《三国:关家逆子,龙佑荆襄》 第一章 我爹,脸都不要了 公元215年,也就是建安二十年。 汉末天下三分已初见雏形。 刘备占据了巴蜀,曹操率军进攻汉中,局势风起云涌、变幻莫测。 同年,夏,孙权派诸葛瑾向刘备讨要荆州,而此刻驻守荆州的正是刘备的二弟——鼎鼎大名的关羽关云长。 荆州四战之地,强敌环伺,如今的关羽需北据曹操,南抵孙权。 此间局势暗潮涌动,关羽正面临着为帅以来最严峻的考验。 倒是荆州江陵城的衙署之中。 两个十四、五岁的清秀少年正在大快朵颐、畅饮美酒,似乎这愈发严峻的形势与他们毫不相干。 … … 炉子上炙着烤肉,温酒的酒注里冒着热气。 一个头顶金纹束发的清秀少年从酒注中拿出热好的酒,为对面的少年斟上…又割下一块儿烤肉,送至他的盘中,不时感慨道。 “在四哥这儿总是能吃到上好的牛肉,上次那倒霉的牛是因为‘先迈左脚’被四哥‘处以极刑’,这次是因为什么?” 这头顶金纹束发的少年名叫关索,字维之,是关羽的幼子,在关家排行第五。 在他面前被称作“四哥”的少年名叫关麟,两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关麟年长一岁,在关家排行第四。 “这次啊…”关麟眼珠子转了转,坚定的回道:“这头牛居然敢瞪我,肯定得病了,活着还会传染给其它牛,不如让咱们吃了,结束了它罪恶的一生。” 呃… 关索愣了一下,“牛瞪了四哥么?” 他连忙追问道:“我记得有一次…四哥说那头牛居然不看四哥,肯定是得病了…好像也是因为这个,结束了它罪恶的一生。” 呵呵… 说到这儿,关麟笑了,他擦了擦嘴上的油渍,一本正经的感慨道:“总会有懂事的牛,恰逢时机的生病!” 说着话,不忘往嘴里又塞入一大块牛肉。 在汉代,耕牛是重要的生产力,平白无故是不能杀牛的,除非病或者死。 而死牛肉太柴,不好吃…关麟还是喜欢吃牛犊的肉,嫩! 当然,寻常人这么做…会被关起来。 可关麟的话,那就没事儿了。 因为他爹是鼎鼎大名的关羽关云长。 在这荆州,至少在这江陵…还没有人敢动他! “四哥,我就佩服你,咱爹让做的事儿,你是一件不做,咱爹不让做的事儿,你是一件不落!” 关索面露羡慕之色。 说着话,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竹简,“四哥,这是诸葛丞相写给爹的信,爹让传示荆州…你也看看。” 看到竹简,关麟把最后几块烤熟的牛里脊肉咬到嘴里,眼睛则盯着竹简上的字。 ——“孟起虽雄烈过人,亦乃黥布、彭越之徒耳;当与翼德并驱争先,犹未及美髯公之绝伦超群也。今公受任守荆州,不为不重;倘一入川,若荆州有失。罪莫大焉。惟冀明照。” 这是诸葛亮给关羽的回信… 字里行间,均是赞誉之情。 看到这儿… “噗”…的一声,关麟差点把嘴巴里的牛肉全给喷出来。 “咳咳…”连带着,他还咳嗽了起来,像是被噎住了。 关索连忙递茶来,“四哥?你也不至于这么激动吧…咱爹就是听闻马超归降,就写了封信提出入川与马超比试一番…诸葛军师说马孟起也就是黥布、彭越之流,至多与咱翼德叔父并驾齐驱,咱爹的话,他马孟起差得远呢!” 说到这儿,关索昂首挺胸,一副老爹受到赞誉,他也与有荣焉的模样。 甚至,他很不能理解,明明咱爹这么厉害,这么一封信…四哥至于如此激动么? 反观关麟,他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他一边拍着胸脯,一边张口…语出惊人:“维之,你咋跟咱爹一样单纯呢?他脑袋被驴踢了,你脑袋也被驴踢了呀?” 啊…啊… 关索有点懵…他挠挠头,怎么他脑袋就被驴踢了? 关麟凝眉,继续感慨:“唉,咱爹啥都好,就是太能装了…诸葛军师发来这么一封信笺,这哪是夸他呀?这不就是怕他出什么幺蛾子,怕他拎不清轻重缓急,私自离开荆州…用这么一封信稳住他,再随便夸两句,其目的是警告咱爹老实在荆州待着,别浪…咱爹这边稳不住,诸葛军师与伯父那边就彻底玩完了!” “唉…听话听音,咱爹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这都听不懂,还传示三军…丢人不丢人?简直,脸都不要了!” 啊… 关麟的一番解析,直接给关索怔住了。 不过… 四哥这么一讲,诸葛军师后半句——“今公受任守荆州,不为不重;倘一入川,若荆州有失。罪莫大焉。惟冀明照。” 似乎,这一段中的“罪莫大焉”就很能说明问题啊! 关索敲敲脑门,突然他感觉四哥说的很有道理,父亲委实有点拎不清了。 就在这时,关麟继续小声感慨,“算了,不提了…有这么个爹,也是醉了,看看别人家的爹,看看咱俩的爹…唉…” 这“唉”的一声叹息,像是其中包含了关麟的千言万语。 就仿佛,关羽这个便宜爹…是作为穿越者的他,所能想到的爹中最差的一届了! 在无比萧索的气氛中,关麟与关索悲痛的饮了一樽酒。 关索脑袋活络,连忙提醒道,“四哥,这话咱兄弟俩说归说,可千万不要传到周仓师傅口中,若是他知道了,那…咳咳…” 话音戛然而止,可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周仓是关羽的死忠,周仓知道了,那关羽铁就知道了,而关羽知道了…后果嘛… 似乎是想到了恐怖的一幕,关索话题一转,“四哥,话说回来,自打咱爹出征襄阳后,周仓师傅教授武艺时…你就从未露过面,今日…周仓师傅还问起你来了,我不敢说实话,依旧说四哥重病在床。” “说实话也不怕。”关麟轻抿了一口酒,笑着回道:“咱是谁?咱爹是谁?咱伯父是谁?借他周仓一百个胆子,他敢动我么?打狗,啊呸…打儿子不得看看爹么?” 这个… 关索顿了一下,他摇了摇头,疑惑道:“父亲武技冠绝天下,大哥、二哥、三姐又都对习武热衷至极,唯独四哥你…弟真不知道四哥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关麟眼珠子一定,他把手中的酒樽放下,一本正经回答道:“学武——救不了大汉!” 这话脱口… ——“锵啷啷啷。” 一道清脆声音划破长空,是门外…短兵兵刃掉落在青石地板发出的声响。 关索与关麟连忙起身,推门而出… 可门外哪有什么人? 正准备关门,关索眼力好,注意到了门后地面上横着一柄短刀,他捡起短刀,惊呼道:“这是…周仓师傅的短刀!” “噢…”关麟答应了一声,依旧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身份摆在这儿,他真不把周仓放在眼里。 顺着短刀,关索注意到了那厚重的脚印。“周仓师傅是去父亲的房间…” “噢…”关麟微微抬眼…老爹关羽又不在江陵,怕甚? 关索的声音还在继续,“四哥,咱爹今早回来了!似乎,他是没能突破曹仁的防线,正憋着一肚子气。” 此言一出,关麟一怔,他下意识的开口。 “日…” “四哥…”关索一脸关切的问:“太阳又怎么四哥了?” 这一刻,关麟的脸色有些复杂且难看。 … … 第二章 学武救不了大汉 荆州,江陵城的官署外,因为关羽的归来,这里重兵把守,刀矛剑戟林立森举,气氛凝重。 此刻的关羽正在屋内卸甲,面色肃然。 近一年来,天下局势骤变。 围绕着荆州、巴蜀…均发生了不少大事儿。 大哥刘备占据西川; 而曹操趁着刘备立足未稳,亲自挂帅,向汉中发起了进攻。 为了缓解西线战场的压力,关羽适时北上进攻襄阳,以此牵制曹军兵马。 终究,一连半年依旧没能突破曹仁的防线。 “唉!” 长长的一声叹息,关羽那亘古不变的表情中透出了些许无奈。 荆州九郡,曹操占据着北边最富饶、人口最多的三郡,其余六郡…江东又虎视眈眈。 当此四战之地,北上的同时,关羽还必须留有足够的兵力防范江东。 恰恰…荆州的人才、精锐的兵马大多都被刘备、诸葛亮带往巴蜀。 如今的关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三万人,守六个郡,还要出征牵制曹军… 难… 难如登天! 也就是关羽,半年来,愣是在极端不利的境况下,把曹军中“擅攻型”的‘天人将军’曹仁给打成了“据守”大师。 龟缩城池,不敢出城门一步! 不夸张的说,关羽已经倾其所有,但凡能做到的已经做到极致! “唉…”又是一声幽幽的叹息,也唯有在卸甲时,关羽才会让心情放空、放松那么一刻。 今年的关羽也五十多岁的人了,头上已有丝丝白发,然其虽年老,却是身长八尺,身姿挺拔,有狮虎之伟,龙豹之英! 关羽的一旁,长子关平将重重的甲胄挂起,关羽换上了那身极有特点的绿袍、绿帽…习惯性的右手捧起《春秋左传》,左手捋须。 不知道从何时起。 在荆州,关羽的这个标志性姿势已经开始被许多文人、武士模仿,仿佛手捧《春秋》就象征着满满的“逼格”! 能看出关羽的心情不好。 关平试着劝慰父亲,“孩儿已经按照父帅的吩咐,将诸葛军师的那封回信传示荆州六郡、传示三军!” 关平试着背诵道:“‘……当与翼德并驱争先,犹未及美髯公之绝伦超群也’,看来在诸葛军师与伯父的心目中,父帅的位置远不是那马孟起可以撼动的,就连翼德叔父也无法比拟。字里行间,诸葛军师对父帅亦是无比仰慕啊!” 诚如关平所言。 关羽之所以要将诸葛亮的回信传示三军,马超还是其次,超然于张飞的位置才更让他觉得飘飘然! 除此之外,当世之中,能让关羽佩服的人还真不多。 大哥刘备算一个。 军师诸葛亮算一个。 他二人的夸奖,在关羽心目中分量极重! “哈哈哈哈…” 果然,关平的话让关羽的心情拔云见日,“当世之中,多是愚夫俗子、浊骨凡胎,能让你爹佩服的唯独诸葛军师与大哥二人,他们既如此表态,索性为父也不去益州与那马孟起一较高低了。” 言及此处,关羽眉头扬起,丹凤眼骤然开阖,带着傲然的语气道。 “他马孟起不配!” “是啊,马超不过一个降将,如何当与父帅相提并论呢?这不是笑话吗!”关平笑着回道。 言语间,对父帅的恭维溢于言表。 就在这时。 “踏踏踏”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 关羽与关平目光警惕的望向大门处…却见周仓气喘吁吁的跑来。 说起来,周仓本是关羽身边最信任的武人,平素里为关羽提青龙偃月刀。 可,这次出征,关羽特地留周仓在江陵,就是为了教导他的三儿一女武技。 ——不是寻常的武技,而是能上阵杀敌的武技。 大量文武入蜀后,荆州人才太匮乏了,关羽不得不对这些孩子寄予厚望。 而身边武功高强又忠心耿耿的,除了“老伙计”周仓外,也再找不到别人。 “咋咧?” 因为太熟了,关羽直接用山西话开口。 见周仓神情恍惚,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关羽追问道:“可是荆州南六郡出了什么乱子!” “不是,将军…唉…” 周仓些语无伦次。 他是粗人,被气到了,情绪就会变得很激动,可要开口…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关平连忙将一盏茶递给周仓。 “周叔,先喝口茶,慢慢说…慢慢说。” 周仓猛灌了一口水,立即道:“末将愧对将军的信任,末将才疏学浅…教…教不了将军的孩儿!” 关羽一怔,旋即定了定神儿,一捋长髯,“一定是银平那丫头,这丫头素来大大咧咧、不服管教,定是她惹得你如此沮丧?” 银平是关羽的女儿,在关家排行第三,人称关三小姐,本名为“嫣”。 ——关嫣,小字银平! “不是关三小姐…而是…”周仓张大嘴巴,可支支吾吾半天,还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是个粗人,却不是个小人。 打小报告这种事儿…他不屑,可现在…这“小报告”不打不行了! “周叔慢慢说,先缓缓…”关平扶着周仓坐下。 周仓哪里肯坐,屁股还没碰到胡凳,霍然就直挺挺的立起。“三小姐痴迷武技,每日不到卯时就起来练功,子时都未曾睡下…二公子天姿虽欠缺一分,却是勤能补拙,武技一日千里,至于五公子,他虽不像二公子、三小姐般努力,可天姿极佳,半年来精修武技,上阵杀敌自不在话下…” 周仓一边说,关羽一边点头。 关平则小声道:“这不挺好的么?” 周仓的话还在继续,可接下来的话,话锋就有些不对了,“唯独,唯独四公子麟…” “云旗?” “四弟?” 关羽与关平下意识的张口。 “云旗”是关麟的字,取意《楚辞》中“驾人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 这是刘备亲自为关麟取的小字。 寄托着“大汉的旗帜再度扬起于中原大地”这一项美好的愿景,是“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的期翼。 因为出生时险些夭折,刘备是特地征得关羽同意,将其“云”字赐给了关麟,寓意其长大,像其父一样威武雄壮,也寓意关羽对这个险些夭折儿子的疼惜与寄予厚望。 (诚如东吴将领朱治,将其字“君理”中的“君”字赐给了第一个儿子朱才,这才又了朱才字“君”业!) 可是… 素来,关麟这小子最是普通。 普通到比大哥的儿子刘禅刘阿斗还要普通。 他… 他有这胆子? 关羽的眉毛凝起,更多的是疑惑与不解。 “唉…”周仓重重的叹出口气,“自打…自打上将军出征后,四公子他…他就从未习过武!” “末将原本以为四公子是卧病在床,也就疏于教导,直到…直到方才末将亲眼所见,他…他都是装的!他骗了末将半年之久!” “他还说…还说什么‘学武…学武救不了大汉’!” … … 第三章 哄堂大孝! 一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关羽,今儿个有点儿晕。 这种头重脚轻、浑身恍惚的感觉,哪怕在战场上,他也从未出现过。 倒不是因为儿子关麟的那句“学武救不了大汉”。 而是…眼前… 自打周仓告了关麟一桩后,屋外骤然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全是来向他告状的。 提及“关麟”,整个府邸中,乃至于整个江陵城的诸多官员都充满了抱怨。 掌‘巡查诸县’的督邮回禀道:“关四公子多次从各县购得五百日的牛犊,予以烹饪…还给这些牛犊安插以不同的罪名,昔日有牛因为‘先迈左脚’被他就地正法,更有牛因为多瞪了关四公子一眼就…就…” 诸吏之长,郡府主管的“主簿功曹”也一肚子怨气,“关四公子多次从府库提取钱财,起初还是少量的钱财,可后面…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四弟如此,你们就不能拦着点么?”关平连忙责问。 “拦了,可…可拦不住啊!”主薄功曹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他抬眼望向关羽一眼,“有…有胡夫人宠着四公子,下官…下官如何敢拦?” 胡夫人? 此言一出,关平闭上了嘴巴。 他与这三个弟弟不是一个娘生的,至于这位胡夫人,本名胡金定,乃是关羽与刘备、张飞桃园结义前就有的妻室。 近来…北方多有谣言,说刘、关、张三兄弟桃园结义后,刘备担心二弟、三弟会被家中的女眷拖累。 于是,为表决心,关羽就与张飞二人相约,相互杀掉对方的妻子儿女。 而张飞来到二哥家中后,心下不忍,最后,便放掉了身怀六甲的胡金定,而胡金定腹中的胎儿,便是关羽的儿子关麟、关索。 当然,这个故事肯定是假的。 单关麟、关索的年纪就对不上,太小了,何况…两人虽然虽是一母同胞,生产日期也隔着一年。 不过…如今,在这暗潮涌动的荆州时局之下,从北方传出什么样的谣言也不奇怪。 “将军,四公子还…” 议曹、贼曹掾、五官掾、门下掾等官纷纷开口。 俨然,四公子关麟是‘罪证累累’,这些官员忍了半年,总算…关将军回来了。 “够了!” 关羽猛然抬头,丹凤眼望向这些文吏,在那道凌厉目光的逼视下,文吏纷纷闭上了嘴巴,默契的低头。 接着,关羽起身…伸出左手。 关平一愣,连忙劝道:“父亲…四弟尚未及冠,正年幼无知啊…” “家法!” 冰冷的面颊下,关羽语气冷然。 关平不敢忤逆父亲的意思,取来家法递给了关羽。 关羽手持家法,环视众人,口中一字一顿:“子不教,乃父之过!” 呃… 关羽这自责的一句话,莫名的让所有文吏打起了寒颤。 就好像…一切的罪责都是他们的一般。 特别是周仓,他似有些印象,坊间传的..子不教,父之过后还有一句——教不严,师傅打错。 是啊,关公就是荆州的神,他怎么可能犯错? “上将军,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哼!” 关羽留下一声意味深长的冷哼,厚重的步子重重的踩在青石地板上,众人再抬头时,他已经走出了房间,只留下那一道雄壮的背影! … … 这是关麟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百八十天。 他已经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除了饭都是蒸的,菜都是淡的,茅房里没有纸只有石头,有点疼外…其实也没啥了。 俗话说的好。 ——生活就像是那啥,无法反抗,那就…享受吧! 作为关羽的第四个儿子,得天独厚的身份让他做事可以“有恃无恐”… 可以每隔半个月就吃十五天的牛肉; 也可以跟老娘打声招呼,肆无忌惮的往返于库房之中,大手大脚的挥霍…别问,问就是弟弟关索不省心,又闯祸了。 当然… 这样的好日子似乎就要从今天起“戛然而止”了! 因为,他那“爱装逼”的“便宜爹”回来了… 这对于关麟而言,是一种莫大的不幸与悲鸣。 “咳咳…” 屋内,关麟轻咳了下嗓子,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要冷静,要从容。 “四哥…” 似乎是看出了关麟的想法,关索扭过头去,“四哥…还是自求多福吧,弟就先退去了。” 说着话,关索就想溜了。 关麟一把拽住他,郑重其事的问:“咱俩是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是啊!” “那你这么没义气?” “四哥,说话要摸着自己的良心哪,周仓师傅那儿弟能帮你…可咱爹素来严苛,弟可不敢在他面前说假话。”关索做出一抹为难状。 “四哥平常对你怎么样?”关麟朝关索眨巴着眼睛。 关索吧唧了下嘴巴,“如果…四哥能不借着我的名义支取府库钱财的话,那…能算极好吧!” 话音刚落,只见关麟悄悄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大包东西,揭开了一角,一封很秀气的书信露了出来…然后又立即塞了回去。 这是…一封情书! 啊不…这个时代应该叫“锦书”。 所谓,云中谁寄锦书来! 关麟故意露出了信笺上的字眼… 关索吓了一跳。“这信怎么在…在四哥这儿?” “咳咳…”关麟轻咳一声,“不止是东西在我这儿,你跟鲍家庄鲍三姑娘晚上私会的事儿…我…咳咳…五弟呀,你还小,发育还没完全…这么早的话对身体不好。” “四哥你在说什么?”很明显关索慌了。 关麟趁热打铁:“若是我告诉咱爹,你与鲍三姑娘在屋里呆了整整两天两夜,你解释说你们只是看书的话?你觉得…咱爹会信嘛…” “四哥…你…” “哎呀,应该不止是看书,多半还练武了吧?各种把式?鲍家庄的武技如何?”关麟一副笑吟吟、贼兮兮的模样。 倒是关索面颊一下子就绿了…绿的发慌! 关麟则心头感慨! ——我愚蠢的弟弟啊… 这不,一切就尽在掌握了。 “唉…”终于,关索唉的一声叹出一口长气,一脸的无奈,“四哥,你说吧…弟该怎么做?” 这个嘛… 关麟揣着下巴,微微思索了片刻,“爹问起来,你就说,四哥逃课、还有支取府库的钱财都是为了帮你?” “帮我?”关索一惊。 “没错。”关麟点头,“帮你处理一些杂事儿!” “我有啥事儿?”关索人傻了。 关麟则是不假思索,“女人呗!” “难道,鲍家庄的鲍三姑娘不是事儿?找上门来的,卢塘寨盗贼王令公长女王桃、次女王悦不也是事儿?还有那红馆新来的小娘子…” 这次,不等关麟把话说完…关索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哥…你咋啥都知道!” “别怕!”关麟依旧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你这些事儿,咱爹知道了,最多数落你一顿,也只能是数落,毕竟咱爹不是啥正经人,当年在曹营里,他不也没过那美人关?” “美人关?”关索睁大了眼睛。 关麟继续引导:“五弟呀,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对别人讲,当年打下下邳城时,咱爹看到那吕布部将秦宜禄的夫人杜氏,那简直路都走不动了,被迷得是神魂颠倒。咱爹还求曹操把那杜氏许配给他,曹操也答应了,最后你猜怎么着?那杜氏,最后竟…竟特喵的被曹操这个老色批给捷足先登了!咱爹连那杜氏的手都没摸到,咱爹心态崩了呀!哈哈,哈哈哈哈!” 关麟调侃似的大笑了起来。 事儿是真事儿! 那时候的关羽的确对杜氏动心了。 至于…关羽心态崩了没有,这就没人知道了。 不过现在! 俨然,伫立在门外…将关麟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听得真切的关羽,他双拳紧握,整个胳膊都在颤抖,他的心态彻底崩了! 好一个大“孝”子啊! 好一个哄堂大“孝”! … … 第四章 心中无女人,出刀自然神 关羽的心态崩了。 他的手在颤抖。 人言,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他关羽五十多岁的人,骤然被揭开陈年往事,揭开那段伤痛、悲怆,还有些可惜的记忆,这让他心中颤动不已,怒火已经悄悄的引燃。 他恨不得即刻就推门而入,然后用家法狠狠的招呼在这个“逆子”的身上。 可…又不能。 因为身后还跟着关平、跟着周仓、跟着一干心腹侍卫,打这个逆子容易,可那样就显得他太不磊落了。 他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父亲…”关平看出关羽脸色的不对,他也三十五岁年纪了,这种成年人的悲痛,这种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悲怆,他能理解。 可…四弟口中,这杜氏被曹操捷足先登,这事儿咋听着这么…这么…悲惨呢? ——深深的墨绿色的悲惨! 果然,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关平作势要推门而入… 关羽却伸出手,示意关平不要“打草惊蛇”。 已经到这份儿上,关羽索性就继续听,听听这个逆子,还会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 屋内关麟的声音再度传出。 “五弟,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如此,咱爹亦是如此…不过,你与咱爹不同的地方,是咱爹大彻大悟了,特别是对女人的大彻大悟,所谓‘心中无女人,拔刀自然神,剑谱第一页,忘却心上人。’” “你以为当初咱爹过五关斩六将是为了啥?你以为咱爹刀法突飞猛进是因为啥?不就是因为曹操把他动情的女人给霸占了么?不仅霸占了,还将这杜氏的儿子秦朗收为养子,然后又诞下了曹林、曹衮两个崽儿!” “你说曹营里这一大家子在咱爹面前晃荡,咱爹能忍么?这还能待在曹营么?这要不过五关斩六将,头上的帽子岂不是更鲜艳了?事关脸面,咱爹又要脸!” 关麟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一派胡言!” 门外的关羽强忍着怒气,心头喃道。 关平与周仓则是下意识的凝起了眉头… 这一刻,他们的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当然,更多的是为关麟的担忧! 接下来,怕不是家法这么简单了吧? 倒是屋内的关索连连摇头,“这不对呀,坊间传的…咱爹过五关斩六将,那是义薄云天,是挂印封金,为的是千里寻伯父,是孙乾从北方袁营里带信过来…要咱爹渡过黄河啊!怎么到四哥这变成因为一个女人了!” “唉!”关麟一摆手,感慨道:“就按你说的,咱爹不是为了女人,可你看看咱爹过五关斩六将时走的道路,东岭关、洛阳城、汜水关、荥阳…这些是往北的么?咱叔父在官渡战场,在黄河以北,是东北方,可咱爹走的是西北方,这不是南辕北辙么?” “坊间还把咱爹‘千里走单骑’传得神乎其神呢!实际上呢?咱爹就是个路痴,路都不知道,瞎七八走…明明小几百里的路程,愣是走到千里…还美其名曰‘千里走单骑’,也就是能糊弄下无知的百姓,明眼人看来,还是那句话——脸都不要了!” 说到这儿… 门外的关羽骤然的捂住胸口。 他感觉心在滴血,他就是再磊落、再光明,这一刻也…也有点儿扛不住了。 他心态进一步的崩溃了。 自打他离开曹营后,坊间各种传言尘嚣纸上,大多是赞誉的,什么“身在曹营心在汉”、什么“挂印封金”,什么“千里走单骑”,什么“过五关斩六将”… 似乎,这一切,都将他离开曹营的行为盖棺定论为“忠肝义胆”、“义薄云天”… 事实上,这些传言多半是准确的,但…这其中的确有这么一个巨大的漏洞。 ——那就是路线。 他关羽的确是个路痴,东岭关、洛阳城、汜水关、荥阳…不可否认,这四关是越走越远,是南辕北辙。 而直到荥阳,关羽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于是又转道滑州的黄河渡口。 到了黄河渡口才发现,大哥刘备跑去汝南了,结果又、又、又、又兜了一个大圈子赶往汝南,几百里的路程,愣是让他走了千里,直线的距离,让他画了一个圆! 终究是吃了没文化、没规划的亏! 当然,这些漏洞、黑点…几十年来,从未有人提及,可…这关麟! 揭亲爹的短,他是一点儿不留情面哪! 这是活脱脱的——逆子啊! “将军…” 周仓也意识到关羽的表情有些不对了…打算提醒将军进屋。 让四公子再这么口无遮拦的说下去,还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让!他!说!” 尽管声音低微,可关羽一字一顿,反正已经这么多人听到了,索性,他今儿个倒要听听这逆子还要道出他多少“黑料”! 所谓——万里长征,黑料不打烊! “四哥…” 就在这时,关索的声音再度扬起,“怎么四哥关注的地方总是与别人不同?过五关斩六将,别人看到的都是咱爹的神武无双,义薄云天,可到你这儿,咱爹就成了路痴…就成了剑谱第一页,忘却心上人…就是不算咱爹的过五关斩六将,那他也是斩颜良、诛文丑,不至于这么不堪吧?” “嗐…” 听过关索的话,关麟像是泄气的皮球,长长的叹出口气,“五弟,你竟然提及斩颜良、诛文丑…这个,哎呀…说来就话长了。” “这其中也有故事?”关索瞪大了眼睛。 他有一种感觉,好像他俩不是一个爹一样… 他关索的爹是光明的,是英武的,可关麟的爹是黑暗的,是充满瑕疵的! “咳咳…”此刻的关麟轻咳一声,“五弟当真要听。” “听啊!” “为兄先提醒你这里面的水很深…” “有多深?” “黄河那么深!”关麟顿了一下。 其实一些事儿他不该讲给五弟关索听的,这有损老爹的光辉形象,可不说吧,气氛烘托到这儿了。 那就说吧… “当年,官渡之战前,袁绍派颜良与玄德伯父进攻延津,伯父其实已经听说咱爹在曹营了,特地嘱咐颜良,让他留意咱爹,还说咱爹面如红枣,须长二尺…结果…战场之上,咱爹骑着赤兔马,挥舞着一把大刀就砍过来了,从阵前直接砍到颜良所在的华盖伞下。” “坊间总说,颜良没有防备…咱爹赤兔马又快,颜良刚刚提起刀,跨上马就被咱爹一刀劈了,可事实上…” 关麟故意卖了个关子… 这下可把关索的好奇心给调动起来了。 不止是关麟,就是门外的关平、周仓…还有那些侍卫,甚至包括关羽自己,好奇心也都起来了。 关羽琢磨着,不就是一个“插标卖首”的颜良么? 他咋不知道,这里面的水还深起来了? “四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关索催促道。 关麟顿了一下,方才张口,“事实上,咱爹的赤兔马虽然快,但不至于从阵前杀到华盖伞下,颜良都没反应过来…打仗就不是过家家,颜良的兵也不是摆设…” “所以嘛,颜良被咱爹一刀枭去首级的真相是…” … … 第五章 来自父亲的七匹狼 真相往往埋没于史书的蛛丝马迹之中。 ——真相有且只有一个! 此刻的关麟连连张口,已经有些眉飞色舞。 “说时迟,那时快,咱爹乘着赤兔马,就像是一朵红云一样由那山头就飘下去了,行如风,快如电,眨眼的功夫,就飞马来到了颜良的华盖伞前!” “倒是颜良,他一愣神儿,本打算从咬宁环上摘大刀,可看到咱爹面如红枣,须长二尺,当即愣了一下,连带着手也僵住了,他心里嘀咕着,这不就是刘玄德提到的二弟么?” “颜良张开嘴,刚刚开口‘尓可是…’,他本欲提及玄德嘱咐…劝咱爹临阵倒戈,哪曾想,话音未落,咱爹不讲武德,不问姓名,直接一刀将他颜良的脑袋割落!” “你说说,这是咱爹神武无双么?这分明是咱爹不讲规矩?但凡咱爹听颜良说句话,保不齐在那‘延津城’直接就擒了曹贼!还犯得上千里走单骑么?” 讲到这儿,关麟“唉”的一声长长的叹出口气,继续道:“至于诛文丑,那跟咱爹有啥关系?那是曹军逃亡,文丑大军眼瞅着追上来了,曹操让人把贵重物品、金银细软洒满一地。” “文丑军多是土匪出身,见到这些细软…纷纷下地去捡,军阵大乱,咱爹这才杀出…一刀劈了文丑,算是是捡了个现成的功劳。可这功劳,仔细想想,跟咱爹有啥关系?就是曹操栓条狗上战场,不一样能斩了那文丑么?” 呃…栓条狗上战场! “咕咚”一声… 关索下意识的咽了口吐沫。 别人口中神武无双的父亲,怎么到四哥口中…一下子变得如此不堪! 栓条狗…过分了呀! “四哥…”关索连忙道:“百善孝为先,四哥这样说咱爹…可不好!” “可为兄说的是事实!不容置疑的事实!” 关麟豁然起身…他指着这屋内挂着的“关公像”不屑道:“咱爹身边多的是阿谀奉承之辈,咱爹又傲,自打吕布死后,看谁都是‘插标卖首’,他身边就缺为兄这样讲真话的人,让他知道…他过往的荣耀不过是因缘际会、机缘巧合,这…于他、于大汉百利而无一害!” “五弟,你且看为兄这么有才、这么优秀?可为兄骄傲过么?没有!这才是一个人可贵之处,所谓‘满招损、谦受益’,为兄最是懂得谦虚,懂得收敛锋芒…而这恰恰是咱爹不具备的。” “再说咱爹,他傲个锤子啊?真到以后,因为这个‘傲’字大意失了荆州,丢了性命,绝了复兴汉室的希望,那时候…再想起为兄的这番话,那才叫一个‘唏嘘’呢?” 关麟越说越是激动。 越说语气越高,说到后面,已经手舞足蹈起来。 关索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四哥,够了,够了…” “四哥,你可千万别再说了,这要传到咱爹的耳中,怕是咱爹得…怕是家法都不够四哥受的?” “我…”关麟还想说话。 “好了,四哥…我帮你,我帮你还不成么?”关索妥协了…他彻底妥协了。 他发现,他再不妥协,怕是…他就没四哥了! “四哥,你让我怎么跟爹说,我就怎么说…都依你还不成么?可你千万…千万不要把方才的这些话讲出去,咱爹从来不是个慈父啊!” “唉,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给咱爹留一分薄面!” 似乎是目的达成,关麟大喜。 他连忙给关索斟满茶…“弟,喝茶,话说回来,为兄也得数落你几句…你这女人缘忒好了,不过,这样对身体不好…五弟你才十三岁啊,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我有一个朋友…” 关麟已经开始新一轮的说教了。 这边厢,似乎因为目的达成,他的心情不错。 可那边厢,关羽的脸已经彻底青了,这是比那顶带了十几年的绿帽子更青的颜色,简直青的发紫,青的发慌! 关平的双手下意识的握紧,手背上都是汗珠。 除了惊骇于四弟那语出惊人的话语外,他的心高高的悬起,他感觉这次…四弟一定会很惨,接近于“惨绝人寰”的那种! 周仓则张大了嘴巴… 几十年来他的信仰就是关公,可这一刻,因为关麟的话,他的信仰动摇了。 过五关斩六将? 斩颜良诛文丑? 真相真的如此离谱么? 他睁大了眼睛,虽然这不能动摇他对关羽的忠心,但多多少少,他的心情变得复杂了许多。 不过很快,他的目光直勾勾的望向关羽。 他想知道,这个时候,关公…会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其实,不只是关公。 所有随行侍卫的心情都是高高的悬起,大家目光都盯着关羽…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们觉得关羽一定会打死这个儿子的,一定会的! 不为别的… 就因为——骄傲! 关公的骄傲,那是如皓日耀辉一般,不容诋毁,不容置疑的骄傲,这是容不得半点灰烬的骄傲! ——静谧… 十息,二十息,三十息! 此间,只剩下死一般的静谧。 屋舍的外围仿佛只剩下了冷风吹拂过的沙沙声,所有人都呆住了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关羽的身上。 终于,关羽动了,他没有意料中的推门而入,也没有大发雷霆…他只是转过身,绷着脸,踏步离去。 一边走,一边小声言道。 “父!之!过!” “是父!之!过!” 待得回到寝居门前… 议曹、贼曹掾、五官掾、门下掾等一干官员还在翘首以盼,想看看关麟那小子的惨状。 可看到关羽的表情,下意识的所有人低下了头,默契的向后退了一步,像是犯下滔天大祸的是他们! “踏”的一声,关羽一步迈入屋中。 就在这时,他那毫无表情的面颊上嘴巴张开,一字一顿的道:“莫言关某欺这逆子,他说学武救不了大汉,那好,传我军令,明日关某与众文武一道考教关家儿女,辰时考文,午时考武!关某倒想看看,学武救不了大汉,那什么能救大汉!” 一字一顿。 字句间铿锵有力。 嘶…这… 很明显,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关羽的心情,可这种心情不是悲愤至极的那种怒气,而是一种别样的沉重。 像是对儿子极端失望的沉重! 就在这时,关羽的声音再起。 “周仓何在?” “末将在。” “今夜擒狼,明日以狼考武,每子七匹!”关羽冷冷的道。 ——七匹狼!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是考武啊,关公这是动真格的了。 如果说家法,至多能要了关麟半条命,可七匹狼…保不齐就是一整条命了。 “上将军,我等…” 一干官员连忙劝道…他们感觉,这事儿闹大了。 “退下!”不容置疑的声音再度响彻。 所有人低头,仿佛…眼前关公那开阖的丹凤眼是永恒的、不容挑衅的存在,且正在持续的威慑一切! “咚…” 随着大门的紧闭声。 此间又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 所有官员面面相觑,有那么一刻,他们会有种感觉…不是关麟闯祸了,而是他们闯祸了。 关公带来的压迫感,太强横了! 关平与周仓也彼此互视… 关平小声道:“周叔真要去抓狼?” 周仓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关公震怒,我若不擒狼,明日…怕是关公的大刀就要横在我的脑瓜子上了!” ——七匹狼,以狼考武! 似乎…已成定局! 关平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咬了咬嘴唇,担忧道:“依周叔所言,四弟…四弟从未学过武,七匹狼?他如何能够应付?” 是啊… 来自父亲的七匹狼?威力无穷! 俨然,父“慈”子“孝”的戏码就要上演! … … 第六章 你不是我的四哥! 荆州,江陵郊外,山林之中。 夜深,喧哗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列列士兵的脚步声与铠甲的摩挲声。 火把照亮了幽深绵长的山林,周仓凝着眉指挥着一干兵士,“动作快点儿,狼凶猛,擒住了,直接关入牢笼。” 荆州多山林,植被茂盛,在古代这里聚集着大量的虎狼。 甚至有专门从事“捕狼”行业的猎人。 他们经验丰富,知道在哪里设下陷阱,也知道如何引狼入“洞”。 不出意外的话,一夜捕捉百十只狼,问题不大。 “将军放心,捕狼的话,我们又不是头一回了,只要官府悬赏,这狼要多少有多少?”猎人嬉笑着,仿佛领了一份大买卖。 周仓却是招呼这猎人头目,与他走到一边无人之处。 意味深长的问了句,“多大的狼最是凶猛?” 猎人一怔,旋即如实回答;“狼与人不同,两至三岁就已成年,两岁起就开始捕猎,最凶猛的时候,四、五、六、七岁吧,主要得看重量与经验。” 讲到这儿,猎人连忙补充道:“既是关公要的狼,那我等定然捕获最凶猛的,这个将军放心。” 猎人的话刚刚脱口。 “不…”一个掷地有声的“不”字从周仓口中传出。 “将军…”猎人疑惑。 “避开这些最凶猛的狼!”周仓凝着眉。 这一刻,他想到的是关麟。 虽然关麟诓骗他,还说什么‘学武救不了大汉’,可终究他是关公的儿子,是他周仓的少主。 关公震怒,可他周仓又岂能真的置四公子于死地。 当然,即便避开最凶猛的狼,就四公子那三脚猫的功夫,就是一群幼狼,他也未必能应付。 “唉!” …周仓长长的叹出口气,他只能帮四公子到这儿了。 倒是那猎人,似有些未听懂,连忙问道:“将军的意思是…” “话都听不懂么?”周仓表现的有些不耐烦,他加重了语调:“本将军要老狼或者小狼,越老越好,越小越好!” “是…是…”猎人连忙答应。 … … 关府,关麟的卧房。 一盏未熄的油灯摇曳着,朦胧灯影中映着关索双眉紧锁的神情。 原本以为白日里父亲没有传唤四哥,四哥是逃过一劫。 可就方才,当关索听到周仓带人上山捕狼去了,他的心“咯噔”一下就沉入谷底,哇凉哇凉的。 再加上明日考武,这不很明显,老爹要“以狼考武”。 这些… 关索以前也见到过。 父亲训练大哥关平武技时,为了力求接近战场,总是会用猛兽来模拟实战,也正是因此,大哥关平的武艺才能一日千里。 可谁曾想,这么快…这种‘残忍’的考教方式就要用在他们身上了。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四哥的武艺是啥水平?关索太清楚了! 四哥脑子活络,在他这儿总能吃到美味佳肴,可…他四肢并不发达呀! 这要群狼齐上,保不齐四哥直接就没了。 “四哥,你脑子活络,快想办法,看弟这次能怎么帮你?” 这次关索主动要帮关麟,事关生死,一母同胞…关索哪还能睡得着。 与关索的紧张截然不同… 关麟显得极其淡定,超乎寻常的淡定。 他一边剥橘子,一边感慨道:“怕什么,咱爹有张良计,咱有过墙梯…” 呵呵… 听到这话,关索就“呵呵”了。 平素里,大家伙儿不敢招惹四哥,那是因为四哥的身份摆在这儿,他是关公的儿子。 可狼不认识关公啊,狼也不会顾及他四公子的身份。 “四哥…”关索眼珠子一定,“上次你偷府库钱财时,不是给那官吏饭里加巴豆嘛?待会儿等周叔回来,咱们喂那些狼巴豆…” 话说到这儿… 关麟突然觉得手中的橘子不香了,像是一堆“粑粑”…他十分嫌弃的把橘子递给了关索。 语重心长:“五弟,你精进了呀,现在…就连畜生都不放过了!” “四哥…”关索眉头紧锁,“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哈哈哈…”关麟笑了,“不怕,不怕,咱爹那脑子也就能想出这等方法。” 说到这儿,关麟缓缓起身,朗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是狼…”关索都快哭了。 关麟依旧是一副嬉戏的模样,“那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有那么一瞬间,关索用迷惑的眼神望向他,像是在关爱智障儿童一样。 “四哥,你魔怔了,从半年前起…你…你就魔怔了!你…你不是我的四哥!” 呃…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关麟一怔。 是,他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前世的他也叫关麟,是“百度文库”在襄阳地区的审核员。 襄阳城的关公像因为“违建”被拆迁的时候,他去拜了拜,然后莫名其妙就被关公像的大刀给压住了,然后就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汉末三国时期! 这是赤壁之战后的第六年,是刘备入蜀后的第一年,是关羽驻荆州的第四年。 也正因为是死在关羽的“刀下”,在这一世,关麟多少会对关羽有些不客气… 然后… 关麟悲哀的发现,他还成为了关羽的第四个儿子。 ——关平、关兴、关银屏、关麟、关索… ——好一大家子啊! 短暂的惊愕之后,“初来乍到”的关麟陷入了良久的沉寂。 读过许多网络小说、作为百度文库审核员的关麟,自然知道…穿越者似乎都会伴有金手指?或者直接干脆点,来个“系统”! 然后开挂之下,秒天秒地秒空气,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何等妙哉? 可在无限期待中,“叮”的一声并没有出现,关麟好像真的只是“俩肩膀扛一个头”就穿越过来了… 这穿越好草率呀! 等等… 在无比沮丧的心情下,关麟看到了属于他的“金手指”。 没错…那是一部手机,是他随身携带的手机,可问题是…这手机没电。 ——没有电的手机,那在这个时代,不就约等于一块儿板砖么! 关麟很崩溃… 可这一抹崩溃还没有结束,很快,关麟就遇到了更崩溃的一件事儿。 现在是建安二十年,他爹是关羽。 凭着百度文库丰富的审核经验。 他意识到… 五年后,关羽会因为水淹七军受封“武神”,威震华夏,让刘备喊出那句“我二弟天下无敌”,让曹操都因为畏惧而计划迁都。 然后,在人生的顶点…就,就,就,就突然“噶”了。 先是喊出那句“虎女安能嫁犬子”,再是“白衣渡江”,接下来“大意失荆州”,最后“败走麦城,身首异处”… 接下来,大哥关平凉了,二哥关兴凉了,伯父刘备凉了,丞相诸葛亮凉了,就连季汉的基业也彻底凉凉了。 想到这儿,那时候的关麟猛地咽下一口口水。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琢磨着,按照这个发展,作为关羽的第四子,他多半也得凉! 呵呵! 关麟就“呵呵”了! 人家穿越到三国,要么能摊上曹操这样的爹,要么能像吕布一样拥有人生模拟器,要不直接变成刘备,从早年开始改变时局,改变原本刘玄德的际遇。 咋…他关麟,就在这么个时间段,摊上关羽这么个爹呢? 这爹,略微有点小坑啊! … … 第七章 不入魔,不成活儿 还是那句话。 ——生活就像是那啥,既然没办法反抗的话,那么就选择享受吧! 在关麟看来… 关羽这个“便宜爹”,似乎也不是一无是处。 战功赫赫,武艺绝伦,义薄云天,这些都是关羽的巨大优点。 可优点明显,缺点更明显。 那就是性格。 ——巨大的性格缺陷! 能在“四战之地”、“暗潮涌动”的荆州,说出“虎女安能嫁犬子”这种侮辱人的话刺激孙权,这说明什么,说明关羽情商低; 能因为陆逊的一封信就洋洋得意,疏于对江东的防范,这说明什么?说明骄傲与单纯; 能让吕蒙“白衣过江”,这说明大意; 能在惩罚糜芳、傅士仁后,依旧让他们驻守关键城池,这说明“心真大”! 归根结底,追本溯源,所有的症结,都是一个字——“傲”! 关羽太傲了… 把自己傲没了、把全家傲没了,把伯父傲没了,把大汉也傲没了! 后世对于这段故事的品评太多了。 关麟心如明镜,关羽的悲剧让人痛惜,却又是那么的不可避免… 即便万幸,躲过了吕蒙的白衣过江,可只要性格不变,还会有其它人“白衣过江”,还会有其它人让老爹“败走麦城”! 这是性格缺陷所致。 而关麟能做且必须做的,那便是改变这便宜老爹关羽的性格。 这很难… 当世之中,能压制住老爹的唯独两人,其一是“便宜大伯”刘备,其二便是军师诸葛孔明。 可现实是,他们俩在益州根本就回不来。 诸如马良、吕蒙之流…差得远呢! 诚如吕布死后,关羽看谁都是插标卖首… 难办哪! 那么,既然在外部找不到能压制老爹的人,那只能从自身去挖掘了。 关麟意识到,他注定不能是个孝子,他必须要表现的比他爹更傲、更逆的一面,甚至事事上,必须压制住老爹。 这似乎很作死! 但,这是唯一的机会。 唯一的让老爹关羽从从心底里意识到,当今世道,藏龙卧虎,他还远没有傲的资本。 当然,这只是关麟的想法,真要做到,还得一步一步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不过,无论如何,这逆子,他关麟是当定了。 “唉…” 心念于此,关麟幽幽的叹出口气。 他望向关索,可不是如关索说的那样嘛,他哪里还是从前关索的四哥呢? 魔怔? 呵呵,不入魔,不成活啊? 心念于此,关麟站起身来拍拍关索的肩膀,意味深长的道:“五弟啊,不是为兄变了,而是为兄不变,咱爹就完了,咱们家就完了,大汉就完了…终有一天你会了解为兄的苦心。” “四哥…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俨然,关索还不能领会关麟话语间的深意,他咬着唇,“自从…自从你失足落水被救上来后,你就变了…变得与以往截然不同,你变得张扬了,也大胆了,可…以往的四哥…他从来不会…” “嘘…”不等关索把话讲完,关麟比出食指,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果然,江陵城中…连续“嗷呜”的声音传来。 这是狼叫声… 关索一怔,他无比担忧的望向关麟,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关麟却是眉头扬起,口中喃喃:“狼来了!” 他仿佛又想到了什么,再次坚定的道:“嗯,狼来了!” … … ——嗷呜! 狼叫声此起彼伏,打破了原本肃静的夜。 本趁着月光手捧《春秋左氏传》的关羽,微微抬头。 一整个晚上,他都心神不宁。 他像是心头有个什么东西…突然动摇了,想要去与人去倾诉,可…在这荆州,哪里有人能与他推心置腹呢? 夫人胡金定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妇人,关羽很少与她交谈,更不会与她聊及心事。 而自打四子麟在半年前落水后,夫人就对这个儿子格外的关心。 关羽虽是觉得…她有些太过骄纵这儿子,却也不愿因为这个与夫人口角,索性听之任之。 可没想到… 此子竟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胆大包天,肆意妄为,嚣张跋扈! 他那话语间,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那一骨子傲劲儿?仗着什么? 说什么他关羽不讲武德? 说什么‘满招损、谦受益’? 呵呵,关羽是不是“满”,他不知道,可“谦”这个字与关麟是一点不搭。 还有那句“学武救不了大汉”,这对于一向推崇武道的关羽而言,就像是劈头盖脸的一击! 念及此处,关羽的眼眸下移,他的思绪又乱了起来。 他放下了《春秋左氏传》,提起了另一封竹简,上面是他方才写下的字迹。 ——官渡之战前夕,袁绍派大将颜良围困白马,曹操屯兵延津伪装渡河,以此迷惑袁绍大军渡河,关某则出其不意自引轻兵奔袭白马,解了白马之围,斩下颜良首级。 ——关某斩颜良而曹军退,曹军撤出白马,袁军追至延津,此间固然有诈,文丑轻敌冒进,亦被关某斩去首级! 这是关羽对当年官渡之战前“白马”一战、“延津”一战的回忆。 也正是凭着这两战“斩颜良、诛文丑”的辉煌战绩,一跃将他关羽的名声震荡九州。 也就是从那时起,关羽突然发现,吕布死后,普天之下,他已经再无敌手,他开始看任何敌人都是“插标卖首”! 只是…现在… 关羽眯着眼,他努力的去回忆,回忆他斩颜良前,颜良到底有没有张口,或者说…有没有开口的迹象? 会不会,颜良真的如麟儿所言,是大哥嘱咐他留意自己,继而他注意到了自己的长髯、红面故而迟疑,才在愣神之际被自己削去了首级。 如果是这样。 那…关羽觉得,他是有点胜之不武了。 还有文丑… 那时的情况,关羽印象深刻,倒是与关麟所言一致,文丑的兵马都翻身下马争抢钱财,这才给了关羽疾驰而上,迅如雷霆般的一击。 只是…这些,曹操没有在意,曹营将领没有在意,他关羽更不可能在意。 久而久之,关羽便下意识的以为,斩颜良诛文丑都是他的功劳。 全部的功劳! 可事实上… “这…” 关羽喃喃张口,可吟出一个字,后面的字像是戛然而止了,他竟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是几十年来,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第一次动摇了他心中的骄傲! 或许…斩颜良诛文丑,他只是完成了最后的一刀,甚至是不光彩的一刀。 此间的隐情却是触目惊心! “咕咚…” 关羽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他凝着眉,他还是有些无法接受“那个事实”,他更愿意相信,这是关麟的信口雌黄、胡编乱造。 可… 作为这个事件的经历者,关羽是最清楚,关麟话语中的真实性! “或许…或许是关某…” 动摇了那么一下,可紧接着…“哼”的一声,关羽傲然挺立,所有的自我怀疑在这一刻全都消散,关羽又变回了那个浑身散发着骄傲光芒的战神。 他沉声道:“逆子之言,如何可信?” 可这句话脱口,关羽的眉宇间再度松动了一分,还是那一抹质疑,像是根深蒂固了一般。 他再问自己:“逆子!逆子么?” … … 第八章 湘水划界 晨曦中,薄薄的日影投进院子,关羽的五个儿女齐聚一堂,可是仔细一数,似乎到场的只有四个,还少一人。 关羽自然察觉到了。 眼前的儿子中,从左到右,依次是长子关平、次子关兴、三女儿关嫣(字银屏),五子关索,所缺的除了四子关麟外还能有谁? 关羽的表情没有变化,眼眸则低垂了一分。 俨然,因为关麟没有出现而微微生起些怒意。 说起来,关羽绝算不得慈父,他对一干子女素来严苛。 因为尚武的缘故,他对武艺抓的更紧一些,但这绝不意味着关羽会放松子女们的“文才”。 区别于武艺上,关羽将自己的持刀将军周仓派给他们当武师。 文才上,关羽为他们挑选的师傅,乃是荆州的望族,廖化的父亲——廖九公。 相传,就连诸葛军师在南阳隐居时,也曾登门向廖九公讨问治国之道。 可以说,从很久以前起,关羽就对这些子女寄予厚望。 而这五个子女中,最大的关平已经三十五岁,跟随着他征战多年,最小的关索方才年满十三。 区别于演绎中总是把关平写成是关羽的义子。 历史上的关平是关羽亲生的,他的母亲却不是胡夫人,是个迷! 当然,因为关平是由关羽亲自培养长大,总体来说,他是比较满意的,也期望其它的三子一女能如关平般出色。 只是…似乎有一个已经隐隐有“长歪了”的趋势! “麟儿呢?” 关羽板着脸问道。 一旁的周仓连忙告罪道:“末将已经派人去催促了,四公子马上就到。” 四公子关麟… 呵呵,关羽心头冷笑一声,暗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学武救不了大汉’?” 这般郑重的考教都能迟到?凭你,又能救大汉? 关羽默不作声的坐到胡凳上。 一干子女的表情倒是各不相同,如关索,他是替四哥捏了把汗!甚至他后悔昨个儿不该深夜去寻四哥了… 平日里四哥都起不了早,更别说昨夜又聊了半宿,现在…多半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呢! 关兴与关银屏则是一副默然的表情,像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二人一向对琐事漠不关心,唯独“武道”…能让他们执着! 倒是关平,眉毛凝的最紧,这些年来…父亲严厉,许多时候,作为长兄的他必须表现出‘慈爱’的一面,更多的去关心这些弟弟妹妹。 恰恰,因为昨天的事儿,四弟已经惹父亲震怒,今日又…又迟到… 关平的心头难免陷入了对四弟关麟巨大的担忧。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关麟才姗姗来迟,他举止间带着几分慵懒困意,他习惯了睡到自然醒的日子,若非侍卫去喊他,现在还在美梦中呢! 不过看到关羽,关麟像是多出了几分精神。 话说回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关羽。 ——关公、活的! 似乎…威严与魁梧程度,远远比不上襄阳城那九米多高,两吨多重的关公像。 还有,那标志性的绿帽子总是让关麟想入非非。 这形象,绿的发慌啊。 看着关麟这副表情,关羽自然能猜测到,他必定是被侍卫从被窝里喊起来的。 呵呵… 关羽心头冷笑,学武能不能救大汉,或许尚存质疑?可学武至少能助他养成一个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哼!” 心中一声冷哼,可关羽不会把这等小事表现在脸上,微微扬手,示意关麟进来。 关麟挠挠头,跪坐在自己的桌案前。 昨日就告知过…上午考的是“文”! 四子一女面前的桌案上均摆放出一份竹简,上面有考试的内容。 考试的题目是廖九公出的,都是近来发生或正在发生的事儿,算是考实务。 第一道是一个抉择题。 大背景是汉左将军刘备曾向江东借得荆州,入蜀后,江东派遣使者诸葛瑾出使巴蜀,向刘备讨还荆州。 刘备的回答是“吾方图凉州,凉州定,乃尽以荆州相予耳”,意思是说拿下凉州后再还荆州; 诸葛瑾不悦,又去询诸葛亮,诸葛亮则提出了折中之法,以‘湘水为界’,靠近巴蜀的南郡、武陵、零陵归刘备,靠近江东的江夏、长沙、贵阳归孙权。 这便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湘水划界”…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诸葛瑾满意而归。 可偏偏问题就出在这儿。 这事儿…是诸葛亮与诸葛瑾定下的,刘备没表态,而驻守荆州的关羽也没收到任何有关交付‘江夏、长沙、贵阳’三郡的书信。 那么问题来了,这三郡,关公是该交还是不该交? 这问题考的极有水准,就是出题人廖九公也没有正确答案,可恰恰这样的问题,最能考出学子对时局的判断,对局势的掌控。 关羽一早看到这个问题时也是连连点头,十分满意。 而第二道题则更直接一些,曹军与江东军对峙于合肥已经许久了。 近来孙权大肆调集兵马,将吕蒙、陈武、甘宁、凌统、潘璋、宋谦、徐盛、丁奉、蒋钦、贺齐等将领均调至身边,更是集结十万大军,亲自统军朝合肥发起了最猛烈的进攻。 此合肥一战,孰胜孰败? 荆州又将何去何从? 如果说第一道题考的是合纵连横,是局势的研判; 那么第二道题考的就是战场的推演,是统兵预判! 关羽微微抬手,四子一女开始作答,就连那‘刚睡醒’的关麟,也一本正经的提起精神,笔走龙蛇。 这让关羽的心头微微多出一些欣慰。 似乎…不知从何时起,关羽的心中会出现这样一种离谱的想法。 关麟这小子只要不交白卷,他关羽都该“老怀慰藉”了! 而就在这时…一名小校快步走入,在周仓的耳边言语着什么。 周仓一怔,连忙低头把嘴巴凑到关羽的耳边。 原来是江东使者诸葛瑾来了,来履行江东与诸葛亮的约定,收回江夏、长沙、贵阳三郡。 肉眼可见,关羽的面色骤然冷凝。 他豁然起身,先是环视了诸位依旧在答题的儿子,继而丹凤眼开阖,霸道的字句从口中吟出,——“关某去会会他!” 说罢,关羽就走出此间正堂,留下一干侍卫盯着诸子女们。 那边厢,诸葛瑾就等在正堂外回廊后的凉亭内。 看到关羽,他连忙拱手行礼:“关将军,在下奉命收回江夏、长沙、贵阳三郡,还望关将军…” 不等他把话讲完… 诸葛瑾看到关羽接过了周仓手中的大刀,竟是扬了起来。 这下,诸葛瑾被吓傻了。 这啥意思? 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何况…孙刘联盟,他们是同盟啊! 却听得关羽那傲然冷漠的声音传出。 “哪里来的腐儒在此妖言惑众?” “关将军在下是奉命…奉命啊…” “奉命?奉谁的命?我大哥何曾有命?”关羽那丹凤眼中释放出更恐怖的精芒,“难不成,你这腐儒以为,关某会奉那‘碧眼儿’的命么?” “哈哈,哈哈哈哈!” … … 第九章 虎啸逍遥震千里 关羽在笑。 可这笑声,在诸葛瑾听来极其可怖。 大刀在前,诸葛瑾眉头冷凝,他慌乱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再度挺起胸脯,变回了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江东来使”。 “将军且看。” 诸葛瑾从怀中掏出了诸葛亮的手书,上面诸葛亮亲笔所写,将江夏、长沙、贵阳三郡交还给江东,最末还盖上了刘备汉左将军的大印。 哪曾想,关羽粗略的扫过一眼,旋即直接把这手书重重的砸在地上。 他的语气更添冷冽,“荆州的每一寸土池都是我军将士从曹军那儿浴血拼杀夺回来的,关某岂能拱手让人?” 诸葛瑾不卑不亢,“诸葛军师手书、刘皇叔军令在此,将军竟敢不遵?”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关羽当即反驳道:“况且,我大哥好说话,我可不成!” “关将军哪…”见硬的不行,诸葛瑾只能来软的,“吴侯拿了在下阖家老幼三十七口啊,倘若不能收回三郡,那…那我诸葛家…阖家老幼定然斩首啊!” “哼…”关羽一声冷哼,他的丹凤眼阖上,一捋长髯:“这必是那碧眼儿的诡计,岂能瞒我?” “将军为何如此无情?”诸葛瑾语气悲鸣。 吭… 却见得关羽大刀挥砍,刀锋没入石棱。 于是同时,他那犹如在寒冰中浸了千年的眼芒再度释放而出:“关某的大刀就在此,他才无情!若不是看在孔明的份儿上,关某岂能让你回了江东?来人,送客!” “你…” “先生,请…” 关羽的声音刚落,一干侍卫就列于诸葛瑾的两旁,那短剑与盾牌发出的“铿铿”声,像是在示威,更像是在表达出眼前的男人对于整个江东的不屑。 “唉…唉…”诸葛瑾长袖一甩,无奈的摇头离去。 关羽则是再度捋起长髯。 “回了!” 伴随着最后的声音,铿锵的步伐再度响彻,关羽又返回了子女们的考教现场。 … … 其实,关羽一出一入并没有耽搁许久,至多不过半个时辰。 可哪曾想,当踏入此间时,关羽表情僵住了…因为,原本的四子一女又变成了三子一女。 那关麟…没了? “云旗呢?”关羽尽可能平和的问道。 因为诸葛瑾讨要三郡的缘故,他的心情本就不好,此时…关麟的“失踪”更是为他的心境又添上了一分乌云。 负责监考的廖九公连忙回道:“四公子有事出去了!” “有事?出去?”关羽一怔。 廖九公的话再度吟出,“四公子说他有急事,必须今早去做,且…考教也并没有规定,不能提前交卷!” 这… 刹那间,关羽的嘴巴张开,“逆子”两个字眼看就要脱口,哪曾想…话到嘴边,他突然哑口了,喉头像是突然哽咽住了。 他意识到,似乎关麟说的话没有任何问题。 考教的确没有规定,不许提前交卷。 他的行为依旧在规矩的范围内! 只是有些胆大妄为了! “也罢…”关羽抬眼望向其余诸子女,“银屏?你答完了么?” “答完了。”颇为英姿干练的女声传出,却不是关羽的女儿,人称关三小姐的关银屏,还能有谁? “你先答。” 关羽坐回了胡凳上,亘古不变的面瘫脸上看不出喜怒。 在他看来,这“考文”本就不是一次“笔试”,让这些子女写在竹简上,是为了待会儿回答起来更有条理。 可…关麟。 他竟因为“急事”出去了?在荆州,什么事儿比关羽这个父亲的考教更重要? 不知为何,关羽的脑子里一下子就塞满了关麟这个儿子,他的名字,他懒散的模样,他口出狂言时的语气! 这些印象太深刻了… 不夸张的说,这么多年来,敢如此忤逆关羽,敢这么多次触碰关羽虎须的,关麟算是独一个。 也正是因此… 关羽极想听听关麟的答案,可他又装…他会觉得,直接念关麟的答案,就显得太刻意了。 “父亲要听哪一个?”英姿干练的女声再度传出。 是关银屏又一次询问关羽。 关羽略微思索,他更尚武,于是张口道“就先答合肥之战,孰胜孰败?何去何从?” “女儿以为合肥之战孙权必胜。”关银屏语气笃定,侃侃而谈,“其一曹操大军如今正在汉中作战,主力部队无法支援合肥,合肥为孤城,其中的兵马为孤军,廖九公师傅总是教授道——孤军难胜!” 似乎是渐渐的进入了状态,关银屏继续道:“至于荆州,趁此曹贼无暇东顾之机,父帅当尽引荆州之兵北攻襄樊,与合肥遥相呼应。” 言简意赅、有理有据… 关银屏讲到这里时,廖九公不住的捋着胡须。 俨然,他也很欣慰于自己教出“关银屏”这么个好弟子,文武双全,巾帼不让须眉! 关银屏讲完,关羽微微颔首,似有赞许。 倒是关兴连忙补充道:“我与三妹所见略同,不过,除了曹贼深陷汉中无暇支援合肥外,曹军还有一败因,那便是兵马…据探马来报,合肥城中至多有曹军兵马七千人,将领也仅有张辽、李典、乐进三员,反观孙权…悉数调集江东勇武,统领的兵马更是江东最精锐的十万兵马,如此一战强弱立判,合肥被攻陷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关羽再度点头,关银屏与关兴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能体悟到这些已经不易。 他没有问关平,反倒是把目光转向关索的身上。 “维之?你可有补充?” “二哥与三姐说的正是孩儿想说的,孩儿没有补充。”关索如实回答。 听到这,关羽并不生气,转头望向关平。 “坦之,你呢?” 关平拱手:“孩儿与父帅征战沙场多年,时刻受父帅言传身教,其中…父帅就提及过张辽张文远,也提到过,他与曹营其它将军间的关系。” 唔… 关羽一愣,俨然,关平的回答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关平的话还在继续:“父亲曾提及过,张辽与李典素来性格不合,父亲当年委身曹营时,便目睹过两人多次争执。如今合肥城由他二人驻守,内部就充满隐患…守城之时,这份隐患势必进一步的扩大…乃至于爆发!将帅不和,何以言胜,故而,孩儿以为合肥一战,曹军必败,孙权必胜!父帅当早做准备,再度北伐!” 惊喜… 肉眼可见,关羽的心情彻底的拔云见日,就连脸色都已经晴朗起来了。 诚然,他对关麟的“没有规矩”是失望的… 可对关平、关兴、关银屏又是极其满意的。 至少,这些子女与他关羽对合肥一战的判断完全一致。 而关羽之所以在这个时间点引军归还,就是要稍作休整,只待曹军丢了合肥,士气低落,到时候再度北伐,自当无往而不利! 几个子女的回答引得关羽遐想连篇。 等等… 关羽的眼眸一眯。 方才入神,倒是忘了…关麟的答卷还没人吟出。 虽然高兴,但关羽还是想听听,关麟这个让他“失望”的孩儿会如何回答? “云旗的那份,维之你来念!”关羽当即吩咐道。 “是…”关索连忙答应一声,旋即捧起四哥关麟桌案前的那封竹简,他粗略的扫了一眼,可恰恰这么一眼,他怔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一句诗,一句让人瞠目结舌的诗。 ——虎啸逍遥震千里,江东碧眼犹梦惊! “咕咚…” 关索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而目光下移,他又看到了最后一句: ——孙十万统兵翻车,张八百小儿止啼! 这… 这便是四哥的答案么? … 第十章 合肥十万送人头 统兵翻车? 小儿止啼? ——难道,四哥笃定合肥一战,孙权要败?而且是大败? 关索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五弟发什么呆?快念哪…”关平连忙催促道。 “这…”关索张口,可支支吾吾的半天,唯独吟出一个“这”字… 所有人都看出了他心里怀揣着的巨大为难。 难道是关麟的答案太过“胡闹”了? 当然,结合这段时间关麟的总总行为、表现…似乎,真要“胡闹”的话,也并不奇怪。 这只是常规操作罢了。 在关索身旁站立着的关兴,他性子直,快步走到关麟的桌案处,从关索手中抢过那竹简,大声念了出来。 ——“虎啸逍遥震千里,江东碧眼犹梦惊!生子当如孙仲谋,合肥十万送人头!” 呃…合肥十万送人头? 这两句一出。 满座哗然! 倒不是这诗词作的不好,不押韵。 实乃…四公子关麟的预判太过大胆、太过匪夷所思。 关兴也怔了一下,还是继续念道。 “少年志大雄心狂,十万大军压曹疆。 张辽神勇无敌藏,落花流水吴军殇。 自古兵家莫测亡,统帅三军智勇匡。 政治铁腕驭兵将,丢盔卸甲狼狈惶!” “……” 听到这儿,就连关羽的面颊上都不由得露出惊愕状,特别是‘少年志大雄心狂,十万大军压曹疆’、‘政治铁腕驭兵将,丢盔卸甲狼狈惶’… 关羽的眼眸紧紧的凝起,心里嘀咕着,在“云旗”的眼里,孙仲谋就这么不堪么? 关羽本是挺傲的,从不把江东鼠辈放在眼里。 可突然,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关麟比他还要傲,关麟是不仅不把“碧眼儿”放在眼里,字里行间更是饱含嘲弄之意。 就好像这“碧眼儿”的存在,天生就是用来被嘲讽、被戏谑的! 这是好大的口气啊! 而此时,关兴吟出了最后两句。 “八百虎贲踏江去,十万吴军丧胆还。 孙十万统兵翻车,张八百小儿止啼!” 两个十万!两个八百! 统兵翻车!小儿止啼! 这是又一次强调…强调张辽的勇武与孙权的不堪么? 听到这儿,整个正堂一片寂静,所有人睁大了眼睛,哗然一片… 就连关羽也是罕见的怔住了。 口中不自觉的喃喃吟道:“孙十万统兵翻车,张八百小儿…小儿止啼?” 他猛地摇了下头,丹凤眼骤然瞪大。 他总算知道,为何关索不敢念了,为何关麟这小子要提前交卷了! 这小子不交卷,难道留在这里等着家法么? “砰”的一声,关羽一拳砸在桌案上。 “一派胡言!” 当然,关羽不得不承认,但从“诗歌、辞赋”的角度去看,中间几句还作的挺好,押着韵脚。 比如那句“生子当如孙仲谋,合肥十万送人头”,再比如‘八百虎贲踏江去,十万吴军丧胆还’,读起来竟是朗朗上口… 甚至,一下子就被深深的记忆在脑中。 可这一切… 都是建立在一个“注定错误”大前提之上! 那就是孙权大败,张辽大捷! 呵… 关羽突然觉得关麟这儿子“很傻很天真!” 孙权纵是再不堪,可吕蒙、陈武、甘宁、凌统、潘璋、宋谦、徐盛、丁奉、蒋钦、贺齐…这么多江东勇将也不堪么? 就算这些人都不堪,可十万兵打七千,绝对的兵力优势下,打的还是孤城一座,是孤立无援的合肥,再加上将帅不和。 用关麟昨日的话讲——这仗,根本不用孙权统帅,就是栓条狗去指挥,也打赢了… 输? 关羽实在想不通,这仗要怎么输? “呵呵…” 关羽心头冷笑,感慨道:“这就是云旗口中‘学武救不了大汉’么?看来,他这文才也没有强到哪去?” 关羽指着那竹简,“一派荒诞之词,安国(关兴的字)…将你四弟这词烧了!免得传出去丢人现眼!” “不可!” 哪曾想,就在这时,廖九公发话了。 他见关羽怒气渐增,当即拱手道:“上将军,不可…老夫出的这道题本就是预判合肥一战的胜负、走势,如今合肥一战尚未开启,孰胜孰败也只是我等凭空推演,又岂能判断对错呢?” 说打这儿,廖九公顿了一下,再度开口。 “想当年上将军与刘皇叔据曹军于赤壁,曹军号称八十万,孙刘联军合计不过五万,不也是以寡敌众,若是在赤壁战前推演,又有几人能推演出孙刘联军大胜呢?” 俨然…廖九公的话产生了一定的效果。 关羽那扬起的手缓缓收回。 廖九公曾是荆州时期诸葛亮的师傅之一,学识渊博,在关羽心中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当即,关羽颔首:“廖公所言极是,不过合肥局势岂能与赤壁相比?也罢,且再等几日,待得合肥局势明朗,就知悉云旗这答案何等荒谬?” 就这样,关麟一个“生子当如孙仲谋,合肥十万送人头”的答案引发的争执算是结束。 不过,“文才”的考验还没有结束… 众子女还需要回答另外一个问题。 ——江东使者借“湘水为界”的盟约,向关羽讨要荆州江夏、长沙、桂阳三郡?荆州当如何应对? 其实这个问题与合肥之战一般,关羽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凭他的性子,这三郡是绝不会拱手送人的。 而子女中关平、关兴、关银屏回答的也均是这个意思。 荆州是父亲与伯父浴血奋战拼杀下来的,如今伯父刚刚入主巴蜀,立足未稳,荆州是“根”哪! 怎能把根给让出去呢? 关羽微微点头,对他们的回答表示赞许。 倒是关索,提出了不同的建议,“父帅,孩儿以为…正是因为伯父与诸葛军师在巴蜀立足未稳,而曹军主力又在汉中,所以…湘水划界的约定当履行啊!” 关索正要继续去深入的讲,关羽却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他如何不知道,如今巴蜀局势的微妙。 曹操占据汉中,那随时都可能南下。 偏偏大哥刘备刚刚入主巴蜀,且是以一个并不光彩的方式谋得益州。 短时间内民心未定、军心未定。 当此时节下,荆州是根,不容有失,这种时候…哪怕放弃三郡,也不能与江东发生直接的冲突! 倘若西线战场受到曹操的压力,东边战场又遭受孙权的攻击,那就真的到了“危急存亡之秋”! 这点,关羽如何不懂? 可他的性子,他的骄傲,岂能让他将三郡城池拱手让给江东鼠辈? 打从心底里,关羽瞧不起曹魏,更瞧不起江东。 刚刚想到这里,突然…关羽生出一个想法,他想看看关麟这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毕竟上一个问题,他的答案就已经语出惊人。 这一次呢? 不由得,关羽内心中对关麟的答案产生了许多好奇。 当然,前车之鉴,这次关羽不敢让人念他的答案了,别又语出惊人,什么“孙十万”、“张八百”、“统兵翻车”、“小儿止啼”的… 关羽决定他亲自先看一看,把把关。 他朝周仓使了个眼色,周仓会意,连忙去取来关麟桌案上的另一封竹简,递给关羽。 关羽则云淡风轻的徐徐展开。 可仅仅只扫了一眼,他的脸就绿了。 胸腔中的怒火一下子就彻底点燃,火焰“蹭蹭蹭”的往上窜…就要烧到心口了! … … 第十一章 慈母手中剑,游子身上劈 ——“咳咳!” 关羽骤然的一声咳嗽,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父亲…” “将军。” 关平与周仓同时张口,作势就要去搀扶关羽。 关羽抬手,示意他们无恙,旋即长长的呼出口气,这才让心情平静了一分,他真的差的被气到了。 他再度把目光望向那关麟的“答卷”上,不由得深深的凝着眉。 上一道题,无论正确与否,这逆子总归还回答了。 可这一次,呵呵… 他关羽也只能剩下“呵呵”了。 因为,在“湘水为界”的问题上,关麟的回答竟只有一句话: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而这八个大字的下面,还有一列类似于小孩子“吐槽”的篆体小字。 ——“湘水为界,父亲不给,难道孙权就不能抢么? ——“三郡,狗都不让,可有答题的这会儿,城早没了!” 这… 这! “胡搅蛮缠!信口雌黄!”关羽气的忍不住低吟一句。 心里嘀咕着,是自己这些年征战沙场,疏于了对这儿子的管教,关麟这已经不是“长歪的趋势了”,是已经彻彻底底的长歪了! 狗都不让? 谁是狗? 还有没有点礼义廉耻、孝悌忠信了? “父亲息怒,四弟他年幼无知…”关平连忙张口。 从父亲的表情中,他大抵能猜到,四弟必定又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又、又、又、又气到父亲了。 “年幼无知?”关羽冷冷的一摆手,“即将及冠,还年幼?轻佻无威仪罢了!” ——轻佻无威仪! 这个评价一出,关平、廖九公、周仓心里均是“咯噔”一响。 当年,汉灵帝评价长子刘辩时,便用“辩轻佻无威仪,不可为人主”这样的语句。 从那时起,“轻佻无威仪”这个辞藻几乎与“顽劣、逆子”划上了等号。 如今,从关公口中吟出,可见他对关麟的失望。 而盛怒之下的关公,哪怕是不说话… 可整个正堂的气氛像是一下子凝固了。 廖九公连忙引关平、关兴、关银屏、关索向关公行礼告退。 一干侍卫也被周仓屏退,就连周仓也大气不敢出一下。 当然,周仓也很好奇,到底四公子写了些什么?能惹得关公这般震怒? 终于,良久之后… 关羽开口了,他转过头,冷凝的目光直射向周仓。 “下午考武的狼都准备好了么?” 此言一出,周仓心头一颤…他张了张嘴巴,却又闭上,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回答? 正所谓: ——慈母手中剑,游子身上劈。 ——父见儿未凉,抽出七匹狼。 在关公看来。 关麟这逆子,如果只是用家法,就太便宜他了。 该让他长长记性! … … 巳时一刻,曜日当空,阳光照在了新加固的城墙上。 关麟站在城门上,望着来来往往的那些面露菜色却扛着巨石,为“活着”而往返奔波的壮士,难免一阵唏嘘。 在这乱世,有些力气的人总是能勉强活下去。 可…那些因为战乱重伤、或是残疾,亦或者是衰老的流民就惨咯! 他们妻离子散、流离失所,只能靠乞讨为生。 索性关羽能体恤到这些人的艰难,哪怕顶着奸细混入城中的风险,也允许这些流民入城乞讨,这在乱世,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当然,关麟在这里观察他们,不是为了怜悯苍生。 笑话?他怜悯苍生? 可谁怜悯四年后跟老爹一起“凉凉”的他呢? 在关麟看来… 当务之急,是避免“湘水为界”这个坑。 长沙、桂阳、江夏三郡对于荆州,相当于汉中之于巴蜀,不能轻易丢! 而区别于《演义》、《小说》中,什么关羽单刀赴会,鲁肃大义凛然,关羽因为敬重鲁肃,把这三郡还给了江东,从而一下子塑造出两个英雄形象。 历史上真实的一幕根本没有这些个传奇色彩。 反倒是多出了许多“臭不要脸”! “单刀赴会”之前,长沙、桂阳、江夏三郡就已经被江东给偷了! 换句话说,“湘水为界”的约定之下,你关羽给不给长沙、桂阳、江夏三郡…根本不重要,因为与诸葛瑾来荆州讨要三郡的同时,江东的孙权注定会选择偷家。 没错,孙权在打合肥前,直接雷霆闪电般的出击,把这三郡给偷了。 关羽讨要说法,这才有了“单刀赴会”,可偏偏这“会”上,鲁肃把关羽驳的是哑口无言,这事儿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偏偏,关羽又、又、又、又是个不长记性的主儿,长沙、桂阳、江夏已经被人偷了一次… 四年后的江陵那儿,还能再被吕蒙“白衣过江”偷一次! 且两次偷家手段几乎一模一样。 这说明啥? 说明关羽防不住偷家! “唉…” 想到这儿,关麟叹出口气,只觉得十分心累。 白衣过江那次太遥远了,眼下即将发生的第一次“偷家”,就得让老爹长长记性,就得给孙权上上眼药! 念及此处… 关麟徐徐走下城楼,他走到城墙边,那些流民乞丐不知道他的身份,可看他衣着华丽,定是一位富庶的公子,当即伸出手向关麟讨要些吃的。 关麟从背包里取出一块面饼…交给这乞丐。 这下沸腾了,一瞬间,关麟的眼前就伸出了数十双瘦骨嶙峋的手,其它流民、乞丐也潮水般地向关麟积聚而来,不过,每个人都默契的离开一丈远的距离,跪地乞讨…他们身上多有病症,害怕传染给这个好心的公子。 关麟从背包中又取出几个面饼,“吧唧”下嘴巴,为难道:“我就这几个面饼,给谁好呢?” “我…我…” “我…” “我…” 这些乞丐发出了渴求的声音。 关麟观察一上午了,江陵城的乞丐很懂规矩,不会抢,也不会夺,乞讨的方式很守规矩,这也从侧面说出,老爹这江陵城的治安不错。 这也是关麟有恃无恐的原因。 “咳咳…” 就在这时,关麟轻咳一声,“本公子做事,素来最是公平了,我这儿饼这么少,肯定不够你们分的,怎么办呢?” “倒是我这儿有一件事儿需要人帮忙,你们谁帮我做,这面饼就是谁的?除了面饼外,还有一身粗布衣裳!” … … 第十二章 三人成虎,人所共知 汉末百姓的生存状况,《后汉书》中提及过: ——寒不敢衣,饥不敢食。民有斯厄,而莫之恤, 曹操在《蒿里行》中也感慨: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果然,关麟想的没错,当他抛出面饼与粗布衣裳的“奖励”后,眼前的这些流民、乞丐眼睛都直了。 一张张满是欺霜的面颊上充满了渴盼。 他们像是在诉说,只要不让他们在这江陵城杀人放火,只要给他们吃的、穿的,他们什么都愿意做! 刹那间,关麟就生出这样一种感觉。 ——事儿,稳了! … … 区别于城门处到处流民、到处乞讨的凄苦。 江陵城的市集上十分热闹,有挑着担子卖鱼的、卖米的,有卖丝绸首饰的,人流比肩接踵,一派富庶景象。 从关家府邸中走出的诸葛瑾换了一身便装,等在一个卖鱼脍的摊位前,老板手执一条荆江大鱼,用刀如飞,片下薄如蝉翼的鱼脍。 他很快就片了一盘,放在诸葛瑾的面前,说:“客官请!” 诸葛瑾犹豫的拿起筷子,心头感慨,这江陵城不愧是关公治下,就是一个寻常卖鱼的刀法都如此“深不可测”。 只可惜… 他微微摇了摇头,嘴角扬起,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意。 一切都在吴侯的计划之中。 诸葛瑾很熟练的剥去鱼刺,吃起鱼肉来。 老板注意到了他的服饰,问道:“客官是从江东来的吧?也不知道,这荆河的鱼与长江的鱼比起来,哪个更鲜。” 诸葛瑾尝了一口,顿时鲜美得双眉一扬,正欲张口称赞,却听得老板嘀咕道:“不过,客官哪,我可得给你提个醒儿,近来江东要对荆州用兵,偷袭江夏、长沙、桂阳。” “客官这几日出门可千万不要穿江东服饰了?免得惹麻烦…唉,这乱世,动不动那城头就变幻大王旗,最苦的都是咱们老百姓咯。” 唔… 老板的话惹得诸葛瑾一怔,原本如常的面颊霎时间变色。 他连忙问道:“自赤壁之战后,孙刘联盟,同仇敌忾对抗曹贼,就是用兵,江东也该对曹贼用兵,怎会对荆州用兵呢?” “这个呀…” 老板一边片生鱼,一边解释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谁让当初咱这荆州是刘皇叔向江东借的,这不…就方才起,全城的叫花子都在讲,讲江东派使者来向关公讨要江夏、长沙、桂阳,关公那性子,岂能给?于是江东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是打算奇袭…” “你说说,这无风不起浪,若不是真的?怎生…整个江陵城的叫花子会说的如此一致,如此一板一眼?这些话,他们能编的出来么?” 这… 诸葛瑾的眉头已经倒竖而起,老板的话让他汗毛直立,后背冷汗直流。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这… 这… 难道…计划泄露了? 随便想想也知道… 明着派诸葛瑾来讨要荆州三郡,背地里用兵奇袭,这怎么可能是叫花子想出来的,这必定是…是江陵城已经得到了风声、关公已经得到了风声。 再联想到方才关羽那冷冽的话语,诸葛瑾很难不去怀疑,是不是… 那些狠辣的话中带着深意? 冷汗已经在诸葛瑾的额头凝起,豆大的汗珠一滴滴的滑落。 老板见诸葛瑾如此模样,当即问道:“怎生冒这么多汗?也不热呀,要不我再给你片碗冻鱼?那个也鲜的紧,鲜掉舌头咯…” 诸葛瑾连忙从怀中取出铜板,足足三份鱼脍的铜板。 “老板?你方才说的乞丐…在哪里?” “这不,满大街都是嘛!逢人他们便说,要打仗咯,江东要打过来咯!” 满大街? 逢人? “咕咚”一声,诸葛瑾咽下一口吐沫。 这是他此次出使巴蜀、荆州以来,第一次如此紧张。 … … 关麟坐在一个商贩的胡凳上,眼前乃是江陵城中最繁华的东市。 而一个个乞丐往返于东市中,逢人便张口。 “江东就要打过来了,使者已经出现在江陵,这是要稳住关公。其实,背地里,江东的兵马已经往江夏、长沙、桂阳出动了…” 当然… 面对这些乞丐的话,来来往往的路人表情各异。 “江东打不打来?跟我讨一房媳妇?有关系么?” “有关公在?借十个胆子,江东也不敢来?” “不是孙刘联盟么?这要打起来了,那曹贼不得乐开了花?” 议论声此起彼伏… 古代本就没有什么娱乐方式,这个劲爆的大瓜传出,自然成为了百姓们茶闲饭余的热点话题。 一些茶摊、酒肆,更是人满为患,议论纷纷。 自然,什么刘皇叔借荆州,什么江东来使,什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此间的话题风起云涌。 舆论就是这样,当议论的人足够多了,那假的也就变成真的。 最开始,还是江东可能要打来,到最后已经变成江夏、长沙、桂阳三郡已经被围,关公欲起五万大军要去与江东决一死战 所谓“三人成虎”,类似的故事正在上演。 关麟饶有兴致的听着坊间的议论,见差不多了,就到江边的一处石亭里,给乞丐们分饼。 连带着每人一套“粗布”衣裳。 这些都是关麟从关府里偷出来的。 不对,这是凭他自己本事拿出来的,怎么能算偷呢? 这一些乞丐领过饼与衣裳,连连扣首感激… 一个精明些的乞丐无比期待的问道:“公子,这样的活儿…明儿个还有么?” “有!明儿个辰时,还在这里见面!”关麟笑着回道。 这边厢,分完面饼后,关麟颇为嘚瑟的回家去。 那边厢,来到东市的诸葛瑾懵了,他感觉自己陷入了莫大的晕眩之中。 什…什么情况? 怎么到处都有人在议论江东突袭江夏、长沙、桂阳三郡的事儿… 怎么这…这一条江东的机密在江陵城中,竟是…竟是“人所共知”! 诸葛瑾怔住了,彻底怔住了。 不过很快… 一个个更大的疑窦出现在他的心头。 如果说江东偷袭荆州是公开的秘密! 那会不会…关羽已经在江夏、长沙、桂阳三郡设伏… 如果是这样,那江东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划,岂不是…岂不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 当即… 豆大的汗珠自诸葛瑾额头滑落,他迈开大步狂奔向驿馆,他必须…必须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传回去! ——江夏、长沙、桂阳三郡! ——偷不得! ——一切需从长计议! … … 第十三章 不生气,亲生的! 考“武”的时间是在午饭之后。 如今,正值正餐的时间。 阳光洒在关府的庭院中,透过窗子照射入书房。 关羽的面颊上有些惆怅,他盯着眼前一荤一素两个菜肴,却提不起半分胃口。 因为…主食没了。 伙房一早蒸好的饼,莫名其妙的都失踪了。 “一群酒囊饭袋!”关羽吟出一句,本就因为“考文”时,关麟那‘胡编乱造’的答案而一肚子气,如今这算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不高兴的事儿全凑一块儿了。 索性,关羽把两个菜肴推到一边,全然没有胃口。 一旁的周仓也很无奈,关羽喜欢吃饼。 便是为此,周仓特地吩咐伙夫一大早蒸上一大锅饼。 哪曾想…到午时,这锅是掀开了,可里面的饼没了。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竟有人胆大包天到在“关府”偷窃? 周仓已经命人去调查,在调查清楚之前,他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倒是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是谁惹得关公如此怒火?” 此言一出,关羽与周仓抬眸,来人是一个刚及而立之年的儒雅男人,面容清秀,眉毛中夹杂的一小撮‘白毛’格外惹眼。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荆州的州从事,马家的四公子——‘白眉’马良!马季常! 区别于荆州第一梯队的豪门“蔡家”、“蒯家”投诚于曹操; 第二梯队的庞、马、向、习四家均是效忠于刘备,而其中马家最出息的便是此“白眉”马良,人言——马氏五常,白眉最良,由此可见一斑。 而自从刘备、诸葛亮携荆州大肆文武入蜀起,荆州地区便格外缺乏谋士类的人才。 马良是诸葛亮特地留给关羽的,如今担任关羽的军师,两人的关系极其不错。 “小事而已,不劳季常费心。”关羽余光最后瞟了眼那一荤一素两个菜,语气如常:“这个时辰,季常来此多半是有要事吧?” 马良注意到了桌案上的两个菜肴,“上将军,还未用膳?” “先不吃了。”关羽随便搪塞过去,面色变得更严肃了一分:“说吧,你、我就不要绕弯子了。” 这个… 马良顿了一下,还是如实道:“就在方才,坊间传出一些‘声音’?事关荆州,事关湘水划界,干系重大,下官不敢擅作主张就来拜见上将军。” 湘水划界? 这四个字传出,关羽目光下移,眼眸停在了桌案上,这里的竹简是方才考文时,众子女的答卷… 而听过马良的话,难免关羽会想到方才“考文”时,有关湘水为界,关麟的答案… 特别是那句“三郡,狗都不让…” 一想到这里,关羽就是一肚子气。 ——这逆子? ——骂谁是狗? “关公,这是…”看出了关羽面色变化,马良小心翼翼的问道。 “无妨,你继续说。”关羽压制住内心中的怒火。 只是,他依旧反复在心底嘀咕: ——不生气,亲生的! ——待会儿武试时,让他好好的长长记性! ——哼,气煞我也! 看着关羽这青一阵、红一阵的面颊。 马良的话再度传出,“坊间议论纷纷,说是江东欲攻荆州,且孙权施的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明着派诸葛瑾前来向关公讨还三郡,背地里已经起兵,妄图偷袭夺得三郡…关公,所谓无风不起浪啊!” 唔… 听到这,关羽的眼眸一下子凝起。 而下意识的,他想到的依旧是关麟的答卷… 没错,在“三郡,狗都不让”前面还有一句,“湘水为界,父亲不给,难道孙权就不能抢么?” 抢… 这就与坊间的传言一致了。 关羽很难不把这两件事儿想到一起。 无风不起浪… 是啊,无风不起浪! 顿时,他的面颊变得复杂了起来。 马良发现今儿个关公的表情有点怪,连忙张口:“关公?无恙吧?是否需要请个郎中?” 关羽没有回答,而是从竹简中调出了关麟的那封答卷,直接递给马良。 “季常且看看这个…” 马良接过,迅速展开… 眼眸望向其中,而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第一句就将他深深的吸引。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这…好大的口气啊! 而这八个大字的下面,还有一列篆体小字。 ——“湘水为界,父亲不给,难道孙权就不能抢么?三郡,狗都不让,可有答题的这会儿,城早没了!” 这是… 马良刚想发问。 关羽的声音已经传出,“今日辰时考文,这是吾儿云旗的答卷,题目便是此‘湘水划界’…” 这… 马良顿了一下,眼珠子连连转动。 他像是一下子陷入了思考,过了良久,眼睛方才一定,感慨道:“关公…此云旗公子答卷,话虽糙,然理却不糙!” 此言一出,关羽一愣。 马良的话还在继续,“方才来的路上,我便在想,既坊间流言蜚语,一言一句均是指向江东偷袭荆州东三郡。所谓无风不起浪。关公,防人之心不可无,将军不可不防!” “再者,近来江东集结名将无数、兵马十万于石头城,对外言是北伐曹贼,进攻合肥,可…若其目的不是合肥而是荆州呢?江夏距石头城才多远?走水路可朝发夕至,长沙、桂阳也不过是两、三日的路程,倘若这才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划呢?那…荆州东三郡危矣!” 嘶… 听过马良的话,关羽深吸一口气。 马良是诸葛亮都极其看好的才俊。 其才华、谋略关羽是信得过的,如果是别人这么说也就罢了,他都这么说… 那… 关羽的目光不由得再望向关麟的那封“答卷”… 而马良的目光亦紧紧的盯着其中。 再度开口:“关公且看这一句‘湘水为界,父亲不给,难道孙权就不能抢么?’” 马良继续解释道:“诚如云旗公子所言,如今的局势,刘皇叔在巴蜀立足未稳,曹操占据汉中随时南下巴蜀,如此局势之下,又怎不是江东夺回荆州的最佳时机呢?” “这种时候哪怕江东孙权‘先兵后礼’,偷袭荆州东三郡,关公能如何?当此特殊时节,刘皇叔是不可能与江东决裂,孙刘联盟更不可能因为此三郡而瓦解…最终,这三郡也只能是丢的不明不白,不了了之…” “反之…若是再等待些许时日,待得刘皇叔坐稳了益州,荆益连为一体,他江东将再无任何机会,所以…倘若我是孙权,也一定会孤注一掷的偷袭长沙、桂阳、江夏三郡,只要能打下来,这三郡就彻彻底底的归属江东了!” 言及此处,马良的眼珠子连连眨动。 他加重了语气,再度感慨道: ——“不愧是关公之子,云旗公子高见哪!” … … 第十四章 有点小聪明,但不多 ——关麟,关云旗的高见! 关羽抬眸,马良的一番见解,他虽深以为然。 可偏偏,马良的这番见解是从关麟那“逆子”的考卷中推演出来的,这就有点儿… 那“逆子”能想到这一成? 这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了吧? 当然,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关羽意识到一个关键点: ——防人之心不可无! 说起来,关羽是个磊落的人,此前因为孙刘联盟的缘故,因为他对江东鼠辈的鄙夷,关羽从来不会想到江东鼠辈敢奇袭荆州。 自然,也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防备。 如今这么一说… 如今这时局下… 心念于此,关羽沉声道:“我即刻致信于江夏、桂阳、长沙太守,让他们加强防备,广布斥候,密切关注江东鼠辈的一举一动。” 言及此处,关羽似乎觉得还不放心,大喊一声:“周将军。” “末将在!” “你传本帅令,遣王甫、赵累各率五千兵马屯于荆南,若然江东来袭,即刻驰援,不得有失!” “唯!” 周仓当即拱手。 唯音短促,其声卑而不朗,声音落下,周仓已经走出了此间。 吩咐完这些,关羽再度坐回胡凳上,闭目冥想… 此刻,他再去品关麟的那句“答题的这会儿,城早没了”,莫名地觉得竟极有道理! 再加上那“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八个字。 有那么一瞬间,关羽竟对关麟的印象大为改观。 不过… 当想到“狗都不让”这四个字,关羽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最终,他对关麟的评价也仅仅停留在了——有些小聪明,但,不多! 突然… 关羽又想到了另外一道题。 连忙从桌案上的竹简中挑出关麟的答卷。 与这道“湘水为盟”的题目如此一则,在合肥战事上,关麟的答案也是那般的语出惊人。 关羽将关麟的答卷递给马良。 “季常,这是有关合肥一战的见解,你且品品云旗这道题答得如何?” 马良接过竹简,再度展开。 果然…与关羽听到这个答案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虎啸逍遥震千里,江东碧眼犹梦惊! 当看到第一句,马良的脸色已经微微有了变化,而接着往下看… ——少年志大雄心狂,十万大军压曹疆。 ——政治铁腕驭兵将,丢盔卸甲狼狈惶! 呃…这… 马良不由得咽下一口口水,心头莫名的惊骇与紧张,而当他看到最后一句,这一抹情绪最终的释放。 ——孙十万统兵翻车,张八百小儿止啼! 嘶,关麟预判的合肥之战,竟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竟是孙权大败,张辽扬名? 这… 这个预判好大胆哪! 似乎是预料到了马良的惊骇,关羽微微扬手,当即问道:“季常以为如何?” 马良下意识的张口,本想说,“太过荒缪”… 可一琢磨,又把嘴巴闭了起来,沉吟了许久,最后却是回了句,“不好说!” ——不好说? 关羽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难道…… 这合肥之战也如“湘水划界”一般,暗藏猫腻? … … 江陵城的驿馆内,诸葛瑾的房间,所有的大门与窗子紧闭。 帘幕低垂,光线幽暗。 大白天,诸葛瑾却像是做贼心虚一般,点着烛火神情痛苦的写完了一封书信。 一边写眉宇不断的抖动…像是无比紧张。 最后一个字落下。 他长长的呼出口气,旋即吩咐心腹侍从,“将此信笺即刻飞鸽传往江东…” “唯!”心腹仆从答应一声,小心翼翼的收好竹简,不漏声色从房间中走出。 呼… 诸葛瑾长长的呼出口气,心情多少放松了一分。 可心头的石头依旧高高悬起… 他望着仆从离去的背影,深深的感慨道:“希望来得及…” “千万不要,覆水难收!” 是啊… 江东的计划,是对江夏、长沙、桂阳、零陵四郡,不,准确的说是“三郡半”采取奇袭,江夏的多半本就掌握在江东手中。 而既是奇袭,那势必轻装简行,不会动用太多兵马。 一旦消息泄露,关公提前部署,设下埋伏,那江东奇袭军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在大战略中,大都督吕蒙的计划是夺回江夏、长沙、桂阳三郡后,趁着士气大胜,以得胜之师进击合肥,一鼓作气打下合肥,打通江东北上的大门。 那时候…江东就进可攻、退可守,在此纷乱的局势下,立于不败之地! 而这一切都有一个大前提。 那便是江夏、长沙、桂阳、零陵,这三郡半…必须得胜! 万不可败… 更不能溃败! 一旦溃败,那三军士气低迷之下,再攻合肥势必受到影响,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便是为此,哪怕不去奇袭荆州,也不能败。 江东,败不起! 事实上,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发展,江东奇袭的计划会异乎寻常的顺利,江夏、长沙、桂阳、零陵几乎是兵不血刃夺下的… 当地的郡守均十分“识时务”的开门投降。 唯一妄图抵抗的唯有零陵太守郝普,可偏偏郝普被吕蒙骗了。 吕蒙骗他,如今刘备与曹操正决战于汉中,关羽被击败,这里已经孤立无援,郝普这才放弃抵抗开城投降。 偏偏投降后,吕蒙还很不要脸的告诉他真相。 原来得知江东奇袭荆州,刘备已经率军抵达公安,关羽抵达益阳,即刻就能驰援而来,可偏偏郝普提前开城献降! 一时间,郝普惭愧悔恨,恨不得钻入地下。 当然,兵不厌诈。 这是江东惯用的手段,对付光明磊落的人,臭不要脸就是绝佳的杀手锏! 不只是郝普,其余郡守的投降也如出一辙,均是建立在一个大前提下。 那便是信息的不对等,他们以为是孤立无援的! … … 午时已到,烈日炎炎。 矛戈剑戟在校场的演武台上林立,周围套上了木桩,关在笼中的狼正张开血盆大口,饥肠辘辘使得他们愈发的嗜血。 “嗷呜”、“嗷呜”的叫声中… 关家子女“考武”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 一队队军士踏步而来,鲜亮整齐的甲胄显示出关家军军容的威严。 就在这时,几只白鸽翱翔于天穹,有的振翅朝东边飞去,目的地是江东,有的则振翅往南边飞去…目的地是荆南… 因为太远,没有人能注意到白鸽脚上的信笺。 而随着这一只只飞鸽传出。 荆州的暗潮涌动,正在悄无声息的巨变。 … … 第十五章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日头洒在房顶的垂脊之上,重檐巍峨的关府正堂中。 一方桌案,马良与关羽分别跪坐两旁,马良正在侃侃而谈。 ——合肥之战,也暗藏猫腻么? 因为关麟答卷中的那首“诗歌”,马良心头产生了深深的动摇。 原本… 合肥之战,孰胜孰败,几乎已成定论,可… “关公也觉得合肥之战,孙权必胜么?” “不然呢?”面对马良的提问,关羽反问。 马良眼珠子一定,言语中添得了几分疑窦,“仔细想想,或许,诚如云旗公子所言,张辽未必没有机会…” 关羽抬眸,“何以见得?” 马良解释道:“云旗公子之所以将张文远称之为‘张八百’,是因为,张辽麾下有八百‘狼骑’,这是当年丁原麾下最精锐的兵勇,号称并州狼骑!这么多年追随着他张文远,早就成为了一支百战之师,更重要的是…他们与关公一样都是山西人!” “山西人?”关羽一怔。 山西就是并州,自秦汉以来,山西名将,一枝独秀。 纵观历史,在三国时期,进入武庙之名将共九人,山西就独占两人。 马良继续道:“山西地势,迫近羌胡夷狄,是以民风彪悍,修习战备,高尚勇力,鞍马骑射,其尚武之风声、气俗自古而然。” 讲到这儿,马良抬眼望向关羽,“关公神武无双,曹营徐晃徐公明、张辽张文远虽不及关公,却亦有万夫不当之勇,有此可窥见山西勇力之一斑!” 这… 马良的话让关羽微微动容。 由此及彼,从他自己身上就能窥探出些许端倪。 在他关羽看来,江东不过是一群鼠辈,武艺平平无奇。 战场上面对这些鼠辈,轻而易举,让一只手都稳赢! 而这却不只是关羽对江东兵的评价,在山西兵看来,江东兵就是一群弱鸡,砍瓜切菜还行,上战场,呵呵,还是洗洗睡吧! 这么算来… 张辽手下人数虽少,以一当十,不…是以一当百之下,胜负之术就充满悬念了。 这么一想,突然…关羽觉得关麟的“答卷”也不是那么的一无是处。 难道,这小子…真的能想这么远? “不对…”关羽突然想到了什么,连连摆手,语气更添笃定:“还是不对!” “关公?何来不对?”马良连忙问道。 “纵使张文远手下有八百并州狼骑,可他的副将是李典、乐进,将帅不和乃兵家大忌,如此这般,这一仗张辽依旧没有机会!” 关羽捋着胡须,吟出这么一句,他依旧高傲的瞟了眼关麟的答卷。 像是再说,终究云旗还是嫩点儿。 哪曾想,马良的回答直接让关羽哑口。 “关公岂不闻官渡之战后,曹操夺下邺城,李典主动将家族部曲三千人全部迁到了邺城以为‘人质’,至此之后,曹军将领多有效仿,把家属迁往后方。” “季常此言何意?”关羽语气郑重。 马良顿了一下,继续道:“诚如关公所言,张辽与李典是将帅不和,可因为家眷都在后方,大敌当前,他们必定不会互相拆台,会勠力同心…经关麟这答卷中一提醒,我甚至以为…派遣张辽、李典、乐进三人驻守合肥是曹操有意为之,是他的驭人之术,乐进、张辽擅攻,李典擅守,这等组合厉害的很!” 这… 关羽倒不是质疑曹操的驭人之术,也不是质疑张辽的勇武,他只是疑窦…关麟那小子难道也是基于此…才推演出的“张八百大胜孙十万”的结论? 他能想到这一步? 瞎猫能碰到一次死耗子,总不能次次都碰到吧? 当然,打从心底里,关羽是希望孙权拿下合肥的。 毕竟有“孙刘联盟”在,孙权攻下合肥会更多的牵制曹军东线战场的力量,这也给了关羽夺下襄樊的机会。 可… 如今再一想,因为关麟的答卷,马良的解析,这局面似乎又不那么稳当了。 “总归是猜测,权且拭目以待吧!” 关羽感慨一声,索性不往这边去想。 马良的目光却依旧盯着关麟的答卷,他余光望了关羽一眼,似乎从关羽的面颊上读出一丝深意,“关公似乎对云旗公子有些成见?” “成见倒不至于…”关羽摆手,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如果说…在一个时辰之前,马良问他这话,他一定会毫不保留的把关麟给怒斥一顿。 什么逆子; 什么口无遮拦; 什么胡编乱造,这样的辞藻统统用上。 可现在… 因为马良的解析,突然关羽发现,此子…或许会是——别有洞天! 一切都未最终定论之前,关麟这小子,竟看不出深浅。 ——倒是,有意思了! “哈哈…”从关羽的回答及表情中,马良猜出了什么。 他笑着感慨道:“我听闻当年吕蒙大字不识一个,被称作吴下阿蒙。” “后其发奋苦读,终在与鲁肃的论议中大方异彩,鲁肃大惊曰‘卿今者才略,非复吴下阿蒙!’,吕蒙曰‘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大兄何见事之晚乎!’” “由此及彼,或许…以往云旗公子让关公失望,可万一,他也是‘士别三日’,关公岂不当以‘刮目相看’?须知当年的吴下阿蒙今朝已经成为江东的大都督,独当一面,云旗公子此一双答卷,能有如此见解,眼光之高?又如何不能堪当大任呢?” 呵… 马良的称赞,让关羽笑了。 谁不愿意自己的儿子被称赞呢? 突然间,关羽眼珠子一定,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他又想到了一件事儿,不是一件事,准确的说是一句话。 他当即示意马良凑过来,张口道。 “那,关某问季常,以你之见,学武救得了大汉么?” 啊… 此言一出,马良一怔。 ——学武救得了大汉么? 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马良开口,“哈哈哈哈…”关羽大笑,一边笑,一边拍着马良的肩膀,“季常还不知道吧,再有一刻,校场考武…且看看关某的这些子女,武艺如何?” 这个… 马良回道:“下官倒是知晓,昨夜,关公特地派周仓将军深夜捕狼…” 关羽眉头一挺,顺着马良的话继续道:“好虎岂会惧怕群狼?不过,季常定然不知,云旗这小子,可从未习过武艺!” 啊… 马良眼珠子眨动。 从未习过武艺? 那,又该如何应对群狼? 马良下意识的揣着下巴,“人言虎毒不食子,关公此举…是不是有点儿…” “哈哈!”关羽笑了,可笑声戛然而止,他低声道:“吓吓这小子,让他知道,学武虽未必能救了大汉,却一定能在关键时候救下他的小命!” 呃… 学武?大汉? 马良意味深长的抬眸,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大敌当前,这父子俩倒是隔空先斗起来了! … … 第十六章 理红妆贴花黄,无碍征战疆场 一只黑帮白底、绣花的干净靴子,轻轻踏在了落叶上。 关索是急的团团转,这眼瞅着“考武”就要开始。 可四哥人呢? 已经派出去了不少家仆,可四哥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 在关索看来,如今父亲已经是盛怒,四哥再去演武场,那群狼环视,他如何应付? 关索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方法… 他就守在关府大门前,一步不敢离开这儿,生怕四哥突然回来! 这要回来了,就是羊入虎口! “诶呀…” 关索的右手捂住左手,双手间凝结出的汗痕,为这空气中紧张的气氛,更添得了一抹严酷。 就在这时… 他的眼珠子一定。 “四哥…” 他不由得惊呼一声,他看到关麟回来了。 与他的紧张形成鲜明的对比,关麟是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啃着一个面饼,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很休闲很轻松的回来的。 关索正要迎上… 哪曾想一个倩影,先关索一步迎了上去。 关麟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一个黄花大闺女就立在了他的面前。 这女子穿着一件浅绿色的衣裙,长长的马尾辫高高的盘起,又顺着肩部滑落,漫过蛮腰,齐至娇臀,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略显削瘦的俏脸上一双剑眉格外的惹眼。 这等俏丽中带着英武的模样,不知道令多少男子魂牵梦绕? 但…唯独关麟,不敢丝毫的想入非非,因为这女子不是别人,乃是她三姐——关嫣关银屏! 这是亲姐! “演武台考武就要开始,你又惹得父亲震怒,你还知道回来?”见到关麟,关银屏语气冰冷。 那由内而外傲然的语调,就像是长辈训斥晚辈时一般。 这种语气,关麟很不喜欢。 “不回来?那去哪?”关麟挺胸抬头,迎上关银屏的气场,口中却调侃道:“只能待得三姐嫁人,如此的话,再惹父亲生气,弟就有地方投奔了…三姐,你啥时候给我找个姐夫啊?” 看着关麟嬉皮笑脸的模样,关银屏就是眉头紧锁。 “父亲说你轻佻,果不其然…”关银屏无奈摇头,“都这种时候了还嘴硬,也就是娘总护着你,才惯得你没大没小,口无遮拦,这下好了,让父亲震怒,惹火上身,唉…若是早些让我教导你,定是棍棒交加,看你还敢不敢轻佻?” 这… 关麟顿时就深深的体会到,所谓的“长姐如母”,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当姐姐的和当娘的都一个样,训起人来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咳咳…” 关麟咳嗽一声,他看到了快步跑来的关索,就想溜了…他怕耳朵生出茧子。 “站住…” 哪曾想,关银屏直接伸手拦住了关麟。 “姐?又怎么了?”关麟揉了揉耳朵,做好了再一次耳朵被“摧残”的准备。 哪曾想,这次关银屏没有唠叨,也没有责骂,而是从包裹中取出一物,递给了关麟。 这是… 隔着布,关麟摸了摸… 硬邦邦的! 可随着将整个轮廓的摸罢,关麟一惊,急呼道:“这是诸葛连弩?” “你认得诸葛连弩?”关银屏惊问道,眼睛里闪过几许疑窦。 这的确是连弩,是诸葛亮与黄月英正在研制的“机括”类弩机,一次能发射十支箭,火力极强。 要知道,关银屏是黄月英的关门弟子。 而作为弟子,她总是能够提前使用师傅的发明。 当然,如今她手中的这枚连弩并不是最终版,单单重量上就有缺陷,就连射击也只能一次性发射三支箭,射程仅有二十步,但依旧算是“弩”兵器中的重大突破。 完整版的话,至少还得等几年! 至于关银屏的疑问。 这诸葛连弩,关麟当然认得,不光认得,前世他还极有兴趣的尝试着做出来过。 用这玩意代替“鸟枪”在野外打兔子、打山鸡是一把好手。 不夸张的说,与关麟做出的那一版比,关银屏手中的这一版简直有些简陋。 “这弩好啊,一次能射出数支箭,关键是简单容易操作…”关麟一边细致的观察,一边感慨道:“看这弩弓、箭匣、输入杆、机架、弩弦…做工还不错,勉强能用!” 勉强!能用! 听到这四个字,关银屏脸色骤变,这是师傅黄月英临去巴蜀前,特地赠予她防身的,是极其珍贵的“诸葛连弩”,可到关麟口中只是“勉强能用”… 无疑,这对她,对她师傅都是奇耻大辱。 “你爱用不用…”关银屏脸色一冷,就要去夺回连弩,不忘补上一句,“最好让那些狼把你给活吞了!这样最是省心!” 呃… 关麟这才后知后觉,连忙用身子护住连弩,原来关银屏这“便宜姐姐”不是来“唠叨”的,是知道关麟不懂武技,故意守在门口,专程给他送弩防身的。 这让关麟感到一阵温暖… 果然哪,前辈们说的没错。 ——出门在外,能扶你一把的是兄弟; ——可,能扶你几把的绝对是姐妹。 这姐姐,很好,很让人感动! “哼…你自求多服吧,实在不行,就向爹磕头求饶!” 伴随着一声冷哼,关银屏留下“诸葛连弩”与这冷冷的一句话,就要离开。 “姐…” 关麟连忙喊住她。 关银屏掐腰,“别谢我,我只是不想少一个弟弟,也顺便试下这连弩的威力。” 噢…关麟挠挠头,再度张口:“姐,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想说…要不你再给我一把,那么多狼,万一有射不准的,这一把不够啊?” “你…” 关银屏一怔,顿时,她就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就,好不容易拔云见日的心情一下子又变得乌云密布。 这什么弟弟啊? 这弟弟是把她当成还债的吧? “好了…四哥…”关索也已经跑来。 “三姐…”他向关银屏行了个礼,旋即一把拉住关麟的手。“四哥,你跟我来。” 说着话,一溜烟的,就把关麟给带走了… 关银屏看着这一双兄弟,无奈的摇头。 她牙齿微微咬住唇,恨铁不成钢的叹出一口气,连带着感慨道:“如今多事之秋,四弟、五弟,你们何时才能长大呢?” 念及此处… 关银屏又摇了摇头,旋即,目光变得坚毅了起来,她转过身往府中去提她的“青龙偃月刀”。 下午的考武… 对关麟是大难临头。 可对她关银屏,却是向父亲、向所有叔伯证明的良机: ——理红妆,贴花黄,无碍征战疆场! ——她关银屏也能像父亲那样光复汉室,像父亲那样坚强! … … 第十七章 参见上将军! ——得得得… 马儿扬起马蹄,发出一声嘶鸣,似乎已经迫不及待挣脱马缰,疾驰而去。 马车前,关索脸色苍白,双手紧紧的拉住关麟的手,他的面颊上写满了“迫不及待”四个大字。 “四哥,这次,你必须听我的。” “父亲震怒之下,亲自挑选了七匹最凶猛的狼,就是为四哥准备的。” “四哥若参加待会儿的考武,那就算不死,也定然会重伤,弟已经致信城外鲍家庄的鲍三姑娘,这段时间,你就去鲍家庄躲躲,等父亲的雷霆之怒消散一些,再回来。” 关索连珠炮似的开口…一字一句言真意切。 区别于关银屏那冷漠表情下潜藏着的对弟弟的担忧,关索的担忧无异于更直接。 只不过… 去鲍家庄?躲躲? 关麟眼珠子一转,他是逆子啊,他是要“杀”父亲关羽傲气、锐气的,躲?躲个毛毛虫啊! 不就是七匹狼么? 九牧王关麟也穿过,怕甚? 倒是… 关索送来的马车让关麟眼前一亮。 这马车,大有用处啊! 想到这儿,关麟眼珠子一定,“成,就依你,我先去鲍家庄躲躲…考武的时候,五弟也小心些。” 罕见的,四哥竟然听劝了。 关索大为惊讶。 要知道,半年前,自打四哥落水后,他就变得异常的“轴”。 印象中,从那之后,四哥就再没听过他关索的话,不,准确的说,是整个关府,谁的话他都不听。 他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只是,关索哪里知道… 他四哥这哪是听劝,这是惦记着他的马车呢! 在古代,马都是天价,做工精良的马车更是有价无市 “四哥,盘缠都在马车中,鲍三姑娘会在城郊接应你…” “成!”关索眨了眨眼。 ——我单纯的弟弟啊… 心念于此,“得”的一声,关索挥动马鞭… 马儿吃痛,载着马车一骑绝尘,扬长而去。 得亏在古代,君子六艺中“御”是所有年轻公子的必修课,关麟驾驭马车也算是轻车熟路。 只是… 这马车驶动,关索就发现不对劲儿了,“四哥,你这是去哪…鲍家庄不在这边。” 可不么? 关麟本也没打算往鲍家庄! … … “考武”之地选取的演武台位于军营中的校场内。 关家军的军营是在城外,一处依山傍水之处。 因为军士们得到的消息是“以狼考武”,故而此刻的演武台周围已经用木桩加固,防止狼从中逃窜出去。 另外一处高台上专程设下一些坐席。 此时的演武台上还空无一人,可场下已经三五成群聚集了几百关家军。 隔着木桩的缝隙,这些将士饶有兴致的盯着这片即将“厮杀”的战场。 话说回来,如今留守在荆州的兵马多是“关家军”一脉。 这是以多年来,跟随关羽南征北战留下的兵士为基础,添以新兵,组建的兵团。 论战力,放眼整个刘备阵营,也是仅次于“白毦兵”的存在。 可“白毦兵”不过千人,关家军却足有三万之多。 就在此前襄樊战场上,关家军在关公的带领下气势如虹,先后击败过曹仁、乐进、满宠、文聘等曹营名将。 要知道,曹仁率领的可是曹营的荆州兵军团,他本人更是“进攻型天才”、“南军总指挥”、之前生涯未逢一败。 可面对关羽与关家军,只剩下据守的份儿。 满宠带的是汝南方面军; 而乐进率领的是青州精锐部曲,哪怕如此,他还是在“寻口”被关公阻击,若非文聘紧急救场,怕是已经凉了。 不夸张的说,如今的关家军,在关羽的统领下,已经成为了一支彻彻底底的水军陆战队,是让曹军闻之胆寒的存在。 因为“考武”的对象是关家的子女。 这些子女中不乏总是出入军营,与军士们打成一片的,故而…围观的军士越来越多。 一些军士窃窃私语议论着。 “以狼考武,关公还是这般严格呀!” “咱们关家军之所以强,便是训练时素来都是与实战一般,若是连群狼都应付不了?那战场上如何应付比虎狼更凶猛的敌人?” “可是…这次考的是关公的子女啊,他们最大的才十六,最小的不过十三…” “俺十三岁的时候已经跟着关公打赤壁之战了!” “上台的那姑娘是?” “关三小姐!” “她也要考么?” “听闻关三小姐力大无穷,一手青龙偃月刀舞的颇有关公的风采,今日正好一睹她的风采。” “关三小姐勇力过人,我倒是并不担心,倒是关公第四子关云旗,听闻周仓将军教授武艺时,他从未去过,手无缚鸡如何应对群狼?” “唉,我听闻这场考武,便是因为四公子惹关公震怒…” 聊到这儿,突然…没有声音了。 所有的话题像是戛然而止,一干军士面面相觑。 他们知道,再深入…就不是他们该聊的话题了。 在这江陵城,关公就是“神”,谁敢聊“神”的家务事呢? 议论之间,随着那柄碧绿色的青龙偃月刀出现在校场。 曜日下,刀锋森然,反射出屡屡精光… 所有关家军昂首站立,原本的窃窃私语迅速收敛,表情也变得凌厉肃穆,他们无有例外的目视着青龙偃月刀的前方… 周仓提着青龙偃月刀,而他的前方除了关家军的信仰,关公关二爷外,还能有谁? ——“参见上将军!” 齐整的口号。 烈日炎炎,矛戈剑戟在曜日下反射出森森冷光,鲜亮整齐的甲胄显示了关家军威严! 迎着将士们的齐呼,关羽行至他的位置,霸气的坐下,一捋长髯,他的目光环视演武台的周围。 而这么一环视,他的脸色就有些不对了。 关麟呢? 这小子?又跑哪了? 一旁的马良也疑惑着询问持刀的周仓,“怎生不见云旗公子?” 因为两道“考题”的缘故,如今的马良对这位关四公子格外的好奇。 坦白的说,他来这儿,就是为了一睹关麟公子如何应对危机? “想来,四公子又迟到了吧!” 周仓无奈的张口… 马良则是眯着眼,心里嘀咕着。“总不至于溜了吧?若是溜了,那可就太无趣了!” 反观关羽,他那亘古不变的面瘫脸上,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似乎… 关麟的迟到,已经不能引起他情绪上丝毫的波动。 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 “开始!” 终于,毫无表情的两个字从关羽的口中吟出。 ——开笼! ——放狼! … … 第十八章 我要打十个 演武场周围堆满了高耸的木桩。 中间堆放着一个铁笼,笼子里足足七匹狼,像是因为饥饿而无精打采,就连“嗷呜”的叫声也显得有气无力。 可,当笼子被打开的一瞬间,这些狼的眼中放出精光,血盆大口张开,纷纷朝眼前那个手持“青龙刀”的男子扑了过去。 男子气定神闲,待得群狼近身,才挥动起青龙刀,横向一扫,当先那头扑来的恶狼已经中刀。 “嗷…” 随着一声凄厉的声响,狼血溅了一地。 而头狼受挫,后面的狼仿佛胆怯了一般,只是围着男子,却没有一个敢主动进攻。 倒是那男子,他瞅准一匹狼的位置,青龙刀纵向劈砍,群狼散开…眨眼的功夫,他又是一记横扫。 ——虚招之后,便是实招! 当即又有两匹狼被击中… 伴随着“咚咚”的两响,狼重重的摔下,勉力的站起,却仿佛浑身已经卸了气,很快就像是一滩软泥般瘫倒在地,没了生息。 之后的演武场,便是这男子游刃有余、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的屠杀。 关羽气定神闲的看着这一幕,不发一言,不露喜怒。 仿佛这一切,他早就习以为常。 倒是身旁的马良感慨道:“不愧是关公的长子,关平公子这刀法已然颇具关公的神韵。” 诚如马良所言,正在演武场中屠狼的男人正是关平! 而马良的话,若是放在寻常父亲身上,定然欣喜若狂。 可关羽对子女素来严格,听过马良的话,他摇着头,语调却上扬道,“跟关某比,他还差得远呢!” 俨然,在眼高于顶的关羽看来,对付七匹狼却用这么多虚招,完全没有必要! 关羽的刀法讲究大开大合,强调的是一力降十会,而最核心的部分全都凝聚在前三刀上。 这前三刀,一刀比一刀刚猛! 普天之下,鲜有人能挡住! 而关平的刀法则是循序渐进…其中暗藏变化,倒是有一些赵子龙“百鸟朝凤枪”的味道。 演武场并不宽阔,群狼可躲闪的空间极其有限,关平风卷残云般的清扫战场,不多时,群狼已毙! 关平的刀法是那种在实战中“淬炼”出来的,刀刀毙命! 击毙七匹狼自然不在话下。 关平的“表演”激起了台下众将士的欢呼,也算是为后面的弟弟、妹妹们打了个样儿。 “孩儿拜见父亲…” 擦拭过青龙刀上的血迹后,关平方才走上高台向关羽行礼。 关羽依旧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他起先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方才朗声道:“子龙那‘百鸟朝凤枪’的路子看看就好,虚招太多,并不实用。” 这等品评,关羽本是随口一言,可脑海中却好像有什么镶嵌着的东西呼之欲出一般,他又补充一句:“坦之,你需记得!挥刀如治国一般,‘空谈误国,实干兴邦’,虚招便如空谈,实招便是‘实干’,青龙偃月刀不需要花花架子,更不需要虚招,要的是一力降十会!是敌人想挡,却无论如何也挡不住!你可记下了?” 啊… 听到这话,关平一怔,他下意识的愣了一下,旋即连忙拱手,“是…孩儿谨记。” 他之所以愣住,不是因为“赵子龙”,不是因为“百鸟朝凤枪法”,更不是因为“虚招、实招”。 是因为从父亲的口中,他听到了“空谈误国,实干兴邦”这八个字。 在他记忆中,这可是四弟早上答卷中的字眼。 父亲此前还因此震怒来着… 可现在却… 关平低着头,表情却是复杂了起来。 俨然,马良也注意到了这句话,他余光望向关羽。 从关羽的表情中,他能察觉…这“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八个字是关公不经意脱口的,可能他也没有意识… 又可能是他在看过关麟答卷后,莫名的记住了这八个字。 总而言之,马良能感受到,在关公心目中…关麟公子是有一定分量的,而在早上的“考文”之后,无疑这个份量更“重”了一分。 就在马良心情悸动之际… 一道清脆的男声传出: ——“父亲,这狼,孩儿要打十个!” 众人寻声望去… 喊出此话者,却不是关公的二子——关兴关国安,还能有谁? 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关平力劈七狼,一向争强好胜的关兴坐不住了。 而他的声音,一下子引起了整个校场的欢呼。 … … 江风呼啸,今日比往常更加的寒冷。 江面上还起了雾气。 苍茫中,只见数只飞鸽正在天空中急速的飞驰,他们从荆北飞向荆南。 从江陵飞往零陵、桂阳、长沙、江夏。 每隔百里,便会有驿馆换下飞鸽,将飞鸽脚上的信笺绑到另一只飞鸽的脚上。 然后,让新的飞鸽继续向南飞驰。 自打汉武帝时期,汉朝的使者苏武被匈奴人扣下,苏武宁死不降,在草原上放羊! 苏武与大汉便是以这种“鸿雁传书”的方式互相传递书信起,这种利用飞鸽“归巢性”的特点传递书信的方式,已经小范围的运用在汉军中。 关羽更是专程训练了一批“飞鸽”,用来传递消息! 不足半日,已有飞鸽飞过荆南、荆北的交界,落在了此处的驿馆。 因为信笺并没有加密处理… 故而,沿途驿馆中的官兵是允许观看其中的内容。 这一处驿馆是一个老兵与一个新兵驻守… 更换“飞鸽”时,信笺展开,两人看到上面的字眼后,无一不面露惊诧之色。 新兵更是惊呼出声:“啥?江东要奇袭?” “砰”的一声,这老兵一拳砸在新兵的脑门上,“谁说奇袭了?如今孙刘联盟,共抗曹操…关公的信笺中只说严加防范,密切关注江东动向?哪个字写奇袭了?” “可…无风不起浪啊?”新兵一边挠着头,一边继续张口。“再说了,关公亲笔所写,派王甫与赵累各带五千军从水路赶往荆南…这不是…” 听到这儿… 老兵重重的喘了口气,“兵当得久了你就懂了,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讲!你、我当早做防备,却不可大张旗鼓,泄露消息!” 俨然,老兵深谙为兵之道。 就两人说话的功夫… 飞鸽已经更换完毕。 几只精力充沛的飞鸽振翅继续向南方翱翔,这里距离江夏、零陵、桂阳还有一些距离。 可距离长沙郡已经很近了! … … 第十九章 关公言:江东鼠辈,不足为虑 荆南,长沙郡。 古人总说荆州是四战之地,这不假。 但…细论之下,在这个四战之地的荆州中,江陵无疑最是兵家必争之所,而供给江陵钱财最重要的城郡便是此——长沙! 《三国志》中就有记载——“(长沙属吴后),蜀之钱粮恒是不济。” 由此可见长沙郡的重要性。 只是,如今的长沙,自打韩玄被刘备击败后,这里便成为了刘皇叔治下的一片乐土,一片没有战乱的乐园。 此刻,湘江岸边,琴瑟和鸣,奏出了这里独特的柔雅乐章。 一方石亭外,一干兵士伫立左右,石亭内的两个男子却正在对饮。 “‘立’奉刘皇叔之命,前来接替刘将军长沙太守一职,还望刘将军给予方便!” 这个自称“立”的男人,名唤廖立,是武陵人。 刘备兼任荆州牧时将其征辟为从事,如今,不到三十岁,就被刘备提拔为长沙太守。 至于廖立的履历。 昔日,刘备携庞统入蜀,诸葛亮镇守荆州地方,孙权派遣使者询问诸葛亮,蜀中士人中都有谁与他一起治政。 诸葛亮回答说:“庞统、廖立,都是楚地优秀人才,他们能同我一起共兴治国大业。” 也正因为这句话,廖立一直顶着“楚之良才”的殊荣,刘备也对他也颇为器重。 而他对面坐着的男子乃是刘磐,是荆州牧刘表从子,昔日与韩玄一道驻守长沙,城破后,黄忠、魏延归降,黄忠向刘备举荐刘磐,刘备便亲自登门拜其为长沙太守。 如今担任此长沙太守已经有四年之久… 此刻…听得廖立讲,他是来接替长沙太守一职,刘磐并不意外,他将酒樽一饮而尽,旋即扭过头望向湘江。 他指着一条流向湘江的河流道:“廖先生可知,这条河名唤什么?” “愿闻其详…” “此河名唤‘捞刀河’,相传乃是昔日刘皇叔派关公攻打长沙时,关公来到此河,乘小船沿河进入湘江,本是探查长沙城的河防情况。却不曾想,一个大浪将小船颠了起来,关公因未提防,手中的青龙偃月刀不慎落入河中。” “周仓将军跟随关公多年,深知青龙偃月刀的脾性,便一头栽入水中,一口气逆水追了七里方才将宝刀捞了上来” 唔… 听到这儿,廖立一愣,竟想不到…这条看似普通的河流还有此渊源。 他反问道:“便是为此,此河才唤‘捞刀河’么?” 刘磐摇了摇头。“此仅为其一” “那其二…” “其二便是龙为麟族,鳞族水物喜逆水而行,关公宝刀上镶有青龙,青龙入水而活,因此宝刀入水后,青龙自然荷着宝刀逆水而上…便是为此,此地百姓将关公落刀之处取名为‘落刀嘴’,捞刀的这条河就叫‘捞刀河’!” 听到这儿… 廖立眼珠子睁大,他也是恃才傲物的主儿,听过这故事,自然觉得是有点儿玄幻了! 当即笑道:“此等故事可唬三岁孩童…刘将军何故…” 不等廖立把话讲完,“砰”的一声,刘磐当即打断,“廖先生此言差矣,关公在荆州那便是神!是战神,是水神,是灶神,是财神,许些年,荆南百姓们不拜其余诸神,只拜关公!” 讲到这儿… 刘磐豁然起身,“磐奉劝廖先生一句,做长沙太守并不难,只要唯关公之命是从即可,只,确保往江陵输送的钱粮按时抵达,不贻误军机即可!” 这话脱口,廖立方才感受到。 关羽…这个名字,对于荆州,对于荆州百姓,对于荆州官员意味着什么? 是他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了。 廖立继续问道:“我方才看城防,长沙仅有三千驻军,刘将军还派出半数去运往江陵钱粮。只是…长沙连接荆州、交州、江东之地,诸葛军师又与江东使者湘水划界…这种时候,若江东突然有所行动,那该如何是好?” “哈哈哈…” 不等廖立把话讲完,刘磐当即大笑了起来,“关公言:江东鼠辈,不足为虑!他们岂有胆进犯荆州?” 嘶… 廖立吸出一口气,他发现,无论是荆南还是荆北,这里的人对关羽都太推崇了,推崇到神话的地步了! 本想随便敷衍两句,先送走了刘磐… 哪曾想,就在这时。 ——“报…” 一道拉长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一名斥候急冲冲的赶至石亭处,翻身下马当即禀报道:“禀太守…湘江发现了可疑船舶,像是…像是江东战船来犯!足足有…有数百艘之多!” 什么… 此言一出… 刘磐与廖立的脸色骤变。 ——江东战船? ——数百艘之多? 这是…来犯么? 顶着“孙刘联盟”来进犯么? 一时间,刘磐的眼睛瞪得硕大,廖立则是张口道:“刘将军不是说…关公有言,江东鼠辈,不足为虑么?那…如今这情形?关公可讲过,该当如何?” … … ——关兴要打十个! 初生之犊不畏虎也好; 勇武、有胆识也罢… 此刻演武台之上,关兴一把青龙刀舞的虎虎生风,动作挥洒、气势凌厉,面对十匹狼的围攻,尤自游刃有余,占尽先机。 台下诸将不由得拍手叫好… 关羽也连连点头,露出赞许的目光。 比起关平,关兴,此儿的武技、刀法更像他! “打狼就得这样,你比它更凶猛,它就会怯弱,就会胆寒,就会束手待毙!” 关羽一边捋着怅然,那傲气的声音传出。 他望向身侧的马良。 “季常,哈哈,我有种感觉,吾儿痛打的这‘狼’就犹如江东,关某越霸道,荆州越强横,那碧眼儿与江东就越是胆战心惊!” 呃… 听过关羽的话,马良深深的吸了口气,却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毕竟…江东是温顺的鹌鹑,还是披着羊皮的猛虎,怕是很快就有定论。 倒是关公,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把那孙权放在眼里! 一阵刀光后,已经有五匹狼倒地,倒是关兴也肉眼可见的疲惫… 终究,他才十六、七岁,再加上他的刀法与父亲关羽极其神似,前三刀蓄足了力气,之后就会卸力,进入短暂的缓冲期。 “呼…呼…” 此刻,演武台上连连的喘气声不由得让人为他捏了把汗。 哪曾想,就在这时… 关羽的身旁,关索的声音突然传出。 ——“四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 因为惊讶,关索的声音极大,自然,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却见关麟气喘吁吁的赶来… ——呼…呼… 连连的喘气声,像是关麟刚刚跑几里地赶到这里的一般。 至于…关索的询问,他还顾不上回答… 关麟托着疲惫的步子行至关羽的面前。 在气喘吁吁的语气中,关麟张口了: ——“父亲大人,抱歉,孩儿又…又迟到了…” 又? 关羽敏感的注意到了关麟口中的这个不知道是有心磕绊,还是无意加重了的“又”字? 这算什么? 挑衅么? 挑衅他这个父亲,这个父帅的威严? … … 第二十章 荆州九牧王 哼… 关羽心中冷哼,面颊上却是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淡淡的道:“关某很庆幸,没有生出个懦夫般的儿子!” 这算是…还击么? 隔着几步,马良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剑拔弩张”,因为关羽的一句话,此间的气氛也变得冷峻了起来。 哪曾想,面对关羽的质问,关麟依旧大大咧咧,毫无畏惧。 “父亲说笑了,孩儿人称荆州‘九牧王’,岂会惧怕区区七匹狼?只是…孩儿觉得…” 不等关麟把话讲完。 “不好…” 只听得身旁有甲士惊呼一声,众人寻声望去,却见演武台上关兴一刀再次击毙一头狼后,却被身后的狼偷袭咬住了肩膀。 这使得他无力在驱使大刀,面前的群狼也像是嗅到了血的味道,纷纷扑向关兴。 七匹狼与十匹狼,尽管只多了三匹狼,可对于狼群而言,战斗力何止提升了一倍。 俨然,前三刀过后的关兴,不能应付。 看到这一幕… 关羽的眼芒也骤然凝起,他下意识的站起,很明显,就是一贯严苛的他,此刻也对关兴的安危满是担忧。 千钧一发… “嗖…” 但听得一阵破风声响,一支箭矢划破长空,稳稳的射中了关兴背后那狼的头颅。 只一瞬间,那狼力竭,牙齿中那巨大的咬合力松开,迅速倒在了演武台上,而挣脱了恶狼的撕咬,关兴的胳膊再度能使上力气。 青龙刀横摆,最后的两匹狼也被他击毙。 一战过后,关兴仿佛力竭了一般,半跪在地上,手捂着肩膀,大口大口的喘气。 俨然… 方才那恶狼的撕咬,给他带来的痛感,还在延续。 唯独关麟,他的目光朝出箭处望去,却见周仓弯弓搭箭,箭弦尤自颤动… 很明显,方才是他救下了关兴。 那么… 关麟心里嘀咕。 周仓师傅如此?多半是父亲授意的吧? 反观周仓,他收起了弓,眉毛却高高的凝起… 他回想起了昨日与关公一道“观狼”后发生的事儿。 那时,关羽十分严苛的亲自挑选了最凶猛的七匹狼,说是为关麟准备的。 周仓心怀担忧,连连为关麟公子求情,关羽却是始终一言不发,他那伫立的身形就像是严苛到极致的父亲。 可… 临走时,关羽却将一柄长弓递给了周仓。 这是“龙舌弓”,是昔日吕布辕门射戟时使用的弓箭,后流落到袁术手中,再往后,刘备截杀袁术时缴获,赠予了关羽。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刻,这弓交到了周仓的手里,且是关公亲手交给他的。 关公是什么也没说,可又好像什么都说过了。 “唉…” 周仓将思绪从远方拉回,心头感慨:“这箭本该是救四公子的,是让他知晓习武的重要性…只可惜…” 周仓想到的是第一成。 在关羽的计划中,还有一成。 那就是面对群狼的关麟,孤立无助,这种绝望之际由周仓救下。 这是救命之恩,以后,此子自然对周仓尊敬有加,又岂会不好好向他学习武技? 终究在关羽看来,学武救不了大汉,是一句笑话! 而父母之为子,则为之计深远… 究是关羽,也不能免俗。 不多时,关兴手捂着伤口,到台上来向父亲行礼。 “父亲,孩儿…” 似乎是因为对自己的表现不满意,关兴满是自责的低头。 关羽语气冰冷,“平素习武时流下的汗滴是为了避免战场上的流血,战场上刀剑无眼,真正的敌人远比狼更凶狠,真正的战场不会有人放箭救你,你能做的唯独让自己变得更强!” “孩儿知道了!”关兴低着头。“孩儿定当加倍苦练!” 呃…加倍苦练? 苦个毛毛虫啊! 关麟面色一怔… 听过父亲关羽的话,他下意识的凝眉。 这关注点儿完全偏了呀? 咋还转移到加倍苦练了?群敌环视,真到这局面…你“超级加倍”也没用了。 难道,关兴的失利,不应该归结为他对自己实力错误的判断,以及疏于防范,没有刻意在意到背后的刀子? 呵呵… 关麟就“呵呵”了,他琢磨着,老爹关羽是歪了,可连带着把二哥关兴也带歪了! 因为距离极近。 关麟的冷笑引起了关羽的注意。 “云旗,为父方才的话,你是有异议么?” “这不重要…” 关麟很潇洒的一摆手。 倒是关羽,他愣了一下! ——这不重要? 来,翻译翻译,什么叫这不重要? 这不就是表明,关麟这小子真的有异议么? 这逆子! 突然,关羽想到了什么,“云旗方才讲,你在江陵人称荆州‘九牧王’?何为九牧王?” “咳…”关麟轻咳一声,却是挺起胸脯,“这是百姓们缪赞孩儿,不足道哉。九牧王的话,简单点说,就是九头牛放在一起,孩儿应付起来,也是游刃有余,手起刀落便可取下它们的首级!” 『——然后炖了吃?哼…』 一瞬间,关羽的心头就有些不悦了。 当然,如果严格的说,牛的力气极大,对付牛可并不简单。 要知道,当年…许褚就是因为独自一人拽着牛的尾巴,足足拉了一百步,把牛拉回城里而一战成名,威震淮汝。 九牧王?九头牛? 云旗这…又是信口开河吧! 登时,关羽又想到的是关麟胆大妄为的一面! 不过,关羽依旧毫无表情,他淡淡的道:“吾儿好手段哪,既是荆州‘九牧王’,九头牛都不放在眼里,那想来应付十匹狼,也不在话下了…” 关羽故意没说七匹狼,而是十匹。 他想压一压这儿子,这“逆子”有些太过嚣张了! ——不识武技,手无缚鸡! ——凭什么这么嚣张?凭什么敢号称荆州九牧王! 哪曾想,关羽计划中关麟的讨饶没有出现,反倒是关麟挺直了腰板,厉声道:“区区十匹狼哪够?父亲还有多少狼,一起派上吧!孩儿一并挑了!” 呃…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马良、周仓差点惊掉下巴,关平、关兴、关索则是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云旗(四公子),哪来的自信? 关银屏则是双手握紧,后背冷汗直流,四弟他…疯了吧? 就算有诸葛连弩,可单凭这个,应付七匹狼都困难重重,所有的狼一起上?射的过来么? 哪怕是关羽,他的眼瞳中也陷入了巨大的惊讶。 他不可思议的望向关麟… 十息,二十息… 此间的气氛也古怪了起来。 整整二十息的时间,关羽方才张口:“好啊,既吾儿有此自信,为父岂能不许?周将军,还有多少匹狼?” 这… 周仓顿了一下,张开嘴巴,第一时间没敢说。 可迎上关羽那冷冽的目光,周仓一个寒颤,“三…三十三匹!” 听到这个数字,关羽站起身来,“吾儿好胆魄,一人匹敌三十三头狼!”说到这儿,关羽一捋长髯,“好,那为父就拭目以待了!” 此言一出… 满座骇然! … … 第二十一章 定叫他有来无回 荆南,延绵的水军队伍正向长沙郡进发。 艨艟战船的船头高挂起“孙”字大旗。 江风吹拂,旗帜猎猎作响,仿佛,这支江东的水军,正肆无忌惮的在此湘江上宣示着他们的主权! 与此同时,一匹匹快马驰骋在通往长沙的官道上。 长沙郡的衙署内,一幅巨大的地图挂起。 ——刘磐、廖立! 此刻,长沙郡的前后两任太守,均是凝眉望向地图,刘磐的眼眸更是死死的盯着湘江。 江东来犯… 来的太突然了,如今长沙郡留守的兵马并不多。 而比兵力上的劣势更致命的是恐慌,从方才起,整个长沙郡都变得惊恐了起来。 俨然,江东水军压境,长沙郡已经变成了“惊弓之鸟”,一触即溃! “江东有备而来,守肯定是守不住的,唯今之法,唯有趁敌立足未稳,由我出兵以拒江东水军,将其阻拦于湘江上!” 刘磐的话音落下。 “末将愿往!” “末将愿往!” 一些副将纷纷请命… 倒是廖立,他一言不发,对刘磐的提议不置可否。 而他才是如今的长沙太守。 发号施令…他是唯一能做决断的那个人。 过了片刻,廖立终于开口,他摇头道:“不好,正因为江东有备而来,冒然出击只怕会加速沦陷…何况,如今的长沙,可吃不起一场败仗。” “可…江东来的太突然了,守着也没机会呀!”刘磐越说越急。 长沙太重要了,它是荆南最繁荣的城郡,担负着向江陵输送粮草、物质的重担。 一旦有失,那江陵的“江”字就真的变成无根之水了。 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狂奔进营帐:“报——!” 斥候跪下,“禀太守,江东军的主将乃是吕蒙,他们同时向江夏、长沙、桂阳三郡发动奇袭,声称是来履行刘皇叔与吴侯定下的‘湘水划界’之约…还扬言,敢反抗者,就是孙刘联盟的敌人,格杀勿论!” 这… 在场的文武都吃了一惊。 刘磐双拳握紧,“好个吕蒙,明明关公早就拒绝了‘湘水划界’,他们却以此大做文章!” “报…”又一名斥候禀报道:“江东军距离长沙郡还有百里!” 局势的间不容发,使得每一个人的脸色都极其难看。 就在这时…又一名斥候急冲冲的赶来。 “报…” “又怎么了?”刘磐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不时的还嘀咕着,“关公怎么会错,关公怎么会错?” 这次斥候没有禀报,而是取出一封信笺,是一封飞鸽传书。 他口中言道:“江陵,关公亲笔,飞鸽急件!” 听到这话,刘磐一把接过,迅速的展开,非常之时,他已经浑然忘记,他已经不再是长沙太守。 廖立也顾不得这些,凑过去看。 而这信笺,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廖立的眼睛立时放大,他惊住了! “哈哈哈哈…” 反观刘磐,他一改方才的担忧情绪,当即大笑出声,笑声响彻。 “我说什么来着,关公怎么会错?看…关公已经提前料到江东会偷袭我荆州,要我等加强防备,护送粮草的兵马已经回援,且王甫、赵累两位将军已经带兵驰援而来…好啊,好啊!” 刘磐的语气激昂,宛若扬眉吐气一般。 廖立也被震撼住了,他喃喃道:“关公此次预判,神了呀!” “哈哈哈…”刘磐大笑起来,“我早就说什么来着,在咱们荆州,关公就是神!” 此时此刻,廖立顾不上去称颂。 他展现出了自己雷厉风行的一面,“将关公信笺传示三军,传本太守令,所有官兵退守长沙郡,据守城池,静待荆北援军。” “江东水军不来则以,此若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喏…” 众将士齐声应答,一时间信心倍增。 待得一干将士离去之后,廖立特地留下了刘磐,“关公信笺中指明,若江东来犯,第一时间传消息回去,我即刻亲笔一封,有劳你派飞鸽传回江陵!” 刘磐正折服于关公的神算,自然拱手。 “敢不领命?” … … 江陵郊外,校场的演武台上。 几名乞丐牵着马,将一辆马车送抵演武台的中间。 这马车…关索太熟悉了,那不就是他特地准备,让四哥逃往鲍家庄避避“风头”的马车么? 父亲盛怒之下,四哥…到底要干嘛? 就在这时… 马车的车厢门敞开,其中一个蒙着黑布的物件被抬了出来。 足足四个乞丐才抬起,看似不轻! 而这些都是关麟在做准备。 就在方才,他很直接的向父亲关羽提议。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荆州‘九牧王’出场,岂能没点排场?” 关羽则一捋长髯,饶有兴致:“吾儿欲力敌三十余狼,需要准备下,也是理所应当,为父等的起!” 说这话时,是发生在马车抵达演武台之前。 至于现在… 尽管还是保持着那更古不变的面瘫脸,可关羽的心头已然是发生了轻微的变化。 ——『这小子从哪寻来的这些乞丐?』 ——『马车中搬出来的,那黑布之下的是什么?』 ——『这小子,到底是故弄玄虚,还是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想到“阴谋诡计”,关羽微微摇头,他觉得太抬举这小子了… 这小子至多算是“小聪明”。 阴谋诡计…这个词,他还差得远呢! 将那黑布物件搬下来后,乞丐就牵着马车下了演武台。 关麟向关羽行礼,“那孩儿去了!” “拭目以待!” 关羽微微颔首,露出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 只是当关麟转身的功夫,关羽捋须之余,那眯成一条缝的眼睛迅速张开,望向周仓。 周仓心领神会,握紧龙舌弓的手更添得了一分力气。 可哪怕如此,他的手心也是直冒汗… 三十多匹狼! 周仓担心,千钧一发之际,他倒是想保护关麟,却未必射的过来… 甚至他另一只手就按在刀柄上。 心下决定,若然关麟危险,他第一时间就要冲入演武台! … 不多时,关麟已经走到了演武台上。 他环视四周,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的射向他,莫名的,整的他还有些紧张。 他挠挠头,就准备掀开那黑布… ——是时候露一手了! 哪曾想,就在这时。 一道清脆且激昂的女声传出:“若是四弟屠戮了群狼,那女儿岂不是无法一展武技了?” 说话的是关银屏,不等关羽同意,她已经登上了演武台。 当着众将士的面,关银屏向关羽拱手:“父亲,女儿可否与四弟一道应付群狼?否则,这考武对女儿就太不公平了!” 这… 关羽的眼眸松动了一下。 还不及开口,又一道声音传出。 “父亲大人,孩儿也请战…”关索也快步登上演武台…拱手朝向关羽。 关麟一怔… 下意识的张口:“你们干嘛?” 他其实更想说的是。 ——你们这是看不起我“荆州九牧王”么? ——我可是吃牛鞭长大的男人! 哪曾想,关银屏白了他一眼,小声道:“刀剑无眼,待会儿往后站,别碍事!” 关索则是一本正经的小声道,“四哥不是说过,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么?” … … 第二十二章 ——坚如磐石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这话,关麟就“呵呵”了。 也不想想。 三十三匹狼,别说三个臭皮匠了,就是真的诸葛亮站这儿,他肯定被狼咬的骨头都不剩了。 不光他没了,他的四轮车都得被狼给啃干净咯。 怎么感觉关索这弟弟、关银屏这姐姐都不带脑子呢? 就在关麟凝眉之际… 关羽的声音传出。“就依你们,这三十余狼,就由你们姐弟三人联手应付。” 此言一出,所有甲士都变得期待了起来。 倒是周仓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最起码有充足的“救援”时间。 马良则是眼眸眯起,对付群狼的是关麟一人,还是关麟、关索、关嫣三人,他不在意…他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那黑布之下。 再加上方才关麟的有恃无恐。 马良太好奇,那黑布之下究竟是什么秘密武器? “咱们一起可以,不过先说好了,待会儿,你们得听我的。” 关麟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入关银屏、关索的耳畔。 两人狐疑的望向他。 “四哥…”关索满是疑窦。 关银屏望向关麟的眼神中则饱含着“不靠谱”三个字,“你又不识武艺?帮不上什么忙?凭什么听你的?” 关银屏的语气中带着不屑。 在她看来,这种时候,只能用她的武技护住这个“不靠谱”的弟弟。 “三姐若不答应就算了,区区群狼,我与五弟就能应付,不劳三姐在此!” 关麟语气坚定。 “你…”关银屏张开嘴巴,本想呵斥关麟,可看着他那笃定的眼神,“唉”的一声叹出口气,“成,听你的…若是你方法不灵,你就躲远点。” 见关银屏妥协,关麟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面对眼前笼中的恶狼,他的样子始终气定神闲。 “死鸭子嘴硬!” 关银屏不由得再度白了关麟一眼,口中喃喃。 就在这时…关羽朝周仓示意,周仓询问道:“关三小姐,两位公子,可以开始了么?” “可以!” 关麟朝周仓张口。 很快…就有甲士去拉开那关狼的兽笼。 三对三十三! 这本不是一场公平的较量… 而对手又是以“群居”著称的狼,他们嗜血凶猛,狡诈顽强,每一只数量的增加,都会让狼群的战斗力倍增。 关羽的眼睛已经眯起,在他看来,今日要给孩子们好好的上一课了,让他们知道,初生之犊不畏虎是没有用的,战场上讲究的是绝对的实力! 能否活下去,要的就是这实力。 很快,群狼慢慢的从笼中走出,它们很警觉,几十只结成阵型缓慢的向前,观察着眼前的三人。 这一刻,关银屏与关索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台上台下,活下去或是死掉,这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当然,关麟也有压力,不过…他已经迅速的退到了那黑布处。 他大喊道:“三姐,五弟,快进来…” 他像是打开了什么玄关,不等狼群靠近,迅速的钻了进去。 关银屏与关索彼此互视一眼,尽管觉得…关麟钻进去的样子有些狼狈。 面对群狼的威慑,内心中的恐惧驱使着她们也转身迅速的钻了进去。 狼在面对比自己体型更大的动物时,往往不会冒然行动,会观察周围的情况。 可一旦发现目标示弱,就会瞅准机会发起攻击。 而关索、关银屏的转身,就像是一个“示弱”的信号,狼瞅准机会朝那黑布扑了上去。 这一刻… 关平、周仓、马良,包括所有甲士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连从不喜形于色的关羽口中都不由得喃喃,“那黑布下?” ——“撕拉!” 在群狼的撕咬下,黑布被迅速的揭开。 而黑布之下是一个… 一个——“牢笼”? 就像是寻常囚车中的那种牢笼,只不过更大了数倍。 因为是铁制的,又重了许多,稳定性极佳。 那唯一的大门已经被牢牢锁住… 从外面看。 ——固若金汤! ——坚如磐石! 关索、关银屏、关麟都在其中。 只是关银屏与关索还在深深的惊愕中,而关麟已经带着“耐人寻味”的笑意,从背后提起了“诸葛连弩”! ——“嗖、嗖、嗖…” 破空的声响从连弩中射出。 紧随而至的,群狼中的头狼,它的皮囊已经被完全洞穿,血溅了一地。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包括关羽、马良在内的所有人,都惊住了。 这一刻,他们瞪大了眼睛! 这一刻,他们呆若木鸡! … … 湘江之上。 百余艘艨艟战船去势如飞,荡开翻涌的波涛,起伏在一望无垠的江面上。 昔日的“吴下阿蒙”,今朝“文武双全”的江东名将吕蒙正站在船头,一手按在剑柄上,一边眺望着前方。 两岸遥远缥缈的青山尽头有一个拐口,身旁的副将提醒道:“吕将军,那便是‘捞刀河’,‘捞刀河’的尽头,便是长沙城郡!” 听到“捞刀河”的名字,吕蒙的眼眸微微的眯起。 他询问身旁诸将,“尔等可知道此‘捞刀河’名字的由来?” 一名副将张口道:“相传是关羽的青龙偃月刀落入河中,逆水而上,幸得周仓追了七里,方才捞回!当地百姓讲,是由于此刀上镶嵌着的青龙,入水而活,故而逆水而上,玄乎其玄!” “哈哈哈哈…” 吕蒙笑道:“这只是其中一种传说,另外一种是,当年关羽打下长沙后,诸葛亮亲自来此为他摆宴庆功。 周仓多喝了几碗,扛着关羽那把八十一斤重的青龙偃月刀,跟在关羽马后,走到这捞刀河旁时,猛听天上一声炸雷,吓得朝前一栽,刀柄恰巧打在赤兔马屁股上。马受惊而腾跃,后蹄将刀踢到河里。” “便是为此,此处落刀的地方就叫落刀嘴,这条河就叫捞刀河。” 讲到这儿,吕蒙顿了一下,继续道:“更玄乎的还在后头。” “说是大刀捞起来后,关羽发现刀被河石碰缺了口,其子关平便请来远近闻名的‘磨刀剪’好手罗铁匠为其磨刀。适逢老天下雨,雨水顺着帐檐流下,正好当磨刀水,他整整磨了三天,终于在五月十三日把刀磨好。” “于是,又有传说,五月十三成了荆南的磨刀日,当天下的雨便是磨刀水!至此,长沙郡便以‘锻造宝刀、名器’闻名,江陵城的兵刃多是出自长沙!” “此长沙郡于我江东兵刃之补给、锻造亦是太重要了!” 吕蒙一番话讲完… 周围的副将佩服连连。 “吕将军知道的真多…” 吕蒙笑道:“勤以修身,学以报国。兵书之玄妙,自是妙不可言,然世间之事处处即学问,一言一行,一则传说、一个故事也既是文章,比如从这几条关公的传说中,你们可洞悉出什么?” “什么?” 这下,副将们懵了,彼此互相看看,似乎啥也洞悉不出来呀! 吕蒙耐心的讲解道:“荆州有太多关于关云长的传说了,由此可见,在荆州百姓心中,此关云长早已被神化。如此被神话的一个人,如此众星捧月的一个人,他本人自是傲睨万物、目空一切,自然不会将我江东放在眼里,更不会料到我江东会突袭荆南!” 念及此处,吕蒙的眼眸眯成了一条缝,浑身散发出自信的光芒。 他继续道:“便是为此,此次突袭,我江东必定全胜!” “甚至依我之见,大军压境之时,长沙、桂阳、零陵多半会开城投降!哈哈,诸位,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就在吕蒙感慨之余… 一艘乌篷船来势如飞,荡开了湘江的波涛,就要赶至吕蒙所在的艨艟战船上。 鲁肃站在船头。 看到吕蒙,他大喊道: ——“子明,子明,吴侯有令,延缓进军!延缓进军!” … … 第二十三章 我好想射点儿什么 数百艘船停在湘江的一侧。 因为靠近“落刀嘴”的缘故,两岸的铁匠铺鳞次栉比,数量繁多。 ——“咣、咣!” 锻造兵器的声音不绝于耳,一个个魁梧大汉挥汗如雨,那被烧的红彤彤的铁具正在一锤子、一锤子的锻炼。 诚如春秋时期郑国的刀,宋国的秤,鲁国的匕首,吴越的剑,这些都是天造地合、材料和工艺的完美集合,方才闻名于世。 不夸张的说,如今长沙“落刀嘴”锻造的兵刃,已经在整个大汉极负盛名! 也是关家军克敌制胜的法宝。 浅滩上,吕蒙望着岸边的一座座锻造坊,面上忽然浮现出几许感慨,几许悲凉。 鲁肃发现了他表情的变化,问道:“子明,你怎么了?” 吕蒙喃喃:“你看,这‘落刀嘴’,便是一个最寻常的农户,家中也会备上锻造用的火炉,农闲时节就在家锻造兵刃卖给官府,可咱们江东,这样数量的能工巧匠去哪里寻觅,许多水军将士身上的刀、剑都是几年前的了。” 听过吕蒙的话,鲁肃“唉”的一声,轻轻的叹出口气,他能理解吕蒙的心情。 江东的兵器补给本就是最弱的一环,恰恰长沙锻造兵器的能力,又在南方无出其右。 可… 这么一座眼看着就唾手可得的城池。 现在却…却要从眼前溜走了。 “砰”的一声,吕蒙一拳砸在浅滩上,他的眉头倒立而起,显得极其的愤怒。 “这次行动怎么就走漏了风声?到底是谁?是谁走漏的风声!” 吕蒙气不打一处来。 而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鲁肃将一条消息告诉了他。 那是诸葛瑾从江陵传回的消息。 ——江东奇袭荆南的消息,已经在整个江陵传开了。 ——就是沿街乞讨的乞丐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再加上,根据探报,关羽已经派出王甫、赵累率军南下驰援,更是提前告知夏口与荆南诸郡严加防范。 也就是说,吕蒙率江东水军这所谓的奇袭,已经变成了一个公开的笑话… 就在人家关羽眼皮子底下! 这… 这… “砰”…吕蒙又是一拳砸在浅滩上。“《孙子兵法》言道、天、地、将、法,这一次奇袭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前有湘水划界的约定,后有主公集结众将进攻合肥的掩护,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是夺下荆南最好的机会…可现在…现在你却让我按兵不动?” 吕蒙还是不甘心。 “不按兵不动又能如何?”鲁肃无奈的摇头,“江东奇袭荆南的消息,江陵城内人尽皆知,难不成关羽会不知道?会不提前做出准备?” “关羽派出的王甫与赵累的援军或许只是故布疑阵,我就怕子明你抵达长沙,反倒是陷入了那关羽的埋伏之中,那样的话…咱们就被动了!” “无论如何,如今的局势依旧是孙刘联盟共抗曹操,况且合肥之战在即,我军纵然不能取胜,却万万经不起一场败绩了,吴侯这一次的军令,你必须遵从!” “唉…” 这是吕蒙第三次叹息,他抬手用力的捶着脑门,“罢了,罢了…按兵不动就按兵不动吧!可今日这战船一停,荆南就不会再有机会了!唉…” 无奈的叹息声回荡在两岸延绵的山谷。 原本那江东猎猎的旌旗,这一刻也耷拉了下来,显得别样的无精打采! … … ——“嗖嗖嗖!” 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又一只狼不小心,被关麟手中诸葛连弩的弩矢射中,发出“嗷呜”的欺凌叫声。 关麟选择攻击的是狼的腿和腰部。 狼的腿又细又长,虽有助于奔跑,却存在着巨大的缺陷,那便是受到物体撞击以后,更容易受伤,从而失去活动能力。 关麟曾看到过相关的文章,知道草原上的牧民在遇到狼时,便是用木棒击打其四肢,只要打中,狼就趴在地上不能动弹。 关麟手持连弩连续的命中惹得关索连连惊呼。 就在方才,关索还是一脸懵逼。 可在他意识到四哥制作的这个“铁笼”,完美的将狼与他们隔绝,且狼是无法突破这“牢笼”攻击到他们后,关索已经从短暂的懵逼中醒转。 他意识到,虽然狼攻击不到他们,但四哥手中的连弩是可以从牢笼的间隙射出。 也就是说,群狼仿佛成为了四哥的靶子,任由他的连弩一个个“击毙”! 再加上,演武场并不宽敞,外围又围上了高高的栏杆。 这里俨然成为了群狼的修罗场! 这…有点意思啊! 关索饶有兴致,也向四哥关麟借来连弩去射狼,但是命中率并不高。 他挠着头,“四哥…为何你射的这么准。” 关麟打个哈欠,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所谓狼,铜头铁骨豆腐腰嘛,打狼要打腰和腿,那是它们的弱点,若都学咱们二哥青龙刀照着狼最坚硬的头颅去打,那多少力气也不够使的。” 别说… 随着关麟的话,关索是连连点头:“不愧是四哥,还是四哥有办法。” 关银屏的表情则发生着剧烈的变化。 尽管,她始终提着青龙刀警惕的环视着周围。 可随着目睹一只只想要突破“铁笼”的狼,被铁栏杆撞击回去…然后被关麟的连弩补上弩矢,一命呜呼,她的心头也开始悸动。 再看向关麟的眼神也彻底的变了。 想不到…一贯懒散、懈怠、不靠谱的四弟,也有他聪明的一面! 诚然,四弟以一人之力面对群狼,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狼放出了牢笼…四弟却别出心裁的把自己关入牢笼,这下,牢笼成为了天然的屏障,群狼变成了靶子,任凭他射杀。 也难怪,他此前有恃无恐。 按照他这方法,别说是三十三匹狼,就是再多十倍,只要箭矢充足,射杀…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这四弟,真有两下子! 不过是百息的时间,关麟在关银屏心目中的印象彻底改观。 倒是此刻的关麟,他放下连弩…从包裹中取出一些弩矢,摆在地上…为下一轮“疾风骤雨”的射杀做准备。 同样摆在地上的还有:——牛肉干! 在关麟看来,就是这么多狼当靶子让他射,这也得是个持久战。 再加上现在的狼还极有活力,高速之下不容易射中。 惶恐之下,且让他们上蹿下跳一会儿,等他们体力耗尽,那还不是一射一个准儿? “三姐?别那么紧张…” 关麟一边将牛肉干分给关索,一边朝关银屏道。“三姐,待会儿,我还得再射很长时间,这中间你吃点牛肉干,补充下体力…” “三姐,恕弟直言,你一直站着,弟不仅看着累,还挺有压力的。” 呼… 关银屏终于将紧张的心情收敛。 她转过头,她将大刀放置在地上,再度盘了下头发,这才望向关麟。 “这方法?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这个呀…”关麟揣着下巴。 他真得好好琢磨下,要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江东有位爱射虎的大领导,他射虎时就是这么操作的吧? 要知道,无伤打虎,这方法,武松看了都要流泪的! 这边厢,关麟、关索、关银屏十分轻松的聊着天。 可…那边厢… 周围,演武场下,校场之中,所有甲士都惊住了。 就连关平、关兴、周仓也都惊住了。 关羽甚至直接站起身来…他的眼睛瞪大,长长的胡须都在风中微微的颤动,显得有些凌乱! 狼? 还能这么打么? 或者说,关麟这小子。 他真的鬼使神差一般的完成了一场“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不公平、又不可思议的战斗。 “云旗,关云旗…” 下意识的,关羽口中喃喃… … … 第二十四章 铁甲连弩车 ——“嗷呜!” 群狼凄惨的嘶鸣声不绝于耳。 烈日之下,演武场上正在上演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所有围观的军士寂然一片,哪怕过了许久,却依旧为眼前的一幕而瞪大了眼睛。 到最后,一阵阵惊呼声、议论声悄然传出。 “关四公子,好手段哪!” “只是,关公是考武…关四公子如此做,那‘武’从何来?是不是就违背关公的初衷了?” “是啊,若是人人都如关四公子如此,那还何必训练?” “你们看,关公的脸色…并不好看!” 有兵士注意到了关羽的面颊。 那张素来毫无表情的面颊上,此刻依旧露出满满的惊骇,可惊骇之中,他那丹凤眼下垂,俨然…是带着几分怒气。 倒是关麟、关索、关银屏,他们吃着牛肉干,侃着大山,每隔一段便用诸葛连弩“突突突”一阵,随即…聚拢在一处的群狼就有几只倒霉的狼命归西。 仿佛,她们姐弟三人就是猎人,而群狼就是束手待毙、随时等待死亡到来的猎物… 再没有比这更轻松的“战斗”了! … “云旗公子好生聪慧、机敏!” 关羽身边,马良是第一个张口称赞的。 原本,马良就因为关麟的“答卷”而对他满是好奇与期待。 现在好了,他力克群狼的方式又远远超过了马良的期待。 甚至,惊喜… 关麟让马良感到了一抹别样的、久违的惊喜。 这是在庞统军师与诸葛军师先后离开后,许久没有出现过的感觉。 “偷奸耍滑!”倒是关羽,从惊诧中醒转过来的他眯着眼道:“若是我关家军中,这般偷奸耍滑蔚然成风,那谁还会拼命的训练?都去学着偷奸耍滑了!” 关羽保持着他那一如既往的严苛。 再加上,他素来崇倡武道,这般“取巧”致胜,关羽吃惊归吃惊,却打从心里看不上。 “何况,演武台考武之地,谁允许他搬来一个牢笼?” “关公此言就对云旗公子太过苛刻了…” 马良连忙辩解道,“今日‘考验’,关公只是提及‘以狼考武’,却并未规定可携带什么,不可携带什么,关平、关兴公子手持青龙偃月刀是尚可,云旗公子搬来牢笼防御,然后以‘弩’为兵刃攻击,自然也无不可,这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云旗公子只是合理利用了规则。” 听得马良夸耀关麟。 作为一个父亲,关羽心头本能的淌过一阵暖意,可这股暖意却并未消融半分他面颊上的冰冷。 “小聪明罢了,难不成,上阵杀敌还能搬上一个牢笼?” 关羽凝着眉,语气一如既往的严厉。 马良目光幽幽的转回演武场上,看着那牢笼之内不断向外射出的“弩矢”,看着那群狼倒地,马良感慨道:“真正的战场上,便是搬上一个牢笼,只要能克敌制胜,又有何不可?” 唔… 此言一出,关羽抬眸,他觉得马良是话中有话。 果然,马良的话还在继续,“关公岂不闻曹操手下有一员将领,名唤田豫,渔阳雍奴人(天津人),常年替曹操镇守北疆,他的武艺也是平平,骑射弓马更是不值一提,却先后从征乌桓、斩骨进、破轲比能,多有功勋…让曹操北境无忧,关公觉得此人奇么?” 田豫? 曹军北疆将领? 马良提及他干嘛? 似乎,这田豫是与如今这演武场毫无关联的一个人物? “季常”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关羽眼眸眯起,“季常有话直言即可!” 马良继续道:“此田豫奇就奇在,他面对胡人骑兵时,往往不会选择直接拼杀,反倒是会依据地形,让战车围绕成圆形战阵,铸造起一道马儿无法跨越的‘墙体’!” “而弓弩手拉满弓守在里面,胡人攻不进去,只能溃散!以此方法,此田豫屡战屡胜,那战车墙体之法,更是让鲜卑胡骑擅野战不擅攻坚的弱点暴露无虞!可谓是创造了步兵对骑兵‘力挽狂澜’式的胜利!” 这… 听到这儿,关羽听懂了些什么。 这与秦王不惜代价铸长城防范匈奴是一个道理。 骑兵怕什么,就怕逾越不过去的墙体。 所以…马良的意思是… 不等关羽细想。 马良的话还在继续,“仔细想想,田豫对抗鲜卑胡骑的方法,岂不是与云旗公子对付群狼的方法一模一样呢?” 马良伸手指着那“铁笼”道:“关公且看,田豫是用战车围城圆形战阵以此筑造墙体,隔绝骑兵的冲锋,云旗公子却是用铁笼更直接的隔绝群狼的进袭,就连胜利的方法也一模一样,不过是弓箭与弩的差异,此又非异曲同工之妙?” 言及此处… 马良起身,朝关羽拱手,“良恭喜关公,云旗公子能想到如此方法,聪慧过人,机敏巧变,实属大才!” 嘿… 别说,经过马良这么一解析,关羽也琢磨出点儿味道了。 要知道,此前他向北进攻襄樊,只能选择在夏秋时节,因为这是汛期… 关家军是“水军陆战队”,而曹军北方人多不习水性,故而在汛期无往而不胜。 可往往到冬春两季,关羽就不得不退兵,因为到了“枯水期”。 河流都干涸了… 真要打的话,北方多骑兵,关羽多步兵,骑兵是天生克制步兵的,优势在曹军那边。 可…今日,看到关麟这“铁笼”克狼,听过马良引申出的“田豫”战车结阵破胡虏,关羽像是豁然明朗。 他像是在原本那扇门敞开的同时,又额外打开了一扇窗。 如果… 在战车后,套上这么个铁牢笼… 不,完全没必要用铁的,木头的就可以,只要能一定程度阻隔敌人的兵锋。 然后将连弩固定在牢笼中。 是不是就能做到防御力拉满的同时,像是云旗射狼这般,将曹军的骑兵射杀在牢笼之外? 想到这儿,关羽的眼睛中直冒光。 连弩用来进攻。 战车用来机动。 牢笼可以保护弩手的同时,横起来,就是一座墙体!! ——连弩车! 不,这应该叫做——铁甲连弩车! 关羽越琢磨,越是觉得有点意思。 说起来也奇怪。 如何在枯水期对抗曹营骑兵?这是关羽苦思冥想许久都未能解决的问题。 可谁能想到,无心插柳…就这么一下子,似乎…似乎就迎刃而解了。 而追本溯源,这一切的源头竟在这个他示为“逆子”的儿子身上! 嘶… 关羽下意识的发出一道说不上是惊讶,还是觉得这事儿离谱的声音。 他那丹凤眼再度开阖,直勾勾的盯着演武台上的关麟。 想不到,一场考武,竟还有意外收获! 等等… 关羽猛然想到了什么。 他心头下意识的嘀咕: ——“难道,这就是云旗所谓的‘学武救不了大汉’?” … … 第二十五章 天晴了,雨停了! 随着强弩发出的“嗖嗖”声响。 最后一只狼的腰部被弩矢射中,瘫软的爬到在地上。 似乎是预感到了最后的归属。 狼张开嘴,“嗷呜…嗷呜”的发出悲鸣,可怜兮兮的望着笼中的三人。 或许,这也是它第一次感受到,原来笼子的作用,不仅可以关它们,更可以用来保护它们! 随着时间的推移,校场中围观的兵士也从原本的好奇、惊讶到最后的意兴阑珊。 毕竟,一场单方面的屠戮,无论是谁…看的久了也会觉得无趣。 倒是笼子内,关麟侃侃而谈。 关银屏一边听,一边细细的观察每一只狼。 周仓师傅提到过,狼是狡猾的动物,关银屏担心它们诈死。 而关索则忙不迭的抛出疑问。 ——“四哥,依你之言,那东吴国主孙权也是这样射虎的么?若是如此,那岂不是与英武完全不搭?有此牢笼在,便是五岁小儿,给他把弩矢也能把老虎给射杀了!” 不怪关索这么问。 北宋文豪苏轼的词中还有这么一句——亲射虎,看孙郎! 仿佛孙权十分勇武一般。 可实际上嘛… 关麟笑着道:“孙权的父兄是孙坚、孙策,孙家一门勇武,骨子里埋藏着热血与激昂。故而他从小就喜欢狩猎,起初时经常骑马射虎。” “可有一次遇到老虎时,老虎向前扑上马鞍,吓坏了孙权,虽最终在侍卫的帮助下也抓住了那老虎,但江东重臣张昭便开始劝他。” “为人君者,应该能驾御英雄,驱使群贤,岂能驰逐于原野,骁勇于猛兽?一旦有个好歹,不怕被天下耻笑?” 讲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继续道:“张昭话是这么说,可言外之意是告诫孙权,提醒他是不是忘了他的长兄孙策是怎么死的?就跟咱爹一样,单单勇武有个屁用?从那以后,孙权射虎就不敢骑马冒险,而是制作‘射虎车’,把自己关在笼子里,无伤射虎!当然,张昭还是一个劲儿的劝,只是孙权就不再听咯!” 关麟的话脱口… 关银屏转过头,面露不信之色,“真的假的?” “三姐可以自己去打听下!”关麟笑着道:“这位江东国主,骨子里总是藏着一颗征战沙场的心,一颗想要证明他也能想父兄那样驰骋疆场的心,只可惜…” “可惜什么?”关银屏接着问。 “不说了,我说出来你也不信…”关麟的话戛然而止了。 这可吊起了关银屏的胃口,她嘴巴一撇,瞪了关麟一眼,“话要么就不要说,说就说完…” 呃… 关麟苦笑,一摊手,索性道:“天晴了,雨停了,总有人会觉得他又行了!” 这话俨然话中有话,关银屏却愈发的觉得四弟是故弄玄虚… 她正想接着问。 关羽的声音传出:——“考武结束,关某四子一女,算是都过关了。” 关麟这才注意到,最后那一匹中箭的狼已经阖上了眼睛,再无生机。 这考武,总算是结束了! “四哥,咱们出去吧?”关索道。 关麟正要打开铁门,关银屏抢先一步,“我来…” 俨然,她还是不放心,担心有狼诈死。 果然,在打开牢笼的一瞬间,一匹倒在地上的恶狼猛地朝三人扑来。 这恶狼血盆大口张开,像是要为同伴报仇一般! 只不过… 等待它的是一把青龙刀,关银屏手起刀落…刀锋已经从这狼的腹部穿透。 在警觉与第六感上,女人有着天生的灵敏与嗅觉。 而从挥刀,到劈砍,到收刀,关银屏一气呵成…余光不忘去瞟向台上的父亲。 此刻的关羽也望着她,还不忘捋着长髯。 不过,很快他的手指从长髯中抽出,手掌扬起,大声道:“即日起,关家军中,关平为牙门将,统领一营兵马,关兴、关银屏、关索为屯长,各统御一百兵马!此帅令即刻传示三军!” “喏…”周仓答应一声,就安排人去通传。 这… 关羽的话,引得一干关家儿女齐齐抬头。 关平略显惊讶,此前他一直是为父亲打下手。 如今成为牙门将,统御一营兵马,这是父亲对他委以重任,要让他独当一面! 而在关家军中,一营有五个校,共计五千人! 至于关兴、关银屏也面露惊喜之色。 在关家军中,从小卒到伍长、什长、到队率、屯长、军侯、校尉、牙门将,每一级的提升都有着严格的要求,必须用等量的功勋去换取。 如今,关兴、关银屏、关索直接跳过前三级,从屯长做起,这已经能说明父亲对他们的器重。 当然,还有一层,却不是他三人能想到,那就是荆州太缺乏人才了! 这缺乏的人才中既包括参军,更包括将才! 只不过… 为何名字中没有关麟呢? 高兴之余,关平、关兴、关银屏、关索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关麟。 关麟的眉毛一下子倒竖而起! 凭什么? 这便宜爹?这么欺负人的么? 这是欺负到亲儿子头上了? 他牙齿紧咬,目光凝起,冷冽的眼芒直勾勾的瞪向关羽。 ——怎么着? ——我荆州九牧王,以巧计与三十三匹狼博弈,不伤分毫,计破群狼,难道就不配做个屯长么? 当然… 关麟其实对“屯长”没有兴趣,有兴趣的话,他也不会放弃习武了! 可他感觉他被针对了,大庭广众之下,兄、姐、弟都给官了,却唯独漏掉他… 这便宜爹什么意思? 这爹不厚道啊! 关麟一下子就火冒三丈! 踏! 踏! 铿锵有力的步伐迈出,关麟大踏步就往台上行去。 关索连忙喊道:“四哥,别…” 关麟置若罔闻。 关银屏见势不对,快步拦在他的面前,“四弟,等回去再说…” 摇头! 关麟重重的摇头。“回去?回去就没人说了!” “四弟,你别冲动!”关银屏还在劝。“爹或许…还因为今早的考文而生着你气!” 关麟却甩开了关银屏的胳膊,径直朝关羽所在的高台那边行去。 一边走,一边口中喃喃。 ——“天晴了,雨停了,总有人觉得…他又行了!” 看这架势。 当儿子的是要向爹——兴师问罪! … … 第二十六章 杀傲气,灭气焰 江东,建邺城。 这座扼守在秦淮河与长江交汇口,“因山以为城,因江以为池,地形险固,尤有奇势”的城郡。 遥遥望去,群山之间,气势磅礴,也难怪有“石城虎踞”之称,更难怪当地的百姓均称之为石头城。 这是建安十七年,孙权下令于石头山中修建的城池,乃是东吴第一军事要塞。 此刻的“石头城”内,十万江东子弟集结于此,粮草充沛,艨艟战船与巨大的楼船鳞次栉比,谋臣如云,武将如雨,所有人都静候着他们“主公”的号令。 是——西进荆南。 亦或者是——北上合肥。 是敲碎西线战场的窗子? 还是打通北伐的门户? 注定,这是一次“江东孙氏”能否破局,最至关重要的决策! 东吴的国主孙权今年三十有三,紫髯碧眼,威仪棣棣,他正在征询大臣张昭关于“奇袭荆南”消息泄露一事。 孙权问:“近半年来,关羽率军进击襄樊,长沙、桂阳、零陵、江夏四郡,他从未过多关注,可此番,他却提前致信诸郡,要其加强防备,密切关注我江东动向,更是派出王甫、赵累率军南下驰援荆南。” “除此之外,三郡超过半数的兵马常年在外向江陵运输物质,可这一次,这些兵马竟迅速的回援,种种迹象古怪至极,若非他江陵城内有高人?那必定是我江东计划泄露,否则,岂会如此古怪。” 张昭躬身:“禀主公,子瑜(诸葛瑾)传回的消息均得到了其它细作的验证,如今的江陵城,便是一妇孺老叟都知晓,荆南即将被江东奇袭…至于这消息的源头,子瑜说是由乞丐散播,可如此重大的消息,乞丐从何知晓?多半是我江东内部消息泄露。” 孙权诧异,“会是谁呢?” 张昭眯着眼,细细的思虑过后,方才提醒道,“此事从始至终一直是秘密部署,更兼之北伐合肥的掩护,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可谓是万无一失,而知道此事者无外乎五人!” 提醒道这份儿上。 孙权掰开手指头去数,“孤算一人,张长史算一人,除此之外还有大都督鲁子敬(鲁肃),奇袭荆南的先锋将军吕子明(吕蒙),出使在外的诸葛子瑜(诸葛瑾)!” 张昭笑道:“主公觉得会是谁呢?” “张长史不妨先说说。”孙权反问。 张昭轻捋胡须,“自从周公瑾大都督病逝后,鲁子敬接替为都督,从此之后便极力推动孙刘联盟抗曹一事,这几年,孙刘联盟间诸多琐事也是子敬在斡旋,甚至,当年借荆州的也是子敬,如今…会不会…” 张昭没有把话讲完,可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鲁肃会不会为了延续“孙刘联盟”的稳定,而故意将消息泄露至江陵,以此避免双方的战火! 这是最合理的推断。 只是,听过张昭的话,孙权那碧眼骤然冷凝,冷然的目光下,是笃定的语气。 ——“绝不会是子敬!” 这… 孙权的坚决让张昭都有些惊讶。 孙权的话还在继续,“当年赤壁之战,孙刘联盟大胜曹操,便是子敬一手操持。” “赤壁大捷之后,子敬归来,孤聚集众将,大张旗鼓地迎接他。孤那时对他说,‘我扶鞍下马迎接你,足以表彰你的功劳吧?’子敬的回答是‘未能够’,这话一出,满座愕然,孤也吓了一跳!” “而子敬却从容的举鞭说他希望孤的威德遍及四海、总括九州,完成帝王大业,再用软轮小车召见他,这才算他功勋最大的表彰。” 讲到这儿。 孙权眼眸眯起,语气肯定,“我与子敬名为主仆,实为挚友,他知孤志,孤识他心,奇袭荆南一事,子敬绝不会负我,张长史这种话此后千万慎言!” 此言一出… 张昭低头拱手:“臣失言!” 不过,经过这么一提醒,孙权想到了另外一人,如果排除掉现有的五人。 那… “倒是还有一人,那一日,他有事禀报守在门外,或许是他…听到了什么?” “谁?”张昭急问。 孙权却是不再发出一言。 过了片刻,待得张昭退出后,孙权才悄声对侍立的宦官道:“传陆逊!” … … ——关麟生气了! ——后果很严重! 从他迈步的响动声,高台上的关羽、马良等人就能够感受到。 方才关羽的任命彻底惹到这位四公子了。 马良小声提醒关羽:“关公方才之任命,就显得有些厚此薄彼了,云旗公子一己之力诛三十余狼,这等智慧、机敏,纵是封个军司马也足以胜任,况且,如今关公手下也缺人才啊!关公何故…” 不等马良把话讲完… 关羽扬手示意马良不必多言,他眯着眼,轻声道:“此子胆大妄为,口无遮拦,如今尚且嚣张至极,倘若因为这‘考武’又封个一官半职,那尾巴岂不是要翘到天上去了!” 这… 马良无言以对。 他能理解,“傲气”对关麟而言,是个并不讨喜的性格。 因为在江陵城,不可能有人比关公更傲气、更傲然。 特别是关公的儿子,关公绝不会允许一个儿子将尾巴翘到天上。 只是… 关公怕是要彻底惹到这位小关公子了。 当然,关羽有着他自己的算盘。 今日,关麟展现出了“聪敏”的一面,如今荆州又缺乏人才,关羽定是要启用关麟的。 但启用之前,却要先“杀杀”他的锐气,让他知道天外有天,让他好好的收起自己的尾巴。 这对他的成长有好处! 只不过… 关羽怕是要失算了。 人言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关麟一怒可就不一样了,从一开始起,他就铁了心要做“逆子”,要“杀”便宜老爹关羽的傲气,“灭”老爹关羽的气焰… 正是因此,他这一怒,更是非同凡响。 只是…这不赶巧了! 父子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父子两人都要杀对方的傲气。 看到关麟登上了高台,关羽眼眸凝起,淡淡的道:“这不是荆州九牧王么?一己之力诛灭群狼,不错,不错!对得起你这‘九牧王’的名号!” 他的话脱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关麟。 关麟眼眸凝起,却并不行礼… 关平连忙去拉他,想先把他带下去再说。 哪曾想,关麟直接甩开了关平的胳膊,随后语出惊人: ——“孩儿请父亲下‘罪己书’!” … … 第二十七章 罪己书 “罪己”一词出自于《左传·庄公十一年》:“禹汤罪己,其兴也悖焉。” 意思再明白不过,那便是反省自己的罪过。 在汉代,汉武帝在征和四年(公元前89年)也下过一道“罪己诏”,那是因为,汉武帝自责于晚年时的穷兵黩武与巫蛊之案。 在这份罪己诏中,汉武帝历数了他的种种不足,有多处描述,展示了极其赤城的悔悟之意。 只不过… 汉武帝能发布“罪己诏”,不代表关羽能接受“罪己书”。 更何况,关羽从不认为他有错。 纵然真的有错,可自他之下,也绝不会有人敢点明这处错误,触及他的虎须。 正因为如此… 在听到关麟的话后。 有那么一瞬间,关羽的瞳孔骤然瞪大,就连胡须都微微颤粟了起来,乃至于都有些头晕目眩。 他抚着额头,心头恨恨的道——“这逆子?在胡说些什么? ——“孩儿请父亲下‘罪己书’!” 关麟的声音再度传出… 字句铿锵! 马良、周仓、关平、关兴…还有追上来的关银屏、关索等人。 他们还在因为上一次关麟的“语出惊人”而惊诧不已,这下…又一道剧烈的震惊犹如雷鸣般的袭来! 关麟(四公子)疯了么? 他竟敢这样对关公说话? 一时间,所有人都怔住了。 整个校场所有的甲士也怔住了。 在以“孝”治天下的大汉,哪怕是父亲有罪,子女包庇父亲也被视为人伦,非但不会安以罪名,反倒是会在坊间予以极大美名。 这便是大汉的“孝”道,儒家推崇的“孝”道! 而为人子者,无论是何种目的,众目睽睽之下,竟让父亲下“罪己书”。 无论是何罪…无论是否有罪,关麟头顶着的这“逆子”、“不孝”的头衔怕是要做实了,彻彻底底的镶嵌上去了。 “四弟…你胡说什么?”关平第一时间张口。 关兴也脱口骂道:“关麟你今日犯个什么浑?父亲怎会有罪?那是咱们的父亲,是你爹!” 关麟不卑不亢,他目光直视父亲关羽那凛然杀气的精芒,泰然自若道:“秦之所以能一扫六合,源头在于商鞅变法,商鞅变法中又提及‘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怎么?王子能定罪,父亲就不能下一封罪己书?承认自己的错误!” “你…”关兴张开嘴巴,可除了一个“你”字,再发不出任何一言。 “四弟…这是汉,不是秦!”关平则张口驳斥。 关麟迎上关平的话:“汉为何没落至此,为何天下十三州,曹操一人雄踞九州,你们心中难道没点数么?乱世不可一味的讲究孝道,该用重典!该以法制!” 这… 这下,关平也哑口了,他发现…他辩不过这个弟弟。 胡搅蛮缠! 关麟这都是从哪学的? 倒是马良饶有兴致的目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如果在昨日,马良或许会把关麟当成一个“口出狂言”之辈。 可今日不同,因为“文”、“武”两场考验,马良能感觉出来,关麟不是个没脑子的。 他如此说、如此做的目的…很有可能只是为了还击关公! 这是父子间的一轮“对抗”! 当然…这或许,还会是儒家的孝与法家“反对礼制”的一次剧烈的冲突与碰撞。 当然… 马良笃定,既关麟敢言及这个,那他一定是有所倚仗,且关公定有什么把柄握在他的手里。 “呼…” 马良轻呼口气。 这一番由关公引发的父子对抗,从一开始起就有意思了! … 反观关羽。 此时此刻的关羽,尽管表情如旧,可短短的时间内,他的心头经历了震怒、震撼、愤怒、不可思议,乃至于到如今的平静。 他在克制,他始终在克制! 他意识到… 这是关麟的一次“疾风骤雨”般的反击。 呵呵… 关羽心中浅笑,骄傲的他,在面对任何挑战时,都不会逃避,而会选择迎难而上! 只刹那的功夫,关羽身上那高傲的气场再度弥漫,他要用这股气场告诉关麟,跟父亲“斗”,你还差得远呢! 在这江陵城,你“傲”不起来! “父亲…”关银屏与关索异口同声,均是想为关麟求情。 关羽伸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他的丹凤眼开阖,缓缓的望向关麟,用平淡的语气道:“不知云旗口中,为父何罪之有?” “难不成,为父作为关家军的统领,镇守荆州,任免谁做将军,谁做屯长,谁不做屯长?也需要下罪己书自醒不成?” 这… 俨然,关羽已经把关麟最有可能追求的“公平”这条路给彻底堵上。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可字句间饱含着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语态,这种骄傲是与生俱来的,这种威慑是不容置疑的。 “父亲大人…”关麟拱手,“孩儿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关麟伸开手指向那演武台上,“是狼!” 狼?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整个校场议论纷纷… 更多的人觉得,四公子今日真的有些魔怔了,即便他以“聪慧”战胜了群狼,算是“荆州九牧王”的风头一战成名可…可却不该挑衅关公的威严与骄傲! 这是…这是关公,乃至于整个关家军的逆鳞所在! “哈哈哈…” 就在这时,关羽笑了,“原来,云旗是怪为父‘以狼考武’的方式过于残忍,可你要知道,在战场上曹军远比这些狼更残忍十倍,百倍!今日考武,你至多被狼啃咬,还能留下一条小命,可若在战场上,一着不慎,命就没了!什么都没了!” 关羽几乎是一字一顿… 声调越来越高!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压制着的震怒。 或许,若不是关麟“考武”时的杰出表现,关公真的一拳就要挥上去了。 “孩儿说的也不是这个!”关麟挺直了腰板,“孩儿说的是‘生态’,是‘自然’!” 啥? 生态? 自然? 关麟的话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绪,就连关羽也懵了。 啥叫生态? 啥叫自然?难道是道家中讲究的——道法自然?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父亲可知,就在百年前,荆州南郡境内时常有猛兽袭扰,南郡太守为了彻底根治‘虎狼’之暴,发布了一纸公文‘悬赏捕猎’!于是百姓们纷纷走进山林,与虎狼等猛兽搏斗,可几年下来,收效甚微,甚至‘虎狼之暴’不仅没有根除,反倒是愈演愈烈,百姓苦不堪言!” 听到这儿,关羽抬眸… 心头嘀咕着。 ——『这逆子,究竟要说什么?』 反观马良,他用手一敲脑门,登时想到了什么。 他是本地人,听关麟说到这儿,已经意识到关麟的计划。 这小子… 竟能想到用这一条去反驳关公? 马良眯着眼,心头喃喃。 ——『如果是这一条,那就无关乎孝与不孝了,这小子已经…已经占尽先机』 ——『这一次…他是已经稳操胜券了!』 … … 第二十八章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江陵城郊,军营校场上,超过三千甲士都望向高台。 哪怕是已经发生。 可似乎,所有关家军的子弟还是无法相信。 此刻时刻,关公的第四子关麟正在挑衅着关公的威严,他仿佛他铁了心要与关公斗上一斗,决个雌雄。 ——此子好勇!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语气高昂。 “父亲可知晓,为何在百年前‘悬赏捕猎’无法根除荆州的‘虎狼之暴?甚至,越来越多的虎狼涌入城郡,使得百姓苦不堪言?” “有话便说完!” 这五个字,像是从关羽那紧绷的嘴唇中翘出来的一般。 关羽不知道关麟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但,前车之鉴,今日发生的总总事,让他不敢丝毫小觑这个儿子。 甚至,莫名的…一种久违的“棋逢对手”的感觉悄悄升腾,这一度点燃了关羽的内心,让他心头的“好胜”愈演愈烈。 “那孩儿再问父亲…”关麟继续道:“那时接任南郡太守的乃是法雄,此人一上任便废除了前太守的‘悬赏捕猎’,反倒是颁布了一条‘禁狩令’。” “恰恰就在这一则政令下,人们毁掉陷阱,不再到山林捕猎,虎狼可以在山林中自由自在的生活,于是,它们再不踏入人类的城郡,百年前的荆州,那为祸日久的‘虎狼之暴’,竟因为一纸‘禁狩令’彻底根除,父亲可知?这又是因为什么?” ——『果然是这个!』 关麟的话脱口,马良长长的呼出口气。 他已经能够确认,关麟找到了一条既“合时宜”又“稳操胜券”的武器! 马良心头喃喃:“关公…怕是要输了!” 这一刻,马良再望向关麟的眼神又变了,其中的目光中多出了几许佩服。 ——『关麟,关云旗…竟是机敏到如此地步么?』 “呵呵…” 此刻关羽发出一声冷笑,“虎狼之暴也好,悬赏捕猎也罢,还有禁狩令,这些均是荆州百年前的旧事?与为父下‘罪己书’何干?” “干系可太大了!”关麟继续道:“为何‘悬赏捕猎’无法根除‘虎狼之暴?为何‘禁狩令’却能让人与虎狼和平共处于荆州?说到底,便是因为生态,因为自然!” “虎狼之在山林,犹人之居于城郡,或许,曾有个别的虎狼偶尔走出山林,闯入人类居住之所,但那毕竟是特殊情况,不是常态!” “可,当人们纷纷闯入山林捕猎,当虎狼的家园到处布满猎人的陷阱,受到惊吓的虎狼自然只能走出山林,被迫去袭击人类,闯入人类的城郡也就成了常态,如此这般,整个荆州自然会陷入‘虎狼伤人、人猎虎狼’的恶性循环之中!父亲还觉得,关家军以狼考武,没有错么?” 这… 关麟把话说到这一步。 关羽总算明白,他此番“大逆不道”的底气在哪? 原来是…是这个。 下意识的,关羽凝眉,长长的胡须微微的颤粟了一下,这种感觉,像是大敌当前,己方却因为懈怠而疲于应付时的慌乱与紧张。 反观关麟,他愈发的强势,语气铿锵。 “老子《道德经》中有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庄子《齐物论》中也有载‘天地与我共生,万物与我唯一’,《荀子·天论》中提及‘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淮南子》中更是有‘不竭泽而渔,不焚林而猎’的劝导!” “可父亲呢?因为考教孩儿,却命部下入山林擒狼,荆州的军营又多设在山林树荫之地,父亲此种做法,岂不是步百年前荆州南郡‘虎狼之暴’之后尘!” “父亲如此侵占虎狼的家园,如此猎杀虎狼,又岂不是与百年前荆州之‘悬赏捕猎’异曲同工,若然父亲还不幡然醒悟,痛心疾首…那很快,这些虎狼就会闯入城郡,会袭扰荆州百姓,会让荆州陷入一片混乱与挣扎之中,会让民心离散!” 关麟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 而一句句话传入关羽的耳畔。 他只觉得像是惊雷阵阵齐刷刷的劈落在他的头顶。 ——『此子…竟…』 终究关羽是个磊落的人,他不会以打断关麟说话的方式去阻止他的“口无遮拦”! 恰恰这给予了关麟最大的方便。 关麟的话愈发的冷酷。 他话锋一转。 “父亲哪,你看看伯父与诸葛军师好不容易闯下的这份基业。” “在徐州时,伯父以区区千人不顾生死、不计成败的阻拦曹操的进攻,防止徐州血流成河,最终曹操的屠城止于‘彭城’,伯父挽救回了多少徐州的父老乡亲;” “荆州新野时,曹军大举来犯,伯父心中挂念百姓,不惜携民渡江,日行不足三十里,险象环生,几次差点就死于非命!而伯父如此做?不正是因为他对百姓的仁德么?” “为何伯父屡战屡败?兵马不知溃败多少次,可每一次,伯父总是能集结起新的兵马,屡败屡战,这不也是因为伯父的仁德与民心么?可…父亲,你呢?” 关麟的声音压低,语气却加重。 “考武也罢,将军营驻扎在山林也罢,这些…都侵占着荆州野兽的生存空间,父亲这是逼野兽去城郡内侵扰百姓、逼它们去袭击人类啊,父亲这是在瓦解伯父的仁义,父亲这是在瓦解着伯父与诸葛军师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人心!” 呼… 讲到这儿,关麟重重的呼出口气,接下来的话更加的语重心长、情真意切。 “孩儿不知父亲是有心,还是无意,但错了…总归是错了!” “王子犯虽法与庶民同罪,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怎么…父亲错了?就不能当着百姓,当着三军将士的面,认个错么?就不能发一封罪己书,告诉百姓们,无论伯父是不是在荆州,伯父的仁义永恒不变!伯父与诸葛军师心中的‘汉’是百姓的‘汉’,是民心的‘汉’!;” “便是为了这份‘汉’,为了伯父的仁义,为了伯父与父亲‘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的期翼,孩儿就是担着‘不孝’之名,今日也要在这里恳求父亲…” ——“请父亲下罪己书!向荆州父老,承认自己的错误!” 好一大段话! 关麟几乎是憋着气,一口气吟出这么一大堆。 而随着这一番话的落幕。 整个军营校场—— 一片哗然! … … 第二十九章 惟贤惟德,能服于人 方才还是艳阳天,突然间,空中多了几片乌云,这是下雨的预兆。 江陵城,关府内,关羽的正室夫人胡金定正在屋中,她轻轻咬断一个线头,将为关麟做好的儒袍展放在床上,满怀温柔的抚摸展平。 廊外忽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胡金定抬头,却见廖九公惊慌地跑来,“胡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胡金定惊讶,忙提起一盏茶递给廖九公,“怎么了?廖先生?” “咕咚”一声,廖九公猛灌了一口茶,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尽可能的压制着那慌了神儿的心情道:“四公子出事儿了,他…他在军营校场公然…公然忤逆关公,还要让关公下‘罪己书’!” 此言一出… “啪嗒”一声,胡金定手一软,茶盏摔落在地上,伴随着“锵啷啷啷”的声响,茶水洒了一地。 “你说的…可是麟儿?” 哪怕是听得清清楚楚,可胡金定还是不敢相信。 作为儿子,忤逆父亲已经是大逆不道,怎么还…还有“罪己书”? 那可是…他的夫君关羽啊; 那可是…从河东解良“关长生”起,就把“傲”字镶嵌在心头最深处的,素来把“脸面”看的比生命都中的关云长啊! 麟儿…他疯了么? … … ——丹凤眼开阖! ——虎目圆瞪。 此刻的关羽已经站起身来,尽管关麟一番言之凿凿、情真意切的话语…让无数军士动容。 可关羽,还是那个关羽。 高傲挺拔的身姿从未低下过一刻。 那伫立的身形,那圆瞪的双目,这些…无一不在诠释着他的心境。 震怒! 这已经是震怒前的预兆。 “父亲大人,云旗他…” 不等关平张口。 “你闭嘴!”关羽冰冷的一句话,直接封住了关平所有后续的求情。 踏! 踏! 沉重又响亮的步伐,关羽一步一步的迈向关麟。 这一刻,所有人都为关麟捏了一把汗。 诚然… 关麟的话义愤填膺,关麟的话言真意切,关麟的道理让人信服,可这些,在关公那如“傲然挺拔”的气场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不少人下意识的觉得,关麟要遭殃了! 唯独马良,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与众人的紧张截然不同,他的面颊上多出的是自信,是笃定… 他知道关麟不会有事! 因为关公虽傲,却并非不讲道理之人… 最重要的是,关麟方才的话,以“仁德”为据,以“民心”为基,站在的是刘皇叔的高度,关羽再傲,却绝不会在兄长的“仁德”面前造次。 只不过… 究是才智如马良,也拿不准,这罪己书?关公会不会下! 倒是如今看架势,关公可没打算认输。 “云旗!” 终于,当关羽行至关麟面前时,他张口了。 那伫立的身姿,关麟在他面前,就好像是老鼠在大象的面前一般。 “方才那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关羽的话一字一顿,犹如质问一个犯人。 这… 其实,关麟后背都在流汗,可他既已决定要做这“逆子”,既已决定要改变“关家一门”的命运,这种时候,他就必须迎难而上。 关麟不卑不亢,他直视关羽的目光,“无需人教,这些是孩儿自己想到的。孩儿时常听人提起伯父的言语…伯父说‘单丝难成线,独木难成林’。” “伯父之见,岂不是‘百姓如水,水承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孩儿明悟此言,觉悟此理,故而心中默念,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无论何时,无论有心还是无意,孩儿以为都该把百姓放在首位,只有‘惟贤惟德,方才能服于人’!” 这… 关羽都不知道,他的兄长刘备何时讲述过这么多深刻的话,这么多深刻的道理! 什么“单丝难成线,独木难成林” 什么“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还有“惟贤惟德,能服于人!” 这么多年来,他与兄长坐则同席,寝则同床,他怎么没有听过。 可偏偏,这些话,无论是语气还是语意,又极像大哥刘备话语的风格。 关羽眯着眼… ——『难不成,这小子的忤逆,真是从大哥的话语间悟到的?』 原本的震怒,因为关麟的话,登时消减了分毫。 可大庭广众,关家军与众文武面前,毫不给父亲留情面,让父亲下“罪己书”… ——这逆子! 关羽心头重重的呼出口气。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当这逆子将“大哥刘备”,将“仁德、民心”搬出时,他关羽已经落了下风,且这下风是不可逆转的。 ——『这逆子好诡辩,好一张伶牙俐齿,可惜…』 顿时,关羽有些哭笑不得。 他浑圆瞪大的眼瞳渐渐的收敛,到最后,他伸出手重重的将手掌拍在关麟的肩膀上。 这一掌很轻,关羽只用了一分力。 可关麟却感觉到一股磅礴的劲力从上而下贯穿而来,他甚至听到了“啪嚓”声,他感觉他的肩骨就像他的心一样…要碎了! 猝然不备啊! 闷哼一声,关麟咬着牙,却依旧觉得气血翻涌,喉头甜腻。 看到了关麟脸色极差。 关羽关心的道:“吾儿方才不是还伶牙俐齿?一字一句间尽是大道理么?怎么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 呃… 关麟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老爹关羽这是…不讲武德呀! “孩儿…无…无事!” 关麟硬着头皮道。 “那就好!”关羽笑了笑,他松开手,却对关麟提及的“罪己书”绝口不提。 他转过身招呼周仓。 ——“散了,各自练兵。” ——“若有人在军中传出风言风语,蛊惑军心,格杀勿论!” “喏…” 随着周仓的一声应答。 关羽径直走向台阶。 就在即将下台阶之际,他却仿似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脑袋也转了回去,目光望向正捂着胳膊,“嗷嗷”低吟着,一副痛苦模样的关麟。 “云旗,只是嘴皮子的话,为父可不怕!” “为父倒是很期待,你还有什么手段?哈哈,切莫让为父失望!” 言外之意… 这“罪己书”他关羽不可能下! 况且,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又能如何?有能耐,你提刀砍我呀! “哈哈…哈哈哈哈!” 关羽大笑着,带着嘲讽,带着不屑,带着对关麟方才那番话的置若罔闻,他迈着龙骧虎步走出了这军营校场。 “得得得…” 赤兔马发出一声嘶鸣。 关羽翻身上马,尤自转过头回望向高台之上。 他一捋胡须,心头喃喃。 ——“吾儿云旗,你还嫩着呢!”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彻… 眨眼的功夫,赤兔马已然绝尘而去。 这一幕,马良尽收眼底。 目睹着关公的背影消失在官道的尽头,马良的眼睛转向关麟这边。 此刻,关麟的胳膊已经没有那般疼痛。 可…马良能感受到,关麟眼中不漏声色,却深深藏匿着的是坚毅与果决! 远超常人的坚毅与果决! 有那么一刻,这份眼神所带来的压迫感,在马良看来,竟是比关公还强。 马良心头喃喃:“关公素来不喜士大夫,云旗公子妄图以诡辩之法逼他就范,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不过…” 马良的目光再度凝于关麟的身上。 从他那双拳握紧,牙齿紧咬嘴唇的样子来看。 这小子,怕是没有那么轻易认输。 ——『此番,云旗公子吃了暗亏?他又会如何反击呢?』 … … 第三十章 君臣和睦,兄友弟恭 关麟刚刚从东市回来,他背着竹篓,竹篓中有几个白萝卜。 这些白萝卜各个饱满,是关麟从市场上精挑细选出来的。 关麟是一路小跑,关索则追在他的身后,满脸担心之色,生怕四哥想不开一般。 “四哥,我觉得在校场上你说的有道理,可咱爹是谁啊?他素来看不起士大夫,是不会因为道理就认输的。” 说话的功夫,关麟已经步入了他的房间。 关索也跟了进去。 不知从哪,关麟抽出了一个小木箱,然后将小木箱中的“铜刀”、“磨刀石”、“尺刀”纷纷取出。 这是刀笔吏的工具,关索也很诧异,四哥拿出这些干嘛。 当然,这在关索看来,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得想办法缓和四哥与父亲的矛盾。 “四哥,你干嘛非要跟咱爹过不去啊!就算他下了一封罪己书,那又能如何?四哥能获得什么好处不成?” 关索依旧在苦口婆心的劝。 关麟抬头看了他一眼,旋即低着头取来一个白萝卜,一切两瓣儿,然后用“铜刀”在上面刻着什么。 口中则轻声道:“跟咱爹作对,好处嘛,自然是有的,只不过…为兄还是希望,五弟不知道的好!” 这话像是话中有话。 关索眉头紧凝,他沉默了片刻,“四哥,难道…你非要压爹一头,才满意么?” “不!”关麟手握“铜刀”的手顿了一下。 关索以为有转机。 关麟的话变得严肃了起来,“可不是压咱爹一头,至少得压他三头!” 讲到这儿,关麟嘴角扬起,一改方才的严肃,打趣道:“压了三头,还有三头!” 这… 尽管后面,都是玩笑的语气,可关索的心情却复杂了起来。 看起来,四哥与父亲是要斗下去了。 沉默… 一时间,此间屋子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唯独能听到那“铜刀”与“萝卜”碰撞、摩擦时清脆的“沙沙”声响。 这小小的“铜刀”在关麟手中龙蛇飞舞一般,整整一个多时辰,关麟才将“铜刀”放下,开始欣赏他的“大作”! 他提起了面前的三个萝卜,仔细的检查着底部。 关索好奇也凑了过来,眼睛直勾勾的往萝卜上瞟去。 可这眼睛不瞎瞟还好,一瞟之下,他浑身一个哆嗦,双腿踉跄,竟是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 他慌忙揉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 可这三个萝卜底步刻出的字眼又如此清晰。 一为——襄阳太守印! 一为——荡寇将军印! 最后一个刻的乃是——关云长印! 越看越是心惊肉跳,越看越是毛骨悚然,乃至于…关索后背冷汗都流出来了… 他太清楚了,四哥用萝卜刻出的三个印绶,完全是父亲的印绶。 这是伪造么? 需知,刘备在收回荆南诸郡后,封拜元勋,以关羽为襄阳太守、荡寇将军,驻江北… 襄阳太守印、荡寇将军印因此而特地制成。 至于关云长印,乃是关羽统筹“关家军”的印绶。 关家军中,凡是颁布的军令、告示、赏罚,均要盖上此“关云长印”方才生效! 如此… 一个硕大的疑问盘桓于关索的脑门。 ——四哥…他伪造父亲的三枚印绶,他又要干嘛? ——他不会要以这种方式还击吧? “四哥…”关索下意识的张口。 “咳咳…”关麟轻咳一声,收起了三个萝卜,他转过身笑着朝关索道:“五弟,我想吃牛肉了!” 在关索惊怖的眼神中,关麟的话还在继续,甚至语气中带着玩味:“你说也巧了,我发现有一头牛,他竟然在吃草,他今天敢吃草,明天就敢吃人,咱们兄弟必须替天行道,为民除害!走着…” 无论关麟怎么说…关索那惊怖的眼神并未消除半分。 他尤自惊恐,尤自惊魂甫定… 只是,他已经被关麟推着走了出去。 他似乎已经没有心情品尝牛肉了! … … 江东,建业城。 孙权单独召见了陆逊,他将“奇袭荆南”计划泄露一事讲述给陆逊听,最后不忘补上一句。 “伯言以为,是谁走漏了风声?” 陆逊眼珠子一定,“看来,主公是怀疑我陆逊了!” 孙权沉吟了一下,不置可否。 奇袭荆南,计划泄露,这是关乎江东疆土能否拓宽,关乎江东的破局,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儿,孙权不可能不慎重对待。 “哈哈…”陆逊笑道:“主公最不该怀疑的就是我!” 唔… 孙权那紫色的胡须微微抖动,碧绿色的眼睛也缓缓张开。 “你接着说。” “主公,虽我陆家曾与伯符将军有些仇怨,可那时伯符将军依附于逆贼袁术,他也是受到此逆贼的蒙蔽,才杀我伯父,使我陆家损伤过半,可这些年,随着江东的稳固,陆、孙两家的仇怨早就烟消云散。” “而我陆逊,作为主公的幕僚,为主公抵御山越,招降山越,携江东各大家族向主公效忠。为表功劳,主公将伯符将军之女定婚于我,虽未完婚,然我陆逊对主公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何况,如今江东之局势,表面平和,背地里暗潮汹涌,无论是陆家,还是吴郡四大家族、会稽四大家族,与江东孙氏根株结盘…是决不会背叛主公!” 听到这儿,孙权眼睛再度眯起,反问道:“你的意思,是八大家族之外,有人会背叛孤?” “周瑜不是已经背叛了主公么?”陆逊眼芒似刀。“从他提出要带兵西征巴蜀起,就已经背叛了!他是要逃离江东,逃离主公的掌控,巴蜀不是传言要出一个皇帝么?主公不也是因为他的‘背叛’,才…” 陆逊的话戛然而止。 可恰恰这番话,让孙权那碧绿色的眼瞳开阖,额头上青筋抖动。 陆逊的话让他回忆起了一段“不愿提及”的往事。 建安八年,这是孙权上位的第三年。 这一年,他的岳父,手握兵权的徐琨死了; 同样,他的舅舅吴景死了; 建安九年,孙权的三弟偏将军孙翊死了; 建安十一年,江东的藩属,国中之国的太史慈死了; 建安十五年就厉害了,解决完赤壁与南郡一系列的遗留问题后,江东死了一票人。 包括征虏将军孙贲; 偏将军周瑜; 荡寇将军程普; 以及…终身监禁的平南将军孙辅。 ——这中间,好一副“君臣和睦,兄友弟恭”的画面! ——又怎么可能有阴谋论呢? … … 第三十一章 明以洞察,哲以保身 东吴的国主孙权精通于制衡之术。 他极善于平衡江东各股复杂的派系。 而他这份独有的制衡。 表面温婉,可背地里不知道染上了多少鲜血! 为了达到绝对的平衡,江东内部的三股派系,孙权始终在削弱、维系与扶持的抉择中。 倒是陆逊最是通透… 赤壁之战后,有人的权利太过强横,所谓——“功高震主!” 以孙策旧部周瑜为首的“淮泗征伐”一派…理所应当要削弱。 以本土氏族“顾、陆、朱、张”为首的江东一派也要扶持与加强,以制衡“淮泗”一派。 至于中间夹着的,则是淮泗派中的分支,以鲁肃、诸葛瑾为首的“淮泗流寓一派”! 所谓三足鼎立! 大的“三国”鼎足而立! 可各国内部,又岂不是夹杂着“小三国”呢? 这些小三国又岂不是鼎足而立,互相制衡? 至于周瑜背叛。 并不是广义上的背叛。 那时候,整个大汉都在传言,益州要出天子、吴懿的妹妹要做皇后。 偏偏那时候周瑜放弃在南郡与曹操的对垒,提出要西进巴蜀。 巴蜀、江东数千里之遥,周瑜带兵进去了,孙权还能控制的住么? 之后嘛… 孙权的眼神明显闪躲了几下,不过很快,他又变回了那个威仪棣棣的东吴国主。 “伯言说笑了,兄长逝世时便嘱咐我,内政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我示公瑾如长兄,长兄于我何来背叛?至于公瑾的死,孤痛心疾首!” 话虽这么说,可很明显孙权望向陆逊的眼神变了,变得亲和了不少。 俨然,他对陆逊恢复了信任,且这份信任外,又多出了一分惊喜。 “伯言先退下吧!” “唯!”陆逊拱手告退。 待得他走远,孙权的儿子孙登从帷幕后走出。 孙权朝他感慨:“除了孤,想不到陆伯言成了最通透的那个!” 孙登目光灼灼,感慨道:“是啊,父亲麾下又多了一个可堪大用的帅才。” 帅才? 听到这个词,孙权眯起眼,“终究这帅才太过年轻!” 孙登则先是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他望向宫殿中高挂的舆图,目光之处正是荆州方向,“关云长神武无双,若说弱点,唯独太过骄傲?若是鲁子敬、吕子明,他还会多少防备一些,可若是陆伯言,那…或许…” “或许如何?” “关云长必定不会将陆逊这么一个年轻将领放在眼里,或许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伯言能为父亲立下奇功!” 听得儿子如此欣赏陆逊。 孙权感慨道:“看来,吾儿很看好陆伯言…” 孙登颔首,“唯今,曹操麾下谋臣如云,刘备麾下有诸葛亮,父亲麾下鲁肃、张昭亦是肱骨之才,可再往后看呢?再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曹操还能用谁?刘备还能用谁?关羽手下又还有什么可堪大用的谋士么?” 孙登的一番话引得孙权的称赞,“吾儿看的远!” 说到这儿,孙权吩咐道:“当务之急,当致信一封于江陵,让子瑜(诸葛瑾)密切关注江陵动向,至于荆南的吕蒙那边,继续按兵不动,此番,他关云长不动,孤也不动!孤等他先出招!” 这… 孙登补上一句,“那合肥?” 孙权语气笃定,“也不动!” … … 江陵城,驿馆内。 诸葛瑾身穿燕居便服,心事重重的写下几个大字: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 初来江陵的儿子诸葛恪在他的身边评价,“葛藤生长覆丛棘,蔹草蔓延在坟地…父亲吟的是《诗经·国风》中‘葛生’一篇,只是,父亲不是不喜欢这等‘兴、比、赋’兼而有之的文章么?” 诸葛瑾笑着摇头,“葛藤里才能长出黄荆,荒凉的坟茔才能长出野葡萄,多好的‘赋、比、兴’,可虎父无犬子,怎么…这关公的儿子就长歪了呢?” 提及这个,诸葛恪就懂了,父亲写下的这一篇“葛生”是与近来江陵城大街小巷,人人茶闲饭余的谈论的话题有关。 已经两天了…关羽第四子关麟关云旗公然对抗关公,于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之下提出要父亲下“罪己书”! 这等消息,在古代不可谓不劲爆。 俨然,已经成为了整个江陵城坊间的谈资,无数吃瓜百姓翘首以盼着事态的发展。 诸葛恪感慨道:“为人子者,纵是聪明机智,却也不能在父亲面前,骄矜自负!可…” 诸葛恪顿了一下,继续道:“可离谱的是这关麟如此不孝,关羽却并未责罚,这点,孩儿看不懂了。” 在江东,诸葛恪被人称作“神童”,聪明机敏。 与顾谭、张休等人常伴孙权的长公子孙登一道学习,算是世子从小到大的伴读了。 许多时候,世子孙登疑惑的问题,还是这位诸葛恪为他指点迷津。 此番在江陵等候父亲,是特地出江东,跟随父亲见见世面。 倒是没曾想,还真的开了眼界。 刚到江陵,就听说关麟与其父关羽在大庭广众、军营校场之中针锋相对,这股子傲劲儿,就连诸葛恪听闻都直觉得不可思议。 至于为何关羽未做责罚…诸葛恪没看懂,诸葛瑾却看懂了几分。 “元逊(诸葛恪)可听闻,这对关家父子是因何事争执?” “似乎是考武?以狼考武!” “不!”诸葛瑾用笔轻轻一点儿子额头,“为父总教授你的‘明以洞察,哲以保身’,你都学到哪里去了?” “看事情不能只看表象,要看其内在,比如…关家父子之争引子在于关麟不识武艺,却能在考武中拔得头筹,关云长神武无双,如此神武之人岂会允许子女不学武艺?” “至于,为何这关云长没有责罚关麟,那是因为他的‘文才’!” “文才?”诸葛恪连忙问道。 诸葛瑾颔首,“能在面对不公之时,迅速的反应,以荆州南郡百年前的虎狼之暴去抨击关羽,去引申出‘禁狩令’与‘罪己书’,此子还是有些能耐的,可终究与他爹一样,为一个‘傲’字所困,所谓骄兵不败,此一对父子早晚要在这上面栽跟头!” 诸葛恪沉吟… 他其实也挺傲的,难道,他也早晚要在傲字上栽跟头? 正值心里嘀咕。 一名仆人进来禀报。“老爷,已经查清楚了,江东奇袭荆南…将这条消息,散播给乞丐的人是…乃关羽的第四子——关麟!” 关…关麟? 这个名字一出,诸葛瑾一怔。 诸葛恪也连忙抬头。 有那么一刻,两人的眼神不约而同的急转,都变得狐疑了起来。 诸葛恪琢磨的是,怎么哪哪哪都有这关麟? 诸葛瑾则是眼珠子一定,他急吟道: ——“不好!” ——“我…我上当了!” … … 第三十二章 虎父岂能生犬子? 上当了。 真的上当了。 那一瞬间,诸葛瑾觉得自己的整颗心突然慌了一下,仿佛有些把持不住。 只余一口荡悠悠的忽明忽灭的气提在胸口,支撑着身体的行动和表情的控制。 他的眉宇越发的凝重。 “父亲?何言上当?” 诸葛恪吃了一惊,连忙问道。 诸葛瑾张开嘴巴,却是一言不发。 整件事情的脉络又一次盘桓于脑海。 先是刘备以极其不光彩的方式谋下巴蜀; 再是曹操进军汉中,张鲁“宁为曹公作奴,不为刘备上客”,整个汉中落入曹操之手。 当此蜀中人人惶恐、人心浮荡之际,诸葛瑾出使蜀中,与诸葛亮定下了“湘水划界”的盟约。 之后,他回到荆州,明着拜访关羽,试图履行此‘湘水划界’的约定。 暗地里,江东以进攻“合肥”为由,将良将兵马迅速集结,计划以雷霆之势突袭荆南三郡,逼迫关羽在这份“时局”下不得不接受“湘水划界”。 然后…江东领得胜之师北击合肥,一鼓作气,将“合肥”这个兵家必争之地纳入江东,如此一来,整个江东的局面就彻底盘活了。 这个计划本是万无一失。 知道这个计划的人包括他诸葛瑾在内,唯独五人。 ——孙权、鲁肃、吕蒙、诸葛瑾、张昭! 这些都是江东绝对的肱骨。 按理说,计划决不会泄露,可…偏偏这计划就泄露了。 还让乞丐在江陵传得满城风雨。 想到这里时,诸葛瑾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些许冷汗,他的面颊更是苦涩无比。 “如果…如果…” 诸葛瑾颤巍巍的开口,“如果奇袭荆南的消息是那关麟泄露给乞丐的…那势必是其父关羽授意!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消息并没有走漏,关羽得到的消息也并不准确。” “所以…这对父子演出一场戏,明面上父子不和,暗地里却授意关麟将消息散播,以此迷惑于我,拖延时间,让为父错以为荆南有埋伏,延缓江东的攻势,实际上,这不过是关羽的试探,荆南…其实并无防备!” 言及此处… 诸葛瑾的拳头骤然握紧,眉毛已经凝成了倒八字,整个面颊上充满了后悔、沮丧之色。“为父就说怎么好端端的这个时候,他关羽要考教孩儿,还考文、考武,原来…症结在此,这才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对关家父子演了一出好戏!为父…为父中了他们的诡计!” 这… 听过父亲的话,诸葛恪沉吟了一下,眼睛一眨,“父亲的意思是,行动的消息并未提前泄露,而是荆州这边探得了我军的进击,为了延缓我军的攻势,故而这关家父子联袂演戏。明面上父子不和,暗地里关羽却授意这个最不争气的儿子散播消息,迷惑父亲,拖延时间以使荆南布防。” “父亲自然不会对关羽这个最不争气的儿子太过留意,故而…才中了诡计,如今,已经过了整整两天,荆南支援已到,必定戒备森严…我军再想去进攻,怕是…” “诶呀…” 不等诸葛恪把话讲完,诸葛瑾痛心疾首,他一甩长袖,无比彷徨的叹出口气。 过了许久,他又无奈的推开窗子,静静的站在月亮之下,凝望着斜挂于半空的弯月,仿佛陷入了巨大的沉痛与哀鸣之中。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葛生蒙棘,蔹蔓于域。” 诸葛瑾闭着眼,无奈叹息:“是我天真了,虎父岂能生出犬子!只可惜,长沙、桂阳、江夏、零陵…这到手的鸭子…飞了,飞了!” 看着父亲痛苦的模样,诸葛恪仰着头,脸色也不好看。 他抿了抿唇,劝道:“这不怪父亲,谁能料到…一贯光明磊落的关羽,这次竟会使诈!” “这才是最可怕的!”诸葛瑾语气沉重,“关羽本就神武无双,战场之上没有对手,如今他又习得此阴谋算计,荆州…难了!难了!” 这话越说越是悲凉。 越说,越是痛心疾首。 仿佛,他诸葛瑾,不,准确的说,不是诸葛瑾,而是整个江东心头憋着的那一团火焰,一下子就熄了一半! “来人…” 突然,诸葛瑾张口吩咐道:“从现在起,派人盯梢在关府门外,密切关注关麟的一举一动,他与什么乞丐交谈?给了些什么物件,第一时间报送于我!” 这… 诸葛恪眼珠子一转,“父亲大人,孩儿觉得…关羽之所以选此子,是因为此子‘最不争气’,似乎没有跟踪的必要吧?” 听到这儿,罕见的,诸葛瑾面颊变得严肃,他反问儿子。 ——“这是江陵城,除了此子外?为父还能盯谁?” … … 荷莲片片,鱼群鱗鱗。 湖光浩淼,景色宜人。 江陵城郊的一处湖泊,岸边有一处石亭。 这是关麟与一干乞丐们约定的地点。 此刻,尚未正午,天色极好,七、八名乞丐早就守在这里,一双双眼瞳盯着官道的尽头,望眼欲穿。 关麟则亲自驾着马车徐徐驶来,马车是关索“赠”给他的那辆。 再往前追溯是鲍家庄鲍三小姐赠给关索的。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刻马车内堆积了一些面饼、床褥,除此之外,还要一个神秘的箱子。 待得马车停在石亭前,一干乞丐急冲冲的凑了上去。 与前几日不同的是,这几个乞丐都换上了新的衣裳,一个个喜形于色。 连连称呼着:“公子。” “咳咳…” 关麟轻咳一声让他们打开了马车,把东西都搬下来。 足足四十几人份儿的面饼,足足十几床被褥… 这些乞丐眼睛里都直冒光。 “公子,这次又有啥吩咐?” 其中一个乞丐头目模样的连忙问道… 眼前的这位“小爷”虽然慷慨,但规矩他们懂,他们只要做事,这“小爷”就会奖赏他们“面饼”、“口粮”、“布绢”… 这些…或许对于寻常人不算什么。 可在乱世,不夸张的说,这些就是乞丐、流民的命。 “咳咳…” 关麟又轻咳了一声,旋即走到那“神秘”的木箱子面前,挥手示意一干乞丐靠过来。 乞丐们嫌自己脏,本不想靠这位“小公子”太近。 可…关麟像是丝毫不嫌弃他们,与他们勾肩搭背的凑到了一起。 “又有件大事儿,需要你们做…” 关麟的声音虽低,可目光却再度凝望向了那神秘的木箱子! … … 第三十三章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面饼分完了,事儿也安排好了。 关麟露出一个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浅笑,将手臂再度搭在一干乞丐的肩膀上,微微用力按压了一下。 低声道:“这些被褥、面饼是提前给你们的,这次的事情办好了,明儿个我把剩下来的被褥和面饼送来。” 一干乞丐满是感激的望向关麟。 他们的头儿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些什么,可抬眼的一瞬间与关麟的眼睛对视,登时又闭上了嘴巴。 “怎么?是不放心?我安排的事儿?” “不,不!”乞丐头连连摇头,“俺们是感激公子的大恩,若没有公子,俺们还不知道得饿到什么时候。” 讲到这儿,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的余光望向了那沉甸甸的木箱子。 关麟连忙问道:“是担心那木箱中的告示上,写着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是么?” “也不是…” 这次,是所有乞丐同时摇头,“公子,俺们为你做事儿,能吃上热饼,穿上新衣,这下连被褥都有了,夜里时,在那山神庙再不用受冻。莫说公子面善,不像是做什么坏事儿的模样,就是公子真要让俺们做啥坏事儿,俺们也…也干了,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不会被关公赶出江陵就成!” 这… 倒是把关麟绕糊涂了,他狐疑的望向眼前的一干乞丐,一本正经,“不对,你们一定有事儿!成,既信不过我,那明儿个我就不来了,本公子另请高明!” “公子…”这下,几个乞丐拉住了关麟的衣服,生怕他生气走开。 那乞丐头儿沉吟了片刻,方才解释道:“是公子帮了俺们这么多,俺们却连公子的名字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公子?弟兄们想让俺问公子,俺也不敢哪…” 原来是名字。 可这名字…偏偏就不好办了。 关麟眼珠子转动。 他心里嘀咕着,这被褥、衣服和面饼都是从关府“窃”出来的,总不能说自己是“关家四公子”吧。 看这群乞丐这么敬畏老爹的模样,关麟要把真名说出来,怕是以后就没法忽悠他们了。 索性… “我姓‘洪’,你们索性就称呼我‘洪七公’好了。” ——洪七公? 一干乞丐彼此互视,面露疑窦之色,咋这名字,这么老气呢? 关麟朝他们笑笑。 “记清楚了,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洪,家中排行第七,故而江湖上…啊不,是江陵城的百姓们看得起我,称我一声‘七公’,就和那什么‘廖九公’、‘关公’一个样儿,也就仅仅只比‘荆州九牧王’弱那么一丢丢!” 关麟乱七八糟的解释了一长串。 只是…“公”这个字,往往说出口就让人觉得“不好惹”,就很有逼格。 要知道,春秋战国时期“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中,“公”可是位列第一等的。 哪怕到汉代,也是延伸为对尊长的敬称。 当然,乞丐们没读过书,自然不知道这些。 可莫名的,因为“公”这个字,对关麟更敬畏了一分,连忙磕头:“俺们…俺们谢过洪七公!” 呃… 关麟连忙扶起他们。 眼珠子一定,突然想到什么,连忙道:“你们千万记住,咱们做的事儿都是大事儿,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是谁?我长什么样!” 哎呦… 一干乞丐们彼此互视,越发觉得,眼前的这位“洪七公”十足的高深莫测。 … … 关府中的伙夫正背着一捆柴火,哼着小调晃悠悠的走进柴房。 他刚放下柴火,脖子上就架上了一把冷冰冰的刀。 “不许出声!”是关银屏。 伙夫就要吓尿了,哆嗦着转过身,“不,不…不敢…关三小姐高…高抬贵手!” 关银屏沉声道:“你身为关府伙夫,为何要偷府中的面饼?是何人指示?” 啊… 这伙夫懵逼了,他颤颤巍巍的反问,“我…我也正想问哪,一连两天,那蒸好的面饼像是长出翅膀变成蝴蝶飞…飞走了。我…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呀!” 刀在架在脖子上,伙夫的裤子已经彻底湿了。 就在这时,柴房的门开了。 关麟提着食盒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忙按下关银屏的刀。 “三姐,这是咱府中的伙夫,有话好说,别动刀啊!” 关银屏这才放下刀,伙夫腿一软,忙扶着门才站定了。 “唉”的一声,关银屏叹出口气,回望向关麟,“近两日,府中屡屡失窃,先是几十人份的面饼,又是七、八身旧衣裳,今日倒好,早上时下人房的被褥都被偷走了!此事,四弟可知?” “知…知道吧?呃!知道!” 很明显关麟有些心虚…但最后的“知道”二字,还是很坚定。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关银屏猛地横起大刀,“要让我知道,是谁敢在关府偷东西,我非将他劈成两瓣儿不成!” 呃… 此言一出,关麟一个哆嗦,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旋即连忙帮三姐关银屏收起了刀,“三姐,不是弟弟说你,打打杀杀多没意思…女孩子家,学学做女红多好,是不是?” 说着话,关麟将关银屏的刀收入刀鞘,连带着放置于一旁。 寒光闪闪,看着挺瘆人的。 这时,伙夫注意到关麟手中提着一个盛饭的食盒,连忙问道:“四公子?这食盒不是伙房的那个么?怎生四公子拿着?” 啊… 这下,关麟有点尴尬了,他想说——他是来看看今晚蒸饼了没,再“拿”一点儿,可这话…如何说出口呢? 倒是关银屏,她警觉了起来,“尚未到晚饭时辰,四弟这个时辰来干嘛?” “我…” 关麟顿了一下,连忙道:“三姐,我就是饿了,想来吃个饼!” “不对!”女人独有的敏锐与嗅觉提醒着关银屏。“四弟,你方才还说,你知道家中面饼被盗一事!” 此言一出。 伙夫瞪大了眼睛,无比惊诧的望向关麟。 嘶… 倒是关麟,倒吸一口凉气,这亲姐姐有点过于敏锐了吧? “我突然想起,关索那小子又深夜跑去鲍家庄了!” “…三姐,弟先走了…” 冷不丁的一句话吟出…关麟兔子一般的溜出了此间伙房。 反观关银屏,她意识到了,却是“唉”的一声,重重的呼出口气。 那边厢… 距离伙房不远处是关府的书房。 此刻,关羽邀廖九公来此,廖九公捧着一摞厚厚的竹简,这些均是半年来,关麟学文时应付廖九公检查时作的文章与答卷。 关羽随手取过一封,缓缓展开。 可这不展开还好,一展开之下,他只觉得头晕目眩。 这写的都是什么? “——我翻开大汉的历史一查,发现大汉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篇竹简上都写着“君权神授”、“仁义道德”这八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的又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的两个字是:吃人!” 关羽本是微眯的眼睛渐渐的凝起,丹凤眼怒目圆瞪,他朝着这竹简狠狠的道。 “什么狗屁!文章?” 关羽自诩为文化人,他很少爆粗。 可这一次,他实在是…是憋不住了! … … 第三十四章 荆南真的出事了 ——狗屁文章! 这样的字眼,从关羽的口中吟出,廖九公沉默了,他感觉关羽变了,因为四公子关麟变得暴躁了。 他摇了摇头,叹息道:“四公子的文章总是别具一格,许多字眼,像是别有深意,就连老夫也不能悉数洞悉。” 呵… 听到廖九公的话,关羽就“呵呵”了,他冷笑着叹道,“什么别有深意,依关某看就是故弄玄虚,狗屁不通!” 说起来也奇怪,关羽口中说着关麟作的是狗屁文章,可莫名的却有一种吸引力牵扯着关羽继续去看。 看过了,又忍不住去批判。 “九公看看这个…这也能算得上是文章么?” 关羽指着眼前一封关麟近期的新作念道。 “我家府邸门前有两棵树,一颗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哼,这是什么文章?啰嗦至极,都天下文章都按他这么写,那是不是儒生们都要写,江陵城有两个太守,一个是关某,另一个也是关某?此岂不为废话?” 呃… 廖九公顿了一下,他连忙指着文章中的下一句道:“关公念出的这篇,老夫也看过,四公子的文意可不是‘枣树’啊…” “那是什么?”关羽冷冷的问。 “关公看下一句。”廖九公指着念道:“我爹喜欢打枣,人们就守在我家府邸门前摘枣,摘枣的人多了,干净的枣树下就变得脏乱,最终破败不堪,我叹息道,这些摘枣的人吃枣(迟早)是要完哪!” “此为何意?”关羽眼珠子转动,关麟这文章写的绕来绕去,一时间他还没反应过来。 这个… 廖九公沉吟了片刻,犹豫了片刻,方才如实解释道:“四公子像是以‘枣’喻‘关公’,意思是关公的魅力致使越来越多的人士径相投奔,踏破门槛,可这些人因为跟了关公,下场都不太好!” “砰…” 此言一出,关羽一拳猛地砸在桌案上,胸前内一股火气再度升腾。 他怒喝道:“一派胡言。” 其实,他内心中在用山西话咆哮。 ——咋咧,这小子咋咧? 先是半年间装病不学武; 又敢说出‘学武救不了大汉’这样的悖论; 继而有之,用小聪明躲过了“以狼考武”后,公然让父亲下罪己书; 现在好了…这文章里,又隐喻他关羽这颗枣树连同摘枣的人迟早(吃枣)要完! 逆子。 此逆子简直要反了天了! 这一刻的关羽怒目圆瞪,他握紧了拳头,此间的力量足够将一颗红枣碾碎成渣渣。 “关公啊…”廖九公感慨道:“那时老夫看到这文章时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可却又担心,字明心意,是不是四公子提前知道了什么?又或者是…他听到了有人意图加害关公,故而才将此隐喻着写入了这文章里…否则,他这结论从何得来呢?” 不等廖九公把话讲完。 关羽大手一摆,“不会,这小子素来满嘴‘胡言乱语’,仗着些小聪明‘捕风捉影’,考文时,他不是还作了首诗歌,什么‘虎啸龙吟震千里,江东碧眼尤梦惊’,呵呵,可合肥局势,明眼人谁不知道,那张文远的喊杀声岂能震了千里?江东十万兵马围困孤城,又岂会功败垂成?” 关羽的话变得多了起来、密了起来。 他先是还跟关麟较着劲儿。 似乎…他一定要证明且强调出关麟这小子是“信口开河”! 他的话还在继续,“况且,这小子不是还说,江东要突袭荆南么?可这一日都过去了,哪里有半点荆南遇袭的消息?他的话,他的文章看看就好,无须当真!” 巧了… 就在关羽的话音落下之际。 “踏踏踏”的脚步声响起…格外密集且急促。 而院门外,几簇点起的火把由远及近。 这声音,这亮光自然吸引了关羽的注意力,隔着窗子关羽朝外面望去。 却听得马良的声音响彻。 “荆南急报…速速引我去见关公!” 荆南?急报? 因为方才提及“荆南”的缘故,“急报”这两个字在关羽的耳中突然就变得敏感了起来。 不会是… ——荆南真的出事了吧? … … 关羽的夫人胡金定,她徐徐走到窗前,亲自熄灭了烛火打算阖窗入睡。 “娘…” 突然,关银屏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她是刚刚才来的。 “这么晚了?银屏是有事?” 胡金定的面颊上添了一份担忧。 关银屏迟疑了片刻,还是轻轻点头,满是心事的眼睛望向母亲。 “外面凉,进来说…” 胡金定连忙招呼女儿进屋。 一个家庭中,有关羽这样的严父,就必定有胡金定这样的慈母。 仿佛是为了弥补子女们缺失的那份“父亲的关爱”,无论是否亲生,胡金定对几个子女都极为关心与呵护。 若隐若现的烛火下… 母女两人盘坐在床榻的两边,关银屏几次张口,却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吟出。 “让我猜猜…”还是胡金定当先道:“是你四弟的事儿?” 关银屏抬眸,点了点头。 胡金定再说,“听说你今日在查府邸中面饼、衣褥失窃一案…那想来这事儿,你已经查出,是你四弟做的?” 这一次,关银屏的眼睛睁大,她不可置信的望向母亲胡金定。 “唉…”倒是胡金定,她幽幽叹了口气。 关银屏连忙问:“娘事先就知道嘛?” 胡金定颔首。 这下,关银屏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眼瞳中满是不可思议。 胡金定沉吟了片刻,方才轻轻张口。 “你四弟也没做什么坏事儿,他不过是把面饼、旧衣、床褥赠给了江陵城的乞丐。” “那也都是些可怜人…” 讲到这儿,胡金定的眼神闪烁,眼睛里宛若多出了几许珠链,像是泪水凝出前的预兆。 俨然,她想到了曾经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曾几何时,娘寻你爹,不也是一座座城郡乞讨过来的么?若没有这些个好心人,哪里还会有娘?也就没有你们几个了。” “所以…”关银屏还在惊问:“娘…是在悄悄的帮着四弟咯?” 胡金定笑笑,不置可否。 她拉起关银屏的手,“一些事,你知道,我知道就好,莫要让你爹知晓。” “何况近几日你爹正生着你四弟的气呢!做娘的劝不动你爹,也劝不了你四弟,那就做些能做的吧!” 言及此处,胡金定顿了一下,语重心长。 “明日,娘这边也蒸了些面饼,等你四弟取走伙房的那些,你就把这些面饼先送到伙房,还有…” “银屏,这案子你也莫要再查下去了。” … … 第三十五章 是他救了荆南,救了荆州 关府,正堂内。 关羽站在当中,马良立于他的一侧,原长沙太守刘磐则跪在他的面前。 刘磐是刚刚抵达江陵,未做休整,第一时间去官署见了马良。 事关长沙,事关荆南,事关荆州,这事儿太大了。 故而,马良并未听他讲完,就直接带他来见关羽! 要知道,一路上,刘磐风尘仆仆,他是七百里加急从荆南一路疾驰赶至这里的,路上跑死了三匹马,速度比飞鸽还要快。 总算一天一夜,他见到了关公。 此刻的他面如土色,语调急切:“前日,距离长沙百里的水路上发现了江东船舶,足足数百艘,超过两万人,由吕蒙统领…他们…他们…奇袭长沙,他们杀来了…” 刘磐语速太快,又因为紧张与激动,话说到最后嗓子竟是干涸,哑住了。 “水,水…”马良连忙招呼侍从端来茶水。 关羽则迫切的问,“长沙郡还在么?荆南四郡如今的境况如何?” 这一刻的关羽,他慌乱了。 如果说江陵城,是北上的前沿阵地; 是兄长与诸葛军师提及“隆中对”中“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这条终极战略规划能否实现的关键所在。 那么… 长沙,包括荆南四郡就是江陵“粮草”、“辎重”、“军械”补给的重要之所。 特别是长沙郡,一旦长沙有失,江陵就相当于“无根之水”,就相当于堵上了通往交州、江东的连线。 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可,万万没想到… 军师敷衍江东使者,故而定下的“湘水划界”之约,江东碧眼儿无法“巧取”,竟胆敢“豪夺”! 还来的这么突然。 除此之外…关羽的眼中还掠过一丝诧异之色。 随即,他骇然的望向了马良…然后又望向了廖九公手中捧起的关麟的文章与答卷。 这一刻,昨日考文时,关麟有关这道题的答卷顷刻间悉数浮于脑海。 关羽犹记得这小子的第一句是: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然后是: ——“湘水为界,父亲不给,难道孙权就不能抢么?” 关羽甚至记得,在这句下面还有一行篆体小字: ——“三郡,狗都不让,可有答题的这会儿,城早没了。” 那时的关羽还说关麟这‘粗鄙之言’是“轻佻无威仪”,将他比作汉少帝刘辩! 可现在… 荆南的局势,竟和他答卷中提及的一模一样。 ——孙刘联盟共抗曹操。 在这一层同盟关系下,孙权集结十万大军,集结良将数百名,看似进击合肥,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实则派吕蒙去偷袭荆南。 这一招“偷家”够阴险的。 而关麟说孙权会抢,他还真的来抢了! 一语成谶。 一切成真。 关羽的丹凤眼已经瞪得硕大,他从来觉得关麟这个儿子是“胡言乱语”,是“信口雌黄”,是“胆大包天”,甚至觉得这是个逆子,是个不可救药的儿子。 可现在…偏偏这个“逆子”预测的“全对”! 要这么算… 什么“胡言乱语”、什么“轻佻无威仪”、什么“胆大包天”,这样的辞藻,之前有多少,现在关羽的脸就有多疼、多胀,多红! 呼… 关羽长长的吁出口气。 刘磐也已经喝过了茶水,气顺畅了许多,他再度开口如实禀报道。 “多亏了关公慧眼如炬、英明神武…预判到江东鼠辈即将突袭荆南,提前致信于我等,让我等加强防备,更是派遣王甫、赵累两名将军南下驰援。” “正因为如此,荆南四郡提前防护,坚守城池,信心倍增,而本打算袭击荆南的江东船队突然停止前进,停在‘捞刀河’的入口处,沿岸驻扎,定然是关公的预见震慑到了他们…让这群鼠辈不敢妄动!” 这… 这下,关羽的嘴巴也张开,他的手突然颤抖了起来,抖的厉害,他忙将手背到身后。 “咕咚”一下,他深深的咽下一口口水,方才定住了神儿。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有一种十足强烈的感觉… 他感觉刘磐的这番“恭维”的话,简直是在打他的脸。 是,没错。 他的确提前放出飞鸽,让长沙、桂阳、江夏处的驻军密切关注江东动向,小心防范。 是,也没错。 他更是派出了王甫、赵累各率五千关家军,星夜驰援。 可这…这些都是关麟那小子“胡乱填写”的呀! 是马良提及“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才…才… “咕咚”一声,关羽又一次咽了一口口水。 这一刻,他感到莫大的庆幸。 关麟的答卷虽是不幸言中,然…如今的局势却“阴差阳错”的处在了可控范围内,并不至于覆水难收! 心念于此… 关羽背着手在正堂走了几步,终于,他脚步一顿。 “总归,荆南无恙!那么,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退了吕蒙的这支驻军,传令,命廖化领五千关家军驰援长沙,再拨三千兵马进驻夏口,江东的船队不动也就罢了,但凡真敢兵戎相见,关某定要取下那吕蒙的首级,决不姑息!” 说罢,关羽顿了顿,只是经过短暂的“庆幸”,他又变回了那个雷厉风行的关公。 “除此之外,各郡县加派斥候,密切关注曹营、江东动向,若有敌犯,即刻禀报,若无关某将令,谁也不许擅自出城迎敌!” 说到这儿,关羽望向马良。 “季常以为如何?” 马良本也尚沉浸在关麟所带来的惊骇之中,经关羽这么一提醒,连忙抬头。 他顿了一下,微微思虑,旋即重重的点头。 之后,则留下一个字: ——“善!” 除了“善”,还能说啥呀? 如今的情形,江东奇袭荆南的计划告吹,长沙尤在,荆南没有告急,这就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而这种局势下,关公凭着他的威望与统帅足够能稳得住。 当然,心中这么想,马良难免会有一丝后怕。 若是… 若是当初,他没有特别留意四公子关麟的那封答卷; 若是他没有被关麟那‘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八个字给吸引; 若是他没劝关公“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么… 关麟公子这番精准的预判,是不是将如泥牛入海一般,再无音讯,再无波澜! 而没有提前“飞鸽告知”,没有提前派出驰援的兵马,荆南能挡得住江东的奇袭么? 如果是那样… 现在,或许收到的急件就不是这个,而是江夏、桂阳、长沙三军已然“城头变幻大王旗”! 无论怎么算,是关麟… 是他救了荆南,也救了荆州! … … 第三十六章 玉不琢,不成器 这轮新月最后的余光,从关羽书房窗棂间泄露光华。 眼看着就要迎来黎明前的破晓。 今夜注定无眠,关羽独自一人站在窗前,他时而右手捧起《春秋左氏传》看上那么几眼,可很快又放下。 《春秋》虽精彩,但此刻的关羽根本无法定下心来,满脑子想的都是荆南,都是江东水军的奇袭,还有关麟的那封答卷。 横竖睡不着,他左右踱步,将整个“江东偷袭”的事件重新梳理了一遍。 而随着梳理,他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疑惑。 ——时间对不上啊! 偷袭荆南的江东船队既两天前就到“捞刀河’的入口处。 那即便关羽提前飞鸽,甚至部署兵马支援,可时间上还是来不及。 正常来说,兵贵神速,越是这种时候,吕蒙越是完全没有必要停止进军,更没有必要驻军。 他到底在怕什么? 或者说,是江东在忌惮什么? 如果再往深处去想。 既是偷袭,吕蒙理应一鼓作气带着江东船队打到长沙,而长沙的防备岂能一夕间调度、集结。 也就是说,哪怕他关羽提前做出应对、部署,可两日的时间,依旧足够吕蒙攻下长沙。 一旦长沙有失,荆南其余诸郡势必人心惶惶,局面就大为不同了。 可… “吕蒙为何要停止进军呢?”关羽喃喃自问。“他究竟在忌惮什么?” 这已经是他今晚第三次发出同一个疑问。 诚然… 他是惊诧于关麟答卷中提前的预测。 却更惊诧于吕蒙行军过程中诡异的行为。 “关公…”终于,马良匆匆赶回,看到关羽依然沉郁,马良当先道:“已经按照关公的吩咐,部署完毕了,关公且放宽心,江东突袭既已失了先机,那么荆南与江夏固若金汤,势必无虞!” 听到马良的话,关羽总算能宽心的坐下。 “无虞就好,此番倒是多亏了那小子。” 能说出这么一句话。 俨然,在一定程度上,关羽对关麟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天翻覆地的转变。 这点,马良最能感受的到。 接下来的话,马良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下官听闻,谋略将法之中,料敌于先往往最难。四公子能做到如此地步,足以彰显其才华。关公一场考教,考出了这么一位卓绝的公子,可喜可贺呀!” 呵… 听到马良赞誉关麟,关羽笑了。 只是这笑声中,多了几分冷笑与苦笑的味道。 “唉…” 关羽叹息一声,张了张口,却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看着关羽这副模样,马良笑了,“云旗公子的想法的确与常人不同,鬼使神差,哈哈,关公总不会以为,这是云旗公子运气好,歪打正着吧?” 讲到这儿,马良抬眸,迎上关羽的目光,接下来的话就填得了几分谨慎与忐忑,“下官倒是始终觉得,关公还是对四公子太苛刻了。” 关羽猛然抬头,哪怕这次关麟答对了,可关羽依旧没想服输。 笑话? 他是关羽关云长,怎么可能向他的儿子服输? 关羽目光凌厉,可一瞬之后他沉下气来,语气变得淡漠,“《礼记》中有言‘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是故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 言及此处,关羽顿了一下,眼眸望向桌案上关麟的答卷道。 “关某对他苛刻,是为他好!” “只不过,怕是四公子不能领会呀。”马良摇了摇头,“因为考武之后,关公封赏不均,四公子可还生着气呢!” 生气? 他还生气? 提到这个,关羽就来气了,他大袖一甩,“这小子还在校场上,在万千关家军面前,让关某做‘罪己书’!” 这… 眼看着关羽的气性与傲劲儿就上来了。 马良眼珠子转动,过了片刻,他才感慨道:“我来说句公道话吧,如今关公能与下官在此言及此‘罪己书’,能言及‘玉不琢,不成器’,这些还都是拜云旗公子所赐啊。” “若非他的那封答卷,多半现在长沙已经丢了,荆南也将危如累卵,那时候,怕就不是关公一封‘罪己书’能弥补了!” 马良的语气越发感慨万千,“不论如何,此番能守住荆南,云旗公子功不可没,当嘉奖啊!” 呼… 别说,马良的这番话让关羽心头燃起的怒火,登时熄灭了不少。 可关羽没有回话,像是这件事儿,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办。 难不成,真的下一封“罪己书”? 马良识趣的起身告辞,留关羽独自思索。 哪曾想,刚刚转身的功夫。 “季常!” 关羽喊停了他。 马良连忙问:“关公还有吩咐?” 关羽缓缓转动着眼珠,眸中罕见的浮起一层润润的水汽,视线也由此显得更为灼热。 而这些眼神的变化就像是他心境的变化。 他轻声问道:“考武之时,云旗说的那百年前荆州‘虎狼之患’当真是因为此间太守‘狩猎令’所致?” 关公竟问出这么一句? 这一刻,马良胸口极剧起伏了两下,他意识到,关羽心头的那一抹骄傲已经有所松动。 因为关麟,真的松动了! 马良连忙拱手,“下官特地查过,云旗公子所言非虚,的确如此,一味的捕杀虎狼,长此以往,会逼得虎狼不得以踏入人类的城郡,为祸人类。” “依你所言,关某猎狼训练,也是如此了。” 一声感慨后,关羽沉吟了一下,像是在心中做出了剧烈的挣扎后,方才再问出口,“那百年前荆州的‘虎狼之患’,又真的是因为法雄的‘禁狩令’而彻底根治么?” “是!”马良语气笃定,他补充道:“此法雄的曾孙,还是为刘皇叔入蜀立下汗马功劳的谋主——法正!” 唔… 这话脱口,关羽眉睫一跳,眸中闪过一道晶莹的亮光。 只是,这道亮光迅速的收敛,到最后,他竟罕见的低头,陷入了某种冥想。 马良知道,关公的骄傲这是又一次松动了,或许,他正在品评着关麟公子提及的那封“罪己书”! 当然,以一封关公的罪己书作为关麟公子的嘉奖,总归是有些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 “关公…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粗犷的汉子跨过关府的回廊,一路疾驰着狂奔而来。 他的出现打断了关羽的冥想,也将马良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是周仓! 看到是熟悉的周仓,关羽连忙问道:“咋咧?可是荆南又有变故?” “不,不是荆南!” 周仓气喘吁吁,“而是…而是江陵城,江陵城出事儿,不知何人趁着夜色竟在大街小巷贴满了…贴满了官府布告!” … … 第三十七章 英才卓越,功盖一国 晨曦中,巨大的城门关闭着,如同蛰伏的巨兽,两边已经有守门的门吏肃立。 因为太早,街道上本是寂静无比。 可一夜之间,整个江陵城到处都贴上了一纸官府公告,而这份公告,瞬间就激起了千层浪花。 无数的百姓闻讯出门,一个个站在公告处,有识字的正在大声朗诵着公告的内容。 这么大的事儿。 江东使臣诸葛瑾自然第一时间得到风声,也来到了人群外,探头看着。 诸葛恪已经挤到了第一排,他认真的看着这张公告。 一个文士打扮的人为大家念着,“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孙刘联盟本是勠力同心,抗击曹贼,可近日因荆州之归属,孙刘联盟屡有摩擦,为避免联盟间隙,双方商议达成约定。” “……汉左将军、宜城亭侯、领豫州牧、皇叔刘备;汉寿亭侯、荡寇将军、襄阳太守关羽;江东国主、吴侯、车骑将军、徐州牧孙权,均致力于汉之中兴。” “特此约定,一年为期,若东吴国主北伐汉贼,能夺下合肥一郡,荡寇将军关羽当履行‘湘水为界’之约,从此江夏、桂阳、长沙三郡归于江东,倘一年之期,东吴国主不能夺下合肥,湘水为界之约就地废除,至此之后,荆州与东吴无干!特此布告荆州百姓。” 这一大段念罢,一名百姓拍着脑袋,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江夏、桂阳、长沙三军,为啥归来归去、让来让去的,这是啥意思?” 旁边有一个老者接话解答:“这就说来话长了,建安十三年,孙刘联盟赤壁之战重创曹操,至此荆州七郡被刘皇叔、吴侯与曹贼三家瓜分。” “曹贼占据荆州北部最大的南阳郡和长江以北的江夏郡,吴侯得到长江以南的江夏郡和大部分南郡,刘皇叔则得到长江以南的南郡、以及荆州南部的长沙、零陵、桂阳、武陵四个郡。” “后又经南郡之战,曹贼的兵马退至襄、樊,江东大都督周瑜领南郡太守,分南郡南部地给刘皇叔。刘皇叔便屯兵公安,后来周大都督病逝,刘皇叔便向吴侯借荆州。” “吴侯本不愿借,却在江东新晋大都督鲁肃的支持下,还是将南郡借给了刘皇叔,至此…刘皇叔便有了完整的南郡,北抗曹操,也因此为基攻下了益州!” 讲到这儿,这老者顿了一下,捋了捋胡子,继续道:“自打刘皇叔入蜀后,坊间便传闻江东派出使者赴巴蜀,欲要讨回借出去的荆州之地,诸葛军师则提出了‘湘水为界’,将江夏、桂阳、长沙划分给东吴,可偏偏咱们的关公不认,拒不将三郡交于江东,这事儿在江东都传开了,之后嘛…就是这公告了!” 不怪这老者讲述的细致。 刘备借荆州一事,早就在荆州、江东传开了,有心之人不难打听到。 不过,如这老者般知之甚详的,倒也并不多见。 倒是诸葛瑾,他看着告示,听着这老者的诉说,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封无以名状的懵逼之中。 什么情况? 这是什么情况? 他来江陵之后,就与关羽见过一面,几乎是被关羽言辞锋利的下了“逐客令”。 双方谈过么? 达成过什么契约么? 诸葛瑾是一脸的茫然。 可偏偏这告示上… 什么叫“双方商议”?什么叫“达成约定”? 谈都没谈过,达成个锤子的约定啊? 下意识的,诸葛瑾就觉得这公告很假,从用词到造句,到内容…都很假,假的离谱! 可偏偏,公告最下面的印绶无比清晰。 ——荡寇将军印。 ——汉寿亭侯印。 ——关公印。 可以说,无论是刘备封的、天子封的、关家军认的,关羽的三枚印绶一个不少。 也就是说,这布告不是小孩子家胡闹贴着玩的,是真的,真真儿的! 周围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有文士摇头,“这意思不就是说,一年为期,就看江东能不能拿下合肥了。” “拿得下来,湘水划界的约定有效,长沙、桂阳、江夏三郡就给江东,若是不能,那以后荆州的归属就彻底的尘埃落定,再没有刘皇叔‘借’荆州一说。” 这文士刻意加重了话语中的“借”字。 而就是这个字,是这封告示…乃至于孙刘联盟的核心与关键。 一位女孩儿问:“那,江东能打下合肥么?” 别说,这个问题一经提出,立刻引起了广泛的讨论。 “曹操的主力不是在汉中么?那合肥孤立无援?这要打不下,那江东也太弱了吧?” “也不好说,听闻驻守合肥的曹营将军是张辽张文远,你们怕是忘了建安十二年的白狼山一战吧?听北边的商贾讲,那一战这张文远可杀疯了!” “杀疯了又如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张文远再厉害,可就那么点儿人,挡得住东吴举全国之力的进犯么?你们怕还不知道吧,近来那吴侯已经在建业集结了十万兵马,随时准备北上合肥!” 一时间,江东能不能夺下合肥的讨论愈演愈烈。 长沙、桂阳、江夏三郡的归属问题,也成为了整个江陵百姓谈论的焦点。 诸葛瑾越看越是心有余悸,他咬着牙。 究是他的性子不错,但此刻也难免眉宇间充斥着怒意。 他狠狠道:“这是…这是欺负我江东无人么?” 诸葛瑾恨不得直接去截下这告示,连带着告诉大家,他就是江东使者,从未与关羽商议过,更从未达成过如此约定。 哪曾想,他的儿子诸葛恪在他发作之前一把抓住了他。 诸葛恪小声道:“爹…此告昭示江陵,人尽皆知,此为我江东大喜之事!” 唔… 诸葛瑾满是疑窦的看着儿子诸葛恪。 诸葛恪笑容可掬,他依旧压着声音,可语调间止不住的悸动。“孩儿已经看明白了,英才卓越,功盖一国,谋得此湘水东三郡者,非咱们诸葛氏莫属!” 这… 诸葛瑾更疑惑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感觉,他不光没看懂这封江陵城的“告示”。 甚至连…连他的儿子也看不透了! 等等? 恪儿的意思是? 当此告示下,他有主意谋下江夏、长沙、桂阳不成? … … 第三十八章 江陵出了个洪七公 江陵城,刑室内。 周仓为关羽提了这么久的刀,还是第一次主审“犯人”,且他审问的犯人还是一名乞丐。 一夜之间,整个江陵城到处都贴满了“假告示”。 俨然,这是有蓄谋的行动。 一番调查,周仓锁定了一名乞丐。 有人看到深夜,便是这乞丐在城墙上张贴着什么。 于是,这乞丐自然就成为了“此案”的突破口。 周仓端着步子走到桌案后坐下。 审问犯人,他多少还有些生涩,隔行如隔山。 更让他紧张的是,就在隔壁牢房,关羽、马良、关平、关兴等人就守在那里。 江陵城贴满的这封“告示”虽是假的,可三枚印绶一应俱全,图文分毫不差。 且其中告示的内容与荆州的归属息息相关。 这事儿太敏感了。 所有人都想知道,到底是谁指示这乞丐? 是北面的曹操? 还是东边的孙权? … 这间屋子不能算是正经的公堂,却比公堂给人的压力更大,室内因为小而格外的晦暗,显得阴气森森。 墙上有重枷、有皮鞭、有洛铁… 盆子里的炭火烧的正红,两边立着光着膀子的精壮刑吏。 他们冷漠的表情,似乎在告诉犯人,无论王侯贵胄,亦或者是乞丐流民,在他们眼中皆是平等而卑贱的。 “你叫什么名字?” “二狗!” “是谁指示你的?” “小的不知道官爷在说些什么?” 周仓与乞丐一番对话。 “砰”的一声,周仓拍案而起,“你知道他们为啥派本将军审你,那是因为,本将军最没耐心,你若不招…” 周仓直接提起火盆中的烙铁,一副要屈打成招的模样。 这名唤“二狗”的乞丐还是一个劲儿的摇头,“官爷,俺,俺不知道官爷问的是啥呀?” “本将军提醒你下,江陵城的那些告示,是你张贴的吧?说——是谁指示你贴的?” 周仓瞪大了眼睛,他要用这双虎目去震慑面前的乞丐。 一旦这乞丐吓破了胆,接下来就好办了。 哪曾想,这乞丐只是轻轻点头,“是俺贴的!可没人指示俺哪!”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在古代,哪怕是乞丐也会践行这条最基本的准则,他们有着最朴素的底线,谁给他们吃的、穿的,他们决计不会出卖谁。 “你一个乞丐?从哪弄得的这些告示?还说没人指示。” 周仓审的是越发的得心应手,语气越发的冷冽。 “没人指示,俺就是没人指示,俺就是觉得好玩,贴着玩的。”乞丐咬着牙,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 “看起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周仓提起那烧的焦红的烙铁。 乞丐流着泪,还是那句话… 他不招,受苦的是他一个,可若是他招了,那些一道乞讨的兄弟们,还有…还有那位“公子”都会遭殃,这点,他拎得清。 倒是隔壁牢房的关羽,他凝着眉,丹凤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他已经意识到这件事儿的不简单。 这是诡计啊! “季常…”关羽回望向马良。 “关公。”此刻的马良,也是愁眉不展,他想的更远,如今事情已经发生,告示贴的满城尽是。 那么… 很快,无论是江陵城,还是江夏、桂阳、长沙,乃至于整个荆州的百姓都会知道。 这封“告示”哪怕是“假的”,可如此传播之下,假的怕也要变成真的了。 而无论是曹军,还是东吴,都可以以此大作文章! 这是马良最忧虑的。 “你怎么看?”关羽叹息道。 马良沉吟了片刻,提议道:“还是莫让周将军用刑了,这些乞丐平素里生活的何等凄惨?如今能为人做事,定是收获了大量的好处,从他身上穿着的衣袍就能看出。” “知恩图报,再加上他身后牵连的人怕是极多,就是酷刑,怕也不会招供,不过…” 马良眼珠子转动,顿了一下。 关羽连忙问道:“季常有话直说无妨。” “与其动刑,不如放了!” “放了?”关羽满是惊讶的望向马良。 要知道,这些乞丐布告张贴的极其隐秘。 调查之下,便只寻到了这么一个,这是唯一的线索。 马良轻呼口气,感慨道:“只有放了,才能看到他接触的是谁?才能从他们的交谈之中,听得一些线索,探明这幕后黑手!” 马良这话脱口,关羽的眼眸渐渐的睁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沉默了十息,旋即他大手一摆,口中吟道: ——“放人!” … … 清晨,晨曦未明。 乞丐们三三两两聚集在江陵城牢房门外。 看到“二狗”被放出,连忙迎了上去。 一个头头模样的乞丐连忙拉住“二狗”的手,紧张地问:“没说啥吧?” 二狗摇头,口中轻吟:“规矩俺懂,俺啥也没说。” “那他们就放你了?” 又一个乞丐惊讶的问。 “本来是要打俺的,可不知为啥,最后没打,还把俺给放了…” 二狗的话让所有乞丐如释重负。 那乞丐头感慨道:“没说啥就好,以后,你就不要再见‘洪七公’他‘老人家’了,他老人家已经把今儿个的面饼给送来了,还有被褥,你的那份俺们特地留着。” “只是,他老人家还不知道你的事儿,咱们不能让恩人担心哪!” 说着话,乞丐头连连拍着二狗的肩膀,二狗懂事的点头。 当然,“洪七公”可不是什么老人家,之所以这么称呼,是这些乞丐们的约定。 他们虽是乞讨,却也是有些规矩的。 比如…乞讨的时候,离人三步远,避免把瘟气、晦气传给人家; 再比如,关麟既向他们提及“不要让别人知道他是谁?长什么样!” 乞丐们自然尊崇,平素里但凡提到关麟时均用“老人家”代替。 这一次是因为没注意,多说了“洪七公”三个字。 虽然,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可… 乞丐头儿的话音落下,一旁推着一车菜往牢房送的车夫眼睛骤然睁大,其中的精芒闪烁的一下。 但,这只不过是瞬间的事儿,很快,他就继续朝着牢房前的官兵吆喝。 “今儿个菜送来了,各个饱满,官爷瞅瞅!” 除了这车夫外… 还有一个女子,长相小巧可人,不像是本地人,她本是也守在牢房外,不时的垂泪哭泣,像是在等什么人。 而当“洪七公”这三个字自乞丐口中传出。 她的啜泣声戛然而止,眼眸不经意又意味深长的瞟向乞丐那边。 … … 第三十九章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洪七公? 驿馆内的诸葛瑾有点懵。 当细作将“洪七公”这个名字告诉诸葛瑾后,他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懵逼之中。 在荆州,他听说过廖九公; 也听说过,荆州名士黄承彦从襄阳迁居到江陵后,被此地人称为“黄承公”; 也知道百姓、军户因为敬畏,对关羽关云长的称呼为“关公”! 公,是敬词! 能当得起“公”这个称呼的,那必定是声名显赫之辈! 可这,洪七公? 谁是洪七公? 要知道,因为“刘备借荆州”这个历史遗留问题,东吴在荆州布下了不少细作。 不夸张的说,整个荆州,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有诸葛瑾不知道的。 可…这个洪七公? 哪怕是他诸葛瑾再努力的去回忆,他也十分笃定,他记忆中,从未有过“洪七公”这个名字。 “难道…这洪七公是北边来的?” 诸葛瑾单手揣着下巴,吧唧着嘴巴,喃喃道。 倒是他的儿子诸葛恪语气笃定。“不会,这洪七公绝不会是曹营的?” “何以见得?”诸葛瑾反问。 “若是曹操派来的,或许会以荆州为赌注,但决计不会以‘合肥’为赌约。” 诸葛恪继续解释道:“父亲提及过,当年赤壁战败,曹操致信于吴侯,说败因是士兵得了瘟疫,无力再战,曹操是自己放火把战船烧了,这才退兵了,让周瑜赢得了大名!” 诸葛恪侃侃而谈,“父亲试想一下,如此枭雄赤壁鏖兵,华容溃逃,如此狼狈不堪之下尤未言败,又怎会主动提及合肥沦陷,更以合肥能否攻破为由引起荆州之争?” “父亲也讲过,曹操是个枭雄,既是枭雄,就不会会轻易言败,更不会以自己的疆域作为赌约!” 诸葛恪的话说服了诸葛瑾。 他一边颔首,一边捋须,眼神中却添得了更多的疑窦。“那依吾儿所言,这洪七公不是北边的,可他又不是荆州的,那总不会是咱们江东的吧?” 『也说不定!』 诸葛恪眼珠子一定,像是心头有了主意。 但他却并不点破,“父亲,这‘洪七公’是北边的,或者是荆州的,亦或是咱们江东的,其实这根本不重要!” 唔… 诸葛瑾看着他这个儿子,因为儿子的话,他短暂的思索过后,渐渐的面露惊喜之色,像是猜到了儿子接下来要说的话。 诸葛恪笑着道:“洪七公是哪边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如今此盖有关羽三枚印绶的‘布告’在江陵城贴的到处都是,满城风雨,要不了几日,整个江陵、整个荆州,乃至于整个江东的百姓都会知道这布告上的内容。” “也会知道,若东吴能夺下合肥,那桂阳、长沙、江夏就永远归属于江东!这将是整个江东与荆州百姓的共识!” 说到这儿,诸葛恪昂首挺胸,隔着窗子,他的眼睛斜睨向天空中的云朵,傲气不可一世。 他的语气越发的自信。 “假亦真时真亦假,真亦假时假亦真!” “当务之急,父亲再追究‘洪七公’是谁已无意义,倒不如,趁着这天赐良机,为这‘布告’,为这‘合肥赌约’添上一把火!” 这… 诸葛瑾心头“咯噔”一响。 他望着诸葛恪,口中喃喃:“吾儿的意思是?” “当此布告之下,满城风雨…”诸葛恪睁大了眼眸,言真意切,“若这个时候,作为江东使者的父亲,由你出面,告诉江陵城的百姓,那布告上的内容是真的,是你与关羽定下来的,孙刘联盟当真有此‘合肥’赌约,那岂不是…假亦真时真亦假!” “如今的合肥是座孤城,吴侯又调集十万雄兵,一年期内,攻取合肥易如反掌,到那时候,他关羽还有什么脸?霸占着长沙、桂阳、江夏三郡?他关羽还有何面目去质疑‘湘水划界’之约,到那时,谋得此三郡之功非父亲莫属!” 这… 短暂的惊讶过后,诸葛瑾惊喜的望着儿子,他疾呼:“吾儿大才!” 诸葛恪则满是自信的拍拍胸腹。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 … 日头洒在九脊之上,重檐巍峨的江陵官署内。 关羽坐在主位上,神情严肃。 马良也凝着眉坐在一旁。 关平、关兴分列两边,脸色也不好看。 倒是周仓,他手捧着三枚印绶,分别是荡寇将军印、汉寿亭侯印、关公印。 他已经查过了,从昨日起,这三枚印绶就没有离开官署,许多人都可以证明。 也就是说,已经能确定,那贴满江陵城的官府布告,不是因为“印绶”失窃,是有人刻意“伪造”的! 就在这时。 方才牢门前那送菜的小贩快步跑来,如实禀报。 “小的听得一清二楚,那些乞丐提到了一位名唤‘洪七公’的‘老爷子’,句句不离这位老爷子,还说让那放出去的‘二狗’不要再见老爷子!” “似乎…似乎那老爷子给了这群乞丐不少吃的、穿的…这群乞丐是为‘洪七公’效力!” 吃的、穿的? 提到这个,关羽下意识的想到,自打回江陵以来,他最喜欢吃的面饼还没吃到过一个。 府中蒸的面饼,总是莫名其妙的就都没了。 关府失窃这案子,也还没查清楚。 当然,这只是关羽突然想到的,他不会把这两个“案子”连在一起。 况且,这两个案子看起来完全独立,不像有任何关联。 倒是…这些乞丐提到的… ——“洪七公?” 关羽吟出了这个名字,他那丹凤眼微微阖起到只剩下一条缝,他像是陷入了一阵冥想中。 他试图从脑海中抽取所有的记忆。 去回忆有关“洪七公”这个名字。 只可惜,一切空白! 这“洪七公”像是一片空白的竹简,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终于,关羽张开了眼眸,眼瞳之中布满了失望之色。 他转过头询问马良,“季常久居荆州,可识得荆州有‘洪七公’这么一号人物?” 这个… 马良摇了摇头,他已经仔细的回忆过了。 “洪七公”这个名字,他十分笃定,这也是他第一次听到。 “不瞒关公,这洪七公,某也是第一次听到。”马良的眼神还在闪烁,俨然,依旧在思索着什么。 “可是…这又不对呀!按照那乞丐的称呼,这‘洪七公’既能被他们称作‘老人家’,那想来是一名老翁,可整个荆州的名士中,年过半百者,没有我马良不认识的,这就奇怪了。” 有道是——马氏五常,白眉最良。 马良一贯以“博闻强记”闻名。 在荆州,马家又是仅次于“蔡”、“蒯”两家,是与‘庞’、‘向’、‘习’家齐名的存在,若真有这号人物,他马良没理由不知道啊! 这就奇了怪了! 这边厢,因为一个“洪七公”,包括关羽在内,整个官署不得安宁。 那边厢,分发完今日的面饼与被褥后,回到府中的关麟,看到驻守的甲士增加了一倍,琢磨着今儿的气氛有点不对呀。 他寻来关索,好奇的问道:“五弟?今儿个咱府里是咋的了?” 关索也是紧皱着眉头,“四哥还不知道吧,江陵城出了个‘洪七公’?” ——“啊,谁?” 关麟惊问。 关索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洪七公啊!听这名字,就一定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 … … 第四十章 这洪七公,还真是强大呀 ——“或许这洪七公就不是荆州的!” 在询问过所有人后,关羽提出了这样一个观点。 他将手背在身后,一边踱步,一边轻吟道:“就是不知是曹贼那边的?还是江东碧眼儿这边的!” 马良连忙提醒道:“不论是哪边,可如此多的布告下,很快整个荆州城的百姓都会以为这布告是真的。” “都会以为孙权将合肥攻破之日,就是关公将长沙、桂阳、江夏三郡归还江东之时!” 马良眸光深邃,语气沉重。 他意识到,这是“诡计”不假,却也是“阳谋”,是将关公,将荆州架在火上烤。 一旦,合肥真的丢了,关公把这三郡还了也就罢了,倘若还不还,那就不止是脸面问题了,就连民心也会向着“东吴”。 这才是最要命的。 关羽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当即吩咐“速速加派人手,将此布告悉数摘除!” “喏!”关平与关兴异口同声,就要出门去办。 “唉…”马良却是长吁一口气,他宛若想到了什么,口中轻吟道:“怕是已经晚了!” 果然。 马良的声音刚刚传出。 “报…”一名关家军的甲士迅速闯入官署大堂。 他大声禀报道:“东吴使者诸葛瑾正在城中告知百姓,说满城张贴的布告是他与关公商议定下的,是孙刘之间的契约,以此一年为期,解决荆州归属。至此以后,孙刘联盟坚如磐石、固若金汤,再不会有半点嫌隙!” 轰… 诸葛瑾这番话说的倒是大义凛然。 偏偏,这样一则通传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间传来。 关羽心头只觉得“咯噔”一响。 他惊愕于江东的动作好快啊,一招接一招,招招指向“湘水划界”,招招逼使他关羽就范,这是根本不给他反应、应对的时间哪。 马良的脸色也不好看。 果然,如他所想,这“布告”只是“阳谋”的开始,紧接着,一系列的组合拳势必会纷至沓来。 现在好了,之前的布告是摘除不完,现在则是想摘下来,却再也摘不下来!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关羽一拳重重的砸在桌案上,他豁然起身,“果然,是这些江东鼠辈在作祟!” “哼”的一声,关羽迈起大步就要夺门而出,口中则狠狠道:“关某去会会这江东鼠辈!” 这一刻,他都有要杀了诸葛瑾的心! “不可!”马良拦在关羽的面前,“关公现在不可露面。” 是啊…前有三枚印绶下的官府布告,贴满全城,如今已经是满城风雨。 后有诸葛瑾与城中百姓侃侃交谈。 如今关公却说这是假的,谁信哪?不止是不信,怕是对于关公的名望也是巨大的诋毁! “父亲息怒,孩儿去!” 关平拱手请命。 关兴也拱手,“孩儿也去。” 关羽“唉”的一声,又重重的坐回座位上,一副愤愤然的模样,“也罢,你们去吧!” 关平与关兴拱手告辞。 马良连忙提醒道:“两位公子,去可以,却万万不能与江东使者发生冲突,否则…” 俨然,马良还有话要嘱咐。 “军师放心。”关平拱手,俨然,马良忧心的地方他都能体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关平知道!” 说着话,关平就走出了此间官署,关兴也匆匆追了上去。 一时间,这诺大的官署,倒是只剩下关羽、马良、周仓三人。 关羽依旧是一副怒气升腾的模样,“想不到,中了那江东碧眼儿的诡计,好一个‘江东碧眼儿’,正大光明的不行,背后捅刀子倒是一把好手!” “关公息怒!”马良劝道:“也未必是江东孙权的诡计。” “那还能是?” “或许是北境的曹操呢?”马良继续道:“昔有徐州时曹操便离间刘皇叔与温侯吕布,又有北境时,离间袁谭、袁尚兄弟,‘驱虎吞狼、二虎竞食’这是曹操惯用的伎俩啊!” 关羽眼眸凝起,“季常的意思,这‘洪七公’便是曹操派遣,藏匿于荆州,伺机离间孙刘联盟?” 马良又摇了摇头,“在寻到此‘洪七公’之前,一切都是猜测!” “哼。”关羽又是一声冷哼,他望向周仓,“传令,谁若寻到此洪七公,可直接割下其首级,挂于辕门,以儆效尤!以泄关某心头之恨!” “喏!”周仓拱手。 此刻的马良,再三思虑之下,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提醒道:“关公,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此‘洪七公’是友非敌?”这句话脱口,马良都觉得他的这个想法太过大胆。 “是友非敌?”关羽也怔了一下。 马良解释道:“万一,合肥之战是张辽赢了呢?孙权十万大军若没打下来,那岂非‘借荆州’、‘还荆州’一事尘埃落定,江东再也无法以荆州大作文章!” 这… 不只是关羽,就连周仓,也为马良这个大胆的想法惊住。 关羽下意识的反问:“合肥局势,江东的优势是压倒性的,张辽赢?可能么?” 马良则先是摇了摇头,像是有些没底气,可又仿似想到了什么,再度点了点头。“当初,四公子答卷中提及江东突袭荆南,关公与某也都以为绝无可能!可最后…此奇袭当真发生了!且就在眼前。” 轰… 马良的这一番话可谓是话中有话。 一下子,将关羽的思绪再度引回到那一日对诸子女“考文”的答卷上。 而关羽回忆起的,不只是关麟有关“江东突袭荆南”的答案,还有一条,那是关麟第二道题,有关合肥之战归属的答案: ——“孙十万统兵翻车,张八百小儿止啼!” 两个问题,两个答案… 其中一条已经应验,那这第二条?会不会… 短暂的,关羽产生了轻微的动摇。 当然,他素来不信这等“神鬼寓言”、“神力乱象”之说,他只以为关麟是有些小聪明,蒙对了第一道题。 但… 珠玉在前也好,前车之鉴也罢,总归…关麟的答卷让关羽心中那肯定的答案产生了些许动摇。 他的丹凤眼缓缓开阖,旋即朝周仓摆手。 “洪七公的处置暂且作罢,密切盯着那群乞丐,等他们聚齐时一并擒获,至少,关某要知道此洪七公究竟是何人?是敌是友!” 这番话,关羽的每一个字都咬的极重…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表达着他心中的迫切。 “喏…” 周仓再度拱手。 他也很震撼,一个“洪七公”愣是将江陵,将荆州,将江东,乃至于将“孙刘联军”的水一股脑的搅乱、搅浑。 这“洪七公”还真是强大呀! … … 第四十一章 语出惊人,不死不休! 马车早就守在衙署的大门外。 关平与关索走的急,来不及牵马,直接上了马车。 早就守在这里的关麟,将口中的面饼咽下,也凑了上去,明知故问道:“大哥、二哥,啥事啊?这么慌忙?” 关兴不耐烦的回道:“四弟你别捣乱,江陵城出乱子了。” 关平则是眼珠子一定,看到关麟,难免让他想起,以狼考武时,关麟那极富想象力的“牢笼”破狼之法。 也正因为此,关平觉得这个弟弟有点意思,至少有些小聪明与小激灵。 保不齐… “四弟既来了,那,上来说!” 关平招呼道。 关兴不可思议的望向关平,像是在说,这么大、这么急的事儿,带着四弟会不会…再出什么其它的事儿? 关平笑道:“四弟聪明,保不齐能帮到咱们呢!” 说着话,他就让开车门,让关麟上了马车。 关麟不知道,诸葛瑾已经开始公开表演,他只以为,两位兄长是去查“洪七公”的事儿。 这事儿,怎么能少了他呢? 当关平将如今发生的事儿娓娓道出。 尽管有所准备,关麟还是一惊。 他刻意抬高声音。 ——“啥?那诸葛瑾已经开始蛊惑人心了?” ——“等等…两位兄长啥意思?满城贴满的告示,你告诉我,那些都是假的?是‘洪七公’派人贴上去的?就连印绶都是‘洪七公’伪造的?” ——“等等?大哥、二哥…洪七公是谁呀?” 论演员的自我修养。 关麟演的逼真,就好像这事儿,就好像“洪七公”,好像一切的一切都跟他没一点关系。 当然,他还是很惊讶,那些乞丐竟然没有被屈打成招。 果然,这世道,老实人和厚道人是活不下去的,只能被迫成为乞丐! 可终究“老实人”玩不过这些心眼多的,三下两下“洪七公”就被套出去了。 只是…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关麟心头还在窃喜。 “四弟,你小点儿声?你这么激动干嘛?” 关兴看着关麟手舞足蹈,忍不住斥责道。 关麟这才挠挠头,吧唧了下嘴巴,感慨道。 “这洪七公真的是…真的是坏透了!跟那江东使者诸葛瑾一样坏!简直,嘴巴里没一句实话!” 这… 关平望向关麟的眼神有些惊讶。 他发现今儿个,这位一贯对诸事从不上心的四弟竟是莫名的激动。 这难道是——同仇敌忾? 关家一门对这“洪七公”的同仇敌忾! 说话间… 三人的马车已经抵达了江陵城最繁华的街道。 而这里,也是诸葛瑾特地选择的场所。 在这个敏感的时间,江东使者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不少百姓将诸葛瑾围拢了在中间,连续不断的问着有关“合肥赌约”一事。 一时间这里香车宝马、浩浩荡荡数千人。 “诸葛使君是如何与关公商议的?关公怎么就突然答应了这合肥赌约?” “诸葛使君,是不是这合肥赌约与之前的‘湘水划界’一脉相承?” “诸葛使君,江东打算何时去取合肥?听闻合肥孤立无援,而江东集结了十万大军…如此算来,这赌约是不是有些不公平了?” 诸葛瑾不过四十出头,今日打扮的又格外年轻,衣袂飘飘,服饰儒雅,仪表英俊,面上带着亲和的笑意。 他不急不躁的一一解答着文人们的问询。 不时的感慨,“昔日刘皇叔居无定所,我大都督鲁肃向吴侯提议,将荆州暂借于皇叔,这本是我东吴一番好意,有借有还,也是天经地义。” “可近些年来,因为借荆州一事,孙刘联盟屡屡生出间隙,此为亲者痛而仇者快!” “刘皇叔与吴侯共同的愿望都是‘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故而关公以大局为重,孙刘联盟这才定下此‘合肥赌约’,一年为期,看东吴能否凭本事夺下合肥,合肥一定,‘借荆州’一事也就尘埃落定!” “无论是荆州归吴侯也好,归刘皇叔也罢,从此之后,孙刘联盟勠力同心,共抗曹贼,岂不美哉?岂不是真正的‘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 诸葛瑾一番慷慨激昂的话惹得周遭百姓交口称赞。 同样是这么一番话,诸葛瑾直接将格局打开了。 ——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 什么荆州不荆州的,对于孙刘联盟,只要勠力同心携手抗曹,荆州归谁,一点都不重要! 倒是马车内的关兴,听到这些,一只拳头一下子握紧,另一只手就去拔刀,口中狠狠道: “一派胡言…” “二弟!”关平拦住了要拔刀的关兴,“马良军师如何嘱咐的?你难道忘了么?” “可他…”关兴指着还在“妖言惑众”的诸葛瑾,胸腔中的怒火一个劲儿的往上蹿。“大哥,难道,咱们就任凭这江东使者在此信口雌黄?蛊惑人心?” 这… 关平沉默了,他知道,关兴说的没错,不能让这诸葛瑾继续说下去。 可偏偏,他又能怎样呢? 关公印绶、官府告示在前; 诸葛瑾慷慨激昂的陈词在后; 大庭广众之下,真要动武,怕是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保不齐,江东使者诬告父亲‘两面三刀’、‘三头两面’,那时候…舆论之下,怕是父亲的名望将毁于一旦。 孙刘联盟的关系也将出现巨大的裂痕! 此为牵一发而动全身! 此事,好难哪! 关平的眉毛凝起,心头实在犯难。 等等… 关平突然回头,他望向关麟。 病急乱投医,这种时候,他只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这个“机敏、聪慧”的弟弟身上。 看看他,能否动下小聪明,有没有办法扭转眼前的局面。 “四弟?你可有法子?让百姓们莫要信这诸葛瑾!” 法子? 这… 与关平、关索的紧张与愤怒不同,关麟正探着脑袋,往外看。 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 听大哥这么问,他缩回了脑袋,紧接着“吧唧”了下嘴巴。 在关平、关兴翘首以盼的眼神里,关麟张口道: “我哪有什么办法?” “再说了,人家江东使者这不说的挺好的嘛…格局完全打开了呀!” “你听听,人家方才还说,倘若东吴攻不下合肥,决计不再纠缠‘借荆州’一事,如此说来,只要合肥一战,曹军赢了,那荆州不就名正言顺的归于咱伯父,归于咱爹的手里了么!” “这不,东吴使者说挺好的嘛!还要怎样?” 这… 关麟的话,一下子让关平、关兴都懵了。 作为关羽的儿子,关麟这一番话,不可谓不——语出惊人,不死不休! … … 第四十二章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昔日曹操率八十万大军南下赤壁,兵精粮足,面对孙刘联军不足五万,最终尚且大败而归!” 关兴剑眉跳动,眸中闪过一道如刀锋般尖锐的亮光,连续不断的反驳道。 “如今合肥战场,曹军将帅不和,孤立无援,强弱悬殊,四弟倒是说说,这仗怎么输?” 关兴这番言辞铿锵有力,仿似合肥一战的结局早已尘埃落定。 关麟唇边浮起一丝淡的让人难以察觉的清冷笑意,旋即幽幽的叹出一口气,闭了闭眼睛。 反问道:“当年赤壁之战时,也是强弱悬殊…可最终,曹操不还是输了么?” “你…这是强词夺理!” 被关麟的一句话反驳回来,关兴想继续辩,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辩了。 当然,诡辩,这也不是他的强项。 关平连忙道:“四弟,曹操的水军岂能与我们孙刘联军的比?合肥一战与赤壁之战又截然不同,孤立无援、将帅不和、兵力孤寡,如此局势下,以少胜多几乎不可能。” “未必!”关麟语气坚定,“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诚然,曹军不擅水战,但江东军也防不住突袭,何况…” “何况什么?” “何况此战江东的统领是个什么货色?打个老虎,都要把自己关进笼子里,无伤射虎,分明是怂包一个。” “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样的人统御?岂能打了胜仗?再退一万步说,咱爹是山西人,张辽也是山西人,那支曾经温侯吕布统御,让人闻风丧胆的并州狼骑更是山西人,还有那支高顺麾下,有死无生的陷阵营,二哥呀,这些山西人只是老了,可不是死了!” 别说,关麟的一番话有理有据。 一时间,竟让关平对“合肥之战”的成败,产生了全新的理解与质疑。 反观关兴,他不为所动,像是铁了心要跟四弟关麟拗到底。 说起来,关兴继承了父亲关羽的尚武,对那些勇力过人者极是推崇。 他虽也像父亲般看不起孙权,但却并不妨碍他对东吴的几名勇将推崇备至。 他侃侃道:“孙权再是不堪,可甘宁也不堪么?两年前甘宁百骑劫曹营,在曹营内纵横驰骋,无人可当,就连那孙权也称赞‘孟德有张辽,孤有兴霸,足相敌也’,还有凌统,夏口之战,他年方十五就奋力夺父尸而还、赤壁之战,更是截杀曹军,令那曹操吓得‘肝胆俱裂’,有此二人在,合肥一战,已然…” 不等关兴讲完,关麟已经在摆手了。 “够了…二哥,你可别说了。” “怎么?是四弟觉得自己的话站不住脚了?”难得让关麟吃瘪,关兴得意了起来。 “咳咳…” 关麟轻咳了一声,反问道:“二哥方才提及谁来着?” “百骑截营的甘宁甘兴霸,奋力夺父尸的凌统凌公绩!”关兴抬高语调,趾高气昂。 整个东吴的武将中,关兴最钦佩的便是此二人,对他们的事迹自然也是如数家珍。 关麟饶有兴致的点了点头,旋即笑着感慨道:“百骑截营甘兴霸,奋夺父尸凌公绩好威风啊…就是,弟好奇了,凌统奋夺父尸,他爹是谁杀得呀?” 这… 关麟的话,一下子让关兴愣住了,他关注的从来都是“勇武至上”的事迹,可…这件事儿的源头,凌统的父亲是被谁杀得?他还真不知道。 关平的眼珠子也开始转动。 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心下一惊。 凌统的父亲是凌操,杀死凌操的恰恰是… 就在这时,关麟的话再度脱口。 “那还是建安八年的十一月,江夏之战中,凌统之父凌操在追击黄祖的过程中,被那时,尚是黄祖麾下的上将甘宁一箭射杀!由此,凌统与甘宁结下杀父之仇!” 轰… 轰隆隆! 犹如五雷轰鸣一般。 关兴这下彻底的怔住了,他张大了嘴巴,他彻底哑然了。 “竟是…竟是…” 过了半天,他才支支吾吾的张口。 关麟却继续道:“要不就说二哥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总说合肥城内张辽、李典将帅不合,可再不合,比得上孙权身边这一对勇武无敌的‘左膀右臂’不合么?” “张辽与李典不合,充其量是阶层不同,面对强敌一样会勠力同心,可甘宁、凌统却是杀父之仇,同军为将,怎么可能勠力同心,若我是凌统,每每看到甘宁,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偏偏,合肥一战,咱们这位爱射虎的孙将军,他调集十万兵马也就罢了,竟把凌统、甘宁同时调来,如此排兵布阵,还足以彰显其拙劣的统兵之术么?如此统御,合肥一战,就是张辽外,再随便栓条狗也打赢了…倒是二哥,如此看衰合肥一战,这是哪来的自信?” “你…”关兴发现,他被绕进去了,彻彻底底的绕到了关麟的陷阱了。 可关键问题是,如果四弟说的没错,凌统与甘宁真的有杀父之仇,那…孙权的调集兵马、排兵布阵的统御能力,也太有问题了吧? 当然…关兴不是能轻易服输的人。 他依旧嘴硬,“四弟不过是诡辩罢了,合肥一战,张辽依旧没有机会!” 关麟眼珠子一定,“那万一?合肥一战,孙权输了呢?” “呵…”关兴冷笑,“若是输了,那从今往后,四弟说什么,二哥就做什么?” 这个… 关麟浅笑一声,眼珠子转动,旋即玩笑道:“那第一件事,我要二哥——倒立洗头!” 呃…关兴顿了一下,旋即瞪了关麟一眼。 “你先赢了再说吧!” 这边厢。 关家的这一对兄弟一言一语,针锋相对。 还立下了赌约。 那边厢,诸葛瑾还在侃侃而谈,越说越是逼真,俨然…“合肥赌约”、“湘水划界”这事儿已经稳了。 倒是诸葛恪,他始终保持着独有的、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那封谨慎,他环视着周遭,密切的关注着每一个附近的人。 有仆从悄悄的走到诸葛恪的身边,指了指停在路边的一驾华贵的马车,小声道。 “那马车中的是关羽的三个儿子!” 唔… 诸葛恪余光望向那马车,压低声音询问仆从,“坊间传出的,那让关羽下‘罪己诏’的关家四子关麟也来了么?” … … 第四十三章 攻势勿缓,不予敌喘息之机 ——关家四公子关麟来了么? 诸葛恪很关心这个问题。 毕竟,上一次“奇袭荆南”的计划,就是在这位四公子关麟手中毁于一旦。 当然,这中间必然有着许多纠葛。 多半…关麟散播的消息,暗中是由关羽,亦或者是诸葛亮提前的谋算部署。 但… 不可否认,是关家父子的争执致使此“东吴奇袭荆南计划”的胎死腹中。 那么?这关麟?究竟是龙,是虫? 诸葛恪不知道,但莫名的,他对这位关家四公子多出了许多兴趣。 “来了。”仆从十分肯定。 “他在干嘛?”诸葛恪饶有兴致的问道。 “他与兄长在马车中争执了起来,言辞激烈。” “争执的内容是什么?” 诸葛恪问的急切。 “这个,好像是关四公子笃定,合肥一战吴侯会败。”仆从语气低微,他安排的人也是只听了个大概。 倒是诸葛恪,听到这话,他笑了,他饶有兴致的眯起了眼睛。 略微沉吟了片刻。 “笑话。”他嘴角裂开,摇摇头。“这关家四公子还真敢说呀!” “也怪不得,关羽会挑选这么一个逆子迷惑父亲!” 念及此处,诸葛恪眼眸睁开,将注意力又转回了这边。 心头却是默念,河东解良关家,终究是武人粗鄙之家,出个目光短浅的‘逆子’并不奇怪。 倒是他们琅琊诸葛氏,家学渊源。 念及此处,诸葛恪继续吩咐道:“务必第一时间,将我父亲的书信交予吴侯之手,这把火,咱们还得烧的更猛烈一些。” 局势发展到这份儿上。 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期。 所谓——攻势勿缓,不能予敌喘息之机! … … 琴瑟和鸣,奏出颇富江南韵律的柔雅乐章。 孙权高坐朝堂之上,堂下百官肃立,张昭站在首位。 一些官员带着好奇,饶有兴致的听着信使将诸葛瑾的书信娓娓道出。 年轻的陆逊排在最后,面上含着玩味的微笑。 终于,信使将书信念罢,孙权含笑。“诚如诸葛子瑜所言,如今的江陵城早已是满城风云,整个荆州,这‘合肥赌约’也将传得沸沸扬扬,倘若我东吴能取下合肥,关羽迫于无奈,只能将长沙、桂阳、江夏三郡交还于我,此乃天赐良机!” 听到这儿,将军中的甘宁站起身来,大大咧咧的喊道:“倘若关羽依旧不归还那当如何?末将觉得,只有抢来的东西,揣在怀里才最实在。” 甘宁的话说出了许多将军的心声。 不少东吴武将心里揣着“火”气呢? 要么就别奇袭,这荆南的奇袭都到门前了。 你吴侯却直接下令停止进军,就地驻扎,这不是胡闹么? 有这驻扎的功夫?保不齐,长沙城直接就打下来了。 “甘将军消消气。”站在首位的大臣张昭忽然迈出一步说:“甘兴霸百骑劫曹营,裹甲衔枚,如入无人之境,让那曹操都胆战心惊,整个江东谁不知道你甘兴霸的勇武?” “只是,对付关羽不同于对付曹操,曹操是逆贼,怎么打都行,可荆州却多少要顾及着‘联盟之谊’,曹贼势大,孙刘两家,和则两立,分则两害,故而…荆南要么一战而定,要么就不能轻举妄动,横生变故。何况,长沙究竟有无防护,谁也不知,主公不能冒这个险!” 张昭说了一大堆,甘宁一摆手,“俺听不懂这些。” 他的话还没讲完。 “听不懂也得听!”一道冷冽的声音自朝堂一侧传出。 众人望去,声音也是来自将军席位这边。 ——是凌统! 此前,凌统率军攻破皖城,孙权将他提拔为荡寇中郞将,任沛国丞相,所部均为父亲凌操旧部,是江东最精锐的水军部曲。 “一国朝堂,岂容你这莽夫造次?”凌统红着眼瞪着甘宁。 尽管碍于孙权的情面,他忍下了这份“杀父之仇”,可每每看向甘宁的眼神,其中的杀机是止不住的。 “这朝堂哪有你这娃娃说话的份儿?爷爷当年做锦帆贼杀人的时候,你可还没断奶呢!”甘宁也不惯着。 “你…”凌统手握在刀柄处,已然拔刀,朝甘宁挥去,甘宁一剑架住,回道:“乳臭未干!” 一时间,东吴朝堂针锋相对。 孙权呵斥两人,“都退下!” 他的声音急脆,不怒自威。 甘宁与凌统彼此互瞪一眼,一人收刀,一人收剑,隐忍退回。 孙权道:“有这力气不妨用在攻取合肥之上!” 说到这儿,孙权指着诸葛瑾的信笺,“诸葛子瑜已经在信笺中写明,此为天赐良机,我东吴当上下一心,齐头并进,攻下此合肥,收回荆州三郡之地。” “传孤命,大都督鲁肃、将军吕蒙即刻率军从长沙郡退回,三日之后,孤亲自统兵北进合肥,甘宁为左前锋,凌统为右前锋,吕蒙、陈武领中护军,潘璋、宋谦、徐盛、丁奉、蒋钦、贺齐随军征伐,此战关乎湘水划界之约,关乎我江东之破局!不破合肥,孤势不归还!诸位都听清楚了么?” 说到最后,因为激动,孙权已经豁然起身。 手掌按向面前桌案的一角,那是缺了的一角。 是建安十三年,决议抗击曹操后,孙权挥剑斩断的一角,那时他语气坚决——“再有言降曹者,犹如此案!” 这一次,同样的桌案,同样的缺角,这位东吴国主也是同样的决心与雄心壮志。 “领命!” 整个朝堂,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纷纷拱手。 征期已定。 合肥之战即将打响。 孙权率领着十万大军,携江东全明星阵容,三日后将踏上征程。 … … 时近黄昏、昼市已休,夜市未起,街面有些清寂。 山神庙中的乞丐原本正在分今日的面饼。 如今,局势敏感,关麟已经不敢亲自来送了。 他是将面饼藏在包裹里,放在关府大门对面的街巷内,让乞丐们派人来取。 这些乞丐都是讲义气的好兄弟。 就冲着没有把他关麟招出去,关麟就觉得——这些人,能处,有事儿,他们真上! 被褥与衣服早就分好了,二十几个乞丐,难得能在这山神庙里觅得一丝温暖。 不少乞丐啃着面饼,不时感慨道:“多亏了恩公他‘老人家’呀!” ‘老人家’就是“洪七公”的代称… 乞丐们已经熟悉这么称呼了。 突然… “砰”的一声。 山神庙的大门被推开… 无数火把点亮了此间,火把之中,一威猛将军踏步走出,是周仓。 他目光冷凝,环视着眼前的一干乞丐,冷冷的道: “好啊,被褥、衣衫、面饼,啥都不少…如今乞丐也过的滋润了,呵呵,看起来,那‘洪七公’没少给你们好处啊!” “本将军最后问你们一次,洪七公是谁?洪七公在哪?” ——“不说的话,不光这些被褥、衣衫没了,你们的小命也没了!” 这一刻周仓的语气凛冽,凶神恶煞。 … … 第四十四章 去向咱爹兴师问罪! ——“什么?” 黄昏之际,关麟的屋中远远就传来惊叫之声,惊起几只早已在巢中睡下的雀。 关麟一双瞳孔睁大,凝望着桌案对面跪坐着的弟弟关索,“你是说,咱爹又把那些乞丐给抓了?” 关麟的激动让关索有些意外。“是啊,父亲命周叔暗中盯着那名唤‘二狗’的乞丐,就方才,于山神庙中,将这二狗与其它乞丐一网打尽。” “看样子,咱爹是一定要问出那‘伪造告示’、‘蛊惑人心’的罪魁祸首‘洪七公’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 关麟眉间略略一蹙,但语气尽可能的平静,“那,这些乞丐可招了?” “招了就好了!”关索感慨道:“奇就奇在这儿,也不知道这‘洪七公’用了什么法子,这些乞丐竟是咬紧牙关,一个不说…” 讲到这儿,关索无奈的摇头,继续道:“周叔除了探出这‘洪七公’是一位老人家外,其它的一无所获,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嘛?什么时候,这些乞丐变得如此嘴硬,如此有骨气了?” 呵呵… 听过关索的话,关麟就“呵呵”了。 关索感慨乞丐嘴硬、有骨气,这就相当于帝王感慨“何不食肉糜”。 话说回来,五弟养尊处优,岂会明白,在这乱世当中,人命如草芥,食物、衣服、被褥,对于流民、乞丐的意义呢? 想到这儿,关索用手揣着下巴,陷入了更深层次的冥思之中。 关麟是讲义气的。 再加上一切行动的源头在他这儿,跟乞丐无关,不该让他们平白受此冤屈。 只是。 俨然,局面发展到现在这一步,事儿搞的太大了,有些收不住的味道,甚至“洪七公”这个名字也变得极其敏感,这点倒是颇为难办。 唯一庆幸的是,如今,所有人都以为“洪七公”是一个“老人家”! “四哥…” 见四哥关麟若有所思,关索好奇的问:“四哥在想什么?” 唉… 关麟无奈的叹出口气,不过很快,话锋一转,“我在想,咱爹真是脸都不要了!” 啊…又是这句! 关索心里有些犯怵,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关麟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你说说咱爹,堂堂一个荡寇将军、襄阳太守、汉寿亭侯,怎么总是与这些乞丐,这些可怜人过不去呢?” 关麟摊着手,“咱爹真要能找出幕后黑手,也算他厉害,可偏偏找不出,然后气就往这些乞丐身上撒,咱伯父的‘惟贤惟德’他算是忘了个干干净净,不行…不能让他这样下去!” 说到激动处,关麟豁然起身。 关索本低头听着,这个话题,他是半句不敢插嘴。 一边是四哥,一边是老爹,这双方斗起来,殃及无辜不说,无论他关索站哪边都是错。 可见关麟起身,关索连忙拉住他,生怕他做出啥出格的事儿。 “四哥,别激动,再说了…一群乞丐而已,与四哥非亲非故,当不起四哥如此关心。” “我还就要关心了!”关麟挺直了腰板,语气笃定。 关索感觉完了,罪己书的事儿还没说明白呢。 这下倒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四哥,你这又是何苦呢?” “因为…”关麟一把甩开了关索的手。 他径直往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 “咱伯父教导咱们的,你都忘了不成,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在咱伯父的教诲下,你哥我一定要做一个像咱伯父那样‘高尚的人’、‘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最、最、最、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做一个与咱爹截然不同的人!” 说着话,关麟已经走出了此间卧房。 关索有点懵… 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熟悉拿“伯父”去压老爹… 老爹的软肋,四哥当真是玩明白了! 等等…关索猛地想到什么,连忙追到门前大喊:“四哥,这么晚了你去哪?” 冷冷的夜风中,关麟的声音传回。 ——“去向咱爹兴师问罪!” 这话脱口…关索突心头“咯噔”一响,然后感觉腿一软,当即一个踉跄,等他扶着门框站稳,他下意识的伸手就要去扇自己的脸。 “都怪我…” “好端端的说什么乞丐啊!” 嘴上这么说,可关索还是为四哥关麟捏了一把汗,诚如他说的。 因为“罪己书”的事儿,爹的气还没消呢? 现在,又因为这一干乞丐… “唉” …关索长长的叹出口气。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有一种感觉,做四哥的弟弟太难了…做爹的儿子也心累呀! “四哥呀四哥,你就不能…不能让弟省点心么?” … … 夜已深,东吴的宫殿内,传出清脆的声音,是陆逊的靴子踩在青石地板上的声音。 入口处,陆逊脱去鞋,左右环顾了一番,方才踏步进入其中。 这是近段时日以来,孙权第二次单独召见了陆逊。 见到这位东吴的国主,陆逊拱手,孙权碧眼眯起,示意他坐过来。 两人跪坐于桌案的两侧。 而桌案上摆放着的是一封信笺。 准确的说,是一封诸葛瑾发来的信笺。 孙权示意让陆逊看过,陆逊粗略的扫过一遍,惊问道:“这信,似乎与白日里那封不同!” “你知道孤,为何放心子瑜去出使巴蜀、荆州?”孙权沉吟了一下,自问自答,“那是因为子瑜是聪明人,也是极其谨慎的一个人。一种信笺是能放在白日里的朝堂上去说,可还有一种信笺,却只能放在深夜时,与心腹之人密谈。” 孙权的话,让陆逊一惊。 “臣年少德薄,我东吴文臣如云,武将如雨,主公缘何独信小子!” 孙权站起身执着陆逊的手,“当年公瑾赤壁退曹,比伯言还要年轻,伯言才堪负重,又博古通彻,世居于江东,乃是吴郡四大家族之一,公瑾会背叛孤,可伯言不会!” “主公在上,臣必效犬马之劳!”陆逊感动道。 孙权却将陆逊的手按在那封信笺上,他像是刻意为之,食指与中指的位置恰恰指向的是信笺中的一个名字。 ——“洪七公?” 陆逊惊问道… 孙权目光灼灼:“那虚假布告,荆州的人心向背,如今局势中的一切,全赖此‘洪七公’部署筹谋、运筹帷幄,然子瑜分不清此‘洪七公’究竟是敌是友?孤也看不清楚,故而…孤想请伯言亲赴江陵……” … … 第四十五章 孤想用伯言,伯言敢立功否 江风在外面吹拂,宫殿周围挂起的“吴”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孙权那浑厚有力的声音还在继续。 ——“孤想请伯言亲赴江陵,暗中调查‘洪七公’此人,此人若能为我所用最好,若是,不能为我所用,伯言可相机行事…” 这下,陆逊彻底懂了。 孙权重用他的目的是…是调查此洪七公? 只是,这个任务… 陆逊满是疑窦的问:“如此重任,主公为何选我?” “哈哈…”孙权笑了,一边笑,一边重复着之前的话:“伯言博古通彻,陆氏一族又世居于江东,公瑾会背叛孤,可伯言不会!” 就在这一句过后,孙权又补上一句。 ——“何况伯言才堪负重,却未有远名,当此任务,最合适不过。” ——“只是,孤想用伯言,伯言敢立功否?” 此言一出,陆逊一愣,连忙跪下铿锵地回答:“臣必不负主公所托!” 孙权感慨:“曹操有颍川才俊,刘备有诸葛亮,孤不用锐意进取的年少英秀,如何与他们抗衡啊!” … … 江陵城,关府之中。 夜莺发出凄冷的叹息,刚刚回府的关羽脱下穿了一日的斗篷递给周仓。 关羽难受的活动着筋骨,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他心力交瘁。 哪怕,现在已经入夜,可对于他而言,似乎还有数不尽的事儿没有完成。 卧房之中,除了周仓外,马良也在,关羽特地将他唤来。 一些事情,再也拖不得了。 周仓将关羽的斗篷抖了抖,挂在了一旁,当先开口道。 “将军,那些乞丐还是什么都不说,末将能查到的,除了此‘洪七公’是一名‘老叟’外,其它的一无所知。” 周仓的语气有些沮丧,他感慨道:“如今,唯一的方法,只有用刑了,末将请命用刑!” 对于周仓的提议,关羽不置可否。 洪七公身份未明,他已经不愿意去过多的关注这些乞丐。 或者说,当务之急,这些乞丐已经不重要了,局势的发展,迫使着关羽必须把注意力集中在“合肥战场”上! 他抬眼望向马良。“季常,东西带来了么?” “带来了!”马良从怀中取出竹简,递给了关羽。 关羽缓缓展开,上面的字眼跃然呈现。 这竹简不是别的,乃是那一日考文时,有关合肥一战,关麟的答卷。 关羽缓缓念出前面两句。 ——“虎啸逍遥震千里,江东碧眼犹梦惊! 生子当如孙仲谋,合肥十万送人头!” 马良接着关羽的话继续念道: “少年志大雄心狂,十万大军压曹疆。 张辽神勇无敌藏,落花流水吴军殇。 自古兵家莫测亡,统帅三军智勇匡。 政治铁腕驭兵将,丢盔卸甲狼狈惶!” 念到这儿,马良顿了一下,微微抬眼,密切关注过关羽的表情后,这才吟出了这答卷的最后两句。 “八百虎贲踏江去,十万吴军丧胆还。孙十万统兵翻车,张八百小儿止啼!” 整个答卷,最后“止啼”二字吟出,不只是马良,就连关羽,也具是深深的呼出口气。 说起来也奇怪… 当初,第一次听到这答案时,关羽差点没气死。 那时的他是一拳砸在案牍上,满心都是对关麟的失望之意。 这么一道“简单”的问题,关麟这答的什么? 一派——胡言乱语! 可现在,时局的变幻超过了关羽的想象,如今的他是多么希望,云旗这答卷一语成谶。 当然… 这就有些寄希望于“神鬼乱力”之说。 关羽从来不信这个,可偏偏珠玉在前,也不知道是蒙的,还是其它什么缘故,在湘水为界、江东奇袭的问题上,这关麟竟全都答对了。 这就有些“玄乎”了呀! 关羽没办法,也忍不住再把儿子关麟有关“合肥一战”的答案拿过来,他必须再看一遍,细细的看,细细的品。 “呼…” 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呼气,关羽开口了,“关某记得,当日季常看到这答卷,还仔细的解析了一番,提到合肥一战,张文远纵是孤军,纵是以寡敌众,纵是将帅不和,他依旧有机会取胜。” “不错!” 马良侃侃道:“云旗公子将张文远称作‘张八百’,这称谓提醒了我,让我想到张辽麾下有八百骁勇善战的‘并州狼骑’,而这些并州狼骑与关公一样,都是山西人!自春秋以来,山西名将一枝独秀,山西的兵勇也因尚武之风而勇武无畏!” 关羽眯着眼,接着马良的话道:“季常还提到,张辽、李典、乐进的家眷都被曹操迁往邺城以为‘人质’,也正因为此,纵使将帅不和,合肥城的守军也一定会勠力同心!” “是。”马良颔首:“关公那时只说拭目以待,谁又能想到,局势瞬息万变,现如今合肥战场战果究竟如何?我等必须有个提前的判断了。” 听过马良的话,关羽的眼睛凝的更紧了。 他的心情复杂无比,却并不表露于面靥上,他只是缓缓的踱步,踱至窗前。 二更钟鼓恰在此时响起,关羽停住脚步默默地停了一会儿,凝目看着黑夜中一片寂静的府邸,又过了片刻,他方才缓缓张口。 “季常?你说云旗作出如此答案,他会不会还有其它的依据?” 这话,一下子把马良问住了。 关麟这小子,别看平素里胡作非为,正事儿一件不干,坏事儿一件不漏。 可… 他的想法往往出人意表,究是马良也琢磨不透。 当即,马良沉吟道:“这个下官就不知了…”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这一刻,如同能读出关羽的心思般,挑着眉轻微的笑了笑:“关公何不去问问云旗公子呢?” “问他?”关羽也没想到马良会如此提议。 在他看来,这又岂是问不问的事儿? 上一次考武时“罪己书”的事儿还没说清楚呢。 这要去主动问他,这小子会不会蹬鼻子上眼且不论,单单在外人看来,岂不是关羽“认输”! 关羽何其骄傲?何等自负? 他岂能接受“认输”这件事? ——绝对不可能! 关羽那复杂到极致的表情,马良看在眼里,他无奈的叹出一口气,心里嘀咕着,这父子之争,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哪曾想,就在这时。 门外,一名守卫禀报的声音传来:“关将军,四公子求见!” 四公子? 云旗? 关羽一怔,眼眸下意识的睁大。 马良也感觉到十分的意外。 ——这是…巧了么? … … 第四十六章 冷艳锯:你了不起,你清高 关麟气喘吁吁,俨然,他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被侍卫领入其中,看到主位上的父亲,关麟愣了一愣。 显然,他没有想到,不过是两日未见,曾经傲气不可一世的父亲,此刻的表情复杂,眼瞳更是不经意间的闪躲? 还有那眉宇间深深的疲倦感,让人很难联想到,这是曾经威武的关公。 『老爹这副衰相,难道是被人煮了?』 关麟抬着眼望着父亲,而关羽闪烁的眼神最终也落回了关麟的身上,父子俩就这样百感交集地对视着。 一阵风起,卷起窗前的帘布,吹进几许江风,关麟才骤然醒悟过来,忙拱手向父亲行礼。 “孩儿拜见父亲!” 『来的正好!』 关羽心头感慨,嘴上径直询问:“我与军师正聊到你这封答卷,说说吧,‘孙十万统兵翻车,张八百小儿止啼’,你是如何得出此答案的。” 这话脱口,马良眼珠子一定。 方才关公还“嘴硬”,可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关公能主动询问儿子,这证明,他已经将姿态放低。 这在以往,是绝不可能的。 关公变了,尽管是很微小的变化,但是四公子真的让他改变了,悄无声息的改变。 这是一个好兆头。 马良是这么想,可现实很快就无比残酷的给予了他沉重的一击。 因为…关羽姿态放低,却并不意味着关麟会给他这个台阶下。 “父亲是问孩儿有关合肥之战的事儿?” “是!”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关麟越发的有恃无恐,他反问道:“那父亲可是决定下‘罪己书’了?” 这… “蹭”的一下子,关羽心头那集聚的怒气已经变成小火苗了,“蹭蹭蹭”的往上涌。 他已经开始后悔了。 果然哪,在这“小子”面前放低姿态,换回的一定是变本加厉的“蹬鼻子上脸”,关羽觉得,他早该想到。 马良也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关麟的“蹬鼻子上眼”才刚刚开始,“父亲给句话呀,到底下不下那‘罪己书’?” 关羽唇边浮起一丝冷的让人胆寒的笑意:“吾儿说笑了,为父无罪,如何会下罪己书?” 噢… 关麟挠挠头,接着问道:“那父亲还是不给孩儿一个屯长之位咯?” 之所以这么说。 是因为此前,考武后的任命中。 关羽将关平任命为牙门将,统领一营兵马; 关兴、关银屏、关索为屯长,各统御一百兵马,可唯独关麟,啥也没有! 但事实上,考武之中,表现最出色的恰恰是关麟。 这份“不公”,直到现在,关麟还记着呢! 只是,听到这儿,马良的心情已经被紧紧的揪起,他咽了口口水,怕什么来什么…云旗公子还真是寸步不让啊! “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关羽大笑。 一边笑一边捋须道:“关家军的屯长,岂能是不识武艺之徒?” 完了… 马良下意识的捂住胸口,他感觉到莫大的心累。 这都什么时候的天儿了,这一对父子,又斗上了! 反观关麟,在听到关羽的回答后,他意料之中的点了点头,旋即一摊手,“既如此,那有关合肥之战的事儿,孩儿也无可奉告。” ——“你大胆!” 关羽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他有种想要拔刀的冲动。 他内心中已经无数次的朝周仓呼喊“” ——『取吾的冷艳锯来!』 但总归是儿子,这一句话只是凝于心头,没有喊出。 只是,面对关羽的斥责,关麟依旧是不卑不亢,甚至反问关羽:“是,孩儿是大胆!父亲大可以像是对付那群乞丐般,将孩儿也关进牢里,然后严刑拷打,反正这江陵城父亲说了算,反正这江陵城伯父的‘仁德’早是过眼云烟,唉,这里再没有‘惟贤惟德’,再没有‘能服于人’!” 说到最后,关麟叹出口气,继续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孩儿就像是这江陵城最苦难的流民那般,任关公宰割便是!” ——『好一张伶牙俐齿!好缜密的诡辩!』 马良不由得心头惊叹道。 至少,这诡辩中,当关麟搬出刘皇叔的“仁德”后,关公再怎么动怒,也无济于事。 ——『这小子,可把关公的软肋摸得一清二楚。』 马良还在惊叹与感慨,关羽胸腔中的火焰已经在喷涌,在澎湃…根本抑制不足。 他甚至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说来也奇怪,最近每次…但凡与关麟这小子有关系的事儿,他关羽都会有头晕目眩的感觉。 这小子,是老天爷派下来,专程气他老子的吧? “关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逆子!若非青龙偃月刀不在身侧,关某势必…” 关羽大声咆哮…声震瓦砾。 一时间,整个府邸都知道关公震怒。 倒是关麟,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清淡柔和的冷笑中,并无一丝愠恼之意,他无奈的摊手,“是,你了不起!你清高!” “你说什么?”关羽语调更高。 关麟一摊手,“孩儿说话了嘛?噢,方才孩儿明明听到青龙偃月刀在说话!” “青龙偃月刀在说:你了不起,你清高!” 这… 关羽张开嘴,呵斥的话语已经到了嘴边,可最终喉咙像是哽咽住了,没有脱口。 要知道,关羽不是一个擅言辞的人,他奉行的准则是能动手,绝不动口。 不夸张的说,若不是此前关麟“歪打正着”,保住了荆南三郡,立了大功。 依着关羽那一根筋的暴脾气,这一刀是不可避免了。 一时间,此间卧房的气氛变得冷寂,变得森然… 十息,二十息。 五十息,一百息…没有人说话。 落针可闻的卧房,唯独能听到关羽那粗重的呼气声。 终于,这股“悚然”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 马良的张口,打破了此间的沉寂。 “云旗,怎么跟你父亲说话呢?” “近日,你应该也听到了,时局变化,一个‘洪七公’闹得整个江陵城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倘若东吴真的攻下合肥,那长沙、桂阳、江夏三郡,你父亲是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如此时局下,你父亲已经劳心费力,你怎么还这般与他针锋相对呢?这般气他呢?” 讲到这儿,马良的声音加重,越发的语重心长。 “云旗,你是聪明人,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不用我说,你该能体会啊!” 这… 马良这番话说到了点子上。 是啊,覆巢之下无完卵,也因为此,关麟才不得不这么做! 呼… 轻轻的呼出口气,关麟的表情稍稍和缓,他走到关羽的面前,“爹,马良军师都如此说了,孩儿决定给他个面子,就说说那合肥之战,孩儿为何笃定东吴会败!” 『这么容易么?这小子竟会服软?』 关羽不可思议的回望向关麟,心头引燃着的火焰,已经熄灭了一半儿。 他依旧故作高冷,“说吧!” 关麟抬手揣着下巴,继续道:“说是可以说,只不过,孩儿有个请求!” 此言一出,关羽心头就“呵呵”了… 他内心中就一句话。 ——『关某就知道,这小子没那么容易服软!』 … … 第四十七章 是他,是他,就是他! 夜已深,牢房内传出乞丐们睡梦中轻轻呢喃的声音。 ——“感谢恩公,感谢恩公。” 这些声音传入了关银屏的耳畔。 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可作为关羽的女儿,她继承了父亲的那份‘执着’,她太渴望证明自己,也渴望为父亲分忧。 如今江陵城有关“合肥赌约”、“湘水划界”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但始作俑者的“洪七公”却并无任何头绪,关银屏哪里能按捺的住,征得周仓师傅的同意,她便主动担起“洪七公”的调查。 看着已经陷入熟睡的一众乞丐。 关银屏询问身旁的狱吏,“周仓师傅那边什么也没问出来么?” 狱吏如实道:“这种事儿,不上大刑,是问不出来的,可偏偏…刘皇叔与诸葛军师在荆州时,下过命令,不是罪大恶极者,不得屈打成招…这便是难办了。” 区别于“益州”为政以“严”,刘备与诸葛亮治理下的荆州,环境相对宽松。 这与荆州四战之地的地理位置有关,比起“严苛”,刘备更需要笼络这边的氏族,这边的百姓。 ——执法当如山,严刑要慎重! 而这,却为调查“洪七公”的身份,平添了不少难度。 “伯父还是太宽仁了。”关银屏感慨道,一边感慨,一边无奈的摇头。 还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关银屏叹了口气,就准备离开。 却在这时,她敏锐的注意到了什么,眸光连续的闪烁。 是那些乞丐的被褥和衣衫。 ——是无比熟悉的被褥和衣衫! 关银屏当即问道。 “这些乞丐的被褥、衣衫是从何而来的?” 狱吏顿了一下,稍加回忆,答道:“这些乞丐的被褥、衣衫,周仓将军在山神庙缉捕他们时,他们就穿着、盖着,哪怕是押入牢狱,这些乞丐也死死的拽着这些被褥…周将军说,多半是那洪七公赠给他们的。” “洪七公赠的?”关银屏抿了抿唇,眸中精光更胜。 此刻,心思细腻的她已经敏锐的注意到。 这些衣衫与被褥她太熟悉了,这些都是关府中下人们才会使用的样式,虽说有些老旧,但…样式上分毫不差。 那么…顺着这个往下细想。 就不难把“洪七公”一案与关家府邸失窃一案关联起来了! 也正是这么一关联。 刹那间,关银屏浑身一个哆嗦,她的眼瞳一瞬间瞪大,原本那敏锐的精芒被无限惊讶下的瞳孔覆盖。 “洪…洪七公是…是他!” 关银屏喃喃吟道。 “三小姐…”狱吏连忙问道:“洪七公是谁呀?” 关银屏连忙摆手,旋即解释道:“没…没什么?我只是猜测…还…还需要再调查。” 一改此前的雷厉风行,关银屏这句话变得磕绊了起来。 但内心深处,洪七公的真相已经跃然而出。 是他,是他,就是他! “咕咚”一声,关银屏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此时的她是瞠目结舌,是目瞪口呆。 回过神儿来,她朝狱吏示意过后,匆匆走出了牢门,一边走,一边心头喃喃。 ——为何是他呢? ——他为何要这样做? ——这也太胡闹了! 越想,关银屏的心情越是无法平静。 有那么一个刹那,她感觉…她要疯了! … … 室外已经是如磐暗夜,但关羽的卧房内依旧是明烛高烧。 在温黄的灯光下,关羽踏着光滑如镜的青石地面,缓步慢踱到关麟的面前,他的语气中没有一丝表情。 ——“吾儿是何请求?” “孩儿要做官!”关麟的话语出惊人。 关羽微微一怔,心头暗道。 只是,要做官么? 这么朴实无华,又极致简单的请求么? 不等关羽细想,关麟的话再度传出,“无论是考文,还是考武,孩儿的成绩父亲与马良叔、周叔都是有目共睹的,总不至于,孩儿的大哥、二哥、三姐、五弟都封为屯长,在军中任职,孩儿却一无所有?” 关麟言辞恳切,据理力争,“父亲说不懂武艺者,绝不能在关家军任职,那好,孩儿也退一步,孩儿向父亲讨要一个关家军之外的职位,这总行了吧?否则,孩儿这脸面往哪放?” 呵… 关羽苦笑。 心头暗道:『就因为你小子的脸面,就让你爹做‘罪己书’,你爹颜面是否扫地,你是一点都不关心哪。』 心里虽这么想,关羽望向一旁呃马良,把这个问题推给他。 “季常怎么看。” 这个…马良眼珠子一定,别说,心头还有些窃喜。 他连忙张口:“这是好事儿啊!” 是啊,考虑到关麟的机敏、聪慧,又考虑关公的傲气、执拗。 如果父子争执,最后,因为一个“官职”就彻底消除,这是天大的好事儿。 “无论是考文,还是考武,四公子算是拔得头筹了,封为官吏,为父解忧,此理所应当,皆大欢喜啊!” 马良的话算是给了关羽一个巨大的台阶。 “既季常都这么说,那就…” 不等关羽把话讲完。 关麟抢先道:“孩儿要做贼曹掾吏!” 唔…贼曹掾吏? 关羽与马良具是一惊,倒不是这官,关麟不能做。 说起来,贼曹掾吏也就是个三百石俸禄的小官。 在大汉的官制中,也就是各府“门下五吏”之一,与“督盗贼”、“功曹”、“主簿”、“主记”职别相同,主管的是贼事稽查,还多少带点危险。 不夸张的说,这是个苦差事,同样级别中,没人愿意干… 那… 关羽望向马良,像是通过目光在询问他,“云旗就要这么个官?是不是有诈呀?” 马良微微摇头,他也不知道了。 要说关麟真要个督邮、五官掾,哪怕是长史、郡丞什么的,马良还心安些。 现在倒好,关麟要了这么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关羽与马良都还犯嘀咕了,不敢给了。 见关羽的表情复杂古怪。 关麟再度开口:“父亲大人?总不至于这贼曹掾吏也得精通武艺吧?” 这么一问,关羽才回过神来。 “好,贼曹掾吏就贼曹掾吏…” 关羽望向周仓,“明日发布公文,贴出告示,从即刻起,吾儿关麟任江陵城贼曹掾吏,主管贼事稽查!城中与賊盗关联的大小案件,悉数交由他审理!” 周仓眼珠子转动,他提醒道:“那…洪七公一案?” 这话一下子提醒了关羽,也提醒了马良。 关羽与马良的眼睛均凝了一下。 这下,他们懂了,原来这小子,他也对“洪七公”感兴趣! 这敢情好啊。 这岂不是——皆大欢喜! “哈哈哈…”马良笑着说道:“现在,这贼曹掾四公子也当了,合肥一战的归属,四公子可以讲讲了吧!” “为何四公子笃定,合肥之战,张辽必胜,孙权必败?” 这个… 话说到这份儿上,关麟也不藏着掖着,他一本正经的道:“其实,很简单,因为一个人!所以江东必败!” “谁?”关羽的好奇心完全被调动起来,他急问。 关麟回答的一丝不苟。 “此人就是——父亲,你!” … … 第四十八章 原来仗还能这么打 ——江东必败的缘由,竟是他关羽? 关麟的话让关羽一怔。 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讲。 他关羽是骄傲,是自负不假,但他也不会自负到,会想当然的以为自己身在荆州,就足以影响合肥战场的局势。 ——『关麟这小子,是有点彻底放飞自我了吧?』 倒是马良,他很认真的听,顺着关麟的话,他反问道。 “合肥一战攻守双方是孙权与张辽,是东吴与曹军的博弈,云旗何以讲,江东必败的缘由是关公呢?这又有什么牵连。” 说话间,马良微微皱着眉头,一副愿闻高见的模样。 关麟淡淡的笑了笑,感慨道:“因为驻守合肥的张文远,他可是父亲的关门弟子啊!” “一派胡言!” 听到这儿,关羽再也按捺不住,“砰”的一声,他拍案而起,“我与文远那是君子之交、各为其主,为父什么时候教授过他本事?他又何曾又做过某的关门弟子?” 见关羽嗔怒,马良连忙劝道:“关公,不妨听云旗公子把话讲完。” 马良适时的调节着这里的气氛,也尽可能的让父子那剑拔弩张的关系得以和缓。 当务之急,大局为重。 果然,马良的话产生了效果。 关羽背过身不再言语。 关麟则眨巴了下眼睛继续道:“无论父亲是否承认,可张辽张文远的确是父亲的弟子,当然,这就要从官渡之战前的白马战场说起。” 原来,官渡之战前夕,袁绍派大将颜良围困白马。 原本的计划是,颜良是先锋军,袁绍的大军紧随其后驰援,以“白马”作为突破口,重创曹操。 当此间不容发之际,曹操采用了荀攸的“声东击西”之计。 屯兵“延津”伪装渡河袭击袁绍后方,成功迷惑袁绍分兵延津应战,“白马”的颜良一时间成为了一支孤军。 之后,曹操再派轻骑从延津出发,奇袭“白马”的颜良部,完美的打出了一个时间差。 当然,作战的计划是这样制定的,可实施起来难度就大了。 曹操必须派一支轻骑以“雷霆迅猛”之势击溃围困“白马”的颜良部。 时间上必须精确到毫厘。 否则,一旦袁军回过神儿来,大军支援抵达。 那曹操的这支‘轻骑’就成了“孤军深入”,陷入进退两难之地,最终的结果一定是彻底毁灭! 关麟侃侃把“白马”一战的大背景阐述了一番,旋即话锋一转。 “解白马之围,这个任务极其艰巨,再加上颜良是河北上将,手下的兵马又均是袁军中精锐的精锐,风卷残云、秋风扫落叶般的击溃他们,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偏偏,有一个人完成了这个任务,那便是身在曹营的父亲,他不仅解了白马之围,就连那河北上将颜良,也被父亲一刀劈落。” 嘿… 听到这儿,关羽眨巴了下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倒不是说,他对曾经“扬名”的这一战不可思议,而是关羽感觉到有些不对? ——这小子,是在赞誉他么?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觉,往往是根深蒂固,不易更改的。 关羽对关麟这小子的感觉,那就是俩字“逆子”,是老天下派下来跟他作对的。 按照这个感觉,关麟这小子的话多半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可偏偏…现在,这小子赞颂起关羽来了,这让关羽感到惊讶,感到不可思议。 马良也“吧唧”着嘴巴。 心里嘀咕着——『这不挺好的,看起来,云旗公子打从心底里,也是佩服关公的!』 这想法刚刚出现,关麟那边话锋就有点不对了。 “当然了,我爹之所以能斩颜良,或许还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地方,比如,伯父那时候不还在袁营么?” “或许伯父早就对颜良有嘱咐,让他在战场上留意父亲,乃至于,我爹那绿帽子、长胡子、红脸子的特点。颜良一眼就认出了父亲,敌军将军是自己人,颜良自然以为稳了,就收起了刀!” “正想说‘伯父让他来寻父亲’呢,结果父亲不讲武德直接一刀给劈了,当然了…父亲大人是不是讲武德,在这件事儿上,也不重要!” 呃… 关麟的这一番话,让马良与关羽同时哑然。 他们意识到,他们是很傻很天真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逆子”怎么可能赞誉他爹呢?这与逆子的形象完全相悖。 呵呵… 关羽心头就“呵呵”了,这次他都没有感觉到生气,甚至胸腔的火焰完全没有燃起。 习惯了! 关羽竟“被动”的习惯了。 当然,关麟的话总归是不好听,特别是最后一句——他关羽是不是讲武德,这不重要。 你大爷的! 这种话,对尚武的关公而言,无异于奇耻大辱了。 『大局当前,我忍,我忍!』 关羽心头默念… 马良却连忙张口问道:“云旗公子说的这些不过是官渡之战前的‘白马战场’,这与合肥战场何干?又与张辽是否为关公弟子何干?” “这可太有关系了!”关麟侃侃继续道:“马良叔怕是不知道吧,当年我爹白马斩颜良时,他的副将就是此张辽、张文远!” “我爹砍颜良的时候,可是张辽张文远距离我爹最近。” “或许那一刻,当他看到我爹单刀匹马于万军丛中斩下敌将首级后,敌军闻风丧胆,数万大军无力抵抗,引颈待戮,沦为冢中枯骨时!” ——“他张文远已经在惊呼‘原来仗还能这么打’!” … … 扬州,淮南郡,合肥城。 此间官署正堂的气氛格外的紧张。 曹军阵营的五子良将之一,四十八岁的张辽身着甲胄,威仪棣棣的坐在主位上,乐进、李典分别坐在一旁。 一名斥候正站在当中,将最新得到的情报报送。 ——“禀三位将军,得到准确消息。” ——“三日之后,东吴国主孙权亲自统军十万,甘宁、凌统为先锋,吕蒙、陈武、潘璋、宋谦、徐盛、丁奉、蒋钦、贺齐等百员悍将随军出征,北上进犯合肥!” … … 第四十九章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东吴十万大军,北上合肥! 这一则消息的出现,并没有引起此间的气氛的进一步紧张。 孙权集结兵马,意图北上,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无论是张辽,还是乐进、李典,提前都有所准备。 只是,哪怕是有准备,可听到这等数量的兵马,这么多东吴名将,依旧让乐进与李典颤粟了一下。 呼… 一口粗气喘出。 乐进抬眼望向张辽,“此战,文远打算怎么打?” 李典提议道:“敌众我寡,敌强我弱,只能坚守待援!” “坚守待援?”张辽缓缓起身,他目光直视李典,“主公远在汉中,等救兵来了,整个合肥都让东吴打秃了!” “那…”李典眉头凝起,正要说话。 张辽的话抢先而出,“主公早有密笺明示——‘贼至,乃发’!” 这… 李典连忙摇头:“主公在汉中,岂识合肥战场局势?敌众我寡,放弃据守而出城突袭,一个不好,城没了,人也没了!” 李典说的不无道理。 只是… 张辽那挺拔伫立的身形,仿佛身体中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彰显着他对“突袭”敌军的自信与坚持。 ——“曼成(李典)多半是没见识过,那一年,官渡战场,关云长白马斩颜良时的壮举吧?” ——“那一战也是敌众我寡,也是敌强我弱,可那一战,他关云长教会我,仗还能这么打!” 言及此处。 张辽虎目炯炯有神,他指着曹操的信笺道:“主公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让咱们趁孙权军立足未稳就迎头打他一棒子,挫他的威,然后咱们这合肥城就好守了!” 李典、乐进与张辽的关系本来就不好,现在漂亮话又都让张辽说了。 两人心头已经有些不悦。 却见张辽大怒道:“成败在此一战,你们害怕也好,对我张辽有私怨也罢,若不愿意随我突袭,那等贼至之时,我自己出去打!” 言及此处… “砰”的一声,李典也拍案而起,“敌势破城,何谈前怨?此乃国家大事,我只是要考虑下你的提议是否靠谱?绝不会因为你、我之间的私怨而忘了公义,不顾大局!” “前尘往事,莫再提起,携手同心,方能解决我军之危机! 此言一出… 张辽朝李典拱手,“义忘私隙,曼成此儒雅之风,辽深感佩服!” 这边,张辽与李典,你一言,我一语。 倒是乐进眼珠子一定,突然想到了什么,“文远、曼成…” “你们可注意到了,方才斥候的情报中,孙权点的两位先锋将军是谁?” 唔… 张辽与李典均是一愣。 略微回想,两人的眼瞳竟是不约而同的凝起。 紧接着,乐进也加入了进来,三人六目相对。 同时张口。 ——“甘宁、凌统!” 旋即… “哈哈哈哈”,三人同时大笑出声。 乐进沉吟道:“去年,某在南郡率万余人奇袭关羽粮道,被关羽重创,此后便惶恐不安,亦对我统帅之力心存质疑!” “不过,论及统御,今日一看,此孙仲谋与关云长相比,判若云泥,怕是这碧眼儿与某相比,差的也不是一星半点!” 言及此处,乐进感慨道:“有此孙仲谋统军,合肥能胜!” 一下子,张辽、李典、乐进心头充满了信心。 特别是张辽,他目光炯炯。 作为当年,那个站在最近的位置,亲眼目睹过关公神勇的少年。 这么多年,他太渴望能‘再’复制一次“关公白马斩颜良”时的壮举! … … 一只黑帮白底、绣花的干净靴子,轻轻踏在青石地板上。 马良踱了几步,立刻转身,张口问道:“云旗公子的意思是,因为亲眼目睹过‘关公白马斩颜良’的壮举,所以此张辽张文远大彻大悟了。” “他悟透了‘突袭速攻’之法,会趁着孙权大军立足未稳之际,突进去打一个措手不及,甚至,阵斩东吴的国主——孙权?” 马良这话吟出,他自己都觉得这番话太大胆了。 关麟的推演简直是“极致”的大胆,简直是将“勇武”与“胆识”完全凌驾于战场的复杂形势之上。 要知道,无论是突袭,还是奇袭,那对将领的要求极高。 ——勇武、时机、胆识,双方的统率能力,甚至就连运气都能左右成败。 白马战场,关公斩颜良,是趁敌军还没摆好阵型就一阵突进。 孙权也会大意么? 他的统御会如此不堪么? 关羽没有说话,目光却是紧紧的盯着这个儿子。 区别于马良,他的感觉是关麟的话有道理,如果是他关羽一手“教授”起来的“弟子”张辽的话,他或许真的可以! “其实这很好理解。”关麟的话还在继续,“父亲与马良叔不妨回忆一番,孙权与曹操也打了这么多年了,从赤壁打到南郡,打到濡须口,如今又打到合肥,打到逍遥津,是不是曹军打江东军时,都会有这么一个常规操作。” “那就是先冲出去吓唬一番,江东军队会迅速的陷入自我崩溃,当年‘天人将军’曹仁打周瑜时,不就是这么打的,效果极佳。” “反观江东就是个挨打不长记性的主儿,总是被这么打崩,还总是不提前防范,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幻想着这毛病在合肥一战能改掉,自然也不可能!” 讲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继续道:“一边是江东素来有被突袭、奇袭,乃至于溃败的老传统,一边又是父亲亲自教授的‘关门弟子’张辽张文远…对了…在北境商贾口中传得沸沸扬扬的白狼山一战,父亲与马良叔总听说过吧?” 唔…白狼山! 马良一下子就回忆了起来,那是建安十三年,曹操为消灭北方乌桓和袁氏残余而进行的一场战争。 那时,曹操听从了郭嘉“兵贵神速”的建议,丢下辎重,轻装简行,急行军至距离乌桓王庭柳城不足“二百里”的白狼山附近。 但最终还是被敌人发现。 这已经从一场突袭,变成了遭遇战。 关麟正侃侃讲述着此间细节。“传言说,那时,曹操手下的将领多提议“缓攻待援”,唯独张辽力劝曹操要趁着敌阵不整而急速出战,这岂不是与曾经的‘白马’一战,如今的‘合肥一战’境况一模一样么?” “曹操采用了张辽的提议,也是张辽,一马当先,混战中直奔贼首,将乌桓王‘蹋顿’斩于马下,乌桓群龙无首,最终只能被杀得七零八落…” “诶呀…孩儿越品越是觉得,白马战场,父亲教出个好徒弟啊,这张文远也是学到了精髓,甚至,经此白狼山一战,保不齐,这张文远‘突袭致胜’的手段比之父亲,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 … 第五十章 轻装上阵,袭敌于无形 突袭致胜; 白狼山一战; 张辽张文远。 说起来,无论是白狼山一战,还是张辽,关羽都极其熟悉。 张辽之所以声名鹊起,便是在白狼山一战中扬名的,也是因为这一战,他成为了曹操手下的五子良将之一。 一个降将,能够达到这样的地位,实属难得。 当然,原本关羽并没有特别在意张辽。 毕竟,张辽不过是他曾经的“小老弟”,论及统兵、勇武,与他关羽比,都差远了。 可因为关麟的这一番话,他不由得对张辽产生了全新的认识。 这个“小老弟”本事偷学的够快呀! 马良也“吧唧”着嘴巴,一边回味着关麟的话,一边张口,“如此说来,一边是不擅长防备突袭的江东兵,一边又是极擅长突袭的张文远,怪不得,云旗公子如此笃信。” 讲到这儿,马良抬头望向关羽,“关公,现在想想,合肥一战并不能只看表象上的强弱了。” 当着关麟的面,关羽不想表述太多,也不想评论太多,免得这小子又“蹬鼻子上脸”,他朝关麟摆摆手。 “天色也不早了,你退下吧!” 噢… 关麟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强调什么,但像是又有顾虑。 关羽一眼就看穿这小子心里想的。 “你不就是想调查‘洪七公’么?如今你已是江陵城的贼曹掾吏,‘洪七公’的案子自然该由你审。” 罕见的,关羽用如此平静的语气向关麟说话。 关麟这才满意的点头,胡乱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待得他走远… 关羽命周仓又点亮了几盏烛火,缓缓坐下。 马良跪坐在关羽的对面,轻声道:“云旗公子虽是一贯胡闹,可方才的见解,依旧足可见其敏锐、灵动,好一番真知灼见哪!” “小聪明罢了!”关羽一摆手。“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又岂是一句话、一些推测能够‘以偏概全’,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成诸葛军师了不成?” 话虽依旧硬,可马良能听出,关羽的语气已经有些和缓。 四公子关麟的话,他听进去了。 马良眼珠子转动,继续道:“若是合肥局势的发展,能依着云旗公子所言,那长沙、桂阳、江夏三郡,咱们就算是保住了,还有…” “还有什么?”关羽好奇的问。“季常,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讲话讲一半了。” 马良笑着说道:“我是想说,还有那个神秘的‘洪七公’,若是依着云旗公子如此分析的话,这洪七公或许是友非敌!” 这… 关羽的视线如同焊铸过一般的凝在他面上,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紧绷的双肩松懈了下来,像是与那个原本骄傲的自己达成了某种妥协。 他沉声道:“希望如此!” … … 走出父亲的房间,关麟长长的吁出口气。 有时候,他会生出这样一种感觉,感觉每次“忤逆”父亲,都很作死… 考虑到父亲关羽那“一根筋”的性子,保不齐哪一次就直接拔刀了。 得亏关麟是他儿子,所谓虎毒不食子,总体上还是安全的。 似乎,还可以在“作死”的路上,进一步的狂奔。 得意的走到院中,夜已深,漆黑一片的花园中,唯有虫鸣声,转过这个回廊,前面就是关麟的房间了。 哪曾想,就在关麟走到出花园的拱门时。 ——“洪七公!” 一道清脆的女声突然传出。 关麟一怔,本能的回头,以为有人在喊他…或者是,鬼在喊他。 关麟下意识的一个哆嗦。 却在这时,寂暗的花丛中点起了火把,火把之下,一个“女鬼”戴着风帽,披着披风迅速的走出。 这是活见鬼么? 关麟想跑,可这“女鬼”一把拦在了他的面前。 她摘下风帽,目光炯炯的凝望着关麟,特别是那双剑眉,此刻笔挺的倒竖着,像是把心头所有的“怒意”,都通过这双眉宣泄出去一般。 关麟眼睛瞪得像铜铃。 终于,在火把下,看清楚这“女鬼”的脸,这才长吁口气,努力的拍着胸脯。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关麟的三姐、关三小姐——关银屏! “姐,你要吓死我呀!” 关麟一边喘着大气,一边惊呼。 只是,关银屏一言不发,始终凝望着关麟。 关麟那惊魂甫定的目光和关银屏嗔怒疑窦的目光碰在了一起,如此近的距离,如此漆黑的夜晚,让关麟觉得恐怖极了,呼吸之间空气仿佛都在微微震颤。 “姐,有话好说…别扮鬼呀!” 关麟又小声嘀咕一句。 哼… 就在这时,关银屏张口了,她冷哼一声,目光愈发的炯炯有神,她一丝不苟的道:“四弟,你便是洪七公,没错吧?” … … 滚滚长江东去,去舟已经停在码头。 孙权亲自来为陆逊夫妇送别。 陆逊的夫人名唤孙茹,是孙策的次女,是孙权的“侄女儿”。 说起来,孙策与大乔一共诞下一子三女。 儿子为孙绍,三个女儿分别是嫁给吴郡四大家族“顾、陆、朱、张”中的“顾”、“陆”、“朱”三家。 其中,孙策长女,嫁给顾家族长顾雍长子——顾邵。 孙策小女,嫁给将军朱治的次子——朱纪。 二女孙茹,嫁给的便是年纪轻轻,便担任陆家族长的——陆逊,并为他诞下一子陆抗。 原本而言,这次的任务,孙权是派陆逊秘密赴江陵,调查“洪七公”的真实身份。 按理说,不用拖家带口。 可“洪七公”身份太过特殊,又太过重要,孙权派遣陆逊外,还得派上一个他信得过的人。 孙茹是陆逊的妻子,又是他孙权的侄女儿,如此算下来,倒是最合适不过。 故而,哪怕两日后就要出征合肥,可孙权依旧抽出时间,亲自在码头为两人送行。 长江滚滚,涛声不止。 孙权拉着陆逊的手:“洪七公此人身份关系重大,伯言千万慎重,孤还是那句话,若是对江东有利之人,便是千金、万金,孤也在所不惜,可若是无意于投奔江东之人,那此洪七公万万留不得!” 陆逊拱手,“臣与妻子必定不负吴侯所托!” 孙权又把目光转向孙茹这边,“孤经常在梦中呓到你爹,你爹总是问起,茹儿如何?孤也知你素来好武,年纪轻轻武艺上便与孤那妹子‘尚香’不相上下,更是擅长影箭,轻装上阵,袭敌于无形!有你护着伯言,孤才能放心!” 讲到这儿,孙权拉住孙茹的手。 ——“孤静候你们夫妇一鸣惊人!” 孙茹一怔,陆逊却是眼神闪烁,仿佛又想到了什么。 他连忙再度拱手:“主公,逊还有一言!” … … 第五十一章 统统拿来吧 孙权自以为猜到了陆逊的话,朗声一笑,深深地看了陆逊一眼。 张口道:“若是有关‘合肥赌约’的事儿,伯言放心。” “孤已经派人在整个荆州散播,特别是江夏、长沙、桂阳三郡,合肥赌约在荆州已经是约定成俗之事。” “一旦合肥攻陷,此湘水划界,他关羽答应也罢,不答应也罢,人心向背,江夏、长沙、桂阳三郡必定归于东吴!” 言及此处,孙权眺望着那一望无际的江水,仿佛顺着这道江水,他望眼欲穿的三郡已经唾手可得。 倒是陆逊,他顿了一下,迟疑再三,还是张口。 “臣要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臣听闻主公北伐合肥,指派的先锋将军分别是甘宁与凌统,如此排兵布阵…不妥…” 不等陆逊把话全部讲完。 “哈哈哈…”孙权笑出声来,“我还道伯言是有什么大事儿,原来是这个,孤知道此二人之仇怨,也正因为此,他们才会奋勇当先,此为驭人之术,伯言放心便是。” “可…”陆逊摇头,“若是战况有利,甘宁、凌统自然奋勇当先,可若是战况有变,陷入被动,此二人也不会互相救援…” 又一次,陆逊还没有把话讲完。 孙权那碧绿色的眼眸骤然变冷,狠狠的瞪向他。“难不成,伯言以为孤身处至尊之位,却不识统兵之术?” 呃… 陆逊低头,连忙道:“臣失言!” 孙权那犀利的眸子转动,最终长袖一摆,“时候不早了,伯言与夫人还是上路吧!” 这… 陆逊最后无奈的深深凝望了孙权一眼,叹了口气,携着夫人孙茹转身步入了船舱。 趁着天色尚未及破晓,乌篷船气势如飞,只留下孙权站在港口。 待得乌篷船消失在江面。 “哼”的一声,孙权转过身,目光如炬,“好你个陆伯言,竟敢妄言,合肥一战孤会陷入被动!” ——“哼,为继父兄,孤承宏德以继往,父兄英魂尤在,谁言孤不能统兵破贼!” 言及此处… “来人。”孙权厉声喊道。 一干侍卫纷纷赶来,齐声拱手:“吴侯!” ——“传孤的话,十日内合肥必破,让鲁子敬五日后约关羽一会。” ——“关羽若依‘赌约’,依‘民心’,乖乖交出三郡也罢,若不交,就让鲁子敬擒了他,让刘备拿三郡来换!” 孙权的这一番话咬牙切齿,这一次,他是下了决心,合肥他要,长沙、桂阳、江夏,他也要! ——统统拿来吧! … … 这是关银屏的房间,整面墙上都挂着“斧钺钩叉”。 “刀枪剑戟”更是堆放的到处都是。 身处其中的关麟瞅着这些,挺瘆人的,他想跑。 可还没跑出一步,关银屏一咬牙,左掌翻上,握住关麟的手臂。 略一发力,便将他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同时凝视着他的眼睛,语气极是认真。 “还不说实话吗?四弟,或者是洪七公?” 关麟用力挣动了几下,却挣不开关银屏手掌的钳制,不由得无奈道:“姐,你松手,成…算你厉害,我是洪七公,这总行了吧?” 果然,当关麟承认后,关银屏松开了他的手,淡淡的道:“我就说嘛,那些乞丐怎么穿着的衣服,盖着的被褥都是府邸中下人们的,果然是你偷的,四弟…你可知道,你这次可是闯了天大的祸了!” 关麟大眼睛眨动,做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啥祸呀?” “你…”关银屏顿时就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爹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弟弟啊!” 这口吻简直和关羽的一模一样。 终究,“唉”的一声,关银屏叹出口气,拉着关麟的手就往门外走。 “姐?你干啥?” 关麟以为,关银屏要向父亲打“小报告”,顿时还有点儿慌。 哪曾想,知道真相后的关银屏,脸色骤变,从方才的凌厉凛冽,变成如今的关切,“父亲一旦查清楚,知道了你是洪七公,怕是你半条命就交代了,现在…立刻出城去,用我的马车,去鲍家庄也好,去别的什么地方也好,总之,没有我的信儿,千万别回来。” 说着话,关银屏就拉着关麟出门,往后院马车的方向去。 关麟却是站在门里不出去,任凭关银屏怎么拉,就是不出去。 “你不要命了?” 关银屏尽可能的压低声音张口道。 “三姐是知道的,弟弟我最惜命了!”关麟语气中依旧带着浓浓的玩味。 “那你还…” “三姐,现在跟你说你也不懂,不过…等过个十天、半月,你就全知道了。”关麟的这一番话就显得语重心长了许多。 关银屏有一种大无语的感觉,她的语调更加急促,“还十天半个月?爹何等英明,他用不了几天,你这洪七公的身份昭然,到时候你就完了!” “三姐,淡定,淡定…女孩子家不要那么暴躁,会嫁不出去的。”关麟还是有恃无恐,他眨巴着眼睛,“莫说十天半个月,就是三个月、六个月,咱爹也查不出洪七公是谁?” “何以见得?”关银屏接着问。 “因为…”关麟拍拍胸脯,一边往屋里走,坐到床榻的一角,一边说…“因为,如今江陵城,负责调查洪七公这个‘案子’的‘贼曹掾吏’不是别人,正是不才、弟弟我!” 关麟是笑吟吟开口的,那人畜无害的笑容让关银屏目瞪口呆。 “都什么时候,你还胡闹?”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发誓。”关麟信誓旦旦:“这‘贼曹掾吏’是咱爹刚封的。” “父亲为何封你?”关银屏满脸的疑惑。 “可能是因为我太出色了吧?马良叔都说我聪慧、灵动,出口成章,下笔的都是真知灼见,我听着还挺不好意思的。” 关麟吧唧着嘴巴,继续嘟囔着,“再或者,是咱爹觉得他没理,又不想下罪己书,这才用个‘贼曹掾吏’的官职堵住我的嘴巴。” “当然,三姐是最知道我的,我不是那种‘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人!我跟咱爹的事儿,依旧没完!” “你还嘚瑟…”关银屏感觉她要疯了,她真的不知道,这个弟弟哪来的这自信,哪来的这份乐天。 关银屏甚至觉得,这个弟弟怕是现在还不知道,整个江陵城,乃至于整个荆州都因为他这个“洪七公”彻底沸腾了,甚而有之,还将继续沸腾下去。 “姐,话说回来,我这身份,你还得再替我瞒几日。” 关麟像是完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关银屏瞪着他。“你究竟想干嘛?” “这个…”关麟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能告诉三姐,哪怕告诉了,三姐也不会信,不过…三姐只需要知道,我要做的事儿是一件大事儿!呃…准确的说,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儿!” 呵…大事儿? 还利国利民! 关银屏苦笑,她甚至觉得,关麟一定对“利国利民”这四个字存在着某些误解。 ——“咦…” 就在这时,关麟的手指像是碰到了什么,抬起手来一看,是血… 等等,这里就没人受伤,哪里来的血? 关麟下意识的扭头,这不扭头还好,一扭头之下,床榻之上,关麟有一个惊天的发现。 血特么,是在床上的…还是新的! 那么… “咳咳…”关麟轻咳一声,他压低声音,神秘的问关银屏。“姐?先不说别的了,咋你还侧漏啊?” … … 第五十二章 国事当前,某何惜命? 提到关银屏的“侧漏”。 关麟下意识想到的是古代时期,女性某个部位的卫生问题。 在古代虽然没有“那啥巾”,但月事…不,准确的说,是女人的葵水每个月照例‘涛声依旧’。 在关麟的记忆中,这个时期,为了应对这种“自然规律”,女子往往会使用“草木灰”和“小布条”的组合。 简单点说,就是把带有“吸水”、“祛湿”、“杀菌”作用的草木灰装进小布条,两头分别穿进一条细绳,在葵水期间系在腰间,这在当时也被称为“月事带”! 当然,草木灰毕竟是植物燃烧后的灰烬,不卫生是肯定的,像是关银屏这样的大户人家往往会选择将其替换成干净的“棉花”。 可关麟太了解了,棉花的吸附效果比起草木灰差远了,还特喵的容易侧漏。 而,自从蔡伦发明造纸术后,草纸在女性葵水期就派上了大用场。 只是…蔡伦发明的“蔡侯纸”质量太差,皱巴巴的,并不舒服,故而大多数女性还是使用可反复使用的“月经带”!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关麟这“毫无预兆”又“语出惊人”的一句“侧漏”,登时让关银屏的面靥绯红。 这种事儿,往往就是母女间提及,都颇为忌讳。 可偏偏这弟弟…就,就这么肆无忌惮的说出来了,还…还说她侧漏。 “你…” 关银屏吟出一个“你”字,可后面的话却难以启齿。 她一把将关麟推开,自己挡在了床褥上那一抹绯红处,银牙重重的咬着红唇,似有一肚子的羞涩、茫然与无措。 甚至到最后,她的眼芒中又多出些担忧,生怕关麟把这事儿说出去。 呃… 如果是别人的话,或许不会,可若是关麟这么个“口无遮拦”弟弟的话,他真有可能会说出去的! “咳咳…” 看着关银屏欲言又止,一副既羞涩又复杂的表情,关麟岂会猜不到她心中所想,当即道。 “三姐,你放心,你弟弟我嘴巴最严实了,你侧…啊不,是姐姐‘霸气侧漏’的事儿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关麟的话像是给关银屏吃了一粒定心丸。 只是,这定心丸的时效似乎只有短短的几息时间。 “话说回来…”关麟的话还在继续挑动着关银屏的心情,“三姐,总是侧漏的话,那多不舒服啊?” 这… 关银屏也是无语了,舒服不舒服,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再说了,这是能讨论、该讨论的话题么? “你再说,我…我不理你了!” 罕见的,一贯女汉子形象的关银屏露出了娇羞态,她扭过身,像是在逃避关麟的目光。 关麟走近了关银屏一步,压低声音,“姐,那啥…其实,我有个办法能防止你侧漏!姐总也不想征战沙场的时候,血洒裤裆吧?” “你…我…”关银屏的语气也变得磕绊了起来,像是彻底的被拿捏住了,“我喊你来不是为了这个…” 关银屏本想用“洪七公”的事儿转移话题,哪曾想,关麟抢先道,“懂,懂,弟懂…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嘛!” 言及此处,关麟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那个,床上挺明显的,三姐记得清洗床单,弟就先走了,三姐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说到这儿关麟转过身,可向门前迈出一步,突然脚步一定,再度扭过头去。 欣欣然的笑容中,关麟的声音接踵而来。“差点忘了…三姐是不会把‘洪七公’的真相告诉别人吧?” 这… 关银屏表情复杂,她咽了口吐沫,目光却不自禁的盯着床上的那一抹绯红。 心里嘀咕着: ——『我…我这是被威胁了么?被亲弟弟威胁了?』 不等关银屏张口,关麟已经踏步离开了房间。 一边走,一边不忘喊道:“三姐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关银屏咬着牙,复杂的扭过头,看着关麟扬长而去的背影。 “唉…”的一声,她无奈的叹出口气。 可,莫名的,心中顿时被关麟的最后的话塞满。 ——好消息? 四弟说好消息? 那…这是有关“洪七公”的好消息? 还是…还是有关“防止侧漏”的好消息呢? 一时间,关银屏满脑子想的竟都变成了这个。 … … 如今已经是八月时节,秋收在即。 江风吹拂,合肥城郊的田野间呈现出的是一簇簇金色麦浪。 按照习俗,本在秋收前,农户们是要大肆的祭祀一番,在“社日”的这一天,用黍米和猪肉祭祀神明,第二天再用麦和鱼,去祭祀祖先。 已经到了忙碌的时节。 只是…此刻的合肥郊外却格外的安静,一望无垠的麦田鲜有农户去打理,热闹的“社日”活动也像是全都取消。 而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一条战报。 ——江东即将来犯! 此刻合肥的衙署中。 张辽与李典、乐进正襟危坐,合肥护军薛悌将一封“机密函”摆放在桌案上。 这是曹操远征汉中前,提前留下来的,除了老生常谈的“贼子乃发”四个字外,还有一条最高指示: ——张辽、李典将军出战,乐进将军守城,薛悌将所有人表现记录下来。 恰恰,这一封“机密函”展现出了曹操的高瞻远瞩。 张辽、李典、乐进三人关系是不睦,那么,最合适的办法就是两个人出去,一个人守城,再添上一个人记录。 两个人出去野战,谁不玩命就会被记下来,将来到曹操那里告黑状。 一个人守城,城丢了,那就是这个人的全部责任。 冷峻的气氛中,张辽第一个张口:“曹公如何部署,我等就如何做,江东军还有三日抵达,贼至乃发!” 这次,李典也站在了张辽这边,“曹公让某与文远将军出城,文远将军手下多为骑兵,当从侧门杀出,出其不意,某手下多为步兵,当从正门杀出,充当诱饵!” “不可!”张辽连忙打断。 李典豁然起身:“国事当前,某何惜命哉?” 张辽的眉头微簇,“这不是惜不惜命的问题,而是机会只有一次,只能从侧门杀出,突袭致胜,兵贵精不贵多,且此次突袭者,绝不可为骑兵!” … … 第五十三章 你在教我做事吗? “为何不能用骑兵?”李典不解,连忙问道:“步兵脚力慢,更容易被包围!如何突袭致胜?” “哈哈哈!”张辽笑了,“李将军岂不闻,江东多步兵,夜间,一旦我军步兵与江东兵厮杀起来,混乱之下,江东主帅如何会知道我军究竟在何方?我军究竟有多少人?” “可若是骑兵,则我军目标暴露,反而不好!” 嘶… 张辽的话说服了李典。 李典重重点头,他义无反顾。“那好,我率三千部曲突袭,文远将军接应我即可!” “不!”张辽再度打断,“是我张辽率八百步兵突袭,李典将军于城中接应我即可!” “这是为何?” “恕张某直言,李将军此三千部曲远远比不得吾八百勇士!” 张辽语气笃定,“因为吾此八百步兵,曾号‘陷阵营’,各个以一当百,普天之下步兵,无人可挡。” 说到这儿,张辽目光如炬,寒芒似刀,他冷冷的吟道: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 … 清晨拂晓,“当啷”的落锁声把牢房里的一干乞丐惊醒,他们睁开眼睛,是一干狱卒打开了牢门。 这些狱卒手中拿着重刑,面容狰狞。 “都起来,过堂去,咱们‘曹掾’亲自审你们。” 乞丐们一惊,一个读过书的嚷嚷道:“刘皇叔说过,荆州之内,不是作奸犯科的不能动刑,难不成你们要屈打成招?” “呵呵!”狱卒笑的无比凛然,“咱们这位‘贼曹掾’人称‘荆州九牧王’,一人一会儿的功夫,能杀掉三十多匹狼,就连关公都不怕!” “别人的话或许不会,如果是他的话,就算是‘屈打成招’也是情理之中,你们,哈哈…自求多福吧!否则,就老实交代那‘洪七公’的事儿,免受皮肉之苦。” 一干乞丐彼此互视,不由得攒起了眉头,鱼贯走出了牢房。 他们是带着镣铐来到公堂,与刑室相比,这里要整洁斯文许多,乞丐们惶恐的抬头,试图去看看这位连“关公”都不畏惧的“荆州九牧王”究竟是何等凶神恶煞? 只是,抬头的功夫,一干乞丐的目光变得诧异了起来。 是他? 是他! 呃…这公堂之上坐着的…曹掾! 他不就是,就是…“洪七公”他老人家么? “咯噔”一声,一干乞丐心头下意识的惊诧无比,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 倒是公堂上坐着的关麟,在看到这一干“老朋友”后,原本那嬉笑玩味的笑容突然冷凝。 随着“惊堂木”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砰”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彻而出。 此时的关麟已经是豁然起身,他指着那为首乞丐大喊道: ——“洪七公是谁?还不速速招来?” 此言一出… 乞丐们尽皆哑然了。 洪七公…那不就是…是你啊! 可这是能说的么? 显然不能啊! 他们茫然无措的望向关麟,那乞丐头儿颤巍巍的张口:“洪七公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咱…咱哪知道洪七公他老人家是谁呀?” 短暂的惊诧过后,这乞丐头儿已经回过味儿来了。 事关洪七公,以前不能说… 现在,“洪七公”就在眼前,还亲自审理这个案子,这说明啥,说明“洪七公”他老人家手眼通天,这更不能说了。 可不说归不说,该配合的,咱也得配合他老人家呀! “不说是吧?” 关麟饶有兴致的走到这一干乞丐的身边,绕着他们转了起来。 乞丐头儿也琢磨不透洪七公他老人家,到底是啥意思,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点啥。 “噢…” 就在这时,关麟的脑袋往乞丐头儿这边一凑,“你小子说什么?让我靠近点儿,你再告诉我?行啊!” 关麟故意靠近了乞丐头儿一步,他的身子挡住了所有府兵的视线,他悄悄的在乞丐头儿耳边吟道。 “无论我说什么,你都点头称是!” 确定这乞丐头儿听明白了。 关麟长袖一甩,大声道:“哟,你说这洪七公是北边来的,也是个乞丐?北边儿来的乞丐?那就是北丐咯?” 听到这儿,乞丐头儿都懵了。 『这到底到底啥意思啊?』 他不敢忤逆关麟的话,一个劲儿的点头称是。 却见关麟又靠近了他一步,旋即大声道:“你说,你愿意帮本官找到这‘洪七公’?那敢情好啊,左右,还不速速下枷锁!放人!” 呃… 此言一出… 公堂上,一干文吏是目瞪口呆。 见过审人的,可没见过这么审人的呀? 怎么跟小孩子胡闹一般! 这些乞丐的话能信么? 果然,公堂上,其中一名文吏是马良的儿子,名唤马秉。 他是马良派到这边历练的,如今担任“主记室从事”的职位已经有半年之久。 他忍不住提醒道:“曹掾…下官觉得不妥,这些人的话不可信哪?” 唔… 关麟很意外,竟还有人质疑他。 他转过头望向马秉,他寻思着,这小子还没他年龄大呢,估摸着也是个“关系户”。 关麟瞪大了眼睛,反问马秉。 “你叫什么名字?” “你在这儿担任什么职务?” “你在教我做事吗?” … … 江陵城,关府后花园内。 关羽在看关银屏、关兴的比武,关兴使大刀,舞的虎虎生风,关银屏使的是双头锤,动作挥洒气势凌厉,武技上不输给关兴。 只是不知是何缘故,关银屏屡屡失误,像是心不在焉。 马良被侍卫带到花园门口,静静观望,不敢打扰。 一阵刀光剑影后,关银屏与关兴心照不宣的收势,两人同时朝关羽拱手,关银屏道:“是银屏输了。” 关羽眼神示意,周围有侍卫给关银屏递上丝啪擦汗,关羽则语气严肃的说道:“为何今日心不在焉?许多招式施展的都差了往常许多。” 这… 关银屏低头,不知该如何解释。 总不能说,真要按照往昔大开大合,那…怕是就如四弟讲的,血洒裤裆了吧? 偏偏,想到这儿,关银屏面颊上一阵绯红。 关兴也不居功,拱手道:“三妹没有尽全力,为兄也胜之不武。” 似乎是注意到了马良在花园门口,关羽不再继续问。 马良缓缓走到关羽的面前。 “江东使者诸葛瑾又来请见关公,这次是江东大都督鲁肃在赤壁陆口摆宴,请关公一会。” 一句话讲罢,马良紧接着分析道:“他鲁子敬当此合肥赌约关键时期摆宴,酒无好酒,宴怕是鸿门宴!” 此言一出… 关羽沉吟了一下,他眼眸微微凝起,一捋长髯。 ——“吾若不往,道吾怯矣。” ——“吾来日独驾小舟,只用亲随十余人,单刀赴会,看鲁肃如何近我!” … … 第五十四章 他就是咱们的倚仗 惊堂木威仪棣棣,“贼曹掾”关麟的话尤在耳边。 ——你叫什么名字? ——你在这儿担任什么职务? ——你在教我做事吗?这位马良的儿子,江陵城的“主记室从事”一下子有些腿软了,近来关麟的风头不可谓不盛。 什么荆州九牧王; 什么手起刀落灭群狼; 什么公然逼关公下罪己书; 这一道道“恶名”可是响彻江陵。 现在…这位“恶主儿”多了一个新的身份,成为了他马秉的顶头上司,江陵城的“贼曹掾”,还问他担任什么职务,还说‘你在教我做事么’这样的话。 这让马秉有些五味杂陈。 他战战兢兢。 他可不觉得这他这“马良”之子的身份能在关麟面前“站得住脚”。 他面上仿佛充血了一般,“下官马秉,担任曹掾的‘主记室从事’,下官失言,下官不该教曹掾做事!” “马秉?”关麟眼珠子一转,反问道:“那么,你爹是马良军师咯?” “家父正是。”马秉还是有些诚惶诚恐。 关麟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前途无量啊!” 这一句话脱口…马秉懵了。 读书人都爱瞎想,马秉自然觉得,关麟这是“话中有话”,是提醒他,眼力价儿活络一些,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搞清楚…别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对,关曹掾一定是这个意思。』 “放人!” “放人!” 马秉愣神儿的功夫,一连两声,关麟再度张口。 这下,再不敢有人质疑他,狱吏连忙打开了一干乞丐的枷锁。 这一干乞丐是看的目瞪口呆。 果然,洪七公他老人家“厉害呀”、“通天哪!” “啪嗒”一声,这一干乞丐直接跪了,他们顺着关麟的意思道:“官老爷让小的做什么,小的们就…就做什么!小的们这就去查…去查…” 他们本想说去查“洪七公”的下落,可话到了嘴边,总觉得不对。 “洪七公”就在眼前,这还查啥呀? “咳咳…” 就在这时,关麟轻咳一声,语重心长道:“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本官的人了,本官其实也平平无奇的很,也就是咱们江陵城的牙门将关平,是我大哥!你们口口声声称呼的关公,是家父!” “所以啊,你们不要怕,对付‘洪七公’这样的坏恶势力,本官便是你们背后的倚仗!” 讲到这儿,关麟一扬手,“当然了,为本官做事,本官也不会亏待你们,从今天起你们吃的、穿的、住的地方,本官来安排,对了…” 讲到这儿,关麟突然想到什么,目光又移回了马秉身上,“咱府库里有钱吧?” 这个… 此时的马秉已经是目瞪口呆,他感觉,关麟这位“官老爷”审案子的方式已经完全的、彻底的颠覆了他的认知。 别人审案子,对犯人是牙齿冷冽,威逼利诱,可这位爷…那简直是送温暖吧? 这根本不像是在审案,像是在胡闹! 偏偏… 关麟盛名在外,马秉哪里敢得罪呢? “怎么?府库中没钱么?”关麟那冷冰冰的话吓得马秉一个寒颤。 “有…有吧!”马秉的回答有些不自信。 当然,关麟知道,江陵城的钱粮多用在军事上,府库中的钱粮极其有限。 可,哪怕是这样,养几个乞丐,还是够的。 “那以后,你们缺什么了就找这位马…马从事要!”关麟继续向一干乞丐嘱咐。“不过,咱们规矩可定好了,不论‘洪七公’案有无进展,每日一早你们都需要来此向我禀报,也顺道领走你们一日的口粮!” 说出这么一番话,关麟感觉挺爽的。 这是标准的用“公家”的钱,办自己的事儿。 至于,这些乞丐。 在别人看来毫无价值,可在他看来,类似于乞丐这类的可怜人,他们散落江陵各处,打探情报,或者做些“见不得人”的“小事儿”,均是一把好手。 将他们拉拢到身边,有百利而无一害。 关麟心头默默的想。 衙役们自是呆若木鸡,一副“懵逼树上懵逼果,懵逼树下你和我”的既视感,乞丐们则是感激涕零。 到最后,感激也感激过了,头也磕过了,这些乞丐们一个个变得不知所措了起来。 或者说,他们依旧身处于巨大的惊愕之中,难以置信! 那么问题来了。 他们这就自由了? 而且是彻彻底底的、衣食无忧的自由? 那乞丐头儿眨巴着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询问关麟,“那…官老爷,俺们,俺们这就能走了?” “请便哪!”关麟笑吟吟的,“对了,临走前,别忘了找马从事领了今日的口粮,还有…本官一贯深居简出,很少过问坊间的事儿,若是坊间有什么消息,你们也要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说到这儿,关麟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 “听明白了么?” “明白,明白…”一干乞丐连连点头。 以前,他们是暗地里帮“洪七公”他“老人家”做事,现在好了,可以明着…可以正大光明的做事了。 有这么一位“手眼通天”,还是关公儿子身份的“大人物”保护他们,他们岂不是…再不会饥寒交迫、任人欺凌? 俨然,他们已经看到了美好的日子,在向他们招手! 不等乞丐们畅想未来。 “退堂,退堂!”关麟很懒散的将惊堂木抛掷于一旁,下意识的把腿翘到案牍上,这是翘起二郎腿了。 可突然发现,腿下凉飕飕的,这才惊觉,汉代都穿的是开裆裤,二郎腿架起来,那约等于“遛鸟”了! 惊觉失态,关麟慌忙把鸟挡住,腿也放了下去。 只是这副“放荡形骸”的样子,又一次让所有人震撼不以… 乞丐们心头直呼,“洪七公”他老人家还真是豪放不羁、放荡形骸呀; 文吏们则是惊叹,这位官老爷“狠”起来,自己的鸟都敢遛,“野”的很哪。 这种人,千万不能惹! 走出牢狱外的公堂。 感受着全新的空气,一些乞丐尤自不可思议,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一些乞丐则询问他们头儿,“老大,咱们…该做点啥?” 那乞丐头儿像是最快反应过来,他吧唧了下嘴巴,像是组织了一番语言,方才压低声音道: “你们没听到么?洪七公他老人家说什么来着?” “从今往后,他就是咱们的倚仗哪!” “他老人家让咱们做啥,咱们就做啥,一准儿没错!” … … 第五十五章 洛阳纸贵 午后,阳光惬意的照射在江陵城衙署的院落中。 午时小憩片刻的关羽,此刻正坐在堂上,一丝不苟的在周仓的服侍下擦拭了把面颊。 诸葛瑾在这边已经等了一会儿,此刻的他,尤在沉思。 就在方才,他听马良讲,关公答应了鲁肃的约见。 这让诸葛瑾很惊讶。 如今的时局下,合肥局势剑拔弩张,合肥赌约也箭在弦上、沸沸扬扬,这种时候,任凭谁都能看出,酒无好酒,宴无好宴。 这是“鸿门宴”! 离谱的是,关羽竟爽快的应约前去,这让诸葛瑾对关羽的胆识佩服不已。 当然,除了佩服外,诸葛瑾也觉得关羽此举多少有些冒进与鲁莽了。 毕竟,合肥一战一旦尘埃落定,江东大捷,那公理与正义就将站在东吴这边。 这种时候,关羽将长沙、桂阳、江夏让出倒也罢了。 若还是不让,那…大都督鲁肃就是暗中埋伏刀斧手擒了关羽,以关羽换三郡,从公理与道义上,也没人能指责半分。 这是鸿门宴哪! 就在这时,周仓提醒道:“关公,江东使者恭候多时了。” 这句话脱口,关羽那紧闭的眼眸方才缓慢睁开,一双丹凤眼裹挟着“摄人心魄”的目光,直望向诸葛瑾。 这道目光,让诸葛瑾心下打了个寒颤,可他出使各方,见惯了大场面,面颊上却丝毫不露怯。 “江东使者诸葛瑾拜见关公!” 恭恭敬敬的行礼,诸葛瑾表现的极其谦恭。 倒是关羽,他的眼眸渐渐的凝起,语气一如既往的锋锐:“不知道此宴,鲁子敬埋伏了多少兵马?” 这… 此言一出,诸葛瑾心头“咯噔”一响,表面上却是云淡风轻。 “关公说笑了,昔日,孙刘联盟便是鲁大都督一力促成的,大都督光明磊落,岂会行此宵小手段?” 言及此处,诸葛瑾笑着继续道:“倒是鲁大都督特地提及,关公若不放心,就把宴席摆在益阳江心之上,有无埋伏,关公一睹既知。” “哈哈哈哈!”关羽大笑,“宴席摆在此处依着他鲁子敬,只是,关某想问,他鲁子敬就这么笃定合肥一战,江东大捷?” 说到这儿,关羽心头下意识想到的是儿子关麟的那一番分析。 江东军虽众,可单单两个先锋将军就间隙横生,那碧眼儿的统帅可见一斑! 何况,他关羽“亲自”教出的好徒儿,经历过白狼山一战洗礼的“张文远”,绝不是善茬儿。 或许,若是没有关麟的那番话,关羽多半也会以为东吴这次是“手到擒来”,现在嘛…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事无绝对。”诸葛瑾并不反驳关羽的话,他的话和缓细慢,像是能将关羽那冷冰冰的话语悉数融化。“或许是关公多虑了,鲁大都督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只是纯粹的想请关公一叙,论论家长,把酒言欢,谈笑风生间,静候合肥战果!” “哈哈…”听到这儿,关羽又笑了,“大捷如何?大败又如何?” “大捷时,自当遵循赌约,鲁大都督与关公商谈三郡交割一事,大败…这个…”说到最后,诸葛瑾摇了摇头,“哈哈,关公又说笑了,如此兵力悬殊,江东应该不会大败吧?” “五日之后。”关羽眯着眼:“鲁子敬挑的这个日子,倒是与那孙仲谋兵临合肥城下的日子一般无二!看来孙仲谋是打算急攻!” 诸葛瑾微微颔首,“某虽不懂军事,却也知晓,敌军以逸待劳,我军远途劳顿,当休整一日,或许第六日,就会有战果。” 诸葛瑾像是颇又自信。 关羽则一捋长髯,“好,你且转告鲁子敬,就说我关羽只携一仆从,按时赴约,且与他鲁子敬一道把酒言话,静候合肥战果!” 此言一出,诸葛瑾拱手,“那在下就替鲁大都督,于益阳湖心静候关公大驾!” 说罢,在侍卫的引领下,诸葛瑾徐徐走出了此间衙署。 倒是周仓眉头骤紧。 单刀赴会,周仓看起来比关羽还要紧张。 终于,周仓忍不住问道:“关公非要闯此鸿门宴不成?” 呼… 长长的一声吁气,关羽沉默片刻。 他缓缓起身,一边走,一边沉吟道:“若吾儿云旗的答案是对的,那鲁子敬便是自取其辱,若云旗的答案是错了,那某的青龙偃月刀也要逼使他鲁子敬签字画押,放弃荆州!” 这… 周仓一怔,他没想到,关羽这“单刀赴会”竟还有这般深意。 关公是要用武力逼迫鲁子敬放弃此“合肥赌约”! 此为险招。 关公这是要兵行险招。 “关公…”周仓还要劝。 哪曾想,关羽已经抬手,他一改往昔的冷酷,淡笑道:“吾儿的这道题,究竟是对是错?就要见真章,见分晓了。” 肉眼可见,此刻关羽的眼眸中精芒闪烁,竟多出了几许期待。 对这“逆子答卷”的期待。 … … 江陵城,贼曹掾吏的公堂里十分安静。 关麟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桌案上的“破布”、“檀木”和“构皮”… 他心里嘀咕着。 ——『怪不得这个时代擦屁股都不用纸,这些玩意造出来的纸…定然十分粗糙,触感估摸着也就与石头差不多了,最关键的还特喵的贵!』 没错,是贵! 晋朝时期有个成语叫“洛阳纸贵”,那是因为某大家的《三都赋》写成之后,抄写的人非常多,洛阳的纸因此都涨价了。 但事实上,就算不涨价,在大汉,纸也不是穷逼能买起的。 别说“纸”买不起,就连材料也买不起。 关麟向马秉列的一大堆清单,比如竹、檀皮…再比如桑皮、藤皮,东市上有倒是有,只不过压根就买不起。 也直到这一刻,关索才意识到,他爹关羽,丫的就是个穷逼! 这府库里的钱财简直比脸都干净。 关麟也是醉了,给三姐关银屏做个防止侧漏的“那啥巾”,咋就这么难呢? 就在这时,那乞丐头儿如约而至。 将新一日的情报娓娓报来: ——“恩公,坊间可热闹着呢!” ——“这不是合肥要开打了么?糜家开设了赌局,大家伙儿一股脑的都押东吴赢呢!恩公要不要也押点儿?” … … 第五十六章 操刀必割,执斧必伐 赌局? 糜家? 乞丐提到的这两个词,一下子就吸引了关麟的注意。 闻到了饭香时扑鼻的香味儿,关麟一指伙房,笑着对这乞丐头子道。 “还没吃饭吧,正好,饭熟了,可惜这段家父在江陵,管得严,吃不到牛肉,否则那牛肉的汁水都要溢出舌头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马秉,关麟也朝他招手,“马从事,一起来!” … 炉子上炙着烤肉,温酒的酒注冒着热气,关麟从酒注中拿出热好的酒,为马秉,也为这乞丐斟上,又割下两块儿烤肉,分别送至他们的盘中。 马秉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君子远厨疱,这种事,曹掾怎么能亲自动手呢?” 关麟笑吟吟的回道:“《六韬》中不是还有云,‘操刀必割,执斧必伐’,机会使然,有些事该动手时,就必须动手。” 关麟的对话像是话中有话,那乞丐听得一头雾水。 “哈哈!”关麟笑着把目光转向他,“你方才提到什么来着?糜家?赌局?” “回禀官老爷!是!”乞丐慌忙将炙热的烤肉吞下,来不及品味其中的滋味,他知无不言,“合肥战事,坊间传得可热闹了,有的说东吴赢,有的说曹军赢,这不,赌坊也开出了赌局,买东吴赢的话,押十斗米能换十一斗米,押曹军赢,则是压一斗米就能换十一斗米。” 噢… 这一番话,直接让关麟目瞪口呆。 这赔率,让他有一种…后世世界杯的既视感。 他尤记得,前世时,某次世界杯,他曾下重注押了某廷赢,结果被某特给干翻了…直接赔的连女朋友都跑了。 反倒是隔壁寝室的,机缘巧合买错了,重注压了某特赢,结果女朋友都不介意他再多一个女朋友! 回想起来,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可现在嘛,赔率依旧是那么个赔率,但区别在于,标准答案就在眼前。 一赔十一,这不得狠狠的捞一笔? “府库还有多少钱?” 关麟望向马秉,眼神变得严肃。 这个… 马秉感觉关麟的目光挺渗人,像是要把他,啊不…准确的说,像是要府库给吃了。 他磕绊道:“粮食的话倒还有几百斛。” “都提出来。”关麟吩咐道。 顺着他的话,马秉道:“曹掾要全押东吴赢么?” 呃… 这一句话,直接让关麟睁大了眼睛,“你是不是对本官有什么误会?押东吴,怎么可能押东吴?” 关麟大手一挥,“全都押曹军赢!就以本曹掾吏的名义去押,免得他糜家这赌场不认账!” 这下,马秉是目瞪口呆。 他只听说过关麟的“凶名”,知道他连关公都不怕,是个“混不吝”的主儿。 却并未听到过,关麟答卷中曾提及过的“合肥战果”。 事实上,关麟的那一封答卷已经成为了江陵城绝对的机密。 只是… “曹掾…”马秉咬着牙,艰难的问道:“曹掾与糜芳将军可相识?” “不认识!”听到这个名字,关麟无比嫌弃的摆手。 “那曹掾何故上赶着把府库的钱财都捐给他糜家呢?”马秉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这个… 关麟顿了一下,右手轻叩脑门。 倒不是钱的事儿,而是马秉的提醒,让他又一次意识到了糜家这么个家族。 说起来,糜家本是徐州的富商,先是族长糜竺被陶谦征辟为别驾从事,后陶谦三让徐州,奉其遗命迎接刘备,成为其幕客。 当然,这里就不细说三让徐州时期,徐州城内名士派、庶人派、丹阳派三股派系间的纠葛。 简单来说,就是糜家投资了刘备,且在刘备最潦倒的时期,给予了其莫大的帮助。 建安元年,吕布偷袭下邳,虏获刘备的妻子,重挫刘备的军队,那时的刘备几乎陷入了绝境。 ——没兵,没粮,就连妻子都没了! 又是糜家。 刘备妻子被掳,那糜家就把家族中的妹妹嫁给刘备; 刘备没有军队,糜家便将家族中两千名部曲及金银货帛资助给刘备做军队,这才使得刘备重新振作。 如今,糜家一门兄弟,长兄糜竺追随刘备入主益州,拜为安汉将军,地位尤在诸葛亮之上,糜芳则任南郡太守,屯兵江陵。 不夸张的说,糜氏一族是刘备最信任的家族,没有之一! 只是,唯独关麟知道。 恰恰,就是这么个“最信任”的家族,在四年后的江陵,做出了历史上“最臭不要脸”的背刺之举。 此举使得刘备荆州尽失; 使得关羽败走麦城; 也是夷陵那场大火的源头; 更使得兴汉的大业,从那时起便只存在于理想与希望之中! 想到这儿,关麟方才那散漫的笑容彻底收敛,表情变得凌厉肃穆,他又分别给两人添了一块儿烤肉,继而一本正经的问道。 ——“来,说说,你们所知道的这糜家!” 马秉挠挠头提醒道,“下官斗胆提醒曹掾,关公就要走水陆往赤壁赴鲁肃宴,几位公子、小姐均去港口送别,曹掾不去送一下么?” 这个… 关麟眼珠子一转,不就是一个单刀赴会么? 这有什么送的? 随随便便,不就回来了么? 心念于此,关麟一本正经:“送他干嘛?正好我爹走了,咱们就能吃牛肉了,对了…刚刚提到哪了?说说,你们所知道的糜家!” … … 关羽身着便装,马良则是一身儒袍,两人并骑同行。 前面就是港口,港口处已备好了乌篷船,船夫与周仓早守在船上。 “在某看来,自周公瑾起,江东之辈就不那么光明磊落,纵对方是鲁子敬,关公亦需千万小心。” 这已经是马良第无数次的叮嘱。 此次赴赤壁陆口江心一会,关羽只带周仓一人、一刀,在马良看来,纵使关羽神武无双,可此间亦凶险十足。 更何况,退一万步说,纵然江东没有鬼魅伎俩,合肥战场局势的变化,也会逼得关羽做出截然不同的举动。 乃至于最狂暴的。 一人一刀,逼迫鲁肃签下契约,放弃荆州! 这才是最凶险的。 “江东一群鼠辈尓,关某何惧?”一如既往,关羽保持着他的骄傲。 “尽管如此…”眼看就要出城,马良还是放心不下。 关羽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言语,而眼前港口处,除了周仓站在船上提着青龙偃月刀外,关平、关兴、关银屏、关索早就等候在此,送别父亲。 “父亲大人。” 三子一女齐齐拱手。 关羽面颊上波澜不惊,可心头多少有些感动,这些孩子都是担心他呀! 刚刚想到这里,关羽的眉头骤然凝起。 他发现,意料之中又情理之外的,儿女中又少一人,是关麟。 他淡淡的问道:“云旗没来?” 关索拱手,“四哥担任贼曹掾,想来是公务在身。” “什么公务在身!我方才还见他在喝酒吃肉!”关兴一摆手,一副怒不可知的样子。 他转向关羽道:“孩儿方才去唤四弟,四弟说‘父亲单刀赴会,区区小事,有什么可送的?’” … … 第五十七章 亿点点小生意 ——单刀赴会,区区小事? ——有什么可送的? 关羽已经尽量的在压制自己的情绪。 可这一番话脱口,他还是有一种胸腔中的火焰极具升腾,就要喷涌出来的感觉。 什么叫“单刀赴会” 什么叫“区区小事”? 这话他关羽能说,关麟这当儿子能说么? 再说了,这是小事儿么? 这是你爹拿脑袋别在腰上,去检验你答卷的真假,去挽回这“乌云密布”的局势,一个不好,命都有可能留在那江心处,你却说“有什么可送的”? ——『这小子,就丝毫不在乎你爹的安危么?』 关羽努力的压制着心头的怒火,可越是压制,这股怒火就越是“噌、噌、噌”的往上涌。 说起来也奇怪,哪怕是几天前,关羽对关麟从没有这般在乎过,他的行为、他的话,关羽权当一阵风就过去了。 可现在… 莫名的,他竟对这个“逆子”的话,这个“逆子”的行为十分在意。 这究竟是因为什么,关羽也说不准。 就像是突然间,关麟这小子已经悄无声息的在他的心目中占据了一定的地位。 “关公还是先上船吧…”马良连忙劝道:“云旗公子那性子,关公是知道的,等关公走后,我去…” 不等马良把话讲完,关羽勒马,马儿的马蹄一定。 “还是关某去吧!” “可时候不早了,此处至赤壁,哪怕走水路也需一日啊!”马良提醒道。 关羽勒马转身,转身的功夫,他那毫无颜色的唇边掠过一抹浅淡,只有他与马良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若关某回不来,就没机会再教导这儿子了!” 说着话,关羽勒马转身,竟是往城里方向驶去。 此间,只留下关平、关兴、关银屏、关索…以及马良的目瞪口呆。 特别是马良,他眉头挑动,小声喃喃: ——“关公竟也会怕!” ——“关公是怕,再也见不到云旗公子了吧?” … … 贼曹掾的公堂,此刻正忙的热火朝天。 按照关麟的吩咐,不光府库的钱粮,府库中高挂的字画也要变卖。 就连牢狱中的多出的枷锁、刑具,甚至是公堂上的桌椅、衙役手中的木棍,还有那象征权威的“惊堂木”都要一并售出,换成“谷子”,在合肥之战中,押曹军胜! 如今,赌坊的赔率如旧,曹军赢了,一斗谷能换十一袋谷。 这在关麟看来,根本就是送钱。 再加上庄家还是“臭不要脸”的糜家,这不得趁机狠狠的撸一波羊毛? 当然,衙役们忙的热火朝天,关麟依旧一边吃着烤肉,一边听着乞丐与马秉的讲述。 这两人,正在将他们所知道的有关“糜家”的事儿娓娓道出。 诚如刘皇叔那句——“我打了一辈子仗,就不能享受享受?接着奏乐,接着舞!” 糜芳也一样,好不容易跟随着刘备夺下了南郡,占据了荆州六郡,如今又谋得益州。 他们糜家自然,也会做做老本行,做“亿点点”小生意赚点钱? 当年的糜家在徐州是富庶的商贾之家,行商之道、赚钱的本事那是深入骨髓的。 几年来,刘备的这位“小舅子”糜芳在担任江陵太守期间,没少以家族的名义开设商铺。 别人是官商勾结,可糜家,人家是官也是商。 不夸张的说,如今江陵城市面上流通着的钱,从天上掉下来一个铜板,那也得姓“糜”! 而最不一般的当属这赌坊的买卖。 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往往一场大战开始,糜家遍布在整个荆州的赌坊,就会开设赌局。 就像是此前曹操与孙权濡须口一战,那时候曹操亲自统军,将士如云,明面上曹强孙弱,自然,百姓们押曹操赢得多。 但偏偏杀出来一个甘宁“百骑劫曹营”,一人之力扭转了战局,逼迫曹操退军。 那一次,糜家赚的可谓是盆满钵满。 类似于这种的战役太多了,做为“庄家”的糜家从来是赢多输少。 听到这儿,关麟都不由得很佩服糜家… 这是生财有道啊! 当然,这些,在古籍中是不可能记载的… 甚至,糜芳背刺关羽的真相,在古籍文献中也是众说纷纭。 有的说是糜芳与傅士仁贪墨军辎,被关羽查到,扬言要在攻破襄樊后找他们算账。 还有的说,那时候刘备赐给关羽“假节钺”,也就是说,关羽对“糜芳”、“傅士仁”可以直接斩杀,无需过问刘备,这才逼使这两位“臭不要脸”的背刺。 当然,还有说是关羽素来高傲,不仅轻士大夫,而且对糜芳、傅士仁这样的元老也无比轻慢,这才逼得大家伙儿一道反叛了,糜芳、傅士仁不过是士大夫推举出来的领袖罢了。 因为古籍中有关“蜀汉”的记载太少了。 真相究竟如何?几十年来,众说纷坛… 无数键盘史学家针锋相对、喋喋不休。 哪怕是现在的关麟,他对傅士仁与糜芳的动机也怀揣着莫大的怀疑。 只不过。 ——救老爹,救荆州,救季汉。 ——糜芳、傅士仁这关是绕不过去的! 关麟一边揣着下巴,一边细细琢磨着马秉与乞丐的话。 他饶有兴致的反问:“你们说,当年南郡刚打下来时,咱们这边,包括我爹在内,所有人都是穷逼,那么…糜家这做生意的本钱是从哪来的?” 这话刚刚问出,乞丐和马秉尚来不及回答。 ——“小的,拜见关公…” 衙役们齐声的话语惊到了这边的三人。 乞丐扭过头去,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美髯公,这次见到真的了,活的! 马秉也是睁大了眼睛,瞳孔中满是疑窦,这时候,关公不是该…该登船赴宴了么? 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关麟也挠挠头,他心里嘀咕着,这啥情况? 本来还琢磨,今晚是哪只牛先迈哪只脚,后迈哪只脚?或者是有牛眼瞎,自己撞刀口上! 可现在,完犊子了! 老爹没走?没去单刀赴会? 那还怎么吃牛肉啊? 关羽尚未注意到关麟这边的三人,他望着眼前的一干忙碌的衙役,问道:“尔等在作甚?” 这个… 衙役们彼此互视,如实道:“曹掾让小的们变卖这公堂、牢狱里的一切,连同府库中存粮,一并去赌坊下了注…” “赌坊?下注?”关羽口中轻吟,不过很快,他的眸子一下子冷凝了起来。“下什么注?” 衙役不敢直视关羽的目光,如实回答:“下…下合肥之战,曹军赢!关…关公饶命,是曹掾…不,是…是关四公子让小的们下的!” 话音刚落。 只听得“砰”的一声,关羽一掌将眼前的案牍拍下。 眼看着,他胸腔中的怒火,连同话语就要一同爆发。 ——此子,胆大、妄为! 若是寻常,他一定会这么说,一定会动用家法。 可最终,关羽没有这么做,哪怕是这几个字都是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诚然,他名义上是来教训关麟的。 可实际上,他只是莫名的想再多看云旗一眼! ——在单刀赴会之前,再多看他一眼! … … 第五十八章 怀土之心,安居而厌战 ——“父亲大人不是单刀赴会么?” 关麟已经走到了关羽的面前,他不忘抹了把嘴上鹿肉留下的油脂。 关羽眼眸眯起,心头暗道。 『这小子,说的好轻松啊!』 尽管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回来看看吾儿这‘贼曹掾吏’当得如何?不行么?” 这一句话脱口,关麟眼珠子转动,不假思索道:“父亲该不是怂了吧?不敢赴会了吧?” 『你大爷!』 关羽发现,这“逆子”总是能恰到好处的引燃起他心头的怒火。 想抑制都抑制不住。 终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呀! “江东鼠辈尓,你爹还不放在眼里。”关羽眯着眼环视着周遭,“倒是吾儿,好能耐啊,这贼曹掾吏才做几日,公堂都要贩卖了!” “有钱不赚王八蛋!”关麟总是那么的语出惊人,“孩儿这不是觉得老爹你太穷了,府库中竟拿不出一个月开销的铜板,所谓开源节流,节流行不通,自然要开源了,父亲也总不想让别人说咱这官府是个穷光蛋吧?” 又,又,又,又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关羽感觉他已经习惯了。 说起来也是醉了,他从襄樊回来才多久,就养成了这种习惯。 甚至,现如今关羽觉得,他要是一天不见此逆子“蹬鼻子上眼”,怕是还不习惯呢! 关羽长臂一甩,像是将其余的都掀翻了过去。 他望着关麟,“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言外之意,丫的,你这逆子就一点也不担心你父亲的安危么? 这个… 关麟眼珠子转动,他想了想,最后还是一摊手,意思是真没啥可说的。 倒是内心中,关麟琢磨着。 ——咋老爹变得这么矫情呢,单刀赴会,丫的,你是去装逼的呀?怕你妹啊! ——你简直就是我在书里见过的关羽中,最怂的那一个。 “那为父走了!”关羽收敛心神,他最后凝望了关麟一眼,“希望你的答卷是对的!” 这番话语气中平添了不少决绝。 “踏…” 向外迈步。 一干衙役拱手道:“关公,这些…还卖么?” “哼…”关羽留下了一个冷哼,又迈出了两步。 “爹…”关麟像是猛地想到了什么,他连忙去喊关羽。 关羽脚步一顿,却不扭头。 “怎么?” “孩儿突然想到了什么。”关麟语气稍显严肃,“孩儿想到,人皆有怀土之心,故而昔日赤壁一战,曹军八十万进犯,江东百万之民皆能化为守土之兵,自然江东大胜。” “可如今,中原有战乱,江东亦有大族纷争,富庶之民,安居而厌战,此守城有余,进取不足,无论怎么看,江东均无力北上,鲁肃设宴只能是自取其辱!” 唔… 总归,这一番话的传出,让关羽觉得此行不虚。 他来之前就琢磨着,考虑到关麟这小子近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他这儿或许会有一些惊喜。 果然… 变卖公堂,赌坊押重注是惊喜; 可同样的,这一番话,所谓“怀土之心”,所谓“安居而厌战”、所谓“自取其辱”此亦为惊喜。 ——『呵呵,狗嘴里总算能吐出象牙了!』 不知何时,除了“逆子”的标签外,在关羽的心头,关麟身上已贴上了更多的标签,只是这些标签,还需要时间去检验! “孩儿这儿还有事儿,就不送父亲了,父亲慢走!” 关麟随便行了个礼,可这行礼更像是下逐客令。 关羽也不介意,他心头回味着关麟的话,旋即捋着胡须,“怀土之心,安居而厌战,哈哈哈…哈哈哈哈…”带着爽然的笑意,关羽纵马离开了此间。 ——单刀赴会! 倒是关麟,看到关羽离开,他眼珠子一定,突然想到了什么。 “来人!” 马秉、乞丐连带着一干衙役赶了过来。 关麟一挥手,“跟我来!” “去哪?”马秉连忙问。 “去我家呀!”关麟笑态可鞠,“老爹赴会,家里人都去送他了,如今我家一定没什么人把守,咱们从后门把我家值钱的全部搬空,一并变卖了!” “这是重注啊!咱们要发呀!” 马秉:“……” 乞丐头:“……” 一干衙役:“……” 这一刻,除了关麟外,所有人都有点懵。 ——关四公子是真敢哪! ——关公这才刚刚出门哪! … … 陆逊骑着马,马前坐着他的夫人孙茹,背上背着竹篓,竹篓里有几尾鱼。 一副富贵人家来港口买鱼的既视感。 时不时的,这一对年轻夫妇还一起唱着歌。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倒是此刻的港口,无数关家军森然伫立,虽不影响渔人正常的生意,可目光所及,一位绿帽绿衣红脸长须大汉,在无数人关家军的护卫下,登上了乌篷船。 一船夫,一持刀莽汉,再加上这红脸长髯大汉,乌篷船去势如飞。 正是关羽的船舶。 岸边的三子一女齐齐拱手拜别父亲。 陆逊勒停了马,对夫人孙茹道:“那便是关羽关云长,单刀赴会,好胆魄!” 孙茹眺望向乌篷船处,细细的观望了一番,方才感慨道:“不愧是曹操口中的美髯公,雄姿英发,这等风姿妾也只在父亲身上见到过。” 此时的陆逊伸出食指,细细的去数,数了一番,摇了摇头,疑惑道:“不对,少了一人!” “少了一人?”孙茹反问。 “久闻关羽有四子一女,长子关平、次子关兴、三女关银屏,四子关麟、五子关索,如今仅又三子一女,少了一子!” 陆逊眯着眼。 孙茹接着问:“那依夫君见,少了哪一子?” 陆逊摇了摇头,沉吟道:“猜不到,不过倒是可以打听下,少的这一子,想来与关羽的关系并不好,或许可以接触一下,利用一番!” 这话脱口,孙茹再望向陆逊的表情里已经多出了几许钦佩。 想不到,夫君初来乍到,就已经能通过细微的观察,开始布局了。 只不过… 孙茹突然低下了头。 陆逊像是会意,“看到这父子惜别,夫人是又想起母亲与弟弟了吧!” 孙茹颔首,“自打父亲被刺杀后,叔父继任江东,我便再也没见过母亲与弟弟,不知道她们如今过的如何?” 孙茹的父亲是孙策,母亲是大乔,弟弟是孙绍。 孙茹长孙绍两岁,从小都是由母亲大乔一手拉扯长大。 原本,这是幸福且尊贵的一家,可这一股幸福与尊贵,从父亲孙策遇刺起,从孙权继位起,就完全不同了! … … 第五十九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这是唐代诗人杜牧那首脍炙人口的《赤壁》中的句子。 包括杜牧在内,后世的很多人都会假设,如果不是有东风相助,是不是大乔、小乔真的要成为战利品,被关进曹操的铜雀台中。 当然,这是一种假设。 可事实上,大乔最终的归宿也与关入铜雀台中一般无异。 这一切还要从江东小霸王孙策被仇家暗杀之后说起。 那时的江东一度陷入混乱,时局不稳,再加上孙策的儿子孙绍尚在大乔的腹中,于是,在大乔的提议下,孙策于临终之际把江东的一切托付了弟弟孙权。 但,自古父业子承。 如若孙策没有子嗣也就算了,偏偏大乔生出个男娃,这在当时的江东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江东众臣几乎分成两派,一派暗中联系大乔,意图立孙策之子孙绍为江东之首,让大乔听证。 另一派,则是以张昭为首的流寓系,再三劝阻。 最后大乔为顾全大局,带着孩子远赴荒凉之地,再无消息。 这一对母子,具体去了哪,无人可知。 而孙策与大乔的几个女儿,也被孙权许婚给了江东大族子弟,以此拉拢,稳定时局。 而随着孙权坐稳江东,他只是象征性的封给孙绍一些官位。 但孙绍与大乔,却从未再出现于江东。 她们过的如何? 过的好不好? 莫说别人,就是大乔的三个女儿都不知道。 似乎是想到了伤心处… 孙茹啜泣了一声。 陆逊轻拍了下她的后背,“夫人放心,此次觅得那‘洪七公’后,我必向吴侯请求,让夫人与家人团聚!” 孙茹缓缓睁开眼睛,她回望了陆逊一眼,咬了咬唇。 过得良久,方才喃喃:“有生之年,妾还能见到母亲与弟弟么?” “能的!一定能的!”陆逊的语调格外的坚定。 那边厢是关羽的乌篷船去势如飞,单刀赴会。 这边厢,是陆逊与孙茹这一对夫妇的泪意连连,郎情妾意! … … 合肥城外已经陆续有江东军抵达,黑云压城,浩浩荡荡。 孙权带着众将士已经抵达这边。 那碧绿色如狼目一般的眼睛,在渐渐昏沉的天穹下,释放出夺萃的精芒,他抖起披风,指着面前的城扈,下令道。 ——“休整一日,明夜破城!” 众将士齐呼:“喏!” 甘宁、凌统、吕蒙…数不尽的将士已然蓄势待发,磨刀霍霍。 似乎,在他们看来,这莫大的功勋就摆放在眼前,就看谁能抢到! 合肥城内,如今已是黄昏时分,袅袅炊烟从城池的上空冉冉升起。 肉香四溢的军营校场围了八百步兵。 他们一个个龙精虎猛,个个眼中泛着绿油油的光芒。 他们是曾经吕布麾下,高顺统御的那支“王牌步兵”——陷阵营! 建安元年,他们平定郝萌叛乱; 建安二年,随吕布征讨臧霸; 建安三年,击破刘备,后又击破夏侯惇,参与下邳守城战! 历史上,陷阵营出场的时间不长,但战绩十分卓越,几乎贯穿了吕布“飞将乱舞”的整个生涯,是其纵横天下的保障! 如今,尽管“陷阵营”的名字再不复存在,可这些人的面孔从未改变。 他们的首领也只是从吕布、高顺,变更为了张辽张文远。 ——烹牛,宰羊! 一碗碗热腾腾的牛羊肉汤,一碗碗辛辣的美酒摆放在这八百人的面前。 少时…牛羊酒下肚。 “砰”的一声,张辽将手中的碗摔碎,他大啸道。 ——“贼尖锐之势,吾八百可破之!” ——“今夜突袭,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后面这句是曾经那支威武不屈陷阵营的口号。 久违的声音再度传出,响彻于每一个曾经陷阵勇士的耳畔,这也让他们心情再度激动,再度激昂! “噼里啪啦…” 一个个碗砸向地面,迸发出连绵不断的“噼啪”声响,八百勇士愤愤然呐喊。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这本该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在张辽的示意下,戛然而止。 张辽目光炯炯。 紧接着,那浑厚内敛的嗓音传出。 ——“一刻钟后,主城门集结!” ——“今夜,势破其胆!” (ps:避免又有“爱牛人士”喷我,特贴出原文。 《三国志·张辽传》载——于是辽夜募敢从之士,得八百人,椎牛飨将士! 吃的是牛!) … … 马良的书房体现出一种真正读书人的儒雅。 墙上悬着大幅名家手迹,书架上堆着竹简,桌案上摆放着的是《隆中对》。 马良一双眼睛正盯着这《隆中对》,口中念道。 ——“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左边坐着的是马良的儿子马秉,他不过十五岁,难得今日休沐,换下了文吏的服饰,换上了儒生的打扮。 这身打扮,让他显得更加的稚嫩。 他本也在品读《隆中对》,可眼神恍惚,像是有心事。 一句话朗诵出,马良笑道:“如何?诸葛军师这《隆中对》的方略,你可看懂了?” 被马良猛地一问,马秉才回过神儿来,“自然看懂了!待得刘皇叔坐稳益州后,静待曹营内部变故,然后关公与刘皇叔各领兵马北上伐曹,天下可定!” 儿子的这番理解,马良是满意的。 可看着儿子那心不在焉的神情,马良品出了什么。 他站起来放下袖子:“近来,关公任关四公子为贼曹掾吏,吾儿觉得这个头儿,如何?” 问到了点子上。 马秉一下子来了精神,眼睛睁开,却依旧满是疑窦的道。 “孩儿看不懂他?” 像是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马秉口若悬河:“关公任四公子为贼曹掾吏,是要他通过‘乞丐’调查那神秘的洪七公,可四公子把这些乞丐放了不说,竟还给他们吃的、穿的,像是把这些乞丐当成自己人一般!” “这还不算什么,最离谱的是,赌坊开设合肥之战的赌盘,四公子竟将府库钱财全部押了曹军胜,甚至,公堂上、牢狱里值钱的器物也一并典当,就连…连…” 说到这儿,马秉表情诧异且夸张,“就连关府中值钱的东西,也被四公子偷偷拿去典当了,孩儿实在不知,他究竟是着了什么魔?” “这般肆意妄为,难道…四公子一点都不怕关公么?关公又为何这般纵容他呢?” 一天三个提问。 听到儿子的这番话,马良眼眸眯起,他沉吟了起来。 马秉还在问,“父亲,你能看懂四公子么?” 这个问题,马良先是摇了摇头,可很快又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斜睨,隔着窗子望向东方向。 那是合肥战场的方向。 与此同时,他的口中感慨道。“为父现在也看不懂他,不过…想来很快…嗯,很快就能看懂了。” 是啊,算算时日… 江东十万大军今日也该抵达合肥城下了吧? 一边是黑云压城; 一边是兵临城下,这战场,是该有个决断了。 而顺着马良的目光,越过层层山峦、江河。 在那合肥战场,如磐暗夜下,城内的火把正一个个点亮… 今夜格外的黑…风也大。 正应了那句——月黑风高杀人夜! … … 第六十章 孙权小儿,纳命来! 无风,很静。 寒霜似刀,刀刀催人老。 漆黑一片的天幕下,合肥城的城门洞开,八百勇士犹如鬼魅一般,从城内冲了出来。 ——“呜呜呜…” 鼓声号角大作,“张”字大旗在夜风中猎猎招展。 伴随着这号角声,山呼海啸的呼啸从东吴军寨的入口处,一同爆发出来。 “——铮铮…” “——呜呜!” 步履声与号角声高亢起伏,宛若龙吟虎啸! 只是刹那间,东吴营寨的寨门被撞开,在夜幕的掩护下,八百勇士迅速的杀入了东吴的大寨。 “闹他!(干他)” “乃格兰货!(欠揍货)” “多你呀!(我揍你啊)” 伴随着一道道山西各地的方言。 无数火把点燃,那高高竖起的“张”字军旗穿插于东吴军营,一时间铺天盖地! 大地在摇晃… 东吴的营盘也在摇晃! 头顶上的繁星,仿佛都在摇晃! “敌袭!” “敌袭!” 有最外围的江东兵惊呼出声,可他们的声音戛然而止。 月色下,恐怖的劲风呼啸而来,一柄森然的月牙戟已经洞穿了他们的胸膛! 令人战粟的感觉从脚下涌起,瞬间传遍整个东吴的营寨,传至每一个江东兵的心头,这吓得他们一个个两腿发软,脸色煞白… 谁能想到?合肥城的守军竟会突袭而出? 江东兵想问——他们是疯了么? 只是,答案无比残忍,他们没疯,可你们要疯! 而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他们这些江东的子弟,慌乱之下的迎战,竟仿似一群羊在与虎狼搏斗。 没有人能挡住那月牙戟,那长枪长矛! 没有人是敌军的一合之敌! 在张辽的率领下,八百陷阵勇士的冲锋,就像那——狼入羊群! 这一刻,连乾坤都在失色,仿若要掀起整个东吴的营盘。 “透尼妈!” 一刀没入敌人的胸口,伴随着敌人胸口涌出的鲜血,一道道更凶狠的“山西方言”显得分外恐怖。 仿佛这里,这一方土地,这些山西人在永恒的阐述着一个道理,一个无法反驳的事实。 那便是,只要他们在,还容不得那江东碧眼儿造次! ——“唰…” 这一刻,那被孙权寄予厚望的甘宁与凌统。 他们那脆弱的,从未形成过合力的先锋军已然被突围,而这就像是千里堤坝,从这一个缺口彻底瓦解、崩溃! 血色弥漫战场。 昔日孙策时代的老将,将军陈武从睡梦中惊醒。 刚刚提起武器,尚未来得及穿上铠甲。 无数鱼鳞铠甲包裹下的敌军士卒,那长枪已然划出。 尤未反应过来,陈武的身上就多出了十数个透明窟窿! 伴随着“咚咚”的声响,在茫然与惊怖下,他已然倒地而亡! 东吴大将徐盛的兵刃被这些长枪挑落,东吴年轻将领贺齐拼着全力顶住了敌军的长枪,这才将徐盛的兵器捡回的同时,也捡回了他最后的尊严! ——烟尘滚滚。 八百人愣是在张辽的率领下左右穿插,往返突击。 周围的人越围越多,可张辽与八百勇士一往无前,从未退缩,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中军大帐内的孙权碧眼儿! 这一战,张辽从一开始起就是要完美复刻关羽那白马斩颜良的神迹。 十五年前,刚刚而立的张辽是亲眼看着关羽于万军丛中,手起刀落,割下颜良首级。 那时的他还年轻,他还在惊叹,原来“孤军深入”还能打出这么“骚”的操作! 十五年了,他张辽已经不再年轻,十五年的征战生涯,他将关羽那“孤军直插取敌首”的操作一次次的尝试,去污存清。 之所以如此,是他张辽始终保存着一颗滚烫的心! 他要夺下关云长那山西第一勇烈之名! ——“碧眼儿,拿命来!” 月牙戟挥舞… 又是一道血雾… 此刻,张辽的前方是一条空荡荡的大道,八百勇士那慨慷之勇,一时间让无数江东兵胆寒,这一刻,所有江东子弟只剩下逃命,哪里还敢阻挡。 身后倒是还有不少追兵… 可他们彼此间像是怀揣着某种默契,丫的,这些人这么能打…咱们随便做做样子就好,别真把命丢在这里了。 ——不值得! 轰… 最后的门栏已经被掀翻,孙权的中军大帐就在眼前。 此刻,八百勇士一个个眼中泛着绿光,胜利也就在眼前了。 ——“呜呜呜!” 号角还在持续,在号角中传出“铮铮”的步履声,遍及四野的尘土瞬间笼罩整个东吴的中军大帐。 ——“孙权小儿,纳命来!” … … 江陵城,此刻关麟这“贼曹掾吏”的府衙已经焕然一新。 不,准确的说,不是焕然一新,而是焕然一空。 府案、惊堂木、杀威棒都没了,就连关麟原本坐着的“官帽椅”也没了,像是被贼盗偷了个干净。 不得不说,赌这玩意,忒上瘾了,不光上瘾,还上头! 没地方坐着,关麟就站着,没有公堂,没法审案,他就捣鼓起了造纸。 当然了,人家蔡伦、佐伯造纸是为了文化的传播,是为了千秋万代,可他关麟造纸,咳咳…只是单纯的为了他对三姐的那个承诺。 那个“防侧漏”的承诺! 故而,关麟不是在造纸,而是在造出那种“吸附性”强的纸,但凡弱上一点儿都防不住“侧漏”! 虽然这过程很艰辛,很辛苦,不过…关麟琢磨着,就这一个姐姐,还是“霸气侧漏”的姐姐,他这做弟弟的,可不得上点心么? 只是,关麟现在很穷,大规模的制造肯定是没那条件。 索性采买少许材料,自己打磨一些工具,反正东汉蔡伦之后,造纸的原理都是相同的,挫、捣、炒、烘… 按部就班,工序化进行,没太多的技术含量。 关麟需要做的,就是略微一些的改进。 比如,关麟在无数次尝试过后,才找出了一个最优解,那就是…用细软的布,将洁净的棉纤维和吸收性强的纸浆包裹起来,做成长条状棉垫。 其实这是唐朝时期的做法,与后世的“苏菲”、“七度空间”的效果自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仅仅是舒适性和防侧漏的话,应该差不多了。 也不知道过了几日,总之,关麟是废寝忘食,这几天吃住都在公堂…总算是做出来了。 满怀期待的塞入了一个包裹中,准备回府,明儿一早给三姐关银屏送过去。 关麟还琢磨着,三姐这一波应该还没过去吧? 正好试试效果。 恰恰这时,贼曹掾府的门外,值夜的衙役们正在议论。 “坊间都说,今日那江东军就抵达合肥了…” “话说回来,我还押了一百个铜板,押江东赢呢!” “哈哈,我押了八十个!倒是咱们曹掾,公堂都卖了,大几万钱都押了曹军赢,这不活脱脱的给糜家的赌坊送钱嘛!” 听到这儿,关麟脚步一顿,也不上前去打断他们。 倒是这些衙役的提醒,让他不由得摆出手指,算算时日。 乖乖,这不算不要紧,敢情做个这“长条状棉垫”竟用了整整三天,孙权都兵临合肥城下了,那么… 关麟下意识的揣着下巴,他一边“吧唧”着嘴边,一边眼眸下移,眼珠子望向那包裹中棉垫,口中喃喃: ——“那么…今夜,除了我三姐外,那孙十万也要狠狠的放放血咯!” ——“话说回来,我三姐放血还有我这贴心的弟弟送来棉垫,让她垫一下,可孙十万放血,谁给他送棉垫呢?” 言及此处,关麟轻叩了下脑门。 还是这个问题。 谁给孙权垫呢? ——『吴国太?』 ——『还是步练师?』 … … 第六十一章 吾,张文远,归也! 战火燃烧,无数人撕心裂肺的怒吼。 从九天俯瞰,东吴的军营内,那璀璨到极致的红色火把正在向中军大帐处席卷、蔓延。 “砰!” 月牙戟劈砍,张辽一马当先,硬生生的斩断了面前孙权亲卫的长矛,驾着战马踏入中军大帐。 大帐中还有孙权的亲卫,可月牙戟再度挥砍,一道璀璨的弧线划下,这里又填得了一双尸首。 “孙权小儿何在?” 张辽没有看到孙权,有眼尖的陷阵勇士指着大帐后方,“在那里!” 果然,张辽看到几个亲卫在护送孙权撤离。 大军被夜袭,原本孙权还“气定神闲”的坐在中军帐内,“指挥若定”。 说到底,合肥城中就那几千人,夜袭能派多少人? 不过是小打小闹,能有多厉害! 可随着一个个通传。 ——甘宁、凌统将军的先锋军被突破了; ——陈武将军被阵斩; ——徐盛将军的兵器都被打没了。 ——贺齐、吕蒙、蒋钦将军集结兵马,却…却完全拦不住。 ——贼兵已经朝主公这里杀来! 短短的时间内,孙权的表情从惊讶到惊诧,再到惊骇,最后是震惊到无法呼吸。 他一时间产生了一种怀疑,曹操诡计多端,是不是合肥城内藏着几万人? 就等他来送死呢?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 孙权再也无法淡定了,他也顾不得派人殿后,慌忙往高处跑。 “孙权小儿,休跑!” 张辽在低处朝着孙权大喊,孙权因为紧张下意识的摸了把大戟挡在胸前,亲卫们更是将孙权护在当中。 无比幸运,孙权逃到了高处,张辽在低处。 张辽月牙戟指向孙权,“碧眼儿,你过来啊!” “你下来,老子非捅死你不可!” 逃出生天,惊魂甫定的孙权总算是能定住神儿。 此前因为敌军是步兵,斥候根本判断不出夜袭的有多少人,可现在…站在高处,孙权才清楚的发现,敌军不过几百人尔! 堂堂东吴国主; 惶惶十万大军,竟让几百人追的狼狈不堪! 这要传出去,孙权觉得…足够他“名垂千古”了。 “敌军不过百余人,传孤令,诸将士奋勇杀敌,诛贼者重赏!” 似乎尤自觉得如今的狼狈与对方数量极度不匹配,孙权那碧绿色的眼睛紧紧的凝起,“不能让一个活着出去!” 果然,孙权的话产生了一些效果。 这边,是张辽孤军深入,且没能诛杀贼首。 那边是孙权迅速的下令,以重赏诛敌,很快,东吴部曲围拢而上,张辽军身陷重围。 可张辽丝毫无惧… 这些年他经历过太多次的“突袭”,在面对各种突发情形时,他的应对能力,怕是比之将他“领进门”的师傅关羽关云长,都要青出于蓝! ——“刺啦!” 月牙戟发出尖锐的声啸。 戟刃光芒夺目,极为凶戾的破开夜空下的贼军。 鲜血,残肢…顿时在张辽身边飞舞,这一刻,张辽如入无人之境,左冲右突,竟是单人匹马突围而出。 只是,他是突围了,但八百山西汉子还深陷江东兵的包围之中。 为首山西汉子高喊:“将军不要我们了吗?” 又一山西汉子高喊:“将军,吃牛喝酒时说的同生共死呢?” 山西人嗓门本就嘹亮,这一番“声嘶力竭”呐喊,迅速的传入了张辽的耳中,同样的,山西汉子最听不得这个。 张辽眉头蹙起,勒马回转,急趋战马:“吾,张文远,归也!” 此言一出… 张辽单戟匹马再度杀入,也不知是他那月牙戟锋利,还是江东兵吓了一跳,一时间,月牙戟划过之处,又是一阵血雾。 张辽所过之处,那冲天的煞气更是铺展开来… 八百山西汉子高呼迎接着将军。 ——“将军回来了!”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张辽也高喊。“尔等还能战否?” ——“敢不死战!” 热血、激昂、亢奋… 冲天的气势之下,顷刻间,这八百山西大汉变成了魔鬼,他们一个个提着长矛、长枪,犹如虎狼。 一时间,飞扬的“张”字大旗,残破的甲胄,染血的衣袍,不足八百人,却让十万江东兵为之惊骇。 ——为之胆寒! ——这还是人么? ——他们是魔鬼吧? 江东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些人只有几百,却悍然无畏的朝他们冲杀而来,犹如饿虎扑羊,摧古拉朽。 江东兵更不能理解,是什么能让他们这般无畏,这般不惧生死! 还有孙权,他彻底懵了… 这么能打? 还不如刚刚放他们撤走呢! 现在——骑虎难下! 反观这群山西大汉,他们的眼睛里泛着绿色的光芒,根本不给江东兵胆颤的时间,一个个已经杀到他们面前,开膛破肚! 一张张扭曲的脸,没有丝毫怜悯。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前排的江东兵已经倒下了,后排的江东兵哪里敢去接这些死神的招,纷纷掉头就跑。 可张辽与他的这一干山西老乡,哪里管那些。 你们跑?他们就追!就追杀到天涯海角! 这一战从如磐的黑夜,直杀到天明… 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 区区八百人,愣是在十万人的军营中往返冲杀,杀了整整一夜,又杀了整整一个上午,到最后,几十里的营盘内除了江东兵的尸首外,竟再无一个活人。 那些江东兵、江东将领,除了死掉了,被俘虏的,悉数狼狈的逃了。 是啊? 谁还会傻到留在这里,跟这群死神搏斗?这根本是单方面的屠戮啊! 本在城内,负责接应的李典,突然发现,这还接应个锤子? 八百人已经把人家十万人给屠了! 李典也是服了。 这仗打的,他已经看呆了,就是十万人一个人吐一口吐沫,也够把这八百人给淹没了吧? 可他们…就这么,就这么… 李典读过不少书,可这一刻,他脑海中除了“任人宰割”四个字,竟再也想不出任何其它的辞藻。 他再也按捺不住。 “弟兄们,跟我,杀!” 可整个东吴的营盘,哪里还有敌人,只剩下了胜利者,只剩下了张辽与那仅存的几百老乡在振臂高歌。 ——“初之平,义兵征。神武奋,金鼓鸣。迈武德,扬洪名。皇道失,桓与灵。” ——“定武功,济黄河。河水汤汤,旦莫有横流波。” 这是曹营独有的军歌! 是只有在大捷时,曹营将士们才会唱出的军歌! … … 第六十二章 何去何从? ——山西出将! 曹军战歌下的张辽收起了月牙戟,他冷然目光环视着战场,环视着那一枚枚江东兵的尸首。 “报…”一名斥候疾驰而来,看到张辽,翻身下马。“东吴残兵已退兵百里,尤在狼狈后退。” 张辽不露喜怒,只是轻轻的擦拭着手中的鲜血,过了片刻,方才叹出“可惜”二字。 又有斥候下马禀报:“张将军,江东探子来报,江东大都督鲁肃在赤壁陆口设宴,关羽只携一仆从赴宴。” 这消息其实昨日就已经获取,只是兵临城下,城外的斥候无法传送入城内。 现在省事儿了,直接在城外就可以禀报。 “再探!” “喏!” 随着张辽的一声吩咐,斥候扬长而去。 不过,斥候提及的“关羽”二字倒是让张辽的心头产生了一丝波澜。 他抬起头,眺望向那正午时的曜日,口中感慨道: ——“终,没能复刻云长那白马斩颜良的神迹!” ——“可惜,可惜!” ——“呵呵,此战未完,下次一定!” … … 赤壁,陆口。 晚霞染红了江水,黄昏将至,江风骤冷,淡淡的江雾中,一艘乌篷船迅速的驶来。 船头,一威武雄壮的山西汉子伫立于此,手臂攒动,捋着他那长长的美髯,身侧一膀大腰圆的汉子则替他提着那标志性的“青龙偃月刀”。 ——关羽关云长来了! 陆口江心,那一方江渚上的石亭外,几十余名江东甲士眺望向船舶。 不时小声议论:“这关羽竟真的只身前来。” “这是瞧不起我们东吴么?” 这些声音传出,江渚中的树丛杂草处发出的剧烈的抖动,走近了不难看出,这里面埋伏着数百刀斧手。 不多时,乌篷船靠岸,关羽一身绿袍,一手捋着长髯,一边上前。 有将军连忙迎上,“君侯辛苦,大都督已在账中等候多时了。” “前面领路!” 关羽就像是来到自家一般,泰然自若。 江东将士被关羽的气场威慑,下意识的低头,伸出手,“君侯,请!” 关羽踏步迈入那石亭中。 “咳咳…” 此时的江东大都督鲁肃早已等候多时,江面上突然的冷风,让他连续的咳嗽不止。 可看到关羽,他还是勉力撑起身子,“云长啊,恕我贱体有恙,不能在外面相迎,云长莫怪!” 看到这般模样的鲁肃,关羽那冷峻的眼眸中多出了一丝同情之色。 “无妨!” 鲁肃引关羽入坐,亲自为关羽斟满酒,旋即举起酒樽递给关羽,关羽却并不接,只是淡淡的道:“换大盏来!” 自有侍卫备好了大盏为关羽更换。 鲁肃重新舀过酒水,关羽这才接过,一饮而尽。 “咳咳…”鲁肃又轻咳了一声,他看着关羽,道:“诸葛子瑜从江陵传回消息,说是他与关公定下了合肥赌约,合肥一战,若吴侯胜,则关将军就将长沙、桂阳、江夏三郡还于我江东,若是那张辽胜,则再无借荆州之说,咳咳,关公能定下此约,于我孙刘联盟,可谓是深明大义呀!” “何况,诸葛子瑜赴成都,也从刘皇叔手中得到书信,令云长交出长沙三郡…” 讲到这儿,鲁肃给自己也添满了酒,举起酒樽郑重问道:“在下斗胆问关公一句,若合肥吴侯能胜,我江东当真能收回长沙三郡么?云长不会既违抗兄长之命,又有违荆州民心吧?” 关羽也提起了酒樽,笑道:“子敬今日请关某来,难道不是为了喝酒?既是喝酒,何谈国事哉?” 鲁肃一本正经道:“这酒要喝,国事也要谈哪!” 话说到这儿,周仓忍不住开口道:“我家将军从未与使者定下过‘合肥赌约’,此赌约压根就不存在!” “那为何这赌约在整个荆州传得沸沸扬扬。”鲁肃接着问。 “这事儿,难道不该问你们自己么?”周仓针锋相对。 就在这时… “放肆!” 关羽一声驳斥,周仓一个寒颤。 关羽那冷然的声音再度传出,“这里哪里你说话的份儿?退下!” 周仓一怔,却依旧不敢忤逆关羽的吩咐,将青龙偃月刀交给关羽,愤愤退到角落里,再不敢上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鲁肃微微一愣。 关羽却是伸手示意,“子敬有话,就莫要憋在心头了。” 鲁肃这才语重心长的说,“云长哪,说句心里话,数年前,我家主公只有区区江东之地,却肯以荆州相借,那是念及刘皇叔兵败来投,没有依托,又是我鲁肃极力担保,方才促成此事!” “可如今,刘皇叔已夺得益州百县,其沃土丰田已远超我江东,按理说你们应该早就兑现诺言,归还荆州,可是刘皇叔依然说他益州立足未稳,只能先还三郡,对此,吴侯与我都能体谅,可云长你不能体谅啊!” 讲到这儿,鲁肃缓缓走到关羽的身边,“我可以向云长你保证,那整个荆州传得沸沸扬扬的‘合肥赌约’与我东吴没有半点干系,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云长,我知你是惜名之人,如今时局所致,合肥战果一旦传回,若你不交还长沙三郡,那你关云长的名声、威望势必狼藉,云长还如何统御荆州?如何率领群豪北伐那曹操呢?” 讲到这儿,“咳咳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鲁肃主动走到了关羽的身旁,他望着那青龙偃月刀。 他那虚弱却摄人心魄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一切。 他用低微到只有关羽才能听到的声音,告诉他: ——『云长,你真的要胁迫我鲁肃么?你真的要背上这背信弃义的骂名么?』 ——『云长,那会毁掉你的名声与威望!』 ——『你关云长何等人物?如此局势下,公然逼迫江东大都督签下契约,放弃荆州,此合乎道法?合乎民心否?』 ——『你就不怕整个荆州,乃至于天下人戳你关云长的脊梁骨么?』 ——『云长,如果这些都不在乎,那你…就请你将青龙偃月刀架在我脖颈上吧!这契约我签,荆州我也不要了,我更会让你全身而退。』 ——『我鲁肃不是为你,我鲁肃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孙刘联盟,为了江东!』 鲁肃能懂关羽的心境。 关羽也能看懂鲁肃那决绝的眼神… 以往,他从未将这位“憨态可掬”的老实人放在眼里。 可现在,在关羽佩服的人中,赫然又多出了“鲁肃”一位。 那么,难题给到了关羽这边。 他的面前。 一边是“寸土不能相让”的大业! 一边是他关云长的赫赫名望! 此当… 何去何从? … … 第六十三章 关某决然不让 天色阴沉,这是要下雨的前兆。 石亭内,昏暗的灯火映衬着关羽那复杂的脸庞。 这个“合肥赌约”后,一早就存在的“选择题”,似乎,这一刻,在当真要面对时…刹那间就让关羽老了十岁。 关羽何其骄傲的一个人? 他岂能不惜名? 终于,只听得“砰”的一声,那八十二斤重的青龙偃月刀,柄端直立落地。 剧烈的声响下… 关羽的声音接踵而出。“子敬说的不错,关某不惜命,却惜名!然,我与大哥义结金兰,不求同年生,但愿同日死,此间誓言远远比关某的名声更加重要!” 说到这儿… “砰”的一声,青龙偃月刀的柄端再度落地,将那石地板愣生生砸出一个深坑。 关羽的话愈发沉重。 “我大哥乃中山靖王之后,汉室宗亲,当今天子皇叔,他得天子血诏誓讨逆贼,有道是‘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关某能做的,唯有领一支雄兵从荆襄而上,直击许洛!” “长沙、江夏、桂阳三郡乃荆州之地最重要的粮草、军辎之所,今日莫说是只需背下这‘背信弃义’的骂名,纵是深陷火海、刀山,此三郡关某亦决然不让!” 言及此处,关羽一把抓住了近在咫尺的鲁肃。 伴随着一声细微的“子敬,得罪了!” 关羽将他拉到自己的座位上,不知何时,案牍上早已摆好了一封文书。 其上文字跃然: ——东吴大都督鲁肃令,从即日起,再不讨要荆州,孙刘联盟再无“借荆州”一事! “大都督,签吧!” 关羽一手拽着鲁肃的肩膀,一手指着那竹简上“不容置疑”的字眼。 “云长啊…” 鲁肃压低声音,他还在劝。 “你可要想好了,此文书一出,你关云长不合道法,背信弃义的名声将传遍荆州大地,传遍九州!” “你那温酒斩华雄、斩颜良、诛文丑,过五关斩六将的辉煌过往亦会被这巨大的黑点彻底掩埋!” “云长,你三思啊!” “哈哈哈哈…”关羽放声大笑,“关某要做的是确保荆州寸土不失,确保吾兄之兴汉大业,至于是否合乎道法,名声是否有损,这些,关某只能往后放了!” 这… 鲁肃一早就想到过这个结局。 可他又能如何? 长沙三郡,他需要给东吴一个交代。 能让关羽声名狼藉,这便是个交代。 至少,至少“孙刘”那脆弱的联盟,没有因此碎裂,最起码…北境的曹操不会因此获得可乘之机。 这就够了! 强大敌人的敌人,必须是朋友! “好,我签!我签!” 说着话,鲁肃就提起笔,连带着从怀中取出印绶。 这都是他预料之中的… 站在眼前的这个威武的山西汉子,他若真让出长沙三郡,那就绝不是关羽关云长了! 鲁肃就要落笔,这个间隙,他悄声对关羽道。 “吴侯在此设伏,门外俱是刀斧手,签字过后,你可以以我为质,挟我而走!” 此言一出…关羽一怔,他也压低声音问道:“你明知我要挟你?何故主动送上?” “呵呵。”鲁肃苦笑,“我不是在救你,我是在救孙刘联盟啊!” 关羽冷着眼。“就算你如此说,我也不会让给你那三郡。” 鲁肃摇了摇头,“你哪怕不把三郡给我,我也不会让你死在江东,一旦你人头落在江东,就算东吴夺了荆州,那孙刘还会大战,天下三分,排名第二的与第三的大战,那结果一定是被排在第一的吞并!咳咳…” 尽管声音很低,可似乎是说到了激动处,鲁肃又一次的剧烈咳嗽了起来,他签过字,按上印绶后,徐徐起身。 关羽那拽着鲁肃左臂的手松动了一分,他感慨道:“子敬,真义士也!关某敬佩!” “呵呵。”鲁肃摇头苦笑,“我也佩服你,单刀赴会,为了刘皇叔那‘汉贼不两立’的伟业,能将名声、威望弃之如糟粕,鲁肃佩服!” 呼… 粗重的呼气声自关羽的口中吟出。 鲁肃劝道:“走吧!” 闻言,关羽拉着鲁肃向石亭外踏出,这里早已遍布东吴的刀斧手,无数枪矛、箭戟林立森举… “休要伤我大都督!” 众江东将士齐呼。 “让开!”关羽那冷冰冰的话语传出。 迫于鲁肃的安危,也迫于关羽的气场,一干刀斧手让开了一条道。 ——“踏踏!” 坚实且厚重的步伐响彻在这江渚上。 周仓已经带船行来。 关羽踏上乌篷船后,方才松开了那抓住鲁肃的手… 鲁肃望着关羽,表情复杂。 就在这时。 一江东斥候从另一艘轻舟上踏来。 ——“报…大都督,合肥战报!” 此言一出,关羽的表情骤冷,鲁肃则背过身,他提高了声调,大喊道:“大声报给关将军听!” 这… 斥候迟疑了一下。 鲁肃却先抬高了自己的声音,“没听到了?大声报给关将军听!” 这下,斥候再不敢迟疑,大声道。 “昨夜,吴侯率十万大军抵达合肥,曹军主帅张辽率百余步兵深夜突袭,从夜半杀至拂晓,往返冲杀,江东大败!损兵过万,损将将近百余…陈武将军阵亡,甘宁、徐盛、贺齐、蒋钦将军受伤,就连…就连吴侯,尚…尚不知生死!” ——“轰…” ——“轰隆隆!” 此言一出,犹如惊雷滚滚。 这些“惊雷”像是乍然从天空劈下,然后精准无误、连续不断的劈落在鲁肃的脑门,连带着劈落在每一个江东子弟的脑门。 吴侯率领的十万人?败了? 就…就这么败了? 周仓也惊住了。 他原本以为,那斥候会念出东吴大捷,重创…乃至于一举攻克合肥的战报。 哪曾想…竟是败了。 等等…如果是败了… 周仓下意识的就往关麟身上想,如若是败了,那岂不是…岂不是…四公子答对了!他…他料敌预先,他…他料对了! 这一刻,周仓不可思议的扭头望向关羽。 反观关羽,那亘古不变的面瘫脸上,这一刻已经尽显“惊怖”之状! 赢了? 张辽赢了? 那就是说——孙十万统兵翻车,张八百小儿止啼? 下意识的,关羽也想到了关麟的答卷。 如果是这样… 那是不是说,合肥大体是守住了? 甚至,如果说损兵过万,损将百余,许多名将受到重创,甚至那江东碧眼儿都生死未卜。 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一战,江东败的极惨? 念及此处… 关羽那捋动长髯的手都显得有些颤抖。 可…这是幸福的颤抖啊! 迎着江风,他朝着鲁肃,大声感慨道:“少年志大雄心狂,十万大军压曹疆……虎啸逍遥震千里,江东碧眼犹梦惊!” 言及此处,关羽将那封鲁肃签订的“放弃荆州”的文书抛入江水。 他大笑道:“哈哈,看来子敬这契约是白签了!” ——“今日这赤壁江风下的合肥赌约,甚好!甚好!” … … 第六十四章 是逆子,亦是麒麟儿! 渐入黄昏,这赤壁江心的风越发的大,也越发的急了。 ——错愕、茫然、惊悚! 还有,那愈发浓郁的尴尬气氛笼罩在此间。 “哈哈哈哈…” 还是关羽那爽然的大笑声打破了此间的沉寂,他本要开口。 鲁肃却无比艰难的摆了摆手,他扬起了一丝复杂又清淡的浅笑,像是那些错愕、茫然与惊悚,一股脑的抛之脑后。 “这样也好…咳咳…咳咳咳咳…” 短短的四个字后,鲁肃再度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恰恰“这样也好”四个字,其中包含了太多。 当今时局,天下十三州,曹操一人就占了九州半,这种时候,孙刘联盟不能有丝毫的裂痕哪! 合肥败了,也好…也好! 至少,不会再因长沙三郡而让联盟间间隙丛生。 自然,鲁肃的这四个字,关羽能够明悟。 他那绿色的衣袍在风中飞扬,黄昏之下的青龙偃月刀泛出凄冷的光,他一捋长髯,淡然道:“关某一直以为江东无英雄,今日看来,是我错了,子敬,你是真英雄!” 话音落下,关羽朝鲁肃拱手。 鲁肃也拱手回了一礼。 两人四目相对… 关羽接着说,“与子敬赴会之前,吾有一子曾道出过一番言语,如今看来,却是真知灼见!” 乌篷船已经驶离了岸口。 关羽的话却在继续,“人皆有怀土之心,故而昔日赤壁一战,曹军八十万进犯,江东百万之民皆能化为守土之兵,自然江东大胜。” “可如今,中原有战乱,江东亦有大族纷争,富庶之民,安居而厌战,你江东守城固然有余,终进取不足,无论怎么看,江东均无力北上,子敬的这番设宴只能是自取其辱!” 言及此处,关羽昂首伫立,这一刻,他仿佛眼看到的是他那正在“心念”的第四子——关麟! 这小子… 虽是“逆子”,却也有两下子呀! 似乎,关羽的这番话对鲁肃有所触动,鲁肃缓缓抬眸,他望着关羽所在的那艘乌篷船渐行渐远,他的心情亦是无以复加。 “怀土之心,安居而厌战…守城有余,进取不足么?” 念及此处… “咳咳咳…”剧烈的咳声再度响起,鲁肃那单薄的身躯,在黄昏下愈发显得形单影只。 ——“大都督,告辞!” 乌篷船上传来关羽最后的声音。 而随着这道声音,乌篷船去势如飞,已经消失在了水天一线! “咚…咚…” 却听得,两声凄厉的声响。 鲁肃整个人跌倒在江渚上… “大都督,大都督…” 无数刀斧手纷纷抛下武器,去扶鲁肃,去扶他们的这位像是“饱经风霜”的东吴大都督! … … 夜中行船。 外面虽有月亮下的星微亮光,但乌篷船舱内已经是明烛高烧。 温黄的灯光下,关羽右手捧起了《春秋》。 只是,这一次,他的心思像是并不在《春秋》上,而是特地从这《春秋》中取出一封信笺。 其中的文字跃然而出。 ——“云长,安之乎?定当安之。” ——“于此书,亮思虑良久,心有数语,却难启口。今与主公反复商议,特以此家书诉主公与亮心之所向,愿云长静心阅之。” 这是诸葛亮的字… 只是这信,不知是何时送到了关羽的手上。 俨然,关羽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封信笺,他徐徐展开,眼眸继续望向其上的文字。 ——“亮素知云长之志,匡扶汉室,重震礼乐纲常,隆中一对,令云长伺机北上,向宛洛而震天下。荆州之于天下,云长之于荆州俱皆重于泰山。” ——“北境曹贼势大,孙刘和则两利,分则两伤,故此长沙、桂阳、江夏三郡,万不得已时,云长可交予东吴,以固两家之盟,万万不可因此横生枝节,致使孙刘兵戎相见,云长且记,荆州之固,在于联吴抗曹!如此而行,可也,望云长事事三思而定!” 以往,关羽佩服的人唯有两人。 ——刘备、诸葛亮。 哪怕现在,也仅仅只多了一个鲁肃鲁子敬。 而这封信,恰恰将诸葛亮的想法、担忧跃然其中,关羽曾反复读过不下数十遍,这也是他在一直反复权衡的。 三郡他不想丢,然…孔明之言涉及大道,孙刘联盟更不能破裂,不能生出嫌隙! 总归… “哈哈…”明烛高烧的灯光下,关羽爽然的笑出声来,他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感慨道:“孔明啊,这次是你多虑了,哈哈…” 笑声轻缓,这也映衬着关羽此刻那轻松、愉悦的心情。 他继续道:“此番,因那‘洪七公’布下的‘合肥赌约’,长沙三郡安然无恙,兄长借荆州一事,也再当无外人提起,这荆州,固若金汤!” 言及此处… 关羽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是云旗…没错,就是这小子! 是啊,这小子从“考文”时就料定合肥一战,张辽会重挫孙权…果不其然,这碧眼儿不争气啊! 呵呵… ——“张八百,孙十万!” 此刻关羽念及这两个名字,不由得再度笑出声来,那扬起的笑声中,平添了更多如释重负般的爽然。 “这小子竟都料对了。”关羽重重的捋着长髯,因为手指加重,几缕胡须掉落了下来,也带来了阵阵痛感。 可关羽就是要这种感觉,这种痛感,让他觉得这不是梦境,这是真实的。 关麟这小子,逆子的“扮相”,却是麒麟般的“眼光”! 要知道,关麟可不止是料准了合肥战事…他还料到了那江东碧眼儿会“臭不要脸”的偷袭荆南。 这些,一环扣一环… 哪怕一个“疏忽”,如今的长沙三郡怕就已不在他关羽的掌控之中了。 呼… 关羽长长的呼出口气,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没有缘由的,他满脑子都是这小子! “将军。”这时,周仓步入了船舱,他禀报道:“顺风顺水,明日傍晚就能抵达江陵!” 禀报完这些,周仓本欲离去。 “等等!”关羽的声音传出。 “关将军还有事?” 面对周仓的提问,关羽缓缓抬眸,眼眸眯起,表情严肃。“等上岸后,你即刻派人将这边发生的一切快马报于成都,让兄长、让诸葛军师都重新认识下吾这第四孩儿——麟儿!麒麟儿!” 这… 周仓一怔。 这还是他从关羽口中第一次听到“麟儿”这样亲昵的称呼。 更莫说那“麒麟儿”的称呼,出自如此高傲的关公之口! 周仓愣神的功夫,关羽再度张口:“可听明白了!” “明白!”周仓拱手,再度转身,打算走出船舱。 哪曾想,“周将军…”关羽的声音再度扬起。 “将军…”周仓疑惑,还有什么事儿么? “备纸笔!”关羽那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 “关将军要作何?”周仓更添疑惑。 关羽将手中的《春秋》放置于一旁,他抬起头,丹凤眼开阖,那无比坚定的字眼从口中一字一顿的传出。 ——“取纸笔来,关某要下‘罪己书’!” … … 第六十五章 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日上三竿,晷针影子在圆盘上的投影指向了“巳”时,这已经快到正午了。 果不其然,关麟又睡过了。 本打算一大早就把他制作的那吸水、防侧漏的“棉垫”送到三姐关银屏的手里。 可一睁眼,已经“巳”时了,这个时辰,三姐多半在军营了。 唉… 躺在床上的关麟叹出口气,他替三姐感慨,又是无法防止侧漏的一天哪! 当然,在关麟看来,睡过了,这不能怪他。 古代叫醒人的方式都是公鸡打鸣,要么是打更人…这些对他基本免疫。 草草抹了把脸,穿好衣服,关麟伸了个懒腰,打开门。 他揉了揉眼,心里正嘀咕着: ——『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哪!』 突然哪里不对… 感觉身前冷飕飕的,抬眼一看,这才发现… 就在他的门前,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用无比犀利,几乎能把人杀掉的目光,直勾勾盯着他。 两个男人是大哥关平与二哥关兴。 一个女人,则是三姐关银屏。 这… 啥情况啊? 关麟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他琢磨着,他不就是两天没回家,不至于这样吧? 怎么感觉,这兄、姐的眼神有点凌厉呢? 关麟莫名的紧张了起来,这种心情,就像是穿越前,出去玩了一夜,第二天回家,父母拿着木棍守在门前一样。 呃…一模一样。 “咳咳…” 关麟轻咳一声,当先张口,“大哥、二哥、三姐…早上好啊,你们是昨晚没睡好么?咋都凶巴巴的!” 沉默… 面对关麟的话,关平、关兴、关银屏三人沉默不语,可目光犀利如旧。 “你们倒是说话呀?啥情况?”关麟觉得越来越瘆人了… 他有一种,会被眼前的这些亲人给吃掉的感觉。 终于,关平当先张口,“四弟,府邸中那些值钱的东西,都是你偷出去的吧?” 尽管语气已经极尽和缓,可关平言语间的怒火根本抑制不住。 呃…这个呀! 关麟抬眼,他总算懂了,这俩哥,一个姐,是来兴师问罪的。 “大哥,这个你得听我解释。”关麟正想狡辩。 关兴那怒不可遏的话接踵而出:“我与大哥、三妹的青龙刀,也是你偷得吧?” 很明显,关兴的言辞比关平激烈多了。 关家府邸内部是有一处“武库”的,专门放置一些兵刃,这里面就包括几位公子、小姐的青龙刀。 关兴一心向武,偷他的刀…那无异于夺他的命。 “二哥,你这话可就不好听了。”关麟继续狡辩道:“我也姓关,咱们都是一家人,自己家人的事儿,能算偷么?” “你…”关兴握起拳头,他知道自己说不过关麟。 这四弟,武功不学,但伶牙俐齿、胡搅蛮缠诡辩的本事可大着呢! 看到关兴握拳,关麟赶忙躲到关平的身后,“大哥,咱娘可说过,兄弟间当和睦互助,不可拳脚相向!” “大哥…你看二哥,呃…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最后这一句,关麟是下意识脱口的。 特别是那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太超前了。 关平、关兴、关银屏哪里听过? 不过,受父亲的影响,关平也读过《春秋》,道理知道一些,这句话的含义也能理解,再加上胡夫人也的确提及过,兄弟间和睦互助,不可争执斗殴,伤了感情。 当下,他拦在关麟的面前,朝关兴摇头: ——“二弟,不可动手!” 得… “唉…”关兴无奈的叹息,“大哥,你就任凭四弟这样胡闹么?这次他为了下赌注,能把关府中的器物偷了变卖,把咱们的青龙刀偷了变卖,下次…他是不是要把父亲的赤兔马也偷出去变卖呀!” 此言一出… 关麟脱口:“二哥怎么知道,我本打算典卖赤兔马的?” 这… 关平、关兴、关银屏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四弟,你还胡说!”关银屏看似责骂,实则替他解围。 赤兔马,这可不兴卖啊! “呃…是,我是胡说的!”关麟也不嘴硬,只是挠挠头。 其实他本来真打算把赤兔马也给典当了。 要知道,这赤兔马典当的价格,把整个“府邸”都更值钱。 当然,典当的规则,关麟是很明白的,“活当”嘛…几十日之内,可以将器物赎回,只需要多掏两成的粮钱即可。 再加上,这是关府典当的,他爹是关羽,怎么着,整个江陵城谁还敢据为己有? 这是关麟有恃无恐的原因。 只不过,他单纯了,莫说是这些典当房压根就不敢收,就是关麟在面对赤兔马时,都吓了一哆嗦,这马的小腿比他大腿都粗,脾气比他爹都差。 关麟丝毫不怀疑,这赤兔马,一蹄子就能把他踹飞。 珍爱生命,远离赤兔! “四弟…你拿我们的也就罢了,可…你万不该把父亲的龙舌弓给典卖了!” 关银屏开口道,言语间还有一丝担忧。“那龙舌弓是父亲的心爱之物,父亲本就在生着你气,这下…唉…不论如何,你先把这弓赎回来!” “什么叫先把这弓赎回?”关兴不忿道:“我们的青龙刀,这关府的器物他都要赎回来…否则…我…” 眼看着关兴又剑拔弩张,关平当即道:“二弟…你这不为难四弟么?他把钱都投到那糜家赌坊,这还赎得回来么?” 说完这些,关平转过头,凝着眉劝关麟,“四弟,听兄长一句劝,无论如何先把龙舌弓赎回,这龙舌弓乃是昔日吕布辕门射戟时的弓箭,便是黄忠将军向父亲借用,父亲都未曾让他动分毫。” “我打听了,你此番典当押了重注均是东吴败,算算日子,昨夜那吴侯孙权的十万兵马已经兵临城下,等合肥攻陷,那一切就都覆水难收了!” 当关平的话说到“父亲关羽归来”,说到“孙权兵临城下”… 关麟突然抬头,“啥…”他打断道:“你是说,父亲今夜归来?等等…我这记性,怎么忘了?合肥昨夜就已经兵临城下了呀!” 关麟轻叩了下脑门,好像想通了什么… 他立刻转身,“诸位兄姐在此稍候片刻,弟有要事,去去就回!” 说着话,关麟就往关府外跑… “你去哪?”关银屏急喊一声。 恰恰是她的声音,让关麟脚步一顿,差点又忘了一事儿,关麟将昨夜就准备好的包裹,递给了关银屏。 关银屏斜睨向其中,她看到了一个像是…像是“月事带”的物品,还有一对很可爱的小翅膀…登时,联想到她的侧漏,她的面靥一下子骤红。 关麟也顾不得解释太多。 “三姐,送你的,待会儿不妨试试…弟先走了!” 一个瞬间,关麟就快步跑远了。 “四弟?你干嘛去?” 这次是关平喊得。 关麟一边跑,一边扬起手,大声喊道:“太阳出来咯,该去收米咯!” … … 第六十六章 一个真敢说,一个真敢打 马良与马秉各自坐一张桌案。 面前各自都摆放着一封封竹简、文书,两人聚精会神仔细的看。 尽管马秉只是“贼曹掾府”的“主记室从事”,是一名三百石俸禄的小官,可马良经常唤他一道处理政务。 马家五常,在荆州名声显赫…可马良的三个兄长“马伯常”、“马仲常”、“马叔常”无心官途,能够在未来担起马家重担的,除了马良的弟弟“马谡马幼常”外,也只剩下马秉这个儿子了。 尚未及冠,马良已经开始教授他如何处理政务。 眼前的这些文书,是各郡县送来的,马良看的很快,一份稍稍看几眼,就批复过,然后扔于一边。 马秉则看着父亲的批注,揣着下巴,琢磨着父亲这般安排的缘由。 两父子就这么奋战着。 终于… 当马秉看到了一封,是有关荆南四郡的税赋、田赋时,马秉一惊,忍不住叹道:“想不到,每年长沙、桂阳送抵江陵的田税、军械竟这么多!” 听到儿子惊叹,马良收起了眼前的文书,解释道:“如今,我们所处的江陵城,地处两个大平原之间,本是适合农业的,可却偏偏是曹、孙、刘三家疆域的交点,是兵家必争之地。” “江陵是军事要塞,于此大肆发展农田、商业,显然并不适宜,故而,昔日孔明与我商议,便把农业、商业的中心转向荆南。长沙与桂阳皆是肥沃土地,多产钱粮,又盛产兵器!” “特别是长沙,其地利位置,输送军资极其便捷,一旦落入别人之手,那无异于‘扼江陵之咽喉’,使江陵成为无源之水。” 马秉回想起了长沙的具体位置,顺着父亲的话补充道:“孩儿倒是觉得,这长沙不仅是扼江陵咽喉,更是吴蜀咽喉,扼控蛮越,束带长江上游,可襟带万里!” 是啊,一个长沙郡连接江东、交州、荆州、巴蜀,又是粮资、军械供给的重要之所,其扼要程度可见一斑。 “吾儿说的不错,这也是为何东吴一定要逼使我们交出那长沙三郡的缘由,只是…”前一息,马良还为儿子小小年纪的真知灼见而欣慰,后一息,马良的面颊就沉了下来。 他是想到了如今的时局。 是啊… 如今,一是孙权与张辽的合肥战场,二是关公单刀赴会,抵鲁肃设下的那“鸿门宴”,时局的变幻瞬息万变! 极有可能,一夜之间,长沙、桂阳、江夏三郡就要变化大王旗。 而其中,江夏本就有一多半在东吴手里,让了也就让了; 可长沙、桂阳…是江陵这座军事要塞的重要补给,是连接四方的扼要之道,一旦让出去,那…荆州可就被动了。 想到这里,难免马良会黯然神伤。 马秉看出了父亲的心思,也凝着眉感慨道:“唉…都是那可恶的洪七公,可恶的合肥赌约!否则…”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角落里的一封红白荷包包裹着的信笺 “咦?怎么这里还藏着一封文书?” 说话间,马秉将那红白荷包取出,恰恰这红白荷包一出,马良脸色骤变。 “快…拿来!” 之所以他变得如此紧张,是因为汉军中有个规矩,若是急件,那必定“驿马三十里立一匹,士卒皆红赤霞。” 在汉军,在关家军中,红巾、红袖的信使与“红白荷包”是六百里加急急件必备的,而眼前这红白荷包? 果然,马良一怔,惊呼一声:“险些误了大事儿!” 说话间,他慌忙提起那信笺,迅速的展开。 要知道,寻常时期,这类“六百里”加急的军笺都是直接送抵关府,送到关公的面前。 可现在关公不在,信使送到关府,无人可接,就只能送到军师马良这边。 恰恰马良处理的事项以政务为主,鲜有急件,门吏并不识这所谓“红白荷包”的军件,只是按部就班,按照先来后到、按序排放。 最后,这信笺也只是呈上,并未特别提醒。 仔细想想,这是马良的巨大疏忽。 当然,这不重要。 因为,随着这信笺的张开,马良的动作停住了,他的神情又是惊诧又是疑惑,额头一滴一滴的冒汗。 马良那鬼魅一般的表情,被马秉看在眼里,他连忙问道:“爹?你这是怎么了?” “咕咚”一声,马良咽下一口口水,连忙招手道:“你、你过来…” 马秉连忙过去看。 马良指着急件上的字眼,他嗓音尤自颤抖般的惊呼:“赢了,就在昨夜,张辽区区几百兵…愣是杀穿了那孙权的十万大军!如今,就连那东吴国主孙权都是生死未卜!” 马秉年纪小,反应快,他一下子兴奋起来,“江东败了?那岂不是说…那‘洪七公’满城风雨布下的‘合肥赌约’…咱们…咱们最终成为了最受益的那个!” 马秉越说越是激动,“长沙、桂阳、江夏三郡不用让了,刘皇叔借荆州一事,也…也再不会被提及?等等…这么看,那‘洪七公’未必是罪大恶极,他或许是…是高瞻远瞩,是…是友非敌!” 在马秉巨大的兴奋中,马良沉吟了许久,方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目光缓缓凝聚在儿子的脸上。 “是友非敌,吾儿说的好,可吾儿也莫要忘了…” “除了那‘洪七公’外,江陵城还有一人算准了此局!” 父亲那突如其来的重音下,马秉那素来自信的俊秀面庞,一下子变得苍白和无助起来。 顷刻间,有关…有关,他那“顶头上司”,有关四公子关麟的一个个“古怪”行为,像是突然都有了支点! 呼…呼… 马秉急促的呼吸着,他看着那急件,又抬头看看父亲,他张开了嘴巴,却…却仿佛喉咙哽咽住了一般,愣是无法开口。 这一刻,他仿佛看懂了什么,又仿佛心头出现了更大的疑惑! 乃至于…有那么一个瞬间,马秉生出这么一个想法? 关麟公子他…他究竟是怎么料到的? 这也太离谱了吧? ——张辽百骑破十万! 关麟公子是真敢说,张辽也是真敢打。 还有一个,呵呵,还有一个孙权,他是真敢输啊! … … (ps:明儿中午十二点上架,就不刻意断章了,明儿个先发两万字,为诸位读者老爷助助兴,如何?) 第六十七章 久仰啊,关麟公子 黄昏时分,斜阳余晖返照山光水色,交织成一幅飘动着的画面,瑰丽无比。 画面中,一艘乌篷船来势如飞,荡开了绵长的浪涛,从那一望无垠的江中驶来,前面就是江陵城的渡口。 关羽一身绿袍,站在船头,不时的捋动长髯,笑吟吟的欣赏着此间水天一色。 关平、关兴、关银屏、关索早已守在渡口,就等父亲的船舶抵达,然后迎上去拜见他们的父亲。 船头,关羽望着渡口处的那些孩儿,朝身边的周仓道:“果然,云旗那小子没来。” 一旁提着青龙偃月刀的周仓也笑道:“若是四公子来了,关公怕是才会意外吧!” 闻言。 “哈哈哈…”关羽爽然笑出声来。 能看的出来,他今日的心情极是不错。 渡口,无数关家军早已伫立守候,关羽下船时,三子一女当先行来,拱手齐声道:“父亲辛苦!” 关羽轻扬起手,“不过是寻常赴宴,有何辛苦?” 是啊,他一点儿也不辛苦。 只不过,鲁肃与那几百江东的刀斧手是不是辛苦,就不知道了? 说话间,关羽注意到关兴的脸色有些不对。 年轻人就是这样,有什么事儿都藏不住,肉眼可见的,关兴那胸腔中的火焰就要窜出。 “安国,发生了何事?”关羽当即问道… 父亲的问询让关兴恨不得要将心头的怒火全盘道出。 要知道,他的武器青龙刀,那就是他的“挚友”,如今被四弟窃走、变卖… 这让他有一种“痛失挚友”的感觉,也让他一连几日的习武心不在焉? 如今,又如何抑制心头的愤怒呢? 还是关平抢先一步,“二弟无恙,他是太过思念父亲,忧思成疾,故而急不可耐,才失了体态!” “是这样么?”关羽的眼眸凝起,突然语气就变得严厉了起来。 这下,关平也不敢说话了。 关银屏张了张口,想解释些什么,可喉咙也像是僵住了,一时间,竟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拦二哥。 “父亲远途归来…孩儿本不该说这些,可…可孩儿实在是气不过!” 终究,关兴还是没能遏制住内心中的火气,他大声道:“父亲走后,四弟…四弟不止将曹掾府库中的钱粮于赌场下注,更是…更是将关府内一切值钱的器物均典当变卖,就连…就连孩儿与大哥、三妹的青龙刀也被他变卖了,就连…就连父亲的龙舌弓也被他典当!” 似乎尤觉得不够… 关兴加重语气,继续道:“我等向四弟质问,让他趁合肥之战尚未开打去赎回,可他已经把所有典当换得的钱粮全部于赌场押注了‘东吴大败’,孩儿向他理论,他却大言不惭,扬言…还要…还要典当父亲的赤兔马,四弟伶牙俐齿,孩儿说不过他,可孩儿…孩儿实在气不过!” 呼…呼… 一口气将心头压抑的怒火全盘道出。 这一刻的关兴尤自连连呼着大气,像是一只沉默许久,突然爆发过后的羔羊。 “父亲…”关兴的声音已经有些声嘶力竭,“父亲真该好好的管管四弟了,若是再放任他,那…那…” “二哥…你够了。” 这次是关索忍不住打断。 他站出一步替四哥关麟力争,“四哥虽是典当了些许府邸器物,可那都是活当,只要有钱粮,随时可以赎回,四哥不过是…不过是…” 关索太想为关麟解释了,只是…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编。 总不能说四哥这不是偷,是借,有借就能还。 唉,倘若这钱都输光了?那还怎么还? 实在——编不下去了呀! 看着关兴与关索的争执,关羽面颊上不露喜怒,更是一言不发。 可内心中,他倒是饶有兴致起来。 他望向关银屏,“银屏你来说,云旗该不该罚?” 这个… 关银屏沉吟了片刻。 因为接父亲这事儿,是突然被告知的,来的很急,她尚未将四弟关麟赠给她的那“包裹”放回屋,此刻就背上身上。 虽是有些羞耻、脸红的器物,可不论如何,四弟对她这般关心,这种时候,关银屏哪里能“落井下石”呢? “父亲,此事四弟虽有错,可谁年轻时不冲动呢?父亲不也讲过,年轻时有过冲动的时候么?” 关银屏在努力尝试着替四弟关麟解围。 诚如她所言,关羽年轻时更冲动。 不夸张的说,比关麟要冲动十倍! 温酒斩华雄是冲动; 三英战吕布也是冲动; 最夸张的,当属关羽看到了那吕布部将秦宜禄的夫人杜氏时,一个冲动,直接向曹操提及想要这个女人。 现在想想… 那时的自己何其可笑? 女人!只会影响他拔刀的速度罢了! 而那些冲动,如今,也只剩下付之一笑罢了。 “三妹这么说,可就有失公允了…”关兴还是一副怒不可知的模样,“若人人都如你们这般惯着四弟,那到最后才是覆水难收!” 话已经有些重了。 “够了!”就在这时,关羽那低沉且厚重的声音传出,他那丹凤眼开阖,那凛然的气场席卷。 这下,所有人闭上了嘴巴,关兴也不由得低头。 关羽那平静到有些冰冷的声音还在继续,“安国方才说,伱四弟云旗将曹掾府、关府中值钱的器物一应典当,是么?” 关兴低着头,重重的回答:“是!” 关羽又问:“其中就包括你们的青龙刀,还有为父的龙舌弓?是么?” 语气间,关羽的气场上,更添得了一封森然与凛冽。 这个时候,任凭关平、关兴、关索、关银屏都能听出,他们的父亲关羽生气了。 “是!”关兴还是重重的应答,他心中还有一丝窃喜,父亲此番震怒,总会好好管教下四弟了吧? 总不能再让他胡作非为了吧? 哪曾想,就在这时。 关羽那碧绿色的长袖一甩,话锋一变:“不过是典当了些器物而已,当了也就当了,关府虽不富足,但这份家业还够云旗去折腾的!” 啊…啊… 在关兴惊讶的目光中。 关羽的目光更冷,他狠狠的瞪了关兴一眼,“倒是安国你,区区小事便能气到如此境地?锱铢必较!狭窄心胸,这日后若是统兵征战,为父如何放心你独当一面?” 啊… 关羽的话让所有人惊诧。 关兴下意识的辩驳道:“父亲,可那是孩儿的青龙刀…” 关羽眉头一挑:“为父没有告诫过你么?只要心中有刀,便是手中无刀亦可杀敌于无形!挫敌于千里!反之,手中有刀,心中无刀,只是徒然!” 一番话脱口,关羽已经走下渡口,翻身上马,再不理会关兴那“迷惑”的目光。 ——“得得得” 伴随着一声马儿的嘶鸣,关羽已经疾驰而去。 可他是走了,却留下了所有人的目瞪口呆! 他的话,特别是有关关麟的话…让所有人怔住了!彻彻底底的怔住了。 … … 合肥战场,东吴大败的消息并没有在江陵城传开。 这也使得糜家赌坊尤自沉浸在“幸福”、“愉悦”的气氛之中。 毕竟,在他们看来,“肥羊”常有,可这么有钱,这么豪阔的肥羊并不常有。 这位关家的四公子有“魄力”、“了不起”啊! 虽然看起来,除了清秀些外,也就是普普通通,可他豪掷千金下注时的样子,莫名的就让人感觉很霸气! 有这等“胆气”的败家子,啊不,是有这等胆气的年轻人,不多了,让人佩服啊! 关麟本是行走在路上。 他的目的地便是赌坊。 他是琢磨着要来“收米”。 可事实上,他高估了这个时代的情报传送能力。 很显然,如今的糜家赌坊并没有收到有关合肥战事的任何情报。 当然,正因为如此。 糜家赌坊的掌柜对关麟极是热情。 “四公子,久仰久仰啊…” “你们都还愣着干嘛?四公子是贵客,快上瓜果点心…四公子可用过膳了?四公子是想喝酒?还是喝茶呢?” 这声音,简直热情到了极点,连关麟的骨头都要酥了。 关麟抬起头,他面前坐着的不是这江陵城的太守糜芳本人。 事实上,碍于身份,糜芳本人也不可能担任这赌坊的掌事。 眼前这位,从他的口中,关麟得知,他叫糜广,也是糜氏家族中人,年过五旬。 按他说的,便是江陵城的太守糜芳、安国将军糜竺…还有那死去的刘备的妾室,那位长坂坡下“一死全夫嗣”的糜兰,都得唤他一声叔叔。 也是糜家一辈儿里,响当当的人物。 只是,这糜广见到关麟,整个脸上笑吟吟的,仿佛都写满了“如沐春风”四个字! 他朝着关麟笑,关麟也朝着他笑。 关麟琢磨着,这家伙还能笑多久。 糜广则是笑关麟是天下第一的冤大头,是个以后还能再榨上一笔的天字号第一大肥羊! “不吃了,随便拿点喝的,我喝口水就走!” 既然合肥战报还没传来,关麟也不耗在这儿,就打算回去。 糜广则笑吟吟的拉着关麟的手,“我已经派人去告知我那糜芳侄儿,要不,四公子就留下来吃个便饭,尽管都在江陵,可我侄儿与四公子那是缘悭一面哪,不瞒四公子,他也对你也是久仰的很哪!” ——糜芳对他关麟久仰? 呵呵。 关麟就“呵呵”了。 这久仰是话中有话呀! 不过,无妨,很快…这糜芳就会真真切切体会到啥叫“久仰”了。 糜广的话还在继续。 “我记得那还是建安元年,刘皇叔兵败,万不得已退到了广陵郡,那时的刘皇叔内外交困,几乎一蹶不振,就连皇叔他自己都觉得时不我待,心灰意懒…” “那时候,便是我糜家的族长糜竺在刘皇叔最困难的时候,将两千奴仆以及全部家产都献给了刘皇叔,还把我那侄女儿糜兰也嫁给了刘皇叔做妾,可以说…没有我们糜家,刘皇叔哪里有今日?荆州又哪里有今日呢?咱们糜家是跟着刘皇叔一道闯过来呀!” 呃…关麟抬眼,咋这糜广装起来了? ——『这是在跟他装逼么?』 还是说,是在提醒他关麟,输了钱不要闹,他们糜家…是跟着刘皇叔混的,你惹不起! 心念于此,关麟“吧唧”了下嘴巴。 糜广却是话锋一转,“当然,尽管有我糜家的资助,可这些年,刘皇叔能雄踞荆、益二州,带甲数十万,也是仰仗了许多功勋哪。” “咱们糜家就对那些功勋佩服不已,依老夫说,最佩服的当属关公与诸葛军师,再往下嘛,凭着咱们糜家的眼光,也没啥人可佩服了,倒是近来一观云旗公子…” “一掷千金,豪放不羁,重义疏财,此乃人中龙凤啊…老夫对云旗公子这心里,不由得…由衷的也佩服起来了,就像是佩服刘皇叔、诸葛军师、关公那般…云旗公子是大才呀!依我看,在荆州这些小辈中,没有一个能比得过云旗公子!” 关麟笑道:“哪里,哪里,糜掌柜太客气了…” “噢,我还听说,昔日关公考文时,云旗公子就作答一篇,言及合肥一战,东吴十万必败,曹军数千必胜,此乃真知灼见!见解非凡!” 糜广笑吟吟的道:“当然,人有失错,马有失蹄…就算这次猜错了,也没关系的,云旗公子还年轻嘛,可不能一蹶不振,还要再接再厉,力求翻身哪!在咱们赌坊里,翻身的例子可数不胜数咯!” 从糜广那灿烂的笑容来看,关麟完全肯定,糜家依旧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还特喵的想继续拉他下水呢! 呵呵,就是不知道,这事儿之后,以后他关麟倒是敢下注,你们糜家还敢接么? 关麟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点了点头,“糜掌柜说的是啊,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赌…更没有常胜将军了,咱们哪能以一次的输赢就定成败呢?最忌讳的就是一蹶不振,咱们必须得再接再厉,力求翻身!” 关麟一边说,还一边拍了拍糜广的后背。 糜广又笑了,他真想说。 ——四公子啊,你这脑子,不适合去赌坊下注啊!上一个你这样的,已经倾家荡产,连媳妇都卖了… 当然了,这话,糜广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凭着关麟的身份,他还指望着日后狠狠的再宰上一笔呢! ——『呵呵,关云长英雄盖世,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儿子?老子英雄儿好汉儿混蛋哪!』 当然,糜广还是有一点良知的。 毕竟这波从关麟这儿赚的太多了,多的都不好意思了。 他拱手继续堆笑道:“云旗公子若是有什么差遣,随时来咱们赌坊,咱们赌坊的大门永远为云旗公子敞开。” 糜广始终是笑吟吟的,只是,这眯起的眼眸中,藏不住的是一些嘲弄的意味。 关麟“噢”了一声,摆了摆手,“啥时候,合肥那边收到消息了,记得告诉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站起身来,迈出一步,正预备要走。 却不妨,这时候,一驾马车迅速的驶来。 马车里下来一人,此人身着两千石俸禄的郡守官服。 不过从面颊上看,脸庞圆嘟嘟的,似乎因为肥胖,官服都快要撑不下他那圆滚滚的肚子了。 比起官老爷,他更像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此人,正是江陵城的太守、刘备的二舅哥——糜芳! 只是,此刻的他,火急火燎的… 特别是,面颊上的表情复杂至极,就像是——被人给煮了。 … … 本书首发起点中文网,希望诸位读者老爷,给个订阅。 感谢,感谢! (本章完) 第六十八章 手中的刀,心中的道 糜芳下了马车,立马走到关麟面前,谦和的道。 “我乃是糜芳,阁下就是关公的四公子?云旗公子吧?” 糜芳用的是“我”,而非“本官”,这样的称呼,已经极尽谦和。 一旁的糜广琢磨着,糜芳是不是也要对关麟公子猛夸一番,也把这么个败家子…啊不,是把这么个“财神爷”给夸得神魂颠倒。 当然,更重要的是,得让这位关麟公子不能因为这次的失败而失去“赌”的信心。 要越挫越勇,要越输越多! 心里这么想,糜广也凑上了一步,饶有兴致的听两人的对话。 关麟打量着糜芳,炯炯有神的眼睛,嘴巴上八字胡撇的极其张扬,再加上那一捋山羊须,若不是因为太过肥胖,也能算得上是一个俊朗的中年人。 整体看来,长得很复杂,精明中透着木讷,木讷中透着老实,老实中又透着狡诈。 除此之外,腰间那翠绿色、价值不菲的玉佩极为惹眼。 只是… 作为一郡太守,这样的身份,对关麟的语气,糜芳是显得有些太客气了。 “云旗公子留步,难得在这里遇到四公子,我想与四公子谈谈那押注之事!” 押注? 关麟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糜广却是琢磨着,该谈的他已经谈过了,无外乎是,开导四公子…让他不要灰心。 赌坊嘛,都这样,不能让任何一只“肥羊”灰心丧气。 心念于此,糜广凑到糜芳的身旁,正想提醒。 哪曾想。 “一边儿去,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糜芳对关麟客气,对糜广却是一脸冷漠, 呃…糜广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他觉得气氛有点不对了。 话说回来,作为江陵城的郡守,刘皇叔的二舅哥,糜氏一族的二族长,糜芳何时对别人这般客气过? 这份客气,便是对关公都不曾有过吧? 似乎是见关麟没有说话,糜芳愈发的堆笑起来,“最近江风骤冷,刮得这江陵城也是一阵寒意,不妨到里间,你、我好好谈谈?” 关麟哪有功夫陪他谈,摆了摆手,“本公子曹掾府那边忙着呢,有啥事儿,就在这里谈吧!” 其实,看糜芳的表情、行为,关麟已经猜到了什么。 多半,作为太守的糜芳提前得到了某些情报,知晓了合肥城的战果,这是来“补救”的! 因为,两人是在赌坊门口交谈。 故而,很快就吸引了许多赌客与往来百姓的围观。 一些公子朝着关麟指指点点。 小声嘀咕着,“他就是关麟,那个让关公下‘罪己书’的逆子!” “我听闻此次,关公去赤壁赴宴,这小子就把整个关公府邸内值钱的东西全给变卖,押到了赌坊里!” “这次关公回来,定然有他好看的!” “话说回来,这糜太守这么迫切,这般殷勤,与一个‘逆子’有什么好谈的?” 四下里已经是议论纷纷。 糜芳的脸色则是愈发的复杂、纠结… 他眉头紧皱,看了关麟一眼,压低声音道:“我听闻,合肥一战,四公子押了九千斛粮食,均是押东吴溃败!有此事吧?” 闻言,关麟颔首,他朗声道:“若非没有牵出赤兔马去典当,怕就不止九千斛了,哎呀,现在算算,这得少赚多少啊!” 呃… 关麟的话,让糜芳心里“咯噔”一响,他下意识的一个寒颤。 心里琢磨着,这再加上赤兔马,那得是多少啊? 据《后汉书·西南夷传》记载——汉灵帝时,益州边民叛乱,米每石值万钱,但渐以仁恩后米价降至数十钱; ——献帝时,刘虞治下的代郡民悦年登,谷值三十钱。 当然,这是边陲的记载,中原地区,群雄割据,又经历过董卓铸小钱的骚操作,这使得“大汉钱币”一睹陷入彻底崩溃的状态。 不过,如今是三足鼎立,经济体系逐渐好转,各州郡治下粮价相对稳定,但比和平时期依旧要贵上不少。 具体到荆州,一斛米能换麻布一匹,折钱五百! 当热,无论怎么算,九千斛粮食都不是一个小数字了,足够一万人的军队半月的开销了。 如果,再按照一比十一的赔率,再往上翻十一倍… 总而言之… 哪怕是糜家这样在荆州崛起的“巨贾”之家,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四公子说笑了…”糜芳脸上堆笑着,心头却是无比惆怅,他笑着继续说:“四公子啊,我与你爹可都是刘皇叔的功勋哪,伱爹从黄巾之乱时就跟着刘皇叔,我则是从徐州时起就追随皇叔左右…想当年,建安元年,刘皇叔兵败,退到广陵…那时的刘皇叔内外交困…” 不等糜芳把话讲完,关麟打断道:“糜族长,这话…他方才说过了。” 说话间,关麟伸手指向糜广。 此时的关麟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摆摆手,“抱歉,我实在是公务繁忙啊,若没有正事儿,我就先走了。” 关麟作势要走,糜芳一拉拽住他的胳膊。 他眼巴巴的望着关麟,心里嘀咕着。 ——『怎么能让你走呢?你走了,糜家就完犊子了!』 心念于此,糜芳连忙道: “四公子,这样吧,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与你爹也是这么多年交情了,此番你押重注,无论赢输,总归是伤了咱们两家的和气…再说了,九千斛粮食,你若真的血本无归,关公来质问,我也不好交代啊!所以…” 讲到这儿,糜芳转过身面朝一干赌徒、百姓,扬言道:“今日,我便请诸位街坊做证,由我糜芳将云旗公子押的重注全盘退还,分文不取,不论合肥战果如何,此事就吃作罢,如此既全了糜、关二家的情义,也避免关公赴宴归来,云旗公子的难堪,两全其美!” 一番话,糜芳说的是正义凛然… 不少人还对他交口称赞。 “不愧是糜家呀,能想到这一步,委实难得!” “此番合肥赌局,糜家就算自己亏,也不忍心让关麟公子遭受关公责罚,大义凛然,大义凛然!” “糜家与关家如此和睦,咱们江陵城岂不是固若金汤?” “好啊,关麟公子总归太年轻了,糜家能给他这个机会,糜芳太守颇有皇叔仁德之风!” 这就…夸起来了! 倒是糜广,他瞪大了眼睛。 疯了嘛?二族长这是疯了么? 哪有这煮熟的鸭子给放飞了的道理啊! 哪怕要全盘把这钱退回,也不该退给这小子吧,直接退给关公岂不更好?至少,钱没了,赚关公一个大大的人情也不错啊! 糜二族长今儿个…这是傻了?晕了不成? 只是,所有人都没料到,面对这样的好事,关麟的回答只有简单的三个字: ——“凭什么?” 凭? 凭什么! 这意思是,拒绝咯!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特别是糜广,他更懵了,他感觉今儿不只是糜芳疯了,这位关四公子,他也疯了。 … … 江陵渡口,冉冉江风吹拂,凉飕飕的。 伴随着关平、关兴、关银屏、关索那惊诧的眼芒。 望着父亲一骑绝尘离去的背影,关兴是最惊讶的那个,他怔住了。 父亲临别前,那最后的话尤自浮现在他的脑海。 ——“不过是典当了些器物而已,当了也就当了,关府虽不富足,但这份家业还够云旗去折腾的! ——“倒是安国你,区区小事便能气到如此境地?锱铢必较!狭窄心胸,这日后若是统兵征战,为父如何放心你独当一面?” 责骂… 这是极重的责骂,这话中还饱含着父亲对他关兴的巨大失望。 要知道,从小到大,关兴尚武,又处处争先,还从未让父亲失望过。 这一次… 为什么? 凭什么呀? 明明是四弟胡闹,把关府内值钱的器物,乃至于他的青龙刀、父亲的龙舌弓变卖。 他关兴不过是气不过,把这事儿说出来。 怎么…怎么到最后,责罚的,反倒成他关兴了? 这公平么? 父亲的心中还有公正么? 一时间,关兴咬牙切齿,重重的跺脚。 似乎是看出了关兴的心情,关平劝道:“二弟,父亲不过是随口说的,莫要放在心上。” “大哥…”听到关平的话,关兴好像是在黑暗中,抓住了什么,他反复问道:“大哥,你觉得父亲公正么?公平么?为什么责骂的是我…凭什么呀?” 彷徨无措间,他又重重的跺脚… 鞋子与渡口上的木板碰撞,发出闷重的响声。 “我不服,我不服…” 关兴摇着头,他的声音凄厉…语气中饱含着无限的悲鸣,像是面对命运的不公,他只能无能为力的用咆哮去宣泄这一切一般。 关银屏与关索看着关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去宽慰。 关银屏眨巴着眼睛…她不由得陷入深思。 今日的父亲的确有些古怪了。 要知道,在关家的言传身教中,偷是很严重的行为。 放到以往,这种事儿,父亲一定会大发雷霆,将愤怒一股脑的发在“四弟”的身上,甚至会动用“家法!” 可… 关银屏也想不通了,为何这次,父亲对四弟这般宽容!倒是对二哥…严厉到这般地步? 这中间到底隐藏着什么? 就在这时。 “踏踏”声从关兴、关银屏等人的身后响起。 是周仓迈着步子走来,他尤自提着关羽的那“青龙偃月刀”,却是刻意的在关兴身侧驻足。 “安国…” “周…周师傅!”关兴满是委屈的抬头望向周仓。 周仓拍了拍关兴的肩膀,意味深长的道:“别瞎想了,合肥之战有结果了,东吴大败…” “啊…”关兴一怔。 关平、关银屏、关索也是一怔。 周仓的话还在继续,“张辽数百人重创了孙权的十万大军,局势彻底不同了。” 讲到这儿,周仓顿了一下,旋即抬起头望向天,“不要怪你父亲责罚于你,此番战局,唯有你们四弟算准了、算对了!” “昔日考文时,你四弟的两封答案,成了保住长沙、桂阳、江夏三郡的关键,此番你们父亲单刀赴会能全身而退,若论功勋,除了那神秘的‘洪七公’外,你四弟亦是功不可没!” 讲到这儿,周仓又拍了拍关兴的肩膀。 开导道:“好好琢磨琢磨你父亲的话,心中有刀,便是手中无刀亦可杀敌于无形!挫敌于千里!反之,手中有刀,心中无刀,只是徒然!” “这点儿上,你可以多向你四弟学学!他远比你看到的要精明的多!” 这么一番话撂下,周仓也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倒是留下了关平、关兴、关银屏、关索四人,他们宛若木人一般,呆呆的站在渡口处,眼帘中具是茫然之色。 特别是关兴… 他抿着唇,口中喃喃:“合肥,东吴输了,四弟…四弟那答卷不是胡闹!” “他算准了…算准了…” “还不止这些…”关平重重的点了点头,感慨道:“周叔方才提到,父亲此番单刀赴会能全身而退,四弟也是功不可没…这么算来…” 关索连忙提醒:“我记得,赌坊中的押注,若是东吴败,那…那能翻十一翻!也就是说,四哥典当的那些…” 关索没有把话讲完。 可这话,无异于更大的惊讶,更大的震撼。 这份惊讶与震撼,就像是从上贯穿而下,重重的砸在了关兴的脑门。 “咕咚”一声,关兴咽了口吐沫,他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悸动。 “如此说来,我的青龙刀…会回来的,是么?是么?” “何止是一把青龙刀。”关银屏皓齿轻启,“这次…四弟赢下的何止一千把青龙刀啊!” 是啊… 翻十一翻,这会是何等庞大的数字? 关银屏自问,从小到大,还从未见过这么多钱。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下意识的握紧了斜挎着的包裹。 这包裹是四弟早上时赠给她的,那像极了“月事带”的护垫就在其中,偏偏这护垫,还长着一双十分可爱的小翅膀。 那时,刚刚接到这份“礼物”的关银屏,只是觉得四弟太胡闹了。 哪有光天化日之下送…送这个的! 再加上,男女有别…他哪懂这些? 就是退一万步,作为弟弟也不该送姐姐这个吧? 也太…太胡闹了! 可现在,珠玉在前,有关四弟总总的胡闹,一下子就均被打上了全新的标签。 赌坊押注如此… 这护垫,是不是也如此呢? 关银屏抿着唇,她望着那包裹里的带着小翅膀的护垫,不由得陷入沉思。 这个会不会,会不会真的…真的能防止侧漏呢? 若当真能防住了,那她岂不是在每个月的每一天里,都能肆意驰骋,再无顾虑! 江风轻轻的吹拂在她的面颊上,凝结了她额头上因为惊讶而凝出的汗珠… 这一刻,关银屏望着那包裹中的护垫,望着那小翅膀,不由得…翩跹浮想了起来。 … … (本章完) 第六十九章 孙权碧眼儿,我恨你,我恨你! 风像是突然和煦了不少。 此刻,赌坊门前已经围了更多的人。 区别于微风的和煦,这些人正目瞪口呆的望着关麟,望着这个…堂而皇之拒绝了江陵太守糜芳“好意”的关家公子。 在关麟那句“凭什么”之后,许多人以为糜芳这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让他亏…” “让关公回来了,好好教训这个不懂事的公子!” 一些自诩正义的人士对关麟开始口诛笔伐。 只是… 糜芳却依旧带着笑容,丝毫没有沮丧,就像是一个“舔狗”一样,眼睛都不眨一下,当机立断。 “诸位,诸位…咱们要对晚辈多一些耐心嘛!” “这样,四公子,看在我与你父亲的关系上,你押注的那九千斛粮食,我不仅全盘退还给你,我做主,再添上一倍如何?当然,这等数量的粮食,究是我糜家也不可能立刻拿出,不过四公子放心,只要伱点头,三日,三日之内…我定如数将这粮食送到贼曹掾府。” 两…两倍? 那就是一万九千斛粮食? 一旁的糜广腿已经软了,他突然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猛地锤了一下。 如果说,方才…二族长原数奉还,那还能归结于关公的情面,可现在…添上一倍,这可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出事了… 下意识的,糜广已经意识到出事儿了。 或许…合肥战场那边…并没有按照预料的情形、战况发展! 他已经想到这里,却不敢继续往下想,他用手捂住胸口,这不能再想了呀! 这已经是——细思极恐了! 不光糜广,周围的百姓中,虽大多惊诧不已,却也有少数听出了糜芳这话中的深意。 不会吧? 不会吧? 难道…合肥战场… 一些人想到这个消息,下意识的也捂住胸口,一旦合肥战场有什么变故,那么,他们下的那些赌注可就…除此之外,这位关麟公子他…他… 不等所有人把这事儿想明白。 关麟很干脆的摆手,依旧是只有三个字——“不可能!” 开玩笑,一比十一,这是一万九千斛粮食的事儿么?丫的,这是十万斛粮食的事儿! 这些粮食从天上砸下来,就是这糜家这赌坊都得被压扁了! 你特喵的拿一万,这是打发要饭的呢? 反观糜芳,他努力的让自己尽可能的平静一些,他不想让更多人看出来… 可额头上遍布的皱纹已经完全出卖了他。 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那么…五万斛如何?这已经是糜家能开出的最大诚意,作为过来人,我也劝四公子不要把事情做绝,我与你父亲都是刘皇叔开疆拓土的功勋之臣,念于此,也该彼此留下这份情面?” 这是最后的机会,糜芳太清楚了,糜家从徐州时起就经商,一度成为徐州东海郡最大的商贾之家。 他太清楚,一个家族的名声、信誉的重要性。 没有了这个,糜家在荆州的生意立刻就会一泻千里。 而显然,十万斛粮食的赔付,糜芳是不可能凑出来的,变卖了所有的家产也凑不出来。 当然,若对方是寻常人家,或是寻常家族,糜芳还可以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可偏偏…下重注的这位是关羽的儿子呀! 这些重注中,还有不少是来自“关家”… 这… 这就… 此刻的糜芳已经是欲哭无泪。 五万斛粮食,这已经是他能拿出的极限,也是他最后的挣扎! 当糜芳这话脱口。 身旁的糜广心头“咯噔”一响,他已经能够确定,完了…合肥战场一定是出意外了,这次的赌盘,怕是整个糜家都要赔进去。 更多的百姓也反应过来,纷纷议论。 “难道…是合肥城曹军守住了?” “不该吧?听闻曹军没有什么援军哪?再说了,东吴带了十万人,整整十万人哪…” “你们看糜太守的脸都绿了!要东吴没输?他何至于如此?” “你的意思是…这位关四公子他…” 这些议论声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 只是,这些声音对关麟,如置若罔闻一般。 他依旧完全没有要与糜芳讨价还价的意思,“赌坊开盘,明码标价,该多少,就是多少,本公子可没空跟你讨价还价!” 糜芳无助的摇头,他显然看出了关麟这小子是铁了心要那“十万斛”粮食的赔付了。 哪怕是糜芳想要强迫他接受提出的条件,这显然也不现实,这件事儿,关麟不“答应”,任凭谁也没辙。 这个关公之子的身份,几乎,要了他糜芳的老命了! 他只能语重心长的继续劝:“看来,关麟公子已经得到合肥战事的消息了,不过…我糜芳也是与刘皇叔一道走南闯北打了不少仗的,对这战场上的形势,比你更了解。” “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就算他张辽首战重创了东吴兵马,可合肥城依旧是孤立无援。东吴休整过后,兵力上依旧占有绝对优势!” “现在…我能拿五万斛粮食出来,已经算是诚意满满。我若是你,定会见好就收,势柔则不刚,锋则不挫,莫到最后…贪心不足蛇吞象,除了这五万斛粮食打了水漂外,你本钱都收不回来,到那时,你如何向你父亲交代?四公子可千万想好了!”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关麟心里琢磨着… 只是,糜芳越是急,他关麟越是放松。 他笑吟吟的摇了摇头,糜芳的话没有让他动容分毫,他摆摆手道:“糜太守,咱们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别装了…” “合肥之战,尽管只是首战结束,可局势会往哪边发展,你、我心知肚明,呃…换句话说…”关麟轻叩了下脑门,意味深长的继续道:“糜太守打了这么多年的杖,追随伯父走南闯北,总不会如此天真吧?一个男人,如果当着十万人的面儿都没硬起来?那他这辈子,还能硬起来么?” 说到这儿… 关麟笑吟吟的一摊手,他也不拖泥带水,作揖行了个礼,堆笑着道:“十万斛粮食,也不是三、两天就能凑出来的,没事儿,糜太守慢慢凑…糜家家大业大…再说了,合肥战场也不是这一、两天就能结束,等东吴灰溜溜的退兵了,糜太守再把粮食给我不迟,当然,如果实在为难的话,大不了…看在咱俩的交情上,我宽限糜太守几日!” 说到这儿,关麟露出那人畜无害的笑容。 这笑容让糜芳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不止是眼泪,他的心头在滴血,不对,是在持续放血… 十万斛粮食,他从哪凑啊? 这不要了他老命了! 呃… 这一刻的糜芳又一次陷入了呆滞之中。 说起来,今日的江风出奇的和煦,可糜芳却像是被狂风怒吼“风干”了一般,他像是一只被晒干了咸鱼…立在原地,双目无神。 ——『孙权碧眼儿!』 ——『孙权碧眼儿,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这一刻,糜芳心中的痛,心头的滴血,化为了无限的对这位东吴国主孙权的恨! 丫的,你十万人,连个孤城都打不下来,你特么的还能干嘛? 就是你这挨千刀的,害老子…害老子的家族就要声名狼藉了! 这一刻,糜芳心中,杀了孙权的心都有了! 关麟笑呵呵的朝着石化了一般的糜芳看了一眼,“糜太守,没别的事儿,侄儿就先走了哈!话说回来,糜叔是不会向侄儿赖账的?是吧?” “诶呀…我这张嘴,凭着糜叔与家父的关系,糜叔怎么可能向侄儿赖账呢?侄儿错了呀,侄儿千万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侄儿? 糜叔? 这得多不要脸,才能在这时候,亲切的称呼人家为“叔”! 关麟继续笑道:“糜叔不说话,那…侄儿走了啊!” 说着话,关麟很潇洒的一转身,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踏步的回家去了。 一边走,还一边嘚瑟的轻吟着。 ——“天清海阔,曜日凌空,此情此景,正适合我关麟作诗一首…”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终于,糜芳再也遏住不住心头的痛。 伴随着关麟的诗歌… 糜芳那滚烫的热泪已经喷涌而出,顺着眼角滚落下来,滴滴答答的落在那干涸的地上。 糜芳张着口,想要说点什么,最终,想说的话全部都凝聚在拳头里,一拳一拳的拍在地面上。 终于,糜芳还是遏住不住心头的痛,他一边拍一边怒喊道。 ——“孙权碧眼儿,我日你…我日你八辈祖宗!” 一旁的糜广嘴唇哆嗦,他颤巍巍的扶起这位糜家的二族长,提醒道:“二族长,这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 “那…那曹操派来驻守合肥的张辽同样…同样可恶!” 是啊… 经过糜广的提醒,糜芳像是一下子明悟了。 他该日的人,不能只是孙权一个! 张辽…乃至张辽背后的曹操,他糜芳也要日…日他们先人! … … 木地板被踩得“咚咚”作响。 回到府邸的关羽,正负手在书房踱步。 经过儿子关兴的提醒,他知道,关麟一定已经把家中值钱的物件全部典当一空。 为此,他已经做了一定的心里准备。 可事实上,当回到家,他才发现,他还是低估关麟这小子了。 这哪里是把家中值钱的器物典当一空,不夸张的说,凡是能搬走的器物,一样儿也没留下。 这让原本就并不阔绰的关家府邸,变得更加轻简。 抬眼环望四周,关羽踟蹰了一会儿,又“唉”地作叹,顿足转身。 周仓已经赶来,俨然,他也惊讶于如今关府这“空空如野”的景象,不过,他还是向关羽禀报道:“马良军师求见关公。” “白眉马良?”关羽重复了一遍,旋即吩咐道:“快请…” 他本想说去正堂会客,可当意识到,此时的正堂怕是一张桌子、一张案牍都拿不出来后,他叹气道:“就书房吧,寻张桌案来!实在没有,就搬块儿石头!” 呃… 从关羽的话中,周仓多少感受到了一丝“落魄了”的味道 周仓一怔,还是答应一声,就去安排。 不多时,一方石块儿被两个侍卫抬来,凑合着当桌子,关羽与马良则对坐两旁。 因为石块并不平整,茶盏也被典当了,故而,茶水也省了,只剩下开门见山。 “前几日听闻四公子大肆变卖了府邸中的器物,倒是没曾想到,如今这府邸能简陋成这副模样!” 听到马良的话,关羽摆摆手,“你、我都不是铺张、讲究之人,不说这个。” 关羽话锋一转,“合肥的战报,季常应该收到了吧?” “是。”马良重重的点头,“张辽几百人重创了孙权的十万大军,此举…哪怕现在战报就摆在眼前,我亦觉得不可思议!” 关羽也颔首。 马良却立时补充道:“可偏偏,云旗公子却事先料到了,分毫不差…还有那洪七公,如今看来…这洪七公极有可能也是事先预料到此战成败,故而暗中悄悄的帮了咱们一把!” “季常与我想到一处去了。”关羽语态和缓,语气却是笃定,“那‘洪七公’,极有可能是友非敌,倒是我们错怪了他!” 马良眉头挑动,感慨道:“奇人哪,想不到…除了云旗公子外,还有人能如此慧眼如炬,奇人哪,看来咱们江陵城是卧虎藏龙!大隐隐于市啊!” “哈哈…” 关羽捋着胡须,很显然,因为合肥赌约,因为洪七公,因为关麟,他的心情也极其不错。 说起来也奇怪。 ——借荆州! 这个本是让整个刘备势力如鲠在喉、如坐针毡、如芒在背的一个巨大难题、巨大隐患,突然间…就这么云淡风轻的迎刃而解了。 虽,这并不能保证东吴就不再对荆州有想法。 可至少,从道义上,东吴已经落了下风。 《孙子兵法》讲究的“道、天、地、将、法”,其中的“道”这一环,看似虚无缥缈,可事实上,却是许多战事的先决条件。 无疑,关羽这边已经占得先机。 “季常看看这个。” 爽然的笑声落下,关羽指向石阶上的一封已经拟好的布告。 “这是?”带着疑问,马良徐徐展开。 而这不展开不要紧,一展开之下,他吓了一跳… 这告示竟是… 竟是一封关公亲笔所书的“罪己书”! 关公他… 他竟会在那“父子”争斗中,主动认输? 这! 这! 一时间,马良踟蹰了,他睁大了眼睛,眼神中添得了许多不可置信,对关公会主动认输的不可置信! … … (本章完) 第七十章 四公子是洞若观火 ——罪己书! 那还要追溯到,那一日的考武时。 那时的关麟反其道行之,将自己关在笼子里,从而将群狼射杀,却因为关公没有封他一官半职而怒气冲冲的登台质问。 马良尤记得关麟的那句石破天惊的——父亲当下罪己书! 莫说是那时,就是现在去回想一番,马良也觉得心头尤自发颤。 也就是从那时起,这对关家父子间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已经悄然打响… ——暗潮涌动,针锋相对,剑拔弩张。 可… 现在,经过东吴奇袭荆南三郡,经过关公的单刀赴会,经过合肥战场,这场父子争斗竟要提前宣告终结。 且是以关公下“罪己书”的方式。 这几乎相当于关公这个当爹的单方面的认输了! 不可思议,不可置信。 “呼…” 马良长呼口气,他粗略的扫过这“罪己书”的内容后,抬眼望向关羽,“不过是猎捕虎狼这样的小事儿,关公这罪己书…” 不等马良把话讲完,关羽抬手打断。 他缓缓抬起那丹凤眼,淡淡的道:“季常啊,你也是为人父母,儿子立了功,总归该奖赏的,这‘罪己书’就当是对云旗的奖励好了,这小子的性子…呵…” 说到后面,关羽的话戛然而止。 一段时间的相处,他算是彻底摸透关麟这臭小子的性子了,执拗的很,这“罪己书”,他关羽若是不下,还指不定这小子会再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儿。 关羽可不愿意,因为一个儿子,时时刻刻提着这份心。 见马良沉默,关羽再度开口,“怎么?季常平素里健谈的很,现在怎生一下子沉默了?” 马良感慨道:“我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四公子竟能让关公主动认输,我对他是越发的佩服了!” 提及此处,马良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话锋一转,“不过,仔细想想,如今,这洪七公…官府还在通缉之中啊,还有那些乞丐…如今…” “季常多虑了。”不等马良把话讲完,关羽笑着道,“季常总不会以为,关麟那小子是真的在查‘洪七公’的下落吧?” “关公的意思是?” “我方才问过了,这小子,怕是从一开始起就笃定此‘洪七公’是友非敌。” 关羽的眼眸眯起,语气笃定,“要不然,他怎会放出那些乞丐,还提供给这些乞丐吃的、穿的、住的…” 说到这儿,关羽又添得了一分感慨,“有些时候,云旗这小子的行为虽古怪,可不得不说,他的眼光比你、我都更明亮许多。” 马良也顺着关羽的话感慨道:“或许,这就是洞若观火!” “哈哈…”听到马良夸耀儿子,关羽也是心怀慰藉,他笑道:“我已经派信使六百里加急将这边的事儿报送往成都,荆州无恙,这也能让兄长在益州那边放开手脚,再无后顾之忧…” 关羽这话只说出了其一。 马良则听出了其二,他笑着道:“关公这信这么急,怕是也急着让刘皇叔与诸葛军师重新认识下这位云旗公子吧?” 此言一出,关羽与马良四目相对,旋即“哈哈哈…”两人爽然的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 “关公,军师…”周仓忙完了其他的事儿,步入此间,当即禀报道:“就在方才,坊间发生了一件趣事,是有关四公子的,如今整个江陵城都传开了。” 一听到是有关关麟的事儿,关羽与马良立时抬眸,表现出了极其浓郁的好奇。 “云旗又闯祸了?” 很明显,在提到儿子的名字后,哪怕关羽用了“闯祸”这样的字眼,可他的语气已经温和了许多。 再不像昔日里的那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严父。 周仓如实道:“这倒没有,是方才,四公子去了趟糜家赌坊…糜太守也赶去了…两人在赌坊门前…” 话刚说到这儿。 “关将军可在书房?” 一道无比迫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声如洪钟大吕。 “子方(糜芳的字)?” 关羽与马良异口同声,同时吟出来人的名字。 糜芳已经闯入了此间,看到除了关羽、周仓外,马良也在。 他先是有些惊讶,旋即注意到了那关羽与马良中间摆放着的石块,糜芳大声道:“哎呀…堂堂关将军的府邸,怎生能连个桌案都没了呢?来来来…快把门外,我派人搬运过来的桌案给抬进来!” “这案几原本就是关家的,我一早就琢磨着,无论怎样…也得物归原主啊!” 糜芳这话脱口。 关羽与马良彼此互视,联想到关麟在糜家赌坊下了重注,他们一下子就懂了。 呵呵… 呵呵… 看起来,这位江陵城的太守,糜家的二族长,今儿个是——“来者不善”! … … 江陵城,驿馆内,诸葛瑾蹙眉看着江东发来的信笺,继而深深叹了口气。 儿子诸葛恪走过来:“父亲,江东那边有事么?” 诸葛瑾叹息,“何止是有事,出乱子了!出大乱子了!” “啊…” 诸葛恪惊呼一声,诸葛瑾的声音则先是一下子就变得苍白无力。 “败了…” 他无奈的攥起拳头,无力的拍打在墙壁上,口中喃喃:“合肥之战,败了…吴侯怎么就…怎么就败了呢?” 诸葛恪的眼睛徒然睁大,他连忙取来父亲手中的信笺,迅速的读了一遍。 这不读还好,读过之后,他仿佛比他的父亲还要惊讶。 一双瞳孔瞪至最大… 不可示意的望着这信笺中的文字。 “十…十万兵就…就这么被几百人冲垮了?” 说起来,诸葛恪自幼修习兵法,再加上家学渊源,可谓是文武全才。 在他看来,十万人进攻一座孤城,这就该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何况,还是野战。 对方还只有几百人? 诸葛恪凝着眉,他实在不知道,这位东吴的国主究竟是怎么指挥的? 不过… 诸葛恪聪慧异常,他敏锐的察觉到信笺中只是提到“首战溃败”,如果只是首战的话,那… 当即,诸葛恪劝慰父亲诸葛瑾。 “父亲大人切莫灰心,首战而已,就是溃败也不能证明什么?吴侯既是无恙,定会重整旗鼓,合肥战局…我军依旧有兵力上的优势!” 诸葛恪说的信誓旦旦… 只是,他的话并没有让诸葛瑾的心情有一丝一毫的好转。 诸葛瑾依旧是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眉头紧蹙,叹息不止。 “为父知道吾儿熟读兵法,可…吾儿并不了解吴侯,也不了解江东士卒。” 诸葛瑾的声音更添哀婉、痛惜:“这几年,东吴与曹军打了无数次仗,从周瑜任大都督打到鲁肃任大都督,从这些仗中不难窥探…” “首战对于吴侯,对于江东士卒太重要了,若首战胜,则江东万众一心,无论敌人何等强势,依旧能势如破竹。可首战若溃,那东吴上下军心涣散,将士之中人人自保而畏死,再加上论及勇武、统御,吴侯比之昔日的孙伯符将军那是差之千里,合肥一战…已经结束了,无论是耗在那儿多久,东吴也不会再有建树了!” ——明以洞察,哲以保身。 诸葛瑾素来看的远,看的透彻。 而他对儿子说的这番话尤自保守。 事实上,在他看来,能被几百人打至这种地步,这一仗带给孙权,带给江东士卒的阴影只会比想象中更大、更沉重、更深远。 乃至于,莫说是这一次的合肥战场。 这一战后,只要驻守合肥的还是曹营这波人,那江东子弟就不敢越雷池一步。 这是一种打从心里油然而生的恐惧啊! 他们心里怵啊…这种胆寒,根本不足够支撑江东之地再度昂首挺胸去与这些魔鬼作战。 就算是孙权也一样! “唉…”正是因为想的深,想的远,诸葛瑾的心情悲痛到了极点,无以复加… 完了呀,北境…彻底被堵死了! 而更可怕的,还不只是这些。 他诸葛瑾…作为东吴的使者,作为一力将“合肥之战”与“荆州三郡”捆绑在一起的东吴重臣,他又如何能逃得了干系呢? 北面被堵死了,西边也被堵住了,这种境况下,如果东吴需要一个人为现在的局面“背锅”,那…舍他诸葛瑾外?还有谁? “收拾收拾吧…”诸葛瑾缓缓起身,他浑身的力气就像是被瞬间抽干了一般。 他一件一件的整理携带的衣物,将这些装入包裹中,他像是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诸葛恪不解道:“父亲要回去?” “自是要回去复命!”诸葛瑾叹出口气,“合肥之战与荆州三军捆绑于一体,这虽是洪七公张贴告示引起,可父亲又何曾没有推波助澜…” 言及此处,诸葛瑾又顿了一下,“唉”的一声叹出口气,“此事,总要有个领罪之人,总不能让吴侯去背这罪名吧?” 这… 直到此时,诸葛恪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那浅浅的眉毛不由得重重的凝起。 “可这…不怪父亲哪?” “怪与不怪还重要么?”诸葛瑾反问,“知势则明志,明志则练达,时势所迫…总要有那么一个人去抗下所有!去向江东万万千千的百姓、士卒有个交代!” 言及此处,诸葛瑾的身躯愈发的虚弱,哪怕稍重的器物,他收拾起来,也像是扛着千斤重担一般。 这便是痛惜、哀婉、绝望么? 就在这时… “哐哐哐…” 叩门声响起。 这个敏感的时节,这一道叩门声,让诸葛瑾立时警惕了起来。 “是谁?” ——“夫诸过处,水流不息”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来人的这两句话,一下子让诸葛瑾放松了许多,他就去开门。 诸葛恪连忙拽住父亲的衣袖,问道:“父亲,此是何人?” “自己人!” 诸葛瑾回答的十分笃定。 的确是自己人,且不说后一句,单单前面那句“夫诸过处,水流不息”,便是只有东吴使者才能对出的暗信。 且… 此人的级别并不低于他诸葛瑾。 果然,打开门,望着眼前的儒雅才俊,诸葛瑾的眼眸一下子凝起。 他惊呼:“竟是你!” … … 日已西垂,慕霞灼灼。 这本是“日落而息”的时候,可关家府邸的院落中,却是干劲儿十足,热火朝天。 一干糜家的部曲,正将那“关家府邸”典当出去的器物一样样的送回,分毫不差。 就连关平、关兴、关银屏的青龙偃月刀,关羽的龙舌弓也一并送回。 至于,糜家的二族长糜芳则与关羽、马良围着案几,跪坐着… 他不时的感慨。 “我就说嘛,这不是胡闹嘛…哪有为了赌坊下注,把关将军府邸都给搬空的道理!” “这事儿传到我耳中,可气煞我也…这不,我忙不迭的就带人去赎回这些器物!” “特别是那龙舌弓,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关将军的心爱之物啊!怎么能说典当就典当了呢?这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 糜芳像话痨一般,一股脑的说… 关羽与马良知道他的心思,一句也不搭腔,就这么听他啰嗦了一大堆。 似乎也觉得铺垫的差不多了。 糜芳扭向关羽,一本正经的道:“关将军哪,这个…那个…” 说到正事儿上,糜芳踟蹰了,竟还有些不好意思。 关羽也不搭理他,就任凭他独自一人尴尬下去。 终于,糜芳再也忍不住了,他期期艾艾的道:“关将军…四公子典当的器物,无论是贼曹掾府的,还是关将军府邸的,我已经一应赎回,都派人分别给送了回去,至于…” “至于关麟公子下注的那九千斛粮食,我也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关将军点头,随时就派人送来!” 糜芳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关将军,能不能通融通融,真就这么多了…别的就算了吧?』 听到糜芳的话,马良轻轻的摇了摇头,却依旧是不发一言。 反观关羽,他那丹凤眼开阖,眉头微微的凝起。 他取了一杯,糜芳带来上好茶叶泡好的茶,轻抿了一口,旋即淡淡的道。 “关某怎么听说,伱糜家赌坊的赌盘中,若是合肥之战曹军赢了,一斛粮食可是能赔付十一斛粮食的!” “要这么算,云旗那九千斛粮食的押注,岂不是该换十万斛粮食?” 关羽的话很轻,可他语气中带着的那份不容置疑,那份威慑让糜芳猛地哆嗦了一下… 再加上,他也实在是理亏… 一时间,那肥嘟嘟的面颊上,五官紧凑的凝在一起,显得十分的狰狞。 见他不说话… 关羽的转头望向马良,“季常?你说说看,吾儿云旗这账,关某方才有算错么?” 马良眼珠子一定,他揣着下巴,沉吟片刻,似是真的好好想了想后,方才道。 “还真算错了!” 此言一出,糜芳如奉大赦。 他眼巴巴的望着马良,仿佛看到了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一般。 关羽也疑惑的问:“哪里算错了?” 马良吧唧着嘴巴,如实道:“我草草算了一下,如果一斛米能赔十一斛粮食,那云旗公子的九千斛,就应该赔付九万九千斛粮食,方才关公却说是十万斛,多了一千斛!” 啊…啊… 此言一出。 ——糜芳人傻了。 他心头下意识的就浮现起一句十分不友好的话。 ——『马季常,我日…』 可这个想法刚刚浮现,糜芳的脸色比哭还难看,今儿个…他日了张辽,日了曹操,更日了那挨千刀的孙权碧眼儿。 现在…他实在有些日不动了呀! … … (本章完) 第七十一章 建不世之功,立万代之名 “噢!” 关羽重重的一捋胡须,旋即,话锋骤冷。 ——“糜太守是欺关某不识数么?” 呃… 糜芳顿时有一种青龙偃月刀就架在脖子上的感觉。 “关将军,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些年,我与关将军勠力同心,都是…都是为皇叔鞍前马后…” 不等糜芳把话讲完,关羽那愈发冷冽的话语再度扬起。 ——“糜太守的意思是,我大哥薄待你了?” “不,不,不…”糜芳吓得嘴巴都开始打颤了。“我只是…只是…” 又一次,他一句话还没讲出,关羽的声音再度扬起。 ——“那糜太守就是欺我关羽无谋?” 啊…啊… 咋越来越严肃了呀,这气氛不对呀! “啪嗒”一声,糜芳腿软了,他一个踉跄直接跌倒在地上,扶着桌案站起,腿却已经开始抖了,抖得厉害。 欺关某不识数? 大哥薄待你么? 欺我关羽无谋? 这语气,一声比一声冷冽,这话,更是一声比一声要了他糜芳的老命! “关将军,关将军…关公…关公…”糜芳不知所措,他一把抱住了关羽的大腿,一个劲儿的喊着关羽的名字。 只是,他的这副模样,让关羽对他更加的鄙夷。 “哼!”一声冷哼,关羽甩开了糜芳的手臂,他豁然起身,背对着糜芳,负手而立,“依着你糜芳的意思,开赌坊就必须稳赚不赔咯?若如此,那伱且教教关某,如何带兵北伐,只胜不败?” 这话,一下子堵死了糜芳所有的希望。 他的眼神变得茫然无措,有那么一瞬间,他感悟出一个巨大的事实——这一对父子不好惹! 关羽那冷冽的话语还在继续。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昔日高祖入咸阳,便约法三章,吾大兄入益州更是严刑律法。荆州再是四战之地,其治理也脱不开一个‘法’字!究是你糜家再富庶,也无法跃然于律法之上!” “更何况,你是江陵一郡之太守,理应为万民表率,赚了照单全收,亏了拒不赔付,若关某开了如此先河?那日后的荆州谁都如此,岂不是乱成一团?” 言及此处,关羽长袖一甩… “关某的话,你好好想想,该不该赔付我那云旗孩儿,你自己去掂量!” 一席话脱口,关羽迈着龙骧虎步直接往门外行去。 周仓连忙跟上。 关羽倒是一边走,一边饶有兴致的问周仓,“合肥战事不过首战,尚未尘埃落定,吾儿去糜家赌坊,如何就传得沸沸扬扬?” 周仓如实回道:“云旗公子说‘一个男人,如果当着十万人的面儿都没硬起来?那他这辈子,还能硬起来么?” 唔… 听到这儿,关羽脚步一顿, 然后,他笑了,带着嘲弄孙权小儿的心情笑了。 旋即,他捋着长髯。 “哈哈哈哈…” 在爽然的大笑过后,他感慨道:“云旗这小子,想法永远是这般清奇!呵呵…真…” 关羽本想说“真有他的”,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总归是觉得这一句有些矫情了,有些不符合他那严父的形象。 不过…那话。 一想到这儿,关羽扬声道:“云旗所言不虚,关某也觉得,这碧眼儿硬不起来了!哈哈哈…” 这边厢,关羽怅然大笑。 那边厢,糜芳那愁眉不展的脸色,简直比“牛马”还难看。 “什么事儿啊…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孙权碧眼儿,我日你,我日你,我日你十八辈祖宗!” 糜芳声嘶力竭的咆哮。 马良却掰着手指头,他细品着糜芳的话。 真要去论,孙权的十八辈祖宗,那孙权往上是孙坚,也不知道孙坚往上数十八辈能到“孙武”那辈儿不能。 万一能到孙武,那糜芳可就日不动了。 孙武的名声,怕都能把他吓死。 “季常,你…你说句公道话,这…这什么事儿嘛!”糜芳注意到马良,他感慨道:“就是…就是我糜家倾家荡产,去哪凑这么多粮食?把我、把我哥都卖了,也没有啊!” 看着糜芳这惨兮兮的模样,马良摇了摇头,旋即他也缓缓起身。 “关公说的没错呀,若‘子方’开设赌坊,只赚不赔,那还有人去赌么?何况‘子方’还是江陵太守,若连你都仗着权势,威逼利诱,那皇叔与诸葛军师理想中那政通人和、四夷宾服、礼仪纲常重塑的时代?又从何而来?” “可…”糜芳张开嘴,他还想挣扎… 只是,马良摆摆手,“没什么可是的…”说话间,他把手指向一旁石阶上的一封布告处。 “子方猜猜这是什么?” “什么?”糜芳连忙问。 马良提起布告,缓缓展开,解释道:“这是关公下的罪己书。” 罪己书? 糜芳一怔,“关公何罪之有?” “为训练关家军,大肆捕捉虎狼,于山林中兴建军营校场,霸占虎狼栖息之所!”马良的语气很轻很淡。 糜芳又是一怔,“这不是考武时,关麟公子公然指责关将军的话么?这等小事…关公当真要下罪己书?” 不等糜芳把话讲完,马良感慨道:“自然,关公也不想下,可‘操刀必割,执斧必伐’,机会使然,有的事儿就这么发生了!” 说到这儿,马良淡笑道:“何况在某看来,此次子方兄也输的不亏,纵使关公在与四公子的博弈中都投子认输,何况是子方兄呢?关麟公子要做的事儿,便是连关公都拦不住啊,恕某直言,子方还是想办法把这些钱粮兑付的好,否则…关麟公子可不好惹呀!” 说着话,马良又指向了那罪己书。 意思再明白不过——罪己书就摆在这儿,你可千万好好掂量掂量。 这下,糜芳的脸色变得青一阵紫一阵。 看起来,这亏…他是吃定了。 这波,他要亏麻了! 日… 糜芳心头那个恨哪! 都怪那曹操! 都怪那张辽! 最该怪的,是那挨千刀的孙权碧眼儿! ——『孙权碧眼儿,别让老子看见你,老子日死你!』 … … 驿馆中,炉子上炙着鱼脍,温酒的酒注里冒着热气。 诸葛瑾从酒注里拿出热好的酒,为陆逊斟上。 陆逊品了一口,感慨道:“是江东的酒…” 诸葛瑾笑:“我就要回去了,自是不再需要这些,倒是这驿馆还藏着不少江东的酒,就统统赠给伯言吧。” 这… 陆逊微微摇头,眼眸中透出无尽的悲凉。 “想当初,子瑜前辈出使巴蜀,何等意气风发?可如今回去,却是如此凄凉。” “伯言是聪明人,应该清楚我如今的处境。” 诸葛瑾苦饮一樽,继续感慨道:“吴侯方才三十多岁,正直壮年,他是不会甘心做一个‘守城’之主,可偏偏,这一次合肥没打下来,长沙、桂阳、江夏三郡也赔了个精光,唉…唉…” 一声长叹。 陆逊等诸葛瑾叹息完毕,也沉吟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正是那洪七公么?是他误导了子瑜前辈的判断,也误导了吴侯的判断!” 提到“洪七公”,诸葛瑾更添了无限神伤,“伯言不愧是东吴的青年俊杰,诚如你所言,如今的局面我诸葛瑾难辞其咎,是我误判了局势,也是我错信了那洪七公!” 说着话,诸葛瑾又一次将酒一饮而尽。 陆逊为诸葛瑾斟满酒,继续道:“自舍其身,施于天下,明以洞察,哲以保身,若是连子瑜前辈都会被骗,那换作别人来了也一样…晚辈唯有庆幸,至少知晓这‘洪七公’是敌非友,不至于被其蛊惑!” 诸葛瑾惊叹于陆逊这番慨然的话语,微微颔首后,目光抬起,再度凝望向陆逊。 “我是没有想到,吴侯会派你们夫妇前来…” “晚辈没有什么名气,不会引人注意,内子又擅长武艺,一手‘影箭’使得出神入化,若洪七公是友,晚辈有信心劝他归于东吴,共相大业,若洪七公是敌,晚辈与内子也有信心杀其于无形,为东吴斩草除根。” 陆逊一番话说得凌厉至极,偏偏语气谦逊和善,处处将诸葛瑾称之为前辈,也处处以晚辈自居。 只是… 诸葛瑾轻轻的叹出口气,“可惜啊,这洪七公,我们是只识其名,并未知其人,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要杀他于无形,谈何容易?倒是…” “倒是什么?”陆逊连忙追问。 “倒是那关羽的第四子关麟关云旗…”诸葛瑾把话引到了关麟的身上。 这个名字一下子引起了陆逊的注意。 “晚辈虽来荆州不久,可此人的名字却是听过无数次了!” “洪七公洞若观火,是厉害,可此子也不简单。”诸葛瑾解释道:“后来我才知晓,早在昔日关羽对诸子女考文时,此子的答卷中就推演出合肥战果,分毫不差…就连东吴奇袭荆南,也是此子提醒出来的,此子与那洪七公一样厉害。” “你倒是提醒我了…”陆逊眼眸微眯。 关麟这个名字,又一次印在他的记忆当中。 只不过,这一次烙印的更深了许多。 陆逊眼珠子转动,接着问:“我怎么听闻,这对关家父子并不和睦,此关麟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要父亲下罪己书?” “表面上看到的未必是真的。”诸葛瑾语重心长,“我还是奉劝伯言,千万不要小觑此子,关羽神武无双,马良也是治国佐世之才,他们的弱点,是他们太‘正派’了,往往太正派的人都害怕鬼魅伎俩!” “恰恰这关麟胆大妄为、语出惊人,身上带着一股子‘邪气’,他这‘邪气’与洪七公的‘邪气’相辅相成,相得益彰,这股邪气加身,倒是驱散了关羽与马良身边其它的邪气,让此二人百毒不侵!” ——嘶! 诸葛瑾的话深深的触动到了陆逊。 陆逊眸光闪烁,他站起身来,手中紧紧攥着酒杯,意气难平良久。 最终他拱手朝诸葛瑾一拜。 “晚辈多谢前辈指点,晚辈自当竭尽全力,不负吴侯所托,不负前辈所托。” 诸葛瑾也缓缓起身,“伯言通透,我平生最为敬佩之人,乃留侯张良,以满腹才学扶一明主,君臣相得,肝胆相托,建不世之功,立万代之名,只可惜,时不我待。倒是你,伯言,如今正是伯言之良机!” 一番话说罢,诸葛瑾也朝陆逊拱手。 礼毕,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间心领神会! … … 江陵,城郊。 此处山野,风光宜人。 说起来,荆州自刘表刘景升病逝后,大乱开始,三家纷争。 这使得原本逃祸避难到此的百姓,有许多死于非命,也正因为此,荆州人口集聚减少,许多山谷中都再难觅人烟。 此刻的关麟,独自一人来到这山谷。 但见得山下溪水潺潺,杂草遍地,野花无主自开。 区别于那些无人烟的山谷,这一处山谷中竟有几个十二、三岁的儒生,穿着寻常百姓装束,低头熟练的挥锄刨土,引开水渠。 一块儿石头刨开,一股清泉涌出,关麟从山泉中看到一个异样的东西,俯身查看,是一只小乌龟。 这可把关麟乐坏了,他俯身捡起小乌龟,掂量下重量,还挺重的。 关麟自然不会蛋疼到把这小乌龟养起来。 于是,他把小乌龟交到一个挥锄的儒生手里,笑着说道。 “今晚,给那老头子加个菜,对了,这玩意得拿鸡肉与它一起炖,炖足足三个时辰,炖出来的汤,对那老头儿因为阴虚火旺引起的虚热,有好处!” 关麟口中处处离不开“老头儿”这个称呼… 这儒生也不介意,连忙收起了锄头,捧着这小乌龟就往伙房方向行去。 这一方山谷,伙房、农庄、田亩、起居之所一应俱全,俨然世外桃源一般。 就在这时… 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从那高高石阶上传来: ——“小崽子,你来了!” 关麟抬头,却见那高耸的石阶后,一个年过七旬的老者,穿着皮衣,骑着小驴,拿着一壶老酒。 他看着关麟,关麟也看着他。 终于,还是关麟张口喊道:“老黄,你骑个驴爬那么高干嘛?你以为你骑的是山羊啊!” 那被关麟唤作“老黄”的老者,一捋山羊须。 “没大没小的,跟你说多少次了,就是那刘皇叔见到我,也得恭敬的称一声‘老前辈’,真要跟你论起来,你小子,你得喊我‘翁翁’了!” 这老头…倚老卖老起来了。 “别整那些没用的。”关麟一摆手,大喊道:“钱我搞到了一些,咱们那计划,是不是也能开始了?” … … 求一波月票、推荐票啥的… 此外,明儿继续爆如何? (本章完) 第七十二章 桥头黄石公,骑驴黄承彦 这身着皮衣的骑驴老者,关麟口中的“老黄”。 他不是别人,正是诸葛亮的岳父,黄月英的父亲,沔南名士——黄承彦。 三国时代的荆州,提到名士,往往第一印象,那一定是水镜先生司马徽。 事实上,司马徽虽有名,但比起两位,难免逊色一筹。 其一,便是于“鹿门山”隐居的庞德公。 其子庞山民,娶了诸葛亮的二姐为妻; 其从子庞统,乃是刘备身边重要的谋士,为谋得益州立下汗马功劳; 其另外一个从子,名唤庞林,乃是庞统之弟,如今任荆州治中从事。 值得一提的是,诸葛亮的“卧龙”、庞统的“凤雏”、司马徽的“水镜”,这些称号,均是庞德公赠予的。 由此可见此人名望之一斑。 其二,便是这位黄承彦,说起黄承彦,区别于荆州次顶流的“庞、马、向、习”家族,黄承彦的门楣说不上显赫。 可他却是荆州最大豪族“蔡家”族长蔡讽的女婿。 蔡讽有一子二女,其中‘子’便是曾总督荆州兵马的蔡瑁,其二女,则分别嫁给了黄承彦与刘表。 这么一算,黄承彦与刘表还是一对好“连襟”呢! 当然,随着诸葛亮的崛起,刘备雄踞荆益二州,黄承彦这个诸葛亮岳父身份自也是水涨船高。 可偏偏,黄承彦不喜俗物,不喜庙堂,只对奇门遁甲、百工匠艺感兴趣。 刘备、诸葛亮曾屡次请他出山,但都被他回绝。 如今,随着年龄的增长,一些年云游四海后,独女又不在身边,黄承彦突然体会到了一抹无穷的寂寞与孤独。 他太孤僻了,他又太渴望与人交流,但偏偏,他又不想与那些愚夫蠢货过多的言谈! 于是,他生出一个想法,他想找一个有慧根,也有趣的弟子。 平时能跟他说说话、聊聊天,谈谈奇门遁甲,聊聊百工匠艺,解解闷… 作为回报,他也愿意把这一身奇门之术、百工之术倾囊相授。 求学者虽众,但有趣的弟子太难寻觅了。 而这,便是关麟与他相识的起源。 那还是半年前,关麟刚刚魂穿而来,尚处于一脸懵逼的状态。 一次偶然的出门,关麟来到了得胜桥。 这是一座木制的拱桥,此桥位于荆州城大门北处,桥下的河与护城河平行,流入长湖。 而之所以叫“得胜桥”,是因为建安十三年赤壁之战后,曹操仓皇北逃,刘备军与东吴军两军并进,追到南郡得胜而回,便称此桥为“得胜桥”。 自从赤壁之战后,这里多出了许多酒肆、茶摊,数不尽的说书人齐聚于此,无比夸张的讲述着一个个英雄们的故事。 这里也成为了江陵城最繁华热闹的场所! 当然,这对关麟迅速的了解自身的处境大有裨益。 可偏偏,就在这里,出现了一间怪事儿,一个怪人。 有一个白发苍苍、胡须长长,手持拐杖的老头,他蓬头垢面,总是在桥上光脚坐着。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头毛驴,这原本也没什么,可偏偏,桥下河流的浅滩处有一双破旧的草鞋,像是这老头掉下去的。 起初,关麟也没当回事儿,只觉得是一个老者不小心把鞋掉下桥,等待好心人的帮助。 可随着来的次数越多,关麟留意到这“老头”每天都在,他还发现有许多年轻的儒生会去替这老头捡鞋,然后这老头就让这些儒生给他穿上。 一些儒生不乐意,转身就走了,还有一些儒生真的就给他穿上去了。 关麟那时候还挠着头,琢磨着,这一幕咋感觉这么熟悉呢? 可让关麟惊讶的是。 哪怕是给这老头穿好了鞋,这老头非但不领情,还一个劲儿的摇头,不按套路的又把鞋甩到桥下浅滩里,还说什么“不合脚,不合脚…” 关麟觉得这老头还挺逗的… 每日坐在茶摊上,忍不住就多留意这老头两眼。 他琢磨着,这老头是不是在等一个谦逊有耐心的年轻人,等他把鞋甩到桥下后,再把鞋捡回来给他穿上? 以此考验年轻人的耐心。 这个想法一经浮现,关麟还觉得这老头挺不简单的… 或许,是个世外高人,保不齐…真有年轻人能经受住考验,还能受赠一本武功秘籍、兵法韬略啥的。 ——也不亏。 当然,哪怕是这样想,捡鞋这种事儿,关麟是不可能做的,两世为人,他从来没有这么卑微过。 终于,在观察了这老头十天后,总算是等到一个年轻人。 在第一次捡起鞋,给这老头穿上后,这老头如约而至的说什么“不合脚”,又甩到桥下。 倒是这年轻人很有耐心,又一次捡起,又一次给老头穿上,只是这老头又甩了下去。 ——『这还考验第三次呢?』 关麟心里琢磨着…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是他想多了。 因为这年轻人一共给他捡了六次鞋,穿了六次鞋。 甚至中间还有一次,这老头说不合脚,年轻人还把自己的鞋换给了这老头,可最后的结果,这老头依旧是把鞋甩到了桥下。 而那年轻人,就是性子再好,这一刻也绷不住了。 他指着那老头大骂道:“汝这老狗欺吾心善,无赖尔!” 这话骂的,整个“得胜桥”上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倒是那老头,关麟发现,他也不理睬,只是一个劲儿的笑,想个二傻子一样。 没过多久,那个年轻的儒生骂骂咧咧的走了… 关麟却是一拍桌案,他觉得,这老头忒坏了我…他不能再这么沉默下去了,必须要做点儿什么。 于是,关麟就把桥下浅滩上的两双鞋给拾了起来。 然后…在那老头期待的目光中,直接给扔到了湍急的水流里,任凭那双鞋被河流冲走了。 因为这不是啥大事儿,他的做法,自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却让那桥上的老头目瞪口呆。 关麟也不惯着他,本着“替天行道”,他朝那老头做了个鬼脸。 笑着说,“以后,不会有人捡鞋了。” 然后,转身潇洒的离去。 他觉得他又做了一件好事儿。 要不是胸前没带红领巾,他一定会感觉,红领巾都变得更鲜艳了! 结果…从此之后,这老头再也没有出现在“得胜桥”。 得胜桥也少了这道“古怪”的风景。 事实证明,是关麟低估了这老头! 他只是换了地方,他开始牵着毛驴,蓬头垢面的守在关府门口,一守就是一整天,逢人边说,关家的公子把他的鞋给扔了,要让关家公子赔鞋! 关麟也醉了… 为了避免事态的扩散。 也为了摆脱这个老头,他自掏腰包买了一双上好的鞋履。 可这老头穿走后,第二天又回来了,他不干了,愣是说这鞋穿的没有原本的那双草鞋舒服。 那时候的关麟总算是感受到,什么叫无赖了,什么叫碰瓷…他感觉他被这老头给讹上了。 这已经不是为老不尊的问题了,这是“坏人”变老了的问题! 关麟无奈又给他买了一双。 可第三天,这老头又来了,他说还是不如原来那双舒服。 也得亏是关麟不懂武,否则,他握起的拳头一定能把这老头给干翻在地。 当然,事后想想,关麟很庆幸。 得亏他不懂武,否则这老头倒在地上“碰瓷”,说什么关家少公子打人了,还不知道得惹出多大的乱子。 一来二去,又过了五天… 关麟是不堪其扰。 他找到这老头,他直接摊牌了,“你就说你要多少钱吧!我去家里偷…啊不,我回家去凑!” 结果这老头乐了,他说他不要钱,他就要他那双鞋。 关麟第一次感觉这般无语。 要不是汉代有尊老的传统,无故殴打七十岁以上老人的会被杀头,关麟保不齐直接捡起一块儿石头都砸上去了。 他发现…老人一旦变坏了,或者坏人一旦变老了,那是真特喵的牛逼,不服都不行。 关麟耐着性子问这老头,“你就说伱要啥吧?你不要钱,总要别的吧?” 这一刻,关麟认了,像“坏人变老”这件事儿低头了。 哪曾想,这老头说,他什么也不要,就要个道理。 关麟都懵了,连忙问:“啥道理?” 这老头问,“你为啥不按规矩办事儿?” 言外之意,就是问他关麟为啥不按套路出牌呗? 关麟反问,“啥规矩啊?” 这老头对关麟一脸鄙夷,“你关府的公子,就没看过书啊?不知道司马迁编纂的《史记》中留侯张良桥头捡鞋的故事?” 关麟反问,“不就是张良在桥头,遇到一个穿着粗布短袍的老翁,老翁故意把鞋脱落,让他捡鞋,然后吩咐张良给他穿上,最后还称赞孺子可教,约了五日后在桥头相会!” “结果张良迟到了两次,第三次总算是提前一步,于是这老翁便传了张良《太公兵法》,而张良之所以能成为谋圣,这《太公兵法》的研习功不可没,后来…司马迁记载,说这老翁不是别人,乃是传说中隐身岩穴的‘高士’黄石公,亦称“圯上老人!” 穿越前的关麟是做“百度百科”的,他会不知道这个? 这老头听罢,连连颔首,却怒斥关麟:“你知道这些,你还不给老夫捡鞋?你知道这些,你还把老夫鞋给扔河里去?” 关麟笑了,“你可别说了,这二十天给你捡鞋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从我坐在那里起,十几天,至少十七个人给你捡了两次鞋!还有一个傻…啊不,还有一个儒生给你捡了六次,可你传给他们什么了?传了个寂寞啊!” 这老头眼珠子一定,一捋胡须,狡辩道:“这些都是贩夫走卒,愚夫蠢货,没有慧根…老夫瞧不上。” 说到这儿,他还故作高深道:“留侯张良又不只是捡鞋、穿鞋,他也是经历了四次与‘圯上老人’的见面,这才得传《太公兵法》!” “你可算了吧!”不等这老头把话讲完,关麟下意识的脱口打断道:“咱俩见面没有十次,也有七、八次了,你除了找我要鞋外,你还干了点啥?别人看了,还以为我欺负老人了!” “那是因为你给我的鞋不舒服!”这老头就咬住死理。 “哪不舒服?”关麟反问。 这老头指着鞋道:“这鞋大了!” “大你妹!”关麟也顾不上这老头能不能听懂,直接反驳:“鞋压根就没合脚的!” “你这是歪理!”老头不服,“你可读过‘郑人买履’?不让老头子我的脚去试,只是拿着尺码买履,能买合脚么?” “呵呵…”关麟笑了,“——‘郑人有欲买履者,先自度其足’”他先是念出一句,旋即话锋一转:“韩非子写的这‘郑人买履’才是歪解,世人说郑人买履‘宁信度,无自信也’,其实,世人都错怪了郑人!依我说,人就该宁可信度量的尺码,决不能信自己的脚?” “这是何故?”老人睁大了眼睛,关麟的话成功的引起了他的好奇。 关麟却是指着自己的脚说道:“你怕是不知道吧?人的脚早上小,晚上大,若是晚上买鞋那自然小,若是早上买鞋那自然大,可不就该学郑人,在正午时度量一番,取个中间值,否则买大、买小了,你退我钱哪?” 这也就是关麟刚穿越没多久。 否则,他一定不会跟一个老头如此争辩。 不过庆幸的是,关麟没有被这老头带偏…甚至成功的把这老头引入了一个陷阱里。 果然,这老头大发雷霆:“你唬我!” 关麟也不解释,他一伸手,“走两步,不信走两步!” “从早上走到晚上,你量量看,看看你脚上的尺码是否有变化!” 这老头还嘴硬,“看就看…” 于是,两人约定,若是人的脚不一样大,这老头就不再来招惹关麟,若是一样大,那关麟必须得为这老头找到合脚的鞋为止。 第二天一早,这老头如约来到了关府对面的巷口,先量了量自己脚的尺码,关麟验证过后就回府睡觉去了,这老头则开始连续不断的“走两步”! 对于关麟,这是难得一日的安宁… 到晚上,关麟出门时,这老头还在。 只是… 这老头原本的嚣张、执拗不见了,像是被巨大的惊诧所覆盖了。 他痴痴的望着自己的脚,又呆呆的望着那新量出的尺码,一时间陷入了巨大的茫然之中。 仿佛,哪怕是现在,他依旧不能接受,人的脚“早上小、晚上大”这个事实。 关麟很嘚瑟的走到他的身边,“我记得‘郑人买履’的故事,寓意为做事不能太过死板,只信教条,老头啊老头,你到底读懂了没?郑人买履是对是错?你关注的是他的脚,你可曾一刻试过自己的脚!” 这话脱口… 这老头的人生观都发生了颠覆。 他一把拽住了关麟,他惊呼:“老夫终于找到有慧根、有趣、不古板的弟子了!” 关麟连忙甩开这老头的胳膊,“可别…找弟子你往别的地方找去,我可不当你弟子!再说了,连个‘郑人买履’你都没搞明白呢?咱俩谁教谁?” 关麟这话不说还好… 一说之下,这老头又拗上来了,“整个荆州求着、上赶着做老夫徒弟的,数都数不过来,老夫破例收你为关门弟子,你还不乐意了?你不乐意,老夫还非得收你做弟子!” 当听到这一番话时,关麟又一次懵逼了。 他觉得他也是傻了,陪一个老头瞎折腾这么久,有这功夫,回家睡大觉不香么? 可很显然,这老头是赖上他了… 不让他死心,他是不可能善罢甘休了。 于是,关麟就问,“你说你做我师傅,你总得让我知道,你会啥?” 说到这儿,关麟试探着问:“你可别拿一本《太公兵法》糊弄我啊,兵法的话,我知道的可比你多!” 这老头一捋胡须,倚靠在他的毛驴身上。 似乎,提及他擅长的事儿,他一改往昔的不正经,变得言谈清雅了起来。 “老夫可教不了你兵法韬略!” “那你能教什么?” “百工奇巧!”这老头语气泰然自信,不像是糊弄人的。 关麟眼珠子一定,“也不是随便阿猫、阿狗都能做我师傅的,成,既你这般自信,那明早儿,我绘制一张图纸,你若能依着这图纸能制造出实物来,我便拜你为师,如何?” 老头听到这儿乐了。 ——这小子还会化图纸? 当即答应… 于是,第二天,关麟给了这老头一张制造图,是前世从兵马俑中拆解出来的最完整的“秦弩”的制造图。 要知道,在战国时期,秦兵之所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有很大的原因在于秦弩,在于射的远! 《战国策·韩策》中记载的,换算过来,秦弩的最大射程可以达到八百多米! 当然,这多少有点吹牛逼的味道! 依着关麟琢磨,类似于宋代的神臂弩,三百米的问题还是不大的。 而关麟绘制的这张图,是秦弩中的“蹶张弩”,需要用脚蹬、借助全身的力量才能上弦,单单制作图中的工序就超过百步。 再加上,许多尺寸、比例关麟也画的极其笼统,真要制造起来难度极大。 当然,关麟的目的也仅仅是让这老头知难而退。 只不过… 似乎是因为强大的“秦弩”在这个时代早就“失传”的缘故,当那老头拿到这“制造图”时,他的眼睛都泛出了绿光。 关麟以为他是害怕了,还嘚瑟的说,“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那老头只是收起图纸,一言不发的离去了。 然后就是十天、二十天,就当关麟都以为,这老头做不出来,没脸再来见他,世界都清静了的时候。 这老头又出现了。 他见到关麟的第一句话就是,“刘向这《战国策》忒不严谨了,竟是瞎编乱造,秦弩哪里能射八百步?至多四百五十步!” 这话脱口… 关麟懵了。 ——不会吧,不会吧,这老头真的制出来秦弩了? … …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 奇门五行,百工奇巧,为我所用 不怪关麟惊讶于这老头制造出了“秦弩…” 要知道,秦弩在汉末时期可是彻底失传。 说起来,汉军强,强在兵器的锻造。 强在愈发成熟的炼铁技艺与百炼钢萌芽时期内,汉人长剑与战戟的锋利。 而秦军强,便是强在这秦弩上。 《史记》记载,自春秋战国时期,赫赫有名的齐、魏马陵之战后,弩便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诚如,春秋战国时期郑国的刀,宋国的秤,鲁国的匕首,吴越的剑… 在弩上,韩国闻名于世,所谓——“天下强弓劲弩皆自韩出!” 只是,在战国时期,韩国的弩制造技术在秦国发扬光大,其标准化施工之下,秦弩在数量与质量上都远超六国。 秦人打仗也讲究“强弩在前,锬戈在后!” 无论是古籍中,还是坊间传言,有关秦弩的故事太多了。 相传…长平之战,赵括纸上谈兵,被秦军断了粮草和援军,赵军饿了四十六天。 在这种境况下,赵人孤注一掷,组建了四支最精锐的突围部队,由赵括亲自统领。 可谁曾想,赵括才“一出门”,就被漫天的弩矢射中,殒命当场,突围的部队也鲜有生还。 这便是秦弩的威力。 除此之外,还有古籍上记载的。 秦军抵御匈奴,匈奴二十万飞骑来犯,愣是被秦将蒙恬以大盾在外围防御。 盾内则排上数十排弩手,秦弩之下,万矢齐发,匈奴二十万大军顷刻倒地一片,阵型大乱。 而接下来的战场,秦弩将匈奴的弓骑死死的压制,给了步兵掩杀冲锋的机会,一战诛杀匈奴十万,逼得匈奴后退七百余里,近二十年不敢进犯中原。 此亦为秦弩的威力。 当然… 在汉代,弩也获得了长足的发展。 比如飞将军李广的“汉大黄参连弩”,就曾射杀匈奴左贤王数人。 再加上十余种不同强弩的种类,汉军的弩也曾让胡人闻之胆寒。 只是,汉代的弩偏向“弩机”,而非用臂力或脚力施展的单人弩。 运输、机动难免不足。 综合射程、射速、机动力,秦弩依旧保持着绝对性的优势。 只是,汉末时期…天下大乱,随着边陲的动荡,许多制弩技术失传,别说是秦弩,就是“大黄具弩”、“六石具弩”,“八石具弩”的制作工艺也极难寻觅。 渐渐地,弩的威力越来越弱,射程越来越短,哪怕是“诸葛连弩”也仅仅只有七十米。 这种射程,也仅仅只能打打前排,根本威胁不到敌军的心脏地带! 正因如此,失去了威力、射程的“弩”,渐渐被时代淘汰,鲜有诸侯再去配备弩军兵团。 反倒是弓,成为了战场的主流。 当然,归根结底,这是因为技艺的失传,是因为乱世不会给一个诸侯充足的时间去对弩进行精研。 思虑间,关麟与这老头到了城郊的一处,他太好奇…这老头是不是唬他的。 却见这老头唤了一个壮汉,这壮汉也极是听话,向他恭敬行礼过后,就按照他说的,脚踏弓身,臂拉腰拽,以全身之力上弦… 随着“嗖”的一声,弩机发射出的箭镞仿佛刺破空气,弓弦回弹与空气剧烈的摩擦,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这只是一支弩矢射出时的声音,若是万弩齐发…那“破风”的声浪会是何等壮观? 关麟不由得遐想连篇。 也直到此时,他方才能体会到,为何秦军战前要呼出那“大风大风”的声音。 ——这可不只是为了壮胆啊! 离弦弩矢,在空中穿梭的速度极快,目之所及,那弩矢已经落地,关麟无法确定究竟有多少步,但大致看来,定是超过四百步的。 那时的关麟还特地感受了下这边的风向,只是轻微的顺风… 若是风更大些,顺风的话,或许真能达到《战国策》记载的八百步! 一时间,关麟不由得心驰神往了起来。 那老头仿佛看出了关麟所想。 他张口道:“到不了八百步的,什么风向我都试过了,五百步都到不了,至多四百多步,这《战国策》看来也不严谨哪。” 看到这儿,关麟感觉遇到“大腿”了… 这货既然能制造出秦弩,那…其它的一系列图纸,他多半也能成功制作出来,关麟突然觉得这趟穿越的“前途”就光明起来了。 这一刻,他还真想拜师… 哪曾想,提及拜师,这老头一个劲儿的摆手,“你能绘制出此秦弩的制造图,老夫可不敢当你的师傅,老夫姓黄,不妨你就称呼我一声‘黄…’” 这老头本想让关麟称呼他一声“黄老”… 没曾想,关麟拱手直接称呼道:“老黄”! 这本是关麟随口称呼的,谁曾想,这老黄,一喊就喊了整整半年。 后来,这老黄就带关麟去了自己的山庄,关麟这才发现,这老黄除了家境殷实外,还真有两把刷子。 山庄里正经玩意没有,稀奇古怪的玩意倒是一箩筐。 比如一只黄狗,关麟都被骗了,以为是真狗。 走近了才发现是木制的…简直栩栩如生,足以乱真。 关麟称赞了两句,老黄却说,这是他闺女做着玩的。 还有一只木虎,若不是那木狗在前,关麟真的要以为,这老黄敢养老虎当宠物了。 最奇怪的,当数木人,这木人竟还会挥刀… 依着老黄说的,若是将这木人埋伏在树丛里,还能够出其不意,吓破敌人的胆! 而这些,都是他闺女做的。 那时候的关麟,突然对她闺女很感兴趣。 她闺女,也是个大发明家呀! 便是为此,关麟不免多问了几句… 老黄也很坦诚,他直言,闺女嫁人后,跟着丈夫去巴蜀了,关麟这才“嗖”的一下子回过味儿来。 ——姓黄! ——闺女!巴蜀! ——木狗,木虎,木人… 关麟一个哆嗦,慌忙站起,他直接问:“伱闺女是黄月英?你是黄承彦?” 俨然,黄承彦也很惊讶于,这小子竟能道出他的名字。 这些时日,他一身破烂衣衫,蓬头裹面的出入市井,还从未有人将他认出来过了。 不过,黄承彦也不藏着,坦诚的回答。 “是!老夫黄承彦!” 这下,关麟懂了,他反问黄承彦,“你这老头咋这么有意思呢?你都是诸葛孔明的岳父了,你找我干嘛呀?” 黄承彦这才坦白了心悸,“年轻时学奇门五行,百工奇巧,中年时游历山河,以前不觉得,可老了突然感觉到寂寞…就这么一个女儿,却与女婿远走他乡,整天这山庄里木头一大堆,活物就几个仆人,一头驴,人生无趣,无趣…” 这下,关麟算是知道了… 敢情这就是汉末版的空巢老人呗! 关麟接着问,“你无趣?就找我寻开心?我关麟堂堂关家公子,反倒成你乐子了!” 习惯了… 在这老头面前,关麟没大没小惯了。 如今,根本没有因为他的身份,就对他恭敬一些。 事实上,关麟的性子也不会对任何人恭敬。 听过关麟的话,黄承彦感慨道:“仰面观太虚,疑是玉龙斗,老头子学了半辈子,走了半辈子,到最后,竟发现还是你这小子买的鞋最适合我的脚。” 呵呵… 关麟那时就琢磨着,那是你悟了,以前不舒服老怪鞋,现在知道…不舒服的根源是脚了吧! 当然,这话他没有说出来。 他只是淡淡的说,“早知道你是诸葛孔明的岳父,我就不给你买鞋了!有这钱,我买点肉解解馋,岂不更美!” 黄承彦摇着头感慨:“早知道,就不说真话了,你还把老夫当一个疯疯癫癫的老者,偶尔陪;老头子我聊聊天,时长给我些新的图纸让我琢磨琢磨,老夫高兴着呢!” 黄承彦的语气中突然就平添了许多没落与凄凉。 听到这儿… 关麟猛地想到穿越前,他的爷爷、姥爷。 他们都在农村,也都是一辈子将儿女养大,可最后儿女出息了,离开了农村,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面…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很想念,却又偏偏能毅然决然放手,让子女飞的更高、飞的更远的感觉。 唉…关麟叹出口气,他回望向黄承彦,这种空巢老人的寂寞,他能体会。 想到这儿,他抬眼望向黄承彦,见他还在落寞,拉扯了下他的衣服。 喊了句:“老黄。” “怎么?”黄承彦满是不舍的看向关麟,“知道老夫身份了,不陪老夫了,要走是么?” “不是!”关麟摆摆手,紧接着,他笑吟吟的说,“你说你是想找乐子,话说回来,若是我陪你找乐子,能有啥好处么?” 这话脱口,黄承彦眼神中的落寞不见了,再望向关麟的眼中满是精光,“你想要什么好处?” “我看你这农庄里牛挺多的,我又喜欢吃牛肉,偏偏吃牛肉容易犯事儿,要不…我陪你聊天,给你画图,也陪你瞎琢磨那些奇巧百工,你的话,就把山庄里这些牛让我吃可好?” 关麟看着那些勤勤恳恳的老黄牛,吧唧着嘴巴,口水都快留下来了,不过,他还是很理智:“当然,吃这些牛之前,你得想办法让他们合理合规的死亡…否则,我吃的不踏实。” 就…就这? 黄承彦一下子就笑了,他以为啥事呢?不就是几头牛么? 对于一个空巢老人而言; 还是对这么一个身份贵重,精神世界极其空虚的空巢老人而言。 几头牛算什么,他山庄里的牛多的是,至于…这些牛合理合规的死亡,那还不简单…他黄承彦有一百种办法。 只要他能不再孤独,这些都不是问题。 于是,黄承彦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而让关麟更惊讶的是,这黄承彦也是真牛逼,他不仅让这些牛死的“不明不白”,关键是这些牛死的理由,官府照单全收。 什么‘先迈左脚’,什么‘先迈右脚’,什么‘今天敢吃草,明天就敢吃人’… 总而言之,不胜累举。 最关键的是,从来没有人敢提出半句质疑! 当然,这些事儿,根本不用他本人去做,凭着他在荆州的关系网,只要勾勾手指头,大把的人等着为他做事。 这也让关麟意识到,一个人一旦名声达到某种程度,就是他随手写一句——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外一棵也是枣树! ——这种句子一样能成为真理! 这也就罢了… 更牛逼的是,黄承彦还做出了“冰鉴”,这是一种盛冰的容器。 竟能将一头牛剁成的肉块,藏于其中储藏整整十五日,尤自新鲜,这也使得关麟每隔半个月就能吃十五天的牛肉。 而这一吃,就是小半年。 倒是黄承彦,这小半年,因为关麟的“制造图”,制成了不少新鲜器物。 什么“秦弩”,什么“八石具弩”,什么“大黄力十石弩”,这些都是平平无奇。 就连整个山庄,也因为制成的“龙骨水车”、“水转百戏”、“水力鼓风机”而焕然一新。 甚至,食材上… 诸如饺子、东坡肉、火腿、豆腐脑……一应俱全! 关麟很喜欢来这边,因为能吃到更可口的食物,最关键的是不用花一个铜板,还能临走时,从“冰鉴”中带走几块儿牛肉。 比如上次考武时射狼的“装甲连弩车”也是关麟绘制的图纸,由黄承彦做出来的。 更有甚者… 黄承彦与关麟还有一个大计划。 一个需要用“巨大”钱财才能堆砌起来的大计划。 这也是此番,关麟来找他的原因。 此刻… 院落之中,灶子内放着柴火,柴火上放着一口大黑锅,而黑锅中那用鸡架、羊骨熬成的汤正在沸腾冒泡。 关麟与黄承彦正分别将早已备好的食材涮入其中。 比如,羊肉,关麟喜欢吃老一点的,往往要涮个六十息,方才捞出,蘸过胡椒与芝麻调成的汁水后塞入口中,黄承彦是老年人,牙口不好,只能吃嫩的…往往只涮个十息左右。 除此之外,黄承彦不喜欢蘸料,可能是胡椒太麻了,老年人受不了,倒是素食,他吃的津津有味。 如此一来,他吃素,关麟吃肉,这等互补,倒是让两人吃的相得益彰。 “说说吧…” 黄承彦将那涮好的芥菜吞下后缓缓张口,“来,让我听听,你小子赚到了多少钱?就敢大言不惭的想要实现咱俩的计划了?” “十万斛粮食!差不多了吧?”关麟也把羊肉咽下,抬眼很期待的望向黄承彦。 呵呵… 却见黄承彦一个冷笑,他似乎在笑关麟的很傻很天真,“谁告诉你?制一万柄秦弩,十万斛粮食就够了?” “十万斛还不够?”关麟一惊… 的确,他们的计划是制成一万秦弩,装备于汉军中。 凭着射程的优势,待得曹军骑兵冲锋时,出其不意,万弩齐发,铺天盖地的弩矢…足以射杀一切来犯之敌。 当然,这需要保密,在秦弩的数量没有达到一定规模的时候,就是父亲关羽都不能告诉。 一旦泄露出去,敌军有了防范,就差点意思了。 只是,听黄承彦这意思,十万斛粮食还不够? “呵呵…”此时的黄承彦在冷笑,他仰起头,嘲弄似的俯视着关麟,“你这小子,怕是对秦弩有什么误解吧?十万斛粮食,都不够零头的!” … …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 蓝田生美玉,大乔藏何夕? ——『秦弩的造价这么高么?』 这就涉及到关麟的知识盲区。 他并没有特别去留意粮食与镔铁的兑换比例。 当然… 且不说这个时期,在后世,一把九五式步枪的造价大概五千元左右,而一把符合军用的顶级弓弩的造价高达五万元。 也正是因此,弓弩这种装备只在特种部队或者武警等特殊部门使用。 只不过,这是后世的价格。 可听黄承彦的意思,哪怕是秦汉时期…秦弩的造价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要知道,十万斛粮食,都足够一万人的军队吃上小半年了。 关麟疑惑的问黄承彦:“老黄,你不是唬我吧?秦弩有这么贵?” 黄承彦当即起身,回屋中取出一柄蹶张弩,他指着箭簇,“看到没,单单这个簇首的制造工艺就极其复杂!莫说材料,单单工序上,一个工匠忙一天也做不出几枚。” 关麟注意到,黄承彦做出的这个“样品”几乎与他绘制的图纸完美复刻。 箭簇由簇首和铤组成,“簇首”呈三棱柱形,“铤”则呈圆柱形。 关麟知道这样的设计,符合了力学,使得导向与杀伤力无限的扩张,自然制造起来,难度更大。 而最复杂的当属刃身遍布的那细致而又分布有序的磨痕,这种设计,不亚于枪矛兵刃上所带的“倒刺”与“血槽”,是给敌人放血用的。 而这等打磨工艺,无疑更为秦弩的制造增添了不少困难。 除了箭簇,黄承彦又指出许多处。 从弩臂到牙,到弦,到匣,再到护手,为了能使“张力”破百斤,能使得射程更远,射速更快,每一道工序的制作难度都极其考究。 还有那材料… 一如春秋战国时期那郑国的刀,宋国的秤,鲁国的匕首,吴越的剑,这些之所以闻名于世,除了那精湛的技艺外,材料的选取更是重中之重。 秦弩也一样… 黄承彦随便说了几个材料,关麟的心中已经波涛汹涌,而这股波涛归纳起来就一个字——“贵”! ——太贵了! 这种贵,让关麟有一种,秦弩这玩意,他是不是玩不起的感觉! 黄承彦的话还在继续,“何况秦弩的弩矢用的是青铜铸造,可现在用青铜铸造的箭簇,便是寻常的甲都破不了,必须改改…” “那用上好的镔铁?”关麟脱口而出。 “铁也不行!”黄承彦十分肯定,“必须得用百炼钢!” 讲到这儿,他顿了一下,“按照咱们的构想,这万弩齐发,是要顷刻间摧毁敌人军阵的,如此算来,那寻常的铁器穿透不了盾甲,对骑兵或许有些威胁,但对步兵威胁不大,必须改用百炼钢!” 懂了,关麟总算是明白了,这才是最贵的。 要知道,百炼钢是在西汉晚期出现的“炒钢”技术下诞生的。 简单点说,就是将生铁中的碳含量降低,去渣,直接获得钢。 当然,说是这么说,真正的实操起来,难度极大,对淬火的技术要求极高。 史书中有记载的,也仅有曹操曾命人制作“百辟刀”五枚,除自己佩戴外还赏赐诸子,曹植作赋描述制刀的场景,曰:“炽火炎炉,融铁挺英。乌获奋椎,欧冶是营”。 这便是曹军阵营少有的百炼钢刀! 刘备也制造过“蜀八剑”,命人采金牛山铁白炼锻造而成,长三尺六寸,一把刘备自己佩带,剩下七把赐给刘禅、梁王理、鲁王永、诸葛亮、关羽、张飞、赵云佩带。 剑上铭文均由诸葛亮书写! 这也是采用的百炼钢的技艺。 至于孙权,晋·崔豹《古今注》记载:“三国吴大帝孙权有六柄宝剑,一曰白虹,二曰紫电,三曰辟邪,四曰流星,五曰青冥,六曰百里。” 此六剑亦是百炼钢制成… 不比魏晋时灌钢法盛行,汉末百炼钢虽然出现,但因为对淬火的技艺要求的甚高,能制成百炼钢者寥寥无几。 当然,关麟不会怀疑黄承彦的本事,这老头在百工奇巧上精湛的很,区区淬火难不到他! 关麟唯一在意的是钱… 试想一下,一万秦弩,均用百炼钢制成的箭簇,那万弩齐发,射出去的就不是弩矢了,而是赤果果的金子啊! 这不是几万斛粮食的问题么? 怕是几十万斛粮食都不够! 说到底,秦弩的弩机,再怎么贵,那也是一劳永逸式的投入,可弩矢…那是消耗品,就是个无底洞了。 这一刻,关麟才意识到,为何弩这种兵器在“汉末”、“三国”的战场没有成为主流。 就这群诸侯,一个个都是穷逼。 玩弩,他们玩得起嘛? 呵呵… 果然,所谓的“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话不是说说而已。 秦弩的强大破坏力,是建立在的是其庞大的金钱堆积之上,关麟原本还是有些天真了。 “十万斛粮食,呵呵,别说一万秦弩,就是连一千都不够。”黄承彦继续吃着他的涮菜,一边吃一边道:“若要实现咱们那‘秦弩军阵’重现于世的计划,那至少得一百万斛粮食?嗯,省点儿的话,一万斛差不多了。” 日… 关麟绷着嘴,他突然觉得涮羊肉不香了。 他放下筷子,一本正经道:“老黄,你这人不厚道啊,我关麟就是老母鸡,也不能枚枚都下金蛋吧?一百万斛粮食,我去哪凑去?” 见关麟有些激动,黄承彦帮关麟夹了一块涮好的牛肚,笑吟吟的道:“你没有,伱爹有啊?你去找他要啊!” “找我爹要?”关麟就“呵呵”了,他一摆手,“老黄你不知道么?我爹就是个穷逼,一百万斛粮食,他要能凑出来,我倒立洗头,罢了…咱还是吃火锅吧…” 关麟已经打退堂鼓了。 太贵了,这秦弩玩不起…我不玩了还不行嘛? 黄承彦看出了关麟的心思,他有些慌了。 试想一下,作为一个垂暮之年的老叟… 他若是,能凭一己之力,让那曾经横扫六国的秦弩方阵再度重现,那是何等的壮观? 年龄大了,对金钱、名望什么的都已经看淡了,就想做一些“雄伟”的事儿,做一些能让后人津津乐道的事儿。 等他再老点儿,站不起来了,躺在床上时,总是多出了一些美好的回忆! 老年人都是为“回忆”而活着的。 念及此处,黄承彦连忙提醒道:“你爹没有,可你伯父有啊?他可是刚刚谋下益州!” “听闻益州刘璋的府库里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堆积如山,粮仓中也堆满了粮食,这一百万斛粮食,保不齐他能拿的出来呢?” 呃… 黄承彦这话,让关麟微微一怔,不过很快,他就摇头道:“老黄,你跟我开玩笑是么?益州就是再富庶,我啥身份,我给伯父要,他会给我?” 说到这儿,关麟又将一块儿涮牛肉塞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说:“老黄,我发现你越来越不正经了,咱们可事先说好了,这秦弩必须筹集一万方能拿出,以压倒性的优势,出奇制胜!万一泄露出去,可就不能达到想象中的效果了。” 说到这儿,关麟又白了黄承彦一眼,补上一句:“老黄啊,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像个孩子一样!” 黄承彦也不生气,笑吟吟的回道:“那不都是跟你这小不正经学的?” 等等… 就在这时,关麟想到了什么,他反问黄承彦,“老黄,你只说让我找我爹要,找伯父要,怎生你不能找你那女婿要啊?如今掌管益州府库钱粮的正是你那好女婿诸葛孔明啊…你开开口,不说一百万斛粮食,借个三、四十万咱们先造着,问题不大吧?” “老夫才不会求他呢!”提及诸葛亮,黄承彦话锋一冷,语气骤变,“他小子,比你还不靠谱。” “当初娶阿丑时,说好夫妻二人在老夫身边尽孝,现在倒好,他小子去巴蜀也就罢了,竟把我那独女阿丑也拐到了那巴蜀之地,几年都未曾一见…想到他,老夫就恨得牙痒痒!” 嘴上虽这么说… 可关麟能听出来,这老头对诸葛亮这女婿还是很满意的。 只是空巢老人嘛,难免对女婿有点气性,正常…正常! “那依你这么说,我费尽心力才凑出的这十万斛粮食是没啥用了,咱们那秦弩方阵重现人间的计划也完犊子了呗!” 关麟放下筷子,一摊手… 不吃了,饱了! “说正经的。”黄承彦突然变得一丝不苟了起来,“这造秦弩的钱,你爹和你伯父不给你,难道…你不能骗么?” “骗?”关麟一怔,他做出一副“伟光正”的姿态,“我关麟堂堂君子,我是一个高尚的人,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我岂会骗人?我岂会是这样低劣的、肮脏的、龌龊的人?” “呵呵…”黄承彦闻言笑了,他轻捋胡须,“你小子自然不是这等龌龊的人,可架不住有人是这样的人,也有人极擅长骗人哪?” “谁?” ——“洪七公!” 此言一出,关麟一蹦三尺高: ——“老黄,你跟踪我!” ——“你这老头不厚道!” … … ——“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常恐秋节至,凉……” 江陵城的渡口,一艘乌篷船内伴随着琴弦的波动,清丽的女声缓缓吟出。 诸葛瑾与诸葛恪本欲上船,却因为这声音脚步一顿,驻足于岸边,静待那船坞中人儿! 不多时,一位翩跹女子徐徐走出,女子看似年龄不大,不过二十岁,那张稚气未脱的脸颊上,蕴含着浓郁的惆怅。 纯净又惆怅,矛盾的集合,恰恰是这独特的气质,让诸葛瑾与诸葛恪的目光都死死的盯住他。 “小女子孙茹见过诸葛先生。” 这女子正是孙茹,孙策的三女儿,陆逊的正妻。 听到声音,也看清楚船坞中走出女子的面貌,诸葛瑾心头一怔,连忙拱手,“原来是孙三小姐…下官失礼,失礼。” 孙茹一身干练的女子劲装,淡淡的道:“妾奉夫君之命特来送诸葛先生父子。” “不敢当…”诸葛瑾再度拱手,毕竟是孙策的女儿,哪怕嫁为人妻,身份上依旧贵重。 行礼过后,诸葛瑾方才不失分寸的问道:“在下以为会是伯言来送,倒是不曾想,劳驾孙三小姐…” “自舍其身,施于天下,明以洞察,哲以保身。”孙茹款款道:“夫君总是向妾提及先生的为官之道,夫君对先生敬仰不已,妾亦敬仰不已…” “哪里,哪里…”诸葛瑾的脑海中飞速的转动,他已经意识到,陆逊派孙茹来送他,不会那么简单。 可到底是因为什么?诸葛瑾一时又想不透。 倒是诸葛恪,也拱手朝孙茹行了一礼。“晚辈诸葛恪拜见孙夫人…” 谦恭有礼…落落大方。 孙茹目光朝下,也看向诸葛恪,感慨道:“想必这位就是蓝田生玉的诸葛元逊了吧?果然,小小年纪,就颇有名士之风。” 孙茹提到的“蓝田生玉”,是孙权曾对诸葛恪的赞誉。 别看诸葛恪年龄不大,却是远近闻名的奇才,名气极大,文采飞扬,特别是辩论…难逢敌手。 孙权见到他以后觉得异常惊奇,于是就对诸葛瑾称赞:“蓝田出产美玉,果然是名不虚传。” 一时间,“蓝田生玉”就传开了,到后来,成了东吴地界,诸葛瑾父子独有的赞誉。 当然…孙茹越是这样,诸葛恪越是心如明镜,她一定有事要求父亲。 “晚辈就不打扰父亲与孙夫人了!” 诸葛恪再度拱手当先进了船舱。 孙茹朝他投去赞许的目光,而随着诸葛恪的离开,这一方渡口只剩下她与诸葛瑾两人。 “孙夫人有话不妨直言,若是在下能效劳的,自当竭尽全力。” 诸葛瑾当先开口。 “不愧是诸葛先生,慧眼如炬,洞悉万物。” 孙茹轻轻咬了下唇,旋即一丝不苟的问道:“妾守在此处就是想问先生,诚如先生这样东吴朝堂上的‘老人’,想必一定知晓我母亲与弟弟现如今,究竟身处何方?” 母亲! 弟弟! 孙茹是问大乔与孙绍的下落。 而这话脱口,诸葛瑾下意识的浑身一个寒颤,双腿踉跄,竟差点跌倒在地! ——这是一道送命题! … …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 双双家女付王侯,倾国定伶汉鼎休 ——大乔! 当孙策与大乔的女儿孙茹询问诸葛瑾时,不怪诸葛瑾谈之色变。 自从孙策死后,在大乔与周瑜的支持下,孙权成功继位起,大乔与其子孙绍,就很难不与“权利中心”联系在一起。 在江东,经常会有一种说法,如今的江东之主,孙权该还给孙绍。 或者说——孙权得位不正! 而从孙权坐稳江东起,大乔与孙绍便神秘的失踪了,不止是离开了政治的中心,就连她们在哪?她们是生是死,也鲜有人知。 甚至,许多探寻大乔下落的,也神秘的失踪,或是死亡! 有关大乔的故事一度在江东被封禁,可私下里,自少不得众说纷坛。 ——江东有二乔,河北甄宓俏! 似乎,自从孙策攻取皖县,将桥公长女大乔纳为妾室,将桥公次女小乔赐给周瑜起,其姐妹的国色天香就成为了江东百姓茶闲饭余谈论的焦点话题。 ——双双家女付王侯,倾国定伶汉鼎休! 而随着曹操兴建铜雀台,曹植铜雀台上一句“揽二乔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勾勒出父亲曹操意图将大乔、小乔纳入铜雀台中的美好愿景。 也正是从这一句诗起,在江东,大乔、小乔的名字再次被送上了风口浪尖。 之后,才是赤壁之战! 才是东风与周郎便,才是刘备借荆州,才是顶住三分。 当然… 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那时候的大乔早已失去了夫君,她携一幼子神秘的消失在了江东。 有人说,大乔与孙绍因为身份的缘故被孙权软禁了。 也有的说,她们已经死了。 可无论是哪一样,明眼人都知道,大乔与孙绍一定并不自由! ——谁识深闺残井水,至今似有泪痕流! 至于,大乔如今在何处? 作为江东重臣的诸葛瑾,他自然知道,可他…不能说。 “孙三小姐,请恕在下直言。”诸葛瑾低着头。 “诸葛先生直说即可。”孙茹的眼神中满是迫切。 诸葛瑾沉吟了一下,这才侃侃道:“方才孙三小姐也说老夫是明以洞察,哲以保身,在下别的长处没有,可哪些问题能回答?哪些问题不能回答,老夫心里还是通透的。” 这话,无疑是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孙茹对母亲的问询。 孙茹并不死心,她话锋一转,“小女子也是听闻,昔日家母并非自愿嫁给家父,是家父逼迫所致,那时家母与姨母想要投井自尽,但又念及阿翁,家母这才坐在井边,相互安慰感慨,最终为了阿翁,也只能以妾室之身嫁于家父…诸葛先生洞悉万物,这故事又是真是假?” ——『旁敲侧击么?』 诸葛瑾微微抬眸,他沉吟了片刻。 他意识到,孙茹讲述这个故事是假,旁敲侧击问出大乔与孙绍的下落才是真的。 “孙三小姐,在下还是那句话,有的问题在下能回答,有的却万万不能回答,有关大乔夫人的…孙三小姐还是莫要再问了,在下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么?”孙茹轻轻咬住红唇,她抬起眼,接着问:“是有人不让先生说吧?” “孙三小姐不该这么讲…”诸葛瑾拱手,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丝面前女人柔弱表象下的凌厉与森然。 甚至,孙茹那激动之余的抬手,也让诸葛瑾警惕了起来。 终于,孙茹放下了手。 只是经历短暂的一瞬间,她又变回了那个温文儒雅的大家闺秀,“先生莫怪,是小女子唐突了。” “若孙三小姐没有别的事儿,在下就先回江东了,孙三小姐与伯言留在江陵,干系重大千万小心!” 诸葛瑾拱手还了一礼,礼毕…诸葛瑾快步退入了船舱,却见得诸葛恪正附耳在舱门听。 “你都听到了?” 诸葛瑾露出几许嗔怒… “是…”诸葛恪颔首,不过,他反应很快,当即压低声音反问父亲,“孩儿觉得,大乔夫人与孙绍公子是被吴侯软禁起来了吧?” “不许胡说…” “爹,你慌了!” “你再胡说!”诸葛瑾狡辩似的回答,他紧张的表情被诸葛恪看的清清楚楚。 诸葛恪冷笑一声,感慨道:“咱们这位吴侯还真是两张面目,又是人,又是鬼呢!” “再胡说!伱不要命了!”诸葛瑾一把捂住诸葛恪的嘴巴。 诸葛恪挣扎着站起,“好了,好了,孩儿不说了,孩儿也只是想劝父亲,与虎为谋,千万小心!” “这个不用你说!”诸葛瑾无奈的叹出口气,有这么个聪慧的孩儿,他也很是无奈。 诸葛恪却是眼珠子转动,忍不住又添了一问。 “父亲,孩儿有种感觉?不知道该不该说。” “那就别说!” “孩儿偏要说…”诸葛恪眸光一定,感慨道:“若是那这位孙夫人连同她的夫君继续这么查下去,或许到最后…” “你闭嘴…”诸葛瑾猜到了诸葛恪想说什么。 他一改往昔的和颜悦色,变得言辞冷冽。 只不过,他的内心中亦是万般苦楚。 ——『恪儿呀恪儿…这是能说的么?』 ——『恪儿呀恪儿,这又是我们诸葛氏,能够左右的么?』 被父亲冷斥,诸葛恪一副不服气的模样,他撇撇嘴,小声嘀咕着,“早晚有一天,在这东吴,我诸葛恪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这边厢,乌篷船内,诸葛瑾带着无比复杂的心情,伴随这船舶徐徐驶向江心。 那边厢,目送着乌篷船消失在水天一线,陆逊从渡口的另一侧缓缓走来。 他轻拍了下夫人孙茹的肩膀,小声道:“问出来了么?” 孙茹没有回答,摇了摇头。 紧接着转过身,把脑袋埋在了陆逊的肩膀上。 “若是,若是有人能…能告诉我娘在哪,我…我…” “我懂,我懂…”听着孙茹那宛若哭腔的轻吟,陆逊微微咬住了牙。 夫人的痛苦,他感同身受! … … ——你跟踪我! 关麟怒了,他以为,如今他“洪七公”的身份,唯有三姐关银屏与那寥寥几个乞丐知晓。 可现在倒好,黄承彦这老头竟也知道。 关麟质问黄承彦… 黄承彦却是捋着胡须,“这还需要跟踪么?合肥战场,除了你这小子能想出那‘张八百’大破‘孙十万’外,还能有谁?” “还有私刻印绶,满城张贴杜撰的告示,呵呵…这是江陵城,舍你之外,还有谁敢去拿脖子硬抗关云长那小子的青龙偃月刀,这‘洪七公’的身份,不明摆着嘛?” 呃… 黄承彦的话竟是让关麟哑口无言。 ——『这老小子,开挂了吧?』 事实上,这只是因为黄承彦旁观者清,也因为他对关麟更了解一些。 因为,在别人看来…纵关麟是“逆子”、总是“胡闹”、行为古怪,可一定不会做出这等私刻印绶、杜撰告示的行为。 这等行为,已经不是胡闹,不是单纯的挑衅关公的权威,而是拿脑袋直面关羽那锋利的青龙偃月刀! 这是不要命的行为! 当然,黄承彦跟关麟认识半年了,他最清楚,这种事儿…这小子一定能做出来。 在江陵,只要不是把他爹的脑袋给直接拧下来,他什么都能做出来。 “来来来,坐下,坐下,吃肉,吃肉,这牛肉再涮就老了!” 黄承彦把几块儿涮硬了的牛肉添入关麟的盘中,笑呵呵的道:“小子,你可以好好琢磨下我那提议…骗嘛,骗谁不是骗,再说了,骗你爹的钱,骗你伯父的钱,最后一万秦弩拿出来,不还是为他们好?” “可是…”关麟眨巴着眼睛,像是已经想出了某种骗术,就差完善整个计划了,他故意问道:“要骗我爹,我伯父,是不是有点不道德?” 哈哈…黄承彦突然笑了,他朝关麟勾勾手,示意他凑近一些。 关麟把脑袋往前面探,黄承彦笑道:“你这小子刻印绶、贴假告示,逼你爹下罪己书,这些事儿哪一件道德过?这些你都能做出来,还怕多一样么?” “老不正经!”关麟嘟囔了一句。“依你说的,我实在是罪大恶极,干脆拔你根头发,上吊自杀,结束我这罪恶的一生得了!” 关麟调侃了起来… 黄承彦则一捋胡须,“这是善意的谎言,要不是能帮到我闺女,我才不会陪你这么胡闹呢!我那女婿三日能筹十万支箭,可我却是要造一万支弩,就算募集着匠人,可这一把老骨头依旧疼的紧哪!” 呵呵… 关麟就“呵呵”了。 他心里嘀咕着。 ——『要不是你这老头非要造,我天天来你这儿吃吃火锅、唱唱歌,陪你这老头聊聊天…不比费这心里舒服?丫的,你还抱怨呢,这是既当婊子又立牌坊啊!唉…』 关麟也懒得与黄承彦深入交谈,他一摆手,坦然道:“反正咱们的目的是做一万支秦弩,然后平推了曹操,我骗钱也是为了这个目标…我心里坦荡的很,再说了…一个是我爹,一个是我伯父,自家人,哪有什么骗?充其量就是借,有借无还的借!” “哈哈哈哈哈…”关麟的话,惹得黄承彦一阵爽然的大笑。 待得笑声落下,黄承彦接着问,“你小子打算怎么骗?” “这个嘛…”关麟的目光环视周遭,待得看到一个大家伙儿的时候,他目光停住,手指向那大家伙。 这是一驾战车,区别于寻常的战车。 这战车是敞篷的…而且正面与侧面的一边有木板格挡,木板有足足两个人那么高,且用了复杂的结构去加固…十分坚固。 而木板上面还特地钻有一些小孔。 这战车不是别的,正是关麟绘制出的明代的“偏厢车”。 是戚继光在蓟州抵御胡虏时专门设计出来的,用以步兵对抗骑兵时使用的。 战场之上,百驾战车依次排开,侧面的木板链接起来,那就是一座天然的城墙,能完美阻隔骑兵的冲锋! 而木板上的小孔,中距离时,可以射出连弩。 近距离时,则可以将长矛、长枪刺出…无伤破骑! 简直就是在战场上,铸造起的一座隔绝敌军骑兵冲锋的天然屏障。 这玩意,随便包装一下,然后忽悠老爹和伯父这俩冤大头花重金采买,狠狠的赚上一笔,不过分吧? ——『虽然,这多少有点骗的成分,但这玩意对他们也的确有用!』 关麟心里嘀咕着… 黄承彦则是顺着关麟的目光,也望向偏厢车,他“吧唧”了下嘴巴,感慨道:“如果是这偏厢车的话…倒是能卖上个好价钱。可如果,只这个,钱上还差得远呢!” “这才哪到哪了?”关麟笑吟吟的又扫向院落中的其它物件… 别说,真到搞钱的时候,突然发现…他关麟绘制的设计图,黄承彦这半年捣鼓出来的这些玩意,一个个都是聚宝盆哪! “呵呵…” 关麟浅笑,他随手捡起来一支“连弩”,琢磨着…这个时期,刚下益州,黄月英多半还没捣鼓出最终版本的“诸葛连弩”吧? 木牛流马保不齐也没捣鼓出来。 那么…他索性抢先一步,就搞这些,整个套餐,然后狠狠的赚上一笔! ——天清海阔,皓月凌空。 ——老爹和伯父的钱,一定要好好的计划一番,然后一波带走! … … 日已西垂,黄昏将至。 只听得关府内,关三小姐关银屏的院落中清啸连连,不时有衣帛破空之声传来。 掠过侧道,透过月亮门,可以看到此处院落中,关银屏正与几个女兵在比试武艺,她们均是赤手空拳,可拳罡破风之声呼啸,每一个人都是全力以赴。 说起来,这几个女兵是关平专程为三妹挑选出来,平时与她习练武艺的。 而女子的拳法不同于男子的阳刚,往往厉辣阴狠,锋芒所指,寒意逼人… 这都是按照关羽的吩咐,训练场如战场,不能留手,招招搏命! 可此刻的关银屏并未丝毫显落下风,身法缥缈灵动,以一敌三,尤自游刃有余,甚至…到最后时,敏锐的闪躲,借力打力,还将一女兵踢翻在地。 巾帼英姿乍现… 呼… 呼… 粗重的呼气声中,几个女兵喘着重气。“关三小姐,今日就练到这儿吧,我等有些…抵挡不住了!” 关银屏也不咄咄逼人,微微颔首,收起拳头。 一干女兵拱手,收拾了一番后,纷纷告辞。 此间院落倒是只剩下关银屏一人。 呼… 她轻呼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也缓缓走入屋内。 有丫鬟早就备好了热水,因为是贴身的丫鬟,是胡夫人特地派给女儿的,就负责关银屏的起居。 故而,这丫鬟知道如今是关三小姐特殊的日子,这种日子,按理说不该剧烈争斗,可…劝根本是劝不住的。 那么…只好提前准备好温水,待得三小姐比试完毕后,第一时间为她擦拭一番。 而按照以往的经验,一盆水怕是都不够将关三小姐那腿上的血迹擦拭。 可…这一次,关银屏照例退下衣衫,丫鬟提起热腾腾的丝巾,正准备擦拭…那血与汗。 突然,“啊”的一声… 丫鬟愣住了。 关银屏尤自在回响方才的拳法,骤然听到这声音,吓了一跳,“怎么了?” “这才三天,小姐的月事,怎生就过去了?”负责关银屏的起居,自然丫鬟会关注着她的健康情况,包括月事… 三天就没了,这是不健康的表现。 关银屏微微一怔,她下意识的回道:“没有啊?” 丫鬟却指着关银屏那洁白的大腿,“除了汗,什么也没有…” 啊… 惊呼之下,关银屏骤然想到了什么。 是…是那护垫! 没错,是…是三弟送来的那护垫! 真的…真的一点都没漏出来么? 这般剧烈的比武下,也忒…也忒不可思议了吧? … … (本章完) 第七十六章 洪七公当着当着,真成北丐了 关银屏的面靥红了。 她慌忙屏退了丫鬟,仔细的检查了一番。 她起先有些羞涩,可越是检查…越是发现,四弟赠给她的这个,简直恐怖如斯了。 方才,练拳时的关银屏一门心思都在拳脚上,并没有感觉。 可现在…静下来的她,开始细细的回味,的确…方才比武时,因为这个…她拳脚,不,准确的说,是双腿宛若彻底挣脱了束缚。 许多以往月事期间不敢做的动作,都敢肆意做出了。 除了摆脱了“外力”的干扰外,就连身法都变得矫健了许多。 她尤自回忆起,这几日…她与三位女兵对垒,虽也能获胜,却极是勉强,这…还是第一次,让这些女兵主动求饶呢? 越是这么想,关银屏越是惊讶。 可偏偏这种事,与一个男子,还是她的弟弟联想起来,难免让她的面靥愈发羞红。 “四弟尚未婚配,他怎么懂这个?” 关银屏喃喃自语…她不能理解。 不过,总归,她对这个四弟的看法,又变化了许多,除了觉得他有些眼光、有些激灵外,竟莫名的觉得他竟还有些小小的贴心,只是…这贴心是戛然而止,并不多罢了! “还真是个让人惊喜的弟弟啊!” 关银屏感慨道… 可感慨之余,她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似乎,四弟送给她的这个带着翅膀的小护垫与寻常的月事带不同,它是…是一次性的。 这…这就… 关银屏不由得脸更红了。 她意识到,现在这个如果扔掉的话,她…她竟没有新的,可以替换了。 这怎么办呢? 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孩子家,总不能去…去四弟的房间,去向他要这个吧? 这也太羞涩了… 还有,关银屏莫名的回想起,那天晚上,她识破四弟关麟那“洪七公”的身份后,四弟在她的房间说的那番话。 ——“姐总也不想征战沙场的时候,血洒裤裆吧?” “这个…四弟!” 关银屏咬着牙… 她回想起,那时候的她还微微嗔怒,觉得,她是被四弟给威胁了。 可…现在,她突然发现,根本不用威胁… 她…她已经离不开四弟赠的这个“惊喜”了! 人就是这样,从简到奢易,从奢到简难。 用过这种吸附性极佳,还防滑、防侧漏的,谁还会用原本那既不干净,又总是血洒裤裆的月事带呢? “我…我…” 关银屏一手放在门上,恨不得立刻推开,当即往四弟关麟的院落跑去。 可…终究,她还是把手缩了回去。 她太难以启齿了,又何况这是大晚上的! ——『需寻个合适的机会,再向四弟要一些…』 ——『千万不能让人发现了!』 心念于此,关银屏莫名又回忆起四弟关麟的面颊。 仿佛,这一次虚妄中的关麟,他话锋一转,带着调侃,带着玩味笑着对他说。 ——“三姐也不想侧漏的事儿,被别人知道吧?” 啊… 关银屏剧烈的摇头。 这一刻,她感觉她要疯了。 她满脑子都是…都是四弟。 还有…还有他那鬼使神差制成的这个巨大的“惊喜”! … … 傍晚时分,夕阳残照在斑驳的城楼上。 黄承彦特地使唤了一个哑巴仆役,驾着一辆马车,把关麟送回了江陵城内。 穿过城门,关麟注意到了,城下围了大量的百姓,人声嘈杂,不禁朝马夫示意,马车停于一旁,关麟下车去看。 只见城门上贴着一张崭新的告示。 关麟那小身板儿挤不到前面,看不清楚告示上的字眼。 却听得百姓们,莫不满面不可思议的交头接耳。 ——“关公竟真的下了罪己书…” ——“听说,是比武时,关四公子公然指责关公,说他肆意猎捕山林猛兽,无异于百年前的悬赏捕猎,这会使得江陵城重现百年前的‘虎狼之暴’!” ——“这事儿我倒是听说过,那时候…坊间不都传此关四公子是个逆子么?” ——“是不是逆子,我不知道,可如今,下罪己书的是关公,而非关四公子!”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悄悄的问:“这也没发生虎狼之暴啊?关公怎生提前下这罪己书了?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 这问题像是一下子把所有人都问住了。 此间聚拢的不少人,尽皆哑然。 就在这时,一文吏登上城门居高临下的宣读着关羽的“罪己书”。 “得汉左将军、皇叔授命,吾关羽镇守襄阳……老子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庄子云‘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唯一’,《礼记·中庸》有载,‘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顾念此,关羽深谙其道,捕猎虎狼以为兵练,终枉顾自然。” “虎狼之在山林,犹人之居城市,古者至化之世,猛兽不扰,皆由恩信宽则,仁及飞走。今关羽不德,敢忘私义,幸得吾子麟提醒,悬崖勒马,故颁不得妄捕山林之令,盖之,其罪在吾!” 似乎是念道这里… 究是念这封罪己书的文吏也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多少年了? 他何曾听到过关公如此自责? 又何曾听到过关公自责的同时,如此赞誉他的儿子。 更何况,就在昨日,此子…还是一个公认的“逆子”! 呼… 轻轻的呼出口气,拍下胸脯,文吏定了定神儿,继续念道: “吾子麟常劝吾,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天地运而相同,万物总而为一;不竭泽而渔,不焚林而猎;固,吾万感忏悔,作罪己书,深谙己罪,有道罪心罪肝罪己身,愿此罪己书,去吾本身之禀气,养吾浩然之正气,天道酬勤不酬怨,志在九霄磨一剑!” 关麟默默的聆听… 随着这文吏的声音一句句的落下,他也很惊讶。 老爹这就…就下罪己书了? 就这? 就这? 你行不行啊?老爹? 关麟本还琢磨着,他与老爹关羽得继续斗上几百个回合呢? 谁曾想,老爹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认输了? 呵呵,也不是很傲嘛! 有那么一瞬间,关麟觉得老爹关羽丫的,就是个纸老虎,外强中干…就这?那以后打击的力度可以更大一些了! 等等… 关麟猛地想到了什么。 没错,方才那文吏念出的文字里,说什么…吾子麟常劝吾! ——『我什么时候劝你了?』 ——『呵呵!我就算劝你,伱听过么?』 越是这么想,关麟越是感觉老爹关羽突然就成了一个软柿子,以后闲着没事儿,总是可以捏几下的,只要不捏爆就行。 关麟这边浮现连篇… 周围的百姓议论声却是更大了。 “这么看,这位四公子也不是逆子啊?” “你们听听,‘不竭泽而渔,不焚林而猎’;‘天地运而相同,万物总而为一’,能用《淮南子》阐述自己的想法,此子岂会是逆子?” “难道,是我们都误会四公子了?他纠正关公,是为其父好啊!” “是啊,明知父罪,却泰然指出…纠正其错,便是自身风评也可弃于不顾,此乃大丈夫也!” 呃… 听到这儿,关麟一下子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挠挠头…突然怎么觉得还脸红起来了呢? 有人注意到了他,语重心长的道:“像你们这样的小辈儿就应该以四公子为楷模,若是长大了能有其一半的胆识与品德,也不枉此生啊!” 呵呵… 关麟笑道:“其实你们说的关家四公子,正是不才在…” 关麟那“正是不才在下”的“下”字就要脱口,却发现有人在拽他的衣角。 关麟扭头一看,这不是那乞丐头儿么? 他也来凑热闹了! 见他一脸堆笑,依旧在悄悄的拉着关麟的衣角,很明显是有事要说。 关麟索性也不装逼了…朝人群摆摆手,“没啥,没啥,你们说的对,现在的年轻人可不就该以关家四公子为楷模么?得向他好好学习才对!” 说着话,关麟已经跟着那乞丐走进了一处街巷。 乞丐四下张望,似十分谨慎… 这是关麟特地交代过的,除了早上去贼曹掾府报道时,他们会“公开”见一面,安排些任务外,私下里少见为好! 免得“洪七公”的真实身份被人猜忌。 见这乞丐头十分谨慎,关麟大大咧咧的张口:“附近没人了,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今儿个正午俺便看到这城门上的告示了,俺不识字,就守在那儿…听人讲…” 这乞丐头儿的脸色突然变得恭敬、崇拜了起来:“这不听不要紧,一听…可吓死俺了,恩公可太、太、太、太厉害了,就连关公都给恩公认错,那时俺就觉得俺没跟错人,俺就觉得俺给恩公做事,有盼头!” 是,的确… ——刀尖上行走嘛,有盼头,也有判头! 关麟心里嘀咕着。 这乞丐接着说,“可俺也不知道咋的,恩公的事儿就传开了,许多乞丐、流民都知道恩公是官老爷,还知道关公都向恩公认错,也知道恩公不仅没有关俺,还给俺吃的、穿的、住的…他们羡慕啊,他们就…就找到俺,也想…也想跟着恩公混!” 啊… 听到这儿,关麟先是一惊。 “那他们可都知道了,我就是‘洪七公’?” “不不不!”这乞丐头连忙摆手,“恩公不让俺说,俺怎么能告诉他们呢?他们还以为,恩公是在查洪七公呢?” 噢… 还好。 关麟松了口气。 他琢磨着,反正糜家赌坊马上就要给十万斛粮食,这些粮食造秦弩也不够。 原本贼曹掾府已经养了几个乞丐、流民,养几个也是养,养几十个也是养,办起事儿来还更方便一些呢! 当即,关麟点了点头。 “他们若只是想找个人罩着,那好说,可以让他们都跟着我混,有我一口吃的,绝对饿不到他们,有我一身穿的自然也…” 不等关麟把话讲完。 这乞丐头连忙道:“恩公,不用给穿的,就…就管饭就行,许多乞丐、流民还…还饿着呢?就想要…每天能…能吃上一口饱饭!” ——卑微呀! 看着这乞丐头儿望眼欲穿的眼神,关麟知道,他的话不是骗人的。 这个时代最底层的百姓,他们的乞求…本就这么的卑微! 念及此处,关麟不由想到的是《后汉书》中写出的,这个时代的众生相——寒不敢衣,饥不敢食,民有斯厄,而莫之恤! 也难怪,在三十多年前,在百姓这种凄苦的境况下… 当有人喊出“只要加入我们就有饭吃,就能治病,只有造反才有出路”,换作关麟是这中间的一员,怕也会不顾一切,揭竿而起了吧? 唉… 心头叹出一口长气,关麟眯着眼,心里嘀咕着,现在没有太平道,索性,他就做这群乞丐心中的“道”好了! 念及此处,关麟扬起袖子,“算算,有多少人?我明儿个让曹掾府的伙房,多备些吃的!不过,为了避免太过惹眼,我会派人给你们送来!” 这乞丐头闻言,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当即“啪嗒”一声就跪了,泪如泉涌。 关麟扶起他,“别这样,都不容易…以后跟着我,不说吃肉吧,至少有饭吃…饿不着!” 说到这儿,他又重复问道:“你们?多少人来着?” 这乞丐头儿张开嘴,却发现因为感动,喉咙哽咽住了一般,无法脱口。 他只能比出两根手指。 “二十个?”关麟下意识的张口问道。 乞丐头摇摇头… 关麟咽下一口口水,“两百个?” 顿时,他感觉到一丝压力了。 看起来明儿个贼曹掾府的伙房有的忙了! 哪曾想,这乞丐头儿还是摇头。 关麟一怔,不等他开口,乞丐那哽咽住的嗓子已经恢复了,他张口道:“两千…两千三百二十三个…还…还不断有人想…想加入进来,为…为恩公效力!” 呃… 乞丐、流民…一共两千三百二十三个? 此言一出,关麟的眼珠子一定,他有些不可思议。 这是江陵啊,这是以“仁德”著称的刘皇叔疆域下的江陵啊! 如果…就连这里都有这么多的可怜人,那…普天之下的流民与乞丐,究竟会有多少呢?这些萤烛之火聚集在一起,又会是一股何等强横的力量呢? ——『乖乖的…』 关麟心里不住的嘀咕着。 那乞丐头子以为关麟这是为难,当即道:“俺们这两千多人,多是精壮汉子,也有些妇孺,不过俺们都有力气…只要恩公给俺们一口饭吃,恩公便是要俺们把一座山平了,俺们也没二话!” 呼… 这乞丐头子的话脱口,关麟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倒不是,这两千多人,他管不起饭! 而是…他有了全新的想法。 如果是二十个的话,那贼曹掾府养着就养着… 可两千多,这么多人,就没必要跟官府挂钩了吧? 让他们聚集在一起,以“洪七公”为尊,成立一个丐帮如何? 没有官府背景,完全的民间组织,且人员分散… 这在情报收集,执行任务,散布谣言…乃至于一系列关键的行动时。 保不齐… 保不齐,会有奇效。 乖乖的,这洪七公当着当着,真成“北丐”了。 ——一心向北边讨伐的乞丐! … …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荆州与成都之间相距千里。 正常的车马速度,往返一趟足足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可此刻…官道上,马蹄声正急促的传出,迎着那劲风,一人一马犹如鬼魅一般穿梭于那苍茫的雾气中。 马上的信使已经十分疲惫,但六百里加急就是这样,在抵达下一处驿站前,他必须坚持下去。 因为益州初定,荆州通往成都的驿站并没有完全建立起来,往往百里才能寻觅到一处。 更有甚者,驿站中只有马,并无无信使可以替换。 马上的骑士已经疾驰了两日两夜,可尤自不知疲惫的向前奔行。 他背后竹筒中的信笺乃是马良亲笔所书。 诸葛亮吩咐过马良,每隔月余,就要把荆州最新的境况以简讯的形式报送而来。 归根到底,关羽哪怕再神武无双,可诸葛亮对他那性子…尤不放心哪! 当然,此次马良寄送的这封简讯,比起以往,更重要许多。 ——事关合肥战事; ——事关湘水划界; ——也事关长沙、桂阳、江夏三郡的归属。 ——更事关刘皇叔借荆州一事的最终走向! 好在,一切都有惊无险。 局势正在朝着积极、乐观的方向发展。 而这种种境况下,马良还特地按照关羽的吩咐,额外多写了一条,那便是——关公于荆州下了一封罪己书。 其中浓墨重彩描述的,是这些事件中绝对的主角,除关羽外的另外两人。 其一,那神秘的,大概率是友非敌的洪七公。 其二,便是他关羽的第四子,提前精准无误回答出合肥战场走向的——关麟关云旗。 说是六百里加急,可此间多山路,俨然骑士行不了这么快,他距离成都至少还需两日的路程。 倒是此时的成都,并没有因为刘备的占据而处处欢欣鼓舞,反倒是…暗流涌动,波涛汹涌,一个又一个难题,正浮出水面。 而这让总揽一切的诸葛孔明神伤不已,愁云密布。 … 成都,左将军府前,精干的守卫森严伫立。 看到诸葛亮的到来,纷纷单膝跪下,动作整齐,却一言不发。 诸葛亮抬头看了一眼这“左将军府”的牌匾,驻足了一下,当下心神收敛了许多,表情也变得凌厉肃穆,快步进门。 如今的诸葛亮被刘备封为“军师将军”。 除此之外,他还授命“署左将军府事”,言外之意,刘备之外,对内的职责均一力压在了这位三十四岁的年轻谋士身上。 走过院落,进入正堂,汉左将军的主位上依旧空空如也,诸葛亮则坐在了军师的位置上。 门口的守卫高声通报:“奏事!” 门外早已排队等候的十几名文吏皆是统一的汉官官袍,各自捧着竹简进来,他们将竹简一一放置在诸葛亮的案头。 负责管理左将军府内事的赵云亲自捧来水盏,只摆放在诸葛亮身前的案几上,那汉左将军主位前的案几依旧是空空如也。 诸葛亮轻轻抿了一口,旋即问赵云。 “主公怎么又没来?” 赵云上前压低声音回答道:“孙夫人,这几日…正在跟主公闹别扭呢!” 诸葛亮猛然抬头,看着赵云,沉吟了片刻,方才接着问道:“还是因为益州的事儿?” “唉…不止益州…” 赵云没有细答,只是长长的叹出口气。 在后世,许多“演绎”、“评书”中,往往将刘备与孙尚香的关系,描述成郎情妾意。 “甘露寺”、“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故事更是家喻户晓。 这些无一不彰显出孙尚香对刘备的仰慕,及能嫁给英雄人物的热衷。 可事实上,事与愿违。 《三国志·蜀志·法正传》中有言——“主公之在公安也,北畏曹公之强,东惮孙权之逼,近则惧孙夫人生变于肘腋之下,当斯之时,进退狼跋。” 需知道,“肘腋”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由此可见…刘备白天担忧于曹操、孙权,就是晚上,于卧榻之上尤担心坐在他身上的人,这种感觉,苦不堪言。 此间心酸,赵云最是清楚。 《三国志》中,裴松之也特地引用《云别传》的记载——“孙夫人以权妹骄豪,多将吴吏兵,纵横不法。”。 而刘备也的确曾在“公安城西”为孙尚香建立了一座“孙夫人城”。 名义上,将她与她的女兵安置于此,实际上就是夫妻分居,她的事儿…根本没法管! 而让刘备与孙尚香关系进一步的破裂的,乃是“益州”… 这就要追溯到当年,孙权听从周瑜“假途灭虢”之计,提出欲取益州,问刘备的态度。 刘备直言:“孤与刘璋,皆汉室宗亲,安忍背义而取西川?若汝东吴端的取蜀,吾当披发入山,不失信于天下也。” 言外之意,我跟刘璋都是汉室宗亲,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你东吴要取我那亲兄弟的地盘,我刘备就是隐居世俗,也绝不失信于天下。 那时候的孙尚香被刘备感动,也劝兄长孙权放弃进攻益州的打算。 可谁曾想,孙权倒是没对益州有想法。 但转头,益州就被刘备给谋下来了,孙权自是气得半死,孙尚香对刘备的态度也从平淡到极端厌恶。 如今,入主西川,又因为“刘备借荆州不还”、“湘水划界关羽不能履约”,孙尚香没少跟这位年长他三十岁有余的夫君闹腾,刘备的日子过的并不轻松。 “孙夫人乃孙坚幼女,自幼娇惯,又精通十八般武艺,在江东人称‘弓腰姬’,如今因为荆州,孙、刘嫌隙丛生,主公有此妻,定颇为艰难哪!” 诸葛亮发出一声感慨,旋即扬起手,“主公晚上睡不好,就让他好好休息吧,且不说这个了…” 诸葛亮将眼前水盏中的水一饮而尽,大声道。 “开始吧!” 当即一名文吏回禀:“曹操夺下汉中,随时南下巴蜀,蜀中人心惶惶,主公要将士们枕戈待旦,随时北上抗击强敌,怎奈…军辎粮饷纷纷告急,竟凑不出抗敌之资!” “不对呀!”诸葛亮抬眸,那晶亮的眸子满是疑窦,“刘璋的府库中,钱粮不是有百万石之多么?怎会凑不出抗敌之粮,这是何故?” 听到诸葛亮的质疑,那文吏如实道:“昔日攻打成都,并不顺利,主公为了鼓舞士气,就向诸将士承诺,‘若事定,府库百物,孤无预焉’!” 这件事儿,诸葛亮倒是知晓。 ——若事定,府库百物,孤无预焉! 此意为,如果攻破成都,官府仓库中的财务,他刘备分文不取,大家伙儿随便拿,他绝不干预。 也正是这条欠考虑的许诺,使得府库钱粮被各军将士占有。 甚而有之,还时长闹出过士兵们乱作一团,争抢财物的情形。 由此可见,身为人主,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 呼… 听到这儿,诸葛亮呼出口气,这事儿不大不小,但处理起来极是麻烦,必须与主公商议过方能下决断。 可主公… 诸葛亮再度望向那空落落的主位,难免一阵神伤。 “继续…” 诸葛亮摆摆手。 又一名文吏禀报道:“如今益州各郡、县物价极其不稳,许多本地氏族囤积居奇,粮价一度炒的极高,民怨沸腾…坊间隐隐已有呼声,刘皇叔治下不如刘璋治下!” “物价么?”诸葛亮轻吟出声。 他清楚,物价是由地方诸侯调控的。 但往往调控物价靠的不是强制手段,而是商业手段。 这又绕回了之前的那个难题,府库的钱财都被将士们抢了,没有钱?如何调控物价?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继续!”只听过了两个问题,诸葛亮的神情就已经变得萧索了起来。 第三名文吏站出来,拱手道:“益州初定,那些战乱之下,大量荒芜的田亩如何分配?这也是诸位文武反复提及的,主公似有意,将成都最肥沃的田亩与住宅分发给有功将士们,且已经草拟出了名单!” 这次,不等诸葛亮开口。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伴随着这道声音,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清俊少年缓缓走入,他言谈落落大方,当先向诸葛亮拱手行礼,口中言道:“谡拜见军师!” 来人正是马良的弟弟马谡。 “幼常来了。”诸葛亮扬起手,示意马谡坐下。 马谡跪坐于一旁侧席。 他名义上是一名小小的主薄,可实际上,却与诸葛亮有师徒之谊,诸葛亮对这个弟子极其看重。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看来幼常是有话要说。” 诸葛亮目光和缓的望向马谡,像是刻意给机会要让这个他器重年轻人好好的展示一番。 “益州初定,百废待兴,自是有数不尽的难题,可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若是一味的把精力都放在那些‘小事儿’上,难免误了大节。” 这番话让诸葛亮眼前一亮。 马谡侃侃继续道:“于益州,当务之急唯有两件要事,其一便是曹操占据汉中,随时南下,我军当如何应对?” “其二便是荆州,听闻如今的荆州局势瞬息万变,江东已经试探着向荆南发动奇袭,我更听闻,江陵城中一张布告跃然而出,将长沙三郡的归属与合肥战事紧密相连,若东吴合肥胜,则长沙三郡归吴,于此主公与军师都该早做打算!” 别看马谡年轻,可一番话侃侃而谈,有理有据… 诸葛亮赞许的点头,他感叹道:“幼常说的有理。” 说到这儿,他回望那些文吏,“诚如幼常所言,事有轻重缓急,若是尔等有荆州与汉中的奏书,当先来报…” 这…诸葛亮的话脱口。 一干文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均沉默了起来,似乎…并无汉中与荆州的奏报啊。 当然,汉中的话,还情有可原。 曹操刚刚夺下汉中,定也会稍加休整,可荆州…许久了,白眉马良的简讯可有许久没来了。 似乎,自打关羽拒不执行那“湘水划界”的约定后,荆州就再无消息了。 越是往这边想,诸葛亮的眉头越是不由得凝起。 ——『云长啊!』 诸葛亮心头暗叹… 从他离开荆州起,他心头最大的担忧便是云长。 这份担忧,诸葛亮每天都会出现。 云长那孤傲、自负的性子,始终是荆州的一大隐患! 心念于此,诸葛亮缓缓起身,语气骤然加重:“尔等记下,若然有荆州急件,第一时间报送于我。无论何时!” ——“喏!” 众文吏起身应答。 倒是马谡,他“吧唧”着嘴巴,眼眸中精芒闪烁,他也在琢磨着… 荆州如今的局势会发展到何种境况? 长沙、桂阳、江夏三郡,扛得住么? … … 江陵城… 晨曦中,薄薄的日影透进西城郊的一处土地庙。 院落中十口大锅支起,大锅内热腾腾的粥正在不断的翻搅,冒着那扑鼻的香味儿。 无疑,这些香味能使得饥饿的人肚子里更加的翻涌; 也能使饱经风霜的人,感受到一丝凛冽秋风下的温暖! 而围拢在这大锅周围,是一个个身着破烂、无家可归的乞丐、流民。 他们是这个时代,最底层,也是最可怜的人。 此刻,他们的一双双眼睛,正望眼欲穿的地盯着那大锅内的粥水,这般浓稠的粥,他们已经有小半年没有喝到过了。 先是每人分了一碗粥… 果腹后的这些乞丐、流民,纷纷把脑袋转向土地庙的门口。 那里,不知道何时支起了一座站台。 虽有些捡漏,但依山傍水,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就在这时… 那熟悉的乞丐头儿在众人翘首以盼的目光下,迈着豪放不羁的步子快步走上了高台。 台下的乞丐们窃窃私语。 “看看,鲁大哥如今的衣衫,气色…完全不一样了,这跟对了人,日子都有盼头了。” “是啊,也不知道…鲁大哥向关公子提到咱们没有?咱们谁不想也有个盼头呢?” “伱这就不该问,若是鲁大哥没向那关公子提及咱们,那…这么多粥,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窃窃私语间,那乞丐头已经走到了高台上。 他扯开嗓子大喊道:“兄弟们,今儿个俺喊你们过来,可不只是为了喝粥!” “俺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好事儿,咱们两千多乞儿,从今往后,有靠山了!” 这话脱口… 这些乞儿纷纷张口,“那关四公子答应当咱们的靠山了?” “哎呦,那可是让关公都下‘罪己书’的公子啊,如果是他…那可…那可…” “总算熬出来了,熬出来了…” “不过,关四公子是贼曹掾吏,是官老爷,他会…会收留咱们一群乞丐么?” 议论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杂。 还是那姓“鲁”的乞丐头儿示意大家伙儿安静下来。 他连忙继续喊道:“别误会,别误会,咱们的靠山,可不是关四公子…” “咱们的靠山,比关四公子还厉害,他呀…他就是‘洪七公’他老人家!” “他老人家说了,从今往后,事儿咱们做,饭他管,有他一口的,绝对饿不到咱们!” “咱们也再不是那任人欺凌的乞儿,咱们聚在一起也有名字了!” “从今往后,咱们就叫‘丐帮’!” … …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 何谓丐帮?重诺守信,一心向北 ——洪七公! 这名字,所有乞丐可不陌生。 所谓纸包不住火,尽管,官府已经尽量封锁有关“洪七公”的事儿。 可,前段那张贴的到处都是、满城风雨的告示事件,依旧是传得沸沸扬扬。 而坊间的议论中,这件事儿的始作俑者,便是这位赫赫有名的“洪七公”。 更有甚者,坊间传说,这洪七公背景深厚,神龙见首不见尾,就是关公,对他也一筹莫展。 当然… 随着合肥战事的传回,这个本打上“敌国奸细”、“作恶多端”的洪七公,突然一下子洗白了,变成“荆州的英雄”了。 ——是他保全了荆州。 ——是他将湘水划界的约定弃之如糟粕。 ——是他保住了长沙、桂阳、江夏三郡。 更夸张的说法是,是他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助张文远大破东吴! 所谓三人成虎,越到后面,“洪七公”这个名字,就越发的具有传奇与玄幻色彩了。 一言以蔽之。 是他,是他,就是他,刘皇叔与关公的神秘盟友——洪七公。 正因为此,洪七公身上,原本那“敌国奸细”、“作恶多端”的标签一下子全部更替,变成了世外高人,变成了高瞻远瞩,变成了匡正世道、秉持正义的高人! 总而言之,风向变了。 而随着风向的变化,洪七公的神秘也蒙上了全新一层的色彩。 他究竟是谁? 他背后的人是谁? 一系列有关他身份的话题,成为了江陵城坊间茶闲饭余的焦点。 此刻,冷不丁的从这乞丐头口中提出: ——从今往后,他们这两千多乞丐的靠山是洪七公,他们的团体也有了全新的名字丐帮时! 自然而然,一系列的问号出现在每个人的心头。 “鲁大哥认识洪七公么?洪七公他老人家到底是谁啊?” “鲁大哥,咱们不是要投靠关四公子么?怎么靠山突然就变了?” “鲁大哥?啥是丐帮啊?” “鲁大哥…” 山神庙处传来盈天的声音,多是问询,声浪滔天,且一声比一声高。 只不过你一言我一语,混乱不堪… 那乞丐头儿就是想回答,也回答不来。 “哐哐哐…” 这乞丐头儿朝身边乞丐示意,有人就敲起锣来。 一下子场面安静了下来。 这乞丐头儿扯开了嗓子大喊道:“一个一个问,俺一个一个来回答…” “先说,俺吧…以后可不许‘鲁大哥’、‘鲁大哥’的叫了,不合咱丐帮的规矩。昨个儿,洪七公他老人家给俺起了个新名字,鲁有脚,从今往后俺就叫‘鲁有脚’,是咱们丐帮的九代长老,你们得称呼俺鲁长老!” 说到这儿,这鲁有脚指了指面前的一个乞丐。 “方才你问什么来着?” “鲁大哥…啊不,是鲁长老…”这小乞丐改口也快,“俺就是问,鲁长老之前不是受关四公子照顾么?给吃的、给穿的、又给住的,咱们弟兄们都羡慕的紧,之前不都说好的去投奔关四公子么?怎么突然咱们的靠山就成了洪七公他老人家啊?” 听鲁有脚在“洪七公”的后面加上“老人家”这样的敬词,这小乞丐也学着这么说。 鲁有脚满是赞许的看着他,大声道:“这问题问的好!” “是,没错,之前我鲁有脚是受到关四公子照顾,可伱们只知道他照顾了我,却不知道他为何照顾我!” “为啥呀?”一干乞丐异口同声。 “还不是因为‘洪七公’他老人家!”鲁有脚开始扯开了声调,大声道,“关四公子把我带出牢房时,特地就跟我说,天下英雄,有见识者,唯他与洪七公老人家两人耳。我既是洪七公老人家的人,关四公子自不能为难,这才对俺们百般照顾。” 说到这儿,鲁有脚指向一旁,那些都是当初第一批为“洪七公”做事的乞丐,如今都是这丐帮中的“长老级”人物。 “你们要还不信,就问问他们,俺们一早就为洪七公他老人家做事了!” “是是是,关四公子亲口所言,天下英雄,有见识者,唯他与洪七公老人家两人耳…这话,是咱们这些叫花子能编出来的么?” 那些长老纷纷附和。 这下,一干乞丐们停止了喧嚣。 又有乞丐问道:“那今天的粥…” 不等他开口,鲁有脚大声道:“你这棒槌,这还用问,自然是洪七公他老人家给你们准备的了。以后,凡丐帮中人,凡为洪七公他老人家做事的人,每天都管饭,饿不着你们。” 其实,这才是许多乞丐最关心的。 他们无所谓效力于谁,只要能有一口饱饭,只要能不再过那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他们啥也愿意干。 “那?洪七公他老人家到底是谁啊?咋他不来啊?” 有几名的乞丐张口问道。 “咳咳…”鲁有脚清了清嗓门,“谁问的?谁问的?你给我站出来!棒槌…洪七公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岂是随便就能见到的,九代长老之前,你们是见不到他老人家的!” “那啥是九代长老?” “这个问题问的好!”鲁有脚解答道:“凡是咱们丐帮成员,从无袋弟子到一代弟子,再到二代、三代,最上头的就是九代长老,九代长老再往上,则是咱们的帮主洪七公他老人家。” “在咱们丐帮,也只有九代长老才能见到他老人家,至于…怎么从无袋弟子成为一代、二代乃至于九代长老,这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与造化了。具体的,以后我再细细的告诉你们,简单来说,就是好好干,洪七公他老人家都看着呢?亏待不了你们!” 鲁有脚说的很笼统,不过…大多数人并不关心这个,他们就关心。 “鲁长老,那明儿个还有饭嘛?” “特奶奶的,你小子找打不是?”鲁有脚骂骂咧咧,直接脱鞋朝这乞丐砸了过去。 就这样… 整整回答了半晌的问题,鲁有脚是口干舌燥。 “好了,今儿就到这儿了,近来洪七公他老人家要做一件大事儿,具体是什么,还不能告诉你们,可你们一个个的都得打起精神来!” “此外,记住他老人家说的话,凡我丐帮中人,义气为重,除强济弱,重诺守信,一心向北!” 这话脱口,又有乞丐不懂了。 “啥叫一心向北?” ——“就是干他曹操的!”鲁有脚这一句喊得极为嘹亮。 再加这江陵城的乞丐,多半是从北边流亡至此的。 有徐州人,经历过曹操在彭城屠城,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也有新野人,被曹军的虎豹骑一路追赶至此,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还有那些不少,因为北方战事而南逃的可怜人… 他们对曹操本就没有什么好感,一听“干曹操”,一个个怔住了,短暂的沉默过后,是连续的发问。 “干掉曹操,那俺们是不是就能回老家了!” “若是能干掉曹操,那俺徐州的老娘,可就能瞑目了…” “早说呀,干曹操,那不管饱,俺也干了!” 乞丐中,有的听到这“一心向北”时,激动、振奋不已。 也有平静的,心中毫无波澜的。 倒是一个眼珠子里透着精明的乞丐问道:“一心向北?就凭咱们,一些叫花子?能干得过么?” “咋干不过?”鲁有脚挺直了腰板儿,“洪七公他老人家说能干过,咱们就能干过,他老人家让咱们干谁,咱们就干谁!” “干他丫的…” 哪曾想,鲁有脚的话音落下,方才发问的这乞丐一跃三尺,顿时间血脉喷张,整个面颊上就要青筋暴出了。 仿佛,他与曹操有深仇大恨一般。 鲁有脚格外的留意了他一眼… 不由得回想起昨夜,他与关麟的对话。 昨夜,月明星稀,关麟先是问他的名字,他也如实回答“鲁工”。 关麟摇了摇头,说:“你是要做九代长老的,在丐帮里得与教众们打成一片,这鲁工的名字太生硬了,不够接地气,干脆对外就叫‘鲁有脚’,念起来更亲切一些。” “多谢恩公给俺起名儿。” “吃的你不用担心,只是,丐帮成立前期也需要一些钱财,这个需要几日后,我再给你。”关麟语重心长:“除此之外,成立丐帮之后,帮我留意一些激灵的帮众,最好曾做过生意的,我有重用!” 这话脱口,关麟顿了一下,他又猛地想到了什么,补充道: “当然,只是激灵的话也不行,最重要的得靠得住,若是能与那北境的曹操有深仇大恨,就更好不过了,可以问问乞丐中有无徐州彭城的。” 昨夜,关麟的这番话,鲁有脚全都记在了心上。 此刻的他眼珠子转了转…朝身旁的一个乞丐问道:“那小子哪来的呀?一说干曹操这么兴奋。” “那小子我认识,姓史,老家是徐州彭城的,当年曹操为报父仇,在徐州彭城屠了十几万人!除了他逃出来以外,一家老小,全死在彭城了,尸首都没找到。” 这番话脱口,鲁有脚眼珠子一定。 他口中喃喃:“彭城、跟曹操有深仇大恨,还有…激灵…这不就是洪七公他老人家要找的人嘛?” 这个想法,一经传出,鲁有脚连续的眨巴起了眼睛。 ——是他,就是他! 其实… 此刻的关麟也在不远处,他站在一处高坡上目睹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在他身边,一个骑驴老者也是饶有兴致。 这骑驴老者正是黄承彦。 秋风吹拂,关麟展了展衣袖,感慨道:“丐帮,这就算是成立了!” 黄承彦眯着眼,不以为意,口中轻吟。“这就是你说的丐帮?一群叫花子,能成事儿么?” 关麟朝黄承彦浅浅一笑,“不就是用了你点儿存粮么?就不是不还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关麟这话有点儿调侃的味道。 黄承彦的表情却是严肃起来,“你知道,老夫不是这个意思,也不缺这点儿粮食。” 气氛一下子变得冷了起来。 关麟知道,黄承彦是名士出身,素来…并不看好这些处于这个时代最底层的“可怜人”,认为他们一无所用。 事实上,自打那“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号彻底沉沦后,这些可怜的底层百姓,在豪门的面前,已经丧失了一切,毫无尊严。 他们那微弱的力量,再也不能与时局抗衡,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 呼… 想到这儿,关麟长长的吁出口气,旋即一丝不苟道:“昔日曹操颁布的《招贤令》,我记得是这么写的。‘今天下若有无德有才之人放在民间,或果勇不顾,临敌力战;或文俗之吏,高才异质;或不仁不孝而有治国用兵之术,着各郡守举荐,勿有所遗!’” “曹操之所以能雄踞北方,天下十三州,他一人独占九州半,不正是因为,大汉四百年‘唯有贤者居之’的举贤、用人之法,被他弃之如糟粕,更有甚者,还发这《招贤令》公然提出招揽不仁不孝、急功近利之人。” 念及此处,关麟似乎颇有感慨: “试想,若没有居功自傲,嘲笑同僚的许攸,曹操打的赢官渡么?若是没有私德不检的郭奉孝相助,他能打得下北境么?若是不用贪财吝啬的曹洪,他曹操都死一万次了!若是没有腐败到骨髓里的‘要钱将军’曹仁,怕是襄樊,我爹早就打下来了。” 讲到这,关麟一摊手,“当年曹操下这《招贤令》,用这不仁不孝、急功近利之人时,定也有老黄你这样的儒生去道德谴责,可事实证明,曹操这一步走对了!” 黄承彦不由得惊叹于关麟的“诡辩之才…” 可他却依旧淡淡的反驳道:“曹操用的是有才无德之人,你用的是一群叫花子,可这不是一码事儿!” 关麟笑道:“怎么就不是一码事儿,曹操讲德时,说临阵能致胜,不使将士枉死是德,治国能安民,不使百姓受冻馁是德。反倒是那些坐而论道、大言欺人、只会摆架子、装清高,却无实惠于帝国百姓的伪君子,他们才是缺德!” “有时候想想,至少前半辈子,曹操能做的比伯父、比家父,乃至于比天下大多数的诸侯都出色,并不是偶然的!” 黄承彦轻轻扬手,“老夫可不是来听你夸曹操的!” “这哪是夸他?我这是要战胜他…咱们那秦弩方阵不也是为了战胜他么?”关麟笑道:“可想要战胜他,第一步,就必须要更了解他,必须去寻找到他的弱点,用他看不起,且忽视的力量。” “你的意思是…”黄承彦的目光再度望回那山神庙前聚集的乞丐,“这些叫花子,便是曹操忽视的力量?” “不是叫花子!”关麟语气坚定,“是人民,想要战胜曹操,必须要调动起人民的力量!不是氏族、不是将门,就是最底层人民的力量。” 黄承彦还是摇头,“老夫不否定你的想法,只是依旧觉得,这些叫花子的能量太小了,在这时代的巨浪下,他们纵是竭尽所能,也掀不起什么巨浪,你的想法,最终只会让大量钱财打了水漂!” “哈哈…”关麟笑了,他淡淡的道:“老黄啊,你没有淋过雨,岂会知晓总是在雨中的人,他们会想什么?”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再小的力量,如果能集聚起来,一样可以骇浪滔天!” 是啊… 跟曹操打?怎么打? 刘备两个矿,人家曹操九个矿,资源上都相差甚远,硬碰硬有胜算么? 再加上,曹操用了氏族、用了寒门,用了有才无德之士,那么…他的弱点在哪? 底层民众! 关麟提出的“底层民众的战争”,或许就是他唯一的弱点。 只是,这个概念还是太超前了。 不过,古往今来,一切的历史都在证明。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谁若是忽视了人民的力量,他哪怕再强横,也一定会被历史的巨浪吞噬,渣都不剩! 秋风吹拂… 土地庙,这处丐帮的新据点,依旧热闹如旧… 高处的山坡上,黄承彦与关麟的话,则是你一句、我一句的吟出,语速极快。 “你到底用这些叫花子,是想干嘛?” “搞钱!” “用叫花子搞钱?” “叫花子不能搞钱么?” ——“你想当然了吧?” ——“要不,打个赌?就赌你这头毛驴!” … … … … (本章完) 第七十九章 这一亩三分地,究竟谁是爹? 时光转瞬,一晃两日过去。 在这个夜晚,夜风和煦,关羽与马良坐于书房软塌之上。 当中的案几上,摆下棋盘,两人饶有兴致的对弈起来。 关羽手执白子先行,马良执黑,两人你来我往交锋百余手,棋盘形势渐渐明朗起来。 马良也缓缓拉开了话匣子。 “今年荆南丰收,单长沙、桂阳二郡就足足收了三十万石粮食,长沙城的军械也于今早运抵江陵,足足六千口刀。” 马良的言语间带着欣然。 关羽则眯着眼,将手中白子落入棋盘之上,堵住了马良的攻势。 “如此,北伐的粮草、军辎又补充齐全了。”关羽一捋胡须,“若真依那‘湘水划界’之约,没有了长沙、桂阳二郡的补给,孔明那隆中对的构想,又要何时才能完成?” 马良神色一黯,落子的手微微一抖,黑子掉落在了地上。 他能听出,关羽说这番话时,语气中饱含着的是无限的庆幸,甚至于还有一些后怕。 区区一封“罪己书”,能换得三郡无恙,委实是赚大了! 马良捡起掉落的黑子,重新掷于棋盘上,“能保住长沙三郡,四公子虽不及那‘洪七公’功勋卓著,却也足可见其远见卓识,这点儿上,不佩服不行啊,亦或许,这才是他锋芒毕露,甚至锋芒误伤到关公的缘由!” “那小子…” 关羽捏着手中的白子。 其实内心中,他是承认关麟眼力上的出色,但他不会把这份“认可”表露在言行上,关羽话锋一转,“倒是近来,并未听到有关合肥之战后续的战报!” 诚如关羽所言… 算算,距离那首战张八百大破孙十万,已经有七、八日了。 可合肥方向,风平浪静… 这股安静太诡异了,也让关羽平添了许多担忧。 马良再下一子,“难不成关公以为,合肥之战,吴侯还有希望?” 这个问题抛出,关羽下意识的就回想起,此前,周仓向他提及,关麟那小子在糜家赌坊那边留下的那“大言不惭”的话。 “哈哈…” 想到这个,关羽忍不住笑出声来,马良好奇的问:“关公何故发笑?” 关羽那正要落子的手一顿,抬眼笑道:“季常难道觉得,一个人在十万人面前都没硬起来,那他之后还能硬起来么?” 啊…硬…硬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马良顿时大笑,笑的有失儒雅,“关公啊关公,你怎么能说出这种妙语,哈哈哈…” 马良被关羽的话逗得捧腹大笑,好一阵子之后,他才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开口道:“话说回来,算算时日,寄往成都的书信就快抵达了,主公与军师看到信件,知晓合肥战果、荆州无恙后,必定会长松一口气!倒是不知道…他们看到关公的那封罪己书,又该作何感想?” 听到这儿,关羽抬眸,沉吟道:“大兄与孔明…呵呵,这是那小子应得的!” 就在这时… “踏踏”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关将军”,却见周仓大踏步迈入书房,拱手朝关羽行了一礼。 “云旗呢?”关羽见就周仓一人,询问道。 就在方才,他特地让周仓去唤关麟,就是为了趁着马良在,一道过问下有关合肥战场后续事宜。 这小子既是料对了首战,那索性听听他对合肥战场此后局势发展的看法。 只是… 周仓遍寻了整个关府,哪里有关麟的身影。 话说回来,这已经不是关羽第一次召关麟问话了。 可近来,想要在关府中寻觅到关麟太难了。 这小子早出晚归…整天神神秘秘的。 至于他去了哪?和谁在一起? 周仓也问过所有人,没有人知道! 甚至,他何时归家,又何时出府的,这也成了一个谜。 “回禀关将军,四公子不在府中!” 周仓如实禀报。 “又不在?”关羽蹙眉,做为父亲,想见一次儿子,他感觉怎么这么难呢! 关羽语气压低,“那洪七公的案子不是已经结了么?怎么?他那贼曹掾府比他爹的公务还忙?” 言及此处,关羽再度补上一问:“这几日云旗都在做什么?” 这个问题又难到周仓了。 他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抓耳挠腮,期期艾艾的道:“关将军也知道四公子那性子,若是发现派人跟踪他,定…定会…” 周仓这话,还有些心有余悸。 言外之意是,这位小爷,我周仓可不敢派人跟着。 可在关羽那冷然丹凤眼的逼视下,周仓不自禁补上一句:“若关将军有令,明日,末将即派人暗中保护四公子周全。” 周仓也是无语了。 ——『你们父子都是爷!我是孙子还不行么?』 就在周仓的话音落下… “不用了!”关羽叹出口气,冷然道:“伱做的对,依着这小子的性子,真被发现有人盯着他,保不齐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质问于我,让我再下一封罪己书了!” 这… 关羽与周仓的对话,马良悉数听在耳中。 他发现,关羽变了…而且这种变化很突然。 他会主动站在关麟的角度去思考,也会刻意照顾关麟的心情。 尽管言语间,多少还有些冷冽与父亲的高高在上,但父子的关系,无异于巨大的缓和,甚至关公也再没有以往的那种“盛气凌人”。 不得不说,这是关公巨大的改变呀! “关公…”就在这时,周仓再度开口。 关羽抬眸示意他有话就说。 周仓继续道:“四公子虽没能寻到,但,就在刚刚…接到城中密探送来的消息,洪七公有下落了!” 唔… 此言一出,关羽与马良一齐抬头。 俨然,对“洪七公”,两人有着更加浓郁的兴趣。 “是…”周仓正要讲,关羽豁然起身。 “等等!”关羽回望马良,“季常且稍候我片刻。” 一般这么说,那肯定是去小解了。 果然,关羽大踏步走出此间,周仓本要跟着,关羽示意他留在此处… 很快,关羽的身姿就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之中。 关府中有三处茅房,只不过,都距离这书房挺远的。 此刻,周仓禀报的那“洪七公”正吊着关羽胃口,关羽也顾不上去茅房,只走到书房外院落的墙角,朝那黑灯瞎火的地方一步步走去。 到了一个最黑的地方,他踱步上前,刚脱了裤子,却发现墙那头儿竟也有人。 关羽伸着脑袋探了过去。 却见…黑暗中,一个少年正叉着腿,对着墙角,一边哼着旋律优美,又极其催尿的小曲,一边任凭那“滋滋”的声音在墙角响出。 关羽一怔,哪个不要命的,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他关羽府邸的书房门前尿尿。 找好角度,趁着月光,关羽那丹凤眼瞥向那黑暗中少年的面颊。 顷刻间,一张熟悉的脸庞跃然而出。 “云旗?” 关羽惊叫道… 在关府随地大小便的,竟是他近来“越发看重”的儿子——关麟,关云旗! 说起来,关麟也是刚刚回来。 这两日,他累坏了。 丐帮刚刚成立,虽然不用他这“真”帮主抛头露面,可许多门规还是需要他亲自定下的。 再加上,需要有能代表他这“真”帮主发号施令的物品。 以及这两千余门众日常的任务。 总不能,让他们天天吃干饭吧! 除了例行乞讨之外,关麟在江陵城踩点,选取了许多重要的点位,这些乞丐们需要在乞讨的同时,密切在各自的典韦关注一切情报,将各情报收集汇总。 因为,暂时情报的收集,没有具体到某个人,故而…撒开网,凡是江陵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要留心他们的一举一动。 除此之外,丐帮弟子如何晋升? 每一代弟子所对应的权利? 还有如何区别各代弟子? …可以说,事无巨细,关麟都要亲自去部署、安排。 除此之外,还有那搞钱的计划… 关麟也是反复推演,力保万无一失。 这两日,关麟是真的忙,恨不得一个脑袋,掰成两瓣儿去用,简直累成狗。 不夸张的说,回到关府时,已经是昏昏沉沉,脑袋都要爆炸了,恰好膀胱发胀,有了尿意,索性就在这关府书房外的墙角尿尿。 反正,黑乎乎的,就算被人看见,也不知道是谁。 他本在一边尿,一边欣欣然的哼着一首后世很“高级”诗——“我们一起去尿尿,你,尿了一条线;我,尿了一个坑!” 就在这时,冷不丁的抬眼看到老爹! 登时吓了一跳… 偏偏看到老爹也就罢了,他也在尿尿。 这就有点…赶巧了不是。 关羽:“……” 关麟:“……” 关羽:“……” 关麟:“爹,你是读《春秋》的,咋能随地小解呢?这也忒不讲卫生了吧?” 关羽哑然了一下,他那丹凤眼开阖,瞪得比铜铃还要大。 ——『这是恶人先告状么?』 他张开了嘴巴,却发现,他想说的话都被关麟这小子抢先了,他倒成了百口莫辩。 这节奏不对呀? 到底谁是爹? 关羽这边还被绕在其中,关麟却丝毫没有饶过他的意思。 “老爹,你这《春秋》是白读了呀,这要让全城百姓知道你随地小解,那…你这高大的形象一下子就垮了呀!” 言及此处,关麟话锋一转,“老爹,你也不希望,别人知道你随地小解的事儿吧?” 同样的配方… 同样的味道,上次是关银屏,这次是老爹。 关麟觉得他已经稳稳的占据上风,看着老爹那几乎变成青绿色的眼睛,很明显,这“小小的威胁”很好用啊,以后要多用! “咳咳…”关羽轻咳一声,“你不也是在这儿随地小解?” “那不一样。”关麟昂首挺胸,没有半点做错事的样子,他有恃无恐,“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爹随地小解,孩儿有样儿学样,自然也就随地小解咯…这事儿,源头在老爹这儿!” 呃… 关羽感觉心头“砰”的一声,像是挨了关麟重重的一拳,这小子虽不习武,可这言辞如拳,“力度”可不轻啊! 一时间,关羽陷入了莫名的尴尬之中。 倒是关麟,“咦”、“啊”…连续的两个语气词传出,声调极高… 关羽连忙轻声道:“你咦什么咦?小声点儿!” 关羽终究是败在“要脸”上了。 关麟却是指着那墙角,“老爹,你这尿不对呀,这尿的有点儿短啊,老爹今年也五十多了吧?千万要节制啊,要爱惜自己啊!” ——『你大爷!』 关羽怒从心中来,刚刚是因为紧张,这才尿的短! 当下,他收敛心神,腰腹之间,肌肉紧绷。 滋滋滋…一道激流宛若黄果树瀑布倒灌而下,如洪水开闸,直接把这墙角砸出一个深坑。 这一番操作之下,关羽掐起了腰,心里嘀咕着。 ——『小子,你跟你爹比,还差得远呢!』 而关麟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竖起大拇指。 “老爹,肾不错呀,只不过…不过…” 不过… 关羽也是服了。 ——『这又怎么了?如此洪荒之力下,也不行么?』 只见,关麟轻声道:“不过还好…只是老爹的尿中有些轻微的浑浊,那泡久久不散,这是轻度的高血压!老爹要开始注意了,我认识个七十岁的老头,他尿的都比你要清澈许多!” 血压? 清澈? 这是医术中的辞藻么? 关羽不懂医术,只以为关麟看出了什么,可很快,他就摇了摇头。 这小子啥时候学过医? 他能看出个锤子呀? 他说血压高就血压高啊?他说清澈好就清澈好? 什么玩意的血压,压根没听说过。 就在关羽还浮想联翩之际,关麟揣着下巴,有模有样的思考了一番,旋即道: “其实,并不是十分严重,稍微注意就好了!不要太精神紧张,睡眠也要保证,还有…老爹最近你可胖了,要控制身材。” 神特么的精神紧张、睡眠保证、控制身材,要不是…怕这小子胡言乱语,四处乱说他关羽随地小解,关羽一拳头直接就砸上去了。 可得让这小子搞清楚,这一亩三分地,谁是爹? “咳咳…”倒是关麟,侃侃说罢,一摊手,“老爹,我走了啊!” 转身…迈步,像极了胜利者的姿态。 可刚迈出一步。 “等等!”关羽忍不住问出正题,“为父正找你问话呢?跟我来…” “今儿不行了。”关麟连连摆手,“孩儿的脑子就快要裂开了,赶明儿,赶明儿…我脑袋轻松的时候,再跟老爹畅聊。” 说着话,关麟又迈出一步,要走… ——『这小子是拒绝我了?』 ——『还特么是在这种情况下,拒绝他老子了?』 关羽有些目瞪口呆。 “站住…”他冷喝一声,他本想强制带关麟去书房,可还是忌惮这小子。 说到底,关羽还是要脸。 他总是会想到,若今晚的事儿,这小子四处散播…那… 关羽根本没法往下想,不忍直视啊! “老爹?又咋咧?”关麟反问。 关羽耐着性子,张口:“合肥首战之后,许久没有动静,接下来的战场局势会如何?你简单说说!” 噢…这个呀! 关麟“吧唧”了嘴巴,他也是佩服老爹的执着了。 索性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因为脑子有点晕,有点累,他也顾不得好好的组织一番语言,随口道:“那张文远还没威震逍遥津是吧?那…五天、六天、七天,也就是这一天半的事儿了!合肥之战马上就结束了…” 关麟太累了… 想不了那么细,但大致,他记得。 在张八百大破孙十万之后,仅仅过了几天,孙十万又不长记性的被捅了,区别是,这次…捅的比上次还惨,直接把孙十万捅回老家了! 没错… 关麟还仔细琢磨了一番,确定自己没说错,这才再度摆手,“走了啊!” “站住!” 关羽又一次冷斥出声。 他感觉他的威严正在被这小子践踏,可偏偏,他什么也做不了。 关麟无奈的扭过头,“又咋咧?老爹你有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关羽微微咬了下牙,他极其艰难的张开嘴巴。 半天,一句压低了的声音才从口中吟出。 ——“今晚的事儿,你不会乱说吧!” … … (本章完) 第八十章 神武执海外,永无北顾患 不会乱说? 不会把老爹随地小解的事儿乱说出去? 呵呵… 关麟就“呵呵”了! ——『我关麟岂是那种乱嚼舌根之人?』 关麟眨巴了下眼睛,旋即意味深长的望向关羽。 最后留下四个字: ——“老爹,你猜…” 一句话脱口,关麟飞也似的溜了,只留下关羽一人,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夜风吹拂,上面和下面都凉飕飕的。 突然间…关羽发现了一个事实,他这是被这小子给涮了么? 你猜? 还你猜? ——猜伱的个锤子啊! … 不多时,关羽回到屋内,脸色已经有些不对。 马良注意到了关羽的脸色,张口道:“关公,没事儿吧?” “无事…”关羽朝周仓抬手,“方才说到哪来着?” “是洪七公的下落…”周仓如实回答。 关羽颔首,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马良凑近关羽一步,“关公,真没事儿?” 此刻的周仓已经开始准备禀报那“洪七公”的事儿了… 关羽却抢先一步,漫不经心的嘟囔着:“云旗那小子,能管得住自己的嘴吧?” 这本是一句极轻极细的自语,因为离的近,马良听得了个大概,他再问关羽,“关公方才提到云旗公子…” “噢…”关羽这才醒转,他摆摆手,“我是在想,距离合肥首战已经五、六…” 他也学着方才关麟的模样掰起了手指,“七日,没错,是距离合肥首战,整整第七日了…季常啊,我突然有种感觉,这一半日的,合肥之战就要出最后的结果了!” 呃… ——『关公,怎么突然说这个?』 马良发现,自打这入厕归来,关公就心不在焉的,这是…怎么了? “关公,方才我们说的是…洪七公的下落。” 马良连忙提醒道。 “这样啊。”关羽这才扬手,再望向周仓,“说吧,查到洪七公的真实身份了么?” “没有!”周仓如实禀报,“不过…就在两日前,这洪七公在咱们江陵建立了一个…一个…” “一个什么?”见周仓踟蹰,关羽抬眼问道。 “丐帮…”周仓一副尤自不能理解的模样,“一群叫花子组成的丐帮,那城郊的土地庙就是他们的据点…就像是当年的太平道一样,只是,他们扬言…扬言什么一心向北,要…要干曹操!” 唔… 此言一出。 关羽与马良具是一怔,两人彼此互视。 关羽的口中则轻声重复道:“一心向北?干曹操?这么说…” 马良顺着关羽的话道:“如此就可以笃定,这洪七公,是友非敌,或许…这丐帮,也能成为我们的良助!” 这一句,马良说的十分笃定。 关羽眼珠子转动,他也在琢磨着这件事儿。 可心思,莫名的就容易跑偏,他始终怀揣着别的心事。 终于,他沉吟了片刻,轻声道。 “洪七公,丐帮!” “如此,甚好!” … … 合肥城中,威严的曹军军歌,正在奏响。 ——“克绍官渡,由白马。僵尸流血,被原野。” ——“贼众如犬羊,王师尚寡。沙醿傍,风飞扬。” 这是陈琳作的词,陈群作的曲,歌唱的是官渡之战,曹军以少胜多的大捷。 一首罢,另一首军歌再度嘹亮。 ——“屠柳城,功诚难。越度陇塞,路漫漫。” ——“北逾冈平,但闻悲风正酸。蹋顿授首,遂登白狼山。神武执海外,永无北顾患。” ——“神武执海外,永无北顾患。” 这一首,亦是陈群作的曲,而这一首军歌,歌颂的便是张辽率领的这群山西汉子,征讨乌桓,破柳城,将乌桓王蹋顿枭首的事迹。 特别是最后一句“神武执海外,永无北顾患”,此间,每一个山西汉子唱到这句,都不由得振奋、激昂! 他们可以骄傲的说,当年那些将门没做到的,他们这些山西汉子做到了,北境的边关,他们筑起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城墙! 当然… 这都是往昔的丰功伟绩。 他们更清楚的是,很快,就会有新的战歌,来歌颂他们日前…八百破十万的壮举。 歌颂山西汉子在江东子弟面前,那就是硬汉,硬邦邦到一个能打一百个的硬汉。 这边厢… 歌声嘹亮,士气激昂。 那边厢的东吴。 那注定将载入史册的耻辱的一战…足足过了七日后,孙权才惊魂甫定,他感觉失去了三魂六魄回来一多半儿了! 他开始再度召开军事会议。 此刻,江东军驻扎之地已经不再是合肥城下,而是距离合肥城门尚有一定距离的“逍遥津!” 而这里的东吴军帐,处处弥漫着消极的情绪… 低迷的士气更是笼罩此间… 就连守营的将士也显得有气无力,不夸张的说,七日前的那一仗,已经成为这些江东子弟心头永恒的梦魇,永远无法挥之而去。 此刻,中军大帐内,这位三十三岁的东吴国主,比之七日前的豪放不羁,如今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紫色的胡须松散,碧绿色的眼眸无神,再没有往日那般威仪棣棣。 他的身前站着不少人,吕蒙、蒋钦、凌统、甘宁都在… 可孙权一言不发,他像是还在最后的思虑着什么。 他不说话,自然,也没有其它人敢说话。 时间就这么一息一息的流逝着。 终于,孙权像是想通了什么,他豁然起身,旦夕之间,他的眼眸睁大,双拳紧握,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威仪棣棣的东吴国主! “传令,孤亲自带兵去合肥城下,刺探敌情,觅其弱势,来日…我东吴兵马必破贼兵!” 这算是…高调秀勇敢嘛? 现在的局势,孙权已经彻底看明白了。 打,三军将士,没有士气。 不打,合肥没了倒是其次。 那莫名其妙出现,且经由他推波助澜的“合肥赌约”下,长沙、桂阳、江夏三郡就彻底与江东无缘了,更有甚者,荆州…也再不是借的了! 左右权衡,思虑再三,这仗还得打下去呀… 不能轻言认输啊。 他孙权才三十三岁啊,就这么甘心困守江东养老了么? 如此对得起死去的父兄么? 对的起这些年费尽心思对各股势力的制衡么? 对得起七日前,死在战场上的江东勇武么? 因为合肥赌约,因为那该死的“合肥”与“长沙三郡”的深度捆绑,如今的孙权已经被逼到绝路了。 他必须战,必须赢。 可…要赢,哪那么容易?单单低落的士气,如何逆转? 痛定思痛,孙权决定冒一次险。 他打算绕合肥城溜一圈,名义上是刺探敌情,实际上就是向手下的士卒秀一把勇敢。 至少,这份勇敢能挽回些许士气,能支撑着这一仗再打下去。 当然…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特地带着吕蒙、蒋钦、凌统、甘宁四部兵马,这已经是江东最精锐的勇士了,虽只有八千多人,但各个以一当百! 就算敌人杀出,他们这次有备而来,也能轻松歼灭敌人…提升士气。 呼… 一出粗气呼出。 孙权再度握紧拳头,为自己壮胆,他大喊一声:“走!孤赴合肥!” “喏!” 吕蒙、蒋钦、凌统、甘宁拱手应答。 不多时,江东八千精锐迅速集结,他们护送着孙权往合肥城下行去。 ——是高调秀勇敢,亦是以身为饵,引蛇出洞! … 那边厢。 合肥城内,将士们唱着军歌,张辽、李典、乐进则是聚集在城楼上,继续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商议的过程中,倒是其中一个斥候禀报的一条消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你是说?如今这合肥于孙刘联盟就是一个赌约?” 张辽略显惊讶的询问面前的斥候,“这合肥赌约也是有趣,那孙权打下来了,关羽就归还长沙三郡?若是没有打下来,孙刘联盟就再无借荆州一事?” 面对张辽的问询,斥候连忙回道:“诚如将军所言,正是如此,此外…还有细作探得的消息,这那江陵城内,这沸沸扬扬的合肥赌约并非‘孙刘联盟’约定的,其始作俑者是一名名唤‘洪七公’的老者!” “洪七公?老者?” 张辽、李典、乐进异口同声。 乐进挠挠头,当先道:“我曾与关羽对阵于荆襄,自问对南郡的情况了然于胸,其中的名人也都有听过,可…没听说过这么一个‘洪七公’啊?” 斥候继续禀报:“此洪七公神秘至极,鲜有人知道其真实身份,或许,便是那洪七公也是其化名而已!” 李典是儒将,他眯着眼,细细的思虑了一番,方才张口:“我倒是不关心这洪七公的身份,我是在想,这洪七公究竟是哪一边的?诸葛亮?关羽?还是孙权?” 言及此处…李典按照他的思路继续分析,“昔日刘备军师庞统陨于落凤坡,诸葛亮临危受命,不得不离开荆州,奔赴益州…会不会,这洪七公是他离别前,特地留下的一枚棋子,目的是…在孙权与关羽之前出现一个缓冲?” 李典这么一说… 乐进“吧唧”着嘴巴,张口道:“主公说这诸葛亮其智若妖,若是他的话,还真有可能!可…他就这么笃定,那江东碧眼儿会输么?” 言及此处,乐进抬眼望向张辽。 “张将军觉得么?” “呵呵”张辽浅笑一声,“我觉得,我得给孙权磕一个!” 啊… 张辽这冷不丁的一句玩笑,让李典与乐进均是一怔。 正想接着问。 却见张辽大手一挥,“看,那碧眼儿又来了!” 果然,随着张辽手指向的位置,李典和乐进看到了东吴的兵马,正在缓缓驶来! 张辽的声音接踵而出:“看起来,这碧眼儿不把我的战功填满,是不会善罢甘休了,哈哈哈!” 因为是高调秀勇敢,是引蛇出洞。 自然,孙权的动向,逃不过张辽的眼睛。 可孙权有着自己的倚仗,他认为,上一次之所以败,那是突袭。 事实上,合肥城依旧是孤立无援,依旧没有多少兵马,反观他这一次,身边全都是精兵强将,这一圈高调秀勇敢,曹军不出来也就罢了,出来了,他也有把握击溃敌军。 重新为自己证明! 如今的东吴,太缺乏一场大胜了! 如今的他,太缺乏一场胜利了! 只不过… 他只想到了一点,另外一点忽略的,才是最致命的。 没错,孙权身边的确是精兵强将,可张辽手下,那八百山西大汉,早就等孙权等的是望眼欲穿。 ——丫的,上次没把你抓住,差点意思,这次你竟还主动送上门了? 更何况,上次你十万人,多少听起来还挺唬人。 这次就几千… 算下来,都不够他们这八百山西大汉塞牙缝的! ——“莫跟我抢,这一次,那江东碧眼儿是我的!” 张辽笑着吟出一声,旋即提起月牙戟… 城中的八百山西汉子早就磨刀霍霍,蓄势待发。 ——来了,来了! 天晴了,雨停了,那个千里送功勋的,他又来了! … … 蜀中,成都。 近来,孙夫人闹腾的刘备心情不安… 每每这种时候,他就会与最新发现的人才法正一道在花园中散步,一边走,一边谈及兵法、韬略。 侍卫远远的跟着,听不到两人的对话。 待得法正讲过他对《孙子兵法》、《吴子兵法》的见解,刘备感慨道:“孔明说,孝直胸藏韬壑,我本不信,今日一听,名不虚传,受益匪浅。” “主公缪赞了。”法正对刘备还是极其恭敬的。 刘备也很喜欢法正… 两人一见如故,就像是分别数年的挚友一般。 越谈,越是能谈到一处去。 刘备的谦和、仁德深深的吸引着法正,法正的谋略、见识也让刘备兴奋不已… 聊着聊着,两人就聊了整整一个上午。 倒是恰好走到了这花园内的一处茅房前。 刘备笑着对法正说,“世人说桃园三结义时,往往提及,我与二弟云长,三弟翼德,坐则同席,寝则同床,却不知我与孝直除同席、同床外,亦愿一同入厕,不知道孝直可否赏光?” 刘备这本是一句玩笑… 当然,通过入厕这事儿,也能表现出,他对法正的格外器重与喜爱。 法正拱手,“主公厚爱,受宠若惊,敢不从命?” 当即,刘备与法正两人一道并肩入厕… 这本没什么可说的… 可恰恰,刘备心思细腻,在入厕时,他注意到了法正的一些小小的问题。 刘备思虑再三,还是张口问道: “这本是腌臜之所,又是禁忌之言,我本不该问孝直,可关乎孝直康健,容吾多问一句。” “孝直泄下之水浑浊不堪,其中泡沫良久不消,此非康健也?孝直可否拜访过名医?诊视一番?” 刘备曾在緱氏山拜卢植为师。 其中,求道学业时,刘备曾稍稍学过些许浅薄的医术。 但因为极其浅薄,他只能看出法正的身体是有问题的,可问题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上。 事实上,法正的身体的确有问题。 他也是蜀汉人才中,最令人惋惜的“英年早逝”的那一个! 只是,这个时代,还没有所谓的“糖尿病”与“高血压”的概念。 而他的症状… 恰恰,完全符合! … …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 逍遥津上玉龙飞,山西勇烈霸气追 因为提到法正的身体,气氛突然冷了下来。 刘备与法正并肩出了茅房,法正思虑再三,才拱手道:“主公如此抬爱,岂敢瞒主公?” 法正的表情变得一丝不苟了起来,“从幼年起,我便时长伴有头痛、头等症,时而气喘不已,恶心、胸闷更是家常便饭,也正因此,我的脾气古怪、孤僻…时长与人争执。” 其实还有一点,法正脾气中的“睚眦必报”,他刻意没有提及。 刘备沉吟了片刻,方才问道:“孝直可曾拜访过名医?这不是小事,该好生诊视一番。曹操虽是逆贼,然他提及的神龟虽寿,犹有竟时…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却有道理。” “唉…” 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呼气,法正无奈的摇了摇头,“岂会未寻医问药呢?只是族中有记载,自打曾祖父起、祖父、父亲,乃至于吾子‘邈’均会有此症状,遍寻良医,无从根治。” 法正没有隐瞒。 他的曾祖父,就是在荆州南郡颁布“禁狩令”解决“虎狼之暴”的那位南郡太守法雄,也会有如此症状。 他的祖父,汉名士,对诸子百家经典以及谶纬之学都颇有造诣,号称“玄德先生”的法真症状更加明显。 他的父亲,曾任司徒掾、廷尉左监的法衍,更是因此症状加剧,一口气没能提上来,病逝于任上。 如今,他的儿子,尚未弱冠的法邈,年纪轻轻,也开始头痛、头晕。 可以说,这病症困扰着法正家族足足几代人,是他们家族永远都没过去的坎儿。 刘备也是一阵唏嘘… 若不是那心血来潮,做出了比“坐同席”、“寝同床”更近一步的“厕同入”,他刘备哪里会知道这个! “益州边陲之地,岂有良医?” 刘备眼神闪烁,声音低垂沙哑,眼眸无比关切的望着法正,他双手搭在法正的肩膀上。“孝直之病患,备感同身受,若不是那华佗死于曹贼之手,备定当北伐,将此良医夺来为孝直诊治!” “主…主公!”听着刘备那几欲泪目的话语,法正心头一片感动。 刘备的话还在继续,“华佗虽死,可孝直之病不能放任,备即刻修书一封传于吾二弟云长,要他于荆州之地遍寻良医。备今日起誓,若不能使孝直痊愈,备愿以十年寿命相换,备只要孝直康健无虞!” “主公!”同样的一声主公,可这次的呼喊,法正几乎泪目。 他的性子直爽、乖戾,可行为准则,却是尊崇着“有恩必报,有仇必偿”的原则。 他执着于报仇,也最是懂得报恩。 当即,法正拱手,“主公如此厚爱,臣结草衔环,也要报主公厚恩…” 说到这儿,法正就要跪了。 刘备连忙扶起他,“孝直与我名为主臣,实为兄弟,我助孝直,亦是助我自己啊!” 一句话脱口,主臣二人四目相对,这一刻,刘备与法正俱是泪眼婆娑。 … … 合肥城的大门,又,又,又,又一次洞开了。 ——“弟兄们,随我杀!” ——“休要让那孙权小儿跑了!” 张辽的一声高呼。 这一次出击的不止是八百陷阵勇士,另有八百并州狼骑。 他们的眼中俱是绿光。 对于八百陷阵而言,经历过上一次那摧古拉朽的战场,他们斗志激昂。 在他们看来,江东兵就是羊,羊的数量再多那也是羊,羊在面对狼时,只需要将头羊撕咬,整个羊群就会陷入崩溃! 而当他们听说,孙权又带兵赶来合肥城下时。 这八百陷阵很惊讶。 闹啥? 送一次还不够,还来送? 这不是白捡的功勋么? 顿时间,他们一个个磨刀霍霍,他们的心头就一句话——这人头得抢啊,军辎也得抢啊,战功更得抢。 ——过了这村没这店儿,再不抢就没了。 而对于八百并州狼骑而言,他们的眼睛里已经不是冒着绿光了,而是彻底的红了,赤红! 嫉妒啊… 上次那样一场大捷,那样一场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著名大捷,最后的功勋是他们山西人,却不是他们! 原因仅仅是,他们是骑兵… 骑兵夜袭容易暴露人数与位置。 也正是为此,他们完美错过了那载入史册的机会,这种机会可不多呀! 原本正对隔壁陷阵营的老乡们羡慕、嫉妒、恨… 突然听说孙权又来了,这次敢情好,是白天,不是夜袭,他们就能派上用场了。 而他们要做的是打出一场比七天前,更能载入史册的战役。 至于,孙权与江东兵的数量及战斗力? 呵呵…这不就是个笑话么? 说到底,这跟白送也没啥区别了! 有手就行! 山西汉子尚武,好强,谁也不愿意服输。 上次,你们陷阵营不是八百破十万么? 那这次,他们八百狼骑,直接把孙权给擒了,比比看,谁的功劳更大? 心念于此… 一双双赤红的眼睛下,一句句连贯咆哮传出。 ——“闹他!” ——“闹他!” ——“闹他!” 而随着张辽一声呐喊,八百狼骑当先杀出。 ——『这次,功劳统统是我们的,陷阵营的老乡们,你们就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吃灰去吧!』 一时间,呼啸的狼骑,扬起漫天的灰尘,刀锋、战戟扬起,在艳阳之下,闪闪生辉。 八百人和马,这一刻热汗腾腾,热血翻涌,各自发出咆哮… 毫不犹豫的,朝孙权的兵马杀了过去。 此刻的孙权已是下马,他正掐着腰,面朝合肥城,装逼道:“此前是孤懈怠,没有防备夜袭,故有此败,哼,今日一观,曹军不过尔尔,那张辽亦不过尔尔!” 此言一出… 孙权心里嘀咕着,这回的高调秀勇敢,算是挽回军心了吧? 哪曾想,古人诚不我欺。 ——人有多大脸,就现多大眼。 来了,来了,那群山西汉子换了一张脸,骑上马,可他们的凶狠依旧,肌肉依旧,他们迅捷如雷霆般的杀来了。 先是中距离的一轮骑射… 那连绵的箭矢,如连珠炮一般,顷刻间就将孙权的前军射落一排! 张辽似乎也预感到“那超过关羽,成为古往今来山西第一勇烈”的机会又来了,他一马当先的闯入敌阵。 在他面前的江东兵,一个个倒在他的月牙戟之下,张辽的心情没有丝毫波动,无双割草一般,举起月牙戟,疯了一般的劈砍。 ——狭路相逢勇者胜。 在这种两军交锋、碰撞的当口,什么刀法、技巧统统都不重要,比起这些,主将的勇武更能使得将士们士气燃起、激昂! 孙权身前是厚厚的人墙! 孙权甚至不敢冒头,生怕一个冒头,脑袋就没了。 可张辽这边,却是始终冲锋在最前沿,那一次次月牙戟劈砍,鲜血喷溅,这一刻,他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谁的血? 双方主帅之勇武、统御,根本不是在一个层面的。 这本就不是一场公平的战斗! ——“剁你啊!” 一个个山西汉子也“嗷嗷”叫了起来,那一张张粗犷的脸,那比敌人大腿还要粗的胳膊,配上那砂锅一般山西方言的吼声,就如“猛虎下山”! ——高下立判! 终于,当这群山西汉子,那冲天的煞气铺展开,这些所谓的江东精锐顷刻间就倒下一片。 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前排的江东兵倒下,后排的将士因为畏惧,不敢上前。 他们的心头正在翻涌… ——这帮骑着马的山西人,咋比上次那波还猛? ——山西话吼起来,怎么就…就这么吓人呢? 东吴兵慌了… 其实,他们事先是有准备的,也做好了应对敌军冲锋一切方案。 可真的到战场上,被这八百并州狼骑一冲。 他们发现,他们准备了个寂寞。 阵型的崩溃,只是一瞬之间的事儿,哪怕吕蒙、凌统、甘宁、蒋钦极力在挽回颓势,可这群山西人已经杀来。 他们手中的兵刃挥出,一个个江东士卒倒地,宛若杀鸡一般。 这些家伙,杀疯了! 彻底杀疯了! 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血的味道。 ——这血的味道,想必,他孙仲谋是知道的! … 这一战,对于孙权而言,是极其惨烈的。 这位东吴三十三岁的年轻国主,他眼睁睁的看着张辽带着那几百人,愣生生的突破了一道又一道由东吴精锐兵马筑造的防线,眼看着,就要杀到他的面前。 他那掐着腰,装着逼的手,再也不能抑制住的颤抖。 这一刻,他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装逼果然是要被雷劈的。 ——轰隆! 终于,孙权绷不住,他一言不发,扭头就去寻他的战马,他的战马名唤“玉龙”,也是一匹宝马,他要骑着玉龙…跑…撤了! 是啊,都这样了,再不跑,脑袋就被那张文远像割草一样割去了。 只是… 似乎,现在的局势对于孙权太不乐观了。 他们几千人像是被这几百人团团包围了! 孙权要跑,张辽岂能同意? 他一马当先就去擒孙权,甘宁、吕蒙、蒋钦与张辽力战,三将之力这才阻拦住了张辽的追击。 凌统则是将孙权从包围中带走后,又回去朝张辽杀来。 只是,并州狼骑迅速的追上了他们的将军,甘宁、吕蒙、蒋钦抵挡不住,纷纷撤退。 凌统最实在…基本上杀光了最后一个将士,才撤出战场。 此时,孙权已经逃到了逍遥津,他还想撤的更远一些,却发现,张辽突击他的时候,李典已经带着步兵抢先将这逍遥津的桥拆了个一丈宽的大口子。 这是彻底的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不夸张的说,有了上次的积淀,这次的曹军可不是怎么琢磨着如何守城,而是上下一心,铆足了劲儿,就是要以擒住他这个东吴国主为目的! 前有一丈宽的窟窿,后有那尤自嘶吼着山西方言的追兵。 孙权仰天长啸“天亡我也!” 他一度想要跳水… 就在这时,乱军中一个声音传出,“把马往后撤,然后助跑,最后玩命抽!” 此刻的孙权早已慌了神儿,哪里还能思考? 依着这声音吩咐的做,果然… 此“玉龙”马宛若“的卢”那“马跃檀溪”一般,一跃而过… 正所谓——退后着鞭驰骏骑,逍遥津上玉龙飞! 但… 孙权身后的将士们,就没这么好运了,他们的退路被堵… 等待他们的,只能是张文远与那些山西汉子的开膛破肚! 这一战,合肥战事尘埃落定。 这一战,张辽威震逍遥津! … 轻扫战场。 这一场战斗极其惨烈,几乎等同于张辽与他的山西老乡,凭着寥寥千余人,全歼了东吴军中的兵尖子! 感受着空气中那弥漫着的“血腥”味道,望着那一地的尸横,张辽缓缓抬头,他又一次体会到“胜利者”的味道。 他甚至有一种感觉,他已经品尝到了,那超越关云长,成为古往今来山西第一勇烈的味道! 这种味道,让人沉醉啊! 就在这时,“父亲,这些俘虏…” 说话的是张虎,张辽的儿子,也是这次八百并州狼骑中的一员。 他押解着几名俘虏走到张辽的面前。 按照,曹操定下的规矩,围而后降者杀无赦! 何况,仗都打到这份儿上,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山西人与江东人的梁子彻底的埋下,不死不休,不该再放过呀! “埋了吧!”张辽轻声道。 “喏!”张虎答应一声,就要去处理这些俘虏。 哪曾想,其中一个俘虏一把跪倒张辽的面前,“将军,将军神武,我们…我们服,服…再不敢,再不敢与神将军…相抗!” 唔… 张辽低头望向这俘虏,看他言辞恳切,那恐惧感就是从内心中激发而出的,这种感觉,是装不出来的。 ——『难道,真吓破胆了?』 作为山西汉子,张辽不能理解。 不就是灭了十万?这有啥?至于吓破了胆? 他昂首阔步,笑着问道:“方才追击敌军时,我看到一个紫胡子的将军,大长胳膊小短腿儿,射箭还挺准,那人谁呀?” 闻言… 这俘虏眼珠子一定,连连恭维道:“将军您眼力真好,那…那就是我们爱射虎的吴侯哪!” 此言一出… 边儿上的李典一拍大腿,“真没想到那小子就是孙权,早知道,我再使使劲儿,一准儿就擒住他了!” 乐进也惋惜的感慨道:“这碧眼儿兵带不好,跑的倒挺快,还有那马,跳的挺高啊!” 此言一出… “哈哈哈哈…” 乐进、李典、张辽、张虎均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张辽突然想到了什么,“我记得战前时,那斥候说什么‘合肥赌约’来着?” 李典回忆起来了,当即道:“是江陵城有个洪七公,捣鼓出了个什么‘合肥赌约’,那碧眼儿还推波助澜了一把…” “具体怎么说?”张辽接着问。 李典笑道:“好像是,若咱们输了,长沙、桂阳、江夏三郡归于东吴,若咱们赢了,以后再无那大耳贼借荆州一说!” 呼… 听到这儿,张辽轻呼口气,他仰头感慨道。 “如此说来,是便宜那大耳贼了!” “可谁又能想到,咱们这逍遥津一战,倒是送了云长个顺水人情,呵呵,就当是还了他那‘华容道’时的情义吧!” ——“这下彻底两清了!” … … (本章完) 第八十二章 江陵峰回路转,蜀中柳暗花明 益州,成都。 似乎是有人刻意的散播消息。 那在荆州传得沸沸扬扬的“合肥赌约”,只经过了几日,便在益州传开。 几乎,每个郡县都知晓了合肥战场,知晓了孙权十万大军压境,以及…张辽那“微不足道”的数千人。 除此之外,有关长沙三郡的归属,也成为了益州百姓们茶闲饭余的焦点话题。 此刻,一处茶摊上,熙熙攘攘的百姓聚拢于此,三五成群分坐在不同的座位上,他们一边喝茶,一边议论时局,声音极大。 “曹操不是在汉中么?那合肥有谁?张辽?有曹操一半厉害么?” “也不知道那关云长将军是怎么想的?合肥赌约?这不明摆着把长沙三郡送给东吴么?与其如此,倒不如直接履行那‘湘水划界’的约定?何必多此一举?” “是啊…当年孙刘联盟兵不过五万,就能将曹操的八十万大军击溃,此番…十万人打一座孤城,看起来,长沙三郡要变幻大王旗咯!” 就在这时,一道压低的声音问出:“若是没了长沙?那江陵这‘江’字,还有水嘛?” 这个声音,让在场的众人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有人回答:“唉,终究是荆州,千里之遥,咱们管他作甚,比起那个,咱们更该担心,那曹操一直待在汉中,到底会不会南下呀?这整天…人心惶惶的!” 一句句议论声甚嚣尘上,从长沙议论到汉中,从荆州议论到益州,从合肥战场议论到曹操南下。 俨然,如今…益州的时局,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之下,暗藏着的是汹涌的波涛。 ——人心思变! 就在这时。 “让开,让开!” “荆州急件,荆州急件!” 那来自荆州的快马,如旋风一般,在街道上踩过出无数泥泞,马上的骑士迎着灰茫茫的瘴气,依旧策马飞驰。 蜀中多瘴气… 此刻,他的口里呼出的已经是愈显浑浊的奇袭,眉宇间更是布满了倦容。 仿佛…这已经是他能提起的最后一口气,他是凭着那关家军特有的“信念”,坚持到了这里。 益州新定,他也是第一次赶来这边。 守门侍卫的讲述,并没有让他记清楚“左将军府”的位置,他只看到了一座官署,当即策马向这边奔来。 这是军师将军诸葛亮办公的府邸。 诸葛亮一早就去左将军府… 但此间门外始终留有守卫,突然听到这急促的马蹄声,顿时所有守卫朝这里看来。 马上的骑士已是筋疲力尽,却还是使了最后一口气力,大吼:“急报,急报…荆州急报!” 这道声嘶力竭的喊声,吸引到了府邸中正值值守的主薄马谡。 马谡本还在琢磨着荆州的局势,觉得既刘皇叔“借荆州”一事已经是人尽皆知、家喻户晓。 合肥赌约如今又是整个荆州、益州、江东传得沸沸扬扬! …那么无论是从孙刘联盟的角度,还是从刘皇叔、关云长名声的角度,长沙三郡,都是非让不可。 当然,那所谓的合肥赌约…倒是成了一个过场,走走形式! 其实,多此一举了。 乃至于,传出去,还显得关云长将军不大气! 正琢磨到这里。 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荆州急报”这四个字,马谡脸色瞬间一变,他急忙跑了出去。 府外的侍卫,有人拉住了马的缰绳,有人扶着那骑士下马,从衣着上看,他的确是荆州来的,是关家军! “急报在哪?” 马谡快步行至他的面前,连忙问道。 这骑士毫不犹豫的取了竹筒,加重声调嘱咐。 “其中有两封竹简。” 马谡不敢停留,取过竹简,他命人取来马匹,径直往左将军府奔去。 这竹筒,他牢牢搂在怀中,他知道,这竹筒内,那两封信笺的内容必将应证他所有的猜想… 刘皇叔借荆州一事的走向; 长沙三郡的归属; 乃至于合肥战场…这些,都会在这封信笺中悉数找到答案。 … 今日,左将军府本无特殊的事项。 刘备与诸葛亮一道在正堂处理公务,商议一些具体的政事,不许人靠近,更不许人打扰。 掌管左将军府“内务”的赵云,也难得闲暇了下来,不甘寂寞的摩挲着手掌。 比划着他最新感悟,改良过后的“七探盘蛇枪法”的最后一式。 他心里琢磨着,若如此出招,中平枪之下,点枪的威力必定能更足上十分。 他不由得喃喃背起了口诀。 “中平枪,枪中王,中间一点最难防!” 可马谡一到,看着他那火急火燎的模样,赵云下意识的感觉,多半是出事儿。 当即收起那不安躁动的手掌,连忙问道:“幼常?何事如此惊慌?” 马谡指着怀中的竹筒,“荆州急件,军师…军师何在?” ——荆州急件? 赵云一怔,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儿来,心知此信笺的干系重大。 他沉声道:“军师在与主公商议政务!” ——“你跟我来!” … … 一本厚厚的竹简正展开,摆放在诸葛亮与刘备的面前。 这是一本尚未在草拟阶段的法典——《蜀科》。 如今益州新定,汉中归曹,成都地区人心惶惶,时局动荡不安。 这个时候,整顿这边的混乱,就成了当务之急。 刘备很清楚这一点,于是派诸葛亮、法正、伊籍、刘巴、李严五人,令他们共同协商,制定一部法典。 正是此——《蜀科》。 而面前这份,算是未完成的版本…也可以说是,诸葛亮独自主导的版本。 这一版的核心在于“严格”,在于严刑峻法! 当然,因为是诸葛亮独自主导的版本。 其余四人中,法正就对此颇为微词… 说到底,他在刘璋治下时,“吊儿郎当”习惯了,若这部法典一经颁布,他的许多行为都必须大肆收敛。 这对他这类“不羁”性子的人,是个极大的考验。 “孔明啊…” 此时的刘备细细的品读过这《蜀科》后,感慨道。 “昨日与法孝直攀谈,他也提及你主导制定的这《蜀科》刑律,他虽没有直接反驳,可意思却再明晰不过。” 刘备将手按压在这《蜀科》的竹简之上,轻声道: “孝直言及,昔高祖入关,约法三章,秦民知德!” “可如今,我是借助权谋、使用力量才占据的益州,还没有对百姓施加恩惠与安抚,就颁布如此严格的律法。从客人与主人的角度看,作为客人的我们是不是该把姿态放低一些?效仿高祖,放宽刑罚,约法三章,满足当地百姓的意愿呢?” 刘备的话和缓至极,完全是与诸葛亮商量的口吻。 素来,在治国上,他极其看重诸葛亮的想法。 凡是政令,都必须征得诸葛亮的同意,若是有不同意见,大多情况下,刘备会依诸葛亮的想法进行。 只不过,这次有些特殊。 因为与诸葛亮意见相左的不是别人,是他刘备极其看重的谋士——法正、法孝直。 “主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秦国因为暴虐无道,政令苛刻,使百姓怨恨,故天下土崩瓦解,汉高祖在这种情况下,才采取了约法三章,以宽大的政令俘获人心。” “可今时今日之益州不同于曾经之暴秦,刘璋软弱,从其父刘焉起,治理益州便只能靠典章与礼仪维持军民和睦、上下尊卑,也正因此,才造成此地德政不能实行,刑罚失去了应有的威严。” “如今的益州该做出一些改变了,区别于刘璋时期的改变,也正因为此,当树立律法之威严,更需建立起主公的威望!作为曾经的讨伐者,主公可以为民以宽仁,可作为这一州之主,主公也需立个人之威,行严刑之法!” 诸葛亮耐心的讲解… 刘备也耐心的听罢,其间频频点头。 按照以往,刘备就会尊崇诸葛亮的提议,按他说的颁布这《蜀科》。 可这一次… 刘备一反常态,“这《蜀科》乃益州法典,事关重大,关系万民,容我三思!” 唔… 刘备的话,让诸葛亮抬眼。 他没有想到主公竟会这样说。 不过,很快,诸葛亮就体会到了刘备的难处,“主公是担心汉中的曹操么?” 唉… 刘备轻轻的叹出口气。 “张鲁五斗米教归降曹操后,西川门户大开,曹贼是兵精粮足。” 言及此处,刘备露出了愈发浓郁的为难之色,“偏偏,当此时节,遗留军资均赐予功勋,府库无北抗之粮,氏族商贾囤积居奇,粮价爆增,物价不稳,人心惶惶!” “这边,我又内事不宁、惶惶不可终日,我担心若这《蜀科》严刑律法一出,民心沸腾思变,曹贼得陇望蜀,挥兵南下…益州危矣!” 言及此处… 刘备的眼眸往向这正堂的窗户,他又朝东望去。“还有荆州…如今坊间那‘合肥赌约’甚嚣尘上,在益州传得沸沸扬扬!” “此事我亦知晓,必定是小人散播谣言。”诸葛亮打断道。 刘备摇头,“我岂不知,这定是那孙仲谋蓄意散播,那江陵城的‘洪七公’必定是他布下的细作,意在以谣言扰乱正听,借势谋长沙三郡。可…即便知道如此,如今的局势,内忧外患,备又能如何?” 诸葛亮凝着眉,他对刘备的心情感同身受。 “的确,若荆州有失,主公就陷入那进退维谷之境,亮近日也屡屡与马家五子‘幼常’议论此事,在他看来…如今的长沙三郡怕是已经丢了,那荆州信笺…多半也快到了。” “唉…”刘备又叹出口气,“若是只丢了此三郡倒好了,我就怕…” 刘备欲言又止。 诸葛亮惊呼:“主公是担心云长。” 刘备微微颔首,却不作答。 诸葛亮继续道:“的确,云长那性子,即便合肥一战东吴大胜,他也绝不会让出长沙三郡,道义在前,兵戈在后,孙权岂会不以得胜之师进犯此三郡?一旦云长与其兵戎相向,那…孙刘联盟也就彻底瓦解,此亲者痛而仇者快哉!” “孔明知我…”刘备重重的拉住了诸葛亮的手。 诸葛亮能感受到,此刻,这位五十六岁的中年男人,他手中的颤抖,这个年纪,他何其珍惜如今拥有的一切啊? 可偏偏…这蜀中,这益州,他坐的并不稳当! 如此,又岂敢颁布这《蜀律》法典,严刑峻法呢? “孙刘联盟…荆州…” 诸葛亮口中喃喃。 莫名的,他也开始对关羽,对荆州担忧了起来,长沙三郡丢了也就丢了。 可云长不能,万万不能与东吴对垒,兵戎相向啊! 比起长沙三郡,当此时局下,孙刘联盟的巩固才是重中之重! 就在这时。 外头突然传来赵云的声音——“主公、诸葛军师…军师将军府主薄马谡前来求见!说是,荆州来消息了。” 话音落下,马谡已经迫不及待的步入正堂,他连忙行礼。 “荆州…消息?” 只是,刘备喉咙哽咽。 他把最坏的可能全部在脑海中过一遍。 这样,再听到“不好”的事情时,就不至于太过悲痛。 诸葛亮则是目光幽幽。 就算知道,荆州那边不会是什么好消息,可他的心里依旧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似的,脸色不由自主的变得煞白。 “荆州?到哪一步了?云长?无恙否?” 诸葛亮的声音有些沙哑。 马谡连忙道:“信使太过劳顿,无法开口,已经安排歇息去了…” 说话间,马谡连忙解开了竹筒,将其中的两封竹简取出,递给刘备与诸葛亮。 其中一封是正常急件的竹简; 另外一封则大笔写着三个字——罪己书! 呼… 看到这三个字,诸葛亮、刘备的眼瞳同时瞪大。 在诸葛亮看来,荆州的局势,已经到了需要云长下“罪己书”的地步了么? 那长沙三郡定是丢了,甚至荆南四郡也有可能丢了,那么…只盼,只盼云长与南郡无恙… 这是“隆中对”战略最后的希望; 全部的希望了! 刘备的眉头则是刹那间倒竖而起,他大喊道:“我二弟天下无敌?谁能令我二弟下此罪己书!” 说着话,刘备也顾不得另外一封急件,他一把展开那罪己书。 可…就这么一展开,眼眸快速的扫过。 只经历了那么一个刹那,刘备整个人傻了! 他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傻了! 就这? 就因为这? 就因为这…也值得特地、专门下一封罪己书? 刘备感觉他的智商被狠狠的按在地上摩擦了,那原本紧张到窒息的心情,完全是…是…是特么多余的! 这一刻,究是一贯儒雅的刘备竟想爆出口了。 ——『云长,你闲着没事儿,下什么罪己书?』 ——『伱大哥差点被你吓死了!』 … …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 麒麟儿御风乘龙,马幼常搬石砸脚 那“罪己书”被刘备一把阖上。 诸葛亮没有看到。 只不过,从刘备那青一阵、紫一阵的表情中,诸葛亮的心头已经有一块儿石头,高高的悬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最坏的可能,是荆南丢了、江夏丢了。 不… 还有更坏的,那便是连江陵也丢了! 甚至云长也… 不对…不对,云长还能发来“罪己书”,这说明,他还活着,这就好,这就好… 这比什么都重要! 诸葛亮心思急转,他已经开始未雨绸缪…不,是亡羊补牢! 心念于此,诸葛亮轻声道。 “主公,这罪己书…” “军师自己看吧!”刘备把那封罪己书交给诸葛亮,他反正没看懂。 诸葛亮缓缓展开。 第一句是“得汉左将军、皇叔授命,吾关羽镇守襄阳……” 这句没问题,是阐述云长知道,他的职责重大、干系重大。 诸葛亮目光下移,接着往下看。 ——“老子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庄子云,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唯一” ——“《礼记·中庸》有载,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 这… 看到这儿,诸葛亮感觉有点儿懵,这都是什么与什么? 荆州都到何种地步了? 云长写这些干嘛? 这是在水字数么?还是,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带着这样的疑问,诸葛亮继续往下看。 ——“顾念此,关羽深谙其道,捕猎虎狼以为兵练,终枉顾自然。” ——“虎狼之在山林,犹人之居城市,古者至化之世,猛兽不扰,皆由恩信宽则,仁及飞走。今关羽不德,敢忘私义,幸得吾子‘麟’提醒,悬崖勒马,故颁不得妄捕山林之令,盖之,其罪在吾!” 等等… 念到这儿,诸葛亮已经有些绷不住了。 他整个人都陷入了莫大的迷茫与不解之中。 ——『云长,你,你罪己书,就…就为了这个?为了那虎狼之暴?』 诸葛亮已经彻底看不懂了… 在他看来…现如今,孙权是豺狼,曹操才是虎豹,云长啊云长,你…伱这是在写些什么?你怎生能纠结于如此小节! ——“吾子麟常劝吾,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 后面的内容,诸葛亮粗略的看了一遍。 无外乎是云长提出,他的第四子关麟指出他的过错,不该捕猎山林,然后关羽深谙己过,于是下这封罪己书,告知荆州。 当然… 这一封书中写的有理有据,法正那祖父法雄的例子就在眼前。 捕猎山林,的确是会招致“虎狼之暴”… 但这些是你大哥想看到的么? 是他诸葛亮望眼欲穿,翘首以盼的么? 云长啊云长,这都什么时候,你竟…竟还在纠结于旁枝末节。 是,你那四子,他识大体、顾大局,那又如何? 难道,他还能止住荆州的颓势不成? 又或者是,你如此高捧四子“麟”,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是…是预示到了狂澜既倒么? 诸葛亮陷入了更大的迷茫! 他看这罪己书时,马谡也凑到他的身后,关羽这一封“罪己书”,马谡也看的真切。 与诸葛亮如出一辙,他也觉得… ——这是,什么跟什么嘛? 这等小事也值得下“罪己书?” 这等小事,也值得专程封做急件,六百里加急,报于成都? 带着巨大的疑问,马谡喃喃望向诸葛亮,“军师…这…” 诸葛亮则是望向刘备,“主公,云长绝不是不识大体之人,事出反常必有因,云长字字不提荆州,却字字阐明云旗公子之明理,亮…怀疑,荆州或许已经…已经…” 诸葛亮说话的时候,刘备正在看另外一封竹简。 在经历了那么一封毫无缘由的“罪己书”之后,刘备是满是疑窦的展开另一封急件的。 而随着目光下移,这封急件中的内容…让他的表情更加的严肃。 不夸张的说,这些字,这些句子,已经有些触目惊心的味道了! 他的表情,诸葛亮看在眼里。 而这,更加剧了他心中的猜想。 荆州…完了! 怕是云长如今的境况,比想象中的更不好,此番高捧儿子,是要向他的大哥托孤么? “主公…” 诸葛亮张开嘴,却没有继续往下说。 这种时候,应该冷静,应该等出这份正想! 倒是马谡,他察觉到,或许他表现的机会来了,当即向前一步,侃侃道:“主公,当务之急,需得稳住东吴!” “稳住东吴?” 因为马谡的询问,刘备开口了,他是把那封急件全部读罢后,方才开口。 而反问马谡的这一句,像是带着许多质疑。 只不过,从刘备那严肃、惊愕、复杂的表情中,马谡笃定。 荆州的局势定然比想象中的还要危机。 他拱手,继续禀报道:“是,下官以为,当务之急必须稳住东吴!” 他开始了侃侃而谈:“荆州有失,益州将面临两线之敌,曹操雄踞汉中随时南下是其一,其二,天下十三州,曹操一人就雄踞九州半,兵马百万之众,粮草补给更是源源不绝!” “此绝非刘皇叔一己之力可堪抗衡,今时今日之局势,东吴占据荆州,攻陷合肥,此为东吴之破局…若孙刘联盟瓦解,则益州腹背受敌,前门进虎,后门进狼,此…大业危矣!若依旧联手东吴,虽荆州已失,却可以东吴之兵牵制于曹操,益州方觅得喘息之机!” 这是马谡第一次在刘备面前表现自己。 言辞坚定,盛气凌人。 说起来,他素来视诸葛亮为师,为父… 少时又熟读兵法,平素里极其自负,他向诸葛亮提议了许多次,要诸葛亮向刘备举荐他。 可…诸葛亮往往以“时候未到”予以回绝。 今时今日,机会就摆在眼前,当此多事之秋,他马谡作为荆州“马氏”家族中最年轻的那个才俊,他是了解荆州的,他也自诩…最通晓时局的变化。 ——他该受到重用! 果然,因为马谡的一番话,刘备对他微微侧目,抬眼道:“你便是白眉马良的幼弟,马谡马幼常?” “正是。”马谡如实回道。 这一刻,他感觉到,他的春天来了,他就要被委以重任了。 这一刻,他的心情无以复加。 哪曾想,这份无以复加的心情,仅仅只过了十息的时间,他就从云端直坠落到了谷底。 “呵呵…” 但听得刘备浅笑一声,眼眸眯起,眼芒中多出了几许轻蔑之色。 “马氏五常,白眉最良,幼常啊,你真该向你四哥好好学学,他绝不会像你一般,在没有搞清楚真相之前,就对天下大势妄加评断!” 这… 马谡一怔,他是被…被刘皇叔斥责了么? 他…他哪里做错了么? 他提出的,难道不是如今时局下的最优解么? 诸葛亮也听出刘备这话中的深意,却因为护徒心切,还是为马谡辩解:“主公息怒,幼常不过二十有五,年轻人,难免渴望一展才华,纵论之中,难免有失公允,只是…主公…” 不等诸葛亮继续问。 刘备已经将那读完的急件递给了诸葛亮。 那严肃的表情终于掀过,他爽然的笑道。 “哈哈,荆州无恙,云长无恙,长沙三郡无恙,合肥之战孙权十万大军被张辽八百勇士重创,东吴败了,合肥还是曹操的!” 言及此处,刘备顿了一下,他努力的克制,却似乎依旧掩不住心头的狂喜,亢奋之情。 “虽然,东吴合肥铩羽,这于孙刘联盟不是一个好消息,然…于我,于云长,于荆州,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合肥赌约之下,从此,再无‘借荆州’的说法。” “满城风雨,哈哈,此番,那孙仲谋无异于搬石砸脚!” 这… 刘备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而随着刘备话语的深入,诸葛亮的眼睛始终凝起,他感觉…他是在做梦。 主公说的话,该是梦中才有的吧? 要知道,此前按照诸葛亮的谋算,湘水划界的约定之后,长沙三郡是不得不放弃的! 强行不放,只会引起更大的祸患。 比如,这合肥赌约。 而这,是诸葛亮最大的担忧! 可现在…主公却说,说…荆州无恙,云长无恙,长沙三郡无恙,最可怕的是,合肥之战孙权十万大军竟被…被张辽率领的几百曹军击溃了! 这… 这不对吧? ——『周瑜才逝去几年?东吴就变得如此这般的不堪一击了么?』 马谡也是目瞪口呆。 他惊讶的望向诸葛亮。 而此刻,诸葛亮已经迅速的低头,他的眼眸盯在那竹简上,一个字一个字的看。 而随着,东吴妄图奇袭荆南三郡,荆州提前防备;洪七公合肥赌约;张文远大破孙仲谋;乃至于最后的,如今的荆州固若金汤、坚如磐石! 这其中所有的事件,都指向了两个名字。 第一个是洪七公! 第二个,便是云长的四子关麟关云旗。 ——『好啊…好一个关麟、关云旗!』 ——『云长下这封罪己书,原来如此!』 看到最后,他总算懂了,懂了为何云长会将一封“罪己书”与“急件”一道送来。 这是有意为之… 他这是在告诉他的兄长,他生了个“慧眼如炬”的麒麟儿呀! 注意到了诸葛亮看罢了这急件。 “哈哈…” 笑逐颜开的刘备再度捧起了那封“罪己书”,。 他怅然道:“驾人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好一个关云旗,好一个关云旗啊!” 刘备的心情像是大好。 “昔日我提议云长,将他小字中的‘云’字,赐予此险些夭折之子,助其康健成人,那时三弟翼德还笑我,哪有父子同字的?” “哈哈,如今看来,这一笔‘云’字赐的刚刚好,吾二弟云长的武艺天下无敌,吾二弟之子‘云旗’亦机敏伶俐、慧眼如炬!” 讲到这儿,刘备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自打入蜀后,就数今儿个是最高兴了。 他怅然道:“有吾二弟这一门父子在,荆州无虞,吾与军师可以一门心思放在益州了!” 这个… 诸葛亮能体会到刘备的心情。 毕竟这种绝境逢生,力挽狂澜的感觉,总是那么的美妙。 不过,诸葛亮还是展示出了他高瞻远瞩的一面。 在刘备目光全部都焦距在关麟身上的时候。 他敏锐的判断出,其实,此次局势的逆转,关麟最多只是预判到了而已。 而另外一人不仅预判到了,且付诸于行动! 细细的论,他才是真正的“功不可没”,甚至,真要去论,关麟的功劳与此人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心念于此… 诸葛亮指着急件上那个“神秘”的名字,他情深道:“主公,云旗公子是眼光毒辣,然…亮更关注的是此‘洪七公’,此人的行事作风,亮有一种感觉!” 刘备连忙问:“是何感觉?” 诸葛亮沉吟道:“以一己之力,搅动荆州风云,更是将东吴引入陷阱,此‘洪七公’行事果断、老练!” ——“此人深不可测!此人亦是友非敌!” 听到这儿,刘备重重的点头。 他感慨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有如此奇人相助于汉,汉何愁不兴?” … … 荆州,江陵。 夜已深,“鲍”家酒肆下的酒窖内,丐帮的九代长老“鲁有脚”已经先到。 之后来的,是曾经在牢狱中都没有招出“洪七公”身份的“二狗”。 现在的他,已经是丐帮的八袋弟子,丐帮中仅次于洪七公与鲁有脚的存在。 如今,他正引着三个乞丐走入这密室中。 这三个乞丐穿着破旧,可外面均披着斗篷,戴着风帽,更夸张的是,三人的眼睛上还蒙着黑布,待得进入这酒肆下的酒窖,方才摘除。 整个过程显得十足的小心。 其中一个乞丐,便是两日前,鲁有脚特别留意的那个,老家是徐州彭城,姓史。 掀开遮眼的黑罩,三个乞丐看到了鲁有脚,连忙行礼。 “鲁长老!” 鲁有脚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他显得紧张而兴奋,“都辛苦了!” 言及此处,他抬眼望向二狗,“没有人看到吧?” 二狗道:“鲁长老放心,事关洪七公他老人家,我等自会小心再三,从土地庙出来就派着暗哨,一路上没有人跟踪!” 听到这儿,鲁有脚方才点了点头。 他指了指酒窖的深处,提醒道:“洪七公他老人家就在那里!” “待会儿,他老人家问你们什么,你们就回答什么,若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不要胡编乱造,知道了么?” “知道,知道!” 这三个乞丐连连点头。 鲁有脚还是有些不放心,继续嘱咐,“提前告诉你们下,这次,洪七公他老人家是有一件机密的要事要吩咐,这在咱丐帮是无上荣耀的事儿!” “至于他老人家会不会交给你们,那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说到这儿,鲁有脚缓缓起身,他点着火把于黑暗中走在最前。 一挥手。 ——“都跟过来,注意脚下!” … …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 既当又立,曹贼的婊子牌坊! 夜里的酒窖格外的黑。 火把摇曳,在鲁有脚的带领下,三个乞丐走到了酒窖的最深处,鲁有脚熄了火把。 此时,微弱的月光从头顶处的缝隙透出,落在地上,如洒了一地的白霜。 渐渐地,这白霜中多出了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油灯挂在最深处的一个酒坛子上,朦胧的灯影下,关麟的影子浮在墙上,像一个巨人。 当然,这一刻,他不是关麟,他是如今的江陵城中,那最神秘的人物——“洪七公”! 因为他是背对着油灯,且头上带着斗笠,三个乞丐只能看到他后背投出的影子,这影子太大了,也太模糊了,这让他们根本不能看清楚,“洪七公”他老人家那神秘的面庞。 “七公,人都带到了。” 鲁有脚的声音传出。 “咚咚…” 关麟用手轻叩了两下酒坛,像是某种事先约好的暗号。 鲁有脚当即吩咐这三个乞丐,“你们就站在这儿!洪七公他老人家问你们什么,你们就回答什么?” “是…” “是…” 三人连忙应答。 可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洪七公没有问,他们自然也没法答! “嘀…嘀嗒”,似有酒水凝成的露珠从头顶的房梁上滴落。 不愧是酒窖,酒香扑鼻。 就在这时,“咳咳”关麟清了下嗓门,故意用苍老且沙哑的声音说道。 “都叫什么?哪里人?” 总算是听到洪七公的问话,三人依次回答。 个子最高的拱手道:“小的叫史京,徐州彭城人。” 个子中等,脸上有一块儿明显胎记的,也拱手道:“小的叫游永,邺城人!” 那个子最低,略显肥胖的,最后拱手:“我姓张,单名一个‘方’子,兖州陈留人…” 很明显,第三个张方,人很讲究…想来是没落门第。 关麟不由得对他添上了更多的在意。 当然,他们三个之所以能引来这里,是鲁有脚和几个长老细细考察过的。 他们均做乞儿超过三年,身份纯粹的很。 各项又均符合“洪七公”提出的那“做过买卖”、“激灵”、“与曹操有深仇大恨”的条件。 要知道,丐帮虽有两千多人,可全部满足这三条的并不多,这三位算是“凤毛麟角”了。 “咳咳…” 关麟轻咳了一声,继续用苍老的声音问道:“我听鲁长老讲,伱们都做过买卖?且与那北境的曹贼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有此事?” 这话脱口,像是一下子打开了此三人的话匣子。 “俺先说…”那名唤史京当先张口道:“那还是初平四年,曹操为了报父仇去进攻徐州,俺爹、俺娘就是死在这曹贼的刀下!” 唔… 听到这儿,关麟回忆起来。 的确是初平四年,曹操为报父仇,征讨陶谦,攻拔十余城,至彭城大战,陶谦败走。 曹操为了泄恨在彭城进行了一次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后汉书》记载的是,凡杀男女数十万人,鸡犬无余,泗水为之不流。 关麟下意识的把这“史京”的话,联想到曹操那“天下第一屠刀”的名头! 不过,这史京讲述的倒是与《后汉书》记载的有些不同。 “那时,曹贼带着新收编的青州兵来攻打徐州,这些青州兵…就…就是一群强盗,他们此前是黄巾贼,本就无恶不作…那时候,又有了曹贼的庇护,更是肆无忌惮。” 史京越说越是气愤,“这些青州兵其实战绩并不好,他们打不过陶谦的丹阳兵,打一场败一场,可他们新投曹操,要立功,要吃粮,于是,他们就开始去村子里杀我们这些百姓,割了首级冒充丹阳兵领功!拿我们家里的粮食去果腹。” “开始,就几十个青州兵这样干,到后来,其它的青州兵看这些‘狗娘养的’又是吃肉,又能立功,越来越多的青州兵都开始这么干…几万青州兵一下子成了几万强盗!” “到得最后,这事儿捅到了那曹贼的耳中,那曹贼非但不惩罚这些青州兵,还…还让他们直接把彭城给屠了,名义上是泄愤,实则…曹贼就是要替他们掩埋那屠戮百姓、冒功的罪行!” 这… 听到这儿,关麟只觉得触目惊心。 以往从古籍文献中读到的,往往是曹操为泄父亲之死的愤怒,这才屠徐州。 可谁能想到,真相竟是这般的触目惊心。 青州兵军纪涣散,而那时候的曹操…需要倚仗这群青州兵的战力,故而听之任之,甚至为他们遮掩。 单从这件事儿上,青州兵是“恶”,可曹操的“恶”尤在他们之上。 “是这些青州兵杀了你父母么?”关麟那沙哑的声音再度吟出。 “是…”史京咬牙切齿,“初平四年,我娘死在了这群青州兵的手里,我与爹逃过一劫,本以为这群恶魔走了,就过去了。可谁承想,建安三年,曹操讨伐吕布,又…又一次屠了彭城!我爹…我哥,我妹,还有翁翁又…又死在了他的屠刀之下。” 这… 两次屠徐州么? 关麟一时间想到的,唯独史书上那冷冰冰的一行字——九月,公东征布。冬十月,屠彭城! ——这无异于两次浩劫! ——彭城百姓苦啊! “七公…七公,求您老人家替我做主,替我做主!” 啪嗒一声,这史京直接跪了,磕头如捣蒜。 “我知道了!”关麟的声音变得沉重了许多。 第二个,那个名唤游永的开口道:“俺…俺跟他差不多,俺是冀州邺城人,建安九年,那曹贼攻邺城,审府君坚守了三个月,最终…最终被攻破。” “那曹贼…说…说什么围而后降者杀无赦,于是…整个邺城被他屠戮,俺全家都死在那邺城里,三天三夜,整整屠了三天三夜,俺…俺是从死人堆里逃出来的,像俺这样的还有很多,因为曹贼屠的人太多了,根本顾不过来!” 游永提到的“审府君”是袁绍幼子袁尚手下的邺城令——审配。 他驻守邺城,的确给曹操的攻城造成了极大困扰,让曹军打的极其艰苦,甚至最后,可以有“惨胜”来形容。 可…既已经打下来了,又何必屠了呢? 围而后降者杀无赦! 何必为难这些无辜的百姓呢? 这些,以后不都是你曹操的子民了么? 关麟不能够理解。 说到底,屠城这种事儿,这与他的三观完全不符。 诚然,后世在网上有很多人替曹操洗白。 说什么曹操是为了给养,是耀武扬威…更有甚者,说他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一个”的无奈之举。 但关麟觉得,这根本没法洗! 哪有人能这么不要脸,一边屠城做“三国第一屠刀”,一边又能吟出“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这不是既当婊子,又立牌坊么? 而关麟能记起来的,有关曹操的屠城就不下九次。 徐州彭城两次,邺城一次,兖州雍丘一次,乌桓柳城一次,太原一次,平定韩遂、宋建时的两次,以及…未来那血流成河的宛城。 念及此处,关麟心头一阵唏嘘。 诚然,在这个时代的巨浪下,伯父刘备,父亲关羽与曹操博弈,那在游戏中就是“一个矿打九个矿”,无疑于九死一生。 可死在曹操刀下的那么多可怜人? 他们就白死了么? 就不该有人替他们出头,替他们做点什么么? 以前读书时,关麟总是不能理解蜀汉所谓的“信仰”,现在,他多少能体会一些了。 这些将士的“信仰”,或许根本不是改天换地的梦想,只是为了活着,在“第一屠刀”的威慑下,勇敢的活下去! “咳咳…”想到这儿,关麟轻咳了下嗓子,朝最后那个问道…“你呢?” 关麟记得,最后这个个子最低的叫张方,是兖州陈留人。 只见这人落落大方,拱手朝关麟的影子一拜,“重新向‘七公’介绍下自己,在下张方,家父张超、家伯‘八厨’之一的张邈!” 这个名字脱口,关麟一下子回过味儿来。 这是建安三年,张邈、张超与吕布、陈宫勾结,趁着曹操讨伐徐州,偷袭占据了曹操的大本营兖州。 而随着曹操反攻回来,最后围攻“雍丘”数月,破城之时,曹操为消心头之恨,除了诛杀了张超及张邈全家外,在此地屠城十日! 这是既屠徐州之后,又一次惨绝人寰的屠城… 而眼前的张方,怪不得落落大方,颇有豪门之后的风范。 原来是…张超之子,“八厨”之一的张邈是他的大伯。 呼… 关麟轻呼口气,这些人,还真都是与曹操…不共戴天、深仇大恨哪! … … 退了,一夜之间。 孙权的大军就退回了江东。 此刻,仿佛…天穹上,那无尽的阴霾笼罩在每一个灰头土脸回来的江东甲士的头上。 所有人都垂头丧气,这仗打的,明明人这么多,可就…就是打不过。 如果说是“窝囊”吧? 也不尽然! 那就是纯粹的打不过。 从士卒战斗力、将士临阵指挥、主帅的统筹,所有方向…完败,彻彻底底的完败! 仿佛,这两场大败后,心头的气一下子就泄了,像是两条约定成俗的准则,镶嵌在每一个江东兵的心头。 其一,野战就是送死,更不要说攻城,下次吴侯在动员攻城,狗都不信。 其二,山西人不好惹,在这群山西人死光之前,东吴的北伐是没有一丁点希望的。 呼… 此刻的孙权站在长江岸边,他仿佛感受到了另一种悲鸣。 滔滔江水依旧是向东奔腾。 只是,那些长眠于逍遥津的江东子弟,却再也无法回家。 乌鸦在天空中飞来飞去,兴奋的嚎叫着,这是因为,逍遥津上那江东子弟的尸首,即将成为了他们最可口的食物。 ——“呜” ——“呜呜…” 就在这时,重重的啜泣声响起,孙权注意到,他的身侧,凌统正跪在江岸边,一边捶胸顿足,一边哭泣! “死了,全都死了…” “我那三百弟兄全都死了!一个也没回来。” 说起来,凌统就是太老实了。 当逍遥津上败局已定,面对张辽与他那群山西同乡,吕蒙、蒋钦、甘宁都是象征性的抵挡一下,然后迅速撤离。 唯独凌统最实在,愣是战到了最后一个弟兄倒地。 他多年培养的三百多个心腹亲兵一仗全没了。 “人死不能复生,公绩节哀…”孙权安慰道:“至少你还在,孤还在,不就是兵马嘛?你死了三百兵,孤给你三千就是了!” 闻言,凌统茫然不能自已的望向孙权,他张开嘴巴,他想要破口大骂,却最终还是把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这是兵的事儿么? 招三千个新兵,和他三百个从“伍长、什长、百夫长”里挑出来的亲兵,一道征战了这么多年的情份儿,那能比么? 当然,孙权的心情也不好受。 安慰过凌统,他望向这涛涛江水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更加迷茫。 先是被八百破了十万; 又是逍遥津一战,东吴的气都被打散了! 别说北伐,别说张辽了,就是现在提到个“北”字,提到个“张”字,士卒们都不敢大声说话。 更有甚者,若是在睡梦中听到这些“字眼”,无数江东子弟一下子就醒了,然后是彼此依偎,抱着被褥哭泣。 合肥之战,江东子弟已经被打破了胆哪! 呵呵… 孙权无能苦笑,他感慨道:“若孤那父兄还在,怎会经历如此一败?怎会让三军胆寒到如此地步?” 是啊,他才三十三岁啊! 三十三岁,北面,他就已经打不动了,认怂了! 而西面又因为那合肥赌约,即将面对的是坚如磐石的长沙三军,是固若金汤的江陵,是无双勇武的关云长啊… 这又是一个山西人! 孙权感觉他这辈子,怎么愣是过不去“山西人”这一关呢? 念及此处,不争气的眼泪就要从孙权眼角流了下来… 一旁的吕蒙连忙安慰道:“主公,胜负乃兵家常事…主公无需太过自责。” “孤何必自责?”孙权大手一摆,他尤自死鸭子嘴硬,“此战败也就败了,孤不可惜!” “可,因那合肥赌约,长沙三郡也没了,那刘备借荆州之事也没了,道义站在了他刘玄德那边,从此孤之东吴再难拓展?此谁之过?” 这… 吕蒙与身侧的凌统、甘宁、蒋钦等人面面相觑。 谁之过? 这不明摆着呢? 但凡这次统军的是条狗,也不至于如此狼狈吧? 可…这是能说的么? 一时间,众人沉默… 只是,这份沉默俨然没有让这位“激怒攻心”又“心灰意冷”的东吴国主冷静下来。 他怒喝道:“诸葛子瑜何在?” “孤就是听信他的话,才将那合肥赌约推波助澜,以至于如今骑虎难下!” “是他,就是他此次出使,害了东吴,也害了孤了!速速,速速将他押来见孤!” 局势已经这样了。 作为东吴国主,威仪不能丢,那么…就必须得找个垫背的了。 刚好,他诸葛瑾,大小长短,正正适合! … …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 荡平江东,以血吾心头之恨 当话题引到张邈、张超两兄弟与曹操的恩怨时,关麟不由得遐想连篇。 这是一个“很狗血”,又“相爱相杀”的故事。 说起来,张邈是曹操太学时的同学。 在太学时,与曹操关系最好的只有张邈与胡母班两人。 三人的关系,就宛若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一般。 初平二年时,曹操能成功入主兖州,成为兖州牧,开启魏武霸业的扬帆起航,时任陈留太守的张邈也是功不可没。 乃至于,曹操讨伐陶谦时,还特地嘱咐妻子丁夫人,“若我战死疆场,你就去投奔我最好的朋友张邈!” 由此可见,两人关系之一斑。 可即便如此,张邈还是背叛了他,与吕布一道,将兖州占据,若不是荀彧、程昱等人的出色发挥,这次背叛,保不齐曹操直接就没了。 至于,张邈为何背叛曹操,投靠吕布。 这就众说纷纭了。 主要是两种说法,其一,是曹操杀了名士边让,激起了以八厨“张邈”为首兖州氏族的仇视。 其二,是十八路诸侯讨董时,张邈曾公然指责袁绍,事后,袁绍令曹操诛杀张邈。 考虑到那个时候,曹操还是袁绍的小老弟,张邈担心他会被曹操杀掉,故而联合吕布,以求自保,也是极有可能的。 又或许,是这两种说法,兼而有之。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因为张邈的背叛,曹操前脚刚屠了徐州,后脚又、又、又屠了雍丘,屠了张邈、张超兄弟全家老小。 此刻,张方的后槽牙“咯咯”直响,他正细细的讲述,他是如何在屠城时“虎口逃生”的惊魂一幕,如何流窜到襄阳避祸,又如何逃到南郡,沦为乞丐。 虽这些年,他饥肠辘辘,风餐露宿,可心头的仇恨却从未消散分毫。 “我张方加入丐帮本是无奈求生之举,可听鲁长老讲,我丐帮的宗旨是义气为重,除强济弱,重诺守信,一心向北…” 提到“一心向北”时,张方的语气莫名的加重了许多,“七公老人家成立丐帮的目的竟是要剿灭那曹贼,听到这儿,我…我久违的仇恨再次激起,我与那曹贼…不共戴天,不同日月!” 呼… 听到这儿,关麟轻轻呼出口气。 曹操这辈子杀了多少人,他自己都不清楚,恨他的人也多少,怕是比他的兵马更多。 再加上,这些年曹军纵横中原、北境,又始终是以一个“入侵者”的姿态,所谓“围而后降者不赦”,便是为此,恨他的人自然也极多。 关麟压着声音,那低沉、苍老的声调再度扬起:“我知道了!” 听到这儿,鲁有脚会意,招呼“二狗”将这三人领出, 哪曾想,刚刚向外迈出一步,这三人齐齐转身,“啪嗒”一声,又…又跪了。 “求七公给我们个机会,让我们…让我们为七公效力,也…也能报仇雪恨!” “求七公领我报那血海深仇…” 那史京、游永的声音当先传出… 张方只是跪地,不发一言。 鲁有脚提醒道:“七公他老人家自有主张,你们先退下,让他老人家好好的思虑一番。” 鲁有脚的话刚刚落下。 也不知道是同情这些可怜人,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关麟张口道。 “等等!” 这话一出,众人脚步一顿,连忙转身,望眼欲穿的看着那油灯下巨大伫立着的人影。 关麟的话继续传出。 “方才,你们也提到了,我丐帮的宗旨中,便有‘一心向北’这条!‘老夫’虽与那曹贼没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可老夫就是看不惯他屠城杀戮,看不惯他一边装‘圣人’感慨苍生疾苦,一边提起屠刀,屠戮万万无辜黎庶!” 咳咳… 讲到这儿,关麟又咳出一声,以此来调整声调。 那低沉苍老的声音还在持续。 “只是,伱们也看到了,曹贼势大,纵是刘皇叔也不是其对手,而我丐帮新立,只有区区千人,如何抗衡那曹贼的百万雄兵?故而,老夫有一个计划!需要选出一些人,名义上是商贾,为丐帮的壮大赚取钱粮,暗地里…” 言及此处,似乎因为接下来的话,都是机密中的机密,关麟压低声音吩咐道:“尔等上前来!” 唔… 此言一出,三人面面相觑。 鲁有脚连忙提醒道,“还不快过去,‘七公’他老人家要重用你们呢?” 三人这才快步上前,他们不敢走的太近,距离关麟三步的位置站定,隔着酒坛,他们依旧不能看到“洪七公”的模样。 但…洪七公的声音突然压低了。 “我要你们…” 他说出了全盘的计划… 而这些计划传入史京、游永、张方的耳中,他们只觉得触目惊心。 乃至于,关麟的计划全盘脱口后,那史京惊呼。 ——“七公此举,是要杀驻守襄樊的‘曹仁’?” 这话脱口,史京就觉得不该这么唐突,连忙捂住了嘴巴。 关麟也不介意,只是问。 “破曹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杀曹仁也不是旦夕之间能完成,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尔等需按照我定下的计划,一步步的进行。” “是…是…” “敢不领命!” “七公放心!” 三人连忙应答… 关麟却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你们三人身份特殊,出门在外,就不要用自己的真名,你名唤史京,这样,从明日起,你对外便自称‘史火龙’;至于游永,也要更改,就叫‘游坦之’好了,还有你张方!” 关麟想了一下,他实在想不出丐帮里姓“张”的耳熟能详的名字了。 索性一挥手,“你就叫张无忌好了!比起他俩在江陵,你赴襄阳、樊城任务更重!” 这话脱口… 三人连忙拱手,“多谢七公赐名!” 与此同时,鲁有脚已经将三身干净的衣服取来,分别赠予三人,提醒道:“这衣服上有三个口袋,从今天起,你们便是我丐帮的三袋弟子!七公他老人家看着呢,好好干!” 衣服,三个口袋,七公… 这满满的仪式感… 像是给史京、游永、张方…啊不,准确的说,是给“史火龙”、“游坦之”、“张无忌”这三个全新的名字赋予了全新的器重与期待。 穿好衣服,三人摸摸身上的三个口袋,彼此互视,朝关麟的方向拱手。 ——“为七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 作为曾经的巨贾之家,糜家的眼线遍布长江。 ——张辽威震逍遥津,孙仲谋抱头鼠窜! 糜芳是一个,准确无误的得到这消息的。 此刻,油灯已经烧残了,灰白的晨光稍稍透进来 糜家赌坊内,糜芳与糜广,还有一个年轻的公子,经过了一夜的奋战,精神都有些萎靡… 其中那年轻的公子还能正襟危坐,聚精会神。 糜广年纪大了,已经熬不下去了,用算盘捂着脸假寐。 算盘声依旧“劈啪”作响。 当然,这个时代的算盘还叫做“算筹”,大体思路与算盘无二,是汉末东莱人徐岳发明的。 可…这一刻,算盘拨动发出“噼啪”声,宛若“小鬼撞门”时的声音,这使得糜芳那根紧绷的神经始终高高的悬起。 他虽也支着额头还在努力认真的算,但已忍不住掩口悄悄打了个哈欠。 那年轻公子是糜芳的儿子,名唤糜阳,喜欢看《九章算术》,对数学问题极为敏感且热衷。 此番,他拨动算盘,计算的,乃是此次…合肥战局赌盘最终亏损的数目。 其实,能开赌坊的都是数学家。 运用《九章算术》中第三章的“衰分”、第七章的“盈不足”、第八章的“方程”,是可以精准计算出,赌局中“稳赚不赔”的赔率。 比如,这次开盘,押东吴败,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十一倍的赔率,可买东吴胜的人多了,另一边的赔率自然就进一步的增长。 而押东吴胜,则赔率越来越低。 糜阳需要计算出的是,哪怕是大多数人都押东吴胜,可结果出来之后,他们依旧赔付得起,且有盈余。 ——这便是伟大的数学。 看似是赌,可你或许血赚,但庄家永远不亏。 这一切都不过是《九章算术》中“赔率”可以解决的,恰恰糜芳的儿子糜阳在这方面颇有造诣。 只是… 因为古代,计算赔率的只能是人,而不是机器,哪怕是糜阳这样的数学天才,也无法做到赔率的实时更新。 这就造成,往往赌场内赌盘的赔率是一个时辰变动一次。 也正因为此,关麟押重注是短时间内发生的事儿,又是用的“贼曹掾府”这一层官家的身份,赔率根本来不及调整。 再加上所有人都把关麟当成“待宰的肥羊”,把合肥战局的结局作为板上钉钉之事去评断,也就忽视了这一项“赔率”的调整。 简单点说,在关麟下重注之前,糜家因为糜阳《九章算术》的精通、计算,这次赌盘是稳赚不亏的。 可关麟下重注之后,这对糜家赌坊,就变成了一场纯粹的豪赌,这就无关乎“数学”与“赔率”了,只与那合肥之战的结局有关。 又过了一个时辰,糜芳与糜广几乎睡着了。 倒是糜阳,他总算是计算出了,他站起身来,“算出来了…算出来了!” 他的喊声让糜芳、糜广连忙抬头。 糜阳却是指着竹简上的数字,“若是没有关四公子下注的那九千斛粮食,此次赌盘能赚三万斛,可…算上关四公子那九千斛的话,此次…要赔上…赔上六万七千斛粮食!” 这… 糜阳的话让糜芳惊诧连连。 他不自禁的道:“这么多?” 按理说,一般出现这种大多数人都下错注的情形,他们理应大赚一笔,用儿子的话说,这种赔率好算,也好做。 比如,曾经甘宁百骑劫曹营那一战,糜家赌坊就赚了足足两万多斛粮食。 当然,若是大多数人都下对了,也无妨,最后赔付完后,总还富裕了几千斛,也不算白忙活。 可这次… 赔了,倒没啥可说的,可一次性赔了六万七千斛粮食,这都够他们糜家的部曲几年的粮食开销了。 ——『孙权碧眼儿,你大爷的…』 糜芳忍不住心头怒喝。 糜阳如实道:“的确是这么多,这还是在孩儿刻意摆低赔率的情况下,否则…只会,只会更多…此番,此番…” 糜阳语气有些磕绊,不光是糜芳,就是他这一次也被好好的上了一课。 不是数学课,而是人心的这节课。 这让他,除了发现这赌坊赔率巨大漏洞的外,更是对“隐患”这两个字有了全新的理解。 他还是太年轻了,只懂数学,却不懂隐患… 终究是——不够缜密啊! 四公子关麟是给他上了一节生动的“人心叵测”的课。 这让他触目惊心,也让他受益匪浅。 “砰…”的一声,只见糜芳一拳重重的砸在桌案上,他忍不住疾呼。“可恶!” “父亲不该怪四公子。”糜阳劝道:“此次是我们赌坊的漏洞,是《九章算术》的漏洞,是数学的漏洞,要怪…只能怪孩儿!” “也怪我…”糜广凝着眉,“怪我小觑这四公子了,也怪我太…太贪心了,唉…唉…” 唉声丧气之声在这小小的房间中响起。 而这丧气之声仿佛会传染一般,糜芳也是长吁短叹。 叹息声中,他沉吟道:“为父…为父哪里是说四公子可恶,为父说的这可恶之人是…” “是那江东孙仲谋,我…我糜子方一辈子没做过赔本的买卖,偏偏却…却在他身上栽了大跟头,我…我与这孙仲谋不共戴天!” 这… 糜阳眨巴了下眼睛,其实他想说,这事儿跟人家孙仲谋也没关系呀。 源头,还是他们赌坊自己的赔率问题。 也是他们贪心了的问题。 可… 看父亲这副模样,糜阳觉得,父亲也需要有地方去宣泄。 索性,糜阳闭上嘴巴,就让这孙仲谋成为父亲宣泄的对象好了,父亲能消消气就好! 话说回来,这孙仲谋,也是该啊… 糜阳是学数学的,十万与几百,放到《九章算术》的任何一章,“衰分”、“少广”、“商功”,这个数量,都该是压倒性的胜利。 ——输的概率,太低了! 也太不可思议了! 轰… 就在这时,糜芳豁然起身,一扫那“一夜”奋战的精神萎靡,他扔下一卷竹简。 怒气冲冲的就往外走。 “父亲去哪?”糜阳连忙问道。 “这次,我糜家虽认栽了,可…”糜芳脚步一顿,言辞冷冽,“我糜家也不能任人宰割,他孙仲谋不是败了么?” “好,为父这就去向关公请命,为父要做先锋,带咱们家的部曲,荡平那吴郡的石头城,活捉了那江东碧眼儿!以…” ——“以血吾心头之恨!” … …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 龙乎?虫乎!一看便知 蜀中,成都,军师将军府。 诸葛亮的书房体现出了一种真正大家才有的“博学豁达”,无论是书架上,还是桌子上,亦或者是任何一个角落都堆满了书籍。 地上则放着一块儿残破的石碑,上书“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十四个大字。 此刻的诸葛亮正在其中踱步,手中捧着的依旧是关羽的那封《罪己书》! 他不时的吟出其中的文字。 “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天地运而相同,万物总而为一;不竭泽而渔,不焚林而猎…云旗此语,妙哉,妙哉!” 一旁的马谡,听得耳朵里都快磨出茧子了。 他带着浓郁的、酸酸的味道,问道:“关将军的这罪己书,军师已经读了整整一个早晨了,单单这‘妙哉、妙哉’就重复了十七次。” “十七次了么?”诸葛亮面颊上透着笑意,看起来,今日他的心情不错,“依我说,十七次可太少了,至少还得再重复十七次。” 诸葛亮字里行间掩饰不住对关麟的赞许,而这让马谡更酸了。 “不过是关将军高捧其子,军师何必认真呢?” 马谡心里还是酸溜溜的。 要知道,上一个让诸葛亮如此在意、器重的年轻人,正是马家的第五子,他马谡本人也。 突然,这份在意与器重转移了,难免…心里面不服气,不舒服。 诸葛亮抬眼看了马谡一眼,“静以修身,俭以养德,幼常如何又浮躁了?幼常岂真的看懂了这封《罪己书》?” 这个… 马谡抢白道:“不过是‘官样文章’,这有什么难懂的,就是他儿子关麟劝他废除‘捕猎’之令,关将军幡然醒悟,这才效仿古人,避免了那‘虎狼之暴’的发生。” 诸葛亮笑问:“还有呢?” 马谡答:“还有就是,另一封急件中提到的,关将军考文诸子女,关麟的答卷中准确的回答出了江东奇袭、合肥战果,算是有些眼力,关公故而以此‘罪己书’奖励于他,算是间接抬高这儿子的声望?将其举荐给刘皇叔和军师?” 讲到这儿,马谡深深的望了诸葛亮一眼,难免心中叹了口气,他是失望于,诸葛亮没能向关羽那样,把他也举荐给刘皇叔。 口中却说,“父母之为子则为之计深远,关将军对这个儿子也是委实用心了!” “还有呢?” 诸葛亮又问,马谡这下可答不出来,摇了摇头。 诸葛亮道:“读文如见其人,你还是没读懂啊,也是,不到我这年岁,又怎么读得懂呢?” 这… 马谡不服了,“不妨,军师倒是说说,这《罪己书》还藏着有什么?” 诸葛亮慈爱的望着这个‘示之如子’的马谡,感慨道:“昔日主公入川,凤雏陨命落凤坡,吾临危受命,不得以要离开荆州赶赴西川,吾那时最担心的,便是由谁来镇守荆州。” “我本不意云长,怎奈,主公特地派遣关平送回信笺,此意再明朗不过,主公是点明要云长,借我之口吟出罢了,可…吾始终觉得云长不是最合适之人选。” “临别前,我曾问云长,‘倘若曹操引兵来到,当如之何?’云长的回答是‘以力据之’,我又问,‘若曹操、孙权齐兵来,又如之奈何?’云长从容应答‘分兵拒之’。” 讲到这儿,诸葛亮的眼神中多出了几缕忧色、神伤。 他继续感慨:“我那时就告诉他,‘若如此,则荆州危矣,将军亦有不测之祸。’” 马谡颔首,“的确,凭关将军驻守的兵力是不足以北据曹操,南抵孙权!” “是啊!”诸葛亮继续道:“故而,我特地留给他一句话,并要他牢记,那便是‘北据曹操,东和孙权!’只是,我对云长这般叮嘱,宛若慈父对小儿,云长何其高傲、自负?虽表面上答应,可这些年他与东吴的摩擦还少么?有多少次,若非我与吾兄诸葛子瑜从中斡旋,孙刘联盟就要破裂了!” 唉… 诸葛亮长叹一口气,语气愈发的沉重,“吾亦常常与主公谈及于诸将,翼德武力超群,虽性情暴躁,可纵是做出出格之事,也只会有损自身,不会动摇大业根基,子龙、孟起、汉升勇武过人,可为人本份,其行为吾与主公亦还是能管束的住!” “唯独云长,他智勇均是超群,可就是过于高傲,目中无人…他镇守的荆州又是重中之重,吾最担心的便是他呀!” 说到这儿,诸葛亮目光下移,眼眸再度盯在这“罪己书”上。 因为看到了这“罪己书”了,他的表情渐渐的拔云见日。 他指着其中一句递给马谡。 “幼常,你来念。” 马谡拿起来朗读道。“幸得吾子麟提醒,悬崖勒马,故颁不得妄捕山林之令,盖之,其罪在吾……固,吾万感忏悔,作罪己书,深谙己罪,有道罪心罪肝罪己身,愿此罪己书,去吾本身之禀气,养吾浩然之正气,天道酬勤不酬怨,志在九霄磨一剑!” 读到这儿,马谡突然明悟了什么,他愕然道:“军师在意的不是这‘罪己书’的内容,而是…而是关将军那‘消减了’的傲气与‘不见了’的目中无人?” 诸葛亮微笑点头道:“没错,曾经的云长何等高傲、不可一世?他将脸面看的比生命都重,莫说是一儿子劝谏,就是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绝不会做出此罪己书…” 诸葛亮的语调抬高,语气也变得激昂,“可现在,因为这关麟关云旗,他偏偏就走出了这一步!这于云长,于主公,于荆州,于大汉,何其幸哉!” “云长神武无双,又有你兄长那等博学之士辅佐,只要他能稍稍削减下那不可一世的傲气,能控制住那日益增长的目中无人,荆州就稳住了,主公与我便可把精力尽皆放在益州,隆中对定下的那目标,也就不远了!王业不偏安的理想,也能…付之于实践!” 诸葛亮的语气极重。 俨然…这次的两封急件,让他的心境发生了根深蒂固的更改。 这下,马谡总算是彻底明白了… 怪不得诸葛亮一整个早上反复都在读这《罪己书》,反复吟出“妙哉、妙哉”的字眼。 他不是在读其中的文字,他是读出了关将军性格的改变,他是读的一份“心安”哪! 只是… 经过诸葛亮这么一说,马谡的心情一下子变得乱了起来、复杂起来。 军师说的没错,关羽是傲气不可一世。 这点,作为马良的弟弟,马谡是深有体会的。 也正因为此,现在反复再品品这《罪己书》,那就是另一个味道了? 作为关羽的儿子? 关麟需要做到何种境地?他得把他爹逼到何种程度?才…才能让他爹摒弃原本一切的骄傲,下这封罪己书? 如果在联想到,以孝治天下的世道,这中间的难度无疑更大,这么去品,关麟…就有点“恐怖如斯”的味道了。 马谡想到这里。 诸葛亮还在感慨。“那一封考文时的答卷,答得好,公然指责云长,让他下这封罪己书,此事也做的好…” “关云旗,此子不简单哪!就是我与主公都没能压住的云长,竟是被他给压住了,有这一对父子在,吾总算不用在因为那荆州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今晚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原本还没什么,可诸葛亮又一次夸耀关麟,还是这般“着重”的夸耀。 这使得原本还在惊叹关麟“恐怖如斯”的马谡,又变回了那个酸溜溜的柠檬精。 口水是酸的,汗水是酸的,他感觉他浑身都是酸溜溜的。 他视诸葛亮如师如父,这种当着他的面夸耀关麟的感觉,就好像是小孩子最厌恶的——父母总是夸耀“别人家的孩子”! 是的,马谡也和任何一个孩子一样,他恨不得弄死“别人家的孩子”! “军师,或许…那关麟只是幸运罢了!” 马谡忍不住开口。 此言一出,诸葛亮微微一怔,他没想到,马谡会这么说。 马谡的话还在继续,“看那封急件,关麟不过是在考文时随意回答了一番,看他的答案,其实有胡乱作答之嫌,言辞嚣张,根本不像是深思熟虑之后答出来的,或许…江东奇袭以及和合肥战果他能答对,都是歪打正着,是蒙对的呢?” “再说了,如今荆州的稳固与他有什么干系?张贴出‘合肥赌约’,将长沙三郡与合肥捆绑在一起的是那洪七公,最大的功勋自也是那洪七公,推波助澜的是那孙仲谋,搬石砸脚的也是孙仲谋,这么看…关麟不过是随便答了一番,随口说了几句,歪打正着,真要论及功勋,哪有他什么事儿?”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富有成见的时候,他就会用最恶意的“心思”去揣摩对方。 这无关乎对错,就是单纯的看对方不顺眼。 如今的马谡看关麟就极其的不顺眼。 而最恶意的揣测…便是关羽那封“罪己书”的目的,只是要借着“洪七公”的功劳,高捧、举荐这个儿子。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马谡单方面的把关麟的行为统统归结于“运气”! 关云旗,关运气! 马谡心头喃喃,从名字上可不就相得益彰嘛? 只是… 马谡的话,使得诸葛亮的面色沉了下来,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幼常啊,承认一个人出类拔萃就这么难么?” 马谡据理力争,“军师只是看到了这‘罪己书’,看到了他的答卷,却没看到急件中提到的,此关麟公然指责父亲,大庭广众之下让其父下罪己书,此为大不孝!” “容谡直言,纵他有些小聪明,有些运气,可不孝的人,谡绝看不上?” “那伱可能看上助曹操占中原、定北境的郭嘉郭奉孝么?”诸葛亮突然的一句话。 马谡登时哑口。 诸葛亮道:“郭嘉此人品行、名声具是恶劣,生活亦不检点,时长将女人带入军营,更是随身携带酒具。他多次被陈群以‘廷诉’的方式向曹操检举,可曹操呢?他只是对陈群赞许,却从未有怪罪过郭嘉分毫?依幼常之言,若郭嘉在汉,因为这些瑕疵?主公也不能用么?” 这… 马谡被诸葛亮驳斥的哑口无言。 可马谡就是不服,他年轻气盛,又自诩年轻一辈的翘楚人物。 此番,被诸葛亮驳斥,他不敢反驳,可心中淤积的怒气,自然又隔空洒在关麟的身上,这让他对关麟更“不服气”! “幼常啊,你看这石碑上写的,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诸葛亮指着书房内的石碑,循循善诱:“你的路还长,心胸该更豁达些!” 言语间,诸葛亮对马谡难掩失望之情。 马谡咬着牙,他还是忍不住道:“看来,军师是笃定,这关麟是有真才实学咯?那简单了,关将军是以考文之法验证出关麟的才学?军师亦可以效仿关将军哪!” “将如今成都的难题也一股脑作成答卷,六百里加急送往荆州,让他答,我倒想看看…曹操南伐在即,成都府库无粮,这题他要如何解?益州各郡,氏族囤积居奇,物价暴涨,这题,这又要如何解?还有那益州初定,大量田亩、府邸如何分配?这题,他解的开么?” 马谡越说越是针锋相对。 俨然,不试出这关麟的深浅,他马谡是不罢休了。 “幼常…”诸葛亮痛心的看着马谡, 眼前的,这…这就是他栽培了几年,无比器重的青年才俊,他这么年纪轻轻,就容不下人了么? “军师!”马谡依旧没有退步的意思,“百闻不如一见,自察举制以来,名士风评之声盛行,这大汉天下浪得虚名之徒还少么?若是军师允准,下官愿亲赴江陵,去以益州政务考教下此关麟。” “若他真的厉害,那谡无话可说,愿引来成都,由军师亲自栽培,委以重任,可若是不舞之鹤,言过其实之辈,谡也可让军师心中有个判断,不至于期待越大,失望越大!更免得…” 说到最后,马谡已经彻底的放飞自我了。 他言辞激烈:“免得,关将军为了举荐爱子,煞费苦心!做出这一出,这是给谁看呢?” 归根结底,还是在“举荐”上! 马谡就是不服,凭什么关麟就有人举荐,还给他编出这样的才学,这样的故事,可他…明明学富五车,腹有良谋,却…却从未被军师举荐重用。 这公平嘛? ——“出去,你出去…” 诸葛亮痛心疾首,他一摆手,怒斥道。 马谡也不停留,年轻人的傲气弥漫周身,拱手向诸葛亮告辞。 出门时,正看到尚书杨仪站在门外,像是已经站了许久。 杨仪也是荆州人,马谡与他认识,却并无太多私交,只知道他是关羽此前举荐给军师的。 两人互视,眼神交汇,马谡那决然的眼芒让杨仪心头一阵颤粟,下意识的闪躲。 再抬起眼来,马谡已经愤愤然的走出了军师将军的府邸。 倒是杨仪,眼珠子一转。 他迈入其中。 “军师息怒…” “你都听到了。”诸葛亮扶着桌案,一副失望的神色。“我这弟子,让威公看笑话了” “军师。”杨仪拱手,沉吟道:“幼常方才虽有些失态,然,他提及的一点,或许可行?” 唔… 此言一出,诸葛亮抬眸。 杨仪的话还在继续,“大汉从不缺浪得虚名之徒,是龙是虫,关公说了不算,总该军师亲自验验!” 这…诸葛亮的眼眸变得深邃了起来,方才的失望干扰了他的判断。 他再度站定,又变回了那个“睿智”的诸葛孔明。 “你的意思是…” 杨仪的话变得坚定:“幼常方才提及的,以益州之难事,考验这位关麟公子的成色,下官觉得,此举可行!” … …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 敢叫东吴换日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方才诸葛亮与马谡都在气头上。 一个是对亲自培养的“继承人”的失望,一个是对凭空冒出的关云旗不服。 反倒是在门外的杨仪看的最是真切。 经杨仪这么一提醒。 诸葛亮跪坐到竹席上,轻轻的扣了下桌面,过了许久,他方才沉吟道:“威公的意思也是,将成都的难题作成问卷,试着考验下此关云旗么?” 杨仪是关羽举荐给诸葛亮的,起先,他是曹军的主薄,近来才投奔关羽,任命为功曹,派他西行去见刘备。 刘备与他谈及军国大事,觉得这杨仪言辞得体,有一些见识,故而将他留在蜀中。 又因为是荆州人,杨仪就一直侍奉在诸葛亮的身边,算是诸葛亮信任之人。 总归年龄稍大一些的缘故,做事比起马谡要沉稳许多。 最起码…这个时期,还没有表现出随着年龄、官爵增长后的恃才傲立、急躁狭隘! “下官也只是提议,具体如何,还要军师与主公定夺。” 杨仪拱手… 诸葛亮沉默了下,他徐徐起身,抬起头保持着仰望天穹的姿势,表情凝然不动。 一头乌发被风吹起,有几丝零散地覆在苍白的面颊上,使得整个人透出一股深邃的沧桑与悲凉。 “可悲啊!何其可悲啊?”诸葛亮轻声喃喃,“巴蜀之地的破局之策,我与主公尚且一筹莫展,却…却最终要问一个远在千里之外荆州的公子么?” 因为这句话,此间书房,像是一下子被冷凝的气氛覆盖。 杨仪不敢说话… 诸葛亮却依次列举起来,用的还是马谡的话。 ——“张鲁降曹,逆贼南征在即,成都府库无粮!凑不出抗曹之军资!” ——“益州各郡,氏族囤积居奇,物价暴涨!” ——“还有…益州初定,有限的田亩、府邸又要分给谁呢?那些西征的旧部?内应的东州功勋?还是这益州本地人呢?” 一共三个问题,每说一个问题,诸葛亮均会微微停顿一下。 这三个难题已经苦恼他许久了。 他向左踱步,待行至门口,他停住脚步默默地停了一会儿,凝目看着这一片寂静平和下的军师将军府。 又有谁知道,这表面平和下,暗潮的波涛与汹涌呢? 呼… 轻轻的一身叹息,诸葛亮扬起手。 “威公,你去吧,你去替我考教下这位云旗公子!” “你说的对,是不是有真才实学,总该亲自派人考验一番!” “若他当真能料准江东奇袭荆南,也当真猜透了合肥战场走势,或许…他的想法,真的能帮到成都,也帮到主公!” 这… 杨仪微微一怔,他拱手道:“可…此事是幼常提起的,考教之人也理应是他吧?” “不能是幼常。”诸葛亮目光坚定:“需得是伱!” 言外之意… 这本是年轻人之间的“争强斗胜”,又岂能派一个年轻人去做考官呢? 至少,他诸葛亮要确保,这是一场公正的考验! … 杨仪从军师将军府邸中走出时,手中已经多了多出了一封竹简。 这是诸葛亮亲笔所书的“考卷”,三道考题,依次列举。 呼… 杨仪深深的呼出口气。 他感慨道:“刚到益州一个月,不曾想,又要回荆州了。” 想想这千里之遥的路途,杨仪难免一阵唏嘘。 倒是这时… “威公…” 一道轻微的声音传出,杨仪注意到是巷口传来的,他无需扭头,已经听出这是马谡的声音。 当即轻微摇头,往那巷口走去。 马谡又一次展示出了他眼界过人的一面。 “军师,可是要派威公赴荆州,考验那关麟?” 杨仪微微抬眸,“幼常如何得知?” “这还不简单?”马谡笑着解释道:“关将军一封‘罪己书’传来,一封急件传来,言之凿凿,除了要‘推举’他那儿子外,不就是要让那关麟赴成都,得诸葛军师栽培吗?” “可军师何等人物?岂是随便阿猫、阿狗就能成为其弟子的?” 说到这儿,马谡昂起了胸脯,“可一边是关将军的请求,一边又是如今益州的内忧外患,我提出的这考验之法,一来可以验证那关麟的成色,二来,若关麟答得不好,答得不对,也可以替军师间接的回绝了关将军…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马谡一边说,还一边得意的笑,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控。 杨仪也犯不上跟这小辈计较,当即笑道:“人言‘马氏五常,白眉最良’,可我与季常交谈,季常却说他五弟幼常才是‘最良’,今日一观,幼常还真是带给我无限惊喜啊!” “呵呵,试问,无论是荆州还是益州,年轻一辈的翘楚,谁能与幼常比肩一二呢?” 哈哈… 杨仪是耐着性子说的这番话。 俨然,这番话让马谡极为受用。 “威公,你、我同是荆州人,你杨家与我马家也算是有些来往,我此番守在此处等你,不为别的,只为提醒你一番。” “愿闻其详。”杨仪抬眼。 马谡语重心长道:“关公那‘罪己书’与‘急件’传来,皇叔与军师都说那关麟是奇才,是才俊,可唯独我观之不然!” “近来我也听到些许有关此子的风声,据说此子素来胆大妄为,口无遮拦,所做的恶行不胜累举,单单那耕牛死在他手上的就有几十头,可谓是罪恶昭彰…还有他竟公然让他的父亲下罪己书?此谓大不孝,古往今来,岂有这样的人子?” 马谡眼珠子一定,“依我之见,他就是个不孝之徒,是个浪得虚名之辈,关将军爱子,为其计深远,故而杜撰出此子功勋,妄图派其入军师门下,传道授业,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军师之徒?岂能是不孝、胆大妄为之人?在下斗胆,请威公考验此子,且勿徇私舞弊,也莫要让此子唬住!避免其拜入军师门下,日后做那纸上谈兵的赵括,遗祸于皇叔与军师之大业!” 这一番话,马谡说的言之凿凿。 反观杨仪,他微微拱手,“幼常的话,吾记下了!” 说罢,他便徐徐离去。 只是,转身的功夫,他不由得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成都,多事之秋,皇叔与军师不省心! ——可小一辈的才俊,他们的争执,怕是在以后会让军师更不省心哪! … … 荆州,江陵城。 日头洒在九脊之上,重檐巍峨的关家府邸内,糜芳跪在关羽的面前。 关羽与马良本在下棋,可糜芳这突然的一跪,关羽与马良的目光下意识的就转向他的这边。 “末将听闻在半月之前,东吴小儿竟敢妄图奇袭我荆南三郡,这是公然挑衅关将军,这是不把我汉军兵勇看在眼里,是可忍,孰不可忍…” 糜芳言辞坚定,语气铿锵… 就宛若他与东吴有不共戴天之仇。 “我糜芳今日来此,特地向关将军请命,请将军派遣我为先锋,征讨东吴!” “我糜家上下三百二十七口,部曲七千二百一十四人,此番作为先锋,若不荡平那东吴的石头城,不将那江东碧眼儿剁成肉泥,我…我糜家誓不归还!” 言辞激烈… 根本不像是说着玩的! 这… 听着糜芳那无比笃定的口吻。 关羽与马良都愣住了。 他们情报得到的稍晚,是在一炷香前,才得到“张辽威震逍遥津、孙仲谋大军退还”的消息。 那时候,马良还联想到昨日下棋时,他与关羽的对话。 那时的关公感慨,‘合肥,多半也就这一半天出结果了’! 马良不由得惊叹,关公神算哪! 这话,关羽哪敢接? 他总不能说,是他与儿子在书房外随地小解时,儿子关麟告诉他的吧? 那他随地小解的事儿,岂不是就公之于众了? 当然… 张辽威震逍遥津、孙仲谋大军退还,这事儿并不意外,还是关麟那句话,一个人在十万人面前都没硬起来?还指望着他这辈子能硬起来么? 突然这么一条消息传回。 这败的有点儿快,也有点儿突然了。 关羽与马良显然没有事先有所准备…这败的,竟让他二人多少有些手足无措。 问题来了? 这孙权败了,十万兵被打没了心气儿,接下来,他们该做些什么呢? 关羽下意识想到的便是“北上”… 经此一役,东吴一时半会儿硬不起来,解决了后顾之忧,那此番北上征讨襄樊,岂不就是天赐良机。 可…偏偏这时候。 糜芳来了… 来了也就来了吧,“啪嗒”一声他二话不说,直接跪了,然后就是怒不可遏、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要当先锋,要打东吴。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时候咋能打东吴呢? 人家那么可怜,合肥没打下来,借荆州这事儿也翻过篇儿去了! 这种时候,应该予以深刻的同情啊! 怎么能说打就打呢? 这非但不厚道,还容易在道义上被深深谴责。 当然,糜芳的心情,关羽与马良都懂,毕竟是因为他孙仲谋,才亏了大钱的。 对他有些看法,乃至于有些仇怨,想揍他一顿,这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 这提议,委实不合时宜了。 “糜太守快快起来…这让别人看到,成何体统啊?” 关羽一改往昔的骄傲,竟是去亲自扶起糜芳。 要知道,以往两人,一个自诩是刘皇叔的小舅子,一个傲气不可一世,还是刘备义结金兰的兄弟。 尽管都是“元老派”的成员,可两人针尖对麦芒,彼此就是看不顺眼。 那时候,糜芳怎么可能向关羽下跪?一把鼻涕一把泪。 关羽又怎么可能去扶起糜芳,嘘寒问暖… 一副和睦、友爱、互助的景象! “关将军哪…” 糜芳是哭着被关羽扶起来的。 关羽懂,商人嘛,爱财…何况是他关羽的儿子赚的,总归是有些心痛的。 作为此番最大的“胜利者”、“受益者”关麟的爹,关羽觉得,还是有必要同情下弱者的。 ——『哎呀…以后千万不能对糜芳大呼小叫了!儿子花的是糜家的钱哪!』 ——『可怜的糜芳,可怜的糜家呀!』 越是这么想,关羽对糜芳就越是同情。 越是同情,他自然而然的就越是关切,越是言辞和缓。 “子方喊我‘将军’就见外了…” 关羽的语气是极致的轻缓,“算算,我与子方也二十多年的交情了,从那陶谦三让徐州起,咱们便是同僚了…这些年,走南闯北,并肩作战,若不见外,子方直接唤我云长好了!” “云…云长!” 糜芳突然感觉心情很复杂。 但比复杂更重的是沉痛。 ——六万七千斛粮食啊,整整六万七千斛粮食啊! …这数量的粮食砸下来,能淹没整个关府了。 “云…云长…”糜芳哭着张口:“吾子糜阳告诉我…愿赌服输,我…我本不该来云长这儿的,可…可我就是不甘,不甘哪!求…求关将军可怜可怜我…就让我当先锋,去…去讨伐那东吴,若是…若是我不能生啖那碧眼儿的肉,不能饮那碧眼儿的血,我…我…” 说到最后糜芳喉咙彻底哽咽住了,他已经哭成了泪人… 那眼眶中的泪珠宛若断了线的珠链,根本遏制不住。 关羽愈发觉得糜芳可怜,更加重了他的想法。 ——『以后千万要对糜芳好一点!』 “子方啊,不是关某不愿意为你报仇雪恨,实乃…此时征讨东吴不是时候啊,兄长仁义,又素来注重名声,合肥一战,东吴新败…此时撕毁盟约,势必会让天下人对我、对兄长予以唾弃,此不是让那曹贼看笑话么?” 言及此处… 关羽话锋一转,“方才我还与季常提及,是时候再度北伐征讨那襄樊,若你还是无处宣泄怒意,就做关某的先锋如何?你、我一道北上!” 这话脱口,马良眼珠子一定,连忙补充道:“子方啊,说起来,这次合肥之战,东吴大败,那张文远也是罪魁祸首啊!打他也是报仇…” “不是!”糜芳不假思索的回道。 他已经钻入了属于他的那份牛角尖。 人就是这样,一旦仇人太多,就会锁定最“仇恨”的那个… 而一旦锁定这个人,那全盘的怒气就会洒在他的身上。 把一切罪责都归于他! “不怪那张辽…”糜芳冷冷的道:“江东十万大军,就是栓条狗去指挥,这合肥城也打下来了,偏偏…就是他孙权碧眼儿,是他…是他,就是他,栓条狗都比他强…比!他!强!比他强!” 此刻的糜芳目眦欲裂,他那咆哮的嗓门比张飞的都大。 他的眼睛里俱是红光,火辣辣的! 关羽与马良丝毫不怀疑。 倘若这时候,孙权站在糜芳的面前。 那一定会被他生生的吃了的。 没错,生啖其肉,寝其皮,饮其血,抽其筋… 就是,挫骨扬灰都不在话下! 呵呵,关羽突然有一种感觉,只要钱亏到位了… ——敢叫他东吴,换日月! … … ps:以后都晚上12点更。 大家可以早上起来再看哈,如果没更了4章,白天随即时间补够4章。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 如此东吴国主,何必效忠? 这下为难了。 以往的糜芳就像是一只咸鱼,特别是成为江陵太守之后。 仗着主公“小舅子”的身份,莫说讨伐东吴,就是战场上,也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甚至,不夸张的说,比起过往的峥嵘岁月,他对重振糜氏一族一方巨贾的目标…更感兴趣。 这也是关羽看不上他的原因。 这人——俗! 可现在… 关羽看着他那因为“讨吴”而“望眼欲穿”的眼睛。 关羽突然发现这个糜芳也是有闪光点嘛! 别看他又土、又肥、又圆,可请命做先锋时的样子,还是很英武的。 ——『这“讨吴”先锋,将来能用!可用!』 当即,关羽拍了拍他的后背。 “子方放心,这次虽不能讨伐东吴,但…关某向你保证,若有朝一日,我大军挥师东进,子方必是关某的先锋将军,这份功劳,谁也抢不走!” 讲到这儿,关羽似乎觉得还差点儿意思,连忙补充道:“还有,子方…关某今日就许诺给你,若你先锋军破了石头城,那东吴国主的私财、私库、田产,一应都是伱的…” 言及此处,关羽愈发的语重心长,“子方啊,你也知道我那儿子的性子,你方才也说愿赌服输了,从他手里讨回去这钱粮怕是不容易!” “不过子方放宽心,这亏不让你白吃,就当是那孙权碧眼儿欠你的,有朝一日,真的打下石头城,那孙权碧眼儿的一切都是子方的!只要子方愿意,就是把那碧眼儿的妻妾统统纳了,关某也绝不阻拦!” 大家都有着共同的目标,关羽对糜芳自然也越发的亲切起来。 说到后面,已经是挚友、兄弟间的口吻了。 “云长…” 糜芳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云长还能为我着想,方感激涕零,然…云长是看扁我糜芳了,我…我只要钱,女人什么的,只会花钱,还是…还是赠给云长那四公子吧,他有钱…他养得起!” 呃… 糜芳的话让关羽哑然了,他顿时有些目瞪口呆。 ——『重财轻色!』 ——『糜芳也是性情中人哪!』 这不聊不要紧,一聊之下,两人越发的投机…不知自觉间,两人竟有一种同仇敌忾、并肩作战、异父异母的亲兄弟的感觉。 甚至,马良都隔空嗅到了一股“暧昧”的味道。 他也是醉了… 此前,他几次致信诸葛孔明,其中就提到这江陵太守糜芳与关公是面和心不和,私下里对立着呢! 这样下去,对于荆州,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照理说,这是一个尾大不掉的难题。 可莫名的,因为一个赌盘,因为关麟那一掷千金的豪赌,一下子迎刃而解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啊! 气氛烘托到这儿了,马良眼珠子转动,站出一步,当先提议道:“关公啊,良有个不情之请…” “子方不是外人,但说无妨。”关羽扬手示意… ——『已经不是外人了么?』 马良微微一顿,继续道:“看到子方与关公如此和睦,良心里高兴,替你们高兴,也替主公高兴,此番…子方特地前来,虽提及那愿赌服输,可终归赔付的数目太过庞大,不妨…” “关公带着子方去向云旗公子求求情,云旗公子也不是那不通情达理之人,多的没有…少的总是能免除一些呀!这也让子方心里多少好过一些。” 马良这话可说到糜芳的心坎儿里了。 他虽然不奢望能少给一些,但…终归还是盼着关公替他去求求情。 当然,在马良看来,关公的面子,云旗公子多少…还是会给一些的。 多了没有,免个几千斛,如此一来,糜芳岂不是对关公感激涕零,这份关系的纽带可不又加深了嘛? 关羽眼珠子转动,沉吟了片刻,方才吟出一个字: ——“善!” 其实,他心里也犯嘀咕,这小子会给他这个当爹的面子么? 应该会吧? 呃…会吗? 会不会,这小子大庭广众之下不给他这份面子,那他关公的脸…可就… 这越想,关羽竟越是心有余悸! … … 东吴,建业。 恢弘的吴侯宫殿,门口的仪仗吹起了号角,敲响鼓钟。 这是江东的某种仪式,用激昂、振奋的声音,引领那些死在逍遥津的英魂找到归家的路。 大臣们惶恐的肃立在朝堂上,俨然,大家都听说了那“张辽威震逍遥津”的消息… 所有人的脸色并不好看。 一些人昨夜都没睡好… 比起其它的公卿,为首的张昭与鲁肃,更是提前知道,这一次廷议的目的。 他俩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吕蒙看了蒋钦一眼,蒋钦则望向凌统。 却见哪怕是此刻的凌统,尤自怒目圆瞪,还在为他死去的那三百亲兵而愤恨不已。 整个朝堂上的气氛格外的沉寂且悲壮! 孙权缓步走到朝堂宝座上,许多文臣几日不见主公,发现他变得憔悴了许多,也更阴郁了许多。 “近来,我东吴接连出了几件大事,合肥一败、逍遥津又败,是我东吴之不幸,长沙、桂阳、零陵三郡,这到手的城郡,却又让了出去,甚至,如今道义都站在了刘玄德那边,借荆州一事从此彻底封存…” 孙权的话痛心疾首,讲到这里时,他加重了语调,“万幸,这一切祸端的源头,孤找到了,便是江陵城洪七公布下的那合肥赌约,今日召集诸位爱卿,便是要给诸卿一个交代,宣——诸葛子瑜!” 门口的宦官扯着尖锐的嗓子:“宣诸葛瑾上殿!” 诸葛瑾缓步走入朝堂,他的儿子诸葛恪也跟来了,却是站在门前,不能上前… 孙权看着诸葛瑾,眯了一下眼睛,面露复杂的表情,诸葛瑾深吸一口气,恭敬地向孙权跪下俯首叩拜:“臣诸葛瑾拜见吴侯,吴侯千秋无期。” “平身。” 诸葛瑾站起来,一言不发的平视前方。 孙权开口了,言语间多出了几许冷冽,“你可知罪?” “臣知罪!”诸葛瑾如同能读出孙权的心思,他展了展眉:“臣受‘洪七公’蛊惑,将此‘合肥赌约’报送于吴侯,这才有东吴的推波助澜,将消息散播于江东、荆州、益州…致使合肥整个南境约定成俗,更至使合肥一败后,长沙三郡再难讨要,借荆州一事也无从提及,臣有罪。” 此事虽东吴早已传开了,但听到诸葛瑾的话,还是在朝堂上引起了一片轻微的唏嘘惊叹。 所有人带着惋惜之色望向诸葛瑾,这惋惜中难免会带出几分同情。 也有人齐刷刷的把目光望向诸葛恪,有一种说法,这合肥赌约,推波助澜,是诸葛恪提出来,告诉他父亲的。 而这本没什么,甚至就在昨夜“逍遥津”的战报传回前,众人依旧认为诸葛恪是奇才,他这一计是奇策! 那时候,人人提及诸葛恪,俱是“蓝田生玉”,毫不吝惜赞美之情。 可谁曾想… 站得越高,摔得越惨! 此番,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集中在诸葛恪身上。 而诸葛恪嘴角含着一丝讥讽的笑,无动于衷。 孙权朝左右使了个眼色,有宦官捧着那“合肥赌约”的“布告”在朝臣面前一一走过。 诸葛瑾也稍稍侧目看了一眼,那布告上的文字跃然眼中。 ——“若东吴国主北伐汉贼,能夺下合肥一郡,荡寇将军关羽当履行‘湘水为界’之约,从此江夏、桂阳、长沙三郡归于江东;” ——“倘东吴国主不能夺下合肥,湘水为界之约就地废除,至此之后,荆州与东吴无干!特此布告荆州百姓。” 这些内容,让诸葛瑾眼眶微微一红,他立刻又抬起眼睛。 而孙权之所以再度拿出这“布告”,他的目的再明确不过,就是要甩锅,将“十万大军丧胆还”、将“合肥十万送人头”这事儿彻底掀过去。 他孙权是东吴国主,他不能背上那“无能”的骂名… 可终究,这骂名需得有人去背啊! ——『诸葛子瑜,抱歉了!但,孤没有选择!』 心念于此,“砰”的一声,孙权拍案而起,他指向诸葛瑾。 “来人,将那东西带上来!” 孙权一声吩咐… 殿上卫士起身应诺,宫门敞开。 伴随着“啊啊啊——呃——”的奇怪叫声。 一只浑身黑漆漆的毛驴被领了上来,众人纷纷望向这毛驴,却见毛驴的头上贴着一张字条: ——此乃诸葛瑾! 这… 鲁肃惊慌的抬头看了孙权一眼,心里嘀咕着:『主公是要借羞辱诸葛子瑜,将逍遥津的败果彻底翻篇过去么?可…这对诸葛子瑜…太残忍了!』 当即,鲁肃只觉得脑中一晕,身子一闪…脚步一个踉跄,病弱的体躯险些栽倒。 诸葛瑾也吃了一惊,只是他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孙权则是向望向那驴,他愤愤然的张口,朝那驴道:“诸葛子瑜,你可知道,你此番丧权辱国!” 诸葛瑾忙回道:“臣被宵小奸佞蛊惑,中了奸计,致使东吴蒙受损失,主公…臣…” 不等诸葛瑾把话说完… 孙权一摆手,“孤没有问你!” 他的眼珠子紧紧的盯着那头驴,那头写着“此乃诸葛瑾”的驴,孙权狠狠的道:“你没听到么?孤问的是这头诸葛子瑜!” “咳咳…” 鲁肃剧烈的咳嗽起来,奇耻大辱…这于诸葛瑾无异于奇耻大辱啊! 满朝群臣俱是替诸葛瑾捏了把汗。 孙权扫视过一圈大臣,鲁肃、吕蒙、蒋琬、甘宁…还有那消气了许多的凌统,孙权威仪棣棣的走到那驴的面前,亲自牵起了这驴行至诸葛瑾身前。 “——臣死罪!” 诸葛瑾磕头如捣蒜… 孙权笑了,“卿何罪之有啊?罪在这头蠢驴,哈哈…孤想请卿牵着这头驴在大殿上绕上一圈如何?” 孙权是笑着开口的,可其中的锋芒,任凭谁都能听得出来。 “臣…臣遵旨。”诸葛瑾就是太“明哲”了,孙权想的,要做的,他全能看懂。 只是,这份屈辱,他诸葛氏一族的族人,何曾受到过? 诸葛瑾颤巍巍的抬手,就要去牵驴。 忍,他忍了! 他不得不忍! 就在这时。 “且慢…”一道清脆的声音响彻而起,众人寻声望去,说话的是诸葛瑾的儿子诸葛恪。 只见诸葛恪跪地恳求道:“小子拜见吴侯,小子想替家父向吴侯求一只笔,在这驴的头上添得两个字!” 孙权扬手,示意道:“给他笔!” 他也好奇,这诸葛恪要添什么字。 诸葛恪接过笔,再三拜过孙权后,方才起身,顺着“此乃诸葛瑾”五个字往下又添了二字: ——“之驴!” 没错,正是“之驴”二字… 原本的五个字,现在变成了七个字——此乃诸葛瑾之驴! 此番妙笔生辉,一下子让所有公卿都笑了,那原本紧张、悚然的朝堂气氛宛若拔云见日一般。 “哈哈哈…此乃诸葛子瑜之驴,这字添的好啊!” 众人止不住的大笑,鲁肃也不由得啧啧称奇。 ——『诸葛子瑜生了个好儿子!』 ——『好一个添字得驴!』 此刻的诸葛恪拱手朝向父亲,“吴侯厚爱,赠父亲一头驴,父亲也的确当领此驴绕殿一周,以示主公对我诸葛家的厚爱!” 噢…噢… 诸葛瑾这才反应过来,“臣拜谢吴侯…” “哈哈!”孙权的表情也由怒转喜,他止不住的笑道:“好一个诸葛瑾之驴,既如此,这驴就赐给你们诸葛家吧,圣人言‘见贤思齐’,诸葛子瑜千万要铭记,见此驴亦要好好的‘思虑自醒’一番哪!” “臣牢记…”诸葛瑾连忙拱手。 就在这时。 ——“啊呃——啊——啊呃——啊。” 不知道为何,这头驴突然兴奋了起来,叫个不停。 诸葛恪连忙道:“小子也替家父谢过吴侯,可…孩儿听闻,驴有三叫,方才上殿时,此驴‘啊啊啊——呃——’的叫声,那是求救之叫!” 诸葛恪竟真的在学驴叫… 叫声罢,他继续道:“除此之外,‘啊——呃——啊——呃’的叫声则是受惊之叫,此时的‘啊呃——啊——啊呃——啊’乃是驴子的求爱之叫!” 言及此处,诸葛恪挺直了胸脯。 “看来…我家这驴是想母驴想疯了,小子恳请吴侯允准我与父亲告退,既是吴侯赐驴,我与父亲当为这驴择一枚良配啊!” 此言一出,满座又是一阵大笑… 就连孙权也忍不住拨动了下他那紫色的胡须。 过了片刻,他依旧笑着道。 “准了!” 言及此处,他不忘望向诸葛瑾,“子瑜有子如此,也难怪‘蓝田出产美玉’,还真是让孤惊喜啊!” 就这样…暗藏杀机的廷议落下了帷幕。 这边厢,孙权心满意足,散朝后,他特地留下鲁肃商议如何善后这烂摊子。 那边厢,诸葛瑾与诸葛恪牵着驴走在回府的路上。 只不过,方才侃侃而谈的诸葛恪,此刻却是沉默不语,一言不发,像是一下子就变得阴郁了许多… 诸葛瑾几次问他话,回应的均是沉默。 终于,诸葛瑾脚步一顿,转过身,满是担忧的望向这“蓝天美玉”一般的儿子,“恪儿这是怎么了?” 诸葛恪咬着牙,其实,此刻的他后槽牙正在“咯咯”直响,他是恨的牙痒痒啊! 他抿着唇,踟蹰了许久,方才靠近父亲一步,压低声音问道。 ——“如此东吴国主?毫无担当!” ——“父亲效忠于他…有…有意义么?” 此言一出,诸葛瑾一把捂住了诸葛恪的嘴巴…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 …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 可知我诸葛一脉,家学渊源 廷议散去,孙权单独留下鲁肃。 孙权的脸色又变回了起初的阴冷怪戾,他沉声问:“子敬觉得如何?” 鲁肃拱手,“臣不知吴侯说的是哪一件?诸葛子瑜父子,还是…如今的东吴局势?” 孙权沉吟,“都有,你分别说说。” 鲁肃露出几许担忧,“方才吴侯牵驴而出,是有些过了,若非那诸葛恪解围,诸葛子瑜势必蒙受奇耻大辱!” “更何况,如今,因为这合肥赌约的事儿,坊间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更有人说,这本就是诸葛子瑜与其弟诸葛亮布下的一个局…肃虽知子瑜不是这等两面三刀、朝秦暮楚之人,可难免此番蒙受如此奇耻大辱,心生怨恨…或许,或许…会不忠于主公!” 不等鲁肃把心头的担忧全盘吟出,孙权打断道:“子敬勿虑,孤与子瑜君臣多年有死生不易之誓,子瑜之不负孤,犹孤之不负子瑜…他为人非道不行,非义不言,,恩如骨肉,深相明究。” “当初孔明出访吴国,我让子瑜留下他。子瑜对我说:‘弟弟已经跟随他人,义无二心。弟弟不会留下,就像我不会离去一样。’这话别人不信,但孤信他!再没有人,能像子瑜般与孤神交久矣,这不是一次‘羞辱’可以改变的!子瑜于我,必定生死不渝!” 讲到这儿,孙权顿了一下,语气愈发沉重,他沉吟道:“张辽威震逍遥津,孤十万大军丧胆还…整个东吴,也只有他能替孤背下这‘无能’的头衔,挡下那流言蜚语!” “砰”的一拳。 似乎是说到了痛处,孙权猛地一拍案几。 那案几上缺了的一角尤自清晰。 鲁肃一阵唏嘘… 他感慨道:“谏而不犯,正而不毅,将命公庭,退忘私位…诸葛子瑜可堪名士之风,只是…” 随着他对诸葛瑾的赞誉,一个“只是”将话锋骤转。 孙权抬眸,“子敬是担心…诸葛元逊(诸葛恪)这个尚未及冠的年轻人?” “蓝田美玉,添字得驴…”鲁肃感慨道:“整个东吴,像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有谁能如此睿智呢?可…如此才俊往往锋芒太盛,难免受不得委屈。” “呵呵…”果然,孙权眸光一冷,他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果真睿智么?” “吴侯的意思是?” “此乃诸葛瑾…之驴!”孙权把重音都停留在“之驴”两个字上,他侃侃道:“我若是他诸葛恪,绝不会添上那一笔!” 言及此处… 孙权的眸光突然变得犀利了起来。 鲁肃亦是微微摇头。 此子锋芒太盛,不识藏匿…是祸非福! … … 河边,流水潺潺,落英成曦,诸葛瑾与诸葛恪,一大一小在一起擎着鱼竿,注视着被夕阳染红的水面。 诸葛瑾已经脱下了官袍,取而代之穿着的是“白身”才会有的粗布短衣,还挽着袖角。 诸葛恪却有些漫不经心…仿佛心思完全都没有在这垂钓上。 诸葛瑾率先开口,“知道为何带你来这里钓鱼么?” 诸葛恪不假思索,“古之贤者都爱钓鱼,姜太公八十了还钓鱼呢?父亲是带我追慕先贤嘛!” “呵呵…”诸葛瑾笑了,可渐渐的,这笑声变成了苦笑。 “父亲怎么了?”诸葛恪注意到了诸葛瑾表情的变化,连忙问道。 诸葛瑾感慨道:“姜太公钓鱼是为了等周文王,可方才,吾儿把为父的周文王给弄丢了!” 这… 诸葛恪反驳道:“虽言听计从,却毫无担当,遇事拿别人来挡?又有什么用?若周文王如此,姜太公有六次兵败如山倒,是不是,就要被周文王羞辱六次呢?” 诸葛瑾笑:“周文王一怒,拿姜子牙撒气,可姜子牙的儿子不服气呀,也拿姜子牙撒气!” 这一对诸葛父子之间,百无禁忌… 想到什么就聊什么。 什么姜太公、周文王,什么服气、撒气…统统都可以说。 “孩儿只是替父亲不值!”诸葛恪撇着嘴,“二叔在刘皇叔那儿,何曾受过这份委屈?待会儿回去了,我就将那驴杀了,今晚咱们吃驴肉。” “那驴,吴侯可是起名‘诸葛瑾’,岂能说杀就杀?”诸葛瑾感慨道。 “杀了、吃了以后,江东的父亲就死了,活下来的父亲与我一道投刘皇叔好了…让那孙权后悔去吧!” 诸葛恪的确有才华,可有才华的人往往都很自负,更会有属于自己的那份风骨。 他能忍到现在,已经是够给父亲面子,够给孙权面子了。 倒是诸葛瑾,越发的语重心长,“别人赞誉吾儿时,吾儿总说‘可知我诸葛一氏,家学渊源’…但你又知道,何为诸葛一氏?何为家学渊源?” 这… 诸葛恪眨巴了下眼睛,做好了听长篇大论的准备。 诸葛瑾侃侃道:“我诸葛氏一族世居徐州琅琊,先祖诸葛丰自幼聪慧,读经阅史,和伱一样被喻为神童,在元帝朝时就做到了司隶校尉、光禄大夫,却因为性情刚正不阿,对贪官污吏、阿谀奉承之小人恨之入骨,后因弹劾权臣,被降为城门校尉,不久被免官,贬为庶人!” “其后他诞下二子…长子,就是你的祖父诸葛珪,次子,是你族弟诸葛诞的父亲诸葛玄…其中,你祖父做到泰山郡丞,后又因性情刚正,弹劾权臣而被杀害。他死时,你父亲我年仅十三岁,你叔父孔明才八岁…” “至于我那叔父玄,则去做袁术属吏,官至豫章太守…却因为识主不明,在袁术称帝覆灭后,被朝廷另外人选取代职务,诸葛氏一族至此没落。” 诸葛瑾侃侃而谈,诸葛恪却眨巴着眼睛,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父亲说这些干嘛?” 诸葛瑾也不解释,只顾接着讲,“你难道没有发现么?从先祖诸葛丰起,到你祖父珪、祖父玄,我诸葛氏一族可曾有过崛起?可曾有过兴旺?这是因为什么?” “因为…”诸葛恪本想说,是因为先祖、祖父的刚正不可,不识阿谀奉承之术。 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孩儿知道了,是我诸葛家从来没有靠山!亦或者是…如祖父玄,选错了靠山!” “善!”诸葛瑾欣慰于儿子能悟到这一点,“就是因为我诸葛家没有靠山、选错了靠山,这才使得我诸葛氏一族从来无法跻身当世名门,如此这般,莫说诸葛一脉延绵千古,就是苟全性命于乱世也是奢望。” “也正是祖父玄悟透了这一点,才特地嘱咐为父、你二叔、你三叔,你诞叔…将他于这乱世,于这官场的感悟微微阐述…当此乱世之中,若要诸葛氏一族延绵永续,那就必须得找到靠山,但天下纷争?谁能判断出,最终鹿死谁手?” “若然如袁术般选错,那诸葛氏一族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便是为此,担心选错,索性就分散去寻找,去分而投奔这些诸侯,只要诸葛一脉中,有一个靠山找对了,凭着诸葛氏一脉家学之渊源必定能做出一番功绩,诸葛氏一族的门楣便能兴盛不衰!” 噢… 听到这儿,诸葛恪总算懂了,“这就是为何二叔、三叔投奔了刘皇叔,诞叔在北境曹操手下做官,父亲却在东吴…在吴侯手下!” “还不止这些。”诸葛瑾继续道:“你大姑出嫁给襄阳望族蒯祺,二姑出嫁给襄阳名士庞德公之子庞山民,也是为了诸葛氏一脉!否则你以为你二叔‘卧龙’之名从何而来?他又缘何能拜水镜为师?又如何能初来乍到,便成为刘皇叔最信任之人!” 懂了… 这下,诸葛恪全懂了。 是他的眼界狭窄了,父亲的隐忍,父亲的“明哲”,不是父亲不争强好胜,也不是父亲不知道曹操那边势力更大,刘皇叔那边更礼贤下士… 父亲所做的一切,为了诸葛氏一脉的延续,这是诸葛氏一族在乱世布下的局。 ——所谓诸葛一脉,家学渊源! 这在他诸葛恪口中仅仅是一句自夸的话语。 可在父亲、在三位叔父、在两位姑姑的眼里,却是要为之奋斗一生的东西! 怪不得,赤壁之时,二叔不会投奔江东,父亲也不会投奔刘皇叔,诞叔更是会一直在北方做官。 怪不得,父亲、二叔各为其主,不遗余力… 他们的所作所为,既是展现自己的才华,更是为了诸葛氏一门的繁荣兴盛啊! 诸葛恪正直感慨。 诸葛瑾猛地站起身来,欢呼道:“快快…” 原来是有鱼上钩了,是诸葛恪的那副钓竿,诸葛恪站起来溜着杆,诸葛瑾在一边鼓励,“吾儿,千万别让它跑了。” 诸葛恪用力一提,一条鱼飞出一道弧线,摔在草地上。 诸葛瑾赶忙按住,连带着还有老父亲般的笑意。 “抓住了,吾儿抓住了,为父来解…为父来解。” 诸葛瑾颇为兴奋。 诸葛恪笑了,体会到父亲的苦心,更是第一次切身感受到诸葛族人为家族繁兴所付出的一切,他突然感觉心情沉重了许多。 只是… 似乎,这些依旧不能左右他的决断。 诸葛瑾跟着诸葛恪笑了一会儿风,神色慢慢的暗淡下来,转头望着河面,陷入了沉思。 诸葛恪善解人意的说道:“鱼也钓过了,周文王看来也不会上钩了,父亲,咱们回家吧!孩儿都饿了!” 诸葛瑾点了点头,看着那筐中的鱼儿,沉吟良久,方才语重心长的道。 “这鱼是你钓的,怎么做,你说了算!” 言外之意,是诸葛瑾表明他的立场。 他这这一辈注定是为诸葛氏一脉的繁兴,在东吴一隅奋斗。 他绝不会背弃东吴。 可再到儿子这一辈,诸葛瑾觉得,他不能太自私,儿子的路该由他自己选。 诸葛恪眨巴了下眼睛,“孩儿还没想好,不过…孩儿觉得,就算是钓鱼,但那东吴国主绝非孩儿要等的周文王!” 此言一出… 诸葛瑾的神色微微的黯淡了一分,不过他还是颔首点头。 恪儿如此天资,将来的路,他该自己选! 其实,诸葛瑾还有一条并没有告诉诸葛恪。 那便是…这么多年,黄月英无出。 孔明已经几次提及,渴望过继兄长一子… 诸葛瑾原本是打算让二子“乔儿”去。 但… 现在,他愿意把这个选择的机会,交给恪儿! 留在东吴… 还是去巴蜀,恪儿,由你来定! (ps:历史上,诸葛亮早年无出,诸葛瑾将二子诸葛乔过继给诸葛亮,后诸葛亮纳妾后,才生下亲子。) … … 红日一点点沉下,苍茫大地就快要陷入夜色。 关羽带着糜芳、马良赶到贼曹掾吏的府邸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盆水。 …一盆水,这本没什么,可架不住有一个人正倒立在水盆上,两脚朝天,双手撑着地。 几名衙役则将盆里的水倒灌在他的头上。 这样子,就像是在为他洗头一样! 当然,这不是平常的洗头。 这是——倒立洗头。 一边洗,这人还一边不服输道:“愿赌服输,我关兴要做父亲那样言出必行,一言九鼎之人,洗,继续洗…” 呃… 关兴? 关羽听出了关兴的声音,眼眸骤然凝起。 莫名的,他感觉…这种时候,听到关兴说出的那“要做父亲那样言出必行、一言九鼎之人”,关羽竟觉得有点丢人。 这孩子平常一门心思放在习武上,是木讷了一些,可也不至于…如此胡闹吧? 倒立洗头,这也忒丢人了! 关麟和关平也在…关麟坐在官椅上,一言不发,饶有兴致的看着关兴的表演。 关平则站在门口,捂住眼,不忍直视啊! 关羽、糜芳、马良的走入引起了关平的注意,他当即拱手,“父亲大人…军师、糜太守…” 关麟也注意到了他们,眼珠子转动。 今儿个啥情况?哪阵风,把这个奇怪的“组合”给吹过来了? 史书上记载的,不是…关羽与糜芳多有不合么? 这不对呀? 咋今儿个,俩人站这么近?这距离…都有些要好的兄弟的味道了。 怎么看,这组合都有点诡异了吧? “云长,这…” 糜芳忍不住开口问道,他也有点懵,这四公子的官署,二公子倒立洗头,大公子不忍直视,这是闹的哪一出? “咳咳…”关羽故意“咳嗽”一声… 这一咳嗽不要紧,原本正倒立洗头的关兴,浑身一颤,没有控制好平衡整个人跌倒了,脑袋栽进了那水盆里。 整个样子狼狈不堪! “爹…(咕嘟咕嘟)爹…(咕嘟)…”关兴抬起脸,可嘴里的水不住的往外喷出,“咕嘟、 咕嘟”的声音连绵不断。 这一刻的他,像是一只在喷水的青蛙。 关羽的面颊一下子冷冽了起来。 他语气冰冷。 ——“谁能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 … (本章完) 第九十章 此子霸气外漏,夺人老命 关羽与糜芳、马良各自坐一张桌案。 关平侃侃将“关兴”倒立洗头的源头娓娓讲述。 那还要追溯到“洪七公”与“合肥赌约”刚刚出现的时候,东吴使者诸葛瑾在江陵城中最繁华的街道蛊惑人心。 正是因为他的“推波助澜”,才使得“合肥赌约”成为百姓们心头“约定成俗”的事儿。 那时候,关兴愤愤不平,说诸葛瑾口中的话没一句是真的,一派胡言。 关麟却说,诸葛瑾说的挺好的! 两人还就局势展开了一番争辩,只不过,关兴武技厉害,但嘴巴比起关麟来,何止差了一截? 一来二去,关兴说不过关麟,就提出打赌,就赌合肥战场的胜负。 关麟欣然接受,还提出了他的条件。 ——若是他赢了,关兴就要“倒立洗头!” 如今,张辽威震逍遥津,孙权十万丧胆还,已经在坊间传开了… 关兴又是一个信守诺言的主儿,于是,便拉着关平来这“贼曹掾府”,他要大哥关平做个见证。 他关兴说到做到,愿赌服输…说倒立洗头,就倒立洗头! 原本,关麟还想阻拦… 他觉得这又不是啥大事儿,随口说说的赌局,不用当真。 何况,损人不利己…没意思! 哪曾想,关兴还较真儿起来了,他非要做父亲关公那样义字当头,一诺千金的人。 听到这儿,关麟索性就不阻拦了,你爱倒立洗头你就洗… 关麟还特地派了两个衙役帮他洗头。 哪曾想,正赶上老爹关羽带着军师马良、太守糜芳来了。 当然,他们不知道,关麟曾阻拦过。 只以为…关麟也就这么默认了二哥这“倒立洗头”的行为。 听完关平的讲述,糜芳是满头大汗,他发现,这位四公子是真的“不通人情”。 亲兄弟都不放过! 何况,他呢? 原本还渴盼着,凭着关羽的面子,在他的求情下,至少能少赔付一、两万斛粮食,现在…糜芳觉得他想多了,他的心头“哇凉、哇凉”的! 这四公子,似乎…很不好商量的样子! 此刻,关麟的声音当先传出,声调激昂。 “孩儿就佩服我二哥,愿赌服输,一言九鼎,重信守诺简直就是像父亲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这样一诺千金之人,才值得被人尊敬!” “父亲、马叔、糜太守,你们说…是不是啊?” 方才关平讲述此事原委的时候,关麟已经细细的琢磨了一番… 老爹、马良、糜芳,这么一个奇怪的组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那定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哪! 多半就是为了那赌盘的赔付来的。 但他们哪知道,关麟是属“貔貅”的,吞进来容易,吐出去何止万难? 如果是这样,那二哥关兴这倒立洗头,岂不就是神助攻了? 果然,他把这一番“重信守诺、一言九鼎、愿赌服输”的话言出,关羽哑然了,马良也哑然了,糜芳别说是哑然了,他懵了呀。 摊上这么个祖宗,他已经想认栽了。 这一刻,糜芳有一种日了狗…啊不,是有一种日了孙权的感觉,他想哭。 见众人沉默… 蓬头垢面的关兴以为四弟夸自己,惹得父亲、叔伯不悦了。 当即疑惑的问道:“孩儿学父亲义字当头,一诺千金,难道…错了么?” 这… 不回答不行了。 马良无奈的摇着头,“没错,没错,伱做的好,做的对!” 关羽没有说话,却是点头示意。 得到了赞许的答案,关兴的心情多少舒缓了一些。 “如此就好,孩儿还以为,不能如此呢?” 关兴觉得…这倒立洗头,没白洗。 “父亲与诸位叔叔若是无别的事儿,孩儿这贼曹掾府就要打烊了…衙役们辛苦一天也挺不容易的…要不父亲与诸位叔叔就先回?孩儿就不送了!” 关麟试探着张口… 言外之意很明确,我要下逐客令了…你们的心思我知道,这赌盘的赔付,少是不可能少的。 没啥事儿,大家散了吧! 回去以后,你们该筹钱的筹钱,该睡觉睡觉! 我反正要走了,回见… 说着话,关麟已经换下了官服,作势要走。 他今晚还真有事儿,老黄那边“偏厢车”、“连弩”一切都就绪了,台子已经搭起来了,就差唱戏的了。 今晚,可不得排练一番…免得明儿个演砸了! 哪曾想,关麟这才迈出一步。 “回来!” 低沉且厚重的声音响起,是关羽的声音,而他的声音一出,关麟脚步一顿,无奈的坐了回来。 他大眼睛眨巴着,好奇的问道:“ “父亲还有事?” 关羽不回答,父子间的话题像是一下子僵住了… 整个此间的气氛一下子冷凝了不少。 关羽是觉得,他的面子…这小子一丁点儿也不给么? 那他带糜芳来?图什么? 图关兴倒立洗头,还是图“自取其辱”? 别说几千斛了,就是几百斛粮食都没给糜芳省了,那他的面子何在? 关羽又一次感觉,他的脸面被关麟狠狠的按在地上摩擦了,都快要摩擦出火花了! 马良惊觉气氛不对… 心头满是后悔,他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他闲的没事儿,提议这个干嘛? 好不容易,一封罪己书,这父子间的关系刚刚有所缓和,现在好了…又剑拔弩张起来了。 他马良…糊涂啊! 反观糜芳,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都快要留下来了,他那肥胖的面颊都在“哆嗦”,他感觉这里的气氛挺瘆人的,他想跑…他有些受不了了! 这一对父子间的剑拔弩张,这么瘆人的么? 他们的“破坏力”不会伤及无辜吧? 就在这时。 “父亲没有事,又不让孩儿走…”关麟一摊手,“那好,父亲不说话,那孩儿有话可说。” 关羽抬眸,语气冰冷,“你有什么可说的?” “上次校场考武,孩儿的成绩最是出众,射落了三十余只狼…可父亲却擢升成绩远不如我的大哥关平为牙门将,统领一营千余兵马,擢升我二哥、三姐、五弟为屯长,手下也有百余人…却唯独孩儿,什么军衔也没有,更是没有一个兵卒?” 关麟挺直了胸脯,言之凿凿,“孩儿那时想,或许是父亲觉得孩儿那‘考文’时的答卷答得不好,故而想等等看,孩儿也能理解父亲。” “可如今…孩儿那‘考文’答卷答得如何?整个江陵人尽皆知,可父亲却还是选择当瞎子、聋子,无视孩儿的才华,无视江陵百姓对孩儿翘首以盼,依旧不擢升孩儿军衔,不给孩儿分拨一个士卒…这点上,父亲是不是有点儿厚此薄彼,是不是对孩儿有所成见,处事不公呢?” 霍… 关麟一番话言辞激烈,有理有据。 有那么一瞬间,关羽竟发现,他被这小子驳倒了。 这让他短暂了乱了心绪,不知该如何狡辩,啊呸…他关羽怎么能是狡辩呢?明明是反驳! 听到这儿,糜芳也懵了,这小子的胆儿也忒大了吧? 尽管,他此前也听说过,关麟曾众目睽睽之下让关公下“罪己书”… 可当真…这父子对抗,针锋相对的一幕出现在眼前,这依旧让糜芳心头发颤,刚才是浑身颤抖,现在是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这一刻,此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马良也觉得气氛不对,连忙劝道:“这‘贼曹掾吏’不就是关公赐给云旗公子的么?这贼曹掾吏手下的衙役不也是兵吗?” 马良试图用自己的方式缓和这对父子的针锋相对。 哪曾想,关麟大袖一挥,大手一摆,“哪个男儿不想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孩儿要的是军衔,父亲却只封个‘贼曹掾吏’,这能一样嘛?再说了,此间官府的衙役,捉捉盗贼还行,真要上生死一线的战场?他们能行么?” 关麟的语气丝毫没有和缓的味道,那激烈的言辞宛若连珠炮一般,“嗖嗖嗖”的就向关羽直射而去。 糜芳有一种感觉… 关羽这都不拔刀么? 他性子何时变得这么好了? 这不该手起刀落,直接劈了这“逆子”么! ——『此子霸气外漏,吾儿若有此子一成之锋芒,怕也要了我这老命了!』 糜芳不由得心头喃喃… 而随着关麟的话… 整个贼曹掾府的气氛陷入了更大的冰点。 这一刻的关羽,他的视线如同焊铸过的一般凝在他面上,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 紧绷的双肩稍稍松懈了下来,像是…对眼前这个儿子的“挑衅”,最终还是以“释然”这样的方式化解。 可他的语气依旧凌厉。 “云旗,你不学武?还想带兵?还想上战场?” “你可知,关家军中,哪怕是一个伙夫、一个杂役,那也需得精通武技?你手无缚鸡?凭什么做屯长?凭什么做百夫长?凭什么做牙门将?” 懂了,关麟彻底懂了。 还是那句“学武救不了大汉”惹得祸呗。 俨然,从父亲那犀利的丹凤眼中,关麟能判断出,父亲所言不虚,关家军中绝不会有不识武艺之辈! 只不过,关麟搓了搓冰冷的双手,放在嘴边呵了口热气:“父亲的意思是?孩儿进不了关家军?带不了关家兵咯?” “现在学武也不晚!”关羽的话依旧凌厉,“若你不想让周仓教你,为父可以亲自教你,只要你学,什么时候为父都奉陪到底!” 这话说到最后,关羽那犀利的眼芒转变为了期待。 他也期待…这个儿子能回心转意,能向他学习武艺! ——『这小子这么聪明、激灵,很多招式想必一点就通,武技的进境必不会太慢。』 “呵呵…” 哪曾想,回应关羽那期待眼芒的是关麟那“呵呵”的冷笑。 他视线移向天穹,仿佛想要通过天空中的云朵,然后屹立于天穹之上。 “父亲要如此说,那孩儿还不入关家军呢?父亲的那些兵,孩儿还不稀罕带呢!” ——『这小子?放弃了么?』 不等关羽细想。 关麟目光突然转向糜芳。 “九万九千斛粮食?糜太守凑够了么?” 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糜芳一个哆嗦。 他原本还在惊愕于,世间怎会有这样的公子,这已经不是不把他爹当回事儿了,简直是完全不把他爹当回事儿。 偏偏,面对这样一个公子,关羽仅仅是声音大了一些,既没有动手,也没有拔刀,更别说动用家法。 甚至言辞间还循循善诱,想要引导这公子向他习武。 这换作别人听到,能跟关公学武,这不得乐翻天了? 可偏偏…偏偏这个关云旗… “咕咚”一声,糜芳咽下一口口水,此刻的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感觉关麟这戾气太重了,重到能吞噬他的感觉。 而如今,这股戾气突然转向了他糜芳的身上,又是赌盘赔付的话题,糜芳连忙道:“将近十万斛,这个数目太过庞大,一时间要凑出,怕是…” “凑不出来就说凑不出来…糜太守何时那么多废话了。”关麟的语气丝毫不客气。 呃… 这下糜芳更懵了,他不知道关麟是啥意思? 他是打算…要公之于众,告诉荆州所有百姓,糜家赌坊赔付不出赌资,如此让糜家声名扫地么? 呼… 糜芳长呼口气,他大气不敢喘一下,“还望四公子宽限…” “愿赌服输,欠债还钱,没什么可宽限的。” 关麟眉头一挺,锋利的前半句话刚刚结束,下半句竟突然有些回暖的味道,“不过,久闻糜家多部曲,拿不出粮食也无妨,可以拿部曲来换嘛…我也不讹诈你,九万九千斛粮食,你定也全拿不出,这样…我只要一半的粮食,其余的你凑一千部曲给我!如此,钱货两清,公平交易,童叟无欺!如何?” 讲到这儿,关麟朝糜芳走近了几步,一边眨巴着眼睛,一边问道:“试想一下,若你糜家都倾家荡产了,那如何能养得起这些部曲?我的这个提议,糜太守不妨好好的琢磨琢磨!退一万步说,糜太守总也不想,糜家的名望、信誉一片狼藉吧?糜太守更不想看到,糜家重塑那商贾巨擘的想法彻底毁于一旦吧?” 威胁… 又是威胁!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如此威胁…百试不爽! … …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云长莫怪,是你儿子给的太多了 所谓“部曲”,不是军队编制中的“部”、“曲”,是指古代的豪门大族,都会有的私人部队。 这种部队,是带有人身依附性质的。 作为私人的部曲就必须对主人效忠,主人对他们也负有“保护”的责任。 要知道,三国时期,拥有部曲最多的是东吴,因为“世袭领兵制”的缘故,东吴的君主往往会赐予臣下固定数目的甲士,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基本可以视作一个家族的私有武装。 这也是为何,江东氏族拥有着极大程度的话语权。 刘备与曹操阵营,虽“部曲”不像东吴那么多,但一些有实力的大族都会大量的私兵。 比如曹操那边的曹洪、李典… 刘备这边的糜竺、糜芳。 曾经,刘备被吕布打败后,几乎全军覆没,便是糜家将自家“两千”部曲赠给了刘备,成为了刘备东山再起的重要保障。 而随着这些年征战,糜家的部曲越来越多,时至今日,足足有七千多人。 而关麟索要一千,这是远远高于市场价一倍的… 关麟就是要抛给糜芳一个无法回绝的条件。 只不过,在这乱世中,买卖奴隶的很多,可除了一方诸侯外,很少有人会将已有的、训练有素的部曲贩卖或转让给别人。 当然,关麟的心思…所有人心如明镜。 关羽又一次拒绝给他军衔,给他兵马,关麟也说出了那句“父亲的那些兵,孩儿还不稀罕带呢!” 那么,凭着关麟的性子,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而糜家的部曲,就成为了他全新的选择。 兵,兵,兵… 关麟要的就是兵! 在这乱世,没有武力问题不大,找个靠谱的保镖就行,可没有兵,那才是寸步难行,任人宰割! 总不能指望着一系列的军事行动,让一群叫花子去完成吧? 当然,这买卖,糜芳可一点儿也不吃亏。 事实上,糜芳也是想答应的,毕竟高于市场价一倍…这个条件太诱人了,可他却必须考虑到关羽。 毕竟方才,这对关家父子才刚刚因为这“军衔”、“兵马”的问题针锋相对。 糜芳下意识的扭头望向关羽。 关麟看出了他的意思,抬高声音:“我跟糜太守说的是买卖,糜太守看我父亲作甚?糜家部曲的派遣,似乎不用家父点头吧?” 关麟说着话时,余光瞟向关羽一眼。 关羽扭过头,不置一言… 这话,他没法接! 马良心里嘀咕着… ——『云旗公子,对带兵…好生执着呀!』 反观糜芳,此刻,他的心里已经是五味杂陈。 答应吧,怕关羽不高兴。 不答应吧,怕关麟不高兴…而关麟不高兴,那后果很严重,整个糜家都会有可能因此声名狼藉! 纠结…糜芳很纠结。 关麟也不催促,就站在他面前耐心的等… 他有信心,因为…关麟最清楚,信誉对于一个商贾之家意味着什么。 十息,二十息,三十息… 五十息,一百息! 足足一百息的时间,糜芳那肥嘟嘟、五官紧紧凝在一起的面颊上,像是一下子释然了,他松开了紧握拳头的双手,放松了…彻底放松了。 他心头已经下了决断。 当即,糜芳转向关羽,“云长…抱歉。” 在关羽的心情与糜家信誉、名望的选择上,糜芳还是选择了后者,说到底,这关麟也是你关羽的儿子…糜芳觉得,无论怎么想,都不至于得罪关羽。 可若是糜家的信誉没了,那…这些年费尽心力的重振糜氏巨贾之家…可就…就… 糜芳一脸的歉意,他低着头朝向关羽,“云长啊…莫怪我,这一次,是你儿子给的实在太多了!” 言及此处,糜芳朝关羽拱手,旋即转向关麟这边。 他的表情从严肃,瞬间变成了堆笑:“四公子,部曲赠予你倒并未不可,只是这个价钱嘛!” 在商言商… 糜芳讨价还价道:“还是伱说的那粮食,我交付于你五百个部曲如何?” 哪曾想,关麟直接扭头,口中直接道:“一千二百个部曲!” 这… 糜芳懵了。 他是来讨价还价的,怎么还往上涨呢? “四公子,没有这样讨价还价的呀?”糜芳连忙道… 关麟反问:“我有跟糜太守讨价还价么?我这是坐地起价,若你不愿意,依旧还粮食好了,九万九千斛,我明儿个就要,少一袋都不行!” 这… 糜芳凝眉,他突然感觉这关麟好硬啊… 简直是一口价,他试探再报了个数字,“这样吧,我与四公子各退一步,八百部曲如何?” “一千五百部曲!”关麟不假思索。 他心里嘀咕着——『比比看,看咱俩谁急?』 糜芳醉了,他感觉他被关麟给彻底的拿捏住了,讨价还价到这份儿上,这还有的讨么? 当即,糜芳转过头望向另一边,关羽依旧是坐在座位上,扭着脸,不发一言,也没有丝毫表情。 反倒是马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讨价还价”… “季常…你来都来了?如何惜字如金呢?”糜芳望向马良的眼神都变得望眼欲穿。 “咳咳…”马良轻咳一声,他余光瞟了关羽一眼,从轻微的表情波动中,他多少能揣测出关羽的心情。 ——『似乎,不像是生气的模样。』 确定了这点,马良方才缓缓起身,走到了关麟的面前。 “云旗公子啊,看在我儿马秉也在贼曹掾吏府服侍你的份儿上,给我马良一分薄面如何?就依着最先说的,一千个部曲…也别太难为糜太守了吧?” 这就是语言的艺术… 马良没有直接说看在我的面子上。 事实上,关麟连关羽的面子都不给,会在乎他马良的面子? 反倒是提出马秉,作为关麟这个“贼曹掾吏”的“主记室从事”,日常服侍于他,没有功劳,也有几分苦劳吧? 给面子的话,马秉倒是最适合。 果然… “得了,看在马叔父子的份儿上,一千个部曲就一千个吧!”关麟笑道:“人说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我还从未带过太多的兵,一千个部曲,正好先尝试一番,算糜太守赚到了!” “哪里…哪里…”这话脱口,糜芳是如奉大赦。“那说好了,咱们可就说好了!” “一言为定!”关麟笑了笑… 这么多人在,自没有后悔的道理。 不过,这种部曲的赠送还是很虚的,糜芳若是想耍赖,大可以与这一千部曲约定,等将他们赠给关麟后,让他们私下里逃走… 过得几年,风声过去了,再重投他糜芳就是了。 当然,这点,关麟也想到了。 可他还是很有自信的,凭着他关羽之子的这个身份,糜芳一定不会做的太过。 再加上,这么多人见证,真出了什么幺蛾子,被捅了出去,那糜芳的脸还要不要了? 退一万步讲,他关麟都这样儿了,他觉得凭着糜芳的性子,一定不会去招惹,这不是给糜芳自己找不痛快么? 尘埃落定… 关麟与糜芳还草草签了个契约,十日之后一千部曲,五万斛粮食一并交付。 马良见证完这一切,方才转身朝向关羽,“还望关公息怒,此事就到这里吧…云旗公子如此执着,或许他带的兵也能像他一般非同凡响呢?” 马良这是主动给关羽一个台阶下,也试着缓和下这对父子那剑拔弩张的关系。 关羽眯着眼… 他沉吟道:“吾儿想要带兵征战,吾高兴还来不及,何言怒哉?只是…” 言及此处,关羽那丹凤眼缓缓的展开,他望向关麟,“吾儿可知?整个荆州,所有兵器、铠甲、军辎均是由武库统一调度,吾儿既这么有骨气,不稀罕带关家兵…那自然也不稀罕由为父的武库供给兵刃、铠甲、马匹、辎重了吧?” 讲到这儿,关羽豁然起身,双手按在桌案上,语气一如既往的严肃:“剑开双刃,吞吐自若,乃百兵之君;枪系白樱,拦拿扎,暴雨梨花,乃百兵之王;宝刀挂帅,寒光三尺,尽扫秋风落叶,乃百兵之胆…” 言及此处,他抬高语调,直视关麟,“为父很是期待,吾儿这一千部曲无兵械、无铠甲、无辎重,如此兵团,何以致胜?” 俨然,关羽并没有顺着马良布好的台阶去下… 他是不会下这台阶的! 要下,也得是关麟这小子下! 以为一封《罪己书》,他尾巴就能翘到天上去了? 别想! 这次,关羽已经打定主意,若这小子不向他认输、求饶,所有荆州的锻造坊、工房均是不会提供给他半点军装。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一千部曲,没有兵器,没有铠甲?又能如何? ——『小子,跟你爹斗,你还差得远呢?』 ——『需得让你记清楚了,这一亩三分地,究竟谁是爹?』 心念于此… “哈哈哈哈…”关羽露出胜利者的大笑,他一边笑,一边迈着龙骧虎步往这府邸的大门迈去。 临行至关麟身旁。 关羽脚步一顿,意味深长又耐人寻味的补了句,“为父很期待,吾儿带出这支雄兵!” 原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哪曾想,关麟昂起胸脯,他凛然直视父亲的目光。 然后语出惊人! ——“老爹,你可别后悔!” “后悔?”关羽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话… 他关羽,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后悔。 上一个要让他后悔的人,坟头的树都三尺高了!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言辞更尖锐:“有朝一日,父亲的关家军,被孩儿的兵狠狠的按在地上摩擦时,父亲千万别后悔!” 呼… 关羽轻呼口气,他感觉…这小子是疯了吧? 关家军?这支身经百战的关家军,这支精锐部队中的精锐部队,他会被你小子带的兵按在地上摩擦? ——可笑… ——可笑! 心念于此,关羽的表情依旧是不露喜怒。 “为父倒是很期待那一天!” 言及此处,关羽留给关麟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旋即大踏步的走出了此间府邸。 当迈出此门时,迎面一股全新的空气袭来,关羽深吸一口气,突然感到久违的轻松。 这时,他才意识到,就在方才…关麟这小子竟带给他一股磅礴的压迫感,这让他呼吸急促! ——『是他那嚣张的话语么?』 ——『还是他那煞有其事的目光?』 ——『这小子,总不至于…真的能带出一支让关家军都要仰望的兵马吧?』 这些想法只是短暂的出现了一瞬,关羽猛地摇了摇头。 他觉得他想多了,一个不懂武艺的小子,一个没有武库支持兵装的小子,他带出的兵?能强到哪去? 这时,马良已经追了出来。 见到关羽,连忙安慰道:“关公怎生又与云旗公子针锋相对了?此前,关公不还盛赞云旗公子么?” 这… 提到这个话题,关羽沉默了一下。 呼,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呼气,关羽感慨道:“此子身上像是总带着某种煞气,就好似前世今生,此子曾与关某有过什么过节,他就仿佛天生要与关某作对一般!这般煞气,驱使着关某气血翻涌,怒上心头…” 讲到这儿,关羽“唉”的一声长叹,“许多时候,关某也是控制不住啊!” 言尽于此,关羽再不停留,一边摇着头,一边上了马车。 反观马良,他也是无奈的摇头。 ——『这一对父子,今生如此…』 ——『前世,必是冤家!』 … … 蜀中,成都。 快马已经备好了,除此之外,还有三名骑士沿途护送。 方才来到成都一个月的杨仪,此番又要踏上回荆州的道路。 而此番最重要的目的,便是替诸葛丞相验证下,那位关将军第四子“关麟公子”的才学。 究竟是真才实学,还是言过其实… 那《罪己书》中,关将军盛赞儿子的话,有几成是真?几成是假?总需要试上一试。 原本…这也就是个寻常的任务。 可偏偏马谡那翻语重心长的交代,以及诸葛军师亲笔撰写的三道如今“成都”都一筹莫展,苦无良策的问题… 这些为此次的任务添上了许多新的意义。 杨仪只觉得干系重大呀! 心念于此,杨仪微微睁开眼眸,最后抬起头凝望着城门上方“成都”二字。 时辰已到,刘皇叔的文书差不多该到了吧。 就在这时… 清脆急切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杨仪翘首相望,树影阻隔下,远远看到两骑疾驰而来。 其中一骑是一个膀大腰圆的黑汉子骑着一匹白马。 另外一骑,则是一个身姿纤瘦、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她骑着一匹枣红马。 马上的人影逐渐的清晰。 是张飞与张星彩… 杨仪自言自语:“怎么张将军父女来了!” 却听得张飞大喊道:“威公啊,这趟俺大哥让俺陪你一起去…” 相隔老远,张飞那嘹亮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 “还有俺闺女,听说云长膝下有个麒麟儿,非让俺带她去见上一见!俺大哥说,这肥水不能流了外人田哪?啊…哈哈哈…” 这话脱口… 只见那皮肤稍黑,云鬟婀娜,展卷英姿添飒爽的张星彩大声道:“爹就爱胡说,女儿只是想银屏姐姐罢了!” “也不知道,她如今那刀法可有进境?可能接住女儿的长缨?” … …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 关云旗搭台说书,引蛇出洞 张飞父女的突然出现,使得杨仪有些意外。 看着这一对父女风尘仆仆的模样,他有理由怀疑,他们可不是去荆州考教关四公子,更像是去打架。 “爹,怎么还不交杨尚书令牌呢?” 张星彩催促他那大大咧咧的父亲。 张飞挠挠头,似乎,他那暴脾气在女儿面前完全自动规避,他连忙从怀中取出令牌,“汉左将军令…尚书杨仪接令牌!” 杨仪连忙跪下,双手接过令牌… 张飞却说,“大哥的原话俺记不起来了,大致的意思就是令杨尚书你赴荆州,为大汉选拔优秀的才俊,若有特别卓绝的就带来成都,让诸葛军师亲自栽培,你听明白了么?” 杨仪颔首,“下官遵命!” 刘备的话他大概听明白了,毕竟是他二弟关羽的儿子,公然去查验,面子上就说不过去。 以选拔才俊的方式,倒是最合适不过。 看来,诸葛军师为此也是煞费苦心了。 只是… 杨仪狐疑的抬头望向张飞,“张将军前去可也是为了这个?” “俺就不用你管了…”张飞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俨然,他是有其它的任务。 具体来说,有两个。 其一,是在荆州遍寻名医。 法正的病况,刘备一直放在心上… 这不是小事儿,偶尔都会晕厥了,万一有个意外,那当如何? 既益州的大夫治不了,那就去荆州寻觅好了。 其二嘛,也是调查洪七公的身份。 当然,诸葛亮是有自己打算的,他在荆州多年。 荆州有才学之辈,他岂会不知? 那么…这洪七公。 呵呵,与其去调查,不如让张飞去他诸葛亮那岳父黄承彦那儿坐坐,诸葛亮琢磨着,这事儿八九不离十! 不过,岳父的性子奇怪,与关羽聊不到一块儿,却是对张飞很是喜欢。 当然,这些具体的盘算,张飞并不知道,他只以为是去调查洪七公,顺道去黄承彦那儿坐坐…看看这老头…并没有多想。 “别愣着了,快走吧…”张飞催促着问道:“杨尚书骑术如何?” 这个… 杨仪回答道:“君子六艺,倒是不成拉下。” “那咱比比看,就前面那个山头。”张飞伸出他那粗壮的手指,旋即目光转向一旁的女儿张星彩,“星彩?敢不敢?” “有何不敢?”说话间,张星彩已经是策马扬鞭,伴随着马儿“得得得”的一声嘶鸣,那枣红马宛若离弦的箭一般,留下一阵旋风呼啸而过。 张飞欣慰的看着女儿一骑绝尘,招呼杨仪道:“杨尚书,跟上咯…” 话音刚落… “——驾!” 随着一声咆哮,张飞骑着那白马也穿出了老远。 杨仪看着眼前的一幕,一身红袍的女儿骑红马,那是红飞翠舞,飒爽英姿。 这当爹的黑黝黝的皮肤下,骑着白马,黑白一线,却也是泾渭分明… 因为太早,寂静无比的官道上,马蹄声格外的清澈。 倒是一幅不多见的山川水画。 … … 荆州,江陵城,得胜桥附近,今儿个这边围满了人。 陆逊与孙茹也在… 他们也很奇怪,平素里这里虽也算繁华,但远不及今天。 索性,两人就找了一个茶摊,款款坐下。 店小二忙着招呼各桌的客人,一时半会儿顾不到他们这边。 闲来无事,陆逊与孙茹聊了起来。 孙茹压低声音:“夫君来此是有带着使命,可夫君整日也不调查、走访,更不去寻觅蛛丝马迹,却总是来这远离政事的市井之地,如此…纵使再有几年,又能查清楚那‘洪七公’的身份么?” 孙茹比陆逊要急切多了。 她是渴望借着这次大功,见到母亲,见到弟弟一面。 可现在,洪七公是谁?洪七公在哪?完全没有头绪,这让孙茹的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生于繁华,藏于市井…”陆逊解释道,“这人间烟火气中,往往会藏匿着一切事物的真相。” 说着话,陆逊自己从柜台上取来一壶水,两个碗。 因为客满,店小二顾不上他们,陆逊就自己照顾自己。 一边往碗里倒水,一边淡淡的道:“试想一下,洪七公上一次的出现,一夜之间,整个江陵,满城尽贴假布告,若然那时有人在市井,岂不是直接就能窥探到此洪七公的真面目?再说,私刻印绶,购买纸张,这些也都要于市井中进行,夫人言及的蛛丝马迹,就在这里呀!” 陆逊轻轻扣了下桌案… 孙茹却抿着抿,对夫君陆逊的话并不认同,她撇撇嘴,“我想到了《韩非子》中的一篇——宋人有耕者。田中有株,兔走触株,折颈而死。因释其耒而守株,冀复得兔。兔不可复得,而身为宋国笑。” 听到这儿,陆逊抬眸,他眨巴了下眼睛,淡笑道:“夫人是说我守株待兔么?” “难道不是么?”孙茹反问。 就在这时…一个卖首饰的小贩凑了过来,招呼陆逊。 “先生,夫人这么漂亮,买只簪子吧?” 陆逊转头一看,摊位上摆着许多灵巧的簪花,他腾出手来挑了一只,笑着戴在孙茹的发髻上,孙茹有些害羞的低了低头,欣喜的摸了摸发簪,可又想到心中烦闷之事,难免又露出了几许愁容。 这小贩笑道:“夫人还真是漂亮,两位是江东来客吧?” 此言一出,陆逊微微有些意外,“伱怎么看出来的?” “嗐,这不明摆着么?”小贩一脸堆笑道:“今早,桥头那贵公子说书中特地提到了,江东男人面白须稀少,说话温柔,江东女人小巧玲珑,眸光如波,冰清似水,声若银铃,温柔而矜持,妩媚而多姿,这不…两位这郎才女貌,尽皆符合,岂是一眼看不出来的?” 别说… 这店小二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 当然,如今孙刘联盟,双方彼此互市,江东人来荆州走访,这并不奇怪。 只是,陆逊何其敏锐,从店小二的话中品出了些别的味道。 “你方才说桥头说书人?那说书人特地在讲述江东的人文么?” 陆逊微微眯起了眼眸,警惕了起来。 小贩如实道:“那贵公子倒不是特地讲江东的,是讲到了近来那逍遥津一战,讲的可细了,顺带着…讲讲江东的人,江东的事儿?” 唔… 陆逊眸光变得深邃:“逍遥津?” 如今,坊间传得沸沸扬扬,陆逊自然知道孙权兵败逍遥津的事儿。 可…荆州的说书人已经开始讲述了? 他知道其中的细节么? 等等…贵公子? 陆逊连忙问道:“你说的这说书人是一位贵公子?” “可不是嘛!”小贩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就是咱们江陵城的贼曹掾吏,让关公都亲下罪己书的…那位‘声名鹊起’的关麟关四公子啊!一听说今儿个是他说书,又是说的近来的那‘逍遥津一战’,全城的百姓都围过来了!” ——『原来是他!』 陆逊一怔…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多少次的听说这位“关四公子”的名头了。 特别是“考文答卷”、“考武屠狼”、“逼父下罪己书”,还有那…这一门关家父子间的战争。 不可谓,不是惊掉人的下巴呀! 陆逊迅速的与孙茹交换过眼神,他朝这小贩招呼道:“你这些簪子我全要了。” 说着话,示意孙茹付钱,他陆逊则已经往“得胜桥头”行去。 果然… 得胜桥下,一处高台上,有一贵公子正在讲书。 望着那讲台下川流不息的人群,陆逊的面上浮现出几许感慨。 ——『如此一个‘逆子’,竟在江陵城能受到如此追捧么?』 其实,不只是关麟的名头,还有他讲的事儿,也是百姓们无比热衷的话题。 陆逊凑到人堆里,表情依旧复杂。 追上来的孙茹注意到了他的表情,问道:“伯言?怎么了?” 陆逊比出食指,示意孙茹不要说话。 又指了指讲台上,他要认真的听这位“贵公子”的评书。 反观关麟,此刻的他站在讲台上,已经是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就差…手舞足蹈了。 那一句句的“评书”正从他口中妙笔生辉一般的讲述。 ——“这时孙权在中军就听见前边呐喊声了,立刻让凌统带着三百甲士保自己往前冲杀。等孙权带人冲过逍遥津,突然就听到擂鼓号响,孙权勒马仔细一看,两边的兵将一拥而上!” ——“左边一员大将,金盔金甲绿战袍,胯下黄骠马,掌中一口钩镂古月象鼻子大刀,正是张辽;右边一员大将,亮银盔甲素征袍,胯下马,掌中一条枪,正是李典。右边佯攻,左边猛攻,一个闪身张辽就朝他孙权冲来。” ——“孙权当机立断,浑身劲力集于一点,他那碧眼圆瞪,紫须扬起,卯足了劲儿,指着张文远大喊一声‘护孤快跑!’ ——“果不其然,张辽这匹马横冲直撞,就如虎荡羊群一般,凌统带着三百兵保着孙权,可敌军山西兵势如山倒,凌统高喊‘主公,您速退小师桥!凌统喊完这句话,张辽催马就过来了。凌统也往前催马‘张文远休逞刚强,看刀’!” ——声情并茂… 前世,都是关麟听说书,今儿当着江陵城的百姓,他来讲书,这种感觉好解压、好爽啊! 要不是他有别的目的,真就以后在这得胜桥下开个茶摊,天天来说书了。 ——说书使人快乐! “接下来呢?” “四公子倒是快讲啊!” “是啊,是啊,那凌统能挡得住张辽么?” 俨然,关麟这故事讲到了关键处,台下的百姓们急坏了,恨不得拿枪矛去撬开关麟的嘴巴。 关麟则是环视台下… 人已经够多了,差不多可以开始下一步的计划了。 他不漏声色的眼眸转向高台的一角,使了个眼色,这边的“鲁有脚”早就等着了。 看到这个讯号,连忙挤开聚拢的人群,往后退去,像是要去安排什么。 这中间的功夫,关麟再度开口: ——“力劈华山!” ——“张辽拿刀往上一磕。两个人二马盘桓,杀在一处。张辽这数百山西老乡人人奋勇,个个当先,谁都知道,捉住孙权是大功一件。” ——“再说孙权纵马上小师桥,还没迈出一步,‘呀!’孙权吓坏了。原来这桥已经拆了一半儿,一丈多的地方没有木板子,这可咋办哪?身后张辽的声音直往这儿涌‘别让这碧眼儿跑咯’!”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主公,您在桥上旱地拔葱,能过去吗?孙权赶紧退后三丈多远,然后马上加鞭,丹田提气,这匹马直冲小师桥上;孙权往上一提气,马往前一窜,这才跳到小师桥南。这要没有那个声音,保不齐,孙权整个人就没了!” 精彩… 从关麟口中,那张辽威震逍遥金,简直精彩绝伦。 台下百姓不由得拍手叫喊,似乎是被关麟的话所引导,不少人摇着头,惋惜道:“就差一点儿!” 这话传到关麟耳中。 他心里嘀咕着——『可不是就是嘛!』 ——『这要真擒住孙权,那武庙七十二将,三个档,张辽保不齐就进第二档‘十哲’了!』 想想,武庙七十二将,张良独一档,再往下,西向——管仲、孙武、乐毅、诸葛亮、李勣。 东向——田穰苴、范蠡、韩信、李靖、郭子仪。 不夸张的说,张辽张文远已经能摸到这第二档的边儿了,就差擒住孙权这临门一脚! 当然,这并不重要。 至少对关麟一点儿也不重要。 讲完了这故事,看着台下这么多百姓那意犹未尽的表情,关麟琢磨着,台子搭的不错,这时候也刚刚好。 反观陆逊,他惊讶…乃至于震撼,震撼到无法呼吸。 逍遥津一战,这才过去多久啊? 这小子就编出了这么一跌宕起伏的情节? 这小子也忒能编了吧? 陆逊绝不会以为,这么短的时间内,逍遥津的细节真的就全部传回来了,他下意识的把这当成了是关麟的杜撰。 不过… 哪怕如此,这杜撰的功夫了得呀! 身临其境… 就连陆逊都完全代入进去了,恨不得再听到孙权跳过那“小师桥”时,也一跺脚,然后喊出一声。 ——“就差一点儿!” 不等陆逊完全从这故事中走出… 突然,台下有个声音传出。 ——“四公子,听说…因为这合肥之战,你在赌坊赢了不少啊?究竟是…赚了多少啊?” 一个穿着破烂衣衫的男人大声喊道。 ——“咋俺还听说,四公子不止赚了钱,还赚了糜太守一千部曲呢?真的假的呀?” … … (ps:发现还是有很多读者老爷熬夜看,这对身体不好,为了避免你们熬夜,以后更新改为早上7点,每天3-4章,风雨无阻。) (起点中文网首发,感谢诸位读者老爷支持啊!)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摊上这么个爹,我心好累啊! ——合肥战场! 谁不知道,在战场之内赚麻了的,一定是那位威震逍遥津的张辽张文远。 可在战场之外赚麻了的,除了这位四公子关麟,还能有谁? 也就怪不得,会有人问关麟,到底赚了多少? 甚至,还问关麟,不止是赚了钱,还赚了糜家的一千部曲,真的假的? 呵呵,当然是真的了。 事实上,哪怕是问出这话的,也是关麟事先安排好的“托儿”… 至于,回答嘛… ——“唉…” 在一声幽幽的叹息中,关麟没有说话,他保持着仰望天穹的姿势,表情凝然不动。 一头漆黑的乌发被风吹起,有几丝零散的覆在黯然神伤的面颊上,使得整个人透出一股深邃的沧桑与悲凉。 “四公子怎么如此叹气?赚了钱,赚了部曲,这不是好事儿么?” 这次问话的不是“托儿”。 不过,俨然这位“观众”抢了托儿的工作。 这让那几个本打算开口的托儿有点意外… ——咋这帮吃瓜百姓不按套路出牌啊? “唉…”反观关麟,他像是突然心情就沉重了下来,他毫无颜色的唇边掠过一抹浅淡的笑,旋即望向台下的众人:“今个儿不妨给你们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是有关我和我爹的!” 掏心窝子? 我和我爹的! 这几个字一出,吃瓜百姓的热情更大了。 无论是古人还是后世人,只要是人,谁不八卦呢? 类似于关麟这种豪门深似海的故事,坊间百姓可太、太、太…太有兴趣了。 “到底咋啦?” 一个托儿忍不住开口。 关麟瞟了他一眼。 ——『喂喂喂,能不能别在这关键时候破坏气氛哪?』 关麟给他使了个眼色,再不敢有人打断。 关麟这才收敛其眼神,微微张口,打算说出一番语重心长的话。 哪曾想,这时候,关索来了… 他不由分说的上台,大声道:“四哥该回去了,爹…听说你在这里…让我来…” 关麟稍微一愣,可愣过之后,灵光一闪,关索这是来送助攻的! “加注!”关麟直接道。“必须加注!” “…加注?什么加注?”关索一头雾水。 “五弟,我跟爹的事儿你不懂,伱就回去告诉他,直接加注!还是之前的赌约,谁要再输了,就站这这里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儿给对方道歉!你就问爹,问他怕不怕,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啊… 关索怔住了。 其实,他本想说的是…爹不放心你安全,让我来保护你! 当然关羽肯定不会直接这么说,无外乎是提到,这小子还敢说书?也不怕大庭广众之下,有个刺客把他杀了! 可… 不论怎样。 关索完全不知道啥赌约,啥加注的事儿啊! 现在,这气氛好像还不太对了! 四哥这说的是什么跟什么呀? “四哥…” “你别替咱爹说话,这事儿没完,你现在就回去告诉他,让他等着输吧!” 关索才刚刚张开嘴巴,迎接他的就是关麟那连珠炮似的话。 这一番话脱口,关索的表情彻底懵逼了,其实不光是他,就是所有人都懵了。 一干吃瓜百姓,一个个的就好像是——懵逼树下排排坐,一人一个懵逼果! 关索再也不敢停留了,他索性退了出去,骑马往关府方向行去。 四哥让他告诉爹,那…他总得告诉不是? 目睹着好兄弟关索的背影消失,关麟又深深的叹出口气,还得接着演。 ——“唉…摊上这么个爹,心太累了!” 满座已经是寂然一片。 这些吃瓜百姓是听说过四公子挺嚣张,可究竟有多么嚣张?那最多也是传言中的“光辉事迹”,可此刻…当听到关麟这么一番话。 什么“加注、加注”! 什么“谁要是输了,就在这儿当着全城给对方道歉!” 什么“他怕不怕,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这种话,就是寻常的儿子也不敢对父亲讲吧? 更何况,关麟的爹不是常人,他是关公,是荆州百姓心目中“神一样人物”的关公啊! 敢这么跟他说话,就是诸葛亮也不行吧? 偏偏这小子,好像从来就没被关公给教训过,是关公的青龙刀不锋利了么? 乃至于,关公还因为他下了一封“罪己书”,这在百姓们心中就有点诡异…不,是有点灵异了! “你们不会理解,有这么个爹,我关麟是多么的烦恼?”关麟摇着头… 这下,台下依旧寂静无声。 就连陆逊也眯着眼,他凝眉沉思… ——『久闻这关家父子不和,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诸葛子瑜还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是他多想了吧?』 ——『若非逆子,又岂会在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诋毁父亲呢?好一个哄堂大‘孝’啊!』 想到这儿,陆逊不由得再度把眼芒移动到关麟的身上。 倒是很期待,从这个“关家逆子”口中,还能说出什么鲜为人知的秘闻。 “也不怕告诉各位,我跟我爹正闹着脾气呢?其实也没什么,作为堂堂男儿,谁不想要战场立功?” “可我爹一不给我军衔,二不给我兵,于是,我只能想办法自己筹兵,这也是为何方才有人说我赚了糜家一千部曲!我这是全凭个人本事筹的兵!” “可偏偏,如今这兵是有了,但整个荆州的兵器、铠甲、军辎都掌握在我爹手里,我想用,我爹不给我用!于是…我就跟他打了个赌!” 关麟说的言之凿凿。 其实… 这事儿,父子间并没有打赌。 最多也就是,关麟朝他爹放了下狠话。 说有朝一日,他的兵把老爹的关家兵按在地上摩擦的时候,老爹别后悔。 仅此而已! 当然,如果说这是一个赌约的话,也说得过去! 毕竟关羽也是留下一句“为父倒是很期待那一天!” 算是接受了这个赌约。 只不过,这最多只是赌约,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赌注,更没有所谓的“加注”… 关麟方才提出的加注,那所谓“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儿道歉”,这无异于…把这件事儿明着摆放在所有荆州百姓的面前。 也作实了,这对关家父子的如此赌约! 这一双父子又、又、又、又干起来了! 这次是针锋相对呀! 众人才想明白这点… “唉…”关麟又叹出口气,“你们说说,当关羽的儿子容易么?我爹就因为我体弱多病,不识武艺,就否定我军事上的才华,就要让我远离那最残酷的沙场…不分给我兵,也不给我军衔,就把我当一只‘咸鱼’去养!其实我明白,他是为我好,但是…” 关麟声音一重,挺直了胸脯,“诸位百姓们说说,我堂堂关麟也是一个男人,我明知道家父与伯父举起的是那‘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的大旗,我关麟岂能当这缩头乌龟?岂能当着不管不顾,安于现状的咸鱼?如此的话,我还算是个汉家男儿嘛?” “堂堂男儿,堂堂我爹的儿子,若不能驰骋疆场,我关麟都特么的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自打穿越过来后,关麟就很少说脏话。 但此情此景下,气氛烘托到这儿了,说脏话,未必是坏事儿。 果然,关麟的话引起了所有围观百姓的共鸣。 一个儒生打扮的大喊道。 ——“四公子虽手无缚鸡,但有宏图之志…敬哉,敬哉!谁言我们书生,就不能高举那‘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的大旗!四公子威武…” ——“四公子威武不屈,实乃吾辈楷模…” ——“四公子,这事儿是关公做的不对!四公子威武!” 当即就有三个人适时扬起手臂,振臂高呼。 关麟有点儿懵… 他心里琢磨着——『你们这衔接的有点儿快了,一点儿也不停顿,昨晚都白怕排练了,可别被人看穿了!』 幸运的是,此刻所有的百姓都被关麟的一番话说的热血沸腾,自是没有人去在意场中是不是有托儿,是不是有人带节奏! 有人起了头,他们也振臂高呼。 ——“四公子威武!” ——“四公子威武!” ——“四公子威武!” “四公子,我们支持你…纵横疆场,一展抱负!”那群托儿又喊道。 “四公子!纵横疆场,一展抱负!” “四公子!纵横疆场,一展抱负!” “四公子!纵横疆场,一展抱负!” “四公子,这次定要赢了关公!四公子必胜!” “四公子必胜!” “四公子必胜!” “四公子必胜!” 最后这句不是托儿喊得,俨然,此刻有百姓比这些托儿们还激动。 声浪震天… 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齐! 望着这一幕,关麟总算是长长的吁出口气。 计划进行到这一步,已经完成一半儿了! “咳咳…” 心念于此,他轻咳一声,示意众人安静,他则继续道:“这就是为何,方才有人问我合肥之战,赚了这么多粮食,赚了这么多部曲,为何还唉声叹气!” “我只有兵,只有粮,却没有兵器啊,没有军辎啊,古人言:‘巧妇安能作无面汤饼乎?’再勇武的将士离了这些军械又如何上阵杀敌?” “故而,借此机会我关麟提前告诉诸位,我打算草拟布告,荆州之中,若是有谁能制作兵器、铠甲、军械的,统统可以联系我,刀剑斧钺也好,长弓劲弩也罢,官营的也好,黑市倒货过来的也行!” “我关麟别的没有,就是有点小钱,就是有一颗征伐疆场,汉贼不两立的心,我武艺虽不好,但我的部队可以各个神勇,我上不得一线,我就给我的将士准备好最精良的兵刃、铠甲、军辎,让他们替我上阵杀敌!” 言及此处,关麟拱手:“诸位…若有资源、消息、情报…均可告知于我,我关麟定有重谢,钱从来不是问题!” 一番话侃侃脱口,言之凿凿。 却不妨碍将全城百姓那颗激昂的心也调动起来。 这一刻,他们才知道,原来四公子屡次顶撞关公,竟还有着这般难言之隐。 真要论起来,四公子岂会是不孝?他明明是大义当先! 就在一道道“钦佩”的目光朝关麟的身上投射而去之时,一道声音骤然压过了人群的喧嚣,传入所有人的耳畔。 ——“四公子这话说得漂亮,我这儿就有一些军辎,只是价格不菲,四公子敢买么?” 此言一出,所有人转过身寻声望去… 却见一双身着华贵衣衫的商贾正迈着大步朝这边走来。 这两人,别人不认识,可关麟却不陌生。 正是那丐帮三袋弟子,摇身一变成为军火商的史京“史火龙”、游永“游坦之”… ——来了,来了,一出好戏,就要来了! … … 近午时分,江陵城的鼓楼上钟磬声响。 所谓“晨钟暮鼓”,每隔几个时辰,都会专人在鼓楼处敲响钟磬。 借此告知全城百姓,现在已经到一天中的某个节点了。 一整个上午,关羽与马良都待在处理政务的府衙正堂…合肥之战尘埃落定,那于关羽,于荆州总是要做点儿什么的。 似乎是提到了某个话题。 马良面带诧异的张口道:“关公的意思是,在北伐之前,要趁着东吴新败,加固长沙、江陵的城防?” “季常是觉得有何不妥?” “倒不是…”面对关羽的询问,马良轻轻摇头,“我只是觉得有些意外而已,加固江陵,是为了防范江东,可关公一直将东吴视为鼠辈,合肥之战前从未言及加固,怎么这次突然变得谨慎了起来!” “哈哈…”闻言,关羽捋着长髯,笑出声来,他没有当即回答马良的问题。 反倒是站起身来,一边踱步,一边道:“季常啊,我昨夜是仔细的想了想,我在想,这云旗为何就敢在我面前,肆无忌惮的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为何从一开始起,我就没有狠狠的责罚于他,杀杀他这嚣张的锐气!” 虽提到的是关麟,可这一番话,马良并没有听出“剑拔弩张”的味道。 反倒是关羽的话中,带着几许深刻的自我反省… 这在以往,可并不多见。 关羽的话还在继续,“昨日与云旗争执,夜里,我辗转反侧,想了整整一夜方才想通!” “之所以云旗这小子如今这般嚣张,源头便是此前的东吴奇袭!” 讲到这儿,关羽顿了一下,语气也变冷了一些。 “就是因为云旗的答卷,我与季常宁信其有,未雨绸缪,这才让荆南提前防范,也使荆南没有落入那东吴之手!” 这个… 马良这么品品,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若无这一次,且不说荆南的归属,单单…关麟一次又一次的作死行为,关公就不可能一次次的隐忍。 那青龙偃月刀早劈下去了! 这么想想… 是有道理,不过,这与…加固长沙、江陵,防范江东,又有什么关系? 马良正琢磨着。 关羽的声音再度扬起。 只是这一道声音骤然严肃与一丝不苟了起来。 ——“若非此东吴鼠辈‘背信弃义’、‘脸都不要了’的偷袭行径?” ——“关某又岂一步步的纵容云旗,直至今日多出这么个嚣张至极的儿子?这一切的源头,岂不是都是那东吴!” 呃… 这话脱口,马良眼珠子一定。 不会吧,不会吧… 这江陵城里,已经有一个人把愤怒与火气都撒在东吴那儿了。 现在倒好,这个队伍又壮大。 话说回来… 关公不会是因为这个,才特地防范东吴吧? 这… 这样也行? … …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 关云长一朝悟道:强弱,形也! 儿戏。 马良还是觉得有些儿戏了。 “关公…你这…” 不等马良张口。 “哈哈哈…”关羽笑出声来,“方才戏言尔。” 戏言,那就是开玩笑咯? 马良轻叩了下脑门,他微微沉吟,“以往关公可很少拿这种事开玩笑。” 关羽变了。 尽管他的变化具体是什么,要马良说,马良也说不上来,但是在某些方面,的确是和风细雨般的出现了些变化,至少是变化的端倪。 同样的,马良发现,关公的心情也比以前要畅意许多,以往…每每与关公论及局势,往往关公脸上凝起的便是“苦大仇深”。 或许是因为骄傲自负,又或许是骄傲自负下的某种压力,总而言之,马良…很少见关羽如现在般怅然,甚至偶尔还会开怀大笑,甚至会开起玩笑。 似乎,自打四公子“一鸣惊人”后,关公所有的压力与怨气尽皆集聚到了他的身上,别的…反倒是一片坦度,一片怅然。 “不说这个…”玩笑也开过了,该说正事儿了,关羽一本正经的从怀中取出一封竹简,迅速展开。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八个大字赫然摆在面前。 这竹简,马良可不陌生。 这是四公子关麟的答卷。 ——『此番,谈及“防范东吴”,关公又拿出这封答卷了么?』 马良心头这么想。 关羽已经将竹简铺展开来,“季常,你看,云旗写的这一句…” 关羽指向了竹简上的字眼,马良定了定儿神儿。 关羽指向的位置是一句话——‘湘水为界,父亲不给,难道孙权就不能抢么?’” 而这么一句话之下,马良骤然明悟,“关公的意思是?哪怕合肥赌约,皇叔借荆州一事再难兴起波澜,可东吴依旧不会放弃荆州?” “没错!”关羽的眼眸更加的冷凝,“此前我屡屡思虑,荆南之危机,自是因为我的疏忽,才给了孙权奇袭的机会,万幸荆南无恙!” “我屡屡思虑,为何我会有此疏忽?恰恰昨日与云旗争辩,我方才明悟!” “关公明悟了什么?”马良连忙问,他是竖起耳朵,满是好奇。 关羽的道,“我是明悟了《孙子兵法》中,‘以正和、以奇胜’的真谛!” “这么多年的征战,只要是关某统军,多以‘正和’,却鲜有以‘奇胜’,凡‘正’者乃正面之意,‘奇’者乃变化之意,‘正’者乃表面之意,‘奇’者乃隐匿之意,‘正’者乃正常之意,‘奇’者乃多出之意!” 似乎是一朝明悟,关羽突然就打开了话匣子,侃侃而谈。 “孙子言‘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以往我感悟不透这些,可从云旗身上,我发现了我忽视的那部分!” “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终而复始,日月是也。死而更生,四时是也…关某之所以与这小子的博弈中,屡屡落得下风,便是这小子深谙‘正’与‘奇’,他更是深谙,“正”是给敌人看到的表象或假象,而“奇”才是真正的实力和意图,这小子会藏!擅藏!” 关羽一捋长髯,“由此观之,他能料到东吴之奇袭就不意外,因为他深谙‘奇胜’之道,东吴所走的每一步,无外乎在此框架之中,只不过看如何隐匿,故此,此子料敌预先,自是斐然!” “季常且看…” 这次关羽的手向下移动,指向了竹简最后一行。 这一行的文字,是关麟肆意所写——“三郡,狗都不让,可有答题的这会儿,城早没了!” “看。”关羽无比笃定的道:“季常现在再看这一句,可有体会到云旗‘奇胜’之法的奥妙?他是把东吴给看穿了。现在再去细品,东吴如此擅长隐匿,自是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他们越是表明履行合肥赌约,私下里越有可能会行小人行径!” ——“以往吾视江东为鼠辈,可现在想想,他们只是表现的如鼠辈一般,这是骄吾心,其实际上包藏祸心,只不过藏匿的本事没有云旗高明,终究狐狸尾巴露了出来,被云旗识破,这也提醒我,防人之心不可无!” ——轰… ——轰隆隆! 关羽的话于马良而言无异于醍醐灌顶。 倒不是惊愕于关羽对《孙子兵法》的一朝顿悟,而是…马良惊骇于四公子关麟对关公的影响。 此前,马良还说不准,因为云旗公子的缘故,关羽究竟改变了哪些。 可现在,他敢无比笃定的说一句,因为四公子,关公的改变是无孔不入的。 从他不再把东吴当成鼠辈,就可窥见一斑。 最直观的是关公的傲气削减了许多,再不那么的盛气凌人了,也会重视他的对手! 呼… 马良长长的呼出口气。 心头无限次的感慨——『云旗公子厉害呀!』 见马良不说话,关羽拍了拍马良的肩膀:“季常,季常…” 马良这才回过神儿来,他正色道:“《孙子兵法》中讲,乱生于治,怯生于勇,弱生于强。治乱,数也;勇怯,势也;强弱,形也。故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以利动之,以卒待之。” “以往这其中的道理,我还未能明悟,今日听关公一言,懂了,全懂了!” “所谓‘强弱,形也’,此意乃是向敌人显示弱小,并不是真的弱小,恰恰是由于自己拥有更强大的实力!故而,善于调动敌军的将帅,用伪装假象迷惑敌人,敌人就会听从调动…用利益来引诱调动敌人,并以重兵等待敌人,就能伺机歼灭敌人!” “受教了,今日…良受教了。” 马良说的是实话… 兵法,就像是后世写网络一样,一看就会,一写就废。 往往进步都是一朝间的顿悟,是达到某个临界点,因为某一句话,某一个手法,某一个领悟,某一些英俊读者老爷的支持,而一朝突破,豁然明朗,耳目一新。 当然,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何止万难? 比如牛奶糖,写了这么多年的书,还在等着顿悟,还在等着英俊读者老爷的支持呢! 而关羽不一样。 他的强大不在于他的门楣,不在于他的靠山,他的强大是基于他恐怖的学习能力。 不会有人,从“看门护院”、从“卖绿豆”的小贩,一朝就成为了威震华夏的将军。 更不会有人,平白无故就从“侯”到“王”到“帝”再到“神”! 农民们敬仰关羽,认为他能“庇我黎民雨旸兮”; 将士们敬佩关羽,因为他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武; 秘密团体也十分尊敬关老爷,因为佩服其无比的忠义… 说到底,不是关羽天生强大,是因为他天生要强,以及…他天生就有着那“恐怖如斯”的学习能力。 他能够从实战中总结出“统兵致胜”的法门。 历史上的他,大意失荆州,或许有“傲”的因素。 但更多的,是没有引导他往另外一方面想。 他将东吴视为鼠辈… 但,可曾有人教他,这是《孙子兵法》“以奇胜”中的迷惑么? 又何曾有人劝他! 丫的你别读春秋了,多看看《孙子兵法》吧,上一个看《孙子兵法》的,人家已经不用在后场街卖鱼了! ——勇怯,势也;强弱,形也! 这些,都是关羽没有明悟的,也是最迫切需要引导的。 现在,一朝明悟… 关羽就感觉打开了一扇全新世界的大门。 因为关麟的缘故,他会刻意的去想,这家伙会不会也像关麟那小子一样,也刻意的示弱,迷惑于我,然后等着后背捅刀子! 就这么一想,那眼界就完全不同了。 ——至少,多出了防“老六”的意识! 这个意识极其关键。 “吾北伐在即,防范江东,加固江陵与长沙之事就交给季常伱吧?” 关羽话锋一转,又绕到主题上来了。 马良微微一怔,他摆手道:“关公,其实…有一个人比我更适合!” “季常说的总不会是云旗那小子吧?” “自然不是!”马良笑道:“是子方(糜芳)…” 别说,这个名字传出,关羽一愣神儿,旋即,他一捋长髯。 “好啊,让子方加固江陵、长沙,妙哉,妙哉…” 坦白的说,别人的话,关羽还真不放心。 可若是如今的糜芳,他简直能把心咽到肚子里,凭着糜芳对那孙仲谋的仇恨,这城池的加固又是防范东吴。 那…怕是东吴的一只鸟也飞不进来咯! 笑谈中,加固长沙、江陵的决策算是定下了,这个话题也算是彻底止住… 倒是马良,他“吧唧”着嘴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关羽扬手,“季常还要说什么?” 马良轻轻呼出口气,一席话表露出了他的担忧: ——“关公,秋季就要过去了,接下来冬春两季将是枯水期,关公真要挑这个时候,去进攻襄樊么?” … … 从“得胜桥”向下望去,数不尽的百姓围拢着一处站台。 除了能判断出站台上站着一人外,基本上分辨不出任何一个人的脸。 不过,对于高台上的关麟而言,情况又不同了。 居高临下,视野之内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我这儿就有一些军辎,只是价格不菲,四公子敢买么?” 顺着这一道声音,人群中默契的腾开了一条道。 “史火龙”与“游坦之”二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缓缓步入台上。 倒是关麟心里嘀咕着。 ——『让你们演商贾,没让你们演地痞流氓啊!就不能收敛着点儿么?』 史火龙与游坦之走到了台上,似乎是感受到了周围的目光,两人稍稍有些收敛。 史火龙朝关麟拱手道:“听闻四公子发了笔小财,收了一批部曲,却苦无军械!” 说到这儿,游坦之道:“我家主人特地让我二人前来,本打算私下里去拜会四公子,谈谈这军械买卖,怎奈四公子的门楣高啊!” “贼曹掾属拜访的人太多,轮不到我们!此番冒昧登台,就是问一句,我家主人的军械不少,但不是正经的营生,四公子敢买么?” 史火龙与游坦之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语调抬高,保持着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这让台下百姓纷纷议论。 “敢这么跟关四公子说话,此二人背后的主人想必…不简单哪!” “这荆州,还有哪个不简单的人物么?” “没听她们说,不是正经的营生,怕是…黑市里倒卖军辎的,这可是会掉脑袋的营生啊!” “依我说,除非是北境的曹操,亦或者是襄阳城的名士庞德公、水镜先生,否则…也不该如此不客气!”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这是江陵,就是黑市倒卖军辎的,怎么会有曹操?” 一时间,台下传出了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关麟浑然不在意,他只是目视面前的两个“商贾”笑着问道:“钱不是问题,可你们既要卖东西,总该让本公子先验验货吧?” “我敢肯定,等见到这些军械之后,关四公子一定会爱不释手!”史火龙的话无比笃定。 这也让包括陆逊在的所有人,都对此二商贾能拿出什么军械,充满了好奇。 按理说,这等买卖军火,不应该是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可…一来卖的人神神秘秘; 而来买的人,又是素来“不怕事儿大”的四公子关麟关云旗,那一切就都有可能了。 众人也就见怪不怪… “来…” 只见史火龙拍了拍手,就有四名仆从当先走来,在人群中腾出了一条道。 后面还有四人推着一辆奇奇怪怪的小车… 前面四人架起了木板,众人将这小车推到台上。 说是小车,也不准确,因为很明显这是一辆战车,下面的轮子与寻常战车无防,但车厢上面的挡板却只有一面有,像是少了一半。 整体看来,就像是一个完成度只有一半的战车。 只不过,那车厢的挡板极高,足足有两个成年人的高度,其中还有一些像是刻意凿开的小窟窿! 而这战车中还摆放着其它军械,其中就有弩,还有长枪、大斧…甚至,还有一个“拒马”! 很难想象,一驾战车中,竟装填了这么多军械。 关麟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台上的战车。 他知道,这是偏厢车! 他也知道,这里面的弩,共计五十支,能瞬间射出十支弩矢,射程在三十步左右的完全版“诸葛连弩”。 至于这些长枪,是通过战车上的小窟窿往外面刺的。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关麟知道,史火龙与游坦之的表演就要开始了! ——而该配合他们演出的关麟,可不能视而不见! 这一回,是论演员的自我修养! … …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 足下不死,吾不得安 关麟在表演。 史火龙、游坦之也在表演。 区别在于,关麟是这场戏目的总导演,而史火龙与游坦之并不知道关麟与洪七公是同一个人。 他们只是按照“洪七公”的吩咐,来与四公子关麟演一场戏。 台子已经搭好,大幕已经拉开。 史火龙不遗余力的介绍起他们的军械。 “在下史火龙,奉我家主人之命前来…”他伸手指向那奇怪的战车,“此乃偏厢车,我家主人说,是步兵对抗骑兵的神器!是骑兵的克星!” “等等…”关麟根本不给他介绍偏厢车的时间,“你主人说这破车是骑兵的克星,那便是骑兵的克星么?” 关麟一摆手,“那你主人要说,我爹脾气好呢?是不是我爹的脾气真的变好了?你主人要说,孙权擅统兵呢?孙十万就能打过人家张八百了么?伱主人还说曹操不爱人妻呢,曹操就不建铜雀台咯?” 关麟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哈哈哈…” 他的话,瞬间惹得整个台下笑声一片,围拢过来的百姓也越来越多了。 许多人觉得不虚此行啊。 既能听“说书”,又能听关家一门父子的故事,如今更是能看“军火”交易,简直是…来对了,赚大发了。 ——江陵城这得胜桥好精彩啊! 史火龙也是一怔,昨个儿晚上排练时不是这样说的呀,这关麟公子完全不按“洪七公”他老人家安排的来,这还能即兴发挥的么? 当然,史火龙哪里知道,关麟已经收敛着了。 若是在后世,他直接就是“手足情深李世民,善待功臣朱元璋”、“赤胆忠心安禄山,铁血男儿魏忠贤”、“天生丽质贾南风,母慈子孝武则天”。 当然,也有距离这个时代近的,比如“自主创业孙仲谋,功成身退淮阴侯”、“励精图治赢胡亥,大魏忠臣司马炎。” 真要不收着点儿,关麟能说一个时辰! 如今,只列举老爹关羽,张八百、人妻曹已经够意思了。 倒是史火龙有点懵,他不知道该怎么对了… 关麟的声音却再度吟出,“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你说这偏厢车是骑兵的克星,好,得胜桥下,北边是水,南边儿就是一片开阔空地,我且喊上几名步兵,再喊上几名骑兵,步兵就用你这偏厢车对上骑兵,若真有效果,那咱们再接着谈!” 史火龙与游坦之彼此互视。 好像“剧本”又对上了,两人异口同声,“行!” 史火龙伸手道:“那就有劳关四公子寻来这步兵、骑兵…” 关麟双手掐腰,“这还不简单?” 他朝身旁的马秉招呼了一声,“即刻去军营寻我二哥…三姐,就说我要试个兵器,能克制骑兵的,让他们各自带十个手下来,二哥的话需带骑兵,三姐的话则需带步兵!当然,告诉他俩,不白忙活,凡是来的都有三十斤小米!” 闻言,马秉拱手领命。 他与一干“贼曹掾府”的衙役一大清早就跟着关麟来到这儿,听书听了一上午,正觉得浑身没劲儿呢。 得这差遣,当即领命,就与几个衙役驾马而去。 随着“哒哒哒”的马蹄声消失在这“得胜桥”附近。 关麟笑吟吟的望回史火龙,“现在,你们可以先讲讲别的,比如…那弩!本公子看那弩,有点意思!” 关麟这算是主动带节奏了… 他算是看出来,史火龙与游坦之初来乍到,演技也就平平,随机应变的本领更不是特别强,还得练哪! 索性,暂时还是由他关麟带节奏吧。 果然,经关麟这么一提醒,史火龙这才笑道。“关四公子好眼力,我家这弩可不是寻常的弩!” “怎么就不寻常了?” “别家的弩,最多能装二十支弩矢,我家这弩,却能装填五十支弩矢,别家的弩,至多能射出三支弩矢,我家这弩一次性可射出十只弩矢,且威力巨大,三十五步之内,莫说是铠甲,便是壮牛也能洞穿!登时毙命!” 史火龙洋洋洒洒的介绍起来。 倒是关麟,他眼珠子一定,“你是说,就连壮牛也能洞穿?” “正是!”史火龙拍着胸脯保证。 “口说无凭…”关麟一摊手,朝向台下的百姓,“他这牛都吹到天上去了,各位乡亲,咱们要不要寻头牛来,试他一试?” ——牛! ——牛! 第一个牛是老黄牛的牛,第二个牛,则是牛逼的牛! 关麟其实就是想吃牛了。 自打老爹回来以后,除了去老黄儿那儿吃了一次,可有日子没吃过牛了,要知道,他才十四、五岁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怎么能没有牛肉的补充呢? 不过,这次… 很显然,台下一听关麟这话,大家伙儿扯着嗓门吆喝道:“试一试啊,可不就得试一试嘛…” “关四公子说的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不拿牛试上一试,怎么能看出这弩矢的威力?” “找头牛,找头牛!” “是啊,找头牛!”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俨然,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意,牛在这个时代是重要的农耕生产力,随意杀牛是要坐牢的。 更不会有爱牛人士谴责关麟的行为。 毕竟,他是有着很纯粹的目的。 这是众望所归。 当即,关麟张口道:“好,既是大家伙儿所希望看到的,今日本曹掾就花两倍的价钱买上一头牛,且试一试这连弩能不能射穿!” 心念于此… 关麟吩咐手下衙役去寻牛。 牛其实早就找好了,只是缺一个弄死的理由罢了! 如今,为了伐曹的大业,为了验证连弩的强度。 ——牛儿,你一路走好! 衙役们装模作样的跑远绕了一圈,这才将一头壮牛牵了上来。 它似乎还没有预料到自己的死期将至,猛地看到这多人,还以为它即将走向“牛生巅峰”。 却听得关麟吆喝道:“本官去桥下射牛,待会儿也在桥下试那偏厢车,诸位百姓就在桥上居高临下看清楚咯…今儿个不试出个所以然,本官决不罢休!” 这眼瞅着。 ——这一出好戏…就要往高潮方向发展了。 … … ——枯水期。 当关羽与马良的话题聊到这枯水期时,两人的表情均不同程度的发生了变化。 很明显,这个话题并不轻松。 “以往我军,还从未在枯水期时北伐过…关公啊,三思啊!” 马良的语气中很没有底气,像是因为这枯水期,他露怯了不少。 而不等他把话讲完,关羽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可很明显,关羽的心情也受到了一些影响。 那亘古不变的面瘫脸,此刻多出了许多沉重。 ——枯水期! 这是一个北伐永远无法忽视的问题。 要知道,历史上曹操只有一次把张辽调走,那便是建安二十四年秋冬之际。 一方面,关羽水淹七军,威震华夏,曹操是不得以紧急调动东线的张辽。 而这时候,就引出了一个后世广为讨论的问题。 为何孙权不趁着这个时期去打合肥呢? 没有张辽这个噩梦,合肥打下来,东吴不就破局了么? 而打下来合肥,不也就无需臭不要脸的偷袭江陵,背刺关公了么? 说到底,不是孙权不想打合肥,而是没法打,这从来就不是一个选择题! 因为曹操调走张辽的时机,恰恰就是枯水期。 据《水经注》记载,枯水期时的汉江,水位都能浅到可以涉渡。 而这样的水位,船只只能搁浅了。 这意味着,江东的水军完全排不上用场,反倒是因为水位的降低,北方的骑兵就有了长足的发挥空间。 这么算,就算张辽被调走了,江东这些擅水战者在陆地上斗得过魏军的骁骑么? 又比如,三国大后期,司马宣王要伐吴一统,结果也是因为冬季水位下降,导致大船无法运作,彻底搁浅。 魏文帝黄初六年,曹丕南下时也是忽略这点,在冬季动用大量战船,结果就是船队瘫痪! 当然,那都是在东吴国力衰弱之后,魏晋作为进攻一方,受制于枯水期…因而掣肘。 如今…反过来。 关羽要打襄阳、樊城,枯水期之下,如此低水位,那绕不开的便是关家军这支“水陆两栖部队”要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除此之外,枯水期水位下降,永远是北方兵马收益,毕竟北方人不擅水战,一旦枯水,那就完美绕开不习水战的这个难题了。 “关公不让我说,可…此次北伐,良还是要劝关公。” 马良语重心长,“两年前,曹操率军四十万对东吴的濡须口发动了猛攻,不过几个月就攻破了东吴建在长江东岸的营寨,并虏获了孙权属下的大都督——公孙阳。” “东吴的军力仅有七万人,与曹操的军队没法匹敌,又赶上枯水期,如此艰难的境况下,两军僵持了一个多月…总算是等到了平水期的到来!” “也正是平水期的到来,使得江东的船舶、水军再度能发挥出作用,濡须一战非但东吴没有吃亏,反倒是让曹操苦不堪言,也正是那时,曹操指着东吴的军队,哀叹说:‘生子当如孙仲谋,刘景升儿子若豚犬耳!’” “再之后便是平水期后的细雨绵绵,迎来了夏季的丰水期!孙权便致信曹操,只写了十六个字,曹操看过后,即刻便引兵而去。” 讲到这儿,马良缓缓起身,一字一顿的吟出了那十六个字,“春水方生,公宜速去,足下不死,孤不得安!” 讲到这儿,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曹操听到此十六字,只对属下说‘孙权不欺孤’,于是大军撤离!” “关公啊…无论是曹操,还是孙权,他们都知道枯水期有利于曹军的骑兵,而涨水期有利于我孙刘联盟的水军,此时枯水期将至,如若用兵,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此非明智之举,何况…” “襄樊守将曹仁,曹军中人称‘天人将军’,其与其弟手下虎豹骑在涨水期、平水期是虫,可到了枯水期那便是龙…关家军多步兵,荆州少马,究是强如关公,又可曾想过,你骑跨赤兔马自是不惧,可那些步兵,又如何抵挡那虎豹骑的冲锋呢?这不是白白送死么?” 马良一番话有理有据… 言真意切。 他有太多理由劝关公暂不用兵。 等到明年春季过去,涨水期,那才是北伐最好的时机呀! 可…马良这边纵有千般理由阻拦,但关羽却只需要一个理由,就必须在这个时候北伐襄樊。 这无关乎合肥之战,孙权与张辽之间的成败。 这只关乎于大兄刘备在益州面临的巨大压力! 汉中归曹! 五斗米教教主张鲁“宁为曹公作奴,不为刘备上客”…尽管大哥刘备在寄来的信笺中,对此压力一字不提,万般文字只说一切都好。 可关羽如何体会不到,大哥字里行间的压力。 大哥…不,不只是大哥,整个益州都恐惧于曹操的南下呀! 得陇望蜀… 从地缘的角度来说,如今大哥那边的局势更难。 便是为此,哪怕是枯水期,哪怕要顶着曹军的优势骑兵,关羽也要北伐,不仅要北伐,还要打出声势,乃至于将曹**回! 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大哥刘备在益州的压力。 桃园结义的情,关羽的义薄云天,可不止是说说而已。 “我意已决,半月之后出兵北伐!” “季常啊,关某这性子,你是最清楚的,你莫劝,也劝不动!” 盖棺定论… 这是盖棺定论了么? 马良无奈的叹出口气,整个人透出一股深邃的沧桑与悲凉。 关公的想法,他懂! 若能劝的动,那还是令人敬佩的关公嘛? “唉…” 再度叹出口气,马良就打算告辞了。 哪曾想,就在这时。 “父亲…父亲…” 只见关索急冲冲的闯入此间,一边跑,还一边大喘气,俨然…来的颇为急切。 关羽收敛起原本的心情,他抬眼。 “何事如此惊慌?” 这话脱口,关羽就觉得不对了,云旗一大早得胜桥说书…维之不是去云旗那了么? 如今,这般慌张的归来,是云旗出什么事儿了么? 莫名的,关羽嘴上恨不得好好的教训一番关麟这个儿子,可心里,当听到他出什么事儿的时候,还是“咯噔”一响。 脸上藏不住的担忧。 却听得,关索道:“四哥…四哥让孩儿带话给父亲,说…说…” “说什么?”关羽语气急切。 关索只能支支吾吾的道:“四哥说…说要加注!” “说还是之前的赌约…谁要再输了,就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儿给对方道歉!四哥还…还问爹,问爹怕不怕,说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这… 此言一出,尽管不知道此事的原委。 可关羽的心头下意识想到的便是孙权给曹操的那句话“足下不死,吾不得安”… 关羽觉得,这逆子若不把他这个当爹的气死,他是不会心安了! ——『关云旗啊关云旗,为父竟还担心你的安危,为父的担心简直是…是都喂了狗!』 ——『哼,就是喂了狗,狗还知道摇摇尾巴呢?你却…却要为父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儿向你道歉?关云旗,你不当人子,不识孝义!剁你啊!』 一时间,关羽气血翻涌… 头晕目眩… 那熟悉的感觉,它又、又、又、又回来了! … …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加注! ——当着全城百姓的面道歉! ——后悔来得及。 关麟的这些话。 让关羽又爆发了,他感觉一股火气“嗖嗖嗖”的就往上窜。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当初听到关麟提及“学武救不了大汉”,就好像是这逆子众目睽睽之下让他下罪己书一般。 关麟这话什么意思? 不还是记恨他爹不给他军衔,不派他兵,不给他武器么? 这小子,好大的气性啊! 关羽本来以为这事儿已经了结,乃至于,这小子若是低个头,认个输,关羽的武库里也不差他这一千部曲的兵器、铠甲、军辎。 事儿还是那么个事儿。 可现在好了… 又打起赌来了,还加注了,这次的赌注更大,当着全城道歉,呵呵,关羽感觉摊上这么个儿子,他也是麻了! 明显感受出关羽的气性,马良连忙起身走到关羽的身后,一边拍他的后背,一边劝道。 “关公息怒,关公息怒,方才关公还言及,是四公子的行为让关公一朝顿悟,治乱,数也,勇怯,势也,强弱,形也!” 马良的话产生了不错的效果。 关羽的气息明显顺畅了许多,呼…他吁出一口长气,单手捋了下长髯,以此让他的心情好受一些。 “季常说的对,关某不该发怒,一旦发怒关某的判断就会发生失误,关某的行为就会被这小子利用,这小子说这番话,不就是要让关某生气,关某不生气,关某不生气…” 嘴上这么说,可莫名胸口的火焰怎么也消不下去。 关羽抬眸望向关索。 这悚然的眼芒直吓得关索一哆嗦。 连忙低头拱手:“父亲。” “他为何会说出这种话?他在何地说出这番话!”关羽的目光一如既往的犀利。 关索感觉挺瘆人的,明明老爹口口声声还说不生气,可现在这…这是不生气的样子么? “说话!” 就在这时,关羽那扬起的声音再度传出。 关索连忙道:“孩儿也不知道四哥如何会说这些,孩儿也是一头雾水,四哥可凶了,非要让孩儿…让孩儿把这话传给父亲。” “至于地点,是…是…” 不等关索张口… “关将军…关将军…”就在这时,周仓匆匆的跑来,见到关羽也顾不得行礼,连忙张口:“有巡城的关家军报来消息,说…说四公子在得胜桥说书过后,竟…竟扬言,说关公…说关公…” 说到最后,周仓竟只能张开嘴巴,喉咙哽咽,像是难以启齿。 “这逆子说什么了?”关羽急问。 周仓这才回答:“四公子说…说当关公的儿子容易吗?说关公因为他体弱多病,不识武艺,就否定他军事上的才华,不给他兵,不给他军衔,不给他武器,把四公子当成一只咸鱼去养,他还说…说他关麟堂堂男儿,若不能驰骋疆场,不能高举那‘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的大旗,他…他就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这… ——『他竟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怪不得…他要加注,加…加注!』 ——『哼,这逆子,好志向啊!』 关羽的一双手几乎握成拳头。 那骨骼间的关节“啪啪”作响… 周仓的话,让原本心情稍稍平静一分的他,一下子又燃起来了。 关麟这小子就有这种本事,能瞬间激起他最愤怒的情绪,让他…一念癫狂,一念疯魔! “他!还!说!什么!” 关羽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这一刻的他,再没有往日那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模样,反倒像是一个冷宫里满是幽怨的妇人。 周仓咽了口吐沫,继续如实说:“四公子说关公不给他兵,他就自己筹,关公不给他粮,他就自己挣,关公不给他兵器,他就自己买,四公子还…还在高台上告诉全城百姓,凡是有人能制作兵器、军械的,官营的也好,黑市的也罢,他…他这里统统采买,钱不是问题!他就是要…要向关公争这口气,要让关公给他道歉…” “可偏偏…偏偏还真有人要卖军械给他…就…就抬到了那高台上,四公子已经派人去请二公子、三小姐,让她们带人来试试这些军械的成色!” 呵呵… 听到这儿,关羽就“呵呵”了… ——『这小子是玩真的?他真打算用一千人胜过关家军,让为父汗颜么?』 关羽本要按照这个,深入的往下想。 马良眼珠子一定,他仿佛捕捉到了某些其它的信息,他连忙提出了质疑。 也趁着这个计划…转移话锋,让这一对父子间的关系,不至于进一步的剑拔弩张。 “关公,这交州的军火商人即便到我荆州贩卖,如何不来寻关公,反倒是寻四公子呢?” “还有,江陵城虽不阻拦往来客商,但斧钺刀枪,还有那些军械、军辎均是管制之物,如何进得了城?” 这个问题传出,关羽略微沉吟了一下,旋即大手一摆。 “荆州四战之地,这里可从不缺乏那些倒卖军辎的商人,他们唯利是图,寻到云旗,多半是觉得能诈他一笔,至于刀枪斧钺这类管制之物,这些年偷偷带入城的还少么?” 是啊,诚如关羽所说… 为了对抗关羽,曹操没少往江陵城布下细作,这些细作勾结地方,有一百种方法能把管制之物带入城中。 再加上这乱世之中,人人家中搜出些兵器,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军火商人更是不在话下。 至于另外一点… 这个时代的军火商人,有许多都具备自行锻造、生产军辎的能力。 更有不少,本就在地方为官。 诸如历史上,糜芳、傅士仁,他们就是依托于官方背景的军火商人,倒卖些军械给周围城郡,这种事儿,再平常不过。 当然,这中间糜芳参与的相对少,傅士仁参与的更多。 不过,在这个礼乐崩坏的年代,这种贪腐、倒卖、投机的现象,很是普遍! 都是“功勋之臣”,前半辈子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后半辈子稳定了一些,就不能享受享受? 谁没有个“接着奏乐、接着舞”的梦想! 话说到这儿,关羽再也忍不住。 他豁然起身,目视周仓。 ——“周将军,前面领路!” ——“关某倒要见识见识,是何人要卖军械给这小子!” 说着话,关羽已经大踏步迈出此间。 周仓连忙跟上,关索也跟上,只留下马良一人,他凝着眉… 他还在揣摩着这件事儿。 他总感觉这事儿有些奇怪,可具体哪里奇怪,偏生又…又说不上来! 到最后,马良也不由得迈开双腿,往得胜桥方向赶去。 口中,不住的喃喃:“多事之秋,多事之秋…” … … 得胜桥南北景色迥异。 北边是溪水潺潺,杂草遍地,野花无主盛开,南边,则是一片山岭,山岭中间则是一块儿开阔的平地。 昔日,刘备入蜀前,汉军便会来到这里,练习山地战。 所谓——望峰息心,看水养神。 曾几何时,刘备与诸葛亮也喜欢站在这“得胜桥”一边看山看水,一边纵论时局变换。 只不过,此刻的得胜桥上,再没有“望峰息心、看水养神”的意境,无数百姓齐涌至此,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山峦之下平地上“精彩纷呈”的一幕。 关羽与马良、周仓、关索赶到时,百姓们正在纷纷议论。 “这商贾的玩意有点儿意思啊…” “方才那连弩,一弩十发,竟真的将一头牛射翻在地,又是十发,那牛就咽气了,这威力…若当真战场上三十五步之内,岂不是再厚的铠甲也能洞穿。” “你可太高看现在的铠甲了,我儿子就是关家军中的一员,他身上的铠甲哪有牛皮硬啊?” “不过,比起那连弩,我觉得,那能自己往前走的木头牛、木头马更有意思,若是咱有一头,那岂不是方便多了,想去哪就去哪?还不用喂草料,试试看,保不齐还能犁地呢!” 桥上,一辆马车旁。 糜芳也闻讯赶来,不只是他,整个荆州,达官显贵、豪门氏族、将军谋士…听说四公子在这儿验军辎,一股脑的都过来了。 这可太新鲜了! 糜芳突然注意到关平,大为惊喜,连忙将关平拉到身边。 “坦之,你这四弟是真有办法呀,云长不给他军辎,他就自己买,别说,单从那连弩与那木头牛马看,这军火贩子还挺靠谱的,我方才派人去打探,似乎是从交州那边来的!竟想不到,如今的交州竟能制出这等神奇之物!” 糜芳的语速很快…语气本也是欣欣然的。 可当他想到,这些钱都是他的,这些军辎原本也该是他的时候,他的心情莫名的就沉重了许多。 好想找东吴的某个人日上一下! 反观关平,他的语速有些急促,“听说我二弟、三妹也来了,糜太守可见到他们了?” “他们呀…”糜芳指着得胜桥下的一角,“那十几个骑着马的就是你二弟带来的,这边十几个穿绿色衣袍的是伱三妹带来的,接下来可是重头戏。” “你四弟要试试那‘奇怪战车’的威力…让你二弟、三妹对着打呢,哎呦,关二公子对上关三小姐,大家伙儿守在这儿,就等着看这一场呢!” 糜芳与关平的话,恰好被匆匆赶来的关羽一行听到。 因为关羽的出现,得胜桥上的百姓们下意识的腾开了一条道,也腾出了最好的位置,似乎,就是为了专程留给关公。 “诸位百姓,多谢!” 周仓替关羽向周遭的百姓拱手一拜,旋即引着关羽站到了桥的正中间。 糜芳与关平也注意到关羽来了。 “云长。”糜芳颇为客气的朝关羽打了个招呼。 关平则是拱手:“父亲…” 关羽抬手示意,旋即目光紧紧的望着桥下。 此刻,桥下人自然看不清楚桥上人的面貌,可桥上人居高临下,视野之内的一切,倒是都看的清清楚楚。 特别是,关兴这边,十余骑士一字站齐,每个人手中拿着的是木制“演武”时使用的木棍。 切磋嘛,点到为止,没有铁刃,更不会开锋。 不过,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又是骑兵对步兵,还有小米拿,他们一个个的难免磨刀霍霍、蓄势待发。 反观关银屏这边,正是在那商贾“游坦之”的安排下,布置偏厢车… 对面是十匹马,他们准备了八驾偏厢车…也是一字摆开,只不过,游坦之反复叮咛着关银屏些什么。 像是教授她,真的比试开始后应该怎么做。 一时间,最清闲的反倒成了四公子关麟,他骑在一只木牛流马上,饶有兴致的把玩着这轻便的“连弩”… 他心里则嘀咕着。 ——『人言,你大爷永远还是你大爷,此言不虚啊!』 ——『老黄不愧是黄月英的父亲,这墨家机关术的本事简直了得!』 的确,历史上诸葛亮与黄月英制成的“诸葛连弩”, 哪怕是完全体,那至多能储藏二十支弩矢,也就是两轮齐射就得重新上“弩矢”,这在战场上不耽误事儿么? …而且太大、太过笨重,威力尚可,但射程较短。 还是魏国“天下之名巧”马钧改良了一番,才将箭匣扩充到五十支弩矢的容量。 射程也更远了十步,威力也更大,最、最、最重要的是成功减重,可以成为类似于弓箭那样,任何甲士都能随身配备。 当然,这中间的改良很难… 不过,对于关麟而言,前世这玩意虽是管制,可他还是按着“百科”上那些大神复原的“设计图”做出过的。 ——打野鸡、兔子是一把好手。 当然,关麟有几个痛点始终没有解决,也不是他没解决,是百科上的大神都没解决。 比如容量,比如射程,但原理与思路是有的,绘制给黄承彦的制造图也标注出了这些。 倒是没曾想,黄承彦这成品,直接把那些“痛点”完美解决了。 关麟这才意识到,或许真要论及百工之术,特别是墨家机关术这类的手工技艺,古人的能力值简直拉满,说是吊打后世的那些“专家”,一点儿都不夸张。 木牛流马也是同理… 其实,单单一个木牛流马,关麟就绘制了三份制作图。 都是百科上的大神完美复原的。 最简单的一份设计图,核心原理,木牛流马就是个独轮车… 复杂点儿的,其中就运用到了“杠杆原理”、“几何原理”、“勾股定理”总总,通过这些能够让木牛流马实现永动。 当初,关麟看到这玩意真的动起来了,也惊为天人。 他还拉着黄承彦问原理。 黄承彦说了一大堆,具体就是“左右侧壁近上缘的垂直中心线上,各有一个孔的木箱,木牛那三尺长的轴就穿过流马的这两个孔,流马可以在该轴上前后幌动。” “车辕的把手一面拉前一面下压,品字顶孔就移向品字左孔之上,即重心移到前腿上,此时品字右孔被撬高,即后腿不受力并被凌空提起,在重力作用下或流马上的梢钉推动下向前腿靠拢……” 其实后面还有一大堆… 那时候,关麟听到这儿,直接都懵逼了,直呼“师傅别念了”。 那一刻,他也是服了! ——『老黄,我承认,你牛逼!』 当天晚上,关麟还专门下厨,多做了菜犒劳老黄! 关麟琢磨这,老黄这要是到后世,但凡是科技树稍微点亮一些的朝代,第一次工业革命压根就没“瓦特”啥事儿了。 甚至,第二次工业革命保不齐也能提前许多到来。 看起来,这黄承彦与“诺贝尔物理学奖”就差一张他关麟的“制造图纸”了! … …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 打不过你,那就加入你 得胜桥上。 别人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奇怪战车”,那会自己行走的“木头牛马”,那能洞穿壮牛的连弩。 可陆逊盯着的却是那两名商贾。 从方才,他们在高台上的话语中,陆逊记下了,两人一个叫“史火龙”,一个叫“游坦之”。 史火龙的身材高挑韧健,游坦之则是稍稍矮他半头,从外貌上看,两人都像是中原人。 当然,中原人在荆州做生意,哪怕是军火生意,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只不过… 因为那“木牛流马”的神乎其技,因为那连弩的威力。 陆逊不免多想。 这两名商贾为何会来江陵? 为何会挑选关麟这个关家公子? 为何不去挑选东吴呢? 逍遥津一败,如今的东吴更需要这些“优质”的军辎啊! 也正是基于此,陆逊对史火龙、游坦之的观察细致入微。 他甚至留意到,史火龙唇边有两道很深的口鼻文,气质略显阴忌,年龄推测是在四十岁左右。 而那游坦之眉目舒展些,三十多岁,总是会露出平和的微笑。 特别是他在讲述给关银屏,如何使用那“奇怪战车”时,很是耐心,这种性格在军火商人身上可并不多见。 “伯言,你怎么了?”孙茹看陆逊的表情有些怪异。 陆逊抿了抿嘴角,冷眼瞧着桥下的那两名商贾,“我在想…若合肥之战前,那十万江东子弟配上连弩,如此劲弩之下,逍遥津的结局会不会改写?” 这… 突然提到“逍遥津”的话题,孙茹一下子沉默了。 她能感受出来,夫君对“逍遥津大败”是存在着某种执念的。 她也清楚,这一败…不只是东吴的国主的孙权,每一个江东子弟心头都憋着一股怨气。 也正因为这怨气,夫君对那连壮牛都能洞穿的“连弩”,对那神秘两个商人,变得愈发的好奇。 ——『这连弩,能克制北方的骑兵吧?』 不及陆逊深思。 孙茹突然看到了什么,她指向得胜桥下:“伯言,快看那边。” 顺着夫人的话,陆逊的眼眸向北横移。 动了… 动了… 得胜桥下的步兵与骑兵都动了,他们分别列阵,俨然,“大战”一触即发。 这一刻,莫说是得胜桥上的吃瓜百姓,就连陆逊也凝起了眼眸,望眼欲穿般的盯着那战场。 那奇怪的战车? 究竟…究竟又有怎样的威力呢? … 那边厢。 关平正在将他提前看到的,娓娓讲述给父亲。 关羽与马良的表情均是不同程度的变化。 关羽的语气略显惊讶:“依你之言,这些百姓们说的都是真的!” “是!”关平如实道:“孩儿与糜太守亲眼所见,就在方才,四弟手持连弩,只是扣动了机关,十枚弩矢就爆射而出,射速极快,那壮牛都来不及喊叫,更别提躲闪,立刻倒地,四弟又扣动机关,这下,那壮牛直接死于非命!” 莫名的,当关羽第一次听到关平的这番话时,他一度有一种感觉。 ——『云旗这小子射的这么果断,试连弩倒是其次,他嘴馋了,杀牛吃牛肉才是目的吧?』 不过,不论怎样,若真如关平所言,那这连弩的威力倒是不小。 关羽的眼眸渐渐的眯起。 心里嘀咕着,这交州的军火商,竟能锻造出如此神器了么? 自从两年前,交州的士變家族迫于威慑,不得以向孙权俯首称臣后,两年来,他们也没闲着嘛! 还有… 不等关羽去细想。 关平的声音还在继续。 “那木头牛马更是神奇,完全不用人驱使,自行前进,无论是何种道路,如履平地…此外,观其大小,若然运送军粮,怕至少也可省下数千劳力,且再不惧怕浅滩、崎岖山路…或许对伯父那边大有裨益!” 关平的话,让关羽一下子就想到了大哥刘备,想到了益州。 运送军粮,荆州这边还好,多是水路,只要不是枯水期,运送起来都颇为方便。 可一旦到了枯水期,那船舶搁浅,到处都是浅滩、泥泞道路。 莫说是行军,单单是运送军粮都会变的极为困难。 而这木头牛马就能完美的解决枯水期这个难题。 更重要的是益州,是大哥与孔明那边。 只有经历过入蜀,才会知晓何谓——蜀道难! 崎岖难走的蜀地上运输粮草,面对陡峭的山森,面对那险要的栈道,粮食的损耗倒是其次,一着不慎,就连性命都得搭上去。 历史上,诸葛瑾的二子诸葛乔过继给诸葛亮后。 诸葛亮便让他驻扎在山谷中,参与蜀道的运粮。 结果…年仅二十五岁就殒命于粮道上,让诸葛亮惋惜不已。 在给兄长诸葛瑾的家书中,诸葛亮是这么写的: ——“最对不住的是乔儿,当年没有子嗣,我向兄长求一子过继,兄长上报了吴主才过继过来,那是兄长的骨肉啊,我也寄予厚望,给他改字伯松!” “他是家里的老大,要像青松一样,直直矗立,高洁长青,所以对他一直管教甚严,一伐的时候,我因为诸将子弟都在后方运粮,本着一颗公心,让他也去督运粮草,不顾他体弱,让他驻扎在山中,致使他病死。” “七年了,我一直无法向你开口,骨肉离丧,罪由在我…但因为督运粮草,骨肉离散的又何止我一人?” 这一封家书中,抛开诸葛亮对诸葛乔逝去的自责。 从侧面也反映出,蜀道有多难,那连绵七百里的秦岭山脉,运送粮草…有多难。 或许,这也是诸葛亮与黄月英加快制作出木牛流马,乃至于在第四次、第五次北伐时投入运送粮草的原因吧! 只不过,如今的木牛流马,因为关麟与黄承彦的缘故,整整提前了一十六年。 “这连弩,这木牛流马…”关羽正要开口吩咐。 “父亲快看…” 没曾想,关平宛若突然发现了什么,立刻打断了关羽的话。 他连忙伸出手指着桥下的一处。 关羽、马良、周仓、糜芳均顺着关平的手朝下望去。 却见桥下的战场上,关兴的骑兵,已经朝关银屏的步兵发起了冲锋! … … 江东,石头城。 诸葛恪一改往昔恃才傲物的模样,心神不宁的走在街道上。 就在刚刚,他的父亲诸葛瑾特地将他召到身旁,语重心长的告诉了他一番重要的话。 那便是,在这个特殊且敏感的时期。 吴侯不得不加固“孙刘联盟”。 于是,他允准了,此前诸葛瑾提出许久了的请求,同意诸葛瑾将膝下一子过继给他的二弟,十余年无所出的刘皇叔军师——诸葛孔明。 这虽是有几分类似于“政治联姻”般“政治过继”的味道,但在大家族中却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儿。 要知道,古人对于传宗接代异常的执着。 如果有一户人家家里没有儿子的话,就一定会过继别人的孩子。 而这里一般又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同族兄弟之间的过继,比如弟弟没有儿子,就可以请求过继哥哥的儿子,这种情况,家族中的长者一般都会允准。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过继外人的儿子,当然这种比较少见。 而第一种情况中,往往就会存在一系列的骚操作。 比如,曾经不可一世的袁绍,他原本是庶子,是家中婢女所生。 按理说,这样的身份,别说是上太学、出仕为官、收纳群雄了,就是家族中任何的资源,都不会向他倾斜。 可偏偏,袁绍愣是凭着他的一系列表现,获得了其父袁逢的青睐。 然后,父子就打出了一番极其“骚气”的操作。 那便是,袁逢先是将庶子袁绍过继给二哥,也就是袁绍的二大爷袁成,等袁成死后,袁逢又把袁绍收回为继子。 ——哥哥死了,弟弟养大哥的儿子,并且视如己出,这很合理吧? 而这么一来一回。 袁绍那“庶出”的身份就变成“嫡出”了,与他的大哥“袁基”、三弟“袁术”一样,享受嫡子的一切待遇。 汉末时期,礼乐崩坏,类似于这种骚操作,很多大家族都会玩。 比起他们,诸葛瑾这边,就纯粹许多。 他单纯是因为弟弟诸葛亮十几年无所出,且在信笺中提及,暂时不考虑纳妾… 如此算下来,作为兄长,且将诸葛氏一门的繁兴看的比天还要重的诸葛瑾,他就有责任过继一个儿子给弟弟,且义不容辞。 当然,这个儿子可以是长子诸葛恪,也可以是现如今的幼子诸葛乔。 原本而言,这种决定,诸葛瑾自己做就好。 无论是诸葛恪还是诸葛乔! 作为儿子,都只能听之任之,不能违抗。 可这一次,偏偏诸葛瑾把这个决定交到了儿子诸葛恪手里。 是他诸葛恪留下,还是他弟弟诸葛乔留下,全凭他,一念之间。 “呼…” 神色暗淡的诸葛恪深深的呼出口气。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他不想走,更不想离开生他养他的父亲,可…他又能忍心弟弟的离去么?乔弟…才七岁呀! 当然,他更理解… 之所以这位东吴国主会答应父亲与二叔的请求,逍遥津一战的溃败,合肥赌局下,荆州的一去不复返是这一切的源头。 而这些… 他诸葛恪都有参与,且扮演了分量不轻的角色。 可以说,如今的境况,就是他诸葛恪搬石砸脚,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是他亲自把他自己,或是他弟弟给折进去了。 “若是…若是当时我没有轻信那洪七公…若是…若是当时不是我劝父亲致信吴侯,那么…就…就不会有合肥赌约,就不会……” 诸葛恪脚步一顿,不由得低下头,眼睛挤成了一条缝,他的眼眶中已经挤满了泪水。 这一刻的他痛苦,他茫然,他无措! 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就在这时… “哇哇哇”的啼哭声传出。 他注意到,他驻足的地方,透过那窗子,可以清楚的看到,屋子里有小娃正在啼哭。 “哇哇哇,哇哇哇,我要娘,我要娘…” 原来是这一处百姓家,年幼的小娃因为找不到母亲,正在闹脾气,大哭。 翁翁耐心的给他喂饭,“伱娘有事出去了,来吃一口,吃一口。” 小娃抽噎着,“我要娘,我要娘陪我玩。” 一时间,小娃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而这阵孩童啼哭,吵得鸡飞狗跳,闹得四邻不安。 就在这时,一个正直壮年的男人没有耐心的走了过来,他隔壁邻居,娃娃的啼哭影响了他的午休,他当即大喊一声。 “你再哭的话,那张辽就来了!” 这句话,就相当于…把张辽一个威风凛凛的曹营将军,比作了一个“青面獠牙”的老妖怪,还会吃小孩儿! 而不可思议的是,当这句话传出,这小孩儿神奇般的不敢哭了。 像是生怕张辽这个老妖怪来吃他似的。 牙齿“吧唧吧唧”的咬着嘴唇,眼睛里却不住的落着泪,唯独嘴巴,再没有哭声。 辽来…辽来! 哭,不敢,不敢! 这就像是南朝时期,小孩儿哭闹,大人说“杨大眼”来了。 宋朝时小儿哭闹,大人说出那句无比屈辱的“耶律休哥”来了! 再加上张辽张文远,这些“猛男”都有“一针见血”的“止啼”效果。 ——堪称威震幼儿园的存在! ——恐怖如斯! 倒是诸葛恪,他将一切看在眼里… 那小儿的眼泪渐渐止住,可他诸葛恪的眼泪却…却是宛若断了线的珠链一般,“啪嗒”、“啪嗒”的落下。 他诸葛恪还有何面目留在江东呢? 虽然… 这个锅不是他诸葛恪的,但这个锅,孙权已经稳稳的甩给了他爹诸葛瑾。 诸葛恪能想到,若是留在江东,他与他爹将会受到何等的冷嘲热讽? 他那素来的恃才傲物,能忍受的了这份痛苦么? 可偏偏… 不可否认的是,这中间,他诸葛恪又岂是没有一点过错呢? ——他过错太大了! 他的过错,让东吴丢了荆州! 终于,诸葛恪紧握的拳头松开,他咬着牙,他像是做出了最后的决断。 ——“我…我去…” ——“我犯的错,岂能他人替我抗?我…去!” 虽然不愿意! 但是,已经到这一步了,他诸葛恪选择自己去担当。 尽管不服,可他诸葛恪又不得不承认。 ——『洪七公啊洪七公,我是想有朝一日战胜你,而后一雪前耻,但…我现在却不得不加入你!』 心念于此,诸葛恪带着哭腔。 “因为…因为我打不过你,我…我只能加入你!” … …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铁索连横:统统连起来吧 无数吃瓜百姓,拥挤在江陵城的得胜桥上。 大有一种客似云来,熙来攘往的感觉。 反倒是得胜桥下的步兵与骑兵,各个剑拔弩张,严阵以待,一场大战就要拉开序幕。 当然,说是“大战”,多少有些夸大的成分,毕竟关银屏所带的步兵也就十几人,而关兴的骑兵也差不多是这个数量。 双方的兵刃均是木制的军械,平素里演武时用的,伤不到人… 双方的最大差别是“马”! 而战场上,约定成俗的准则,那便是有“马”的一方与无“马”的一方,战斗力何止差着一道鸿沟! 随着关兴喊出的一声:“随我冲…” “得得得”… 马儿发出嘶鸣。 “嗒嗒嗒”的马蹄声在得胜桥下响彻,十余战马向前疾驰、奔腾。 这本就五百米的距离,战马疾驰,眨眼的功夫便能疾驰而去… 关兴也是铆足了劲儿,毕竟这么多百姓看着呢。 甚至…方才抬头时,还看到了父亲也来了。 这无疑更加激起了关兴的求胜欲。 当然,在关兴看来,借助着骑兵的冲击力与机动力,三妹关银屏的步兵就是换上再结实的战车,也不可能抵挡得住这道冲锋。 战车?呵呵… 这都是战国时淘汰下来的玩意? 何曾又是骑兵的对手了? 当然,关兴对关银屏,还是保持着充分的重视。 “锥形阵!” 随着他的吩咐,他与手下骑士呈锥形散开,关兴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 “好!”得胜桥上的关羽不由的吟出一个“好”字。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倒不是说,关羽觉得儿子关兴的变阵好。 事实上,这只是最普通、最朴素的“将进攻型”的方阵,延伸成攻击力更强的锥形阵。 但,骑士们的行动整齐划一也就罢了… 偏偏,变阵之下,十余骑兵的马蹄再度响起时,就好似踩在同一个点上。 关羽最是清楚,这中间的难度,这不止需要排山倒海般的气势,更需要将士们之间的默契。 难… 很难! 也正因如此,关兴不过十余骑,愣是踩出了数千骑的气势。 仅凭这一点,就让关羽忍不住称赞。 也正是因此,关羽意识到。 在马背上,在训练将士上,他的这个二子“关兴关安国”,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出色。 关平也啧啧称奇,“锥形阵,前锋尖锐迅速,两翼坚强有力!” “二弟这是意图在空间并不大的地形,以正面攻击对手,突破、割裂三妹的阵型,从而使两翼迅速扩大战果!” 讲到这儿,关平指着那处于锥形阵中首位之骑士道:“二弟一马当先,要做这锋矢,此举颇有父亲之风!” 闻言,关羽笑着一捋长髯… 对儿子关兴的欣慰溢于言表。 反观,关银屏这边…则不慌不忙的召集步兵聚集在一处。 每两个步兵操纵一辆这‘奇怪’的战车,所有人密集的凑到了一起…倒是有些手忙脚乱。 关麟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心头喃喃: ——『三姐,你行不行啊?』 不怪关麟这么说… 他穿越前看书,看电视剧时… 什么戚继光,什么孙承宗,用这偏厢车用的可溜了。 有这会儿功夫,车阵早就摆开了。 可反观关银屏…哪怕此前游坦之事无巨细的教了许久遍,可临阵时还是有些手忙脚乱。 这让关麟觉得,三姐能打是能打,但这统兵的水平,差的远呢。 此刻,从得胜桥上看到的画面。 关兴这边是锥形阵,动作整齐划一的进击敌人。 那边的关银屏则是有些慌乱…忙不迭的四下指挥,布置这战车的位置,一时间十几个人,八驾战车竟紧凑的凑集在一堆。 但,面对骑兵,太过聚集往往容易被一瞬间冲垮,不利于防御。 俨然… 算上骑兵冲锋时的威力,胜负之术…已是有结论了。 双方无论是兵种,还是军备,乃至于统兵能力,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上的。 得胜桥上的关羽,他也像是心中有数。 这场“不公平”的战斗,就要结束了! 他轻蔑的望着那些奇怪的战车,张口问道:“那几驾战车也是那交州商贾,计划卖给云旗的军辎么?” “是啊!”这次回答的是糜芳,他来的更早一切,知道的也更多一些。 他的目光始终盯着桥下,口中却解释道:“云长啊,这‘奇奇怪怪’的战车那商贾说叫什么‘偏厢车’…还说,这可是骑兵的克星,保管四公子喜欢的不得了?可现在看…咋感觉这破车四面透风,浑身都是破绽哪?” 关羽浅笑一声,并不言语… 他心里嘀咕着。 ——『怪不得这交州商贾会选云旗,用两个好的军械看花了云旗的眼,然后用这没什么用的偏厢车狠狠的诈云旗一笔!』 ——『这种事儿,也只有心智尚不成熟,且突发横财的云旗会上当吧?』 想到这儿,关羽捋着胡须… 他还寻思着,要不让云旗血亏了这一波,杀杀他锐气的同时,也让他长长记性。 就在这时。 “只有一百步了…” 关平提醒道… 果然,得胜桥下的战场,关兴的骑兵距离关银屏那混乱不堪的车阵只剩下一百步了。 ——『要结束了么?』 不少人心头发出同样的疑问。 尘烟扬起… 一百步; 七十步; 五十步… 关兴一边驱马,还一边特地嘱咐,“切莫忘了,点到为止,此番只试军械,万不可伤了自己人,更不可伤了我三妹!” “喏!” 伴随着一道齐声的答应,骑士们距离关银屏的车阵只差三十步了。 哪曾想,就在这时。 关银屏一挥手,所有的偏厢车瞬间一转,原本零零散散的车阵刹那间变为一个整体。 混乱的车阵也一下子摆成了一个正方形。 每两驾偏厢车的“挡板”作为正方形的一个边。 八个挡板将所有步兵齐刷刷的围在了当中。 “这…”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关兴一怔,战马的冲锋一时间完全没了作用,所有骑士只能勒马。 再不勒马,连人带马就撞到那挡板上了。 一时间,所有骑兵愣在原地,而他们手中的木棍,只能下意识的挥打在这偏厢车的挡板上。 偏生这挡板坚如磐石一般,就那么伫立在那里,任凭关兴与一干骑士不断的挥砍着木棍,不断的去推、去挤,依旧纹丝不动! 这就像是重重一拳打在棉花上,不…是重重一拳打在比拳头更重的钢板上。 一干骑士手挥的都麻了! 反观关兴,他懵了… 这已经无关乎阵型,无关乎勇武,眼前的挡板那么高耸,那么坚固,又是四面围上,这…要打哪呢? 怎么绕过这挡板,进去打人呢? 这成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俨然,不只是关兴一个人如此犯难,所有人其实都犯难了, 这就像是…就像是原本擅野战的骑兵,突然在野外遇到了一座城,高耸的挡板就是城墙,他们若要歼敌,那就被迫…从野战转为攻坚战。 而骑兵恰恰最不擅长的就是打攻坚战! … ——“统统连起来吧!” ——“厉害了,我的姐!” 眼前的一幕,关麟都看呆了。 倒不是惊愕于偏厢车挡住了骑兵的冲锋。 事实上,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关麟惊叹的地方在于…三姐竟能故意做出战车阵型混乱的模样,然后引敌人轻敌大意…靠近后,方才第一时间立起这些偏厢车的木板。 若是在战场,单单这个举动,三姐关银屏就已经赢了。 因为,如此近的距离,对方愣神的功夫,诸葛连弩连续不断的从那挡板上的“小孔”中爆射而出。 这样近的距离,对方停滞的这么一下,所有骑士都已经变成刺猬了。 哪里还有命在? 事实上。 明朝时,戚继光驻守北境打鞑靼时,就用的这一手。 面对鞑靼骑兵的机动力与冲击力,戚继光使用的就是战车这样的兵种。 具体来说,就是此偏厢车,是其一侧屏风样的木板去抵挡鞑靼骑兵的冲击。 要知道,一驾偏厢车根本看不出威力,可许多偏厢车连横起来,这就是平地上的“铁索连横”,就是在小范围内铸造起的“钢铁长城”。 能将步兵牢牢的守护在其中。 只不过… 戚继光时代的战车与现在有有些区别。 区别在于,这些屏风状木板上的小窟窿,戚继光是用来让步兵拿着火器,躲在车后面对外面瞄准开火。 而关麟没有火器,只能暂时用连弩替代。 反正都是偷瞄瞄的向外射… 无伤输出! 这种“老六式”的打法,效果嘛,自也是异曲同工之妙。 这就相当于,后世的战场上所谓的“步坦协作”、“步坦协同”! 偏厢车就相当于坦克,那木板就是掩体,连弩就是炮弹… 面对骑兵,步兵在这掩体的庇护下,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去了! 果然… 关麟方才想到这里,“战场”上局势又发生了变化。 只见得,关兴与一干骑士正苦无良策之际,无奈的将木棍劈砍在这木板之上的时候。 无数木棍已经从木板上的窟窿里捅了出来… 这是反击! 因为离得近,这袭击又突然,只一个瞬间,关兴与他的骑兵队伍就翻身倒地了一片… 身上… 那被木棍击中的部位正直火辣辣的疼! 可这份疼,根本不算什么,每一个倒地的骑士都知道,这若是在战场上,那…他们再也站不起来了! 看到这一幕… 那边厢的关羽还处于深深的惊讶… 不,是处于深深的惊吓之中。 这边厢的陆逊已经忍不住张口:“神了…神了…这偏厢车神了呀!” “伯言…伯言…”似乎是觉得夫君的话声调太大,孙茹连忙拉了下陆逊的衣袖,示意他不该这么张扬。 可陆逊哪里能遏制住心头的亢奋。 他转过身,无比激动的将手按在孙茹的肩膀上,他尽可能的压低声音,可他那心头的悸动,溢于言表。 “夫人,夫人…” “如若…如若逍遥津一战时,我江东子弟有这偏厢车,那…那张文远岂能猖狂?” “岂会有张辽威震逍遥津?他的名字…又岂会让吾江东小儿止啼?” 陆逊的声音无比的沉重… 像是饱含着巨大的哀婉与痛惜。 又像是在绝望之际,突然看到了一丝希望,突然看到了光! 嗓音已经有些沙哑… 可陆逊那悸动的心情,根本抑制不住。 “伯言…” 孙茹还是无法使陆逊冷静下来。 事实上,任何一个江东子弟,任何一个被山西人打的“哭爹喊娘”,一肚子怨气,却又不敢朝山西人“大声喊话”的江东子弟… 当他们看到能对抗北方骑兵,能对抗那‘噩梦’一般张文远的希望时,他们都会无法冷静,甚至无法呼吸! “夫人,我必须…购得这偏厢车者,必须是我,必须是江东,我…不,是东吴必须…东吴必须购得这偏厢车。” 陆逊按在孙茹肩上的手骤然用力。 若不是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周围并没有太多人。 那么一定…一定会有人把陆逊当成,是欺负女人的恶霸,继而仗义执言。 难得孙茹承受着陆逊这份力量的同时,依旧保持着那份冷静。 他劝陆逊,“似乎…这偏厢车并不复杂,我们以今日所视绘制成图纸,让江东的工房去仿制,岂不…岂不能省下一大笔钱?” 孙茹是从理智的角度,从省钱的角度去考虑的… 这个思路也没有问题。 只不过,陆逊重重的摇了摇头。 他眼力过人,自然早就寻觅到这偏厢车的端倪。 他指着战场上的车阵,解释道:“你看到了么?那可不是寻常的木板…其内部,是经过细致、排放的,任凭对手的推、打,却尤自岿然不动…” “也只有特殊的工艺才能做出…这般稳固、坚硬的挡板,若是我们江东仿制,照猫画虎…那怕最多也只能是东施效颦,邯郸学步…最终…反倒是…” 陆逊本想说,最后反倒是搬石砸脚。 可这话尚未开口,孙茹依旧质疑道:“不过是寻常木棍劈砍,就不是斧钺刀枪…如何能看出他这挡板坚实、稳固呢?” 陆逊正想解释… 却见“战场上”,那倒地的关兴,他愤愤然的翻身上马。 他怒了… 他每日卯时便起床,两更天…还未入眠,他一整日除了睡觉,都是在习练武艺。 在琢磨…如何在小范围施展阵型,可以在战场上以一当百。 可现在…莫说是真正的战场… 就是… 就是眼前的这一块块儿挡板! 他都没能突破… 这也…这也…太讽刺了吧? ——不服! ——关兴不服。 对他辛劳付出的不服,对他勤勉的不服,也对他武技的不服。 哒哒哒… 马蹄声攒动,他驾马驶回,朝一名亲兵大喊。 “吾那青龙偃月刀何在?” … …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 鱼儿上钩,神器问世 是啊… 用木棍怎么能劈断这挡板呢? 得用刀… 用他关兴的青龙偃月刀。 刀锋之下,这些挡板哪里能扛得住! ——不过是跳梁小丑! 不多时,亲兵将青龙偃月刀递给了关兴,关兴接过青龙刀,扭过头来,他怒气冲冲的道:“好一面墙,若我这青龙偃月刀也劈不碎它,我…我关兴就甘拜下风!” 说话间,他一手提刀,一手驱马向前。 近了,近了… 当面对那挡板时,关兴全身的力气汇聚于双手。 双手舞刀。 青龙偃月刀在空中划过了一道绚丽的弧线,带着那劲风,裹挟着那磅礴的劲力,排山倒海一般的直贯而下! ——锵…锵! 随着青龙偃月刀与挡板碰撞发出的声响。 在所有人望眼欲穿的眼神中。 那偏厢车的挡板尤自——岿然不动! 反倒是青龙偃月刀的刀口像是磕出了一个“牙”… 这是… ——没有破防么? 关兴这排山倒海般的一刀,竟…竟没有破防! 关兴哪里知道,这偏厢车的“木板”,乃是黄承彦用木艺与锻钢技术的融合…每隔一段木板,都会镀上一层薄钢。 寻常刀刃,别说劈碎了,就是破防,那也是万难! … … 一条来自江东的急报,翻山越岭,终于抵至东川的汉中城。 这汉中的天,就仿佛此间的局势一般,变幻无穷。 方才还是艳阳天,黄昏时,忽的就刮起了大风。 城外,一处军营,无数高大的瞭望塔之下,陈列着一望无际的鹿角拒马,这些鹿角拒马相互交错,错综复杂。 数量之多,陈设之严密,令任何人看了,都会心生胆寒退却之意。 自打建安二年,征讨张绣,张绣开城投降,曹操一脚踹开寡妇门,结果一战将一员爱将、一个贤侄、一匹爱马交代在那里。 曹操的魂儿也丢了个大半! 凡是新城,夜里时,曹操都不会住在其中。 身处高位,又天性多疑的他,如今能完全相信的唯有他的军队。 此刻,黄昏已至,数千面“魏”字军旗在雨水的冲刷下,依旧迎风招展。 …中军大帐之外,那五舆马车前的五匹骏马,似乎也因为这骤冷的天气,不安的高高扬起蹄子,重重的踩踏着地面,时而打起了响鼻。 不过… 哪怕是这骤冷的天气,哪怕是账外“呼呼”的风声,依旧没能遮掩住中军大帐中那魔性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曹操在笑。 而往往曹操一笑,要么是生死难料,要么是全营知道。 一时间,整个曹军营寨,到处都弥散着他的笑声。 “虎侯,来,给他口水,让他接着说!” 曹操一阵畅意的大笑过后,吩咐面前的信使继续禀报。 信使接过许褚递来的一碗水,一饮而尽,旋即再度张口。 “三位将军依主公‘贼至乃发’之命,由乐进将军守城,张辽与李典将军出城,结果…不等李典将军出城接应,张辽将军率八百山西步兵已经杀穿了那孙权的十万兵马。” “从夜幕杀到天明,又从天明杀到正午,在东吴军营里杀了整整一个上午,阵斩数十将,血流成河,十万吴军仓皇逃窜,东吴兵马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又过得七日,孙权率军于合肥城下刺探,张辽将军又率八百山西骑兵,于逍遥津大破东吴,险些擒住那东吴国主孙权,此战杀得吴军将士丧胆,连吕蒙、甘宁亦是死里逃生,如今,整个东吴,但凡有江东小儿啼哭,只要闻‘辽来、辽来’,哭声即止!” “啊…小儿止啼?哈哈哈哈!” 曹操再度大笑,只是这次的笑容中多出了一些惊讶。 张辽的勇武简直超出了他的想象! “哈哈哈哈,文远真乃大将之才也!”曹操一边笑一边感慨道。 一旁的谋士程昱拱手道:“此皆丞相识人之功!” “哈哈哈哈…”曹操再度笑出声来。“如此大将之才只带几千人哪里够?传孤命,为文远将军大肆增兵!” “喏!”程昱连忙拱手。 “哈哈哈哈…”曹操的笑声再度扬出,这段时间,就属今儿个最为高兴了。 而待得曹操的声音落下,程昱眨巴了下眼睛,提醒曹操。 “丞相,张鲁归降后,汉中已归丞相,可如今,丞相却久久不南下巴蜀,几日前妙才将军(夏侯渊)问及,丞相说是要等合肥的消息,某知,丞相是一旦南伐,东吴那边趁势北上,我大魏将两线作战!” “可如今…合肥大捷,东吴元气大伤,士气低落,短时间内不足为虑,丞相是否该考虑,趁着三军士气大盛,趁着益州人心思变,得陇望蜀,一举南下,攻破成都,擒了那刘备、诸葛亮,以除心头之患。” 程昱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 这也让曹操又一次在“南下巴蜀”的决策上陷入了沉思。 需知,三年前荀彧殒落,一年前荀攸陨落。 现如今… 曹操手下的四大谋士中,只剩下贾诩与程昱两人。 贾诩外号“毒士”,可如今是越老越苟,越来越精,如今的他,是宁愿讲究无功,但绝不能有过。 从之前征讨西凉时,献上“离间”马超、韩遂之计后,这‘毒士’,已经有四年未出一计,简直是惜字如金。 故而,如今常伴曹操身旁,为其出谋划策的四大谋士中只剩下程昱一人了。 此番,他提出得陇望蜀…也是经过深思熟虑。 益州新定,刘备坐的并不稳当,夺的也并不光彩,当此“人心惶惶”、“人心思变”之际…的确于曹操,是南下巴蜀的最好时机。 只是… 如今的曹操,他依旧还有顾虑。 此刻,他虎目微微的凝起,语气低沉且厚重。“仲德以为东吴败了,孤就能高枕无忧了么?” 讲到这儿,曹操虎目睁开,大喝道:“他十个孙仲谋绑在一起,也比不上一个关云长!” 嘶… 闻言,程昱轻吸口气。 原来…症结在这儿呢! 曹操太在乎关羽了。 关羽有多大本事,没有人比他曹操更清楚。 只要关羽在江陵一天,那对于襄樊便是巨大的威胁。 要知道,襄樊的背后是南阳,南阳素有南都之称,是中原最大的产粮之地,是大汉经济的脉络,也是大汉繁荣程度足以媲美邺城、许都的存在。 而襄樊一旦有失,那关羽挥师北上直接威胁到的便是南阳,一旦南阳丢了,那相当于断了整个魏军的粮。 ——也破了整个魏军的魂儿… 这才是曹操最在乎的。 说起来… 这些年关羽也的确让曹操心有余悸。 他最器重的族弟曹仁,都快被关羽打成缩头乌龟了。 调派支援的乐进…还没打,就因为关羽一招“绝北道”,切断了乐进粮道运输与襄樊曹仁的联系,乃至于…一场袭粮,将乐进变成一个光杆将军! 除此之外,关羽这些年太能打了! 无疑,关羽与江陵已经成为整个曹魏最大的威胁。 受制于这份威胁,曹操岂敢轻易的南下? …一旦这边开战,襄樊出个什么乱子,那曹操就连回援的机会也没有了! “主公,如此拖下去,对刘备坐稳益州有益,却对我们无益啊!” 程昱还在劝。 “哈哈哈。”曹操缓缓起身,他一边将手深入水盆里,用洁净布绢去擦拭,一边道:“孤比你更想南下…可孤只要想到,孤的对手是关羽,是诸葛亮,孤就必须耐下性子,去仔细的思虑,思虑如何能行得万无一失之策!这些年,大魏在他们手上可没少吃亏。” 讲到这儿,曹操颇为豪放不羁的将洗过的手在衣服上擦拭。 他很快转过身,但眼眸中却骤然多出了精芒。 “终于,孤苦思冥想,想到了这一策,也挑好了最优的南下时机!” “丞相挑的时机是…”程昱连忙问道。 曹操却已经缓缓走到了门前,任凭狂风肆虐在他的身上。 他抬起头,那细密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他望着天。 ——“荆州那儿,就快到枯水期了吧?” 此言一出,程昱豁然明悟。 “原来丞相一直在等枯水期!” “哈哈哈…”曹操一边走,一边笑道:“孤算过了,子孝与关羽对垒的数年,子孝从未在枯水期之外的时候战胜过关云长,我大魏将军,亦没有一人可以在平水期、涨水期战败云长!” “这是因为关羽手下的那支关家军,水战、步战齐备,此等兵马,孤训练不出…” “可…孤又仔细的想了想,方才那话,反过来也一样,枯水期之外,他关云长是屡战屡胜,可枯水期之时,关云长又何曾打过胜仗?这一次…孤打算送云长一份礼物,孤要在枯水期时,将曹纯与虎豹骑派过去…他关羽破不了枯水期的虎豹骑!” “如此,只要荆州稳固,孤就能腾出手南下益州,将那大耳贼碎尸万段!” 呼… 闻言,程昱长长的呼出口气。 枯水期,原来…丞相一直算计着荆州! 枯水期,好一个枯水期。 诚如丞相所言,这个时期的曹纯与虎豹骑,是无敌的! … … 青龙偃月刀。 蓄力一击,关兴还是无法击破眼前的巨大挡板。 很难想象,只有八驾偏厢车,就能将给这些挡板连成一片,且围城一个方阵,四面固若金汤,无从进击。 需知,骑兵强就强在奔袭时,那一往无前的巨大破坏力与冲击力。 可现在…关兴发现,莫说是他们十余骑,就是来了百骑、千骑,面对这巨大的挡板?他又能如何? 思虑的功夫。 挡板上那些小孔中的木棍再度挥出,这次关兴有所准备,当即躲闪,可木棍太多…还是一枚击中了他的胸膛。 关兴凭着身子骨的强硬…硬生生的将这一击扛了下来,并没有被从马匹上击落。 可他的心情,却是无比失落。 这就好像,他对“武艺”、对“兵勇”的所有付出,这一刻…悉数…悉数倒在了这挡板前。 胸口火辣辣的疼,他的信心也如同这挡板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输了…三妹,是我输了!我骑兵破不了这车阵。” 关兴无奈的张口… 是啊,这才八驾奇怪的战车,若是八十驾呢?八百驾呢? 只要数量充足,这无疑就是在平地起了一座要塞,面对冰冷的要塞城墙?骑兵如何能攻破? 想到这一节,关兴的眼眸望向关麟,虽依旧不服输,但还是扯开嗓门道: “四弟这战车能用!” “诚如这商贾所言,的确是骑兵的克星!” 关麟笑笑算是回应。 这还用说嘛… 历史上,特别是明朝边陲对抗鞑靼人的无数经验都证明过。 步兵对抗骑兵,或许不轻松,但只要有“偏厢车”在,步兵对抗骑兵时,一下子就能站起来了! 其实,这车阵的威力还远远没有全部发挥出来。 要知道,偏厢车打的可不止是防御,打的更多的是防守反击。 那小孔也不止是能刺出长枪,只要进入射程的敌人,全部都在连弩的覆盖下。 说是“要塞”就有些过了… 不过,把这“车阵”当成一方堡垒,围绕着这堡垒,步兵中,许多防守反击的战术便可以施展。 所谓“步坦协同”! 只要车阵在,堡垒就在,阵地就在。 这于战场上的意义太大了。 “你这东西不错…” 关麟走到史火龙与游坦之的面前,他掐着腰,语气颇为豪放…“那木牛流马,那连弩,还有这偏厢车,有多少,本公子就要多少!” 这一番话因为声调颇高。 整个得胜桥上都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的关羽,正陷入了巨大震惊后的沉吟,如关麟一般,他的眼眸也盯着那史火龙与游坦之二人。 好军械呀… 连弩、木牛流马,还有这神奇的偏厢车! 这可不就是赶巧了嘛,简直,都是在枯水期北伐时,至关重要的好军械呀,是能击溃北方骑兵的神器! 关羽都不由得心头喃喃。 ——『北伐迫在眉睫,这是天助于关某么?』 不同于关羽,比起这些军械的神奇,马良更在乎的是这两名商贾背后的人,背后的势力。 乃至于马良已经开始猜测。 ——『来自交州的商贾么?』 ——『他们背后的人是交州的士變么?』 ——『不会,士變岂能造出这样的兵器?若真有能耐造出来了,又岂会在两年前,受迫于孙权,俯首称臣?』 ——『那…又会是谁呢?退一万步说,若他们当真来自交州,何不将这些军械售卖给士變?士變家族颇有积蓄,财源广博,他们的价钱岂会比云旗公子更低?』 马良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到得最后,他像是一下子明悟了。 ——『错了…又错了,治乱,数也;勇怯,势也;强弱,形也…他们说来自交州,岂能真的来自交州,这不过是假象,他们绝不是来自交州!他们的背后另有其人!』 心念于此,马良眼珠子一定。 像是对这个想法无比笃定。 反观关羽,他的面颊上,那迫切感根本藏匿不住。 他已经顾不得其它的,他朝关平道:“坦之,为父令你私下里去接触一番此商贾,务必在云旗之前抢得这一番军辎!” ——“此于我军北伐襄樊,至关重要!” … … (本章完) 第一百章 这个家没他,得散! 得胜桥下,面对史火龙与游坦之的询问。 “四公子?东西好说,可这价钱…” 关麟回答的声音始终很嘹亮,这也符合他平素里那大大咧咧的性格。 “哪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谈价钱的道理?这样好了…明日一早,你们来‘贼曹掾府’,咱们关起门来,细细的谈…” 讲到这儿,似乎是生怕两人不放心,关麟还重重的拍拍两人的肩膀,“放心,本公子给的价,那一定是童叟无欺!” 言及此处,关麟朝两人笑笑,旋即一扬手。 直接走到了关兴、关银屏那边,“二哥、三姐…多谢了,小米的话,明儿个我就派人给你们送去,不会让弟兄们白忙活的。” 说完这些,关麟又朝史火龙、游坦之这边摆了摆手。 “走了啊,那说好了,这批货我关麟全部定下了,具体的,咱们明儿个见了说。” 说着话,关麟就真的要走了… 史火龙与游坦之倒是并不意外,这都是“剧本里”安排好的。 “洪七公”他老人家的安排就是这样,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倒是关银屏… 从车阵中走出,短暂的因为这“奇怪战车”的达成效果而惊愕过后,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四弟,你等等我…” 关银屏呼喊一声,旋即,她吩咐手下的步兵各自回营,便朝关麟追了过去。 这“军械”也试过了,仗也打了。 那么…该说说别的问题了,比如…那个每月里,她关银屏的侧漏问题。 虽这…挺难以启齿的。 但关银屏没得选择呀,要么是嘴巴舒服,要么是裤裆舒服。 ——『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关银屏还不足的在内心中给她自己打气。 当然,这对男人压根不是什么问题。 可对于巾帼女将,时长要驾马,训练中更是不乏剧烈、高强度的运动,若总是侧漏,那…必定是不舒服的,更不能注意力集中。 见关麟已经走远… 关银屏的呼喊声再度传出,“四弟,伱慢些走!” … 这边厢,军械试也试过了,关麟与关银屏也走远了。 一干骑士拍着浑身的灰。 对于这偏厢车,他们是服气的,毕竟能扛得住他们屯长关兴那势大力沉青龙偃月刀的劈砍。 虽然输的有些狼狈。 但总归,输的不冤,何况还有小米拿,一干骑士还是颇为欣喜的。 倒是关兴,有亲兵为他牵来马,他并不上马,也不说话,只是喃喃的望着那些战车,那一驾驾收起的车阵。 哪怕是现在,关兴也想不到,能破解这“车阵”的方法。 他的心情也变得五味杂陈。 他甚至想,若他也像四弟一般富裕就好了,他也要买上十驾这战车。 至少… 如此一来,他手下一屯百人兵士,于战场上能打出的变化就会多出许多,兵种间的配合也能更加的灵活。 还有,最、最、最重要的是…生存能力会大大的加强。 史火龙与游坦之招呼着一干仆从收拾战车、连弩、木牛流马。 他们早就包下了酒肆,特地存放这些少量“军械”样品! 大幕落下,热闹也过去了,百姓们也都纷纷散去了… 倒是许多百姓意犹未尽,一边下桥,一边窃窃私语。 “你说这些军械…四公子会给出啥价呀?” “听四公子这意思,怕是给的价儿不会低咯。” “话说回来,关公的武库与四公子无关,四公子要证明自己就一定会购置这批军械,唉,四公子与关公这关系,他想要赌赢关公,赢了那关家军,也不容易啊!”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没啥不容易的,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咱四公子别的没有,唯独不差钱儿…” 这道声音之下,又一个声音传来。 “万一,关公也想要这批军械,那…又该如何?” 这个问题,立刻就被回答。 “这问题压根就不用问,凭四公子那性子,关公都得给他下罪己书,他还给关公加注,要关公当着全城的面道歉,你觉得…四公子会把这些军械让给关公嘛!” “可他不让,关公就没别的办法嘛?这是江陵城,在这江陵城里,关公说了算。” 一个老者也发表了他的看法,“怕是没有这么简单,不过…父子要是因为这事儿争执起来,那就有意思咯!” 这边厢,百姓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那边厢。 关羽已经对这批军械表现出了浓郁的兴趣。 甚至,在他看来,这连弩带来的中距离破坏力,这木头牛马带来的船舶搁浅,粮草运输能力、还有这堪称‘骑兵克星’的偏厢车… 这些,都对即将到来的枯水期,对即将到来的北伐襄樊,能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坦之可听明白了,事不宜迟,今夜你便去与这商贾谈,敲定好价格,有多少,为父统统收了!” 关羽的声音再度传出。 只不过… 关平的眼神有些闪躲,区别于往昔对父亲的话奉若神明。 这一次的他竟有些踟蹰,表情上更是十足的复杂。 他张开嘴,像是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却仿似不自禁的哽咽住了,不知道是开不了口,还是不敢说。 “何曾学的这般扭捏了,有话就说。” 关羽露出些许不满的神色,怒斥关平。 关平这才张口,“父亲可否…将这与商贾谈判的事儿,交于别人…孩儿怕是不能胜任。” 唔… 关羽没想到关平会提出这么一条要求。 这是——咋咧? 关羽迅速的凝眉:“坦之,你缘何不愿去做?” 关平轻轻的咬了咬唇,迎面父亲那渐趋冷凝的目光,关平道,“方才四弟声音那么大,全城百姓都知晓,他已经定下了这交州商贾的军械,且约定明日于贼曹掾府中议价…可…可若是孩儿…” 关平这话说了一半。 可意思再明白不过… 他作为兄长,岂能背地里与商贾谈判,提前截了这批“军械”呢? 这不是小人行径么? 这要是传到四弟耳中,那四弟还不知道会有多么的厌恶他这个哥哥。 再加上近来,四弟又屡次展示出其才华… 凭着四弟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连父亲他都寸步不让、针锋相对。 关平觉得… 他这做大哥的,一定顶不住四弟的报复。 关家一门,已经有一对父子剑拔弩张了,不能再有一对兄弟步了后尘哪! 说到底,关平有担心关麟的缘故,可更多的是作为长子,他要维系着这个家的平和呀。 可偏偏,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四弟… 他们俩的性子,想要平和…哪会那么容易? 唉… 关平无奈的叹息。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会生出这样一个想法。 ——这家没他关平,得散哪! 呼… 倒是关羽,听到关平的这一番话,他没有预想中的发怒,反倒是还欣慰于关平会这样想。 他是严父,可严父之下,长兄和蔼一些的话,对整个关家门楣,总是好的。 马良也适时开口,“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不能以礼让为国,如礼何?长公子有此‘谦让生和’,能对上对下都做到礼让,此乃关公教子有方啊!” 马良这话的意思…明着是称赞关平,可实际上,却是默默的站队到了关平的这边。 他虽也觉得这些军械极好,但“横刀夺爱”,何况还是从四公子关麟手中横刀夺爱,这就难免会有些… 坦白的说,马良不怕事儿,可他怕横生枝节。 现如今,许多决策…他与关羽都必须要照顾到四公子关麟的心情啊! 只不过… 短暂的沉吟过后,关羽再度张口。 “既坦之不愿去做,那便周将军去做好了,周将军是吾心腹,你出马…那商贾自然也通晓是何意思。” 哪怕马良与关平站队,可关羽依旧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事实上,他也不会改变主意。 如此军械,对枯水期之下的北伐太重要了,而如今的关羽也亟需一场胜利,将曹**回这荆州战场。 只有这样…才能分担大兄在益州那边的压力! 才能让大兄有充足的时间,把益州内一切的难题,给全盘解决。 才能让大兄彻彻底底的坐稳益州! 人言,父母之为子则为之计深远。 可在关羽看来,若是为他的大兄,哪怕坑他儿子这一次,他也在所不惜。 ——『云旗啊,非这一次为父要抢你的军械,实乃…这军械关乎大兄之安危,为父不得不抢了!』 心念于此,关羽再度望向周仓。 “周将军,如何?” 这个… 出乎关羽的意料,周仓竟也露出了几许踌躇之色。 此刻,周仓的心情五味杂陈。 ——『这事儿做了,那得罪四公子,不做,那得罪关公,我…我太难了!』 踌躇再三,周仓面露难色,拱手道。 “关公,俺是个大老粗,对这些钱哪、粮哪的不甚精通,怕是原本值五百钱的,让俺周仓一谈,多半得变成五千钱了,俺倒是也能去,就是…怕误了关公的事儿,还望关公再想想,定有比俺这粗汉子更适合的人。” 唔… 周仓的话让关羽意外。 就连周仓,他也…也拒绝了么? 他心头暗叹。 ——『多半也是因为云旗吧?』 一时间,关羽的眼眸沉下,他又、又、又、又一次感受到了关麟这小子带给他的压迫。 无疑,这一次的压迫感又比此前更甚了一分。 ——『云旗这小子…』 关羽心下里抱怨了一声,这下,他犯难了,他要搞到这批军械,可总不能他亲自去谈吧。 当然,关羽承认,他也有顾虑。 万一真的是他亲自出马。 那第二天,关麟又能洋洋洒洒,大庭广众之下喊一声——“父亲,孩儿请您再做一封罪己书”! 然后,关羽定然会无比尴尬。 这要再传出去,爹抢儿子的军械,算怎么回事儿嘛? 除此之外,关羽的身份决定,他若是出马,那一定是盖棺定论的,就再无转圜的余地… 现在,只是去初步与这交州商贾交涉,还远不到盖棺定论的时候,他没必要冲到最强。 只是… 这下…彻底为难了! 还能派谁去呢? 就在这时,那沉默许久的糜芳眼珠子一定,他主动请缨道:“云长,要不…派我去?” 是啊… 糜芳上赶着想去谈判呢。 他做过军火生意,也愿意与其它军火商人好好聊聊。 再加上对方的这一系列“军械”,展示出了极强的实力,保不齐他糜家还能借此谈判,搭上桥…与对方在生意上有所合作。 这是一劳永逸的大事儿,是挽回损失的机会呀。 话音脱口,糜芳连连眨巴着眼睛,眼神中的期盼与恳求根本藏匿不住。 “云长,咱们是同仇敌忾的兄弟啊…这事儿,我懂…长公子与周将军,还有云长你,难免要照顾到四公子的心情,可四公子也得照顾到我的心情不是?他买军械的钱,不还是我糜家出的钱粮?” “还有江陵城的府库钱粮,算下来,不也是我这太守应当掌管、操持的么,云长啊,不管怎么论,这事儿,你都得派我去。” 糜芳一股脑说了一大堆,言辞真切… 反观关羽,他笑了,一边笑一边捋着长髯,“此事交由子方再适合不过,不论如何,这批军械于北伐至关重要,子方兄…你务必拿下,必要的时候,可以把价格远远的压过云旗一筹!” 说到最后,关羽竟拉住了糜芳的手… “子方,此事若办成,他日北伐破荆襄后,我亲笔一封致信大兄,你糜子方便是头功!” 无疑… 关羽与糜芳手上的这么一拉,这么一番耐人寻味的问话。 他们之间的关系,潜移默化中,已经发生了天翻覆地的变化。 至少绝不会出现历史上原本的…关羽指着糜芳的脑袋大骂,“等我攻破襄樊后,再回来惩处你!” 同样的攻破襄樊… 一个是头功,一个是惩处,两者云泥之别,结局自也是天悬地隔! 倒是此刻的糜芳心里琢磨着。 上次赌坊血亏给关麟,那是阴沟里翻船,是大意、是疏忽、是贪了… 可这次,大家都是明着来的。 何况还有关羽的支持,倾江陵城府库之力,难道…他还赢不过你一个关云旗? 此番,糜芳难免会往这边想,不争面饼争口气,上次吃了那么大的亏,怎么着…这次…也得扳回一城吧? … 这边… 关羽与糜芳对这批军械志在必得。 那边,得胜桥头的陆逊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他牙齿咬着嘴唇,语调沉重的问夫人孙茹:“夫人说?这批军械,关麟会抛出一个怎样的价格呢?” “这位关四公子做事素来不按常理…”孙茹冷静的分析,“我不知道,他会具体出多少,但一定会是那些商贾无法拒绝的!” 这… 陆逊眼眸凝起,他在回味着孙茹的话。 而孙茹的提醒还在继续,“何况,夫君也说,这些军械,那商贾既敢公之于众,必定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东吴仿制不出来,那荆州一样仿制不出来,我可发现,那关羽也出现在‘得胜桥’了,如此军械?他又岂不会横插一脚?” “不论这批军械最后归属于那关麟,还是被关羽提前截走,它最后的价格必定会很高!” 呼… 轻轻的呼气过后,陆逊微微的咬牙,过得整整二十息的时间,他方才沉吟道。 “若,我陆逊能拿出双倍的价格呢?” “他关麟、关羽迫切想要这些军械,岂不知我陆家军,我江东子弟的心情,又是何等迫切?” … …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一章 开局一张牌,连营整个牌堆 孙茹的眉间掠过一抹极为清澈的神情。 但这眼瞳转瞬即过,她仍是那个心系于母亲与弟弟,心系于她与陆逊这个家的东吴公主。 “伯言去的话,容易暴露,不如…我去替你接触下这商贾,也探探他的口风,试探下东吴有无机会。” “不是东吴。”陆逊的声音突然加重,一字一顿,“是陆家军,是我…和你!” 提到这个时,他双眸之中精光大作。 那凌厉至极的眼芒射向孙茹,气势之盛,仿若烈火雄炎直卷而来,普通一些的人只怕立刻会被震倒。 孙茹也下意识的抿住了唇,她还从未见到夫君如此这般凌厉的神情。 反倒是陆逊,他昂起头,面朝苍穹…他不由想到的,是他这些年的精力。 如果说“明太祖朱元璋”的故事是开局一个碗,结局一个国。 那么对于陆逊而言,他的故事,则是开局一张牌,他要做的,是连营整个牌堆! 十五年前,陆逊十七岁时,他的堂叔陆绩十二岁。 十二岁的陆绩是陆家族长,但年龄小,由陆逊代理族长。 东吴四大家族之一陆家的“宗家”是陆逊的四爷爷陆康这一脉,四爷府手握着陆家一切资源,三爷府的陆逊只能算是旁支的“分家”。 原本陆逊的成长轨迹,也一如这世道下,任何一个“分家”的轨迹一般,渐渐的淹没于乱世的风云变幻。 但…兴平元年的一件事,彻底改变了陆逊的命运。 ——给他发了一张最关键的牌! 那是孙策奉袁术之命,进攻驻守庐江的陆家族长陆康。 这一战,孙策大胜,陆家死了一半儿人,四爷府几乎伤亡殆尽,这才轮到三爷府的陆逊做陆家的代理族长。 后来,陆家的仇人孙策死了,孙权接班。 陆逊作为代理族长,面对与家族有血海深仇的孙家,选择了“摒弃前嫌”、“宽宏大量”,他与孙家合作,支持孙权。 四年后,堂叔陆绩二十二岁,按理说,陆逊该交出陆家族长之位,所谓“物归原主”。 结果很不巧,孙权把陆绩发配…啊不,是委派到了交州,任郁林太守,郁林橘子多,年幼怀橘的陆绩去那里,再合适不过! 而堂叔陆绩人在交州?如何做陆家的族长? 所以,这陆家族长依旧由陆逊担任,直到这位将“橘子”怀了一辈子的堂叔陆绩死在交州,陆家的族长也再没更替过。 “分家”出身的陆逊,几十年坐稳了“宗家”的位置,他的地位,也渐渐的随着孙权坐稳江东,而水涨船高。 之所以如此,不是因为他的“谦逊”,而是因为他通透与隐忍。 在这乱世,人命如草芥。 昔日的仇恨算什么? 不就是陆家一半的族人死在孙策手上嘛? 他陆逊可以做到毫不在乎,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娶了孙策的女儿孙茹为妻,别人说一笑泯恩仇,他陆逊是“一娶泯恩仇”如此化干戈为玉帛,够了吧? 这才哪到哪了? 陆逊更大的“格局”在于,他连名字都改。 陆逊原本叫陆议,之之所以改名为陆逊,是因为“逊”字这么写,“孙”字在上,“走之底”在下,在古代“走之底”就是“陆”,陆逊此举改名,就是明晃晃的告诉孙权,我陆家愿意一辈子心甘情愿的驮着你们孙家! 这一娶,这名字一改! 孙权如何能不欣赏、不支持这位陆家的代理族长呢? 之后,就是熟悉的,陆逊把一张牌,生生的打成了连营。 孙权要发展江东,要屯田,需要钱! 谁有钱呢?陆家有钱哪! 于是,族长陆逊就去做屯田校尉。 遇到灾害、要赈灾,需要钱,谁有钱呢? 还是陆家有钱,族长陆逊就去赈灾。 孙权要组建一支能打的精锐部队,铠甲、武器、战马都需要钱,这不巧了么?陆家穷的就剩下钱了。 乃至于江东山越作乱,要安抚山越,怎么安抚? 养着他们、供着他们,那不就不作乱了? 可养着,似乎也要钱哪! …还是陆逊,陆家不差钱。 所以,整个东吴,谁去打山越,最后都灰溜溜的回来,唯独陆逊不仅凯旋,而且还招降了一万山越兵。 历史上…白衣渡江,就是这一万山越兵完成的。 如此一个陆逊,如此一个陆家族长,孙权如何不喜欢?又如何会不扶持他呢? 一路走来,陆逊最清楚他的不易。 他隐忍,他为了身份、地位…与仇人摒弃前嫌,娶仇人的女儿为妻,改名陆逊表忠。 苦心经营十数载… 他陆逊做的这一切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追到最高,去做那东吴之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去做那开局一张牌,联营整个牌堆的——陆逊陆神么? 也正是因此,当他听到夫人提及,是替东吴去探探这商贾的口风,陆逊才会下意识本能的打断。 ——不是东吴,是陆家军,是他陆逊自己! 陆逊是自私的,他只爱他自己! 夫妻之间,表面上的恩爱,是因为内心中的隐忍。 夜夜与仇人之女同塌而眠,谁能体会到陆逊这些年,内心中的苦楚与无奈。 现在… 孙权逍遥津大败,那些江东的勇武之士都丧了胆,如今正是他陆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机会。 他感觉,他就要触碰到那可望而不可即的“江东兵马大都督”的位置了。 而在此之前,他必须让陆家军更能打,让那些他养着的山越人配备上最精良、最克制北方骑兵的军械,然后…不鸣则已,一鸣冲天,把东吴在逍遥津失去的,统统夺回来! 只有这样,他的威望才能再次冲天! 只有这样,他的牌…才会连营不灭! “伯言,伱怎么了?” 就在这时,孙茹咬着唇,连忙询问陆逊,言语间竟有些怯。 他感觉今天的陆逊有些奇怪。 呼…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后,陆逊将他的野心与自私迅速的收敛,他又变回了那个疼爱妻子的丈夫。 “我刚刚是太激动了…” 陆逊的声音中带着歉意。 听到他声音的和缓,注意到他身上那“烈火雄炎”的气息渐渐的消散。 孙茹这才靠近了陆逊一步,“以往伯言不这样的…这些军械,伯言就这般势在必得么!” 呼… 陆逊再度轻呼口气,收敛心神,一丝不苟的说道。 “夫人难道还没看明白么?东吴就是个大染缸啊,在这大染缸里,你要么把别人染成你的颜色,要么就随波逐流,任凭被染成别人的颜色!” 陆逊声音压低,他沉吟道:“在东吴,只有越强才越能自保,周瑜、太史慈那凄惨的结局不就证明如此么?还有夫人的母亲、弟弟的归属亦是如此,为了家族,为了夫人能查明母亲与弟弟的真相,我陆逊不敢有一日的懈怠!” “这些军械是一个机会,陆家并不缺钱,缺的是能克制北方骑兵的方法,只要能让陆家军打败张辽,将那逍遥津上,吴侯失去的夺回来,那…夫人又岂会见不到母亲与弟弟?陆家的威望,整个江东,又有谁能敌?所以,这次的行动,你、我不为东吴,为的只是是陆家,为的只有你、我!” 陆逊在劝导孙茹…利用大乔与孙绍劝导孙茹。 大乔与孙绍就是孙茹的软肋! 这一番话,也的确触动到了她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孙茹抿着唇,“我会去接触下这商贾,不漏声色的试探下他们,探探他们的口风。” “不用!”陆逊侃侃道:“又是倒卖军械,又特地挑这个时候,如此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又岂是一门心思卖给那关家小子的?” “荆州四战之地,江陵城又是各方势力焦聚的中心地带,怕是这商贾一早就知道,这里布满了眼睛,不过是借那关麟之手引起哄抢,囤积居奇,哄抬价钱罢了…” 讲到这儿,陆逊将手搭在孙茹的肩上,“夫人见到他们直说来意即可,若是真的军火商人,规矩他们自然懂,不会问咱们买家是谁!” 听到这儿,孙茹重重点头,却还是再三确认,“伯言,你真的决定了么?用陆家的钱,而非东吴的…” “决定了,只有这样才能帮你,才能帮陆家。” 陆逊回道,言语间还带着些许轻微的笑意。 他对这批军械,是志在必得。 而在东吴,其军事制度以“府兵制”为主,这“府兵制度”就类似于后世某岛国战国大名时期“国王与领主共治”。 谁的军队谁自己养; 要打仗了,谁的兵谁自己要出兵器、铠甲、粮草; 打赢了大家分利益,打输了平摊风险。 谁的兵马、钱粮、土地最多,谁的兵最能打,谁的官儿就最大,公平合理。 类似于此前太史慈实力最大,所以是藩属! 甘宁虽然勇武,但实力不行,所以只能当猛将,这中间地位的差距大着呢。 而陆逊,他是要做到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都督”位置的。 他的野心与自私,注定他是要以掌控东吴为目的的… 那么,他就必须让他的兵,变成最能打的那支! “好…”孙茹目光幽幽,再一次感受到了夫君的“关怀”,这让她的身姿显现出了几缕柔婉之态。 她抿了抿嘴唇,迎上陆逊的目光,“伯言,你等我好消息!” … … 四十岁的史火龙,他的唇边有两道很深的口鼻文,这让他有一种天然的“拒人于千里”的感觉。 不过,糜芳将一杯清香纯冽的酒端到他的面前时,那所谓的“拒人于千里”…登时化为乌有。 “哈哈哈哈…” 史火龙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他朝糜芳道:“糜太守怎知,俺就好这口!” 糜芳闻言,也“哈哈哈哈”的爽然大笑。 旋即拍拍手,那娇媚的舞姬从两侧缓缓而出,莲步轻移,一个个扭动着动人的身姿,迎合着此间的柔美乐章,翩跹起舞。 此处,江陵城最有名的烟花之地。 也是糜芳特地请史火龙、游坦之赴宴的地方。 游坦之没来,倒是史火龙,瞅着眼前的那身姿轻盈的美人起舞,又一樽接一樽的饮着美酒,哪里还有半点“拒人千里”之态,笑的已是合不拢嘴。 “人言士、农、工、商,我们这些走江湖的,是最被人看不起的…糜太守如此安排,在下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啊!” 史火龙一副感激的模样。 糜芳却连忙摆手,借着酒意,他坐到史火龙身旁,拉着史火龙的手,“史老弟说的是这士、农、工、商…家兄,也就是俺哥,他给俺讲过…” 糜芳刻意用“俺”字,就是要与史火龙拉近距离。 史火龙这商贾,还有他口中的那位主人,糜芳是太有兴趣了。 除此之外,还有关公交代的任务,他是来聊那批军火的。 “这士、农、工、商,是《管子》中的,他说这‘士农工商’四民者,乃国之石民也。”糜芳一挥手,“依俺看,这管仲除了会放屁外,什么都不会…他、他、他…他凭什么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又凭什么把咱们商贾放在最末位,也就是他死的早,否则…俺打死他!” 虽说是江陵太守… 可一系列的粗鄙之言从糜芳口中传出,配合上他那土、肥、圆的形象,竟丝毫没有违和。 说起来,这糜家两兄弟,大哥糜竺风度翩翩,博览群书,温文尔雅。 二弟糜芳打小就不喜欢读书,他唯独对钱,对生意感兴趣… 士、农、工、商! 他早就看管仲不顺眼了,今儿借着酒意,也是口吐真言。、 “哈哈哈哈…”史火龙只顾着大笑,“糜太守就是有文化,跟俺这种只会做生意的粗人不一样!俺就不知道啥是管子。” 糜芳的话涉及到史火龙的知识盲区了。 不过这不重要,糜芳把话题往军火上引。 “其实就是以前有个姓管的只会放屁,他把咱们商人排成最卑贱的,卑贱他个锤子…也不想想,当今诸侯林立,若是没有咱们这些做军火生意的,这些诸侯打什么?怎么打?难道,真要拿拳头往上抡哪?那不是笑掉大牙了?” 唔… 史火龙从这一番话中听出了些许深意。 他眨巴了下眼睛问糜芳。 “糜太守也做军火生意!” 这个… 糜芳微微一怔,他很快回过神儿来。 这事儿…虽然不能让关羽知道,可告诉下身为“同行”的史火龙也没什么。 “略懂…其实,我就是小打小闹,略懂而已!” 还小打小闹… 历史上,就是因为糜芳、傅士仁倒卖军辎、军械,贪腐军粮…导致凑不齐北伐之军辎、军粮。 于是,为了遮掩罪证,一把火烧了装军械的库房,这才导致关羽勃然大怒,扬言北伐回来就收拾糜芳。 可糜芳身为刘备的小舅子,昔日糜家又是最早一批投靠刘备的,这层身份,再加上过往功勋,按理说…关羽说归说,他糜芳的日子照样过,有恃无恐! 关羽再横?还真敢砍了他不成? 可偏偏,转折发生在水淹七军后。 关羽太能打了,能打到…让刘备直接赐予他“假节钺”。 这假节钺就相当于可以代表刘备去做事儿! 同样,这假节钺,再深入一点儿去看。 那便是关羽得胜归来,直接把糜芳、傅士仁砍了,那天王老子来了,都保不住。 基于这总总,糜芳才迈出了那最臭不要脸的“投吴”的一步。 成为了历史上臭名昭著,且臭不要脸联盟赫赫有名的一员! 也直接致使关羽殒命。 间接使得刘备殒命。 使得季汉大好的局面,一夕间烟消云散。 这一切,追本溯源,就是从糜芳这所谓“小打小闹”的军火生意缘起的! … …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二章 那败走麦城的源头,残酷的真相 从四年前,刘备入蜀起,糜芳与傅士仁就开始一起合作,小规模的贩卖些军火。 那时候,还是赚个小钱。 可这个现象,随着诸葛亮入蜀后,开始急速的加剧。 糜芳是刘备的小舅子,傅士仁是与张飞、关羽同期就投靠刘备的元老级人物。 因为身份的缘故,两个人分别掌管江陵城与公安城的一切府库钱粮,军辎采买、运输。 这中间,哪个环节“损耗”了一些,哪些军辎损坏了,哪些军械被劫走了…关羽不可能事无巨细的问询。 而古代府库的帐,往往都是一本糊涂账! 渐渐地,两人也从最开始的小打小闹,到后面胆子越来越大,倒卖的府库军械、军火越来越多。 只是,他们还是保持着一丝底线。 那就是荆州的军辎,绝不会卖给北方的曹操。 至于…东吴,反正孙刘联盟嘛,都是讨伐曹贼的,这些军辎谁用了都一个效果。 当然,除了东吴外。 糜芳与傅士仁还有一个最大的客户,那便是交州的士變。 对士變,糜芳与傅士仁并不熟悉。 只知道两年前,交州的士變家族臣服了孙权,名义上,交州也纳入了孙权的版图。 可实际上,交州依旧是掌握在士變的统治之下,只是每年向东吴进贡大量的财物罢了,算是藩属国的概念。 而糜芳与傅士仁意外的是,交州的士變家族简直堪称富得流油。 但凡采买,从未还价过。 且…量贼大! 为此,两人赚的盆满钵满。 这也是为何,当糜芳听说这商贾是来自交州后,他会感到意外的原因。 若交州真的有史火龙、游坦之这样的军火商,那士變何必专程留人在江陵采买?这不是舍近求远,南辕北辙么? 当然… 这与糜芳现在的任务无关。 他是来问价的! 这边厢,糜芳与史火龙还在攀谈。 同行嘛,未必是冤家。 比如军火,糜芳还琢磨着,等问过价后,有钱大家伙儿一起赚,大家伙儿互通有无,彼此合作。 可,俨然,史火龙不是这么想的。 提到军火的话题,史火龙眼珠子一定,“糜太守如此盛情邀约,多半是为了那批军械吧?” 糜芳也不绕弯子,重重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史老弟有多少那偏厢车、多少连弩、多少木牛流马?” 这个… 史火龙略微琢磨了一下,还是坦白道:“其实这一批并不多,偏厢车有两百辆,连弩的话千余,弩矢万余…至于木牛流马只有一百驾!” 话题渐渐引入正轨。 糜芳饶有兴致的继续追问:“那不知道…史老弟这位主人,打算以什么价格售卖呢?” 的确,少是少了点儿… 可考虑到,这些军械的实用性,特别是偏厢车…对骑兵时的“极限克制”,以及这些军械,后续的进一步采买… 站在江陵太守的角度上,糜芳认为,他还是要争取一下的。 “这个,我可说不好。”史火龙摆了摆手… “史老弟那来此之前,你的那位主人,就没有事先定下个价格么?” “没有!”史火龙表现出了极其实诚的一面,“我主人只说,奇货可居…” “哈哈,糜太守也做过军火生意,总也该知道,货比三家,价也该比三家,否则…我这回去,如何向主人交代呢?” 嘿… 糜芳觉得,这史火龙看着几杯酒下肚,醉意浓浓… 可说话依旧滴水不漏。 他眨巴了下眼睛,正琢磨着继续问点儿什么,或者如何套套话,再不济…他糜芳替关羽报价,报多少好呢? 倒是史火龙当先开口,“再说了,今儿个借着四公子的台面,才让咱们这些军械漏了一手,四公子又如此信誓旦旦的保证,明儿个会给咱们个满意的价格,虽…商人讲究在商言商,但四公子都说到如此地步了,咱们总也得给他个面子不是?” 史火龙眼眸幽深,他缓缓张口,提议道,“要不,糜太守先不忙着报价,待得明儿个听到四公子的报价后,再行计较,如何?” 糜芳眸光一闪,他略微沉吟,还是点了点头。 “好,这样最好…公平!” 说到这儿,糜芳又举起酒樽,两人又对饮起来。 又是一轮畅饮。 糜芳觉得时机差不多成熟了,他悄声问道:“敢问史老弟,你们是交州哪里人哪?怎生史老弟这口音不像是南边的。” 原本还醉眼惺忪的史火龙,听到糜芳这话,他整个人像是一下子提起了精神,眼珠子也骤然瞪大。 然后,他一拍桌案,整个人摇摇晃晃的起身… 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糜芳连忙也站起身来,“史老弟,缘何如此啊?” “糜太守这宴是好宴…却为何坏了规矩呀?”史火龙直接指责道。 “我如何坏了规矩?”糜芳一头雾水。 史火龙却是一边摇头,一边作势就要离开,糜芳连忙一把抓住。 这要走了,那这批军械不完犊子了。 他如何向关云长交代呢? “史老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此时的糜芳,哪里还有半点上位者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在求史火龙一般。 史火龙白了他一眼,“糜太守方才还说也做过军火,那岂不知,咱们这军火生意,客不问主的道理?” 此言一出,糜芳猛地吸了一口气。 的确,倒卖军火是有这么条规矩。 需知,在如今这个世道,贩卖军火,发战争财的大有人在。 世道越乱,越有人投机倒把,越有人铤而走险——赚大钱! 小到一方县令、县丞,乃至于县吏,大到朝廷中的三公九卿,手握重兵的一方太守。 只要他们想,只要他们有,大可将手中部分军辎、军械在黑市上贩卖,换取大笔金钱! 具体操作也极其简单,只要稍稍在黑市上放出消息,有的是人收购,有的是人登门拜访。 而这些倒卖军火的县令、县丞、县吏…三公九卿、一方太守,他们又岂会不知道,这事儿一旦传出去,名声一败涂地倒是其次,脑袋多半也得搬家。 就像是糜芳、傅士仁。 历史上的他们,为何会怕关公查军械库? 为何会一把火烧了军械库? 不就是因为担心倒卖军火的事被关羽发现么? 出了事儿一场大火,神不知鬼不觉,撇清干系…保不齐还有冤大头去背锅。 这事儿,后世的某些机构直呼内行! 反倒是,倘若倒卖军火的确凿证据,被关羽拿到。 那…不管是倒卖给了曹魏也好,东吴也好,交州也好,就算是无锡蛮王沙摩柯、是山越…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势必绝不会留情。 甚至都不需要“假节钺”这样的特权! 直接就斩了,以正视听。 也正因为此,军火贩卖就出现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那就是买家,无论何种情形,何种时候,何种地步,也绝不能问卖家的身份,正所谓客不问主。 无疑,糜芳方才询问的“你们是交州哪里人”就触犯了这条铁律! “糜太守不懂规矩,那咱们就找懂规矩的合作…糜太守告辞!” 史火龙的话格外冰冷,让糜芳遍体生寒。 “醉了,醉了…我方才说什么来着?说什么来着?”糜芳做出一副因为惊讶,才酒醒的模样,装模作样的问:“这是哪?本太守怎么在这儿?咱们说什么了么?” 看着糜芳这副模样… 史火龙的脚步总算停下,“罢了,交易的事儿,明日再谈,告辞!” 俨然… 关羽派来的这位糜芳,这第一轮谈判,彻底宣告——失败! … … 一整个下午,关麟都有点懵。 不是因为别的,乃是因为三姐——关银屏。 从得胜桥回家的路上,三姐关银屏就匆匆赶了过来,关麟还以为她有什么事儿,连忙询问。 哪曾想,支支吾吾半天… 三姐关银屏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那是漫长的、无数次的欲言又止。, 关麟还琢磨着,都是一家人,有啥扭扭捏捏不能说的? 那时,他忍不住再三去追问三姐。 哪曾想,三姐关银屏面靥一红,直接骑着马跑远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关麟还以为,三姐是不是看上哪个帅小伙儿,要他帮忙去撮合…可三姐才多大呀? 再说了,现在就不是春天,不是该属于发丶情的季节呀? 原本,这就是一个小插曲,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哪曾想… 一个下午,关银屏又来寻了关麟两次。 每次都是踟蹰半天,张开嘴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最后,自然而然,除了寂寞,什么也没留下来。 就好像是…三姐关银屏要关麟自己去猜! 关麟也是醉了。 这几天,他的事儿太多了。 老黄那边热火朝天的制造,鲁有脚那边安排人手,贼曹掾府那边还有一大堆账目,以及丐帮初立,很多事儿,都需要问过“洪七公”! 总而言之,千头万绪! 现在又多出了史火龙、游坦之,多出了一个搞钱与搞人的计划。 不夸张的说,关麟的脑袋是千头万绪,就快变成浆糊了。 现在… 别说“猜”了… 关麟都已经快麻了。 他承认,女孩子的心思,他两世为人…依旧还是猜不明白! 话说回来,女孩子也忒奇怪了… 有啥事儿就不能直说! 总是猜,太特喵的费劲了。 怪不得,伱大爷会说“心中无女人,出刀自然神,剑谱第一页,忘却心上人!” ——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呀! “踏踏…” 伴随着轻灵的脚步声,关麟头也不抬,他依旧在绘一幅全新的制造图。 当然,不用抬头,他也知道,一定是三姐关银屏,她又、又、又、又来了! “来了?” 关麟低着头,随口说了句。 他已经习惯了… 三姐关银屏一定会说——你什么态度? 果然,“你这是什么态度?头也不抬,就这么跟三姐说话的么?我竟然正午时…还特地从军营挑步兵去帮你!” 关麟依旧不抬头。 “三姐你也不是第一趟来了,有事儿你就说事儿,只要是弟能做的,一定在所不辞,可…三姐,你也理解下弟弟,弟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实在是猜不透你在想些什么…” 一边说话,关麟心头还嘀咕着。 ——『接下来该是‘那个、那个’了…再然后,就是良久的沉默,最后是面靥羞红的跑开!』 果不其然… “那个…那个…” 关银屏一改战场上的英姿飒爽,这一刻的她就像是一个娇羞、扭捏的大姑娘。 欲言又止… 熟悉的欲言又止。 事实上,关银屏也才十五、六岁。 这种年纪,这种羞耻的事情,难免…会难以启齿。 换作后世任何一个女孩儿都是这样。 总不能十五、六岁谈恋爱,直接带着男朋友去买“那啥巾”吧,这太羞耻了! 当然,过了二十就不一样了。 使唤男朋友买什么牌子的,贼自然… 一个是原装的,一个是改装过的… 经历过了,啥都知道了,也就没必要再娇羞了。 事实上,关麟还真没办法往这边去想。 毕竟…这是周期性的,就不是每天都需要。 这个月的那么几天,三姐才刚刚过去,现在就不用…关麟怎么可能想到,她专程来,只是为了讨要这个… 这算是未雨绸缪! 也是一种另类的“安全感”吧? “三姐,我今儿个真顾不上你…”关麟的图画到了一个节点,他缓缓起身,“待会儿糜家,还要将最后欠的那批粮食给送到贼曹掾府,然后是清点入粮仓,弟今晚都会很忙!” “姐要有啥事儿的话就说,没有的话,弟就先去贼曹掾府了!” 事实上,关麟只说了一件事清点粮食的事儿。 除了这事儿之外,今晚…他还得密切关注…史火龙、游坦之那边。 想必,此时此刻,他们俩那边…正热闹着呢! “我…”终究,关银屏还是无法豪放到,把这种羞耻的事儿能肆无忌惮的对弟弟讲出来。 可这一次,她是做足了心里准备。 她鼓足勇气,闭着眼,小声吟出,“就是…就是你几天前赠我的那个,带着小翅膀的那个,四弟…你…你还有么?” ——“哗啦啦…” 风悄悄的刮过了关银屏那略显凌乱的头发。 这一刻的关银屏是闭着眼的。 她满面通红,不敢直视关麟的目光。 十息,二十息,三十息! 她就保持这样姿势足足三十息的时间,可…依旧没人回应。 她不由得强忍住羞涩,睁开眼眸。 可眼前,哪里还有四弟的人影。 “四弟?人…人呢?” 关银屏连忙喊道… 可这空落落的阁院,又哪里有人。 只剩下关银屏独自一人,在敞开的门前,风中凌乱。 “不会吧…” “不会…不会我方才说话时,他…他已经离开了吧?” “哎呀…这臭弟弟,哎呀!” 一想到这儿,关银屏牙齿抿住了唇,她简直后悔…懊恼到极限。 错过了… 又错过了! 话说回来,她…她这是怎么了? 她一贯自诩为英姿干练、有话直说的女将军的… 她曾经还以江东剑仙子、敢作敢为的弓腰姬孙尚香为目标的。 可现在,现在… 她竟连这么一个“小事儿”都无法脱口。 “我…我…” 话语再度磕绊… 这一刻的关银屏也不知道,那战场上胆大勇武的…是真实的她? 还是这里…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是…是最真实的自己? 一时间,关银屏感觉…她看不懂自己了! … …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三章 黄老邪,何许人也?何方神圣? 十驾偏厢车摆在客栈的院落中。 当中还有一只奇怪的“木牛木马”… 这间名为“长新”的酒楼,被一支来自“交州”交趾郡的商贾队伍给包了下来。 原本这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件事儿。 可因为今日,得胜桥下的“初试身手”… 一时间,这支商贾队伍突然声名大噪,许多人都纷纷想要住进这“长新”酒楼,带着各种目的,与这支商贾亲切的交谈一番。 只是… 长新酒楼早就被包下来了,哪里还能住进人来。 一些拜访之人…没有见到这些商贾,摇着头,带着失望的神色回家去了。 一些人,则是守在这“长新”酒楼的周围,时不时的往其中看几眼,别有深意一般。 店小二也讨好似的带了两坛子酒,大步往那“游坦之”的房间送去。 掌柜像是一个文人,特地嘱咐店小二学了几句诗,一边送酒,一边吟道。 ——“置酒高殿上,亲朋从我游!中厨办丰膳,烹羊宰肥牛!” ——“客官,俺家掌柜让喊你下楼,说是羊肉都备好了,就等客官享用了。” ——“还有这美酒,是给客官送上去,还是下来喝?” 听到美酒,游坦之走出了屋子,拿起酒壶一闻,露出陶醉的神色。 不由得感慨,“好香啊,醇香而甜,像是北边的酒!” “客官好眼力…”店小二堆笑着附和道。 就在这时,游坦之在这酒壶的盖子下发现了什么,是一张小字条,他以为是店小二特地留给他的,当即展开… 因为速度太快,店小二并未察觉,可看到上面的文字,游坦之不由得一怔,连忙收起字条。 店小二的声音还在继续。 “俺家掌柜就佩服客官这样走江湖的商贾,客官可否赏脸…” 不等店小二把话讲完,“不赏”,游坦之的话脱口而出,这与他白日里一贯笑吟吟的形象完全相悖。 他也不搭理店小二,快步出门,往后院行去。 来到院中,游坦之左右寻找,表情有些警惕。 可这里,除了那些军械外,哪还有别的什么。 正打算转身离开。 忽的,“嘎吱”一声,木牛流马像是被什么触碰到了,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游坦之连忙转身,一个女子从木牛流马的身后走出。 她带着风帽,披着披风,凝望这个来自“交州”的商贾。 游坦之那谨慎疑惑的目光与这女子犀利期盼的目光碰在了一起。 游坦之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而那女子却向前一步。 “这些,有多少,还请开个价吧!” 伴随着这道清脆的声音。 女子轻轻的摘下风帽,正是陆逊的夫人——孙茹。 她的目光如电…手里还握着一支笔。 俨然,方才酒壶盖子下的字条是她特地写的。 上面的文字犀利异常——“阁下如此高调,所图无外乎金钱,吾有金钱?何不后院一叙?” 作为孙策的女儿; 作为擅长刺杀、影箭的高手。 潜伏到这里,想办法将纸条摆在游坦之的面前,并不难。 难的,是引游坦之出来… 难的,是说服这游坦之将这偏厢车,将这连弩,将这这木牛流马卖给她们! “迫于无奈,才用如此唐突的方式请游先生见面,不过…小女子极需要这些军械,游先生,开个价吧!” 她重复了一遍她来此的目的… 而随着她话音的落下,游坦之似乎也变得放松了许多。 他只淡淡的问道: ——“倒是不知道,是哪一路的朋友?” … … 江陵城,城东有一处豪奢的宅府。 七进七出的院落,彰显出住在其中之人定然非富即贵。 此刻,这宅府中门大开。 按照这种大家族的常例,除非是迎接身份贵重的人,一般不开中门,不入正厅。 今日的这宅府,有贵客临门。 自从正午得胜桥那番“热闹”过后,就开始有许多人涌入这宅府,直奔正堂。 此刻… 室外虽还有余晖,但正堂内已经是明烛高烧,在灯光之下。 一个六十余岁的老者正在一边踱步,一边闭目沉思。 “踏…踏!” 清脆的脚步声,响彻在这光滑如镜的青石地板上,颌下长须无风自动! 他的身前,还有一些年轻、冲动些的男子,说是年轻也不尽然,一个个看起来均已年过而立。 其中一个骂骂咧咧… “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好的军械?别人能买?我们士家?怎么就不能买?” 这人名唤士祗,是交州七郡督士變众多儿子中的一个。 他的身旁,还有士徽,士干,这些都是他的弟弟。 而那六十余岁的老者,便是今日的贵客,乃是他们的叔父九真郡太守——士(wei)。 此番,士来江陵,本是路过休整一日,他最终目的是“公安郡”,是要与傅士仁秘密进行一笔军火买卖。 ——采购一些军械! 交州地处边陲,无论是镔铁还是锻造技艺都极其匮乏。 故而,类似于军火、军械,士家自然都要从外地采购。 偏偏… 哪怕是三年前,士家的族长士變向孙权彻底伏首称臣,交州也成为了东吴的藩属,可东吴的藩属往往下场并不好。 孙权始终防着他们。 别说是武器了,就是兵马都有严格的限制。 也就是士變本人心境平和,不喜战事,否则…他手下尚有数万兵马,岂会任孙权欺凌? 倒是此时… 士祗的话引起了广泛的讨论。 他的弟弟士徽、士干分别道:“是啊,那孙权小儿不过三十余岁,家父都七十多了,还需向他俯首称臣,年年进贡…他不就是仗着东吴的军辎、兵器、铠甲充沛么?若我士家军备齐整…岂能容他骑在脖子上作威作福?” “依我看,今日的那连弩就挺好,一弩十发,登时就能让一头牛毙命,一旦配备齐了,我交州进取或许不足,然守城绰绰有余,如此一来,我等就再不惧怕那孙权小儿,看他还敢不敢…提及那无礼之要求!” 所谓的无理要求… 是指代士變每年都进贡给孙权大量的“明珠、大贝、琉璃、翡翠、玳瑁、犀角、象牙”,大量的珍奇异果,甚至还包括许多良马。 可… 哪怕是就在这样的大前提下。 孙权却依旧强迫士變答应。 将交州北部(也就是广东)划归给孙权,并且孙权派步骘前去管理。 交州南部(今越南的北部)则依旧归士變… 属于藩属,有自主权。 要知道。 当初…这件事在交州引起了幡然大波。 许多交州人都觉得孙权这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士變的一干儿子更是扬言绝不让步。 只不过,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干… 交州有兵,却苦无军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又如何能抵挡孙权大军? 不得以,士變迫于威慑,只能让出交州北部。 这样一来,他那七郡督的头衔名存实亡。 这些年,随着年龄增大,士變也渐渐的没有了收回失地的野心,就这么心甘情愿的咸鱼下去。 可事实上,他的儿子们,还有他那弟弟,都不安于现状。 其实孙权也不安于现状。 孙权妄图在他死后在动手,将整个交州收入囊中。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就在未来,士變活到九十岁方才撒手人寰。 而孙权当即就采取了一些非常手段,成功逼反了士變的一干儿子,之后…这些儿子意料之中的,被孙权有预谋的血腥镇压。 当然,这都是后话。 此刻,士祗、士徽,士干这个兄弟望眼欲穿一般的望向他们的叔父士,像是要等着他拿主意。 这次“偶然”在江陵城遇到的军械。 既有对抗骑兵的偏厢车,又有中距离射杀敌人的连弩,还有运送粮草的木流牛马… 这…还不够么? 还不值得出手么? 傅士仁那边的军械…无外乎就是一些低劣的兵刃与铠甲。 价格还不菲… 可那些…能与今日看到的这些神器相提并论么? “咳咳…” 终于,在一干侄儿的期盼的眼神中,士张口了,“我只是担心,你们父亲…他一生不愿意卷入这纷飞的战乱…” 不等他把话说完… 士祗张口道:“父亲是孙权的藩属,太史慈也是孙权的藩属,太史慈的前车之鉴还不够么?这孙权小儿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就是想要熬死我爹,然后将整个交州吞并!哼…叔父,爹的年轻不小了,可叔父还在,我们还在,难道我们士家就任人宰割么?” 诚如士祗说的,在汉末这个混乱时代,藩属是很危险的,很少有藩属能与一方势力安然无恙! 对交州,孙权自然是有这样想法的。 只不过,诚如此前提到的,他没有选择诉诸于武力,而是用了另外一种方法。 要知道,士變是137年出生的,他比曹操大十八岁,比刘备大二十四岁,比孙权大四十五岁。 他给孙权当藩属那年,孙权二十八岁,他已经七十三岁了。 对于孙权而言,这老头都七十三了,还需要去征讨他么? 没几年不就自己去世了么? 到时候不就顺理成章拿下交州南部了么? 结果,越等孙权越是心寒。 历史上孙权湘水划界,拿到长沙三郡,这老头那年七十九,还康健着呢; 又四年,孙权杀了关羽,拿到整个荆州,这老头八十三,竟然还活着。 之后夷陵之战,刘备白帝托孤,刘备都死了,这老头八十七,依旧活着呢! 孙权这时候都懵逼了,天下哪有人能做三十年的藩属,估摸着孙权都觉得他浅薄了,他单纯了,早知道他二十八岁那年就该动手,将交州彻底收入囊中。 也直到九十岁,士變才死掉,孙权也开始对士變家族的血洗。 当然,这么长的时间,士家族人不会没有感觉,也不会没有反应… 只不过,还是那句老话,交州镔铁与锻造技艺都极其匮乏,且相邻的唯独荆、扬二州,他们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良久的沉吟… 终于,在一干侄儿连翻表明心迹。 士一握拳,他像是最终下了决定。 ——“哼,隐忍!总不能再隐忍几辈子吧!” ——“今日我就替兄长做这份决定,这批军械,不论是何价格,我们士家要了!” ——“我交州士家别的没有,穷的只剩下钱了!” 是啊,士家从王莽之乱时就避祸交州,历经六代,无论是其声望、财力在交州那均是首屈一指。 这一波“军火”争夺战,他们士家要么不出手,一出手,那必定势在必得! … … 日已西垂,暮霞灼灼。 关家府邸的书房外,关家军守卫森然伫立。 窗子、大门早已掩上,无数灯火将这书房内照的犹如白昼。 关羽和马良坐在席位上。 关兴与关银屏则站着,一边是口沫横飞,一边是用手比划,这一对兄妹正声情并闹的讲述起白日里得胜桥下,那偏厢车、那车阵的神奇。 “女儿仔细查验了一番,那偏厢车绝不简单,虽是木板,但其却是由许多木铁交融构造而成,坚如磐石…后来,女儿也细细的思虑了下,却还是不能准确说出这偏厢车的材质,甚至…若没有制造图,怕是制成的木板也一定无法做到这般坚固。” 关银屏的言外之意是…这偏厢车看起来简单,若当真要仿制的话,有许多难题都亟待解决。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磐石般的“坚固”。 需知,骑兵的冲击力何等强悍? 数以百计、千计的骑兵冲锋,寻常的木板一下子就被撵成渣渣了。 可偏厢车的材质… 关银屏有感觉,这绝不是骑兵数量就可以突破的! 这偏厢车的设计…讲究着呢! “孩儿觉得…”关兴补充道,“这偏厢车的挡板绝不会仅仅为木头,孩儿那青龙偃月刀纵贯全力的一击,若是单纯的木头,绝不会没有丝毫破损,乃至于孩儿青龙刀都破了细微的牙口…如此技艺,委实巧夺天工。” 既然打算采买这偏厢车… 关羽与马良自然要将关兴、关银屏招来,细细的询问一番这车阵“攻防”时的细节。 关羽想的天真了一些。 他觉得,若是能仿制出来也不错。 可以省下一大笔钱粮。 可现在,听关银屏与关兴这么说,仿制这条路怕是彻底走不通了。 由此及彼,偏厢车如此,怕是那连弩,那木牛流马也是如此…怪不得那商贾有恃无恐。 看起来,这笔钱,不得不花呀! 倒是马良,他的眼眸微眯,沉吟了一下,他的注意力放在另外一个部分。 “往往木艺制造有个规矩,那就是成品上,都会刻上发明者的名字…二公子、三小姐,你们可注意到这偏厢车上的名讳?” 诚如马良所言… 比如春秋末期到战国初期,许多鲁班制造的木艺上都会刻上“鲁班造”。 北方曹操那边,有专门的工房,大体也会刻上“刘晔造”、“马钧造”、“郝昭造”!。 这是木艺、器械制造领域,老祖宗留下来的一条不成文的约定。 马良想从这个上面挖掘出一些,有关这些军械制造“背后之人”、“背后势力”的蛛丝马迹。 果然… 略微的思索过后,关银屏像是回想起了什么。 “还真有名字。” 因为这偏厢车的神乎其技,她的印象极深。 只不过,这古怪的名字多少让关银屏的面颊上出现了星许的变化。 “是…” 不等关银屏开口。 似乎还是因为看到女儿脸色的变化,关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猛然抬高了声调,打断了关银屏的话。 ——“该不会,是那‘洪七公’造的吧?” “不是洪七公。”关银屏当即摇头,然后,她无比笃定的开口,“上面刻着的是…是‘黄老邪造’!” ——黄老邪?造? 这个名字一出,关羽与马良彼此互视,眼芒中下意识的就都多出许多耐人寻味的色彩。 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么? 之前一个洪七公的横空出世,就在江陵城掀起了轩然大波,引发了时局的风云变幻。 不夸张的说,之后十年,洪七公的影响都是深远的。 可现在… 黄老邪?又横空出来个黄老邪? 这又是何许人也? ——何方神圣? … …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 江陵,竟是这般卧虎藏龙 古人也是有品牌意识的! 只不过,古人的品牌意识,并不是指代某个“商标”,而是指代某个名字。 比如“鲁班造”,再比如…如今关羽与马良耳中,听到的这个“黄老邪造”! 马良朝关羽使了个眼色。 关羽会意,摆摆手,吩咐关兴、关银屏。 “你们都下去吧?” “是!”关银屏与关兴行了一个告辞的礼仪,快步走出了此间。 一时间,这书房只剩下关羽与马良两人。 马良检查了下窗子,确定严丝合缝后,方才坐回竹席上,迎上关羽那迫切的目光。 关羽感慨道:“先是洪七公,又是黄老邪,荆州何时出了这么多世外高人?” 不怪他感慨。 此前不显山、不漏水,压根就没听说过的洪七公,可以说是略施小计吧…就引得整个荆州、东吴的动荡。 一波三折… 不到最后一刻,都无法判断,这洪七公究竟是敌是友。 继而有之,如今这洪七公又建立了一个什么“丐帮”… 因为珠玉在前,关羽与马良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终究对这“洪七公”神秘的身份,好奇至及! 珠玉在前,如今又出了一个“黄老邪”,关羽难免会更加感慨,乃至于心头唏嘘不已。 说起来,关羽原本是傲气不可一世的。 他佩服的人也仅仅大兄、诸葛孔明两个,如果再加上近来多出了的鲁子敬,可以算半个… 充其量,就这么两个半。 可偏偏,近来荆州的局势风云变幻,那神秘的“洪七公”,他仿佛只是略微出手,就已经将此间局势死死的把控… 关羽如何会不佩服他呢? 何况,如今又出了个“黄老邪”。 人未至,其设计出的那巧夺天工的“连弩”、运输粮草的“木牛流马”、骑兵克星的“偏厢车”已经抢先赚足了眼球。 这也是个“妖怪”啊。 有那么一刹那,关羽觉得,他还傲个锤子啊? 他自负个毛毛虫啊? 这荆州藏龙卧虎,有本事的多着呢?轮得到他关羽去傲?轮得到他去自负么? 莫名的,因为一个洪七公,一个黄老邪,关羽的心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马良注意到了这些变化… 的确,比起以往,近段时间…关公的盛气凌人已经消散太多了。 怕是因为这黄老邪,这股凌人盛气的消散只怕还会持续。 “关公啊,此黄老邪…虽只是制成军械,不显山,不漏水,可我等千万不能等闲视之。” 马良感慨道。“《墨子·公输》记载——公输盘为楚造云梯之械,成,将以攻宋。《淮南子》云——鲁班即公输般,楚人也。乃天子之巧士,能作云梯。” 马良细致的讲述起来。 “从春秋末、战国初起,鲁班横空出世,其发明就改变了整个春秋战国时的格局,他造出的那攻城能用的“云梯”,助落后于其他大国的楚国飞速崛起,并在战场上接连打败诸多国家,摧城拔寨,巩固地位!” “他发明的那连飞三天而不落地的‘木鹊’…如今在坊间仍然是个传说,根本无法想象,若这‘木鹊’能投入战场,将起到何种效果?这也是为何,‘鲁班造’这三个字家喻户晓!” “提及鲁班,不论是王侯将相,还是下里巴人,人人均是钦佩不已!他的故事,他的发明,又岂不是会流传千年?” 马良的言外之意,是让关羽重视这位“黄老邪”! 千万不可轻视“工匠”的力量。 呼… 关羽轻轻的呼出口气,其实,马良的这番话多此一举了。 见证过那“偏厢车”的神奇,关羽怎会不对这位“黄老邪”侧目呢? “关某读《春秋》,其中倒也讲到鲁班造云梯,助楚国攻宋!而墨子兼爱非攻,想要阻止这场战争,于是墨子便与鲁班在楚王宫以衣带为城,以竹片为器展开了一场攻防战。” “最终鲁班的攻城器械都用尽了,墨子的守城器械依旧源源无穷尽,鲁班心服口服,而楚王也放弃攻宋!” 关羽侃侃道:“墨子与鲁班都是那时的天下奇巧,从这一场楚王宫的‘攻防战’也能看出,这些卓越匠人的能量,不可忽视。” 诚如关羽所言,时至今日,攻城所用的云梯,依旧会刻上“鲁班造”,此次纪念这位“建筑业”的祖师爷。 正因如此… “黄老邪造”这四个字,才让关羽与马良心头悸动连连。 只不过…有关这位刚刚浮出水面的“黄老邪”,情报与信息太少了,除了…糜芳提及的,来自交州…除了那“史火龙”与“游坦之”,其它的,一无所知。 就在这时… “我有要事禀报关将军…” 粗重的声音自门前传出,是周仓。 门外伫立的关家军见到周仓,纷纷让开,周仓大踏步迈入这书房。 关羽与马良抬起头望向周仓。 此时的周仓已经是急不可待的张口:“查出来了,奉关公之命都查请出,这些交州商贾根本不是来自交州,那史火龙与游坦之均是北方人,而他所带来的这些军械的出处,更与那交州毫无关系,这些军械都是产自咱们江陵!” ——江陵。 ——军械产自江陵! 此言一出,关羽与马良俱是一惊。 他们不可思议的望向周仓… 俨然,这个情报来太意外了…不过,却是恰到好处。 “周将军的意思是?” 马良连忙问道。 周仓从怀中取出一本账目,一边递给关羽,一边说:“通过市集上的走访,近来有人在江陵城大肆采买木材、石料,还在黑市中大肆收购镔铁等军用物质,这些物质运抵的所在正是…正是…” 周仓赫然加重了语气。 ——“正是咱们江陵城城郊的一处山庄!” ——“而恰恰那里,近来多出了许多工坊,据附近百姓说,一连数日…这些工坊,日夜开工,忙个不停!除了是在赶制这些军械外,还能是在干嘛?” … … “长新”酒楼的后院,微风吹拂,吹起了孙茹几缕散落的发丝。 孙茹与游坦之面对面的站着。 方才,游坦之询问孙茹,是哪一路的朋友。 而经过陆逊特地教授过的孙茹,如今对这“倒卖军火”的规矩也知晓了许多。 她坦言道:“规矩中有客不问主,可若是客人有要求,主也不该问客!毕竟这种事儿,很多人不想别人知道的。” “既如此,那就不用谈了,这批货,四公子已经定下了。”游坦之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作势要走。 孙茹丝毫不慌,“若阁下目的是卖给四公子,那何必这般张扬呢?拜会贼曹掾府的人虽多,但远远不至于排不上号…你们此举,不就是借那关四公子关麟讲讲书之机,将这军械展示出去,居奇出售,卖个高价么?都是千年的狐狸,就莫要再装了吧?” 孙茹那犀利的语言,不给游坦之丝毫喘息的余地。 游坦之脚步一顿,凭着他的经验,问道:“姑娘是江南女子!那姑娘背后的是东吴国主?” 孙茹的长相是标志性的江南女子的模样… 可乖巧、轻灵外表下的她,内心中刚毅着呢! “阁下还是莫再继续问了,小女子是不会说的。”孙茹云淡风轻的摆手。 “呵呵…”这次游坦之笑了,他饶有兴致的望着孙茹,继而…坐到了一驾偏厢车上,“有意思,那你倒是说说,伱打算出多少?” “那就看阁下有多少货了!” “偏厢车两百驾,连弩一千台,弩矢过万,木牛流马少一些,一百驾!”游坦之也不藏着掖着,如实道。 这个… 孙茹的眼珠子转动,她略微沉吟,旋即伸出手,比出了两根手指。 像是报出个价! “两万斛粮食?”游坦之一愣,他没想到,对方的报价这么低…“你这女人毫无诚意,这么点儿钱是打法要饭的么,我看…咱们没必要继续谈了。” 游坦之转过身,就打算离去。 哪曾想,孙茹喊住游坦之,她的眼眸望向自己的两根手指:“谁告诉你,这是两万斛?” 这下,游坦之一怔。 “二十万斛?” 这个时代,因为钱币贬值的速度太快,除了金子用于交易外,更多的是以物换物,而粮食与布绢就是最拿得出手的硬通货。 故而,游坦之下意识的把对方的手指头与粮食的数量联在一起。 只不过,即便如此,二十万斛…也有些太多了,这个数量,足足是一整年荆南粮食的收成了。 不过… 在游坦之惊讶的问出“真的是二十万斛?” 回应他的是孙茹轻轻的摆手。 “不是!” “你耍我!” “小女子岂敢?”孙茹眼眸微微的眯起,她浅浅说出了这两根手指真正的意义:“两倍,无论明日那关麟出多少,我这边都出两倍!” 这… 游坦之的眼眸不由得凝了起来。 这个报价,的确很诱人,比那虚无缥缈的二十万斛,还要诱人! 月色皎洁,后院内是游坦之那意味深长的目光… 是孙茹那翘首期盼的眼神。 可后院的墙上,一个乞丐正拿着笔,在一张皱巴巴的纸上草草的画着什么。 像是把这皎洁月光下发生的一切,他都用线条记录了下来。 … … 鲍家酒庄地下酒肆入口处,许多乞丐守在这边。 看到八袋长老鲁有脚,纷纷行礼,动作纷乱,一看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倒是鲁有脚也不介意,他的表情凌厉肃穆,大步迈入这酒窖中。 有乞丐压低声音喊道:“鲁长老来了,鲁长老来了…” 似乎,他要用这声音去提醒所有等候在这里的乞丐。 鲁有脚坐定,他面前的架子上已经摆满了皱巴巴的纸,上面是一个个“鬼画符”似的图像。 有乞丐端来一碗水,鲁有脚一饮而尽。 “都别愣着了,洪七公他老人家还等着咱们这边的消息呢,来…有事儿就说,快些!” 此言一出… 一名乞丐当先道:“得胜桥的热闹一散,咱们江陵城的糜芳糜太守就送来请帖,邀史火龙、游坦之去赴宴,游坦之推迟,史火龙则去赴宴了。” 说着话,这乞丐将桌案上一张皱巴巴的纸展开,上面画的是一团乱麻,不过…细细的看,倒是有糜芳与史火龙一道步入青楼红馆的样子。 第二名乞丐继续道:“已查明,有一女子潜入了‘长新’酒楼…” 他也展开了那皱巴巴的纸,上面是游坦之急冲冲的跑下楼,而这女子站在木牛流马前等候着他的画面。 接下来是第三名乞丐,他张口道:“就在方才,史火龙方才从红馆出来,迎面就撞到了一个富态穿着的三十岁公子,那公子极是豪阔…一脸歉意,不止拿出了一袋五铢钱交给史火龙赔罪,还偏拉着史火龙去了隔壁一处酒肆,说是要摆宴请罪。” 第三名乞丐说的这事儿,是刚刚发生的。 故而还没来得及画图,直接就报送了过来。 ——『乖乖的…』 听到这儿,鲁有的眉毛一下子倒数而起。 他不自禁小声自言自语的嘀咕:“这特娘的一晚上就来了三波人哪!” 念及此处,他连忙吩咐,“洪七公他老人家吩咐的,可忘记了?” “没有!” 一干乞丐齐声应答。 鲁有脚则重复着提醒一遍:“洪七公他老人家说的,凡是今日想方设法接触史火龙、游坦之的,咱们弟兄们都得跟上,日夜不停的盯着…看看他们整日里办什么事儿,见什么人,想方设法,搞清楚他们的真实身份。” “知道,知道…” 乞丐们答应一声,纷纷就打算退下。 鲁有脚连忙提醒道:“都注意一些,别让这些人发现咯…这是咱们丐帮第一次干大事儿,一个个的都给俺提起精神。” 不用鲁有脚说,这些乞丐们精气神儿十足… 自打进入丐帮后,能吃饱饭,能穿暖衣,他们打从心底里感激“洪七公”,就等着为“洪七公”他老人家做事呢! 便是为此,这次行动,没有一个人,敢懈怠。 倒是鲁有脚。 待得…一干乞丐们都离去后,他眼珠子转动,“吧唧”着嘴巴,口中喃喃: “四公子说,如此…这般,就能揪出敌国的奸细?真的假的呀?” “这些图上画的人,难道…都是敌国奸细?” 鲁有脚搞不懂,挠挠头,索性不深入下去想了,他拍拍身上的灰尘,当务之急…得先把这事儿报送给四公子。 一边往外走,鲁有脚还一遍嘟囔着,“咋…咋就这么多呢?这才第一天哪!” 是啊… 他原本以为,都不一定有人会私下里联系史火龙他们。 可现在看来… 何止是联系,他们简直是枪手的很哪! 嘿…鲁有脚还是挠头,有些不信… ——『这江陵城,就真有这么多的奸细?』 … …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五章 为父竟给这小子,做了大冤种 关府的书房内,帘幕低垂,光线幽暗。 因为周仓调查到“这批军械”的真正出处,整个事件渐渐的变得明朗了起来。 “周将军的意思是,这些军械均是出自江陵城郊的那…那处山庄里?” 马良还是不信,再三询问确定。 周仓重重的点头,无比坚定的回答了一个“是”字。 他详细说道:“今日关公让末将去调查这‘交州’商贾的身份,末将就跟着他们,竟发现市集上有售卖木头的小贩认出了那史火龙!”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儿,末将担心错过什么,就派人也去查查这贩木的小贩,可不查不要紧,一查之下,竟查出了这小贩近日售卖出大量的木头,这等数量的售卖…比他以往几年加起来还要多…乃至于让整个荆州的木价迅速的上涨。” 说到这儿,周仓顿了一下,“顺着这条线索,我又派人接着查,这才发现大量的木头涌入的地方,均是江陵西城郊的一处山庄,不止是木头,就连黑市上…大肆的镔铁也运送至此,隔着老远就能听到那山庄里的锻造之声…” 言及此处,马良顺着周仓的话试着道。“制造偏厢车、木牛流马、连弩均需要大量的木头与镔铁,所以,周将军就大胆猜测,这些木牛流马均是出自那山庄,而那所谓的‘黄老邪’更是身处此间!” 马良提出了“黄老邪”。 周仓并不知道,“末将没有查出什么黄老邪呀?谁是黄老邪啊?” 马良将关银屏提及的那偏厢车刻着的“黄老邪造”四个字告诉周仓。 周仓这才恍然大悟。 直呼——“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马良接着问:“既已经猜测是那山庄,周将军何不带官兵闯入其中,去调查一番呢?” 这个… 周仓挠挠头,“关公只让末将暗中打探,末将又发现,那山庄周围暗哨不少,怕是再靠近一些,就会打草惊蛇…故而…” 马良会意的颔首,“周将军做的对,若是唐突的闯入,反而鲁莽…是某疏忽了。” 俨然,马良意识到。 这位“黄老邪”既名字中带着个“邪”字,那想必…脾气并不好。 万一得罪,岂不是失去了一位有可能拉拢招募的“名巧”? 而随着这一系列的禀报。 关羽的眸光幽沉了起来,“这‘黄老邪’既在江陵,那售卖军械何不直接寻关某?如此张扬…还是借云旗之手?其目的只是为钱么?亦或者他是为了唬骗云旗?” 关羽抛出了他的担忧。。 马良也猜不透… 就像是他的名字,黄老邪…邪…此人邪乎的很。 “黄老邪,黄老邪…” 马良不由得喃喃的再度轻吟着这个名字… 等等,突然…他的眼珠子一定,像是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是一封信! 是孔明,前段时间寄给他的信笺中,提及过的一个名字。 ——黄…他也姓黄! ——“邪”的话…他为人处世,也邪乎的很哪! 黄老邪,黄老邪,难道…难道是…他么? 当即,马良眼珠子一定,连忙道:“关公,这黄老邪我知道是何人了?” “何人?” “此前孔明传回的书信中提及了一个名字,那便是他的岳父黄承彦!” 马良细细的解释道:“孔明言及…其岳父黄承彦周游归来,老家沔南已于战乱中毁于一旦,于是就于江陵城西郊外一处山庄中定居…” “孔明还言及,他这岳父脾气古怪,不喜凡尘俗事,且孔明已经安排了一些仆从、侍卫护卫山庄,平素里让我等无需去拜会,留给其一方安静之天伦。” 讲到这儿… “咕咚”一声,马良咽了一口口水,他像是一下子恍然了。 他抿了抿唇道:“方才周将军提及的城西郊外,某记得,那处唯独一座山庄,而那山庄的主人,除了这位孔明岳父黄承彦外?还能有谁?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不等马良把话说出。 关羽的眼眸一下子睁大,他大声道:“此‘黄老邪’便是那‘黄承彦’…” “嘘…” 关羽的话才刚刚传出,马良连忙比出食指。 因为诸葛孔明的交代,这事儿他们知道就好,万不能传出去。 更不能违背了孔明的意思,引得四处之宾纷纷去叨扰。 可… 关羽眸光幽深。 他一下子就陷入了巨大沉思,如果…如果这黄承彦就是黄老邪。 那他做出这些军械,又哄抬价格去售卖? …他…不对! 他要这么多的钱做什么? 等等… 关羽突然想到了一个点。 他连忙张开嘴巴,可话到了嘴边,却并没出口。 他其实想说的是一个猜测… 如果,如果这件事,不只是黄承彦,云旗那小子也参与其中呢? 虽然这个想法很大胆,但关羽忍不住顺着往下猜测。 ——『难道…是关麟请他出山,配合着演了这么一出戏,表面上的目的是哄抬军械的价格,可背地里嘛…』 关羽不由得又联想到,此前的顿悟。 ——『治乱,数也;』 ——『勇怯,势也;』 ——『强弱,形也。』 因为关麟的缘故,关羽对《孙子兵法》多出的这些感悟,驱使着他从另一个角度思考。 这件事儿背后掩藏的东西,又或者说…他关羽眼睛里看到的,其实是某些人想让他看到的。 整个事件,或许本身就是一个局。 当然,这只是猜测… 关羽随口问出一句:“云旗可曾去过西城郊…” 这个… 周仓眼珠子转动,起先没往这边去想。 可现在…突然牵连到四公子,周仓突然想起了什么。 “去过!” 周仓的语气笃定,“此前…云旗公子每隔半个月就会去一次,而往往去过之后,就能带回许多炖好的牛肉,是府中的文吏亲口告诉末将的!” 因为是与牛有关,总是会有“爱牛人士”状告关麟,周仓自然不会陌生。 可… 这么一想… ——『难道…』 周仓眼珠子一凝,连忙开口:“关公,难道…难道云旗公子…” 不等周仓把话讲完,关羽一摆手…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 连起来了… 这下,整个事件,统统都连起来了! 诚如关索,他是不会无缘无故的,往东城郊的鲍家庄跑; 云旗这小子,自然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往西城郊去。 再联想到,近来关麟发了笔小财,联想到那大肆木材、镔铁的购置,且运往西城郊的山庄,联想到那史火龙、游坦之是借关麟的台,才将这神奇的军械公之于众。 关羽有理由相信,这事儿必定有这小子参与。 ——『这小子,竟能将黄承彦拉拢到身边么?』 关羽越是这么想,竟隐隐还有几分不服气。 黄承彦,他关羽也见过,可两人脾气不对,话不投机… 黄承彦从未给关羽好脸色看,关羽何其傲气,又如何会再去拜访他? 当然,话不投机归话不投机,这位沔南名士,关羽还是钦佩的。 他是孔明年轻时的半个师傅们,又能培养出才思如黄月英这般的奇女子,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这么去想… “黄老邪”也好,“黄承彦”也好,这些就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云旗这小子与黄承彦的这一波合作,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在算计着什么? 可能是出于“受害者”的经验,也有可能是因为被儿子算计的多了,关羽一眼就能看出来,关麟在图谋不轨。 当然… 这份图谋未必对荆州不好,但是,关羽敢笃定,这份图谋一定会对这小子大有益处! 呼… 这下,关羽总算吐出一口浊气,这一刻的他,像是恍然大悟了一般。 而同样恍然大悟的也包括马良。 所有的一切都联系起来,马良的想法与关羽如出一辙… 他方才还疑惑,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悄无声息的收购到这么多的良木,这么多的镔铁。 这种能量,绝非一个小门小户可以办到的。 可如果是黄承彦,那…就果不其然了。 作为沔南名士,他在整个荆州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又有孔明专程派来的人协助办事。 别说一些木头、镔铁… 只要他能想到的,他什么都能搞来! 也唯独他,能兴建起这么一处“工房”! 不过…马良眼珠子一定,连忙提醒道:“关公,若这件事儿真的是四公子与黄老…那…” 关羽知道马良的想法,当即吩咐周仓。 “周将军!” “末将在。” “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查了。” “啊…”周仓一愣,好不容易有眉目了,又牵连到黄承彦,牵连到四公子,牵扯到了那批军械… 不更应该查清楚么? “这是军令!”关羽的声音不容置疑。 “喏…喏…”周仓只能领命。 这事儿,关羽与马良想的更远,既然这事儿涉及到了黄承彦,那不管有没有关麟这小子的参与,都不能再查了。 黄承彦的身份太特殊了,他是孔明的岳父,若关羽公然调查孔明的岳父,这若传到成都成何体统? 刘备集团内部讲究的,可不止是打打杀杀,更是那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人情世故啊! 关羽,岂会是让刘备难堪? 再加上,虽然这件事儿调查出了些许端倪,但马良的意思,关羽明白。 ——按兵不动。 ——静观其变。 一如上一次洪七公引发的那沸沸扬扬的“合肥赌约”的风波,最后的结局,静观其变的刘备集团,不正是最大的受益者么? 且看看这件事儿会向怎样的走势发展,也看看这批军械最后会落入谁的手中。 退一万步讲。 如果关麟当真参与其中,那正好看看,他这小子又使得什么坏,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念及此处… 关羽琢磨着。 ——『突然这件事儿就变得有趣了起来!』 就在这时… ——“报…关将军,门外糜芳太守求见。” 一名侍卫轻声步入书房,拱手禀报道。 关羽知道糜芳定是来禀报,与那商贾商谈的结果,正想招呼糜芳进来。 马良的手却立时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关羽会意…直接吩咐,“领子方去正堂,关某更衣便去!” “喏!”侍卫再度拱手,快速退去。 而等侍卫走远。 关羽看出了马良的想法,目光幽幽的转向望向周仓这边。 马良的声音也适时传出,“周将军,今日之事干系重大,牵连甚广,无论是我们提到的人,还是事儿,唯独你、我、关公三人知晓,切不可泄露出去半字!” 严肃的口吻… 再加上关羽那一丝不苟的目光,周仓心知此事干系重大。 当即拱手,“我周仓绝不是那等乱嚼舌根的小人!” 关羽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周仓的肩膀,此举…表达了他的赞许。 马良则是一边感慨,一边再望向关羽:“如此…接下来,关公需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静观其变!” 言外之意是…糜芳那边该怎么说,还按原来的去说。 这批军械该怎么争取,就按原本的去争取。 关羽一捋长髯,沉吟了一下,别说…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他其实更有底气了。 哪怕最后,这批军械哄抬到了天价。 哪怕是他关羽豪掷千金购得这批军械,当了这大冤种,可这笔钱,也没有落入外人的口袋。 当然,因为是给云旗这小子做“大冤种”… 多少还是让关羽的心情有那么一些的落寞! 怎么… 这事儿到最后,他关羽…竟给这小子做了“大冤种”呢? … … 贼曹掾府。 糜芳的儿子糜阳带人搬运来了最后欠的一批粮食。 马秉正带着一干文吏在细细的轻点,盘算… 时间太短,哪怕是筹措五万斛粮食,难度依旧不小。 甚至最后这批…根本拿不出粮食了,只能部分用粮食,部分用“金银”代替,当然,这就造成了账目有些混乱,清点起来的难度极大。 而后世,许多人以为,汉代是没有银子的。 其实是有的,只不过并没有大肆流通于民间,大多作为“官银”使用,还是可以大额支付的,而民间更多流通的是金子与五铢钱。 五铢钱的价格波动太大,曾经董卓铸小钱,直接让五铢钱的价值一落千丈,一斛粮食能卖到十几万钱。 所谓《三国志董卓传》中——“于是货轻而物贵,谷一斛至数十万。自是后钱货不行。” 而《后汉书·刘虞传》又记载——“开上谷胡市之利,通渔阳盐铁之饶,民悦年登,谷石三十”! 这里记载的,一斛粮食就只值三十钱。 乃至于,还有类似于公孙瓒,在易京屯了粮谷三百万斛,导致当地粮食的价格更低。 不过… 随着如今三分天下局面的出现,近几年来,钱币的价格渐渐的趋于稳定。 地域间会有差距,但不会相差甚远。 比如现在,在荆州,一匹绢帛的平均价格要在600-800钱; 一斛粮食的价钱大致在500钱; 而20两的金子为标准重量下的“1金”; 1金就等于480钱,约等于一斛粮食。 这么去换算五万斛粮食,也不过五万多金,汉代16两等于一斤,这就相当于…多少斤的金子呢? 呃… 关麟发现哪怕是掰开脚指头,他也算不动了。 总之…关麟不去算了,他承认,他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体育是历史老师教的… 跟这些数字打交道,简直比上“高数”课还头疼。 不过…在清点货物时,关麟发现了一个人才,别人算这些货物是用小本本一个个记住,然后相加起来。 这兄弟竟是用“计算”获得答案… 而且,关麟瞅着…他竟然用的还是“几何”公司、勾股定理,而算得的结果往往与这些文吏清点的一般无二。 这就了不得了呀! 关麟忍不住去问“你叫什么?” ——“糜阳” 关麟用手蘸水,在桌子上写了个“旸”字,询问他:“是这个旸(yang)?” 这小子摇了摇头。 “不是…是乐府诗《长歌行》中‘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的阳。” “那…你字什么?”关麟突然对这小子很有兴趣。 糜阳一本正经的拱手。 ——“小子糜阳,字罗庚,拜见四公子!” 罗庚? 糜罗庚! 乖乖的,给儿子起这么个字?难道是…在肚子里时,糜芳就预料到,他儿子这辈子与“数学”结缘? 这已经不是恐怖如斯了,这在数学领域,怕得是“大帝之姿”吧? … …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六章 眼线遍布,鸡兔同笼,此题何解? 糜芳之子——糜阳。 不只是因为名字,还有他方才在计算粮食、金银的兑换中表现出的那惊人的数学天赋,这些都让关麟侧目。 其实,关麟是意识到了蜀汉崛起面临的一个绕不开的话题。 那便是…青黄不接。 能打的就这么一波人,再往下就是小猫三、两只,再往下…没了呀! 蜀中无大将,廖化都要做先锋了。 也正是基于此,关麟会格外留意荆州地区,一些有才华的年轻人。 关兴、关银屏、关索算是这个系列中的。 马秉,勉强算是半个吧! 至于…这糜阳! 再问过他小字“罗庚”后,关麟对他的兴趣更大了。 糜阳似乎也注意到关麟对他“小字”的兴趣,当即解释道。 “昔日家父诞下我时,正直刘皇叔倾覆,败军之际,危难之间…” “父亲为我取名,想取一个吉祥的名字,恰好在老家徐州东海有一个说法,那便是将生下来的孩子放到箩筐里,然后在上面再扣上一个箩筐,如此便会消灾避难,一生吉祥。大姑便提议,给我取名,进‘箩’筐辟邪,同‘庚’百岁,小字便取‘罗庚’好了!” 唔… 听到这儿,关麟微微呼出口气。 他琢磨着,后世有一位伟大的数学家,他老家是江苏的,换算到三国时期,那也是徐州啊! 他跟这糜家还是同乡啊! 可见…从古至今,徐州数学学术之气蔚然成风啊! “你读过《九章算术》?” 关麟直接问道… “在下自幼喜好数学,无论是《周髀算经》还是《九章算术》均反复研习。” 糜阳如实道:“《九章算术》中九章内容,二百四十六个数学问题,在下不敢枉称深谙其道,却自诩…不会被其中提及的数学问题所考到!” ——『好大的口气啊!』 关麟饶有兴致的望着糜阳,他接着道:“那我考考你,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这… 糜阳微微一怔,他心头略微思索,旋即一边推导,一边回答道: “三三数之剩二,置一百四十,五五数之剩三,置六十三,七七数之剩二,置三十。并之得二百三十三,以二百一十减之即得。” 说到这儿,糜阳昂首:“答案是…二十三!” 嘿…答对了! 糜阳的答案并没有惊到关麟,但回答的速度,却让关麟略微惊讶。 当然,关麟提出的这个问题、糜阳的推导过程与后世的数学问法、解法有些略微的区别。 翻译过来。 关麟问的便是——某数用3除余2,用5除余3,用7除余2,求其数? 糜阳的回答,则是——3除的余数用70乘之,5除的余数用21乘之,7除的余数用15乘之,把三个乘积相加,减去105的倍数,得出答案二十三! (ps:即2x70=140,3x21=63,2x15=30,140+63+30=233,233-2x105=23) 这… 关麟微微怔住,其实,一下子…他没听懂糜阳的解题思路。 不过… 如果是他,一定会列“二元一次方程”… ——『这小子…的解题思路,有点东西呀!』 关麟心头暗道一声,旋即接着问。 “本曹掾再问你,今有鸡兔同笼,上有十二头,下有三十四足,问鸡兔各几何?” 关麟琢磨着。 这道鸡兔同笼,是把数学与实际应用结合起来。 事实上,数学也的确可以在许多领域与各种各样的事物产生关联。 包括排兵布阵,包括百兵奇巧,包括药理常事。 甚至往大了说,后世那被誉为世界七大数学难题之一的“p=np”的论证。 一旦完成,将会对密码学、生命科学、凝聚态…产生深远的影响,甚至癌症的治愈都能够迎刃而解。 当然,这是后世… 可,哪怕是放在汉末三国这个时代,一个数学领域的天才,所能做出的成就与贡献,依旧不可限量。 由此及彼… 关麟难免想到,蜀汉后期人才凋零… 说到底,不是小一辈底子不好! 是没有一套完善的挖掘人才、培养人才体系。 诸葛亮六出祁山,玩的太极限了…能培养的接班人,太过有限。 这也是酿成“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悲剧的源头。 这种事儿,从糜阳这儿就可见一斑。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时代玩的是战场、权谋,除了关麟外,谁又会对一个“大数学家”堆资源呢? 想到这儿… 关麟的目光幽幽,再度凝望向糜阳。 他有些期待… 糜阳能作出这道“鸡兔同笼”的问题。 只不过,事实证明… 关麟的期待有点儿大了。 的确,按照《九章算术》中二元一次方程的概念,这道题自然是能解出来的。 可糜阳答出答案时,一共用了足足六十息的时间。 “回禀四公子…”糜阳侃侃道:“一共是…七只鸡,五只兔子!” 别看糜阳说起来很轻松,可实际上,这需要经历《九章算术》中一个繁复的二元一次解题的过程。 很容易思绪一乱,就陷入其中。 果然… 关麟摇摇头,一摊手,“这么慢哪!” 这… 糜阳一怔,以往他对数学的学习中,只有对错,并没有…快慢这一说呀! 却听得关麟“吧唧”着嘴巴… 侃侃道:“这道题,有必要算么?直接张口不就推出来了。” “假设十二头全部为鸡,那便有二十四只脚,可实际上是三十四只,这少数的十只便是被当成鸡的兔子!故而要从假设的十二只鸡中刨去五只兔子,12-5=7,即一共是七只鸡,兔子则是五只!” 这… 这么快么? 糜阳一怔,他没想到…这道题,还能这么解。 哪曾想,还没等他回过神儿。 关麟又说出了另外一种解法,“十二头,三十四足,也可以假设鸡兔都去掉一半的腿,三十四的一半儿呢,便是十七,而这时候鸡的头与腿就一样多了。咱们用所有的腿十七,减去所有的头十二,等于把所有鸡兔又去掉一条腿,那现在鸡就没腿了,兔子呢?只剩下一只腿了,数数还剩几条腿,便是几只兔子!17-12=5,所以兔子有五只,鸡七只!” 这… 糜阳的眼睛已经瞪大,可更大的是他张开的嘴巴… 这个大嘴,足足能塞进去一个苹果了。 糜阳是瞠目结舌,目瞪口呆,数学还…还能这么解么?这就好像是…是全新的思路!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看着他的表情,关麟感觉已经够了… 就快忽悠瘸了。 他故意道:“这才只是两种解法,一个是假设法,一个是金鸡独立法,事实上,类似于这种鸡兔同笼的问题,一共有十三种解法…今儿个还有事儿,就不细说了。” 关麟这么一番话… 算是彻底把糜阳的兴趣完全给调动起来了。 关麟已经走开… 可糜阳满脑子装着的全部都变成了关麟的话。 他口中喃喃…“鸡兔同笼…假设法…金鸡独立法,十三种…十三种解法么?” 人就是这样… 一旦一个人在他感兴趣的领域,突然被打开了一扇窗,那他必定会投入全部的身心冲向这扇窗。 而无疑…对于糜阳而言,如今的关麟,他就是糜阳打开的那扇窗! 那扇有关“全新”数学的窗子! 尽管,他觉得…现在的四公子这么忙,他不该向四公子讨教这个问题,可…他…他就是忍不住。 “踏”、“踏…” 糜阳咬着牙,他迈着步子朝关麟走去。 此时的关麟已经走到马秉身旁,听马秉讲述这些钱粮入库、入粮仓的安排… 这是大事儿。 关乎后面一系列的事儿。 而糜阳已经走到了关麟的背后,他鼓足勇气,就想问一句…鸡兔同笼…那其他的十一种解法是什么呢? 可就在这时… “四公子…”一名衙役禀报道:“门外,那丐帮的鲁有脚求见四公子…” ——『唔…鲁有脚这个时候来了!』 关麟眼珠子一定,他琢磨着… 多半是史火龙、游坦之那边有消息了。 当即他吩咐马秉,“马从事,接下来这边的钱粮入库就交给伱了,等做完了,也别让弟兄们白忙活吗,老规矩,每人三十斤小米!” “好,我记下了。”作为贼曹掾属“主记事从事”,关麟之下的二把手… 马秉连忙答应。 倒是身旁一干做活儿的文吏、衙役们,当听说又是奖励三十斤小米时,一个个笑逐颜开,原本“蔫”了一般的样子顿时焕发新生。 他们发现,跟着四公子干…虽然累,虽然经常熬夜…但是四公子从不让人白忙活。 每次都是“三十斤”小米。 这样的头儿! 良心哪! 而在汉代,三十斤小米差不多就是一斛的分量,而这种文吏的年俸也不过百十斛而已! ——『四公子…大气呀!』 无数文吏、衙役心头呼喝着。 倒是唯独糜阳,望着关麟快步走远,他有些落寞,有些黯然神伤。 这… 这鸡兔同笼的问题,可还…还没说清楚呢! 其它的十一种解法,到底…到底是什么? … … 一方桌案,关羽与糜芳两人对坐。 “云长啊,该问的我都问清楚了。”糜芳如实道:“这‘交州’商贾说了,这次的军械共计偏厢车两百驾,连弩一千枚,还有弩矢万支,木牛流马少一点只有一百头!” 如今的糜芳在面对关羽时,语气很和善。 毕竟,关羽曾经是答应过他的。 未来打东吴时,让他糜芳做先锋,且打下石头城后,将东吴孙权府邸的一切都赏给他糜芳,弥补他这一次的亏空。 以往不觉得… 可经历过这件事儿,糜芳突然觉得——云长这人!厚道啊! 怪不得,人人说云长义薄云天。 而关羽对糜芳也很客气。 说到底,糜家的钱…现在就在他关羽儿子的手里。 虽愿赌服输,倒也没什么,可莫名的,关羽就是觉得有些愧疚,总觉得对不起人家子方。 故而,关羽再不会面对那糜芳时,展示出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盛气凌人,更不会对他责骂、大声驳斥…甚至原本对他这个“国舅”的瞧不起,也如雪絮一般彻底消融了。 从两人略显随意的跪姿,就能看出些许端倪! ——云长与子方,亲着呢! 此刻,听过糜芳的话,关羽主动为他斟上一樽酒,“夜里风凉,子方又特地赶来,喝杯酒暖暖身子。” 糜芳接过,也不言谢,都这么熟了,直接一饮而尽。 “子方可问出价格了。”关羽轻声道,语气不紧不慢。 如今知道一切真相的他,气定神闲了许多。 可偏偏,这事儿不能告诉糜芳,关羽还得陪着演下去。 甚至,保不齐…最后那“大冤种”的还得是他! “这商贾我听着虽不是交州人,但…倒是还讲些信誉,说是要明日待得四公子报价后,他再听取我等的价格。” 噢… 关羽不知道该怎么接,只能随口“噢”了一声。 手却因为无处安放,故而捋着胡须。 “云长这是…” 糜芳感觉今晚的关羽有些不对劲儿,好像有点淡然哪… 是那种一反常态的…漠不关心的淡然。 “云长是担心这商贾有诈么?如果是这个的话,云长放心好了!这商贾人还算老实,也懂规矩,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只字不提,这些绝不是装出来的,像是做‘军火’生意的样子!” 关羽还是沉默… 气氛变得愈发诡异了起来。 “云长,你怎么…”糜芳又问… 这次,不等他开口,关羽像过神儿来,他直接反问糜芳,“子方觉得,这些军械,云旗会报多少价钱?” 这个… 糜芳眼珠子转动,他细细的思索了一番,旋即试着张口:“三万斛粮食?” 这话脱口,糜芳就觉得不对… “不会这么烧,看今日正午时…四公子那豪气的模样,怕不会报的太低,可…可四公子至多也就有五万斛的粮食啊…想来也报不出更多了,只不过…” 说到最后,糜芳眼珠子一定,“可难保…咱们江陵城内有北边、东边的眼睛,这商贾既是如此张扬,他那主人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哄抬价格么?乃至于…他就是为了吸引各方的角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糜芳这言外之意很明显了。 一定会有其它势力卷入。 关羽颔首,“治理荆州,大兄与孔明开了个头儿,从他们起,无论是荆南,还是南郡均从未封锁过边关,也从未阻挠过外部商船的驶入…” “可因为此,江陵城的眼线、细作…究竟有多少,关某都不知道!此番,如此神器现世,又岂会不引起多方势力的角逐呢?” 说到这儿,他幽幽的叹出口气。 这军械… 不经意间,戳中了他的痛处! ——这江陵城内,各股外部势力的眼线、细作… 又何曾不是他关羽的心腹之患呢? … …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七章 我所有努力,都是为了杀你 鲍家酒肆。 熟悉的酒窖…酒香扑鼻。 关麟坐在一处巨大的酒坛上,一边揣着下巴微微思虑。 一边听着鲁有脚将如今,那批“军械”引发的“暗潮涌动”娓娓报来。 随着一个个势力涌出水面,关麟的眼眸流转,凝于鲁有脚的侧面。 “你是说,单单今晚就有三个势力找上他们?除了糜芳外,还有个江南的女子?以及…一个出手豪阔、豪掷千金的大族子弟?” 关麟并不知道这江南女子是孙茹,代表的是陆逊与陆家军。 他只以为这是江东孙权的人。 当然,关麟更不知道的是,如今的江东,都尚未反应过来…倒是那交州的“士家”抢先一步。 “是。”鲁有脚干净爽快的回答了一声。 然后就闭上嘴巴,该说的他都说过了,该禀报的,他也禀报了。 接下来该怎么做,他与丐帮全听帮主的! “都派乞丐去跟踪了么?” “跟了!”鲁有脚连忙回道:“按照帮主吩咐的,每个可疑之人都会派三个乞丐跟着,凡是他接触过的人,再派乞丐跟上,与什么人见面,见面的地点在哪里,见面了多长时间,这些都逃不过咱们叫花子的眼睛。” ——乞丐… 这个身份,其实在打探情报上,是有天然优势的。 比如靠近目标,又不能打草惊蛇时,乞丐们大可以通过目标周围的人,通过向那些人乞讨,从而听到这边的对话。 甚至,目标周围的人,也可以由另外一个乞丐扮演。 要知道,乞丐是遍布整个江陵城的,互相配合,执行起任务来,自然也就得心应手。 “事儿办的不错。”关麟看着鲁有脚的样子,多出了几分赞许的目光。“有什么消息,依旧第一时间报送给我…” 说到这儿,关麟跳下酒坛。“还有,史火龙与游坦之那边,让他们也不能大意,这才第一天…很多势力还没来得及浮出水面呢!” 是啊…得让子弹,再飞一会儿嘛! 倒是鲁有脚,像是心里一直憋着话,到最后忍不住开口。 “帮主…有些话,依着俺的身份本不该问,可下面执行任务的乞儿许多都问俺,俺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鲁有脚略显为难。 关麟却表现出了他亲民的一面。“直说无妨,咱们丐帮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 鲁有脚如实道:“许多乞儿好奇,会问…洪七公他老人家这么做?是为了啥?最后这批货…不还是只能卖给一个人,何必要引出这么多人呢?直接报价卖给关公…不就好了?” 呼… 这个问题让关麟微微惊讶。 当然,从鲁有脚的表情上看,他也意识到,这不是一个人的疑窦,这定然是许多执行任务乞儿们的疑惑。 关麟的眼珠子眨了眨,思虑了片刻,方才感慨道:“荆州四战之地,整个天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焦距在这里!” “而经过合肥赌约后,如今的江陵城又是风口浪尖…鬼知道有多少势力、多少眼线、多少细作暗藏于这边。” “我们丐帮无论做什么事儿,当务之急是得让我们的眼睛亮起来,我们得清楚的知道,这江陵城中,何人是敌?何人是友?” “江陵城可不能再是一片黑幕,弟兄们也不能总是当瞎子呀!”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还是那句话,曹操坐拥九个矿,蜀汉、东吴各一个半矿,且…彼此还都盯着对方的半个矿。 要打垮曹操…绝非“无双割草”,一波就反推过去的。 更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去破这个局! 而千里之行的第一步,便是“眼睛”… 便是“情报”… 从后世走来的关麟,比这个时代所有的人都清楚,情报的作用与威力! 或许合肥战场,打得是勇武。 即将到来的汉中战场,打得是奇谋! 可荆州战场打的一定是情报。 点亮自己的情报网,知悉对手的情报网,如此…方才能未来所有的行动中占据上风。 当然,关麟没有把这些统统都讲述给鲁有脚。 只要让他们意识到… 他们…不…准确的说,是丐帮并不是在做无用功! 他们做的是一件真正关乎荆州,关乎季汉存亡之事! 心念于此,关麟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替鲁有脚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 这让彼此稍微轻松一些。 骤然闻到酒香… 关麟注意到,旁边有一坛开封的酒,他用手捞出了一点儿酒水,送到嘴前尝了尝。 他朝着鲁有脚笑了笑,将这个沉重的话题一转。 “鲍三姑娘这酿的是什么酒?也忒没劲儿了!赶明儿敌人的眼睛都挖出来了,咱们的眼睛亮起来了,我给弟兄们酿一些烈酒,到时候让这次辛苦的弟兄们都好好的喝一场!” “好…好…”鲁有脚点了点头。 俨然,他能听懂帮主的话。 帮主的眼界,要远远的超过他们太多了。 “记得把话带给弟兄们,走了啊…”关麟摆摆手,再度朝鲁有脚笑了笑,带上斗笠,就打算走出这酒窖… 可这脚步刚刚响起,鲁有脚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倒是忘了,帮主,丐帮这儿还有一件事儿。” 关麟脚步停住,并没有丝毫的不悦,他半转过身来,侧靠在酒坛上,眸中精芒微闪,伸手示意让鲁有脚说。 鲁有脚的眉间掠过一抹轻微惆怅的神情,但这惆怅转瞬即过。 他仍是以丐帮里唯一八袋长老的身份与帮主对话。 “是西城郊…黄老那边的…” “此前,按照帮主的吩咐,从丐帮中调派了五百多有力气的乞儿去那边工房做工…可人一多,难免开销就大,就连黄老也…也” 鲁有脚没有把话讲完。 但这些已经足够关麟听懂了。 是缺钱了呗! 是啊,这山庄里,又是兴建工房、锻造坊,又是采买熔炉、各种器械… 还有木材、镔铁… 现在又多出了五百张嘴,这一笔笔的开销,究是黄承彦这样混迹荆州多年、财力颇丰,且乐善慷慨的名士,如今在钱上…也有些扛不住了呗! “这老黄…”关麟嘀咕着:“没钱了还硬撑,也不知道派人告诉我…活人愣生生的…还能被尿给逼死了不成?” 说到这儿,关麟吩咐道,“明儿个喊一百乞儿,换身行头到曹掾府协助运粮…五万斛,先让这边用着,工房、锻造坊那边可不能停,缺什么再告诉我!也让弟兄们吃好一些,辛苦劳作,别受了委屈。” 这… 鲁有脚听着一阵感动。 他其实想说,他们这些乞儿们一点儿都不委屈。 自从跟了帮主后,有吃的,有穿的,如今还能做工,能靠自己养活自己,这样的好日子,乞儿们感激涕零… 哪里会委屈呢? 不过,比起这个…鲁有脚还是当先把他心头的担忧说了出来,“帮主,若是如此运粮,那山庄那边大肆生产的军械…怕是藏不住啊!” “没必要藏着!”关麟一摆手。“老黄是诸葛军师的岳父,这份面子可大着呢!” “即便这事儿,就是我爹知道了,他能如何?不还是猴子看戏——干瞪眼么?” 念及于此… 关麟咧嘴一笑,心头补上一句。 ——『老爹啊老爹,你最好老老实实的给我干瞪眼!』 ——『你但凡什么都不做,就帮了孩儿大忙咯!』 … … 入夜,江陵城,“长新”酒楼。 二层、三层的走廊上,响起了雷鸣般的呼噜声,均是从那些客房内传出来的。 踏,踏… 一双干净的绣花鞋踩踏在走廊的木制地板上,是此间酒肆的掌柜在巡夜。 长新酒楼的掌柜,是一名五十岁左右的男人。 据说,是中原避祸于此的,因为有些财力,在八年前…也就是刘备携民渡江那一年,开设了这一处酒楼。 生意算不上好,也不算差。 倒是这掌柜,总是笑吟吟的,一副与人为善的样子,在附近…人缘极佳! 呼… 他再次巡视了一遍二楼的走廊,似乎,特别留意了一番那史火龙与游坦之的房间后,方才回到一楼自己的住处。 小心翼翼的阖上窗,关上门…脱下那穿了一日的斗篷抖了抖,旋即…从桌案下的一个隐秘的盒子里取出一枚“雕版”! 雕版上密密麻麻有许多小孔… 若是诸葛亮、马良等人看到这雕版,一定不会陌生。 这是北方曹魏阵营中那些“间谍”使用的雕版,而雕版之下,那些小孔中的字眼,才是彼此送达的真正情报。 呼… 又一次呼出口气,这一次,掌柜的呼气声更粗重了许多。 他取出一张纸,将雕版印在纸上。 旋即开始在那一个个并没连着的小孔中书写出一枚枚文字。 ——“子孝将军亲启!” ——“近日,江陵城有交州商贾贩卖军火,其中偏厢车可拦骑兵冲锋,木牛流马可于崎岖、险道自行行走,运输军粮,还有连弩…一连十发,三十步之内,登时能毙壮牛之性命,此三枚军械可堪神器,文远将军千万提防!” ——“如此军火,若然落至孙刘联盟之手,势必…将成曹魏心头之大患,之后该如何行动,还望文远将军明示!此偏厢车、连弩、木牛流马绘图…吾已绘制,与此信笺一柄送达!” 草草一封信笺… 他竟写满了长长两章,然后不忘将那些没有字的地方添补上文字。 如此一来,一封间谍报送情报的信笺,就变成了一封再寻常不过的家书。 做完这一切,他将三只信鸽分别从笼中取出,然后将信笺分成三份,绑在它们的腿上! 随着飞鸽迎着夜幕飞向天穹… 这掌管总算是吐出口气,像是一下子释然了。 他迅速的将“雕版”收好… 若无其事一般的躺回床上,就像是这一切都从没发生过! 作为曹魏的间谍… 他在这江陵八年,将无数情报报送于襄樊。 他素来小心谨慎,还从未有过丝毫的破绽与疏忽。 … … 江陵城,北郊。 这是一个白日里,在田亩间耕种的最寻常不过的农户。 如今夜半时分,一家三口已经入眠。 画面极其温馨… 就在这时… 其中的男人徐徐起身,在确定妻子与女儿睡熟后,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外石桌前。 这个素来不识字的白丁。 此刻,竟提起了笔,奋笔疾书。 ——“今有商贾于江陵贩卖军械……此间兵器中,有一连弩,轻巧可带,易于隐匿,三十五步内,能毙壮牛,此乃刺杀曹贼不二之物!” ——“……小姐…” 他迅速的写好了书信,然后将书信交给了门外,一个早就守候在此的游侠。 望着那游侠迅速驾马驶离… 他的眼眸眯起,他像是看到了…报仇的希望! … 与此同时,遥遥洛阳,芒砀山上,一处陵园的地底… ——“哼,哈”… 练武声不绝于耳… 谁又能想到,这陵园下…竟藏着诺大的演武、校场。 这里没有天穹,只有零星的火把,而无数少男、少女,她们在面具的指导下,不断的挥着这兵刃,练习用匕首捅向前方。 一个个孩子就这样被禁闭在陵墓中,没有天真烂漫的童年,每天只训练杀人。 他们幼小的心灵仿佛已经被摧残到支离破碎… 而这,却让他们变得更纯粹,更嗜血! 至于,这些少男、少女的身份,无独有偶,他们均是与曹操有不共戴天之仇! ——曹操是他们一生的仇人! 而这陵园下校场中的主人,是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 此刻的她正咬着牙,也像是那些孩童般,用手中的匕首捅向前方。 只不过,区别于那些孩子,她的的使命感更强,他的前方有一张早已被劈砍到少了一角的画。 画上的男人站在千军万马前,站在那山崖边,像是在吟唱着什么诗歌一般。 上面还有一行小字:——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画中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吟出这首《观沧海》,如经坐拥天下九州之地,中原与北方绝对的主宰、霸主——魏公曹操! “我杀了伱…” 这红衣女子又一次将匕首捅向了这画,画中曹操的身上早已是千疮百孔。 似乎… 哪怕如此,这红衣女子尤不解恨。 她眼睛里满是血丝,他恨恨的望着那画中的曹操,她一字一顿的道。 ——“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杀你!” … …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 装的逼,含着泪也要装完 建安二十年的秋冬之际,枯水期就要到来。 当此特殊的时节,江陵城却仿似正在被一片迷茫烟雾萦绕。 那突然冒出的“神奇”军械,一下子为这荆州的天,蒙上了一层重重的乌云,风云变幻,暗潮涌动。 倒是这一早,晨曦迷雾中,贼曹掾府内…此间的主人、四公子关麟的喊话已经传出。 ——“两百驾偏厢车,一千连弩,一百头木牛流马。” ——“本曹掾能给到的价格是十五万斛粮食。” ——“这个价钱,足够有诚意了吧?” 关麟的肆无忌惮的在史火龙、游坦之面前报着他的价格,他像是丝毫也不藏着掖着,更不在意外人听到。 这就是他的性格… ——百无禁忌 对此,此间的衙役、文吏们早就见怪不怪。 倒是门外各势力的眼睛,听到这个报价,不由得心头一沉。 ——十五万斛,好高的价格呀! 也不怪这些眼睛惊讶。 按照《太白阴经》的记载,一军一万两千五百人的军队,一年要消耗米九万石(斛)、各类副食十四万七千五百石(斛)以内,盐两千二百五十石(斛)… 换算下来。 按照这个标准计算,如果不考虑马匹的消耗,单论人的话,十五万斛的粮食,已经够一支一万人的军队十个月的开销了! 稍微节约点儿,一年的开销保不齐都够了! 而关麟的报价,相当于用这个开销,仅仅买了…两千人的军械。 当然… 考虑到昨日的偏厢车、连弩、木牛流马在得胜桥下大方异彩。 再考虑到四公子关麟昨日的信誓旦旦,虽这十五万斛的粮食有些溢价,但也并不让人意外。 倒是糜芳,他坐在太守府,当眼睛把这边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回,当听到十五万斛这个报价,他人都懵了。 他是个爱钱的人… 虽然这江陵城府库的钱,未必会像他糜家的私财那样爱,可…十五万斛粮食,这也忒高了。 糜芳那圆嘟嘟的脸颊上,肥肉一边在抖动,他一边抱怨这价格抬高,一边又自顾自的喃喃:“关麟这小子?不就吾糜家这五万斛粮食?他…他啥时候有十五万斛了?这多的十万斛,从哪来了的?” 难不成… 他…他还做着别的买卖不成?”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糜芳就很难不往这个地方去想。 再加上,他与关麟接触的虽不多,但这小子总给他一种“海水不可斗量”深不可测的感觉。 他又能耐从九千变成十万,那五万变十五万,还不是手到擒来? 越是这么想… 糜芳越是心里盘算。 ——『跟这小子比…咋感觉这倒卖军火不赚啥钱呢?还特么的,把脑袋别在腰上,每天担惊受怕?』 人就怕比… 跟关麟一比,糜芳觉得…他过的这是什么鬼日子? 突然感觉倒卖军火不香了! ——『赶明儿得问问这小子,他咋赚钱的,如果可能,得让他带带咱哪!』 这边厢,糜芳已经想入非非。 那边厢… 贼曹掾府的报价还在继续。 见史火龙与游坦之沉默,关麟张口道:“说吧,多久能给货?” “四公子的确是诚意满满哪,当然…这批军械…都是现成的…随时可以交付,且我们已经提前运送到荆州。” 史火龙一边回答,眼睛却不住的眨巴着,像是在躲闪关麟的目光,“只是…四公子可否给我们些考虑的时间,也容我们禀报下主人才是!” 说是禀报主人,其实…是要价比三家。 关麟看透不说透,“成,三天就三天,既你们提前运送到了荆州,也不算耽误事儿,考虑好了,随时可以交易…当然,这已经是我能拿出的最大诚意!” 关麟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他那高调的大嗓门。 这下… 不止是关麟,门外所有的眼睛都知道,这批货其实已经在荆州了。 当然,这个也是情理之中。 军火生意…往往寻找的都是精准客户。 这种交易迟则生变,故而…往往谈价之前,有的军火商就会悄咪咪的把军火运到附近,多藏匿于深山、穴洞之中。 一旦确定交易,钱货两清…再无瓜葛。 若是谈判破裂,则再悄咪咪的分批次小量送走,这是最稳妥的方式,也是黑市交易中约定成俗的准则。 自然,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 “多谢四公子…”史火龙与游坦之朝关麟拱手。 关麟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笑吟吟的道:“两位,好自为之啊,十五万斛,过了这村儿,可就再没这店儿了!” 史火龙与游坦之彼此互视一眼… 他俩心里是琢磨着… 论演技,还得是关四公子啊! 真… 简直真真儿的! … … 一只黑帮白底、绣花的干净靴子,轻轻踏在了落叶上。 陆逊心情颇为沉重的走到院落中,望眼欲穿的看着那大门处…心头百转交集,神伤不已。 人生就是这样,装的逼,含着泪也要装完。 这一刻的陆逊是深刻体会到… 何为莫装逼,装逼遭雷劈了。 就在方才,当他听到关麟那十五万斛粮食的报价,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啥…啥情况啊? 怎么就能报出十五万斛呢? 这关麟,他懂军械的价格么? 要知道,如今的一匹马大致是两万到二十万钱不等,按照一斛等于五百钱的价格,这个报价能买几千匹劣马了。 草草筹一支低配版的骑兵队伍都够了。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陆逊让孙茹给游坦之的报价是“两倍”… 无论关麟出多少,他都出两倍… 那十五万斛的两倍…岂不就是三十万斛了? 这逼装大了呀! 陆逊已经第一时间让夫人孙茹去见那游坦之,尽管知道十五万都是溢价,可陆家军…可他陆逊太需要这些兵器了。 这是,他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契机啊! ——二十五万斛粮食。 这是陆逊的底线… 孙茹已经去谈了…如今半个时辰过去,等待的人越发的焦躁,陆逊望眼欲穿的望着院落外那大门处,眼睛里的目光饱含期盼。 终于… 孙茹回来了。 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她用二十万斛粮食,拿下了… “五日后钱货一起交付,地点就在荆州与交州疆域…交汇之地的一处山峦中。” 孙茹的话让陆逊一阵欣喜。 他一把抱起孙茹,连带着还转了个圈。 ——“有妇如此,何愁我陆家不兴,何愁江东大业不成?” 孙茹比之陆逊要冷静许多。“夫君先别忙着高兴,还是该考虑下,这么多的粮食如何运抵这边?” 这个… 陆逊眸光深幽,他略微沉吟了一下,旋即感慨道:“如果…如果是粮食那定然没办法,可若是金子的话,陆家还是有法子运送过来的。” 是啊… 作为吴郡四大家族之一的陆家,陆家可不止是拥有兵马、拥有官爵。 要知道,其家族的生意更是遍布整个东吴。 连带着三年前士變归附后,交州的商业,陆家又岂会没有涉足? 交州与荆州疆域连接之处是交趾,作为交州的治所,从这边调配出大量的金银并不难,只是需要时间。 “五天…五天么?” 陆逊口中喃喃… 孙茹也抿着唇,似乎,她也体会到…哪怕不是粮食,如此短的时间凑集这么多等价的金银,也…并不轻松! “时间上虽有些紧张,但…夫人且答应他们,我这边…没有问题!” 终于,陆逊在反复计算过后,无比笃定的说道。 孙茹看着陆逊的眼眸…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夫君眼中的光! ——『伯言对这些军械,还真是望眼欲穿哪!』 … … 荆州,襄阳城。 终于,曹仁是望眼欲穿的等来了襄樊的支援。 这是大哥曹操派来的“即战力”,即曹仁的弟弟曹纯带领的五千虎豹骑! 城门口,襄樊的将士们奏乐列队迎接,百姓围观如堵。 不怪曹纯与虎豹骑会受到如此礼遇。 这支传说中的军团,其战绩太过彪悍了。 ——战乌桓,俘首领; ——斩袁潭,败张飞; ——讨西凉,破马超… ——于刘备携民渡江时,击溃其十万军民,使其元气大伤。 乃至于还掳走了刘备的两个女儿! 所谓,“曹纯从征荆州,追刘备于长坂,获其二女辎重,收其散卒。” 还有野史杂记记载,曹纯何止是掳其二女,甚至…还娶了这两个女儿。 说什么…曹纯是帅哥,刘备这两个女儿被抓后就爱上了曹纯,都被曹纯给娶了。 简直狗血! 还有野史记载,这是一种报复,因为张飞劫走了夏侯渊的侄女儿,娶了当夫人,所以曹纯就娶了刘备的两个女儿。 这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当然,这些狗血的剧情,都是各朝各代家的脑补。 甚至,更夸张的还有,说曹纯之死就是因为刘备的这两个女儿,说是刘备的俩女儿假意嫁给曹纯,然后通过一系列操作,弄死了曹纯。 那么问题来了? 咋操作? 咋弄死? ——榨干是么? 当然,这些都是杜撰! 写嘛,就不是考究历史,图的是一乐儿。 很多事情,真没必要那么较真儿。 话说回来… 在曹魏,曹纯带领的这样一支五千人的虎豹骑军团,因为其彪悍的战绩,一度被冠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传说! 不夸张的说,这虎豹骑…就是曹操的定海神针! 如今,大军已经进入城内,曹纯高坐马上,眼前的百官中,他看到了兄长曹仁。 曹仁笑道:“子和来了?” 却见曹纯并不翻身下来,保持着一股盛气凌人般的傲气,语气不算谦和。 “兄长这些年镇守襄樊是辛苦,可缘何让那周瑜、关羽逼的节节败退,竟将南郡都给丢了!” “丞相总讲,兄长擅攻,是我曹魏宗族子弟中,一等一的攻坚好手,可一连几年,兄长是已经丢了这攻坚的本事吧?倒是学会了龟缩的本领,呵呵,据守襄樊,任凭那关云长造次?” 这… 曹纯的话,算是很不客气了。 当然,他对曹仁一贯不客气。 这事儿要去细说,那就说来话长。 虽说,曹纯与曹仁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诚如每一个大家族中,庶长子与嫡幼子之间那微妙到“恨不得弄死对方”的关系… 曹纯与曹仁的关系,自不是那么的融洽。 再往前追,曹操的父亲曹嵩那一代,曹家出了三个了不起的人物。 除了曹嵩做到大鸿胪、大司农、太尉外,曹炽做到过侍中,曹鼎做到过吴郡太守、尚书令… 其中,曹仁与曹纯的父亲正是曹炽。 而在曹炽这一脉,曹仁是庶长子,曹纯是嫡子… 按照规则,继承家族的是曹纯,所谓——“纯承父业,富于财,僮仆人客以百数。” 而曹仁比较惨。 ——“少好弓马弋猎。后豪杰并起,仁亦阴结少年,得千馀人,周旋淮、泗之间。” 这是说,作为庶子,曹仁啥都没有,在家族里也不受人待见,趁着群雄并起,带了一帮人就出去瞎闯荡了… 别说,还真闯出一片天,个人勇武与统略均获得了长足的发展。 成为曹魏宗族里第一擅攻的将军。 但个人归个人,古代战场讲究的是兵团作战。 比起曹仁的勇武与统略,曹纯的“家产”对于早期的曹操更重要! 曹纯投靠曹操时,属于“带资进组”,于是曹操把最精锐的兵分给他。 曹纯不差钱,于是…这些兵就配备上最好的兵刃、铠甲、战马。 一来二去,这便是虎豹骑的雏形。 其中,虎骑是“重甲骑兵”,浑身上下的装备,到处都充斥着金钱的味道。 豹骑则是“轻甲骑兵”,类似于公孙瓒白马义从这种,骑射为主… 豹骑虽不像虎骑那么贵,但比起其它骑兵,依旧不是一个价格可以衡量的。 说到底,作为嫡子,且曹炽一脉正统传人的曹纯,在面对庶子的曹仁时,那份骨子里带来的“趾高气昂”是油然而生的。 对他说话,自也不会那么客气。 “子和,万不能轻敌啊!”曹仁并不生气。 俨然,这个弟弟的性子,他清楚,也习惯了。 他当即劝道:“此关羽,纵然是大哥也曾向荀令君称赞,说他‘乃大哥素爱之人,得其可比奉先’…起先,兄也没回事儿,可这几年与其对垒,为兄是处处感受到沉重的压力啊!能据守住就已经不错了,如何还敢轻言攻坚?” “哈哈哈哈…” 曹仁的话刚刚脱口,曹纯就爽然大笑,“想不到,这些年倒是把兄长的性子给抹平了不少,也怂气了不少。” “不过无妨,枯水期将至,我曹纯又带来了虎豹骑,曹魏在荆襄失去的,弟一准儿悉数夺回来,兄长且准备好粮草,且拭目以待吧!” 这… 曹仁的眉宇间露出了一抹深深的担忧。 他也不知道…该说曹纯是初生之犊不畏虎? 还是…太小觑关云长了呢? 曹仁摇了摇头,还想劝… 可曹纯已经驱马走远,大军继续进城。 此刻,每一个虎豹骑的骑士,均昂首抬头。 他们看向这城中兵勇时的目光,就像是上位者视察下位者时的目光一般无二。 ——傲气不可一世! 倒是此时,有人快步行至曹仁的身旁,悄声在他的耳边说道:“江陵城的眼睛传回急件…说是荆州要购置一匹军装,乃骑兵克星,十万火急!” 曹仁闻言一怔。 他眯着眼再度望向曹纯的后背… 旋即…他迅速的转身,在那报讯甲士的引领下,往另一处行去。 … … (本章完) 第一百零九章 小觑关羽,此非强,实为傻 阴郁的天穹下,屋内点起了一盏烛火。 桌案上摆放着信笺,还有几张草图,曹仁从柜子中取出对应的雕版,将其印在信笺上。 “魏谍”传递的情报,跃然呈现: ——“偏厢车可拦骑兵冲锋。” ——“木牛流马可于崎岖、险道自行行走,运输军粮。” ——“连弩,一连十发,三十步之内,登时能毙壮牛之性命!” ——“此三枚军械可堪神器,文远将军千万提防。” ——“如此军火,若然落至孙刘联盟之手,势必…将成曹魏心头之大患!” 这些文字,一个个传入曹仁的眼瞳。 这让他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在江陵,那“魏谍”,也就是“长新”酒楼的掌柜,代号“夜莺”,是曹魏“情报机构”间军司的副曹掾。 负责收集江陵情报,报送给曹操。 他本是对曹操直接负责。 因这两年来,曹操身在汉中… 故而,令“夜莺”将情报直接交给驻守荆州的族弟曹仁,由他总督荆州一切事物。 而“夜莺”能做到间军司的副曹掾,是因为他行事的严谨。 他既如此写,那绝对不是杜撰。 “伯宁,你怎么看?” 曹仁询问身旁的满宠。 作为曹操专程派来辅佐曹仁驻守襄樊的角色,满宠那阴戾的眼瞳,依旧盯着这信笺。 像是在心中已然反复盘算。 “‘夜莺’是间军司的老人,他的眼力,将军该信得过,想来…这所谓的‘偏厢车’、‘木牛流马’、‘连弩’,定将于即将到来的襄樊战场重要非凡!将军不可不防!” 曹仁摩挲着这信笺,沉吟道:“如今大哥在汉中,整顿兵马,筹措军粮,正是南下巴蜀的关键时期。这襄樊战场,于这枯水期,我等必须稳住才是!” “将军的意思是…也要去加入这批军械的争夺?” “不…”曹仁霍然回过头来,双眸之中精光大作,气势之盛仿若烈火喷涌:“商人逐利,无需正面去争夺这军械,呵呵…话说回来,这交州的商贾不是住在‘夜莺’那酒楼么?” 这… 满宠会意,“子孝将军是打算从内部瓦解?” “哈哈哈…”曹仁笑道:“以守为攻,伺机而动,商贾队伍中那么多人?又岂会寻不到一个见利忘义、贪得无厌之辈?” 说到这儿,曹仁吩咐满宠,“这信,你来回,务必让夜莺问到这商贾藏匿军械之所!” “还有…那连弩便携可带,也让他想办法盗过来一枚,我就不信,区区连弩,我煌煌北境,还无人能仿制不成?” 说到这儿,曹仁的眼瞳精光大盛… 俨然,对这一番安排,他自信满满。 倒是满宠,他眼珠子转动,询问道:“将军…子和将军那边,是否要将此事也报于他呢?” 这个… 听到“曹纯”的名字,曹仁的眼眸露出了几许意味深长的色彩,思虑一番过后,他摆了摆手。 “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曹仁像是一下子泄了气。 他心头喃喃: ——『子和与这五千虎豹骑究是再强,可却太傲了…』 ——『小觑关羽,此非强,乃傻!』 … … 关羽的书房里十分的安静。 他望着眼前的糜芳。“你的意思是…放弃这一批军械?” “是啊,不放弃还能咋地?”糜芳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这还有天理吗?江陵城的律法能管管嘛?” 他连珠炮似的开口,“四公子一开口,就是十五万斛粮食的天价,关公要再出,能出到多少,二十万斛粮食?今年荆南四郡的收成…都没有二十万斛的…关公总不能为了这批军械,咱们江陵城的日子就不过了吧?” 的确… 诚如此前关麟说的,他爹就是个穷逼! 江陵城之所以能北伐,那完全是因为,整个荆州六郡关羽关家军一共就三万人,勒紧裤腰带,日子凑合着还能过… 可一旦采买了这军械,那就不一样了。 那就不是勒紧裤腰带过了,简直是裤腰带都要卖了。 不过… 关羽眸光闪烁,他心里盘算着的…其实不是这批军械会卖出多少钱。 也不是他关羽该不该当儿子的这个“大冤种”。 而是,云旗一口气将这批军械哄抬到这么高的价格。 ——『这小子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出于对云旗行为的好奇,关羽倒是有兴趣去往深了,蹚一蹚这个浑水。 ——『再不济,这钱粮也是被自己儿子坑的…坑了也就坑了,就不是外人!』 心念于此,关羽深吸一口气,“这批军械于枯水期攻伐襄樊至关重要,子方大胆去与那商贾谈,大胆往上报,报到二十万斛!关某就不信,二十万斛还拿不下这批军械!” 这是,上头了么? 糜芳感觉整个人傻了,他感觉他就是一个大傻瓜。 这玩意… 就这…就能卖二十万斛粮食? 尽管不是他自己的钱,可毕竟是从太守府粮仓中掏出去的,他觉得心疼…他想哭。 “云长,这…这可不能意气用事啊!” 不等糜芳把话讲完。 “子方啊!”关羽的话更加的语重心长,“我知道子方这边难,江陵的府库、粮仓也难,但子方伱可想过,我大兄、你大兄那边又何曾轻松过呢?” 关羽的大兄自是刘备,糜芳的大兄则是糜竺,他们都在益州,都在成都啊! “人言‘无襄阳,荆州不足以用武,无汉中,则巴蜀不足以存险,无关中,河南不能以豫居,此形势使然也’,今那曹操携数十万之众,于汉中虎视眈眈,得陇望蜀!” “若我军不能牵制于荆州,那关某的大兄,子方的大兄将面临何等困境?我们难,他们更难,荆州难,益州更是不轻松啊!” 这… 听到这儿,糜芳也不劝了。 他知道…关羽把刘备、糜竺都搬出来了,他劝也劝不动了。 再加上,这关家父子剑拔弩张,四公子甚至巴不得关羽在全城百姓面前向他道歉,指望着四公子买下来,然后借给关公,那就是天方夜谭。 “也罢,也罢…” 糜芳一边摇头,一边起身,那肥嘟嘟的身躯撑起来…似乎颇不容易。 待得站定后,他懊恼的叹出口气。 “罢了,荆州还是云长说了算!” “买就买吧…就当,就当那长沙三郡九月一初就没了,今年荆南的田赋也就没收上来…罢了,罢了!” 的确,若九月初,孙权奇袭荆南,长沙、桂阳、江夏三郡没了,那还有锤子田赋?这二十万斛粮食不也就打了水漂。 这么想… 多少让糜芳的心情还好受一些。 倒是关羽,他那丹凤眼阖起,心头微微思虑。 ——『云旗啊,为父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而躲在帷幕后的马良。 听过了关羽与糜芳的对话,也不禁感慨。 ——“关公…为人父,不易啊!” … … 汉水边儿上,江面宽阔,洪波汹涌。 《孔子家语》中,就有圣人对澎湃江水的感慨。 ——“江水至江津,非方舟避风,不可涉也。” 由此,汉江水流之湍急,可见一斑! 此刻的关麟,他与鲁有脚绕着汉水岸边一阵疾驰,最后在一处石亭处停下,两匹马一前一后缓步而行,青山绿水,水光潋滟,波澜壮阔。 汉江与荆江相似,七、八、九月均是涨水期,特别是中下游干流,七、八月份洪峰最多,为长江主汛期。 不过…一旦进入十月的枯水期,汉江与荆江的水会迅速的褪去,乃至于到最后,纵马于河谷驰骋,如履平地。 “枯水期就要来了…”关麟发出一声感慨。“时间不多了…” 鲁有脚跟在后面不敢说话,如今距离关麟报出那十五万斛粮食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三天。 就这么三天… 此间的江陵城可谓是暗潮涌动。 “说说吧…”关麟转过身望向鲁有脚。 鲁有脚早就准备好了,连忙道:“那江南女子原本说是要开出四公子报价的两倍,可最后,拿不出那么多了,爆出了二十万斛粮食的价格。” 讲到这儿,关麟打断道:“这江南女子的身份可搞清楚了?” “倒是查到一些什么。”鲁有脚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这几日,这江南女子除了与‘游坦之’商谈采买军械外,就只见过他的夫君,倒是他的夫君…近来联系了许多交州地区的商贾,还有东吴那边的商贾,说是许多商船正驶抵这边,似乎是打算…分批次的将钱财运送过来。” “就这?”关麟心里嘀咕着。 这算啥,啥也不是啊! 骤然,鲁有脚感受到了帮主对丐帮收集情报的不满。 连忙道:“为此…咱们丐帮特地派兄弟去查了下这些商贾,得到了一个情报。” “什么?” “那男子联络的商贾均是与东吴四大家族‘顾、陆、朱、张’中的‘陆’家有关?” 随着鲁有脚的话,关麟的眼眸一下子眯起。 想到陆家,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连营”的那位——陆逊陆神将。 其次,他想到的是“怀橘”的那位——陆绩。 似乎后面还有个陆坑… 不对… 是陆抗。 古籍记载中,陆抗这小子挺能打的。 还跟蔡文姬的妹妹蔡贞姬的儿子羊祜“相爱相杀”! 当然,这就是“晋朝”的事儿了,与三国时期的魏、蜀、吴相比,是另一个故事。 而这些也不是重点,重点是…那采买军械的江南女子与“陆家”有关… 这事儿,突然就有那么点儿意思了。 “加派人手,好好盯着他们。”关麟吩咐一声。 鲁有脚连连点头。 说完这江南女子,鲁有脚话锋一转,“除了这江南女子外,还有一个势力,出手极为豪阔,帮主报价后,当天就寻到‘史火龙’,问多少能卖,史火龙随口说了个二十五万斛,谁曾想,他们一口应允,并未有丝毫讨价…只问何时能交货!” 呼… 关麟轻呼口气,心里嘀咕着。 ——『三国有钱人哪!』 不等关麟继续问,鲁有脚的话再度传出,“从与他们攀谈的过程中,有一个年轻的公子酒后,说漏了嘴,言及…他们是来自交州的,且他爹是交州的七郡督!” “士變?”关麟当即脱口道… “就是这个…”鲁有脚连忙道:“这是酒过三巡,喝醉以后,那年轻公子说漏嘴的,他爹就叫士變!” ——『乖乖的…没想到交州的士變家族也卷进来了』 关麟的眼睛再度眯起。 想起士變… 关麟的第一印象,就是这老小子跟他爹关羽有着相同的爱好,都爱读《左氏春秋》,动不动就拿本《春秋》,像是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出他们的逼格! 不过,老爹关羽从春秋中学到的是装逼… 人家士變学到的是,却用儒家那“仁”的思想,广泛的救济百姓。 也正因此… 中原战乱,大量百姓逃到交州,发展当地… 连带着促进了交州经济文化的发展,最重要的,是士變很有钱! 而这… ——好事儿啊! 反正也没打算真把这批军械卖出去,多一个来送钱的,喜闻乐见哪! “他答应要买了是么?” “已经在凑钱了…还有个三、五日就能送来,不过,这家族有个条件,交易的地点需得在交州与荆州交界之处,只要是交界处,哪里都可以。” “答应他!”关麟笑道。“记得,让他把定金先送来。” 讲到这儿,关麟突然灵机一动,他揣着下巴,连忙道:“不妨也告诉那江南女子,咱们给她交货的地方也是交州!” 啊…啊… 听到这儿,鲁有脚一愣。 他搞不懂,帮主这是什么意思? 可抬起头,又不敢问… 关麟看穿了他的想法,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按我说的做,别忘了,定金也要收!” 言及此处… 关麟话锋一转,“我爹呢?这批军火,他出价了没…” “也是…二十万斛粮食!” 鲁有脚的回答让关麟一惊。 ——『老爹,出息了呀!』 ——『你个穷逼都敢出二十万斛粮食了?你手下这三万关家军,今年过不过了呀?』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 “这是我爹说的?” “糜太守亲口许诺的…”鲁有脚如实道。“他说…是奉关公的吩咐,只不过,报出这价格时,多少有些咬牙切齿…” 呵呵… 不咬牙切齿才怪呢! 关麟笑了,他爽然道:“如此甚好,三家的定金都答应,我老爹那儿…咳咳…” “…自己人,权且给他个面子,就不收定金了!” 人说,货比三家。 可关麟这是一批军械卖三家… ——这简直就是三倍的快乐! 只不过,他以为是三家。 哪曾想,鲁有脚的话还没完呢。 “帮主,其实…还有两家!” 啥? 关麟一愣,敢情还不是三倍的快乐,这是五倍的快乐呀! 他笑着反问鲁有脚。 ——“能确定,哪个是曹魏的么?” … …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 荆州如棋,关四公子执棋尔 ——找到魏谍。 这是关麟整个大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这一次售卖军械之所以如此高调。 说到底,就是为了引蛇出洞,为了查出江陵城的细作,用这个时代的话说,那便是“吴谍”与“魏谍”! 在关麟那期盼的眼神中,鲁有脚重重的点头,“有!”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竹简,递给了关麟。 关麟徐徐展开,目光幽幽的扫过。 随着…眼眶移到最底,他的嘴角露出了些许笑意,他感慨道:“总算…浮出水面了!不辜负咱们这么一通忙活!” 言及此处,关麟的眼眸眯起,他继续吩咐:“张方…不,是‘张无忌’那边可以启用了!” 不等关麟把话说完,鲁有脚的话已经传出。 “对方…已经先一步联系到了‘张无忌’!” “你的意思是?” “帮主放心,魏谍已经入局了!” 呵… 看着鲁有脚自信满满的表情,关麟长长的吁出口气。 他口中喃喃。 ——“好戏开场了!” 言及此处,关麟像是又突然想到什么。 “我记得,你方才提到,两个…还有一个是谁?” “这人…更神秘!只说要买连弩…且只要二十柄,其余的,他并不感兴趣!” 唔… 听着鲁有脚的话,突然间,关麟倒是对他感兴趣起来了。 … … 入夜,长新酒楼内,一处普通的卧房。 帘幕低垂,光线幽暗,一个男人手上缠着绷带,正一次次的挥拳击打向,那挂在墙上的画像。 那是曹操的画像。 随着击打的次数越来越多,画像…也越来越残破。 直到最后,这男人一把撕毁画像,将画悉数放入火盆里… 任凭火盆将那曹操残破的面颊燃成灰烬。 “哼!” 男人似乎尤自不解恨,重重的又哼出一声。 这男子正是张方,便是昔日与史火龙、游坦之一道…得关麟赐名“张无忌”的男人。 只是… 史火龙与游坦之得到这名字后,几乎完全用新名替代了原本的名字。 但张方不会,哪怕是对外依旧以“无忌”的名字示人,可他心中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本名。 他叫张方,是张超的儿子,是张邈的侄儿…是兖州东平郡的豪族! 他的伯父曾是赫赫有名的“八厨”之一,参加过反董卓联盟,更是帮曹操从一个东郡太守,一跃成为官督民选的“兖州牧”! 可…最后,他的伯父,他的父亲,却被曹操屠戮… 整个东平张氏几乎亡族。 残忍… 那第一屠刀的曹操,何其残忍? 他永远不会“那灭族之日”,他也不会忘记,他是何其幸运,才从死人堆里爬了出去! 他更不会忘记自己是张方… 洪七公老人家赐予他这个“张无忌”的名字,是要助他报仇雪恨。 呼… 再三呼出口气,收敛下心情,趁着夜半十分,呼声四起,他头戴斗笠,身着蓑衣,缓缓的走出了这酒楼的大门。 而门外,早有一驾马车守候在此。 “张公子,请…” 马车上,是一个笑容可掬的中年男人,他像是在此等候了很久。 而他的身份,张方知道,正是这“长新”酒楼的掌柜,又或者说,是丐帮得到线索后… 从大量的调查,无数蛛丝马迹中抽丝剥茧,最终判断出的: ——魏谍! 不多时… 他们行到一处寂静无人的宅院。 两人进入其中。 桌案上已经备好了茶水、点心、水果,像是很用心。 两人跪坐在案几的两侧。 “一万金!”张方直接爆出了他的价格,“若是你能给我一万金,我就告诉伱,这批军械如今藏匿之所!” “你知道的,这批军械已经被人定下,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一万金,换算成重量,相当于两千斤重量的金子了。 这个重量的金子,足够他…他儿子,他孙子,他子子孙孙无穷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这个…” 而当张方报出价格后,这长新酒楼的掌柜迟疑了。 当然,这已经不是他们的第一次接触,作为魏谍的“夜莺”,他通过多日的观察,发现那‘交州’商队里,就数这个叫“张无忌”的小子最贪财好利。 此前,旁敲侧击了许多次。 他终于答应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 这小子竟会狮子大开口。 不过是一条“藏匿军械”的情报,张张嘴的事儿,就敢张口要,一万金! “这个价钱高了!” 掌柜轻轻摇头。 张方却是寸步不让,“你、我都知道,这是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买卖,若是连一万金都没有,那小的何必冒这份险,安分守己赚个小钱不好么?” “哈哈哈哈…”张方的坚持,让魏谍“夜莺”消除了心头最后的戒备。 ——『呵呵…还真是个贪财好利的小人!』 “钱,我可以给你,现在就可以!你让我送至何处,我便派人送至何处…”掌柜笑吟吟的道:“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得去趟襄樊!当然,这中间的事儿,我会安排!明日就走!你也说过,这批军械藏匿在江夏,那么由你亲自…带我们的人去!你敢嘛?” 言外之意… 魏谍“夜莺”是要张方到他们的地盘,到曹仁将军的手里。 人均畏死,如此这般,若然张方撒谎,那他有几个脑袋可掉的?若然有假,他一定就会胆怯,会拒接。 这是最好的试探。 可…他忽视了张方的坚定,为了报仇雪恨…他何惧生死? “这有什么不行的!”张方大声道:“不过…我要先看到钱!” “哈哈哈…”魏谍夜莺大笑,“这个好说,好说…” 他心里却嘀咕着。 ——『子孝将军,这批军械,如此…就十拿九稳了吧?』 … … 烈日炎炎,矛戈剑戟在曜日下反射出森森冷光,鲜亮整齐的甲胄显示了关家军军容的威严。 罕见的,这一日的关麟出现在了牙门将关平的军营处。 作为统领五千兵马的牙门将。 关平白日里要操练兵马,训练军阵,十分忙碌。 可…听闻是四弟求见,他不假思索,当即赶回大帐。 “什么风把四弟给吹来了…”关平显得颇为热情,笑吟吟的吩咐侍卫准备茶水。 关麟示意不用,他开门见山道:“弟这儿有一份天大的功劳,特地来问过大哥,是要,还是不要?” 啊… 关麟的话把关平说的怔住了。 “四弟与父亲不是在采买军械么?怎生…又多出功劳?什么功劳?” 关平感觉有点儿懵。 这完全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事儿啊,哪来的什么功劳? 倒是关麟,他转过身把目光放远,眺望着烈日炎炎下的东北方向。 那是江夏城的方向! 那是曹操、刘备、孙权三股势力疆域连接处的方向! 也是军火商人最好的藏匿军械的所在。 无论军械卖给哪一方,因为地缘位置,都可以即刻交易! “四弟…四弟…” 见关麟愣神儿,关平连忙拿手在关麟的眼前晃了晃。 视线被遮挡,关麟才回过神儿来,他缓缓道:“大哥,我可以告诉你一些真相,但大哥务必不能告诉父亲,更不能告诉别人!” 啊… 感受到关麟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一丝不苟,不像是开玩笑的。 关平略略有些动容。 “四弟直言即…我答应你!” 看着关平信誓旦旦的样子。 关麟微仰着头,仿佛视线穿过了…那早已呈萧疏之态的树林,凝望那湛蓝的天空。 许久许久,他才慢慢的把目光收了回来,投注在关平的身上。 “大哥,其实一切的真相是…那批军械,原本都是我的,那史火龙、游坦之也是我的人!这一切,从一开始起就是一个局!” … … 关平是个听话的孩子。 准确的说,关平是个听父亲话的好孩子,这孩子…打小就没撒过谎。 这不… 他前脚才答应关麟,不把一切真相告诉别人,特别是父亲! 后脚,关平就来到了关羽的书房,恭敬的朝他行礼。 此时的关羽本在与马良议论。 因为这件事,他们特地派人去暗中跟踪、调查… 按照近些时日的情报,这支贩卖军械的商贾,一共收了三家的定金… 除了已知的糜芳,其余两家,并不知道背景、身份。 当然… 关羽还是有一种感觉。 云旗是不是玩大了… 哪有一批货卖给三家的道理,他这是想钱想疯了么? 马良还一个劲儿的劝,“云旗公子做事…素来别具一格,让人迷惑,可…前有考文答卷,后有合肥战场,珠玉在前…这件事儿,不妨再等等!或许很快…就会出现惊喜与转机呢?” 惊喜? 呵呵…关羽就“呵呵”了! 关麟这小子给他惊喜,别想了,还是…“惊吓”来的实在。 至于…等。 关羽如何不想等呢? 不过,他更感兴趣的是,到时候这批军械交付时…云旗难不成,还能变戏法一样的,变出三份儿么? 当然… 随着关平的出现,这些困扰着关羽与马良的疑问,登时间悉数化解。 取而代之的是两人巨大的惊诧。 “你是说…云旗向你坦白,这批军械是他的,整个事件,本身就是他布下的局?” “是!” 面对关羽的疑问,关平如实回答。“四弟还说了一处山谷的位置,他说他有办法…引得曹军进入这山谷,让…让孩儿带本部兵马去埋伏!说这是…这是一份天大的功勋。” “咕咚…” 关羽与马良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吐沫。 顷刻间,有关此事的总总疑点像是悉数迎刃而解。 商贾、军械、高调展示、报价、哄抢… 然后是… 虽然整件事,依旧云雾缭绕… 可关平的这一句,无疑…已经替两人理清了不少头绪,甚至将一系列事儿串联了起来 马良像是先一步悟了,他连忙提醒掉道:“关公,如此布局,倒是符合四公子的一贯作风…示弱实强,示怯实勇,示假实真…正所谓治乱,数也;勇怯,势也;强弱,形也…” 不等马良《孙子兵法》中的这番话吟出,关羽直接打断。 他仰面感慨道:“故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以利动之,以卒待之。” 言及此处… 关羽捋须的手都微微的有些发颤。 他也想通了… 为何关麟会既是买主,又是卖主,呵呵,他从来就没打算卖过这一批军械! 他这是在做给别人看… 他这是在引诱别人… 他这是要逼得所有暗处的敌人,浮出水面! 马良还在解释:“四公子此番以‘军械’伪装,此岂不是‘形之,敌必从之!’” “假象迷惑敌人,以各方势力的争抢‘引诱’敌人,此又岂不是‘予之,敌必取之!’” “而如今…敌人已经入局,云旗公子又请长公子去江夏设伏,这接下来要做的,便是以‘利动之,以卒待之’” “四公子的目的是要‘以重兵等待敌人’,然后…” 言及此处,关羽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亢奋与激动,他直接道:“云旗是要伺机歼灭敌人!” 懂了… 这下,马良全懂了,关羽也全懂了。 此前他与马良的对话中,还扬言…对《孙子兵法》中的这一番见解——悟了! 可现在,关羽才发现,他悟个毛毛虫! 他对《孙子兵法》这一计的理解,依旧只是浮于表面而已! 表面上,这小子是在买军火,可实际上这小子是在卖军火! 表面上,这小子是在卖军火,可实际上,这小子是在引诱敌人! 表面上,这小子是在引诱敌人,实际上,这小子要杀人! 天哪… 关羽本以为,这小子是在第二层! 甚至,他还把关麟想成了第一层,天真、单纯、胡闹… 大战在即,用唬骗的方式搞钱! 但事实上,关羽发现,天真的是他自己! 如今的关麟已经在第五层,已经以这“军械”为饵,引蛇出洞,布下了局…甚至,已经到了该去收网的时候了。 越是这么想…关羽越是震撼不已! 反观关平,他挠着头,父亲与马良军师说的,他怎么就有点儿听不懂呢? 形之,敌必从之。 调动敌人,用伪装假象迷惑敌人?谁是敌人哪? 谁调动谁啊? 予之,敌必取之。 用利益来引诱调动敌人,同样的问题,谁是敌人哪?谁去引诱啊? 还有…以利动之,以卒待之。 不懂… 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他关平就是听不懂,更别说联想到四弟关麟的身上了。 当然… 他关平是不是懂不重要,重要的是,关羽与马良已经看懂,且彻底明白了关麟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 偏偏,这从表象上,谁能看出来呢? 当即,关羽豁然起身,他迅速的展开了地图,手指向江夏的位置。 “坦之,云旗让你何时动身?埋伏于何处?” “是这里…四弟让我即刻就将兵马分成十余队,走水路秘密抵达,两日就能到…”关平不假思索,连带着他还补上一句,“我问四弟,为何笃定曹军会来这里,四弟却只笑笑,不回答我…” “不回答就对了。”马良眯着眼,仰头望向房梁,心头尤自无限的感慨与悸动。 ——『荆州如棋局,四公子执棋尔!』 关羽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那地图…望向关平指向的位置。 刘、曹、孙三家汇聚的江夏… 且是仅有一条道路的山道… 其最深处,还是一处幽幽山谷。 若说于这山谷中藏匿军械,售卖给各方,倒也委实是一方妙处! ——『云旗这地方选的,也够真的!』 心念于此… 关羽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变得一丝不苟:“云旗让你带本部兵马去埋伏么?” “是…孩儿麾下五千兵勇!” 面对父亲突然严肃的表情,关平心里一个寒颤,他以为父亲是怪罪他… 连忙拱手:“若是父亲不许,孩儿…这就去回绝了四弟!” 关平低着头,一副做错事情的模样! 哪曾想… 关羽口中直接吟出了一个极重的字。 “不!” 紧接着…关羽的手重重的敲打在那舆图上江夏的山谷,他的话变得更添得一丝不苟。 ——“五千兵,不够!” … …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 裤裆都守不住,如何打胜仗? 荆州,襄阳城。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当曹纯得知,江陵城来了一个“军火贩子”的仆从。 而这军火贩子提及,江夏郡与南阳郡交界之处的山峦中,竟藏匿着大量的军辎。 曹纯第一时间去寻曹仁。 看似慷慨请命,实则兴师问罪。 “大哥是要与弟争功么?” “子和此言何意?”曹仁还在打马虎眼。 曹纯的语气严厉,“纸里包火,岂能藏住?便是弟都知道,襄阳城来了一个江陵来客。” “其口中言及,大量的军械藏匿于江夏郡北,其中不乏一些克敌神兵?如此消息,缘何大哥依旧按兵不动呢?”” 这个… 曹仁惊骇于曹纯初来乍到,就能得到这般机密的情报。 果不其然…家族之中。 父亲这一脉…嫡子的能量依旧深远而广博。 “子和莫慌。”曹仁耐着性子道:“这不过是那商贾的一面之词,兄已派人去探查…若然有,定不会按兵不动!” “大哥还在骗我?”曹纯的话愈发的针锋相对。“就在昨日,探马已经报回消息,那山谷中的确藏匿着大量的偏厢车、木牛流马、连弩!守备不过百人!弟是初来乍到不假,可弟不是瞎子!” 从小到大,曹纯是骄傲的。 再加上,手下这支虎豹骑,曹纯的骄傲无疑十倍的放大。 而自从曹纯到来之日起,他就不服曹仁的战略。 什么狗屁据守为主? 甚至示弱的“坚壁清野”都使出来了。 虎豹骑从来就没有这么怂过! 曹纯几次请战南下,也都被曹仁阻拦住了,理由是虽河流水位已经开始降低,然枯水期未至,时机未到。 原本曹纯也就罢了。 偏偏有人因为在曹仁这边不得志,背地里告知曹纯。 曹纯这才知道,许多事儿,兄长并没有告诉他,甚至没有与他商议。 而这“军械”之事…便是其中之一。 “我听闻,这些军械在江陵城昭然于众。”曹纯的声音再度扬起。“那偏厢车能抵挡骑兵的冲锋,那连弩一发十枚,可射杀一头蛮牛,木牛流马更是可以在浅滩、险地运送军粮,如履平地,如此至关重要的军械,兄长不派人去取,难道,真要等这商贾把它们运送到江陵,贩卖给那孙刘联军么?” 曹纯的语气愈发的不客气。 最后,已经到针锋相对的地步! 曹仁却面露担忧,“我是担心其中有诈?” “有诈?如何有诈?前有探马去探查,山谷中当真有此军械…这还有假?” 曹纯继续道:“何况此江夏驻军不过三千,弟率五千虎豹骑突袭而去,一日之内便可至那山谷,秋风扫落叶一般,便可将此军械运回,神不知,鬼不觉!” “退一步说,即便是真的有诈又如何?弟还巴不得这些江夏驻军埋伏着呢,他们不出来则以,一旦出城,那我虎豹骑如入无人之境,视之如犬尔!索性一鼓作气,将整个江夏也给攻陷了!” 这… 曹仁惊骇于这个弟弟的勇气。 他也理解曹纯立功的心思,可…这次他面对的是关羽啊! 任何一个环节的疏忽,都有可能造成‘功败垂成’的后果。 这些年,统御襄樊…曹仁的性子改变了许多,也变得谨慎了许多…而之所以如此,不是他变怂了,而是他在关羽的手上吃亏,吃太多了! “哼…” 就在这时,曹纯的声音再起。 “兄长这些年学会了龟缩术,就忘了我曹魏骑兵野战之勇猛么?” 曹纯的语气带着无限的嘲讽:“今,弟就率虎豹骑去光明正大的将这军械抢来,兄长且好好看看吧,兄长也该好好想想,这些年…龟缩据守,究竟是不是可笑至极!” 说着话… 曹纯迈着龙骧虎步走出了此间。 他的气场太过强大,方才又言辞锋利,让本是来这边与曹仁商讨军务的满宠都不敢插嘴。 待得曹纯走远,满宠轻轻摇头,“果然,诚如将军所言,子和将军,大麻烦哪!” “伯宁…”曹仁轻声道:“你觉得…那商贾,还有这些军械是真是假?” 这个… 满宠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他只是沉吟道。 “无论怎么看,这一次…也不像假的呀!” 曹仁又细细的思虑了一番,方才颔首。“的确,不像假的…可恰恰因为太真的,所以…” “子孝将军,末将是觉得你多想了!” 满宠提醒道。“或许,这件事儿,本就不那么复杂么?别忘了,那‘张无忌’还在咱们的手上。” 而不等他把话讲完… 曹仁那背在身后,原本紧握的拳头一下子松开。 “让子和带上那‘张无忌’,由他领路…” “本将军就不信,若真有诈?这张无忌难道自己…也能不要命么?” … … 江夏郡与南阳郡交界之处。 连绵起伏的山峦,一眼看不到头,这里有无数险峰,更有无数山谷。 一日前,关平的兵马已经抵达了这边。 他们是分成十几队悄然赶来… 别说襄樊的曹军,就连如今一分为二的江夏…分别驻守的东吴兵、荆州兵也不知道。 ——这里何时多了这么一支驻军! 此刻,崇山之中…一处大营内。 作为牙门将的关平,此刻高坐帅位,身旁屯长、百夫长、千夫长肃立,整装待发… 身为屯长的关兴、关索也带着所部兵马来了。 是关羽特地吩咐他们来的… 让他们见识下真正的战场! 而此间的兵马,早已不止关平的五千人,算上关羽又特地调度过来的,已经远远超过了万人! 关银屏本也要跟来,却被关羽拦住。 理由是… 这段时间什么也不用做,她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关麟的安全! 这个。 若是别的理由…保不齐关银屏想方设法也就跟来了。 可… 保护四弟的安全,这就有点儿…古怪了。 关银屏没有拒绝父亲,应下了这个差事,也想趁机会,再向四弟说一说那私密之事。 可… 事实上… 四弟关麟这边哪里有半点危险? 每天就是按部就班的几件事儿,不是关府,就是贼曹掾府,偶尔去鲍家酒楼喝酒。 没啥可保护的呀? 难道…还会有人对他不利? 反观关平、关兴、关索这边…他们本还在议论,四弟(哥)关麟的这条情报到底准不准? 就在这时…探子冲了进来。 “——报…从襄阳城内出动了约五千骑兵,装备精良,正疾驰…向江夏北奔袭!看方向是往落日谷!” 听到这儿,关平一脸兴奋,嘴角不自禁的勾出弧线,如释重负般的感慨道: ——“如果是落日谷,那四弟就说对了…” 关兴与关索也是满脸的兴奋。 关索连忙提醒:“若…若路线也与四哥预测的一般无二,那…莫说五千骑兵,就是五万骑兵,也是瓮中之鳖!” 关平却连忙问道:“只有这一支先锋军么?” “其后还有五百劳力…”探马如实禀报,“劳力之后,还有一支三千人的步兵队伍,只是行动缓慢,并不能与那先锋军接应!” 听到这儿,关平豁然起身,“好,既四弟料准了这一切,那曹军敢来,诸位将士,咱们就一道送他一份大礼!” 当即,关平的表情变得一丝不苟,他开始下令。 “二弟,由你率领车阵,一旦曹军进入落日谷,即刻用偏厢车封锁出口,让他们有来无回!” “喏!”关兴拱手领命。 上一次,他是被这偏厢车狠狠的教训了,从那以后,他对这偏厢车就充满了兴趣,且颇有执念。 若能在战场上试试这“车阵”,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太想见证下,那敌军骑兵冲锋受阻,不知所措时的那种绝望感。 如今…正好。 一百驾偏厢车足够堵住山谷的出口,让曹军有来无回。 “维之,那弓弩手就交给伱了。”关平继续吩咐,“正好也试试四弟这连弩的威力!” 关索更亢奋… 从他得知,这一切都是四哥布的局,这些“神器”都是四哥发明的时,他就开始了亢奋。 直到现在… 尽管四哥关麟不在,可手握连弩…关索感受到的是四哥与他并肩而战! “大哥放心,弟必不会让你失望,也不会让四哥失望!” 关平颔首,“此落日谷山道险厄,只要能阻断曹军退路,居高临下…此战…必胜!” … … “啥?” 桌子上摆放着汤饼,蒓羹、跳丸炙、武昌鱼、胡炮肉! 可关麟却没有一点胃口… 他瞪大眼睛望着关银屏,“姐是说,那曹操派了曹纯与虎豹骑来支援襄阳?” “是啊…”关银屏感慨道:“所以这次行动,父亲特地给大哥增兵一倍,还派二哥、五弟也一道跟了过去。” 关银屏说的行动,便是关平带兵秘密走水陆赶赴江夏,然后埋伏起来,等到曹军进入陷阱! 她不知道,父亲与大哥是从哪来的消息。 更不知道这消息与眼前的这位四弟关麟有关。 也正因为如此,关银屏多少有些担心大哥、二哥与五弟。 万一消息有假,那很有可能…被埋伏的反倒是他们。 何况… 襄樊,曹纯与虎豹骑来了… 这虎豹骑是威名赫赫呀! 而关银屏的一番话,让关麟下意识的就得出了两个结论。 其一——枯水期将至,曹纯与虎豹骑来了,曹操这是要搞事情啊! 其二——关平这大哥简直靠不住啊! 前脚他才答应关麟,不把这事儿泄露出去,更不会泄露给老爹。 可后脚老爹就给他增兵,还要二哥、五弟也跟去,这不明摆着…关平泄密了么? 这大哥简直不靠谱啊! 玩呢? 本来,关麟还想默默的装逼,然后惊艳所有人… 现在好了,老爹知道,那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这还装个锤子的逼啊! 有那么一瞬间,关麟感觉他被摆了一道。 识人不善哪! ——『大哥三十多岁一根胡须都没有,此所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古人诚不我欺啊,以后有事,可再不能找大哥了,坑啊!』 心里这么嘀咕着… 关银屏还以为四弟是被曹纯与虎豹骑的名头给唬住了。 当即反问:“四弟也知道曹纯与虎豹骑?” 呃…这问题问的。 何止知道啊! 不就是打袁绍他儿子,打乌桓单于他哥,抓大伯刘备俩女儿的曹纯、曹老虎么! 乃至于… 除此之外,关麟还知道有关曹纯的那些黑料呢? 虽然没有老爹那黑料一箩筐的程度,可架不住曹纯这黑料既猛且真哪! 比如…他曾经在袁绍面前被迫脱裤子,遛鸟! 心念于此… 当即,关麟眨巴了下眼睛,“三姐,弟倒是知道一些有关这魏将曹纯的秘闻,三姐有兴趣听么?” 这…别说,一听到“秘闻”二字,关银屏下意识的竖起了耳朵。 何止是有兴趣,那是…相当有兴趣啊! 就没有哪个女人对“八卦”不感兴趣的。 “四弟快说…” 关银屏凑近了一些、 关麟则清了清嗓子,讲述起了这段“曹纯被迫在袁绍面前脱裤子”的故事。 那还是…中平六年的八月。 那一天天清海阔、浩日凌空,时任天下兵马大将军的何进意气风发的入宫面见何太后。 不曾想,被以张让为首的十常侍先发制人,诛杀于宫中。 何进的部将袁绍听到消息,当即引兵入宫,见宦官就杀,杀了两千余口,许多不是宦官的因为没有胡须而被误杀。 那时曹纯的身份是黄门侍郎,相当于是皇帝的“助理”,与小黄门这等“官宦”是混在一起的。 再加上那时候曹纯比较年轻,哪里有什么胡须? 远远就看到袁绍带人冲进来,只要没胡子的,就是一顿乱杀… 于是有“文吏”比较聪明,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宦官”,只能脱裤子亮鸟了。 曹纯心里琢磨着,这样也行,于是就加入了其中,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所谓“至自发露形体而后得免!” 这便是曹纯被迫在袁绍面前脱裤子的缘由。 事实上,若是不脱裤子的话,他人已经没了。 当关麟把这些故事…声情并茂的娓娓讲述给关银屏时。 关银屏一下子怔住了,她甚至有些绷不住的味道。 不是笑的绷不住。 而是… 而是这四弟是完全没把她当女人哪! 这种脱裤子的事儿,也是能对女孩子讲的么? 她是…姐姐,不是哥哥呀! 一时间,关银屏面靥绯红。 关麟没想那么多… 但看关银屏表情上有些错愕,他以为关银屏没听懂,“姐是没听懂这曹纯为什么脱裤子么?” ——“还是说姐也这般觉得,一个连裤裆都守不住的男人?岂能打胜仗?” … …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 魏巍虎豹骑,魂归落日谷 曹纯率领的五千虎豹骑,装备精良,风驰电掣,正小跑着向落日谷的方向进发。 曹纯一身铠甲趾高气昂,他的儿子曹演护在他的身旁,张方也骑着马。 一干亲卫将他们三人包裹在当中。 曹演远远望着前方道路,山水在此汇合,两面临水一面环山,地势骤然逼仄陡峭,曹演眼珠子一定,高声道:“停!” 后续的骑兵缓缓停下。 曹纯问道:“前方就是落日谷,吾儿何故喊停?” 曹演回答道:“父亲,孩儿看兵书,提及背湖临江,易进难退,乃用兵之地也,孩儿担心,这其中有埋伏?” “哼…”曹纯冷哼一声:“吾儿这兵书读傻了不成,怎生尽学你大伯那套?” “吾儿可知道,何为虎豹骑?一往无前,逢山开山,遇河架桥,此为虎豹骑!莫说此处山林毫无杀机,便是有?虎豹骑进退自如,我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言及此处,曹纯望向那张方,“张无忌,趋前引路!” 张方连忙低头唱喏。 曹演还想劝:“父亲,不妨派一千先锋军先遣探路,大军在此休整片刻。” 张方笑道:“公子怎生如此怯弱,不过是一些军械罢了,大军所过旦夕间就能运出,何况,小人就在这军中,性命捏在将军之手,难不成,还会骗将军?” 张方的话传出,曹纯的脸色发生了些许变化,他冷冷的瞪了儿子曹演一眼,“江夏城驻军不过三千!于虎豹骑而言,这等数量,踩也踩死了!你切勿再多言,否则,为父治你贻误军机之罪!” 说到这儿,曹纯大旗扬起。“虎豹骑,随我进谷!” … … 因为提到了“曹纯被迫在袁绍面前脱裤子”的话题… 此间房间的气氛突然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关银屏凝视了关麟片刻,只觉得目光疲惫,却无一丝一毫的躲闪。 终于,她语重心长的说道:“我记得廖九公师傅讲到过的《诗经·小雅》中有言‘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伱、我虽是姐弟,但终究男女有别,以后四弟可不许口无遮拦了!” 噢… ——『三姐这是在教我男女有别么?』 心念于此… 关麟挠挠头,口中重复着方才三姐关银屏的话。 “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 《诗经》中,这话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如果生了男孩子,抱到床上把他养。 给他穿上华美的衣裳,把白玉璋给他做玩具; 而后面的“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 则是讲,如果生个小女子,在地上铺席来哺育她,把纺锤当作她的玩具。 也正是因此,古代恭贺生男娃,往往叫“弄璋之喜”,生女孩儿叫“弄瓦之喜”。 反观关银屏,她提出这个… 关麟一下子就懂了。 只不过,关麟很惊讶。 ——『我三姐,关三小姐?巾帼女汉子,还在乎这个?』 以往,关麟一直把三姐当“兄弟”看待的。 没曾想,三姐竟把自己当“女人”…呸,三姐本来就是女人。 好吧,关麟承认,他唐突了。 不过… 既然话题聊到这儿,关麟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道:“三姐,如此说来…弟还做错一件事儿!” 关银屏白了他一眼。 心里嘀咕着: ——『你做错的何止一件事儿?』 关麟的话接踵而出,“如果这么说,上次送给三姐那带着小翅膀的棉垫…弟弟也做错了!” 啊…啊… 关银屏感觉她整个人垮掉了。 怎么绕到这件事儿上了? 她…她还琢磨着找个机会,向四弟…向四弟再讨要一些呢? 毕竟这种东西,用过更好的,根本就无法再忍受那糟糕的! 可… “诶呀…”关麟一边“吧唧”着嘴巴,一边继续感慨道:“男子设弧于门左,女子设帨(shui)于门右。三日,始负子,男射女否!” “《礼记》中也说了,生男孩就在门的左侧挂上箭弧,生女孩就在门的右边挂上丝巾,生男孩还要在三天以后,举行射的仪式,女孩就不举行了。” “三姐说的没错,正所谓男女有别嘛,那以后…弟一定会注意一些,只是可惜…就没办法帮三姐防侧漏了!唉…唉…” 关麟一摊手做出一副无可奈何、唉声叹气的样子。 反观关银屏… 她…她整个人,瞬间垮掉了。 她后悔了,她不该向四弟说什么男女有别…否则,也不会被四弟这么一番教育了。 完了… 以前就够难以启齿的了,这下还怎么要? 哪曾想…就在这时。 ——“侧漏?何为侧漏?” ——“侧漏到哪?” 一道颇为豪放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却见的一个头发披散,红色紧身劲装加身,一股巾帼干练味儿十足的女子闯了进来。 方才,进门时,她隐隐听到了“侧漏”,一时间还没搞清楚状况。 再加上性格大大咧咧,直接就喊着问了出来。 倒是迎面看到了关银屏… 她的笑容几乎溢了出来,“银屏姐,可算找到你了,今日…你可得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关麟一脸懵逼的望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女子。 心里琢磨着——『谁呀?敢情,这是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还是关银屏惊呼道: ——“星彩?你怎么来了?” … … 曹纯已经来到了山谷深处,此地傍江临湖,曹纯不由得挥鞭指点,感叹道:“真是大好风光啊!” 张方心里厌弃,嘴上却赔笑说,“有此批军械助将军,从此之后,虎豹骑军备更加精良,所过之处,自是更加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哈哈哈…”曹纯大笑,“本将军就喜欢你这样识时务之人。” 曹纯的儿子曹演眼尖,看着远处的江面,连忙道:“有船!” 只见湖水上一排船支正在靠近。 曹纯疑惑的看着张方,张方却是笑着、无比坦然的解释道:“为了避免有人抢夺,山谷中只有稍许军械,剩下的一多半都在船上…小人刚刚发讯号,他们以为是我那掌柜来了,即将靠岸,等靠岸后,诸位将军取走军械,直接撤离即可!” 张方的话,一下子就消去了曹纯的戒心。 “哈哈哈…”他笑着朝张方道:“张无忌啊张无忌,本将军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这次之后,不妨就别回去了,到本将军麾下,做个参军如何?” “小的求之不得!”张方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他变得更加卖力了,他一边挥手,一边向那船支纵马驰去。 激烈的浪声中,船只越来越近… 曹纯的笑容愈发弥散,像是这一批军械已经握于他的手掌之中,倒是他的儿子曹演,有些莫名的紧张。 终于,曹演心细,他注意到那船只上隐约有兵刃反射日光,他变色大喊:“不对,是战船!” 曹纯这才意识到,这姓张的朝这些船舶招手,根本不是让他们靠岸卸下军械,而是…而是他要逃! “放箭,放箭…” 曹纯一边大喊,一边引弓放箭,“嗖”的一声,张方发出一声惨叫,他虽是中箭,却并未落马,仍拼命打马疾驰。 ——“嗒嗒嗒!” 马蹄踩踏在水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嗖嗖嗖嗖!” 身后无数箭矢的声音接踵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张方纵身跳入江中,这时顺风而来的战船已经临近岸边,船头排列整齐的是早已架起“连弩”的关家兵勇! 船头上,关索望了一眼水中的张方,他指着曹纯的兵马,大声喊道。 “掩护他…” “射!” 顿时,一弩十发,数百连弩齐齐爆射而出,铺天盖地,顷刻间,就将追击的虎豹骑射落一片。 还有几个水手跳入湖中,将张方捞了上来。 几乎于此同时… ——“轰隆隆!” ——“轰隆隆!” 擂木、巨石的声音从四面山谷传出,关平立于山头之上,早已埋伏在此的关家军从山上现身,刹那间万箭齐发! 嗖嗖嗖… 密密麻麻的箭矢,如蝗虫过境,居高临下。 “得得得…” 虎豹骑的马儿不安的惊嘶,整个曹军顿时惊乱,曹演大喊道。 “爹,我们中计了,快撤!” 曹纯却是红了眼,他指着两侧的山谷怒喝道:“此时撤了,你爹…你爹与虎豹骑就成笑话了!不能撤…” 曹纯开始指挥,“他们不过几千人,给我冲…碾碎他们,碾碎他们!” 曹演苦口婆心的劝:“爹,不能冲了呀,一边是水,一边是山,万箭齐发、万弩齐射?此地地形…如何强攻?” 曹纯扬起剑,他怒道:“再言退缩,我先斩了你!” 其实,此刻的曹纯是下达强攻的命令,还是退缩的命令,意义已经不大了。 伴随着无数箭矢、弩矢… 伴随着“隆隆”巨石的滚落… 关兴的那偏厢车阵已经出现在了曹军的背后,当偏厢车连成一体,齐刷刷的竖起那高耸的“木板”时,这一方山谷最后的退路也被阻隔了。 惊涛骇浪一样的车阵之中。 关兴一身铠甲,他站在偏厢车上,透过那小孔,含笑望着这陷入绝境的五千虎豹骑。 曹演勒马喊道:“爹,连退路都已经被封锁住了!” 此刻的曹纯,在几次冲锋无果后… 他终于意识到,这落日谷的山,这落日谷的湖,俨然…已经变成了他虎豹骑跨不过去的坎儿! 他的心情… 也一时间极其沉重,哀莫大于心死! “啊…” “啊…” 又是一阵阵凄厉的喊声。 又一排虎豹骑应声倒地,伴随着那“咚咚”的坠马声,虎豹骑的军阵已经不可逆转的崩溃。 无数没有主人的马儿不顾一切的四处乱窜,他们与其它战马撞到了一起… 更多的虎豹骑骑士被这些马儿撞倒。 然后便是被巨石碾压,被万箭穿心。 “嗖…” 一箭呼啸,朝曹纯的肩膀射来,曹纯躲闪不及,他的儿子曹演驱马向前,替他的父亲挡下了这一箭。 这一箭射在胳膊上,鲜血冉冉的往下流淌! 可曹演丝毫顾不得疼痛,他还在苦劝:“爹,撤吧,撤吧…这一仗打不赢了!” 儿子的鲜血,宛若痛彻心扉的领悟,也宛若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曹纯环望着战场,环望着那在山谷中当靶子一样被箭矢、被弩矢射杀的将士们,还有那些被巨石碾压而过的兵勇。 ——输了…输了! 曹纯已经深深的意识到,败局已然无法避免。 “撤…” “鸣金,收兵!” “鸣金,收兵!” 这一刻,他歇斯底里的狂啸… 而那几乎被射成刺猬的虎豹骑兵团,宛若在黑暗中看到了光束一般,连滚带爬的往回撤…许多人的身上已经负了伤。 曹纯骑在马上,他尤自牵着儿子的马,迅速的往那山谷出口处行进。 只是… 关兴与他的偏厢车阵,早已在此处守候多时,磨刀霍霍! … 水淋淋的张方被搀扶到关索的身边,看着他背部的箭伤,尤自血流不止,关索感动的问道:“壮士伤势如何?” 张方淡笑:“不碍事,若是能歼灭这些曹军,能重创了那曹贼,便是死了又何妨?” 提到“曹贼”两个字时,他的目光中仿佛迅速的引燃了一团火焰。 这团火焰,让他完全感受不到身后的疼痛! 这团火焰,让他血脉喷张。 似乎,就连关索也感受到了这团火焰,这怕不是…杀父之仇,就得是夺妻之恨吧? 关索惊叹道:“四哥说,丐帮中的‘张无忌’乃真勇士,今日一观,深入曹营,孤胆诱敌,壮士之勇不亚于昔日长坂坡处七进七出的子龙叔!” 哈哈哈… 听到关索的称赞,张方大笑道:“我算什么,这不过是洪七公他老人家这个局布的好!只恨,那曹操不在,否则…” 就在这时。 “咣咣咣…” 剧烈的声响骤然在山谷的出口处响彻。 从船上眺望过去,只见虎豹骑的残兵,正一个个疯狂的撞向那偏厢车的挡板。 一如飞蛾扑火! “——得得得…” “——哒哒哒…” 马儿的嘶鸣与马蹄声不断的响彻。 然后是… ——“咣咣咣…” 是马儿的头颅与挡板碰撞的声音。 这一刻,他们就这样直愣愣的撞向那偏厢车,妄图靠着强大的冲击力将那该死的挡板撞倒! 可事实上… 偏厢车纹丝不动。 六百斤的偏厢车,单单一个挡板就三百多斤?哪那么容易被撞倒? 似乎虎豹骑的将士们也意识到这是徒劳! 然后,无数虎豹骑的兵勇疯狂的、歇斯底里一般的挥动着武器,劈砍在这木板上。 可事实上…他们的兵刃根本伤不到这木板分毫。 反倒是头顶上的箭雨,将他们一个个射落。 这就是…瓮中捉鳖! 最简单,最纯粹的关门打狗! “哈哈哈哈…” 倒是关兴,他笑吟吟的目睹着眼前的一干虎豹骑的将士,这一刻的他得意坏了。 他心头不住的喃喃: ——『四弟制成的这偏厢车,还真是强大呀!』 是啊… 曾几何时… 他也经历过这份强大,这份绝望。 曾几何时,他青龙偃月刀的刀口都被这挡板…干出了一个牙口!可这偏厢车何曾动过分毫? 渐渐的,关兴的笑声落下。 他感慨道。 “好一个四弟,好一个偏厢车,好一个‘车阵当关万夫莫开’!” 感慨过后,关兴轻轻的挥动手臂,示意…那小孔后埋伏着的长枪,可以刺出了! 示意… 那蓄势待发的弩手,也可以开始最后一轮的收割。 ——“哈哈,虎豹骑的小儿!” ——“你们的死期到了!” … …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将无能,害死…害死三军哪 虎豹骑之后,还有一支三千人的步兵。 步兵高举着“牛”字大旗,俨然,这支步兵团是曹仁的部将牛金率领的。 不过… 事实上,曹仁也在其中。 牛金的大旗不过是迷惑! 作为襄樊战场的统帅,不见到虎豹骑,不见到那批军械,他如何能放心呢? 此刻的曹仁就守在江夏北部,那群山的入口,他焦灼的望着前方。 副将牛金递来一碗汤饼,“将军吃些吧?” 曹仁烦躁的一挥手,“拿走!” 嘴上这么说,曹仁却拿起马背上的皮囊拼命喝水,俨然,他要以水的狂灌,让自己那紧绷的神经消散一些。 牛金试着问道:“将军,我们不跟上子和将军了么?” 曹仁的目光显得既谨慎,又担忧。 过得半晌,他方才感慨道:“这山谷易进难退,如何进哪?” 牛金见曹仁满脑袋都是汗珠,试探着问道:“子孝将军是担心子和将军?” 呼… 曹仁长呼口气,因为嫡、庶,他与曹纯的关系没那么好,说担心就有些夸张了,但…那是五千虎豹骑啊! 这是北境最精锐的骑兵队伍。 可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蓬头垢面的驰来,曹仁一看他的模样便知不好,大步迎上焦急的问道:“如何?” 这斥候喘着粗气,“中计了,那山谷中有军械不假,可…可却悉数拿在敌军之手,山上、湖泊中,到处都有埋伏,曹将军被困在山谷中了!” “啊…”牛金手中的碗落地。 一时间,所有人俱是大惊,望向曹仁。 牛金连忙问道:“子孝将军,怎么办?” 曹仁一字一顿的道:“原地坚守!” 斥候又惊又恐:“若…若将军不去救援,怕曹将军与五千虎豹骑就…就…” “我意已决!”曹仁一挥手,当即就有亲兵将这斥候领了下去。 牛金疾呼:“子孝将军,这是…虎豹骑啊,这是北方最骁勇的骑兵啊,将军不能不救啊!” 曹仁望眼欲穿,五内如煎,他如何不知道虎豹骑对曹魏意味着什么? 且不说他们身经百战,单单他们身上的铠甲、兵器、战马,那都是投入了巨量金钱的。 可,曹仁无比冷静,他凝着眉,重重的道。 “不能救!救了…我们也没了!襄樊也没了!” 牛金提议,“将军,不如让末将带一千兵,前去救援,一定能将子和将军救出来!” ——『救出来他,有个屁用?』 曹仁瞪向牛金的眼瞳中满是火焰,他望眼欲穿的,从来不是这个弟弟,而是那五千虎豹骑。 ——瓮中捉鳖! ——关门打狗! 这是一个死局。 若不及时止损,再深陷下去,还不知道… 更何况,救他一个曹子和有何用? 五千虎豹骑的将士已经没了! ——『一将无能,害死…害死三军哪!』 曹仁心头在滴血。 “将军…”牛金直视曹仁那如火一般的双瞳,“将军就给我一千兵马吧!” “哼…”曹仁发出一声冷哼,“一千兵,还不够那关家军塞牙缝的!” “可不去的话…” 曹仁双目赤血,决绝的说:“那就要看他曹子和的造化了!大意轻敌,孤军深入,对内路绝,进不能战,退不能还…” “现如今…我等也只能盼着,盼着…这虎豹骑能杀出重围,如此,我等于此处的坚守就有意义了!” 言及此处,曹仁大声吩咐道: ——“任何人不得妄动,坚守勿出,严阵以待!” … … ——枪出如龙! 因为虎豹骑距离那偏厢车的挡板太近。 无数长枪从小孔中刺出时,这些虎豹骑根本反应不及。 前排的将士一个瞬间,身上就多出了几个喷血的窟窿! “啊…啊…” “啊…” 随着凄厉的惨叫,越来越多的虎豹骑士倒在了这里。 畏惧于那挡板小孔中刺出的长枪。 这些虎豹骑纷纷后退。 可那偏厢车上的“小孔”似乎,没打算这么轻易的饶过他们。 连弩之下,那一枚枚弩矢自小孔中爆射而出。 如此强劲的破坏力,登时间让虎豹骑又倒下一片… “得得…” 这一次,就连战马也倒下不少,一个个斜躺在地上,发出无力的鸣啼。 反观虎豹骑。 其中的豹骑,因为是轻甲,已经全军覆没… 虎骑则凭着坚硬的铠甲,尤自负隅顽抗。 只是,哪怕是重甲的防御力,这么近的距离,也根本无法挡住那弩矢的巨大破坏力! 一时间,这偏厢车筑起的“城墙”下,尸横遍野! 在水军、山上的弓弩手,谷口处车阵的三面夹击之下,曹纯与虎豹骑已经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他们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被三面绞杀。 那湖泊中已经飘满了魏军人和马的尸体… 四处响起的都是魏军的惨叫哀鸣! ——兵败如山倒! 曹纯拼命的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可这根本是徒劳…他的感觉,就像是重重的一拳,全部打在了棉花上,完全生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爹…不能这样打了,这是让将士们白白送死啊!” 儿子曹演那细若游丝的声音,宛若拨动着曹纯的最后一根神经。 可他…又能怎么办? “弃马…弃马…”儿子曹演提醒道。 曹纯这才意识到,若是放弃战马,那他们便可以攀爬上去。 虽依旧会有长枪刺出,可将士们集中于一个点攀爬,总还有生还的希望。 “弃马…弃马…”曹纯当先道。 看到虎骑将士齐齐弃马,关平眉头紧蹙,他当即下令。 ——“诛杀敌将曹纯者,赏五千金!” 事实上,关平是没有五千金的,更没有赐千金的权利。 可气氛已经到这儿了… 关平自顾不得那么多,大不了向四弟借! 总不能这样一场大战落幕,却跑了…敌军主将吧? “——杀…杀了曹纯!” 面对如此狼狈不堪的敌军,无数将士们如潮般的冲杀过来。 … … ——星彩! ——张星彩! 屋内,当关麟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就是张星彩时,他感到有些许的意外。 因为这张星彩的皮肤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黑呀? 要知道… 他爹可是张飞! 想想那黑汉子,以及他强大的基因,闺女怎么可能是…是极其健康的小麦色呢? 甚至…感觉比三姐关银屏还要白上一些。 这让关麟产生错觉。 要么,就是张飞他媳妇,夏侯渊这位大侄女儿“夏侯涓”那“白”的基因更强大,要么就是张飞隔壁宅院的主人一定姓“王”,隔壁老王的“王”! 关麟这么想的功夫,张星彩已经上前拉住了关银屏的手… 当然,不是后世那种小女孩儿手拉手,先比谁做的美甲贵。 张星彩的注意力在关银屏手上的茧子… 她像是意料之中。 “看来,银屏姐这几年是没少加练武艺啊…” 内行人嘛,从茧子上就能看出“努力”的程度。 害的关麟听到这么一番话…亮起了自己那白嫩、细腻的手掌,一点茧子也没有,这就是一双标准的“一袋米抗不到五楼”的手啊! “你也没少加练,看样子力气还涨了不少。”张星彩观察关银屏的同时,关银屏也在观察张星彩。 这一对“闺女”完美继承了各自老爹那“尚武”的性子…对武艺执迷的很。 而这,就算是两人久别重逢后的寒暄。 寒暄过后… 张星彩像是注意到了关麟,她饶有兴致的走到关麟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旋即一句话脱口,只两个字——“叫姐!” 啊… 关麟一怔,这什么和什么呀?就叫姐? 咱俩谁大呀? 俨然,关麟对张星彩还有些陌生。 而张星彩却对关麟一点儿都不见外。 她笑吟吟的说道:“怎么,忘了小时候你被人欺负,是谁替你打回来的?” “怎么年龄越大,良心倒像是让狗吃了” 关麟与张星彩很小的时候就认识。 毕竟,小时候都是跟着各自老爹“四处流浪”,他们几个又年龄相仿,自然而然就会玩到一起。 只不过,关麟小时候身子骨弱,张星彩就强壮许多,遇到有人欺负关麟,往往是张星彩去出头。 不过,每次出头过后,张星彩都会逼着关麟喊她一声“姐”! 俨然,这一个“姐”字让张星彩十分受用! 只不过现在的关麟长大了,看起来,长高了许多,再不是那个体弱多病的小男孩儿了。 但…因为以前的事儿,张星彩依旧提出这么一句。 ——叫姐? 关麟求助似的望向关银屏,关银屏一摊手,眼神示意… ——伱俩之间,年龄上,张星彩真是姐! 关麟这才拱手,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星彩姐好…” 他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恭敬的给他姐,或者他爹行过这样的礼… 主要是觉得,张星彩这姐姐…还挺有意思的! 俨然…看到关麟乖乖的模样,张星彩很是欢喜。 “整个荆州,街头巷尾议论的,就数你风头最大了!” 张星彩坐到座位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关麟,笑吟吟的开口,“整个荆州坊间,到处都是有关你的事儿,说你挺‘勇’的,敢公然顶撞二伯父,甚至二伯父还因为你下了罪己书…近来,还有个加注什么,让二伯父当众道歉什么的…” 说到这儿,张星彩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对…姐姐方才说错了,你的风头虽然大,但真不是最大的,整个江陵城,风头最大是那两位,一个是‘洪七公’,一个是‘黄老邪’!” 呃… 关麟一愣,然后他就笑了。 呵呵… 他真想告诉张星彩真相。 ——『星彩姐,你说的这两位,不才…也是弟弟我啊!』 当然,关麟也不会这么自恋。 只是笑吟吟的回答:“星彩姐说的是,论及名头,我还是比这两位要稍逊一丢丢的,不过,差距不算大!” “噗…” 关麟的话惹得张星彩“噗”的一声,就笑出声来,她转头望向关银屏,“银屏姐,咱这位弟弟可比小时候开朗多了!” 呵呵… 听到这儿,关银屏就想“呵呵”了,那何止是开朗多了,简直是…画风突变了。 小时候,体弱多病的…娘都觉得养不活。 可现在,倒是没长的五大三粗,可…却都敢跟父亲叫板,硬碰硬了!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 偏偏每一次“叫板”,还都能神乎其技占尽上风。 越是这么想,关银屏的表情就越是古怪。 而见她表情古怪,张星彩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好奇的问道:“话说回来,方才我在门前听到你们说‘侧漏’?什么是侧漏啊?侧漏给谁呀?” 呃… 此言一出,关银屏的面靥一下子绯红了。 终究,比起张飞的闺女,关羽这个闺女脸皮儿要薄上不少。 而随着她露出娇羞状,张星彩更好奇了,“云旗弟弟?这个不能说嘛?” “啊…唉…” 关麟先是一惊,继而一摊手,顺着张星彩的话感叹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就在这时… 马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曹掾,一切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收网!” 而随着这道声音的传出,原本嘻嘻哈哈、没个正型的关麟一下子变得一丝不苟了起来。 “咳咳…” 他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望向张星彩,“星彩姐…弟这边有个小小的公务需要处理,得抓几个人,等回来后,弟再向星彩姐说说我那莫大的委屈…” 言及此处,关麟不忘又瞥了关银屏一眼,他“唉…”的一声又是长叹。 感慨道:“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一个好心当作驴肝肺的故事呀!” 说着话,关麟已经走出了大门… 哪曾想,张星彩来兴趣了,不是对故事的行去,而是对抓人的兴趣。 “抓人?江洋大盗么?这种事儿怎么能少了姐姐我呢?” 说着话,她就追了上去。 “星彩…”关银屏无奈,也追了上去。 一弟,两姐,三人鱼贯出府… 张星彩尤自一连兴奋,“突然感觉,还是荆州有趣多了!” 是啊… 有关麟在,每天都是新的挑战,怎么可能无趣呢? … …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 风起云飞扬,吾弟关麟镇四方 江夏北,山谷入口。 黄昏时分,厮杀声隐隐传来,曹仁依旧保持着那份紧张的情绪,翻身上马,号令全军,“列阵,迎敌!” 远远看见一群虎豹骑的将士正逃窜而来,他们没有马匹,甚至甲胄、兵器都丢弃了,他们惶惶奔逃如丧家之犬,狼狈不堪的朝这边跑来。 哪里还有半点,那曾经不可一世虎豹骑的样子! 而后面还有一支关平、关兴、关索三兄弟带来的追兵。 牛金对着弓箭手喊道:“掩护,射!” 弓箭手轮番发射,阻断了一轮追兵,整齐的阵列裂开一道口,让那狼狈不堪的残兵驰入了后军。 关平远远看到曹军那井然的阵列,他当即发令,“停止追击!” 关兴不解:“大哥?” 关平平静的解释道:“四弟说了,这次埋伏,若在谷中击敌,则必定全胜,一旦出谷,生死未卜,故而四弟要我穷寇莫追!至少现在看来,这一仗,四弟的话还是要听从的!” “况且…观其军阵,倒有几分那曹仁布下‘八门金锁阵’的味道,他们严阵以待,以逸待劳,冒然进击,我军没有胜算!” 关平一番理智的分析。 关兴不再质疑。 关索却张开嘴巴,其实…他想说,不愧是曹操派来驻守襄樊的曹仁,竟真的忍心看到同父异母的兄弟…全军覆没。 可,这话关索还是咽了回去。 他想起了…曾经四哥关麟向他讲述过的一系列故事。 ——袁绍、袁术兄弟相残; ——袁绍之子袁谭、袁尚兄弟相残; ——刘表的儿子刘琦、刘琮兄弟相残… 那么,如今的曹仁、曹纯,不也是如此么?曹仁又怎会去冒险救他的“嫡子”兄弟呢? 心念于此,“咕咚”一声,关索轻轻咽了口吐沫,他举目望向那湛蓝的晴空。 他回想起… 那是在四哥关麟一次次的忤逆父亲后。 关索忍不住寻他去问。 “四哥明知道会惹怒父亲,又何必如此?何必非要让父亲讨厌你呢?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在关索疑惑的目光中,关麟意味深长的讲道:“五弟,你心性淳朴…自是不知道这些!” “古往今来,许多例子表明了一个无比残酷的现实,那便是作为年龄小一些儿子,或者是庶子,若是太讨父亲喜欢,往往会导致兄弟不睦,酿成悲剧…成为家族由胜及衰的转折!” 那时候的关麟语气愈发的沉重。 “比如,汝南袁氏如何是盛及转衰的?不就是因为袁逢偏偏要将嫡子、庶子一碗水端平么?他先是将袁绍过继给兄长,摘除袁绍那庶子的身份,继而助其在党锢之祸中,建立‘奔走之友’救助党人,以此得了人望,使得大量英雄归附袁绍!” “可袁术呢?作为嫡子的他,看着一个卑微的庶子如今却扶摇直上,这就像是原本以吃羊为生的狼,突然有一天,它被羊骑在脖子上撒尿?心里如何能平复?又如何能不羡慕、嫉妒?而这羡慕、嫉妒,到最后就变成弄弄的‘恨’意了!” “袁术曾公然提及,‘群竖不吾从,而从吾家奴乎!’,他是把袁绍当袁家最卑贱的奴仆啊,他还写信给公孙瓒,说袁绍并不是袁家的种,甚至…不惜在讨董联盟破裂后,与袁绍针锋相对,彼此攻伐!” 既然提到了这个话题,关麟还特地向这五弟关索讲述起。 那曾经群雄逐鹿的中原。 别看打的贼热闹,说到底,其实就两个阵营! 就一股子矛盾。 一个是以袁绍为首,曹操、刘表为从的“袁家庶长子”联盟。 一个是以袁术为首,公孙瓒、陶谦为从的“袁家嫡长子”联盟。 刘备与吕布比较特殊,在这两个阵营中间反复横跳。 说到底… 因为四世三公,门世故吏遍布天下。 又因为党锢之祸,秘密救助党人,袁家在这乱世之初,积攒起的巨量声望,这是天胡的开局,也是袁家人想要做皇帝的倚仗。 这就造成了,哪怕是群雄逐鹿,诸侯们还是会以“袁家”马首是瞻。 按照时间轴进一步的推演。 先是袁绍联盟战胜了袁术联盟,曹操、刘表、刘备均分了一杯羹; 然后外部的敌人打没了,就剩下内部了。 相当于进入“决赛圈”了。 袁绍先被曹操内部淘汰,刘表又被曹操内部淘汰。 至此,整个中原,剩下决赛圈里的就只有曹操了! 那这中原的问鼎,舍曹操还有谁呢? 而追本溯源,这一切的源头,都是袁家这兄弟不合引发的! 试想一下,但凡当年袁逢一碗水端平,直接就大肆扶持嫡子袁术,把袁绍彻底晾在一边,或者干脆就果断点,扶持袁绍,让袁术出局。 如此一来,这乱世之中,袁家形成合力,哪里还有其它诸侯的事儿? ——曹操起得来么? 那一日,关麟说了很多话,他先是讲述过袁绍、袁术兄弟相残的故事,继而是袁谭、袁尚,然后是刘琦、刘琮… 关索是听得瞠目结舌。 突然间,他就能体会,为何四哥总是忤逆父亲。 四哥是因为这个家呀! 让父亲讨厌,也是为了这个家好。 那时的关索还觉得,他太单纯了,四哥与他…作为关家的四子、五子,也的确不该太过锋芒毕露。 也就是那时,关索暗暗下定决心,不要再那么努力,可以把努力的时间…多放在别的地方。 比如——女人! 而这个想法,一下子为关索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此刻,关索将思绪从远方拉回,望着眼前那严阵以待的曹仁兵马,感叹道。 “袁绍、袁术如此!” “袁谭、袁尚如此!” “刘琦、刘琮如此…” “曹仁、曹纯这一对兄弟?如何又如何能兄友弟恭呢?” 此时,关家军停止了追击,关平缓缓策马上前,与“八门紧锁阵”中的曹仁遥遥相望。 他大喊道:“不想,此番竟惊动了曹将军!” 曹仁也高声回道:“这次,是我曹子孝失了智,中了那关云长的诡计,我认栽了!” “曹将军不是来取军械的么?这落日谷中,还有许多军械,有偏厢车、木牛流马、连弩,也有伱们曹军的甲胄、兵器、战马,就摆在山谷中,曹将军放马来取呀?” 关平这话,让曹仁咬牙切齿。 诚如关索方才所想的,他的确也不在乎弟弟曹纯是死是活… 可虎豹骑… 特别是,虎豹骑的军备、战马,这些都是用重金打造的,曹仁心疼无比。 此番,关平的话无异于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不过,曹仁表情自若,“我曹魏家大业大,区区一些军械,还丢得起,就送给关将军,权且当做见面礼好了!倒是本将军好奇,关平公子既追到此地,怎么不过来呀?” 关平“哈哈”大笑,他如何不知,对方是激将法呢? 关平朗声喊道:“做人嘛,如何能贪得不厌呢?已经收了曹将军这么多的礼物了,贪多嚼不烂哪!不过,曹将军放心,早晚有一天,本将军会破了你这阵法!” “哈哈!”曹仁故作高昂的大笑,“现如今,汉军的小辈都敢如此对本将军说话了么?哈哈,好,本将军等着那一天!” 随着曹仁的声音传出。 “——来日方长。” 关平回了一句,旋即他表现出了身为将军果断的一面,当即扬手。 ——“鸣金,收兵,凯旋!” 一时间,关家军缓缓撤退,撤退的途中,关平则领着一干将士们,悠然唱着汉军的军歌: 比起《马踏燕然》,关家军更喜欢唱《大风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嘴上唱着大风歌,关平的心头,却将这个歌词,浑然一改,在心中吟唱。 ——大风起兮云飞扬,吾弟关麟镇四方! 一时间,这震荡的歌声在山谷中形成回音,余音缭绕,良久不绝! 倒是曹军中的副将牛金,看着关家军如此嘚瑟的身影。 他怒问道:“将军?不追么?” 曹仁苦涩的摇头,“他不敢来冲阵,正如我也不敢再踏入这山谷,罢了,救助虎豹骑的伤员吧!” 而就在这时,虎豹骑伤员的队伍中。 一个声音突然传出。 “将军呢?我虎豹骑的将军呢?” 他是在问曹纯… 的确,逃回的那不足千余的虎豹骑残兵中,并未有曹纯的身影。 听到将士们呼唤曹纯,曹仁那原本犀利的表情,一下子变了样,他无比焦灼的跨过一个个伤兵,寻找着,呼唤着。 ——“子和?子和?吾弟子和在哪里?” … … 窗外,雨声潺潺。 关羽与马良聚精会神地听着周仓的禀报。 如今的荆州,平和的表象之下,可谓是暗流涌动,单单那一批出自“黄老邪”之手的军械,就已经搅动起风云的变幻。 ——“云旗公子分别收了那江南女子与交州客商两万斛粮食的定金,交易地点就定在长沙与交州交界之处。” ——“如今交货日渐近,那商贾史火龙、游坦之也赶往长沙郡去了,连带着,那江南女子与交州客商也纷纷赶往那边!” ——“除此之外,长沙郡廖立太守传回消息,说是近来有大量的商船涌入长沙地界,但并未往湘江前去,只是停留在了长沙与交州的交界处,想来也是与这批军械有关。” 听着周仓的禀报… 关羽与马良彼此互视,不由得均是陷入沉思。 事情,其实很简单! 关羽与马良可以笃定,制造这批军械的“黄老邪”要么是诸葛亮的岳父黄承彦,要么就是关麟他本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两人一同完成的。 这个,尽管此前并未继续往下调查,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那么,问题来了。 关麟这小子把这批军械…一次性许诺给了四家。 其中的一家,已经能确定是襄樊那边的细作… 关麟的目的是引蛇出洞。 且关平已经秘密赶赴江夏,在落日谷布下埋伏。 那么还剩下三家…… 要知道,这三家中,关麟收了两家各自“两万斛粮食”的定金。 说到这儿,关羽竟突然觉得,虽然不多,但这儿子倒还有那么一丢丢的良心,至少糜芳这儿的定金他没收。 当然,这也侧面表明,这小子压根就没想把这批军械卖给他关羽。 而这两家中,周仓已经调查清楚,其中一方与商贾谈判的是一名江南女子,另外一方从口音就能判断,是来自交州。 一个江东,一个交州。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关羽与马良就琢磨着——事儿是越来越神秘,也越来越有趣了。 现在的情况是定金也收了,货该交了! 然后… 鬼使神差的,参与到这个事件中的所有人,一股脑都往长沙去了,长沙境内还出现了大量的商船。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有意思”那么简单了。 关羽与马良心中产生了相同的猜想。 云旗这小子是打算…“两虎竞食”么? 要知道,关羽对这“两虎竞食”之计可谓是深恶痛绝! 那还要追溯到他与大哥刘备在徐州时。 那时候的曹操虎视徐州,但偏偏刘备与吕布共同驻守,一方屯驻小沛,一方屯驻下邳。 曹操想要攻吕布,刘备会去驰援,攻刘备,吕布也不会坐视不理。 这便是“唇亡齿寒”,也可以说是报团取暖。 于是,曹操就听从了荀彧的“两虎竞食”之计,以天子的名义敕封刘备为徐州牧,另派刘备去杀吕布! 如果事成,则刘备失去一名盟友,如果不成,吕布肯定会杀刘备泄愤。 不管怎样,曹操都能坐收渔翁之利。 后续的发展,也的确如荀彧预料,这封信的消息不胫而走,吕布与刘备嫌隙横生,彼此间互相征伐了起来,反倒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曹操是赚麻了! 这事儿,若非关羽曾短暂的在曹营里待了一年多,一次酒席上不经意间听人提起,如今的他尤自蒙在鼓里。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因为吃过那“两虎竞食”之计的亏,如今的关羽在看到关麟此番部署时,下意识想到的便是这个! 呵呵… ——『交州?』 ——『江东?』 ——『两虎竞食?这是…云旗得利啊!』 其实马良也想到了这点,他当先笑着开口:“关公啊,云旗公子已经在长沙搭起了台子,唱戏的也就要到位,想必这出戏亦会十分精彩吧?”。 “倒是…这戏唱到最后,总该有人收场啊!” 马良这一番意味深长的话脱口。 关羽心下一动,他再次展示出雷厉风行的一面。 “传刘磐!” 不多时,刘磐赶来,拱手向关羽行礼。 “关将军有何差遣?” “长话短说,你即刻六百里加急,亲自赶至长沙郡,告知廖立太守密切关注于长沙与交趾边陲,有线人传回消息,外来商贾要再此交易一桩货物!” “商贾交易,难免会有价格不合,若遇非常之时,可当机立断,行非常之手段!” 在提及最后两个“非常”时,关羽刻意的加重了语气。 之后,关羽的话更加的一丝不苟。 ——“若有人敢在长沙境内斗殴,乃至于闹出人命,纵是边陲,你与廖立太守,亦绝不能姑息!” 斗殴、人命、姑息… 这六个字,关羽吟出的几乎是两倍的声调。 刘磐抬眸,迎面关羽那犀利、冷凝的目光,他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 心知…这差事必不简单! 当即拱手。 “关将军放心,末将必定不辱使命!” … …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 四公子,还真是强大呀 潺潺细雨渐渐的变成了中雨。 江陵城内,不少人抱怨着这突然变化的鬼天气。 眼瞅着枯水期就要来了,竟还能下雨? 当然,更多人意识到,这怕是未来四、五个月的最后一场雨了,江陵的气候就是这样古怪。 “——得得得,” 关府的门前,随着一声马儿的嘶鸣,然后是“哒哒哒”的马蹄声,马儿那健硕的蹄子踩踏在雨水中,发出清脆的响动。 刘磐一身蓑衣,正骑跨骏马在雨中疾驰。 六百里加急赶至长沙,这是一个并不轻松的任务。 反观此刻的关府正堂… 乌云密布的天穹下,油灯温黄,映照着关羽、马良的面颊,刘磐离去后,周仓的禀报还在继续。 ——“据探马来报,襄阳城果然出兵了,” ——“前锋是曹纯率领的虎豹骑,疾驰的方向正是江夏以北的‘落日谷’,其后有牛金率领的三千步兵接应,不过,两军相差甚远,按照探马禀报的时辰,怕是如今,这支曹军已经到落日谷了。” 听过周仓的禀报,关羽一边捋着长髯,一边感慨道:“牛金不过是昔日里给曹仁家种地的,他何曾统过兵?呵呵,怕统领这三千步兵接应的名为牛金,实为曹仁吧!” 马良颔首,“这些年,曹仁先是与东吴大都督周瑜对垒,接下来又是与关公博弈,倒是变得谨慎了许多,不过…这也是于事无补,四公子还是猜中了,这只老乌龟终于被骗出来了!” 话题转移到了关麟与“老乌龟”曹仁的身上。 关羽捋须的手戛然而止。 他感慨道:“关某与这曹仁也算是老对手了,诸葛军师离开荆州之时,也屡次提及此曹仁是曹军中战绩首屈一指的武将。” 听到这儿,马良也感慨道:“天人将军嘛。” 言语间,对其如此“高调”的称谓,马良竟像是没有丝毫质疑。 不怪关羽与马良如此夸耀曹仁… 事实上,曹仁何止是曹魏中战绩最牛的? 放眼整个三国,他的战绩也是首屈一指。 按照《三国志》史料记载,曹仁一共参加过的二十二场战役中,十九场胜利,其中还有十一场是独自领兵。 第一场,讨伐徐州时,别攻陶谦的部将吕由; 第二场,还是讨徐州时,率骑兵大破陶谦援军; 第三场,别攻吕布的“句阳”,生擒其部将刘何; 第四场,别攻张绣的“徇旁”,俘虏三千人口; 第五场,官渡之战,刘备奇袭许昌,曹仁救援,击败刘备; 第六场,在鸡洛山击败袁绍部将韩荀; 第七场,督诸将据守潼关,挡住西凉叛军一年; 第八场,督七军剿灭叛贼苏伯等人; 第九场,率诸军剿灭宛城的叛贼侯音; 第十场,襄樊之战,守住襄樊! 第十一场,剿灭叛贼郑甘叛乱。 十一次里,两次破陶谦,一次破吕布,一次破张绣,一次败刘备,一次攻袁绍,三次讨伐贼寇,防御西凉叛军一次,防御关羽一次。 这个战绩放在三国所有武将战绩中,的的却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了! 而这十一次中,防御战两次,九次为进攻战,进攻战占八成,无疑…曹仁更擅长进攻战。 这就产生了一个误区。 后世很多人以为曹仁只会据守,是防守大师,这是片面的。 而之所以在面对关羽时,据守襄樊,变成了缩头乌龟。 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曹仁被关羽给彻彻底底打服了 …他意识到,论进攻,究是他这个“天人将军”也绝不是关羽的对手。 审时度势! 这也是,曹仁能得曹操信任,成为曹魏驻守襄樊南部总统领的核心原因。 他的能力太均衡了,无论是武力、统略、智力、政治、魅力上,他都太均衡了。 当年,之所以丢江陵… 是因为南郡之战中,曹仁独自面对的是孙刘联盟中的周瑜、吕蒙、韩当、甘宁、凌统,乃至于还有张飞。 相当于吴蜀全明星阵容了! 其压力不亚于“水淹七军”后,关羽面临的魏、吴全明星阵容。 哪怕如此,丢了南郡后,曹操都还称赞曹仁: ——仗败都败的这么漂亮,输给的是周瑜,南郡却留给了刘备。 由此也可见曹仁的心智。 说他是曹魏的“六边形战士”,一点都不为过。 而类似于他这样的全能型统领,最难对付,也最难中计。 更别说将他引入陷阱。 这点,关羽是深有体会。 几年的对垒,这襄樊,曹仁守得是严丝合缝,丝毫没有给他关羽一点点机会。 可偏偏,这一次,他中计了! 中的还不是关羽的计,是关云旗的计。 这难免让关羽心头一阵唏嘘。 “诚如季常所言,能把这只老乌龟给引出来,云旗…也委实是羞煞关某了!” “关公,话不能这么说。”体会到关羽的心情,马良连忙开导道:“若不是关公稳坐于江陵城中,那曹仁又岂会中计?” “说到底,这位曹魏的‘天人将军’太过忌惮关公了,所以他在面对关公时十分谨慎,从不犯错,可这次面对是一些商贾,难免大意,中了四公子的计,让虎豹骑出了城。” “哈哈…”关羽笑道:“关某虽不喜云旗的性子,也不喜他总是口无遮拦、顶撞关某,但功劳就是功劳,谁也抢不走,此番若那虎豹骑进入落日谷,坦之与国安、维之的设伏必定能大获全胜!” “若此举能重创虎豹骑,那可是解了关某心头之大患。将那曹操从汉中逼回,关某也更有把握了!” 言及此处,关羽又一次的捋下胡须,他突然想到了关麟的那个“赌约”。 那个把关家军按在地上摩擦的赌约,当即不免摇头感慨道:“这次,这小子是真把关家军给比下去了!” 显然,马良也意识到了关羽说的是那赌约。 “哈哈…”他笑道:“关公这话从何提起呢?究是云旗这个‘黄老邪’出谋,可关公的三位公子与关家军,才是出力的一方啊!四公子那一千部曲,可是按兵不动的!” “子方(糜芳)尚未把部曲交给云旗,他如何动呢?”罕见的,关羽竟在替关麟解释。“何况,这支部曲,又没有军械、铠甲?云旗不去求他大哥,还能怎样?只不过…” 关羽的眸光变得深邃,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只不过,这不更能证明这小子的…” 说到最后,关羽的话戛然而止… 一时间,他难免想到,此前关麟在“得胜桥”下的那番慷慨激昂的话。 那一字一句仿佛蒙蒙然的就浮现在此刻关羽的耳畔。 ——“你们说说,当我爹的儿子容易么?我爹就因为我体弱多病,不识武艺,就否定我军事上的才华,就要让我远离那最残酷的沙场…不分给我兵,也不给我军衔,就把我当一只‘咸鱼’去养!其实我明白,他是为我好,但是…” ——“我堂堂关麟也是一个男人,我明知道家父与伯父举起的是那‘汉贼不两立’的大旗,我关麟岂能当这缩头乌龟?岂能当这不管不顾,安于现状的咸鱼?如此的话,我还算是个汉家男儿嘛?” ——“堂堂男儿,堂堂我爹的儿子,若不能驰骋疆场,我关麟都特么的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每一个字,每一句子,此刻都回荡在关羽的耳畔,让他的心情悸动不已! 曾几何时… 第一次听到这番话时,关羽的心情是愤愤然的。 他觉得这小子简直是一派胡言。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作为儿子的…竟公然在这么多百姓面前,抨击父亲,指责父亲。 可现在再看… 关麟的这一番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在重重的抨击着关羽的内心哪。 ——『关某…否定吾儿军事上的才华么?』 军事才华,呵呵… 当初,关羽以为关麟的“军事才华”那就是个笑话。 可现在看来,那时候他对这份“军事才华”有多藐视,现在…他的脸就被打的…有多… 当然,最后的战果还没传来,可关羽已经感觉到面颊上的隐隐作痛。 不给这小子军衔,不让他带兵,似乎…是他关羽草率了,也看走眼了! ——『这小子或许…真能领兵!』 似乎是感受到此间气氛变得凝重。 马良连忙张口道:“我倒是很期待,江夏那边的消息了,这曹纯与虎豹骑,这些年风头可够响彻的,就是不知道,这老虎陷入山谷中,比起那鳖陷入瓮中,又能更厉害几分?” “呵…” 马良的话,让关羽浅笑一声。 那捋须的手终于划下,他轻吟道:“真等江夏那边的消息传回,关某只怕,这小子的尾巴…哼,怕是又要扬到天上去了…” 此言一出。 “哈哈哈哈…”马良大笑,一边笑,一边感慨道:“其实,关公心头是高兴的吧?” 啊… 骤然被点破心事,关羽那更古不变的面瘫脸竟变得有些许难为情了。 好在他的面颊本就如红枣一般,这一抹难为情…倒是成功被遮掩。 哪曾想,就在这时。 一道咆哮式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 ——“虎豹骑?曹纯?二哥谈这厮作甚?” ——“这厮长坂坡时,还掳走了咱那俩大侄女儿呢!这事儿,现如今,还未与他算账!” 标志性的嗓音,咆哮式的语气。 立刻就将关羽与马良的目光吸引,两人回首,出现在门前的除了关羽那心心念念的三弟,张飞张翼德外?还能是谁? “三…三弟?” 关羽惊呼出声,俨然,他也没想到,三弟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张飞身边,杨仪也在,杨仪本想拱手向关羽行礼。 哪曾想,张飞那大嗓门再度吟出,“二哥方才聊什么呢?在二哥面前,谁的尾巴敢翘到天上去?二哥不跟他计较,可俺张飞不许,俺替二哥把这尾巴给打下来!” “还有,啥曹纯、虎豹骑啊?说起这人,俺就来气!他要敢在俺面前,看俺不捅他一万个透明窟窿。” 似乎是提起了曹纯,勾起了张飞某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他顿时气性就涌上来了。 倒是杨仪… 看透一切真相的他“吧唧”着嘴巴,心里嘀咕着。 三爷呀…你还跟人家曹纯算账呢? 人家夏侯渊的宝贝侄女儿,如今都成你媳妇了! 还替伱生了张苞、张星彩这一对龙凤胎! 真要算账,人家夏侯渊找谁算账去呢? 当然,杨仪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他是不敢得罪这位“张三爷”! 迎上关羽的目光,他当即拱手。 ——“下官杨仪,拜见关公!” ——“奉刘皇叔与诸葛军师之命,此番不远千里来此,只为考教一名公子!” … … ——完胜。 这是战报中的前两个字。 说起来,这两个字,其实很少出现在三国时期的战场。 因为要做到“完胜”,条件太过苛刻。 其一,必须是重创敌军,且己方毫无损伤。 其二,必须是能对接下来的整个战局,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 古代战场,能做到重创敌军、产生深远影响都极其困难,更别提…还要毫发无损。 可… 此刻,关家军中清点战果,书写战报的文吏,毫不迟疑的在战报中写上了“完胜”这两个字。 的确是完胜… 将近万余关家军,大多均是在远程射杀,或是车阵据敌,根本就没有近战,除非失足掉进山谷,否则根本没有机会损失一兵一卒! 而,好不容易最后能短兵相交。 可…敌人就剩下不到一千了,且丢盔弃甲,迎着那长枪就往偏厢车上爬。 简直是毫无战意,只期盼着逃出生天。 此刻的落日谷,也下起了瓢泼大雨…似乎上天也着意洗去,这山谷中到处都流淌着的鲜血。 山谷中,隐隐约约还能传来哭泣声,这是被俘虏的虎豹骑兵士。 也不知道,他们是在为为自己的前路担忧。 还是为虎豹骑,这支百胜之师第一次如此狼狈溃败而哭泣不已? ——骄傲不再! 一时间,就连暴雨拂地也遮不住这份悲戚! 三千多具尸体…遍布于郊野,任人摘取,这些首级,随便拿出一些,都是极大的功劳。 而关家军的晋升…全部是拿战功,拿敌人的人头换取的。 不过… 此刻的关家军,将近万人,没有一个人去贪这份功劳。 这是因为,关家军继承了他们将军关羽最大的特点——要脸! 他们知道,纵此地有三千多敌人尸体,纵此战…俘虏了数百虎豹骑,纵缴获的辎重、铠甲、兵器、战马都足够供给一支两千人的军队。 但… 这些跟他们没有关系。 之所以能达成这样的战绩,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那连弩的“无坚不摧”,只因为那偏厢车的“坚如磐石!” 这一刻的他们,一个个只是呆呆的望着偏厢车,痴痴的望着那连弩上刻着的名字。 不由得,发至身心的感慨。 ——『这黄老邪,还真是强大呀!』 除此之外,还有四公子。 得知是“引蛇出洞”,“请他们的将军大公子出兵”的是四公子后,每一个关家军,都不由得朝四公子竖起大拇指。 引蛇出洞… 瓮中捉鳖… 这番布局,这般谋算,四公子的功劳…当与那黄老邪并驾齐驱! ——『四公子,也很强大呀!』 … …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 曹子孝,我恨你,我要杀了你 “这是大功一件哪!”军帐中的关兴颇为兴奋,隔着门,望向那被雨水冲刷着的战场,“将士们若知道四弟便是那‘黄老邪’,还不知道会如何的惊讶?” “不能告诉他们。”关平连忙摆手,“如此一战,‘黄老邪’势必会成为众矢之,成为曹魏所有将领心头之恨,四弟又不识武,暴露出去反倒平添了许多危险。” “是啊…”关索也附和道:“如今知道黄老邪身份的除了父亲、马良军师、周仓叔外,唯独我们兄弟三人,便是出于保护四哥的目的,也不该把这事儿泄露出去。” 关平与关索的话让关兴恍然大悟。 他敲着脑门,连连点头。 过了片刻,他话锋一转,“这一仗打的真是过瘾哪,虽功劳是四弟…不,应该说功劳是‘黄老邪’与‘四弟’的…但咱们兄弟,连同这些关家军也算是与有荣焉吧!” 与有荣焉…四个字,关兴特地加重了语气。 似乎有点意味深长的味道。 毕竟,歼灭虎豹骑三千,俘敌一千,缴获军辎无数,这份功劳…就算“黄老邪”与“关麟”两个人,吃得下么? 关兴是渴望分一杯羹。 需知,关家军是按照汉军的军制。 五人为伍,十人为什,伍长之上是什长,五什一队设队长,两队一屯为屯长,两队一曲有军侯,五曲一部设司马,三曲一军设校尉! 这么大的功劳,关兴作为屯长,但凡分到一些,那自是少不得扶摇直上。 或许可以晋升为军侯,甚至破格升为司马也说不定。 与其它的兵士晋升不同,作为关羽的儿子,关兴自不用为了恩荫妻子、扬眉吐气而努力,他只是渴望在父亲的面前证明自己。 而证明自己最直接的方式,便是手下有更多的兵马。 然后,像是大哥关平一样,能主导一场战役。 当然…关兴并不贪婪,首功…他还是要让给四弟关麟,以及那位并不神秘的“黄老邪”! 他只要“一点点”功劳就好。 越是往这边去想,关兴越是兴奋…仿佛他已经如愿成为军侯、成为司马了。 只是… 关索的声音像是泼了一盆冷水,“弟提议,把所有的功劳都归于四哥与黄老邪!” 啊… 此言一出,关兴一怔。 心里嘀咕着。 ——『五弟的意思是,战报上,一点儿都不留么?』 当即,关兴质疑道:“的确,四弟的引蛇出洞,与设计布防,至关重要,这偏厢车与连弩的发明对于此战更是举足轻重,可…我们没有功劳,总归也该有些苦劳吧?” 不等关兴的话脱口。 关平的话接踵而出。 “这件事儿上,我支持五弟。” 关平表态了。 而随着他的表态,关索会意的笑出声来,关兴的脸色则是有些古怪。 “大哥…” 关兴还想争取,却被关平伸手止住,他解释道。 “如今父亲与四弟的关系如何?安国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吧?父亲正生着四弟的气,四弟也寸步不让,他们是针尖对上了麦芒啊!也正是因此,四弟才会找到为兄,让为兄带一支兵马前来埋伏…也才有了这场大捷。” “可…安国你可想过,父亲与四弟争执的焦点是什么?四弟在得胜桥时那翻激昂的述说,又是为了什么?” “不都是因为父亲不给四弟兵马,不封他军衔,乃至于武库中的兵器,都不许四弟的部曲佩戴么?” 讲到这儿,关平的话愈发的语重心长,“为兄且问安国,从你内心出发,你来说,依伱之间…四弟该领兵?该有军衔么?” 这… 关兴下意识的抿了抿唇,如果是昨天,他一定会直接且坚定的回答——不该! 关家军中,怎么能有一个不识武艺,手无缚鸡,还妄图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呢? 别说是将军了,就是屯长?什长?伍长也不行啊! 可现在…关兴的想法已经彻底动摇了。 是…四弟不识武艺,但他却能制造出这神奇的“连弩”与“偏厢车”,如此可以远距离射杀敌人?何须兵戎相向? 而这偏厢车与连弩的使用,哪需要会什么武艺? 就是寻常的男人,稍稍训练就可以上战场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别人发明出来什么神器,那都是藏着掖着,生怕被敌人听到、看到。 这样才能在战场上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可四弟不一样啊,他竟选择…直接将这“神器”公之于众,让各股势力角逐。 以此搅动视听,影响敌人的判断,让敌人在争抢中露出破绽,露出马脚,从而…一击制敌! 这般谋略,这般心性… 如今,又是这般结果。 关兴上一次体会到,还是在诸葛军师与庞统军师的身上。 呼… 终于,关兴长长的呼出口气,他抬眼看了看大哥关平,又看了看五弟关索,最终,他妥协了,他心甘情愿的妥协了。 他重重的颔首,“若是…若是此战的胜利,能让父亲与四弟的关系缓和,能让四弟投身军中,能让父亲将武库向四弟敞开。 那…纵是我等不揽获丝毫战功,那又如何?” 这番话说到最后,关兴重重的咬着牙。 像是还有些不甘,但…这份不甘最终释然了,这一刻的他,又变成了四弟关麟眼中的,那个“大局为重”的二哥。 “多谢二哥…” 关索连忙拱手,他的心情溢于言表。 关兴努力的挤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都是为了四弟与父亲,你、我兄弟,何必言谢?” “好了…”看着眼前关兴、关索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关平一把揽住两人,“你们,还有云旗,都是好样的,都是咱们关家的好男儿!” 就这样… 战报怎么写?一下子尘埃落定了。 战报上,功勋那一栏只会有两个人的名字——黄老邪、关麟! 关平、关兴、关索,以及这一万关家军,他们丝毫不贪这功劳的半分,且…所有缴获的军辎,也一并归还于“首功之人!” 这边厢,一匹快马迎着那疾风骤雨先一步向江陵城驶去。 那边厢… 在紧临落日谷的山峦中。 一个浑身是血,满身湿漉,且正在被豆大的雨水不断拍打着的男人。 他伸出那巨大的手掌,用尽最后的力气,努力的攀上了一处半山腰的山崖。 雨水冰冷的在他的脸上拍打,他转过身,迎着那疾风骤雨,环望着那山谷中倒在地上的人。儿。 这些人,昨日还是曹魏赫赫有名、未曾一败的虎豹骑。 可今日… 他们却变成了一具具尸体。 宛若修罗场一般。 他们的衣甲已经被扒去,兵器已经被取走。 他们的尸体就这么赤着身子,任凭血水不断的涌出,再经由雨水汇聚…流入那小溪与山谷。 几只乌鸦“嘎嘎”而鸣,在雨中盘旋在天空,仿佛是发现了可口的食物。 但那些倒下的人儿,却再也回不了家。 终于… 这男人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悲怆。 那嗜血的眼瞳里,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链一般的“啪嗒”、“啪嗒”的落下。 只是,暴雨之下,他的泪水与雨水混在了一起,他的哭声也被雨声淹没。 终于,他愤怒的张开嘴巴。 可他却不敢狂吼,他只敢压低声音,重重的吟出一句话。 ——“曹子孝,曹子孝…你缘何见死不救?” ——“你…是是要眼睁睁的看着我这虎豹骑的兄弟…葬送在这山谷中,才满意么?” ——“…你,是你…是你!” 到最后,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歇息底里的狂啸! 宛若要以此… 以此来宣泄内心中的愤恨与不平! ——“曹!子!孝!” ——“我…我要杀了你!” … … 雨声潺潺。 “哈哈哈哈…” 爽然的大笑盖过了那雨水的声音,虽是阴雨天,但关府的正堂内却是笑声连连。 刘、关、张桃园三结义。 三人坐则同席,寝则同床,情义自是比天还高,比海还深。 何况… 此番张飞归来,算算时候,兄弟二人已经有两、三年未见了。 自是少不得一番唏嘘。 甚至,若不是杨仪那略显突然的一句话,保不齐,关羽直接就要拉张飞去喝酒,去一醉方休了。 此刻,关羽、马良、张飞分别跪坐在正堂,杨仪则款款将诸葛亮交代的事儿娓娓道出。 一番话罢… 关羽一捋长髯:“杨尚书的意思是,孔明派遣你不远千里来此江陵,就是为了考教一番吾儿云旗?” “是!”杨仪拱手。 关羽则感慨道:“倒是不曾想,吾儿云旗竟惊动了孔明!” 关羽这边正在说话,杨仪已经从怀中取出竹简,“此为诸葛军师亲笔所出的考题…”说着话,杨仪就要呈给关羽。 关羽则将竹简退回给杨仪,“既是孔明考教云旗,那便是有选拔、提携之意,云旗为关某子,此考题关某不该看!” 听到这儿,杨仪连忙将竹简再度小心翼翼的收回,旋即拱手。 “关公如此,再是公正不过!” 关羽则大手一挥,“周仓将军何在?” “末将在!” “既杨尚书是替孔明来考云旗的,你即刻去召云旗过来。” 关羽一声吩咐。 “喏…”周仓答应一声…旋即就走出了此间府邸。 毕竟是考验他关羽的儿子。 又是近来,在关羽心头大为改观的儿子。 这小子,虽总是与他这当爹的叫板,可种种行为,起到的积极成功,愈发让关羽侧目。 此番,关羽意识到,这对云旗是一个天赐良机。 若是答得好,或许能效仿马良的弟弟马谡一般,成为孔明的关门弟子。 在其身旁侍奉左右,得其言传身教,如此一来,前途就不可限量了。 只是… 孔明的眼光何其之高?关羽最清楚不过。 除了马谡外,想拜师孔明的人,早已踏破门槛。 而整个荆州,包括“庞、马、向、习”这样的大家族在内,孔明能看得上的弟子唯独马谡马幼常一人! 由此可见,想成为其关门弟子,这条路,何其艰辛哪? 当然,为了云旗能过关,关羽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在吩咐周仓去请关麟后,又做出公正的模样,继而转头望向杨仪。 “杨尚书,如此安排?可好?” 杨仪怎会不识关羽的意思。 这是要证明,他关羽从未向儿子关麟泄露什么,如此…见证的,便是关麟公子的真才实学。 “关公安排得当,下官佩服!” 倒是张飞,不懂这些弯弯道道的。 二哥与杨仪对话,他听的是云里雾里。 他挠挠头:“二哥,说到你这儿子,这一路上,可听到有关他的不少传闻哪…” 噢… 关羽抬眸,心里嘀咕着: ——『云旗已经这么有名了么?』 张飞的声音还在继续,语气愈添好奇:“人说这小子号称什么‘荆州九牧王’,还一个人杀掉了三十多匹狼?这事儿真的假的呀?” 真的…假的? 当着杨仪的面儿,关羽没好意思说。 马良张口道:“此言不虚,的确,四公子以一己之力匹敌三十余匹恶狼,不仅全身而退,还将这些恶狼悉数射杀!” “哎呦…” 张飞不由得惊呼道:“这小子这么能打的嘛,那在关家军里,怎么着,也得是个牙门将吧?” 呃… 这话脱口。 关羽与马良哑然了,别说牙门将了,若是当初给他个屯长,就没后面那么多事儿了! 两人彼此互视,纷纷苦涩的一笑。 张飞的话再度吟出“怎生又有人说,他先是当着诸将士的面儿,让二哥下罪己书,接着又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儿,要跟二哥打什么赌?赌输了,还要二哥当着全城百姓道歉?这事儿,又是真的假的呀?” 说这番话时,张飞一改方才的欣赏,眼瞅着一股怒气就涌上了。 他二哥这当爹的,还能儿子给欺负了! 张飞恨不得…替二哥好好的教训一番这小子。 这… 关羽有些不想说这个话题。 生怕杨仪把这些事儿一并传回给孔明,让孔明觉得云旗是个不服管教的顽劣之子,从而否定了他! 一如…昔日里,他关羽因为云旗不识武艺,否定了他的军师才能一般! 当然,这些话,关羽没法说,他转头望向马良。 马良会意,笑着辩解道:“坊间流言蜚语,三人成虎的故事也不是没有?” “张将军还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何况…此前合肥战场,料到正确结果的,整个荆州也唯独两人,云旗公子便是其中之一啊!” 马良是刻意将话题一转… 果然,张飞顺着马良的话就嚷嚷道。 “你这么说,俺想起来了,这一入荆州,无论是酒肆客栈,还是茶摊街坊,都是那合肥赌约和‘神器问世’,这其中那‘洪七公’与‘黄老邪’的风头…可都完全盖过云旗这小子了!” 讲到这儿,张飞的眼睛瞪大,无比的好奇。 “其中,这‘洪七公’被说的神乎其技,什么促成合肥赌约,使得那江东的碧眼儿再也不能向咱大哥提及那‘借荆州’的事儿!” “还有那‘黄老邪’,说是制造出来什么骑兵的克星,制造的连弩比孔明造的射程还远、威力还要强,真要这么厉害,咋当初,俺在荆州时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 言及此处,张飞那一双豹眼带着无限的问号望向关羽。 “二哥,你可给俺好好说说,荆州真有这‘洪七公’与‘黄老邪’么?” … …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这江陵城,我关麟就是王法 张飞之所以问洪七公,乃因为,这是诸葛亮特地嘱咐过的。 调查“洪七公”便是他来荆州的“秘密任务”之一。 当然,诸葛亮还特地交代张飞,可以往岳父黄承彦那坐坐,保不齐会有些‘洪七公’的线索。 至于… 又横空出世的“黄老邪”,张飞可太好奇了。 近来,荆州境内,有关“黄老邪”的谈论太多了,什么“当代公输班”,什么“活的《鲁班书》”。 坊间还说他制成的战车乃骑兵克星,制成木牛流马可自行行走,制成的连弩,便是连牛皮都能穿透。 起先张飞以为这是在吹牛,牛都要吹到天上去了。 可架不住人人都这么说。 一时间,张飞对这“黄老邪”更好奇了。 而这个问题抛给关羽。 呵呵… 关羽心头就笑了。 洪七公究竟有没有?关羽说不上来。 毕竟这位“丐帮帮主”太过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 究是关羽也只是听闻,从未见过一面,不过…黄老邪的话,关羽可是有些眉目的,甚至这眉目是八九不离十。 当然,关羽不会“黄老邪”的真实身份告诉张飞。 马良昨夜就提醒他,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为了强调,马良还向关羽讲述起一个故事。 那是昔日群雄逐鹿中原,陈国国主刘宠雄踞陈国,带甲十万,陈国国相骆俊治国有方,将陈国打造成了一方乐土。 那时已称帝的袁术觊觎陈国,但又畏其兵锋,明面儿上哪里敢惹? 他向陈国求取粮草,但遭到了陈国国主与国相的拒绝,大怒之下,袁术便背地里,派了个刺客将陈国国主刘宠与国相骆俊刺杀。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刺客,便是昔日陶谦委派,护送曹嵩,却见财起意,最终将曹嵩杀死,掳走金银细软的张闿! 算上曹嵩、刘宠、骆俊…这位张闿也算是彻底达成了三杀的成就。 当然,这件事儿,关羽是知道的。 那时候的他与大哥刘备、三弟张飞就屯驻在小沛,离陈国并不远。 而陈国国主刘宠的死,一睹让大哥刘备唏嘘不已。 论辈分,他可是当今天子的堂叔祖父,是刘备的堂叔父,更是这天下大乱之际手握重兵,最有可能担起那复兴汉室责任的宗室子弟。 所谓“陈独得完,百姓归之者众十余万人。” 但结果却是,“是时,诸国无复租禄,而数见虏夺,并日而食,转死沟壑者甚众然!” 因为太过高调。 导致此前的经营毁于一旦,陈国也彻底被袁术蹂躏为废墟。 当然,说这么一个故事。 马良是想要提醒关羽,千万不能将四公子“黄老邪”的身份泄露,以免让他招致曹魏的怨恨与怒火。 重蹈那“陈国国主”遇刺,陈国覆灭的覆辙! 关羽听过后深以为然。 将关麟是那“黄老邪”的秘密埋藏在心中。 此刻,他沉吟了一下,方才抬眸朝着张飞道:“三弟啊,荆州的确有洪七公,也的确有黄老邪…至于,他们到底是谁?为兄也在查,若有消息,定第一时间告知三弟。” 随便一句话敷衍过去。 张飞也没多想,“二哥既这么说,那俺就等等。” 他的话音刚落… “关公、张将军…”却见周仓急匆匆的闯入其中,他连连喘着大气,像是遇到了什么急事,第一时间就赶回禀报。 “咋咧?”关羽连忙问道。 张飞也疑惑的望向周仓。 周仓拍了下胸脯,努力的让内心平静一分,旋即连忙道:“方才末将去贼曹掾府请四公子,可四公子不在,询问文吏,文吏只说四公子是要去办一件大事儿!具体是什么,他们也不知道,只是,整个贼曹掾府几十名衙役全都带出去了。” 讲到这儿,周仓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让气更顺畅一些。 他连忙继续道:“末将又出门询问那巡城的官兵,这才知道,四公子带着三小姐,还有一个红袍持枪女子去抓人了,整个贼曹掾府齐齐出动,说是要同一时间,缉拿一百多人!” 周仓的话刚刚落下。 “啥?”张飞一下子回过神儿来,他朝关羽道:“红袍,持枪女子?那是俺闺女星彩啊…” 而听到这儿,关羽的脸色已经微变。 他倒不是惊讶于张飞带着宝贝闺女一道来了。 他惊讶的是… ——『抓人?抓什么人?近来江陵城何曾有过缉盗之事?』 ——『云旗这是在干嘛?还带着银屏与星彩…今时今刻,可不能胡闹啊!』 关羽心思急转… 心头隐隐有些担忧。 原本而言,考虑到关麟的性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他关羽都不会如此心悸,可现在不一样。 三弟还在,杨仪也在,杨仪还是孔明专程派来特地考教云旗的。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因为一些“出格”的事儿就错过了,那可就… ——『诶呀…』 关羽心头长叹出一口浊气,手完全不能自己的握紧。 说起来,他关羽也是醉了。 他感觉,在关麟这小子面前,他这做爹的就像是有某种受虐倾向一般。 明明这小子总是惹他生气,总是上赶着跟他作对,可到头来…关羽竟还是不自禁会为这小子着想。 为他的前途着想! ——『关某真是活该欠他的!』 ——『这是病,得治!』 见关羽沉默,马良连忙细问:“贼曹掾属最近似乎没有如此规模的缉捕賊道之事啊!周将军可问清楚,这些缉捕之人所犯何事?” “不…不知道啊!”周仓一摊手,他也很是无奈,“如今江陵城满城风雨,人心惶惶的…可…可四公子缘何缉捕,没人知道,也没有任何的缉捕公文,按那官兵说,若有人问起,四公子会说…会说…” “会说什么?”关羽语气低沉,他重重的问道。 “说…”周仓连忙道:“四公子说,他爹是关公,他抓人不需要缉捕文书,也不需要任何理由!” 这… 这不是胡闹么? 关羽的脸色一冷,他豁然起身,也顾不得管张飞和杨仪了,他朝周仓吩咐道。 “即刻把这小子给…” 关羽本想吩咐周仓即刻把这小子给掳来,可想了想,估摸着周仓掳不回关麟。 这小子别看不识武艺,可肚子里一大堆‘歪理’,又擅长诡辩之术。 除非周仓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掳走。 否则凭他的本事,只要一开口,那几句话就能引发百姓们的沸腾,谁又能带走他? “前面领路!” 关羽改口… 周仓先是一愣,旋即“喏”的答应一声,就走出了房间。 反观张飞,他挠挠头,略微思索了下,可似乎…他的脑子并不能允许他将这中间的故事联想出来。 不过,张飞却笑了,他朝身旁的杨仪笑着说道:“威公啊,依俺说,还是这江陵城有意思,成都那边人人都一本正经的,装个鸟蛋!哈哈,你且候着,俺也跟二哥去瞧瞧!” 说着话,张飞迈开步子已经跑了出去… 活像个五十岁的孩子! 哪里还有半分上将军的风采。 杨仪则眨巴了下眼睛,口中轻吟:“一个关云旗,就引发整个关府…不,是就引发整个江陵城如此的鸡飞狗跳么?” 倒是一旁的马良笑着说道:“杨尚书啊,不瞒你说,这位云旗公子素来做事,不会循规蹈矩,也不会按照常理,今日…不过是他的常态。” 言及此处,马良一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杨尚书既是替诸葛军师考教云旗公子,不妨也一道去看看,请…” 杨仪连忙拱手,“还是季常兄先请!” 别说,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突然间…杨仪就对关麟这个关四公子兴趣浓郁起来了。 究竟是马谡口中的名副其实?不舞之鹤呢? 还是关公与马良信笺中的灵动机敏、洞悉时局? 一正一反; 一夸一贬,杨仪这边愈发的好奇了起来,他也算是彻底明白,诸葛军师缘何要特地来考教这位公子了。 的确是有着不小的争议啊。 心念于此,一边往外走,杨仪不由得一边摸了摸胸前那儒袍中藏着的竹简。 这竹简中…记录着的,乃是如今蜀中的三大难题。 是让刘皇叔与诸葛军师都一筹莫展的难题。 杨仪不由得遐想连篇 ——这难题?这个如此有争议的小子?他能解么? … … 雨后的江陵城,并没有拔云见雾,依旧是阴云蔽日。 密布乌云下的…“长新”酒楼。 关麟带着关银屏、张星彩与一干衙役来到了这边,这已经是抓捕的最后一站了。 “你们去守住后院的大门。” “伱们去守住东三百米处那枯井,这长新酒楼的地下酒窖能连接到这边。” “还有,各处围墙都要派人盯梢…一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其余的,待会儿听我号令,从正门闯进去,不论是人,是狗,哪怕是牛、羊,是鸡、鸭,是鱼、是飞鸽,一并都给缉拿了!” 关麟吩咐这番话的时候,糜芳已经赶来了,作为江陵太守。 理论在这江陵城中,一次性缉捕上百人,且已经缉捕了超过五十人。 这是不是在程序上要提前告知他糜芳一声,讨要个太守发布的缉捕令、张贴告示公之于众呢? 江陵城,刘皇叔治下,关公镇守,这朗朗乾坤的世道,不是说抓人就抓人的呀? 糜芳已经派文吏先行赶来… 而关麟的话就三句。 “——吾乃关云旗。” “——家父关云长。” “——吾抓人,不需要证据,更不需要批文,吾的话便是证据,吾本人便是官府批文!在这江陵城,我关麟便是王法!” 关麟嚣张的语气,放到后世,那就是“我爸爸是xxx的既视感!” 当然,也有文吏听过这三句话后,依旧没被唬住,照例拦在关麟的面前,阻止他缉捕。 而这时,关麟只会再多问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 这下,那文吏就怂了,颤巍巍的让开了。 很显然,在前面那三句话的巨大威力加持下,这最后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就显得破坏力十足了! 而…当消息传回,糜芳得知是关麟在抓人时,他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 如果是别的官吏滥用职权,他自然得管管。 可…如果是四公子关麟! 咳咳… ——那就没事儿了。 倒是有一些“自诩”正义人士的官员,不服啊。 你是关云旗就怎样? 你爹是关公又怎样? 还有王法嘛? 还有律法么? 他们发现…告状给糜芳太守已经无济于事,纷纷赶往关家府邸! 似乎,如今…在这江陵城能管管这位‘无法无天’四公子的也唯独关公了。 反观关麟这边… 在部署过一切之后,衙役们各就各位就准备行动。 张星彩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饶有兴致的问关麟。 “那姐姐我呢?我去哪里?” 俨然,一听是抓人,张星彩下意识想到的,那势必得搏斗啊! 他跟他爹张飞一样。 ——打架,他可太有兴趣了。 话说回来,成都那边律法严格,没法动手,现如今…这阵仗下,“大战”一触即发,手突然还痒痒起来了。 关银屏却是显得又有几分担忧。 目光低垂望向关麟…心里嘀咕着。 ——『这次的全城缉捕,已经闹得有些无法收场了,四弟这算是闯祸么?』 就在这时。 “星彩姐呀…你的任务,其实才是最重要的!” 关麟笑吟吟的一拍胸脯,指了指他在自己,“待会儿打起来了,刀剑无眼,你与三姐得好好保护我呀?最好贴身,寸步不离…” “噢…”张星彩顿时很失望,不过,她还在争取,“银屏姐一人保护你就绰绰有余了,你还是告诉,这酒肆里的贼首是谁?姐姐去替你‘擒贼擒王’!” 张星彩已经完全放飞了。 已经是彻彻底底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今儿个,不打个人,她的拳头怕是无处安放了。 关银屏则是越发的担忧,她提醒道:“四弟确定缉拿的是这里么?这长新酒楼虽不怎么有名,可我与母亲却来过几次,烧得一手北方菜,味道…母亲说还算正宗,许多北方流亡到咱们江陵的都喜欢来这酒楼吃酒。” 诚如关银屏所言… 荆州之所以繁荣,是因为中原战乱,大量的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逃到了荆州。 这也使得这边的百姓不再拘泥于一方,而是天南海北,各处都有。 按照母亲胡金定的说法,他们关家也是北方人。 许多关家兵也是从北方、中原一路跟过来的… 故而,一些独特的,能烧出北方菜的酒楼,他们往往印象深刻,且十分珍惜。 听过关银屏的话,关麟咧嘴笑了笑。 ——“三姐放心,抓了他们,一样能让他们给三姐烧北方菜,保不齐,还更方便呢!” 言及此处… 关麟鼓了一口气,面颊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起来,他高呼道:“弟兄们,给我上,莫要走了贼人!” 顿时间,身旁的一干衙役,呼啦啦的拔刀,各个气势如虹,蜂拥冲了进去。 而之所以他们如此气势高昂。 是因为关麟许诺过了… 这一次事儿的办成了,每人奖励五十斤小米! 关麟从不喜欢画饼,他喜欢赤果果的用“金钱”、“粮食”往下砸,砸着砸着,这些衙役就忠心耿耿且气势如虹了! 只听得“哐”的一声,酒楼的大门被踹开。 只片刻的功夫,其中已然是鸡飞狗跳。 关麟注意到了张星彩… 这姐姐是提着枪冲上去了。 关麟连忙喊道:“星彩姐…你悠着点儿,别误伤了自己人!” “还有…里面的,打残就行,留口气,千万别打死了咯!” 是啊… 这可不兴“银枪一舞动四方,攻城掠地神气扬”那套啊! 得要活得! 还得问话呢! … …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关某能饶,青龙刀却不能饶 长新酒楼内。 “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绝,酒壶、花盆、茶盏碎了一地… “啊…不要啊?” “如何抓我?” “我犯了什么罪?” 不断的有人呼喊,乃至于挣扎,最后被一顿暴打,然后狠狠的将他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一时间,这酒楼内鸡飞狗跳! 长新酒楼“长新”不再,倒是多了许多破败之象,鸡犬不宁。 关银屏守在关麟的身边,自是精神紧绷,如临大敌。 只是… 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或者说…这酒楼中人只是在逃窜,根本就没有怎么抵抗,一个个酒肆跑堂的、做饭的,还有‘内当家’,甚至有来不及穿衣的客人被押出来。 连带着鸡、鸭、鱼,按照关麟的吩咐,只要是活的统统带回贼曹掾府。 意料之外的,马秉竟还牵出了一头牛。 ——这特么的就叫惊喜! 关麟琢磨着,这是一只与贼人狼狈为奸的牛,罪不容恕,当诛九族! 呵呵… 今晚又能吃上牛肉了。 最惨的当属酒肆掌柜,他的脸上还有一个拳头留下的“印”,是张星彩把他带下来的,很明显…他在张星彩手上很惨。 张星彩则是掐着腰,一副索然无味的样子。 下楼时,还朝关麟嘟囔着:“这就是你说的贼首?手无缚鸡之力?这样的贼首有何可怕?何须人专程保护你?” 倒是关麟,看到那掌柜后,他笑吟吟的走到他的面前。 掌柜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甚至说话都不太利索,“小人…小人是正经买卖,我…我无罪啊!” 关麟笑了,笑的更灿烂了,“无罪个屁,本曹掾慧眼如炬,你是北边来的,伱背后的主子姓曹,这些,本曹掾一清二楚。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不过,不要紧,本曹掾有的是方法让你认罪。” ——北边来的! ——主子姓曹! 四弟的意思是…这掌柜是魏谍? 关银屏一怔…她不会不知道,江陵城中必定藏着曹魏的细作。 这是由于当年周瑜将曹仁打败,曹仁被迫撤出南郡,而作为南郡的治所,江陵城…曹仁不可能什么也没留下。 比如魏谍,便极有可能留在城中,悄咪咪的行动,暗中将这边的情报送回曹营。 只是… 无论怎么看,似乎,眼前这个一脸憨态的酒楼掌柜,不像是作奸犯科的魏谍呀! 关银屏在琢磨,其实,关麟也在琢磨。 他琢磨的是,曹仁究竟留在江陵多少魏谍? 这一波,能一网打尽了么? 总是被敌人的眼睛看着,他关麟做起事来极不方便。 东吴那边就不说了,双方彼此互市,又是孙刘联盟,彼此互留眼睛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可北境的曹操… 关麟琢磨着,得先把曹操的眼睛捅瞎了。 让他感受下未知的恐惧。 而这掌柜依旧在喊,“官老爷是不是认错了,小的是北方人不假,可来这江陵已经八年了,这江陵城就是小的根哪!官府的户薄上一清二楚,小的夫妇二人在此做买卖,从小做到大,身份清白,又哪有什么主子?” 关麟爽然一笑,再不搭理这个掌柜,他朝马秉吩咐道:“快,还不将这些魏谍统统押入牢狱,此番,咱们贼曹掾府立下大功,除了本曹掾赏的那份儿,都等着我爹的重赏吧!” 言及此处,关麟又指了指那掌柜。 “这个家伙很危险,绑结实一点,押回去。” 似乎是注意到…酒店的门外已经聚拢了不少人。 关麟又补上一句,“告诉百姓们,这次抓的都是魏谍,让他们不用惊慌,若有异议,明日一早可以到贼曹掾属,本曹掾会开堂,当着众百姓的面儿亲自审他们!” … … 关羽、张飞、杨仪、马良一行正在赶往“长新”酒楼的路上。 哪曾想,一个中年男人拦在了关羽的马前。 “啪嗒”一声跪在地上。 ——“关将军留步!” ——“今日,李某替整个江陵百姓向关将军请命。” ——“关四公子无证据、无太守批文,即公开缉捕无辜百姓百余人,致使人心惶惶、民心不安,此罪不容恕,依律,当下狱五年!” 马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喊话的男人。 不是别人,正是——李藐! 而意识到是这家伙之后… 马良的心情一下子就沉重了下来。 心里嘀咕着… ——『四公子怎么被他给盯上了?』 至于这李藐,何许人也? 如果说三国第一喷子是“恃才傲物,无人不喷”的祢衡。 那么,蜀汉第一喷子便是“死了也要喷”的巴蜀名士李藐。 此刻的李藐怒了。 他才刚刚来到江陵不到一年。 竟不想,就听到皇叔治下,如此一件“骇人听闻”的事儿。 关公的儿子,既无证据,又无官府批文,公然的抓人,而且一下子就抓了一百多人。 如果是这样也就罢了! 他竟还大言不惭的道:“家父关云长!” 还扬言他抓人,不需要证据,更不需要批文,在这江陵城,他关麟便是王法!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天理何在? 朗朗乾坤何在? 这就是刘皇叔与诸葛孔明要中兴的汉室么?这就是关公治下的荆州么? 李藐彻底的愤怒了。 他以一己之身躯拦在关羽的面前,就是要替千千万万江陵百姓,讨回这个公道! 话说回来… 李藐是今年初才被诸葛亮派来江陵的,名义上是来考察民情,实际上则是来避避风头。 这是因为,就在去年。 刘备夺了刘璋的益州,自领益州牧,且任命昔日刘璋的旧部,名士李藐为益州从事,算是给足了他这个名士的面子。 可不曾想,就在今年新年的正旦期间,刘备与诸官员斟酒庆贺,李藐却在宴席上公然的谴责刘备。 ——“振威将军(刘璋)以为将军是宗室肺腑,委任将军前来讨伐敌人,大功没能实现,振威将军却先于敌人灭亡;我认为将军夺取鄙州,是很不合适的!” 这事儿…大家都知道! 但自古成王败寇,这纷乱的世道,哪有合适与不合适一说? 可偏偏,李藐却是唯一一个把这话说出来的。 刘备那时候的脸一下子就绿了,用后世一句时髦的话,那就是尴尬的都快能抠出三室一厅了。 空气中的气氛都仿佛凝固了。 最后刘备反问李藐,“如果你知道我这样做是不合适的,那么为什么不去帮助刘璋呢?” 李藐回答说,“不是不帮助,而是实力不足!” 当即,刘备身边的魏延就要去杀李藐,还是诸葛亮为他求情,刘备也顾及其名士的身份,以及其兄、弟均在蜀中任职,便送给了诸葛亮这个顺水人情,饶恕了他。 斥候,诸葛亮便派遣李藐暂时离开成都,算是到荆州避避风头… 免得这事儿,再被人提起,引发祸事。 当然,对于这般救命之恩。 李藐并没有知恩图报,农夫与蛇的故事,就发生在诸葛亮与他的身上。 北伐失街亭,诸葛亮斩马谡时,李藐便讽刺诸葛亮:“秦国赦免了孟明视,才可以收服西戎二十余国而称伯;楚国诛杀子玉,不到两代就衰落了。” 这还不算什么。 直到诸葛亮魂归五丈原,刘禅为诸葛亮举行三天的哀悼国葬,这李藐又开喷了。 ——“诸葛亮独自一人依靠精锐的军队,如狼虎视物,‘五种权力大的人物不应该守边疆’。我对此常常为国家的安危而感到担忧。” ——“如今,诸葛亮已经去世,所以宗族得以保全,西部边疆的战事可以停止,人们也因此而庆祝。” 果然,这是往死里去喷! 这次,没有诸葛亮为他求情了,刘禅直接诛杀了他。 说到底,这李藐就是一个喷子,一个纯粹的、赤果果的、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喷子。 原本被发来荆州,他就心情烦闷,郁郁不得志,正好又听到了关四公子仗势欺人,糜太守官官相护。 李藐再也按捺不住,他就是要拦在关羽的面前。 他下定决心,不让这关麟蹲五年的牢狱,决不罢休! “——朗朗乾坤,皇叔治下!” 李藐冷然凝视着关羽,“不曾想,关公之子竟能仗势欺人、为非作歹到这般地步?” “哼…” 李藐继续道:“他竟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家父关云长’,说这江陵城,他要抓人便抓人,他关麟就是王法,如此‘大奸大恶’之徒?如何当上这贼曹掾吏?” “他这次如此,鬼知道他曾经还压迫过多少百姓?欺压过多少良人?李藐斗胆问关公,穹顶之房梁不正,其下房梁岂不歪邪?关公要如何论处,还望示下!” 关羽也认出了这李藐。 这等敢顶撞大哥,却全身而退的“名人”,如今在荆益都极其有名。 是人人都不想招惹的存在。 而这等“好喷人”的名士,最不好惹。 你杀他,他巴不得一死全了名节,反倒是你落得个杀名士的恶名。 当年曹操在兖州时杀了个“边让”,造成了多严重的后果,这些都是前车之鉴哪! 呼… 关羽长长的呼出口气,他也意识到,云旗此番行事被他盯上,这一关怕是不好过了。 偏偏… 关羽的余光望向杨仪,他心头喃喃。 ——『杨仪还在,这李藐…来的是真不巧啊!』 关羽这边的脸色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 张飞不管那些,直接嚷嚷道:“你这鸟人,说的什么鸟话?再不让开,俺就从你身上踏过去。” 作势,张飞就要驱马。 关羽连忙伸手止住,他虽不喜士大夫,但却不能随意杀士大夫,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儿。 马良知道关公的为难,他连忙下马道:“李先生先起来,关公也是刚刚知晓此事,具体如何,尚不明朗?又如何断呢?” “明朗?哈哈哈哈哈…”李藐大笑起来,“这还不明朗?关家四公子好威风啊,此前他要关公下罪己书,后又与关公定下赌约,输者当众致歉,这也就罢了,这是关公自己家里的事儿,外人本不该论道!” “可关公却不想想,是否是关公一味的纵容,才使得此子变本加厉、肆无忌惮!” 李藐在马良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他昂着那高傲的头颅,轻捋着那一小撮胡须。 他的语调再度抬高。 “我岂不知,就是因为此前那交州商贾没有把军械卖给他,四公子便恼羞成怒,牵连无辜,将那商贾居住的‘长新’酒楼中人污蔑为魏谍,予以擒获!” “我且问关公?四公子无证据就将人定为魏谍,合理么?四公子无官府批文就抓人,合理么?糜太守不管不顾,官官相护,合理么?” 别说… 李藐这一番话,愣是把关羽驳得哑口无言。 此刻,但凡他关羽说一句倾向于关麟的话,那便少不得“袒护”之嫌! 关羽的脸色已经暗沉如墨,配上他原本红色的面颊,整个脸暗红、暗红的。 他那背在身后的手不由得攥紧。 心头更是止不住的轻吟。 ——『云旗,你让为父如何帮你?』 倒是马良,听到“魏谍”两个字,他恍若意识到了什么。 没错,只有他与关公,在掌握了全部的信息后,他们有可能意识到这点。 马良连忙提醒道: “关公,若然云旗公子抓的是‘魏谍’,那!未必没有证据!” 此言一出,关羽的眼睛徒然亮了起来。 他那暗沉的脸色一下子消散,那犀利的丹凤眼,再度开阖。 “是非曲折,关某会让云旗给江陵百姓们一个交代!” “但,此事云旗交代之前,若有人敢蛊惑人心,迷惑百姓,污蔑关某的儿子,关某能饶了他,可关某手中这青龙偃月刀却饶不得他!” 关公一言,霸气凛然! “哒哒”的马蹄声再度响彻,关羽勒马回转。 马良的话提醒了他。 既是魏谍,那自然要与荆襄的“引蛇出洞”联系到一起。 若如此,云旗手中岂会没有证据? 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突然间,关羽整个人无论是气场还是信心一下子就足了起来。 他目光环望向张飞,又环望向杨仪。 关羽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三弟、杨尚书,权且拭目以待!吾儿云旗定会所有人,有个交代!” 这话,无疑标志着,关羽选择不去插手了。 是啊… 珠玉在前。 关羽骤然意识到,云旗的行动…他就不该插手! 只等结果就好了! … …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他老人家,岂会没有后手? 荆北的天乌云密布,荆南的天却是晴空万里。 距离交趾郡还有百里,这里依旧是长沙郡的疆域。 一处朴素的村落,肉眼可见的是每处农舍门前那黑漆漆的磨刀石。 这村庄,像是每家每户都精通于“磨刀”的本事。 村口处高挂“罗汉庄”三个字的牌匾。 而这其中的一处农舍,此刻的陆逊躺在床上。 明丽的阳光照射进来,他重度高烧,额头上盖着湿手帕,嘴唇干裂,梦呓着:“我要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往上爬…我要…” 头高热到已经有些神志不醒的地步。 前几日,确定了那偏厢车、木牛流马、连弩的交货时间、地点后。 陆逊就与孙茹马不停蹄的从江陵往荆南长沙赶。 正巧遇到了雨水天,斗笠却只带了一个。 于是,陆逊就让给了孙茹,反倒是他陆逊浑身都淋透了,一连几天重烧了起来。 孙茹坐在床边安抚道:“伯言,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陆逊宛若被这轻声的安抚给唤醒,他艰难地睁开眼睛,“那匹军械到了…到了么?” 孙茹努力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 “到了,陆家的人也到了,已经派人去查验了,那军械就藏在‘关山’中,还剩下部分,也就这两天送达。” 所谓关山,乃是当年“关公战长沙”时扎营屯兵的山峦,如那“捞刀河”一般,因关公而得名。 细细说来。 便是建安十三年,曹操赤壁大败后,刘备与孙权借机向荆州地区扩展地盘。 长江以南的零陵、武陵、桂阳、长沙四郡见势不妙,打算投降曹操。 于是,刘备命张飞、赵云各领兵三千人,分别攻克武陵、零陵和桂阳三郡; 关公则带领五百名校刀手杀奔长沙郡。 ——“关公战长沙”也就此拉开了序幕。 至于这关公战长沙,诚如后世戏剧中唱的“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因为关公的到来,这边的许多地方,都因为这一战而闻名于整个天下。 诚如,此前因为关公的青龙偃月刀落入水中,被周仓捡回的“捞刀河”… 再有关公修建马圈而得名的“马栏山。” 关公驻扎兵马的“关山”。 至于“罗汉庄”,则是青龙偃月刀从“捞刀河”里打捞上来后。 刀被河石碰缺了一个小口,于是当地的罗铁匠以上天雨水为磨刀水,为其整整磨了三天。 从此以后,罗铁匠名声更大,他居住的村子被叫做“罗汉庄”! 往来不少客人,都会来此“磨刀”! 如今,陆逊与孙茹就住在这罗汉庄,而那批军械交易的地点则是关山。 早在三日前,陆家就派来了大量的商船,除了将足量的金子运送过来外,还有就是人手… 将这么多的军械运回东吴,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就在这时。 陆逊的儿子陆延走了进来。 这是陆逊的长子,却并非孙茹所出,乃是陆逊的亡妻诞下,如今已经十五岁了。 看到长子,陆逊虚弱的伸出手抚摸着孩子的面颊。 “吾儿来了?金银与部曲都带来了么?” “十八万斛粮食折算成的金银,已经几次清点过,分毫不差。”陆延回道。“至于部曲,孩儿不敢带太多,只带了五百,足够搬运军械即可!” 历史上,对陆逊这位长子陆延的记载,是早夭。 未满二十岁就去世了! 便是因此,陆家的爵位,才由他弟弟陆抗继承。 如今的陆延年龄虽不大,但却颇有精神,小小年纪已经能处理好许多族内的事物,包括一些商业、生意。 见父亲如此痛苦的模样,陆延有些担忧,却照例禀报道。 “那史火龙与游坦之就住在不远处的‘马栏山’,孩儿按照父亲说的,已经与他们交涉过了,后日午时,先由咱们陆家的人清点货物,点清之后,即刻交付钱财!接下来,便是走水路运输这份军械。” “好啊!”听到这儿,陆逊如释重负般的平躺了起来。 孙茹款款拉住了陆延的手,轻声道:“延儿,你是你父亲的长子,如今你父亲这副模样,我…实在走不开,军械的事儿就多劳伱了!” 孙茹对陆延的称呼是“延儿”,但自称却不是“为娘”,而是“我”! 诚如每一个家庭中,后娘与长子间的关系,往往看似亲密,可实际上隔着一座山。 听过孙茹的话,陆逊附和道,“你娘说的对,人心叵测,千万小心,咳咳…若遇到什么事儿,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父亲放心,孩儿知道了。”陆延将手从孙茹的手中抽回,恭敬的向陆逊行礼,又向孙茹行礼过后,便徐徐退出了房间。 而待得他出门时,他看到了院落内有一桶水,他快步走到那水桶前,不经意的将手伸了进去,迅速的清洗了一番。 他的眼眸中多出了几许不易被人察觉的精芒。 而这手… 方才只是因为被后娘孙茹拉到过而已。 … … 长沙郡,关山。 有精通于算数的,正在查验货物。 ——“木牛流马五十!” ——“连弩五百六十一!” ——“偏厢车八十驾!” 随着一句句声音传出,最后的数字报了出来。 “不错,全都对得上,两位敞亮!” 交州七郡督士變的弟弟士,望着眼前,这关山中藏匿着的军械,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史火龙与游坦之都在这里… 史火龙笑道:“今日的就在这里,明日、后日还有两批军械也会送来,后日正午前,你们再查验一番,确定最终的数字,就可以交易了!” 史火龙说到这儿,游坦之提醒道:“只是不知道阁下该准备好的钱粮?可就绪了。” “放心…”士笑着拍拍两人的肩膀,“这只是开了个头儿,以后合作的机会还多着呢,不怕告诉你们,咱们是来自交州的,咱们那儿有的是钱!” 嘿… 这话脱口,史火龙与游坦之彼此互视。 旋即异口同声。 “敞亮!” 之后,三人约定,后日正午前再来清点一次军械的数量。 若然没有出入,即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倒是送走士后。 史火龙与游坦之站在那皎洁的月光下。 史火龙感慨道:“洪七公他老人家,这次…是把这些人,全都耍的团团转了吧。” “是啊…”游坦之从怀中拿出一块面饼,狠狠的啃了一口,他把面饼递给了史火龙,“吃一口?” “吃啥面饼啊…”史火龙笑着摆摆手,“这票干成了,以后…洪七公他老人家顿顿让咱们吃肉!到时候,咱丐帮的日子,怕是比那些官老爷更美上十倍咯!” 是啊… 诚如史火龙所言。 曾几何时,他们是流亡到江陵城的流民,他们风餐露宿,他们饥寒交迫,哪里有人…在乎过他们的死活,哪里有人肯让他们吃上一口饱饭。 可现在… 日子不一样了呀! 别说饱饭了,面饼都不稀罕吃了…丐帮,得吃肉! 跟着洪七公他老人家,有肉吃! 而随着史火龙声音的落下,游坦之又把面饼塞回了怀里。 突然感觉…这面饼就不香了。 他饶有兴致的补上一问,“你说…明儿个会顺利么?” 唔… 史火龙直接抬手,重重的敲了下他的脑门,“洪七公他老人家亲自部署的,怎么会有错?” “可…”游坦之这次自己敲了敲脑袋,“可若是事儿闹大了,咋办?” “哈哈哈…”史火龙笑了,“洪七公他老人家通着天呢?他岂会没有后手?” 言及此处,两人的目光交汇。 月色下,倒是平添出了一抹芳华。 … … 江陵城,贼曹掾属的刑室。 因为关麟发的那笔小财,这里,也适当的采购了一批全新的刑具。 此刻牢房之中,火把摇曳,呻吟之声此起彼伏,关麟大步进来,身后跟着担心他的三姐关银屏,以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张星彩。 马秉侯在门前,见关麟到了,当即打开了牢门。 关麟一行三人进入牢内,眼前的中年男子,正是那“长新酒楼”的掌柜。 只不过,区别于白日里的衣冠楚楚,此刻的他头发蓬松,面容憔悴。 “本曹掾再给你一次机会,招还是不招?” “我不知道官爷说的是什么?如何招呢?”沙哑的口气,让人听了,很容易生起同情与可怜。 果然… 关银屏小声提醒关麟,“会不会真的抓错了,我记得…这掌柜大字都不识一个,便是整理账簿的,都是他内人,只是烧得一手地道的北方菜罢了。” 方才关银屏还真的特地去军营中问过了… 关家军中北方人不少,认识这掌柜的很多,都是冲着烧的那手北方菜去的。 很多关家军的兵勇还啧啧称奇,说什么酒香不怕巷子深,这掌柜不识一个大字,却能开出这么一处酒楼,全凭手艺! “咳咳…”关麟轻咳一声,回头望了一眼关银屏,提醒道,“姐,我可是在执行公务!” 这下,关银屏闭上了嘴巴,只是警惕的站在关麟的身侧,环视着周围。 “不招是吧?”方才还是和颜悦色,突然,关麟的面颊就变得严肃了起来,“好说,那来人,押到公堂,本曹掾亲自审!” ——“也让你见识下,本曹掾的厉害!” … … 江陵城,糜家府邸。 糜芳托着疲惫的身躯走进家门,他的儿子糜阳还在桌前奋笔疾书,不…准确的说,是奋笔计算。 他的左侧摆放着一本《九章算术》,右边则是按照《九章算术》中第三章“衰分”的理论,列出的表格…试图以此“分配”的思路,得出答案。 糜阳不时的口中喃喃:“上有十二头,下有三十四足…用均分列表的话,如何解?” ——鸡兔同笼! 还是鸡兔同笼的问题。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糜阳整整三天了。 自从那一日,将五万斛粮食交付给关麟,两人聊到了这“鸡兔同笼”的问题后。 这三天来,糜阳都在琢磨这个问题。 他的脑海中不时闪出的,是关麟提及的话。 ——“这才只是两种解法,一个是假设法,一个是金鸡独立法,事实上,类似于这种鸡兔同笼的问题,一共有十三种解法!” 十三种解法? 糜阳越想越是觉得深奥,越是觉得关麟深不可测。 他绞尽脑汁,也仅仅只是…又多想出了一个“表格法”… 算是《九章算术》“衰分”理论的延续。 可…还有十种呢? 后世,往往数学研究到最后,人都会变成“疯子”,会陷入那庞大的“数学宇宙”中,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他们会纠结于任何一个小小的发现。 当然,那是后世,在汉代…仅仅只有《九章算术》理论下的数学,想要超脱于《九章算术》是何其困难。 不夸张的说,糜阳此前是被框在了那个圈中。 可偏偏,关麟…彻彻底底的为糜阳打开了一扇窗子,让他超脱出这个圈,抵达更广袤的宇宙。 这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似乎是注意到了父亲的归来,糜阳也有些累了,他很懂事的阖起竹简,迎上父亲,“父亲今日怎生回来的这般晚,是公务繁忙么?” “唉…”糜芳摆了摆手,无奈的叹出口气。 “父亲这是?”糜阳连忙追问。 糜芳的眼眸却望到了案几上的《九章算术》,再看看儿子,心头不免还轻松了几分,“吾儿一门心思醉心于数学,却是让为父能宽心不少啊…只是…那云长的儿子,可就没这么省心咯。” 云长的儿子,不省心? 当这两个词传出,糜阳眨巴了下眼睛,当即会意,“父亲说的是四公子吧?” “除了他还能有谁?” 糜芳瘫坐在竹席上,褪去了袜子,那肥胖的身躯像是一个圆球,整个人显得极不雅观。 “父亲能告诉孩儿么?” 糜阳好奇了。 现如今,他只对两件事有兴趣。 一个是鸡兔同笼; 另外一个,则是通过鸡兔同笼问题,为他在数学领域打开一扇全新窗子的四公子——关麟关云旗! “唉…”糜芳长长的叹出口气,“你说说这关云旗,好端端的一个下午抓捕了一百多人,言之凿凿说这些人是魏谍,却既无证据,又无为父批捕的手书,如此胡闹,这在江陵城…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一整个下午,整个江陵城都是鸡飞狗跳,人心惶惶,而来为父这边状告他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偏偏…为父与云长这关系,又如何能不压下去呢?可压着压着,唉…不说了,不说了…” 说到最后,糜芳已经无语了。 整个一晚上,他是越压,群情越是激奋哪! 这很容易理解,关麟是在抓魏谍,比如那“长新”酒楼,他把所有酒楼里的人一股脑全抓走了,总不可能这些人都是魏谍吧? 那寻常百姓的家人自然要来闹,人多了,可不就聚集起来,群情激奋哪! 再加上,还有那“连刘皇叔”都敢骂的李邈。 可想而知…他糜芳的压力何其之大? 乃至于,糜芳有一种感觉… 关公有这么个儿子,他的心岂能不累? 可关公有这么个儿子,莫名的,他糜芳凭什么,也感觉心累,累成狗啊! 倒是… 糜阳,他的眼珠子一定。 宛若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喃喃道,“若…诚如父亲说的那般,魏谍与寻常百姓都抓起来了。” “那么…他们如今就同时被关在牢狱中,魏谍一定与寻常百姓有不同之处,如此说来…” “…这道题就变成了,魏谍有多少人,无辜百姓有多少人?这是…鸡兔同笼的问题呀!四公子这是在解…‘鸡兔同笼’的问题啊!” 啊…啊… 听着儿子的这么一番话,糜芳顿时有一种悲鸣到极致的错觉。 咋… 咋他儿子,也魔怔了? … …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 一眸火眼照人寒 刑室中,这还是关麟第一次审问犯人,而且审的还是魏谍。 他端着步子,走到桌案后坐下,有些不知道该娇矜还是该从容的生涩。 这间贼曹掾属的屋子,不能算是正经的公堂,却比公堂给人的压力更大,室内因为小而暗,显得阴气森森。 墙上有最新购置的重枷、有皮鞭、有烙铁,就连烤烙铁的炉子也透着全新的味道,像是在等待着哪个作奸犯科之人试试它的威力。 两名光着膀子的精壮刑吏,他们冷漠的表情,似乎在告诉犯人,无论是谁?来到这里,都是平等而卑贱的。 关麟缓缓落座,这次,关银屏与张星彩没有跟过来,而是守在门外。 不过,她们俩却是耳朵竖起,听着其中的声音。 关麟道:“带魏谍!” 酒肆掌柜缓步走进刑室,虽然头发蓬松,身后还跟着押送的刑吏,但他镇静的神态,如同看透了这里的一切,带着一份绝然。 这种感觉…让人觉得,很难从他嘴里翘出什么。 再度看到关麟时,他已经不再讨饶。 而当看到那些刑具,他只是长长的吁出口气。 惊讶与茫然中,他脱口而出:“我已经对官老爷说过了,我不是什么魏谍,我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从北方逃难而来的人,我…我与内子都住在江陵,怎么会与那曹贼有所勾结?” 关麟笑道:“这么说,你还是不招咯!” 酒肆掌柜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又抬眼望了一遍这刑具。 “官老爷是打算屈打成招么?” 刑室內,火把爆出了一个灯花,关麟的眼中闪过一丝凶戾之色,不过很快,这凶戾之色就消散于无形,取而代之是成竹在胸的精芒。 “老子有一句话,叫‘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还有一句,叫‘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一个人在这世间,一旦做了什么,那势必就会影响周围一切的事儿,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若你真不是魏谍,不妨回答我几个问题?若你都能答上来?那…” 关麟的话还没说罢,酒肆掌柜挺直了腰板儿,“我问心无愧!” 他有自信,作为…曹魏间军司的副曹掾,魏谍中的老人,他势必能经受得住一切考验! 反观关麟,他站起身来,饶有兴致的走到他的正前,眉头一挑,开始了盘问。 “伱祖籍是哪的?” ——“徐州。” “叫什么?” ——“王七!” “你的老家是哪的?家里有几口人?” ——“徐州琅琊国东武县石景村人!家里就我与内子两人,其它的都死了。” “什么时候出来的?” “这个…”酒肆掌柜明显的迟疑了下,不过,他很快接上,“那是建安五年,曹贼为报父仇,进攻徐州,所过之处人畜不留,故而…我们东武县人纷纷南逃,我便逃到了新野。 “后曹贼南下,刘皇叔携民渡江,我便又逃到了南郡,而后…再也…再也逃不动了,就…就在这边安顿了下来。” “噢…”关麟绕有兴致的点了点头,“徐州琅琊国,我记得曹操他爹曹嵩就是住在琅琊国吧?” ——“我并不知晓!” “那我汉军军师诸葛孔明的老家也在徐州琅琊国,这个你总听说过吧。” ——“我一个粗鄙人家,又没念过书,如何能结识到诸葛氏这样的门楣?” “噢…没念过书?那你就是不识字咯?” ——“不识,平素里账簿都是内人做的,我只负责后厨。” “那你算什么掌柜的?” ——“呵呵,我就只是挂个名,内子才是真正的掌柜,说句实在的,在家里…是内子当家!” “噢…如果这么说,你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么?”关麟笑吟吟的,“王七,这名字一共只有六个笔划!” “让官老爷见笑了,不会!” “那你刚才说,曹贼所过之处人畜不留,诶呦,人畜不留,你还会成语呢?” “在这江陵城许久了,跟内子学会一些。” “那你怕死么?” “怕!怕极了!” “你以前在徐州琅琊时是做什么的?”关麟的问题,开始变得跳跃… “…”明显,这掌柜又停顿了一下,“我就是个伙夫,给大户人家烧菜的。” “我三姐说你烧的一手地道的北方菜!很好吃!” “当然,就这点儿本事,是吃饭的家伙。” “那…你会酿酒么?” “…会,但酿的不好。” “那酿酒的时候,一酿时用粗米两斛,麴一斛,能得成酒几斛几斗?” 这… 当关麟问到这里时,酒肆掌柜明显的迟疑了。 不过,他反应很快,连忙回道:“我记不得了,都是下人们做的…我没特别留意。” 而话问到这里。 门外的张星彩小声对关银屏道:“他根本就不会酿酒…” “为何?” “凡是酿过酒的,谁不知道,一酿用粗米二斛,麴一斛,得成酒只在六斛往上,怎会精确到斗?似乎…云旗弟弟是在诈他!” 唔… 张星彩的话让关银屏一怔,关银屏连忙问:“你怎么知道?” “我爹爱喝酒啊!”张星彩压低声音回答道:“所以,娘总是酿给他…连带着还教给了我,无论是谯沛的‘九酿春酒’,还是琅琊的‘青云琅酒’,我都会酿…” 噢… 关银屏这才意识到,星彩妹妹的母亲可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哪。 甚至,不只是北方人,还是曹魏阵营中那谯沛功勋夏侯家的侄女儿呢? 是贵女子! 而此时,关麟的问话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能得多少酒?真不知道?” “不知道!” “噢,我又忘了,你刚刚说你老家是哪的?”关麟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询问。 “徐州琅琊国东武县人…” “家里有几口人。” “家里除我与内子,没人了。” “为什么出来。” “我不是说过了么?逃难…”这次这酒肆掌柜回答的言简意赅。 “怎么逃出来的?” “跟着老乡,驾驴车…” “你刚刚说,曹贼所过之处人畜不留,谁教你的成语?” “我…我听客人讲的。” 这个回答一出,关麟微微一笑,“可方才你不是这么答得,你方才说的是你内子教的!怎么又成客人讲的?” 这下…那酒肆掌柜明显紧张了,“都…都有。” “你叫什么?”关麟再度问。 “王七!” “哪个王?” “大王的王!”酒肆掌柜顺着关麟的话就脱口。 而随着这一句话脱口,关麟的眼眸一下子眯起,他笑吟吟的直视向这酒肆掌柜的目光,“你方才不是说,你不识字么?那你岂知…大王的‘王’是哪个王?” 这… 一时间,这酒肆掌柜下意识的猛咽了口口水。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感觉眼前这位年轻公子那笑吟吟的眼眸,简直是摄人心魄,仿佛一切的谎言,都完全逃不过他的眼睛,一切虚妄…都会被他识破。 与此同时… 门口处的张星彩与关银屏俱是一惊。 关银屏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道。 “四弟抓对了,他果然有鬼…” 张星彩重重的点了点头,“否则,他何必隐瞒他会写字呢?” 而不等关银屏与张星彩彻底想明白,关麟的声音再度传出。“问也问了,答也答了,玩也玩够了,现在…咱们该聊聊正事儿了。” 关麟的眼眸上移,“你岂能逃得过本曹掾这火眼金睛,还不打算招么?” “魏谍——夜莺!” … … 洛阳城。 自董卓焚烧洛阳以来,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空荡荡的房屋无人居住,有的还残留着焚烧的痕迹。 宽阔的街道上,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和蓬头垢面的孩子聚在曾经那辉煌过的鸿都门学处。 此刻有人正趁着夜色在鸿都门学的废墟前说书。 别处的说书是为了赚钱,这里的说书,则是为了给这片空城中仅存的百姓,带去一片孤寂的乐土。 历史上,曹操重修洛阳是在关羽败走麦城后。 而曹操对于洛阳,有着极其复杂的感情,及双重意义。 其一,他是在这里厚葬了关羽。 其二,便是曹操本人在这里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说起来,曹操葬在哪里,历来争议不断,可死在哪里,却毫无争议。 曹操便是在重修后的洛阳城里永辞人间。 当然,此刻的洛阳还没有半分重修的味道。 满街的断墙颓垣,恢弘的宫殿狰狞又破败,宫内生着野草,跑着兔子与狐狸。 趁着夜幕,一驾马车徐徐来到了鸿都门学的废墟处,从其中走出的女子一袭红衣,正是那一日在芒砀山陵园的地底,将匕首一次次刺向曹操画像的女子。 她徐徐走到了百姓中,坐在了一处石阶上,静静的听说书人讲故事。 话说回来… 北方的说书与南方的说书截然不同。 北方说书捧的是曹操,贬的是刘、关、张与孙氏一族; 可南方的说书则完全相反,捧的是刘,贬的是曹。 成王败寇的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 至于历史的真相? 重要么? 百姓们心目中的真相,仅仅是坊间流传着的故事罢了,这便是舆论! 红衣女子遥记得,上一次,来此听书,说书人讲的是刘、关、张桃园结义,彼此杀了对方的家小,以此“封心”的故事。 而一出“封心”这完全颠覆了他对刘、关、张的印象。 这一次…则是讲述的… 红衣女子缓缓抬眸,此刻的说书人才刚开了个头。 ——“貂蝉本是司徒王允的义女,为铲除乱臣董卓,王允以貂蝉作为诱饵,设下了连环计。先假意许给吕布,又明着把貂蝉献给董卓。最终挑拨吕布杀了董卓,名扬天下。” ——“之后吕布带着貂蝉如同丧家之犬,四处逃窜,最终被曹操和刘备联手打败,命陨白门楼。然而如何处置貂蝉,就成了一件棘手的事儿。” ——“曹丞相好人妻,举世皆知,他自然觊觎貂蝉的美色,但貂蝉根本看不中曹操,推三阻四就是不搭理。” ——“曹操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向程昱问计。程昱心眼多,建议曹操,何不学当年的王允,来个连环计,将貂蝉作为诱饵,挑拨刘、关、张三兄弟不和,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今晚的说书人,讲的是貂蝉。 往往女人的故事,特别是貂蝉这等名噪天下女人的故事,更能够引起男人广泛的好奇。 正因为如此,今夜来此鸿都门学听书的,比往常多了何止一倍。 多是衣衫褴褛的大汉! 反观那红衣女子,在听到“貂蝉”时,她的心头“咯噔”一响,像是这个名字触动到了他的某根神经。 这也让她的眼瞳睁开,耳朵竖起,无比期待说书人接下来的故事。 ——“曹操虽舍不得将这天下第一美女貂蝉,就这样白白的送出去,但毕竟也是枭雄,在权衡利弊之后,立刻做出了决定,派人四处散播消息,说要把貂蝉许配给关羽。” ——“桃园三兄弟之中,当属张飞性格最为莽撞,这日多吃了点酒,听说曹丞相要把貂蝉许给二哥,当时脸色就变了,大哥匡扶汉室未成,二哥就想着讨夫人,如此当初还‘封’个什么心?这亦有违当初的誓言,实在不应该呀!立刻骑马直往貂蝉所在的小院而去。” 讲到这儿,有混混模样的高喊道:“张三爷这是要先霸占了貂蝉嘛?” 此言一出,“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倒是那红衣女子,面色冷凝…眉宇间更是暗沉如水。 “当然不是了!” 说书人随口回了一句,继续讲道。 ——“话说关二爷的小院恰好和貂蝉的小院只隔着一堵墙,这一晚关二爷正借着月光读《春秋》,突然听到隔壁有女子哭泣,便问小兵是何人在啼哭?” ——“很快,小兵回复,是貂蝉在哭泣。关二爷心中若有所思,让手下把貂蝉带来。不一会儿,貂蝉泠泠而至,虽是愁容不展,但依然容貌出众,堪称国色天香。” ——“关二爷心中连连叹息,貂蝉长得如此美貌,怪不得像董卓、吕布那样的豪杰英雄都会跪拜在其石榴裙下,如今传言曹操将她许配给自己,多半包藏祸心,想用连环计让兄弟三人失和,如此看来,貂蝉再好看也是害人精,留不得呀!” ——“想到这里,关二爷不禁动了杀心!” 讲到这儿,说书人顿了一下,顺顺气,缓缓神儿… 这才刚刚上半场。 可…提到关二爷要杀貂蝉。 那红衣女子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她一双拳头握紧,那急促的话语隔着她的面纱迅速传出。 ——“后来呢?关羽…关羽可曾真的杀了…” 无比急促的语气… 不等她把话讲完。 其它的百姓们起哄道:“杀的是貂蝉,就不是你,你激动什么…” “我…我…” 红衣女子的拳头刹那间握的更紧了一些。 她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可最终…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通通咽了回去。 倒是她的眼瞳,那晶莹的眸子里泛出了几缕殷红的精芒! … …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关大王月下斩貂蝉 红衣女子的插嘴,不过是一个小插曲。 说书人的讲述还在继续。 ——“书接上回,关二爷对貂蝉动了杀机。可貂蝉也似乎有所觉察,又呜呜哽咽哭了起来。梨花带雨好不可怜,连关二爷也心里发酸,舍不得下手。” ——“貂蝉抽泣说道‘当初董卓乱政,吕布助纣为虐,众朝臣手无缚鸡之力,只能束手无策,王恩公为了江山社稷这才巧设连环,为国除害,贱妾虽是女流,但亦知道社稷与儿女私情孰轻孰重,这才为保国安民,委曲求全至今,现在社稷渐稳,不想却成了千古罪人,无数人欲杀之而后快?何况,妾刚刚才诞下一女,不过襁褓婴儿,妾死了,她如何安?” “咯噔…” 这话脱口,那红衣女子的呼吸都变得急促。 她的一双眼瞳瞪大,几欲爆出。 说书人的讲述还在继续。 ——“关羽听了,一声长叹,貂蝉之言倒是非常在理,不禁有些犹豫不决。” ——“正在此时,小兵来报‘三将军酒后纵马而至,口口声声要为国除佞,杀死貂蝉。’貂蝉一听,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苦苦哀求关二爷放自己母女一条生路!” ——“关羽略一思忖,立刻安排人将貂蝉带下去,然后换上小兵的衣服,夹杂在其他身材相仿的小兵之中,由关二爷带队,朝着城外而去。” ——“话说,城外有一小庵,关羽之前曾来,山青水秀,猿啼鹤鸣,十分幽静。” ——“到了地方,关羽勒马停下,给了貂蝉黄金五百两,让她从此在此安顿,更嘱咐会派人将其女抱出,与其母女团圆,貂蝉得知关羽放自己一条生路,感激不尽,正准备行大礼,却又被关羽止住。只好深深一揖说‘来世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关将军大恩大德’。” ——“却不曾想,貂蝉前脚刚迈开,身后就是杀喊声连连,只见尘头起处,喝醉了酒的张三爷挺丈八蛇矛飞驰而来,叫嚷着‘貂蝉何在,燕人张翼德来取你首级!’” 说到这里时,无数围观的百姓顿时间热血沸腾。 宛若想到了当时的画面。 一些急不可待的当即问道,“貂蝉走了没呀?” 红衣女子的心情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却听得那说书人道。 ——“哪里走得了?” ——“关二爷拦在了张三爷的身前,张三爷怒斥关二爷,‘二哥要此女人,就不要我与大哥了么’?关二爷心知张飞是个莽夫,如若今日没个交代,怕是真要中了那曹操的离间、连环之计!兄弟三人势必嫌隙丛生…” ——“当即关二爷手起刀落,月色昏暗,只见‘貂蝉’的身躯缓缓倒下,青龙偃月刀上还带起一缕白色的衣带!” ——“张三爷这才转怒为喜,拉着关羽非要请他喝酒,赔礼道歉。” ——“如此,便是‘关大王月下斩貂蝉’!都说红颜祸水,貂蝉为报义父养育之恩,为汉室社稷除害,不惜委曲求全甘当司徒王允连环计之棋子,何错之有?可那关云长面对孤儿寡母,最终还是起了杀心,义从何来? 精彩… 精彩纷呈。 无数百姓哗然一片,纷纷议论着这桩事儿。 还是那句话,很多事情,百姓是没有办法知道真相的,他们能相信的…唯有这市井中传播的话语。 倒是这时,有百姓好奇,“话说,这貂蝉被关二爷一刀劈了,可她那女儿何在?她那女儿姓甚名谁?” 这问题倒是把说书人给难住了。 说书人摇着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唯独可以确定的是,从那以后,便再无貂蝉与她女儿的故事…” “嘿嘿,今儿个就说到这儿,各位有钱的打个钱场,有粮食的分上一些,谢过了,谢过了!” 说书嘛,最后讨个钱,不寒颤。 倒是那红衣女子,当得知这故事中的真相后,她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愤恨。 她坐回了马车,却没有吩咐周围的仆从离去,泪水已经夺框…宛若那断线的珠链。 “啪嗒,啪嗒”的泪珠滴落在马车上。 十息…二十息… 五十息…一百息… 这种情绪根本无法抑制。 就在这时。 马车外有仆从问道:“小姐,江陵城那边的商贾拒绝了小姐的报价,少量连弩他们不卖!” “不卖么?”红衣女子像是一瞬间收敛住了心神。 她再不是哪个催泪哭泣的少女。 她尤自抿着唇,过了良久方才开口,“查一查,现如今去江陵,要走哪条路?” 这… 很明显,马车外的仆从惊了一下。 “小姐要去江陵?” 不怪他惊讶,虽江陵距离洛阳有许多官道可走,直接南下即可,直线距离的话不算远。 但…考虑到如今曹魏与孙刘联盟的关系,要从洛阳赴江陵,可绝不是“千里江陵一日还”那么简单。 单单各处设下的关卡,想要通过都是万难。 除非…绕道! 从徐州东海走水路,绕道而至…只不过,路途就… 似乎是想到了路途的遥远,这仆从再三提醒道: “小姐可要三思啊…这路可不好走。” “安排下吧,明日就动身。”这红衣女子款款道:“按照传回的消息,刺杀那曹贼少不得那连弩,何况…我还有一些事儿,要去那边讨问个明白!” 言及此处… 红衣女子微微咬唇,自言自语的又补上一句。 ——“冤有头,债有主!” … … 江陵城,贼曹掾属院内的守卫们正抱怨着鬼天气,突如其来的暴雨令地上泛起了蒙蒙一层水雾,这让他们鞋袜尽湿。 就在这时… 却见得他们的曹掾关麟从牢狱中走了出来,连带着走出的还有关银屏与张星彩,以及…“主记事”马秉与几名衙役押解着的那酒肆掌柜王七。 一行人趁着夜色匆匆而去… 马秉特地还又招呼了一些守卫,一起去帮忙。 距离贼曹掾属不远处的一处宅院。 关麟一行来到了这里。 那酒肆掌柜王七很明显有些惊慌。 “你们带我来这儿干嘛?我都说了,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这不是你宅子么?”关麟反问。 “怎么会是我宅子。”王七连连摇头,“我若有这么大的宅子,我还何必去经营酒楼?” “噢…”关麟饶有兴致笑了笑,旋即给左右使了个眼色,左右还没反应过来。 “咣”的一声,张星彩一脚已经破门。 看着那敞开的大门…关麟笑道:“还是不招,那只好带伱参观下你这宅子咯!” 说着话,关麟笑吟吟的当先走了进去。 王七被衙役架着胳膊,可肉眼可见的,他的眼神中多出了无限的茫然与失措。 大半夜的,这宅府中,突然响起了“嘿咻”、“嘿咻”的声音,就像是在动土一般。 这声音极大,惊醒了在树上睡着的鸟儿,也吸引到了周围不少的百姓。 因为夜里不许出门的缘故,一些离得近的透过窗子,或者爬到房梁上翘首朝这边看来,却见得夜静更阑,贼曹掾属的衙役正挥汗如雨的在挖土。 雨水将这宅院的泥土浇的松软了许多,这也让整个挖土的过程十分顺利。 “王掌柜?现在,还不招啊?” 关麟指了指那正在挖掘的一干衙役… 此刻的王七是蹲着的,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已经在不断的滴落,他就蹲在地上,抱着头一言不发。 终于… “咦?”张星彩像是看到了什么发出一声惊呼。 所有人均望了过去。 下一刻,所有人惊骇的发现,在那松软的土中,一个个箱子跃然呈现。 关麟饶有兴致的又看了看王七,这次,他没有说话,反倒是挥手示意,让衙役们将箱子搬上来。 一箱,两箱… 随着挖出的箱子越来越多,一排排的箱子纷纷摆在关麟的面前。 关麟示意,让衙役们打开箱子。 而这不打开还好,一打开之下,明晃晃的金子堆满了其中! 都是金子,是珠宝…在火把的照耀下反射出晶莹的光束,煞是夺目…煞是震撼。 这里的许多人,不…是这里除了王七意外的所有人,都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的金子,足足…足足有几万两吧?这要折合成粮食,少不得一、二十万斛。 当然,关麟并不意外。 诚如,历史中蜀汉阵营会花重金收买一些敌对阵营的官员,比如…刘备为了招降马超,特地收买的张鲁手下的重臣,汉中大族的族长杨松! 蜀汉阵营如此,曹魏阵营也会如此。 江陵何其重要的位置? 曹魏岂会不派魏谍暗藏于其中,秘密的收买敌将,而这些收买的钱,不可能从襄樊走水路运过来,只能事先就藏匿于此。 诚如关麟此前说的“道生一,一生二,三生万物”,只要有一就会有二,哪怕掩藏的再好,也总会有破绽。 何况,自从这些“魏谍”暴露后,丐帮里,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呢? 而随着这些箱子打开,酒肆掌柜王七已经崩溃了。 关麟笑着问:“你说这宅子不是你的,这些金子也不是你的咯?” “不是我的!”王七有些语无伦次,“这…这是谁…谁…谁把这么多金子埋在我家院子里了!这…这不是成心陷…” 不等王七把话讲完。 关银屏再也忍不住开口,她怒喝道:“你承认这是你家院子了?” 啊… 此言一出,王七双腿一个踉跄,他整个人一下子跌倒。 人恐惧到了极致,就会神志不清。 而关麟一步步引导他陷入了的,就是这份神志不清中。 “抱歉,我三姐脾气不太好…吓到你了。” 见王七跌倒,关麟缓缓的蹲下身子,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 只是…如今在王七眼里,关麟这人畜无害的笑…更像是阎王爷勾魂的铃铛。 反观关麟,他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封竹简,缓缓念道:“七日前的夜晚,你勾结‘交州’商贾的手下‘张无忌’,你们就来到这处宅府,就是那间房间…” 关麟回首指向书房。“你们约定,一万金,换取那匹军械的藏匿之所!” “一日后,你内人,噢…不对,是扮演你内人的另一名魏谍,派人将埋藏在这宅院的金子,取出一万金,秘密送到了那‘张无忌’约定的地点。” “又一日后,你与城门校尉李虎勾结,秘密将张无忌趁夜送出江陵城,再与驻守汉江的文吏张锋联络,秘密将‘张无忌’连同一枚‘连弩’均送到了襄樊!” “还有…再一日后…” “别说了!”王七迅速打断。 这一刻,他的眼芒木讷、绝望,空洞,宛若…他浑身上下,被眼前的公子窥探了个干干净净。 一丝不挂… 他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一丝不挂呀! 别说这魏谍王七了。 就连关银屏与张星彩也不由得对眼前的这个“弟弟”侧目、惊叹不已。 他的话术太可怕了… 一步一步的引诱、引导,然后将对手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个过程太可怕了。 偏偏… 关麟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在笑,就好像…他不是在审判对手,他只是在戏弄对手,不…不是戏弄,而是戏谑对手! “还不招么?”关麟依旧是露出淡淡的笑意,“你那假内人已经招了,连你‘夜莺’的代号都招出来了,你手下也已经有十几个招了的,你们的代号,你们联络的方式,走哪条路?哪些江陵官员收过你们的好处,我统统都知道!” 关麟的话锋突然锋锐。 “还嘴硬,是担心你的家人吧?你们的家人都在邺城吧?嗯,这倒是符合曹操一贯的作风,将家人藏匿于后方,这样的话,你们就不会背叛,也不敢背叛!” 说到这儿,关麟的手突然伸出,他一把拖住这王七的下巴。 他让这王七的目光直视他。 “只不过,曹操有张良计,本公子也有过墙梯,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个,依旧效忠于你那北境的主子,誓死不招,若如此,我会把魏谍被一网打尽的行动,归结于是你背叛了曹操,泄露了消息,倘若曹操知道这消息是你泄露的…那你北境的家人…不…是你北境的族人,势必会被你这‘好主子’一网打尽!” “啧啧…反正曹操也不是第一次屠徐州了,再多屠一回你们这些徐州人,也不过是‘头点地’那么简单的事儿而已!” ——“咚!” 关麟的话,让本倚靠着胳膊撑地的王七,又一次栽倒。 后背与湿漉漉的地面碰撞,发出“咚咚”的声响,还有泥水飞溅… 关麟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他继续徐徐的开口。 “别紧张,你还有第二个选择,背叛曹操,将魏谍的名单、曾经的行动全部都告诉我,然后我会想方设法让你假死,把泄露消息的事儿嫁祸给一个嘴巴最硬的魏谍,如此一来,你邺城的家人必定会被曹操善待,而你则到我身边来,你对曹魏的了解,对曹魏间谍的了解,对我,对我爹,对我伯父都极其有用!我们不会亏待你。” 言及此处,关麟命人将王七押入屋中,马秉搬来了一个案几摆在他的面前,案几上有笔和竹简。 这是要他供出所有魏谍的名字、地点、下落、行动。 当然,关麟并没有逼他,他只是笑吟吟的循循善诱。 “具体怎么选,在你?” ——“话说回来,你也不想你那北方的家人有事儿吧?” 这番话脱口,关麟自己都觉得挺阴森的。 没办法,后世谍战文,谍战剧都是这么写,这么演的,关麟也不过是有样学样。 当然了,多少这话,有点儿后世岛国“太太,你也不想让你丈夫失去工作吧”的阴森,但是架不住,就是好用啊! 果然… 在关麟那如秋水般深邃眸子的逼视下,王七妥协了,他…他颤巍巍的提起了笔。 这一写…就写了整整一夜,整整十七个竹简! … …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亲上加亲,张翼德喜闻乐见 关羽睡不着。 他披着一件披风,推开窗户,静静的站在窗台之下,凝望着斜挂于半空中的弯月,仿佛陷入了某种沉思。 他的手中依旧握着那卷《春秋左氏传》,可莫名的,心思繁杂,一个字也读不进心里去。 就在这时,他仿佛看到了什么,嘴角轻轻咧开,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旋即一捋长髯,轻吟出两个字——“来了!” 关羽的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便一闪而进,明明是健硕的体型,步伐却快捷如鬼魅一般。 “知道二哥就睡不着,这不,俺专程拿了两坛子好酒来,今晚俺与二哥喝酒如何?” 说话的正是张飞。 “哈哈哈哈!”关羽一捋长须。 定睛去看,他这三弟非但步伐迅捷,这肩抗两大坛子酒,竟是宛若提着两只鸡一般,无比轻松。 关羽淡淡的开口。 “——恭敬不如从命!” … 一轮明月从关羽卧房窗棂间泄露光华。 “二哥还是在担心云旗那小子?”张飞为关羽斟满了一樽酒,问道。 “不至于。”关羽将酒水一饮而尽,“说出来,三弟可能不信,这云旗做事素来古怪,究是哥哥这当爹的,也从未真正窥探出其意图过,这次也一样。” “这就是二哥下午时,本要去那‘长新’酒楼,可走到一半儿,被那李藐拦住,于是就回来的道理?”张飞补上一句感慨,“二哥像是突然间就对那小子有信心了不少。” 言及此处,张飞也将酒水一饮而尽。 似乎觉得用酒樽不过瘾,张飞特地换了大碗,也给关羽换上。 两碗热酒再度填满。 酒过三巡,两兄弟的话匣子渐渐的打开了。 “三弟此来,怕不只是为了协助那杨仪考教云旗吧?”关羽反问张飞,“可是大哥与军师还交代了什么事儿。” “倒是还真有两件事。”张飞将酒碗端起,却不饮下,他如实道:“其一是调查那神神叨叨的洪七公,孔明说让俺去他岳父坐坐,保不齐有所收获!” 听到这儿,关羽依旧在捋须。 他心头暗道: ——『孔明果然神算哪,只是,黄老那儿,不是洪七公,而是黄老邪…究是孔明这次也算错一招。』 张飞的话还在继续,“其二嘛,就是那法正法孝直,二哥知道此人吧?” “大哥信中倒是屡屡提及此人,说是足智多谋…” 关羽回答一声。 其实,他何止知道啊,上次给儿子关麟下“罪己书”,其中提及的那“虎狼之暴”,那“禁狩令”,不正是法正的祖父法雄捣鼓出来的。 这么去算,关麟那小子引经据典诡辩驳斥他爹,法正一族…也算是大大的帮凶了。 张飞不知道这些个,继续道: “这法孝直,何止是足智多谋啊,他的心眼儿比那莲藕上的藕眼还多,跟孔明都不相上下了,哈哈,若不是因为他,大哥哪这么容易入得了成都?当然,他的心眼虽多,却又比那针眼儿还小,为人睚眦必报,偏偏大哥喜欢,他又忠心,也算是颇合俺的胃口。” 讲到这儿张飞顿了一下,继续道:“可偏偏这法孝直身板不行,总是动不动头痛、头晕,好端端的人突然就能晕厥了,单单俺就碰到两次,益州那边是遍寻良医,苦无良策,于是,大哥就派俺来,看看能不能寻个靠谱的荆州名医,去给他治治。” “原来如此。”关羽颔首,他略微思索,旋即提醒道:“倒是可以往长沙看看,那边有一名医姓张名机,字仲景,此前乃长沙郡太守,因为开堂坐诊,医治伤寒,故而闻名于荆州,如今尚在长沙,或许法孝直这病,他可解。” “二哥既说他行,那想来他便是行的。”张飞又倒满了一碗酒,嘴角咧开,“嘿嘿,原本明日俺就该往长沙走,却又忍不住留下来,看看二哥这宝贝儿子如何给全城百姓交代,还有孔明对这小子的考教,俺也好奇的很哪!” 不夸张的说,张飞自从进入这荆州地界以来,街头巷尾、驿馆酒楼,人人议论的就三个名字——‘洪七公’、‘黄老邪’、‘关云旗’… 那俩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唯独这关云旗,有机会能一睹其“真面目”,张飞如何舍得走呢? 且让那法孝直再头晕几天吧。 也不差这几天。 倒是… 又是一碗酒下肚,张飞的笑容里多出了一丝漠然,他问道。 “二哥,今儿个借着这酒,俺有一事不明,想问问二哥。” “二哥如此骄傲的一个人,怎生会给云旗这小子下罪己书啊?别人说二哥是高捧这小子,可俺知道,二哥这性子,别说这小子,就是大哥,就是孔明,二哥也断不会如此啊!” 这个… 关羽默然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或许是时势使然…又或许是,在某些方面,这小子也的确把他关羽给比下去了。 “唉…”关羽幽幽的叹出口气,“三弟,今儿个只说高兴的事儿,不说这个…” “二哥倒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张飞笑道:“想想当初,那曹操要以‘貂蝉’离间咱们兄弟,二哥手起刀落,何其果决?怎生到自己儿子身上,哈哈哈,倒是有些女人家的骄矜了。” “话说回来,北境的探子总说,那边说书的总是在讲,什么‘刘、关、张三兄弟桃园‘绝心’、什么‘关大王月下斩貂蝉’,说的有模有样…二哥斩那妖女倒是真的,可咱们三兄弟何曾‘绝心’?何曾杀过彼此亲人?依俺说,都是那曹操想要败了咱们兄弟的名声。” 刘、关、张桃园绝心。 关大王月下斩貂蝉么? 提及此处,关羽的面颊发生些许细微的变化,自然,不是因为什么杜撰的“绝心”,而是那“月下斩貂蝉”… 事实的真相…可远非说书人唱的那般哪! 这一刻,关羽的眼睛抬起,醉眼惺忪中,他回忆起了…那一日“关大王月下斩貂蝉”的画面。 前面的都如那说书言及的一般。 曹操霸占了欲以貂蝉离间他们三兄弟。 关羽与貂蝉的小院很巧合的连在一起。 关羽听到了貂蝉月下的哭泣,命士兵将他带来时,也动了杀机。 可貂蝉的抽泣,让关羽恻然不已,堂堂男儿,岂该让女人背下这所有的怨恨?何况,她方才诞下一女啊! 关羽让貂蝉换上士兵的衣服,将她带到了城外一小庵,给了她五百金,让她从此安顿,关羽另保证,会带出她的女儿送来予她,让她们母子团聚。 貂蝉感激不尽…徐徐走开。 接下来,便是张飞醉酒杀来。 与说书人口中故事不同的就在这里,真相也在这里。 关羽知道三弟的性子,今日不取貂蝉性命决不罢休,若让三弟追上貂蝉,势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于是,关羽将貂蝉换下的衣服披在一颗碗口粗细的大树,眼瞅着张飞刚冲来,关羽忽然一刀斩过去,月色昏暗,只见“貂蝉”的身躯缓缓倒下,青龙偃月刀上还带起一缕白色的衣带。 也是张飞喝得迷迷糊糊,看到衣袋,只以为关羽亲手杀了貂蝉,这才转怒为喜,拉着关羽非要请他喝酒,赔礼道歉。 而这…才是“关大王月下斩貂蝉”的真相。 关羽何等英雄,又岂会杀女人? 关羽这边思绪飞舞,不由得遐想连篇,倒是张飞,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二哥那时斩了那妖妇,可…那妖妇诞下的女儿哪去了?也不听得曹营里有人说这事儿啊!” 呼… 张飞的话,将关羽的思绪从九霄云外收回,他长吁一声,一边捋须,一边轻轻的摇头。 ——“兄亦不知!” 是啊… 从“关大王月下斩貂蝉”这事儿发生后,关羽不是没有留意过那貂蝉的女儿,只是…她就像是凭空失踪了一般。 关羽只记得,那时候的貂蝉临别时,曾向他提及过。 此女小名——灵雎! … … 江陵城的马府。 马良一早就回到这边,可儿子还未归来。 想到今日“贼曹掾署”闹出的大动静,马良也就没有睡,静静的坐在正堂,一边看书,一边等儿子马秉归来。 他是寻思着,细细的向儿子询问、了解一番。 都已经子时夜半了,马秉还是没回来,这不免让马良有些担忧。 等到丑时,马秉依旧没到,马良已经有些扛不住了,虽然支着额头还在努力认真的看书,但已忍不住掩口打了个重重的哈欠。 终于,油灯都已经烧残了,星微灰白的晨光稍稍透进来,马秉总算是回来了。 他的眼圈尽黑,很明显也是熬了多半夜,可他整个人却看似无比亢奋。 一边低着头往府中走,一边直呼:“神了,神了!” 马良瞅着自己这儿子简直魔怔了一般,竟连正堂亮着的灯光都没察觉到,一股脑的往后院走。 马良连忙跑出去…一把拽住儿子。 马秉这才回过神儿来,“神…爹?” 他本还在感慨“神了…” 被突然一个打断,有些惊讶的看着他的父亲,过了半天才回过神儿来,“父亲…怎么还没睡呢?” “你方才说,什么神了?”马良开门见山的问道。 “噢…”这问题像是一下子打开了马秉的话匣子,“关四公子啊,关四公子简直神了!” 唔… 像是被儿子的话惊到了,马良连忙引马秉入正堂。 “你来说说,四公子他…怎么就神了?” “爹…你可知道,四公子是如何让那些魏谍招认的么?”马秉整个人亢奋不已,“他既没动刑,也没重罚,甚至连斥骂都没有,可…可那些魏谍,一个个…一个个就心悦诚服的招认了。” 马秉的声音越说越重,可他却又刻意的控制着嗓音,避免这话让外人听到。 “爹,伱知道么?咱们江陵…有多少魏谍?” “爹,你知道么?有多少人被魏谍买通了!” “爹,你知道么…就…就与爹共事的…” 马良差点就脱口吟出几个收受曹魏贿赂的官员名字,可最终,他还是把要说的话都吞了回去。 四公子有令… 这些…现在还不能说! 反观马良,尽管没有再听到具体的名字,但,他已经深深意识到,审问魏谍的过程…四公子必定是极其顺利的。 只是… 听马秉话的意思… 这江陵城,魏谍渗透、贿赂、拉拢的程度,已经到了这般恐怖的地步么? … … 张飞是睁着眼睡觉的。 他与关羽喝酒到丑时,然后是被抬着回厢房的。 到江陵,二哥的地盘,那就跟自己家一样,张飞自不用住在那“冰冷冷”的驿馆里住,直接抬进关府的厢房即可。 张星彩与关银屏回来时,已经是丑时一刻了… 与马秉类似…跟着关麟闹腾了一日,她俩也是极度亢奋。 特别是张星彩,经过这一桩事儿,她对关麟的印象是大为改观。 回忆里的关麟,还是那个弱不禁风的少年; 街头巷尾,传说中的关麟,更是个有点儿小聪明,却不服管教的逆子; 可眼前的关麟… 似乎… 具体是什么,张星彩说不上来。 ——“嘟噜嘟噜!” ——“嘟噜嘟噜!” 张飞那震天的呼噜声,仿佛能将整个房梁掀翻。 也让那厢房附近宛若地动山摇。 张星彩与关银屏道别后,不放心老爹…于是,张星彩特地赶到父亲的房间,看看他有没有盖好被子。 出门时,母亲夏侯涓还特地交代张星彩,要千万照顾好父亲。 没错,是嘱咐女儿照顾爹,而不是嘱咐爹照顾女儿。 夏侯涓太了解他这位夫君了,大大咧咧的,做什么都不在乎,喝醉酒后…倒头就睡,任凭风吹,第二天患上风寒,高热不退,也是常有的事儿。 张星彩时时刻刻,都想着母亲的嘱咐呢。 随着“呼噜”声的愈发响彻,张星彩打开厢房的门,果不其然…被子早就被掀在地上。 “唉…” 张星彩无奈的叹出口气,拾起被子就给老爹盖上。 张飞睡觉时,是睁着眼睛的,再配合上那呼噜声,就像是一个怒目金刚,让人望而生畏。 可张星彩习惯了,她见惯父亲这副模样,很贴心的压好被子的每一个角。 做完这些,方才轻呼口气,打算离开。 哪曾想… 她转身的功夫,胳膊却被一支粗壮的手给拽住。 张星彩一怔,回过头来,父亲的眼睛依旧是睁着,分不清是睡着了,还是醒了,但呼噜声却不再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醉了,梦呓不止,还是老爹真的开口。 ——“俺咋听说,今儿个一整天,你都跟着关麟那臭小子?” ——“这都几更天了,你俩在作甚,能做到这个时辰?” 俨然… 张飞是醒着的。 而这个时辰,瞅见女儿归来,还是知道女儿是跟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 就像是每一个父亲一样,难免会多想些什么。 这中间,总不会发生了点儿什么吧? 话说回来,就算年轻气盛,发生点什么,凭着他张飞与二哥关羽的关系,其实,也没啥! 星彩! 云旗! 这亲上加亲,张飞还喜闻乐见呢! … …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上个这般嚣张的,坟头一丈高了 事实证明,张飞想多了。 看到父亲张飞醒了,张星彩也不慌着走开,颇为亢奋且激动的说道:“爹,你知道今儿我跟银屏姐、云旗弟去抓人,多有趣么?” 听到这儿,张飞那豹眼中眼珠子一转。 ——『也就是说,这么晚,不是单独跟关麟那小子啊!』 心里这么想,张飞嘴上却说。 “不就是抓了一百多人嘛,还有那个长什么酒楼的,本来俺们也要过去,被那‘挨千刀’的李邈给拦住了,非要找你二伯讨个公道。” 李邈? 张星彩眼珠子一转,“是那个宴席上,公然骂大伯的李邈?” “就是那鸟人。”一提到这厮,张飞就是一肚子气,“这鸟人嘴巴臭的很,但大哥与二哥都不让俺杀他,俺也知道,他这等名士杀了麻烦,何况他大哥李朝在蜀中任益州别驾,他弟李邵也任益州治中,都是你大伯身边的人。” “倒是关麟那小子乱抓人的谁让,这鸟人卷进来了,怕是够关麟那小子吃上一壶的!” 此言一出。 “噗”的一声,张星彩就笑了。 “怎么?爹说的不对?”张飞连忙反问。 张星彩一摆手,“不是爹说的不对,女儿只是觉得,真正该吃上一壶的,怕该是那李邈吧?” “啊…”张飞一惊。 张星彩却细细的讲述起,今晚发生的事儿。 包括关麟怎么审问那“魏谍”。 怎么一步步的通过问题,让他露出马脚。 怎么又一步步的引导他崩溃,直到最后,他彻底妥协了… 原本的魏谍,摇身一变,倒是成为了关麟身边的一大助力。 单单他供出来的,与曹魏有牵连的“名单”…就足够关麟立上一大功了。 而这一番话… 起初张飞还听得迷迷糊糊。 比如,关麟问的,“哪个王”,回答的“大王的王”,这什么跟什么呀? 凭什么,通过人家回答大王的‘王’,就要笃定这他撒谎,笃定他识字。 张飞脑回路本就慢,如今喝了酒,更慢… 一时间竟完全无法理解了。 可…随着张星彩话音的继续,渐渐的张飞回过味儿来了。 他琢磨着,这小子有两下子啊。 越是往后听,张飞自己个儿都出汗了,这一个个问题,哪里是问话呀,简直是把人的魂儿都快给勾出来了。 特别…那个从地下挖出金子,关麟那一句,现在伱承认这宅子是你家的了。 张飞的酒一下子就全醒了。 而在听到,关麟用这些魏谍“邺城的家人”威胁他们时,张飞非但没有感到半分阴险,反倒是觉得大快人心哪! 他惊讶的问:“闺女?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张星彩重重点头,“千真万确呀,如今证据确凿,甚至…关麟弟还拿到了更多的名单,如此大清洗之下,江陵城再没有魏谍,那曹贼再不能得到荆州准确的情报,此不是关麟弟的大功一件么?” “哎呦喂…”张飞整个人已经站起,他彻底醒了。 他一边踱步,一边晃荡着脑门低声道:“要这么说,二哥这岂是生了个逆子?这明明就是…明明就是生了个麒麟儿嘛!” “是啊…”张星彩附和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此前女儿也和其他人一样,以为二伯那封‘罪己书’是在刻意提携关麟弟弟,可不曾想…亲眼所见,关麟弟弟委实惊到女儿了。” 诚如张星彩说的… 关麟的确惊到她了,是那种极致的“惊艳”。 这种感觉,张星彩还从未在一个“同龄人”身上有过。 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素来神经大条的张飞,在事关女儿的事儿上,却意外的“信息如麻”… 顺着女儿的话,张飞突然想到什么。 他试探性的问道:“星彩啊,你觉得关麟这小子如何?” 啊… 张星彩毕竟是女子,父亲这么一问,难免他会往那种地方想,当即惊呼一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倒是张飞,那圆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你想啊,我跟二哥,那本就是义结金兰,自是亲如一家,若是你…” “你这臭爹…娘不在,你就胡言乱语的…”不等张飞问出,张星彩已经抢先回答,连带着,一向大大咧咧的她,面靥上竟多了几许绯红,可嘴巴上却是坚决。“臭爹,你要再胡说,我回去可告诉娘了,云旗…那…那是我弟,我从小就保护着的弟弟罢了!” 说着话… 张星彩就跑开了,温黄的灯光下,可以看到,临别时,张星彩还凝着眉,狠狠的瞪了张飞一眼,像是还在生气。 反倒是张飞,他伸出胳膊挠挠头。 话说回来,以前孔明就提议过,星彩比阿斗大一些,不过…为了亲上加亲,倒是可以多等阿斗几年。 那时候,孔明这么说,刘备自是愿意。 张飞表面上没什么,可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哪有儿女成亲,女娃娃家大个六、七岁的? 更何况,随着那阿斗的长大,张飞觉得这侄儿…傻里傻气的,一点都不精明,关键还胖,还不好看… 打从心底里,若不是顾及着他与大哥这层关系,早就回绝了孔明这提议了。 如今再想想… 关麟关云旗,可比那刘禅刘阿斗顺眼多了。 退一万步说,刘、关、张桃园结义,本就是一家人,亲上加亲的话,二哥家的儿子也能嫁! … … 江陵城,曙色微明。 已经有不少人在衙署外的大树下等待。 为首的正是蜀汉第一喷子李邈,而他身边除了一干百姓外,还有几名官员,按照官服分辨,竟还有功曹史、五官掾、督邮这样秩俸“六百石”的大官。 而他们在此的目的,不为别的,就为了讨个公道。 李邈站在首位,身形端庄,后面的官员和百姓有的已经冷的在跺脚搓手,他们不时的朝衙署喊道。 “江陵城还有王法吗?” “江陵城还有律法吗?” “何时江陵城的生杀予夺,全都由他关麟说了算了?” “此子这般大逆不道,糜芳太守就不管么?关公也不管管么?” 这些声音因为没有组织,都是自发高喊的,声调虽高,但穿透力不前,未必就能传入衙署之内。 不过,倒是惹得不少百姓纷纷围观聚拢。 张飞与马良正好碰到,两人均带着几个仆役在衙署门前下马,诧异的看着这场景。 倒是李邈看到二人,扯着嗓门大喊道:“昨日关公说给我们个说法?还江陵城一个公道?那么…在下斗胆敢问,说法何在?公道何在?” “若然没有公道,此关麟罪不可赦,当下牢狱!” 不愧是蜀汉第一喷子,一张口就尽显喷子本色。 倒是马良走到李邈身前,“汉南,你也是蜀中有名望之辈,‘李氏三龙’之一,你这是在做什么?这不是在给我们添乱嘛!” 李邈伸出手指向天,道:“季常啊,昨日那关麟之举天怒人怨,如今整个江陵人心惶惶,听说今早那‘贼曹掾吏’关麟要来向糜芳太守诉职,正好,我就带诸位正义官员,正义人士守在门前,我就等他关麟的一个说法,若然没有,那我等即刻就去关府向那关羽讨个公道!” 古代直呼别人的名讳是十分不礼貌的。 可李邈一口一个关麟,一口一个关羽喊着,完全是百无忌惮。 由此可见,喷子的作死程度,历朝历代都是“恐怖如斯”的。 马良走开几步,向李邈挥了挥手,示意他借一步说话,李邈却是一摆手,直接回绝了。 看样子,他是铁了心,今儿个若没有个交代,绝不会善罢甘休。 就在这时,又传来马蹄声。 众人回头,是一驾马车,转眼间马车行至衙署门前,关麟从中走出,一旁的马秉翻身下马,也跟了上去。 似乎是注意到了李邈这边儿,关麟的脚步一顿,旋即转身饶有兴致的也凑了过去。 张飞看到关麟凑过去,莫名的担心这小子不会被这群义愤填膺的“正义人士”给打了吧,于是他也凑了上去。 关麟丝毫不见外,直接朝李邈道:“阁下就是李邈李先生吧?” “是又如何?”李邈坦然直视关麟的目光,“你这小子为非作歹,丧尽天良,不为人子,若然你爹不管教你,那我等今日就替他好好管教,若然待会儿没有个说法,我等在此就不走了!不走了!” 噢… 面对李邈的狠话,关麟只是云淡风轻的挠了挠头,旋即笑了笑。 “上一个像李先生这么嚣张的,是祢衡,似乎他的坟头已经有一丈高了。” 念及此处,关麟转过身,摆摆手,朝衙署中走去了,一边走一边不忘提醒道。“提醒你们,糜太守可不大方,在这儿守着,可不管饭!” 李邈语气犀利。 “你放心,我们自带了干粮!” 说话间,关麟带着马秉已经先一步走入衙署,张飞与马良彼此互视一眼也跟了进去,杨仪是姗姗来迟,看了看门外的阵仗,不由得摇了摇头,也跟了进去。 … 衙署的正堂,官案上堆积着如山的竹简,糜芳从竹简中探出一个头。 看到关麟,他当即一声“哎呀”,连忙走了出来。 “云旗啊云旗,你说说,这事儿你让我怎么办哪!” 糜芳没有用“责问”的口气。 言语中,甚至还饱含着不少担忧。 毕竟,糜芳还指望着关麟和他一起做生意呢。 偏偏,关麟把他儿子糜阳也带魔怔了,非说关麟这般大肆的抓捕是在解题。 还是解什么鸡兔同笼… 啊不…是解魏谍与良民“同笼”的问题,是魏谍究竟有多少的问题。 糜芳直接懵逼了。 再加上,今日一早就听说那李邈纠集了一波人就守在衙署门前,势要讨个公道。 作为江陵太守,糜芳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反倒是马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看透一切的样子。 张飞更是直接坐到了一旁的竹席上,饶有兴致的等着看接下来的一幕。 杨仪眯着眼… 目光停留在关麟的脸上。 他心里琢磨着。 ——『这就是诸葛军师专程派人考核,马幼常无比忌惮的关云旗么?』 似乎,糜芳是注意到了张飞与杨仪,连忙道。“三将军与威公也来了?” “拜见糜太守。”杨仪拱手回礼。 张飞却是大手一挥,“你该怎么问就怎么问,俺们只是来听听,不碍你事儿!” 这话脱口… 糜芳也不找张飞寒暄了,目光再度转回了关麟的身上。 语气也变得语重心长。 “云旗啊…你就不是不知道,我与你爹的关系何其要好?” “你…你要看谁不顺眼,直接来找你叔啊,缉捕令算什么?你叔能不给你么?证据也好做,让个人下牢狱,咱有一百种方法,可…可你不能啥也不说,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就去抓人哪?还…还扬言是魏谍,没证据,你如何证明他们是魏谍?这…这不是胡闹么?” 糜芳的话让杨仪愣了一下。 ——『还能这样?』 ——『这位国舅爷…似乎水平不高啊!』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糜芳这太守也…也忒和善了吧? 一点儿威仪都没有。 至少是对关麟而言。 倒是关麟,一本正经的拱手,“今日是贼曹掾吏向江陵太守述职,可不是侄儿拜见叔父,还望太守秉公办事啊!” “我…”糜芳下意识的吟出了一个“我”字,他其实想说…我要秉公做事,那现在你就在牢狱里了。 ——魏谍? ——没有证据的话,你说谁是魏谍?谁就是魏谍呀? 糜芳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感觉关麟这小子忒不懂事儿了。 照顾你,对你好都感觉不到么? “咳咳…” 反观关麟,他轻咳了一声,“昨日下官的确是有些鲁莽,不过,事急从权,事缓则圆,下官有不得以的理由。” “你有什么理由?”糜芳脱口道。 哪怕到了现在,他还是觉得这是关麟的胡闹。、 就跟当初他让他爹下“罪己书”如出一辙的胡闹。 “咳咳…” 关麟又咳出一声,“看起来,我说什么都没用了,不过,有些人说话,那分量可就不一样了。” 说着话,关麟拍了拍手。 只见马秉带着十余人从后堂缓缓走入。 这其中有那“长新”酒楼的掌柜,有他的内人,有伙夫,有跑堂的,还有长新酒楼隔壁卖书的,卖药的,卖首饰的,甚至还有郊外的浑身晒得漆黑的农户。 当然,这些人…糜芳一个都不认识。 可随着他们的开口,糜芳是刹那间,就重新认识了他们。 且认识的——触目心惊! “——糜太守,在下吴吾,明面上是长新酒楼跑堂的,实际上是魏谍,负责将情报用飞鸽传送到襄樊,代号画眉!” “——糜太守,小女子名唤杜芳,明面上是长新酒楼掌柜的夫人,实际上我俩根本就不是夫妇,我亦是一名魏谍,平素里…负责贿赂、收买荆州官员,代号‘白鹭’!” …… “——糜太守,我是长新酒楼的掌柜王七,真实的身份是曹魏间军司的副曹掾,总管这荆州的情报,代号‘夜莺’!” … …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 儿子不给,当爹的不能抢 ——画眉、白鹭、夜莺; ——鹦鹉、苍鹭、林雕; ——麻雀、鸽子、蜂鸟、鸳鸯。 若放在寻常,糜芳一定会以为眼前的这些百姓是养鸟的。 可现在… 这些鸟儿的名字,竟是一个个魏谍! 是一个个代号! 明面上的身份,背地里的任务,眼前这些人,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让糜芳,也让在场的所有人触目惊心。 的确,哪怕是马良,哪怕是张飞,哪怕他们事先有所准备。 可当切实听到这一切后,依旧…很震撼。 这些魏谍里,有的是酒肆掌柜,有的是跑堂的,有的是卖酒的,还有卖首饰的,甚至…最夸张的,糜芳还认出了一个,他是给衙署这边送菜的。 那么… 按照他们的身份,一封情报,从江陵送至襄樊,如此井然分工,怕是一日就能将情报送达。 而这还不是让糜芳最惊讶的,这件事,细思极恐啊。 糜芳都不由联想到,他们江陵的一举一动全部都在曹仁,在那曹操的眼皮子底下,也怪不得,云长屡屡北伐,屡屡大捷,却未获寸土。 有如此多的眼睛,在如此密集的情报下,北伐襄樊…关公或许血赚,但曹仁永远不亏。 呼… 糜芳长长的呼出口气,他尤自回不过神儿来,触目惊心,触目惊心。 杨仪也很震撼… ——『这些都是魏谍么?那…四公子昨日的行动,可就不是胡闹了…』 他不由得心头喃喃。 是啊,还怎么会是胡闹呢? 就算没有缉捕令,事急从权,这事儿够不够急切? 就算没有证据,如今,人家这些魏谍自己都招认了…他们干了什么,怎么把情报传到北方,都传过什么情报,事无巨细娓娓道出,这又如何造的了假。 此间画面,匪夷所思,却又震撼无比。 呼… 杨仪不由得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啊。 如果说此前,他这个“考官”对这位四公子的印象,仅仅停留在“行为古怪”这四个字上。 那么现在,这份“古怪”就要彻底更替了。 四公子的这出场,还真是惊艳哪! “咳咳…” 一干魏谍还在事无巨细的交代他们的罪行。 滔滔不绝… 而在众人愈发惊诧的眼芒中,关麟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这些魏谍的话。 他行至当中,提起那王七的胳膊,又拍了拍他的腿,然后张口道:“糜太守也看到了,下官没有动刑,也没有屈打成招,这全部都是他们自愿坦白的。” “是,是,是…” “我们是自愿的。” 关麟一开口,这些魏谍磕头如捣蒜。 他们可不就是自愿的么? 自愿的话,还有条活路…再不济,家人还有条活路。 若是抗拒,那保不齐,这位公子就把这“情报泄露的锅”甩给他们了,如此的话,消息传到曹操的耳中,那在邺城的家人就…就… 而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们觉得,这位四公子一定会这么做的。 特别是那酒楼掌柜王七,他凝着眉,不由得回想起昨夜… 他彻底崩溃,然后坦白一切后,关麟对他说的话。 ——“放心,你们中间有嘴硬的,不过,那个嘴硬的和他的家人一定是死的最惨的。” ——“反倒是你们,曹操会善待你们的家人,等过个一、两年,风头过去了,本曹掾也会想办法把伱们的家人悄悄的接回来!” ——“至于你们的周全,放心,你们都有把柄掌握在本曹掾的手里,本曹掾信得过你们,自然也就不会杀你们,所以,你们没有后顾之忧!知道什么就写什么?事无巨细!” 这是…杀人诛心哪! 就在昨夜,就在关麟的这一番话吟出。 王七最后的坚守也彻底的瓦解了! 服了,这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彻彻底底的臣服… 而在这“臣服”之下,他颤巍巍的又在竹简上添上一笔。 ——江陵城的功曹史、五官掾、督邮…均被收买,其老家中藏匿着大量曹魏送来的金银珠宝。 ——情报传输,此三名官员的作用,举足轻重! 卖了…卖了! 反正已经这样了,该卖的,不该卖的,统统都卖了! 似乎是回响到了昨夜,那一波三折的心路历程。 王七长长的吁出口气,他抬高了嗓门:“我原本是曹魏的间军司副曹掾,我可以证明,四公子他…他从未对我们用刑!” “我们是…是打从心底里佩服四公子的人品,我们是弃暗投明,是…弃恶从善,是…是改邪归正!” 这一句话传出。 马良不由得小声嘀咕道。“都佩服到人品上了,这关云旗还真是有办法呀!” 张飞眼珠子眼珠子不断的转动,可最终的眼球悉数集中在关麟的身上。 他发现,他对关麟这小子,他是越看越喜欢了。 杨仪则连连点头,心里嘀咕着。 ——『马幼常啊马幼常,怕是要让你失望了,这位四公子绝非不舞之鹤!』 反观糜芳,他语气都变得磕绊了起来,他颤巍巍的问道:“云旗,你…你…你怎么就让他们招的呀?” 这也忒神了吧? 糜芳好财,自然信奉鬼神之说。 正因为如此,他觉得除非关麟是对这些魏谍施了某种法术,否则…否则… “这个不重要,当然,如果糜太守真要问的话,那或许就是我高尚、纯粹、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品吧!” 关麟颇为潇洒的一摆手,一副十分嘚瑟的模样… 而这一番话落下,他又给马秉使了一个眼色。 马秉拍拍手,自有衙役呈上一封封竹简。 这些竹简,有的是丐帮弟子调查出来的罪证。 可更多的是这些魏谍主动招供出来的。 其中详细的记载着哪些官员被收买? 记载着,每一条情报运送到襄樊,或者将某个人、某个物件运送到襄樊,所需要经历的每一道工序。 这中间涉及的,就不只是官员,就连许多小兵、马夫、菜商…各行各业,足足又是一百多人。 而官员中,大到功曹史、五官掾、督邮,小到一方亭长,一个掌管舵口的舵长,无孔不入。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给你很多钱,让你利用职权办一件很小的事儿… 不用说古人,就是后世的达官显贵…也会有大把人趋之若鹜。 糜芳的眼睛盯着这些竹简,他面颊上的表情是一怔一怔的,俨然从竹简中,看到了不少熟人。 关麟笑吟吟的继续道:“这是所有曹魏渗透到咱们荆州的人和证据,我关麟作为贼曹掾吏,本就负责缉捕賊道之事,这次抓人,事急从权自然没来得及向糜太守讨要缉捕令!” “不过,结果是好的,如今证据确凿,铁证如山…至于,我这贼曹掾吏,该办的、能办的都办了,接下来,就看我爹与糜太守的了…” 言及此处,关麟一摊手,“名单就在这竹简上,这些人,你们爱抓不抓?” 说完,关麟像是结束了他的述职,很潇洒的转身,就准备离开了。 糜芳是想喊停关麟的,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是啊,如果单以“贼曹掾吏”这个官职的话,关麟这小子也的确是够意思了,倾其所有了,他不该再奢望其它的了。 反观关麟,脚步刚刚迈出一步… 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转身。 “糜太守。” “我突然想到,这次缉捕魏谍,倒是查出了不少赃物,我琢磨着一码归一码,无论是我爹,还是糜太守你,做人嘛,还是需要厚道一些的,所以这些赃物,既是本曹掾查获的,就归本曹掾了,恕不上交。” 说到这儿,关麟再没有任何留恋,朝马秉使了个眼色。 完事儿了,走了… ——事了拂衣去! 可偏偏,事关“钱”的事儿,一下子就触动到糜芳那根敏感的神经,他绷不住了,“云旗…这钱…叔…叔…叔倒是无所谓。” 这“无所谓”是磕磕绊绊说出来的,连带着后面的话,也一道磕绊了起来。 “可,可,可…”糜芳磕绊道:“万一这些赃物,你爹追问起来?那…那叔如何向他交代呀!” 言外之意,既是缴获曹魏的钱,多少…多少你得给官府留点儿呀。 再说了,你爹关家军那边也不富裕啊! 只是,关麟哪管这些,他脚步不停,一边朝外走,一边大声道。 ——“告诉我爹,孩儿不给,他这当爹的岂能明抢?” ——“还有,糜太守啊,咱们做人要厚道!” 这话脱口,满座寂然。 只留下糜芳那望眼欲穿的、眼巴巴的眼神。 他感觉…他的心很疼,按照这竹简中写的,这得缴获多少钱哪! …又…又统统都归这小子了! 这小子,也忒生财有道了吧? 反观张飞与杨仪,他俩对钱并不敏感。 张飞是乐呵呵的,杨仪则是“吧唧”着嘴巴,心头道。 ——『此子却有些才华,倒也无愧‘逆子’之名啊。』 ——『古怪的行径里藏着些孝顺,但…这份孝道,委实不多!』 … … 这边厢,关麟走出了官署。 关银屏与张星彩早就等在这儿…见到关麟出门,连忙迎上去。 “这就完了?” 张星彩连忙问道。 她是刚刚到这里,问过贼曹掾署的衙役后得知,关麟也才进去不久,可这一个时辰都不到?就说完了? 好快啊! “完了呀。”关麟一摊手,“星彩姐,你初来乍到,不了解情况,三姐就很了解我,弟弟我整天里忙着呢,哪有功夫跟他们这些老家伙耗在这儿?” 忙着? 关银屏心里就“呵呵”了… 下意识的低吟道:“你是忙着闯祸是么?” 当然,这一句话极轻极细,张星彩并没有听到。 她反倒是饶有兴致,“那今儿个…可还有什么有趣的事儿?” “有倒是有。”关麟的眼睛转动,不过,在眼芒看到关银屏时,一摊手做出一副无奈状。“有趣是有趣,不过,两位姐姐可不能跟着我了,三姐昨儿个还教导我,男女有别呀,两位姐姐跟着弟弟我,那传出去,岂不是不好?” 说到这话时,关麟还抬眼斜睨了一下关银屏。 反观关银屏,她心头“咯噔”一响,面靥一下子羞红了。 ——『这四弟,如此记仇么?』 ——『昨个儿说的,竟…竟现在还记得?』 不等关银屏回过神儿,关麟已经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要离开了。 只是… 这边,关银屏与张星彩没有跟着他,但…以李邈为首的一干官员,一干百姓迅速的把关麟围到了当中。 这些一个个怒气冲冲,俨然一副要吞了关麟的样子。 关银屏与张星彩彼此互视一眼,旋即不约而同的上前。 “休伤我弟弟…” 关银屏一改方才,在关麟面前的羞涩,凛然之气跃然身上,双手护住关麟,哪怕没有武器,可一双秀气中带着刚毅的拳头,让人望而生畏。 张星彩则是一副“不嫌事儿大”的样子,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冷峻的话语——“你们再上前一步试试?” 这下,别说是李邈与一干官员、百姓惊讶了。 关麟也很惊讶… ——『这俩姐姐,都这么勇的么?』 按照以往的经验,遇到这种事情,关麟往往就会高喊一声——“我爹是关公!” 然后,再没人敢动手了。 这次,多了俩姐姐,倒是省着借用“老爹”的名头了。 反观被拦在对面,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李邈,他彻底的愤怒了,他伸出手指着关麟的鼻子。 “关麟,你为非作歹,丧尽天良,你不当人子!” “此为上梁不正!哼,走?你还想走?如今这天理昭昭,说法不在?交代不在?我与全城正义之士,岂能让你走了?” 说着话,以李邈为首的一干人就将关麟、关银屏、张星彩围了起来。 张星彩一副喜闻乐见的样子,她摩挲着手掌,一副跃跃欲试、磨刀霍霍的既视感。 不忘感慨:“江陵城就是好玩,又能打架了!” 关银屏则是小声问关麟,“要不要闯出去?” 别说,俩姐姐这话,顿时给了关麟满满的安全感。 有那么一瞬间,关麟体会到的竟是——没姐姐的感觉橡根草,有姐姐的感觉就是好啊! 当然… 关麟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 何况,他环视了一圈李邈身边的人。 江陵城的功曹史、五官掾、督邮… 还有一些地方的亭长、文吏什么的。 许多都是老熟人,平素里与贼曹掾府多少会有些交集。 不过… 他们的话。 ——『怪不得跟着李邈这喷子一起闹腾,原来如此啊!』 关麟心头盘算着什么。 “咳咳…” 却见他轻咳一声,先是转向关银屏与张星彩,笑吟吟的道:“两位姐姐消消气…弟弟我是读书人,咱们读书人不打读书人…” 说到这儿,关麟转头望向李邈,连带着将他身旁的一群“斯文败类”,啊不,是一群“达官显贵”环视了一圈。 旋即,关麟才笑吟吟的开口。 “荆州人不骗荆州人,诸位…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观你们一个个印堂发黑,最近怕是会有血光之灾啊…” “我劝你们别杵在这儿了,赶紧跑,现在的话,保不齐还得及…否则待会儿,再想跑,就跑不了咯!” … …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个关云旗,羞煞荆州文武 关麟的话,是个“真”善意的提醒。 只是… 此情此景下,气氛都到这儿了,谁会接受啊? 果然。 “我等乃是替天行道,如何会跑?” 李藐开了个头儿。 接下来,无数人开始对关麟口诛笔伐。 “若是没有个交代,我们今儿个就不走了,你也别想走!” “有证据吗?摆出来,没有的话…放人,放人!” “我等一道去关府,且问问关公,管不管这个‘逆子’!” 这一句句的话语传出。 关银屏和张星彩不由得揣起了拳头。 关麟却朝她俩笑笑,那平静如湖水的眸子里,塞满的是淡定,是淡然,偏偏这淡然中裹挟着的还有成竹在胸般的自信。 关银屏与张星彩这才收起动手的心思,权且站在一旁,静静的关注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关麟则是再度朝李藐这边一摊手,“好心当作驴肝肺,那就没办法了,得…你们既然不走,也不让我走,那就待着吧,看看待会儿,谁后悔?” “我们才不会后悔!” “我们就是要问问公理何在?律法何在?” 就这样,关麟在一众口诛笔伐中,镇定如松柏… 周围的声音,在他的耳畔中,就像是苍蝇嗡嗡的叫声一般。 这般境界,倒是有点儿“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的味道。 那边厢。 关麟从衙署正堂离开后,这里迅速就炸了锅。 糜芳先是让人,把包括王七在内的一干自首的“魏谍”给押入牢狱。 紧接着,他就开始犯难了。 一份名单,一百多人,其中单单官员就四十多个,虽说都不大,但…架不住多呀,这要都抓起来,江陵城可是要伤筋动骨的!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糜芳又一次展现出,他这太守之位,完全是靠裙带关系上来的,跟能力丝毫不沾边儿! 遇到这种时候,他已经慌了神儿。 马良看过竹简后感慨道:“四公子这竹简,倒真是证据确凿!一个不漏啊…” 心念于此,马良转过头望向衙署正堂外,那正对着的府门处,不免唏嘘:“怪不得衙署外,那李藐能纠集出这么多人,如今看来,倒都是一丘之貉呀!” 张飞嚷嚷着:“这些细作都在府门前,那倒省事儿了,省的一个个去抓了…那词怎么说来着,自投罗网嘛!” 听到这儿,糜芳试探着张口,“三将军,真的抓?可…人数有点儿忒多了吧?” 张飞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咋地?难不成,你还寻思着,俺二哥是那等对贼人姑息之人?” 马良也适时补充一句,“关公的眼里岂能容得了沙子?” 只是,这话一脱口,马良就觉得不严谨了。 他琢磨着,关公的眼里是容不得沙子,可偏偏…那颗叫做“关麟关云旗”的沙子例外。 倒是杨仪,他也是荆州人,目睹了这竹简中的名单。 他心思急转,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我观这名单中不乏一些大家族,这些人见风使舵,朝秦暮楚,首鼠两端也是有的…” 杨仪侃侃道:“昔日曹操官渡之战大胜,于袁绍的军帐中便搜出了数百封信笺,这些均是曹营官员与袁绍私通的信笺,一时间人心惶惶。” “不曾想,最终,曹操一把火将这些信笺通通焚烧,并提及‘当时连他曹操都不相信能够战胜袁绍,何况别人呢?’也正是这一把火,才换回了军心的稳固,换回了所有人对其心悦诚服,间接助其荡平北境。” “今时今日之情形,与昔日官渡之战何其相似?今日的我们,又岂不是昔日的曹阿瞒呢?” 别说,杨仪一番话有理有据。 因为曾短暂的在曹魏效力过的缘故,他也知道更多曹魏军中流传的故事。 此番,就原引了曹操那“官渡之战”的故事。 糜芳微微颔首,“我也琢磨着,曹操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生性多疑的人,在面对那些书信时,都能做到这般地步,反观咱们…若当真把所有人抓起来,荆州官吏瘫痪倒是其次,怕是整个荆州也会人心惶惶,这不利于民心的稳固,也不利于云长的北伐呀!” 这个… 杨仪与糜芳一说话。 张飞挠挠头,他有点儿被绕进去了,“伱们这些人,读了书,想的也忒多了?这若是不杀,那云旗岂不是白忙活了?” “三将军息怒。”马良也连连张口:“此一时彼一时也,曹操之所以会烧那些竹简,是因为他崛起的太快,背后的势力太过庞杂,手下中人‘朝秦暮楚’的太多,这些势力又盘根错节,他惩处不过来,更不敢杀!况且官渡之战,他赢得也并不轻松,当务之急,需要的是稳固,避免内患…” “更何况,官渡之战前,他刚在朝廷中大开杀戒,将国丈董承、董贵妃与其腹中龙子绞杀,朝野上下人心惶惶,那时候的曹操必须收买人心!” 说到这儿,马良顿了一下。 “可…荆州与洛阳不同,这边的家族并不复杂,这边此前也并未爆发过什么内患,刘皇叔惟贤惟德,关公神武无双,百姓更是臣服…正因如此,荆州上下才更应该万众一心,这等‘朝秦暮楚’之人,若不杀之以儆效尤,那寒了的,不止是云旗的心,也是关公的心,是刘皇叔的心哪!” 讲到这儿,马良的话愈发的语重心长,“有病不怕,但必须要治,云旗此番虽行事鲁莽,却无异于对江陵城,对荆州…下了一剂猛药,曹操是心腹大患,可疥癣之疾,亦不可不除!” “何况,若清扫了这些人,一者可扫清曹魏的眼睛,威慑襄樊,二者也可让这些朝秦暮楚之人受到惩罚,以儆效尤…只要荆州之人万众一心,曹魏纵是再强大,又何言畏惧?” 言及此处,马良又顿了一下。 他重重的吸了口气。 “最后,我想再说说云旗…他此番是做了一件,于荆州,与大汉都大有裨益的事儿!是立下了一番大功,这让我到现在,心头尤自震惊!” “我震惊的是…这样一件看似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是关公做的,不是我马良做的,也不是糜太守做的…而是四公子云旗做的!是一个小小的贼曹掾吏做的!是一个在关家军中不能任一军衔之人的做的!是一个自己筹备兵马,却连武库都不向其敞开的人做的…” “每每想到此处,我马良羞愧呀…我马良也替关公,替荆州羞愧…关四公子不欠荆州的,倒是是荆州,被云旗狠狠的羞煞了!如今,云旗做了这么多?证明了这么多?我等却仍在讨论,是否该抓捕这些魏谍?可不可笑?羞不羞愧?至少…我马良自以为,无脸见人!” 说到最后,马良扭过脸去。 而他这一番言真意切,言之凿凿的话,无疑重创着每个人的肾经。 杨仪连忙拱手,“季常所言甚是,此番不可能之任务,云旗立下大功,我等只有汗颜!” 就在这时… “报…”一名文吏闯入正堂,禀报道:“关四…四公子被…被李藐带着的那些人围住了,看样子,他们是…是不让四公子走了!” 此言一出,张飞大怒。“岂有此理…”他当即咆哮道:“公威说的对,整个江陵城的官员都该汗颜就,当然,俺不汗颜,俺去抓这群鸟人。” 说着话,张飞迈着大步就要往门外走去。 “三将军,且慢…” 糜芳连忙喊停了张飞。 却见糜芳这一刻,罕见的展现出了雷厉风行的一面,“三将军所言极是,岂有‘贼喊捉贼’的道理,传本太守令,布告全城,凡与魏谍私通、受贿之徒,即刻缉捕…凡与曹魏私信往来之人与魏谍同罪论处!” 言及此处,糜芳大喝一声。 ——“抓人!” ——“那些围着关四公子的,统统给我抓起来!” … … 荆南,长沙郡,马栏山。 这处因为“关公战长沙”时在此修建马圈养马而得名的山峦。 此刻,长沙太守廖立正站在其中。 只见周遭青山如黛,溪水潺潺,好一副锦绣山河画卷。 只不过,廖立却无暇欣赏,他只是“吧唧”着嘴巴,眺望着对岸的关山… 那亦是因为关公战长沙而闻名的关山。 相传,便是在这关山上,关羽与黄忠先后打了两场。 第一场关羽将黄忠引于此间,欲以“拖刀”取胜,却不想…尚未“拖刀”,黄忠的马先跌倒了。 关羽放了黄忠,要他明日换马再战。 第二场,则是黄忠用弓,先是引而不发,关羽以为对方不会用箭,是炸唬人的,哪曾想,这时…第三支箭射来,正中关羽的头盔! 惹得关羽惊诧连连。 如今,关公战长沙已过去了七年,但关山上那大量箭楼、营寨,尤自可见。 只不过… 这些,依旧不能吸引廖立的注意力,他的注意力全都都在两山之间的那河流之上。 近来,有许多人聚集到此… 名义上,这些人是商贾,聚集在关山附近是为了交易货物…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什么货物值得出动这么多人? 这也让廖立的心情始终处于紧绷的状态。 生怕,这是长沙又一次的浩劫! 是江东…或者交州又一次的突袭! 毕竟,上一次…吕蒙突袭荆南,历历在目…仿佛就在眼前。 若不是四公子关麟提前预判到了,关羽提前有所部署,那如今的长沙,怕已经姓“孙”了,而他廖立,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就在这时。 “廖太守…” 一名文吏禀报道:“刘磐将军从荆州来,说是关公有要事,要他报送而来。” “快传!”廖立不敢怠慢,连忙招呼。 不多时,刘磐被领了过来,他显得很疲惫… 六百里加急,纵是期间有水路,可以稍稍休整,但也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看到廖立,刘磐立刻提起精神,开门见山…“廖太守,寒暄的话就不说了,关公有言,着令廖太守密切关注于长沙郡内大肆商贾云集之所,有线人传回消息,外来商贾要在此交易一桩货物!” 廖立将关羽的原话奉上。“而商贾交易,难免会有价格不合,偶也有大打出手,若遇非常之时,可当机立断,行非常之手段!” 这个… 刘磐的话脱口,廖立微微一怔。 关公这是什么意思? 的确,近来有许多商贾的船舶停靠于附近。 可…如若确定是商贾的正常交易,那何必干预? 又怎会有后面那句——非常之时,可当机立断,行非常之手段! 廖立琢磨着。 ——『怎么关公这话听着,像是让咱们官兵去抢呢?』 当即,廖立急问:“刘将军可知,关公是何意?”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刘磐摇了摇头,不过,他还是取出了一封关羽的手书。 当然,这手书上的内容与他方才传报的一般无二。 廖立接过手书,草草的看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不同,正打算开口继续问。 却看到一张小小的字条,从手书中落下。 廖立好奇,连忙捡起字条,展开一看,可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廖立整个人愣了一下。 紧接着,他带着无限诧异的心情望向刘磐。 刘磐不知所以,也凑了过去…去看字条上的内容。 只见那小小的字条上写着——“明日午时,关山脚下石洞之内有惊喜,太守务必携兵至此,当有收获,莫早,也千万莫迟咯!” 如果说这一条不知所言的字条,刘磐与廖立还一头雾水。 但…那字条的署名,就有些触目惊心了。 因为,这署名不是别的,而是就三个字——洪七公! 这字条…是洪七公塞进来的? 可… 刘磐浑身一个哆嗦,“我从关府出来,只带了关公的手书,一路南下,便是驿馆也从未久停,这字条何时被塞进来的?” 这事儿挺惊悚的… 廖立更是一脸茫然,他反问一句,“刘将军是在问本太守吗?” 呃… 突然气氛就有点儿尴尬了。 刘磐张开嘴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了。 还是廖立,沉吟了良久,他方才开口道:“会不会有一种可能,这字条…是洪七公交给关将军的?而关将军借你之手,再交给本太守!” 这… 廖立的猜想过于大胆,不过,却是让刘磐眼睛一定,他连忙道:“这…会是如此么?” 不等刘磐继续开口,廖立那耐人寻味的话已经抢先传出。 “不论如何,明日午时…当点兵,赴关山石洞处!” “呵呵,本太守倒是对这关山石洞内的惊喜,有些好奇了!” … …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 此子若入蜀,孔明镇得住么? 荆州,江陵城。 威仪棣棣的江陵官署正门外,一棵大树下,李邈与一干官员、百姓对关麟的口诛笔伐还在持续。 关麟倚靠在树干上,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时不时的跟三姐关银屏、便宜姐姐张星彩闲聊几句。 突然,官署的大门敞开,府吏迅速的涌出,他们迅速的将李邈与一干官员、百姓包围了起来。 ——“凡是名单上的,统统押入牢狱,一个也不能放过!” 一声大吼… 说话间,府吏念出一个又一个名字。 官兵则迅速的将这一个又一个人押解。 “我…我无罪?为何抓我?” “吾乃江陵城下督诸县之督邮?我替天行道,岂有过错?” “你们连我也不认识了么?我是功曹吏啊!” 一句句声音传出。 只是,府吏的语气无比的冰冷。 “犯事前是功曹吏,犯事后那可就不一定了。” 说话间,府吏就要擒那功曹吏,不曾想李邈拦在他身前,他怒斥道:“你们凭什么抓人,这江陵城,还有王法嘛?” 李邈阻拦一干府吏抓人。 只是,他那“三脚猫”的功夫也就比“一袋米抗不到五楼”的关麟强上一点儿,如何是府吏的对手? 当即被押到了一旁。 府吏口中的名字还在念出。 到后面,已经不只是郡属官员,更有亭长、舵长,甚而有之,就连守门的小卒也有两人的名字被念出。 而这些人,等待他们的无有例外是刀锋… 是一柄柄泛着森然寒光的刀锋,紧紧的贴在他们的面颊上。 “别乱动!” “要命的话,就老实点儿!” 似乎是该抓的人已经抓了个七七八八。 倚靠在树干上的关麟看完这一出… 意料之中! 情理之中!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些被捕之人的惨状。 不忘幸灾乐祸,“刚刚就跟你们说了,方才跑的话还来得及,现在…晚咯,晚咯!等着进去吃牢饭吧,诶呀,我会想伱们的!” “对了,你们谁的妻子如果需要照顾的话,可以拜托我!我五弟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关麟这是典型的幸灾乐祸。 倒是那府吏,抓完人后,快速的行至关麟的身前,拱手道:“四公子,人都抓起来了,四公子请便。” 言外之意,就是——现在,再没人能拦四公子的去路。 ——四公子想去哪,就去哪! 关麟点了点头… 饶有兴致的抬眼望向那李邈。 此刻的李邈哪里还有方才的气场,他的身边…原本的众人拥簇,如今,竟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 原本围拢着他的人,全部都…都被抓起来了。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李邈声嘶力竭的狂喊…他见关麟要走,一把拽住关麟的胳膊。 “你不能走,不能走!” 关麟朝他笑笑,“怎么?李先生也想被抓起来?” “你无法无天!无法无天!”李邈指着关麟的鼻子怒骂。 关麟也不介意,跟一个喷子较劲儿,是没有意义的。 他缓缓将李邈的手移开,旋即朗声道:“本公子之前就说过,这江陵城,我关麟就是王法!在这里,我想抓谁就抓谁?不服?你咬我啊!” 关麟这话说得颇为得意… 然而,得意必忘形! 也不知道是被激怒,还是别的缘故,愤怒至极的李邈,竟真的张牙咧嘴…他的嘴巴竟真的朝关麟的胳膊处咬去。 ——『你妹…』 关麟只觉得胳膊处突然疼了一下,然后就看见李邈像是一只癞皮狗一样,死死的咬住他的胳膊。 整个过程太过突然,究是关银屏与张星彩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直到回过神儿来时,连忙就去拉李邈。 可此时的李邈,就像是咬住什么的乌龟一般,咬的越来越紧,哪里能拽的下来? “你属狗的么?” 关麟是连拳头带脚,一股脑的招呼在李邈的身上,可李邈的嘴巴像是焊在了关麟的胳膊上,死活就是不松开。 还是张星彩经验丰富,一脚提在李邈的要害上。 “——呜啊…” 随着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李邈终于松开了嘴巴。 关麟则看着胳膊上红扑扑的,怒从心来,他指着李邈大声吩咐道:“来人,给我把他扒了…扒了!” 顿时就有不少贼曹掾署的衙役迅速的上前。 而衙署的府吏知道真相… 哪里敢拦关麟的手下,任凭他们…一股脑的将这李邈扒了个精光。 而古人是没有内裤的,衣服扒开、褪去… 李邈那赤果的形体,瞬间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而此刻围观的百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关麟尤自愤怒不已。 “——你不是像狗一样,喜欢四处乱咬么?” “——哼,狗何曾穿过衣服?” “咬啊!有能耐,你接着咬啊!” 李邈尽管赤膊,却尤自张牙舞爪,指着关麟大骂,“你为非作歹,丧尽天良…你爹也是上梁不正!汝乃逆子,汝父也是不教之过,罪恶难赎,汝父子罪恶难赎!” 这次已经不只是骂关麟了,连带着把关羽也给骂了。 “接着骂。”关麟喘着气,尤自怒不可遏的看着这李邈,他询问府吏,“官署告示何时出?” 这告示,自然是将“魏谍渗透”一事向全城百姓交代的告示。 敢情,他关麟做好事,还要受到这般无妄的指责? 这还有天理吗? 还有法律吗? “主薄已经在草拟…很快就能贴出。”府吏连忙回答… 关麟则气呼呼的吩咐,“到时候,张贴告示之时,将这李邈一并绑了,就这般赤身果体的绑在告示旁,让他搞清楚,到底是本公子不遵王法?还是他这‘咬人的狗’险些坏了荆州的大事儿!” 言及此处… 关麟握着胳膊,怒气冲冲的就走了。 府吏有点懵。 这…这…真绑么? 反观张星彩与关银屏,在李邈被扒光衣服前,她俩就扭过身去…作为女孩子家,这点还是要回避的。 可…再回头去寻关麟时,哪里…还有他的人影? “四弟呢?”关银屏问道… “不知道啊…”张星彩连连摇头,“人怎么不见了?” 就在这时… 糜芳走出了官署,看到官署门外一片混乱,还有个“衣衫不整”,呸…哪里是衣衫不整,简直是一丝不挂的大男人! 偏偏长的还不好看,那肥嘟嘟的肚子,上面黑色的体毛…简直了是不堪入目! “衙署门外,如此果露形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谁呀,谁啊?” 糜芳大声问道。 府吏回道:“这赤身者乃蜀中名士李邈…” 说到这儿,府吏连忙如实将这李邈如此斥骂四公子; 四公子如何嘲讽他; 他又如何像是一只狗一般,撕咬四公子胳膊; 以及…四公子吩咐,将他赤身果体绑在公告旁的事儿,一股脑的娓娓讲出。 起先,糜芳还听得是漫不经心,可随着听到“撕咬”…糜芳不淡定了。 关麟是谁? 那是揪出魏谍的功勋之人哪! 那是关羽的四儿子,是让关羽都下罪己书的公子! 李邈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去撕咬他? 何况,这事儿传到云长耳中,那还了得? 云长会怎么想,会不会连带着把他这个江陵太守也给责怪了。 ——糜芳心里苦啊! 府吏不知道这些,连连问:“四公子说要…要将这李邈赤身果体绑在公告前,糜太守…这…” 府吏本想说,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打人还不打脸呢! 这要是赤果着绑了?那李邈以后还如何见人? 哪曾想糜芳怒斥道:“这还用问我?四公子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绑了,现在就给我绑了,押往城门公告处!” 这… 府吏彻底懵了。 他是觉得,这事儿似乎闹大了。 在后面,闻讯赶来的张飞与杨仪,也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张飞是怒目圆瞪,手指着李邈,“这鸟人还名士呢?竟还动嘴咬啊!” 杨仪关注的点不是这个… 他关注的是关麟一怒之下,竟然以“赤身”羞辱名士,却是…有些过了! 当即,杨仪眯着眼,心头喃喃。 ——『这关云旗若入蜀,怕就连诸葛军师…也未必镇得住他吧?』 … … 几匹快马,已经疾奔了一日一夜,马上的骑士风尘仆仆,却又精神十足。 他们来自江夏,手中怀揣着的是一封来自江夏的战报。 ——“落日谷”大捷… 这些骑士行的不算快,因为每到一处郡县,他们都要将大捷的文书告知于当地百姓。 一时间,凡是沿途所有百姓。 无不知晓,江夏大捷。 ——关家军于落日谷设伏,曹军五千虎豹骑困于其中,几乎悉数殒命于落日谷。 ——关家军缴获军械、战马不计其数。 而这大捷的战报上,赫然两个名字,更是悉数传入每一个百姓的耳中。 首功之人: 其一,制成偏厢车、连弩,以此神兵助此战大获全胜的黄老邪。 其二,引蛇出洞,设计埋伏的关四公子——关麟! 一时间,各郡县坊间议论纷纷。 “前面才出了个洪七公,这里又出了个黄老邪…荆州何时有这么多异人了?” “哎呦喂,这些异人,统统都在帮关公啊?” “究竟是‘洪七公’厉害,还是这‘黄老邪’厉害呢?” “你们没听到,还有引蛇出洞的关四公子么?” “关四公子?那个…让关公下罪己书的公子,似乎…正是关四公子吧?” “看起来,这位关四公子也不简单哪!”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好奇的问:“那曹军襄樊主帅曹仁,一连几年龟缩不出,被关家军称之为老乌龟,那…此番埋伏,关四公子又是怎么将他诱出来的?” 这个问题的传出。 所有的交谈戛然而止,不少人用手揣着下巴,开始细细的琢磨了起来。 考虑到此前…关公与曹仁的对战。 能把曹仁这只老乌龟给诱骗出来。 这可比打赢这场仗更难上十倍不止! … … 江陵城的西城郊,如今已经是今非昔比,热闹非凡。 丐帮中的乞儿悉数聚集在这里…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再不用挤在那破旧的山神庙中过夜。 许多乞儿…白日里在此间山庄内的工房、锻造坊做工,晚上也睡在这山庄里。 因为钱、粮的迅速到位。 这山庄已经新加盖了不少简易的土屋,甚至都有专门的生活区。 乞丐们也不挑剔,十几个住一个土屋,乐呵的很。 而工房距离这些土屋不远,那里从早到晚,依旧是热火朝天…赶制出一头头木牛流马,一驾驾偏厢车,一枚枚连弩。 昔日的乞丐摇身一变,在黄承彦的训练下,竟成了一个个匠人… 丐帮…一时间倒是成了培训“手艺人”的秘密基地! 而…对这“来之不易”的身份转变,每一个乞丐,每一个流民似乎都倍感珍惜。 原本,按照黄承彦的意思,为了赶工期,工房按照三班倒的方式,可…做着做着,最后竟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两班倒。 这群乞儿的勤劳超乎了黄承彦的想象。 似乎… 在他们心里,谁都想变成一个有用的人。 再说了,有饭吃,有衣服穿,有地方住的日子,对于达官显贵,自是无所谓… 可在这些乞丐、流民的眼里,却是弥足珍贵。 尽管现在,他们尤没搞懂,这些连弩、偏厢车上的“黄老邪”与他们的帮主“洪七公”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过… 这不重要。 只要是洪七公他老人家交代的,他们都会不遗余力的去完成。 前段时间的跟踪、调查如此… 这段时间,全体乞丐变身工匠亦是如此。 当然… 起先,突然多了这么多人,黄承彦还有些不习惯,毕竟年轻时…独来独往惯了。 可随着一句句无比亲切的“黄老”,从这些乞丐的口中吟出。 随着一个个尊敬的眼神… 不夸张的说,在学习匠艺的路上,每个乞儿都把“黄承彦”当成师傅…甚至是当成爹一样看待。 那份尊敬的口吻,是决计装不出来的。 这在黄承彦看来… 仿佛,自打黄月英走后,他身上常伴的“孤独”与“寂寞”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这种感觉就像是第一次与关麟见面时那般… 无比亲切… 无比怅意。 人嘛,都是如此… 年轻时孤僻,喜欢清静… 可一旦上了岁数,就渴望身边有年轻人围绕着。 这会让他这样的老年人觉得,他这把老骨头还有用,他还没有被这个世界遗忘。 当然… 这些乞儿,也至多能让黄承彦不那么寂寞。 可黄承彦还是更喜欢跟关麟聊天。 这个没大没小,却有着有趣灵魂的小子,最合他的胃口,这点谁也比不上。 此刻… 黄承彦正在院子里,本是百无聊赖,索性他就去教一干乞儿做菜酱。 而做起蔡酱的他,老夫聊发少年狂一般。 穿着短打粗布衣衫,亲自将一蓬蓬藿菜放入一个陶缸,又放入了粗盐和酱,然后用一根木杵用力的搅着。 “就这样搅,搅着搅着菜酱就成了,配上面饼,哎呦喂,那个美味呀…” 黄承彦一边示范,一边笑着说道。“你们别小看这菜酱,有个小家伙,他除了牛肉外,就最喜欢吃这个。” 一边教做菜酱,黄承彦不免有点儿想关麟了… ——『这小子也不知道最近在干嘛。』 ——『得有几天没过来了吧?』 刚刚想到这儿。 “老黄…” 一道熟悉的喊叫。 这声音,黄承彦可太熟悉了,他下意识的就转过身,朝向身后… 而敢这么呼喊黄承彦的,除了关麟外,没别人了! “…你这混蛋小子,这几天死哪去了?可舍得来一次咯!” 黄承彦也朝关麟喊道。 却见到关麟捂着胳膊…隐隐胳膊上还有血迹。 “你小子?这是怎么了?” 原本还带着几分责怪…责怪这小子好几天不来看来。 可看到这血迹,黄承彦的脸一下子就变了,变得无比关心。 “没什么。”关麟倒是颇为潇洒的一摆手,“被一只狗咬了,话说回来,老黄…上次教你做的那金疮药,可还有剩下?” “有倒是有…”黄承彦当即就领着关麟去屋中取药。 他一把老骨头,又喜欢摆谱,平时走路自然很慢,可偏偏…这次取药,步子迈的极快。 一边走还一边嘟囔着,“怎么这么不小心,竟被狗给咬了?” 反观关麟,他笑着挠挠头。 ——“老黄,如果我说,我是故意被狗咬的?你信不信哪?” 说话间,关麟的嘴角扬起。 这话说的,就有那么点儿…意味深长的味道了! … …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陆神将,哀莫大于心死 长沙郡,罗汉庄。 此时,就要入冬,连秋蝉也变得悲鸣。 树叶泛黄,枯叶遍地,伴随着这罗汉庄中的“磨刀声”,一片萧索的画面。 陆逊今日的高热退了几分,他扶着墙,踉踉跄跄的来到厨房,孙茹正在为他煎药。 “伯言?你怎么来了?” 孙茹看到了陆逊,连忙去扶着他坐下。 陆逊叹出口气,口中轻吟:“不放心你这儿!” 孙茹将药倒到碗里,“伯言哪里是不放心我,分明是不放心你儿子那边…” 孙茹口中,陆逊的儿子自然是陆家三房的长公子——陆延。 至于“儿子那边”,则是今日一早“关山石洞”处,陆延去清点军械,钱货交易两清。 “唉…” 陆逊似乎尤自为他那不争气的身子而沮丧。 ——『早不高烧,晚不高烧,偏偏这个时候。』 孙茹把药盏递给陆逊,“别瞎猜了,就要到正午了,消息很快就会传回了。” 陆逊看着碗中微微荡漾的黑色液体,诧异道:“这药?” 孙茹在他身旁低声道:“昨夜看伱高热加重,又加了些炙甘草与生姜。” 陆逊小口喝着药,苦的眉头紧皱。 忽然… 一个陆家的仆从跑了进来,“老爷,夫人…不好了,那关山石洞里,争执起来…争执起来了!” 陆逊一口呛到,赶紧放下碗,压抑着咳嗽两声,袖子随便擦拭了一把嘴巴,不安的问道。 “怎么…怎么会争执起来呢?是…是与那交州商贾么?” “倒是交州人,可…可应该不是那商贾。”这仆从如实回答:“是…是另一伙儿交州人,他们说这一批货是他们的,于是…公子就与他们争执起来了。” 这… 陆逊明显紧张了起来,手不自禁的在抖,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高烧,一下子温度又窜了上去,整个人也有些摇摇欲坠。 孙茹连忙扶住陆逊,她张口朝那仆从道:“哪有无缘无故争执的,今日一上午发生了什么,你细细道来!” 仆从咽了口吐沫,连忙如实回答。 原来,今早…交州商贾史火龙告知他们军械已经齐了,让他们提前去清点,一个多时辰,清点清楚,货物分毫不差。 于是,陆延就把金子交给了史火龙,算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史火龙也很是爽快,待得清点过金子的数量,直接就撤去了关山石洞处所有的守卫。 按理说… 钱货两清,交易就算是达成。 陆延就命令陆家的人将这些军械搬到船上,依旧走水路运回送回东吴。 可…不曾想,他们在搬这批军械时,竟还有人也在搬。 陆家的人发现之后,就询问那些搬运军械的人,双方都咬定这批货是他们的。 因为都仗着身后有人,自然语气也不好,只三、两句…双方就争执了起来,乃至于有些要动手的迹象。 陆延自然也去争执了。 这仆从则是见势不对,就回来禀报。 此刻,这一番过程娓娓报出,陆逊只感觉头颅处愈发的胀痛… 就连孙茹也无法平静。 孙茹急问:“他们凭什么说那军械是他们的?” “小的也不知道啊…”仆从凝着眉,“从他们的口音能听出是交州人,交州蛮荒之地,这些交州人鲁莽至极,似乎他们也听出咱们是江东人,说话的语气更不客气了…” 就在这时… “族长,族长…”又一名仆从冲了过来。“不好了…关山石洞那边打起来了,打起来了…那关山石洞里双方打起来了!” 这话脱口,陆逊只感觉无数冷汗自额头上倾泻倒灌而下,倒是因为这冷汗,让他的高热散去了一些。 “咳咳…” 他止不住的咳嗽,却是伸手吩咐着,“带我去…带我去!” 因为一批军械而大打出手… 这已经不是小事儿了。 两种可能,其一是这商贾在作祟。 他们拿到钱后,依旧埋伏着人在此找茬,目的…或许是为了再讹上一笔,又或者是,压根就没打算把这批军械卖给陆家。 第二种,那便是这批军械的位置暴露了,如果…如果再考虑到对方是交州人。 那… 难道是士變?他也觊觎这批军械? 也难为陆逊了,如此虚弱的身体下,还是努力构想出了两种可能。 而不论是哪一种,陆逊觉得…怕是他的儿子陆延都…都未必能处理得当。 “带…咳咳…带我去…” 陆逊朝孙茹道,这一次又加重的声调。 “伯言…”孙茹咬着牙,“可你的身子…” “若这批军械没了,那…那…咳咳…咳咳咳…那我要这身子还有何用?”陆逊的眉毛凝的更紧了,语气也更添急迫。 就在这时… “族长,不好了。”又一名仆从急匆匆的赶来,“那些交州人下了死手…石洞内又到处都是连弩,双方互相对射了起来,少主他…他中了弩矢!咱们陆家的人…正在与那些交州的人拼命!” 啊… 弩矢?对射? 已经到这种程度了么? 陆逊只感觉心头“咯噔”一响。 那么近的距离,那么多的连弩,这要对射起来…那…那哪里还有命在? “延儿,延儿…”陆逊勉力支撑起身子向门外走,可只迈出两步,“咚”的一声,他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伯言,伯言…”孙茹连忙去扶起。 陆逊却尤自发出低垂的声音,“延儿…延儿!” ——“带我去,带我去…快…咳咳…快带我去!” … … 江陵城,正午时分。 一份来自太守府的布告张贴于城中。 百姓们三三两两的凑到布告前,有识字的在大声朗读着上面的文字。 ——“曹贼忤逆,天怒人怨,皇叔举义兵讨伐曹贼,收复南郡,誓言汉贼不两立!” ——“然,曹贼遁入襄樊之际,于南郡布下魏谍数十人,一连数载,贿赂官员,买通要害,传递情报,此诚危机南郡兴汉大业之掣肘!” ——“然有贼曹掾吏、关家四公子麟,慧眼识贼,一日之内缉捕魏谍数十人,痛击投魏之奸佞百余人,今其悉数招供,其书信、赃物、雕版均以查货,证据确凿,特陈列于此,以儆效尤!” 在公告旁还跃然摆放着一系列的“证物”… 这些都是以“王七”为首的魏谍主动交出的,足够证明其魏谍的身份,也将他们此前的部分行径汇聚成图册,张贴在告示旁。 所有围观百姓不由得“触目惊心…” 看着这一箱箱赃物,百姓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我亲眼所说,前天夜里在我家隔壁的一处宅院内挖出了十万金子…听说,就是魏谍埋于土中,用于贿赂南郡官员的。” “若是按照你说的,那…倘若不是关四公子揪出了这些魏谍,揪出了这些被贿赂的官员,那岂不是…南郡的一举一动悉数暴露在那曹贼的眼中嘛?” “可不是嘛?要不然,关公屡屡北伐为何无功而返,这些魏谍可没少背地里行动!” “话说回来,关四公子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抓捕到这群魏谍的?照理说,既是魏谍,应该受过严格的训练,应该藏匿的很严实才对。” “嗐,你不知道吧,听说有个魏谍叫‘吴六’的,就是他向关四公子告密,这才将这些魏谍一网打尽,糜太守还特地嘉奖了这吴六呢!将那长新酒楼都赐给他了!” “那这‘吴六’就不怕北境的家人被曹操加害么?” “呵呵,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世道…自己想要荣华,哪还能顾得了那么多人?” “诶,你们看看那贿赂的名单,昨日…跟着那名士李藐闹得最凶的,原来都是魏谍贿赂过的官员…” “怪不得呢?” 就在百姓们纷纷议论之际。 旁边的一处木桩上,一个浑身赤膊的男人被绑在这里,他形骸尽露,却尤自大骂着:“此关家四子羞辱于我,我与他不共戴天,我与他不同于日月,吾要生啖其肉,吾欲饮其血!” 这男人正是李藐… 其实很少人把目光转向他这边。 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他人本来就不好看,身材更是不怎么样。 倒是也有少许百姓们,用无比唾弃的眼神望向李藐。 “险些因为你,耽误了咱们南郡清剿魏谍的重担!” “…该…你就该受此羞辱!我若是关四公子,绝不会对你如此仁义!” “若不是今日这公告,若不是这些证据,险些被你这小人蛊惑,错怪了关四公子,呸!还蜀中名士,小人,小人!” 一口浓痰吐到了李藐的脸上。 李藐的胳膊、手都被绑着,擦拭不掉这浓痰… 这让他很难受,也很屈辱。 可他却尤自没有半分认怂的架势。 ——“我咬死你…” ——“关麟小儿…休让我再见到你,我咬死你!” 倒是聚拢的人群中,有一个儒生,他深深的抬眼,看罢这告示,徐徐转身…可转身之际,又忍不住回头,意味深长的又深深凝望了那赤膊着的李藐一眼。 … … 长沙,关山石洞。 陆逊被搀扶着赶到这里的时候,此间已然是一片血海。 如此近的距离,连弩的威力被无限的放大。 而只要有人射出第一支弩矢,那双方互射…一阵“突突突”下,这石洞内,决不会有胜利者! 血… 到处都是血,几百人…几乎倒了一大片,剩下的也都是躺在地上呻吟。 连弩巨大的威力,在这样的距离下,几乎是中之则毙命! 而这一幕,给陆逊最直观的感觉,那便是四个字——触目惊心。 “怎么会这样?”孙茹也惊愕到无法呼吸。 她似乎耳边听到了什么,迅速的转身,长袖扬起…一枚影箭从袖口射出,直射中了一个交州人的眉心。 伴随着“咚、咚”的两道声音,这交州人应声倒地,他尤自瞳孔瞪大… 口中牢牢握着连弩。 俨然,方才他是要偷袭陆逊这边。 “此地不宜久留…”孙茹连忙提醒道。 “延儿呢?延儿呢?”陆逊连忙吩咐道:“找,找到他!” 陆延是陆逊的长子,也是目前为止的独子。 至少在现在,他还被陆逊寄予厚望…这是陆家的未来,这是陆家的希望啊。 “伯言…” “找…” 陆逊歇斯底里的嘶吼。 “爹…爹…” 就在这时,一道凄惨且虚弱的声音传出,在死人堆里,一只手举了起来。 陆逊也顾不得身体的虚弱,连忙跪下去去刨… 在扒开了两个交州大汉的尸体,他总算看到了儿子。 “延儿,延儿…” 陆逊捂着陆延的脸… “爹…”陆延的声音细若游丝,“我们中计了…中计了…” 陆延的话,就仿佛一道亮光闪过。 陆逊只感觉,从初闻这件“诡异之事”后就感觉到的异样同时涌起,他突然想通了一些事儿,胸中一阵战粟! “这…这…” 陆逊急促的呼吸着,他咬紧了牙根。 什么倒卖军械,什么约定交易,这不过…都是一个局。 一个将两个买家引入同一批军械的局。 这是两虎竞食之计… 他陆逊竟到现在才发现,这是两虎竞食之计啊! 确定陆延没有生命危险后,陆逊的眼芒停留在他手中那连弩上。 上面那明晃晃的“黄老邪造”四个字,依旧清晰可见。 陆逊咬牙切齿:“黄…黄!老!邪!” 吟出这话时,他的额前已滴下冷汗… 他宛若想到了一件无比凄惨的事儿。 出使江陵,诸葛瑾父子是栽在“洪七公”的手上。 而他陆逊…已经足够小心。 却…却最终还是…还是彻彻底底栽在了这“黄老邪”的手上! 栽的痛心疾首,栽的痛彻心扉! 简直比诸葛瑾父子栽的更…悲壮十倍! 等等… 巨大的震惊激起的冷汗,使得陆逊总算能冷静下来去分析这件事儿。 他环望向周围… 望向那一个个倒下的壮汉手中尤自握着的连弩,还有那些早已被血迹浸染的偏厢车、木牛流马。 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如果…如果这是一个局的话,那么接下来…还少一个步骤,那便是…那便是还差一些人来收尾! 果然,诚如陆逊预料的那般。 “族长,族长…” 一名陆家军快步跑来,“关山上发现…发现了长沙郡的官兵,是…是郡守亲自带兵,正…正往这石洞方向赶来。” ——『我就知道!』 陆逊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若是两虎竞食之计,岂会没有猎人得利呢? 但… 陆逊还是舍不得,还是不忍… 他满是痛惜的眼眸,环望着这石洞中的连弩、偏厢车、木牛流马… 他不甘心哪! ——不甘心哪! 可…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 “伯言,延儿还身负重伤,官兵就要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孙茹连连劝道。 此刻的陆逊,他面颊上的五官紧凑的凝在一起。 这表情就是六个字——哀莫大于心死! 『——唉!』 『——唉!』 重重的叹息过后,陆逊唯有不甘的撑起身子,他用那沙哑到极致的嗓音,吩咐着:“走…走!” ——“带上延儿,走!” 只能带上陆延了… 这连弩,这木牛流马,这偏厢车,他…他是带不走了。 他们陆家的二十万斛粮食折算成的金子,也…也带不走了! 随着陆逊的吩咐… 孙茹指挥跟来的几名陆家兵,当即背起陆延与陆逊,在长沙郡的官兵赶到之前,迅速的撤离。 意气风发的来… 却是,灰溜溜的去! 而这石洞里,尤自尸横一片。 而这里,那血水汇聚在一起,已经变成了一条条小溪…冉冉殷红。 到处都是血腥的味道,这种味道让人作呕! 不多时… 一群官兵迅速的涌来。 长沙郡守廖立的声音同时吟出。 “——长沙境内,朗朗乾坤,竟会出现如此骇人听闻之械斗,来呀…统统抓回去!” 似乎,这一道声音过后,廖立注意到了什么。 没错… 是那偏厢车,是那木牛流马,是那…一枚枚致人死地的连弩! 而这些,看在眼中,廖立下意识的揣着下巴。 他心头嘀咕着。 ——『这便是洪七公那纸条上提及的…惊喜么?』 望着一枚连弩上赫然金光的“黄老邪造”四个字。 廖立不由得喃喃。 “洪七公,黄老邪!” 一时间,他竟有些傻傻分不清楚。 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 他大声吩咐。 “——这些军械,都是赃物,统统带回去!” … …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如果,他是我的人呢? 张飞、杨仪、马良都在关羽府上,他们坐在客坐上。 倒是关羽坐在主位,耐心的听糜芳的讲述。 “如今,我已发出告示,整个江陵城都知道云旗抓人是缉捕魏谍,不是胡闹!” “不用几天,整个荆州也会知道,到时候,误会就全都消除了,算下来,倒是云旗此番立了一大功。” 一边听着糜芳的话,关羽一边捋着胡须。 心头不住的喃喃。 ——『这小子,真有他的!』 终究是虚惊一场。 不过,在糜芳言出那么多魏谍的名字后,究是关羽竟也感受到了一丝后怕。 如果再联想到,这几年来…北伐襄樊时遇到的一系列诡异事件,比如粮草、军械突然就消失了。 比如突袭乐进粮道,乐进竟提前知晓,并且设有埋伏; 比如每一次进攻襄樊,曹仁与满宠像是总能算准他关羽携带了多少日的粮草…也因为此,始终胸有成竹。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儿,连起来看,又怎么会不触目惊心呢。 云旗此举…何止是揪出了魏谍。 此间的意义怕是要深远的多! 当然,关羽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耀关麟。 他扬起手,“有劳子方了。” 闻言,糜芳笑了,“我不过是完成最后的缉捕,真要论及功勋,岂有云旗功劳大呢?” “哈哈哈哈…”张飞笑了,“你也是,二哥说你有功劳,便是有功劳!至少,那李邈不是被你下令绑起来了么?现如今还在城门处赤身果体,真痛快呀!” “子方啊,伱这不只是替云旗,也替俺大兄出了一口恶气,这等满座喷粪的鸟人就该狠狠的羞辱一番!听着都无比的畅快啊!” 似乎是想到了,益州初定,庆功宴时,这李邈竟公然羞辱大兄刘备,张飞是气不打一处来。 而关羽素不喜士大夫,类似于李邈这等徒有虚名的“喷子”更是厌弃至极。 既他敢斥骂云旗,还敢上嘴咬云旗,羞辱一番也不多,算是大快人心。 索性,关羽也不提他,转头望向杨仪。 “魏谍之事尘埃落定,接下来,孔明委派杨尚书的考教,也该进行了吧?” 这个… 杨仪眼珠子一定,“这个依关公。” 话音未落… “关公…”周仓快步走入正堂,拱手道:“江夏急报,斥候就等在门外!” 此言一出,杨仪还识趣的拱手,“若是关公有公务在身,这云旗的考教,下官先告退。” 杨仪是觉得他的级别不够,不应该参与这等军务… 可关羽哪里会让他走。 江夏急报,是捷报?还是求援?他心里有谱的很。 恰恰,对于孔明的考核,这急报来的刚刚好,算是神助攻了。 “无妨…”关羽颇为豪放的一摆手,“杨尚书是荆州人,如今是荆州的军务,这里没有外人。”说到这儿,关羽抬眼望向周仓,“传斥候进来禀报!” 不多时… 斥候快速进门,连忙张口:“江夏落日谷大捷,歼虎豹骑三千余,俘虏一千,缴获辎重、军械、兵器、战马不计其数,此乃战报与功勋薄!” 说着话,斥候慌忙取出战报,呈于双手。 周仓连忙接过…送到关羽身前。 关羽迅速的展开,一双丹凤眼紧紧的贴在这战报的文字上。 而这不贴不要紧,一贴之下,他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 因为这功劳簿上,唯独只记下了两个人的名字。 ——黄老邪 ——关麟! 关羽不免唏嘘。 ——『黄老邪与云旗…这不是一个人嘛?那么…坦之、国安、维之,他们呢?他们就没有功劳要请?』 可又微微思索…当即明白了。 这是三个儿子试图缓解父亲与兄弟之间的剑拔弩张啊! ——『呵呵…好一番兄友弟恭!』 关羽内心颇为欣慰,却是将战报交给周仓。 “呈给我三弟与杨尚书看看。” 这里,他刻意没有提到马良,马良如何不懂关公的意思。 当即解释道,“翼德将军,威公…此次大捷,这捷报细细说起来,也有一番故事,而这故事中的主角嘛…依旧没少得了咱们的这位关四公子!” “噢…”张飞与杨仪接过战报,却是不约而同的抬眸。 俨然,对马良的这个有关“关云旗”的故事,好奇了起来。 不过,说来也奇怪,咋啥事儿都能跟关麟扯上联系? 马良也不绕弯子,将这个故事娓娓讲出。 包括,起初时…一批由“黄老邪”造出的军械,如何通过四公子关麟,昭然于众。 这批军械又如何搅动了荆州的风云变化。 各方势力如何角逐?江陵城内如何的暗潮涌动。 各方势力又如何露出马脚… 直到最后,关麟是如何利用一枚“棋子”引蛇出洞,让襄樊的曹仁按捺不住,尽遣虎豹骑赴落日谷劫掠。 关麟又是如何请他的兄长关平,在落日谷设伏。 一桩桩、一件件… 张飞与杨仪越听越是入神,听到最后,再看到这战报中功劳簿上有且只有两个的名字。 ——关麟关云旗赫然便在其中。 呼… 究是一贯大大咧咧的张飞,此刻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哎呦…二哥,你这哪里是生了个‘逆子’啊,你这分明是生了个‘小孔明’啊!” 张飞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三将军,话可不能这么说。”马良连忙纠正。 哪能说是小孔明呢? 说是小张良也行啊! “哈哈哈…”倒是关羽,听到三弟张飞对儿子云旗的赞誉,露出了老父亲般欣慰的笑容。 可莫名又想到这儿子屡次顶撞,甚至现如今,父子间还有一个赌约… 若他关羽输了,需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向关麟致歉。 一想到这里,不免…这怅然的心情像是撞到了一堵墙上。 “呵呵…” 原本的大笑,也变成了苦笑。 有这么个儿子,对于关羽而言,也不知道是幸福,还是烦恼啊! 倒是杨仪,彬彬有礼的抬手道:“下官恭喜关公了…” “倒是也更期待云旗公子能回答出诸葛军师的三个问题,解出蜀中破局的方略。” “无论是刘皇叔,还是诸葛军师,如今对此都是望眼欲穿哪。” 原本聊得好好的。 突然,因为杨仪这么一句话,关羽的表情又恢复了一本正经,语气也变得严肃。“杨尚书方才说什么?” 啊…杨仪这才会意。 关羽的话还在继续,“杨尚书方才提及考题,提及蜀中破局,怎生关某听不懂呢?” 呵呵… 杨仪笑了,他心头喃喃。 ——『关公啊关公,别装了,下官知道你…你绝没有向云旗公子泄露考题。』 心中这么想,杨仪嘴上却说。 “是下官失言。” 关羽当即吩咐周仓,“孔明考教云旗,实乃大事儿,速速传云旗…” “喏!”周仓答应一声,迅速的走开。 张飞倒像是想到了什么,“二哥,俺瞅着,云旗这小子的性子,周仓未必能带来他!”“俺也去吧,方才听人说,昨日从太守府出来,这小子便去了西城郊,孔明那岳父的山庄似乎也在那里,俺正好也顺路去拜访下他!” 说这番话时,张飞尤记得,临出成都时,诸葛亮对他的交代。 ——“洪七公此人于荆州干系重大,务必要调查清楚其真实身份!” ——“不妨去吾那岳父黄承彦处坐坐,他半年前定居于江陵西郊处‘沔水’山庄内,或许,洪七公的真相,一去便知。” 这一番话印在张飞的脑门。 此刻,正是时候去一趟一窥究竟了。 不过,与诸葛亮交代这番话时有些出入,此刻…张飞要请教的可不止一个‘洪七公’了。 ‘黄老邪’的身份,他也好奇的紧呢… 何况,方才听二哥那意思,黄老邪似乎与关麟这小子也颇有渊源。 想到这儿,张飞摇了下头,他的脑回路,搞不懂了这些个弯弯道道的。 他索性一拱手,“二哥,告辞!” 不等关羽回话,张飞一溜烟的跑出了这处房间。 马良轻捋着胡须,“三将军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哪!” 一旁的杨仪听到了这话,他下意识的,也小声吟出一句,“倒是关公,似乎变了许多…再没有往昔那盛气凌人、不可一世!” … … 江陵西城郊,枯黄色的叶子纷纷落地,这等伤秋的时节最适合吟诗一首。 阳光和煦,暖风如醉。 关麟与黄承彦分别坐在软垫之上,当中一副棋盘,伴随着那山庄里“哐哐”的做工声响,两人置若罔闻一般的在弈棋。 身后,黄承彦那头毛驴近来胖了不少,此刻正悠闲地嚼食着青草… 身前,棋局已经过半,关麟执白抢得先机,黄承彦执黑,虽落了后手,但地盘仍然大过关麟许多。 而随着棋局的越发明朗,黄承彦也缓缓拉开了话匣子。 “当初你要工房制成的连弩、木牛流马、偏厢车上都留下‘黄老邪造’四个字,那时老夫还疑窦,为何偏偏取一‘邪’字?现在,整件事做完,我方才知晓…你这小子的确是邪门的很,倒委实无愧于这么个‘邪’字。” 关麟将手中的白子落在棋盘上。 笑着反问道:“邪?我如此正派?哪里邪了?” 黄承彦笑呵呵的将手中黑子落入棋盘,堵住了关麟那汹涌的攻势。 “能绘制出这些军械的制作图,这便算是小邪!” “…而以这批军械引得各方角逐,利用他们的贪心与志在必得,将其一步步的引入陷阱,如此面子也赚到了,里子也赚到了,单单这次唬骗得来的钱…就不是一个小数目吧?此还不为中邪乎?” “之后,以这批军械,一边去诱襄樊的曹军出城,陷入包围圈,一边一货两卖,引得交州与东吴大打出手…两虎相争,猎人得益,这番部署、筹谋,如此老道,还不算是老邪么?” 说到这儿… 关麟忍不住打断,“老黄,这话你只说对了一半儿,引诱襄樊的曹军出来,这是对的…可…引得交州与东吴大打出手,就不尽然。” “至少我得到的情报,那江东女子背后的势力是吴郡四大家族之一的陆家,与孙家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 黄承彦手中的黑子一抖,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那陆逊陆伯言的夫人正是孙策之女孙茹?陆家与孙家本就打断骨头连着筋!” 噢… 关麟挠挠头,他还真没往这个方面去想。 他的本意是一货两卖,引得两虎竞食。 东吴也好,陆家也罢,只要是江东人就行。 这是因为,交州名义上虽是归附于东吴,可实际上,因为东吴对交州地区‘资源’的掠夺与压榨,交州人打从心底里是十分痛恨东吴的。 只是迫于其淫威罢了! 如此一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也是有的。 就在方才,关麟还收到史火龙他们寄来的飞鸽。 事儿,成了。 一切,都很顺利。 现在是“两家的钱”都在丐帮手里,货在长沙太守手里,吴郡“陆”家与交州“士”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心念于此,关麟很潇洒的一摆手,“孙茹就孙茹吧,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不缺钱了,不是么?” 说到这儿,关麟不慌着落子,反倒是扭过身望向身后的工房,“老黄啊,反正这西城郊就你这一处庄园,不妨再加盖一些,多拉些乞儿来此做工可好?” “这样…工房、锻造坊的效率也高一些,再说了,这些乞儿整天‘黄师傅’、‘黄师傅’的叫着,你也不再那么孤独了,不是么?” 提到孤独… 黄承彦下意识想到了他的宝贝闺女黄月英。 这没入蜀时,见上一面都颇为难得…… 这入蜀后,一连两年哪里还有人影啊? 这份女儿在外的孤独,本是充斥在他的心头。 但…真如关麟所讲的,因为身边聚集着的大量乞儿,这一口一个“师傅”叫着,这让黄承彦感觉到每一日都十分充实,哪里还会有半点孤独呢? “不说这个…该你落子了。” 黄承彦提醒一声。 关麟也不犹豫下了一步很大胆的棋。 黄承彦微微一惊,“你这是孤子啊,呵呵,你小子是想釜底抽薪,可棋盘上…釜底抽薪可不容易!” “不试试怎么知道?”关麟笑吟吟的回道。 黄承彦一边提起新一枚的黑子,一把感慨,“话说回来,这次你这小子仅仅是使用了一些叫花子,使用了一些军械,就搅动起整个荆州风云的变幻!” “倒是你这个‘始作俑者’藏匿于幕后,不显山,不漏隋…偏偏如此,一切竟始终都在你的掌握,就像是这棋盘,你看似劣势…但实则步步杀机,这份心智让我想到一人。” 顺着黄承彦的话。 关麟笑道。“老黄你一定是想到了兴周八百年之姜子牙,旺汉四百年之张子房…哎呀,我关麟虽然优秀,但总归还是比姜太公,比张谋圣欠缺那么一丢丢的…” “当然了,如果你将我比作管仲、乐毅什么的,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好了!” 呵呵… 关麟的话惹得黄承彦一阵怅然的大笑。 见过自我感觉良好的,没见过自我感觉这般优秀的! “哈哈哈…”黄承彦笑出声来,“你说是谁就是谁吧…” 他也不跟关麟去争辩。 关麟却来兴致了,“老黄,到底是谁呀?说说!总不至于是你那宝贝女婿吧?” “你比那诸葛孔明还差点儿。”黄承彦也不客气,“若是他,至少不会在事后羞辱李邈这个蜀中名士!” 提到里面,黄承彦的语气重了一分。 “终究你还是年轻气盛啊,此番你如此羞辱那李邈,凭他的性子如何肯善罢甘休?不防君子,当防小人哪!” 黄承彦的话愈发的语重心长。 年轻时,他就吃过这样的亏。 曾几何时,朝廷中奸臣当道、扰乱朝纲,他曾直言议政,却被小人记下告知宫中权贵,于是权贵便以其女“黄月英”违反婚龄纲纪与‘黄巾’之嫌而下令通缉! (ps:汉代,女子十五岁以上不出嫁者缴五倍赋税) 因为这件事,他的夫人蔡氏闭目而去,黄承彦只好带着女儿四处避祸,先是到“乐山”脚下,深山老林中搭一间茅草棚过日子,最后迁到白徒坡下白水河畔定居,并在那里建立了黄家祠堂。 (ps,这祠堂延绵至今) 说到底,这都是小人作祟呀! 可如今的关麟,他得罪李邈,就像是他黄承彦年轻时得罪小人一般… 这让黄承彦不免对这位“忘年交”多出了许多担忧与心悸。 再说了,这李邈连刘备都敢骂,这种人能敬而远之,不该与之交恶。 反观关麟… 听过黄承彦这番耐人询问的话后。 他“吧唧”了下嘴巴,似是沉吟了一下,最终…在黄承彦那满是担忧的表情中,还是决定把更多的事儿告诉他。 “老黄,其实,你无需替我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黄承彦眼帘低垂,目光幽幽。 反倒是关麟的话接踵而出,语速缓慢。 ——“如果…” ——“如果我告诉你,那李邈从一开始起,他就是我的人呢!” ——“如果我告诉你,这盘棋,其实才刚刚下了一半!” … …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 论,如何让一个喷子臣服? 这盘“棋”,其实才下了一半! 准确的说是下了一小半。 至于另外一半,棋盘的局势变了,攻守之势变了,关麟手中的棋子也变了,唯独执棋人没变,还是他关麟。 而他的棋子中,不再是“史火龙”、“游坦之”、“张方”、“鲁有脚”,也不再是那交州来客、江东来客,北方来客。 下半场的棋子只有一个,那便是——李邈! 这个蜀汉第一大喷子。 … 李邈,是关麟的人。 从一开始起,他就是关麟的人。 那还要追溯到,半年前… 就在结识黄承彦不久后,关麟再度来到得胜桥,坐在那熟悉的茶摊上,听桥上的人说书。 那一日,说书人讲的是三国第一喷子“祢衡”的故事。 这祢衡字正平,是平原郡人。 没错,就是刘备曾治理过的平原郡。 而祢衡之所以有名…是因为他极致的恃才傲物,见人就喷,逮谁喷谁! 堪称喷子界的翘楚! 祖安人看到了,都得甘拜下风! 比如… 祢衡年轻的时候,有人问他颍川才子荀彧、西园八校尉之一的赵融如何? 他的回答是,荀文若可以借他的脸去吊丧,赵稚长可以让他管理厨房膳食。 言外之意就是,荀彧是个小白脸,赵融是个饭桶。 后来有人问他颍川‘荀、陈、钟、韩’四大家族中的陈群如何?他说陈群啥也不是,最多就能卖卖酒。 有人问他河内司马家的司马朗如何! 祢衡的回答是,司马朗是个胖子,适合去当屠夫。 而哪怕是与祢衡交好的孔融、杨修,祢衡嘴上也不客气。 ——“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其余的人平平庸庸,不值一提。” 说书人讲的这些…关麟是知道的,他只是轻轻点头,这祢衡堪称“三国第一喷子”,没人能逃得过他的这张嘴。 只不过,关麟还知道…有关祢衡不为人知的“可怜”的一面。 台下无数客人认真的听,权且把这祢衡当一乐子。 哪曾想,茶摊中,却有一个男子,每每提到祢衡喷人的时候,他就拍手叫好… 说荀彧是小白脸,他拍手。 说赵融是个饭桶,他拍手。 说陈群只会卖酒,他叫好。 说司马朗适合去当屠夫,他也叫好… 更有甚者,当听到曹操要祢衡擂鼓,祢衡却在曹操的面前,直接把衣服全给脱了,一丝不挂… 曹操都不禁感慨——“本想羞辱祢衡,没想祢衡反而羞辱了我。” 这一句话传出,那个拍手叫好的男人,简直燃起来了,眼中满是对祢衡的钦佩… 乃至于,他那渴望的目光中,宛若看到了自己将来名声大噪时的模样。 关麟好奇,就去打听… 这谁呀? 隔壁的客人告诉他,这位也是个名士,是蜀中名士李邈。 ——李邈! 关麟当即就回过神儿来了。 不就是骂刘备,内涵诸葛亮,最后诸葛亮死了,还幸灾乐祸,最终被刘禅给砍了的那个喷子么? 敢情是“蜀汉第一喷子”听到了“三国第一喷子”的事迹,这是惺惺相惜起来了。 只是,祢衡的事儿,他看起来是惺惺相惜?可实际上,他知道个锤子? 祢衡为啥变成这个模样?他知道么? 祢衡为啥逮人就喷?他知道么? 祢衡最后因为啥死的?他知道么? 对此… 关麟就“呵呵”了,他也不搭理这李邈,自顾自的听人说书,全当一乐。 后面的,无外乎是祢衡得罪曹操,曹操把他送给刘表。 祢衡得罪刘表,刘表把他送黄祖那儿。 祢衡怒喷黄祖,最后…被黄祖给一刀咔嚓了。 不少人听到最后,竟是觉得大快人心。 唯独那李邈,一脸的悲壮、痛惜、哀婉。 他连连大呼,仰天长啸。 ——“悲哉、痛哉…祢衡之后,再无人能敲出那铿锵至极的鼓声了。” 故事讲完,大家伙儿也就散了。 毕竟…谁也不愿意留下来,跟这个性格怪戾的李邈多交谈,听他胡言乱语… 万一被他缠上,那不是自找麻烦嘛! 关麟不知道内情,是最后走的。 不曾想,听过祢衡的故事后,李邈一肚子话想要宣泄出去,可突然发现,周围没观众了。 关麟是最后一个。 李邈自然不肯让他走,非要让关麟听他的见解。 然后就说出了一大堆歪理。 都是赞誉祢衡的,什么‘不畏权贵’,什么‘大丈夫当如是’,什么‘天下英雄,唯祢衡尔’… 俨然,这个李邈便是以“祢衡”为榜样,想要走他的那条靠“喷人”而“名噪天下”的路。 事实也的确如此。 若非他碰到了好脾气的诸葛孔明,怕是他这蜀汉第一喷子,早就被一刀砍了。 哪轮得到,诸葛亮死后,刘禅动手? 想到这儿,关麟都想默默的为刘禅点个“赞”了! 听着、听着… 关麟已经懵逼了。 他发现,穿越过来,就没见到个正常人。 前面是,扔鞋子的古怪老头黄承彦,现在又是蜀汉第一喷子李邈。 关麟实在是忍无可忍,直接一拍桌子,朝着李邈大喊:“你懂个屁!祢衡是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呢,他死的…简直冤枉到外祖母家了!” 这话一出,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李邈哑然了,他先是诧异,然后非得拉着关麟跟他讲… 不讲出个所以然,就不让关麟走了。 关麟无奈,就答应他。 但是,这得胜桥下人忒多,跟一个“喷子”在一起,关麟觉得忒丢人,传出去…还以为他俩是一丘之貉。 于是,关麟就提议,去一处人少的地方。 两人就来到了河边。 关麟坐在石阶上,李邈则站在关麟的面前,一双眼睛望眼欲穿。 于是,关麟就把最真实的祢衡的故事向他娓娓讲述。 … 当然,关麟讲归讲,可要让李邈这等高傲的“喷子”信服,那其实并不容易。 可偏偏,在经历了关麟的开场白后。 李邈只问了一个问题,关麟只回答了一问,就彻底震到李邈了。 那时关麟先讲述起祢衡的家门。 就如说书人讲的那般,祢衡是青州平原国人,弱冠成人,是家族所有子侄里最有才华的一个。 当然,说书人没有讲到,而关麟强调的是。 任何一个地方氏族他们有且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成为当地第一家族。 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祢衡作为“祢氏一族”中最有才学的,家族能不能逆袭成为平原第一家族,完全看他的。 那么?逆袭的路要怎么走? 按照大汉的常规套路,第一步,应该花钱让子弟成为名士的徒弟,比如公孙瓒。 可…事实上,祢家根本没有这个实力,这条路就走不通。 而第二条路,大汉以孝治天下,可以制造一些孝道的故事帮助子弟扬名。 祢家的长辈就讲述给祢衡“孔融让梨”的故事,四岁的孔融就把大梨让给哥哥、弟弟; 还有王祥“卧冰求鲤”的故事,王祥为了让继母能吃到新鲜的鲤鱼,用身体去融化冰河,抓鱼给继母。 按照祢家长辈说的,祢衡也必须按照这个路子来。 当关麟讲到这里时。 李邈直接质疑,“你这小子简直是一派胡言,孔融让梨、卧冰求鲤,此乃至诚至孝之事?怎么会是‘路子’?依你这么说,陆绩怀橘也是‘路子’咯?” 李邈口中,那陆绩怀橘的故事,是陆家四房的嫡子陆绩跟着父亲去袁术那里做客,临走时,藏了三个橘子被发现。 袁术问他,他却说是带回去给母亲吃。 从此,这个六岁的孩子陆绩在整个大汉名声大震。 李邈以此事例反驳关麟,算是有理有节。 哪曾想,关麟直接一句话就彻彻底底的震到李邈了。 “要不就说伱只知道死读书,读死书!孔融让梨?让你妹的梨,孔融是孔圣人的二十世孙,孔家乃鲁国士大夫之家,他家里会缺梨?需要让来让去的么?每个子侄分一筐都特喵的够了!” “至于王祥卧冰求鲤?那更是无稽之谈,王祥是琅琊王氏的独子,他祖父是曾经的青州刺史,这样的门楣,你告诉我吃条鲤鱼,还得让孩子用身体去融化冰块儿?只要他琅琊王氏一句话,整个亭里,所有卖鱼的都得上赶着给他家送来!” 关麟讲到这儿,目光直视李邈。 语气更是不客气。 “你还说陆绩怀橘,怀了个毛毛虫,陆家乃是吴郡四大家族之一,江东顶级的门楣,他爹是两千石俸禄的庐江太守,他先祖做到过尚书令,他家会缺三个橘子?还用陆绩偷偷藏起来?这不过是袁术配合陆家的表演罢了,这藏得是橘子嘛?藏得是人情世故!” 关麟这一番话脱口,李邈直接哑然了… 是啊,孔家缺梨么? 琅琊王氏缺鱼么? 吴郡四大家族之一的陆家,缺三个橘子? 被关麟这么一引导,李邈感觉他的人生观都发生了天崩地裂的变化。 丫的,敢情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演出来的?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 原来,刘备刘皇叔在平原做国相时,祢家也编了些“祢衡”的段子想让刘备听到,可刘备忙着去帮陶谦抵御曹操,没有闲心听段子。 而就在这时,北海国的国相孔融寄给祢衡一封信,说是听到了祢衡那“孝感天地”的故事,很感兴趣,想要与他结交。 这对祢家是大事儿,祢家本以为他们编出来的那“孝道段子”石沉大海,谁曾想,终于钓到了一条大鱼。 听到这儿,李邈再度张口,只不过这一次语气和善了许多,再不想方才对关麟说话时的剑拔弩张。 “如此,不正说明北海孔融与祢衡是惺惺相惜么?” 李邈这话才刚刚脱口… 关麟的话接踵而出,“惺惺相惜?呵呵…如果这都算惺惺相惜,那刘皇叔与那曹贼也是惺惺相惜咯!” 于是…关麟把这中间的原委讲述给李邈。 原来,不是孔融看好祢衡,而是孔融有一件事做的过了。 那是孔融在城郊巡视时,看见一个人在坟墓边哭泣自己的亡父,脸色却一点都不憔悴,于是…孔融立刻下令将这人斩首。 孔融本是想扬自己的孝义之名。 哪曾想,这事儿做的过了,引起了许多人的口诛笔伐。 于是,孔融不得以就交好许多有“孝”名的后生,如此…坊间传开,也可抵消一些孔融此前那错误行径的影响。 在大汉就是这个套路,只要把一切都往“孝”字上引,就不会有人能说出半个“错”字来。 一时间,孔融与大孝子祢衡书信往来的事儿传开了。 坊间传言,孔融极其重视孝道了! 关麟把这件事儿的原委悉数讲给李邈。 李邈惊了… 他哪里知道,还有这一层含义。 他的一双眼睛都开始变得木讷。 他体会到,为何眼前这小子说祢衡是被人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他的人生观再一次发生了颠覆,这一切都是陷阱…陷阱啊! 只是… 这才哪到哪了?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 果不其然,孔融对祢衡只有利用,祢衡以为搭上了孔融这个人脉,平步青云指日可待,于是…他就苦等,苦等出仕! 可等了一年、两年、三年… 等到孔融都把北海给丢了,孔融还是没有请祢衡出仕。 平原祢家…等的黄花菜都凉了! 最后,祢衡忍无可忍,干脆向孔融坦白了,他想做官,想光耀门楣。 可惜…孔融哪里搭理他,随便敷衍了他一番,说他没有名师,不好安排,让他去荆州找个厉害的师傅。 于是祢衡就屁颠屁颠的去了… 只是,荆州名师虽多,却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能做弟子的。 这里上等的学子是本地的氏族子弟,比如蔡家、蒯家,比如‘庞、马、向、习’四家… 当然,诸葛亮也在刘表开办的“经学堂”读书,他是个特殊的存在,因为他大姐嫁给的便是蒯家,二姐嫁给的是庞家。 次一级学子也不是没有… 但,那也得是中原汝颍子弟,比如徐庶、石广原、孟公威等等。 类似于祢衡这种青州来的,又没什么名气,相当于刘备緱氏山拜师卢植,拜师也白拜,拜了个寂寞! 讲到这儿,李邈不解了。 他直接问关麟。 “你说的这些,只是祢衡郁郁不得志…可他为何辱骂荀彧、赵融、司马朗、陈群?为何当着曹操的面褪去衣衫,以此羞辱曹操?这些…又是何故?” 俨然… 这时候的李邈对关麟的话是信服的,哪怕是高傲如他、“喷子”如他也无法反驳且质疑关麟的任何一句话。 当然…他的眼芒中饱含着的是望眼欲穿。 他太想知道,他的“偶像”祢衡接下来的路…会怎么走。 倒是那时候的关麟,他不慌不忙道:“你问的这些问题很好,而要解答这一些问题,就不得不再度提到那孔融,再度提到另一场‘利用’!” 言及此处,关麟意味深长的补上一句,“祢衡跟你其实是一个样儿,胸怀大志,也颇有才华,可偏偏这路走得…” ——“总而言之,还是那句话…你俩就属于是‘被人坑了,还帮人数钱’的那一类!” ——“不客气点儿说,那就是最好骗,且脑袋完全被驴给踢了的那一类!” … …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 祢衡的悲鸣,李氏一龙的觉悟 其实,祢衡跟李邈很像。 两个人都是氏族子弟,祢衡的家族能为他编出“孝道”的段子,李邈的家族也能造出‘李氏三龙’这样的头衔。 两人又都是率直、狂妄的性子。 各自的家族在本地,远远算不上翘楚。 而从古至今,特别是汉代…所有的家族,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便是让自己家族成为当地最大、最有权利的家族。 诚如祢衡的家族,渴望成为“平原郡第一大家族”。 李邈三兄弟,自然也渴望在广汉郡光耀门楣,成为一方翘楚。 可事实上,这条路哪是那么好走的? 如同祢衡,家族的能量,不足以将他“孝道”的段子传播出去,再如李邈,“李氏三龙”的头衔,也仅仅是小范围在传播。 于是李邈就想效仿祢衡,靠着“骂人”扬名立万。 只是… 关麟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他那炙热的心。 这是因为,祢衡哪怕是“骂人”,哪怕是做“喷子”,他也一直在被人利用而已。 他的骄傲,他的张狂,反倒是成为了别人最有利的武器。 关麟的话娓娓道出。 二十三岁的祢衡,荆州求学遇挫,看不到希望,又写信给孔融求其指点迷津。 反倒是孔融,一改以往对祢衡的爱答不理,主动派人找到祢衡,还把他带回了许昌,更是语重心长的告诉祢衡,如今天子在许昌,新朝廷初立,需要招募天下名士。 他孔融便是为此被招过来的。 他也要将祢衡给召入天子麾下。 说到做到,孔融当即就写信给天子刘协,向他推荐祢衡。 而祢衡,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何德何能?屡投名帖被拒,如今,竟然能被推荐给皇帝? 这不是做梦么? 那时候的祢衡仿佛看到了光,看到了出仕的希望,看到了自己这些年摸爬滚打的不易。 ——总算是熬出来了。 只是…孔融再次告诫祢衡,哪怕是举荐给天子,可天子用你,也是需要一些名气的,以往孝道那一套不行,得换个别的方法。 关麟讲到这里时,李邈那渴盼的眼神根本藏匿不住,他急问。 ——“到底是什么方法?” 关麟则指了指李邈,旋即感慨道:“跟你一样,骂人!” 然后,关麟细细的道出了祢衡成为喷子的始末。 原来孔融是站在天子这边的,是与曹贼势不两立的,他要祢衡加入的是属于自己的汉臣势力。 可… 偏偏,曹贼势大,以颍川氏族为首的一系列大家族又以曹贼马首是瞻,孔融要组建属于汉天子的汉臣力量,何其艰难? 于是… 他就需要有人去鼓舞汉臣,需要有人去诋毁曹操,去削减曹操的威望,去让曹操站在天下名士的对立面。 孔融就向祢衡的提议,让他骂人…让他用这样的方式,扬名立万! 于是,就有了祢衡说荀彧是小白脸,适合去吊丧。 说陈群是酒鬼,适合去卖酒。 说司马朗是个胖子,适合去当屠夫。 几乎所有与曹操交好的氏族,都被祢衡骂了个遍。 如此一来二去,祢衡是骂爽了,汉臣们也被点燃了,汉天子更是觉得大快人心,唯独…曹操与颍川氏族觉得脸上无光。 而这时候,祢衡的名气也因为他一次次的“骂人”而变的水涨船高。 所有忠汉的臣子都举荐祢衡,天子也希望重用祢衡,这使得曹操变得极其难做。 …如果曹操不选祢衡做官,那他曹操还是忠汉么?他还是“奉天子”么? 可如果选了祢衡做官,那不就说明,曹操认可了祢衡,认为荀彧、陈群、司马朗…这些人以及他们背后的氏族是酒囊饭袋么? 这是两杯毒药! 而听到这儿。 李邈大呼一声,仿佛将心头的愤恨悉数喊出,“一个‘逢人便骂’的祢衡,却让那曹贼如此为难,痛快!痛快!” 面对李邈的悸动。 关麟直接反驳道。“痛快你二大爷!” 他摇摇头,一针见血的提醒道:“伱还是只看到了表面,没看到实际,此举…祢衡的确名满天下?可…他做官了么?他的门楣光耀了么?他的张狂?对他本人究竟是好是坏呢?是啊,汉天子高兴了,孔融高兴了,汉臣们高兴了,可总是要有人…去直面那曹贼的怒火!” ——咯噔… 随着关麟的这一番提醒,李邈的眼瞳几欲爆裂而出。 只一瞬间,他便明悟了… 的确,所有人都在高兴,可唯独祢衡一个人在直面曹操的怒火! 而这份曹贼的怒火,势必… 果不其然,关麟接下来的讲述应证了这点。 祢衡如此名声,曹操邀请祢衡,要召见他。 祢衡自然很高兴,他觉得,这一定是曹操要让他做官,他满怀信心的要去见曹操。 可孔融却告诉他,别激动,这才哪到哪了,曹操请你去,你不去,甚至骂他,如此一来,名气不是更大了么? 官不是更大了么? 祢衡一听觉得有理,他就是靠“骂人”名满天下的,如今有机会骂曹操,岂能不把握?不珍惜? 于是… 祢衡拒绝了曹操的邀请。 果不其然,坊间祢衡的名气更大了,那个把颍川氏族、河内氏族骂了个遍的祢衡,竟然拒绝了曹操,还骂曹操。 ——铁血真汉子! ——牛逼! 而曹操却不得不再度表达诚意,又一次请祢衡。 这次祢衡去了,曹操也的确是要给他官,却只是让他当一个鼓吏。 还说什么…本打算提拔祢衡做个主薄之类的文官,可眼下没有位置,就先从鼓吏候补吧? 而这…不正是曹操的报复么? 他这是在羞辱以“祢衡”为急先锋的那些忠于汉室的文臣。 祢衡本想拒绝,怎奈,他被孔融告知,天子知道了这件事儿,天子要重用你祢衡,在此之前,需要你做一件事儿。 关麟讲到这里时。 李邈已经回过味儿来了,“你是说,祢衡为曹操擂鼓那一日,他之所以当着曹操与所有宾客的面脱下衣服,一丝不挂,这是…这是…汉天子授意的?” 关麟的回答是。 ——“或许不是汉天子授意的,但一定与孔融脱不了干系…孔融就是要借祢衡去羞辱曹操!去重振汉臣的力量!” 呼… 听到这里时,李邈像是会意了什么,他一下子就变得悚然了起来,紧张了起来,豆大的汗珠如雨水般淅沥沥的滑落。 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从祢衡的故事中,李邈仿佛看到了自己。 祢衡浑身赤膊羞辱,一丝不挂的曹操,这不正如他酒宴之上公开羞辱刘备么? 他…他一意孤行,走出的这条振兴家族的路,似乎从一开始起就错了。 而祢衡就是赤果果的例子啊!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 之后,就是说书人讲述的那般。 曹操想要羞辱祢衡,让他做故吏。 可祢衡并不穿鼓吏的衣服。 曹操身边的管家怒骂他,结果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儿一丝不挂! ——脱了,全都脱了。 也正是这一脱,让曹操感慨,“我本要你做鼓吏是为了羞辱你,不曾想最后却被你给羞辱了。” 也正因为此,祢衡在整个大汉大火,火出了边际。 几乎被所有反曹义士视为第一人! 甚至,曹操也怕了,这祢衡他是既不敢用,也不敢杀… 于是就把他送给了刘表。 接下来,便是祢衡在刘表那儿对荆州一众才子的“斥骂”… 这很容易理解,当年祢衡去荆州刘表开设的“学经堂”,所有人对他爱答不理。 今儿…祢衡顶着“火出边际”,他再度“王者归来”,自然…他觉得,荆州所有人对他已是高攀不起! 然而随着他越骂越痛快,他的名字就越大,他本人就越火… 甚至到最后,公然将刘表写给汉天子的奏书撕毁,说这奏书写的狗屁不通。 再到后面,刘表也有点儿吃不消了,刘表手下的文官更是怕极了这位。 于是… 只能联合起来,把祢衡送到刘表的部将,江夏的黄祖处! 听到这里时。 李邈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关麟讲述的…虽与说书人视角中的故事完全同步,却又几乎是隐晦的、不为人知的一幕… 李邈整个人惊了。 他忍不住问道。“那…那祢衡为何最后会被黄祖所杀呢?相传黄祖父子对祢衡极是尊重啊!” 是啊… 曹操恨祢衡,却不敢杀祢衡,是担心背上骂名,是担心彻底的站在名士、士大夫的另一面。 当年在陈留杀一个小小的边让,就差点让他“魏武霸业”彻底掀翻。 刘表也恨祢衡,更不敢杀祢衡,素来在乎名声的刘表,更担心背上骂名。 可江夏太守的黄祖,他又不担心这骂名加身么? 李邈抛出了他的疑问。 “谁告诉你?祢衡是黄祖杀的?”关麟直接反问李邈… 李邈一下子愕然住了,“不是黄祖,还能有谁?” 于是关麟将接下来的故事娓娓讲述。 祢衡的确很受到黄祖的重视,黄祖所在的江夏位于“抗东吴”的第一线,黄祖手下又没有什么文人,祢衡凭着“火出天际”的名望,到那边很轻松就成为了首席文官。 所有江夏的文字工作,黄祖都交给祢衡处理,黄祖的儿子更是与祢衡称兄道弟。 甚至有一次,宴请宾客,黄祖的儿子特地把祢衡请来炫耀,让祢衡以“鹦鹉”为题做一篇文章,祢衡是提笔就写,一气呵成,所有宾客都惊呆了。 祢衡又一次在江夏扬名。 可这种时候,祢衡已经习惯“骂人”了,他骂人骂了几年,从一个卑微的白身,骂到了黄祖的首席文臣,如今的他,出口成脏,一天不骂人就浑身难受。 于是,一次宴会上,祢衡下意识的就称呼黄祖为“死老头”! 黄祖大怒… 可祢衡觉得无所谓。 在他的世界里,因为他骂人,而大怒的人多了,荀彧、陈群、司马朗、曹操、刘表…这些人越大怒,他祢衡越是火出天际。 于是,祢衡照样骂,像是这几年来的每一天一般,越骂越是起劲。 哪曾想,黄祖毕竟是武人,到得最后,忍无可忍,他大喊一声“左右,把他拉出去砍了!” 当然,祢衡不为所动,更没有丝毫恐惧。 是啊… 说出过要把他砍了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可他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 甚至,不仅活的好好的,还活的十分精彩! 甚至这一次顶撞黄祖,保不齐又一次能让他再度爆火一把! 只不过,没曾想,这一次…不是闹着玩的! 真的一刀劈向了他的脖颈。 祢衡还想张口骂,可脑袋已经掉落在地上。 ——而属于祢衡的故事,也就到此结束了! 说到这里时,关麟算是把祢衡的故事全部都讲完了。 李邈听着…只觉得触目惊心! 当然,他还有疑问,“黄祖最终就没拦一下么?俨然…黄祖方才提及的‘杀他’,不过是气话!” 面对这很傻很天真的提问。 关麟一摊手,“拦了呀,可有卵用?” “因为想杀祢衡的人太多了,他们知道黄祖说的是气话,可他们更知道,这是杀祢衡最好的机会!” “祢衡这辈子靠骂人而名声大噪,但,他何曾想过,那些被他骂过的人,表面上不敢得罪他的人,暗地里却有多么的恨他?也正是为此,这些文人,岂会等黄祖收回成命?岂会等黄祖的儿子去阻拦行刑,他们要的,就是寻觅到一个时机,然后把祢衡杀了!” 讲到这儿,关麟感慨道:“方才你还说,祢衡痛骂曹操,是壮哉、壮哉!” “可人生一世,白驹过隙…一个人的奋斗,无外乎是为了家门的光耀,可…到最后祢衡光耀了门楣么?祢家如今在平原郡排得上号么?” “祢衡的故事,除了像你李邈这样的人会为他鼓掌、叫好,会为他的遭遇惋惜、同情外,还剩下什么呢?世人只会把他当成是一个笑话…一个靠骂人短暂名声大噪,最终却自作自受的笑话罢了!” 言及此处… 关麟本不想继续说了,因为再说,难免就要涉及到这位“蜀汉第一喷子”李邈的身上。 在关麟看来,他跟这李邈就不熟。 祢衡这“三国第一喷子”倒下了,不妨碍李邈这位“蜀汉第一喷子”崛起… 你爱死死… 爱咋咋地。 然后,关麟一甩手就走了… 很潇洒的走了。 轻轻的招手,不留下一片云彩。 可…李邈却一个人蹲在河边,他忘记了吃饭,忘记了睡觉,忘记了时间… 关麟记得,第二天,他来得胜桥听书时,这货竟还在这儿蹲着。 第三天,关麟好奇,不会真有这样的“大傻缺”,还在那儿蹲着吧? 结果是,李邈不在了。 关麟还喘出口气。 可没曾想,他一回头,李邈就站在他身后,跟个鬼魂一般,他一把就抓住了关麟的双手。 委实吓了关麟一个哆嗦… 就在关麟的惊恐中,李邈用那极致沙哑的声音,语重心长的告诉他。 ——“我悟了!” ——“若非你告诉我真相,我岂能这般…大彻大悟!” ——“悟了…悟了…悟!了!” … …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 让诗人曹植,做魏世子 李邈悟了。 李邈真的悟了。 这就像是一个执拗的人,他的世界是极致狭隘的,他会一直钻进属于他的牛角尖里,看不到外面的人和事。 甚至,排斥其他人一切的想法和建议。 这样的人,最难改变。 这样的人,不撞南墙,是绝不会回头的。 而改变他,有且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让他看到“他自己”悲催的未来。 最好是有一个,如同“他影子”一般的存在,成为鲜活的、血琳琳的例子。 无疑,关麟讲述的“祢衡”,这个例子就足够鲜明,足够血琳琳。 当然,关麟的讲述,李邈可以选择不信的。 但… 事实上,从关麟讲述出“鲁国的孔融家缺梨么?” 从关麟讲述出“琅琊王氏吃不上鱼么?” 从关麟反问他,“吴郡四大家族之一的陆家,还需要藏橘子带给母亲么”时… 李邈已经无法不相信关麟的话。 更有甚者,有关祢衡的故事,关麟说的是栩栩如生、且滴水不漏啊! ——阴谋算计,鬼魅伎俩,欲擒故纵… 这般极其复杂纷呈的人生,岂是能人为编出来的。 李邈已经信了关麟。 他相信祢衡的死,是一个接一个“利用”,当然,这对祢衡本人而言是悲催的! 也正因为这一抹相信。 因为关麟口中,那祢衡故事的真相,李邈对自己正在且将来要走的路,产生了怀疑…深刻的怀疑。 他彷徨、迷茫、不知所措。 他会意识到,他和祢衡是一样的人,似乎…最终,也逃不过这一抹凄惨的宿命。 ——自恃有才,狂傲不羁! 他与祢衡…所有“性格”、所有“行为”,所有“骂人”的举动,何其的相识? 他李邈“喷人”的目的,不也是为了扬名,不也是光耀门楣、振兴家族么? 李邈的大哥,如今担任益州治中的李邵曾告诉李邈,振兴家族要一步一个脚印。 李邈的三弟,如今担任益州别驾的李朝也劝他,家族的繁荣,不是一朝一夕之功,祖辈们没有做到的,他们这代也未必能做到。 这不就是…躺平么? 对于李邈,这样一个“有抱负”、“有理想”、“有口才”的壮年男子,他怎么可能躺平呢? 振兴家族的重担,他必须要抗在肩上! ——他要让家族迅速的崛起! ——他要证明自己! ——他要证明他在“李氏三龙”中是特喵的最“龙”的那个! 为此,他不惜以“祢衡”为榜样,学“祢衡”去骂人,去当一个喷子。 为此,他不惜痛骂汉左将军、皇叔刘玄德! 这都是为了扬名啊! 事实证明… 这的确让李邈声名鹊起。 却也让他远离了蜀中,被发配到荆州。 他的境遇,与曹操将祢衡送给刘表,刘表将祢衡送给黄祖,何其的相识? 两日两夜的沉思,李邈顿悟了! ——祢衡这条靠“骂人”闯出来的路,根本就是一条死胡同。 名声也不代表“家族”的振兴,反倒是“骂人”赢得的名声最终会被人利用,就像是关麟那小子说的。 ——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死路一条。 悲哉?悲哉! 何其悲哉! 李邈觉得,他必须改变…他不能再学祢衡,不能走他走过的路,去做一个肆无忌惮的喷子。 可似乎…从小打大,他除了“口才”、“骂人”外,他别无所长。 彷徨、茫然、无措… 这样的情绪,又持续了一天。 终于,在第三天,他悟了,他大彻大悟了。 他意识到,既然这个关家的公子知道有关祢衡一切的真相,那一定…这个关家公子就一定能为他指点迷津,能找到一条振兴家族的“大道”! 于是,他守在河边,等了一整天。 终于,他来了,他来了,关麟迈着轻松的步伐来了。 而关麟一出现,李邈就死死的抓住了他,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绝不松开… 李邈坚持要向他请教——他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只是… 这行为太突然了,也太诡异了。 关麟一度以为,丫的,你李邈是神经病吧? 你悟不悟,跟他关麟有毛关系? ——『我跟你很熟么?』 ——『要不是伱拉着我,不让我走,我会跟你说祢衡的这些秘闻?』 前世,关麟就对网络键盘侠没有好感,这一世,他也不想跟一个喷子搅和在一起。 可架不住李邈执着。 关麟不回答他,他就跟着关麟,关麟去哪他去哪? 关麟进关府,他就等在门外。 不走了…守在门外,铁了心也不走了。 关麟也是醉了,刚刚打发了一个黄承彦,这下好了,又来了个李邈… 关麟都特么的无语了! 关麟那时,于这个世界而言,也算是初来乍到。 他下意识想到的就是,这特喵的古人都这么奇怪的么? 无奈了… 关麟实在不想让人觉得,他与一个喷子有所牵连,这会影响他“英武”的形象。 于是,他就带着李邈又回到那小河边。 他随口说了句,“你不是要振兴家门,扬名立万么?那好说啊,你不是会骂人嘛,你不是有一个灵活的舌头嘛?那你想办法混进曹魏,把曹魏喷的四分五裂,祢衡是羞辱曹操,所以声名鹊起,你直接把曹魏给喷到崩塌,那何止是声名鹊起。丫的,你就是大汉的第一个功臣!你们‘李’家,到那时…就不是广汉郡第一家族了,那放到光武帝朝,得是云台二十八将中位列前三的存在!” 当然,关麟也就是图个口嗨。 心里琢磨着,这么说…这李邈多半会知难而退了吧? 如此最好… 以后,这“喷子”就不会来烦他了吧? 事实果然如此。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李邈再也没有来寻关麟。 又过了一个月,坊间有关李邈骂人的传言都少了一些,关麟还是没见到他。 第三个月,关麟甚至把这货给忘了,有关他的事儿,也忘得七七八八。 而直到前段时间… 就是关麟公然让关羽下罪己书,关羽最终下达了那封“罪己书”之后,李邈神奇般的又出现了。 这次,他是派人约关麟去小河边。 关麟去了… 却不曾想,也不知道是李邈想通了,还是“关羽下罪己书”震到他李邈了,李邈直接告诉关麟。 ——“我觉得你说的对!我就打算这么干!” 那时候关麟是一脸懵逼,他都把当初说的话忘了。 还是李邈提醒,关麟才回忆起来… 原来是关麟口嗨的那句,所谓打入曹魏内部,凭着一张嘴,把曹魏喷到四分五裂! 这本是胡言乱语,无稽之谈。 恰恰,李邈的想法与常人不同,他竟然决定干了! 决定按照关麟说的干! 而恰巧,那时候,关麟在布一个局,一个用“军械”引蛇出洞的局。 这个局,原本来说,是从连弩、偏厢车、木牛流马的横空出世开始,到曹军中计,陷入埋伏,损兵折将…乃至于江陵城魏谍被悉数拔出,就该宣告终结了。 可…偏偏,李邈的出现,带给了关麟一个全新的思路。 也成就了这盘棋以“釜底抽薪”为主的下半场。 … … 山野中风光宜人,溪水潺潺,杂草遍地。 关麟把这一切都讲述给了黄承彦。 而随着关麟的讲述,这一老一少,两人的这盘棋也杀到了尾声。 关麟这边的白子看似要输,可偏偏有一股气,直插入黑子的后方,这一股气若是用好了,那整个白棋,一下子就全部盘活。 攻守之势就异形了。 反观黄承彦,虽是守得固若金汤,可还是因为“那股子气”… 一着不慎…千里之堤,便极有可能毁于蚁穴! 一夕间崩塌。 此刻,黄承彦已经将所有的故事听完。 吁… 他是长长的吁了一口浊气。 旋即,他指着棋盘上那黑子大后方中…横插入白子形成的‘气’,淡淡的道。 “你小子埋下的这股气,便是那李邈,对么?” 关麟重重的点头。 黄承彦却是露出些许担忧之色。“以这李邈为棋子,直插入那曹魏的后方心脏之处?此计虽险,却是出人意料!” “正是…”关麟补上一枚白子,笑吟吟的说道。“天下十三州,曹操独占九州半,刘皇叔占一州半,孙权占一州半,如果只是一味的比拼兵力、资源的话,那无论怎么打,一州半都不会是九州的对手,单单…补给上,曹操就足够耗时孙刘联盟,所以…要想取胜,神兵利器是一方面,想办法让曹魏从内部瓦解,是更重要的一方面!” 关麟的想法一如既往。 人家曹操九个矿,你刘备一个半矿,还随时得防着隔壁老孙的一个半矿! 这跟人家曹操打? 怎么打? 拿头去打呀? 而最直接,也是最简单、最富有成效的方法,那便是想办法把曹操的九个矿拆分开来。 比如曹丕三个矿,曹植三个矿,曹彰两个矿,曹熊也可以分一个矿。 而这一分…局面就明朗了。 “你的意思,老夫能听懂。”黄承彦的神情变得严肃,语气也变得一丝不苟。“可,究是如今,你故意将李邈羞辱?可李邈如何能入得了曹魏?那些魏谍,不都被你抓起来了么?这消息又如何传到曹操的耳中!” 哈哈… 提及此处,关麟笑了,笑的无比爽然,“黄老啊,你这么说,岂不是小觑我了?” “怎么说?” “我既刻意羞辱李邈?岂会将所有魏谍赶尽杀绝?” 关麟的话让黄承彦一惊。 “你的意思是?你还留下了一个魏谍?” 黄承彦略微沉吟,旋即一连串的摇头,“不好,不对,不好…” 他当即提醒,“曹操生性多疑,若所有魏谍均被你悉数连根拔起,那他自不会起疑心,可偏偏留下这么一个,那可就…你小子,可莫要小觑曹操,也莫要做那‘搬石砸脚’之事!” 黄承彦的提醒不无道理。 只不过… 关麟笑笑,像是胸有成竹。 “黄老放心,我岂会不知道那曹操生性多疑?故而,我留下之人,据我调查,他不是魏谍,而是东平宁阳人,灵帝朝时尚书刘梁之孙——刘桢!” 关麟抛出了刘桢的名字。 黄承彦却宛若想到了什么,“不对,又不对,若是刘桢,那更不对了,此人名博学有才,名气不小,是北方文人中的翘楚人物,与曹操之子曹丕、曹植均交好,可因为参加曹丕的筵席时,平视王妃甄氏,故而…以不敬之罪罚服劳役,署为小吏,此事,曹魏布告天下,凡是文人无有不知,无不为他哀婉痛惜?他如何会在江陵?” “我原本也很意外。”关麟解释道:“若非他与一名魏谍见面时攀谈了两句,很明显是熟识的,丐帮弟子决计不会留意于他,更不会特地调查于他…” “你查到了什么?”黄承彦越发的好奇了。 关麟则一丝不苟的回道:“当初他的确平视王妃甄氏,惹得曹操将其以不敬之罪罚服劳役,而我查到的,便是这劳役之所…就在南郡!” 关麟说的是事实… 那还是在几日前,他听到鲁有脚禀报。 有一名北方人很古怪,名字叫做刘桢,虽并无参与魏谍情报的收集与传递行动,但很明显…他与一名魏谍相识,且攀谈过几句。 偏偏其它的,诸如证据,都无法表明此刘桢也是魏谍中人。 若鲁有脚禀报给的是别人,那…或许这个人就过去了。 可偏偏是关麟… 他太清楚不过了,刘桢作为建安七子之一,他是曹丕的死忠! ——平视王妃甄氏,被罚作劳役,是曹植与杨修陷害的! ——这是世子之争! 而在三国时期,往往罚作劳役,最惨的地方就是前线… 比如,那时候的南郡便是抗击孙刘联盟的最前线,而刘桢便是在此被罚作修缮城墙,加固护城河。 而历史上记载,刘桢是在两年后,于北境染上瘟疫死掉的。 这中间,他如何回到北方,关麟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刘桢目睹了李邈被关麟羞辱,一丝不挂、果露形体… 而作为曹丕的死忠,他一定会敏锐的判断出。 这个在蜀中混迹了多年、且连刘备都骂过的“李邈”,是一个不可多得,且至关重要的人才,他将对曹丕争夺世子之位,大有裨益! 同样的,作为一个对曹魏“世子”之位虎视眈眈的公子。 曹丕太需要李邈这样的助力。 他如何会不把“李邈”这么一个声名鹊起,又对刘备、关羽恨之入骨的名士收为己用,作为自己重要的政治资源呢? 随着关麟进一步将心中所想讲述给黄承彦。 黄承彦这才明了。 他的一双眼瞳紧紧的盯着棋盘上,盯着那后方渐渐“形成气候”的白子。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中已明白了大半。 “原来,你是要李邈以曹丕为跳板,跳入曹魏…” 说到这儿,黄承彦顿了一下,继续淡淡的开口,“然后就让他投身曹丕麾下,助曹丕‘一臂之力’争夺世子!” “错了。”关麟搓了搓那冰冷的双手,放在嘴边呵了口热气。 他淡淡的道:“正因为投身曹丕麾下,所以才更有把握,助曹植成为世子!” 言及此处,关麟缓缓起身,他的手照例提起一枚白子。 他的话还在继续。 “比起一个能隐忍的阴谋家,让一个诗人成为魏王,无疑…更容易挑起曹魏的内乱,也更容易让他们兄弟相残!” “只有这样,我爹、我伯父…还有你女婿,才更有机会?不是么?” 说话间,关麟手中的白子落下。 这是一招“妙手”,而这一枚棋子,瞬间就盘活了整个白棋。 ——釜底抽薪… ——逆风翻盘。 这是,一招致命! … …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这一次,吾欲向死而生 在围棋中,有本手、妙手、俗手三个俗语。 其中,“本手”是指合乎棋理的正规下法; “妙手”是指出人意料的精妙下法; “俗手”是指貌似合理,而从全局看,通常会受损的下法。 当然,这是常规解释。 如果按照黄承彦的解释。 那本手,除了字面意思那“本分的一手”外,更是中庸的一手,是介于坏与好之间的一手,但中庸不等于平庸。 比如…关麟。 若他画出连弩、偏厢车、木牛流马的制造图,黄承彦将这些军械制造出来。 然后作用于战场上,出奇不意,重创敌军。 这便是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的“一手”,出奇制胜,可堪为本手! 可偏偏,关麟没有这么做,他选择将这些军械昭然于世。 这么做虽引得多方角逐,或许能大肆赚上一笔,却不免让敌人有所防备,在战场上失了“出奇”二字,也失了“先机”! 如此这般,在很长时间内,黄承彦觉得,此为“俗手”,庸俗的一手。 是年轻人年轻气盛,必须经历过,才会懂得一手! 可偏偏在这种情况下。 关麟借这些军械,引发江东与交州的争斗,更是引得襄樊的敌军主动出击,陷入埋伏。 当黄承彦听到这些时… 他下意识的感觉是,关麟这小子,愣是将这俗手打出了不可思议的效果,如此这般,这俗手反倒是成为了那时最好的选择。 原本这盘棋,下到这儿,也就结束了。 偏偏,关麟这最近的一步,一下子将杀入敌军内部的“棋子”与外围的“棋子”呼应住了。 甚至… 他还将一枚最重要的棋子,神乎其技埋入敌军的内部。 至少,理论上是可行的。 这就有点儿“妙手”的味道了。 而所谓“妙手”,在黄承彦看来,是卓越的一手,是可遇不可求的一手,是本身具有极强“隐秘性”与“唯一性”的一手。 这般“妙手”在寻常的棋局中,可不多见。 甚至,很多人在对弈的过程中,往往太过拘泥于局部,下出“假妙手”,弄巧成拙,导致全盘思路的偏差,功亏一篑。 谋略布局恰似星落棋盘,对布局者的要求极高。 而想要在其中,下出真正的“妙手”,那需要的何止是超凡的天赋,更有长年累月的习练与阅历的沉淀。 可偏偏,关麟…这小子这么年轻,可这一招“妙手”,下的够“隐秘”的… 也够…妖孽的! 这让黄承彦不由得感慨。 ——『这小子,够阴险的呀!』 ——『至少对敌人…是如此!』 当然… 这也是黄承彦第一次,也是最近的一次,最真切感受到了破曹的希望。 ——让李邈借助曹丕这个跳板,跳入曹营么? ——让一个诗人做世子么?这诗人…不就是那曹植么? 那么… 为什么是曹植呢? 是因为他弱么? 一连串的问题浮现在黄承彦的脑门。 不过,很快… 黄承彦就搞清楚了。 不…不是因为曹植太弱,而是因为有人隐忍了太久,他会不甘! 想到这里的黄承彦,他的眼眸紧紧的凝起。 越是品味这小子的布局,越是觉得…这“妙手”妙的出奇,妙的神乎其技! 有那么一瞬间… 他有一种感觉,眼前这小子的谋算,或许与他那女婿诸葛亮的风格不尽相同。 但,黄承彦觉得… 这小子所达成的效果,保不齐诸葛亮都未必能做到! 这小子对于刘备,对于关羽,对于诸葛亮,虽未必多么的出色,但一定弥补了他们在某些方面,比如“阴谋诡计”上的不足! 越是这么想,黄承彦越是心情悸动,难以自己。 等等… 突然间,黄承彦又想到了一个别的点。 一个关麟这番布局中,至关重要,且无法忽视的一点。 “小子…你似乎漏算了一条?” “啥?”关麟连忙问道。 黄承彦则语重心长。“你漏算了最不该忽视的曹操!” 啊… 在关麟惊讶的目光下,黄承彦细细的提醒道:“扶持曹丕,或是曹植,虽看似至关重要,但事实上,只要有曹操还在,那世子对曹魏的影响就会有限!” “只要曹操在,那曹魏也决计没那么容易崩溃、瓦解…” 黄承彦深深的感慨道:“譬如三年前,颍川荀氏的荀彧、荀攸因为与曹操在‘称王’上意见的向左,而相继陨落,谁都以为失去了颍川荀氏的助力,这是对曹魏的重创,是对曹操的重创。” “可事实上,没有颍川荀氏,还有颍川钟氏、还有颍川陈氏,还有河内司马氏…只要曹操还在,他身边的氏族就会源源不断,他的一干公子就不敢越雷池一步!” “便是为此,用一个李邈吗,扶持一个曹植,就能让曹魏四分五裂么,这个计划太理想化了!” 这个… 面对黄承彦这番语重心长的提醒。 关麟的眼眸渐渐的睁开,他没有立刻回答黄承彦的话,而是将视线移向北方。 尽管有群山阻隔。 可关麟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那群山,仿佛看到了那中原九州大地上,看到了那里的主宰者——曹操曹孟德的身影! 与此同时,他还看到的,是一个曾经威武不屈,如今却日趋年迈的老人! 看到的,是寒风吹在这老人那苍白的鬓发上,他捂着头颅,因为头风而痛苦不已的模样。 呼… 关麟长长的吁出口气。 他淡淡的道:“今年曹操已经六十岁了,他的身子骨就算能跟老黄你一样硬朗,但他却患有极重的头风!” “建安十三年,曹操就让华佗为他医治头风,华佗提出的是‘归隐山林、以太康之气提神醒脑’,十年后或可痊愈!但此举得罪了曹操…让曹操将华佗归为‘衣带诏’同党,华佗也在狱中遭拷打致死,从此之后,曹操的头风再也无法根治。” 话题引到曹操的头风上。 黄承彦像是一下子明悟了。 他也不下棋了,一双眼睛炯炯的望向关麟。 “伱的意思是,曹操会不久于人世!” “不会那么快!”关麟轻摆了下手,“但,往往病患自己最了解自己的病情,也因为如此,曹操一定已经开始着手考察世子的人选了…我们的时间已经很紧迫了!” 听到这儿,黄承彦微微的眯着眼。 关麟的话则还在继续。 “曹操是枭雄啊,他迟迟没有定下世子之位,就是因为,在他的眼里,这天下是大争之世,这世子之位,他曹操的儿子必须去争,必须去争得光芒万丈!” “在他眼里,若是连一个世子之位都争不到,那比争世子更难十倍的,这纷乱的山河又如何一统?” 关麟的提醒,让黄承彦意识到了什么。 他喃喃道:“怪不得,昔日曹操攻下邺城后,得到河北俊才清河名士崔琰!恰逢此崔琰有一女正当婚配,于是曹操就替儿子曹植求亲…可那时,他的长子曹丕也未婚配!此前,我一直没有琢磨透…这其中的含义,经你这么一说,此举倒是有些鼓励儿子争夺世子之嫌!” 名士往往最关注名士。 比如清河名士崔琰,黄承彦与他…算是神交许久。 自然,对他的事儿也会刻意留意。 关麟补充道:“老黄啊,我再告诉你一个秘闻,别看那曹植娶的是清河崔氏的嫡女,可他心头其实早有心仪之人?” “谁?”黄承彦一下子好奇了, 清河崔氏的女儿,还不能让这位诗人,这位才子满意么? 却见关麟云淡风轻的一扬手。 “曹植心仪的,是他大嫂!” “也就是…曹丕的夫人,就是那位让刘桢因为‘平视’而领下不敬之罪,罚服劳役的中山无极甄家第五女——甄宓!又称甄姬!” 言及此处,关麟一摊手。 “英雄难过美人关嘛…当然,而这也是…我们的机会!不是么?” 关麟的眼睛炯炯有神,说到“不是吗”三个字时,他眨巴了一下。 ——『原来如此!』 黄承彦深深的沉吟了一下。 旋即… “哈哈哈…”他大笑了起来,“我最看不透的,其实,还是你这小子…以往,曹操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你知道!现如今,他儿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你也知道,你这小子…才最是古怪呀!” “哪里,哪里?”关麟笑道:“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我关麟,也就是比管仲、乐毅强上那么一丢丢,比起姜太公、张谋圣,还是要欠缺一点点的…” 似乎,在关麟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谦逊”二字。 当然,说是这么说。 其实,关麟很清楚,在曹魏集团继承人的选拔中,曹丕太能演了,他一个“篡汉逆贼”,愣是彰显出了忠汉的一面。 铜雀台作赋时,曹植的《铜雀台赋》,其中“同天地之规量兮,齐日月之晖光。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君寿于东皇。” 这是把铜雀台当作吟咏曹操功绩的对象,言外之意,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反观,曹丕《临高台》中“行为臣。当尽忠。愿令皇帝陛下三千岁。”只这一句,就俘获了所有忠汉臣子的心。 别看崔琰是曹植的岳父,可事实上,无论是颍川氏族,还是河北氏族,更多的都是在支持曹丕! 这也是,曹丕继位后,曹植、曹彰掀不起风浪的原因。 反之,若是曹植继位… 河北氏族与忠汉臣子一样会支持曹丕。 这于曹魏,就是一个全新的故事了。 当然,黄承彦不会知道这一层。 倒是关麟自比管仲、乐毅,自逊姜子牙、张良的话,惹得他一阵大笑。 “哈哈哈…” 待得笑声落下,黄承彦感慨道:“老夫收回方才的话。” 这冷不丁的一句,让关麟一怔。 “啥话呀?还特地得收回?需要把气氛搞得这么销魂么?” “老夫方才提到过,你让我想到了一个人。”黄承彦的话变得一本正经。 “你不是说,是你女婿么?”关麟反问道:“若是别人,那就没意思了!” “你可知道,何为《兵法阵图》、《治国安邦》、《三坟五典》、《八索九丘》?” 黄承彦的问题触碰到关麟的知识盲区。 他摇摇头,倒是好奇的问道。 “这啥玩意呀?” 黄承彦也不回答,又问:“那你可知,何为《天书》、《地书》、《人书》?” 关麟又摇摇头。“老黄,你这故弄玄虚,快说说,这到底这啥玩意啊?还有…你方才说我让你想到了谁?” “呵呵…”黄承彦苦笑一声,“这些你都不知道,那…我说来你也不识得。” 黄承彦越是这么说… 关麟越是好奇,“老黄,你这人不厚道,哪有说话说一半的道理!” 听到关麟的责怪,黄承彦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依旧是故弄玄虚,“有机会,你可以问问我那女婿,他那羽扇从何而来?” 说到这儿,黄承彦一捋胡须,当即收起了棋盘,像是故意卖出个关子。 就是要调动起关麟的兴趣,就是不让他知道。 就是玩儿! ——『这老小子…』 关麟心头暗自嘀咕一声。 这可让他好奇坏了,本要追上去接着问,哪曾想… “云旗…云旗!” “别藏着了,俺知道你在这里。” 一道咆哮声宛若虎啸龙吟,瞬间就盖过了这山庄内“咣咣”的锻造声。 而这如洪钟大吕般的声音,这沙哑的音调,一下子就让关麟反应过来。 定是那黑张飞来了! ——『咋咧?』 关麟挠挠头,一脸的不解,怎么感觉…这黑张飞来者不善哪? 当即关麟浑身打了个哆嗦… 心里嘀咕着,别是老爹总是在他这儿吃瘪,这黑张飞…是来替老爹打抱不平的吧? 不会吧! 不会吧? … … 傍晚时分,夕阳残照在斑驳的城楼上。 李邈黯然走过城门,看到城楼下,那公告旁,尤自围着的大量百姓。 公告还是那个公告。 这公告告诉所有人,关四公子关麟是何等英明与睿智,除此之外…他李邈又是何等愚蠢与浅薄?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在公告旁的木桩上指指点点。 “知道吗,那总是‘骂人’的李邈,就是赤身果体被绑在这里的。” “活该,且不说他平素里见人就骂,单单险些坏了四公子的大事儿,险些坏了咱们江陵城的大局,这种人死有余辜,只是赤身果体,太便宜他了!” “还蜀中名士呢?呵呵,我若是那李邈,如今…哪里还有脸见人?找个地缝钻进去得了!” 随着一句句的议论。 李邈仿佛心头受到了无限的重击。 “咳咳咳…” “咳咳咳…” 他连续不断的咳嗽了起来! 而这份屈辱,让他整个人宛若行尸走肉,让他没有脸见人。 让他有那么一个瞬间,会彷徨,会无措,会不知所措…会莫名需要承受这万般的误解。 还有…那所谓的孤独。 不过… 每每会有如此心情时… 他又会想到,那一日,他与关麟最后一次在河边对话时的情景。 那时候的李邈,他一本正经的告诉关麟。 “我李邈别无所长,唯独有的就是这一张嘴!” “诚如你所说,我骂刘皇叔也好,骂其他人也罢,我所做的这一切,都为了振兴家门,然而…我之前的路走错了,走窄了…若非你告诉我‘祢衡前辈的故事’,那我注定也会走进那条死胡同,十死无生!” “可除了‘骂人’外,别的方法,我又能如何振兴家门?我…我李邈,难道就要这般庸庸碌碌,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过一辈子么?” 说到后面,李邈的嗓音越来越大。 已是声嘶力竭… 更是歇斯底里。 他紧紧的拽着关麟的手。 “四公子,我觉得你说的对,如今我能振兴家门的方法不多了。” “而打入那曹魏内部,凭着一张嘴,把曹魏喷到四分五裂!这是最直接的能让我与家门都受益的方式!” “四公子,你是能让那傲气不可一世的关云长都下‘罪己书’的人,你一定有办法,能让我潜入那曹魏,能让我混迹于其中,如雨得水…我苦思冥想,能助我振兴家门的,能助我成就一番伟业的,普天之下,也唯独四公子你了!” 语重心长,声泪俱下。 而面对李邈的坦诚,关麟的回答,只是简单的几句话。 “昔日祢衡一丝不挂,果露形体,以此羞辱曹操…让曹操望而生畏?而今天,你要做的事儿比祢衡做的困难十倍,敢问,李先生可有如那祢衡般‘一丝不挂、果露形体’的决心?” “深入敌后,孤军为战…四面均是敌人,没有战友,没有任何暖心的话,李先生又可有能忍受这份寂寞、孤独、痛苦、彷徨…甚至是所有人的误解,最终向死而生的胆力?” ——决心与胆力么? 关麟的这一番话… 又,又,又,又一次的震慑到他李邈。 这让李邈的心情错综复杂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的回答铿锵有力。 ——“吾,已经死过一次!” ——“这一次,且让吾向死而生吧!” … …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 张飞:你小子觉得俺闺女咋样? 刘桢不是魏谍。 他只是因罪被罚在南郡做劳役的一个普普通通的“罪臣”。 其实… 凭着刘家的关系网,他有办法能回到北方。 可却因那“平视甄妃”之罪,回到北方又能如何?不过是再度被发配到其它一处去做劳役。 偏偏,在关麟的“暗度陈仓”的计划中,“漏网”之鱼刘桢是极其重要的一环! 此刻的他,也在城楼下,他已经暗中跟着李邈两天了… 他在观察,在细致的观察。 他注意到了,从昨日受辱后,李邈心态上的变化。 那份屈辱,弥漫周身! 而对于一个名士而言,往往把脸面看的比一切都重要,再没有比一丝不挂,果露形体,更让人屈辱的了。 这份羞辱,比之他刘桢平视甄妃,罚服劳役,署为小吏更屈辱十倍。 感同身受… 感同身受啊! 呼… 刘桢看着李邈那痛苦的模样,不仅哀婉痛惜不已。 就在这时。 忽见得李邈双手朝天,目视苍穹,他高声哭叫起来,悲戚万状。 城门前来来往往的人群,均是回头望去。 有人认出了李邈,指着他道。 “那个,不就是昨日被扒去衣衫,绑在这里的那蜀中名士嘛?” “呸?还名士呢?裤子都让人扒了!他若是名士,那我也能当名士了!” “竟敢抛头露面?还不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句句的嘲讽均指向李邈。 李邈仿似癫狂了一般,往来百姓的话语,他置若罔闻。 他不知从哪取出了一壶酒,猛灌一口,旋即脚步踉踉跄跄。 却仰天长啸: “我…我李邈一世清白,竟不曾想,却遭此奇耻大辱,羞煞我也,怒煞我也!” 喊到这儿,李邈状似癫狂,他的声音更加剧了数倍。 ——“我与那关家父子,不共戴天!” ——“我与那关家父子,不同于日月!” 声嘶力竭,歇斯底里! 他的酒壶倾斜,酒酿狂灌入口,因为太过豪放,那洒落的酒水溅满了一地,就宛若和他的泪一同浸湿了这一片黄土。 他的身影迅速被守卫环绕遮挡。 刘桢意味深长的又看了他一眼。 他像是最终做出了某个决定。 他心头喃喃: ——『或许,吾能脱罪了!』 ——『终于,能回家了么?』 … … 日已西垂,暮霞灼灼。 江陵西城郊的关麟颇为肆无忌惮的一摆手。 口中吟道:“啥?我爹让我回去?” “呵呵…他让我回去?我就回去么?如此传出去,还以为我这荆州九牧王害怕他江陵关云长呢!” 这话听在张飞耳中…他只觉得天旋地转。 知道这小子让他爹下罪己书,是个颇为蛮横的“逆子”,可没曾想,这也忒口无遮拦了吧? 张飞琢磨着,若是他儿子张苞敢这么跟他说话,那张飞一耳光直接能把张苞给扇飞五丈之外。 当然,因为最近发生的事儿。 张飞对关麟的看法,大为改观。 没有本事还嚣张,那的确该打,可…若是有些能耐的话,那嚣张、狂妄就可以归结为“有个性”… 眼前,这个颇有个性的小子,就挺合他张飞胃口的。 “让你回去你就回去…” 张飞嘴上虽这么说,可眼珠子却不住的瞟向这山庄的周围。 ——『这还是个山庄嘛?』 张飞不由得心头暗道… 这么多工匠?这么响亮的锻造声?这规模…就是江陵城里也没有啊。 甚至,就算是成都的工房、锻造坊也比不上。 当然,好奇归好奇,张飞还是劝着关麟。 “这次是正事儿,孔明特地派杨仪带来了三道考题,说是要考考你,若是答得好,保不齐那孔明就直接收伱为关门弟子了!” 张飞是欣赏关麟,所以直接说了实话。 倒是关麟,眼珠子眨动。 他心里嘀咕着。 ——『现在这时候…怎么能去做诸葛亮的弟子呢?』 ——他关麟得待在荆州啊! 凭着老爹那性子,万一关麟走了,没人压得住他了,大意主席埃,被偷了家怎么办? 这诸葛孔明的弟子,好是好! 可当前,不能当啊! 心念于此,关麟摆摆手,“凭什么,他诸葛孔明考我?我还没考他呢?可不是随便阿猫阿狗都能做我师傅的。” ——『这小子,这么嚣张的么?』 张飞眼珠子都瞪圆了… 他没想到,这小子对二哥不客气也就罢了,竟是对孔明也不客气。 有那么一瞬间,张飞觉得,如此狂傲的性子,他特么的是——好喜欢哪! “哈哈哈哈…” 当即张飞大笑出声,旋即也不说话了,直接一把将关麟抗在肩上。 关麟好歹也过百斤的人,可被张飞扛起,竟宛若老鹰抓起小鸡那般轻松。 “三叔…你…你这是干嘛?”关麟有点儿慌。 咋一言不合就抗人哪? 张飞一边扛着他,一边迈着大步,笑道:“俺只管将你带回去,至于你小子考不考,当不当孔明的弟子,那跟你爹说去!” 扛着人,说着话,张飞的步伐飞快,三步并作两步的就将关麟带往山庄的大门处。 张飞将关麟放在了他那雪白的马上,闲暇之余,倒是饶有兴致的问。 “星彩,你这小子可见过了?” “啊…” 毫无来由的一句话,让关麟一愣,他回过神儿来,反问道。 “见过了呀?咋…咋咧?” 张飞眉头一挑,他是个粗人,不喜欢弯弯绕绕,他直言道。 “你小子觉得俺那闺女咋样?” “挺(好的呀)…”关麟只说了‘挺’字,就觉得气氛有点儿不对劲儿了,这气氛…有点销魂哪! 他下意识的就生出一种感觉,这位张三爷不是要把他绑去拜堂成亲吧? 关麟顿时有点懵。 ——『张飞你二大爷的,我把你当三叔,你却琢磨着想当我爹?』 ——『这岂能让你得逞?』 回过味儿来的关麟当即转移话题。 “三叔…你平常骑白马?” “你先回答老子的话…”张飞直接咆哮道。“你觉得俺闺女咋样?让她给你当媳妇,心里是不是美着呢?” 关麟突然意识到,碰到张三爷这样蛮横不讲理的,他无可奈何呀! 他依旧转移话题,“三叔,你骑白马不好…你忒黑,这白马又忒白,战场上这不是明晃晃的靶子嘛?若敌人施以暗箭,你就没啦!” 这话脱口。 张飞眼珠子剧烈的晃动了一下,他大声嚷嚷道:“你这是说俺闺女长的黑是么?” 呃…这是企业级理解么? ——『我特么…』 关麟已经想爆粗口了,可看到张飞那碗口大的拳头,他还是秒怂。 “三叔,我不是这意思。” “嘿嘿…”总算张飞笑了,他笑吟吟的朝着关麟道:“俺懂了,你们年轻人说个话就喜欢绕来绕去,你既不嫌星彩黑,那定是觉得俺闺女星彩还是不错的咯?不错就好,不错就好,那这事儿,就算俺问过你了,你爹那边,俺去跟他说!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张飞会心的大笑起来,笑声畅然。 关麟…也是醉了! 他是服了这位张三爷清奇的脑回路了。 他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听说过强买强卖的,还没听说过逼着别人搞对象的! ——“我日!” 关麟下意识的开口。 “日?”张飞一愣,旋即抬头看看关麟,当即反问道:“你小子日什么日?没瞅见太阳都下山咯!明儿太阳升起来再日!” 顿时,关麟闭嘴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这种无力感,让他终身难忘。 反倒是张飞乐呵了,“这段时间,就让星彩陪着你,你小子有脑子,就是没功夫,星彩功夫是俺教的,保护你这小子绰绰有余了,省的你被别人欺负,缺胳膊少腿儿的,及冠后,还怎么成亲?” 关麟一愣。 ——『我特么的还没答应啊!』 关麟内心中,就像是有一万“草泥马”奔腾而过… 丫心头就一句话,这位张三爷,是“真·逼着人搞对象啊!”、 不搞还不行了。 可关麟闭上了嘴巴,他知道…在张飞面前,他还是沉默吧! ——沉默,特么的就是今晚的康桥! 这边厢,关麟坐上了张飞的白马,两人迎着暮霞,就打算回城里去了。 倒是一旁,本骑着毛驴,悠哉悠哉晃荡的黄承彦看到了这一幕,一捋胡须,笑着感慨道。 “这小子,原来也有他怕的!” 是啊…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还怕不要命的! 张飞没有听到黄承彦的话,却注意到了骑着毛驴的黄承彦。 他大大咧咧的张口“黄老头…今儿个本还想来拜访下你的,可不把这小子领回去,俺二哥怕就急死了,明儿个俺再来!” 俨然,张飞与黄承彦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从称呼上就能看出,两人很熟悉。 黄承彦摆摆手,“去吧,去吧…可千万别让这小子溜咯,这小子肚子里,坏心眼儿多着呢!” ——“我日…” 关麟又日了… 他怎么就从黄承彦的话中,体会到一股落井下石的感觉。 张飞则嘟囔道,“别日了,坐稳咯…驾!” 说着话,伴随着“得得得”的声响,白马嘶鸣,两人一骑…迅速的朝江陵城扬长而去! 倒唯独关麟的眼神有些迷茫。 今儿个遇到横的了! … … 江东,建邺城,陆家府邸。 陆逊与孙茹已经归来。 陆逊的高热已经消退了不少,但还是有些昏沉。 儿子陆延也安排了最好的医者去医治。 虽是弩伤,好在没有伤及五脏六腑,流血虽多,但并不严重。 此刻已是黄昏时分,可陆逊仍然坐在案头,一边揉着晕乎乎的额头,一边奋笔疾书。 孙茹心疼的走过来,边帮他揉着太阳穴,边说,“你高热刚退,就如此辛劳,这对你身子不好,权且…别写了,有什么紧要的事儿,明日再说。” 陆逊挑起那紧凝的眉头,感慨道:“我能等,可吴侯等不了啊,这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必吴侯那边一定疑窦丛生,为了避免咱们被猜忌,我必须即刻写清楚,呈给他!” 这时,儿子陆延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父亲,也要将那交州人劫我们军械的事儿,告诉吴侯么?” 闻言,陆逊连忙站起来,只见儿子陆延捂着包扎好的伤口,蹙眉忧心的撑着一根拐杖走了进来。 孙茹连忙道:“你们这一对父子是怎么回事儿?都不要命了么?” 陆延没有理睬这位后娘,他坐到了父亲的对面。 陆逊知道陆延想说什么。 “为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会意气用事,可现在…” “孩儿差点死在那些交州人的手里,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 陆延的语气无比坚决。 陆逊颔首,“是不能这么算了,可…这件事儿还有诸多疑点哪!那些商贾,还有那‘黄老邪’,或许…也脱不了干系!” 就在这时… 门外一名仆从进来禀报,“吴侯派人来请族长!” “这么晚?”孙茹有些担忧… 呼… 陆逊则是长长的喘出口气,他感慨道:“这一次江陵之行输的这么惨,早晚都需要向吴侯有个交代的,早点来…也好!” 孙茹提醒道:“上次,诸葛瑾父子如此狼狈,那‘孙权’可是牵了一头驴…以此羞辱诸葛瑾!” 陆逊当即回道。 “最终,诸葛子瑜那‘蓝田美玉’的儿子诸葛恪,不是替他化解了么?” 孙茹更添担忧,“又有何人替你化解呢?” 听到这儿,陆逊“唉”的一声长叹,他感慨道:“这次损兵折将,二十万金子石沉大海,我陆逊又岂会没有责任?若…吴侯怪罪,就忍忍吧,只是可惜…没能借此事建功,更无从去讨问夫人母、弟的消息!” 说到最后,陆逊一脸的哀婉之色。 孙茹扭过去脸,轻声责怪道:“现在,你还说这个…” 仆人连忙催促,“族长,时候不早了,吴侯派来的马车与护卫还守在府门前。” 陆逊最后深深凝望了眼孙茹。 旋即,神色黯淡的转过头,轻轻摆手。 “前面领路!” 那边厢… 在召见陆逊之前,孙权先行召见了鲁肃。 孙权当先开口:“子敬可听说,伯言折戟长沙一事?” 鲁肃颔首,“自是听说了,二十万金,几百族人…只是…这事儿有些蹊跷啊!” 言及此处,鲁肃沉吟道:“臣听说,那批军械乃骑兵克星,实乃平原战场之神器啊…从一开始起,各方就在角逐,也怪不得伯言失了心智,中了奸计。” “孤怎么听得,是交州士家在与伯言争抢,乃至于大打出手,这才被那长沙郡太守廖立发现,白捡了这么一批军械。” 孙权露出不解的神色。 鲁肃顿了一下,“这件事儿,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我听闻…那些军械上,均刻着‘黄老邪造’四个字,前面才有‘洪七公’,今朝又出了个‘黄老邪’…荆州何时多了这么些个怪人!” “哼…孤管不到谁是黄老邪。”孙权一声冷哼,“怪不得交州与东吴边境处总是有摩擦,交州既对这批军械有兴趣,足可见其心思昭然?这位交州七郡督,表面上臣服于孤,暗地里…却也防范着孤!” 嘶… 鲁肃一下子就听懂了孙权的意思。 他当即凝眉,“主公,如今北有曹操,西有关羽,主公这个时候向南用兵,怕不是明智之举。” “不!”孙权已然起身,“正因为北有曹操,西有关羽,如此局面下,我东吴犹如困兽,逍遥津新败,我东吴太需要一场大捷,太需要一场胜利去唤醒三军将士的斗志!” 说话间,孙权的目光转移到那挂起的舆图上。 其中… 交州的部分,有一半已经划归东吴; 另外一半,名义上是东吴的附庸国,实际上却是高度自治的交州! 而这一部分,早已被孙权用红笔标注。 他不打算在跟士變那老头熬年龄了,他打算…借着这一次的契机,将交州悉数收入囊中! 哼… 打不下合肥,争不过荆州。 可柿子,也能挑个软的捏呀! 孙权的心思急转,他产生了全新的思路,把目光放在交州一隅。 ——『士變老儿,我熬不死你,我就打倒你!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 ——『我孙仲谋?岂不能统兵?』 孙权太渴望一场胜利去证明他自己。 也太渴望一次功勋,去救赎他自己! 交州的士變,无论从财力上,还是位置上,大小长短正正合适! … …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关麟的答卷,众人原地爆炸 天已经黑了,关家府邸的正堂依旧是灯火通明。 关麟是被张飞扛到这里的,他无奈的望着那降临的夜幕,再环望眼前的一干人,逐渐感到几缕深深的惆怅。 关羽、马良、张飞、杨仪都在。 所有人都跪坐在席位上,而正堂的当中,有一方案几,案几上摆上了竹简,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俨然,这案几上的竹简,便是张飞将关麟掳来时,特地告诉他的。 是诸葛亮派杨仪带来的考卷。 关银屏与张星彩也听闻今夜要考关麟,悄悄的溜到后堂,隔着屏风听着前面人的说话。 张飞疼闺女,直接招呼张星彩进来,坐在他的身边。 关羽见三弟如此,索性让关银屏也进来。 只是… 关银屏很守规矩的站在一侧。 张星彩见关银屏如此,拉着她坐到自己的身旁。 这一双英气十足的姐妹跪坐在一起,在整个正堂内倒是格外惹眼。 不过,她们姐妹的眼瞳,却是同时望着正堂当中。 望向那一脸无奈,还有些茫然无措的关麟。 反观关麟,他只是觉得…此情此景,简直像极了,他前世时接受面试时的模样。 桌上放着考题,然后一票人盯着他一个人看,就像是看“猴儿”一样,就差最后去打分了。 “唉…” 关麟再度无奈的叹出口气。 他心里琢磨着,今儿这“考试”怕是躲不过去了。 因为是考试… 莫名的,关麟竟还有一点点紧张。 说到底,还是这气氛,有点销魂哪! 杨仪当先开口,说了一番话。 关麟听不进耳朵里,大概听出…意思无外乎是,诸葛军师要在荆、益挑选一些有慧根、机敏、灵动的弟子。 此前,因为关四公子在保住荆南时立下大功,又因为料准了合肥战局的成败,故而诸葛军师特地派杨仪来考验他一番。 巴拉巴拉…一大堆。 关麟都要听出茧子了。 关羽看出了这个儿子的不耐烦,当即,他板着脸,朝着关麟道。 “杨尚书说的,你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关麟随口敷衍一句,旋即跪坐在那案几前,抬眼看了看杨仪,又看了看关羽,“现在孩儿可以作答了么?” ——『你急什么?』 关羽心头小声嘀咕。 哪曾想,关麟仿佛看穿了关羽的想法,他伸了个懒腰,“再有半个时辰,孩儿就该上床睡觉了,再耽搁怕来不及了。” 这…关麟的话,让满座寂然一片。 呃… 杨仪苦笑一声,心里琢磨着。 ——『这等能成为诸葛军师弟子的机会,多少年轻人翘首以盼,那马谡马幼常都嫉妒的不得了,可到这位关四公子这儿,完全是浑然不在意一般…他难道,不识诸葛军师么?』 这个想法刚刚出现,杨仪就摇了摇头。 要知道,“孙十万”,“张八百”…这些名字,关麟这小子张口就来,他岂会不知诸葛孔明是谁? ——『年轻人,锋芒有些太盛了,比他爹关公还要盛。』 ——『也难怪,孔明言及…此子能压得住关公一筹。』 杨仪还在暗叹,张飞则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你小子睡这么早啊!” “早睡早起,方能养身嘛…”关麟一摊手,眼眸又望向关羽,“何况,孩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更应该保证充足的睡眠,这就是为何我个子远远比二哥、五弟都要高的原因!” 这… 伱才多大呀?就说到养生上来了。 关羽顿时有一种想握拳的感觉。 后来想想… 算了,习惯了。 这小子,这么口无遮拦,关羽是真的习惯了。 可今时今日,完全不挑地方,不挑时候,难免让关羽为这次“孔明对他的考教”平添了几缕担忧! 倒是张星彩,“噗”的一声笑出声来,她小声对关银屏道。 “人人都起早贪黑,加倍努力,生怕功夫拉下…哪有云旗弟这‘早睡早起’更有趣呢?” 张星彩这段时间是高兴坏了。 此前,他在成都,面对的要么就是毫无幽默感的父亲,要么就是一门心思扑在武艺上的大哥张苞,再就是相夫教子、勤勉知书的母亲夏侯涓… 所有人都太一本正经了。 偏偏张星彩是个活泼的主儿,她感觉那压抑的气氛压得她根本喘不过气气来。 那里,哪有像关麟弟这么有趣的人? 来江陵不过几天,可张星彩是觉得,这几天…简直比她在成都一年里都要精彩,甚而有之,她对关麟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听过张星彩的话… 关银屏苦笑一声,心里嘀咕着。 ——『哪里是早睡早起啊,分明是早睡晚起…』 有许多次,关银屏都晨练了两个时辰,日上三竿了,可四弟还在熟睡! 那时候的关银屏只是无奈的摇头,虽觉得这样不好,但莫名总是很羡慕这个四弟。 念及此处。 关银屏小声对张星彩说,“四弟有趣的地方还多着呢!” 是啊,这是一个能帮她… 不,现在不是她了,而是她们… 这是一个能帮助她们防止侧漏的弟弟啊! 这世上哪有比他更有趣的呢? 这边厢,关银屏心思急转,那边厢,关羽无奈的望向杨仪。 “杨尚书,犬子无礼。” “无妨!”杨仪丝毫不介意,他伸手示意,“四公子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这是诸葛军师出的题目,并没有设置时限,四公子何时答完,下官何时收走即可!” 关麟感觉最后看了杨仪一眼,旋即低下头,直接了当的展开竹简! 而这不展不知道。 一展开,竟是三个竹简。 每个竹简上都有一个问题。 俨然,诸葛亮此举是为了让关麟多写一些…故而将三道题分开。 毕竟,这三道题,都是如今蜀中颇为棘手的问题! 就连他诸葛亮与刘备都一筹莫展,踌躇再三,久久做不出答案… 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讲清楚的? 只是… 诸葛亮的想法很“丰满”,但关麟带给他的现实就显得有些骨干了。 关麟扫过第一道题。 ——“益州初定,张鲁降曹,曹贼南征在即,成都府库无粮……凑不出抗曹之军资!当如何解?” 这道题其实最难。 一旦曹操南下,巴蜀这边拿不出粮草、军辎,诸葛亮就是再有谋略,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而这道题的症结,便是刘备在攻破成都之前,提到过——‘若事定,府库百物,孤无预焉!’ 意思就是,攻破成都后,府库钱粮,有功将士们随便拿。 可这一拿不要紧,直接把刘璋积攒下来的钱粮给拿了个精光。 诸葛亮自不会在题目上加上这些,凑不出抗曹之军资,这一句算是足够隐晦,足够含蓄了。 当然… 这道题,也是诸葛亮认为最难,最无解的一道题。 只不过,就是这么一道无解的难题,关麟看过题目后,竟是想也不想…直接落笔。 ——『这么快?』 杨仪一怔。 关羽也很惊讶。 ——『难不成这小子还关注着蜀中局势?对曹贼南下之事有所思虑?一如…他曾经关注着的荆南局势,合肥局势一般?』 张飞感慨一声,“你小子答挺快的呀,俺倒是好奇了,你答得是什么?” 张飞的话音落下。 关麟已经收起第一封竹简,摆在案几最靠前的位置。 意思再明白不过——答完了! ——你们随便看! 而整个答题的过程! 十息…从展开竹简,到答完题…也就十息的时间吧! ——『这么快么?』 这次不是某个人,而是整个正堂内,所有人都惊了。 张飞按捺不住心头的好奇,他站起身来,直接去取过这竹简…坐回座位,快速展开。 而可这不展开还好,一展开之下。 张飞整个人怔住了。 ——『就…就这?』 从他古怪的表情中,关羽察觉到了什么,他迅速的示意周仓取来竹简,而随着关羽展开这封竹简。 关麟的答案跃然眼前。 诸葛亮的问题是——“曹贼南征在即,成都府库无粮!凑不出抗曹之军资!当如何解?” 关麟的答案则是——“凑不出就凑不出呗!老老实实的在家睡大觉,根本没必要凑!” 呃… ——凑不出!就…就凑不出!呗? 这下,关羽已经有点彻底的绷不住了。 啥叫“凑不出就凑不出呗!” 啥叫“老老实实在家睡大觉!” 啥叫“根本没必要凑!” 诸葛孔明这问题是个好问题,可关麟这答的是个什么?是个锤子啊! 这一刻,关羽的脸色已是暗沉如水。 他那蠢蠢欲动的手掌,已经有种要拔出青龙偃月刀的冲动了。 … … 孙权坐在宫殿抚琴,琴声激越铿锵,似含有无尽悲愤郁结之意,他那碧绿色的眼睛凝起,紫色的胡须无风自动。 陆逊走入宫殿,立在孙权的面前,专注的倾听着。 突然琴弦绷断,琴声戛然而止,孙权的手缓缓放下。 陆逊则想说话,却被孙权阻止。 “你先别说话,让我猜猜,能将几万山越人都收拾的服服帖帖的陆伯言,这次怎么会折戟长沙?” 孙权站起来,悠悠地在宫殿内踱着步子。 “其一,是那批军械,伯言看上的同时,那交州七郡督士變也看上了,卖家一货两卖,这才使得你陆家的族人与那些交州人在关山石洞里拼杀!” “其二,便是那制造出这批军械的‘黄老邪’…孤方才得到消息,不只是伯言中计了,那襄樊的曹仁也中计了,为了这批军械,他派曹纯带五千虎豹骑赴江夏落日谷,中了埋伏,五千虎豹骑几乎悉数命丧于那山谷。” 讲到这儿,孙权顿了一下,“比起那襄樊的曹仁,伯言的损失无外乎是一些钱粮与族人,那曹仁可要比伯言惨上十倍!” 孙权的话,款款言出。 陆逊惊讶于孙权竟然什么都知道。 这也证明,这位东吴的国主,只要不是涉及“统御”领域,他的能力依旧是出类拔萃的。 同时,陆逊也听出了孙权言语中的轻嘲和痛苦。 近来…东吴就好像流年不利,从诸葛瑾,到他孙仲谋,再到如今的陆伯言…每每有所行动,结局均是折戟、折戟、还是折戟。 江东兵勇的士气都要折没了! 怕是要不了几天,陆家军长沙折戟的消息又会传遍江东。 到时候,江东子弟们那本就不高昂的心气儿,只怕会再度坠入谷底。 陆逊硬着头皮,拱手回答:“此次,罪责在我…还请主公赐罪!” 孙权摩挲着琴弦,“接下来呢?接下来伯言打算如何?” “调查那黄老邪…”陆逊不假思索,“就如同调查那‘洪七公’一般,我一定要查出那‘黄老邪’究竟是谁?” 孙权悲凉的笑了,“长沙、桂阳、江夏…乃至于荆南、荆北,这些本都该收归于我东吴,可如今,它们却一个、一个的与孤渐行渐远!” 说到这儿,孙权抬高了声调。 “孤是流年不利啊,今年以来,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儿!而你们又可曾想过,这一次次的铩羽,会将东吴逼到何种境地?呵呵…呵呵…” 说到最后,孙权的语气变得苦涩起来,他在苦笑。 “如今北有曹操,西有关羽,东边又是无尽的大海,就连交州也只是名为附庸,实则包藏祸心、暗坏鬼胎!孤才三十多岁啊,可一场合肥之战几乎把东吴的兵马、钱粮、心气儿给全部给打没了!这种时候,偏偏你陆伯言又带回这么一个消息…你是要让孤偏安于这东吴,开始颐养天年了么?” 陆逊听出了孙权的意思,这位东吴的国主,他是不安于现状啊。 当即陆逊做出难过万分的模样。 “臣…臣不敢!” “可…如今的局势,北面惹不起,西边不能惹,主公需从长计议啊!” 孙权直视陆逊,“那就打南边!” “交州的士變不是劫掠你陆家的军械么?那孤命你去清剿他!孤不要什么附庸,孤只相信,打下来的东西,才是孤的,谁也夺不走!” 言及此处,“嗖”的一声,孙权拔出剑来,他将剑横在陆逊的眼前,“孤就问你,能不能打?” 这… 陆逊迟疑了,他清楚,此番折戟长沙… 最大的败因,是那黄老邪,是那商贾,并非是交州…更不是士變。 陆逊本来开口劝孙权,可当他抬眼直视孙权那寒光凛冽的目光时,他悟了… 谁是罪魁祸首,不重要… 如今的局面下,一点都不重要! 孙权在乎的是交州,是失去“长沙”这个重要军械补给后,一个全新的、能稳定输送资源的大后方! 同时,他要的是一场大胜,是一场能让东吴一扫阴霾的大胜。 “臣…臣领命!” 陆逊颤巍巍的开口,同时拱手。 孙权将剑交到了他的手里,“拿出你当初收服山越时的豪情,交州若定…孤当怀慰藉!” 这一番话脱口… 孙权转过身徐徐走向那王座。 陆逊诚惶诚恐的望着孙权… 此刻的孙权,他背对着陆逊,挥了挥手… 陆逊识趣的行礼告退。 而随着陆逊走远… 帷幕之后。 “咳咳咳咳…” 随着一阵咳声,鲁肃徐徐走了出。 “子敬啊…”孙权一改方才对陆逊言语间的冷冽与锋芒。 对鲁肃的语气,变得格外的和煦与柔和。 “你都听到了?” “主公打算先取交州么?”鲁肃提醒道,“今年那交州七郡督士變快八十岁了吧?他还能活多少年?若是将他熬死,那时…交州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夺下!” 鲁肃这番话,又一次显现出了他的前瞻性。 事实的确如此… 历史上,在孙权四十五岁时,九十岁的士變总算归西。 而紧接着,孙权就开始用一系列的“政治手段”逼反了士變的弟弟和儿子们,然后轻而易举的灭了他们,彻底占领了交州。 整个过程,十分的轻松。 可… 那是建立在湘水划界,建立在荆州归于孙权的大前提下,他才有资本去熬死士變这个老头。、 可…现在… “孤等不了那么久了!” 孙权一扬手,他的话变得语重心长。“子敬啊,局势已经变了!” 激昂的话语骤然落下。 孙权的语气变得凝重。 “世人总说,是诸葛亮的‘隆中对’成就了那刘玄德,可又有几人知晓,你鲁子敬也曾向孤讲述过,你那高瞻远瞩的‘隆中对’呢?” 孙权顿了一下。 他“吁”出一口长气。“局势变了,孤也等不了那么久了,子敬的‘隆中对’不得不更替、变化一番了!” 他鲁肃的“隆中对”么? 听到这儿,鲁肃的眼眸凝起,他回想起了。 曾经,他向孙权也设计出过的…那一番战略部署,那一番宏伟蓝图! … … (本章完) 第一三六章 蜀汉就是个大染缸! 众所周知。 “隆中对”是刘备三顾茅庐时,在诸葛亮的草庐中,那一夜,这一对未来的“君臣”颇有开创性、前瞻性的对话。 也就是这番“隆中对”,让诸葛亮向刘备划定出三分天下的格局。 如此前瞻、预判,不可谓不精彩纷呈。 而鲜为人知的是,其实,除了诸葛亮外,还有两个版本的“隆中对”! 其一,是沮授的“隆中对”。 那是初平二年,天子还在董卓手里,袁绍刚刚吓走了胆小如鼠的韩馥,占据冀州,正在与公孙瓒争夺北方。 是时的袁绍,还远不是北方的霸主。 那个时候,沮授向袁绍提出了,属于他沮授版本的“隆中对”。 先是是以富饶的冀州为根基,剿灭黄巾军、黑山贼、公孙瓒等势力,占据冀、并、青、幽北方四州。 然后则是: ——“收英雄之才,拥百万之众,迎大驾于西京,复宗庙于洛邑,号令天下,以讨未复,以此争锋,谁能敌之!” 前期,袁绍的确是按照沮授的“隆中对”去走。 定四州,一统北境。 只不过… 沮授那版本的隆中对中,“挟天子以令诸侯”与袁绍的野心相悖。 袁绍要做的绝不是一个公,他们老袁家是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也正是沮授这番“隆中对”,袁绍没有执行下去,硬生生的把天子让给了曹操,导致北方霸主的更替。 此为三国时期,第一个流产,且最为可惜的“隆中对”! 第二个,便是鲁肃。 值得一提的是,鲁肃提出“隆中对”的时间,是在诸葛亮与刘备见面,提出隆中对之前的十年! 也就是后人津津乐道的“榻上策!” 那还是他第一次与孙权见面。 孙权那时问他,“当今汉室如大厦即倾,四方纷乱不已,我继承父兄创立的基业,企望建成齐桓、晋文那样的功业,既然您惠顾于我,请问有何良策助我成功?” 鲁肃的回答是。 ——“汉朝已不可复兴,曹操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能除掉。为将军考虑,只有鼎足江东,以观天下变幻形势。” ——“天下局势如此,据有一方是不会招来嫌猜忌恨。为什么呢?因为北方正是多事之秋。您正好趁这种变局,剿除黄祖,进伐刘表,尽力占有长江以南全部地方,然后称帝建号以便进而夺取天下,这是有同汉高祖建立的大业啊!” 言之凿凿! 有理有据! 如果说,诸葛亮那“隆中对”的战略规划是——占据荆州,进取益州,以成鼎足之势,待天下之变! 那么鲁肃这“隆中对”的战略规划就是——雄踞江东,进取荆州,待天下之变。 可以很明显的看到。 孙、刘之间,在战略规划上,在诸葛亮版的“隆中对”十年之前,就已经注定,荆州…是双方永远绕不开的一环! 而此后,无论江东的大都督是谁。 孙权始终奉行的便是鲁肃提出这一番“战略规划”! 如今黄祖已灭,刘表不再… 下一步的计划,没有别的,唯独一条——取荆州! 至于借荆州给刘备,那是权宜之计。 就好像他孙权不借,刘备就会给他孙权一般! 鲁肃不过是让双方,让孙刘联盟彼此留下个体面罢了! 而鲁肃,是老实人不假。 可…他更清楚… 荆州,东吴早晚还是要谋的,这是永远绕不开的一环。 偏偏,现在…孙权要将他鲁肃提出的“隆中对”战略,做出一番修改… 鲁肃能够理解。 这是时势所迫… 是逍遥津一败的战略后果,是湘水划界没有履行,是长沙、桂阳、江夏三郡依旧掌握在关羽手中,所带来的必须转变。 如今的东吴太需要交州,作为战略纵伸和拓展! 如今的东吴,也太需要交州的资源。 何况,交州与荆南相连,现如今的局势,长沙郡被死死的握在关羽的手里,若取荆州,就不止是一个江陵的问题了。 东吴必须能拓展出第二战场,第二战线,第二个大后方! 呼… 心念于此,鲁肃拱手道:“臣知主公,正如主公知臣…如今局势于我东吴不利,合肥一城,只要魏将张辽尚在,江东兵勇是决计踏不过去!” “而江东能破局之处,依旧唯有荆州!唯有那关羽关云长!荆州不得不取,然,曹贼势大,孙刘联盟却不能破灭,承蒙主公缪赞,提及臣的‘隆中对’,臣知主公绝不会放弃那‘隆中对’之战略,主公命陆逊取交州也是为了‘隆中对’中取荆州一隅,主公大志,骗不过臣!” 言及此处… 鲁肃按照孙权“隆中对”修改版中全新的思路,开始部署。 “主公欲取交州,当先稳固曹、刘二人,北境张辽,暂不得取,当派重兵屯驻濡须口,此濡须口为水战,我军纵不得合肥,魏军也过不了濡须。” “至于荆州,诸葛孔明屡次向其兄长提及‘过继’一子,子瑜也屡屡告知主公,不妨趁此机会送他个顺水人情,如此这般,至少陆逊取交州,荆州不会给予交州阻力!凭我江东之勇武,一年之内当定交州,之后…再图江陵、长沙不迟!” 东吴的战略已经变了。 现在的荆州已经不是一个“江陵”的问题,长沙是绕不过去的一环。 ——欲取长沙,必取交州! 鲁肃版的“隆中对”战略没变,只是…在取荆州的问题上,做出了些许调整。 而听到这儿… 孙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知我者,子敬也!” 鲁肃拱手,“当务之急,是让诸葛子瑜将一子过继给诸葛孔明,如此…南征交州,主公无忧矣!” 而随着鲁肃的话音落下,孙权那碧绿色的眼眸凝起,他张口道:“这还不够!” “主公是想?” “孤闻云长有一女,名嫣小字银屏,年方二八,尚未婚配!孤长子登虽尚未及冠,却亦无婚配!孤欲派人向云长之女银屏提亲?荆州,权且当做吾子的聘礼,如何?” 说话时,孙权的眼眸中释放出一眸奇怪的光芒。 和煦中透着深深的寒意。 就好像,这“联姻”远没有说的那般简单。 鲁肃“吧唧”着嘴巴,他的眼睛先是连连转动,最终,他的眼珠子定了下来。 ——“主公此举名为联姻,却意在‘刘、关’二人那微妙的关系,此计甚妙!” 闻言,孙权展颜一笑。 捋着他那一小撮紫色的胡须,过了片刻。 “哈哈…” “哈哈哈…” 原本阴云密布的孙权,总算是会心的笑出声来。 … … 关羽的手都在微微的颤动,他无奈的望着关麟的第一封答卷。 他感到了莫大的焦躁和失望。 而此时的关麟已经答完了第二封竹简。 ——“益州各郡,氏族囤积居奇,物价暴涨!当如何解?” 这一道题,关麟答得又飞快。 也就二十息的时间。 他便将竹简阖上,照例推到最前。 还是那意思… ——我答完了,你们随便看。 这次,张飞也不敢去看了,生怕又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答案… 况且,上一道题的答案,尤自在张飞的脑门中,历历在目啊! 哪有这样回答的。 面对孔明提出的那“曹贼南下在即,凑不出抗曹之军资”的问题,哪有回答——“凑不出就凑不出”的道理? 这是好好答题的样子么? 这分明是胡闹么? 有那么一瞬间,张飞琢磨着。 ——『孔明倒是想考这小子,可这小子未必好好答呀,孔明欲收这小子当弟子,这次怕是想多了!』 反观关羽,他看到关麟打开第三封竹简时,提醒道。 “云旗,此乃军师对你的考教,整个荆州、益州,多少人想成为他的关门弟子,却苦于无门,你能不能认真点儿!” 关羽的语气有些冷冽,有些严肃。 只不过。 这话传出,关麟也不答第三个问题了,他直面关羽那冷然的目光,“父亲哪只眼睛看到,孩儿没好好答了?” 这… 关麟就是有一种魔力,他只要寥寥片语,就能刹那间点燃关羽心中的火焰。 “这就是伱的答卷么?”关羽将竹简砸在关麟的面前,“什么叫‘凑不出就凑不出?’你这是在好好的回答么?” 俨然,关羽已经有些动怒了。 诸葛孔明是他为数不多佩服的人。 如今…儿子能得孔明的青睐,这是何等幸运,何等荣幸的一件事儿,乃至于这于关麟的成长,未来的前程亦是至关重要! 可偏偏…云旗他! 关羽的拳头已经握紧。 只是,关麟丝毫不惧怕,他直接回答:“这便是我的答案,父亲若觉得不好,那大可不进行这次的考教?有杵在这儿的功夫,孩儿回去睡大觉,岂不更美?” “你…”关羽忍不住扬手。 关银屏与张星彩吓了一跳… 张飞眼疾手快,连忙拦住了关羽,“二哥,你跟云旗这小子叫什么劲哪?” 关羽的胸口处不断的起伏,他怒气不减:“这‘逆子’是要气死我!” 气氛一下子变得冷冽。 此时的马良连忙给杨仪使着眼色,杨仪会意,当即起身拱手朝向关羽。 “关公…” “杨尚书有话直言。”关羽伸手示意让杨仪说。 杨仪这才张口道:“按理说,关公责骂四公子,下官本不该管!” “可…既是诸葛军师出的题目,用以考核云旗公子,如今又在考教之中,那无论云旗公子如何回答?关公都不该加以阻挠…或许,云旗公子的想法跳跃,下官与关公只是理解不到呢?关公总应该相信诸葛军师才是!” “说的是啊…”杨仪的话刚刚脱口,张飞就补充道:“二哥你消消气,不过就是个考核,云旗答得也不无道理嘛,凑不出就凑不出…那曹贼这不还没南下呢?这屁到门前,难道还能把活人给憋死咯?你们说,是不是啊?” 张飞这话…话糙理不糙。 马良最是通透,单单孔明出的这第一个问题… 他就意识到,哪里是寻常的考教啊! 这问题,怕是孔明自己也没有正确答案,云旗如何能回答的出来呢? 而凭着云旗的性子,既知这题出的难,出的偏,没人能答上来,闹闹情绪,胡乱回答一番也是有可能的。 这个… 马良无奈的摇头。 ——『可惜了孔明如此部署,如此青睐…云旗的态度,怕是要错过这么一个好机会呀!』 一时间,众人该劝的劝,该想的想。 反倒是关麟,他依旧迎上关羽那冷凝的目光。 “父亲还让孩儿答么?不让的话,孩儿就不答了,回了!” 关麟作势要走。 ——『你这逆子,如此得寸进尺么?』 关羽一言不发,只不过他的面颊再度变化,变得愈发难看。 杨仪连忙劝道:“答呀,怎么能不答呢?” 他一边说话,一边捡起那落在地上的答卷,笑着说道。“这已经答过两题了,只剩下最后一道了…” 听到这儿,关麟朝老爹关羽一摊手,做出一副无辜状。 当然,这在关羽看来,更像是示威! 此时关麟…已经再度跪坐到竹席上,开始答最后一条题。 而这第三个问题就有意思了。 是益州初定,一干功勋、当地氏族向刘备请功,请求将所得的田亩、府邸都分给他们。 那么问题来了,田亩是有限的,可请功的人很多,有刘备的“元老派”,有西征的“荆州派”,还有作为内应的“东州派”… 这田怎么分? 府邸怎么分? 当然,诸葛亮的题目写的是十分含蓄的,可关麟太清楚这中间的弯弯道道,这中间的派系纷争了。 历史上的蜀汉,之所以歇菜。 抛开一个矿打九个矿这一条。 单单内部的派系,就错综复杂。 以关羽、张飞为首的元老派; 以诸葛亮为首的荆州派; 以法正、李严、孟达为首的东州派; 还有类似于马超这种降将派,以及益州本地的自成一派。 说起来,三国纷争才不过是魏、蜀、吴三家… 可刘备手下,那何止三家? 五家都有了! 不夸张的说,蜀汉就是个大染缸啊! 而事实证明,刘备也就是“惟贤惟德、能服于人”有一套,真要论及对各股派系的制衡,“孙十万”如果是‘最强王者’,那刘备最多是“倔强青铜”! 别看孙十万统兵不行,可制衡东吴各股派系,玩的贼溜… 这点,三个刘玄德绑在一块儿也没有孙十万这本领。 最后的结果表明,刘备的“制衡”是彻底崩了的,崩盘的那种… 乃至于,牵扯到历史上——吕蒙白衣渡江后,蜀汉一系列官员,一系列迷幻的操作! 呼… 轻轻的呼出口气。 关麟收敛心神。 那么,这道题该怎么答呢?关麟揣着下巴,竟陷入了沉思。 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关麟“一番常态”竟然在思考,在深思! 其实这个问题只是“蜀汉派系”这个大问题下的一个小小的分支。 但,说到底…刘备能入主成都。 个股派系都有功劳。 可大家伙儿,跟着你刘备打天下,不就是为了田亩,为了宅府么,为了地位,再俗点儿,为了财富与资源嘛! 于是,这分配…看似是个小问题,实际上,就变成了各股派系彰显地位的重要行动! 这是一个蜀汉初期绕不开的问题啊! 呼… 关麟足足思考了有一刻钟,他方才下笔。 关羽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捋着胡须,心里嘀咕着。 ——『总归,我这当爹的话,他听进去了一些!』 张星彩则探着脑袋往关麟身前那竹简上去看,只是太远了,什么也看不见,她口中喃喃。 “这道题很难么?” 关银屏摇了摇头,“四弟答题哪会在乎难不难的?只看他有没有兴趣罢了…比如,当年合肥之战的考题,他就写了整整一首诗…” “什么诗?” “——虎啸逍遥震千里,江东碧眼尤梦惊……” 随着关银屏的话,张星彩眨巴了下眼睛,她好奇的接着问:“银屏姐,这诗?什么意思啊?” 这边厢,关银屏与张星彩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那边厢,关麟则在奋笔疾书。 而随着杨仪捡起来那第一封竹简,他也委实看清楚了上面的答案。 还真如关公说的那样。 ——“凑不出就凑不出呗!” ——“根本没必要凑!” 杨仪“吧唧”着嘴巴,他心里琢磨着。 ——『这位关麟公子,还真是语出惊人哪!』 等等… 杨仪好像想到了什么。 他用极轻极细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没必要凑么?” 紧接着,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如果…如果曹操离开汉中了,那“抗击曹贼”一事,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若是如此…那关麟这答案“根本没必要凑”…就没有问题了。 可… 曹操会离开汉中么? 曹操会在什么情况下离开? 想到这里,杨仪想到的只有两个字——襄樊! 没错,合肥局势稳定的前提下,只有后方或襄樊出事儿了,那曹操才有可能离开汉中。 可… 曹魏的后方出事儿,如今并没有任何风声! 那么…襄樊出事儿。 仔细算算…襄樊还真的出了一些事儿,譬如那五千虎豹骑覆灭。 可如果仅仅是这样…那还远远不够。 襄樊战场,真正的主心骨是曹仁! 是曹魏的那“天人将军!” 只要他在…那襄樊就会稳如泰山,曹操就不会离开汉中,投身这边的战场。 嘶… 杨仪突然猛吸了一口凉气。 他心头暗道。 ——『该不会是关云旗小子算到,那曹仁会有什么不测吧?』 这个想法只是出现了一瞬间。 杨仪就剧烈的摇了摇头。 这太奇幻了! 这怎么可能算到? 恰恰,就在杨仪思虑的时候,远远北方那荆江之畔,暗夜如磐的襄阳城下。 一个人影赫然出现在这里。 他蓬头垢面; 他浑身虚弱; 他疲惫不堪; 可他的眼瞳,却宛若被仇恨浇筑,始终泛着嗜血的寒芒。 他以剑撑地,他仰面朝向襄阳城的城楼,他用尽最后一份力气,嘶吼着。 ——“速开城门!” ——“本将军回来了!” … … (本章完) 第一三七章 那是吾挚爱亲朋啊!拿命来! ——曹纯回来了。 ——曹纯狼狈不堪的回来了。 他是从那满是虎豹骑尸体的落日谷回来的,准确的说,是爬回来的。 他翻山越岭,他夺了一匹快马,他凭着心中的某股执念… 他回来了。 当城楼上无数火把将如磐寂暗的黑夜点亮,火把之下,一个蓬头散发的男人伫立在门前,而随着这男人扬起头来,那熟悉的面颊浮现在城楼上所有守卫的眼中。 “是曹纯将军,快开城门…快开城门。” “快啊…快啊!” 深夜中襄阳的城楼,仿佛蛰伏的巨兽,伴随着“嘎吱”的声音,犹如巨兽苏醒般,大门敞开。 因为已经入夜,街道上寂静无比,曹纯的脚步声变得格外清晰。 有逃回的虎豹骑看到了他们将军的归来,迅速的涌上。 “将军,将军…” “将军,将军!” 这些虎豹骑的勇士,仿佛突然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光一般。 几乎与此同时,他们的泪水夺框,自那落日谷一战后,他们受到的所有委屈悉数…悉数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曹纯满是痛惜的看着他们。 可腹中的饥饿,让他浑身无力,他沉吟了半天,方才张口。 “给我拿些吃的来!” “现在,现在就要!!” … 一灯如豆。 因为已经入夜,又因为曹纯特别交代,守门的士卒并没有即刻把“曹纯归来”的这条消息禀报给曹仁。 反倒是虎豹骑的残兵败将们,听说他们的将军曹纯回来了,这些捡回一条命的将士们都赶了过来。 此刻的曹纯,丝毫不顾及风度,他大口的将面饼塞入嘴中,又猛灌了一口酒。 倒是身旁的炖肉一口都没有动。 似乎是已经不再饥饿,他抬起眼黯然的问道。 “死了多少弟兄。” 一名虎豹骑的千夫长如实回道:“逃出来的就我们七百多人,大多负伤,阵亡和被关家军生擒的,还无法估计…这两日,陆续也有将士如将军这般…这般归来。” 千夫长本想说的是,如将军这般逃回来。 可…“逃”这个字,到了嘴边,他又连忙咽了下去。 这个字如今在将军耳中,岂会不敏感且脆弱呢? 果然,曹纯轻轻一颤,又问道:“军械、战马呢?还有你们的兵器呢?缘何你们连个轻甲都没了?” 听到这儿,这千夫长头垂的更低了,哀伤地说,“军资、粮草、器械、铠甲、兵器…全…全丢了,关家军那战车那么高,必须得卸去全部的军械,才有可能爬过去啊…逃出那修罗场啊!” “倒是…倒是多亏曹仁将军准备了粮食与医药,否则,我们这几百人,哪里能熬的过这几天呢?” 曹纯目光含泪,他悲愤的站起来,逼视着这千夫长,质问他。 “多亏?多亏他见死不救,虎豹骑才会败的这么惨!” “多亏我这个‘至爱兄弟’,四千多虎豹骑的弟兄才埋骨他乡,我与那曹子孝不共戴天!” 说罢… “嗖”的一声,曹纯拔出了这千夫长腰间仅存的长剑。 他自己的剑早已因为爬山、劈石而变得顿了,反倒是如今手中的这一柄,锋利异常,最适合杀人! “哼…” 一声冷哼,曹纯抹了把嘴,他再度狂灌一口酒,踉踉跄跄的走出了这虎豹骑的残帐。 月下,剑锋利无比… 那剑刃上的寒芒,对准的,正是…这襄阳城的官署。 正是他的那“至爱亲朋”、“好大哥”曹仁的住所。 … … 月亮仿佛被乌云遮蔽,整个襄阳城的街道上没有一丝光亮。 一枚“连弩”摆放在案几上,这是那“张无忌”投诚时,从江陵偷回来的连弩,上面那“黄老邪造”四个字显得格外的惹眼。 这已经是曹仁连续失眠的第二个夜晚。 他坐在案几上,却没有在看公文,也没有望向身旁的“连弩”,眼眸中满是空洞与萧索。 像是陷入了某种冥思。 而他的头顶,一块儿曹操亲赐的牌匾,上面那硕大的“天人将军”四个字金光熠熠。 这还是南郡之战时,他的部将牛金带三百人,被周瑜的数千先锋军围困。 曹仁带着几十骑冲进去救人,先是救出牛金,又折返冲进去救出牛金的士兵。 然后,就像是开启了“无双割草”模式一般,愣是凭着那震荡九霄的慷慨勇武之气将周瑜的大军逼退。 从此,曹军中将曹仁称之为“天人”! 而头顶的这块儿“天人将军”的牌匾,也像是在彰显着他曹仁这些年的卓越与辉煌。 只是… 曹仁心头的苦,又要向谁诉说呢? 而这份苦的源头,便在于他这“庶子”的身份。 曹仁与曹纯的父亲是曹炽,在桓、灵帝两朝时,先后做到过太中大夫、司马、长史、侍中、长水校尉,就连曹操都要按照规矩,称其一声“从父”! 再往上一代,曹炽的父亲曹髦,是曹操祖父曹腾的亲兄弟,也做到过颍川太守这样的官衔。 正因如此,曹仁的家族是沛国谯县的大族,家境殷实。 曹仁比曹纯要长两岁,可在曹仁十五岁那年,其父曹炽去世,十三岁的曹纯便以“嫡子”的身份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一家之主。 整个家族的一切资源悉数归于曹纯一身! 也正是因此,尚未及冠,曹纯就已经是黄门侍郎,在天子身前服侍,这是标准的“子承父业”,一步一步做到他爹曾经做到过的‘长史、侍中’的剧本。 可…曹仁呢? 他作为曹纯的兄长,还年长曹纯两岁,却因为曹纯庶子的身份,与家族中一切资源渐行渐远。 而父亲的逝去,就标志着他在家族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也正是如此,迫于无奈,曹仁离开了这个家。 当然…毕竟是曹炽的儿子,家族还是会给他一笔不菲的钱财,这就相当于变现的分家。 照理说,曹仁领的就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弟弟继位,兄长流浪,自暴自弃,自生自灭”的剧本。 可偏偏,一手稀烂的牌,却被曹仁打成了“王炸”! 他先是定居于淮泗之间,然后散尽家财,在这里招募了一千多个小弟。 恰逢天下大乱,曹仁就带着一千多个小弟在淮泗纵横,一边打黄巾,一边收保护丶费,一步步的壮大。 很多人以为,曹操陈留起兵,十八路诸侯讨董时,曹仁就去支援曹操了。 这是不尽然的。 曹仁压根就没参加过讨董。 《三国志》中,第一次关于曹仁记载的,是他隶属于曹操后,是初平四年,曹操打袁术的时候。 也就是说…此前,曹操噩梦难度的陈留开局时,曹仁压根就没出现,反倒是那时候,曹纯第一时间就去支援曹操了。 ——所谓:“年二十,从太祖到襄邑(陈留下的一个县)募兵!” ——曹纯是带资进组! 这其实很好理解。 支援曹操的一定是谯沛曹氏,或者谯沛夏侯氏一族的。 曹纯作为曹炽的嫡子,那自然是家族中曹炽一脉的延续,支援同宗的曹操无可厚非。 但曹仁早就分家分出去了… 他与曹氏家族的纽带没有那么深,故而…没有第一时间去支持曹操。 反倒是自己在淮泗发展,打算自己闯出一片天。 只是后来,淮泗来了个“淮南破坏王”、“蜜浆爱好者”、“伪帝第一人”。 …曹仁的生存空间,一下子就被压缩。 那么摆在他面前就两条路,要么投靠这个未来的“冢中枯骨”,要么就“寻根”,回到曹氏的怀抱,投靠近来在兖州风生水起的曹操。 而这,似乎根本不用选!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曹仁与曹操的关系,其实很微妙。 论家族间的纽带,他一个庶子,比不过正房的嫡子曹纯。 他投靠曹操,就像是他带着自己的私兵加入了曹操的军团。 他的私兵依旧是效力且直接隶属于他曹仁的… 这种,有些类似于东吴的“授兵制”、或是“领兵制”! 这也是为何,曹仁在看到手下深陷敌营时,会义无反顾的救援。 ——这些兵不是曹操的,是他自己的呀… ——死一个,就少一个! 总结来说,曹仁一路闯荡到今天,不容易… 年轻时“被分家”,流落至淮泗,在当地组建了一支骑兵军团,然后在淮泗打小怪练级多年,积累了丰富的骑兵战斗经验。 十年后,形势所逼,加入了曹操势力。 虽不是嫡系…但倚靠骑兵的战斗经验,以及对淮泗的了解,在与淮泗的袁术、陶谦、吕布的作战中大方异彩,战绩斐然,打出了十九连胜的光辉战绩。 论及骑战,不可谓不是最一流… 但水战能力一般,最终以水战战败而狼狈谢幕。 至于,他与曹操的关系,是族弟,但不是嫡系! 远比不上夏侯惇、夏侯渊、曹纯这些人与曹操的关系。 当然,这是家族内部的原因,也是“嫡”、“庶”的原因。 更是因为…夏侯惇、夏侯渊、曹纯…这些是曹操陈留起兵时就入股的“大股东”、“天使轮”,而曹仁…总是要逊色一筹。 “——唉!” 曹仁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其中饱含着,这些年,他心里多少的心酸与无奈。 当然,如今…在他看来,似乎就要熬出头了。 曹纯与虎豹骑在江夏落日谷遇袭,这或许对虎豹骑,乃至于对襄樊战场,对整个曹魏是重创。 可对于他曹仁,却是大喜之事,是摆脱“庶子”身份,一跃成为曹氏曹炽这一脉中,唯一正统继承人的机会。 也就是说,只要曹纯不在了… 那从此以后。 ——他的是他曹仁的! ——他弟弟曹纯的,也是他曹仁! 通通都是他的! 而理所应当,曹仁也会成为代替曹纯的那个,成为曹操醒目中最嫡系成员中的一个,成为与夏侯惇、夏侯渊并肩、齐名的存在。 曹仁是在叹息不假,却只是在为过往的不易而叹息罢了! “将军何故叹息呢?” 似乎是听得曹仁叹气,一旁的满宠提醒道,“这一次虽是着了那‘黄老邪’的当,但…也并非没有任何收获。” 满宠的目光移到曹仁身侧的那连弩上,“至少,我们还保存有这么一枚连弩,将军白日里已致信主公,想来,主公很快就会将刘晔刘主薄派来。” “刘晔精通于工匠之术,当年官渡之战,他便将投石车改进为‘霹雳车’立下大功,若是他来了,必定可以拆解、仿制出这连弩,大魏的巧匠何其之多?到时这连弩,我们大魏也能造出来!” ——打不过,就加入! 满宠的思路是完全正确的。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向曹仁提及这个。 上一次是今日一早,那时,他看曹仁神色萧索,也是说出了这番提议。 而一番提议下,曹仁的心情明显晴朗了不少,还当即写出一封信笺,送往巴蜀。 果然… 听到这些,曹仁那复杂的心情稍稍的收敛,他感慨道:“若是我曹魏当真也能制出此连弩,那于水战也是大有裨益!” 满宠顺着曹仁的话继续说道:“还有那关家军使用的那叫做‘偏厢车’的战车,在我们看来,这偏厢车克制骑兵,但于刘晔而言,或许他很轻松,便能够破解!” 依旧是官渡之战… 那时候,因为曹、袁军营相距极近,袁绍便派士卒堆起土坡,在土坡上修建箭楼,让弓弩手居高临下射杀曹军。 那时候…整个曹军便是出营都需要顶着盾牌,每天被射中的士卒不计其数。 不夸张的说,那时候,这么一个箭楼,都差点把曹军的心气儿给打没了。 正是刘晔,在那十万火急之际,他开创性的将投石车改进为霹雳车。 而霹雳车的作用嘛? 这就相当于袁绍这边还是“狙击手”,可曹操这儿,直接摇身换成“迫击炮”了。 摧毁袁绍的土堆、箭楼自是不在话下… 甚而有之,还逼迫袁绍大军后撤数里! 不得不说,刘晔…这位汉室宗亲,在发明创造这一项上,还是极有本事的,让人信服的。 恰恰,因为曹仁这边还留有一枚连弩。 因为,用五千虎豹骑的代价,换取到那偏厢车的作用… 满宠与曹仁有信心把“宝”压在刘晔的身上! 他若来了,必定能制出连弩,也必定能破解这偏厢车! 呼… 此刻的曹仁,再度听到满宠的开导,那凝起的眉头,总算是展开。 他的心头的乌云仿佛消散了不少。 他徐徐走到窗子前,望着外面那如磐、冷清、寂静的黑夜,不由得心头喃喃。 只是,他嘴上说的,却与心头想的截然不同。 “若能研制出连弩,能破解这偏厢车阵,那…也不负‘子和’与这数千虎豹勇士殒命落日谷…” “他们在九泉之下,也能够瞑目了吧!” 曹仁嘴上说的感伤,心头却是难免带有一丝小窃喜。 凭着他如今的威望,他那“天人将军”的头衔。 弟弟走了,谁还能阻挠他曹仁,正大光明的成为父亲这一脉,唯一的“当家”之人呢? 这一刻,他曹仁仿佛看到了,那摆脱“庶子”身份,一朝站起来的希望! 却就在这时。 火把之下,那寂暗的走廊上,突然反射出几缕的光亮,就如同,锋利的剑刃…才能射出的那摄人心魄的精芒。 曹仁心头还嘀咕着,那是什么? 是啊,大半夜的…若是有人闯入,谁能不经通报,直接闯入他这府邸正堂? 可随着来人越来越近。 曹仁的眼瞳逐渐的瞪大… 到最后,他不由得张开嘴巴,可话仿佛在喉咙间哽咽住了一般,他彻底的惊住了。 ——『子…子和?』 ——『是…是鬼么?』 而不等曹仁从这巨大的惊吓中醒转过来… 来人已经看到了他,紧接着,他疾驰爆冲而来,一股森然的剑芒已经朝曹仁的脖颈处呼啸劈来。 “曹子孝,你这厮—— ——拿!命!来!” … … ps: (争下周战力榜,少的一章,明天补,明儿早五章。) (本章完) 第一三八章 嗜血的修罗场,襄阳城的公堂 ——拿!命!来! 随着那男人爆步冲来,曹仁看清楚了他的脸。 喊话的正是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曹纯。 曹仁还注意到,曹纯的身后还追来几个守卫,纷纷呼喊着“子和将军,此乃子孝将军住地,不可持剑入内啊…” 只是,守卫的速度快,曹纯的速度更快,几个箭步,曹纯的已经逼近了曹仁身侧。 他单手按剑,迎着夜风,眸若冷电,长剑如虹,眼神苍茫孤寂。 很明显他受着不轻的伤,更是以伤体在挥舞着长剑。 曹仁本是怔住的,他在思索,为何曹纯会对他这般恨?会说出“拿命来”这样的字眼。 直到曹纯腾空而起时,他方才回过神儿来。 曹纯竟真的要…要杀他! 此刻的曹纯腾空而起,空中旋身,长剑在他手中宛若挥出一片绚烂的光幕,似点点繁星自星空中坠落而下… 烛火的光照反射着剑身上的虹芒。 曹纯宛若一个最纯粹的杀手一般,势大力沉的一剑已经劈落。 原本而言,曹纯的功夫是比不上曹仁的。 可曹纯的出现,本就太过突然,让曹仁惊悚了许久。 再加上那一声,“曹子孝,你这厮拿命来”更宛若晴天霹雳一般。 ——快,太快了。 曹仁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格挡,他本能的避开要害部位,曹纯的这一剑不偏不倚,正劈落在他的肩膀上。 鲜血冉冉流下… 若不是这些年驻守襄樊,曹仁早已养成了甲不离身的习惯。 那坚硬的铠甲缓冲了一部分长剑的力量,这一剑,足够将他曹仁的胳膊削下来了。 曹仁忍着剧痛,用力踢出一脚,曹纯整个人被踢的踉跄后退,手中的剑也从曹仁的肩上拔出… 这使得曹仁的肩膀处鲜血飞溅。 “——你疯了!” 曹仁一边握着肩膀,一边朝曹纯怒吼。 倒是曹纯,仿佛这一剑过后,心中的委屈与愤懑依旧未散去分毫。 但…烛火之下,他的面颊有些苍白,他的身体显得虚弱,无力感更是充斥全身。 而那些守卫见状,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个个纷纷拔刀,将曹纯围在当中! 满宠身边没有武器,他下意识的提起烛台,也横在这两兄弟的中间。 他指着曹纯怒喝:“你知道伱在干什么?” 曹纯还想挥剑,却被守卫们的短刀逼退,他眸光似火,愤怒的将身侧桌案上的一切一股脑的堆到地上。 一时间,笔墨纸砚,连带着那连弩悉数落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曹纯却逼问道:“曹子孝,落日谷外,你就是故意看着我,看着虎豹骑落败是不是?” 曹仁捂着伤口,他平静的说。 “——本将军!没有!” 曹纯悲愤的问,“那你有三千步兵,为何不救援?为何眼睁睁的看着我虎豹骑的弟兄们一个个葬送在那落日谷?” 曹仁已经能确定,肩膀上的伤势是皮外伤。 他当即从衣服上撕扯下一块儿布,一边缠上伤口,一边抬高了声调,“你以为我不想救?这五千虎豹骑乃是大魏最骁勇的骑兵,立下功勋无数,大哥南征北战?少得了他们么?要还能救,莫说三千人,就是我单枪匹马也要杀进去!可…你看不出来么?根本就救不了!” 曹纯怒吼,“敌人不过是用那战车挡住了我军撤离的通道,你是步兵,只要杀退那车阵,我虎豹骑必定士气如虹,到时候反攻之下,即刻便能全歼敌人,又岂会落得如此惨败?” “你就是巴不得我败了,我死了…你好接过曹氏宗族中我的地位,成为这一脉的主人,你…你以私心害我数千虎豹兵勇,曹子孝,我要杀了你!” 说话间,曹纯再欲挥剑向前。 这时候,一些虎豹骑兵勇也追着他们的将军过来。 见曹仁的侍卫持刀指着他们的将军,这些虎豹骑的兵勇也纷纷闯了进来。 他们没有武器,就拿起烛台、桌案…甚至还有一人捡起了地上的连弩,直勾勾的对准那曹仁。 反观曹仁,他是气的咬牙切齿。 他承认,他不喜欢曹纯这个弟弟。 不喜欢他生而优渥! 不喜欢他比自己小两岁,却能坦然成为曹家那一脉的主人,而他曹仁永远只是那一脉中,一个卑微的存在。 曹仁也承认,他幻想过,如果曹纯不在后,他曹仁就代替他的位置,领着这一脉族人走向更大的辉煌。 但那都是曹纯落败之后,生死未卜之时,他才去想的。 在此之前…襄樊如此局势,大敌当前,他哪有心思去想这些? 可… 偏偏,此刻被曹纯点破。 这让他整个人被无限负罪感席卷、包裹。 喉咙更像是哽咽了住一般,竟是无法反驳。 “你不说话是么?”曹纯依旧用剑指着曹仁,“被我说中了,无言以对了是么?” 说话间,曹纯向前踏了一步,一干虎豹骑的兵勇也向前踏了一步。 不只是曹纯,此刻,听到这里,每一个虎豹骑的兵勇都憋着一股气! 反倒是曹仁这边的兵甲一个个后退。 就像是心虚、胆怯一般。 唯独满宠,他站在当中,手握烛台,横在双方之间,一步不退。 他朝着曹纯与虎豹骑吼道。 “——你们可知,你们现在是在谋反!是哗变!是要诛九族的!” “——你们的家人可都还在邺城,想想他们!” 满宠曾担任“许都令”,主管司法、刑狱… 所谓——“严刑峻法,以破奸宄之胆!” 他的眼睛里素来容不得沙子,他又太懂人性了。 他那张冰冷的面颊,更像是一张招牌,告诉所有人,任何不法的举动都是自取死路! 果然,人的名、树的影… 满宠的声音起到了应有的效果,虎豹骑的兵勇们脚步一顿,再不敢向前一步。 “子和,方才你兄长还在担心你!”满宠的话还在继续,“可你,怎能说出这种话?” “担心我?他巴不得我死了!”曹纯冷哼一声。 如果放在以往,满宠一定毫不犹疑,将眼前这些“哗变”的兵勇悉数绑了,明日斩首,以儆效尤。 可…曹纯的身份太特殊了。 虎豹骑太特殊了。 如今的时局太特殊了。 满宠必须努力的劝他们摒弃成见。 “都把兵器给我放下!” “——放下!” 满宠又一次大声咆哮。 虎豹骑的一干兵勇彼此互视。 “——都想背上那谋反的罪名,诛三族嘛?” 随着满宠的又一声大啸,虎豹骑方才将那些手中…不能称之为“兵器”的兵器放在地上。 满宠大声提醒道:“子孝将军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们,落日谷之地势,傍山临湖,易进难出,极易设伏!是谁一意孤行,非要去的?” 说到这儿,满宠抬手指向曹纯,又指向那被虎豹骑的兵勇放在桌案上的连弩。 “你们被困在山谷中,难道就没看出来,那关家军倚靠的除了那偏厢车外?还有这‘杀人如麻’的连弩?” “如此地形,如此埋伏,就是我满宠听也听明白了,莫说子孝将军带的只有三千人,就是三万人闯进去,也是跟你们一样,被射成筛子,魂归那落日谷!” 满宠的声音再度抬高。 “罪魁祸首究竟是什么?究竟是谁?现在你们还看不出来么?”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满宠的手望向那连弩… 望向那连弩上的“黄老邪造”四个大字。 每个人都咬牙切齿。 “黄!老!邪!” 此时此刻,这个名字一本一眼的刻在那连弩上,就好像是在嘲讽,嘲讽每一个虎豹骑、每一个曹军的将士! ——嘲讽他们的愚蠢与大意。 “咳咳…” 终于,曹仁轻咳一声,他示意身边的侍卫让开一条道。 他则捂着肩膀,忍着痛,大步朝曹纯这边走去。 “若是子和不信我,是非曲直,大可以禀报兄长,让兄长来定夺!” “若然他让我死,让我曹子孝为数千虎豹骑勇士偿命,我曹子孝即刻自刎于城楼之上,决不发一言,决不皱一下眉头!可否?” 说到这里时,曹仁已经走到了曹纯的正前,面对曹纯那森然的剑锋,曹仁丝毫无畏,他再度抬高声道,朝着曹纯怒吼道: ——“可否?” 这一刻,曹仁展现出了他“敢作敢当”的一面。 也展现出了,为何曹操选他作为南部统领的原因。 他的目光坚毅,他宛若居高临下的望着曹纯,就像是在望着一个“弟中弟”一样。 “报于兄长的文书?子和写还是某写?” 曹仁的话触碰着曹纯的每一根神经… 他的话愈发的冷冽,“怕了?不敢将此事报于兄长了是吗?那就用剑刺我啊!” 说到最后“刺我啊”三个字时,曹仁骤然抬高了声调,这一声宛若虎啸龙吟! 一时间,曹纯羞怒难当… 他意识到,这或许真的不能怪曹仁,罪魁祸首是那…那黄老邪! 可…可…几千虎豹骑的弟兄们,就白死了么? “——啊…” 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时候,曹纯愤怒的扬起利剑,满宠吓了一跳,当即就想去拦… 却见曹纯把所有的愤怒汇于这一剑,然后一剑劈在那连弩上。 这… 满宠是既惊且喜。 喜的是,总归曹纯还不至于糊涂到再度劈向他的兄长。 至少…这证明,曹纯还有救! 惊的是,他们这边只有这一枚连弩… 若是劈坏了,那…那… “咔…咔…” 随着一声“咔嚓”的声响,利剑将连弩的木盒劈开。 “锵…锵…”木盒被劈成两半,分别倒在案几的两侧。 呼…呼… 空气中,尤自扬起曹纯那粗重的呼吸声。 他先是一下子释放了一般。 呼… 满宠也是一声长吁。 他心里嘀咕着。 ——『总归…这闹剧是结束了。』 曹仁倒是显得很大度,“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在场的唯独你们这些人,若然本将军听到…” 他本想说,若然本将军听到有消息传出,那此间所有兵卒格杀勿论。 是啊… 如今襄樊局势如此,汉中局势如此,非常时期,将帅不和的消息一旦传出,那是会影响三军士气的。 也会影响大哥曹操在汉中对局势的判断! 哪曾想,就在这时。 ——“咔,咔!” 突如其来的两声脆响打断了曹仁的话。 这道莫名的声音清脆、干练… 下意识的曹仁、曹纯、满宠…还有此间所有人都寻声望去。 肉眼可见。 那被曹纯劈开的连弩内部,除了箭匣外,竟还有一个圆筒…。 而随着驽匣的碎裂,这圆筒竟像是触碰到了某种机关,它迅速的展开,露出一处处坑坑洼洼的“空洞”! 紧接着… “嗖嗖嗖…” 细小的针矢如同绵绵的细雨从那“空洞”中射出,。 顷刻间…密集的针矢朝四面八方爆射而来… 如同那孔雀开屏,又如同那暴雨梨花。 这些的针矢爆射的方向,呈现弧形,无孔不入…犹如蝗虫过境般,顷刻间就射满了整个屋子。 ——快… ——快如闪电! ——整个过程太快了。 因为是曹纯用剑劈开的连弩,他离那连弩最近,自然也离那圆筒最近。 第一轮密集的针矢完全覆盖在了他的身上。 他又没有穿着任何铠甲。 顷刻间…浑身就被针矢洞穿而过… “——噗…” 可以清楚的看到,随着这针矢的射出,他不断的狂喷着鲜血。 而曹仁因为是站在曹纯的面前,距离也很近。 可好在曹纯的身体,挡住了第一轮的针矢! 不至于让曹仁顷刻间,也被这密密麻麻的针矢完全覆盖。 可哪怕如此,也有至少五枚针矢射入了他的身体,且还有一处是要害… 而那针矢的锋利程度,哪里是轻甲可以抵挡的? 噗… 虽不至于像曹纯那样狼狈,可曹仁也在疯狂的吐着鲜血。 而他的一双瞳孔瞪得硕大,宛若不可置信般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五息… 足足五息的时间。 此间屋子内,竟倒下了一片。 满宠距离远,他第一时间趴下,躲过了这“致命”的针矢… 而等这针矢的散去,他迅速的起身,一把抱住倒在地上,胸前满是血迹的曹仁,他大呼。 “——子孝…子孝!” 他喊的声音巨大,可曹仁哪里还有半点回应。 唯独睁着那硕大的、不可置信的双眼! 满宠当即朝外面喊道:“传医官,快传医官…” 他的声音声嘶力竭…几近崩溃。 而与此同时,那些侥幸躲过针矢的虎豹勇士也将曹纯抱在怀中。 “将军…将军?” “——将军…将军!” 喊声中带着哭腔… 宛若无数壮士的悲鸣。 ——风云突变! ——只是转瞬之间,这襄阳城衙署的公堂,已经变成了到处是血的修罗场! … … 夜已深,江陵西城郊。 ‘沔水’山庄,工房内,温黄的油灯下,一处桌案上摆放着五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其中,一个像是一枚稍大一些的“铜板”,样子却是奇形怪状; 一个则是奇奇怪怪,表面坑坑洼洼的圆筒; 一个像是一个锅盖,只不过锅盖下藏匿着刃片,其中像是被刃片包裹; 还有一个类似于四孔洞箫的器物。 最后的则是一个极小的…宛若竹筒一样的玩意。 这些东西…各个奇怪。 丐帮的九袋长老鲁有脚是一连围着这些奇怪的物件,转了三圈,尤自一头雾水! 当即挠挠头,询问窗口处的那老子。 ——“黄老前辈?这些都是啥呀?” 窗前,眺望星空的正是黄承彦。 黄承彦也在这儿,只不过他是背对着鲁有脚,双手背在身后,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那小子特地嘱咐,让我制成这五枚暗器,说是交给你们丐帮!” 黄承彦一边捋着胡须,一边张口。 啊… 鲁有脚一脸的懵逼,“这都是啥玩意啊?帮主他‘老人家’没跟我说过呀!还有…交给我,我交给谁呀?” 黄承彦是为数不多知道“洪七公”真实身份的。 再加上,丐帮弟子如今多生活、生产在这山庄内。 故而,鲁有脚对黄承彦除了尊敬外,也不用刻意去隐瞒什么。 “你这丐帮长老都不知道?那老夫一个局外人会知道咯?” 黄承彦反问一句。 啊… 这可把鲁有脚难倒了,他再度挠挠头,“黄老前辈,你总得告诉我,这些是啥玩意吧?” “是关麟那小子绘制的图,说这些‘暗器’练好了,能杀人于无形,对你们丐帮执行任务有益!” 黄承彦也不藏着掖着,他转过身走到桌子前,如实介绍起这些器物。 “此为金钱镖,个头小,容易携带,隐蔽性强,不过,按照那小子说的,要想使用好这‘铜钱镖’可不容易,需要反复的习练…对眼力、特别是腕力的要求极高,你别看他小巧,但隔空抛出,练成之日,攻击敌人的双眼、咽喉、手腕等部位,手到擒来。” 这个介绍一出… 鲁有脚一怔,迫不及待的问道:“这么神哪!那…咋练哪?” “老夫只负责造,怎么练,你问那小子去!” 黄承彦一捋胡须,走到那锅盖前,继续介绍道:“这个是血滴子,个头大,威力也大,按照那小子说的,比铜钱镖更难习练,可一旦练成,以革为囊,内藏快刀数把,控以机关,趁人不备,囊罩其头,拨动机关,首级立取!” 这一个个四字成语传出,鲁有脚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不过,倒是有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黄承彦的话还在继续,“这个叫梅花袖箭,这个叫吹箭,那小子说,威力虽弱一些,但胜在笨蛋也能学会!练个一、两日就能暗杀敌人。” 诚如黄承彦说的,袖箭是由一个箭筒以及箭矢组成的暗器。 将箭矢装入箭筒中,然后放在袖子里,瞄准目标之后触动开关,箭矢就会飞出,命中即可完成击杀! 携带者只需要伸手,即可杀敌,极其隐蔽。 当然,因为杀伤力不够,许多使用者会在上面淬毒。 不过… 黄承彦也只是按照关麟的制造图,制造出来… 毒的话,就不是他的特长了。 而吹箭,就像是箫一般,通过人呼出气体的力度让银针打击敌人,如果命中要害部位瞬间毙命,这在暗杀时极其管用! 当然…黄承彦也只是说了大概,让鲁有脚认识一下。 具体怎么用,鲁有脚还是得向关麟请教。 说完了前四个… 到最后一个“圆筒”处时,黄承彦脚步一顿,俨然…在介绍这“圆筒”时,他的心情产生了波动,或者说是某种震撼。 因为别的暗器,虽也厉害,但考虑到是关麟这小子绘制出的图纸。 黄承彦也就觉得平平无奇,习惯了! 可… 最后这个… 那可就不一般了。 甚至,用“不一般”来形容,黄承彦觉得分量还差点儿! 鲁有脚已经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个是啥呀?” 黄承彦咽了口吐沫,缓缓开口:“那小子说,这个叫做——孔雀翎!” 他的语气有些发怯,的确,也只有他这个制造者,才会明白…这孔雀翎有多厉害? 简单来说… 别的暗器再厉害,最多也就是单体伤害! 而这个孔雀翎,就不一般了,段距离内,它可以做到范围伤害,且是周围一圈的群体伤害! ——躲无可躲! ——避无可避! ——中之即死! … … (本章完) 第一三九章 此谓,语不惊人死不休乎? 说起来,关麟绘制出暗器的制造图,将其交给黄承彦,那是在刚组建丐帮之时。 而制造暗器,在关麟看来,有两成用意。 其一,他是考虑到黄巾起义铩羽的原因。 除了组织能力的缺乏、地主与氏族阶级的强大外。 还有一条绕不过去,那便是黄巾军的战斗力。 说到底,黄巾起义就是一群农民的造反,他们的武器是锄头…跟正规军打,能打过才怪呢! 而关麟组建的丐帮…也一个样。 要知道… 关麟的这个丐帮可没有“降龙十八掌”,也没有“打狗棒法”,成员也绝多是一群乞丐、一群流民,说他们是战斗力为五的渣渣不过分吧? 这样一群“战五渣”,虽然关麟也不指望着他们真正的上战场,但当此乱世,首当其冲,自保还是要的。 所以… 可以不学武,但总还得有一技之长,比如暗器。 这种偷摸着背后阴人,得准机会,一击必杀的“老六”式打法,关麟就觉得与他的丐帮很契合。 于是,关麟用了三天,绘制出五份暗器的制造图。 其中比如梅花袖箭,比如吹箭,比如金钱镖,原理很简单,绘制起来也不复杂。 但… 考虑到需要一个威力更强的。 关麟就费尽心思,绘制出了杀伤力巨大的暗器——“血滴子”! 考虑到这些暗器都是单体伤害,没有范围伤害,于是就绘制出了“孔雀翎”。 当然,这都是比较容易制造的。 倒是,类似于唐门暗器中的“观音泪”、“菩提血”、“阎王帖”啥的…别说制造了,关麟自己个儿都搞不明白其中的原理。 倒是黄承彦… 又一次彰显出,作为黄月英的父亲,匠艺大家的本领… 不过是十几天,他竟就完成了这五种暗器。 甚至… 在关麟的授意下,还将“孔雀翎”与“连弩”结合在一起。 将孔雀翎埋在连弩中。 只要拆开连弩,就会触碰机关,从而引发细长圆柱型状的孔雀翎,从筒中朝四面八方射出暗器。 关麟与黄承彦还尝试了两次。 第一次,通过远程绳索的拉拽,将连弩拆开。 果然,其中两道枢纽中的一处被触动,紧接着,筒里的暗器便朝着四面八方飞射而出,画面犹如孔雀开屏,辉煌灿烂。 倘若敌人距离不远,那登时就会被这些“孔雀的羽毛”射成筛子,丢了性命! 第二次试验,黄承彦与关麟是用倒霉的牛做样品。 孔雀翎旁边,整整四头牛。 结论的话,是未来的很长时间,山庄里的人都能吃上“鲜牛肉”。 有此,也可见其威力的一斑! 而关麟做这些暗器,本意是让丐帮弟子佩戴的,但因为制造起来难度颇大,如今只制成了少量的几枚。 关麟是琢磨着给“鲁有脚”、“游坦之”、“史火龙”、“张无忌”他们每人配上一个。 执行任务的时候会跟更方便些。 当然,还有李邈! 这“喷子”也是个战五渣,在关麟的计划里,他未来要潜入曹魏,没个自保的暗器可不行。 当然… 在后汉、三国这个时代,暗器的使用虽不广泛,却也有一些武将有着一手不错的“暗器”功夫。 比如典韦,在曹操夜闯寡妇门之前,他除了提一双八十斤的大戟外。 每每作战的时候,背后也会插着一排小戟,在关键时候就发射出去,射杀敌人。 《三国志》中就有记载,在曹操征讨吕布的时候,典韦是“一戟一人坠马,并无虚发,立杀十数人!” 除了典韦外,许褚也会暗器。 他明面上使用的武器是一柄合扇板门刀,策马疆场,大杀四方。 可除此之外,他还有一门独门绝技——飞蝗石! 也是《三国志》记载的,当年许褚占山为王,黄巾军来攻,许褚“飞石击之,无不中者,惊退敌寇。” 而在典韦、许褚之外,还有“锦狮子”马超使用过暗器“袖里铜锤”; “独火星”卞喜“暗取飞锤掷打关公”; 桂阳太守赵范麾下管军校尉“两头蛇”陈应,“善使飞叉”; “一丈红”祝融夫人,手中一杆丈八长标,胯下骑乘着赤兔卷毛驹,她的暗器,则是“善使飞刀,百发百中!” 最后还有“大刀”王双的飞锤,所谓——“暗藏三个流星锤,百发百中” 可见暗器,已经有一些武将在使用。 当然… 在关麟看来,他们用的都不能称之为暗器了。 一个个都那么大,说好的隐匿性呢? 或许是因为,这些武将的暗器是在战场上使用的吗,与关麟理想中的“暗杀”、“偷袭”不同… 故而,暗器的制造、选取,自然也就不同。 毕竟在这个英雄的时代,大家习惯于“光明磊落”的出击。 类似于关麟这种“老六”,就想着…偷咪咪的,在暗地里击败敌人的还真不多。 此刻,黄承彦将这“孔雀翎”的功能,使用方法娓娓讲述给鲁有脚。 鲁有脚都惊住了… 他不由得再三确定:“黄老前辈,这物件真这么厉害呀?” 黄承彦一捋胡须。 他反问:“要不,你试试?” 这可把鲁有脚吓尿了… 一个劲儿的直摆手。 反观,黄承彦… 此刻的他举目望向那寂暗的天穹… 他回想起,曾经…关麟第一次将“孔雀翎”的制造图交到他手里时的画面。 那时候,黄承彦也同样问出了这么个很傻很天真的问题。 “——这孔雀翎?真这么厉害?” 关麟的回答是。 ——“试试,这孔雀翎厉不厉害,咱试两次!” 于是,就有了先后两次的尝试。 而在完成了第二次对孔雀翎的尝试… 孔雀开屏,无数刃矢爆射,四头牛登时毙命。 黄承彦已经被惊到了。 究是他为制造者,他也想不出,这百炼钢淬炼而成的细小“孔雀翎矢”,一经孔雀开鹏,威力竟然这么强大。 当然,强大归强大,这玩意烧钱哪! 倒是关麟,他又提出了新的想法。 ——“有没有可能,把这孔雀翎藏在连弩的样品中呢?” 在黄承彦满是疑惑的目光注视下。 关麟将他的计划娓娓道来。 “若能如此,那我只需要想办法,让襄樊的曹仁盗走一枚连弩!” “以曹仁的性子,他必定会以为曹魏人才济济,区区连弩,他们也可以制造、效仿…继而,拆开这连弩!” “只要老黄你有办法,让这连弩拆开之时,能够触碰到孔雀翎的机关,然后孔雀开屏,翎矢发射…那围观的曹营中人,岂不是一个个均悉数毙命?” 关麟的想法太过大胆! 黄承彦不由得摇头,他反问关麟,“你小子如何就能确定,拆开这连弩时,曹仁就在场呢!若只是射杀了几个工匠,那不就白忙活了么?” 面对这个问题,关麟的回答很平静。 “换作是黄老,伱若不识这匠艺之法,却偶然得到了这么一件神器,你会放心让其它匠人独自拆开么?拆开之时,难道,你会不就近监督一番、观察一番么?” 这么一说,黄承彦懂了。 连弩是神器啊! 如此神器,莫说是曹仁,就是曹操,也不会放心让外人去拆解,他必定也会在周围。 于是。 从那之后的两天黄承彦都在琢磨。 怎么让连弩与孔雀翎相结合,怎么在连弩拆开时,能让孔雀翎自发启动。 当然… 作为“墨家机关术”的传人,此事虽难,却也难不到他黄承彦。 不过,制成这一枚“特殊”的连弩,倒也委实让他费了不少功夫。 好在,也仅仅只需要制造一枚。 而这一枚…正是史火龙、游坦之在大庭广众之下向关麟展示出去的一枚; 也是张方在魏谍的蛊惑下偷至襄阳的那枚; 更是…曹纯一剑劈断,继而…将他与他哥曹仁射成筛子的那枚! “诶呀…” 当然,黄承彦与鲁有脚并不知道,如今襄樊那边发生了什么。 鲁有脚只是一个劲儿感慨。 ——“嘿嘿…不愧是洪七公他老人家呀!” “有了这些暗器,以后咱们丐帮做起事儿来,那腰板儿都能硬起来了,” “谁给你咱们?” 黄承彦一摆手,他才不想跟丐帮有什么牵连呢? 他只是想老来不想那么寂寞,总是想琢磨点儿新玩意罢了…严格意义上,他才不是那丐帮中人呢! 只是,一想到这儿,难免黄承彦就想到关麟。 他发现这段时间,他想关麟的次数,比想他女儿、女婿还多。 ——这是病,得治啊! 心念于此,黄承彦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眯着眼,心头不免又往关麟身上琢磨。 ——『今儿个,这小子被掳走考试!』 ——『这都入夜了,也不知道考完了没呀!』 ——『话说回来,考的如何呢?』 莫名的,黄承彦就是忍不住去想关麟,这个“没大没小”的臭小子! … … 月色朦溟。 关羽漫步在府邸正堂门外的廊上,他捋着胡须,总算一改往先的惆怅,露出了“老父亲”般的微笑。 不过,望着屋内,依旧跪坐在桌案前,奋笔疾书的关麟。 他又心生疑窦。 ——『这小子,至于…答这么多么?』 可不是么? 前两道考题,关麟草草几笔,一共用的时间都不超过三十息,可最后这一道,他竟已经答了整整半个多时辰。 甚至中间,他又讨要了一封竹简。 俨然…方才那封答满了,不够回答了。 这般一反常态的行为,让关羽错愕不已。 可错愕到最后,关羽心里又多出了新的担忧。 ——『这小子不会是记仇吧?这第三封竹简,不答快了,转儿答慢了…就是为了耗着,熬他爹?』 这么一想… 关羽下意识的一个哆嗦,他琢磨着,如果是关麟这小子,还真有可能。 张飞已经困得不行,跪坐在竹席上,已经眯着眼…开始假寐。 马良注视着关麟。 就在方才,他也产生了与关羽相同的想法,云旗公子…不会是记仇吧?故意这么耗着,要熬他爹吧? 可这个想法刚刚出现,马良就摇头了。 ——『不对!』 因为马良的眼睛始终盯着关麟的缘故,他能感受出来,关麟是认真的。 他面颊上,绝不是胡闹时才能做出的表情。 马良好奇最后一道考题是什么,他缓缓移步到杨仪的身旁,询问杨仪,“孔明这第三道题出的是什么?” 杨仪原本…表面上还保持着考官的姿态,可实际上,也有些熬不住了。 他也不喜欢熬夜! 可听到马良说话,一下子又打起几分精神,小声说道:“是益州初定,许多人都向主公提议,请求封赏田亩,可功勋太多,田亩又太少,该封给谁,不封给谁,主公颇为为难,诸葛军师也是一筹莫展…” “原来如此啊…” 听到这道题的题面,马良浑身不由得一个哆嗦。 这是一道根本就没有正确答案的题目啊! 马良当即就回过味儿来,孔明名义上是问,田亩的分配,可实际上…是如今益州的派系太多了,他问的是该如何制衡啊! 心念于此… 马良不由得目光幽幽的望向关麟,心头喃喃: ——『云旗写了那么多,可千万得…看准了这题目啊!』 当然…这道题极难回答。 主公刘备,上半辈子颠沛流离,他身边的文武跟着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如今,益州拿下来了,荆州也在手中,这是好不容易能展望好日子了。 讨些田亩倒是其次! 但…大家伙儿都是共患难,如今…论功行赏,各股派系之间的地位如何说?各股派系之间的权利,如何说?这些才是重中之重啊! “荆州,益州,东州…” 马良细细的数了起来。“还有…还有在涿郡、在平原、在徐州就追随主公的…” 越数越多,马良不由得感慨,这是大染缸啊! 丝毫不夸张,如今的成都就是个大染缸啊! 这题?云旗,又能怎么答呢? 心念于此,马良不由得心里添了几分担忧,可究竟是担忧如今成都,还是担忧关麟的答案,一时间,他竟说不上来。 倒是关银屏与张星彩…难得,这两个闺女能熬到这时候。 当然,张星彩本也是昏昏入睡,可突然…她浑身一个哆嗦,一下子眼睛就睁大了。 关银屏察觉到了她的不对。 靠近她问了句。 “怎么了?” 张星彩顿时变得有些扭捏…“我…我…” 看到她这副模样,关银屏一下子懂了,她眨巴了眼睛,压低声音:“是…那个来了?” 张星彩点了点头。 关银屏左右环视,发现没有人注意到她们这边,她方才轻声道:“那…咱们先出去吧,去我屋…” 这种事儿,总不能大庭广众之下昭然于众吧。 关银屏提出了最可行的方法。 哪曾想,张星彩连连摇头。 “不行…” “怎么了?”关银屏连忙反问。 “我…我…”张星彩面靥绯红,踟蹰了半天,还是张口道:“我…我…太多了,一旦站起来,怕就露出来了!” ——啊! 关银屏一怔,这就尴尬了。 要知道,古代压根就没有内裤这玩意,无论是裤子还是裙子下面那都是镂空的,只有外衣中一小层格挡。 也就是说,张星彩一旦站起,很有可能…就有血滴落在竹席上了。 这… 关银屏犯难了。 张星彩更是难为情。 方才还昏昏欲睡的她,现在…倒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她无辜的望向关银屏…像是向她求救。 “如果…如果我还有那个就…就好了!”关银屏小声嘀咕一句…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张星彩连忙压低声音问:“哪个呀?” 关银屏没有回答,只是无奈的把眼眸转向关麟的身上,正想张口说点什么。 哪曾想,就在这时… “写完了!” 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声音,关麟豁然起身,因为跪坐的太久,他还伸了个懒腰… 而伸腰的功夫,他才发现腿都麻了,连连跺脚…以此缓解这酸麻感。 而他这句“写完了”吟出,一下子把整个正堂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 杨仪当先走到他的面前… 他看到,关麟身前的竹简,整整两套…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篆体小字。 关麟一边跺脚,一边活动手腕,一边搓手,心里却琢磨着。 ——『也就只能大致写一下,五股派系…单单靠写的,能写得清楚嘛!』 其实,诸葛亮这一道题,关麟回答了三次。 提出了“上、中、下”三个方案… 之所以如此,他是想起下午时,黄承彦故弄玄虚说什么“天、地、人”三书,简直吊足了关麟的胃口。 索性…关麟有样学样,也写个“上、中、下”… 其实,简单点就是保守、常规…或者暴力一些的手段。 五股派系制衡起来…就这么一回事儿! 至于,崩不崩,关麟就不知道了,他只管写。 当然…关麟知道,刘备在这五股派系之间玩制衡…是彻底玩崩了的。 但关麟不知道的是,他这一番阐述,能不能让诸葛亮有些全新的思路… 至少,诸葛亮所在的荆州派能有所行动! 当然了,诸葛亮是聪明人,许多话,关麟也没有写透…点到即可,具体怎么操作…让诸葛亮去权衡吧? 甚至,关麟还琢磨着。 ——『别最后制衡又玩崩了,让我去背锅!』 “走了啊…” 关麟环视了一圈周遭,扬了扬手,他也委实是困了,好久没有这么费脑子了,得回去好好补补。 听到关麟说“走了”,张星彩还有些庆幸,她巴不得赶快散了呢? 这样…至少让她能不那么难为情。 只是… 关麟要走,关羽却不干了,他一把拦住。 那低沉且厚重的声音再度传出。 ——“云旗,前面两道题,不再多补充一下么?” 言外之意就是… 爹责骂了你一番,你知道好好答第三题了,可前两道你还是敷衍着的! 现在补补还不晚! 别到时候,让孔明看到如此敷衍的两道题,成何体统? 特别…是第一道。 哪怕现在想想关麟那第一道题的答案,关羽还是一肚子气。 只是… 面对关羽的提议,关麟一摊手,直接迎上关羽的目光。 ——“父亲觉得孩儿答的不好,那父亲去答好了!反正…孩儿已经答完了…要回去睡觉了,回见!” 说着话,关麟已经走出去了。 “站住!”关羽一声冷喝。 关麟的本事一如既往,只要他说话,关羽一定会震怒。 关麟无奈的转身。 “老爹?又咋啦?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关羽的声音再度传出,他还是揪着那第一道题不放。 ——“你第一道题答得是什么?什么叫‘凑不出就不凑’?什么叫‘老老实实的在家睡大觉’?什么叫‘根本没必要凑’,今夜,你这答案不说清楚,别想走!” 关羽来劲儿了。 他那碗口大的拳头横在了关麟的面前。 这答卷…事关这小子的前程,他不能让这小子毁在这第一道题上。 只是… 关麟的回答依旧云淡风轻。 ——“这有什么需要说清楚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凑不出就不凑呗…曹仁马上就凉了,曹操很快也就会回襄樊,这还凑个毛毛虫?” ——“压根就不用凑!” ——“老爹跟诸葛军师都是杞人忧天!” 比起关羽那冷冽的话,那暴力的拳头。 关麟则是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损人”、最“嚣张”的话语! 只是…他的话方一脱口。 此间正堂,顷刻间,哗然一片! ——『此谓,语不惊人死不休乎?』 … … (本章完) 第一四零章 好一个,傲气胜关公的逆子啊! ——曹仁马上就凉了; ——曹操很快也就会回襄樊; ——这还凑个毛毛虫啊? 关麟这三句话,犹如石破天惊… 哪怕已经过去了十息、二十息、三十息的时间,可在每个人耳中尤自振聋发聩。 马良下意识的反应就是。 ——『四公子是不是搞错了,江夏的战报传回,就算死…死的也该是曹纯吧?』 与马良的想法一模一样。 关羽先是一怔,不过,他迅速的回过神儿来质问关麟,“曹仁就没有进入那落日谷?他怎么会死?就算是死,死的也当是那虎豹骑的统领曹纯!” 关羽的话说到这儿。 杨仪“吧唧”着嘴巴,他不了解落日谷那边具体的情况。 但眼前这对父子的针锋相对,他下意识的想劝。 可偏偏嘴巴张开,话到嘴边,却又把所有劝解的话悉数收回。 现在这时候…不敢劝! 也不能劝哪! 倒不是因为这考试,而是因为,杨仪感受到了关羽对这第一道题的执着。 当然,如果更准确的说,那不是对这道题的执着,而是对关麟公子的执着呀! ——『关公还是太渴望云旗公子能成为军师的弟子了…他的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又岂能容得下那一道胡乱做出的答案呢!』 ——『说到底,这些都是为了云旗公子好啊!』 想到这儿,杨仪不由得闭上了嘴巴。 而这突如其来的剑拔弩张,让关银屏下意识的小声嘀咕:“四弟怎么又跟父亲吵起来了…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二次了。” 关银屏这么嘀咕… 张星彩却白了她一眼,她压低声音:“好姐姐呀,我这儿都火烧眉毛了,就快要…快要溢出来了,你还有心情管别的呀!” 这… 关银屏抿着唇,她回望了张星彩一眼,眼芒中满是同情。 可忍不住又把目光转向四弟关麟那边。 此刻的马良已经忍不住劝道:“四公子啊,诚如你父亲所言,你是不是记错了?进入那包围圈,殒命于那落日谷的是曹纯吧?曹纯的虎豹骑虽勇,但于荆襄而言,无疑…曹仁这个‘天人将军’才是重中之重!” 言及此处,马良继续道:“何况,汉中乃蜀中之门户,汉中一丢,川蜀震动,今汉中归降,五斗米教悉数依附于曹魏,曹贼觅得如此良机,岂会不得陇望蜀,挥师南下?四公子说曹操很快就会回襄樊,怕是…” 马良顿了一下,没有继续把话说完,不过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除非襄樊遭逢巨大的变局,否则…曹操是不可能回来的。 而现在的局势是: ——曹纯虽败,但曹仁无恙… ——只要曹仁无恙,襄樊在曹操的眼里,那就能稳得住! 马良的一番话侃侃而出,有理有据。 关羽不时的点头,深以为然。 他努力的压制着胸腔中的火气,尽可能平静的对关麟说话:“坐回去,好好去再回答这第一封答卷。” 关羽已经做出了让步… 他已经不再说那迅速完成的第二封答卷的事儿了,根本没法说! 现在的关羽,他必须让这小子把第一封答卷改掉! 只是… 关麟一动不动,面对关羽的质问与马良那有理有据的提醒,他依旧是摊起手来,反问关羽。 “是孩儿方才的声音不够大么?” “孩儿何时说过曹纯?孩儿明明说的就是曹仁,孩儿说他就要凉了!” “马叔也说,除非襄樊有大变故,那曹操才会回来,曹仁都凉了?这还不算大变故么?难道?孩儿解释的还不够多么?还是伱们根本就没听进去,充耳不闻?” “再说了,要南下曹操早南下了,五斗米教别的没有,粮食充足着呢,有必要这么长时间待在汉中么?也不想想,是不是曹操在做什么小动作?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可不止是高祖与韩信的招数…曹操熟读兵法,他可比老爹你这榆木脑袋精明多了!” 关麟是挺直了胸脯说出这番话的。 这番趾高气昂的话语,就好像是再说: ——我不是针对你们某个人,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无疑,他的话再次让此间的气氛冷若冰霜。 感觉到了空气中剑拔弩张… 杨仪甚至留意到,就方才关麟说话的功夫,关羽握了两次拳,又松开了两次。 杨仪十分怀疑…关公怕是已经到临界点了,就要爆发了。 杨仪再也无法坐视不理,还是张口道。 “关公息怒…此为…” 他本依旧想说…此为诸葛军师对云旗公子的考教,关公不该太多干预了。 当然,杨仪也知道,若如此说,就有违了关公的意思。 可…这种境况下,总不能啥也不做吧? 倒是不等杨仪把话讲完,关羽那深绿色的袖袍一摆。 他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关麟一眼。 “罢了,是你爹对牛弹琴了!” 话音落下。 原本这一场“闹剧”以这关羽的这么一句,算是收尾了。 众人不由得还喘出口气… 哪曾想,关麟寸步不让,他迎上关羽的话,“父亲岂不闻,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 “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 “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 “今尔出于崖涘,观于大海,乃知尔丑,尔将可与语大理矣。” 这… 关羽是读《春秋》的,是文化人,这一番话…他能听懂。 这一番话也直接让他面红耳赤。 这已经完全超脱了他原本脸色的那一抹枣红… 此刻,关羽的脸色是墨红、赤红…乃至于犹如被憋出内伤一般的暗红! 要知道… 关麟这一番话引用的是庄子弟子编著的《秋水》一篇中的节选。 意思是… 井里的青蛙不能和它谈论大海,因为它受所住地方的限制; 夏天的虫子不能和它谈论冰,因为它受时节的限制; 不能和见识浅陋的人谈论大道理,因为他被自己所受的教育给限制住了; 如今你从海边往外看,观览大海,就知道了你自己的浅薄,这样我就可以和你谈论大道理了。 不夸张的说,关麟这一番话,通篇…没有一个脏字,却驳的关羽面红耳赤,简直是驳出文化气息,驳除了风采! 而这也让马良、杨仪听得是冷汗直流。 关羽狠狠的瞪了关麟一眼,他本还想说点儿什么… 但想到这小子伶牙俐齿,诡辩的本领无出其右,当即关羽收回了想说的话,避免又绕到这小子的陷阱里去了。 他只留下重重的一句。 ——“此为,逆子不可教也!” 话音落下,关羽已经迈着那沉重的步伐愤愤而去。 关麟倒是无所谓,也不是第一次听老爹说他“逆子”了… 当这“关家逆子”,关麟已经很习惯了。 而他再抬头时,老爹关羽已经走远了,看着他的背影…关麟突然感觉,老爹关羽那雄伟的身姿,今晚上竟然有些凌乱。 “云旗啊…云旗…”马良急忙去追关羽,走到关麟身边,摇着头叹息一句,当即大踏步追关羽去了。 杨仪收好答卷,路过关麟时也是刻意的顿了一下,嘴上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他的心中却是想着。 ——『好一个胆识过人,盛气凌人,傲气胜过关公的…关家“逆”子啊!』 “杨尚书还有事儿?” 见杨仪迟疑,关麟反问。 “无事,无事…”杨仪说道:“明日,我即携公子的答卷返回成都。” “噢…那代我向诸葛军师问好,也提醒他一句,加强锻炼,早睡早起,切莫太过操劳,保重身体啊!” 说到这儿,关麟摆摆手,正打算走。 却好似突然又想到什么,连忙补上一句。 “话说回来,若是我这考卷答得还凑合,劳烦杨尚书替我问诸葛军师一句,他那‘羽扇’从哪来的?” 啊… 杨仪本还在回味着关麟那“加强锻炼、早睡早起”,冷不丁被提到“羽扇”… 他有点晕,这哪跟哪啊? 还想再说话,可关麟已经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远了。 倒是屋内的张飞,突然醒了过来,看整个正堂空落落的,他颇为粗狂、豪放的站起身,一边拍着手,一边嘟囔着。 “睡着了,哎呀,怎么睡着了呢?完了?结束了么?不想…这么快就完了,也罢…也罢…” 说到这儿,他招呼张星彩,“闺女,走啦!回去睡觉!” 张星彩哪里肯走,她勉力的挤出一抹笑容,“爹先回去吧…女儿跟银屏姐姐还没说完话呢。” “噢…”张飞又环视了一圈,发现找不到关麟那小子了,当即点了点头,“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明儿个一早别睡懒觉!” “女儿记下了。”张星彩敷衍着回答… 曲终人散… 不过片刻的功夫,这正堂只剩下了关银屏与张星彩两人,她俩尤自跪坐在那原本的竹席上。 “现在可以走了。” 关银屏提醒道。 张星彩试着站起,可还没抬腿就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又怎么了?”关银屏反问。 张星彩指着小腹以下,压低声音喃喃道:“太多了…这样站起来会…会…会漏出来的。” 啊… 关银屏一怔,她突然无法理解,似乎如果是她的量…没有这么大吧! 但是,她倒是也听说过,有些人一旦来了,量贼大! 如此,这倒是难办了。 “银屏姐,这…这怎么办哪?”张星彩求助似的望向关银屏。 “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话间,关银屏仿佛已经想出了办法,她迅速的起身,飞也似的往关麟离去的方向追去。 “——啊…” 骤然这诺大的正堂只剩下了张星彩一个,她本想呼喊关银屏,可…抬眼的功夫,哪里还有关银屏的人影。 顿时,张星彩感觉到的就是一股无穷的“孤寂”… 所谓——孤胆、寂寞、冷! 她可怜兮兮的嘟囔着:“…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偏偏这个时候来!” ——“太…太难为情了!” 铁骨铮铮的女汉子,在面对这个“大难题”时,终究露出了她怯弱、娇羞的一面。 … … 襄阳城的官署外乱成一团,无数侍卫、婢女端着水盆、手巾混乱地穿梭着。 满宠在门外焦灼的望眼欲穿。 又有几个医官被侍卫扯着…匆匆闯了进去。 这时,驻守江夏的文聘一路赶来,焦急地问:“满府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荆江布防,突然就听到,曹仁、曹纯两位将军遇刺…” “究竟…究竟是何人,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行此刺杀之事?” 文聘是曹操亲封的延寿亭侯、讨逆将军,他的职责是镇守荆江,以及江夏曹军所占据的部分,防止关家军从江夏处的进犯… 是曹军中,为数不多能统御水军的将领。 如果细细的说起来,文聘还是个十分“忠义”的武将。 他本是荆州刘表的大将,相传,刘表死后,其子刘琮归降曹操…荆州众文武一并归降。 倒是,唯独文聘,他既不见曹操,其他人也不见…直至曹操派人来召他,问他为何不见? 文聘的回答是“自己不能保全土境,愧于见人!” 曹操听说过后,被他的这份忠义感动,大肆赞誉,且委以重任,成为了曹操倚为屏障的大将之一。 史书称——“江夏数十年,有威恩,名震敌国!” 不夸张的说。 若是没有文聘的水军牵制关羽,现在的江夏早就悉数归孙刘联盟了。 如此这般,襄樊就彻底变成了孤城,再无犄角援护。 此刻,文聘见满宠尤自陷入那深深的震惊之中。 他忙不迭的再问“满府君,你倒是说句话呀?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唉…” 满宠无奈的叹息,他指向院落中那在石阶上摆放着的连弩。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文聘就近观察,这不过是一个被劈成两半的弩机,如果说有什么特别,那就是中间那细圆形的圆柱格外的惹眼。 除此之外,连弩上的“黄老邪造”四个字,特别吸引着文聘的注意。 而不等他发问… 满宠那悲怆的声音已经传出,“就是这么个连弩,先是…先是让五千虎豹骑陷入埋伏,几乎全军覆没,如今…又…又如孔雀开屏般,突然就释放出暗器,射中了子孝、子和两位将军…” 文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可…听满宠的这一番话,大概知悉了一些。 “暗器伤人?那…严重么?” 文聘连忙问… 在他的固有印象中,暗器的威力往往不大。 也的确,孔雀翎中那些单个翎刃的威力是不大,可架不住…多呀! ——威力不够,数量来凑! 满宠艰难的开口,“听医官说,子和将军是命悬一线!子孝将军的话…就看…就看他能不能顶的过今天了。” 这句话脱口,究是文聘这铁骨铮铮的壮汉,也不由得双腿一个踉跄,连连后退了两步方才站稳脚跟。 “怎么会…” 他不可思议的张口,同时,他的眼瞳中多了无限的担忧。 曹仁于荆襄意味着“天人”,意味着“无畏”的曹军勇武,他倒下了,那襄樊中…曹军将士们的士气就垮了呀! 就在这时… “满府君…满府君…”一个医者快步跑出提醒道,“子和将军醒了…醒了…” “怎么会?”满宠有些无法相信。 明明,曹纯的伤势比曹仁重数倍啊,怎么会…他先醒来呢? 医官接下来的话,立即就解答了满宠心中的猜想。 “或许…或许这是子和将军临终前的…临终前的回光返照…” 听到这儿,满宠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悲怆,他迅速闯入了那医治曹纯的房间,文聘也是神色凝重,紧接着跟了上去。 … 曹纯床边几个医官正在忙碌,而曹纯紧闭双目,神情痛苦。 这位昔日里,在曹操陈留起兵时,就常伴其左右的族弟。 这位用其父曹炽一脉的家资…为曹操组建起一支装备精良虎豹骑的将军。 这位曾战乌桓、俘首领,斩袁谭,败张飞,追逐携民渡江的刘备,将刘备的两个女儿都给俘虏的…常胜骑将! 这位他手下虎豹骑,被称之为“天下骁锐”,让所有诸侯闻之胆寒存在的一方统领! 此刻,尽管不想承认,但他的一生已经临近终点。 满宠蹲下身子,扑在床榻边,握着曹纯那冰冷的手。“子和将军,子和将军,你…你还想交代些什么么?” 曹纯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不甘又悲哀的望着满宠,眼神中的失望溢于言表。 其实,他临终…还想再见他兄长一面… 可他也知道,曹仁也身负重伤,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就如同每个大家族中都会出现的情况。 作为曹炽一脉,嫡子的曹纯,他知道他的兄长、庶子的曹仁无论是能力,还是才华均远远胜过他! 作为曹氏这一脉的掌舵人,曹纯不得不始终防着他这个庶子的哥哥。 分家之后,他曾长吁一口气——吾高枕无忧! 可听闻这个哥哥在淮泗闯出了一片天,他曹纯又心惊不已。 哥哥曹仁组建的是骑兵,纵横于淮泗,闻名江淮。 弟弟曹纯为了证明…他不比哥哥弱,他不惜拿出家财,也组建了一支骑兵,便是“虎豹骑”! 这些骑士,个人勇武上比不过哥哥… 那好,曹纯就用更好的装备、更好的战马来武装这支骑兵。 哥哥的骑兵在征讨陶谦、袁术、吕布时大方异彩; 弟弟的骑兵在北击蹋顿,定北四州时,也不逞多让。 这一对同父异母的兄弟,各自统御着曹军中最精锐的骑兵,他们暗自叫着劲,他们却从未合作过。 算起来,这一次襄樊,还是他们第一次并肩作战。 但结果…却是这样的惨烈。 以往…曹纯恨曹仁,恨他这么有本事,恨他分家之后,没有倚靠家族的半点儿能量,却能打出比他还要出色十倍的战绩。 ——十九连胜,太恐怖了! 这让曹纯感受到深深的威胁,这更让曹纯这个作为嫡子的存在,羞愧不已! 可… 如今,他曹纯知道,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他的儿子又葬送在落日谷。 那…那父亲曹炽这一支?还有谁能延续呢? 父亲这一支,不能断了呀。 哪怕把这一脉交给曹仁,也…也不能断了呀。 似乎是想到了这里,曹纯的心情犹如波涛翻涌…澎湃的厉害。 而他的声音,却是细若游丝。 “我哥呢?他…他怎么样了?” 听到这意料之外的一句话,满宠整个人怔住了。 ——『这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么?』 从满宠的表情中,曹纯能感觉出来,曹仁的境况一定也不好。 呼…呼… 连连喘着大气,曹纯用尽最后的力气,他喊道:“救活我哥,让他…让他替我报仇!” 言及此处,他突然抬高了声调。 他吼出了那仇人的名字: ——“黄老邪!” ——“黄老邪!吾生食汝肉!” 一连两声怒吼,他像是在最后的向他的仇人宣战、放狠话,但…这也是曹纯留在世间最后的遗言。 而随着这两声吟出…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滴滴泪水从满宠的眼中滑落,落在了这床榻上,染湿了这一方被褥。 满宠终于忍不住,他爆发出一声哭号。 ——“子和将军!” ——“子和将军!” … … (本章完) 第一四一章 两曹一死一晕厥,满宠恨透黄老邪 江陵城,关家府邸。 关羽的卧房内,帘幕低垂,光线幽暗。 这一次,关羽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 他愤怒到,就连桌案上的《春秋左传》都被他砸在木地板上,他愤愤的握紧拳头,他不住的低吟。 ——“此逆子气煞我也!” 一旁追过来的马良连忙劝:“关公息怒,想想那荆南四郡安然无恙,想想那落日谷大捷,想想那偏厢车、连弩、木牛流马,再想想那黄老邪…” “四公子虽狂傲,却…却…瑕不掩瑜啊!” 马良的劝慰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呼… 随着关羽吐出一口一长长的浊气,他捋着长髯。 马良提醒到的这些,的血,让他心头的愤怒压下来许多。 他长长的吁出口气,恨恨的开口,“若不是因为季常提到的这些,关某方才已经动家法了。” 听到这儿,马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倒是关羽一摆手,“也罢,算是这逆子没有这福分吧!” 关羽提到的福分,自然指代的是成为诸葛孔明的关门弟子… 这是何等幸运、何等荣耀的事儿! 而关羽的这一番话,让马良听出了一些别的味道,他感慨道:“关公还是处处为云旗公子着想啊!” “哼…”关羽一声冷哼,“此逆子不…” 关羽本想说,“此逆子不配”,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话可以随便说,可内心中那最真实的想法,又如何能藏匿的住呢? ——『关云旗啊关云旗,为父真是拿你…无!可!奈!何!』 这边厢,哪怕有马良的劝慰,可关羽尤自愤懑不已。 那边厢… “哈欠~~” 关麟回到卧房,掩上门…伸了个懒腰,随手点上一抹烛火。 可没曾想,这烛火刚一点燃,骤然…关麟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脑袋。 温黄的灯光下,就看到一个长发的背影,穿着白衣服,轻飘飘的就跟来了… 关麟一个哆嗦,下意识的张口。 “——鬼啊!” 哪曾想,话还没吟出,这“鬼”…啊不,关麟看清楚了,眼前的哪里是鬼,是他三姐关银屏啊。 此刻的关银屏已经用食指抵在了关麟的嘴巴上。 “嘘…” “三姐?你这大半夜装鬼…是要吓死我呀?” 嘴上这么说,关麟的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蜷缩在床上的… 委实吓死他了。 关银屏没有马上说话,只是一步一步的朝他走来。 动作缓慢…且…有点“鬼鬼祟祟”的味道。 ——『这是?』 关麟突然就有点不淡定了,他琢磨着…这剧本有点不对呀,咋剧情突然往岛国动作片上发展了。 这是亲姐,不能啊! 原本关麟已经伸开的手脚,一下子又蜷缩了回去。 “姐…” 关麟的语气都变得有些期期艾艾。, “姐,你别这样…弟弟我不是这样的人!” 就如同每一个对岛国伦理动作片嗤之以鼻的四有青年一样,眼前的一幕,关麟是拒绝的。 可好像气氛…有点不对呀! 关麟越是往后退,关银屏就越是往上前,到最后…关麟都被逼到墙角了。 “三姐…咱们…咱们这样是不对的。” 关麟还在挣扎… 可关银屏的面靥已经是绯红一片,她喘着幽气,显得十分紧张… 整个气氛都变得销魂了起来。 ——『伱大爷的!不带这样玩的呀!』 有那么一瞬间,关麟后悔了,他后悔没学武了。 ——男孩子在外面,要学会保护自己呀! 退无可退,关麟那瞪大的瞳孔中,能清楚的看到,关银屏深深的咽了口口水…这剧本已经有点少儿不宜了! 关麟下意识的想喊“救命”! 哪曾想…就在这时。 一句轻轻的话语,从关银屏那骄矜的嘴巴里吟出。 “那个…你还有么?” “哪…哪个呀?”关麟的回答都变得有些磕绊。 “就…就那个呀?”关银屏强调了一遍。 哪个呀? 关麟懵逼了,总不能是大宝贝吧? 终于,还是关银屏耗不下去了,张星彩还在等着她呢,当即…关银屏紧闭着双眼,一句话一气呵成。“就…就那个软的,带小翅膀的,十天前四弟给过我的!” ——『啊…原来是这个呀!』 这一刻…关麟只感觉,从身体到心情,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委实,吓死他了! “卫…卫生…” 关麟还没说出口,关银屏连忙用食指再度抵在了他的嘴巴上,一边连连点头,眼神中无比的迫切“有么?” “有倒是有!”关麟下床,就去柜子里翻找。 果然找到了两个。 不…准确的说是两片。 说起来,这玩意…上一次,关麟也就是出于尝试…在造纸工艺的基础上,试着做出来一些,也不知道透气性、防漏性如何?故而…没有做太多,屋里也只剩下这么两片! 关麟把这“小翅膀”递给三姐关银屏,可刚伸手,就琢磨着不对劲儿了。 关麟连忙问道:“三姐…你不对劲儿啊!” “什么?”这本就是羞涩的事儿,关麟这猛地一句,让关银屏的面靥更加绯红,也更加紧张了。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距离上次,三姐这才十天了吧?如此不规律的么?三姐呀…如果这月…啊不,如果这葵水不调的话,这是病,得治啊!” 关麟回忆起,他以前收录过的,有关这玩意不调的文章。 这在后世,其实是一种女性很常见的病。 多是因为过度节食,导致脂肪严重缺乏,雌激素水平过低引起; 或者就是熬夜、压力大、情绪不好,内分泌失调。 再往下也有,只不过就严重了,就与一些疾病有关了。 考虑到三姐关银屏还是纯洁的未婚女子,不应该有太多妇科疾病的。 那么…一定是前者。 关麟当即道:“姐这段是睡眠不好么?压力大么?还是…” 关麟这么问,关银屏是羞坏了… 她感觉四弟是真不把她当外人,也不把她当女人哪! “四弟,你可别说了…” “不,不…”关麟无比关切的解释道,“这很严重的,三姐…千万不能…” “不是我…”关银屏本来想替张星彩瞒着的,可都到这份儿上了,这还怎么瞒?总不能让四弟误解,她不仅侧漏,葵水还不调吧? “是星彩…”关银屏终于还是出卖了张星彩。 啊… 关麟微微一怔,关银屏抢也似的,将关麟手中的两片“小翅膀”给拿走了,这一刻的她面靥绯红,浑身都在发热,她连忙转身,就准备走了。 倒是关麟补上一问,“三姐…上次忘记问你了,这玩意…感觉如何啊!” 『——你…』 关银屏都快哭了,她不理关麟,径直就往外面走。 可…走到门口时,外面的夜风让她冷静了下来,她脚步一顿,也不回头,咬着牙喃喃回了一句。“四弟不妨多做一些…” 关银屏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已经不错了。 总不能说,“这个特别好,放水、防漏、防滑…有这个谁还用原来的呀?” 当然,关银屏的话传到关麟的耳中,他听出来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望着关银屏渐行渐远的背影。 也就是刹那间,关麟灵光一闪。 他单手揣着下巴,心里嘀咕着。 ——『这玩意,大有可为呀!』 半刻钟过后。 正堂处,传出张星彩兴奋的低吟。 “哇…这也太神奇了吧?” “我…我竟还能蹦跳,走起路来,也丝毫…丝毫不影响啊,有这个,谁还用那月事袋呀?” “这个…真的是关麟弟做的么?那…他就不是女人,他怎会懂这个呀?” 面对张星彩的疑问,关银屏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苦涩,她抿了抿唇。“星彩…等你在这江陵住久了…就知道了!” “四弟,四弟他懂什么…我都不奇怪!” 这一句话…像是另有所指。 又像是意味深长。 … … 因为三面环水,一面环山,清晨时的襄阳城格外的寂静。 天已拂晓… “——咚” 突然,鼓楼上传来一声铿然的钟响,撞钟之人是一名虎豹骑的勇士,他一边撞一边用袖子抹去满脸泪水。 接着,整座襄阳城内的钟都响起来了,浩荡的钟声引得整个襄阳城上的钟齐鸣,震荡了苍穹。 站立在城楼下的七百余虎豹兵士,他们蓬头垢面,他们狼狈不堪,他们一动不动的肃立着。 然而泪水却在他们的面上结了霜,结了冰。 昨日还是涨水期,今日…就已经是枯水期了。 冬季来到,一阵阵冷风吹打在每一个虎豹骑勇士的脸上,他们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悲怆与凄鸣。 “——啊…” 他们不约而同的咆哮出声。 满宠的本意是隐瞒曹纯已死、曹仁昏迷的事儿。 可…这么多虎豹骑关注着,瞒得住么? 而如今,没有了曹纯,就连“天人将军”曹仁尤自昏迷不醒,襄樊会怎样?曹魏会怎样?天下大势又会怎样? 对局势的担忧,让满宠更为忧惧。 “——咚,咚!” 钟声还在继续,原本寥寥无几走在街上的百姓,突然就变得多了起来,他们讶然的向钟楼上望去。 钟楼下的虎豹骑勇士,齐声呼喝。 “——曹将军,一路走好!” 与此同时,曹纯深夜劈碎连弩,被连弩内的暗器射杀之事,也在襄阳城迅速的传开了。 百姓们纷纷议论。 “昨日,曹纯将军不是还生死未仆?怎么一夜之间,就死在襄阳城了?” “听说,曹纯将军与曹仁将军本就因为家门不合…会不会。” “别瞎说,会掉脑袋的!我倒是…听说,曹纯将军是被那连弩内的暗器所杀,就连曹仁将军也中了暗器,昏迷不醒,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这样,那如果这时候,关羽打过来?谁还能守城啊?” 随着百姓们的议论,人群中,一个出早市卖鱼的渔贩,不由得脚步一顿。 他刻意的走慢脚步,去听城中百姓们的议论。 终于,当听到那钟声,当看到那些虎豹骑将士,蓬头垢面,一身重孝,双目红肿的模样,他已经能够确定。 ——曹纯真的死了… ——曹仁也极有可能昏迷不醒。 杀死…或重创他们的。 不是别的,正是“黄老邪”制成的那柄神器——连弩。 这鱼贩再也顾不上卖鱼,他快步的回了住所,从柜子里取出雕版,又从院子里的飞鸽中取出带有特殊记号的那只。 他要将这一则重磅情报传去江陵。 《孙子兵法》中提及——“故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人君之宝也。” 诚如曹魏会设立“间军司”,在江陵城布下“魏谍”传递情报。 诸葛亮也设有“司闻曹”,在曹魏的各城郡布下“蜀谍”,第一时间传递情报。 襄樊,作为曹魏的军事重臣,蜀谍的部署,自是重中之重。 而曹纯已死,曹仁昏迷,这一条消息不可谓不劲爆,必须即刻报送至襄樊。 那边厢,此刻的文聘也是一身素袍,他形容憔悴,刚刚走出曹纯的灵堂,就被满宠给拉住。 文聘一惊,满宠却做出个“嘘”的手势,他拉着文聘走到一旁的过道里。 文聘疑惑,“何事?” 满宠拱手,“两位曹将军,一死一晕厥,关羽若闻言,势必会大举进犯,如今…襄樊的安危全系于文聘将军之手。” 听到这儿,文聘一改此前的憔悴模样,眼神变得坚毅,“满府君放心,有我文聘在,他关羽越不过雷池一步…” 文聘先是表决心,可紧接着他又表现出了他“明哲”的一面,他继续道:“满府君,有一些话,身为人臣,文聘要提醒你!” “文将军但说无妨。” 文聘一本正经的开口:“现如今,曹子孝将军晕厥,襄樊战场,我曹魏已经没了主心之骨,纵是我文聘能在荆江上阻拦关羽,可我文聘赢得起,却败不起啊!依我之见,这事儿瞒不住,还是要速速禀报丞相,由他定夺。” 文聘的话已经说的够委婉了。 满宠怎么会听不懂呢? 曹仁不在,文聘若能挡住关羽,那自是皆大欢喜; 可若是文聘败了呢? 襄樊有个闪失呢? 那…就覆水难收了! 可…偏偏,如今的时局,满宠如何能把这边的消息,发往汉中曹操那儿呢? 这边是间不容发,汉中那儿…又岂不是迫在眉睫? “文将军…”满宠迟疑再三,还是讲出了他的顾虑,“文将军岂会看不懂现如今的局势,一旦襄樊情形送往汉中,那曹丞相势必回援,南下征讨巴蜀的计划也将胎死腹中!” “此大耳贼蜀中新定,人心尚未归附,此为‘错过不再’的南下时机啊,倘若…曹丞相归来,让那大耳贼缓过劲儿来,攻守易型…那南下巴蜀自是再不可能,就连汉中…怕是也危矣!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哪!” 满宠的性格是最像曹操的。 正因为如此,他也最了解曹操是如何想的。 机会就这么一次… 错过了,可就不再了。 沉默…因为满宠的话,文聘沉默了一下,可很快,他的目光再度凝起,他的话变得更加的一丝不苟。 “满府君,你醒醒吧!你、我可都不是曹氏宗亲,若然襄樊有个什么闪失,你、我就是全族的性命搭上了,也赔不起!你醒醒吧!” 此言一出… 满宠额头冒汗,这一刻的他,终于意识到,不是一切都能用“法”去解释的,很多时候没有“情”这一项,寸步难行! 十息… 二十息,整整三十息的时间,满宠那豆大的汗珠不住的滑落,终于,他紧握的手松开了。 “你…你说的对!” “襄樊,单凭你、我,担不起这份责任!” 言及此处,满宠愤愤的吟道:“都是因为这…都是因为这黄老邪!” 一声宣泄…他再不迟疑,当即就往一干手下的方向行去,他走得衣带当风…他一边走,一边大喊道。 ——“来人,备纸笔!” ——“来人,速速传七百里加急!” … … “——哼、哈!” “——锵啷啷啷…” 晨曦微明,关麟就听得外面轻啸连连,紧接着便是一阵兵器碰撞之声,有个浑厚有力的女声喝道,“许久不与关姐姐比试了,不曾想,关姐姐武艺进境了一大截。” ——哈欠! 关麟无奈的打着哈欠,他听出来了,这是张星彩的声音。 不用想了,在院落里比武的一定是张星彩与关银屏。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关麟无奈的伸了个懒腰,今日是睡不了懒觉了。 不过… 关麟回想起来。 这不对呀? 昨个儿,关银屏不还替张星彩来讨要那软绵绵的“小翅膀”,今儿个一早就打起来了? 难道,这是只出血?肚子都不带疼的么?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张星彩的小腹…不是钢铁做的吧? 心念于此… 带着好奇,关麟穿好衣服,以最快的速度往两人比武的场地奔去。 掠过一个侧道,刚冲进月亮门,就看见这一处空旷的演武场上,一白、一红两道人影翻动。 关银屏使的是青龙刀,张星彩使的是普通的长枪。 两人你来我往,打的甚是热闹。 关麟不由得揣着下巴,连带着“吧唧”着嘴巴,似是一边观察,一边在沉思着什么。 他观察的…不是三姐关银屏与张星彩的身法灵动,刀枪阴狠厉辣… 这些功夫,关麟就看不懂! 不过…下面。 嗯…张星彩的小腹以下,特别是裤裆那儿…关麟就能看懂了。 他寻思着。 ——『这么大的打斗动作,都没问题…看起来,这小翅膀,效果很好啊,这要一经问世,贩卖到各州各郡…这怕是要火呀!』 关麟已经在琢磨着… 保不齐,他造“秦弩”所需的经费,一下子就有着落了。 倒是没曾想… “咚”的一声… 一个碗口大的手掌,突然就按住了关麟的脑袋。 关麟抬头,却见是张飞的手掌。 原来,张飞也在… 此刻,张飞的手按在关麟的头上,他那标志性的咆哮似的大嗓门同时传出:“你小子,眼睛往哪瞅呢?” 这个…关麟咋回呀? 多少带着点尴尬。 总不能说,我不是在看,我是在观察你闺女的裤裆! 而因为你闺女这裤裆,有个软绵绵的,还能吸血的、带着小翅膀的东西,这特喵的要火了呀! … … (本章完) 第一四二章 张飞:俺闺女可就交给你了 你小子,眼睛往哪瞅呢? 张飞这是一道送命题。 俨然,他发现关麟眼睛盯着的位置不对劲了。 倒是关麟,反应很快。 当即回道:“所谓‘入门先站三年桩’、‘要学打,先扎马’,我是看星彩姐的马步,扎得很稳哪!” 关麟接着说:“星彩姐的身体轻微的一起一伏,就好像是微风吹水,波翻浪一样,想来一定是张三叔教的好!此情此景,侄儿特别想作诗一首啊!” “你小子还会看马步啊!” 被关麟这么一夸,张飞眼珠子一咕噜,完全不再介意关麟盯着闺女的下面看,“哈哈…”他笑着说道,“你说做诗?做啥诗啊?” “——摇头摆尾去心火,两手攀足固肾腰。攒拳怒目增气力,背后七颠百病消!看到张三叔交出来的这马步,侄儿佩服,只能吟诗一首了,可吟诗归吟诗,不免觉得可惜,若年幼时…遇到张三叔这样的师傅,侄儿又怎么会对武艺不感兴趣呢!也不会落得现在手无缚鸡…这些,都怪没有早些得张三叔的指点哪!” 关麟的话,惹得张飞乐坏了。 “哈哈哈…”他大笑着张口,“二哥总说伱是逆子,俺就觉得不是,你这小子脑袋瓜灵,嘴巴也甜,哪有半分忤逆的模样啊?你这话,俺听着是真舒服啊!哈哈哈…” 又是一阵怅然的大笑。 “——锵啷啷啷…” 随着青龙刀与长枪碰撞的声音,张星彩与关银屏又拆了几招,两人的功夫分别是得父辈传授,张飞与关羽的功夫,本就是不分伯仲,张星彩与关银屏自也是不分胜负。 不过…张星彩的枪法,还是让关麟有些吃惊。 正常来说,枪往往走的是灵巧路线,复杂点说,那就是敏攻流… 比如赵云的百鸟朝凤枪法,眼花缭乱的虚招之下,其实都是为了遮掩最后的致命“点枪”… 正所谓,中平枪,枪中王,中间一点最难防。 反倒是青龙刀,那就与敏攻完全不搭边了,是强攻型打法。 故而前三刀一刀比一刀猛。 弱点嘛,中期会乏力。 关平、关兴、关银屏、关索练得都是这般路子,关麟算是如数家珍。 按理说,敏攻型的枪法对上强攻型的刀法,张星彩应该是躲着打,打反守反击。 可…偏偏,张星彩这枪法大开大合,仿佛将关银屏的迅猛攻势悉数爆晒在了阳光之下,就好像她才是强攻,比青龙刀更刚猛的强攻。 赵云的百鸟朝凤枪法是以“点枪”为杀招。 可…张星彩这儿,拦枪、拿枪、扎枪…在“拦、拿、扎”之间,任意切换,游刃有余,招招都是杀招。 说起来,在枪法中,“拦”是格挡敌人的进攻,“拿”是夺去敌人的兵刃,“扎”才是进攻。 而扎枪中,又有上平、中平、下平之分。 俗话说的好,中平枪,枪中王,当中一点最难防。 张星彩的中平枪…也委实让三姐关银屏吃尽了苦头。 倒是关麟,心头不免遐想连篇… ——『打的这么刚猛么?难道…一点儿都不会痛经的么?这不科学呀!』 “好…”反倒是张飞一个劲儿的叫好,还连带着提点着张星彩,“枪出,如潜龙出水,枪收,如猛虎归洞!” 父亲的话,宛若张星彩悉数的听在耳中,在刺出一记中平枪后,她立刻收回长枪,然后再次快速刺出,动作连贯又迅捷。 “——嗤!嗤!嗤!” 长枪犹如一条毒龙,在张星彩的手中来回穿梭,反复刺出,那尖锐的枪尖不断划破空气,引发一次次的锐响。 “这中平枪使的好啊!”张飞吆喝道。 关麟不懂,可听张飞这么喊,也附和道:“所谓‘欲破中平枪,十人就挂伤’…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哪!” 听到关麟夸闺女,张飞感觉更亲切了,他一边搂住关麟的肩膀,一边指着张星彩道:“俺闺女这枪法是俺教的,咋样?比你爹教的好吧?” “那必须的!”关麟不假思索,在损他爹关羽这事儿上,那是完全不用商量的。 当然… 其实关麟更想说,你闺女何止是牛逼啊! 简直是真牛逼,字面上的意思…牛!逼! “哈哈哈…”张飞一边笑,一边继续说道,“俺闺女一直想要组建一支女子军队,俺觉得,她这想法好啊,匡扶汉室,哪分什么男女?俺正琢磨着,回去就招募一批,给俺闺女带,你脑袋瓜灵,给俺想想…招募女兵的法子?” 张飞又抛过来一道送命题。 这个问题嘛。 关麟不由得揣着下巴。 说起来…在穿越前,关麟整理文库文档的时候,还真的特地留意过这个问题。 所谓…在古代,兵员稀缺时,为何宁愿用一些老弱病残,也不选择组建一支女兵部队? 比如…鼎鼎有名平阳公主的“娘子军”,那也只是叫做娘子军,统帅是女人,手下却清一色是抠脚大汉。 关麟那时候就觉得,难道…是女人练不得武、排不了军阵么? 可又觉得不对,就算单兵战斗力比不上男兵,那数量上的优势…总是可以弥补战力上的不足吧? 为此,关麟还特地查询了很多资料,最终,找到了答案。 不妨,设想一个情节。 比如…明儿个要打仗,将军向全体女兵发号施令。 但有一个女兵颤巍巍的举起了手,说道“启禀将军,明儿个我恐怕上不了战场,因为我大姨妈来了。” 将军很不能理解,生死决战的时候,敌人会管你有没有大姨妈么? 可很快,就又有很多女兵举手,说希望将军体谅体谅,能不能换个日子。 因为人数太多,将军妥协了,于是就定下十日以后再打,但又有很多女兵举起了手,“将军十天后,可能我也会来!” 直到这时候,将军才懂了,带女兵…根本不是他想哪一天进攻就哪一天进攻的。 他这里唯一的天时,就是错开大多数女兵大姨妈的日子。 这其实… 还只是带女兵的“细枝末节”… 关麟还知道更劲爆的呢。 似乎是注意到关麟没有说话,张飞再度问道,“咋了?你是觉得…俺闺女带不了一支女兵?还是觉得,俺招募不过来?” “倒不是这个…”关麟侃侃解释道:“侄儿就好奇,若是星彩姐带一支女兵,那征战时,是与三叔的军队混在一起安营扎寨,还是分散开来。” “自是一起啊!”张飞不假思索。 “那就会出现这么个问题。”关麟提醒道,“突然某一天,军营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儿,一个三叔的老兵把另外一个老兵给杀了!” “为啥呀?”张飞顺着关麟的话就问道。 “因为他俩同时看上了一个女兵,两人就吵了起来,没忍住…刀剑相向就杀了呗?” 关麟的话让张飞大吃一惊。 可更惊讶的还在后面,“还会发生一种情况,就是两个女兵也打起来了,然后一个女兵,在战场上背刺了另一个女兵!” “这又是为啥?”张飞不解了。 “很简单哪!”关麟一摊手,“因为其中一个女兵已经与某个男兵成了一对,可另一个女兵这段时间勾引这个男兵,互相勾搭在一起了,女人嘛…醋劲儿一上来,哪管那么多,直接就杀了!” 这下,张飞目瞪口呆。 关麟的话还没讲完。 “乃至于,未来的有一天,张三叔率军攻城时,会突然发现,星彩这支女兵中多了许多鼓起肚子的,她们站立不稳,时不时还要扶着腰呕吐半天,没错…她们怀孕了,这些都是男兵干的!” “而马上就要攻城,这些男兵哪里还有士气,他们的心思全都在女兵身上,找到媳妇的开始怕死,没找到的,整天就琢磨着怎么找个女兵搞在一起,曾经的杀气和锐气,早就无影无踪了。” 关麟讲到这儿,张飞的后背冷汗直流。 得亏…他没按照星彩说的,真的招募一支女兵。 否则 这…哪是女兵啊,这简直是祸害呀!简直能把他的老兵全都给拆咯。 其实,关麟说的够保守了,他还有更猛的假设。 万一,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张三叔出来久了,忍不住了,随便拉了一个女兵进帐篷,做出了一些不能描述的事情。 当然…将军嘛,就跟后世的许多“高管、领导”一样,有权利…自不缺美色,这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儿。 可在古代,带来的后果或许就会更严重。 比如…这个女兵本来与某个男兵暧昧着,你张三叔霸占了这女兵,那这个暧昧的男兵会怎么样? 必定是通风报信,给敌人做内应,然后把你张三叔碎尸万段哪! ——这是夺妻之恨哪! 当然,关麟怕张飞想太多…故而,没有把这些说出去。 不过… 看着张飞那浑身都开始哆嗦的模样,很明显,这已经够了。 “所以说…”关麟接着劝,“星彩姐喜欢练武就练练得了,别太当成事儿,女兵啊…上不得战场的!更不能出现在兵营…否则,那就是红颜祸水咯!” 关麟这么说…张飞已经是心思急转,他在琢磨着怎么委婉的拒绝闺女。 毕竟…组建一支女兵,这是张星彩的梦想啊。 咦… 突然间,张飞想到了什么,他看向关麟的眼神变了,变得复杂了起来。 “小子,你说…如果俺让俺闺女待在你身边,名义上是保护你这臭小子,那是不是…她就不会在组建女兵了?” 啊… 张飞这清奇的脑回路让关麟有点惊讶。 “张三叔?你的意思?” “诶呀…”张飞彻底回过味儿来了,就是如此啊… 他当即大笑着道:“这样敢情好啊,反正早晚咱们也是一家人,星彩在我身边,那组建女兵…俺这当爹的拦得住嘛?不过…在你身边,那就不一样了,你有脑袋活络,却不懂武,俺闺女有武艺,脑袋瓜跟俺一样…不够灵活,你俩在一块儿,这不是珠联璧合嘛!嘿嘿,就这么决定了!” ——『又开始了…』 关麟有些叫苦不迭…他发现,这张飞好执着啊? 这鸳鸯乱点的,很有水平啊! 话说回来,星彩姐有这么难嫁人嘛?怎么感觉…是上赶着往外面推呢? 当然,关麟不知道,这是因为张飞对阿斗那小子忒不满意了,他可不就得上赶着,让闺女往二哥的儿子这边靠嘛! 甚而有之,关麟…大小长短就刚刚好! 此刻的关麟,已经扭过头去,索性不搭腔了。 不过…提到了这女兵的事儿,关麟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儿,话术…糜芳输给他的那一千部曲,咋还没音儿呢? 这都啥时候了? 当即,关麟寻思着,待会儿…就去趟太守府,拜见下这位糜芳太守,讨下债! 倒是,关麟与张飞攀谈的功夫,张星彩与关银屏打完了。 关银屏稍逊一招,张星彩也没有非要分出胜负。 姐妹比武…点到即可。 “爹…云旗弟?” 注意到了老爹张飞的身边,关麟也在,张星彩快步朝他们跑来… 关银屏也跟了过来,朝张飞拱手。 “侄女儿拜见三叔父!” 张飞违心的夸耀道:“银屏这刀法,已经有你爹几分神韵了!” “让三叔父见笑了。”关银屏显得很谦虚。 倒是张星彩,看到关麟,也顾不得给亲爹张飞打招呼,一把就将关麟给拉到一旁… “星彩姐?你这是…” 关麟吓了一跳。 张星彩大大咧咧,开门见山,“昨晚你给银屏的…就两片,哪够啊?还有没有了?” 因为是一次性的,所以消耗巨大。 两片还不够张星彩打一场的呢! 此刻的关麟睁大了眼睛,他发现张星彩的性子比他三姐关银屏要豪放多了,这是标准的女汉子呀,完全没有三姐提到这个时的扭捏。 “现成的…怕是没有了。”关麟一摊手,“不过,制造的话不复杂,材料贼曹掾属那边就有,这样吧…明儿个我给星彩姐送来。” 关麟这么说… 张星彩慌了,“明儿?那哪行啊?今晚用什么呢?” 她的眉毛凝了起来… 从远处看就像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小情侣生气时的模样。 张飞看到这一幕,老怀慰藉呀… 他琢磨着… ——『关麟这小子,还给老子打哑谜,这不都已经在一块儿了么?』 关银屏似乎是猜到了张星彩寻四弟关麟的目的,不由得面靥微红。 “今晚前不行么?”张星彩拉着关麟的手,一副央求的模样。 还是那句话,从简到奢易,从奢到简难…用过这种柔软的、防侧漏的、防滑的…还怎么会用原本那种劣质的、不干净的、不舒服的呢? “主要还得晒…今晚真做不出来。”关麟寻思着… 造纸也不是说造就造的呀,别的工序能往前赶,可晒这一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那就明天一早,说好了…”张星彩大眼睛眨巴着,直勾勾的望着关麟。 “成…成…”关麟只能答应。 这时候,“哈哈哈哈…”伴随着爽朗的笑声,张飞走了过来。 “闺女?云旗?说什么呢?” “没什么?”关麟与张星彩异口同声。 这般默契,让张飞更高兴了,他当即吩咐道:“星彩啊,这段时间在江陵,银屏那还要带兵,不能陪着你,这样吧,你左右无事,就替你二伯保护下云旗的周全吧,这小子脑瓜子活络的很,可功夫却不咋样…算是老爹交给你的任务好了!” 难得张飞说这一番话时,一本正经,一丝不苟。 关麟都醉了。 ——『真来呀!』 张星彩本想拒绝,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仔细一想,跟着关麟弟也不错呀,整个江陵城就属他最有意思了,何况…还有那软绵绵的小翅膀,跟着他…岂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既父亲如此吩咐,那女儿…一定不辱使命,保护好云旗弟,不会让人伤到他一根毫米。” 话说到这儿…张星彩还特地望了眼关麟。 此刻关麟的眼神则是望向张飞。 他是想拒绝的… 可当看到张飞那一个瞪眼,关麟一个哆嗦,他总算是知道,当年长坂坡下,夏侯杰是怎么被吓死的了。 那大嗓门配上这“灭神”一般的眼瞳,就好像在告诉所有人,他的话…不能拒绝。 关麟秒怂,“还是张三叔安排的妥当啊,有星彩姐保护,顿时…侄儿心里觉得踏实多了!” “哈哈…”张飞爽然一笑,他看向张星彩,小声在她耳边嘀咕了句。 又转向关麟,对他悄声说道。 ——“俺闺女可就交给你了。” 说罢,张飞迈着龙骧虎步,像是胜利者一般扬长而去… 只剩下关麟,有点风中凌乱的感觉。 这他…算是,多了个女保镖? 倒是关银屏当先问道:“星彩?你真要保护四弟?” “父亲之命?哪敢不从呢?”张星彩一挺长枪,简直一副“枪在、人在”的既视感… 关麟微微拱手,“星彩姐,多多指教!” “指教不敢当。”张星彩话锋一变,“待会儿去哪玩?” 就在这时… “踏踏”的脚步声从月亮门那边传来,关麟回头,立时一惊。 他连忙喊道:“大哥、二哥、五弟…” 说着话,关麟就朝他们跑了过去。 ——是关平、关兴、关索回来了。 ——凯旋得胜归来。 他们是刚刚回来的,方才向关羽回禀过具体的战报、战损、战利品…正打算回去休息。 看到关麟跑来,关索快步迎上,“四哥,此番得胜…你居功至伟,我与大哥、二哥战报中的功劳簿上唯独写了两个名字,一个是你…一个是那黄老邪。” “是啊,此次大捷全赖四弟。”关平也夸耀道。 关兴尽管不说话,可从眼芒中,也能感受出来,这一仗…他对关麟是服气的。 倒是关麟,他不在乎这些个。 他眨巴了下眼睛,连忙问道。“那些虎豹骑的战利品呢?那些铠甲、兵器、战马呢?” 这才是关麟最关注的… 尽管糜芳那边的一千部曲还没有就位,可江陵城的武库就不对他关麟开放,关麟得自己想办法搞到这些军辎。 而虎豹骑的军辎,他早就望眼欲穿了。 只不过… 当关麟问出这一句时,此间的气氛一下子就冷冽了起来。 关平、关兴、关索的眼芒不约而同的低垂了下来,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会没有军辎吧?”关麟惊讶的问。 关平、关兴、关索三人彼此眼神交汇,还是…在躲闪关麟的目光。 “到底怎么了?总不至于…虎豹骑跑了吧?”关麟连连眨眼…感觉气氛有点儿不对呀! 还是关索,他最受不了这种气氛了。 他当即回道。 “这些军辎我与大哥、二哥分文未取…都特地运回来,足足一千多匹马,两千多铠甲、两千多兵器…都是准备交给四哥的!只是…只是…” 说到最后,不知为何,关索哽咽了起来,很明显有难言之隐。 关麟眼眸凝起,他直接反问。 ——“是爹?是爹扣了我的军辎?” 这话脱口…关平、关兴、关索均是咬住了嘴唇,俨然…究是他们三,也觉老爹关羽这次做的过了。 而从他们的表情中,关麟知道了。 “——原来如此!” 他的拳头一下子握紧。 当即就迈着“流星大步”往老爹关羽所在的正堂方向行去。 “四哥…四哥…” “四弟…” “四弟…” 关索、关平、关兴同时伸手抓住关麟,想要阻止关麟。 可关麟一把甩开,一边走一边说。 ——“老爹可以吃素,老爹也可以说吃素的好处;” ——“但如果老爹非要逼着让我也吃素;” ——“那么…我会让他知道,我关麟绝不是吃素的!” … … 月初就爆更。 五章都发了,求个月票、推荐票不过分吧? (本章完) 第一四三章 父亲又想下罪己书了? 关家府邸正堂的气氛十分紧张。 关羽、马良、杨仪跪坐在竹席上,脸色都有些复杂。 桌案上摆放着三封关麟的答卷。 第一封是展开的,其中的内容,依旧是孔明那严肃的问题,以及关麟那胡闹、敷衍似的答案。 ——“曹贼南征在即,成都府库无粮!凑不出抗曹之军资!当如何解?” ——“凑不出就凑不出呗!老老实实的在家睡大觉,根本没必要凑!” 此时的关羽一袭绿袍、绿帽,不时的捋着胡须,威仪棣棣的表象下,内心中却颇为煎熬。 他刚刚扣下了一批本属于关麟的军辎。 其中包括虎豹骑的铠甲、兵器、马匹,除此之外,落日谷埋伏时使用的连弩与偏厢车也被关羽一并扣下。 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以此要挟,让关麟重新答一遍这第一封答卷。 在这件事儿上,关羽展现出的是一如既往的执着与执拗。 昨晚…在马良的苦苦相劝下,他本想就这么算了,可一觉醒来,满脑子都是这件事儿,他发现…他根本无法妥协。 他更不能允许,这么一封胡闹的、且过了他眼睛的答卷,就这么“横行无忌”的摆放在孔明的面前。 关羽不在乎,孔明评价他“教子无方”。 但,关羽在乎的是,这么一个好的机会,关麟这小子,一旦错过了,那…他一生的轨迹将彻底变幻。 这棵树是长的茁壮,但已经有长歪了的趋势了,不能任由这么下去。 呼… 长长的一声呼气,关羽表面上依旧是盛气凌人,可因为“这不光彩的举动”,他的心头…难免复杂的很,也煎熬的很。 终于,关羽开口了,他一改往昔那高昂的语调,语气十分的平和。 “杨尚书,耽误你的行程了!” 杨仪拱手,“关公说的哪里话,父母之为子,则为之计深远,为了云旗公子,关公也是煞费苦心哪!这点…关公甘心,下官不会向诸葛军师提起。” 讲到这儿,杨仪感慨道:“何况,方才听过关平、关兴、关索三位公子的话,下官对云旗公子亦是深有感触啊!” 杨仪提到的三位公子的禀报,自然是指落日谷设伏、重创虎豹骑一事。 作为兄长,关平、关兴、关索毫不犹豫的将功劳全都算在了关麟的身上。 马良又适时的补充,把整件事讲述给杨仪。 包括,关麟如何引蛇出洞,如何利用一个“假细作”诱骗曹仁,如何在落日谷埋伏,甚至包括…偏厢车、连弩的威力… 只差把关麟就是黄老邪这件事儿,直接告知了。 其实,此前在战报传回时,就大致讲过一遍,只不过,这一次…更是事无巨细。 而这,也让杨仪对关麟的看法…发生了又一次的升华。 杨仪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倾羡,“论及才学、聪慧、机敏、谋略,云旗公子成为诸葛军师的关门弟子,绰绰有余…唯独,他这性子。” “他就是太像我了。”关羽感慨道,寥寥几个字中,饱含着的却是深深的无奈… 倒是马良,他的脸色始终不好看,他沉吟道。 “尽管初衷是好的,可…以扣押虎豹骑军辎的方法逼迫云旗公子就范,依我之见,云旗公子未必会妥协呀,关公莫忘了,上次的罪己书事件。” 马良的话,让关羽心头“咯噔”一响。 还没来得及回话… 只听得门外有些喧嚣。 旋即,便是“砰…”的一声,此间大门被一把推开,快步走入其中的正是关麟关云旗。 看到关麟,关羽的心情微微拨动了下,可表面上依旧是不动如山。 马良心头暗道: ——『怕什么来什么…看这架势,云旗是来兴师问罪的呀!』 杨仪则是被关麟的气场所迫,心头“咯噔”一响。 果然… 关麟也不行礼,他开门见山。“虎豹骑的那些军械,是老爹扣下的?” 关羽抬眼,丝毫没有半点理亏的模样,“那本就是缴获的战利品,如此军辎,归于关家军理所应当,吾儿如何用‘扣’字。” 儿子的话冷若冰霜,父亲的话更是让人噤若寒蝉。 气氛斗然变冷。 关麟朝关羽走近了一步,兴师问罪:“老爹,你这就有点儿不要脸了吧?” ——不要脸? 杨仪与马良均是倒吸一口凉气,心想。 『——糟了!』 马良抢在关羽前开口:“云旗,怎么能如此跟你父亲说话呢?” 关麟顺着马良的话,继续道:“马叔的意思是,我爹要脸咯?要脸的话,就该把我缴获的军辎还给我!” 这一番语气中,又添得了一分严肃与一丝不苟。 气氛到了这份儿上,所有人的脸都绿了…空气中仿佛都在漂浮着凛冽的冰霜。 而就在这种气氛下。 关麟的话越来越不客气,“看来,父亲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想下罪己书了!” ——好了伤疤忘了疼! ——罪己书! 这骤然的两个“词”,刹那间,让关羽胸腔中的怒火几欲激荡而出,他真想一耳光把这“逆子”给扇飞出去。 可他偏偏强忍住了这怒火,他扣押这批军辎的目的,不是要与这“逆子”针锋相对,而是… 关羽的目光斜睨向桌案上的“竹简”… 这才是他们父子之间剑拔弩张的源头啊! “吾儿说笑了。”关羽语气低沉,他耐着性子回道:“此次落日谷重创曹军,用的是为父的关家兵,是为父点将埋伏在那里,殊死搏斗,这才有了大捷,这才有了这战利品,如此这般,缴获的军辎归于为父的关家军,何罪之有?又缘何下罪己书。” 关羽的眼芒刻意的瞟向桌案上的竹简,这是一边说话,一边提醒。 只是… 关麟完全无视他的目光,关麟的话针锋相对,“那除了虎豹骑的辎重外?那些连弩、偏厢车,父亲难道…也要‘脸都不要’的说是关家军缴获的么?” 这… 关羽哑口了,他发现,他又一次被这“逆子”驳的哑口无言。 “父亲,无话可说了?还是无言以对了?” 关麟那咄咄逼人的话再度传出。 关羽的回答有些露怯:“这些连弩、偏厢车是黄老邪的,与伱小子何干?” “父亲不知道黄老邪是谁么?”关麟一副凛然的模样。 罕见的,作为儿子与父亲对话,还是这么一个傲气不可一世的父亲。 关麟竟是始终…稳稳的占据着上风,气场上始终压倒关羽,“用不用孩儿告诉父亲,谁是那黄老邪?还是说,父亲打算付给黄老邪这批军械的费用?二十万斛粮食,父亲你拿得出来么?” 这下… 迫于关麟的气场,迫于关麟这番咄咄逼人的话,关羽一时间无言以对了。 过了片刻,关羽一摆手,狡辩道:“为父从未说过要扣下这批连弩与偏厢车,这本就是那商贾黄老邪的,吾儿既能联络到他,那吾儿取走,交予他便是,关家军中岂会有人阻拦?” 呵呵… 关麟就“呵呵”了, 他发现老爹关羽这“耍无赖”的手段,简直太过低级。 关麟挺起胸脯,他的语调抬高,“父亲说的没错,的确,关家军又是埋伏,又是出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拿些战利品无可厚非,孩儿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这样好了,虎豹骑的军械,孩儿只要一千甲、一千兵器、一千马,其余的就当是给关家军的战利品好了,如此…父亲给还是不给?” 关麟做出了一些让步。 当然,考虑到糜芳欠他的只有一千部曲,多了也没用,一千套军辎足够了。 只是,关羽没有回答,他那丹凤眼凝成了一条缝,他清楚,他的目的…并不在此。 ——『云旗啊云旗,为父岂是缺这虎豹骑的军辎?为父是要你成为那诸葛孔明的弟子啊!』 呼… 呼… 粗重的呼气,不断的从关羽的口中吟出。 关羽的目光始终凝在那桌案上的“竹简”上,他期待着这小子能服个软。 可惜…关羽想多了。 关麟那一抹凛然,哪里会消减半分? 他那深邃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关羽,仿佛在告诉父亲,这一次…他不会妥协,也不会罢休。 一时间,这里的气氛变得更加的冷凝,哪怕是杨仪都在浑身打颤。 他实在扛不住了,当即起身劝道:“四公子啊…按理说,我杨仪今日就该携带四公子的答卷返归蜀中,让诸葛军师评议,一些话…我本不该说。可…如今,因为这一封答卷,使得你们这一对关家父子如此剑拔弩张,我还是想说一句公道话。” 杨仪的语气,也变得一丝不苟了起来:“四公子不妨想想,关公为何扣押你这批军辎?他不还是想让你修改下那‘敷衍’的答卷,让你成为诸葛军师的弟子么?说到底,这些…关公还不是为你好,为你计长远嘛?” “吾听闻《诗经》中讲‘陟彼岵兮,瞻望父兮。父:嗟!予子行役,夙夜无已。上慎旃哉!犹来无止!’以前,我尚不能体会这各种文字,可今日,从关公的身上,吾方顿悟啊!” 杨仪吟出的是《诗经》的《魏风·陟岵》一篇。 通俗来说,意思便是“——我登上那草木繁茂的高山,向老父亲所在的故乡眺望。我仿佛听到父亲一声叹息:唉!苦命的儿服役在远方,昼夜操劳没有休息的空当;还是小心保重自己身体吧,盼你早回来不要留恋他乡!” 而杨仪以此比喻的,是关羽对儿子的关切,是这封关切下,内心中的叹息与无奈呀! 这都是满满如山的父爱呀! 倒是杨仪这一番话,让关麟彻底懂了。 原来症结还在那“答卷”上啊… 他也是醉了,老爹也是忒执着了吧?一件事儿,反复争执了几次,还钻在这个牛角尖里! 这特喵的是病,得治啊! 话说回来,就事论事,关麟当下心里就嘀咕着一句。 ——『老爹,你懂个屁啊!』 关麟大手一挥,再度迎上关羽的目光,“孩儿还是那句话,那便是孩儿的答卷,再答几次也一样,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改!” 说到这儿,他继续道,“孩儿再问父亲一次,孩儿只要那虎豹骑缴获的一千甲、一千兵器、一千马?父亲给还是不给?” “——不给!” 这次关羽回答的很迅速,也很坚决,他的眼眸依旧望向桌上的竹简。 言外之意,除非你改了你这“敷衍、胡闹”的答卷,否则…虎豹骑的军辎?想都别想! 杠上了,这一对父子彻底杠上了。 “行!”关麟直接转身,踏步就向外走去。 马良突然想到了什么,“云旗,千万不要做傻事!” 这一说,关麟还没回过神儿来,关羽却是当先一个寒颤…宛若想到了某件可怕的事儿,这小子总不会… 而不等他细想,关麟的话已经传出。 ——“我还不至于把这些制造图送给曹魏,送给东吴…原因嘛,父亲可以…脸都不要,可孩儿要脸!” 说到这儿,关麟大步走出房间。 张星彩、关银屏、关平、关兴、关索就站在门前,且已经站着许久了,她们是完完全全听到了关麟方才与关羽的谈话… 一时间,他们都怔住了。 ——这也…忒狂暴了吧? 关麟也注意他们,微微抬手,算是行礼…想到了,张三叔把张星彩“交”给他了,当即,关麟朝张星彩招招手,“星彩姐,咱们走了…我爹这种榆木脑袋,不足为谋!” 说着话,关麟一边往前走,一边大声吟道。 ——“才不足则多谋,识不足则多虑;” ——“威不足则多怒,信不足则多言,哈哈…古人诚不我欺啊!” 说着说着… 关麟已经走远了。 可他的话,尤自在这一方正堂院落中,良久回荡! … … 走出关府,只剩下关麟与张星彩两人。 张星彩忍不住:“我还以为,二伯…要狠狠的揍你一顿呢!十天下不来床的那种。” 关麟笑:“借他俩胆子,他也不敢!” 张星彩还在惊讶中,“想不到,面对你爹,你这般厉害啊?竟是当众说他…说他…” “说我爹不要脸是么?”看出了张星彩不敢说,关麟笑吟吟的直接脱口,“我爹可不就是脸都不要了么!” 张星彩忍不住,一双手捧住关麟的脸。 关麟一愣,连忙挣脱,“星彩姐,你这是作甚?” 张星彩尤自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我想仔细看看…这还是小时候那个病体缠身,唯唯诺诺,总是被人欺负的弟弟么?” 就在这时,关麟的肚子“咕噜”的叫了一声。 张星彩这才回过神儿来,不由得“扑哧”一笑。 “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关麟弟弟也会饿肚子呀,想来是跟二伯争执,颇耗心力吧?” 张星彩这是打趣… 关麟则是一把拉住张星彩,就往远处走,一边走一边说。 “贼曹掾属附近的市集上,有一家做鱼脍的,特别好吃,星彩姐远道而来,正好带你领略一下这鱼米之乡。” 说着话,两人就往市集方向走去。 这市集十分热闹,人头攒动,有挑着担子卖鱼的,有卖米的,有卖丝绸、首饰,人流比肩接踵,一派富庶繁荣景象。 关麟与张星彩等在一个卖鱼脍的摊位前,老板用刀如飞的切着大生鱼,片下薄如蝉翼的鱼脍。 这是南方人特有的吃饭,类似于后世的“刺身”… 原本这样就可以吃的。 可关麟喜欢吃熟的,就要求老板往热水里过一下… 他则不时的介绍起来,“星彩姐,这可是咱们江陵城的特色小吃,这般能将鱼片到如此薄如蝉翼的刀工,就是我爹也差远了。” 关麟说话不忘损他爹一番。 只是,张星彩的注意力哪在这些上,她忍不住问道:“你方才从正堂走出时,讲述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来着?听起来…好像挺深奥的?” “这个么?”关麟重复了一遍,“才不足则多谋,识不足则多虑,威不足则多怒,信不足则多言!” “对对对…”张星彩连连点头,俨然,对这个很是好奇。 说起来,张星彩跟她爹张飞一样,热衷于武艺,对文墨却不在行… 倒不是不想学,主要是真的没天赋。 故而,张星彩还是很佩服,那些能舞文弄墨的,感觉很有才华。 “这个呀…”关麟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才不足则多谋就是说…越是没有才华的人,越喜欢提建议;识不足则多虑,是说越是没有见识的人,越是顾虑多;威不足则多怒,则是说越是没有威信的人,越喜欢用发怒来解决问题;信不足则多言,则是讲越是没有信用的人,越喜欢夸夸其谈,信口开河!” ——啊… 随着关麟的话脱口,张星彩的眼瞳一下子瞪大。 “你…你就这样说你爹呀?” 此时,两碗鱼脍已经摆放在桌子上,关麟吃了一口,感慨道:“我爹他,唉…多少…每一条他都占着点儿,说说他也不冤枉…” “那…”张星彩接着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那批虎豹骑的军辎还要么?” “要啊…”关麟放下筷子,一本正经,“本来就是我的,干嘛不要,非但得要…还得要得…” 他本想说“还得要的光芒万丈…” 可说到最后… 莫名的,关麟的话突然戛然而止,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目光随之偏转,嘴巴也停住了。 而出现在他眼睛里,是个老熟人——李藐! 与之同时,李藐的目光也注意到了关麟。 他俩一个身为“裤子都被扒了”的名士,最近正…气不打一处来,“悲愤”到了极点,四处乱逛乱骂; 一个作为关家四公子,只是顺路到此吃个便饭。 两人各有各的事儿,此刻碰上,仿若是偶然相遇,似乎是该出现点儿什么波澜。 可…因为太突然了,关麟与李藐都没有准备。 不过,随着关麟与李藐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李藐嘴唇突然动了几动,他像是不漏声色的吐出了什么。 而这些话,唯有关麟才能听懂。 紧接着,李藐的表情大变,他愤愤然的朝关麟这边冲来。 一边跑,一边怒吼: ——“就是你这竖子,羞辱于我,害得我无颜见人,关麟…关麟,我要杀了你!” 说着话,李藐张开那“血盆大口”,就要再度朝冲来,看样子,还是熟悉…像狗一样的撕咬。 乖乖的… 关麟心头暗道。 『——李藐啊李藐…』 『——你若在后世,奥斯卡小金人不颁给你,我关麟第一个不服!』 … … (本章完) 第一四四章 说着最狂妄的话,挨着最狠毒的打 日上三竿。 关府的正堂中传来嘈杂的拍案声与驳斥声。 “此逆子,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关某怎么就生出这么个逆子!” “大逆不道!简直是大逆不道!” 从关麟离去后,关羽的怒火一下子就窜天而起,他再也无法按捺得住心中的火焰。 他一次次的将手剧烈的拍下。 他的胡须伴随着他的嗓音,始终颤动不已,他整个人,都显得无比凌乱。 俨然,此间气氛并没有因为关麟的离去,而有所缓和。 甚而有之… 变得比方才关麟在这里时,更冷峻,更凛冽。 ——才不足则多谋,识不足则多虑; ——威不足则多怒,信不足则多言。 关麟的这四句话,宛若一枚枚毒刺一般,让关羽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关公息怒啊!” “是啊,关公息怒!” 马良与杨仪一个劲儿的劝。 门外的关平、关兴、关索、关银屏…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诚然…此前因为四弟关麟,父亲生过无数次气。 可无疑…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的更猛烈许多。 “——砰…砰!” 关羽的拍案声又一次响起,特别是关银屏与关索,她俩心都在发颤,满是对关麟的担忧! “岂有此理,此子眼中还有孝义么?” “普天之下,岂会有为人子者说他的父亲‘才不足则多谋、识不足则多虑’?” “此气煞我也!” 关羽罕见的失态了。 还是在这么多人的目睹下。 委实,关麟临别前,最后吟出那四句话,有些戳到关羽心头的味道了… 这让他多少有点“破防”! 马良与杨仪彼此互视,他们想劝,却又知道,这种时候的劝解,无异于火上浇油。 且让…关公释放一下吧。 有这么个儿子,关公也真的不易! 或许,等这一阵释放过了,联想到关麟这小子的本事、功劳,欣慰之余,气也就消了不少。 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你们怎生都站在门外?为何不进去啊?” 这粗犷声音是周仓发出的…他不知道这里经历了什么,还疑惑…明明关家的一众公子是大胜归来?怎生一个个低着头站在外面? 这是闹啥呀? 见没人说话,周仓又有急事,当即闯入了大堂。 可一进来…他就一种感觉,气抖冷! ——气氛抖然就冷了下来! 还是那种犹如,从和煦的春日,一步踏入满是冰霜的寒冬的感觉! 这… 一时间,周仓踟蹰了,紧急的军务…竟也不敢禀报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周仓的到来。 “呼…”的一声,关羽长长的吁出口气。 方才拍了几下桌案,大吼了几句,多少让他心中的气顺了一些…他尽可能压抑住那爆发的情绪,淡淡的道:“何事?” “——长沙郡急报!”周仓如实禀报道,“信使讲,长沙郡关山石洞发生大规模械斗,经过调查已经确定,械斗的双方是东吴的陆家军以及交州七郡督士變的手下,太守廖立与刘磐将军赶到时,遍地尸横,双方几乎全军覆没…” “倒是廖太守与刘将军缴获了大量的连弩、木牛流马、偏厢车,据调查…是两名名唤‘史火龙’与‘游坦之’的商贾,贩卖军械,可不知道为何,这里却引发两方的械斗,而幸存者交代,交州与东吴分别带来了二十五万金、二十万金也悉数被这‘史火龙’与‘游坦之’收纳,不知所踪!” 这… 此言一出… 杨仪还没回过神儿来,乃至于门外的关平、关兴、关索、关银屏尚是一头雾水。 可…关羽与马良均是一怔。 两人彼此互视,眼芒交汇之际,竟是不约而同吟出同一个字! ——“好…” 别人没有听懂这则急报。 可关羽与马良太清楚不过了! 什么史火龙、什么游坦之,这些…不过都是关麟那小子布下的棋子罢了。 这一计,乍看起来…似乎比不上将曹仁诱出襄阳的“引蛇出洞”,可…如果放深远去看,这一计“两虎竞食”比之那“引蛇出洞”,何止精妙百倍? 昔日,关羽就吃过太多次这“两虎竞食”的亏。 这是曹操手下“吾之张良”的荀彧荀令君,最擅长施展的一手。 而这一次… 关麟定是以“两虎竞食”之计,诱使交州士變与东吴陆家打了起来,两虎竞食,反倒是长沙郡的官兵“猎人得利”!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那还不算什么。 关麟此计…最厉害的地方在于,械斗之后…遍地尸横,东吴陆家军与交州士變的甲士几乎全军覆没。 也就是说,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而长沙郡调查的结果,就是双方唯一能获得的信息。 换句话说,关羽大可以命长沙郡放出消息,编出故事,稍加渲染,这就是商贾交易…却被贼人给惦记上,最后大打出手,两败俱伤。 而这样的消息放出去… 交州以为东吴是贼人,东吴也会以为交州是贼人,再考虑到,东吴与交州之间那面和心不和的“附庸”关系。 恰恰…交州与东吴又都与荆州相连。 那么…接下来,他们势必都会争取荆州的支持。 一下子,不就变得有意思了嘛? 一下子,这局面不就打开了么? 马良的眼珠子一定,像是想到了缓和这一对关家父子矛盾的方法,连忙道。 “关公…此举,云旗公子巧施离间计,以两虎竞食之法引得交州兵与陆家军大肆械斗,积下仇怨,交州与东吴交恶,双方势必大打出手,这是解了关公北伐,荆州的后顾之忧啊!” 唔… 马良的话一开口,连带着眨眼向关羽示意,关羽一下子就回过味儿来。 ——『季常是特地引出云旗的么?』 果然,杨仪当即问道:“难道…这也是云旗公子所为?” “哈哈…”马良笑道:“除了他,还有谁能布下这‘两虎竞食’之计…”说到这儿,马良警惕的环视周围,不忘补充道:“此事,你们可不许泄露出去…” 周仓一拍胸脯。“这个自然。” 关平、关兴、关银屏、关索也是拱手称是。 倒是杨仪,又一次的感慨道:“诶呦…这云旗公子,先是襄樊战场‘唬骗’曹仁,引得虎豹骑陷入埋伏,几乎全军覆没,如今…又是江东之地,离间‘陆氏’、‘士家’两族,引发交州、东吴之嫌隙,云旗公子如此大才,让人佩服呀!” 杨仪说这番话,可不是因为要劝关羽… 他是由衷发出的这一番感慨。 说起来,他来这江陵城,不过几天… 可一路走来,听说到的是关麟的传说; 到这里后,又屡屡有关麟的功绩,虽几次三番…关麟与关羽这一对关家父子剑拔弩张。 可瑕不掩瑜啊! 如果说此前,杨仪只是觉得,关云旗若是没能成为诸葛军师的弟子,多少有些可惜。 可现在,他的想法又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这何止是可惜啊! 如此一块璞玉,若不能让诸葛军师雕琢,那简直是暴殄天物! 下意识的,杨仪已经心甘情愿想为关麟这公子…说话。 反观关羽,因为这一个小插曲,因为马良的话,他的心情和煦多了。 关羽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云旗成为诸葛孔明的弟子,偏偏那“该死”的第一封答卷,太败眼缘了! 而马良刻意引出的这则功勋,无异于一个巨大的加分项。 孔明对“北拒曹操,南和孙权”可是看的极重… 这其中,“南和孙权”这一条,最让他担心。 而巧施妙计,引得东吴与交州不和,如此…厉害呀! “唉…”倒是关羽,他故意的叹出口气,“关某这逆子,唉…” 这就是语言的魅力… 哪怕是欲言又止… 哪怕没有刻意的表达,但…关羽对关麟的既惊喜又苦恼,通过这么一句,通过这么两个“唉”字,一览无余,足够让杨仪清楚,回去后该怎么向孔明复命。 “关公…” 见气氛和缓了不少,周仓继续问道:“长沙太守廖立还提及,这批军械如何处理?” “物归原主吧!”关羽摆摆手,尽管有些不舍,还是故作潇洒道:“运回来,给云旗这臭小子送到西城郊…” 不送到西城郊,又能如何呢? 但凡…他关羽敢扣下一丁半点,那不用想,明儿个一定又是满城风雨。 ——关麟公子于得胜桥上请关公下罪己书! 这“罪己书”,简直要被这小子玩出花样了。 “关公放心…”杨仪最终开口道:“云旗公子的才华,下官看在眼里,必定会向诸葛军师如实禀报,至于那考题…下官也会替云旗公子、替关公向诸葛军师解释一番,瑕不掩瑜…想来诸葛军师一定是能体会云旗公子的才华,能体会关公的这封期盼,所以…” 说到最后,杨仪的目光再度望向那竹简… 这是在请示关羽。 “罢了,罢了!”关羽摆摆手,“孺子不可教也…罢了,随他去吧!” 说到这儿,关羽缓缓起身,“今日杨尚书要走,关某送杨尚书。” “不敢…” “请!” 罕见的,关羽亲自去送杨仪。 而这一个地位悬殊的送别,无关乎性格,无关乎身份,关乎的仅有一名惆怅的“老父亲”在为他的儿子“计深远”! … … 江陵城的市集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突然…就发生了“惊悚”的一幕。 李邈又要去咬关麟。 与李邈状似癫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关麟的镇定。 看着李邈冲过来,关麟只是一摊手,朝张星彩道:“星彩姐,你看看,弟弟我在江陵城多不容易,是人是狗都想咬我,老爹欺负我也就罢了,一个声名狼藉的名士竟也要来咬我…弟弟的心好累啊!” 说到这儿,关麟更靠近了张星彩一分,“星彩姐,伱可是答应张三叔的,不能让人伤了我一根毫毛的!” 说到这儿的时候,李邈已经冲过来了… “关麟,我咬死你…我咬死你!” 状似癫狂! 李邈简直就像是一只恶犬一样,一边愤怒的咆哮,一边张开血盆大口,眼瞅着就要咬到关麟了。 就在这时… 一支纤细的胳膊一下子按住了李邈的脑袋。 紧接着,关麟只觉得身前的张星彩“嗖”的一下,就窜出去了。 一个疾步,她的拳头已经到了,伴随着“轻蔑”与“鄙夷”的眼神,张星彩没有一点留情,拳头重重的砸在了李邈的面门上。 呃… 李邈捂着鼻子,直接摔倒在地。 他口中支支吾吾,却依旧嘴硬,“躲在女人后面,算什么本事,你…你,你…你过来呀!” 关麟没有回答李邈,只是望向张星彩,“星彩姐,这厮鄙视你们女人,不能忍哪!” 关麟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之下,在川流不息人流的那一双双眼瞳里,纷纷看到的是极致残忍的一幕。 张星彩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蚱”般,对李邈拳打脚踢,拳拳到肉,脚脚锥心… 更有甚者,张星彩回想起上一次… 就是因为她的疏忽,害关麟弟被这家伙狠狠的咬在胳膊上,直到如今,胳膊上还留着牙印呢! 想到关麟弟还给她“柔软的小翅膀”、帮她摆脱尴尬呢? 故而…那一次的事,张星彩自责坏了… 这次逮到机会,哪里肯轻饶了这李邈。 一拳拳,半点不留情! 因为这集市距离“贼曹掾属”不远,不多时,关麟的“狗腿子”,啊不…是关麟手下的那些衙役们就赶了过来。 俨然,他们也听说他们曹掾有被李邈给“欺负”了。 来到这里,二话不说,左右开弓,骑在李邈的头上便是一通乱拳下去。 关麟看着都有些心疼。 心里连连嘀咕着。 ——『你们可轻点呀,别真给打坏了。』 心念于此,关麟的余光却瞟向四周。 周围的人越围越多,关麟粗略的扫了一遍过后,又扫了一遍。 可最后…还是没有什么收获。 关麟心想。 ——『这么多人,到底哪个是啊?』 原来,方才他与李邈见面,李邈隐晦的张口说了些什么,别人没有注意,可关麟看的真切。 李邈的口型是——有“眼睛”跟着他! 故而…李邈才会做出癫狂一般的举动,才会朝关麟撕咬了过来,宛若不共戴天。 而为了演的逼真,关麟也就不能有丝毫的留情。 呼… 心头呼出口气,关麟暗道。 『——委屈你了!』 其实,张星彩已经停手了,倒是贼曹掾属的那些衙役们,丝毫不客气,一番殴打,李邈浑身的骨头都宛若要被打散了。 可他的嘴巴始终不停,他依旧是保持着一个“喷子”的本色。 ——“关麟,我日你…我日你全家!” ——“你们关家一门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呜呼哀哉…嗟夫痛哉…我日你先人!” 粗鄙的“日”字,高雅的“呜呼哀哉”、“嗟夫痛哉”…凡是能骂的,李邈一边挨打,一边骂了个遍。 关麟则表现的越发狂傲、嚣张。 “还呜呼,呜你大头鬼啊!打,接着打,往死里打!” “打到他闭嘴为止!” 李邈厉声大啸,“除非你打死我,否则,否则我李邈与你不共戴天,我李邈与你们关家不同日月…” 关麟不得不佩服李邈遣词造句的能力,他故作大笑,“就你?还跟我不同日月?我都在想,要不要让你看到明天的太阳?” 原本而言。 一个富贵家族的少爷当街殴打名士,一定会招致围观人士的重重谴责。 可…偏偏,是李邈先动的手,关麟打的也算是事出有因。 考虑到关麟将魏谍都揪了出来,考虑到这李邈差点误了大事儿。 所有人的愤怒一股脑的都涌在这李邈的身上。 不时有人叫喊。 “打得好!” “打死这个龟孙儿!” 倒是唯独李邈,迎着周围的谩骂,挨着最狠毒的打,却说着最狂妄、最嚣张的话。 ——“你打死我吧,哈哈哈…你打死我吧,我…我李邈就是化为厉鬼,也不会放过你,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话音刚落… “嘎吱…” 关麟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响动。 原来是张星彩气不过这李邈说什么“厉鬼”、“生不如死”的话,她直接一脚踩在了李邈的小腿上。 李邈尚未反应过来,“嘎吱”的脆响先声夺人,紧接着,一处剧痛便从他的小腿处钻心而来。 李邈当即发出一声哀嚎。 这是…骨…骨折了! 当然,张星彩控制着力度,并没有下死手。 这等力度,若有良医…一个月之内,还是可以恢复的,倒是…李邈脸上与身体上的内伤能不能恢复就不好说了。 关麟心里嘀咕着。 『——差不多了吧?别真打死了!』 他当即就打算喊停了… 可骤然,李邈的目光与他的眼芒交汇,他感受到的是李邈眼神中的坚毅与果决。 他就像是再说… ——还不够! ——继续,继续! ——接着打! 呼… 关麟的心头是猛地长吁一口气,他都没想到,这李邈…为了能打入曹魏内部,为了能过了那生性多疑的曹操这关,竟…竟能坚韧到如此地步? 当然,关麟哪里能知道李邈心中所想呢? 在他看来,他已经像他的偶像祢衡一般,当众一丝不挂、果露形体。 乃至于…他更近一步,被人绑在木桩上,任人指指点点。 他既已经迈出了这一步… 那,内心中所有的羞耻感自是一扫而空,他现在心头唯有坚守着的是厚重的——使命感! 开弓没有回头箭… 在这一股使命感下,他什么也不在乎了。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就在关麟打算下令,继续狠狠地打时、 有人厉喝道:“关公统御,江陵城下,是谁敢当街行凶造次?来人,绑了,莫要走了凶徒!” 这声音。 关麟可太熟悉,这不那“糜老头”么? 关麟还正琢磨着去向他讨债呢? 不曾想…这货主动送上门了。 这不就巧了么? 果然,在一干官兵开路下,那当中肥胖的男人气势汹汹的撸起袖子,不可一世的朝这边走来。 “本太守巡街,竟不曾想,光天化日之下,竟会出现如此恶劣之事!成何体统?王法何在?律法何在?” 糜芳的话说到这儿。 突然发现…挨打的人是李邈。 他心头下意识的就“咯噔”一响,当即就生出不祥的预感。 果然,当转头看到关麟时,吓了一跳… 『——这,这,这!』 当即,糜芳就说不出话来了,方才的嚣张不可一世,突然间就烟消云散,他怂了,就像是“那啥过的“那啥”…一下子就萎了一般。 还是关麟乐呵呵的朝他笑。 ——“你好啊,糜太守,咱们是好久不见了!” ——“话说回来,糜太守欠我的债?打算啥时候还呀?” 这大官正是江陵太守糜芳。 看到关麟的一瞬间,他的心,一下子就哇凉哇凉的。 他内心中直嘀咕。 『——大爷的,怎么是这小子啊。』 『——早知道是这小子,我…我就该绕着道走了…完犊子了,这是转角撞见大债主了!』 … … (本章完) 第一四五章 这小子真狠哪! ——糜太守欠我的债?打算啥时候还呀? 关麟这句话一出,糜芳就有些腿软了,心头五味杂陈。 一千部曲啊。 这都是他们糜家这么多年攒下来的私兵,战时能打仗,平时能帮忙照顾生意,骤然拿出去一千,糜芳怎么能不心疼呢? 乃至于,不仅心疼…除了肾以外,肝、脾、肺也变得疼了起来。 正因为如此,他是想…能拖一天是一天。 再加上,这段时间关麟没找他讨要,糜芳琢磨着…没准就能拖到下个月了。 这岂不是又大大的赚到了? 商贾之家,精明着呢! 倒霉就倒霉在…在这集市上,怎么就偶遇了呢? 这就有点尴尬了。 “哎呀,原来是关贤侄啊…”糜芳直接转移话题,“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贤侄在这儿干嘛…哎呦,看我这脑子,一定是这集市上,有人欺负你了…” “没错。”关麟也不纠结着去讨债,笑着指向那李邈,“糜叔啊,你可得为我做主,这厮又要咬我,若不是我张三叔派星彩姐保护我,险些就被这厮又给咬了。” 糜芳抬眼望向李邈,旋即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走到他的面前:“上次把你扒光了,还不长记性是吧?还当街咬人是吧?” “朗朗乾坤,浩然正气,咬到本太守最挚爱的侄儿身上了,岂有此理,这是岂有此理。” 说着话,糜芳大手一挥,“把他抓起来,关入牢狱!” 为了讨好关麟,为了能延缓交人,糜芳也是不遗余力了。 “不至于…”哪曾想,关麟一摆手,显得颇为大度,“把一个名士关入牢狱,传出去,就好像是我关麟欺负他一样,名声不好。” 听到这儿,糜芳笑了。 ——『呵呵,伱还在乎名声?』 心里这么想,却是重重的点头,“贤侄的话,有道理!” “我打算饶他一命。”关麟感慨道:“谁让我是一个高尚的人、以德报怨的人…所以嘛…” “所以就放了他?”糜芳眨巴了下眼睛,他感觉有点看不透关麟了。 “死罪可免,但是…总也需要以儆效尤嘛!否则,公理何在?王法何在?人人都当街学狗咬人了,如此江陵城岂不是乱套了?”关麟淡淡的开口,“不如,就再把他的衣服给扒了,然后让他就这么赤果着爬回家,如何?” 啊…啊… 糜芳一愣。 ——『这小子真狠哪!』 的确,名士要脸,关麟已经扒了他一次,这又扒了一次,那以后这李邈还有脸见人嘛? 走在大街上,岂不会被人指指点点? 糜芳还注意到,李邈的腿好像还被打折了,这要扒光了往回爬,不知道得爬到什么时候了? ——『狠…真狠哪!』 就在这时,似乎是注意到糜芳表情变了,关麟疑惑的问,“糜叔是不是觉得,我这惩罚有点轻了?” “就这样吧,谁让咱以德报怨,谁让咱是一个高尚的人、纯粹的人呢?权且,大人不记他小人过了。” 呃… 糜芳有点晕,他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方才回过神儿来。 他连忙吩咐左右,“没听到我贤侄说什么么?扒了…让他一丝不挂的爬回去!” 关麟补充道:“还有,贼曹掾属的衙役何在?” “小的在!” 一连三个衙役站了出来。 关麟看到他们的手都是肿了,俨然,方才打的颇为用力! 可悲的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咳咳…” 关麟轻咳一声,“待会儿他爬回去的时候,你们盯好了,若是有谁敢帮他?那就告诉本曹掾,本曹掾得好好查查,看看何人敢帮一条见人就咬的狗?” “喏…” 随着关麟的话音落下,一干衙役拱手。 这中间李邈倒是没有说话,不是他怂了,而是浑身太疼…根本喊不出话来了。 说完了这些,关麟最后深深凝望了李邈一眼… 李邈也望向关麟。 只一个刹那,四目相对,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藏在这深邃的眸子里。 可…这道目光一闪而逝,李邈的眼眸一瞬间又变回了仇恨,样子变回了咬牙切齿,关麟则变回了那个嚣张、狂傲的少年。 “糜叔…不忙吧?”关麟话锋一转…“我跟星彩姐可否去你那儿讨杯茶喝?” “不巧了…”事儿处理完了,糜芳本着有多远躲多远的心思,跑还来不及呢?哪还会跟关麟去喝茶! 这茶…太贵!喝不起! “待会儿还有公务…这不,你爹将加固江陵城与长沙郡的重任交给我了,一个脑袋恨不得掰成两瓣儿用,无暇分身哪!” 关麟岂会听不出,这是推脱。 当即,关麟凑近了糜芳一步,他压低声音,把嘴巴凑到糜芳的耳朵上。 “我记得糜叔当初问我,有没有什么生财有道的法子…” 此言一出,糜芳的眼睛徒然瞪大。 他毫不在意周围一大堆人,连忙问:“你小子有啊?” 关麟重重的点头… “哈哈哈哈…”糜芳当即大笑,当即就把手搭在了关麟的肩膀上,“走走走,我那儿…有好茶,更有好酒啊!” “话说回来,啥呀…啥买卖呀?” 糜芳的眼睛都眯起来了,眼芒中望眼欲穿… 关麟一边走,一边招呼张星彩。 回答糜芳时,下意识的往张星彩裤裆处瞟了一眼,“糜叔,待会儿说,待会儿细细的说!” 这边厢,糜芳与关麟勾肩搭背,张星彩跟上,一行官兵护送着有说有笑的三人扬长而去。 那边厢…李邈的口齿在嗫嚅,他本来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 哪怕偶尔能蹦出几个声音,也是含糊不清,可…看着关麟与糜芳如此大摇大摆的离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做出了义愤填膺状,然后…发出吼声。 ——“我…我要生食汝肉!饮…饮汝血!” 只是…他的声音,已经没有人在意。 四处传来的,均是百姓们对他的谩骂声。 以及…那些留下来的那太守府的官兵与贼曹掾属的衙役,他们齐刷刷露出了凶神恶煞。 “李先生是打算自己脱呢?还是咱们替你脱呢?” “诶呦喂,李先生这副模样,怕是自己无法动手了,那…就只能劳烦咱们哥几个咯!” “——来呀,走着…扒咯!” 这一刻,李邈的衣服再一次的被撕烂。 而这一切,人群中的刘桢悉数看在眼里。 他心头喃喃… ——『李先生,抱歉…曹公多疑,我不得不多留心于你…』 ——『今晚,就将你救出苦海!坚持住,咱们…去襄樊,去北境!去面见曹公!』 … … 冬天将至,天气渐渐的冷了,树叶由绿变黄,百花由放而调,呼啸的劲风多了,到处都平添了凄凉。 出江陵城西门,眼前的便是一望无垠的旷野。 向西行至成都的马匹已经备好了,一个个沿途护送的骑士也精气神儿十足。 关羽与马良亲自来为杨仪送别。 杨仪拱手,“下官不过是荆州一寻常士人,如何能当得关公亲送。” 关羽一捋胡须,身侧的周仓会意,从怀中取出一封竹简。 关羽接过,递给了杨仪,“这是关某写给孔明的信,劳烦杨尚书将其与吾儿的三份答卷一齐送到。” 杨仪连忙小心翼翼的收好,“关公放心,下官必定会亲手交到诸葛军师手中!” 说着话,马夫已经牵来了马。 杨仪准备上马…却忍不住又张口问了句。 “关公这信,多半还是为云旗公子解释吧?” “唉…”关羽叹出口气,面颊上显而易见的神伤、暗淡了许多,“不怕杨尚书见笑,吾儿一封胡闹的答卷,势必会让孔明觉得,此子轻浮!” “然…关某的儿子,自己最是清楚,云旗绝不是轻浮,只是他太像关某了…像关某一样孤傲,像关某一样执拗。” 就像是照镜子一样… 只有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才会看到自己的优、缺点。 但,在关麟之前,关羽从未有过“镜子”,又如何认清自己呢? 不得不承认,关麟的存在,关麟对关羽时的“傲睨一切”、“盛气凌人”,又岂不是关羽与他人接触时的那般! 因为关麟,关羽更能看懂自己,也更能认清自己。 只是… 终究,关羽的身份,关羽的性格… 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不仅让杨仪惊讶,更让马良觉得不可思议。 ——『云旗公子,还真是改变了关公许多呀!』 马良这么想… 却并未发出一言。 倒是杨仪,他再度拱手,“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下官羡慕云旗公子,下官也羡慕关公啊。” “此话怎讲?”关羽抬起头,露出几许好奇的神采。 杨仪笑着感慨道:“下官羡慕关公…有云旗公子这么个有才学、有胆识,又机敏、聪慧的公子,下官羡慕云旗公子,有关公这么个面冷心热,表面上剑拔弩张,可私下里却总是为他着想的父亲…如此父子,与寻常的慈父孝子不同,却又超脱于寻常的慈父孝子,下官是由衷的羡慕啊!” “哈哈…” 杨仪的这一番话惹得关羽笑了。 只不过,关羽的笑从一开始怅然的笑,很快转为了苦涩的笑。 他叹出口气,“杨尚书缪赞了,这小子能有一天不气关某,关某就足以欣慰至极了,时候不早了,杨尚书上路吧!” 说到这儿,杨仪又庄重的向关羽拜别。 他翻身上马,郑重的留下最后一句,“关公放心,信会带到,在诸葛军师面前,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杨仪心如明镜!” 言及此处,杨仪挥动马鞭,当即驾马而去。 不多时,在关羽目光的注视下,杨仪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消失在官道上。 此间只剩下关羽、马良、周仓三人。 关羽饶有兴致的问马良,“季常一向最是好奇,怎生这次不问关某,写给孔明的这封信。” “还用问吗?”马良笑着摇摇头,“关公既是希望云旗,能像吾弟幼常一般,成为孔明的关门弟子!这信,自然少不得为云旗说说好话…毕竟云旗的答卷,也的确太过敷衍了。” 言及此处,马良重复出了关麟的答案。 “‘凑不出就凑不出呗!老老实实的在家睡大觉,根本没必要凑!’…也不知道,云旗公子是怎么想出这么一句的,总不至于…那天人将军曹仁即将命悬一线了吧?” 听着马良的感慨,关羽又补上一问。 “季常啊,你素来不说假话,以你之见,若拿云旗比幼常?谁更优胜一筹?” 这个… 拿关麟与马谡比么? 马良的眼睛连续的转动了起来。 过了片刻,他摇了摇头。 “这我可答不上来。” 是啊,整个荆州才俊,能让诸葛亮看上的也唯独马谡马幼常一人。 这个弟弟,在某些方面,究是马良也是佩服的紧。 至于…云旗。 如果抛开他的胡闹与张狂,给予马良最直观的感觉,就两个字——惊艳! 坦白的说,云旗所带给他的惊艳,是远远胜过他弟弟马谡马幼常的。 可偏偏… 马谡是孔明的弟子,在孔明身边已经学习几年,学识、本事又岂会不大肆精进呢? 怕是如今的云旗还比不了。 “哈哈…”听过马良的回答,关羽笑了,他一捋胡须,“今日,季常竟也学会三缄其口。” 言及此处… 关羽再不停留,一挥马鞭,当即往城中行去。 今个,从一早上起,所有的事儿,全部都围绕着关麟这小子。 心情就像是山峦、盆地起起伏伏、伏伏、伏伏伏! 心情一起伏,许多军务尤尚未处理。 … … 自襄樊而来的飞鸽,传入特定的驿馆。 驿馆取下飞鸽脚上的信笺,旋即派出骑士纵马向南。 马儿的速度飞快,如旋风一般,在官道上踩过无数泥泞…马上的骑士,迎着正午时的烈日,任由汗珠四散挥洒,依旧策马飞驰。 一日一夜,他行了二百多里,总算赶至江陵。 他轻车熟路的行至关府门前。 “——得得得!” 马儿的嘶鸣响彻天际。 原本因为今早关四公子与关公的大闹,驻守在关府门前的甲士正在议论纷纷,评判谁对谁错。 被这急促的马蹄声一打乱,顿时…所有守卫悉数往这边凑来。 马上的骑士已经精疲力尽,却还是拿出了竹简,并且念出了简讯。 “——速报关公,襄阳城…曹仁、曹纯遇刺,曹纯死于当场,曹仁昏迷至今…” 一听到这番话,门前的文吏脸色顿时变了。 一旁的守卫更是提起了百倍的精神。 有人拉住了马,有人去搀扶这下马的骑士。 文吏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忍不住惊问:“你…你方才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速…速报关公,襄阳城,曹仁、曹纯遇刺,曹纯死于当场,曹仁昏迷至今…” 这骑士用尽最后力气把话讲出,连带着将一封信笺交到了这文吏的手里。 这… 出大事儿了! 文吏浑身一个哆嗦,他连忙询问。 “关公呢?关公方才去哪了?” 有守卫回答,“似乎是去…是去送杨尚书了。” “——哎呀!” 一声长叹,文吏连忙喊道:“备马…备马,出事儿了,出天大的事儿了!” 文吏那握住“信笺”的手都在不住的颤抖。 哪怕是现在,他尤自觉得。 他是听错了! 曹仁与曹纯怎么就能被刺杀了呢? 曹仁与曹纯,怎么就能一死一晕厥呢? 这…这也忒匪夷所思了吧? 思虑的功夫,马儿已经被牵来,这文吏再不敢有半点迟疑,当即朝外城门方向行去。 也不知道… 现在的关公到底在城门处,还是在关家军军营! … … 江陵城内,清冷的街道。 一步,一步,一步… 一个浑身赤膊,紧紧用一块破布包裹住“关键部位”的男人,他浑身淤青、蓬头垢面,正在一步、一步缓慢的爬行。 他是李邈,蜀汉第一喷子,李氏三龙之一。 傲气不可一世的李藐。 他的腿被张星彩踩折,他的衣服被官兵扒去,他根本站不起来…唯有靠着一双胳膊努力的向前挪动。 他挪动的速度宛若乌龟一般,哪怕如此,他每挪一步,就大喊一声。 “——关麟,吾生食汝肉!” 亦或者是。 “——吾,李邈誓与关家不共戴天!” 他蓬头垢面,他的样子狼狈不堪,他的喊话声呜咽至极… 乃至于,很难有人听清楚,他究竟在喊些什么。 周围有三个衙役,不断的催促着。 “快点儿,快点儿…” “谁让你得罪咱们曹掾了?” “活该!快点儿…” “咱们对你已经够开恩了,还让你捂着,否则…怕是你还没回去,那里就要磨坏咯!” “哈哈哈哈…” 衙役们那带着嘲讽的话语一句句传出。 李邈仿佛感受到的…是整个江陵城满满的恶意。 起初…他爬行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围观,可到后面…没意思,看一个赤身果体,腿都断了的名士爬回家,又有什么意思呢? 除了嘲讽两句外…似乎也没什么。 当然,还有很多人指着李邈,说他包庇魏谍。 理应与魏谍同罪,本就该死! 这些话…这一句句的误解,让李邈痛心不已。 可每每他,就快扛不住的时候,他就会想起关麟曾说过的话。 ——“昔日祢衡一丝不挂,果露形体,以此羞辱曹操…让曹操望而生畏?” ——“而今天,你要做的事儿比祢衡做的,要困难十倍,敢问,李先生可有如那祢衡般‘一丝不挂、果露形体’的决心?” ——“深入敌后,孤军为战…四面均是敌人,没有战友,没有任何暖心的话!” ——“李先生又可有能忍受这份寂寞、孤独、痛苦、彷徨…甚至是所有人的误解,最终向死而生的胆力?” 『决心与胆力!』 就是这么五个字,始终拉扯着李邈,让他心甘情愿的踏上这刀山火海,向死而生! 他一直有个信念,他李邈,李氏三龙之一,早晚有一天,他要不鸣则已,一鸣——飞龙在天! “啪…啪…” 终于,李邈无比艰难的爬到了自家的门前。 贼曹掾署的衙役,似乎也不愿意在他的身上费功夫了,主动帮他打开了门。 不忘说着风凉话。 “走了,走了!” “都是因为你,连午饭都没吃上。” “话说回来,也不知道这差事,能去向咱们曹掾领十斤小米嘛?” 一边说着话,这些衙役就走远了。 倒是李邈,他扶着桌案坐到胡凳上,他伸出腿…去看小腿的伤势,不算轻…但也算不得严重。 “呼…” 他长长的呼出口气,旋即将桌上那盛满酒的碗端起,他沉吟了一下,旋即一饮而尽。 酒水的辛辣刺激着他的味蕾,这种感觉,就像是重获新生一般! 他大口大口的呼着浊气。 仿佛,在门关上的一刻,他才能做回他自己。 “还…还有多久?还…还要忍多久?” 他用细若游丝的话,喃喃的问自己。 良久… 也不知道是一刻钟,还是一炷香,亦或者是半个时辰。 ——“咣咣咣!”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李邈浑身骤然一个哆嗦,他仿佛预感到了什么。 不过只是一个刹那,他又镇定了下来,他抬起头,凝着眉,望向那大门处。 沙哑的语气接踵而出。 ——“门没关,进…进来吧!” 随着“嘎吱”一声,大门敞开,曜日之下,一个儒生清俊的面颊映入李邈的眼帘。 下意识的,李藐的心头“咯噔”一响。 ——『来了?终于…来了么?』 果然…不出李邈所料。 来人张口。 ——“李先生,你受苦了!在下来晚了!” … … (本章完) 第一四六章 就怕空气突然安静 第一四六章就怕空气突然安静 张飞一大早跟关麟打了个照面,然后把闺女交给这臭小子后,他就忙不迭的赶往西城郊。 按照孔明的嘱咐,这位军师的“老丈人”,他还是要来拜见一下的。 毕竟,他来这荆州,还是带着两个任务的。 其一,调查洪七公的真实身份。 其二,寻得良医,解法正法孝直的病患! 可… 让张飞有些意外的是。 这刚出西城门,就看到…城郊许多村落都在办丧事,哭嚎声不绝于耳。 当然,办丧事儿,这并不奇怪。 眼瞅着就要进入十月。 在古代,十月对于老年人,是一个很危险的季节,很容易因为穿着单薄而冻死、病死。 甚至,在汉代,如果夏收与秋收的成果都不理想,那么,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家里的老人如果在冬天病逝,就很有可能出现,没钱办丧事的情况。 又因为小冰河期的缘故,寒冷来的早了一些,也更冷了一些,故而…还没到十月,已经送走了一些贫寒的老人。 张飞忍不住凑过去看。 穷啊… 只觉得这些农人忒穷了。 一个个穿着单薄的衣服,这如何抗得过一整个冬天呢? 可哪怕是穷… 哪怕是穿着单薄。 可棺木中,那些逝者却依旧穿着厚厚的、华丽的衣服。 遗体也被清洗过了,嘴里和手里也都放上了东西,由此可见,大汉的“以孝治天下”可见一斑。 按照习俗,子、卯、巳、酉、戌,这些日子,可以下葬男性死者; 午、未、申、丑、亥、辰,这些日子则是下葬女性死者。 地点往往会选择本乡本土的高处,或者山的旁边。 看着这一幕幕,张飞的心情,难免一阵唏嘘。 倒是… 越往西走,他发现,这边办丧事的几乎没有。 这一处村落里…挨家挨户,有的在制作肉干,有的在用七月制作的酒曲来酿酒,还有的在腌菜,甚至能看到,百姓们穿着大袄,一派忙碌富庶的景象。 张飞琢磨着,这不过就隔了二里地,差距就这么大么? 张飞忍不住问了一个老叟。 “老人家?这是咋回事啊,怎地那边穷的叮当响,衣服都薄的跟那苍蝇的翅膀一样,可你们这边,家家富庶,穿着厚袄,竟还在制腊肉呢?” 村民淳朴,听得张飞这话脱口。 那老叟回道,“不瞒你说,几个月前,我们村跟隔壁村都一样,可现在不同了…那黄老先生的‘沔水山庄’不知为何,一下子涌入了一、两千人…这么多人,得吃饭,得生活…于是,我们这村子不就有营生了嘛!我们这村子…不就被养活了么?黄老先生又慷慨,不曾断我们分毫,家家户户也就有余粮了。” 老叟说到这儿… 一个背着半扇猪的中年男人正巧路过,忍不住补充道:“还不只这些呢,我听说,沔水山庄里也都是流民、乞丐…黄老先生仁义啊,何止是养活了我们村儿,这一、两千流民、乞丐也是他养活的呀,这不…近来,黄老先生还广招人手呢!隔壁村子,那些精壮的,穷的叮当响的,都纷纷投奔过来了!” 听到这儿,张飞眼珠子一转,“那你咋不去啊?” 这中年男人摆摆手,“可不是随便的人都能去的,黄老先生查的严着呢,要么祖上三代都是在咱们当地,要么就是中原动乱,逃难过来的,但凡族里有一个在东吴,在北方当官的,或者有过作奸犯科的…统统都不要?” “他咋知道伱们家族里有人在北边?在东边当官?咋知道,你们有作奸犯科的?” 张飞连连眨巴着眼睛,他太好奇了。 “嗐…”这次是那老叟解释道,“都是十里八村的,谁不认识谁啊?真要有个谁都不认识的,那黄老先生哪肯用啊!” ——嘿! 张飞的眼珠子一定,心里嘀咕着,这“沔水”山庄有点意思啊。 等等… 经过了一个漫长的脑回路,张飞回过味儿来了。 ——『流民,乞丐?』 ——『那洪七公,不是建了个丐帮嘛?丐帮…丐帮?难不成,就是一群乞丐凑在一起?』 心念于此,张飞当即问道。 “那你们可知道谁是洪七公?” 这老叟与中年男人彼此互视一眼,旋即摇了摇头。 不过,那中年男人提醒道。“洪七公可厉害了,略施小计,就能让东吴吃瘪,江陵城…人人提到,都说这洪七公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哪能知道…洪七公是谁啊?不过…” 张飞本要叹息,突然一个“不过”,再度让他提起精神。 他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大袋钱,给眼前的两人,一人抓了一把,“俺不让你们白讲,把知道的都告诉俺!” 这个… 老叟与中年男人彼此互视,老叟收起了钱财,如实道:“其实也没啥不能讲的,村里人都在说。” “说啥?”张飞急坏了,丫的,你这老头能不能不绕弯子了。 老叟缓缓的道:“洪七公,我们虽不知道是谁,不过…近来坊间总是提起的那‘黄老邪’…我们猜测…” 老叟一如既往的保持着他的慢性子,倒是那中年男人,当先道:“村里人猜测,‘黄老邪’便是‘沔水’山庄的黄老先生…你想啊,他姓黄,如今…又招募了这么多人,还有那传得沸沸扬扬的神器、军械?除了黄老先生有这本事,还能有谁呢?” 呵呵… 张飞乐了,有关“黄老邪”的身份,他原本就往这边想了。 只是,没有直接的证据。 可现在嘛… 张飞的眼珠子一定。 也不错,没有寻到洪七公,找出来个黄老邪,也算是意外之喜! 心念于此… 突然沔水山庄的大门打开了。 张飞注意到,大门处,一个老叟,穿着皮衣,骑着毛驴,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正优哉游哉的往山庄外走来,他不时的晃晃酒葫芦,俨然是嘴馋了,出来向村民们讨酒的。 一边走,他还在吟着一首小诗。 ——“一夜北风寒,万里彤云瘦;长空风絮飘,改尽江山旧。” ——“仰面观太虚,疑是玉龙斗;即将麟甲飞,他日遍宇宙。骑驴来讨酒,独叹梅花瘦。” 这诗,像是在预测… 大雪就要来到。 听到这儿,张飞哪里还能淡定,他伸开胳膊,叉着腿朝黄承彦跑去,活像一个五十岁的孩子,一边跑,一边嚷嚷着。 “老黄,老黄…” “总算让俺找到了,原来你就是那黄老邪啊!” 在张飞看来。 找不到洪七公,无妨…找到黄老邪,也足够向那诸葛孔明交代了。 … … 不过是只隔了一夜,天气骤冷了起来。 空气中干巴巴的,惹得人的脸也干裂的厉害,这是“枯水期”即将来到的预兆。 送别了杨仪,关羽没有直接回江陵城,而是赶至关家军驻扎的营地,处理一些军务。 马良也跟着过来,算是为关羽出谋划策。 关平是牙门将,本就在关羽的帐下听候差遣。 关兴、关银屏、关索作为屯长,本不该在此。 可因为他们特殊的身份,大帐内均留有他们的席位。 “长沙郡,发现械斗、缴获军械,廖立太守当机立断,自是一功,可刘磐将军千里奔袭,亦是功不可没,当予以嘉奖!” 此刻的马良正在禀报。 方才,他与关公正在议论的是,长沙郡关山石洞内,那便是尸骨的大型械斗,最终长沙郡守缴获军械一事。 而这中间,因为关羽与马良的关注,曾提前委派刘磐千里奔袭,去提醒长沙郡守廖立。 不辞辛苦,日夜奔袭。 刘磐也的确当赏。 当然,这其中最大的功劳,又如何能躲得开关麟这臭小子呢? 此刻的关羽尤自生着关麟的气,他只是颔首,“刘磐将军乃刘景升之从子,忠心于大兄,赏赐不易过轻,季常需仔细斟酌。” “喏!”马良领命。 当然… 这件事中,其实…还是有一个小插曲的,据急报中陈述,刘磐将关公手书送到长沙郡时,手书中竟还有一封神奇的字条。 其上内容——“明日午时,关山脚下石洞之内有惊喜,太守务必携兵至此,当有收获,莫早,也千万莫迟咯!” 如果说这一封字条,这些神乎其神的话,并不能在当时…引起太大的轰动。 可…偏偏字条上的署名,难免让人遐想连篇了。 因为这署名正是——洪七公! 廖立与刘磐在发回的急件中,也向关羽询问,是不是‘洪七公’将这纸条交给关公的? 但事实上,关羽哪里知道什么纸条? 更不知道这纸条上的内容。 倒是因为这么一条,让关羽与马良在有关“洪七公”的线索上,能够得出几个全新的结论。 第一,黄老邪与洪七公绝不是一个人。 但极有有可能,他们双方是认识的; 第二,如果黄老邪是黄承彦的话,那…洪七公多半与其年龄相仿,且相交莫逆! 这点,从丐帮弟子一口一个“老人家”的称呼,就能够判断。 如此的话… 那就存在一种可能,“洪七公”是与沔南名士黄承彦交好的水镜先生司马徽,亦或者是隐居于鹿门山的庞德公! 当然,前者的可能性会更大一点。 因为后者庞德公的儿子庞山民,也就是娶了诸葛亮二姐的那位,如今任曹魏的“吏部郎”! 考虑到庞山民的身份,当爹的庞德公似乎没有出山,去相助关羽! 当然…这些都是猜想。 也不是能放在明面上讨论的话题。 甚而有之,还有一种可能性。 “黄老邪”不只是黄承彦,关麟这臭小子也是“黄老邪”的一部分。 如果是这样,那…考虑到关麟与这些丐帮弟子亲密的关系。 他一定知道,那位丐帮的“老人家”——洪七公的真实身份。 其实…这里存在一个误导。 若不是“洪七公”那“老人家”的身份深入人心。 也因为这一条线索的误导,关羽与马良已经足够判断出,洪七公的真实身份。 但是…至少目前看来,可以笃定,洪七公一定是友非敌! 有关长沙郡的军务,是今日讨论的最后一个军务。 按理说,这场关家军大帐内的军事会议,算是结束了。 不过… 关羽特地留下马良与关平、关兴、关银屏、关索五人。 他发现,他也是醉了。 本想借着其它的事儿,让心情换一下,不再去想关麟那臭小子,想这臭小子的事儿,可…莫名其妙的,关麟这臭小子就像是阴魂不散的塞满了他的脑门。 特别是那最狠的几句。 明明想到就会很生气,就会愤怒,可莫名其妙…关羽就会像是钻进了牛角尖一样,就会往那想。 ——“老爹,你这就有点儿不要脸了吧? ——“那些连弩、偏厢车,父亲难道…也要‘脸都不要’的说是关家军缴获的么?” ——“父亲,无话可说了?还是无言以对了?” ——“父亲可以脸都不要,可孩儿要脸!” 关羽感觉他病了,他患了无比沉重的心病。 方才会议时如此,现在会议结束了还是如此,他满脑子里想的竟都是关麟的这些话! 竟都是,这个就快要把他气死的逆子。 关羽自然不知道,这的确是一种病,却不是心病… 治的话,算了,还是换个儿子吧! 缓缓起身,关羽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定了定神儿,忍不住问这几个儿子。 “你们说说,何为‘才不足则多谋,识不足则多虑’?何为,‘威不足则多怒,信不足则多言’?” ——啊… 此言一出,被说关平、关兴、关银屏、关索了,就连马良也惊了。 怎么好端端的又绕到关麟身上了。 “说说!” 见众人没有说话,关羽轻轻踱了一步,语气并不严肃,就像是…在与马良,与一干儿女们探讨这个问题。 可…关平他们哪敢回答呀。 在他们看来,父亲就是因为这个,差点被四弟(哥)气晕过去,这是一道送命题啊。 “关公…”马良开口,打算劝慰一番。 必须得帮关公尽快的走出这个牛角尖哪! “先莫说别的…”关羽的话依旧很和缓,“季常先解释下这四句话…” 这个… 感受到关羽的执着,马良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云旗讲‘才不足则多谋,识不足则多虑’、‘威不足则多怒,信不足则多言’,然…某仔细思虑良久,云旗的话在古籍上并无出处,所谓‘古人诚不我欺’,自是子虚乌有,若是强加牵连,也唯独《礼记》中有言,‘学然后知不足’,及‘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 马良这番话算是避重就轻。 反观关羽,他则是捋着胡须,“呵呵,想不到云旗的一番话,竟是连季常也不敢解释了,那某来说吧…云旗这小子是说某才智不足、见识不足、威望不足、信誉不足…也正因为这四不足,故而关某才会多谋、多虑、多怒、多言。” 言及此处。 关羽抬眼环望向关平、关兴、关银屏、关索四人,“你们说说,为父果真如云旗说的这般不堪么?” 这…又是一道送命题。 一干关家子女彼此互视,这种时候,他们知道…单纯的吹捧父亲是没有意义的。 四弟的话委实有些重了,重到…已经深深的打击到了父亲的信心。 就在这时,关索站出一步,拱手道:“孩儿斗胆问父亲…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四哥说出这番话?孩儿不明缘由,又如何评判呢?” 关索的话算是说出了关平、关兴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话。 他们出征江夏…如何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又如何评价这次…四哥与父亲的争执呢。 “也是…你们尚不知此事的原委。”关羽的语气依旧很轻,他望向马良,“季常来讲讲吧…” “好!” 于是,马良就将这件事儿的前因后果悉数的讲述了起来。 其中包括这件事的大背景。 ——杨仪来荆州目的! ——孔明军师点明要考教关麟的意图! 换句话说,关麟极有希望成为孔明关门弟子! 而正因为这些,关羽是不遗余力的让杨仪看到关麟的功劳,看到关麟的才华… 自然,也对这次孔明的考教充满了期待。 可偏偏… 偏偏第一道题,关麟的答案就让所有人大跌眼眶。 敷衍…完全是敷衍、胡闹的答案! 正是因为这答案,关羽当场就与关麟剑拔弩张,也就有了第二日,扣下虎豹骑军辎…逼迫关麟更改答案一事。 这是因果! 甚至… 马良还语重心长的替关羽解释。 “哪怕到最后,云旗还是不更改这封答卷,你们的父亲是爱之深、恨之切啊,你们说,凭着这一封胡闹的答卷,失去了成为诸葛军师关门弟子的机会,这于云旗是何等可惜?于关公,是何等失落?” “便是为此,关公特地去送别杨仪,还特别交给了杨仪一封亲笔予孔明的信笺,嘱咐杨仪向孔明解释一番。你们的父亲何等高傲?他放下姿态,能做出这一步…已经实属难得,实属不易了!” 随着马良的一番话传出。 此间陷入了一片寂然。 关银屏目睹了整个事件,她知道…这次或许真的是四弟的错。 可四弟的性子,让他认错又谈何容易呢? 关平与关兴则是眉头紧锁,俨然…他们的想法与关银屏相似。 唯独关索,他与关麟关系最好,也最亲密,更是最了解关麟的兄弟。 他当即就替关麟鸣不平。 “父亲缘何就知道?四哥的答案是胡闹、敷衍呢?万一…万一…” 因为语速太快,关索尚未组织好语言,说到中间磕绊了一下。 他稍稍停顿,继续开口。“倘若…倘若那曹操真的离开了汉中,那…那蜀中岂还会有危机?自然也就不需要筹措军辎、粮草北上抗敌,四哥的答案‘凑不出就凑不出,根本没必要凑’,话虽糙,理却不糙,自然也就没错了呀!” 随着关索的话… 关羽与马良下意识的彼此互视。 ——『维之说的…还真是跟云旗说的一模一样。』 关羽回忆起了。 就在今早,他们父子彻底“爆发”的前一夜,关麟的确对他的答卷做出过解释。 他的意思是——曹仁马上就凉了,曹操也会即刻返回襄樊,汉中之危迎刃而解! 自然…就没必要凑粮! 老老实实回去睡大觉,也就成了最优解… 可… 这种话,难道不是胡言乱语么? 曹仁凉了? 呵呵,怎么可能? 曹仁又不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叟,他的身体从未有恙,他正值当打之年,怎么会说凉了就凉了? 你关麟究是能掐会算,也得有所凭证吧? 不夸张的说,就算是襄阳城的上空,落下无数枚刀子,这小子如何保证,就一定能插在曹仁的要害上呢? 关羽也懒得向关索解释了。 呼… 他无奈的坐下,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他闭上了眼睛,想到的…却是他写给孔明的那一封亲笔信笺。 信是这么写的。 “——孔明安好,自荆州一别,已历三载,羽不胜感慨。想昔日,吾兄弟三人结义于桃园,三顾茅庐于先生,历时已有八载…水镜先生曾有言,卧龙,凤雏,得一人可得天下,而后因兄长礼贤下士,幸中水镜先生之言,于荆州得卧龙先生。” 关羽一封书信,似乎与关麟的答卷“风马牛不相及”,通篇尽数是叙旧,其言语间悉数是对诸葛亮的赞誉。 也仅仅只是最后才补上一句。 ——“孔明考教云旗,此乃关家幸事,此子孤傲,脾性七分像关某,况其答卷之时正与关某置气,故而,答卷中多少有些搪塞、胡闹,望孔明不要介意!” 通篇洋洋洒洒,数百字,也仅有这么一句是替关麟开脱。 需知。 关羽一生,何曾这般谦卑过?何曾如此称颂于人?何曾这般摆低姿态。 莫说是诸葛孔明,就是面对刘备时也没有。 通篇中的每一句…每一个对诸葛亮的赞誉,此所谓——关羽舞墨,意在云旗! 关羽笃定…如果是孔明的话,他一定能看懂。 只是,这样一封“意有所指、儿女情长”的信,怕是要让孔明笑话了。 就在这时。 周仓闯入了军帐,拱手禀报到:“将军,门外…有文吏带着信使求见,说是襄樊细作传回的急件!” 说话间,周仓已经将急件递给了关羽。 “传他们进来!” 事关军事急件…还是襄樊细作传回的急件。 关羽连忙吩咐。 说话间,周仓就出去了。 而与此同时,关羽迅速的展开了手中的急件,马良也引颈踮脚,对这一封襄樊急件,很是好奇。 当然,马良知道,间谍的信笺往往需要通过雕版,就算看到了信中的内容,也不知道其意。 而随着信笺打开。 关羽迅速的用雕版找出有用的文字,连接起来,比对出第一句话。 而这第一句话,就让他微微一愣。 ——襄阳城…曹仁、曹纯遇刺! 关羽还琢磨着,他没有下令,让细作行刺啊,当即望向马良,“季常可下令,让襄樊的眼线刺杀敌将了?” “没有啊…”马良连连摇头,他完全不知道啊! 关羽顺着…往下看。 透过雕版,第二句话呼之欲出。 ——曹纯死于当场! 关羽下意识想到的便是…曹纯竟活着回到了襄阳城?原本关羽以为,他已经死在落日谷了。 故而,曹纯的死并没有引起关羽的注意。 而就在这时… 雕版再度下移,第三句正在拼凑… 前面两个字是“曹仁”… ——『曹仁…怎么了?』 关羽一边思索,一边拼出了这完整的一句。 也就是这一刻,他那丹凤眼收缩了一下,仿佛见了鬼似的,他瞠目结舌,他短暂的沉吟了一下,继而完全顾不得风度与威仪,他竟大哮出声。 ——“曹仁遇刺,昏迷至今!” 只这一句话。 整个大帐内,突的,就寂静了。 包括关羽在内,所有人都陷入了良久的安静。 就怕空气突然安静! … … (本章完) 第一四七章 关羽的脸很疼,此谓之羞愧 ——曹仁昏迷不醒! 这事儿太大了。 无论关羽怎么去想,他也想不出,曹仁怎么会因为一个“区区”行刺,就能到这“昏迷不醒”的地步。 这也忒儿戏了吧? 这是真的么? 关羽开始怀疑,他没法不怀疑啊,难不成是曹仁故意诈死? 这个想法才刚刚出现,关羽就猛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如今的局势,曹仁要做的是稳住襄樊,而不是诱使关羽进攻。 他没有必要诈死! 那… 一时间,关羽的表情青一阵、紫一阵。 倒是…此刻的关家军中军大帐,文吏与信使已经跪在关羽的面前。 关羽迅速的将他们扶起,只重重的问了一句。 “消息,可靠么?” “这…”文吏哪里知道,转过头望向那信使。 信使则十分笃定的点头,“诸葛军师曾在襄樊布下的眼线并不只有一条,而往往…我们江夏驿馆收到飞鸽时,也会从这些眼线提供的情报中互相佐证,或许其中某一个眼线的消息有假,但…不可能每一个都有假。” 讲到这儿,信使的语气更添坚决。 “所以…曹仁、曹纯遇刺,曹纯死于当场,曹仁昏迷不醒,这消息准确无误…甚至,其中一个眼线提及的,按照医官的说法,曹仁那一夜没有醒来,多半就醒不过来了!只是…具体是如何行刺的?是谁的动的手,就无从得知了!” 听到这… 关羽已经是倒吸一口凉气。 是谁动的手不重要,一点儿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曹仁晕厥了,曹仁醒不过来。 而曹仁一旦醒不过来,襄樊的局势就控制不住了。 那么…曹操… 关羽本该顺着继续往下想。 可当想到曹操时…莫名的,他下意识联想道的竟不是他关羽即将面对曹操这样“最可怕”的对手! 而是…而是…关麟! 关羽下意识想到的是…是关麟这个臭小子的答卷。 他先是示意让文吏带信使下去好好休息… 旋即,关羽在大帐内,向左踱了两步,“咕咚”一声,他咽下一口口水,又忍不住向右踱了两步,这一刻,他的浑身发颤,他感觉脑袋就像是一团浆糊。 似乎…哪怕是又听过信使的禀报,关羽还是有点儿无法相信,于是…忙又低下头去。 拿着雕版…又…又对了一遍。 ——“襄阳城…曹仁、曹纯遇刺,曹纯死于当场!曹仁昏迷至今!” 再度确认,关羽的心情并没有得到半点平静,反倒是愈发的汹涌,澎湃。 此间的气氛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还是关索第一个开口:“若如此…若如此,岂不是…岂不是…” 关索的身子也在颤抖。 他的话说的磕磕绊绊,竟一句完整的话,说到一半后,就…就哽咽住了,惊到无法发声。 相信四哥归相信四哥,为四哥抱不平归抱不平。 可…当真的听到曹仁、曹纯遇刺,一死一晕厥时,当真的发现,四哥的答卷…全对,对的离谱时! 哪怕是他关索,也…也无法第一时间从惊愕中醒转过来。 还是马良最先镇定下来,他一边拍着那跌宕起伏的胸脯,一边感慨道。 “若如此,那…那云旗的第一封答卷就没有问题,曹仁晕厥…对于曹操而言,襄樊战局危如累卵,纵是他再舍不得放弃蜀中,也不得不回援襄樊!” “事有轻重缓急,襄樊的背后是南阳,是他曹操的屯粮、种粮之所,再往后便是许昌,那是曹贼的根基啊!” 马良因为太过激动,一番话声音太大,说到这儿,已经是声嘶力竭。 关银屏连忙补充道:“正是,若情报不假,那曹仁晕厥,曹操势必回援,如此一来,蜀中难题迎刃而解…” “如此…诸葛军师的问题是‘曹贼南征在即,成都府库无粮!凑不出抗曹之军资!当如何解?’四弟的回答‘凑不出就凑不出呗!老老实实的在家睡大觉,根本没必要凑!’现如今再去看,完全没有问题,没有半点儿问题,是最正确的答案。” ——吁! 随着关索、马良、关银屏的话,关羽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了起来。 他甚至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的咽下口水。 呵呵… 云旗这臭小子,交上一封敷衍、胡闹的答卷; 云旗这臭小子,竟胡言乱语曹仁将凉。 云旗这臭小子,那敷衍的答卷…已经成为了最标准的答案,还有…曹仁虽没死,但似乎…如此晕厥,也算是凉透了吧?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方才还在让其它儿女品评整个事件的关羽,此时此刻,他的面颊赤红如血… 这种红已经完全盖过了他原本面靥上的枣红…有一种要往“暗红”处发展的趋势。 与此同时,他的整个脸上,似乎悄然就浮现起四个大字——“无地自容”! 其它的,诸如关平,诸如关兴,则是睁大了眼睛,他们表情比关羽更夸张。 现在… 这已经不是蜀中局势、襄樊局势的问题了; 这也不是云旗那封“胡闹”、“敷衍”考卷的问题了。 现在看来,最大的问题是他关羽,是他关羽自己啊! 是他错看了云旗,也高看了他自己。 怪不得…云旗说他。 ——才不足则多谋,识不足则多虑;” ——威不足则多怒,信不足则多言! 原本关羽想到这四句,只有呼之欲出的愤怒。 可现在… 愤怒不再了。 转为的,只有深深的羞愧,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一般的羞愧。 昨夜到今早… 他关羽与关麟如何针锋相对? 如何争得面红耳赤? 他关羽如何一次次的拍案?如何无数次的骂出那“逆子”二字?又如何高声大啸‘逆子不可教也!’ 这些,如今看来… 他骂的有多大声; 他争的有多起劲; 他桌案拍的有多响; 如今,他关羽的脸…就被“打”的就有多疼! 羞愧啊… 关羽第一次感觉到,因为云旗,让他如此这般的羞愧难当! 似乎是感觉到此间大帐的气氛变得古怪。 也感受到了关羽心境的复杂与难堪… 马良连忙劝慰道:“总归是虚惊一场,如此皆大欢喜,曹仁晕厥,曹操归来,蜀中局势立解,云旗的答卷自也相得益彰…如此这般,精准无误的答卷…孔明的关门弟子舍云旗?还能有谁呢?” 是啊… 这已经不是答卷了,而是标准答案! 至少这第一道题,已经从搪塞、胡闹变成了“鬼使神差”般正确且标准的答卷了吧? 孔明又岂会心头不悸动一下呢? 关羽重重的捋着长髯,因为心头发颤,捋动胡须的手都变得坚硬了起来,因为用力过猛,还捋断了几根。 断须…往往很疼。 可现在的关羽,根本感觉不到,这一抹疼…比起心头的震惊与羞愧,差太远了。 等等… 关羽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厉声道:“周仓何在?” 周仓匆匆的道:“末将在!” “杨仪手中还有关某写给孔明的亲笔书信!”关羽连忙吩咐,“你即刻派人去追,要快,务必将那书信收回!” 啊… 周仓一怔,杨仪已经走半天了,又都是加急,哪里好追。 可看着关羽那急迫的目光。 周仓心知干系重大。 连忙答应一声,就去安排。 反倒是关羽,他的脸色五味杂陈,不派人追…又能怎么办? 如今… 蜀中的局势以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迎刃而解; 关麟这胡闹、搪塞的答卷成了标准答案; 如此说来… 关羽那封信,特别是其中那句“此子孤傲,脾性七分像关某,况其答卷之时正与关某置气,故而,答卷中多少有些搪塞、胡闹,望孔明不要介意…” 介意? 呵呵,这还介意个锤子啊! 若是这封信再传到孔明的手中,就不只是让孔明笑话他关羽“儿女情长、关心则乱”那么简单了。 怕就要变成一个让人笑掉大牙的“父不慈、子不孝”的故事了。 … … 室内热气蒸腾,烧开的药…冒着浓浓的白烟。 李邈额头上束着新换洗过的温烫的粗布,他坐在桌案前以手支额。 哪怕挨了最狠毒的打,浑身上下,因为粗布的热敷而痛楚不已,可他只是紧紧蹙着眉头强忍疼痛。 这些粗布均是刘桢为他换的,本想让他舒服一些,可肉眼可见…浑身的淤青使得李邈愈发的痛不欲生。 “忍着点儿…”刘桢从酒注里拿住热好的酒,他将酒洒在他的丝帕上,然后将一副草药也裹在其中,旋即十分熟练的用丝帕覆盖在了李邈右腿处的小腿上,迅速的缠了个节。 这处小腿… 正是被张星彩踩折的地方。 “啊…” 终于,酒水的辛辣,与草药所带来的刺激,触碰着李邈的每一根神经。 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这些,的确可以消毒、消肿… 却也让李邈的痛处,短时间内变得更痛,他一口咬住枕头,面目已经痛苦不堪。 刘桢今年不过三十五岁,正直而立之年。 若非因为平视“甄妃”而被发配、流落到此,归家无门…他又岂会做这个? 说起来,刘桢除了博学有才、警悟辩捷外,对君子六艺,以及“医术”都有一定的研究。 需知… 在这个时代,无论是太学,还是其它官学,亦或者是私塾,除了在教授学子学业之外,中医的基本知识也是必修课。 最基本的草、药、思、辨、望、闻、问、切,是学子必须掌握的。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古代…病病求医是不现实且不可能的。 许多地方,十里八乡也未必能寻到一位良医。 亦或者远途郊游,别说良医了,药都买不到。 也正因为此,氏族子弟从小就要学习辨别一百种以上常用草药。 田野里常见草药如夏枯草、紫云英、马齿苋、一点红、长春花…这些对应治疗何种疾病,必须耳熟能详。 作为昔日的尚书令刘梁的孙子,这般简单的医理,刘桢自是如数家珍。 总算是将该包裹的地方都包裹住了。 刘桢看着浑身粗布包裹的李邈,不由得摇了摇头。 感慨道:“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风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冰霜正惨凄,终岁常端正…” 此言一出,李邈抬眸,像是突然来了精神,他接上了最后两句。 “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呵呵,阁下是以物喻人,以松柏喻人…这是刘桢的诗?阁下与刘桢相识?” 不怪李邈问出这么一句。 刘桢来这里时,除了一句“李先生,你受苦了!在下来晚了”外…从未自报家门。 只是在用行动在表达着他的善意。 他不说话,李邈也不说话。 他给李邈治伤,李邈就任凭他治,大有一副…破罐子破摔,贱命一条,爱咋咋地的感觉。 不过… 此刻,听到这两句词,李邈谨慎了起来。 他不由得回想起,昔日…他决定“踏上这刀山”后。 他将关麟约到一处四寂无人之所。 然后…关麟对他进行了一番重重的叮咛与嘱咐。 “曹操生性多疑,想要获得他的信任,难如登天,想要利用他挑拨起曹魏的纷争,那绝无可能,所以…能选择的人唯独是曹操的公子。” “曹丕阴狠,城府极深,表面上做出一副忠汉的模样,背地里比谁都想要篡汉。偏偏他忠汉的表象下,引得…无论是颍川氏族、河北氏族,均鼎力相助。若曹操薨,曹丕继位,想要引起各氏族的纷争,想要挑拨宗室的内斗,难如登天…而曹彰有勇无谋,野心勃勃,很容易被人利用!助其争世子难度极大,且不易掌控!所以,我们能选的人唯有曹植。” 关麟说这番话,是基于曹丕用“九品中正制”笼络世家大族,从而称帝这个事实。 从曹魏的角度来说,九品中正制从长远看,促成了三家归晋,促成了司马家氏族王朝的建立,是一步“弊大于利”的棋。 但从近来看,曹丕推行的“九品中正”的确…短暂的使得曹丕获得了氏族广泛的支持。 使得,曹魏在对抗蜀国、吴国时,能够得到世家大族源源不断的助力。 这点…对现如今的“孙刘联盟”太致命了。 关麟要做的,就是把这蹚水彻底搅浑… 让以颍川氏族为首的豫州氏族与北方氏族对立。 让以曹丕为首的宗室与曹植为首的宗氏剑拔弩张。 曹魏越乱,蜀汉才越有机会。 曹魏越早乱,蜀汉的机会…才会来的愈发的凶猛! 说到底,蜀汉就这么一波人,青黄不接的问题,不是他一个关麟能够从根本解决,就算两个矿打九个矿,拖下去,关麟熬不起! 而李邈,他对关麟的话自是奉若神明。 他只问,“那等我到北境后,该如何加入到曹植的阵营!” 关麟的回答是:“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于是,关麟就向他提出了许多名字。 比如“杨修”,比如“吴质”,比如“刘桢”,比如“司马懿”,比如“丁仪”…这些人,都可以作为他进入曹丕、曹植阵营的敲门砖。 换句话说,其实未必一定要加入曹植阵营,加入了曹丕阵营,从中作祟,反而更容易把这蹚水搅浑。 也正是因为关麟的话,此后…李邈格外留意他提到的这几个人。 比如,这些人的文章、这些人的辞赋,如今的李邈已经是如数家珍。 甚至,不只是他们,就连曹操,就连曹丕、曹植的诗词,李邈亦是倒背如流,又经过关麟的讲解与特殊训练,如今李邈的鉴赏能力,可见一斑! 此刻… 刘桢一开口,李邈就道出,这是刘桢的词… “阁下认识刘桢?”刘桢一下子警惕了起来,连忙问道。 “哈哈哈…”李邈笑了。“读过他几首辞赋而已。” “那先生觉得,刘桢此人如何?”刘桢接着问。 李邈摇了摇头,直接评价:“思健功圆,清新刚劲,气过其文,雕润不足,二等…二等货色!” 李邈说刘桢是二等货色,刘桢反倒是放下了那颗警惕的心。 他反问:“那何人堪为一等?” 李邈顿了一下,“荆州、巴蜀,无人辞赋可堪一等!” “那东吴呢?” “东吴人?滨海蛮夷之地,岂知何为诗词,何为辞赋?所做,不过是小儿传唱的童谣罢了!哈哈哈…”李邈又一次表现出了他持才傲物、喷子本色。 一句话,把蜀汉、把东吴的文人得罪了个遍! “那…北方可有?”刘桢试着问。 见吊足了对方的胃口,李邈故弄玄虚起来,“身居江陵,北方的事儿,如何说?” “哈哈…”刘桢笑了,“那刘备罢黜先生时,那关家父子折辱先生时,可曾想过,先生会不敢提北方之事。” 刘桢这是试探… 试探曹魏对他是否有足够的吸引力。 这… 果然,李邈很明显的顿了一下,旋即微微低头。 “哈哈哈哈…”刘桢再笑,“都说李先生胆识过人,就连皇叔刘备也敢公然驳斥其得位不正,就连那恶贯满盈的关麟也敢当街撕咬,怎生…今日却是谈北色变?难不成,李先生连一个‘曹’字,一个‘魏’字都不敢谈么?这要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刘桢还在试探。 而李邈把握着此间的火候。 他深深的记得,关麟提到的“欲擒故纵”四个字! 似乎感觉差不多了。 “哼…”他冷哼一声,当即道:“这世上岂有我李藐不敢说的?”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当今世上一等一的诗人仅有两人,其一为曹操,其二为其三子曹植!” “曹操之诗,古直雄健,甚有悲凉之气,气吞江河,睥睨天下…曹植之诗,骨气奇高,词彩华茂,粲溢古今,卓尔不凡…” “此二人之诗,如人伦之有周、孔,麟羽之有龙凤!若曹操生堂,曹植当入室,如刘桢、王粲之流,至多也就坐于廊庑之间…” 一番话一气呵成,绝不是有意奉承、杜撰出来的。 说起来,刘桢与李邈,两个人也算是各自心怀鬼胎… 一个是真敢这么试探,一个是真敢这么回答。 “哈哈哈哈…” 刘桢闻言大笑,他再不藏匿,立刻从怀中取出一封竹简,迅速的在李邈面前展开。 ——『这是…』 映入李邈眼中的是一行整齐的笔墨。 其中文字映入眼帘。 ——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及其得贤也,曾不出闾巷,岂幸相遇哉?” ——上之人求取之耳。今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贤之急时也。 这是前两句… 似乎是一封“求贤令”! 见李邈诧异,刘桢直接念出了后面的。 “子曰,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若必廉士而后可用,则齐桓何以霸世!今天下得无有被褐怀玉而钓于渭滨者乎?又得无有盗嫂受金而未遇无知者乎?” 这一番话,说人话就是。 ——孟公绰做达官显贵的家臣是好的,但却当不了滕、薛这样小国的行政长官。 ——假如非得是廉洁的人才可以任用,那么齐桓公怎么能称霸于世呢? ——当今天下,有没有像姜尚那样身穿粗衣,怀有真才,却在渭水岸边钓鱼的呢? ——又有没有像陈平那样,被指斥为盗嫂受金,而没有遇到魏无知推荐的呢? 李邈听在耳中… 只觉得眼前的这位儒生深不可测。 曹魏如此招募?若非提前有所准备,那谁扛得住啊? 刘桢的话还在继续,“今天下若有无德有才之人放在民间,或果勇不顾,临敌力战,或文俗之吏,高才异质,或不仁不孝而有之过用兵之术,着令各郡守各举所知,勿有所遗!” 念完这最后一句。 刘桢笑吟吟的望向李邈。 “——这一封求贤令?李先生不妨品评一、二。” “忘了告诉李先生,此篇文章,出自魏公曹丞相之手笔。” … … (本章完) 第一四八章 若他在,蜀汉的故事将改写 九、十月份,正是秋菊盛开的季节。 虽然天气骤冷,但也挡不住这满山遍野的菊花,无主自开。 刚过午时,江陵西城郊,金灿灿的,已经是一片菊花的海洋。 黄承彦打的酒也是菊酒。 汉代的酒,多以原料命名,如稻酒、米酒、葡萄酒,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添加配料的酒,比如椒酒、柏酒、桂酒、菊酒! 黄承彦最喜欢喝的是菊酒,有一股淡淡的菊花的忧伤,每每饮酒,总是能让他想起远在蜀中的女儿。 关麟最喜欢喝的则是甘蔗酒,单纯的就是因为…甜甜的超好喝! 当然,黄承彦出山庄打酒是不用掏钱的,非但不用掏钱,农人们还上赶着请黄承彦在这儿坐坐,吃个便饭。 说是便饭,一传十,十传百。 不过多久,单单伙夫,就来了四十多个、自发的忙碌起来。 有一人跪着在捣曲块,一人在加柴烧饭,一人正在劈柴,一人在木甑的旁边拌饭,还有两人在滤酒,一人用勺给黄承彦的葫芦里填满酒。 填完一个葫芦还不够,农人又从自家拿了两个葫芦,满满的盛满,挂在黄承彦的那头毛驴身上。 其它的农人,分工明确。 ——汲水、蒸煮、过虑、酿造、杀牲、切肉、斫鱼、制脯、备宴… 等等… 反倒是,黄承彦跟张飞,俩人一起坐在桌子上,就差有人把饭喂到他们嘴里了,俨然就是两个“大爷”! 张飞都惊呆了。“黄老头,你这啥情况啊?咋…这些农人见了你,比见了他们爹还亲啊?” 张飞哪里知道… 这两千人涌入的“沔水”山庄,给周围的村落带来了多少利润。 不夸张的说,黄承彦在他们的心目中,那就是菩萨。 也是因为关麟引“丐帮”入“沔水”山庄的缘故,黄承彦不只是在山庄里感受到了“莫大的尊重”,就连出门,一样是无数人敬仰! 这让他颇为受用! 此刻黄承彦只是捋着胡须,感慨道:“一个没大没小的没来,倒是来了另外一个没大没小的。” 俨然… 黄承彦第一个“没大没小”的指的是关麟,第二个是只张飞。 其实,关麟昨晚派人带信过来,提前就说过,今儿个他要来了。 还说要带新的图纸来,说是能让酿的酒变烈的工序图纸。 这可把黄承彦乐坏了… 黄承彦早就问过关麟,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这酒更有味道一点儿。 需知道… 汉代人对酒是异常执着的。 在汉代,酒被称之为“天之美禄”,除了对喝酒的方式很讲究,对酒品质的追求,更是到一种近乎疯狂的地步。 比如汉武帝听人说,南方有美酒,饮之可不死,于是就谴人带领童男童女去南方寻找。 果然弄到一些酒到长安,结果仙酒刚摆到大殿上,就被东方朔给喝了。 汉武帝大怒,要杀东方朔。 东方朔却说,如果这是仙酒,杀了臣也不会死,因为我已经是仙人了,如果不是仙酒,那为何杀我?不过是寻常的酒?要这酒有何用? 武帝听过,一笑了之。 再比如,刘表也喜欢喝酒,为了享受喝酒的乐趣,特地制成了三爵。 大爵名“伯雅”,中爵名‘仲雅’,小爵名‘季雅’…分别倒酒七、六、五升。 设宴时,所有宾客都要以饮醉为度,宴席上还准备了大铁针,如发现有人醉倒,就用铁针扎他,看是真醉还是假醉。 由此可见,汉人对酒…是多么的执着! 也正是因此,一听到关麟说有能酿烈酒的工序图纸,黄承彦可期待坏了。 可期待归期待… 一整个上午了,哪有这小子的人影? 等了个寂寞啊! 于是黄承彦就骑上毛驴,拿上空空如也的酒葫芦,出山庄去村落里打酒,倒不曾想直接碰到了张飞。 原本而言,碰到就碰到吧,也没什么。 哪曾想,这张飞大喊一声,“原来你就是那黄老邪啊”。 这话…直接让黄承彦一怔。 ——他是个锤子的黄老邪? 本就在生着关麟那小子的气呢? 现在倒好,来了个黑家伙,还张口就是黄老邪。 丫的,“黄老邪”那臭小子,今儿来了倒好了,他的烈酒就有地儿喝了,就不至于一上午等了个寂寞! 当即,黄承彦直接反问张飞,“黄老什么?” 张飞抬高嗓门:“黄老邪啊!” 黄承彦像是耳背,接着问:“什么老邪?” 张飞这次字正腔圆,“黄老邪!” 黄承彦再度张口:“黄什么邪?” 张飞直接无语了,当即一摊手,改口道:“得…得得,这里没黄老邪,老黄,伱这是去打酒啊?” 黄承彦这才点头,“是!” 于是… 在黄承彦选择性的耳背下,一行两人就来到这农庄,就等着吃上一顿。 酒菜是一道道的摆上桌,可张飞哪有这个心情,还是忍不住问道:“老黄?你难不成…你不是黄老邪啊?” “黄老什么?”黄承彦故技重施。 得… 张飞无可奈何,只能话锋一转,接着问:“那黄老头,你总知道,洪七公是谁吧?” “洪什么公?” 随着黄承彦的这一句,张飞伸出手,“啪”的一声,就给了他自己一个大耳巴子。 他知道错了。 不问了,压根就不该问! …他直接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诸葛亮还让他来拜访这老黄呢? 敢情,这来西城郊,拜访了个寂寞。 喝酒,吃饭! 必须特娘的得吃回本钱来! 黄承彦瞅着张飞不说话,嘴角微微咧开,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心里嘀咕着。 ——『那臭小子说的这招…还真挺好用!』 酒过三巡,美食下肚…黄承彦吃饱了,就准备走… 张飞连忙跟上。 如此,黄承彦骑着毛驴,张飞步行跟在他的身边。 两人一道步入山庄。 此时的“沔水”山庄里,一处处工房、锻造坊延伸到目力所及之处。 山庄的后面,是一个个小小的茅房、土房,这些房子沿着山脚起伏…不时的有工匠从其中走出,也会工匠回到那里休息的。 大量的工匠则正在挥汗如雨的锻造,每一个锻造坊与工房都竖起了烟囱,烟囱上乌烟滚滚,直往空中飘去。 而最靠近山庄中道路的是一个演武场。 一些制好的连弩、偏厢车、木牛流马都需要在这里试上一试,确保没有瑕疵。 张飞玩心重,看到这里正有匠人在试连弩。 他忍不住去替下那匠人,随着“嗖嗖嗖”的声音,一发十枚连弩同一时间射出,巨大的后坐力,究是张飞那结实的胸脯也觉得一阵疼痛! 而面前… 十枚弩矢悉数没入了一块巨石,巨石上尤自还有许多小孔,俨然…是曾经,其它的连弩试射时留下来的。 “乖乖的…”张飞忍不住惊叹道:“这玩意威力这么大呀!” 尽管,自从来到这江陵,有关连弩的事儿,他听过无数次了,人人都说这是神器。 可…究竟有多神? 凭着张飞的空间想象力,是无法想清楚的。 可现在…好了! 亲眼所言,张飞琢磨着,石阶都能射穿咯,那寻常的铠甲,不就跟棉花一样了? 乃至于,张飞觉得,倘若他要近距离中了这弩矢,那就是身子骨再结实,也得被穿透咯,哪里还有命在! “这玩意…保持距离的话,威力不亚于俺那丈八蛇矛啊!” 张飞嚷嚷一声,放下连弩。 就这么放下的功夫,张飞瞅见上面的“黄老邪造”四个字。 忽的,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 当即就朝黄承彦那毛驴处追去。 这次他不问“黄老邪”、“洪七公”的事儿,他直接说:“黄老头,这连弩也忒好用了,不论怎地,你得送我一柄!” 凭着这老相识的关系,按理说,黄承彦不该拒绝。 可没曾想… 随着“吁”的一声,黄承彦停住了那毛驴的脚步。 他转过身,一本正经的看着张飞。 “这连弩,老夫这山庄里只管造,可不管送啊!” “那谁管送?你给俺说,俺去找他!” 张飞回答的飞快。 黄承彦也不假思索道:“要讨的话,找关麟那臭小子吧,这连弩,他做得了主!” 说着话,黄承彦就打算再度驶动毛驴。 不曾想,张飞的眼珠子一定。 他大笑道:“哈哈,俺知道了…原来那黄老邪,竟是关麟那小子啊!” 嘴上这么说… 张飞心里却是乐开花。 ——『敢情,这人人谈之色变的黄老邪,就是俺老张的女婿啊!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是觉得“机智如他”,竟能套出了黄承彦的话。 还是觉得…这“准女婿”是黄老邪,他张飞是与有荣焉哪! 一时间,张飞是高兴坏了。 倒是黄承彦,一拍脑门… 心里嘀咕着。 ——『糟了,乍让这黑张飞给绕进去了!』 ——『这厮,什么时候,学会粗中有细了?』 … … 煮沸的水“咕嘟咕嘟”的冒泡,温酒的酒注里冒出袅袅热烟。 刘桢从酒注中拿出热好的酒,为李邈斟上。 此前,李邈已经沉默了许久。 刘桢张口道:“《六韬》中有云‘操刀必割,执斧必伐。’机会使然,有些事该下决心时,就需当机立断!” “你是曹操的人?” 刘桢笑了,“在下刘桢,就是先生眼中那个‘思健功圆,清新刚劲,气过其文,雕润不足’的二等货色刘桢。” 尽管这么说,可刘桢丝毫不生气,更不介意。 相反,若是李邈处处示好,刘桢才会起疑! “原来阁下就是刘桢…”李邈故意迟疑了一下,他等刘桢将杯中酒饮尽,方才再度开口,“阁下先是施恩于我,又拿出曹操的《求贤令》,如今更是说出‘操刀必割,执斧必伐’,邈斗胆请教阁下,阁下说机会使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机会?” 刘桢笑:“李兄聪明绝顶之人,既读过那《求贤令》》,何需问我?这一杯酒,先贺李兄弃暗投明,从此弃旧图新,重获新生!” “惭愧,李氏三龙又久居巴蜀,乃山野粗鄙之人,在下又才疏学浅,并未能体会阁下的深意!” 刘桢叹了口气,“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这些…《左传》中的话,我一该不提,我只问先生,诸葛孔明在巴蜀,可其兄长诸葛瑾为何在东吴?襄阳庞氏,庞统投了刘备?为何庞山民投了曹丞相?再说远的颍川荀氏,为何荀谌投了袁绍,荀彧投了曹公?” 李邈追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刘桢迟疑了片刻,“这些事儿,我本不该提,但又不忍李先生明珠暗投,古往今来,乱世之下,有多少家族?多少子弟分投三方?各为其主?难道…他们就都不忠义么?如今,李先生在巴蜀、在荆州受辱,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昔日我与子健公子畅聊,其言‘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楚辞》中又有云,‘宁与黄鹄比翼乎?将与鸡鹜争食乎?’志不求易者成,事不避难者进!李先生就愿意一生于这荆蜀之地,受尽屈辱,碌碌无为么?” 呼… 李邈微微一怔。 ——『的确不能碌碌无为,只不过…我要的,你给不起!曹操亦给不起!』 心中这么想。 李邈却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声音里却透着懊恼。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刘桢摇头,“恕我直言,李先生有才气,却又狂傲不羁,普天之下能效忠者唯有曹公一人,曹公‘举贤勿拘品行’,唯才是举…曹公长叹‘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李先生要成大名,能择选之处的唯有曹公麾下!曹公对李先生亦是望眼欲穿哪!” 这… 听到这儿…李邈故意紧紧的攥着酒杯,做出一副意气难平良久却心存顾虑的模样。 “可…竖子关麟羞辱于我,一连两次…将我扒去衣衫,昭然于众?我李邈如此不堪?配投曹公否?” “哈哈哈…”刘桢大笑道:“昔日祢衡褪去衣衫擂鼓,鼓声铿锵,曹公亦是听得振聋发聩,究是流落至荆州,亦拜为刘表座上之客!祢衡死后,曹公屡屡提及,再也听不到祢衡那铿锵的鼓声!” “今日…若李先生在荆州,那自是人人羞辱,可若是北上,那…李先生两褪衣衫…足以羞煞他关家父子,羞煞那刘玄德,将其嘴脸昭然于众!到时,李先生必为曹公座上之客,李先生也必能再度敲响那铿锵之擂鼓!” 刘桢一饮而尽,终于把他来此的目的悉数讲出。 李邈感觉时机已经差不多成熟了,当即拱手。 ——“承蒙曹公求贤令之下顾,在下受宠若惊,还望…刘兄引荐。” ——“李兄才华横溢,是曹公望眼欲穿的人才啊!这杯饮罢,李兄稍等几日,待我一番安排,你、我一同北去,拜访曹公!” ——“请!” ——“请!” … … ——“想不到啊想不到,那黄老邪竟是关麟这小子!” 张飞十分嘚瑟。 他忍不住凑到黄承彦的面前,“黄老头,你看俺…是不是比以前细了点儿?” “呵呵…” 面对张飞玩笑似的讥讽,黄承彦瞟了他一眼,“你若是再口无遮拦,老夫就要下逐客令了!” “逐客令?哈哈哈…谁能逐的了俺张飞?”张飞拍拍胸脯,“不是俺说,你山庄里这些匠人打个连弩还行,可跟俺打,一千个也动不了俺分毫。” “还一千个,一枚连弩你就没了。”黄承彦随口一说… 这下,张飞有点儿尴尬了,他挠了挠头。 不过很快,又笑呵呵的,善变的脾气就像是小孩子一样,“哈哈哈…既是关麟那小子制出的连弩,那如何能射俺呢?黄老头,你知道他小子得喊俺一声什么嘛?” “什么?” “岳丈啊!”张飞挺起了胸脯,摆出一份大腹便便岳父大人的姿态…他不忘嘚瑟,“这小子脑袋瓜灵,不过,英雄难过美人关嘛,俺就瞅着…这小子可喜欢俺闺女了。” 这… 张飞说到这儿,黄承彦不免还高看了他两眼。 果然这黑张飞进步多了呀! 何止是粗中有细! 简直是…真的细! 都懂得“英雄难过美人关”…懂得让闺女去先把“关麟”这小子给抢先锁住。 所谓“强人锁男!” 有点东西啊,但不多! 黄承彦笑着敷衍道:“你要能当了那臭小子的岳丈,可得替我好好管教管教他,让他服服帖帖的,把他脑子里的图纸一股脑给老夫送来。” “这还不好说…”张飞笑了。“这就是俺一句话的事儿!” 趁着两人聊得火热,张飞再度问出一句。 “黄老头,你真不知道…那洪七公是谁啊?或者说…既那黄老邪是关麟这小子,那洪七公该不会是你吧?” 张飞是寻思着,人人都称“洪七公”是老人家。 在荆州又有几个这样神出鬼没的老人家? 这个问题抛出。 他是无比恳切的望着黄承彦,渴望得到答案。 只是…黄承彦的回答很干脆。 ——“洪什么公?” ——“什么七公来着?” 呃… 这下,张飞无语了,他伸手敲了敲脑门,咋又忘了这茬儿了。 倒是黄承彦,觉得闹够了,轻呼口气,缓缓张口。 “实话告诉你吧,老夫不是洪七公,至于洪七公是谁?老夫也不知道,不过…老夫能看出来,这洪七公是友非敌,若是确定是友非敌,那何必刨根问底呢?他隐藏在暗处,岂不是比在明处,作用更大么?” 讲到这儿,黄承彦顿了一下,旋即摆了摆手,像是打算下逐客令。 “如此…你满意了吧?也能向我那女婿交代了吧?” 黄承彦难得说了这么多话… 张飞挠挠头,其实,他的脑回路决定,他并没有全部听懂。 不过记下了,孔明到时候问,就这么回答。 不过… 调查洪七公,只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 他来这儿,还有一个目的。 “黄老头,其实…你那女婿还交代给俺一事儿?让俺来请教你?” 唔… 黄承彦微微抬头。 张飞则如实道,“那扶风人法正?你知道不?” 法正? 这个名字,黄承彦并不陌生,法正的曾祖父法雄在南郡做过太守,法家与荆州许多大家族也都有所联系。 其祖父法真,字高卿,东汉名士,号“玄德先生”对诸子百家经典以及谶纬之学都颇有造诣,以清高著称。 黄承彦年幼时,还在他那儿求过学,算是有半个师徒之情。 而法正的父亲法衍,则是黄承彦少时,在官学时的同窗。 只是…可惜,法衍举孝廉后,任廷尉左监时,病逝在路上。 相传…那是一种能猝死的病。 也正因为此,法正十岁以前都是其祖父养大的,其祖父很是担心,法正也会遗传他爹的病。 ——『难道…』 黄承彦心里已经有了微微的眉目。 而张飞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就是这个法正,让俺大哥喜欢的不得了,这法正也的确在俺们入蜀时立下了不少功劳,有些本事,可偏偏…他得了一种病!一种说不来的怪病!” 听到这儿,黄承彦已经能够确定… 他反问:“可是…经常胸闷、胸痛,伴有大汗淋漓、恶心、喘息困难,还时长晕厥!” 张飞一听,眼珠子一转。 “一点儿不差,你咋知道?” 黄承彦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与他爹是同窗,他爹就是这么猝死的!” “啊…猝死啊?”张飞一愣,正想向黄承彦求问,有什么办法没有。 再不济…介绍个名医啥的。 黄承彦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张飞的话,他叹出口气。 抢先道: ——“他爹法衍当初就是遍寻明医,却最终…便是什么病都说不清楚,更无从谈及医治了!” 似乎是回忆起了某件不堪回首的往事,黄承彦的脸色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 而这突如其来的冷峻气氛,让张飞心头“咯噔”一响。 他下意识的感觉就是… 完了,完犊子了呀! 这还找茄子的名医啊! 法孝直啊法孝直…他…他这…这不铁定就是,秋后晒太阳——早晚要凉的事儿! 诚然,张飞是这么想的。 可张飞绝不会知道。 法正的死,对于蜀汉…意味着什么? 说是“狂澜既倒,大厦将倾”有些过了,可史书中有一句评价,叫做“法正不死、便无三国”。 这话,是有点过了。 但这也从侧面说明,法正对于蜀汉的重要性! 不夸张的说,如果法正在,许多历史上有关蜀汉的故事,都会改写! … … (本章完) 第一四九章 侄儿这,穷的就剩下钱了 ——执掌蜀中政务的卧龙诸葛亮。 ——殒命于落凤坡的凤雏庞统。 以及…即将在两年后猝死的——“蜀之奉孝”法正。 这是刘备手下的三大谋士,三大军师。 他们境遇不同,结局不同,理念也不同。 “汉贼不两立。” “每与操反则事竟成!” 这是诸葛亮隆中对中提出来的战略规划,也是刘备行为的“准则”,是他对自己清楚的“定位”。 可事实上,在隆中对之后,刘备依旧在输。 ——败当阳,奔夏口,弃新野,走樊城,“备”尝艰辛! 为什么战略规划有了,准则有了,定位有了,却依旧难觅一胜呢? 直到遇到了庞统,庞统告诉刘备,“权变之时固非一道所能定也”,庞统不是反对刘备仁义,而是他觉得刘备太过强调仁义,太过强调“每与操反”,所谓过之而不及! 于是庞统劝刘备,“兼弱攻昧,五伯之事”,意思就是说,有时候要和曹操一样,该狠的时候就要狠啊。 如果说诸葛亮是为刘备建立了一个“伟、光、正”的战略、准则、定位。 那庞统,就是斩断了刘备一切的小仁义,提醒刘备“可以保持理想”,但更要“立足现实”。 于是,一个个见不得光的诡计,从他口中说出。 庞统为了让刘备黑化,教会刘备什么是人主? 教会刘备,在这乱世,想要立足,那就必须采取狠辣、阴损的手段。 可惜的是,一场意外,庞统人没了。 幸运的是,上天为刘备关了一扇窗,却又打开了一扇门。 法正出现了。 法正的“大军团”作战能力与他的“奇谋诡计”,让刘备的军团战斗力呈现质的飞跃,而这还不是刘备最喜欢法正的地方。 刘备和法正是同一类人。 法正是最懂得刘备心中所想。 也正是为此,所有汉臣只会关心刘备飞的高不高,唯独法正关心的是刘备飞的累不累。 汉中战场,刘备杀红了眼。 他等了一辈子,等的就是这一场与曹操的决战。 他冲在箭矢之中,谁也不敢劝刘备,因为…刘备是主公! 唯独法正,他拦在了刘备的面前,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他只是说“我主上都不怕,我怕什么?大不了,我去地下见庞统就是了。” 那时的刘备想到了… 落凤坡被箭射死的庞统,差点没哭出来! 再也不红眼了,也就退下去了。 这便是,法正与诸葛亮最大的不同。 他更懂刘备,这就类似于…诸葛亮是刘备敬仰的师傅,而法正却是刘备惺惺相惜的好基友。 唯独可惜,法正…英年早逝。 否则…不说蜀汉的故事势必改写。 至少,在发动夷陵之战时,面对诸葛亮陈明大义的劝阻,法正一定会说。 ——“陛下,臣与你一道去干那东吴碧眼儿,马上就出发!” 之后的结果,必定是——陆逊卒,东吴败!” 对于蜀汉,对于刘备,诸葛亮是有德有忠,庞统是阴谋诡道,可法正是有情有术。 这就是法正之于蜀汉,之于刘备的巨大意义。 这就是为何,有人评判—— ——“法正不死、便无三国。” 唯独可惜,这样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死在了两年后… 死在了汉中之战大捷,死在了他亲手缔造出的刘备最风光的时刻。 当然,张飞不知道这些。 只是觉得,孔明交代的事儿,咋一件件都这么难呢? 洪七公…到现在,还没搞清楚是谁,这也就罢了。 偏偏,法正眼瞅着也、也、也…也没救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嘛? 当然…任务完不成就完不成了,这本没什么,可张飞是懂大哥刘备的,一想到万一这法正也跟他爹“法衍”一样猝死,那大哥得多伤心哪? 等等… 张飞突然想到什么,连忙追问。 “黄老头,俺来这儿荆州的路上,听说长沙郡有个神医,叫什么张仲景的,几年前写出本《伤寒杂病论》救了不少人哪!俺若是带他回去,保不齐…能看出个眉目啊!” ——张仲景! 这个名字一出,黄承彦微微怔了一下,不过,他很快摆手,“他的话,你可请不到!” “咋了?”张飞饶有兴致的问道:“难道…是他亲曹?俺可听到坊间的传言,说曹操与那袁绍官渡之战时,有个叫张羡的,担任长沙太守,尽起荆南四郡之兵,去进攻那刘表?这才让那刘表没有履行跟袁绍的约定,合击曹操!很多人说这张羡就是张仲景?真的假的呀!” 不怪坊间有此传言。 别说是在这个“三人成虎”、“谣言”满天飞的汉末。 就是在后世,清代孙鼎仪所著《张仲景传》中,也认为…那支持曹操,起兵反抗刘表的长沙太守张羡,就是张仲景本景。 理由是张仲景之名,仲为第二之意,景则是景仰之意,与“羡”字之意相同,况且两人都在这个时期做过长沙太守。 故而,别说后世,就是当世人… 也会疑惑,这位“医圣”张仲景,多半就是张羡本人吧? 只不过… 事实上,这俩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甚至同族都不是。 黄承彦一摆手,语气笃定,“张羡可不是张仲景,张羡的坟头都一丈高了,就葬在长沙那‘马栏山’上!” 别看黄承彦隐居,可作为荆州的名士,关系网遍布荆州。 在这片土地上,但凡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就没有他不认识的。 而这位写出《伤寒杂病论》的“医圣”,本名张机,绝非张羡,字仲景。 因为任长沙太守时,每月初一、十五开公堂坐诊,为穷苦百姓医治病症,被广为流传。 这便是“堂”的来历。 甚至,后世的人们,为了纪念张仲景,便把坐在药店里治病的医生,统称为“坐堂医”。 这些医生若自己开设药店也通通取名为“xx堂”,碧如“同仁‘堂’大药房”!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黄承彦提起张仲景时,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变得十分难看。 张飞则疑惑了,他拍拍脑门。 “既这张仲景不是张羡,那自也说不上亲那曹操,如此说来?俺有什么请不到的?他若是不识抬举,俺就是绑也把他绑到成都去,活人总不能被尿给憋死了吧?” 不等张飞把话讲完。 黄承彦摆摆手,惋惜道:“你倒是能把他绑过去,只不过,到成都,就只剩下个死透了的神医了!” “啥?”张飞一惊,“难道,这张仲景的坟头也一丈高了呀?” “这倒不是…”黄承彦语声如冰,寒意彻骨,宛若是想到了一件无比痛惜的事儿。 过得片刻,他方才轻声道:“那张仲景病卧在床已有一年之久,他患上了‘重度伤寒’,怕是…” “这不对呀!”张飞连忙打断道:“《伤寒杂病论》不是他写的吗?” 此言一出, 黄承彦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站起身来,刚向外迈出步子,又忍不住停住。 他抬起头望着房梁,目中无限惋惜… 当世之中,能让黄承彦佩服的人不多。 论起来,脑子里装着“数之不尽”、“奇思妙想”、“发明创造”的关麟算是一个; 女婿诸葛孔明算是一个; 至于刘备、曹操之流…至多只能算是半个。 除此之外,还剩一个,便是这位用一生的经验与阅历谱写出《伤寒杂病论》,却自己因为大量的试药而深陷重度伤寒的张仲景。 这已经不是惺惺相惜的问题了,张仲景的病状,让黄承彦哀婉痛惜! 这是整个大汉“杏林”的损失啊! 呼… 想到这儿,黄承彦喃喃开口,只留下七个字—— ——“医者不能自医啊!” 听到这儿,张飞挠着头。 经过了一个漫长的脑回路,他大概听懂了黄承彦的意思。 那么… 现在的局面就很明朗了。 法正是秋后晒太阳——早晚要凉! 张仲景嘛,则是秋天里的第一杯奶酒——早晚也要凉! ——迟早也要黄! 这就尴尬了。 刘备让张飞来求医,现在倒好,这神医自己都快“嘎”了。 完犊子了! 这事儿,不彻底…完犊子了么? … … 长沙郡,捞刀河畔。 一处不起眼的农舍,院落中,一个四十岁的妇人正在抚琴。 尽管岁月的痕迹作用在这妇人的脸上,平添出了许多细纹… 可这些,依旧无法遮掩,她那绝美的身子,与面颊上的“风韵”… 这把年纪,尤自这般风韵,很难让人想象,她年轻时…会是何等的倾国倾城,国色天香? “——铮铮铿铿…” 琴声响亮,又富有节奏,随着调声起,琴声变得激越铿锵,似是饱含着抚琴者无尽的幽怨、悲愤之意。 就像是一个人在向命运抗争。 可行至曲中,声调又委婉悠扬了起来。 似是…在无尽的抗争过后,一切又归于沉寂。 整个下半首曲子,就像是抚琴者…心灰意冷之下,选择随波逐流,任凭这时代的巨浪将她淹没,将她化为一粒尘埃,与世浮沉。 突然,“铮”的一声… 琴弦崩断…像是老天爷再度给“命运”添上了一抹不公,未到曲终,琴声却戛然而止。 “咳咳咳…” 就在这时,里屋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原来是屋中还躺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虽是年迈,可他看似无比的慈祥,究是躺在病榻上,尤自不减医者才特有的稳重与端庄… 他正是著写出《伤寒杂病论》,解决了曾肆虐大汉,致使其老家十室九空伤寒难题的…当世“医圣”张仲景。 “——咳咳!” 伴随着又一阵的咳嗽,这一声似乎更严重了许多,张仲景的嘴边满是血迹,这种从喉咙中咳出来的血,最是痛苦。 女人连忙拿丝帕去擦拭… 张仲景却摆摆手,“他…他们回来了么?” 张仲景一生钻研医术,并未婚配,更无子嗣,他提到的“他们”是他的三个弟子——王叔和、杜度、韦汛。 按照《后汉书》的记载,张仲景的这三个弟子中。 王叔和尤其擅长儿科,被称之为儿科鼻祖; 杜度器宇深重,获其师之传,亦成名医,人称“上手名医”。 卫汛著有《四逆三部厥经》、《妇人胎藏经》及《小儿颅囟方》,在妇科与儿科领域颇有造诣。 当然,如今的他们还很年轻,依旧陪伴在师傅张仲景的身边。 至于照顾张仲景的女子,她姓“任”,乃是张仲景二十年前曾赴南阳行医时,救下的一个女子,那时这女子不过豆蔻年华,却是刚出月子,心灰意冷,几欲寻死。 张仲景为了救她,就把她收在身边,一边医治,一边开导。 到最后,张仲景得知其身份,将她收为义女。 一晃… 已经二十年过去了。 因为膝下无女,二十年来,张仲景对此女视若己出,此女也将张仲景视为亲身慈父。 “义父先喝口水…他们三个还没回来。” 女子端来水,一口一口的喂给张仲景。 张仲景只是轻轻抿了一口,旋即叹出口气,“虽均是伤寒,可马栏山的李三、关山的许老太、城里的杜氏…均是不同症状,受病有深浅,使药有重轻,三分需外治,七分靠内养…我担心他们…他们…咳咳咳…咳咳咳…” 又是吐出了一口鲜血。 哪怕在病榻上,不能坐堂。 可…张仲景依旧没有忘了他医者的责任,每每夜晚,他就会让三个弟子,将他们今日诊断时遇到的疑难病症讲述出来,然后详加指导,教授他们如何诊治。 每每弟子再度诊断,张仲景也会担心…担心弟子经验不足,问错了脉,用错了药。 这倒不是张仲景信不过弟子。 要知道,《伤寒杂病论》中用辩证法记载了二十二篇有关“伤寒”的文章。 其中更是有三百九十七条治法,载方一百一十三首,共计五万余字,单单竹简就用了三十卷。 除非张仲景自己去问诊、下药… 否则,许多病症病理类似,极容易因为疏忽,而导致治疗的南辕北辙。 女子托着丝啪,让张仲景将血咳在丝帕上。 她则忧心的问:“义父总是救人,可…可到了最后,又有谁来救义父呢?” 张仲景回道:“医者仁心,为父只愿勤求古训,心怀济人之志…其它的,随他去吧,随他去吧…” “可…”女子在垂泪,她嗓子宛若哽咽住一般、 过了半天才开口,“二十年前义父在南阳救了女儿,可…可现如今,女儿看着义父身患如此伤寒,却…却无能为力?有时候,女儿真…真的恨不得用女儿的命换义父的命…义父留在世上,比女儿有用太多了!” 说到最后,已经是声泪俱下,声嘶力竭。 “咳…”张仲景的咳声戛然而止,他努力的伸出那虚弱的手,不断的轻抚着眼前的义女。 过得许久,他方才喃喃:“伱…你经历的更多,你…你更是苦命人哪!” 就在这时… “——师傅。” 三个男弟子的声音远远传来。 女子连忙用袖子擦拭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她勉力的挤出几许笑容,旋即起身出门迎上。 他们三个正是义父收下的年轻弟子。 ——王叔和、杜度、韦汛! “你们师傅正念道你们呢?” “师姐、师傅放心…”那为首的弟子不过二十岁出头,可看似十分聪慧,单单从女子的话中,都猜到了师傅的担忧。 他一脸笑吟吟的模样,大声喊道:“都治好了,药到病除,乡亲们还送了我们一只鸡、一只鱼,今晚正好都炖了给师傅好生食补。” “是啊,用了师傅的方子,自是药到病除!哈哈…” 因为治愈好了病患,张仲景的心情也像是大好。 他勉力的也笑出声来。 一时间,这不起眼的小屋内外,满是欢声。 只是… 在这里,谁都知道,他们的师傅,这位无比虚弱、浑身冰冷的老者… 他以残存的“病体”扛到如今,究竟忍受了多少痛苦? 他想洒脱一点,彻底放手,可他又不能这样,他必须把这医治“伤寒”的本领传给他们。 所谓——得人不传,恐成坠绪! … … 江陵城,此刻的关麟,坐在太守府的书房,正揣着下巴。 张星彩坐在他的身侧。 对面主位上跪坐着的则是太守糜芳。 关麟跟着糜芳到太守府,可不仅仅是为了那一千部曲的“债务”,可不是为了混一顿饭。 他是来谈合作的。 合作那“软绵绵防侧漏的小翅膀”! 自打一大早,张星彩提出,还需要这“小翅膀”时,关麟就即刻派人去告知贼曹掾属的马秉。 让他试着先用之前晾晒好的“纸张”,配上棉花… 加工一番,看能不能今儿个就制造出来几个。 除了给张星彩解决燃眉之急外… 糜芳这边,既是谈合作,也同样需要样品哪。 说起来,关麟知道糜芳是有门路的,他既有能耐把军火倒卖出去,就一定有能耐…能把这“小翅膀”也给贩卖出去。 ——北方氏族林立,不差钱的多,市场还是很广阔的! 只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干。 哪怕是等到下午了,贼曹掾属那“小翅膀”的样品还是没有送来,这就有点尴尬了呀。 关麟已经派人去催促… 当然,关麟是知道的,其中有一道工序,将纸浆晒干,这需要大量的时间。 但是,关麟等不起啊! 他派人去告诉马良,让人扇风,加快吹干,今儿必须送来“样品!” 反倒是糜芳的眼珠子转动… 他也等了俩时辰了,可关麟口中的“生意”还没送来。 糜芳都寻思着,是不是这小子在唬他呀? 不带他发财致富啊? 可这想法刚一出现,糜芳就摇了摇头,关麟唬他干嘛?人家关麟才是债主啊! “咳咳…” 心念于此,糜芳缓缓张口,“要不…咱明儿个再看?贤侄啊,你放心…不急于这一时,只要是好东西,那你叔我,有的是办法能卖出去!你想卖到哪,就能卖到哪!” 关麟也是无奈了,他叹出口气,缓缓起身,正打算走。 却在这时… “禀太守…”一名文吏匆匆的走来,当即禀报道:“关公那边问糜太守,北伐襄樊所需的粮草可筹集出来了?江陵城、长沙郡加固、筑城…所需的金钱?可筹措出来了?” 呃… 听到这儿,糜芳的脑袋都要炸了。 又一个来讨债的! 说起来,糜芳心里苦啊。 诚然,荆南四郡今年的收成不错,特别是长沙,单单一郡就收上来二十万斛粮食,四郡合起来三十万斛也有了。 可…有粮食归有粮食。 架不住你关羽…北伐襄樊要粮,加固城池要粮,三军将士们的俸禄,每天的伙食也都需要粮食啊? 如今粮仓中就这么三十万斛粮食。 要北伐,勒紧裤腰带,还勉强能凑出来…可压根就别提加固城池了! 倘若,要加固城池,自然就没法北伐… 这就是现实! 可这话,他糜芳要怎么跟关羽讲呢? 总不能说,云长啊,别北伐了?回家洗洗睡吧! 这话若说出口,那关羽的眼神能变成一把刀。 可若是说,别加固城池了,省着点儿吧! 这话,都不用关羽拔刀,他糜芳自己就不同意! 加固城池防范的是东吴啊! ——这是东吴啊! ——吴啊! 是那个臭不要脸的孙权哪! 这怎么能不要加固呢? ——必须加固! 加固到固若金汤、坚如磐石! 因为,糜芳对孙权的恨之入骨…他是一丁点儿便宜都绝不能让孙权占到。 一丁点儿坏心思,糜芳都不许孙权生出来。 他心头就一个想法! ——『丫的,你这碧眼儿,就老实在东吴给老子待着,等老子以后带兵剿了你,你的是老子的,你东吴的也是老子的!』 当然,糜芳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唉…” 他幽幽的发出一声长叹。 倒是关麟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他连忙问:“子方叔?我爹是打算要加固江陵城?长沙城?” “是啊…”糜芳幽幽的叹气道,“因为此前那东吴臭不要脸的奇袭荆南,吃一堑,长一智…欲北伐曹魏,东吴的屏障江陵与长沙必须加固,必须固若金汤!” 说到最后,糜芳的语气竟有些咬牙切齿。 倒是关麟眨巴了下眼睛,接着问。 “糜太守既这么说?那…何苦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不瞒你…”糜芳一摊手,“穷啊…又是北伐,又是筑城,府库哪有那么多的钱粮?你叔我…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噢… 这话脱口,关麟当即就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睛一定,展颜道。“子方叔?筑城的钱…府库没有,可侄儿有啊。” ——“侄儿这边,穷的就剩下钱和粮食了!” … … (本章完) 第一五零章 老爹啊老爹,这次儿吃定你了 糜芳提出筑城,提出加固江陵、长沙两城,其实不是加固,是在原本旧城的基础上建一座紧邻的新城。 关麟一下子就回想起来了。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老爹关羽凉了之后,多出了许多身份,比如…他是道教“护法四帅”之一的“关帝圣君”,是“武财神”; 而在唐代,关羽道教封神之前,佛教就已经把关羽纳入其中了,被封为“伽蓝菩萨“! 他在宝岛被称作“玄灵高上帝;” 他在宋代封为“显灵王”、义勇武安王! 明神宗时将其神位晋级为“协天护国忠义帝”、“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镇天尊关圣帝君。” 除此之外。 他还是剃头匠、是神秘组织供拜的祖师爷; 是商人每日三炷香…要拜见的财神爷。 当然,这个财神爷的身份,商人们供拜时,往往还均能说出个七七八八。 有的说,关公生前十分善于理财,长于会计业务。 曾设“笔记法”,发明“日清簿”。 是“会计”鼻祖; 还有的说,商人谈生意作买卖,最重义气和信用,关公信义俱全,故尊奉之; 甚而有之,还有商人说关公逝后,真神常回助战,助蜀汉取得胜利。 商人就是希望有朝一日生意受挫时,能像关公一样,来日东山再起,争取最后成功。 信仰的力量是无穷的,而对关公的信仰,从古传到今天。 膜拜尤盛。 可… 关麟想到的,不是这些个神话中的“名头”,也不是“武圣”、“财神”。 而是另一个,老爹鲜为人知的头衔——基建狂魔! 没错,在后世搞“基建”、搞“工程”… “工地开工”前必须的一道仪式,便是拜关公。 至于缘由,便是因为历史上湘水划界后。 关羽丢了长沙、桂阳、江夏三郡,吃了暗亏,于是…他未雨绸缪的防着孙权,将江陵城打造成了铁桶之城。 ——所谓“江陵府城,州城本有中隔,以北旧城也,以南关羽所筑。” 具体怎么打造的,关麟不知道。 但,关麟很清楚的记得。 黄武二年,也就是关羽败走麦城后的第四年。 得到了江陵“大礼包”的孙权,迎来了一次挑战。 那就是面对魏国派遣的曹真、夏侯尚、张郃等人的进攻,那时候的魏帝曹丕甚至亲自到宛城驻守,为其作援。 不出所料,孙权的统御能力正常发挥,派来支援的野战军全被灭了。 只剩下朱然的一支孤军驻守江陵。 城中士兵还因为饥饿还出现了大规模的浮肿,仅仅剩下五千人能动弹。 反倒是曹真又是起土山,又是凿地道,又是造射箭车,箭如雨下,就这样打了半年硬是没打下来,灰溜溜的撤退了。 朱然此战后“名震于帝国”… 当然,这里面有朱然统率的功劳,可事实上,最终起到决定因素的是城防,是关羽打造的这处独特的江陵城防。 乃至于吕蒙白衣渡江时,曹操都派人把这消息告诉关羽了,说东吴要偷袭江陵。 可关羽一如既往的嚣张。 ——“这城是我造的,他打不动!”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糜芳降了。 这点儿,关羽是万万没想到的! 保不齐,就连孙权、吕蒙也没想到。 至于…这江陵城防有多硬? 核心便在于关羽在原本的江陵旧城的南边又造了一个新城。 江陵城两面临河,不能作为主攻方向。 新城一造,相当于只能南面和西面进行攻城,而江陵城守军不需要守四面,只需要守住两面,准确的说是新城的一面和老城的一面。 如此,守军的兵力是高度集中的。 因为新城与老城之间有通道连接。 这就相当于,退一万步说,敌军从南面攻破了新城,关羽依旧可以退回旧城继续抵抗,如果从西面攻破了旧城,那照样能够退回新城。 如此,造成了本就城高河深的江陵城,想打下来,必须打两次。 有人一定会提出,那可以从中间的通道打呀。 曹真就是这么想的。 结果,差点没被两边给挤兑到死。 所以… 关麟能得出一个结论。 这城得造,不仅江陵城得这么造,长沙背靠湘江,与江陵城情况类似,也得这么造。 而这新旧两城一旦造下来,考虑到现在糜芳对孙权的态度。 只要他不开城投降。 那么…这江陵城就是一百个孙十万,或者十个吕蒙来偷袭,也得碰一鼻子灰。 当然,关麟的想法不止是这些。 他寻思着,西城郊那黄承彦的“沔水”山庄,如今至关重要的“军工厂”,没有坚固的城墙保护,总是这么“浪”在外面,也不是个事儿。 别整的未来某一天孙权真的偷袭过来了。 打不下来江陵,却把“沔水”山庄一扫而空,那岂不是血亏? 真要如此,关麟的心态就崩了呀。 所以… 关麟琢磨着,加固城池…不对,是筑造新城,这钱他得出啊! 只是,出钱归出钱,作为出资的“甲方爸爸”,那不得跟老爹好好谈一谈? 到底是老爹大?还是‘甲方爸爸’大?这不得比划比划? 按照关麟的构想。 这新城作为军事要塞,老爹可以驻军! 可里面那么大的地方,这都是地啊… 都是一座座房子,一座座工厂,未来很有可能出现商业,出现私塾学校,出现闹市,这些都是他关麟的呀。 一时间,关麟内心中竟好似一团火焰,迅速的就燃烧了起来。 作为前世,打一辈子工都未必能在某一线城市买到一个卫生间的“社畜”… 突然感觉到,他有机会拥有这么大一块儿地! 啊不,不是一块儿,而是一个城池的地! 这得多辽阔呀?如此…关麟岂能不兴奋? 岂能不摩拳擦掌? ——『老爹啊老爹,得亏你是个穷逼!这两座新城,你不靠孩儿这个‘甲方爸爸’,你靠谁呀?』 ——『这次,孩儿吃定伱了!』 心念于此… 关麟笑吟吟的补上一句。 “子方叔?这筑城,究竟差多少啊?” “我那边…刚好有四十五万金,正愁着不知道怎么花呢?” “子方叔,这钱…新建两座城的话,应该是够了吧?!” 随着关麟的话脱口。 糜芳的眼珠子一下子瞪得浑圆硕大,他的胸口在跌宕起伏,他的嘴巴张开。 “你,你,你…你…” 说了半天,也仅仅嘣出一个“你”字。 “子方叔,淡定…淡定。”关麟劝道。 糜芳一把端起桌案上的碗,猛地灌下一口水,旋即惊愕的问: ——“你…你小子啥时候有四十五万金?” 糜芳不信。 如果按照一金等于二十两的话,怕这整个屋子都装不下。 如果换算成粮食的话,一金等于一斛。 那这些粮食…四十五万斛,这是差不多两年荆南四郡的收成了。 足够塞满整个太守府了。 不! 太守府根本盛不下! … … 江陵城北城门,一出城门走不过千米,就是一条湍急的长河,此河名为“扬水”。 扬水滚滚东流,宛若直通天际,两岸是平缓起伏的山峦坡地,风吹落叶,绿草泛黄。 关羽与马良此刻刚来到这里。 关羽下马,负手朝扬水岸边走去。 他眯着眼,凝望着眼前涛涛的水流,感慨道:“此扬水,不愧为我江陵城天然之屏障啊!” 马良亦是感慨:“是啊,不是谁,都能像那项羽般破釜沉舟,也不是寻常的将领就敢像韩信般背水一战。” 马良的意思是。 江陵城,虽是两面环水,但其实要从这两路进攻,也不是没有办法。 只不过,韩信的背水一战,终究是只存在于“理论上”。 那需要综合太多的“因素”了。 正常而言,攻城的一方往往在攻城时,是要给自己背后留出充分的余地,作为缓冲去进行排兵布阵,防止城内的敌军突然冲出来突你的。 如果是背靠大河攻城,非常容易让守军把你赶到河里去。 故而… 江陵城两面环水,相当于有两处天然屏障。 以此去推导,襄阳城三面环水,一面靠山,攻城的难度更大! 关羽再度感慨一番… 因为水流湍急。 多少…将他白日里的阴霾与那所谓的“羞愧”一扫而空,这让他的心情豁达了许多。 关羽询问马良:“图纸设计好了么?” 马良取出图纸,“江陵城北面是扬水,冬面是夏水,南处引申出一片空地,再往南则是长江,如此这般,江陵城以南建造‘新城’最是有利!也最是固若金汤。” “而长沙郡与江陵类似,三面环水,更有利于建造新城。” 听到这儿,关羽颔首。 他向左行了一步,眼眸缓缓的张开。 沉吟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云旗能料准东吴奇袭一次,关某却不能每一次,都寄希望于他的预判,如此就太过侥幸了。” 关羽没法不去想关麟。 而只要想到他,有关荆南四郡“险象环生”的教训就不由得浮现于眼前。 诚如关羽说的“前车之鉴”哪! 他继续沉吟道:“北拒曹操,南抵孙权已是十分不易,倘若要北伐,实现孔明那隆中对的构想,就一定要确保江陵、长沙固若金汤,这新城,就是咬咬牙也要造!” 从关羽的话中,马良并没有体会出太多,关公造新城的坚决与义无反顾。 反倒是,他感受到最多的是关羽的变化。 以往的关羽,岂会说出“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这样“露怯”的辞藻? 以往的关羽又岂会说出“北拒曹操,南抵孙权已是十分不易”这样的话。 ——关公变了好多! 马良最直观的感觉就是。 云旗公子几次三番的挑衅关公、压制关公,这么做虽是有损关公的威严,可事实上,却让关公的傲气消散一大截的同时,也让他遇事时变得冷静与谨慎了许多。 ——『傲气不再,冷静谨慎下来的关公,是无敌的呀!』 马良不由得心头感慨。 心中这么想,马良张口道:“新城的确要造、该造、不得不造,可若同时造两处新城,难度不小,但这些人力上的事儿还好说,最缺的就是钱了…关公屡次派人去询问糜太守,可糜太守迟迟没有回话,或许…他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吧?” “筑城”是一门课程! 昔日的洛阳太学中,专程开设过“筑城”这一门课程,老师还是年轻时有过四年筑城经验,后又任司空,从事城池建设到园陵规划的桥玄桥大公子 不夸张的说,筑城是一门极其复杂的综合课程。 但凡建造一座新的城池,其中包括资金、人力、地理环境、城池设计规划、城内构造、防务、天气、时间、自然灾害、给排水系统、道路设施、地基构造、消防、区域划分等诸多相关知识。 能建造一座新城,上至帝王,下至庶民,是男子汉大丈夫一生的梦想!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绕不开一个字: ——钱! 如果用关麟的话,更直接: ——“我爹关羽就是个穷逼,他能造的起城?” 事实上,关羽是造的起的。 只不过…进度并不快。 马良看出了关羽的为难,感慨道:“又要北伐,又要筑城,一年的收成就那么多?三军将士们的消耗却是固定的,一年到头…节约些,才刚刚够用,若是强行筑城,怕是…” 念及此处,马良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迅速的收起了他此前的话。 面色像是从乌云密布一下子就变得晴空万里。“关公,府库自是拿不出筑城的钱,可咱们江陵城,有一个人…他有钱哪!” “——谁?” 关羽急问。 马良笑着说出了他的名字,“正是关公之子云旗啊,此前…长沙郡,他可是发了一笔小财,如今怕是咱们整个江陵府库都没有他富庶啊!” 这… 听到关麟; 听到关麟的钱! 关羽下意识的凝眉。 他知道关麟有钱,也知道关麟发了笔横财,草草去算也大致能算出…四十五万金,只多不少! 新建两座城,这笔钱,足够了。 可,偏偏这事儿,事关的是关麟这小子,这就不是开玩笑了。 他关羽凭什么给这儿子要钱? 关羽,又哪里有脸给这儿子要钱? 当然,关羽可以选择强取豪夺,可到时候,一定是“得胜桥”下,这小子大放厥词让他这老子下“罪己书” 想到这儿… “呵呵…”关羽笑了。 这一次,他竟没有半分懊恼与苦涩。 他只是笑自己,已经能猜到这小子后续的做法了。 『——是关某进步了么?』 心念于此,关羽一捋长髯。 “云旗的钱,就算了吧…”关羽轻轻扬手,“自古只有父亲养育儿子花钱的,哪有从儿子身上讨私钱为公的道理?这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讥笑关某?” “若如此…”马良像是又想到了一个别的方法,顿时眉宇一展。 可很快,他又摇了摇头,直接了当的否定。“这个也不行!” “季常又想到什么?直说无妨!”关羽回望向马良。 马良的嘴角已经没有方才的笑意,他开口说道:“平公子方才提到,今晚之前,那批缴获的虎豹骑军辎就会运到江陵!” 如今的关羽对于有关关麟的事儿十分敏感。 不等马良把话讲完,关羽就开口,“你的意思是,扣下的这批虎豹骑的军辎去换钱?筑城?” 马良连忙摇了摇头,“起初是生出这么个想法,某是觉得,尽管这批军械是云旗公子的计谋缴获的,理应归于他,可今日一早云旗公子却提出只要一千军辎,其余的归于关公,虎豹骑五千之众,故而…这军械定还剩下不少!且虎豹骑乃曹军装备最是精良的骁骑…这些军辎也必定好卖!”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军辎换钱只能跟成都那边换,关公这边缺钱,刘皇叔那边一样不富裕啊…所以当即就否定了。” ——『原来如此。』 提到了虎豹骑的军辎,关羽内心中,下意识便闪过了一丝“可惜”、“惋惜”的色彩。 当然,他不是可惜…没能拿这批军辎向兄长换钱筑城。 而是诚如马良所言,这批军械是关麟这臭小子设计缴获的,关羽原本扣下,是为了让他更改答卷,如今误会解除? 关羽还有什么理由扣着这一批军辎呢? 别说是只给他一千,就是多留下一柄长枪,一副铠甲,一匹战马,关羽都觉得羞的慌! 都怕又一封“罪己书”骑在他的脸上! ——『算了…这小子的东西,算了吧!』 关羽心头暗叹一声。 然后太守。 “周仓将军何在?” “末将在!” 周仓连忙上前拱手,关羽则吩咐道:“今夜那虎豹骑的军辎到了,你即刻带人清点,所有数量务必清点准确,明日一早就送到…送到那‘贼曹掾署’,交付给‘云旗’,让他处理。” 这… 周仓一惊,当即神色凝重地道:“云旗公子只…只有一千部曲啊!” 关羽没有去看周仓投来的目光,他语气平和,淡淡的道:“给他,都给他!” “除此之外,明日你带着武库的官员一道去见他,告诉他,从今天起,荆州的武库悉数向他打开,凡他手下部曲,优先配置一切军辎,若有延误,关某定然严惩!” 啊…啊… ——『这是风云突变了么?』 在周仓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关羽的语气低沉且坚定。 这种语气表明…关公已经做出了决断,绝不会更改。 “是…是…” 当即周仓拱手一拜。 马良则是意味深长的凝望着关羽。 他再一次深刻感受到了,在这剑拔弩张的“父子争执”中,又一次…又一次是以关公的落败,以云旗公子的完胜而告终。 且这一次,比上次那“罪己书”,无疑带给关公的影响更大,更重,也更深远。 周仓转身正要去安排… 关羽像是因为提及“关麟”而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等等!” 周仓拱手,“关公还有何安排?” 关羽拈须沉吟,“明日一早,关某与你们一道去…” 啊… 周仓还没反应过来,马良却是一惊。 ——『关公的内心已经强大到,能直面这场父子对局中云旗公子的完胜了么?』 马良正想开口… 关羽的话依旧还在继续。 “曹仁晕厥,正是时候向襄樊用兵啊,若是能一举控制了荆江,那进可取樊城,退亦可收复江夏北境之地,究是那曹操来到,也无力更改败局。” ——『的确如此!』 马良心头暗道一声,旋即连忙提醒道,“驻守荆江的是那魏将文聘吧,这可是关公的老熟人了,论及水战,此人在曹魏亦是无出其右啊。” “呵呵。”关羽的眼眸一下子变得坚定,变得分毫不让,他的语气冰冷。“所以,在枯水期才更应该灭了他!” 文聘是让关羽吃过大亏了,而且是水战! 作为曹魏为数不多的水军将领,在关羽眼中,文聘的威胁更大,在涨水期时更致命! ——『原来如此!』 马良突然就懂了,为何关公要将所有虎豹骑的军辎都交给关麟? 为何一反常态的让武库向其敞开? 这不只是因为今早时的愧疚。 更多的是因为曹仁晕厥,在曹操回来之前,关公打算提前灭了这个老对手——文聘! 而面对那曹魏的骑兵,若要速胜。 关公不得不向云旗公子借得…那号称“骑兵克星”的“偏厢车”、“连弩”,借得那能运送军辎、军粮的“木牛流马”! 这些才是致胜的关键哪! 只是… 马良下意识的张了张嘴,他想说些什么。 但很快,又把想说的话悉数收了回去…他不敢说。 他只敢把这些话放在心头。 ——『关公啊关公,如今你们父子间这攻守之势异也…现在的主动权是紧紧握在云旗公子手上啊!』 ——『这偏厢车、连弩、木牛流马…关公是想借,可云旗公子他…他会给么?』 … … (本章完) 第一五一章 我关麟,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糜芳心态崩了呀! 他天天累死累活,又是顾及家族的生意,又是操持着江陵太守的职责,他一个人分饰两角,一个人就演出“官商勾结”的好戏。 可哪怕如此。 他糜家都没有四十五万金,他心态已经崩了呀! 当然,糜芳并不知道关麟是那批“军火”的幕后黑手,更不知道,长沙郡一货两卖,关麟赚的何止是盆满钵满。 “贤…贤侄你…你…你什么时候有四十五万金了?伱…你…你不是唬我吧?” 糜芳倒希望关麟是唬他的。 但事实上,关麟真有。 长沙那边,史火龙与游坦之就赚到了四十五万金,消息都传回来了。 为了运这些金子,出动了丐帮两百多名弟子,连带着还有长沙郡派出了三百多官兵,刘磐亲自护送。 刘磐是接到关羽死命令的。 这四十五万金子,分文不取,甚至…关山石洞内“缴获”的那批军械也悉数送往江陵,直接交付贼曹掾吏关麟,别人谁都不许动。 “咳咳…”关麟轻咳一声,朗声道:“整个江陵城谁不知道,我荆州九牧王关麟从不说谎,我说有四十五万金,那只多不少,子方叔若是不信我就没办法了。” 关麟一摊手。 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现在是老爹关羽这边急着筑城,整个荆州,有这财力的,能拿出这笔钱的,唯独他关麟一个。 这城,老爹要么不筑,要筑,关麟就必须是“甲方爸爸”!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哪怕是真儿子,一样能做假(甲)爸爸! “那贤侄你…”糜芳瞅着关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他狐疑的望着关麟,缓缓张口:“你…你就这么心甘情愿的拿钱筑城?” 完全是一副警惕的语气。 这话脱口,关麟就不乐意了。 “砰”的一声,他一拍桌案,“子方叔难道不觉得,我关麟是一个高尚的人么?” 关麟一本正经的道:“筑城是为了抵御东吴,是为父分忧,是为了我大伯父那兴汉之大业,区区四十五万金算什么?就是让我关麟抛头颅、洒热血,我也在所不惜!” 关麟还想说话。 一旁跪坐着的张星彩拉了拉他的袖子。 眼神复杂的望向他,像是在说。 ——『差不多得了!』 ——『就你还为父分忧呢?保不齐你不在,二伯他因为心情好,还能多活几年。』 糜芳也是一脸的惊讶。 他心里嘀咕着。 ——『这小子一肚子坏水,肯定在琢磨着什么,跟他说话,不能玩阴的,容易阴沟里翻船,必须彻底摊明了说!』 呵呵… 当即,糜芳笑着道:“贤侄就别卖关子了,你就说,你的条件是什么?” 糜芳已经学聪明了。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 关麟收了收肩上的披风,朗声道:“我要地,江陵城、长沙城的新城建好了,我要其中七成的地,这七成的地中,所有的宅子、商铺、生意…哪怕是一棵树、一根草,全都归我关麟。” 这个… 糜芳眼珠子转了转,反问道: “就…就这些?” 糜芳并不是觉得这个条件简单,而是觉得…如果是关麟这小子的话,应该不至于就这么简单。 果然,关麟不忘补充道。“我要的就这些,不过这事儿空口无凭,况且…我也信不过我爹,必须签订契约,盖上子方叔江陵太守的印绶,盖上我爹襄阳太守、汉寿亭侯、荡寇将军的三枚印绶,少一枚都不行!” “然后还得张贴告示,让整个荆州所有百姓看到,并且抄录三份,分别快马送至我大伯,诸葛军师,还有我三叔那儿,让他们也做个见证!” 关麟琢磨着… 考虑到老爹今早还臭不要脸的把虎豹骑的军械都给扣下来了。 ——『一千套都不给我,还吼我?』 故而,关麟这次一定要签订契约,告知天下,免得老爹臭不要脸的城盖好了,他又赖账了! 说起来,关麟并不知道关羽那边经历了怎样曲折的一个上午。 他还生着关羽的气呢。 至于关麟提的那所谓“要宅子、要地”的要求,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至于过程中,必须谁监工?谁建造? 这些…关麟不过问。 事关抵御东吴。 无论是老爹,还是糜芳,都不会偷工减料。 这一次筑城,关麟是吃准他们了,一个也跑不了。 果然… 当关麟所有的条件抛出,糜芳揣着下巴陷入了深思。 他在琢磨着,如果新城建成后,七成的地归关麟,这意味着什么? 考虑到城楼上的驻防,那些塔楼,以及存放兵器、军辎的武库,将士们休息的军营、训练的校场,也就是说,除了仅有的军事设施外,一切生活、商业用地全都归关麟了。 这… 糜芳吧唧着嘴巴,他是一个商人,他的目光极其敏锐,他一下子就嗅到了这其中的商机。 这些宅子关麟可以卖,这些商铺关麟可以租,这些工房…随便想想,赚钱简直不要太简单了! 这是一劳永逸…啊不,是一次投入,生生世世、世世代代、代代传承的买卖呀! 也就是说,只要江陵还是“汉”的,那这新城,这小子能吃一辈子。 ——『这么好的事儿,就便宜了关麟这臭小子么?』 ——『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么?』 糜芳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他发现,看着关麟赚钱,比他亏欠还难受。 ——『敢情,我糜芳忙活半天,最后好处,全让他关麟这小子给霸占了,糜家何时做过这般赔本的买卖?这不能够啊?』 很明显,糜芳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他的表情显得很抗拒。 当然,这一切自是逃不过关麟的眼睛。 关麟毫不失礼,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子方叔,别慌着下决断,不妨听小侄一句悄悄话如何?” ——『悄悄话?』 糜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面对关麟,他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关麟示意,让他把耳朵凑过来。 糜芳心里怀着谨慎,竖起耳朵,脑袋靠了过去。 张星彩也好奇,也把耳朵凑了过来。 哪曾想,关麟早有准备,一手轻轻的抵住她的脑袋,语气则是一本正经,“星彩姐,我与子方叔说正事儿呢?别闹…” 这下张星彩一嘟嘴,无可奈何把脑袋又移了回去。 她还想听,可…关麟那细微的声音传出,“叽里咕噜”的一大堆,什么也听不清楚,她只能看到糜芳的表情忽冷忽热,手掌也忽而展开,忽而握紧。 而随着关麟把最后一句话讲出。 糜芳像是一下子变得很激动,“这事儿就这么招,筑城的钱就贤侄你来讨!本太守定了!” 关麟狐疑的眨巴了下眼睛,“虽子方叔定了,可子方叔也知道,我爹是个榆木脑袋…这事儿,他那儿…” 不等关麟把话讲完。 只听得“砰”的一声,糜芳一拍案牍,“我才是江陵太守,这事儿我说了算!” “子方叔…”关麟眉间略略一蹙,但辞气仍然温和:“这不是意气用事的事儿。” “这就是意气用事的事儿!”糜芳挺直了腰板儿,端起太守的架子,他朗声道:“你爹也不想想,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又是要北伐筹粮,又是要筑新城用粮?哪有这么多粮食?我糜芳就是变,也变不出来余粮了!” 关麟像是在煽风点火,“若是我爹不答应呢?” “不答应?”糜芳拍拍胸脯,“贤侄你放心,他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还得答应,这事儿包在我身上,除非…除非他不筑这新城了!否则,这事儿就这么定!这江陵、长沙新城里的七分地都是你的!” 关麟等的就是糜芳的这句话。 他连忙站起,语气变得郑重,“我与子方叔这是英雄惜英雄啊…此情此景我真想作诗一首…” 关麟与糜芳聊得火热。 张星彩都懵了,这…什么情况? 方才糜芳太守的表情明明很抗拒,可现在…他像是狂喜不已,像是…像是这钱不让云旗弟出,还不行了? 这…什么情况啊? ——『云旗弟这是…用了妖术么?』 张星彩不由得喃喃。 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她还真不懂得这中间的弯弯道道。 而诚如张星彩所想,关麟的确用了妖术。 只不过这“妖术”只有两个字——利益! ——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而对糜芳,不用分太多,关麟只需要把新城建成后,他收益的三成分给糜芳,足够糜芳坚定的站在他的一边了。 当然,关麟的想法很现实。 糜芳是江陵太守啊,老爹关羽北伐的时候,城池再坚固,不还得糜芳来守城?不还得糜芳防范东吴? 所以,关麟除了能给他…那对孙权满满的“痛恨”外,还能给他的,就只有足够的利益了。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糜芳多半就会有一种“人在城在”的感觉。 而考虑到…糜芳对钱又看的很重。 那索性不费脑子,直接干脆点,用钱砸吧! 砸出一个“忠贞不二”的糜大将军。 只要糜芳这儿稳住了。 到时候,关麟将老黄那山庄中,那些工房、锻造坊、还有丐帮…一股脑的迁移过来。 将手下部曲的家眷也纷纷迁移到新城,如此,也更有安全感。 这是双赢。 当然… 糜芳比较单纯,他没有想那么多。 他只是很纯粹的觉得…有钱赚,有利可图。 更有甚者,他觉得关麟这小子人不错,这么大的利益都舍得让出一块儿,就凭这点儿,这小子能处,比他爹钱! 除此之外,三成的收益嘛! 考虑到这是一座新城… 考虑到除了军事设施外,其中的商业都归于关麟,那这个“三成”的收益,将是一个无比庞大的数字! 当然,这建立在关羽会答应的前提下。 对此,糜芳还是很有把握的。 就算没有把握,创造条件也得变得有把握咯。 这就是赤果果的钱哪。 商人逐利,为了钱——拼他丫的! 气氛烘托到这儿了,关麟真的准备好了一首诗,准确的说,是一首歌,好汉歌… ——生死之交一碗酒。 ——说走咱就走。 ——你有我有全都有。 可尚未“开腔”,忽的,一个文吏匆匆闯了进来,直接禀报道:“糜太守,门外贼曹掾属的主计事从事马秉求见,说是有贵重器物要交给云旗公子。” “让他进来…”关麟下意识的吩咐, 文吏哪能听关麟的,斜睨向糜芳。 糜芳来劲儿了,直接大怒,“看什么看?没听到我那‘挚爱’、‘亲贤侄’的吩咐么?他的话就是本太守的话,速速领进来…不得怠慢!” 呃… 关麟都没想到,突然间,他就变成糜芳的“挚爱”,还特喵的“亲”贤侄…听着挺恶心,挺肉麻的。 不过,效果很快。 话说回来,马秉能这个时候来,那说明…那“防侧漏的小翅膀”赶至出来了一些。 正好…今儿个一趟把两件事儿全给办了。 显然,糜芳也意识到马秉来的目的,他饶有兴致的问关麟,“亲贤侄啊…” “子方叔,贤侄就行,咱们都是男人,太肉麻了,让人见笑。” 听过关麟的话,糜芳看了眼他身侧的张星彩,缓缓点头,这才再度张口,“贤侄啊,马从事带来的就是你口中那神秘的生意吧?” “是…”关麟点头,却不忘望向张星彩,他搓了搓手,不好意思的提醒道:“要不,星彩姐回避一下?” 张星彩感觉被孤立了。 关麟与糜芳,一个“子方叔”,一个“亲贤侄”的叫着,还说悄悄话,还不让她听!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她好像她张星彩才是多余的那个。 如今又被要求回避,张星彩哪里肯答应。 “还瞒着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我可说了…”关麟无奈的一摊手。 这时候马秉已经来了,连带着还拿来了十个“防侧漏的小翅膀”,关麟也不客气,直接塞给张星彩三个,其它的一股脑塞到了糜芳的手里。 “这是啥呀?咋还带着个翅膀?” 糜芳真不知道这是啥。 只觉得样子很古…啊不,是很可爱! 关麟用余光斜睨了一下张星彩,见她的面靥一下子就变得红扑扑的,当即回道“子方叔可知道,女人的月事袋为何物?” 啊…糜芳一惊。 反倒是张星彩实在是忍无可忍,她喊了一声“关麟…你…唉…” 旋即,像是小女儿生气了一般,一摊手气呼呼的跑出了这太守府。 关麟无奈,心里嘀咕着。 ——『星彩姐呀…说让你回避的,最后怪我咯?』 倒是糜芳,得知手中的是个啥,他一脸嫌弃的模样,满脸写满了抗拒,“贤侄要卖这个?妇人用的,岂…岂能赚钱?” 呃…糜芳的话让关麟一愣。 紧接着,他一本正经道:“子方叔,你是不是对‘妇人’有什么偏见?对‘妇人’的地位有什么误解?” 不怪关麟这么说。 汉代的风气开放、自信。 女性的地位很高,舆论也比较宽松、友好。 二婚的女性可以生出皇帝,比如…汉武帝刘彻的母亲进宫前就嫁过人,还生了个女儿。 跟别人私通的女性可以生出将军,这条卫青和霍去病的母亲都可以对号入座。 女奴也可以成为皇后,没错,就是大名鼎鼎的卫子夫! 乃至于,女子遇到喜欢的人,还能背弃家族,比如卓文君与司马相如。 还有曹操的夫人丁氏,直接不客气的把曹操都休了。 甚至,曹操还委屈兮兮的提出让丁家在为丁夫人选一门婚事,只是…就算丁夫人敢,丁家哪敢哪? 不夸张的说,汉代的女性地位比之唐代还要高。 而因为女性的地位,关麟琢磨着这“小翅膀”势必大卖,特别是北方。 见关麟没有说话,糜芳再度重复道。 “贤侄真要卖这东西?” “子方叔啊…”关麟笑了,“你知道为啥我能有四十五万钱?而你却…却还欠着我一千部曲?” 啊… 糜芳好奇了,连忙问:“为何?” “因为你懂个锤子!”关麟丝毫不客气。 有了那“新城”中的合作,关麟与糜芳已经算是深度的利益捆绑关系,自然,关麟也就表现的有恃无恐。 “子方叔,你就直说,把这个卖到北方?你有没有门路?” 这个… 糜芳“吧唧”了下嘴巴,沉吟了片刻,方才回道:“有倒是有,不过…我觉得…” 糜芳一边端详着这“小翅膀”,就差拆下来了,他缓缓道。“我倒是觉得,既贤侄你能造出这么好的纸?那何必做妇人用的这个呢?直接卖纸…更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呵呵… 听到这儿,关麟就“呵呵”了。 他琢磨着,无知真是害死人哪! 所谓卖书、卖纸,这是乱世啊…除了三曹、建安七子能闲得蛋疼的用纸做文章,大多数人谁买得起纸? 更别说平民百姓,认字的都不多! 可这小翅膀就不同了,这玩意就跟粗盐一样,是硬通货。 粗盐的话,你不买,你吃饭淡的慌。 可这小翅膀,你若不买,你裤裆润的慌! 要知道,就这小翅膀…在后世那可是撑起了四百亿的市场,平均毛利率高达百分之四十五,是为数不多比苹果公司百分之四十毛利率还高的产业。 甚至… 被万千少女喜爱的“某度空间、少女系列”,其毛利率更是高达百分之七十二! 这玩意,已经不是赚钱了,考虑到他的原材料不过是膜、无纺布、树脂、无尘纸、绒毛浆等等,这简直就是印钱! 当然,关麟做不到后世那种高水准。 但这玩意…经过关银屏与张星彩的实践,已经可以证明…其中的任何材料,均可以被替代。 咋地不比原本的月事带干净、舒爽、防侧漏么? 看着关麟一副鄙视自己的模样,糜芳…觉得他一个欠债的,怀疑人家手握四十五万金的债主…挺扯蛋的。 于是,他再度开口。 “贤侄,你当真确定,这玩意能赚钱?” 关麟不假思索的回道:“这玩意赚的钱,能打造一百支虎豹骑了!” 说到这儿,关麟也不解释那么多了,指着糜芳手中的小翅膀。 “别的就不说了,这几片,你可以让我婶试一下,能不能卖,让她告诉你。” 话说到这儿,关麟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一拍脑门。 不对呀… 当即,关麟改口,“差点忘了,每个月只有那么几天,婶婶还不一定是今天呢!哎呀,这可麻烦了,如何让子方叔看到成果呢?” 关麟抛出了这个问题。 哪曾想,糜芳不假思索的回道。 “这个无妨…” “你子方叔别的不多,但你婶子肯定够多,总有一个日子能对得上日子的!” 呃… 听到这儿,关麟感觉有点儿超纲了。 他颇为钦佩的望向糜芳。 他一边竖起了大拇指,一边淡淡的道。 ——“子方叔,侄儿草率了呀!” ——“想不到子方叔,竟也是如此深不可测之人!厉害,厉害!侄儿佩服!” 说出这么一番话。 关麟感觉…这事儿稳了。 他的一万秦弩也稳了。 一切都——稳如狗! … … (本章完) 第一五二章 钱、权、女人,一时间风中凌乱 “——这酒没劲儿,换北边的酒。” “快点儿给俺拿来!” 关家府邸,一处厢房内传出张飞的咆哮声,语气不容置疑。 一干仆役不敢怠慢,连忙送来北方的烈酒。 张飞一口接一口的饮着这“天之美禄”,酒是烈酒,一沾口火辣不已。 张飞自顾自的嚷嚷道:“这才是男人喝的酒!” 一口又灌了一大碗,呛的鼻子都快冒烟了。 所谓——“一人饮酒醉!” 张飞之所以关起门来,独自一人饮酒,是因为他的心情烦躁极了,不光烦躁,还惆怅、无奈、茫然、彷徨! 可不是么? 当初来荆州时,张飞拍拍胸脯信誓旦旦的向大哥保证,一准儿把荆州这边最有名的郎中给掳,啊不,是给请到成都,让他医治法正的病。 也正是因此,张飞一路行来,一路打探,格外留意当世名医。 说起来当世之中最有名的郎中乃“神医”华佗,可惜在赤壁之战那一年没了。 说起来,赤壁之战那一年也委实邪门儿,除了华佗没了,曹操最喜欢的儿子曹冲没了,孔子的后人孔融没了,就连荆州牧刘表也没了。 就好像老天爷预感到,一个魏武迅速扩张的时代结束了,下一个“天下三分”、“逐鹿荆州”的时代即将打响。 当然,这不重要,倘若华佗活着,张飞就是绑也把他绑到成都了,可惜啊可惜! 好在,上天为张飞关上了“华佗”这扇窗子的同时,打开了“张仲景”这扇门。 张飞满怀期待的打开门一开,乖乖的,门后面就是山,把这条路给彻底堵死了。 ——张仲景也要凉了! ——『你妹的!』 张飞已经忍不住在心头爆粗口了。 又是一碗酒水下肚,张飞觉得这事儿办的实在憋屈,当即将硕大的漆碗放在一旁,直接起身,提及酒坛子,对着嘴巴就狂饮了起来。 脚步踉踉跄跄,倒是有几分“醉酒仙望月步”的感觉。 只是,这烈酒下肚,满口细针乱钻,顿时间张飞感觉整个头上都要像那熟透了的西瓜,彻底爆开了… “——踏踏。” 就在这时,轻缓的脚步声自门外传出,张星彩本是带着些怨气低着头往屋里走。 一想到关麟孤立她,张星彩心头就不是滋味儿。 幽怨的眼神,宛若在冷宫中受了多年委屈的小怨妇,可…当感受到手中握着的那“防侧漏的小翅膀”,张星彩的心情多少还好受一些。 至少…关麟这个臭弟弟,还想着她。 不过… 张星彩不由得心头喃喃。 ——『云旗弟真的要卖这个么?』 ——『女孩子会去买么?难道…不会羞涩么?』 这个想法仅仅只是出现了一瞬间,张星彩连忙摇头。 他小声嘀咕道:“若是我的话,一定会买吧…银屏姐姐的话,一定也…也会买吧?我也会给我娘买…银屏姐的话也会给她娘…” 越是嘀咕到最后,张星彩越是咬紧了嘴唇,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个东西要么不问世,一旦问世…势必…势必要大爆啊! 云旗弟弟这是…这是会赚翻了吧? 想到这儿… 张星彩心头“咯噔”一响,一时间,她的脑子里完全被关麟弟弟给塞满了,她发现她对关麟弟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诚如,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慕,往往是从脸蛋,或者身材开始。 但,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喜欢,一定是从感兴趣开始的。 想到这儿… 张星彩蠢蠢欲动,握着手中那新鲜出炉的,还热乎着的小翅膀,本打算回屋去换上一片。 哪曾想… 路过老爹张飞的厢房时,张星彩就看到老爹那豪放不羁“醉酒仙望月步”的一面。 哪有这样喝酒的? 张星彩尤记得,娘出门时特地嘱咐,不能让爹喝太多。 他喝太多会打骂兵士,会做出许多鲁莽的举动。 只不过,何止是打骂兵士啊? 张星彩的母亲夏侯涓还语重心长的告诉她。“在你爹年轻时,就是因为喝酒误事才丢了徐州,让那吕布钻了空子。此后,你爹还决定戒酒,然而两个时辰后,就又与伱二伯关羽不醉不归!两天之后,他又因为喝酒,打骂将士。” 母亲夏侯涓的话跃然眼前。 张星彩一抿嘴,当即推门闯了进去,她一把就去夺下那酒壶。 “爹…至于喝这么多酒么?” 张飞力气大,张星彩本是夺不下这酒壶的,可听到女儿的声音,本能的松手。 “爹…你再这么喝,我回去一定告诉娘。” 随着张星彩的一声喊话。 张飞“唉”的一声叹出口气,一屁股坐在了竹席上,姿势不雅且消沉至极。 张星彩连忙给张飞倒了一碗水,端到他面前。 “爹?到底怎么了呀?昨日不还好好的?” “那法正法孝直没救了。”张飞把水碗摆到一边,气呼呼的道:“你大伯就交代给俺这么一个事儿,俺竟也没能办好,气死俺了,气死俺了,俺真想捅自己一百个透明窟窿!气死俺了!” 张飞拍案而起…因为力气太大,水碗中水飞溅而起,溅了他一身。 倒是张星彩,一脸不解,“爹,你是喝太多酒糊涂了么?咱们沿途不是打听到,长沙郡有个医圣张仲景嘛?他既能著写出《伤寒杂病论》,那医治法正军师,岂不是手到擒来?何况,法正军师不就是时而头痛、偶尔晕厥么?” 张星彩的话,像是触动着张飞那根敏感的神经,张飞“唉”的一声长叹道:“上一个时而头痛、偶尔晕厥的是法孝直他爹,就是在几十年前猝死的,跟他这症状一模一样!” 讲到这儿。 “砰”的一声,张飞忍不住又是一拍桌案,他的心情无比烦躁。“还有那张仲景啊,就是他气死俺了,气死俺了!” 这… 法正军师有病,还会猝死,那便是大病…既是大病,那就治呗? ——『难道…』 张星彩心中出现了一个猜想,她连忙问:“难不成,这张仲景不愿意去成都?那也无妨啊,可以让法证军师来荆州啊!” “他要是不愿意去成都,那倒是好了。”张飞不由自主的说出了一句粗犷的话,“他不愿意去,你爹绑着他,拎着他也回去了…可偏偏…” 说到最后,张飞似乎也注意到自己的反应太强烈,他放缓了语气,“这张仲景自己都快没了,听说是患了重度伤寒,已经一年之久…床都下不来,保不齐,过几天他人就没了,那法孝直还如何治?唉…” 伤寒? 重度伤寒? 在汉末,因为小冰河期的肆虐,“重度伤寒”这四个字,几乎相当于直接能宣判一个人的死亡。 只不过…张星彩宛若想到了什么,连忙道:“不对吧?《伤寒杂病论》不就是他写的?” 这话跟张飞问黄承彦时的一个样儿! 张飞敲了敲那晕乎乎的脑袋,也学着黄承彦故弄玄虚,“所谓——医者不能自医!” 就在这时… 门外,一名文吏隔着木门禀报道:“关将军派下官来禀报三将军,曹纯死了,曹仁昏迷。” “噢…”张飞随口敷衍一句。 脑袋晕乎乎的,一门心思都在这张仲景身上。 文吏见张飞没有反应,也就没停留,直接退下。 可他刚刚转身… “啥…”张飞一下子回过味儿来,“曹仁晕厥?曹纯死了?那岂不是…岂不是…” 这一刻的张星彩也很惊讶,那惊怖的眼瞳中,她大眼睛不断的眨巴着。 像是难以置信。 ——『如果…如果曹仁晕厥的话,是不是说…蜀中的难题就…就迎刃而解了?』 ——『还有云旗弟?他的答卷,岂…岂不是…』 不等张星彩彻底想明白。 张飞那嘹亮的嗓门已经传出,“曹纯这小子死了呀,死的好啊,哈哈哈…让他当年带着虎豹骑,将俺追至那当阳桥下!还掳走了俺两个宝贝侄女儿,他该死,死得好啊!” 听着老爹的话。 张星彩无语的抚着额头,她发现她与她爹关注的完全…完全不是一个点儿嘛! 难道…是她关注错了? 是她太在意云旗弟弟了? 想到这儿,张星彩连忙摇头。 现在该关注的不是这个… 是…是如何让那奄奄一息的张仲景,去救下即将猝死的法孝直啊。 可似乎,这好像…根本就是一个错误的题目! … … 糜芳是一个很纯粹的人。 纯粹到,他是一个极致的追求低级趣味的男人。 在他看来,像他哥糜竺那样有“大志”的男人,多少是脑子里缺根弦的。 但,糜芳还是很佩服他的这位兄长。 因为这位兄长更又眼光。 他能效仿战国时的吕不韦“奇货可居”。 ——在陶谦死后,他能主动迎刘备入徐州,奉刘备为主。 ——在刘备被吕布打败后,最是穷困潦倒的时候,他会下重注,送兵、送钱、送妹子,帮助刘备东山再起。 那时候的糜芳很不能理解兄长糜竺。 但事实证明,作为“巨贾”而非氏族,他兄长选刘备选对了,看人真准! 随着现如今局势的稳定,他们糜家,也成功的在这乱世的浑水中“上岸”了。 乃至于,如今的糜竺担任“安国将军”,地位遥在诸葛亮之上。 而作为刘备“大股东”的糜家,不夸张的说,如今已经算是走到了人生巅峰。 故而,糜芳很不理解兄长,这还拼个啥子啊? 已经到巅峰了,难道不该好好享受,享受么? 对于糜芳而言,他觉得这辈子,人不要有什么太大的理想。 中兴汉室,那跟他关系不大… 糜芳最在乎唯独三样东西。 ——钱,权,女人。 历史上的关羽动了糜芳的权,还要他的命,所以糜芳义无反顾的就反水了。 而如今孙权动了糜芳的钱,故而,糜芳对孙权是咬牙切齿,恨不得跟他拼命。 至于女人… 人说三妻四妾,可事实上,在大汉奉行的是“一妻多妾”的制度,但如今礼仪崩坏,谁管这些床帷之事? 糜芳的家眷中,单单妻子就有六、七个。 妾室嘛…就多了,单单每个月能侍奉糜芳一次的,就有十五个之多。 糜芳是一个很快乐、也很纯粹的胖子,他的理想很单纯,就是一直这么快乐下去。 今儿,与关麟聊了一下午,回到府中。 他与一众夫人、妾室一道用食,原本相安无事。 可到最后,饭快吃完了,糜芳冷不丁的问出一句。 “——今儿个,你们里?都谁能侍寝哪?” 言外之意就是,谁那个没来,报个号。 当然,一众妻妾们并没有联想到“多人运动”,只以为是老爷来了兴致,要先排除一匹,然挑选一下。 事实上,从糜芳肥胖、总是出虚汗、冬怕冷夏害热的表象就能看出。 他并不是个中高手,可偏偏又纳了这么多妻、妾,他属于那种“又菜又爱玩”的类型。 当即,就有女人站起身来,语气刁蛮霸道:“我能!” “我也能…” “本夫人也能…” “妾…刚刚可以!” 信息量突然就有点大了! 有男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女人的地方自是少不了宅斗。 这一个个夫人,望眼欲穿的看着糜芳。 仿佛糜芳的存在,就是她们一个个苦等日夜的心灵寄托。 “咳咳…” 糜芳开口了。 那个刁蛮连忙抢先道:“老爷已经有十几天没唤我了…人家想老爷嘛!” “嗲”起来了! 所谓撒娇女人最好命…这招虽很不耻,但在宅斗中很实在! 其它的一个个夫人、妾室眉头紧皱,就差把“好不要脸”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终于,在所有女人的翘首以盼中,糜芳扫了一眼那些尤自坐在原地的妻妾。 见她们一个个,表情难受,就像是怀揣着莫大的“懊恼”与“惋惜”。 俨然,她们不是不想争取,而是…不能! ——每个月总是有那么几天。 ——可惜了,可惜了。 千呼万唤,糜芳终于开口了,他直接了当的吩咐,先指着那刁蛮的女人。 “你出去!” 啊! 不等这女人惊讶,糜芳的话再度传出,他指着这些站起来跃跃欲试的女人,“你们都出去!” 这… 糜芳这话,所有女人直接懵了! 这是啥情况? 能侍寝的都出去,不能侍寝的留下来么? 老爷这是…又要玩什么新花样么? 带着无限的疑问,这些女人眼巴巴的望着糜芳,可今儿个糜芳的眼神很犀利,他的话愈发的不容置疑。 要知道,虽然“钱”、“权”和“女人”,是糜芳纯粹的追求。 但细细比较,在他的世界里,“钱”是要大于“权”,大于“女人”的,有钱有权,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出去!” 糜芳的话语更添冷冽。 这下,一干女人们哑然了,殃殃的退出。 屋内的女人则是诚惶诚恐,甚至有一个因为胆怯,吟出一句,“老爷,不可以!” 信息量又大起来了。 “咳咳…” 倒是糜芳,他轻咳一声,一改方才冷冽的语气,从怀中取出七片“小翅膀”。 “今晚,都试试这个。” 糜芳每人分了一片,不多不少正好留下七位妻妾。 当然…糜芳虽是“又菜又爱玩”,但这种女人私密的话题,他还是有些忌讳的。 要不是为了关麟那生意,他绝对拉不下这张老脸! “咳…” 他再度咳出一声,也不说话了,径直就往门外走去,一干女人望着这“软绵绵的小翅膀”,她们自然能判断出,这是什么。 可…老爷他? 不等这些女人回过神儿来。 “——记得,今晚必须用!”本已经走出房间的糜芳,再度退了回来,语气严肃的补充了这么一句。 他还特别强调了两个字——“必须!” 一时间,这屋里的七个女人,一边望着手中的“小翅膀”,一边就多少有些…有些 ——风中凌乱! … … 荆州,江夏郡。 这一方横跨长江的州郡,派系纵横,暗潮涌动…就宛若是荆州战场的缩影。 其治下县城,更是囊括着魏、蜀、吴三股势力。 其中,江北的西陵、云杜、安陆、竟陵、南新归于刘备。 著名的水陆要道夏口就在其中。 而江北其他县,平春,鄳(meng),轪(dai)归于曹操,由文聘镇守,且曾在这里以水军屡次击退过关羽。 江南诸县,则是昔日周瑜讨黄祖所得,悉数归于孙权。 此刻距离那孙刘交界夏口不远处的鄂县。 皓月当空,“哒哒哒”的马蹄声响彻于此,孙权与鲁肃快马加鞭的赶到了这里,他满面风尘的翻身下马,直闯入营内。 “——程公、程公,孤来迟了。” 孙权口中的程公乃是程普,他跟随孙氏三代,是如今东吴年龄最大的将军,人们都称呼他为程公。 只是,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将军的威仪,整个人躺在床上,只着中衣,头上缠着病帕,形容憔悴,嘴唇干裂。 听到孙权的声音,才艰难的睁开眼,他向前颤抖着伸手。 “主公…” 孙权直扑到程普床前,握住了程普的手,哽咽道:“孤昨日方听闻,此间江夏有叛军,欲叛逃曹魏,程老将军一夫当关杀叛军百人,悉数将尸首投入火中…孤还道程老将军老而弥坚,有廉颇之勇,今日…今日这是怎么了?孤…孤还要与老将军一起平定天下啊!” 程普摇摇头惨笑,“程某素不服老,今日方知…人终究不得不服老矣!” “孤身边诸君,唯程公最是年长,程公是东吴的定海基石、擎天之柱,孤还欲拨兵卒于程公,让程公做大将军,替孤打下江夏,打到那襄樊!替孤,替东吴破局!” 孙权声泪俱下。 程普却道:“老了,快要走了,打不动了,打不动了!倒是…老臣可以走的安详了,主公身边,内政尤有‘双张’,外政可问鲁子敬、吕子明,这些都是天下良才,定能助主公一扫往昔阴霾,可定中原!老臣…老臣急请主公来,除临终私情难了,欲图一见外,唯有一事,昼夜难安!” “程公但说无妨,有什么事儿,孤都给你办到。” 程普低声道:“是…是襄樊!” “襄樊?襄樊怎么了?” “老臣方才得到准确消息,襄樊的曹纯亡了,曹仁晕厥不醒,曹操尚不及回援,这本是大喜,可那关云长虎视荆襄,若然他得了襄樊,那主公的江夏?岂不是彻底孤悬?此间凶险…凶险万分!” 曹仁晕厥的这条消息,孙权与鲁肃也是来的路上,方才得知。 除了震撼外,还是震撼。 好端端的一个天人将军,一个虎豹骑统领,竟会被刺杀?这…这也太过讽刺了吧? 而… 刺杀的人既不是出自东吴,那必定是荆州…必定是关羽那边。 以此手段谋其襄樊么? 这是一步毒剂,也是一步妙棋! 果然,程普最放心不下的也是这个,他用尽最后的气力张口道:“老臣费劲千辛万苦,方才探明,刺杀曹仁、曹纯的不是人,而是那连弩…那‘黄老邪造’的连弩,而这连弩并非产自交州,乃是制造于江陵城…制造于江陵城郊的一处名唤‘沔水’的山庄!” 这… ——江陵城城郊的一处山庄么? 孙权与鲁肃彼此互视。 他们没有细问程普的情报来源,但他们绝不会质疑程公消息的准确性。 更何况,马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程普的话还在继续。 “此事,主公万不可掉以轻心!” “老臣以为,此…此‘黄老邪’与那祸乱东吴的‘洪七公’一样,若然不能为主公所用,那主公一定要及早查之,杀之,万不能让他为荆州,为关羽,为刘备所用,此二人不除,我东吴后患无穷!主公切记,切记…” 孙权震惊的说:“孤知道了!” 程普含笑道:“何其怀念当年与文台将军饮马黄河,何其怀念当年与伯符将军饮酒高歌,何其怀念当年…吾…吾与那周公瑾,呵呵…‘与周公瑾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只恨不能看到仲谋破局的那天!” “呵呵…主公勿念程某,倘若真忍不住念及我时,就将好酒抛掷于那烈火中,程某投尸于火数百之众,今日…因果循环,该将程某投身于那火焰之中了,哈哈…哈…” 声音戛然而止。 而随着声音停住,程普的手缓缓滑落,倒在枕上,眼角留下一滴滴可惜的泪珠。 ——终他程普一生,依旧没能帮东吴打出去啊! 而此刻孙权痛哭。 ——“程公,程公!” … … (本章完) 第一五三章 星彩姐,这该死的安全感哪! 夜里的太守府,一盏未熄的油灯摇曳着,朦胧灯影中映着糜芳双眉紧锁的神情。 他在睡梦之中躁动不安,显然在做什么噩梦。 一名年轻的妾室睡在他的身边,还有些腼腆。 忽然糜芳从梦中惊叫起来,两手乱抓。 “钱,钱…我的钱,我的钱!” 这妾室也惊醒了,连忙安慰:“老爷,没人动老爷的钱,没人动老爷的钱。” 自打赌坊因为那“江东碧眼儿”血亏一笔后,糜芳晚上总是睡不好觉,总是梦见那孙仲谋,他阴深深的朝着糜芳笑,像是再说。 ——“糜芳啊,老子十万兵都不要了,就是为了让你亏个底儿朝天!哈哈哈,糜芳啊糜芳,你咬我啊!” 噩梦总是出奇的相似,糜芳都有阴影了。 而作为他的妾室,只要不是第一次跟老爷睡,都知道,这位老爷睡得实在是不踏实,做梦依旧惦记着他的钱。 糜芳则是惊出了一声冷汗… 妾室问:“老爷可是又梦到那鼠…鼠辈孙碧眼了?” 妾室总是听,老爷的梦中呓语,有的时候喊的是“孙权”,有的时候喊的是“碧眼儿”,有的时候喊的则是“鼠辈”,索性妾室就凑到一块儿,“鼠辈孙碧眼”。 呼… 此刻的糜芳捂住头,一阵心有余悸,过了半晌他才回过神儿来。 “这次不是那碧眼儿,是…是云旗!” “云…云旗公子?”妾室好奇了,连忙问:“是关四公子关云旗?” 糜芳重重的点头,像是尤自心惊肉跳,“我梦见,这生意赔了,赔了个底儿朝天…糜家亏得…亏得你们…伱们都逃回娘家了,就剩下我一个,孤零零的…面饼都吃不起了。” 说着话,糜芳那豆大的汗珠直勾勾的往下落。 慌乱之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询问身旁的妾室,“你…你用的感觉怎么样?” 啊…啊… 妾室一愣,作为侍奉老爷睡觉的女人,她…她除了沐浴熏香外,什么也没用啊? 听到这么一句。 完全还是一副云里雾里。 糜芳也回过神儿来,“噢,错了,你没有,错了…” 当即他又缓缓躺下,闭眼再睡。 这次,妾室生怕老爷再惊醒,特别去嘱咐守在门外的值士,一定要绝对的噤声,哪怕是走动也要尽可能的缓,不可发出任何声响。 就这样。 妾室又睡下了。 不多时,屋子里传来磨牙的声音,糜芳不止会做噩梦,会说梦话,更会磨牙。 妾室的睡眠自也不好,好在,不是需要每夜都服侍的,她闭着眼,任凭这些声音在耳边回荡,依旧保持着假寐! 可今夜,像是注定不平静。 明明是交代过了,可屋外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妾室默默数着,丑时来了一次,她没有听太清楚,多半是有人过来,被值士挡回去了。 可寅时、卯时又分别来了两次… 一样是细碎的脚步声,一样是被值士挡了回去。 乃至最后一次,妾室还听到了值士的抱怨,“诸位夫人是怎么了?怎生今晚…明明是已经有人侍奉老爷寝居了呀?难道…都不懂规矩了?” 而仅仅是过了一刻钟,又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这次,俨然来个夫人中地位比较高的,值士疑惑的问:“夫人,有什么事儿,不能明早说嘛?至于这般急?” “很急!”这夫人有些难为情,但看样子,就如同他说话时的语气一般——很急。 值士是一头雾水,他连忙回道:“老爷都睡下了,这个时候…小的去哪问?” 而就在这时。 方才还在睡梦中的糜芳,豁然坐起,脑袋耷拉着,一双手按在大腿上,宛若一个僵尸一般。 他被惊醒了。 他迅速的揉了揉脑袋… 确定现在不是在梦中。 妾室自然也坐了起来,也顾不上用被子去遮住自己的身子,连忙内疚的道:“老爷…是被惊醒的?” 却在这时候。 门外那细碎的声音再度传来,“我就是来问老爷,可还有…晚上交给我们的那些垫子?现在就需要…很急。” 这一句话脱口… 糜芳的脖子一扭,依旧是宛若一个僵尸一般,他望着身边一丝不挂的妾室,可眼睛却分毫没有下移。 他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脸。 “几次了?” “老爷素来不都是…不都是一次么?” “没问你这个!”糜芳语气郑重,“我是问今晚来了几波人?” “啊…”妾室的脸顿时绯红,她支支吾吾道“…三…三波人!” 糜芳再也无法淡定,他趿鞋而起。 妾室连忙问:“老爷不再睡会儿了?” “哈哈哈…睡什么睡?”糜芳突然间大笑了起来,笑的像是一个五十岁的孩子,“把她们都喊起来…发财了…老子发财了,老子发财了!” 糜芳匆匆起身,胡乱将袍子披在身上,兴高采烈的出门。 那值守连忙就跪了,“属下惊到老爷了。” 门外的夫人看到糜芳也吓了一哆嗦,特别是大半夜狂笑不止的老爷,挺渗人的。 “哈哈哈…”糜芳还在笑,他再度吩咐,“全都喊过来,今晚发过‘垫子’的,统统都喊过来,老爷我有话要问!” ——“去正堂,都去正堂!” … 晨曦中,薄薄的日影投进糜家府邸的院子,卯时还未过半,糜芳与七位妻妾就已经坐于一堂。 糜芳耐心的听着妻妾们的评价。 当然…这种评价,让女人讲述出来,多少有些难以启齿。 可…糜芳又问的急,还是得到了一些信息。 ——柔软、防侧漏、防滑、干净。 这是最多的评价。 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糜芳要确定,这东西若是卖…这些妻妾会买么? “当然会了,哪怕是节衣缩食些,也得买呀!” “就是,胭脂、首饰是外人看的,可这个是自己贴身用的,当然要买…” “老爷我们女子难哪,以往就是因为用那些不干净的‘月事带’,故而一身子病,偏偏这种病又无法让男郎中去看,有多少苦都咽在肚子里…有这个以后,妾是再也不会用以前的那月事带了。” 渐渐的,糜芳的这一干妻妾们打开了话匣子,这话题就是,一个人讲起难免面红耳赤,很尴尬。 可大家都聊起来了,也就一点儿也不尴尬了。 糜芳耐心的听,还特地拿了竹简,用笔墨记录下来许多内容。 商贾之家往往最是精明,他通过这些细致的分析,去评估这生意的可能性… 竹简上,糜芳已经记录了几个重要的点。 第一个是实用。 当然,实用的东西未必是一个好的生意,因为,倘若门槛过高,只有贵族的女眷能用得起,那还是卖不上去量。 可…第二个,便是女性病。 这是一个巨大的痛点,因为不干净,不卫生,古代的女性往往妇科病是很严重的,这无关乎于少女,还是妇女… 恰恰,这世道…医者十里八乡总是能找到,可女医…简直罕见。 古代的医学界,是有个不成文规定的,那就是医术传男不传女! 这也造成了,谈及医者,男人往往能说出一箩筐,女人的话,就是凤毛麟角。 那么问题来了。 妇科病?怎么治? 这是个死结。 而解决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避免妇科病,可能嘛?原本不可能,但现在…因为这个“大发明”就变得极有可能了。 要知道,汉代有许多女人怀不上子嗣,与这不干净的‘月事带’脱不开干系的。 偏偏,古人又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为了你女人能生下孩子,就是穷点儿、苦点儿… 这“小翅膀垫子”你买不买? 嘶… 糜芳一边听一边想,一边琢磨。 到最后,他突然感觉到,这已经不是打开了一扇窗的问题,这是“所有的窗子”一股脑全给打开了呀! ——豁然明朗、耳目一新。 而作为徐州东海的“巨贾”之家,永远可以相信糜芳对钱的嗅觉与眼光。 “——够了!” 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不用再说了,这生意,他必须做。 低俗点儿说,那就是糜芳看到了一座金山,在向他招手。 高雅点儿说,为了大汉女性的康健,就是赔钱也得做! “老爷…”一干妻妾们还想说话。 “都出去,各自去库房领赏。”糜芳当即吩咐道… 可妻妾们却一个不动,像是还有话说。 “怎么?” 糜芳疑惑的望向他们,妻妾中地位最高的那个站出一步,“老爷,我们的赏赐,可否是…可否是那‘垫子’!” 她的话脱口,一群女人吱吱喳喳的纷纷张口。 “就是啊,老爷,有这个…谁还要别的呀!” “老爷…就想办法再给我们一些呗!” “老爷,我这边…很急的!” 糜芳一怔… 他连忙宽慰,“有,有…就这几日,我就拿回来,拿回来。” 得到了这个肯定的答案,这些女人们才罢休,纷纷退了出去。 呼… 看着一干妻妾走出。 糜芳长长的吁出口气,他尤自心情激动不已,他先是缓缓起身,再是负手踱步。 他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把货贩卖到北方? 这一定得卖到北方去。 “伟光正”的说法——拯救大汉所有女性,他糜芳义不容辞啊! 说人话就是——北方能给的太多了! 等等… 糜芳突然琢磨出一件事儿来。 他连忙道:“来人,来人!” 当即,就有心腹随从快步进门,当即拱手:“老爷…” “即刻召集所有部曲,点兵…点一千部曲,交到贼曹掾署去,从此之后,他们就是关四公子的私兵。”糜芳连忙吩咐一番… 啊…心腹还没反应过来。 老爷这是咋了?不是能拖就拖么?咋今儿个…稀罕了,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 心腹还在愣神。 糜芳当即又补上一句,“不对…一千部曲不行,我得亲自去,得调一千最精壮的,你即刻去告知关四公子,就说今儿上午就交付给他!” 啊… 啊… 心腹只感觉,他在做梦。 可糜芳那坚定的眼神与铿锵的步伐告诉他,这不是做梦,这就是真实的。 糜老爷今儿个…是心甘情愿的大出血啊! … … ——天清海阔,浩日凌空。 又是崭新的一天。 一大清早,关麟就收到了糜芳要交付他一千部曲的消息。 当下,关麟就知道,生意上的事儿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话说回来,这位子方叔虽然长的不好看,还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什么优点,但…他对金钱的嗅觉与眼光,还是很迷人的。 这点,关麟十分笃信。 再加上,从古至今,女人因为“感性胜过理性”,故而,往往女人的钱总是比较好赚的,这几乎就是一条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商业准则”! 那么…接下来。 就看这“小翅膀”的生意怎么做了。 门外的马车早已备好,关麟出来时,张星彩就等在马车旁边。 “这么久?” 张星彩抱怨一句。 听说糜芳要交付一千部曲,张星彩就与关麟说好,两人一起去贼曹掾属点兵,按照张星彩的说法。 ——“就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能镇得住一千部曲?别还没当将军,直接就被将士们给哗变了。有姐姐在,至少能保你周全。” 这话很硬气。 关麟觉得有道理。 作为张飞的闺女,怎么着…三、五个普通士卒,应该还是近不得身的。 ——这该死的安全感哪! 而一上马车,关麟就一副心里琢磨事儿的样子,对张星彩的问询是爱答不理… 张星彩无语了。 昨儿个就孤立她,今儿又不说话,她有这么让人讨厌么? “云旗…姐姐是哪得罪你了么?” 张星彩忍不住问道。 “没有啊!”关麟一摊手,张星彩这话给他问懵了。 “那你缘何一言不发?难道,不是不想跟我说话?”张星彩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女孩子,最受不了孤单、寂寞、冷了! “咳咳…”关麟轻咳一声。 这是被误会了! 他哪里是不理张星彩,他是在琢磨着那“小翅膀”的生意呢! 既然那“小翅膀”的生意定下来,那本着工匠精神,一定得精益求精。 而这,就要感谢他穿越前,那“月薪七千八、整天笑哈哈”的百度文库整理的工作了。 这让关麟对很多行业有着超乎常人的了解。 比如…各种品牌的“小翅膀”。 说个不恰当的比喻。 这“小翅膀”,其实就像是剖腹产。 需要一层一层的刨开肚皮,而最外部的肚皮到中间的婴儿一共有八层,每一层都有着它独特的作用。 而这小翅膀,如果刨开,那正常而言,里面应该是有七层的! 至少伸手广大少女喜欢的“某度空间”的内部结构是这样的。 第一个是纯棉表层,这是贴身的,所以要舒适感; 第二个是立体导流层; 第三个是吸水传输层; 第四个是高效锁水层; 第五个是超能吸高分子层; 第六个是高效锁水层; 第七个则是透气底膜! ——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而关麟制造的这款,没有那么多的弯弯道道,只有四层,就表层,吸水层,锁水层,透气底膜。 这些,现有的造纸技术,以及棉花的提取技术是能够做到的。 但…做着玩与做着卖,是截然不同的。 面对巨大的北方市场,关麟必须要慎重考虑,要不要再加上“传输层”。 这中间的差别,关麟就不懂了,主要是没办法深度体验。 此刻,关麟的眼睛一定,缓缓开口:“弟哪里会不理睬星彩姐,弟方才是在想事儿,倒是也有一些问题想请教星彩姐,但…又不好意思问。”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张星彩拍拍胸脯,倒是落落大方,“姐姐我知无不言。” 关麟试探着张口,“那…弟真问了。” “问!” “就昨天给你的那小翅膀,姐能否细细的给弟弟评价一下呢?比如…厚度,再比如舒适度?” 啊… 此言一出,张星彩是一个大喘气。 得亏她没喝水。 否则…一定一口水全部都要喷到关麟的脸上了。 “你…你…你…”张星彩支支吾吾半天,却只是吟出这么一个“你”字。 关麟一摊手,“是星彩姐让我问的…姐还拍着胸脯保证知无不言。” 关麟又表现出了他巧舌如簧的一面,他调侃道:“星彩姐的话,弟一向是奉若神明的!” 这一刻,张星彩的脸袋红的都快要抵得上一个熟透的苹果了。 “你…你怎么不问你银屏姐?” “我三姐,脸皮儿忒薄了…”关麟一摊手。“向我讨要这个,她都不好意思,如何回答这问题啊?” 这话一出,张星彩脸色都要变了。 ——『云旗是说,我的脸皮厚么?还是说我不矜持?』 不等张星彩想清楚。 关麟已经把脑袋凑近张星彩一分,“姐?到底…能不能评价一下呀?” 这… 踟蹰了半天,张星彩妥协了,随着“唉”的一声,她彻底放弃了,她发现她被眼前的这个弟弟给拿捏了。 张星彩无奈的点头,示意关麟——你问吧。 关麟则开始问了。“那…透气性如何?前半夜与后半夜都说一下。” 张星彩:“……” 关麟接着问:“还有,防滑嘛?会不会顺着裤子滑下去?” 张星彩:“……” 关麟挠挠头,“最后一个问题,防侧漏的话,能到哪种强度?比如…星彩姐舞枪弄棒时会不适么?倒是忘了,防水的感觉如何…” “够了…”张星彩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 她发现…尽管答应了关麟,可真要回答时,依旧是…依旧是…难以启齿。 ——『哪有你这样问的?』 “星彩姐?”关麟睁大了眼睛望着张星彩,眼神期盼至极,望眼欲穿。 “晚上,我写好了给你…”张星彩终于开口了,“要多详细有多详细,这下…云旗弟满意了吧?” “是噢,我怎生没想到,还可以写下来。”关麟觉得这个方法好,连忙点头,不忘补上一句,“如此,弟也能让银屏姐写上一份!” 呵呵…张星彩已经无力吐槽了。 她发现,她真的是对这个弟弟无可奈何。 不过… 突然间,张星彩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是他爹张飞! 倒不是因为这“小翅膀”,突然想到了父亲。 而是因为,方才提到了晚上… 这让张星彩想起昨夜时,父亲那“醉酒仙望月步”愤愤饮酒时,那无比沮丧、懊恼的模样。 也想到了那法正,想到了那张仲景。 “——唉…” 张星彩发出幽幽的一声叹息,表情也变得清淡柔和,与方才的娇羞截然不同。 关麟以为玩笑开过了,连忙道:“星彩姐,玩笑而已,不愿意写…不强迫的!” “不是这个…” “那是?” 张星彩的表情很淡漠,淡漠中带着一丝遗憾与无奈。 就像是明明知道有“重要的人”会死,但就是…就是束手无策的无力感。 “云旗…” 突然,张星彩开口了,她淡淡的问:“你识得蜀郡太守、扬武将军法正法孝直么?”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关麟如实回答。 张星彩再问,“那你可识得长沙郡的神医张仲景?” 嘶… 随到张星彩这一问,关麟下意识的将她前后两句话联系起来。 而这不联系不要紧,一联系之下,他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 明白了张飞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荆州的目的, 还有,为何星彩姐方才会黯然神伤。 关麟一下子就回忆起了,有关这二位的生卒年份。 ——『一个是两年后,一个就是今年哪!』 一想到这儿,关麟难免心头唏嘘。 ——『法孝直、张仲景,这是两个重要的人,却也是两个将死之人哪!』 … … (本章完) 第一五四章 因为淋过雨,才要把别人的伞撕烂 昨日的晴天,并没有带来气温的升高,反而使无云的清晨,显得更加寒冷。 一阵冷风透过窗子,吹打在关麟与张星彩的身上… 这让两人均打了个寒颤。 马车照样行驶在城中。 行驶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 因为路过市集的缘故,车厢外商贩们的吆喝声、叫卖声,百姓的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甚是喧嚣。 倒是马车车厢里的气氛,因为张星彩提到的两个名字,一下子却全变了。 张星彩紧紧的闭了一下眼睛,“我也是路上才知道张仲景的,听闻他著成一本《伤寒杂病论》,救了无数人,可谁曾想,如今的他却也是身患伤寒,医者不能自医!” ——『医者不能自医?』 关麟琢磨着,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好像是听黄承彦提到过。 有一位荆州名医,医者不能自医。 不曾想,竟就是张仲景。 张星彩的话还在继续,她手指用力抓住身前的衣襟,“还有法正军师,爹说…咱们大伯入蜀,多亏了他…若是没有他,就…就没有大伯和爹的今天。” “的确。”关麟顺着张星彩的话道,“大伯与那刘璋决裂的时候,有人给刘璋说,把大伯葭萌关附近的老百姓全部迁回来,再把当地的粮草、庄稼用一把火烧光,大伯远道而来,只能以战养战,如果没了粮草,自然就会退去。” “那时大伯听到这个消息,十分担心,萌生退意,正是这法孝直。他告诉大伯,刘璋就是个废柴,绝对不会做出这么狠的事来…果不其然,刘璋放弃了唯一能逆转战局的机会,能夺下蜀中法孝直的确功不可没!” 张星彩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关法正的故事。 以往只是听爹说起,法正立过天大的功劳。 至于是什么功劳?张星彩一概不知。 如今听得,当下满心好奇的问:“还有么?” “有!”关麟继续道,因为是对张星彩,他尽可能深入简出,讲的通俗易懂一些。 又因为能感觉到张星彩心情不佳,他也尽可能讲的有趣一些。 “那还是咱大伯包围成都后,法正就给刘璋写信,意思是说。‘前妻刘璋’啊,我给你理智的分析一下,你是琢磨着凭着手下的疆域来跟我‘现任妻子刘备’对抗?抱歉了,你的土地一多半儿已经归到我‘现任’这里了;” “伱是打算用成都的关口险隘来对抗我的‘现任’么?抱歉,雒城涪水这一带的关卡,也已经被我‘现任’攻下来了!” “现在,我‘现任’带着张飞、诸葛亮、赵云、马超五路大军已经把你围了,你听我一句劝,早早投降还能免你一死!” ——噗… 果然,关麟用“前妻刘璋”、“现任妻子刘备”这样的辞藻,成功惹得张星彩笑出声来。 而随着她的嘴巴咧开,心情自也舒爽了不少,阴云散去几分。 她的视线柔和的落在关麟的脸上,颇为好奇的问:“后来呢?法正的‘前妻’…不对,是法正的前主公刘璋…他投降了么?” “当然!这般有理有据,情真意切的分析,是我…我也投降了。”关麟淡淡的回道:“倒是刘璋,他可是法正跟了十五年的主子啊,但法正偏偏能用最温和的语气说出最狠的话,又岂不像是一个女子对待前夫一样,分手以后要多狠有多狠呢?” 随着关麟的讲述。 张星彩发现,她对这个法正一下子变得佩服了起来。 以往在成都时,除了知道法正有大功外,就是听爹娘提起,说这法正是个睚眦必报的狠人,凡是曾经嘲讽他、骂过他的人全都被他给杀了! 张星彩只觉得不可思议。 可又听爹提起,法正做出这样的罪事情,诸葛军师竟没有处罚法正,甚至就连大伯刘备对法正的举动也是不闻不问,甚至对他更加青睐,青睐到不可思议的地步,都要把她爹给比下去了。 那时候的张星彩只是好奇,法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倒是今天,从关麟口中,张星彩才算是真的了解这位法正法孝直。 不过… 张星彩还有个疑问,趁着路上无事,她索性问了出来。 “那…云旗你可知道,这法孝直睚眦必报,杀了许多当初瞧不起他的人?” 关麟淡淡的打断了她的话。“这很正常!” 张星彩怔怔的看着他,面容甚是不解,又问:“大伯仁义之名遍布四海,如此睚眦必报的恶人,大伯又为何会青睐有加?甚至,会因为他…专程派爹来荆州寻名医呢?这般礼遇,可不是一个主公该对寻常臣子有的吧?” 随着张星彩的话… 关麟“吧唧”了下嘴巴,思虑再三,还是摇了摇头。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噢…连你也不知道啊!”张星彩鼓起腮,也不纠结,“原来,还有云旗弟不知道的事儿!” 关麟笑笑,“圣人还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我不知道,又有什么奇怪的?” 的确如此么? 关麟不知道么? 当然不是! 关麟最清楚不过,刘备偏爱法正的原因了。 只不过,个中原因,太过复杂,也太过黑暗,不能向张星彩道出罢了。 诚然… 法正是一个狠辣绝情、睚眦必报的小人,跟“君子”这俩字,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 而从他劝刘璋的口才也能看出,他很善于把握他人的心理,并不是以理劝人,而是以情劝人。 历史上的他,也用这种方法劝下过,在汉中战场杀红眼的刘备。 可以说,法正这个人,是一个冲动的像爷们儿,感性的像女人的…一个活生生的人。 所以,刘备为何偏爱法正? 那就涉及到另外一个问题。 刘备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星彩方才说,大伯刘备是仁义之名遍布四海! ——惟贤惟德,能服于人的人! 那就是君子呗? 可事实上,刘备君子个毛毛虫! 刘备根本就不是一个君子,他是一个小人,是一个伪善的,一切以利益为出发的成年人。 譬如: 刘备打不过就跑; 刘备赖荆州; 刘备偷西川; 刘备骗了曹操的兵就开往徐州; 刘备在徐州把车胄骗出来杀了,占了徐州; 刘备为了打孙权,甚至给曹操吊孝。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君子与小人,有的只是——利益! 除此之外,看刘备的性格。 他会打督邮(ps:没错,督邮是刘备打的,张飞替他背了一千四百年的锅!),他喜欢结交豪侠,他敢跟最强的曹操叫板。 这说明,刘备还是一个性情中人, 而法正十几年来,在刘璋手下郁郁不得志,受尽嘲讽、领略够了人情冷暖,体会着万般艰辛。 但刘备呢?他这十几年转战各地,又岂不是郁郁不得志?受尽了冷嘲热讽,多少次险象环生! 所以?刘备为何偏爱法正? 这是因为臭味相投,也是惺惺相惜! 是因为,他们彼此最能看懂彼此。 ——他俩都在这乱世中“淋过雨”! ——所以,才会意气相投的要把“别人的伞”,准确的说,是“敌人的伞”统统撕烂! 这就能解释,为何法正睚眦必报,把嘲讽他的人都杀了,刘备问都不问。 事实上,保不齐刘备心里都琢磨着。 ——“孝直啊,下次有这种撕烂‘仇人伞’的事儿,可以喊我一起动手!我可以帮你打掩护。” 当然… 提到了法正这个话题。 关麟想的就多了。 他想到的是法正与诸葛亮的区别。 两人的相同点,都是足智多谋,忠心耿耿! 但法正是有缺点的,是有私心的,是性情中人; 但诸葛亮就是一个鞠躬尽瘁,一心为公的谦谦君子,是圣人! 所以,刘备对诸葛亮是敬重,是仰望。 而对法正,就是偏爱,是宠爱,是溺爱,是彼此间默契的一对“小人心态”、“小人得志”的好基友! 当然… 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关麟意识到一个“法正不能死”、“法正必须活”的最迫切的原因。 这与计谋无关,与刘备的偏爱无关。 只与蜀中派系的斗争有关。 这才是蜀汉灭亡的根本症结呀! 众所周知… 蜀汉内部是不团结的,这有刘备“制衡”水平堪比孙权“统御”水平一般“菜的抠脚”的原因… 但更大的原因则是荆州派与东州派的不睦。 从一开始起,双方就不睦。 想想诸葛亮北伐时,被李严坑成了什么样儿? 就知道,蜀中这个大染缸有多复杂。 不过… 其实,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大染缸中,中间是有一个缓和余地的。 没错,这个缓和余地,便是——法正! 法正是东州派的领袖人物,地位远高于李严、吴懿等人。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诸葛亮这个荆州派的领袖,与法正这个东州派的领袖,他俩的关系很融洽。 这很匪夷所思。 要知道,法正恃宠而骄,睚眦必报,行事与诸葛亮的法度理念、严刑峻法多有冲突。 但偏偏,两个人很和睦,一个主外,一个主内! 这说明什么? 说明诸葛亮的格局够大,他没少忍让与妥协,一切以大局为重! 也说明法正能体会到诸葛亮的苦心,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点,故而更加的佩服诸葛亮! 这就类似于廉颇与蔺相如… 那是文武和睦,赵国无忧! 如今这里,则是法正与诸葛亮和睦,荆州派与东州派就闹腾不起来! 而这两个派系闹腾不起来,刘备那并不高明的制衡水平…保不齐,就足够一碗水端平了。 试想一下,让荆州派的诸葛亮北伐,东州派的李严掌管蜀中,那结果,就北伐打赢了,最后也得灰头土脸的回来! 可如果反一反,让东州派的法正北伐,让荆州派的诸葛亮掌管蜀中,负责粮草后勤,那结果…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了,而是等于“无穷大”!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关麟越想越是深入。 他的谋划…已经超脱了荆州一隅,超脱了他老爹的“傲气”,他的思绪已经投入巴蜀,已经在思考,如何化解蜀汉派系斗争的难题。 而顺着这个越是深入去想。 关麟得出的结论就越是清晰。 他拉开袖子,扯了扯衣领,当即脱口吟道。 ——“法正,不能死!” 而随着这一句,他又像是想通另外一节,连忙补上一句,“那么,张仲景也不能死!” 窗外的凛凛冷风顺着他那拉开的袖口和扯松的衣领刺入关麟的皮肤深处,阴冷入骨。 而这直袭心脏的冷风,让关麟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他拉了一把身后的披风,再度低声吟道。 ——“法正不能死,张仲景也不能死!” “你在说什么?”张星彩看着关麟收紧披风的动作,连忙问道。 关麟的神情却是静静的,音调仍然是低低的。 “星彩姐与三叔父来荆州,是为了请那张仲景赴巴蜀,去治愈法正军师的病症吧?” 张星彩凝望着关麟的脸,“被你猜到了?” 关麟重重点头,旋即…他语重心长:“欲救法孝直,必得先救张仲景,这样…今日点兵过后,咱们就出发,喊上你爹,咱们一道去长沙…去救那张仲景!” 啊… 关麟这突然的一番安排,让张星彩一惊。 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了,她差点就信了。 信眼前这个弟弟能救得了那“医圣”张仲景! 可… 也仅仅是一瞬间,张星彩连连摇头,“云旗弟何时懂医术了?那张仲景是‘医圣’,尚且都不能医治他自己的伤寒,云旗弟…如何敢言救他?” 关麟微微叹了口气,沉吟了片刻,还是坦白道:“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总是有一些方法。” “权且…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关麟是懂医术的,穿越前,他大学学的专业便是“中医学!” 至于为啥之后没有从医,这就是一个让“医学生”讳莫如深的话题了。 简单点说… 别的专业,毕业就能就业,就能赚钱,然后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可学医,本科五年就不说了,出来几乎找不到工作,唯一的出路是接着读,或者去医院实习,别误解… 所谓实习,不是你干活儿,医院给你发“实习金”,而是你给医院动辄大几万的“实习费”,然后一给就是几年,说白了,就是花钱去学临床、学医术的! 特别是中医,学习的周期更长,花的钱更多。 至于未来想进医院,那路上的钱就没边儿了! 正所谓——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也正因为如此,关麟对医学的学习也就停留在大学课本上。 没有实践,也没有拜师… 故而… 张仲景是伤寒也好,是其它的症状也好。 关麟只能是试试看! ——死马当作活马医! 考虑到法正对于蜀汉派系斗争的重要性; 考虑到张仲景与法正病症治愈的关联性。 关麟这一次是没有条件,硬着头皮,创造条件,也得上了! 而随着关麟那信誓旦旦的话,张星彩不再言语…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关麟说‘死马当作活马医’时,她心中有些酸楚,眼芒中多出了几许郁郁悲凄! 也不知道是悲凄命运对这些“人才”的不公,还是悲凄云旗弟…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举动。 说话间,马车已经行至贼曹掾属。 贼曹掾属的后院有一处平地,糜芳与关麟约定的地点就是这里,他要在这儿,将一千部曲交接给关麟! 只是… 此时此刻的马车车厢内,气氛有些复杂,有些凝重。 偏偏…这宛若白雪皑皑覆盖的冰冷气氛中,总是能寻得几缕“寒梅踏雪”的意境。 或许,此谓之——希望吧? … … 荆州,江夏,长江以南,鄂县。 灵堂如同被白雪覆盖,东吴历经三代的老臣程普的家眷都穿着孝服,分跪在灵位两侧。 哀乐阵阵中,程普的家人哀哀哭泣。 陆逊也赶到了这里,他本正在集结兵马,采买军辎,准备按照吴侯的吩咐,南下征讨交州…将东吴的“附属”交州七郡督士變的地盘抢过来。 当然,交州富饶,士家又深耕多年,陆逊知道,这个任务并不轻松。 但…这同样是吴侯给他机会,让他赎罪。 也是给江东兵一个重振士气的契机。 只是,前几日,听闻程普老将军奄奄一息,作为晚辈…陆逊还是特地赶来送送他。 这个曾参加过十八路诸侯讨董战斗的老将,他战华雄、破吕布,打出了江东子弟的威风。 孙坚死后,他又在淮南跟随孙策,打庐江,累有功勋。 提到打庐江,陆逊真的要谢谢他了。 谢谢他当年打下了庐江,逼死了陆绩的父亲,庐江太守,陆家的族长陆康,残杀了陆家四房半数的族人。 若非如此,他陆逊如何能执掌陆家?如何能带领陆家,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程老将军,逊真得好好的谢谢你呀!』 陆逊心头一番唏嘘… 同时,他也感慨,资历最老的一位名将陨落,这意味着他陆逊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向上爬的道路,又少了一个障碍,一方阻隔。 呵呵,接下来,守卫东吴,乃至于称霸东吴的任务,就交到他陆逊的肩上吧。 “嗒嗒。” 忽的,一阵马蹄声传来,是孙权带着鲁肃来到了门口,守卫高唱道:“吴侯吊唁!鲁大都督吊唁!” 哀乐顿时高亢了几分,哭声也骤然悲怆了几分。 孙权身着素服,大步直闯灵堂而去,身后跟着鲁肃、吕蒙等人。 孙权悲声哭道:“程公,程公!” 他抱着棺柩,失声痛哭,这泪水中有祭奠,也有深深的担忧。 祭奠的是,程普历经孙氏三代,一柄铁脊蛇矛威震江东,闯下了赫赫威名,也创下了累累战功。 而担忧的则是父兄留下的“忠臣虎将”又少了一位,东吴复杂的局势中,能义无反顾站在他孙权的这边的又少了一个。 ——忠仆难得呀! 孙权痛哭,“程公,程公…你缘何舍孤而去寻父兄,父兄唤你,孤也唤你啊!程公曾许孤平定四海,程公之统略震古烁今,如今四海未平,东吴残局未破,程公为何就…就这么去了!程公,程公…你回来,你回来!” “咳咳…”鲁肃用丝啪捂住嘴巴,他咳出一声。 他始终站在一旁。 他的样子像是极其痛苦,却不知道,究竟是因为程普的死而痛苦,还是因为他的病情,亦或者…程普死后,纷乱的江夏如何抵挡那曹魏文聘的攻势而担忧。 不,该担忧的,还有夏口处的关家军,还有曹仁晕厥后,荆州的格局变幻,江夏的格局变幻。 鲁肃抬眼望向程普的灵柩,一时间眼中有敬畏,有悲痛,更多的依旧是担忧! 终于… 待得孙权命长子孙登念过祭文,安顿好程普家眷,迈出这灵堂时,鲁肃跟在身后,方才张口。 像是要提醒孙权什么。 可话还没出,“咳咳…咳咳…”连续的咳嗽声再度响彻而起。 “子敬的病又重了。”孙权满是担忧。 鲁肃用丝帕擦拭了下嘴,他迅速的藏起那满是血迹的丝帕,缓缓道:“无妨,无妨…肃只是想提醒主公,莫要忘了程普老将军的话。 孙权压低声音,感慨道:“程老将军的话声声入耳,历历在目啊!” “曹仁晕厥,那关云长势必北上,倘若那关云长得了荆襄,这江夏势必孤悬在外,再难归于东吴!” 孙权以为他说对了。 哪曾想,鲁肃重重的摆了摆手, “不…不是这个!” “那子敬的意思是?” “程老将军的那条消息,才至关重…咳咳咳咳…重要。”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鲁肃的声音沙哑,“那连弩的出处,江陵城郊的‘沔水’山…山庄,那…那黄老邪!” 鲁肃的声音虽沙哑,却是让孙权震聋发挥。 他的眼眸刹那间凝起。“一些账,也该与这黄老邪算一算了!” 是啊… 能让陆逊赔了钱又折兵。 能让当年打周瑜时的“天人将军”曹仁,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被连弩射中,晕厥过去,无疑,这黄老邪的威胁比那煽风点火洪七公的威胁还要大! 此人,必要除掉!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鲁肃再度咳出声来,这次的咳声更加剧烈,使得鲁肃忍不住弯下腰。 他神情痛苦。 “子敬如此病症,该静养,不该远途至此。” 孙权连忙去扶他,一边搀扶着鲁肃,一边道:“孤听闻那荆南长沙郡有一名医张仲景,他编纂的《伤寒杂病论》治好了许多疑难杂症,孤…孤这就派人去把他请来,为子敬医治伤患。” “无妨…肃无妨!”鲁肃还在提醒孙权,“主公…主公,黄老邪不得不除,可欲除黄老邪,我东吴却必须当做三件事!” “哪三件?” “其一,替长公子提亲关三小姐一事,当即刻排上日程!” “其二,送走…” 突然,鲁肃的话戛然而止… 孙权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可很快,他意识到了什么,“子敬…子敬…” 他疯了一般的大吼“——快传医官,传医官!” … … ps: 已经这更新了。 战力榜名列前茅,有月票的就投一下哈! (本章完) 第一五五章 敌人的敌人,都是朋友 鲁肃骤然病倒,使得这灵堂内外,更添得了几分悲凉。 素缟迎风飘扬,满院零落着撞翻的祭奠之物,满地都是被践踏的白色花瓣。 陆逊看着这萧索的院子,忽然有种深深的惆怅。 他看到那灵柩外,鲁肃掉落的那二尺七寸的文渊剑,心中一动。 走上前去捡起来,他心里琢磨着。 下一个东吴的大都督会是谁呢? 下下一个东吴的大都督又会是谁呢? 每每想到此处,陆逊就会感慨,他离一步一步爬到最高的梦想又进了一步! … “——咳咳咳咳!” 虚弱到“奄奄一息”的鲁肃用疲惫的目光扫过床前面色冷凝的众人,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孙权的身上。 他示意孙权靠近…又示意孙权,让其他人退下。 孙权朝众人摆摆手,却唯独留下了吕蒙。 众人褪去,吕蒙站在一侧,孙权快步走到鲁肃的病榻前,鲁肃那细若游丝的话接踵传出。 “主公,肃…肃方才的话还没讲完。” “子敬当先养好身子,不该再劳心费力。” “肃为东吴大都督,在其位,谋其政,咳咳…”鲁肃艰难的开口,他的身体虚弱,宛若一个就要油尽灯枯的老者,却尤自不放心东吴的大业。 “如今东吴的局势不容乐观哪,三军将士士气低落,主公又要对交州用兵,驻守江夏的程老将军如今又去了…咳咳咳…此诚东吴危急之秋也!” “好在,程…程老将军临终相告,告知那黄老邪隐匿之所,需…咳咳咳…需得除之,永绝后患!” 讲到这儿,鲁肃顿了一下,他深深的咽了口口水,方才再度开口。 “——可,要…要做到这些,要除掉那黄老邪,还要稳住孙刘联盟,当下必须做三件事。” 讲到这儿,孙权连忙问,“子敬一定要说么?” 看到鲁肃重重的点头,孙权能体会到他的绝然。 “好,既子敬坚持,那孤就听着!子敬已经告诉孤第一件事了,提亲那关三小姐一事,孤即刻就派人去办!” “好,好,好…咳咳咳…” 提亲关三小姐,是合作,却也是阴谋。 鲁肃深谙此间干系,他重重的点头,他连忙继续道,“第二件事,则是应允那诸葛孔明的,将诸葛子瑜一子过继给孔明,此事更不能拖延,咳…咳咳咳…” 鲁肃捂住胸口,艰难的再度开口,“这两件事儿都是为了孙刘联盟,为主公攻取交州,争取时间。” “子敬的意思,孤懂!孤全都懂!”孙权用力点头。 鲁肃继续道:“第三件事便是那‘黄老邪’,所谓…恶虎如肘腋之患、蝇狐似疥癣之疾,可往往疥癣之疾,置之不理,终将成肘腋之患,主公要除此黄老邪是对的,何况…程老将军临终前…探明了此人藏身之所,主公当派杀手,赴那沔水山庄予以行刺,但…但杀手万不能是江东之人。” 说到这儿,鲁肃用尽最后的力气握紧孙权的手。 “主公千万切记,无论是黄老邪,还是洪七公,亦或者是时局变化,但凡蜀之势力不比曹魏,那孙刘联盟绝不可瓦解,‘敌人的敌人,都是朋友’、‘合纵连横方能以弱胜强’、‘辅车相依,唇亡齿寒,唇亡齿寒哪…’!” 鲁肃连续用了三个排比句,去强调“孙刘联盟”的重要性… 哪怕是要刺杀“黄老邪”,哪怕是要对交州用兵,可所有的前提条件,都是“联盟”的稳固。 鲁肃就是太通透了,太能看懂时局了。 三足鼎立,老二与老三一旦打起来了,那这“鼎”就立不住了,一旦砸下来,这乱世也将终结了。 孙权深深的凝视着鲁肃,“子敬放心,这些,孤都记下了!” ——提亲关三小姐; ——过继诸葛瑾的儿子给诸葛亮。 ——刺杀江陵城郊的黄老邪,却不可用江东杀手。 鲁肃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提议,孙权都记下了。 “好,好!咳咳咳…” 鲁肃像是一下子释然了,苍白的脸上,尤自不断的“咳嗽”,显得无比痛苦,可心情像是彻底轻松了。 孙权不敢耽搁鲁肃休息,他缓缓起身,朝一旁的吕蒙使了个眼色。 吕蒙跟上。 走出厢房。 “主公…”吕蒙连忙拱手道:“若依大都督的话,那荆州的时局可就全变了。” 吕蒙语重心长。“曹仁遇刺,关羽势必北伐,倘若关羽胜,无论是夺下江夏以北,还是重创襄樊曹军,那均于东吴不利啊…到那时,江夏长江以南,东吴还守得住么?整个荆州,就统统落入那刘备、关羽之手了!” 言外之意,这种时候…不应该再执着于“孙刘联盟”! 应该立足于趁着曹仁晕厥,向江夏进军,东吴为何不能分一杯羹?纵分不得,那至少也得把这水搅浑,不能让关羽赢得那么轻松啊! 听到这话,孙权顿了一下。 缓缓开口:“孤常将子敬比作光武中兴,‘云台二十八将’之首的邓禹,满朝群臣总是说‘言过其实’了,但孤却要说。” “当年的光武皇帝最初时,不过是更始帝的手下,抚河北,行大司马事,他何曾有过帝王的志向?” “追索源头,开端便是邓禹之议,是邓禹劝说他,让光武帝要以‘成皇’为宏志,且一步步的为这个目标而出谋划策。子敬于孤,恰似那邓禹于光武帝,子敬为人豪爽有奇略,与我最初在榻上相谈,他便涉及帝王基业,教我‘成皇’之道,这点与邓禹相似!” 说到这儿,孙权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感慨道:“谋荆州是子敬‘榻上策’时,为替孤定下的,谋算的,没有人比子敬更乐意看到孤成帝王霸业,没有人比子敬更渴望荆州,可…如今,连他都说‘孙刘联盟’不可废除,那定是思虑再三,权衡利弊,这点,孤信子敬!” 此言一出,吕蒙连忙拱手。 ——“末将失言!” “江陵城郊,刺杀‘黄老邪’一事交给你去办。”孙权展现出了雷厉风行的一面,“按照子敬说的,行刺之人不能是江东人,最好…从北方找。” 这… 吕蒙当即眨巴了下眼睛,连忙问道:“臣倒是听闻,在北境那被董卓一把火焚烧了的洛阳城中有一个团伙,起初规模不大,但似乎颇有余财,倒是集结了一波死士,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若予以重金,此事交给他们办再好不过。” 听着吕蒙的话,孙权颔首。 他淡淡的道:“如此最好,不过…” “不过什么?”吕蒙以为还有吩咐。 孙权则轻摆了下手,“这与你无关,是子敬告诉孤三件事儿,但孤觉得,还少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儿。” 是啊,遣使提亲也好,遣使将诸葛瑾的儿子送到荆州也罢。 作为东吴的使者,当得做一件事最迫切的事儿。 那便是到长沙,将那神医张仲景给请来,就算请不来,绑也要绑来。 唯有他,方能解子敬难疾! ——『子敬,子敬!』 心念于此… 孙权那碧绿色的眼眸一定,紫髯随风扬起。 他大呼一声。 “——速传诸葛子瑜来见孤!” … … 交接一千“部曲”的场地,位于贼曹掾署的后方,这里有一处开阔的校场。 江陵城的城建格局,保持了战国时代大都会的模式。 即“左祖右社,前朝后市” 当然,这里朝不是指代“朝廷”,而是指官府的聚集地,后则为集市,也就是商业中心。 许多台、观、馆、阁,还有那些当地氏族,或者从各地迁来的显贵、巨富和豪强均居住于城内的南部。 而那些殷顽百姓、商贾工巧,还有集市里坊,则统统聚集在城北。 关麟的贼曹掾署比较特殊,因为担任着“缉捕賊道”的差事儿,故而…居于南北之间,紧邻集市与校场。 此刻,糜家一千部曲早已到此,因为太守糜芳没来,新“主人”关麟未到,一个个三五成群的聚集着,议论纷纷。 要知道,在汉末,私兵是一个“家族”极为宝贵的财富。 就算转赠,往往也是一些老弱病残。 类似于糜芳这等,将“部曲”中的精锐一股脑转赠给别人的事儿。 除了糜芳的兄长糜竺干过,除此之外,几乎没人这么干。 值得一提的是,上一次糜竺将家族部曲转赠给的,也不是外人,正是刘备刘玄德。 此间… 隔着老远就能听到,这些部曲的纷纷议论声。 “听说,‘二将军’连武库都不给云旗公子开放,咱们跟着他,那咋打仗啊?” “哪里只是武库啊?我可听闻,咱们这位新主子虽是‘二将军’的儿子,可与‘二将军’的关系…那是剑拔弩张,跟着他…咱们哪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话说回来,这位关四公子似乎不会武吧?不会武的当将军?这不是外行人领导内行人吧!” “唉…也就是说,咱们就是这对关家父子争斗的牺牲品呗!” 就在这时,有一个声音传出。 ——“那要按照你这么说,咱们在战场上会不会被卖了呀?” 这话脱口,此间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甚至有胆小的,当即就打起了寒颤。 说起来,这礼仪崩坏的乱世,啥事儿都有可能做出来,坑战友的事儿,平平无奇,司空见惯。 就在不远处的假山后。 关麟与张星彩已经站在这儿一会儿了,他们走的是侧门。 之所以如此,是张星彩提出来的。 她的意思是,她从小在军营里长大,见惯了‘兵不服将’这样的事儿,而往往这种事的发生,症结就在将军与士兵第一次见面时,没有立下威风。 所以… 张星彩就带着关麟先藏起来,暗中观察一番,算是探探路。 果然,不出张星彩所料。 从这些部曲的议论中,已经能听出些许“兵不服将”的端倪! 糜芳提出送最“精锐”的部曲,本是好意。 可关麟没带过兵,又不懂武艺,还跟老爹关羽是那般剑拔弩张的关系。 不夸张的说,是“恶名”在外了吧? 那么…这些精锐部曲,这一个个“兵油子”,哪里能服得了他? “噗…” 倒是张星彩越听越觉得有趣,当即笑出声来,她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这些兵油子越是不服管教,张星彩若是感觉很兴奋,拳头都蠢蠢欲动了。 关麟则是一摊手,望向张星彩。 “果然诚如星彩姐所言,这事儿不好办哪!” 张星彩莞尔一笑,她活动着手腕、手指关节,因为动作不小,纤细的手掌中,那一个个关节处发出“咔咔”脆响! 她那最温柔的话接踵传出,“不怕,待会儿谁不服,姐帮伱打服咯!” 张星彩太有经验了,这经验是他爹张飞传授给他的。 立威的最好方式,那就是拳头。 要么揍一顿! 要么,直接把不听话人的脑袋给割了,挂在辕门! 『——呵呵!』 听到这儿关麟笑了,还是那句话,张星彩带给他的,是快要溢出来的,该死的安全感哪! “咳咳…” 心念于此,关麟轻咳一声,大踏步朝这些“不服管教”的“兵油子”走了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他登上了校场内一个木制的高台。 此时此刻,因为关麟的出现,这个高台俨然已经成为一千糜家部曲瞩目的焦点,整整一千双眼睛冷冷的盯着他。 不得不说…被一千双带着“不忿儿”、“不服”、“爷就嚣张”的眼神死死盯着。 即便是跟着一道走上来的张星彩,也不由得有些紧张,因为他感觉到,台下的这些部曲就像是“兵油子”遇到了“软柿子”,恨不得将关麟生吞活剥掉。 “都觉得,你好欺负呢!” 张星彩小声朝着关麟提醒道。 关麟点了点头,望了一眼台下的这些部曲,旋即等贼曹掾属的衙役给他架起了一个巨大的“喇叭”… 这是今早特地派人去西城郊黄承彦那取的,说是“喇叭”并不准确,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扩音器,底下装着木制的架子,纯粹小孩子的玩意。 不过,哪怕是这小孩子的玩意,若是没有关麟的图纸,当世之上,也未必有工匠能做出来。 “——喂喂喂,咳咳!” 关麟试了试这扩音器的效果,心里不免吐槽了一番,老黄这玩意造的,简直就是聊胜于无啊! 完全没看懂图纸嘛。 不过,面对一千人讲话,稍微扩音一些就足够了。 “咳咳…” 再度清了清嗓子,旋即,关麟就丢出一句让台下一千名部曲都为之一愣的话。 ——“诸位,你们好啊,我就是你们口中那个不懂武艺,武库不给兵器、铠甲,还跟你们的‘二将军’剑拔弩张、所谓外行人领导内行人的关麟!” 关麟的开场白足够劲爆。 这话脱口,一千部曲都懵了。 “……” 敢情…这位关四公子一直在偷听呗,作为统领,偷听部曲说话?还能这样? 关麟无所谓,他反正也不是他老爹那种光明磊落的人。 当然,这世道光明磊落的人往往死的很惨,反倒是类似于曹操那样心狠手辣的人,或者关麟这样“猥琐发育”、“不浪”、然后当“老六”背地里偷偷阴人的人活的很好。 不过… 随着关麟的话脱口。 他当即就注意到眼前的这一千部曲中,有一个熟人——糜阳。 就是那个糜芳的儿子,精通于《九章算术》,执着于“鸡兔同笼”问题的糜阳。 ——『糜阳?怎么在这儿?』 不等关麟琢磨清楚。 糜阳已经开始大声吩咐:“四公子来了,都列好…” 说着话,他就替关麟将这一千部曲给整好队形。 作为糜芳的儿子,这些糜家的部曲还是听他话的,一个个迅速的列好。 倒是训练有素。 关麟心头嘀咕着。 ——『果然是糜家部曲中的精锐呀!这次,子方叔是大出血了吧!』 刚刚念及此处… 糜阳朝关麟拱手,“四公子,今日家父有公务在身,不能亲自前来,特令糜阳将此一千部曲交接给四公子!” 讲到这儿,糜阳顿了一下,俨然他还有话说,却…是戛然而止。 关麟伸手示意,“糜公子还有话,不妨直说,我跟子方叔那是‘一条船上的蚂’…啊不,我跟子方叔是过命的交情,糜公子不用顾虑,有话直说。” 糜芳拱手,这才坦露心胸,“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说…只要你请的,我都许。”关麟表现出了他豁达的一面。 “在下也想跟在关四公子身侧,鞍前马后,时时聆听教诲…” 说出这番话时… 糜阳微微咬唇,他不由得想起,今早时,他与父亲的对话。 那时候,糜阳见父亲正派人迅速的集结精锐部曲,心知必定是要交付给关四公子。 他忍不住去正堂求见父亲。 “——父亲大人,孩儿可否成为这一千部曲中的一员。” 糜阳问出这句话时,糜芳是惊讶的。 他没想到,他的儿子…竟会放着糜家这么大的生意不管,放着养尊处优的日子不过,让他提出…做…做什么关麟的部曲? 这像话嘛? 这可能么? “吾儿是病了么?”糜芳连忙又是摸糜阳额头,又是拉他的手,他以为糜阳病了。 否则,这行为完全不能理解啊。 可糜阳说出了他的理由,“父亲是知道的,孩儿一门心思都扑在那‘数学’上,以往孩儿自诩将《九章算术》中的知识倒背如流,各种算法,运用如新…” “可…可唯独与关四公子较量了一次,关四公子只出了一道‘鸡兔同笼’的问题,孩儿做出答案,却方才发现…这只不过是答案之一。” “孩儿沾沾自喜的答案,放在关四公子眼里只是十几种解法中的一种,直到那时,孩儿才明白…何为大海不可斗量,论及对数学的了解,孩儿与关四公子相比,差太远了,就像是萤烛之光比肩浩日,那就是一片寸木比肩山林…” “关四公子对数学的运用深不可测,做其部曲,这是孩儿…是孩儿唯一能够接近他,向他讨教数学学问最快捷的方法…故而孩儿没病,孩儿只是一门心思扑在这数学上,孩儿望父亲成全。” 糜芳不由得笑自己的孩儿,究竟是淳朴至极还是…还是钻进了牛角尖里。 竟能如此轻易的因为“数学”,因为“学问”就作践自己,甘当别人部曲? 糜阳只是平静的回答,“诚如‘鸡兔同笼’,孩儿只是看到了一种解法,但事实上,却有十三种解法之多,孩儿的将来,父亲又岂不是只看到了一种可能,殊不知…孩儿的将来还能延伸出无限可能…而关四公子,他…他便是孩儿这无限可能的那盏指路明灯啊!” 魔怔了… 糜芳意识到他的儿子真的魔怔了,是对数学魔怔,也是对关麟这小子魔怔了。 当然,关麟这小子就有这种本事,让人魔怔,让人欲罢不能! 他糜芳又何曾不是呢? 譬如那筑城…关麟许诺的,让人无法拒绝的利益。 还有那“软绵绵的小翅膀”的生意,其中所蕴含着的巨大的潜力与蓬勃商机。 关麟这小子,是让他们父子一同魔怔,让他们父子一道欲罢不能! 终于,糜芳允准了糜阳的请求。 但他有着自己最后的倔强。 ——不能是部曲… 部曲这身份太特殊了,相当于私兵,相当于私人的财产! 糜芳无论如何不能让儿子做关麟私人的财产哪。 糜阳的思绪从远方拉回,他看着关麟惊讶的模样,微微抿唇道:“四公子放心,此举家父是同意的,这一千部曲是糜家的私兵,若是我在,也方便四公子统领他们,且以三年为期,到时候四公子不需要再协助统领他们时,糜阳再回糜家即可。” 『——原来如此啊!』 随着糜阳那坚定的话语,关麟体会到了他的决心,以及…他父亲的苦心。 当然,关麟不至于驳了糜阳的心愿,当即淡笑道:“有糜阳公子相助,我关麟岂不是如虎添翼?” 此言一出,糜阳自是笑逐颜开。 只是… 有人不乐意了。 比如,这一千部曲,原本他们好端端跟着国舅爷,跟着本地太守,那是要兵器有兵器,要铠甲有铠甲,但凡功勋都能往“顶天儿了”去赏赐。 可跟着你关麟有啥? 没兵器,没铠甲,跟关二爷关系还不好,保不齐一上战场,就是炮灰? 这不能因为糜阳在,就、就、就…就这么忍了呀? ——不能够啊! 当即就有一个嗓门嘹亮的大吼道:“我们有兵器么?难不成四公子是要我们赤手空拳上战场么?” 这话脱口,顿时间,一干部曲们就簇拥着这个冒头的,纷纷起哄了起来。 “就是啊,我们有兵器么?” “让我们去战场送死?我们可不干?” “关四公子还是先跟你爹认个错吧!” 此言一出… 关麟眼眸微眯,他心里琢磨着。 ——『果然,星彩姐说的没错呀,这些个部曲各个都是糜家呃精锐,岂会缺刺头?』 这些部曲们还在起哄。 倒是关麟,他指向了那第一个冒头的,那个“刺中之刺”的刺头。 扩音器中的声音同时传出。 “你,叫什么名字?” “你爹叫什么名字?” “你家几口人哪?” … … (本章完) 第一五六章 我还是喜欢,老爹那桀骜不驯的样子 你叫什么? 你爹叫什么? 你家几口人? 这已经不是关麟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回应不懂事儿的“刺头”了。 当然,这也是提醒刺头: ——但凡伱爹比不上我爹,丫的,你就老实点,别跳! 一般情况下,话说到这份儿上,对方也该老实了。 可偏偏这次,关麟遇到的横的了。 原本,那些起哄的部曲已经一个个闭上嘴巴,低下脑袋。 唯独那“刺中之刺”的刺头,他左右环视,旋即嚷嚷道:“都怕啥?” 说着话,他还上前一步,直接迎上关麟的目光:“关四公子,别人怕你,俺可不怕,俺原本是这些部曲的千夫长,俺名叫麋路,这里的糜太守,蜀中的安国将军那是俺亲叔伯,刘皇叔的糜夫人,俺唤她一声姨娘?俺就不信,你还敢杀俺?” 有恃无恐呗! 不过,有这层关系摆在那儿,的确有‘有恃无恐’的资本,可惜遇到的是关麟。 可惜关麟的身边,还有一个张星彩。 “麋路兄…你怎么跟四公子说话呢?”糜阳当即劝道… 可这位麋路哪里肯听,他转过身朝着众部曲大喊道:“俺就是这样说话的,谁来了都是这样!” “当年当阳桥下,俺姨娘带着两岁的幼主走散,被子龙将军寻到,可子龙将军只有一匹马,唤俺姨娘上马,俺姨娘不肯上马,最后将幼主托付给赵云将军后投井而亡,哼,你关四公子再大,还大得过俺姨娘不成?” 这麋路提到的姨娘正是糜竺、糜芳的妹妹,是当年刘备兵败吕布,作为“天使投资人”的糜竺,送兵、送粮、送妹子中的重要组成! 而糜夫人,小字绿筠。 是一位刚烈的女子。 这麋路是愈发的有恃无恐。 “呵呵…”当即关麟笑了。“你叫麋路是吧?我看你是真‘迷路’了。” 说到这儿,关麟回望向张星彩,给了她一个默契的眼神,意思是说,悠着点儿,别真打死了…不好交代! 但是,也别打太轻了,太轻的话,好像关麟怕他这身份似的。 张星彩早就跃跃欲试了,她朝关麟笑笑,就像是在回答 ——『姐姐我知道轻重!』 于是,她一边向前走,一边活动起手腕… 谁能想到,就这么一个看起来身姿纤细,看似“人畜无害”的女人,她动起手来,会有多狠? 俨然,麋路骤然感觉到一股凉丝丝的气息,似乎意识到一些问题的严重性。 他连忙大喊,“究是关四公子也不能不讲理吧?俺就是替弟兄们问,当四公子的部曲有兵器么?有铠甲么?战场上,能活的下来么?你爹兵器都不给你,那当你的部曲?怎么打仗?我…我…我…我说错了么?” 他的话激昂有力,瞬间点燃了众人的心头的火焰。 “是啊…关四公子也不能不讲道理啊!” “关四公子让我们做部曲?可想过,我们何以为战?” “关四公子就不懂武,这不是…不是纸上谈兵嘛?” 事情好像一下子变得复杂了起来。 似乎,已经不是解决一个人,就能平复的! 关麟微微蹙眉,这麋路是真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这倒难办了!』 关麟心头嘀咕一句… 就在这时。 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由远而近。 ——“是谁言吾儿纸上谈兵?” 这道声音如同山崩地裂,就是比关麟那扩音器还要响彻许多,仿似大地都被震得颤颤作响。 ——洪钟大吕,虎啸龙吟。 ——『不会吧?』 关麟听这道声音,心头猛地一惊,下意识的寻着声音就望了过去。 这不望不要紧,他没听错,喊出这道声音的不是别人。 正是他老爹——关羽! 而跟着关羽一道来的,还有足足几十个人,有周仓,有马良,还有…许多江陵城的大小官员,关麟看着都很眼熟。 ——谁言吾儿纸上谈兵? 余音缭绕…“嗡嗡”声,尤自响彻在这一千部曲的耳边。 当他们扭头看到关二爷的一刻,他们一个个都惊住了。 而随着关羽的走近,他又扯开声音大声说一声:“方才,是哪个言吾儿纸上谈兵?站出来!” 这声浪,震的人耳朵发麻。 就宛若江面激流翻滚,拍击着岸边的一块块儿大石崖,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方才那些瞎起哄的部曲,哪里还敢说话! 就连那“刺头之头”的麋路也浑身颤抖,就快要吓尿了。 他哪敢往前“站出来”,他的裤子已经湿了。 关二爷的威慑,不是盖的! 这时,关羽已经走到了关麟的面前,他望了眼“尤在惊讶”的关麟,不过很快,他的目光被那奇怪的扩声器吸引。 他再度吟出一声:“方才,又是谁言吾儿,让尔等上阵送死?可敢站出来?” 关羽此番嗓音本来就大,又加上扩音器,最后这一声,其中带来的震荡,就宛若金戈铁马之音,宛若暴风雨前的震震雷鸣,让人听得心脏一震。 而跟随着这声音的余波,所有人的心情忽上忽下,忽快忽慢… 就像是满座一千人,一个瞬间,被声声的压迫着,根本不敢抬起头来。 ——『乖乖的!』 关麟是捂着耳朵的,他斜睨了老爹关羽一眼,心里嘀咕着。 ——『老爹今儿是肿么了?这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么?老爹竟、竟、竟…竟在为我出头?事出反常必有妖啊!老爹不会是学聪明了,琢磨起阴招来了吧?』 当即,关麟还更谨慎了一分。 至于,这各种原因。 关羽自不会告诉关麟,是“曹仁晕厥”的消息传来,是他厉害,是他的连弩厉害,更是他的谋篇布局厉害。 心里知道就好,考虑到这事儿引发的不愉快。 这要说出去了,关羽的脸可就被自己给扇肿了。 故而,此刻的关羽面目冷凝,不动如山,他用他的嗓音,用他的眼神,去威慑着眼前这些来自糜家的“兵油子”! 用他特有的方式,让这些部曲意识到。 ——想要对抗他儿子云旗,那就先过他关羽这一关。 张星彩也是捂着耳朵的。 原本,她只以为论嗓门,谁能比得过她老爹张飞那当阳桥下三声吼。 乃至于,听老爹自夸,他是直把那夏侯杰吼得肝胆欲碎,坠马而亡! 可今日,听到二伯为云旗弟出头的这三声吼! 张星彩觉得…他爹那“当阳桥头一声吼,吓退曹操百万兵”也不过如此吧? 此刻… 整个校场的气氛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 方才还“散漫”着胡乱列阵一千部曲,如今一个个挺直了腰板儿,脑袋却深深的埋下,仿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特别是那麋路,他心头顿时就有一种一万头取名为“草泥”的马,在他的身上奔腾而过,他被踩的是肝胆欲裂。 这一刻,麋路心里想的就是,是谁特喵的说,关家父子不和的? 是谁说关麟是“逆子”的? 如果不和,如果是逆子,那…关二爷会为他虎啸龙吟这三声?会为他出这个头? 怂了… 一想到关麟背后有亲爹关羽这个靠山,麋路一下子就彻底怂了。 所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比起关羽,他姨娘糜夫人算个锤子啊! … 倒是关麟,尤自一头雾水,他敲敲脑门,一脸诡异的小声问老爹关羽。 “爹…你这是被孩儿气糊涂了?” 关羽白了他一眼,当没听到,依旧保持着那封棣棣的威严。 关麟又小声问了一句,“爹,你若没气糊涂?那定然是没睡好?昨晚…熬夜了对不对?看《春秋》了对不对,孩儿跟你说过多少次,少看《春秋》,有这功夫多看看《孙子兵法》,上个看《孙子兵法》的,已经悟出来啥叫风浪越大,鱼越贵的道理了!” 呃… 关羽感觉他快要憋出内伤了。 他将手背在身后,用背后的手轻轻的拍打着后背,尽量让自己平静一些。 他心头写满了“不生气”三个字!~ 今儿来之前,他专程独自一人坐在屋内,冥想了半个时辰。 其中冥想的内容就一件事儿: ——『待会儿见到云旗,无论如何,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最重要的不生气,关羽一共想了三遍。 故而,哪怕现在,关麟用那“挑衅”似的口吻,一再的引燃着关羽心头的火焰。 可关羽心如止水,不动如山。 他心头始终默念 ——『算是欠这小子的,今日关某绝不生气!』 关羽越是如此… 关麟越是觉得挺诡异的,整个事儿诡异的可怕。 这还是那个昨日跟他剑拔弩张的老爹么? 这才刚过了一天,就怂了? 关麟琢磨着。 ——『老爹呀,刚起来呀?就这就怂了?不要让我看不起你啊!』 “——咳咳!”就在这时,跟着关羽一道走上木台上的马良轻咳一声。 似乎是提醒关羽。 关羽当即摆了摆手。 周仓会意,连忙走到关麟的面前,“四公子,缴获虎豹骑的军辎均已送至贼曹掾署内,共计铠甲三千七百副,战戟二千二百副,长枪一千四百副,弓箭三千石,另有战马一千两百匹,其余军械若干!关家军借得的连弩、偏厢车,长沙郡运回的军械,也一并送回!” 讲到这儿,周仓将那记载详细名目的竹简递给了关麟,不忘语重心长的补充道。 “你爹说了,这些全部都交给你,重创虎豹骑,本就是四公子的奇谋,此战大捷,四公子居功至伟,这些都是四公子应得的!” 呼… 周仓的话又让关麟一愣。 有那么一瞬间,关麟感觉他爹哪里是没睡醒?这简直是走火入魔了! 究竟…‘走火入魔’到啥程度?才能把虎豹骑所有的军辎全部给送来。 关麟瞪大了眼睛。 而那一千部曲直接惊了,惊讶到无法呼气。 方才不还说…关四公子没有兵器,没有铠甲,他的部曲…上战场是送死么? 现在,不仅兵器有了,铠甲有了,更有甚者,这是“虎豹骑”的装备呀? 需知… 当年,这些部曲跟着刘备携民渡江,那是被虎豹骑追在屁股后面打! 不是他么不反抗。 而是根本打不过呀! 虎豹骑一身装备,浑身上下充斥的满是“金钱”的味道。 糜家的部曲浑身上下,都没人家虎豹骑一双战履贵的! 一点儿都不夸张,一个装备精良的虎豹骑骑士,三十个步兵部曲围在一起,都未必拦得住!五十个部曲合围,人家想打就打,想走就走! ——这就是装备碾压下,遭遇战时,步兵对骑兵的悲催。 那么… 现在是不是意味着,作为关四公子的部曲,他们就能穿上这一身弥漫着“金钱”味道的装甲、战袍、兵刃? 甚而有之,还能配上虎豹骑的强弓劲弩,人人配上一匹马! 要知道,整个关家军马匹的数量也就不过三千匹啊! 嘶… 想到这一节,这一千部曲纷纷望向关麟。 这一刻,他们眼神中充满的是愧疚,方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愧疚! 然而,还没完。 周仓吩咐过后,关羽又朝身侧的几名官员使了眼色。 当即,武库的曹掾站出一步,朗声道:“君侯有命,自今日起,江陵武库优先配給四公子一切军辎,凡是武库军辎,均由四公子麾下部曲先行挑选,先行配置补齐,若有官员搪塞、阻挠,革职严办!” 这话脱口,掌管粮库的官员也站出一步,咳咳…他轻咳一声也大声道:“君侯有命,自今日起,府库钱粮优先配給四公子麾下军团,若有官员搪塞、阻挠,革职严办!” 之后,是掌管马库的曹掾,掌管锻造的曹掾…各种各样,只要是给部队搞后勤的,纷纷出场表态。 意思都一样。 荆州的一切资源,关麟的部曲均享有超越关家军的优先配置权。 而这…无疑,因为关麟的缘故,他部曲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 这一千部曲是越听越是心有余悸。 他们现在的感觉与初来时截然不同。 初来时,是一万个不情愿,可现在…一个个的,巴不得即刻就跪在关麟面前,称呼一声: ——将军! 张星彩都惊呆了… 得亏不是初来乍到,否则,他一定以为…二伯是何其宠溺这个弟弟啊! 这简直是宠溺到天上去了。 反观关麟,他越听越是觉得“心有余悸”,越听越是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悄咪咪的来到马良的身侧。 压低声音问马良。“马叔?你得跟我说实话呀,我爹到底怎么了?” 马良沉吟了一下,也悄声回答:“曹纯死了,曹仁晕厥了!你小子的谋算立大功了!” “噢…” 关麟一下子回过味儿来了,原来是这个呀! 曹仁与曹纯那边,关麟并不意外。 局早就布下了,早晚的事儿。 倒是曹仁晕厥,多少有些出乎意料,且…这件事儿,比他想象的,来的更快了一些。 当然,关麟的布局,是没有预判到曹纯归来,更没有预判到曹纯会挥剑劈向那连弩。 这算是巧合,也算是意外! 算是把这事儿提前了许多。 马良把知道的向关麟解释了一番。 关麟则是微微点头… 不过很快,他又觉得不对,“马叔,怕是还有别的吧?” 是啊… 老爹啥性子,如果单纯是这样,那派周仓把虎豹骑的军辎,乃至于…派这些官员自个儿来就行了。 何必亲自出马,何必为他关麟吼出那三声虎啸龙吟。 一下子,关麟的眼眸就变得狐疑了起来。 “马叔,你可不能骗我呀。” 这… 马良迟疑了一下,他余光望向关羽,见关羽还在听着那些官员的话,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唉”的一声,马良叹出一口气,还是选择一五一十的告诉关麟。 “也瞒不过你,曹纯已死,曹仁晕厥,虎豹骑又几乎全军覆没,趁着曹操回援之前,这正是北伐襄樊的良机啊…你爹是想控制荆江,然后将江夏北境悉数收复,偏偏…赶上这枯水期。” 唔…枯水期? 关麟一下子就回过味儿来了,他当即道:“枯水期的话,我爹是想借这些连弩、偏厢车,对付曹魏的骑兵?” “还有木牛流马。”马良也不隐瞒,“枯水期之下,难走水路运送军粮、军辎,若是少了那木牛流马,怕是就无法急攻…曹操回援至多一个月,机不可失啊!” 噢… 听到这儿,关麟缓缓点头。 懂了,全都懂了。 果然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原来老爹是惦记着他关麟的这批军械呢? 话说回来。 至少… 这次老爹是来问他借,并没有直接扣下。 从这点儿看,比起以往…可“要脸”多了。 ——『看起来,老爹也进步了不少嘛!』 心念于此… 关麟缓缓点头。 就在这时,那些官员的声音结束了。 后勤曹掾署足足有十几个,关羽让每一个负责的官员均来表态,这算是给足了关麟面子。 在他看来,这更是对此前父子之间诸多不愉快、诸多剑拔弩张的缓和。 ——算是“大和解”… 不过,关羽不会道歉的,这已经是他能给出最大的诚意! 此刻的关羽环视眼前的一千部曲。 再度抬高声音。“跟着吾儿云旗,是尔等之荣幸,日后,若再让关某听到吾儿的这支部曲中,有‘兵不服将’、‘不遵军纪’、‘藐视上级’之举,关某绝不客气!” 关羽着重强调了“不客气”三个字。 其实,根本没必要强调,关羽吟出的每一个字,对这些部曲而言都是莫大的威慑。 让他们打从心底对他们“主子”关麟,生出无限的“崇敬”、“畏惧”之情。 这些…是一个军营中,所谓的将军立威!。 关羽算是替他儿子立下这个威风! “听到了么?” 关羽对着那阔声器一声吼。 “听到了!”一千部曲齐声应喝。 “——吾儿的部曲,是都没吃饭么?”关羽的声音再度传出。 这下,一千部曲扯着嗓门,齐刷刷的高喊,“岂敢不效忠?” 关羽这才满意,他转过身朝关麟走去,走到关麟身旁时,没有说话,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去别处聊聊。 关麟也就跟着关羽往前面的贼曹掾属走去。 没有去正堂,也没有去书房,这对父子去了一个让他俩有些回忆的地方。 ——茅房! 是啊… 曾几何时,这一对父子还在关家府邸的书房外一同随地小解,这臭小子还说他关羽尿的不健康! 贼曹掾属的茅房四面透风,凉风吹来,两人都有些尿急,分别褪下裤子。 关麟豪放一些,整个褪到大腿处,关羽却是十分含蓄的只漏了一个角。 ——“老爹?这这尿的也忒小心了,这样能尿远嘛?” 关麟这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关羽顿时起了争胜之心,他看关麟把裤子退到大腿,索性,关羽也把裤子褪到大腿。 然后气沉丹田,腰腹之间,肌肉紧紧一崩。 “——淅沥沥!” 洪水开闸一般… 果然,这么脱裤子尿的远了许多。 “看…孩儿说的怎么样?”关麟笑道:“要不就说老爹你,有的时候得听听孩儿的,圣人还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得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老爹身上就是‘不善’的地方太多了,恰恰孩儿身上‘善’的地方就很多!老爹要听从圣人的嘱咐,多多向孩儿学习啊!” 关麟这一番歪解,惹得关羽蹙眉。 他琢磨着。 ——『明明是我这当爹的尿的远,这小子却要我向你学,你小子尿的有我远么?』 关羽正要发作,可心里猛然间想起三个字。 ——『不生气。』 当即,悄然升腾而起的怒火就随着这一泡尿随风去了。 “知道为父为何带你来茅房么?” “难道不是因为父亲尿急?” 关麟的话总是那么的出人意料,旋即还补上一句,“上次老爹的尿中,有些轻微的浑浊,那泡久久不散…我还道老爹是得了高血压,这次一看,好多了…可能是我猜错了,是低血压,老爹一生气,血压一高,正好综合了一下,反而尿的没泡了!” 呃… 关羽有点无语。 ——『又是这“血压”,这医学中的辞藻么?』 终于,关羽忍不住了,不能再跟这小子毫无边际的侃大山了,这小子太能绕了,太能诡辩了。 被他绕进去了,到明儿早上…东西也借不来。 “咳咳…” 关羽轻咳一声,定了定深入,旋即张口道,“之所以带你到这里,是因为这里咱们父子对话,唯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还有尿,它也知道。”关麟插嘴道… ——『不生气!』 关羽强行忍住,他又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把心中的想法一股脑的讲了出来。 ——“你想要的、需要的,为父统统都给你了,为父欲北伐襄樊,控制荆江,以夺下那江夏以北…如今恰逢枯水期,需得暂借你那连弩、偏厢车、木牛流马,吾儿觉得如何?” 不出所料,果然…是这个。 关麟猜到了,老爹从褪下裤子起,就没安好心。 那么… 关麟眼珠子转动,似是有些犹豫。 “怎么?你怕为父不还么?”关羽的语气已经足够和缓了,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耐着性子与关麟说话。 甚至,他要得捧着关麟。“吾儿精明,若不愿意做赔本儿的买卖,那为父可以付钱给你,权当租借你的这批军械!” 关羽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已经不容易了。 只是… “这个嘛…”终于关麟开口了,他朝着关羽笑了笑,搓搓手,似乎觉得这样还是不卫生。 于是,就往老爹那绿色的袍子上去抹…就当擦手了。 一边擦手,还一边感慨着。 “老爹都这么开口了,孩儿再拒绝,就显得不通情理。” “这事儿嘛,行倒是行,但是…孩儿发现,还是喜欢老爹一开始那种桀骜不驯的样子!” “——老爹…要不,你还是恢复一下?” … … (本章完) 第一五七章 在这乱世,永远是选择大于努力 ——一开始桀骜不驯的样子么? ——恢复一下么? 关麟的话在关羽的耳中、眼中、心中回荡。 宛若游转于他的每一寸身体。 让关羽一下子就意识到,这一次的父子对决,又、又一次的以他的失败而告终。 关麟那黑幽幽的瞳孔乌亮如同宝石,稳稳的凝在父亲关羽的脸上。 见关羽丹凤眼睁开,尤自一副“惊魂甫定”的模样。 关麟一摊手, “老爹不愿意恢复,就算了!我只是觉得,老爹桀骜不驯的样子更英武一些!” “至于,那些连弩、偏厢车、木牛流马,老爹带回去就是了,话说回来,黄老邪那边可能还有一些,孩儿让他派人送到关家军军营好了。” 说到这儿,关麟露出了一个展颜般的微笑,他再度搓了搓手。 “好了,这手也擦干净了,老爹的军械也要到了,茅房里这味儿挺冲的,孩儿先行一步,去点兵了,老爹切莫忘了,这绿色的袍子孩儿擦手用了,还是要洗一下的,咱们关家人总是需要讲卫生。” 说到这儿,关麟转过身,扬扬手,就像是一个胜利者的姿态一般走出了茅房。 事实上… 这父子俩,真要论及谁尿的远,关麟那小身板儿,还差得远呢。 关羽赢了这泡尿… 赢了这批军械,却输给了儿子一分自傲! 看着关麟徐徐离去的背影… 一抹混杂着欣慰、惆怅、感动、忧伤的情绪渐渐的浮现在关羽的唇边,也浮现在他那张亘古不变的面瘫脸上。 罕见的,他的嘴角咧开,那种种情绪竟似在这一瞬间,变成了纯粹的笑。 “——哈哈…” 关羽笑了,笑的很克制,很小声。 他像是生怕关麟会听见,然后笑话他,这会影响儿子心目中,他关羽那高大伫立的形象。 可很快,“哈哈哈”关羽的笑声再起。 这一次,没有了克制,是大笑…是怅然的笑。 他意识到,他何须在乎那所谓“高大伫立”的形象呢? 这抹形象,在关麟的面前,本就一文不值。 “——哈哈哈…” 笑声再度扬起,这笑容宛若和煦的春风,将凝铸了一个冬天的积雪融化。 不可思议的,这茅房之地,臭气熏天,关羽竟似感受到了冬去春来,闻到了屡屡花香…芳香四溢。 呵呵,倒是不知道这“芳香”,是来自关麟那泡尿,还是来自他关羽的那泡尿。 谁又能想到… 这对关家父子的这一次和解,竟是在茅房中,竟是如此这般的“有味道!” 关羽走出茅房时… 周仓守候在此。 “云旗呢?”关羽忍不住问道。 周仓指了指校场,“四公子说要去点兵训话!” “他小子会训话么?”关羽喃喃道,这一道声音是下意识发出的,极低,极细…其中却包含着对那臭小子训话的丝丝担忧。 周仓并没有听清楚。 “关公方才说…” “噢…”关羽并没有重复,只是挺直了胸脯,望向那校场的方向。 “——随关某去看看!” 说话间,关羽想到的是儿子方才的话。 ——『孩儿还是喜欢老爹一开始那种桀骜不驯的样子』 ——『桀骜不驯么?』 想到这儿,关羽笑了,又一次展颜般的微笑。 云旗提醒的是啊,他可以在心中摆低姿态,去承认他又一次输给了这个儿子。 可…这只能埋藏在心里。 对外,他还是那个荆州百姓心目中“神”一样的关公。 他是该恢复那桀骜不驯的模样。 心念于此,关羽丹凤眼开阖,威仪棣棣的气场再度席卷全身,面颊上一如既往的没有丝毫表情,没有丝毫血色。 他迈着龙骧虎步,步履铿锵有力。 他又变回了那个外表上“威武不屈”、“傲气不可一世”的关公! 可他的内心心灵深处,却已经潜移默化的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这是…心态上的变化,性格上的变化。 其实,就在刚刚,关麟在离开茅房时,他特地驻足了一下。 不是等老爹关羽,而是他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话。 一个伟人的话。 一个人到了二十岁还不狂,这个人是没出息的。 可到了三十岁还狂,也是没出息的。 ——『如今是孩儿狂的年纪,却是老爹不得不收敛的年纪啊!』 … … 江夏,长江以南,鄂县。 孙权派来传唤的侍卫辘辘远去,未几便只余一抹尘烟,在那冷硬的空气中渐淡渐沉。 辞去了一路的劳顿,诸葛瑾站在馆驿的门前,眉宇忧忧。 他是今早刚到这里,本是要来给程普老将军吊信,可还没来得及赶去,就听说大都督鲁子敬病倒,奄奄一息。 那时的诸葛瑾,心情像是过山车一般,一下子蒙上了一层重重的阴霾。 他太了解鲁肃之于东吴意味着什么。 在诸葛瑾的心目中,东吴没了周瑜,一切如旧,可没了鲁肃,那局面…就控制不住了! 好在,就在刚刚,孙权派来的侍卫告诉诸葛瑾,大都督只是劳累过度,再加上咳疾,故而体虚晕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而与这条消息一道传来的是孙权召诸葛瑾前去。 且… 要他带上那准备过继给诸葛亮的儿子,一道去! 正是因为这件事儿,如今的诸葛瑾,他的心情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吴侯不是传唤父亲去么?怎生父亲一动不动?不怕吴侯等急了么?”诸葛恪行至父亲诸葛瑾的身前,连忙问。 方才侍卫传唤时,他就躲在后堂,听得清清楚楚。 诸葛恪的话,令得原本一脸阴郁的诸葛瑾骤然抬头,他将手摸到儿子的脸上,抚开那被风吹得贴在脸上的发丝。 与此同时,低沉的话从诸葛瑾的口中传出。 “恪儿,你决定了么?”诸葛瑾语气急促的道:“我知道,为父这么问你,对乔儿并不公平,可恪儿…为父…为父…” 说到最后,诸葛瑾哽咽住了,喉咙中的话完全说不出口。 是啊,诸葛瑾让儿子诸葛恪去选择去留,这对另外一个十一岁的儿子诸葛乔又如何公平呢? 这些不过是借口。 说到底,诸葛瑾是不舍得诸葛恪呀,他还想挽留这个“蓝田美玉”,这个“添字得驴”的儿子。 可莫名的,自从从荆州归来,恪儿就好像是去意已决。 无比坚定的“去意已决”! 听着父亲的话,诸葛恪迈步走近诸葛瑾,就去取衣帽为父亲戴上,准备与诸葛瑾一起去面见孙权。 他的话也同时传出,“孩儿也舍不得父亲,可既总要有一个人去那边,为何不能是儿子呢?乔弟也一定会替儿子尽孝的!” 诸葛恪的话先是表现出温存的一面。 继而…他的话变得冷了起来,“此前,孩儿与父亲赴荆州,本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却不曾想,最终落得铩羽归来的结局,让父亲在殿中受辱,那一次,是孩儿输给了洪七公!” “但这么久以来,孩儿派遣了不少人去调查此洪七公,从一个个蛛丝马迹中,从他建立的丐帮中,从…他那神鬼莫测的传说中,可结果孩儿是一无所获,孩儿得到的,只是那陆伯言折戟长沙也与这洪七公有关!” “越是这样,不越是证明这洪七公深不可测么?孩儿自诩…未必是他的对手,孩儿又对他太好奇了,或许只有深入荆州,深入蜀地,成为其战友,孩儿才能一睹其神秘的真面目,如此…方不负孩儿夜间的辗转反侧。” 诸葛恪说了一大堆。 无外乎就是,我打不过你,我又找不到伱,所以…我选择加入你。 这样,我就没必要找你,也不用担心输给你,甚至…还能获得你的助力。 当然,这是一种理由。 绝不绝对。 “呵呵…”诸葛瑾突然笑了,“恪儿,你是为父一手带大,岂能骗过为父?” 诸葛瑾深深的凝望着他的儿子,却终究不忍让他说实话,自己直接将话题带入重点。“吾儿是觉得东吴没有希望了吧?” 这… 骤然被说穿心中所想,诸葛恪下意识的抿唇,他踟蹰道。 “父亲…” “你不用说。”诸葛瑾垂下了眼帘,心中已隐隐猜到儿子要说的话,他依旧不忍儿子张口,他直接道:“吾儿是觉得,从合肥一战大败,将那荆州送给了刘备后,东吴就没有希望了吧!” 诸葛瑾的神色淡淡,他将手指收入袖中,继续感慨:“是啊,北方的合肥突破不了,江夏的夏口又阻挠着东吴往荆襄的发展,西边…则是长沙与江陵,一次偷袭不成?引起防备…那里还如何突破呢?” “再有江东兵问辽色变,那张文远的名字便是小儿听到也不敢哭泣,如此的东吴上下,士气低落,军心涣散,民心浮躁…仅仅能通过征伐交州,去缓解这愈发颓唐的局势!吾儿如此聪慧,岂会看不出,如今的东吴犹如困兽,所有行动,不过是困兽之斗尔!” 诸葛瑾一口气说出了一大堆。 诸葛恪深深的望着他的父亲,眸色烈烈,“从吴侯决定打交州起,东吴就已经走远了,就注定走不出这困兽之斗…” “不用再说了。”诸葛瑾打断了诸葛恪的话,他缓缓向一侧走了几步,扶住一棵半枯的老树,惨然一笑。“也好,恪儿聪慧,若能得孔明教诲,前途势必无量…诸葛氏一族谋篇布局,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立于不败!” “这是自然。”诸葛恪笑道,“毕竟,诸葛一氏家学渊源嘛…只是…” 话说到最后,诸葛恪的眉头一扬,面颊上突闪煞气。 “孩儿担心父亲…” “是担心你、我各为其主?互相为敌?”诸葛瑾反问。 “不…”诸葛恪脸上的煞气并未消散,像是怀揣着对父亲巨大的担忧。 他没有直言,反而问父亲。“父亲可知那曹操手下,第一士卒颍川荀氏的荀彧,三年前是怎么死的?” “曹操进位魏公,荀彧无力阻挠…就患上了心病。”诸葛瑾并不肯定的说道。“最终病死的吧?” “不…”诸葛恪道:“这在北方并不是什么秘密!” “曹操进位魏公,荀彧的确苦劝曹操无果,而之后…曹操派人送到他府上一个食盒,荀彧打开后,看到空空如也,父亲可知道…这是何寓意?” “何意?”诸葛瑾连忙问。 诸葛恪微微咬唇,“曹操是告诉荀彧…他为官三十载,终无汉禄可食!” “咯噔…” 诸葛瑾只觉得心头一响,宛若想到了什么,可这个想法迅速的甩开。 诸葛恪的话却是接踵而出,“父亲难道就不怕为官几十载,最后一日…被那曹操、被那关羽、被那洪七公逼得…再无俸禄可食么?” “这话,恪儿…恪儿不当说!”诸葛瑾回答的磕磕绊绊。 “爹呀…”诸葛恪重重的握住他的手,他大声道:“在这乱世,永远是…永远是选择大于努力啊!” 是啊… 只要能赢,打不过,我就加入又如何? 成王败寇,在这纷争的乱世,世人只会记住胜利者! 哪怕是…并不光彩的胜利者! 吴… 东吴还有希望么? 还有成为胜利者的希望么? 人言诸葛瑾明哲一生,可他的儿子诸葛恪比他更洞悉东吴,洞悉这时局,洞悉这未来的一切。 他…他仿佛能够看到东吴那并不美好的将来。 … … 关麟总是能带给别人惊喜,比如…如今,站在木台上,站在那扩音器前,他在一千部曲前的训话。 按理说,这威…老爹关羽已经替儿子立了,这么多官员也表态了。 关麟的这支部队,也算是成立了。 训话嘛…无外乎是振奋一下士气,高呼一些口号,比如“汉贼不两立”、“诛曹贼,振朝纲,兴汉室”什么的。 再不济,放放狠话,画个大饼! 这都是常规方式。 张星彩早就见怪不怪… 哪怕是关麟让一千部曲们高喊“少将军最英俊”,也没有问题。 张星彩甚至都不会有半点奇怪… 因为,她觉得如果是关麟的话,或许真能干出这种没来由的事儿来。 可偏偏,关麟的训话一反常态,不放狠话,也不画饼,更不喊口号。 而是… “从今儿个起,咱们军营辰时训练,酉时收工,午时一刻休息一个时辰,每日不多不少练够四个时辰足以,谁特么的敢多练一刻钟,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残忍!” “还有,每个军士练五天必须休息两天,若是出征无法休息,等回来后一并补齐…这就是规矩!” 这一条规矩…关麟是本着“坚决不内卷”为出发点… 在这乱世,大家都太卷了… 一个个的,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瓣儿用? 殊不知,大家都卷,那就等于没卷。 关麟作为前世“反内卷”第一人,训练时间一定要严格要求,朝九晚五,到时间就下班… 谁一刻钟都别想多练。 当然… 当关麟的这番话脱口时,张星彩都懵了…还…还能这样? 那…那云旗弟手下这支部曲也太轻松了吧? 张星彩不由得想到的是,他爹张飞手下的兵苦啊! 每天不是在训练,就是在训练的路上,恨不得一天再多十二个时辰。 谁不好好练,还会被老爹张飞拿鞭子抽打,拿棍子打。 整个…一进军营,张星彩都能感受这里到迫切与紧张…感受到每一个将士那种严阵以待的紧迫感 可… 似乎云旗这儿,完全与他爹张飞是截然相反。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除此之外,本统领不懂武艺,你们是知道的,所以倘若真的上了战场,本统领不会带你们冲锋,本统领也希望你们能珍爱生命!” “能背后阴人的时候,绝对不要正面对抗,能远程射杀敌人的,绝不要正面出击,本统领手下的兵,一切以‘苟着’、‘活着’为准则!谁若是不苟,敢擅自出击,那本统领对他客气,本统领的父亲脾气不好,可就对他不太客气了!” 说到这儿,关麟似乎觉得还不够,连忙补充。 “对了,平常训练时,就练连弩与偏厢车,谁射的准,射的稳,谁能迅速排好车阵,那就是百夫长…次之,就是什长、伍长…咱们军团的考教全以连弩、偏厢车、骑射为主!至于那虎豹骑的战戟、铠甲…想穿、想用、想近战也行,那至少…你们得打赢我身边这位。” 关麟的目光望向张星彩。 这… 当关麟提到这点时。 这些部曲就觉得不对劲儿… 原本在糜芳手下,多少上战场时还会忐忑,可…似乎在关麟这儿,这训练…这上战场就显得有些儿戏了。 好像根本不需要他们冲锋,他们就是背地里放放暗箭,摆摆战车就可以了? 打仗还能这么轻松的么? 语出惊人。 关麟的话永远是这么的语出惊人。 “还有啊…”关麟的训话还在继续:“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对手下人好!” “至于怎么能对你们好,我也想不出来太多,于是就两条,其一,家眷,本统领统统给你们管了,没房子的我给他们找房子,想做些活,赚点钱的,我给他们找活儿做!” “但是,倘若你们有谁战场上不听话的,那没别的,连坐!” “其二,你们一个个每天给我吃够谷子两斤,肉半斤,蔬果一斤,看你们面黄肌瘦的,岂能打胜仗?单单本统领站在你们中间都毫无安全感!” 讲到这儿…关麟注意到了,一侧已经彻底呆住的老爹关羽。 不怪关羽呆住。 他感觉这些部曲到关麟手下,哪里是当兵的。 这完全是来度假的呀! 领着俸禄的度假! 此刻的关麟,却是饶有兴致的问:“老爹…方才你的人可说了,孩儿这支军团的粮食管够,孩儿粗略的算了算,这每人每天食谷两斤,肉半斤,蔬果一斤,问题应该不大吧?” 呃… 关羽还没反应过来。 那个负责粮仓的曹掾已经是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 关羽则望向他,淡淡的问。 “问题大么?” “大…还是不大…”这曹掾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拿不定主意了,可看到关羽那丹凤眼骤然冷凝,他当即回答,“不大…不大!只要是四公子要的,管够,管够!” ——嗷! 这下,台下的一干部曲嗷嗷叫了起来。 “——四公子,四公子!” “——四公子,四公子” 众人齐声高呼。 当兵吃粮,还没吃过这么富裕的。 乖乖的,跟着四公子这是有肉吃啊! 就这么一个伙食问题,这一千部曲都燃起来了… 听着这些部曲的呼喊,关羽不免有些担忧,他忍不住问关麟:“如此带兵,太过儿戏了。” 关麟一摊手:“父亲莫忘了,咱们还有一个赌约呢,孩儿的这支儿戏的兵,去羞煞父亲的关家军呢。到时候父亲别忘了当着全城百姓向我道歉。” 这小子还记得这件事儿! 不等关羽细想。 “咳咳…” 关麟轻咳了一声,他再度转身面向一千部曲,继续吩咐,“现在就有一件要紧的事儿,糜阳、你点一百人,随我走水路,去趟长沙!咱们去救一个人,不对,是去救两个人!” 这边厢… 关麟点兵训话,一千部曲朝九晚五,做五休二,完全不像是带兵,就像是度假,跟闹着玩似的。 那边厢… 江陵城的码头处,一艘乌篷船停在了此间。 一个头戴斗笠的红装女子从乌篷船徐徐走下,似乎有一个农人早已在此等候着她。 “——小姐…” 农人对女人很是恭敬。 而那女人,只是淡淡的问:“那连弩的卖家,还能联系到么?” 这个…农人低头,像是踟蹰了一下。 女人当下就明白了,她轻轻的叹出口气,低吟了句“可惜”。 旋即,她抬手继续吩咐道。 ——“前面领路,我想看看,斩杀我娘的仇人住在何处?” ——“小姐……”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领路。” … … (本章完) 第一五八章 孙鲁班:若能会会这关麟,就好了! 《水经注》中有载:江之右岸有鄂县故城。鄂县北,江水右得樊口。 郦道元注之首句“旧樊楚也”。 孙权此刻驻足而立的位置,便是江夏鄂县的正北。 樊山之上,他目之所及望向的乃是樊山的入口——樊口! 绵延起伏的山峦之间,这处江湖交汇之口,因为是枯水期,只剩下一弯清清的小河自侧边流淌。 隔江相望,对面是起伏的群山。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发展,五年后,孙权会将此地“鄂县”改为“武昌”,并且在六年后的八月在汉城的基础上,改建吴王城。 由于景色清秀,地形险峻,江河汇聚,此地…易守难攻。 蹄声如雨,沿着山道纵马疾驰的两骑一前一后,马如龙,人似锦,一长一幼,华辔(pei)雕鞍,难得骑术竟也相衬,极是精湛。 当先那人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奔至兴起,挥动马鞭,疾驰着踏入樊山之中,尘烟激荡,马蹄滚滚,倒是将许多灰尘沾到了那华贵的衣衫上。 看清楚这少年的面颊。 孙权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轻声叹道。 “是他…” 这个他,指的是诸葛瑾的儿子,那位“蓝田美玉”、“添字得驴”的聪颖之子——诸葛恪。 “吾儿你别跑,这是山上,你慢下来。” 诸葛瑾勒住马绳。 诸葛恪则喊道:“父亲快些,莫让吴侯等急了!” 嘴上是这么说,可事实上,诸葛恪是难掩离开东吴的兴奋。 他再也不想,做困兽之斗了。 不多时,诸葛瑾与诸葛恪来到山峦之上。 孙权早已等候于此。 两人下马向孙权行礼,孙权目视着对岸的山峦问道,“子瑜可知道,孤为何要选在这里召见你们。” 这… 诸葛瑾眼睛打转。 诸葛恪却连忙道:“小子知道。” 孙权饶有兴致的望向诸葛恪,“元逊不妨说说看。” “吴侯的眼睛始终在对面的山峦,而一江之隔,对面的山峦已经是刘皇叔的疆域,吴侯是让父亲从樊口走至夏口,送晚辈赴荆州,过继于二叔!” 唔…孙权微微一怔。 心头暗道: ——『此子,还是一如既往的透着聪颖啊,不曾想,子瑜竟舍得将他过继!』 孙权心中这么想,却是笑着问。 “此前,元逊一直是吾儿孙登的伴读,孤却听闻,伱二人曾起争执,吾儿孙登嘲讽你‘该吃马屎’,你却反击吾儿‘该吃鸡蛋’,这是为什么?” “因为马屎和鸡蛋是从同样的地方出来的!” 诸葛恪不假思索的回答。 而这个回答,顿时间,惹得孙权“哈哈”大笑。 他有些可惜的望向诸葛瑾,“孤不曾想到,子瑜会选元逊!” “唉…”诸葛瑾无奈的摇头,“长子幼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哪个也都舍不得,可吾弟无所出,过继之事又不可避免…唉…” 诸葛瑾连续的叹息。 “也罢…‘蓝田美玉’与‘诸葛卧龙’,亦是相得益彰!”孙权笑着感慨一声,旋即转过身,招呼道:“来,坐!” 于是,孙权与诸葛瑾父子便在这樊山之上的石亭中,踏席跪坐。 一方桌案,几盏茶水,孙权倒是不慌不忙的与诸葛瑾父子寒暄了起来,一时间并未提及正事,正直气氛活跃,一个女子出现在亭口,她是孙权的侧妃步练师。 她带着一个十三、四的女孩儿,女孩儿提着一个食盒,这女孩儿便是孙权与步练师的长女,未来那大名鼎鼎的“动物破坏王”全公主孙鲁班。 步练师轻唤:“吴侯!” 孙鲁班则环了声:“爹爹…” 诸葛瑾与诸葛恪一惊,连忙都端庄的跪下,不敢抬头,“拜见夫人,拜见全公主。” 孙权的笑容明显收敛了一些,“你们怎么来了?” 步练师微笑,“妾与鲁班本是来祭奠程老将军,却听说吴侯一日未进食,特上山送些餐食,人死不能复生,吴侯还需节哀呀。” 其实步练师方才就到了,只不过诸葛瑾与诸葛恪先到一步,步练师便与孙鲁班在马车中等候了一会儿,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说话间,孙鲁班打开食盒,里面有几只碗和一些菜肴。 步练师在孙权面前摆好。 孙权伸手示意,她又在诸葛瑾与诸葛恪面前摆好。 然后菜肴摆上桌案,步练师微微一笑,“妾许久不见吴侯这般高兴的畅谈了,多谢诸葛先生父子为吴侯操劳,妾别无他意,正巧在此,不妨与吴侯一道用个膳食。” 步练师声音轻柔,脚步飘逸,如凌波微步,诸葛瑾与诸葛恪只觉得一阵香风飘过。 但诸葛瑾是守规矩的人,也是忠心于孙权的人,他恭谨的忍着低头。 诸葛恪却是血气方刚,忍不住想要抬头看步练师一眼。 却,当即就被诸葛瑾拉住,阻止他平视侯妃。 诸葛瑾道:“为吴侯分忧,此乃吾等职责,多谢夫人!” 诸葛恪也是低头不语。 孙权抬眼望向步练师,“有劳你了。” 步练师朝他微笑,“不耽误吴侯与诸葛先生议事,妾先回去了。” 孙权点点头,不忘朝女儿孙鲁班笑了笑。 步练师就带着孙鲁班飘然而去。 待得进入马车后,马车向山下驶去。 孙鲁班小嘴一撅,“这食盒,哪里是娘自己要送,明明是爹吩咐让娘送食盒来的。” “不许胡说…”步练师比出食指。 可孙鲁班哪里肯闭嘴,她那灵活的舌头在嘴巴里打了个转儿…像是惊觉了什么,连忙道:“爹是用娘的美艳,来试探这位诸葛先生的忠心么?” “还胡说…” “女儿想起来了,昔日…有说书的讲过,那北方的大才子刘桢就是因为平视甄妃而被罢黜、发配边陲,父亲也是想如此…试诸葛先生…” “再胡说…我可不许你明日出去狩猎了。”步练师张口道。 “好,好…”孙鲁班勉强的闭上了嘴巴。 不过,女孩子的兴趣一旦打开,哪里还能收得住,“爹一定是怀疑,诸葛先生有别的心思吧?若然有别的心思,那一定不会再格外留意君臣礼节,娘的风采岂会不必那甄妃?谁能忍住不抬眼一睹呢?” “你这孩子…” “我不说了。”孙鲁班捂住嘴巴,说是不说了,但还是张口,“诸葛先生旁边的…是他的儿子吧?那个‘添字得驴’的诸葛恪。” 话题一转。 步练师感慨道:“我也没想到,诸葛先生会选他过继给那诸葛孔明…” “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孙鲁班心高气傲。 她一向是身为女子不服男。 “唉…”步练师叹出口气,条知道今日若不把话讲清楚,这个女儿怕不会死心了,当即淡淡的开口,“你没听到你爹的问话嘛,这诸葛恪小小年纪却是对答如流,严丝合缝!” 孙鲁班鼓起了腮帮子,尤是不屑。 步练师继续道:“去年你父亲寿宴,他赠予你父亲一匹马作为贺礼,却故意在马的耳朵上割了豁口,众臣笑他,说‘马虽是畜生,却从上天得到了灵性,可你弄伤它的耳朵,这岂不有损害了仁德?’你猜这诸葛恪怎么说?” “怎么说?” 步练师看了眼孙鲁班的耳朵,还有那耳朵上小小的孔,以及名贵的珠宝,如实道。 “他的回答是,母亲对于女儿是最为疼爱的,母亲尚且给女儿在耳朵上穿孔挂珠子,是不是对仁德也有什么损害?” 唔… 这话脱口,倒是让孙鲁班微微一惊,她这次鼓起两个腮帮子,揣起了下巴。 步练师的话则还在继续,“有次宴会,你父亲让他依次给大家斟酒,到了张长史面前时,张长史不喝酒,你父亲便出题,让诸葛恪劝酒。” “谁曾想,这诸葛恪不假思索的劝张长史‘吕太公九十岁的时候,还手拿兵器指挥部队作战。现在打仗时吴侯考虑到张长史的安全,让待在后方’,聚会时却考虑到张长史的地位,总是请到前面,这难道不是尊敬吗?这杯酒又如何能推托呢?” 讲到这儿,步练师难掩对这诸葛恪的欣赏。 也正因为此,她更添不解,“娘倒是想不通了…诸葛先生将此‘蓝田美玉’过继给诸葛孔明,为何你爹也不拦着一下呢?” 这个问题抛出。 孙鲁班直接回道:“娘,女儿知道!” “你知道什么?” “我当然知道。”孙鲁班眼珠子一定,“爹一定是觉得,若真是聪明的人,一定不会事事都表现的这么聪明,若是事事都让人看出来聪明?那…还是真聪明么?” 这… 孙鲁班年龄虽小,却是让步练师有些惊讶。 她…这么小,就能体会到这些了么? 不过,步练师还是摇了摇头:“哪有你说的这种聪明人?” “有啊!”孙鲁班不假思索道:“那荆州的关四公子关麟,他总是顶撞他爹,被冠以‘逆子’之名,看起来一点儿都不聪明,可几次三番…便是他爹关云长,也屡屡吃瘪?也因为他,爹才打下来那荆南四郡?这难道…不是真聪明么!” 这… 孙鲁班的话让步练师哑然。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依着女儿的话,这“蓝田美玉”的诸葛恪是大愚若智,那公认的‘逆子’关麟关云旗,反倒是大智若愚咯? 一时间,步练师竟也有些傻傻分不清楚了。 倒是孙鲁班,她伸手轻捋着发丝,一双纤细的大长腿微微叉开,心头喃喃。 ——『这关麟,可是个有趣的男人!』 ——『若是能会会他,就好了!』 … … 江陵城,关家府邸门前的街道,“——踏踏”的脚步声,低沉且厚重。 关羽领着马良、周仓正迈着大步走向那关家府大门。 今儿个,关羽的心情很复杂… 既有因为此前“孔明考教”一事时的误会解除,父子间难得的大和解,而欣慰。 又有关麟那小子不按常理的统兵之术…而懊恼。 关羽戎马一生,带过的兵何其之多? 见过带兵的将军更是不胜累举。 他从来就没有找出一个像是关麟这样带兵的统领? 每日训练四个时辰? 训五休二? 还一天吃那么多粮食? 关羽只觉得,关麟这带兵就像是闹着玩似的,他是在让这群部曲度假。 当然…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 江陵城的粮食也不差一千张嘴。 何况…考虑到关麟不懂武艺,他这支部曲,关羽压根就从未指望过… 或许这臭小子也没打算让这支部曲上战场呢? 只是想多些兵保护他的周全。 这样的话,爱咋练就咋练,随这臭小子高兴就好。 反正偏厢车、连弩、木牛流马已经借到了,足够此次北伐襄樊。 可…偏偏这小子又旧事重提。 提到那什么“赌约”! 说什么…要领着这支“训五休二”的部曲让关家军难堪?让他关羽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向关麟道歉。 这小子还记恨着他这老爹不给他军衔,不给他兵的事儿。 呵呵… 每每想到此处,关羽心头就不由得苦笑。 可… 赌约? 这小子是真要打这赌嘛? 用这支一千人的部曲?让关家军羞愧难当? 可能么? 怎么可能? 这种“训五休二”强度训练出的部曲?战场上能有战斗力么?能打硬仗么? 别说一千了,就是一万、十万,又能如何? “唉…” 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呼气,关羽发现,他已经完全看不懂这小子了。 就在这时… 府邸门前,早有侍卫等候于此,看到关羽,侍卫连忙拱手:“禀君侯,糜太守已经在正堂等候关公了,说是…筑城的事儿。” 唔… 此言一出,关羽下意识的把脑袋转向马良。 马良也觉得意外… 糜芳这是怎么了? 此前…每每谈及筑新城的事儿,这位江陵太守总是有多远躲多远,生怕碰到关羽。 难道,筑新城的钱凑出来了?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马良给关羽使了个眼色。 关羽会意,当即迈开大步进入关府的大门往正堂走去, 只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没错,想到了儿子关麟那尿尿后,用他的衣服擦拭手… 呃… 那时候的关羽一门心思都在军械上,并没觉得什么,可现在想来,似乎…云旗还劝他要讲卫生。 关羽连忙吩咐周仓。 “取件新的衣衫来…” 这不想不要紧,一想之下,关羽感觉,他的身上,满满的都是一股“尿骚味”! … 谁曾想,此刻对面巷子墙角处,却隐身着穿着男装的、那来自洛阳的女子。 她望向关羽的眼神冷漠至极,就宛若两人间有什么“杀父之仇”一般。 她几次取出了袖中的刃片,藏匿于食指与中指指缝。 这是一种女人才有德“暗杀”方式,只要接近敌人,趁其不备,指缝之间的刃片足以旦夕间,抹人脖颈,取人性命。 她习惯用这种方式刺杀… 而死在她手里的人,早就数不清了。 刃片迎着日影,在指缝间渗出丝丝森寒,丝丝冷意。 她赤红着一双眼瞳,其中那“嗜血”的目光,宛若要将眼瞳中,这个一身绿袍的男人碎尸万段。 终于…她还是松手了,将刃片收回。 因为要杀的人是关羽,她没有把握。 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武人,关羽会感受不到迎面的杀气么? ——不敢赌! 刺杀只有一次机会,倘若没有得惩,论及武功,怕是关羽单手就足够将这女人捏碎。 “小姐…” 身旁农人打扮的杀手,面露担忧的张口。 “罢了…”女人总算是彻底收回了那弥散在外的杀气。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举目望着湛蓝的晴空。 那是在兖州的琅琊国。 她站在琅琊国相臧霸的面前。 这个曾经创建起泰山军,与吕布不打不相识,义结金兰后…成为吕布手下首屈一指大将的男人。 而在吕布被曹操剿灭后,他又投降了曹操,被任命为琅琊国相。 后又在官渡之战时,率领泰山军封锁山路,逼得袁绍无法开辟东线战场。 可谓是为魏武扬帆起航立下了赫赫功勋。 如今被封为镇东将军,依旧是泰山兵的绝对统领,有着曹魏罕见的“独立性”! 这在曹魏很是少见。 上一个这么独立的是李典,已经老老实实把手下部曲的家眷统统迁往邺城,以表忠心。 可臧霸,非但不表忠,反而还时不时的违拗曹操的意思。 要知道,在曹操与刘备青梅煮酒的那一年,有两个将军叛变曹操,被镇压之后,就躲入了臧霸的地盘。 曹操派人去要人,但臧霸就是不给,说什么“出来混,义气当头!” 曹操闻言,还夸奖臧霸“讲义气”,也跟着说“这也是我的愿望啊!” 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而这女子能与臧霸如此面对面,甚至臧霸还表现出一副“下位者”的姿态,足可见,此女子的不一般! 女子当先问:“为何叔叔与父亲义结金兰,那曹操又杀了父亲,可叔叔还是投身曹操呢?” ——“吕二小姐啊,有一些事儿,你还小,并不懂!” 臧霸语重心长,“你爹殒命白门楼,他是被曹操杀的不假,可那是诸侯纷争,曹操不杀你爹,你爹也会杀曹操!这纷乱的时代,总是需要有人去死!” “除此之外,你爹死了,可那些跟随你爹一辈子闯荡的兄弟们怎么办?我若不降曹操?难道让他们自生自灭么!” 臧霸就是太讲义气了… 这义气不是犹如那高顺一般,陷阵之志,有死无生,一死了事! 最讲义气的人,是活着的人,因为他需要比死掉的人有更多的勇气。 吕奉先带着这群并州人,纵横拼杀了一辈子… 不能因为他的死,就让这些弟兄再无倚靠,泯然世间,受尽欺凌。 臧霸可以不畏死,可以不投降,却必须为这些弟兄考虑。 这也是他投靠曹操时,提出的条件。 话说回来。 臧霸口中对这年轻女子的称呼是“吕二小姐”! 吕布的长女名唤吕玲绮,乃是吕布正室夫人严氏所出,至今下落不明。 而此女…小名灵雎。 乃是吕布的妾室貂蝉“死”前半月才生下来的,被臧霸从曹营偷出,派人养在洛阳城的废墟处,如今正直十四、五岁的年华。 “原来…是这样。” 那时的灵雎喃喃,她可以选择为父亲报仇,却不能怪臧霸这个叔叔,臧霸有自己难言的苦衷。 而臧霸的话还在继续。 “天下诸侯,逐鹿中原只会有一个胜者,这本是男人的战争,孰胜孰败,没有是非,也并无错对,可唯独那关羽关云长!” 臧霸提到关羽时,语气一下子就变得冷凝,像是对关羽无比不耻,更像是恨意连连。 “男人的战争?如何要牵连到女人的身上,你娘当初,便是于月下被这关羽斩杀,人言关羽义薄云天,哼?杀一个女人,算什么义薄云天?此为我不耻之处!” “故而,我宁可投身曹操去打他关羽,也绝不会投身刘备与这关羽已成为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臧霸的话咬牙切齿。 那时候的灵雎,听到这里时,满眼已是泪眼婆娑。 原来…原来,那说书人讲述的,关羽月下斩貂蝉的故事,全是…是真的! 连臧霸叔都这么说,那必定是真的了。 也是从那一日起,灵雎那心灵的最深处,永恒的印下了两个名字,两个血琳琳的名字。 其一,杀父之仇的曹操。 这个只能靠她自己,便是臧霸也无法帮他。 另外一个,便是关羽… 臧霸叔说的是,男人的战争,为何让一个女人去承担?去葬送? 而这,也是灵雎执着于那能远程射杀敌人“连弩”的原因! 想到这儿… 此刻隐身于街巷内的灵雎,不由得重重的抿唇。 她那紧握的手掌,因为太过用力,导致略微尖锐的指甲深深的刺入掌心之中,带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就在这时… “小姐!” 又一个农人打扮的杀手,出现在她的身后。 当即禀报道。 “——有金主寻到了我,提出要见小姐…许以重金,要小姐调查一个人,除掉一个人!”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灵雎的注意力从“杀母之仇”中脱离了出来。 她收敛了下心头淤积的恨意,淡淡的问: ——“调查谁?除掉谁?” ——“江陵城郊沔水山庄,一个名唤‘黄老邪’之人!” ——“金主是老顾客么?” ——“不,金主是生面孔,但既能找到我,那想来也不是小角色,何况杀此一人,他竟报出了…” 说着话,这手下伸出两根手指,意为两万金! 呼… 如此报价,究是灵雎也不由得心悸了一下。 她沉吟了片刻,方才淡淡的开口。 “那就,见一见!” 这些年,灵雎除了有臧霸的支持外,她更多的钱,均是靠“暗杀”获得,势力也因为这些钱而一步步的扩大。 谁又能想到,当今天下纷争,洛阳城的那片废墟上,却藏着…这个时代最狠辣的一群杀手! … … (本章完) 第一五九章 权子求娶虎女,此谓之一石三鸟 樊山山峦,石亭之内。 诸葛瑾与诸葛恪辞别了孙权,翻身上马,缓缓朝山下走去。 孙权一共吩咐给诸葛瑾三件事。 其实,一共是四件事。 只不过,调查沔水山庄,刺杀黄老邪的任务,孙权交给了心更狠辣的吕蒙。 由他去联系杀手,行刺黄老邪! 而诸葛瑾这边的任务。 除了将诸葛恪送往荆州,过继给其二弟诸葛亮外,还有就是“提亲”,替东吴的长公子孙登向关羽的女儿关三小姐提亲。 除此之外,便是剩下最重要的一件事,也是孙权再三强调,优先级最高的一件事。 ——赴长沙郡,将那神医张仲景带来。 作为经常出使他国的使者,诸葛瑾他有着独特的情报来源。 故而…在听到这个吩咐时,诸葛瑾就向孙权提出,张仲景已经病重一年之久,如今卧榻在床,奄奄一息。 可… 那时的孙权,听到这个消息时,他一反常态的拍案而起,语气冷冽坚决。 他的话,诸葛瑾尤自记在心头。 ——“这张仲景就是死人,也给孤带回来,孤不管他死活,孤只要子敬活着!” 虽是气话,但从这番话中,诸葛瑾能感受到,大都督鲁肃的病情,定然并不轻松。 这也让他诸葛瑾,刹那间心头就蒙上了重重的阴霾。 诚如,法正对于蜀汉的重要性。 诸葛瑾太清楚了,鲁肃对于东吴意味着什么。 只是,考虑到张仲景的现状,这个任务并不轻松啊! “爹…” 骤然的听到儿子喊他,诸葛瑾心头一阵唏嘘,他在想…或许,他们父子的缘分已经剩不了几天了吧? 而这份持续了十几年的缘分突然更替,总是会让做父亲的“痛心疾首! 呼… 长长的呼出口气,诸葛瑾方才缓缓抬头,望向儿子。 区别于上山时的急促奔驰。 下山时,诸葛瑾与诸葛恪这一对父子间,气氛突然就变得沉默了许多。 两人并马而行,像是有一抹“默契”萦绕在这对父子之间。 “爹打算走樊口,过夏口,赴江陵么?” 诸葛恪当先张嘴,打破了此间的沉寂。 “不。”诸葛瑾轻声道:“从水路,走长沙吧,那里更急,主公要那张仲景啊!” 其实,诸葛瑾与诸葛亮早有约定,诸葛瑾是要将一个儿子送往荆州,过继给他的,而送至荆州后,自有人接应,这个不用操心。 “爹…” 又是一声诸葛恪的呼喊。 莫名的,以往不觉得,可真到父子即将离散,这一声声“爹”,突然就显得那般的弥足珍贵。 “又怎么了?” 诸葛瑾控制着他的情绪,他是个成年人,不想表现的太过感伤,他也应该支持儿子的选择。 所谓选择大于努力,恪儿对这个乱世有他独特的理解。 “孩儿有些话想提醒父亲。”诸葛恪脱口道。 而不等诸葛恪把话讲出,诸葛瑾连忙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你可想清楚了,去过长沙,再到江陵后,你就是你二叔的儿子了,伱所站的立场应该是刘皇叔那边的…” 诸葛瑾就是太明哲了。 一些以前肆意提及、讨论的话题,如今因为彼此间立场的不同,就要慎言了! “可…到江陵之前,我还是父亲的儿子呀!”诸葛恪笑道:“在立场更替之前,孩儿总还是能提醒父亲的吧?” 呵呵… 诸葛恪的话让诸葛瑾的心情,多少和缓了许多。 他扬起手:“你可是想说那张仲景?” “不…”诸葛恪连忙摆手,“孩儿提醒父亲的是‘关三小姐’!” 啊… 不等诸葛瑾惊讶,诸葛恪的话接踵而出。 “孩儿觉得,吴侯让父亲去替长公子向关三小姐提亲,是一步‘东吴破局’的妙棋,此举…吴侯可…不…” 诸葛恪突然改口道:“这定是鲁肃大都督的提醒,吴侯才能想出如此精妙的一石三鸟之策!” 这… 诸葛恪的话令诸葛瑾有些云里雾里。 他反问:“如何说是一石三鸟?” “父亲想啊…”诸葛恪侃侃而谈,“若此番提亲,那关云长应允了,首当其冲的便是关三小姐嫁入东吴,未来荆州局势一旦有变,关三小姐便是东吴最好的人质,可使得那关云长投鼠忌器,此为第一石!” 唔… 诸葛瑾眼眸微眯。 他虽没有刻意去想,可此番听到儿子的话,却莫名觉得有道理。 诸葛恪的话还在继续,“其二,便是若关羽应允,关三小姐沦为人质还是其次,更有甚者,关羽就陷入了一个圈套,一个吴侯…不,是吴侯与鲁大都督合力布下的圈套,成功挑拨了关羽与刘备的圈套!” 随着诸葛恪的话传入诸葛瑾的耳畔。 轰…的一下! 诸葛瑾的一双瞳孔骤然瞪大,他勒停了马,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儿子。 诸葛瑾是聪明人,又精于外交。 儿子提醒到这一步,他一下子就明悟了。 要知道,在外交动作中,凡是讲究匹配,比如关羽单刀赴会可以是鲁肃邀请的。 却不能是孙权邀请的,更不能是吕蒙等人邀请的。 这便是因为双方地位的不对等。 也就是说… 孙权的长子怎么能娶关三小姐呢? 按照地位的配等,孙权的长子孙登只能娶刘备的女儿,或是反过来,刘备的儿子娶孙权的女儿! ——否则,这就是一次及其失礼的外交。 哪怕,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刘备没女儿,孙权的儿子求娶关羽的女儿。 这事儿,也不能向关羽提亲,而是需向刘备提亲。 向关羽提亲,关羽要答应了,对于孙权是“自降身份”,可对于关羽,这算什么? 这荆州到底是他刘备的?还是你关羽的? 刘备集团究竟又是谁当家? 刘备与关羽之间的关系,岂能不出现嫌隙? 此间挑拨、离间…让人防不胜防。 这下,诸葛瑾彻底看懂了。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提亲事件中,密布着诸多的弯弯道道。 孙权统兵不行,但在搞‘斗争’上还是有一手的,无论是关羽,还是刘备,都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 若是不答应呢? 诸葛瑾连忙又抛出了一个疑问。 “那…若关羽言辞激烈的拒绝呢?” “这就是一石三鸟中最后的那只鸟了。” 诸葛恪解释道。“关羽若拒绝,必定是看出了此间诡计,势必言辞激烈,怒斥吴侯,可这…才正中吴侯的下怀!” “如何讲?” “——看似关羽言辞锋利,逞一时之口快,可实际上,在世人眼里,吴侯才是热脸贴了冷屁股,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而这份委屈也能使世人对东吴更添同情,毕竟‘吴侯自降身份的求亲’却遭到这等羞辱!” 言及此处,诸葛恪顿了一下,继续说,“如此这般,未来,一旦局势有变,吴侯随时就可以以‘盟友看不起东吴’为缘由倒戈一击,所谓‘出师有名’,《孙子兵法》讲究道、天、地、将、法,到那时,‘道义’就稳稳的站在吴侯这边的,这是最合适的向荆州动兵,乃至于背后下黑手的借口与理由啊!” “也就是说,这提亲,无论他关羽答应,还是拒绝,吴侯与鲁大都督设下的这个局,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有理有据,言之凿凿。 诸葛恪的话让诸葛瑾是倒吸一口凉气。 他是惊讶于吴侯与鲁肃此番严丝合缝、稳操胜券的部署; 却更惊讶于,儿子诸葛恪的睿智与明哲… 他…看穿了这一切啊! 突然诸葛瑾有些后悔了,他后悔带诸葛恪去了那次江陵,若没有那次的失利,若没有洪七公的搅局,如此出色的儿子,定…定会留在东吴吧? 他…他也必定能成长为东吴的一方肱骨吧? 可现在,因为一个“洪七公”,这块“蓝田美玉”已经与他诸葛瑾,与东吴渐行渐远了! 莫名的,诸葛瑾生出了一丝担忧。 这是对东吴的,对这次计划的深深的担忧。 “吾儿会把这个告诉那关云长么?” 这个… 果然,诸葛恪迟疑了一下,他迅速的摇了摇头。 “孩儿不会!” “你乃诸葛孔明之子?帮那关云长本无可厚非?为何不说呢?” 诸葛瑾有些惊讶。 诸葛恪却是摇头,“因为,孩儿纵看穿此局,却破解不了此局,何必自取其辱?何况…” “何况什么?” “何况孩儿也想看看,荆州是如何应对的?孩儿笃定,如此困局,那‘洪七公’定然会出手!如果是他,或许就能扭转乾坤!” 说出这番话时,诸葛恪的眼眸中含光,那是一抹无比期待的光芒。 ——『又是…洪七公么?』 看着儿子这满是期翼的眼神,刹那间,诸葛瑾突然就悟了。 … … “云长啊云长,总算这筑新城的钱是凑出来了。”看到,身着崭新衣衫的关羽,糜芳突然像是十分的兴奋。 倒是这一抹兴奋,让关羽与马良有些意外。 两人彼此互视… 透过目光交汇,像是在感慨,这位“靠关系上位”的国舅爷,何时有这般“点石成金”的能耐了? 要知道,筑新城不是修缮城池,所需的开销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动辄几十万金…这对任何一个诸侯,都不是说说而已。 也正是因此,此前糜芳屡屡躲着关羽,三缄其口,但关羽却丝毫不介意。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都谁知道。 钱的事儿,强迫不来。 可现在… “子方,你莫要激动,慢慢说,慢慢说…”关羽示意糜芳坐下。 于是,三人分坐在竹席。 “我详细算过了…”糜芳迫不及待的张口:“长沙郡与江陵城筑造新城,共计需要四十五万金,府库中钱粮折合下来也不过三十万金!” “关公此次北伐,保守估算也得消耗十五万金的粮食,所剩十五万金也草草只够明年秋收前将士们的开销,还得防范明年万一是个灾年,故而…这筑城的话,节流是不行了,只能开源。” 糜芳说的…像模像样! 关羽一时间还有几分佩服这个靠“关系”上位的江陵太守。 马良则连忙开口道:“倒是不知道,子方的这笔钱是从何处凑来?这可解了关公的燃眉之急了!” 听到这儿,关羽取过茶盏,缓缓饮了一口,打算好好听糜芳是如何“点石成金”的故事。 却见糜芳颇为激动,他豁然起身,当即讲述了起来。 “原本,我也是苦于无门…可琢磨着,关公北伐的粮食不能断,将士们的俸禄不能少,筑新城的钱又颇为庞大?那钱从何来?正直我愁眉不展之时,有一人寻到了我,他告诉我…他愿意拿出四十五万钱顶囊相助…我这一听,可不就高兴坏了嘛!” 茶水还在关羽的口中,关羽微微侧目,心里嘀咕着。 ——『这是谁呀?』 ——『如此慷慨解囊,得给他建一座功德碑!』 一时间,关羽还满是期待。 马良则连忙问:“子方就别卖关子了,究竟是何人呢?” “此人不是外人。”糜芳直接道:“就是云长的四子云旗啊…整个江陵城,除他之外,还有谁能拿出这么多钱?” 呃… 此言一出,马良感觉喉咙一紧。 关羽却是“噗”的一声,宛若鲸豚喷水一般,口中的茶一股脑的喷了出来。 连带着“咳咳咳…咳咳咳…”关羽咳声不止。 他一边拍着胸脯,一边心头暗道: ——『就知道,是这小子!』 天真了…关羽发现他怎么就天真了呢? 他方才究竟在期待着什么? 如今这一屋子的狼狈样,关羽甚至想到,倘若关麟在这儿,他一定会说——“在金子这个问题上,我不是针对某个人,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关羽发现,他已经能联想出云旗这小子的行为轨迹了。 “——咳咳…” 关羽的咳声还在。 “云长…咱不至于啊…”糜芳连忙去帮着拍关羽的后背,“知道是你儿子,看把你高兴的!不至于,咱不至于!” ——『高兴么?』 关羽心头就“呵呵”了! ——『这小子从来不干赔本的买卖?他会这么好心?鬼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咳咳… 最后咳出一声,关羽又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方才道:“子方,你就说吧,这小子有什么要求?” 嘿… 糜芳略微有些惊讶,云长怎么就猜出来,云旗那边有要求了? ——『这就是知子莫若父么?』 糜芳这边心里嘀咕着。 可对于关羽而言,究竟是不是知子莫若父,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糜芳岂会知晓…他关羽在这儿子身上,受到过的“毒打”?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说吧,正好季常也在,把他的要求全都说出来。” 关羽再度吟道。 糜芳顿了一下,略微组织了一番语言,这才张口,“其实,云旗公子也没有提太多无理的要求,无外乎就是,钱他出,城我与云长来造,然后…建成之日,城中七成的宅子、商铺、生意…哪怕是一棵树、一根草,悉数都归于云旗。” 啊… 这话一出,关羽都惊了。 马良也惊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心头就吟出一句。 ——『这还不算无理的要求么?』 ——你糜芳是不是对‘无理要求’有什么误解? 糜芳的话还在继续,“除此之外…” ——『还有除此之外?』 关羽都惊了,他无法想象,糜芳是怎么跟这个儿子谈的,有这么谈的么? “除此之外…云旗公子那性子,云长也知道,空口无凭嘛,所以他要求双方要签订契约,盖上我那江陵太守的印绶,云长那襄阳太守、汉寿亭侯、荡寇将军的印绶,且抄录三份,分别快马送至刘皇叔,孔明,还有翼德那儿!再在整个荆州于以公告三日,到时候,钱就如数送来了!” 这… 关羽与马良还是不可思议。 这一连串的要求,不夸张的说,够霸道的呀! 可偏偏…糜芳竟然…竟然全同意了? 还兴高采烈、迫不及待… 不对… 关羽回过味儿来了,他怎么感觉糜芳跟那臭小子是穿一条裤子的呀! 什么时候,他俩这么亲了? 果然…糜芳还在劝。 “云长啊,我仔细算了算,云旗公子要七成,那不还有三成归云长嘛,如此…兵营就有了,城墙上的城防、哨塔也有了,还能给云长你建一个将军府。 “退一步说,这七成的地虽归云旗,却也并非不让咱们走动嘛!该驻军你照样驻军,你们是亲父子,万一需要了,用他几处宅子,他又岂会不答应?” 莫名的。 糜芳这连珠炮般的话,竟让关羽有种无法反驳的感觉。 话说回来,他…能怎么反驳? 如今,反驳就等于新城的事儿没谱了! 似乎是看出了关羽的为难,糜芳的话愈发的情真意切。 “云长啊,你也得体恤体恤我呀…你北伐要钱,制造军械要钱,给将士们发放俸禄要钱,官府的维系要钱…江陵城一天需要花钱的地方那可多了去了。” “云长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若…若不答应云旗,这…这新城不就是胎死腹中了么?你就是把我杀了,我也给你变不出这么多钱哪!” 几乎是声泪俱下。 糜芳是要以情动人! 马良算是琢磨出一些味道来了,得了…如今的这位江陵太守叛变了,他已经是云旗公子那边的人了。 想到这儿,马良深深凝望了一眼关羽,无奈的摇头,感慨道: ——『云旗还真是无孔不入啊…再这样下去,要不了一年,关公在与云旗争执,怕在这江陵城,就要变成孤家寡人咯。』 心念于此,马良见关羽一张脸憋的通红,事关云旗的事儿,他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整一个为难。 马良索性道:“子方说的不错,整个荆州处处都需要钱,需要粮食,子方这太守做的也并不轻松,既云旗有意为父分担,那关公啊,不妨…咱们召云旗公子来一趟,当面聊聊…这新城必须得建,可各分多少,还是可以谈一谈的嘛!” “——怕是谈不了咯!”不等关羽回话,糜芳当先开口。 在他看来,当然不能谈了… 他糜芳可是享受着关麟那封土地收益的三成! 这要再让出去一些,那糜芳岂不是血亏了? 糜芳最受不了的就是钱,明明已经揣在怀里,藏在兜里,却被别人给生生拽了出去。 ——没错,说的就是你,混蛋孙仲谋! ——不能够! 当即,糜芳就道:“季常啊,不是我说你,咱们不能光为自己想,这样就太自私了,做人要厚道啊!” “你想想人家云旗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金子,也不容易啊,整个江陵城,还有这么慷慨解囊的公子么?再说了,他的金子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你说说是不是?是不是?” ——天上掉下来的? 呵呵… 听到这儿关羽就“呵呵”了。 ——『这臭小子的钱,比从天上掉下来的还容易啊!』 想到这儿,关羽终于开口了。“这筑新城之事,绝非小事,更非易事,云旗有此心,关某甚慰,还是传云旗吧…让他把话当面说清楚。” 嘴上这么说。 关羽心里琢磨的是。 ——『许你小子报价,还不许你老子还个价么?』 哪曾想…关羽要传关麟,周仓当即就提醒道:“关公怕是忘了,云旗公子已经出城了,说是去长沙救人!” 是啊… 周仓一提醒,关羽才回忆起来,方才训话时,关麟的确说过。 点一百部曲,往长沙去。 没错,是救人? 可这小子救什么人?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这小子登门去救? “关公…”周仓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连忙禀报道:“方才末将碰见三将军,他也急冲冲的出门去了,说是云旗公子唤他一道往长沙救人!” 噢… 提到张飞,关羽一下子就明白了。 三弟张飞的确向他提到过,大哥特地嘱咐,让他来荆州遍寻名医,救那蜀中的法孝直。 按照这个去推想… ——『长沙,救人。』 ——『那一定就是张仲景了。』 张仲景在荆州还是十分有名望的,因为《伤寒杂病论》的问世,究是关羽也十分佩服这位百姓们口中的——“医圣”! 不过,今年时,关羽曾听人提起过,张仲景患了更严重的伤寒,一病不起。 如今…由他的一位义女照顾着他,倒是他的三个弟子依旧外出问诊。 关羽还特地致信那时的长沙太守刘磐,遣他去问了一下…得到的回答是,重病卧床,奄奄一息。 如今,倒是许久没有这张仲景的信儿了? 也不知道,他人还在吗? 即便在,怕是已经“病入膏肓”了吧? 想到这儿,关羽面颊不免一阵哀婉,可很快,这道哀婉就被更大的惊讶所代替。 ——『等等…云旗要去救…救他?』 ——『张仲景能著出《伤寒杂病论》,如此这般,他的病,他都无法自救?云旗何时学过医术?又如何能救这张仲景?』 有这个想法的何止是关羽一人? 马良也是一头雾水。 张仲景可是…被人称之为“医圣”,无论是药理还是医理,均极为丰富,当世无人出其右! 他都这样了? 一个十余岁的少年?能救得了他? 这医术,就是打娘胎里开始学,也不行吧? 一时间,关羽与马良的额头上,迅速的笼罩上一层迷茫烟雾。 倒是糜芳的声音还在不合时宜的继续。 ——“云长啊,我糜芳这次可是认真的,你看着我的眼睛…我是认真的!” ——“咱们做人要厚道!” ——“这筑城的事儿,你若不答应,那即将北伐的粮食我可凑不出来。一斛粮食也凑不出来!” … … ps: 周一争战力榜,所以周六、周日各少发一章。 周一早上,补发两章,就是共五章。(如果能码的完,就再额外多补一章。) 【肯定还有英俊的读者,手中握有月票,小手一抖,给投投咯!】 (本章完) 第一六零章 我不是药神之拯救张仲景! ——出发长沙郡! 江陵有两条水路可以沟通长江、汉江,一条是扬水,一条是夏水。 关麟一行,南下长沙的路,选择从扬水通往长江,然后顺江而下,至多两日的路程就能抵达。 而从江陵到扬水的渡口,需要走一段陆路。 此刻… 河边,流水潺潺、落英成蹊。 一百名部曲骑着高头大马,拥簇着、护送着当中的那驾马车,关麟坐在马车内。 张飞与张星彩骑着马走在最前。 可走了一会儿,张星彩觉得跟着老爹实在无趣,于是就把马交给了一名部曲,旋即一溜烟儿溜进了关麟的马车内。 张飞看到这一幕,原本还挺欢喜,心里琢磨着。 ——『看起来闺女很喜欢这小子,俩人相处的蛮不错的嘛!』 可渐渐的,张飞的心头生起一股淡淡的忧伤。 ——『闺女长大了呀!跟爹都不亲近了!』 是啊,自从有了关麟。 张星彩哪里还跟他这当爹的,多说几句话? 张飞虽是一个粗人。 可…他也如同每一个老父亲一般,既希望女儿找到归宿,又希望女儿能多在身边停留一些时间。 这“该死”的、“矛盾”的、“复杂”的心情啊! 原本…这陆路只是很短的一截,走着走着也就过去了,可突然…张飞听到身后,那些关麟部曲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四公子的马车怎么一晃一晃的呀?” “何止是晃啊,还‘嘎吱、嘎吱’的响呢!” “似乎,张姑娘在里面吧?我方才还听到她喊‘你轻点儿’…” “我听到的,好像是四公子在说…说什么‘水太多了’…” “——嘘…别让张三爷听到了,会出人命的!” 部曲们是窃窃私语,可张飞耳朵灵,又格外的留意,这下全听到了。 他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闺女的确在那驾马车里面呢! 话说回来,啥叫“你轻点”? 啥叫“水太多了”? 这咋感觉…有一种他张飞当年抢走夏侯渊的侄女夏侯涓后…然后,当天晚上做羞羞事情时的感觉呢? ——『这…这还没定亲,怎…怎…怎么能这样啊?』 原本大大咧咧的张飞,面对女儿的问题时,突然就不淡定了。 他抓耳挠腮…豆大的汗珠如雨水般就滑落在那匹白马的身上,淅沥沥的…一个劲儿的滑落。 “——咕咚!” 张飞觉得,究是二哥的儿子,也不能放任他们这样。 这…这乱了规矩啊! 再说了,这要传出去,岂不是让大哥、二哥看轻他闺女。 “你们都往前…” 张飞大声嚷嚷道,将马车周围的一干骑士给赶到前面,他则骑着白马靠近在马车的周围。 为了确定…别搞错了,张飞是竖起耳朵听。 只听得里面又传来声音。 是女儿的,她像是有些抱怨,“伱能不能别那么用力…轻点可以嘛!” 张飞觉得脑容量有点不够了。 他的脑回路再慢,也琢磨着…不对劲儿了。 紧接着,里面的男声传来,是关麟的声音,“我尽量对准一点儿!这样就不用那么用力了!” 呃… 张飞再也忍不住了,他一个飞身,直接从白马上跳到那马车上。 里面张星彩的声音尤自传出。 “——可…水还是很多,根本就控制不住!” 越是听到这个,张飞越是不敢打开车厢了,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 这是亲闺女,那多尴尬呀! 这让夫人夏侯涓知道了,不得拿柴火砸他? “咳咳…”张飞忍不住,当即先抬高嗓门咳嗽了一声。 可这车厢里,好像是无动于衷,该咋样还咋样,该晃荡还晃荡… 这反倒是更加重了张飞的猜想。 正在张飞不知所措之时… “嘎吱”一声,车厢门突然被晃开了,这突如其来的开门,张飞都有点不敢看了! 可…里面的画面瞬间就传了出来。 啊…啊… 张飞一愣。 在他的眼瞳中,关麟握着毛笔在竹简上写着什么,而张星彩则跪坐在他的身边,在磨墨… 没错,的确是在磨墨。 张星彩从没有这般跪在张飞身边服侍过。 ——小棉袄透风啊!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方才…车厢里传出来的话。 张飞眼珠子一定。 原来,那‘你轻点儿’,是女儿让关麟落笔时轻一些,晃晃荡荡的马车,太重落笔会把墨汁溅的到处都是。 如今女儿的脸上还有墨呢! 而那所谓的“马车晃荡”“水太多了”,则是关麟抱怨,张星彩不会磨墨… 故而动作太大,导致马车晃荡,毛笔上蘸墨也格外的稀释… 根本无法下笔成字。 后面的“你能不能别那么用力…轻点可以嘛”也还是让关麟下笔轻一些。 “水还是很多,根本就控制不住”,则是关麟无语了,教了张星彩太多次,可每次磨墨都会倒出去许多水,导致无法蘸墨! 张星彩还不服气的。 哪怕张飞开门时,还在抱怨,“我哪能控制住多少水啊?” 若非看到眼前的一幕,单单这最后一句话,张飞怕是心态就要爆炸了! 如今——真相大白… 张飞直愣愣的杵在车厢门前,只感觉有些尴尬。 关麟与张星彩则是同时望向他。 张星彩还好奇的问了句,“爹,有事儿?” “没…没事儿。”张飞连忙挠挠头,左顾右盼了起来:“爹寻思着丈八蛇矛扔哪去了,怎么找不见了呢?” 关麟连忙提醒道。“不是在后面的货车里么?三叔亲自放的。” “噢…”张飞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不过,他真的不太会演…样子有些假! 关麟像是看出了什么,“三叔不是担心星彩姐和我在一起吧?” “怎么会呢?”张飞咧嘴笑了,“星彩跟着你,俺有啥可担心的…俺放心的很哪!” 说到这儿,张飞注意到了关麟马车中那堆积如山的竹简,像是找到了一个很好的机会转移话题。 当即连忙问:“云旗你这是写些什么呢?这般用功?马车里也还在写呀…” 噢… 关麟解释道,“是一些药方,我也是听人提到过,于是就写下来,看看到长沙能不能派上用场。” “你就打算用这个救那张仲景啊?”张飞一脸的诧异,他提起了一卷竹简看了一遍。 这些药方认识他,他却不认识这些药方… 不过,张飞还是装作一副,饶有深思的样子,沉吟道:“这都是些民间的偏方,那张仲景可是写出过《伤寒杂病论》的…那书都救不了他,这些偏方行嘛?” “我也不知道。”关麟如实说:“反正,平素里有个头疼脑热的,用这些偏方倒也能药到病除…只是,不知道那张仲景的病症究竟严不严重。” 呃… 张飞哑口了,他不问了。 他只觉得,问也白搭。 若是那些能治头疼脑热的方子,治的了张仲景的病?那…张仲景早就活蹦乱跳的下床了。 哪还需要这般费劲? 当然,无论如何,这长沙郡,张飞还是要去看看的,否则…回去了如何向大哥交代。 “你们继续,俺去了。” 张飞留下一句,就转身掩好门,下了马车… 知道里面没干啥“出格的事儿”的就好。 至于,写点儿药方啥的,不重要! 翻身上马,张飞方才长长的喘出口气,却听得里面的声音再度传出。 “星彩姐,这个水其实是可以控制的,浓稠一点儿…就会黏住,稀释一点儿则没有感觉!” “这事儿不比练武,需要慢工出细活,你的动作可以小一点,幅度轻一点!” 又是一句让人想入非非的话。 张飞摇了摇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他的想法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肮脏呢? 虽然说,他也将近五十岁的人了,可他的心性,还应该是个纯洁的少年哪! 一想到他即将不纯洁了,张飞赶忙去想些别的。 自然,又想到了关麟书写的那些药方上。 一时间,张飞揣着下巴,“吧唧”着嘴巴。“嘶…这小子…写的这些偏方,真能救人嘛?” 别说张飞了。 能不能救人,关麟自己都不知道。 前世作为一个医学生,还是学中医的,虽然毕业后没有从事相关的专业,索性记性还不错…大学五年,还是背下了一本本古药方的。 这是中医学的基本功。 比如…这个时代,张仲景写的《伤寒杂病论》,关麟也能默写出来,只是没有必要。 而如今在车中,关麟写的则是《唐本草》、《千金方》、《针灸甲乙经》、《肘后备急方》、《刘涓子鬼遗方》、《本草纲目》…甚至宋代时总结历代法医的《洗冤集录》! 当然,他如今只是写了个开头,《唐本草》与《千金方》还没默写完呢。 而按照关麟的想法。 论及医术,他这种中医水平跟张仲景比,提鞋都不配。 那么?怎么救呢? 关麟只能把汉代以后这些著名的中医学著作写出来,拿给张仲景。 关麟救不了张仲景,就让张仲景自己救自己。 反正传言中张仲景是卧床,卧床的话,最好不耽误看书。 实在不行,张仲景也可以吩咐弟子学。 总而言之…张仲景具体什么病,关麟不知道,也验不出来,治不了。 就能想到的这些医书,他能自救,就算他命大,他要还救不了自己,那关麟就没办法了。 这就是命啊。 所谓——张仲景的宿命! 也所谓——法正法孝直的宿命! 此刻的关麟尤自奋笔疾书,陆路加水路,两日的路程,足够写出来好几本了! 倒是… 这支部曲队伍中的糜阳,此刻的他正与“刺头”麋路并骑而行。 麋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说,咱们四公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哪!” 糜阳有些意外,“为什么这么问?” 麋路不假思索,“这一路上,俺想了许久,却还是想不通。整个天下,哪会有将军让部曲们每天只训练四个时辰,隔三差五还能休息,顿顿还能吃饱,每天还有半斤肉…甚至咱们弟兄的家儿老小,也替咱们照顾到了,诶呀…这样的神仙日子,上哪里去找,就是拿个小官给俺,俺也不换…” 麋路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你说四公子这样娇贵的养着咱们这些人,他图啥呀?就是大善人施粥,不也图个名声?可…在咱们身上,四公子就连名声也没图啊,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麋路一边说,一边摇头。 可话语间、眼神中难掩对关麟的佩服之情。 如果说此前,他还是迫于关公的威慑,所以才不敢造次,忠心耿耿。 那么…现在,当关麟真金实银的分给每个人俸禄,真真切切的让每个部曲将饭吃到饱、吃到吐… 且已经留下大笔的金钱,让那些留在江陵的弟兄们,去接来各自的家儿老小。 这就有点儿… 不得不说,麋路的心态已经彻底发生变化。 他发现四公子本身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光芒,远远要比关公的威慑更让人心潮澎湃,目眩神迷。 这样的统领?又岂会不让人心甘情愿、甘为牛马的效忠呢? 感受着麋路心态的变化。 糜阳淡淡的叹出口气,他回答起麋路的问题,“你方才问我,四公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现在回答你。” 这话一出,麋路几乎是竖起耳朵,对糜阳的答案望眼欲穿。 “四公子是一个不仅能解决问题,还能用多种方法,从独特的角度,选取出最优解,然后顺理成章去解决问题的人,比如,鸡兔同笼…” 糜阳的话涉及到麋路的知识盲点。 麋路赶忙问:“啥是鸡兔同笼啊?” 糜阳则直接反问。“我且问你…今有鸡兔同笼,上有十二头,下有三十四足,问鸡兔各几何?你如何解?” 啊… 麋路挠挠头,“俺哪懂这些?俺直接去笼子里数一数不就知道了?” “数一数也是一种解法,只不过是一种最笨的解法…”糜阳扯起了他有关数学的长篇大论,“可同样是这道问题,四公子却有十三种解法,他若看到这道题,根本无需去数,旦夕之间就能得出答案!” 说到这儿,糜阳的眼眸中都在放光,是一种期翼的光芒。 “…若非四公子,我就犹如一叶障目,终解不开数学的真面目,可自从遇到四公子,我仿佛豁然明朗,一下子就看到了数学的星辰大海,而这也才是数学的魅力!” 呃… 说实话,麋路没听懂,但是他从另一个角度又一次的体会到了关麟的厉害。 要知道,眼前这位“族弟”糜阳,是族内公认的算术天才,一本《九章算术》倒背如流,而能让他在“数学”这个领域佩服的人。 ——这位四公子也够厉害了! 俨然,糜阳的话匣子也打开了,他的话宛若江水一般滔滔不绝。“麋路兄,你可知道…方才我还向四公子请教了,我请教的是《孙子算经》中的问题,孙子曰‘夫算者:天地之经纬,群生之园首,五常之本末,阴阳之父母,星辰之建号……’” 听到这儿,麋路再也听不进去了,他感觉他的脑袋要裂开了,当即拱手。 “——告辞!” 说完,麋路驾马向前,飞也似的逃了。 简直就像极了在数学课前,面对数学难题时,实在听不懂,于是默默掏出手机,开始的、英俊的你! 看着麋路驾马向前的背影。 糜阳微微摇头…他心头感慨道。 ——『云旗公子带兵,一如这鸡兔同笼啊,云旗公子有诸多解,拿出的,必定是最适合的解法!』 心念于此… 糜阳缓缓张口。 “——至少,从麋路兄的变化来看,这些部曲…只个一上午,就对他忠心耿耿了,不是吗?” … … 在汉末三国这个群雄逐鹿的时代。 存在着在这么一个特殊的组织——杀手! 诚如董卓祸乱宫廷时,有伍孚去刺杀; 江东小霸王孙伯符狩猎时,是许贡三门客射中其面门; 鲜卑王轲比能日益做大时,被幽州刺史王雄派出的杀手韩龙刺杀。 至使——“种落离散,互相侵伐,强者远遁,弱者请服。由是边陲差安,漠南少事。” 就连曹丕、曹睿都无法想象,响应诸葛亮北伐的鲜卑,最后竟是因为刺客的暗杀,而土崩瓦解。 更别说,阎行刺杀过马超; 蜀汉名臣费祎也是在欢饮沉醉,不及戒备时,被刺客暗杀。 灵雎建立起来的就是这么一个组织,拿人钱财,替人杀人! ——这是最快敛财的方式; ——也是接近于复仇的方式。 此刻,两个年轻少年,在一名黑布蒙面男子的引领下,走过一道道黑暗的甬道。 每一次转弯,每一道门打开,这两名少年的心情就要更激动几分,仿佛一个崭新天地,正在他们面前不断地展开。 这两个年轻的少年分别是吕琮和吕霸。 如今三十七岁的吕蒙共有三子,吕琮、吕霸、吕睦… 其中吕琮为长子,吕霸则为嫡子。 走过最后一个甬道,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一身红袍,头戴斗笠,青萝纱蒙面的女子,她的身边还有几名蒙面男人,持刀伫立守护。 吕琮显得有些紧张,吕霸却是胆略过人,在这种气氛下,他当先开口: “阁下便是‘温姑娘’吧?” “温姑娘”是灵雎取的代称,因为父亲是“温侯”吕布的缘故,故而灵雎用了这个“温”字。 在群雄逐鹿的大背景下,暗杀虽是个不大的圈子里,但“温姑娘”却是一个人人闻之色变的名字! “是我!”灵雎只是吐出了两个字,惜字如金一般。 她开门见山,“调查沔水山庄,调查出黄老邪是谁,然后行刺黄老邪,任务是这些么?” “是。”吕霸点头。 “按照规矩,先拿一半的定金。”灵雎身旁的杀手大声喊道。 吕琮当即就想答应。 而吕霸更硬气一些,他直面灵雎的眼芒。“万一你们收了钱,却没有杀了人,那当如何?我们又要去哪寻你?” “——噗!” 吕霸的话惹得灵雎笑了,她缓缓起身,“两位公子还是先搞清楚,是你们求我杀人,不是我求着你们,何况,知道你们既能联络到我,那你们背后的势力定也不小,我没必要树立这么个仇敌!” 言及此处,灵雎款款向前行了一步,“‘鹦鹉’不是第一次接这种任务了,你们能联系到我,岂又会不知‘鹦鹉’的规矩,若人未杀成,定金双倍奉还!” 鹦鹉是一种鸟…又名“英武”,而这个鸟的名字,是灵雎为这个暗杀组织取的代号。 也是有其父吕布“无双英武”之意。 当年裸衣的祢衡还写出过一篇《鹦鹉赋》! 所谓——“惟西域之灵鸟兮,挺自然之奇姿。” 鹦鹉这种鸟在汉代极是难得,乃至于《后汉书》中最早的记载,蛮夷给朝廷进贡了三只鹦鹉,它们虽然很可爱,但是每天都要吃掉三升麻子,连皇帝都养活不起! 由此可见,灵雎这“鹦鹉”的胃口也不会小。 “钱早已就绪…温姑娘派人随我兄弟一道去取即可。”吕琮生怕得罪这位“温姑娘”,连忙张口。 “——如此,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金主且静候佳音即可!” 灵雎缓缓转身,迈出健步往一旁的甬道中走去了。 在这个狭窄的圈子里,谁不知晓,“鹦鹉”嗜财,“温姑娘”逐利,只要钱给的够多,就足够“鹦鹉”替你杀任何人。 当然,若是一些名人的话,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诸如有人想杀“刘备”、“孙权”,鹦鹉会报出一个,金主无论如何都拿不出的价格。 “鹦鹉”嗜财,“温姑娘”逐利不假,但她们并不傻! 只是… 在嗜财、逐利的表象下,谁又能知道,每一次接到这些任务时,灵雎心头的悲怆。 她何曾不想像一个普通二八年华的少女那般,有父母呵护,有夫君疼惜,何必…何必要担此重担呢! “——爹,娘,姐姐……” “你们若还在,那…那该多好!” 甬道中的灵雎,展露出了她柔弱的一面,她抿着唇…想象着心目中的父亲、母亲、姐姐! 她爹是吕布,无双战神、温侯吕布,那一定武艺非凡,在乱军中行走,如入无人之境吧? 她娘是貂蝉,本名任红昌,乳名刁秀儿…人说,她娘美丽到能让月亮羞愧的遮去颜色。 她姐姐则是吕玲绮,听说是…是个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儿,只是…如今尚不知,她身在何方? … … 长沙郡,捞刀河沿岸,普通的小院。 张仲景尤自卧床不起,近来他的病又加重了,咳血的频率又增加了。 这也使得,他那义女的心情愈发的伤感。 三名弟子知道这位师姐不好受,想开导一番,却不知道如何开导。 饭桌上。 大弟子王叔和试着问了句,“总是师姐、师姐的叫,还不知道师姐的名讳呢?听师傅讲,师姐姓任是么?师傅总是呼唤的‘秀儿’,便是师姐的名字么?” 他的师姐的确姓任,名子叫“红昌”… 至于张仲景呼过的“秀儿”…那是她的乳名,也是小名,全称正是“刁秀儿”! … … (本章完) 第一六一章 他变了!傲气不可一世的关公变了 ——师姐姓任是么? ——师傅总是呼唤的‘秀儿’,便是师姐的名字么? 张仲景大弟子王叔和的一番话,让本在吃饭的女子,刹那间就沉默了… 不过,这股沉默只是停留了很短暂的时间。 很快…她就恢复了往昔的神色。 落落大方的承认:“师姐的确姓任,至于那‘秀儿’则是师姐的乳名,不登大雅之堂。” 听到这儿,大弟子王叔和连连点头… 二弟子杜度却对师姐好奇了起来。 “听师傅提到过,师姐的老家是中原的吧?人人都说中原最繁华的城池,当属洛阳城,唯可惜,被那董卓一把大火焚毁!就是不知这场大火前,那洛阳城究竟是何等的恢弘?师姐去过洛阳么?能跟我们讲讲么?” “我非居住在洛阳,自是不知道那些。”女子微微抿唇,从容的说着假话。 “噢…那倒是可惜了。”杜度有些遗憾。 他是个对事事充满好奇的年轻人。 只不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二弟子杜度提到的洛阳,一下子就勾起了女子那尘封许久的记忆。 因为是饭时的闲聊,又都是张仲景的弟子,大家自不会有什么恶意。 再加上聊得是洛阳这样“大都会”的事儿,一下子就惹得所有人的好奇。 三弟子韦汛年龄小,却最是灵动,顺着二师兄的话,他连忙说,“我近来听得…一个逃难到咱们这里的洛阳病者讲述,‘在二十五年前的洛阳城里,有一个国色倾城的美人,名唤貂蝉,听说她夜晚若出门,那月亮都会因为羞涩而藏起来,使得洛阳城一片漆黑…’” “哪里会有让月亮羞涩的女人?不过是传言罢了…”大弟子王叔和年长一些,也更有见识一些,他摆了摆手,“我就不信,论及容貌,有女子能比得上咱们师姐的。” 的确,眼前的这位“任”姓,小名“秀儿”的师姐,虽已经将近四旬。 肌肤不可能像是二八年华的少女般吹弹可破,面靥上也难免会多出许多皱纹。 但…因为脸盘底子太过完美,身姿与气质更是万中无一,哪怕经历了岁月的磨砺,哪怕容颜会有一定程度的衰老,却尤自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艳妇人。 而这些年,她在师傅身边,可少不得那些王侯贵胄的追求,但这些…没有一个能让这位师姐看上眼的。 她仿佛永远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容颜衰老太少了。 更多的,反倒是多了许多成熟女人才有的韵味… 让人目眩神迷,又有一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感觉。 很难想象… 这样的师姐,若放在二十五年前,她又是何等的艳压群芳? “可惜师姐二十五年前不在洛阳。”二弟子杜度感慨道:感慨道:“若师姐在洛阳,哪还轮得到那貂蝉艳压群芳,天下闻名?” “不过,师姐不在也好,听闻那貂蝉的故事也是凄惨,先是身为王允王司徒的义女,后被许配给了董卓,吕布又杀了董卓,这貂蝉又嫁给吕布,最后被曹操俘虏赐给关二爷…可惜最后,却被关二爷给杀了,好生可惜!” “还不止呢…”三弟子韦汛连忙道:“我听那洛阳病患讲,貂蝉的死…都被说书人编成故事了,所谓关大王月下斩貂蝉,是十五年前的事儿,而那时候…这貂蝉其实刚刚诞下一女,取名灵雎,只是貂蝉被关二爷杀掉后,就不知道这灵雎身在何方了?也不知道,她如今是死是活?” “咦…”韦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道:“似乎,那貂蝉本名也是姓任,师姐也姓任,难道…姓任的女子都是天生的一副好皮囊么?” 这… 韦汛最后说的那句话,女子已经完全停不进去了。 当那“灵雎”的名字,当那“如今是死是活”这些词传出时,女子已经十分隐晦的上牙咬住下牙,她的眉宇间止不住的落寞与身上。 离开洛阳城,二十五年的岁月洗礼,那些经历过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悉数映入眼帘。 她自问,本已是死过一次的人,已是心如死灰。 可… 当听到“灵雎”的名字时,听到那“是死是活”的字眼时,她依旧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二十五年前的她; 十五年前的她,正是那“让月亮都羞愧”的貂蝉哪! 此刻,貂蝉手中的筷子止住,她的目光望着桌上的菜肴,可思绪却已经飞回了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是曹操布下的一个局。 ——吕布殒命白门楼,貂蝉每日以泪洗面。 ——曹操霸占杜夫人,欲以貂蝉许关公! 下邳城中,关羽的阁院安排在貂蝉阁院的对面。 曹操就是为了引得她二人见面,以此离间刘、关、张兄弟三人。 曹操最欣赏的是关羽,偏偏曹操一时精虫上脑,霸占了杜夫人,惹得关羽不悦。 在他看来,刘备、张飞留不下来无妨,但至少也要将关羽留在麾下,于是…便有了这一石二鸟之计。 以貂蝉送云长,让云长欠他曹操一个大人情,也让刘、关、张三兄弟,心生嫌隙。 却不曾想。 诚如说书人讲的那般——关大王月下斩貂蝉! 青龙偃月刀劈落,一切阴谋诡计,悉数终结! 而这,是说书人的口吻。 真实的一幕是。 那一夜,或许是因为貂蝉的出门,惹得月亮又一次羞愧,那夜的天色格外的黑,伸手不见五指。 在城外土地庙前,换上男装的貂蝉向关羽辞别… “来世做牛做马,再报将军之恩。” “你女儿灵雎,关某会想办法给你送去!”关羽一捋长髯,“当然,你也无需谢我,只是,关某的刀不斩老幼,不杀妇孺罢了。” “多谢将军…”貂蝉再三拜谢,然后趁着夜色徐徐而去。 她不知道,为何…后来的说书人会编出“关大王月下斩貂蝉”的故事。 她也不知道,为何人人都会误解关将军。 但… 貂蝉唯独知道的是,关羽并没有按照约定,将她的女儿灵雎给送来。 貂蝉等了许久,可能是三个月,也可能是半年,依旧没能见到女儿。 后来听闻,不是关公不送,而是女儿突然失踪在了曹营中,生死未卜。 那时的貂蝉…像是一下子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她的心中一片黑暗。 曾几何时,她以连环计、美人计,冒着被李儒几乎识破、破解的惊险,力挽狂澜,最终取得大汉辉煌的胜利; 曾几何时,李傕、郭汜的作乱,把长安百姓又一次从天堂拉回了地狱。 义父王允被杀,夫君吕布逃走,她貂蝉为大汉的一切付出,就这样化为泡影! 义父和董卓,连环计和凤仪亭,一切仿佛是梦幻一场。 正所谓——悲喜千般同幻渺,古今一梦尽荒唐。 那一刻的貂蝉终于看清了,她不是有能力拯救危如累卵大汉的女英雄,只是一个对天下大势懵懂无知的天真女子。 她的忠义之心,灵秀之气,不惧怕危险的勇气,在那一刻,也迅速地消失殆尽。 徐州时的貂蝉,变成了庸俗、自私、短视,心中只顾自己的女人,她用她的自私,渐渐消磨了吕布仅存的一线生机。 倾世的女子就这样迅速地迟暮,而老天爷甚至不愿意为她多打开一扇窗,让她离别时,能带着女儿,然后泯然于世。 离开关羽后的貂蝉,渐渐的绝望,绝望于她的一生,她的苦楚,她的女儿,她的夫君。 她的人生,遭遇过太多残酷无情的打击,但她只是一个女子,再强大,也很难保持继续美好的内心力量! 那时候的貂蝉心灰意冷,几欲寻死。 恰恰,她得了一种病,一种在大汉几乎“不治”的绝症——伤寒! 她想…那就这样吧! 就这样结束这希望与绝望并存,这痛苦与无知并存,这凄凉与冷漠并存的一生吧。 也是在那时,她遇到了张仲景。 十五年前张仲景为了彻底根治伤寒,辞去了长沙太守的职位,游历四方,看到貂蝉身患伤寒,便予以救治。 貂蝉几乎是从鬼门关被捞回来的。 就像是与过往的曾经挥手道别,张仲景救回的是她的新生。 后来,貂蝉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张仲景,并且告诉张仲景,她…是个不祥之人。 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离他而去了。 张仲景十分惊讶。 想不到…昔日里,为除董卓,毅然投身险地,付出一切,以惊人的聪明、勇敢和美貌挽大汉于将倾的女子貂蝉,正是眼前的这位。 貂蝉提出,以往的貂蝉已经不再了,若蒙恩人不弃,愿拜为义父,从此跟随义父一道救济苍生,不枉此生。 接下来,便是张仲景多了一个义女,貂蝉又认了一位义父。 张仲景无子女,貂蝉又哪里还有父亲? 两人虽非亲生父女,却胜似亲生! 就这样…十五年来,貂蝉帮助张仲景完成了《伤寒杂病论》。 随着一个个已经出师的男弟子去将《伤寒杂病论》传往四方,留在张仲景身边的只剩下最后三个关门弟子,以及义女貂蝉。 而貂蝉的身份,张仲景从未向任何弟子讲述过。 因缘际会,好端端的一顿饭,让貂蝉蓦然回首…也让她的脸色发生了显而易见的变化。 “师姐?没事儿吧?” 似乎是注意到貂蝉脸色变化,大弟子王叔和连忙问道。 “无妨…”貂蝉微微摇头,正准备编个失态的借口… 却在这时…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里屋传来剧烈的咳声。 这下,貂蝉与王叔和、杜度、韦汛哪里还能吃得下饭? 纷纷往里屋赶去… 却见…此刻的张仲景,他的嘴上,衣衫上,袖子上,还有床头满是鲜血… 这得吐出多少血啊? “——师傅?师傅…” 王叔和、杜度、韦汛齐声惊呼… 而貂蝉已经去扶义父张仲景了,迅速的帮他拍打着背部。 足足半个时辰。 咳声总算是消散了许多,貂蝉在安抚义父张仲景睡下后,徐徐走出房间,阖上门… 而三位弟子早就守候在门外。 似乎,刻意在等她。 “伱们?” “——师姐…”王叔和语气沉重,“师傅的伤寒又加剧了,我们三个方才商议,这段时间,凡是来登门求医者,再不能让他们接近师傅!” “师傅宅心仁厚,哪怕是这个样子,依旧是来者不拒,奉病必医,可他倒是能医治,他的身子如何还能撑得住?” 不怪王叔和这么说… 张仲景就是太“宅心仁厚”了,所谓医者仁心。 他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可哪怕如此,但凡有登门拜访者,张仲景就是卧于病榻,尤自会为他们诊脉,教他如何用药。 而因为张仲景的大名,时不时的总会有达官显贵、山野村夫、凡夫俗子登门求医。 也正是为此,张仲景的精神与身子更是每况愈下。 如今… 已经到了必须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王叔和的语气坚决,“从今日起,我们三个就不外出问诊了,就拦在院落之外,拦阻一切拜访之人。” 随着王叔和的话音落下。 貂蝉微微抬眸,“可若是师傅知道,你们没有去四处问诊,知道你们阻拦病患登门,那…定然会…会…” “管不了那么多了。”二弟子杜度面容严肃,“世间的病人何其之多?救得过来么?再说了,师傅如此模样,我们三个哪里还能安心救人?且…且就先这样吧,但师姐一定要替我们隐瞒。” “是啊,求师姐替我们隐瞒。”三弟子韦汛连忙。 俨然,他们已经商量好了。 而望着王叔和、杜度、韦汛…那坚决的目光。 貂蝉的银牙重重的咬住嘴唇… 她攒着的拳头,刹那间松开,她知道…三位师弟说的没错,是该这么做! … … 烈日炎炎,矛戈剑戟在曜日下反射出森森冷光,鲜亮整齐的甲胄显示出关家军的威严。 一支苍鹰起于林间,振翅直上九霄。 关家军延绵数里,在野外的官道上整齐前进,超过两千枚连弩,装备在最精锐将士们的身上,这无疑让他们更添得许多北伐的信心。 偏厢车与木牛流马在大军左侧先行,木牛流马中装填着大量的军粮。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负责运送这批军粮的正是关平、关兴、关索。 看到这些木牛流马行走于官道上,任何陷坑,泥泞在其面前,如履平地。 关平不由得感慨:“这木牛流马看似笨拙,却是灵巧异常,每一个士卒可以控制三头,运送粮草的效率极大的增加。” 一贯不喜欢夸耀别人的关兴,此刻也难掩对这木牛流马巧夺天工般设计的钦佩,“若早有这些,何至于屡屡北伐时,因为粮草运输不便而功亏一篑。” “哈哈…”关平笑道:“至少这次,我关家军,绝不会受制于那粮草的运送了。” 这边厢,三兄弟聊着木牛流马。 那边厢的关羽尤自站在江陵城门处,目睹着大军的出城。 糜芳像是一个跟屁虫一样,依旧跟在他的身侧。 “云长啊,这粮食我…我…我可是绞尽脑汁才给你筹措出来了,那筑城的事儿,你可是答应我了…用云旗的那批钱!” 从昨个儿起,糜芳就像是赖上关羽了,关羽去哪他去哪。 俨然一副筑新城的事儿,关羽若不答应,糜芳就绝不罢休。 最终,关羽无奈了,只能答应了糜芳,但是…具体的土地分配需要再议。 此刻的糜芳尤自不放心。 名义上是送别关羽,实际上就是来再三强调,避免关羽赖账。 关羽也是服了… 这位糜太守,何时变得这般执着? 或者说。 ——『呵呵,委实奇怪了,云旗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让这糜子方这般执着?这般站在他的一边?难以想象啊!』 心中这么想,嘴上关羽对糜芳还是客气的:“子方啊,等关某大捷归来,也等云旗归来,此事咱们坐下来好好谈上一谈,子方可放心,云旗既有此意,关某为人父,岂能辜负这孩儿?” 其实,这事儿,关羽昨夜想了一宿。 防范东吴,新城既是不得不筑,关麟这臭小子又出钱了,自不可能完全否定。 可…这臭小子一张口就是占七成,这是狮子大开口啊,委实有些太多了。 关羽能接受最多的是——“五五开”! 彼此各退一步,各占一半儿! 当然,这些关羽没有向糜芳讲! 他知道,他但凡开口,那糜芳保不齐晚上都能追到他床上去,在梦里都得劝他。 ——『呵呵…这臭小子,是激发了这糜子方罕见的执着呀。』 “成,云长既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就遥祝云长旗开得胜。” 糜芳的话说完了,就退到一边。 倒是马良还有话要嘱咐,他站出一步。 “关公啊,此战还是需小心此文聘,他本就驻守江夏以北,控制荆江,又有消息传来,如今襄阳城的满宠替曹仁做主,已经将整个襄樊的调兵之权悉数交由文聘…关公此前在他身上也吃过一些小亏,还是要小心一些。” ——文聘么? 这个名字吟出,关羽的眼芒刹那间就变得犀利了起来。 他脱口道:“区区文聘,何足道哉?关某视之为土鸡瓦…” 关羽本想说是“土鸡、瓦狗” 可,话到了嘴边,愣生生全部咽了回去。 他心里突然就琢磨着不对劲儿了。 当初他也是这么轻视云旗这臭小子的。 可最后的结果——异常惨烈。 哪怕是“大和解”,都还是他关羽把姿态放到最低,都放到茅房里了,都任由让这臭小子用他那脏手在他老子的衣服上擦拭。 这代价… 这种“惨败”的感觉,关羽是再不想有下一次了。 不能再轻视这小子… 由此及彼,却也不该再轻视任何人。 输给儿子的代价,尚且如此沉重,更何况是输给敌人呢? 那代价势必会惨痛百倍! 乃至于覆水难收! 这些… ——都让关羽细思极恐啊! “咳咳…” 一声轻咳,关羽改口了,“季常放心,文聘有些能耐,关某会谨慎对待,万般小心!” 这… 关羽的改口让马良挺意外的。 其实,关羽后来说的这句,是他马良想特别嘱咐的。 只是现在看来,倒是多此一举了。 只不过… 从关羽口中传出这么一番话,马良挺不可思议的。 ——『这还是那个傲气不可一世的关公么?』 ——『云旗公子对他的影响,已经能作用于战场上了么?』 想到这儿,马良是既惊且喜。 惊的是关公性格上潜移默化的改变; 喜的则是,还是那老话——将傲气抛去的关公,在战场上是无敌的。 一下子,马良原本的担忧顷刻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拱手: ——“良也静候关公击溃文聘,重创襄樊,收复江夏,传回得胜之音!” “哈哈…”关羽笑着翻身上马,方一上马,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张口询问杨仪,“蜀中孔明那边有消息么?” 关羽这话,有两个意思。 其一,是问杨仪到蜀中了没有,还有后来派出的斥候追上了没有。 千万不能让孔明看到云旗答卷的同时,又看到他关羽的信笺,那就闹大笑话了。 其二,关羽则是迫切的想要知道,孔明到底有没有认下云旗这个关门弟子? 只不过… 关羽的话方才传出。 马良直接笑了,“关公是开玩笑吧?” “怎么?” “杨尚书方才走了三、四天哪!”马良解释道,“荆州到蜀中,少说也得半个月,回信则至少也得二十天,如今又岂会得到消息呢?” 噢…关羽一时间恍然大悟。 所谓关心则乱。 ——『怎么突然对那个臭小子这般关心呢?』 不过… 关羽的丹凤眼眯起,他不住的喃喃。 ——『只是过了三、四天么?』 是啊…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太多,光他关羽与关麟就争执了好多次。 然后曹仁就晕了,曹纯就死了,这对父子间又是和解,又是一起尿尿,关羽还帮他震慑部曲,对了…还有铸城。 这些事儿凑在一起,对于关羽而言,就感觉经历了一年那么漫长。 事实上… 短短几日,关羽的性格的确改变了一些,和风细雨又云淡风轻的改变了一些。 而往往一个人性格的改变,需要长年累月的过程,需要丰富阅历下的大彻大悟。 这个过程让关羽恍若隔世。 呼… 此刻的关羽长长的呼出口气。 最后回望了糜芳、马良一眼,旋即摆摆手,骑着赤兔马扬长而去。 倒是马良的眼中,对这次北伐…突然就充满信心。 哪怕是枯水期。 哪怕面对的是曹军的骑兵军团。 哪怕敌人是曾让关羽吃过小亏的文聘。 可偏厢车、连弩、木牛流马这一套组合拳在前; 关公傲气消散在后。 这一战…势必大有作为! … … (本章完) 第一六二章 这分明是‘麒麟儿\’才有的待遇 转天清晨,晨曦浓郁,这是个好天气。 出江陵城西城门外,是一望无垠的旷野,旷野之中有一片僻静的村落,村落后的便是扎着高耸木栏杆的沔水山庄。 虽是清晨,可这里已经是忙碌起来。 连绵的山岗,尤坚守着最后一片绿色。 银链似的河水,舒缓轻快地流淌着,运送木材、镔铁的马车翩翩驰过官道,驶入这村落中,经由山庄门前的守卫仔细查验,方才放入山庄之中。 那些挑着柴炭、流着黑汗的山民; 那些背篓装满各色土产的村姑; 以及那些装束各异、远道而来的商贾,他们纷纷在山庄外聚集。 俨然… 只一个沔水山庄,就带动了周边整个村落的繁荣。 准确的说,何止是整个村落,就连整个江陵城的西城郊,如今都变得生机勃勃、一派繁华。 今日的灵雎罕见的摘下了她那青萝面纱。 漆黑如瀑,能垂至纤腰间的那三千青丝,也被被高高的盘起,似乎还刻意造的很蓬松,显得散乱无比。 本是绝色容颜,却刻意的在脸蛋上插得许多泥土,像是刻意做苦人家的女子打扮。 那双多有茧子的手,倒是与如今这个扮演的村姑身份相得益彰。 带上头巾,穿上粗布衣衫,原本艳丽的姿色,不由得大打折扣,若非那充斥坚韧光芒的双眸,任凭谁看到了都会以为,这是一个姿色上佳、却泯然于众的寻常村姑。 她背着箩筐。 一边走,身边农人装扮的杀手轻声讲解。 “这沔水山庄颇为神秘,除了明面上的守卫外,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眼睛,想要闯过去,那必是万难,所以…委屈小姐扮做这村姑像。” “无妨!只要能完成任务就好。” 灵雎丝毫也不介意,只是敏锐的观察着周围。 来此之前,她是做过功课的。 知道这沔水山庄,是近期于江陵城郊突然崛起。 除了迅速的扩建、壮大外,山庄还大肆采购木材、镔铁、石料,像是做着什么大生意。 …其中不时传出的锻造声、熔炼声不分昼夜的响彻于天穹。 原本附近的农人还颇有怨言… 可架不住,沔水山庄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靠着沔水山庄的农户,已然赚的盆满钵满。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谁还会有任何怨言呢? “小姐,调查这黄老邪本该是我们来做,却让小姐…” 农人扮相的手下还在低声说话… “那连弩上不是刻有‘黄老邪造’的字眼么?如此…这黄老邪也是‘鹦鹉’要找的人。” 说到这儿,灵雎骤然感觉到了什么… 是周围投射而来的目光。 她迅速的给手下使了个眼色,示意这附近已经有“眼睛”了,一言一行,都要格外注意。 农人扮相的手下立时会意,大声吆喝起来。 ——“你不是想去沔水山庄中做活嘛,就前面就前面,这一个月俺送过来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就前面了。” 要暗杀黄老邪,那当先要做的是调查出谁是黄老邪。 按照金主给出的消息,黄老邪就在这沔水山庄内。 如何调查?就成为当务之急。 而进入其中,成为一名女工,无论是调查,还是暗杀,均会方便许多… 是最容易完成任务的方式。 除此之外,灵雎还寻思着,趁机搞到几枚连弩…如此,报父仇,报母仇,就都有机会了。 心念于此,灵雎也抬高音调。 “这沔水山庄,十里八乡人人想进去,穆叔千万要帮我说说话呀…” “——好说,好说!” 那位被称作穆叔的手下,笑着答应一声。 两人就真么走到了山庄大门。 当即,就有守卫拦在了两人的身前。 穆叔连忙道:“这是我乡下来的妹子,没什么本事,倒是心细,想来咱们山庄做个女工…当初这边招人时,我已经介绍来许多了,两位大哥,咱们是熟面孔啊,我记得…这位守卫大哥姓吴,这位守卫大哥姓王来着!” “审核过了么?” 其中一位守卫问出的这句话,一下子让穆叔一愣,他语气磕绊,“什…什么审核!” ——“证审!” “证…证审?”穆叔反问。 他真不知道这个,当初…以农人的身份领十里八乡的百姓来做工,也没要过什么劳什子的证审哪? “这个都不知道,还说介绍来许多,一看就是骗人的!” 守卫有些不耐烦了。 这位穆叔有点不知所措,倒是灵雎激灵,连忙道:“这位大哥,我这叔叔…也不太懂,就是听说来这里能吃饱饭,能穿上暖和的衣服,有地方住…就劝妹子过来,我俩实在不知道,这…这…证审是什么?” 灵雎故意把话说的期期艾艾,就像是一个村里的女人,没有见过世面一般,可怜兮兮的。 “咳咳…” 倒是她那可人的外表,让守卫放松了一丝警惕,“所谓证审就是,凡来咱们山庄做工的,首当其冲,都得证明你的身份是清白的!” 啊… 灵雎还是有些没听懂,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守卫则指向旁边,那是山庄的一侧…可以看到,那里搭建了许多棚子,棚子的外围还围着不少人,乃至于一直有人往那边去。 “去那边,排队证审!然后拿木牌,我等才能放行!” 这… 灵雎大眼睛眨动,她第一次听说,做一个女工…竟…竟…这么复杂? 穆叔则连连致谢。 他与灵雎一道走向了一侧那一连串的棚子里。 而这不走进还好,一走进之下。 ——乖乖的! 灵雎委实吓了一跳。 人… 好多人! 摩肩擦踵,人山人海…都…都在这边排队,等着那所谓的“证审!” 不时的前面传来一道道声音。 “——你叫什么?” “——户籍可有在官府中入册?” “——可有持‘铜符’者,能证明伱身份的清白?” “——没有的话?你如何证明,你就是你?你不是外来的奸细?” 这一句句的问话传入灵雎的耳畔。 她突然就意识到了,这个任务怕是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这笔钱… 似乎并不好赚! … … 关羽的大军走水路,江上两百余艘船舶,绵延数里… 待得行进到江夏郡伏虎山附近时。 有斥候禀报,前面的江流因为枯水期,已经无法行船。 关羽这下令改走陆路。 而顺着官道。 前面左侧路上,出现一亭,亭中树立一块儿石碑,上面有三个篆字——“伏虎山”! 关羽停马立住,感慨道。 “原来孔明立的石碑藏在这里。” 关银屏也跟着父亲一起出征,听父亲说这石碑,一脸疑惑。 连忙问:“这碑有何渊源么?” 关羽抬手止住队伍,翻身下马,关银屏、周仓也跟着下马,关羽从碑的正面走到背面,然后比划了一番,下令让周仓沿着这碑往山上行三百步。 不多时,周仓下山归来,禀报道:“关公,在此碑之上三百步,尤有一处石碑,其上刻着‘卓刀泉’三字。” 关羽一捋长髯,询问关银屏。“你可知道,孔明设这两处石碑,有何深意?” 关银屏摇了摇头。 这时,关平、关兴、关索趁着卸运军辎的间隙,也凑了过来,饶有兴致的看着这石碑。 揣摩了半天…也不知何意。 关羽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正打算向儿子们娓娓解释一番… 却不曾想,关索突然的一句话改变了他的主意。 “若是四哥在,他一定知道。” 唔… 正是关索的这句话,一下子让关羽来了兴致。 关羽心中暗道: ——『几次三番在云旗这小子身上吃了暗亏,我就不信,他能解开…孔明立此石碑之深意?』 心念于此,关羽笑道:“维之说的有道理,不妨,维之寄信于云旗,问问他,这‘伏虎山’、‘卓刀泉’两处石碑,有何深意?他若答对了,为父权且就当是你答对了。” 这… 关索微微一愣,旋即再度开口,“若是四哥替我答对了!那有何嘉奖?” 关羽不假思索。“为父就加一千兵给你!” 这…关兴与关银屏也跃跃欲试起来。 关银屏道:“爹,这不公平…不能只给五弟加!” 其实关羽是一直想奖赏关平、关兴、关索的。 还是上次那“落日谷”设伏重创虎豹骑。 可偏偏战报中,功勋一栏,这三个儿子如添的都是关麟和黄老邪,这倒是让关羽难办了。 就是想奖赏这三个儿子,给这三个儿子加兵,也出师无名。 正好趁着这‘伏虎山’、‘卓刀泉’两处石碑,一来考考云旗,二来,若是云旗能答对,就顺理成章为这些儿子加兵,权做此前落日谷大捷的奖赏。 倒是关银屏提出“不公平”,出乎关羽的意料。 他回望关银屏。“那银屏觉得,如何公平?” 关银屏早就想好了,“我们以此‘伏虎山’、‘卓刀泉’的石碑破译为题,考的是四弟能否答对,女儿与大哥、二哥、五弟均猜四弟能否答对,若答对者加兵,打错着减兵,如此岂不更公平?” 别说… 关银屏提出的倒是个好方法。 “好…”关羽当即应允,“此‘伏虎山’、‘卓刀泉’两处石碑乃孔明设立于此,历时已经三年之久,就以此为题,你们且猜猜看,云旗可否答对?” “这不用猜,四哥一定能答对。”关索语气笃定。 关银屏也附和道:“女儿也觉得,不过是两处石碑,岂能难倒四弟?女儿也猜,他能答对。” “不尽然吧。”关兴一如既往的唱反调,“四弟何曾来过江夏?诸葛军师的设计又何等奥妙?四弟连石碑都没见过,如何能答对呢?” “这样吧,我与安国就猜云旗答不对。”关平也适时的开口。“这样,两个对两个,无论如何,父亲也不会太过为难。” “如此最好。”关兴的话脱口,算是同意了大哥关平的提议。 二对二! 关羽看着一众儿女议论,他昂着头,只是捋着胡须、 就在这时,有副将拱手,“关将军,船舶上的将士已悉数下船,那这百余艘船舶是停靠在这里,还是驶回江陵?” 这个… 关羽眼眸微眯,略微思索了下,方才回道,“枯水期船舶无用,权且停留在这江夏吧?待得三军凯旋,渡过这枯水期,那时再回江陵也更迅捷一些。” “诺!” 当即副将答应一声,就去安排。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关羽则是招呼周仓过来,眼眸则再度望向了那写着“伏虎山”的石碑,他饶有兴致说道:“方才他们议论的,周将军可都听到了。” “回禀关公,悉数听到了。” “周将军不是外人,且做个见证,这‘伏虎山’、‘卓刀泉’的石碑的寓意,且看云旗能否答对!坦之、安国、银屏、维之中,谁若是猜对了,关某为其加兵一千!谁若是猜错了,减兵一千…” 说到这儿,关羽意识到,关兴、关银屏、关索现有的兵马哪有一千? 当即,关羽道:“若是手下不足一千兵者,就去后勤军中锻炼一年。” 说到这儿,关羽环望向诸儿女,“如此?可有异议!” “没有…”关索与关银屏异口同声。 俨然,对关麟颇有信心。 关平与关兴则是拱手,用军礼回道。 “诺!” 如此…关羽与诸子女间的一次小小的赌局,算是定下了。 “那…孩儿派人去询问四哥。”关索主动请缨。 “不用五公子。”周仓则道:“云旗公子赴长沙,关公专程派遣将军沿途暗中保护,无需派人,只需飞鸽传去告知一声即可。” 此言一出… 周仓惊觉失言,他担心…暗中保护四公子的行为,关公未必想让其余诸子知晓。 关羽倒是并不介意,只是捋着胡须。 此刻,他的心头也在思虑。 ——『云旗这小子,能答得出来么?』 ——『话说回来,这小子去长沙?又救得了那张仲景么?』 其实,关麟此行长沙,关羽一直担心着… 这也是为何,他派遣大将沿途保护。 张仲景能不能救活,关羽没有那么在乎。 可…云旗,却不能有事啊! 潜移默化的,关麟在关羽心目中的地位,可是提高了整整一大截! 关羽变得更在乎这个儿子了,无时无刻! … … 灵雎都要哭了。 她发现,在这沔水山庄,她根本就无法证明,她就是她自己,不…准确的说,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姑。 好不容易排队,排了半天。 才轮到了灵雎… 而她接下来面对的,是十余年成长从未遇到过的难道。 那一道道连珠炮似的问询。 “——户籍可在江陵城的官府中入册?” “——没有?那你的户籍在何地入册?谁人能给你证明?” “——也就是说,你是黑户咯?” “——那…可有持‘铜符’者,能证明你身份的清白?能证明你的家世?若是还没有,则需要五个三代人都生活在江陵者为你证明…且一经发现你为奸细,此五人将受到连坐!” 一道道问题… 每一道都是“回答不出”的问题。 灵雎不由得发出心灵上的疑问。 ——这是…在选女工么? 怎么感觉…这比做官,比去皇宫任职时,上查三代还要严格。 而其中提到的第一个是官府入册。 因为在汉代,没有秦朝时期的“照身贴”。 汉代辨别身份的方法,太过复杂,往往百姓是要登记于官府的,相当于一经登记,就证明是这个城的常住人口。 有专门的曹掾官署可以查询。 但…灵雎哪会入册? 她怎么入册? 若是登记上“父亲:吕布”、“母亲:貂蝉”,那她一定活不到现在了。 当然… 没有入册也不奇怪。 在汉代…土地兼并严重,大量地主手下的佃农均是黑户。 这对于地主,可以让手下的佃农逃避一系列的赋税、徭役,安心生产。 对于官老爷,则是能收获到地主一笔不菲的孝敬。 只是,哪怕如此,那一样该有人能证明一个人的清白。 比如,提到的持‘铜符’者。 在江陵,诸葛亮专门设计了一批“铜符”。 所谓的“铜符”,其实上面只有很少量的铜,多为木头,作用,则是类似于唐代的“鱼符”,是一种官方身份的象征。 平头百姓自是没有的。 若是有持‘铜符’者的证明,也可以通过“证审”,证明出你身份的清白! 这就相当于有官方背景的人,为你背书! 哪怕这个也没有。 关麟也设计出别的方法,那就是找到五个三代人都生活在当地者,去证明你的清白。 可代价是,如果查到这人是个奸细,那证明的五个人将受到连坐。 正常而言,一个山庄是没有权利“连坐”的。 可谁人不知道?这山庄的背后是贼曹掾属,是关四公子啊! 如果是他,那“连坐”,真的极有可能! 只不过…灵雎还是误会了。 哪怕是如此严格的问题。 可事实上,这也只是初审。 也就是说,这一关答完后面还有复审、还有终审。 这些审查,根本不是为了筛选“男工”、“女工”,而是筛选,能否成为丐帮的一袋弟子。 要知道,在洪七公他老人家英明的领导下,丐帮哪怕是一袋弟子,也足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坊间传言——一入丐帮,前程似锦! 至于,之所以这般严格,是关麟与黄承彦商量过后的决定。 丐帮弟子,宁缺毋滥! 再加上… 沔水山庄内有太多机密了。 关麟在将沔水山庄迁入那江陵“新城”之前,必须严格的筛选每一个丐帮弟子,确保其身份的清白。 从“内部瓦解”的故事,关麟听到过太多、太多了。 而这道所谓的“证审”下,灵雎自是无法证明,她就是一个纯粹的良善! 通过“做工”潜入沔水山庄,暗杀黄老邪的想法也宣告破灭。 排了一天队,站了一天的灵雎,离开这边时,只觉得后槽牙“咯咯”作响! 她竟有些咬牙切齿。 “这…沔水山庄,这黄老邪…有些手段!” 这能让她联想到。 ——『怪不得…这黄老邪能造出那威力巨大的连弩』 ——『这家伙…不简单哪!』 这还是第一次,让这位“鹦鹉”的头头儿如此狼狈,如此…摸不到一丝一毫的方法与边际。 ——『要如何调查呢?』 灵雎抿着唇,不由得陷入沉思。 … … 长沙郡,衙署之中。 突然来了一位“贵客”! 太守廖立大惊失色。 ——“我听闻,这一对关家父子不是不和么?如此这般,怎生会…怎生会派你来暗中保护?” 这话要分两层去理解。 其一,廖立觉得,关公压根就不该派人来保护关麟。 这荆州境内,长沙郡内,还犯得上专门派人保护? 甚至还暗中保护? 这哪里是逆子啊?这分明是‘麒麟儿’才有的待遇! 其二,廖立更没想到,就算派人来保护。 竟然是… 竟然是眼前的这位。 关公这得有多重视这位“四公子”啊? … … 少了一章,明儿早补,没赶出来。 (本章完) 第一六三章 你什么档次?跟我见一样的人!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此世道,三人成虎的事儿可不少!” “呵呵,公渊(廖立)啊,倘若关家父子真的不和,二将军又岂会派我来长沙郡见你。” 与长沙太守廖立说话的。 不是别人,乃是世居沔南,当地的豪门世族、如今关羽的主薄,廖化。 区别于《三国演义》中,廖化黄巾贼出身。 真实的廖化,可是实实在在的大族子弟,文武全才,远非周仓之流可比。 人言——“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 本意是比喻办事缺乏好手,让能力一般的人出来负责。 但这句话,简直是把廖化“黑到底”了… 历史上的廖化,能力并不平庸,文武全才,能谋能打,简直堪称忠义无双的一代名将! 事实上,廖化并不是以“武人”身份出任仕途。 他是实实在在的氏族子弟,是文化人… 做了几十年的文职工作。 比如在荆州时期,他就是关羽手下的主薄。 蜀中时期,他是诸葛亮的重要幕僚。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发展,关羽败走麦城。 覆巢之下,没有完卵。 那时候的廖化为了保住性命,忍气吞声。 其实,作为当地的“豪门氏族”,只要廖化愿意,他能很轻易的帮吴军收编关羽的残军降卒,以此立功,成为孙权的座上宾。 可廖化上演的是几乎完美复刻“关公”版本的——“身在吴营心在汉!” 庸庸碌碌,苟且偷生。 白吃了孙权几年粮食的廖化,当听到刘备进攻东吴的消息,他立马装病猝死,趁机带着一家老小,连夜逃跑,并与蜀军会和。 如此赤胆忠心的人才,刘备也为之所感动,特意加封其为宜都太守。 从那时起,廖化的职业生涯跨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但事实上,因为诸葛亮第一次北伐,错用马谡,导致功败垂成。 这使得诸葛亮在接下来的北伐中,使用文官时,格外的小心。 作为诸葛亮手下颇为信任且器重的文官“廖化”,诸葛亮对他的使用更是异常谨慎,始终让他待在后方出谋划策,管理后勤。 这样做的目的,是马谡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一来诸葛亮要堵住了众人的非议,二来也是诸葛亮对廖化的一种保护。 真正有机会带兵,那还是诸葛亮殒命五丈原之后。 姜维接管兵马大权,正是用人之际,诸葛亮核心圈里的廖化,自然成为最佳人选。 这就是所谓的——“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 然后就是238年,廖化带军攻打魏国营寨,面对敌军援军抵达,他镇定指挥,围点打援,当场击杀南安郡太守和广魏郡太守,率军大胜。 248年廖化在成重山击退魏将郭淮的进攻,成功接应前来投靠的凉州兵马。 249年,廖化率军对战魏将邓艾,牵扯了邓艾军数日,以便姜维进攻雍州。 263年,七十岁的廖化率军赶赴剑阁,参加阻击战,让钟会不得前进一步。 在近三十年的征战中,廖化没有犯过大错,还屡建奇功! 甚至能和邓艾、钟会等名将交手而不溃败。 故而,他妹的“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这简直太侮辱这位名将了! 而廖化的谋略才能,毋庸置疑。 这样的将领,虽然比不上关羽、张飞、姜维这样的名将,但定在蜀汉史上,是有一席之地的。 而最让人肃然起敬的地方,是蜀汉灭亡之际。 年纪已过七十,为了兴复汉室,尽心尽力四十余年的廖化,他作为降将,被安排迁移前往洛阳。 在即将离开故土之时,廖化于路上溘然长逝。 哪怕是他的英魂 ——也永远留在了魂牵梦萦的蜀地。 这是廖化的生涯。 当然… 如今要说的是另外的一个故事。 如今的廖化,仅仅作为关羽主薄,在荆州,远远说不上身份贵重。 可对于廖立而言,廖化的身份就意味深长且至关重要了。 从后世《楚国公家谱》中记载的“立公”、“世公”世系推知,廖化与廖立乃叔伯兄弟关系。 而从远古廖氏得姓以来,世系相承的有两个支系。 一支相传在“西周”时期,周文王有个儿子叫伯廖,由伯廖而下,至三国时期的廖立。 另一支的时间就早了,甚至要早于尧舜时期,黄帝有个裔孙叫“叔安”,得姓廖,由“叔安”之下,至三国时期的廖化。 在廖家族谱中,始终奉行着“始有叔安,继有伯廖”的说法。 作为三国时期,廖家“叔安”一派的后人廖化,毋庸置疑的,成为了廖氏一族中“根”的所在。 说人话就是… 廖家是个很讲究探祖寻根的家族。 廖立之所以傲,是因为“廖”氏家族带来的血脉中的傲。 而关公竟然派廖化来保护四公子关麟。 这对廖立而言,是一个很明显的讯号。 意思便是——四公子关麟在长沙郡行事,纵是横行无忌,他廖立不得阻挠, “呵呵…”此刻的廖立笑了,“关公是不放心四公子,也不放心我这长沙太守啊,话说回来,若不是‘元俭’你在,依着我的性子,还真不能让这位四公子横行无忌。” 廖立曾被诸葛亮评价为“楚之良才”,与庞统并驾齐驱。 历史上的他,自诩才华,又兼之“廖氏”一族的荣焉。 他敢评价关羽带兵作战无方,白白丢失一方土地; 敢说马良只擅长和稀泥! 敢说王连乃流俗之人,使百姓困苦不堪。 如果说李藐是蜀汉第一喷子的话。 那这位廖立,就堪称为“蜀汉第一键盘侠”了。 而能压制住他的人,唯独廖家正根——廖化! 这是赤果果…“黄帝”血脉的压制啊。 倒是此刻的廖化,他在笑,“我倒是觉得二将军是多虑了,不过是荆州境内,长沙治所,四公子能闹出什么动静?还要我亲自来护他周全,何况,如今的长沙郡,不是没什么事儿么?” “谁说没事儿了?”廖立当即就提醒道,“就在方才还得到消息,东吴的使者诸葛瑾,带着他儿子诸葛恪刚刚抵达咱们长沙境内。” 唔… 这话脱口,一下子让廖化谨慎了起来。 “东吴使者?即便是出使,他也应该赴江陵与关公会晤,如何会来长沙?” 这件事儿很敏感。 丫的,你一个使者不去见关公,来长沙干嘛? 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离间”、“策反”,这一连串的阴谋。 廖立倒是替诸葛瑾解释了下,“近来,我听闻,那东吴的大都督鲁肃突然病倒,依我看,此诸葛瑾父子多半是来请那医圣张仲景赴东吴医治。” 此言一出,廖化一下子来了精神,下意识的脱口道。 “——张仲景” “怎么?” “巧了,四公子来此也是为了将此张仲景带回去!”廖化连忙解释。 廖立眼珠子一定。 还真是巧了! 不过… 在廖立看来,一个形如枯槁、久病缠身的名医? 引得诸葛瑾前来,目的是医治鲁肃还说的过去,可四公子又是为何而来?也是为了医人么! 这… 廖立一边揣着下巴,面色犯难。 看到廖立的表情不对,廖化连忙问道:“公渊何故如此神色?” 廖立摇了摇头,感慨道:“这张仲景,怕是他们谁都带不走!” 啊… 廖化一惊,廖立则将这张仲景的病症娓娓讲述。 听到这些。 廖化不由得凝着眉,沉吟道:“不曾想,这位编纂出《伤寒杂病论》,将天下苍生救下的神医,他如今却是这般‘无人可医’的惨状…” 廖立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凝眉,俨然…就是他这个“蜀汉第一键盘侠”,对张仲景这个人,也是满怀崇敬。 廖化继续说。“倒是这段时间,我不在江陵,却听说了许多与四公子有关的事儿…咱们这位云旗公子,可总是能带给人惊喜啊!” “呵呵…别是惊吓才好。”廖立语气苦涩,“长沙郡内,如今的这位仲景神医,可受不得半点儿惊吓了。” 说话间,他的眼睛进一步的眯起。 一阵迷茫烟雾缭绕于此间,就连气氛都变得冷然。 … … 长沙境内,湘水支流,捞刀河上。 一艘乌篷船去势如飞,荡开翻涌的波涛,起伏在一望无垠的江面上。 诸葛瑾与诸葛恪站在船头,望着两岸遥远缥缈的青山,听着岸边,摩挲着锻造兵器的“沙沙”声,还有挂在院落中的磨刀器物,诸葛瑾感慨。 “这便是罗汉庄,当年关云长征长沙时,其中的罗铁匠将青龙偃月刀摩挲的锋利无比,连带着…挨家挨户都学会了磨刀…如今看来,怪不得江陵城永不缺乏兵刃哪!” 诸葛恪说,“父亲是想说,东吴没能谋下长沙,是为一大可惜吧!” 诸葛瑾喃喃,“若当初那湘水为盟的约定…还在,长沙、桂阳归于东吴,那东吴的整盘棋就活了,唉…” 往事响起,诸葛瑾难免会神伤一番。 说话间,船已靠岸… 距离港口不远有一处村庄,这是大名鼎鼎的“张家庄”,因为村庄中大多人都姓张,因而得名。 而诸葛瑾此行的目的,便是来此…邀得那张仲景出山。 父子俩租了马,两人并马缓缓而行。 “父亲觉得…这次有把握将那张神医请回东吴么?” “若张神医安然无恙,这倒不难,可如今…”诸葛瑾没有正面回答儿子的话,可他的话吟出一半,却又忍不住长吁短叹。 “前面就是李家庄了。”诸葛恪索性不再问,伸手指着前方的村落。 却见得这村落的入口处,竟围满了人。 摩肩擦踵、人流不息… 乃至于不远处,香车宝马络绎不绝,纷纷的停靠在一边。 其中,不时传来男人的争论声,乃至于…还有叫骂声,病者的咳嗽声。 诸葛恪好奇,驱马行至村落前的驿馆,将马拴好,快步的跑到人群中左顾右盼。 诸葛瑾也连忙跟上,只是,他年纪大,不能像年轻人般健步如飞。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怎生围了这么多人?” 诸葛恪连忙询问。 有热心人回答道:“伱刚来还不知道,这些都是远道而来向张神医求医问药的!有的是从荆北来的,有的是从交州来的,还有的是从中原,比如…那驾马车的主人便是凉州人…” ——『这么多来求医问药的么?』 诸葛恪微微一惊。 可很快,他回过神儿来接着问:“那为何他们都不进去呢?难道…张神医是住在村口。” “怎么会住在村口呢?”这热心人指了下村口处站着的一干村民。 其中还有两个精气神十足的年轻人。 “看到了么,这些都是张家庄的村民,自发组织起来,拦着登门求医问诊的,说是张神医病入膏肓,已经无法在医治,那两个年轻人便是张神医的弟子!” 这… 诸葛恪眼珠子一转,“那这些求医者远道而来,会人都没见到,就殃殃离去么?” “谁肯走啊…”热心男人一脸的无奈,“我也是来问诊的,见不到张神医,哪肯罢休啊…这不,人多了,都簇拥在这儿…可从昨儿个起,还没有一个能进村的。倒是…” “倒是什么?” 热心男人指了指村口的一棵树,树下坐着一个年轻的公子,像是在开设义诊,为人诊脉、开方子。 “那个是张神医的大弟子,如今…这些远途而来的,好说话的…就让这大弟子诊治一番,可不好说话的,这不…就与村民们吵了起来。” 果然… 不等这热心男人的话音落下。 争执声已经甚嚣尘上。 “我从关中…千里迢迢将家父带来?就是为了让张神医诊视一番…你拿个娃娃糊弄老子?” 关中人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嚷嚷了起来。 “抱歉,抱歉…”说话的是张仲景的二弟子杜度,“家师真的是病入膏肓,令堂的病实在是无以为继!” “你说无以为继就无以为继啊…你可知道,老子走了多少里路?翻过了多少座山?才来到这里?若非张神医名声在外?老子…会来么?” “若阁下不嫌弃,可以让我师兄来为令尊诊治。我师兄颇得家师真…真传!” “那《伤寒杂病论》是你师兄写出来的嘛?” 这边的争执还没有结束,那边的争执声又起,“你就开个数,到底多少钱,才能见张神医,老子有的是钱,有的是钱!” 这边厢,张仲景的三弟子韦汛努力的维持着越发混乱的秩序,“抱歉,抱歉,这不是钱的事儿么?实在是家父的身体…” 这时候,诸葛瑾也凑到了前面。 诸葛恪看到了父亲勉力的往前挤,他也想跟过去,却因为人太多,寸步难行,根本挤不到父亲的身边。 却听得诸葛瑾的话语传出,倒是与其它问诊者截然不同“在下自东吴来,家中有一兄长疾病缠身,痛苦不已,在下斗胆请仲景神医赴东吴一趟…费用不是问题!” 不等诸葛瑾把话全盘讲出。 周围已经有人起哄道:“还去东吴呢?便是我等登门问诊都见不到人…如何还能去东吴?” 这… 诸葛瑾神色一黯,不过他反应迅速连忙道。 “那可否,请那位坐诊的小先生跟我一道去趟东吴。” 退而求其次,请不到张仲景,将其弟子请过去,总也能向吴侯交代。 “抱歉,抱歉…实在是抱歉。”韦汛连连摇头,“我等行医,本不该畏惧艰辛,可如今非常时刻…家师病症每况愈下,实在…实在是腾不出人手!还望…还望…” 不等韦汛把话讲完… 那些脾气暴躁的再度嚷嚷道:“让我们进去,至少…你得让我们看到张神医本人哪!若真是病入膏肓,纵是千里迢迢,我等也绝不停留!总不能凭你三言两句,就把我们打发了去吧?” “就是…就是…” “让我们进去…” 越来越多的人嚷嚷起来。 秩序也是越来越混乱,肉眼可见,张仲景的这些弟子,还有张家庄的村民,就要扛不住了! … 此时,关麟、张飞、张星彩带着一百部曲也赶到了这边。 糜阳正在娓娓讲述着,斥候提前探得的有关张仲景的境况。 “神医张仲景的老家在捞刀河旁,那紧邻‘罗汉庄’的‘张家庄’内,他早年弟子众多,却悉数均派出去悬壶济世,唯独这两年才收了三名关门弟子,带在身边,大弟子名唤王叔和,二十五岁,荆州人,二弟子名唤杜度,二十二岁,南阳人,三弟子名唤韦汛,二十岁交州人。” “自打一年前,张神医发觉身患伤寒,卧床不起,外出问诊便均有这三名弟子代劳,可即便如此,由于名声太过响彻,这张家庄依旧少不得前来投医问药者!” “倒是张家庄因为这些往来问药者,受益不菲,各个村民都感念着张神医,而张神医无论病况何等严重,哪怕是卧床不起,也从未拒绝过任何一位病患,便是因此,前来投医者越来越多。” “除此之外,张神医十五年前还收下一位义女,平素与张神医一道问诊,今年来,时常侍奉于张神医身边…在整个长沙颇有‘孝’名。” 听到这儿,关麟感慨道:“可惜是个女子,否则倒是可以推举个‘孝廉’了…” 关麟相信,能一整年侍奉于义父身边,这绝不是演出来的。 比起那让梨的孔融、卧冰求鲤的王祥、怀揣橘子的陆绩,不知道真多少倍呢! 倒是张飞,挠挠头,“怕个啥,只要你云旗想,便是女子,俺张飞推他做‘孝廉’,又有何妨?” 倒是糜阳,连忙解释道,“四公子与三将军多虑了,纵不论男女,可此女子已过四旬,早已过了‘孝廉’的年华。” 张飞说的本是一句玩笑话,倒是糜阳当真了。 说着说着,一行人绕过最后一个弯,已经能看到眼前的“张家庄”。 只是… “——咋,这么多人哪!” 张飞不由得惊呼道。 张星彩也眨巴了下眼睛。 方才,糜阳讲述时,她听得很认真,知道这张家庄,会有来寻医问药的… 可这般多人…这么多车马,聚集在村口么? 这得有多少人哪! 倒是关麟关某微眯,他是来救张仲景的,可这些来寻医问药却是在害张仲景。 关麟自诩为高尚的人、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当即朝身侧吩咐一声。 “——前面开路!” “——这些都什么档次?跟本公子见一样的人!” 这一句话中下达的命令很明确。 麋路会意,带着一干部曲就匆匆上前。 “让开,让开…” 这些人,横冲直撞的就闯了过去。 远途而来者不由得抱怨,“哪里来的地痞、流氓,在这长沙之地撒野?” “此乃关公治下,岂能容你们造次?” 这话脱口。 麋路一把就拎住了说话两人的衣领。 “看清楚咯,我家公子要来拜访张神医?不让开的,就是这下场!” 麋路胳膊用力,直接将那两人抛了出去。 伴随着“咚、咚”的两声响… 那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而这下,整个村口安静了,所有来求医者默契的让开了一条道,心头暗想,这又是哪家…刁蛮的公子? 竟敢在关公治下如此撒野? 倒是麋路尤自不过瘾。 一边掰着手腕,关节处“咔咔”的脆响不绝于耳,他嚷嚷着。 ——“一个个的都什么档次?跟我家公子拜访一样的人?配么?” ——“都特娘的,滚一边儿去!” … … (本章完) 第一六四章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暴力开路! 麋路仗着关麟撑腰,可谓是暴力驱逐。 再加上一干部曲的加入,愣是将所有求医者给逼出去几十步远。 这些求医者,连上张家庄村民,熙熙攘攘百余人拥挤在一侧,这些部曲则各个剑拔弩张,严阵以待。 诸葛瑾掩护着儿子诸葛恪隐身在人群中。 诸葛恪的目光在这些“部曲”中间寻觅,妄图…寻觅到他们的主子,至少也该知道,这位在关羽治下都敢如此嚣张跋扈的公子究竟是谁? “爹…”诸葛恪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附耳问父亲,“爹,这些人,不是你派来的…或者是吴侯派来的吧?” 诸葛瑾顿悟儿子此言何意。 他连忙摇头,“如今这个敏感的时间,若东吴派遣百余部曲,那无异于宣战,那守在捞刀河渡口的就会是严阵以待的荆州兵了…如今的东吴可没有这份胆力。” 诸葛恪能感受到父亲说这番话时的唏嘘… 他小声喃喃:“不是东吴的人就好,就好!” 麋路驱逐人流的声音还在继续,其中不乏不服者,均被麋路一阵拳打脚踢。 众人皆有愤愤之意,可这支突然出现的百人部曲“杀鸡儆猴”之举震慑得人心惴惴。 忽然在推搡的人群中,有人乱动,原来是一名来求医老者晕厥了。 这老者的儿子被挤在另一边,挺身往老者那一侧挤去。 可…关麟的部曲却是丝毫不客气,拦在他的身前,大喝一声:“不许乱动!” “那是我爹,他本就是来求医,如今…如今受到惊吓。”这儿子什么也顾不上了,只一味的拨开不相关的人海,强行硬挤了过去,焦急的喊着“爹,爹…” 麋路粗鲁的拦在两人之间,“喊什么喊?” 说着话就扬起手,准备教训这儿子。 不曾想,手高高举起时,关麟已经站了出来,用手扶住了麋路的胳膊。 “哪个是你爹呀?” 关麟淡淡的望向眼前的男子。 那男人指着晕厥在地上的老者。 关麟摆摆手,“把他爹带过来,让他们走!” 关麟是来救张仲景的,可这么多堵在门前,挤进去猴年马月了。 只能用这种“极端”的方法,暴力驱逐,暴力开路。 不过,倒是没想到,麋路这“刺头”这么狠,下起手来,完全不留情。 不多时,这男人背着那晕厥的老者,迅速的就离去了。 倒是这一个小插曲,让所有人意识到,这些蛮横部曲的头儿…就是眼前的这位“年轻公子”! 诸葛恪扶着举步艰难的诸葛瑾,小心翼翼的往一边退,他不忘抬头看着这个“年轻公子”,心头暗道:“他…究竟是谁?” 张仲景的大弟子王叔和看到了这边的情况,也顾不得问诊了,当即跑了过来… 二弟子杜度与三弟子韦汛则拦在,打算进入“张家村”的关麟面前。 杜度连忙拱手:“抱歉,这位公子…家师身体有恙,实在是无法见人。” “是啊…”韦汛也拱手,“还望公子给个方便,莫要为难家师。” 大弟子王叔和也气喘吁吁的跑到关麟的面前,“这位公子,在下乃家师大弟子王叔和,若有病症,在下也可以诊视一番,不至于让公子白跑一趟。” 说起来,这三个弟子已经在村口拦了两天了。 其中也有人想闯关。 可毕竟这长沙是关公治下,法令森严。 想要造次,多少要考虑下后果。 类似于关麟这么肆无忌惮的,还是第一次见。 “张仲景在哪?” 关麟回头询问糜阳,糜阳指了下,是村落中靠近捞刀河的一处院子。 关麟也不理睬张仲景的这些弟子,依旧迈着龙骧虎步,踏步上前。 “公子,公子…” “公子…” 王叔和、杜度、韦汛再度拦住关麟,脸色上已经满是为难。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关麟,连连惊呼。 “——他…他是关四公子!他是关公的儿子关四公子关麟!”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道声音一出,此间哗然一片,议论声不绝于耳。 “他就是那个忤逆关公,让关公下罪己书的逆子么?” “怪不得…关公治下,他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是…是他…” “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了!”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关麟其实做的“好人好事儿”不少,虽然许多都是隐匿着做的,却也不乏捉拿魏谍细作这样的行为。 但…往往传播出去,就会自动屏蔽了这些好事儿。 大家更愿意听到的是虎父犬子,是逆子,是关麟顶撞关羽,公然让亲爹下罪己书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 乃至于还有。 “我听说,有一头牛就因为瞪了他一眼就…就…就被他给炖了。” “哪里是一头牛,先迈左脚的,和先迈右脚的…都被炖了,死在他手上的牛,数都数不过来!” “在江陵城,他都如此有恃无恐,那…那…” “关公怎么就…就生出这么个逆子啊!” 本就被暴力驱逐,一肚子怨气… 此刻有人领头,一干人都爆发了。 反倒是诸葛瑾与诸葛恪,两人均是凝着眉。 心头不约而同。 ——『原来他就是,那鼎鼎大名的关四公子,关麟关云旗嘛?那个…公认的逆子!』 诸葛恪抬头望向诸葛瑾,俨然,他想要说话。 诸葛瑾却是摆摆手,示意…静观其变。 倒是关麟,他也没想到,他如今的“恶名”已经传的这么沸沸扬扬! 原本还以为,他的形象在百姓们心目中是光辉和高大的。 ——这是不出门不知道啊!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关麟也不在乎。 他是个纯粹的人,他来此的目的,只为一件事儿——救人! “咳咳…” 被认出来了,关麟索性脚步一顿,吩咐左右抬来一个箱子,打开箱子,里面是厚厚的竹简。 他望向眼前的那王叔和。 “你是张仲景的大弟子?” “正是!” “他们俩呢?” 关麟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满满的上位者对下位者说话时的口吻。 “他是家师的二弟子杜度。” “他则是家师的三弟子韦汛。” 王叔和连忙介绍了起来。 “噢…”关麟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他们三人一番。 王叔和还是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可杜度与韦汛脸色就有些古怪了。 当然,关麟并不在意这些。 他只是“吧唧”着嘴巴,心里嘀咕着。 ——『这三个弟子,终究太年轻了,怕是悟不透这些后世医书中的大道理,还得是张仲景自己救自己啊!』 心念于此,关麟耐下性子向他们解释道。 “我是关麟,家父关云长,就这捞刀河还是家父的青龙偃月刀掉进去,因而得名的,本公子来此不为求医,只为见上张神医一面,留下一些收藏的医书,说几句话就走!” 不等关麟把话讲完,大弟子王叔和连忙拱手,“公子好意,在下替家师心领了,可如今家师的病情实在不允许见任何人,还望…关四公子海涵,至于…这些书籍,在下斗胆替恩师收下,待得恩师病情好转,自会呈给他!” 这王叔和讲话倒是彬彬有礼。 关麟却心中暗想。 ——『张仲景今年就‘没’了,等伱把这些书籍送到他面前,那保不齐,他坟头都一丈高了!』 一时间,关麟揣着下巴,琢磨着——要如何说服这位彬彬有礼的大弟子。 哪曾想… 就在这时,连续几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朝着关麟就喊了出来。 ——“师兄,跟这等‘逆子’何必如此客气?” ——“是啊,师兄,一个连亲生父亲都能忤逆的人,如此逆子,他…他岂会通晓咱们的孝心?” ——“三师弟说的是,他的心中,岂会怀揣着‘孝’字!” 喊话的是二弟子杜度与三弟子韦汛。 他们一张口,就是声嘶力竭的声讨关麟。 而在他们俩的声讨下。 那些被拦在外围的求医者,一个个也义愤填膺,纷纷诋毁着关麟。 “关四公子你知道孝字有几种写法嘛?” “别说几种写法了…孝字有几笔?他都不知道!” 说到底,大汉以孝治天下。 这造成的后果就是,无论关麟曾立下多少大功,做出多少让人惊叹的事儿,可忤逆亲生父亲关羽,逼迫亲生父亲下罪己书,这等行为无论如何也洗不白。 不夸张的说,在读书人眼中…这就是离经叛道、天理不容。 而杜度与韦汛又年轻气盛,从小受“四书五经”的熏陶,他们一听来人是“关四公子”。 想到关麟忤逆的是亲生父亲; 又想到他们三个弟子对张仲景那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情绪,顿时间,愤愤然的情绪激荡周身,当即脸色就变了,一句句声嘶力竭的怒斥着关麟。 而这不怒斥还好,一怒斥之下。 这让关麟那本清朗的心情,一瞬间就被点燃了。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都特喵的什么东西。』 原本还念在他们是张仲景徒弟的份儿上; 念在那《伤寒杂病论》救活了千千万万黎庶的份儿上,关麟还打算有事儿好商量。 毕竟大家伙儿都是为了张仲景好… 有着共同的目的。 万事都可以商量着来。 可这一斥骂,那性质就变了,这就有点儿给脸不要脸的感觉了。 ——『我救你们师傅,是敬仰他,是有事儿求着他!』 ——『可你们?丫的,老子就不是你们亲爹,惯着你们的!』 心念于此… 关麟大喊:“麋路何在?” “小的在!” 随着关麟的一道声音,麋路已经赶了过来。 “打!” “——啊!”麋路一惊,有些没听懂。 “方才有人斥骂你们统领,还用我教你们怎么做么?” 关麟那无比冷冽的声音再度传出。 呃… 麋路咽了口口水,他一下子就回过味儿来了,打人,他最在行了。 当即大声吩咐,“都没听到么?方才斥骂公子的,统统拉出来,打!” 他是这么一吼,可除了杜度与韦汛之外,部曲们哪能记清楚,方才谁吆喝了。 这时候,糜阳又展现出了他精通数学的一面,空间记忆里惊人,“左边有两个,红袍子的和绿披风的那个,右边有一个紫帽子的,最侧面还有三个…对,就是正低头的那三个!” 他迅速的指出了方才吆喝声音最大的六个人。 部曲们迅速的将他们拉出,然后…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敢斥骂他们主子,那不是打他们这些部曲的脸? 一天半斤肉?白吃了不成? 自是——拳拳到肉。 ——“啪,卟,咔咔,咔嚓,嘭,呲… 拳脚一阵招呼,“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哎呦…” “——哎呦…” “——别打了…” “——别打脸…” 紧随而至是一道道哀求的声音传来。 张仲景的两个弟子杜度和韦汛倒是很有骨气,绷着嘴,没有求饶。 只是抱着头,任凭拳头招呼在他们的身上。 王叔和慌了,这些挨打的是他的至爱师弟啊… “啪嗒”一声,他连忙就跪在关麟的面前,“关四公子,放过他们…放过他们吧?他们还小,不懂事儿!” 关麟眼眸眯起,弯下腰,他的眼睛与王叔和的目光平行。 “我好声好气的跟你们说话?你师弟就这般斥骂我?是觉得…我关麟好欺负咯?” “不…不敢!”王叔和磕头如捣蒜。“他们…他们不懂事,只是年轻人,血…血气方刚…” “血气方他二大爷!”关麟瞟了一眼那边的两个年轻人。 今儿个,他关麟就的给这些年轻人好好的上一课,让他们遭受一番,这个“社会”的毒打! 此刻的张飞与张星彩站在最后… 并没有靠前。 张星彩看着这一幕,一阵心有余悸,微微抿唇问张飞:“爹…云旗弟如此打人,这要传出去…怕这‘逆子’之名…三人成虎…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模样。” 张星彩一句话都说的有些磕巴。 俨然…她是想到了,不好的后果。 怕是除了江陵以外,又要有更多人对云旗弟误会了。 张飞则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 他还乐呵呢。“这才对嘛,这才是男儿本色,动嘴就没意思了,万事…就讲究谁的拳头硬!” 张星彩瞅着老爹张飞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恨不得他也上去松松手脚。 呵… 张星彩就冷笑了,连忙拉住张飞,生怕他爹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那些部曲,最多是把人打成重伤,可老爹要出手,那小命儿多半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足足半刻钟… 那些管不住嘴巴的,被揍得是鼻青脸肿。 关麟觉得差不多了,伸手示意,当即…一干部曲纷纷收起了拳头。 关麟则饶有兴致的又弯下腰,望向那尤自跪着的王叔和。 “我再最后问一遍,本公子此来不为求医,只为见上张神医一面,留下一些收藏的医书,说几句话就走!行?还是不行?” 不等王叔和张口。 杜度与韦汛已经抢先喊道,“师兄…不…不能答应他!不能答应这…这不孝子!” “他…他定是图谋不轨,要…要加害师傅。” 一个人往往第一眼认定另外一个人是坏人,那么这种印象就是根深蒂固的,是无法更改的。 感受着两位四弟那满是颤抖却坚决无比的嗓音。 又考虑到师傅现如今的病症。 王叔和咬着牙,恨恨的说道。 “——不…不能!” “除…除非你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唉… 关麟一声幽幽的叹息,他就像是一个“恶少”一般,摇了摇头。 距离他不远的糜阳,心里嘀咕着。 ——『这道题,四公子又有多少种解法呢?』 反观麋路,他敏锐的注意到关麟叹了口气,连忙劝道。 “四公子息怒…” “我不息怒。”关麟掐着腰,“让这小子消失了,就没怒了!” 当即… 一干部曲会意,就将王叔和控制住,拉到一帮。 关麟给左右使了个眼色,再不管这些“小猫三两只”,左右部曲抬着那满是书籍的箱子,一行人有恃无恐的就闯进了村子。 其实张仲景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貂蝉骗他说是邻居吵起来,大打出手。 她也借口出去劝架。 可这不出来还好,一出来之下,看到的是虎视眈眈…朝她这边走来的一群人 “你…你们…” 一时间,貂蝉的面颊煞白如纸。 这十五年来,她哪里还见过这种阵仗? 这就一如十五年前,那白门楼上,那些曹军的士兵在她的面前,生生的将她的夫君吕布给押入刑场。 ——钢刀映着日影,高高扬起,她在台边赤红着双眼嘶声呐喊。 而那些… 跟着夫君闯荡的副将、士卒们,胆小的纷纷捂住了眼睛。 貂蝉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拨开眼前的曹军士卒,拼了命的就要冲上台去,可…根本不等她冲上去,那钢刀已然落下。 刀斧手的胳膊上溅满了血迹。 而更森然的血迹,自貂蝉夫君的脖颈处窜出… 刑场上的木桩已经变得血迹斑斑。 那一幕的开端。 就仿似…仿似现如今,眼前的一幕! 何其相似? 一样的压迫感… 一样的彷徨、茫然、不知所措。 一样的,她貂蝉至亲至爱的人,要离开这个世界么? 这种无力感…迅速的充斥着貂蝉的全身。 充斥着她的每一寸毛孔,让她不由得毛骨悚然! … … (本章完) 第一六五章 我本逆子,无限嚣张 ——“你,你们…” 貂蝉喃喃吟道。 随着关麟朝张仲景那朴素的宅院走近。 站在门前的貂蝉,脸色煞白,吓得花容失色,一时间…她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关麟。 关麟也注意到了她。 只不过… 很明显,在看到貂蝉的一瞬间,关麟的心头产生了一抹悸动,这与“爱慕”无关,是一种…只要是男人,就会不自禁被吸引的悸动。 关麟感觉很意外。 照理说,一个三十岁以上的妇人,又是身着如此朴素到的不能再朴素的素色裙袍,长发盘起,甚至还裹着“村姑”才有的发带… 这等妆容,很难引起男人的注意。 但…偏偏,这妇人完美轮廓下的面颊,那一抹勾人的成熟韵味下,那淡淡的忧伤气息,还有那一双水吟吟的狭长、仿佛充斥着故事的美眸。 像是本能的、无时无刻的就会对男人释放出极大的诱惑,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关麟的目光不着痕迹的移过她那修长优雅的玉颈… 却差点被那玉颈下深陷的风景给吸了进去。 很难想象,这把年纪,身姿犹如弱柳扶风一般,水蛇般的柳腰,便只是在那站着,诱惑…已是天成。 其实,不单单是关麟一个人被貂蝉吸引。 每一个部曲,在看到貂蝉的一瞬间,不由得齐刷刷的驻足、侧目、 那干涸的嗓子…仿佛呼之欲出的就要引出四个字——绝代芳华。 太美了… 仿佛正午的阳光之下,这妇人头发上、脸上、手上、衣上都是淡淡的阳光。 一百部曲一百双眼睛凝望着这妇人出神,每个人的心忽然都剧烈的跳动起来。 哪怕是遥遥远处的张飞,当看到这妇人的容颜,也有一种要沉醉在这绝世丽容光照之下的错觉。 可似乎,这种错觉…让张飞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但具体是哪里熟悉,却又说不上来! 总而言之,这种成熟、韵味、妩媚、娇柔于一体的美,与寻常少女清新空灵的美截然不同。 有那么一瞬间,关麟都惊诧了。 他自诩,他的取向是正常的,且从未更改。 能让他心动的一定是美女,是年轻的美女,是年轻、且富有有趣灵魂的美女! 但,当随着与貂蝉越走越近,关麟心头下意识生出的就是一句话。 ——年少不知少妇好,错把少女当作宝! 咳咳… 关麟猛咳一声,摇了摇头,这才从愣神中醒转了过来, 差点就陷进去了。 也难怪… 关麟琢磨着,这等风韵成熟、又国色天仙的妇人,简直把他见过的一切少女…包括张星彩,包括关银屏,统统都给比下去了,是秒杀! 简直——妖孽呀! 好在这个年纪的关麟,一门心思都扑在…如何帮老爹避免那“败走麦城”的故事。 在他的小命面前,对女人…自是没时间去热衷。 故而,他很快从沉沦中醒转,倒是身旁的一干部曲,尤自驻足…眼睛都直了。 “咳咳咳…” 关麟剧烈的咳嗽了一声。 如此,一干部曲才反应过来,大家努力的不把眼睛望向貂蝉,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沉沦了进去,耽误了四公子的大事儿。 “你便是张仲景的那个义女吧?听闻能著出《伤寒杂病论》,伱也有不小的功劳。” 走到这简朴的张家院落的门前,关麟望向貂蝉。 “是…”貂蝉款款回了一句,却是抿了抿唇,压低声音道。“公子…义父如今的病症,真的不能会客,更不能为人医治,还望公子莫要…莫要为难义父他老人家。” “我不看病,也不问诊,我只跟他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关麟索性不再理睬貂蝉。 他的目的是告诉张仲景。 ——这些书或许能治你的伤寒,你务必要亲自看,再痛苦也要看。 ——仅此而已! 当即,关麟给左右使过眼色,就大踏步的进门。 部曲们则是将那放满书籍的大箱子,也一股脑的给抬了进去。 … 最外围的诸葛瑾与诸葛恪看到这一幕。 诸葛恪忍不住小声问父亲:“这关四公子…先是打人,又是硬闯,他…他究竟是无知者无畏,还是…还是真的有恃无恐啊?” “嘘…”诸葛瑾一如既往的示意儿子不要说话。 其实,他也搞不懂,但他知道…这件事儿一定不会就此罢休。 ——长沙境内,捞刀河岸,关公的儿子仗势欺人,欺压良善。 这股风,不用几天就能吹出去。 而稍加渲染,便能吹到荆州的每一片角落。 当然… 上一次出使江陵,诸葛瑾也是这么想的,将一股风推波助澜。 可最终,却被洪七公算计。 只是…这次总不至于是关公父子又联合起来,演的一出戏吧? 不会! ——一定不会! 诸葛瑾的眼眸坚决。 诸葛恪抬眼望向诸葛瑾,小声提醒道:“父亲多半在想,这对东吴…又是个机会吧?是个推波助澜的好机会。” 这… 诸葛瑾惊讶的望着这个即将失去的儿子。 他意识到,他这当父亲的想法,丝毫不能瞒过这个儿子。 诚然。 关公之子欺压良善,此事可大可小… 若是经由一番推波助澜,那关羽要么狠狠的惩罚这个儿子,要么…荆州一隅,他关羽威望尽失!、当然,无论是哪一条,对东吴都是有利。 前者,重重的惩罚这关麟,可以让吴侯出一口恶气。 毕竟,此前奇袭长沙受阻的原因已经查出来了,就是因为这关麟“胡编乱写”的答卷。 后者,东吴的战略…不可能放弃荆州。 关羽因为这个“逆子”,而于荆州威望尽失,这于东吴是大有裨益。 “你看出来了?” 诸葛瑾的话微微有些颤抖。 他知道,很快…这个最聪慧的儿子,就不再是他的儿子。 未来…这些话,他诸葛瑾再也听不到了。 甚至…或许未来,儿子会成为东吴破局的一大掣肘。 “父亲无需担心…”诸葛恪微微咬唇,“孩儿不会对外说的…至少,到江陵城之前,孩儿还是父亲的儿子!” “不…”诸葛瑾直接否定了诸葛恪的想法,他展示出了豁达了一面,“当今天下,各为其主,吾儿既已做出选择,就不该朝秦暮楚,父亲固然该推波助澜,而吾儿…你却应该阻止这关麟…防止他继续错下去!” 这… 诸葛恪顿了一下,心头喃喃。 ——『真的要阻止么?』 这个想法刚刚出现,诸葛恪豁然明朗。 ——『父亲说的对!』 ——『作为二叔的儿子,从来到这长沙起,他已经回不去了,他的确…的确应该阻止关麟这逆子,不能让他继续的错下去!』 这边厢…诸葛恪还在遐想连篇。 那边厢,关麟已经踏步而入。 只是… 貂蝉咬着牙,像是下定了决心,她…她绝不能让又一个亲人,在她面前,眼睁睁的被带走…然后,带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当即,貂蝉一下子就抱住了关麟的大腿,她整个人跪在地上。 “——公子,求你了,就当我…求你了,义父…义父受不得惊吓了!” 貂蝉的声音很克制… 哪怕已经跪下了,哪怕是抱住关麟的腿,哪怕言真意切,可她依旧不敢声音太大,似乎…生怕里屋躺在床榻上的义父…受到惊吓。 呼… 关麟倒是被貂蝉的举动深深的感动到了。 如此美艳,又如此有孝心的女子…纵是翻遍历史上,也不多见哪。 只不过… ——『美妇人哪,你如何知道,你义父张仲景今年…命中有此一劫呢?』 ——『或许我此举未必能救得了他,但…横竖你义父也是一死,我也只能放手一搏,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当然,关麟其实可以选择告诉眼前的美妇人真相。 只不过,谁会信呢? 当世最有名的医书《伤寒杂病论》就是张仲景编撰的。 谁会相信… 你写的这些医书,就超过《伤寒杂病论》,能救了他呢? 关麟想甩开貂蝉,可貂蝉却紧紧的抱住关麟的大腿,越抱越紧…很难想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竟能让关麟一个男人根本无法挣脱。 关麟无奈,只能给左右使了个眼色,示意将这女人拉开。 “——踏踏”的脚步声,突然响彻在这院子里。 而这突然想起的脚步声,很明显让屋内的张仲景意识到了什么。 “——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 先是连续的咳声,外人听来,就宛若撕心裂肺一般的痛苦。 貂蝉仿似惊觉了什么,连忙起身,也顾不得再拽住关麟的大腿,就往屋里跑。 却是临近门时,深深的回眸…给关麟比出一个“嘘”的手势。 关麟压低脚步声,徐徐跟上,却没有进门,只站在门前。 “咳咳咳咳…” 张仲景的咳声再度响起。 总算是在貂蝉的一番照顾下,咳声止住。 貂蝉的声音款款而出:“义父…义父…这次怎生吐出了这么多血,义父是医者,难道忘了,这种时候该多休息,切忌操劳啊!” 就在这时,张仲景那沙哑的声音传出。 “咳咳…可是…可是有人来登门求医了?让…让他们进来吧,不…咳咳咳…咳咳咳…不可阻拦。” “治…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等医者的…的…咳咳…的分内之事,我既活着一天,就当…咳咳…就当再多治一人,多为这世间留下一人的希望。老祖宗有言,医者…万不能拒诊哪!” 哪怕是如此虚弱,哪怕是病入膏肓,可张仲景想到的还是病人。 他的一生都是如此… 他的老家在南阳,他的父亲是个读书人,在朝廷做官,他从小有机会接触到许多典籍,可唯独他看到,扁鹊望诊齐桓侯的故事,他才会心中悸动。 这也是他对医学产生浓厚兴趣的缘头。 兵祸绵延,疫病流行,因为伤寒症的肆虐,他的老家南阳,他的族人十室九空! 从那时起,他就致力于要行医济世。 要战胜这不治之症的伤寒。 灵帝朝时,他做长沙太守,他首开记录的在官府中开堂坐诊,将医者“坐堂”的风气延续千年。 为了彻底战胜那该死的“伤寒绝症”,他毅然辞官… 走访天下,整理了一个个方证的诊治方法。 终于几十年如一日,他编纂出的《伤寒杂病论》,一举为大汉克服了那肆虐的“伤寒难题”! 他的医理让人敬佩,他的医术与医德同样让人肃然起敬。 这便是所谓的——医者仁心。 在这点上,关麟虽也是想要救人,但这是“小爱”,张仲景本景所怀揣的才是真正的大爱! 而随着张仲景声音的落下。 貂蝉安慰道:“义父多虑了,不是病人,近来…义父那三位弟子医术大成,十里八乡…附近的病患早就治完了,哪里还有登门求医的?方才是…是隔壁李大娘与张二叔争吵,一把岁数了反倒是打起架来了,惹得邻居们聚集了起来,故而…喧嚣了一些。” 在貂蝉一番善意的谎言下。 张仲景的气息算是顺畅了不少。 “不是病患就好…就好!” 讲到这儿,张仲景像是脱力一般的再度躺下,他的口中,却是喃喃吟着: ——“望闻问切,因病施治。” ——“勤求古训,需怀济人之志。博采众方,不随趋势之徒!” 这一番话,就好像他朴素且高尚一生的缩影。 呼… 倒是门外的关麟长长的呼出口气。 他其实方才有想进去的冲动,可…感受到张仲景那颤若游丝的声音,他不由得迟疑了。 他真的担心,这一箱医书摆放在他面前,废寝忘食的研读,反倒是加重了他身子的衰败。 话说回来。 这等神医…看到这等后世精妙的医书? 又怎不会爱不释手?浑然忘了一切,忘了时间,也忘了自己的病情呢? 不能把这些医书,交给这般“有大爱”的人哪! 这一刻,关麟才意识到,他原本的计划,原本的想法,初衷虽好,但或许这份好心,最后会办了错事儿。 他不得不…更改他的计划了。 就在这时,貂蝉缓缓的走出门,俨然,她又服侍义父张仲景睡下了,她阖上了们,向关麟深深的行了一礼,牙齿咬着嘴唇,小声的、喃喃的道。 ——“多谢公子了!” 呼… 关麟长吁一口气,旋即又看了貂蝉一眼。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一招手,示意部曲们跟他一道出去。 貂蝉追上关麟,又深深的轻吟了一句。 “多谢公子了…” 俨然,她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哪曾想,关麟也压低声音,淡淡的笑着回道。 ——“别忙着谢,待会儿你就知道,你谢的太早了!” 说罢,关麟就走出了这院子。 只留下貂蝉一人,她还不能理解,这位年轻公子的这句“谢的太早了”是什么意思? … “——出来了。” 无数人的目光关注着张仲景的那处旧宅。 关四公子出来了; 一干部曲出来了; 那硕大的箱子出来了… 其它的…什么也没有! 诸葛瑾“吧唧”着嘴巴,小声道:“难道最后是放弃了?” 诸葛恪摇了摇头,“这位关四公子如此大张旗鼓的跋扈、嚣张,丝毫不顾及律法,总不至于最后时刻悬崖勒马了吧?” 诸葛瑾眯着眼…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明显,眼眸则密切的关注着关麟一行人。 反观张飞,他也是挠挠头。 他方才想进去的,却看到关麟朝他示意,让他守在门外。 可…守在门外归守在门外,咋关麟这小子没带出那张仲景啊? 难道…真是病入膏肓,没法带了? 张星彩已经跑到关麟的面前。 她的样子无比迫切。 “怎么样?” “——不怎么样。”关麟无奈的一摊手,像是什么也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张飞一拍脑门,像是会意了,连忙提醒闺女:“云旗的意思,就是这张仲景,带不到蜀中了呗!” 啊… 张星彩惊出一声。 关麟则呵呵了。 ——『何止是带不去蜀中,怕是活着出这门都费劲!』 这时,那貂蝉已经快步跟出,站在门前…见到关麟一行谈话,她哪里敢上前一步? 关麟回望了她一眼,旋即吩咐一干部曲道:“带着东西,走了!” “——就这就回去啊?那不白跑了?”张飞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 云旗小子不是说…写的这些玩意,能救么? 可这来都来了,现在的情况…好像是,完犊子了呀。 张仲景没了呀,如此…那法正不也没了,这…这…这彻彻底底的完犊子了呀! “就没有其它的方法么?”张星彩连忙问。 “有倒是有。” 关麟只顾着往前走… “什么方法?”张星彩好奇极了。 而这时,一行人已经走到了村口… 张仲景的那三个弟子王叔和、杜度、韦汛,依旧被部曲给控制着,无数人好奇的往关麟这边望来,像是无比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倒是杜度、韦汛尤自愤愤然,“你…你究竟把师傅怎么样了?” “关麟,若…若师傅有个闪失,我…我韦汛就是变成鬼也不放过你!” 一人一句… 依旧是嘴巴不干不净的。 反倒是关麟,他驻足于此,饶有兴致的站在他俩人的面前。 过了片刻,方才沉吟了一句:“还没骂够啊?” 部曲们用力的压下两人的腿,让两人呈现出一副跪在关麟面前的样子。 “你害了师傅,那…那就是丧尽天良!” “师傅…师傅…我…我绝不会放过你!” 声嘶力竭、歇斯底里。 在关麟的记忆里,上一个这么骂他的还是那“蜀汉第一喷子”李藐! “咳咳…” 关麟轻咳一声,笑吟吟的道:“不放过我?呵呵…” “正好,跟本公子回去,本公子且看看,你们如何不放过我?” 言及此处… 关麟一声吆喝。 “——带走!” 而随着这一番话,围观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谁都能预感到,经过今日的事儿,这位关四公子决计不会轻易的放过他俩。 “关公子…关公子…”王叔和挣脱了部曲的控制,连忙又跪在关麟的面前。“求…求关公子大人有大量,饶过…饶过我这两个师弟啊!” 其实,这个张仲景的大弟子王叔和,给关麟留下的印象还不错。 尽管还很年轻,但…胜在成熟稳重。 是个能做大事儿的人。 “王公子啊?”关麟又一次弯下腰,与王叔和的目光齐平,“我这人,有个毛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人若凡我三分,我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呵呵…抱歉了,你这两位师弟,得陪本公子走一趟了…” 说着话,关麟一挥手。 “还不带走?” 当即就有部曲将两人绑起。 两人还在挣扎。 杜度撕心裂肺的大喊:“关麟…你…你就不怕诸葛先生在荆州定下的律法么?” 关麟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只是吩咐道:“跟我说律法?好,那就把他们俩关押在长沙郡的牢狱内,官府中人问起来,就说是我关麟关的!” “待得狠狠的‘严刑拷打’过后,再问问他们,本公子究竟怕不怕这些律法?” 关麟这一番话,言辞冷冽… 简直就是八个字——我本逆子,无限嚣张! 而这句话中,关麟刻意的加重了那“严刑拷打”四个字… 俨然,别有深意! 此刻的王叔和连续的磕头,宛若脑袋都不是自己的了。 “求公子放过他们…放过他们!” 关麟用手扶住王叔和的脑袋,他轻轻的留下一句。 ——“王先生别磕了,我只针对事儿,不针对人,你呀,还是回去照顾下那师傅吧?当然,本公子放下句话,若你师傅死了,那你这两个师弟,就去官府收尸吧!” 说到这儿… 关麟留给了王叔和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旋即,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扬长而去。 而待得关麟走远…待得那些嚣张、跋扈的部曲走远。 此间众人心头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 一片怒斥、一片哗然! 有脾气火爆的咆哮着:“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更有人提议,“报官,报官…” 就在这时,诸葛瑾意味深长的小声提醒道:“这位可是关公的儿子?这荆州是关公治下,报官有用么?” 这一句话,意味深长,却又…推波助澜! … … ps: 欠的一章我是想补,奈何,‘真’补不过来呀。 这样吧,本周内一定补到,一定有一天是三更。 (本章完) 第一六六章 貂蝉怒敲登闻鼓 长沙郡,捞刀河旁,水流突然变得湍急,一处处的河浪汇成一朵朵浪花,不断的拍击着河岸。 而张家庄入口处。 随着诸葛瑾那小心的、意味深长的一句话。 ——“这位可是关公的儿子!这荆州乃关公治下,报官有用么?” 突然,此间就变得静谧了下来。 要知道,这里可不只有来访求医的外地人,张家庄的村民,附近的百姓闻讯早就簇拥了过来。 他们一个个都默然了。 所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短暂的沉积过后… 终于有人爆发出来。 ——“关公的儿子又如何?” 一呼百应。 一石激起千层浪。 顿时间,人声鼎沸,所有人都开始了对这个“关家逆子”声讨。 诸葛瑾适时的推波助澜,他高声道。 “善无微而不赏,恶无纤而不贬…任何好事,都不能因为它小就不去奖赏,任何恶事,也不能因为它小就不去贬斥!” 而这一番话,本是出自司马相如的《子虚赋》,是诸葛亮曾治荆州时,后又治蜀颁布《蜀律》时均着重强调解释的。 仔细的去品,倒是有几分刘备临终前的那“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的感觉。 如今诸葛瑾信手拈来…可谓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的语调再添几分激昂。“我本以为,人读过书,善恶不过终有相报。可现在天理昭昭,恩怨明料,才知晓是非自难逃…究是此子乃关公之子,可…我斗胆也想请诸位一道为张神医做主。今日之事,不过是天理昭彰,我等不求俯仰行走之间无愧于天地,却当求心中一片净土。” 这就是读书人… 一番话直接升华了,感染力十足。 当即就有人响应道:“是啊,若然这关家逆子再如此为祸一方,为非作歹,这长沙城,不…这荆州城还有王法么?还有希望么?” “报官,报官…王先生,我们跟你一起去报官!咱们告到廖太守那边,若是廖太守不管,咱们就告到关公那儿,若是关公也包庇此子,那咱们…咱们…” 说到最后,突然哽咽住了,他发现倘若关公真的包庇此子,他们状告的路…似乎就全断了。 哪曾想诸葛瑾反应快,当即吆喝道: ——“若关公包庇此子,我等还可以告到刘皇叔那儿,告到诸葛先生那儿…众人拾柴火焰高,咱们人多力量大!此事…务必让关公给我们个交代!” 诸葛瑾说出这番话时。 诸葛恪深深凝望着父亲,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为何父亲会对他说出那一番话。 ——『当今天下,各为其主,父亲固然该推波助澜,而吾儿…你也应该阻止这关麟,防止他继续错下去!』 呼,长长的呼出口气。 诸葛恪牙齿重重的咬住嘴唇,不由得深思。 父亲是在用行动为他上有关“忠义、孝道”的最后一课! 始终,在父亲诸葛恪的眼里,他先是东吴的臣子,后才是他诸葛恪的父亲哪。 呼… 呼… 粗重的呼气声传出,诸葛恪只觉得胸腔中跌宕起伏,他好像突然就悟了。 他,诸葛恪,既已过继给二叔诸葛孔明。 那他就是刘皇叔的臣子,一切行为,都要站在刘皇叔的立场上! 那边厢,周围一个个“报官”的声音。 张仲景的大弟子王叔和一副慌了神儿的模样。 他只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医者,他哪里遇到过这种事儿。 师傅卧床不起。 两位师弟被抓走…千斤的担子悉数压在了他的身上,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诸葛瑾还在推波助澜,“报官,王先生,振作起来,我们这么多人支持你,跟伱一道去报官。” 王叔和挠着头,“我…我已是心乱如麻,我…我实在不知所措。” 他疯狂的抓着脑袋,整个人就像是癫狂了,疯了一般。 ——“我去!” 就在这时,一道清丽的女声从人群后传出。 却见貂蝉快步走来,她的面颊果然、坚决。 她目睹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为了师傅,她…她必须站出这一步。 ——“我…我是家师的义女,被抓走的是我的两位师弟,我…可以…可以去报官!可以去讨这公道!” 貂蝉的声音再度传出。 她的样子变得无比坚决。 一时间,所有人拥簇着貂蝉,浩浩荡荡几十个人就往长沙郡衙署的方向行去。 倒是诸葛瑾…他没有去。 他深深的呼出口气,像是一下子,如释重负一般。 诸葛恪走到他的身边,“父亲的目的达成了吧?” 儿子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惹得诸葛瑾一怔。 他连忙转过头,直视着儿子的目光,眼芒中多出了几许警惕。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他一摊手,淡淡的回道:“父亲的目的达成了,可吾儿的任务却才刚刚开始啊!” 这一番话… 有父子间的深情,却也有父子天各一方、各为其主的决绝! … … 日已西垂,暮霞灼灼。 貂蝉站在江陵城衙署门前徘徊等候,一干“义愤填膺”的正义人士也守在这边,要为她作证,倒是那诸葛瑾溜得是无影无踪。 那个进去禀报的守卫出来,貂蝉眼中一亮,凑上前去,却听得那侍卫冷色说道。 “这么晚了,明日再来吧,廖太守已经歇了。” 貂蝉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请大哥再为我通报一次,就说…就说,是关家公子掳走两位师弟,家师又身患重疾,不能听到这般事…唯独请太守老爷为小女子做主,放回两位师弟!” 貂蝉的话脱口,一干人纷纷涌上。 “是啊…是啊…” “我们在这儿等了两个时辰?怎生说不审就不审?” “这总得有个说法不是?” 守卫心头暗道:——『若非关四公子,这案子何止审了,怕是早都结了。』 心中这么想,却不能明着说,守卫抬高了嗓门。 “你们以为这是饭铺啊,想进就进,想什么时候做主就什么时候做主?江陵城大大小小这么多事儿,哪一件不得太守老爷做主?快走,明日再来,要不我把你们统统扔大牢里,先打一顿板子!” 貂蝉无奈焦灼之下,忽然看到府门前立着一面鼓,挂着的一面钟。 说起这衙署门前,钟鼓的设立,还有个小典故。 那是当年刘邦当上皇帝不久,他的侄子就仗势欺侮一位民女苏小娥。 当时,街上有位身材魁梧的男人,他看不惯就与皇侄动起手来,失手将皇侄刺死,皇族自不会放过那名男人,就将他关押了起来,还被判了死刑。 受到大汉帮助的苏小娥,决心为男人昭雪,可那时候的官府哪里有喊冤的地方,于是,苏小娥想到一个妙招,她和妹妹各持小鼓与小锣,两人跑到衙门前猛力敲击,还连连大喊冤枉。 此事最后闹得人尽皆知,传得沸沸扬扬。 连刘邦也知道了,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见义勇为的男子被无罪释放了。 而从这时候起,各级官署大门就强制必须设置一鼓一钟。 大汉朝廷还规定,钟鼓一响,官员必定得上堂,以利民显德政。 击鼓鸣冤也就是从这个时候传了下来。 当然,汉末礼仪崩坏,这等“击鼓鸣冤”的制度在许多州郡都名存实亡。 可北方的曹操便设有“登闻鼓”,登闻鼓越是起源于魏晋。 刘备与诸葛亮匡扶的则是汉室。 自然,汉朝的一切制度,均予以在荆州与西川延续。 自也包括这“鼓”。 (ps:未必也叫登闻鼓,权且以这个名字称呼。) 此刻的貂蝉大步上前,在那些“好心人”的帮助下,她拿起鼓槌,猛敲起来。 守卫徒然一惊,追过去要与她争夺鼓槌,大斥道:“你干什么?” 一干“好心人”却拦住了守卫,貂蝉继续旁若无人的击鼓,她一边说,“民女不为讨公道,只求…只求关四公子放人!” 一时间,金声玉振的鼓声一直传入衙署之中,也震荡于整个江陵城的天穹。 … 衙署内,长沙太守廖立与关羽的主薄廖化均听到了这鼓声。 此前,早有侍卫将“捞刀河”畔,“罗汉庄”旁,张家庄入口处发生的一切悉数告知。 ——其一,关麟不顾张仲景的病症硬闯张家庄,还在村庄的入口大打出手… 可谓是怨声载道。 ——其二,这闯了也就闯了,打了也就打了! 偏偏这位关四公子还不解气,最后又把张仲景的两位弟子带走,还关入官府的牢狱。 这就不是怨声载道了,都有点天怒人怨的味道了。 甚至最后还大言不惭,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官府中人问起来,就说是我关麟关的!” 这话是能说的么? 能把“官官相护”表现的这般张扬么? 这让百姓怎么看。 ——还有王法嘛?还有律法么? 廖立的脸色早就是青一阵、紫一阵,他是从跪坐到站起,从站起再到跪坐,整个人都快憋出内伤了。 “公渊(廖立)打算如何做?”廖化的脸色也很难看。 廖立深深的叹了口气,他一边闭目,一边听着这鼓声,意味悠长的说道:“我查过长沙郡的郡治,足足有十五年,长沙郡都无人敲出过如此铿锵的登闻鼓声!” 就在这时… 有文吏禀报道,“禀太守,西牢狱已经被关四公子接管了!其中罪犯一律转移到其余牢狱,诺大的西牢狱,如今唯独关押四公子新抓捕的杜度、韦汛二人!” “如今,四公子的一干部曲就守在牢狱处,不许任何人接近!” 这…廖立惊了。 ——『好一个横行无忌啊…』 不夸张的说,若不是廖化在这儿按着他,他早就杀出去了。 豁然起身… 廖立又、又、又一次站了起来,他朝着那文吏骂道:“他说接管?你们就让他接管哪?他虽说是关公之子,可官职不过江陵城的贼曹掾吏,怎生能管到我长沙郡的牢狱上来?” 廖立就要爆发了,他已经顾不得廖化这边,当即就要往外走。 案子不得不压下来。 他…忍了。 登闻鼓,要他无视…他也忍了。 可现在,关麟已经肆无忌惮到把长沙城的官署,当他自己家后院了么? 那西牢狱里的罪犯,他说转移就转移; 那诺大的西牢狱,他说接管就接管! 这已经不是律法与王法的问题了,这是完完全全不把他廖立当个太守啊! “前面领路…带我去!” 廖立一声吩咐,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哪曾想,文吏没有领路,只是淡淡的说道:“老爷千万想好了,三…三将军也在!” 呃… 此言一出,廖立哑然了,原本迈出的步子,连忙收了回去。 ——『张飞也来了?』 廖立突然就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了。 关公派来一个廖化,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如今…又是一个张飞。 ——这可是张飞…张三爷哪! 廖立又、又、又、又一次的跪坐了下来。 廖立发现,这事儿既已经牵扯到“三将军”身上,那就已经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太守”能管的了。 “唉…” “唉…” 廖立屏退了文吏,将手搭在案几上,耳中听着那衙署外“震震”的登闻鼓响,只剩下摇头叹息。 “元俭(廖化)哪元俭,你何止给我带来的是一个‘横行无忌’的公子啊!” “这分明…分明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啊!” “昔日…我听人提及,关公给此子冠以‘逆子’之头衔,我还不相信…今日,开了眼了,我廖立是真真儿的开了眼了。” 苦涩…廖立的表情苦涩至极。 廖化的脸色其实也不好看… 他本以为来此就是护送四公子的周全。 可…现在,情况变了呀。 廖家又是黄帝后裔,廖化又是名门子弟,他的父亲廖九公是荆州人人敬仰的名士,以“高洁”著称。 如今,别说是廖立了,就是他廖化也愤然了。 他从小受到的教育,绝不允许他…肆意纵容这种事儿。 “——咚咚咚!” 外面的登闻鼓响良久不觉。 廖化的心情也愈发的沉重… “——这事儿,不能这样发展哪!”廖化感慨道。 “怎么讲?”廖立问出一句。 廖化彰显出他“富有前瞻眼光”的一面,他当即解释道,“此事事关关四公子,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倘若咱们置若罔闻,置之不理,‘官官相护’的骂名还是其次,万一有人推波助澜…到时候关公的威望怕是一夕间就要坠入谷底。” 这… 俨然,经由廖化的提醒,廖立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反问道:“其实这事儿很好解决,只要关公重重的惩罚关四公子,给那张仲景,给荆州百姓们一个交代…如此这般,任凭再有小人‘推波助澜’,也不会有损关公的名望半分。” “呵呵…”听到这儿,廖化直接笑了,是苦笑。“若关公会惩罚四公子,那何至于今日,何至于今时,何至于会有如此‘横行无忌’?” 啊… 廖化没有把话讲明,可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懂了呀… 廖立一下子就懂了,他不敢说,这关四公子是恃宠而骄。 可至少…他一定是有能耐,有些资本的,而这份能耐,这份资本,足够让关公无法对他进行半分‘惩处!’ 可…现在咋办哪? “元俭,这门外登闻鼓响个不停,你…你总得拿个注意啊!”廖立凝着眉。 廖化迟疑了许久,方才吟出一个字——“拖…” “拖?”廖立一怔,“那要拖到什么时候?” “拖得一时是一时吧!”廖化道:“关公如今北伐襄樊,正是要紧的当口,这种事还是莫要让他分心,我等唯有…静观其变,今夜我便去寻四公子,看看能否劝他‘放人’,若是能‘悬崖勒马’,也算是‘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 … … 长沙城,西牢狱中,已经有部曲为关麟打扫出了一处能审问犯人的公堂。 关麟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公堂。 严格意义上,这长沙的西牢狱…要比江陵城贼曹掾吏掌管的“牢狱”要小许多。 但…因为小,故而更幽暗,到处都显得阴气森森。 正因为如此,这里给人的压力更大。 “重枷”、“皮鞭”、“烙铁”都安放在墙上,一处烤烙铁用的火炉,也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像是如同每个刑房一般, 检查完了这一切,关麟方才转头。 张飞与张星彩就在他的身后,张飞饶有兴致的坐在主审的位置,脚高高的翘起在那案几上,姿势极是不雅,手里把玩着那“惊堂木”。 张星彩则是忧心忡忡的问关麟。 “云旗弟真的打算对他们上大刑么?他们不过是出言不逊,不至于…如此严厉吧?” 的确,即便是给那“杜度”、“韦汛”一个辱骂官员、妨碍执法的罪名,可至多…不过是一顿板子,似乎根本没必要上如此“重刑”! 关麟没有回答张星彩的问题,只是…朝她笑笑,算是搪塞过去。 反倒是,关麟一本正经的朝张飞道。 “三叔,侄儿…可否请你帮个忙?” “不帮,不帮!” 张飞一摆手,别看他在把玩惊堂木,可他的心情烦躁的很。“张仲景这老头没了,法正那小子也没了,俺还琢磨着,怎么跟大哥交代呢?哪有心情帮你这小子?” 张飞的话,关麟像是意料之中。 他咧嘴笑笑:“张三叔,其实…那仲景神医还有救!” “啊…”张飞闻言,宛若一个“鲤鱼打挺”,双腿直接就从案几上蹦了下来。 他那大嗓门接踵而出:“你,你说啥?” “还是有希望的…”关麟笑着道,“只不过,能不能最终救下那张仲景,就看张三叔这忙,帮的如何咯?” 张飞听得是云里雾里。 好像关麟的意思是,只要他张飞帮个忙,张仲景就能活蹦乱跳的下床了? 正打算问。 “嘎吱、嘎吱”的声音传来。 原来是麋路与糜阳带着一干部曲,抬着那重重的,装满医书的竹简,快步走进这公堂。 “四公子…”麋路当先问:“这箱子放哪?” “把其中的书籍都取出来。”关麟挥手示意,“把这公堂内的刑具统统卸了,改摆这些书籍,还有…这一处公堂,到处都铺上烛火,我要这公堂亮如白昼。” 这个… 听着关麟的吩咐,张飞挠了挠头,他的脑回路速度决定,他一时间还不能想通。 反观张星彩… 她发出“噢”的一声。 似乎看到这些书籍,看到这刑具卸下,她刹那间明白了什么。 ——『原来…云旗弟的抓人并非泄愤,而是…而是为了这个!』 这算是极大的惊讶。 可很快,张星彩又微微摇头。 心头喃喃: ——『可…可哪怕如此的话!』 ——『张神医…就…就一定能救活么?』 … … (本章完) 第一六七章 我狠起来,就连我爹都不放过 貂蝉仍在敲鼓。 廖化大步出去,一声吩咐,官兵们便将她从登闻鼓前拽了下去。 廖化道:“别在这儿敲鼓了,事儿我们已经知道了,你义父身体不好,回去照顾他吧!” 貂蝉大惊失色,一把扯住廖化的袖子,“民女求见太守老爷,民女愿意用自己…换两位师弟。” 如此美艳妇人,说出如此凄楚的话,廖化心头自是少不得一份悸动。 可他估计做出冷漠的一面,“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得罪四公子的是你那两个师弟,不是你。” 说罢,廖化带着一干侍卫,翻身上马往西牢狱方向去了。 只剩下貂蝉失魂落魄的跪在门口。 天已经渐渐黑了,那些“好心人”也逐个散去。 一腔热血总是有时效的。 似乎是预料到,不会有什么结果,大家的热情也都消散了不少。 只是嘟囔着,抱怨着,愤愤离去。 过了好久,貂蝉听到身边有动静,木然的抬起头,却没想到来者竟是师弟王叔和。 他的脸色比貂蝉还要难看。 “师傅醒来便寻伱,我只说你进城去市集采买,师傅看天色晚了,便让我来接你。” 貂蝉魂不守舍地淡淡回道:“师傅问他们了么?” 他们,自然指代的是被关四公子抓起来的二弟子杜度,三弟子韦汛。 “问了。” “你怎么说。” “出远门去问诊去了,得三、五日才能回来。” 王叔和的语气有些露怯,他不轻易说假话。 貂蝉迟疑了一下,喃喃着反问:“三、五日…他们…他们能回来么?” 王叔和将这位师姐拉上了马车,缰绳一抖。 冷冷的说道:“自古民不与官斗,咱们…咱们斗不过他们的。” 说到这儿的时候,王叔和的眼睛狠狠的瞪了眼这长沙郡的官署。 这本是象征着长沙郡公平与正义的官署。 …如今看来,那高高的府墙,却是当权者将权利与约束分割的一方无形的壁垒! 刑不上大夫…律法从来不是约束当权者的! 今日的事件,给王叔和…给这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上了极其“惨痛”的一课。 而随着王叔和的话,马尾扬尘,马车迅速的驶离。 夜色垂降,阴影笼罩中的长沙城官署更显得威严狰狞、深不可测。 廖立左右睡不着,站起身来,抬眼望着窗外的月色,随意问了句。“那敲登闻鼓的女子,走了么?” 仆从回道:“走了。” 廖立深深的吐出口气,再补上一问,“西牢狱那边?可有动静?” 这个… “小的出门去打听。” 仆从出门片刻,回来禀道:“关四公子要夜审那张仲景的两名弟子。” 廖立的心情复杂无比,他拿起书卷,以此遮着脸,也遮挡着他那无可奈何的心情。 “密切盯着那边。” “若有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廖立的声音有些发颤。 月上柳梢,乌鸦“嘎嘎”而鸣,仆从打了个冷颤,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老爷如此这般的紧张。 待得这仆从走后,廖立不由得拿出一卷崭新的竹简,这是诸葛亮在蜀中制定的《蜀律》。 展开竹简… 廖立侃侃念道:“善无微而不赏,恶无纤而不贬…” 只念了这么两句,他就不由得一边摇头,一边喃喃: ——“恶无纤而不贬,话是这么说,可这位关四公子的恶,能贬么?贬的起么?” … … 长沙郡,西牢狱,刑房内。 火把爆出一个灯花,张仲景的两位弟子被领了进来,关麟坐在主审的位置上,与副审位置上的张飞交换了一下眼神。 旋即,关麟故意板起了脸,像是刻意的表现出一副凶煞气十足的模样,就连眼中也闪过一丝凶戾之光。 他森冷的对“杜度”、“韦汛”二人说道,“两位,我听闻管子有一句话‘弱子下瓦,慈母操锤’,慈母尚且如此,那张仲景与你们亦师亦父,多半也没少揍你们吧?噢…错了…一定是揍你们揍的不多,否则,岂会如此这般的不懂礼数,得罪于本公子!” “——今日之事,众人围观目睹!” “——天理昭昭,孰是孰非,自有公论,何必多言?” 两人一人一句,哪怕已经挨了打,却还是不肯屈服。 倒是有几分硬汉的样子。 “你们既如此执迷不悟,那就莫要怪我了。”关麟扬起手,“来人,就地绞杀了吧!” 当即,“踏踏踏”的脚步声就传来了,一干部曲有的拿着绳子,有的拿着架子,就进入了这“灯火通明、犹如白昼”的刑房。 这些部曲训练有素,有的人去布置“绞杀”台,有的人就拉着他两人,还有人将绳子套在他们的脖颈上。 那窒息感…一下子就汹涌般的袭来。 “你…” “我俩不过是…是辱骂了你几句,你却…却要绞杀我们?你心中还有…” “三弟别说了…我俩,我俩纵是有罪,可罪不至死啊!” 人都是怕死的。 别看白日里一个个嚣张跋扈,可事实上,他们料准这位关四公子就是再胆大妄为,也不可能真的杀了他俩。 虽是乱世,可诸葛亮治理荆州时,为了政通人和,对于“法”字看的极重,留下了稳固的法制基础。 一日鞭挞数目不可过百,凡是用刑犯人晕厥而止,杀人更是需要层层上报的,影响很大。 这也是对各地官府的一项约束。 可…谁曾想,这些约束在眼前这位关四公子眼中,就宛若浑然不屑。 ——他还是人么? ——他是恶鬼吧? ——“关四公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终于,二弟子杜度先服软了。 关麟轻轻摆手,命人取下了两人脖颈上的绳索,两人如同一滩软泥一般,趴在地上。 大口大口的喘气。 一如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没有人敢在面对那绞刑的刑具时,言及不恐惧。 反观关麟,缓缓走到两人的身前,蹲下身子,依旧是趾高气昂的语气。 “现在,服软了?” “我…我…”二弟子杜度一手捂着脖子,一边连连的喘气,“四公子,我们错了…我们不该骂你,可…可…若是还有一次,我…我们还是会拦在你面前,不许你见师傅!” 露出最胆怯的模样,却说着最坦诚的话。 关麟不免也对这位二弟子杜度高看一眼。 倒是三弟子韦汛一言不发,只是咬着唇,俨然…他还是不愿意向“关麟”这样的人低头、屈服! “四公子…能…能放过我们么?” 杜度期期艾艾的问道。 “现在求饶,晚了!”关麟笑了笑,缓缓起身,背着手,“我这人狠起来,就连我爹都不放过…如何会放过你俩?” “不过,念在你们都是医者,治病救人,也算是该有些福报,正巧,我与三叔有个赌约,且给你们个活命的机会!” 啊… 此言一出,杜度与韦汛同时抬头。 “看到这个屋子中所有的书籍了么?”关麟介绍起来,“这都是我在民间收集的土方子,足足十余本,里面记载的方剂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方才我与我三叔打赌。” “我三叔赌,绝对不会有人能在十日内将这些方剂倒背如流,我却觉得‘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若有人肯用功,定然是能做到的!” 言及此处。 关麟随意将两卷竹简扔到两人的面前,让他们一边看,关麟一边说。 “这样吧,十日为期,若你们能将这些方剂倒背如流,谙熟于心…算是帮我赢了这赌局,那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权且放过你们!让你们回家给你们师傅养老…若然不能嘛…” 关麟又蹲了下来,意味深长的道:“上一个诋毁我,跟我针锋相对的是我爹,然后,我就让他下;了一封罪己书,将他的罪名告知天下!让他脸上无光,自惭形秽,至于你们嘛…罪己书就算了,就一辈子关在这牢狱里吧!” “只可惜…你们的师傅还卧榻在床,奄奄一息…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关麟的话宛若一把刀,一刀刀的插进了张仲景这两个弟子的心中。 他俩人均无父无母,对张仲景的感情,早已是如师如父!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话,让他二人心痛啊! 说到这儿…关麟回望向副审位置上的张飞。 “三叔?侄儿想用这两个‘医学生’与三叔打了这赌,可否?” “你这是耍赖。”张飞眼珠子一定,当即就演起来了,“你脑袋瓜活络,是诈俺,一个人十天,那两个人岂还能是十天?五天!最多五天,五天之内,若是这二人背不下来这些,那就算俺赢了!俺若赢了,你小子的那匹千里驹就归俺了。” 关麟略作思索,旋即目光回望向那杜度、韦汛二人。 “你们可想好了,本公子轻易不饶人,你们赶巧了…碰上我跟我三叔赌这么一场,五日…有问题么?” 杜度已经粗略扫过了他面前的一本,这是《千金方》,单单这一本中就有三十卷,五千多个方剂。 如果这样算,怕是关麟提到的一共一万个方剂,远远不止。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杏林就这么小的一个圈子。 这些“民间偏方”若然好用,早就流传于世,何必…会埋没至此、泯然于众呢? 也就是说,无论他们背多少,了解多少,都没有用。 甚至背的越多,印象越深刻,反倒是会对他们未来的医术产生极大的“误导”… 想到这儿,杜度不由得抿着唇,他心头暗道: ——『这关四公子,好狠的心哪!他是一石二鸟,他要…要废了我二人的医术,作为惩罚嘛。』 杜度是欲哭无泪,他看出了,这位关四公子哪里是赌局,这分明就是杀人诛心! 倒是韦汛,因为年龄小,更天真无邪一些。 他抬眼问:“若我们师兄弟当真背下来了,你果真能让我们走?” 关麟伸手朝向张飞,“你们可以不信我,可我三叔可是大名鼎鼎的张飞张翼德,他的话?你们总该信吧!” 啊… 此言一出,杜度与韦汛同时抬眸。 韦汛惊呼,“你…你就是那当阳桥下一声吼,喝退曹军百万的三将军…张…张…张…” “张什么张?张飞就是俺,俺就是张飞!”张飞拍拍胸脯,“你俩什么东西?俺与侄儿打赌,有必要骗你们?” 这… 韦汛看了杜度一眼,两人交换过眼神。 “好,我们师兄弟答应你们,五日之内势必将这屋中竹简悉数倒背如流!若然…若然…” 杜度话说到最后,像是哽咽住了。 关麟替他说,“若然背不出,本公子就输给我三叔了,输了一匹宝马,到时候本公子就会很生气,而本公子一生气,后果就会很严重,你们俩自是一辈子也就别想再出这牢狱,至于你们师哥、师姐、师傅…更是断了那封念想吧!” 说到这儿,关麟伸了个懒腰,一副犯困了的模样。 当即,也不在理睬这一对可怜的师兄弟。 他望向张飞,“三叔?侄儿可受不了这牢狱中的阴湿了…就先出去了。” “无妨,俺盯着他俩!”张飞笑着回道,“免得这俩小兔崽子背不出来,寻死腻活的…五日之后,那还如何验证?如何赢得你那千里驹?” ——关麟有个锤子的千里驹! 当然,张飞演得很逼真,关麟差点自己都信了。 而这一番话脱口… 关麟与张飞的目光交汇,两人各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不多时,关麟已经走到甬道,朝外面行去。 倒是张星彩一早就在甬道处等着他。 她猜出了云旗弟的想法,可…总是有些疑虑,萦绕在心头。 “云旗?若你默写的这些医书…真的能救张仲景?那…你自己不就能救了么?何必让他们俩背诵、多此一举呢?” 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 让关麟脚步一顿,这要怎么回答呢? 他略微思索片刻,方才轻声回道:“我默写的这些医书,不过是在民间搜寻的古方,也怪我…记性太好,过目不忘…一不小心就记下来了。” “可终究医术这门课程…博大精深,能记下来是一回事儿,真的能行医治病那就是另一回事儿。” 讲到这儿,他一摊手,“至于…星彩姐问的,他俩能不能救张仲景,我也不知道…这种事儿,听天由命,聊胜于无吧!” 说是这么说… 可实际上,关麟这次的一切行为。 包括选人、抓人、关人,都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需知,张仲景最有名的三个弟子——王叔和、杜度、韦汛。 在历史上,他们均是极其有名的人物。 王叔和做到过晋代时的太医令,他性格沉静,博好经方,且熟悉修身养性之术,尤擅长于脉学之理,著有《脉经》、《论病》六卷。 格外擅长儿科,哪怕在后世医学界也被封为儿科鼻祖。 杜度更牛逼,虽记载不多,但一句评价——“器宇深重,获其师之传,亦成名医,人称‘上手’” 在古代,能被冠以“上手”这样称呼的,那无异于在临床、内外科领域都有极强的造诣。 至于卫汛,他编撰的《四逆三部厥经》、《妇人胎藏经》、《小儿颅囟方》在魏晋时代享誉盛名,只不过,这些多以失传。 唯独《小儿颅囟方》尚存有一些条文记载于《永乐大典》之中! 不夸张的说,他的能力,是足够将医学理论与实践相结合 而这…也是关麟选杜度与韦汛的原因。 关麟没有将王叔和带来,是因为他擅长的是儿科,科目不对。 偏偏他又擅长脉学,这对留下来照顾张仲景的病情有所帮助。 而杜度的“上手”与韦汛的“理论实践相结合”的特点,或许…更有益于他们从这冗杂的医书中,互相论证,从而寻觅出能治愈张仲景“重度伤寒”的方法。 ——关麟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其实…”张星彩意味深长的接着问,“云旗弟明明可以告诉他们真相,何必去做这个恶人?” “真相?”关麟笑着一摊手,“真相重要么?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主观臆想的东西,谁会在乎真相呢?” “这杜度与韦汛早已把我当成坏人,我若说这些医书是救他们师傅的?他们会信么?保不齐,非但不信,还要以为我是害他们师傅的,从而宁死不屈…” “现在就挺好…他们把我当坏人,为了能出去这牢狱,为了能在张仲景面前尽到最后的孝道,他们会不遗余力的去背诵,去记忆…若是将这些医书都谙熟于心,倒背如流,或许,就能创造奇迹吧?” 关麟一口气解释了一大堆。 其实,他不是个特别在意别人眼光的人。 他做的每一件事,下的每一步棋,都是为了能在这乱世中活下去。 为了能让他爹,他哥,他姐,他弟活下去。 也为了能让大伯、三叔、诸葛军师、法正军师以及这‘济世救人’、‘好人当长命’的张仲景活下去。 还有太多…太多“季汉”的人活下去。 他是一个逆子不假! 可逆子表象下,他需要背负的东西,又何其之多?何其之重呢? … … 冬夜,斥候策马在小道上疾驰,他在襄阳城门下马,跌跌撞撞的上前去砸门。 城楼上探出了一个守卫,厉声问:“什么人?” 斥候回报:“江夏斥候,八百里加急军情要上报满府君!快开门——” 楼上的两个守卫小声私语,大门缓缓开启,发出艰涩的声响。 斥候上马一跃而过,凌乱的马蹄声惊醒了沉睡的襄阳。 建安二十年冬。 关羽引兵出江陵,兵分三路,兵锋直指江夏的屏障——沔口! 白日一战,偏厢车、连弩之下,文聘军进退维谷,退入沔口。 整个沔口之外,满是曹魏残破的兵器、旗帜,还有死去的兵卒! 今夜,关羽大军于沔口安营三处大寨,互为犄角。 ——局势迫在眉睫,间不容发! … … (本章完) 第一六八章 老爹,咱能不能心里有点数? 襄阳城。 牛金与一干部将,都汇聚在衙署大堂,牛金急的直搓手,其余几个部将也在窃窃私语。 有文官问:“怎么输的这么快?枯水期之下,河道水位低,骑兵可踏河而过,文聘将军手中握有襄樊骑兵,不应该如此溃败呀!” 另一个文官低声道:“你没听说曹纯将军与虎豹骑是如何被困在落日谷的么?” 这…很明显。 方才的文官一怔,连忙道:“你的意思,又是那连弩?又是那偏厢车?” 这时的满宠匆匆从内室出来,他明显是从睡梦中被唤醒,束发没有带冠,内里穿着睡衣,赤足踏一双木屐,急声道。 “怎么回事?” 有文吏忐忑的呈上军报,连连禀报道。“方才接到江夏战报,关羽引大军抢占荆江,于今日正午在荆江处与文聘兵马交战。” 满宠皱着眉接过军报,问:“伤亡几何?文聘如今在何处?” 牛金与一干文武不安的对视,满宠察觉了不对,展开军报仔细一看,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他难以置信的自语:“骑兵竟会伤亡过半!” 牛金拱手:“满府君,枯水期本利于我北方骑兵,可那关羽仗着偏厢车与连弩,于荆江摆下阵仗,文聘将军破不得阵,伤亡过半…如今荆江已经被关羽控制,江夏与襄樊被关羽分割成两截,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联络到文聘将军,防止江夏北境落入那关羽之手。” 牛金接着说。“若江夏以北归于关羽,那…那襄樊将彻底孤立无援,三面受敌,如此…不等曹丞相赶至襄樊,怕是…怕是就完犊子了!” 难为牛金,本是曹仁家的一个种地的,这些年跟着曹仁走南闯北,也涨了不少的见识。 满宠听到这些,哪会不知干系重大。 襄樊距离东川何止千里?如今,莫说是曹丞相支援,怕就连曹仁遇刺的信笺,他都尚未收到。 等他赶来主持大局,势危矣! 这… 好一个迫在眉睫、间不容发的时刻啊。 “鸣钟击鼓,召集所有将军、幕僚来衙署议事!” 沉睡的襄阳城,忽然间响起一阵铿锵刺耳的钟声。 一个刚刚败退回来,面色尤有些狼狈的将军,正在退往城中,突然听到这钟声,不由得抬头。 一旁的甲士问道:“文将军…这是满府君。” “嘘…”这将军比出一个食指,他小声提醒道:“莫声张,如今…那关羽在江夏,他不知我在襄樊,而这…是我胜他唯一的机会!” … … 一幅巨大的舆图挂起。 上面标记了几个点,襄阳、樊城、文聘沔口大营。 而在这中间,还有四处,其中三处呈犄角之势,是关羽设下的兵营。 最靠近沔口的是中军,西侧靠近襄樊的是关家军囤积军械之所,靠近江夏以南的则是关家军囤积粮草之所。 除了这三处外,还剩下一处标记点,则是‘伏虎山’、‘卓刀泉’那石碑附近,停靠关家军船舶的地方。 今晚,关羽特地召集一众军官议事。 关平、关兴、关银屏、关索都齐聚于此。 倒是,因为被军务耽搁关羽与周仓还没赶来。 白日里打了胜仗,一干关家子女的心情都不错,趁着父亲没来。 纷纷聊起一些有趣的话题。 “也不知道,‘伏虎山’、‘卓刀泉’的答案,四弟能否答出来…” 关银屏掰着手指头,不由得想到关麟那边。 今日,她也上战场了,指挥着手下一百连弩手,从侧翼发出连弩,中距离重创了文聘的兵马,击乱了其阵型,为父亲关羽的突袭创造了条件。 志得意满之余,她开始畅想。 若是四弟能回答出那‘伏虎山’、‘卓刀泉’的答案。 父亲就会给她加兵一千。 那她就可以指挥一千连弩手,自然,于战场上是无往而不利。 “三姐既已选了四哥,那何必多虑?”关索对四哥关麟,那素来是怀揣着满满的信心,他笑着道:“这荆州的事儿,就没有四哥不知道的,倒是…” 因为大捷,大家伙儿都颇为高兴,关索就朝关兴开起了玩笑。 “倒是二哥,倘若二哥输了,一千兵可拿不出来…到时候,去后勤做一年军需官,怕是要把二哥给憋坏了。” “莫高兴的太早,等四弟答对了再说吧!” 关兴一如既往的板着脸,就跟关羽一样。 一干儿子中,就数关兴是最像关羽的儿子! 还是关平感慨道:“往返此间,多有驿馆,飞鸽更替十分迅捷,一日之内,信笺就能传到长沙…算算时辰,今夜…差不多四弟就能收到了。就是不知他收到后是一筹莫展呢?还是…对答如流!” “大哥希望是哪个呢?”关银屏饶有兴致的问。 “我嘛…”如今的关平也是三十五岁的人了,相比较这些年轻的弟弟妹妹们,他更沉稳许多,他看看关银屏、关索,“我自然希望四弟能答出来了…” 说到这儿,他不忘看看关兴,“当然,为兄也不想自己与二弟输…” “输了就输了呗,那怕什么?”关索连忙道:“不就是去后勤军中做军需官么?四哥跟我讲,当年平叛黄巾时,那曹操也是从军需官做起的!” 关兴打断道:“明明是骑都尉,你却说军需官。” 关索直接解释。“那是因为,起初的将军皇甫嵩看不上曹操,觉得他是靠裙带关系才当上这骑都尉的,直接打发他去后勤做军需官了!” “倒是这后勤‘军需’最是锻炼人,四哥讲,大到记录军备物资,从国库接收多少?每天发放多少?还需要多少?整个训练其间还有多少天?先头、后勤部队发送粮食需要提前多少天。小到,各个兵勇的赏赐,每日两餐吃些什么?都要亲力亲为…乃至于,所有账目每天需早晚两次报备军司马,以便将军掌握具体的情况。” 关索说了一大堆。 关兴不以为意,他一向看不起那些后勤运输的。 关平却有些惊喜,“五弟…这些当真是四弟告诉伱的?” “是啊…”关索仿佛被打开了话匣子,“四哥还说,军需官的话,最累人的还不是这些收发粮草的杂务,而是各个兵工厂运送军械的时间,根本就无法保证。” “有的时候,刚刚睡着,军械就送来了,军需官就要第一时间清点,往往很难睡的踏实,还有战场上如何运粮?如何隐藏运粮队的行踪?如何在前线战事溃败时?最大程度的保全粮草辎重,这些都是大文章。” 关索的话让关平惊喜。 在他看来。 往往,初入军营,都会看不起军需官,看不起后勤队,觉得自己是上阵杀敌的,他们不过是服务自己的。 可…只有在军营中待过十年以上,经历了各种各样的大战,才会体会到…这军营中最不易的、责任最是重大的当属军需官了! 军需官职位不高,但往往一个细小的疏忽,就能酿成巨大的影响。 一个优秀的军需官,是每个将军都会肃然起敬的存在 可偏偏,四弟何时在军营待过? 他怎会知道这些? 不等…关平想明白,关羽已经大步流星的走入了军帐。 他开门见山,“今日大捷,本帅料定文聘必会于近两日内夜袭,本帅故意布出三处军寨,就是引他出手!” 说到这儿,关羽直接发号施令,“关平何在?” “——末将在?” “关家军囤积偏厢车、连弩的军寨,是一处低谷,本帅着你带三千人埋伏于谷口,倘若文聘杀至,即刻封锁谷口,利用偏厢车形成的车阵阻挠敌军,利用连弩射杀敌军,效仿那落日谷,歼灭敌骑!” “——喏!”关平当即领命。 “周仓、关兴、关索何在?”关羽再度点将。 “——末将在!”三人齐齐拱手。 “关某方才已经悄然用木牛流马将粮草转移,此处军寨中藏匿的悉数是引燃之物,着令你三人,带三千兵埋伏于军寨周围,若文聘大军抵达,即以火势封锁…务必要将其主力焚杀于其中!” 随着关羽的吩咐… 关索下意识的反应是。 ——『这两处军寨都是…诱饵么?』 “——喏…” 不等关索细想,周仓与关兴已经领命。 这下,大家伙儿都有任务了,唯独关银屏…什么任务也没有。 她连忙问:“那女儿呢?” 关羽命令道:“你就随本帅坐镇中军!” 这… 关银屏顿了一下,有些疑惑不解:“为何其余两处囤粮、囤军械的军寨,父亲均派兵埋伏在外,可中军大营却…” 不等关银屏把话全部问出。 关羽那丹凤眼骤然开阖,那霸气不可一世的语调同时传出:“因为关某在此,借他文聘三个胆子,他也不敢来奇袭关某的大营!” 这… 虽然这话有很大程度的主观臆想。 可…偏偏,从关羽口中吟出,让人觉得…的确如此。 不过,关羽的整个布局。 以军械为饵,以粮草为饵,诱使文聘出击,然后埋伏击之! 这个计划其实有一个最大的漏洞,那便是: ——倘若…文聘不出击呢? 文聘此番新败,倘若龟缩于江夏沔口大营… 那不就白埋伏了么? “父帅…”关平提出了他的想法,“今日文聘败的如此狼狈,父帅却笃定他两日内必定夜袭?这是为何?若按照常理推测…文聘,理应据守沔口大营才对啊!” 面对儿子关平的质疑,关羽只是淡淡回了句。 ——“因为文聘,他根本就没有逃回沔口大营。” ——“文聘终究不是曹仁哪!他是有意要力挽狂澜。” 只这一句话。 众人就都懂了。 … … 襄阳城,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议会。 丞相曹操未至; 天人将军曹仁晕厥; 虎豹骑统领曹纯惨死,如今…就连驻守江夏北境的文聘,也于荆江被关羽重挫。 襄阳城内,每个文武、将军的脸色都极其阴沉。 很显然,凭着满宠的一己之力,根本撑不起如今这个颓然的襄樊局面。 商议结束,没有任何结果。 满宠独自一人对着舆图发呆,忽然一阵风吹来,是文聘揭开了帘幕大步闯入,他快步行至满宠的身边,不等满宠惊呼出声,文聘已经比出了一个“嘘”的手势… 满宠努力的平复着内心中悸动的心情。 “你怎么回来了?你…你不是败退回沔口大营?” “我那是诈败。” 文聘的话让满宠一惊,满宠连忙问:“可斥候传回消息,那关羽于荆江摆下偏厢车阵与弩阵,文将军破不得阵,骑兵损失过半。” “看到的未必是真的。”文聘的语气很镇定:“我若不败的逼真的一些,如何将关羽三处大营吸引到那江夏沔口处!如何骗的他布下三处大营!” 这… 从看到文聘的一刻起,满宠的眼瞳中就满是震惊。 现在…听到诈败,听到故意将关羽吸引到沔口…这让满宠的情绪再难自已。 “文将军究竟要做什么?” 面对这满宠的惊问,文聘淡淡的回答:“关羽摆下了三处营寨,其一存放连弩与偏厢车,其二存放粮草,其三是他关羽关家军的军寨,他之所以如此布营,是笃定我近日必会夜袭!他是以那偏厢车、连弩、木牛流马为诱饵,欲使我步那曹纯将军的后尘!” 这… 满宠陷入了沉思,过得片刻,他饭菜沉吟道:“如此判断并没有错,子孝将军晕厥,我魏军上下士气低落,熬下去…那无论是江夏,还是襄樊就都险了,关家军远途而来,而我军以逸待劳,短时间内的夜袭是最佳的破敌之机。” “没错!”文聘重重的点头,“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关羽是笃定,子孝将军不在,我文聘又是水军统领,在曹魏骑兵中无法立威,我必须用一场胜利,树立起我于此襄樊的威望,否则…关羽来势汹汹,怕襄樊军心不稳,撑不到曹丞相的归来!” 呼… 满宠深深的呼出口气,他咽了口口水,目光再度抬起,望向这巨大的舆图。 “那满宠将军,还要夜袭么?” “我没得选!” “那么,关羽的这三处军寨,你打算攻哪一处?” 满宠的手指分别划过最靠近他们的那一处,满宠用笔写上“偏厢车与连弩”几个字,然后另外一处,那是距离江夏最近的,吗,,满宠写上“木牛流马与粮草”这样的字眼… 最后,他的手指划过的是关羽的中军。 他唯独在这一处写上“关羽”二字! 很明显,在写字时,他的手颤抖了一下,墨迹溅起。 可…满宠还是义无反顾的指向了那里。 将手与笔都停留在了这里。“若然如文将军所言,那两处军寨极有可能设下埋伏,唯独…关羽的这处中军,或许…釜底抽薪,擒贼擒王,还有机会!” 满宠一句话讲到最后,他发现…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夜袭关羽的大营,这需要何等雄壮的勇气啊! 而这…何止是一道普通的选择题呢? 这根本就是一道送命题啊! 一旦选错了… 那文聘与襄阳城内的骑兵可就都葬送了。 退一万步说,哪怕是逃了回来,可“倘若选错”,那对于曹军士气的摧残是致命的!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么? “文将军…此举是不是有些太过冒险?”满宠质疑道。 反观文聘,他那凝起的眉毛,缓缓的松开,他淡淡的道:“谁说关羽只有这三处军寨了!” “你的意思是…” “哈哈,本将军要夜袭的是他的第四处军寨!” 说话间,文聘拔出了佩剑,剑锋之处指向的,不是那偏厢车与连弩,不是那木牛流马与粮草,也不是那关羽本羽,而是那江夏南部,那“伏虎山”与“卓刀泉”所在的位置。 那里… 还停着荆州军的两百余艘战船。 文聘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关羽,而是这些——战船! 而文聘这么一指,刹那间,一口浊气从满宠的口中重重的呼出。 这位效忠于曹操二十三年的满府君,他罕见的瞪大了眼睛,他感慨道。 ——“文将军此计妙啊!” ——“若能烧了关羽两百艘战船,那只要枯水期一过,他关羽的水军,就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了!” 随着满宠的话传出。 文聘的脸色更添凝重,语气更是一丝不苟。 ——“满府君,这两百艘船需烧掉,那连弩、偏厢车、木牛流马也需获得!” ——“此战,需得你助我一臂之力!” 襄阳城的衙署中,顿时响起小声的议论。 这一刻,沉云在天边翻涌,天色愈发暗了下来。 枯水期之下,那干旱的空气完全没有下雨的迹象,却唯独有闷雷声…滚滚传来。 … … 长沙郡,夜里的驿馆内。 一盏未熄的油灯摇曳着,朦胧灯影中映着廖化那双眉紧锁的神情。 总算,他盼星星、盼月亮…盼回了关麟。 其实,他很无语,在见到关麟之前,他就很无语… 因为,就在方才,他收到了一封飞鸽传来的书信,意思是…要他廖化替关公向关麟出道题,看看这小子能不能解。 问——那“伏虎山”与“卓刀泉”的石碑有何寓意? 看到这问题,廖化的心态直接崩了呀! 他本还琢磨着劝关麟放回张仲景的两个弟子,平息事端,悬崖勒马,亡羊补牢…还不算晚。 不至于让关公的威望一夕间坠入谷底。 可,这都什么时候的天儿了? 关公竟然还要考他这儿子——关麟! 他如何知道,他这儿子就要给他闯下多大的祸事了!他的威望就要一夕间坠落谷底! 无奈… 廖化彻底无奈了。 在见到关麟时,他尚没来得及提那张仲景弟子的事儿,提那张仲景义女敲响登闻鼓的事儿。 他二话不说,直接拿出了关羽的这个考题。 关麟并不知道,廖化是沿途保护他的! 他还以为廖化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送这一道题。 关麟还琢磨着… ——老爹真是闲得蛋疼啊! 这不让人家廖化练长跑呢?瞎折腾人儿呗! 至于这问题,“伏虎山”与“卓刀泉”的石碑,有何寓意? 这有啥难的? 不就是诸葛亮编了俩故事,硬生生把老爹关羽给扯到故事里,神话了一番… 于是乎,江夏百姓就对老爹关羽顶礼膜拜了呗。 说到底,不还是为了增加老爹的威望?让他稳住别浪! 倒是没曾想,就因为这,老爹还专门写封信、出道题给他送来,关麟也是醉了。 他琢磨着…老爹这装逼的瘾,一定是又犯了。 这是病,得治! 关麟就打算把这“伏虎山”与“卓刀泉”的事儿讲出去,当然必不可少的得补上一句。 ——老爹你还要脸不? ——人家诸葛军师啥意思?你心里就不能有点逼数么? 整天问这种…闲得蛋疼的问题… 儿子这边很忙的好嘛! 儿子这边为了救人,都快操碎心了。 关麟也是醉了,有这么个爹,简直比救法正、张仲景还特喵的操碎了心。 等等… 关麟突然意识到什么,他不免多问了一句。 “廖将军,我爹这次北伐?驻守荆江的敌将的不是那文聘么?这文聘屡屡让我爹吃瘪?我爹怎生还有心情问这‘伏虎山’与‘卓刀泉’的事儿?” 廖化也急呀… 他等着关麟把这事儿回答清楚了,写好信…然后他廖化就能问正事儿了。 不过… 关麟的话倒是让廖化微微一怔。 “咳咳…” 他轻咳一声,如实道,“是谁告诉四公子,文聘屡屡让关公吃瘪的?文聘何曾让关公吃瘪过?” 啊… 此言一出,关麟一怔,他觉得不对劲儿了。 按照历史上的记载,文聘不仅劫过老爹的军辎、粮草,还把老爹的几百船给烧了,这在《三国志》中是曹魏对抗关羽的过程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文聘还因为这事儿,进封“延寿亭侯”、“讨逆将军”。 关麟印象十分深刻。 难道…没发生? 嘶…关麟微微吸了一口气,他接着问:“这文聘难道…没偷袭劫掠了我爹的粮?” “关公的粮何曾被这文聘劫过?”廖化如实回答。 关麟突然就感觉有点毛骨悚然了,他的话一下子变得急迫与一丝不苟,“这么说?老爹的船…也没被文聘给烧咯?” 廖化的回答一如既往,“四公子这些话是从何处听得?关公何须人也?岂会被这鼠辈文聘给烧了船舶?” 呵呵… 听着廖化的回答,关麟直接就“呵呵”了。 他忽然就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连带着,他回忆起方才廖化提到过的,老爹把两百艘船停在‘伏虎山’与‘卓刀泉’的石碑附近… 从水路该陆路,这才闲得蛋疼…问出这么个有关‘伏虎山’与‘卓刀泉’的无聊问题。 那么…乖乖的… 关麟心头当即就是“咯噔”一响。 他一把拉住廖化。 “老爹的那些船行至伏虎山哪个位置时,我爹他们下的船?船最后停靠在哪?从哪里走的水陆?有无人驻守这些船舶?” 关麟的语速极快。 “——廖…廖将军,这些…你给我画出来!统统都画出来,要快…要快!” 罕见的,关麟一下子变得无比急迫。 这一刻… 他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就差被人煮熟了… 啊不! 是他老爹关羽的船,保不齐,一个不好,就要被一把火给“煮熟”了! … … (本章完) 第一六九章 船若烧,我爹岂不沦为襄樊笑柄? 廖化在画图,作为关羽的主薄,他对那“伏虎山”、“卓刀泉”的石碑有些印象。 故而大体能绘制出船停靠的位置。 反观关麟,他则背着手在房内不住地来回踱步,不时的眼眸望向那廖化绘制着的舆图。 他徘徊犹豫的身影投在窗上。 《三国志》中有一条记载——“(文聘)攻(关羽)羽辎重于汉津,烧其船于荆城”。 只这么一条…不断的在关麟的脑海中回放。 或许,文聘烧船,未必就是这一次的行动,是关麟多想了。 或许,又因为曹仁的晕厥,引发的蝴蝶效应,老爹的船,就不会被文聘给烧了。 但是无论如何,从廖化的口中,关麟得知到的现有线索。 ——至少现在为止,文聘还没烧船。 考虑到枯水期,以及老爹那些船舶停留的位置,关麟没法不去担忧。 “廖叔…”关麟已经不再用“廖将军”这样的称呼了。 这种时候,得拉近关系,“你必须即刻告知我爹,需得派重兵保护这批船!” 啊… 关麟的话,让廖化愈发的摸不着头脑。 他提醒道,“四公子,如今的荆州步入的是枯水期,没有水战,要这些船舶无用,何必要派重兵驻守呢?” “就因为你会这么想,所以我爹他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关麟的话宛若就在唇边。“的确,枯水期没有水战,故而要船无用,正常人都会这么想,可偏偏,倘若那文聘也想到了这一层,那他会如何?他一定会派人突袭了这批船,他运不走,就会一把火烧掉。” 这… 关麟的话明显触碰到了廖化某一根敏感的神经。 这让他的情绪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 他连忙问:“四公子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关麟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批船若被烧了,那固然对现在的局势并无太大的影响,可枯水期总将过去,待得明年涨水期到来,没了这批船,我爹那赖以成名的水军,就完犊子了!” 关麟加重语调,“关家军之所以强,强在其是水战、陆战均精通,倘若这些船被一把火烧了,那就无异于老虎被拔掉了牙齿,雄鹰被摘去了翅膀,关家军会沦为一个最大的笑话!我爹也会沦为这襄樊最大的笑柄!” 关麟的话有些重… 但,这却是——爱之深,恨之切。 历史上,在湘水划界之后,襄樊战场,有至少二到三年的和平期。 直到建安二十四年初,关羽才再度开启北伐,才有了建安二十四年八月的水淹七军; 有了这一年十月的白衣渡江; 也有了这一年底的败走麦城。 关麟推测,之所以北伐推迟了三年,襄樊战场相对平静的三年,或许有“湘水划界”的原因,将长沙、桂阳这样的粮草、军械重城划分给了东吴。 导致粮草的积攒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但,绕不过去的,一定有文聘的那次烧了关羽战船的行动。 要知道,古代造一艘战船,需要耗费的时间、人力、财力、物力…是不可想象的。 极有可能,就是因为文聘的这一把火,关羽才被迫拖延北伐。 否则,按照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两、三年按兵不动,让襄樊战场风平浪静。 乃至于这两到三年,曹操竟把重心放在了东吴的濡须口上,这是完全不把老爹关羽放在眼里呀。 关麟将他能说的话,能讲的道理悉数娓娓告知于廖化。 而直到此时… 廖化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呼…呼… 粗重的呼气声自他的鼻息间传出,他已经彻底将“来此的目的”、将那“张仲景的弟子”,将那‘张仲景的义女敲响的登闻鼓’抛之脑后。 所谓——事有轻重缓急。 “——来人,备马…备马…” 遥遥,便听到廖化这般咆哮似的声音。 只因为关麟的一番话。 刹那间,廖化整个人慌了神儿… 他变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他心里就嘀咕着一句话。 ——『这船,可不兴烧啊!』 … … ——《唐本草》、《千金方》、《针灸甲乙经》、《肘后备急方》、《刘涓子鬼遗方》、《本草纲目》…… 诸如此类的“医学”大作,纷纷就摆放在牢狱里的桌子上。 油灯已经烧残了,灰白的晨光稍稍透进来,张仲景的两名弟子杜度与韦汛经过了一夜的奋战,总算,两人将《唐本草》悉数背下来了。 此刻,两人的精神都有些萎靡… 韦汛年龄小,精神头儿旺,已经再度拿起《肘后备急方》,杜度却有些扛不住的感觉。 其实,他的年纪也不大,但…他与韦汛的最大差别在于,心里压力。 他没有办法做到韦汛那样的天真,那样的义无反顾。 他太纠结了。 说起来,杜度比韦汛年龄大五岁,阅历也更丰富一点。 他自诩已经识破了那关四公子的诡计。 这位“恶公子”哪里是用他们师兄弟打赌啊… 分明就是…就是要废了他们的医术。 试想一下,如今他俩跟随张仲景学艺,脑海中记着的药剂方剂、医学理论也不过才几百条。 如今,却骤然被这么万条“无用”、“未曾检验过”的方剂涌入,那势必与原本的那“经过恩师检验”的方剂产生了巨大的冲突。 短时间内,或许还能分清楚。 可…时间久了,乃至于未来行医问诊时,哪里还能分得清,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哪个是经过检验的,哪个是没有经过检验的。 这就相当于,他这一生,再难像师傅一样,本着一颗纯粹的心去提壶济世了。 可… 可若是不背,又出不得这该死的牢狱。 师傅如此病症…又还能坚持多少时日呢? 这关四公子何其阴险,然…他的一句话,说的却再透彻不过。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每每想到此处,杜度就会咬咬切齿… 恨不得将这位“关四公子”碎尸万段,也正如此,他的压力要远比韦汛大太多了。 他感觉…他的脑袋,就要被那莫大的压力塞满,就快要裂开了。 倒是张飞,作为监考官,早就坐在主审的位置上,脚翘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起来,鼾声如雷! 关麟拜托他的事儿,就是盯着眼前这俩年轻的医者。 隔三差五的给他们提提神儿,让他们保持高度的注意力。 学子嘛,有几个读书的时候能不分心的? 莫说是学子了,就是作者码字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去刷会儿小破站,刷会儿抖音。 但是为啥作者每天还是能码这么多字呢? 就一个字——穷! 穷,使得作者废寝忘食,不知疲倦。 其实,关麟想多了。 在古代…“穷”字的威力,比起“孝”字来,可差得远了。 大汉以“孝”治天下,“孝”这个字已经根深蒂固的埋藏在每一个汉人的骨髓与经验世界里。 哪里需要张飞给他们提神儿啊? 一句“子欲养而亲不待”足以逼着杜度与韦汛,义无反顾的往死里背。 呼。 杜度长长的吁出口气,他斜睨了一眼一旁的师弟韦汛,心头暗道: ——『师弟啊师弟,你现在还在天真的背诵,却尤未意识到,背下这些后的严重后果啊…』 “唉”的一声长长的叹出口气,杜度不敢点破,甚至不敢与师弟交谈。 他怕师弟的心态崩了呀! 当即,杜度强忍着困意,再度拿出一本,这次拿的是放在最醒目位置的《千金方》。 刚刚打开《千金方》,一行小字跃然眼前。 ——五脏六腑为纲,寒热虚实为目! 嘶…只这么一句,就吸引住住了他。 “这…” 杜度不仅失声…不仅额头冷汗直流。 诚如官渡之战时,曹操听陈琳撰写的那一篇《讨贼檄文》,第一句话就被深深的吸引了。 ——“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 文学与医学,在一定程度上是相通的。 诚如曹操会被陈琳的文字功底所吸引,杜度则是一下子就被这《千金方》所吸引。 ——“人安身的根本,在于饮食;要疗疾见效快,就得凭药物。” ——“不知饮食之宜者,不足以长生;不明药物禁忌者,无法根除病痛。” 读到《千金方》中“绪论”部分的这两句,杜度像是刹那间被震住了。 区别于方才背诵的《唐本草》中,只是记载了一系列生僻的药物。 对每位药物的性味、产地、采收、功用和主治都作了详细介绍。 这些药物,大多杜度并不认得,或者最多是见过其中的几种。 但,因为就连恩师也不能讲述清楚其中的功效。 故而,杜度只以为是山野郎中随手编写的,误人子弟! 这也是他对《唐本草》的评价并不高的原因。 可这千金方… 其中阐述的食疗观点,竟与师傅四十年行医感悟出的一般无二。 杜度忍不住继续往下看。 饮食能排出身体内的邪气,能安顺脏腑,悦人神志。 这《千金方》中还有《千金食治》。 将食物分为果实、蔬菜、谷米、鸟兽等不同的篇章。 各种食物的药理性和功能一应俱全。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中的许多观点,竟与他的师傅张仲景的不谋而合,比如吃大枣、鸡头实、樱桃,这些食物能使人身轻如仙; 比如——梅,坏人牙齿;桃仁——令人发热气;李仁——令人体虚; 安石榴——损人肺脏;梨——令人生寒气;胡桃,令人呕吐,动痰火。 杜度已经忍不住往下接着看。 ——越瓜、胡瓜、早青瓜、蜀椒不可多食; ——苋菜、小苋菜、苦菜、苜蓿、薤、白蒿、茗叶、苍耳子、竹笋均可长久食。 这些食物不仅可以让人身体轻松有力气,更可延缓衰老。 如果说这些也就罢了。 或许是巧合! 或许,这些山野郎中因缘际会之下,与恩师得出了相同的“医理”、“药理”、“食疗”的结论… 可…鸟兽篇中,提及的这些食补,就截然不同了。 ——虎肉不能热食,能坏人齿; ——石蜜久服,强志轻体,耐老延年; ——腹蛇肉泡酒饮,可疗心腹痛; ——乌贼鱼也有益气强志之功; 特别是最后一条——鳖肉食后,能治脚气! 要知道,哪怕是他的师傅张仲景。 也是在一次机缘巧合下,才得出了食鳖…能治脚气这样的结论。 哪怕这一年卧病在床,还嘱咐三位弟子去亲自尝试。 果不其然…鳖是脚气的克星啊! 读到这里时,杜度整个人是懵的,是震惊的,他惊讶到无法呼吸。 而这《千金方》中,一系列的…食疗之法全部予以提及,甚至通过具体的案例,来一一论证。 刹那间,杜度就意识到这《千金方》的博大精深。 这就好像,一个普通人,无论看到多么精湛的医学著作,也不会心情悸动。 但医者就不同,特别是很厉害的医者。 越是厉害,他们就会有一套自我医学体系,往往很容易就能判断出,一些方剂是真是假。 杜度就是如此。 起先,他对这《千金方》。 不…不止是《千金方》,他对这牢狱中摆放着的《唐本草》、《千金方》、《针灸甲乙经》、《肘后备急方》、《刘涓子鬼遗方》、《本草纲目》都不热衷。 都觉得是山野中粗鄙的郎中流传下来的,是四公子关麟报复他们师兄弟的… 莫说是登大雅之堂,一旦背下来,势必误人子弟。 可随着…看的越发深入,杜度越发感受到这些“医书”的博大精深。 甚至于,这些医书何止是验证了师傅许多的医药理论! 不夸张的讲,在这些理论的基础上,进一步的发展、开拓! 这些书籍就宛若是为杜度打开了一项新世界的大门。 一扇能够能够窥探到“医学”真谛的窗子。 就在杜度沉溺其中,不能自拔之时。 “二师兄,伱看这个…” 突然,三师弟韦汛像是看到了什么,连忙将他手中的医书递到了杜度这边。 杜度不舍的将眼睛从医谱《千金方》的字迹中移出。 他看到师弟递来的是一本——《肘后备急方》! 这本没什么… 可当杜度看到师弟指向的那一段时。 他一下子就不淡定了。 ——发热重而且多有出血的症状; ——会形成体内瘀血凝结; ——吐脓血; ——咽喉处出血; 《肘后备急方》阐述的一个病例,其症状…不正与他们的师傅张仲景一般无二么? 杜度的眼睛一时间瞪得硕大… 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他看到了《肘后备急方》中记载的,这病状叫做——“中焦血证”! 看到这儿,这些已经足够让杜度,让韦汛震惊。 可最震惊的还在后面。 这病远非不治之症! ——这病能治! 医书中记载着文字——“心下急的: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证!亦或者是——“大柴胡汤证。” ——“肠道血痹的;小建中汤证,桂枝加芍药汤证,桂枝加大黄汤证等!” 这是… 一时间,杜度与韦汛彼此互视。 那满是震惊的眼瞳中,他们像是刹那间,就寻觅看到了医治师傅那“烈性伤寒”的方法! … … 长沙郡,捞刀河边,罗汉庄旁。 张仲景的宅院内,一处偏房,微微似有人声… “恩公,恩公,恩公…” 貂蝉被噩梦惊醒,双手用力的去抓住额头,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又感到芒刺缠身般的剧痛,觉得自己在混沌中漂浮了许久。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十五年前的夜晚… 她像是突然被拉醒,“嗖”的一下,从床上坐起,艰难的睁开眼。 她沉吟了许久,方才自言自语的吟道。 ——“恩公,关公…” ——“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是啊,原本她一门心思都在师傅的身上,在两名师弟的身上,在公平与正义身上。 可…突然她意识到一个无法抹去的事实。 那就是…就是…她敲响登闻鼓,她状告的人是关家的四公子哪。 是曾经在月下…放她一命的关公的儿子啊! 这… 貂蝉刹那间想明白了。 她敲响的那登闻鼓响,会给关公的名望带来多大的影响,她…她这是… 像是骤然的想通了什么。 十五年前的故事,一幕幕映入眼帘。 那土地庙前,关公的话历历在目。 ——“你走吧,你女儿灵雎,关某会想办法给你送去!” ——“当然,你也无需谢我,只是,关某的刀不斩老幼,不杀妇孺罢了。” “咳…”想到这里,貂蝉猛地咳出一声。 巨大的彷徨与无措刹那间席卷她的全身,让她的心情如同坠入谷底。 也让她恍然明白了这一切。 “我…我…那登闻鼓…关…关四公子。” “我…我这是恩将仇报么?” “——咳咳…” 一时间貂蝉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这道咳嗽引来的大弟子王叔和,随着“哐哐”的敲门声,王叔和问:“师姐…师姐你没谁儿吧?” “方才…方才许多杏林中人赶来,说是听师姐敲响登闻鼓,他们要来声援我们!” “这么多杏林中人,明日再去那长沙郡衙署,我就不信…那关家四公子还能不放人!” 这… 王叔和的话一句句传入貂蝉的耳畔,这让她牙齿紧咬,这让她心中的负罪感无限的扩大、蔓延。 ——『我该怎么做?』 ——『一边是义父,是救命恩人,可另外一边也是救命恩人哪!』 突然想通了这件事情的貂蝉,她陷入了巨大的迷惘中。 她已经不知道… 该… 该怎么办! … … 天空中一轮朗月在长沙城楼上泄下芳华… 长沙的夜格外的寂静。 城楼之上,廖化迅速的将信笺塞入了信鸽的腿上,他亲手将信鸽放飞。 看着信鸽翱翔于天际,廖化的心情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口中不住的催促。 ——“快点,飞快点。” 到后来,他的眉毛紧紧的竖起,一张脸写满了“间不容发”四个大字。 呼… 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呼气。 廖化抹了把额头上那豆大的汗珠。 他颤巍巍的开口: ——“千万不要是…不要是,也不能是乌鸦嘴啊!” 这一刻,他不愿意相信四公子是神机妙算,他更不希望,四公子关麟是一语成谶! 作为关羽的主薄,廖化太明白不过了。 那些船是关家军之所以能在“涨水期”纵横襄樊的关键,是全部的身价。 烧了…局势就变了 ——风向也就变了! ——“四公子,我廖化求求你…不能是乌鸦嘴!不能是乌鸦嘴,求求了!” … … (本章完) 第一七零章 船要烧,弩要夺,局势间不容发 月上眉梢,长夜漫漫。 客栈的一处雅间,温黄的油灯下,诸葛瑾正在写信,他越写越急,最后用笔时,特地加重了手劲儿。 待得写完,他展开看了一遍,旋即迅速的将信交给等候在此的仆从。 特地嘱咐。 “此信笺务必即刻传入吴侯手中,干系重大!” “唯!”信使不敢怠慢迅速的收好了信,当即就退出了房间。 倒是门外的诸葛恪将这一幕悉数尽收眼底。 待得信使走后,他迈入父亲的房间,“父亲,是写给吴侯的吧?” 诸葛瑾知道瞒不过这个聪慧的儿子,点了点头。 “这对于东吴,是个破局的机会!我没理由放过这个机会。” “是啊!”诸葛恪附和道:“关四公子如此欺压良善,吴侯尽起荆州资源,推波助澜,结果只会有两个,要么关羽威望尽失,民怨四起,要么…此前保全长沙的功勋关麟,将受到其父的重重惩罚,无论是哪一点,都对东吴大有裨益。” 诸葛瑾并不意外儿子能如此通透。 他只是抬起眼眸,深深的望向诸葛恪。 “我倒是好奇,你会怎么做?” 诸葛瑾用的是“我”、“你”这样生涩,且富有距离感的辞藻。 而非此前的:“父”、“子”! “我打算去见关麟。”诸葛恪恭恭敬敬的朝诸葛瑾一拱手,“父亲教导的是,人一旦确定了立场,就不该朝秦暮楚,两面三刀,既孩儿终将是二叔的儿子,那此番…关四公子如此胡闹,孩儿就不能坐视不理!孩儿必须阻止他。” 这一番话,让诸葛瑾不由得吃了一惊。 可很快,这一抹惊诧就被更大的欣慰所取代。 诸葛瑾惊的是,儿子竟会选择去见这关麟,去说服他,阻止他,去真真切切的用行动,站在蜀汉的一边。 喜的是,儿子终于迈出了这一步。 那么…他未来的路,就彻底宽敞了起来。 当然,这也预示着…他们父子的羁绊将被彻底剪断。 呵呵… 苦笑一阵,诸葛瑾皱起眉头,感慨道:“不曾想,于这长沙郡中,我却是要与你博弈一番。” 言及此处,诸葛瑾问诸葛恪,“吾儿觉得,伱能劝的了那关麟么?” 诸葛恪语气笃定,“孩儿要么不出马,要么就一定会劝的了这关麟,让他悬崖勒马!保全关公的威严,也保全这荆州的人心。” “好!”诸葛瑾心情像是有些激奋,但情绪没有那么外露,只沉着。 他的语气还算比较平稳。 “那我就遥祝恪儿你,立下这赴蜀后的第一功!让你父亲刮目相看。” 这里的“你父亲”指代的已经不是他诸葛瑾,而是诸葛亮。 话说到这里,他似有些不忍明言般停顿了下来,但诸葛恪已经很清楚父亲的决议。 诸葛恪最后拱手,“孩儿也希望父亲不要留手,全力以赴!” 这番话脱口,诸葛恪退出了此间屋舍。 可临关门时,他悲痛的看到那颓然瘫倒在榻上的父亲,父亲的眼眶处,那泪珠终于还是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夺眶而出。 诸葛恪抿着唇,他转身毅然决然的去了。 他知道,这一去后,诸葛瑾再不是他的父亲,他也再不是诸葛瑾的儿子。 这一切的羁绊,终在这个夜晚悉数切断。 暗夜如磐,诸葛恪对着诸葛瑾的屋子处叩了首,一连三叩。 他轻吟。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 “——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言及此处,他决然的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月上柳梢头,一时间,他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去何方? 但他知道… 伯父诸葛瑾所在的地方,已经不能称之为“家”! ——别了,父亲! ——再会,大伯! … … 翌日一早,关麟罕见的没有睡到日上三竿。 张星彩照例在院落中练着枪法,一副巾帼女将的既视感。 张飞在西牢狱憋久了,也饶有兴致的出来遛个弯儿。 看到关麟,本想去聊两句,却见得他今日有些心不在焉,眼睛是瞅着张星彩练枪,可双目却是空洞无神。 “咋啦?没睡醒啊?”张飞当先问道。 “噢…”关麟这才将思绪从九霄云外收回,他好奇的问张飞,“张三叔?如果是你,带兵驻扎在江夏敌军的军寨附近,突然有人告诉你…后方的战船就要被烧了,你会信么?” “那俺得看消息的来源了…”张飞一本正经的回答,“若是消息来源可靠,俺自然会信,可若是…比如是你这小子,空口无凭,随口一句,俺才不信呢!” 这… 张飞的话无疑让关麟的心情更添得了一片阴霾。 倒不是特别担心老爹… 关麟担心的是那两百多艘船! 张飞却是定定的看着关麟,“你问这干嘛?当务之急,你不该问那两个小子背下来几卷书嘛!” “背书不是目的。”关麟沉吟道:“得让他们去悟…得能从这些方剂、医理的脉络中…感悟出点儿什么,否则…就是全背出来了也是枉然。” 这个… 张飞倒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像这俩小子,昨夜还真有些顿悟,正打算开口。 却见糜阳匆匆赶来。 看到张飞也在,连忙行礼,“见过四公子,见过张三爷。” 关麟摆摆手,“何事?” 糜阳说,“外面,有个奇怪的人,从昨夜就守在驿馆的门前,说是求见公子!” “奇怪的人?”关麟愣了一下,目带询问的看着糜阳。 “这人年龄也不大,十四、五岁,样子虽胖,却是颇为激灵。守卫的部曲让他递上名帖,他却没有名帖,只说…就是苦等也要把四公子等出来。部曲们还以为他是讨饭的,就拿出一些饭食给他,可他吃了饭食,却依旧不走,还说这样更好,省的去吃饭时,错过了四公子。” 嘿… 关麟听得目瞪口呆。 关麟尤记得,黄承彦当初就是为了讨鞋,每天守在关府门前,逢人就说关四公子把他的鞋弄丢了。 无可奈何,关麟只能出面去解决这问题。 敢情,这回是个“青春版”的黄承彦哪! “走,去看看!” 于是,糜阳就带着关麟往门外去。 张飞与张星彩听到这“奇怪的人”,也是心存好奇,纷纷跟了出去。 遥遥可见,驿馆的门外一干部曲森然伫立,一个个精气神十足,甚至,就连脸上那轻微的菜色也消散的无影无踪。 显而易见,自从跟了关麟,他们的伙食极佳,就如关麟讲述的那般。 顿顿能吃上肉。 这等日子,在如今这个时代,已经算是“中上等”的生活待遇了。 就冲着这点儿,这一干部曲也要对关麟死心塌地了。 所谓——跟着四公子,有肉吃! 而他们的面前,的确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年轻人,这年轻人也不像是乞丐般傻等,托着那略显肥胖的身体,不时的来回走动,活动着腿脚,像是在消食。 似乎是注意到了这边,那年轻人一个箭步,行到距离关麟五步之外的位置,朝关麟拱手道: “阁下定是关四公子。” “在下诸葛恪,冒昧来此拜见关四公子,还望关四公子勿要见怪。” ——诸葛恪? 关麟怎么会不认识诸葛恪呢? 可他已经这么大了么? 还这么不要脸的赖在门前讨饭么? 一时间,关麟的心头,发出了灵魂三问。 说起来,在三国这段历史中,有关东吴的篇章中,特别是后期,那饶过不去的就是这位“诸葛恪”了。 众所周知,在三国中有三大高危职业。 其中就有吕布的义父,有一个干爹吕布便杀掉一个,被戏称为“灭爸”! 然后就是刘备的大哥,只要刘备投身哪个集团,哪个集团就要倒霉,比如公孙瓒、陶谦、曹操、袁绍、刘表… 除了曹操比较命硬,躲过了这一劫外。 其余…不是“势力覆灭”就是“身首异处” …刘备也堪称“大哥克星!” 除了这二者外,还有一个高危的职业,就要数——东吴的大都督了。 东吴先后有四位大都督,周瑜、鲁肃、吕蒙和陆逊… 他们纷纷为吴国立下了汗马功劳 却前赴后继地年纪轻轻,就死在了工作岗位上! 而如果引申,再往下数,接替陆逊,执掌江东兵马的,不是别人正是眼前的这位——诸葛恪! 说起这小子的成长历程,简直堪称开挂一般的存在。 成人之后就拜骑都尉; 孙权长子孙登为太子时担任左辅都尉; 之后历任丹阳太守、威北将军等职,平定山越。 赤乌八年,丞相陆逊病逝,诸葛恪升任大将军并代领其兵。 注意,考虑到东吴特有的军制,这个所谓的“代领其兵”,就相当于陆逊的兵马统筹归诸葛恪所有了。 而神凤元年,孙权病危时,诸葛恪是被任命为托孤大臣之首,开始掌握吴国军政大权,从而开启了几十年独霸朝纲、独断专权的故事。 当然,他最后的结果也不好。 因为权倾朝野,又傲气蛮横、目中无人,被另一位托孤大臣联合吴主于宴会上杀害。 而造成这种结局的原因。 其一是孙权死后,制衡之术无人继承,东吴开启了长达几十年的“窝里斗”… 诸葛恪自也不能幸免。 其二,则是他诸葛恪的性格… 急功近利,嚣张跋扈、独断专权。 他的悲剧,跟老爹关羽一样,性格使然。 当然… 瑕不掩瑜,诸葛恪在东吴的中后期,依旧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 是立下过大功,也痛击过曹魏的功勋之人。 因为对方自报家门,报出了这“诸葛恪”的名字,难免让关麟遐想连篇。 那么问题来了。 ——诸葛恪,这个时间,不应该好端端的当着诸葛瑾的宝贝儿子。 慢慢的打怪练级,积累经验,未来一鸣惊人,执掌大权么? 来拜访他关麟干嘛? 还跟个要饭的似的…守了整整一夜。 嘶… 关麟琢磨着。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失敬,请!” 短暂的惊讶过后,关麟很客气的请诸葛恪进门,只不过,关麟是怀揣着极大的警惕。 “四公子,请容我自报家门。” 诸葛恪的语气一丝不苟。 关麟却摆摆手。“没这个必要吧?阁下不是那东吴使者诸葛谨的长子嘛…久仰,久仰。” 难得,关麟对同龄人,寒暄了起来。 只是,诸葛恪连忙摆手,“怕是四公子说错了,在下诸葛恪不假,却不再是东吴使者诸葛瑾的儿子,如今我已经被‘大伯诸葛子瑜’过继给‘父亲诸葛孔明’了,此事…大伯已与家父书信商议过了,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赴蜀中!家父乃诸葛孔明!” 啊…啊… 随着诸葛恪的话,关麟大惊失色。 他心头惊呼。 ——『这也可以?』 ——『等等,这不对呀!』 关麟当即就回过神儿来,按照他的记忆。 诸葛瑾过继给诸葛孔明的…是他的二子——诸葛乔啊。 那诸葛乔体弱多病,到蜀国后,还被封为驸马都尉,诸葛亮对他管教甚严。 最后也是因为体弱多病,在督运军粮的过程中病死了。 关麟微微的蹙眉… ——『明明是体弱多病的诸葛乔…怎么就变成这身形健硕的诸葛恪了?』 当然…关麟哪里知道? 之所以这过继的人选从诸葛乔换成了诸葛恪。 他关麟,不,准确的说,是他“洪七公”在其中起到了何等决定性的作用! … … 襄阳城,衙署。 今日一整个上午,满宠始终在大堂中来回踱步。 倒是文聘气定神闲的跪坐着,眼眸凝起,似在沉思、冥想着什么。 终于… 一名斥候来报,“禀报满府君、文将军,已经探明…关羽于伏虎山停靠了两百余艘战船,均因为枯水而搁浅,守卫者不足三百人,反倒是其余三处军帐严阵以待,似隐隐有伏兵。” “——好!” 重重的一个好字。 满宠等了一上午,总算是等到了这一条消息。 反观文聘,他第一时间起身,自昨日赶来襄阳城,他就从未卸甲。 此刻…昂然站起,一身铠甲凛凛生光。 他轻蔑的笑道:“呵呵,此前荆江战败,付出的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究是强如关羽,也有疏忽的一刻!” “哈哈哈…”满宠像是释然般的长呼口气,他连忙道:“襄阳城的兵马统统归文将军统御,若能焚烧了这关云长两百艘战船,那襄樊局势就稳住了…将士们势必军心大振,如此一来,坚守过这枯水期便有希望了!”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战场局势最怕的不是兵少,将寡,而是希望。 试想一下,原本关羽的关家军在涨水期就战无不胜。 曹军将士们盼星星盼月亮的就是枯水期来临。 可现如今,别说涨水期了,因为那偏厢车、连弩…就算是枯水期,曹军的骑兵也、也、也、也打不过。 那还有什么指望?驻守襄樊还有希望么? 而一旦…没有希望? 又何来军心?何来士气? 何来万众一心,其利断金呢! 可…若是关家军这两百战船一烧,那就不一样了,关家军“涨水期”的优势,瞬间变回了弱势。 反观曹军将士们,他们的弱势变成了优势,他们会期待着“涨水期”的到来。 久违的希望、久违的士气,不就…不就统统回来了嘛。 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行动,这是力挽狂澜的行动。 一时间,满宠的语气都变得有些紧张。 “副将牛金已经点好了骑兵,即刻就能随文将军杀往伏虎山…” “再等等!”与满宠的焦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文聘的淡定。 “等什么?” “等天黑!”文聘的眼眸紧紧的凝起,丝毫不敢有半点大意,“满府君,你千万记住,我们的对手是关羽,是连天人将军,连曹丞相都要畏惧的人,任何一个疏忽,都有可能致使全军覆没,致使襄樊陷入险地!” 这… 满宠抿着唇,他忽然能知悉,为何要等黑夜了。 黑夜中… 他们的行动才不容易被发现; 黑夜中,关羽才会对他们行动真正的目的产生误判; 黑夜中,才能… 不等满宠想到最后,文聘的话再度传出。 这次的是一句提醒。 ——“满府君,切莫忘了你的任务!” “我记得…”满宠的表情颇为严肃,语气更是一丝不苟。“我会密切观察那囤放偏厢车、连弩、木牛流马的关家军军寨…若船舶起火,他们派兵去救援,我就…” “——嘘!” 不等满宠把话讲完,文聘立刻比出了食指,示意不用多说。 这一场行动,注定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在文聘的设计中,战船着火,关羽不可能无动于衷。 率军回援之下,那三处军寨势必空虚。 那时候,就是满宠杀入其中,将“偏厢车”、“连弩”、“木牛流马”统统掳走的机会,这是唯一的将“神器”收回,将攻守之势逆转的机会! 这船,他要烧… 这批军械,他也要缴夺! 一个都不能少! … … 荆州,江陵城内。 马良第一次见到糜芳如此执着的一面,他的眼神中是深深的执念与坚决。 马良不知道…云旗究竟是如何让一个太守,能为他做到这种份儿上。 但…马良清楚的是,在筑新城这件事儿上。 关麟是找到了一个坚实而又可靠的战友。 “——季常啊,此前那筑新城的事儿…你也不帮我说话!” “——你说说…我…我容易啊?” “——他云长…北伐动不动就要我拿出十几万斛的粮食,筑个新城,直接四十多万金子,我糜芳就是变成下金蛋的公鸡,我每天就是下一百个金蛋,那也不够这筑新城的呀!” “——我…我…我…我不容易啊!” 这已经是关羽离去了,糜芳第三次寻到马良,来向他诉苦了。 此刻… 马良的心情就是。 ——『我求你了,别念了…让我清静清静吧…』 马良强制镇定,他还有自己的事儿要做,眼眸望向桌案上的舆图, 这是关羽布下的三枚营寨… 其实,这份布局早已印在马良的心头,乃至于马良还挺佩服关公的此番计略。 他嘀咕着: ——『看起来,关公这是以连弩、偏厢车、木牛流马为诱饵,设三处军寨,这是要效仿云旗公子那落日谷的引蛇出洞啊!』 “季常啊…” 糜芳又开始念了… 他就打算…开始他新一轮的攻势。 关羽不在,他就一个目标,要把马良给说服了… 这对他的“敛财”,啊不,是赚钱计划,十分重要。 就在这时,关羽的一名副将王甫走入其中,他连忙将一封信笺递给了马良。 “季常啊,这是廖化将军从长沙发来的急件…说是四公子有话要紧急呈给关公。”王甫解释道,“因为在江陵需要更换信鸽,故而我特地取下,问问季常,你要提前看看嘛?” 这… 按理说,廖化发给关羽的急件,马良是不该看的。 可偏偏,这其中提到了云旗,马良一下子就生出极大的兴趣… 正迟疑着要不要打开,抢先看看。 倒是糜芳一把夺过,一边打开,一边说。 “我看看,是不是云旗劝他爹筑新城的事儿!” 信笺展开,糜芳当即念了出来。 ——“关公亲启,长话短说,四公子言,贼将文聘…势必将出奇兵,夜袭伏虎山,焚烧战船……” 念到这儿,糜芳敲了下挠头,“好端端的,有军寨不袭?夜袭什么伏虎山?云旗这怎么想的?”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马良眯着眼,也重复了一遍“奇袭伏虎山,焚烧战船!”… 等等… 马良突然惊觉了什么。 云旗这字,他不重复还好,一重复之下,他的眼睛徒然瞪大,不等糜芳接着往后念,他大声道。 “——不对?不对!的确是…奇袭伏虎山,焚烧战船!” 马良像是一下子就悟到了什么。 他的目光一下子移到那舆图上,那伏虎山的位置,而那里正标记着…关家军两百艘搁浅的战船。 马良记得,这些战船就是停靠于此。 这… “不好!” 当即,马良就明悟了什么… 他的拳头刹那间握紧,重重的砸在舆图上那伏虎山的位置。 他间不容发般的吟出一句: ——“糟了!关公的布阵中,唯独没有考虑到…没有考虑到这些战船!” … … (本章完) 第一七一章 千钧一发,关二爷风中凌乱 ——马氏五常,白眉最良! 这可不是一句空话。 能让诸葛亮看重,特地留下辅佐关羽镇守荆州,推行“隆中对”荆州一隅的计划。 马良何止是贤才,更拥有着可怕的大局观与洞察力。 需知… 历史上“关羽大意失荆州”的时候,马良恰恰被调往益州叙职。 倘若他那时在荆州,或许…依旧无法改变最终的败局。 但一定,能最大程度的弥补损失。 或许,就不会酿成败走麦城,关公殒命的悲剧。 再说此刻,诚如糜芳、王甫之流,在听到关麟那句——“贼将文聘…势必将出奇兵,夜袭伏虎山,焚烧战船”后… 他俩是无动于衷的。 他俩根本就无法想象…文聘怎么可能去奇袭伏虎山? 可当这番话传入马良的耳畔,他一下子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诚然,关羽是布下三处军寨,引蛇出洞… 文聘这条蛇,已经被逼到绝境,他也一定会出动。 但…倘若他进攻的不是三处军寨,而是战船呢?他的目的是焚毁这些战船呢? 正因为枯水期,战船无用,所以关公才会疏忽了战船的防护,这是关公布下的这“引蛇出洞”棋局的唯一一个弱点与突破口。 而倘若…这些战船被焚烧,那对于关公,对于北伐的影响,绝不止于这一次战役。 这种时候,考虑到云旗此前的预判。 他的提醒,宁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呼…呼…” 长长的两声喘气,马良又一次展示出了他的眼界与临机决断的魄力。 “王甫将军手上还有多少兵?” 这…王甫没料到马良会这么问他,他琢磨了一下,“有两千,可这却是驻守江陵的守军了,不能擅动。” “顾不了那么多了。”马良当即吩咐:“王甫将军,有劳你带着两千兵,即刻赶往伏虎山,护住那两百余战船。” 啊… 王甫更懵了,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明确拒绝道:“关公下过命令,若无他的调令,不许我出江陵城一步,何况…如今枯水期,战船无用…如何能舍江陵城而守战船呢?” ——“诶呀…” 马良意识到,王甫的性子,唯关公之命是从。 解释是徒劳的! 可…如今这种时候,间不容发、迫在眉睫,哪有时间再等关公的调令啊? 偏偏… 除了王甫这两千兵之外,还有…还有谁有兵啊! 马良疑窦之际,他的眼芒突然就扫到了糜芳身上。 他惊喜的意识到——糜芳有私兵,有部曲! 要知道… 荆州除了关家军三万兵外,糜芳还有七千多部曲,给了关麟一千…如今依旧尚有六千余! 这六千余够了…够了! 当即,马良望向糜芳。 糜芳似乎意识到了他要说什么,连连摆手,“季常啊,我觉得…王甫将军说的对啊,如今是枯水期,战船就没啥用?哪有舍江陵城而守战船的道理啊?这不是南辕北辙嘛?” 听到糜芳的话,马良哭出来的心都有了。 ——『你还南辕北辙呢?』 ——『就是因为关公也这么想了,所以…这才是巨大的破绽哪!若非四公子云旗,就连我…连我也要被蒙在鼓里了!』 心中这么想,马良琢磨着如何忽悠… 不,这不是忽悠,是如何劝这个“嗜钱如命”的糜芳糜太守出兵? 等等… 忽然间,马良意识到了什么。 ——筑新城… 没错,糜芳一直争取的是筑新城! 是新城中关麟那小子的利益! 马良宛若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他连忙道:“子方,一些话现在我来不及解释,我就这么说吧,若你听我的,带着伱的部曲赶赴伏虎山,守住这批战船…” “我马良向你保证,两座新城…云旗公子占七成土地之事,我马良再不质疑,全力全盘支持云旗公子,待得关公凯旋,我与你俩一道劝关公!” 马良也是拼了,这种时候,已经是十万火急了。 他眼巴巴的看着糜芳。 他承认就在一刻钟之前,他还很不待见糜芳,心里满满想的都是——子方啊子方,求求你别念了,关公怎么可能把新城的七成土地交给云旗呢? 可没曾想,如今的局势,这位糜子方…已经成为了整个江陵,整个北伐的希望。 望眼欲穿… 无比渴盼! 这种时候,别说七成了,就是八成、九成,马良也得答应! 一时间,马良望着糜芳的眼神就差哭出来了,央求啊! “不行…” 随着糜芳的一句,马良顿时就有一种晴天霹雳、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 哪曾想糜芳的话还在继续,却是一句转机。 “——空口无凭,你得给我立个字据!” “——好,好,好…” 马良是如奉大赦,丝毫不敢迟疑,当即就写好了字据。 ——江陵、长沙郡铸造新城,我马良立此字据,我势必全力支持云旗公子,占据七成之土地! 因为太急,马良还用小刀在手上划破一个口子,迅速的按上手印! 而这一番行动,他的手都在颤抖。 糜芳却还是不放心,又补上一句,“季常,你得再发个誓。” 马良二话不说。 “——我…我马良发誓,若不帮云旗公子拿得新城七成之土地,我马良黄沙盖脸,不得好死!” “——成…”糜芳心满意得的将字据收好,不忘提醒王甫,“王将军,季常的这发誓,你可听到了,可不是我逼他的,赶明儿他要耍赖,你可得替我做个证。” 不等王甫开口… 马良已经将糜芳推往门外。 “子方啊子方,你现在就出兵…带着你的部曲!” “不…你先去贼曹掾属,把你输给云旗的那些部曲也带上,务必…务必要保得这两百余艘战船的周全!” 糜芳一边走,一边还面露不屑。 “季常啊,你就是太紧张了,这枯水期,谁奇袭战船哪?那不是吃饱了撑得?再说了…保护这区区战船?我六千部曲还不够…” “不够!”马良的语调加重,语气更添一丝不苟。“子方,我告诉你,倘若战船真的被烧了,我丑话可说到前头,那新城…莫说是七成土地,就是三成、四成,我也绝不会让关公赐给云旗!” ——得! 马良的这话算是戳到了糜芳的痛处。 “行,行…你放心!” 糜芳一拍胸脯,“我糜芳,人在船在,我这就去…我这就去贼曹掾属,行了吧?季常你满意了吧?还有…季常…你…你可千万不许唬我!” 目送走了这位。 马良的心头尤自悸动不已。 ——『唬你?呵呵…云旗可不是第一次猜到敌军的行动了!』 ——『而这次,还是有板有眼的一次,这…这都火烧眉毛了…谁唬你呀?』 而马良之所以提出,让糜芳去贼曹掾属带上送给关麟的那一千人。 啊不…准确的说没有一千,是九百人。 倒不是因为数量,而是这九百人是关麟的部曲,他们手中有连弩,有偏厢车! 糜芳的战斗力啥水平,马良心里还是有个逼数的! 若没连弩与偏厢车这等神器。 保不齐去了,也得被人家文聘给打穿了! “季常啊…”倒是此刻的王甫走到马良的身旁,“怎生,这次你变得如此不镇定呢?” “呀…” 若非王甫的这一句提醒,马良险些忘了,他根本顾不上去回答王甫。“信…廖化将军的信,必须即刻…即刻…发完关公处!” “——险些忘了,险些耽搁了大事儿!” … … 浴室的四面笼着轻纱,如烟如雾,热水的蒸汽弥漫得屋内缥缈若梦境。 早有人往浴盆中倒上了花露。 关麟坐在一个木桶中,诸葛恪则坐在另外一个。 诸葛恪很意外,为何…四公子关麟第一次与他聊天,所选择的场所,不是正式的正堂、不是隐晦的书房,而是如此私丶密的这么一方浴室之中。 “知道为什么,我挑选在这浴室中么?”关麟当先开口。 诸葛恪摇头。“不知。” 关麟眼眸中闪过一丝意外,“人都说你聪明,可聪明如你…都不猜猜么?” 诸葛恪笑了,“既是四公子问,答对了就抢了四公子接下来的话,答不对,难免让四公子失望,既是如此,索性就不答了!” 听到这么一句,关麟就觉得,这小子有点意思了。 他扒着木桶的边缘,靠近那诸葛恪一分。 “选择这里,是因为…咱俩能坦诚相见!” 说到这儿,关麟一摆手,直接问,“是你爹让你来的?” “四公子说的是我现在的父亲诸葛孔明?还是曾经的父亲、现在的大伯诸葛子瑜?” 关麟突然觉得,是他的问话不严谨了。 古代人,过继过的…好明白呀! “我再问一遍,是东吴使者诸葛子瑜派你来的?” “不是!” “那就不对了,究是你过继给了诸葛军师,你也该往蜀中找你新爹去,我关麟与你非亲非故,你为何会来寻我?”关麟抛出了他最好奇的问题。 诸葛恪则顿了一下,看着木桶中的自己,再看看果露着上半身的关麟,不由得心中感慨。 ——『这四公子还真是开门见山,坦诚相见哪!』 当即,诸葛恪也不隐瞒。 “昨日,在那捞刀河畔,罗汉庄旁,我是看到了关四公子…” “噢…你是来劝我的?”不等诸葛恪把话讲完,关麟的话已经传出。 “孟子曰: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诸葛恪试图用大道理来劝关麟悬崖勒马。 当然,这不怪他,他初来乍到,对关麟…并不熟悉。 若是圣人的道理能劝的动关麟,那关羽就不用下罪己书了。 “咳咳…” 果然,关麟直接一声轻咳打断了诸葛恪的话,却是话锋一转,丝毫不提昨日之事。“如此说来,你过继给了诸葛军师,那你弟弟诸葛乔呢?你爹为啥不过继他,却过继你呀?” 关麟瞅着诸葛恪那肥胖的肚子,饶有兴致的问:“难道,是你爹觉得你太胖了?不至于吧?诸葛瑾好歹也是东吴的使者,应该不会以貌取人!” 听到这儿… 诸葛恪顿时就想说一句。 ——我是吃你家米了么? 可他还是忍住,他的使命感极强,他反复在心头重复着,他是来劝关麟的。 只是,诸葛恪发现…他与关麟的对话,完全不在一个点儿上。 诸葛恪一本正经的直抒胸臆。 “过继之事乃是我诸葛氏一族的家事,就不劳四公子费心了。” “但四公子可知道,张神医在长沙,乃至于在荆州,在天下杏林,是何等地位?你昨日在他家门前,又是打人、又是硬闯,又是掳人?你自是不在乎影响,但你可曾想过,倘若有人推波助澜,将此事昭告天下,那…你父亲的威望将至于何地?” 噢… 一番声讨。 关麟眨巴了下眼睛,这一番话虽然不好听。 但…其中的信息还是挺大的。 “你这些问题,我且回答一些…”关麟尤自是趾高气昂的模样,“首先,我打人、硬闯、掳人会造成影响?抱歉,我关麟一向不畏人言,当然,对我爹的影响嘛…我管他的影响呢?你难道没听说过我那‘逆子’之名!” 讲到这儿,关麟眼眸微眯,露出了一抹凶光,“还有,你方才说有人推波助澜,是你以前的爹诸葛瑾…他在推波助澜吧?” 这… 突然被说破了心事,诸葛恪眉头一下子凝起,像是十分紧张。 “你不用害怕。”关麟始终笑着,可随着‘唰’的一声,他从木盆中霍然起身。 他披上一层浴衣,背对着诸葛恪。 口中却朗声道:“我关麟既不畏人言?又岂会怕人推波助澜,倒是你以前那爹…我就担心他,怕是最后又要搬石砸脚,偷鸡不成蚀把米咯!” 说过话,关麟已经裹着浴衣去一旁的厢房换衣服了。 长沙干燥,浑身都是潮气。 这时代,又没有辣椒,湿气很难排不出去…不洗个澡,实在难受! 至于邀诸葛恪一道,其实只是凑巧。 倒是关麟离去后,这热气弥漫的浴室内,唯独诸葛恪还独自一人坐在那木桶里。 一时间… 关麟的话一句句的在他的耳边回荡。 ——不畏人言! ——对我爹的影响?我管他的影响呢! ——你难道没听说过我那‘逆子’之名! 特别是最后那句——倒是你以前那爹…怕是最后又要搬石砸脚! 诸葛恪眉头微簇,他心思细腻,他敏锐的察觉到了。 “这关四公子方才,似乎是用了…用了‘又’…用了‘又’字!” “也就是说…上一次合肥赌约,父亲的推波助澜,他…他是知道的!” 一时间,诸葛恪的眼芒中多出了几许会意。 可伴随着这“会意”的深入,他的脑海中平添的,是更多的茫然与不解。 他自诩眼光超凡,可识人,可洞悉一切。 可唯独… 对眼前的这位关四公子。 他竟然…竟然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真的是个逆子么? ——他为何如此神秘呢? … … ——日已西垂,慕霞灼灼。 襄阳城的官署中,传来一阵拔刀的“脆响”,惊起几只正在巢中要安歇的雀。 文聘擦拭着宝剑,锃亮的剑身如霜如雪,映照出他隐隐亢奋的眼神。 满宠还在焦急的说。“还不行么?” 刹那间,文聘的眼睛抬起,无限鼓舞的望向满宠。 “时候到了…” “我先率骑兵去伏虎山,你率步兵密切关注关家军营寨的动向!” 这一刻…满宠早就等的望眼欲穿。 “城中的骑士们,早就磨刀霍霍,蓄势待发!” 文聘颔首,他站起身来,沉吟道:“听闻官渡之战,曹公便是夜袭乌巢,致使局势翻转,一举克敌,横扫北境,建立王霸之业!” “今日…我文聘不才,愿效仿曹公,趁夜烧关羽战船,夺关羽军械辎重,襄樊局势,当天地翻转!” 当即。 趁着夜色,襄阳城的大门悄然开启。 人衔枚,马裹蹄… 一支三千人曹军的骑兵军队,在如磐黑夜的掩护下,迅速的朝伏虎山冲了过去。 … … 今夜,关银屏注定不得安宁。 大哥关平、二哥关兴、五弟关索都被派去埋伏了,唯独她关银屏一个在中军陪着父亲。 不远处敌军的沔口大营宛若蛰伏着的乌龟,用那硕大的龟壳朝向关家军… 完全没有半分醒来,杀出的模样。 似乎… 这关家军的营盘,根本就没必要守。 关银屏觉得好寂寞呀。 此刻的她,在中军大帐中坐立不安,时而鼓腮,时而愤愤然的叹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倒是此刻的关羽他捧着一本书,却不是《春秋左传》… 因为关麟提到过太多次,让他别读《春秋》,改读《孙子兵法》,还说什么…风浪越大,鱼越贵! 关羽听得是一头雾水。 起初关羽还没觉得怎样,可一连几次在这臭小子的手上吃瘪。 这让关羽有一种感觉,会不会是因为这小子读了《孙子兵法》,从而布局把他关羽给骗到阴沟里去了。 故而,这段时间,关羽突然就喜欢读《孙子兵法》了… 今儿个,关羽读的是《孙子兵法》中第二套“敌战计”一篇中,‘示之以动,利其静而有主益动而巽!’ 意思就是说,主动采取行动,通过正面的佯攻、佯动,展示假象来迷惑敌人。 等敌人一门心思关注我表面行动时,暗中迂回到其他有利地点,乘虚而入,突然袭击,从而掌握战场主动权,赢取最终胜利。 关羽一边读,一边琢磨… 说起来,他虽爱装逼,却也是个爱思考的人。 ——『这一篇,这倒是与韩信率兵从汉中向关中进攻时,那‘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相似…』 诚如关羽思考的。 所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是韩信派出部分兵力,大张旗鼓地修建通往关中的山间栈道,吸引项军主力。 暗中却派一支部队从偏僻小道,绕道进攻陈仓,一举击溃项军,平定三秦。 ——『此计…不可谓不精妙啊!』 琢磨到这儿。 关羽突然觉得这《孙子兵法》,竟在一定程度上还真比那《春秋左传》更有用几分。 倒是关银屏,她已经彻底耐不住寂寞了。 “爹…你究竟是不是因为孩儿是女子,故而…就派遣大哥、二哥、五弟他们去埋伏,反倒是留我与父亲一道驻守中军?” 关银屏快要憋疯了… 明明按照父亲的预判,今晚敌军会奇袭,明明就是个立功的大好时机,可她关银屏似乎终将与这些功勋失之交臂! 她彷徨了,她无语了,她实在忍不住问老爹关羽。 关羽却不慌不忙的用最近新学的《孙子兵法》中的计略,回答关银屏:“孙子言,是故始如处子,敌人开户;后如脱兔,敌不及拒。” 这一句话的意思是。 战争开始之前要像处子那样显得沉静柔弱,诱使敌人放松戒备; 战斗展开之后,则要像脱逃的野兔一样行动迅速,使敌人措手不及,无从抵抗。 然而… 这些话传入关银屏的耳中,她是一万个不屑。 她发现,她根本做不到处子那般沉静柔弱。 她更愿意像一只野兔一般,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本还想再向父亲抱怨。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赶来。 连忙禀报。 “廖化将军飞鸽传回急件,说是四公子有话要带给关公,十万火急?” ——『云旗?十万火急?』 听到这禀报,关羽与关银屏脑海中同时生出这么一个反问。 而他俩的想法几乎一般无二。 不就是…回答那“伏虎山”、“卓刀泉”石碑寓意的答案么? 至于…十万火急。 倒是关银屏对四弟能否答出来很感兴趣,毕竟这关乎着她能否增兵过千。 其实,关羽也很好奇。 这“伏虎山”、“卓刀泉”的石碑是诸葛孔明设下的,除了江夏本地人,鲜有人知晓… 关羽倒想知道,这小子的鬼机灵,能否解答了这一道问题。 当即,关羽迅速的展开信笺。 而一看之下,这什么和什么? 似乎…这不是个有关“伏虎山”、“卓刀泉”石碑的答卷…而是… 等等…关羽一怔。 旋即“蹭”的一下,他就直愣愣的站了起来。 就像那——“动如脱兔”! 而他原本手中握着的《孙子兵法》,刹那间落在了地上。 几乎与此同时,他的眼睛睁大,直勾勾的盯着这信笺上的文字,特别是关麟的话,每一个字,每一个句子! 而他的表情,也从那一如既往的淡漠与从容,变得震荡,变得错愕,变得有些莫名的慌乱。 从这副表情来看… 定然是——出大事儿了! “父亲…”关银屏好奇连忙问:“难道是四弟的答案答得不好么?” 却听得关羽淡淡的道:“他是答得太好了!” 紧接着,关羽喃喃道:“示之以动,利其静而有主益动…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糟了,纵有千虑,却唯独忽略了那边!” 此言一出,只见得关羽迅速的呼喝。 ——“中军官何在?” ——“即刻点兵!点骑兵!关某要即刻急行军!” 很明显,因为这一封信笺,因为这信笺中儿子关麟的话,因为这段时间读的《孙子兵法》! 关羽刹那间就意识到了什么。 而此刻,他的样子; 那双手握拳,丹凤眼迅速开阖的样子,一如四个字——风中凌乱! … … (本章完) 第一七二章 ——风浪越大,鱼越贵! 两天前的夜晚。 关羽夜读的是《孙子兵法·兵六》一章中的——“声言击东,其实击西。” 这与《淮南子·兵戒训》中的“将欲西而示之以东”相呼应。 昨天夜晚,关羽读的是《孙子兵法·九地》一篇中的——“是故始如处子,敌人开户;后如脱兔,敌不及拒。” 这一篇,关羽还颇为嘚瑟的讲述给关银屏,让她耐得住寂寞,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今晚,关羽读的是《孙子兵法》中“示之以动,利其静而有主益动而巽!” 简单点说,就是暗度陈仓,就是声东击西… 通过展示假象来迷惑敌人,背地里乘虚而入,突然袭击! 说起来,因为关麟那臭小子,关羽有三天都没读《春秋》了,而这三天读《孙子兵法》,他也的确产生了许多全新的感悟。 但… 那也仅仅只存在于理论上的感悟。 可上天仿佛,很希望关羽迅速的完成“理论联系实际”。 廖化的这一封急件,关麟那寥寥的数语。 直接把这一抹理论上升到了实践的高度。 ——“贼将文聘,势必将出奇兵,夜袭伏虎山,焚烧战船。若战船毁,待至涨水期?关家军能如何?父亲岂不为论为襄樊笑柄!” 这话很符合关麟的语气… 一如既往的“没打没小”,一如既往的“跋扈嚣张”! 可偏偏… 这一番话,结合一连三天看过的《孙子兵法》,关羽突然就悟了。 ——示之以动,利其静而有主益动而巽! 昨日荆江一战,若这文聘是诈败呢? 他的目的只是为了示敌以弱,展示假象来迷惑他关羽,将关羽的注意力集中在沔口大营,背地里就可以趁虚而入,突然袭击! ——静如处子,动若脱兔。 这是襄樊,要么不动,要么…就要死死咬住他关羽的软肋。 ——声言击东,其实击西。 这一条更讽刺。 呵呵…关羽就呵呵了。 还引蛇出洞呢?丫的,人家文聘都将计就计…看似是攻关家军军寨,抢夺连弩等军械,实际上,他是为了那批战船。 呼… 想到此处,关羽长长的呼出口气,心情无比紧张。 账外,中军官正在点兵。 因为是急行军,只能是骑兵。 而关家军中能迅速集结起来的骑兵不过千余。 此刻,关羽的心境已是波涛汹涌。 这文聘,还有云旗,他俩…怕是再给关羽上一节生动的《孙子兵法》的军事实践课吧? 好一个声东击西; 好一个欲盖弥彰; 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若非云旗的这封信,险些就要阴沟里翻船了。 “父亲…”关银屏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四弟提出文聘一定会夜袭战船,故而…让父亲去救援。 可…且不提云旗判断的是否准确。 退一步说,倘若…云旗说对了,那襄樊出兵杀去伏虎山,是不是就意味着襄樊城内的空虚呢? 故而,关银屏大胆提议,“父亲,女儿以为…若能笃定那贼将文聘率襄樊之众去伏虎山烧船,父亲何不直取襄樊呢?这不是个机会么?” 关银屏的话让关羽骤然转过头来,他的丹凤眼开阖,直望向关银屏。 他那锐利的眸子里不住的射出精光,仿佛这一刻的关公,他看穿了一切。 需知,关羽的军事才能是卓绝的、是无可匹敌的; 他的学习能力也是超凡脱俗。 在性格上,他唯一的弱点是傲! 在军事上,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钻进那牛角尖中。 如今,关麟的一番话成功将他从牛角尖中拽了出来,对于关羽而言,整个眼界一下子就开阔了,他俨然洞悉了一切。 “银屏,怕是忘了那曹贼官渡之战时奇袭乌巢的行动!” “当时,袁绍就是听信了谋臣郭图的提议,放弃救援乌巢,反倒是派主力军进击官渡,却在官渡中了埋伏,乌巢粮草毁于一旦,几十万大军也被迫投降,最终导致官渡之战的大溃!导致袁氏那诺大的基业几年内便分崩瓦解!” “今时今日之文聘,又不是当年的那曹操么?” 这… 听到父亲的话,关银屏心头“咯噔”一响,父亲虽没有直接回答她。 可…她一下子就懂了。 倘若官渡之战时,袁绍优先去救乌巢,而没有急功近利的攻打官渡,那或许…那一战,那或许北方的局势就会彻底改写。 其实… 关银屏还是忽略了一点。 那便是官渡之战时,乌巢被袭…消息来的太突然了。 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要做出最精准的判断,从容应对,对主帅的统率能力,以及对局势的判断力、前瞻性要求太高了,容错率太低了。 而如今的关羽,因为关麟的一封信。 他提前预判到了文聘的行动。 这与战船被焚毁后,才接到的噩耗截然不同。 他有着充足的时间去思考、判断。 无疑…因为有关麟的存在,今时今日的关羽与当初的袁绍,容错率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 当然,两人的统率与局势的判断力也不在一个量级上。 此刻,关羽的眼眸变得愈发坚毅。 他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在无数火把的交相映照下,泛着“凛然”的杀气。 “——得得得!” 随着赤兔马的嘶鸣,已经有亲卫将赤兔马牵来。 关羽翻身上马… 关银屏连忙道:“父亲可否带女儿一道去?” 她深感如今局势的迫在眉睫,关银屏恨不得多帮父亲一些。 “银屏,为父要交给你更重要的任务。” 关羽的语气一丝不苟。 关银屏微微咬唇。 关羽的话接踵而出:“你即刻赶至另外两处大营,告诉埋伏的坦之、安国、维之他们,今晚无论听到什么消息,哪怕是你们的父帅身陷重围、九死一生,也决不得擅动,更不能驰援!” 这话脱口,关银屏先是一惊,可很快…她宛若刹那间就想明白了,一下子就懂了。 而此刻的关羽已经挥动马鞭。 “嗒嗒”的马蹄声响起,伴随着铿锵的马蹄,那赤红如血的赤兔马当先而去,一干关家军纷纷跟上他们的将军。 一时间,千余骑兵在夜幕下,宛若幽灵一般…疾驰着向南奔袭! ——杀往那伏虎山! ——杀往那战船所在。 这一刻… 关羽的脑海中莫名浮现起的是儿子云旗的一句话。 “——风浪越大,鱼越贵!” 关羽像是刹那间就悟透了这句话。 这话… 对于文聘今晚的奇袭如此; 对于他关羽,亦是如此。 胜机往往都是在险境、在绝境中求得的! … … “——几本了。” 关麟坐在长沙郡的馆驿,询问面前的糜阳。 他看起来心情不算好,有些烦躁,他问的是张仲景弟子的背书情况,却发现手在发抖。 关麟惊愕的望着自己的手,却发现,还是无法不担忧老爹那边。 伏虎山的两百多艘战船,到底能保住么? 信送到了么? 文聘动了么? 老爹动了么? 一切的一切,都还来得及么?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两百多艘船,对荆州,对关家军,对老爹关羽,乃至于对他关麟都太重要了! “四本了。”糜阳如实回答,“起初那杜度还颇为排斥,可…不知为何,昨夜过后,他像是沉溺于其中,今日的午饭都顾不得吃…完全是忘我了一般,还有那韦汛,甚至向张三爷讨个笔,不时的还做些笔录,像是一本正经…看来,他俩心中的节是解开了,四公子这道题,又找到了最优解。” 题… 关麟很佩服糜阳这等痴迷于数学领域的年轻人,凡事一切都能与数学扯上关系。 只是,关麟的心事不在这边… 他随口道:“让他们继续背吧,另外,告诉我三叔,想办法让他们休息一会儿,免得熬出病来,可就不美了!” 言及此处,关麟的眼眸转向一旁的窗子。 仿佛,他的眼芒穿过了窗外的漆黑,穿过了湘江,穿过了扬河,穿越到了那伏虎山,穿越到了那两百艘战船搁浅之所。 呼… 长长的呼出口气,关麟的眼瞳中,一如既往的是满满的担忧。 却在这时。 外头的麋路跌跌撞撞的进来,“不好了,四公子,有一年轻人打上门了!” 关麟一听,顿时怒了。 他关麟住着的驿馆?也敢打上门? 这非但是不把他关麟放在眼里,简直也不把他爹关羽放在眼里了! 等等… 关麟猛地回过味儿来,连忙问:“门外不是有五、六个部曲么?怎生被一个年轻人打的如此狼狈?” 话还没说完,麋路一副惭愧的模样,“何止五、六个…我又喊来五、六个,我们十一、二个竟拦不住他!四公子还是…还是先躲躲吧?” 说话间,来人已经闯了进来,他看到关麟,却是收起了拳头。 “诸葛恪冒昧拜访四公子,见谅!” 来人竟是诸葛恪。 这… 白日里还一起洗澡呢,晚上就打进来了? 关麟心里嘀咕着——『这小子不讲究啊!等等…诸葛恪这么能打么?』 诸葛恪别看年龄小,却是个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主,白日里,在浴室内用孟子“仁者爱人”那一套没能成功说服关麟,他岂能罢休? 下午时就要再来拜访,可关麟哪里肯见他? 等到了晚上,诸葛恪再不敢耽搁,于是就动起手来,而诸葛恪自幼学习骑射,武功高强,曾受到过周泰、蒋钦等人的指导,寻常的部曲…十几个还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 关麟看着诸葛恪,不禁皱眉。 外头已经有大量部曲支援了过来,一个个气势汹汹的。 主子的馆驿都被人闯了,部曲们自是脸上无光。 感觉一个个的脸面都被这小子按在地上摩擦了,甚至觉得都不配每日吃那半斤肉,主子这肉…简直是喂了狗了。 登时间,一个个龇牙咧嘴,卷起袖子,张牙舞爪…只等关麟一声令下,就要擒住这来犯之敌。 关麟看到是诸葛恪倒不紧张了,压压手,“好了,伱们都退下,本公子是讲道理的人,不屑于以多欺少,想来,这位诸葛公子也是讲道理的人吧?” 一干部曲哪里肯走? 关麟也不再赶他们,只是冷冷的看着诸葛恪,“诸葛公子,今早咱俩不就坦诚相待了么?如今深夜,你闯本公子的馆驿?所为何事?” “——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 诸葛恪说出了第一句话。 接着深吸一口气,诸葛恪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炙热的望向关麟,“今早一别,我苦思冥想,终于意识到,四公子近来所做之事,非四公子本就心中存‘恶’,而是四公子不知道何为‘恶’?何为‘善’!所谓‘德’无义,‘道’无小,恃德者昌,恃力者亡…还望四公子悬崖勒马,及时回头,勿使得…那亲者痛而仇者快,勿使得皇叔之基业毁于长沙,毁于荆州!” 诸葛恪是决心要劝关麟悬崖勒马的。 他知道他父亲的书信已经传往江东。 那么…接下来,不出两日,关公之子欺压良善的消息就会传遍荆州。 无论关公最后如何处理,一定都会对其名望有损。 这不正是亲者痛而仇者快么? 关麟的脸却是拉了下来,他淡淡的反问诸葛恪。 “你有病啊?” 当然,他知道诸葛恪是对他好。 可…这种事,要如何解释? 关麟总不能说,我写了几本书,一准儿能救张仲景。 到时候,万一那俩小子不争气,没救成,那他关麟岂不是被重重的“打脸”了… 现在的状态就挺好! “没别的事儿,我要休息了,你回吧。” 关麟直接下了逐客令。 诸葛恪则是激动的看着关麟,“在下只想知道,为何明明四公子知晓这么做的后果,明知会有损关公的名望,明知道会失了人心,却…却毅然决然的坚持要如此呢?” “你想知道?”关麟看着这个打上门来的家伙。 诸葛恪重重的点头,通过与关麟的对话,他能意识到,对方不是一个胡搅蛮缠,或者不通道理的逆子。 这位关四公子是有想法的,甚至他还很聪明,比自己还要聪明,他知悉这么做的后果! 也正因为如此,诸葛恪实在想不通。 关麟却是笑了,直接一摆手,“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吧…” 就在这时… 门外一道声音传来。 ——“哪个不要命的,我云旗弟这里,也敢打上来了?” 是张星彩… 她快步的闯了进来,看到关麟,一个箭步就行至他的身边,好好的打量了一番。 无比关心的问:“没受伤吧?” “他伤不到我!”关麟一摊手,表示安然无恙… “是他打上来的?”张星彩转过身望向诸葛恪。 关麟点点头。 诸葛恪却完全无视张星彩,急不可耐的问:“四公子,你还没回答我呢?” 关麟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是把目光移到张星彩的脸上。“星彩姐,话说回来,弟这儿正有一件麻烦事儿,需要解决…” “什么?”张星彩好奇的问。 关麟则指了指诸葛恪,“驿馆外面有一口枯井,有劳星彩姐把这小子给扔井里,他想静静了!” “你…” 原本满眼期待的诸葛恪,心态差点就崩了。 关麟却是已经起身… 诸葛恪想拦,哪里用张星彩出手,一干部曲齐上,已经将他按住。 “四公子…”麋路再度请示。 “扔井里去,让他静静。”一声吩咐后,关麟面朝诸葛恪,“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嘛,且坐在井里先想一夜…或许,凭着你的聪明才智,明早之前,就能想通了!” “关麟…关麟…”诸葛恪尖啸着,已经被一干部曲给送了出去。 关麟则是搓搓手,心头喃喃。 『此所谓——坐井观天!』 『又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 … 江夏,伏虎山。 半日的急行,走过一道狭长的窄道,糜芳总算是带着一干部曲赶到了这“伏虎山”的石碑前。 ——呼,呼… 一行人是气喘吁吁。 糜芳还嘀咕着,“季常就是太小心了,倘若不去贼曹掾属,不带着云旗的部曲,不带着那连弩与偏厢车,弟兄们…何至于这么累?” 的确,城郊的沔水山庄刚刚给关麟的贼曹掾属送去了七百枚连弩,一百驾偏厢车。 关麟留下来的部曲还在尝试着练习布下“车阵”、“弩阵”… 其实没啥技术含量。 只要知道大致的原理,就是小孩子也能布阵。 倒没曾想,糜芳赶过去… 要他们一股脑的往江夏伏虎山去支援! 原本…这些送出去的部曲,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是没必要听糜芳差遣的,可一听是关麟信笺中要求的,一个个部曲顿时来了精神,龙精虎猛了起来。 跟着四公子,肉都吃了好几顿了,浑身都是力气,啥也不干…那不成吃干饭的了? 就等四公子一声令下呢! 于是,这九百部曲纷纷响应,就这样,糜芳带着共计七千部曲,七百枚连弩,一百驾偏厢车就赶到了这伏虎山。 话说回来,今儿的夜格外的寂暗。 整个伏虎山都安静的出奇。 哪里有半点敌人来攻的样子? “咳咳…”闲来无事,糜芳站在这伏虎山的石碑前,询问道:“你们知道,这伏虎山名字的由来么?” “难道还有渊源?”有部曲连忙问。 糜芳摆了摆手,那圆嘟嘟的肚子一挺,就像是腹有博学的样子,他扬起手。“何止是有渊源?” 糜芳细细的给部曲们讲述了起来。 “当年,云长初到这江夏,看中这块地方,就在此驻扎兵马,哪曾想…路遇一白虎精拦路!” “于是云长就勇斗虎妖,伏虎除害,并以刀卓地,地下喷出一泉,诸葛军师听到此事,故而特地设了两处石碑,这些战船搁浅的地方叫‘伏虎山’,寓意着云长伏虎斩妖,往上三百步,则为‘卓刀泉’,寓意着云长立刀开泉,造福乡里!” 闲着也是闲着… 糜芳靠在伏虎山的石碑处,一边“吧唧”着嘴巴,一边接着娓娓讲述,“对了,还有这伏虎山隔壁的马房山,也是因为云长看重了那里放马、养马…故而建成马厩,就有了那‘马房山’之名!” 听着糜芳的话… 一干部曲适时的奉上了彩虹屁。 “老爷果然博学呀!” 也有部曲疑惑不解,“那老爷可知道,为何马良军师要我们来此守这些战船呢?如今枯水期,这些战船又无用,难不成…曹军还会费力不讨好的袭击这战船?这不是南辕北辙嘛?” 这问题…把糜芳问住了。 他张了张嘴,却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心里嘀咕着。 ——『是啊…这伏虎山风平浪静的,谁会来攻啊?』 ——『话说回来,云旗这小子挺聪明的,怎么会发来这么一封信笺呢?这不是谎报军情么?』 糜芳也是闲的蛋疼,不由得瞎琢磨了起来。 而人…往往就怕瞎琢磨。 这越琢磨,糜芳越觉得不对劲了。 ——『会不会是云旗这小子故意的呀?』 ——『这小子难道是猜透了马良的心思,故意如此激他,让他求我带部曲来守此伏虎山,然后…那筑新城的事儿,他不就顺理成章站在我们来这边了么?』 念及此处… 糜芳激动的不能自已。 一如窥透天机一般。 ——『原来如此啊…这小子竟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 ——『得亏…是我糜芳,若是换个脑袋转过不弯的,岂不辜负了这小子的一番心思,诶呀…机智如我,机智如我呀!』 … … (本章完) 第一七三章 开弓岂有回头箭?废材将军立奇功 两岸高俊的山峰夹着一个山谷,山谷形如葫芦。 背后两山‘伏虎山’、‘马房山’环抱。 谷口十分狭窄,最多能容下几十人同时并肩前行。 这便是两百余艘船舶搁浅之处。 此刻的糜芳,因为想通了关麟的算计,一时间心情大好,正盘算着,有马良的帮助,那这筑新城的事儿,还不是板上钉钉。 就在这时,有部曲问:“老爷,今夜不像会有什么人来进攻啊,老爷看…弟兄们远途而来,是不是…” 言外之意是问,是不是能换着班儿…歇息了。 糜芳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正打算吩咐将士们就地安营扎寨,然后就分拨去休息,可莫名的…他想到了马良的话。 特别是…最戳心窝子的那一句。 ——“子方,我告诉你,倘若战船真的被烧了,我丑话可说到前头,那新城…莫说是七成土地,就是三成、四成,我也绝不会让关公赐给云旗!” 当时马良的这句话,几乎是戳在了糜芳的命门上。 让他再不敢迟疑,连忙点兵…急行军就往这边赶来。 如今,再度想起,糜芳就寻思着。 ——『不会真的出啥事儿吧?』 也不怪糜芳会这么想。 江陵、长沙的新城,云旗占有的土地里,可有三成是他糜芳的。 倘若真是因为疏忽,让这些船被烧了,那新城的事儿,马良一定就会从极力支持,变成竭力反对了。 到时候,别说是七成土地了,就是有个三、四成,怕都难了。 这中间,对于他糜芳而言,差的收益…可不是一星半点。 “嘶…” 想到这儿,糜芳倒吸一口凉气,他心头喃喃。 ——『这是钱的事儿,今夜就是再风平浪静,也不能怠慢,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这本就是捡来的麦子开磨坊,无本万利的买卖,可不能因为疏忽,一失足成千古恨咯!』 心念于此,糜芳当即怒斥那部曲。 “你以为咱们来这伏虎山,是来度假的么?” 当即,他站到了一驾偏厢车上,大声吩咐,“都给本太守打起精神来,那什么‘偏厢车’的‘车阵’就给我摆在谷口,弩手全部都埋伏在四面!” “今儿个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过不得这山谷,也碰不到这些战船!” “你们一个个的,都精神来,若是谁那里出了岔子,老子认得他,老子手中的刀可不认得他!” 糜芳直接拔出了佩刀… 火把下,佩刀莫名的显得深寒无比。 再加上,他的声音宛若在咆哮…山谷间回音不觉,当时…就惊起了山中本已歇息了的鸟兽。 伴随着无数乌鸦“嘎嘎”的叫声,它们像是受惊了一般,齐齐的飞向天空,与如磐的黑夜融为一体。 说起来…这些糜家的部曲,还是第一次看到老爷这么认真。 心里嘀咕着。 ——『今夜…怕是睡不成咯!』 说起来,这些都是糜芳的私兵,这位老爷,他们太了解了,他一向只会对钱如此认真。 想来…这些战船定然牵扯着莫大的利益! 当然,具体是什么利益,这些部曲不知道,也不敢问。 他们唯独笃定的是。 ——但凡有人敢碰了他们老爷的“钱”,那这位糜老爷一定会与他不死不休的,一定会咬死他的! 当即,一干部曲浑身打了个寒颤,一个个再不敢怠慢,分成百人的军团,有的去谷口布车阵,有的去山间占据有利地形,架起连弩,更有的分布出去,开始去探哨。 一时间,这一方山谷倒是车阵齐全,甲士林立,倒是有几分如临大敌的紧迫感。 糜芳也没有半点困意,像他这样的中年人,难得…展现出如此龙精虎猛的一面! 当然… 这与糜芳的心里头不断地打着劲儿有关! ——『特奶奶的,熬过今晚,老子就发了!』 每每想到此处,糜芳就大声咆哮。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今夜,本太守不睡了,本太守就盯着伱们,谁要敢偷懒?本太守军法处置,绝不留情!” … … 空山寂寂,暗夜如磐。 寒星孤寂的悬浮于天幕之上,仿佛点点光斑,如同棋布,却又无法在这如磐的暗夜下,带出更多的光点! 文聘带来的三千骑兵就要抵达伏虎山。 他们每个人随身携带着一捆干柴,嘴中则是含着小木棍,马嘴用绳子缠的严严实实,还有马蹄…均裹上了厚厚的粗布! 干柴与小木棍是用来烧船的。 马嘴与马蹄裹上,则是为了不暴漏行踪。 为了绝对的隐匿,他们甚至不敢把速度提到太快,生怕…马蹄声会暴露他们的位置,引得关羽察觉到,他们行动的真正目的! 却在这时,“嘎嘎嘎”的乌鸦叫声突然响起。 伏虎山的方向突然飞出无数鸟群,寒鸦万点,络绎不绝。 这使得文聘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 他急忙勒马停住,示意三军不要轻举妄动… 一时间,三千人的骑兵队伍悉数停下。 文聘则喃喃道:“这大半夜的,谁惊得这么多乌鸦?难不成,这伏虎山中真有白虎?” “报…”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迅速的来报,“伏虎山谷口处,发现有军士列阵…像是严阵以待!” 啥? 文聘一怔,他有一种脑袋完全发懵的感觉。 “你…你再说一遍。” 文聘的语调都有些磕绊,言语间,露出的是异乎寻常的惊讶。 “——伏虎山谷口处,发现有军士列阵…像是严阵以待。”斥候重复了一遍,不忘解释道:“这伏虎山入口犹如一个葫芦,只能允许几十骑并肩而过,敌军当先守住了此要道!” 这… 『——不对呀!』 文聘从襄樊出征时,还有斥候传来消息,关羽的三处营盘并未出动一兵一卒,就算是文聘出征后,关羽也跟着出征,那也断然不该有这么快呀吧? 总不至于…这关羽是分身来的吧? 正直疑惑。 “报…”又一名斥候迅速的赶回,看到文聘,也顾不得翻身下马,当即拱手,“伏虎山敌军军阵中高挂‘糜’字大旗!是江陵太守糜芳的部曲驻守此地!” “——糜芳?” 文聘重复出这番话…他突然不能理解。 按照现有的情报,这糜芳是徐州人,跟随刘备以来,除了顶着个“小舅子”的头衔外,凡是作战乏善可陈。 不夸张的说,这就是废柴一个… 可… 他…他怎么会驻守在此? ——『这是赶巧了是么?还是关羽有意布置的?』 文聘忍不住心思急转… 副将牛金问道:“将军,弟兄们都来了,还打么?” 这一句话问的很急… 文聘如何体会不到,牛金的那份磨刀霍霍、跃跃欲试呢? 自打落日谷一败,自打曹纯殒命,自打他们的天人将军曹仁晕厥,那些曹仁手下的部曲,从上到下都憋着一股劲儿呢。 就等着今天…就等着这一夜,一把火烧了那关羽的船舶,既是报仇雪恨,也是力挽狂澜。 偏偏… 如今,已经是临门一脚了? 敌军提前守住了山谷! 他们…还能退么?他们还想接着战那! 文聘环视周遭,他感受到了这些骑士们的决心与胆气。 ——『开弓岂有回头箭?』 心念于此,“哈哈哈哈…”文聘大声笑了起来,他一改方才那隐匿中的沉默,他当先把他战马的嘴套,战马蹄子处的裹布给卸下。 文聘大喊:“都把这些卸下来!” 说到这儿,他继续道:“弟兄们,驻守伏虎山的不过是那江陵城的太守糜芳,若是关羽,或许本将军还会忌惮几分,可若是这糜芳,哈哈…本将军视之不过土鸡瓦狗!” 言及此处… “嗖”的一声,文聘拔出佩刀,映着那星微的“月光”… 佩刀上的锋芒清晰可见。 “——文远将军八百尚可破敌十万,况且此糜芳,蠢货耳!糜家军,哈哈,那就是个笑话!弟兄们随我杀,破了那山谷,焚了那战船,领了这大魏襄樊第一功!” “——荣华富贵就在此时,就在此战!随我杀!” 一声号令… 随着“得得得…”的一声声战马的嘶鸣。 这些曹魏的骑士,他们“嗷嗷”的大吼了起来,宛若那一整夜的沉默,在这一刻唤来了彻底的爆发。 他们要向那伏虎山的守军示威… 告诉他们,曹军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然后… 先是“——哒哒哒”的百余马蹄声,紧随而至的是“咚咚咚”…数以千计的马蹄。 一时间,这些马蹄声在山谷中回荡,整个伏虎山仿佛都沸腾了起来。 而这三千曹魏骑士,宛若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每个人的眼眸中,无有例外的射出绿油油的光芒! 他们再不用顾虑“马蹄声”会惊扰到敌人。 他们也不屑于夜袭那毫无防备的敌人… 既敌人已经摆下阵仗,那索性,他们就向伏虎山发起了最凶猛的冲锋,狭路相逢勇者胜! 顷刻间… 那一柄柄锋锐的战戟,在月色的映照下反射出耀眼的精芒。 又是一个: ——月黑风高的杀人夜! … … 一匹马儿的马蹄声是“嗒嗒” 一百匹马儿的马蹄声是“咚咚”… 数千匹战马的马蹄声则是——“轰隆轰隆!” 一时间,三千曹骑的马蹄声、马儿的嘶鸣声,瞬间在伏虎山山谷中回响,余音不绝,良久环绕。 而这些…刹那间就传入了糜芳的耳畔。 听过斥候的禀报,他差点就一蹦三尺了。 ——“他大爷的,真的有敌袭啊!” 一声惊呼… 若是放在平时,糜芳早已卸甲,呼呼睡大觉了,可今夜…因为“莫大的财富”,他的甲胄并未离身,甚至手中还握着佩刀。 他就怕…生出什么意外,让他到手的钱,一次性缩水! 可怕什么…就来什么! ——“你妹的…真打呀!” 糜芳喃喃吟出一句,一瞬间,他心思急转。 ——『也就是说,云旗…云旗那信,不是单纯的忽悠那马良,是…是真的有敌人!是那文聘真的杀来了?文聘…你大爷的,怎么是这文聘呢?』 “咕咚”一声,糜芳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吐沫,俨然…这文聘的名声,还是让他有些恐惧。 乃至于整个人都变得紧张了起来。 而只是短短的愣神儿了一瞬间。 糜芳就已经能挺直腰板,作为一个跟随刘备征战沙场,这些年不知道被“突突”了多少回的将军,对于这种奇袭、夜袭,糜芳有着丰富的应对经验。 “——列阵…列阵,迎敌,迎敌!还有马…准备好马!” 糜芳大声呼喊了起来,虽说语气有些慌乱,但部署却是难得的有条不紊。 十余年转战南北的经验,无数次被“突突”的经验,让他下意识的做出部署… 列阵是因为要延缓敌人的攻势。 迎敌,则是让弟兄们昂然起来,能多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至于备马…这是他糜芳要找好退路。 万一打不过,一定要第一时间跑个锤子的! 只要命还在,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能抛下。 这是…跟着刘备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中学到的。 ——也是那样痛的领悟! 只不过… 与糜芳的慌神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部曲们。 这些部曲们一个个伫立坚守,乃至于…还用无比钦佩的目光望向糜芳。 “——老爷神算哪…” “——如今我军车阵、弩阵驻守于谷口,敌军纵是万骑杀来,那又岂能突破得了?老爷如此神算,这是老天爷要赠给老爷的功勋哪!” 呃… 部曲的这话脱口,糜芳这才回过神儿来。 似乎…这次敌人的突袭,与以往他跟随刘备时被敌人“突突”的悲惨经历截然不同! 这一次,他…他是有所准备,且准备的无比充分的! 的确… 因为糜芳的“贪财好利”。 因为他铁了心要守住这批船… 故而,如今的车阵、弩阵早已提前摆好,将士们依山谷…各守险要! 便是听到那战马的马蹄声,那敌军的喊杀声,糜芳的手下部曲非但没有半分慌乱,反倒是一个哥兴奋异常,严阵以待。 整个军阵,哪里有半分慌乱,一如早就准备,就等着敌人进入射程,将他们射成筛子了! 嘶… 此刻的糜芳,他是倒吸一口凉气,他甚至揉了揉眼,心里嘀咕着。 ——『这些车阵、弩阵…是我布下的?』 这一刻的他恍如隔世一般。 而部曲们那称颂的声音还在继续,“老爷睿智啊,敌人的目的若是烧船,那势必得过了这山谷,可这伏虎山山谷犹如葫芦易守难攻…车阵之下,敌骑?如何能进得寸步?两侧的弩手更是能将敌骑当成靶子去射呀…老爷竟预判到如此程度,委实是神了呀!” ——『我特么是神了?』 糜芳已经有点被夸的有点儿找不着北了。 因为地势略高,糜芳能够清楚的俯瞰整个地形。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的确呀…这车阵堵在那谷口,就宛如一座钢铁长城,如此一来,敌骑除非用飞的,否则…那不就是靶子,任人射成刺猬嘛? 心念于此… 糜芳来了精神了,他再也不胆怯了,一股慨慷勇武之气席卷全身,他大声道。 ——“哈哈哈哈…文聘小儿果然来了!哈哈哈哈哈…” ——“本太守早就料到他会来突袭这伏牛山,而本太守在此以逸待劳,就是为了重创他!他来的正好!” ——“弟兄们,守住阵地,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这一战打赢了,我有重…” 糜芳本想说“我有重赏”。 可突然就回过味儿来,琢磨着…这重赏不能从他糜芳自己的口袋里掏啊! 他是为荆州守护战船,这“重赏”得从公款,得从府库里出。 当即,糜芳迅速改口,“这一战打赢了,二将军有重赏!” 说着话,敌骑已至,糜芳提着刀,大吼道。 ——“射…给本将军射穿了他们!” ——“射!” 这一刻的他,就像是敌人来犯时森然伫立、勇武无双、威武不屈的上将军一样! … … 长沙郡,驿馆。 究是诸葛恪被扔到了井里,他依旧不老实,他已经在挣扎,在放声咆哮。 似乎是察觉到,咆哮并不能引起丝毫注意。 诸葛恪直接大声背起了《战国策》中的故事。 ——“邹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朝服衣冠,窥镜,谓其妻曰:‘我孰与城北徐公美?’其妻曰……” ——“今齐地方千里,百二十城,宫妇左右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内莫不有求于王:由此观之,王之蔽甚矣。” 这一句句声嘶力竭的呐喊,传到整个驿馆到处都是回音。 自然传入了关麟、传入了张星彩的耳中。 原本在书房中替关麟研磨了张星彩,忍不住问道:“那复姓诸葛的小子,在背什么?” 关麟一边照例写字,一边回答:“邹忌讽齐王纳谏!” “这是什么?”张星彩越发好奇。 关麟耐心的讲解,“《战国策》中的一条故事…挺有趣的。” “讲的是什么?” “就是,有个人很自恋,每天一起床就对着镜子,问他妻子、问他妾室、问有求于他的客人,究竟是他长的美还是城北徐公美?所有人都说是他美!可实际上,他没有徐公美!由此,他顿悟了,齐王也就顿悟了!” 俨然…这样的故事并不能吸引张星彩,张星彩更添得疑惑。 “这复姓诸葛的小子,为何要吟这么一个故事?” “《邹忌讽齐王纳谏》是邹忌用比美来劝齐王广开言路,所谓,臣之妻私臣,臣之妾畏臣,臣之客欲有求于臣,皆以美于徐公…之于齐王,那便是‘宫妇左右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内莫不有求于王’…你试着对比着看。” 关麟如此一对比,张星彩豁然明朗了几分。“那这小子是在借这一篇讽刺你…不纳谏?噢…他是讽刺云旗弟不听他的劝谏!” 听到张星彩的话… 关麟写完了最后一个字,一边落笔,一边道。“没错,鬼知道…这诸葛恪一天到晚都想些什么!” “让他在井里冷静冷静,好好的琢磨琢磨,没曾想,他琢磨出个屁来!看起来,添字得驴、蓝田璞玉不过如此啊!” 这一刻… 关麟想到的是诸葛恪。 纵观历史中,他这个人其实是很有才华的,他的一生也是十分辉煌的,可偏偏下场很不好。 甚至…关麟能从他的身上看到许多老爹关羽的影子。 一样的傲气不可一世; 一样的自大,目中无人; 一样的刚愎自用。 原本而言,这诸葛恪在东吴也就罢了,关麟也不会与他有太多的交集。 可…如今,他过继给了诸葛孔明,那就不一样了。 考虑到蜀汉人才的匮乏程度。 关麟有必要给这块“蓝天璞玉”添一把土,施点儿更猛的肥。 说到底他才十五岁…比起老爹,他的可塑性更强。 一旦能摒弃那所谓的“恃才傲物” 保不齐… 他能成为关麟,能成为诸葛孔明,成为蜀汉的一大助力。 关麟这是在赌,赌他种下一颗种子,未来的某一天,这颗种子,能不能成长为一颗茁壮的果实,能否与他关麟并肩而战,成为最可靠的战友! 说到底,他关麟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 三国争霸,这是个团队的游戏… 一个人再厉害,也比不上一群人厉害。 ——季汉称雄,当广纳才俊,任重而道远哪! 想到这儿,关麟轻轻摇了摇头,将写好的竹简交给张星彩。 “星彩姐,有劳替我把这个,扔到那枯井中…” “你写的是什么?” “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这个嘛,关麟顿了一下,略微沉吟,还是如实回答张星彩:“一只青蛙坐井观天的故事!” 故事是这么个故事。 关麟写了整整一晚上。 可实际上,一整个夜晚,关麟都心神不宁。 暂时,他还担心不到张仲景或者诸葛恪的身上,他担心更多的是那伏虎山。 鬼知道。 那边的局势已经发展到何种程度了? 鬼知道这一夜过去后,荆州的局势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 … (本章完) 第一七四章 人在军魂在,烈火焚烧若等闲 伏虎山,那状似葫芦一般的谷口,突然间烟尘滚滚。 一席火把下,十余杆曹魏的军旗映入所有人的眼中。 三千骑士的军团,在文聘的带领之下,朝这边发动了猛攻。 ——飞扬的军旗,森然的甲胄,灰尘仆仆的衣袍,疾驰的骏马,还有那锋锐的战戟…似乎,没有一处不再彰显着他们的决心与勇力。 三千人的骑兵队伍,愣是踩踏出了万人骑队才有的雄阔与威仪。 让人为之惊骇,让人为之震撼。 这是一支跟随曹仁征战天下的骁骑队伍。 这是一支百战骑兵。 或许他们的装备、铠甲比不上虎豹骑,但每一个骑士的单兵作战能力…团队协作能力,是虎豹骑无法比拟的! 更夸张的是,自从曹仁晕厥。 这些骑士的心宛若铁汁浇筑,他们很难再生起任何喜怒哀乐。 他们的心头唯独两个字——报仇! 只可惜… 许多时候,所谓的决心与胆力,能够让个人浑然忘我,能够让气势短时间内的高昂,却并不能影响一场战争的局势与走向。 决定成败的因素太多了。 “——刷刷刷刷刷”。 无数火把自谷口处,自那一驾驾偏厢车上亮起,照亮了这一个个来犯之敌。 紧接着…周遭的树丛中人影攒动。 “嗖嗖嗖嗖…” 万弩齐发,七百连弩,一弩十发,一个瞬间,就射出了七千支弩矢… 这些弩矢犹如蝗虫过境一般,在这漆黑的夜空下,从四面八方,朝着曹军的骑士爆射而去。 “——轰隆隆…” 好一阵人仰马翻。 登时,曹军那锥形阵就缺了一个豁口。 仿佛这锥形阵的“锥”字,已经被洞穿了一大截。 “——继续…冲!” 文聘还是第一次面对这连弩。 此前…这连弩有多厉害? 落日谷…虎豹骑被射的有多惨? 那也仅仅存在于传说之中。 当然,文聘也从未小觑过这连弩。 可…当真在战场上面对时,他尤自一阵心惊,一阵胆寒。 ——『糜芳的部曲何时也配上这连弩了?』 ——『这连弩在江陵城,如此富裕么?』 很快,文聘就意识到,糜家军配备的何止是连弩? 那一辆辆偏厢车…将那本就狭窄的葫芦口完全堵住。 已经有曹军骑士,冒着弩矢…冲到了这偏厢车的身前…却是望墙兴叹? 无处翻阅? ——『偏厢车竟也在!』 这一刻的文聘,他的心头…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他此前下令进攻,是因为对手是糜芳,是糜家军…是一支战斗力与关家军根本不在一个层级上的军团。 是一支在文聘看来,勾勾手指头就能够剿灭的“废物”军团! 可现在… 因为这偏厢车组成的军阵,因为这四散山峦中的连弩,这场突围战…一下子就蒙上了厚厚的阴霾。 偏偏这种时候,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将军…前方偏厢车,我军无法突围!” “——将军四面连弩太过密集,若是如此强攻,损失太大!” 一句句不利的战报接踵传来。 文聘的心情早已是澎湃汹涌。 可他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吩咐着,“与这些连弩保持距离,这些连弩射不到四十步之外!” 如此不利的局势下… 文聘展现出了,为何他,一个将军,能被曹操称为“江夏铁壁”的原因; 为何只要他在,在曹操看来看,江夏以北就稳如泰山的缘故! 文聘当即吩咐骑士,“莫要强攻,用弓箭,用火矢!” 没错——就是用火矢。 文聘无愧于荆州名将。 落日谷虎豹骑一败,敌军的军械连弩、偏厢车,他特地琢磨了许多天。 按照虎豹骑归来甲士的阐述,连弩的射程只有三十多步,而弓弩的射程、哪怕骑射也可达百步。 这个距离,便是对于“连弩”的突破口! 文聘选择可以放箭,因为连弩的射程太近了,故而…他可以以漫天的箭矢压制住两侧山峦中的连弩… 然后创造时机,用火矢去点燃那偏厢车。 文聘问过了许多虎豹骑讨回来的甲士,他可以确定,那偏厢车采用的木板…虽有其它的元素,但木头…依旧是最重要的材质。 只要其中有木头,那么就一定会引燃。 只要引燃起来,那这“车阵”就会混乱。 甚至…根本不需彻底焚烬这偏厢车。 在文聘看来,只要“车阵”引燃,那些操作战车的敌军将士,有一个或者几个心生怯意。 那… 便是突破口。 “车阵”所仰赖的是“钢板”般的木板墙壁,以此去阻挠骑兵的冲锋,可只要这“木板墙壁”突破了一处。 那…就势必会呈现雪崩之势,在大量骑兵涌入紫心爱,顷刻间崩溃、瓦解、溃散! 这是文聘想到的,唯一战胜这偏厢车阵的方法。 此刻的文聘再不迟疑,他大声吼道。 ——“用弓箭,压制左右山谷!” ——“控制距离,放火矢于谷口,将这车阵焚毁!” ——“喏…” 随着文聘的一声吩咐。 这些曹仁的骑兵训练有数。 当即…外围的骑士提起盾牌,格挡住四周的连弩,当中的骑士则将战戟掷于一旁,纷纷取出后背除的弓箭。 一枚枚箭矢犹如暴雨梨花一般…向四周爆射而去。 这些箭矢没有目标… 未必能精准命中山峦中的糜家军,但是…因为连弩所需要的射程太近了,故而漫天射下的箭矢所形成的火力压制,足够让连弩的威力大减。 而这… 就为真正的杀招,火矢创造了时间与空间。 “火矢,拉满弦,射——” 随着文聘的大啸,无数火矢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绚烂的弧线,齐刷刷的朝着谷口方向射去。 这一趟,文聘的目的就是来烧船的。 故而…他带着大量的引火物。 足够射出几轮火矢! ——“轰轰轰…” 无数火矢与偏厢车碰撞,那些火焰与其中的木材交汇,发出了“噼啪”的响声。 紧随而至的,是这些木板的引燃。 “果然…这偏厢车怕火!” 文聘亢奋的喊出声来。 这些火焰…对那偏厢车,对那车阵是有效的! 那么…今夜焚烧战船,就还有机会! “保持好距离、再放火矢…” ——空间、距离… 文聘打了个最完美的距离差! 他是个善于解决问题的将领。 在他看来。 ——木既能克铁质的兵器。 ——那木的克星,便是火,火焰能够燃尽一切树木。 ——也能够助这三千骑突破一切! … … 原本,因为偏厢车与连弩,糜芳还颇为欣慰。 没想到这些玩意这么好用,旦夕间…就将敌人的锥形阵射穿了一个角。 可很块,糜芳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文聘率领的这支骑兵,并没有迎着弩矢,强攻偏厢车阵… 反而,他们拉开了距离。 拉开到连弩射不到他们,他们的弓弩却能覆盖到整个连弩的距离。 这让糜芳的心一下子揪起,不得不佩服敌将文聘临阵的统御能力。 如果只是这样也罢了。 至少这葫芦谷口,有偏厢车在,文聘的骑兵无论如何也踏不过一步,僵持住的话…对糜芳这边是有利的。 敌军夜袭战船。 ——关公不可能不回援! 可… 当那漫天火矢射下的一刻,糜芳的心情刹那间就凉了半截儿。 他这才意识到…这文聘何止是统率一流,他竟然找到了方法破解这偏厢车阵。 这一刻的糜芳,他是欲哭无泪。 “——将军…敌军放火!” “——将军,部分偏厢车已经点着了。” “——将军,那些火矢能越过车阵,直接射到军阵当中,将军…再站在这里,会有危险!” 一句句不利的战报接踵传来。 糜芳下意识的双腿就是一个踉跄,他已经有点站不稳了。 文聘的这一手组合拳,让他意识到,敌、我双方将军间统率能力的巨大差距,这已经不是偏厢车与连弩能够扭转的了。 糜芳下意识的向后退,可仅仅只退了一步,他的脚宛若焊铸在地上一般,再也无法后退半步! 仿佛…有什么东西拉扯着他一般。 的确… 不是他糜芳不想退,而是“巨大的金钱”、“巨大的利益”拉扯着他,不容他一步的倒退。 是啊… 他退了?那…这车阵就退了! 只要这车阵稍稍后退一步,那这葫芦口就出现了缺口,敌人的骁骑就能够突围进来。 而这些敌骑突围进来,那对他糜芳手下的步兵,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们会把那两百艘战船给烧了… 而那两百艘战船烧了,那江陵、长沙新城的土地分配,就再度悬而未决。 他糜芳就不得不接受,他的钱…他的利益白白的缩水,白白的流逝的无影无踪的现实! “文聘——我日你大爷的!” 一想到钱,糜芳当即就爆了粗口… 他是极致纯粹的人,孙权坑了他一次,他几乎恨不得日日“日”孙权。 如今,这文聘想让他的钱缩水… 那,不能够! ——绝不能后退一步! 当即,原本倒退了一步的糜芳,迅速的上前三步,他的刀再度举在胸前。 他大声咆哮,“我糜芳在,车阵在!” “我糜芳在,战船在!” “所有将士们听我号令,车阵一步不退,给我顶住,给我顶住!” 火焰迅速的引燃了一系列的偏厢车,可因为糜芳的缘故,这些驻守在偏厢车后的部曲,一步都不敢退。 其实,他们有胆怯,他们有彷徨,他们有无措。 可他们更害怕的是,现如今他们的老爷糜芳的表情。 那宛若癫狂了一般的表情。 还有,他手中那泛着凛冽寒意的刀。 这刀太过锋利了! 任何一个萌生退意的将士都要去衡量,他们若是退后一步,这刀会不会直接就劈向了他们,以儆效尤! “——人在车在!人在船在!” 糜芳歇斯底里的大吼… 任凭火焰的燃烧,这偏厢车阵死死的堵住这“葫芦口”,没有给敌骑一丝一毫突破的机会。 糜芳已经拼了。 他知道,在这么坚守下去,可能他的部曲会被火矢射杀。 就连他自己,也会很危险,但是…比起那新城的巨大金钱与利益,他不得不坚守在这里。 他必须铤而走险! 话说回来… 这些部曲都是跟着他糜芳许多年的手下。 他们若死了,糜芳会心疼! 但这不重要,这世道…只要有钱,那他糜芳就可以买到一切的快乐。 江陵城东市上人丶贩子多了去了,大不了,他再买个五千、一万的奴隶! 对于糜芳而言,只要有钱,他可以买到一切,他可以忘却所有的烦恼。 他就是这么一个纯粹的人! 一个极致的,将钱,将利益看的极重的人! ——人在车阵在! ——人在船在! … … 小小的一方伏虎山的谷口。 战火燃烧,无数人撕心裂肺的怒吼。 从九天俯瞰,可以看到密集的火矢,在不断地朝那黄色的车阵射落…一阵阵的火焰激荡而起,几乎点燃了整个谷口。 无数鲜血汇聚而成了一处处血泊,在整个葫芦谷口,与那被燃烧的偏厢车汇聚于一处,然后被火焰与鲜血点燃。 火势愈发的大,战况空前惨烈! 而偏厢车阵,却硬生生顶住了敌骑的火矢… 尤自岿然不动,一步不退! 就在此时… 通往伏虎山的官道上,一个高处的山坡,千余骑兵驻足,齐齐的望向伏虎山方向。 这些骑兵中,为首那身着铠甲,骑跨着赤兔马,长髯无风自动、威仪棣棣的关羽最是引人瞩目 “二将军…着火的防线,那好像是伏虎山伏虎石碑处!” 有副将提醒道。 又一名副将提醒说:“糟了,多半是那贼将文聘先到这里,这火还是点燃了!” 这两句话脱口… 此间一千骑兵,每个人均是目眦欲裂,咬牙切齿。 伏虎山火起,这在他们看来…就意味着两百艘战船已经点燃了! 如今是枯水期,哪怕这个时间,他们再赶过去,又去哪找水扑灭。 怕是这两百余艘战船… 就…就这么没了! 未来涨水期…关家军的巨大优势也随着这一把火消失殆尽。 ——『可恶…』 无数关家军的骑士,心头都发出这样的两个字。 他们一个个的面颊犹如怒目金刚,恨不得用眼中的凶光去扑灭这场大火。 反观关羽,他一言不发,那亘古不变的面颊上没有丝毫色彩。 夜风吹拂着那他长髯,他的身影显得愈发的伫立…可莫名的,在这如磐黑夜下,这一抹伫立中,突然就多出了几许悲凉! ——『云旗的信,还是来晚了一步么?』 ——『这些战船,还是没了么?』 渐渐地,关羽的眼眸凝起… 短暂的沉默后,他伸出手,只淡淡的吟出了一个字——“刀!” 身旁的提刀副将迅速的将“青龙偃月刀”呈于关羽。 却见得关羽提起青龙刀,双腿一夹赤兔马肚,赤兔马仿若通灵性一般,它感受到了关公沉默之下的怒火。 “——得得得!” 伴随着一声嘶鸣,关羽一人一刀一马,宛若乘空御风一般,坑洼的山道,在赤兔马的脚蹄之下如履平地… 等到一干副将反应过来时,关羽早已一骑绝尘而去。 这… 副将一愣,旋即连忙呼喊。 “——追…快,快追上关公!” “——快…” … … ——尴尬了。 ——文聘有点儿尴尬了。 他本以为用弓箭压制连弩,然后用火矢点燃偏厢车… 根本不用等到这些偏厢车被焚烬,那车阵已然会后退,糜家军什么叼样子,他文聘多少心里是有数的! 不用多! 只需要一个缺口! 只需要一个缺口,文聘就有把握从那葫芦谷口冲过去,然后将这个缺口迅速的撕裂开来。 再然后…就是对那偏厢车后的糜家军——肆意纵横的杀戮! 精锐骑兵对上渣渣步兵。 一个能打一百个! 可…特么的…已经足足烧了半个时辰了,那偏厢车的木头被烧成了灰烬,却不曾想,其下竟还有一层钢板。 这层钢板…让文聘惊诧!也让他绝望! 而如果说这层钢板带给文聘的是惊讶与绝望的话。 那眼前的车阵一步不退,车阵中的糜家部曲一个不退…这就多少让文聘有些尴尬,他的脸面已经挂不住了。 要知道… 他们毕竟是急行而来,不可能带太多的点火物,乃至于…他们还需要余下至少三成的点火物去点燃那两百艘战船。 可…现在,就剩下了三成点火物了,可这葫芦谷口的车阵,尤自岿然不动。 半个时辰,他们这支精锐骑兵队伍竟没能寸进。 那么接下来… 问题来了? 还烧么?再烧…就算突破过去?也没有火能烧战船了,这次的行动已经没有意义了。 『——这…』 文聘心思急转…他宛若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与挣扎之中。 他更像一只困兽,再做困兽之斗! 一时间,究是他这个荆州名将,也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 “将军…只剩下最后两轮火矢了,还射么?” 牛金连忙问文聘… 作为曹仁的首席副将,牛金也很痛苦,在他看来…关家军或许很硬,或许能做到如此这般面对火海,岿然不动! 可…他绝对无法想象,糜家军…糜芳这个“战斗力弱的一批”的渣渣,他带的兵,什么时候也这么硬了? 难道…硬会传染么? 传染到——比他牛金还要硬! 不夸张的说,牛金都是一阵心有余悸,他在想,若是他坚守在那偏厢车阵里,面对如此炙热的火焰,面对如此密集的箭矢,他怕是早就顶不住了! 早就退它丫的了! 『——糜芳…糜家军?这特么是…为啥呀?』 牛金的心头无助的呐喊。 文聘却像是下了最终的决定,“放箭…继续放火矢,若突破不了这谷口,那要这火…又有何用?那我等来此,又有何用!” 他已经陷入彻底疯狂了。 这已经不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现在他…不成功,就得成仁了! “——拉满弦!” 牛金闻言,再度怒吼… 千余骑兵,齐刷刷的点燃了火矢…又是一轮火矢箭雨。 一时间万箭齐发! … … 其实糜芳这边,也很难。 不过…让他庆幸的是。 尽管偏厢车能被火焰点燃,可其中却加固着一层钢板,这层钢板是能隔绝火焰的,也就是说,只要他们顶住,那敌军…就无法突破这谷口。 ——那些战船就能保住了! 当然… 那漫天的火矢即便无法洞穿钢板,可从天而降,还是对车阵造成了一系列的恐慌。 已经有部曲扛不住这份压力,扛不住这份炙热的熏烤,转身就要逃! 可…糜芳当机立断,手起刀落。 一刀割下了这逃兵的首级。 已经到这份儿上,部曲都倒下一大堆,这种时候再退…退你妹的! 现在对于糜芳而言,顶住就是荣华富贵。 后退一步,那一切的努力就都付之东流了。 孰轻孰重,他拎得清。 “——咚,咚!” 随着这逃兵的尸体倒下… 糜芳的刀再度横在胸前,刀上的血迹冉冉滴落,他那沙哑的声音再度吟出: “老子跑了一辈子,这次…老子特么的不跑了!人在车在,人在船在!” “仗已经打到这份儿上了,都特么给老子看好了,你们的头儿,我,糜芳就站在这儿,我是糜家的二族长,我是江陵太守,我站在最前,若是我后退了一步,伱们后头的就砍了我,可若是你们有谁敢后退一步的,那么…后面的就砍了前面的!” “今日,哪怕是这葫芦谷口被火烧成灰烬,也只有烧死的糜家军,决没有后退一步的糜家军!都给我顶住咯,过了今儿个,要么咱们一起去见阎罗,要么就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一番号令… 糜家军上下各个打起了精神。 原本那奄奄一息的模样,瞬间像是焕发出新的生机,如狼如虎。 一时间,这些部曲灭火的灭火,顶住偏厢车的顶住偏厢车,那一枚枚盾牌顶在头顶,任凭火矢如同流星般的坠落。 不时的人群中会有惨叫… 不时的会有人倒下。 可整个车阵,却一如既往的坚如磐石,非但没有后退,反倒是迎着火焰…还向前进一个方阵。 场面——异常壮观! 反观糜芳。 “——呼,呼…” 重重的呼气自他的鼻息间传出,他的一双眼睛已经变得赤红。 他用那满是灰烬的袖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 他不住的自言自语。 ——“云旗啊云旗,两处新城你给老子分三成,你特么知道么,你特么的是赚大了…赚大了!” … … (本章完) 第一七五章 猎人与猎物,攻守之势异也 伏虎山,葫芦谷口。 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让人窒息的刺鼻味道,整个谷口已经是一片火海。 尖啸声、哀嚎声响成一片。 无数的偏厢车被引燃,那一团团浓烈的黑烟直向天空中冒出。 碎屑与残片横飞,犹如利箭一般四射而出。 火焰席卷,炙热的烈焰四处乱窜,贴地的火舌舔舐着最近的物件,怪味刺鼻,浓烟扑面。 可… 哪怕如此,糜芳与偏厢车阵,一步不退。 那些弩矢,顶着漫天的箭雨,不断地朝文聘的骑兵爆射而来。 “——咚…咚。” 围成圆形阵的曹军骁骑,他们最外围的一处盾牌被射穿。 一时间,密密麻麻的弩矢疯狂了射入,一整片曹军骑士悉数倒地,哀嚎不已… 而他们的战马因为受到惊吓,四处乱窜。 原本的圆形阵,顷刻间就破了一个缺口,这个缺口迅速的在扩大,再蔓延。 ——“将军,将军…敌军车阵寸步不让,寸步不让。” ——“将军,敌军车阵竟迎火向前。” ——“将军,我们的火矢就要射空了!” ——“将军,弟兄们的盾阵,就快挡不住了。” 一个个不利的战报接连传入文聘的耳畔,他的脸上那‘激昂’与‘热血’早已消散的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迷惘与错愕。 文聘懵了,他彻底的懵了。 他意识到他错了,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 关公的手下…这糜芳也这么能打的么? 一时间,有关糜芳所有的传言,说他是常败将军,说他武力、统率都是下下之流…这些悉数回荡于文聘的耳中。 文聘就想爆粗口,——你大爷的! 丫的,这些都是空穴来风,都是三人成虎,都是不实之言哪! 文聘眼眸中闪过一抹凶光,他望着那谷口,望着那车阵。 这些被火焰引燃的车阵,仿佛永远伫立在那儿,在不断地嘲笑着任何来犯之敌。 终于,这一抹凶光仿佛一下子定格了在了那里。 周遭的热浪,逼得文聘的凶光散去,他当先打马调转了马头,朝着身旁的一干骑士道:“撤退!撤退!” 骑士们一个个脸色惨然。 丢下千余尸首,浪费了千余战马,就连那箭矢、引火之物都耗费了这么多,这种时候撤退么? 要知道,在古代…箭矢与火矢,一字之隔,其中的造价相差甚远。 所谓的火矢,需是在箭头后部绑上粗布等易燃物,然后将它们浸满油脂,点燃后再用弓弩射出。 因为重量的要求,每一支火矢所用的箭矢都要进行仔细地加工,制作成本相当之高。 这也是为何,当年草船借箭时,曹操没有使用火矢的原因… 不是不用,是用不起! 可现在… 大价钱都砸出去了,说是孤注一掷都不为过,可最终却落得个灰溜溜逃窜的下场么? 此时,文聘抬头,再次厉声大喊。 ——“撤退,撤退!” 一时间,快马在整个军队中来回奔跑,将撤退的命令传示给每个人。 这些曹军骑士…一个个咬牙切齿。 特别是牛金,他双手握拳,“诶呀…”一声狂啸,心中的悲愤与郁闷就写在脸上,写在他的声音里。 军令如山,当即…这些骑士纷纷调转马头。 他们坐下的马仿佛通灵性一般,不断地打着‘响鼻’,像是在表达着它们的不甘,就像是他们的主人一样。 ——可不撤退,又能怎样呢? 火矢都射空了,那谷口处敌人的车阵还是没有突破。 退一万步说,就算现在突破了,他们到那两百艘船面前,那也只能是望船兴叹,除非他们能用嘴喷出“火”来! 于是乎… 曹军残余的这一千五百余骁骑,他们迅速的撤退,山谷中,他们蜿蜒向北,踏上那回家的征程。 倒是糜家军这边。 看到了曹军的撤退,那些守在车阵中的糜家部曲纷纷大啸了起来。 ——“退了,退了! ——“贼军退了!” ——“守住了,咱们守住了!” 不夸张的说,糜家军自打跟随刘备以来,就没打过胜仗。 从始至终,一向是被敌人一阵“突突”,然后狼狈的逃窜… 接下来就是残兵败将的再度集结,之后再度被敌人“突突”,再度狼狈的逃窜,最终…又一次的集结,一切又回到最初的原点。 他们已经习惯了败仗,他们自嘲自己是“常败”之军,他们以为这辈子…跟“胜利”这两个字无缘。 越是这样的军团,当他们真的打赢一次时,他们心头憋着的那股怨气,刹那间烟消云散。 ——扬眉吐气! 是真的“扬眉吐气”啊! ——“站起来了…” ——“咱们糜家军站起来了!” 已经有糜家军的老人激动的眼睛通红,哽咽了,后头的话,带着几分含糊不清,“总算…总算熬到这一天了,熬到站起来的这一天了。” 糜芳也激动的满面通红。 这还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打胜仗的感觉是这么爽,是如此美妙啊! 这种“爽感”直冲天灵盖的感觉,让他终身难忘! 乃至于,这种感觉,也仅仅比数钱时,略微逊色那么一丢丢。 ——呼! 一声长长的呼气,糜芳也是激动的不能自已。 可他是主子,不能跟这些部曲一样,一副没有打过胜仗的样子。 他要淡定,他要从容… “咳咳…至于嘛,你们至于嘛?”糜芳嚷嚷着,“不过是打了一场胜仗,不至于啊,不至于…也就是本将军小试牛刀罢了,区区文聘…哈哈哈,不在话下,不在话下!” 糜芳已经开始装逼了。 而不得不承认。 当一个人装逼时,那些周围投来的钦佩的目光,这种感觉…真是美妙啊! … … 江夏以北,距离曹军沔口大营不远处,有一处浮桥,过了浮桥,桥下还有一些浅浅的水流,因为枯水期的缘故,这些水流只剩下半个人那么高。 而浮桥的尽头便是关家军的一处营寨。 这里囤积着关家军的“连弩”与“偏厢车”,是重要的军械之所。 或许是因为入了夜,营门口的甲士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不断的伸着懒腰,打着哈欠。 白日里的急行,所带来的困顿惹得他们根本睁不开眼。 倒是浮桥边的长草里,许多埋伏的弓弩手在夜色中静静地等待着,雾气弥漫,一切都十分安静。 关平与三千关家军,就埋伏在这里,等待着曹军的夜袭。 整个营盘仿佛早已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就等曹军进入其中,烧毁浮桥,彻底断了其退路。 只是,曹军尚未等到… 一条急报当先传来。 “什么?” 听过斥候的禀报,关平大惊,“你是说,文聘没有来这里,而是去了伏虎山…他是要去烧我关家军那两百艘战船?” “是…” 斥候如实禀报,“探清楚时,文聘的骑兵已经就快抵达伏虎山,如今怕是…” 不等斥候把话讲完,关平伸手止住。 他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他想到了最可怕的后果。 ——两百艘战船,悉数被焚毁! 如此一来,这四个月的枯水期一过,占据主动的就不再是父亲,而是曹军了! ——攻守之势变换了! “糟了…”关平环望此间埋伏的关家军,恨恨的道:“父帅算准了文聘会夜袭,却是算错了奇袭的地点…糟了!” 说出这番话时,关平额头处豆大的汗珠如雨水般滑落,他整个人显得颇为紧张。 可如今的局势,根本给不了他太多紧张的时间。 ——事急从权! “这消息,可去禀报父帅了?父帅可有回话?”关平接着问。 “想来,关将军此刻定也收到了伏虎山遇袭的消息。”斥候如实说。“倒是周仓将军、关兴将军、关索将军,他们本在埋伏,听闻此讯即刻撤出埋伏,就要带兵杀往伏虎山,去救那批战船!末将赶来之时,三位将军已经在点兵。” “周将军做的对!”关平重重的点头,“如今的局势间不容发,再等父帅指令,一切就都晚了,当务之急,我这边也需撤去埋伏,即刻去支援伏虎山,两百艘余战船,此乃我关家军的命根子,能救多少是多少!” 关平一番话大有一股“间不容发”的迫切感,他已经吩咐副将去点兵。 一时间,这浮桥边的长草里人头攒动。 不曾想,就在这时… ——嗒嗒嗒。 ——嗒嗒嗒。 几匹马儿的马蹄声迅速的在浮桥上响彻,关平突然警惕了起来,连忙示意埋伏的将士再度隐匿,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随着马儿越来越近,关平才看清楚,骑马驶来的不是别人,乃是他的三妹——关嫣关银屏。 “三妹…” 关平疾呼一声,关银屏这才找到了关平埋伏之所,心头不由得暗道。 ——『不愧是大哥,好隐匿的埋伏!』 关银屏迅速的翻身下马,快步赶到关平身前。 关平连忙问:“三妹可是要说伏虎山遇袭一事?” “是!” 关银屏的回话,又一次加重了关平的猜想。 一定是父亲下令,让三妹来告知我与二弟、五弟…即刻卸去埋伏,去驰援伏虎山,救船要紧。 心念于此… 关平当先道:“我正要下令,让埋伏的兵马集结,迅速的赶往伏虎山救船!” 说话间,关平就要再度示意。 哪曾想,关银屏连忙阻止了他,“大哥,父帅的命令是,今晚无论听到什么消息,哪怕是父帅身陷重围、九死一生,也决不得擅动,更不能驰援!” “妹已经将父帅的话告知周将军、大哥、五弟他们…他们亦放弃了去驰援伏虎山的打算!” ——啊! 关银屏的话让关平大惊失色。 他连忙问:“父帅这是何故?那两百余艘战船,就不要了么?” “大哥误会了。” 于是,关银屏向他讲述起,主薄廖化是何时送来的急件; 急件中四弟关麟讲述了什么; 父亲看到急件后,早已提前率骑兵赶往伏虎山。 除此之外,关银屏还特别强调,“父帅近来读《孙子兵法》颇有感悟,深谙‘声言击东,其实击西’的道理,四弟又一封信笺提前送来,如今的局势…那伏虎山究竟是‘东’,还是‘西’尚不能明了!” “故而…父帅决意由他去救援伏虎山,大哥与二哥、五弟这边照例埋伏…军寨中粮草、偏厢车、连弩、木牛流马干系重大,不容有失。” 这… 听到这份儿上,关平一下子就懂了。 若真是声东击西,那或许文聘的真正目标,并不是那战船,一如既往的是——这些军械啊! “咕咚…” 关平咽了口口水,他细细的思虑此间的总总。 他能感受出来,因为廖化的那封急件,因为四弟的一番话,如今这局势虽不明朗,但至少他们的眼睛是明朗的,是能大致预判出敌军行动的,至少每一个可能性他们均是明晰。 如此夜晚…能做到这一步,已然是弥足珍贵了。 这就相当于,局势虽有些逆风,但因为关麟的提醒,“视野”却是亮的,而这些点亮的“视野”,给于了关羽、关平充足的时间,让他们能做出更精准的判断与应对。 经过了短暂的沉吟。 关平突然提议:“不对,为兄还是需要派出一支兵马去驰援伏虎山,不只是我,二弟、五弟那边也该派出一支兵马去驰援。” 这… 关平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惹得关银屏的秀眉刹那间深深的凝起,“二哥没听清楚父亲的嘱咐么?若…若二哥、三哥、五弟都去驰援,那敌军奇袭这军寨,掠夺这军械又当如何?” 关银屏紧张极了,她的声音下意识的抬高,“二哥如此…岂不是辜负了四弟的这一番话,这一番苦心?” “三妹误会了。”关平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若曹军的目的本就是‘声东击西’,是等我军卸去埋伏之后来劫掠军辎,那我等何不将计就计,配合着它们演了这出戏呢?” 这… 关银屏突然就猜到些什么,“大哥意思是…” “呵呵。”关平笑了,“如此寂暗漆黑的夜,曹军的眼睛又岂能看清楚,我们卸去了多少埋伏?支援了多少兵卒?俗话说,不见兔子不撒鹰…为兄只要派人做做样子驰援伏虎山,那敌人势必来此夜袭?势必会陷入陷阱!” 关平的话更添几分郑重。 “若是为兄不能打出这么一场大捷,那才是对不起四弟千里迢迢送来的这番话,难道不是么?有劳三妹再跑一趟,将为兄这计划告诉周将军与安国、维之!今夜埋伏,必有收获!” 呼… 关银屏重重的呼出口气。 这一刻,她彻底明白了。 因为四弟的那番话,因为敌军一切的可能性尽在掌控。 似乎,猎人与猎物的位置已经翻转了。 真正的“引蛇出洞”、“声东击西”…从这个夜晚,从现在这个时刻,才刚刚开始。 … … 襄阳城,衙署之中。 探子匆匆进来向满宠禀报,“刚刚探得消息,浮桥、汤谷两处关家军军寨外围的埋伏均已撤去!所有兵马悉数向南急行,似是往伏虎山的方向前进。” 此言一出,满宠既惊且喜。“果不出文聘将军所料,吕常、赵俨两位将军何在?” “——末将在。” 当即,两个正直壮年的男子踏步而出。 吕常一张国字脸,样貌英武。 赵俨则是头戴橘红色的帽子,头发披散开来,满满的络腮胡子。 说起来,此二人均是曹魏名将。 吕常本是章陵太守,刘表之子刘琮归附于曹操时,吕常也归附于曹操,被曹操任命为“横海将军”。 史书载——兵不顿于敌国,坠不侵于四邻!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他最高光的时刻是关羽水淹七军,擒于禁、斩庞德,围困曹仁于樊城时,便是由着吕常驻守襄阳,愣是没有被关羽攻克。 所谓——“会蜀将关羽猖獗为寇,常御之,羽不能克!” 另外一人赵俨,更牛逼,在建安元年就投靠了曹操,先后立功,担任司空掾属主簿。 而他最高光的时刻是合肥一战,就是张八百破孙十万这一场。 期间,张辽、李典、乐进多有不和,也是这位赵俨运用规劝、疏导的方法消除化解矛盾,这才升为都督护军,调来荆襄抵御关羽。 此赵俨虽外貌粗犷,却是个心思极其细腻的将军。 不夸张的说… 在曹仁晕厥,曹纯殒命,文聘、牛金出征后,襄阳城内…满宠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剩下这二位了。 满宠当即吩咐。“一切尤在文聘将军的计划之中!” “如今…伏虎山战船焚毁,关家军两处营寨卸去埋伏前去驰援,势必空虚,本府君令伱二人各率三千兵分别去奇袭浮桥、汤谷两处关家军军寨,务必将那其中偏厢车、连弩、木牛流马掠得,如若可能,将敌军粮草一把火焚烧!” 随着满宠的吩咐。 吕常当即拱手领命… 赵俨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满府君且慢…” 赵俨打断了满宠的吩咐,他询问那探子,“你可看清楚了,浮桥、汤谷两处敌营…出动了多少兵马去驰援伏虎山?” 这… 突如其来的这个问题惹得探子有点发懵。“今夜太过寂暗,未能看得真切,不过…听脚步声,当超过两千余人。” “也就是说,你没有亲眼目睹咯。”赵俨接着问。 这… 探子不知该如何回答,求助似的望向满宠。 满宠则道:“伯然还是从合肥来的,亲眼目睹过张文远大破十万江东军的壮举,缘何在这里如此谨慎?文聘将军奇袭伏虎山,烧了他关羽的战船,慌乱之下,敌军势必撤下埋伏去救援战船!这完全符合常理,还能有假?” 赵俨表现出了他心思细腻的一面,“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何况…十万江东兵?能与三万关家军比么?提鞋都不配!我们的对手是关羽…任何一个疏忽都有可能让襄樊陷入彻底的被动!” 言及此处,赵俨言之凿凿的提议道:“当务之急,满府君当再派斥候去探查清楚,确定敌寨周围没有埋伏,到那时,再出击劫掠军械不迟!” 满宠急了,“等再探明…文聘将军那船就白烧了!” 当即满宠下令,“文聘将军反复叮嘱,这批军械干系重大,既赵将军有异议,那好,这襄阳城你来守,我与吕常将军各带三千兵马前去劫营好了,这批军械,我满宠志在必得!” 一番话脱口,满宠怒气匆匆的走出了衙署。 吕常看了赵俨一眼,也快步跟出,其余文武也鱼贯而出。 有与赵俨交好的官员忍不住问赵俨。 “文聘将军布下此谋,如今一切尽在掌控,你何必说出这般泄气的话呢?你难道不知道,如今的襄樊,太需要一场胜利了么?” 这… 赵俨满是担忧的望着满宠离去的背影,他咬着牙郑重道。“就是因为我们太需要一场胜利,所以…我们才更输不起啊!” “你就是想太多了。” “我倒是希望,只是我多想了。” 这边厢,赵俨还在感慨。 那边厢,襄樊的大门再度洞开。 满宠与吕常分别率三千骑朝浮桥、汤谷两处关家军的军寨疾驰而去。 ——这盘棋,才刚刚进入下半场! … … (本章完) 第一七六章 ——关某在此,尔等受死! 风起伏虎山。 哪怕距离谷口还有一段距离,可到处都是火焰燃烬后,那种极致“烧焦”了的味道。 这种味道十分刺鼻。 “——嗒嗒嗒!” 马蹄声遥遥传来,响彻于山谷。 一匹浑身似火、两眼有神、四蹄如盆、尾扫残云的烈火式飞马,正在疾驰。 而它身上的男人,一身凛然铠甲,面如红枣,威仪棣棣,一柄青龙偃月刀反射出耀眼的光辉。 马是赤兔马。 男人正是——关公。 此刻,那浑身上下火炭般赤色的赤兔马,在这如磐的黑夜中的奔袭,显得格外的醒目与惹眼。 “——得得得!” 伴随着一声嘶鸣… 似乎是看到山谷中的敌军,赤兔马人立而起,它的嘶喊咆哮震天,有如激怒之下,欲要腾空入海一般。 而赤兔马的情绪一定程度上也彰显出关公此刻的心情。 ——他怒了! 是——激怒! 伏虎山中燃起的那连绵的火焰,让他意识到,关家军那两百余艘战船怕是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而没有这些战船,至少三年…他关羽再难言及“北伐襄樊”。 诸葛军师那“隆中对”之方略,择一上将自荆州北伐直取宛洛,在这三年,也将变为一纸空谈! 三年之内,他关羽将再无作为。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一场该死的大火! ——愤怒,激怒,恼怒、震怒! 总总的怒意席卷… 这一刻,关羽那冷漠到极致的面颊上再无半点颜色。 他目光森森,杀气腾腾。 似乎… 遥遥远处,他已经注意到敌军正在撤离,如此疾驰下去,要不了多久,他势必将与敌军的骑兵军团在这山道间碰撞。 因为赤兔马快,关羽手下的亲卫哪里追得上他?尤自遥遥在后! 可…此刻,关羽丝毫不在乎这些。 在他眼里,烧了他的船,总是要留下些什么吧? 『今日这伏虎山,一个都别想出去!』 “——驾” 随着一声呼啸,赤兔马再度奔袭。 这一刻的关羽,犹如地狱中杀出的修罗… 月色下星微的光芒映照在他那青龙偃月刀上,一时间,青龙偃月刀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发出墨绿色的寒芒。 而关羽一边骑行,一把撤下披风的一角,将披风裹在脸上,将一张面颊裹得严严实实。 这等做法,却不是为了掩藏身份。 事实上,关羽光明磊落,他也没必要延长身份! 可唯独最熟悉他的人才知道。 这是关公要大开杀戒的前兆。 披风裹住面颊,是为了防止敌人的血溅到他的脸上,特别是溅到他的眼中,影响了挥刀时的视线。 这一夜,急怒之下的关羽注定要大开杀戒。 这一夜,注定要:武圣降临,武动乾坤。 “——关某在此,尔等受死!” … … 山谷之中,文聘与殃殃退却的一千五百曹军骁骑本还在懊恼。 死了一半的骑士,亏了大量的军辎,长途跋涉百里…最后莫说烧船了,就…就连一个谷口都没能打进去。 失望、失落、茫然、彷徨的情绪席卷每一个曹军骑兵的心头。 文聘也是低着头,一副无颜面对曹丞相,无颜去见满府君的既视感,这一次奇袭打的委实是憋屈。 且不说那该死的偏厢车阵; 那突然就硬起来了的糜家军。 单单…消息怎么走漏出去的? 关羽为何会在这伏虎山留下一支兵马! 这才是让文聘最无语,也是最郁闷的。 就在这时。 ——“报,将军,前方有敌骑朝我军杀来!” 突如其来的禀报,一下子让文聘与所有骑兵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友军? 那就是敌军的支援咯! “有多少骑?”文聘连忙警惕的问道。 “当先有一骑,距离这一骑不远处,还有数千余骑!” 唔…随着探马的禀报,文聘的眼眸眯起。 他心思急转。 ——『至少这证明关家军来支援了,如此说来…他的计划还在继续,纵是战船没有烧掉,那至少满府君那边能得手,能夺去那批军械,此战依旧是大赚!』 想到这一节,文聘原本那愤懑的心情,登时间和缓了不少。 “哈哈哈…” 他一改方才的阴霾,大笑了起来。 却又琢磨着哪里不对,当先喃喃道:“一骑当先?一千骑随后?这是藐视我曹军骁骑么?” 当即,文聘大吼一声。 “——前方有敌骑一人当先,何人去取下此人首级?” “——末将前去!”牛金大吼一声。 这一战,他也是憋着一肚子气,正愁无数施展。 当即,他就领着所部二十余亲卫,大大咧咧的杀了上去。 只不过,听说对方当先的只有一骑,牛金的阵型都懒得去整顿,浑然没有将这“一骑”放在眼里。 ——嗒嗒嗒! 登时,山道之上,二十余骑迎面朝对方一骑杀了过去。 因为天太黑,月色下遥遥只能看到对方似乎将整个面部悉数蒙了起来。 骑的是一匹红马,整个显得颇为神秘! “——故弄玄虚!”牛金怒喝一声,当即怒吼。“都跟上,那这厮首级泄愤!” 牛金还在卖力的咆哮。 只是,他尤自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反观关羽,他那古井无波的眸中,仿佛淬着万年寒冰。 他冷冷的看着袭来的二十余名敌骑,“哼”…他只是淡淡的发出一声冷哼,在他那丹凤眼中,这些敌骑,就犹如一具具尚在行走的尸体一般。 “——唏律律!” 赤兔马仰天嘶鸣,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已经挥起,一人一马,宛若一道雷霆闪电般的,刹那间就奔袭朝敌骑杀去。 “——哒哒哒…” 赤兔马的马蹄声响彻。 每一次踩踏,仿佛都踩踏出雷鸣般的声响,让众人心惊不已, 很难想象,一人一马一刀,却愣是踩踏出了数百骑,不…是踩踏出了数千骑的雄壮, 仅凭这一点,就让牛金与每个亲卫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怎么可能?” 原本还在藐视这单人匹马‘不自量力’的牛金,他的神色猛地僵住了。 跟随曹仁,在马背上征战了大半生,他太清楚…眼前敌骑呼啸杀来的气场,那马蹄,那壮厉,究竟有多不可思议? 骑兵冲锋…从来靠的都不是单枪匹马! 而是无数骑士将马蹄声踩踏在一个点上,将力量汇聚在一起,从而造成的一往无前的气势及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 一人一骑,究是在强? 又怎么可能做到? 偏偏… 似乎眼前的人,他就做到了! 牛金这边,尚且在惊诧敌骑那惊人的气场,却不曾想,这所谓的敌骑的速度更是迅捷如风,不等他回过神儿来,敌人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哼,不知天高地厚,纳命来!” 本能的,牛金挥动战斧,直取关羽。 “铿——” 青龙偃月刀与战斧在空中激烈碰撞,迸发出了绚丽的火花,随即,就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下,青龙偃月刀的刀口直劈而下。 如此近的距离,牛金总算是看清楚来人的面容, 不是别人,是…是——关羽! 也就是这一刹那,牛金浑身一个哆嗦。 他意识到,从发现对手是关羽的那一刻,就已经晚了。 牛金本是力量型的武将,可莫名的,当战斧与青龙偃月刀碰撞,青龙刀中…那排山倒海般的力量纵贯而下时,他发现他根本抵挡不住。 “——咔嚓!” 斧身已然碎裂! “——啊!” 伴随着一声杀猪般的哀嚎,牛金双眼瞪得硕大。 在他的视角中,他看到了自己连人带马被关羽劈成了两半,他的身子还飞出去老远。 咚… 咚… 伴随着尸首坠地。 牛金也刹那间彻底失去了意识。 鲜血挥洒… 牛金周围的每一个亲卫的身上都是他的血。 血腥…残忍、残酷! 如此简单而粗暴的一刀,直接就震慑住了所有牛金的亲卫,也震慑住了“姗姗来迟”的文聘与那些自诩为“骁骑”的骑士。 有那么一瞬间,所有骑士都生出一种感觉。 任何骑士在眼前这个男人的面前都不配称之为‘骁’骑! 不配! 从心灵深处传出的,由衷的不配! 反观关羽,牛金的血也溅到了他的面颊上,还好被裹住的布挡住,这让他的青龙偃月刀能再度挥出。 随着青龙刀的挥砍,又有几个曹骑的生命被收割。 而整个曹军骑队,已然是军心涣散。 尤其是对上关羽的眼神时,一个个遍体生寒,只想远远逃离这山谷,远远逃离这注定成为墓园的修罗场。 眼前的男人,特别是他的眼神,就宛若…他们之间有着某种沁入骨髓的深仇大恨。 ——“哼!” 反观关羽,他的愤怒丝毫不减。 青龙刀所到之处,鲜血飞溅,可他心头尤自不住的愤愤然呼喝着。 ——『敢烧关某的战船,尔等悉数留下来吧!』 ——『为关某两百余战船陪葬吧!』 … … 关家军的一处军寨。 浮桥边的长草里,依旧有许多弓弩手在静静地等待。 他们中,方才有一批故意撤出,作势向南支援伏虎山,可绕了一个圈,最终还是回来,一如既往的埋伏在这里。 关平也在,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如果说在一个时辰之前,他还无法笃定,曹军究竟会不会来劫营,那么现在… 他已经可以肯定。 ——曹军一定会来! 一定会来! 雾气弥漫,一切都那么的安静。 片刻后,突然有数千骑兵从远处袭来,涌到这浮桥旁,这些马儿的嘴被套上,马蹄上也裹着厚厚的粗布。 到这浮桥时,他们停住了脚步,似乎是在观察。 带队的魏将吕常仔细的观察了一番,最终还是打了个手势,顷刻间,这些骑士们点起了火把,隐隐绰绰中行驶于这浮桥之上。 关平与关家军藏在长草里,大气不敢出一声,待得确定所有的敌骑均已上桥,关平一声大啸:“射!” 顿时间,弓弩手万箭齐发,浮桥上登时响起了惨叫声,无数曹军骑士纷纷中箭、落马,跌入那浅浅的河流里。 吕常大惊,连忙撤军。 “有埋伏,快撤退…撤退。” 却不曾想,就在这时,一箭射中了吕常的面门,吕常也坠落水中… 几乎与此同时,浮桥的链子宛若突然断了一般,数以千计的曹军骑士悉数掉入那河谷中,火把下,月色下,箭矢、弩矢如雨,曹军的尸体,马儿的尸体都顺着河谷中浅浅的水流…汇聚到一起。 渐渐地汇聚成了一座小山。 很难想象,只一个时辰不到,数以三千计的曹骑就殒命于此…没有一个生还! 不过多久… 这里灯火通明,无数火把照射在曹军将士们的尸首上,魏将吕常的尸体摆在最醒目的位置,身上中了十几支箭,死状尤为惨烈。 大胜之后的关家军群情高涨。 将士们大声呼喊着,“长公子神机妙算,好久没有这般痛快了。” 关平笑着回道:“我军埋伏于浮桥两侧,毫发未伤,歼灭敌骑数千人,此为大捷…然,你们说本将军神机妙算却不敢当,若无四弟洞悉敌意,提前部署,又何来本将军神机妙算,何来此番大捷?” 言及此处,关平继续道:“诸位将士们,今日辛苦了,待得明日父亲归来,我定会在他面前替你们,也替四弟论功行赏!” 此言一出,众将士欢欣鼓舞。 纷纷“嗷嗷”叫着去河中捞曹军的尸体,这些铠甲、兵刃,还有侥幸活着的战马,可都是一笔笔财富啊! 倒是关平,这边的大捷,并没有让他忘乎所以。 他的眼眸瞟向西侧,那是关家军“汤谷”处的大营。 那边囤积着粮草与木牛流马… 却不知道,周仓将军、二弟、三妹、五弟…他们埋伏的如何? … … 关家军,汤谷军寨。 一驾驾木牛流马,难得就这么安静的摆放在寨中,像是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 周仓带着一小股关家军守在大寨的门口,此刻,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在嘀咕着。 “倘若四公子传回的消息属实,那关公想必已经抵达伏虎山了。” “多半已经与敌军碰到一起了…而如果是这样,那现如今,襄阳城的敌军也该出动偷袭这汤谷军营了吧! “怎么?还没来?” 正直周仓疑惑,突然有探马传来消息,“报,满宠亲自带兵朝我大寨处攻来!” 周仓连忙问:“满宠带了多少兵!” “三千骑!” 周仓淡笑道:“倒是不多,也不少,刚刚好!” 探马回道:“将军不躲躲么?就快要杀到这边…” 周仓笑着说,“躲什么躲?老子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他来了,传我军令,让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将敌军悉数引入军寨!将那一百拒马统统备好!” “还有,去告知二公子、三小姐、五公子,让他们按计划行动!莫要走了一个敌人!” “是!”探马拍马而去,周仓仰头看天。 寂暗的天穹上,似乎乌云散去了几许,那月亮竟露出了一个角,在这一方“汤谷”中洒下了一地的芳华。 不过很快,这边的一切,就要被血染就! 不多时… 汤谷军寨,黑夜之下,突然无数火把亮起。 满宠带着曹军奇袭而来,周仓带兵抵挡…双方于这军寨内激战了起来。 原本满宠军来的是骑兵,对步兵本是该有优势的。 可莫名的,这军寨内大量的木牛流马…横七竖八的摆放着,就像是一道道障碍,几乎将骑兵的空间一再的压缩。 骑兵的战斗力根本无法施展。 满宠骑在马上,一刀砍落了步战中的周仓的头盔。 周仓顿时鬓发散乱,十分狼狈的就往军寨后方撤,满宠率军继续追,他杀得兴起,大声喊道:“哪里逃?” 可…越是向前追,他发现越是追不上周仓。 这些木牛流马简直就如迷宫一般。 越走,满宠越是发现不对劲儿,他掀开一个木牛流马,眼芒掠过之处,不由得暗自心惊。 ——『这里面没有粮食…』 ——『粮食被提前运送出去了么?糟了…此地凶险!』 满宠连忙向追来的曹军喊道。 “快,快快退出去!” 然而,曹军尚未反应过来,整个军寨之外,无数火把燃起… 军寨的大门、侧门处显出了无数‘拒马’的影子,骤然之间… 两侧火光冲天,无数箭矢已经朝寨中爆射而来。 “——糟了,有诈!” 满宠躲过了第一轮箭雨,下意识的喊出一声… 当即就要带着骑兵撤出。 可…且不说寨门外到处都有“拒马”,将骑兵的去路封的死死的。 单单那一架架沉默的弩机,对准了全无防备的曹军。 门外的关兴有些意兴阑珊,无奈的摇头。“这次…又是四弟的连弩要抢尽风头了,罢了…算他厉害!” 话音落地,他一挥手。 身旁的关索大喊道:“射!” 万弩齐发,遮天蔽日… 满宠的世界,一刹那…就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 … ——杀戮! 伏虎山的山道上,关羽一个人正在激战文聘的一群人。 他浑身的衣甲上都是敌人的血,他已经彻底的杀疯了! 这本该是一场一面倒的战斗,愣生生的因为那“烈焰般奔驰”的赤兔马; 因为那势大力沉的青龙偃月刀; 因为那犹如“灭世”一般眼瞳中带着‘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眼芒… 因为没有人是这“修罗”的一合之敌! 这里,已经是单方面的屠戮! 关羽一人屠杀文聘一群人。 青龙偃月刀配合着赤兔马,千军之中,纵横驰骋,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而这再度证明… 一支军团,一旦破了胆…那纵有万人又何足道哉? 只是。 哪怕关羽就快杀穿了。 可眼前之人的勇武,依旧不是文聘最忌惮的,因为他知道…在这个男人的背后,还有数以千计的骑兵。 一个都扛不住! 都破了胆! 那么一千人?又要如何去扛? 谁去扛? “啊…是关羽!” “啊…关公!” 突然,有骑士临死前认出了这手持青龙刀的战将。 而当关羽的名字一出,这边的曹军骑士就宛若旦夕之间——破了胆! 魂飞魄散! “——逃!” “——快跑!” “——带,带上我!” 顷刻间,就有十余曹军骑士哭嚎着、惨叫着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们本就是一支溃败之师! 关公在此… 他们哪敢造次! 只可惜…已经跑不了。 有一支全新的马蹄声再度于这山道上奏响。 那铿锵的马蹄…仿佛都踩在了同一个点上,发出的声音犹如雷鸣。 ——来了! ——关家军来了! 他们仿佛要用那马蹄声踩出的气势,去告诫眼前这些曹魏的骑兵。 在关公面前; 在关家军面前; 一切来犯之敌都是渺小而卑微的! 都只配伸长了脖子,等着那冰冷的钢刀,劈落而下! 此所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 … (本章完) 第一七七章 关二爷青龙斩文聘,尔等贼寇皆授首 赤兔马上的关羽,如入无人之境,那青龙偃月刀的刀锋处的横掠,所到之处非死即伤。 一千余关家军的骑兵终于撵上了关羽。 原本以为,关公是身陷敌阵,险象环生。 可现在看来…关公是一个人把对面一千人给包围了,该说险象环生的是敌人! 关羽的铠甲上,衣袍上,披风上都是血,丹凤眼已经变得血红。 那痛失战船而引发的愤怒,一次次的汇聚成冲天的煞气,将一众宵小屠戮的同时,最终…这股煞气落在了贼将文聘的身上。 关羽那丹凤眼射出的冷冰冰的目光,让文聘的后背生起一阵寒意。 宛若…他被世间最凶恶的猛兽给盯上了一般。 他的神色已然大变。 哪里…还有曹操口中那个“江夏铁壁”威武雄壮的模样。 被关羽盯上,任何人都会疯了的。 此刻,关家军与一个个曹骑厮杀在了一起。 关羽总算是能腾出手,去会会文聘这个老朋友了。 关羽冷漠的抬眼望向他,那冲天的恨意之下。 关羽淡淡的道。“——文聘小儿,你焚关某战船,今夜你回不去了!” 此言一出,文聘一懵,他下意识的想说。 ——『我连那葫芦谷口都没打进去!你还如此羞辱与我,我跟伱拼了。』 可…嘴巴方才张开,关羽已经动了,青龙偃月刀夹杂着惊天的气势,冲着文聘杀来,直取首级。 文聘哪里还顾得上放狠话 他心里嘀咕着。 ——『辱我..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想虽是这么想,可感受着关羽那青龙刀的劲风,这个一贯胆识过人的上将军,竟然下意识的胆怯。 他像是由衷的、本能的呼喊道。 “左右,挡住他,挡住他!” 一边喊,文聘还调转马头,向后退了一些。 他一向不是个胆小的人。 可这次,他真的怕了。 没有人在真正面对关公的青龙偃月刀时,还能镇定自若、巍然不动! 而文聘身旁的十余命亲卫,面对关羽也一个个胆怯至极,可…这种时候,已经容不得退缩,只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刷…” 青龙偃月刀当头扎下。 “——啊!” 只是照面的功夫,一个圆脸亲卫的战戟就被挑飞,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已经飞出老远。 还有一个方脸的… 所有人眼睁睁的看到他的脑袋…被青龙偃月刀爆开… 爆成四瓣儿! 鲜血、脑浆顷刻间喷洒了一地。 他坐下的战马更是随着一声“得得…”的哀嚎,也跟着主人一道横瘫着倒地。 场面分外惊悚。 更夸张的,还有三人…根本就没近得关羽之身。 单单赤兔马疾驰奔袭所带来的冲击力,就将他们掀倒在地。 或许,也有可能是他们装的! 这种时候,就不会再有人深究这些了。 其余的亲卫看到这阵仗,哪里还敢上前? 心中之恐惧更甚,就连握着武器的手都在不住的打哆嗦, “——观尔乃插标卖首!” 嘶哑低沉的声音传出,关羽没有丝毫的停顿,因为战船的折损,他的愤怒之情无人能及,现如今,这一股怒气已然直冲天灵盖。 他甚至无法想象。 倘若云旗知道这事儿,那会如何的笑话他? ——“老爹呀老爹,孩儿都提前告诉你了,就这…伏虎山的战船也能被烧了?孩儿也是服了!” ——“老爹,你到底行不行啊?” 关羽都能想到,因为这批船,关麟那臭小子嘲讽他时的口气与言语。 特别是——“你行不行啊?” 关羽觉得… 这小子一定会这么说! 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些,关羽的羞愧感、愤怒感更盛。 青龙刀一刀比一刀刚猛,一刀比一刀愤怒,如入无人之境,无人敢拦! ——呼…呼… 此刻的文聘,他的眉毛几乎倒竖而起,他与关羽之间已经是一条坦途大道,不会再有人阻拦在其中。 现在——只能靠他文聘自己了! 文聘努力的让他强自镇定,他望着杀来的关羽,脸上划过一道狠厉之色。 要知道。 文聘在后世有诸多绰号,譬如“长坂坡影帝”、“曹魏余则成”,这些绰号…有的是说文聘暗中帮助过蜀汉不少,还有的说长坂坡时,文聘与赵云打诈败,将他引往糜夫人的身边… 但事实上,文聘是实打实的魏将,忠诚于曹操。 这些都不过是后世杜撰! 唯独后世冠以的一个称号,是真实的,且让人望而生畏的。 ——“金枪将!” 整个荆州,文聘的枪法无人出其右。 故而…他被称为“金枪将”。 “逆贼关羽,想杀吾?汝有能耐乎?” 文聘大啸一声,挺起长枪,迎上关羽。 关羽避也不避,青龙偃月刀纵贯而下。 “——锵啷啷啷…” 两簇璀璨到极致的火花在这篇夜空之下碰撞。 仅仅一个交手,文聘就意识到他的“金枪”根本不是关羽那青龙偃月刀的一合之敌! 平常不是,现在相差更远! 这也难怪。 在斗关羽之前,他已经打了一场,在那连弩与偏厢车之下,本就消耗了太多的力气。 如今…本已隐隐有力竭之态。 反观关羽,他虽也“砍瓜切菜”消耗了不少体力。 可…莫要忘了,今夜的关羽不是普通的关羽,而是急怒之下的关羽,是“怒·关羽”,有这份愤怒的加成,他的勇力与武技何止暴增了一倍? 他今日不是来单挑的… 他是来索命的! 他就像是一个嗜血的杀神一般。 ——“呜啊…” 仅是刹那之间… 青龙偃月刀中,那贯穿雷霆般的力量席卷而下,这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文聘的枪勉力的抵着青龙偃月刀,可他却无力阻拦这青龙刀持续的向下… 刀锋一寸一寸的向下,接近他的肩膀,靠近他的脖颈。 终于… 一阵寒光闪过,青龙偃月刀在文聘的脖颈上划过一刀绚烂的弧线。 伴随着“嗤”、“嗤”的声响! 一时间,鲜血自文聘的脖颈中狂喷而出,四散飞溅。 这个曹魏的名将,这个被曹操誉为“江夏铁壁”的存在… 他的头颅已经被青龙偃月刀割下,高高的甩起。 血浆伴随着马上的无头尸体,那四处的飞溅还在持续。 反观关羽,他无比淡定的用青龙刀将文聘的头颅插起,然后高高的举过头顶。 “——贼将文聘首级在此!” “——尔等贼寇,尚敢战否?” 随着这一道如虎啸山林般的声音… 伏虎山山道上的杀戮,刹那间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目光惊恐的望着关羽。 关家军眼中的是深深的敬畏。 而曹军骑士眼中的,则是——凶猛! 比方才还要凶猛。 这还是人嘛? 这俨然,就是个杀神吧? 沉寂。 这片厮杀的战场一下子就陷入了沉寂。 突然间,一声“锵啷啷”的声音响起,是兵器从手中掉落,与地面碰撞的声音。 而随着这道声音的传出,紧随而至的是无数的“锵啷啷”的声音… 所有的曹军骑士纷纷将手中的武器抛下。 不抵抗了! 投降了! 不投降还能如何? 这还抵抗什么? 牛金将军没了,文聘将军也没了! 他们,不过是一粒尘埃中的沙,任凭这时局的风吹雨打。 输了! 曹魏这次彻底的输了! 船没烧掉,就连…就连文聘将军也…也没了! 这个夜晚,属于关公,属于关家军! … … 江夏,关家军,汤谷军寨。 暗夜如磐,可此处军寨,却点起了无数火把,这些火把将此间照的犹如白昼。 周仓、关兴、关银屏、关索齐齐走到一处尸体旁。 有甲士将尸体翻转过来,这尸体身上中了几十支箭,死状极为惨烈。 关银屏是女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血,这么大量的血,她有些不忍去看,下意识的转过脸去。 周仓却是走近了这尸体,拿一盆水将他脸上的血迹洗掉。 然后从一名关家军甲士的手中取过图纸。 仔细的比对了一番。 “——是他了!没错。”周仓感慨道,“山阳昌邑人满宠满伯宁,被曹操称为酷吏的许都令,在中原与北境…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就连曹魏宗族的子弟都敢杀!” 不怪周仓感慨了这么多。 死的的确是满宠。 同时,满宠在北方与中原的名声不可谓不大,已经到了人人谈之色变的程度。 如果说,张辽是让江东的小儿止啼,那北方…只要念及满宠的名字,没有小儿还敢哭泣的! 甚至,就连曹操都说他是酷吏,是最像年轻时曹操的人。 《三国志》中评价他——立志刚毅,勇而有谋。 短短的八个字,将他一生“内战”、“外战”辉煌的故事悉数囊括。 ——曹魏四朝元老; ——抵挡关羽; ——两度击退孙权倾国之兵。 这样一个人物,在历史上,可谓是享誉盛名! 只是谁曾想,这样一位未来在曹魏,势必发光发热的角色,就这么惨死于江夏,惨死于这样的夜晚,还是以如此惨状。 无论怎么看… 死的方式与他的名声,有着巨大的不符。 “哈哈哈…”倒是周仓颇为高兴,大声感慨道:“诛此满贼,远胜杀敌过万,此战…大捷!” 关银屏则提醒道,“若他是满宠,那岂不是说…如今的襄樊已经无人驻守了?周将军,我等是否应该趁势去夺襄樊呢?” “不好!” 反对关银屏的不是周仓而是关索。 关索连忙劝道,“四哥总教我,贪心不足蛇吞象,且不说父帅那边局势如何尚未可知。单单襄阳城,三面环水,一面靠山,如今枯水期,要怎么攻?” “怕是襄阳城枯水期之下的护城河…就要比云梯还要高?何况…如今优势在咱们这边,更应该稳扎稳打!劣势时才应该冒险奇袭。” 这话脱口… 关银屏微微鼓腮。 俨然…关索搬出了他四哥关麟,一下子堵住了关银屏的嘴巴,无力反驳。 倒是关兴好奇的问:“五弟,你方才说的这优势求稳,劣势以奇,也是四弟教你的?” “是!”关索连忙回道,“我跟四哥在一起,他最喜欢说的就是‘稳住’、‘别浪’!” “什么叫浪?”稳住,关兴能理解,可这别浪…一时间,关兴更好奇了。 “浪的话,四哥说…”关索直接张口:“四哥说,浪就是…划船时,完全不用桨,全靠浪!就是这个‘浪’!” 啊… 关兴一头雾水。 他发现,他就比关麟大两岁,比关索大三岁,可好像,他跟这两个弟弟之间满满的都是代沟。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嘛? “哈哈哈…”倒是周仓笑了,“不论如何,这一次大捷,云旗公子居功至伟呀,就是不知道长公子那边如何?” 这话刚刚脱口。 “——报…” 一名信使驾马迅速的赶来,看到周仓与诸位公子,连忙翻身下马,禀报道:“长公子浮桥设伏,大获全胜,全歼敌军,其中击杀魏将吕常!” “啥?吕常?诶哟喂!” 吕常的名字一出,周仓下意识的一个哆嗦,很明显的向后退了一步,俨然,这个名字让他一阵心有余悸。 关银屏连忙问:“这吕常何许人也?” “他呀…”周仓介绍道:“曾经,我在他手上吃过大亏…也罢,不提了,死了就好…死了就好啊!” 诚如周仓所言,曾经在涨水期,周仓走水路奉命进攻襄阳时,便是这吕常将襄阳城守得严丝合缝,没有半点机会。 反倒是周仓,差点被城楼上的箭矢射中,险象环生。 如今想来,尤自心有余悸。 周仓不住的喃喃:“死了好…死了好啊,死一个满宠还不够,又多死了出个吕常,哈哈,哈哈哈…如今这个时候死了,死的好,死的真是时候啊!” 俨然,周仓一下子变得颇为亢奋。 的确…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 水淹七军后,关羽依旧没能夺下襄阳,最大的原因就是这吕常的驻守,这家伙…守城的本事堪称一流。 只是…谁曾想,这么一位曹魏未来的据守大师,如今也死在了这场“江夏之战”中。 魏将凋零,让人感慨!却并不惋惜! 说罢这吕常。 …天已经蒙蒙有些亮光,俨然…这是就要破晓的迹象。 风起云涌的一夜,总算要迎来象征着光明的曙光了。 此刻,关银屏的眼眸却朝南望去,她又提出了新的疑问。 “倒是不知道,现如今…父亲那边的境况如何?” 她这么一说… 登时间,所有人都朝南望去。 那翘首以盼的眼神中,难免会多出几许担忧。 倒不是担忧父亲的一千骑,数量稀少,战斗力不足! 要知道… 只要有父亲在,一千关家骑兵打一万普通骑兵,根本不在话下。 只是…所有人担心的都是那战船… 文聘奇袭伏虎山就是为了烧那两百余艘战船,断了父亲与关家军涨水期时的攻势。 如今,父亲驰援而去,这战船保住了么? 又或者说,这战船保住了多少呢? … … 天已破晓,天地之间,仿佛有一抹光亮从寂暗的夜空中跳出,放射出淡淡的光芒。 伏虎山的山道中。 此刻,辣个男人,那个杀神,那个月夜下的修罗,那个勇武之气震荡伏虎山道的关公,他就伫立在那里。 他的铠甲上尤是敌人的鲜血。 就连那青龙偃月刀也被鲜血浸染,碧绿中多了一份暗紫色。 其实,赤兔马的身上,染上的血迹最多。 只不过…赤兔马出的汗本就是红色的,再加上那赤红的鬃毛,这些血迹反倒是平添了赤兔马儿的几分威猛。 那浑身的血腥味儿,更是让宵小之辈胆战心惊。 关羽早已翻身下马,他站在一处峭壁旁,负手而立,像是在沉吟、冥想着什么。 这一仗虽因为云旗的提醒打赢了。 也成功阵斩了敌将文聘的首级。 算是… 解决了他关羽的一大心腹之患。 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幸事。 从此,江夏以北的收服,再不是仅仅存在于理论上,难以实施! 诚如关羽对于荆州的重要性; 文聘对于江夏以北,有着相同的作用。 失去了文聘这个“江夏铁壁”,整个江夏以北,在关羽看来,唾手可得! 而一旦夺下江夏北境,那相当于…关羽可以撇开襄樊,开辟出第二个战场,能够随时北进南阳! 南阳是光武中兴之所,是整个大汉经济最繁华的所在,号称“南都”。 更是曹操的产粮、储粮的重地… 是其最核心、最关键的城郡之一,是北进中原的一个缺口! 文聘的死,对于打开这处缺口,对于进一步北伐,对于隆中对的实施,每一项都至关重要。 原本,这一切都是美好的。 可偏偏… 就因为两百余艘战船被焚毁,关羽的心情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他不得不考量,就算如今攻下江夏以北,待得明年涨水期时,他又守得住么? ——江夏打的是水战哪! 没有船,关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而守不住,那意味着,这一处北上,去进犯南阳,实施隆中对的计划…又是只存在于美好的想象之中。 ——『唉…这该死的一把火!』 关羽心中重重的一声叹息,他的心情复杂的很,惆怅的很,也疲惫的很。 心累! 莫大的心累。 因为伏虎山谷口处的火尚未完全扑灭,关家军一行就暂且在这山道上歇息。 倒是距离关羽不远处,关家军的一名小校正在对这些俘虏的曹骑进行拷问。 “——说?你们究竟烧了多少战船?用什么烧的?” 面对这样的问题。 这些俘虏一脸懵逼。 有一个站出来回答道:“我们…我们没有烧战船哪!” 话说到一半儿,“啪”的一声,这小校一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关公在此,还敢信口开河?” 言及此处,他望向另一个俘虏,“你来说!” “将军,我们连谷口都没能过去…如何…如何能烧得了战船?”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耳光。 这下,所有俘虏更懵逼了,他们…他们七尺男儿,敢作敢当,可他们真没烧,又如何承认? 话说回来,那谷口处该死的“车阵”,就快变成“火车阵”了! 可愣是不退反进… 有这波不要命的将士在,他们曹骑倒是像烧战船,可还有几百米远呢?烧的起来么? 这位关家军小校,俨然不信这些俘虏的鬼话,他再度转向一人。 “你来说!” “我…”这俘虏不说话了,他直接伸出脸,一副任凭你打的样子。 “你这是作甚?”小校问道。 这俘虏回道:“我们说了实话,却依旧挨了打,那还说啥?将军…你直接打就好了。” 这话脱口,那小校的手就打算再扇过去了。 不曾想,却被关羽的手抓住。 “二将军…”小校连忙拱手。 关羽则示意他后退。 旋即,关羽面无表情的环视这些俘虏,他淡淡的道:“待得那边的火扑灭了,本将军赴那谷口一看便知真假,尔等如何还在骗本将军,这是藐视关某么?” 此言一出… “啪嗒”一声,这些俘虏齐刷刷的就跪了。 他们连连道:“我们不过是关公的俘虏,如何敢欺瞒将军?” “——昨夜…昨夜我们真的没有烧船,莫说烧船,便是那谷口,关将军布下的车阵,我们…我们都没能突破呀!” 这… 车阵? 关羽的丹凤眼刹那间凝起。 要知道,昨夜…那谷口处的大火历历在目,如今这火焰都没能消去,若说没有烧船,那烧的是什么? ——车阵? 什么狗屁车阵? 总不会是云旗那偏厢车阵吧? 要知道,这些偏厢车阵,关羽悉数借来了,云旗那儿,哪里还有? 随便想想也知道是假的。 可偏偏,第一个俘虏挨了耳光,第二个俘虏也挨了耳光,可…第三个,第四个,以及眼前所有的俘虏依旧这么说。 这就让关羽有点… 正在关羽心思急转之际。 只听得“哒哒哒”的马蹄声在山道上响彻。 却见一个看似肥胖的将军正驾马驶来,离这边老远,他就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像是生怕别人听不到一般。 ——“云长,云长…我子方,我子方啊!” ——“昨夜…我带着手下部曲守住了那谷口,我简直英武到极点了,如今人人都称我是‘胖关公’啊!‘胖关公’啊!” ——“还有那些船,全部都在…有我胖关公在,人在船在,人在船在,这些船…全都特娘的安然无恙,安然无恙啊!” 一时间,糜芳这嘶吼般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良久不觉。 倒是关羽… 听着糜芳的话,他一下子怔住了。 突然间,他像是又变回了初次收到廖化信笺,初次听到云旗提醒时的模样。 一如那时般——风中凌乱! 只不过,这一次,比起那一次… 他的丹凤眼睁的更大。 他的脸上更是写满了问号。 他那木讷且呆滞的面颊,像是在说。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 … (本章完) 第一七八章 一夜变天,敢叫襄樊换新颜 ——破晓的光已经降临。 而糜芳的那三道喊声尤自在山谷中回荡。 只是在关羽看来,他的三句话却要分开去理解,不…准确的说,已经不能称之为理解,是想象,是巨大的想象。 这每一句喊声,都像是一个充满玄奇色彩的故事。 比如第一句。 ——“云长,云长,我子方,我子方啊!” 问题来了。 关羽知道他是糜子方,可他作为江陵太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时间? 这事儿,多少就有点儿诡异了呀。 而第二句 ——“昨夜…我带着手下部曲守住了那谷口,我简直英武到极点了,如今人人都称我是‘胖关公’啊!” 呃…胖关公。 糜芳胖,关羽是承认的,可你“胖关公”是几个意思? 关羽觉得这是他这辈子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比北方各种谣言蜚语、各种编纂的评书故事黑的他,还要惨。 等等… 关羽十分敏锐的注意到了糜芳这句话中的几个字——谷口?守住了? 而关羽下意识的反应是: 『——守住了?就凭你?糜芳?』 紧接着是糜芳的第三句,“还有那些船,全部都在…有我胖关公在,人在船在,人在船在!” 这… 也就是说那批船无恙?战船没有被焚毁咯? 否则,糜芳这“人在船在”的口号是从哪来的? 关羽感觉,今儿是真、真儿的邪乎了。 太阳这是从西边出来了么? 不等关羽细想。 糜芳已经穿过了山道,出现在了关羽的面前。 ——呼…呼! 他连连的喘着大气,像是一路奔袭,急着赶到这边。 当然急了,糜芳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如今关羽都来了,他可不得赶紧去装个逼么? 连带着说说那筑新城的事儿。 否则… 昨晚那命悬一线、九死一生,那不全浪费了? “云长啊…云长啊…”糜芳迫不及待的开口,只是嗓子仿佛干涸了,激动到情难自已,说不出话来。 这可急死他了。 “水!”关羽连忙吩咐。 身侧的亲卫当即打开水袋给糜芳递了过去。 糜芳猛灌一口,还是忍不住迫切的开口。 “云长啊,你可不知道啊,昨夜那谷口有多凶险,那文聘…那些曹军骁骑像是潮水一样的涌来,那…那漫天的火矢就差把我…把我和手下的弟兄们都给烤熟了…” “可…可我、我就伫立在那车阵最前,屹立如山,坚若磐石,在我的感召下,弟兄们各个奋勇,谷口处的车阵不退反进,直接将那文聘小儿给吓破了胆!” “云长啊,伱是不知道啊,我那时候有多硬气,多英武,多霸道,简直…简直能比得上你斩颜良、诛文丑时那般风采了!” 这… 关羽听得差点就信了。 可看糜芳如此信誓旦旦的语气,不像是有假呀。 关羽不由得连连惊讶,这位大兄的废物小舅子,真的有这么硬么? 若真如他所言。 扛着大火,一步不退,这的确能称得上“英武”、“霸道”这样的辞藻了。 甚至…若真如此,关羽觉得糜芳不该领这“胖关公”的称呼,倒是他关羽,该领个——“瘦糜芳”的称呼了吧? 关羽狐疑的问: “——那两百余艘展战船呢?还剩下多少?” 这是关羽最关切的问题。 糜芳连忙道:“什么叫还剩下多少,你看不起谁呀?有我‘胖关公’在,便是这伏虎山的葫芦谷口,曹军骁骑都突破不了?如何能焚烧战船?两百一十五艘战船,一艘不少,悉数在那搁浅着呢,好的很!好得很!” 随着糜芳的这一番话。 关羽回望向那些俘虏,见他们一个劲儿的点头,就好像在告诉关羽——他说的都是真的。 这… 如果只是糜芳的杜撰。 那…这些俘虏前后一致的表现,又要如何解释呢? 互相应证之下,那这…就是真的了! 总算,关羽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心头那久久提起的大石头一下子安然落地。 “——好啊,好啊…” 语气和缓且极是沉重、厚重! 乃至于关羽的眼眸中,不自禁的被晶莹的泪珠萦绕。 关羽一辈子就没哭过几次,可此情此景,让他根本抑制不住。 人就是这样,许多时候,一个东西在你看来唾手可得时,往往不去珍惜。 可一旦失去,却又追悔莫及! 倘若这两百一十五艘战船被焚毁,那关羽一定会悲痛万分,连带着还有无穷的愧疚与歉意,以及对他自己军事能力产生巨大的质疑。 也正因为如此,当知晓这批战船保住了的那一刻。 究是铁骨铮铮如关羽,也不由得感动、感伤。 呼… 又是一口浊气呼出。 关羽那丹凤眼再度开阖,他仿佛刹那间就看到了局势的变幻,目之所及,一眼万年。 是啊… 如今的局势下。 文聘一死,江夏北境的收服,不再是幻想。 战船保住,那北伐第二战场的开拓,也照进现实。 不夸张的讲,大兄与诸葛军师那‘隆中对’的构想,如今是踏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如果放在几个时辰以前,关羽根本无法想象。 可现在… 他却不得不正视这么一个事实。 是糜芳… 这个他曾经十分鄙视的人,他认为贪财好利,一无是处的人,却是他立下了最大的一份功劳。 守住伏虎山谷口,保住二百一十五艘战船,这比他关羽斩下文聘的功劳还要大,要大上十倍! “——诶哟!” 就在这时,糜芳像是吓了一跳,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看到了文聘。 不,准确的说,不是文聘,而是文聘的脑袋,如今还被插在青龙偃月刀上。 糜芳自然认得文聘。 当年…刘备携民渡江时,就是这文聘与曹纯在屁股后面一阵突突突。 都给糜芳突突出“阴影”了 再加上昨晚,那火矢如流星般砸落,差点就要被烤熟的糜芳…他已经日了文聘无数次的先人了。 这张脸,就是化成灰,糜芳也认得。 可万万想不到,他的仇人,如今已经没了,且脑袋已经被割下来了,就插在青龙刀的锋芒初,还依稀向外滴血。 也就是说,昨晚… “咕咚”一声,糜芳不由得咽下一口吐沫。 冷静下来的他开始去琢磨这件事儿。 乖乖的,文聘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文聘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很明显,是这文聘昨夜烧船不成,回来的路上被云长给劈了。 如果是这样,那这人头,他糜芳应该也有功劳吧? 这不得领个重重的“助攻”么? “云长…这文聘被你劈了呀!”糜芳连忙问道。 这话问出,关羽微微抬手,轻轻的抚了下额头,这才意识到,昨晚他太狂暴。 他以为战船被焚,故而急怒之下,一刀把文聘的脑袋割下来! 那时候自是如此。 可现在想想,这文聘的死,多少带着点“冤枉”与巧合! 若关羽提前知道船并未被焚毁,他或许就不会如此急怒,更不会孤注一掷般的单骑杀戮; 甚至,为了早些赶到那边的战船处,关羽势必不会与文聘恋战。 总总因素之下,文聘很有可能就逃过这一劫。 不过现在嘛… 看着文聘的尸首。 “呵呵…”关羽苦笑一声,淡淡的道:“还真是巧了呀。” 其实糜芳是想讨个助攻的… 不曾想,关羽一声感慨过后,却当先转移了话题。 他问道:“子方如何会来这伏虎山?这些偏厢车,子方又是何处寻来?” “这个嘛…就说话话长了。”糜芳挠了挠头,“这就要从廖化传回的那封信,云旗说出的那番话,做出那一则提醒说起了…” 噢… 关羽恍然大悟,“原来,你们也看到了云旗的那番话?” 其实…糜芳解释到这里,关羽就全懂了。 正因为懂了… 关羽不由得感慨啊。 感慨老天爷待他关羽不薄呀! 是啊,有云旗这么个‘逆子’,能在最关键的时刻,送来这么一份‘间不容发’又‘弥足珍贵’的提醒。 关羽感谢老天爷。 也感谢自己,感谢糜芳。 总归,这次他关羽没有沦为云旗这臭小子的笑柄了。 “哈哈…” 想到这里,关羽莫名的笑出声来。 迎着朝阳,迎着那万片霞光,这笑声爽然如晨光,如浩然正气,能驱散一切的邪魔歪道、鬼魅伎俩。 仿佛,他关羽心中,那一抹正道的光,正在不断的发亮! 而这道光,终将铺满在曹魏统治下‘寂暗’的中原大地之上! … … ——“汝颖多奇士。” 这五个字,几乎是汉末、魏晋之际人们的共识。 众所周知,曹魏的扬帆起航,与颍川才俊的帮助干系极大。 最大帮助的三个家族,分别是颍川郡颍阴县的荀彧、荀攸; 颍川郡阳翟县的郭嘉; 颍川郡长社县的钟繇。 那么,除了这三个家族之外,颍川其实还有四大名士。 号曰——辛、陈、杜、赵! 辛是辛毗,陈是陈群,杜是杜袭,其中的赵,便是颍川阳翟人…如今襄樊最后的守将、最后的尊严——赵俨! 此刻的襄阳城,曹仁的房间内光线幽暗,曹仁安静的躺在床上,医官再度为他灌下药后就徐徐退出了。 赵俨独自一人,摘掉了那橘黄色的头巾,身着便服,缓缓走到曹仁的身前。 “子孝将军哪…唉…” 一声幽幽的叹息,他显得异乎寻常的担忧与恐惧。 像是预感到会有什么大事儿发生一般。 门外猛地吹来一阵风,是相府参军傅巽(xun),灯光摇曳,赵俨连忙用身子挡在了曹仁的身前,避免他再度着凉。 说起来,这位傅巽也是一个人才,起初是刘表的座上宾客,因为曹操南下时,劝说刘琮归顺曹操,特授相府参军,册封关内侯。 本是在相府中协助曹操处理一些政务,可如今战情吃紧被派往襄樊相助曹仁。 只是没曾想,他人是来了,可曹仁却晕厥了。 如今硕大的襄阳城,千斤的担子,仅仅靠满宠、文聘、赵俨、吕常、牛金还有他傅巽六个人抗着。 看到赵俨在曹仁的床榻前,傅巽叹了口气,“赵将军又来看子孝将军么?” “是啊,我多希望子孝将军能醒来呀,如今的襄樊局势…” 赵俨一句话说到这里,突的感伤了起来,他的话也戛然而止。 他是个通透的人,是个眼界更宽广的人。 可一些事儿,没有结论之前,他觉得…他不该点破。 不是谁都愿意当乌鸦嘴。 傅巽问道:“赵将军还在担忧文聘、满宠、吕常、牛金四位将军么?似乎…奇袭计划是万无一失的呀!” 傅巽记得就在此前,满宠提出奇袭关家军军寨、劫掠军械的计划时,众皆磨刀霍霍,唯独赵俨极力反对。 最终,满宠代替赵俨去夜袭,整个议论也是不欢而散。 “唉…”赵俨长长的叹出口气,“我倒是希望是我多心了,而非满府君大意轻敌。” 就在这时。 “——急报,急报!” 遥遥能听到清脆的马蹄声行驶在衙署的门前。 马上的斥候迅速的翻身下马,在侍卫的带领下,第一时间行至赵俨的面前,行至曹仁将军昏睡的房间。 “赵将军,不好了…满府君与吕常将军夜袭敌寨,却…却纷纷遭遇埋伏,分别被困在敌寨之中!” 此言一出。 “什么?”傅巽下意识的吟道。 赵俨却是意料之中般的摇头,他愤愤然的握紧了拳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们的对手是关羽,若不探明情况,一味求胜…那…那一定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赵俨无比悲怆的望向床上躺着的曹仁。 曹仁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沉寂… 他回忆起了他与曹仁昔日的对话。 那时的曹仁问他,“先生之名,仁早有耳闻,昔日治理混乱的郎陵县,恩威并施,一打一抬,便震慑住了群小。” “官渡之战时,汝南的李通强征棉布欲送往前线支援丞相,以表忠心,也是你对他力劝‘各郡反叛、人心浮动,强征棉布,表忠心是小事,失了人心,丢了城池却是大事’,由此可见,先生是有大智慧,兄长又特地嘱咐,说先生乃颍川才子,故而,曹仁请教先生,如何抗关羽?” 曹仁是由衷发问的… 那时候的赵俨用手蘸水,在桌子上只留下了两个字——固守! 口中则说——“不贪功、不冒进、不应战,襄樊无忧矣!” 起初曹仁不以为意,还与关羽硬碰硬,可…结果,输的很惨。 从那时起,他才意识到赵俨的能耐。 当即按照他说的“不贪功、不冒进、不应战”的方略,愣生生收起了天人将军的攻势,选择学乌龟做据守大师。 果不其然以此对抗关羽——成效斐然。 可…偏偏,曹仁在最不该倒下的时候的倒下了。 赵俨部署的固守战略…再无人实施。 “不贪功、不冒进、不应战”也成了一纸空谈。 人人都渴望击败关羽,一举成名。 而这…便是最大的破绽。 “子孝将军,末将负了子孝将军哪!”赵俨无限的哀婉痛惜。 傅巽却连忙提议,“如今,赵将军不应该去接应满府君,接应吕将军么?” “接应?呵呵…怕是已经不用接应了。” 果然,赵俨的话刚刚脱口。 “报。”又是一条急报,“——禀报赵将军,满府君、吕常将军均已中伏,阵亡当场…” 这… 这下傅巽双腿已经有点儿站不稳的味道了,他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他张大了嘴巴,却一句话都无法吟出。 赵俨则是无比艰难的开口,“我们的对手是关羽啊,他…他岂会给我们接应的机会。” 言及此处,赵俨连忙吩咐,“传我军令,襄阳城今日起,所有城门封锁,不许任何人进出,所有将士严阵以待,无论何种情况,都绝不可出城迎敌,违令者斩!” “好…好…”傅巽双腿都软了,他连忙就转身,就去将这条军令传出。 他知道…满宠与吕常的死,对于襄樊意味着什么。 不夸张的说,如今的襄樊已经彻底没了主心骨,只能…只能靠着这三面环水,一面靠山去强行坚守了。 反观赵俨…傅巽向门外走时,他是一个劲儿的喘着粗气,胸口处跌宕起伏。 他不是天人将军曹仁; 他也不是厉辣阴狠的满府君; 若论及排位…他在这襄阳城中,怕是要排到第五、第六位了。 可莫名的,前面的人要么死了,要么晕厥,要么还没回来。 莫大的压力一下子涌到了他的身上,压得他无法呼吸,根本就喘不过气来。 而赵俨的模样,其实就代表着襄樊城中仅存所有文武的模样。 很快,满府君、吕常将军阵亡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襄阳,到那时候,一定会有更多人像他赵俨一样,紧张到无法呼吸,悲痛到不能自己。 “好在…好在…”赵俨强行咽了口吐沫,他喃喃道:“好在文聘将军去焚烧战船,若…若关羽的那批战船被烧了,那…那枯水期失去的,涨水期时还…还能夺回来,夺…夺回来!” 赵俨的想法很丰满。 可无疑,现实又一次给予了他当头一击。 就在…傅巽尚未走出大门时。 ——“报。” 又一条斥候的消息传回,“文聘将军、牛金将军没能烧了敌船,被…被支援赶到的关羽阻击,文聘将军、牛金将军…他们…他们阵亡了!” 斥候是用极致沙哑的声音吟出这番话的。 傅巽本疾驰向外的脚步,突然间犹如灌铅了一般,他下意识的回过头,难以置信的望向那斥候。 也就是说… 满宠死了?吕常死了?牛金死了? 就连…就连那江夏铁壁文聘也死了么? 这… 这… 傅巽惊恐的抬眸,他只能把目光投向了赵俨的身上。 他意识到…如今,如今的襄阳城已经仅仅只剩下赵俨…这么一个将军了! 他是全城的希望。 “赵…赵将军!”傅巽大声喊道。 可这道声音却犹如一道惊吓…伴随着“咚”的一声,赵俨整个人晕倒在地。 他已经是…是一只“惊弓之鸟”! 其实不止是他。 整个襄阳城,早已是…是一只“惊弓之鸟”了! “赵将军…赵将军…”傅巽连忙去扶赵俨…“传医官,传医官…” 此刻的赵俨,他勉力的抬手,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声道:“速速…速速传消息于汉中…速速传消息于曹公,用五百里加急,不…用八百里…八百里加急!” 言及此处… “——噗”的一声,赵俨剧烈的吐出一口鲜血。 “——赵将军,赵将军!” 谁能想到,这豪横的曹魏,这诺大的襄樊,此刻…竟再无大将,究是赵俨都要去做“先锋”,都要成为全村…啊不,是成为整个曹魏襄樊一隅的希望。 一时间,这一方寝居再度乱成一团。 唯独曹仁,此刻的这位‘天人将军’尤在床榻上,一如既往的睡得安静、安恬! 谁曾想,襄樊局势已经彻底变了天! … … (本章完) 第一七九章 这一夜,这一仗,某人赚麻了 一夜过去,风吹走了一切尘埃,也吹走了那因为烈火而生出的无限恐惧,无限焦灼。 伏虎山山谷之中,古木依旧参天,藤蔓依旧缠绕,依旧不时有早起的虫儿被鸟给吃了。 一时间鸟语花香,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倒是清新的空气与那谷口处火焰燃烧后的焦灼空气,汇聚在一起。 却是让关羽心头生出一种别样的——沁人心脾。 伏虎山那葫芦谷口,石碑依旧伫立。 此刻的关羽从这石碑旁走过,他再也不好奇,云旗能不能答出这块儿“伏虎山”石碑的故事。 说到底,那关公斗白虎精的故事,不过是孔明杜撰的。 可… 昨夜的惊魂,昨夜的迫在眉睫,昨夜的生死一线,却是历历在目。 谷口处的偏厢车阵已经被烧成了黑色,除了一些“百炼钢”的架子,还依稀伫立外,那些木头…早就被火焰吞噬、融化。 看到这一幕,关羽尤自一阵心有余悸。 他无法想象,究是糜芳提前收到了云旗的提醒,可又是什么?能使得他糜芳做到这一步。 一步不退! 置生死于不顾! 似乎,他那贪财好利的性格与这等“无畏”奉献,是完全不搭边儿的事儿。 关羽再眺望向远处的战船。 它们一如既往的伫立在那儿,纹丝不动。 仿佛…昨夜那凄惨的战事与它们毫无关联。 关羽这才意识到,糜芳没有夸大,这些战船,真的是一艘…都没有被焚毁。 倒是糜芳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云长啊,这一战可烧死了我不少部曲,方才点了点,足足有六百多,这些抚恤算下来,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啊!还有奴隶市场,现在一个精壮的男子,都要卖到十万钱了,哎呀,且不说我这六百训练有素的部曲,这又是多少钱哪!” 糜芳开始哭穷了。 离开了战场,他又如期而至的变回了那个贪财好利的江陵太守,那个刘备的废柴小舅子。 打仗归打仗,谈钱归谈钱,一码事! 倒是关羽还在感慨这一仗的凶险,并没有立刻回应糜芳。 糜芳急了,一把拽住关羽的胳膊,“云长啊,我得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我都这样了,我手下的部曲都这样了,我的损失的都这样,如此这般,这般如此,那让云旗铸新城的事儿,云长若再讨价还价可就没意思了啊!” ——图穷匕现。 糜芳又是邀功,又是哭穷,绕了一个大圈子,他的目的就是这个。 特别是那句“再讨价还价就没意思了啊”。 这相当于,直接让他糜芳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就看你关羽答应不答应了。 听到这儿。 关羽一下子就懂了,他起先还一直在疑惑,是什么驱使着糜芳能做到这一步。 现在,这么一个“图穷匕见”,他全明白了… “哈哈哈!”先是一阵浅笑,关羽一捋长髯,感慨道:“子方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兄弟俩,也打开天窗说亮话!” 关羽罕见的对糜芳用了“咱们兄弟”这四个字。 俨然,经此一役,糜芳在关羽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不少。 “——云长,伱这就没意思了啊,啥叫打开天窗说亮话…咱这窗户压根就没关起来过,我跟你说的都是亮话。”糜芳以为关羽要赖账,连忙反驳。 “哈哈哈…”关羽意识到糜芳是会错意了,当即笑着问:“说说吧,这筑造新城,云旗究竟给了你多少好处?” “——啊!”糜芳一惊。 关羽却示意让身旁的侍卫悉数退下,他的话更添语重心长。 “这里就咱们俩,别藏着了,到底是多少?” “没好处,真的一点好处都没有。”糜芳连连摆手,做出一副一心为公的圣人模样。“我让云旗筑新城,这全都是为了云长你的北伐,为了刘皇叔那‘汉贼不两立’的大业。没啥好处,对于我…根本啥好处也没有,再说了,我糜芳贪财好利么?我糜芳是这样的人嘛?” 听着糜芳的话。 关羽心头暗暗道:——『难道不是么?』 看糜芳不坦诚,他直接试着问,“五成?那小子,可是把新城五成的收益送给你了?否则,你该不会如此替他卖命!” “哪有那么多?”糜芳下意识的脱口。 可一说话,就发现不对劲儿了,咋把心里想的真话给说出来了。 “哈哈…”关羽心情不错,他会意了笑了笑,接着问,“那就是四成咯!” 糜芳无语了,他一摊手,索性也不瞒着了,“三成,就三成…新城里凡是云旗土地的收益,归我三成,就这个…” “噢。”关羽饶有兴致的点了点头,心里琢磨着。 ——『怪不得糜芳会如此卖力,云旗这小子是抓住了他的命脉呀…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倒是不曾想,糜芳的贪财好利此番却立了如此大功!』 心念于此,关羽淡淡的道:“也就是说,云旗所占得的七成土地里,有三成的收益归你咯。” “唉呀,算是吧…”糜芳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是我拿命拼出来的呀!” 关羽的眼眸微眯,他沉吟道:“太少了!” ——啊! 糜芳一愣,以为关羽是埋汰他,连忙摆手,“不少了,不少了,毕竟筑新城的钱还是云旗掏的嘛!人家花了四十五万金,就是这金子抛到河里,也该有个回响不是?” “哈哈…”关羽发现,糜芳又误会他了,当即,关羽也不藏着掖着了,他笑着道:“关某的意思是,新城的土地云旗占七成,少了点儿,该在加一些,我给他八成,对应的,子方的三成收益不也就水涨船高了么?” 啊…啊… 糜芳一时间还没回过味儿来,可很快他意识到了。 关羽这话的意思,不仅是答应了这件事儿,而且还又多给了云旗一层。 这岂不是意味着,他糜芳的收益又多了一份儿么? 一时间,糜芳感觉一座巨大的金山砸到了他的脑门上。 莫大的惊喜感,让他有一种飘飘然如梦似仙的感觉。 糜芳本能的、连续的揉着眼睛,这种飘飘然的感觉很强烈,却…却总让他觉得不真实。 梦想突然就照进现实,这也太快了,也太假了吧? “云…云长…”糜芳的语气都变得磕绊了起来,“你…你此言当真?” “关某一诺千金,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岂容更改!” 这… 刹那间糜芳的眼睛瞪大如铜铃,他真的恨不得当即就要去亲上关羽一口。 这太突然了,太让人亢奋了。 事实证明,还是糜芳单纯了,因为关羽的奖励还没有说完。 “子方啊,这一战你居功至伟,那新城是奖励云旗的,对于你也要重赏,这一仗你死了多少部曲,关某给你统统补上,再添上一倍,所有死去部曲的抚恤,关某来出,还有…” 在糜芳的目瞪口呆中。 关羽转过身,大声啸道:“关家军何在?” “——在!” 一时间,无论关家军在干什么?在哪? 听到关羽的呼喊,所有人齐刷刷的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向关羽这边聚拢过来。 刹那间,千余关家军骑士将关羽,将糜芳团团围住。 “——尔等都看到那糜家军组成的车阵是如何据守谷口了么?” 关羽再度大啸。 “——看到了!”众关家军齐呼。 关羽眯着眼,环望着每个人,他的声音更添一丝不苟。“糜芳太守、糜家军昨夜之骁勇,坚守阵地,有死无生,坚如磐石,寸步不让,正因如此,才保住了两百一十五艘战船,此为大捷,亦为大功,我关家军上下当以之为榜样!” 言及此处,关羽忽的抬手,大喊:“糜太守威武,糜家军坚如磐石、寸步不让!!” 此言一出… 无数关家军骑士齐声高呼。 ——“糜太守威武,糜家军坚如磐石、寸步不让!” ——“糜太守威武,糜家军坚如磐石、寸步不让!” 一时间,声浪滔天。 这声音响彻寰宇,在伏虎山间不断地回荡… 待得声音落下。 关羽再度大声道:“如此一战,关某要为糜太守,为糜家军立碑!从今往后,伏虎山添得一名——糜磐山,关某曾在此伏虎斩妖,糜太守却在此坚如磐石!” “关某要江夏,要荆州,要天下所有人都记住糜太守之英武,记住糜家军之固若金汤、寸步不让!” 此言一出。 ——“糜太守威武,糜家军固若金汤、寸步不让。” ——“糜太守威武,糜家军固若金汤、寸步不让。” 又是一阵声浪滔天… 而在这一道道声浪下,每一个糜家军的部曲都忍不住热泪盈眶。 这种以胜利者的姿态,享受众人欢呼的感觉,实在是让人迷恋。 糜芳也感动,他强忍着泪水,他觉得他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可…莫名的,这泪水就宛若断了线的珠链“啪嗒”、“啪嗒”的直往下落。 有那么一瞬间,糜芳觉得…这种感觉,竟比关公答应了那筑新城的事儿,竟比他糜芳斩获一座金山,还要让人心潮澎湃,让人迷恋。 而顺着这热泪,渐渐冷静下来的糜芳,他的心头不住的喃喃。 ——『这一仗…我是赚麻了呀!』 那些跟了关麟的部曲说,跟着四公子有肉吃。 原本,糜芳还不信。 可现在,他信了,他跟着云旗…何止是有肉吃,简直是名利双收,简直是赚麻了! 就在这时。 “嗒嗒”的快马,疾驰而来。 马上的骑士带着亢奋与激动,像是一阵旋风般的席卷至关羽的面前。 ——“禀报关公,大捷…” ——“关平长公子在浮桥设伏,尽诛曹军夜袭之骑,曹军将领吕常死于当场;” ——“二公子、三小姐、五公子与周仓将军,则是成功将敌将满宠诱入军寨,十面埋伏,万箭齐发,万弩齐射,敌将满宠身重数十箭,殒命当场!” ——“曹军两支夜袭的骑兵军团无一生还!襄樊震动!” 骑士的一番话,喊得无比激动。 而这些话,传入关羽的耳中,传入糜芳的耳中,传入每一个关家军、糜家军的耳中,这对于他们的心情,他们士气无异于巨大的振奋。 “——好!好啊!” 哪怕是关羽,也难以抑制心头的悸动。 打了几年襄樊,在曹仁那缩头乌龟的统御下,关羽何曾斩获过如此大捷? 一夜击杀四名贼将。 ——文聘、满宠、牛金、吕常! 哪一个,不是这些年让关家军忌惮的存在,不是给关家军添了无数麻烦的存在! 这一仗打的,太畅快,也太振奋人心了! 短暂的激动过后。 关羽又展现出了他雷厉风行的一面。 “——传我军令,即刻返回江夏!” 是啊,趁敌病,要敌命! 一刻也不能耽搁。 糜芳忍不住开口问:“云长走这么急啊!” 关羽这才反应过来,他还没交代这批船的事儿呢。 当即关羽伸出手,重重的拍了下糜芳的肩膀。“子方,一夜之间曹军折损五名战将,趁此良机,岂能不乘胜进军?至于…这些战船,就有劳子方再守一些时日,不过子方放心,待得取了那襄樊、占了那江夏以北,我自会上禀大兄,言明——子方你功不可没!” 这… 对于糜芳而言,守这些战船,不过是小事一桩。 倒是,关羽又提出他糜芳功不可没,这整的糜芳就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他挠了挠头,“云长这么说,就太客气了,我哪有啥功劳?不过就是阻挡住了那什么‘江夏铁壁’的文聘,不过就是守住谷口寸步不让,不过就是迎着火矢无畏勇猛,不过就是保全了二百一十五艘战船,分毫无损…不过就是被人亲切的称之为‘胖关公’…” 闻言,关羽一怔。 ——『夸他一句,咋就还喘上了?』 当即就想打断… 鬼知道,他的嘴巴里还有多少个“不过”… 可打断的话到了嘴边,关羽还是咽了回去。 他理应允许这位“功勋”之臣好好的得瑟一番! 显然,糜芳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也就是八个“不过”之后,他又展现出了谦虚的一面,“真要论功劳的话,其实我糜芳,最多能排第三!” 唔… 这倒是让关羽好奇了,一边翻身上马,一边问。 “那何人为第二,何人又当首呢?” “第二嘛,自然是斩牛金,诛文聘的云长你了,如此阵斩两将,不亚于当年斩颜良、诛文丑的英姿!”糜芳信誓旦旦,“至于第一嘛,若是少了云旗的这番提醒,那今夜过后,局势…可就不是现在的模样了!” 糜芳的话突然变得认真了起来。 “莫说是关公现在还要取襄樊,取江夏,怕是…若没有云旗,如今,关公只剩下撤回江陵这一条路可选咯!这中间的差距,根本没法衡量啊!” 一方面,糜芳是真的佩服关麟。 另一方面,他俩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呀,关羽说要向刘备请功,糜芳怎么能允许少了云旗呢? 倒是,突然间提到了云旗。 关羽不由得一怔,不过仔细想想,糜芳这番话,的确很有道理。 若是没有云旗这臭小子的提醒,那这一夜…吃亏的怕就是他关羽了。 最重要的是,这亏…根本无法弥补! 呼… 轻轻的呼出口气,关羽难免一阵心有余悸,不过,他还是释然了。 世间没有卖后悔药的,赢了就是赢了,因为云旗也好,因为因缘际会也罢,如今的局势已然巨变,优势在他关羽。 接下来要做的,是——扩大优势! “哈哈…” “哈哈哈哈…”想到这儿,关羽爽然的大笑了起来,他一捋长髯,“子方说的是啊,这次的确得好好的奖赏那臭小子…” 话是这么说,可突然间,关羽心头忍不住去想。 这臭小子? 现在在长沙可好? 那张仲景,他到底救下了没有?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莫名的,关羽的心头、脑门,悉数被这个儿子给占据了。 一时间,关羽满满想的都是他在干嘛? 他该不会又惹出了什么祸事了吧? … … 长沙郡,馆驿外的一方枯井中,尤自传出诸葛恪那沙哑的声音。 ——“宫妇左右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内莫不有求于王:由此观之,王之蔽甚矣。” 依旧是《战国策》中的《邹忌讽齐王纳谏》。 依旧是声嘶力竭的呐喊,传到整个驿馆到处都是回音。 诸葛恪依旧想用这样的方式劝关麟悬崖勒马。 他几乎喊了一夜,几近声嘶力竭… 就在这时,一封关麟的信笺顺着绳索落入其中。 诸葛恪愤怒的取下信笺,迅速的展开。 这是一篇文章。 一篇名为《原道》的文章。 ——“仁与义为定名,道与德为虚位。故道有君子小人,而德有凶有吉。” ——“老子之小仁义,非毁之也,其见者小也。坐井而观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 这… 坐井观天么? 明明诸葛恪知道,这是关麟写的,他应该带着无限的批判眼光去看,去评,去贬。 可莫名的,这些文字映入眼帘,他竟全部都看进去了。 甚至于…看着看着,就出了一身冷汗。 ——醍醐灌顶! 也难怪… 关麟默写的是唐朝时期韩愈的一篇文章《原道》,这文章观点鲜明,有破有立,引证今古,阐述的便是何为“仁”?何为圣贤? 何为君子?何为小人? 读了一遍,诸葛恪只感觉这一篇文章,太过博大精深,比这个时代所有的文章都更有前瞻性,都更发人深省。 乃至于只读了一遍,他竟然没有读懂。 诸葛恪是一个执着的人,他忍不住再去读,再去品… 明明知道关麟这样的“性格的人”,他写出的文章一定通篇都是歪理。 可不知道为何,这些“歪理”,诸葛恪一句也无法反驳! ——无力反驳呀! 而读了第二遍,诸葛恪的感悟是,他看懂了,何为君子?何为小人? ——“君子博爱,小人薄爱。” ——“君子修身养心正其心,小人修身养心行必歪。” 他心里嘀咕着,关麟不是知道这些么? 那他还…还做出那等欺压良善,损害父亲名声,亲者痛、而仇者快的小人行径? 这是为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 诸葛恪又读了一遍。 恰恰是这一遍,他仿佛突然间悟了,他感悟出了一个大道理。 ——当,自己世界中的道,和世人的公认的道相违背的时候。 ——个人是无法和公认匹敌的! 所以… 根本就没有什么君子,也没有什么小人,只是行为不一样了,观念不一样罢了! 正所谓… ——小人成为君子口中的小人; ——小人成为小人口中的君子; ——君子成为小人口中的小人。 ——君子成为君子口中的君子! 是非善恶,并不是出自自己的行为,也不是正义与谢尔,而是在于…评判他人的这个人,整个人究竟是君子?还是小人? 诸葛恪是绝顶聪明的,而读到这儿,他已经彻底悟了,大彻大悟! 他喃喃道:“难道…这就是关四公子‘欺压良善’的原因么?他或许…并非是小人,只是在小人的眼中,他是小人罢了!” “或许他的行为并不是恶意的,可是…在对他恶意的人眼中,他的行为就是深深的恶意!此所谓——坐井而观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么?” 悟了… 诸葛恪突然悟了。 他虽依旧不能认同关麟的做法,但他的世界里好像打开了一扇窗子。 他发现,他不应该主观臆想的去揣测关麟的行为。 他应该深入的了解… 去了解关麟为什么这么做? 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是不是承受着什么? 以此,再去发表自己的看法,而非直接…一意孤行去诋毁他人。 他错了! 他发现,他错了! 诚如诸葛恪所悟出来的。 ——若是人人都如诸葛恪这般悟透了韩愈的这一篇《原道》。 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网络键盘侠; 不会有那么多人承受无妄的网络丶暴力了! ——诸葛恪能感悟出这一层,还不算晚! … … (本章完) 第一八零章 这一言,这一跪,瞬间炸裂 当诸葛瑾的信,被呈送到东吴的国主孙权的面前时,孙权没有任何迟疑,迅速的展开。 而随着信笺中的内容浮现,孙权严肃的表情中,嘴角下意识的微微咧开,他那碧绿色的眼眸重重的凝起。 口中轻声道:“关羽有此逆子,荆州还有机会!” 因为孙权的这么一句话,吕蒙的神情迅速的紧绷了起来,连忙问道:“主公,不知诸葛子瑜信笺中写了些什么?” “你看看吧。”孙权将信笺递给了吕蒙。 吕蒙则迅速的展开。 而这个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他吓了一跳,当即惊呼:“私闯病入膏肓的神医私宅,当众欺压良善,掳走神医弟子,关羽的儿子竟能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提到关麟的恶行,吕蒙的脸上满是惊讶与不可置信。 他实在无法想象,磊落如关羽,竟会教出这样一个“逆子”,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倒是孙权,他捋着那一小撮紫色的胡须,淡淡的道:“当初,让关云长下罪己书的也是此子,此子之‘凶名’倒是时有耳闻。” 孙权淡淡的说着… 眼珠子不住的转动,像是在揣摩着什么坏心思。 说起来,正面统兵非他所常,可背后捅刀子的本事,无论是孙权,还是吕蒙,都是谙熟于心。 吕蒙当先提醒道。“诸葛子瑜是要让吴侯以此大做文章。” 孙权轻轻一笑,露出几许阴狠厉辣的表情。“是该将这桩事儿狠狠地推上一把。” “久闻杏林中人颇为团结。”吕蒙一边捋须,一边沉吟道:“这关四公子欺压的又是杏林中享誉盛名的神医张仲景!是《伤寒杂病论》的编纂者。” “当年一个华佗之死,便让曹操背上了莫大的骂名,引得民间杏林联手,抵制为曹魏官员诊治,究是如今的曹魏军中,医者甚寡…若然让那关云长也背上如此骂名,那荆州的杏林岂不…” 不等吕蒙把话讲完,孙权笑道:“如果只是这样就太没意思了!” “罢诊,孤要将此事推波助澜至,让荆州的杏林联合起来,因为那关麟而齐齐罢诊!” “到时候,所有荆州百姓无处问医,他们的怒火,他们的愤怒,就会悉数撒在关羽的身上,关羽的威望也会一夕间坠入谷底,如此这般…民心沸腾、民怨四起,荆南四郡,孤与东吴就还有希望!” 孙权的话愈发的厉辣阴狠。 吕蒙上前一步,连忙拱手:“主公高见!” 呼… 却听得此时,孙权一声长吁,他感叹道:“一个张仲景,能使得关羽的威望尽毁,此事于我东吴大有裨益,唯独苦了子敬…” 是啊! 因为关麟的阻挠,因为张仲景的卧床不起,请张仲景赴江东救治鲁肃的事儿不得不再度搁浅。 这让孙权那颗“厉辣阴狠”的心刹那间软了下来。 “子敬的病如何了?” 孙权问道。 吕蒙如实讲,“医者说,大都督的身子便是比七十岁的老者还要虚弱,怕是…怕是至多也就这两年了。” “庸医,一群庸医!”孙权愤怒的咆哮,“张贴告示,悬赏十万金,普天之下,只要有人能救子敬者,这十万金悉数归他,孤只要…孤只要子敬活着!” 这一刻,孙权那碧绿色的眼瞳中,竟挥洒出了几许晶莹的泪珠。 他从没有如此这般的依赖一个人。 在他的眼中,所有的江东文武,都是制衡与被制衡的,都是他棋盘上的一枚枚棋子罢了。 这些棋子,谁更听话,就让他的权利大一些,比如陆逊,比如吕蒙。 谁不听话,哪怕谋略如周瑜,勇武如太史慈,也断不能让他活着走出东吴。 但… 所有这些棋子中,唯有鲁肃是个例外。 ——亦君亦臣; 亦师亦友; 亦兄亦弟! ——孙权不能没有鲁肃。 “主公息怒,末将这就去办…”吕蒙领命,当即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孙权突的又发出一道声音,他像是瞬间就从“痛惜鲁肃”的心情中走出,他淡淡的问:“陆伯言那边?交州开打了么?” 这… 吕蒙顿了一下,旋即回道,“伯言将军已经向交州用兵,他手上的那支山越军战无不胜,首战大捷…交州士變完全不是对手,料得攻陷交州,不过是时间问题。” “好…”孙权总算是露出了几许清朗的笑容,他沉吟道,“子敬说过,如今的东吴太缺乏一场胜利了,你告诉伯言,让他迅速的拿下交州,待得他将那士變的人头送来时,孤封他做大都督!” 此言一出,一旁的吕蒙心头“咯噔”一响。 ——『主公要封伯言为大都督么?』 他的眼睛悄悄的眯起,心中虽有不服,可外表上却是不漏声色。 吕蒙擅攻心之术,而擅攻心之术者,往往也是藏心术的大家。 ——东吴阵营,远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团结。 … … 交州,交趾郡。 这里的主宰者,交州七郡督士變正在看战报,越看越是愤怒,到得最后,他狠狠地将战报拍在桌案上,骂道。 “看你们做的这好事,军械没了,二十五万金打了水漂,这也就罢了!” “偏生在那关山石洞中与陆家的人厮杀,杀了那么多陆家人,两败俱伤,惹得咱们与那吴郡四大家族之一的陆家结怨,现在好了,那陆逊打过来了…伱们说怎么办?怎么办?” 说起来,士變一把年纪的人了,看起来身子骨硬朗的很,一番话吟出,声如洪钟。 他那满头的白发,垂下的白须因为太过激动而无风律动,显示出了一个老者特有的威仪。 “是吴郡陆家人抢我们的军械,故而…我们才大打出手的!”士變的儿子士祗抱怨道…“他们死了也活该!” “你…”眼看着士變就要声讨这个儿子。 士變的弟弟士连忙道:“的确不怪他们,侄儿们的本意是购得一批军械,那东吴孙权的胃口日趋大了起来,交州也当自保?侄儿们做的没错!” “唉…”士變将手中的战报甩出,恨恨的道:“现在怎么办?这陆逊已经打上门来了,三天就破了两座城,这样下去,要不了两个月,交州就完了…怎么办?你们说怎么办?” 的确… 诚如士變的性格,不喜争斗。 故而,天下大争之势,士變就守着一亩三分地的交州,不时派出些使者去抱抱大腿。 谁的腿粗,谁的疆域靠近他们,士變就抱谁。 表达的意思则是再明白不过。 ——要钱可以,给…要多少我们都给! ——只要别打我就行! 也正因为如此,交州兵太过安逸了。 战斗力哪里能跟陆逊手下的那支山越兵对垒呢? 这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故而,三天破两城,一点都不奇怪。 “兄长…”士解释道:“这次兄长又是上书给那吴侯孙权,又是提出赔钱,可那吴侯置若罔闻,任凭这陆家军南下,难道…兄长还看不出来么?” “这是孙权觊觎我们交州啊,关山石洞不过是个引子,是个借口,他孙权北边不敢打,西边又打不出去,能做的也唯有征讨交州,就算没有那批军械,没有那个借口,孙权早晚还是会编出借口,南下出征…这一劫,咱们是躲不过去的。” 士说的是大实话。 而这却让士變的心情,蒙上了更重的阴霾。 说到底,这位后世‘越国’信奉的活神仙,终其一生…压根就没想过打仗。 他就想踏踏实实的过一辈子,健康长寿就好,高兴悠哉就好… 可现在,莫名的卷入了与东吴的战争,这让他一连几日都如坐针毡。 “唉…”随着一声叹息,士變无奈的道:“别的也没必要解释了,你就说如何应对吧?” 他的另外一个弟弟士武是个急性子,“打就行了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让他们知道咱们交州人也不是吃素的。” “没有那么简单…”士變摇摇头,“若真能打过,也没必要向那孙权称臣,成为其附庸,年年进贡大量的财货、贡品…可…可最终却,却还是喂不饱这个东吴碧眼儿啊!” “打又不能打?那怎么办?总不能投降了吧?”士武那暴脾气已经蹿上来了。 士连忙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快说!” 士變有些急不可耐。 士顿了一下,缓缓道:“其实,东吴的兵马战斗力也就那样,与曹军比,与荆州兵比都差远了,咱们之所以打不过,不是因为将士无能,而是因为军械不强!倘若,有那批偏厢车、连弩在,莫说是陆家军,就是东吴倾全国之力,我等也不惧!” 从士的话中,士變听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即刻向那江陵城的傅士仁处,大量采买军械?用这批军械御敌?” 诚如士變所言… 傅士仁与糜芳此前均是做军火生意的,没错,就是将荆州军械库中的军械悄悄的取出,贩卖给各路诸侯,而士變是他们的大客户。 后来,糜芳渐渐生意多了,再加上担心贩卖军火这事儿让家兄糜竺知道,他就慢慢退出了,只参与很少部分。 倒是傅士仁,这些年,没少倒卖军火。 用傅士仁的话讲。 那就是——“从涿郡时我就跟着刘皇叔,我自诩乃是‘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外的第四兄弟了。倒卖点军火,赚个小钱怎么了?” 这话,就像是刘皇叔的经典名言——“我打了一辈子的仗,就不能享受享受?” 有问题么?没有问题! 当然… 因为傅士仁那元老中的元老身份,他倒卖军火的事儿,哪怕是有知道的,也不敢讲出去。 一来二去,这些年,他的军火买卖倒是做的风生水起。 相安无事。 如今提到了傅士仁,士武一脸的不屑,“傅士仁那边不过是荆州兵淘汰下来的一些军械,若有用,早就拦住那陆逊了,如何还能造成如今的被动,依我看…寻他采买军械,能解决一些问题,却也只是皮毛,影响不了大局!” 士武是士家中负责统军的,自然…他对军械也更有懂一些。 事实上,傅士仁纵是倒卖军械,也断不敢将最新的军械给贩卖出去,这样太明显,如果被关羽发现,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也正是因此,士家能买到的也不过是荆州淘汰下来的军械。 战斗力虽有加成,但是不多。 倒是士连忙摆手,“我说的不是傅士仁?” “那是?”士變连忙问道。 士捋了把胡须,淡淡的吟出了一个名字。 “——黄老邪!” 士變惊问:“是那批连弩、偏厢车、木牛流马?可这些不是被那长沙太守廖立给收走了么?” 士不慌不忙:“我的意思是,倘若我们能联络到那黄老邪呢?如此…岂不是只要有钱,就能够再度采买。” 这… 此言一出,所有人一怔。 的确,交州缺的从来就不是钱。 是军械! 如果…能再采购到这批军械,特别是那连弩的话。 一时间,包括士變在内,所有人都不由的遐想连篇,用这连弩…对抗陆逊的兵马,或许…真的会有转机。 此刻,士的话更添得几许笃定与一丝不苟。 ——“我可以十分肯定的告诉你们,如今那‘黄老邪’正在长沙!” ——“且我已经派人,想方设法与他接洽!” … … 长沙郡,一方官署。 廖化今日注定心神不宁,他本还在想,寄给关二爷的那封信,收到了没有? 是否做出了应对? 敌军究竟是否有夜袭? 那两百余艘战船到底保住了没有? 江夏那边的战报何时才能再度传回? 还不等把这些事儿想清楚、想明白…廖化就一连接到了许多条噩耗。 第一个是,张仲景的事儿… 关四公子的做法已然引起了民愤,再加上那张仲景的义女十五年来首次于长沙敲响登闻鼓,坊间议论之声甚嚣尘上,让他廖化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乃至于,隐隐已经听闻,荆州杏林中人已经有人在暗中集结,势要为张仲景鸣不平。 他们纷纷赶至江陵,要去关家府邸,向关羽讨回公道。 甚至… 隐隐杏林之中,出现了“罢诊”的声音,以此来要挟关公,要关羽严惩关四公子! 而…一旦“罢诊”,那这事儿就闹大了。 所有无法医治的病患,大量的百姓,怒气…均会被点燃,会齐刷刷的向关公宣泄,这对关公的名望,无疑…将是巨大的损失。 一旦民怨四起,民心不稳… 这无疑,将造成荆州巨大的隐患。 呼… 廖化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长吁短叹,他发现他跟着关麟来这长沙一趟,他已经瘦了,他的心太累了。 他甚至不敢将这件事与那两百余艘战船被焚毁联系在一起。 最坏的结果,那就是——祸不单行! 这是双重打击啊! 作为关羽的主薄,廖化太清楚,这会给关公,给关家军,给整个荆州带来多大的麻烦! 第二件事,则是…关四公子丝毫没有要放张仲景弟子的趋势,甚至有传言,动了大刑,两个年轻人的手指都被废掉了。 甚至今早更有传闻。 有一个年轻的读书人以“孔孟之道”、以“邹忌讽齐王纳谏”去规劝关四公子,欲使他悬崖勒马,亡羊补牢。 可结果,却是关四公子大怒之下,将这年轻人扔入枯井中,整整一夜! 便是第二天正午了,还没有将其放出来。 这个消息在坊间传得更夸张。 甚至有的说,关麟不仅将这年轻人扔入枯井,还将他的衣服扒了,逼着他学狗叫。 这已经不是无法无天,这就快要天怒人怨了。 当然… 三人成虎…究竟是谣言还是真的,廖化也不会知道。 廖化本也想去劝关四公子。 可想到那读书人的下场,他觉得…哪怕是他去了,也不会太好过。 他一个区区主薄? 关四公子凭什么听他的? 而第三件事,则是那张仲景的义女登门拜见,这次没有敲响登闻鼓,只是跪在官署外,只盼求见他廖化。 廖化无奈…只得唤她进来。 而貂蝉进来的第一句话便是。 ——“敲响登闻鼓,乃小女子急怒之下做出的糊涂之举,昨夜辗转反侧,小女子追悔莫及…求官老爷引小女子见那关四公子一面,只一面…” 这番话,让廖化一阵唏嘘。 现在再说什么敲响登闻鼓,晚了…已经晚了。 如今外面的风声愈演愈烈,杏林中人同仇敌忾,关麟“逆子”、“恶少”的身份甚嚣尘上。 这已经不是她一个小女子,能够扭转乾坤的了。 至于…要见关麟。 廖化“唉”的一声叹出口气,“我会帮你问问,至于…四公子见不见你,那就…” 不等廖化把话讲完,貂蝉“啪嗒”一声跪倒。 “——小女子多谢官老爷。” 廖化无奈走出官署,询问身旁的甲士,“四公子在哪?” ——“在西牢狱…听说今日要亲自审问张仲景的那两个弟子。” 伴随着甲士的回话。 廖化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低着头,心情无比沉重的往那西牢狱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 廖化步入西牢狱,因为是关羽的主簿,且昨日还与四公子见过面,许多部曲认出了廖化,倒也未敢阻拦。 走过牢房阴森的甬道,前面灯火通明。 俨然,那便是关四公子所谓“亲自审问”的公堂。 廖化不敢打扰,生怕万一惹怒了这位关四公子,会引得他做出“更残暴”的举动! 他就守在这所谓的“刑房”之外,默默的关注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似乎… 两个“犯人”还没有带到。 却听得,关麟当先朝着张飞说。“三叔?你没唬我吧?三天他们就背完了?” 亮光下,张飞重重的点头,“俺唬你作甚?俺已经考过他们,全都能背出来,俺都没想到,三天…他们真的全背出来了!” ——『背?』 廖化听得真切,他心里嘀咕着。 ——『传言中,不是动了大刑么?背是怎么回事?』 是啊,所谓大刑是重枷,是皮鞭,是烙铁…无论如何,也不该有“背”这一项吧?这算什么刑罚? 此时,关麟身旁的张星彩,像是替她爹张飞说话,“云旗弟若不信我爹,是真是假,考考他们不就知道了么?” “就是,就是…”张飞也附和着,“还是俺闺女聪明。” 说话间,张仲景的二弟子杜度、三弟子韦汛已经被领了上来。 关麟则是开门见山。 ——“听说你们把这些书都背下来了?” “是!”韦汛迫不及待要出去,连忙回道:“《唐本草》、《千金方》、《针灸甲乙经》、《肘后备急方》、《刘涓子鬼遗方》、《本草纲目》…只要是关四公子写的,我与师兄统统…统统背下来了。” 与韦汛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杜度像是有心事,他只是轻轻的点了下头,以此示意,他们的确背下来了。 “成…”关麟虽然惊讶,但并不意外。 人嘛,往往逼到绝境时,总是会激发出无法想象的潜能。 当然… 关麟与韦汛的对话,使得甬道处的廖化一头雾水,他听懂了一些,似乎是关麟让他们背了很多东西。 而以此…作为“刑罚”? 那么…问题来了?让人背书?也算是惩罚么? 不等廖化想清楚。 只见关麟眼珠子一定,“那本公子就考考你们。” “关四公子随便问。”韦汛显得颇有自信。 关麟则眯着眼,缓缓走到他们的面前,脚步一定,语气突然加重,且一丝不苟。 ——“背了这么多《医书》,那救你们师傅张仲景的方法,究竟找到了没有?” 关麟这一句话,问的凌厉异常。 甬道处的廖化整个人懵了…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廖化发现,他已经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整个人都在发懵。 而随着关麟的询问,二弟子杜度那冷不丁的一个回答,却是让廖化的发懵又来的更猛烈了许多。 ——“在下斗胆问关四公子,公子将我们兄弟掳于此牢狱,不是为了泄愤,而是为了救家师的病症吧?” 说话间,杜度“啪嗒”一下就跪了。 韦汛也跪了…他们无比虔诚、渴盼、望眼欲穿的看向关麟。 而随着此言一出。 随着他俩这么一跪。 廖化的感觉他的脑袋就要爆炸了。 瞬间,炸裂! … … (本章完) 第一八一章 阴阳五行治医圣,逆子神算定荆州 西牢狱外正直下午时分,阳光普照。 西牢狱内也是明烛高烧,在温黄的灯光下。 杜度,这位张仲景的二弟子,此刻,他的眼芒无比迫切的望着关麟,渴盼从他的口中听到答案。 而他的话。 那一句“公子将我们兄弟掳于此牢狱,是为了救家师吧”,声调铿锵,尤自在牢狱中回荡。 关麟的眸色突转幽深,轻声叹息说:“现在是我问你问题,似乎,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怎么,是不想出去救你们师傅了么?” 关麟的语气和缓细慢,与此前那“冷冽”、“冰封”的语调截然不同。 他没有回答杜度,但又好似什么都回答了。 杜度一瞬间就懂了… 韦汛则是咬了咬牙,连忙回答关麟的提问。 “四公子的问题,我与师哥探讨了许久,师傅伤寒之烈,便是《伤寒杂病论》中四百余症状、三百九十七条治法,悉数不吻合。” “唯独在四公子默写出的这《肘后备急方》中寻到类似的病例,或叫焦血证,师傅的症状与其中‘肠道血痹’的描述完全相同!” 韦汛开了个头儿,杜度连忙补充道:“在《刘涓子鬼遗方》与《千金方》中,也均对这‘焦血证’予以佐证,只不过,此‘焦血证’共分为上、中、下三种,目前看来,师傅患的极有可能是居中的一种,当以‘小建中汤’证,‘桂枝加芍药汤’证,‘桂枝加大黄汤’证,分次进食,一日三次,倘若书中案例不假,次日就当见效!” 此言一出… 关麟眼眸微眯,心头暗道。 ——『次日就能见效么?这么快…』 说起来,关麟前世还是学过中医的,可就像是许多人对中医的误解,以及那根深蒂固的观念一般。 往往觉得中药药效慢,疗程久。 根本比不上西药那立竿见影的效果。 事实上,中药的药效一点儿也不慢,甚至比西药快上许多。 之所以会慢,是因为没有对上症状,或者抓药的剂量上趋于保守。 要知道,中医是有一套极其牛逼的哲学理论。 这套理论针对性极强,对应的便是“药到病除”四个大字。 而这套中医理论的基础,就包括: ——精气学说,阴阳学说,五行学说。 大道至简,深入简出的来阐述。 其中,“精气学说”分为“精”学说与“气”学说。 “精”学说最初起源于“水地说”。 是古人发现,花草树木从泥土中生长,鱼儿在水中游,联想到自然界的万物都是从土地和水中冒出来的,万物的本源就是“土”和“水”,于是就把“土”和“水”概括为“精”! 气学说起源于“云气说”。 是基于“近取诸身、远取诸物”的原理。 古人在近处感受到了自己的呼吸之气,在远处看到了天空中的云朵,看到热水烧开的气,于是他们悟到了。 构成万物本源的“精”不是静止不动的,是运动着、变化着的。 而可以让物质运动变化的东西,便是“气”! 这就是为何,那些老中医治病时,总是会不经意的提到“精”、“气”这两个字。 再说“阴阳学说”。 在精气学说的基础上,古代的医者渐渐地悟到,无论是“土、水”还是“气”,这些物质是运动发展的,而发展的根本原因在于事物内部的矛盾。 这个在事物体内一分为二的矛盾,便就做“阴阳”! 古代的医者继续深入探索。 渐渐地,就将“运动的”、“外向的”、“上升的”、“温热的”、“明亮的”凡是这类属性的事物称之为“阳”。 将“静止的”、“内向的”、“寒冷的”、“阴暗的”,这类属性的事物称之为阴。 这就是“气”的第一种分类方式,所谓“一气化阴阳”。 可随着古代的医者发现,自然界中越来越多新事物的出现,把事情单纯的分为“阴阳”两类已经不够了。 于是呢,又出现了“气的五分法”。 这其中,具有生长、生发、条达、舒畅这类特性的事物归结为“木”。 可以理解为性情正直,做事情不扭捏的人! 把温热、升腾、繁茂特性的事物,归结为“火”。 就像是性格比较急躁,办事情却能灵活多变的人。 把可以生化、受纳、承载特性的归为“土”。 就像是谨慎、稳重、宽厚老实的人。 把肃杀、潜降、收敛、洁净的特性归为“金”,就像是刚强有毅力、自律、不爱随波逐流的人。 最后把具有滋润、寒凉、闭藏特性的事物呢,归为“水”。 这就像是有智慧的人,或者是文艺的人。 随着古人对这五种自然物质的观察,他们又得出新的结论。 ——木得金而伐;——火得水而灭;——土得木而达; ——金得火而缺;——水得土而绝 从而,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的五行相克结论就此诞生。 又根据气候的运转规律,得出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的五行相生规律,到此为止,标志着中医的第三大理论——五行学说彻底成立。 那么问题来了。 这些学说如何运用到中医中? 还是先说阴阳,人的身体也是由阴阳之气组成,想要身体健康,就要阴阳和合。 一方偏盛或者是偏弱就会生病。 因此…在身体的阴阳中,削弱盛的一方,加强弱的一方就可以使身体恢复健康。 ——而这也是中医的核心思想及治疗总纲。 ——所谓“调和阴阳”! 再说五行学说。 木、火、土、金、水,对应着人的肝、心、脾、肺、肾。 里面任何一个脏器出了问题,都会间接影响到其它的脏腑。 比如伱头晕目眩,腰膝酸软,一查是肝出了问题。 疯狂的补肝,那就错咯。 ——“肾阴亏虚,不能治肝阳”,基于这样的原理,才会所以导致肝功能的症状,根本的症结是在肾虚上。 这是因为“水可以生木”。 相当于,肾是肝的亲娘,亲娘的力气亏虚,孩子自然就会不听管教。 中医里,治疗这种病症就要用“滋水涵木”的办法,就是滋养“肾阴”以养“肝阴”,如此就会大大的缓解头晕目眩,腰膝酸软! 这就是利用了“五行相生”的理论。 (关乎诸位读者老爷的健康,故而多写点儿,看懂的读者老爷继续看,没看懂的务必再看一遍。) 再比如,患有脾胃病的人,经常会情绪不好,或者发脾气之后胃痛就会加重,这是因为“肝木”可以克“脾土”。 烧的过旺的肝火会迁怒于脾胃,导致胃痛更加厉害。 而这种解法单纯的治胃痛是“治标不治本”! 就要用“抑木扶土”的方法,说人话就是——疏肝健脾、泄肝和胃、调和肝脾等。 由此,整个中医总纲的大几万字,就可以归纳总结为: ——世界是“精”的,“精”是“气”的,气是变化发展的,变化的源泉是阴阳,并且变化是有规律的,这个规律就是五行的相生相克。 这便是中医学中治疗疾病的方式方法与总纲! 可笑的…是在后世。 中医势衰,在几年前,甚至很多行医一辈子的老中医,却需要经过西医的那套考试,否则就无法行医,不许治病救人。 中医是精气学说,是阴阳学说,是五行学说,是几千年华夏古人智慧的结晶。 用西医的方式评判中医,是滑天下之大稽。 当然用中医阴阳五行评判西医,也是滑天下之大稽。 彼此都该更有敬畏之心。 当然…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这套中医的方法论中。 在《唐本草》、《千金方》、《针灸甲乙经》、《肘后备急方》、《刘涓子鬼遗方》、《本草纲目》等大量中医结晶的互相佐证下。 杜度与韦汛找到了医治张仲景的方法。 且…能笃定… 服药过后第二天就会有好转。 说起来,张仲景的病很复杂,因为编纂《伤寒杂病论》,他曾大量的试服各种方剂。 这使得他患上的是一种特殊的、烈性外感病。 ——发热重且多有出血的症状,乃至于形成体内瘀血凝结。 而治疗这些,就不是简简单单的“滋水涵木”、“抑木扶土”那么简单了。 需要具体的案例… 恰恰《肘后备急方》、《刘涓子鬼遗方》中提供了类似的案例。 而这,才是让杜度与韦汛满怀信心的原因。 此刻,这两位张仲景的弟子尤自滔滔不绝,从精气学,从阴阳学,从五行学…去分析师傅的病情。 再从对应医书中的对应案例上去佐证他们的一系列猜想。 起初关麟勉强还能听懂个大概,可越到后面,他发现是他浅薄了。 话题日趋高端,乃至于杜度与韦汛已经开始讨论剂量的增幅,以及…对师傅服药的先后顺序进行讨论。 关麟已经彻底的听不懂了。 一旁的张飞与张星彩只是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明觉厉”的样子。 为什么他们吟出的每个字都认识。 可凑到一起,在耳朵里…就完全像是天书一样。 杜度的声音再度传出。 “——四公子其实还有一种方法,更激进一些,若是师傅的病情骤然恶化,就必须用这种方法了…是用芍药…” 不等杜度把话讲完,关麟已经摆手。 他心里头琢磨着的就五个字: ——『兄弟,别念了!』 心中这么想,关麟直接张口,“有劳三叔把他们两个送走吧…” 关麟说出这番话时,他的表情淡漠,准确的说,他都快哭了。 不是因为感动,是因为…他感觉自己的脑袋要裂开了。 关麟不得不佩服面前的杜度、韦汛二人对医学的痴迷,若是换做他…治疗一个人要分析这么多医理,他一定会崩溃的。 关麟这突然的一句话,张飞像是也才从晕眩中醒转。 “——噢…” 他挠挠头,经过了一个清奇的脑回路,他觉得不对劲儿了,连忙反问:“你咋不去送?” 关麟心里嘀咕着。 ——『我不想听他们念了!』 当然,嘴上关麟还是客气的,“我又不懂武艺,万一路上再出个岔子,那我‘恶少’、‘逆子’之名,岂不是又要满天飞了?” “噢。”张飞又挠挠头,旋即转向他俩,“那,走吧…去救你们师傅吧。” 这… 突然听到能走,尽管事先有所准备,也体会了关麟的善意,可… “啪嗒”一声,杜度又跪了,韦汛见二师兄跪,他也跟着跪下。 “四公子,现在我师兄弟二人言恩尚早,不过…四公子的这份情,我师兄弟记下了,若然…若然能真的救了家师,那…那来日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四公子恩情!” 咚…的一声,杜度脑袋磕在地面上。 韦汛虽不善言辞,却也是重重的磕了个响头。 不过是在牢狱中经历了三日,可他们…他们对关麟的态度却发生了天翻覆地的逆转。 倒是…关麟突然想到一事儿来。 “——你们,还不能回去!” 啊…杜度与韦汛一怔。 关麟的话接踵而出,“回去救你们师傅之前,得先去抓些药材,免得…还得再出门。” 说着话,关麟颇为大方的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裹,直接抛给了两人。 “似乎有几味药材挺贵的…这些,你们先拿去用。” 两人定睛一看。 ——里面装的是满满的金子!足足有几百金之多! 这要折算成五铢钱,怕是得有万钱了。 ——『这些…都是为师傅买药的么?』 一时间,两人有些泪目了。 这…这位关四公子哪里是逆子?怎会是恶少? 他…他怕是当世的大善人吧? 反观关麟,他一掐腰,一边吧唧着嘴巴,一边道:“别急着感动,这些金子是我借你们的,等你们师傅痊愈了,还是要还的!” 一边说着话,关麟一边潇洒的转身,就往甬道去了。 莫名的,气氛突然变得有那么点催泪的味道。 却不曾想,正好在甬道撞到了廖化。 廖化目睹了这边发生的一切,他早已是目瞪口呆…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廖将军找我?”关麟突然想到什么,连忙问:“难道是我爹那边的消息传回来了?如何?那些战船保住了么?” 此刻的廖化还沉溺在“逆子”变“善人”的巨大震惊中。 无法自拔,不能自已! “啊…” 被关麟的话惊醒,他连忙回道,“回禀四公子…尚未收到二将军的回信。” “唉…”关麟叹出口气。 张仲景这边的事儿,他能做的都悉数做完了, 可…老爹那边?关麟不免生出疑窦。 ——『我都把话提前告诉老爹了?总不会这批船还没守住吧?』 ——『到底…你行不行啊?老爹?』 心中这么想,关麟接着问:“既老爹没回信,那廖将军来此寻我么?” “我…”廖化踟蹰了一下,他沉默了约有十息的时间,最后,他编出了一个无比蹩脚的借口。“其实我…我若说我是迷路了,四公子信么?” 噢… 关麟惊讶的抬眸,迎上廖化这虚假的目光。 他心里嘀咕着。 ——『廖将军,你咋也变的不老实了呀!』 ——『咱能不能再假一点儿?』 … … 正午,炎炎的日影投进官署,貂蝉坐在门口,显然她在此坐了许久。 她对着这象征着权利的院子,微微咬牙,然后抱头凝思。 终于,她等到了廖化回来。 连忙郑重的向廖化欠身行礼。 “小女子拜见廖主薄。” 她已经问过这边的守卫,知道他拜见的这位官老爷大有来头,乃是江陵城中,关公的主薄,身份极高。 这也让貂蝉更添得了许多希望。 没错,是能见到关四公子的希望。 貂蝉有话要亲口讲述给关四公子。 倒是廖化,看到貂蝉还守在这儿,他没有直接让貂蝉免礼,而是当先挥挥手让侍卫全都下去。 一干侍卫退下,廖化把此间官署院落中的大门敞开,这才告诉貂蝉。 “——你回去吧,你的两位师弟已经放回去了。” 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貂蝉一惊,她连连问:“廖主薄没有骗小女子吧?” “骗你干嘛?我亲眼目睹,关四公子亲自放的,还能有假?倒是…罢了,你先回去吧。” 廖化本想把一切都告诉貂蝉的,可到最后还是摆摆手,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通过这件事儿,他其实有了一些感悟。 一些事情,不该还没查清楚真相时,就主观臆想,就片面的下结论,这是愚蠢且失智的。 诚如…现在时,他可以告诉眼前的女子,关四公子是好意,可眼前的女子会信嘛? 她已经主观臆想将关四公子揣测为“坏人”,为“逆子”,为“恶少”,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下,廖化又何必解释那么多呢? 让她去亲眼看看,不是更好么? 一如,关四公子做事,也没有向别人解释那么多。 『呵呵…』 廖化心头苦笑一声…不免为他此前对关四公子的误解而懊恼,而羞愧。 话说回来… 做正义的事儿,纵使被人误解又如何? 只要心中坦荡,那就该像关四公子一般,就这么坦荡的做下去,不在乎他人的目光。 “廖主薄…”貂蝉喃喃张口,似乎有一肚子的问题。 廖化却斩钉截铁的道:“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回去了,你就什么都知道了,也知道关四公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今,倒是没必要非得见上一面!” 至少,此刻… 在廖化的心目中,关麟的形象是高大的,是伟岸的。 这股高大与伟岸,就犹如关公在他廖化心目中的形象一般。 他不住的思考。 ——『虽是不同的方式方法,可…关四公子与关公是一样的人哪,我就说嘛,虎父焉能生犬子?』 心念于此。 廖化一边走入了官署之中,一边摇着头吩咐守卫。 “送客!” 侍卫行至貂蝉的身边。 ——“夫人,请!” 不是姑娘的称呼,而是夫人… 的确,貂蝉已经不再年轻。 倒是此刻的貂蝉,尤自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她来此本是要见关四公子,是要将她的身份,将她与关公的渊源一并讲述。 貂蝉这个名字,这份渊源,总归还是该有几分份量的。 以此,足换得关四公子的格外“开恩”… 可没曾想… 现在那关四公子却…却出人意料的放人了! … 天空澄碧,纤云不染; 远山含黛,和风送暖。 日光下,坊市上三五成群,十分热闹,唯独貂蝉踽踽而行,他在官署外站了好一刻,最终才抿着唇,松开了那紧咬的牙齿,踏上了归程。 反倒是就在这时… 一名信使匆匆而来。 他的手中握着信鸽,信鸽的脚上还有未拆下来的信笺,他大声问。 ——“廖主薄何在?” ——“关公急件…廖主薄何在?” 听着信使的口气,十万火急。 有侍卫当即指引信使进入廖化所在的阁屋中。 仅仅刹那之间… 阁屋中爆发出了惊天的呼喊。 “——什么?如此大捷?如此大捷!” 廖化惊呼出声,他一双瞳孔瞪得硕大,几欲爆裂而出。 他顾不得穿回刚刚脱掉的衣衫,随手抓了件披风,就往外赶… 方才从西牢狱来,又急冲冲的往西牢狱去! 出大事儿了! 粗大事儿了! 廖化必须第一时间,把这封来自江夏的急件报送给关四公子… 当然,廖化此刻的心情激动到无法自己。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 ——『关四公子这预言神了呀,关四公子这‘逆子’是…是要逆天哪!』 只是,张仲景的两名弟子都出狱了,这时候的关麟早就不在西牢狱了。 张星彩正陪着他,回驿馆去。 按照关麟的计划,他该给那位年轻的“琅琊少年”好好的上一课。 正所谓: ——琅琊少年诸葛恪,砸死一个是一个! … … (本章完) 第一八二章 一口气在就不能退缩,当敬医圣 木地板踩得“咚咚”作响。 琅琊少年诸葛恪自打从井里被捞出了后,就焦虑不安的负手在书房踱步,他的手中握着那一篇关麟撰写的《原道》。 他几次经过门口,踟蹰了一会儿,又“唉”的作叹,退了回来。 糜阳走了进来,告诉他,“别叹了,公子回来了!” 只这一句话,诸葛恪的眸子里突然放光。 不多时,关麟已经踏步走入,他看了诸葛恪一眼,旋即示意让他坐下。 一方案几,两人分别跪坐两旁。 说起来,这还是关麟与诸葛恪,这一对年龄相仿的少年,第一次这般正式的会晤。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浴室内,坦诚相见。 第二次,则是诸葛恪暴走,闯进来的。 自有部曲为关麟倒上了茶,关麟提起茶盏,一边轻轻的吹,一边问。 “听糜阳说你悟了?” “悟了一点!” “说来听听。” “坐井而观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么…一切事物都不应该太早去下定论,包括关四公子的善与恶!” “就这?”关麟幽幽长叹一声,闭了闭眼睛,似是抹去满目浮华,又似是对诸葛恪的感悟有些失望。 而关麟的与诸葛恪的对话极快,就像是快问快答一般,完全不给诸葛恪太多思考的时间。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诸葛恪反问。 关麟又摇头,“那不还是坐井观天的意思嘛?” 这下,倒是难到诸葛恪了,他略微思索,方才张口:“我知道了,是偏见!” “偏见的产生必然有其土壤,在消灭偏见的同时,一定要保留好一个更完善美好的主干,而不是用一个偏见取代另一个偏见,更不是消灭了偏见的同时却不照顾土壤,使得土壤爆发产生更大问题!” 呃… 诸葛恪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关麟都下意识的挠了挠头。 诸葛恪还洋洋自得,“我说对了吧?” “——你说对了个锤子!”关麟当即反驳,他指着门外的一口缸大声道:“我且问你,如果一个三岁的小孩儿不慎掉入了那口大缸里?伱会如何救?”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 诸葛恪微微思虑,旋即道:“我会往里添水,或者放石头,然后借助水的浮力,小儿自然就会浮出水缸。” 呵呵… 听到这儿,关麟就“呵呵”了。 ——『这不是乌鸦喝水嘛!』 他冷笑道:“希望那小孩儿浮出水面之前没有被你呛死!或者被你砸死!” 这… 诸葛恪一愣。 关麟见糜阳也在,索性也把这个问题抛给他,“糜公子,你来说说看。” 糜阳本是关注着这边的对话。 可没想到,冷不丁这个问题会抛给了自己,当即…他就从数学的角度解答道:“我能想到的就是在缸口支起三块儿木板,组成一个三角,我可以蹲在三块儿木板上,将这小孩儿捞出!” 果然… 不出关麟的意料,糜阳的解答永远离不开数学。 该死的——三角形具有稳定性! 关麟“唉”的一声叹出口气,旋即道:“也不好,万一附近没有木板?这题又要如何解决。” 这… 糜阳也沉默了,一时间,糜阳与诸葛恪都抬起眼,眼巴巴的望向关麟,企盼听到他口中的答案。 千呼万唤,关麟终于开口:“如果是我,我直接拿块儿石头把这缸给砸了,如此…立刻就能将其中的小儿解救出来。” 『——啊…』 糜阳与诸葛恪俱是一惊,不可思议的望向关麟,可仔细想想,似乎…这的确是最快捷,也是最优解。 可问题来了…为何,他们就没有想到呢? 特别是诸葛恪,他感觉…他与关麟之间,好像是搁着一层什么,这一层东西让他像是永远到不了关麟的那个“高度”与“站位”!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我砸缸是为了救人,可若是你们看不到缸中有小孩儿,那定然会怪我,会误解我,会说我故意损坏这口缸,推波助澜之下,一个纨绔子弟的形象不就出来了么?可事实上,我的目的是什么?我的本心是什么?我只是为了救人!” 关麟这番话是将他救张仲景的行为,比喻成“砸缸”救人。 而关麟要向诸葛恪、向糜阳讲述的还远不止这些。 “可…你们不妨想想,为何…你们就想不到砸缸救人呢?为何你们就总是想保全那口缸呢?还有,你们心中无法舍弃的这口缸,它究竟是什么?” 说到这儿,关麟的眼眸再度望向诸葛恪。 “想通了这个,你就真正的看懂了这篇‘原道’,你的想法与行为也会与众不同!” 这… 为何想不到呢? 为何非要保全那口缸呢? 这口心中的缸究竟是什么? 如此灵魂三问。 诸葛恪与糜阳不由得凝眉,他俩彼此互视,可从对方眼中看到的是茫然,是茫然,还是茫然。 关麟却伸了个懒腰,“你们继续品,细品…我得去补个觉了。” 说到这儿,关麟不忘朝张星彩嘱咐,“星彩姐,若是你爹那边儿有消息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说着话… 关麟就要往屋里走。 却在这时…一道嘹亮、急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四公子,四公子!” 关麟寻声望去。 ——是廖化! 关麟登时就有些意外,刚刚不是才见过么?怎么…这么快?又来了? 隔着老远,只听得廖化大喊道。 ——“关公急件,四公子…四公子神算定荆州!” 此言一出… 诸葛恪一怔,糜阳一怔,唯独关麟…他下意识的睁开眼瞳,心里嘀咕着。 ——『这是,那批船保住了吧?老爹行了一把呀!』 ——『可‘四公子神算定荆州’?这话…可不像老爹的口吻哪!』 … … 长沙郡,捞刀河畔,罗汉庄旁。 貂蝉赶回这里时,已经是日落十分。 可莫名的,张家庄围满了人,有村子里的村民,也有因为貂蝉敲响登闻鼓,来这边为张仲景抱不平的杏林医者,还有千里迢迢来这里求医问药者。 貂蝉却没有看到师弟“杜度”与“韦汛”的人影… ——『难道,那廖主薄是骗我的么?』 ——『两位师弟…并没有被关四公子放了么?』 貂蝉不由得心中暗想。 却在这时… “——你跪下!” 一道低沉且凄厉的咆哮声从张家庄,从那人群处传出。 而随着这道声音传入貂蝉的耳畔,她的眼睛一下子凝起,心情也深深的揪起。 ——“义父…是…是义父的声音!” 貂蝉无法想象,卧榻半年之久的义父张仲景,竟还能发出这样的咆哮… 一如是最后的“挽歌”一般。 下意识的,貂蝉咬住嘴唇,再顾不得女子的端庄,疯了一般的往那人群中跑去。 此刻的张仲景,他一手扶着屋外的门框,一边沉着脸…望着身侧那跪着的大弟子王叔和。 很明显的能看出此刻张仲景的状态。 很难想象,这位一生游历大汉,寻山问药,拜访名医,苦寻治愈伤寒之法的神医,他如今的身子却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 比起半年前,他已经瘦了几十斤,原本可以撑起的医袍,现在穿在他的身上哪里还有半点“医圣”才有的风度,反而像沐猴而冠一般滑稽可笑。 大弟子王叔和跪在地上,却尤自搀扶着师傅的身子。 看着师傅如今的模样,他想到的是“回光返照”。 想到的是…是… 每每念及此处,他不由得泪如雨下。 他勉力的扶着师傅,他抬起头,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张口道。 “师傅,这次的祸事是弟子惹出来的。是弟子一意孤行不让那关四公子见师傅,所以才招致此祸。” “弟子与两位师弟…也许久都未出门问诊,弟子们想的无外乎是最后…最后在陪陪师傅,不让外界的杂音干扰到师傅,让师傅静养,却…却不曾想得罪了关四公子,让二师弟、三师弟被掳走,让师姐去敲响那登闻鼓,闹得人尽皆知…闹得就连师傅也知晓了!” “师傅,师傅您一直教导我们‘医者仁心’;教导我们‘勤求古训,博采众方’;教导我们‘夫医药为用,性命所系,不可大意’,教导我们‘医以济世,术贵乎精’,师傅还说,这些统统为‘医者之德’!” “可…师傅如今的模样,弟子们哪里还能安心出去医治他人?弟子们如何还敢让病患来见师傅,惹师傅劳心?师傅…师傅你也是病人哪!弟子们…提壶济世,救世人为‘德’,难道救师傅…就不是‘德’了么?纵不是‘德’,那也当得‘孝’字吧?天、地、君、亲、师…直问本心选其一,大世无圆满,徒儿求不得无愧,但求无悔!” 王叔和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这时候,貂蝉也挤到了最前,俨然…她意识到,因为她的登闻鼓,无数杏林中人涌入这捞刀河畔。 本该隐瞒的…全都瞒不住了。 而师傅…他…他老人家一切都知道了。 也正是因此,师傅才会如此急怒,才会不惜离开那床榻,才会走出屋子,才有有此雷霆一怒。 “——义父…” 貂蝉连忙去扶张仲景…那轻如鸿毛、摇摇欲坠的身子,让貂蝉心疼。 哪曾想,张仲景厉声朝向貂蝉。 ——“你也跪下!” “啪嗒”一声,貂蝉不敢惹义父生气,她连忙跪地,“义父莫要动怒,女儿…女儿不该去敲那登闻鼓,女儿…女儿已经后悔了。” “不…”却见此刻的张仲景,他像是用尽最后的力气,他站直了身子,他勉力的喊道,像是早有腹稿。“叔和,还有你…‘红昌’!” “师傅…” “义父…” 王叔和与貂蝉跪在张仲景的面前。 “你方才既说‘大世无圆满,求不得无愧求无悔’,那为师今日,就…就最后再教授你一些,这无关乎医理,却关乎医者最重要的德…你听好了,人各有命,我张仲景落得这烈性恶疾,无药可医,我不怪任何人!可…咳咳…” 张仲景轻咳了一声。 不过,他迅速的压住胸口,像是要压制这些咳声,他不想最后对义女,对弟子的教导,再被这该死的咳疾打断。 他的声音再度传出,比方才更沙哑了许多。 “——为师说‘医者仁心’,说‘医以济世’,说‘勤求古训,博采众方’,说‘医者之德’,说了这么多,可最终行将就木时,却忘记这些了,那医者之德,不就成了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了吗?” “叔和、红昌,这样说或许对你们不公平,可我辈医者的宿命就是治病救人,若是因为怕死,若是因为贪生,若是因为苟活,就忘了这治病救人的宿命,那医者还如何当得起‘仁’、如何当得起‘德’?” 张仲景的身子摇摇欲坠。 可莫名的,他最后训诫弟子话时,却是身形伫立,看起来是那样的高大与魁梧! “——我等医者,可以死在这乱世的屠刀之下,可以如那神医华佗般,死在丞相府的大殿之中,可以死在千万人面前,可只要我们还没死,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退缩,就不该退缩。” “——该死之时泰然赴死,可只要活着,我等就该去医治病患,去让更多人看到痊愈,看到生还,看到活着的希望,如此…才能提醒世人,他们可以义无反顾的把命交到我们杏林的手上,我们杏林医者的‘仁’,我们的‘德’都是真的!” “——你们…咳咳…你们所做之事,阻我院门,闭塞病者求医之路,无论是关四公子也好,还是这茫茫多的病患也罢,你等问罪于关四公子,那岂不是问罪于病患,这世上哪有医者问罪登门之病患的道理?这又让世人如何看待我等杏林?看待我等医者?看待这医者仁心?” “我张仲景自知命不久矣,可我死前绝不能坠了这杏林的仁,这杏林的德,诸位‘大夫’,张某闻尔等欲罢诊为吾讨回公道,此坠我杏林之仁德行事,万不可施行。杏林永不拒诊,从张某做起,凡是求医问诊者,无论作奸犯科,还是罪大恶极,凡我医辈来者不拒,来者皆诊,凡向我张仲景求医问诊者,我张仲景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会坐诊拿方!” 讲到这儿,张仲景大喊,“叔和,取为师桌、凳来,今日为师就在这府门前坐堂问诊,最后,最后再做一次坐堂医,为杏林立个规矩!诸位千里迢迢赶来问医者,张某绝不会让诸位空手而归,来,依次坐堂!拿脉,开方!” 特别是最后的“坐堂、拿脉、开方…”,张仲景的话几欲声嘶力竭。 王叔和满目泪珠,却尤自跟着师傅高喊: ——“家师…家师门前坐堂,诸位…诸位排队问诊!” 貂蝉则是抱住张仲景的腿,不住的呼喊。 “义父,义父…” 人群中,所有人也是泪水夺眶,没有人忍心上去…向张仲景问诊。 还是几个老医者,一边摇着头,一边劝这些登门问诊者。 “去吧…去吧!否则…就辜负张神医了!” 宛若他们预感到了什么,声音悲怆。 就这样… 张仲景看了第一个病患,是剧烈牙疼,张仲景开了《伤寒杂病论》中的白虎汤。 第二个病患,是消渴病,也就是后世所说的糖尿病。 张仲景开的是《伤寒杂病论》中的乌梅丸方。 他已经握不住笔,可食指与中指把脉时,尤自稳健。 就像是五十年行医所形成的“肌肉记忆”一般,这份“肌肉记忆”已经完全超脱了他的身体,几乎与他的灵魂的共存。 他只要睁着眼,那就能把脉,开方! 张仲景念着药方。 “——桂枝九钱,干姜九钱…” 王叔和用那强忍着的泪腔重复一遍,“桂枝九钱,干姜九钱…”然后落笔… 周围无数杏林的医者也齐齐的朗声道。 “——桂枝九钱,干姜九钱…” 仿佛,他们是要用这种声音去呼唤张仲景,让他意识到,他们与张神医同在…也让张神医千万不要昏睡过去。 一旦昏睡,可能…可能,他们就要与这位医圣的永别。 “——五味子九钱,竹叶三钱,旋覆花三钱,大枣两钱过半,代赭石三钱三…” 先是张仲景的声音。 然后是王叔和落笔时的声音。“五味子九钱,竹叶三钱,旋覆花三钱,大枣两钱过半,代赭石三钱三…” 接着是一众杏林医者满是悲怆的泪腔。 ——“五味子九钱,竹叶三钱,旋覆花三钱,大枣两钱过半,代赭石三钱三!” 整个场面,十足的壮观。 张仲景不忘嘱咐病患。“水四斤,煎取一斤半,分为昼三次,夜一次,咳咳…咳咳…” 他终于再忍不住咳疾,可他还是勉力的开口嘱咐病患。 “——切记温服…温…温服!” “多谢张神医…”这名糖尿病患者连忙拜谢,到最后,他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张仲景努力的想去搀扶他… 却不曾想,就在这时,张仲景的脸上突现红晕,突然双目像是定住了一般。 “——族人…我南阳的族人,瘟疫…瘟疫…伤寒,伤寒!” 他像是中了魔怔一般,在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你们怎么都死了,这疫病…这该死的疫病…啊…啊…” 他宛若突然变成了年幼时,目睹了南阳郡因为伤寒,因为瘟疫“生灵涂炭,横尸遍野”时的模样。 他还在说着疯话。 “——襄阳城,王神仙,他一定有办法能治伤寒,我去襄阳拜师…拜师…;” “——为医者,岂能‘按寸不及尺,握手不及足’?为医本岂可问财…” “——望、闻、问、切,伤寒杂病之辩证…受病有深浅,使药有重轻,我等医者,当…当勤…勤求古训,常怀济人之志…博采众方,不随趋势之徒!” 所有人目瞪口呆。 一些医者知道…或许这就是张神医最后的“回光返照”! 他在返照他那“无私奉献”、“医者大德”的一生! 而就在这时,张仲景的喉头突然一口血喷出,鲜血淋下,他打了个趔趄,最后一丝力气像是在他身上抽空。 他眼前一黑,像是再没了意识。 貂蝉一时恍惚之间,张仲景的身子,生生的倒下。 无数人涌了上去,许多人异口同声般的悲声道。 ——“张神医…张神医!” 貂蝉几乎要崩溃了,忙是将张仲景抱起。 此刻的义父…身子虚浮,便是比女人还要轻。 王叔和探着张仲景的鼻息,“师傅还有气,师傅还有气…快…快搀扶回去!” 貂蝉的泪眼中,掠过了一丝冷芒,她咬着银牙,“不能动…不能动…让义父缓一下。哪怕是死,义父一定,一定也会坚持倒在这‘堂’上,这…这定是义父的遗愿!” 这话脱口。 无论是张仲景的大弟子王叔和,还是周围的杏林医者,亦或者是张家庄的村民,是来求医问药的病患… 他们齐刷刷的沉默了,空气中,唯有泪眼婆娑,啜泣时的声音。 像是一瞬间,所有人都产生了某种由衷的默契,要静静地送别这位“声名远播”、“德高望重”、“常怀济世之心”的神医。 就在这时。 “——师傅…” 几乎是同时,两道声音同时吟出。 是张仲景的二弟子杜度与三弟子韦汛,他们回来了。 看到师傅如此模样… 两人迅速上前。 “师傅,师傅…” 王叔和显得很惊讶,“师弟…你们…” 杜度与韦汛顾不得那些,杜度连忙道:“三师弟,方才采买的那些药材,快…快去煎服,按照中焦血症来治,现在…立刻,立刻就得将‘小建中汤’灌给师傅!还有…还有桂枝加芍药汤也…也需备上!” 韦汛毫不迟疑。 他重重的点头:“我…我知道!” 说话间,他已经拿着那些新采买的药材,就去煎药。 王叔和与貂蝉均是目瞪口呆的望着杜度… 杜度则紧咬着嘴唇,他的眼眸始终没有离开张仲景的面颊。 他在观察,在无比细腻的观察。。 ——『吻合,晕厥时与那书中的症状完全吻合,好…太好了,太好了!关四公子诚不我欺,有救了…有救了!』 心中这么想。 杜度连忙回答王叔和与貂蝉,“师兄、师姐先莫要问那么多,我…我有办法救师傅!” … … (本章完) 第一八三章 关四公子,求你了,求求了! 长沙郡,驿馆内。 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桌上摆放着酒馔。 廖化却一边敲着筷子,一边兴奋的直作歌——“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这是《汉乐府》中的一首——战城南! 这本就是雄壮昂扬的歌声,此刻,经过廖化的渲染,更添得了无限的激昂之意。 就在刚刚,廖化已经把关羽传回的急件呈给了关麟,连带着“口沫横飞”的将其中的细节,娓娓讲述了一番。 当然,其中的那句“四公子神算定荆州”不是关羽写的,关羽也不可能写的这般肉麻。 这是廖化自己加入进去的。 作为廖九公的儿子,廖化是个有学问的文化人,由衷的称颂出这么一句,并不难。 倒是…诸葛恪与糜阳听到这些战报,一下子懵了呀! 说是惊诧到无法呼吸,一点儿都不过分。 不怪他俩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这封关公传回的信,太劲爆了。 ——曹魏武猛都尉、关内侯、中郎将、裨将军吕常,在夜袭关家军一处营寨时,于浮桥上被射杀。 三千骑兵悉数阵亡,整个浮桥下的浅河中满满堆积的都是曹军骑士的尸体,有人的,有马的。 除此之外… ——曹仁的部曲将牛金,这个曾经带三百人差点把周瑜的东吴兵给“突突”了的猛男。 也在夜袭伏虎山时被关羽一刀取了首级,身首异处。 当然,以上两位虽然也厉害。 但是在这份急件中的分量就显得不那么重了。 宛若开胃菜般的存在。 因为下面,关羽亲笔书写的还有两条。 驻守江夏,曹魏中首屈一指的水将,被誉为江夏铁壁的文聘也被关羽给劈了。 驻守襄阳城,被曹操誉为最像他的“酷吏”满宠,也因为夜袭关家军,被乱箭射杀。 当然,虽然这战报听起来已然很狂暴。 狂暴到诸葛恪觉得。 若是在东吴,他诸葛恪困兽犹斗一辈子,怕都不可能看到这般狂暴的战报。 可偏偏,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造成这一切的。 能杀掉曹魏襄樊四员虎将,几乎将襄樊的中坚力量悉数抽空的,使得荆州的局势一夜变幻的… 这一切,都离不开一个人; 离不开一条情报。 人,自然是关四公子,关麟关云旗; 情报,则是他告知廖化的那条‘他笃定文聘,会夜袭伏虎山,焚烧两百余艘战船’的情报! 也就是说,这所有的战报。 ——斩杀四员虎将,一夜绞杀曹魏数千骑兵,俘虏数千人,让曹魏襄樊局势,几乎一夜崩盘,一切的源头,都在关麟这里! 就是因为他的精准预判,才让关羽能做出了对应的布局。 就像是对方的一切行动尽在关羽掌控。 怕是关羽这辈子,都没打过这么“明”的仗了。 那么问题来了。 诸葛恪与糜阳的心头产生了同样的一个疑问。 『——四公子关麟怎么就能判断出,文聘会去烧船呢?』 这并无预兆啊? 似乎…从廖化的口中,他们只是得知,这事儿的起源,是关羽饶有兴致的出了一道题,问关麟“伏虎山”与“卓刀泉”名字的由来。 可关麟的答案,竟完全不按常理的变成了文聘夜袭去烧船了! 这答案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啊! 糜阳还好。 他习惯了。 反正,在他眼里的四公子关麟,是一个“鸡兔同笼”可以做出十三种解法的男人。 这种在数学领域无比卓越的男人,本就是恐怖如斯。 提前预判出敌军的动向,也就是多了一种解法罢了,平平无奇。 可诸葛恪就不一样了,他初来乍到,这条战报…已经让他的小心脏,有些承受不了的感觉了。 这也太狂暴了吧? 诸葛恪无法想象,更无法解释,他觉得…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直到… 他将这件事儿与关麟写给他的那《原道》联系在一起。 再加上“关麟砸缸”引发的思考,也一并联系在一起。 诸葛恪好像突然就能想通了… 毕竟,关麟是一个敢“砸缸”的人,他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也就不足为奇。 那么… 问题又绕回了那“砸缸”的问题上。 预料到文聘的动向,就像是那关麟砸缸。 为何他诸葛恪想不到呢? 为何他诸葛恪的话,一定要保全那口缸呢? 这口心中的缸? 这口隔着他诸葛恪与关麟之间巨大眼界差距的缸,究竟是什么? 诸葛恪越想,越是觉得关麟深不可测。 要知道,诸葛恪在东吴那是“天才、奇才”般的存在。 他也自恃甚高,什么“蓝田美玉”、“添字得驴”,“智对张昭”、“博学多识”…这类的赞誉不胜累举。 可…现在。 诸葛恪来到了关麟的身边,一篇《原道》,一个关麟砸缸,一番对战局的神级预判。 这让诸葛恪切实感受到。 什么叫做“坐井观天”? 什么叫做“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今日的他无比庆幸,他选择从东吴那“困兽之斗”的局中脱离出来。 否则,关麟口中那只“坐井观天”的青蛙就是他诸葛恪自己啊。 服了,拜服! 深深的拜服。 一时间,关麟未发一言,可诸葛恪就宛若被关麟忽悠瘸了一半,对关麟只剩下拜服,只剩下无穷多的好奇与疑问。 他太渴望解答出这个少年身上的神秘了! 他太渴望找到与这个少年之间的差距了。 这种渴望… 甚至让他愿意待在关麟的身边,甘愿做牛做马,哪怕是晚一些再去成都,再去拜会新的父亲也无妨。 倒是关麟,他还没把这事儿想到诸葛恪的身上。 更不会知道,这小子那复杂、辗转,就差“醉心于他关麟”的心路历程。 关麟只是对着战报发呆。 他心中喃喃: 『——老爹这是开挂了吧?』 他不过就是提前说出了文聘烧船的行动。 其实… 这对于整个战局,真的只是星微的一个点,是一个战术的发起点。 关麟的目的也仅仅是让老爹能保住这些战船,保持住涨水期时北伐的可能性。 可结果… 老爹简直就像是开挂了一样,斩牛金,诛文聘,射杀吕常与满宠, 乖乖的… 这要再多加个颍川四名士之一的赵俨。 那活脱脱的整个襄樊曹魏集团,就被老爹给一锅端了。 那时候,打都不用打了,襄樊直接就投了。 当然,关麟还是理智的… 因为这位赵俨的存在,襄樊是没可能投降的。 可…无疑,在曹操抵达之前。 这已经为老爹攻取襄樊创造了巨大的条件与可能性。 归根到底… 关麟还是觉得,老爹一定是开挂了。 在他看来,文聘不应该这么轻易的被老爹给砍了。 老爹就没多少骑兵。 文聘打不过,还能跑不了么? 除此之外,关麟觉得更匪夷所思的是糜芳。 糜家军在伏虎山硬生生抗住文聘的冲击一整夜…天哪,一整夜! 这一条战报,差点让关麟的眼珠子给瞪出来了。 他与关羽生出了同样的灵魂拷问: ——『糜芳与糜家军?啥时候这么能打了!』 简直是狂拽酷炫吊炸天哪! 有这战斗力?历史上的糜芳面对吕蒙的白衣渡江?怎么可能降了?降他妹的! 降个锤子的呀! 糜家军,文聘都能顶住一夜,两个吕蒙也不在话下了。 当然… 几百里之遥,从战报上,关麟是不会晓得,老爹关羽是怎么化身为“怒、关羽”、“魔、关羽”的… 更不知道,他斩文聘的那一刀,比平素里的青龙偃月刀“势大力沉”了多少倍? 甚至不会知道,糜芳是因为什么,化身为了铜墙铁壁,比文聘的“江夏铁壁”还要铁壁! 当然,这一切,都与他关麟息息相关。 ——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唉…” 此刻的关麟,长长的叹出口气,他琢磨着,他还是草率了呀。 还是低估了老爹的军事才能。 抛开傲气不谈,但凡能给老爹一丢丢的提示,做出一星半点儿的预判,老爹这仗都能打的富裕到天上去了。 单论军事才能,就是没有关麟的提醒,老爹关羽…似乎在这个时代,也是堪称“外挂”般的存在了。 这是赶巧了… ——外挂叠加上了外挂! 已经有点不讲道理了。 廖化还在口沫横飞的讲述…讲述这一仗对关家军,对关公,对荆州的重大意义。 只是… 关麟的思绪已经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他考虑的是如今的局势下,老爹接下来会怎么打? 其实就是两个选择,江夏北境…亦或者是襄阳? 如今,关家军北伐的兵力,是不足以在曹操支援抵达之前…同时夺下这襄阳与江夏的。 那么…问题来了,老爹会选襄阳呢?还是江夏呢? 念及此处,关麟的目光眯起。 他沉吟了许久,忽的,他的目光如炬,伴随着“砰”的一声,他的手重重的拍在了桌案上。 “——糟了!” 啊… 关麟的话让廖化刹那间闭上了嘴巴。 “如此大捷?何以糟了?” 诸葛恪与糜阳也望向关麟,一副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似乎,现在的荆州局势,该说“糟了”的是曹魏那边吧? 却见关麟的脸上那清淡柔和的笑容登时间收敛,他的手掌翻上,紧紧的握住拳头,牙齿轻轻的咬住嘴唇,一双眼睛更是下意识的盯着双拳。 直到这时,他那淡漠中带着许多“严肃、认真”的话语方才传出。 “——我该想到的,襄阳、江夏…老爹接下来的判断一定会出错!” “——现在这个时候,这道选择题,可不能错了!” “——千万,不能去打那里啊!” 在关麟那低沉的语调下。 整个周围的气氛也一下子变得冷峻了起来。 仿佛… 又是一抹“间不容发”在廖化的额头上,下意识的显现! 廖化咽下一口口水。 心中喃喃: ——『出错,关公出错么?』 ——『云旗公子这副模样…』 ——『又是,又是十万火急么?』 … … 长沙郡,捞刀河畔,罗汉庄旁。 韦汛熬好了药,杜度连忙将药灌入了师傅张仲景的口中。 一旁有年老的医者摇头道:“仲景神医的医术当世无双,乃至于能编纂出《伤寒杂病论》这样医治伤寒的总纲,如果…他都治不了自己的病?两个刚从牢狱中回来的弟子…又能治了么?” 这话脱口,貂蝉宛若想到了什么,示意周围的医者不要在说话。 “诸位,义父还有气,烦请诸位先行退去,两位师弟既要诊治,那生死有命…相信就是义父是醒着的,也会支持两位师弟的!” 果然… 随着貂蝉的话音落下,众人不在议论。 纷纷的散开了。 当然,大家伙儿不是觉得,这两位年轻的后生又救活仲景神医的能耐。 大家只是想把仲景神医最后的时光,留给他与他的弟子们,让他们最后再团聚一下,叙叙离别…以后活着的人就只剩下回忆与苦涩了。 倒是,这些杏林中人一边走… 不乏还有人推波助澜。 ——“那关四公子害死了仲景神医,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 ——“是啊,就是因为那关四公子…就是他!我听闻已经有杏林中人赴江陵城,我等也要跟去,我等势必要去向关公讨个公道!” ——“罢诊…必须罢诊,这次…定要让关公见识到我杏林中人的团结。” 这些声音并不大,可足够身侧的所有人都听到。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传出,“方才仲景神医的话?你们这么快就忘了么?” “关四公子就是再罪大恶极,可这世上哪有医者责怪登门求医者的道理?” “还有,这世上哪有杏林中人拒诊、罢诊的道理?仲景神医才刚刚晕厥,尚未仙去,他定下的规矩,你们就…就忘了嘛!” 此言一出… 所有医者同仇敌忾一般的瞪向那推波助澜者… 而这些人默契的闭上了嘴巴,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仿佛这一刻,张仲景“临终”时的话语,一句句又浮现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我等医者,可以死在这乱世的屠刀之下,可以如那神医华佗般,死在丞相府的大殿之中,可以死在千万人面前,可只要我们还没死,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退缩,就不该退缩。” ——“凡是求医问诊者,无论作奸犯科,还是罪大恶极,凡我医辈来者不拒,来者皆诊,凡向我张仲景求医问诊者,我张仲景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会坐诊拿方!” 一时间,张仲景说这番话时的样子。 那细若游丝,又“铿锵有力”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依稀浮现在每个杏林医者的脑海。 还有张仲景以身作则,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堂”上。 这份感动…让所有人记忆犹新,泪水夺眶。 仿佛… 在他的感召下,关四公子的“恶”,一点都不重要了。 不多时… 人群散去,一干弟子七手八脚的将师傅张仲景抬入屋子里,抬回那最熟悉的床榻上。 一时间,屋子里变得安静了下来。 张仲景安静的躺在床上。 直到这时,大师兄王叔和才缓缓的问:“方才你们让师傅喝的是什么药?还有…还有…伱们说你们有办法救师傅?此言当真?” “是…关四公子…”韦汛年龄小,沉不住气,当即就回答。 貂蝉也竖起耳朵。 廖化的提醒,哪怕到现在,都让她念念不忘——“回去了,你就什么都知道了,也知道关四公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关四公子,什么样的人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貂蝉也转头望向小师弟韦汛。 而韦汛还在张口,“我与二师兄在牢狱中,关四公子非但没有打我们,也没有骂我们,更没有对我们动刑,只是…逼迫我们背下许多医书,足足有七、八本…这些医书里有记载药材的,有总结方剂的,还有提出食疗的…” 韦汛把话说到这事儿。 王叔和连忙打断,“他这是其心可诛…我愚蠢的弟弟啊,他这是要废了你们俩的医术啊!” 与杜度刚刚开始背书时的猜想一般无二,王叔和也是这样想。 正所谓,人心险恶… 倒是杜度连忙解释道,“其实…我最初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 他刚想解释。 貂蝉突然注意到了师傅张仲景… 似是他的呼吸,一下子变得粗重,像是要窒息一般,身子在不断地抽搐。 貂蝉吓得花容失色,连忙道。 “你们快看义父。” 王叔和下意识的伸手为师傅张仲景把脉。 可看过脉象之后,他面如土色,朝着杜度与韦汛大喊:“你们方才用的究竟是什么方子?此药甚毒…甚毒啊!师傅的五脏六腑都在…都在…” 杜度连忙也伸手…要去试试师傅的脉象,却是被王叔和一把推开。 “难道这方子…就是…就是那关麟逼你们背的医书么?你俩糊涂啊,你俩糊涂啊…学了这么久的医,竟分不清,他…他是要害你们,他这是要害师傅么?” “不会的…”韦汛连忙解释道,“我们从许多医书中寻到了案例,这些医书还互相有佐证,甚至其中的许多观点还与师傅的不谋…” 不等韦汛把话讲完… “啪”的一声,王叔和一耳光就打在了他的脸上。 “你现在还在为那关麟说话?那关家逆子的话?你们也能信么?你们是被猪油蒙了心么?”王叔和一副悲痛万分的模样,“出去,你们滚出去!” 这… 韦汛一脸惊讶,杜度却是示意韦汛先出去。 他知道,无论那药是否有效,这种时候师傅身边都不该出现争吵。 走出了屋子,杜度跪在门外,韦汛一脸不服气,却也跪了下来。 他喃喃张口…像是一肚子委屈。 “二师兄!” “先别慌张。”杜度的样子也很紧张,手都在发抖,可他强自镇定,“医书中记载过,有人服用过那药后,是会出现过激反应…或许…或许…” 就在这时… 屋内的王叔和像是与貂蝉也发生了口角。 王叔和大喊:“你还让我不怪他们?如今师傅的腹中胀的这般厉害,呼吸也变得这般粗重,气息紊乱,师姐也懂医…难道,难道看不出,师傅的病情比之方才恶化了何止一倍!方才我呼唤师傅,他还有所回应,现在…现在什么也没了,师傅他已经…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言及此处… 王叔和悲痛欲绝,“今夜…师傅熬不过今夜了,啊…啊啊啊啊!” 连续的呐喊。 仿佛,王叔和心中的愤懑与痛苦,一下子全部发泄了出来。 “你…你也出去!” 貂蝉罕见的展露出了霸道的一面,“义父如此模样,岂…岂容你大呼小叫?你出去,出去!什么时候冷静下来,什么时候再进门!” 这… 王叔和是关心则乱。 他意识到了自己犯了错,低着头,无比愧疚的也退了出去。 看到杜度与韦汛跪在那儿,他一言不发,也跪在了他们的身旁。 屋内只剩下貂蝉一人在照顾着张仲景。 ——“义父…义父…” 貂蝉用那温热的手紧紧的握着义父张仲景的手。 可无论如何,她的手却无法将义父的手捂热。 她心头无数次的叹息,如果有可能,她真的…真的愿意用自己这条命换义父的命。 她本就是个不祥之人… 在那白门楼上,她就该追随着她的夫君,离开这个世界。 可义父是“仁”、“德”之人,是救济苍生病苦之人,他该留下,该留下带给…更多人,更多的希望啊! “——义父…义父…” 貂蝉不断地呼喊,像是要用这微弱的声音将义父从鬼门关唤回。 就这样… 这一方屋舍只剩下貂蝉的喃喃呼喊。 其实…门外还有许多村民,他们不敢走近,就站在院门的外面,每个人双手合十,像是在为仲景神医祈祷。 也有一些医者站在这里。 甚至…一些本是来求医问药的,也顾不得自己的病情,纷纷双手合十,就站在村落中,默默的为这位仲景神医做些最后能做的。 又或者说… ——是送他最后一程!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 天色渐渐地昏暗了下来,可整个村落中,那些站着的人没有一个离去。 王叔和、杜度、韦汛… 他们三个也跪的笔挺! 其中,杜度的后背处都是汗珠,额头上也止不住豆大的汗水,一滴滴的滑落,他回忆起那医书中对应的病例。 他十分清楚… 师傅能不能熬过去,一切都看今晚了。 『——师傅,坚持住,再多坚持一下呀!』 『——关四公子,我求你了,我下半身做牛做马求你了,求你默写出的这些医书…真的…真的能药到病除!真的…真的能救下师傅!』 『——关四公子,求你了,求求了!』 … … ps: 我看有读者老爷问加更规则。 这怎么加更啊? 已经战力榜前列了! 整个起点都没我这么勤快的! 再加更…牛奶糖就不用睡觉了! 不过,应你们的要求。 还是设置一些不容易满足的规则。 盟主肯定是要加更的(连续三天,各加更一章好了,极限了) 白银盟的话,连续十天,每天加更一章。 黄金盟…算了,我还是洗洗睡吧,怎么会有人投黄金盟(万一有的话,我连续半年每天加一更。) 当然,前提是保证基数是三更。 所有加更是在三更的基础上,写的好不好、水不水另说(真就这风格,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至少,牛奶糖在更新上还是厚道的。 (本章完) 第一八四章 我爹?那何止得骂他,更得骂醒他 秦岭至淮河一线,是我大华夏南北、气候、地理的分界线。 在这条分界线上,有三个至关重要的战略节点,汉中居西,襄阳居中,淮南…也就是寿春,居东。 整个三国的中后期所有的战事,大抵围绕的都是这三处兵家必争之地。 其中,西线的汉中战场,曹操与刘备围绕着打了三年; 中线的襄樊战场,关羽更是以一己之力对抗孙、曹手下的全明星阵容,硬是打到威震华夏,打到魏、吴双方能臭不要脸的联合起来,行那背刺之举。 东边的寿春,看似自打淮南破坏王袁术死后,这里相安无事。 可事实上,孙权这辈子打了五次合肥是为了啥? 就是为了顺着“淝水”而上,把这座寿春城给打下来。 ——合肥不是破局的关键,寿春才是啊! 只要不打下来寿春,这条“淝水”水路,就能源源不断的将中原的兵马、粮草、辎重给送到合肥,一次次的威胁濡须口。 东吴的局就破不了。 而夺下合肥,顺流而上就可取寿春,拿下淮南,那时候东可打徐州,西可取汝南,北亦可直逼许都,东吴的这盘棋就彻底盘活了。 当然,现在关麟思考的不是东吴的这盘棋,而是荆州的这盘棋。 此刻长沙驿馆内,桌案上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地图。 关麟的手指从巴蜀的汉中划过,然后跨越大半个地图,直接划到寿春,划到合肥,又绕了一个弯,划到襄阳,划到江夏。 最后还是重重的点在了襄阳那个点上,他抬起头,仿佛看到了老爹关羽兵临襄阳时的模样…自言自语道。 ——“得阻止老爹攻襄樊啊!” 这话脱口,廖化、诸葛恪、张星彩、糜阳等人俱是一惊。 当然,他们见关麟在思索,不敢发言打断关麟。 可如此大捷之下取襄樊,一举拿下这扼要之所,这不是顺理成章么? ——可事实上,顺理成章个毛毛虫。 要知道,四年后关麟的老爹水淹七军,樊城周边平地有水数十丈,水面只比樊城的城墙低几张木板的厚度。 襄阳也被淹了大半。 那时候老爹关羽站在船上撒泡尿,都能呲曹仁一脸。 于禁、庞德的军营被淹,乘小船寻土丘,好不容易找到了河堤高处落脚。 樊城、襄阳地界海天一色,一眼望去只有于禁大军站在那发呆。 老爹关羽更是杀敌一万,俘敌三万,淹死者不计其数,七军皆没。 勇猛无比的庞德被处死,七军统帅于禁跪降,所有曹魏的官吏将军或死或投降… 可,哪怕是这种情况下,襄阳城与樊城一个都没丢。 由此可见,襄樊有多难攻? 反倒是,老爹飘了,直接过了荆江在沔水败给了支援而来的徐晃,又被东吴吕蒙背刺,大好的局面悉数葬送。 而败给徐晃,这其中就少不了赵俨的功劳,是他稳住了曹魏的军心,这才有了曹仁的坚守、满宠的决心,北军的团结,徐晃的拼命,兖豫的调兵。 恰恰,如今的襄樊,中坚力量虽被抽空,但还有一个赵俨在,想打下来没那么容易! 但凡赵俨能支持十天。 那曹操的驰援、兖豫的兵马、紧急的调兵就统统会过来。 甚至…如此局势下,保不齐东吴都会臭不要脸的选择提前“跳反”。 ——老爹将一瞬间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而这些都是在意外中发生的。 是在关麟没有丝毫准备的前提下发生的,这太危险了。 无数历史的经验告诉关麟: ——人往往是在最安逸的时候,形势大好的时候是最危险。 这个时候由于舒适的外部环境,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而危险就深潜其中。 “就不该让老爹读什么《孙子兵法》,就不该让他知道‘风浪越大,鱼越贵…’!” 关麟的眼眸已是深深的凝起。 他最担心的从来不是老爹的军事才能,而是老爹的傲气。 如今这么一场大捷之下,老爹的傲气势必无限的放大。 恰恰,关麟还让他读什么《孙子兵法》,告诉他什么“风浪越大,鱼越贵”,如此之下,老爹岂不会冒险取“风浪最大、鱼最贵”的襄樊!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还有一点最、最、最、最重要的是… 关麟根本没必要让老爹在枯水期如此冒险。 因为,破襄樊…现成的例子就摆在那儿。 ——水淹七军嘛! 根本没有必要等到四年后,任何一个荆江、汉江的涨水期时,趁着七、八月的雨季,掘开荆江的堤坝,倒灌襄樊… 别说是七路大军,就是来七十路大军,也一样照单全收。 那是最稳妥的做法! 偏偏,因为关麟的一次预测,历史的轨迹,在襄樊与江夏这个岔路口出现的巨大意外。 取江夏,正当其时。 可取襄樊,还不是时候,更不是良机! 刹那间,关麟的拳头握紧,他做出一个决定,必须得给老爹泼一盆冷水,“降降火”了。 “廖主薄,我有个不情之请。” 关麟连忙望向廖化。 廖化拱手,“四公子但说无妨!” “有劳你亲自去趟江夏…就现在!” “啊…啊…” 关麟这冷不丁的一句话,惹得廖化一惊,他连忙问:“四公子,其实是飞鸽传书更快一些!” “鸽子不会说话,鸽子也劝不动我爹!”关麟语气郑重,话语更是一丝不苟,他已经开始动笔了。 张星彩像是习惯了一般,看关麟提笔,连忙就去为她磨墨。 当然,张星彩忍不住趁着机会瞥向关麟竹简上的文字。 却见赫赫然的七个字跃然而出,当先写下。 ——“父亲当下罪己书!” 这… 张星彩一头雾水。 怎么…打个襄樊,二伯又要下罪己书了? 云旗弟…这是…这是又要与二伯干起来了么? 可…这次,根本是毫无缘由啊! 张星彩惊慌的拍着小脑袋。 明明关公的一封回信中,满是对云旗弟的赞许,更是点明了此次是他立下的大功。 这不该让父子关系得到最大程度的缓和么? 怎么又…又是一封罪己书。 张星彩快要惊掉下巴了,可种这时候,看云旗这般信誓旦旦、间不容发的样子。 她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哪。 关麟却是一边写,一边继续嘱咐廖化,“烦请廖主薄,亲口告诉我爹,说他儿子已经看穿他了,不过是打赢了一场小仗,不过是斩了四个无关痛痒的曹魏将军,老爹一定会瞎七八的嘚瑟…然后,就飘了,就会去取襄樊!” “可孩儿把丑话说到前头,老爹但凡敢打襄樊,这一仗势必会败的很惨,把之前的优势局面悉数给葬送了,身首异处…就连关家军也全给干没了!瞎七八浪!葬送了孩儿送给他的大好局面,简直是脸都不要了。” 这… “咕咚”一声,廖化咽了口口水,这话他关麟敢这么念,可他廖化哪敢说呀? 不就是打个襄樊,至于么? 这是父子间又要干架的节奏么? 廖化连忙张口,他想劝。 “四公子…这…这…” “廖主薄,你什么也别问,我既能料准文聘会去烧船,就能料准老爹打襄樊会败的很惨,会把他和关家军一股脑的给全干没了!你就只管把我的话一字不差的告诉他,让他别瞎浪,老老实实趁着文聘这个‘江夏铁壁’不在,去取了江夏以北,如此…进可直接取南阳,退也可使得襄樊孤立无援,这才是他现在该做的!只要稳住,就特么赢了!” 呃… 廖化听着关麟的话,他冷汗都要流出来了。 他感觉长这么大,就没流过这么多汗… 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廖化产生了一种错觉,到底关羽与关麟,谁是爹?谁是儿子啊? 怎么这“儿子训爹”跟“爹训儿子”似的! 这反了吧? 当然… 关麟“逆子”之名,廖化是早有耳闻。 关麟与关公剑拔弩张、针锋相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廖化也听说过,甚至…这“逆子”还逼着关公下过罪己书。 可…那终究只是传闻,廖化始终不能相信,这世上,还有人能不“孝”到这种地步。 可… 今儿个,他委实是小刀划屁股——开了眼了! 什么“老爹瞎七八嘚瑟;” 什么“简直是脸都不要了;” 什么“让他别瞎浪;” 这是儿子能说老爹的么? 就是老爹不是关公,也不该这么言辞锋利吧? 退一万步说… 关麟敢这么说,他廖化敢当着关羽面这么说嘛? 顿时间,廖化只感觉…脖颈间一阵发凉,就像是青龙偃月刀再朝他打招呼。 ——凉飕飕的… 当即…廖化捂住了耳朵,“四公子若有信,我可以帮伱带到,可带话的事儿,劝关公的事儿…你还是另请高明啊,这活儿…我可干不了。” 怂了… 的确,不是每个人都有关麟那般直面关公怒火的勇气。 更多人不用关公的怒火,只一个眼神,就蔫了… 这… 关麟望向廖化,略带一丝惆怅,其实他本人去是最好的,反正损老爹也不是第一次了。 怎么让老爹面红耳赤,怎么让他羞愧难当,怎么让他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关麟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 可…长沙距离江夏还是太远了,七百里加急,他浑身会散架的,那咋办哪? 正值疑惑… 却听得一个声音突然传出。 ——“我去!” 关麟寻声望去,是诸葛恪… 他挺直了腰板,一丝不苟道:“我可以跟廖主薄一道去,此间有水路,也有陆路,我骑术还不错,能跟上廖主薄的马,廖主薄不敢说的话,我可以替四公子转达。” 诸葛恪就是对关麟太好奇了。 对他写的《原道》好奇; 对他那思路清奇的砸缸更是好奇; 对他能精准预判出文聘烧船的想法,简直好奇到了极点; 如今…关麟说出这么一番“言辞锋利”的话,诸葛恪先是惊讶,可很快,他就释然了。 他意识到,这位关四公子的想法似乎从来与众不同。 而这,也是他们之间在眼界上巨大的差距。 诸葛恪渴望了解关麟。 他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般渴望过。 他要找到他与关麟眼界上的差距,要解答阻隔他进步的那口“缸”究竟是什么? 那么… 他就必须参与到关麟这等“不可思议”的行动中,从这些行动中寻找到答案。 嘶… 关麟也没想到,诸葛恪竟是主动请缨。 这太让人意外了。 “你想好了?”关麟已经写完了竹简,一边将竹简卷起,一边问诸葛恪。 诸葛恪重重的点头,“总不能一只待在井中,坐井观天吧?” 这一番话,让关麟对诸葛恪的评价顿时高了不少。 他点了点头,拍了拍诸葛恪的肩膀。 “我看好你…” 讲到这儿,关麟不忘提醒:“至于…我爹的话,你不用怕他,你就把他当成一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好了,你是我的人,他不敢动你…” 莫名的,关麟的这一番话,特别是那句“你是我的人,他不敢动你”,考虑到对方是关羽,这让诸葛恪感觉十分霸道。 言及此处,关麟则是顿了一下,接下来的话却突然严肃了起来。 ——“琅琊少年哪,我还是得嘱咐你几句,你务必语气一定要足够冷,足够狠,你要气场上压住我爹,就跟我亲口说一个样儿,一定得让我爹放弃进攻襄樊,改攻江夏,若他一意孤行…”说到这儿,关麟将手中的竹简重重的塞给他。 “若他一意孤行,你便将这封竹简中的内容念出口。” 诸葛恪并不知道关麟这封竹简的内容。 可张星彩却是心如明镜,这又是一封…让关公下罪己书的竹简哪! 张星彩已经能想到,二伯一旦听到这封竹简中的内容时,他的表情,他的脸色…他那跌宕起伏胸脯处,呼之欲出的怒火中烧。 “——咕咚”一声… 张星彩咽了口口水,而此刻的廖化摇着头,无奈的领着诸葛恪去挑马。 糜阳也拱手退了出去。 一时间,这诺大的房间只剩下关麟与张星彩两人。 直到此时,张星彩才忍不住开口问:“云旗弟纵是劝二伯,只需陈明缘由,算上你此前预判立下的大功,若然理由充分,言之凿凿…二伯断不会拒绝的吧?何必…又要如此针锋相对呢?” 讲到这儿,张星彩眨巴了下眼睛,又补上一句,“我怎么感觉你是故意的呀!” 随着张星彩的话音落下。 关麟“唉…”的一声长长的叹出口气,这次还真就是故意的。 他低声感慨道: “星彩姐,你如何了解我爹呢?” “我爹这人就是太自负了,劝…能劝他的人都在成都了。与其让我他,还不如狗血淋头的骂他一顿,不放狠话、不驳斥他、不把他骂的幡然醒悟…他就会永远的钻在他自己那个牛角尖里,一意孤行,置三军将士于不顾,我何止得骂他,更得骂醒他呀!” 这… 张星彩大眼睛连续的眨动,似乎关于这一对“关家父子”的事儿上,她插不上嘴,也无法评判谁对谁错。 不过… 那襄樊与江夏的选择。 张星彩忍不住问道:“为何云旗弟就笃定,攻襄樊…二伯会败的很惨,乃至于身首异处,关家军悉数覆灭呢!” “这个…” 关麟口中喃喃,其实这个问题,他不好回答。 说到底,他也是推导出来的。 是将现如今的局势与水淹七军时的局势对比。 别看现在的局势,曹仁晕厥,曹纯、文聘、牛金、吕常、满宠殒命,看似好像是襄樊曹魏势力大厦将倾。 可事实上,现在的局势比起水淹七军时,差的远呢。 最大的差距是曹魏的内部。 要知道,关羽水淹七军时最大影响不是阵斩一万、俘敌三万; 不是斩庞德,擒于禁。 而是——让曹魏胆寒。 让整个北方大地震动。 让那些潜伏在中原与北方的反曹人士,爆发出了大量的叛乱。 ——许昌爆发过耿纪判乱; ——陆浑爆发过起义; ——代郡爆发过叛乱; ——宛城爆发过叛乱,逼使曹仁不得不下令屠城。 还有魏讽在曹魏的根据地、大本营邺城的叛乱。 还有荆州刺史胡修,和南乡郡太守傅方起义,率众投降关羽。 司州粱县有军队离洛阳百里起义响应关羽。 这些才是水淹七军最大的影响。 也是因为这些大条件下,关羽才获得了最佳的北伐战机。 固然,现在也是大捷,将曹魏襄樊的中坚力量给悉数歼灭。 但比起…水淹七军时的影响力,相差甚远。 何况,水淹七军时都没能夺下襄樊,都顶不住曹魏全明星的各路驰援,更别说现在了。 ——不是不能打,是打不起啊! 相比较而言,江夏以北就容易多了。 原本这里就是文聘率他的部曲驻守的。 并没有太多曹魏的兵马,相对独立。 而文聘一死…这无异于群龙无首,随便派个曹魏的官员,根本就镇不住场子,无济于事。 故而,取江夏是轻而易举的事儿,是最稳妥的做法。 那么… 问题来了,要如何向张星彩解释呢? “其实…这个嘛…”关麟胡编道:“我听闻曹操的儿子曹丕正在洛阳造新城,另一个儿子曹植驻守邺城…你猜,我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志在争夺世子之位的他俩,会没有丝毫行动么?” 曹丕? 曹植? 突然听到这两个名字,张星彩像是恍然大悟,她连忙道:“原来是云旗弟是预判到,曹操的这两个儿子会驰援襄樊!” 关麟其实想说,我是胡编乱造的,骗你的! 毕竟没有历史的佐证。 可仔细想想,这个时间点。 这俩“颇有野心”的小子,的确很有可能带兵来支援襄樊。 且…一定是比兔子跑的还快。 这关乎他俩世子之位的博弈,也关乎他俩身后的势力,还有那所谓“高人!” 没错… 若是司马懿与杨修,他们一定会让曹丕、曹植替父行诏,集结兵马,驰援襄樊。 ——只要守住襄樊,这份功劳太大了,对世子之位的争夺太重要了。 心念于此,关麟看着张星彩恍然大悟的模样,点了点头,感慨道:“不愧是星彩姐…一如既往的聪明啊!这一定是继承了我三叔那份机智与聪明。” 话说到这儿。 “——谁夸俺呢?隔着两道门,俺就听到了。” 张飞的大嗓门传出… 似乎是注意到与关麟距离太近了,张星彩刻意的往一边坐了坐,两人的目光同时望向大门。 果然,张飞回来了。 关麟连忙问:“张仲景那边…” 不等他问出口,张飞道:“俺亲自护送那俩后生去买的药,如今,药也剪了,那张仲景也已经服下了,只是…服药时,这老头一副快要没了的样子,唉…接下来…就看他的造化吧!” 行将就木么? 关麟微微凝眉。 心头却是感慨——『药服下了就好…』 是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与这医学、药学有关的,关麟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唉…” 他幽幽的叹出口气… 心头喃喃。 ——『长沙张仲景的命,蜀中法正的命…都要看今晚了呀!』 因为念及蜀中的法正。 关麟突然想到了什么。 ——『话说回来,那杨仪…也该到蜀中了吧?』 ——『还有,襄阳城曹仁晕厥的消息也传到汉中了吧?』 哎呦喂… 关麟原本那转动的眼珠子忽的定了定神儿。 仿佛看透了一切般,他挑眉淡淡的笑了笑。 心头感慨: ——『蜀中与汉中的局势,也要变咯!』 是啊。 ——诸葛亮的考题,关麟的三个答案。 ——曹仁晕厥,曹纯殒命,虎豹骑名存实亡。 这两件事儿同时传入东西两川。 两川的天,也要变咯! … … (本章完) 第一八五章 曹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东川,秦岭山脉。 夜已至,一名曹魏的斥候策马在山道上疾驰,他狂奔了几日几夜,终于抵达了汉中城。 他在城门下马,跌跌撞撞的向前迈步,一边亮出襄樊曹仁将军的信物,一边高喊。 “襄樊急报,襄樊急报…襄樊六百里加急要上报丞相!快开门——” 楼上的守卫小声私语,大门缓缓开启,发出艰涩的声响。 斥候上马一跃而过,急促的马蹄声声,惊醒了这晦暗的夜。 ——建安二十年,九月二十二,曹纯率虎豹骑杀至江夏,五千虎豹骑中伏,大多葬送于江夏落日谷。 ——建安二十年,九月二十四,曹纯从死人堆中爬出,翻过山岭,撤回襄阳城,同日夜晚,被刺身亡,襄樊天人将军曹仁也遇刺晕厥不醒。 一时间,夏侯渊、曹洪、张郃、徐晃、曹休、曹真、郭淮等人悉数汇聚在曹操寝居外堂。 谋士中,程昱急的搓手,几个曹氏宗亲则在窃窃私语。 曹休感慨道:“子孝叔素来稳重,据守襄樊已有数年,让那关羽不得寸进,怎生这次,丞相刚派去子和叔与虎豹骑驰援,就悉数在落日谷遇伏?还…还双双一道被刺杀?一死一晕厥。” 曹洪凝着眉,“这事儿太古怪了,襄阳地界?谁能刺得了他俩?” 曹真小声的提醒:“会不会是因为子孝叔与子和叔数来不和?所以才…自相…” “不可能!”夏侯渊的话像是盖棺定论,“作为谯沛曹氏、夏侯氏的子弟,岂能不知轻重缓急、孰轻孰重?” 说到这儿,夏侯渊把目光望向程昱,“程先生何以一言不发?” 程昱摇了摇头,“程某实在想不通,想不通子孝将军是如何遇刺晕厥,子和将军又是如何被刺杀,或许这中间的真相,就只有满府君知道了,满府君的密件不是已经交给许褚将军了么?我等…耐心等候吧!” “丞相呢?怎生这都许久了,还不出来?”一旁的徐晃连忙问… 程昱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轻声的回道:“你岂不闻,丞相好梦中杀人?他睡下了,谁敢去唤?” 这… 徐晃的脸色复杂至极,作为关羽的老乡,他太清楚…曹仁的晕厥,曹纯的死,将给关羽带来多大的机会,将给襄樊带来多大的影响? 而这份影响… 甚至,会无孔不入的影响到汉中,影响到丞相南下巴蜀的计划。 “唉…” 心念于此,徐晃不免长长叹出口气,张郃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将他拉到一旁小声问:“公明是觉得…丞相会放弃巴蜀,回援襄樊是么?” 徐晃抬眸与张郃对视一眼,沉吟了许久,方才轻声道:“丞相秘密授意你、我随时南下巴蜀,如今已经准备了这么久!我有一种感觉,此次若不南下…怕将来,再无如此良机。” 呼… 张郃也深感遗憾的呼出口气。 他像是更通透一些: “——比起巴蜀,襄樊…更不容有失!” … 夜里,曹操的寝居中,一盏未熄的油灯摇曳着,朦胧灯影中映着曹操双眉紧锁的神情。 不知为何,这一夜他睡得格外不踏实,躁动不安。 显然在持续的做什么噩梦,许褚悄悄的走进来,站到他的身旁,正思索该如何唤醒他。 却听得曹操猛地惊呼一声。 “子和,子和!” 他骤然坐起,两手乱抓,口中尤自不断地呼喊:“子和、子和!” 许褚连忙去扶住曹操,“丞相,丞相?你怎么了?” 曹操捂着头凄惨的嘶喊着,“我的头,我的头好疼,我梦见…我梦见子和死了,子和的身上都是刺,他是被一根根毒针穿心而死,子和死的好惨。” 这… 许褚沉吟了一下,他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丞相襄樊的急件,可迟疑再三,还是如实讲出了真相,“丞相,子和将军在襄阳城遇刺身亡,子孝将军也遇刺昏迷不醒!” “——咯噔”。 曹操的心头“咯噔”一响! 他那本在拼命抓脑袋的手刹那间停住了。 他那几欲裂开的脑袋,也仿佛因为惊讶,而短暂的停止了疼痛。 曹操的一双虎目瞪得浑圆硕大,他惊恐的望向许褚。 “伱…你说什么?” “子和将军遇…遇刺身亡,子孝将军也…也遇刺昏迷不醒!这是襄樊…刚刚送来的急报。”究是铁骨铮铮的许褚,此刻他的话语也变得磕绊了起来。 紧随而至的是沉默。 是窒息般的沉默。 十息,二十息,三十息… 五十息,一百息! 整整一百息,曹操一把推开床头的竹简、案牍,他踉跄的站起,他拼命的摆手。 口中狂喝。 “孤的子和,孤的虎豹骑天下无敌!” “子孝又乃我曹军第一战将,让他攻,他摧城拔寨,让他守,他固若金汤,更何况…孤…孤特地派满府君辅佐于子孝,孤在襄阳还有吕常,有文聘,有赵俨,有牛金,子和与子孝怎么会遇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可!能!” 曹操的话声嘶力竭,一时间,整个府邸中满是是曹操那如洪钟大吕般的嘶吼。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 … ——江陵控巴夔之要路,接襄汉之上游,襟带江湖,指臂吴越。 由此可见,江陵城四通八达。 而从江陵出发,因为水路畅通,只走了十个日夜,杨仪就抵达了巴蜀。 当然,陆路并不好走… 杨仪骑死了两匹快马。 总算…在今夜回来了,回到了成都。 此时虽已入夜,可杨仪还是第一时间赶往诸葛军师的府邸… 倒是进门时,正碰到出门的马谡。 看到杨仪,马谡显得有些惊讶,“杨尚书怎生回来的这般快?” 这话脱口,马谡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定然是杨尚书觉得…那关四公子平平无奇,不过是寻常的纨绔子弟,除了忤逆父亲,不尊孝道外,并无所长,故而随便考了一番,然后就回来了……” 马谡眨巴了下眼睛,他走近了杨仪一步,“杨尚书?我说的是也不是?” 呵呵… 面对马谡的问询,杨仪一言不发,他只是笑了笑,算是敷衍着回应马谡,他本人则踏步往诸葛府内走去。 在他看来。 这次马谡是彻底看走了眼。 关麟关云旗,虽…忤逆父亲这事儿属实,可…所谓的纨绔子弟就言重了。 纨绔子弟?能制作出连弩、偏厢车、木牛流马这样的神器么? 纨绔子弟又能利用这些军械设局? 把东吴、交州、曹魏耍的团团转么,以至于挖出江陵城的魏谍,将那虎豹骑引入落日谷一网打尽么? 杨仪因为回来的早,他并不知道,曹仁、曹纯在机缘巧合之下被连弩中藏匿的暗器射杀的事儿。 更不知道,现在襄阳城曹魏的将军们就快死绝了。 可哪怕如此,杨仪对关麟的评价,依旧不低。 ——此子虽有悖于孝道,却依旧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该善加引导,委以重任。 心念于此,杨仪只管走。 可…他越是不说话,马谡却越是来劲儿了,他眨巴了下眼睛,一边跟着杨仪走,一边说道。 “我可听闻杨尚书赴荆州期间,这位关四公子可不怎么听话呀,单单与其父就大肆争吵了两次,几近剑拔弩张…就连诸葛军师出的这三则考题,关公都屡次逼他更改,可这小子…呵呵,却是一字不动,照例呈上那胡乱、敷衍的答卷,简直气坏了关公。” 这… 听到马谡讲这些,杨仪还略显意外,他脚步一顿,反问马谡。 “幼长如何知道这些?” 马谡笑了笑,“杨尚书莫要忘了,我可是荆州人哪!我还有四位兄长在江陵…那里,又岂会没有我的眼睛?岂会看不到关麟关云旗这‘逆子’的叛逆之举?” 言及此处,马谡发出一声冷笑,“呵呵…我就说,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做诸葛军师弟子的…关四公子这辈子怕是没这福气了!” 他马谡颇为嘚瑟… 在他看来,他马谡就是诸葛军师唯一的弟子!关门弟子! 其余人,不可能得到诸葛军师的青睐。 倒是…杨仪不想听他说这些,只是大步往前走,可他越是沉默,马谡就跟着他,问长问短…话题自是离不开那关麟的身上。 杨仪忽的脚步一顿… 马谡也停住脚步,连忙问:“杨尚书是想起了什么?” “不。”杨仪淡淡的回道:“我是在想,要不幼长随我一道去禀报诸葛军师,反正…这荆州的所见所闻,你马幼常也是一清二楚。” 呃… 马谡一愣,他能听出来,这是反话,当即…再不敢跟着杨仪了。 杨仪却白了他一眼,微微摇头,大踏步的步入了诸葛亮书房的院落。 此刻的诸葛亮本在书房中,正提笔书写着一封回信。 竹简的外面写上一行小字——“吴长史、中司马诸葛瑾亲启。” 而其内的文字却是: ——“兄长在上,长兄如父,请受弟弟一拜。” ——“弟媳黄氏,隆中时结为伉俪,才学颇广,渔櫵耕读。可惜建安十三年起,弟忙于大业,连东吴,督荆南,治益州,防汉中,不顾夙夜,弟与她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她独守家中,料理家事,耕织不辍,她有夫如无夫,还不能为人母,世人只知道她聪慧,不知道她有多苦?” ——“终得吾兄怜见,弟向兄长求子过继,兄长上报了吴主,寄信归来,弟方知,兄长欲将‘蓝田美玉’过继于弟,那是兄长的长子啊,是年少成名的儿子,亦是兄长的骨肉啊…” 俨然,诸葛亮是收到诸葛瑾的回信。 得知诸葛瑾已经征得吴侯的同意,要将诸葛恪带往荆州,过继给他。 故而,诸葛亮这才趁夜给兄长写的一封回信。 方才马谡在,诸葛亮与他谈论政务,没来得及写,马谡方一离开,诸葛亮就动起笔来。 倒是不曾想… 思虑之间,不经意的抬头,隔着窗子,诸葛亮正看到了杨仪。 他连忙放下手中的笔墨,快步去迎。 “——威公回来了?” “这么快,想来是一路颇为劳顿吧。” “不敢!”杨仪恭敬的向诸葛亮行礼。“身负军师重担,刚刚抵达成都,不敢歇息,直接就来军师府上叨扰。” “你、我还需如此客气么?”诸葛亮引杨仪进屋…他亲自为杨仪斟上茶,连忙问:“威公一回来就这么急着见我,想来…此去荆南,定有所收获吧。” 杨仪连忙取出关麟的三封答卷。 这些诸葛亮并不意外,倒是从杨仪怀中取出的那封关羽的亲笔信笺,让诸葛亮眼前一亮。 他没想到… 云长会将信笺与答卷一道送来,这不像他呀! 至少在诸葛亮的经验世界里,关羽是做不出这等事儿的。 至于这信…是杨仪临行时,关羽特地嘱咐他交给诸葛亮的,关羽没说太多,可杨仪懂,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然,没过多久,关羽就派周仓去追。 周仓不擅骑术,于是就派了别人… 只是,这江陵往巴蜀,一路上几十个郡、县…就是能追上,又能从茫茫人海中寻到么? 自然,关羽这封亲笔书信就没追回。 倒是此刻,杨仪语气颇为激动。 “——诸葛军师,容下官直言,这次赴荆州,何止是有收获,简直是…惊喜!是巨大的惊喜,可同时,这惊喜…也是惊吓呀!” 说着话,杨仪将三封答卷,连带着关羽的书信一并呈给诸葛亮。 诸葛亮露出一个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浅笑,一边接过这答卷,特别是这关羽的信,一边轻声道。 “——能让云长这个时候寄信而来,又能让威公既惊喜,又惊吓的,看起来…此子定是不同凡响咯!” 此子,自然指代的是关麟。 至于…诸葛亮口中的不同凡响,很快,他就会觉得这个评价,还是太天真,太草率了! … … 长沙郡,捞刀河畔、罗汉庄旁。 这是一个注定不眠的夜晚。 整个张家庄,到处都弥散着轻声的啜泣。 王叔和、杜度、韦汛三个人依旧跪在张仲景的屋门外。 貂蝉在床榻旁,细心的照顾着他的义父。 似乎是哭泣太容易耗费人的力气,不知不觉间,后半夜时,貂蝉竟…竟茫茫然的睡着了,准确的说她没有熟睡,只是稍稍的趴一会儿。 门外,张仲景的三个弟子,他们的脑袋也耷拉在一边。 哭,从来都是一个体力活儿。 这一夜,貂蝉睡得昏昏沉沉的,忽的,一个声音道:“红昌,有…有水么?” “……” 貂蝉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她下意识以为是她太不舍义父,是义父在梦中向他发出的这道声音。 迷离之际,貂蝉连忙揉眼睛。 可突然感觉…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拉她的衣服。 “水,水…” “……” 貂蝉这才回过神来,是…是…是义父的声音。 貂蝉觉得这太不真实了… 可屋外传来的…那大弟子王叔和的呼噜声,却…却又那样的清晰。 “灯…灯…” 貂蝉大声喊道,屋里的灯光太过黑暗,她判断不清楚方才的那道声音,究竟是不是幻觉? 王叔和、杜度、韦汛本在熟睡,一听师姐的声音,三人几乎同时跃起。 那紧绷的神经,让他们下意识的以为师傅…以为他老人家已经没气了。 王叔和连忙取了火折子,去点起了烛火… 烛火一起,貂蝉看到了张仲景的脸。 脸色很明显是蜡黄色,没错,是蜡黄,不是原本的煞白如纸。 更惊奇的是,师傅竟然…竟然是睁着眼睛的,既没有粗重的呼吸,也没有露出任何痛苦。 与之相对的,他的表情平静、平和、淡然、慈祥… 似乎一下子与那“行将就木”四个字扯不上半点牵连。 “师傅…” 王叔和惊住了,出于医者的本能,他下意识的去摸张仲景的额头,额头上…是凉的,凉冰冰的。 王叔和的眼中刹那间露出惊喜,持续了数日的高热退了… 神奇般的退了么? 他连忙又去摸师傅的脉象… 而随着食指与中指抵在那脉搏上,王叔和的脸色从惊喜变成了惊诧,变成了不可置信。 “师…师傅的病症和缓了,脉象也很稳…很稳…这是…这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张仲景竟能凭着自己的力气撑起身子,他坐了起来。 他是医者,自己身体内,那五脏六腑的变化… 他再清楚不过。 他能感觉出来,那所谓的“烈性伤寒”虽未必悉数痊愈,但是…但是,五脏六腑的反馈是正向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心、肝、脾、肺、肾…五脏六腑,彼此相生,激荡出暖洋洋的气流… 弥漫全身。 身体中暖洋洋的,像是不断地再滋养出新的“土壤”,去埋葬身体中那腐烂的一切… 张仲景能够笃定。 好了,他已经好了一大节。 “义父、义父…” “师傅…” 貂蝉与三个弟子均是喜极而泣。 张仲景却表现出了一个医者的严谨,“快快取笔,记录下你们所开的药方…这药方或许能…或许能救成世间成百上千的黎庶。” 听到师傅这般连贯且有力量的话语。 韦汛情难自已,“师傅,根本不用记…这药方是…是…” 不等韦汛把话讲完,杜度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连忙劝道:“师傅病情好转,理应静养…这特殊的方剂待得师傅彻底痊愈后再告知师傅不迟…” 这… 张仲景突然懂了,定是这两个弟子从哪里觅得了良方。 “我已经好了!” 张仲景双眸一张,他直接下地,稳稳的站立在地面上,他试着左右行走几步…虽腿脚因为长久的卧床有些僵硬。 但…无疑,他感觉浑身有力气了不少。 张仲景第一时间取来笔和一封《伤寒杂病论》的总纲,他在桌案旁坐下。 “药方是很什么,快说…为师要记在《伤寒论》中,让它造福世人。” “还有这药方你们是从何得来?是哪位圣手名医…能找出此济世之方?” 这… 韦汛与杜度彼此互视一眼,还是韦汛张口。 “这药方…其实是出自一本医书,至于…这药方从何而来,是…是关四公子!” ——关四公子? 张仲景一愣,恍然间,他觉得这个名字好生熟悉,似乎…就在嘴边。 噢… 他想起来了,此前掳走韦汛、杜度两位弟子的…便是这位关公的第四公子关麟。 张仲景还特别嘱咐,这世上哪有医者向登门求医问药之人问罪的道理? 那么… 张仲景一时间有些想不通这中间的原委。 杜度担心师傅的病情,连忙道:“师傅只服了两次药,按医书所言,今夜还需要再服一次,弟子去煎药。” “为师也去!”张仲景的眼芒中满是迫切… 在他的世界里,他所患的烈性伤寒,那就是“伤寒”中最猛烈的一种,是让《伤寒杂病论》都无可奈何的一种。 而战胜了这一种,那无疑…《伤寒杂病论》就彻底的圆满了。 他张仲景就敢拍着胸脯讲。 大汉——再不会被伤寒肆虐。 大汉——再不用因为伤寒而十室九空。 这一幅药剂就是补写《伤寒杂病论》中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一笔。 “义父,你才刚刚痊愈…”貂蝉抿着唇,她在劝张仲景。“是不是…该先喝完粥,补补气力呢?” 张仲景精神大好,仿佛因为“神奇药剂”的驱使,他浑身充满了气力。 “粥就不喝了。”他轻轻的朝貂蝉摇了摇头。 旋即一本正经的吩咐杜度与韦汛这两个弟子:“关四公子给你们的方剂,每一个药,每一份剂量,都要让为师看清楚…若他有什么医嘱,你俩也要悉数告知为师。” 韦汛下意识的回道:“没有医嘱…关四公子只是给了我们八本医书,数万个方剂,让我与师兄全部背下来。” 这话脱口… 张仲景眸光一闪,心头“咯噔”一响,他宛若…听到了一件于杏林,于医者仁心无比重要的事儿。 他的语气变得严肃,变得一丝不苟,“八…八本医书,数…数万个方剂!那…那…” 短暂的沉吟后,张仲景连忙道:“关四公子让你们背的这些,为师要你们悉数默写下来…就现在,就现在!一个方剂也不许少!” “…啊!” 韦汛一惊,这才意识到,似乎是他说错话了。 杜度着瞪了他一眼,连忙劝道:“师傅,默写不是什么难题,可…师傅要先服药。” “好…好…”张仲景的嗓音都变得沙哑。 他感慨道:“想不到,想不到真正的杏林医仙竟…竟是关公的儿子!竟是关四公子,好…好啊…好啊,老天待杏林不薄啊!” … … (本章完) 第一八六章 人苦不知足,既得陇,复望蜀耶 中药是神奇的。 基于阴阳、五行的调和,往往用对了药,身体内的阴阳迅速平衡,是可以做到药到病除的。 这就像是夫妻关系,男为阳,女为阴,一方太过强势,一方太过弱势,往往会导致整个婚姻家庭的不和谐,乃至于无法延续。 而双方“势均力敌”时,也就是阴阳平衡时,这个家庭也就可以为之存续。 比如张仲景的病情,便是如此。 说起来,两名弟子对他的用药,无外乎是出自于《肘后备急方》,而这本书本是出自南宋绍兴十四年。 其中记载的症状中,比张仲景这个“烈性伤寒”更严重几倍的也有。 而在南宋… 类似于张仲景这种病症,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大难题。 需知道,中医的发展,每一个朝代都是跨越式的。 若抛开“伟大”与各自的时代,孙思邈是可以吊打张仲景的,张仲景也可以吊打扁鹊。 不是说张仲景与扁鹊的医术不精,而是…医术的“广”与对药材的“精”达不到后继医者的水平。 此时,张仲景高烧已退,虽还有在视觉、听觉上的虚弱,但已经比之这半年卧床的每一天都要好。 原本还肚中空空,如今一碗粥下肚,整个人骤然恢复了不少气力。 这不算是大病初愈,只能说是病情好转。 哪怕如此,也让他如获新生一般,精神格外的好。 此刻的张仲景听着两位弟子默背《肘后备急方》… 他问道:“这便是那关家四公子撰写的医书么?你们便是用这其中的方子救了为师?” “是…也不是。”杜度连忙回道:“的确是这方子救了恩师,但…这方子却非关四公子撰写,按照他的说法,他也还是从一些山中医者的手中抄录来的…” “山中医者么?” 张仲景眯着眼…他有些不信。 而此刻,除了听治疗他的方剂外,他还特地记下了《肘后备急方》中许多奇怪的方剂。 比如肚子疼… 方子就很简单,喝豆豉汤,喝吐了,就好了! 再比如得了疟疾。 方子是把蜘蛛一只放到饭里,一口吞了,或者是抱着公鸡,就能攘除一切疟疾。 还有疟疾发作的时候。 拿着一个石头站在水边,然后念咒语,急急如律令,之后把石头扔在水里,别回头。 这些… 还真有些山野郎中的味道。 不过…珠玉在前,张仲景能痊愈,就说明这些山野郎中的治疗方法虽然匪夷所思,但却未必是错的。 张仲景是越听越入迷。 听完了《肘后备急方》,他又让弟子背出来《千金方》…然后是《本草纲目》。 听那《肘后备急方》还没觉得什么,可这《千金方》与《本草纲目》一出,张仲景就意识到问题的不对劲儿了。 能写出这等医书的,医术水平定要远胜于他张仲景。 怎么可能是山野医者? 而能将这些悉数收集到一起,统统默写出来,那所谓的关四公子又岂会不是一个医学大家?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不是医学大家。 至少…也是一个药学大家。 如此说来… 这位关四公子何止是他张仲景的恩人,更是一位隐于世外的‘杏林领袖!’ 念及此处,张仲景连忙吩咐道。 “你们不用背了…” “义父要歇息了么?”貂蝉忙问。 “你们也都去歇息吧。”张仲景感慨道:“明日一早,伱们带为师去城中,带为师去叩谢这位关四公子!叩谢他的救命之恩!” “你们也要一道去向他赔罪,特别是…是你,红昌!咱们杏林中人济世救人,可一些规矩需要牢记,有恩要报,有过也要偿还哪!” 张仲景意味深长的望向貂蝉。 貂蝉重重的点了点头,他知道…义父指的是那“登闻鼓”的敲响。 是啊… 她的确该好好的向这位关四公子赔罪。 要知道,这位关四公子的父亲十五年前救了她; 如今,十五年后,这位关四公子又…又救了她的义父。 这一对关家父子,如此恩情… 她貂蝉做牛做马也该报答呀! 貂蝉真的暗暗的下决心,哪怕是…是为奴为婢,哪怕是做牛做马,她也要…也要报答这位关四公子! … … 汉中,衙署正堂。 千呼万唤,好梦中杀人的曹操总算是从睡梦中被唤醒,他束发没有带冠,双眸凝起,看样子心情像是十分沉重。 他在正堂看到众官员,当即大喝。 “奏事!” 程昱忐忑的呈上军报,“丞相,方才接到急报,襄樊虎豹骑大败,曹仁、曹纯两位将军遇刺,情报十万火急…” 俨然,曹操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儿。 曹洪却忙不迭的张口:“大哥,那关羽暗箭伤人,其目的便是要将大哥骗回去,以此解他蜀中之危,大哥万万不可上当啊!” “就是…”曹真也拱手道:“如今的蜀中人心惶惶,当此时机,南下攻蜀…千载难逢,错过不再啊!何况,襄阳城内满府君还在,江夏之地文聘将军还在,天人将军手下战将牛金亦有万夫不当之勇,吕常将军更是被人称之为‘兵不顿于敌国,坠不侵于四邻’,有他们在,纵是曹仁将军晕厥,那关羽却未必能占得上风。” 此言一出… 此间的将军诸如徐晃、张郃、夏侯渊、郭淮等人均是一脸正色,俨然…他们也不愿意就这么轻易的放弃这大好的时机。 曹操却没有给这些将军更多发表意见的机会,他只是一扬手。 语气颇为沉重的感慨道: ——“人苦不知足,既得陇,复望蜀耶。” 留下这么一句话,曹操大踏步走出了此间。 一干文臣武将面面相觑,纷纷议论… “丞相怎么会留下这么一句‘既得陇,复望蜀乎’呢?” “丞相这是要离开汉中,赶赴荆襄支援么?” “不南下了?这…这岂不可惜?” 文臣中,有一个不起眼的文学掾——司马懿,他也站在这里。 今年的司马懿三十六岁,他站在最后,他本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会议,是曹操特地将他带来的。 此刻,众人均在议论,与司马懿年龄相仿的贾逵问他,“仲达,依你之见,曹丞相留下这么一句‘既得陇,复望蜀耶’,可是他要放弃南下,去支援襄樊?” 司马懿摇了摇头,“丞相说过放弃南下么?” 这… 贾逵一脸惊诧,“你的意思是?” 司马懿比出了食指,示意他小声一些,他只是淡淡的道:“揣摩丞相的心意…是取祸之道,你、我就莫要自取其祸了!” “你…就喜欢卖关子。”贾逵无奈的摇了摇头。 司马懿却淡淡的道:“子和将军与子孝将军遇刺,这一死一晕厥,表面看是大祸临头,但福祸相依,如何就没有几分恰到好处的味道!” 一时间贾逵像是被司马懿绕晕了,完全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 其实,他心头最大的疑惑依旧是: ——曹丞相究竟会不会放弃南下巴蜀,赶赴襄樊! … … 曹操正在仔细的读满宠的信笺。 他读到偏厢车、连弩和木牛流马时,微微有些惊讶; 读到为了抢夺这些军械,曹纯出兵落日谷时,虎豹骑悉数葬送时,他的心情更是无以复加。 读到曹仁、曹纯两位将军深夜之时大打出手,最终曹纯劈碎连弩,连弩中暗器触发,曹纯、曹仁一死一晕厥时。 曹操只感觉额头处隐隐的作痛。 “砰”的一声,他将满宠的信笺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他狠狠的吟出了那个罪魁祸首的名字。 “黄老邪——此黄老邪好毒的计啊!” “这次子孝与子和是中了那黄老邪的奸计了。可笑,子孝,几年来谨慎固守,却不想…这一次,输在了一个贪字上。” 这时,程昱在曹操的身边解说:“从汉中回襄樊,有陆路与水陆两个方向,距离都较长,若是按照丞相定下的规矩‘不走夜路’,那…” 不等程昱把话问完,许褚进来禀报,“丞相,徐晃将军求见。” 曹操抬头,脸色阴郁至极,“传!” 徐晃踏步进来,因为焦急,连礼都忘了行,“丞相是要动身去襄樊么?” 曹操注意到了他的失礼,不悦的皱眉。 “嗯?” 徐晃这才醒悟,慌忙的单膝跪下,“末将失礼,末将拜见丞相。” 曹操这才淡淡的问:“你是听何人所说?” 徐晃毕恭毕敬的回道:“是丞相亲口所说,既得陇,复望蜀乎?如今整个军营中都在如此传,各个将军都乱成了一锅粥,忙着收拾辎重,与丞相一道驰援襄樊。” 程昱躬身:“公明将军所言非虚,军心浮动啊!” 曹操脸色阴沉,“都学会揣摩孤的心意了。公明,你速去各营传令,就说让各营收拾齐全,待孤下令之时,三军齐齐发往荆襄与那关云长决一死战。” 这… 徐晃拱手,“末将斗胆问一句,那这段时间,我与儁乂(张郃)将军暗中训练的那些擅长山地作战的兵士,都…都白费了么?” 言外之意,徐晃是问,这么好的时机,真的不南下了么? 曹操冷冷的回道:“孤方才说的话,你没记住还是没听懂?” 徐晃忙躬身退后,“末将记住了,末将告退!” 徐晃一边退出这房间,一边迷惑的自言自语,“功亏一篑啊,功亏一篑啊…” 他略一沉思,一跺脚,大步往张郃的营寨去了。 “唉——” 伴随着一声无奈的叹息,他回忆起的是此前取下汉中时,曹操特地将他与张郃秘密召集。 那一次,两人被许褚领到了一个破旧的房间里。 房间中高挂着一张地图。 地图上标记着三条南下巴蜀的道路。 第一条金牛道,这条取名于春秋战国时期“石牛粪金、五丁开道”故事的道路。 若要从汉中抵达成都,那需要从先到褒城、到宁强,过广元、昭化、剑门、武连梓潼、绵阳、德阳最后才能南下到成都。 此间关口、险隘居多,数不胜数。 第二条是米仓道,过南江抵达巴中,所谓“巴蜀”,便是指代巴中与蜀地,此“巴中”乃是蜀地最重要的屯粮及北上屯兵之所。 第三条是荔枝道,从汉中抵达西乡,一路向南可直抵涪陵,这处是连接益州与荆州的核心要道,战略位置不言而喻。 看到这三条路… 张郃与徐晃就大致明白了什么, 而这时,曹操从门外快步走入,他看到徐晃与张郃,连忙吩咐道:“孤要取蜀中,奈何将士不擅长山地战,唯独能仰赖二位。” 说到这儿,曹操指向地图中的米仓道与荔枝道:“刘备、诸葛亮势必把重兵屯驻于金牛道上,一处剑阁极难突破,故而…孤打算亲率大军走金牛道,以此迷惑那大耳贼,公明走米仓道,儁乂走荔枝道!若丢了巴中与涪陵,那这蜀中,大耳贼坐不稳!” 徐晃尤记得当初丞相言及南下时,何等的霸道,何等德挥斥方遒? 此刻的徐晃收敛心神。 一晃…这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儿了。 三个月来,他与张郃每日都不敢怠慢,每日都在训练将士们的山地战,如今将士们的山地战略有所成,已经完全具备南下的时=条件。 且…听闻刘备入蜀后,蜀中一片混乱,人心浮动,这正是一股做气南下的良机啊! 可谁曾想… 却…却因为…因为一个襄樊,因为曹仁的遇刺晕厥,就要功亏一篑! “唉…唉…” 徐晃退下,不住的长吁短叹。 曹操则思索着冷笑,“看看,如今的这些武人,已经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揣摩孤的心思了。” 程昱小心翼翼地说,“丞相若有意支援襄樊,那便该早下动身,以此安定汉中、襄樊两处军心,避免军心浮动啊!” 曹操斜睨了程昱一眼,“孤何时说过,要动身襄樊?” “啊…”程昱一怔,“丞相不是说‘既得陇,复望蜀’呼么?” “哈哈…”曹操爽然大笑,“你们都以为孤会动身襄樊,如此,那刘备、诸葛亮也会如此以为,从而蜀军上下尽皆松懈,如此,米仓道与荔枝道一战可定,此不为天赐的南下良机么?” 这… 曹操这话脱口,程昱一怔… 不过很快,他悟了。 丞相这…这是“明救襄樊,暗下蜀中”么? 此计高明啊! … … 夜已深,温黄的灯光下,诸葛亮羽扇纶巾的手执关羽的书信。 踏着光滑如镜的青石地面,正缓步慢踱,若有所思。 所谓——见字如晦。 看到关羽亲笔的书信,诸葛亮宛若看到了云长本人一般。 ——“孔明安好,自荆州一别,已历三载,羽不胜感慨。想昔日,吾兄弟三人结义于桃园,三顾茅庐于先生,历时已有八载…水镜先生曾有言,卧龙,凤雏,得一人可得天下,而后因兄长礼贤下士,幸中水镜先生之言,于荆州得卧龙先生……” ——“孔明考教云旗,此乃关家幸事,此子孤傲,脾性七分像关某,况其答卷之时正与关某置气,故而,答卷中多少有些搪塞、胡闹,望孔明不要介意!” 通篇洋洋洒洒数百字。 多是关羽对诸葛亮的称颂。 然而,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最后一句…关公为其子云旗开脱的那一句。 ——“云旗如此答卷中多少有些搪塞、胡闹,望孔明不要介意!” 这… 读到这里时,诸葛亮微微顿足。 他惊讶,这是关羽能说出来的话么? 关羽一生高傲,纵是此前与诸葛亮信件往来,其中字里行间写满的是“趾高气昂”四个大字,就连诸葛亮都得放低身段。 可这一封信,他的姿态摆的好低啊。 诸葛亮无法想象… 究竟这位关四公子,让云长何等器重,才能写出这样一封“谦逊”到骨髓里的信。 没有骄傲、没有自负,这样的关公,让诸葛亮安心,也放心哪! 除此之外,这关麟关云旗让诸葛亮更添得了无限好奇。 杨仪提醒道,“诸葛军师看过关将军书信,接下来,不妨看看云旗公子的答卷…” 听到这儿,诸葛亮跪坐回了案几前,他轻轻的摆了摆手。 淡淡的朝着杨仪道。 ——“考卷是死的,仅仅从考题处去评判一个人也是片面的,威公,我倒是很好奇…你对这位关麟公子的评价,说说吧。” 诸葛亮又主动为杨仪斟了一盏茶,推到了他的面前。 这… 杨仪微微一怔,他回忆起在荆州与关羽分别时的画面。 那时的关羽说。“不怕杨尚书见笑,吾儿一封胡闹的答卷,势必会让孔明觉得,此子轻浮!然…关某的儿子,自己最是清楚,云旗绝不是轻浮,只是他太像关某了…像关某一样孤傲,像关某一样执拗。” 而杨仪的回答是,“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下官羡慕云旗公子,下官也羡慕关公啊。” 是啊… 如此璞玉,杨仪如何会看不到它的光泽呢? 当即,杨仪的眼眸闪烁,“军师当真要听?” “当真。” “那军师是先听这位云旗公子聪慧、机敏的一面呢?还是听其…叛逆、胡闹的一面?” “先从胡闹、叛逆的说起吧。”诸葛亮轻抿了一口茶。 杨仪则不假思索的提起了“第一封答卷”,他则侃侃而谈。 “若说这胡闹的一面,这一封答卷中可就展现的淋漓尽致,也是这一封答卷,惹得父子之间剑拔弩张,甚至惹得云旗公子对关公‘言辞激烈’,所谓‘才不足则多谋,识不足则多虑’、‘威不足则多怒,信不足则多言’…这些话可都不好听啊!” 说着话,杨仪已经替诸葛亮展开了这第一封答卷。 而诸葛亮还在惊讶。 ——『才不足则多谋,识不足则多虑。威不足则多怒,信不足则多言。』 ——『云长竟纵容此子能说到这一步么?』 诸葛亮正想去一睹这位“云旗公子”胡闹叛逆的一面。 就在这时… “——报。” 一名侍卫禀报道:“禀军师,门外有荆州使者求见军师?” 唔… 诸葛亮抬眸,很明显他有些意外。 ——『威公刚到蜀中就赶来这边,怎么会还有荆州使者呢?』 “可问清楚身份了?能确定是荆州使者么?” 诸葛亮轻声回了句。 “能,有关公的信令。”侍卫如实道:“倒是这使者说,他是来追杨尚书的,说是要追回关公的一封亲笔信。” 唔… 此言一出,不只是诸葛亮,杨仪也是大惊失色。 关公的亲笔信?怎么突然要追回呢? 杨仪琢磨着。 ——『难道是这云旗公子又惹得关公震怒?关公不打算为他求情了么?这…不会呀!』 杨仪摇了摇头。 关公对云旗公子的那份“情”,杨仪是深刻感受到的,说是恨之切,所以爱之深一点都不夸张。 怎么会? 诸葛亮也有些意外…当即招手。 “传他进来吧。” 哪曾想,就在这时。 又一名文吏闯入此间,看到杨仪在,微微迟疑了一下。 诸葛亮却是摆手示意,“威公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这文吏连忙道:“禀军师…刚刚收到的襄樊急报,襄樊…襄樊出事儿了,曹仁与曹纯遇刺,曹纯殒命,曹仁晕厥!” 这… 此言一出,诸葛亮的一双眼眸刹那间瞪大,他几乎不相信听到的话。 诸葛亮是个谨慎的人,他连忙起身,问这文吏。 “你…你再说一遍!” 文吏的话再度吟出。 ——“就刚刚…才收到的襄樊急报,襄樊出事儿了,曹仁与曹纯遇刺,曹纯殒命,曹仁晕厥!主公…主公已经派人,请军师去左将军府议事!” “咕咚”一声,诸葛亮惊诧到胸口跌宕起伏。 ——遇刺! ——曹仁晕厥,曹纯死了… 那岂不是说如今的襄樊…群龙无首? 这… 这… 诸葛亮岂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 … (本章完) 第一八七章 又一个邪气凛然的凤雏,庞士元! ——张鲁降曹,逆贼南征在即,成都府库无粮,凑不出抗曹之军资。 ——益州各郡,氏族囤积居奇,物价暴涨。 ——益州初定,有限的田亩如何分配。 这是诸葛亮写给关麟的三个考题。 也是如今蜀中面对的无比迫切的难关。 如今的诸葛亮尚不知道关麟的答案。 正因为如此,他无法理解,为何关羽会特地额外寄信一封,又立刻派人去追回? 当然,这些在如今的这一则急报面前都不重要。 曹仁晕厥,襄樊势必会大变天了。 这个机会,云长岂会放过。 怕是现在,他已是北伐襄樊… 而曹操势必会选择回援,也就是说,第一个问题已经迎刃而解了。 至于第二个、第三个问题,虽并未解决,可…只要曹操能撤出汉中,那无疑就给予他诸葛亮充分的时间了。 稳定物价,安抚氏族,分配田亩,制衡诸方… 诸葛亮与刘备总是能想出办法的。 可时间是他们的敌人哪。 如今,这一则战报之下。 大喜啊! 曹纯也就罢了,曹仁晕厥,这于刘皇叔,于他诸葛亮,于关羽,于蜀中百姓,于数万万致力于匡扶汉室的仁人志士都是大喜啊! 诸葛亮忍不住感慨。 文吏连忙提醒道:“左将军还在府邸中等候着军师。” “我这就去。”诸葛亮将杨仪递来的第一封答卷放回案几上。 他回望杨仪,“我先去主公那儿,云旗这答卷,等回来了再看吧,威公你也下去好好歇息,明日我再唤你。” “好…”杨仪躬身道。 可…他仿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刹那间,他的表情变得惊悚了起来。 ——他想到的是关四公子的答案。 若然… 若然这曹仁晕厥,那…那这一对关家父子有关第一封答卷的争执,岂不是…岂不是… “咕咚”一声,杨仪下意识的深深的咽了一口口水。 连带着他想到了关麟答出此卷时。 关羽愤怒的让他重写… 可他却寸步不让的迎上关羽那几乎迸射出火焰的目光。 ——“父亲岂不闻,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今尔出于崖涘,观于大海,乃知尔丑,尔将可与语大理矣。” 乖乖的… 井里的青蛙不能和它谈论大海; 夏天的虫子不能和它谈论冰; 不能和见识浅陋的人谈论大道理。 那时候的杨仪还感慨,关四公子是真敢说呀,这话也敢对关公说么? 特别是最后那一句“今尔出于崖涘,观于大海,乃知尔丑,尔将可与语大理矣”。 那时候的杨仪还觉得,这句话最重了,也是最“无知者无畏”! …作为儿子的关麟,怎们能让父亲关羽“从海边往外看,去观览大海,然后知道了自己的浅薄,这样才可以和他谈论大道理”呢? 儿子对爹说这种话,已经可以称之为“大不孝”了,这也是杨仪对关麟最初的印象。 可现在在去品,去细品… 原来愚蠢的是他杨仪自己啊! 关麟这哪里是不孝啊,事实胜于雄辩,他是坚持真相罢了。 反倒是他杨仪与关公…似乎都该无地自容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关公会派信使追回那封信笺,云旗公子这题答对了,那…那还寄什么信笺?』 ——『云旗公子是对我们这些‘井蛙’谈论大海了!』 就在杨仪浮想联翩的时候,马车已经等在门前,诸葛亮就要出门。 似乎是看到杨仪的表情有些古怪。 诸葛亮连忙道:“威公是累坏了么?” “没有。”杨仪连忙拱手道:“下官斗胆,想请诸葛军师先观过云旗公子的第一封答卷后,再…再赴左将军府!” 唔…诸葛亮脚步一顿。 既杨仪这么说,那一定是有所缘由。 诸葛亮也不拒绝,当即又提起了那封竹简,“我路上看。” 说着话,就大步走出,登上了马车。 随着马儿“得”的一声嘶鸣,马车驶动,徐徐走远。 可杨仪,站在这书房里,却宛若双腿灌铅了一半,竟尤自无法移动一步。 此刻,他的心头剩下了是满满的不可思议与震惊。 『——难道…』 『——不…根本不用难道,云旗公子定是提前知道了什么,不对,如此说来,这曹仁与曹纯的刺杀,难道…难道…』 想到最后,杨仪再度咽了口吐沫,他感觉他浑身上下都在发抖,抖得厉害。 那边厢… 诸葛亮坐在马车中,也徐徐展开了竹简。 乍一看,答案很简单。 的确是多少带着几分敷衍: ——“凑不出就凑不出呗!老老实实的在家睡大觉,根本没必要凑!” 能这样答卷的,诸葛亮觉得…普天之下,怕也只有这位关云旗了吧? 而诸葛亮也算是回过味儿来了,怪不得云长要说,这是云旗的敷衍之作,是赌气之作。 “呵呵…” 诸葛亮不由苦笑。 连日的操劳,他的神情极是疲惫,唇边溢出一丝沉重的叹息。 他感慨道:“这样的小子?云长的力荐?我能教么?” 可… 这声音方才扬起,仿若一道亮光闪过,诸葛亮骤然感觉到某种异样突然在心头涌起。 紧接着,他像是想通了一件事儿,胸中一阵战粟。 他忍不住再度把目光贴在这答卷上。 答卷上的文字依旧——“凑不出就凑不出呗……根本没必要凑!” 可诸葛亮的心境却发生了变化,天翻覆地的变化。 那方才收到的急报,曹仁晕厥、曹纯殒命的急报,再次快速的闪过脑海,最异样的一点立即就被诸葛亮抓住了。 他下意识的张口,“云旗这答卷,是笃定曹操会走?可他怎么会判断出曹仁出事儿呢?” “刺杀…刺杀?难道…在这封答卷之前,云旗就已经知晓此‘刺杀’之事?所以才…才会有如此敷衍的答案?” ——“滴滴哒” 想到此节…诸葛亮的额前已滴下冷汗。 他的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了另一只手的手腕,联想到杨仪与战报中均提到的。 虎豹骑殒命落日谷。 诸葛亮仿佛一下子更透彻了。 他轻声吟道: ——“这不会是他布下的局吧?” … … 无论是汉中,还是蜀中的消息,总是滞后的。 诸葛亮与刘备尤自惊诧于曹仁与曹纯被刺杀,一死一晕厥时。 襄樊最新的战报…已经传到了许都,传到了邺城。 ——满宠、文聘、吕常、牛金悉数殒命。 ——江夏一战,曹军损失惨重,关家军随时逼近襄樊。 此刻曹操的四子曹植与主薄杨修正加急从邺城赶往南阳。 在他们看来,南阳是有一支驻军的,是于禁的兵马。 杨修提议曹植假借父亲之名调动这支兵马驰援襄樊。 如此间不容发之际,哪位公子有此魄力,那这公子既为大功! 晨曦中,巨大的城门关闭着,如同蛰伏的巨兽,两边已经有守门的门吏肃立,因为太早街道上寂静无比,马蹄声变得格外的清晰。 杨修与曹植疾驰到大门左侧的军营处勒马,一名副将看到两人,连忙躬身道:“末将拜见四公子,拜见杨主薄,不知公子与杨主薄来此,所为何事?” 曹植道:“我奉父亲之命,来此调兵,此为调兵文书,凡请你即刻点兵出征襄樊!” 副将道:“公子恕罪,莫说点兵出征襄樊,就是往附近郡县调兵,末将也不敢。” “这是为何?”杨修驾马上前。 这副将道:“于禁将军人在许都,可将军下过军令,襄樊局势危机,汝南城中所有兵士严阵以待,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去驰援襄樊。” 此言一出… 曹植面露为难之色,杨修却骂道:“荒唐,四公子就是来此是奉曹丞相之命调兵驰援襄樊,于禁再大,大得过曹丞相么?尔等速速点兵,耽误了襄樊战事,伱担待的起么?” 副将忙跪下,“主薄恕罪,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耽搁,只是…于将军的军令也不能违抗。于禁将军如今就在许都,若是四公子执意调兵,不妨将丞相的调令交予于将军,于将军势必即刻赶回,到时候由他亲自领兵驰援襄樊。” 要知道,于禁的兵素来以纪律鲜明著称。 而于禁本人,在曹操的心目中,乃五子良将之首。 这从曹操称王时,将于禁迁为左将军,假节钺就能看出曹操对于禁的喜爱与器重。 要知道,差点把孙十万突突干净的张八百,那时也不过封赐了个征东将军。 徐晃、张郃还是杂号将军。 由此也可见于禁在曹魏将军中的地位。 而他持军严整,缴获来的财务从来不允许兵士们私藏。 他军令如山,在他手下…违抗军令者杀无赦。 也正是因此,纵是曹植与杨修赶到,副将哪里敢私自点兵? “此去许都,一来一回至少两天过去了,早已耽搁了救援襄樊的大事儿,再不开门,我先斩了你。”杨修怒喝。 副将恐惧的说道:“主薄就是杀了末将,末将也不敢违抗军令啊!” 杨修冷笑,“你以为我不敢?” 忽然间,剑光闪过,一道鲜血飞溅,喷溅在杨修与曹植的身上。 曹植大惊,“德祖?” 杨修却大声朝其它的兵士吼道:“想试试吾剑锋利否?事急从权,曹丞相调兵文书在此,尔等速速点兵!再有迟疑着,杀无赦!” 一干副将的确看到了这份假冒的文书,连忙惊慌的点兵。 曹植整个人变得忧心重重,他小声道:“德祖,是不是有些过了?毕竟这文书…” “四公子啊四公子…”杨修连忙道:“此刻,怕是你二哥、你三哥已经调兵往襄樊赶去了,若是这种时候,都没有这般魄力,那丞相如何会把世子交给你?” 此言一出,曹植犹豫了一下,他轻吟一声。 “德祖说的对——操刀必割,执斧必伐…” 说话间,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高举着这封“伪造”的魏公诏书,点兵出城! … 另外一边,许都城。 曹丕也面对着与曹植同样的困境,这里驻扎的是高览将军的兵马。 这位高览乃是当初在官渡之战时,与张郃一道归降曹操的,演义中的他被赵云在长坂坡杀了,正史中却并无这段记载。 事实上的他活的好好的,且因为当年“带兵进组”的原因,手下还有一波兵马,就驻扎在许都城郊。 同样是高览不在… 同样是曹丕来此点兵。 此刻的曹丕十分焦躁,他身旁的吴质铮然拔剑朝向眼前的副将。 “再不点兵,我杀了你。” 这名副将躬身:“中郎将要杀,只死末将一人,可若是末将私自点兵,违抗了军纪…那曹丞相会诛杀我们所有人。” 与曹植不同的是,曹丕没有杨修那样“伪造笔记”的大师,他也没有胆量伪造一封父亲的诏书去点兵。 而此刻… 襄樊局势危机,曹丕如何会不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立功”的机会。 吴质又急又怒,扬起剑来,“你大胆…我杀了你!” “等等…”曹丕立刻阻止。 “这是为何?”吴质连忙问,曹丕目光幽幽,他感慨道:“若是仲达(司马懿)在,他一定不会让我杀人。” 这… 吴质也是曹丕的智囊,此刻却有些沉不住气,“若是困于此,那救援襄樊的第一功可就…可就拱手让给子健公子了。” 曹丕微微咬唇,我语气坚定:“等…等下去,本公子等高览将军回来!仲达说,公无渡河,公欲渡河,有的河…不是勉强就能渡过去的!” … … 成都,左将军府。 刘备的面前摆放着汉高祖刘邦的画像。 他一直将刘邦作为自己的目标。 在刘备的眼里,刘邦有大志、识大体、平易近人; 刘邦坚韧、识人、仁义; 刘邦也是从这巴蜀之地杀出去,一统天下。 ——高祖如此,他刘备也要如此。 事实上,刘备与刘邦是有本质差别的。 刘邦呢?就是有血有肉,他清楚自己的平凡,清楚自己的斤两,比起刘备,他识人,更识己,而刘备比起刘邦,更坚韧。 所以,同样是“夷陵之战”,若是刘备要做,他会说——我或许不行,我或许不“度德量力”,但这事儿我定了,我非要打。 可若是刘邦,若是他要发动“夷陵之战”,他会说,不用“或许”,我就是不行,但我特么的很现实,你们来弄,你们说咋干就咋干,我能拿的住你们就行! 作为一个君主,刘邦识己所以放权,识己所以兼听。 在这点儿上,刘邦就比刘备成功。 那么刘备呢? 刘备起于微末。 他的成长经历,注定造成的是高祖刘邦截然不同的性格。 在中原时,他为了生存,反复横跳于各路诸侯之间,与吕布、袁术、曹操磕磕绊绊,他的折腾托起了他的名号,所以他一路一直在经营自己的魅力,打造自己的人设。 ——打击劫掠者,让百姓有饭吃,宽人待士,与民同乐。 连泰山的、徐州东的、汝南的山贼势力都知道,刘备这个人能打又仁义,有事儿他真上,故而来与他联合。 ——刘备又能克制自己的本性,喜怒不行于色。 客居刘表账下,他想表达自己的观点,却当先去看主家的意思。 能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的人,最不好惹。 ——他客气的待周瑜; ——他装可怜的对孙权。 为了目标,刘备何止是低头。 不夸张的说,为了目标,你让他磕一个,他都毫不犹豫。 正因是如此,他的德行吸引了很多人。 救孔融、陶谦于无兵之时,谦让徐州于无地之时; 不听诸葛‘攻刘琮’的上策,这是在刘备、诸葛亮鱼水之欢、如鱼得水之时。 不弃百姓于日行不足十里时。 境遇越糟糕,刘备越知道自己的选择。 天下丧乱,纲常不在,他唯一能坚持的人设,就是——欲信大义于天下。 如今,半辈子的辗转,他好不容易占据了益州,却面临曹操的虎视眈眈… 别说治蜀中了。 每天,刘备与蜀中都在惊恐中度过。 生怕,那可恶的曹阿瞒又、又、又、又一次夺走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 终于,就在刚刚,他收到了一条急报。 ——襄樊的曹仁晕厥! 他,他,他晕厥的好啊,晕厥的妙啊,简直是晕厥的恰到好处。 而当刘备得知致使他晕厥的原因,不是二弟关羽的雷霆攻势。 而是…而是一枚“连弩”,准确的说是连弩内的一枚小小的暗器,是一个叫做“黄老邪”的神秘人布下的一个局。 刘备只觉得绝了… 他感觉黄老邪,简直是老天赐给他刘备的礼物,助他破此困局。 他激动的不能自己。 当此夜深,他忍不住派人去请诸葛孔明,去告诉他这一条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他…咱们的蜀中,终于能坐稳了。 随着“嘎吱”的一声,一阵风袭来,大门敞开。 诸葛亮进入了左将军府的正堂,刘备早就在此等待着他,他一把拉住诸葛亮的手,两人一道行至刘邦的画像前。 “孔明啊,当年高祖就是从这天府之国一步步的突围,攻取三秦之地,楚汉相争,建立大汉王朝的千秋万代…今日,襄樊曹仁晕厥,曹操势必驰援襄樊,蜀中局势稳固,隆中对的方略得以推进,一想到这里,我…我情难自已,故而…故而请先生来,就想与先生在高祖面前说几句话。” 刘备的激动溢于言表。 这就像是一只成长期的老虎,他的门前永远握着一只成熟期的雄狮,虎视眈眈、 随时就有可能把这小老虎给吞噬。 小老虎何止寝食难安,他都瘦了…巨大的压力快要将他压扁了。 而终于有一日,这雄狮因为不得以的原因,被迫撤离。 小老虎总算自由了,他总算能去狩猎,能去吃肉了,能茁壮成长起来。 这种心情,自是情难自已。 “主公,主公…”看着刘备那泪水“吧嗒、吧嗒”的就往下滴落,诸葛亮感受着他手心中的汗珠。 一路走来,诸葛亮最清楚这位刘皇叔的不易。 刘备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感慨道:“孔明,你的才能不弱于那兴周八百年之姜子牙,旺汉四百年之张子房,我知道…孔明你最缺的唯独是时间,现在好了,襄樊…襄樊出了个黄老邪,他,他帮你、我争取到了这份弥足珍贵的发展时间。” 『——黄老邪是么。』 诸葛亮心头吟出这个名字,上一次让他的心情如此悸动,还是因为那洪七公。 因为洪七公那匪夷所思的行动,愣是将湘水划界废除,愣是将借荆州一事抹平! 那时候的诸葛亮对这洪七公是钦佩到不能自已。 呵呵… 现在想想,洪七公也好,黄老邪也好,这不过是一个代号罢了,乃至于这黄老邪,多半还是一个熟悉的“代号”。 “主公如何看待这位黄老邪呢?”诸葛亮笑着问。 今日刘备传诸葛亮来此,无关乎军务… 事实上,一旦曹操去驰援襄樊,也就不存在什么当紧的军务了,诸葛亮与刘备那根紧绷的神经,终于能松下来了。 趁着这个话题,诸葛亮索性向刘备提起这位‘黄老邪’。 而这个话题,刘备似乎颇有兴致,乃至于,黄老邪这个神秘人物,让他想到了另一个人。 刘备侃侃道:“兼弱攻昧,五霸之事,能用连弩、暗器布下此局…引曹仁上钩,如此谋略,虽是阴险,却能左右时局,此黄老邪如此行事当得起一个‘邪’字、而这份‘邪’气,让我想到的唯有——庞士元!” 庞统,庞士元! 刘备将黄老邪比做凤雏庞士元。 而刘备的话还在继续。 “我是五十余岁时才遇到庞士元,是他告诉我,我此前几十年的路走错了,我一直陷入那‘每与曹反,则事竟成’的误区,却忽略了为大目标,有时候,不得以时是必须要放弃小目标的,我若总是追求与曹操不同,那我的路就是一条死胡同,而人都死了,哪来的欲信大义?哪来的理想?庞士元教会我,为了理想,我当先立足现实!” “今日,观这黄老邪之布局刺杀,邪气凛然,我想到的正是庞士元哪!也唯独他,有此力挽狂澜之计略,这黄老邪,这局…让我莫名的又思念士元哪!” 说到最后,刘备的泪珠又一次滑落。 这… 诸葛亮的心头不由得微微触动。 是啊,如今的主公有了法孝直,有了他诸葛孔明,却依旧缺一个“邪气凛然”的庞士元哪… 缺一个为了大目标,能够阴狠狡诈,心怀理想却又立足于现实的庞士元。 如此算来… 呼… 诸葛亮轻呼口气。 他思虑再三,方才对刘备说道。 ——“主公可想知道,这黄老邪的真实身份么?” … … (本章完) 第一八八章 赢项羽者很多,能赢曹操者有几人? 诸葛亮给关羽的儿子关麟出了三道考题。 这件事儿刘备是知道的。 乃至于刘备也很期望,这位被孔明考教的关麟关云旗,能一鸣惊人,得到孔明的青睐,收为关门弟子。 至于,孔明的考题,其实刘备也挺好奇的,但碍于身份,却又不便细问。 此刻的诸葛亮,将关麟那第一封答卷从怀中取出,缓缓展开,呈送给刘备。 刘备接过后,读了一遍,他下意识的感觉与诸葛亮第一次看时一般无二。 简直是敷衍、胡闹之作。 刘备不由得摇了摇头。 孔明的考卷都敢如此回答,看来…他是没有这个福分,成为孔明的弟子了。 可…很快。 刘备就晃过神儿来了,诚如诸葛亮刹那间的恍然一般,刘备也惊问道。 “他如何事先知晓,那襄樊的敌将曹仁即将遇刺晕厥?” 同样的一个问题传出。 刘备的脸上填得了几许惊讶。 诸葛亮淡淡的浅笑,慢慢的闭上眼睛,连带着缓缓讲述出他的推测。 “能提前知道曹仁遇刺的,敢断言蜀中局势,曹操南征之危机本就不存在的,依我之间,只有布下此局者。” “而听威公讲,因为这条答案,关家父子几乎剑拔弩张,争得面红耳赤,云长固然是为此子好,可从另一个角度看,云旗如此坚持己见,又岂会没有原因?” 刘备露出了巨大的惊讶,他反问:“孔明的意思是,那布局刺杀曹仁的‘黄老邪’便是云长的四子关麟关云旗?” 说到最后,刘备的嗓音都在发颤。 他无法想象,让他刘备,让孔明,让整个蜀中寝食难安的困局,最终…最终是被十五岁的关云旗给解决的。 “我亦只是推测。” 诸葛亮睁开双眸时,眼睛里已只有宁和,他平静的望着刘备,声音平稳却又十足的坚定。 “事关云长父子,有些事亮不好妄自菲薄…或许‘黄老邪’的身份,云长是知道的!只是出于保护的目的,他并没有将这个身份昭然。倒是威公此行江陵,似乎颇为收获,云旗究竟是不是黄老邪?若要探寻真相,或许从威公的话中,必能揣测真假。” “杨仪何在?”如今已是深夜,可刘备却异乎寻常的精神,他忍不住即刻就要传杨仪来此问话。 还是诸葛亮打断道:“威公星夜兼程赶来成都,让他睡个好觉吧,若是主公好奇,不妨我派人取来云旗的另外两封答卷…我与主公亦可品评一番,先睹为快…” 诸葛亮本是随口一说。 哪曾想,刘备一下子来精神了,“是龙是虫一验便知!只是不知道孔明这后两封考的是什么?” “无外乎是如今蜀中的难题罢了。”诸葛亮如实说,“第二道考的是益州不少商贾囤积居奇,物价暴涨…第三道考的是益州初定,有限的田亩如何分配!” 这题目不说还好… 一说之下,刘备可太有兴趣了。 诸葛亮感觉到刘备暗暗的在他胳膊上推了一把,诸葛亮立刻就反应过来,“主公稍候,我派人去取!” “不用费事。”刘备提议道:“我与孔明一道回府即可!” 说到这儿,刘备似乎注意到了天色,“诶呀,倒是不曾想这夜竟是这么深了。” 这话的言外之意。 ——『今晚秉烛夜游可好?』 诸葛亮岂会看不出刘备的声音,当即笑道: “不妨事,昔日隆中时,能与主公畅谈天下时局,由日及夜,由夜及日,一宿度过浑然不知,那时的感觉让人迷醉啊!” 听诸葛亮这么说。 “哈哈哈…”刘备大笑,“原来不止是我一人怀念那时草庐时纵横时局的畅快…今夜正巧,趁着此关云旗的答卷,我与孔明再于那榻上畅谈一夜,或许明日一早,蜀中困局就统统迎刃而解…” “——主公请。” “——孔明也请。” … … 夜半时分… ——“得…” 马蹄急踏,马儿的鼻中打出一个响鼻,喷出一口白气,发出老长的嘶鸣。 紧随而至的是一阵清脆的马蹄声遥遥传出。 但见十余匹马在夜间呼啸而来,从道上疾驰而过,扬起漫天的灰尘,片刻间化为一队渐行渐远的黑影,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这是廖化的骑队,骑队中还包括一位十五岁的少年,正是琅琊少年诸葛恪。 他们正午时就出发,如今就快到港口了。 走过这一段耗人心神的陆路,走水路速度也会快很多。 后世所谓“千里江陵一日还”,可不是一句空话。 倒是…廖化。 一边骑着马,一边不住的把目光望向身侧纵马奔驰的诸葛恪… 俨然,这位关四公子新封为“他的人”的年轻少年,此刻眸子如电,精气神儿十足,哪有半分疲倦的样子。 廖化忍不住轻呼口气。 他想不通,关四公子那与父亲针锋相对的话,这位名唤“诸葛恪”的琅琊少年是以怎样的勇气,义无反顾的接下了任务。 要知道,他面对的是关公啊! 关公的盛怒,四公子扛得住,这位琅琊少年,扛得住么? 心念于此… 廖化的眉宇愈添低垂,不免…生出了许多对这诸葛恪的担忧。 不过很快,这股情绪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驾——” 随着廖化朝马屁股上又响亮的抽了一记鞭子。 身下坐骑昂起首来,发出一阵高亢的嘶鸣… 随即扬起马鞭,狂奔的速度又加快了许多,身后激起一片飞扬的尘土,伴随着雷声般的马蹄,这支骑队照例——疾驰向北! 唯独诸葛恪的心头,也随着这疾驰奔行的速率,愈发的火热起来。 ——『这是云旗公子第一次交代的任务。』 ——『务必劝关公放弃进攻襄樊,改攻江夏以北!』 究竟是为什么,关麟会这般部署,会预言进攻襄樊十死无生,诸葛恪不知道! 可他知道的是,他必须更接近整个事件,或许才能够获取答案! … … 晨曦微明。 一张硕大的舆图摆放在关家军的军营大帐,关羽与周仓、关平、关银屏、关兴、关索齐聚于此。 舆图上着重标记着几个红点。 一条荆江将襄阳与樊城分割,襄阳城与樊城上均画出了圆圈。 显然,这两处是关家军重要的战略规划。 至于江夏以北。 ——“平春”、“黾县”、“軚国”、“西阳”、“安路”、“石阳”这六个县城上也纷纷有所标记。 这是曹操占据江夏以北的城池。 这次的军事会议,很简单… 就是讨论接下来主攻的方向是襄樊,还是江夏以北。 说到底,关羽的兵力是不足以分兵作战的。 如今大捷之下,接下来的战略势必要做出一定的取舍。 取襄樊,意味着放弃江夏; 取江夏意味着放弃襄樊。 此刻的关平,率先单膝跪地拱手道:“父帅,孩儿愿带所部兵马攻襄阳,破樊城!直取宛洛!” 关兴也跪地拱手,“父帅,孩儿愿助大哥一臂之力。” 俨然,关平与关兴是支持攻襄樊的。 关银屏与关索对视了一眼,关银屏道:“父帅,女儿愿替父亲攻江夏!” 关索拱手,“孩儿也愿取江夏。” 关羽看着几个踊跃奋发的儿子,不但没有兴奋,反而蹙眉看着舆图。 他问道:“汉中的曹操可有动静?” 周仓回答道:“至今未接到任何曹操驰援襄樊的消息,也不排除,消息尚未传回,亦或者是曹操秘密调度,倒是今日听得司隶的许都城、豫州的汝南、南阳等地频有调兵。” “故末将以为,若是取襄樊,万一不能速取,曹操回援,司隶、豫州、南阳的兵马驰援,则我军就呈现四面受敌之势。” “且,襄樊对于曹操何其重要,曹贼断不会袖手旁观,不若去攻江夏,文聘已死,江夏群龙无首,纵是曹操从汉中回援,在他抵达之前,末将也有把握悉数攻下江夏。” 关兴道:“周将军此言差矣,襄樊乃是遮挡荆州的要塞,一旦攻陷,就是将许都暴漏于我关家军的兵锋之下,我关家军随时可北上直取宛、洛,攻破许昌!” 关平伸手从江陵方向划一条线到许都、洛阳,又从成都划一条线到长安,“诸葛军师隆中一对不就是这么设计的么?天下十三州,曹操占据九州半,依诸葛军师言,只有掌握了天子,才能有与那曹贼一争天下的资本,襄樊虽城高池深,可一旦突破,曹操的局面就再也控制不住!” 就在这时,斥候狂奔进营帐,“报——” 斥候跪下,“禀报关公,上庸传来飞鸽,昨日…曹操听闻襄樊局势之恶劣,言‘人苦不知足,既得陇,复望蜀耶’,听其意,曹操是意欲从汉中撤出,驰援襄樊…” 关羽缓缓坐下,一边捋着长髯。“这曹贼总算坐不住了,如此…大兄那边的局势就会和缓许多。呵呵,好个襄樊,曹贼也知道,如今的襄樊危如累卵!” 周仓道:“的确没有守将了,可若曹操从上庸往襄樊赶,十日足以抵达,司隶、豫州、兖州的支援怕是五日亦可至,留给关公取襄樊的时间可不多了,若然要取襄樊,宜早不宜迟!” 此刻的关羽眼眸幽深… 他也在细细的思虑。 其实,正常而言,他一定会选择去取江夏,因为江夏更稳。 诚如大国之虑在于胜而力竭,小国之虑是立功求存。 劣势的局面下可以赌上一把,搏一搏…保不齐就赢了呢? 可优势的局面下当以稳为主! 这是最基本的军事道理。 可偏偏… 这段时间关羽读的是《孙子兵法》。 以往月色下读的那本《春秋左传》上面都落灰了,这是关麟对他生活习惯上的改变。 恰恰这个改变中就包括一条。 关羽记住了云旗说过的一句话,也可以称之为读《孙子兵法》的感悟——“风浪越大,鱼越贵!” 而此前的伏虎山一战,斩文聘、牛金,射杀满宠、吕常…歼敌过万。 这些也应证了这句话。 ——风浪再大点儿,鱼就要比金子还贵了。 如今… 关羽自然也会下意识的往这边想。 江夏的确唾手可得,可攻下江夏北境,最多可以开辟第二战场,威胁到曹魏的经济中心、屯粮重地——南阳。 可…若是攻下襄樊,那就不是威胁曹魏经济中心那么简单了。 关平的一句话说的好,天下十三州,曹操占据九州半,只有天子被大兄掌握在手中,才能有与那曹贼一争天下的资本。 这也是隆中对的初衷与核心要素。 说到底,曹操奉天子以令诸侯…以此赢得的现如今的局面。 要战胜他,势必要走的依旧是这一条路。 ——奉天子以讨逆贼! 这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如此…』 想到这儿,关羽微微沉吟。 ——『江夏对应的是南阳,是粮草;襄樊对应的是许都,是天子,哪个风浪大,哪个鱼贵,这根本就不用选!』 心念于此,关羽朗声道:“——我意已决,关家军全力攻襄樊!” 关羽做出了最终的表态… 只是,这个表态让关银屏与关索的脸色同时沉了下来。 关银屏觉得…太冒险了。 关索则是几次张口,却…却又几次把想说的话悉数给咽了回去。 “维之有话要说么?”关羽看到了关索古怪的表情。 而因为关索平素里与关麟走的最近,关羽也算是另一种“爱屋及乌”,刻意的问了关索一句。 关索却是抿抿嘴,有些不敢说。 谁曾想,关羽一声厉呵:“有话就说,关某的儿子,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我是听四哥说过几个故事。”关索终于开口,“四哥说,楚霸王项羽以为贵族出身,英雄盖世,拥有雄兵百万,何曾把亭长出身的高祖放在眼里?但高祖善用张良、韩信、萧何等人,由弱转强…终于打出了那场垓下之战,而在此战之前,项羽何曾想到过,他会被源源不断的敌人包围、追杀?又何曾想到过…他会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说起来… 关索总是缠着四哥关麟给他讲故事。 当然,关索的目的是不纯粹的。 他是琢磨着多听一些故事,这样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显摆卖弄一番,自然就会让女孩儿觉得他十分的博学,也更容易得手。 这招便是作用于鲍家庄的“鲍三姑娘”身上,屡试不爽。 可…如今。 当他听到父亲要打襄樊时。 关索下意识想到的便是四哥讲给他的垓下之战。 关索曾问四哥关麟。 “垓下之战,项羽为什么会输给高祖?” 关麟让关索自己回答。 关索说的是高祖背后捅刀子,双方都约好了互相退兵,结果项羽的兵退了,高祖刘邦却从背后捅刀子,打了楚霸王一个措手不及。 而关麟告诉他,没有这么简单。 同样是背后捅刀子,可刘邦捅的与其他人捅的便是截然不同。 刘邦之所以敢背后捅刀子阴了项羽一把。 是因为那时候的项羽已经变成了孤家寡人。 天下的诸侯都已经归降了刘邦。 韩信打下了魏、赵、齐、燕,马上就能掏了项羽的老窝彭城; 英布,刘贾,卢绾在南方活动,切断了项羽的后路; 还有游击将军彭越,在敌后战场到处晃荡,抢了项羽不少的粮食。 这时候,合围之势已经完成,只需要一个最不要脸的人,在最合适的时机发起总攻。 反倒是项羽所分封的十八路诸侯,要么投降,要么战死,没有一个人过来帮忙。 他只能带着手下的十万人马,夺命狂奔。 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天下,项羽就是再牛,他也不可能会赢。 此刻的关索将关麟讲述给他的这些,娓娓讲述给父亲关羽。 “父帅…难道不觉得,父帅如今的局面…正如那垓下之战时的项羽么?孩儿不担心父亲夺不下襄樊,担心的恰恰是夺下来之后呢?东吴还会是我们的盟友么?东吴会不会像高祖那样背后捅刀子呢?父亲对这些可有准备?” “父帅就是再厉害,可大伯与诸葛军师千里迢迢也驰援不过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襄樊的曹军,还要防范东吴的背后捅刀子?父帅能顶得住么?” 其实,关麟给关索讲过太多遍垓下之盟的故事了。 乃至于,关索都已经倒背如流。 而关麟讲这么多次,很大程度上…是他觉得历史上老爹关羽的大意失荆州,与项羽垓下之盟时陷入的被动如出一辙。 都是四面楚歌,都是众叛亲离… 项羽失去了十八路诸侯的帮助成为孤家寡人; 关羽又何曾有糜芳、傅士仁、刘封、孟达提供的一丁点儿帮助呢? 但凡有一丁点,也不至于败走麦城,武圣归天了。 其实,关索说的极有道理。 只不过,这一番话却触碰到了关羽那根敏感的神经。 ——『又一个关云旗?又一个口无遮拦的逆子么?』 在关羽看来,一个百无禁忌的“逆子”关麟,就够他关羽吃上一壶了,如今又多了个关维之…这是要气死他关羽啊! 当即… 关羽冷冷的道:“蛊惑军心,自己出去领三十军棍!” 啊… 关索一怔,连忙道:“父亲…父亲不可一意孤行啊!” 关羽的语气冷然:“我关家军大盛之势,取襄樊易如反掌,怎会如那楚霸王被人追的惶惶如丧家之犬!你再胡言,军法处置!” “我是了解四哥的,若是他在,一定会阻止父亲,一定会说…会说…”关索也上头了,“他一定会说,当年曹操在赤壁战场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时,也…也一定如父亲今时今刻这般骄傲,这般膨胀!” “——四十军棍!”关羽的语气更添冰冷。“关某从不觉得那楚霸王厉害!” “四哥还说…”关索像是不把话说完就不罢休,再多军棍也要说完,“四哥说,凡是要看对手是谁,能赢项羽的或许会有很多人,可能赢曹操的又有几人呢?怕是连高祖刘邦也不是那曹操的对手啊!” “——五十军棍!”关羽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 “父亲!求父亲饶过五弟。”关平、关兴、关银屏齐声劝道。 “每人十军棍。”关羽愤愤然的开口,旋即就往帐门处走去,待得掀开帘子,他脚步顿了一下。 终于,还是因为某个原因,有所松口。 至于这个原因嘛… 不是别的,正是云旗! ——“大战在即,尔等军棍悉数暂压下来,待得攻下襄樊后,再去算账!” 言及此处,关羽厉声吩咐。 “——传我军令,休整一日,后日一早三更造饭,五更天时,强攻襄阳城!” … 这边厢,关羽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那边厢。 襄阳城中,一处密室内。 夜已深,如今襄阳城最后的主心骨“赵俨”被一封“特殊的信”引到了一个神秘之所。 这是一处密室。 赵俨走近…却看到了其中之人穿着斗篷、带着风帽…身体十分结实,一副威武雄壮的样子。 “阁下怎会有曹丞相的书信?” “征讨汉中前,丞相就把信交给我了。” 一道低沉且厚重的声音徐徐传出,很明显,是山西口音。 而随着这个声音的传出 风帽男人徐徐转过身,他取下了斗篷与风帽,露出了那神秘的面颊。 也就是这一刹那间… 赵俨的一双瞳孔一瞬间瞪大,像是惊诧连连。 可偏偏这份惊诧下,两个字呼之欲出。 ——『稳了!』 赵俨连忙问:“怎么…是你?” 来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且厚重,“襄樊如此战略要地,曹丞相岂会没有预备的方案?” “呵呵,云长孤傲,现在就等他自投罗网吧!” 同样的这么一句话。 如果是别人的声音,绝不会让人这般心安。 可如果是他,是眼前的这位。 那…赵俨简直能把一百个“放心”悉数塞进肚子里! ——稳了! ——襄樊,真的稳了! … … 昨晚喝了杯冰镇西瓜汁,然后我就裂开了。 见谅…真只能码两章了,不是不码第三章,是裂开了,开了,了… 明儿正常恢复三章。 (本章完) 第一八九章 江湖不是打杀,是人情是世故是交易 曹操是个枭雄。 他能一统中原,横扫北境,靠的可不仅仅是谯沛武人的勇武,是颍川才俊的支持。 更不是仅仅凭着运气。 他本人的决策力、判断力、洞悉力、智谋、乃至于临阵应变能力…在当世无出其右。 如此一个人物,又是如此重要的襄樊,他岂会没有第二层部署? 没有防患于未然? 曹操早就想到,倘若襄樊的局势动荡到已经无法挽回? 那关羽当如何?他势必孤注一掷强攻襄樊。 他甚至想到了最坏的情况。 那就是他曹操无法第一时间回援。 这种情况下,如何保住襄樊,乃至于反败为胜,就是一个并不轻松的问题了。 而这,就要看曹操的部署。 曹操特地派遣五子良将之首的于禁在汝南屯兵,派高览(演绎中死在长坂坡,历史上并无记载,故以他尚在)在许昌驻军,更是在赴汉中时,暗中交付给张辽两封锦囊。 其中一封是孙权大举来犯时的应对。 内容唯独四个字——“贼至,乃发!” 也正因为这四个字,造就了张八百击穿孙十万的壮举。 至于另外一封信,就没有这般简练。 曹操列举出了三种情况。 其一是涨水期时,倘若襄樊局势有变。 那么张辽按兵不动,调于禁从汝南迅速的驰援襄樊。 其二是枯水期时,同样的假设,这次便是于禁按兵不动,由张辽迅速的从合肥赶至襄樊,坐镇襄樊,将合肥的统帅一职交同为五子良将的乐进。 其三是涨水期时,倘若襄樊局势有变,孙权同时大举来犯,曹操的部署是,张辽赴襄樊,于禁进合肥。 如此也能看出,曹操对于襄樊的看重程度。 而如今的局势,是第二种情况,前有张八百大破孙十万,后又枯水期来临,合肥的压力无疑骤减,这种时候孙权不可能组织兵马进犯。 当然,这种时候本该张辽率兵进攻濡须口。 涨水期、枯水期的变幻,往往标志着魏与吴攻守之势的转换。 事实上,张辽本打算进攻濡须口的。 可…谁曾想,突然曹仁晕厥,曹纯殒命的消息传来。 张辽当即做出决定,放弃进攻濡须口,静观其变。 而这也只是静观其变。 毕竟…曹仁晕厥,襄樊城内还有满宠,还有吕常,还有赵俨,还有牛金…再不济,江夏也还有那个“铁壁”文聘。 有他们在… 襄樊的局势稳如泰山,还不至于崩盘。 可…谁曾想,就在张辽收到第一封急件不久,第二封急件接踵而来。 ——文聘没了,满宠没了,牛金没了,吕常也没了。 ——诺大的襄樊,如今就剩下一个赵俨! 这又岂不是曹丞相所说的“襄樊局势有变”… 当即张辽就交接给乐进合肥的统兵之权,他本人则率一干亲卫赶夜路,到寿春。 水路无法行船,他们一行就驾马赶至襄阳,总算还不晚。 赵俨看到张辽,眼睛直接就怔住了,他难以置信。 前段时间还“八百破十万”、“威震天下”让那东吴小儿止啼的张文远竟出现在了襄阳。 更意外的是,张辽还带来了消息。 “夏侯大将军已经急召于禁将军、高览将军,曹彰公子…如今,他们已经齐聚许都,不日大军就会驰援襄樊。” 张辽的话像是本身就带着一股成竹在胸的气场。 宛若整个局势始终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云长傲气不可一世,势必乘胜进军,丞相一早就为他设下天罗地网,只等他抵达樊城,我等十面埋伏,势必生擒于他!” 这… 赵俨眼珠子一转,连忙问:“是樊城?不是襄阳么?” 呵呵… 张辽笑了,是浅笑。 他又一次展现出了一位卓越的统帅才有的大局观。 以及…那唯独是老乡,是挚友才会对关羽的了解。 “一条荆江将襄樊分割,襄阳在南,樊城在北,在云长看来,纵是攻下襄阳,还需取樊城,可若是攻下樊城,襄阳不攻自破!” 言及此处,张辽顿了一下,他语气笃定。“云长何等孤傲,他一定不会真攻襄阳,他势必会取樊城…会将军营驻扎在樊城与宛城之间,意欲断了襄樊一切的补给!” “如果是别人,绝不敢这般孤军深入,可如果是他,一定会这么做!” 最了解山西人的不一定是山西人,但一定是关羽的老乡。 张辽太了解关羽了。 事实上,历史上的关羽,哪怕是在水淹七军、威震华夏时。 他那关家军的驻军军寨,也从来不是在荆江以南,那靠近江陵的地区。 而是在荆江以北,在宛城与樊城之间。 当世之中,也唯独只有关羽会如此霸道,会如此不把曹魏放在眼里。 就算是十面埋伏。 或许在关羽的眼中,是他关羽一人,将这十面人统统给包围了,就差喊一句,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呼… 此刻的赵俨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他感慨道。 “原来一切都在曹丞相的掌握之中。” “福祸相依…”张辽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严肃与森然,“祸事,一旦用好了,也会变成大好事儿,此战,吾等势要擒住那关云长!” 说话间,张辽的眼眸中带着光…是勇武的光芒。 在他看来,“山西第一勇烈”这个称号,他一定要亲手从关羽的头上夺过来。 ——『抱歉了,挚友!』 ——『咱们兄弟各为其主,这次就好好的斗上一场吧!』 … … 成都,诸葛府。 油灯已经烧残了,灰白的晨光稍稍透进来,诸葛亮与刘备看过关麟的第二封答卷后。 讨论了整整半夜。 可两人的精神不见丝毫的委顿,依旧跪坐于竹席之侧聚精会神。 诸葛亮第二道考题是,蜀中商贾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当如何解? 而关麟的答案很简单,只三段。 第一段——“民富国强!” 第二段——“成立商务署,收取商业税。” 第三段——“蜀中商贾可凭自愿加入商务署,同时,凡是加入商务署的商贾,大肆提高其地位,却要服从于商务署的管辖。非商务署中商贾,不得私自经商,发现者严惩不贷。” 这三段其实很简单。 关麟是看到考题后,稍加思索就写出来的。 事实上,在华夏历史进程中,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会出现商人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情况。 就比如西汉末年时期,各大家族兼并土地,哄抬物价,严重影响到经济运行。 故而众人推举了王莽去挽救危机。 王莽颇为‘任性’的创造了六泉币制,从“小泉直一”到“大泉五十”,共计制作出了六种面额。 而最大的面额“大泉五十”仅仅用了两枚半五铢钱的“含铜量” 简单点说,就意味着每发行一个“大泉五十”,就要从百姓手中夺走四十七个半五铢钱的财富。 这一举措,使得大家族纷纷收集五铢钱,融化后私自铸造“大泉”,再用大泉购买“五铢钱”无限套娃,引发了巨大的通货膨胀。 这是西汉末年。 东汉末年更夸张。 董卓铸小钱,使得粮价一斛高达几十万、乃至几百万钱…也是有的。 更有甚至,素来以“仁义”标榜的刘备,也在迫于无奈之下,玩出过这么一出。 历史上的刘备,在入蜀后,面对“商贾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难题。 他采取的手段,也类似于董卓的“铸小钱”。 只是,刘备的名字更文雅一些叫——直百钱。 简单点说,就是铸造一种新的叫做“直百钱”的钱币,平抑物价,一枚相当于过去五铢钱的一百枚,然后强制命令商贾、百姓限期更换新的钱币。 看似,是旧钱换新钱,一枚换一百枚。 可实际上,一枚直百钱中“铜”的含量与一枚五铢钱中“铜”的含量相当。 如此一来,一枚换一百枚,多出来的九十九枚的含铜量,就可以继续铸城新的“直百钱”…刘备这边,国库的钱粮自然也就源源不断。 这就相当于官方层面的欺骗,将百姓的“铜”以“旧”换“新”的方式,骗到了官府的手中。 是捡来的麦子开磨坊,无本万利的买卖。 而蜀中的百姓出于对刘备的信任,起初,大家伙没有想那么多,自发的把五铢钱拿到官府中兑换直百钱,物价短时间内得到控制。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百姓们又不傻,他们发现手中的直百钱越来越不值钱了。 以前可以买一件衣服的钱,现在连一个衣袖都买不起。 每个人的财富都严重缩水了。 大家还发现,他们虽然越来越穷,可刘备府库中的钱却不断地增加,军费亦不断地增加。 到最后,整个益州百姓对刘备的态度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也是为何,刘备倚靠的从来都是元老派、荆州派、东州派的支持… 益州本土势力,甚至益州百姓对他的态度…可谓是“一言难尽”! 这些别说支持了刘备,只盼着你刘备行行好,别再进一步的缩减‘直百钱’中的含铜量,进一步的坑我们,压榨我们就好。 不夸张的说,若不是诸葛亮治蜀有一套,再加上《蜀律》的严刑峻法,让百姓蒙受损失,却只能被迫息事宁人。 否则,这套“直百钱”的经济体系下,蜀中早就民怨沸腾、民怨四起,局面铁定控制不住了。 而这也是间接造成了益州本地,无论是氏族还是百姓,与刘备无法达成一条心。 当然… 推行“直百钱”虽然坑人。 但是,刘备却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是基于攻下成都前,刘备向众将士的许诺,放任将士们将官府中钱财自行拿去。 不仅如此,根据《三国志·张飞传》的记载,刘备还赐给诸葛亮、法正、张飞、关羽每个人金五百斤,银千斤,钱五千万,锦千匹… 要知道,这个数字极其夸张…差不多抵得上成都一个郡一年的收入了。 而这些钱从哪来? 只能从可怜的益州百姓手里去“骗”了。 这是季汉政权中,蜀中地区发展面临的一个巨大的坑!一个巨大的隐患。 而关麟,他这道题答得虽快。 却是联想到了蜀汉政权中这种“不健康”、“畸形”的经济模式。 蜀汉的魅力… 蜀汉的浪漫主义色彩,本是以人为本。 脱离了百姓的支持,脱离了民望,这个政权早晚会走向陌路…故而,关麟的回答尽可能的避开了“直百钱”。 不能骗老百姓的钱… 那总得找到新的“经济增长点”吧? 于是,关麟就把目光瞟向商贾。 在这份考卷中,他的第一句话是“民富国强”,这是提醒刘备与诸葛亮,千万不可因为小利砸了刘备那“惟贤惟德”的招牌,砸了蜀中百姓的人望。 第二句话,成立商务署,收取商业税。 这是寻找蜀中经济的增长点。 总是把目光放在贫寒百姓这群被“榨干”油水的黎庶身上,那多没意思。 赚钱,就得赚有钱人的钱。 如果说后世,是百分之八十的财富掌握在百分之二十的人手里。 那在汉末,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财富掌握在百分之一的人身上,一点儿都不夸张。 从这些有钱的商贾身上搞钱… 建立商务署,收取高额的商业税,约束他们的行为。 而作为回报,大肆提高商贾的地位。 这是“交易”,是关麟这份答案的核心与重点。 人言,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其实,江湖也不是人情世故,而是等价交换。 蜀汉要破“经济”这个困局,那一定要付出些什么,交换些什么。 与其付出益州人的心寒与民心思变,不如付出…商贾地位的大福抬升,以此去换取更多蜀汉国库的聪颖,从而使得经济领域破局。 需知,古代三教九流中商贾的地位最低。 秦始皇时,商人必须编入市籍。 商人及其子孙,与犯罪的官吏和赘婿一样,都在谪戍之列,随时都可以被押往边疆服役或定居。 汉高祖时期,则是规定商人不得穿丝绸衣服,不得乘车,不得购买土地,不得纳妾,甚至不得食大肉,还必须与奴婢一样,加倍交算赋钱。 到汉武帝时,又恢复了秦朝的谪戍制度,将有“市籍”的商人及其子孙,再度列入征发对象。 甚而有之。 商人…不但自己被入了名册,连子孙都因出身不好而不得翻身。 如此商人被列为“末业”“贱业”,从事经商者被列为“贱民”。 而站在商贾的角度上去想,似乎…他们也极其迫切的希望地位能够得到提升。 … 这份答卷,关麟写的只有寥寥三段,寥寥数语。 刘备与诸葛亮起初看时也是漫不经心… 可随着,深入的去看,深入的去想,深入的去讨论… 他们渐渐地发现,这个答案的精妙绝伦。 然后,刘备与诸葛亮两人围绕着“成立商务署”、“商贾地位抬升”、“充实府库”这个话题的可行性,讨论了整整一夜。 而关麟所有的心路历程,悉数想到。 直到晨曦微明,直到公鸡打鸣… 刘备方才豁然起身,他像是彻底想通了,他一拍桌案,沉吟道:“好一个关云旗,好一个‘民富国强’,好一个商务署,好一个用抬高商贾地位的方式,换取商贾的支持与府库的充盈,此关云旗神了呀!” “是啊…” 诸葛亮也缓缓起身,一夜的讨论让他没有半点疲态。 此时此刻,他浑身宛若被热浪包裹,心情激荡。 “我此前只想到过《蜀律》严刑峻法约束益州百姓,却从未想过,这些商贾的囤积居奇,哄抬物价,也可以制定对应的规则。云旗提到的这个‘商务署’别具一格,让人眼前一亮!云旗提到的以商贾地位的抬升,换取商业的重税也容易让这些商贾接受。” 刘备深深的看着这封答卷,仿佛其中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带给他深深的感悟。 他顿了顿,语气中渐渐地多出一份欣赏。 “此子眼界之广,格局之大让人佩服,《道德经》有言‘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既要取商贾之财富,先给与其一定的地位,这是合则两利!” “这也是最简易、最便捷的充盈府库的方式,何况…如若真的能将商贾悉数纳入‘商务署’管辖,那蜀中岂还会有囤积居奇、哄抬物价之事?云旗此条建议,乃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欣赏… 刘备何止是欣赏这一条提议,更是欣赏关麟关云旗这个侄子啊。 说起来,刘备与诸葛亮都不是庸才,能在这个世道立足,他们都是极其聪明、睿智之人。 他们想不到这个,是基于他们根本不会往这边去想。 凡事就怕去琢磨。 基于关麟的答案,刘备与诸葛亮越是琢磨,越是觉得不可思议,宛若商贾地位的抬升,一下子就为他们开了一扇全新的窗子。 其实,在后世,商人的地位本就不低。 甚至在这个物欲横流,那一切朝“钱”看的时代,商人的社会地位简直高到不可思议。 而与地位对应的是他们大量的纳税… 俨然,只要人家税交的多,地位就是高,什么头衔都可以给! 谁又会闲得蛋疼限制人家的衣食住行呢? 保不齐,社会还会给予各种关照。 故而,关麟会想到“商人”,想到“商业税”,想到商业局…啊不,是商业署。 但… 在古代,究是才智如诸葛孔明,在那套“士、农、工、商”,阶级地位严格的观念体系下,他也很难去往这个方向想。 更不可能想到,有朝一日,商人的地位会大幅抬升,且这种提升能够最切实的帮助到他们。 说起来也奇怪… 蜀中商贾囤积居奇、哄抬物价,乃至于府库无粮。 这两个困扰着刘备、诸葛亮许久的难题。 竟在这一刻…因为关麟的一封答卷,因为商务署,因为商贾地位的抬升,一下子迎刃而解。 虽有悖于传统… 但非常之时,当行此非常之事! 无论是刘备还是诸葛亮均是觉得可行,能行! 刘备的话还在继续。 俨然…他的心情无比悸动,他一边踱步,一边深刻的感慨道: “此前,我左将军府西曹掾刘巴,曾向我提议,铸直百钱,平诸物价,并让官吏设立官市,府库空虚难题就可迎刃而解…此事,我辗转反侧,思虑再三…始终觉得此为欺诈尔,是为欺骗蜀中民众尔!” “或许短时间能助府库钱粮充盈,可长此以往…势必伤害民心,孔明啊,我立足于世靠的是什么,你最是清楚;因为庞统的“邪”和法正的“诡”,我以不道义的方式入主巴蜀,抢夺刘璋之疆土,已觉愧对于宗室…我近来屡屡思索,邪与诡固不可或缺,然强权始终服不了人,只有人主的贤与有德,才能让人信服与遵从啊。” 言及此处,刘备指着关麟的答卷,语调愈发沉重。 “从这点儿上看,我要感谢云旗,他没有让我在诡与邪的路上越陷越深,他让我悬崖勒马,让我能平衡这份正义,这份仁德,与这份邪、诡之间的关系。” 刘备深深的凝望着这些关麟写出的字眼。 就仿佛,他在无比关切的看着这个侄儿一般。 他继续感慨道: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云旗此子,既有‘庞士元’之邪,又有‘法孝直’之诡,更带有孔明之‘正派’,二弟教子如此,让我这做兄长的羡慕不已,钦佩不已,却也…羞愧不已。” 说到羞愧… 是因为谈及关羽的儿子,刘备难免会想到他的儿子刘禅,刘阿斗! 孩子嘛,最怕的就是比较了。 这不比不知道,如今的刘备只觉得,论及才智,论及机敏,论及对时局的把控。 他的儿子刘禅… 就是给关麟提鞋都不配啊! 甚至,刘备觉得,就是拿关麟的一根鼻毛去比,阿斗也相差甚远。 想到这儿,刘备不免心头叹息。 别人家的孩子… 呵呵,终究是别人家的孩子啊。 看出了刘备的心思,诸葛亮连忙劝道:“主公莫要神伤,阿斗尚年幼,还未开蒙…况且,云旗年幼时似乎也没有显露出才华,如今…这算是一朝顿悟吧!” “哈哈…”诸葛亮的话,让刘备的心情好受了一些,他慰藉一般的笑出声来,“云旗乃二弟之子,二弟之子那便与吾子一般无二,我如何不期盼着他成才?” “只是觉得…这么一个难题,不曾想,竟是云旗的答卷迎刃而解…倒是有几分羞煞我与孔明的味道了。” 刘备是笑着说的,俨然,他很愿意接受这份羞煞。 “是啊…”诸葛亮感慨道:“若能多几个云旗这般羞煞我与主公者,大业可兴啊!” 短暂的感慨与长吁短叹结束。 刘备又变回了那个雷厉风行的人主:“这成立商务署,约束商贾,抬高商贾地位一事事关重大,其中细节还需孔明去细细筹划…” “主公放心。”诸葛亮拱手,“我稍后就去筹措此事…成立商务署,张贴告示,解府库燃眉之急。” “好!”刘备颔首。 俨然,诸葛亮办事儿,他十分放心。 就在这时… 刘备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他抬眼看看天,“倒是不曾想,一整夜却只看了云旗这么一封答卷,似乎还有一封答卷。” “的确…”若非刘备提醒,诸葛亮险些也忘记这个。 有关商务署,有关商业税,有关抬高商人地位的话题,聊得太投入了… 单单这一个话题的可行性。 这一对主仆、一对君臣…真的聊了一整夜,赶上当年隆中对时的畅谈了。 诸葛亮连忙取来第三封竹简… 一边缓缓展开,一边介绍道:“此为云旗的第三封答卷,亮出的题目为…益州初定?各功勋之臣讨要田亩,有限的田亩当如何分配。” 说话间,这一封竹简已经展开。 而随着展开,关麟答卷中…诸葛亮注意到了前四个字,也仅仅是这四个字,一下子就把他给镇住了。 让他的眼眸刹那间瞪大。 『——摊丁入亩!』 几乎与此同时。 “主公——”一道清脆的声音传入诸葛府的正堂。 不多时,赵云推门而入,神色显得有些不可置信般的惊悚。 刘备注意到赵云的眼神,连忙问。 “子龙何事?” “禀报主公。”赵云如实回道:“上庸的细作发来急报,曹操大军从汉中撤出,经上庸驰援襄樊,只留下夏侯渊、郭淮等将驻守汉中!” 此言一出… 刘备下意识的望向诸葛亮。 诸葛亮却并未抬眸,很明显,他尚未从那“摊丁入亩”四个字的惊诧中完全走出。 而刘备眼芒中的意思再明确不过。 关麟关云旗的第一封答卷——全对! … … (本章完) 第一九零章 二弟啊二弟,你这儿子真敢写啊! 汉中通往上庸的官道上。 昂扬的号角声响起,军旗飘扬,中间两面旌旗,右边上书四个大字——奉旨讨贼。 左边则书汉丞相、魏公曹操。 曹魏的将士已经整装列队,精神抖擞。 已经六十岁的曹操端坐在五舆马车之上,眸光似电,面色阴郁。 身旁的许褚骑着马,膀大魁梧的身形,看起来能把马儿压倒一般。 曹洪、曹休、曹真则分别领着亲卫护送左右。 很明显,他们的心情并不好。 是啊…这蜀中,突然就不打了,改道去驰援襄樊了,这煮熟的鸭子飞了,谁的心情能好过? 留守于汉中的夏侯渊、张郃、徐晃均是穿着铠甲,他们行在曹操的身侧。 “大哥慢走,此去征途遥远,对手又是关羽,急不得。” 很难想象,劝曹操慢行的竟是以行军速度“三日五百、六日一千”著称的夏侯渊。 “妙才就莫要劝我了。” 曹操轻摆了下手。“倒是你,为兄走后,驻守汉中你要千万小心,孤观阳平关依山傍水,地势极险,兼之其位于浕水入汉水交汇之处,西、南两面为河流环绕,背依险山,可谓汉中第一雄关。” “守好这里,纵是那大耳贼再是狡诈,诸葛村夫再是计谋百出,汉中无恙!等孤定了襄樊,再回来驰援于你。” 说着话,曹操不忘伸出胳膊,重重的拍了拍夏侯渊的肩膀。 夏侯渊则拱手。“谨遵丞相所言,渊定守好阳平关。” 夏侯渊是表态了,可张郃与徐晃像是心情烦闷郁结,两人对视一眼,均是长长的叹出口气。 他俩的心情与曹洪、曹休、曹真一样,并不那么畅快。 准备了这么久南下,山地战都练熟了,现在倒好,不攻反守。 这不是放任那大耳贼做大嘛? 自然… 这些副将的心情,曹操悉数尽收眼底,他扬起手大声重复着那一句。 “人苦不知足,既得陇,复望蜀耶!诸将士随我南下荆襄,荆襄一破,这巴蜀孤立无援,那大耳贼与诸葛村夫成不了气候!” 一席话落下,曹操挥挥手,庄严激荡的军乐响起,大军继续前行。 不多时,大军消失在官道上,夏侯渊当先领兵离去。 徐晃驾马行至张郃的面前,他给张郃使了个眼色,两人兵马行至一旁。 徐晃方才感慨道:“张将军,果然伱说对了。” 张郃“唉”的一声叹出口气,正想要一吐胸中的郁结之意。 忽然,背后有人呼唤他俩。 “徐将军、张将军…” 徐晃与张郃转身,是一个熟面孔,是曹操的一名虎豹骑宿卫。 两人稍显惊讶。 这虎豹骑宿卫却说:“奉丞相之命,给两位带句话,今夜…阳平关外,丞相特地留下一物要送给两位将军,请两位将军独自前往!” 唔… 一番话,此间气氛突然就变得神秘了起来。 当然,这虎豹骑的身份,张郃与徐晃并不怀疑。 事实上,这宿卫也不是第一次替曹操传讯了。 只是…这一次。 明明丞相已经走了,还邀他二人赴阳平关外,还说留下一物。 留下什么? “不知道,丞相留下何物?一定要深夜才能视人?” “两位将军一去便知。” 徐晃还想问,宿卫已经转身策马离去,奔袭所在…正是曹操的虎贲军军团。 一时间,张郃与徐晃彼此互视。 越来越多的神秘感,席卷全身。 那边厢。 走远后的曹操挥了挥手,许褚连忙驾马行至曹操的马车旁。 曹操问:“派人告知公明与儁乂了么?” 许褚如实回答:“按照丞相的吩咐,均已告知。” 曹操微微颔首,却再度问出一句:“妙才那边,灶子都备好了么?” “悉数都备好了…” 听到许褚肯定的回答,曹操回头,望见那汉中城上空袅袅升起的浓密的炊烟,他终于露出了爽然的笑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心情大好。 人言,曹操一笑,生死难料! 却不知道,这一次…又是谁生死难料? … … 成都,左将军府。 刘备与诸葛亮赶回时法正、李严、糜竺、孙乾、简雍、黄忠、严颜等人早已守在门前。 俨然,他们也听说了曹操退军的消息。 连带着还有几名信使,刘备不到,他们也不敢念出最新的“传书”。 “奏事——” 刘备坐在主位上,糜竺坐在左边次席,诸葛亮坐在糜竺旁边,法正则坐在诸葛亮的身侧,再往下是李严、孙乾、简雍… 单看这个座次,很是讲究。 而随着诸文武跪坐两侧,信使开始禀报。 “两个时辰前收到飞鸽,魏军的确在撤军…” “一个时辰前收到飞鸽,已经可以确定曹操在撤军的队伍中,且曹洪、曹休、曹真均在…” “半个时辰前收到飞鸽,魏军走过上庸的兵马数量超过十万人。” 听到这儿,刘备百感交集的自语道:“总算…老天对汉室不薄,退的好,退的好。” 方才还在诸葛府,还打算看关麟的第三封答卷。 可刘备与诸葛亮听到曹操退兵,哪里还能镇定。 连忙就赶回左将军府… 本要传唤诸文武议论此事,倒是不曾想一个个早已守在这里了。 黄忠提议道:“主公,曹操不在,魏军不敢南下,这正是良机,我军当北上夺下汉中啊。” “不好…”法正连忙提醒:“汉中早晚要夺,可现在时机并未成熟,如今主公更需要的是发展的时间,是坐稳益州的时间。” “三个月来,蜀中人心惶惶,无论是三军将士,还是百姓官员,人人睡不得一个安稳觉,人人都顶着莫大的压力,当此之时…该当让驻守关卡的将士们卸下防备,大肆休整一番,让官员们,让百姓们送出一口气,所谓松弛有度,曹贼南下时,当严阵以待,曹贼退去时也当缓和几分。” 法正说这番话时,手像是不经意间的捂住胸口,稍稍抓了一下,只是这动作很是隐晦并没有被人察觉。 俨然,他的身体…扛着这份压力,也并不轻松。 “我亦是这么认为。” 刘备连忙开口,言语间难掩对“好基友”法正提议的赞许。“金牛道、米仓道、荔枝道的将士们严阵以待这么几个月,怕是早就绷不住了吧,莫说他们,就是备也是倍感压力,彻夜难眠,孝直说‘松弛有度’…的确该让将士们、让官员们、让百姓们,也让我自己…均卸下防备休整一番,哈哈…” 说着话,刘备浅笑出声。 他一笑,整个朝堂上都笑了。 这是巨大压力之下,释然的笑。 待得笑声落下,刘备就要下令… “主公…”诸葛亮却连忙道:“主公,松懈也不再这一两日,需知,曹操深谙兵法之道,所谓兵者诡道也,今日他方才撤离,为防其有诈,不妨再观察一、两日…若一、两日曹军并无动向,那再撤去防护,松弛一番也不迟,相信将士们都能够理解。” 这话脱口…刘备微微顿了一下,像是稍稍思索。 旋即,颔首支持。 “孔明的话在理。” 刘备对诸葛亮的态度,是与法正截然不同,是那种对师傅一般尊重的态度。 但凡诸葛亮提议的,刘备无不遵从。 之后,又议论了一会儿有关曹操退军之事的细节,早上的议会便散去。 众文武走出左将军府时,整个大街上,尽皆欢声一片… “曹操退了,曹操退了——” “蜀中保住了,蜀中保住了——” “总算不用再…再遭逢作战了。” “那么…不打仗后,这物价是不是就能降下来一些呢?” 有百姓,也有兵士,更有大大小小的许多官员,一些人由衷的呼喊… 一些人则是怀揣着对物价稳定的期翼。 成都百姓…太渴望安定了,在民族内部的争斗上,他们真的并不热衷。 而这些,一句句传入法正的耳畔。 听到这些,他也吁出一口长气。 法正的压力比所有人都大… 刘备是他一手操持引入蜀中的,他绝不能接受曹操将他好不容易谋得的一切,悉数夺回。 恰恰,如今这个时间点。 无论怎么打,刘备都不会是曹操的对手! 这段时间,法正顶着巨大的心里压力。 甚至有两次在处理军务时直接晕厥了过去,还好副官发现的急时,将他救了回来。 请大夫看过之后,只说他是心理压力太大。 法正还特别叮嘱不要将他晕厥的事儿告诉刘备,以免这位“好基友”的担心。 事实上,他什么病,他爹怎么死的,法正太清楚不过了。 可… 人这一辈子能找到几个“臭味相投”的好基友,能几次与好基友一道并肩作战? 为了好基友,他法正一定要用这“残存”的身体与意志坚持下去。 『——接下来就是蜀中难题了!』 『——有孔明在,这些…这些就都不是问题。』 不知道是太过激动,还是怎样。 法正突觉心跳加快… 他连忙左右环顾,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他迅速的小跑着上了马车,吩咐马夫,“先回府…快,要快,也…也请李大夫来!” 法正始终不愿意告诉刘备,他病情的真相,更不愿意告诉刘备他法正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法正担心,一旦告诉了刘备他的病情,刘备出于对他身体的保护,就再不敢委派给他太多、太难的事儿了。 那样,他还如何帮到这个好基友? 他还如何帮好基友克复中原? ——『玄德,玄德!』 这边厢,法正在马车中幽幽的叹息。 那边厢,议会散去,诸葛亮本也要离席,却被刘备喊住。 “孔明还没告诉我,那第三道考题,云旗的答案是什么?” 前面两道考题,云旗回答的如此精辟,正是因此,这第三道,刘备是望眼欲穿那。 只是,诸葛亮露出了一丝为难之意,“主公当真要看么?” “这有何为难?”刘备反问,“云旗前两道题不答挺好的么?一道解了蜀中迫在眉睫的难题,另一道解了蜀中府库空虚的难题…此子的案卷不说惊天地,也可称之为‘泣鬼神’了?这第三道题,孔明如何踟蹰了起来呢?是云旗答得变化后么?” 言语间,刘备添的了几许疑惑。 倒是对关麟的答案更加好奇。 “不是不好,唉…”诸葛亮叹了口气,他环望这左将军府的正堂,人均已散去…唯独剩下他与刘备两人。 诸葛亮这才从怀中取出第三封答卷,他缓缓展开… 刘备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有很多字。 心里还嘀咕着,前两个问题云旗是惜字如金,这第三封答卷,事关入蜀后,有功之臣田亩的分配,云旗倒是滔滔不绝起来了?写了这么多字。 却在这时。 诸葛亮指着其中最前面的一列字,将考卷呈给刘备:“主公且看…” 似乎尤自不放心,诸葛亮补充道。 ——“主公千万不要太过惊讶!” 刘备赫然看到了第一列。 摊丁入亩! ——『摊丁入亩?何为摊丁入亩?』 刘备正直疑惑。 可摊丁入亩后的小字,一下子就把刘备给吓住了。 他惊愕的吟出声来——“废…废除人头税,改…改收田税,摊丁入亩?摊…摊丁入亩?” 这… 刘备好像突然体会到这句话的深意了。 他的一双眼睛刹那间瞪得浑圆硕大。 ——『云旗…云旗这是不止把手伸向了商贾,更是要把手伸向了氏族啊!』 第二列的文字已经涌入了刘备的眼帘。 ——滋生人丁,永不加赋! ——永不加赋! “咕咚”一声。 刘备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他感觉双膝一阵酸软。 当下,他的心头就是一阵惊呼。 『——二弟啊二弟,你这儿子是真敢写啊!』 … … 长沙郡,日头洒在九脊之上,重檐巍峨的长沙郡官署门前。 不知为何,今天这里围了许多人,三五成群的聚集于此。 更有不少人围在那登闻鼓旁,一双双眼睛无比犀利的望着那几日前才敲响的登闻鼓。 诚如合肥之战前… 东吴的推波助澜,只用了几日,就将“合肥赌约”传得整个荆州、整个东吴人尽皆知。 这次也一样。 一句句传言甚嚣尘上,传遍了整个荆州,整个东吴。 什么“关四公子霸道至极欺压良善,仲景神医奄奄一息无力抵挡;” 什么“双双弟子被掳走,义女怒敲登闻鼓,告状无门!” 什么“关二爷教子无方,四公子横行无忌!” 在这等传言的推波助澜下… 在有心之人的组织之下,越来越多人的人,涌入这长沙郡的衙署门前,一双双眼睛凝视着这登闻鼓。 他们都知道… 待会儿要敲响登闻鼓的绝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一群杏林中人。 这次的杏林中人出奇的团结。 人群中不乏一些远途赶来声援仲景神医的。 因为《伤寒杂病论》影响甚大,张仲景又颇有仁德神医之名,更何况张仲景还做过长沙太守呢? 老太守都被欺负成这样了。 就问你这新长沙郡守管不管? 你若不管,那这些人就直接北上去江陵,去面见关公。 去敲响关府门前的登闻鼓。 他们就要问问关羽,这教子无方的罪名,你背还是不背! 而因为东吴的推波助澜,这件事儿的影响已经不止于“杏林”,乃至于许多道家中人也纷纷赶来,要为张仲景做主! 此刻的人群中已然是议论纷纷。 “——天怒人怨,天怒人怨…” “——这关麟仗着其父是关二爷就如此横行无忌,简直没有王法。” “——今日我等道门人士势必为张老爷子讨回公道,势必要解救张老爷子的弟子,这登闻鼓,没有人敲,我来敲!”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一个声音,“仲景神医已经痊愈了大半,听说是被关四公子写出的医书救下的…” 这话才刚刚脱口。 瞬间,就有无数人对他口诛笔伐:“此人定是那‘逆子’派来的!” “天理昭昭,你竟枉顾真相,做那恶少的爪牙,蛊惑我等…打…把这恶少派来的小子给打出去!” “看还会有人为这恶少说话么?” 顿时间… 一干人,连同吃瓜百姓对那“说真话”者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这人再也不敢说话,连滚带爬的逃了。 ——谎言就这样,在舆论之下,它可以轻而易举的遮盖住真话。 ——而当谎言成为一种常态,真话也就成为一种罪,一种毒打! 诸葛瑾也在人群中,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心头暗自庆幸。 局面不错。 事情也有越闹越大的趋势。 此刻,衙署中的长沙太守廖立,他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事实证明这位被诸葛亮评为“楚之良才”,与庞统相提并论的才俊,他的能力远远当不上如此“称谓”。 他感觉他就要疯了…他已经完全处理不了这等状况。 因为西牢狱是关麟接管的。 如今的他并不知道,关麟昨夜已放了张仲景的两名弟子。 他更无从得知,张仲景如今的状况。 而他却不得不面对…整个杏林,整个百姓,乃至于还有“正义感爆棚”的道门中人的声讨。 随着侍卫一声声的通传,他压根就不敢打开官署的大门。 他铁了心,今儿就做缩头乌龟了。 无论谁敲响登闻鼓,就算是登闻鼓被砸了,他也决不开门。 只是… 尚未等待登闻鼓的“隆隆”声响。 当先传来的是“呜呜呜呜——”的声音! ——是唢呐! 这个经由丝绸之路传入大汉的乐器,尚不足百年,可威力已经初现。 在它面前,什么琵琶,什么古琴,什么箫…就算上洪钟大吕,管你什么声音,只要唢呐一吹,统统都得盖下去! 不夸张的讲,这唢呐…简直能从人的“出生”吹到人的“头七” 正所谓,天下乐器,唢呐为王,不是升天,就是拜堂。 此刻,几十个道人一起吹响,呜咽的唢呐声…顿时,就连衙署外头那嘈杂的声音也悉数失了颜色。 而随着声音的落下,一个一身道袍的中年男子缓缓走出。 他身背宝剑,手持符箓…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而一干道门中人看到他,无有例外的齐齐行礼。 人群中有人惊呼。 “葛大师,原来是——葛大师!” “葛大师也来为张神医讨公道么?” “有葛大师在,那‘恶少’势必会受到惩罚!” 这位人群口中的“葛大师”不是别人! 正是在荆南与东吴享誉盛名的方术士——葛玄。 道门中人称之为——“葛仙公”,又称“太极左仙公”。 不夸张的说,他是道家灵宝派祖师爷级的人物。 而他的师傅亦是在东吴与荆南赫赫有名,人称乌角先生的——左慈,左仙翁。 当然,与许多道家故事中讲述葛玄、左慈最终“飞升成仙”…会法术,是仙人! 这都是骗人的! 葛玄与左慈均是寻常人,只是他们更擅长“障眼法”与“药剂学”…能用所谓的“障眼法”制造出“仙法”的效果。 也正因如此,他们在百姓中享誉盛名。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葛玄来了,凭着他的名望,只要他往这登闻鼓前一站… 这事儿…就绝不会简简单单的了结! 这事儿,一定是闹大了。 此时,看到了葛玄,暗处的诸葛瑾长吁出一口浊气。 心头暗道: 『——不曾想,他都来了!』 『——好啊,好啊!』 『——关公啊关公,这次我诸葛子瑜总该能扳回一城了吧!』 … … (本章完) 第一九一章 南帝问世,未雨绸缪,奇货可居 ——『这次,总算是能一雪此前‘丢荆州’的耻辱了。』 诸葛瑾本还在感慨。 可突然,一个手掌拍到了诸葛瑾的肩上,诸葛瑾浑身一哆嗦,下意识的扭头,却见一个黑脸男人就站在他的身后。 看到这黑脸男人,诸葛瑾宛若做贼心虚一般的惊呼。 “张…张翼德?” 拍他肩膀的正是张飞。 张飞却是咧着嘴,“诸葛子瑜,好久不见哪,上次咱俩相见还是在蜀中,你去找孔明讨荆州的时候吧?诶呀,不曾想,这荆州讨到最后,竟是再也不用讨了,啊…哈哈哈!倒是你,省的东奔西跑的,轻松了不少吧?啊…哈哈?” 如果是别人,这番话一定是嘲讽。 可张飞的话,这话就有些“天真烂漫”的味道了。 只是,哪怕是“天真烂漫”却一样宛若在扎诸葛瑾的心。 说起来,诸葛瑾是瘦高的个子,平素里很有气场,再加上脸很长,孙权总是开玩笑说他‘面长似驴’。 可此刻,因为张飞的话,他的一张长脸脸色煞白,气场也宛若蔫了,就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白驴。 “咳咳…” 他轻咳一声,连忙张口:“不想在这里遇到了翼德,倒是翼德?怎么会出现在这官署门前呢?” “噢…”张飞挠挠头,解释道,“云旗那小子,听说这边围了许多人,就断言一定有人推波助澜,还说那推波助澜者一定会出现在这里,于是俺就来看看,瞅瞅能不能揪出这推波助澜的,捅他二十个透明窟窿解解气。” 呃… 诸葛瑾闻言一怔,他下意识的拿手扶胸,去遮掩他的做贼心虚。 不过,作为东吴的使者,诸葛瑾心理素质还是过硬的,他当即回道:“是啊,我就在想,纵是云旗公子做的过了一些,也不至于这官署前围这么多人,原来是有人推波助澜,那此人一定是可恶至极,真该让三将军捅他二十个透明窟窿。” “你这么一说,俺更生气了,捅二十个透明窟窿,就显得有点儿少了。” 张飞呲呲牙,可呲牙的功夫,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狐疑的望向诸葛瑾,“话说回来,伱咋在这儿呀?” 这… 诸葛瑾有点尴尬,要怎么编呢? 还不等他开口。 “噢…”经过了一个清奇的脑回路,张飞恍然大悟了一般:“俺想起来了,你儿子昨日还在云旗那儿呢,说是被你过继给孔明了,想来,你是来送儿子的吧!” “不过也是…难怪你过继诸葛恪那小子,这小子看起来就是一副不聪明的样子,昨个儿,俺听姑娘讲,他竟还接了云旗的任务,直接往江夏去了,说是去骂俺二哥,你说他这儿子是不是傻呀!” 这个… 诸葛瑾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他儿子傻的。 在他心目中,诸葛恪可是东吴公认的“神童”,是蓝田璞玉啊! 不过,当此之时,诸葛瑾不会解释那么多。 “翼德呀,如今恪儿已经不再是我的儿子了,从今往后他便是吾弟孔明之子,还望翼德多多照顾啊!” “他这么不聪明,看在子瑜你的面子上,俺照顾着他便是。”张飞拍拍胸脯。 诸葛瑾却是露出疑惑之色。 其实,此时的他有两个疑问,第一个是恪儿好端端,怎么就领了关麟的任务,还北上去骂关公? 等等? 骂关公?他是疯了么? 第二个疑问是,为何…这边都聚集这么多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张飞尤自一副有恃无恐,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 是他太过天真无邪? 根本没有想到…关麟做的事儿,如今的风波,会对关公造成多大的影响么? 思虑再三,诸葛瑾还是摒弃“私情”,以“公义”为重。 他一副关心样子,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云旗公子呢?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他也不出来解释一番么?” “解释个锤子!”张飞不假思索,他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云旗说,待会儿有好戏上演呢!” 啊…好戏? 诸葛瑾一副疑惑的样子,他是真觉得… 这位关四公子有些初生之犊不畏虎的架势了。 一点儿都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就在这时。 “呜呜——” 唢呐声再度吹响,张飞与诸葛瑾的目光也被吸引到了葛洪的身上。 而随着唢呐声的落下,葛玄高喊道:“仲景神医一生高洁、博爱,其所著《伤寒杂病论》救天下万万千千黎庶,他曾任长沙太守广有贤名,这样的大善人,这样的大贤人,如今…这长沙郡署,就没有人能出来为他主持公道么?” 随着一道声音,唢呐声再响。 声震云霄。 似乎,这等激昂的声调,奏出的那‘悲怆’韵律,愈发的能感染世人。 让人生出对张仲景崇敬的同时,连带着对关麟“恶行”的声讨。 “——若是此地没人管,那我等就去江陵,我等就问问关公,这‘逆子’他管还是不管?” 随着葛玄又一道声音,唢呐声再起。 顿时,人群中不少人纷纷响应,“关公不公,跟着葛大师去江陵城讨公道!” “是啊,关公不公,关公教子无方…关公纵容逆子为非作歹!” “关公不公…” “关公不公——” 一时间,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群情激奋。 关公不公的声音震耳欲聋。 这一道道声音传入长沙太守廖立的耳中,他急的犹如热锅之上的蚂蚁,可除了团团转,除了垂头丧气直跺脚之外… 他又能做什么呢? 这官署的大门?他敢开么? 这关麟?他敢抓么? 他发现…这一次,这位关四公子简直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而就在这时… “各位让一下,让一下。” 遥遥远处,有一驾马车正徐徐驶来,马车上的马夫是张仲景的大弟子王叔和。 俨然,他也没有料到,今日这边会有这么多人。 而看到王叔和… 众人一下子更来劲儿了。 “仲景神医的弟子来了…快快让开,让他进去,让马车进去。” “他定是又来敲这登闻鼓的…” “该不会仲景神医已经…” 已经有人屏住了呼吸。 而随着马车停在官署的大门前,王叔和朝众人示意,“大家静一下…静一下。” 旋即,只见貂蝉,她带着风帽,迅速的从马车中走出,再度走到那登闻鼓前。 这次…她毫不迟疑的举起鼓槌。 “——咚,咚,咚!” 不过才时隔四日,长沙郡官署门前的登闻鼓就再度被人敲响。 声音震天。 “——禀大人,那张仲景的义女又…又敲响登闻鼓了。” 有侍卫通传。 衙署的郡丞提醒道:“老爷,诸葛军师可是下过严令,但凡登闻鼓有人敲响,那当地官署必须要审理,若有不审不问者,依律严惩啊!” 这… 府衙中的廖立感觉他已经不是在被火烤了,他简直已经被烤熟了,熟透了。 “开门,本官…本官出去!” 在诸葛亮定下的规矩面前,廖立注意到,他龟缩不住了… 再龟缩下去,他的名声怕也要被关麟彻底给毁了。 ——“嘎吱…” 随着大门敞开,廖立踏步走出,他看到了迎面站着的貂蝉与王叔和,他长长的呼出口气。 他已经决定了。 不能让自己的名声为这关麟的行为背锅! 他必须申斥关麟… 必须责令他现在就放出张仲景的那两名弟子,以平复这次的事件。 ——“嗷嗷嗷。” 随着廖立的出现,周围所有人大声喊叫了起来,宛若…他们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你…你有什么冤屈,说吧!” 廖立朝貂蝉问道。 貂蝉正色道:“不是小女子有冤屈…而是…” 说着话,她回到了马车前,缓缓打开了马车的车门,张仲景的二弟子杜度与韦汛当先走了下来。 人群中还有议论,有人推波助澜,“他们不是被抓起来了么?” “是不是那恶少害怕了,于是放了他们?” “不能放过…那关麟!” 就在这些议论中,杜度与韦汛刚下马车,马车中又一人在两名弟子的搀扶下,徐徐走出。 而他的出现… 让此间所有人都惊住了。 ——张仲景! ——正是张仲景。 张仲景的出现,引得周围一片哗然的同时,三五成群的议论声更多了。 “仲景神医不是…不是病入膏肓,卧病不起了么?” “可现在,他好像…好像并没有那么虚弱吧?” “仲景神医来这里…是为了…” 不等众人议论出个结果。 “啪嗒”一声,张仲景跪下了,跪在了廖立的面前。 廖立一眼就认出了来人,连忙蹲下去扶,“张老太守…你可莫要多礼,张老太守是神医,也是长沙郡的老太守了,是我的前辈呀!我可当不起你这样的礼数。” “——咳…”张仲景轻轻的咳出一声。 却不是那种虚弱的咳嗽,而是掷地有声的“咳”… 在场不少杏林中人,从这道咳声中,他们也能感受到张神医的病情。 那何止是好转,简直是…是好了一大截。 他们不禁沉思。 『——那种烈性伤寒?也有人能治么?』 此刻的张仲景在廖立的搀扶下,已经站起身来。 他的声音传出,声调无比厚重。 “——今日,我张仲景来此,唤义女替我敲响这登闻鼓,是为了一个人,一件事儿!” “我要为一个人鸣冤!我也要为此人洗刷一切冤屈!” “此人…此人正是医好我伤寒,救下我性命,是我张仲景的恩人,此人正是关公的儿子,关四公子,亦是云旗公子!” 张仲景的声音不大,声调中还带着粗重的鼻音。 可…这一番话传出,在场所有人都仿佛忘记了呼吸一般。 仲景神医的救命恩人是…是恶少关麟? 仲景神医要为关麟鸣冤?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不敢想象的话语。 他们愕然的望着张仲景。 这些人中也包括——葛洪。 包括那——诸葛瑾。 葛洪惊愕的说不出话来,诸葛瑾则以为自己听错了,一遍又一遍的去抓自己的耳朵,他的脸色也渐渐地变得煞白,宛若病了一般。 安静… 可怕的安静。 唯独张仲景的话还在继续。 “此前,关四公子登门拜访,本是要替我诊治,救我恶疾,却被我两名弟子拒之门外,关四公子非但没有责怪,反而理解他二人之孝心,将他二人带回,好生指导、传授医术,终于…经此二人之手,将我治愈…关四公子就是我张仲景的救命恩人!” “然,我义女不明真相,敲响登闻鼓引得杏林中人声讨于关四公子,害得关四公子名声尽毁,此皆我之大罪也!救命之恩,本就情同再造!我张仲景作为杏林中人更是知晓何为‘知恩图报’。” “恩,我张仲景一定要报,罪我也定要去赎…今日我敲响登闻鼓,就是向官老爷状告我张仲景本人,是我害得关四公子名声尽毁,是我…害得这么杏林同人声讨关四公子,其罪均在我…企盼…唯企盼太守老爷将我严惩!” “今日,我张仲景在此告知所有杏林中人,待得我受罚之后,我将带一干弟子投身关四公子府中,认其为主,奉其为主公,从今往后,用此残身报恩,也以此残生悔罪!” 张仲景一番话…情真意切… 而随着张仲景的声音落下。 一干弟子纷纷表态。 “关四公子于家师有大恩,家师奉关四公子为主,我王叔和,从即日起,亦认关四公子为主,生生世世,做牛做马,为奴为婢绝无怨言。” “我杜度,从即日起认关四公子为主,生生世世,做牛做马,为奴为婢绝无怨言。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我韦汛,从即日起认关四公子为主,生生世世,做牛做马,为奴为婢绝无怨言。若有违背黄沙盖脸,不得好死!” 三个弟子跪下后。 貂蝉也跪下,“我任红昌乃义父之女,义父任谁为主,女儿岂会不跟随?” 她没有说太多,只是跪地。 倒是大师兄王叔和大声道:“烦请廖太守转告关四公子,若关四公子不收我等‘劣奴’,不许我等赎罪,那我等就不起来了…我等纵是跪死于此也绝无怨言。” 这… 长沙太守廖立彻底懵了。 看着眼前的人,除了张仲景身子不好,没有跪之外,其他的人全跪了。 没错,不只是张仲景的弟子,廖立能感受出来,周围的所有人在心头都跪了,为自己那错误的行为,主观的臆想…为对关四公子那“言之凿凿”的声讨下跪。 这…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而就在半刻钟前,这里所有人还都在声讨关四公子,唢呐都出来了…恨不得把关四公子给送走咯。 可现在,那些唢呐也像是彻底萎了一样,再也发不出任何余音。 扎心了呀! 所有人自惭形秽… 原本是来声讨人家关四公子的。 可现在,人家关四公子不仅没有“欺压良善”、“仗势欺人”,人家还用自己的行为,顶着世间一切的误会救人… 人家还救了医圣张仲景。 甚至现在,张仲景连同弟子、义女悉数要拜关四公子为主! 要知道。 在汉代,若是当真行了“认主”之礼,那若是再背叛主人,是要受到世人唾弃的! 会处处顶着一个类似于“三姓家奴”这样的头衔。 ——脊梁骨都得被人给戳穿咯! 而显然… 张仲景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说,可见…他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要认主! 此刻的衙署之外…鸦雀无声。 就连廖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为难道:“张神医…这…这事关…关四公子的事儿,我…我哪能做得了主啊!” 是啊… 方才做不了主,是会受到万人唾弃的。 现在嘛…无所谓了。 毕竟坏事儿变成了好事儿。 “——烦请廖太守替我等引荐关四公子…”张仲景拱手,态度无比坚决。 廖立尤自一副为难之像…他不是不引荐,他跟关麟也不熟啊! 倒是这时。 “——哈哈哈哈!”一阵爽然的大笑声从人群中传出。 是张飞在笑,他笑的颇为豪放。 “引荐这等小事?让俺来…你们一个个的也别跪着了,跟着俺去见关麟那小子!” “不过,话说到前头,他收不收你们,那就是他的事儿了?” 说着话,张飞一个潇洒的转身,向前迈步,而行至诸葛瑾的身旁时,张飞饶有兴致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压低声音问: “诶呀,不曾想,今儿这戏…就这么草草完了!” “倒是…不知道,诸葛子瑜觉得精彩么?啊…精彩么?” 张飞在笑,得意的笑。 这… 诸葛瑾只感觉脑壳疼! 他想哭… 可他又不得不强忍着脑壳的痛感,忍着欲哭无泪的心情,他还得堆笑着回答。 “精彩…忒…忒精彩了!哈哈…忒精彩了!” “关…关四公子大才!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张飞满意的大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走了啊…回见!” 他挥了挥手,带着张仲景与貂蝉,还有一干弟子就往驿馆方向行去。 在张飞的世界里。 接下来还有一出好戏,是个重头戏。 ——认主! 让医圣认主,这戏可好看咯。 … … 另一边,馆驿中的关麟也没闲着。 张仲景这事儿,诸葛瑾…或者说东吴的推波助澜,关麟一清二楚。 官署门前闹腾,具体怎么回事儿,他也清楚。 张仲景醒了,他更清楚。 事实上,就算张仲景没有醒来,人心都是肉长的,张仲景的弟子又不傻,是非善恶也分得清,只要站出来帮关麟说一句话。 他那什么“逆子”、“恶少”的名头引发的乱子,一下子就迎刃而解了。 当然,关麟不知道张仲景会来衙署,也不知道,他还敲响了登闻鼓,要为关麟鸣冤。 若是知道,他就不会只让张飞去凑热闹了,怎么着他也得过去,张仲景就算了,张仲景的这些弟子给关麟磕一个,不过分吧? 不过,很显然关麟有更要紧的事儿。 准确的说,是因为想到了张仲景。 关麟琢磨出一件大事儿来。 此刻,张星彩磨墨,关麟在纸上书写着什么。 “建安二十二年,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或以为疫者,鬼神所作……” 张星彩喃喃念出了上面的文字。 却疑惑道,“如今方才建安二十年,云旗弟如何写建安二十二年的事儿?建安二十二年,会有一场大疫么?云旗弟是怎么推测出来的?” 唉… 关麟幽幽的叹出口气,却只是淡淡的回了句,“有一个方士算出来的,我也不知真假,但总要防范于未然嘛!” 嘴上虽这么说,可实际上…关麟写的是曹植建安二十二年,也就是两年后所著的一篇文章,名为《说疫气》! 在关麟的记忆里,建安二十二年(217年),整个东方世界,没错…是东方世界都将经历一次罕见的超级大瘟疫。 这场瘟疫严重到什么程度呢? 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根本就治不了。 曹植在《说疫气》中的形容是,这一年家家户户都有死人,全家死的一个不剩很常见,甚至全族人都死了也不稀罕。 而在关麟的印象中。 这一年,因为瘟疫,也死掉了一些有名的人物,比如司马家的顶梁柱司马懿的大哥司马朗,大疫于军中。 建安七子中有五位,这一年全都“嘎”了! 甚至,这一年,刚刚当上太子的曹丕看到这么多人因为瘟疫而死,从而留露出了人生无常的想法,琢磨着赶紧写本书传到后世,万一他就嘎了呢? 于是就有了… ——“生有七尺之形,死唯一棺之土,唯立德扬名,其次莫如著篇籍。” 同样是这一年,东吴几乎死了三成的兵士,就连二十九岁,十分耿直的“旋风”凌统也被瘟疫带走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最、最要命的是那一年四十六岁的鲁肃也被带走了。 也正是因此。 关麟琢磨着…如今这张仲景的命既已经救下了。 除了医治法正外,是不是可以发挥一些余热,比如…搞出个医院什么的,或者做下药品的研发,未雨绸缪…去对抗两年后的瘟疫。 让那些该死的去死,不该死的活下来。 乃至于,只要这个所谓的“医院”能够治疗瘟疫,那北方与中原岂不是得“一户口本”、“一户口本”的往南迁。 荆州和益州还会缺人口么? 还会缺兵员么? 曹操就是占了九个矿,可没有农民去采矿啊… 越是这么想,关麟觉得…为两年后的大疫未雨绸缪,医院这事儿大有可为。 ——如果张仲景只是一个人的话,那他就是张仲景。 ——可若是利用他,能纠集起来一波杏林中人,提前将那对抗瘟疫的方剂给搞出来,那张仲景就不是张仲景了,而是南帝…啊不,是南医! 如今东邪、北丐有了,正缺一个南医。 南医不止是救人,更是与曹操抢人口啊! 需知,三国鼎立,人口是重中之重,是第一生产力。 嘶… ——『这事儿,可行啊!』 关麟越想越琢磨着,这张仲景,这杏林医者,竟是如此这般的“奇货可居”! … … 这么多人提醒… 放心,我记着欠你们三章呢。 容我肚子好了,慢慢补啊! 那该死的冰镇西瓜汁。 (本章完) 第一九二章 蓝田美玉?倒当得起吾儿云旗的人 太阳已经升起,关家军正在紧张的准备,明日一早他们就要进攻襄樊。 就在这时,响起了清脆急切的马蹄声,关平翘首相望,远远看着几匹马疾驰而来,只见马匹上的人影逐渐清晰,是廖化… 而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的、略显肥胖,却依旧风度翩翩的公子。 很明显,两人是星夜兼程而来。 关平自言自语道:“廖主薄怎么来了?” 这一句话脱口,关平立时惊呼,“难道是四弟那边出事儿了。” 却见廖化与那年轻肥胖少年驾马行至关平的面前,两人同时翻身下马。 “长公子,关公何在?” “在中军大帐。” 关平指了指大帐的防线。 廖化颔首,当即深深的吸了口气,与诸葛恪对视一眼。 诸葛恪微微凝眉,他知道,作为“云旗公子的人”,真正的挑战要来了,关公这根虎须,这次…他将替云旗公子去触碰,乃至于去拔下来! 想到这儿…“咕咚”一声,诸葛恪难免咽了口口水。 他紧跟廖化的步伐,一并往中军行去。 … … 关羽的青龙偃月刀长九尺五寸,重八十二斤的。 此刻就伫立在中军大帐中。 这柄通身碧绿,绿中泛着血迹殷红的青龙偃月刀,如今也有着属于他的故事与传说。 相传,天下第一铁匠选择在月圆之夜打造它。 完工时,突然风起云涌,从空中滴下一千七百八十滴鲜血。 当地方士分析,这是青龙的血。 而这一千七百八十滴鲜血悉数坠入这“宝刀”之中。 所以,这青龙偃月刀之名由此而来。 乃至于有说法,青龙偃月刀,从铸造到封存,势必要杀一千七百八十人! 而青龙偃月刀就像是拥有灵魂的器物,他会自己去选择自己的主人。 所以,它在拥有了巨大力量的同时,也拥有最完美的主人,得到最大极限的发挥。 此刻… 关羽罕见的于中军大帐中挥舞起青龙偃月刀。 碧绿色的刀身,冷气森森映出诸葛恪那惊白了的脸。 刃口上高高的烧刃中间凝结着一点寒光,仿佛不停的流动,更增加了锋利的凉意… “咚…咚…” 随着刀柄重重的砸在地板上,发出那低沉、厚重到极致的声响。 廖化感觉他就快尿了。 诸葛恪却尤自直面关羽的目光。 只是…也就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这是在东吴时从未有过的。 仿佛…世间一切在这青龙偃月刀面前,在关公的目光里,都犹如蝼蚁一般。 也直到这时,诸葛恪才能最切身感受到… 曾经,关四公子敢让关公下罪己书,那是…是拥有何等的胆力与勇气! “诸葛小子,你,再说!一遍!” 伴随着青龙偃月刀的寒芒与关羽眼中的杀气,关羽那犹如在寒冰中浸泡了万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涌出。 压迫感十足。 就在方才,诸葛恪跟随着廖化进了中军大帐,也如愿见到了关羽。 廖化方才介绍过诸葛恪,诸葛恪就直面关羽的目光,将关麟嘱咐的话悉数吟出。 换来的,自然是关羽雷霆版的震怒。 他接过周仓手中的青龙偃月刀,重重的砸在地上,场面…威慑群小,无比震荡。 “关公,这诸葛公子乃第一次见关公,难免…” 廖化本想替诸葛恪说话。 哪曾想… 诸葛恪直接站出一步,再度迎上关羽那冷凝的目光,与此同时,他的目光也如火炬般燃烧了起来,仿佛要与关羽一决高下。 “何须再说一遍?” “果然,云旗公子说他看穿了关公,一点没错。关公还真是赢了一场小仗,斩了四个无关痛痒的将军,就开始嘚瑟了,就自以为天下无敌了!” “原本云旗公子说关公攻襄樊会败的很惨,会身首异处,会让关家军悉数倾覆,我还觉得云旗公子严重了,今日一看,呵呵…云旗公子哪里是严重了,简直是太保守了,依我之见,如今的关公,不听劝谏,一意孤行,最后的下场,何止是身首异处,怕是连整个荆州都要拱手让给那曹操!” 这… 关羽也没想到,这位诸葛瑾过继给孔明的儿子,竟在他的目光下,在他那青龙偃月刀之下…尤自骇然无畏。 尤自什么都敢说! 这份勇力与胆气,让关羽恍然如亲眼看到了他的儿子——关麟关云旗! ——『昨日维之学那臭小子,今日这诸葛恪竟也学那臭小子,关某在这臭小子的眼力,就这般好欺负么?』 心念于此,关羽的目光更冷。 此时,因为听到大帐内的争吵,关平、关兴、关银屏、关索也纷纷涌了进来 而他们涌进来的一瞬间。 正见到父亲关公一个抬手,左腿瞬间绷直,身形暴起前突,握住刀柄的右臂青筋突显。 肩膀、大臂、小臂、手腕甚至手指一齐发力,刹那间将青龙刀挥出… 这是势大力沉的一击。 只一个瞬间,犹如一道耀眼的光芒,诸葛恪感觉他的浑身都被刀光所笼罩。 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要闪避,就这么呆呆的,任凭这青龙刀劈落下来。 只带光芒泯灭,青龙偃月刀的锋芒在他的面门前方才停止。 “呼——” “呼——” 诸葛恪连连大口的喘气,他一副惊魂不定的样子,他感觉嗓子已经不受控制的干涸、沙哑了。 他能感受到那青龙偃月刀压下的一瞬间,那道的恐怖劲风,几乎要将他撕裂。 “——你!为何不躲?” 势大力沉的一击…在诸葛恪的面门上戛然而止。 刀锋后,关羽的声音传出,一如既往的冰冷,仿佛能将忤逆他的一切化为冰晶,然后用手捏碎。 呼… 诸葛恪的心头再度呼出一口长气。 这一刻他想到了临行前,关麟对他的嘱咐。 ——“琅琊少年哪,对付我爹,你务必语气一定要足够冷,足够狠,伱要气场上压住我爹,就跟我亲口说一个样儿!” ——『足够的冷?足够的恨嘛?』 ——『要在气场上压过关公么?』 诸葛恪的心头不住的喃喃。 他冷笑如冰,他的眸子再度直视关羽的眼芒,这一刻的他,发现关羽的眼芒已经没有方才那般让人恐惧、摄人心魄了。 “呵呵!”诸葛恪冷笑一声,他泰然的抬起头,迎着那青龙偃月刀的刀锋,他朗声道:“云旗公子说了,我…我是他的人,关公不敢将我怎样?” 这… 很明显,就这一句话已然有些震慑到关羽了。 他那丹凤眼刹那间眯起。 很明显迟疑、犹豫了一下 ——『云旗的人么?搬出云旗来压关某么?』 “哼”… 一声冷哼,关羽冷冷的说,“别以为,你被过继给了孔明,我就不敢动你!” “关公耳朵似乎并不好使啊!”诸葛恪一如既往静静地开口,似乎完全没有情绪的起落。 他在努力呃试着做到关麟口中那所谓的冷,所谓的狠。 “我何曾提到过家父,我明明说的是,我…我诸葛恪是云旗公子的人!关公不敢将我怎样!” 诸葛恪胸脯笔挺,展现出的,就宛若“壮士当唱大风歌,宵小之辈能几何”的气场。 又如那“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一干关家子女都看呆了… 特别是关平与关兴。 他俩不可思议的望着诸葛恪。 望着这位诸葛军师的继子; 望着这自诩为“四弟的人”的琅琊少年,心里不住嘀咕着: ——『他…他疯了么?』 先是关索,又是这诸葛恪,只要待在四弟身边,就…就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 此时的关羽,他那冷冽的眼芒持续了好一阵,终于他的眸光松动。 “呲”的一声,他收回了青龙偃月刀。 他望着诸葛恪道:“好一个蓝田美玉,如此胆气,倒是配得上做孔明的儿子,也配得上成为吾儿云旗的人!” 关羽将青龙偃月刀抛给了身侧的周仓,眼眸中多出了几许对诸葛恪的赞誉。 是个有胆魄的年轻人。 “关公…”诸葛恪还要开口。 “在关某决定要军法处置你之前,速速从这里出去!关某可以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关羽的语气已经平静了许多。 他不想在这个云旗刚刚立下大功的时候,与他起太剧烈的争执。 既是他的人,就算了! “诸葛元逊!” 廖化已经去拽诸葛恪的肩膀了。 “我不走!” 诸葛恪哪里肯走,这是关麟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 这是他了解关麟,了解他与关麟之间眼界差距的最直接的途径。 他怎么可能走呢? “——晚辈斗胆替云旗公子问一句,关公还是要执意打襄樊么?” 诸葛恪的一句话让关羽心头微微一震,他想到了,曾经…那一个个与儿子关麟针锋相对、争的面红耳赤时的画面。 比如… ——『那父亲还是不给孩儿一个屯长之位咯?』 ——『孩儿再问父亲一次,孩儿只要那虎豹骑缴获的一千甲、一千兵器、一千马,父亲给还是不给?』 想到这儿,关羽的喉咙无法遏制的哽咽。 他甚至想到。 这诸葛恪既是云旗的人! 那这一个问题的后面,势必还有更凶猛的行为与举动。 如果是云旗,他一定…一定会这样做。 可是,已经到这份儿上了,关羽岂能认输? “关某说过,明日一早急攻襄樊,此为军令!我关家军上下,素来军令如山!” 也不知道是因为露怯,还是别的原因,关羽特地多补上一句解释的话。 “在那曹贼回援之前,关某有把握,将此襄樊就收入囊中!” “既如此…”诸葛恪从怀中直接取出了那封关麟交给他的竹简,“云旗公子吩咐,晚辈不敢违抗,若关公执迷不悟,云旗公子命晚辈念出他这一封信笺…” 诸葛恪一边说,一边迅速的将竹简展开。 这竹简,他也是第一次看,而他不假思索的就念出了第一句话。 ——“孩儿既能料到那文聘烧船,就能料到老爹你若征襄樊,势必大祸临头!当然,父亲什么性子,孩儿在清楚不过,孩儿越是这么说,猜父亲定然会执迷不悟!” ——“父亲愚昧无知,枉顾三万关家军将士之性命,枉顾三万关家军背后十万家眷之期盼,枉顾荆州之安危,枉顾大伯兴汉之大业,孩儿观父亲要亲手葬送了这一切,迫不得已,孩儿只能再不孝一次,请父亲再下罪己书!告罪于天、告罪与” 诸葛恪是以关麟的口吻念出。 而这封信件…只一个开头脱口。 整个中军大帐尽皆哑然。 静谧… 一时间,这里陷入了落针可闻的静谧。 特别是关羽,他那通红的面颊,这一刻已经有些发紫,他的脖颈处青筋毕露。 关麟永远有这么一份能量。 他只要寥寥几句话,就足够让关羽的心情…刹那间从晴空万里到乌云密布,再到火山爆发。 就足够让关公一瞬间激荡出无与伦比的愤怒,然后将这份愤怒化为滔天的烈焰、 一波、一波、一波的在胸腔中涌动,呼之欲出。 可偏偏… 这是关麟的信笺。 就在刚刚关麟还立下大功。 就在刚刚,还因为他的预判,而让襄樊局势大好,不夸张的说,如今的局势是云旗为他关羽争取过来的呀! 这一刻,关羽很难受,他的心哇凉哇凉的,就好像心中堵着一块巨大的冰。 任凭他的青龙偃月刀有多大的威力,任凭他心头的火焰有多么的炙热,可这块儿冰就是坚如磐石! 就是无论怎样也无法融化! … … 张仲景要携带弟子认主。 需知,两汉时期的认主,类似于春秋时期的门客,但忠诚度却又要远远的高于“门客”。 类似于武人中的“部曲”与主人的深度依附关系。 若然背叛,会遭受世人的唾弃。 至于这“认主”的风气可以追溯至战国时期,信陵君能够号令的食客有三千,他的这股力量通常可以左右国势! 秦国丞相吕不韦也曾经罗致门客三千,这些门客合作编纂的《吕氏春秋》至今尚存。 说到三国时期,济南刘节“宾客千余家”,山阳李典“宾客数千家”… 这种深度依附关系的“主宾”,往往是可以作为这些家族私人武装的。 乃至于孙策成为折冲校尉以后——“宾客愿从者数百人”。 这就相当于,孙策原本的宾客中,有数百直接认主,成为了孙策的部曲。 《三国志》的记载,当时所有的“名宗大族,皆有部曲”。 甚至,“捕王侯宾客,坐死者数千人”,相当于主人被发现有罪当罚,这些宾客、部曲是要一同收捕的。 也正是因此,认主是一种极其深度的捆绑关系!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张飞将张仲景、貂蝉、王叔和、杜度、韦汛带到驿馆,带到关麟的面前时。 “——啪嗒”一声,除了张飞以外的所有人都跪了。 而随着张仲景陈明来意,关麟下意识的就摆手。 他咋能收张仲景做“部曲”呢? 张仲景是医圣啊,是万民的敬仰所在,他若做了关麟的部曲,那当世之中,得有多少人暗中戳关麟的脊梁骨啊! 想想都可怕。 当然,认主…关麟是拒绝的,但将张仲景拉拢到身边,还是极有必要的。 故而,关麟表现的极为客气,他一把抓住张仲景的手。 “仲景神医说笑了,我乃晚辈?如何敢成为前辈的的主人?这传出去…成何体统啊?别人还以为我关麟又是‘恶少’行径,携恩狭报逼迫仲景神医认主呢!” 却在这时,张仲景松开了手,然后恭恭敬敬的退了一步。 他一言不发,却先是举手加额如作揖礼,勉力弯腰,这叫——鞠躬; 然后,他直起身子,双膝同时着地,缓缓下跪,手掌着地,额头贴在手掌上,这叫——拜。 然后直起上身,同时手举到齐眉的地步,需知道,这不是举案齐眉,这叫——兴! ——鞠躬; ——拜; ——兴! 这一套动作下来,算是极其郑重的“认主”拜礼了。 而随着张仲景的这一番操作… 关麟发现,他方才说的话,这位仲景神医是完全没有听进去。 而随着张仲景这么做,貂蝉、王叔和、杜度、韦汛也纷纷如此行礼。 先鞠躬,再拜,再兴! 这还是关麟穿越到这里以来,第一波认他为主的。 一股不知所踪的紧张感席卷全身,关麟是目瞪口呆,且惊且疑,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恩公啊!”待得所有弟子行礼过后,张仲景一双眼眸,已是赫然通红。“方才我在官署门前提及,恩公对我是救命之恩,这份恩当报,吾义女不明真相,敲响登闻鼓,害恩公名节受损,这份罪当罚!” “可若只是如此,我张仲景是欠恩公一条命,或许会报恩,却绝不会认主。可若是再加上恩公的才学,恩公胸藏的医书千卷,呵呵…我张仲景行医半生,如何看不出,那《千金方》,那《唐本草》的博大精深,又岂是山野村医能够编纂而出?公子对医理、药理见解之非凡,让我佩服不已,如此才学…我张仲景身为杏林中人,如何能不趋之若鹜?此为报恩,此为赎罪,此亦为品学恩公之医理啊!” 惊讶不说,单单听到张仲景要学自己的医理,关麟就觉得怪怪的。 他虽是后世中医学专业的学生,但无外乎是多背下了几本医书、药书。 这些在后世一点都不值钱,会背的人多了… 中医真正值钱的是师徒弟子间手把手的传承,是丰富的行医阅历与经验! 谁曾想,他背下的这些医书,在张仲景眼里却是无比宝贵的财富。 他关麟倒成奇货可居了。 所以… 关麟始终觉得,他的医术…就是给张仲景提鞋都不配。 突然,变成人家张仲景主动给他提鞋,这就多少有点… 咳咳… 当即关麟不好意思的轻咳出声。 “恩公不必多虑。”张仲景的话还在继续,“我张仲景今日携弟子、义女认主,并非是我等下贱,也并非是我等自轻,恰恰相反,乃是我等作为杏林中人,以济世苍生为己任,恩公胸有方剂万千,却未入杏林,此为杏林之损失!” “我不敢奢望恩公入杏林济世救人,我也能感受出来,恩公必是在用另外一种方式,救济苍生…我更不敢偷学恩公之方剂,于是只能认恩公为主,求为恩公效力的同时,习得一方半剂,也让恩公的医术能够在杏林发扬光大,让杏林中人更多的救人于疾苦…” “我张仲景一生所求,乃治病救人,依附于恩公,既能报恩,又能救人、更能使恩公方剂流传于世,造福万万千千之黎庶,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听到这儿,关麟面色微变。 张飞却听得热血翻涌,连忙嚷嚷道:“云旗?你特娘的今儿个怎生扭扭捏捏的,就不是认你做师傅?认你做义父?主仆而已…门客而已,仲景神医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至于这么犯难嘛?” 张星彩也望向关麟的,亦是一副期翼的眼神。 像是劝他接受。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关麟觉得再推迟就显得有些装逼了,人家张仲景都自降身份,他还总考虑着戳脊梁骨的事儿,格局就小了。 再说了,无论是救法孝直,还是两年后的东方世界的那一次“瘟疫”大劫… 张仲景此人,至关重要啊! 心念于此,关麟总算开口,“既仲景神医坚持如此,我若再推迟就显得矫揉做作了,不过…我倒是要与仲景神医约法三章!” “主公但是无妨…” “仲景神医切莫称我为‘主公’,认我为主是仲景神医执意如此做,可对外,仲景神医只需唤我云旗即可,莫要喊什么‘主人’、‘主公’的,让我爹、三叔、大伯听到笑话,至于仲景神医的弟子,可唤我一声‘公子’,既已是自己人…就都莫要见外,而我则称呼仲景神医为‘先生’,称呼诸位为‘师兄’、‘师姐’…” “如此条件,若仲景神医不答应,这认主之事就此作罢。” 说到底,这世道…“主公”这俩字能乱叫么? 叫不好,脑袋就没了。 “这样么?既主…呵呵,既云旗公子这样讲,那我与一干弟子遵守既是!” 张仲景拱手,连忙更改了称呼。 “还有一点…”关麟眨巴了下眼睛,他郑重的问张仲景,“我有一个想法,将所有荆州杏林中医术高明之人均收编入官府,在各郡县开设官医署,能一日医治成百上千人,凡是诊断费用、药材费用,由医署定价…统一管理,统一培训,医署中的医者均享有‘官籍’身份,不再私自牟利,由各地官府发放俸禄?仲景神医觉得…是否可行?” 这一番话,关麟表情严肃,问的是一本正经。 是啊… 奇货可居的张仲景如今机缘巧合之下已经成为了关麟的门客。 那关麟可太有兴趣在荆州与巴蜀…搞出点动静了。 ——整合杏林资源。 ——搞一个官方背景的“医院”! ——搞出一批医术精湛,有官府编制的郎中、大夫! ——再由关麟提供医学教材书籍,由张仲景负责培训,那…这岂不就是——神医训练营! 而这一套组合拳打下去。 或许,两年后的那场大瘟疫,对于曹魏,对于东吴是大祸临头,可对于蜀汉…就能够轻而易举的化解。 需知… 在历史上,原本三国的博弈中。 曹魏之所以资源上总是源源不断,蜀汉的资源总是极容易匮乏,除了一个矿打九个矿外,最重要的就是人口。 而对此,曹操简直发挥出了极其“不要脸”的精神。 那就是每到一处,强制将本地的百姓移民到他的地盘。 就比如汉中,曹操打下来以后,将张教主的八万多教徒迁到了洛阳和邺城,非教徒者更是几近搬空。 而在古代,往往大规模的徒民,大量的人口就会死在路上。 迁入关中的人也会不满,好不容易在汉中扎下了根,那边气候与生活也不错,你说迁就迁…日你曹阿瞒大爷的。 另一方面,迁入地的原住民也会怨恨,别说古代,就是后世一个城市大规模的迁入农民工,官老爷都要头疼,如何安置了。 方言、习惯、约定俗成的规矩都要磨合,少不了几万张怨声载道的嘴。 但是曹操的态度很明确,你们迁移的路上爱死不死,爱怨恨不怨恨,反正能多迁入曹魏地盘一个百姓,他曹操就不亏。 哪怕是死在路上,也好过在巴蜀为蜀汉的大业“添砖加瓦”。 基于曹操的这个“非常”手段,曹操越打,人口越多,蜀汉的则越打人口越少,到后面…生产力与兵员,自然严重不足! 而觊觎这个问题。 关麟就琢磨着,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些百姓想方设法“偷丶渡”回来? 至少…目前为止,关麟能想到的就是医院,大疫来临之际。 哪里医疗资源丰富,哪里能救命,那百姓们不用宣传,就是不要命了…也得往那儿迁!偷着也要迁! 这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倒是张仲景,听过关麟要“整合杏林”的想法,他露出一脸的惊愕装。 旋即反问:“云旗公子当真要如此做么?” “——当真!” “此事颇为大胆,我也不知这些杏林之人作何感想?”张仲景顿了一下,“我倒是能将他们聚集起来…” 不等张仲景把话说完,关麟豁然起身,“这就够了,只要能聚集起来,那我有办法让他们加入官医署!” 关麟的眼眸中金光闪烁。 就宛若,这荆州中医院——他是开定了! … … (本章完) 第一九三章 有云旗这个领袖在,年轻人可不好惹 诸葛恪席地坐在一处军帐里。 他眉头紧蹙,看着面前摊着的那封关麟交给他的竹简,旁边的蜡烛在昏暗的夜色里一跳一跳。 廖化进来说,“你今天也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如此那般胆大包天的对关公说话,到最后,关公竟都没有责罚你。” 诸葛恪冷笑着说,“这说明云旗公子说的是对的,我是他的人,关公最多只敢吓我,不敢动我。” “呵呵…”听到这儿,廖化就“呵呵”了。 ——『云旗公子那是关公的儿子…你算个啥呀!』 一时间… 廖化不知道是该赞扬诸葛恪初生之犊不畏虎呢? 还是感慨,又是一个要坚持在作死之路上走到底的。 终究… 一路星夜兼程的赶来,两人又都是为云旗公子办事儿。 两人间的关系似乎莫名的就拉近了不少。 廖化提醒道:“伱别以为这次是替云旗公子办事儿就有恃无恐了,关公素来严苛,也仅仅是对云旗公子网开一面,你与云旗公子不同,方才你吟出那让关公下罪己书的信笺时,我浑身是冷汗直冒,就快要吓死了。” “关公最后不也没有责罚我!”诸葛恪迎上廖化的目光,“这一定程度上说明,云旗公子的眼界果然非同一般,他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而按照这个去推断,或许…他提议让关公放弃襄樊,改攻江夏,这个主意是对的。” ——呼! 廖化长吁出一口长气,一摊手,“江夏是好打,可架不住襄樊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究竟打哪个?谁知道呢?” 就在这时… 诸葛恪眼珠子眨动,他缓缓起身感慨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究竟打哪个,已经有定论了…” “啊——”俨然,廖化并不能理解诸葛恪这话的意思。 诸葛恪换了一种说法:“在打襄樊,还是江夏的问题上,云旗公子已经赢了…还是稳操胜券!” “你在胡说些什么?”廖化一边把手伸到诸葛恪的额头上,他发现,这额头也不烫啊,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 诸葛恪笑了笑,“廖主薄你想啊,前面…刚刚有关麟公子成功预测到文聘烧船的行动,关公借着这条情报大获全胜,现在,云旗公子又借我之口,讲述出…关家军若征襄樊,十死无生,身首异处…” “若廖主薄你是一名普通的士卒,你会怎么想?你会是何种态度?不用多久,这条消息就会传遍三军。到时候…若是攻江夏,士气会如何?可若是关公一意孤行,尤自攻襄樊,士气又会如何?” 这… 廖化也是深谙兵法、韬略之人,如今被诸葛恪这么一提醒,他像是刹那间恍然大悟。 “噢…原来是这样!” 他伸手敲了敲脑门…他像是一下子就看懂了云旗公子布下的这个局。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四公子从来就没觉得诸葛恪有能耐成功说服关公。 但是… 他说服关公这件事儿; 他说服关公时,说的这番话会传遍三军。 而在如今关家军将士的心目中。 因为伏虎山大捷,关麟的预测是无比精准的。 也就是说,关家军的将士们也会下意识的觉得… 关麟这次的预测一样精准。 若是攻江夏则——大捷; 若是攻襄樊则——十死无生! 而在这样的军心之下。 关公根本就没有选择。 “想不到啊…”廖化惊叹于关麟布局的同时,也不由得对眼前的诸葛恪侧目,他沉吟道:“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都这么有城府么?” 诸葛恪微微一笑,轻轻的拍了拍胸脯,像是自信满满的对廖化道: “年轻人容易被欺负,是因为各自为战,无法形成合力。” “现在不同了,有云旗公子这个领袖在,我们年轻人可不好惹…” 说这话时…诸葛恪嘴角咧开,他在笑,他感觉…他好像能看懂关麟一些了。 而正因为看懂了这一些。 他愈发觉得…这位关四公子——深不可测。 … … 明早三更造饭,五更就要出征去急攻襄樊。 关家军营中却乱成一团,没有人收拾辎重,许多关家军的将士都在写信。 准确的说,关家军中识字的就那么几个,兵士们围着他们,让这些会写字的帮他们写家书,寄给老母亲,或者家中的夫人。 关银屏听见嘈杂声,大步出来,见许多人聚集,连忙问:“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士兵拱手道:“明日不是要进攻襄樊么?故而…故而我们提前给家中写信,就算是死后,也让家中亲人有个念想。” 关银屏闻言凝眉怒道:“我怎么不知道会死?谁告诉你们会死?” 士兵嗫嚅:“是关四公子命人传来的消息啊,说是若二将军东征江夏,势必大捷…若是北征襄樊,则是十死无生,关四公子上次派人传来的消息就算准了文聘烧船,这次多半也会算准的,二将军执意攻襄樊,我等必然…必然…十死无生!” 关银屏指着这个士兵,“休让我再听到这样的话,蛊惑军心,让父兄知道,你们的命就没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厉喝。 ——“来人,把这些写信的统统给绑了,按散布谣言祸乱军心之罪,军前斩首示众…” 这声音是关羽的二子关兴喊出来的。 关银屏遥遥看到,关兴的亲兵一拥而上,绑起了几名士兵。 士兵求饶:“冤枉,属下冤枉…我等就没有临阵脱逃,不过是留下一封信罢了,四公子能掐会算,明日十死无生,我们按他说的…留给家人一封信怎么了?” 那几名士兵不断地辩解… 只是,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话。 他们是惨叫着被拖下去的,一众刚才还在写信的其它士兵都被吓愣了,此时才慌忙跪地,“少将军饶命!少将军饶过他们吧!” 关兴深深的呼出口气,他知道这件事儿的症结不在这些士卒。 而在父亲,在四弟的身上。 他连忙改变主意,“明日攻城,用人之际,就莫要斩首了,军杖二十,辕门处罚跪两个时辰,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感激涕零。 关兴继续说:“军令如山,军法无情,若再让我看到大战之前,还有人写信说什么泄气之语,我绝不姑息!” 关索军帐门口,也围了许许多多的将领。 关索性格更好,这些将领就吵吵嚷嚷的问关索,“二将军那边…就不能收回成命么?” 又一将领问:“明明四公子说了,打江夏是全胜,打襄樊是十死无生,为何…为何二将军就一定要固执己见呢?” “唉——” 随着唉的一声叹息,关索无奈的摇头,他想到的是昨日,该劝的他已经劝过了。 甚至,他还搬出了四哥。 也得亏是搬出了四哥,否则…关索怕是少不得挨那五十军棍的处置了。 “你们莫要问我了,父帅的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除非…除非…” 说到最后关索迟疑了一下,可最后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将士们却连忙问:“除非什么?” “除非…”关索无奈的叹息,“除非四哥他就在这儿,这种时候,也…也唯独他能劝了父亲!” 这一番话吟出,关索的眼眸朝南。 仿佛,他那期盼、恳切的眼瞳,穿过了这如磐的黑夜…越过了群山,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四哥关麟一般。 … … 关羽正在阅读军报,周仓在他的身边低声道。 “二将军不再考虑下了么?” 关羽不可思议的望着周仓,“你也要学维之和那诸葛恪一般,站在云旗的那边反对关某么?” 冷冷的一句话。 周仓连忙拱手,“末将不敢!” 这时,关平进来禀报:“父帅,孩儿来请示,明早进军,攻取襄樊的计划…可有更改。” 关羽略微思索,旋即道:“襄阳在南,樊城在北,佯攻襄阳,全力进攻樊城…一旦取下樊城,襄阳不攻自破!” 关羽的话,关羽的语调一如既往… 根本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关平微微咬唇,“可…” 他吟出了一个“可”字,俨然后面还有话。 “有话直说。” “父亲还不知道吧,如今的军营中都传开了,说是四弟预言若攻襄樊则十死无生,死无葬身之地,将士们纷纷在写家书,要留遗言给家人,整个关家军士气几乎坠入谷底,这攻城…” 关平的话说到这儿,关羽脸色阴沉:“无稽之谈!坦之,你速去各营传令,就说本帅军令如山,明日一早照例进攻樊城,有违令者斩!” 就在关羽的声音传出之际。 “父帅!” “二将军…” 关平与周仓异口同声,就在这时,“父帅”又一道清脆的女声从帐外传来,是关银屏,她也来了。 他们三人齐齐的跪向关羽,他们什么也没有说,可关羽却宛若什么都知道。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意识到… 关麟那臭小子纵是远在长沙郡,可他的话,他的行为,却依旧影响到关家军,影响到这里每个人的士气。 ——『他竟是在倒逼关某啊!』 而随着关平、周仓、关银屏的跪下。 原本面若冰霜的关羽,似乎,他那颗宛若被铁汁浇筑的心…出现了那么一丢丢的松动。 又或者说,这一抹松动正在呈决堤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乃至于,关羽发现… 不知何时,攻襄樊,还是攻江夏,已经不再是他关羽的选择题。 在关麟的干扰下,在关索、诸葛恪的间接传话下。 答案已经被删除了一道。 变成一道一个答案,一个选项的单选题! ——『云旗啊云旗,说风浪越大,鱼越贵的是你,说不让打襄樊的也是你!』 ——『云旗,你让为父好生看不懂啊。』 … … … 襄阳城,东二十里。 与鱼梁洲隔江相望的汉水东岸,这里有一处“呼鹰台”。 顾名思义,这处呼鹰台是因为曾经的荆州牧刘表喜欢玩鹰,鹰飞的又高,故而特地搭建的,又名“景升台”。 此刻,赵俨跟着张辽慢慢登上了这空旷无人的飞鹰台上。 张辽不由得轻声唱起一首乐府歌。 ——“野鹰来,万山下,荒山无食鹰苦饥,飞来为尔系彩丝。” ——“北原有兔老且白,年年养子秋食菽。我欲击之不可得,年深兔老鹰力弱……使鹰可呼亦凡曹,天阴月黑狐夜嗥” 随着张辽那五音并不健全的声音落下,赵俨提醒道:“当年刘表就喜欢登在这呼鹰台上唱这首《野鹰来曲》,倒是不曾想,他玩鹰,却最终被鹰给啄瞎了眼睛!” 赵俨口中的鹰自然便是刘备… 至于被刘备啄瞎了眼睛,则是…刘备通过扶持刘表长子刘琦的方式,顺理成章的接手了荆州的江夏半郡,在赤壁之战时,占据了一席之地。 “呵呵…” 倒是张辽,他十分畅意的笑着指向台下的一处湖泊。 因为枯水期的缘故,这处湖泊中的水位极低。 张辽道:“我听说这湖名唤檀溪湖,当年刘备来襄阳赴宴,蒯越、蔡瑁打算借此机会锄掉刘备,却不曾想,刘备出襄阳城西门逃往南漳!” “便是经过这檀溪湖时,陷入泥沼,他的命本就丢在这儿了,却不想他坐下‘的卢马’以跃三丈,竟跳过了檀溪,逃出生天!” 提到这檀溪湖,提到马跃檀溪的故事。 张辽的语气中难免多出了几许惋惜… 是啊… 在张辽看来,若然刘备死在那“檀溪湖”的沼泽中。 刘表无疑就成为了…关、张二兄弟报仇的对象。 而云长为给大兄报仇,有极大的几率,会投归曹魏,征讨刘表,报仇雪恨! 若如此,他俩这一对山西老乡,一对挚友… 就能够并肩作战。 『——遥想当年…』 张辽已经有些神往过去的味道。 只是可惜啊可惜… 终究这只是美好的愿景。 倒是赵俨,他听出了几许深意,淡淡的道。 “我听元让大将军传来的急件,子文(曹彰)公子已经带骑兵埋伏于樊城以北,又听得斥候的禀报,子健(曹植)公子调来汝南步兵埋伏于樊城以东,子桓公子稍晚一些,他与高览将军汇合,带许都郊外的驻军刚刚出发,明日正午应该能抵达城西…” 言及此处,赵俨顿了一下。 方才继续分析道:“倘若关羽去攻樊城,文远将军带着那一支战无不胜的并州兵堵住樊城以南,那关云长…除非也有‘的卢’马,否则…怕死跳不过这檀溪湖了!” 听到这儿,张辽摆摆手,“云长跨下的赤兔马乃丞相所赐,不比那的卢马逊色!” “不过…当初孙权举国之力进犯合肥,便是丞相神算,一纸‘贼至,乃发’助张某扬名天下,击溃贼兵十万!此次云长若来,丞相所布下的亦是十面埋伏,就是有‘的卢马’、有‘赤兔马’又如何?他一样跳不出去,除非他长了翅膀!” “而这一仗若能重创关家军,若能擒了云长,那荆州的局势彻底翻转,荆州的攻守就彻底变幻了!” 这… 赵俨没有张辽这般乐观,他的眉宇始终凝起,他叹了口气。 “刘表筑呼鹰台引来了鹰,就是不知道,文远将军站在这呼鹰台上,能否将关羽与关家军引来,不怕他们大举来犯,就怕这关羽与关家军不来呀!” “除此之外…我也怕他不拘泥常理,不取樊城,反倒是取襄阳…那几位公子的埋伏可就白部署了。” “他一定会来!也一定会攻樊城。”张辽的语气坚决。 赵俨连忙问:“为何?” “呵呵…”张辽浅笑道:“因为丞相南下‘驰援’的消息势必已经传出…留给他云长的时间不多了,云长何其骄傲,他一定会取樊城!以此倒逼襄阳陷入绝境!” 嘶… 赵俨眼珠子一转,因为提到了曹操,赵俨难免多问一句:“下官还正疑惑,这此丞相回来的好快呀!” “可不能太快咯。”张辽露出了一副看穿一切般的笑容,他感慨道:“丞相非凡人也,丞相的眼界…终是我等无法比拟,无力比拟!” … … 汉中,夜里的阳平关格外的冷寂。 站在阳平关隔嘉陵江向东北望去,一山突兀拔地而起,高约百余米,山顶平旷,气势雄浑,状如覆斗,这就是后世的“子龙山”! 也就是这“子龙山”,站在山顶居高临下,远可俯瞰全关、山川屋宇、道路林木尽收眼底。 留守在汉中的张郃与徐晃,如今正被虎贲军领到了这一处山峦。 其实,他俩本来也是心生疑惑,生怕这些虎贲军是被刘备、诸葛亮收买了…将他俩诱骗出关,乃至于派刀斧手埋伏在这无名山峦之中。 故而警惕再三,迟疑再三。 而当虎贲兵士亮出“曹操信物”时,两人这才消除了所有的疑窦,快步跟着虎贲兵士迈入无名山峦之中。 绕过了一方小道…山峦间有许多巨大的洞穴。 张郃倒是听说过,五斗米教的教徒有许多…便是在这些洞穴中操练、祭祀,今日一看,满山的洞穴…好是壮观。 “两位将军请——” 随着虎贲兵士的领路,张郃与徐晃被带入了一个石洞中。 两人往洞中走,可越走越黑。 终于,石洞的尽头有一簇火把,而透过火把,能看到一个巨大影子。 这影子正躺在石洞中的蒲团上,还轻微的打着鼾声。 哪怕只是影子,却能感受到的威武与霸道,仿佛胸膛一起一伏之间,有种无上威势在他的身躯周遭围绕,令人哪怕是影子,也不敢直视他! “阿嚏——” 忽的,这男人一声喷嚏。 正是一声喷嚏让男人那雄浑、健硕的声调响彻于石洞中,回音缭绕,良久不觉。 再看张郃与徐晃,在听到这声“喷嚏”后,两人的眼睛刹那间瞪大…不可思议的望向这道巨大的人影。 就在此时,似乎这本沉睡的男人,他醒了过来,且注意到了张郃与徐晃两人。 那低沉且厚重的声音接踵而出。 ——“你们,来了!” 只这四个字,“啪嗒”一声,张郃与徐晃齐刷刷的跪了,两人连忙拱手,用那不可思议的声调吟出两个字。 ——“丞相!” ——“丞相!” 没错,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正是大汉的丞相,也是魏公——曹操。 而随着确定眼前之人是曹丞相。 张郃与徐晃不由得生出了相同的疑问。 ——『曹丞相不是驰援襄樊了么?』 ——『如今他在这里,那白日里,南下时,那五舆马车内的又是何人?』 … … (本章完) 第一九四章 云长啊,孤赐的赤兔马,该还了吧? 石洞内。 水滴顺着钟乳石“滴滴答答”的落下,落在地上,落在墙上。 因为阴暗,这种声音,让人不自禁的与“毛骨悚然”四个字联想在一起。 此刻的张郃与徐晃,虽也有毛骨悚然,可更多的却是惊诧,他们迫切的想知道,为什么曹丞相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眼前的曹操是真的? 那南下驰援襄樊的曹丞相又是何人? ——“孤知道你们,一定会许多疑问,今夜时间多的很,孤一件件的讲述给你们。” 原来,曹操在一年前决定进军汉中时,他在魏与吴的交界处,在荆州,在合肥,做了一系列的防范。 其中的几个核心的人物包括: 襄樊的曹仁; 合肥的张辽; 汝南的于禁; 许都成的曹彰与高览。 诚如,孙权大举来犯时,曹操留给张辽的锦囊中写着“贼至、乃发”四个字。 这只是一种曹操的一种假设。 除此之外,曹操还设定了多种情况。 甚至,襄樊局势巨变,曹操也提前做出了备案。 具体的方略就是,一旦襄樊局势大变,关羽势必乘胜进攻。 那么,调张辽带那支勇武无比的山西军团秘密抵达襄阳,隐藏起来,暗中统筹指挥。 用山西人去打山西人! 除此之外,秘密调曹彰、高览带兵迅速埋伏于樊城… 秘密调于禁带汝南兵马迅速的支援江夏与文聘形成合力,另派遣刘晔支援江夏,巩固城防。 基于以上这些,曹操不论在哪里,也会做出即刻回援的姿态。 但是,这种回援只是一种假象,一种让关羽意识到时间紧迫与压力的假象。 高傲如关羽,势必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他一定会趁着曹操回援之前强攻樊城。 等关羽真的强攻樊城的时候,十面埋伏。 外有张辽、高览、曹彰,内有满宠、吕常、牛金、赵俨,江夏的文聘与于禁还能随时支援,这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实际上的情况与曹操理想中的状态还是有些差距。 满宠、吕常、牛金、文聘阵亡的消息尚未传来。 江夏的支援更是完全指望不上。 不过,大抵…于禁、刘晔、高览、曹彰均第一时间赶至许都,由大将军夏侯惇统筹派遣,于禁、刘晔往江夏接替死去的文聘,抵抗关羽进攻,高览、曹彰则迅速的支援樊城,在樊城外埋伏。 曹操更不会想到的是,襄樊这边,张辽、高览、曹彰之外,曹丕与曹植也卷了进来。 甚至,因为曹植私自调动于禁的汝南兵马,如今樊城的埋伏比曹操理想中的还多上一些。 “哈哈哈哈…” 此刻的曹操将这些娓娓讲述,他怅然的笑出声来。 俨然… 曹操是胸有成竹。 他的这份计划,不仅是要将荆州的颓势挽回,他更要诛灭关家军,他更要生擒关羽。 除此之外,曹操根本就没有回去,白日里送别时的是他不假,可大军开拔之后的,就未必是真的曹操了。 曹操生性多疑,他的身旁,岂会没有养一些“替身”! 至于真的曹操留在汉中,他的目的… 则依旧是从汉中南下,米仓道尽头处的巴中,以及荔枝道尽头处的涪陵。 这两处若攻下来,那紧随而至的便可两面夹攻剑门关,兵锋直指向成都。 曹操细细的把这些告诉张郃、告诉徐晃。 而听着曹操的话语,徐晃与张郃只觉得胸口跌宕起伏。 谁又能想到… 荆州曹仁将军的晕厥,非但没有成为大魏的掣肘与灾难,反倒是在曹丞相如此缜密的部署下,愣是是将大难转变成一个战机。 由此可见,戎马三十多年的曹操,他的统率是一流,他的诡计、他的谋略亦是上上之选。 此刻,曹操的话还在继续。 “孤特地让替身在南下的过程中多露脸…就是为了让蜀中的细作看清楚,看真切了,将孤离开汉中的消息告诉那大耳贼,料想那刘备势必会掉以轻心,会卸下涪陵与巴中所有关隘的防护,他又岂知,我早已在这孤山中埋伏了数万人马,就等着他卸去防护…” “昔日韩信出蜀,用的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今日孤入蜀,用的照样是此计!” 话说到这… 徐晃张口问道:“那丞相何故命妙才将军在军营中多设灶子呢?末将只听说过增兵减灶,以此迷惑敌军,还从未听说过减兵增灶的道理啊,这不是…让那蜀中的细作以为?我军兵马并未减少么?” “哈哈哈…”听到徐晃的质疑,曹操当即大笑,“你们不了解诸葛孔明,孤在他身上吃了不少亏,这诸葛孔明性格冷静,做事严谨,若然…孤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那在诸葛孔明的眼中才是最大的破绽!” “所以…”张郃恍然大悟,“丞相是故意增设火灶,以此迷惑那诸葛亮,让他以为丞相只是虚张声势,故弄玄虚罢了,如此这般…这诸葛孔明才不会阻止那大耳贼卸下关隘的防护。” “对!” 今日,曹操的心情大好。 在他看来,他的部署万无一失,如今只等收网的时机了。 “哈哈,荆州战场,利用孤回援的时间,迫使云长急于求成,陷入孤设下的十面埋伏之计,巴蜀,亦是因为孤的离去,卸去防备。” “待得时机成熟…这孤山中数万将士便由伱二人统领,孤要你二人直取那巴中与涪陵!人言巴蜀、巴蜀…没有‘巴’何来‘蜀’,若此二城归于孤,成都不过是唾手可得!” 呼… 随着曹操这般细致的讲解。 张郃与徐晃是越发的佩服他们的这位主公。 他的睿智,他的布局,他将这星罗棋盘中每一个点都算到了,仿佛每一个人都是他的棋子一般。 仿佛这局势的被动,也完全在他的掌控中一般。 都说人越老越妖! 这句话,在曹操的身上显露无虞。 徐晃与张郃都很庆幸,这样可怕的人是他们的主公,而不是对手。 他们曾经投对了,何其庆幸? “主公放心,只待蜀中防护撤去,我与公明势必率这支孤山中的兵马一往无前,攻下那巴中与涪陵,然后从背后攻破那剑门关,遥望成都,一举荡平此大耳贼寇!” 张郃当先表态。 徐晃亦是重重的抱拳,“主公放心,此战必胜!” “哈哈哈…”看着两名爱将如此信心满满,曹操的心情愈发晴朗,他忍不住吟道:“圣人云‘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哈哈…孤却要说,何必做什么选择?荆州孤所欲也,益州亦孤所欲也,两者岂不能兼得?哼,孤统统都要!” “哈哈哈哈…荆州是孤的,那碧眼儿的首级是孤的,益州也是孤的,孤要生擒云长,让云长知道谁才是这世上的英主,孤要让那大耳贼与诸葛村夫无路可走!哈哈哈!” 一时间,爽然的笑声响彻于石洞之中。 俨然,已经六十岁的曹操,今时今日…他将他一生擅长的谋略布局,发挥到了巅峰。 诚如,这些年他打过来的每一场仗,布下的每一个局。 普通的诸侯还在做选择题时,曹操就已经——什么都要! 渐渐地,曹操的笑声落下,取而代之是他的眼芒向东南… 他太渴望知道,他布下的这个星罗棋盘,一个个棋子,如今都摆放的如何呢? 而那最关键的关云长这枚棋子,他可否如期而至的…进入了那层层埋伏之中? ——『呵呵…玄德啊玄德,昔日青梅煮酒,你一句‘圣人讯雷风烈必变’,从孤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一次,孤这次决不会让你再度溜走。』 ——『云长啊云长…孤赐给你的赤兔马?也骑十年了吧,是该连本付息的还给孤了吧』 … … 樊城,夜已深,街道上本已封禁。 唯独能看到一些兵士正在紧张的筹军备战,丝毫不见半点慌乱,一切井然有序。 “嘎吱”、“嘎吱”的声音由远及近,是一辆马车正徐徐驶过。 在这样封禁的夜晚,能有如此马车,如此行在街道上的,料想…也不会是普通角色。 马车中坐着的是李藐与刘桢。 在刘桢的安排下,李藐总算逃出了江陵,来到了樊城…此刻,虽是深夜,却忍不住隔着窗子,向外眺望。 一如…无比畅想与期待,来到这里后,他的“新生!” “——秋日多悲怀,感慨以长叹。终夜不遑寐,叙意于濡翰。明灯曜闰中,清风凄已寒,哈哈,汉南(李藐)初来乍到,定是有诸多感慨吧。” 刘桢吟出的是他写的诗,原本是赠给五官中郎将曹丕的。 现在吟出来,赠给李藐倒也恰逢其时。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呵呵…我李藐出来了,我再也不用受那对关家父子的折辱了,我是如获新生,早晚有一日,我会将这对关家父子狠狠地踩在脚下。” 与刘桢吟出的原创诗词不同,李藐吟出的诗就不是他原创的。 而是此前,关麟特地赠给他的一本诗集,精选名篇诗词三百首。 用关麟的原话就是,“想要左右曹魏势力的世子人选,那首当其冲是接近世子的候选人,曹操、曹丕、曹植,乃是北方文人的翘首,对诗词均是异乎寻常的狂热,故而接近他们最便捷的方式,还得是诗词!” 李藐尤自清楚的记得,当初他接过关麟这份《三百首》时,本是不屑一顾… 他以为,论吟诗作赋,他也行…根本就不需要这些。 可随着展开这《三百首》,他发现他草率了… 这其中的诗句…高过他的何止是一个级别?简直是蝼蚁与大象相比,简直是萤烛之火与浩日争辉。 于是,除了对关麟更佩服的五体投地外。 不用几日,李藐便将这《三百首》倒背如流。 而关麟的意思是,这些诗词并未问世,到曹魏后,就说是李藐原创的即可。 如今…随口吟出,李藐自是信口拈来。 “好一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李先生不愧是大才啊!” 刘桢连连佩服,“正巧子桓公子明日即将抵达樊城,待得他忙完了大事儿,我将李先生引荐与他,想来,他看到李先生定无上欣喜。” 唔… ——『曹丕明日会来樊城?』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藐当即就琢磨出味道有些不对劲儿了。 这段时间,他虽困于江陵,等待时机与刘桢赴北… 可襄樊、江夏的战况,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随着曹仁的晕厥,曹纯的死,紧随而至的是文聘、满宠、吕常、牛金这些魏将悉数战死。 来此的路上,李藐与刘桢谈论到此时,听刘桢说,如今的襄樊…只剩下司空掾属主簿赵俨主持大局,局势岌岌可危。 原本,李藐并不在意这些,他又不是来当将军的,怎么着也轮不到他去守城。 退一万步讲,他要做的是潜入敌军后方,从内部瓦解曹魏。 但… 偏偏,刘桢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提及——曹丕明日会来樊城… 这多少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丕公子不是在许都城留守么?怎生会来这边…” 李藐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随口问道。 刘桢丝毫没有戒备:“何止子桓公子来,据他予我的消息,子文公子、子健公子都会来,想来与解这荆州困局有关吧!” “噢…”李藐做出一副恍然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眸光突然犀利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感慨道:“久闻中原与北方文坛,盛赞‘三曹’与‘建安七子’,若是子健、子桓两位公子齐聚,倒是可以与他们切磋一番,也看看中原的才子与荆州比如何?” 李藐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傲气。 刘桢笑道:“你啊…在这里可不比荆州,还是收敛一些的好。” “哈哈哈…公干是建安七子之一,当知…文人哪个不傲的?”李藐笑着抚须,“我虽非建安七子,但也一样就这性子,怕是难收敛了,否则也不会得罪那关家父子,被其辱至惶惶如丧家之犬…” 再度提到“关家父子”,李藐登时做出目眦欲裂的样子,还是那四个字——不共戴天! 刘桢安慰了一番,两人寻了一处酒肆… 因为是深夜,大堂中并没有什么人。 点了小菜、酒水,俨然刘桢也是许久未归,颇为感慨,想要今夜大醉一场…一书这些年,因为平视甄妃,而受到发落的委屈。 “凤皇集南岳,徘徊孤竹根。于心有不厌,奋翅凌紫氛!来,我敬李先生!” 刘桢举起酒樽,遥遥对月。 与荆州地区酒樽分为“三雅”不同,中原就一种规格的“樽”,难免失了雅致。 此刻的李藐也举起酒樽,“来,多谢公干兄助我脱离苦海!翱翔于天!” 说着话,李藐就打算一饮而尽。 却在这时… 一个门外的叫花子不合时宜的凑了过来。 “两位公子,求…行行好,赏口饭吃。” 刘桢心情不错,本就要取下几个面饼赏给他。 哪曾想,李藐饮酒被打断,一下子就怒了,“哪来的叫花子,滚,滚——” 李藐这般说,叫花子哪里还敢停留,咒骂了李藐与刘桢一番,就退下了。 这本是一个小插曲…两人继续饮酒。 就在这时… “——掌柜的。” 这次不是叫花子,而是一队装备精良的兵士,用地道的山西口音问道:“这樊城的武库怎么走?” 因为是方言,掌柜的一时间还没听明白,又重复问了一次,才给他们指了指路。 可不多时,又来了两、三队山西兵,每队几十人,依旧是问武库的方向。 掌柜的还纳闷了,“怎么城里突然出现这么多山西兵? 一如既往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藐“吧唧”了下嘴巴,眼珠子转了转,不过…这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儿,他很快的就收敛起的表情,继续与刘桢喝酒。 喝酒间,一如既往的还是不断的有小股的山西兵凑过来问,武库的方向。 俨然,这些兵士是要去武库中取兵器的。 而李藐也能注意到,如今的局势下,整个樊城…似乎并无丝毫的慌乱。 所有的布防有条不紊,这哪里是襄樊先后则损了六名大将的样子。 如果… 再联想到方才刘桢提及的,明日曹丕、曹植、曹彰都会齐聚这樊城,李藐越琢磨,越是觉得不对劲儿了。 等等… 『——山西人!』 李藐突然就回过味儿来了,他回想起以前关麟在训练他时,特地提到过的。 曹魏中… 除了谯沛的一干武人外,就数山西将最是能打、豪迈! 谯沛武人有特殊的圈子,不是曹氏、夏侯氏的族人很难与他们建立起深厚的交集。 所以关麟对李藐的提议是,多与这些山西人接触。 一来二去,成为朋友,势必能斩获到不少机密的军情辑要,保不齐还能在瓦解曹魏的路上做出巨大的贡献。 而山西人中最值得深交的两位,其一是——张辽张文远 其二便是——徐晃徐公明。 ——『这些山西兵,多半就是出自他二人之手!』 考虑到徐晃随曹操出征汉中,李藐下意识的就得出结论。 ——『等等…是张辽,是张辽在统筹襄樊的局势!怪不得…这樊城中到处都是山西兵,且防护的有条不紊!原来是他在坐镇!』 近来,张辽的名头太大了,逍遥津一战,让东吴小儿止啼,也让他张文远的名字威震天下。 李藐很轻松就把张辽与如今的襄樊联系在一起。 而顺着这个继续往下想… ——『张辽暗中统御…曹丕、曹植、曹彰三位公子齐聚,这…这…不对,不对…不妙!不妙了!』 李藐表面上云淡风轻的喝酒,可此刻的他的心情已然是波涛汹涌,澎湃的厉害。 他意识到,属于他建下第一次功勋的光荣时刻来临了! 他猛地灌了一口酒后,缓缓站起,做出一副踉跄的姿态,捂着小腹道:“公干兄先饮着,容我去去就来…” 这意思是——李藐要出恭。 “哈哈哈…”刘桢已经喝高兴了,一边吟着:“永日行游戏。欢乐犹未央。遗思在玄夜。相与复翱翔…哈哈,汉南一定是去嘘嘘翱翔了,人有三急,快去吧,快去吧!” 说着话…刘桢摆摆手,自顾自的将酒樽倒满。 看起来,他今日比李藐还要高兴。 李藐迈着踉跄的步伐走出这酒肆的正堂,行至茅房门口。 方才被李藐骂走的那“臭要饭”的还在。 看到李藐,这臭要饭的又凑了上去,讨个赏钱。 “滚蛋…”李藐再度大声咆哮,那臭要饭的也识趣,殃殃就退下,这原本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儿。 仿佛是不适合的人出现在了不适合的地方,偶然相遇,不欢而散。 然而就在两人相互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李藐的嘴唇突然动了几动,吐出了一句语音极轻,但语调却极其严厉的话来: ——“听着,张辽在这里,樊城有埋伏!” … … (本章完) 第一九五章 此子,非孔明不教,乃教不了也 蜀中,成都,正府街。 这里是汉左将军刘备,与军师将军诸葛亮办公的场所。 值得一提的是,刘备知道诸葛亮好观星。 于是在这“正府街”特地为诸葛亮建立了一座“观星台”。 此刻,诸葛亮跟着刘备慢慢登上了这空旷无人的观星台。 ——“昼参日影,夜观极星,以正朝夕。” 刘备喃喃吟道那“观星石碑”上的文字。 此高台,三十六方青石板接连平铺… 高耸入云的量天尺,显示出了此间的深不可测。 其实,在来这里之前。 刘备与诸葛亮在汉左将军府中,已经围绕着关麟的第三封考卷聊了许久。 关麟的这一封考卷一反常态,写了很多,足足写满了两封竹简。 包括正面回答诸葛亮的提出的问题。 ——益州初定,有功之臣纷纷请封田亩,有限的田亩如何分配? 关麟的回答是:“我家门前有两个乞丐,一个是乞丐,另外一个还是乞丐,他们一个在前门,一个在后门,赖着不走了!” “其中前门的那个每天跟我乞讨,我压根就不搭理他,过了一个月,这个乞丐讨不到钱,就走了,再也没有出现在我家门口。” “后门的这个乞丐,我看他可怜,每天就给他一张面饼,起初他也向我点头称谢,可半个月后,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了,一个月后,有一天早上我赶时间,见到他时没有给他一张面饼,你猜怎么着?他竟追上来对我破口大骂,说‘为什么不把属于他的那块儿面饼给他?’乃至于还要打我?” “这件事儿,我思来想去,横竖睡不着,辗转反侧了几个夜晚,我最终悟了,我悟透了人的劣根性,我悟到了一味地顺从别人提出的要求给与恩惠,当无法继续施加恩惠后,反而会被别人责难!” 关麟之所以这么回答——是有切身体会的。 在穿越前,别人向他借钱,他往往不想那么多就借了…可最后讨钱时,换来的是什么? 是对方的冷眼,是对方的指责,是朋友都没得做。 那时候,关麟就意识到,人不能一直顺从别人,要学会拒绝。 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只是,这封答卷,乍一看来,关麟这答的是什么? 这么冗长?这特么的也太水了吧? 要知道,在汉代,竹简作为流通的书写载体,很费时间,也很沉重。 运输、保存都极为不便。 这就需要人们不说废话,不写长文,不浪费资源。 而“辞赋”就应运而生,赋一般以四字为主,高度凝练,故而在公文、奏表、书信、祭文、考卷中都采取“赋”的形式。 说白了就是写的简洁点,高度凝练一点,高深莫测一点儿,把水分全部都拧干。 千万不能跟后世某人的写的一样,大海啊大海,它全是水。 故而,诸葛亮与刘备最初看到这份长文时,不由得下意识的皱眉。 ——『这也太长了吧!』 可随着这长文的深入。 渐渐地,刘备与诸葛亮眸光凝起,他们发现这长文水归水。 却是讲述出了一个值得深思的道理。 甚至,这长文给了刘备与诸葛亮莫大的启发。 要知道… 益州初定,这些功勋之臣讨要田亩,本是无可厚非,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不就是为了这点儿地么? 但,恰恰…可是已经在刘备将成都府库贡献出去,让他们自己去抢的大前提下。 于是… 基于关麟的提醒,刘备与诸葛亮深度的讨论,最终得出了结论: ——赏罚不能泛滥! 而这恰恰是刘备入蜀后,治蜀之初的第一个大坑。 又是让功臣自己抢; 又是赏钱; 还把地全赏赐出去了,整个府库完全掏空,且无造血能力… 接下来,只能靠坑百姓,又坑富人的“直百钱”强行续命。 而单单这一个问题,诸葛亮与刘备就讨论了一整天。 然而,这份持续一整日的讨论,其实才只是关麟这封答卷的三分之一。 因为考题中提到了“田亩”。 故而,关麟联想到田亩的制度… 这才写出了那个让刘备与诸葛亮一眼就“惊诧”到无法呼吸,乃至于双腿踉跄的改革: ——摊丁入亩! 其实,有关田赋的改革,关麟不止是写了摊丁入亩一项。 他把自两汉赋税制后,所能想到的改革全部都写了上去。 包括北魏的——租调徭役制。 包括隋、初唐的——租庸调制 包括中唐的——两税法。 包括北宋的——募役法和方田均税法。 甚至,还有明朝后期——张居正推行“一条鞭法”。 直到最后,才写出了康熙推行的“滋生人丁,永不加赋”,以及雍正实行的摊丁入亩,将延续了数千年的人头税彻底废除。 不得不说。 清朝…这个无法洗刷,造成华夏民族长时间苦楚与落后的朝代; 这个历史评价注定将“一撸到底”的朝代。 其中的皇帝,唯独雍正的评价出奇的高。 他推行的“摊丁入亩”,“废除人头税”的政令,无异于造福整个华夏。 当然,关麟之所以写了这么多的田赋制度、土地制度。 是他有些拿不准,如今适合蜀汉的是哪一条? 是,谁都知道摊丁入亩好! 人头税一废除,穷人的生活压力得以舒缓,大家不用被禁锢在地主的土地上,一年到头白忙活了。 可以根据自身的手艺和能力外出务工,做一些副业和买卖,让经济变得更加有活力。 如此,在生育一项上,百姓们自然就敢生了,人口也会呈现爆炸似的增长。 事实上,在雍正推行“摊丁入亩”的时候,短短的一百年,华夏的人口从将近两千万,直接飙升到了三个亿,翻了二十多倍! 当然…好,肯定是好的! 制度的先进性也是无可挑剔的,关麟就怕阻力太大,怕刘备与诸葛亮压不住那些反对的氏族。 要知道摊丁入亩的核心,除了废除人头税,还有一项重要的,就是将赋税转嫁在土地上。 谁有地,谁交大税! 自然,摊丁入亩的推行也一定会受到巨大的阻力。 一切都要从实际出发。 这点上,关麟拿不准…别一个“摊丁入亩”下来,让那些地主联合起来,一波把蜀汉给端了! 能才真是好心办了错事。 所以,关麟索性只写选项,把选择权交给诸葛亮… 这位的才能与眼界,手段与决策。 一定是比关麟瞎七八判断要靠谱的。 千万不能忽视古人的智慧! 而诸葛亮特地提议与刘备赶赴这观星台,也是为了在这件事儿上做最终的决断。 “孔明提议来此,是因为这观星台上通天,下通地,中间唯独你、我吧?”刘备的心情看似也颇为沉重,俨然,“摊丁入亩”这四个字,听起来很美,可一旦实施起来,担子太重了,压力也太重了。 要做出这份选择,并不容易。 “呼——” 诸葛亮长长的呼出口气,俨然,他的心境也与刘备一般无二。 “此前看到云旗的第二封答卷,既打压又拉拢商贾,以此解决府库空虚的难题,那时…亮已觉得此子惊为天人,也笃定他便是那神秘的‘黄老邪’,更是有意将他收为关门弟子…亲自指导,可…” 诸葛亮顿了一下,“如今看来,是我天真了,单单从这赋税制度上,古籍中有记载的,也不过才几个,夏商周时期的‘贡赋’制度,春秋时期的‘鲁国初税亩’、齐国“相地而衰征”、秦朝时期的编户制度,再到如今大汉赋税制中的‘租’、‘赋’两项…但…但…” 诸葛亮罕见的喉咙哽咽住了,他还是有一种惊愕到无法呼吸的感觉。 “呼——” 又是一声长长的呼气后,诸葛亮方才开口。 “此前的田税制度总和,不过五、六,可云旗一人就答出了七条田税制度,且每一条都比之如今大汉的赋税制要精辟…特别是这摊丁入亩,不骗主公,自从我看到这四个字后,我…我只觉得我心头那一直在寻觅的,为主公建立一个理想邦的方法,终于找到了,而这条制度中的每一个字,一个句话,都让亮觉得博大精深,需要反复琢磨!如此…如此…” 诸葛亮的声音沙哑… 他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喜或惊讶。 这让他喉咙沙哑,哪怕是现在,尤不相信这是真的。 诸葛亮沉吟了一下,他加重了语调,“如此才学、如此机敏、如此睿智的公子?宛若天降之子,云长是想让我收云旗为关门弟子,然,亮不是不教,是…是根本教不了啊!是该云旗来教亮啊!” 这… 刘备也不免沉吟。 ——『此云旗,竟能让孔明说出这般重的话!』 ——『不过,这摊丁入亩也委实让人眼前一亮,二弟啊二弟,你这儿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是天降之子么?他…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心中这么想,刘备也沉吟道:“大汉田赋制度本无问题,问题是出在这些年土地都掌握在那些豪门氏族的手里,他们有各种免税特权,即便要交税,也有途径转嫁税赋负担,反倒是苦了百姓,原本…百姓就入不敷出,却还要交纳人头税,同样数额的人头税,其中压力,对豪强地主与穷苦百姓是完全不一样的。” 刘备起于微末,他太了解这中间的弯弯道道了。 也太了解,这赋税…逼得多少殷实的小农之家,沦为流民,沦为了他人的佃农。 按照《四民月令》中的统计。 一般六十亩的田,可以打出一百二十石的产出,在物价稳定的时局,能折合成五千钱左右。 而五口之家一年的消耗,口粮80石,田租4石,食盐229钱,衣服187钱,更赋、算赋、口赋大约706钱,种子和农具和饲料大约792钱,祭祀往来和零散开支大约208钱,共计花费5700钱。 咋以看,似乎还有富裕。 但是实际情况下,算赋与口赋,也就是人头税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即便是和平时期,人头税的支出也超过田租的五倍,而随着战乱时期,人头税更是会逐渐增加,没有上限。 类似于三倍、五倍,那都是小意思。 汉末诸侯混战时期,十倍也就是平平无奇。 而如今只这样也就算了,可地方官府才不管那么多… 他们没钱了就收各种赋税——算赋、口赋、水赋、井赋,就是夏天炎热,伱在树下乘凉也得交税。 一来二去,农民付不起这些钱,那只有破产这一条路,然后要么沦为豪强地主的佃农或奴仆,要么就只能成为流民! 自耕农在这个时代已经几乎瓦解。 刘备太清楚这些了… 刘备的父亲刘弘曾经还做到过东郡范县令,可…自打早逝后,就是刘备这样的县令之子,也会不堪重负,迅速的没落。 更别说普通的百姓了。 刘备指着关麟的竹简,“其实云旗写的这一段,最是让我感同身受。” 诸葛亮抬眸,他注意到,这是在提出“摊丁入亩”这条田税之后,关麟的一番解析。 ——“为什么会出现流民?” ——“举个例子,以前是一百个人耕种一千亩的土地,平均每个人十亩地,可现在人变多了,成了一百二十个人,因为农具的进步,只需要五十个人就可以耕种完这一千亩地!” ——“于是,问题就出现了,随着人口的增多、农具的进步,土地却没有增加,那么一定会有人耕不上地,被排除在外,成为失业者,这些失业者在乡村聚集起来便是流民,在城镇聚集起来便是恶霸!在山林中聚集起来,便是山贼!” 刘备将这番话读过,他不由得浮想联翩哪! 他无法想象,若是早年,没有同宗的叔辈刘元起的帮助,他会不会也沦为流民,风餐露宿,乞讨为生。 诸葛亮注意到了刘备的表情。 他微微挑眉,淡淡的问:“主公是想要推行这摊丁入亩的田税制度么?” “自然。”刘备感慨道:“受过苦,才能体会到这些小民的不易,可许多时候,备亦是身不由己!” 诸葛亮再度提醒,“那主公可曾想过,若真要这么做…那主公就站在那些世家大族的对立面了,光武皇帝中兴汉室靠的是大族,自古以来,还从未有人靠着农人与百姓的力量闯出一番基业。” 刘备指着竹简中的最后一句道:“也不尽然,孔明看云旗最后这一句,发人深省啊…” “陈胜吴广、张角黄巾,这些起义都告诉我们,农民阶级作为领导者,是不可能创出一番基业的,但工人阶级却可以!” “工人?”诸葛亮再问:“云旗似乎并未写出,何为工人?” 刘备眼眸微眯,“我只是淡淡的有一种感觉,你说…倘若云旗就是那黄老邪,他开设工房,招募流民,从事生产,制造军械,难道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兵工么?” 这… 像是因为刘备的话,诸葛亮突然感悟到了什么,“主公的意思是,这些就是云旗这封答卷里,所谓的工人阶级!” “或许是吧…”刘备也不确定,“或许,云旗正在用他的方式,将那些流民拉拢在一起,创造出一个新的力量,一个渐渐壮大起来,足够推翻曹魏的力量!” 咕咚… 诸葛亮微微咽了口口水,他郑重其事的问刘备。 “主公真的决定要实施这摊丁入亩么?” “呵呵…”刘备一把握住关麟的答卷,爱不释手,“按理说,我不该听信这么一个年轻公子的话,就一意孤行。可莫名的,我想试试!这种感觉就如昔日在南阳时,与孔明你隆中一对,你提出那天下三分的构想时,我的心境一般无二!” “我知道这摊丁入亩很难,或许比孔明那时提及的‘天下三分’还要难,可若仅仅是云旗提出,我看到后或许会动容,但思虑再三一定会知难而退,可现在…我还有你,孔明!如果是你的话,或许,真的能将这条路走通!” 诸葛亮神情微震,原本浅淡的嘴唇变得多出了一分血色… 他意识到,主公已经被云旗说服了。 主公要走一条,与高祖、与武皇帝,与光武中兴截然不同的道路。 诸葛亮的神情依旧是静静地,音调仍然是低低的: “这就当是云旗献给主公的‘隆中对’吧!” “亮知道该怎么做了,但…这摊丁入亩,主公千万不要急,主公若信我,就让我一步一步来!让亮来部署这一切…既走通,也走稳,就让亮试着在巴蜀建立一个理想中‘民富国强’的城邦吧!” 听着诸葛亮缓缓的话,刘备只觉得眼眶一阵阵的发烫。 他伸出手,在诸葛亮的肩膀上拍了拍,“二弟有云旗,荆州,我一点都不担心,可我有你,孔明,有你在,纵是万难之事,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且做好!” 言及此处,刘备郑重的道: “云旗点醒了我,我刘备本该走出的,就是这么一条‘人民的道路!’” “孔明,你放手去做,若遇到反对,若遇到阻力时,莫要忘了,你背后还有我!这摊丁入亩,你、我同心,其利势必断金!” … … (本章完) 第一九六章 奉丐帮洪七公之命,求见关公 ——摊丁入亩! 这事儿,刘备从看到的第一眼,他就决定做了。 这与他上半生所践行的宗旨与理念不谋而合。 曾几何时,他就是纯粹的,他就是单纯的想要靠仁德与民心,在这乱世闯出一番天地。 他坚信——得人心者得天下。 可…这样做的后果,是现实给予他一次又一次的毒打。 可谁又能想到,在这一刻,他…他又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初心! 从关麟的答卷中; 从关麟的字中; 从这一封竹简中,他看到了他“初心”原本的颜色。 此刻的刘备转过身,迎着月色铺满一地的芳华。 他的心头感慨万千。 现实的毒打,让他的心情不再纯粹,让他变得矛盾,变得急功近利。 他要考虑百姓,考虑氏族,考虑汉室,考虑大业,也考虑他自己! 许多时候,他不得不拆东墙补西墙。 他不得不做出一些不得以的“小人”行径。 可这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啊! 如果人都没了?他的初衷,又向谁去诉说呢? 刘备这一辈子茫然过,不知所措过,不知道前路在何方过。 他很庆幸,在徐州时,他遇到了陈登陈元龙,陈登在他不敢想时,教会了他该怎么想; 刘备也很庆幸,在三顾茅庐后,他得到了诸葛亮。 孔明在刘备不知道该如何做时,告诉了他该怎么做! 刘备更庆幸,他遇到了庞统。 庞士元纠正了他做法的偏差,告诉他,在实现终极理想之前,为了大目标,是要放弃小目标的; 而在见到法正后,法正张开怀抱: ——好基友,我终于等到你了。 ——我知道你一路走的苦涩,现在,这份苦涩交给我。 ——需要杀的人,让我来!需要行的恶,让我来,你一如既往的做伱的仁主! 很长一段时间,刘备觉得…他是不幸的,因为他起于微末,他没有像是曹操、袁绍那样的大族支持。 可刘备又觉得,他是幸运的,因为他身边有这么一群人,总是能在适当的时间,给予他充足的帮助。 陈登走了,来了孔明; 庞统走了,来了法正。 如今,云旗更像是上天派下来,助他一臂之力的。 他提出的“摊丁入亩”; 他提出利用人民的力量; 他提出依靠工人阶级最终走向胜利。 这无异于让刘备看到了一条崭新的赛道,一条他幻想了许久,却从未真正迈出过的路。 他不需要像曹操那般倚靠世家大族; 他也不需要像孙权倚靠土著,向当地土著妥协… 他要走出一条新的道路,一条依靠人民,取得最终胜利的道路。 关麟就像是一处灯塔,他不经意的这么闪烁了一下,却带给了刘备巨大的希望与愿景。 … 观星台下,早早等候于此的护卫看到刘备,立即迎上前,看见他的手势,心领神会的去牵马。 现在的刘备太渴望纵马疾驰… 他想要释放一下心头的激动。 他感觉他终于看到了光。 就在这时,赵云当先禀报道:“方才收到的飞鸽急件,沿途眼线发来的消息,已经能确定曹操南下荆州,不过…” “不过什么?” 赵云微微凝眉,“不知道为何,汉中城曹营中生起的炉灶多了一倍有余,不像是减兵,而像是增兵!” “此事报于诸葛军师与法正军师了么?”刘备问赵云。 “诸葛军师一直在观星台,与主公在一起尚未禀报,倒是法正军师那边…”赵云微微有些踟蹰。 “说!” 赵云如实将法正的话娓娓讲述。“法正军师言,减兵增灶,这是曹操有意为之,故布疑阵,防止我军北上偷袭。” 刘备轻轻的点头,“我与孝直想到一块儿了,曹操真的已经走了。” “传我军令,撤去金牛道、荔枝道上关隘的守卫,让将士们都回家休整,这短时间都辛苦了,权且休整一些时日!” “喏——”赵云领命,却抬眸望向观星台,不忘补上一句,“主公,此事还用问诸葛军师么?” “不用了!”刘备摆手,“孔明有比这个更重要十倍的事要思虑!” 话音落下,马儿牵来,刘备翻身上马。 伴随着“得得得”的一声嘶鸣,刘备驾马沿着这空落落的街道一骑绝尘而去。 迎着劲风,他的眼眸犀利异常,宛若… 他像是找到了“两个矿对抗九个矿”的方法! 他找到了能让巴蜀,能让荆州人丁兴旺的方法。 三国的战场,拼的就是人口与生产力啊! 三国的战场,又岂不是“人民”的战场! 倒是… 此刻的观星台上。 诸葛亮轻轻挥动着羽扇,他尤自轻吟着:“关家逆子,摊丁入亩…摊丁入亩!” 言及此处,他仰起头,朝向天空… 今夜满天繁星。 诸葛亮不住的再吟道:“关家父子,明月皓星,可否照亮前路?” 说话间,他卜出一褂。 褂中唯独一个字。 ——“明月皓星,可否照亮前路?” ——“可!” 大大的“可”! 坚定的“可”! … … 荆州,樊城。 一间酒肆外,一个矫健的人影踽踽而行,他靠着墙壁向外面走,他的影子被酒肆内亮起的灯光拉的极长。 就像是“嗫嚅”般,极其小心的脚步… 他的模样显得孤独、从容、又坦荡! 仔细去看,这是一个衣着破烂的乞丐,他似乎方才从酒肆的茅房那边走出… 正不知道这夜深人静时,还能去哪里乞讨,或者去哪里寻一处避风之所。 终于,他进入了一个巷口,巷口内空无一人,他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直到步入屋内,那浑身的紧张感方才消散了一分。 可他的手尤自在发颤,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儿。 这乞丐,正是丐帮的八袋长老——鲁有脚! 而就在方才,他在茅房处见到了李藐,李藐留给他一句话——“听着,张辽在这里,樊城有埋伏!” 说起来,丐帮的鲁有脚出现在这里,就是配合李藐的行动… 而混入樊城的乞丐不多,只有鲁有脚一人。 在这里,真遇到事儿,没有一个人能与他商量。 “呼——” “呼——” 粗重的喘息声不断地传出。 自打听到李藐的话,鲁有脚的心情就被无限扩大的紧张感给塞满了。 ——张辽在这里,樊城有埋伏! 如今的局势下,这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按理说,他需要把这条消息迅速的送到“洪七公”他老人家,也就是关麟的手中。 但…现在,关麟尚在长沙郡,就是用飞的…也来不及了。 “怎么办…怎么办?” 鲁有脚不由得左右踱步,巨大的孤独感席卷全身,他感觉他真不是干这种“敌后”差事的。 他心里藏不住事儿… 可这么重要的任务,深入敌后,关麟让他选人,整个丐帮除了他自己外,他能信得过谁呢? 洪七公他老人家交代的差事儿,不能掉地上了! “冷静…冷静!” “‘不以物挫志’,洪七公他老人家说过,不能因外物而扰乱自己的心神,我得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沉吟了片刻… 鲁有脚总算镇定了许多,他试着分析:“现在,把这信发给洪七公他老人家肯定来不及了,那么…那么…” 念及此处,鲁有脚突然想起。 此前… 在确定了他以乞丐的身份潜入樊城配合李藐的行动后。 关麟特地将他唤到了酒窖内,语重心长的对他嘱咐了一番。 说是嘱咐… 其实,主要是教授鲁有脚一系列的与李藐配合,传递情报的方法。 今日茅房外口口传讯是一种方式。 但不能经常用。 于是,许多种方法,就应运而生。 比如“听瓮”… 就是拿一种口小腹大的罐子。将听瓮埋在地下,在瓮口蒙上一层薄薄的皮革,侧耳伏在上面,听周边的动静,这叫“罂听” 如果李藐有需要传递情报的话,他会使用特殊的器物,发出特殊的声音,让鲁有脚能从瓮中听到。 除此之外,“纸鸢“的话,谁会想到,这会飞的风筝上,会记录着特殊的符号。 可以远距离就看到传递的情报。 “雕版”、“阴符”、“阴书”… 都相当于是将传递的情报更隐秘化。 特别是阴书,将一份完整的情报截成三份,分写在三枚竹简上,派三个人分别持三枚竹简,分别出发,到达目的地后,再将三枚竹简合而为一,便能读通其意义了! 这些看似用处大… 可实际上,在谍战工作中,起到的是至关重要的作用! 而关麟不仅教给了鲁有脚,更是一连三天,一个个在他面前均试了许多遍,确保他能看懂李藐的信物,能够配合李藐的行动。 而在这些“传递情报”的方法一一教授过之后,关麟特地嘱咐他。 “——在敌后,保护好自己的同时,也需要对消息有一定的分析能力,事急从权,如果…无法第一时间把消息传给我,那就把消息传给我三姐,或者五弟,甚至我爹都行,谁距离的更近,情报对谁有用,就交给谁。” “——飞鸽对应的是城外的一处驿馆,需要传给谁,要在雕版上用暗语特殊标记,切记事急从权,切莫拘泥于只传给我!大量的时候,间不容发,你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回想到这里时… 鲁有脚定了定神儿。 ——『自己的判断么?』 “咕咚”一声他咽了一口口水。 他迅速的拿出纸笔,将“张辽在这里,樊城有埋伏”十个字写在纸上,因为是第一次,鲁有脚甚至忘记使用关家军内通用的雕版。 最后落笔时…他不忘关麟特别嘱咐的。 ——“若是寄于我爹,那千万记住,落笔处一定要加上三个字!” 那时候的鲁有脚还天真的问:“哪三个字?” 关麟却是言之凿凿。 ——“洪七公!” 没错。 不是关麟,不是黄老邪,而是洪七公! 关麟太了解老爹关羽了。 几乎身份就写在脸上的“黄老邪”与关麟自己,一定不会让老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而神秘的洪七公,却是再好不过! 老爹这种人,得靠“唬”的! 终于… 鲁有脚重重的在落笔处写上“洪七公”三个字。 做完这一切,他长长的吁出口气…迅速的将纸张誊抄了一遍,分别绑在了一只银灰色鸽子的左右腿上。 这鸽子…是关麟大价钱买的。 这个时代的商贾中,不乏人有人做信鸽、训练信鸽生意的。 而这种“银灰色”的鸽子本来就贵,再利用‘归巢性’去训练一番,无疑更贵,都能比得上东市一个妙龄少女的价钱了。 好处嘛,亦是显而易见,就是方便鸽子在夜间时的隐秘。 随着将飞鸽放飞。 灰色的鸽子迅速的翱翔于天际,不过片刻就与如磐的黑夜融为一体… 做完这一切,鲁有脚总算是长长的吁出口气。 而灰色的鸽子,它迅速的飞过樊城,飞过荆江,飞过襄阳,不过半个时辰就在襄阳城南二十里处的驿馆中落下。 驿馆的掌事是一名精壮的男子,其实也是丐帮的成员… 此前因为在缉捕江陵魏谍的过程中,立下过不小的功勋,晋级成为了三袋弟子,连带着家儿老小也能搬入沔水山庄,过上了有活做,有饭吃的好日子。 此刻的他接过飞鸽,看到上面的文字,当即不敢怠慢。 一封继续…传飞鸽往南送,这是传给洪七公他老人家的。 另一封则派快马即刻送往关家军的营寨… 十万火急。 好在… 这里距离关家军的营寨并不远。 … … 许都城通往汝南的官道上,已经到了汝南城。 两匹快马一前一后迅速的行驶在官道上,前面就是汝南城郊,于禁驻扎兵马之所。 马上之人分别是五子良将之首的于禁与王佐之才的刘晔。 他们方才从许都城回来。 如今的局势,襄樊、江夏岌岌可危,夏侯惇不得以启动了大哥曹操的第二套计划。 ——樊城外设伏。 ——十面埋伏擒关羽! 须知,在曹操的这份计划中,着重强调的不是十面埋伏,也不是设伏,而是擒关羽! 是一个“擒”字! 在整个计划中,关羽可以败,但却不能被杀,一来是曹操欣赏关羽,二来是如今这种局势下,杀了关羽,那刘备的仇恨会悉数涌到他曹操的身上。 ——孙刘联合… 就是他曹操夺下了荆州也守不住。 最理想的手段,是尽诛关家军,却放走关羽,然后放出消息给东吴,让东吴趁势偷袭荆州… 依着关羽的性格,就是单人匹马也绝不会退让! 如此,关羽死在东吴手上,就皆大欢喜了。 此刻。 魏将高览与黄须儿曹彰分别带许都驻军,去驰援樊城, 值得一提的是,曹丕竟守在高览的驻军之所,等待高览将军的回来,他无比真切的请求高览将军出兵。 随后他们一并往襄樊进发。 刘晔的任务是坐镇江夏。 而于禁的任务则是尽调汝南的兵驰援江夏。 恰恰… 问题就出在汝南城郊,于禁的驻军处。 这一刻,来到这里的于禁,整个人是懵逼的。 ——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可回来时,发现…兵都不见了! 有留守的士卒告知,于禁才知道,原来是曹植与杨修,不仅杀了他的副将,还假传曹丞相军令调走了他的兵! 究是于禁一贯持重,此刻他也有些绷不住了。 “我去把子健追回来——” 于禁大喝一声就调转马头,想要去追。 刘晔则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文则将军稍安勿躁。” “人死了,兵没了?我如何稍安?如何勿躁?”于禁浑身上下写满了愤怒,得亏他是于禁,自身修养不俗,若是换作其他粗鄙武将,保不齐直接就要骂娘了。 “算算时间,你这支兵怕是已经被植公子掳到樊城了?等你现在追上了,就到明日,保不齐那关羽已经中了十面埋伏,子健公子埋伏有功,还要受到曹丞相的奖赏,你那时…就是赶过去还能如何?” “能如何?我告他曹子建!”于禁在说着气话。 “你告子健公子?呵呵,你告的赢么?” 刘晔展现出了他“大战略家”才有的明哲、洞悉的一面。 他与于禁关系不错,故而就想多劝几句。“别忘了,子健公子是曹丞相最疼爱的儿子,他还擒了关羽…如此战绩摆在那儿,你怎么告?” “那…那就这么算了?”于禁愤愤然:“按照曹丞相留下来的部署,文远将军抵达樊城,我是要去守江夏,万一江东来犯,我还要去驰援合肥,若然江夏与合肥有个闪失,我…我…” “放心…”刘晔劝慰道:“方才收到的消息,关羽已经下令明日一早就急行军强攻樊城,到时候他就会中了曹丞相的十面埋伏之计,势必被俘虏。” “子健公子用你的兵,你也少不得一份战功,至于江夏…呵呵,咱们过去也就是安稳下人心,实际上…关羽何等傲然?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时,他一定会舍鱼而取熊掌也,因为熊掌更有价值!” “故而…他是不可能攻江夏的!有没有你那兖州兵卒,于江夏不重要!至于合肥…那孙权何曾在枯水期主动进攻过?以前没有,现在…他江东兵早就被打破了胆,就更不会有!” 这… 听到这儿,于禁一愣。 他明明很想反驳,却发现根本反驳不了。 刘晔的这番话,说的有道理啊! 而作为曹丞相手下的重要谋士,刘晔这些年的战功,做出的战略,达成的效果,也是拿的出手,颇有说服力的。 且不说,官渡之战,作为“大发明家”的他制造霹雳车一举破了袁绍的箭楼; 后续的征战中,刘晔对天下形势的发展往往一语中的,料事如神,筹谋画策,又慧眼识人。 远的不说,就去年曹操征汉中时,与张鲁的弟弟张卫对垒。 曹军粮尽援绝…几乎要撤退,也是刘晔劝曹操不要后退。 果然…先扛不住的是张鲁那边! 可以说,张鲁投降,最大的功臣就是这位“大发明家”! 而刘晔的战略眼光,在整个曹魏,也是享誉盛名。 不夸张的说,自荀彧荀令君逝去后,刘晔已经是曹魏首屈一指的大战略家了。 “也罢,也罢…” 于禁无奈的挠头…他“唉”的一声长叹,“那现在怎么办?没有兵,我总不能单人匹马跟着你往江夏吧?” “反正是躺赚的功劳?有何不可?”刘晔倒是爽然。 “我可丢不起那人!”于禁一摊手… 露出了一副为难状。 “哈哈哈…”刘晔笑了。“也好,那你就留在汝南,等着擒住那关云长,也等着子健公子送你的这份大功!这江夏的功劳,你不要,我就统统笑纳了。” 因为关系太好了,刘晔也适时开起了玩笑。 说话间,他勒转马头,就打算走。 可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不忘又意味深长的补上一句,“文则呀,你莫要忘了,丞相今年六十岁了?可咱们得魏世子之位尚未尘埃落定啊…子健公子他…呵呵,也罢,也罢!” 就这么一句… 刘晔点到即止,当即驾马…往江夏去了。 却是留下于禁那恍然大悟一般的目光。 这边厢,在刘晔看来,这一趟江夏之行,不过是随便转一转。 关羽既不会打江夏。 这功劳,他就算是躺着赚下了。 那边厢…一匹来自襄阳城外驿站的快马,已经驶入了关家军的军寨。 面对军寨前的拒马。 马上的男人高呼:“——急件!急件!” ——“奉丐帮洪七公他老人家之命,求见关公!” … … (本章完) 第一九七章 关羽:这臭小子,把他老子当棋子! 襄阳城南五十里。 关家军大帐。 似乎,因为关羽并未收回进攻樊城的决定,整个关家军士气低沉,上上下下均宛若被一层层厚厚的阴霾笼罩。 罕见的,这支铁骨铮铮的关家军中, 竟有的将士在啜泣; 有的将士顶着被惩罚的危险,想方设法托人替写家书。 有的将士们则在失望的议论。 “为什么非要打樊城?明明江夏是更好的选择!” “因为打下樊城,能直取宛洛,能逼近许都,赢回天子啊,是因为这个…所以关将军才会如此执着吧?” “正是为此,曹军才会全力死守樊城的吧?” 就在这时,有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 “——会不会是因为这是云旗公子反对的,所以关将军才会坚持,关将军是想要证明他…” 这句话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也不知道是这个士兵觉得,这句话有些可笑,还是…接下来的话他不敢说了。 就在这时… 随着“嘎吱”的一声,寨门突然打开。 门外骑马的男人翻身下马,跟着几名守门士卒往寨内走。 这些士卒则第一时间寻到周仓,在他的耳边悄声耳语了几句。 哪曾想,周仓的脸色一变,当即带着这男人往关羽的大帐处赶。 此刻,关羽军帐的大门紧闭。 外面布满层层的重兵,关羽却是一身铠甲,执刀挺立,仿佛…他一如既往的执拗,一成不变的傲然伫立。 乃至于,他像是怀着不成功就成仁的决绝,肃杀地望着紧闭的大门。 可终于… 这一股森然肃杀的气场在最后还是松动了。 关羽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他将青龙偃月刀摆放回刀架上,他将桌案上,因为愤怒而拔出的宝剑插回剑鞘,按在手中。 又过了片刻… “唉——” 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叹息,关羽紧绷的神经刹那间松懈了,紧握的拳头也同时松开,他轻声道:“云旗,为父这次,又输给你这臭小子了!” 方才听到关家军兵士人人在写“遗书”… 关羽如何会体会不到关家军如今的士气。 这样的一支威武不屈、威名赫赫的关家军。 这样一支战无不胜的关家军。 这样一支上船能水战,下船能鹿角十丛,水陆任意切换,鲜有败迹的关家军么? 可… 就是这样的关家军,仅仅是因为关麟派人传来的一番话,如今就变得垂头丧气,一个个像是泄气了一半,哪里还有半点曾经的模样,俨然一副乌合之众的样子。 “呵呵!” 关羽无奈的发出一声冷笑。 他不由得沉吟道:“终究是,还是低估了云旗这臭小子啊!” “他选颇有胆识的诸葛恪来执行任务,这小子看人真准!” “他让诸葛恪说出那番话,明着是劝他父亲,暗地里却是让他关麟的‘言语’散播于军中,扰乱军心!” “呵呵,他何曾真的想过劝他父亲收回成命?呵呵,他不过是逼他父亲不得不收回成命罢了!倒是他父亲,又,又,又一次被这小子算计了!如今这襄樊是攻不成了!” 是啊… 关家军如此士气?如此怯战?如此一个个念叨着写“遗书”,这还攻个锤子啊? 能打下来才怪! 关羽虽然不知道,为何关麟这次会如此反对进攻襄樊。 还有,他那关家军“十死无生”、父亲关羽“身首异处”的预判究竟是如何来的? 但不得不承认,如今他关羽的这个儿子,在关家军中…已经拥有着不输于他关羽的能量。 他的一句话已经能够左右三军将士的想法。 乃至于军事行动! “呵呵——” 想到这儿… 关羽不禁发出一声冷笑。 也不知道该为这么一个“有本事”的儿子高兴,还是该为这儿子翅膀硬了,已经能在关家军中威胁到他关羽的军令而感到悲哀。 沉重啊! 有这么一个儿子,关羽的心情如何能不持久的、异乎寻常的沉重了? “罢了,这次是关某输给他了…襄樊,只能放弃了!” 关羽知道,如今关家军的士气低落、战意消沉,均是因为关麟的预言,是因为他关羽执意打襄樊。 可一旦攻击的目标从襄樊更换为“江夏”。 那…毫不夸张。 关麟这臭小子的另一则预言——若攻江夏势必大捷! 旦夕之间,就能让关家军的士气再度高昂!战意再度激荡! 这小子,就是有这种不可思议的魔力! 服了,究是关羽也不得不服了。 话说回来… 可悲啊! 关羽都为他自己感到可悲! 他作为关家军统领,本该是整个关家军唯一的“信仰”,可…云旗击碎这份‘信仰’只是经历了一场伏虎山的战斗罢了! 恐怖啊… 有那么一瞬间,关羽都觉得这儿子恐怖如斯。 “来——” 关羽本要喊出“来人”,迫于无奈,他要改变进攻的计划了。 却在这时…忽然窗子一响,关羽警惕的回神,手中按着宝剑,发现来的是周仓,这才收回了所有的警惕。 “正打算唤(你)…” 最后一个“你”字尚未脱口。 关羽注意到了周仓的身侧还有一人。 不是关家军,也不像是一个军士,从手掌中的裂纹能判断出,这是一双贫苦人家的手,饱经风霜多年。 关羽疑惑的问:“他是?” 周仓正要介绍,这男人连忙拱手。 旋即,他一边递上一封信笺,一边亮出一个翠绿色的竹棍:“小的丐帮中人,关公应该知道此‘碧玉棍’乃丐帮信物,小的是奉洪七公他老人家的吩咐,将这封急件带给关公!” 唔… 果然如关麟的猜想。 当看到这丐帮的信物,听到是洪七公送来的急件时。 关羽那紧眯的丹凤眼骤然开阖,原本因为云旗“蛊惑军心”而精神萎靡的面颊,也刹那间生起了十二分精神。 “——洪…洪七公?” 哪怕只是念出这个名字,关羽的嗓音都带着沙哑与哽咽。 要知道,在荆州… “洪七公”可是比“黄老邪”更神秘十倍、百倍的存在。 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却又好像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上一次他的出现,让东吴的陆家军在长沙折兵,让交州与东吴不惜大打出手。 上上一次他的出现,让刘皇叔借荆州一事烟消云散,让东吴再无理由讨要荆州、觊觎荆州! 上上上一次的出现,则是整个江陵那些流民,那些乞丐摇身一变,一个冉冉升起且日益壮大的丐帮,已赫然伫立于荆州! 究是他关羽都不得不侧目,惊叹! 这是——珠玉在前哪! 听到这个名字,关羽哪里还敢懈怠,他迅速的接过信笺,打开了信笺,而其中的十个字跃然于眼前。 ——张辽在这里,樊城有埋伏! 关羽看到了落款处写着洪七公的大名,还加盖上了丐帮特有的印绶,显得像模像样!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封急件的内容。 ——『文远竟在樊城?』 ——『那么…樊城…樊城真的已布下埋伏了么?』 关羽心思急转。 刹那间,他的额头上那豆大的汗珠一滴滴的滑落,俨然,关羽想到了某件可怕的事儿,若…若这急件中的内容是真的。 ——那可就太可怕,太恐怖了! 而下意识的…关羽会把这条急件与关麟派诸葛恪传来的预言结合起来。 ——进攻襄樊势必十死无生,关家军全军覆没,父亲也会身首异处! 这… 这… “砰”的一声,关羽一拍桌案,他连忙问:“此话当真?洪七公他老人家在樊城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负责给关公送来信笺,至于关公信与不信,洪七公他老人家并无阐述,自然也不需要我详加类诉。” 男人拱手行了个辞礼,毫不犹豫的就退出了此间。 周仓觉得看着男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十分古怪…“关公,这…这会不会有诈呀!” “是真的!”关羽的丹凤眼阖起,他的话一丝不苟,“丐帮许多人查过,这壁玉棒的确是其中信物,是只有三袋以上的弟子才能够使用!这弟子是丐帮中人不假,而他所言,文远在樊城,樊城有埋伏…多半也是真的…” 说到这儿,关羽罕见的用手踹住下巴,而非去捋胡须。 其实他行踪在想。 ——『为何这洪七公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关某?』 ——『他图关某什么?』 等等… 突然间,关羽像是一下子明悟了什么。 他的声音再度吟出,“关某知道了,怪不得云旗如此坚决的劝我…我懂了,我懂了…云旗这臭小子从一开始就识得‘洪七公’这个老者,且他们二人关系匪浅!” 若不是丐帮中人口中总是在洪七公的后面加上“老人家”三个字。 保不齐这时候,关羽已经能猜出洪七公的真实身份了。 “怪不得这小子…” 猛地一个瞬间,关羽神思一阵恍惚。 刹那间之后,他突然就懂了,仿佛已经看懂了这一切。 而因为如此,他那握在臂腕间的掌心刹那间由温暖变得滚烫,变得炙热。 就好像,洪七公与儿子云旗合伙布下了一个局。 而他关羽,他的一言一行,则这个局中最重要,也是最迷惑敌人的一枚棋子! ——『原来如此!』 ——『原来棋子是我自己!』 关羽心头重重的感叹。 就在这时,夜风从帐门外吹入,关羽的长髯被吹得在夜风中翩飞翻卷。 可,关羽的一双丹凤眼,这一刻却亮如晨星…他在笑,仿佛看穿一些的笑! “周仓!” “末将在,准备纸笔,关某要下军令!” 啊…啊… 随着关羽的话音传出,周仓一阵恍然,“关公何须准备笔墨?若有军令,末将现在就去通传即可!” “哈哈…”关羽捋须,“现在还早了点儿!” 说话间,关羽已经找到了笔墨,他迅速的在竹简上写下一列列的文字,写完了这些,他将竹简塞入周仓的怀中。 他紧接着问:“即刻点兵的话,有多少骑兵?” “一千四百余…”周仓不假思索。 “如果再加上此前缴获的马匹呢?”关羽接着问。 “至多两千五百骑,这已是极限。” 随着周仓的回答,关羽重重的点了点头,而就在这时,他的眸光似电,“即刻点出这支骑兵,要悄悄的,关某现在就要出征!” 啊… 啊… 这次周仓已经不是惊讶了,是巨大的惊讶。 他连忙提醒,“关公不是说三更天时造饭,五更天时向樊城进发,待得抵达即刻发动总攻么?可这…这才刚刚入夜,距离三更天还十分遥远哪!” 面对周仓的质疑。 关羽只是淡淡的回了句,“关某说过?去攻樊城了么?” 这… 此言一出,周仓的瞳孔刹那间变得浑圆硕大。 … … 关家军,一处营寨。 已经到三更天了,各营盘的伙夫开始生火,袅袅炊烟徐徐升腾… 俨然,关公的进军计划,不像是有变的样子。 而这…却让诸葛恪愈发的不可思议。 “——不对呀!” 诸葛恪站在门前,迎着劲风,不解的摇着头。 他身侧的廖化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口中却问:“哪里不对?” “三更造饭,五更行军,似乎…关公并未收回那进攻襄樊的军令!”诸葛恪的话中添得了无限的疑窦。“可这不对呀,明明云旗公子一番话,已经左右了关家军的战意,全军上下士气低沉?怎么还要进攻?” “或许…”廖化沉吟道:“或许伱是低估了关家军,也低估了关公…在关家军中,关公就是信仰!他说东,纵是刀山火海,也不会有人指向西!” “那也不对!”诸葛恪还是摇头,“关公这是在与云旗公子赌气,否则,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呵呵…”听到这儿,廖化笑了,“又不是这对关家父子第一次赌气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这是拿三万将士的性命赌气!” 诸葛恪语气冷冽,他愤愤然的喊出声。 紧接着,他又变得茫然了起来,偏偏这份茫然中还带着几许失落,“难道…是我看错了云旗公子,也看错了关公?” 这次… 廖化没有回话,只是任凭诸葛恪站在风中。 晨风吹拂,凉飕飕的,可…诸葛恪的心境更凉。 如果…如果关公只有这种程度。 如果云旗公子只有这种程度,那…那他或许真的选错了。 就在这时… “报…”一名关羽的亲卫进帐,当即行至廖化的身前,“廖主薄,关公有令…由廖主薄统领五千兵马,即刻动身向江夏进军!” “啊…我?领兵?噢…末将领命,末将领命——” 廖化不加思索的领命。 他还疑惑,为何是他? 他是主薄,是文职啊…若是带兵跟着关公,最多…也就是收编下已经攻陷的城池。 可攻城陷地的话,廖化不是不行,而是关公从未如此吩咐过。 等等… 廖化突然惊觉了什么。 这让他眼眸眯起。 ——『是江夏…』 ——『没错,是江夏,怎么会是江夏呢?』 这个惊人的发现,使得廖化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他无比惊愕的望向侍卫。 诸葛恪反应更快,“不是樊城么?怎么是江夏?” 侍卫的话接踵而出,“这个末将就不知了。” “那关公在何处?”诸葛恪连珠炮似的发问。 “关公在两个时辰前,已经秘密调集所有骑兵,向江夏进军了…” 随着这一道声音,诸葛恪恍然大悟。 他惊呼:“也就是说,关公名义上取樊城,可他的真正目的…是调动曹魏的守军集结樊城,江夏势必空虚,势必无援,然后声东击西,关公亲自攻江夏一个出其不意…也就是说…云旗公子的提议,他…他统统听进去了。” 听到这儿,廖化亦是一脸惊诧。 “若如此…” 诸葛恪打断了他的话,连忙催促道:“廖主薄你速速动身吧?否则关公攻下了江夏以北的一座座新城,就无人接管城防了。” 廖化这才彻底大悟… 他连忙穿上铠甲。 不知道是因为第一次做将军时的紧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连忙问。 “兵…兵在哪?” … 晨曦微明,关家军军寨,关平所部的营盘,太阳已经微微生起,关平带着所部兵马在营盘外肃立等待。 不少将士眼眶熬的通红,望眼欲穿的望着中军的营盘,哪怕到现在。 他们还是期盼,关公能收回成命,放弃进攻襄樊… 可谁都知道,这是枉然。 这时,天地间突然响起清脆、急切的马蹄声,关平翘首相望,马上的人影逐渐清晰,是周仓。 此刻的周仓扬着令旗。 “关公令——” 关平与一干副将齐刷刷行军礼,齐呼——“接令旗!” 周仓环望他们,当即下令,“着令牙门将关平,即刻动身往襄阳!” ——襄阳? 关平一怔,连忙反问:“怎么是襄阳?父帅昨夜下令,不还是樊城么?” 襄阳、樊城,说是一水之隔,隔江相望。 可就是这条荆江道,若未越过,那时江的南边,离南郡的补给线更近; 可一旦越过,就离宛、洛更近,离曹魏的补给线更近。 故而,是樊城还是襄阳,其实十分敏感。 “军令如山,末将只是负责传关公之军令!” 关平连忙拱手,接过令旗。 周仓却又再度拿出一封文书,意味深长的补充道:“末将这里还有一份军令,关公有言,待得长公子兵临襄阳城下时,再开打不迟!” “末将遵命——” 说话间,关平已经大声号令本部兵马。 “急行军,襄阳——” 军士中难免有些小声议论。 “怎么会是襄阳?” “是啊,攻樊城…是隔断襄阳的援护,樊城若攻陷,襄阳不攻自破,何必单独先攻襄阳?” “你们方才听到…关公除了下达军令外,还给了长公子一封军令么?” 一时间,一阵阵疑云笼罩在每个关家军兵士的心头。 五千人的兵马已经开始急行! 那边厢… 关兴、关银屏、关索…分别带着本部兵马,他们集结于一处,也在望眼欲穿的等待着父亲下达最后的进军军令。 所有军士士气低迷,一个个萎靡不振,就仿佛… 在四公子那恐怖的“预言”之下,他们已然看到了自己阵亡于樊城城下一般。 更有不少,因为夜里睡不着,辗转反侧…如今的双眼通红,满脸的委屈。 却又因为是骄傲的关家军中的一员。 军令如山… 明知是刀山火海,只要关公有令,亦是义无反顾。 终于,周仓总算赶来。 他高举令旗,开门见山:“关公有令,此间兵马分成四部,由周仓、关兴、关银屏、关索率领,即刻动身杀往江夏以北!同时向‘安陆’、‘石阳’、‘平春’、‘邾县’发动总攻!” 周仓不忘补充道:“昨夜,关公已率精骑,提前杀往江夏的治所‘西陵’…关公有令三日内,若不能将曹魏江夏以北诸郡县悉数攻克,军法处置!” ——江夏! 当周仓口中,那掷地有声的“江夏”二字一次次传出时,所有关家军的兵士,先是惊诧,然后就陷入了落针可闻的静谧。 可不足十息的时间。 哗然… 此间哗然一片。 ——攻的是江夏,不是襄樊。 那云旗公子的预言,若攻襄樊,十死无生,就…就不算了。 他们,他们都不用死了。 等等,云旗公子似乎还有另一条预言,若攻江夏则手到擒来。 这说明什么?说明江夏是个软柿子。 是兵不血刃; 是易如反掌! 这岂不是说… 江夏就是一块儿大肥肉,就是莫大的功勋,谁抢到就是谁的? 不过是片刻的时间,这个想法迅速的扬起于每一个将士的心头。 一下子,关家军将士们的冷漠不见了。 这一双双被折磨了一夜的眼睛里,突然间渗出绿油油的光。 绝望的人,突然不再绝望,突然看到了希望,自心底里,他们生出了某种超越寻常人的本等! 他们一个个身子颤抖,大家,突然就振奋、激昂了! ——“破江夏,立大功!” 不知是谁开个头。 一时间,整个三军将士齐声高喝——“破江夏,立大功!” ——“破江夏,立大功!” 气势如虹。 谁能想到,短短的半盏茶之前,这里的每一个关家军甲士还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可仅仅半盏茶之后,他们一扫阴霾,他们生龙活虎,他们气势如虹! 关兴、关银屏、关索亦是不可思议的彼此互视一眼。 巨大的情绪波动之下。 关索兴奋的喊了句。 “——父帅认输了!四哥赢了,四哥赢了!” 关银屏露出了如释重负般的笑意,关兴则是凝着眉,一板一眼的提醒道:“莫说那么多了,父帅的急行军已经杀往江夏,我等该速速动身!莫要让父帅陷入孤立无援之境。” 此刻,周仓那嘹亮的嗓音已经扬起。 “——全军听我号令,急行军,江夏!” … … (本章完) 第一九八章 曹贼谋主是荀攸,父帅谋主乃云旗 昨日还是晴天,一夜过后,却降起了雪。 雪花漫天卷地落下来,犹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 将许都城内外装扮成一片银装素裹! 夏侯惇的儿子夏侯楙与夏侯渊的二子夏侯霸、三子夏侯称,三人带着仆从,一袭人轻裘肥马,车上载着猎物,兴尽而返。 俨然,趁着这样一场大雪,他们去雪中围猎。 夏侯楙大声喊:“还是雪天围猎痛快。” 夏侯霸笑道:“是啊,畜生都冻呆了,跑都跑不快,一射一个准儿,就是这样打猎未免太过无趣。这样的天气就该驰骋疆场!射活着的敌人!” 夏侯霸是个好战分子,那无比渴望驰骋疆场的心情根本就藏匿不住。 夏侯称会意,“二哥怕是看子文(曹彰)兄去围捕那关羽了,心里痒痒吧!” 夏侯霸“唉”的一声叹出口气,“何止子文去了,子桓与子健都去了,可叔父却不许我们去…非要我们驻守许都,呵呵,襄樊未破,许都城有什么好驻守的?白白丢了‘十面埋伏’这么大的功勋。” 夏侯楙也是感慨万千,“是啊,那高祖刘邦不就是十面埋伏战胜的楚霸王么?这一次,围剿关羽,又是一场时隔四百年的垓下之战哪!” 夏侯称阴恻恻的来了句,“都什么时候了,还想那汉家高祖,提及这十面埋伏,子林(夏侯楙)大哥不该想到的是大伯父与那袁绍贼子打的‘仓亭之战’么?还是程昱先生向大伯父献计,十面埋伏重创那袁本初,将他打至吐血而亡!” “哈哈哈哈…”夏侯楙笑了,“叔权(夏侯称)说的不错,现在这天下是咱们大伯的,哪还有什么汉家的事儿,倒是这关羽,他会不会也如那袁本初吐血而亡?不说了,这么多野味儿去我府上咱们一边喝酒,一边烤了吃。” “还是算了吧!”夏侯霸与夏侯称连连摆手,“子林兄与清河公主成亲后,我可听闻清河公主不怎么允许子林兄喝酒啊!” 提到了这个,夏侯楙一声冷哼,“若不是看在他是大伯的女儿…” 话说到这儿,突然夏侯楙看到了前方许都城楼上的父亲夏侯惇。 尽管相距甚远,但…夏侯楙还是因为胆怯,把要说的话统统咽了回去。 “伯父在这儿作甚?”夏侯霸好奇的问。 “多半还是那十面埋伏,围剿关羽吧?”夏侯称回了一句。 夏侯霸颔首,“我猜是伯父担心,这样的天气,那关羽行军难,进入埋伏的时间也就更晚一些喽。” 这边厢,夏侯家的三个后辈带着猎物满载而归。 那边厢,城楼上的夏侯惇注意到了他们,知道他们冒雪打猎归来,他也没有招呼这些儿子、侄儿,只是凝着眉重重的望向襄樊方向。 说起来,曹操攻陷汉中后,马不停蹄的便差遣夏侯惇返归许都。 就是担心许都城,乃至于中原内部的动荡。 要知道,两年前的五月初十,献帝封曹操为魏公,把冀州属下的十个郡作为曹操的封国,加“九锡”,允许穿龙袍、冠冕并配上红色的礼鞋。 十一月魏国设置尚书、侍中和六卿。 十二月曹操恢复肉刑。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反对曹操的氏族越来越多。 而荀彧荀令君的死,更是掀起了一阵氏族中反曹的风暴。 可以说,从两年前起,曹操出征时间就再没有超过一年的。 他始终需要提防着京都出现变乱! 这次攻破汉中后没有立刻从汉中返回,是因为“巴蜀”的诱惑太大了,也是因为他太了解刘备了。 ——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尔! 这个刘备刘玄德,若是真给他充足的发展时间,那就不是疥癣之疾,而是心腹大患。 也正是因此,攻下汉中后,曹操第一时间将随他一道出征的夏侯惇派回许都。 一来坐镇京都,防范中原动荡; 二来也预防襄樊、合肥局势的变化。 谁曾想,怕什么…来什么。 襄樊的局势还真是骤变! 夏侯惇的心情可并不轻松。 此刻的他,一只独眼眺望向襄樊,他的口中吟道:“这大雪天的,关云长的行军速度不会放缓了吧?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 夏侯惇心头莫名的有些担忧。 可很快,他的眼眸再度凝紧,他咧开嘴,“定是我多心了,这等天气,关家军势必会像那冻僵的畜生,任人宰割!” 言及此处…夏侯惇又恢复了几许自信满满的样子。 只不过… 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要出“意外”的! “禀大将军——”就在这时一名亲卫迅速的禀报道。“许都城出事儿。” 而随着这亲卫的话语… 夏侯惇的面颊刹那间变得凝重…变得阴郁了起来。 … … 富丽堂皇的襄阳城衙署。 如今这里的“代太守”赵俨匆匆走出,他迅速的骑马赶至城楼处,翻身下马,一路小跑的登上城楼,望着城外那大雪中严阵以待的关家军。 ——甲胄如墨,在苍白一片的雪地里异常明显; ——枪戈如林,宛若…这支军队,展现出的是那毫不动摇的视死如归的决心。 这… 赵俨看到这一幕,双腿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了过去,他喃喃道。 “这不对呀!” 的确,按照张辽的解析,按照曹丞相留下的计划。 如今…关家军应该渡河去急攻樊城才对。 怎么会是襄阳呢? 攻下樊城?既能威胁许、洛…襄阳城更是不攻自破! 这个时候,攻三面环水,一面环山的襄阳没有意义啊! 要知道,襄阳、樊城虽只是一水之隔,可关家军进攻哪里,却是云泥之别。 樊城在荆江以北,更靠近曹魏的地盘。 那边埋伏起来会十分隐匿,也更容易布下“十面埋伏”之阵。 可… 襄阳城在荆江以南。 更靠近的是关羽的地盘,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被关家军的斥候发现了。 埋伏也势必会被发现,更别说什么“十面埋伏”、“瓮中捉鳖”了! 这… ——情况不对呀! 此刻,赵俨的面颊冷冷的凝起,面对着城下的关家军,他一时间有些慌乱。 他左右环顾,却发现连一个真正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昨夜… 张辽已经率所部兵马赶赴樊城,也就是说,如今的襄阳城只有他赵俨与五千守军。 “咕咚”一声… 赵俨咽下一口口水,他的心头无比的沉重。 ——『若是三万关家军来攻城?纵是襄阳…怕…怕也守不住吧!』 ——『关家军不会…不会攻城吧?他们…他们一定是故布疑阵,明着打襄阳,实际上…是去…是去急攻樊城,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一时间,赵俨的眉头紧凝。 “传我军令——” “所有兵将严阵以待,若有敢私自出城迎敌者,斩…斩立决!” 赵俨的语气显得有些惊慌。 “此外,速速…速速将这边的境况飞鸽传于樊城!传于文远将军处!” 是啊,这种时候,必须得张辽张文远将军拿主意了。 可… 一旁的副将却说,“禀将军,如此大雪,怕…怕是飞鸽飞不过荆江!” 是啊,如此大雪,如此极冷的天气…人都要被冻死了,鸽子哪里伸的开翅膀? “那…那就派快马!”赵俨急了。 “派不出去了。”副将如实道:“城…城已经被围了…” 这一句话脱口,赵俨一个踉跄,重重的朝后退了一步。 看不懂了… 这局势,他彻底看不懂了! 可莫名的,他心头有一抹恐惧,有一抹隐隐的担忧。 ——就像是,即将…即将有极其恐怖的大事发生! … … 三面环水,一面靠山,巍峨襄阳城。 此刻的关平站在襄阳城下,他俯瞰着这座“易守难攻”的城池…这座被雪絮覆盖的城池。 他心头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这么高的城墙,这么冷的天气,能攻的下来么?』 心念于此,他环顾身后,看着将士们一个个被冻僵的模样,一个个复杂的表情,他能感受到这五千关家军那纠结的心境。 他们是既害怕攻城,却…却又毅然决然般的不敢后退。 这就是关家军。 明知前面是刀山,关家军也要迎难而上。 此刻的关平心头生起了一丝疑窦。 ——『怎么父帅与周仓将军,二弟、三妹、五弟的兵马还不到呢?』 总不能真的只靠他们五千人去攻城吧? 这样极端的天气下,三万关家军或许有机会,可五千的话…完全没有机会啊。 ——『等等…』 关平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疾呼:“父帅的军令在何处?” 当即一名副将取来军令,这是周仓提及,到襄阳城下时才能打开的,第二封军令! 关平不假思索,迅速展开。 而这军令,不展开还好,一展开之下,他整个人愣住了。 ——『这…』 ——『怎么会这样?』 不怪关平惊讶,因为这一封军令中,关羽重重的写上了一行小字“平儿佯攻襄阳,为父去取江夏!” 起初看到时,关平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把关羽写的“为父去取江夏”想成了“为父去取樊城”。 如此说来,这就是再平常不过的“声东击西”的战略了。 他正打算吩咐将士摇旗呐喊,做出假象时。 关平突然像是反应了过来。 ——『是江夏!』 关平的一双瞳孔瞬间瞪大… 他下意识的张口:“不是樊城…竟…竟是江夏!” “四弟的话,父亲听进去了,不…或许,或许父亲从一开始起,他的目标就是江夏,襄樊…襄樊从来都是假象,是诱饵罢了!” 经过了一个迅捷如电的脑回路,关平得出了这个结论。 而与此同时,他刹那间联想到了许多。 而首当其冲的,其实是他与关麟的一次对话。 那时的四弟关麟在与五弟关索畅聊,聊天的内容是“诋毁”父亲… 关平看不过去,就争执了几句。 关麟却说:“大哥,你不会真的以为斩颜良?是父亲的功劳吧?” 关平的回答是:“你莫要强词夺理,普天之下,谁人不知道父亲‘斩颜良诛文丑’,这不是父亲的功劳?还能有谁?” 那时的关麟直接反驳:“咱爹就是瞎七八嘚瑟,大哥,他的话你也信哪?斩颜良…跟他至多就有一丢丢关系,论及功勋,哪里轮得到咱爹扬名?” “那是人家曹操的谋主——荀攸的功劳啊!大哥伱想啊,袁绍派大将颜良围困白马,荀攸献计让曹操屯兵延津伪装渡河,于是乎…原本打算大军进驻白马的袁绍犹豫了,他不敢派人支持颜良,就派重兵守在延津的对岸…” “可曹军这边,天天嚷嚷着要打过去,最后的结果呢?打了个寂寞,反倒是咱爹在曹操的授意下,引轻兵奔袭白马,打了一个完美的时间差,将孤立无援的颜良斩于马下!大哥你品,你细品!” “这事儿,吃瓜百姓不明所以,都说是咱爹斩颜良,可事实上,这跟咱爹关系大么?荀攸如此一番计略之下,就是曹操不派咱爹去,巨大的时间差之下,轻骑突袭,随便栓条曹营的‘狗’也把那颜良斩了!咱爹有啥脸说这功劳是他的?丫的…咱爹真是啥功劳都抢,我都不好意思说他,大哥,你品,你再品!” 那时候的关平听到四弟关麟的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话,只觉得…四弟简直是为了黑老爹而黑。 黑的是无孔不入… 黑的是“哄堂大孝”! 可现在…关平悟了呀! 今时今日…父亲的一封军令,他与四弟“声东击西”,“轻骑突进”取江夏的手段,不就与当年曹操图白马的手段一般无二么? 当年是延津河畔,曹军与袁军隔河相望,一个喊——“我要打过去”,一个喊——“你过来呀!” 结果到最后,没有发生任何事儿。 今时今日的襄阳城下不也正是如此么? 父帅与四弟的目的,就是让他关平去造势,去呐喊,去吸引曹军的目光,为父帅夺取江夏创造时间。 当年曹操是谋主荀攸献策; 今时今日的父帅,岂不是…四弟云旗献策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一刻,关平彻底的悟了,他惊骇于四弟一早就能道出“父亲斩颜良”真相的同时,更惊骇于四弟与父帅布下的这一个大局! “传我军令——” 当即关平再不迟疑。 一众兵将以为长公子要下令攻城,一个个面如苦瓜… 带着无限复杂、纠结的情绪。 俨然,关麟那“可怕”的预言,仍旧笼罩在他们的心头,且不断地扩大。 此时此刻,他们的脸上写满的就是四个大字——慨然赴死。 哪曾想… 关平直接下令,“不攻城了,悉数摇旗呐喊,要壮声势!让河对岸以为我们在攻城!” “此外,所有兵士来回奔袭,激荡出漫天的雪尘…让襄阳城中看不清楚我们的攻势,看不清楚我们究竟有多少人?” 激荡扬尘这一招,当年张飞在长坂坡时就用过。 配合那当阳桥下一声吼,激起的灰尘,究是曹操都发生了误判,以为埋伏了千军万马。 如今关平有样学样,自是不在话下。 丫的… 攻城的话拿不下来也就算了,演戏再演不像。 他关平对得起父帅,对得起四弟云旗么? “还愣着干嘛?速速去啊!” 见众人无动于衷…关平又是一声吩咐。 这时,一个副将大着胆子问道:“今日三更造饭,五更急行,关公命长公子率先锋军来此,不…不攻城么?” 副将的脸上带着巨大的问号。 “哈哈…”关平却笑了,笑的无比怅然。 他一连取出两封军令,一股脑的抛给这副将,“你仔细的看,我父帅的军令中何曾写过‘攻城’二字?” 啊… 此言一出。 五千关家军将士先是极致的惊讶。 可很快,惊诧消除,他们陷入了又一个极端的情绪中。 是了然,是爽然,是怅然的情绪。 那原本情绪中的复杂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是恢复了战意与色泽的面庞,他们一个个都恢复了神采,变得激昂了起来。 只刹那间,五千关家军均是打起了精神。 原来,这不是刀山油锅,他们只是佯攻…他们不用十死无生,关公也不用身首异处。 他们五千关家军,只是在演哪! 呵呵! 呵呵! 虽然关家军演的不是特别专业,但是这个任务,他们喜闻乐见! 当即一个个迅速的行动了起来。 雪絮还在飞舞。 大雪丝毫没有停下来的痕迹,而五千关家军齐刷刷的呐喊了起来。 ——“杀呀!杀呀!” “咚咚咚——”一时间鼓声如雷,大有一股黑云压城的既视感。 那地面上席卷的雪尘,让襄阳城,也让荆江对岸的曹军探马根本就看不清楚,这支关家军有多少人? 倒是这一个个关家军的面颊上,他们一边嘶吼,一边露出了怅然的笑意。 ——幸福! ——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 … (本章完) 第一九九章 尔等记住,关羽绝不止是一介武夫 江夏,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郡。 他的辖区,对应于后世的武汉、黄冈、咸宁、孝感以及河南信阳的部分地区。 其治所“西陵”位于后世的武汉黄陂区,范围北至河南南阳,南与下隽相邻,西至钟祥,东到蕲春。 是一座辐射整个江夏的军事重镇。 三国时期,魏、蜀、吴各置江夏郡,瓜分了这里所有的辖区,直到西晋时,才将东吴江夏郡的辖区改为武昌郡。 ——这是一座源远流长的英雄之城! 而如今,曹魏在江夏的治所,正是此‘西陵县’! 说他北通南阳,西胁夏口,南慑东吴,东面则是巨大的扬州…是曾经袁术称帝时的“绞肉”场,如今曹魏的屯粮重地——寿春! 换句话说,倘若关羽夺下这里,那威胁的何止是整个南阳地区。 就连寿春也在其兵锋之下! 说起来… 原本这里因为文聘将军的殒命,乱作一团。 一干文武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关家军打过来… 可好在,“西陵县”的外围西有“安陆县”、“石阳县”,北部有“平春县”、“渑县”、“夕阳县”,就算关家军打过来,也不可能绕过这些城郡,孤军深入。 故而… 文聘虽死,但“西陵”的整体的局势还不至于崩盘,勉强稳得住。 而就在这种时候… 西陵迎来了建安二十年的第一场雪,而在大雪中,更迎来了他们新的主心骨——刘晔! 这位光武帝之子阜陵王刘延的后人,这位为曹魏扬帆起航立下过无数大功的谋臣。 无论从身份上,还是过往功勋上,刘晔是能代替文聘,镇得住场子的。 这也是为了,曹操在攻下汉中后,第一时间将刘晔派送回许都得原因。 此刻,无数文武围着刘晔。 “——刘先生?如今江夏可怎么守啊!” “——万一那关羽大举进犯,我等是既无充足的兵马,又无神兵利器,那…那是大祸临头啊!” “——听闻于禁将军不是要带汝南之兵驰援江夏么?于禁将军人呢?兵呢?” “——刘先生,听闻你曾一日将投石车改进为霹雳车,在官渡之战时重创袁军兵马…让袁军军寨后退三十里,咱们这儿倒还有几辆投石车,要不…刘先生也改进一番,以御强敌?至少有这个,也能让我等更安心一些啊!” 刘晔才刚来,一众文武就将他团团围住,问长问短。 与这些人的慌张、错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刘晔的淡定与从容。 他一边捋着胡须,一边道:“诸位都放轻松,放轻松…那关羽何止打不过来,现在的他,怕是已经被十面埋伏,沦为瓮中之鳖了!” 言及此处,刘晔话锋一转。 “老夫听闻这西陵县城内的梅子乃是一绝。《尚书》又云‘若作和羹,尔惟盐梅’,这是说‘若想一锅饭菜有鲜美的味道,必须加上用盐渍成的梅果…若想国家兴盛,就得用梅子这样有能力协调各种事情的人才’,今日既来此西陵,不妨让我这‘梅子’也尝尝此间的梅子如何?” 刘晔将自己比作梅子,俨然,是有《尚书中》,将自己比喻为能为帝国协调各种事情的人才! 当然,江夏的一众文武,没有这般通透… 他们体会的仅仅是… 这种时候,刘晔竟然要吃“梅子”! 这特喵的都啥时候的天儿了? 这位刘先生的淡定,让此间所有文武震惊不已。 “噢…”刘晔继续道:“倒是忘了,除了梅子,这梅花也是江夏的一绝呀,摽(biao)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哈哈哈…树上的梅子都落了,树上只剩下七成,那求娶我的好男子,不要错过了最美的梅子的青春啊!” 刘晔的从容让所有此间文武错愕不已。 他…他完全不害怕么? 完全不担心关家军乘胜进犯么? 怎么感觉…这位许都城派来的“统领”,哪里是来御敌的,分明就是来度假的嘛! 当然,作为“大战略家”的刘晔,在他看来,关羽是绝不可能进攻江夏的,他刘晔自诩识人及准,特别是关羽,他的傲气不可一世,注定他不会舍熊掌而取鱼焉! 刘晔自诩看透了关羽,这也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 何况,在曹操的计划中,关羽就要中了那“十面埋伏”了,这一场时隔四百年的垓下之战,擒拿关羽,绞杀关家军,这一场雪倒是能覆盖住那满地的血迹与尘埃。 心念于此,刘晔愈发的有恃无恐,他扬起手,继续吟道:“终南何有?有条有梅。君子至止,锦衣狐裘。颜如渥丹,其君也哉!怎么…你们这么多官员,就没有带某去一睹梅花之风采,一享梅花之高洁、香气的么?” 一众官员面面相觑。 这还真是皇帝不急宦官急。 得了…人家许都城拍下来的“主心骨”都这般有恃无恐,他们还…还怕个毛毛虫? … … 汉中,一处山峦中,密密麻麻的凿开了许多洞穴。 这是曾经五斗米教的据点,如今却是曹操的藏兵之所。 此刻的曹操高坐在案前,徐晃与张郃分立两侧。 许褚匆匆步入其中,“禀丞相,探马来报,刘备卸去了米仓道、荔枝道所有关隘的防护,如今两处关隘兵已不过千余!” 侍立在一旁的徐晃与张郃均是眸光闪烁。 徐晃道:“果如丞相所料,刘备与诸葛亮果然中计了!” 曹操则是“哈哈”大笑。 他当即起身,扬起手直接吩咐:“此乃天赐良机,从汉中出发走山道至涪陵与巴中,此间山峦险峻,不易被人察觉,两位将军今夜就动身!分别取涪陵与巴中两城!” 徐晃与张郃齐齐拱手。 “喏——” 说话间,两人就要去准备。 “两位将军稍候。”曹操补上一问,“孤问两位将军,几日可取得涪陵与巴中?” 这… 张郃与徐晃彼此互视,交换过眼神,张郃先道:“山路难走,还要注意隐秘,五日抵达,抵达当日即可破城!” 徐晃附和道:“末将亦是五日!” 曹操悠然摇头,“孤等不了五日!” “孤观米仓、荔枝两道林密地险,两侧有崇山峻岭相逼,五日本已不易,可迟则生变,孤让五斗米教徒领你二人走山中小道,此小道隐秘异常,且能少走许多弯路,三日便可抵达!” “而孤只给伱们三日,抵达之日势必破城,机会只有一次,孤要在第四日站在那巴中、涪陵城头遥望巴蜀!如此…蜀地可定!” 说话间,几名五斗米教的教徒从一侧走出。 “见过两位将军!此间山道我等走过无数次…平素两日就足以抵达,大军行进难免耽搁,但三日足够了!” 五斗米教教徒的话,无疑为张郃与徐晃打了一针强心剂。 两人朝曹操拱手。 异口同声:“不敢辜负丞相所托——” 曹操行至两人的身侧,伸出双手,分别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若此次能攻下巴蜀,你二人便是第一功!” 不多时… 张郃与徐晃已经退下去点兵。 曹操则幽幽的走到这洞口处,他抬起头眺望向此间山峦…眺望向那巴中与涪陵的方向,他沉吟了片刻,可很快,他的眼眸睁开,像是一下子就变得胸有成竹。 紧接着,他把头从西北方向移开,转向了东南的防线… 他的目光被群山阻隔,可他的心头,仿佛已经顺着汉江流淌出了这汉中之地,顺着上庸直抵达襄樊! 这时的许褚走来,为曹操披上披风:“丞相,外面风大,莫要吹到额头。” 曹操回望许褚。 “——仲康,你说…如今的樊城,那十面埋伏,能擒的住那关羽么?” 这个… 许褚先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可又连忙重重点头,“按照丞相的计划,此战出动了文聘将军、高览将军、彰公子、于禁将军,还有襄樊的满府君、吕常将军、赵俨将军,牛金将军,”那关羽就没有三头六臂,不过是一介武夫,如何能躲得过丞相设下的十面埋伏!” 难得,这一次许褚说了许多话。 而随着许褚的话音落下,曹操的眼眸骤然抬起。 一句话自他的口中迅如闪电般的吟出,一如本能与下意识的开口一般: “仲康你记住——云长,绝不是一介武夫!” 言及此处… 曹操眸深似海,宛若…他看到了关羽的音容笑貌,看到了关云长就站在他的面前。 这一刻… 他眼中的关羽仿佛永远的定格在那汜水关前,定格在他横刀立马,定格在温酒作伴,定格在那青龙偃月平地惊雷,温酒斩华雄; 也定格在他斩颜良诛文丑,定格在他挂印封金,定格在他过五关斩六将,千里寻亲; ——『罢了…罢了!』 曹操的心中这么叹,可眼中有关他与关羽的一切故事,如白驹过隙般一件件的闪现。 终于,曹操忍不住心头喃喃: ——『尔义薄云天,尔忠义为先,此战你若败,天下再无你关云长,只怪你昔日不曾降我,可…可若是你真的有一日降我,那孤…孤才会真的不舍!』 心念于此… 曹操的眼眸已经紧紧的眯起,他张口道:“罢了,罢了,华容道你能放孤一马,可为这天下,孤这次不能放你了!” 吟出最后这一句。 曹操的视线宛若穿越了层层山峦、河流、树林,他就像是看到了襄樊战场,看到关羽被十面埋伏… 被曹魏众将设计擒拿,又依计故意放走,最终…在东吴大军来犯荆州之时,死于那东吴宵小之手! “云长啊云长,孤…还尤记得你那手握春秋半轴,一双丹凤双眸,端坐三丈高楼,官拜汉寿亭侯时的模样啊!” “孤希望你常胜不败,可你太强了,你已然威胁到了孤,威胁到了孤的大魏!” “孤又不得不让你亡于宵小之手啊!” … … 一晃已经过了一日。 关羽正率军在江夏北境的山岭间朔雪而行,赶往西陵县。 山道并不好走,又被雪铺满… 一名关家军的马儿突然一划,整匹马滑到,顺着山道坠落到山崖去,另外一个骑士则是踩到了一处浮雪,马儿失蹄也落下山崖,还好马上的骑士反应迅捷,及时跳马这才躲过一劫,尤自惊魂甫定,马儿的嘶鸣声则正在山间回荡。 原本正行进的关家军被这一幕震慑,一个个勒停战马,无比担忧的望向关羽。 有亲卫道,“关将军,要不…别走山路了,绕道从下面走,至少不会坠落山崖!” 关家军知道,他们是突袭杀往西陵县。 等雪停是不现实的,唯独期盼…绕一条路。 没想到,关羽却说,“绕路会多耽搁一日,下马,步行过此山道!” 啊… 众将士一愣,却见关羽当先下马,牵着赤兔马走在最前,“本将军亲自在前面领路,尔等跟紧!” 一干亲卫惊呼,“将军不可!” 关羽却呵斥道:“兵贵神速,我们在赶路,敌人的探马也在赶路,慢得一个时辰,西陵县的探马就把我们的行踪带回去了!此次突袭也就功亏一篑!此为军令,尔等莫要多言,跟进本将军!” 说话间,关羽已经踏雪向前。 其实,在他看来… 若非云旗传讯于他,又若非那洪七公将襄樊有埋伏的情报传来,怕是如今的关羽与关家军早已在樊城外身陷埋伏。 若是那样… 才如云旗所说——十死无生!身首异处了! 比起那等凶险,那等命悬一线,如今这积雪?又能算得了什么? ——『若不攻下江夏北境,关某还有脸见云旗这臭小子么?』 心中这么想… 关羽带着一队亲兵,徒步牵马而行,为了防止山道路滑,将士们紧紧的拽住缰绳,彼此间保持着足够的空间。 又为了防止‘浮雪’,关羽的亲卫用树枝奋力的将雪扫到道路两侧,为众骑士开辟出一条路来。 好在是新雪…并不那么的厚,也没有那般的滑! 不足半个时辰,关家军已经走出了山道,行至距离西陵县紧有百米安陆县的位置。 “——关将军,前面便是安陆县,似乎…并无防备,若是突袭…可…” 又有将士询问关羽。 关羽当即摆手,“吾等不打安陆县,待得西陵县攻陷,这些城池不攻自破!” 啊… 众将士一惊,“安陆县乃西陵县必经之路,若是不打安陆县,那就没有退路了!” “——呵呵。”关羽笑出声来,他沉吟道:“《孙子兵法》有言,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 能听懂这一番话的关家军寥寥无几,大家伙儿均是茫然的望向关羽。 关羽的声音却还在继续。 “也罢,不提那孙子,云旗的话你们不是笃信么?他说过——风浪越大,鱼越贵!” 啊…啊… 一干关家军骑士彼此互视,他们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说到这儿,众骑士休整完毕。 关羽一声令下。 “——大军全速前进!” 尽管想到了云旗的话… 可此时的关羽却有了全新的感悟。 之前,是他想当然了。 其实,对于曹魏,无论是襄樊,还是江夏,都至关重要,都不好打。 没有哪一处是能够轻易拿下的。 ——而《孙子兵法》的核心乃是‘全’,将敌人的兵马调度到一侧,然后避实击虚,用己方的优势兵马痛击敌人的软肋,最大程度的保全自我,从而获取胜利! 此谓之——全胜。 ——『呵呵,云旗这臭小子说的没错,这《孙子兵法》果然比《春秋左传》要实用许多!』 心念于此,关羽再度大喊道: “——急行军!” “——全速前进!” … … 距离江夏治所“西陵县”仅百里的“安陆县”。 ——此间的县长不是别人,乃是蒋干。 就是演义中,那个“蒋干盗书”的蒋干… 《演义》中提及,赤壁之战前夕,蒋干向曹操毛遂自荐去劝降周瑜,结果被周瑜将计就计,诱使他偷得一封伪造的“书信”,从而使得曹操将蔡瑁、张允杀掉。 当然,这是演义,是家言。 历史的真相是,蒋干的确去劝降周瑜,却没有盗书,更没有使得曹操杀掉水军将军蔡瑁、张允。 如今的蔡瑁与张允都活的好好的。 《三国志》中记载的,蔡瑁投降曹操后,曹操对这个老朋友关心备至。 蔡瑁还将整个家族迁到蔡洲上。 所谓——“其屋宇甚华丽,四墙皆以青石结角,家中婢妾数百人,别业四、五十处。” 相当于,这位蔡瑁投降后,就自愿当曹魏的吉祥物,娶了一百多个妾室,过上了没羞没臊、让人羡慕的生活。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蒋干没有盗书。 他回曹营后,曹操只是称赞周瑜气度宽宏,不是言辞所能离间的,于是放弃了招降周瑜的想法。 蒋干也就被分配到安陆县做了县令。 此刻… 大雪漫天,作为一个文人,又是县令,蒋干本在赏雪、吟诗、作赋… 他刚刚“呷”了一口茶。 就在这时,一个探马连忙禀报。“蒋县长,关羽率骑兵杀过来了!” 只听得“噗”的一声,蒋干一口茶水狂喷而出。 他那满是疑惑的眼神望向这侍卫。“你说啥?关…关羽…他…他啥时候杀过来的?你为何不提前报?” “末将在跑,关羽与他的骑队也在跑…末将跑到了,他们也就跑到了!” 随着这探马的回报… 蒋干慌了,连忙道:“快关城门,快…快关城门!” 说到这儿,他紧张至极,他不住的喃喃:“完了,完犊子了,那关羽一定杀进城了!” 正在这时… 又一名探马赶来。“禀县长,关…关羽率数千骑没有入城,他…他直接无视咱们‘安陆县城’往西去了,县长…咱们要…要派兵追击吗?” 此言一出… 蒋干一双眼睛瞪直了,他不可思议的望着这探马。 ——“你四不四傻?” 蒋干有个特点,他不分平翘舌音。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探马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关羽不来打他,他已经烧高香了,他还出城…敢跟关羽打野战?他是蒋干…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一百个他蒋干也掰不动关羽的一根小拇指! “可县长…关羽,关羽似乎…似乎是往江夏的治所西陵县去了。” 这探马是一个很耿直的人,他还在张口劝:“听说…许都城刚刚派来刘晔先生就在西陵县主持大局!县长是否该派斥候去告知…告知西陵县的刘晔先生!” 蒋干懒得搭理他。 “——你说的对,那你去吧!” “——特么的,关羽就喜欢你这不要命的!” … … (本章完) 第二零零章 三日五百,关某亦擅千里袭人! “蒋县令,真不派出斥候么?”另一名探马也在问。 “派个锤子!自己家门前的雪能扫干净就不错了。”蒋干怒目圆瞪,“方才你不是说,你在跑,关羽也在跑么?如今大雪,关羽的骑兵疾驰如闪电,我们的马…有他的快么?” 嘴上这么说… 蒋干隐隐已经觉得不妙了。 心头,不祥的预感已经升腾。 “报——” 又是一名探马。 “又怎么了?”蒋干感觉,他今天注定不得安宁。 新来的探马道:“江夏境内出现大量关家军,他们兵分五路…杀过来了…往我们这路杀来的,乃是…乃是关羽的二子关兴!” “咕咚”一声…蒋干咽下一口口水,他是文人,哪里能扛得住这等消息。 关羽还没走远呢? 后面的就…就来了? “关…关…” 蒋干话还没说完,也不知道是太过紧张,还是其它的缘故,他一个踉跄没站稳,整个人跌倒了过去。 三名探马连忙去扶,却发现…此刻的这位蒋县令已经晕厥了过去。 像是在受到了巨大惊吓后,晕厥了过去! “县令…” “县令…” “你晕倒了,咱们…咱们这县城可咋办哪!” … … 踏雪寻梅,冬日的西陵县,梅花盛放,刘晔正在花园与一干西陵县官员饮酒赏花。 刘晔不时吟道,“梅花在我心中素来清高,它宁可超凡脱俗地挺立在风雪中,傲霜斗雪,这等甘于寂寞,妩媚脱俗,淡泊名利的品质,如何不让人喜爱?” 他的话落下,自是少不了一干官员的阿谀奉承。 “刘先生说的是啊!” “就如这梅花一般,刘先生这些年履立大功,却是这般淡泊,让人敬佩。” “相传,汝南月旦评将先生评为‘佐世之才’,究是曹丞相也对刘先生颇为器重,伐汉中之时,奉为主薄,言听计从……” 不等这些人说完。 一个武人模样的男人匆匆跑了过来,拿着一封文书,大声喊:“兵呢?兵呢?” 这武人名唤张允,乃是驻守江夏的曹魏水军副统领。 文聘死后,这里的水军暂时由他统领。 而则位张允,就是演义中因为“蒋干盗书”被曹操误杀的那两位之一。 当然,那只是演绎。 历史上的张允,在曹操这一代活的好好的,直到曹丕朝时,被曹丕辱骂——“无不烹菹夷灭,为百世戮试”。 最终,终为曹氏所不容,不得好死! 当然,这都是后话。 此刻张允的出现,让此间官员大吃一惊。 酒杯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倒是刘晔悠哉悠哉的看了他一眼,“张将军何故惊慌啊?” 张允一脸的疑惑,“夏侯大将军此前发来文书,言及刘晔先生来江夏主持大局,于禁将军则率汝南兵马进驻江夏,可于禁将军呢?汝南的兵呢?若是无病无将,那关羽杀来?我等守得住嘛?该当如何?” 刘晔大笑:“原来张将军是来兴师问罪的?” “不然如何?”张允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真像刘先生一来这江夏就踏雪寻梅,如此品梅作赋,拦得住关羽与那战无不胜的关家军么?” 张允的急躁并没有影响刘晔半分心情,他展现出了一个“大战略家”才有的从容。 “关羽驻军靠近襄樊,咱们这儿距离襄樊四百多里,就是妙才将军行军三日五百、六日一千,也当三日方到?算上昨日下雪,道路阻塞,算上其余诸县城的攻伐,关羽到此十日都未必够?若有异样探马早就传讯回来了。” 刘晔折了梅,放在鼻息间闻了闻,他看张允的眼神变得多了几分“庸人自扰”的味道。 “何况,现如今的关羽怕是早就在樊城陷入那十面埋伏之中,如此极冷的天气,他跑都跑不动?如何又能来进犯江夏呢?如此这般,于禁将军与汝南兵来与不来又有何干?” “哈哈,张将军还是稍安勿躁,不妨再等得几日…到时候关羽中计被擒的战报传来,咱们固守江夏,自也是大功一件,诸位等着曹丞相的封赏吧!” ——料事如神,筹谋画策! 刘晔已经开始将预想中的画面娓娓讲述。 “这…”张允支支吾吾半天,只是吟出一个“这”字… 他想反驳,可发现…又无从反驳。 这位刘晔是为此间所有官员画了一张大饼啊! 其余官员却是哈哈大笑,齐声符和,“刘先生料事如神,荀令君与公达军师逝去后,刘先生的智谋与见识在曹魏乃是独一档的存在,论及智谋,那关羽如何是刘先生的对手?” 刘晔又深沉的叹息一声,心头暗道: ——『若我非光武皇帝之后裔,汉室宗亲,怕是魏公将对我更加信任,荀令君之后…这尚书令尤自空缺呀!』 心中这么想,刘晔嘴上却表现出难得的旷达。“荀令君之见识远胜于我,如今的曹魏,荀令君不再,公达又于去年殒命,人才竟是开始凋零…盛筵难再,盛筵难再!” 张允看着刘晔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不禁生出了更多的忧虑。 ——『真的如他所言,那关羽会中十面埋伏么?』 … … 这一日张允注定心神不宁,他回到了城外驻军之所,尤自在回想着刘晔的话。 特别是那句,关羽会中十面埋伏? 他感觉不对劲儿,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儿… 正直傍晚,晚饭送来,一个面饼,一碗热汤,还有三个菜肴,其中还有刚刚烤好的羊腿… 作为将军,与士卒们同甘苦共患难,是不可能的。 当兵吃了,士卒们是为了果腹!是为了肚子。 张允却有足够的资本为了舌头! ——曹魏的将军嘛,总是有些特权的。 “阿嚏——” 羊肉入口,张允猛地打出一个喷嚏,究是武人出身的张允,此刻感受着这下雪的天,也是觉得一阵寒意。 在这军帐中尚且如此冰寒,更别说急行军了。 越是这么想,张允反倒是心情怅然了不少。 “看来,刘晔说的对啊…是本将军多心了,这种天气…关羽岂会急行四百里来到这里?” 说话间,张允再度大口啃起了羊腿。 这烤羊肉…让人浑身都是暖和的。 就在这时,忽然有守军士卒灰头土脸的闯进来禀报道。 “张将军,不好了,不好了…关羽率军已经攻至咱们驻军了!守卫们根本拦不住!” “啪嗒”一声,张允手中的羊腿掉落了下去,他满脸不可思议,“伱胡说什么?你在放屁!” “这种天气?关羽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这守军士卒着急的说:“张将军…真的,真的…张将军快去看看吧!” 随着这守卫的话… 账外突然就喧闹了起来,那厚重的马蹄声响彻而起。 要知道,这江夏水军的驻军军营之外是厚厚的积雪,根本听不到马蹄,可驻军内…积雪均被清扫,马蹄声格外的明显,且越来越近。 还有那…马儿四处乱闯、乱撞的声音。 张允愕然,带着几个亲卫仓皇奔出中军大帐,正看到一队骑兵朝这边冲来。 那为首之人面如红枣,长须染血,一双丹凤眼骤然开阖,那八十斤重的“冷艳锯”,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已经高高的扬起。 赤兔马在雪地中,在军营的重重障碍下如履平地,犹如一道旋风一般就杀至张允的面前。 刀头与刀柄连接处的“龙形吐口”,还有那形似“半弦月”的刀锋… 宛若劈出一道劲风,裹挟着天地间最刚猛的劲道,就朝这中军处的张允劈砍而来。 张允还没回过神儿来… 只听得: “——关某在此,尔等受死!” 雪絮之下,伴随着这道低吟… 青龙偃月刀已经直劈了下去,这一刀势大力沉。 张允发现,他的想法宛若被这冰雪给冻住了,他条件发射似的拔出佩刀,横于胸前就去格挡! “铿——” 伴随着一道震天的声响,兵刃碰撞在了一起,交错而过。 黄昏之际,月夜之下,但看到张允脸色阴沉、神情呆滞,如此天气之下,豆大的汗珠竟在面颊上凝起、滑落…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之际,一抹血线在他的脖子处出现。 “呜啊——” 张允头颅飞出,可隐隐这脑袋飞出的一瞬间,他惨叫一声,身子往下栽倒,那圆瞪的眼中满是惊愕。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已经将张允的头颅插起,旋即高高的举起。 雪絮飞舞… 落在张允那尤自滴血的首级上; 落在张允那惊慌失措的眼帘上; 落在张允那不知为何就丢了性命的神情上。 当然,这对于张允,对于这支江夏水军或许会意外。 可对于关羽,这种突入敌营,迅速的判断出敌将所在,刀锋所致,割下贼首的事儿,他做过何止一次? 他徒弟都带出了一个,早就是轻车熟路。 而之所以判断张允在这处营帐,是关羽杀入军寨时,看到有人将伙食中的烤羊腿送入了这里。 这年头,能在军营里吃得上肉的,一定是一个狠角色。 就如同当年的颜良坐立在华盖伞下,他们都是军营里“最靓的仔”! 而张允一出门,关羽就认出了这位“老熟人”! 大家都是在荆州混过的… 曾经的你是上将军,高高在上,趾高气昂; 曾经的关羽是寄宿客,卑躬屈膝… 可现在的你,军寨中的你,或许,你尤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趾高气昂,可在青龙偃月刀之下,任何人卑微如蝼蚁! 此刻,雪絮已经让关羽的胡须染白,关羽的声音接踵而出。“吾乃关羽,尔等将军已死,关某不杀俘虏,尔等自便!” 此言一出… 那些方才回过神儿来的江夏水军一个个愕然了。 不知何时。 “锵啷啷——”的声音传出,是第一柄兵器掉落的声音。 而随着这第一柄兵器的掉落…宛若打开了某种魔盒。 “锵啷啷——” “锵啷啷——”的声音不绝于耳,整个江夏水军悉数放下了兵器,他们降了,降了… 对面是关羽,是骑兵,他们是水军,是步兵! 现在是枯水期,是他们的营寨,这怎么打? 完全不是一合之敌啊! “前面领路,让此西陵县城门打开——” 关羽的声音不容置疑。 而这些降卒本能的点头,仿佛…关羽的话,关羽那青龙偃月刀宛若“雪中悍刀”一般,就悬于他们的额头、脖颈… 让每一个降卒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而看到他们的样子,关羽嘴角轻轻的一咧,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他心头暗道: ——『这一仗稳了!』 是啊,夏侯渊行军三日五百,六日一千,已经堪称神行。 可,关羽从关家军寨杀入此间,四百里雪路,不过两日,哪怕是比起那“神速”夏侯渊,这等“千里袭人”的手段,亦是不逞多让! 更何况,这个时代的轻骑百里突袭。 ——他关羽才是祖师爷级的人物。 … … 刘晔毫不知晓外面的一切,还在郡署中品梅。 这次品的是梅盐,当地的一种调味品,菜肴中放上,让人尝过后,回味无穷! 就在刘晔食指大动之际。 突然,有官员闯进来,大声道:“刘先生,有人率军杀进城了。” 刘晔骤然惊醒:“谁?谁的兵?” “关羽!骑兵——” 刘晔一推面前的案几,“关羽?骑兵?进城?” 他尤自无法想象这三个词,明明这三个词之见,并没有什么联系! 就在这时,又一名侍卫闯入,“关羽…关羽率军正…正在攻此间衙署!” 刘晔一愣,“攻?衙署?” 他心里嘀咕着,这是下雪天哪,大雪呀,你关羽是用飞的么? 他还是无法相信,关羽出现在了这里。 等等… 不是攻城?是攻衙署? 刘晔幡然醒悟,他意识到,他距离关羽已经不足百步了! 就在这时。 “破门——” “杀——” 突然呐喊声响起,刘晔的脸色骤变。 而此刻,关羽指挥着关家军,巨大的木椽旦夕间就撞开了大门,衙署中的守卫哪里敢上,早已乱作一团,作鸟兽散。 刘晔拔出佩刀… 要知道,刘晔虽是谋臣,但却也是个狠人,他十三岁时就按照母亲遗命,斩杀了父亲宠信的侍者,而后又坦然向父亲请罪。 正是这一条事迹,被汝南月旦评评为——佐世之才。 二十岁时,刘晔为了让一群拥兵自重的豪强投降曹操,他前一刻还在与豪强对饮,下一刻直接就拔刀斩杀了这豪强首级,接管了这支豪强的队伍。 不夸张的说,这刘晔是——上马能打仗,下马能理政,上炕认识娘们,下炕认识鞋! ——浑然一个茅坑拉屎脸朝外的铁血真汉子。 可,哪怕是这个铁血真汉子,此刻慌了…他开始惊慌失措了。 他发现他大意了,他草率了,他天真了。 可…可这不对呀? 探马呢? 关羽都杀到官署了,探马在何处?就没有半点消息传来么? 还有城外的驻军呢? 总不会还在按兵不动吧? 其实,探马是有的…驻军也知有的。 只不过,探马快,关羽的马更快。 探马入城时,江夏水军的驻军已经降了,这城门被赚开了。 “列队,列队” “…迎敌,迎敌!” 刘晔努力的镇定下心神,他带着莫大的惊悚感,开始指挥。 然而… 他是铁血真汉子,可他周围哪里还有兵士? 听说关羽来了,这些侍卫早一溜烟的跑了? 青龙偃月刀…威名赫赫。 这打什么? 打你妹啊! 他们的小脑袋够关羽砍得么? 而这一刻…见识到狂澜既倒的刘晔,终于绷不住了,他下意识的就想跑…至少先逃出这里! 哪曾想,就在这时。 “啪嗒”、“啪嗒”两道声清脆的声音传出。 先后有两个脑袋被砸在了刘晔的面前。 其中一个早已被冰雪冻得邦邦硬… 另外一个还新鲜的,尚有余温,且血水止不住的从断颈中流淌。 刘晔看的真切,这两个首级却不是文聘、张允的? 还能有谁? “张…张将军——” 刘晔惊呼,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大意了…他天真了,他算错了关羽,也算错了局势… 这位曹魏首屈一指的“大战略家”,他在阴沟里翻船了。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且厚重的声音传出。 ——“佐世之才刘子扬?关某幸会!” 刘晔缓缓的抬起了额头,他看到了那血迹凝成冰晶的青龙偃月刀,他看到了一个威猛高大的男子正在一手持刀,一手捋着那标志性的长髯。 他的声音再度传出。 ——“没想到,关某会来吧?” 刘晔迎上关羽的目光,这一刻,他双腿绵软无力,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个铁血文人,他满心都是问号。 “为…为什么?” 面对刘晔的提问,关羽淡淡的回道。 “因为得道多助,因为失道寡助,因为关某是正义的一方,关某有高人指点迷津,也因为关某有一个好儿子,能劝关某悬崖勒马!” “还有——关某亦擅千里袭人!” 一言蔽,关羽缓缓走到那衙署正堂上,看到梅子,联想这刘晔竟在品尝梅子,再想到他关羽的一路疾驰,一路赶来的不易,他不由得淡淡的摇了摇头。 “看来,刘先生颇有雅致啊!” 这话…杀人诛心! 刘晔悲鸣的望着眼前的官署,望着文聘、望着张允的头颅,他啜泣道: ——“吾,吾于上不得佐君主,于下不得亲同僚,吾愧为佐世人臣。” ——“吾愧对曹公!” 这一道感慨吟出,他就要挥刀自尽,却不曾想,关羽眼疾手快,一把夺下了佩刀。 关羽并没有劝他,而是吩咐士卒 “——速速将此地攻陷、生擒刘晔、张允伏诛的消息统统传出去,让周仓、廖化他们三日内收复整个江夏北境!若是不能,提头来见!” “喏——” 关家军那掷地有声的话音扬起。 这一刻,整个关家军气势如虹! 反观关羽,站在这江夏治所,他的眼眸向北。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曹魏的经济重地; 看到了曹魏的囤粮、产粮重地——“南阳大平原!” 这里,虽不及攻取襄樊,直取宛洛“迎天子”那般,直击曹魏的软肋。 可无疑,得此江夏,兵指南阳。 呵呵,这南阳大平原亦是曹魏的命脉之一。 ——『洪七公,这次多谢你了;』 ——『云旗,你的决策又一次被验证,是对的!这次,为父要送你一份大礼!』 … … 说个真是,我这儿前天30度,昨天10度,今天6度… 所以里,昨天晴天,今天下雪冻成狗… ——很合理。 (本章完) 第二零一章 合纵连横,方能以弱胜强 长沙郡。 此刻…长沙太守廖立正指挥小吏将“成立荆州第一官医署”的告示挂在了城门边的城墙上,一大群、医者百姓围观。 因为此前声援张仲景,如今的长沙郡聚拢了不少医者、大夫,他们探头朝告示上看。 郡守廖立亲自为大家念着。 “——采百药医疗百病,集千方广济千家,关四公子关麟欲于各地兴办官医署,先于长沙郡设立荆州第一官医署,诊治病患……或名医大家,或药学大师,或山野郎中,或祖传行医之人,一经选用,改入‘官籍’,俸禄以医术高低、诊断病患发放,年俸不低于本地郡吏,特请各郡县医者踊跃加入,勿有所遗!” 随着廖立的声音落下,他就走到一旁… 郡守这么一走,顿时这告示前就热闹了起来。 一名百姓嚷嚷着:“听说,仲景神医连同弟子、义女均认关四公子为主?那仲景神医有就是加入这官医署咯?” 旁边有人接话:“那还有用说,关四公子对仲景神医是救命之恩,仲景神医岂不是那知恩图报之人?但凡关四公子提议的,又是有利于济世救人的,他岂会不加入?” 一个郎中却说,“若是加入这官医署,那岂不是如那宫中太医一般,受限于人,没了自由?” 又一个郎中说,“是啊,我等还如何行医于四方?济世救人?这官医署…虽是官籍,却是以自由相换哪!” 一时间,与百姓们热烈的讨论不同。 杏林中人竟是对此迟疑再三… 一连三天的告示,这官医署竟无一名医者报名。 此刻的馆驿之中,关麟特地雇了一批刀笔吏,让他们抄录那些“撰写好的医书”,本是打算留给官医署中,让这些医者研习、进步。 可…谁曾想,张仲景的禀报,让关麟发现…他把这事儿想的简单了。 张仲景一副歉意连连的模样,“四公子,之前是我妄语了,我也没想到…对于加入这官医署,杏林中人竟是颇为迟疑,就连召集起来,也颇为困难…是我想当然了。” “不怪仲景神医。”关麟摆摆手,并不介意,如今三天已过,坊间的传闻四起… 一众杏林医者的态度也极是微妙。 这与张仲景的面子无关! 是这些医者对“荆州第一官医署”有什么误解。 当然…这也无妨,关麟还准备着后手呢。 关麟招呼张星彩:“星彩姐,有劳你去那些刀笔吏那儿,让他们把抄写的医书都给断个章!” 啊… 张星彩一时间没搞懂,“断章?” “就是写到关键处,突然就断了,让读医书的那些医者…有一种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的感觉。” 关麟解释道。 张星彩挠挠头,“那断章的话?这些郎中就能加入官医署么?” “不能!”关麟微微一笑,“但是他们会很难受,他们难受了,就会来找我…当然,也可能是来喷我!” ——断章。 这事儿…关麟可太懂了。 在后世翻开起点中文网,放眼望去,凡是成绩还不错的,那些作者都是断章狗。 像是经过专业训练一样,断的是让人头皮发麻,恨不得把那狗作者给劈了! 而作为“读者老爷”的关麟,他无数次的生出过同一个想法。 这些狗作者,但凡逮住一个,那就关入小黑屋,然后拿鞭子抽,一边抽一边狠狠地骂——“牛奶糖,让你断,断章狗!” 这个画面,想想都无比的畅快。 当然,这种断章的行为虽然不耻,但往往能产生奇效。 就比如这些杏林中人,一本医书只能看一半儿,那是一种什么感觉?那就宛若便秘了一般,憋得难受。 到时候,就不是关麟主动找他们,他们自发的就组织起来声讨关麟了。 当然… 关麟不会把“便秘”的事儿详细讲述给张星彩,只是朝她笑笑。 “有劳星彩姐。” 张星彩尤自一头雾水,可关麟既已经吩咐了,那就只能去办了。 不多时,张星彩就走出了房间。 关麟则是吩咐张仲景,“刀笔吏那边的竹简一旦完成,就有劳仲景神医将这些医书的残篇,分发给这些杏林中人。” 张仲景猜到了关麟要做什么,他一捋胡须,感慨道。 “关四公子的做法永远出人意料,但,不可否认,这还真是个好办法,哈哈…” 张仲景淡淡的笑出声来。 其实,三天的时间,张仲景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 张飞又一直在在催促,关麟本该直接派张仲景去巴蜀解那法正的“难疾”! 这谁让… 关麟也向张仲景提到过一次,包括法正的病情,而张仲景的一番回答让关麟犹豫了。 因为… 张仲景提到,他行医半生,类似于“法孝直”这样的疾病,他见过,但是…并未找到病理,就更无从谈及对应的方法。 不过,近来读医书,张仲景似乎有些感悟,他打算等“官医署”的事儿敲定后,就尝试一番,看看能不能治愈几个类似于法正这样的病症,到时候再赴成都不迟。 对此,关麟是支持的。 并且… 关麟向张仲景提及了一个“高血压”的概念,让他往这个方向去探索。 关麟隐隐觉得,按照张飞的说法,这法正的病情…有点高血压引起的“心梗”的症状。 ——很典型! 可问题来了,这年代就没法做“搭桥手术”,若真是“心梗”那才麻烦呢? 怎么治? 唉…这就交给伟大的仲景神医以及“官医署”的科研力量吧! 当然,这事儿虽然急。 关麟却不忘关心张仲景。 “我听闻仲景神医这段时间颇为操劳,不是在劝说杏林,就是在读那些医书,人言‘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仲景神医千万要注意休息啊!这些医书是我送给仲景神医,什么时候读都一样,没人抢。” 张仲景拱手,“多谢主…” 差点就喊出“多谢主公”了,张仲景连忙改口,“多谢四公子,不过,有一事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既某已认关四公子为主,就要告诉关四公子…” 张仲景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语气也扁的一丝不苟,他打算说的是貂蝉的事儿,貂蝉的身份。 如今,他与义女貂蝉都是关麟的下属。 那就不应该…再把貂蝉的身份瞒着。 何况…作为关麟的下属,貂蝉又能躲得过与关公见面么? “何事?仲景神医要这般郑重。” 关麟饶有兴致的问。 就在这时… 麋路急冲冲的从门外闯入,“四公子,四公子…有急件,襄樊急件!” 噢… 关麟连忙接过急件,迅速展开。 而这不展开还不要紧,一展开之下,当先的十个字,就吓了关麟一跳。 ——“张辽在这里,樊城有埋伏!” ——『是李藐!』 关麟下意识的想到,整个人都变得紧张了起来。 而下面则是对这一句话的解析。 是鲁有脚大致讲述出李藐发回这一条情报时的情景。 当然,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鲁有脚得到这个消息后,他擅作主张,将这封信笺分别传给了关麟与关羽。 关羽那边还用了“洪七公”的身份。 对应的是关羽第一时间故布疑阵,佯攻襄阳,大军却是去进攻江夏… 看到这儿。 关麟的眼睛已经眯起。 他感慨道:“鲁有脚这次——做的好啊!” 关麟不由得感慨万千。 得亏他及时把这消息传给父亲,否则,他收到这信三天都过去了… 依着老爹那性子,保不齐直接就去打樊城了。 关麟真的有些担心,诸葛恪这小子能劝动老爹! “好啊…好啊…” 关麟激动的站起身来,一边拍手,一边移步… 张仲景看关麟这副模样,也不敢打断,更是把“貂蝉”身份的事儿咽进了肚子里。 却见关麟当即快步往门外走,宛若要办什么急事儿。 却又想到了张仲景,他脚步一顿,扭过头来:“仲景神医?方才要说什么?” “不忙!”张仲景摆手,“四公子先去忙要紧事儿吧!” “好!那咱们回来说。”关麟直接快步往门外。 麋路连忙跟上:“四公子去哪?” “找人!”关麟不假思索,他想到了一件‘合作共赢’的事儿,他想到了一个“合纵连横,方能以弱胜强”的人! 他的语气也变得郑重其事。 ——“那东吴使者诸葛瑾,还在这儿吧?带我去见他!” … … 大雪还没有停息的迹象,一连三日,一日比一日寒冷。 无数人抱怨着这鬼天气,特别是那些无法回家的人。 比如樊城外,那些曹植带来的汝南兵,那些曹彰带来的兵,那些曹丕与高览带来的兵。 整个樊城的外围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那在空气中摇曳飘荡的雪絮,犹如蒲公英,一层层的落在那埋伏的山峦中,那埋伏的浅溪内,那埋伏的树丛里,宛若给所有的曹军兵马换上了一身新衣。 也让他们冻得遍体生寒。 终于,紧闭的樊城城门,三日里第一次打开了大门。 口里呵着白气的士卒被冻得脸色僵硬,钻在门洞里,缩着手…而大雪覆盖的尽头,马蹄声急促的传来。 此刻,在樊城城楼上伫立着的张辽,看到这些骑马的人,他抬起头眺望向那荆江的对面,雪絮遮掩,完全看不清楚…襄阳城如今的境况。 这让他的眉头凝的更紧了。 而这些城楼下的骑士,他们的身影犹如鬼魅一般,他们已经冻僵了,座下的马儿,四蹄也显得极是僵硬,口中不断地打着响鼻。 守门的士卒本打算拦住问一问,可看清楚来人那冰晶下的面颊,顿时连忙让开。 这是“一群”身份贵重的人,也是一群惹不起的人。 不多时… 衙署的正堂之内。 头发上都宛若被冰晶冻僵了的曹彰,他怒不可遏的当先咆哮道: “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那关羽要打樊城么?怎么一连三日…连个影子都没有!” 曹丕连忙劝道:“三弟…张将军、高将军均在此,不得无理。” “你让我讲理?”曹彰愤怒到极点,“伱知道这三天,我那些埋伏的弟兄们冻死了多少么?按照你们说的,一动都不敢动,生怕那关羽发现…可…可整整八十七个!我整整冻死了八十七个弟兄,浑身都被冻僵了…还有一个手臂处一掰,整个胳膊竟拔了下来,血都被冻僵了,二哥…二哥…你还让我怎么讲理?” 曹植也想三哥曹彰…却被身侧的冻得满面通红的杨修拉了一把。 “三弟…”曹丕再度张口。 张辽却示意,让曹丕不用劝了,他张口道:“子文公子,埋伏樊城是丞相定下的计略,是夏侯大将军部署,我等只是埋伏而已,你方才的那番话质疑的可不是我,而是丞相!而是夏侯大将军!” 这… 张辽的话起到了应有的威慑效果,曹彰一时间哑然,再也不敢放肆的张口。 此间衙署也变得安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曹植也忍不住道:“都知道关羽在对岸攻打襄阳,张将军说…这是关羽的声东击西之计,目的是调动我们去驰援襄阳,他则进攻樊城…可…这声东击西,能一日、两日,却能一连三日都是如此么?” “会不会…关羽从来就没想过要攻樊城,他只是要控制荆江以南的。他的目的就是攻下襄阳么?” “不可能…”这次,不用张辽反驳,杨修解释道:“且不说襄阳易守难攻,单单襄阳城孤悬于荆江以南,攻与不攻对关羽并无任何意义,关羽既选择攻取襄樊而非江夏,那他的目的一定是宛洛,是天子…他打了这么多年仗,樊城、襄阳孰轻孰重,关羽不可能拎不清楚的!” 杨修说的斩钉截铁。 而他的话也说出了每个人的心声。 明明该打樊城… 可关羽一直围着襄阳打,这是什么鬼? 偏偏这样的天气,别说信使,就是一只鸽子都飞不过来,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会不会关羽在襄阳布下十面埋伏… 也在等着他们? ——大家都在等! “唉…唉呀!”曹彰急不可耐,“这打的是什么狗屁玩意?” 他是真不会说话。 如今这里的统领是张辽,布下此计的是曹操,坐镇许昌调度的是夏侯惇,曹彰相当于一句话把三个人都得罪完了。 杨修听到这话,微微扬起了嘴唇,他知道…在世子之位上,这位粗鄙的三公子从性格上,他就已经出局了。 “诸位…”张辽就打算表态了…“我知道你们都很难,可局势不明,我们难,关羽也很难…这种时候,我们更不能妄动啊…” 本是一番劝慰的话… 哪曾想,还未说完。 “报——”一声通传,一名文吏高声道:“张将军,诸位将军,方才接到江夏急报,关羽亲率骑兵袭往江夏…” “啊——” 此言一出…这里所有人的瞳孔刹那间瞪大。 原本就冷峻的气氛,一个刹那,宛若更加沉重的悲鸣瞬间笼罩。 静谧… 一时间,这里只剩下静谧。 落针可闻… 特别是曹植与杨修,他俩的表情宛若一瞬间陷入了冰点,更像是想到了某一件极其可怕的事儿。 还是曹彰第一个忍不住,“特奶奶的,倒是声东击西了,可特奶奶的,咱们襄樊是东…江夏才是西啊!” 说着话,曹彰就转身往门外去。 曹丕一把拉住,“三弟?你要作甚?” 曹彰嚷嚷道。“我这就渡过荆江,将那关羽佯攻襄阳的几千人杀了泄愤!他既声东击西,老子先把他这东给劈碎了!” “三弟…不可,文远将军尚未下令。”曹丕伸出手挡在曹彰的面前。 曹彰转过头望向张辽,“文远将军不会拦着我吧?” “你不能去!”出乎曹彰意料,张辽的声音无比冷淡且坚决。“传本帅军令,所有兵马照例埋伏于樊城外,任何人不得擅动…更不得出击!” “这是为何?”曹彰一双眼瞳宛若在释放火焰,汹涌的火焰。“那关羽已经去攻江夏了,没有人会来这樊城了,也没人会中这十面埋伏。”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张辽当即反驳道:“你听到的?就是真的么?倘若关羽是故意放出消息,引我们过荆江的呢?到时候,又是谁十面埋伏,又是谁瓮中捉鳖?” 这… 张辽的话成功震慑到了曹彰。 曹彰双拳握紧,愤愤然的心情根本无法释放… 他一甩手,扭过身,唉的一声长叹道:“这仗打的憋屈死了!” 张辽的话还在继续,“憋屈什么?一切尤在计划之中,曹丞相留下的计略中,于禁将军已经带汝南兵驰援江夏!” “有他在,关羽纵是去,也会无功而返,我等…坚守阵地,待得局势明朗之前,谁也不许妄动,都听到了么?” 张辽突然抬高了音调… “末将领命!”高览当先表态。 曹丕也拱手,“我不过是高览将军一阵前小卒,自当领命!” 曹彰也愤愤的拱手,尽管不发一言,可拱手时的手势,已经表明他接受了张辽的派遣。 唯独曹植… 他惊慌失措一般的望向杨修,而此刻杨修的额头上满是汗珠。 “嘀嗒、嘀嗒——” 如此冰冷的天气下,这豆大的汗珠竟然不住的滑落到地板上,凝成薄薄的冰晶。 “四公子?有异议么?” 张辽注意到了曹植与杨修的表情,当即问道。 这… 此刻的曹植他咬着唇,他感觉他的心正在滴血。 杨修更是睁大了眼睛,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豆大的汗珠依旧止不住地滚落,消融了他面上被风雪吹拂过后的僵硬。 终于…一抹泪珠像是遏制不住,在杨修与曹植的眼眶中凝结。 雪絮凝结,雾气腾腾,如梦似幻,天旋地转。 终于,曹植昂起头,他顶着锥形般的疼痛迎上了张辽的目光。 “——张将军,我…我闯祸了!” “——我带来的兵…正是…正是于禁将军的汝南兵!” 这… 此言一出,张辽、高览、曹丕俱是一惊。 他们刹那间就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曹彰还没回过神儿来。 曹丕的眼芒中则闪过一抹狡黠,紧接着,他的情绪像是瞬间点燃了一般,他一把拎住了曹植的胸口。 “四弟?你说什么?” “四弟…若江夏有个闪失,你…你闯大祸啊!” 几乎同时… 原本尚镇定自若的张辽双拳不由得握紧。 他心头喃喃。 ——『糟了,江夏要丢,要…要出大乱子了!』 … … (本章完) 第二零二章 胆识与心理上的究极博弈 江夏,安陆县。 “——打你二大爷的!” 安陆县县令蒋干一巴掌扇在一名副将的脸上,他的声音咆哮而出,惊起了几只被雪覆盖下巢里的雀。 此刻的蒋干尤自一副急怒的模样,“江夏的治所西陵都丢了,刘晔被擒,张允被杀…这还打什么?开城…速速开城投降!” … 江夏,石阳县。 建安七子之一,三国时期首屈一指的写手,著有《英雄记》的王粲,如今正是这里的县令。 他本正在悠哉的吃饭,忽然城门守军灰头土脸的闯进来禀报道。 “西陵县被关羽攻破…刘晔被擒,张允被杀,江夏水军悉数投降…江夏水军战船悉数被关羽缴获!” 王粲还没反应过来! “县令…县令大人,不好了,关家军已经在城外五里了!” 王粲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你胡说什么?不是西陵县被关羽攻破了么?咱们这儿哪来的关家军?” “真的是关家军,县令大人快去看看吧!” 王粲愕然,迅速的奔上城头,看着关家军大队的人马正在整齐的朝石阳县逼近,他甚至看清楚了那关家军的军旗——“周”! 王粲心里“咯噔”一响,他久闻关羽身侧有一提刀大汉,武艺超群,是周仓…周仓来了! 王粲吓得半张着嘴,口角流涎,结巴起来,“竟…竟真的打来了?” 守军在一旁问:“县令大人?我们怎么办啊?” 王粲一屁股坐下,歪着嘴,失魂落魄地说,“我就是个做文章的,我能怎么办?开城,投降!” … 江夏,平春县! 关银屏方才下令攻城,将士们正往前冲,突然大门大开。 此间的县令,同为建安七子之一的阮瑀大踏步走出,这位如今四十七岁的中年男人,他独自一人手捧着平春县的户薄,另一手提起县令印绶。 一边走出,一边高声吟道:“驾出北郭门,马樊不肯驰……下车步踟蹰,抑折枯杨枝……亲母舍我殁,后母憎孤儿。饥寒无衣食,举动鞭捶施。弃我于此间……” 这是一首他曾经作的《汉乐府》,以第一人称自述的形式,通过一个孤儿受到后母虐待和遗弃的悲惨命运,揭露这种家庭的冷酷无情。 只是…这首辞赋在这种时候吟出,就多少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了。 当然,关银屏没有这般有文化。 雪絮中,她也听不清楚这中年男人究竟在吟些什么。 直到阮瑀踏步行至关银屏的面前,他抬起眼,迎上关银屏的目光:“曹贼召我做官,我三次不应,躲入深山,却不想此曹贼纵火焚山,逼我做官…我曾写‘奕奕天门开,大魏应期运’,此皆违心之作,终于…终于等到刘皇叔的人了!你们若早至…我…我早就降了呀!” 言之凿凿。 关银屏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可是曹操颇为欣赏的文人,北方的檄文一半出自陈琳,一半就出自他的手。 当然,这些对于关银屏一点儿也不重要。 她接过印绶与户薄,嘴角微微咧开,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果然是兵不血刃,四弟的预言真准哪!』 … 江夏,邾县。 廖化与诸葛恪带五千人赶到这里时,邾县的一众文武早就城门洞开,乃至于还在城门前,备上了酒食。 因为雪絮的飞舞,一些酒的坛口布满了雪絮,看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廖化与诸葛恪正值疑惑。 有官吏已经行至两人的面前,“禀两位将军,我们县令与县尉已经北逃了,这里只剩下我们,我们…我们如何敢抵抗天兵?我们…我们降了!” 廖化警惕的观察着眼前之人,满是疑窦的问道:“县令与县尉知道北逃?那为何伱们不逃?” “县令与县尉的家人在北方,若然归降,家人性命不保,我等均是本地人,家人均在这里,谁占据这里,我等就向谁效力。” 这官吏回答的很实在。 而他的话,让诸葛恪宛若突然悟出了什么。 “我知道了…” 廖化回头望向他。 诸葛恪淡淡的道:“我总算明白,我与云旗公子的眼界差在哪里…” “这江夏,在我看来只是一座座冰冷的敌军城池,可在云旗公子看来,这里从来就不是敌方的城郡,这里只是住着一群群的可怜的官吏与百姓啊!” “城头变换大王旗…无关乎汉还是魏,也无关乎曹贼还是皇叔!谁是县令…这里的官吏与百姓就跟谁!” 这个… 廖化宛若看二傻子一样望向诸葛恪,他心里想说。 ——『这也用悟?』 可又想到,他俩都是为关麟公子做事,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当即态度就和缓了不少。 廖化故意重重的点头。 “——诸葛公子说的对呀!现在…什么也别说了,入城,接管城防!” 话说回来… 关羽下令是五日内尽取江夏诸县。 可哪里用五日。 自从刘晔被擒,张允被杀,江夏水军悉数投降的消息传出,这江夏…早就已经倒戈了。 三日未过,整个江夏城,每座县城的城头均已经变幻大王旗咯! 对于江夏的这些官员、士卒、百姓… 他们从无所谓的忠诚,他们效力的从来都只是这里的主人罢了! 大军进城,诸葛恪第一次站在一座县城的城楼上,他眺望着北境…北面便是广阔的南阳平原啊! 他眺望东南,那里便是合肥之后的寿春…是东吴穷尽国力也想抵达地方,是东吴能破局的地方。 他的心头不由得遐想连篇。 ——『这是…』 ——『这是“困兽犹斗”的东吴一辈子怕都无法眺望到的吧!』 心念于此,诸葛恪转过身,再度朝南望去… 这次望向的是长沙的方向。 他喃喃道:“爹,孩儿…这一步选对了,可爹?你呢?怕是这次与云旗公子对垒,又功败垂成了吧?” 言及此处… 一声幽幽的叹息从诸葛恪的口中吟出,消融在了那漫天雪絮之中,染上了洁白的色彩! … … 长沙郡,捞刀河畔,罗汉庄旁。 诸葛瑾本在看水,他的眼芒空洞,目视前方。 这河畔…是这一趟他与恪儿来到荆州,一切开始的地方啊。 如今,襄樊的大雪并没有覆盖到长沙。 小冰河期的天气就是这样。 同样的一州,荆北风雪,荆南明媚。 只不过… 天上没有雪絮,却不意味着诸葛瑾的心头没有雪絮,事实上,他此刻的一颗心已经被冰雪包裹,无限冰冷。 ——儿子走了; ——局输了; ——又,又,又…又一次在推波助澜之后,搬石砸脚。 本想借杏林的势做出一些动静,可…结果,却是使得关麟的名望在杏林中传扬,连带着关羽的名望也水涨船高。 三日前的议论还是——关公怎么就生出这么个逆子。 可现在的议论,已经变成了——虎父无犬子啊! “呵呵…”诸葛瑾不由得苦笑…笑的很悲凉。 就在这时… “——喲,这不是东吴的使者诸葛先生嘛?” 一道声音突然吟出,诸葛瑾回眸,身后的乃是关麟… 而从他的语气中,诸葛瑾感觉到了明显的取笑,就像是胜利者面对失败者时,该有的嘲弄与戏谑一般。 “云旗公子来这边?是为了寻我?”诸葛瑾依旧站在原地,目光从关麟的脸上移回河面,心情宛若今日的“捞刀河”一般格外的平静。 “是,子瑜先生送给诸葛军师一块儿蓝田美玉,关麟总得替诸葛军师谢过子瑜先生吧?” 提到了诸葛恪,很明显,诸葛瑾的心情发生了轻微的悸动。 他沉吟了一下,闭上眼睛,神色极是疲累,唇边溢出一丝沉重的叹息:“恪儿与云旗公子年龄相仿,以后,就有劳云旗公子替我这‘伯父’去照顾他了。” 是“伯父”… 而不是“为父”。 一字之差,父子变叔侄啊! “那是自然。”关麟唇边勾起一个邪邪的笑,继续道:“子瑜先生如此关心这位琅琊少年,我猜想如今的元逊一定也很担心子瑜先生吧?” “你究竟想说什么?” 关麟直接摊牌:“这次推波助澜想必东吴与先生都没少出力吧?可最终,不说搬石砸脚吧?却是为我做了嫁衣,事儿办到这份儿上,先生回去要怎么向吴侯交代呢?” “这就不劳关四公子费心了。” “这次可没有儿子为你‘添字得驴’咯!” 关麟的话让诸葛瑾的心情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他的表情一下子就沉了起来。 他像是扛不住关麟这胜利者一般的口吻,他微微拱手,“若是四公子没别的事儿,瑾就先行一步了。” 说着话,诸葛瑾转过身,向前迈出两步。 关麟的声音接踵而出,“我送你一份大功如何?” 啊… 诸葛瑾脚步一顿。 尽管知道关麟势必是没安好心,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大功?” “你们的大都督鲁肃不是重病么?你把他接来,我让仲景神医救他。”关麟脱口道。 而这一番话,让诸葛瑾一怔。 “你…你…” “鲁子敬可是个好人哪!”关麟笑道:“若是死在这病床上,那可就太可惜了!” 诸葛瑾意识到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他急问:“你的条件是什么?说出来吧!” “没有条件。”关麟一摊手。 他这次就是单纯的想救下鲁肃… 诸葛瑾的目光变得警惕了起来,“似乎,四公子与大都督非亲非故,且素昧谋面吧?” 言外之意,没有条件,怎么可能?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别装了。 关麟依旧是一摊手,眼眸如同湖水一般平静,“真没有…” “你会这么好心?” “如果是别人,自然不会,但鲁子敬…他是厚道的人,也是老实人,我必须得发发善心,救他这一次。” 关麟轻声的解释道:“孙刘联盟是他一力促成的,这些年也是他一力维护的,他对孙刘联盟,对吴侯都很重要,我有一种预感,只要他在,至少五年内孙刘联盟稳如泰山,可若是…他被老天收走了,那…这联盟也就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关麟没有把话讲完。 可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诸葛瑾不可思议的望向关麟。“这便是你要救大都督的理由…” “足够充分了吧!”关麟语气虽轻,却是推心置腹。 其实… 在救不救鲁肃的问题上,关麟犹豫了好久。 要知道,如今的大局势是三国鼎立,是孙刘联盟联合起来对付曹操,也可以说是老丶二与老三联合起来对付老大。 按照博弈论的原理与思路,只有在老丶二、老三同时不断壮大的时候,老大不断抽抽的时候,这份同盟的关系才会愈发稳固。 反之… 如果只有老大与老丶二打,那结果一定是…老三没了。 王老吉与加多宝打架,和其正没了。 可口与百事打架,“非常”没了。 统一与康师傅打架,今麦郎没了。 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但关麟不能如此,现在的局势是老三要没了,无论是“孙”,还是“刘”,老二是打不过老大的… 矿的数量差着呢! 所以,一定时间内,也许是五年,也许是十年,最好,也是最稳固的局面依旧是三足鼎立。 在老大的势力被蚕食到一定程度之前,在“三足”势均力敌前,老丶二与老三不能内耗,必须精诚团结对抗老大。 当然,这说起来容易… 可整个三国中,能看懂这个“三足鼎立”局面的,也就那三个人。 刘备这边是诸葛亮; 曹魏这边是曹操的“子房”——荀彧荀文若。 东吴这边,就是孙权的“荀彧”——鲁肃鲁子敬了! 诸如吕蒙、陆逊、朱然之流的大都督,或许在统兵作战上有一手,但在大局观上,还是要逊色鲁肃一大截… 比如致使关麟老爹凉凉的“白衣渡江”事件。 若是鲁肃在,未必会发生。 因为水淹七军后,孙权与吕蒙的眼界只能看到关羽成长为中原最大的威胁。 可鲁肃,他是可以看到,张辽已经被曹操从合肥调走,北边与西边同时出现了机会。 之后,便是鲁肃在“白衣渡江”与进击“合肥”中做出最有利的选择。 而鲁肃一定会选择进击“合肥”… 因为他只要活着一天,就绝不会允许老丶二与老三内耗! 当然,这是孙刘联盟层面上的分析。 如果跳脱这个领域,鲁肃的存在,鲁肃的眼界…在未来,真正三足鼎立、势均力敌的时候,将会是对关麟,对关羽,对刘备的一大威胁。 可… 那太遥远了。 当务之急,关麟要做的,还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得帮鲁肃这个老实一把,帮他打出去。 不拿下合肥,孙权就会一直惦记荆州,他犹如困兽! 可若是帮他打下来合肥…那局面就豁然开朗了。 曹操在淮南、徐州、青州…就将面对巨大的威胁,他必须得分重兵囤积于寿春,如此这般,就是有九个矿,战线拉长,多线作战的曹魏…压力就空前巨大了。 故而,关麟特地来寻诸葛瑾… ——就是为了救老实人鲁肃; 只是,似乎没有想象的那般顺利。 呼… 诸葛瑾发出一声轻呼后,感慨道:“我知四公子好意,怎奈…吴侯是不会同意将大都督送来长沙的,除非四公子允许仲景神医随我一道返回东吴,若如此…我与吴侯定对四公子不胜感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关麟直接摆手,“诸葛先生,今日我对你坦诚,也希望你对我坦诚,华佗是怎么死在曹操手里的,你、我心知肚明,若是仲景神医去了江东,那他还回得来么?吴侯又肯放他回来么?所以…仲景神医赴东吴,我不可能答应!” “那…此事就难办了。”诸葛瑾摇了摇头,“诚如你的担忧,吴侯又岂不会有如此担忧呢?” 心念于此,诸葛瑾遗憾的摇头,踏步继续向前… 眼看就要走远。 哪曾想,就在这时,关麟补上一句,语气颇为遗憾: “如此倒是可惜咯,原本还想把合肥当成见面礼送给子敬大都督呢,唉…可惜咯,可惜咯!” 这次…关麟也扭过身,伸了个懒腰,作势要离去。 可诸葛瑾站住了,他心头那根“敏感”的神经,宛若一下子被触碰。 他刹那间跑了过来,他的眼神中饱含期盼,他一把拉住关麟的胳膊。 “关四公子留步!” “关四公子——” 关麟看着诸葛瑾这双望眼欲穿的眼睛,调侃似的张口:“不是诸葛先生要走吧!” “不走了!”诸葛瑾语气郑重,“再也不敢走了——” … … 三日前,诸葛亮从成都动身,今日…总算是赶至巴中。 他是来考察当地土著的商业,以及土地、田亩模式… 包括巴中地区各项赋税的交纳。 在关麟那封答卷的提醒下,诸葛亮已经开始着手于“商务署”的建立,以及推行“摊丁入亩”之前的调研工作。 只不过,巴蜀地区成分复杂,区域间差异极大,要想做到那两点并不轻松… 诸葛亮需要大量的时间。 而自打今日来到巴中后,诸葛亮已经能感受到,此间田亩的分配,佃农的数量,豪门地主的强势,以及佃农年年的入不敷出。 …这些,每一项都是摊丁入亩这项‘国策’的巨大阻力。 “看起来,需要一步一步来了!” “欲速则不达!” 站在一处田亩中,诸葛亮头戴斗笠…顶着正午的阳光。 马谡在一旁跟着诸葛亮,他饶有兴致的也查问着此间的商贾、农人。 他知道诸葛军师是来考察商业、农业的,也知道诸葛军师打算成立商务署,相当于专门的部分管理蜀中商贾。 可马谡并不看好… 他“吧唧”着嘴巴,口中喃喃:“也不知道军师是从哪听到的这提议?成立商务署?呵呵…论及充实府库,什么比铸小钱来的快?” 马谡的眸中放光,宛若已经找到了生财最快的办法。 就在这时。 一匹快马在官道上疾驰,似乎是因为看到了诸葛亮,他迅速的翻身下马,快步往这田亩里跑。 待得赶至诸葛亮面前时。 这人连连喘着大气。 “何事如此焦急?” 来人乃是一名小校,就是巴中本地人。 他忙不迭的开口:“回禀诸葛军师,不好了…在…在距离巴中五十里的山道间发现了曹军大量的兵马!” “什么?” 这个消息一出,究是一贯气定神闲的诸葛亮,他的眉宇迅速的凝起,只一个瞬间,表情就无比紧张。 马谡则迅速的反应过来,他连忙提醒道,“糟了,三日前…主公就…就命人卸下了米仓道与荔枝道的所有防护,若然魏军杀来,怕是…怕是…一马平川…能直抵巴中城下!” 一时间,马谡的眉宇不由得倒数而起。 诸葛亮却连忙问:“巴中还能筹集多少兵?” 小校如实回道:“大多数均放假归家…短时间内,能…能筹集千余。” 此言一出,马谡如临大敌,“诸葛军师,如今巴中凶险,你需即刻撤离此处啊!” “——我走了,巴中就没了!”诸葛亮言辞坚定。 “那?”马谡也慌了。 “不用慌乱…”像是只经历了一个极其短暂的思虑,诸葛亮就做出了决定,“巴蜀,巴蜀…无巴中,如何还能有蜀中?巴中无论如何,不能丢!” 诸葛亮当即朝那小校吩咐,“你即刻领我去城楼上。” “诸葛军师…巴中只有千余人,怕是…怕是…”小校面露为难之色…他知道,如今的西川,若然诸葛军师有个闪失,那…那对于刘皇叔,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千余人,我一个都不用,将他们都藏起来…将城门洞开!” “啊…” 诸葛亮的话,让这小校一惊。 诸葛亮接着朝马谡吩咐道: “——幼长,你去马车上,将我那古琴取来!” “军师这是要?”马谡面露惊恐。 “我要这巴中变成一个空城。”诸葛亮淡淡的道:“为今,也只能赌那曹操,赌他生性多疑,赌他根本就没有离开汉中,赌他不敢进城了!” 随着诸葛亮的话… 马谡的眼眸愈发的惊恐。 他意识到。 这一次,若博弈的双方是诸葛军师与曹操… 那就不只是计略上巅峰的较量; 更是胆识与心理上的——究极博弈了! … …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三章 二桃杀三士! 蜀道两侧,崇山峻岭之间,不仅有云蒸霞蔚中的千岩万壑,更有着山明水秀和桃红柳绿的景色。 此刻,米仓道上,巍峨群山之间的山道,张郃的兵马正在急行。 他是先锋军,而曹操亲自压阵中军,就跟在他的身后。 米仓道通往的巴中; 荔枝道通往的涪陵。 虽均是蜀中要地,但战略位置,截然不同,取巴中可直攻成都,取涪陵…却是为了阻隔荆州的千里驰援。 如今…比起徐晃走山路攻取的涪陵,无疑,巴中的位置更加重要,这也是为何曹操亲自为张郃压阵的原因。 “——张将军,左翼探查过了,并无埋伏!” “——张将军,右翼也探查过了,无埋伏。” 因为这“蜀道难”,又因为曹操在后,张郃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每一处山道均要仔细探查周围,确保…并无埋伏。 当年刘备的军师庞统怎么死在这山道中的? 张郃还是有所耳闻的。 只不过… 前面就是巴郡的治所“江州”,可一路上,四面八方哪里有埋伏? 张郃低声自语:“看来,丞相的计略奏效了,整个米仓道…蜀军均卸去了防护…畅通无阻。” 言及此处,张郃的儿子张雄笑道:“父亲就是太小心了,否则…还能早半日抵达这里,丞相就在后面,这一仗…父亲势必要立大功了!” 张郃轻轻的看了儿子张雄一眼,他提醒道:“用兵之道,变幻万千,咱们的对手是诸葛孔明,这是让丞相都屡次吃下大亏的,千万不能大意!” 突然,有将士朝着江州城头叫了一声:“城头有人!” 张郃连忙抬头,却见城头上,两面旗帜飘扬,一面写着“汉军师将军诸葛亮”,另一面写着“恭候多时”… 旗帜在西风中猎猎招展,像是对张郃大军的挑衅。 “提前布防了么?” 张郃露出了担忧的神情,他喃喃道:“这个时候,诸葛亮怎么会在这儿?” 心念于此,张郃吩咐道:“告知丞相,其余诸将士缓缓前进…小心周围。” 说话间,张郃的始终握紧长枪,因为他的情绪感染,整个曹军竟都显得有些紧张,戒备森严。 说起来… 张郃统兵的特点是“巧变”… 这与“马谡”是截然相反。 两人均是熟读兵法,可一个能够将兵法的理论融汇于战场,因地制宜,因时制宜。 一个却只识“纸上谈兵”! 需知,历史上的街亭之战,马谡被张郃困于山上。 他丝毫不慌,因为他参考的是《孙子兵法·九地》一篇——亡地而后存,死地而后生。 按照这一条兵法,置之死地,将士们为求活命,就会拼到底,爆发出几倍的战斗力。 可张郃太懂了,他在包围圈中特地留下了一个缺口,有了逃生的希望,马谡手下将士那必死之心就少了一多半。 张郃再在那缺口处设下埋伏,将马谡的士卒一节节打掉。 这是用了《孙子兵法·军争》一篇的“围师必阙”! 这便是巧变…是读兵书,却非读死书! 也正是为此,张郃深谙兵法之道,哪怕是突袭,却也谨慎再三,绝不敢小觑对手。 更何况这一次,他的对手是诸葛孔明。 大军缓缓前行,待得靠近江州,张郃惊愕的发现诸葛亮就立在城楼上,他下意识的环望周遭,却发现城门洞开,几个老兵正在清扫。 张郃大惑不解,却又万分警觉… “盾阵在两侧,弓弩手居中,注意四周埋伏!” 张郃再度大胜吩咐。 整个曹军迅速的改变了阵型。 忽的,有什么鸣叫从近处的树丛中响起。 “射——”张郃一声令下,无数箭矢万箭齐发…一排排的羽箭将那树林密密麻麻的覆盖,可…射落下的却只是几只树林中的麋鹿。 众人长吁口气,这才发现,他们太过紧张,太过敏感了。。 呼… 张郃调整了一下心情,他望着城楼上的诸葛亮,口中轻吟:“是故弄玄虚,还是有所埋伏?既城门洞开,不妨…” 当即,张郃枪指城楼上的诸葛亮。 “——派五百兵入城!” “不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呼啸传来,张郃扭头,在一干虎贲军的护卫中,曹操驾马而出。 “丞相…”张郃连忙拱手,解释道:“江州城门洞开,诸葛亮在江州城楼之上,末将打算先派一支小股军团,去试试其深浅,在做决断!” 曹操眯着眼,并没有回答。 他只是眺望着那城楼,望着那诸葛。 赤壁一战、华容一道。 那惨败、那溃败…历历在目,宛若又一次浮现在他的前眼前,唤醒了他的记忆深处。 在曹操的眼里… 诸葛亮是可以媲美周瑜的存在,且诸葛亮比周瑜更谨慎,更缜密。 这样的人如何会只身赴险… 这江州城中岂会没有埋伏? 曹操生性多疑… 当年长坂坡时,张飞几十骑就能喝退曹操的几十万雄兵。 更莫说现在,如今这江州比之当阳桥下,何止神秘了十倍? “丞相,不论如何…派小股兵团入其中打探一番,探明虚实…此为上策!”张郃太懂得变通了,这种时候,对手故布疑阵,他当先探探虚实啊。 曹操却是伸出手来。“不忙…再等等!” 这些年,赤壁的故事,有太多传入曹操的耳畔,而赤壁一败…曹操这些年不知做了多少噩梦。 特别那东风。 这诸葛亮能借东风,他邪的很哪! ——他是诸葛村夫; ——更是诸葛妖人哪! 打从心底里,诸葛亮越是城门打开,曹操越是心有忌惮。 就在这时… 有一虎贲兵士在许褚的耳边言语几句,然后将一封竹筒交给了许褚。 许褚快步走到曹操的身旁。 “丞相…这是荆州急件,十日前就往这边送,此前一场大雪将这急件困在上庸,如今雪道铲除,才送来。” 许褚说着话就拆开竹筒,将其中的竹简递给曹操。 因为汉中是新攻破的,汉中与中原之间并未建起驿馆,飞鸽也并未来得及专程训练。 故而飞鸽尚且无法送信… 这比起蜀中来,情报的传送无疑慢了一大节,又恰恰遭逢上庸大雪,致使这信不得以延误。 此刻的曹操已经展开了信笺。 但…这信笺不展开还好,一展开之下,曹操面色一凝,额头上当即就凝出了一滴滴的汗珠。 “丞相…” 张郃与许褚异口同声。 “出事儿了,文聘死了——”曹操脱口道… 啊…张郃与许褚均是一愣。 文聘是江夏铁壁啊!他死了那江夏怎么办? 而根本不给他二人惊讶的时间,曹操的话还在继续,“吕常、牛金、满…满宠满伯宁也…也都死了!” 提到满宠的名字时,曹操的拳头握紧,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俨然,满宠在曹操的心目中分量极重。 然而,这些人的死还不是让曹操最痛惜的。 他们死的方式…才…才是! 此刻的张郃听到这些,他也无比惊讶,可…他忍不住还是望了眼江州,他知道这种时候本不该提醒曹操,但…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可就…可就… “咕咚”一声,张郃咽了口口水,还是大着胆子提醒道:“丞相节哀,可现在…当先取江州啊,末将愿亲自带小股军团进入城中一窥究竟!为丞相一探虚实。” 张郃语气郑重。 可曹操却是一扬手,怒喝道:“儁乂,你知道伯宁他们是怎么死的么?” 曹操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无比激动,他面朝着张郃,却手指向那江州城。 “——文聘就是去烧一批毫无防备的战船时,被那关云长拦住,一刀给斩下首级!” “——伯宁则是去劫一个自以为毫无防备的敌寨时,被万箭穿心…云长光明磊落,岂会做出这等阴谋诡计,定然是这诸葛村夫设下的奸计,他已经赚了孤四名爱将,如今…还欲赚你儁乂啊!孤已经折了他们,不能再折了你!” 曹操的声音无比的悲壮,无比的声嘶力竭。 他像是一下子就深深的笃定… 这江州城内必定是重重埋伏! 那边厢… 江州城楼上,马谡看到城下那汹涌如海的曹军时,他的脸色凝起,心情无比的紧张。 那高高举起的“张”字大旗,无疑指代的是曹操在汉中唯一的一位张姓将军,五子良将之一的——张郃。 马谡也注意到敌将张郃在一个黑袍男子面前拱手谦卑的样子。 马谡道:“果不出军师所料,那曹操没有南下去驰援襄樊,他…他就藏在汉中,设下此奸计,意图谋此巴中。” “何止是巴中?”诸葛亮目光幽幽,“怕是荔枝道上的涪陵也难逃一劫了…” “军师的意思是…”马谡一惊连忙问。 “当务之急,能守住一处算一处吧。”诸葛亮轻轻的叹了口气…他注意到了城下的曹操似乎与张郃有争执。 诸葛亮轻蔑的一笑,“幼长,布琴吧!” 马谡听令将香炉、素琴摆好。 接下来…按照诸葛亮的吩咐,还要摆水盏,只是摆放之余,马谡不经意的看到了城下,对上了那曹操犀利的眸子,他的心下一个寒颤。 “砰”的一声,水盏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响。 城下的曹操自然看清楚了摔盏,文聘、满宠等人之死历历在目,他杯弓蛇影一般,迅速的勒马向后。 一干虎贲军会意,纷纷提起盾牌,格挡左右,生怕两侧有强弩射出。 俨然,他们所有人,都以为这是诸葛亮的“摔盏为号”,四面八方的敌军就要杀出。 诸葛亮看到后,会心一笑,他知道曹操生性多疑…却不曾想,竟是杯弓蛇影到如此地步。 这让诸葛亮更添得了许多气定神闲,他朝曹操礼貌的拱手,表情平静,仿佛是安慰之意 ——『曹操啊曹操,伱那疑心病一点儿没变!』 当即,诸葛亮亲自捡起水盏,轻轻的放回桌上,然后落座。 马谡问:“军师弹琴能吓走那曹贼么?” “我不是吓他,我是劝他!”诸葛亮微微抬眸,他与曹操对视,仿佛看穿了曹操的心境一般。 他再多言,只是缓缓抬手在琴上试了几个音,城楼顿时响起悠然的琴声。 曹操曾在太学读书,君子六艺中的“乐”之一项,他学过,也能听出诸葛亮弹的这首是他自己作的《梁甫吟》。 卧龙岗上,诸葛亮的挚友崔州平为曹操演奏过一遍。 已经有些草木皆兵的曹操,他凝着眉,眯着眼…口中轻吟着这《梁甫吟》的词句:“……力能排南山,又能绝地纪。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二桃杀三士!” “这诸葛村夫不是有埋伏么?为何并不诱我,反倒是劝我…离去?” 一边吟着这一番话… 曹操的心情愈发的紧张与不解,他那惊弓之鸟般的心情,突然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疑云。 ——疑云密布! … … 东吴的乐章再度在宫殿奏响。 收到了诸葛瑾的书信,孙权反复读了三遍…方才传吕蒙来议事。 这段时间,大都督鲁肃倒下,陆逊南下交州,孙权越来越喜欢与这位昔日的“吴下阿蒙”侃侃而谈… 如今的吕蒙分发图强,已经能称得上腹中有些韬略了。 “主公…” 吕蒙赶来,当即向孙权拱手。 孙权却示意让他看看桌案上那诸葛瑾的信。 吕蒙也不迟疑,迅速的展开…他粗略了看了一遍,旋即惊呼:“子瑜是要主公将大都督送至长沙医治?这怎么能行?” 吕蒙像是颇为抗拒… ——没这规矩啊! 万一…大都督的病被治好了,却最终扣在荆州作为人质?那当如何? 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需知… 后世评判吕蒙时,往往会说——吕蒙心胸不能托大计,无法与鲁肃相提并论! 事实也的确如此。 吕蒙能做出“白衣渡江”这等背刺同盟的阴险之举,足以见得,他的心胸并不宽广… 而一个心胸狭窄的人,他势必会用最险恶的想法去揣摩人心。 “孤看到子瑜信笺中的上半部分,也是急怒交加…” 孙权再度张口,“孤甚至责骂他…这次出使荆州,寸功未立,却又先折一阵,可…可这封信后面的部分,子瑜写的却有些道理,让孤眼前一亮。” 须知,诸葛瑾后面的内容无外乎是关麟的那番话。 ——关麟打算将合肥作为见面礼送给鲁子敬。 这一番话太诱惑了。 ——合肥可是孙权与所有江东文武心中的一道过不去的坎儿啊! 只要能攻破合肥… 所有的一切,东吴都能放下! 而这一句话,直接让孙权对那关麟侧目连连。 “主公信那小子?”吕蒙不解的问:“这关麟不过十五岁,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他的话…能信么?他莫不是…骗大都督去荆州,然后…” 吕蒙的话还未讲完,孙权就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孙权顿了一下,轻声道:“近来,子瑜尽管办事不力,可…孤相信他的眼光,也相信他对孤的忠诚,更何况子瑜信中提及的这关麟关云旗的一番话…” “是这一句么?”吕蒙不加思索的指着信笺中的一列,他念了出来,“关麟言‘若不帮东吴谋下合肥?那东吴犹如困兽,势必会觊觎荆州,孙刘联盟永生嫌隙,故而…此关麟决议救子敬,助子敬夺合肥,这对荆州并无坏处!合则两利!’” 因为又一次念了一遍,吕蒙…不由得沉思。 “如此说来…关麟这小子倒是出于真心咯!只是…大都督他愿意去么?” 吕蒙这话方才脱口… “我…咳咳…” “我自是愿意的——” 却听得一道沙哑的声音从殿门传出… 孙权一怔,连忙转身去迎。 “子敬你这般病症,如何来这里?” 如今的鲁肃比起此前稍稍有些好转,面颊上也精神了一些。 虽咳声依旧,但…已经能在侍卫的搀扶下稍稍走路。 也是机缘巧合,鲁肃听闻诸葛瑾寄信回来,哪里还沉得住气,第一时间就赶来孙权这边。 此刻,他轻声道:“方才,主公的话,子瑜的信…咳咳…我…咳咳…我…我都听到了!” 鲁肃的声音尤自沙哑,他勉力的笑了笑。 “哈哈,最近那关云旗可是声名鹊起呀,他既能救下那张仲景,或许…在他与张仲景手中,又能治愈我,救下我呢?更何况,他又要赠我取合肥之法?我…我如何能不舍命陪君子?” “子敬,孤是担心你啊!”孙权凝眉道…语气担忧。 “我这不好着呢?”鲁肃故意让侍从站在一边,他勉力的走了几步,想要以此证明,他的病好多了。 哈哈… 鲁肃笑道:“主公放心,这东吴困兽之斗的局还没有破,肃…肃不敢倒下!肃也舍不得主公!” 鲁肃的嗓音像是极为艰难,像是每一句话都用足了了力气。 需知… 历史上的鲁肃是两年后倒下的。 是在那次席卷整个东方时间的瘟疫中倒下的。 折磨了他的咳疾却持续了整整两年。 现如今,才是刚刚开头。 “主公,速速派船吧!咳咳…兵…兵贵神速!” 鲁肃的话继续传出。 他口中那所谓的兵贵神速,可不是他的病…而是…而是那合肥,他太迫切的想知道,这关麟口中,有关合肥的破局之策! 哪怕… 哪怕搭上他这条命,若能夺了合肥,也…也足以告慰平生。 “好…好…”孙权艰难的答应,“既子敬如此执着,那孤现在就备船,现在就派船将子敬送过去!” … … 巴中,江州城楼之上。 诸葛亮弹起的悠扬琴声还在继续。 琴声起初闲淡优雅,让人如同置身山水之间,远远看去,城头的诸葛亮也神态从容,沉醉在自己的琴声中。 这曲谱《梁甫吟》的含义…像是通过琴声奏响了一般。 娓娓讲述给曹操。 ——遥望萧瑟死寂的荡阴里,那里有三座坟墓紧相连,形状大小都非常的相似。 ——请问这里是谁家的墓地?田开疆、古冶子和公孙氏。 ——他们的力气能推倒南山,又能截断系大地的绳子,不料他们一朝遭到谗言,两个小桃竟杀死三勇士。 ——谁能够设想出这个奇计?他就是齐国的宰相晏子。 一遍遍的听着诸葛亮的琴声… 曹操能听懂他的意思。 他也能感悟,这诸葛亮为何要弹这一首——《梁甫吟》 呵呵… 曹操一声冷笑,他不由得心头喃喃: ——『这江州定是有埋伏的,可究是如此,似乎,这诸葛孔明也不想打!他这是在劝孤不要打!』 ——『二桃杀三士,二桃杀三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 … (本章完) 第二零四章 昔日屠龙少年,今朝终成恶龙 这一曲《梁甫吟》,琴声依旧。 诸葛亮所弹奏的曲子却逐渐的加快,仿佛原本平稳流淌的溪水,由于地势的关系变得湍急起来。 然后,随着这琴声越弹越快,仿佛那溪水汇入了江河,水势顿时愈加汹涌,朝着下游奔腾而去。 这一刻,二桃杀三士的故事跃然于曹操的脑海。 春秋时,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三人是齐景公的臣子,勇武骄横。 齐相晏婴想要除去这三人,便请景公将两个桃子赐予他们,让其论功取桃,结果三人都弃桃自杀。 ——『二桃杀三士!』 曹操的心头不住的再度吟出此句。 他抬头望向诸葛亮,不自禁的驱马向前。 “丞相小心!当心暗箭!” 张郃连忙止住,可曹操如若不闻,张郃只能带兵上前护卫,顶起盾牌,此刻他们已经在江州城的射程范围。 “丞相…”张郃还要说。 曹操抬手,止住了他的出声。 诸葛亮微眯着眼睛,看到了曹操正在靠近,他的鬓角渗出了汗水,嘴角却含着微笑。 曲调渐渐地放缓,柔和如同诉说,诸葛亮的心声仿佛也融入了琴声之中。 “久闻你曹操枭雄之名,今日这江州城门洞开,我送你天时地利,取下江州则巴中可定,巴中若定,则遥望蜀中,决战开启!纵我这城门中,埋伏着千军万马,你曹操也该闯了一闯吧?如当年伱闯入那濮阳城中,被吕布以戟点盔,问你‘曹操何在?’,你作何回答——‘前面骑黄马者是他!’” 曹操眯着眼睛,在琴声中,感受着诸葛亮的心意。 不禁在内心中做出了应答:“你就不怕么?纵折损大军,可孤若擒了你,定了这巴中,你那主公还有什么希望?” 隔着一座城墙,两人目光交汇,像是在倾诉,更像是在博弈。 琴声也开始变得激烈起来。 “亮是设伏于城中,可亮亦无必胜之把握,你曹操也没有把握能夺下这巴中吧?更没有把握夺下这西川吧?亮今日抚琴于城楼之上,非是示弱,也非是引诱,而是提醒于你这枭雄,你已离开中原半年之久,又打算留在这蜀道多久?一年、两年,我主打得起,可你曹操留得住么?你的后方稳得住么?” 还是老生常谈的话题。 自打曹操称公之后,曾经支持他魏武扬鞭,建立霸业的氏族开始了对他曹操巨大的反噬。 ——荀彧、荀攸、崔琰。 这些曾经支持他,为他出谋划策,指点迷津的谋士、贤才,一个个的背弃了他。 ——非刘姓者不得称王。 曹操终究还是捅了马蜂窝。 汉室… 终究还是活在这些世家大族的经验世界里。 这也是曹操不敢长时间远征,在夺下汉中,张鲁投降后,马不停蹄的就派夏侯惇回许都的原因。 哪怕时至今日,曹操都还在犹豫,该不该南下。 他所犹豫的… 仿佛这一刻,都经由诸葛亮的琴声,经由他的心声传入了曹操的脑海。 “曹操啊,你不敢久留于这蜀道上啊,你后方不稳哪…那些你曾倚靠的世家大族,如今一个个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你呢?一旦你与吾主决战,一旦你被困于这蜀道上,你抽不开身,中原与北境…还有谁能稳住局势?” “何况,入蜀这种高难度的事儿,历史上除了秦当年趁着当地土人内乱趁势入蜀;除了光武皇帝的长江、陇右双路突击;除了这益州牧刘璋将我家‘主公’请进来之外,还有谁做到过呢?” “说句不该说的,魏不是秦,你曹操也不是光武皇帝,长江上你站不住!而汉中攻蜀,白水、葭萌、剑阁…此三处天险,你打得下来嘛?吾主刘备并未被这三处天险阻隔,尤被拖了整整两年,吾主能拖得起,你曹操拖得起么?” “曹操啊,我弹此《梁甫吟》就是为了告诉你,《梁甫吟》中公孙接能力敌野猪,能击败母虎,田开疆能两次击退敌军,守土开疆,古冶子能潜入水中,逆流百步,击杀‘河神’,他们如此勇武,却被晏子‘二桃’杀之。诚然,你曹操胜他们数倍,可中原又有多少‘齐国的宰相晏子’,又有多少之人欲以‘二桃’分裂你的魏!” “你已经六十岁了,垂垂老矣,你若是耗在巴蜀?死在巴蜀!那未央宫中罗网,恐已为你曹魏的后人备下,这城…你曹操若敢闯,亮与你鱼死网破,却有魏之陪葬,亮无憾矣!” 诸葛亮弹《梁甫吟》…宛若一阵阵波浪。 这浑浑然的曲子,其中的心声,浮荡而出。 ——曹操啊,你已经不年轻了! ——在这生命的尽头,最关键的不该是开疆拓土,一统天下,该是提防‘二桃杀三士’,该是想办法平稳着陆! ——这世上有多少人飞的够高,可最后却未能平稳落地呢?这些人难道就不可怜么? 随着诸葛亮的琴声再度激烈,曹操的眼睛骤然睁开。 诸葛亮的这首曲子,他的这般提醒…曹操是彻底读懂了。 为何城中既有埋伏,他却还要在城头弹琴。 他是在诉说,他诸葛亮的困局,曹操的困局,他们是死对头,却又是如此处境相似… ——他们最大的敌人不是外患,而是内忧啊! 他们也都有着万般的苦衷,这一仗他们不该打,也不能打! 此刻的曹操他昂着头,他再望向诸葛亮的眼睛里已是充满了“钦佩”… 这一刻的曹操,他仿佛恍惚间看到了荀彧的影子。 就如在这江州城头弹琴的不是诸葛亮,而是他曹操的“子房”荀彧啊! 别看曹操这辈子犹如小母牛做电线一般——总是牛逼哄哄挂闪电! 看似精明且伟大。 可事实上,他脑子经常性的犯懵。 他会在起步阶段,与吕布正撕扯着的时候去惦记徐州; 他会在官渡大胜后不思北上,惦记着南下打刘表; 这些都是究极的大昏招。 而之所以没有酿成大祸。 正是因为,这几十年总是有顶级的战略大师荀彧拽着他,避免他走偏! 可谁曾想,三年前荀彧这汉臣“终无汉禄可言”,他服毒“自”尽。 这个曾一手拉着他,避免他走偏的“大战略家”,他死后…整个中原与北境掀起了巨大的反曹浪潮。 他曹操的“子房”,在死后…突然成为了他曹操再往前一步的巨大阻碍。 乃至于,使得三年来,中原与北方的政局无比动荡! 这三年来,是赤壁战败以来,曹操过的最不轻松的三年。 “孤后悔了——” 曹操眯着眼,他喃喃的望着那江州城上的诸葛亮。 心中想的却是他的子房,“刘备还有诸葛孔明这个‘子房’,可孤的‘子房’已经不在了!” 念及此处,曹操的心头百转交集。 ——『孤不称公了,荀令君…你回来可好?』 曹操这突然的举动,惹得张郃父子侧目,两人均诧异的望着他,又紧张的看着诸葛亮,张郃心头不住的疑问。 ——『丞相如此模样,这到底,进不进城啊?』 江州城上的诸葛亮不知道曹操的心路历程。 他一边弹琴,一边审视着城下曹操的模样,马谡能感觉到,他的衣衫已被汗水湿透。 “曹操,吾主恨你,吾主恨不得吮你之骨髓,吾主高举的乃‘汉贼不两立’之大旗,究是如此,吾主尚且撤去了外围的防护,这是告诉你,莫向前!今时今刻,蜀道上的决战,无论是你还是吾主,都不是时候,吾主让亮带话一句于你曹操,终有一日,吾主必与你会猎于疆场,一决雌雄!” 琴声此刻已经是铿锵而峥嵘,似千军万马厮杀,如刀枪齐鸣! 张郃愈发地焦躁起来,他忍不住道:“丞相…若有埋伏,诸葛亮势必引诱我军入城?又何必布此疑阵?让末将带兵先杀进去,若然中了埋伏,丞相再做计较不迟…” 不等张郃把话讲完。 却见一名先锋小卒站出,这小卒身形魁梧当先道:“小的名唤王平,乃巴西人,如今担任魏军的一名十夫长,张将军的性命关乎大军统御,不能有失,让小的去其中一探究竟。” 喊话的正是王平,就是历史上在街亭与马谡配合的那位。 需知,他并非一开始就是蜀汉将领,而是张鲁汉中归降后,他跟随巴西七姓夷王‘朴胡’举巴夷、賨(cong)民依附曹操。 王平就是这“賨民”中的一员,如今在曹军中担任十夫长。 而投降蜀国,则是在定军山战役之后。 只是… 王平虽有此决议,可曹操的心境已然发生了巨大变化。 前有荆州折将,今又读懂了孔明的心意。 曹操已经意识到,这种时候,是否打下巴中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在这蜀道上耗不起了! 他必须即刻回去…他不能被刘备、诸葛亮拖在这里。 正如诸葛亮琴声中抒发的心境。 一统天下固然重要,可他六十岁了,世子未定,障碍未除。 现在的他需要解决的不是外患,而是内部的难题。 罢了! 罢了! ——曹操心意已决! 倒是王平语气坚定,他再度强调道:“曹丞相,让我去吧…我性命微贱,我支身入城,即便是有埋伏,死我一个也无伤大雅。” 说话间,王平就提起战戟要支身前往。 却听得“唰”的一声,曹操抽出剑,拦在了王平的身前。 张郃大惊,“丞相!” 曹操却是用剑按下了王平手中的战戟,他的声调抬高:“十夫长王平!你方才有一句话说的不对!” “啊——” 王平一惊,他哪会料到…丞相会如此。 正直惊诧间,曹操的话接踵而出,“孤部下每一个勇武的将士,他们的性命都不微贱!” “丞相…”张郃正要说话。 曹操却翻身下马,他将披着的披风亲自给王平披上,王平忍不住拱手:“丞相!” 曹操当即吩咐,“诸葛村夫在城中设伏,此王平欲替孤闯入其中一窥究竟,他说他性命微贱,死他一个也无伤大雅,错了,错了,我魏军每一个士卒的性命都不微贱,你们每一个人逝去,孤都会痛惜不已,如何是‘无伤大雅!’” 言及此处,曹操一摆手,“退了,退了,孤本可夺巴中,可孤不忍将士们死在这千里蜀道之上,退了,退了!传令全军,前队变后队,撤!” 这…张郃尽管不解,可曹操既已如此下令,他还能如何。 当即指挥兵马迅速的撤离。 曹操却不忘吩咐张郃,“让徐晃那边也撤了吧!” “丞相…是不是…”张郃本想提议,可看到曹操这张虚弱的面颊,他连忙拱手。 “喏!” 一时间,来势汹汹的魏军,如同一阵潮水般汹涌退去,整个山峦中均是曹军后撤的身影。 诸葛亮筋疲力竭地慢慢扶着桌案站起,望着渐渐远去的烟尘,浑然浑身被抽空了一样瘫坐了下来。 马谡连忙扶住他,惊叹道:“丞相空城退曹操,此神迹也…” 驻守此间的将军,手脚并用的爬上来,不可置信地说,“曹军退了,真的退了。” 诸葛亮轻轻擦擦汗水,重新用淡然的口吻说道。 “退了就好!” 此间的将军惊喜而茫然,他疑惑道:“可…可这又是为什么呀?” 诸葛亮轻声一笑,“若取巴中,主公势必与曹操决战,这一战真要打了,那于双方是两害呀!” 马谡凝眉思索,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提醒:“不好,军师方才说…涪陵那边…” 诸葛亮的神色再度凝起。 “——曹操只有一个,他来巴中,涪陵…无论如何,也守不住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等速速撤回,准备反攻回涪陵!曹操若听懂了这曲子,他不会恋战蜀地。” … … 长沙,捞刀河旁,流水潺潺,落英成溪。 关麟无聊的往河里扔着石子,诸葛瑾则举目望向这湘江尽头,那水天一线的地方。 “你说…你们吴侯会把子敬先生送来么?” 关麟饶有兴致的问。 他心里其实挺没谱的。 诸葛瑾摇摇头,“吴侯的心思,不好揣摩…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诚如你所言,合肥是吴侯的心病,为了克服这处心病,吴侯或许会…”诸葛瑾话说到一半儿,发现他没必要回复这小子。 跟这小子说话,那得长一万个心眼,否则…保不齐啥时候被他阴了,还给这小子数钱呢! ——“啪嗒…”又是一个石子抛出,关麟的眼睛盯着那水纹… 口中则说:“诸葛先生怎么不继续说了?” 诸葛瑾却是话锋一转:“四公子有关心大都督的功夫,不应该关心下你父亲么?如今他可正北伐襄樊,听说荆北下了大雪,你父亲为了兄弟情义,为了汉室中兴…这北伐想来也并不轻松啊!” “拉倒吧——”关麟脱口道,“我爹…我都懒得提他!” 是啊,关麟身在长沙,何止是关心老爹一人?他简直恨不得操着江夏,操着襄樊…操着他全家一户口本的心。 他跟他爹关羽,到底谁不轻松呀? “唉…” 想到这儿,关麟叹出口气。 ——『有这么个爹,当儿子的委实好累啊!』 诸葛瑾敏锐的捕捉到关麟的表情,心头感慨。 ——『这一对关家父子好似冤家啊!』 心念于此,诸葛瑾又转移了话题,“那曹贼五月动身,七月就攻下了汉中,如今三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他究竟会不会南下巴蜀,昔日我从蜀中归来,可谓是人心惶惶啊,关四公子觉得呢?” “不会!”关麟不假思索… “为何?”诸葛瑾连忙问,他心里嘀咕着,这也忒坚决了吧? “这就说来话长了…”关麟一摊手。 “闲来无事。”诸葛瑾饶有兴致…“不妨说说…” 关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不由得眯起眼,开始琢磨这事儿。 其实问题,早在诸葛亮的考卷中就出现了。 那时候的关麟就笃定,曹操决不会南下。 当然… 他做出决断的原因,不是曹仁晕厥,不是曹纯陨落,也不是满宠、文聘、吕常、牛金…这死了曹魏襄樊半个户口本的武将。 说起来这些都是…意外! 都是关麟为了应付诸葛亮考卷时,随便编的理由。 事实上,历史上的曹操七月攻汉中,十二月他就回去了… 嚷嚷了半天的南下巴蜀,最后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 什么“人苦不知足,既得陇,复望蜀”云云,说的好像他曹操一点贪心都没有。 可事实上,这些都是扯蛋… 曹操之所以得陇不望蜀… 本质的原因是什么? 看看曹操回来以后,干了点儿啥事儿,就全明白了。 ——建安二十年,十二月,曹操自南郑返回,留夏侯渊守汉中。 ——建安二十一年。 二月,曹操回到邺城。 五月,汉献帝刘协封曹操为魏王,邑三万户。 位在诸侯王上,奏事不称臣,受诏不拜,以天子旒冕、车服、旌旗、礼乐郊祀天地,宗庙、祖、腊皆如汉制,国都邺城,王子皆为列侯。 这个时期,曹操名义上还是汉臣,可实际上他已经是“皇帝”。 七月,南匈奴单于呼厨泉来以朝贺天子的礼仪来朝贺曹操,却被曹操扣留在邺城,曹操借机将南匈奴分为五部,选汉人为司马加以监督。 ——建安二十二年 四月,天子命曹操设天子旌旗,出入称警跸。 意思就是,帝王出入时,在所经的道路上警戒,清道止行。 也就是封路,让百姓在路上回避。 冬十月,汉献帝又赐予曹操王冕十有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设五时副车。 曹操以五官中郎曹丕为魏太子。 到这里… 不难看出,曹操回许都后用了两年。 这两年,无论是三国志,还是后汉书,一切的记载都十分模糊… 然而,曹操却完成了从一个从“魏公”到“魏王”,再到与“天子”几乎完全相同礼制的全部进化过程。 两年后的曹操,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铸五色大棒棒打权贵的洛阳北部尉; 不再是颁十罪疏,惩治豪强,还百姓青天的顿丘令; 不再是捣毁淫祠的济南相; 不再是敢仗义执言的议郎… 更不是那个,十八路诸侯讨董,喊出“诸君北面,我自西向”这等豪言壮语,孤军追逐董贼,最终大败而归,骂袁绍‘竖子不足与谋’的曹操。 那是曹操黑化的开始。 从那一刻起… 那个曾渴望成为汉“征西将军”的懵懂少年,那个曾经持剑意欲屠尽世间恶龙,匡扶正道的男人就不再了。 如今的他… 屠龙少年,终究变成了恶龙! 所以… 无论怎么看,关麟笃定,曹操绝不会南下…就算脑袋一抽,真的南下了,他很快就会幡然醒悟,就会悬崖勒马。 他曹操还有大事儿要做,蜀道…他耗不起! “呵呵…” 心念于此,关麟浅笑一声,淡淡的吟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既得陇,复望蜀乎?” “你这口气,哪里像是一个少年,倒像是个看破一切的老者。”诸葛瑾捋着胡须,不过很快,他回过味儿来:“四公子的意思是…曹操不会贪心巴蜀?这…不可能吧?” “谁都会贪心,若曹操如吴侯那边年龄,他一定会南下巴蜀,可现在…呵呵…” 关麟浅笑道:“任何一个人,人生的最后几年都会选择稳妥,选择稳定内部,究是一辈子征战的曹操也不例外,这不…魏世子还没定下呢!” “你是说…” 诸葛瑾才开了个头,关麟的话又一次打断了他,他问诸葛瑾,“子瑜先生,晚辈斗胆问你一句,若你是曹操,名义上奉天子以令诸侯,名义上为汉奋斗了一辈子,征战了一辈子,演了一辈子,也苦了一辈子,这人到六十,甲子之年…你还要接着演么?你难道就不会琢磨着换换大汉这‘房本儿’名字的事儿?” 诸葛瑾一怔,“房本儿?何为房本儿,何为房本儿名字?” 关麟也不解释,心里头却琢磨着。 ——『老曹也不容易啊,干了一辈子,这汉家房本最后的几道手续总得办完吧!』 ——『这曹魏的继承人选总得定吧?』 ——『这内部氏族与宗室的矛盾,氏族的反抗,这一系列的问题总得平吧?』 关麟眨巴着眼睛… 想到这儿,他都为曹操感到头大。 一个矿有一个矿的烦恼; 九个矿也有九个矿的烦恼啊! 诚如关麟所想。 说老曹‘既得陇,复望蜀乎’格局浅的,那格局才是真的浅。 刘备奋斗了一辈子,还能中途休息一下,一边“接着奏乐、接着舞”,一边去抽空儿蹦个迪! 老曹奋斗了一辈子,临终前,把大汉房本的过户手续给办的七七八八…然后后人随时去更名,这似乎也不过分吧? 基于此… ——南下巴蜀!南下锤子个巴蜀! 关麟承认,这事儿上,他有赌的成分。 可老曹的格局,咋地,也比南下巴蜀要大呀! 关麟正吧唧着嘴巴,琢磨着这事儿。 却见几艘乌篷船由远而近…为首快船上的甲士高喊着。 “子瑜,大都督来了!”喊话的正是吕蒙。 鲁肃来了… 是吕蒙亲自送他来的。 … … (本章完) 第二零五章 合肥梦魇就在这儿,你东吴爱破不破! 滚滚长江东去,几艘乌篷船摆在码头。 因为是湘江,是刘备的地盘,纵是送鲁肃,也不可能派来艨艟战船或是楼船。 但孙权特地让吕蒙来送,就显示出了他对大都督鲁肃的重视,以及…对“关麟关四公子”的重视程度。 “子瑜——” 诸葛瑾本正在迎吕蒙,却听得乌篷船仓内,鲁肃那沙哑的声音传出。 吕蒙连忙道:“大都督请子瑜去船舱内一叙…” 噢… 诸葛瑾抬眼,看到吕蒙那意味深长的眼眸,又回望了一眼关麟,见他一副并不介意的样子。 “好…”诸葛瑾答应一声,一边上船,一边问吕蒙。 “大都督的病好些了么?” “还是老样子,咳的厉害,这次…希望那张仲景能治好他!” 听过吕蒙的话,诸葛瑾叹了口气,感慨道:“不是仲景神医治好他,而是关四公子允许仲景神医治好他…” 说罢,诸葛瑾回望了一眼关麟,迅速的上了船。 一时间,这捞刀河畔,除了几名东吴的仆从,还有关麟的部曲外,倒是唯独剩下关麟与吕蒙两个人。 倒是关麟,他饶有兴致的走到吕蒙的身边。 左边看看,右边看看…上上下下的打量。 吕蒙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冷着嗓音道。 “阁下就是关四公子吧?” 关麟没有回答他。 此刻他的心思早就跑到了九霄云外。 他想到的是… 总算见到吕蒙了,这长的也人模狗样儿,三十多岁,风度翩翩,一张国字脸英气十足,怎么就不干人事儿呢? 关麟想到的是吕蒙的白衣渡江,是吕蒙的臭不要脸,是吕蒙的背刺! 当然,关麟也能理解,吕蒙是行伍出身,不是精英政客,也不是什么大的氏族,战略眼光的层面跟鲁肃、荀彧、诸葛亮这种…还是相差甚远的。 追根到底,他就是孙家的一条狗,让他咬谁就咬谁? 关麟接着看,绕着圈看…就像是在看一头“畜生”! 吕蒙是越来越不自在。 “阁下到底要干嘛?” 关麟张口问:“将军是汝南富陂县人吧?” 吕蒙冷冷的回道:“是又如何?” 关麟只是点头他回想起,吕蒙的老家这所谓的“汝南富陂县”就是后世“安徽省阜南县王化镇吕家岗”…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关麟去过那儿,然后听这边的人讲述,在他老家…吕蒙本人的石像竟都被砸了。 原因嘛也很奇葩。 是八、九十年代,南方的商人们来这里考察投资。 而南方商人都拜财神! 财神是谁?是关公啊! 可一看到这里竟然给吕蒙立像,那关公能保佑他们发财? 当即大为恼火,就不想投资了,导致当地没办法,就把吕蒙像给拆了,美其名曰因为“交通问题”! 当然,类似于这种事儿太多了,永州还有个零陵武庙,号称长江以南最大的武庙,但神奇的是这个庙原本也是吕蒙的庙。 还有荆州公丶安县的武侯祠,原本也是吕蒙祠。 明朝期间,有个进士到这里,见到供奉的是吕蒙,非常愤怒,说吕蒙这种阴险小人也配千年的供奉?砸了,改奉诸葛亮! 故而,这里变成了武侯祠。 “唉——” 想到这儿,关麟长长的叹出口气,他瞟了吕蒙一眼,又“唉”的一声,连连的摇头。 吕蒙这下不干了,他感觉… 关麟这表情,这动作,这神态…这是啥情况,这是看不起他呀! 他堂堂东吴的上将军,竟是被人这般鄙视了! “你这小子…” 当即吕蒙就握拳。 关麟却张口道:“我听说吴侯射虎,虎毙之处,吕将军特地造了一座城,名唤‘吕城’?可有此事?” 此言一出,吕蒙一怔,像是他心头的某根神经突然被触动,连忙反问。 “你怎生知道?” “兴你造城?不兴我知道啊?”关麟一摊手,旋即语重心长的说:“以后吕将军就把这吕城当老家得了…把祠堂啊,什么祖坟哪,都牵来吧…”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 吕蒙则是直接懵了。 倒不是惊讶于这关麟让他迁坟,而是…他造‘吕城’的事儿,是孙权秘密部署,他秘密建成…乃至于建这座城的目的,就是单纯的为了方便吴侯孙权去射大老虎… 可问题来了! ——『这小子?怎么会知道?』 ——『难不成…他在东吴有眼睛?』 ——『可兴建吕城这事儿…除了吴侯,唯独我与陆逊陆伯言知道啊…难道…是陆伯言泄露的?陆伯言…他…他是这小子的眼睛?』 吕蒙一下子遐想连篇。 的确,知道造“吕城”的事儿,唯独他、孙权、陆逊三人。 他没有说…吴侯怎么可能说? 那…只剩下陆逊了。 考虑到江东派系中,“流寓系”与“本地氏族”那既合作又对立的复杂关系…吕蒙难免不去多想… 可关麟的本意其实很纯粹。 伱的石像在你老家就不招人待见,何苦去自取其辱呢? 再引申往下想,关麟琢磨着,随着局势的发展,吕蒙多半还得背刺…提防是肯定要提防的,可吕蒙的名声早晚得臭。 他算是温馨的提醒了… 罪不及祖坟,罪不及家人嘛! 吕城是吕蒙自己造的,你后代就守着这一亩三分就挺好… 免得全球三万多个关帝庙,吓也吓死你们吕家人了! 而这吕城,则是后世…全球范围内,唯一一个方圆五十里不许有关帝庙的地方。 清代《子不语》一书记载,说吕城五十里内外无关庙,一旦造了关庙,每夜必有兵戈角斗之声,以鼓相戒,勿立关庙也。 书里还说,外地来了个算卦的,在吕蒙的庙里借宿。 结果晚上雷雨大作,屋瓦乱飞,本地人很奇怪,最后发现,这个外地算卦的,他肩膀上搭着的布上面绣着关羽像! 由此也能看出,吕蒙与关羽活着的时候是不死不休,是深仇大恨,就算死了…在地下也不休,也不安宁啊! 关麟是这么算计的,可谁知道… 他随口的一句“善意”的提醒,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话,在吕蒙的脑子里就变成了陆逊的不忠! ——『吕城是我手下部曲秘密建造的,如今也尚在建造中,不可能泄露,果然这些东吴世家大族,都是一群喂不饱的狼…惯于见风使舵。』 ——『我说,这陆逊怎生长沙折戟,哼,原来如此啊,还不知道陆家把多少东吴的情报卖给了荆州。』 一时间,吕蒙眼神凝起,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关麟下意识的浑身一颤… 心里嘀咕着,这人咋就这样,说变脸就变脸。 当即离他三步远。 不跟他玩了。 ——『我是担心你跟我爹死后还斗在一起,这才闲得蛋疼提醒你…』 ——『算球,你石像爱砸不砸,爱咋咋地!』 心念于此… 关麟一掐腰,一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样子。 吕蒙则眯着眼,心里嘀咕着“那兴建吕城”消息泄露的事儿… 就在这时。 “关四公子——” 乌篷船上传来诸葛瑾的声音,关麟转头望向他,诸葛瑾道:“大都督有请…关四公子。” “请我上船?”关麟一怔,反问道:“他下船不得了?费这劲干嘛?” 这话脱口,诸葛瑾已经快步走到了关麟的身旁,他压低声音道:“大都督是问‘破合肥’的方略,我方才劝过了,大都督说,若是四公子不能告知,他便是死在这湘江上,也绝不踏上长沙土地一步!” 呃… 这话,直接让关麟一怔。 敢情是我上赶着求着救你的是吧? 他眼眸微眯… 先是瞟了眼吕蒙,又望向那乌篷船…心里嘀咕着。 ——『咋这东吴人都这么有意思呢?我关麟欠你们的?』 照着以往,关麟的性子,你爱咋咋地,他还不乐意救了,可考虑到这位是鲁肃… 关麟“唉”的叹出口气,还是一摊手。 ——『罢了,罢了…辅车相依,唇亡齿寒,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心念于此,关麟踏步上船。 行至乌篷前,语气倒是恭敬:“久仰鲁子敬前辈大名,晚辈这厢有礼了。” 他的话传出,却听得鲁肃的那沙哑的声音回应道,“咳咳…是…是我久仰你关四公子的大名啊!该我鲁肃这厢有礼才对!” 关麟恭敬… 谁曾想,鲁肃比他更谦恭,关麟都惊住了。 这边厢,关麟进了乌篷。 那边厢,诸葛瑾上岸后,吕蒙走到他的身侧,淡淡的道:“我总算知晓,为何会会出现那合肥赌局,为何会将荆州拱手相让,为何陆家军又会折戟长沙!”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诸葛瑾一惊。 吕蒙的话还在继续。 “——咱们东吴有那关羽的眼睛!且这个眼睛的身份贵重,势力极大,手中兵马也不少!” 随着吕蒙的话,诸葛瑾的眼瞳渐渐地睁大,露出了几许不可思议。 “是谁?” “在查清楚之前,还不能告诉你!”吕蒙展现出了独有的谨慎,“你这段时间千万小心,有任何事直接报送吴侯,千万不要假手他人!” 这算是… 极其郑重的提醒。 而远在五百里之外的交州… “阿嚏——” 正在指挥攻城的陆逊,猛地打了个喷嚏… 陆家军的副将连忙道:“这里风大,将军不妨去帐中等待…苍梧郡的交州兵已经要扛不住了!” “咳咳…” 陆逊又咳出一声,他摆手示意副将不用多言。 他则望着那即将攻破的交州城池,心头喃喃。 ——『怎么突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像是被人…背刺了一般!』 ——『谁又会背刺我陆逊呢?』 … … 益州,涪陵郡。 这个在后世以“榨菜”闻名的城郡,此刻,正迎来一轮新的考验。 黑云压城… 在徐晃的命令下,曹军正向城池发动着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血色残阳布满战场…涪陵郡已经颇为艰难。 因为守军大多放假归家,临时筹集起来的不足千人,最重要的是…因为刘皇叔下令,防护的提前卸去,人手的不足,使得大量的箭矢、擂木、石块儿被搬回了武库。 敌人来的急,根本来不及去搬运这些军械… 不得以之下,那寥寥的守军只能拆下来他们见到的一切,塔楼的门子、造饭的厨具,只要是硬的,一股脑的往下砸! 如今,涪陵的守将乃是降将严颜… 诸葛亮入蜀时,曾命张飞征讨江州,严颜战败被俘,却尤自高呼。“我州但有断头将军,无降将军也!” 张飞敬佩严颜的勇气,义释严颜… 如今,严颜受刘备与诸葛亮的器重,驻守此涪陵! 此刻的他站在城楼上,看着愈发不利的战局,他额头上的汗珠不断地凝起,他不住的呼喝道——“顶住,顶住!” 城楼下攻城一方的统领徐晃,手持大刀,他凝着眼眸望着这涪陵郡的城门。 身旁副将感慨道:“敌军已经抵挡不住了,料得用不了一个时辰,这城门就能攻陷…” 这番话传入徐晃的耳畔。 徐晃的嘴角扬起,他笑道:“何须一个时辰,蜀军已经抵挡不住了!” 果然… 已经有不少曹军顺着云梯爬上了城楼。 “啊——” 伴随着一声声怒吼,一个个曹军中的先锋勇士登上城楼,在狭隘的城墙过道上与蜀军厮杀于一处。 每每有人倒下,又有人飞扑而上,他们迅速的结成战阵,硬是占得一方空间,使得更多的先登勇士登上城楼。 先登的这波人,乃徐晃的亲兵…需知,徐晃也是山西人,他跟张辽一样,都是关羽的老乡! 他的亲兵亦是骁勇无比。 一时间,无数长矛、短刀、棍棒在城楼上乱舞… ——血色残阳! “就要破城了——”徐晃淡淡的开口,正准备举起令旗,让中军齐上发起最后一轮冲刺。 哪曾想,就在这时。 一封快马赶至。 快马上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越过众军士,行至徐晃的身前。 他高喊着:“公明…公明……” 是许褚。 “许将军?”徐晃还以为巴中的治所江州已经破了,丞相派遣许褚来看这边的战况,他连忙道:“许将军且再多等半个时辰,足够攻下此涪陵!” 徐晃是挺直腰板儿说这番话的,气场十足。 哪曾想,许褚的话,让他的气场一下子坠入谷底。 “别攻了,丞相有令…撤军!” “撤?撤军?”徐晃宛若没听懂,他连忙指着涪陵城,“为何撤军?要不了半个时辰就…就攻下来了呀!” “我哪知道为何撤军?丞相就是如此吩咐…”许褚将撤军的令旗直接交到了徐晃的手里。 这… 徐晃双手握拳,不由得陷入了莫大的迟疑与茫然中。 许褚的话还在继续,“丞相此令下的颇为坚决,张郃将军那边已经撤了,那江州…丞相已经放弃了,公明就算取下这涪陵也没有什么用,我劝公明还是莫要违抗丞相的军令!” 曹操既派许褚来,徐晃清楚…这城怕是不能再打了。 可…可他就是想不通,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就撤军呢? “唉…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徐晃一挥手:“传令,鸣金收兵!” 传讯兵士似乎没听懂,一脸茫然的望向徐晃。 徐晃的声音趋于冷冽,“没听到本将军的话么?” “——鸣金收兵!” 需知,在攻城战时。 鼓是用牛皮制作,声音浑厚,故而…进攻时往往擂鼓,以能起到激励的作用。 而鸣金是敲锣,锣声清脆,穿透力强,传播距离远。 在战场厮杀时,士兵可以清楚地听见,便于指挥。 一时间“——钲钲钲”的锣声在曹军中响彻。 而随着这道声音,攻城的曹军迅速的撤离,宛若海浪退潮时一般,来的快,退的也快,可那些登上城楼的先登兵却一个个默然了。 他们… 他们还能退么? 果然,随着云梯的卸下,城楼上的先登兵再无支援,他们的阵地迅速的被击溃,他们的阵线被压缩,最终…这个战线裂开了一条缺口,然后无限的放大…崩溃! 当最后一个先登兵被丢下城墙时,城楼上无数人发出了欢呼。 特别是严颜,他恍如梦境… 他尤自不可思议。 “——守住了?竟…竟守住了?” 反观城下的徐晃,他一副无措茫然的模样,他一边目睹着将士们退回,一边眼睁睁的看着城楼上的亲卫被抛下。 那激荡起的尘烟让徐晃痛不欲生。 ——“这辈子还没打过这么荒唐的仗!” 这句话吟出,徐晃一马当先,他一副愤愤然的表情。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我亲自去问曹丞相,为何退兵?” 究是徐晃,这一刻也憋不住了。 他还从未有过这么一刻,对他的主公曹操…生出如此的不满! ——『荒唐!』 ——『曹丞相简直荒唐!』 谁又能想到。 就这么一场仗,一颗愤然的、积蓄的、却能量磅礴的种子,已经悄然种下! … … 长沙郡…捞刀河畔,罗汉庄旁。 一艘乌篷船中,迎着江面的微波,轻轻摇晃。 却听得乌篷内“砰”的一声… 是鲁肃排响了乌篷的案几。 哪怕他十分的虚弱,哪怕他是东吴的大都督的身份,可此刻…鲁肃无比激动。 至于缘由无他… 关麟口中那一句话,那“破合肥”的方法与可能性,让这位东吴的大都督惊愕无比,惊诧连连! 此刻,乌篷船中尤自传出,他那发抖、发颤、沙哑的声音。 “你是说…那张文远不在合肥城?” 顺着鲁肃的声音,关麟的回答是: “我是说,东吴能取合肥的机会就这么一次,我关麟言尽于此,合肥就摆在那儿,梦魇也摆在那儿,你们爱破不破,爱取不取!” … …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六章 关某之麟儿,人所不能,谓麒麟儿 ——张辽与他的山西兵不在合肥。 ——合肥就摆在那儿,你们爱取不取! 关麟的话虽然不好听。 可这情报无疑是炸裂的! 乃至于一经脱口,足以震慑到这位东吴的大都督鲁肃,让他宛若“垂死病中惊坐起”一般的重重拍案。 “咳咳…你这消息咳咳…咳咳…消息可靠么?”似乎是因为拍案用了许多力气,鲁肃一口气喘的极为艰难,可他的语气严肃,那虚弱的眼眸带着无比渴盼答案的光芒。 “大都督可以自己去查?如今的襄樊,查出真相,这应该不难!只是…所谓兵贵神速。”关麟一摊手,继续道:“不过,一时半儿…估摸着这张辽也回不去,而且…” “而且什么?”鲁肃急问。 关麟微微眯眼,“我觉得这几天,我爹差不多也该把江夏打下来了…这曹魏在襄樊的压力巨增,乃至于合肥后方的寿春,江夏以北的南阳,也面临着巨大威胁!” 关麟的话语始终很轻,每一句话都像是蜻蜓点水,可每一个字又重重的戳向鲁肃的心灵深处。 “大都督——” 似乎是因为听到乌篷内的拍案声,吕蒙匆匆赶了过来,“可是大都督有异样?” “无事,我与关四公子一见如故,方才是我太激动了。” 鲁肃摆了摆手。 吕蒙拱手:“那末将就不耽搁大都督与关四公子了。” 说着话,吕蒙就转身准备撤去。 哪曾想… 鲁肃急唤了一声:“子明!” …吕蒙脚步一顿,“大都督还有何差遣?” 鲁肃深深的凝望了一眼关麟,旋即把目光移回到吕蒙的身上,“子明,你即刻返回东吴,让吴侯点兵,倾举国之力再度北伐合肥!要快!” “啊——” 吕蒙以为他听错了,可鲁肃那一本正经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开玩笑,亦或者是说胡话的样子。 “大都督…如今…如今是枯水期啊!何况…东吴大军合肥新败!” 吕蒙连忙提醒道。 “咳咳…”鲁肃则是一边握住胸口,压制住自己的咳声,一边道:“是涨水期重要?还是那张辽与他麾下的山西兵不在合肥重要?” 这… 吕蒙不可思议的望向鲁肃。 鲁肃的话还在继续,“如此天赐良机破我江东子弟之梦魇的机会可不多呀!” 他的嘴巴张开,可喉咙却好似哽咽住了,愣是开不了口。 鲁肃的眼眸渐渐地放缓,目光移到关麟的身上,他用虚弱的语气问。 “关四公子,是这样吧?” 关麟不由得拱手,“晚辈敢说,大都督敢做,当机立断,让人佩服!” “呵呵…”鲁肃淡淡的笑出声来,他朝吕蒙摆手,“子明,伱速速回去,告诉吴侯——兵贵神速!且这次抵达合肥后,即刻攻城,不惜一切代价,切勿再做停顿!” 听着鲁肃的吩咐,吕蒙不由得抿着唇,他感觉…如果张辽真的不在合肥,那…那的确该搏一搏! 可…吕蒙还是有些迟疑,他觉得…这太草率了吧? 万一…这关麟是随口一说呢? 带着这样的一问,他再度望向鲁肃,也望向关麟。 从两人那坚毅的目光下,他最终还是决定,相信关麟,也相信大都督。 他拱手:“末将领命!” 正准备离去。 “等等…”这次是关麟喊停。 鲁肃并不介意,他吩咐吕蒙,“子明先稍等片刻…”,旋即鲁肃再问关麟:“关四公子还有何指教?” “按理说,攻取合肥,这是你们东吴自己的事儿,我身处荆州,立场在荆州…不应该插手太多,可…” 关麟眼珠子一定,语气变得严肃,语调也开始一本正经:“可我还是忍不住提醒大都督,其实上次打合肥,正常来说也就打下来了…可最终功败垂成,依我之见,是因为其中出现了两个变数!” “变数?是何…咳咳…是何变数?” 尽管咳嗽,可鲁肃问的很急。 “其一,自然是张辽的神武。”关麟也不藏着掖着,如实回答:“其二嘛,就是这种栓条狗去挂帅都能打赢的仗,偏偏上次挂帅的是你们的主公,是吴侯…” “先说好,我关麟没有针对谁,且不吹不黑,让你们吴侯指挥,依我之见,还真不如栓条狗呢!” “你——” 听到关麟侮辱孙权,吕蒙当即就不干了,大怒着伸手指向关麟。 鲁肃却用那虚弱的手臂按下了吕蒙的胳膊,他淡笑道。 “久闻关四公子这张嘴从不饶人,究是关公也屡屡被冠以‘脸都不要’这样的辞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言及此处,鲁肃向吕蒙解释。 “关四公子对关公尚且如此,这话也是无心的,是率性为之,没有贬低吴侯的意思,子明千万切记,不可对外胡言乱语.” 罕见的,这次鲁肃没咳嗽。 好像关麟说到“孙权不如狗”,他鲁肃的气整个都顺畅了不少。 或者说,关麟是说出了鲁肃潜藏在心里,想说却不敢说的心声。 “子明…” “大都督。” “关四公子的话就莫要带给主公了。”鲁肃提醒道:“就按我说的禀报主公。” “统兵与治国不同,治国又与谋略不同,萧何未必能帷幄之中、决胜千里;韩信未必能不绝粮道;张良也未必能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主公虽出身楚地,可成王霸之业,当学高祖,不该学楚霸王啊!” 这… 鲁肃的话吕蒙听懂了。 其实,还是关麟那意思,但是加上了一个大前提,放肆点儿说,那就是——论及统兵,吴侯孙权不如狗!且最好有自知之明,否则…还得完蛋! 偏偏这话,经过鲁肃的这么一润色,那味道就截然不同了。 “末将记住了!”吕蒙当即拱手。 “去吧!”鲁肃摆摆手。 吕蒙却露出了几许担忧,“可末将若不在,大都督的病…” “哈哈…”鲁肃淡淡的笑出声来,眼帘低垂凝望着关麟这个年轻人的面颊,他淡笑道:“有关四公子助我医治,你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差别呢?” 念及此处,鲁肃的嘴角咧开,他朝向关麟。 “关四公子?我说的对么?” 只是短短的一叙,可莫名的,鲁肃对眼前的年轻人充满了信任与好感。 关麟则是一摊手,“那是自然!治大都督是头等大事,谁若是敢砸了我官医署的锅,我就砸了谁的饭碗!” 关麟这话,言辞坚定。 “——既大都督与关四公子都这样说,那末将告辞” 吕蒙似乎放心了不少,拱手退出。 鲁肃则道:“关四公子,咱们也该下船了吧?” 关麟颔首,旋即淡淡的笑道。 “——我代表荆州第一官医署欢迎你!” … … 江夏治所,西陵县。 随着风起云涌般的进攻,整个江夏以北彻底的归于关羽,多是开城投降,兵不血刃。 至此,曹魏失去了对江夏的控制权。 那支与“江东水军”齐名的江夏水军,悉数被俘于关羽这边。 那天空中飘着的雪絮总算是停了,像是预示着这水银泻地般的战场进入了尾声。 此刻的官署之中,关羽端坐在主位上,周仓、关兴、关银屏、关索、廖化、诸葛恪则分立左右。 周仓正在如实禀报整个战报。 “——江夏一战,共计俘虏敌军九千三百余人,诛杀敌将包括张允在内的七人,俘虏敌将包括刘晔在内的二十一人,蒋干、王粲、阮瑀主动开城投降,缴获战船一百二十二艘,粮草辎重无数。” 当周仓念道“战船一百二十二艘”时,刻意顿了一下,关羽那丹凤眼也微微侧目。 俨然,缴获这些战船,在他看来,是一件颇为欣喜的事儿。 事实上… 何止是这些战船。 说起来,文聘的这九千江夏水军与关羽手下这支水陆两栖的关家军颇有渊源,甚至缘起于同一脉。 这要追溯到当年刘表治下,驻守江夏的黄祖。 需知,荆州黄家这一支,枝叶颇为繁盛。 按照黄氏族谱来讲,在三国时期赫赫有名的黄盖、黄承彦、黄劭、黄琬、黄忠、黄祖、黄承彦均是同宗。 这其中就涉及到一个关键性的人物——黄香! 黄盖、黄承彦、黄劭和黄琬都是黄香的孙子; 黄奎和黄权则是黄香的四世孙; 黄皓是黄香的五世孙; 黄忠是黄香的六世孙; 黄祖是黄香的八世孙! 而这位黄香则是东汉著名的孝子,位列“二十四孝”之一,官至尚书令,有“天下无双,江夏黄香”之称… 其后裔,除黄香长子黄琼一脉继续在江夏安陆生活,成为安陆黄氏家族正脉外; 其余分迁各地。 其中一脉迁到巴蜀地界的巴西阆中,成为阆中黄氏家族之祖; 还有一脉迁于零陵,建立了零陵黄氏家族。 这么算,论及辈分儿,黄忠得管黄盖、黄承彦叫“太叔公”,差着四辈; 黄祖管黄盖、黄承彦叫曾太叔公,差着六辈; 而黄祖作为荆州的大族,黄氏一族的正脉所在,他当年统御的正是江夏水军。 可因为在初平二年,黄祖将孙坚射杀。 黄氏一族江夏正脉与孙氏一族结怨。 黄祖多次率部与东吴军队交战,射杀凌统他爹凌操,孙权的好岳父徐琨等人… 最终在建安十三年,被周瑜的敢死队击败,兵败被杀。 而他手下这支江夏水军自不可能投降东吴。 辗转反侧,一部分归于荆州的长公子——刘琦。 刘琦重病乃至于殒命后,又辗转到了关羽的手里。 在关羽的打造下,成为了汉末罕见的精英级水陆两栖兵种——关家军。 这也是为何,关羽一个半辈子打陆战的将军,手下水军却这么厉害的原因。 除了关羽超强的学习能力,这支关家军的出身“江夏水军”的底子也功不可没。 另一部分江夏水军,则归于刘表派下驻守江夏以北,且曾在江夏水军中,担任过副将的文聘手中。 如此追本溯源… 关羽是带着一支江夏水军,缴获了另一支江夏水军,双方本就是同源… 大家伙儿都是当年跟孙坚、孙策、孙权死磕过的。 打断骨头连着筋… 这也是当周仓提到,关羽侧目的原因。 在他看来,这俘虏的九千三百余江夏水军,一行招降,顺理成章加入关家军,无缝衔接,不过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待得周仓的战报说罢。 此间官署一片欢腾,关羽捋着胡须,淡淡的问道。 “料想这些江夏水军加入关家军,都愿意吧?” 似乎,这注定是一个肯定且欢欣鼓舞的答案。 可没曾想,周仓的话让关羽一惊。 “回禀二将军,这九千三百余江夏水军俘虏,如今尚无法归降…” 唔… 关羽连忙问:“这是为何?” 在他看来,这些江夏水军出自“黄祖”,不该像是虎豹骑、青州兵、兖州兵那样,对曹操充满归属感才对。 周仓“唉”的一声,张开嘴,却因为莫大的沮丧而无法张口。 关羽看到周仓的这副模样,心里更添疑窦。 诸葛恪听到这儿,他宛若想到了什么。 心下一凝。 ——『是因为…这个吧?』 关索已经抢先说:“周将军,这是因为他们的家人吧?” 关索的话成功的吸引了此间官署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周仓则连连点头,肯定五公子的这个回答。 “家人?”关羽喃喃吟道。 关索却继续解释,“此前曹魏与东吴打响合肥之战时,我就提及将帅不和,曹魏多半难赢,可四哥立刻否定了我,他提到了曹军绝不会出现将帅不和,因为曹操算计到了这点,且对这些兵士家人的手段!” “什么手段?”关羽接着问。 “那便是,凡前线作战的军士,他们的家人统统迁往大后方,比如…驻守合肥的李典,他有部曲数千人,家眷数万人,悉数被曹操安置于邺城充当人质。” 关索回忆起… 当初四哥关麟告诉他。 当年曹操收编青州黄巾,挑选精壮男子组成青州军,青州军在前线打仗,家人悉数被曹操安置于后方,生产耕种。 如此模式对曹操霸业的扬帆起航产生了巨大的积极影响。 便是为此,但凡接收降将,曹操悉数都是按照这个路子。 再比如,曾经的曹操也十分信任马超与韩遂,这是因为马超的父亲与兄弟,韩遂的儿子在许都城做人质。 可架不住马超不管这些,说出了那句赫赫有名的: ——“今超弃父,以将军为父,将军亦当弃子,以超为子。” 然后就与曹操打起来了! 当然,在以“孝”治天下的大汉,能做到马超这样完全不顾家人的还是少数。 而曹操生性多疑,若归降军士的家人没有在后方。 他绝对不会对这些军士及其将领委以重任。 此刻,关索将这其中的曲折娓娓讲述给父亲关羽…讲述个这官署中所有人。 诸葛恪微微凝眉。 ——『果然如此,可…这就难办了,总不能让着九千多人吃干饭吧?』 是啊。 这种事儿,若是换作曹操,保不齐为了防止无法归降的俘虏吃干饭。 他直接就屠了,一边屠,一边感慨: ——“唉呀,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什么鬼世道啊!” 可…关羽,或者说刘备这边。 有一条极致鲜明的规矩——绝不屠城,更不能坑杀降卒!以人为本! 这也是为何,水淹七军后,于禁所部三万降卒,多数没降,但关羽却一个没杀,还拿本就不充分的粮食干养着他们! “原来如此——此曹孟德还真是狡诈呀!” 关羽深深的叹出口气,感慨道。 周仓的禀报还在继续,只是语气莫名的沉重了许多,“还有那刘晔,身为汉室宗亲,竟也执迷不悟…坚持不降!” 关羽问:“他的父母妻儿也有在北境的吧。” “这个…”周仓挠挠头,“这个就不知道了。” 需要… 刘晔是有两个儿子的,其中一个比较嚣张的叫刘陶。 曾大言不惭说:“孔丘算个锤子的圣人,智慧之士,面对一群愚劣,却不能控制天下,圣什么圣!” 当然,他儿子说了什么,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只要有儿子在北方做人质,让刘晔归降也就变成了一件极其困难的事儿。 “——呼!” 关羽不由得长长的吁出口气。 原本不错的心情,一下子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关银屏感觉到了此间气氛的冷冽,连忙转移话题,“父亲,如此大捷…还没封赏我们呢?” “是啊…” 因为关银屏的话,关羽的注意力转移,持续黯淡的心情多少收敛了几分,他当即道:“此战,诸位均有功勋,安国、维之、银屏悉数提拔为军校尉,各自增兵至千人…” “多谢父帅——” 关兴、关银屏、关索异口同声。 而随着这道声音的落下,关银屏与关索齐声补上一问。 “那…四弟(哥)呢?” 这次能兵不血刃的夺下江夏,关麟派廖化、诸葛恪千里奔来,拦截父亲攻樊城,立主父亲攻江夏,亦是功不可没呀! 不只是关银屏、关索这样想。 在关羽看来,这份功劳也仅仅次于那提供情报,告诉樊城有埋伏的“洪七公”了… 呼… 只是,如今提到关麟的奖励,关羽难免吁出口气。 其实…此前他已经决定,这次要重赏关麟的。 乃至于,算上以前的功勋,关羽打算为关麟加兵三千,且表奏兄长刘备,任命关麟为江夏太守。 而这除了对他的奖励外,也算是关羽对这个儿子的格外器重与委以重任。 可,这是建立在,江夏九千降卒归降的前提下。 如今… 这九千降卒…尚未归降。 若是再给云旗加兵三千,关羽拿不出来。 当即他犯难了。 周仓也拱手道:“此战四公子虽未直接参战,却是居功至伟啊…关公理应重重嘉奖,也让关家军将士们看到赏赐,立下表率啊!” 难得,周仓会如此不遗余力的为关麟请功。 其实,别看这仗打的顺利,城夺得轻松,可在周仓看来,现在想想尤自后怕呀。 探马已经传来情报,樊城是十面埋伏啊! 倘若此次没有云旗公子的劝谏,没有洪七公那泄露天机的信笺,关公执意打樊城,现在…这般庆功的又会是谁呢? 这事儿,细思极恐啊! 诸葛恪也拱手,“言必信,功必奖,赏必罚,晚辈也请关公重赏关四公子。” 大家都这么说,廖化也拱手附喝道:“末将复议…” 其实廖化心里在说。 ——『关公,你看过来呀…』 ——『其实,我…也有功劳啊!』 … 终于,千呼万唤。 关羽的丹凤眼再度开阖,他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当即道。 “我即刻致信于大兄!” “传关某令,任命关麟为江夏太守,此战所有江夏俘虏,包括九千余江夏水军,包括敌军将领,关麟关太守能劝降多少,关某悉数奖励于他!” 这…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如此奖赏,会不会有些“空头”的味道了? 毕竟如今的境况下…这九千余江夏水军似乎不像是能归降的样子。 难不成…他们不投降,还要云旗养着他们么? 诸葛恪也觉得有些不公,当即拱手,可正打算开口说话,却被廖化拦住,示意他…关公做出的决断,除非云旗公子劝,别人…还是洗洗睡吧。 诸葛恪却还是忍不住,张口说:“晚辈斗胆向关公请命,既四公子为江夏郡守,那晚辈毛遂自荐,做江夏长史,辅佐四公子!” 唔… 诸葛恪的话立刻吸引了关羽的眼眸,关羽淡淡的问:“你此来是过继于诸葛军师,尚未入蜀,如何做这江夏郡长史?” 诸葛恪宛若料到了关羽会这么问,当即回道:“久闻家父诸葛一心为公,如今新夺江夏,北望南阳,东望淮南,正是荆州用人之际,晚辈当致信于家父,家父势必谅解孩儿之不孝,势必允准孩儿历练于此,且以孩儿为荣。” 这… 关羽眼眸微眯。 他迟疑了片刻,方才吟出一个字: “——善!” 其实,关羽对儿子关麟的期待,何止是任诸葛恪当长史辅佐于他。 关羽更希望,这个儿子能像以往那般,创造神奇! 这九千余俘虏,或许在别人看来,是无解难题,是粮食吞噬者。 但在云旗的手里。 关羽笃信,这儿子能做到——“能人之所不能”! 他一定会以“不可思议”的方法,让这九千余俘虏均成为他的部曲,为他效力,要知道,这已经不是云旗第一次创造神奇了! 除此之外,诸葛恪能做秩俸六百石的江夏郡长史,辅佐关麟。 那刘晔? 这个月旦评的“佐世之才”,他能辅佐曹操,缘何不能做秩俸六百石的江夏郡丞,也辅佐麟儿呢? 关羽眼眸微眯。 他的心思急转,眼神坚毅且笃信。 ——『关某的麟儿,能人之所不能,谓之麒麟儿!』 … … ps: (早上写完马上就发了,没顾得上检查错别字。吃了早饭才检查了一遍。) (错别字多…就多刷新一遍哈。抱歉。) (本章完) 第二零七章 有朝一日刀在手,屠尽天下断章狗 在汉代。 一个人从单打独斗,变成一方势力,乃至于再成长为,别人无法忽视的实力。 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开府。 所谓“开府”是指,建立府署并拥有自选随员的权利。 往往是很高级的官员,才被允许。 在这特别是“东汉”,这个所谓“二重君臣关系”格外看重的年代,尤为重要。 在二重君臣关系中。 皇帝,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重君主,这是“帝臣”关系; 第二重“君主”则是所谓“辟主”或者“府主”,也就是所谓的“辟属关系”。 而之所以关羽要以“江夏郡守”来奖励关麟,他的目的是,让关麟以郡守的身份开府。 从而,郡守下的属官,就都与关麟建立起辟属关系。 不夸张的说。 如今,关麟展现出的能力、见识、眼界…已经达到了一种让关羽都不得不郑重其事对待的地步。 在他的眼里,关平、关兴、关索,可堪为将。 关平甚至有往“帅”发展的潜力。 可唯独关麟,他与这些兄弟都不同,他展现出的是多方面的才华。 ——有谋略,有见识,有胆识。 若不是那“叛逆”的性子,关羽都觉得这儿子是照着“诸葛孔明”的方向发展的,是未来下一代的肱骨。 正是因此,关羽已经有意开始按照“肱骨”之才的路子培养这个儿子了。 他关羽作为高阶将军可以开府; 孔明作为军师将军也可以开府; 那么关麟,权且就让他以这郡守的身份,开始培养自己的班底吧,也算是为未来提前打下基础。 当然,关羽给关麟“江夏太守”之位的同时,也给予了他莫大的挑战。 九千余俘虏,如何归降? 蒋干等降将,如何安置? 还有…刘晔,这等汉室宗亲,如何劝他弃暗投明呢? 这些难题,关羽想想就头疼。 “廖主薄,你即刻再去趟长沙,将此消息告知于云旗让他速速赴任——” 关羽继续吩咐。 廖化拱手,他其实也想向诸葛恪那般,张口讨要个江夏郡的差事,可…终究没有诸葛恪这般胆气。 “末将这就去。” “我也去。”诸葛恪提议道… 廖化眼芒望向关羽,关羽并不阻止,只是摆摆手。 “速去速回!” 话音落下,廖化与诸葛恪已经走出了衙署。 “呼…” 诸葛恪长长的吁出口气,俨然,他还是十分满意这个“江夏长史”的官衔。 “唉…” 倒是廖化叹息一声,尽来回跑,可最后…他什么也没有。 当即,表情有几分落寞。 诸葛恪却道:“廖主薄不是一心想弃文从武么?” 啊… 这没来由的一句话让廖化一怔,他反问诸葛恪,“什么意思?” 诸葛恪不假思索:“江夏郡守人选定了,是云旗公子,那就好办了,云旗公子作为郡守开府,他麾下都尉一职,如今可尚是空缺。” 这… 都尉么?掌管一州之军务的都尉么? 廖化不由得双眼冒光。 需知,在大汉,凡是带个“尉”字的,都与军事有关,三公中的太尉是最高军政长官,负责整个帝国的军事事务。 县尉则是县令麾下,负责整个县城的防护,甚至还有小到“亭尉”,大汉百里一亭,亭尉掌管的就是每方圆百里的军事防护。 至于,诸葛恪提及的“江夏郡都尉”嘛,自然就是掌管一郡之兵马,早就盼着刨去这“主薄”文职的廖化,如何能不心动呢? 等等… 廖化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反问诸葛恪:“四公子在江夏有兵么?” 诸葛恪一愣,不过他反应很快,连忙回道:“关公方才不是说,那九千余俘虏,若是四公子能招降了,就统统赐给他嘛?如此…不就有兵了么?” “呵呵…”听到这儿,廖化就冷笑了,他一双眼睛望向诸葛恪,就像是在问,“你特喵的在给我搞笑么?” 是啊? 这九千余俘虏若是能招降,一早就招降了,人家家儿老小都在北边儿呢? 投降?怎么投降? 他要真当了关麟的“都尉”,那岂不就是个…没兵的将? 『难受啊——』 … … 长沙郡。 关麟选取的那“荆州第一官医署”的位置,是长沙城内距离南门不远的,一处很有故事的街道巷口。 前后门对应着两条小巷,分别是“南倒脱靴”巷,以及“西倒脱靴”巷。 相传,这是当年关公战长沙时,太守韩玄要黄忠迎战。 黄忠久战不胜,韩玄污其有反叛之心,要杀黄忠。 魏延与黄忠关系甚好,于是魏延一气之下要杀韩玄,韩玄哪里打得过,从南门向北跑,跑过一条小巷子,故意把靴子脱掉一只,靴尖朝南放,想让魏延以为他是向南跑,于是这条小巷就被称为“南倒脱靴”巷。 至于“西倒脱靴”巷…还是相同的故事。 乃至于城中还有一个巷口名唤“刺韩湖”,相传是长沙城内的一个小湖流过的巷口,就是当年魏延刺杀韩玄之处。 当然,关麟知道,这都特喵的是扯蛋,魏延压根就没在长沙待过,更别说做韩玄的下属。 他早在刘备入主新野时,就投靠刘备的。 至于什么“刺韩湖”,更是扯蛋… 关麟也是到了长沙才知道,人家韩玄现在还好端端活着呢,活的还颇为滋润,虽说不是郡守了,却也是长沙的一位“重臣”,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那么问题来了? 这“南倒脱靴”巷、“西倒脱靴”巷,还有这刺韩湖…啥情况? 关麟琢磨着。 多半又跟伏虎山一个样儿,是诸葛亮杜撰出来的美好故事,间接的增加老爹关羽威望,大肆宣扬他战长沙的功勋。 都是假的! 老爹这股子傲劲儿,就是被这样惯出来的。 看透一切的关麟,早就见怪不怪了。 倒是此间荆州第一官医署,方才开业,东吴大都督鲁肃就成了此间第一个病人。 “咳咳咳——” 在一阵阵的轻咳中,张仲景经过一番“望闻问切”,就安排弟子王叔和煎药,不多时鲁肃服药后就去休息了。 张仲景走出屋子,关麟就等在这里。 “如何?能治愈么?”关麟问道。 张仲景如实说:“虽有些麻烦,不过结合《伤寒论》与云旗公子默识的那些医书,还是能找到对应的病理,当是可以治愈的,只怕过程会稍久一些,在根上,重在调理。” “不怕,治好为主…要尽全力。”关麟不忘嘱咐。 张仲景颔首,就去再阅古籍,要制定出最合适的治疗方案。 就在这时。 貂蝉款款走来,行至关麟面前,行了一个仕女礼,旋即轻轻张口:“已经按照四公子的吩咐,将那些医书残篇分发给了长沙城的杏林医者。” 听到这儿,关麟颔首,他笑了笑,“有劳任师姐去准备些茶水、点心…怕是这些医者很快就要‘杀’上门了…” 说到这儿,关麟似乎还不放心,再度补充道: “还有,任师姐帮我把星彩姐唤来…习惯了她在身边,没她保护,总是有些不安心。” “好!” 貂蝉过来人,哪会不懂得这些,又微微行礼,答应了一声就去忙了。 关麟则是琢磨着,待会儿,怕是要大费一番口舌了。 那边厢… 张星彩今日之所以没有跟着关麟,是因为她爹张飞特地把她喊去。 张仲景的事儿尘埃落定,治疗法正也提上日程。 那么… 张飞就该回成都先去复命了。 可…有一件事儿,张飞必须在启程返回之前,先征得女儿的同意。 那就是张星彩这“亲”,到底该跟谁定? 说起来,大哥刘备已经不止一次要定下阿斗与星彩的婚事,这是所谓的“兄弟情义”,也是所谓的女大三抱金砖。 当然张飞并不介意阿斗年龄小几岁。 可他介意的是…这阿斗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把闺女嫁给他,张飞感觉不舒服。 恰恰,这趟来荆州,见证了与女儿年龄相仿的关麟关云旗的总总事迹。 二哥这是生了个麒麟儿啊! 现在的张飞,只要一想到闺女嫁给阿斗,张飞何止是不舒服,简直感觉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故而,他今儿特地喊来张星彩。 这事儿不能拖了。 若是星彩愿意,张飞决定他就私自做主,向二哥提这门亲事。 虽说,一边是阿斗,一边是云旗,都是侄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了。 可张飞什么性子… 他可以接受闺女这大白菜被关麟这麒麟儿给拱了; 却万万不能接受闺女,一朵鲜花插在刘禅那牛粪上。 这…在张飞看来,很重要! “爹——” 远远的就听到驿馆中,一声娇嗔的呼喊,张星彩连连道:“爹你再这么问,我回去可要向娘告状了,告诉娘伱没少喝酒…比在成都时候喝的更厉害。” “你就是向你娘告状,可事关你终身大事,爹也得问哪!” 张飞凝着眉,一副今儿不问出个结果誓不罢休的既视感。“大哥向爹提及你的婚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爹总不能一直不回话吧,若是你真的看上了云旗这小子,那你爹我即刻…就向你二伯提亲,爹与你大伯、二伯桃园三结义,就是定下这门婚事,你大伯自也不会说什么?如此,不两全其美嘛!” 张飞的话一本正经。 张星彩抿着唇,她是挺喜欢跟关麟在一起的。 可…可也不能爹的一句话,就嫁了吧? 那岂不是显得她…她太不值钱了? 再说了,哪有…这种事儿,当爹的直接问女儿的?还问的这么直接? “爹,云旗弟尚未及冠…怎么能说这些?” “那阿斗还小你三岁呢?你大伯不一样跟我说这个。”张飞一摆手,“你还以为是以前汉庭的那套死规矩啊,女子十五之前必须嫁人?男子及冠后方能娶妻?在爹与你二伯这儿,不兴这套,依我说,若你答应,定亲都省了,直接写信一封告诉你大伯,就在这荆州办了婚事,最是省事儿不过,免得夜长梦多。你可不知道,我跟你娘当年…” 张飞顿时滔滔不绝的讲述起,他当年娶妻的故事。 事实上,张星彩她娘,也就是张飞这夫人夏侯涓,不是娶来的,是抢来的,还是奉子成婚。 是当年官渡之战,袁绍派刘备扰乱曹操的后方,古城三兄弟再聚义后,一道计划奇袭许都时。 路过曹操的老家谯县…张飞在这里“顺手”掳走了一个捡柴的女子。 刘备那时也没太在意。 可谁曾想,两个月后,张飞嚷嚷着要娶她为妻,还说这女子怀了他的骨血。 刘备这下哪还能怠慢,连忙征得那女子的同意了,就答应了下来。 这算是奉子成婚吧? 谁曾想,这天地都拜了。 张飞问她,“你还有什么家人吗?可以一并接过来?” 哪曾想,这女子连连摇头,说她虽有家人,却…是接不过来了。 最后被一再询问,方才告知,原来这女子正是夏侯渊亡弟之女夏侯涓,被夏侯渊收为义女,视如己出。 张飞都惊了… 夏侯涓还告诉他,叔父夏侯渊极其疼爱他这个侄女儿。 早年时兖、豫大乱,夏侯渊因为饥乏,舍弃了幼子,养活她这个亡弟孤女… 那时候的张飞都懵了,连忙就问夏侯涓的意思。 一边是家族,一边是他黑张飞,打从心底里讲,张飞有些不自信。 可夏侯涓却说,“家门多难,我少时失了父母,被伯父一手带大,这些年视如己出,可如今…既怀了你的骨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过往的一切,该舍弃的,自然要舍弃吧!还望将军不要嫌弃。” 夏侯涓见证过太多乱世中女子的悲惨命运。 女子就如同这战争后的战利品,可以被肆意赠予,买卖… 从这点上看,无疑,她是幸运的。 一来,她也喜欢张飞的淳朴、真性情; 二来,如今的她怀着张飞的骨肉?还回得去么? 回去了,岂不是让家族难堪? “你娘还是会说话呀。”此事的张飞侃侃而谈,每每提及夫人夏侯涓,他的嘴唇间带着那桃花绽放般的笑意。 能感受出来,张飞对这位夫人是真的很疼爱,“她跟俺说,樵前情窦开,君后寻迹来…这些话,让你爹听着耳朵根都软了。” 张星彩大大咧咧的反问:“然后就有了我?” 这个… 张飞登时哑口,这要怎么解释呢? 这不能再往下说了呀!下面的情节过不了审了呀!! 他只记得,那一夜,夏侯涓羞涩的走近了他,拿起他的手,在手心写了个涓字,然后…那一夜,张飞是真的舒服。 然后的然后… 何止是有了张星彩,是有了张苞、张星彩这对龙凤胎! 一切都是缘分哪! 想不到,因缘际会,他张飞竟成了夏侯渊的女婿,平白无故让这桃园三兄弟矮了那曹操一大辈儿… “闺女,爹跟你说,云旗那小子虽然比起爹来武功差远了,可他的脑子激灵,眼光也准,爹一瞅就是办大事儿的样子,闺女你就跟爹说,别不好意思,你与云旗在一起时,是什么感觉?” 『感觉——』 张星彩抿了抿唇,淡淡的道:“云旗弟他很忙,像总是有做不完的事,有想不完的主意,女儿猜不透他的目的,许多事情甚至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做,但女儿就是觉得,跟他在一起很有趣,陪着他,就会感觉很充实…哪怕只是在他身边,什么也不做。” 张飞莫名的感到了一股醋意。 就像是每一个父亲都会生出对女婿的醋意一般。 “那依着你这么说,陪着你爹就不充实了?就无趣了? 张星彩连忙道:“这就不是在集市上买东西,不是精心算计好的投桃报李,也不是小猫小狗,说喜欢就喜欢,不喜欢的时候就抛开,这种感觉,我可说不上来,总之…还是很希望在他身边,哪怕他很忙,只静静的陪着他,保护者他,不让别人伤害他,就够了。” 说到这儿。 忽的驿馆外传来声音,“星彩姑娘可在?” 是貂蝉。 不…是任红昌! 这里还没有人知道貂蝉的真实身份。 “我在——” 张星彩连忙唤道。 貂蝉抬眼看到了张星彩,她连忙说,“云旗公子唤星彩姑娘过去呢?说是离开了星彩姑娘,心里不踏实。” 这话脱口… “噗嗤”一声张星彩笑了,像是貂蝉带来的云旗的这话,能让她高兴一整天。 “这臭弟弟,嘴倒是越来越甜了。” 张星彩说着话,也不走楼梯,直接从二楼的木板上跃下,如同一只蝴蝶翩翩飘落,衣袂当风,树上的落花随她飞落飘零。 一片花雨中,张星彩落地,宛若自己陷入了花海。 “爹,我走了——” 再顾不上跟父亲张飞畅聊,张星彩飞也似的跑远了。 张飞从屋中跟出来时,哪里还有闺女的身影。 只剩下一片花海,他弯起腰,捡起女儿因走的匆忙而发间掉落的那朵绢花。 张飞将这绢花斜举向天穹,在阳光下,他望着这绢花,望着地上的一片花海,他像是突然就懂了。 “诶呦喂…” 张飞发现,今儿…他草率了呀。 这种事儿,其实,他根本就不用问女儿,这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就…就如他十五年前,在一片樵木中与夫人夏侯涓见面时的情景。 张飞犹记得,在第一夜贤者时间时,他一反往昔的粗鲁,无比爱怜的对夏侯涓说。 『以后,俺都不会让你受任何的委屈了!』 那时的他对夏侯涓如此… 如今的女儿对关麟又岂不是如此心情呢? “哈哈…”张飞笑着挠挠头,感慨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倒是不曾想,竟与二哥成了儿女亲家,这岂不是亲上加亲。” … … 自打张仲景派貂蝉、杜度、韦汛将一系列“断章版本”的医书送到这些杏林医者手中。 整个杏林医者,突然间就陷入了一阵“大学习”的浪潮。 这些医者正在读残缺版的《瘟疫论》。 这是明末,“吴又可”所著的“中医温病学典籍”,在解决瘟疫这个大难题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是关麟浓墨重彩特地花了一整个夜晚回忆出来的一篇“宏观著作”! 考虑到两年后,东方世界这场可怕的瘟疫。 联想到曹植那篇《说疫气》中可怕的字眼——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 故而… 这《瘟疫论》中的每一个字,关麟都是反复回忆,确保无虞,方才默写而出,让张仲景的三个弟子分分抄录。 在关麟看来,两年后那场席卷东方世界的大瘟疫,那场将汉末五千万人口直接给干到晋一千万人口的大瘟疫。 对于蜀汉而言,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节点,是局势彻底翻转的节点。 而这一切的大前提,就在于蜀汉的地盘——能够治瘟疫! 只要达成了这点。 什么“八王之乱,永嘉南渡;” 什么“安史之乱,唐末南迁;” 什么“靖康之乱,建炎南渡…”这些所谓的“衣冠南渡”简直就弱爆了。 关麟只要能在两年后,能摘这席卷东方的大瘟疫中,确保只有荆州与巴蜀能治瘟疫,曹操就是一百个矿,人口也得空,人口也得自发的南渡荆州与巴蜀! 到时候,刘备就是两个矿,人口也得爆满。 而关麟能治活的这批人,那将成为蜀汉的崛起与反攻的希望。 此刻,随着“刷刷”的声音,一卷卷竹简被这些医者展开。 映入眼帘的是《瘟疫论》的总纲、理论依据。 ——“疫气流行,感者多,于五六月益甚,或合门传染。其于始发之时,每见时师误以正伤寒法治之……不死于病,乃死于医;不死于医,乃死于古册之遗忘也。” 就这一句话,就把所有杏林医者震住了。 丫的…这瘟疫不是死于病,而是死于医治啊…死于他们医者之手啊! 是他们杏林的罪过啊! 接着往下看。 ——“仲景虽有《伤寒论》,然其法始自太阳,或传阳明,或传少阳,或三阳竟自传胃。盖为外感风寒而设,故其传法与温疫自是迥别。” ——“守古法则不合今病,舍今病而别搜古书,斯投剂不效……千载以来,何生民之不幸如此” 这些医者是一边看,一边想,一边琢磨… 而这等医书若是给寻常百姓,那自是觉得写得啥玩意啊? 可…给这些医者,那就不一样了,不怕他们不看,就怕他们琢磨…一琢磨下来,只觉得浑身冒汗。 接下来是,章节目录,包括“温疫初起”、“传变不常”、“急证急攻”、“表里分传”、“热邪散漫”…等等将近百个,这是大夫们最关心的东西。 内行看的就是这些门道! 而这些与《伤寒杂病论》不同,却又互相补充… 互相应证之下,很容易就能辨别真伪。 这一刻,看到这里的医者已经是双眼瞪大,宛如看到了…救世的方法! 他们迫不及待的去看这些内容… 第一卷“温疫初起”很好; 第二卷“传变不常”很强大; 第三卷“急证急攻”也很好,受益匪浅…而随着看到第三卷,他们发现后面的文字越来越少,难免变得患得患失,他们甚至担心,千万…千万不要在某个点儿断了呀。 果然,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第四卷“表里分传”,正写到最关键的治愈阶段时。 没了… 啥也没了! 一切的文字到这里戛然而止。 只剩下一句话:——欲知后事如何,‘荆州第一官医署’可见分解! 『你大爷的——』 顿时间,无数医者差点就要爆出口了。 他们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 他们有一种要拔刀的感觉。 他们此刻豁然起身,目眦欲裂一般的望向官医署的方向。 他们的脸上仿佛写满了两行大字: 第一行是: ——关云旗,你不为人子啊! 第二行则是。 ——有朝一日刀在手,屠尽天下断章狗! … … (本章完) 第二零八章 吴侯,就让我们栓条狗去合肥吧? 江州,西城门。 诸葛亮坐在四轮车上,被一众官员护送着快速离开江州,临行之时,他又望了一眼城楼。 马谡只觉得劫后余生,喜滋滋地说道:“诸葛军师神机妙算,一座空城吓退了那曹操啊…此番传入蜀中,势必让皇叔惊骇,让百官震服。” 诸葛亮却感伤的说,“可惜只守住了江州,不知涪陵是何状况…” “这不怪军师。”马谡提醒道,“是那些庸才误导了刘皇叔,这才卸去防护,险些酿成大错。” “这话不许再说。”诸葛亮羽扇指向马谡,颇为严肃的提醒:“曹操诡计多端,孝直从未与其正面交锋过,故而此番才吃了亏,下次必定会更加小心。” 此地将军也是附和道:“军师所言极是,比起涪陵,巴中更重要,如今曹操已退,待得将士归来,诸葛军师再带我们打过来就是。” “此间防护卸去,吾是知晓的,却未料到会遭逢此祸,此吾之罪也!”诸葛亮叹了一口气,“吾不患涪陵一城一郡之得失,吾患的是若曹军攻下涪陵,势必即刻迁移百姓,这浩浩数百里蜀道,还不知会有多少百姓死在蜀道上,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诸葛亮是既悲天悯人,又感念…蜀中百姓本就不多。 又被迁走了一批,粮食、赋税…唉…唉… 长长的一声叹息。 忽然,远远看见张苞快马奔驰而来。 这位比妹妹张星彩年长半刻钟的张苞,这位性格颇像其父张飞的少年将军,在父亲义释严颜后,特地交给严颜在军中锻炼。 如今乃是驻守涪陵的一名校尉。 他一见到诸葛亮连忙翻身下马冲上前去,“幸得军师平安归来,否则张苞百死难赎!” 『——不对呀!』 察觉到张苞语气有些不对,竟没有第一时间提及涪陵的战况,诸葛亮连忙问:“曹操没有去突袭涪陵么?严颜老将军呢?” “来了…守住了,涪陵无恙!”张苞连忙道:“只是,不知为何,战况很明显对我方不利,可那徐晃眼看着就要攻破城池,却突然鸣金收兵,末将与严颜将军均是不明所以,以为是巴中陷落…故而,末将才赶来寻军师,不曾想江州亦是无恙。” 马谡骄傲地说:“曹操带着几万人杀来了,可诸葛军师不过是在城头弹了一曲琴,就把曹操与几万大军吓得望风而逃!” 马谡的话有些夸大的成分… 诸葛亮连忙淡笑着摇头,平缓的说,“何尝是吓?不过是曹操以为我守在城楼,江州城中布有埋伏,即便攻城,他也并无把握罢了“ “”何况,取下巴中,曹操与主公的争斗将会不死不休,曹操在这蜀道上耗不起,故而才撤离罢了,倒是…” 诸葛亮顿了一下,他继续望向张苞,“倒是涪陵,那徐晃就快要攻破城池,曹操应该知道其中并无埋伏,即便曹操要撤军,也该攻破城池,将里面的百姓迁走啊…何故在最后的时候鸣金收兵呢?难道…是被什么给拖住了?” 马谡缓缓地说:“管他呢,至少这次…虚惊一场,曹操既已撤退,料得不会再来,这不如军师所愿,得到了难得的发展良机!” 诸葛亮淡然回答:“我总觉得这事儿没有这么简单…” “也罢,先回成都吧!有劳张小将军告知严老将军,涪陵各处关隘,小心防护,以防曹军杀得回马枪!” … … 徐晃与张郃的兵马交汇于一处。 魏军撤往汉中。 徐晃心头憋了一肚子闷气。 说起来,徐晃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山西人彪悍的外表下,胸襟都很宽广。 而作为将军,徐晃能忍受排挤,忍受不公的待遇,能不遗余力的征战沙场,乃至于马革裹尸。 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兵士,特别是自己的亲卫毫无意义的去死。 山西人对兄弟情义看的极重。 张郃看出了徐晃那愤愤的心情,连忙劝道:“丞相方才说,诸葛亮的琴声有辽远峥嵘之声、自信杀伐之气,他素来谨慎小心,又岂会冒险,这是有阴谋在等着咱们哪!” “放屁!”徐晃毫不客气…“涪陵城眼瞅着就攻下了,我一百三十余先登亲卫已经在城楼上结成战阵,蜀军离崩溃只差一步?我打了几十年仗?有没有阴谋,有没有诡计,我看不出来么?可最后…最后…” 说到痛处,徐晃的眼眸凝起,悲怆欲绝,“鸣金收兵,哼…为何要鸣金收兵?你知道,我那一百余亲卫是怎么死的么?他们听到那鸣金时的声音,他们有多绝望么?我…我只恨…” 说到这儿… 徐晃那握紧马缰的手,都不由得颤抖,剧烈的摩擦,其中满是汗。 “我只恨…”徐晃抬高语调,就像是要把心中的郁结一股脑释放出去。 “你恨什么?” 曹操的声音突然盖过了徐晃的声音。 一干虎贲军士让开了一条道,曹操骑着高头大马行至徐晃的面前。 “丞相…公明他…”张郃连忙拱手想要为徐晃解释。 徐晃低头,愤懑之下的他一言不发。 “公明,孤知道你难受,伱死了一百三十多亲兵,孤也很难受!孤能做的,就是给你补上,就是补给你一千三百兵。” 曹操大手一挥,“可孤要你记住,军令如山,这世上许多事本就是没有公平可言,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若事事都讲情义,讲公平…我曹操的脑袋早就被人割去一万次了!” 这… 徐晃咬着牙,他不敢反驳曹操的话。 其实,他内心中痛苦依旧。 ——『一千三百多兵?又抵得上这些跟随了他几年,乃至于十几年,几十年的亲兵么?』 ——『那份情义,他能忘了么?』 就在这时,“哒哒哒”的马蹄声再度响起,一匹来自汉中的快马急行至曹操的面前。 “丞相,襄樊急件!” “念——”曹操颇为豪放的一摆手。 这斥候连忙展开急件,一共有两封,他当先念出了第一封,“禀报丞相,我军纠集五万人马于樊城十面埋伏,却不曾想关羽派关平佯攻襄阳,他本人则率骑兵突袭江夏…” 斥候读到这儿,曹操还稳得住。 他至多是觉得有点儿可惜,这关羽竟没有中计去攻樊城。 果然,云长不是项羽啊! 可惜了他曹操遗留下来的这十面埋伏之计。 但这也无妨,襄阳是佯攻无伤大雅,唯独关羽进攻江夏是一个威胁。 可曹操留下来的计略中,还有一条,那便是一旦襄樊局势有变,于禁带汝南兵去驰援江夏。 这样算来,关羽至多无功而返,江夏当是无恙。 正想到这里。 斥候念出接下来的话,“子健公子立功心切,私自调动汝南兵马赶赴襄樊…江夏,江夏…” 此言一出。 曹操的一双虎目骤然瞪大,前一刻的他还镇定自若,后一刻的他胸脯跌宕起伏。 他惊呼: “子健误我——” “子健误我——” … … 清酒淅淅沥沥地落入酒盏,端坐在石头城宫殿中的孙权。 他沉着脸,思虑了许久方才将酒盏掷于一旁。 他面朝吕蒙,惊问道。 “你能笃定,那张辽与他的山西部曲不在合肥么?” 吕蒙拱手:“此为那关四公子之言,末将不能笃定,不过…” “不过什么?” “大都督似乎颇为笃定!” “为何?”孙权连珠炮似的问。 吕蒙则如实回答:“大都督与那关四公子一见如故,两人不过是在乌篷内聊了半刻钟,大都督就信了这关四公子所有的话。” ——『这样么!』 孙权那碧绿色的眼眸微微凝起,他缓缓从王座上起身,一边踱步,一边揣着下巴,细细的思虑。 吕蒙也不敢再说话,就这么任凭孙权去思虑。 十息,二十息! 五十息,一百息! 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脑回路,“铮”的一声,孙权拔出佩剑,这是他所铸六把佩剑之一的名为“流星”的一把。 初唐有诗称赞这把剑——“赤土流星剑,鸟号明月弓!” 而随着这把“流星剑”的脱壳,孙权像是做出了决定。 “孤信子敬…” 他当即吩咐道:“传孤号令,即刻召集诸将,北伐合肥…孤要亲征!当初失去的,孤这一次,要悉数夺回来!” 啊…啊… 此言一出,吕蒙一怔,双腿一个踉跄,险些没跌倒过期。 ——果不出那关麟所料。 一时间,关麟的话悉数在吕蒙的脑海回荡。 ——“其二嘛,就是这种栓条狗去挂帅都能打赢的仗,偏偏上次挂帅的是你们的主公,是吴侯…先说好,我关麟没有针对谁,且不吹不黑,让你们吴侯指挥,依我之见,还真不如栓条狗呢!” 呃… 吕蒙多少感觉有那么点儿尴尬。 他心头暗道: ——『吴侯,求求了,这次…就栓条狗去吧!』 心中这么想,吕蒙自然不敢这么说,他连忙用鲁肃的话回道:“主公…不妨先听听大都督的提议?” 孙权抬眼,心里嘀咕着,这有什么可提议的。 他伸手示意让吕蒙说。 吕蒙则侃侃道:“大都督说,统兵与治国不同,治国又与谋略不同,萧何未必能帷幄之中、决胜千里;韩信未必能不绝粮道;张良也未必能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主公虽出身楚地,可成王霸之业,当学高祖,不该学楚霸王啊!” 『——这…』 随着吕蒙吟出大都督鲁肃的这番话,孙权的眼眸刹那间凝起,他岂会听不出…这话的意思。 子敬这话,虽是说的足够含蓄了,可…他孙权亦是感觉到极为扎心哪! 他的眉毛竖起,俨然带着些许嗔怒。 而吕蒙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下。 “子敬就是这么说的?” “是…” 随着吕蒙的回应,孙权无奈的摇头,“子敬是说我不擅统兵,不该挂帅,也不该出征啊!” “或许…大都督是觉得杀鸡焉用牛刀?”吕蒙劝道… 只是这话,怎么听怎么假。 孙权又沉吟了片刻,他轻咬了下唇,将手中的流星剑收回剑鞘之中,他转过身。 “孤知子敬是好意…可这一次,孤还是决议要亲自挂帅北伐!” “孤的父亲人称江东猛虎,孤的大兄人言江东小霸王?可到孤…若是孤不能亲自挂帅打下这合肥,后人会如何评价孤?孤的头怕是千年、万年也抬不起来?何况…合肥是孤的梦魇哪,孤要亲自去撕碎这份梦魇。” 孙权的语气坚决… 可他越坚决,吕蒙的心情越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他心里不住的嘀咕着。 ——『怎么栓条狗去合肥…就这么难呢?』 或许是受到了关麟那番话的影响,或许…孙权的统率在吕蒙的心目中就这份形象,吕蒙觉得他好累啊。 “子明无需多言,传孤之诏,着令甘宁、凌统、蒋钦、周泰、董袭、潘璋、徐盛、朱桓各带本部部曲,即刻出征!令张昭筹措粮草!” 呃…这个… 吕蒙顿时心头又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他知道…如今这架势,估摸着,他是劝不住这位主公了,索性,他话锋一转。 “主公…” “子明若是劝孤,就莫要再多言。”孙权背过身,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不…”吕蒙连忙道:“末将是想说,可否…主公点兵,甘宁、凌统两位将军只择其一。” “为何?”孙权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吕蒙心里暗叹。 ——『主公啊主公,我都提醒到这份儿上了,你还想不到,你怎么统兵啊?』 当即,吕蒙继续说,“甘宁与凌统两位将军…有杀父之仇,若…” “噢…”孙权这才恍然大悟,“是孤疏忽了。” 他摆摆手,“那就只换甘宁去吧!让凌统留守建业城。” “喏——” 吕蒙拱手领命,当即转身,就打算去通传、调兵。 可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当即再度转过身来,微微拱手。 “又怎么了?还有谁有深仇大恨么?”孙权凝视着吕蒙。 “不…”吕蒙连忙道:“末将想让主公留意一人、调查一个家族…” “谁?” “吴郡四大家族之一陆家,陆逊!”吕蒙的眼眸刹那间变得阴郁了起来,他压低声音,“末将与那关云旗交谈时,他竟脱口吟出末将替主公筑‘吕城’一事,此事…知道者,唯独末将、主公,还有那…” 不等吕蒙把话说出口。 孙权那碧眼中刹那间就浮起一抹森然的精芒。 “你是说,陆伯言与那关家子有勾结?” “若只是与关家子有勾结…倒也罢了。”吕蒙淡淡的说,“就怕吴郡陆家与关云长有勾结啊…” 这… 孙权浑身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要知道,陆逊手握着山越兵,这是江东最能打的一支军团,且陆家无论是生意还是田亩遍布江东,若然这陆逊有歹心,陆家有歹心…那… “子明。” 孙权的话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起来,他双手拍在了吕蒙的肩膀上,“这次你就不用跟孤出征合肥了,孤要你查,你替孤好好的查查这陆家,查查这陆伯言,孤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喏——”吕蒙拱手,一双眼眸愈添阴郁。 几乎与此同时… 远在数百里之外交州的陆逊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那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陆逊感觉好像有一股阴风,悄悄的、悄悄的就从衣衫的间隙,无孔不入般的窜入了他的后背,让他感觉到一阵寒意。 凉飕飕的…就像是有人悄悄的在背后捅他刀子! 且这刀越来越近… “将军…”山越副将原本正在讲述下一步的目标,听到陆逊打喷嚏,连忙停下。 “你接着说…”陆逊示意。 这副将继续道:“如今交州七郡,将军已经攻下南海郡、苍梧郡,接下来…可以向北进取郁林郡,也可以向西取合浦郡,更能南下取高凉郡,末将提议直接打合浦郡,此郡一破,则直接威胁到交州的治所,那士變的老家——交趾郡!” 听过副将的话,陆逊看着舆图思虑了片刻。 『——打还是不打呢?』 陆逊不由得陷入了迟疑。 交州士變远比他想象的要好打许多,可好打不代表就能打。 他顾虑的更多,顾虑的已经超脱了战场,来到了朝堂。 沉吟了片刻。 陆逊吩咐道:“暂且缓缓…东吴与交趾不过是因为一些军械产生的冲突,也没有那般深仇大恨,如今已经打下两个郡了,该看看那交趾的态度,也看看吴侯的态度!” “吴侯的态度?”副将有些疑惑。“为何要在意吴侯的态度?吴侯高兴还来不及,没有态度啊?” 呵呵… 陆逊苦笑一声:“我就怕吴侯没有态度…没有态度,才是最危险的态度啊!” 这一句话说的意味深长。 是啊… 东吴不同于其它其它地方。 在东吴,陆逊把山越打下来,那山越就是陆逊的了,孙权都调度不了。 那么… 这交州七郡陆逊一旦打下来,那会造成什么后果。 以前的交州七郡督是士變。 以后,就是他陆逊的了,包括这里的兵,这里的城,这里的一切,都是他陆逊的了。 也正是基于此… 陆逊打下两郡就已经“很过分”了,没有孙权的态度,他是真的不敢继续打了。 须知,当年…太史慈好端端的国中之国,怎么突然就死了? 还有那羽扇纶巾,挥斥方遒的周公瑾,怎么就大好年华去世了? 所谓诸葛亮三气周瑜。 那都是骗骗小孩子的! 这中间的故事,没有人比陆逊更清楚了。 这位吴侯的心——毒着呢! 想到这儿… 陆逊的眼眸凝起,他的心头不由得蒙上了一层重重的阴霾。 一时间,这交州,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 … (本章完) 第二零九章 你或许血赚,但我永远不亏! 距离汉中百里的定军山下。 这里有绵延起伏的草浪,冬季的到来,使得草儿枯黄了几分。 一弯轻轻小河自侧边流淌,河岸一边则是一片密林。 蹄声如雨,沿着定军山下的道路上,一袭骑队疾驰而行,马如龙,人似锦,为首两人华辔雕鞍,骑术精湛。 待得行至定军山山道入口时,为首一骑当先停下,他语气严肃的道:“妙才,孤问你,孤回中原,若大耳贼来犯,驻扎于此定军山,你当如何?” 说话的是曹操。 从巴中归来,得知襄樊如今的不利局势,他已经决定离开汉中了。 当然,他不可能告诉夏侯渊、张郃、徐晃等人,他回去的目的是要去给大汉这个“房本”办理最后几个过户的手续,让大魏可以随时名正言顺的坐拥这天下! 除此之外,曹操还要选出大魏未来的继承人,去继承这份天下。 ——忙了一辈子了,奋斗了一辈子了! ——六十岁了,该琢磨着怎么更换“大汉的房本”了; ——也该琢磨着,怎么平稳着陆了。 当然,离开归离开,着陆归着陆。 临行前,曹操还是放心不下夏侯渊。 此刻,在他身后骑马的正是夏侯渊。 这个兄弟,从小就跟着他曹操混,够意思、够兄弟、够朋友… 那时候,曹操杀人犯事,需要人顶罪的时候,夏侯渊直接就顶上去了…替他坐牢,替他背下这官司; 曹操入太学读书,夏侯渊也入太学。 曹操娶媳妇,夏侯渊也娶,曹操母亲的丁氏一族一门姐妹花,曹操娶姐姐,夏侯渊就娶妹妹。 毫不夸张,这一对族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 当然,也可以换一种说法。 在族内,夏侯渊这一支太穷了,穷怕了…他如果不紧紧的抱着曹操这个大腿,他从哪去出息了? 难道就要这样穷一辈子? 就要因为穷,因为没有粮食,再一次去做选择,让亡弟的女儿,他的侄女儿活? 还是让自己的儿子活? 终于…到现在,几十年的征战,夏侯渊已经从曹操的小跟班,那个谯沛的穷小子,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统领。 他作为曹魏在西北的总指挥,他的神速进军,他的“三日五百,六日一千”让曹军振奋,也让敌军胆寒。 此刻,夏侯渊观察了一番这定军山的地形,当即回道:“定军山不过是高点儿,蜀军就不会飞,越不过阳平关,我亲自驻军于阳平关,足以将这大耳贼阻拦于国门之外。” 夏侯渊说的颇有信心。 诚如他所言,阳平关依山傍水,地势极险。 曹操曾在这里打张鲁时,看到阳平关,撂下过这样一句话:——“此妖妄之国耳,何能为有无?” 说到底,要不是攻阳平关时,天意在曹,麋鹿助阵冲散了张鲁军的军营,曹操哪这么容易打下来呢? 如今,按照夏侯渊的意思,此为天险,只要守住…局势就稳得住。 “不能一味的防守。”曹操抬手指向定军山一侧的陈仓、祁山道方向,“你让张郃守在这里,如此一来,刘备攻关就无法全力投入,他势必得防着北山处的突袭。” “觅得良机,伱还可以命张郃沿着沮水断了刘备的粮道,釜底抽薪。” 这段时间,曹操藏匿在深山中,可不只是干耗着等待,他还在观察,观察这地形。 思索如何攻? 如何守? 如今他留给夏侯渊的方略很简单。 ——老弟,你就老实的在阳平关内驻守。 ——张郃,外姓人,让他驻守在阳平关外的北山中恶心刘备。 当然,这会很危险,但恶心人就行,管他危险不危险?外姓人,厚道就放在一边吧? 事实上,如果按照历史的推演。 就算不用曹操去提醒,夏侯渊这几年也没对张郃厚道过。 前有平马超时,拿张郃当炮灰使,后有阳平关外,派张郃屯兵“广石”,张郃在成为炮灰的路上越走越远,越陷越深。 可架不住,沧海横流显英雄。 张郃从不抱怨,且颇为争气,面对这般不公的待遇,愣是打出了惊人的战绩,甚至于军中留下了极高的威望与战功。 “大哥放心,这些我记下了…”夏侯渊将曹操的话记在心头。 曹操则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从小家里穷,因为粮食放弃过儿子,孤知道你穷怕了,孤也知道你从小就跟着孤的无奈,知道你的性子,也信得过你,人言‘无汉中,不巴蜀’,只要你这里守住了,整个大魏就稳得住,乱不了!” 夏侯渊深感责任重大,本该拱手表态。 可…这种时候,却忍不住劝道。 “大哥,弟这边你放心就好,倒是此次襄樊战场,子健闯了大祸,致使江夏也丢了…愚弟…” 不等夏侯渊把话讲完,曹操摆手,“孤知道你要说什么,这次襄樊吃了这么大的亏,又岂止是子健一人之罪?这两日,孤倒是听得了一些风声,说是荆州出了两个了不起的人物。我曹营所有文武悉数被此二人耍的团团转。” 说到这儿,夏侯渊连忙道:“大哥说的是那洪七公与黄老邪吧?” “呵呵…”曹操冷笑一声,“子孝、子和、孤的满府君、孤的铁壁,还有孤的儿子,都在此二人身上吃了大亏,孤倒想去亲自会会,看看中‘洪七公’、‘黄老邪’究竟何方高人?能有多大的能耐?” 夏侯渊感慨道:“这才是大哥真正撤出汉中的原因吧。” “还有一条。”曹操从怀中取出了夏侯惇的信笺,递给了夏侯渊,夏侯渊迅速展开。 却见上面一行文字,触目惊心。 “这…这是?”夏侯渊的嗓音沙哑。 “呵呵。”曹操则冷笑道:“自从荀令君死后,这三年,许都城何曾安生过?这次倒好,元让竟在穰山中,在洛阳城内都发现了‘死士’,这是有人要对大魏釜底抽薪哪!这是有人要置我于死地啊!” 说到这儿,曹操的表情愤怒… 夏侯渊反问:“是…是陛下?” “虽未必是他,但至少是与汉庭拖不了干系?”曹操的一双眼眸凝成了一条缝,“孤…还觉得,这事儿或许与魏世子的争夺,也有些牵连!” 提到了魏世子的争夺。 夏侯渊忍不住再问:“那这世子人选,大哥是有意…哪位公子?” “哈哈…”这个问题让曹操笑出声来。 “大哥何故发笑?” “今日妙才问孤,让孤回忆起了那汉庭百官之中,唯独荀令君向孤提及过立储之事,荀令君建议孤‘立长’,却有一人建议孤‘立贤’!” 听曹操说到这些辛秘之事,夏侯渊连忙问:“是谁建议大哥‘立贤’?” “——墨迹犹存,斯人已逝,哀哉奉孝啊!”曹操感慨道:“就是如今,孤无法再问奉孝,他留给孤的‘立贤’二字,究竟谁才是这个‘贤’了!” 夏侯渊眸光闪烁,沉吟道:“大哥年轻时总是教授我,定国安民为贤,大哥的诸公子中,子桓、子文、子健三位最是年长,也最有才能,至于谁才是真正的贤才,大哥可要好好考察一番。” 呼… 曹操深吸口气,他朗声道:“子文不肯读书,到底只是将才,不如子桓、子健文韬武略,襄樊一败,似乎是子桓更稳重一些。” “可孤建立霸业,难免杀戮太盛,孤之后…魏当以宽仁,如此看来,倒是子健又更合适一分。” 说到这儿,曹操叹气道:“若非孤那冲儿早夭,何愁无储可立?” 一时间,曹操流露出巨大的伤感和疲惫的表情。 “大哥…”夏侯渊还想劝。 曹操摆手,“不提了,先回去了,回去了…” 说到这儿,曹操翻身上马,他勒马向南,最后回望了一眼这蜀道、这巴蜀、这蜀道尽头的天府之国。 呵呵… 又是一声冷笑,曹操的眸光幽深,他张开嘴,他的语意中寒意森森,像是带着无限的不甘与悲怆。 最后张口——“人苦无足,既得陇右,复…复欲得蜀?” 这一句传出,那无限的不甘与悲怆混杂在一起,仿佛…汇聚成了一副“神龟虽寿,犹有竟时”的画面。 这画面充满无奈与凄凉。 后世只道“得陇望蜀”是曹操的叹息。 可谁又知道,这话的出处,是两百年前光武皇帝刘秀西征攻克天水后,临走时,留下来的一封信: ——“两城若下,便可将兵南击蜀虏。人苦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 ——“每一发兵,头须为白。” 特别是最后两句,意思是: 每次应征入伍的军士,头发胡须都在战争的岁月中变白! ——曹操老了! ——曹操不得不服老了!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 … 长沙郡,荆州第一官医署门外,这里突然就聚集了不少人,准确的说是不少杏林中人。 每一个都凝着眉,望眼欲穿的望着医署大门。 有的愤愤然的高呼,“关四公子,哪有这医书写一半的道理?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瘟疫论》后面的部分是什么?你倒是写给我们看哪?” “没有这样吊人胃口的呀!” 俨然,群情激奋… 一副“刀在手”,“众人声讨断章狗”的既视感。 这样断章,虽不违反,但不道德! 哪有医书写到最关键的地方,戛然而止的。 这就像是一部读到一半儿,你特喵的给突然断了——读者老爷岂不会“如鲠在喉”?拿冻鱼问候你? 鲁肃与诸葛瑾也听到了外围的动静。 在诸葛瑾的搀扶下,鲁肃缓缓起身,也凑到门前。 “这是…” 有亲卫连忙解释:“听闻是关四公子给这些杏林医者每人发了一本医书,十足的精妙,却是在最关键的部分戛然而止…这不,这些医者都聚集在这里,要来‘声讨’关四公子?” 听到这儿,鲁肃淡淡的笑了,“这声讨什么?医书是关麟写的,他若不写完,这些医者有办法么?” 诸葛瑾回道:“话不能这么说,这小子不纯纯的吊人胃口么?” 鲁肃仿佛看穿了一切,“不吊人胃口,这些医者能来么?这些杏林中人一个个自诩清高,谁又会服人呢?不服人…又如何加入这官医署呢?” 尽管来的时间不长,可鲁肃还是搞清楚了一些事情。 这段时间,关麟在筹备荆州第一官医署。 可似乎,医者们颇为顾虑,加入其中的寥寥无几。 基于这个大前提,再看眼前的一幕。 鲁肃不由得感慨:“正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啊!” 诸葛瑾笑了,“姜太公钓鱼,大都督对这位关四公子的评价可不低啊?他若是姜太公,那大都督是谁呢?” “哈哈,我是那愿者上钩的鱼啊…”鲁肃不假思索的回答。 像是这么一说,心情晴朗了不少,目光幽幽愈发关注着这边的情形。 就在这时,有声音传出。 “诸位,诸位…” 俨然,听到外面聚集了不少医者,张仲景连忙跑了出来,连连解释道:“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四公子很快就出来,很快就出来…” 这时有一名年长的医者问:“仲景神医?那《瘟疫论》如此精妙…究竟是何人所著啊?” 张仲景不假思索,他感慨道:“这等精妙的医书,舍关四公子还有谁能著写出来呢?许多时候,我也很惊诧呀,惊诧于这位云旗公子的肚子里…究竟装着多少博学的医理?不过…无论如何,此乃我杏林之福啊!” 张仲景德高望重。 他这么一说,一干医者齐齐闭上了嘴巴,愈发望眼欲穿的望着这大门处。 外围不断地有新的医者徐徐赶来,加入了这场声势浩大的“声讨断章狗”的行动。 一时间,靠近医署大门的位置安静的可怕,可外围…却极是喧嚣、哗然。 那边厢… 医署内,张星彩一如既往的在磨墨,关麟在纸上写着什么。 张星彩一边磨墨,一边小声的念着关麟写下的文字:“东吴即将突袭合肥,此为机密之闻,务必第一时间,传于樊城。” 念到这儿,张星彩一惊。“云旗方才还说,是你告知那东吴大都督,张辽不在合肥,劝东吴突袭合肥?怎么现在…又要告知曹魏这事儿?” “嘘…” 张星彩的声音不小。 关麟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他压低声音道:“我的姑奶奶…你小点儿声,这医署还住着东吴的大都督呢?让他听到,可就完蛋了。” 噢… 张星彩缩了缩脖子,顿时女汉子变成了一副做错事小女孩的样子,微微低头。 可过了片刻,她还是忍不住这份好奇,压低声音问。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关麟也小声回答,两人就像是亲密的小情侣再说悄悄话一样。“我且问你?你认为如今三足鼎立,论及实力魏、蜀、吴,如何排名?” “那曹魏雄踞九郡定是第一,大伯与诸葛军师总说孙氏基业历经三代,底蕴深厚,此为第二,咱们荆州与巴蜀…根基尚浅算是第三吧…” 诚如张星彩的分析… 或许未来,在定军山之战,在水淹七军后的节点,蜀汉会超过东吴一跃为第二的存在。 但至少现在,包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论及国力…蜀汉都将排行第三。 关麟颔首道:“所以,你认为作为第三的我们应该怎么做?” “跟第一打呗!不断地削弱它,不断地加强我们自己。”说着话,张星彩篡着拳头,她觉得没有什么是用拳头解决不了的。 关麟却摆摆手,“错了,作为第三的我们固然要与第一打,可只我们去打不行,因为老大在消耗的同时,我们老三也在消耗,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 “那怎么办?”张星彩大眼睛眨了眨。 “想办法忽悠着第一与第二打。”关麟的目光坚定,手指点了点案几上的信笺,声调虽低,可语境却是铿锵有力,“只要第一和第二打,他们或许有一方会血赚,但是我们永远不亏…这才是最明智的战略,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消耗…这份消耗日积月累,到最后…呵呵…” 关麟浅浅一笑。 噢… 张星彩恍然大悟,“我懂了,云旗弟的意思是,只要第一和第二打,无论谁赢谁败,就都会有损耗,他们或许会血赚,但是我们永远不亏…所以…云旗才先是劝东吴去打合肥,再寄信于江陵,让曹魏派兵支援合肥,一来二去,他们就打起来了!” “没错…打起来好啊!就怕他们不打!” 关麟重重点头,满是赞许的望向张星彩。 心里嘀咕着。 ——『虽是张三叔的闺女,继承了部分张三叔的脑回路,但思路还是很清晰的!』 只不过…有一点,张星彩是说错了的。 那就是,关麟从没打算把这消息用散播的方式传到襄樊。 相反,这是李藐的机会。 一旦用好了,可以助他迅速的接近曹植。 要知道——雪中送炭总是比锦上添花,更弥足珍贵十倍。 心念于此,关麟继续写。 ——“以此为机…寻得机会,秘密接近于那曹子建,助其驰援合肥,势必能博其好感!成为其幕府之宾客,但有一人杨修,需得小心,此人有些才识,却持才傲物,不能容人!” 刚刚写完这些… 糜阳与麋路走了进来。 麋路禀报道:“四公子,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杏林医者…看样子来势汹汹。” 糜阳则说,“廖太守特地派人来问四公子,是否要派人驱散他们?” “不用!”关麟一边说话,一边将写好的信笺吹干,然后卷好… 他将这信交给糜阳,无比郑重的吩咐说:“即刻把这信,发给江陵城郊沔水山庄的黄老,他知道该怎么做。” “喏!”糜阳连忙答应。 麋路则提醒道:“四公子,如今这外面…” 不等他说完,关麟缓缓起身,笑道:“鱼儿好不容易上钩了…驱赶了就没意思了。” 一边笑,关麟迈着龙骧虎步往门外走去。 而随着他的出现… 整个医署外围那些哗然议论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关麟却像是早有准备… 当即,有部曲抬过来一个简易的木质“扩声器”,关麟走到了扩声器的面前。 “喂——” “喂喂——” 他在试音… 而这突如其来扩大了数倍的嗓音,让所有医者均是一愣… ——『这关四公子好大的嗓门啊!』 关麟却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大声道。 ——“诚如你们猜测的那样,这《瘟疫论》就是我写的,且我是故意写一半儿的…就是为了让你们‘如鲠在喉’,为了让你们亲自登门来‘声讨我’!” 有恃无恐啊… 鲁肃与诸葛瑾也在。 听到关麟这话,脑海中顿时浮现的就这八个字——无限嚣张!有恃无恐! 果不其然,关麟的话惹得整个门前哗然一片,已经有些隐隐的“众怒”了! 他这无限嚣张的样子… 就像是后世的网络中,一个不知好歹的狗作者,对尊敬、高大、且英俊、潇洒、多金、有才的读者老爷说: ——我就断章了,你们能奈我何? ——你们给我寄刀片哪? ——你们把我关进小黑屋啊? ——你们有能耐拿鞭子抽我啊? 这种狗作者,简直是脸都不要了! 而随着门前哗然的声音越来越大… “咳咳咳…”关麟再度轻咳了一声,他张口道:“诸位杏林医者,今日我特地让诸位来这荆州官医署门前声讨我,不是我关麟欠揍,而是我要告诉你们…” 讲到这,关麟气沉丹田… 一句雄浑且厚重的声音,自他的嗓中传出。 ——“我有一个梦想!” … … (本章完) 第二一零章 马丁路德麟:我有一个梦想 ——我有一个梦想。 当关麟吟出这一句时,整个这医署门外,均默契的安静了下来。 所有医者都想要听听这位在医书中断章,无限嚣张,有恃无恐的关四公子,他究竟要说些什么? 鲁肃与诸葛瑾也竖起耳朵,颇为拭目以待。 此刻,关麟的话侃侃而出。 “近三十年来,一位伟大的医者足迹遍布整个大汉,他曾为广陵太守陈登医治,让陈登吐出了几十盆红头的虫子;他曾为东吴的将军周泰医治十二处枪伤,让这铁汉恢复如初;” “他花费了三年的时间,让我们记住了一句歌谣‘三月茵陈四月蒿,传于后世切记牢,三月茵陈能治病,五月六月当柴烧’,他留下‘五禽戏’,让世人模仿虎的扑动前肢、鹿的伸转头颈、熊的伏倒站起、猿的脚尖纵跳、鸟的展翅飞翔,以此强身健体;” “他还创造出麻沸散,使用麻沸散对病人进行腹部开刀,顶着世间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谩骂,医好病患!在这样一个‘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的世道,他难道做的还不够么?” 听到这儿,张仲景侧目,无数医者侧目… 他们知道,关麟说的这个人是当世的神医华佗,是八年前被曹操杀害的华佗。 那一年华佗的死,是整个杏林中所有医者的痛。 果然,关麟的话突然加重了语气。 “华佗,这样的神医在当世,他的医术难道还不惊人么?他的医德还不高尚么?可是他却死了,死在八年前,死在曹操的刀下!” “有人说是因为曹操头风,华佗提议,要给曹操用利斧开颅,曹操大怒;也有人说,是华佗‘厌恶为人役使以求食’,借故妻子病症,一去不反欺骗曹操,使得曹操派人将其抓获;更有人说,是华佗卷入了昔日董承密谋的‘衣带诏’,他用医者的方法劝曹操‘隐于林泉山水之间,无躁怒烦急之事萦怀,以太清之气,定神养脑’,他是医者,却用这种方式劝曹操归隐,匡正世道。”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华佗死了,还没来得及救治更多的人,也没来得及留下什么,他就死了,给杏林留下的只有一页一页的遗憾。” “我听说,他留给一名吴姓狱卒一本《青囊书》,却被这狱卒的妻子给烧掉,这狱卒的妻子告诉狱卒,‘纵然学得与华佗一般神妙的医术,又能怎样?最后像华先生一样死在大牢之中,要这青囊书何用?’,呵呵,我斗胆问诸位,《青囊书》真的无用么?” 这… 关麟的话宛若在剐每一个医者的心。 是《青囊书》无用? 还是…还是他们医者无用呢?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而古往今来,这些死在帝王将相手中的医者,死在士大夫手中的杏林中人,死在自己为了精研医术,尝遍百草的郎中?这些大医凛然之人,还少么?扁鹊、华佗…还有诸位眼前,差点死在伤寒中的仲景神医。” “何谓‘医者不能自医?’,呵呵…何为‘本作士人,以医见业,意常自悔’?为何就连神医华佗都后悔成为医者?不该去走这条路!现在,我问你们,这些都是因为什么?杏林的一桩桩的悲剧是因为什么?你们知道么?” 提到华佗的悲剧; 提到《青囊书》; 提到“医者不能自医”,提到华佗都后悔为医! 这一刻包括张仲景在内的无数杏林中人无不黯然、沉默,他们的心头宛若被大石头压住。 脸上均是刺痛的感觉。 造成这些杏林悲剧的原因,他们又岂会不知道呢? 可…他们敢说么? 他们又能改变什么呢? 关麟停顿了一会儿,清澈如水的眼眸扫视了众人一圈,接着,他一丝不苟的继续说道: “是因为,在这个世道下,医者是方士,行医是‘贱业’,是三教九流内‘中九流’的贱业,是儒生世人羞于从事的‘小道’!” “杏林中人治病救人,可最后换来的是什么?是‘儒者不愿也’,是时人对我们的嘲讽‘以君之材,何不宦学乎?’,就连《黄帝内经·素问》一篇,起初被当作‘三皇遗文,灿然可观’,文人趋之若鹜…尔后被列入医书范畴,读书人竟不屑读之!呵呵,何其可悲,何其被悲怆!” 言辞锋利… 可事实上,关麟已经说的足够和缓了。 比如唐朝时韩愈《师说》中提及的——“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 比如扁鹊、华佗之后的太医程延,他只是说皇帝‘食枣过多,无他疾也’,就被皇帝羞辱‘汝非圣人,焉知吾食枣?’乃杀之! 不夸张的说,医者在帝王将相,在上位者眼中如同草芥。 曹操杀华佗时,荀彧劝阻,曹操只说“不用担忧,天下就没有这种无能鼠辈吗?” 这话羞辱的不是华佗,这话羞辱的是整个杏林的地位啊! 《后汉书》记载——为人性恶,难得意,且耻以医见业。 也足够说明,这个时代医者地位的卑微。 此刻,每一个人都显得很安静,没有人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可无有例外,均是重重的咬着嘴唇,俱是很认真的听着。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 “没有地位,被人当做下九流,你医术再好,本事再大,连命都保不住有什么用?” “我关麟虽不喜欢那所谓儒家的董圣人,我觉得他那套改造过的儒学理论,孔圣人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但我佩服他!一群儒生,手无缚鸡之力,却能用文章,用舆论成为这个时代的主流,将大汉历朝历代的天子说的心花怒放,更是将诸子百家死死的压制!” “这是为何?因为他们精诚团结!他们不屑野蛮之体魄,却极其重视精神之文明,他们勠力同心,他们有着同样的信仰,只要涉及儒道之争!涉及儒学与百家之争!他们就会团结于一处,一致对外!” “反观我们杏林,医术高超者比比皆是,可医术高有什么用?曹操杀了华佗,除了杏林哀悼了几日外,有谁声援?最后岂不是不了了之?这甚至不如曹操杀个‘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孔融,引起的轰动!” “是…我关麟是将一本《瘟疫论》拆分开来,我是故意的断章,将伱们骗来这里,骗你们来听我这番话,可那又如何?你们啃医书,精研医术,一门心思的治病救人,可你们可曾想过,你们医者自己,谁来救?” “杏林中人地位如此卑贱,你们还自诩一个个颇为高洁,济世救人,东奔西走,各自为战,自以为清高,你们清高个锤子,说句不夸张的话,我爹关云长都比你们清高!” 关麟顿了一下,语气锋利依旧。 “再这样下去,华佗死了,你们痛惜哀悼,难受三五日,以后再有谁死了,你们再痛惜哀悼,难受五六日,然而…这并没有任何卵用!只要杏林的地位不抬高,你们永远能救人,就不能救自己!” 说到这儿,关麟扫了眼张仲景,扫了眼貂蝉,扫了眼杜度、韦汛、王叔和,也扫了这里所有人一眼。 甚至包括鲁肃,包括诸葛瑾,包括张星彩,包括糜阳… 每个人都在聚精会神的听。 突然,有一个郎中张口道:“所以…关…关四公子建立这官医署是为了?” 他似乎因为太过震撼,这一句话脱口问出,却又胆怯…话音戛然而止。 关麟却顺着这句话道:“这问题问得好!这问题正问到了我今日,将你们诱来这里的主题!” 说到这儿,关麟语气变得严肃,在所有人望眼欲穿的眼神中,他再度抬高声调,一本正经的道。 “我有一个梦想,从我关麟建立这荆州第一官医署起,十年内,我要让每个州,每个郡,每个县都有这样的官医署,治病救人,济世天下。” “我有一个梦想,让医者不必四处行医?让病者随时随地能去问医!让那些瘟疫、疾病、痛苦来临之时,医者和病患都有个希望。” “我有一个梦想,让医者再不为生计发愁?让医者的地位抬高!让医者的儿子与士大夫的儿子同席而坐,共叙手足情谊!” “我有一个梦想,用医署去约束每一个杏林中人,也堵住那些庸医、恶医、一心敛财、医德败坏者的路,让他们不再因为自己的行为,折辱、损害整个杏林名望!让医德高尚者不用四处拜师,只需来到医署,就能够遍识医书,得到名医的指导,进步,从而去更好的治愈天下黎庶!” “我有一个梦想,让世间杏林中人都有个归宿,有个依靠,谁若是再敢杀医,整个官医署都将视他为仇敌!让那些小觑杏林之人,自食恶果!” “我还有一个终极梦想,我想推广一种叫做‘医保’的东西,只要这天下,每个人每年交上一小笔钱,他们一整年治病的费用,统统都由官府买单!当然,这需要官府极其庞大的财力支持,这也是这个梦想之所以终极的原因!” “…可只要我等杏林中人勠力同心,这些梦想终有一天会实现…惶惶天地,不可能除却病症,可只要杏林中人并肩而行,就没有克服不了的病症,也没有‘不能自医’的医者!” 讲到这儿… 关麟感觉嗓子都要嘶哑了,他发现,做一个“马丁路德麟”是这样的辛苦。 他深吸口气,将最后一句话吟出。 “如果医者要摆脱贱籍,我的这些梦想必须实现,让每个医者都能昂首挺胸,阔步前行,那时就不会有人再说‘本作士人,以医见业,意常自悔’,更不会有人将医者称之为中九流,‘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非不耻,乃乐意为之!’” “我关麟希望,有朝一日,当有人问及我,建这官医署的初衷之时,问我‘大丈夫志于相,理则当然。良医之技,君何愿焉?不是过于卑微吗?’我能够昂首站在医署门前告诉他——‘为百姓谋福,莫过宰相;若不成,以学惠百姓,莫过行医。能为良医,上疗君亲疾,下救贫民厄,中保身长年,不也是平生之志?’” 说到这儿,关麟刻意顿了一下,旋即侃侃从口中吟出八个字: ——“不为良相,则为良医!” 这… 这么一大番话之下,所有人心头不自禁的震荡了起来。 不夸张的说,今日关麟的话犹如一股至清至静的空气,让所有杏林中人从那窒息的土壤中探出头来。 貂蝉嘴角微微一颤,嗫嚅着,仿佛…所有的话,在这一刻都变得苍白。 张仲景的眼睛里则从浑浊,变得清澈无比。 他深深的侧目凝视了关麟一眼。 此刻…他的感触最深,思绪也最多,他眉头深深一挑,自言自语道:“吾之医德、医道,与云旗公子相比,如同萤烛之火仰望浩日…谢谢你啊,云旗公子!” 除了他俩之外,所有人都在深吸着气,都在不足的感慨。 ——感慨万千! 关麟的话,让他们的心头宛若堵住了一般。 可随着那一句句“我有一个梦想”,这一抹淤积的堵塞彻底疏通。 世间都仿佛凝固了一会儿。 时逢初冬。 医署外的乌柏树虽然已经落叶,却仿似突然生起一派勃勃生机; 地上的草,顶上多成了储色,可根边还带着绿意,给人以寒风难吹倒的感觉。 仿佛… 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这里的冬天突然就变得富有活力,且深沉、厚重! “啪啪——” 突然间,热烈的掌声传了出来。 掌声格外响彻,萦绕在人的耳畔… 却是鲁肃当先鼓掌的。 “大都督…”诸葛瑾刚想说话,却被鲁肃止住… 他宛若突然有了力气,独自向前走了几步,驻足在这尚没来得及铺就砖石,有些泥泞灰尘的土地上。 他的靴子已经有了斑斑的泥点,不过,他丝毫不在乎。 直到这如雷的掌声落下。 鲁肃方才转过身淡淡的朝诸葛瑾道:“我总算知道,为何子瑜要把儿子过继给诸葛孔明了!” 诸葛瑾连忙解释:“并非是我选,而是元逊自己决定的。” “他自己决定的?是么?”鲁肃淡淡的重复,旋即嘴角露出一抹复杂的表情,他感慨道:“元逊还是那个蓝田美玉,窥关麟如窥全豹,这里的确…比…比东吴更有希望啊!” 此刻… 不知道在谁的带头下,一众医者开始高呼。 ——“不为良相,则为良医!” ——“不为良相,则为良医!” 俨然,他们已经对关麟产生了深深的崇拜感、认同感… 也已经有医者纷纷去问张仲景,如何加入这官医署? 还有…包括“俸禄”、“家属”、“医书”、“医术”等一系列的细节。 而关麟颇为潇洒的转身。 回医署时,却直接迎上了张星彩那睁大的眼眸、晶莹夺眶的眼帘。 俨然…张星彩虽非良医,却也莫名感动。 而关麟走到她面前时,张星彩嘴唇嗫嚅了一下,缓缓张口。 “你又赢了!” “不是赢了。”关麟的笑容中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这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说着话,两人一道往医署的正堂走去。 刚入正堂,却听得“急促”的脚步声,关麟回头一看。 是张仲景的义女——任红昌! 只见她“啪嗒”一声跪在了关麟的面前。 关麟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师姐?这可使不得呀?” 貂蝉却是紧咬住嘴唇,“方才听云旗公子之言犹如醍醐灌顶,小女子更是深知自己的浅薄,何况,作为云旗公子门人,小女子更不该隐瞒什么…就请…请关四公子给一盏茶的时间,小女子有一事之真要告知。” 这… 莫名的气氛就变得严肃了起来。 关麟连忙扶起貂蝉,“师姐,莫要在外跪着了,今日无事,有什么话,屋里去说…” 说着话,张星彩就搀扶着貂蝉,与关麟一道进入了正堂。 不过很快,张星彩很懂事的退了出来,且把正堂的大门关上。 还仔细检查了一遍… 把这一方空间留给了他俩,张星彩徐徐走开。 可仅仅只过了二十息的时间。 “啥——” 里面的关麟发出一声惊呼…惊起了树上巢里的雀。 他宛若受到了巨大的惊讶:“你说你…你说你的真实身份是…是…” 被告知真相的关麟本就要惊呼出。 ——『你就是貂蝉?』 可终究怕隔墙有耳… 却见此刻的貂蝉她重重的点头,那细微的声音款款传出:“小女子是任红昌,也是那吕奉先的妾室貂蝉,说书人总是讲——关公月下斩杀貂蝉,可谁又曾知晓…关公哪里是斩貂蝉,关公是放了貂蝉,饶了貂蝉哪!” 这一句话中,貂蝉带着无限的感激。 这份感激既有十五年之前对关公的感激; 却也有如今对眼前这位“大义凛然”关麟关四公子的感激与感动! ——『我滴乖乖呀!』 关麟一双瞳孔瞪得硕大… 他不由得心头感慨: ——『张仲景是你的义父不假,王允也是你的义父啊…』 谁又能想到,在这长沙,在这医署杏林之中,关麟碰到了这个…三国中最富传奇色彩的女子——貂蝉! 碰到了这个十五年前,一己之力,引发朝局变动的神奇女子。 怪不得,山野之内,还能有这等倾国风姿? 怪不得,年逾四旬,还能这般风韵犹在! 一许董相国,再许吕温侯; 汉祚移难复,奈何寄女流! … … (本章完) 第二一一章 美人计,这份秀色可餐的危险 江陵城,一处农庄。 浴室的四面笼着轻纱,如烟如雾,热水的蒸汽弥漫得屋内缥缈若梦境。 原本有女侍者往浴盆中倾倒花露。 这时候,灵雎快步走入,她看到这边的一切,微微抿唇。 “你们都下去!” “是!” 一干女侍者迅速的走出。 灵雎也不入浴盆,她将一枚连弩从包裹中取出,小心翼翼的安放在浴室的案几上,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她深深的看了这连弩一眼,像是尤自一阵庆幸。 紧接着,她扯下一块儿丝帕,缓缓褪去右臂上的衣衫。 洁白光滑的小臂处,一片“梨花状”的胎记跃然呈现。 她的目光不及停留,迅速的将衣衫接着褪下。 却见得一道“殷红”的伤口跃然而出,像是被利器所伤。 血迹倒不多,可血中却泛着“黑”。 灵雎另一支手腕用力的挤着右臂伤口中的血,却见那泛黑的血迹缓缓的被挤出,却…根本挤不干净。 她连忙又用凉水去冲,似乎冲淡了一些。 可…那不断泛黑的血迹应证了灵雎的猜想。 “糟了…山庄中的暗器有毒!” 之所以这么说。 是因为,她今夜又一次的冒险潜入了沔水山庄。 一来,“鹦鹉”这个杀手组织,接了金主的任务,两个月之内需调查清楚黄老邪的身份,三个月之内需成功暗杀黄老邪。 二来,为报“父仇”、“母仇”,灵雎必须得盗得那连弩。 只有这样,无论她刺杀曹操,还是刺杀关羽时,所需要的距离才能够从半步,提高到二十步。 这很重要… 她一个女子,不可能轻而易举的靠近这个年龄的关羽或者曹操的! 偏偏,一连几日,她想方设法…依旧都无法进入这沔水山庄。 灵雎不得以…必须冒险深夜潜入了。 作为暗杀组织“鹦鹉”的头目,灵雎的身法轻盈,潜入、暗杀之术极其出色。 远非当年的曹操与袁绍那种,潜入别人的庄园,偷走个新娘,都能被发现,最后落得个落荒而逃的下场。 曹操与袁绍是业余的,灵雎却是专业的。 可哪怕如此,潜入沔水山庄也并不容易。 鬼知道,这山庄的主人从哪弄得这“奇门五行”的布局之法,一座座房屋,中间的道路看似相连,可实际上…宛若阡陌纵横,无论怎么绕也绕不过去。 得亏,灵雎的专业能力过硬,愣是在这种极端不利的情况下,摸清楚了整个山庄,且大抵绘制出了山庄内部的构成。 事实上,今晚…已经是灵雎第六次潜入了,她用了五次,方才寻觅到“连弩”的所在… 也是她第一次有机会…将工房内的一个成品的连弩给偷出来。 偏偏,还是失误了… 没想到外围有“奇门五行”的布局,哪怕是这工房内部也到处都是机关。 灵雎就是触碰到了机关。 引发了暗器“吹箭”向她连续射出无数箭矢… 她躲过了大多数,却还是被一枚箭矢给射中了上臂与肩关节之间的部分。 原本这没什么,不过是皮外伤,灵雎…不敢停留,当即带着连弩就撤出。 可不曾想,越走越觉得不对,那种巨大的虚弱感席卷而来。 坚持回到了住所,步入这浴房内,才发现…是黑血。 那工房内的暗器有毒。 “呼——” “麻烦了!” 一声长长的呼气,一句轻吟… 灵雎紧咬着牙关,尽可能的把毒血给逼出。 她经常暗杀别人,知道这种紧急情况的处理方法,又第一时间吞服了一枚备好的解毒药丸。 等做完这一切,她才觉得好受了一些,再度穿上衣衫。 痛苦不堪的表情也迅速的收敛、放缓。 她提起连弩,浑然没事儿一般的走出了这房间。 门外两名女侍早就等在这里,三名农人打扮的男杀手则站在遥遥远处。 等灵雎出门,这些人才一股脑的围了过来。 “小姐…” “温姑娘…” 这些,都是“鹦鹉”内部的杀手对灵雎的称呼。 “都怪我等无用…让小姐亲身犯险。”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么?”灵雎抬眼,她吩咐道:“都让开,先试试这连弩!” 不多时,院落中腾开了宽阔的空间。 灵雎扣动扳机,随着“嗖嗖嗖”的声音,一弩十发齐刷刷的射出,破空之声不绝于耳,眨眼的功夫,这些弩矢就没入了眼前的墙壁,留下了许多穿透的孔眼。 一干杀手目瞪口呆。 谁也无法想象,就这么一枚连弩,短距离内…竟有如此威力。 灵雎却是撇撇嘴:“声音有些大了,容易暴漏位置,这威力的话,二十余步怕是不能一击毙命,需要得十五步以内,不过…哪怕如此,总算不虚此行!” 这话脱口… 当即一个男杀手就禀报道:“禀报小姐,金主那边今日特地寻来,问那调查黄老邪的进度?小姐,我等该如何回复?” “不是两个月么?慌什么?”灵雎随口一答,宛若对这所谓的“金主”完全不在意。 此刻的她,一门心思全在这连弩上。 她仔细的端详,仿佛要看透这连弩的每一个构造,每一处细节。 她感觉,这是她最接近报仇的一次了。 俨然,在“报仇”面前,这一次金主安排的任务,似乎就显得不那么重要! ——『关羽、曹操…』 ——『你们一个也不能少!』 心念于此… 灵雎接着问:“那关羽还没从江夏回来么?” 有知道的连忙回答:“听说已经在返还的路上了,关羽表其四子关麟为江夏郡守后,布告全城,如今这位关四公子未到,江夏城暂时交由其部将周仓驻守,关羽则带关家军押送俘虏返归江陵。” 这杀手说话时,灵雎的目光依旧盯着这连弩。 那种“想杀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是呼之欲出的。 “小姐,恕我直言,这连弩可并不小,声音也大,即便是…关羽二十步之内,想要突然取出,扣动扳机…射杀于他也并不容易!” 这个灵雎倒是知道,类似于关羽这种级别的将军,往来都是前呼后拥。 别说二十步了,就是五十步之内…临时取出连弩,匆忙之下,都未必能击中。 更莫说,关羽周围的亲卫,身上的麟甲… 还有,关羽也不会当个靶子任你打呀? 而这种暗杀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败,那… 心念于此,灵雎不由得蹙眉感叹道:“若是能提前知道关羽会去哪就好了!” 这个… 这次是一个女侍者张口:“听闻此次关羽能破江夏,其四子关麟的提醒至关重要,可谓是功不可没,如今此子又被关羽封为江夏太守,委以重任,若是小姐能想方设法潜入此子身侧,定然能知晓那关羽的动向?提前埋伏…甚至,利用此子,保不齐能够出其不意!” 唔… 这女侍者的话提醒了灵雎。 ——『关四公子关麟是么?』 ——『用他做一个跳板接近关羽么?如果是这样…或许真的有机会。』 灵雎眼眸微微的眯起,她揣着下巴,在思虑整个行动。 乃至于,这一刻,她想到了臧霸讲述给她的,她母亲的“美人计”、“连环计”… 父亲为了大汉可以付出一切,她灵雎为了报这“血海深仇”,为了这所谓的“孝”,她也可以假意委身于那关麟的身边。 ——『美人计么?』 灵雎已经生出了这个想法。 却在这时。 “噗——” 莫名的灵雎吟出一声,口中像是一个突然,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小姐——” 顿时,一干人迅速的围上。 灵雎却伸手,“无妨,只是潜入那山庄时,咳…受了一点儿小伤…休息一下就好!” “小姐当真没事儿么?是否需要请个大夫?” 有人提醒道。 灵雎摆了摆手,这种非常时刻,这江陵城中,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先报了“母仇”… 请个大夫就暴漏了。 “那关四公子关麟在哪?”灵雎一手捂住那起伏不了太多的胸口,一边抬眸郑重的问。 “似乎,这位关四公子如今在长沙…不过,料得如今他成为江夏太守,一定会即刻返回江陵的…见他父亲的。” “查!”灵雎的语气笃定,“这关麟,我要他所有的行踪,所有的情报…包括他的喜好,他身边的侍卫,他喜欢的女人,每一件…我都要一清二楚!” 说话间,灵雎只觉得胸中澎湃起伏… 俨然,那毒性与解毒的药性在剧烈碰撞。 一时间,究是她灵雎也无法判断,这毒…究竟解得了么? ——『可恶…』 灵雎不由得咬紧嘴唇… 她心头喃喃: ——『还是小觑这沔水山庄了!』 … … 日已西垂,慕霞灼灼。 一群乌鸦飞过长沙郡的上空,在树枝上盘旋,在荆棘中“嘎嘎”乱叫。 它们的到来,仿佛是在提醒关麟,某种“秀色可餐”的“危险”正引而不发,欲悄然而至。 此刻,医署正堂的木地板被关麟踩得的“咚咚”作响… 他是一边踱步,一边思虑,然后细细的听完了貂蝉讲述的所有故事。 包括,吕布白门楼殒命后,她貂蝉诞下一女,取名灵雎; 包括,她被曹操当做棋子,欲效仿昔日离间董卓、吕布那般,去离间桃园三兄弟的感情; 包括,她与关羽夜下的哭诉; 包括,关羽大义凛然,让她换上男装,在城外的山神庙给予她足够的金子,将她给放了; 也包括,她苦苦等待,终是没有等来她的女儿… 后来机缘巧合,被仲景神医救下,成为其义女。 十五年一晃而逝。 关麟只觉得…这也忒戏剧性了吧。 果不其然哪,很多时候,伱在史书上所轻轻翻过的一页,寥寥几笔带过的,便是那些名字波澜壮阔的一生! 而这等波澜壮阔的一生,又岂是薄薄几页文字…能够写满的? 貂蝉的故事,关麟缓了很久。 他的脚步停留在那木地板上,他淡淡的问:“也就是说,我爹是你的恩人咯!” “可以这么说…”貂蝉轻轻点头,“或者说,你们父子都是我的恩人。” 呼… 关麟轻呼口气,他提起一盏茶呷了一口,老爹关羽总算还是干了件人事儿啦! 只不过…那灵雎? 关麟越发的好奇:“你说你曾找过你那女儿灵雎?可最终却未找到?这是为何?” “起初我在等,等你父亲按约定,将她给送来,可等了许久,没有半点音讯,那时…我便去打听,这才知道,原来是我女儿失踪了,是突然有人击晕奶娘抱走的,至于是谁,我也不知道,可她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又会被带到哪里呢?” 哪怕是时隔了十五年,可提到女儿这个话题,貂蝉尤自一副心神不宁,神伤不已的样子。 “会不会是吕布的部将偷走的?”关麟试着分析,“也不对…吕布的部将怎么能进入那府邸呢?那…噢…我知道了,一定是降将…定是你夫君的部将中,投降曹操的人…” “话说回来,你之后还与这些副将们有过联系么?” 关麟已经无限接近于真相。 貂蝉却是摇头。“我一介女子,失去了夫君的名头,如何还能联系到他们呢?如今已经…已经十五年了,我已经不关心究竟是谁抱走了灵雎,我只想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她在哪里?” “那…”关麟接着问:“十五年…变化这么大?哪怕是真的灵雎站在你的面前,你又如何能确定她就是你女儿呢?” “右臂…”貂蝉语气笃定,“灵雎的右小臂上是有一处梨花胎记的,我记得很清楚…人或许会变,可…可胎记不会变啊!” 噢… 关麟颔首点头,他思虑了片刻,“也罢…我会告诉手下部曲们,也告诉我民间的力量,让他们特别留意十五岁,右臂有梨花胎记的女子,当然…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寻到的,你的心态要放好,千万不要慌张,更不要忧思成疾。” 听到这儿… “啪嗒”一声貂蝉又跪了,关麟如此帮她寻找女儿,她…她这般年岁,除了跪下,又还能做什么呢? “我之前便说过了,既称呼你为师姐…便是一家人,无需这样。” 关麟又一次扶起了貂蝉。 貂蝉梨花带雨,尤是感动… 就在这时。 “云旗弟,说完了没呀?” 俨然,外面的张星彩等的不耐烦了… 两人在正堂内畅聊的时间也有些忒久了。 貂蝉连忙擦拭干净脸上的泪水,她款款道:“不曾想,让星彩姑娘等这么久…那,小女子便先告退了。” 说话间,貂蝉就要走。 关麟却补上一句,“星彩年龄还小,貂蝉师姐千万不要介意…也不要把你的身份告诉别人。” “好。”貂蝉款款的点头,然后打开了门。 却见张星彩快步走入,急不可耐的问道:“云旗弟可聊完了?” “完了。” “我爹唤你——”张星彩补上一句,可偏偏这四个字,脱口之际…让她的面靥突然就变红了几许。 “张三叔?唤我?”关麟反问… “你去了就知道了。”张星彩的语气显得有些扭捏,见关麟还不为所动,她一把拉住关麟的手,就往这正堂门外走去了。 貂蝉看到这一幕,不由得莞尔一笑,像是想到了国相府,想到了凤仪亭,想到了她的义父,想到了她的男人,也想到她“不得已”却肩负起天下苍生的年轻时那傻傻的、痴痴的模样。 她不由得心头喃喃: ——『终是不再年轻了…』 ——『云旗,星彩…你们的这份年轻,真好!真好!』 … … 江陵城郊,深夜的沔水山庄火把摇曳,脚步声此起彼伏。 不少人围在这工房门口。 昔日引虎豹骑进入落日谷的丐帮七袋长老“张方”,此刻看着那敞开的工房大门,不由得感慨道:“都怪我,疏忽了…竟让人盗走了一枚连弩。” 此刻,沔水山庄的主人黄承彦姗姗来迟,一干丐帮弟子看到了他,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 黄承彦则迅速的步入这工房之中。 “游坦之”与“史火龙”也在…连忙将这边发生的一切告诉了黄承彦。 黄承彦微微吃惊,一边观察着工房的机关,一边感慨道:“能躲过这么多箭矢,如此身手,不简单哪!” “他(她)流血了…”张方指着地上的那已经干涸了的黑色血迹。 黄承彦依旧捋着胡须,“若是这样,那这盗弩之人活不过一月了…” 啊… 张方与游坦之、史火龙俱是一惊。 黄承彦却解释道,“这毒是根据你们帮主提供的毒方配置,三虫三花,初中毒箭时或许还没有太大的异样,可几日之后,身体就会虚弱至极,面色也会煞白…一日不如一日,到最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痛苦不已。” “那就没有什么解药么?”张方连忙问:“此人既然身法如此了得,想来背后是有势力的,再名贵的解药怕也能买的起!” “呵呵…”黄承彦笑道:“这三虫三花,她都不知是哪三虫、哪三花?解?用什么解?” 说到这儿… 黄承彦望着工房内那空落落的案几,感慨道。 “只是可惜,被偷了一枚连弩!不过也无妨,对手若是拆开…那就变成第二个曹子和咯!” 俨然… 作为墨家机关术的传人,黄承彦还是很有信心的。 而关麟的图纸,经由他的改进,那何止是防盗版…就连这连弩的内部,也是——别有乾坤! 要么别拆开… 拆开必见血! “之后,要千万小心,加派巡守…若再让贼人在山庄内来去自如,盗得军械,咱们如何向那臭小子交代?丢不丢人?” 黄承彦提醒了一声。 众人莫名的低下了头,这次…的确是疏忽了,谁也没想到,真的有人会夜探山庄! 倒是黄承彦,因为方才提到了关麟… 这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儿。 他向一侧迈开几布,然后示意张方、史火龙、游坦之靠近他,用只有身边几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吟道:“你们帮主书信中带的话,可能传到樊城内鲁有脚的耳中?” “能…” “那这襄樊,就有好戏看咯——” 黄承彦的眼眸突然扁的精良。 一把年纪了,却愣是表现出了一副满满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吃瓜群众的既视感。 而他提及的所谓“好戏。” 自然是指李藐。 如果再准确点儿说。 是经由李藐推波助澜后,那曹魏内部蓄势待发、轰轰烈烈、五马分尸、不死不休的世子之争! 亦是曹魏宗室与世家大族的究极纷争! … … 昨晚没赶出来最后一章.. 上午会补,见谅。 (本章完) 第二一二章 瞬间入戏——莫使金樽空对月! 对于曹魏,风起云涌的江夏、襄樊之战,终于以关羽的大胜,江夏的彻底失守告终。 双方偃旗息鼓,但如今的襄樊局势,张辽哪里敢走? 生怕关羽一计之后又是一计,直接来个回马枪。 如今,关羽都学会偷家了,这仗是越来越不好打了。 而在曹操归来之际。 整个樊城,仿佛也被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有人欢喜,有人愁。 樊城,一方馆驿,窗外小雪,烛台上的灯火若隐若现。 灯下…两人跪坐。 主位上的曹丕正聚精会神的读着一卷竹简,那是李藐托刘桢献给他的见面礼《九品中正制》。 他一边看一边轻轻点头,虽是第一次看李藐的“著作”,却像是与他神交甚深。 这种感觉,就如同昔日,他看司马懿为《孙子兵法》著写的《十辩篇》时一般,恨不得即刻将这人收入麾下。 “子桓?怎样?” 刘桢望着曹丕,望眼欲穿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曹丕重重的握紧这《九品中正制》的竹简,爱不释手,他念着上面的文字:“改察举制为九品选官法,制九格登用,皆由于中正。考之簿世,然后授任。” 曹丕继续感慨道:“设中正官,负责品评和他同籍的士人,包括本州和散居其他各郡的士人,从家世、行状、定品,将人才分为九等,出身寒门者行状评语再高也只能定在下品,出身豪门者行状不佳亦能位列上品,这‘九品选官法’比之察举制不知精妙多少,妙…妙不可言!” “公干(刘桢)这是为我带来了一个宝贝呀!” 哈哈… 听到这儿,刘桢总算是长长的喘出口气,他笑问:“不知子桓说的宝贝是这《九品中正制》还是书写这《九品中正制》之人?” “都有!”曹丕感慨道:“能写出如此妙策之人,必是一个妙人,看来…此李藐远非那祢衡可比,除了文才斐然外,他胸藏韬略,是有真才实学的,这一篇选官之法,更是切中当今时世的弊病!” 《九品中正制》是李藐赠给曹丕的投名状。 事实上,这是历史上,曹丕登基后,陈群和司马懿搞出来的这套。 说是公平的选官之法。 可事实上,这是一个很坑的选人制度。 很简单去说,由中正官定士人的品级。 那么…中正官是谁? 中正官不是勋贵,不是外戚,不是宦官,是门阀氏族啊! 可以说,如此选官制度,最终势必成为门阀士族的工具,为门阀氏族笼络人才。 事实上,提到门阀氏族,曹魏这个政权,乃至于未来的“三家归晋”,还是很有说法的。 曹操起家靠的是谯沛武人与颍川才俊的支持。 也从那时候起,这两股势力相爱相杀。 最初的曹魏勋贵集团,是以夏侯惇、夏侯渊、曹仁为首的宗族派系。 颍川才俊,因为身处豫州,则是形成了以荀彧为首,钟、陈、司马为辅助的豫州士族派系。 顺便提一句,为何司马一族能跟颍川氏族玩到一起? 这是因为司马懿的爷爷,曾做到过颍川的郡守,而颍川荀、陈、钟、韩之所以能成为颍川四大家族,是因为他们的“爷爷”做到过县长。 司马家与颍川家族本就是深度的利益捆绑关系。 而这两股派系,在荀彧、荀攸与夏侯惇、夏侯渊这一代还相安无事。 或者说,豫州氏族与曹氏勋贵,在起初只是有小小的摩擦。 可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荀彧死后,司马懿、陈群代替了老一辈颍川才俊,成为了新的豫州士族之首。 接下来,就是大刀阔斧的改革,就是推行这《九品中正制》,将选官之权紧紧的握在他们手中。 那时候的豫州氏族与曹氏勋贵就不止是小摩擦了,斗起法来了。 直到,高平陵之变! 而这中间,司马懿先后斗过了夏侯惇、夏侯渊一代; 斗过了曹真、曹休这一代; 最后又斗过了曹爽这一代! 曹家宗氏彻底完蛋了,以颍川才俊为首的豫州士族真正意义上的掌权了,包括后期的钟会、陈泰都是颍川人。 之后便是喜闻乐见的,司马家创造了氏族王朝。 现在再去品,三家归晋,归的是谁? 是特喵的以颍川一派为首的豫州士族的延续。 曹操要知道,他一辈子才是打工人,尽给氏族打工了,他的心态保不齐就崩了。 所以… 三国真正的主线是什么? 从来就不是什么曹操、刘备、孙权彼此的争斗,而是颍川的一个老太守(司马家)和四个县长(荀、钟、陈、韩四大家族),五个家族形成了深度利益捆绑的关系。 然后率领豫州氏族,他们投资了士族之首的袁绍。 而袁绍整了个分公司——曹操。 他们就分散投资,最后分公司赢了,分公司的河南氏族们就开始步调一致的和分公司老板的族人斗。 斗了三代人,终于成功了、掌权了,三家归晋了,创建了氏族王朝。 这才是三国真正意义上的主线,也是曹魏这一支的主线。 当然,这条主线贯穿了将近大几十年。 现在,似乎还有些遥远。 可在关麟看来,河南氏族与曹氏宗室的斗争,这一条“暗线”是能够利用的,是能够提前去推波助澜的…也是能够映射到“世子之争”中的… 其核心点,便是这个《九品中正制》! 关麟笃定,司马懿、陈群都是聪明人,这个几十年他俩琢磨出来的制度,拥有如何强悍的力量?无须详加阐述… 同样的,这个制度能给曹氏勋贵带来何等破坏性的打击,他们也一定能前瞻的预判到,从而开始行动。 关麟就是要李藐,用这个…去引起整个曹魏内部的斗争,去引起氏族与勋贵在世子争夺上的不同站位。 曹操内部九个矿,如果一分为二,五个矿先打一场四个矿,那蜀汉这边的两个矿优势就大了。 在关麟的布局中——优势在我! 当然… 此刻的曹丕哪里会想到这么多。 他依旧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份《九品中正制》,不时的感慨。 “妙啊,妙不可言!” 刘桢提醒道:“李藐的这份《九品中正制》我也看过,起初时也如子桓这般惊诧连连,可是越想,我越是细思极恐…” “理论上中正选拔人才是公平公正的,但事实上,中正也是人,也有家族,而中原与北方的家族盘根错节,如何又能做到绝对的公平呢?也正是因此,一着不慎,就有可能变成‘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选出来的就都是氏族的子弟,氏族的门人了,如此,可就与这‘选官法’的初衷相悖了!” 刘桢说了一大堆。 “不…”曹丕的眼眸却在放光,“公干你这么一说,我反倒是觉得这位李先生更厉害了!” “啊…”刘桢一愣,连忙问:“这是为何?” “公干你想…”曹丕感慨道:“自从父亲称公后,清河名士崔琰反对,然后死了,荀令君反对,也死了,荀攸军师郁郁而终,各地氏族反对父王的行动日趋严重,一连三年,北方消停过么?而父亲的目的又岂只是一个魏公?终有一天,父亲是要称王的,乃至于…他…他还会…” “称帝?”刘桢惊道… 曹丕却是起身,把门窗全部关好,方才坐回竹席上,一本正经的说:“父亲总说他所图无外乎是一个‘汉征西将军’,可这些年…时局所致,父亲称公,开国,用天子仪仗…这岂是征西将军能做的?父亲早晚是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只是…” 曹丕顿了一下,将手中的《九品中正制》放置于身侧的案几上,却依旧将手按在上面,像是生怕他跑掉一般,他继续道: “父亲怕是也没想到,只是称了一个公,就能引起这天下氏族如此的反抗,怕是称王之后更甚,称帝…想都不敢想!” 言及此处,曹丕缓缓站起,他指着这《九品中正制》的竹简,“而这一切,都会因为这一封《九品中正制》戛然而止,只要这个在,废旧立新,氏族就能看到希望…看到其掌握巨大权利的希望,而只要希望在,他们的利益在,他们何必去关心是汉家的王,还是曹魏的王,到时候…父王无论是称王,还是称帝,就能得到这些氏族的支持!这三年北方的动荡也能彻底终结。” 事实也的确如此… 曹操称个“公”,荀彧都要死要活的拼命反对,都能引起整个中原与北方氏族的大动荡。 可在曹丕朝时,受天子禅让,他都称帝了,但氏族中,却鲜有反对的声音。 就是因为这“九品中正制”,何止是让氏族看到了希望,乃至于让氏族们都看到了“氏族王朝”的希望了。 果然,刘桢提醒道:“可…氏族支持,是因为他们能从这选人制度中受益,但曹氏宗亲势必是反对的,他们怎能忍受‘中正’去定曹氏子弟的品级?这不是…不是变相削弱了宗室的利益么?” “两利相权择选其重,两害相权择选其轻…”曹丕感慨道:“除非父亲不打算称帝,否则…他必须对氏族做出让步…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宗室更听父王的,因为宗室无论怎样,也不会反抗父王!” 这一刻,刘桢看到曹丕眼中的光,他顿时懂了,他感慨道:“子桓是想利用这个赌一把,去争夺‘世子’之位么?” “哈哈…”曹丕笑道:“有你刘桢,有此李藐,还有司马仲达助我一臂之力,这世子之位,有何不可?” 说到这儿,曹丕继续道,“方才收到子丹(曹真)寄来的书信,父亲就要回来了。” “公干,伱尽早安排我与此李先生见面,我有一种感觉,他会助我青天凌云,助我振翅高飞!不过…” “不过什么?” 曹丕的眼眸中多出了几许担忧,“我是在想…李先生这等文采斐然者,子健也必定很是喜欢吧?” “植公子…”刘桢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下子阴郁了起来 曹丕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心意,“公干你放心,昔日父亲责罚你去江陵做苦,并非你平视我那妻子‘甄氏’之果,乃是因为父亲太喜欢子健了,他要用你来威慑于我!” “可如今…时局不同了,子健闯大祸,要倒大霉了,你回来的正好,你将此李藐带回来,更是对我,对父亲,对曹魏…大有裨益!” 刘桢闻言连忙拱手,行了个大礼:“子桓公子过赞了,为子桓公子,桢总是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 就在这时,曹丕走到了刘桢的身后。 “你在江陵日子苦,身体势必也损毁了不少。” 曹丕迅速的将他的衣衫取下披在了刘桢的身上。“如今外面小雪,天气冷,你多披件衣服!” 一时间,刘桢的眼瞳中满是晶莹泪目。 … … 月入眉梢,驿馆的李藐躺在床上。 他回忆起了,此前在江陵,秘密与关麟见面时,关麟对他的嘱咐。 “你要接近曹丕,也要接近曹植,一明一暗,只有这样才能更灵活,更能够影响时局,当然这很难,对你的考验极大!” “你更知道,对于曹丕、曹植,曹操是他们的父亲不假,却更是枭雄,他就是从这大争之世中杀出来的,所以,他需要的继承人也是能在这大争之势中杀出来的,他不会介意儿子去争,也不会介意,儿子去建立自己的势力,他只会选择最强的,让最强的人继承这份江山!” “不过,曹魏的世子之位千万不能太早尘埃落定,得让他们斗,让氏族与宗室分别站队,斗的剑拔弩张…斗的越凶残越好,斗的两败俱伤!” 那时候的李藐,听着关麟的话,只觉得此行凶险… 不过,他喜欢这种凶险,越凶险才越能见证他的价值。 不是么? “呵呵——” 浅笑一声,李藐轻轻的道:“这《九品中正制》一出,曹魏的氏族与宗室就要分别站队了吧?好一个世子之位,好一个关四公子的妙计,好一个从大争之世中杀出来…” 因为此前的总总,李藐对关麟的话一向笃信。 事实上,关麟已经为他布好了一个个局,只等他一步步的往里深入了… 当然,此间凶险,此间刀山油锅! 可过去了… ——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想想他李藐追求的,不就是这些么? 只是… 突然间,李藐的语气暗淡了几许。 “如今那曹子建闯下大祸,势必受到那曹操的惩罚…这《九品中正制》又赠给曹子桓,一升一降…世子之位不会尘埃落定了吧?” 心念于此,李藐不由得有些担忧。 曹植私自调动汝南兵马,致使江夏沦陷,这是李藐不曾预料到的,自然也是关麟不曾预料到的。 而这一条小插曲,又会不会…引发出曹魏世子之位的尘埃落定呢? 担忧,李藐的心头无比担忧! “咳…” 轻咳一声,李藐收敛心神,已经不早了,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当即就打算睡觉… 身处敌后,需得时刻保持警惕,保持精神,更得保证睡眠。 不过,在睡觉之前,李藐往往会拿一块儿黑布捂住自己的眼睛,这是一项固定的事儿,每晚…他都会如此做。 而这样做的目的,是因为眼睛漆黑一片的同时,嗅觉与听觉会呈现无数倍的放大。 恰恰,利用嗅觉与听觉,是关麟传递给他任务与情报的一项重要手段。 当即…黑布捂住眼睛,李藐就躺下了,就像是寻常的那些夜晚一般。 哪曾想。 突然…一道道银铃的般的敲击声,像是从地底传出。 极清脆,又极是细腻! 这是… 这是用木槌轻轻敲响在土中埋着的瓮的声音,这声音从地底可以传播的很远。 当然,单纯的从这声音,李藐无法听出具体的内容。 但他知道,一定是关麟那边发来任务了,亦或者是传来了重要情报。 他迅速的穿好衣衫…照例往茅房的方向走去。 却见一身破烂装束的鲁有脚正在搬运木桶,像是在清理茅房。 两人是刻意的约见。 可真的彼此间遇到了,却一如芸芸众生中的陌生人一般,就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交汇都没有。 ——“淅沥沥…” 李藐尿的并不多,他还特地抖了抖,然后拍拍手掌,与文人形象十分不契合的拿手在墙上杠了下。 再然后就一身轻松的走了… 宛若与鲁有脚没有半点交集。 可他的手心中,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封小纸条,待得回到驿馆内。 李藐迅速展开纸条。 上面一行是: 『——东吴已出兵奇袭合肥,务必使曹子健驰援寿春,将功补过。』 俨然,这一句是关麟的任务! 而下面补上的字,则是鲁有脚写的,那犹如狗爬的字眼一般。 『——曹子建在醉仙楼!』 呵呵… 看到这儿,李藐就乐了… 果然,曹植闯祸失江夏…这类的突发情况,并不用他去太过操心。 云旗公子都替他想到了。 “东吴奇袭合肥是么?呵呵…对于曹子建,倒是个将功补过的好机会!” 李藐就要将这字条点燃,可随着眼芒的下移,字条中还有一句。 『千万小心那杨修杨德祖——』 唔… 这字是关麟写的,是一行篆体小字,是意味深长的提醒。 李藐的眼睛刹那间凝起,一抹凶光乍然呈现。 这已经不是关麟第一次提醒他,小心那杨德祖! 关麟的原话是,“曹丕那边,只要《九品中正制》呈到他的面前,他一定会对你推心置腹,但要千万要小心司马懿;” “而曹植这边,只要你熟背这《诗词三百首》,那就有一万种方法能接近他,不过…却要十分小心那杨德祖!司马懿、杨修,此二人…远比曹丕、曹植更危险!” 呼…重重的呼出口气,李藐咬了下嘴唇。 能让关麟几次三番提醒,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从心底深处,已经对这两个人足够重视。 不过… 李藐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次曹子建闯祸,总是需要一人去顶罪的!』 ——『如果这顶罪者是杨修杨德祖?那…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心念于此… 李藐刹那间,计上心头! 而他毫不停留,直接披上大褂,取了两个酒葫芦,一边猛灌几口酒,一边迈出那醉意连连、潇洒不羁的步伐,往驿馆隔壁处的醉仙楼行去。 “打酒…嗝…酒…酒!” 一息间,李藐入戏。 这是一场大戏。 醉仙楼狂士打酒,吟辞赋世子瞩目! 当即,一个狂士的声音响彻此间,响彻这静谧的夜。 ——“哈哈哈,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酒,给我酒!酒…酒…” … … (本章完) 第二一三章 对影成三人,以后就只剩两人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哈哈…哈哈!” 皎洁月色下。 一个“狂士”行走于街道,那豪放不羁的话语,在这个敏感的时刻,顿时就吸引到了巡查官兵的注意。 有官兵跃跃欲试,“这眼下就要三更,张将军下令宵禁?何人如此狂妄?还敢行走于街道。” ——宵禁! “宵”就是夜晚,“禁”就是禁止。 汉朝本就有夜禁令,三更以后不能在街道上行走。 年轻时的曹操,在做洛阳北部尉时,就曾铸五色大棒,巡夜中逮住了皇帝身边红人蹇硕的叔父,直接活活打死。 也正是因此,曹魏对这项“夜禁令”看的极重。 如今,有人如此张狂,深夜在大街上发酒疯,自然…官兵们就要上前缉捕。 “等等…”却不曾想,几个新兵蛋子被一名老兵拦住,“你知道他是谁么?”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啪”的一声,老兵一拳砸在了这新兵蛋子的脑门上,“他是五官中郎将的贵客!听说是来自江陵…” “那又如何?五官中郎将再大,还能大得过丞相么?” “呵呵…”听着这新兵蛋子单纯的话语,老兵感慨道:“五官中郎将是大不过丞相,可丞相却不年轻了,植公子此番又闯下大祸,丕公子又是丞相的长子?他的人,谁敢动?” 这… 新兵像是一瞬间悟了,他支支吾吾半天,只能瞪大眼睛吟出“那…那”字… “这不三更的锣还没响么,告诉打更官,晚点儿再敲!”当兵当久了,都是兵油子,什么时候该干什么,心里边儿门儿清的很。 倒是此刻…不远处的醉仙楼里,二楼的桌子上摆着酒馔,心情烦闷的曹植一边敲着筷子,一边作歌。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可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这是曹植本植著写的《白马篇》! 本该是雄壮昂扬的歌声,此时却因为他闯了大祸,致使江夏沦陷。 连带着这歌声中显出的,均变成了末世的哀戚和悲凉。 杨修也心不在焉的跟着唱,手中握着酒,却没有饮,脑中闪过的是父亲杨彪的模样。 父亲杨彪是汉臣哪! 自从杨修坚定的站在曹操这一边时,杨彪就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如今想来…父亲或许是对的! 只可惜…唉… 幽幽的一声叹息,杨修的眼睛慢慢红了,停止了歌唱。 歌声罢,曹植凝望着陷入冥想中的杨修,一时没有说话。 杨修很快回过神儿来,尴尬的笑笑,“子健这《白马篇》真是让人感心动耳!” 曹植叹息,“一切都结束了吧,输了,是我输了…这些年,德祖你为我操的心太多了,终是有些事,不能强求。” 杨修的神情少有的诚挚,多出了几许视死如归的意味。“那个位子,本来就该是你的,我本不会输,子健伱也不会!” 曹植惨笑。“可…现在还有得选么?这一次,我与二哥均是私自调兵,均是好意,可谁曾想…二哥无功,我却惹上大错,这怕就是天意吧…若我调得的是许都的兵马,二哥调得的是汝南的兵马,或许…就如德祖所言,那个位子,我就能坐到了!” 言及此处… 曹植满饮一樽,笑容更是惨烈。“我常常想,要是我当初没有和二哥争,德祖是不是就不会斩杀那于禁将军的副将,就不会为我伪造父王的诏令,或许…今天我就可以和德祖,和二哥,咱们一道钟情诗酒,那…或许才是我想要的日子…八年了,哈哈,我把自己的青春、你的青春、二哥二嫂的青春,都争成了一场噩梦!” 提及“二嫂”的时候,很明显曹植不经意顿了一下。 像是这个名字,让他变得更加悲壮。 杨修红了双目,“公子身为曹丞相之子,一些事儿总是该做的,总是身不由己的!局势让你、我做出了选择,人生却没有回头后悔的余地,大王让我辅佐子健公子,子健公子将我当做朋友,从那一刻起…我便选择把…成就你曹子建作为我杨修的唯一理想!” 曹植茫然:“可这理想已经随着如今的局势破碎了,二哥赢了,我…我输了,这份理想是不是从一开始起就是错的?” 杨修感慨:“子健公子,你就是太善良了,理想没有对错,作为臣子,我欣慰于你的善良与纵情,可却清楚,这对于争夺世子是不利的!但作为朋友,我就喜欢你这样纵情的才华,‘置酒高殿上,亲交从我游’,我就愿意‘从其游’,哪怕不惜为你而死!这是我选择的理想,我不为自己的理想后悔,如果真的错了,那是局势的错,命运的错,不是我的错,更不是你曹子建的错!何况…” 杨修恨恨的道:“何况我虽输了,但子健公子你还没输,杀那于禁副将的是我,伪造丞相诏令调兵的也是我,这些都与子健你无关…” “德祖…”曹植连忙道。 “哈哈哈哈…”杨修却状似癫狂一般,大声吟道:“置酒高殿上,亲交从我游…” “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 杨修宛若做出了某个决定,他要牺牲自己,去…去保全曹植! 他颇为豪迈的举起酒樽:“该你了,子健…” 曹植双目熏红,“德祖,我已经输了,输了世子之位,我不能再输了你啊!” “哪里输了?”杨修将酒樽中的酒一饮而尽,他钟情高歌着曹植的诗词:“清醴盈金觞,肴馔纵横陈。齐人进奇乐,歌者出西秦。翩翩我公子,机巧忽若神…酒,酒…再来酒,再来酒!” 忽然,楼下重重的脚步声响起,随着“嘎吱”一声,醉仙楼的大门被推开。 闯进来一个狂士,坦胸漏丶乳,两个酒葫芦一左一右的晃荡着。 他一进门就大吼道: “酒?谁方才说酒来着?” 杨修与曹植本以为就是一般醉酒之人。 这个点儿还敢来酒肆耍酒疯,没有被巡城的官兵抓起来打上一顿,已经足够幸运了。 还要酒喝呢? 简直是醉的不清。 曹植却是莫名的回想起,他当年“夜闯司马门”…也是杨修竭尽全力,才保他周全,让他没有因为醉酒,失去了“争夺世子”的可能。 往事如烟—— 此刻,酒肆的掌柜就去打发这醉汉。 哪曾想,却听得这醉汉大吼道:“百年愁里过,万感醉中来…腹中书…腹中书万卷,身外酒千杯,嗝…哈哈,哈哈,你莫要动我,起开,起开…酒逢…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也罢,也罢一醉能消万古愁!” 这… 醉汉随口吟出的一些诗篇中的名句,让杨修一怔,也让曹植侧目。 需知道,南朝诗人“谢灵运”对三国时期诗人曹植的评价是: ——天下之才共分十斗,我谢某人占得一斗,天下人共分一斗,唯独曹子建独占八斗。 而这也是成语“才高八斗”的由来。 也正因为“才高八斗”,所以…当听到这些诗句时,曹植才惊了,对这醉汉口中的诗词惊为天人… 也是—— 你曹子建是才高八斗? 那李白、杜甫、白居易,杜牧、王维、欧阳修,你们若并于这一世,又是几斗? “子健…”杨修张口… “德祖,莫要说话。”曹植连忙抬手,他仿似不想被打断,他着迷了,对这醉汉口中的诗句着迷了。 他要继续听…接着听。 杨修的目光微眯,凝望着一楼处那“衣衫褴褛”、“狂放不羁”的醉汉。 他的声音还在继续,像是醉的不轻。 已经开始说“醉话”了… “——酒,液体之火,飘飘欲仙,让天地颠倒,让世界流转,把古籍文献,浇灌的跌宕起伏。将琴棋书画,熏染的色彩斑斓,哈哈,它醉了张飞,狂了祢衡,张扬了曹孟德,书写了鸿门宴,湿了清明杏花,瘦了那曹家子建…” “你啊你,成全了多少英雄豪杰,放倒了多少村夫莽汉,歌舞与你相佐,美色与你为伴。催诗情万丈,壮文人斗胆…” 这醉汉越说越是豪放不羁,也是放肆不已。 他的动作也越发夸张… 乃至于将上衣悉数退去。 他的话还在继续:“有人借你发疯,有人借你夺权。有时你只是一个道具,烘托一下酒席上的氛围。有时你更像一种暗器,把贪杯的对手麻翻…哈哈,哈哈哈…葡萄美酒夜光杯,月饮琵琶马上催,哈哈,哈哈哈…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酒,好酒,上好的酒,吾来你这打酒,吾劝汝莫要不识抬举,且给吾添满这酒!” 随着这一道道豪迈的声音。 “——咚,咚!” 突然间,这醉汉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酒肆掌柜去扶时,却已经听到他那“呼噜”之声,俨然…醉的不轻,已经睡着了。 掌柜就准备招呼跑堂的,把这醉汉扔出去。 却不曾想,曹植当即喊道。 “且慢…” 他与杨修快步下楼,杨修行至这醉汉身侧,翻开他那披散的头发,那张狂不羁的面颊展露而出,杨修当即一怔… “是李藐!李氏三龙之一的李藐!” “李藐?”曹植并不认得此人。 杨修解释道,“此人乃蜀郡名士,号称‘三龙’之一,可先是公然羞辱刘备,又是与关四公子剑拔弩张,前端时间,有传闻那关麟将他扒去衣衫绑于城门处示众,以此羞辱于他。” “昨日倒是听说,曹丕从江陵特地接来一狂士,此人之狂不亚于那裸身羞辱丞相之‘祢衡’!不想竟是此李氏三龙之一!” 出身,羞辱… 这些关于李邈的,曹植丝毫不介意。 他只是惊呼道:“德祖总说我与父亲之诗词,如人伦之有周、孔,麟羽之有龙凤,父亲升堂,我可入室,天下其它才子至多坐于廊庑之间…非我自负,德祖这话,原本我信了,我当之无愧,可…可这李藐一出,我方才知晓,何为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北方文人还是太自负了!” “此李藐一出,非但我曹植入不得室,父亲更升不得堂!满座北方文人便是坐于那廊庑不不配,唯方才那几句诗词,那一番纵论,天下之才共分十斗,此人怕要占得八斗啊!” 杨修也惊骇于此李藐的才华,却提醒道:“可他是子桓带过来的人!” 曹植的语气却无比坚定,“我不管他是谁的人,我只知道,他会如德祖一般,将成为我的挚友…” 曹植忍不住轻吟着他方才吟出的诗句。 —葡萄美酒夜光杯,月饮琵琶马上催——”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好诗,妙诗!” 言及此处,曹植一把抱起李藐。“德祖帮我,先送他上马车,我要带他回去!” 杨修迟疑了一下,还是搭了把手。 倒是此时此刻,那醉酒的李藐还在梦中呓语: “酒啊酒,你就是个坏东西,你既入朱门豪宅,又进村舍陋院。既流溢皇室的金樽,又盛满农家的粗碗。愁也要你,喜也要你,哈哈…我也要你!” “哈哈,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你、我、他…三人,对影成三人!” 一时间,这“对影成三人”五个字响彻于这寂暗的街道上。 仿佛… 这一句,这些诗,这李藐…突然,就让身处混沌与黑暗中的曹植,宛若忘记了一切,投身于这斐然的文才之中。 而这李藐的出现,也让杨修感慨万千。 ——『是巧合么?』 他微微思虑,可在曹植那无比渴望、恳切的眼神中,他的怀疑一夕间烟消云散。 ——『这李藐?会是既我之后…帮子健的人么?』 不知为何,杨修突然生出一种感觉。 这感觉很是强烈。 杨修心头喃喃: ——『对影成三人,以后…怕是再没有三人了!』 … … 长沙郡,驿馆之中。 关麟的三叔——张飞张翼德,他要回巴蜀去了。 是啊… 这边任务也完成了,成都那边还有一大筐子事儿呢?张飞走的久了对大哥刘备也不放心。 至于,什么洪七公、黄老邪的调查,到如今这份儿上,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确保他们是“自己人”,那就行。 至于,这黄老邪到底是关麟还是黄承彦,张飞可不去深究了。 这是第一个任务,第二个任务也算是初步完成。 张仲景神奇般的救活了… 荆州第一官医署也兴建起来了。 且,张飞与张仲景提到过法正的病症,张仲景表态,会在医书中探寻治愈这种病情的方法。 连带着…长沙就有几个类似的病例,当先予以尝试,待得确保万无一失,就会赴巴蜀为法正诊断、治愈。 可以说,张飞的这一趟荆州之行,算是圆满完成,不负大哥刘备与诸葛军师的期望。 当然… 张飞要走之前,还是有两件事儿要做的。 其一,便是回趟江陵,女儿张星彩与云旗这小子的婚事,必须要向二哥提起了。 张飞近来学会了一个成语,叫——迟则生变! 其二,便是现在… 张飞特地把关麟招来,就是嘱咐关麟…他张飞可把唯一的这个宝贝闺女留给他了。 当然,因为张星彩也在,张飞不可能把话说的那么直接,那么肉麻。 他只是含蓄的表示。 “你小子头脑瓜是活络,但是却不懂武艺,万一没人保护,一个刺客就能把你的命夺了,所以…俺特地把闺女留在你身边,让她保护你!你可不许欺负俺闺女!” 张飞这话脱口。 关麟其实心里想说。 ——『张三叔啊?你这脑回路也是十足的清奇了?我欺负你闺女?』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连只鸡都不敢杀…』 是啊,就凭关麟这“一袋米抗不到五楼”的小身板… 十个他,也欺负不到张星彩的身上。 当然… 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表示,“张三叔放心,有星彩姐在我身边,我心里就踏实多了,我怎么会欺负她呢?得是她帮我欺负别人哪…” 说到这儿,关麟望向张星彩,露出了那人畜无害的笑容,“星彩姐,你说是不是啊?” 张星彩白了关麟一眼… 心里嘀咕着:『这弟弟这时候倒不机灵了,还不知道爹是什么意思呢?』 越是这么想,张星彩的面靥绯红了几分。 说起来,关麟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他才十五岁啊,尚未及冠哪,还是个孩子啊! 可一想到张飞要走…还特地把张星彩留下来保护他,关麟还是很感动的。 只觉得张飞这人能处。 ——有事儿是真上; ——有闺女也真舍得留! 关麟是个讲究人,张三叔都这样了,他也得投桃报李…也得送张三叔点什么,所谓男儿不往非礼也! 那?送什么呢? 关麟不由得揣着下巴,细细的思虑。 所谓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 张三叔已经这么能打了,送本《杨家枪》啥的也没啥意思,保不齐还没张三叔“恒侯枪”厉害呢? 关麟琢磨着那…送本兵书… 比如宋代的《太白阴经》、明代戚继光的《纪效新书》、或者戚继光练兵的《练兵实记》。 不过想想… 且不说默写出来挺费脑子的,单单…送给张飞也没啥意思。 张飞是实战派,可不是什么学术派,他带兵、统兵都是从“实践出真知”! 这倒是难办了。 ——『如此,送什么好呢?』 关麟揣着下巴,细细的琢磨… 突然间… 关麟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珠子一定。 连忙道:“男儿不往非礼也…三叔,你对侄儿这么好,侄儿心里感激,如今三叔要走了,侄儿送你本书吧?” 张飞瞪大了眼睛,一双虎目直勾勾的盯着关麟。 像是再说。 ——『你这小子是不是对俺有什么误解?俺是爱看书的人么?你这是看不俺张飞吧?』 得亏…张飞知道关麟没有恶意。 否则,保不齐,他一拳就砸上去了。 张星彩也笑道:“我爹才不看兵书呢?诸葛军师何止劝过一次了?还用那‘吴下阿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例,可爹…呵呵,女儿不说了…只是,书的话…云旗弟就免了吧…有这功夫,还不如送给我爹几幅美人图呢?我爹可擅画美人!” “我说的不是这个。”关麟眼珠子一眨,一丝不苟道:“三叔爱画美人,我岂会不知?只不过,我送三叔的书,三叔一定比‘美人图卷’还喜欢,定是日日看,夜夜看,一天不看,浑身难受!” 啊… 张飞与张星彩俱是一怔。 ——『还有这等神奇的书?』 … … (本章完) 第二一四章 季汉中兴,最要命的两块拼图! 在关麟看来。 诚如老爹关羽性格当中的弱点——“孤傲”与“自负”。 张飞张三叔也是有性格弱点的,那就是他的情绪。 先说情绪。 凭着史书上的记载,以及关麟近距离的观察,关麟能够笃定,从心理学层面上看,张飞是属于那种“冲动型人格障碍!” 又称暴发型或攻击型人格障碍。 突出的特点为,其一,情绪急躁易怒,反复无常。 其二,有强烈的攻击倾向。 其三,行动前虽有强烈的紧张感,行动后却有极大的愉快感。 其四,人际关系强烈而不稳定,很难与他人和谐融洽相处。 简单点说,从心理学的角度去看。 张飞的冲动行为,实际上是他心理补偿的表现。 他是在以情绪失控…来获取反抗的快感。 根本的症结在于“不自信”! 对自己的强烈不自信! 张飞是个外刚内柔,外表猛男,心思却脆弱如丝,细腻如丝的人! 陈寿在《三国志》中对关羽、张飞的评价是——羽刚而自矜,飞暴而无恩! 老爹关羽,关麟都懒得说了。 三叔张飞,太容易冲动暴躁,因为这个,他与大伯都没少吃亏! 比如建安元年,刘备与袁术争夺徐州,张飞留守下邳。 结果张飞与吕布的好岳父“曹豹”发生了冲突,这也间接逼得吕布与袁术沆瀣一气,使得下邳城失陷,刘备妻小和诸将家属都被吕布俘虏。 要不是东海糜氏一族的糜竺送钱、送人、送妹子… 保不齐因为张飞的暴躁、鲁莽行径,刘备的心态直接就崩了,哪里还有今天? 还有一次… 建安三年,刘备据徐州,杀车胄,张飞随刘备到小沛。 经过三国第一“绿帽侠”秦宜禄管辖的县城,张飞先是骂秦宜禄“曹操占了你的妻子,你还有面目做他的县长?还是跟我走吧?” 绿帽侠秦宜禄答应了下来,哪曾想半路反悔了。 这时候…按理说张飞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或者简单点,就与这位绿帽侠…畅聊下杜夫人在曹操床上的表现。 秦宜禄但凡是个男人,就必定暴走! 保不齐他自己个儿都得跟曹操拼了。 可…张飞无名火起,直接把秦宜禄杀了,导致…秦宜禄的部将纷纷逃离。 要知道,原本这些人都要加入刘备的军团的。 煮熟的鸭子给飞了。 还是太暴躁、太鲁莽、太敏感、太脆弱! 甚而有之… 最后,张飞这么牛逼轰轰的将军,竟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情绪失控之下,鞭打将士,最后被部下范强与张达给杀了。 何其可惜? 这其中。 除了冲动暴躁、易怒型人格惹出的原因外。 关麟还觉得,这位张三叔跟他爹关羽一样。 就俩字——心大! 历史上的老爹关羽是在发现糜芳、傅士仁的军火买卖后,撂下狠话,要在攻下襄樊后,重重的惩罚他俩。 可,狠话是撂下了,依旧让他俩一个守江陵,一个守公安。 务必放心的将后背托付这俩货! 张飞则是部下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鞭子都抽坏了几根。 竟然还能允许…他们深夜进入自己的军帐?进入他自己的卧榻之旁! 关麟也是醉了。 老爹关羽与张飞这…究竟是心真大呢? 还是特喵的…单纯! 原本… 张飞在自己身边,有关麟拉着,总归这位张三叔不会跑偏。 可…如今。 他这么一走,关麟是真的有些担心。 书…肯定是要写的。 却又要讲方法… 需要将“控制情绪”、“防人之心不可无”,连带着还有一些“韬略计谋”加于其中,全方位,多角度的去提升这位张三叔! 最、最、最、最关键的是让张飞还得乐意去看。 不能随手一丢,甚至当厕纸了,那关麟的心血就白费了。 ——『今夜是有的忙咯!』 … 一盏烛火,若隐若现,关麟坐在案几前…正奋笔疾书。 写这本让张飞“爱不释手”的书。 油灯已经烧残了,外面尤自寂暗一片…关麟打了个重重的哈欠,正打算去再点上新的烛火,恍惚间…却看到张星彩在屋内。 他以为是这“书”写晕了…都出现幻觉了。 可揉了揉眼睛,真的是张星彩,她点了烛火,跪坐在关麟桌案一侧,轻轻的磨墨,却是一言不发。 关麟疑问:“星彩姐…不睡觉?” “你不也没睡?”张星彩抬眸,表情异乎寻常的平静。 关麟顿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呢。 却不曾想,竟是张星彩先开始了话题,“我能看出来,伱是担心我爹…所以才要送他一本书的!” “其实,不只是你,我…我娘都有些担心爹…担心他…他的性子…” 果然,看出张飞是“冲动型人格障碍”的不止关麟一个。 张星彩神色的担忧…让关麟意识到,她与她娘有多在乎这位“张三叔”! 张星彩的表情愈发黯淡,语气也轻缓至极,“爹高兴的时候能跟将士们一起喝酒,可爹生气了,却又总是鞭打将士,惩罚将士…娘劝了他好多次,可…” 张星彩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已经不是深深的倦容和困意,而是打从心底里的担忧。 关麟真想告诉他。 ——『星彩姐…你跟你娘的担忧是对的呀!』 ——『张三叔这性子若是不改…就算躲过了范强、张达,以后还会有无数个范强、张达呀!手下兵士要么就别打,真要打…就往死里打!张三叔…你得悟了呀!』 心念于此… 关麟重重的呼出口气。 他安慰道:“星彩姐莫要担心…” 说着话,关麟也不慌着写了,将第一张纸取来递给了忧心忡忡的张星彩,“星彩姐不妨先看一眼…看看这故事如何?” 唔… 张星彩连忙接过,她迅速的捧起在烛火下看。 却看到第一列,这是一个题目——《斗战神·张飞本传》! “啊…啊——” 张星彩顿时有些瞠目结舌。 而顺着题目往左看…是目录。 第一回——遇英雄桃园结义; 第二回——斩黄巾蛇矛逞威; 第三回——藏花楼张飞惹祸; 第四回——张飞夜梦云龙现; 第五回——忍辱负重御四强… … 第八回——下邳城,一怒之下尝败果! … 第十三回——‘苦肉计’,张飞计谋擒刘岱; … 第十七回——当阳断后,‘无中生有’一声吼; … 第二十三回——‘调虎离山’,‘借尸还魂’义释严颜; … 第二十五回——粗中有细,‘假痴不颠’,诈作醉酒,诱蛇出洞,梦中擒贼; … 第三十七章(终章)——亲撰《三十六计》传后世,翼德将军美名扬! … 『啊——』 『啊——』 不用看内容,单单看《斗战神·张飞本传》的目录,张星彩都懵了。 她总算知道了… 怪不得云旗敢说,这书…她爹会爱不释手。 这要真写完了,父亲何止爱不释手啊,怕是从早到晚,从白到黑…都要捧着这《斗战神·张飞传》看个不停了。 当然…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云旗这写的有点过分了吧? 张星彩咋不知道,他爹这么粗中有细,这么有计谋呢? 乃至于那终章——亲撰《三十六计》传后世,翼德将军美名扬! 我爹何时编纂出这三十六计了? 当然,从题目上,张星彩看到了一些计谋,比如…当阳桥下一声吼这一回中的“无中生有”! 这个… 张星彩勉强就信了。 再比如,“调虎离山”义释严颜…这个她也信了。 那么“苦肉计”,擒刘岱…好像没这事儿吧? 何时…老爹擒住这刘岱了? 还有…‘假痴不颠’什么鬼? “借尸还魂”又是什么鬼?怎么还有梦中擒贼? 此时此刻,张星彩的表情就像是…“懵逼树下懵逼魂,懵逼魂中懵逼人”,她整个一个大写的懵了。 “云旗…你…你这《斗战神·张飞本传》编的也太夸张了吧?”张星彩不由得惊问。 关麟则是摆摆手,“不过分…那王粲编纂的《汉末英雄记》里,写的吕布比咱们大伯还仁义呢?不照样有人看的津津有味!我作为侄儿,既送给张三叔礼物嘛,自然得让张三叔看的爽一点嘛!这便是所谓的‘爽文’!” 言及此处,关麟继续解释道: “当然,除了爽之外,我写的这文章中,也会不时的加入一些‘私货’,啊…这私货嘛,就是星彩姐与夏侯姨娘担心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让张三叔悄无声息的就意识到这些,渐渐地、云淡风轻的变化,不再惹你们担心!” 张星彩听不懂这些,不过,如果真如云旗说的那样。 那…这《斗战神·张飞本传》可就不止是一本书那么简单了,它会变成爹心中的灯塔啊。 张星彩哪里知道。 这本书…何止关麟加入了私货! 他是真的注入了许多心血啊。 他需要把张飞的过往事迹与《三十六计》中的计略,以及他张飞性格的缺陷弱点…改变这些缺陷、弱点的方法,都通过一个个故事揉在了一起。 这故事可以夸大一些,却不能凭空杜撰! 得让张飞找到熟悉感…读出强大的代入感! 这何止是“爽文”哪? 其中蕴藏的韬略,蕴藏的道理…可谓是——鞭辟入里,又深入简出。 而张飞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品读这些故事,感悟这些故事,亲临其境…他必定能悟出一些东西。 以此… 缓缓的引导张飞去渐渐地消除他性格上的弱点与缺陷。 这才是关麟的最终目的。 诚如“傲气不再”的老爹关羽是无敌的; 不再冲动…做事三思而后行、粗中有细的张飞,他也会是无敌的! ——这是蜀汉破局,两块至关重要的拼图啊! “好了…不说了。” 想到这儿,关麟揉揉眼,打了个哈欠,“星彩姐也别熬了,这不是几个晚上能写完的…我也只是刚刚列了下大体的思路,等三叔走的时候,写多少就先给他多少,后面写好了再送过去!” 这… 张星彩看到关麟疲倦不已,却尤自装出精神,还笑吟吟说话的模样,不由得抿唇,心头一阵感动。 “我去睡了…星彩姐也早些休息。”关麟打了个哈欠,就要往里间走。 “云旗…” 却在这时,张星彩骤然张口。 关麟则脚步一顿。“星彩姐,还又事?” “没什么!”张星彩牙齿咬住嘴唇。 关麟又打了个哈欠,徐徐走入了里间,而待他进去后,张星彩久久没有离开,他一手抚着这《斗战神·张飞传》的书籍…一边自言自语的喃喃着。 “云旗,你…你有心了,谢谢你——” 夜幕低垂,星光点点,清冷的月辉遍洒苍茫大地。 可莫名的,张星彩却全无睡意。 她看着这些夸张的目录,像是格外的精神; 也格外的感动。 … … 樊城的夜空,月亮昏晕,星光稀少,好像整个襄樊大地都熟睡过去了。 曹植与杨修将李藐带到了一处临时的府上。 下人煲好了醒酒汤,曹植亲自喂给李藐。 杨修想提醒曹植——现在不是干这个的时候啊。 随着一天天的过去,曹丞相就要回来了,而曹丞相归来的那一天…就是他们的大祸临头啊。 可… 莫名的,看到曹植如此对待李藐的样子,如此惜才得样子。 杨修又不忍打扰。 杨修在想,如果…他背下这所有的罪责,他离开了子健,那以后的子健…总还是需要一个人陪他吟诗作赋,陪他去在这世子之位的争夺上勠力前行。 或许这李藐不是最优的人选,但已经是为数不多…能让子健看上的人了。 杨修如是想。 只不过… 他的一切想法,在李藐醒来的一刻,立刻就被泼了一盆冷水,冰凉透骨的冷水! “你们是谁?我…我怎会在这里?” “我乃曹植,字子健,这位是杨修,字德祖。”曹植自报家门,语气和善。 可谁曾想,听到他俩的名字… 李藐豁然起身,勃然大怒,“尔等将我掳来此地作甚?” “是子桓公子派刘桢先生将我带来,尔等这个时候将我困于此处?意欲何为?意欲何为?” “噢…我知道了,尔等定是要让子桓公子对我心生嫌隙,尔等是要离间我与子桓公子的关系,尔好狠的心哪,比之那江陵城之关麟还要恶毒…恶毒十倍、百倍!” 一张口就是熟悉的味道了… 熟悉的老喷子的味道。 曹植连忙解释,“是先生醉倒在醉仙楼,我与德祖…” 不等曹植解释,李藐起身就欲离开。 他演的十分逼真,当即就去推门,却不曾想,曹植拦在了门前。 李藐怒道:“休要多言…尔等之歹心,我岂不知?让开…让开!我要去见子桓公子…我要去向他解释!” “你这狂士好生无理!”杨修忍不住大骂道:“你晕倒在地,子健公子将你救起,你非但不言半个谢字,还…还如此无礼?蜀中文士就是如此粗鄙么?李氏三龙亦是如此这般浅薄么?” “你知我的名字?知我是李氏三龙之一?” 李藐眯着眼,直视杨修。 杨修就够傲气的了,谁曾想,在李藐面前,他的傲气…简直就像是小巫见大巫。 杨修都不由得低吟。 ——『刘桢这是带来了又一个祢衡啊!』 曹植却并不介意,连忙解释道:“李先生不要介意,我方才是听李先生吟出的诗词,‘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这些诗词,植只觉得惊为天人…故而有意讨教,这才将李先生请入府中,企盼李先生在诗词造诣上能指点一、二!” “指点?指点个屁!”李藐一如既往的狂傲,“我刚到这樊城不久,就已经听说了,你曹子建私自调兵,致使江夏沦陷,你如此罪行?等着入牢狱吧?指点你…指点你有何用?难不成去牢狱中教隔壁的囚犯吟诗作对?” “你…”杨修指着李藐,“李藐,子健公子是敬你,听你诗词,惜你才华,这才如此客气,你莫要不识好歹?把嘴巴放干净点儿…否则…” “否则?呵呵…”李藐冷笑,“一个行将入狱之人,一个罪大恶极的曹家公子?我嘴巴是不是放干净还有意义么?哈哈…哈哈,倒是听说,子健与子桓争夺世子,如今…这次的罪行之下,这世子之位尘埃落定了吧?子健公子是拱手让人了呀?哈哈哈哈…现在你杨德祖该担心的是你家公子的‘否则’,可不是李某的‘否则’,让开,让开…李某要走,要走!” 李藐的语气中包含着无尽的嘲讽。 而这等语气,是…他曾与关麟讨论过的。 深入敌后,万事小心。 更何况曹操生性多疑…事关大魏世子,凡事不能做的太刻意,凡事都要能经得住曹操校事府的探查! 所谓欲迎还拒,是个笨方法,却也是最不容易被识破的方法。 只是… 李藐的话似乎太重了些,重到让曹植一下子变得无比沮丧,他低着头…殃殃的从门前走开,宛若整个泄气了一般。 李藐的心头不由得有些担忧。 ——『是用力过猛了么?』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哪怕是与关麟模拟过无数次,可…这个“度”…哪里是这般容易把握的。 ——『糟糕…这曹植不会心态崩了吧?』 正直心头喃喃… 却在这时,杨修的声音再度扬起,他语气郑重其事:“谁言世子之位尘埃落定?谁又言子健公子出局?” 杨修的声音一丝不苟:“昔日子健公子夜闯司马门,无异于大厦将倾,可我等努力挽回,曹丞相更是明朝秋毫,调查此事,果然,是那曹丕故意邀子健饮酒,以此陷害于子健公子。” “曹丞相欲惩罚曹丕,曹丕深以为然,不得以让那刘桢获罪,以消曹丞相雷霆之怒,哈哈,那刘桢翩翩君子?岂会真的‘平视甄妃’,这不过是刘桢替曹丕挡下了所有罢了!” 当杨修提及“甄妃”这个字眼时,李藐的眼眸迅速的转到曹植的脸上。 果不其然… 听到这个名字时,曹植无论从表情,还是行动、心态…均有明显的变化。 李藐心头暗道: ——『看来,云旗公子说对了,这甄姬果然是曹子建的软肋!此女子…有鬼啊!』 杨修的话还在继续,“曹丕有刘桢去替他顶罪,子健公子又岂会无人替他抗下这所有,哼,李藐…你听好了!伪造曹丞相凋令,私自调兵的是我杨德祖,杀那副将的也是我杨德祖,此事与子健公子无关,子健公子依旧是曹丞相最疼爱的公子,是大魏世子之位…最有希望的人!你给我记好了!” 杨修这话说的一字一顿,一板一眼,一双眼珠子都恨不得瞪到李藐的脸上去。 呼—— 李藐却是心头重重的喘出口气。 若非杨修送来的这神助攻,他李藐这戏,险些就演砸了! ——『好一个神助攻啊!』 李藐连忙问:“杨德祖,背下这份罪名?你就不怕么?” “怕?我杨修岂会怕?”杨修一本正经的道:“当年,曹丞相从曹娥碑下路过,看到曹娥碑背面有蔡邕提及的‘黄绢’、‘幼妇’、‘外孙’、‘齑臼’八个字,曹丞相问何意?” “所有文武,唯独我一人觉察,曹丞相止住我的回答,又行军三十里,他方才恍然大悟,再问何意?我答‘黄娟,色丝也,是个绝字;幼妇,少女也,是个妙字;外孙女之子也,是个好字,齑臼,受辛也,是个辞字,此意为‘绝妙好辞’之意!” 讲到这儿,杨修顿了一下,仿佛提到了他一生中,这样的一个高光的时刻。 “哈哈哈,那时候…众人称赞于我,曹丞相也说,我之才思快了他三十里!这十余年来,我自恃才华,从未怕过什么,甚至从未怕过曹丞相,我以为我心思始终快过曹丞相三十里,可不曾想,这次…因为江夏的失守,这快的三十里…顷刻间葬送了我十几年的努力!” “哈哈哈哈…”杨修笑的猖獗,宛若临终最后留下的笑一般,一切都不管不顾的笑一般,“我此生只愿用超过曹丞相那三十里的才思,助四公子成为世子,执掌这天下,只要此目的达成,我纵是背下再多的罪责又有何妨?呵呵…李藐?你说我怕?我怕什么?我什么也不怕!” 这一番话脱口… 言之凿凿,震天动地。 曹植不由得泪水夺眶…直呼“德祖…德祖…” 李藐却在心头感受着此间的气氛。 『——气氛烘托到这儿了,差不多了吧。』 心念于此,李藐的表情一变,变得郑重其事,变得一丝不苟。 “天下谁不知子健公子才名,世间文人无不以子健公子为翘楚,哈哈…我李藐早就企盼能得以拜会,投身麾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方才…不过是戏言尔!” “子健公子有德祖这样的人才,何愁大业不兴?李藐不才,也愿助子健公子一臂之力!” “如今就有一个机会,若子健公子抓住,那足以将功补过,力挽狂澜!” … … 一如既往的没赶出来最后一章。 老规矩…上午补吧! (ps:诸位读者老爷,月票投一下哈!1000月票作者是能抽一次奖的,没有空奖…很重要!) (本章完) 第二一五章 孙仲谋,你啥水平?有点逼数行么? 江陵通往长沙的水道上。 晨曦微明,一艘乌篷船来势如飞…船就要驶入湘江江段,到前面转个弯就是捞刀河,长沙郡已经很近了。 初冬的湘江两岸,树叶全发黄,北边陡峭的山上密密麻麻的灌木的叶片已变成红、褐等颜色。 廖化像是刚刚睡醒,走出船舱,却正看到诸葛恪站在船头,像是在感想、感伤! 不怪他感伤。 湘江向西就进入了捞刀河,这里是荆州; 而湘江向东就进入岷江、沅江、湘江的交汇口,这是东吴著名的三江口,那里就是赤壁战场了。 正所谓——七星坛诸葛祭风,三江口周瑜纵火! 而曾经,诸葛恪每每行船于此,无论走多远,最后都是要向东归去,那里是他家的方向。 现在…他却义无反顾的向西。 荆州这边有太多吸引他的人,吸引他的地方。 这里的排兵布阵、诡秘计谋,这里关公的神武,云旗公子的神算,这对父子战场上下的博弈,这些…不知比东吴的“困兽犹斗”澎湃多少倍、精彩多少倍! 他知道,他再也回不去了。 “想家了?” 廖化问诸葛恪。 诸葛恪先是沉吟了一下,旋即摆手,“家父乃诸葛孔明,荆州与巴蜀就是我的家——” “哈哈…”廖化笑了,“不用藏着…丈夫不轻言泪,可为了故乡,为了过往丢下几滴泪,不丢人!” 不怪廖化会这么说,廖化是一个执着且念旧的人。 历史上的他,夷陵战败后…不惜以“假死”的方式,逃回蜀汉。 在他看来…他的根在蜀汉。 这样的人,倒是最能与如今的诸葛恪产生某种心灵上的共鸣。 “我没有!”诸葛恪还嘴硬,“我只是在想,如今俘虏的江夏九千兵,俘虏那‘佐世之才’刘晔,包括关公在内的所有人均一筹莫展,云旗公子会用什么办法劝降他们呢??” 这个… 话题一转,廖化抬手轻叩了下脑门,他张口道:“诸葛长史竟觉得云旗公子能劝降他们?这有些为难云旗公子了吧?” “要知道,这九千俘虏的家眷在北方充当人质,他们若降,岂不会牵扯家小?而那刘晔的身份本就是汉室宗亲,他若降…早降了,何必等到现在?这本就是个死结,怕就算是云旗这个新晋的江夏太守,也没有办法吧?” 廖化对诸葛恪的称呼已经改为“诸葛长史”。 而“长史功曹”这个职位,相当于后世武汉市“市丶委秘书丶长”了。 可以说是江夏太守的首席幕僚,负责整个江夏日常官署事项。 甚至…若是江夏郡守关麟允准,诸葛恪这个“长史功曹”前面再加个“兵”字,一跃成为“兵长史功曹”,是可以独自带兵、领兵作战的。 诸葛恪自然听到了廖化口中的这个称谓。 他也能体会到廖化是有些羡慕的。 只是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一门心思还是在那九千俘虏身上,在那刘晔身上… 乃至于新投降的蒋干、王粲、阮瑀等…诸葛恪觉得也没那么轻松。 如何让没归降的归降? 如果让已经归降的心悦诚服… 这是一个大难题! 而江夏军事要塞,毗邻襄樊、南阳、寿春…好听点说,是开辟荆州第二战场,威胁曹魏三处重镇。 不好听点儿说,那就是被三面包围,随时…面临着曹魏的兵戈。 基于此,这九千俘虏、这些降将、还有尚未投降的将… 他们,至关重要啊! 呼… 想到这儿,诸葛恪的心情也莫名沉重了几分,他仰起头,望向那已经开始泛白的天穹。 他轻呼口气,感慨道,“这事儿,我是做不来,可云旗公子,他的眼界,他的智慧…或许真的能创造奇迹吧?” “何况…这又不是他第一次创造奇迹。” 说起来,诸葛恪来荆州的时间还很短。 经历的事儿也很少,但就这么短暂的日子里,诸葛恪…已经被关麟深深的折服,这是打从心底里的佩服。 珠玉在前…诸葛恪就会生出一种感觉,没有什么是云旗公子做不到的!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力挽狂澜了!是吧…』 看着诸葛恪如此自信的表情。 廖化那沉重的心情也像是释然了一份。 他喃喃道: ——『云旗公子,真的能做到么?』 ——『话说回来,诸葛恪这般年轻都能做长史功曹,那我廖化…我若投身四公子麾下,那至少也得是统兵的都尉啊!』 ——『呃…不过,这得有个大前提是,这九千兵得归降啊,四公子得有兵…让我这都尉统领啊!』 想到这儿,廖化的心情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诶呀…四公子啊四公子,你一定得想办法,让这九千俘虏心悦诚服的归降啊!我廖化等着做你的都尉,替你管着这些降卒!』 … … 一处樊城的府邸中,天蒙蒙亮,李藐坐着马车被送回驿馆。 留下的曹植与杨修,他俩徘徊犹豫的身影投在窗上。 李藐方才的话尤在他俩的耳畔间回响。 ——“如今就有一份大功,孙权已经秘密调集兵马急攻合肥了,他是报着一雪前耻的心情举整个东吴之力去奇袭合肥,如今张文远将军不在合肥,合肥固然危矣,但合肥后面的寿春更是至关重要,更是不容有失。” ——“若是此刻,子健公子能带兵驰援寿春,如果幸运的话能救下合肥,哪怕不幸,也至少可以保住寿春,不至于让淮南的局面无法遏制…此岂不是子健公子的将功补过?” 李藐这一番话脱口时,曹植与杨修均是惊住了。 他俩不可思议的望向李藐… 特别是杨修,他连忙问:“东吴奇袭合肥,伱怎么知道?” 李藐的回答很简单,“自从此前荆州的魏谍被肃清之后,荆州城内就不再有曹魏的眼睛,可…我李藐就不是魏谍,我从荆州归来投曹丞相是为了扬名,是为了建功,又岂会不在荆州留下眼睛?” “何况,东吴这可不是第一次奇袭了,怕是你们还不知道吧,在合肥之战前,孙权就秘密派遣吕蒙差点就把荆南四郡给偷了,东吴最擅偷家…呵呵…子健公子与德祖若再犹豫,怕再赶去时,寿春就没了。” 这… 杨修与曹植彼此互视。 他们的眼神像是在表达着某种“不可置信”。 可…如果,如果李藐说的是真的… 那…那的确是一个将功补过的良机,可问题是… 若…若是假的? 难不成…杨修与曹植还要再杀一名副将,再伪造一次丞相的手书,再调一次兵? 一时间,杨修与曹植犹豫了。 李藐撂下这一计后,只是张嘴大笑… 伴随着“狂傲不羁”的笑声,他大摇大摆的走出了这府邸,留下一句,“我虽敬佩子健公子之文才,也想要加入子健公子麾下,可…时局这东西可说不好,哈哈,就遥祝子健公子这次能将功补过吧?到时候…我李藐再来拜会不迟!” 李藐并未直接表态…心悦诚服的加入。 他选择了稳妥的表明立场。 你曹子建只要能过了这一劫,我就辅佐于你,若不能…就莫怪他李藐无情了。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 又所谓——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 而此刻,因为李藐的这一番话,曹植与杨修已经徘徊、犹豫了许久。 终于,杨修一把拽住曹植,“无论如何,我杨修定是会背负罪名,一次私自调兵的罪名也罢,两次也罢,我也不差这多出的一个。” 曹植眼眸一颤。 “德祖,万一…” 不等曹植把话讲完,杨修连忙打断,他一本正经的道:“万一是假的,那照样由我杨修背负所有的罪名…至少这样,能让子健看清楚此李藐心思之歹毒、险恶…” “可若是真的,子健公子将功补过,我杨修虽罪责难逃,可至少…子健公子不会失去那世子之位的希望,我也能安心的走,至少能证明这李藐是忠心于子健,有他在,我还有什么不能瞑目的呢?更何况,倘若真的将功补过,曹丞相也未必会处死我…” 曹植抿唇,“可即便是关入牢狱,这样…这样就毁了你杨德祖了啊!” “公子千万不要这么说。”杨修的眼眸瞪大,“这些年,我每日所想,都是人心鬼蜮,都是生死一线,我早就忘了何为真心,何为公义?哈哈,就让我最后任性一次,就让我的才思再最后快过曹丞相一次,快过他‘三十里’吧,让我杨修最后为子健的世子之位做一些事儿吧!若我能活,将来子健公子继承大魏之业,何愁我杨修不能重见天日?” 杨修的话,几近悲壮。 说到这儿时,他一把拽住曹植。 两人迅速的驾马,疾驰而去。 晨曦中,巨大的城门发出“嘎吱”的开门声,宛若蛰伏的巨兽微微张开了血盆大口。 曹植与杨修一人一马迅速的从城门中驶出,再度行至那“汝南军”驻兵之所。 有副将看到了曹植与杨修,不由得面色一沉。 心里暗道: ——『他们怎么还敢来?』 是啊,汝南兵这次可被曹植坑的不轻。 如今,这支兵团中的每一个将士都清楚,原本他们是要去江夏的,却被杨修假传曹丞相手谕,骗到了这边,耽误了江夏的救援。 诚然,他们是受害者… 但…他们又能脱得了罪责与干系么? “丞相诏令——” 杨修又一次举起令旗,“尔等即刻随我与子健公子赶赴淮南,驰援寿春,救援合肥!” 啊…这… 那些驻守的汝南兵均是怔住了。 一名副将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他知道…上一个违抗命令的副将已经被这位杨公子手起刀落给一剑夺了性命。 这次…又来? 副将退到人群中,才敢壮着胆子拱手问:“杨公子且末开玩笑了,上一次…” 不等这副将把话讲完。 “哈哈哈哈…”杨修的大笑声遮住了他的嗓音,杨修大声道:“尔等也不想想,上一次我杨修假传丞相命令,调尔等来此襄樊,酿成大祸…如果这一次我再假传丞相命令?那我杨修十个脑袋也不够丞相砍的?我九族之人岂不会丞相给悉数屠戮?故而,这次势必是真的…东吴已经奇袭合肥,我等必须即刻驰援,至少…保住那寿春城!” 这… 杨修的话感染力十足。 让无数汝南兵士连连侧目。 最重要的是,他的话…有道理啊。 杨修怎么可能连续两次假传丞相的手谕呢?这是对他九族中所有人的脑袋都不负责啊! 当然,这些汝南兵哪里知道,杨修已经断绝了与杨彪的关系,他与弘农杨氏再无牵连,九族之内唯他一人! 此刻的曹植本也想张口说话… 却被杨修的余光瞟到,他伸手止住了曹植,意思很明显… 若是功劳,是你曹子建的; 若是罪责,是我杨德祖的! 这种时候,你千万不可发声。 “尔等还不点兵?是觉得曹丞相这手令不管用呢?还是觉得吾剑不锋利呢?” 杨修最后一声大吼… 顿时间,副将再也不敢犹豫,迅速的命传令兵去集结各部… 他亦想到,若是东吴当真进攻合肥,那这个情形下,这封曹丞相的军令极有可能是真的? 甚至,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曹丞相刻意的想要拉子健公子一把,让他将功补过? 不怪将士们如此想… 如今,世子之位悬而未决,三军将士们自是少不得各种猜测。 “曹丞相有令,跟随子健公子…驰援寿春,救援合肥——” “急行军——” 随着一道震天的呼喊。 仅仅半个时辰后,这支汝南军团再度急行军,踏上了赴寿春的征程。 李藐提醒的是对的… 即便救不下合肥,至少,要守住四通八达的屯粮重地——寿春! 诚如江夏,曹操丢得起,可南阳曹操却决不能丢! 合肥,曹操也丢得起!但寿春,一旦寿春沦陷,曹魏淮南的防线就将陷入一片真空,东吴的棋可就真的活了! … … 零乱的,被埋在沙土中枝藤草根,突然被风吹的焦黄。 风起枝落… 合肥战场,迎着那冷凛的,如同冰霜飘下后被包覆着的初晨。 “咚咚咚——”鼓声如雷。 数不尽的东吴兵士如潮水般的涌向城墙,喊杀声、惨叫声顿时就交织在了一起。 战况尤为激烈。 “那张辽不在!” “杀进去…” “江东子弟,永远不言败!” “孙家儿郎,宁死沙场,不死温床。” 仿佛… 因为张辽张文远与那群山西兵的离去。 天晴了,雨停了,东吴兵士们…又觉得他们行了! 事实上,没有张辽与山西兵,这些江东子弟一个个战意高涨,还真就…就…就行了! … “冲上去…” “云梯,云梯!” 好一些江东兵士眼中还散发着嗜血的光芒,他们架起了云梯、举着盾牌,在疯狂的冲击着这座边陲重城。 “守住,守住…” 城楼上的李典做梦也没有想到,刚刚才收到江夏沦陷的急报。 他们的大后方寿春,为了防止关羽杀一个回马枪,他们方才派兵去驰援襄樊,还没有定住神儿,东吴兵就奇袭杀来了。 快… 太快了! 隐匿,也太隐匿了。 鬼知道,这群兵是怎么绕过斥候的眼睛,怎么就突如其来杀过来了。 最关键的是,就在一个多月前,他们十万人刚刚被“突突”了呀! 这个时候,怎么还敢? 李典哪会知道,论正大光明的打,东吴哪里是曹魏的对手,可论及背后捅刀子,论及这隐匿奇袭,他们是专业的,谁又能比得过他们? 而最、最、最、最重要的是——张辽张文远不在啊! 这对守军士气的打击是巨大的; 而对这些东吴兵,从他们脸上那一幅幅跃跃欲试、磨刀霍霍的表情,乃至于,那眼芒中的绿光。 李典也能感受出来,这一仗…他们是认真的,是动真格的,是要一雪前耻的! 合肥已经没有退路了。 此刻…合肥城内也已是一片风声鹤唳。 俨然…百姓们也意识到,如今的合肥已是一座危城。 或许今天…城头就要变幻大王旗帜了。 而这一切… 都是因为那个传说中的名字“张辽张文远”——他不在! 难了… 已经很难了。 乐进还在集结兵马。 “列阵,堵住城门…堵住城门!” 这位擅攻的将军,此刻,不得以被派遣在城门处,死守! 他知道…一旦敌军的攻城木桩撞破了这城门,那合肥就没了。 而一旦合肥没了,寿春也将暴露在江东军的兵戈之下,整个淮南怕是也…也将危如累卵! 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哪! “顶住…顶住…” 战事愈发的激烈。 而城外,东吴中军处的孙权,一双碧绿色的眼睛此刻正深深的凝起。 那关麟已经把“张辽”不在的消息传给大都督鲁肃了。 鲁肃也已经做出秘密奇袭的部署,分兵十一路,合肥汇合…绕过一切眼睛,这是究极大突袭! 如此大优之势,若…若再攻不下来,那可再找不到理由了。 难道,他孙权统兵? 真的就不如一条狗么? 孙权仿佛是预感到了,这一战若再打不下来。 未来千年…他将背负“孙十万”之名被嘲讽、被嘲弄… 乃至于一个千年、两个千年、三个千年… 无数个千年的传下去。 他感觉那时候,他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他的内心深处,激荡出某种执念。 ——他必须夺下合肥。 ——必须是在他的统领之下夺下合肥… 否则,他的脸面挂不住。 “四面都开始攻城了么?”孙权问道。 身侧的“保镖”周泰拱手回道:“均开始攻城了!” “孤要亲上前线…”孙权拔出了佩剑,此名为“百里”的佩剑。 当即,周泰差点一口老血没喷出来。 他心里嘀咕着。 ——『主公啊主公,你就老实在这儿待着,好不好!』 ——『我特喵的求你了…』 ——『我身上这十二处枪伤,都是因为保护谁才中的?你心里就不能有点逼数么?』 … … ps: 为了让诸位读者老爷早上睡个好觉,五一期间,统一中午十二点发,一发三章。 (实际情况是,早上七点我已经赶不出来了。) 作者就不出去浪了。 诸位出去玩的话,玩的尽兴,也要注意安全哈! 没错,就是你们理解的那个“安全”! … … (本章完) 第二一六章 你们就拿这个考验干部? 这还是张星彩第一次看到父亲张飞如此高兴的样子。 他笑逐颜开,活蹦乱跳,眼神中藏匿的是深深的激动与亢奋。 而这都是因为一本书,一本云旗弟…只草草写了“几回”的书。 书名为——《斗战神·张飞本传》! 张星彩都愣住了。 她发现自打她把云旗写的这本书的一些“小样”片段交给父亲后,父亲张飞简直是爱不释手,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 吃饭前读,吃饭后读,就连去茅房的路上也要再看上几眼… 哪怕是现在。 ——还给那儿读,给那儿品呢! 一边读,一边品,还一边嘚瑟。 “闺女你看看,云旗写的这第十七回是真的精彩啊…” 张飞指着手中的文章,手指指向的方向正是——《斗战神·张飞本传》中的第十七回,当阳断后‘无中生有’一声吼。 张飞忍不住念道:“老子曰,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天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张翼德品读《老子》,融合《易经》,深谙‘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直至无穷’的道理,遂悟灵智之下悟出此‘无中生有’,将此‘无中生有’演化为‘树上开花’之计…谙熟于胸!” 念到这儿… 张飞一蹦三尺,整个一个兴奋的手舞足蹈:“这树…树什么来着…” 张星彩连忙提醒,“树上开花…” 张飞连忙点头,“没错,就是树上开花之计,俺就是这么想的,俺就是这么悟的呀!” 说着话,张飞拉着闺女张星彩过来,指着下面一段。“树上本没有花,但可以借用假花点缀在上面,让人真假难辨…” “长坂坡上,局势间不容发、危如累卵,那时的张翼德站在当阳桥上,心中暗道,我虽只有二十余骑,可若是用此‘树上开花’之计,虚张声势之下,曹军纵有百万?又有谁敢上前?” “于是,张飞让二十名骑兵到林子里砍下树枝绑在马后,然后让骑兵骑马在林中飞跑打转,扬起尘土,做完这些,张飞一人骑着黑马,横着丈八长矛,威风凛凛站在长板坡的桥上…” “百万曹军呼啸而至,见张飞横矛立马,又看见桥东树林里尘土飞扬,以为树林之中定有伏兵!一时间畏惧不前。” “张飞看到这一幕,心中大喜,表情却是不漏声色,他只心头暗道‘借局布势,力小势大。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也。’当即,张飞朝着百万曹军一声吼…“我乃燕人张翼德也!谁敢与我决一死战?声音大如惊雷…曹军听到,俱皆吓得两股战栗!” “诶呀…这段写好,这段简直把俺那样子,俺心中所想写绝了,写得好啊!写得好啊!俺…俺就是这样想的,俺就是这样退了百万曹军的,对…就是这树…树上开花!开了一树的花!” 呵呵… 听到父亲张飞的话,张星彩就“呵呵”了。 她随口问道:“父亲既说,云旗写的与父亲想的一般无二,那这一句‘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也’是什么意思啊?” 啊…啊… 张星彩的话让张飞一时间哑口了,他挠挠头,若是放在平时,他一定会很直接的回答“俺哪知道啊!” 可现在,逼都装出去了,有一种覆水难收的感觉。 “咳咳…这个意思嘛…就是,就是…咳咳…” 看到老爹张飞为难的样子,张星彩顿时了然了。 ——『果然,云旗与老爹,一个是真敢写,一个是真敢认哪…』 当即,张星彩也不为难老爹,“这是《易经·渐卦》中说的:鸿雁飞向大陆,全凭它的羽毛丰满助长气势…爹是不是想说,是这个道理啊?” “诶呀,没错呀!”张飞大笑:“不愧是俺闺女,小小年纪也能悟到这一层,颇有几分你爹当阳桥时的几分风采了。” “呵呵…”张星彩勉力的挤出一个笑容。 她其实想说… 什么风采不风采的,这是她特地请教云旗弟,得到的答案。 就在这时,张飞像是又看到了别的一回,不由得摇了摇头,“这第八回‘下邳城,一怒之下尝败果’,云旗就写的不好,竟把俺写成了一个莽夫,脾气暴躁,动不动就鞭打士卒?鞭打副将?俺何时如此暴躁过?还因为这份暴躁城?这一回…写的不好,不好…云旗在哪呢?俺去问问他,这一回是怎么写的?” 看架势,张飞就要去找关麟了。 俨然,鞭打士卒,这有损他“伟、光、正”的高大形象! 张飞觉得心里别扭。 “爹…”张星彩一把将张飞拉住,“云旗弟说了,不能只写好的呀,有对有错,有是有非,这才是最真实的父亲哪…否则,没有瑕疵…那就不是《斗战神》了…直接改称神仙得了?这故事,也就完全失真了…” 张飞一听,缓缓点头。 略微思虑了一下,重重的说:“有道理——” “俺虽然足智多谋,武艺高强,也不能一点儿毛病都没有,那若是让别人看到了,还以为都是编的呢!” 呵呵,张星彩冷笑一声,心头暗道: ——『本就是编的嘛,云旗这…都要编的脱离边际了。』 “不过…”张飞的话还在继续,似乎颇为感悟,“仔细想想,有的时候,俺酒喝多了,却是有些暴躁了,偶尔也会鞭打士卒。” “平素里没怎么感觉,可一写到书上,难免让后世之人觉得,俺就是喜怒无常,脾气暴躁的莽夫?话说回来,俺怎么能是没有脑子的莽夫呢?以后,俺需得稍稍注意一番,对他们不能如此暴躁了,俺得让世人对俺的印象改观,俺最是爱兵如子,时时刻刻都与手下将士们称兄道弟啊!” ——咦。 张飞的这一番感悟让张星彩微微侧目。 ——『竟让父亲能想到这一点。』 ——『云旗这书的效果,这么快就出现了么?』 张星彩不由得惊诧连连。 她甚至往深去想。 这才…两个故事啊。 若是…若是以后故事多了,那父亲定会有更多感悟。 如此…她与母亲就不用那般担心了。 心念于此,张星彩不由得抬眸,眼神中有些迷离… 更多的却是心中对云旗的…的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不是感动,也不是感激,就像是…像是一种别样的,无法诉说的情绪。 总而言之,就是很神秘,很迷离! “云旗呢?”张飞又一次张口道:“俺得去看看他,有没有写出新的章回。” “这第二十三回‘调虎离山、借尸还魂,义释严颜’,还有这第二十五回‘粗中有细,假痴不颠,诱蛇出洞,梦中擒贼’,咋这些故事…俺自己都不知道啊!” 说着话… 张飞就像是每一个“催更的读者老爷”一样,恨不得当即就去把关麟给抓起来,关进小黑屋。 你啥也别干,就写《斗战神·张飞本传》就行。 ——不写完,不能出门。 “爹…”张星彩连忙堵住门,提醒道。“现在可不能去云旗那儿…他忙着呢?” “伱还没嫁人,怎生这胳膊肘就外拐了…”张飞有些吃关麟这臭小子的飞醋…“那官医署有张仲景忙活,云旗能有什么事儿?老老实实的写这本书,这就是他最大的事儿。” “二伯派人来了…”张星彩连忙解释道:“听说是让云旗弟去做江夏太守呢!” 啥? 此言一出,张飞一愣。 要知道,抛开那些个将军的头衔,他张飞也不过是个巴中太守啊! 云旗这小小年纪?二哥就…就要让他去做太守,执掌一方了? 正直疑惑… 张星彩已经挽着张飞的胳膊让他坐回了座位上,“爹,你就忍忍吧…若是云旗写出了新的章回,我一准儿第一时间给你送来…” 说到这儿,张星彩朝着张飞莞尔一笑,一个转身,宛若翩跹飞舞的蝴蝶就飞远了。 张飞大喊:“你去哪?” “去找云旗——” 随着张星彩的这一道声音,转过了一个回廊,张星彩彻底消失在了张飞的视线中。 张飞无奈的摇头,沉吟了半天,方才感慨道。 “闺女大咯…诶呀,竟还有些舍不得。” 莫名的,这个粗中有细的汉子,竟添得了几分感伤。 不过很快,张飞再度被那两篇故事吸引,目不转睛的盯着上面的文字。 这么栩栩如生的故事,张飞感觉他还能再看一百遍。 一边看,一边嘀咕着。 “原来…当年俺当阳桥下一声吼,这一计是叫‘树上开花’呀?俺竟然自己都不知道!” “诶呀…那要按照云旗这样写的,这最后一回俺竟有‘三十六计’传于后世,诶呀…如此,俺岂不比那诸葛孔明更足智多谋了么?不行不行,得少点儿,让云旗减个一半儿,多少给孔明几分面子,俺也得稍微低调点儿啊。” 突然间,张飞就变得爱思考了起来。 俨然,一种新的思维方式,正悄悄的在张飞的心头生根萌芽。 ——人嘛,就怕瞎七八琢磨! ——空气,就怕突然安静了下来。 ——莽夫嘛,就怕遇事儿先思考! … … 关麟所在的书房十分安静,他静静的看着廖化呈上来的信笺,这是关麟的老爹关羽亲笔所写。 ——江夏北境攻陷。 ——俘虏九千四百余人。 ——俘虏曹魏的江夏代太守刘晔。 ——蒋干、王粲、阮瑀等人归降。 看到这里时,关麟还觉得很正常,算是他一封提醒后,老爹的常规操作了。 可再往下看,画锋就有些突变了。 …首先是九千四百余俘虏,因为顾虑北方的家眷,悉数不降; 再是刘晔,一个汉室宗亲,却坚持他自己是魏臣,说食的是魏禄… 丫的,都不说自己是汉臣了。 还特喵的誓死不降。 看到这儿,关麟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好像这江夏是攻下来了,可一大堆破事…都没解决。 而接下来…在关麟巨大的目瞪口呆中,他看到了老爹任命他为江夏太守!且这九千四百余俘虏,这刘晔,这些降将悉数归他关麟。 顿时… 关麟就想向老爹爆粗口了。 『——你大爷!』 有这么坑儿子的么? 有这么不要脸的么? 江夏这么个重镇,三面环敌,你让我当太守…我就忍了! ——谁让我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可你一不给我兵,二不给我将,就把这一干降将、俘虏给我? 这是——玩呢? 有那么一瞬间,关麟觉得…丫的,他爹关羽…真是三天不打,上房…啊呸,错了…是三天不骂,他就以为我关麟是好欺负的,是软柿子了。 当即,关麟都想撂挑子了。 都想杀到江夏,杀到他老爹身边,指着关羽的鼻子大骂。 “爹?你还要不要脸了——” 关麟内心中这个想法很剧烈。 倒是诸葛恪,似乎是看出了关麟不太高兴,连忙补上一句,“关公对云旗公子治理江夏颇为期待!从今往后,在下就是关太守麾下的长史曹掾了…太守但有驱使,恪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诸葛恪先是表态。 廖化也连忙表态,“太守是能开府的,在下斗胆毛遂自荐,也愿意为关太守效力…只是…” “只是什么?”关麟顺着问。 “在下此前担任的乃是关公的主薄,是文职,可在下心头的愿望是上阵杀敌,所以,希望太守能任一武职于我,哪怕是一个曹掾。”廖化的眼芒无比期待,他补充道:“比起某…在下还是更希望在关太守面前自称‘末将’!” 提到“某”与“末将”的称呼。 在军营中,凡是谋士、文官,在下级向上级对话的过程中,统统要在自己的姓氏后面加上一个“某”字。 而武官,则简单一些,直接以“末将”相称。 这是军营里的规矩。 但这又不是一成不变的,比如关羽就喜欢自称“关某”,似乎这样的称呼很是“装逼”! 当然,这不重要… 关麟从廖化与诸葛恪的眼眸中,他能感受两人对加入他麾下的那种炙热与期盼的心情。 还有… 『开府是么——』 关麟不由得遐想起来,虽然江夏太守,在老爹这么一封信笺下,简直是个悲催的光杆司令,兵靠自己,粮靠自己,啥玩意都靠自己。 可架不住…能开府啊! 开府的诱惑太大了! 一旦开府,就能培养自己的团队,就不再是单打独斗,无疑…这对关麟是极具诱惑的。 那么… 关麟眼珠子一定,他张口道:“廖主薄既有意做武职,那正好…江夏不还差个都尉么?有劳廖主薄…不,是有劳廖都尉替我执掌江夏兵马了,当然…” 关麟一摊手,“当然,似乎现在看来,江夏没什么兵马。” 这… 廖化的眼帘下垂,他拱手低沉的劝道:“关太守…” 倒是诸葛恪抢先一步:“关公将这九千余俘虏赐给太守,某倒是觉得是个机会,只是不知…在太守看来,这九千四百俘虏?这刘晔…能降么?” “还有…那蒋干、阮瑀、王粲…这些降将,能用么?” 一连两个问题。 关麟鼓了鼓了嘴巴,眼珠子一定,当先回答第一个,“这九千四百俘虏,或许…能降吧…只不过,需要用一些不太光明的方法。” 此刻的关麟,已经开始琢磨起,一些“极致黑暗”的手段了。 “至于…这些降将。”关麟摇了摇头:“他们…没法用吧?” 是啊… 蒋干、阮瑀、王粲…这 都是一些文人哪! 蒋干尽管没有盗书,可历史记载的,也就是一个英俊的“喷子”形象,所谓——有辩才,有仪容,独步江、淮之间,莫与为对。 至于阮瑀、王粲…这是建安七子啊。 阮瑀曾受学于蔡邕,有过诗集,一篇《为曹公作书与孙权》文采斐然。 文笔丝毫不亚于“陈琳”! 特别是对音乐方面颇有造诣。 说起来,他儿子、他孙子比他名气还大——阮籍、阮咸,乃是竹林七贤之一! 至于王粲,善文,其诗赋为建安七子之冠。 在北方文坛…是能与曹植并称为“曹王”的存在。 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个“写”的“狗作者”! 这样的人? 在太平盛世搞搞文学创作,恰个烂钱还行! 真让他治郡理政,咋用啊? 一想到这儿,关麟不由得摇头… 倒是唯独…这位刘晔! 提到他被俘虏。 关麟眼睛放光。 这可是个胆识过人、筹谋画策的大发明家… 在关麟看来。 无论是未来的秦弩大阵; 还是各种各样的发明创造… 亦或者是考虑到黄承彦那老头的身体,考虑到…随着这老头年龄的上涨,工房中,不得以…需得为这老头减负。 如此说来,刘晔对关麟,对蜀汉“科技树”的发展与进程是至关重要的。 心念于此,关麟直接吩咐:“这样,明日我处理下长沙的事儿…后日,咱们就启程返回江陵!” 廖化与诸葛恪拱手,齐声应喝道。 “喏——” 正巧,张星彩姗姗来迟,听到要返回江陵,她连忙问:“是要回去了么?” 不等关麟回答。 “公子…”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是糜阳,脚步很急,语气也颇为急促。 关麟朝张星彩眨眼,示意他先忙正事儿。 旋即,关麟招呼糜阳进屋,连忙问。 “让我猜猜,是医署出什么事儿了?还是那江东的大都督鲁肃出什么事儿了?” “都不是…”糜阳的回答出乎了关麟的意料。“是…是一些长沙郡的官吏,他们纷纷备上‘厚礼’要赠予公子…” 唔… 此言一出,关麟有些意外,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倒是他的“长史功曹”诸葛恪才思敏捷,当即就提醒道:“我知道了,定是云旗公子成为江夏太守的事儿不胫而走,传了出去…所以…” 的确如诸葛恪的猜想。 还真是这个原因… 起初关麟来长沙,是逆子,是恶少,是为非作歹… 故而,一干官员畏惧于他的身份,既不招惹,也不靠拢,默契的保持着距离。 可突然… 关麟的风评从恶少、逆子、为非作歹,变成了“高尚高洁”、“大义凛然”、“救医圣于病症”… 风评的逆转,让这些长沙城的官员一个个大跌眼眶。 当然… 只是如此的话,他们也犯不上主动去接近这位关家公子。 可现在,又不同了。 如今,关麟成为了江夏太守,这身份…就又、又、又、又不一样了。 要知道,整个荆州的官员不是一成不变的,是流动的,很有可能你今年在长沙,明年就调到江夏去了。 在这样的大前提下,自然…一个个官员就得登门拜访下这位新晋的江夏太守了。 保不齐未来的某一天,他们就得到这位关太守手下做官,如今…登门拜访,送点小礼物,也能提前混个脸熟! 正是为此… 这个下午糜阳与麋路收到了无数拜帖。 连带着还有许许多多的礼物。 听糜阳把这些讲完,廖化连忙道:“既太守有事,那…末将就先回避。” 这种送礼的事儿,该回避的时候就得回避啊! “不用!”哪曾想,关麟一摆手,提起茶盏,直接示意,“都是自己人,不用藏着,说,说说这些官员都送了些什么?” 别说,关麟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是…”糜阳踟蹰了一下,旋即还是张口吟出了这些礼物。 只是,随着他的话,此间包括关麟在内,一片寂静,一片默然。 ——“是菊!” ——“是各种各样的菊!” 此言一出。 “噗”的一声,关麟口中的茶悉数全喷了出来。 菊丶花? 他顿时心头就一个感觉。 ——『菊丶花?』 ——『你们就拿这个来考验干部?』 … … (本章完) 第二一七章 这江山你若要,我便让给你 此刻的驿馆院落中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菊,争奇夺艳。 有蕊若莲房的万龄菊; 有灿黄浑圆的黄龄菊; 有个大清纯的喜容菊; 还有桃花菊、木秀菊、冠群芳、大夫黄、大金铃、大金黄,等等。 大片大片的菊丶花花瓣掉落在地上,一地的金黄。 关麟站在这一片菊海中,大有一种“菊丶花残,满地伤”的感觉,他的笑容都渐渐地有些“泛黄”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重阳节还没过多久的缘故。 就连桌案上摆放着的,也都是各级官员送来的“菊丶花酒。” 关麟一边走,糜阳一边向他解释。 “郡中的功曹掾说,菊丶花锦簇,那是友爱,就与关四公子的性格一样。” “郡中的王都尉讲,菊花不多争养,这是秉性不贪,也与关四公子的人品一般无二。” “郡中的贼曹掾吏说,菊花为人观赏,这叫与人为善,关四公子不拘一格,与人为善正是如此啊!” “就连廖立郡守也送来菊花,说菊花扎曲莫测,送给关四公子,这是因为关四公子满腹经纶啊。” 呵呵… 还满腹经纶,听到这儿,关麟就“呵呵”了。 倒是张星彩看到这片菊林,高兴坏了… 女孩子嘛,就是喜欢花。 从小到大,还从未看到过这么多菊丶花呢! 当即摘下了一朵特别的红色菊丶花,插在了头发上,相传这能驱邪避灾。 又把一朵黄色的戴在了耳后,不忘问关麟。“云旗弟?好看么?” 关麟是一丁点兴趣都没有,敷衍着说“好看…好看。” 却心里琢磨着。 ——『我是满腹经纶不假?所以,你们就拿这些不值钱的菊丶花,来糊弄我?』 ——『哪个干部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心念于此,关麟忍不住感慨:“看看,人家这些长沙郡当官的就是有水平,这一番寄语下,送个菊丶花,都能送出金子的味道…” 糜阳没有察觉,依旧在说,“他们的意思是,之所以送菊,是因为菊性喜‘露冷霜寒’,偏向深秋时节而开放,却是与云旗公子一般都是好品格啊…” 糜阳还傻傻的很单纯的介绍着这些“礼物”呢? 诸葛恪已经听出关麟这话中的反话。 “哈哈。”他当即笑道:“也不该都是菊花吧?这世间之人那么多?难道就没有品格差一些些?更喜欢趋炎附势一些的?” 别说… 关麟发现,有的时候,有的话,他不方便说。 诸葛恪这小子心思机敏,由他说出来很不错嘛。 当即,关麟抬起了眼眸,俨然对这个诸葛恪提及的这所谓的“趋炎附势”更感兴趣。 这个… 糜阳忽然想到了什么,“若是趋炎附势,倒还真有一份礼物…” 说着话,糜阳将关麟等人引到了院落的另一边,依旧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案几,案几上依旧摆放着一份“品格高洁”的菊… 而在关麟的眼里,这盆“菊”一出,整个院落中所有的菊…都刹那间黯然失色。 不外乎别的。 这是因为,这是盆名贵的“金丝皇菊”。 当然,就是这“金丝皇菊”再名贵,也就是个菊! 可偏偏,它非同凡响的地方…是浑身上下,每一处花蕊,每一处花瓣,都是由金子雕筑的。 这“金子”,啊不,是这“金丝皇菊”造型巧夺天工… 花形圆润爆满。 那一束束金花瓣,像绣球,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的亮眼,绚丽多姿。 扑面而来的就是满满的“土豪金”的气息,让关麟一时间都有些迷醉。 他都不由得心头暗道: ——『这才像是考验干部的样子嘛!』 口中连忙问:“罗庚(糜阳)…这是哪位干部…啊不,这是长沙郡哪位官员送的?” 糜阳连忙道:“这位乃长沙郡五官掾——韩玄送的,如今,他与其它送礼的官员们均悉数侯在门外,等着拜见四公子呢?” “啊?韩玄?” “他还没死啊——” 关麟这话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 只是… 此言一出,糜阳一怔。 ——『四公子这是什么意思?这个韩玄该死么?还是…四公子想要他死?』 不等他细问… 关麟已经陷入了沉思。 的确,韩玄这名字,乍一听到,挺渗人的。 这不是当年老爹“关公战长沙”时,被手下手起刀落给劈了的这货么? 而“韩玄”这个名字,给所有人带来的印象,都是一个坏到骨头里的坏人。 《三国演义》写他“平生性急,轻于杀戮,众皆恶之!” 后世,各种三国的影视作品里,也将他塑造成一个小人得志,残暴无能的诸侯,让人恨得牙痒痒。 可谓——深入人心哪! 可事实上,如果按照《三国志》的记载,关公是来长沙了,可还没打两回合呢? 人家韩玄就直接开城投降了。 且在投降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依旧担任长沙太守。 而韩玄墓,位于后世长沙市四大名校之一的长郡中学内。 其《韩玄墓记》也为韩玄正名: ——“玄与三郡俱降,兵不血刃,百姓安堵,可谓识逆顺之理,有安全之德矣。” 从这个角度去看… 韩玄的形象完全颠覆了! 他是个深受百姓爱戴、爱民如子、且颇识时务的好太守啊! ——『那么…这纯金的皇菊?什么意思?』 拿这个考验干部? 安的是什么心? 关麟当即补上一问:“罗庚你数学好,算算这一盆‘金丝皇菊’能值多少粮食?” 糜阳略微思索,在一个短暂且复杂的计算过程后,他回道:“单论金子的重量,至多也就两万斛,不算多,可这‘金丝皇菊’贵在它的雕刻技艺上,如此做工…如此匠艺,怕早已远远超过原本的价值,说是进贡给皇帝的也不为过,这样去看…怕是至少也值十万斛粮食了。” “十万斛…”关麟揣着下巴。 廖化不由得惊呼,“好大的手笔啊!” 诸葛恪也感慨道:“廖都尉说错了,是这位前长沙太守、现‘五官掾’的韩公…为了见云旗公子一面,特地花费的这好大的手笔呢!” 诸葛恪这话是阐述事实,却也是提醒… 提醒关麟,“见面礼”都如此贵重…这韩玄势必有事求他关麟! 关麟也想到了这一层,他微微颔首,自言自语道: “要不,那就见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关麟发现他堕落了,他没有经受住这“金子”的考验。 不过,关麟更感兴趣的是,韩玄来见他干嘛? 凭着关麟的刻板印象。 一个人如果能用“十万斛”去做见面礼,那这买卖绝对是——“百万斛”起步! “其它送菊的就算了。”关麟再度补充道:“就这韩玄,请他到偏房喝酒,就说…我关麟请他喝菊花酒!” … … 合肥城,黑云压城…惨烈的攻防战已经持续了一日一夜。 曹军守的艰难,东吴军攻的也并不轻松。 终于——“当当当”的铜锣声响彻… 整整一日一夜,如潮水般的攻城以东吴军鸣金收兵落下帷幕。 首次攻城战,孙权没有如愿攻克! 合肥城外… 诺大的吴军大帐被黑幕吞噬,白日攻城本就已经很疲惫的江东兵,却一个个强撑着那几欲惺忪的睡眼,纷纷打起精神,他们不敢睡! 哪怕是他们的统领孙权让他们睡,他们也不敢睡。 上次十万人就是在睡梦中被一阵“突突”… 如今的江东兵都学聪明了,他们知道,夜晚…才是最危险,也是最要命的。 此刻,一个沙盘摆在中军大帐,合肥城就屹立在沙盘的中间,孙权想不通…他已经把最能打的将军悉数派出去了。 攻东城门的是甘宁; 攻西城门的是蒋钦; 攻南城门的是徐盛; 他亲自带兵攻的是北城门,乃至于不惜以“吴侯”之尊亲临战场,亲自擂鼓。 可… 不知道为何,这合肥城就、就、就、就是攻不下来。 每一处城门都像是钢铁焊铸起来的一般。 ——坚如磐石、固若金汤! 如今的孙权都特喵的已经掉泪了,他感觉他已经快要绷不住了。 他就被打尿了! 他的心态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上一次,他亲率的十万人被突突了,闹出了东吴小儿止啼的悲剧。 可那是因为张辽与他那些山西兵忒能打了… 也是他孙权大意轻敌了。 可…这一次。 ——张辽不在呀,山西兵也不在呀。 ——甚至,他孙权与所有将军更不敢有丝毫大意。 无论是从心理层面,还是行动上均是无比重视这座合肥城。 重视城内的每一个守将。 不夸张的说,李典与乐进的情报…他们的用兵特点,他们的习惯,他们擅长的兵种,详细的就摆在案几上,孙权已经能倒背如流! 可…偏偏… 偏偏这合肥城就像是一道天谴一般,他孙权无论如何也过不去。 此刻的孙权面色阴郁,他望着沙盘“唉”的一声叹出口气。 “为什么?为什么就打不下来呢?” 粗重的声音从这位三十三岁东吴国主的口中吟出,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一种就要失禁的感觉。 他感觉他要尿了呀! 就在这时,孤零零的中军大帐外,突然想起一道声音。 “吕将军…容我等去通传。” “我有急事向劶禀报,速去!” 随着门外的声音,孙权认出了这道声音,他的眼眸微眯,口中轻吟。 “子明怎么来了——” 这一刻,他那碧绿色的眼珠子迅速的转动,心头暗道: ——『子明不是在调查陆伯言么?怎么突然来这儿了?』 心里这么想,孙权大声吩咐。 “让子明进来。” 亲卫这才放行… 吕蒙迅速的步入大帐,单膝跪地,当即行了一个军礼:“主公…” “子明怎么来合肥了?”孙权连忙将这个昔日的“吴下阿蒙”,今日他最信任的将军扶起。 可就扶起的瞬间,孙权的语气骤然阴郁,他问了句。 “陆伯言那边查清楚了么——” 之所以这么问。 是此前,吕蒙与关麟的交谈中,关麟无心插柳提到过的一句“吕城”,引起了吕蒙的注意。 考虑兴建吕城的事儿,只有孙权、吕蒙、陆逊三人知道。 故而…在吕蒙的背刺下,孙权对陆逊生出了猜忌。 让吕蒙去查陆逊、查陆家,也留意陆逊南征的进展。 孙权希望陆逊是忠诚的。 可… 若他忠诚?那关麟口中的“吕城”从何而来? 这位关四公子的话绝非空穴来风。 尽管尚未查明真相,可孙权已经对陆逊生出了重重的怀疑,甚至已经从心里将陆逊归为“周瑜”、“太史慈”那样的威胁。 而往往被孙权视作威胁的人,下场都不好! “主公…”吕蒙压低声音,“陆家依旧在查,不过…有件事儿,末将却不得不立刻禀报吴侯。” “何事?”孙权的眼睛凝的更紧了,碧绿色的眼芒摄人心魄。 “陆逊在攻下交州的南海郡、苍梧郡后,便停止了继续进军…这原本倒是没什么,但有一个特殊的人却突然赶往交州。” “是谁?”孙权急问。 “已故伯符将军之女——孙茹。”吕蒙毫不隐瞒,脱口而出。“也不知是她私自赶往,还是陆伯言将她接去的,倒是走的很是隐秘,像是刻意隐瞒行程,若非末将专程留意,绝不会注意到这里。” 呼… 吕蒙的话脱口,孙权轻轻的呼出口气。 他发现,他已经坐不住了,他一边踱步,一边思索了起来。 ——攻下南海、苍梧后,再不进军… 或许陆逊只是为了休整。 也或许是他不敢继续进攻,不敢将整个交州吃下! 孙权是制衡大师,他如何看不出,陆逊是个对时局无比透彻之人。 “太史慈”前车之鉴,他如何敢成为第二个“太史慈”了? 他不敢再继续进攻了。 而这本没什么。 可… 出征在外,却突然将妻子秘密接去,恰恰他的这位妻子,乃是孙策的女儿,是他孙权的侄女儿… 这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见孙权沉默,吕蒙继续道:“主公可还记得‘鸿雁’?” 唔… 吕蒙的话,让孙权那碧绿色的眼芒,一夕间瞪得浑圆硕大。 他的情绪像是一下子被调动了起来,也激动了起来。“你说什么?‘鸿雁’不是十年前就已经被铲除了么?” 孙权与吕蒙提到的“鸿雁”是一个暗中的秘密团体。 这些人成分很复杂。 多是曾被小霸王孙伯符救过之平民、百姓… 他们联合起来,组建了“鸿雁”这个组织,目的是为了调查小霸王孙伯符之死的真相。 所谓,江东官府公告的,小霸王孙伯符是被“许贡三门客”刺杀! 这事儿,疑点太多,他们一个字也不信。 鸿雁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还原真相。 孙权以“鸿雁”蛊惑人心,煽动叛乱,挑拨离间为由,曾在十年前,专程委派吕蒙予以清剿。 也正是因此,十年来,江东再无“鸿雁”! 可今夜,这个名字却突然再度被吕蒙提起… 如何能不让孙权脸色大变?心情悸动连连。 吕蒙沉吟了一下,继续道:“十年前‘鸿雁’是消失在东吴,可近来却隐隐有风声,‘鸿雁’尤自存在,且存在于交州的苍梧地界…似乎,对于伯符将军的死,他们很是执着,依旧在暗中调查。” “子明的意思…”孙权的脸色已经变得阴沉至极,“伱是说孙茹…不,是这陆伯言,是陆家,它与这‘鸿雁’有关!” “目前还只是猜测…”吕蒙如实道:“或许是巧合,但…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儿?那关四公子能说出唯独主公、伯言、末将三人知晓的‘吕城兴建’一事,那陆伯言在攻下苍梧后停止进军,那孙茹在这个时间点秘密的潜往交州…还有…还有鸿雁在交州秘密调查…” 不等吕蒙把话讲完。 孙权几乎暴走。“查,这陆伯言,这孙茹,这鸿雁,给孤查到底——” 孙权的心情像是刹那间爆发,他的手都在颤抖,颤巍巍将手中那名唤“百里”的宝剑塞入了吕蒙的手中,“此剑名唤百里,乃孤用天石所铸六剑之一,见此剑如见孤!” 孙权的声音愈发冷凝、阴郁。 “孤将此剑赠予子明,调查此事期间,子明便如孤一般,子明莫不要有任何顾虑,不管是他陆逊,还是孙茹,亦或者还牵连到其它家族,凡是涉及到‘鸿雁’者,你替孤诛了这些人!诛了这些家族!” 言及此处,孙权的手重重的拍在吕蒙的肩膀上。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宁错杀一千,也…莫要放走一个!” 这一刻的孙权,他的言辞冷冽至极。 反观吕蒙,他诚惶诚恐的接过了孙权的佩剑…单膝跪地,重重的回道: ——“喏!” 如果说,以往吕蒙只是在调查。 那么现在,有“百里”剑在手,吕蒙就不止是调查了,这是要真真切切的“背后动刀子”了! 所谓——背刺! 吕蒙可太擅长了! … 不多时,吕蒙手持着“百里剑”走出了此间中军大帐。 一时间,这军帐中又只剩下孙权一人。 而此刻的孙权,他哪里还有半点心情去关注沙盘,关注这合肥城,关注这战事。 一个“鸿雁”,不…是“鸿雁”背后,兄长遇刺的真相,已经深深的将他填满… 他像是整个脱力了一般,无比虚弱的坐在竹席上。 “呼——” “呼——” 粗重的呼气声不断地响起。 仿佛,十五年前的那一幕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建安五年的五月初五。 他的兄长,小霸王孙策在丹徒山中打猎,被刺客用箭射中面门! 那是在医治三个月后,孙策病情好转,他独自从床榻上坐起,取来了镜子。 曾经的他“美姿颜”,乃是与“美周郎”并称的——江东第一美男子! 可如今,他的面颊只剩下丑陋。 后来… 传言说,孙策是看到了镜子里自己那丑陋的面颊,激怒攻心,病情加重…最终不治殒命。 可事实真的如此么? 这中间的真相。 唯独那一日,同在屋中的孙权一人清楚。 大哥孙策是拿起了镜子,可他看到的根本不是自己的面颊。 而是…而是镜子里,他最亲爱的——弟弟啊! 孙权尤自记得,大哥激怒攻心,乃至于吐血前的最后三句话。 ——“你来了?” ——“何必如此算计?” ——“这江山你若要,我便让给你!” … … ps: 今儿就两章,当我恳求诸位读者老爷,给作者小放个假… 不敢出远门旅游,怕耽误更新,可我家这边的曹操墓开了,总得去看看哈! 我去替诸位读者老爷问候下曹操。 明儿恢复三更! (本章完) 第二一八章 孤不杀伯符,伯符却因孤而死 雁过留声,可人过,却未必留名。 就算将这名字侥幸留下了,可史书上的寥寥几笔,哪里能写得尽一些“英雄人物”绚烂的一生! 后世提起三国,往往想到的是魏、蜀! 这是因为《三国志》是以魏为本,《三国演义》是以蜀汉为主角。 似乎…吴国,像是一个小透明一样。 事实上,蜀亡于魏,魏又被晋所篡,明明吴国才是三国中活到最后的那个。 可又有几人在意呢? 《三国志》大抵是可信的。 这是因为《三国志》的作者陈寿是个靠谱的人。 且,他本是三国时期的蜀人,后来去了晋国,许多事情都是亲身经历的。 不过,在涉及到“吴”国的历史,陈寿并没有切身经历,他大多采用的是吴国官方编纂的《吴书》的观点。 而《吴书》的作者是孙权手下的重臣——韦昭! 那么?韦昭,或者说《吴书》又代表的是谁的立场? 一些有损于“孙权大帝”的历史真相; 一些鬼蜮伎俩,阴谋算计; 他敢写么? 《吴书》中敢留下来么? 这也是为何,在孙策遇刺这件事儿上,《三国志》、《后汉书》、《江表传》、《资治通鉴》有许多种不同的说法。 简单点说,就是吴郡太守许贡被孙策杀了,然后许贡的门人要报仇。 《江表传》与《资治通鉴》中记载,是孙策带着侍卫出门,因为马快,落了单,突然遇到了许贡的三个门客,杀了孙策。 其实…这中间疑点众多。 首先是许贡已经死三年了; 其次孙策是因为等粮草,所以才突然停下来,去狩猎的,这是突然事件,且许贡的三个门客根本就不知道孙策会落单,没理由提前埋伏。 这中间要说没有内鬼? 怎么可能? 而在《三国志》中,讲述是许贡的儿子参与了刺杀,是早有预谋的,不止是三个门客。 《后汉书》中更是明确写出,是其小儿子制定的计划… 那么问题又来了? 其小儿子哪来这么大的本事?连孙策等粮草,闲得蛋疼去狩猎,都能算准? 孙策身边——有坏人哪! 如果再考虑到孙权继位之初的处境… 后人的影响,好像是孙策留下——“外事不决问周瑜,内事不决问张昭”,然后兄友弟恭,江东上下精诚团结,铁板一块儿! 可实际上,截然相反。 张昭更让孙策的三弟孙翊继位,因为孙翊与孙策的性格一模一样。 周瑜在外面,还没赶回来呢。 那时候的孙权可谓是地狱开局。 手中没兵,没粮,他打算靠亲戚,结果亲族孙暠第一个造反; 造反的原因是啥?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孙权想倚靠六郡太守,结果,庐江太守李术造反?原因是啥…咱也不敢问。 孙权的舅舅吴景有权有势,驻军丹阳,孙权想靠他… 但这位舅舅服孙策,却不服孙权,孙策刚一死就拥兵自重。 唯独,孙权的表哥徐琨,在这个时候伸出援手。 而这个“援手”还有个大前提,是孙权娶了表哥徐琨的女儿为妻。 也就是孙权娶了自己的侄女儿,以此换得徐琨在政治上的同盟,。 从此… 徐琨那表哥的身份直接升级为岳父。 从这时候起,孙权也才有了制衡的砝码。 那么…为何继位之初,这么多人叛乱?这么多人不服? 有没有,孙权得位不正? 有没有孙策的死与他有所牵连? 这…别说东吴的史官不敢写了? 她怕是问都不敢问! 只不过,从那时候起… 在孙权继位的十年里,东吴没了十个“将军”,却是不争的事实。 先是孙权21岁那年,他的表哥兼岳父的徐琨没了。 徐琨手中的丹阳兵自然落到了好表弟,兼好女婿的孙权手里。 还是这一样,拥兵自重的舅舅吴景也没了… 兵又落到了孙权的手中。 22岁那年,孙权那愚蠢的弟弟“孙翊”也没了。 你们不是有人想扶持他为主公么? 没了,看你们还怎么扶持? 24岁那年,东吴的国中之国,统御整个扬州南部的太史慈也没了,扬州南部被孙权收入手中,分发给江东氏族,以此推恩! 之后赤壁之战,消停了几年,终于在孙权28岁时,大堂哥孙贲也死了,孙权顺理成章的收拢了他的兵马。 周瑜也死了,孙权通过一系列方法,将这些兵马转交给了新晋的大都督鲁肃。 然后就是程普,莫名其妙被安排养老,失了兵权。 二堂哥孙辅和曹操私通的书信也被孙权搜到…被囚禁终身。 自此,十年…孙权手下没了八个“将军”,其中不乏周瑜、徐琨这样的心腹重臣。 同样是这十年,孙权对所谓的“自己人”如此痛下杀手! 这又是为了什么? 只是为了制衡么? 还是在制衡的背后…他要掩埋某个真相? 如果再考虑到他称帝之后,只给兄长孙策封了个“长沙桓王”,孙策儿子孙绍虽然被封了个“侯”,却与他的母亲大乔永远的消失在了东吴的历史中。 仿佛…就没有存在过一般。 孙权的孙子孙皓更是毫不留情的将孙策的孙子孙奉杀害,彻底的绝了孙策一脉! 这中间又岂会没有阴谋? 没有手足相残? 或许… 这位“孙权大帝”的杀伐,他的一切制衡,他这十几年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掩盖这一个真相吧? 一个突然间又被吕蒙给提起,极有可能又从交州散播开来的真相! 冰凉的夜色,掩盖不住伤心的过往; 皎洁的明月,拼凑不出思念人的景象。 萧索的冬风,亦吹不走孙权心头的伤痛。 此刻的他跪坐于那中军大帐的竹席上,他眼眶中已经凝结出晶莹泪珠。 他不经意的瞟到了那沙盘中合肥城的位置。 他深深的叹出口气,用极致沉重的声音感慨道。 “大哥,若是你…当能攻下这合肥吧?” 言及此处,孙权那碧绿色的眼角,几许泪滴流淌…渐渐地,这泪水宛若断了线的珠链,“啪嗒”、“啪嗒”的往下流…将这个竹席浸湿、浸透! 呼… 呼… 愈发粗重的呼气下,孙权双拳握紧,他重重的砸在桌案上。 伴随着“砰”的一声… 他的心头无限哀鸣。 ——『大哥,伱莫要怪孤,孤当初也是…也是被他们利用、蒙蔽了啊!他们告诉孤,他们只是想约大哥你谈一谈,孤这才告诉他们…大哥你的动向!』 ——『孤…孤也不知道,他们要害你,大哥…孤…孤…孤这些年背负的,过的何曾轻松过呢?』 一句话戛然而止… 孙权再也控制不住他的情绪,一时间,泪水汹涌的流出,宛若崩溃了的小河,宛若断了线的珠链。 在江东,在东吴。 孙策从来都是个英雄,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真英雄。 但… 若有一日,让他在家与国之间做选择,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家,选择他的家人! 正所谓他临终前对弟弟的耳语: ——这江山你若要,我便让给你! 可孙权却是个“阴谋家”,是个总是在“算计别人”的男人… 同样的情景放在他的手里,他会说: ——孤给你的才是你的。 ——孤不给,你不能抢! 至于…孙策的遇刺,是个意外…或者说是个局,连孙权也算进去的局! 虽是被人利用了! 可孙权…又能向谁诉说?向谁解释呢? ——谁又会相信,十五年前,他真的只是想调解大哥与东吴世家的仇恨! ——他从未想过要害大哥呀! 正所谓,孤不杀,伯符却因孤而死! … … 长沙郡,驿馆门前,围满了人。 大多是送上礼品,呈上拜帖,欲登门拜见关麟的官员。 不时有人窃窃私语。 “你说,四公子成为江夏郡守,咱们送菊花,是不是有些太素了呀?” “呵呵,你还没听说吧,咱们建长沙新城的钱都是关四公子出的?他会缺钱?” “是啊…这份礼可不好送,送少了,好像咱们看不起这位‘小太岁’,送多了?咱们有吗?” 一句句的话传出。 紧邻着这些官员的马车内,韩玄听的一清二楚。 说起来,这马车内不止他一个,除了他之外,还有一名官员名唤巩志,如今被任命为长沙郡督邮。 要知道,这巩志此前乃是武陵太守金旋的手下,后来刘备派张飞打武陵时,巩志劝金旋投降,金旋不肯接受,后败给张飞,被巩志一箭给射杀了。 之后巩志便带百姓一起归降了刘备,算是立下一功,被刘备任命为武陵太守。 当然,这种特殊时期的“太守”任命,懂的都懂。 拉拢人心嘛。 就跟韩玄投降后,刘备任命他为长沙太守一样。 这种太守他们坐着都直觉得如坐针毡,于是纷纷借故辞去了太守之位,如今两人均在长沙做官。 至于… 那所谓金子雕筑的“皇菊”,正是巩志拿给韩玄的,目的是让他引荐…看看能不能见到关四公子一面。 当然,这金菊也不是巩志的… 他虽短暂的做过太守,却也没有这么富庶! 是有人有要事要求关麟,拿这“金菊”拜托到巩志的身上了,巩志又拜托到“老油条”韩玄的身上。 这一层一层又一层,一朵大金菊,中间已经夹着三层了。 其实除了这一朵大金菊,还有一大堆小金桔…桔子的桔,用金子雕筑的桔子。 这也是让巩志坐立不安的原因。 “韩老啊…我觉得,要不还是把那那些小金桔也献上去吧!”巩志脑门都在流汗,“这受人之托,终人之事…万一…四公子要还不见,那…那可怎么与那些交州人交代啊?” “怕什么?”韩玄一副老油条的样子,“你做了这么多年的从事,还没有搞懂这为官之道嘛!你得懂得这个关系啊…你放宽心,交州那边的士家既为了见四公子能拿出这么一盆金菊,相当于十万斛粮食,那他们求四公子的事儿必定大着呢!” “后面的钱自是源源不断,呵呵,这些日子,你还没看懂么?咱们这位关四公子是绝顶聪明之人,是机敏聪慧之人,在这一层之下,他岂会看不到这巨大的商机?又岂会不见你、我?这点上看,咱们送一盆金菊,或者再多送一筐金桔子,意义都是一样的。” 韩玄语重心长的教授着眼前的后辈为官之道。“剩下的金桔,你自己留三成,余下的都交给我,交州要见关四公子这事儿…你放心,我来办!” 韩玄这云淡风轻的语气…惹得巩志毛骨悚然。 他连忙道:“这位关四公子看起来可不好惹,我…我…我的那份儿就算了。” “巩志啊,你这辈子不想一直当六百石俸禄的督邮吧?”韩玄继续说:“你要学会有大局观,这位关四公子的关系就摆在那儿,你要抓紧加入到这个关系里来!如今,他是江夏太守,若是你有朝一日能去江夏,那从督邮到曹掾,从曹掾到郡丞,还不是这位关四公子一句话的事儿!这就像是一张网,会吐丝的就在这网上,不会吐丝的‘吧唧’它掉下去了。” 讲到这儿,韩玄愈发的语重心长。 “一个人拿了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你做了多少事儿,做成了多少事儿?官场上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如今的‘六路’与‘八方’就是在这位关四公子身上,只管拉车不看道,那是很危险的!况且…现在这时候,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谁若是能替关四公子拉车,那就是前途无量啊!” “无论是否能加入这层关四公子的关系,这些金子,该你拿的,一个子儿都不能少!你不拿,我怎么拿?我不拿,关四公子怎么拿?你、我都不拿,关四公子手中没握着咱俩的把柄?他敢让咱们拉车么?他能信得过咱们么?” 一番话…醍醐灌顶。 随着关麟一跃成为江夏太守,关家四公子这个身份也变得水涨船高。 要知道,无论是太守,还是关家公子,如此两个身份单拎出来都没有什么,可合在一起,那就是四个字——前途无量! 那就是两个字——炸裂! 便是为此,整个长沙郡的官吏,一个个都望眼欲穿了。 谁不想加入关麟的麾下,搭上这一股顺风车呢? 这也是,无数官员守在这里的原因。 大家伙儿各显神通,一朵朵菊花争奇斗艳,就看这个幸运儿是谁了? “只是…”巩志凝着眉,他抬头看看天,“这都快要黄昏了,怎么关四公子还不开门哪!我就担心弄巧成拙…别让关四公子对咱们有成见了才是,那才是花大价钱,办了错事儿。” “呵呵…”韩玄笑了,“这么多菊花,难免迷了眼睛…多看看,多品品,也是有的,再等等,再等等。” 就在这时。 随着“嘎吱”的一声,驿馆的大门敞开,麋路走了出来。 无数官员连忙围了上来,望眼欲穿的望着麋路… 连带着,不断有人问:“我们送的礼物,四公子可看到了?” “我那拜帖…四公子看到了么?” 麋路对这些官员置若罔闻,他只是扯开嗓子大喊道: “韩玄先生何在?我家公子有请!” 此言一出… 无数官员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韩玄那奢华的马车处。 马车内的巩志都惊了… 韩玄笑着低声道:“看看,同样是菊花,金的跟普通的能一样么?” 说到这儿,他拍了拍巩志的肩膀,“走了,去拜见下这位关四公子。” 巩志连忙跟上。 “吾乃韩玄…”韩玄向麋路自报家门,不忘指着巩志道:“我俩是一起来的。” “我家公子有请——” 得知来人的身份,麋路的语气顿时变得客气了不少。 公子的客人,他一向尊重! … … ——“你怎么来了?” 交州苍梧郡,陆逊看到眼前的女人。 他的一双眼睛刹那间瞪得浑圆硕大,先是惊诧,后是惊慌,再然后,双腿一个踉跄,若非眼前的女人拉住,险些跌倒在地上。 陆逊素来是个稳重的人。 这次,之所以会如此失态,是因为眼前的女人正是他的夫人——孙茹! “妾并未被软禁,也未被关押,脚长在我腿上,我怎生就不能来了?” 孙茹反问道。 “糟了,糟了…”陆逊双手捂住额头…他凝着眉,“我如今带陆家军出征在外,连战连捷…一个南海,一个苍梧尽数归陆家所有,我之所以驻军不前,就是担心吴侯猜忌,我陆家会借此做大…而之所以吴侯放心,是因为你还在东吴…可如今你来了,这让吴侯如何放心?如何让他不去猜忌?” “我就不是人质,我管他呢…”对待这位族兄,孙茹展现出了她冷冽的一面,“我是他大兄之女?是他侄女儿?他还敢杀我不成?” “他这些年杀的族人还少么?”陆逊无奈的摇头,“单单你们孙氏的族人,死在他手上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在这东吴…只要让他动了杀机,那…那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陆逊是能看透真相的那个。 这些年,东吴的血洗,包括徐琨,包括吴景,包括太史慈,包括周瑜…这些,都是他亲身经历的,也可以说他是其中的受益者。 可… 那是因为他极度小心… 时时刻刻去揣摩这位东吴国主的心思。 可现在… 一切功亏一篑了。 其实,陆逊尚不知道,还有“吕城”的事儿。 可,哪怕只是孙茹出现在交州,已经足够敏感。 这种情形下,孙权若对他们陆家没有丝毫猜忌,那就不是这位十年诛十将,“不漏声色”制衡江东的国主了! “呼——” “呼——” 陆逊重重的喘着大气。 如果说孙策的狠,是狠在霸道威猛,是狠在他江东小霸王的威慑,是狠在敌人身上。 那么… 孙权的狠,就是那种和风细雨、不漏声色的狠。 他可以做到下午下棋时还称你一声“岳父”,开着‘表哥变岳父’的玩笑,可晚上…就用一杯毒酒夺了你的性命,也夺了你的兵权! 哪怕,你的女儿还睡在他的怀中! 或许这位临死前…都不知道,是谁害死的他! 这些事儿,陆逊的亲身经历过的,可谓是——触目惊心! 似乎是感觉到陆逊真的生气了。 孙茹伸出手拽着他的胳膊。“伯言,别生气了…我来也是听闻交州苍梧,早就传闻有一桩事儿,正好你打下来了,我特地…来听一听,查一查!” “何事?”陆逊的口吻依旧沉重。 “夫君还记得十年前的‘鸿雁’么?就是那个调查家父死因的‘鸿雁’…” 不等孙茹把话讲完,陆逊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你疯了吗?” 这句话脱口而出… 几乎与此同时,陆逊的双手,陆逊的声音都在颤抖。 ——“夫人,你…你这是要让陆家毁于一旦哪!” … … (本章完) 第二一九章 江东密史,鸿雁南飞,雁过留痕 在冬天凛冽夜风的吹袭下,树枝上仅剩的黄叶也都飘落了。 余下光秃秃的树枝,在北风中战栗。 陆逊的心情一如这光秃秃的树枝,遍是惆怅、茫然、彷徨。 “怎么会呢?”孙茹问出一句。 陆逊“唉”的一声叹出口气,他张开嘴,却发现…这事儿无从说起。 他要怎么说呢? 如果说,如今的局势下,他陆逊的夫人孙茹秘密抵达交州,只是会引起孙权的猜忌。 那么,如果有关“鸿雁”这个团体,有关孙策“遇刺”的真相,这就是一份逆鳞,一份重重的、深深的逆鳞。 只要孙权还是东吴国主一天,那这份“逆鳞”谁碰谁死! “夫人,你告诉我,交州苍梧何时传出‘鸿雁’之事?何时传出调查岳父真相之事?” 陆逊问的一丝不苟。 孙茹微微咬唇,“似乎…似乎这些年,隐隐一直有这么一条消息,通过交州的使者、商贾…隐隐都会传出,可…因为是交州,是士變家族的疆域,故而…我就是想调查也…” “你该早些告诉我!”陆逊顿感一阵头晕目眩… 他仿佛看到了不远的将来,孙权打压陆家,陆家没落时那悲惨的模样。 “还有一种传言…”孙茹继续道:“传言说…说我娘乔靓与弟弟孙绍也被叔父幽禁在交州,却…却不知是不是苍梧郡!” 啊… 陆逊越听越是细思极恐,越听越是触目惊心。 乔靓是大乔的闺名,算是陆逊的岳母大人了,陆逊也曾想到,或许大乔与孙绍会被孙权秘密的藏在交州,这样远离东吴,就无法威胁到他的统治。 一如… 陆家四房的陆绩一般,名义上任交州郁林太守,实际上交州都归士變统御,陆绩在郁林除了摘摘橘子外,什么也做不了。 这相当于把他们赶出政治中心,让他们被边缘化! 可现在… 先是孙茹秘密潜来,再是苍梧郡传出“鸿雁”的消息,最后又有“大乔与孙绍”被藏在交州。 在这一系列的传言下… 陆逊的脸上顿时就浮现起四个大字——大难临头! 他觉得,照着这样发展下去,待得他攻下交州之时,他一定会比徐琨、周瑜、太史慈死的更惨。 “不妙了…糟了!” 陆逊口中喃喃… 孙茹看出陆逊的紧张情绪,连忙道:“若是…若是影响到伯言,那我回去便是…我是秘密前来,料得…” “这东吴,有什么能瞒过你叔父的?”陆逊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伱还是不了解你这位‘叔父’啊…现在你回去,立刻就会被控制,被软禁,以此逼我回去,那无论是你、我,是陆家,都才更危险…” “啊…”孙茹惊恐的望着陆逊。 陆逊却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连忙喊道:“来人!” “末将在!” 几名亲卫迅速的进入大帐。 陆逊当即吩咐,“派人传讯于吴侯,就说交州南海郡、苍梧郡已经攻克,陆逊兵力有限,请吴侯派太守与军队前来接管,接管之日,陆逊再度西征…替吴侯夺下整个交州!” 啊…啊… 陆逊的话,让这些亲卫一怔。 他们彼此互视,觉得…这不合规矩啊! 按照东吴的规矩。 谁打下来…这地,这地上的百姓就归谁… 苍梧、南海,不应该归于陆家么? 哪有他们浴血奋战打下来,最后却…却好处尽数归于别人的道理。 “将军…” “按我说的做!”不等这些亲卫质疑,陆逊再度加大了声调,语气铿锵,一丝不苟。 这… 亲卫们再度彼此互视,旋即拱手。 ——“喏!” 不多时,亲卫退出。 陆逊这才长长的喘出口气。 “伯言何必如此?”孙茹抿着唇问… “不这样,陆家就没了。”陆逊疲惫的眯着眼…他还是不忘提醒:“还有,你在苍梧尽可能的高调,所有的行踪都暴露出去,尽管吃吃喝喝,游历山河,却千万不要去查问‘鸿雁’,更不要查问‘你父亲遇刺’,还有你娘与你弟弟的事儿…当务之急,我们需先保全自己!” 看着陆逊如此郑重其事的眼神… 孙茹抿着唇,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一刻… 她意识到,或许她真的闯祸了,闯了大祸! … … 交州,郁林郡。 难得初冬中,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好日头,和煦的阳光普照大地。 鸟儿的叫声在树上响彻。 借着好日光,一个女子正在院中晒书。 书丛中,她穿着青绿色的衣裙,正淡雅的站立。 十五年前,坊间有言——江东有二桥,河北甄宓俏。 眼前的女子名唤桥靓,正是昔日里江东小霸王孙策的妾室,孙绍的母亲,江东有二桥中的——大乔。 虽年过三旬,岁月在其面颊上不可逆转的留下了重重的痕迹,可那国色倾城的底子尤在,亭亭玉立…秀外慧中。 此刻,地上铺着油纸,大乔将一本本藏书一卷卷展开,儿子孙绍坐在门口的轮椅上,看着母亲大乔在晒书,他笑着说,“人都说,六月六,晒红绿,如今一来是十月十,二来…母亲该晒的是衣衫,而不是这些书籍吧?” 大乔走上来,“我把你的衣服也拿出来晒晒…” 她的额头上闪烁着晶莹汗珠。 孙绍却依旧坐在轮椅上,他的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俨然…是有重伤的。 事实上,十年来…他的腿上始终缠着绷带,定时还会请大夫来诊治一番…像是一只腿彻底的废了。 “娘,我给你擦擦汗。” 似乎是看到了母亲大乔额头上闪烁着晶莹的汗珠,孙绍抬起袖子就要给母亲擦汗,大乔笑着低下头,任由儿子表现他的孝心,更是露出“苦中作乐”般的笑容。 这些年…她过的苦啊。 自从十五年前,他的夫君孙伯符离开人世,孙权继位后,整个江东谣言四起。 许多人说,是孙权与东吴的那些大氏族联合,将孙策独自一人骗到了埋伏地点,这才有了刺客的刺杀。 这种消息,大乔一个字都不信。 孙权这孩子,大乔是看着长大的。 她觉得这不可能… 这孩子虽有些心机,但怎么会把矛头对准他的挚爱大哥呢? 可后来,隐隐传出一些消息,比如孙策、孙权的舅舅吴景拥兵自重,他想要扶持孙策与大乔的儿子孙绍继位。 又有亲族孙暠直接造反,高举的大旗,便是孙权得位不正。 还有庐江太守李术造反,他的说法与孙暠如出一辙,孙策的遇刺有蹊跷…且孙权极有可能参与其中。 当然,随着周瑜带兵归来,这些叛乱先后被平定。 大乔与孙绍自不敢再待在东吴,就主动请命要离开这“伤心之地”,从那时候起,大乔就带着儿子来到了交州郁林。 这里有数不尽的橘林… 孙绍在这边成长,本也是无忧无虑。 可… 对于大乔而言… 总是会有夫君孙策的旧部暗中寻来,有的说要扶持孙绍夺回那江东之主的位置,有的提醒大乔与孙绍小心孙权,其中就包括太史慈的人。 甚至太史慈还亲自来过… 大乔这才知道,他的夫君曾与这位“金枪银戟”的太史慈不打不相识,是过命的交情。 这让大乔找到了久违的依靠。 接下来的几年… 便是一个个曾经要立孙绍,或者立孙权三弟孙翊的将军、都督接连莫名其妙的死亡。 就连这些年暗中接济她们母子的太史慈,也离奇死亡。 大乔这才意识到,或许这些夫君旧部、乃至于太史慈的提醒,不是空穴来风… 可她…她与儿子真的没想过要争什么呀? 但这些…一点儿也不重要。 九年前,儿子孙绍莫名其妙的伤到了腿,医者说落下了残疾,怕是再不能走路, 大乔心想,这也好… 毕竟,孙权的弟弟孙翊不是都死了么? 谁又能保证,下一个矛头所指向的不是她大乔的儿子——孙绍! 伤了腿,这就残疾了,是废人呢? 这对孙权的地位应该没有威胁了吧? 再之后,江东突然出现了一个“鸿雁”的组织。 谣言说,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要调查孙策遇刺的真相。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鸿雁”又增添了许多新的使命。 他们除了调查孙策遇刺的真相外,又把手伸向了“徐琨”死亡的真相,伸向了“太史慈”突然消失的真相… 还有这些年,一个个成名的将军…他们为何离奇的死亡? 那时候的大乔还对“鸿雁”有些担忧… 果然,担忧不是多余的。 随着“鸿雁”调查的深入,孙权开始对鸿雁进行清剿。 整个东吴,包括坊间的传言,包括史官的记载,上面再无“鸿雁”的痕迹…雁过,却未必留痕! 从那时候起,隐隐有一种说法,鸿雁在交州,在苍梧、在交趾、在郁林… 大乔本觉得是谣传,没有当回事儿。 可谁曾想,自从东吴与交州彻底决裂,这个声音愈演愈烈。 这段时间,大乔的心头莫名涌上的是无限的担忧。 本不该晒书的日子来晒书… 或许,这也是…疏解大乔心头的烦闷罢了。 “今天腿还疼嘛?” 儿子孙绍为大乔擦汗,大乔则关心的问儿子的伤情。 “还是老样子…”孙绍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天真烂漫,大乔多么希望他就这么一直天真烂漫下去。 大乔深深的看了孙绍一眼,就转身去屋里拿衣服,却不曾想没有留意到地上的一叠书… 她被这厚厚的竹简绊倒,一个踉跄,而身侧是一口井。 孙绍看到母亲要跌入井中,“娘,娘…” 他急的忘情,竟是一把站起,拉住了母亲。 这时…院门开了,家中的仆人愕然站在门口看着孙绍,大乔也惊讶的望向自己的儿子。“你…你的腿?” 孙绍这才幡然醒悟,他震惊懊悔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又抬起头看看母亲,大乔的目光中已是充满了震惊与茫然,不过很快,这一抹茫然变成了巨大的惊吓。 两人…就这么“绝望”的对视着… 仿佛顷刻间,一股恐怖的感觉铺天盖地的袭来。 仆人反应过来,忽的撒腿就跑…从角门冲了出去。 大乔还没反应过来… 孙绍已是大吃一惊,“你回来!” 说着话,他也向外疾奔,还放了一枚类似于“响箭”的声音,这一刻他健步如飞…哪里还有腿伤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大乔心头惊骇连连,却只能紧咬着牙关,也追了上去。 孙绍追过柴房,追过马厩,终于在门前小巷,孙绍按到了这仆从… 他怒斥:“你跑什么?” 这仆从身手敏捷,突然拔出一把短刀就要朝孙绍刺来,孙绍侧脸躲过,两人就在这巷口里搏斗着。 大乔赶来时,看到儿子与人搏斗惊掉了下巴… 俨然儿子已经落入下风,那仆从的匕首就要刺入孙绍的喉咙,眼看就逼近了。 大乔连忙上前去拉扯这仆从的手,拼命的喊: “你松开…你松开!” 却见这时,一把匕首像是从天而降,刺入了这仆从的后颈,鲜血泊泊…此刻,无论是大乔,还是孙绍都已是筋疲力尽… 呼—— 呼—— 粗重的呼气声中,两人才注意到,街巷中走出一人,身材高大,仪表堂堂,除了方才用匕首插入仆从的后颈外,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柄手戟。 “太史…兄——” 孙绍下意识的张口… 来人乃太史慈的儿子太史享,自从父亲太史慈死后,孙权先是任命太史享为越骑校尉,照例继承其父太史慈的兵马,这也符合东吴兵马的世袭制度。 可很快,太史享就病了,卧床不起。 而这些兵不能无主,顺理成章的就被孙权暂时交由鲁肃接管。 再之后…太史享突然从病榻上消失不见,至今再无音讯。 当然,他不是消失不见,他是意识到了什么。 ——第一时间逃离! 呼… 此刻的太史享也长长的吁出口气,“若你死在这里,我是无言面对那葬于南徐北固山下的父亲了。” 此刻的大乔已经有些摇摇欲坠,她茫然的看看儿子,再看看太史享… 孙绍抿了抿唇,终于向母亲说出了真相。 “娘,我们就是‘鸿雁’!这些年…父亲遇刺的真相、太史叔父死亡的真相,那一个个功勋之老臣殒命的真相,我们一直在查,且已经有了眉目。” 轰… 轰隆隆。 孙绍的话宛若晴天霹雳,让大乔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你…你们…” 太史享连忙道:“桥夫人…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孙权派来这边的耳目一共有三人,自从交州与东吴交战后,撤回一人,如今杀了一人,还剩一人…你们先处理这尸体,我去把剩下的那一人做掉!” 说着话,太史享已经跑远了。 大乔则是茫然不知所措的望向孙绍。 “你…你究竟还瞒着娘多少。” 孙绍咽了口口水,他沉吟道:“爹的死不能那么算了,我与太史兄商量,雁过必须留痕…” “娘,趁着如今交州与东吴的战事,孙权那贼子的手伸不到这里,我打算先将娘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大乔尤自惊愕。 “江陵城!”孙绍语重心长的道:“如今的局势,江陵城是最安全的!” “只有娘安全了…我与太史兄才能办大事儿,才能让孙权那贼子所做的一切恶行告知天下,让他声名狼藉!让他愧对江东的父老乡亲!” … … 长沙郡,驿馆中。 一轮新月从关麟书房窗棂间泄露光华。 “什么?” 随着关麟的一声刻意抬高声音的惊呼,他无比郑重的问:“你的意思是?不是你们要见我?而是交州七郡督士變家族的人给你们重金来见我?” “正是。”韩玄颔首。 说起来,自从麋路将韩玄、巩志带进来后,关麟已经与他们交谈一会儿了。 大致的情况也已经了解。 一些事儿,比如东吴与交州因为一批军械交恶,这事儿,关麟之前就知道。 这局…就是他布下的! 另外一些事儿,则是刚刚听闻。 比如,东吴向交州用兵了,陆逊连战连捷,不过十日已经打下了两个南海、苍梧两个郡… 士變这交州七郡督一下子就缩水成“五郡督”了。 且…关麟不难推断出来。 继续这么打下去,交州根本抵挡不住陆逊的进攻。 在这个时代,论及军事才能。 陆逊是“特殊”一档的存在。 别人打仗,是越打兵越少,他打仗素来是越打兵越多。 当然,他二十岁入主孙权将军府,屯过田,当过县令,垦田修水,深受百姓的爱戴,被百姓称为“神君”。 这些就不说了。 有记载的,陆逊的第一战,是他征讨吴郡和会稽的山贼——得兵两千。 第二战,参与征讨鄱阳山贼尤突,配合贺齐——得兵八千; 第三战,征讨丹阳地区山越,用疑兵之计,得兵数万。 三次征讨,三战三捷。 陆家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像是有繁殖能力一样,越打越多,越打越多。 原本吴郡四大家族,顾陆朱张…陆家排第二。 可愣是因为陆逊一个人,已经遥遥超越顾家,是名副其实的第一。 而造成这些的原因。 是因为陆逊是三国时代统帅之中,少有的能看到“辩证”关系的。 即所谓——山贼与山越的辩证关系。 那便是——利益! 陆逊很擅长化祸害为利益… 将贼人化为部曲! 就冲着这一点,十个交州士變也不是陆逊的对手。 保不齐交州打完了,单单陆逊手上又多出了大几万兵。 这是关麟不愿意见到的。 呼… 想到这儿,关麟轻轻的呼出口气,他抬眼问韩玄,也问巩志。“说说吧,交州花了这么大的价钱,让你们将他引荐于本公子…所谓何事?” 这个… 巩志望向韩玄,韩玄则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他像是早就料到关麟会有这么一问。 “呵呵…”浅笑一声,韩玄不紧不慢的回道:“四公子绝顶聪明?怎会看不出此间的利害关系呢?” “这份好处,四公子这儿有一份,我韩玄,还有巩志都有一份,然我韩玄虽爱财,但讲究取之有道…而我都能看出,不论如何,交州万不能落入那东吴之手,更何况…交州士變家族能拿出这份见面礼,那必定于四公子,于荆州有利可图。如此这般…其登门求见四公子?是什么事儿?四公子心如明镜,岂会不知?” 讲到这儿,韩玄顿了一下,接下来的话愈发的语重心长。 “四公子不差钱,可这世上谁会嫌钱多呢?更何况,交好交州,让他们牵制东吴,如此对四公子,对关公,对荆州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嘶… 随着韩玄的这一番话,关麟是瞪大了眼睛。 他心头下意识浮起的就是一句话。 ——『《三国演义》误人子弟啊!这韩玄哪里是个蠢材,哪里是个尖酸刻薄的人,人家的格局,这一番话直接打开了一眼,这是个深谙为官之道,能看清楚时局的高手啊!』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 关麟感受到久违的“高手过招”时才有的心情与悸动。 谁特喵的说蜀汉人才凋零了! 人放对了地方,那是人才? 人若放错了地方,那就是垃圾! … … 还有一章在赶。啥时候写完啥时候发…今天肯定会有。 (本章完) 第二二零章 吴下阿蒙斥吴侯,孙权,你不如狗! 一个韩玄,一个交州。 一时间引发了关麟的思考。 先说韩玄。 哪怕只是短暂的聊天,关麟已经觉得,这是个人才。 比起《三国演义》中杜撰的小人形象。 无疑,《韩玄墓记》中的更真实许多——“玄与三郡俱降,兵不血刃,百姓安堵,可谓识逆顺之理,有安全之德矣。” 一个“识逆顺之理”、“有安全之德”,将这个人物的评价拔高了许多。 结合他方才提及的交州问题。 隐喻的提出让关麟利用交州“士變家族”制衡“东吴孙氏一族”的方略。 具体的就是通过暗中支持“士變家族”,制衡东吴的同时,还能从中获利,一箭双雕。 关麟不知道,韩玄能有这番见识,是他“识逆顺之理”的缘故? 还是他久居长沙,对这边的时局更了解。 或者兼而有之。 总的来说…关麟觉得,韩玄的提议,很靠谱,很富有建设性。 而最让关麟惊喜的是,对于收受“交州好处”这事儿,韩玄是完全不藏着掖着,悉数讲明。 这相当于主动把他的把柄交给关麟… 无异于,这样的方式…让韩玄能最大程度,获取到关麟的“信任”。 这样的人物——不简单哪。 下意识的,关麟已经决定要重用这位长沙郡的老太守——韩玄老同志! 再说交州… 事实上,最近交州的战局,关麟并不知情…他的手还伸不到交州那边。 韩玄的话来的掐到时候,也给关麟提了个醒儿,让关麟必须得更多关注东吴与交州这边。 试想一下,若是放任陆逊打下交州。 那相当于交州也成为东吴的一部分。 东吴跟蜀汉一样,也变成两个矿了。 准确的说,考虑到荆州襄樊尚未收服,蜀汉只有一个半的矿。 而交州交趾地区被陆逊占领后,军事上,产生最直观的后果,便是东吴除了水路外,在陆路上也拥有了对长沙郡的绝对威胁。 这会让荆州在局势上产生巨大的被动。 防范东吴水路的背刺就够操心了,再加上陆路…防不胜防啊! 基于这一点… 了解到交州的情况后,就算士變不主动来找关麟,关麟也会想方设法联系到他们。 突然间,荆南的局势就变得复杂了起来了。 或许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 关麟…乃至于老爹关羽,乃至于荆州,特别是长沙地区的战略,势必要以“交”制“吴”。 暗中扶持交州制衡东吴,以此确保南线战场始终占据主动。 从这点上看,韩玄、巩志作为能联络到交州的人,此二人也变的异乎寻常的重要。 呼—— 想到这儿,关麟轻呼口气,接着问:“韩公是爽快人,我关麟也是爽快人,这士變家族见肯定是要见一下的,不过…还望韩公告知,交州士變家族所求为何?我关麟能提供给他们什么帮助?” “军械!”韩玄不假思索道:“类似于那连弩、偏厢车、木牛流马的军械…能抵御陆家军,击退东吴兵的军械。” 说到这儿,韩玄顿了一下,感慨道:“这士變的先祖乃是鲁国汶阳人,为躲避新莽末年的动乱而移居交州,经过七世才到士燮这一代!” “如今士變的年岁,已经将近八旬了,被任命为交州七郡督,交趾太守都有三十多年,在士家七代治理之下,交州地方得以开垦,三十年来没有战患,可谓是十分殷实…除了交州七郡外,他还占岭南疆土过半…在当地极富有威望,享誉盛名…可以说,只要交州军备能跟上,他们是有与东吴兵一较长短资本的!” 韩玄介绍的这些,关麟倒是有所谓耳闻。 《三国志》中有过记载,士燮性格宽厚有器量,谦虚下士。 中原的士人中前往依附避难的人数以百计。 其中名声较大的有——薛琮、程秉、刘巴、许靖、袁徽等等。 袁徽在给尚书令荀彧的信中也提到过:“交趾士府君既学问优博,又通晓治政,处于大乱之中,保全一郡之地,二十余年疆界内没有战祸,百姓没有失去他们的产业,商人旅客,都蒙受他的好处。” 就单单从二十余年疆界内没有战祸,也能推断出,士變的威望何其之高?交州何止富饶?军械储备何其地下? 交州,就像是这乱世中的一方世外桃源一样。 甚而有之,这位士變老同志的影响力都到国外去了,越国都把他当老神仙,追赠“善感嘉应灵武大王”!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士變有钱缺军械,关麟有军械缺钱,双方合则两利! “为何交州士變买军械?他独选我关麟呢?谁告诉他?我关麟有军械的?”关麟一摊手,试探着问道。 “哈哈。”韩玄笑道:“四公子啊,咱们心如明镜,当今荆州,能制作出那连弩、偏厢车、木牛流马的唯独黄老邪。同样的,当今荆州,若有一个人能联络到那黄老邪,那必定是关麟公子啊…” 言及此处,韩玄的眼眸微微的眯起,那眼中多出了几许意味深长。“一些话,韩某不该说透啊!” ——『这韩玄很通透嘛!』 关麟心头暗道… 嘴上却说。“可…当初,这交州士家采购过黄老邪的一批军械,最终却在那长沙郡关山石洞里不欢而散,闹得并不愉快啊!” 关麟接着问。 韩玄轻捋胡须,“愉快如何?不愉快又如何?当务之急,咱们与关四公子要的是金银,是粮食,那士變要的是军械,是能抵御陆家军的方法…曾经的不愉快,曾经的不欢而散,四公子不提,士變家族又如何会提?大家心如明镜,又心照不宣罢了…” 呼… 关麟轻呼口气。 ——『这是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是么?』 他幽幽的望着韩玄,“听韩公说话如饮美酒,令人陶醉。” 说话间,关麟还为韩玄添上一樽酒…菊花酒! 韩玄轻轻举起酒樽,不忘先请关麟,口中却道:“那这见面…” “后日我就要启程回江陵,明日韩公…安排即可…”关麟笑道:“只不过,韩公还是先给交州那边提个醒儿,黄老邪的军械虽好,卖价却是不菲!” 韩玄没有回话,而是笑了。 关麟饶有兴致的又补上一问,“韩公不问?为何这卖家不菲么?” “关四公子说贵,那自然有贵的道理。”韩玄摆摆手,“老夫又何必多问呢?” “哈哈…”关麟大笑,“我就喜欢韩公这样的明白人,不过,韩公既替我拉成这单生意,咱们便是一道去坑他士…啊不,是咱们一道去与那士變家族合作,这问题你不问,我也得告诉你。” 说话间,关麟的目光环望韩玄,环望巩志。 “军械之所以贵,那是因为,我加了你们两人的那份儿!” 言及此处,关麟起身,双臂伸开齐肩而平,然后居合,左手在前,右手在后,这是男子的拱手礼。 若是女子,同样的拱手礼,当是右手在前,左手在后,所谓男左女右。 而关麟对韩玄的是深鞠,这是拜见长辈,或者值得尊重的人,才会有的动作。 做完这一些,关麟道:“若这交州的军火买卖能谈成,以后长沙这边的生意,可得仰赖韩公啊!” 韩玄哪里敢受关麟这份晚辈向长辈行的大礼,他连忙起身,巩志也起身… 两人也向关麟回了一个大礼。 韩玄道:“关四公子这话折煞老夫了,老夫帮四公子,并非出自什么高义,恰恰相反,乃是为了自己的富贵!不瞒关四公子,老夫自问这双眼看人极准,也通晓时局之变化,谁未来前途无量,老夫自诩还是能看出来一些的。” “我是看中了关四公子的前途啊,关四公子出身好,机敏聪慧、手段也凌厉,小小年纪便能担任江夏之太守,而我韩玄与巩志兄,不过是降将尔?若无倚靠?如何屹立于世?能加入关四公子的这份关系中,老夫荣幸备至,却也只是为了以此手段得到倚靠,有利可图,屹立于世罢了!还望关四公子莫要嫌弃。” 关麟郑重的回道。“不敢当,不敢当!韩公缪赞…” 一时间,两人倒是有几分商业互吹的味道。 此间交谈气氛也变的愈发融洽。 韩玄离开时已经是夜晚。 他与巩志登上马车… 韩玄尤自气定神闲,巩志却紧张到都快尿出来… 两相对比,巩志对韩玄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关上马车的门子,连忙张口:“韩公…伱这是神了呀,这么多人都看出关四公子前途无量,想为关四公子效力,可…真能为关四公子效力,真能让关四公子如此信任且青睐的,韩公你可是头一份儿啊!” “呵呵…”韩玄笑了笑,“你为官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官场就是这样,你想站在谁的队伍里,首先你要表现的不是你多厉害?因为厉害的人往往最不容易被掌控…反倒是,主动能把弱点暴漏给别人的人,能做事的人,最容易获得信任,此谓之‘为官之道’,也谓之以退为进!” 韩玄是从官场上一步一步的爬上来的。 几十年宦海生涯,韩玄算是把这些“为官之道”都彻底摸明白了。 “呵呵…”韩玄继续道,“我再提醒你一句。” “恭听韩公指点哪!” 巩志恨不得一双耳朵竖起来。 韩玄淡淡的道:“别管是乱世,还是治世,别管你贪还是不贪,只要你不站错了队,就出不了什么大乱子,至于…站对了队嘛,那就是财源广进,名利双收!” 说话间,韩玄的眼眸紧紧的凝起。 一番话意味深长,又发人深省。 巩志只觉得,学到了,他是委实学到了。 … … 合肥城下,东吴军寨。 “啥…” 本已经骑上马,打算离开这里,回去继续调查陆逊的吕蒙,突然间又翻身下马。 因为他实在走不动了。 这——没法走啊! 他听到了将士们讨论吴侯的排兵布阵。 什么四面围城; 什么同时攻城; 什么一股脑的云梯往上搭,先登兵往上爬! 这…是攻城么?这是打仗么? 吕蒙感觉…这位东吴的国主孙权就是在胡闹。 这是不把将士们的命当命啊! 说起来,攻城战本就难。 按照《墨子》中的论述,四千人守卫的城池,需要十万人才能够攻下来。 当然这是理论… 具体来说,《孙子兵法》云:“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这中间的意思是,心理素质再强大的士兵也不会堆人头般白白送死,所以,攻城时需要最大限度的利用攻城器械,让士兵产生安全感。 再细致点儿,攻城是讲究战术的。 比如围师必阙和四面挠之,前者“围师必阙”是指包围城池三面,而故意留一缺口,并在半路设伏。 这种围城方式可以动摇守军死战的决心,诱使守军脱离坚城固垒,而在运动战中被歼灭。 “四面挠之”是指表面上全方位进攻,但实际上是攻其一面,另外几路兵马均为佯攻,让守军真假难辨,分散敌军单面守城兵力,同时集结我军的优势兵力。 实现局部以多攻少,以众破城的局面。 以前吕蒙也不懂,还是孙权让他多读书呢? 现在倒好,还不如不读书呢? 不读…还不会觉得孙权这攻城部署的又多么的儿戏?多么的业余?多么的幼稚? 哪有四面同时布有重兵的? 还有四面都包围的…这不是绝了敌军的希望,激发其敌军的斗志么? ——『吴侯啊吴侯,现在该好好读读兵书的是你吧?』 心里这么想,吕蒙愤怒的跺脚。 “胡闹——” 他大喝一声,问这些副将,“你们将军就没有去劝劝主公的么?四面围城?同时进攻,这合肥城再打十日,也攻不下来?” “劝了呀…”副将们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可…可主公这性子,他会听么?” 懂了! 吕蒙顿时懂了。 他凝着眉,不由得想起在长沙时,与关麟,与鲁肃大都督对话时的情节。 吕蒙清楚的记得,关麟的原话是: ——“按理说,攻取合肥,这是你们东吴自己的事儿,我身处荆州,立场在荆州…不应该插手太多,可我还是忍不住提醒大都督,上次打合肥,正常来说也打下来了…可最终功败垂成,是因为其中出现了两个变数!” ——“其一,自然是张辽的神武;其二嘛,就是这种栓条狗去挂帅都能打赢的仗,偏偏上次挂帅的是你们的主公,是吴侯…让吴侯指挥,依我之见,还真不如栓条狗呢!” 吕蒙尤记得,当初关麟提到这些话时,他吕蒙恨不得握拳… 大怒着伸手指向关麟,就要大打出手! 还是鲁肃劝解,说“关四公子没有恶意,且他这张嘴从不饶人,果然名不虚传!” 呵呵… 那时候关麟那张嘴的“名不虚传”吕蒙还没见识到,可现在,他是切身感受到了。 关麟那嘴,简直就是开过光的,说的就是一个准哪! ——『吴侯,真特么的是狗都不如!』 吕蒙愤愤然的一甩手,他觉得不能让将士们再白白送死了… 调查陆家的事儿要紧,可拿下合肥同样要紧。 说起来,大都督鲁肃也带来一番话,只是这番话不痛不痒。 这说明什么? 劝人?还得用关麟的那套啊! 那… 吕蒙觉得他必须做点儿什么了,他必须要学那关麟一次,也暴躁点儿,也忤逆点儿。 “踏踏”的脚步声在军帐外响起。 临进入孙权的军帐时,吕蒙深吸一口气。 “呼——” 他双手握拳,一副愤愤然模样的踏步其中。 此刻的孙权尤在神伤,尤在回忆十五年前,他与大哥孙伯符的往事。 回忆…那些氏族蛊惑他。 ——“有劳二公子想办法替我们将伯符将军约出来,让我们有这么个机会与他细聊一番,或许一切仇怨就都解开了!” 孙权素来与氏族走的很近,故而江东氏族会拜托他,倚仗他。 孙权自然乐于见到江东氏族与大哥冰释前嫌。 只是,后面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告诉了这些氏族…兄长的行踪,换回的却是大哥中了埋伏,面部中箭。 他去向这些氏族兴师问罪,可这些氏族却纷纷恭喜他…说他们会帮助孙权,这江东的大业,从此就是他孙权的了! “孤…孤…” 每每想到此处,孙权的拳头就会不自禁的握紧。 面颊上的表情说不出是阴郁,还是别的什么? 他似乎被人利用了。 可他好像…又是那个最大的受益者。 正直神伤… 突然听得脚步声,抬眼一看是吕蒙,孙权只用了片刻就将他那错乱的心情收敛。 他平缓的抬头,“子明还没走么?噢…正好子明没有,孤方才想起来…在交州的不止是‘鸿雁’,大嫂与我那孙绍侄儿也在,他们那边有孤的眼睛,子明可以以此为突破口,看看那陆伯言与我那侄女儿究竟要做些什么?” 孙权的话再度变得阴郁,变得冷冽,变得无情。 只是,这些话并没有让吕蒙的脚步停住,他依旧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前。 孙权顿时慌了。 “子明?你要干嘛?” 却见吕蒙大踏步的走到孙权的面前,单膝跪地,重重的一个拱手。 “末将回来不是只为了这个,而是末将突然想到了一些话!” “是在长沙时,那关四公子向大都督,向末将提及的一番话,今日在主公面前,不吐不快!” 噢… 方才吓了孙权一跳。 当即,孙权扬了扬手,“看把子明气成什么模样?这位关四公子素来口无遮拦,究是那关云长也总是被此子呼之‘脸都不要’…他的话,子明不用放在心上。” 吕蒙咬着牙。“主公,不妨也听听这位关四公子的话,虽是‘口无遮拦’,却…却不无道理。” “你说吧。”孙权坐好,示意吕蒙讲。 吕蒙清了下嗓子,朗声道:“此子言,‘合肥城,就是这种栓条狗去挂帅都能打赢的仗,偏偏上次挂帅的是你们的吴侯…让你们吴侯挂帅,依我之见,还真不如栓条狗呢!’”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字句铿锵! 而随着这一番话脱口,吕蒙只感觉浑身一阵清爽,太特喵的痛快了。 第一次感觉,把心头淤积的话全部道出是这么痛快的一件事儿。 而随着吕蒙的话… 孙权的脸色一刹那间就绿了,墨绿! 乃至于,他的脑门中,开始不断漂浮起,这样一句话: ——孙权,你不如狗! ——孙权,你不如狗! ——孙权,你不如狗! 这话,宛若不是关麟说的,也不是吕蒙说的。 就像是曾经那十万被“突突”的将士,那每一个被张辽的名字止啼的小儿,是那些死在合肥城下的英灵… 他们在齐声呐喝: ——孙权! ——你!不!如!狗! … … (本章完) 第二二一章 若关嫣不嫁,关麟可敢娶东吴公主? ——钢刀映着月影,高高扬起,甘宁、徐盛等人闻讯赶来,看到吕蒙就要被斩首,纷纷赤红着双眼嘶声呐喊。 “子明?怎么回事?” 围观的一干东吴军士,已有胆小的捂住了眼睛。 他们只知道,吕蒙将军方才步入主公的中军大帐,是为了劝主公放弃指挥合肥一战。 而就在刚刚,中军大帐中先是传出了吕蒙的声音,好像声音中隐隐有‘还真不如栓条狗呢?’这样的粗鄙之言… 紧接着传出的是主公孙权盛怒之下的咆哮与怒吼。 ——“来人,将吕蒙拖出去,斩了!” 之后,吕蒙便被架在这行刑台上。 周泰再也按捺不住,拨开眼前的兵士,已经冲到台上,用自己的身躯护住吕蒙。 “谁敢杀他?” “周将军,我等也是奉主公之命啊。”刀斧手颇为为难。 却见周泰迅速的扒去了上衣,“我浑身十二道枪伤,每一道都是为了救主公之命受得,主公欠我十二条命,今日连同我自己的命,一共十三条命,我以此十三条命,换吕子明这一条命,够了吧?” 这… 就在刀斧手为难之际。 ——忽然,场下响起了一声高喊:“刀下留人!” 被架在血迹斑斑木桩上的吕蒙骤然睁开眼睛。 甘宁、徐盛、周泰等人,则又是惊骇,又是惊喜,都挺直了腰板儿四顾寻找。 只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拨开人群,边向上面闯,边呼喊着,“吕伯伯无罪,诸位且给我一些时间,我去劝父亲…” 来人,正是孙权的长子,也是孙权最喜欢的儿子——孙登! “登公子…” 吕蒙惊讶的望向孙登。 “吕伯伯,我都知道了。”孙登咬着牙,方才中军大帐内发生的一幕,有父亲的亲卫偷偷的告诉了他。 是吕蒙愤愤然的吟出了关四公子关麟的那番话,将父亲折辱成‘狗都不如’,故而引得父亲大怒,要斩吕蒙将军。 孙登虽年幼,却是知书达理,颇有见识,此前…他就曾屡次劝谏孙权,对时政多有匡弼。 是在东吴,少数能劝的动孙权的人。 “吕伯伯…”孙登小声道:“关四公子骂关羽能全身而退,那是因为,他是关羽的儿子啊…吕伯伯的这番话,言辞如此冷冽,只能是登儿去向父亲劝谏…” 说着话,孙登吩咐刀斧手,“待我回来之前,不可行刑!” “喏!”刀斧手连忙拱手。 因为孙权的宠爱,且时刻带在身边,东吴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这位长公子孙登,就是主公孙权要亲自培养的接班人哪! 故而,他在东吴的地位极高,哪怕是军营中,他的话分量也很重。 “吕伯伯,等我…” 孙登最后安慰了一番吕蒙,大踏步…往孙权的军帐方向行去,衣袂带风! … … 长沙郡,荆州第一官医署内。 一方桌案,诸葛瑾与鲁肃跪坐两旁,诸葛瑾将新煎好的苦药递给鲁肃,“大都督该喝药了,仲景神医说,这一味药加重了药剂,会苦到难以下咽,大都督需得忍一下。” “不妨事,良药苦口嘛…”一边微微的轻咳,鲁肃松开捂唇的手,接过这苦药,一饮而尽。 他猛地蹙眉,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初。 感慨道:“果然,是苦…” 药虽苦,可鲁肃的脸色已经比之前的煞白要红润了许多。 俨然,这几日住在这官医署调养,张仲景的药很有成效… 鲁肃虽依旧会咳嗽,但已经没有那种肺部剧烈般“痛不欲生”感觉。 这算是用对了方子。 就在这时,门外隐隐传来患者的声音,还有医者的嘱咐,络绎不绝。 “回去后,昼夜两服…三日当可痊愈。” “多谢神医…” “无需谢我,你当谢这官医署,谢关四公子啊!” 因为汇聚了大量的医者,哪怕是晚上,这官医署依旧是门庭若市…患者络绎不绝。 听到这些,鲁肃不由得感慨道:“近来,这荆州第一官医署倒是红火起来了,许多时候,这位关四公子行为怪异,却让人不服不行啊。” “可不是嘛…”因为这段时间都待在官医署,诸葛瑾的心情难以言喻。 如果说,这官医署只是汇聚了一些医者,治病救人,那也就罢了… 偏偏这医署之中秩序井然,“挂号”、“问诊”、“拿药”、“煎药”均是不同的人负责…彼此独立,却又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将他们串联起来。 患者根据轻重缓急…被分到不同的医者手中。 每日医者也会安排时间去看医书、精研医术,张仲景也会抽出一、两个时辰为他们指点迷津。 可以说,整个官医署中,治理病患的同时,这些医者的医术进步如飞。 偏偏,治病救人,最后收取的费用也公道。 不服不行啊… “人言医者治病救人,提壶济世,可在我看来,此关麟才是真正的救世啊!”诸葛瑾不由得又感慨道。 鲁肃突然想到了什么,问诸葛瑾,“听说元逊回来了,还成为了江夏郡长史功曹,成为了这位关四公子的属吏?可有此事?” “是啊!”诸葛瑾感慨道:“今日我这侄儿还特地来拜见我,但有关荆州的事儿却只字不提,呵呵…呵呵…” 诸葛瑾特地用了“我这侄儿”这样的称呼,特别是最后一连两声的“呵呵”,多少有些意味深长。 “说到子瑜的伤心事了,是肃之过。”鲁肃微微作揖,以示歉意。 “大都督不用安慰我。”诸葛瑾轻轻摆手,“自从元逊主动提出要将他过继后,我就想到了这一天…如今,他小小年纪就被委以重任,我该为他高兴才是。” 鲁肃颔首。 这个扎心的话题,算是戛然而止。 可紧接着,鲁肃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他问道:“听说云旗公子后日就要动身返回江陵,接受关公的任命,赴江夏上任了。” “是…”诸葛瑾道:“我也跟他们一起去…此行荆州,吴侯交办的三件事,还差一件呢!” 诚如诸葛瑾所言。 此次出使荆州,东吴一共有四个任务,除了交代给吕蒙的“调查黄老邪”、“刺杀黄老邪”的任务外。 其它三件事,依次是将诸葛恪过继给诸葛亮; 赴长沙郡,将那神医张仲景带来; 替东吴的长公子孙登向关羽的女儿关三小姐关嫣提亲。 前两件事算是完成了,而这最重要的便是第三件,这关乎未来…孙刘联盟一旦决裂,东吴能否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偷袭荆州。 “此次,子瑜初入荆州,与关四公子在‘张仲景’的博弈中就落了下风,使得无论是关云长还是关云旗的威望空前的高涨,这些不怪你。” “但‘求亲’一事于江东至关重要…若然主公能夺下合肥还好,若是不能,那这‘求亲’便是我东吴未来的破局之术!当然,这是最后一步,是不得以才能行之的一步,可道义上,东吴不能落入下风啊!这是最后的希望啊!” “大都督提点,下官记下了——”诸葛瑾拱手。 鲁肃“咳”了一声:“子瑜啊,你、我之间不用这般客气,此事非我信不过伱,但…关系太大了,我决定后日与你们一同北上,赴江陵为长公子提亲关三姑娘…” 啊… 鲁肃的话让诸葛瑾一惊。“大都督,你的身子。” “无妨。”鲁肃摆了摆手,“我听闻仲景神医也会去江陵,在那边开设荆州第二官医署,有他在,我无恙…哈哈…” 鲁肃淡淡一笑。 “大都督…”诸葛瑾还想劝阻,可…方才吟出,又觉得无多余的话能劝阻,叹一口气,只说了句。“好吧…有大都督在,这提亲一事也能更稳妥许多。” “其实…”鲁肃感慨道:“其实时局是一直在变化的,比如…这合肥城,能不能攻下来,决定我们东吴未来的重心究竟是北境,亦或是荆南…我是怕你太拘泥于主公的命令,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荆南,反倒是忽视了时局的变幻。” 这… 诸葛瑾微微一怔,旋即连忙反问:“那下官斗胆多问大都督一句,若…若合肥,我东吴已经攻下来了,但关公依旧回绝了这门亲事,那当如何?” 呼… 诸葛瑾的话让鲁肃的眉一下子凝起。 他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终于,鲁肃张口道:“若合肥,咱们攻下来了,那…孙刘联盟就将变得至关重要,在蚕食曹魏的疆域,真正的鼎足三分之前,此联盟…绝不可再有半点裂痕…至于,关公回绝了这门亲事?或许他是识破了…我以关三姑娘为质的计谋,那时候…” “那时候如何?”诸葛瑾急问。 “那时候,为了同盟的稳固,为了北伐曹贼的顺利,我们东吴在与关羽的博弈中,就势必得做出一些牺牲了!” “牺牲?”诸葛瑾一惊。 鲁肃的话还在继续,“这门提亲,关三小姐若不嫁咱们的长公子,那也无妨,主公膝下有两女,孙鲁育、孙鲁班,或许…咱们可以再提一次亲,让东吴的‘公主’嫁给这位关四公子呢?” 鲁肃的话幽幽的传出,一字一句,却又煞是坚定。 “若合肥定,无论如何,这门亲必须结!无论是谁嫁给谁,谁娶了谁?总得有一方吃亏,孙刘联盟才能稳如泰山!未来的五年,乃至十年,至关重要啊!” ——咳咳咳… 似乎是因为颇为激动,鲁肃一下子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大都督…”诸葛瑾连忙倒水… 鲁肃却摆手,示意他无恙,他抬起眼眸,无比坚定的望向诸葛瑾,“我方才说的,你都记下了吗?” 这… 看着鲁肃这样的眼神,诸葛瑾重重的点头。 只是嗓音尤自发颤: “下官记…记…下了——” 只是,诸葛瑾心头尤自波涛汹涌。 ——『孙鲁班?孙鲁育么?』 ——『让东吴的公主嫁给关四公子么?』 ——『那么是嫁一个?还是嫁两个呢?』 … … 孙登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他的生母地位低贱,是孙权的正室徐夫人将他从小养大。 如今,徐夫人因为妒嫉被“黜废”,步练师最为得宠。 步氏有所赏赐,孙登不敢推辞,只是拜受而已。 反而,徐氏派人赐给孙登的衣服,孙登必定沐浴后才穿上,以视对养母的情义。 乃至于七年后,孙权称王时,要立孙登为太子,孙登却推迟,“根本得到确立,道义才能产生,要立太子,应先立皇后!” 孙权又问你的母亲在哪? 言外之意是让孙登,认他宠幸的步练师为母,将步练师顺理成章立为皇后。 可孙登却坚持回答,“吾母在吴郡!” 意思就是——徐夫人是我的母亲! 让孙权默然! 当然,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孙登是个孝顺的孩子,也是个仗义敢言的孩子。 此刻,他大步迈入了中军大帐,孙权盘膝而坐,那碧绿色的眼瞳缓缓睁开,看到孙登,像是一点都不意外,宛若孙权就在这里等着他一般。 “孩儿拜见父亲。”孙登先是行礼。 孙权没有说话。 事态紧急,孙登当即道:“孩儿年幼,尚未及立下寸功,本没有资格来劝父亲,可…孩儿听闻,如今天下大事未定,各地贼寇未被讨清,东吴子民翘首以待,将命运托寄于父亲,处境危险者希望安定,处境动乱者盼望治理!此诚大乱之势,危急存亡之秋。” “孩儿希望父亲不再拘泥于一城一郡之得失,不再拘泥于那往昔逍遥津之败果,不再拘泥于那缥缈的名声,不再拘泥于那无畏的执着!” “大伯父临终曾留言‘举江东之众,决机于两阵之间,与天下争衡,卿不如我;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如卿’,就连大伯父都能看出,明明父亲擅长的是举贤任能啊!父亲最不擅长的是决机于两阵之间哪…昔日的汉高祖刘邦亦不擅长于此,可他却得了天下,若有朝一日父亲能得天下,势必学的是那汉高祖,而非楚霸王!” 孙登不过十岁,可一番话一字一句,言辞坚定,有理有据。 面对父亲那碧绿色森森然的眼芒,孙登直接迎上,悍然无惧… 呼—— 呼—— 一时间,这中军大帐内只剩下孙权那粗重的呼气声。 过得片刻,沉吟了片刻,孙权方才张口。 “吕子明告诉孤,那关家四郎说孤狗都不如…这话,吾儿如何看?” 这是一道送命题。 孙登却想都不想,“汉高祖得天下靠的是张良、萧何与韩信,若论及‘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比之张子房,汉高祖亦狗都不如,若论及‘镇国家,抚百姓,供给军饷,不绝粮道’,与萧何比起来,汉高祖岂能如狗?若论及‘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汉高祖哪有资格跟韩信比?就是韩信的家犬也远胜于他!” 孙登的话一句比一句声调大… 一句比一句语气加重。 “昔日关四公子屡劝其父关云长,就是此番关家军北伐,攻襄樊还是取江夏?此关四公子亦是与其父关云长剑拔弩张,说其‘脸都不要’,说其置三万关家军性命于不顾,致使关云长怒不可遏…但最终,他却还是听了关四公子之言哪!这也才有北伐的大捷,才有了江夏北境的收复…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父亲…” “父亲与汉高祖有着相同的品质,那便是‘知人善任、任人唯贤’,这也是让三军信服,让众将拜服的原因哪!关羽纳逆子之谏言,方才大胜…可若父亲今日斩了那吕子明,那…那忠言逆耳将彻底闭塞,那时候的父亲眼睛瞎了,耳朵也聋了,那才是真的不如狗!” 孙登也是拼了。 关麟忤逆关羽的事儿,他也听了不少,打从心底里,孙登是佩服关麟,敢这么跟自己爹叫板,敢这么剑拔弩张,这需要何等的魄力与胆气? 可今日…他孙登学了一回。 虽浑身尤自发抖,可概慷之气震荡九霄…浑身散发的气场,就好像他才是这中军大帐中的主人。 这种感觉,让他无畏! “父帅,父帅——请父帅收回成命!” 孙登还在嘶吼… 反观孙权,他的眸子从原本的平静到冷冽,到剑拔弩张…似乎,眼芒中的愤怒还在不断地升腾。 终于,在这股愤怒即将抵达顶点之时。 孙权闭上了眼睛,而随着眼眸的再度睁开,他的嘴角咧开,踏步上前扶起了这个他最器重的儿子。 他轻声道:“孤何曾真要斩吕子明,孤不过是借此,为吾儿立下威望罢了!” 啊…这… 孙登一下子醒悟,父亲这么说…那…那父亲的亲卫将这边的事情悉数告诉他,是…是父亲授意,是父亲有意为之? “哈哈哈…”孙权在笑,笑的很克制,很低声… 他一边拍着孙登的肩膀,一边缓缓将手中的军旗交到了孙登的手里。 他语重心长的开口:“那关家四郎屡屡顶撞关羽,最终关羽都从未责罚于他,反倒是让这关家四郎履立大功,孤如何看不出来,他们不过是逢场作戏,是关羽器重此子,欲为此子增添威望,这才先怒后赏!” “呵呵,那关麟说孤统兵不如一条狗,呵呵,也罢…孤统兵或许真的不如狗,可孤却能用别的方法助我三军攻下合肥城…吾儿你即刻去下令,由你做保,让吕蒙统兵,你就告诉三军将士,你以立下军令状,你做保让吕蒙统兵攻城,若明日日落之前攻不下合肥城,你孙登甘领一切罪责,与吕蒙一同赴死!” “吾儿你放心,你不会死…孤不懂统兵,但孤懂人心,在你这番话之下,我东吴儿郎三军士气势必高涨,兼之吕蒙之统兵,十个合肥城也挡不住我江东子弟的攻势,那关云长为子能‘计深远’,孤又岂会输他?” 言及此处… 孙权的眼眸睁的浑圆硕大。 ——“今日,由你去亲自赦免吕子明,由你将‘军令状’状告三军,明日,整个东吴就会传扬,是孤的登儿,支身劝孤收回成命,救吕子明于水火,是孤的登儿攻下了这合肥城!” 孙权的声调再度加重。 ——“那关云长敢用关麟,敢扶起一个逆子,一个麒麟儿,那么…登儿,孤问你,孤敢用登儿,登儿敢立功否?” … … 我已经没存稿了。 接下来两章再赶了。 三章不会少…写出来就发了。 诸位读者老爷见谅,见谅… (本章完) 第二二二章 关麟:这一杯我干了,你们随意 夜,凄冷。 一弯残月挂在天边。 在吕蒙露出的那意料之中的眼眸下,孙登如期而至,他以令旗使刀斧手放开吕蒙,且亲自为吕蒙披上了铠甲。 “我向父亲做保,吕将军挂帅,若明日日落之前攻不下合肥城…我与吕将军共赴黄泉——” 孙登手执战戟,双目猩红,一缕青丝被风扬起,遮蔽他俊逸的脸庞。 与此同时,他从亲卫手中取过长剑递给了吕蒙。 剑,闪着凛光。 吕蒙将剑置于胸前。 过得良久,他直接跳到了眼前行刑的木桩上,他大喊道:“擂鼓…” ——咚咚咚! 寂暗的天穹下,鼓声如雷。 所有江东兵听到这鼓声,纷纷赶来… 此刻的吕蒙手持佩剑,看着台下的众将士。 他那嘹亮的嗓音震荡天穹:“江东子弟们,自打逍遥津一败,我吕蒙就从未睡过一个整夜的觉,不是我不想睡,而是我畏惧…我胆寒,我惊慌,我每每闭上眼,想到的就是我们十万人被八百人给打的狼狈不堪,抱头鼠窜,我羞愧,我如何睡得着?” “今日,吾等江东子弟又一次杀至这合肥城下,那张辽不在,那些山西兵勇亦不在,若如此,合肥城还是攻不下来,那我江东子弟干脆改名叫江东鼠辈好了…我们将受尽天下人的嘲讽,我们的子子孙孙将被笼罩在曹贼的兵戈剑戟之下…” “这是我们魂牵梦绕的故乡啊,难道就要因为我们的胆怯,我们的无能而任贼人驰骋么?弟兄们,今日长公子向主公做保,我吕蒙暂代统帅之职,若明日日落之时夺不下合肥,我吕蒙与长公子共同赴死…尔等也将顶着一辈子的鼠辈之名!” “战胜恐惧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战胜他,本将军就问你们…当年赤壁战场,曹贼八十万大军南下,我们如何大胜的?你们都忘了么?那战前时的一句句口号,你们也都忘了么?” “没有——” “没有——” “岂能忘?” “不敢忘!” 随着吕蒙的声音,已经有将士回应,而回应的人越来越多。 吕蒙看了孙登一眼,他大声道:“这才是江东子弟的气魄,我江东儿郎…” 众人齐声呐喊: “江东儿郎,誓死不降,宁死沙场,不死温床——” “好…” 吕蒙向左一挥大啸道:“周泰、吕范、朱桓将军何在?” “在!” “三位将军率三千兵佯攻西城门,前期攻势要猛,要将守军悉数吸引过来,待得天明攻势放缓!” “诺!” 吕蒙再度伸手向右一挥,道:“蒋钦、徐盛、丁奉将军何在?” “在!” “三位率三千兵佯攻东城门,与西城门的攻势一般,声势要大,将守军悉数吸引!天明时攻势放缓!” “诺!” 吕蒙再度吩咐:“韩当、甘宁、潘璋将军何在?” “在!” “三位率三万军主攻北城门,与东、西两处城门截然相反,前期攻势要缓,待得天明时,守军松懈,再一鼓作气,集中兵力一具攻破城池!” “诺!” 北城门,这是主攻的防线! “马忠、贺齐、张承将军何在?” “在!” “南城门无需攻城,尔等率两万军埋伏于南城门外官道两侧树丛之中,若有贼兵逃出,小股兵团放过,若遇到数千兵队,痛击之!莫放走了一个贼人!” “诺…” 吩咐完这些,吕蒙面朝孙登,“长公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么?” 孙登连忙拱手:“吕将军挂帅,部署得当,运筹帷幄,让人佩服——” 吕蒙没有回答,心头却是暗道。 ——『关云长有子关麟,方得江夏,今得亏我主有子孙登…否则,谁又能劝的动我主上呢?』 心念于此… 吕蒙再度冷喝:“都听清楚了,那么,即刻出征…合肥!” “明日日落之间,本帅要破城!” ——咚咚咚! 一时间,擂鼓再响。 ——半城烟沙,随风而起; ——半城烟沙,血泪落下; ——残骑铁甲,铺红天涯。 不过是片刻之间,这黑暗的天穹下,无数火把点亮…火云扑城,城欲枯萎! “杀呀,杀…” “冲上去。” “架云梯,云梯…” 顿时间,无数江东兵汹涌冲向合肥城。 ——围师必阙。 ——四面挠之。 这位昔日的吴下阿蒙,今日早已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帅才…他的统率让孙登震荡,也让中军大帐内的孙权心惊。 早有亲卫将吕蒙的部署禀报于孙权。 孙权听过后,心情仿佛变得复杂了许多,他让亲卫退下。 他独自一人,负手站立,他那紫色的胡须被外面的风吹拂,显得凌乱异常,而…这份凌乱,远远不及他心中凌乱的万一。 回想着吕蒙的部署,再想想自己的统帅,兼之…关麟那一句句“栓条狗都能赢”的话音,不断地涌上心头。 终于,孙权喃喃开口。 他像是认清了一个事实,他吟道:“那么…论及统率,孤,的确不如狗?咯?” ——“汪汪!”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来的野狗,正巧出现在孙权军帐的周围。 那原本不会被人注意到的狗吠声,此刻…却让孙权原本平静的眸子,一下子又变得阴郁异常。 “来人!” “在!” “捉住方才那乱吠的狗,孤要将它五马分尸——” 呃…一干亲卫彼此互视,旋即纷纷拱手。 “喏——” 谁能想到,此刻的这位东吴国主,竟“沦落”到跟一只狗较劲儿! 他们又怎会知道。 此刻的孙权…究竟有多恨这群乱吠的狗? … … 这边厢,合肥城下,战火激荡…血染长空。 那边厢,长沙郡的一夜,却异常的平和。 关麟做了个春梦,梦见有女人惦记着他的身子… 还不止一个,至少有三个,还都是妙龄少女。 一个是穿上铠甲能跨马上战场,卸下铠甲能温存入洞房。 一个是能把家里家外大大小小,造的完全不成样子的刁蛮公主,还嚣张的一匹。 一个则是热爱和平,穆穆春山,把家里归置的井井有条的恬静公主… 总而言之,不同的风格,关麟尤记得,当他一耳光扇在那刁蛮公主的脸上时,顿时间,这位刁蛮公主就老实了,也配合了。 这也算是在梦中的游龙戏缝吧… 梦醒时,已经是晨光熹微,关麟发现…青春期的他还是草率了…昨夜那春梦还是留下了点儿什么! 关麟不由得摇了摇头,还真是一种糟糕且尴尬的感觉。 他自言自语… “怎么做起春梦来了?” 门外等候着的糜阳似乎是听到了屋内的动静,连忙提醒道:“韩先生方才派人传话,说是交州的客人已经到了,等四公子醒后,让我告知四公子。” “噢…”关麟颔首… 他迅速的披了件衣衫,迅速的擦了下身子,穿上裤子…就打开门,吩咐道: “走…” … 韩玄府上摆着酒宴,韩玄、巩志,还有一位交州的来客跪坐于此。 这交州来客年龄不小,七十往上,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保养的很好,特别是那山羊须,一根根很整齐的垂下,显示出了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那份特有的精神与沉淀。 韩玄笑道:“不曾想,士先生来的这么快,方才派人去请,关四公子还未醒,怕是要…” 这交州来客并不介意,一边捋着胡须,一边道:“是我星夜赶来,有些唐突了,既是我交州有事求关四公子,那等等又何妨?” 就在这时。 ——“关四公子到。” 随着一声通传,关麟大步走了进来,多少还是感觉肾上有些异样的,这种感觉,青春期的男人…懂得都懂! 他注意到了韩玄、巩志,也注意到了这位仙风道骨的老者。 关麟倒是一反常态的谦虚道:“晚辈见过韩公,还有这位…” 不等关麟发问,韩玄连忙介绍起来,“这位便是交州七郡督士燮士先生!” 哎呦… 此言一出,关麟心下“咯噔”一响,肾上面都没有异样了!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望向士燮… 心里嘀咕着。 ——『这位就是越国的活神仙?大名鼎鼎的‘土鳖’…啊不,是大名鼎鼎的士燮哪?真的,活的呀…』 心中这么想,关麟恭敬的深躬行礼,“想不到交州竟是士先生亲至,晚辈关麟久仰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先生如此仙风道骨,不由心生感慨,这世上真有活神仙哪!” 不怪关麟行这么重的礼。 这士燮至少大关麟三辈儿… 后世见到的时候,都是在庙里,拜他…是能保佑长命百岁的。 倒是关麟如此的礼节让士燮惊讶。 ——『这位四公子不总是与其父关公剑拔弩张么?怎生…这般客气?』 心中这么闲,士燮拱手回礼,不失礼节:“不敢当关四公子如此大礼啊…” “关麟是晚辈,这礼是应该的。”关麟笑着回应…别说,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还拉近了不少。 起初,韩玄还担心,千万不要因为长沙关山石洞一事,两人一见面就剑拔弩张。 现在好了… “哈哈哈…”韩玄当即笑道:“两位一老一少,虽年龄相差甚大,却都是人中龙凤啊!” 一番寒暄,韩玄坐在主位,关麟与士燮分别跪坐在两边竹席。 巩志则识趣的起身,亲自为三人斟好了茶水,然后招呼下人一并退下,将这屋子让给三人。 关麟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我听韩公讲述,那东吴不讲武德,交州本已是其附属国,却尤自派兵,大打出手,妄图将先生七代基业治理下的交州收入囊中,我关麟最看不惯这等仗势欺人的行径。 关麟的话脱口,士燮也回道:“天下攘攘,难觅避乱之地,乱世纷扰,唯避据方为良策…我一生与人无争,自从东吴做大,他要什么,我交州便给与什么,只盼能换的我交州百姓的安居乐业,换的我士家一族的一世之安,只可惜…时局所迫,却是将我与交州也卷入了这战火之中…不瞒四公子,陆家军征伐,我南海郡与苍梧郡…已经是生灵涂炭,死了许多人哪!” 关麟能听得出来。 士燮说这番话,不是装的… 是真的有感而发。 他是一个“避一时之乱,求长世安稳”的人。 而追本溯源,东吴与交州的战乱,是关麟那一批军械引发的纷争。 还有湘水划界… 若非湘水划界的约定沦为一纸空谈,若非交州与陆家争执军械大打出手。 交州一定还会继续安稳的做东吴的附属国,直到士燮老死之后…才会被孙权血腥镇压、屠戮。 不过… 在关麟看来,他不需要有负罪感。 对于士家,早晚都是要被孙权屠戮的,早点能幡然醒悟,早点反抗…反击,这才是正途。 从这个意义上讲,关麟是做好人好事儿! “咳咳…” 微微咳出一声,关麟郑重的问:“明日我就要启程回江陵了,今日与先生见面,长话短说…先生是想要采买军械是吧?” “四公子爽快,老夫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士燮重重的点头。“是,如今我交州需要大量能御敌的军械。” “比如,那连弩、偏厢车、木牛流马是么?”关麟接着问。 “是!”士燮颔首。 关麟却摇了摇头,“这些军械,经由黄老邪制造,其实是为了抵御北方骑兵用的,东吴多步兵与水军,偏厢车根本派不是用场,连弩的话,射程有限,也无法御敌于国门之外,至于…木牛流马,恕我直言,战争是在交州,东吴比伱们更需要木牛流马…去运送粮草、补给!” 这… 关麟的话像是给士燮泼了一盆冷水。 士燮的眼眸深深的凝起,“那…” “这个…”关麟从包裹中取出一物,是一枚床弩的简单模型,“士先生认得这个么?” 不等士燮开口… 韩玄当先道:“这不是床弩么?” “正是。”关麟笑着回答,“不过,我的这个模型比较特殊,他叫八牛床弩!” 诚如关麟所言,他的模型是床弩,却不仅仅是床弩。 要知道,床弩最早出现在春秋战国时代,由绞盘上线,射程较远,但是精准度不佳,一般采用大规模齐射的战术。 而在汉代,床弩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良。 比如太尉陈球曾在一次战争中,“弦大木为弓,羽矛为矢,引机发之,远射千余步,多所杀伤!” 这种仅用手擘、足踏之力难以张开的便是大汉版本的床弩。 而关麟的这个,比之大汉版本的床弩,要更猛百倍。 说起来,床弩的分类很多,从两弓到四弓不等。 多弓床弩张弦时绞轴的人数,小型的用5到7人…大型的,诸如关麟这等“八牛弩”需要用一百人齐发力才能绞动轴。 瞄准和发射,更是都有专人操作。 特别是所用的箭以木为杆,铁片为翎,号称“一枪三剑箭”。 这种箭实际上是一支带翎的矛,破坏力极强,进攻时…能使之成排地钉在夯土城墙上,攻城者可借以攀缘登城。 防守时,床弩的射程可达三百大步,约六百米。 是华夏强弩中射的最远,威力最大的。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它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宋朝,且在澶渊之战中大方异彩。 关麟侃侃将有关这“八牛弩”的威力,使用方法,能达成的战略效果,大致向士燮讲述了一番。 当然… 本着诚信经营的原则,关麟也不忘将缺点讲出,“这八牛弩,威力虽大,却只能作为战略防御使用,这是因为构造太过笨重,机动性极差…若想要搬运,特别是进攻,极其艰难!所以…” 不等关麟把话讲完… 士燮连忙摆手,“身处乱世,自保足矣,交州不要进攻…交州只要能抵御入侵之敌的军械即可!” 他的眼中泛光,是那种极其渴盼的光芒。 他连忙追问关麟。“四公子所言当真?这八牛弩真的能射三百大步,且威力足以穿入那夯土城墙?” “骗你作甚?”关麟笑了笑,“毕竟得一百多人才能绞轴,威力可想而知…只不过,这八牛弩好是好,可制造起来,颇为不易啊…黄老邪还特地嘱咐我,不能贱卖了!” 士燮再看向关麟的眼神,都变得望眼欲穿。 “四公子不妨说个价,交州士家不会让四公子吃亏,也不会让黄老邪吃亏!” 士燮又一次展现出了他土豪的一面。 七代人在一片土地上经营,七代没有大的战乱。 这份底气,就是当年在易京“屯粮三百万石”的公孙瓒都未必能有。 “其实,倒不是这八牛弩贵,主要是后续制造的那粗重的‘矛矢’价格昂贵…”关麟试着报了个价,“一床八牛弩配上二十枚矛矢,怎么着…价格也得到这个个。” 关麟比出了两根手指… 意思是两千金。 话说回来,他已经报的挺高了,毕竟材料都是木头,古代又不缺木头,难的是图纸,与做工…恰恰图纸在关麟这儿,做工的话,有老黄在…啥玩意做不了。 考虑到士燮一买,保不齐就得几百床。 两千金,关麟都得含泪赚一千金…多少有点儿奸商…昧着良心的味道了。 当然,关麟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 这个两千金,还是留下一些还价的空间,他的底线是一千五百金。 果然… 士燮看到这两根手指,他面露难色,“吧唧”了下嘴巴:“如果真如关四公子讲述的,价格虽高,但这八牛弩的确是好东西,也能帮到交州!这样吧,我交州要一百床这‘八牛弩’,关四公子给打个折,从两万金一床,降低到一万金一床如何?” 此言一出… “啊——” 关麟下意识的惊呼,他的眼眸一下子瞪大,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土鳖…啊不,士燮同志,你误会了呀?我比出两根手指,意思是两千金啊!敢情你当成两万金哪?你还个价都还到一万金?你这让我…很难堪哪!』 韩玄不明所以,还以为关麟这副惊讶的表情,是因为这个价格不赚钱。 他连忙道:“士先生订购的虽多,但是…但是…也不能让四公子与黄老邪做赔本的买卖吧?看看…能不能再添点儿。” 韩玄是想促成这生意的。 当然,按照关麟的意思,这生意中,关四公子可为他韩玄留了一份儿… 考虑到动辄万金,这一份可就不是一个小数子咯! “这个…” 士燮犹豫了一下,他一捋长髯,“那就再加点儿,一万两千金一床八牛弩怎么样?不过,我话说到前头,我需派人跟四公子一道赴江陵,要先看过这八牛弩的威力、射程才行!” 关麟张开嘴,他想说话,说“够了…” 咱逮着“肥羊”撸羊毛…也不能这么撸呀! 差不多得了! 韩玄却是摇了摇头,抢先道:“要不士先生再加一千…这样…” 不等韩玄说完。 士燮再度展现出了他“土鳖”,啊不…是“土豪”的一面,“其实我还能再加两千,只不过需关四公子给个承诺,这些八牛弩若是坏了,需得关四公子派人来维修才是…管卖也得管修啊!” “那这…”韩玄也不敢接话了。 他觉得差不多了,关麟既然报了两根手指,那按照‘讨价还价’的准则,总是该有一些余地的,考虑到这个数量,让个六千金,应该也是合理的范围之内。 当即,韩玄望向关麟。 “四公子…这价格…” 呃…关麟总算能说话了,他没有直接表态,而是问道。 “韩老,这里有酒么?” “有…有…” 韩玄连忙派人送来了酒,且为三人均斟上。 待得酒樽斟满,关麟迫不及待的举起酒樽,“人言,吃亏是福,这个价钱,是有些低了,可我关麟也不是那等唯利是图的人…我帮士先生,不为别的,乃是为了正义!” “为了让交州这片世外桃源能得以延续,为了让那罪恶的入侵者受到应有的惩罚与代价,一万四千金一床八牛弩,那哪行?依我说,就按士燮先生报的价格,一万金…” “正义何其可贵?还能不值这四千金么?我关麟今儿个就代表黄老邪了,我俩就是做赔本的买卖,这一次也要匡扶正义,就这么定了!一万金,正义万岁…这一樽我关麟敬正义、敬公道、敬爱苍天、也敬不畏强权的士先生,我干了,两位随意!” 说话间,关麟难得豪放的将酒樽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他意识到。 这已经不是一万四千金与一万金的问题了。 这是他关麟找到了一个聚宝盆; 一个能够源源不断的从中汲取财富的聚宝盆。 做人不能贪! 咱得慢慢来… 咱盗亦有…啊不,咱为了正义,为了与邪恶斗争,咱必须得一如既往的支持交州!支持士家!去抵抗那邪恶的东吴。 怪不得后世,有人总喜欢做军火生意呢,这是真的赚哪,血赚! 经过了一个很清爽的心路历程。 其实,关麟还剩下一个疑问。 ——『士燮哪士燮,你们士家七代坐拥交州?你们究竟有多少余粮哪?到底能让我造几年的?』 ——『我真得谢谢你们哪!』 … … (本章完) 第二二三章 破军剑舞,正在此时,随我杀—— 历史上,在三国的大后期,晋国曾经与吴国维持着长时间“二分天下”的局面。 对抗强大的晋国,东吴采用的方法是“横江铁索”。 ——“令拨匠工于江边连夜造成铁索、铁锥,设立停当。” ——“连环索百余条,长数百丈,每环重二三十斤,于沿江紧要去处横截之。铁锥数万,长丈余,置于水中。” 相当于用铁…把长江下面悉数封锁住了,让船舶无法前行。 那么问题来了? 横江铁索,这得用多少铁?俨然,这可不是个小开销。 这笔钱?东吴从哪来的? 事实上,这笔钱,只能来自一个地方,那就是交州,就是这位所谓的“狗大户”! 要知道,后期的东吴,孙皓、孙鲁班都造成啥样了?可财力…依旧不见底。 很大程度…或许就是因为士家七代在交州的底子。 此刻… 因为士燮的豪阔,关麟不由得遐想连篇。 越是照着这个方向想,越是觉得…这剧情,咋跟后世一个“兔子遇到狗大户”的动画片这么类似呢? 这很难说,兔子遇到狗大户,这到底是兔子的幸运?还是狗大户的幸运? 因为兔子要钱,狗大户要军械,双方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从这个角度看,关麟觉得…士燮,这“大兄弟”真的能处,关麟觉得是大赚,保不齐人家觉得只是洒洒水呢? ——『唉…贫穷还是限制了我的想象啊!』 果然… 士燮还得谢谢关麟呢。 “关四公子仁义、良心啊…能在这把年纪结识到关四公子这样的朋友,我这老头何其幸运了。” 呃… 关麟微微一怔,略微有那么点儿尴尬,他淡淡的笑道,“我只是天生就有正义感罢了…倒是…” 关麟像是想到了什么,揣着下巴…微微思索。 士燮猜测道:“四公子一定是在考虑,这些‘八牛弩’如何教交州兵使用了?这样,我会派一支交州的队伍跟随四公子赴江陵,经由四公子派人训练,放心…规矩我懂,训练…还有运输的话,那都是额外的价钱,不会让四公子与黄老邪为难的。” 士燮越是这么豪爽,关麟都整的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咳咳…” 关麟轻咳一声,“士先生,我其实想说的不是这个。” 他的语气变得严肃,“既士先生没有见到实物,就如此豪爽,信得过我,那我关麟也不是小气之人,从这‘八牛弩’的制造到运输过来,少说也得一个月了…这中间,万一陆家军再度来犯?士先生当如何御敌?” 这个… 关麟的话,瞬间让士燮的眉头凝起,心情也变得沉重。 南海郡与苍梧郡已经丢了,若那陆逊再度推进,怕是…高凉郡、合浦郡、郁林郡都会受到威胁。 万一…八牛弩运到交州,又丢了两个郡。 那…士燮这交州七郡督?岂不是就变成了交州三郡督? 八牛弩的作用无疑巨大的缩小…这是士燮不能接受的。 不过… 士燮抬眼望向关麟:“关四公子可有什么办法?” “有。”关麟示意让士燮附耳过来… 韩玄也好奇…也想凑过去,又不好意思,只能站在旁边,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只是,关麟诉说的话,他是一句都没听见。 很快,这一句悄悄话说完。 很明显的可以看到,士燮的脸色宛若拔云见日。 关麟则张开嘴巴笑着朗声问:“郁林的橘子是挺多的吧?” “哈哈…”士燮一边捋须,一边回道,“多…等回去后,我吩咐人摘下来,给关四公子送过来。” “不用。”关麟依旧在笑,他感慨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橘子用好了,也是能退敌千里之外的。” 士燮拱手。 “受教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关麟,也是他这把年龄,第一次见到这么一个有趣年轻人。 士燮不由得心头感慨。 ——『此子之前途,不可限量啊!』 倒是韩玄将关麟送出府邸时,特地提了句,“若是这次的军械卖少了,四公子可以少算些我的那份儿…” 此言一出… 关麟脚步一顿,抬眼望向韩玄,眼芒意味深长。 韩玄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可他又觉得不对劲儿,四公子不应该是这等小气的人哪,当即他颤巍巍的道:“四公子是觉得…我与巩督邮拿的太多了么?” “不…”关麟开口了,他的嘴角同时咧开,露出了爽然的笑意,他感慨道:“我是在想…韩公你怕是要发了呀!” … … 历史上的孙权打了五次合肥。 为何都没打下来?是因为张文远么? 不… 要知道,这五次合肥之战,有张辽张文远的只有一次。 其它四次统兵的分别是蒋济、满宠、张颍。 跨度更大、更久远的,诸葛恪挂帅攻合肥时,守将是张特。 可以说,这座孙权一辈子都没跨过去的“合肥”,无论守将是不是名将,吴军都打不下来。 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合肥的地理位置。 区别于后世… 合肥是经济繁荣的大都市,是科学中心城市,是网友亲切称呼的“霸都”! 可在三国时期,合肥就是曹操的“桥头堡”,是“边界”,是“军事要塞”… 先秦时期,当地民众开凿“江淮运河”,沟通了南淝河和东淝河,这就使得水路十分畅通。 时至三国,曹操在击败袁术,得到合肥后,就发动民众重修运河,河道运力得到极大的提升。 从后方寿春输送的…无论是兵马、粮草,还是辎重、兵器,都极其便利。 一日既可顺流而至! 而这条运河也被曹操亲切的改名为——“曹操河”。 反观东吴,攻下合肥最大的掣肘,不是张辽,而是补给 这就要提到,曹操为了应对东吴的攻势,特地将合肥与长江之间的淮泗地区,除合肥城内的所有百姓悉数迁走。 留下的就是个大号的“坚壁清野”,是无人区。 孙权打合肥,补给线极长… 运输队也要吃粮,真正运送到城下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 正常情况下,粮食吃完了,必须要劫掠四周,可四周被坚壁清野了,没有田地可以掠夺,持续补给成本太高。 所以,曹军防御东吴就简单了,只要想办法顶住东吴的前几波攻势。 后面,东吴就没粮食了,补给就断了,那时候,东吴还怎么打? 这也是如今合肥城内,李典与乐进坚持的东西。 只要顶住东吴前两波进攻,按照经验,东吴就萎了,就退了! 只可惜… 这次… 他们遇到了硬茬儿,遇到了吕蒙的统军,遇到了孙权短暂的承认“他不如狗”这件事儿,也遇到了江东子弟最坚决的一次攻势。 … ——“咚咚咚!” 鼓声如雷… 合肥的东、西城门已经愈发的艰难。 因为箭矢已经快要耗尽,可敌军还在疯狂的冲击。 无数的云梯一个个的搭起… 数不尽的江东根本没有绝尽。 白日里曹军就抵抗了一整日,晚上…这还没有休息一个时辰,又、又、又攻过来了。 无疑,这对于守军精神力与体力是个严峻的考验! 一个时辰,已经有江东兵奋力攀上了城墙过道。 无数人发出怒吼,在狭隘的城墙过道上,许多人没有章法的拼杀在了一起。 每一次双方的士卒拼杀,一人倒下,后面又有人飞身扑上去。 双方抱在一起,撕扯在一起,兵器被击掉…就用牙齿咬,用头将对方撞得头破血流… 宛若双方存在着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而双方都知道… 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拿下(守住)或者毁灭! “都跟我冲上来…” 西城门的城楼之上,徐盛已经登了上去,他挥刀大吼着,像是要指引身后的江东子弟向前冲。“破军剑舞,正在此时,跟我杀!杀——” 那刻意拖长的尾音,让曹军胆寒,也让江东子弟一个个心情激荡,上下振奋。 另一边… 东城门上,周泰顶着无数长矛的攻势,从云梯上一跃蹦上城楼,他的左肩又中了一枪,可他顶着疼痛,用手捏住了眼前曹军的喉咙… 随着“啪叽”一声,这曹军的脖颈,竟被周泰生生捏碎。 他不顾肩除流出的血,奋力将长矛的锋矢拔出,肩上的血顿时喷涌… 可宛若,这些血让他变得更硬朗,像是一个铁人一般,一步不退! 他的样子,让曹军心生畏惧… ——『这…家伙,不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吧!』 周泰几乎是凭一己之力,愣生生的护住了三处云梯,让将士们奋力攀爬。 他一双眼睛赤红,他大吼道。 “尔等杂碎,谁再上前一步,我教他血溅当场!” ——“杀呀!” 就在这时,一众曹军蜂拥支援而来。 “李典在此,诸将士列阵,顶住…夺回城楼!” 顿时,李典就率军朝周泰这边杀来。 西城门上,乐进也支援了过来,他亲自迎上徐盛的铁索连环刀。 伴随着“锵啷啷”的声响,绚烂的火花在夜色里激荡。 他不忘大喊。 “三军听我号令,坚守阵地…不得撤退!” 只不过,无论是东城楼上的李典,还是西城楼上的乐进,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夜色的隐藏下,徐盛与周泰…他们在笑。 ——『终于中计了!』 ——『甘兴霸,看你的了!』 ——『换个统领,这仗打的也舒心了不少!』 随着天渐渐地亮起,鱼肚白的天空,薄雾冥冥。 此刻的北城门… 本在懒懒散散攻城的韩当、甘宁、潘璋三位将军,他们彼此互视。 时候差不多了… “铮”的一声,三人同时拔出佩刀。 “——所有人,全力攻城!先登者赏千金,退缩着斩!” 话音落下… 甘宁与潘璋当先,三万东吴的主力军动了。 云梯,冲车…一时间从军阵中涌出。 “杀进去!” “一雪前耻!” 喊杀声…突然汹涌、澎湃! 而北城门的守军哪里想到… 原本东吴和缓的攻势,突然就变得汹涌了起来。 “快…快去禀报李典、乐进两位将军!” “来不及了…顶不住了,敌军这么多云梯,已经…已经要攀爬上来了!” “城破了——” “跑…跑啊——” “南门,往南门跑——” 战火燃烧,无数人撕心裂肺的怒吼。 黎明将至,从九天俯瞰,可以看到越来越多红色的人影,在迅速的攀上这黑色的城池…最终将这城池的北面城楼全部覆盖。 然后是…北城门的空开。 而没有了城墙的阻隔,三万江东子弟宛若一把锋锐的长刀,直直刺入合肥城中。 本就不足一万的曹军瞬间,就被撕开一个裂口… 而这个裂口还在深入,还在扩大,就像是被蚁虫啃食的堤坝,瞬间就变得千疮百孔。 合肥城是坚固,伫立在此间的曹军是英勇。 乐进亦是五子良将…在关羽绝北道之前,未逢一败。 李典更是儒雅之风,破虏大将。 可…这一次。 究是他们也无力回天。 当合肥的北城被突破后,曹军崩塌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的多。 “李将军…北城门失守!” “乐将军,北城门没了!” 几乎是同时,东、西两处城门的李典、乐进同时听到这声音。 他们完全不能相信… 这座曹军的“要塞”,这座曹军的“桥头堡”就这样…就这样沦陷了。 得亏李典与乐进不是莽夫… 两人很快就看清楚了现在的局势。 反攻回来,已经不可能了! 巷战,更是取死之路! “糟了…”李典暗道一声…“快传消息于乐进将军,告诉他…往南门撤离…” “想跑?你跑的了么?”徐盛的大刀已经拦在了李典的面前。“还没分出胜负呢?” … 此刻… 北城门洞开,甘宁率领的数万江东兵,已经冲入城中。 脚步声震天动地… 合肥城的百姓躲在家中,关上了厚重的大门,老人们抱着孩子,家人们互相依偎,这一刻…他们无比胆怯… 且他们的心头就生出一句话。 ——今晚,怕是城头要变幻大王的旗子了。 “杀…” “冲过去。” “往南门追,莫要放走了曹贼…” 这些江东兵太“饥渴”了,他们太渴望一雪前耻、 最重要的是,他们总算等到… 等到一个靠谱的统领。 总算不是主公孙权指挥了! 所有江东子弟,等这一天等的太辛苦了! 天时地利…一雪前耻的机会,真的只有这么一次啊! 反观乐进… “李典将军呢?”他已经退到了南城门… “李典将军被…被贼将拖住了!” “唉呀——”乐进长长的叹出了一口气,可…当他望着南城门… 李典的处境,他已经无暇顾及… 他的心头添满的是无限的悲怆。 作为身经百战的将军,作为曹魏最擅攻城的将军,他如何不知道…“围三缺一”呢? 这一处没有包围的城墙…不就是敌军埋伏之所么? 不就是敌军妄图在野战中歼敌的手段么? 可… 可…如今的局势。 明明知道这边有埋伏,硬着头皮也得往这边撤呀。 “诶呀…” 乐进最后长叹一声,“撤…随我撤!” 顿时…数千曹军迅速的退出南城门,他们顺着官道往寿春方向奔去。 只是… 两边的树丛中,早就有马忠、贺齐、张承三将严阵以待。 局势…已经不可逆转了! … … 合肥城下,东吴军寨,中军大帐前。 “汪汪汪——” 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正在悲鸣的吠,它的四肢连同头颅被绳索捆住,而对应着每一个绳索的是一匹矫健的骏马。 马上的骑士手持马鞭,像是静候着指令。 这时,东吴的国主孙权从中军大帐中走出,他尚不知合肥城的战况,可这只突然闯入军中的“小狗”,却是让他动了无名之火。 “汪~~汪~~” 小狗的声音愈发悲鸣,它不知道,它如今正在经历的是一种极其残忍的刑罚——五马分尸! “主公,已经准备好了。” 有亲卫向孙权请示。 孙权抬手就要下令——开始! 因为关麟,因为吕蒙,也因为孙登… 今儿个,乃至于之后,他孙权将无比痛恨“狗”,也痛恨与狗有关的一切。 包括那些“狗一样”的东西。 谁让那关麟关云旗,将他这个东吴国主与“狗”放在一起比较。 “开…” 开始的“始”字尚未脱口。 “父亲…”孙登已经快步赶来… 他突然看到了这中军大帐之前,一只狗要被五马分尸,当即一惊。 可他有急事禀报,不敢耽搁,于是连忙开口:“父亲…甘宁带三万吴军攻进城了!” 唔… 孙权那碧绿色的眼瞳刹那间瞪开。 他像是一时间还无法接受,“登儿?伱说什么?” “——攻下来了…合肥城…我军攻下来了!” 孙登的话无比激动。 倒是孙权,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陷入了短暂的惊讶。 紧接着,他不自禁的抬起头,仰望着那正在东升的浩日。 他忍不住发自内心的咆哮。 “攻下来了…这合肥城,孤攻下来了——” 这一刻… 孙权仿佛看到了,东升的浩日里,有他的大哥孙策孙伯符的模样。 当年大哥…何止攻下过合肥? 大哥当年打到过徐州的广陵城啊! 也是在那里,大哥孙策遇到了死敌与克星——陈登! 而他孙权…若要走出大哥的阴影,开创出属于他孙权的时代。 那大哥没有攻下的广陵城,他必须攻下。 可,这个该死的合肥城,让孙权的时代迟迟不能到来! 好了… 终于,好了! 如今一切都好了。 合肥城攻下了,那所谓的“曹操河”昔日能如何帮曹军运送辎重、粮草,今日…就能在他孙权进攻寿春时,帮便捷的运送辎重、粮草… 他可以随时…沿河而上,直取寿春。 之后…就是徐州的广陵,就是大哥孙伯符的足迹。 孙权是个要强的人,他必须证明,他的时代远远胜过他大哥孙策的时代! 等等… ——『不是随时沿河北上,而是即刻沿河北上!』 孙权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吩咐道: “登儿,你告诉吕子明,让他率得胜之师,即刻北上进攻寿春城…” 啊… 孙权的话吓了孙登一跳。“父亲,这是不是有些急了?” “哈哈哈哈…”孙权笑了,他难得表现出豁达的一面,“诚如那关家四郎所言,或许…孤的统兵是不行,可如子敬,如吾儿所言,孤强的地方不是统兵,而是任人唯贤,而是‘人主’才有的眼界,孤比你们都更懂人心!” 孙权伸手指向西北方向。 “吾儿,孤问你,寿春距离合肥多少里?” “不足百里!”孙登不假思索的回答。 “若要驰援?需要多久。” “不足一日!” “所以…”孙权笑道:“若是寿春有兵,早就来救合肥了,怎么会给孤一日两夜攻城的时间?合肥又怎会失陷!呵呵,那寿春是一座空城罢了!” 这… 孙权的话让孙登一怔,他恍然大悟一般的望向父亲。 孙权的话还在继续,“吾儿,孤的眼界可不止是寿春,孤要攻下广陵城,孤要让所有人打心底里承认孤,孤比孤的兄长更强大!” 这一番话脱口… 孙登拱手,“父亲…喏…” 说话间,他迅速的再度往前沿阵地跑去,这一刻…他打从心底里是佩服父亲的。 倒是孙权的亲卫继续问道。 “主公,这狗…” “哈哈哈哈…”孙权的心情像是大好:“放了他吧,给这狗一顿肉,让他吃饱了,好好的养起来…这些‘狗一样的东西’,孤眼前还用的上!” 孙权这一番话说的意味深长。 可谁又能知道? 他口中那所谓的“狗一样的东西”,究竟是指代的谁? 陆逊? 孙登? 亦或是…吕蒙吕子明? … …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真的是刚刚码完… 说今儿三章就三章… 牛奶糖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关键是我怎么攒出来明天的存稿啊!我都要愁死了!) ps: 月票给投一下哈! 现在还是双倍。 (本章完) 第二二四章 感觉身体被掏空,你在教我做事么? 晨曦微明,长沙郡,马鞍山,一处颇为豪奢的农庄。 这里是士燮家族特地在长沙购买的庄园。 士燮的弟弟士武,正在给给写字的兄长送上汤水,笑着说:“大哥起这么早,先喝完热粥吧,暖暖身子。” 士燮搁下笔,“还是你心细啊,原本想要派你去南海郡任太守的,只可惜如今南海已经丢了。” “丢了再打回来就是。”士武拍拍胸腹,“兄长不是与那关四公子商议好,已经订购了一批军械?” 呵呵… 士燮轻轻的笑了笑,旋即一边捋着胡须,一边道:“四公子卖给我们的,只能是用以守城的军械,用以进攻的军械,他是不可能拿出来交给我们交州的。” 士武点头,“这也符合常理…毕竟交州与长沙郡接壤,这位关四公子又是关公的儿子,有些防人之心也是情有可原。” 言及此处,士武的眼眸转向案几上的竹简,连忙问道。 “大哥在写些什么?” 士燮提起竹简,轻声道:“你二哥士壹在郁林筹军备战…我计划,让伱三哥士长居长沙,这样方便与那韩公对接,采买军械,这次只是开了一个头,以后势必还少不了交易,除此之外,让吾儿士祗运送钱粮,让吾儿士徽带人赴江陵,学习这九牛弩的使用之法…” 士燮的语气越说越是低沉… 士武听着大哥讲,觉得…这不挺好的? 怎么语气反倒是越来越低?咋还说着说着有心事儿了呢? 士燮的话还在继续。“倒是还差最关键的一个环节,差一个得最信得过的人?” “啥环节?”士武连忙问道。 “关四公子这‘八牛弩’价钱给的仁义、公道,他不赚咱们什么钱,可咱们士家也不能亏待了他,尽让他白忙活了…所以我打算格外送他一千交州部曲,一来表示诚意,二来也加强他身边的防护,保他周全。” “啊…”士燮的话让士武一惊,“交州部曲?大哥…这是不是过了?如今交州正与那陆家军交战…正是用兵之时啊!” “正因为双方正在交战,所以关四公子才更加的重要。”士變一本正经的回道:“咱们能抵御陆家军唯一的倚靠便是这‘八牛弩’,而能将八牛弩售卖给我们的人,普天之下唯独关四公子一个,他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交州就完了…所以,他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他的命比我的命更重要!” 士燮这么一番话,士武恍然般的点头。 他低声感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士燮则顺着士武的话继续道:“四弟,由你来保护关四公子如何?” 啊…士武一惊,连忙摆手,“我不行,我不行…大哥你是知道的,士家能统兵的本就不多,在那八牛弩到来之前,抵御陆家军,还需要我呀…我…我…” “四弟放心。”士燮语重心长的道:“在八牛弩到来之前,关四公子已经教给咱们退敌之策!接下来,陆家军一个城郡也打不下来!你可以放心的去!” 士武不可思议的望着大哥士變… 他想问这个所谓…关四公子教授的“退敌之策”究竟是什么? 却知道这是机密,大哥一定不会说。 那么… 士武凝着眉:“大哥…我倒不是不能去做这关麟的护卫,实在是…还是担心交州的战事啊!” “四弟啊…”士燮的话变得语重心长,“眼界要放开,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么?自从我们士家采买那黄老邪的军械起,如今的交州不过是战场,真正较量的是那‘黄老邪’与‘陆逊’哪…而这‘黄老邪’是谁?普天之下,怕只有他关四公子一人知晓!甚至…” 士燮的话戛然而止… 士武却是怔在原地。 士燮的话却愈发的郑重,“这位关四公子在,交州尚能姓‘士’,这位关四公子不在,交州就要变幻大王旗咯…” “四弟啊,护卫这关四公子的周全,这个任务…对于我们家族,才是最重要的,四弟你自小习武,弓马骑射不在话下,乃是我交州第一勇士,而这个任务,非但需要勇武,更需要忠诚,除了你之外?为兄还能放心交给谁呢?” 士燮的话言真意切。 这… 士武咬牙… 这一刻,他承认他被兄长说服了。 他是交州首屈一指的勇士… 他是交州唯一掌握骑射技艺,精通十八般武艺的将军。 一切都是为了家族; 一切都是为了交州士家的存续,这个任务…也只有他士武能做! 终于,士武重重的点头,他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军礼。 “好——” “大哥放心,只要我士武活着,就绝不会允许有人伤到关麟公子分毫!” 他的话愈发坚定,愈发一丝不苟。 “我在,关麟公子就在——” … … ——诸葛亮三兄弟分仕三国。 ——蜀得其龙,吴得其虎,魏得其狗。 这句话中,龙自是指卧龙诸葛。 虎是指“才略虽不及亮,而德行尤纯”的诸葛瑾。 狗…这里没有贬低的意思,甚至在汉代,走狗都是褒义词。 倒是后世有解读,是指“苟”在曹魏慢慢发育,从县官做起,一步一步积攒功劳慢慢升迁。 以至于后来官拜扬州都督、仪同三司、征东将军、高平侯、食邑三千五百户的诸葛亮堂弟——诸葛诞。 这位诸葛诞。 他最、最、最、最高光的时刻就是在这寿春城,在这淮南战场。 这个号称“东方绞肉机”的地方。 在司马昭掌权后,诸葛诞在此自立,公然反叛司马昭! 也是…这个四十年后,五十多万人在此厮杀的绞肉场。 寿春城…上一次这么高光的时刻,还是在十八年前,“冢中枯骨·淮南破坏王·伪帝·蜜浆爱好者”袁术称帝的时候。 中间的五十余年…寿春城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当然,这也有孙权这辈子…始终过不去合肥的原因! 此刻… “嗒嗒嗒——”的马蹄声。 “踏踏踏——”急行军的脚步声… 响彻于此寿春城外的官道上,但见数以万计的大军已经呼啸而来,整个官道上扬起漫天的灰尘,片刻间…化为一道道黑影从寿春城前急行而过。 这支汝南兵是星夜兼程赶来的… 就是为了第一时间救援合肥。 曹植与杨修一路催促,副将们下令,行军的速度越来越快,抵达寿春时…每一个将士的面颊上满是疲惫。 双腿在本能的奔袭,事实上…已是宛若灌铅一般。 “前方还有百里就是合肥城了。”杨修扬起马鞭指向正前方…“急行军的话,半日或许能到!” 曹植长吁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 整个大军的急行突然一下子停止。 像是前军莫名其妙的就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杨修眉头一凝。 曹植则骑着马,迅速的往前军方向赶去,杨修也跟上…想要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阻拦大军的前行? 却见此刻… 寿春城门之外的官道上,一威风凛凛的将军正威武伫立于此。 看到这将军,杨修与曹植均是一怔,不约而同的张口。 “——于将军?” 没错…拦在所有兵士面前的正是曹魏集团,宗族之外,官衔最高、身份最重、军营中的影响力最大,“假节钺”的左将军——于禁! 此刻,于禁的身前三位副将正在拱手向他行军礼,而于禁也注意到了杨修与曹植的到来。 只不过,他没有理睬这二人。 他依旧在与这些副将说话,语气平淡。 “本将军是问,谁调的兵?” 一名副将回道:“是…是子健公子与杨主簿凭丞相手书,末将…末将调的兵!” “——唰”的一声,于禁手起刀落。 只是一瞬间,这副将的脑袋就被割了下来。 但听得“咚咚”的响声,这副将的人头滚落在尘沙遍地的地面上,血迹殷然。 这一幕让曹植与杨修心下一惊。 ——『这就…就杀了?』 同样的,这一幕也让汝南军的每一个兵士低下了头,仿佛不敢直视于禁那冷酷且严肃的目光。 倒是于禁的声音淡淡的传出。 “本将军治军素来严整,若是曹丞相手谕?本将军都没有看到?身为副将,隐瞒主将私自调兵,依军律该杀!” 于禁的话冷漠至极,而随着这鲜红人头的掉落下…随着那无头尸体喷出的鲜血… 血雾茫茫之下,于禁将军的话…无疑更添得了无限的威慑与森然。 这使得曹植与杨修均是后背冷汗淋漓。 “于…” 曹植上前本想张口,杨修却迅速的拉住了他。 于禁却是扭过头来,直视曹植的目光。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仿佛在寒冰中浸了万年。 “——子健公子,此人没有本将军的命令,私自将兵带往襄樊,又私自将兵带回淮南,视军纪于无物,本将军惩罚自己的将?子健公子有何指教?” 这… 曹植双腿一个踉跄,迫于这位“五子良将”的威慑,竟是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杨修却像是从于禁的话语中,品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味道。 ——『此人私自带兵么…于禁将军是在帮子健公子!』 觉察到这一番话深意的杨修连忙拱手,“于禁将军军令如山、军法严明…子健公子是佩服不已、钦佩不已!” 区别于《三国演义》中于禁的小丑形象… 历史上的于禁,乃是五子良将之首。 诚然,五子良将各有特点,张辽勇猛无比,还有智慧; 乐进果敢为先; 徐晃会兵法还军法严明; 张郃有‘不死之身’,还很鸡贼,擅长“巧变”御敌; 至于于禁,他的特点,就只能用全能来形容。 而之所以能成为五子良将之首,除了全能以外,还有“关键时刻靠谱”、“防御战功高”、“会治军”等特点。 这也是为何,在曹魏,于禁的实权与地位,仅仅次于“仁、惇、渊”这三位宗室将军。 而假节钺的特点,就是…可以代替曹操行杀伐之令! 莫说此刻,杀的是一个副将! 就是把“杨修”杀了,甚至把“曹植”杀了,都合着“规矩”呢! 这也是为何,这支汝南军在遇到于禁之前,会听曹植与杨修的。 可于禁一出来…在他的威慑下,曹植与杨修算个屁啊? 此刻,曹植连忙提醒道:“将军…东吴军正在进攻合肥城,间不容发,还望将军…” 不等曹植把话讲完,回应他的是于禁那冷若冰霜的目光。 “子健公子是在教本将军做事么——” 呃… 这次曹植感觉腿更软了。 却听得于禁大声吩咐道:“全军听我号令,在寿春城东二十里处就地安营扎寨,与寿春城互为犄角,本将军只给你们两个时辰,没有完成安营任务者,军法处置,现在开始——” 此言一出… 顿时,所有兵士齐刷刷的朝城东奔袭,哪里还有半个再敢再言支援合肥战场的。 这… 曹植忍不住再度开口,“可…可如此,合肥城…就…就…” 又是不等曹植把话讲完,于禁立刻打断道:“本将军从不做冒险之事,合肥城已经失了先机,再去不过是送死!” “当务之急,本将军要做的是保住寿春,寿春若在,淮南就在,那江东的碧眼儿就是攻下合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若是寿春丢失,淮南不存,那才是大难临头!” 于禁展现出了他独有大局观。 他在用行动证明,在过往的兵戎生涯里,他立下的那一个个防御战功,绝不是一纸空谈。 曹植咬着牙…他想反驳于禁,却… “子健公子…”不等曹植张口,于禁的话再度传出,“四公子应该清楚,如今的局势下,你能带兵驰援寿春,保住寿春,就足以将功补过…人心不足蛇吞象,再往前涉足一步,极有可能你的功勋,你所有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说到这儿,于禁指着身侧的那副将的无头尸体,“他是有罪,却罪不至死,子健公子且好好待他的家人吧,他是替你抗下了半数的罪责!” 说到这儿,于禁再不与曹植多言,他昂起头。 当即吩咐道。 “——鹿角十重即刻摆上!” “——所有将士,包括本将军在内,兵刃不离身,敌军随时就会攻来,我等时刻准备,严阵以待,御敌!” 于禁那嘹亮的声音响彻于此间。 他的人却已是翻身上马,疾驰走远。 这里…一时间,只剩下曹植那凝眉、踟蹰的模样… 过了半天,他方才喃喃:“于禁将军这副将…是…是杀给我看的!” 杨修叹了口气,感慨道:“他也是杀给三军看的,杀给曹丞相看的…今日,于禁将军之行径,倒是让我想起建安二年时丞相征讨张绣,张绣降而复叛,整个曹军乱于一团,就连丞相也不知所踪,生死未卜时的情形。” “世人只知,那一战子健公子的大哥战死,丞相的侄儿曹安民战死,丞相的爱将典韦战死,丞相的爱马绝影也殒命此间,可…世人谁又知道,若不是于禁将军带着几百人抵挡住张绣军的攻势,面对如潮的敌军,即便有人死伤,阵型不乱,也没有一个士卒逃跑…!甚至,在逼退敌军后,他整军列队,起军鼓行军撤离,就像是打了胜仗一样的军队!” “甚至到最后,他不忘先安营立寨、挖凿沟壑,严阵以待…便是有人诬告他反叛,让他去向曹丞相解释,他也岿然不动,只说‘敌军马上就到,没有营盘和准备,怎么防御?’” 杨修像是感慨良多。 “这一战,若是没有于禁将军,怕就不止是死了长公子、曹安民、典韦将军与一匹绝影马了,丞相怕死也…也…呵呵,今时今日与当年的情形何其的相识啊?” 嘶… 听着杨修的话,曹植不由得重重的咬住嘴唇。 他的眼眸再望向地上栽倒的那无头尸体时… 不由得感慨。 “不愧是父亲最器重的外姓将军…” “呵呵…”杨修浅笑,“不过…至少现在看来,于禁将军还是站在子健公子这边的,否则…他不会帮子健公子这一次,或许…” 杨修的话说到这儿,戛然而止… 其实,他心中在想。 ——『或许于禁将军也意识到,丞相不再年轻了吧!』 一番话脱口… 杨修的眼眸微眯,眼芒中多出了几许意味深长。 ——『至少,这一次…用那李藐之谋,子健公子是能将功补过了!』 ——『呵呵,说起来,这位李藐倒是有些能耐…且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呢,值得将子健公子托付的人!』 似乎是意识到,私自调动汝南兵马,这件事儿…总是需要有个人替子健公子背锅。 还好… 有李藐在,杨修这“锅”,也算是能背的轻松一点儿了。 … … ——启程了。 趁着这微明的晨曦… 关麟总算要从长沙郡启程,要返回江陵去了。 他要赴江夏开启全新的篇章…啊呸,准确的说,是要去江夏,开启那…被老爹狠狠算计一把的篇章了! 丫的… 关麟虽是个江夏太守。 可特喵的江夏除了九千降卒? 除了一个誓死不降的大发明家刘晔? 除了那“蒋干”、“阮瑀”、“王粲”…这类动动笔杆子还行,真要委以重任,关麟下意识就觉得不靠谱的文人墨客! 还剩下什么? 呵呵… 关麟就“呵呵”了,除了开府这个好处外,关麟感觉…他被他爹关羽狠狠的算计了一把。 而此次… 同行回江陵的人不少…车队浩浩荡荡,且成分极为复杂。 有东吴的鲁肃、诸葛瑾; 有蜀汉的张飞、张星彩… 也有新晋成为关麟手下的——廖化、诸葛恪; 以及老一波就是关麟手下的——麋路、糜阳等人。 还有要去江陵开设“荆州第二官医署”的张仲景、貂蝉…以及那两个年轻的弟子杜度、韦汛… 除此之外…前来为关麟送行的。 有与他关麟的下属廖化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长沙太守廖立。 负责替关麟与交州联络军火生意往来的——韩玄韩老同志… 还有小透明巩志同学! 此外…还有一干,俨然把关麟当成“杏林领袖”一般存在的,前来十里送行的医者,他们在张仲景大弟子王叔和的带领下,分列两旁…向关麟行的是深鞠的重礼。 这是对十分尊贵的人才会有的礼节! 看到这一幕幕… 关麟突然感觉… 这特喵的,一趟长沙之行,关麟的队伍一下子就壮大了起来。 或许,这就是赶鸭子上架…成为江夏太守,能“开府”的好处吧! 又或许,是关麟那“高尚”人格的感召… 也不排除是来自这位“关家逆子”独特的魅力。 当然… 如果仅仅是这些人,关麟虽是惊喜,却并不惊讶。 在长沙郡的北门前… 车队正在装载,准备。 士燮来了。 他是乔装了一番,扮做一个寻常老者来的,如果仅仅是他,也没啥可惊讶的,偏偏这位士燮一张口,就要送给关麟“一千交州”部曲… 说随着这批“八牛弩”的定金一并交付。 除此之外,还硬是要送给关麟一个形状“威武”,身材高大,一看就很能打的护卫… 名唤——士武! 关麟知道,这士武是士燮的弟弟,可瞅着这他好像也就四十多岁的模样。 那么…士燮快八十岁了? 士武四十岁? 按照史书记载,这中间还有个士壹、士,关麟琢磨着。 这年龄的跨度有点儿大呀! 这弟弟不是能当儿子辈儿了,简直能当孙子辈了! 关麟都觉得…得让糜阳好好算算,这个跨度四十年的生法…是一道这等差数列的问题啊。 原本关麟的思路还在“数学”上。 可当士武拱手向他一拜,认山头的刹那,关麟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且印象十分深刻。 这是前世在三国的游戏中,关麟玩过交州势力…他知道,士燮的三个弟弟里,士壹智力是最高的,士政治是最高的,士武武力是最高的… 当然,游戏的数据…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关麟很清楚的记得。 在游戏中,这士武根本就活不了几年,也就四十岁左右吧,刚开局不久,就“嘎”了,导致关麟玩游戏,如果交州开局的话,根本就没法打! 因为…士武死后,交州这边,手下一个武力超过七十的都没有。 为此,关麟特地去查了查这位士武。 这不查不要紧,他的记载就一条——官至南海郡太守,早卒! 那么…回忆到这儿… 关麟突然感觉,眼前的士武,就有那么点儿冢中枯骨的味道了,当即…关麟把士燮、士武叫到一边,意味深长的问道:“我没有不敬的意思,阁下是名唤士武?是士先生的四弟,对吧?” “正是!”因为士燮的交代,士武对关麟很是客气。 关麟揣着下巴,“吧唧”着嘴巴,疑惑的问道:“那你之前是南海太守?” 士武如实回答:“本来兄长是要派我赴任的,只是…南海郡如今已经被陆逊攻破,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噢…关麟挠挠头。 “那么…你是不是身体不太好啊?” “有没有一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或者…头晕目眩,胃口不好,腰肌酸软,心力衰竭,心角痛?” 关麟一口气问了一大堆。 可就是这番话,让士燮、士武均惊掉了下巴。 明明眼前的这位士武身形硬朗,身姿挺拔,哪里…像有这些症状的样子啊? 甚至,士燮都不由得多想。 ——『四公子这是…这是看不上我这四弟么?』 … … ps: (没有存稿,更新时间不定。但,应该有三章。) (本章完) 第二二五章 此联姻是关三小姐?错,是关云旗! “在下自幼习武,身体一切都好。” 士武越是这样回答,关麟倒是越担忧了。 不怕你有症状啊,就怕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症状…然后有一天突然“嘎”了,关麟向谁说理去呢? 关麟的眼眸微眯。 士燮连忙走到关麟的身侧,他压低声音道:“四公子是对我这兄弟不满意么?” 呃… 这话脱口,关麟就知道,士燮一定是误会了。 他心里嘀咕着。 ——『我但凡说句不满意,你这兄弟就要‘夭’了!』 人家“狗大户”都这么慷慨了,能帮帮人家就帮帮吧! 当即,关麟笑道。 “没有…玩笑而已…” “那从此之后,就让我这弟弟护卫关四公子周全。”士燮一捋胡须,“他的武艺在交州还是数得上的。” 士武也很识趣,拱手道:“规矩我懂,没有四公子吩咐,我不会靠四公子太近,也不会听四公子机密的谈话,四公子只把我当成一个寻常护卫即可。” “伱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关麟笑道,“当年韩信还是项羽的护卫呢?项羽缺一双慧眼,我关麟又岂会缺乏?从今往后,都是自己人…” 关麟不忘拍拍士武的肩膀。 正好看到了貂蝉,关麟朝貂蝉招招手,“任姑娘,你过来一下。” 听到关麟的招呼,貂蝉快步行来,向关麟恭敬的行了个礼。 “四公子?是有事吩咐?” “这位是士武叔…从今天起就是咱们自己人,按照规矩,待会儿…你让仲景神医给他检查下身体。” 说到这儿,关麟不忘向士燮解释,“士先生,抱歉…这是我这边…之前就定下的规矩,凡是身边侍卫,都要检查一番身体,确保没有什么太大的病症,士先生不会介意吧!” 关麟这话…惹得貂蝉一头雾水。 ——『有这个规矩么?』 “自然不会…”士燮笑着回道:“四公子身份尊贵,小心一些也是应当的…检查下,是对四公子负责,也是对我这四弟负责。” 说到这儿,士燮望向士武,“之后,你可要听关四公子的吩咐啊。” 士武拱手,“兄长就放心吧!四公子有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时。 诸葛恪快步走来,“公子,已经准备妥当了。” 关麟最后回望了士武一眼,然后转向诸葛恪,轻点了下额头,“告诉车队,即刻动身吧…明晚之前赶回江陵。” 诸葛恪拱手:“喏…” 这本只是一个小插曲… 可关麟还是有些不放心,上马车之前,不忘先寻到了张仲景,压低声音嘱咐他。 “仲景神医,那边红色马车前的,是交州七郡督士燮的弟弟,名唤士武…之后会是我的护卫,不过…我怀疑他身子上有些病症,仲景神医替我留意下。” 张仲景的目光转向那士武。 看他面色红晕,身形健硕,特别是胳膊处孔武有力,整个一个颇为精神的中年男人,不像是有什么疾病的样子。 不过,既是关麟嘱咐的,张仲景不敢大意。 “公子放心…” 听到张仲景的回话,关麟轻轻点头,稍稍放心了一些。 不过…方才迈出一步,关麟连忙转身,再度提醒道:“仲景神医…不妨往大龄产妇诞下幼子这件事儿上去想,这位士武小他哥士燮三十多岁…料想其母诞下他时,年龄可不小了…这会不会引发某种先天的疾病?” 不怪关麟这么想。 后世也不乏大龄产妇,特别是放开二胎、三胎后,老来得子的…可谓是大有人在。 但后世,那是建立在强大的医学支撑的基础上。 古代…生育,那就是鬼门关! 好歹关麟也是学医的,基本的常识还是有些了解的。 往往…大龄产妇诞下的孩子,该是更虚弱一些、身子骨羸弱一些的。 可明明这位士武大兄弟…身形健硕、孔武有力…身体看起来,关麟三个小身板也比不上。 可为啥?记载的他会是早夭呢? 会不会是… 关麟怀疑…有没可能是“先天性”的心脏问题。 从医学的角度去分析。 人体细胞是在不断更新的,成年女性每个月都会有一批卵子成熟、凋亡。 而人体每天都有可能受到感染、辐射等不良因素影响,一般年龄越大,细胞内基因变异的可能性越大。 而这些基因变异造成的后果,一个是早产,一个是先天性心脏的问题。 当然,在后世…这两项都是可以通过唐氏筛查、心电图查出来的。 但古代,哪有这种筛查的技术? 排除掉“身体羸弱”这一项,关麟只能怀疑到先天性的心脏问题上了。 心念于此,关麟不忘郑重的又补充一句,“特别是心脏问题,心悸、胸闷、气喘、疲乏、身体肿胀等,若是查出他有这些症状,哪怕并不明显,仲景神医…也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 古代的心脏病,叫做结代脉(心律失常)、喘证(心衰)、厥脱(心源性休克及低血压状态)、冠心病(厥心疼痛)! 当然,在大汉这个阶段,这些症状并不是主流。 张仲景对这个领域的了解… 也只能说是一知半解,还真未必有关麟多。 关麟的话,他默默的悉数记下… 不忘又多看了那士武一眼。 关麟则是“吁”出口气,旋即挥挥手,不忘最后嘱咐:“有劳仲景神医了”。 这话说罢,他就走开了… 张星彩早在马车上等着关麟。 罕见的张飞没有骑马,也坐在马车上。 连连朝关麟招手,“云旗,快快快…你快快跟俺讲讲,那‘《斗战神》俺张飞的《本传》里,那第二十五回的——粗中有细,‘假痴不颠’,是啥意思啊?啥叫‘假痴不颠’?” 关麟抬眼…迎上张飞那翘首以盼的眼神。 他心里嘀咕着。 ——『得了,这一路热闹了。』 一边登上马车,嘴上却已经开始解释,“‘假痴不颠’的意思,就是装聋作哑,痴痴呆呆,而内心里却特别清醒…如同云势压住雷动,且不露机巧一样,最后一旦爆发攻击,便出其不意而获胜。话说…这说的…不就是张三叔你本人嘛?” 张飞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可关麟这么一说,他也不好意思接着问。 一边敲着脑袋,一边朝闺女张星彩说,“你看看,你看看,云旗讲的多好,这…这什么‘云势压住雷动’,这什么‘出其不意’的,这不就是俺张飞嘛?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车队,还没行进。 已经是一路的欢声笑语! … … ——『于禁怎么会在这儿?』 ——『汝南兵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儿?』 此刻的吕蒙,本率领江东兵在疾驰奔袭往寿春。 可就在距离寿春五十里处,他让三军停下了脚步,严阵以待。 至于原因,吕蒙刚刚收到了探马的回报。 曹魏的一支兵马支援到了寿春,且在寿春东北方向二十里处安营扎寨,深沟挖渠,建立阵地,立起一道道防线。 而根据探马所言,这支军队是曹魏的“汝南军”,而他们的统领是五子良将之首的——于禁。 ——『来的也太巧了吧!』 ——『只差一点儿!』 吕蒙不由得心头暗道… 身侧的甘宁还没打够呢,“来了正好,连带着这汝南兵与寿春城一齐攻下来…让这些曹军也尝尝咱们江东兵的厉害!” 甘宁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方才生擒李典的徐盛连忙提醒道:“如此布阵,互为犄角,看来曹军是有所防备了!” 徐盛的话,引得吕蒙连连颔首。 “的确是有所防备…曹魏有高人哪,竟能在这个时候,将兵马调集过来,势必是提前预判到了我们的动向…况且…不贪功,不冒进,就在寿春城外安营扎寨,互为犄角…不愧是于禁将军哪!” 言及此处… 吕蒙“唉”的一声叹出口气,“罢了,这寿春没有机会了,撤军吧!” 这“撤军”的话一出,东吴将领中吕范、朱桓、马忠就站了出来。 马忠道:“方才歼了乐进军,却唯独放走了那乐进…如今我军兵势正猛,敌军新溃,当一鼓作气…攻下寿春,若然放过了这个机会,那待得曹操归来…势必会再度从寿春发起反攻,到时候这淮南局势…就不好说了。” “是啊…”吕范也扬言道:“寿春城必定没有太多兵马,算上汝南军,又能有多少人?此时敌军势必胆战心惊,一触即溃…若是不进?何时再进?” 马忠与吕范均是立功心切。 吕蒙却是摇头道:“你们竟会说敌军胆战心惊,一触即溃?看起来,你们是不了解这位于禁哪!” 这… 所有人抬头望向吕蒙。 吕蒙感慨道:“鲁大都督特地向我提及过这于禁,你们可知在官渡之战,袁绍架起土堆箭楼,不断地向曹军中射箭,那时候曹军中人心惶惶,士气低迷。” “在那人人都惧怕的时候,正是这于禁逆行而上,他指着袁军的土山、箭楼大喊,‘敌军有箭,我们也有箭,敌军有箭,我们还有盾,敌军在土楼上射箭总有累的时候,这时候我们就把箭给他们射回去!’” “也正是因为于禁此举,才为刘晔改良投石车,建成霹雳车,一举摧毁那些土堆箭楼争取了时间!逼得袁军后退十里,否则…又哪里还会有曹操的奇袭乌巢?” 言及此处,吕蒙的话愈发的意味深长。 “鲁大都督说过,曹军会乱,但于禁军绝不会乱,曹操军士气会衰落,但于禁军的士气绝不会衰落!当年张绣、袁绍、刘备都没能突破的于禁军大营?如今…咱们的东吴军鏖战一夜,又急行百里,敌军以逸待劳?我们有机会能突破了么?” 念及此处… 吕蒙无奈的摆了摆手,“收兵,回去吧…回去吧!” 说着话,吕蒙就卸下了头盔,似乎这样能让他更轻松一点儿。 “吕将军…哪怕回去,你也不用卸盔吧?” 徐盛问。 吕蒙“唉”的一声叹出口气,自打读书多了,他仿佛能更透彻的看到人心。 也正因为如此,他能看清楚如今的局势,也能看清楚…这位“吴侯”的心里。 素来…这位吴侯可不是一个大方的人哪! 相反…他是一个极致的“睚眦必报”的人。 诚然,仗是打赢了。 可他吕蒙…也是时候该退居幕后了! 这份功劳是建立在主公孙权“耻辱”的基础上…他吕蒙还是识趣些的好。 “主公还交代给我更重要的事儿…”吕蒙沉吟道:“如今合肥打下来了,我这统帅之职也该交还给主公了,接下来驻守合肥,伺机攻占寿春,就要看诸位的了!” 莫名的,吕蒙的这些话语中… 隐隐的带着几许神伤与黯没! ——是洞若观火,运筹帷幄。 ——却也是心如明镜,至少,他吕蒙看穿了这位东吴国主! … … 寿春城东北处的于禁军军寨。 中军大帐内。 “——禀将军,已探明东吴军悉数撤回…” “——禀将军,乐进将军身中两刀,他迷离中,说从城门撤出的有两千人,可抵达这里的不足三十人,且均已负伤!” “——禀将军,合肥城上已经卸下了所有的‘魏’字军旗,插上了‘吴’字军旗,有发觉,在合肥城外围的树丛中有东吴兵的埋伏,像是在等待我军的驰援。” “——禀将军,已经从伤兵口中确认,吴将徐盛手持古锭刀锋利,李典将军不是对手,被其俘虏…” 一个个探马前来禀报… 连续不断。 这其中有好的消息,也有坏的消息。 呼… 此刻的于禁,他负手而立,他一句句听着,脸色不悲不喜。 反观曹植与杨修,不时的彼此互视。 一些消息,让他们不由得心惊,胆寒…甚至后怕。 他们想到,若不是于禁将军在这寿春城下,拦住了他们。 怕是…怕是大军驰援合肥,就要中了那东吴军的埋伏,这大功…就要变成大过了。 不多时… 探马悉数退去。 曹植在杨修的提醒下,朝于禁拱手行了一礼。 “多谢于将军…” “子健公子何必谢我?”于禁保持着他一如既往的威严与毅重,他朗声道:“私自调走汝南兵马去驰援襄樊,此为大过;但能在间不容发之际,想到东吴的奇袭,将汝南兵再调回寿春,此为大功…子健公子要清楚,这一次,不是我帮子健公子,而是子健公子自己救了自己。” 尽管于禁这么说。 曹植还是表态,“于将军谦虚了,于将军对晚辈的厚爱与帮助,晚辈没齿不忘…” 说着话,曹植又是深鞠行了大礼。 “唉——” 倒是于禁一声长长的叹息,“我会即刻写一封急件,发给曹丞相,言明是子健公子力挽狂澜,立下大功,至于之前的大过,子健公子还是想想如何向曹丞相解释吧。 “算算日子,曹公再有三日就到襄樊了,子健公子最好也赴襄樊,免得有人信口开河,子健公子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 “于将军教导的是…”这次换作杨修拱手,他替曹植信誓旦旦的表态:“若有朝一日,子健公子能成为世子,于将军就是我大魏的第一外姓将军!” “哈哈哈…”这话脱口,于禁大笑了起来,“这话不忙说,杨主簿还是先帮子健公子度过了这一次的难关吧!究是将功补过,私自调动兵马也是重罪,曹丞相素来军纪严明,怕没有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说到这儿,于禁指着帐外。“我已经替两位备好了快马、随从,两位还是速速动身吧!” 闻言,曹植与杨修再度向于禁拱手。 两人迅速的离去。 … … 合肥的战果,已经经由飞鸽、快马迅速的传来。 尚在长沙通往江陵官道上的鲁肃与诸葛瑾… 抢先一步收到。 两人本还在议论。 到江陵后…这替东吴长公子孙登向关三小姐提亲的事儿,该如何部署。 要知道… 按照鲁肃与孙权此前的谋算,或者说战略,这是一计。 一个为东吴未来偷袭荆南,获取“绝佳借口”的诡计。 这门亲事,关公答应了倒也罢了… 若是不答应,如果…迅速的将此事传播出去? 如何让这一计…达到最好的效果? 让更多的人听到…也让更多的人打从心底里对东吴深感同情。 这个任务…并不轻松。 至少,这个任务对近来出使荆州…“屡战屡败”的诸葛瑾而言,难免缺乏信心。 好在,因为鲁肃在。 有个商量的人在,有位睿智的大都督在,诸葛瑾多少心里还踏实了不少。 两人正直议论,一封急件追上了马队,迅速的送来。 鲁肃有病在身,让诸葛瑾展开。 可随着诸葛瑾展开一看,他的眼眸刹那间瞪大,不可思议的望着其中的文字。 鲁肃急问道:“发生了何事?” “合肥…攻…攻…攻下来了!”诸葛瑾的回话中带着无限的不可思议… 这么一座当初被张辽八百兵突突了十万人的城池… 这么一座东吴的心魔… 这么一座让江东沦为笑柄,小儿止啼存在的城池…真的被…被…攻下来了? 这…这… 诸葛瑾一时间有些不可置信,更多的却是情难自已。 倒是鲁肃,他没有表现出太过的激动,他只是淡淡的接过信笺,反复看了两遍…待得确定后。 他“呼”的一声长长的吁出了那口浊气。 紧接着,他感慨道。 “要改变了…计划要改变了。” “什么?”诸葛瑾还没反应过来。 鲁肃却一本正经的道:“此前…或许与关公结为儿女亲家,是诡计…可现在,合肥攻陷…计划就必须改变了,这‘儿女亲家’就成为了一桩重要的保障!是孙刘联盟五年和平,共伐中原的保障啊!” “大都督的意思是…”诸葛瑾顺着鲁肃的话道:“是孙登长公子…与…与那关银屏关三小姐?” 他的话方才开口… 鲁肃的声音接踵而出。 “也或者是…是主公的女儿孙鲁育、孙鲁班与那关四公子啊——不论是哪一对儿,至少得成一对啊!” 念及此处… 鲁肃的情绪颇为激动,他作势要下车,“不行,我现在就得与关四公子谈谈…” “这…大都督要与那关云旗谈什么?” 诸葛瑾有些不明所以。 鲁肃的话更添得无限郑重,“婚姻大事,本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这位关四公子…他…他若不娶?关公奈何得了他么?” 鲁肃的话让诸葛瑾恍然大悟。 “——大都督且坐在马车中,容我…容我去请那关云旗!” … … (本章完) 第二二六章 我才是桃园结义的第四人! 一日一夜的急行。 关麟的车队已经抵达公安郡。 这座位于长江中游南岸,在后世有着“七省孙道”之称的城郡,而这里的太守正是历史上与糜芳并列为“十大恶人之一”的傅士仁。 此刻车队正在歇息,关麟…也终于能歇一会儿了。 他跟着张星彩走到了一片梅林前。 冬天,又到了梅花开放的季节,一片绚丽,讨人喜爱。 关于公安郡,关麟知道,这里最开始就叫“梅园”,因为梅花而闻名… 汉高祖五年改名“孱陵县”,王莽新朝时改为“孱陆县”,在更始三年,也就是大魔导师刘秀崛起的那几年,又改回“孱陵县”。 直到三国时期,刘备在此间“油江口”安营扎寨,最终将孱陵改为“公安”,取意“左公在此安营扎寨”… 当时刘备的职衔为左将军,很少人称他刘皇叔,倒是称左公的不少! 关麟之所以在这边驻足。 是关麟有些感慨。 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吕蒙白衣过江背刺老爹。 驻守江陵的糜芳直接投降了,是导致老爹关羽败走麦城的其中一个原因。 而这“公安郡”的傅士仁不去支援老爹,则是老爹关羽歇菜的另一个主要原因。 可以说… 傅士仁,公安郡,也是关麟要改变这段历史,绕不过去的一环! 话说回来,关麟还从未见过这位公安太守傅士仁呢? 倒是… 抢先一步来到了这一切的原点“公安郡”! 之所以说这里是原点,是因为当年刘备向孙权借荆州南郡的时候,他原本的地盘也就公安这一个城,而孙刘联盟破裂…最直观的原因便是“借荆州”,是荆州的归属问题。 公安郡,是这一切的原点! “唉…” 关麟发出幽幽的一声叹息。 张星彩好奇的问:“云旗不会是烦我爹了吧?也是…一路上,他总是让你讲那《斗战神·张飞本传》,要我…我也要烦死了!不过…爹就是这样,遇到感兴趣的事儿,毛毛躁躁、迫不及待的,你莫要怪他。” “星彩姐,你多想了。”关麟笑了笑,搪塞道:“我是看到这梅林有感而发…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就在这时… 一匹快马呼啸而至。 马上的骑士看到关麟,连忙翻身下马,“可找到四公子了,关公令我将急件给四公子送来!” 唔… 老爹的急件? 关麟连忙接过,缓缓展开。 上面的内容,赫然便是——“东吴破合肥,曹魏退寿春!” 这… 关麟微微一怔,心里嘀咕着。 『——这孙权碧眼儿的速度够快的呀。』 『——倒是曹植的速度慢了几分。』 关麟不由得眯着眼。 当然,这个最终的结果是关麟能预想到的。 无外乎是…合肥城归属谁的问题。 这个关麟并不关心… 关麟真正关心的是…东吴与曹魏不能安生下来。 ——得打! ——持续的、不间断的打! 打的越激烈越好… 类似于历史原本轨迹,几十年里,曹魏就打了四次濡须口,孙权就打了五次合肥城,关麟都感觉…这是在演蜀汉吧? ——打了个寂寞啊! 压力不全给到“诸葛丞相”这边了? 基于这个考虑,关麟更倾向于孙权打下合肥。 这样… 淮南地区,寿春至合肥一带势必将成为新的“绞肉机”,取代原本相对和平的“濡须口”至“合肥”一带。 这是基于地缘战略的部署。 简单点说,关麟要做的,就是让东吴与曹魏之间不能跨江… 一跨江,双方顾虑就大了,涨水期曹魏不敢打,枯水期东吴不敢打,一来二去…就打不起来了! 可整个淮南做战场,那就有意思了! 关麟不由得用手揣着下巴。 『——如今的局势就很不错,之后…压力就给到曹魏与东吴两边了!』 刚刚想到这儿… 张星彩已经开口问道:“是什么急件?我能看么?” “没什么?”关麟一摊手,“孙权打下来合肥了…” 啊… 张星彩一惊,那连续眨巴的大眼睛,就像是满怀不可思议。 ——『就他?真的假的呀?』 关麟仿佛看穿了张星彩的心境,他淡淡的道:“都这样了,要再打不下来,东吴就不配成为咱们盟友了!” 言及此处… 正打算回马车。 休息的差不多了,该继续前行了…压力是给到了曹魏与东吴,可新的挑战却也给到了这位新晋的江夏太守身上。 要知道…江夏可是与淮南挨着呢! 不夸张的说,但凡有点儿兵…关麟可操作的空间极大! 却在这时… “四公子…”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出,声调低沉、厚重… 关麟听出来是诸葛瑾,连忙回头,“诸葛先生。” “方才一直想要求见公子,却不得机会,好不容易…总算见到公子了!”诸葛瑾一番寒暄,随即道:“是我家大都督想要求见公子,可身体抱恙,只能请四公子去他的马车中一叙…” 这个… 关麟的余光望回了手中的急件,心里嘀咕着。 ——『多半,这位大都督也收到合肥的情报了,这样也好…至少短时间内,不用太过担心荆南的防护了,给长沙筑新城争取了不少时间。』 诚如关麟所想… 最稳固的同盟,往往是拥有着共同的敌人。 政治课本上就讲到过——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也是这个道理。 可以类比兔子和毛绒绒的球! 以此类推…蜀汉与东吴的联盟关系,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变得坚如磐石,那便是双方…都有希望向北拓展疆域的时候。 这点至关重要。 历史上的老爹关羽就是犯了这个错误… 荆州再北上,其实没有卵用。 因为没有东吴的支持… 非但没有支持,反倒是…东吴北上受阻,一定会把目光放在荆南。 而荆州,无论如何是防不住东吴与曹魏双方同时的进攻。 从这个角度去考虑… 关麟必须要帮助东吴看到北伐的希望。 至少这几年,在足够蚕食曹魏的疆土之前,蜀汉与东吴双方必须要是亲密无间的战友关系。 心念于此… 关麟拱手朝诸葛瑾,“关麟是晚辈,鲁大都督要见我,直接派人喊我便是?哪有让前辈登门求见的道理,这传出去,还不让人戳我关麟的脊梁骨?” 呃… 关麟的话让诸葛瑾一怔。 他心头暗道: ——『伱那逆子的名头,都快要传遍九州了,还怕别人戳脊梁骨?』 思虑间,关麟朝张星彩招呼了一下,让她先回马车,关麟则缓缓往鲁肃的马车处行去。 诸葛瑾本要跟上。 “父亲大人——”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突然在诸葛瑾耳畔中响起。 下意识的,诸葛瑾心头一颤,他的眼眶就要被泪水浸透。 可他迅速的收敛心神,他转过身。 “恪儿,你不该这么称呼我…这不合规矩。” “哈哈…”诸葛恪笑道:“一日为师尚且要终身为父,父亲大人是一日为父,自然更是要终身为父了…” 诸葛瑾心头一暖,嘴上却斥道:“强词夺理?你哪里学来的这歪理?” “哈哈…”诸葛恪嘴角咧开,“最近跟着云旗公子,尽学的都是些歪理,不过…孩儿倒是觉得,这些歪理比之那古之圣贤更符合…当今的佐世之道!” … 这边厢,关麟进入了鲁肃的马车。 那边厢,此刻公安郡的太守傅士仁也在一片梅林中,硕大的梅林就像是天上的彩霞。 傅士仁坐在梅树下,正在向几十名亲卫讲述他辉煌的过往。 正有一个心腹张口问道。“傅将军…依你之言,那一身是胆,七进七出的常山赵子龙,并不是咱们玄德公的第四个兄弟咯?” “当然不是。”傅士仁颇为豪迈的一摆手,他指了指自己,“我才是咱们主公的第四个兄弟。” 说到这儿… 他开始向心腹弟兄们讲述起,他与主公刘备认识时的情节。 傅士仁,是幽州广阳郡,后世说,就是北京人。 他不是什么当地的世家大族,没有文化,不认识字。 在汉代,这样的门楣…若要出头,只能倚靠勇武。 恰恰傅士仁从小习练了一身不错的武艺。 有一日,他听说村里的几十名少年要往涿郡的涿县去,似乎是涿县正在招兵。 傅士仁心里想着机会来了…于是也赶赴涿县。 到了涿县招兵的台子前,人山人海。 台上坐了三个人,有认识的说,这三个人都不得了… 讲到这儿,傅士仁一改方才的沉寂,他站起身来,开始声情并茂。 “这三个人怎么就不得了?” “哈哈,其中一个是涿县的县令叫公孙瓒,一个是涿县最大的家族刘家,是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族长是刘元起,另外一个是幽州商会的头子名叫‘苏双’!” “我那时候心里就嘀咕着,这招兵厉害了,一个县令,一个豪强家族,一个大商人头子,他们聚在一起,跺跺脚,整个涿郡都得颤三颤,这次可来对地方了,我就问他们,怎么还不开始啊?于是有人告诉我,正主还没来呢?我寻思着,敢情这三位还不是正主?” 这时候… 有心腹好奇的问:“那…谁是正主啊?” 傅士仁浅笑一声,并不回答,他继续道:“就在那时,十几个人骑马而来,为首的二十岁上下,耳朵特别大,骑着高头大马,还穿着锦绣的衣服,身后还跟着两只猎犬,像是刚打猎回来。有人就说了,这不…正主来了,是玄德公子!” 啊… 此言一出,不少人一惊,连忙问道:“不是都说,咱们主公当年是卖草鞋的嘛?怎么就…” “你懂个屁。”傅士仁说到兴起,“咱主公卖个锤子的草鞋?他可是涿县第一家族族长刘元起的侄儿,是本县县令公孙瓒的同窗,是涿郡出来的名士卢植的弟子,是大商人苏双的好友,他卖什么草鞋?” 这时候又有人问:“那…为啥要招兵啊?” “还不是因为那黄巾叛乱,县长、本地大族、商人都支持咱们主公创建个民兵营,特地来捧场,帮咱们主公招兵买马!” 说到这儿。 一干心腹会意了,连忙感慨:“哎呦…原来傅将军这么早就跟咱们主公了呀!” “哈哈哈哈…”傅士仁大笑,“要不就说,我才是咱们主公的第四个兄弟。那时候,关云长与张翼德,还有我,还有那大商人苏双的侄儿苏飞,都是咱主公的屯长,各统兵一百人,简雍是个参谋,后来这苏飞投黄祖去了,你们说的那赵子龙,他算个啥?” “他不过是公孙瓒借调给咱主公的,最后因为他哥死了,还回去守孝了好几年,是在咱主公投靠袁绍的时候,那赵子龙才屁颠屁颠的又追随了过来,论资历,他比我晚加入有小十年了!他怎么能跟我比?” 此刻的傅士仁颇为嘚瑟… 也诚如他所言。 他是最早一批跟随刘备混的,论资排辈儿。 刘备老大,关羽老二,张飞老三,他傅士仁该与简雍并列第四… 其它的诸如赵云哪,马超啊,黄忠的…都特喵的该靠边儿站! 可偏偏…讲到这里时。 一个亲卫问了句,“那为何…如今关将军、张将军、赵将军甚至…后来的马超将军、黄忠将军,他们被主公封为上将军,傅将军却…却…” 这本是一句很寻常的问话,也是众亲卫疑惑的地方。 可听在傅士仁的耳中,就有些刺耳了。 刹那间,他的眼芒中就闪过一抹忧色。 『唉——』 他的心头不免长叹一声。 这中间的缘由…他太清楚不过了。 这是因为,当年受苦时候,他们是刘备的元老,是“宗室”…可自打玄德公借得荆州,乃至于入蜀之后。 ——变了… 一切都特么的变了。 傅士仁明显感觉到了,主公刘备对他疏远了许多,乃至于对许多“元老”级人物都疏远了。 傅士仁也悄悄的打听了。 这是因为,如今的玄德公只重用两个派系。 一个是以法正、孟达、黄权、李严为首的东州派。 一个是以诸葛亮、庞统、马良为首的荆州派。 除了关羽、张飞这两个桃园结义的兄弟外,其余的元老派成员都混的极惨,就连早期跟他傅士仁,一前一后追随刘备走南闯北的简雍,都快要沦为吉祥物了。 他傅士仁则跟糜芳一样,手中虽有些兵权,可大事儿上完全说不上话,毫无政治能量。 每每想到此处,傅士仁不甘哪! 偏偏… 关羽跟他的关系也不好。 ——『那些东州派、荆州派欺负老子也就罢了,关羽你一个元老,咱们一波追随主公的,你在我面前狂什么?你够分量么?』 正是基于这样的心路历程。 他傅士仁这两年简直是憋屈坏了。 元老啊! 这是跟刘备走南闯北打过来的。 这是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唉…玄德公啊,你可曾考虑过我们这些老兄弟的感受啊?』 傅士仁不由得暗叹: ——『我们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跟你打过来,艰难困苦,从不言弃…怎么现在,你就把我们给忘了呢?』 就是因为这份不公… 就是因为刘备变了。 傅士仁也变了,他变得再没有“远大”的理想,他开始倒卖军火,他开始大肆敛财。 是啊,他政治上都快成为吉祥物了,搞点钱…不过分吧? 往往就是这样… 一个官员政治上失去的,往往会通过经济上,变本加厉的讨回来! 傅士仁…就属于这一种。 “傅将军怎么不讲了?”有亲卫见傅士仁发愣,连忙问道… “方才讲到哪来着?”傅士仁收敛心情,反问。 “讲到那赵子龙,比傅将军晚了十年入伙儿…讲到傅将军的资历老啊!” 似乎是感受到了傅士仁不愿意回答那个“五虎上将军”的问题。 亲卫们敏锐的绕开了那个话题。 “哈哈哈…”傅士仁强颜欢笑,“来来来,我再跟你们讲一个故事,咱们主公讨伐那叛乱的张纯时,在战场上受伤后装死,还是我在仗打完后,找了个车把咱主公拉回去的…这事儿,可有趣的紧哪!” 因为心情的暗淡。 因为政治地位的下降… 傅士仁也愈发的口无遮拦的起来,他变得什么都敢讲。 当然,刘备受伤诈死,这也不是他杜撰的,是真事儿。 是《三国志·先主传》中裴松之注《典略》中的记载: ——“平原刘子平知备有武勇,时张纯反叛,青州被诏,遣从事将兵讨纯,过平原,子平荐备于从事,遂与相随,遇贼于野,备中创阳死,贼去后,故人以车载之,得免。” ——好一个“阳死!” … … 那边的梅林下,傅士仁正在侃侃讲述辉煌的过往,然后无比悲怆的在心头抱怨,如今的不公。 这边的梅林下… 鲁肃的马车内。 “啥——” 关麟的声音突然爆出,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讶。 乃至于因为吓了一跳,惊的一跃而起,脑袋一下子碰到马车车厢的上沿… 伴随着“咚”的一声,关麟连忙捂住头。 可他一双眼睛,尤自露出了巨大的问号。 他连忙问鲁肃。 “大都督,咱不带这样玩的呀!我还是尚未及冠…你让我娶什么孙鲁班?” “这孙鲁班是我敢…啊不,是我能娶的么?” 是啊… 关麟琢磨着,他要真娶了孙鲁班。 那整个荆州,整个天下,保不齐都得被这个媳妇给“破坏”成渣渣了…或者是,渣渣都不碎! 不夸张的说… 在这年代,关麟的这身份,娶妻其实已经不那么重要! 就是娶的再不好,最多是割半个腰子。 可特喵的,真要娶孙鲁班,那何止是半个腰子,简直…要命! 面对如此激动的关麟… 鲁肃倒是表现的颇为平和,“当年袁术向吕布提亲的时候,袁术的儿子也未及冠,吕布的女儿更未及笄…定亲嘛,年龄不是问题!” 言及此处,鲁肃一摆手,“当然了,如果…孙鲁班不行,四公子也可以看看孙鲁育的画像嘛!” … … ps: (天天这么赶不是个事儿啊。) (这周日我请求请假一天,然后攒三章,周一恢复早上三章连发?诸位读者老爷能准否?) (本章完) 第二二七章 战争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啊 鲁肃始终保持着淡然的微笑。 就像是,通过两个女人,啊不…是通过两个女孩儿,他已经把关麟给拿捏了。 而摆在关麟面前的画像,乃是孙权的两个女儿“大虎”孙鲁班、“小虎”孙鲁育。 之所以叫大虎小虎,是因为孙鲁班小字“大虎”,孙鲁育小字“小虎”。 这等“小字”和历史上曹丕的夫人郭“女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当然… 大虎和小虎都尚未及笄,还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 关麟也未及冠,未到了娶妻的时候。 但,在这个讲究“联姻”的时代,这都不算什么。 所谓三书六聘… 在定亲的过程中,前面的纳采(请媒人)、问名、纳吉(算生辰八字)、小礼(男方准备一份小礼到女方家里)、大礼(双方准备好聘礼和嫁状)、请期(算一算良辰吉日)… 这些都可以提前完成。 除了最后一项“接亲拜堂”,可以等到男子及冠、女子及笄之后再进行。 总而言之,娶可以靠后,可这婚事一旦定下来,双方就是亲密的联姻关系了,且这婚事若有一方违背,会被全天下人戳脊梁骨的。 当然…这不是关麟该考虑的。 随着鲁肃那一句,“如果孙鲁班不行,四公子也可以看看孙鲁育的画像嘛!” 而看着面前孙鲁班、孙鲁育的画像。 关麟的眉毛不由得凝起,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无关乎长相… 而是这两位,特别是“大虎”孙鲁班…在东吴的历史上,可谓是书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她们“两虎”贯穿的,便是孙权长子孙登死后,东吴的“南鲁党争”。 “大虎”孙鲁班支持的是鲁王孙霸。 “小虎”孙鲁育不愿意卷入争斗,但她的夫君朱据,支持的却是太子孙和。 简单点说,就是“南鲁党政”,最后两败俱伤。 太子孙和被废,孙霸也被刺死。 但孙鲁班激灵啊,她迅速的见风使舵,又站在了孙亮这边,最终…孙权改立孙亮为太子,孙鲁班又与侄子孙俊搞在了一起,独霸朝纲! 孙鲁班还因为…当初拉妹妹孙鲁育一同支持鲁王孙霸时被拒绝,心怀恨意,间接的把妹妹“小虎”也给害死了。 整个东吴的朝廷乌烟瘴气。 总结来说,孙鲁班是三国时期最放荡的女人,不仅收了侄子做男宠,克死了两任丈夫,还把持朝政,权清朝野。 她不但玩弄权术,还尤其喜欢玩弄男人,嚣张跋扈,滥杀无辜,私生活有巨大的不检点。 在鲁肃看来…他提出嫁“孙鲁班”,而不是娶“关银屏”,这已经是极大的诚意了。 可在关麟看来,鲁肃提出“大虎孙鲁班”这个名字。 这是让关麟: ——深入虎穴啊! 你大爷的,这是“真·虎穴”啊! 可偏偏,考虑到孙鲁班的名声,这虎穴就是摆在那儿…让关麟去深入,他敢轻易深入嘛? 这不是身体被掏空的问题,这是心里上…瘆得慌! 至于小虎“孙鲁育”,因为孙鲁班劝他支持鲁王孙霸时,她的那句“此乃国家大事,我们姐妹不便参与!” 似乎看起来是一个“不求参政议事、只求相夫教子”的主儿。 但事实上…她的丈夫已经站队太子孙和了。 说她完全是置身事外,也不尽然。 不过有一点,关麟心如明镜… 无论是大虎、小虎,这虎穴,都不敢轻易的深入! 如果说蜀汉是个大染缸,那东吴的水…比蜀汉的水更浑十倍。 关麟躲之不及,怎么能置身其中呢? 被这两只老虎夹在中间,画面太美,关麟是不敢直视啊! 当即关麟轻轻摆手,笑着拒绝鲁肃。 “鲁大都督,我还是孩子啊…况且我这性子,脾气暴躁、反复无常,我怎么能娶吴侯的女儿呢?她们得受多大气?” “鲁大都督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这吴侯的这两位女儿,还是算了…算了吧。” 这… 鲁肃没想到,关麟拒绝的这么干脆。 鲁肃还在劝:“年轻人总有玩够的时候,也总该有一日收心的…何况只是定亲,真正等四公子及冠,那还在四年以后了,这四年…四公子还能…” 此刻的鲁肃,就像是后世,总是动不动就催婚的家长一样…唠叨了起来。 关麟连忙转移了话题,“我听说吴侯有个侄女儿取字‘寒华’是么?可有此人?” 关麟是刻意用“孙寒华”的名字,绕开“大虎”、“小虎”这深深的虎穴。 倒是这孙寒华。 是关麟随口转移的话题。 要知道,这位“孙寒华”在陶弘景《真诰》中的记载,那可是三国时期鼎鼎大名的——“女仙”。 会法术,能呼风唤雨的那种? 一说她是孙权堂兄孙贲的女儿; 一说是孙权的女儿。 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这位孙寒华与师父私情后…就跟着去修仙了,然后与师傅、师兄一起修炼“玄白之要”,很多人猜测说是“房中术”,然后直接羽化成仙了! 这事儿,关麟好奇极了。 而他最关心的是,房中术怎么…就能羽化成仙? ——简直离了个大谱。 这个… 听到孙寒华的名字,鲁肃的眼眸微微眯起,他反问关麟,“你如何知道孙寒华的?” “听人说的呗…”关麟总不能说是《真诰》中的记载的吧。 只是,关麟这边是说者无心,可鲁肃却是听者有意。 他心头暗道: ——『孙寒华这个名字,可是被孙氏族谱抹去,吴郡内几乎销声匿迹的名字,知道这个名字的…唯独吴郡四大家族顾、陆、朱、张的族长…此关云旗怎么知道?是他们泄露出去了么?还是有谁与这位关四公子私下里有联络?』 不怪鲁肃这么想。 孙寒华是孙贲之女不假。 可因为少时与孙权的“立信校尉”杜契有私情,后来孙寒华与杜契私奔了,然后谣言四起,说是这一对师徒结伴修仙。 最终是她与杜契…还有另外一哥年轻男子跌落悬崖。 原本这也就罢了,只是孙家的一个不愿提及的女子罢了,可…偏偏,最后发现孙寒华时,她与其他两位男子,三人均是一丝不挂! 这就不是不愿提及的故事了。 这就变成巨大的丑闻。 为了堵塞众人之口,孙家只能说是“三人羽化成仙”,且令四大家族封锁了这条消息。 几年来,孙寒华的消息几乎在吴郡绝迹。 只有四大家族的族长…知道这件事儿。 可偏偏如今…关麟提起了。 这难免让鲁肃生出了几分疑窦。 ——『泄露出去了?那是…顾、陆、朱、张?的哪一家呢?』 鲁肃还在思索… “鲁大都督…”关麟已经再度张口,“到底有没有这人哪?” “她修道去了,听说已经羽化飞升成仙了…”鲁肃感慨道:“那还是赤壁之战那一年…距今已经有些年头了,具体的,我也想不起来了。” 鲁肃打起了“哈哈…” 噢… 关麟睁大了眼睛。 ——『真·羽化成仙了么?』 关麟其实不关心羽化成仙… 因为,在后世一些修道之人圆寂的时候,也说自己羽化成仙了! 关麟关心的是,这房中术是怎么修炼的? 修炼房中术怎么飞升的? 这点儿,他很好奇。 只是,鲁肃把这个话题堵死了,关麟难免有些意兴阑珊。 此刻的鲁肃,也将心中的疑问暂时埋藏。 他再度张口,又一次转移了话题。 “难得与云旗公子畅聊,既云旗公子不愿提起那婚事,那咱们就聊聊别的?” “鲁大都督,请!”关麟表现的很客气。 “我一直很好奇…”鲁肃的眼眸突然变得幽深,他微微沉吟道:“四公子是如何看待孙刘联盟?如何看待鲁某人?又如何看待吴侯的?” 这… 情情爱爱多没意思。 被鲁肃这么一引导,一下子,话题就变得高端了起来。 … … 那边厢,梅林中的傅士仁依旧在侃侃讲述着他往昔的故事。 如今,已经到这位主公“玄德公”的黑料了。 傅士仁的话愈发的肆无忌惮:“你们知道什么?当年咱们主公征讨黄巾时,是跟着邹靖将军混的,咱们主公第一次见到邹靖将军,邹靖将军就很客气的告诉咱们主公,‘老弟啊,伱的人没有经验,跟在我后面放放箭之类的就行,不要瞎往前冲。’” “果然哪,邹靖将军带的可是打胡羌的骑兵啊,那些黄巾军哪是他们的对手?很多时候,我跟着咱主公就是在后面放放箭矢,往天上弧线一射,这仗跟我们压根就没啥关系。许多时候,一场仗打完了,连个黄巾贼的影子都没看见。” “那时候,我总是想不通,为啥最后邹靖将军报战功的时候,总是说玄德公才是主力…总是大肆的封赏、嘉奖咱们主公,后来我才知道,打仗嘛,呵呵,狗屁打仗,很多时候战场上根本就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啊!” 傅士仁继续讲述着这段刘备发家的日子,“果不其然,邹靖帮了咱们主公,这人情世故下,自然有高人(卢植)在朝廷中提携了他,咱们主公成为了县尉,邹靖将军则入了京都…至于这幽州讨伐鲜卑的重任,这带兵之权…邹靖将军自然又投桃报李的举荐卢植的另一位高徒——公孙瓒!一来二去…咱们主公、公孙瓒、邹靖将军都得了好处,朝廷中的卢植也得了好处,却忽视了…偏偏有人没得好处…” “谁啊——”一干亲卫连忙问。 “张纯。”傅士仁继续道:“原本这讨伐鲜卑的将军,该是张纯的,可公孙瓒朝廷中有人,此前的将军邹靖又举荐,这张纯自然就比不过公孙瓒了?于是乎…这不,他就引诱辽西乌桓首领丘力居叛乱,攻占右北平郡,他造反了…而咱们玄德公带着关云长、张翼德、简雍,还有我…一共八个屯,八百人就去讨伐这张纯…结果你们猜,最后怎么着?” “怎么了?”亲卫们好奇极了,一个个竖起耳朵。 傅士仁哈哈大笑,“咱们主公是完全打不过啊…” 傅士仁收敛起了笑容,“一战惨败,伤亡过半,八个屯长死了四个屯,就连玄德公本人也‘死’了…是不是很意外?” “我和张翼德、关云长还有苏飞四个屯长带着两百人逃了出来,张翼德、关云长嚷嚷着要回去捡回咱们主公的尸体,我也觉得玄德公平时对我们挺好,于心不忍,于是等敌人走远了,也就回去了!” “心里嘀咕着,无论如何,得把玄德公的尸体带回涿县,好好安葬!还是我变卖了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换了辆车,想让玄德公这最后一程走的安详一点儿,不那么颠簸。” “哪曾想,我们的几十个人返回战场,找到了玄德公的尸体,可令我们惊喜的是,玄德公没死,他只是受伤了,在装死,嘿嘿,他装的那是一个逼真哪…睁开眼睛时,委实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咱主公是诈尸呢!甚至…翼德和云长都吓得跑开了,就我还在!” 说到这儿,一干亲卫虽沉默不语,却不由得朝傅士仁竖起了大拇指。 可接下来,傅士仁的话添得了几分苦涩,几分落寞。 “后来,将咱主公带回去,咱主公就拉着我的手,说他跟咱们这几个屯长恩若兄弟,说若有朝一日,他能成就一番功业,那我们就是他的元老啊!” 俨然,昔日刘备的承诺,并没有在如今兑现。 这也是让傅士仁变得贪墨,变得视财如命,变得不顾公义,变得不服关羽,变得不再那么忠诚的一大原因。 “唉…”说到这儿,傅士仁叹出口气,“其实张翼德还好,算是跟我同时投靠咱主公的,至于关云长,呵呵…他本是个卖红枣的,起初他来涿郡是投靠他的族兄涿郡的长史关靖,后来公孙瓒掌兵,他不放心咱们主公,特地派关云长来帮咱主公的!” “哪曾想…那日救了咱主公,当天晚上,我与简雍不过是去撒了泡尿,他们三竟是先我俩一步义结金兰,倒是把我与简雍撇在了外面!” 傅士仁讲述起所谓的“桃园三结义”。 而区别于说书人添油加醋的讲述… 什么刘、关、张,一见如故…选在一个桃花盛开的季节、选在一个桃花绚烂的园林,举酒结义,对天盟誓,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什么刘备叹息,张飞厉声言曰:“大丈夫不与国家出力,何故长叹?” 什么刘备、张飞两人饮酒,关羽赶来,唤酒保:“快斟酒来吃,我待赶入城去投军! 什么关羽与张飞不打不相识; 什么刘备麒麟臂,一人拦下了两人的胳膊… 这些话,若非傅士仁从涿县民兵营起就追随刘备,保不齐傅士仁自己个儿听到了,都得信。 这些都是“有意为之”的传言罢了! 傅士仁口中的,才是最、最、最真实的桃园三结义。 甚至… 就连这“桃园”都是后来,刘备的的名声渐渐地起来后,往上添的。 但,不论如何,刘、关、张义结金兰却是真的。 只不过,不是在揭榜投军之时,而是在征讨张纯之后,是他们这波人将装死的刘备救出来之后… 当然,哪怕是现在讲起来这段往事。 傅士仁整个一个大写的懵逼。 ——『怎么我夜里撒了泡尿,桃园三结义里…就没我傅士仁的名字了?』 或许,就从傅士仁这一泡尿起… 蜀汉的故事,就与他傅士仁没有太大的干系! 且…时至今日,他傅士仁越来越不受重视。 可傅士仁心里不平啊! 凭什么? 大家都是武人?都跟着主公一起出生入死? 凭什么你们当上将军?你们说话有分量?我傅士仁就得跟孙子一样,守着这小小的公安城,听凭关羽的调遣? 关羽与老子?到底谁的资历老?这特喵的凭什么? 民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傅士仁就是标准的这种心态。 『——凭什么?』 此刻…他无奈的幽幽叹息,像是心突然就塞了起来。“今儿个就讲到这儿了,不讲了,不讲了…改明儿再跟你们讲,咱们主公兵败吕布,在广陵时,是怎么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还有…咱们主公还吃过人肉呢!” 这是彻彻底底的黑料不打烊了! 按照傅士仁的想法… ——是你刘备先对不起我的,我还不能黑你两句? 就在这时。 “将军…”一名探马快速赶来。 “何事?”傅士仁一边拍着身上的落梅,一边问这探马。 “关四公子关麟的车队,如今在公安城外的梅林处落脚!”探马如实说。“傅将军是不是亲自…” 不等探马把话讲完,傅士仁头也不抬,打断道:“一个关家公子而已?这等事儿,也值得报来?报送于我的?” 探马继续道:“关公发出布告,已经任此关四公子为江夏太守了…” “啥?” 此言一出,傅士仁一怔,“我特喵的…才是公安城的一方太守啊?他…他才几岁,什么档次?毛都没长全呢吧?就跟三十年征战的我一样,成为太守了?” 这一刻,傅士仁的一双瞳孔瞪大。 心头淤积的不公与悲怆愈演愈烈。 探马道:“听闻,是近来这位关四公履立大功…” “本将军跟随皇叔将近三十年,本将军立的功,算上脚指头都数不过来?这江夏郡守,这么重要的城郡…怎么能轮到一个十几岁的臭小子,什么档次!” 傅士仁怒不可遏。 他感觉,他又、又、又、又被欺负了。 被刘备“背弃”; 被关羽“欺负”,他心里憋屈坏了。 “将军…这…”探马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这关四公子他爱来不来,爱咋咋地?本将军才不会去见他!见也该他来拜见本将军。”傅士仁凝着眉,“还有,传本将军令,公安城的大小官员,都不许去见他!谁见,本将军办谁,特奶奶的,气死我了——” 这… 探马微微一怔,旋即只能拱手,应道: “喏!” 说话间,他就退下去了。 就在这时,又一名心腹文吏赶来,“将军?” “有屁就放——” 傅士仁的心情像是糟糕透了。 “是江陵城的糜芳太守…”文吏连忙道:“糜太守说,请傅将军赴江陵城,谈个生意?” “生意?” 一提到生意,傅士仁那怒不可遏的神情顿时收敛了许多。 他轻轻的一捋胡须,肆无忌惮的道:“什么生意?这糜子方也是脑袋被驴给踢了,这世道上,还有什么生意,能比军火生意更赚么?” 嘴上嘟囔着。 傅士仁做出一副视财如命的表情,不过,糜芳特地来请他,倒是生出了几许好奇。 “备马,去特娘的江陵——” 从语气上上,傅士仁,他依旧生着闷气呢。 这两年,他主打的就是一个憋屈。 当然… 这份憋屈带来的心灵上的创伤,是可以用巨大的财富来弥补的。 ——『老子打了一辈子仗,贪墨点儿?怎么了?』 … … (本章完) 第二二八章 先帝创业未半,蹦迪花光预算 关麟的马队继续向北,在梅林间穿行。 鲁肃与关麟聊的话题也逐渐高端。 鲁肃问关麟,如何看待孙刘联盟?如何看待鲁某人?又如何看待吴侯的? 这看起来是三个问题。 可事实上,这是一个问题。 关麟心如明镜,这还是“孙刘联盟”永恒绕不开的——“荆州”问题。 这个问题解不开,荆南…乃至于荆州,始终都会笼罩在东吴的背刺之下。 此刻,关麟做出一副一丝不苟的模样。“既然与鲁大都督聊到了这‘孙、刘联盟’…那晚辈就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关麟要开始他的表演了。 鲁肃竖起耳朵,洗耳恭听。 “四公子请。” 关麟语速极快,连连感慨道:“说到孙刘联盟,我就看不惯那‘洪七公’,这‘老头’简直死坏死坏的,跟我爹一样,脸都不要了!” “鲁大都督你看看,这洪七公干的是啥事儿?他竟然通过一个合肥的赌局,把我大伯向吴侯借荆州一事,彻底从舆论中抹除,他这干的是人事儿么?他这简直就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简直就是与赵高、梁冀、董卓这些人一样,一丘之貉!” 关麟厉害起来,连自己都骂… 还骂的博古通今,骂的引经据典。 要知道,当年周瑜死后,诸葛亮还去给他哭丧呢,那才是哭的一个感天动地。 不知道的还以为,诸葛亮与周瑜是知己,是好友呢? 当然,诸葛亮的“哭丧”巩固的是孙刘联盟,关麟如今的一番话,也是为了“孙刘联盟”的坚实与稳固。 只是… 『啊——』 就连鲁肃也没想到,这位关四公子,竟会说出这样的开场白。 见关麟尤自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鲁肃还得劝他: “四公子莫生气,莫生气…这洪七公神龙见首不见尾,又把该做的不该做的,统统都做完了?何必生他的气呢?” “我怎么能不生气?”关麟凝着眉。“这事儿,如果说那洪七公是助纣为虐,那我爹跟我大伯做的就是不够仗义了!” “鲁大都督,你想啊,当年我大伯与吴侯赤壁之战大获全胜,得以占稳‘公安城’,可‘公安城’就这一亩三分地?咋发展哪?这才有了借荆州…有了鲁大都督力排众议,将南郡借给我大伯,如今让我爹驻守。” “可我爹…唉,不说他了,简直提起来就生气,就说我大伯吧…他这典型的就是穷了一辈子,像是貔貅一样只能进不能出,占便宜可以,吃亏就不行…可世间哪有这种道理?” 关麟的情绪变得激动,语调也抬高了一些。 “他也不想想,当初这江陵城就是从东吴手中借的,现在有困难,没法归还,虽是情有可原,可总不能一直让东吴吃亏吧?再说了,鲁大都督讨要的也不过是长沙、桂阳、江夏三郡,压根就没说南郡的事儿,更没说江陵的事儿,这不说明鲁大都督是个讲究人,为我大伯,为我爹考虑着么?” “就连诸葛军师都与东吴的诸葛子瑜定下了湘水划界。可我爹,还是不给…偏偏这洪七公又从中作梗,瞎七八捣乱,唉…我也是醉了,服了…这天下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没错…关麟说的对。 这天下怎么会有如此的“厚颜无耻”之人? 这个… 鲁肃都惊了,他想到一万种关麟的话术,也想到了一万种应对的话术。 可无论怎么想… 他绝不会想到,在“借荆州”这件事儿上,关麟竟是支持东吴的。 “所以…”鲁肃的话都变得小心,生怕哪句话不对,就被关麟绕进去了。“所以说,云旗公子的意思是…” “我的态度其实很简单,孙刘联盟,东吴租借南郡给大伯,给父亲…而无论是大伯还是父亲都是受到巨大好处的一方。而东吴要分点儿好处,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儿。” “再说了,东吴也是先礼后兵,派诸葛先生去巴蜀定下这湘水划界,当然…虽然后面妄图派兵偷袭,多少有点不地道,但也是情理之中…属于先礼后兵了,可…可…” 突然,关麟话锋一转,“鲁大都督应该也知道,当初东吴奇袭荆州,是我告知父亲的,也是我让他提前防备的吧?” “倒是有所耳闻。” “那就是因为我算准了我爹与大伯的不厚道,必然会激起东吴的敌意,必定会让东吴选择武力接管,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但…我之所以还把这件事儿告诉我爹,这不是为虎作伥,这是因为…我最看得懂当今…这三分天下的局势!” 关麟的话变得愈发的一丝不苟。 他加重语气,“老二跟老三对付老大时,博弈的关键就是老二、老三能够同时的壮大,而老大在不断的挨打!倘若老二与老三干起来了,那局势一下子就变了,老大就偷着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也会瞬间崩塌,我爹那榆木脑袋,还有我大伯那‘鼠目寸光’,他们岂能看懂这一层?” “不是我关麟吹嘘,当今之世,能看懂这一层的除了我关麟外,魏、蜀、吴,有且…只有一人?” 关麟的话引得鲁肃侧目。 他连忙问:“魏蜀吴?都是何人?” “魏的荀彧、蜀的诸葛孔明,最后一个便是你东吴的鲁大都督啊!” 关麟的目光一下子凝起,摄人心魄。“我关麟尚且能看出这一点,鲁大都督伱如何会看不出呢?诸葛军师在巴蜀,无法顾及到荆州,而这些年…孙刘联盟的存续,全部都是鲁大都督你一人维持!你太累了,都累出病来了!” “我是不忍心,又痛心疾首啊…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此间孙刘联盟,此间天下三分,在这荆州…唯有你、我能看清楚这时局…关麟愿意与鲁大都督并肩携手,巩固这份同盟啊!” 言及此处… 关麟顿了一下,像是特地留给鲁肃一些时间,让他思虑。 十息,二十息的时间过去。 关麟才继续道:“我爹这人执拗,认准了荆州是他的,就是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也不会让!” “大伯这人一辈子穷过来的,让他吐出荆州,更是难如登天…所以啊,作为儿子,作为侄儿,我最是能体会鲁大都督的不易,东吴不断地给大都督你施压,大都督又要顾及孙刘联盟的存续,这是夹板儿气啊…” “对此,我是深感同情,大都督你太难了,正是为此…作为补偿,我得到襄樊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告诉鲁大都督,张辽在那里,也让东吴迅速出击,能够如愿拿下合肥!” 说到这儿,关麟也顿了一下。 “还是我方才说的那番话,老二跟老三对付老大时,博弈的关键就是老二、老三均能够同时的壮大,倘若只有父亲与大伯在壮大,那这孙刘联盟还能维系的住么?东吴怎么可能不背刺?所以说,我爹目光短浅,他只想到了孔明定下的隆中对,却从未考虑到东吴如何发展?如何破局?” 这… 关麟把话说的这么明。 鲁肃不由得心头暗道: ——『好一个东吴怎么能不背刺?此子好生通透啊!』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 “东吴北面跨不过去,除了偷袭荆州?还有的选择么?可一旦孙刘联盟破裂,天下三分也就该结束了…无论是东吴,还是巴蜀,都将失去了这次‘逆天改命’的机会。” “所以说,鲁大都督,就说借荆州这事儿,我关麟始终站在你们东吴的这边,我对你们东吴的立场、东吴的行动,哪怕是此前的偷袭感同身受…同样的,我与那‘洪七公’不共戴天!之前一直是鲁大都督在维系这脆弱的联盟,如今鲁大都督尚未痊愈,该轮到我这后辈了!孙刘联盟中必须时刻有一个通透的人哪!” “所以…我在此郑重的替我爹,替我大伯向大都督致歉,也想郑重的将我想法,借大都督之口告知吴侯,孙刘必须——以和为贵、搁置争议、共同北伐,和则两利,斗则俱伤!” 关麟这话虽有几分“臭不要脸”的味道,却也委实是掏心窝子了。 局势就是这么个局势。 三足鼎立,弱小的两方必须团结。 而为了这个局势,鲁肃为难好几年了,苦苦维持了好几年,都累病了。 可今时今日他突然发现… 他病的不亏,他病的恰到好处。 因为…他找到了刘备麾下,除了诸葛孔明之外,又一个…最能看懂这时局的人。 ——『好一个关麟关云旗!』 ——『好一个以和为贵、搁置争议、共同北伐,和则两利,斗则俱伤!』 一时间,鲁肃的心头波涛汹涌… 关麟的这番话,让他感同身受。 如果说,鲁肃此前是在不遗余力的拉着孙权,以此苦苦维持着脆弱的联盟。 他之所以累,是因为没有一个人能替他去拉住关羽! 联盟这种东西。 只需要一个冲动,就会瞬间土崩瓦解。 而现在,鲁肃总算看到希望。 在他的眼中,总算出现了这样一个人! 一个洞悉时局,且最有可能拉住关羽的人。 这点对“孙刘联盟”弥足珍贵! 呼—— 此刻的鲁肃,他长长的吁出口气。 关麟一番话让他有一种浑身爽朗,血脉喷张,乃至于浑身的脉搏悉数被打通的感觉。 甚至,他感觉…他的病症似乎都好了大半。 他不由得感慨道。 “你说的对啊,孙刘联盟…当以和为贵、搁置争议、共同北伐,和则两利,斗则俱伤!” “天可怜见哪,老天对孙刘联盟不薄啊,使得荆州还有你这么一个洞悉一切的年轻公子,有你在…孙刘联盟的稳固,肃更添了许多信心哪!” “哈哈,哈哈哈…依我之见,今日我与云旗梅林之言,不亚于诸葛孔明与玄德公隆中之对,也不亚于肃与吴侯的榻上一策啊!以和为贵、搁置争议、共同北伐,和则两利,斗则俱伤!此二十余字,字字珠玑,实乃孙刘联盟之真知灼见哪…” 一番感慨,鲁肃继续道:“云旗你且放心好了,只要有我鲁肃在一天,东吴但凡有人要动荆州,我势必会将他阻拦,他们要偷袭荆州…除非,他们能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更何况,现如今的局势不同以往了,合肥攻下来了,东吴就不再是一个困兽,若是能攻下淮南地区,整个东吴就可以往徐州、青州去拓展,与你父亲关云长齐头并进,诚如你所言…老二跟老三对付老大时,博弈的关键就是老二、老三均能够同时的壮大,只有这份同时的壮大…才能让双方的联盟愈发坚固!情比金坚!当然…” 一番话说到最后,鲁肃戛然而止… 他收回了后面的话。 关麟却笑了笑,“无妨,鲁大都督是聪明人,若是老二、老三,有一天均成长为凌驾于老大的存在,那老二、老三自少不得一场龙争虎斗,只不过…现在这个画面还太过遥远。” “哈哈…”鲁肃笑道:“或许真的到那一日,我鲁肃也很欣慰不已,兴奋不已,因为…能与云旗公子交手一次,不负平生啊…” 关麟微微一笑,“鲁大都督是厚道人,关麟可不想与厚道人为敌。” 鲁肃笑道:“我也不愿,然而世事难料啊…” 一番感慨… 关麟琢磨着,气氛烘托的差不多到位了。 他的眼珠子一定,看似不经意的补上一句,“至少在东吴拿下淮南与交州之前,孙刘双方都需要这份联盟…” “不过,我倒是听说,合肥,东吴固然是攻下了,可交州的局势也颇为乐观嘛,南海郡与苍梧郡,似乎已经被陆逊的陆家军攻下了,不是么?看起来,征服交州指日可待呀!” 区别于此前“吕城”、“孙寒华”的这些字眼,均是关麟无心的言出… 这次“交州的战事”却是关麟刻意提到的。 甚至…关麟又说了一番话,事无巨细…尽可能的把交州的战况说的更详细一些。 果然,鲁肃一惊, 他并不知道,关麟是通过士燮知道的这些。 在鲁肃看来,似乎…方才那“孙寒华”的猜测,吴郡四大家族泄露机密一案,鲁肃已经找到了“症结”所在,答案所在! ——『原来是东吴四大家族之一的陆家,是陆逊哪!』 这算是开了头… 鲁肃自然会想的更深远了一些。 ——『会不会,吴郡陆家早就与关麟有所联络呢?』 ——『他们之间…其实是建立着某种特殊的关系,如果…是这样,那关山石洞中出现的‘械斗’一事,等等…关山石洞中的械斗…』 ——『这会不会是陆家刻意引起交州与东吴的战火,他的目的是…是…』 突然间,鲁肃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可其中,还是有一些细节是朦胧的。 ——『陆家刻意挑起与交州的争斗,是为了夺下交州,赚取更多的资源,从而进可归降荆州?退可占据东吴一席之地么?』 ——『等等…陆伯言…陆伯言,没错…若是别人或许不会这么做,可如果是陆伯言,他见证过太多东吴黑暗的一面,公瑾、太史慈的死,他更是亲身经历者、参与者…如果是这样,或许他真的会这么做!』 鲁肃不由得开始遐想连篇。 这就要再说到那个老生常谈的话题。 东吴是分为三股派系的。 以“周瑜”为首的淮泗征伐系; 以“鲁肃”为首的淮泗流寓系; 以“顾陆朱张”四大家族为首的本地氏族。 可以这么理解,征伐系是侵略者,他们攻取江东的时候,杀了本地氏族太多族人。 双方之间是仇人,是剑拔弩张,是死敌! 类似于陆逊这种,与孙家血海深仇,还能够摒弃前嫌,娶了仇人女儿,以此在家族中上位的…毕竟是少数且狠人。 而以“鲁肃”为首的淮泗流寓系,因为只是逃亡到江东,并没有参与过对本地氏族的征伐。 故而…这个派系就类似于“蝙蝠”。 见到鸟,就说我们是鸟。 见到兽,就说我们是兽。 而在汉末这个氏族主导天下纷争的舞台,往往蝙蝠人是无敌的。 照理说,作为“蝙蝠人”的鲁肃,与征伐系、本地氏族的关系都不错。 他不该去猜忌陆家,更不该去猜忌陆逊… 可架不住,这疑点…太多了,且一个个均指向了他。 可疑! 太可疑了!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陆逊与关羽…与关麟有所勾结,存在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此一来,究是“蝙蝠人”也坐不住了… 因为陆家…陆逊已经对于江东,对于淮泗集团,变成了一大威胁! 此刻的关麟,他猜到了鲁肃在想什么。 甚至,他希望鲁肃更多的发散一些思维,这对荆州大有裨益! 他故意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鲁大都督?怎么沉默了?是我方才哪句话说错了么?我方才说什么么?” “不…”鲁肃摆摆手,迅速的将那心头所有的猜忌收回。 他淡淡的笑出声来,不漏声色,“我是在品四公子的话,今日听云旗这一席话,醍醐灌顶!” “噢…”关麟也不点破,笑着转移话题,“我还以为鲁大都督是担心这合肥城攻下来了,却守不住呢?” “哈哈哈哈…” 关麟的这番话惹得鲁肃大笑了起来,“云旗啊,我也对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东吴是不擅长攻坚,可我东吴擅长守城啊,这合肥城要么攻不下来,可一旦攻下来了,就没有那么容易失去…何况,云旗怕是不能体会到,我江东子弟对这合肥城的执着啊!” 噢… 关麟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鲁肃却仿似想到了什么。 他也反问关麟,“我听说江夏九千俘虏也被关公带到了江陵,还有那汉室宗亲,月旦评评为‘佐世之才’的刘晔…似乎都没有归降啊?” “如今云旗公子既是江夏太守,这些人有把握劝降么?” 面对鲁肃的提问。 关麟不假思索:“这个呀,小菜一碟!” “怕没有这么容易吧?”鲁肃眯着眼望向关麟,就像是望向一只“初出江湖,不知劝降里的弯弯道道”的年轻后生。 他笑着提醒道:“曹操终不愧为奸雄,单单把这些士卒的家眷都安置在北方,只凭这一点…就十足的高明,如此这般…想让这些俘虏归降谈何容易?至于那刘晔…哈哈,他若降早就降了,何必坚持到现在呢?” 呵呵… 面对鲁肃的质疑,关麟直接就“呵呵”了! 他心里嘀咕着: ——『你是对我关麟一无所知啊!』 在关麟看来。 哪那么邪乎? …哪那么坚如磐石的忠心。 要知道,历史上老爹关羽水淹七军,于禁与三万兵可是都归降了,且屯驻在江陵城的新城内。 他们咋就不害怕后方的家眷被屠了呢? 这中间,可藏着弯弯道道呢! 面对鲁肃的质疑,关麟眼珠子一定,饶有兴致的问:“好久没打赌了…鲁大都督,不妨,咱们就以此赌一把如何?” “赌?”鲁肃抬眼望向关麟。 关麟微微颔首,“就赌我一个月能让这九千降卒归降,让这刘晔心悦诚服的做回汉臣!” 这… 鲁肃一怔,他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反问。 “那赌注为何?” “若是我赢了,就请鲁大都督跟我去江夏住上两年,直到‘彻底痊愈’了再回江东。”关麟笑吟吟的说出了他的提议。 鲁肃略微思索了片刻,旋即抬手,“好你个关云旗,这是把我鲁肃与东吴架在火上烤啊!若然我在江夏,那曹军但凡要进攻江夏,东吴就不会坐视不理,你这小子…好算计啊!” 得亏鲁肃精明… 否则,他琢磨着…八成又被关云旗这小子给绕进去了。 跟他聊天,得长一万个心眼儿! 反观关麟,他丝毫没有被看穿后的慌乱与紧张,反倒是扬起手,“这是我关麟的提议,鲁大都督也能提你的要求嘛?既是赌约,咱们的赌注可以对等的?不是么?” 这… 鲁肃“吧唧”了下嘴巴。 别说,他还真想到了一个赌注。 他轻轻的一捋胡须,“那好,这赌约我可以答应,可我的赌注是,若是我鲁肃赢了,那你关云旗就必须得从吴侯二女孙鲁班、孙鲁育中挑选一人娶了,且赴东吴住上两年,逍遥两年?如何?” 『又是虎穴?要玩这么大么?』 关麟不由得高看了鲁肃一眼… 别看这鲁肃是老实人、厚道人,也是一肚子心眼儿,一样不好对付啊! 看着眼前鲁肃那面颊上的执着与信誓旦旦。 关麟觉得…这虎穴不深入一下…还真过不去这一关了! 就连蹭蹭不进去,怕都不行了。 心念于此,关麟眼帘低垂。 终于,再经过了短暂的思索后,他握拳拍在案几上,“成交…就按照大都督说的,就看我一个月内能否让这九千俘虏归降,能否让刘晔心悦诚服的做回汉臣!” “若是我赢了,就有劳大都督来江夏做客两年…” 关麟的话方才脱口,鲁肃接上他的话。 “若是云旗输了,那就必须娶吴侯一女,且赴东吴与公主逍遥两年…哈哈,话说回来,当年你大伯玄德迎娶孙小妹时,可是在东吴过的颇为精彩呀!” “我遥记得他那副醉眼惺忪的模样下,一边听歌舞,一边吟出的那句‘接着奏乐,接着舞’,那是何等豪情?何等万丈霞光?” 呃… 随着鲁肃的话。 关麟就苦笑了。 豪情与万丈霞光,他不知道! 可这句“接着奏乐,接着舞”,关麟的脑海中,已经有画面了! 甚至出现一副鬼畜的画面——先帝创业未半,蹦迪花光预算,今晚白帝城酒水…全场由刘皇叔买单! … … 最后一章再码,可能12点后了。 莫等,明早起来看。 (本章完) 第二二九章 都是满满的求生欲啊! 交州,苍梧郡。 “——唉!” 随着“唉”的一声长叹,苍梧城楼上的陆逊皱眉深思。 这几日,他总是睡不好。 除了因为夫人孙茹的突然到来引发的担忧外,他总是感觉背后冷飕飕的,就像总被人惦记着似的。 特别是在晚上,无尽的夜幕之下,仿佛一枚匕首,正悄无声息的朝他刺来。 几次突然醒来,宛若梦魇,逼的他冷汗直流,整天也是惶惶然的模样。 身旁的孙茹低着头,徐徐开口,“都是妾惹的祸…致使伯言如此神伤,但…我也是为了母亲与弟弟啊,如今她们…还不知道是死是活?” 她言辞简洁直白,并无半分娇饰之意,反而是听得有几分清朗,像是并不后悔。 事实上,孙茹为了寻找母亲大乔与弟弟孙绍特地来此,她是不可能后悔的。 “不妨事的…”陆逊眉头一跳,收敛起了那份担忧、沮丧的心神,淡淡的道:“算算时日,我的急件,多半很快就要传到吴侯的手中…我攻城,他派人接管城池,已经如此了,他没有理由再怀疑。” “可惜了陆家的基业。”孙茹感慨道:“否则…这交州七郡,都是夫君的,是陆家的产业。” “是福不是祸,何况…大汉以孝治天下,夫人做的没错。” 陆逊微仰着头,视线穿过已呈萧疏之态的树枝,凝望着湛蓝的天空,许久许久,才慢慢的收了回来,投注回孙茹的身上、 “这些年,是因为你,陆家三房才能掌权,我也才成为了陆家的代族长,才能有今天。夫人,我是感激你的,哪怕…因为你失去再多,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孙茹的目光中剩下一片悲怆之色。 她自然懂,当初…夫君为了成为陆家的族长,付出了多少代价? 哪怕是…是娶了她这个陆家四房一门几百条人命仇人的女儿。 “也不知道,收到伯言的信,叔父他会怎么做?” 孙茹淡淡的问。 “他会派一个厉害的角色接管这些城郡,然后盯着我,看我继续的攻伐…” 陆逊仿佛看穿了一切,“若是我能将整个交州悉数攻陷交予吴侯,自然,这份猜忌也就不在。我也能再度获得吴侯的信任,也或许能…能如愿成为那大都督吧!” “成为大都督又如何呢?”孙茹抿着唇,“东吴的大都督,算上那周公瑾,不也死了?” 她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陆逊的心情再度悸动、翻涌。 陆逊一时无言以对… 孙茹“唉”的一声叹出口气,“我娘与弟弟在交州,伯言的那位小伱五岁的‘叔叔’,当年似乎也被吴侯派来交州吧?” 上一句是“东吴的大都督”; 这一句是“陆逊的小叔叔”,孙茹一连两句,都刹那间让陆逊的心头波涛翻涌了起来。 “倒是忘了他…”陆逊不由得喃喃。 “怎么?”孙茹连忙问。 陆逊牙齿下意识的咬住唇,沉吟了许久,他方才言道:“若是我这小叔叔落入了士燮之手,那…就麻烦了!” 孙茹大眼睛眨动了下,俨然,她并不能理解夫君这话中的意思。 “呼——” 而随着一声长长的呼气,陆逊扬起手。 他像是自我安慰般的用力一摆,“没事的,这位交州七郡督应该不会想到这一层!” “哪一层?”孙茹还在急不可耐的问。 陆逊深吸一口气,“找到公纪(陆绩),然后用他来威胁我…让我,让陆家军不敢再进军一步!” 啊… 孙茹像是一下子恍然大悟。 她怎么没想到呢? 夫君手中的陆家军,追本溯源,是…是陆家四房的陆康这一支。 夫君只是代理族长,陆家名义上的族长,依旧是是发来交州做郁林太守的——陆绩啊。 若是夫君不顾他的安危,那…那被天下人戳脊梁骨都是小事儿。 最重要的是…是陆家的族人一定会倒戈的! 一定会的! 想到这儿,孙茹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子流出,她下意识的伸手轻轻的拍在脸上。 她心头暗道: ——『我这嘴巴,千万不要是…乌鸦嘴啊!』 … 那边厢。 士燮是正午赶回交趾的,此刻站在交趾的城头。 说起来,交趾紧邻长沙,急行赶回,也就不过一百余里路。 士燮是一天一夜赶回来的。 而他还未回来,他的信已经先一步送达,且这一天的交趾颇为忙碌。 此刻,士燮的弟弟士壹正在禀报。 “按照兄长信笺中的吩咐,已经挑选出赠予关四公子的一千部曲,连同去学‘八牛弩’使用方法的两百机灵的年轻人,就在刚刚,由祗儿带队,均发往江陵那边…按照兄长特地嘱咐的,所有人均未携带任何兵刃。” “弟也已经于一早就往长沙去了,料得今晚就能与那韩玄先生见面,至于交易所需的金子与粮食均是现成的,只要江陵发回消息,证明这‘八牛弩’的威力不虚,这些金子与粮食随时可以运往长沙…” 俨然… 士燮的这位弟弟士壹,他办起事来,极是稳妥且高效。 当然了,他也六十多岁的人了,阅历与能力上都没有问题。 “好。”听着士壹的话,士燮一边捋须,一边轻轻颔首,感慨道:“这位关四公子是个厚道人,也是个讲究人,他讲究,咱们也要讲究,这点儿上需得稍稍注意些…还有,关四公子让咱们去找的那个人,可找到了?” “东郡四大家族之一陆家的族长,郁林太守——陆绩!”士壹连忙道:“找到了,还真是在郁林最大的橘林中寻到的,如今,正在‘请来’咱们交趾的路上…若非这位关四公子提醒,我无论如何怕是也不会想到,他才是陆逊,是陆家的软肋!更不会想到,可以利用他…威胁这陆家!” “哈哈哈…” 听到这话,士燮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就是关四公子的魅力啊…这年轻人,厚道、聪慧、机敏又乐于助人…况且他还年轻,这样的人物,能成为咱们交州士家的朋友,可千万不能成为敌人…若是做他的敌人,我有一种感觉,怎么死的,怕都不知道!” “大哥放心!”士壹拱手。 士燮则继续吩咐道:“待得这陆绩到咱们交趾,就放出话,陆家的族长在我们的手里,这所谓的陆家军敢向前一步,他们的族长就被我交州军祭旗!这消息,特别要传到陆家军的军中!” 士壹郑重的点头。 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免补上一问。 “我听闻四百年前楚汉相争,项羽绑了高祖的父亲,要用苦肉计,派人告诉刘邦,‘假如你不投降,我就把你爹给活活煮死。’我遥记得,刘邦的回答是‘你我皆在楚怀王手下共事,咱俩虽然不是一家人,但也情同手足,那么我的父亲就是你的父亲,既然你要煮死自己的父亲,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那就请你看在兄弟的份上分我一杯羹吧!’” 说到这儿,士壹顿了一下。 俨然…尤自因为刘邦的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而觉得不舒服。 “大哥,你说…陆逊会不会…” “不会!”士燮摆手道,“你说的这个,当初我也问关四公子了,你猜他怎么回?” “怎么回?” “他说,若这陆逊有高祖一半的心狠,那就是‘八牛弩’也拦不住他的陆家军!”士變淡淡的说,“只可惜…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陆逊是一个君子啊,他年少时就被称为‘神君’,这样的君子爱惜名声胜过生命,还有他的身份也注定他,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么狠!” 言及此处… 士燮的眼芒幽幽的向前,仿佛穿过了群山,穿过了交趾,穿过了郁林,也穿过了苍梧… 在那陆家军驻扎的地方停下。 士燮仿佛已经能看到… 诚如关四公子所言,一个陆绩即将引发整个陆家军的轩然大波,更是让此陆逊进退维谷! … … 合肥城的衙署内。 这位三十三多岁的东吴国主孙权,终于来到了这里,来到了这个…他魂牵梦绕都想要来到的地方。 此刻的他,看到主位上那个硕大的“张”字。 孙权当然知道,这个“张”是指代的谁? “唰”的一声,孙权拔出佩剑,直接将“张”字下的竹席劈成两段。 竹席碎裂… 剑尤自高高的扬起。 仿佛这一剑,将他孙权逍遥津一战的耻辱,将他那“孙十万”的骂名,将他这几个月受到的委屈,悉数宣泄了出来。 “汪汪…” 孙权新养的这条狗正在孙权的身边摇尾巴,似乎是与主人感同身受,同仇敌忾。 就在这时。 “报——” 一名信使迅速的呈来一封来自交州的急件。 是陆逊亲笔。 孙权缓缓展开,其中的内容…最直观的,就是让孙权感受到了“满满的求生欲”… “呵呵。” 孙权冷笑一声,沉吟道:“好一个陆伯言哪,他陆家军攻城,他分文不取,却让孤派人接管交州各郡,这种办法也想得出来,呵呵…” 孙权似乎心情不错,至少…这证明了陆逊对他的畏惧。 当即,孙权朝那小狗招呼了一下,那小狗会意,蹦蹦跳跳的到孙权的身边,孙权将他一把抱起,饶有兴致的在逗狗玩儿! “——咳咳!” 就在这时,一声咳嗽自门外传来。 “主公…末将没能攻下寿春,特前来请罪。” 是吕蒙…他见到孙权,当即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头则是深深的埋低,像是带着无限歉意。 于禁率汝南军支援寿春,吕蒙率军撤回,这件事儿孙权已经知道了。 当然,他并没有要责怪吕蒙的意思。 或者说,单纯的这件事儿上,他并没有要责怪吕蒙的意思。 至于前面的事儿嘛…孙权可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子明快快起来。” 孙权表现出了一个主公礼贤下士的一面,他躬着身子将吕蒙扶起。 “咳咳…” 只不过,吕蒙那急促的咳嗽声,引起了孙权的注意。 “子明昨夜不还好好的么?怎么今天咳起来了!” “是我一时疏忽。”吕蒙摇头道:“原本是要为主公攻下寿春的,却听到…那于禁早已率军提前布阵,与寿春城形成犄角之势,我思虑再三,觉得没有机会,故而…不得以撤军,可撤军容易,心下却是无比懊恼,一气之下就摘下了头盔…不曾想,被风一吹…却咳嗽了起来,应该是受了风寒…咳咳咳咳…” 古代将军,之所以穿着厚重的铠甲,却还喜欢穿披风。 这是因为…穿铠甲夏天热、冬天冷,披风可以夏天防晒、冬天御寒…夜里还能当被子盖。 而头盔…比之披风更重要。 一般情况下,高速移动猛地摘掉头盔,是会导致伤寒侵入的,严重的,都能猝死… 当然…吕蒙是刻意为之,他把握着一个度。 一个足够刚刚好患上轻微的伤寒,然后…借此辞去这统兵之权,让他吕蒙攻下合肥的事迹变的透明的度。 否则…他越是出色,可就愈发显得主公孙权“不如狗”了! “咳咳咳——” 又是一阵咳嗽,吕蒙一脸的歉意,“都怪末将疏忽,故而…如今此来也只能辞去这统领之职,还是回去静养几日,怕是短时间内不能统兵了,唉…末将还是先为主公修那‘吕城’好了!” 书永远不会白看。 从前人的故事里。 特别是越王勾践“卧薪尝胆”; 特别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特别是许多君主,诸如越王勾践与范蠡、文种的故事… 能共患难,却不能同享福的主公大有人在! 更何况是吕蒙这等,昨日将关麟的一番“肆无忌惮”的话如实阐述,将主公孙权称之为“不如狗”! 这是大忌讳啊! 洞若观火,吕蒙就是太懂孙权,太能看清楚这局面了。 所以,他才会在快速疾后摘下头盔,才会故意伤寒,才会主动来辞去这“统兵”之权。 “子明此番攻破合肥,立下大功…”孙权眯着眼,一副遗憾的模样,“原本,孤还想将右都督封给子明…竟不曾想…” “是我不争气了!”吕蒙做出一副懊恼的模样,“凡是伤寒,少不得百日的调养,我这身子还是当先好好养养吧,至于我的那几千部曲,一时半会儿也无法随我征战,就交给主公好了。” 唔… 听到这儿,孙权眉头一处。 ——『伯言与子明,倒都是满满的求生欲啊!』 当即,孙权笑了,他将陆逊的信递给吕蒙: “——子明看看这个…” 吕蒙接过,大致扫了一眼,不由得微微凝眉,感慨道:“若是伯言只攻城,却不占城,那足可表其忠心哪!” “哈哈哈…”孙权笑道:“一封信笺罢了,就不是一个合肥城,孤只能看到子明是对孤忠心耿耿,至于这陆伯言,是忠是奸?孤与他相隔几百里,如何能窥探的到呢?” 俨然… 孙权这话是话中有话。 吕蒙听出了一些意思,他试探着问:“主公的意思是…让末将接着查?” “查,自然要查。”孙权那碧绿色的眼眸眯起,他的表情也变的阴郁,他吩咐道:“这陆伯言既说,他要攻下这交州七郡,却悉数让孤派人接管,呵呵,子明难道不觉得有意思么?” “孤是觉得一些人大忠似奸,一些人大奸似忠,孤倒想知道,陆伯言说的这话是真的?还是敷衍孤的…” 言及此处,孙权道:“子明既受了风寒,那权且…先修养几日,可整个东吴,孤最信得过你。你的部曲孤一个也不要…孤还要再加你三千部曲,要你过几日就赶往交州!” “这陆伯言不是只攻城,让孤派人去接管么?孤就派子明去!孤赐予子明这‘交州七郡督’之衔!子明,你替孤好好的看着这陆伯言,看看他是全力进攻交州?还是有所保留?养寇自重…他到底是‘大忠似奸’,还是‘大奸似忠’呢!” 这…吕蒙懂了,当即拱手,“主公的意思是,以此交州七郡作为考验,看看陆逊是否真的能攻下来,是否真的将这七郡交由主公,若然他踟蹰不前,推三阻四,攻不下来…那他必定心中有鬼,也坐实了他与荆州的勾结!” “你这话说的大抵是对的,不过,孤听到,有一点却错了!”孙权突然打断,“这交州的城郡不是他陆伯言交由孤,而是交由你…整个东吴,除了子敬外,孤最信得过的人,便是你吕子明啊!” 此言一出,吕蒙一阵感动。 当即又一次单膝跪地,拱手道: “——末将…敢不效忠?” 孙权则一副君臣情深的样子将吕蒙再度扶起。 当然了,曾几何时,他也是这么去扶徐琨,去扶周瑜,去扶太史慈的。 没有再多的寒暄,不多时,吕蒙已经领命离去, 孙权依旧抱着这只给他带来“莫大幸运”的狗崽子。 他不忘笑着感慨道:“你这畜生,让孤看看,呵呵,打也打了,喂也喂了,在孤面前,总该老实点儿了吧!” 刚刚说到这儿。 “父亲…”孙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孙登注意到父亲孙权在斗狗,连忙行至孙权的身侧,“子敬大都督来信了…” 一听到鲁肃来信。 孙权的表情一反常态,那阴郁、捏脸、嬉戏玩闹,迅速收敛。 “信在哪?拿来。”孙权的语气变得严肃。 孙登连忙呈上书信,不忘简述道:“大都督的病情似乎有所好转,如今寄信过来,是因为他与关四公子约了一场赌?” “赌?”孙权听到这个字,总感觉挺刺耳的,当初就是因为这个“赌”,害他丢了长沙、桂阳、江夏三郡。 他孙权不喜欢赌,甚至…讨厌赌。 不等…孙登简述,孙权已经看到了中间,而随着其中一句映入眼帘。 他那碧绿色的眼瞳睁开,瞪得浑圆硕大。 他惊呼道: ——“若子敬输了,竟要在江夏待满两年?” ——“若那关家四郎输了,却是要在孤的女儿大虎、小虎中择选其一么?” ——“这是什么赌注,不该是提亲吗?怎生孤的女儿,却要去荆州为‘质’!” 俨然,在孙权的经验世界里。 将女儿嫁到外面,那只有一种可能“为质”! 可他太疼爱大虎、小虎了… 他哪里舍得,将宝贝女儿嫁到外面呢? ——『子敬啊子敬,你这是在干嘛?』 ——『子敬…难道你就如此看好这个关家四郎么?』 心念于此… 孙权的眼眸还在顺着这信笺向下。 而当他读到了“以和为贵、搁置争议、共同北伐,和则两利,斗则俱伤”这二十字时,他不由得一怔。 心头暗道: ——『这是那关家四郎提出来的?合肥攻下后…如今的局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哈哈,怪不得子敬会如此看好这关家四郎!呵呵,子敬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辣呀!』 ——『呵呵,若如此,倒是有意思了!』 … … 总算码完了!睡觉。明儿个继续。 ps:下集预告,且看陆逊同学是怎么被逼上绝路? (本章完) 第二三零章 仰天大笑出门去,乱云飞渡仍从容 “——以和为贵、搁置争议、共同北伐,和则两利,斗则俱伤!” 孙权郑重其事的向儿子孙登嘱咐:“这二十个字,登儿你要牢记,且每日提醒孤!” 这一句话语气极重。 俨然,关麟提出的这二十个字,将成为东吴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战略准则。 孙权又想到了什么。 似乎,他不能让这这份战略没有期限。 他淡淡的补充一句:“至少,这二十个字,要持续到淮南与交州攻陷之前!” 孙登拱手:“孩儿记下了。” 而留下这么一句,孙权的目光幽幽。 ——汪汪! 伴随着小狗的叫声; 伴随着衙署外,那“曹操河”上吹来的河风… 孙权仿佛看到了东吴的疆域不断的向交州、向淮南蔓延。 看到了他手中的城郡,看到了除江东之外的交州、扬州,也看到了青州、徐州、幽州… 『伯符,当年你北伐的,孤也做到了!』 『东吴与曹魏的攻守之势异也!』 这一刻的孙权,他仿佛看到了所有临海的州郡,均在他孙权的掌控之中,然后以此为基,不断地向中原,向内陆拓展。 渐渐地,成就出那一番王霸之业。 这又是一幅何等恢弘、雄伟、壮阔的蓝图啊! … … 前面就要到江陵了。 张仲景的马车中,传来医者特有的“望、闻、问、切”。 “除了剧烈的搏斗之后,会有短暂的心慌心悸外,可还有呼吸急促、胸闷的症状?” 张仲景坐在一边,他的义女貂蝉在打下手,对面坐着的正是士武。 按照关麟的吩咐,士武要经过一次“严格”的诊断,确定没有带什么病症,才能够成为关麟的护卫。 此刻,听张仲景问。 士武挠挠头,“其实这都是极其轻微的…若不是仲景神医问,我从未当回事儿,许多时候,出现这些情况,只睡一觉就过来了,料得不是什么大事儿。” “这些,我都记下了。”张仲景轻轻颔首,他朝貂蝉示意。 貂蝉连忙卸下了一些简单的医具… 士武则问道:“我这算通过了么?” 此言一出,貂蝉“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急着去做四公子护卫的。” 士武一本正经的回道:“我不一样,我是领着任务,要保四公子的周全…四公子的安危可关系着我们交州士家全族人的存续。” 这一番话脱口,貂蝉收起了她那散漫的笑容。 张仲景则郑重道:“已经通过了,我会告知云旗公子,你随时可以去他身边护卫。” 士武郑重的拱手…“多谢仲景神医。” 说罢,他迅速的走出了车厢,他撑住马车的一边,然后一跃跳下。 胳膊上是孔武有力,身手却也异常敏捷。 看着他的背影,貂蝉不由得感慨道:“如此精壮,似乎,不应该有所病症吧?是不是云旗公子想多了…” “四公子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啊。”张仲景感慨道:“就像是那翼德将军讲述的,蜀中法孝直的父亲法衍,不也是因为轻微的病状,不以为意,突然就猝死了么?还有那法孝直…他如今的症状与其父一般无二,也是找不出症结所在,或许这世间有许多疾病…超出了现有的医理,无法解释呢?” “何况…按照云旗公子所言,怕是这位士武将军的母亲诞下他时,已经五十往上了,这等年纪的产妇,本就稀少…很难讲,是否会对孩儿有些影响。” 说到最后,张仲景“唉”的一声叹出口气。 这幽幽的叹气中,却是饱含着对医学的严谨与敬畏。“总而言之,这位士武将军,目前虽有些症状,却并不明显…权且先密切观察着吧!” “女儿记下了。”貂蝉重重点头,“那如果义父无事的话,女儿就先告退了…” 说话间,貂蝉也准备下了马车。 这一处马车是关麟为张仲景专门准备的,车厢中摆放着许多医书,方便他在路上品读这些医书。 故而,哪怕是义女貂蝉,也不敢叨扰。 只是,貂蝉要走,张仲景却连忙喊停:“红昌,伱且等等。” 啊… 貂蝉回过头,直视向义父张仲景的目光。 她这辈子见到过太多人了,太多不同的眼神,而从义父张仲景的眼神中,貂蝉感受出了几许意味深长的深意。 她连忙问:“义父还有事?” 张仲景慢慢的说,“那交州士家都知道四公子干系重大,故而特地派人保护,可他于为父有救命之恩,为父却是疏忽了这点。” “到江陵后,我会全力筹建第二官医署,一段时间会很忙碌,可如此一来,难免疏忽四公子这边。如今的四公子不比以往,乃是江夏一郡之守,身边当随时有个医者。他注意不到自己的身子,咱们需要替他注意到啊,‘叔和’在长沙,‘韦汛’与‘杜度’又太过年轻,又都是男子,心思不够细腻,为父均不放心,故而,为父想让你跟在四公子的身边,权当是以一名女医者的身份照顾他?可好?” 啊… 这个… 貂蝉微微一怔,倒不是扭捏。 事实上,到她这个年纪,早已经没有了少女才有的扭捏与娇嗔。 以女医者身份,跟在一个年轻公子身边,她也不怕外人非议… 可,貂蝉最担心的是义父张仲景啊。 如果她待在云旗公子身边,那…义父这儿? 这一刻,她微微抿唇,望向张仲景。 张仲景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爹这儿,你放心好了,自从四公子那些医书将为父医治,为父觉得神清气爽,一如年轻了二十岁,本也不需要你服侍在身边!” “何况…如今的云旗,他要在整个荆州、整个巴蜀,乃至于整个天下兴建这些官医署,造福世人,振兴杏林,他就是咱们杏林的领袖,咱们杏林的希望啊!他的安危对交州至关重要,对我杏林又岂不是至关重要呢?” 说到这儿,张仲景握住了貂蝉的手。 他的话更添郑重,“红昌,只有在云旗的身边,为父才…才能放心哪!” 这…貂蝉的眼睛连续的眨动,终于,她种种的点头。 “义父放心,女儿虽已不再年轻,但…总是更懂得照顾人的…” “好,好…”张仲景颔首,却不忘再添得一句提醒:“正好那士武也是云旗的护卫,你在云旗身边,也顺道留意下他的病情,这是云旗特地交代的,咱们需得放在心上,还有…” 说到最后,张仲景突然踟蹰了,像是最后一番话,难以启齿。 貂蝉笑道:“还有什么是父亲大人不敢说的么?” “呵呵…”张仲景浅笑,“云旗终究是年轻气盛,那翼德将军的女儿星彩姑娘,又时时刻刻待在他的身边,为父是担心,难免出现孤男寡女…他们…” 终究,类似于“干柴烈火”这样的辞藻,还是没能从张仲景的口中说出。 貂蝉却已会意,她浅笑着道:“义父想的还真是远呢!” “不是我想的远…”张仲景幽幽道:“是那士武提醒了我,如今的云旗公子,他的名望也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 俨然… 张仲景这话指代的是——杏林。 他担心的是,男未婚,女未嫁,若是真的干柴烈火… 那传出去,可于这位“杏林领袖”关云旗的名声不利啊! … … 樊城,一处豪门府邸前,那朱红色的大门,那高高的门槛,宛若将内外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这还是李藐第一次,在刘桢的引荐下来拜见曹丕。 看着这门槛,看着这阔绰的府邸,他的心头难免有一些紧张。 诚然,在北上樊城之前,李藐曾与关麟进行过模拟… 可以说包括曹操、曹丕、曹植,乃至于…每一个在曹魏能叫得上名字的人物。 与他们交谈时的情景…都模拟过无数次。 可…事实上,模拟终究只是模拟。 当真的站在这朱门前时,李藐还是会紧张。 因为,突发情况往往会随时出现。 没有一次…是完全按照他与关麟“模拟”时的样子,这太考验一个人的随机应变能力了。 “呼——” 深深的吁出口气,李藐抬眼望向这门槛——镇南将军军师府。 曾几何时,这里是刘表手下的首席将军蔡瑁的府邸。 如今…却已经任凭曹家公子,任意居住于其中。 好一番——物是人非! “李先生,怎么发起呆来了?”刘桢笑着提醒道,“明日曹公就要归来,子桓公子选择在这个时候召见你,可谓是将你当成心腹之人,别愣着了,子桓公子还在里面等你呢!” “好…”李藐似乎收敛起那紧张的情绪,可莫名的…这种情绪愈演愈烈。 就连他都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见到曹植时,他尚且泰然自若,可要见曹丕时…却…却… 难道是因为云旗公子特地讲到过,曹丕是个心狠手辣,且为达目的阴谋诡计,层出不穷的人! 也是个慧眼如炬的人! 当即,李藐随口回了刘桢一声,紧接着,他没有迈开步子,而是举头望向那湛蓝的天穹。 他回想起的是… 此前在江陵时,他问过关麟一个问题。 “北上襄樊,哪怕云旗已经为我做了充足的准备,可这其中…依旧会出现突然事件,许多对话都不会按照我们想象的去走,面对这些…单纯依靠随机应变,我能做到么?” 那时的李藐其实是露怯了。 现实就是这样,理想往往能很丰满,未来也能在巨大的“画饼”下描述出万丈霞光。 可真的当一个人要踏出这一步时,特别是第一步时,往往是最难的。 如今李藐面对的,就是曹丕这条线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部。 呼… 再度轻呼口气,这一刻,李藐开始回忆起关麟的回答。 那是一个晚上。 在听到李藐如此回答后,关麟站起身来,他负手而立,思索了许久方才轻吟道: ——“凡是,最要紧的都是果敢的迈出第一步,对与错、成与败,这些都太遥远,如果一开始就去考虑,那往往这一步根本就迈不出!”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要悉数抛之脑后,自古就没有把一切都设计好再‘开步’的道理。而把一切都弄清楚再去走路,亦是不可能的…我能告诉你的,只有鲁莽者要学会思考,而类似于李先生这样的善思者,要克服的,便是是犹豫啊!” ——『犹豫么?』 ——『善思者要克服的是…犹豫么?』 这一番话再度在李藐的脑海中涌动。 那一夜听到时,还没觉得什么。 可现在,这一番话,却让他宛若醍醐灌顶一般。 原本发散的思维与想法,一瞬间悉数收敛。 而当眼眸从湛蓝的天穹中再度移回平地时,那个多虑的李藐不见了。 那个果敢与睿智,不惜裸衣,一身是胆的李藐,他又回来了。 “哈哈哈哈——” 李藐当即大笑,用这笑声将心中的犹豫与彷徨一扫而空,他朝着刘桢呼喊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既已到了该来的地方,既已要拜见该见的人,刘兄还不速速领路?” 啊… 此言一出,刘桢一怔。 他心头暗道: ——『好词句啊…』 连带着,刘桢不由得思索起这一句中的含义。 ——『抬起头来,仰天大笑的走出门去,像我这样的人,难道会是永远埋没在草野中?毫无用处吗?』 ——『好一个‘我辈岂是蓬蒿人’,此情此景,倒是颇为映衬…相得益彰!』 当即,刘桢恭敬着伸手:“李先生请…” 几乎与此同时。 早就守在书房院落门外的曹丕也听到了这道声音。 他身旁的吴质还在感慨。 “不愧是蜀中三龙,好才情…” 曹丕则颇为克制的喃喃吟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呵呵…呵呵…想不到,这位李先生与我曹丕是一类人!” 曹丕自然知道,这辞句…李藐吟的是他自己。 可在曹丕看来。 他又何曾愿意被永远的埋没在草野? 他曹丕绝不会甘于平庸! 他曹丕的未来,必须要在大魏——熠熠生辉。 就在这时,李藐已经走来。 而曹丕表现出了超凡的礼遇,他一把拉住了李藐的手。 ——“李先生方才那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我知道,是李先生的自喻,可在我看来,更像是为我曹丕写的啊!” ——“闻辞如会,我已经是与李先生神交许久了!” ——“李先生就是我的‘子房’啊!” 也就是此间均为心腹之人… 曹丕才敢这么说。 否则…子房?子房! 要知道,当年曹操与荀彧彻夜长谈后,也是在说,——“文若是我的子房啊!” 如今…李藐又成了曹丕的“子房”。 换句话说,若荀彧、李藐是“张子房”,那他曹操、曹丕难道是“汉高祖”刘邦么? 不多时… 书房内已经传出李藐的声音。 朗朗脱口,字句铿锵,每一个字眼的吐出都饱含着他满满的自信。 “这‘九品官人法’虽好,也能让曹丞相称公之后,重新联合各大氏族,更能抵消颍川荀彧、荀攸之死在士人中的影响,让北方与中原的政局稳定,但…曹公却未必喜欢!” “因为据我所知,曹丞相一生与氏族的关系是既合作,又防范…曹丞相一生威武不屈,骤然让他让出这么大的权利给氏族?让他向氏族妥协?他怎会答应?故而…非我不建议子桓公子将这‘九品官人法’献给曹公,而是时机未到!” 面对李藐这番“言真意切”,毫无遮掩的话语… 曹丕的回答也是毫无保留。 ——“李先生先是献出这《九品官人法》,又能把话说到这一步,足可见李先生忠义之心可昭日月,但…李先生曾告知于公干(刘桢)的一句话,我觉得更好。” 言及此处,曹丕的目光幽幽。 “父亲是跟氏族斗了一辈子,也防了这些氏族一辈子,但…如今的局势下,若父亲还打算称王、称皇…那他就一定会这么做!哪怕是盛怒之下,他也一定会对这些大氏族妥协!” 曹丕的话愈发厚重、坚定。 李藐深深的吸了口气,“让曹丞相向氏族妥协?谈何容易啊?不过…呵呵…我看是子桓公子想要借助这股氏族的力量吧?纵是让曹丞相震怒,子桓公子也看出来了,氏族能量的磅礴、浩瀚…依我看,曹丞相一生最多就是称王,可子桓公子…却是能成为这世道下的天子!” 随着李藐的话… 曹丕的表情愈发的凝重。 李藐不愧为狂士,他是真敢说,却又恰恰说到他曹丕的心坎儿里。 “哈哈哈哈…” 此时的李藐还在笑,“我赠予子桓公子的这《九品官人法》是利剑,可拔剑的时机与勇力…却要子桓公子自己去判断了,利刃最厉害的一刻,便是它首次出鞘的一刻!” 曹丕凝望着李藐,他的语气郑重。 “——我得先生,如鱼得水!” 历史上的曹丕与曹操不同。 他更看重氏族,也更倚靠氏族…甚至,为了能依靠氏族的力量,曹丕一定程度上牺牲的是宗室的利益。 当然,这也为“高平陵”之变,为“三马终食曹”,为三家归晋,埋下了深深的伏笔! 一番畅谈… 直从白日聊到了黄昏,曹丕亲自将李藐送出门,送上马车。 李藐也一如既往的表现出“怀才不遇”、“狂士”的风采… 这是他与曹丕第一次见面,整个过程,比想象中的更加顺利。 就在李藐下马车之际… 正好看到了路边乞讨的鲁有脚,他不漏声色的从鲁有脚的身边走过,两人擦肩而过的功夫,鲁有脚的声音悄然传出,极轻极细,仿佛天地间唯独他有李藐才能听得清楚。 ——“四公子回江陵了!” ——“那曹子建也回樊城了!” ——“近来…江陵那边九千俘虏需招降,四公子必有新的行动,你务必留意!” 此言一出… 李藐的眼眸刹那间凝起,不过只是一个瞬间,他又回复如此。 只不过,比起之前,他像是精神了不少。 “哈哈哈…” “哈哈哈…” 他一边笑,一边往驿馆中走,不忘高喊:“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仍从容!” 而随着这一句,鲁有脚立时会意。 这就像是李藐回答。 ——他知道了! 且这所谓的行动,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 … (本章完) 第二三一章 虎女焉能嫁犬子?虎焉犬、吾嫣权! 黄昏时分,关麟的车队驶到江陵城下。 张飞性子急,当先骑着白马进城找二哥关羽去了,临回巴蜀前,得把该敲定的事儿敲定了才是。 关麟倒是饶有兴致的下了马车,与鲁肃、诸葛瑾一边步行,一边聊着天。 别看是他们三人聊天,可周围围了不少人,关麟的部曲,东吴的部曲,连带着诸葛恪、张星彩、张仲景、士武等人都在。 至于他们围在城门外,并不进场,则是因为关麟的一个提议。 “鲁大都督,诸葛先生,如今就要进这江陵城了,而城中有不少关家军,其中还有少量河东(山西)人,我爹也是河东解良县人,不妨我说几句解良县的方言,你们试着听听,看能不能猜出我说的是什么?” 关麟这话是扯开嗓门说的,顿时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好奇。 张星彩问:“我们能猜么?” “当然可以。” 关麟笑吟吟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转向一干东吴兵,“你们都可以猜猜,若是谁猜准了,本公子重重有赏。” 见关麟颇有雅兴… 鲁肃看了看天。 今日…天色已晚,多半也无法去拜访关公了,索性鲁肃笑道:“既关四公子有此雅兴,那就说说看,我们权且猜一猜…看谁能讨了云旗公子这份赏赐。” 诸葛瑾轻轻捋须。 因为是关麟主动提议,他下意识…总觉得其中有鬼。 可具体哪里有鬼又说不上来。 这时候,诸葛恪已经行至他的身旁。 小声道:“父亲是在担心么?” “你又喊我父亲?”诸葛瑾沉下脸。 诸葛恪正色道:“父亲看似绝情,其实是温情,我与父亲既是生在这乱世,许多事情身不由己,又何必拘泥于一个称呼呢?” “呵呵。”诸葛瑾浅笑一声,对诸葛恪的话不置可否:“不过是一个河东方言,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诸葛恪像是事先知道关麟的想法,他一摊手,淡淡的道:“这可不一定。” 那边厢… 所有人已经将关麟围成了一个小圈子,浩浩荡荡几百人,倒是鲁肃、诸葛瑾被推在最前的位置,张星彩玩心重,她是跃跃欲试。 关麟则张口说出了第一句。 “咳咳…那我说了——” “哎呀你说知府,知府不占显,那五府呢哼?五府也不车也,你瞅瞅无量迷撵,怂娃瞅个窝都汗服溜的,哎呀这俩憨不拉几,窝蹬老逼啦,白卓坡行了,一天球都不干!还娄叟的不行,哎你瞅窝截获有福吗?给窝擦下起算球!” 关麟这一番话是完美复刻老爹的。 其中许多句,老爹急了…骂人时就这么骂的。 当然,这不是山西话,这是解良(运城)话,与寻常的晋语不大相似,接近陕西关中话,发音特点是基本没有前鼻音,平卷舌不分。 最特别的是… 四个声调,一二三四声在运城话里基本上是二三四一声! 当然…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随着关麟这一番话。 鲁肃、诸葛瑾、张星彩一阵默然。“……” 所有东吴部曲的与关麟的部曲也纷纷睁大了眼睛… 心里嘀咕着,这钱怕是不好赏了? 甚至一些出身太原、或者是雁门的并州人,他们表示。 ——『这说的是河东话?』 果然… 关麟的一番话脱口,没有一个人应答。 关麟左右环望,“没有来猜猜的么?若是…这些都猜不透,那我爹讲话,你们听着可就要费劲咯!” “我听那…”张星彩好奇的张口,“‘一天球都不干!还娄叟的不行’是说‘一天啥也不干还抠搜的不行’么?” “没错——”关麟直接回道,颇为赞许的看了张星彩一眼。 他把目光又转向鲁肃与诸葛瑾,连带着还有来自江东的一部曲们,像是格外关照他们。 又或者说,这番话本就是刻意朝他们说的。“鲁大都督、诸葛先生,还有你们…不猜猜么?” 关麟这么一问,有东吴的部曲,祖上是在山西的,跃跃欲试。 “前面两句…实在听不出来,不过…‘这俩憨不拉几,窝蹬老逼啦,白卓坡行了’,当初在老家时听过,好像是…‘这俩憨批,那脑子不行,白长了个脖子’!” 这话脱口… 关麟当即道:“对对对,就是这句,赏,该赏,能猜出这一句,看来你跟我爹,跟那些河东解良人沟通交流,是没啥大问题了!” 当即糜阳就将一袋钱币递给了这东吴部曲。 这东吴兵打开袋子,满满的五铢钱,当即高兴坏了。 大家一看真的赏啊… 热情顿时就高涨了起来。 “我也猜猜,最后那句‘给窝擦下起算球!’是不是骂人的意思啊?” “‘怂娃瞅个窝都汗服溜的’这句…我听过,是‘你看看你的样子,口水都流出来了’?” “——赏!” “‘哎你瞅窝截获有福吗?给窝擦下起算球’,我知道了,这句的意思是‘你看那井里有水没?给那货扔进去算了’!” 在几个祖籍是山西人的东吴部曲的助力下,越来越多的人猜对。 “猜对的都赏!” 关麟毫不吝惜钱财,不管是东吴部曲,还是自己的部曲,凡是答对的就是一大袋子五铢钱。 鲁肃是揣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 诸葛瑾却是双目凝起,他心里在盘算着,总是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可这位关四公子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倒是他身边诸葛恪笑出声来,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诸葛瑾淡淡的问:“看来,云旗公子这行为,恪儿是事先知道了。” “孩儿是云旗公子的心腹,这些事儿,孩儿自然知道。”诸葛恪轻轻点头,却又一本正经的道:“不过,我是不会告诉父亲大人的!” 诸葛瑾眼神中添了几许落寞,嘴上嘣出一句冷冷的话。 “我没想让你告诉我!” 诸葛恪一边听着大家伙儿的猜测,笑的却更灿烂了不少… 笑容中,他回忆起昨夜…整个车队,夜宿在一处驿馆时的情景。 他,诸葛恪站在了关麟的房门前… 他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做出了最终的决定,他敲响了门,将父亲诸葛瑾此行江陵的最后一个计划告诉了关麟。 “我爹来江陵,其实是奉吴侯之命,来向关公提亲的,吴侯之长子孙登欲娶关三小姐关嫣姑娘…然而此提亲,却是一个阴谋,一番诡计…” 诸葛恪娓娓将东吴的算计讲出给了关麟。 包括,这门亲事,若是答应了,就将关银屏充做人质; 若是关公没有答应,凭着他的性子,势必怒骂吴侯,如若此事传扬出去,那有朝一日,时局有变,东吴就有了一个极佳的偷袭、背刺的借口。 到最后,诸葛恪郑重的告诉关麟。 ——“此提亲,无论关公如何应答,都是一个死局!” 反倒是关麟,他短暂的怔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的表情恢复如常。 他想起了…历史上的这桩事儿。 也是孙权替儿子孙登向他三姐关银屏求亲,然后就是老爹那句著名的“虎女焉能嫁犬子”,简直把孙权气到炸裂。 当然,这只是演出来的炸裂罢了! 正是借此关羽对孙权的“羞辱”,水淹七军后的东吴背刺关羽,白衣渡江偷袭荆州,竟在舆论上、在民意上没有获得太大的谴责。 一个求亲; 一个“口嗨”,却让东吴获得了舆论上的支持,此计算准了老爹的性子,可谓是用心歹毒。 当然… 关麟也判断出来,如今的局势下,至少当下,东吴是不会背刺的…这不符合他们如今的利益与方略。 可…三年后、五年后呢?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永恒的盟友,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 早晚有一天,东吴还是会背刺的。 而那时候,这件尘封已久的往事就会被再度提起,当年关羽对孙权的羞辱…那所谓的“虎女焉能嫁犬子”,就能成为一个舆论支持、极佳的动机… 『——虎女,犬子!』 呵呵… 关麟心头不由得感慨。 ——『这无异于老爹关羽指着孙权的鼻子将他骂的狗血淋头了,一方诸侯,一方国主,这自不能忍?他的子民也不能忍?乃至于整个荆州都会觉得是东吴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想到这儿… 关麟“唉”的一声叹出口气。 诸葛恪却继续说,“这诡计,我一直在犹豫是否告诉云旗公子,可…既已做出决定,还是…” “你做的没错!”关麟拍了拍诸葛恪的肩膀,“事实上,无论魏、蜀、吴,谁最后赢了…诸葛氏一族都不会输!你只需要做你个人的选择就好…无外乎对错,只在乎立场!在乎你认为谁能赢到最后!” 一番宽慰,紧接着关麟眯着眼,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诸葛恪微微抿唇…不敢发声打断关麟。 待得沉吟了良久,关麟方才开口,他主动问诸葛恪,“你说,鲁大都督与你‘大伯’向我爹提亲后,我爹会怎么回答?” 这个… 诸葛恪眼珠子转动。 最终在关麟好奇的目光中,吟出了一个字——“滚!” “关公一定会让鲁大都督与我爹…滚出去!” 诸葛恪想不到其它粗鄙的词。 当然…或许,还有更难听的。 “哈哈…”关麟笑了,他感慨道:“你不懂我爹,我爹是读《春秋》的,是文化人,文化人怎么能用‘滚’这种粗鄙的辞藻呢?他会说…‘虎女焉能嫁犬子’!” 啊… ——虎女焉能嫁犬子? 诸葛恪心头一怔。 他嘀咕着。 ——『这还不如那个“滚”呢!倘若真的是这一句,在未来往事重提,传入江东,那…那江东岂不会同仇敌忾?』 “云旗公子…这…”诸葛恪张开了嘴巴,他踟蹰了下,方才道:“为了荆州的稳固,云旗公子当阻止关公啊!” “阻止?何必阻止?”诸葛恪永远忘不了,关麟最后留下的笑容,以及那自信满满,信誓旦旦的话语。 “我爹是山西人,那边的口音其实很容易被人误解,因为没有前鼻音…‘虎吾’不分,‘焉嫣’不分,‘犬权’不分?什么虎女焉能嫁犬子?明明是‘吾’女‘嫣’能嫁‘权’子…翻译过来,那就是我爹的女儿关嫣,怎么能嫁吴侯孙权的儿子呢?这话…元逊,你品,你细品!” 此时此刻,再度想到这里,诸葛恪那心头的涌动、飘忽的思绪悉数收回。 他的笑容还在…笑容可掬。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为何云旗公子会试着讲“河东解良县”的方言… 为何云旗公子要教鲁大都督与父亲,还有这无数东吴部曲学着“解良话”… ——虎女焉能嫁犬子。 ——吾女嫣能嫁权子。 同样的语调,不同的字眼… 不同的方言,不同的解读。 一次潜藏着的巨大危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化解了。 呼… 轻轻的呼出口气,诸葛恪的目光望向关麟,此刻的关麟已经刚开始下一轮“解良方言”的解读。 他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河东解良话最是绕口,来来来,我给你们翻译一句,你们…且听听是不是这个调儿?” 说着话,关麟开始了新一轮的解良方言。 “‘扶上两歪鸟,接鸟给喂鸟学’…这句的意思是‘树上有两只鸟,这个鸟对那个鸟说’,下一句,‘你往吾安移一哈’这个意思是很好理解,是‘你往那边移一下’,‘我一哈就再球哈气了’,这句是‘我一移就掉下去了’!” “你们听懂没有,我爹河东运城那边,人都不说‘下’,说‘哈’,还有说这个字,他们用‘学’,那么…我再考考你们,比如下面这句,‘这鸟雪,解锁甲,你在哈气我给你解服?’有人能告诉我这一句是什么意思么?” 就在众人一本正经的思索的时候。 鲁肃吧唧了下嘴巴,思虑了片刻,他张口道。 “我知道了,‘这鸟雪’就是‘这鸟说’,‘解锁甲’就是‘急什么’。‘你在哈气我给你解服’,就是‘你掉下去,我给你借住!’” ——诶呦喂! 鲁肃的解答让关麟眼前一亮。 关麟连忙道:“想不到鲁大都督很有语言的天赋嘛!” 鲁肃却笑道:“云旗公子,可还没有给我奖赏呢?” “有,有!”关麟笑着吩咐糜阳将准备好的钱袋递给了鲁肃。 也是满满一袋五铢钱。 鲁肃像是玩的颇为愉悦,心情大好。 一干东吴部曲也对河东解良话…生起了莫大的兴趣,更是潜移默化中,将一个事实印入了他们的心头。 ——『关公是河东解良人,关公说的解良话,要三思而再品…莫不能只看表面的意思!』 想到这儿,不少部曲连连感慨: “这河东解良话真是有意思啊!” 关麟也感慨道,“是有意思,却也不好听懂…话说回来,我爹与一些河东解良老乡都带着口音,一些话…你们听起来,或许是一个意思,可仔细想想又是另外一个意思!所以呀,在这江陵城中,听到什么,可千万不要立刻做决断,把这话,在脑子里过一遍,保不齐就别有洞天,琢磨透了呢!” 听着关麟的话… 诸葛瑾尤自一头雾水,不知道关麟,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倒是诸葛恪,连连惊叹。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云旗公子用晦涩难懂的方言,来处理此‘定亲’一事,简直“高明”啊!』 ——『就不知道…一切会按照他的预想么?』 ——『做儿子的就这么了解父亲么?就笃定,他会吟出那句‘虎女焉能嫁犬子’…不,是吾女嫣能嫁权子么?』 … … 江陵城郊的一处农庄。 门外一干农人打扮的男子森严伫立,当他们看到一位红衣女子时,纷纷单膝跪下,动作整齐,却一言不发。 女子正是灵雎。 呼… 她轻轻的呼出口气,左肩上的伤口让她这段时间并不轻松。 因为那该死的暗器,哪怕是肩上的毒性,第一时间被挤出来,可…便是这些余毒,也让她十分痛苦。 灵雎已经试过许多种方法解读。 可…只能延缓,哪里能那么容易的根除? 呼… 又是一声幽幽的呼气。 灵雎暂时不去想这些,他进入这农庄,她的表情更添凌厉肃穆,待得进门后,颇为豪放的一挥手。 “把查到的,有关关麟的情报统统讲出来——” 当即一名农人站出,“关四公子身边时长有一名女子,是张飞的女儿,名唤张星彩,武艺不凡,擅使长枪!似乎,是因为这关麟不懂武艺,故而张飞特地留下女儿来保护他。” 又一名农人站出一步:“这位关四公子今日便可回到江陵城,此次出使长沙,他救了当地的名医,名唤张仲景,声名大噪…更是建立了官医署,将所有的医者网罗其中,如今已是荆州地区杏林的领袖。” 第三名农人站出:“这关麟势必与沔水山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唤沔水山庄的庄主黄承彦为老黄,黄承彦称呼他为臭小子,他可以随意进出山庄,且…许多山庄外的农人都见到过,两人关系格外熟络…” 第四名农人正要禀报…他打算禀报的是关麟与关羽这对父子之间,那剑拔弩张的关系。 却听得“砰”的一声,灵雎发火道:“我要的情报,是这些么?” 一句话凌厉异常。 一时间,所有的农人伪装下的杀手,均下意识的低头,像是不敢迎上这位“温姑娘”的目光。 倒是灵雎,似乎因为动了火气,惹得肩上一阵酸痛。 灵雎咬着牙,忍住了这一股疼痛,她语气放缓。 “我是要接近他,不是要杀他…我需要的,他的喜好?” 灵雎的眼眸渐渐地凝起。 即将到来的落日,让她的心情愈发烦躁,“比如,这位关四公子好色么?好赌么?爱财么?还有关府中可为其安排有填房侍女?那张星彩长相如何?两人之间除了护卫之外,是何关系?还有…” 灵雎一股脑问出了一大通。 提到了这儿…有一名农人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道:“若论及美貌,这张星彩如何能与温姑娘比肩?” “可…这位关四公子是否好色,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小姐问到的…喜好,似乎…这位关四公子格外喜欢听书,此前在江陵城,总是会去‘得胜桥’下听人说书,许多人都见过他。” ——“说书么?” 灵雎一边轻轻的捂着肩膀上的伤口,一边轻声喃喃。 她不由得顺着这“说书”往下思虑。 ——『如何利用说书,制造一个邂逅呢?』 ——『英雄救美的话,对他会有用么?』 ——『糟糕,忘记了…他似乎不懂武艺,哪里还有什么英雄救美,该死…关羽的儿子竟不识武艺,这难道…就是天意么?』 一时间,灵雎思虑再三… 她也拿不定主意,到底该怎么与这位关四公子相识… 曾经,母亲大人施展的美人计、连环计…她听人讲述过无数次,可究竟该如何施展?灵雎犯难了。 又该怎么利用他,接近那杀母仇人——关云长! 一时间。 一连串的疑问在灵雎的心头不断涌动。 她是“鹦鹉”的主人,可“鹦鹉”是一个杀手组织,不是一个…“红娘”的组织啊! 灵雎只会杀人… 她不会勾引男人哪! 一时间,因为烦躁,灵雎一手握住那连弩…她的心头只剩下一句。 ——『要怎么接近这关麟呢?』 ——『似乎,好难!』 … … ps:最后一章会晚,早睡,莫等。 放心,它就在那儿摆着,明早也跑不了的。 (本章完) 第二三二章 劝降刘晔之策,在此进淄赶烤之中 江陵城外,这“河东解良话”也学了,天色也不早了。 车队,也该进城了。 只是,关麟却走出了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别人是进城,他则是往城郊赶。 鲁肃提醒道:“云旗公子回到江陵?不先去拜见你的父亲关公么?” 面对鲁肃的提问,关麟的脚步一顿,他转过身,露出了无比夸张的表情,就好像在我问鲁肃。 ——你是不是在跟我搞笑? 在鲁肃茫然的目光下,关麟才张口道:“鲁大都督竟会言及…我关麟去拜见我爹?看来,大都督对我关麟有什么误会啊?我这辈子就没有去拜见过我爹!” 说着话,关麟十分潇洒的一摆手,直接往西城郊方向走去。 留下鲁肃的目瞪口呆。 他不由得心中叹道。 ——『这一对关家父子的关系,果然…传言不虚啊!』 诸葛瑾则解释道:“鲁大都督一定会有些意外,不过…事实就是如此,这一对关家父子并不和睦…而往往针锋相对,总是这位关云旗占尽上风啊!” 听到这儿,鲁肃淡淡的点了点头。” 不由得感慨道:“子瑜啊,这一对关家父子的争执,看似是云旗占据上风,可…呵呵,你看看如今荆州的局势,荆南稳如泰山,江夏北境更是悉数收复,你还看不出来么?这父子争锋…云旗纵是血赚,可关公岂会吃亏呢?” 说到这儿,鲁肃拍了拍诸葛瑾的胳膊。 像是意味深长。 诸葛瑾感慨一声,却是又“唉”的叹出口气,“云旗或许血赚,但关公永远不亏”,鲁大都督的这话…难免让他想到了自己那“蓝田美玉”般的“儿子”。 心念于此,诸葛瑾不由得扭头,去寻诸葛恪。 此时的诸葛恪方才追上关麟,语气关切:“云旗公子这是去哪?这么晚了?可是有要事要做?” 诸葛恪问的信誓旦旦。 关麟却朝他笑笑,“在长沙待了许久,鱼吃的多了,突然想吃咱们江陵城的烤肉,烤牛肉…西城郊有的是牛肉!” 啊… 诸葛恪没想到,关麟去城郊的理由…竟是如此草率。 不过…诸葛恪的赶来让关麟想到了什么。 他的脚步一顿,原本散漫的表情,登时收敛…郑重其事的望向诸葛恪,“元逊你这么一喊,倒是让我想起一事,不妨…交给你个任务如何?” ——任务? 听到这两个字,诸葛恪一怔,连忙拱手。 “太守吩咐即可!下官必定赴汤蹈火…” 他一改对关麟的“公子”称呼,改为“太守”,这是一息间就转变了身份,进入了状态… 公子的话,可以开玩笑,可以玩闹。 可…太守的话,就要郑重其事的对待了。 他诸葛恪自诩,他这个长史功曹,可是要成为江夏郡守关麟左膀右臂的! “赴汤蹈火,哪有这般严重?”关麟轻轻的拍了拍诸葛恪的肩膀,“我听说,江夏俘虏过来的那刘晔嘴很硬,无论如何也不归降,元逊…你替我试试他,看看他的嘴究竟有多硬?也看看…他这份身为魏臣的抵死不降,究竟有多坚决?” 诸葛恪并不知道,关麟与鲁肃打赌一事。 但刘晔的大名… 他还是听说过的。 “佐世之才”、“胆识过人”、“识破伪盟”、“精于匠艺”、“筹谋画策”… 有关他的传说太多了。 诸葛恪也想不通,这么一个颇有名声的汉室宗亲… 光武帝刘秀之子阜陵王刘延的后代。 为何会选择帮助曹操,助纣为虐? 他对得起祖上的荣光么? 当即,诸葛恪拱手,“劝降此刘晔,下官必竭尽全力…” “试探而已,莫要强求,能问出多少,就问多少。”关麟再度拍了拍诸葛恪的肩膀,“但是,千万不要上刑,万一打坏了,咱们江夏就少了一大助力。” “下官记住了。”诸葛恪领命,就骑上马,进城去了。 关麟却不忘接着吩咐,“廖都尉何在?糜阳、麋路何在?” “下官在!”廖化连忙站出一步。 糜阳与麋路也一并上前。 关麟目光停留在糜阳、麋路的身上,他吩咐道:“知道你跟麋路都想回家看看,不过…在此之前,先配合廖都尉做件事儿。” “公子吩咐即可。” “不是有九千多俘虏么?我听闻,父亲将他们幽禁在城南的军营附近,由关家军看守…这样,你们直接去贼曹掾属找马秉提一笔钱,然后大肆采买一番,给他们每个人送去一床被褥,一套衣服,一个水袋,十个面饼!” ——『啊…啊…』 随着关麟的话音落下,廖化、糜阳、麋路均是大惊。 要知道,在汉代,可压根没有优待俘虏这一条。 作为俘虏,你要么归降! 之后,虽然鄙视链会一直存在,但大家伙儿就是一个战壕的兄弟了。 可若是不归降,那在其他士卒看来,这些俘虏吃我们,喝我们的,还随时得防着他们叛乱。 简直,还不如活埋了,爽快! 虽说杀降不祥! 可…不杀?一只养着?把军队的粮食熬干? 这事儿,武安君白起就很有发言权。 自然而然… 这九千江夏的俘虏,上上下下谁会给他们好脸色? 也正是基于此,糜阳连忙提醒道:“四公子,这些俘虏的家眷在北方,怕是即便四公子如此待他们,这些俘虏也不会因为感动,就即刻归降的啊!” “我说过他们会即刻归降么?” 关麟的话颇为豪放,且直接让糜阳哑口。 而这只是开了个头。 关麟第一次表现出“土豪”才有的豪迈与阔绰。“让你们买就买,这才能花多少钱?咱们贼曹掾属有的是钱,权且当洒洒水咯!” 这… “咕咚”一声,廖化、糜阳、麋路均咽了口口水。 可从关麟的表情来看,他们的确感受到了一种“洒洒水”的轻松感觉。 ——云旗公子,还是阔绰呀! 只是… 他们又如何知道。 在关麟看来,这九千四百降卒已经是他的部曲了,经过一个并不光明的手段。 他们很快就会心悦诚服的归降,且对曹魏恨得牙痒痒! 同仇敌忾… 从这个角度看… 虽是洒洒水,但这水,却不白洒。 交代完这些。 关麟继续向城郊方向走。 其实,他早就看到了, 在城郊处等候着他的“丐帮中人”,其中,就有一张十分熟悉的面孔。 似乎是为了掩人耳目,这乞丐特地换上了便装,就像是寻常的农人一般。 “无忌——” 关麟喊出了眼前这乞丐的名字。 无忌,张无忌! 他本名是张方,关麟对他的印象十分深刻。 他的身世坎坷,他的叔父是曹操的好同学,“八厨”之一的张邈,他的父亲是张超,他与曹操可谓是不共戴天之仇。 此前将计就计,“盗”出连弩,引虎豹骑葬送于落日谷,间接的刺杀了曹纯,也间接的让曹仁晕厥。 这份功勋,在丐帮中首屈一指,独一份儿。 “公子…” 见到关麟,张方连忙拱手。 关麟招呼他走到一边,示意其它部曲不许跟来。 待得走到树后,关麟才关心的问: “伤都好了?” “好了。”张方拍拍胸脯,示意此前的箭伤早已痊愈。 关麟连忙拦住他,抓住他的手:“痊愈了也不能这样。” “现在?几袋了?” “八袋…跟鲁长老一样…”张方如实回答。 “可以嘛…”关麟拍了拍他的肩膀,类似于“史火龙”、“游坦之”、“张无忌”这种经受过考验的丐帮忠贞之士,关麟会告知他们“洪七公”的真实身份。 当然,即便是不告知… 到这些“丐帮核心弟子”这个身份,领到的任务,稍微推测,洪七公的身份,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了。 寒暄过后,关麟左右环望了下,确保没有人在附近,才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一封纸条,将这纸条迅速的塞到了张方的手里。 “公子…这是…” “尽快把这个交给樊城的鲁有脚!” 关麟的语气一下子就变得一丝不苟,“江夏一战九千四百俘虏的事儿,你应该也听说了,这张纸条,就关乎这九千四百俘虏能够归降,事关重大,要快!” 望着关麟,望着丐帮帮主,望着这位传说中“洪七公”此刻那郑重其事的面颊。 张方重重的点了点头,迅速的就跑开了,不敢耽搁片刻的时间。 “呼——” 待他跑远,关麟总算是长长的吁出口气。 该吩咐的都吩咐完了,一盘棋已经布下了,接下来…就看其中的棋子如何厮杀了! 倒是作为执棋者的关麟,大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罢了… 不想那么多呢。 先去老黄那儿吃顿烧烤再说。 说起来,长沙的伙食以“鱼”为主,且有着浓郁的地方特色,讲究“脍”、“濯”、“熬”。 所谓的“脍”就是细切肉; “濯”是水煮肉的一种,可以理解为水煮鱼。 还有“熬”,让关麟惊讶的是,在汉代的长沙,“熬”竟然是“煎”的意思…煎鱼! 当然,这些吃法,虽也美味… 但在关麟看来,终究是比不上一顿烧烤。 况且,沔水山庄里的烧烤,是关麟特地调教过得。 是以富有齐国故都“临淄”,或者说是后世“淄博”特色烧烤为模版的。 在量大、肉美、不宰客这件事儿上。 唯一且永远可以相信的,就只有孔孟之乡了! … … 这边厢,关麟一回来,就去西城郊…吃沔水山庄版的“临淄”烧烤了! 那边厢,傅士仁也赶来了江陵。 他是带着满怀的好奇来的。 特地来看看糜芳…到底说的是个什么生意? 只不过… 此刻的傅士仁,他在糜芳的府邸中,像是迷失了一般… 双目无神,瞳孔呆滞,整个面颊都像是面瘫了。 至于缘由… 在傅士仁的翘首期待中,千呼万唤,他总算是看到了糜芳那所谓一本万利的“大买卖”、“大生意”! 竟…竟…竟…竟是一个——拥有小翅膀的卫生巾! 没错… 糜芳向傅士仁展示出的大生意,就是酷似女子例事袋的——卫生巾! “子方?你在跟我开玩笑么?” 傅士仁怒了,他真的生气了… 说起来,他本就烦闷… 跟着刘备混了三十年,结果…现如今,一个个荆州派、东州派的都当上了大将军,司马、参军…唯独他还是一个小小的太守,好像是个人都能骑在他的脖子上拉屎、撒尿,作威作福! 他的心态本就已经是崩溃的边缘。 全指望着那些军火生意,指望着那些快乐的敛财,以消解心情的烦闷。 不得不说,对于一个失意的人,金子、粮食、财富…是能让他忘却一切烦恼,寻找到短暂的快乐的。 可… 近来,傅士仁的快乐直接被掐断了一多半儿。 至于缘由,是军火生意不好做了,是荆州连战连捷,关羽直接掐住了兵器厂,凡是公安郡的军火,不通过当地郡守,悉数直接运往关家军。 也是因为这一条军令,傅士仁这边几乎断了军火的供应。 这还了得? 在傅士仁看来,他这三十年就够委屈了,现在倒好…他公安郡本地的兵器厂…都给他断了! 钱也给他断了! 这是不给他活路啊! 他感觉整个巴蜀,整个荆州,所有人都在针对他! 如今,傅士仁也仅仅靠着手中,存续的少量军械“勉强糊口”… 这也是他对糜芳这个所谓“大生意”望眼欲穿的原因。 谁曾想,期待越大,失望越大。 期待到最后,竟…竟…竟…竟就是这么个玩意? 这玩意…听糜芳讲,不就是女人特殊时候用的么? 咋… 还能比军火赚钱? 傅士仁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 当然了,这不能怪傅士仁的浅薄。 要不是糜芳试着在自家的商铺里卖了卖,只是小规模,小范围的卖了卖。 他都不敢相信… 这玩意,何止是赚钱哪,简直就是送钱,是老天爷下金子…就看他糜芳接不接了。 不夸张的说,关麟去长沙的这段时间。 这所谓的“小翅膀”一经问世。 在整个江陵…瞬间就卖爆了。 当然,因为在自家夫人身上试过。 糜芳也曾想到过,这“小翅膀”会很好卖,但他还是发现他浅薄了… 这玩意何止是好卖? 根本就是巨大的供不应求… 是哪怕再扩大几倍的生产,依旧会长久的、持续的供不应求! 不夸张的说,自打关麟去长沙后,贼曹掾属的任务就剩下一个,那就是生产、生产、还特喵的是生产! 招募大量的女工,就是为了生产…飞速的生产! 可哪怕如此,还是不够,每日的新货,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被采购一空。 导致糜芳不得不限量采购。 只不过,他是限量了… 可架不住女人们发动全家老幼来购买,每日糜家商铺从开门之前就排起了长龙。 而最夸张的是… 从卖的第三天起,大量的关家军竟然来排队采买。 糜芳本是一头雾水,后来他才知道… 原来,这“小翅膀”止血的特性,不止是女人能用啊…战场上的将士,流血更是习以为常的事儿! 女人用这“小翅膀”止血是周期性的… 可战士们用这“小翅膀”止血,是战场上不得以而为之,是万万不能断的呀! 只要有女人,只要有战场,就永远有止血的需求! 这是源源不断的宝藏! 也就是从第三日起… 不止是女人、男人、老人、小孩、兵士、儒生… 无论是豪门贵族,还是寻常农户,不论是书香门第,还是市井无赖,所有人都在拼命的抢购这“小翅膀”! 在这等盛况下,供不应求这四个字,已经显得无比浅薄。 江陵城百姓的需求,怕是再生产一个月,都不够! 糜芳有一种感觉。 云旗的这单生意,单单他们糜家已经接不下来了,必须得…得找合作伙伴了呀! 于是,曾经贩卖军火的好搭档,傅士仁…就被糜芳想起。 他特地将傅士仁唤来,就是为了让他长长见识,一睹这门生意中,存在的巨大商机。 “哈哈哈哈…” 此刻,面对傅士仁的质疑,糜芳只是一个劲儿的笑,笑他的单纯,笑他的浅薄… 傅士仁则接着问:“我此前在公安还听闻,伏虎山一战,子方你打出了风采,我还为你高兴呢!我心里想,这次子方兄可算站起来了,可…可我为你高兴,你也不能耍我吧?这…这玩意怎么赚钱?赚个屁的钱!” “哈哈…”糜芳还在笑。 终于,在漫长的笑容声中,他开口了。“这生意,可是云旗赏咱们兄弟饭吃啊,若是饭到了嘴边,你都不知道张张嘴,那我就算是看错人了。” 糜芳还傲起来了… 一副,这生意就放在这儿,聚宝盆就放在这儿,你傅士仁在做不做。 “子方…”傅士仁语重心长,“最近我心情可不怎么好,你要耍我,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话间,傅士仁双手握拳… 一副心中憋着无名怒火,就快要爆发的既视感。 “也罢,哈哈,我说什么你不会相信,还是带你去商铺亲眼看看吧。” 糜芳满怀感慨,他一把拉住傅士仁的手,颇为郑重其事的道:“等你看过了这生意,你就知道…咱们这些年卖的军火,简直是卖了个屁!不…是卖的还不如个屁呢!” 说话间,糜芳就拉着傅士仁往门外不远处糜家的商铺赶去。 … … 这边厢,糜芳要带傅士仁见见世面。 那边厢的关麟。 此刻的他,手握一个薄薄的面饼,蘸上料…卷上一叠经丝绸之路西域传入中原的大葱,然后将牛肉夹在其中,一口咬下…滋滋冒油,香气逼人。 除了调料缺少几样…还有缺了最关键的辣椒面外… 简直就是高仿版本的“淄博”烤肉了! 倒是黄承彦… 他手中握着一纸文章,这是关麟刚刚写的,说是吃烤肉有感而发。 当然,如果是这样也就罢了,不值得黄承彦这么好奇。 偏偏关麟还多出了一番与黄承彦的对话 “那刘晔?老黄你知道吧?” “汉室宗亲,佐世之才,自然知道!” “我打算劝降他。” “啊…” 不等黄承彦惊讶,关麟指着黄承彦手中的文章,笑吟吟的道:“这不,劝降他的方法,都写在这一篇文章上呢?老黄,你且品,细品!” 这才有了黄承彦,眼眸一边眯起,一边吟着这文章上的字眼。 想要一盔究竟。 ——“戊戌年夏,马公任淄州太守,百业待兴,癸卯年春…吾辈系处功利场中,唯淄州,康衢烟月,政通人和…怀瑾握瑜,燔炉宴客,嘉言懿行,慷慨厚德,使海内翕然,驾马驱车,万民进淄赶烤。” 言及此处… 黄承彦觉得不对劲儿了,“这‘戊戌年夏,癸卯年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淄州?什么淄州…这‘进淄赶烤’又与劝降那佐世之才有何关联?” 不等黄承彦把话讲完。 关麟一边又将那裹着大葱、牛肉的面饼吞下,一边笑道:“老黄,你什么时候成急性子了,还没看完呢?接着看…接着看!” “劝降刘晔的法子就藏在这一篇‘进淄赶烤’的文章之中呢,你得品,得细品!” … … (本章完) 第二三三章 张飞:退后,俺女婿要开始装逼了! 汉室宗亲。 不,准确的说,是汉室败类——刘晔。 这个“衣带诏”事发后,替曹操监斩了董承一家的刘晔; 这个官渡之战,献上霹雳车,帮助曹操大破袁绍的刘晔; 这个淮南刘勋,宛城张绣,都在其的劝说下,奉土归曹,共同抗袁的刘晔; 这个按照历史原本轨迹,上表曹丕代汉,并自告奋勇,与华歆一起扯住汉献帝的衣袖,迫他禅让的刘晔! 如果从曹魏的角度去看,此刘晔是三朝元老,简直是忠贞肱骨之臣。 可从汉室的角度去看,此刘晔简直妄为汉室宗亲,简直不配为光武皇帝刘秀的后人。 但… 在关麟看来。 从天下大势的角度看来,刘晔其实是比刘备和诸葛亮更清醒的那个。 他归曹不归汉的最大原因,是他意识到,汉王朝末年天下大乱的局面已然形成,很难力挽狂澜… 也知大势面前,刘备、诸葛亮不过是螳臂当车,终将必败! 而这一切的源头,便是汉武帝、光武帝好不容易筑造起来的汉家的脊梁与信仰,在桓灵二帝时期,彻底的崩塌。 刘备说——“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 刘备一生最痛恨的不是董卓,也不是曹操,而是致使这汉室崩坏的桓灵二帝啊! 刘晔何尝不是如此? 只不过,刘备的选择是一边恨,一边迎难而上,收拾桓灵二帝留下的烂摊子。 刘晔则是选择随波逐流,良禽择木…顺势而为。 从这个角度去看,无关乎忠义…只是信仰的崩塌,是汉魂的离散,是个人的选择。 而关麟之所以有感而发,写出那“进淄赶烤”的文章… 是因为,在穿越前…关麟的信仰也短暂的崩塌过。 恰恰因为这“进淄赶烤”的事件,让他的信仰与希望再度点燃。 曾几何时,在“进淄赶烤”这个事情出现之前,关麟但凡出去,就一定做好了随时被宰的准备。 “旅游”几乎与“被宰”画上等号,“出去玩”与“快乐”渐行渐远。 可直到,这个事件的出现,让关麟感觉他又一次看到了光。 原来真的有人能把“待客之道”给做到极致,把“不宰客”奉为准则,把“政通人和”四个字写在手心上,印在了心头深处。 也真的有城市,能够在夹缝中,能够在匮乏的资源下,能够凭着他们的决心与感动,给这里的人民,也给整个天下的人民带来希望! 如今的汉室不也是如此么? 他们架在曹魏的大山之间,苟延残喘,随时倾覆… 北方与中原的小孩儿,知曹魏,已不知有汉。 北方与中原的士人,以作魏官为荣,以为汉臣为耻。 大汉四百年的那根深蒂固…那在门阀、士人、百姓心目中的“天命在汉”的印记,已经渐渐的在人们的心头消散。 桓灵二帝的出现,更是将这团希望与信仰的火焰彻底的熄灭,乃至于浇上一盆冷水,生怕汉室“死灰复燃”? 这才是刘晔… 乃至于大量中原的氏族、北方的士人、汉室宗亲背叛了汉室,转投曹魏的原因。 说到底…他们对汉的信仰已经崩塌,他们完全看不到希望啊! ——『刘晔把希望寄托在曹操的身上啊!』 ——『这点上,我还真得学学‘戊戌年夏,癸卯年春’的淄城,如何在有限的资源下,把希望与信仰再度灌输给世人,也灌输给这位刘晔。』 后世的淄城用“政通人和”感动世人。 如今的蜀汉远远说不上政通人和。 可蜀汉却有着独一份的浪漫。 关麟的目的是去点燃这份浪漫,让浪漫的火焰,再度点燃起季汉中兴的希望。 曾经,大汉那浩瀚的火海已经不在。 但——星星之火,依旧可以燎原! 心念于此…关麟最后吞下了一口面饼,他起身。“老黄,这烤肉也吃了,事儿也想明白了,今晚还有要事,就不陪你下棋了。” 说着话,关麟站起身,作势就要走。 黄承彦故意露出一份不悦,“你这倒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简直当自己家一样,我闺女、女婿都比不得你放肆。” “哈哈…”关麟笑了笑,“老黄伱什么时候这般小气了?再说了,我是真的有事儿,这想明白了,得一鼓作气,趁着今晚好好的给那刘晔上一节课。” 唔… 黄承彦微微一怔,他提起关麟新作的那“进淄赶烤”的文章,疑问道:“就凭这个?” 关麟颔首,“也是,这文章太超前,老黄你未必看得懂,不过…你细品的话,其实…通篇写满的其实就四个字!” “哪四个字?” “信仰!希望——” 关麟的话一板一眼。 说到这儿,他颇为豪放的扬起手:“走了…老黄你慢点吃,少喝点儿酒。” 关麟一边朝黄承彦招呼,一边不忘吩咐手下部曲。 “告诉我爹,也传出消息,就说我关麟今晚在贼曹掾属公堂上劝降敌将,有兴趣的文武都可以来看看,本公子给他们打个样儿!” 这边厢… 关麟徐徐走远。 那边厢,黄承彦的目光忍不住再度停留在关麟的这一篇“文章”上。 文章中的字眼一个个映入眼帘。 ——“戊戌年夏,马公任淄州太守,百业待兴,癸卯年春…吾辈系处功利场中,唯淄州,康衢烟月,政通人和…怀瑾握瑜,燔炉宴客,嘉言懿行,慷慨厚德,使海内翕然,驾马驱车,万民进淄赶烤。” ——“周有‘珍用八物’传百世,今有‘淄城食说’继千年,浩浩人间至味,汤汤民风和合,盈樽斗酒,载舞载歌。” ——“淄州府告诫子民:天道忌盈,先习勤而后谦谨,首有豁达光明之识,后有恬淡冲融之趣,于进退之间见功夫。故,大运横出,九紫离火,使其众驿马星动,红鸾星合,元亨利贞,水火既济,一城烟火冲檐出,万叠云山皆入座。” ——“此城千年励精图‘炙’,一朝天下知,念马公之贤德,余恩不尽,躬逢其盛,与有荣焉!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这… 黄承彦一边读,一边心头感慨。 ——『不就是吃个烤肉?云旗这小子,怎么…愣是吃出这么多文墨来!』 而读到最后一句,黄承彦喃喃吟道:“幸甚至哉,歌以咏志…这文章洋洋洒洒,是写的好…却又如何看出信仰?看出希望?还有…淄州府?哪里是淄州府?” 念及此处,黄承彦摇了摇头。 一时间,倒是对关麟能否成功劝降那刘晔,心头生起无数的好奇。 … … 夜里的关家府邸,一盏未熄的油灯摇曳着,朦胧灯影中映着关羽那双眉紧锁的神情。 张飞站在关羽的身前。 忙不迭的张口:“二哥?这事儿你倒是表个态啊!若是你同意了,俺回去跟大哥说。” 从张飞口中吟出的事儿,自然是关麟与张星彩定亲的事儿。 按理说… 三弟张飞专门来说这事儿,关羽不该犹豫,何况…这义结金兰在前,再添上一门儿女亲家,这老二、老三…岂不是亲上加亲? 只是… “三弟啊…”关羽那丹凤眼眯起,“儿女婚事,本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星彩也是好孩子,做我家儿媳,我是满意的,可偏偏云旗的话…” 关羽沉吟道:“你也知道云旗的性子,为兄说东,他一定往西,为兄若是不说这门婚事,或许还能顺其自然,可一旦为兄说了,保不齐这臭小子又要跟我剑拔弩张,说我乱点鸳鸯谱了!” 张飞哪里能听不出,关羽这意思是。 关麟这臭小子特殊,别人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他…呵呵,他若不答应,那这婚事根本定不下来。 “这个不怕…”张飞笑道:“二哥不用担心这个,俺夫人对俺,那不也是日久生情…况且,如今俺让星彩待在云旗身边,护他周全,这相处的久了,感情自然也就有了,话说回来,俺跟俺那夫人,不也是这么日久生情的嘛,想当年,俺就跟夫人处了一月,孩子都怀上了。哈哈,情情爱爱不就是这么回事儿么?” 这… 张飞的话让关羽一怔。 关羽都不知道该说张飞什么好了。 是天真无邪? 还是完全不懂! 做爹的,都能把女儿…这么往外送的么? 若是让那夏侯氏的弟妹知道,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三弟…这事儿,至少,你得跟你那位夏侯夫人商议下呀,她是星彩的娘…女儿的婚事,她的点头啊!” “二哥你就是把事儿想的复杂了。”张飞摆摆手,“当年咱们跟曹操、夏侯渊打的火热,可俺不一样把夏侯渊的侄女儿给强娶了?这事儿…夏侯渊的夫人哪里同意过?依俺说,根本没那么复杂。” 关羽再度提醒。“婚姻大事,不能儿戏,至少也得让咱们大哥点头,也得让诸葛军师知道此事。” 张飞挠挠头,“俺就说,大哥、二哥这书读的多了,就是麻烦…不过,这也好说,明儿个俺就回成都,到那儿俺自会告知大哥、军师,还有俺夫人,嘿嘿,二哥呀,下次再来,俺可就是来收聘礼了。” 张飞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却发现二哥关羽始终板着脸,像是有心事。 经过了一个迅捷的脑回路,张飞挠着头又补上一问,“二哥,你不会是觉得,俺闺女配不上云旗吧?” 这个… 张飞问到了这儿,关羽登时就有点儿尴尬了。 要说以往吧,别说是三弟的闺女了,就是随便一个女子…能嫁给云旗这个“逆子”,关羽都要烧高香了,这是祖上积德。 可现在,云旗一而再、再而三的立功,他的行为,他的智谋一次次的惊艳到了关羽。 虽口中依旧是“逆子”、“臭小子”的叫着,可越是这么叫,越是无法遮掩关羽心中对这臭小子的在意。 这是他关羽生下来的——“麒麟儿”啊! 从才华上去看… 三弟的女儿张星彩的话,份量上,的确是有些… 正在关羽踟蹰之间。 “父亲、三叔…”却见关银屏与关索匆匆的闯了进来,两人拱手向关羽、张飞行礼,从面颊上看,倒是有些匆忙。 “何事?” “马军师派人传来消息,说是四弟要在贼曹掾属夜审那刘晔…”关银屏如实禀报。 ——『这也值得特地来禀报么?』 关羽眼眸微眯。 ——『那刘晔本就是江夏降将,云旗是江夏太守,就是夜审他,也是情理之中,不至于大惊小怪吧?』 关羽这边还在思索。 关索接着道:“四哥说了…今晚,他就能让这刘晔归降,且…他放出话来,所有文武都可以去看,他要打个样儿给诸文武,教给他们如何劝降曹魏敌将!” 这… 听到这儿,关羽的丹凤眼刹那间瞪开。 ——『云旗,好大的口气啊!』 要知道,这江陵城中…可不乏文武去劝降刘晔。 刘晔的老乡也好; 同为汉室宗亲的也好; 就是马良、就是王甫、就是赵累,就是他关羽本人也去劝过。 可偏偏这个刘晔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坚持不做汉臣,做魏臣,这是在曹魏一条道走到黑啊! ——『云旗竟敢扬言,今晚就能劝降了他?』 当即,关羽连忙道:“如此,还真得去看看。” 张飞也连忙道:“俺也去!” 他脸上的迫不及待,就仿佛在说: ——“尔等通通退后,俺女婿要开始装逼了!” 关羽与张飞出门时… 张星彩正赶来这里,她喊了一声:“爹…二伯…” 似乎,关羽与张飞没有注意到他,直接驾马离开了。 倒是后面出来的关索与关银屏,他们停在了张星彩的庙前,从两人的脸色看,也是一副急匆匆的模样。 张星彩连忙问:“银屏姐?维之弟?你们这是干嘛?” 关银屏一副惊愕的表情,“星彩?你在云旗身边?你不知道么?云旗今晚扬言…要劝降了这刘晔呢!” 啊…啊… 张星彩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关银屏拉着往外跑了。 ——今夜的贼曹掾属,注定是要热闹非凡。 … … 夕阳西下,江陵城的牢狱中。 曹操的司空仓曹掾、主薄刘晔用石块在牢房的墙上写下一个字,正好连成了一句话。 诸葛恪低吟:“良禽择木,良臣择主!” 他摇了摇头,“你还真是执迷不悟啊!” “呵呵,我写这八个字,是提醒我自己,来第八个人了。”刘晔幽幽的直视着诸葛恪的目光,“算上你是第八个人来劝降的,可惜…我心意已决,我是不会归降的。” “我刚刚查过,刘先生的父母、妻妾都不在了,唯独有个儿子,本在寿春做官,你被俘后,他即刻就赶了过来,我想你儿子的想法,刘先生应该最是清楚吧?” 诸葛恪试探着问道。 “清楚。”刘晔感慨道:“他是不想我因为他的安危,而不敢背叛曹丞相,故而无法抉择,可…此子又岂知吾之心意?世人皆以为我刘晔乃汉室宗亲,不得以才屈身侍曹。可谁又真的知我,知我刘晔侍曹本就是出自真心!” “从二十岁时,曹公派使者来见我,说要重用我,我当着使者的面将山贼首领郑宝的头颅割下,众人拥簇我,愿意推举我为新首领,匡扶汉室。可我知道,汉室自‘桓、灵’二帝起就烂透了…烂到了骨髓里,根本无法匡扶,也就是那时候我追随了曹公,一晃三十年了!” 刘晔将他的经历娓娓讲述… 字句间饱含着对曹操的崇敬,与曹魏的希望,以及对汉室的唾弃。 这话让诸葛恪听得极为不适,他指着刘晔道:“曹操乃汉贼,你身为汉室宗亲,这是助纣为虐。” “汉贼?呵呵?汉贼?哈哈哈哈…”刘晔的笑声中… 除了对曹操的钦佩外,只剩下对诸葛恪深深的鄙夷。 “你这竖子懂什么?你铸过五色大棒棒打权贵么?你做过县令,颁布过十罪疏惩治豪强么?你有过议郎谏言?你有过假意侍董?你有过十八路诸侯讨董时,诸君自顾,我自西向,哪怕最后大败而归,依旧初心不减,高呼‘竖子不足与谋’的万丈豪情么?” 刘晔越说越是起劲儿。 “若是没有曹公,当今的汉天子还不知道在哪里流亡,风餐露宿、流离失所…若是没有曹公的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你们是否想过,那当今天下还不知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你这竖子,嘴上无毛,却张口闭口骂曹公是汉贼?呵呵…你又岂知何为贼?窃钩者诛,盗国者为诸侯,汉室本就崩坏、离散,凡是大乱之后就该大治,曹公代汉顺理成章,曹公才是天命所归的那个人!” 这—— 一时间,诸葛恪被刘晔驳的哑口无言… 这还是他既与关麟舌战后的,第二次在口齿的交锋中落入下风。 “咳咳…” 就在这时,一道咳声传来。 诸葛恪回头,却见关麟早已出现在了牢门前… 诸葛恪不知道关麟是何时来的。 可… 无疑,他一定听到了这刘晔最言辞锋利的一段,也看到了他诸葛恪无力反驳的一段。 “踏踏——” 随着关麟步入牢中。 “公子…”诸葛恪连忙拱手。 关麟示意不用行礼,他缓缓走到刘晔的面前。 刘晔淡淡的道:“原来你就是关羽的第四子关麟关云旗!” “我是谁不重要。”关麟淡淡的说:“我方才听你说,曹操五色大棒棒打权贵?颁十罪疏惩治恶霸、议郎谏言、假意侍董,还有‘诸君自顾,我自西向’…还有那‘几人称帝?几人称王’的!” 关麟这么说,刘晔直接反问,“四公子以为这些不实么?” “实!实实在在!”关麟笑着说,“不过,凡事看两面…刘先生只看到了这些,怎么就没有看到,许攸为曹操赢得官渡之战立下大功,又助曹操攻下南皮城,一统北境,可最后…他却被曹操手下的虎侯许褚一刀劈了!身首异处。” “孔融在许都朝廷建立第一年,就带头投奔朝廷,并积极响应曹操参与朝政,结果…也就七年前吧,被曹操诛了满门!死的时候女儿才七岁,男娃才九岁,两人在家中下棋,突闻噩耗,不为所动。” “别人问他俩?为何你俩不跑?他俩说,覆巢之下无完卵?果然…曹操连他俩也没放过,行刑前,女孩儿还对男娃讲‘如果死者有知,得见父母,难道不是我们最大的愿望’!孔氏一门还是通透啊!” “娄圭是曹操旧识,在曹操平定雍凉的过程中,投奔曹操…并在击破马超的大战中立下大功,曹操佩服他的智计说‘子伯之计,孤不及也。’可最后,仅仅是因为,曹操和他的儿子们一起出去游玩,娄圭一同随行,只是言语不当,就被曹操杀害!” “更别说荀彧荀令君了,‘曹操馈彧食,发之乃空器也,于是饮药而卒。’要不要我关麟把这事儿再细细的讲给你,为何曹操要赠荀令君一个空的食盒?这是告诉他,终无‘汉禄可食啊’!我记得…曹操还在成为‘魏公’后,新修建的宫殿门上加了一个活字,杨修说是阔,可…阔个锤子,这是曹操再说,‘入此魏公门’者才能活?试问,自打曹操成为魏公后?不入那魏公门的是不是都消失了呢?” “如果这些人还不够,那让曹操吟出那句‘宁教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的吕伯奢呢?那个曹操睡觉时嘱咐小妾‘须臾觉我’,但因为见曹操睡得太熟,就没叫醒他,最终被杖毙的小妾呢?那个被曹操梦中杀害的可怜兵士呢?那个曹植的妻子,因为出身清河崔氏,因为父亲获罪受到牵连,被曹操以身着华丽衣衫为命,以违制命,还家赐死的儿媳呢?这些人的命,就不是命么?” 说到这儿,关麟站在了刘晔的身前,他凝着眉,怒目圆瞪… 他的语气一丝不苟,郑重其事。 “那么,我现在问你,到底?我口中的是真实的曹操——” “还是你刘晔口中的,是真实的曹操呢——” … … (本章完) 第二三四章 来吧,借你之手,与他一搏! “我口中的是真实的曹操?” “还是你刘晔口中的,是真实的曹操呢?” 当关麟的这一句话吟出时,已经有一些官员来到了这牢狱外。 远远的就听到了关麟的声音。 王甫、赵累,这些关羽的副将不由得驻足在牢狱的外围。 马良也来了,他感觉心头一紧,好久没有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了。 可久违的声音中,一字一句,振聋发聩呀! 倒是刘晔,他的眼帘不由得低垂了下来,像是心头已经产生了一分悸动。 关麟的声音还在继续。“噢,是了,这些都是小人物,刘先生一定觉得都不值一提…一将功成万骨枯嘛,这些人都该死!” “那么?在曹操迎天子的第一年,侍中‘台崇’、尚书‘冯硕’也死了吧?那时候的曹操还能克制一点,只杀了这么寥寥几个人,装的太挺好好,可只用了两年,曹操不装了,就摊牌了,就开始架空并杀死天子身边的近臣,我听闻‘自帝都许,守位而已,宿卫兵侍,莫非曹氏党旧姻戚。议郎赵彦尝为帝陈言时策,曹操恶而杀之!有这事儿吧?’” “还有,因为衣带诏,董承被移了三族,陛下的董贵人有孕在身,百官请求曹操放她一命,可曹操岂会饶人?董贵人在白绫中拼命挣扎,鲜血从她身下汹涌而出的时候,许都城的百官都目睹那香消玉殒的一幕吧!” “那时候,曹操问百官,方才大火焚宫,有救火的,有不救火的,救火的站左边,不救火的站右边,刘先生一定是站在右边吧?否则刘先生就跟那些百官一样,死在衣带诏中了吧?” “噢,还有伏皇后,董贵人死后,伏皇后写信给其父伏完,讲曹操残酷逼迫的凶相,要她父亲伏完秘密铲除曹操,伏完不敢动手。” “去年,没错,就是建安十九年,秘密泄露,曹操便逼着天子废除伏皇后,伏后被抓时,披发赤脚徒步而行,哭泣着经过天子面前告别说‘不能再救救我吗’?天子怎么回答?天子说,‘我也不知我的性命还能延续到何时?’之后曹操将伏后下于掖庭暴室,幽禁去世,所生的两位皇子亦以毒酒毒杀,伏氏宗族有百多人亦被处死!” 说到这儿,关麟的心头一阵心有余悸,都不由得止住了话语。 他现在要摧毁的是刘晔的信仰… 可他讲述的是一个“大恶人”的形象。 难免在诉说他的恶行时,心头悸动、怒不可遏,同仇敌忾。 呼—— 关麟长吁口气,他得缓缓。 此刻,牢狱中有更多的人聚集了过来。 廖化、马秉、糜阳、麋路、士武,他们将这些赶来的江陵城文武,拦在尽可能外围的位置。 即便看不到牢狱中的关麟与刘晔,但足以听到他们的对话声。 哪怕如此,当这些官员听到曹操这些恶行时。 也不由得双拳握紧,咬牙切齿,目眦欲裂,恨不得学马孟起,直接“曹贼、恶贼、逆贼、奸贼”的咆哮出去了。 然而,关麟的话还在继续。 说话间,他的余光望向刘晔,已经能感受到他微微的动摇了。 他的信仰出现了剧烈的松动。 而关麟要做的,就是持续的、不间断的输出。 “我刚想起来,曹魏其实有两个神童,一个是曹操的爱子曹冲,一个是刘表手下别驾刘先的外甥周不疑。建安十三年,曹冲病重不治而去世,年仅十三岁…曹操心中悲痛,却顾及周不疑的聪明才智,怕除了曹冲外,没有人能压制的住他,就以周不疑乃曹冲挚友为名,如此荒诞的理由,派人把周不疑刺杀” “还有华佗,他只是一个大夫,只是因为不愿意做他曹操一个人的大夫,故而就惨遭曹操杀害?” “刘先生啊刘先生,荀彧、孔融、娄圭、崔琰、董贵人、伏皇后、董承、周不疑…曹植的夫人、曹操的小妾……这么多人死在曹操的手下?你凭什么就以为你能获得善终?你凭什么就以为,曹操会成为代替汉室的天选之人?” “我——”刘晔踟蹰了,方才将诸葛恪驳的哑口无言的他。 这一刻,哑然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实,关麟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想反驳。 可他又反驳不了,因为这些都是真相啊! 有的是在北方人尽皆知,却讳莫如深的真相; 也有的是机密中的机密; 刘晔不知道关麟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但他无法反驳的是… ——这些都是真的! 且关麟说的这些,一旦传扬出去,势必会造成…北方巨大的动荡。 人心思变。 刘晔仿佛已经感受到了一丝冷冷的凉意。 而这时,张仲景与貂蝉、杜度、韦汛也来了,甚至,就连鲁肃在诸葛瑾的搀扶下也赶到了这里,想看看这位关四公子是如何劝降这个“佐世之才”的! 可从进入牢狱的一刻起,关麟的那掷地有声的一句句话,犹如雷鸣滚滚。 究是鲁肃也不由的惊呼道。 “云旗公子,怎么什么都知道。” 诸葛瑾感慨道:“如果是他的话,似乎…也是情理之中了。” … “诶呀,怎么漏了最关键的一条。”关麟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凡杀男女数十万人,鸡犬无余,泗水为之不流,自是五县城保,无复行迹。’曹操屠徐州时,是这等景象吧?坑杀男女数万口於泗水,墟邑无复行人!鸡犬不留…有这事儿吧?乖乖的,我关麟不过是屠了几头牛,如此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怒斥于我…可曹操数十万人说屠就屠…他倒是成了大善人?成了北方百姓的信仰与希望了?” “噢,那里只是屠杀了数十万人,是图徐州数十万人,还有雍丘呢!曹操攻破雍丘时,因为记恨张邈,斩其家人后,也屠了一个城!又是几十万人!还有邺城…曹操厉害呀,他不仅纵容儿子私纳袁熙妻甄氏,然后又是大手一挥,屠邺城,海内震骇,这又是几十万人!” “更别说屠柳城,说起来…曹操屠那群乌桓人,我非但不斥责,反倒是拍手叫好,可柳城中那些被乌桓掳来的汉人,特别是那些女人?曹操屠他们干什么?他们吃曹操家的一粒米了?让她们劳作不行么?干嘛非要杀了?还有…” 关麟的语气罕见的放低,放缓… 他能感觉到,从他口中吟出的不过是一个个数字。 可事实上,这些数字的背后是多少人的鲜血? 多少人临死的哀嚎? 多少父母为了子女拼命的挣扎,可挣扎到最后,一个也活不下来。 关麟都能想象到,当这些无辜的百姓得知曹操下了屠城令后,他们内心中的悲怆与绝望。 “还有…”关麟的声调变得嘶哑,“屠兴国,十万人;屠河池,数万人;屠大陵,又是十万人;屠枹罕,数万!官渡之战时,坑杀大量袁绍降兵。征南皮时,决漳水灌城,城中饿死者过半!” 关麟说的每一条… 都能从古籍中寻找到对应的记载。 屠兴国,是《三国志·武帝纪》中——渊与诸将攻兴国,屠之; 屠河池,也是《三国志·武帝纪》中——夏四月,公自陈仓以出散关,至河池。氐王窦茂衆万馀人,恃险不服,五月,公攻屠之。 屠大陵,则是《三国志·夏侯渊传》督徐晃击太原贼,攻下二十馀屯,斩贼帅商曜,屠其城。 太多了; 太多了! 单论屠城这一项,曹操已经可以说是“罄竹难书”,说是“三国第一屠刀”,啊呸,准确的说,应该是“五千年华夏第一屠刀”了吧! 单单是诉说出这一个个数字。 关麟就觉得心中无比沉重! 而这一抹沉重,通过他的话语,已经加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 此时,关羽、张飞、周仓、张星彩、关银屏、关索等人姗姗来迟。 可在关麟的声音下,他们默契没有向前,没有越过那道“界限”,他们就站在最后静静地听…默默地听,感同身受,又同仇敌忾! 如果按照关麟讲述的,曹操屠杀的人何止百万人? 这是多少个鲜活的生命啊! “我…我知道你说这些是为了什么。”刘晔抿着唇,此刻的他心头已是悸动连连、悲怆连连。“可…”刘晔迎上关麟那恨意连连的眼芒,“可汉室气数已尽哪!自桓、灵起,汉室的气数就已经走到尽头了…这是非人力所能及的呀!你主公刘玄德他…他不是曹操的对手啊!” “是…我不否认你的话,但我就是看不过有人一边屠着城,一边做着诗,还什么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若真以成败论英雄,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屠城掠妻‘真英雄’的是曹操;勿以恶小为,勿以善小止,携民渡江伪君子,倒成了我大伯刘备?” 关麟的话变得愈发的一丝不苟:“我大伯这辈子义气、宽容、厚道,待人接物颇有先祖之风,走到哪里读被人看做英雄。但我不否认,论及能力,论及心智,论及才干,论及魄力,我大伯就是与我爹,我三叔绑在一起,也比不上他曹操…所以,一整个天下,曹操一个人占据了九州半,我大伯、我三叔、我爹合在一起都不过一州半,从这点上,他们三是连曹操的一根鼻毛都比不上!” 呃… 关麟的话说到这儿。 牢狱的外围,不少人把眼眸望向关羽,望向张飞。 关羽与张飞一脸尴尬… 关麟这话有点扎心了呀! ——刚刚不说的挺好的,怎么绕到他俩身上。 ——凭什么桃园三结义,比不上曹操的一根鼻毛了。 “俺这女婿怎么说话呢?”张飞凝着眉…就要上前。 却被关羽一把拦住。 “三弟再等等。” 这么多次与关麟的父子争执、针锋相对。 关羽已经学的聪明了,凡事…先等上一会儿,这小子身上反转太多了。 果然,刘晔顺着关麟的话道:“看来,你也是能看懂这时局的,大势之下,不是善就一定能战胜恶,也不是每一次都能重复赤壁之战的以弱胜强,曹操手握九州…优势太大了,既知必败,何必螳臂当车呢?” 刘晔的话让关麟想起一个城市——淄州府! 让关麟想起了一个人——诸葛孔明! 谁说弱就一定不能胜过强的? 你问问“戊戌年夏,癸卯年春”的淄州府,他是怎么在五一节气战胜那些所谓的“大成郡”的! 你再问问那六出祁山的诸葛孔明,是怎么让曹魏胆寒? 就是再退一步,关麟的老爹关云长血战汉水襄荆; 若不是孔明星落秋风五丈原,怎么就不能以弱胜强了? 需知… 历史上的夷陵之战,刘备一仗把精锐悉数葬送,蜀汉人才梯队断档似的毁灭。 张飞、黄权、马良、冯习、张南、傅彤、五溪蛮王沙摩河… 这些人要么死了,要么降了… 一仗几乎彻底打没了蜀汉本就微弱的未来。 哪怕是那个时候,诸葛亮愣是带领着这个几乎崩溃的蜀汉,打出了古往今来堪称不可思议的精气神。 以往关麟不懂,这是从书本中无法窥探出的东西。 可真真切切的与这群人待在一起,他才能感受到一点。 何谓——“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 刘备这辈子就是再不堪… 就是被曹操打的再抱头鼠窜。 可关麟发现了,他身上的那股子浪漫主义色彩,让人迷恋,让人神往,也总是能带给人无限的信仰与希望。 “刘先生啊,这就是你浅薄了,是你没有看懂我大伯。”关麟郑重其事的道:“你以为我大伯这些年闯荡,不惜先后投靠过公孙瓒、陶谦、吕布、袁绍、刘表、刘璋…甚至还在曹操手下过,半生险象环生,最终才得到了这一州半的土地?” “这些,你以为他是‘趋利’嘛…错了,我大伯这一辈子都是在‘避害’呀!他或许原本没有这么大的出息,可就是因为曹操容不下他,他一辈子的努力都是为了‘避害’呀!” “从青梅煮酒,从曹操喊出那句‘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起,我大伯就一直在自保,他是被曹操硬逼着一步一步的闯出了现如今的这番基业啊!” 这… 关麟的话让刘晔怔住了。 也让所有人都怔住了… 他们仿佛不可置信一般。 “呵呵…”关麟冷笑一声,继续道:“刘先生是汉室宗亲,应该最是了解,自高祖之后,特别是光武中兴之后,门阀氏族垄断官场,也垄断一切资源,从那时候起,凡是在大汉能混得不错的,压根跟寒门子弟就没什么关系。” “而每逢天下大乱,寒门子弟最好的归属,顶多就是凭军功封个侯,不错了…再或者说,是经过姻缘际会,被哪个大族家的闺女看重,借着这一股东风向上,渐渐的走向仕途!光武皇帝是南阳豪族出身,袁绍是四世三公,曹操是巨宦豪门,他们成事的背后,是庞大的氏族认同,以及族内子弟的倾力支持与合作!” “可,我大伯刘玄德,他有什么呢?我今儿个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大伯这儿什么都没有!” “诸葛孔明是家道中落的二十多岁,不出茅庐的书生; 我爹是河东武人,一个先是为人看家护院,后是卖绿豆的; 我三叔是涿郡屠户,家里除了一片桃林毛都没有; 七进七出的赵子龙是公孙瓒手下不招人待见的部曲; 黄忠、魏延,不过是从底层提拔上来的普通军官; 蜀中的法正法孝直,是因为在关中混不下去了,这才流浪入蜀,最终成为不被重用的落魄氏族!” “还有庞统、马良…呵呵,说是庞、马、向、习…荆州四大家族,可这四大家族给人家蔡家、蒯家提鞋都不配!你还想听听,我们这边谁的过往?我都能跟你好好讲讲。” 关麟说着眼眶都红了,声音变得冷硬。 这… 刘晔一怔。 “……” 而包括关羽在内的所有人,包括马良…包括廖化、包括周仓,还有王甫、赵累等…一干部将。 他们整张脸都拉下来了。 他们没想到,关麟这么肆无忌惮的揭开了这里每个人的底。 可偏偏,这又是他们隐藏在表象下最真实的一面啊。 廖化自诩是“沔南的豪门世族”,其实这豪门…早特喵的落寞了,人家廖立都往巴蜀跑了…廖家的门楣早就败了。 周仓更无言以对…若不是遇到关羽,他还不知道在哪个山头当黄巾贼呢! 保不齐,早就被人讨伐,死于非命了! 马良更是心头悸动连连… 他最清楚不过。 自打刘表单骑入荆州以来,荆州只有蒯家与蔡家,庞、马、向、习…四大家族合起来,与蔡家比,才是连一根鼻毛都比不过。 更莫说关羽,他就是河东解良一个看家护院的… 以往他没有意识到… 可今日,突然经由关麟的一番话,他发现…他身边的人,似乎没有豪门,悉数是底层出身,是没落氏族,是寒门子弟! 唯独张飞嚷嚷道:“俺以前就是个屠夫,咋啦?看不起俺屠夫啊?” 噗… 他的话惹得众人都笑了。 ——『大家彼此彼此,谁看不起谁呢?』 反观鲁肃,他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 宛若关麟的话让他醍醐灌顶。 他不由得心头喃喃: ——『玄德公,原来这才是这些年一直坚持的,玄德公…厉害了呀…』 此刻关麟的声音还在继续,“刘先生,你一定觉得很可笑,就是这么一帮人,竟然在这个世家大族主导一切的时代,敢于与这些大族支持的领袖曹操剑拔弩张!” “也难怪,刘先生会说我大伯,说我爹他们螳臂当车,但是…我要告诉你,就是这帮人,他们在我大伯这里得到的,是这个时代,任何一个诸侯,永远都不可能给与他们的知遇之恩,是一出前无古人,也势必后无来者的浪漫的,堪称传奇的君臣际遇!” “这样一伙人,他们足够普通人,而普通人要成功很难,但…他们的事迹一定会一代代的传下去,便是百年、千年,一样会有人为他们欣喜,替他们伤心,拿他们当榜样,为他们传威名,因为这群人聚在一起,这股子‘人情味’太难得了!也因为…百年、千年后,那些普通人也想要看到希望啊!” “就是这一份希望,就是这以股子‘人情味’,这份魅力,是曹操一辈子也无法感受到的,是只有一辈子在颠沛流离、险象环生的际遇下,仁厚爱民、拼搏向前,惟贤惟德的我大伯才能够引领,乃至散发出去的!” 说到这儿,关麟指着刘晔。“别装了,刘先生,你也是没落世家啊!你虽是光武皇帝刘秀的后代,可实则光武中兴后,汉王朝延续近两百年,刘秀的子孙开枝散叶,遍及天下,他的后代没有十万,一万总也有了,而你,不过只是光武皇帝曾贬谪并且差点杀掉的‘质王’刘延的后代,是汉室宗亲里的一粒沙子啊,你跟我们一样都是普通人哪!” “你想想,为何你跟了曹操这么多年,立下无数大功,可曹操却只给你一个主薄,虽用你,却不封赏你,更从未提及过加官进爵…这不是因为你不优秀,而是因为,你跟我们一样都是普通人哪!曹操求贤令颁布的倒好,可你看看他手下的有寒门子弟么?他手中最受重用的不还是以‘颍川’为首的豫州氏族嘛?不还是他的宗氏子弟么?” “醒醒吧,刘先生…普通人是融入不了那个圈子的,普通人只有在我大伯这儿才会受到重用,而普通人能做到极致的,不就是像我大伯这样么?” “我大伯就是一个普通人,身上没什么筹码,但努力的修炼自己,努力的壮大自己,不放过每一个机会,认真的对待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儿,或许会输,但输有什么可怕?我们普通人最不怕的就是输了!只要还没死,输了就站起来,就继续往前冲,冲到人生的最后一刻…真到最后,输了,那也就输了!” “或许你说的对,汉家王朝天命已尽,非人力所能及…可刘先生,你觉得我大伯,我爹,我三叔,还有我哥、我姐、我弟…我身边的所有人?他们如你所说螳臂当车是为了什么?” “拯救大汉,或许能成功,但是失败了呢?失败了我们也不怕,因为,我们要做的,是留给后人一个印象,一个你们‘老刘家’天命已尽,但绝不是‘董卓暴虐后祖宗皇陵被刨’的印象;绝不是‘天子回家的路上风餐露宿叫花子的凄惨模样”的印象;更不能是你们老刘家因为他曹操赏口饭吃,就感恩戴德最终被废黜,被篡逆的印象!” 说到这儿。 关麟几乎用低沉沙哑的声音,最后呼喊道。 ——“我希望我大伯赢,也希望汉室中兴,但即便是失败了,我也希望在我大伯,在我爹,在我三叔,在我,在你的努力下,让老刘家的谢幕足够的余烈,足够的有尊严!这或许也是我大伯他们最后的底线与念想吧!” ——“或许,刘先生是不在乎这汉室宗亲的身份,可祖辈闯荡下来的,‘刘’姓的余烈与尊严,你也不想就这么被曹操践踏吧?刘先生,你身居曹魏多年,且是待在曹操的官署之中,你是最了解曹操的,你也是最能帮到‘刘’姓的余烈与尊严的!” ——“晚辈斗胆请求,借刘先生之手,与汉家王朝天命已尽的命运一搏,也与那凶猛的曹贼一搏!” ——“来吧,借你之手,与他一搏!” … … ps: 这个剧情其实设计的初衷是好的。 但是可能写水了吧,被你们喷惨了… 我今儿看你们评论,心态都差点儿崩了。 权且当请几天假,这几天每天两更,容我调整下心态。 这个剧情让诸位读者老爷看的难受了,我九十度鞠躬深感道歉。 今天,总算这个剧情写完了。 接下来,迅速推进各路主线。 ——灵雎、陆逊、吕蒙、曹植、曹丕、曹操都将登场。 (本章完) 第二三五章 附之翼尾,可行千里—— ——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不止是刘晔,关麟的话让整个牢狱中所有人。 那些闻讯赶来的文武,那些宿命中本注定是小人物、是普通人的寻常文吏。 那些注定在这个时代的尘埃中沉寂的底层武人。 他们所有人眼眶微红,喉咙沙哑。 甚至隐隐还带着“啜泣”! 仿佛… 关麟的话点醒的是他们这些“普通人”内心中最大的悸动… 引燃着他们那本就在践行的信仰,让他们抬起头,又一次看到了决心与希望! 不止是这些人… 后世,蜀汉拥有最多的拥簇者,拥有着最多的感动。 这是为什么? 不正是因为蜀汉的成长与悲壮,就像极了我们这些普通人么? 刘备一生的经历,不跟我们普通人一样值得同情么? 一开始的织席贩履,这便是我们普通人的起点。 中途时经历了无数的挫折和苦难一直寄人篱下。 这不就是我们普通人的一生么?我们和刘备一样,被资本压迫着,被生活所折磨着。 房价、物价、教育让我们举步维艰。 我们无比“辛苦”的活着… 我们被迫做去“不想做”的事儿,被迫被一个个老板无情的压榨! 这不如刘备一般,也是另外一种别样的寄人篱下么? 刘备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我们普通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们始终在躺平与奋进间挣扎。 我们嘴上说着躺平,可生活的压力,根本不允许我们躺平,我们依旧目光坚定,像刘备一样,向着我们既定的目标不断前进。 刘备这一生最高光的时候是有资格与曹操一绝雌雄的汉中战场! 但最终,他依旧无法实现自己毕生的理想——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乃至于,最终带着一生的遗憾,白帝托孤…抱憾离场。 普通人的一生,又何曾不是如此呢? 我们用尽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的努力,或许最终能获得一个机会,一个与“天之骄子”、与那些生下来就拥有一切者,同台竞技的机会。 刘备身为没落宗室,曹操却生为巨宦之家! 普通人生为骡马,却有人生在罗马! 刘备与曹操的资源不是一个级别的。 普通人与生在罗马之人相比,他们的社会资源…怕是用“一比十”来比喻,丝毫不过分。 普通人几十年的努力,或许不如生在罗马者洒洒水… 而普通人贯穿一生的奋斗与坚持,贯穿一生的越挫越勇、百折不挠…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跨越阶级,与那些“生在罗马”的人“如期而遇”又“同台竞技”么? 或许,他们面前的是同一条起跑线,是一个公平的机会。 可为了这个所谓公平的“机会”,双方付出的努力,不可同日而语! 历史上的刘备失败了! 可他已经做到了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极致。 他或许为了胜利也“不择手段”过,也“利益当前”过,也去营造自己的人设过,也虚伪过,也厚黑过… 可他为的是“避害”啊,是用一生做赌注,拼下与曹操的一个“决雌雄”的机会啊! 他的经历和我们普通大众的生活不谋而合! 我们会都产生了共鸣,我们会因为他的高光而喝彩,也会因为他的落寞而感同身受… 这就是刘备的魅力。 这就是蜀汉最富有浪漫主义色彩的原因。 这才是蜀汉“备”受推崇的原因哪! … … 散了,随着关麟将这一番“长篇大论”吟出。 诸葛恪适时的给廖化他们使了个眼色。 接下来的时间,该留给关麟,也留给刘晔…该是这一对未来“主仆”最终抉择的时候了。 在廖化、糜阳、糜路、士武等人的劝离下… 牢狱中的人纷纷退出。 他们步履沉重,面色异乎寻常的坚决。 待得走出牢狱… 迎着牢狱外的火把,可以清楚的看到,包括关羽、张飞、马良在内,每一个人的眼眶中都含着泪。 像是感动,又像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鼻子有些酸,脑袋中尤自“嗡嗡”作响,仿佛关麟的话尤在回荡。 且…振聋发聩,沁人心脾! 张飞是最早从这种状态中苏醒过来的,他直接把话题转移到一个并不那么伤感的地方,“想不到,曹操这厮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儿,早知道他如此大奸大恶,当年十八路诸侯讨董时,俺就该直接给他身上捅一千个透明窟窿,让这该死的曹贼,这些年屠这么多人!” 不怪张飞愤怒。 汉桓帝永寿三年,是大汉最后一次人口统计,全国人口共1668万户,5649万口。 而在三国,263年魏灭蜀时,蜀国人口28万户,94万口; 魏国66万户,443万口; 吴国灭亡时(280年),53万户,230万户口; 考虑到三国时期,存在大量的隐户,经学者大致估算,三国之后人口的真实数量是1400万口! 也就是说,华夏大地,一百年,消失了4200万人,七去其六。 这才是真正的三国,不只是历史上记载的群雄并起、英杰辈出、忠肝义胆…而是匪祸丛生、饿殍遍野、兵荒马乱; 更不只是曹操饮酒高歌时,那“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的豪情万丈,更是“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的满目荒凉。 可以说,造成人口大量消失的是瘟疫、是战乱。 这些在这个时代是不可避免的。 可…有一样却是能避免的。 ——屠城! 不夸张的说,煌煌华夏,煌煌三国。 一百年,消失四千万人这件事儿! 作为三国第一屠刀的“曹丞相”,势必书写出了属于他的那一份“浓墨重彩”! 作为对比,不管是《三国演义》还是《三国志》中,唯一没有记载屠过城的诸侯,唯有——刘备! 他的所作所为“弥足珍贵”! 仔细想想,也不难理解。 屠城屠的都是普通人,刘备本就是个普通人,他会屠自己么? “好一个‘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好一个‘屠城残杀平民百万’…”吟出这一句时,关羽的手都不由得握紧。 他有些后悔了… 后悔在那云梦泽的尽头,那最后一段的华容道,放了曹操一命! 这一刻的关羽,他意识到了华容道时,他是何其浅薄? 他是“念及旧情”“义释曹操”得了美名! 可这百万平民的尸骨,这些被迫卷入战乱中本该无辜的黎庶,诚如云旗所言,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么? 这一刻的关羽,他意识到他心中的“义”充其量是小“义”。 真正万民的“大义”,他关羽不配! 甚至,若非云旗今晚的一番“醍醐灌顶”的话。 他关羽还自诩高义! 呵呵… 高义,自诩高义! 第一次,关羽感觉自己的脸胀的厉害,他就有一种“脸都不要”的感觉。 如此森冷的气氛下。 马良适时开口感慨道:“关公,三将军,固然,曹贼的恶行触目惊心,可我更惊讶的是,那曹贼的恶行…云旗竟然都知道!” 说到这儿,马良顿了一下,再度张口,这一次比方才的话更郑重了许多。 “关公、三将军…你们可曾发现,若是方才云旗的一番话罗列在一起,传扬出去,传遍荆州、传遍巴蜀,也传往中原大地,传往北境…那会如何?” 这… 张飞一敲脑门,他的脑回路稍微慢一点。 关羽却是丹凤眼骤然瞪大,“若是传出去,势必天下十三州震动,势必我荆州人士、巴蜀人士对那曹贼同仇敌忾,也势必引得中原与北境的动荡不已!谁为甘愿为一个杀人恶魔效力呢?” “是啊!”马良感慨道:“云旗的这一番话,传在我们耳中是震撼,是感动,可若是传扬到北方,将曹操的罪行昭然于天下,那无疑…将顶得上十万雄兵,若再是借刘晔之口,传天子之意,发出一封《讨贼檄文》,那这一篇檄文的威力,怕是远远要胜过昔日陈琳的那一封!” “而这封檄文上,那一个个屠城触目惊心的数字…是曹操无论如何洗,都洗不干净的存在!是一把利刃,直接能插到曹魏的中心命脉,也插到曹操的心脏之处!” 随着马良的一番话,关羽眯着眼,他沉吟道:“怪不得…云旗方才对刘晔提及‘借你之手,与他一搏’,好一个‘借你之手,与他一搏’!” 这… 随着关羽与马良的话传出,这一句句的,张飞有点反应不过来了,他一边敲着脑门,一边思索。 到最后,索性也不想了,当即一摊手,感慨道。 ——“二哥说的是啊,俺也这么觉得!” … … 夜幕低垂,星光点点,空落落的江陵街道上一片凄冷,因为漆黑,马车外的路径模糊难辨。 隐隐可以听到。 马车内有人传出:“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呵呵,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还真是讽刺啊!” 这是鲁肃吟出的。 诸葛瑾连忙问:“大都督也认为那曹贼太过残忍了么?” “唉…”鲁肃没有回答,可幽幽的一声叹气中,仿佛又已经吟出了答案。 诸葛瑾微微颔首,沉吟了一下,又问道,“那大都督觉得,刘晔会降么?” 鲁肃也微微沉吟,然后吟道:“会!” 语气虽轻,可从表情上能看出,他吟出这个字时的坚定。 “为何呢?”诸葛瑾反问,“曹操任司空时,这刘晔担任的便是司空仓曹掾,是曹操身边的近臣,进攻张鲁时,又任刘晔为主薄,后又任行军长史,兼领军队,曹操这些年的恶行他岂会不知?如果仅仅是这些就归降…那信念未免太容易崩塌了些吧?” “不是这个…” 鲁肃淡淡的摇了摇头。 诸葛瑾继续说,“那就是汉室的余烈与尊严么?刘晔…终究不过是一个没落的汉室后裔,云旗的话是振聋发聩,可依我看,或许能振奋荆州文武,但对刘晔,终究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这刘晔岂会在乎汉室的余烈与尊严?” “也不是这个。” 鲁肃又一次摇了摇头。 “那是普通人?玄德公的魅力,和他身边这些普通人?”诸葛瑾接着问。“这些话听听还好,未免太过虚无缥缈了吧?” “也不是。”鲁肃三次否定,他终于开口了,“子瑜啊,我之所以笃定刘晔会归降,而且是心悦诚服的归降,不是因为别的,乃因为希望啊,希望是最虚无缥缈,最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可他就是能作为领航的桅杆,点燃起人心中的火焰。” “以往我还没有觉得,可听过云旗的这一番话,我只觉得振聋发聩,莫说是刘晔看到了汉室中兴的希望,便是我鲁肃…也…也仿佛看到了!” 啊…希望? 诸葛瑾还是不能理解。 鲁肃说的话,每个字他都能听懂,可连在一起,他有些茫然了,他甚至不知道这所谓的希望是什么。 “大都督的意思是,云旗的这番话给予了刘晔希望?” “不!”鲁肃回道:“不是云旗的话,而是云旗啊!” “他何止是让刘晔看到了希望,也让所有荆州、所有巴蜀人士都看到了希望!让全天下那些心中有汉的人士看到了希望,他关麟关云旗,他就是希望啊!” 言及此处… 鲁肃深深的感慨道:“我若是刘晔,怕只是因为云旗一人,我也要心悦诚服的归降了,然后追随着云旗去逐梦,去逐光!” 这… 诸葛瑾微微一怔,他能感受到。 仿佛,眼前这位东吴大都督,他的眼睛里这一刻出现了光! … … 刘晔已经被带到了贼曹掾属内的一处偏房。 这里比方才的牢狱要干净的多,只是,宽阔的房间内,唯独他刘晔一人,反倒是显得有些冷清。 刘晔黯然的坐在床上,他的双手、双脚上依旧戴着铁链,形容憔悴,无精打采。 关麟推门而入,手中拿着铁链的钥匙。 “方才衙役才拿来钥匙,我来为刘先生解开这绳索吧?” 关麟看着坐在床榻上的刘晔笑道,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刘晔的近前。 “我劝公子还是不要解了。”刘晔感慨道:“我二十岁时,天下大乱,扬州地方的豪强们大多不愿抑强扶弱,而且一个个狡猾残暴,他们拥兵占据山头,其中就有郑宝、张多、许干等人,那时候曹操派使者来见我,我为表决心,直接在酒宴上手起刀落,割下了郑宝的首级!我斩杀郑宝时,与他的距离就像是今日,我与公子的距离一般。” 刘晔本是哄吓关麟。 可关麟丝毫不害怕,他依旧微微躬身,去用钥匙解开刘晔手脚上的铁链。 一边道:“刘先生说的是二十岁时,怎生不说七岁、十三岁时的情景呢?” “七岁时,刘先生的母亲临终前告诉你,你父亲的仆人有诬害人的秉性,担心死后会出乱子,让你与哥哥长大后能除去此人!十三岁时,就按母亲遗命,斩杀了父亲宠信的侍者,名声大噪!若这件事是真的,刘先生斩杀侍者时,一定比你、我二人如今的距离更近上一些…” 言及此处,铁链已经完全解开。 关麟继续说,“不过刘先生没有提及这个,晚辈大胆猜测,这事儿假的吧?诚如…‘孔融让梨’、‘卧冰求鲤’,这个世道不编些段子,还真没办法扬名?若是没有这份‘亡母遗言’、‘孝感天地’的段子,刘先生又如何会让人见识到你的胆识,且被月旦评评为佐世之才呢?” 关麟的话让刘晔微微一怔。 不过很快,“哈哈哈哈…”他大笑起来,“关麟关云旗是么?你小小年纪,却什么都知道啊!无论是中原,还是北境,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过奖——” “云旗啊云旗…”解开了铁索的刘晔,他一把拉住了关麟的手,手上突然用劲。“你今夜又是讲曹操的罪行,又是讲汉家的余烈与尊严,最后又说出了那番普通人的奋进之语,莫非…你以为…只凭这些,就能让我刘晔心悦诚服的归降么?” 唔… 刘晔的话让关麟一怔。 这是意料之外… 关麟本以为,他那一番感染力十足的话语,那希望与信仰足够了呀。 可现在… “哈哈…”刘晔握着关麟的手,可脸色却忽然变色冷笑,“我身为曹操的近臣这么多年,难道,曹操的罪行我刘晔会不知道吗?你说了他十次屠城?可你又岂知道,华容道时‘遇泥泞,道不通,天又大风’,曹操是逼着疲弱的士兵跳入那些坑中,再填上草,这才使得骑兵能够踏过!而这些‘羸兵’最终为人马所蹈藉,陷泥中,十有九亡!怕是他们的亡魂,如今还在那云梦泽游荡!” “你可知道,曹操性格严厉,掾属办理公务,常常受杖刑,陈郡阳夏人何夔,身为曹操属吏身上时刻带着毒药,决心宁死也不受侮辱!你又何曾知道,曹操下设校事府监查百官,每年校事府杀掉的官员,数以千计!所谓——凭宠作威,奸利盈积,朝野畏惮,莫敢言者!” “你可知道,曹操设下的屯田制,一旦屯田,再无人身自由,屯田百姓吃不饱、逃亡、造反…时有发生!你可知道,做曹操的兵,一旦逃亡,‘考竟其妻子,曹操患犹不息,更重其刑’。你可知道,攻下邺城后,曹操这边祭奠袁绍,‘临祀绍墓,哭之流涕’,那边却凌辱杀害袁绍家人,‘袁氏妇子多见侵略!’你可知道…” 一句句触目惊心。 不夸张的说,关麟感觉他说出的曹操的黑料已经够多了。 可… 在这刘晔的口中,事关曹操黑暗的一面,仿佛犹如江海一般,连绵不断、滔滔不绝。 关麟脸上不由一抽,心头感慨: ——『若是让你写本《曹瞒传》,这要传出去…怕曹操的心态得崩啊!』 当然,从刘晔的话中,关麟体会出了别样的深意,“看来…曹操的残忍,刘先生比我更清楚,是我草率了!” 刘晔“哈哈”大笑,直等他笑完后,才点了点头,“云旗公子是有一张诡辩之口,我直说吧,无论你吟出的是那曹操的残忍,那汉室的余烈与尊严,还有普通人的奋进…这些,我都能跟你说上更多,跟你说上三天三夜,这些,也不足以让我刘晔归降!” 顿时,关麟就感觉有点尴尬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打从心底里生出一种“被人看穿”了的感觉… 不愧是月旦评评价为“佐世之才”的人物; 不愧是在曹营中,因为“胆识过人”、“识破伪盟”、“料事如神”而闻名的人物; 更不愧为历史上算准了刘备会发动夷陵之战,且算准了孙权假意臣服“筹谋画策”般的人物。 倒是关麟小看他了。 俨然,单凭话术中的感染力,还不足以让这位“佐世之才”心悦诚服,草率了呀! 一时间,场面陷入了尴尬,然而就在这等尴尬之时。 刘晔松开了关麟的手,然后扶着床榻站起来。 先是举手加额如揖礼,勉力弯腰。 鞠躬! 然后是直身双膝同时着地,缓缓下跪,伴随着“啪嗒”的一声,额头贴在手掌上,这叫——拜。 关麟觉得这一幕好熟悉啊… 当初张仲景“认主时”不就是用的这一套么? 先是“鞠躬”,再是“拜”,最后是“兴”… 果然,不出关麟的预料。 在“拜”礼后,刘晔直起上身,同时手举到齐眉的地步,最后的“兴”礼也落下了。 这… 如此翻转,让关麟看的目瞪口呆,且惊且疑,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刘晔不是说,这些话术…不足以让他归降么?』 ——『不是我自作聪明么?』 “云旗公子。”刘晔行过这套大礼后,他的双眼赫然已经通红,“我刘晔自问从不是一个高义之士,也没有那些个扭转乾坤,力挽狂澜,兴复汉室,救天下黎庶的理想,我早已看透这个世道,这乱世中能活下去已经是极其不易!什么功名、利禄,我统统都不那么看重…我一生所图,只要活下去,且能活的体面一些,且能活在胜利者的身边。” “便是为此,我一生追寻的、效忠的,唯独是我以为的最终胜利者…只有最终的胜利者,能让我苟活于这乱世之中…不用再夜夜担惊受怕,以往,曹操虽凶残、暴虐,但我笃定他能赢到最后,因为我相信我的眼力,只有足够心狠手辣者,才能够在这乱世立足!” “我并非以为玄德公的仁义、善良不好,可事实就是这样,在这乱世做一个好人太难了,而做一个好人又要活下去,那需要比恶者更熟知大恶大毒!可今时今日之荆州,今时今日之玄德公不同了,他的仁义之上多出了一把‘屠刀’,一把指向那曹操,让他胆战心惊的屠刀…而依我之见,这把屠刀就是你关云旗啊!” “一个身处荆襄,却能将曹操的恶行悉数掌握,这应证了你关云旗的手段,这也说明你在曹魏的疆域,在校事府的监视之下,依旧能眼睛遍布,这等手段…让人震撼,这是此前我从未想到过的;” “以往,我听说有个黄老邪,略施小计,就让虎豹骑魂归落日谷,就让曹仁晕厥,曹纯赴死,就让文聘殒命伏虎山,就让满宠葬于关家寨,就让江夏异主…就让荆州固若金汤的局面一夕间崩塌、碎裂!” “那时我还在猜想,这黄老邪到底是谁?可…今日我看出来了,云旗公子既能将曹操的恶行,甚至那些曹魏的机密悉数掌握,云旗公子的眼睛,云旗公子的手段又是凌驾于曹魏校事府之上,如此…人物,又如何不能布下这荆州的一个个局呢?哈哈哈哈,我算是看出来了,黄老邪就是云旗公子吧?那个始终用一双看不见的手,将整个荆州,将整个曹魏玩弄于鼓掌的是你吧?云旗公子!或者说是——黄老邪!” “云旗啊云旗,因为你的那些军械,曹操在面对玄德公时的绝对优势没有了,因为你的那些计谋,如今的曹魏举步维艰…我刘晔一贯自诩眼界非凡,三十年来,除了荀令君的眼力外,我自诩识人之能为当世第二。今夜云旗公子这一番话,我如何看不出云旗公子手段之凶猛、阴狠、厉辣、果决!我又如何看不出,有你相助,玄德公哪里是如鱼得水啊,简直是飞龙在天,当今的局势,攻守之势异也,异也!” “我刘晔今日是心悦诚服的归降于你,云旗公子,你让我惊到了,而我所求的,不过是附在你骥尾之上!所谓——附之翼尾,可行千里!只要能在这乱世中活下去,能活的更体面一些,也能一步步的享受,追随在你之后的那最终的胜利的感觉,我刘晔一生足以!” 言及此处,刘晔拱手郑重道:“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我刘晔降了,归降于玄德公,归降于关云长,也归降于你云旗公子!从今往后,云旗公子但有差遣,某一定鞍前马后,追随到底!” 好一番话—— 宛若波浪一般,一股接一股,汹涌的厉害,澎湃的厉害! 此刻的关麟,他的心情尤在激荡的情绪之中… 过了片刻,他方才郑重点头。 “好——” 一个颤音之后,关麟语气郑重。 “——我得刘先生,南阳可得,襄樊可定,宛洛可平!” … … ps: (这一章都快顶两章了。) (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二三六章 灵雎:我不会害他,只是有事求他 江陵城,得胜桥下。 一个茶摊铺子里,大门紧闭。 茶摊的掌柜正跪在一个年轻女子的面前。 女子一身红袍,带着青绿色的帷帽,被夜风扬起,那若隐若现的脸庞,那美丽的面容惊鸿一瞥,让人怦然心动。 只是… 如果再看到她手中的那柄锋利的匕首,任凭谁也会收敛起心中的“亵渎”,转变为深深的恐惧。 把玩着匕首的女子正是灵雎。 身旁有手下禀报道:“就是这处茶摊,每次那关四公子来得胜桥听说书,都会坐在这里。” 灵雎颔首点头,微微使了个眼色。 当即就有手下将一盏茶灌入了那茶摊掌柜的口中。 咕咚…咕咚… 随着茶水下肚,这茶摊掌柜连连喘着大气,“你…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毒药啊!”灵雎的话云淡风轻,“这药三日后发作…” “啊——” 茶摊掌柜是个与人为善的中年男人,他是从南阳避祸到荆州的,谁曾想…却…却在这里,被人灌以了毒药。 “我…我与姑娘无冤无仇,我…我…” 不等茶摊掌柜把话讲完,灵雎的话再度传出,“你不用担心,按我说的做,三日内我会给伱解药…还有…” 灵雎从怀中取出一袋金子摆放在了掌柜的面前,她把眼眸望向了一边,“事成之后,这金子就归你了,足够你跟你的妻女过一辈子,我也会帮你离开这里,去江东吧…衣食无忧的过后半辈子!” 这… 茶摊掌柜惊愕的望向灵雎,他知道,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我…我…” “当然,你若是不听话,那可能你会死!”灵雎言辞冷冽,按理说…说这种话时,往往会在“你会死”之后,再加上“你的妻女”也会死,这样更凶狠一些。 可灵雎没有用妻女来威胁这酒肆掌柜。 她的“鹦鹉”是有规矩的… ——杀人可以,但不牵连其妻女! 或许是因为身世,这是灵雎的底线!也是“鹦鹉”的底线。 “我现在问你什么,你就老实回答什么。” 灵雎的声音不容置疑。 茶摊掌柜只能点头。 “关四公子是不是经常在你的茶摊?” “是,是!因为得胜桥上总是会有人说书,我这处茶摊位置最好,故而…关四公子常来。” 随着茶摊掌柜的回答,灵雎轻轻颔首,继续问:“关四公子平时喝什么茶?” 问的是茶…其实在汉代,“茶”字的正体字为“荼”… 是唐代茶经的作者陆羽,在文中将荼字减一画而写成“茶”,至于茶的起源——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 故而,在汉末,茶叶已作为饮料饮用… 灵雎之所以这么问,是有意要在茶上做些文章。 “四公子喝的茶喜欢让先煎炒一下,原本我觉得奇怪,可没曾想炒过之后,味道极佳…也正是因此,我这小小的茶铺生意极是兴隆,故而…我特地会把最靠近得胜桥位置的桌椅时常空着,就是给四公子备的。” 掌柜如实道… ——『噢…炒茶是么?』 灵雎眼睛微微转动,她接着问,“以往关四公子多久来一次?” “只要在江陵的话,三天…甚至一、两天就会来,他十分喜欢听书…” “好!”听着掌柜的话,灵雎最后吩咐道:“这几日我便在留在这边给你做下手,若是他来的话,我为他奉茶!” 啊…啊… 这茶摊掌柜就不傻,眼前的这女子能给给他喂毒,那让她奉茶…保不齐就给关四公子也下毒了! 要知道,关四公子是关公的儿子,如今又是江夏太守,他若是有个闪失… 灵雎似乎看穿了这茶摊掌柜的心思,她解释道,“放心,我不会害他,我只是有事想要求他,他若是跟你一样听话,我自会给他解药!” 其实,灵雎的目的是“交换”解药… 她已经得到情报,关麟与沔水山庄的黄承彦交情匪浅,那…她灵雎左肩处毒的解药,关麟一定能想办法要到。 当务之急…毒性愈发严重,灵雎在刺杀关羽之前,必须得想办法把自己的毒给解了。 当然… 在她的计划中,在拿到解药后,她还需要掳走关麟,这样…她才会获得局面上的主动。 想到这儿,灵雎最后对那茶摊掌柜道:“你最好听话一点,明日,我就安排你的妻女去江东,你能否活着与他们在江东相见,就看你的表现了!” 灵雎的语气轻柔细慢。 可她手中把玩的匕首,却愈发森寒。 茶摊掌柜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 … 夜幕已经降临,繁星与明月拉开了序幕。 关府之中,一处厢房。 张星彩在帮张飞收拾包裹,明日她的父亲就要启程返回成都了。 张飞倒是大大咧咧,“这有什么好收拾的,倒是星彩,今夜你倒是闲下来了?你咋不去陪着云旗那小子?他不还在那贼曹掾属么?” “爹你明日就要走了嘛…”张星彩一边说话,一边接着收拾。 “走了才知道陪…”张飞本想说,走了才知道陪爹啊?以前都跑哪里去了? 可想了想,云旗这女婿他是满意的。 何况他这当爹的,哪有吃女婿飞醋的? 便是为此,登时,张飞的后半句悉数咽了回去。 倒是张星彩,眼睛眨动,望回张飞这边,“爹?云旗方才说的,都是真的么?大伯手下的都是…都是普通人嘛?” 以往张星彩不会意识到这些…可听过关麟的话,她不由得往这边去想。 “普通人咋了?”张飞一摆手,“那袁绍、袁术是大族,不一样没了?那马超是雍凉的豪族,不也是投身你大伯的门下,云旗那句话,俺听着最舒服,你大伯就是有这种魅力,能把普通人都拉到身边,那叫什么‘知遇之恩’、‘君臣际遇’来着,这话说的好极了…依俺看,普通人才能成大事儿,才能有大作为啊!” 张星彩惊愕的看着她的父亲。 很难想象,以往大大咧咧的父亲,今夜这话说的,竟…竟头头是道,极有道理。 惹得张星彩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张飞却是眼珠子一定,宛若又想到了什么,“对了,星彩,你有什么要爹带话给你娘的么?还有,若是你娘问起来,你对云旗是啥感觉?爹怎么跟他说?” 这… 好好聊着,突然怎么就转到儿女私情上了。 张星彩面靥一红,她扭捏的转头: “爹——” “哈哈哈…”她的话惹得张飞“哈哈”大笑,“俺知道了,你娘问起来,就这么说,就这么跟她说,嗯,挺好的!挺好的!对了…” 大笑过后,张飞宛若又想起什么,“那《斗战神·俺的本传》你可记得催促云旗啊,可得月月给俺送来最新的章回,别说,这马上要走了,最舍不得的就是这个了…” 张星彩连忙反问:“爹只是舍不得一本书?却舍得你女儿咯?” “你在云旗身边,有什么舍不得的?”张飞笑吟吟的道,可突然想到云旗如今是江夏太守,那闺女铁定也得跟着他往江夏去,这… 当即张飞郑重的嘱咐道:“等你们到江夏了,闺女你千万小心,护好自己,也护好那小子,今儿他的一番话让爹愈发觉得,他不止是爹的女婿啊,更是你大伯的肱骨,是咱们荆州与巴蜀未来的希望啊!” “爹——” 听到“女婿”两个字,张星彩的面靥一下子又变得绯红。“你再这么说,女儿可不帮你收拾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 张飞笑着摆手。 “哈哈哈哈…” 一时间这厢房处,只剩下欢声笑语。 … … 曙色微明。 城西糜家的一处商铺,商铺的外围立着牌子,上面写着“售卖‘血不湿’”。 血不湿就是卫生巾。 至于这个名字,是糜芳自己想的,他与关麟对话时,是“小翅膀”、“小翅膀”的叫着…可对外面还是要生动形象一些。 故而…这“血不湿”就应运而生。 糜芳与傅士仁驾马来到了此间,马蹄声凄清寥落。 傅士仁问,“你一晚上又是带我去生产这‘血不湿’的地方,又是带我看那些女工加班加点忙碌的模样,还带我去晾纸铺…可钱呢?你把这‘血不湿’说的天花乱坠,可钱呢?” 糜芳“哈哈”大笑,他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商铺,感慨道。 ——“钱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说着话,他朝身侧的部曲吩咐了一声… 部曲快步跑入糜家商铺… 顿时糜家商铺的锣鼓敲响,宛若是提醒周围的人,这里开张了。 紧接着… 在傅士仁的目瞪口呆中,无数男人、女人、老人…蜂拥跑来,一个个手中拿着一串串五铢钱,宛若要争抢什么一般。 “——慢慢来,排队…每人只能买五个!” “把钱都准备好咯!不要耽误时间…” 有糜家商铺的下人在维持着秩序。 可俨然,这种秩序的维持没有什么卵用。 因为太疯狂了… 大家都是在抢… 而很明显,在后面的人是抢不到的。 太、太、太、太快了。 在傅士仁的目瞪口呆下,一夜生产赶制出来的‘血不湿’仅仅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已经售卖一空。 而昨夜,糜芳已经详细的向他讲述过,这‘血不湿’的每一项工艺,且其中的利润,简直就是暴利。 傅士仁不由得心算。 ——『就这一盏茶,折合成粮食,怕就赚了有几千斛吧?』 ——『而这才是一个小作坊生产的…它的潜力…』 几千斛不算多… 但考虑到售卖的快速、迅捷 考虑到源源不断。 考虑到生产的规模还能扩大。 一时间,傅士仁觉得…真要这么卖,这玩意可比军火来劲儿多了! 就在这时。 这糜家商铺的掌柜来禀报道:“已经按照糜太守的吩咐,不许这些百姓连夜排队,可…他们自发的聚集在外围,等锣响开响,方才跑来…昨夜赶制出来的已经售卖一空…仓库中没库存了,可…可是…还是糜太守自己看吧…” 果然,顺着这掌柜指向的方向,还有数不尽的男人、女人守在那里,一脸因为跑的不够快,没有抢到,故而懊恼不已的模样。 她们一个个翘首期盼的问:“还有吗?还有吗?” 问的让人听着心疼! “怎么样?” 糜芳笑吟吟的张口:“如今许多新招的女工还在训练,等她们全上手了,一天的售卖量得超过现在的十倍,可哪怕如此,我估摸着还是供不应求,傅兄?这生意还能作吧?” “咕咚”一声,傅士仁咽了一口口水,他提起了一个“血不湿”,这一次尤为仔细的看了半天,观察了半天。 他就好奇了,这玩意咋就这么火爆? 女人也就罢了?每月总有那么几天得流血? 可男人的话,有这么多血流么? 因为太过好奇,傅士仁直接取下随身匕首,在手上浅浅的划了一刀… “傅兄?你这是干嘛?” “你不是说这个能止血么?我试试…”说着话,傅士仁就把“血不湿”往伤口上盖。 “不是这样用的。”糜芳连忙喊停,“你得请用力压紧,或者想办法拿布扎紧了…否则,就不是止血…而是吸血咯!” “血不湿”虽然可以理解成大号的“创可贴”,但还是需要扎紧伤口的,这是额外的工序。 但…哪怕如此,这在古代已经是极其便捷的止血方式! 啊… 傅士仁一怔,俨然,他意识到了自己使用的错误。 不是跟女人一样,轻轻的盖上去就行了。 得按压… 果然,反复按压几次,手上的划痕不再出血了,且之前出的血都渗透到了这“血不湿”中,从这个角度看… 还真是不光女人能用,男人…特别是兵士… 战场突发时的止血,用处很大呀! “若是里面再加一把草木灰,会止血药,效果或许会更好…” 傅士仁随口吟道。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糜芳连忙道:“诶呀,我怎么没想到呢?男女可以分开卖啊…一把草木灰,一些止血药能值多少钱?可卖出去…就能卖上价钱,傅兄…你这脑袋,厉害呀!” 呃… 不夸张的说,傅士仁跟着刘备打了半辈子仗,只被夸过忠诚,却从来没被别人夸过厉害。 谁能想到,第一次被夸厉害…是因为这个。 不过… 傅士仁越看越是觉得,这“血不湿”大有可为呀! 也正是因为这样,傅士仁生出了更多的好奇。 “子方?你不对劲儿啊!” “我哪不对劲了?”糜芳一脸茫然。 “你不对劲!”傅士仁郑重的道:“这生意如此红火,你与四公子做,足够赚的盆满钵满,如何会想到我呢?平白无故,多让一个人分一杯羹,这可不是你糜子方的做派啊!” 啊… 哈哈哈哈… 糜芳像是惊讶了一下,然后就“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爽然道:“格局,这就是你跟云旗格局上的差别,好吧…好吧,不瞒你了,且告诉你吧…” 糜芳本来想编,可又发现,编不下去了。 索性说了实话,“不是我非要拉你,而是云旗逼着我呀,他说了…这‘血不湿’一来现在得扩大生产,招募更多的人…建立更大的作坊,这个好说,可偏偏就是他的这个‘二来…’” “二来?”傅士仁疑惑道。 “傅兄啊,咱俩一起做军火买卖,我岂会不知道你啊?你在北方有路子啊…你跟北方的商贾熟络着呢!” 听糜芳的话,傅士仁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关四公子要把这‘血不湿’卖到北方?” “正是!”糜芳语气坚定,“从一开始时,云旗就下了死任务啊,这东西必须卖到中原与北方,咱们得赚北方的钱,用北方的强买北方的镔铁、军械、粮草…让那些商贾想办法运往咱们这边。” 嘶… 傅士仁吧唧了下嘴巴,他顺着糜芳的话继续道:“就是说,云旗公子一早打算的,就是这‘血不湿’卖到北方,去吸北方女人的血,赚北方男人的钱,然后…再将这些钱换成粮草、兵戈、军需品…运送回来,继而去北伐,去让咱们得战士攻陷曹魏的地盘?是…是这个意思么?” 说到最后,博士人语气都变得磕绊… 他在发抖! 他突然意识到,俨然…这位关四公子是在下一盘大棋啊。 一个小小的“血不湿”,他是要撬动整个北方与中原的商业,然后…然后… “咕咚”一声,这已经是傅士仁第二次咽下口水。 他意识到,如果这件事儿做成了… 那以后荆州可没必要…贩卖军火给外人了! 而是有源源不断的商人,主动往荆州运来军火!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哪怕是铤而走险,商人也一定会在所不惜! 这… 这… 一时间,傅士仁感觉喉咙哽咽住了一般。 糜芳则在继续说,“还是你厉害啊,我才刚一说,云旗的计划就都被你猜到了,要不就说这生意好呢?既能赚钱,又能立功,面子、里子都有了,而且…还不用像是做军火那样,见到云长就像是老鼠见到猫一样,整日里担惊受怕的,乃至于,最后…云长北伐成功后,咱们还是大功臣哪!” 呼… 傅士仁长长的吁出口气。 糜芳一边说,他一边琢磨… 他越琢磨越是觉得,诚如糜芳所言,这是“真·面子”、“真·里子”都有了的生意啊! 有这生意在? 贩卖走私军火,狗都不做! 而对于傅士仁而言,比那明晃晃的金子更让傅士仁在意的是——功勋! 是硕大的功勋哪! 傅士仁这辈子,忠心有了,干劲儿有了,坚持有了,拼搏也有了,可偏偏就是缺乏点儿能力,就是立不下啥大的功勋。 这也是为何三十年跟随刘备,却只能做一个小小的公安太守… 他是刘备的“四弟”啊! 比他晚大几年入伙的五弟赵云都被封为上将军了! 他还是个太守! 他…他在同期的兄弟中,混的太惨了。 ——人不怕混的惨,就怕比较。 一比较就扎心了! 便是为此,这“血不湿”糜芳更看重的是钱,可傅士仁更看重的是“功劳”啊,谁没个想被人刮目相看,想立功当上“上将军”的梦想呢? “子…子方…”傅士仁的语气都变得磕绊了起来,“你说…这…这个真的能立功?” “那还有假?”糜芳像是在看“土包子”一样,看着傅士仁,“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说,咱们把这‘血不湿’都换成了粮食,换成了军械,换成了兵器、铠甲,换成了镔铁,凭着云长的本事?这些军辎一应俱全了,那襄樊还不是唾手可得?宛洛还不是说下就能下了?” “云长得了襄樊?立了战功,那怎么着?这战报上,咱俩提供给的这些,不是功劳么?依我说,这份功劳,那是仅次于他关云长的存在啊!谁敢顶咱俩的功劳?你问问他关云长同不同意?” 糜芳越说,傅士仁越是心动… 到最后,他已经情难自已,他一把抓住糜芳肩膀,“子方,你近来…近来就给我一批货,我发往北方,先试试…试试这北方的深浅!” “呵呵…我在北边认识的商贾多了去了,真像你说的,只要能卖,只要能大赚…那咱们就是爷爷!咱们要什么…这些商贾就能给咱们搞到什么!” 说到最后,傅士仁已经激动、亢奋了起来。 “还有,还有公安郡,你放心…等我回去后,就开办作坊,我要让整个公安郡的女人都来干这个!这货…咱们要往外卖,就得供应上咯!这钱咱们得赚足他曹操的!用他曹操的钱打他曹操的地,老子拼了三十多年,这次定然要拼出个上将军来!” ——心潮澎湃! ——热血沸腾! 傅士仁整个都燃起来了。 一时间,而他的这份激情让糜芳都惊了。 『——不就是钱嘛?跟着云旗混?最不缺的就是钱了?至于…这么激动么?』 … … 日上三竿,新的一天,关麟的寝居大门打开。 门外,诸葛恪早就守在了这里。 关麟一边向外走,一边道:“刘先生那边如何了?” 诸葛恪一本正经的说,“昨夜公子向刘先生提及那沔水山庄的八牛弩,刘先生似乎颇感兴趣,让我问公子,可否带他去一睹这‘八牛弩’的威力。” “现在就去。”关麟直接答应,“让士武也来,这八牛弩虽还不是最终的成品,但是料想射程与威力已经能检验出来了,咱们赚人家士家的钱,也的让人家看看货!做买卖嘛,厚道最重要!” “是…”诸葛恪答应一声。 关麟脚步一顿,“正午有安排么?” “正午时,张将军要返回成都,星彩姑娘会去送他…关公多半也会去…” 诸葛恪猜测道。 “正午嘛?”关麟颔首。“那这样,咱们先去沔水山庄,正午赶回来,待得送过我三叔后,下午我带你们去得胜桥听书…大家都放松一下,别总是绷着。” “对了,把仲景神医他们也都喊上,这可是咱们江陵城最热闹的地方,也是本公子最希望去的地方。” 提到了张仲景,诸葛恪补充道:“仲景神医的那位义女任姑娘,如今正在门外等候着公子,说是仲景神医有吩咐,以后她就随侍公子身侧。” “这个我知道。”关麟颔首,“让她跟着吧…身边有个医者也好。” 其实… 关麟是担心身边新晋的侍卫“士武”,他可是“狗大户”士變家族送来的护卫,干系重大,且历史中的记载是成为南海太守不久后就“夭”了! 关麟琢磨着,士武既已是他的护卫,有貂蝉在身边,万一遇到个什么突发情况,也能够第一时间治疗。 故而答应下了张仲景要貂蝉随侍身侧的提议。 当然… 关麟哪里知道。 就是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安排; 就是这么一个不经意安排的女人… 在正午后,那如期而至的得胜桥“说书”中,即将扮演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 … (本章完) 第二三七章 没有人比曹操更懂寡妇! 沔水山庄之后,有一条小河,初冬时节,很少有人会来到这里。 不知何时,一架巨大的“床弩”立在了此间。 这床弩便是“三弓床弩”,也是赫赫有名的八牛弩。 ——绞轴、牵引绳、牵引钩、后弓、滑轮、主弓、前弓、扳机。 这便是构成八牛弩的基本要素。 自从关麟与交州士變家族谈成了那一单生意后,关麟就第一时间将八牛弩的图纸送了过来,让黄承彦先试着做一个简易版的。 而自打关麟将刘晔引来,刘晔就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八牛弩”,时而上手去摸,不时感慨:“两弓向前,一弓向后,好生独特的结构设计啊!” 关麟解释道:“绞轴驱动,当主弓弓弦拉开时,前弓随之张开,后弓随主弓之弦一同拉紧,这便是这八牛弩的用作方式!” “不对呀…”刘晔微微摇头,“正常而言,三张正弓的串联排列,应该能带来更大的威力,为何云旗这八牛弩,不采用常规串联排列的结构,而使用两正一反的独特结构呢?” 这个问题就涉及到物理领域中“机械与精密仪器”的分支了… 具体的关麟也解释不上来。 他只知道,宋人的八牛弩就是这么设计的。 而按照古籍文献中的记载,在最高精密程度的制作下…便是关麟许诺给士燮的七百步,都是保守预估的。 最大的绞力下,八牛弩是可以射出千步的。 而宋代一步合1.5米,千步就有一千五百多米…是古代…能达到的最远射程的军械。 说是八百里开外一箭毙命有些夸张。 可八百米开外,一箭毙命还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 而根据《武经总要》记载: ——“北宋,景德元年的澶渊之战,宋军在城头安设此‘八牛弩’。辽军主将在视察澶州地形之时,宋军威虎军军头见其进入了‘八牛弩’的射程之内,便于八百步之外,用一支长达两米的巨箭将辽军主将当场射杀。 这是古代最远距离的一次击杀记录了。 想到这儿,关麟故作神秘,“具体的原理,刘先生自己看吧,很多东西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此刻的刘晔尤在观察,越是观察越是对这“八牛弩”产生了愈发浓郁的好奇。 他请求道:“云旗?可否让我试射一次?” 这个… 关麟询问沔水山庄内的工匠:“老黄呢?” “还没睡醒呢!”工匠中有人回道。 “一把年纪了,还睡这么长时间…”关麟无奈的摇头,只能自作主张,“刘先生试吧,不过我先说好,这还不是最终的成品…或许距离与破坏力还无法达到最大值。” 关麟这话脱口… 不只是刘晔,随行一道赶来的士武、诸葛恪也满是兴致。 要知道,眼前的八牛弩对于士武而言,这是验货啊… 究竟有没有那么夸张的射程与威力,这几乎关乎了交州的存亡。 可对于诸葛恪而言,是满满的期待,能制作出连弩、偏厢车、木流牛马的云旗公子,如今这硕大的床弩,这长达两米的巨箭,怎么会让人不遐想连篇? “多谢云旗了。”刘晔微微拱手,旋即迫不及待的就去试验这“八牛弩”… 关麟朝身旁的一干工匠使了个眼色,当即许多工匠就跟着刘晔一道上前。 这八牛弩要射出一箭,需要将近百人同时操作。 而两正一反拉满弦的八牛弩,它的“做功距离”是155公分,完全拉开需要177公斤的力量,需要几个魁梧的大汉同时转动末端的绞轴…方才能拉满弦。 而前面从牵引绳到扳机… 每一个步骤动辄需要几人、乃至于十几人去操作,才能做到速度、准度、力量的完美统一! “嘎吱——” “嘎吱——” 随着刘晔的指挥,数十人开始了配合着操作。 弓弦也渐渐地拉满,那两米长的巨箭已经拉满…就绪。 士武、诸葛恪…还有那些一共赶来的部曲… 可以说,除了随行一门心思都在关麟身上的貂蝉外,其它所有人的心都不由得深深的揪起。 关麟也眯着眼,他给黄承彦的是宋代的图纸。 可图纸终究是图纸,到底能不能射出去? 威力如何?关麟心里也没谱。 只见刘晔亲自抡着锤子砸动扳机。 ——“轰隆”… 区别于寻常弩矢射出时连绵箭雨的“嗖嗖”声。 八牛弩射出时,发出的乃是“轰隆、轰隆”的声响。 宛若数千匹马儿奔腾时,马蹄踩在同一个点上,这等声音让关麟都不由得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 而面前的河流不过百米宽阔,巨大的弩矢很轻易的越过了河流,再往前是一片平坦的石地…一望无垠! 可哪怕如此,巨大的弩矢划过了一道微微弯曲的美丽弧线。 尤自带着那排山倒海般的劲力向前…轻而易举的越过了这石地。 出人意料的是,这弩矢最终射到了哪里? 没有人知道,因为已经超越了所有人的视线! “去看看…” 关麟当即吩咐一声。 已经有部曲牵来了马… 刘晔一马当先,关麟与诸葛恪、士武等人也驾马跟上,众人踏过这浅浅的河流,追逐着那“巨大的箭矢”一路向前… 三百步! 五百步! 七百步…尤自没有看到这箭矢的影子。 终于在千步左右的位置,这巨大的弩矢终于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石壁被凿穿! 巨大的弩矢正没入那石壁之中,巨大的石壁裂痕清晰可见。 乖乖的… 关麟心下惊骇,怪不得在北宋时期,八百步开外,一箭能毙了那辽军主将的命; 怪不得古籍文献的记载中,这八牛弩一轮齐射,成排成行的巨箭,可以牢牢地钉入城墙,助攻城兵士藉此攀缘而上… ——『牛了呀!』 关麟不由得心头悸动连连…古人诚不我欺,这八牛弩可谓是战略性的武器啊! 士武、诸葛恪更是看的目瞪口呆。 特别是士武,他的眼睛都直了,一张脸仿佛就写满了一句话: ——“这都行?” 士武感觉,他就是来自交州的一个“老土”,完全没有见过世面。 恰恰这等神器… 云旗公子只卖一万金,这也…太、太、太、太特喵的良心了吧? 反观诸葛恪,他则是惊魂甫定一般,他不可思议的望着这弩箭,望着这被弩箭没入一半的石壁,他再回头望向关麟。 他的心头悸动连连: ——『本…本以为连弩依旧够…够神乎其技的了,可…可这个…』 ——『到底…到底什么样的器械,才是云旗公子的极限哪!』 不等诸葛恪从深深的震惊中醒转过来。 刘晔已经发出狂啸,他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八牛弩的精妙就在这‘两弓向前,一弓向后’,鬼斧神工…这等技艺简直鬼斧神工…鬼斧神工!是…是谁设计出来的?是…是谁想出如此不可思议的设计?” 刘晔这么一说,关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他挠挠头,总不能说“这玩意是我设计的吧?” 毕竟他也是抄袭人家宋代的工匠技艺… 脸,多少还是要那么一点点的。 哪曾想,关麟这边还在想。 已经有几个匠人无比笃定的回应着刘晔的话。“能设计出如此技艺的…自然是黄老邪咯!普天之下,舍他其谁?” 此言一出,刘晔刹那间回头,一双眼睛,不可思议却又望眼欲穿的望向关麟… 这下,关麟更不好意思了,他只能挠挠头。 浅浅的道:“其实,就是随手的画的图,没想到…威力还不错!” 呃…随手画的? 这话传到刘晔耳中,多少就有点扎心的味道了。 刘晔内心中就生出一种感觉。 他赖以骄傲的“霹雳车”…在这八牛弩面前,简直提鞋都不配呀! … … 樊城。 往往丐帮传递给鲁有脚任务与情报时,会使用“黏土封”与“棉纸封”的方式。 前者‘黏土封’也叫“泥封”,会在信笺的接口处,敷以特制的胶泥,再在胶泥上盖上呈报人的印记,最后用一块或两块规格相似泥板,彼此压盖住。 然后悄无声息的带入城中。 棉纸封则是用“纸张”,在信的封口之处,加贴棉纸盖章封口,用来保密。 这些都可以验证,信笺在传递到鲁有脚手中之前,是否已经泄露,是否有人提前看到过。 这一次,鲁有脚接到的信笺,是“泥封”。 他望着泥板,再三确定“胶泥”没有人动过后,方才拆开取出其中的书信。 待得看过之后… 他微微一怔。 心下暗道:『洪七公他老人家…总算要开始对那九千降卒的劝降了么?』 当即… 鲁有脚到屋子后面的一个孤角… 他轻轻的将土挖开…那硕大的瓮映入眼帘。 “咚、咚、咚”… 木槌开始轻微的敲击着瓮。 他需要一直敲瓮… 用特有的节奏敲瓮,以此待得李藐将眼睛缠上时,将耳朵贴到地面上时,这敲击声…会无限放大,引导他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敌后的行动,总是凶险异常。 ——总是要万般小心! … … 江陵城,沔水山庄。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云旗为何这样设计了。” 刘晔颇为亢奋,一边激动的手舞足蹈,一边感慨道:“在相同拉力的情况下,‘三张正弓’拉满弦的‘距离’跟‘两正一反’拉满弦的‘距离’相差了一倍,两正一反所能储藏的劲力必定胜过‘三张正弓’劲力的一倍以上,如此才是能射这么远,这么大威力的原因哪!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此刻的刘晔就像是一个执着的“研究员”,一般的工匠只是在制造,可刘晔却是在琢磨… 在琢磨这中间的原理。 而这“八牛弩”的构造,无疑像是给他那“工匠”的世界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以往是我太过拘泥了,云旗…你这‘两正一反’八牛弩的设计,让我一下子全悟了…云旗…你,你究竟是如何想到的?” 呃…这个… 关麟顿了一下,其实,若不是刘晔告诉他这些,他哪知道单单三张弓的摆放,是三张正弓?还是两正一反?这中间竟有这么多的弯弯道道。 不过现在,刘晔已经把结论说出来,关麟再去反推的话,那就简单了。 这不就是初中物理学的“f=ma”嘛,说人话就是…重力等于质量乘以重力加速度。 “咳咳…” 当即,关麟轻咳一声,细细的讲述道:“对,就像是刘先生说的,我设计的初衷,之所以用这‘两正一反’的弩弦,就在于它的拉锯加长了,‘两正一反’比‘三张正弓’拉锯加长了一倍,箭矢射出时的初速度也会提高!” “而弩机射击的距离与威力其实是有个算法的…相当于弩矢重量的本身,乘上射出时的重量加速度,这个具体的算法说来就话长了…涉及到一个叫做‘物理’学的领域!要学这个,还得先用《九章数学》打底,刘先生要真敢兴趣,赶明儿…闲下来后,我可以把一些原理写在书上,你自己去慢慢琢磨!” 关麟本是随口一说。 哪曾想,刘晔听者有意,“那这书,云旗可千万要早些赠我呀…” “这个放心…” 听到关麟肯定的回答,刘晔这才放心下来。 他不由自主一般的又站在这巨大的箭矢前看了半天… 仔细的观察石壁的裂痕…观察着箭矢与石壁碰撞的地方; 不时的点头,又不时的摇头…到得最后,一声长叹,像是惊叹于关麟口中那所谓“物理”学的博大精深。 也惊叹于关麟这鬼斧神工一般的技艺… 那边厢关麟则在与士武交谈。 “这‘八牛弩’用以城池防御,应该还行吧?”关麟随口问。 士武则是恭敬的拱手。 “属下这就致信于家兄,让他即刻将钱财准备好,送来江陵…如此神器,云旗公子却只以这样微薄的价钱,几乎是白白送于我交州,云旗公子仁义、厚道,无异于就我们交州士家的亲兄弟啊,我们交州士家感激涕零,钱财的事儿决计不敢怠慢!” 呃… 这“八牛弩”简直是一发丶入魂哪! 射出了刘晔的心悦诚服,射出个万贯家财还不算,还愣是多射出了个亲兄弟… 只能说,这八牛弩——好活! “八牛弩的话,我也会让这边加紧赶制,第一时间给交州送过去。”关麟拍了拍士武的肩膀,“毕竟咱们都一样,对入侵者的可恶行径深恶痛绝!” 士武再度拱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诸葛恪则是微微抿唇,作为关麟身侧的人,他自然知道…士家采买这些“八牛弩”是为了什么? 他更知道,一旦这“八牛弩”作用于交州战场,怕是东吴妄图以雷霆之势,迅如闪电般的拿下交州的计划也将付之东流。 乃至于诸葛恪…会生出这样一种感觉,就算是合肥攻下了,可东吴…尤自是一只困兽,尤自没有摆脱困兽尤斗的局面! 想要破局…太难了。 而这,也让诸葛恪为自己的选择再三庆幸… 总算,他从中逃脱了! 这时,刘晔似乎观察完了,他缓缓走回到关麟的身侧,像是有话要说。 “云旗啊…” 关麟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刘先生若感兴趣,这段时间不妨就待在这沔水山庄,这里的主人老黄是自己人…也是个‘匠造大师’,你俩一定能聊到一块儿,你就把这儿当自己家就行,有事儿的话,随时派人喊我!” 闻言,刘晔拱手…“多谢云旗!” 说到这儿,他眼珠子一定,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不忘再度张口:“云旗,我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关麟扬手笑道:“只要你说的,我都听,没什么当讲不当讲的!” “我刘晔能心悦诚服的归降,是因为云旗你的魅力啊,可你、我都知道曹操的心狠,那与我遇到被俘虏的九千四百兵士,他们的家眷都握在曹操的手里啊,他们的归降怕是没有这般容易!这点上,云旗还是要早做打算!” 刘晔说的言真意切。 关麟能听出来,刘晔是担心这九千余俘虏消耗太多的粮食、资源、兵力的看守。 长时间被困在江陵的话,也极有可能引发哗变,这对荆州是不利的。 不能这么耗下去啊! 而最后的办法只有两个,一个是像武安君一样坑杀了俘虏,一个则是放这些俘虏归还。 “唉——” 伴随着刘晔幽幽的一声叹气,关麟能感受到,刘晔是在真的为他担忧。 这两个办法,无论选哪个,都无异于一杯毒酒啊! 坑杀?不可能! 放走?那不更扯蛋么? 养着?这么多闲人,天天吃蜀汉的大米,老爹关羽不心疼,关麟都要心疼了! 不过… 与刘晔那苦恼的表情截然相反。 聊到了这个话题,关麟的嘴角咧开,他竟在笑,一边笑一边感慨道:“曹操其实并不擅长处理兵士极其家眷的问题,在这类问题上,他吃过许多次亏…偏偏还不长记性,比如淮南地区百姓的迁移,刘先生应该并不陌生吧?” 这… 刘晔一时间并不能理解。 淮南百姓的迁移,这事儿他知道,可似乎… 不等刘晔想明白,关麟接着开口:“那是赤壁之战后,南郡之战的失败,使得曹操意识到,未来淮南地区将会成为长期胶着的战场,于是他开始了将淮南地区人口向北迁徙内附的计划。这也不是曹操第一次这么干了,官渡战场时,他就迁白马的百姓,征讨过马超后,他迁陇西、天水、南安百姓往河北…这些无有例外,都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最严重的便是淮南迁徙百姓的那次,还有人劝曹操不要这么做,说是‘百姓对故土和自身产业的眷恋要超过对战事的恐惧’…可曹操不听,最后的结果是江淮地区十万人口脱离曹操控制,自发迁徒进入江东的势力范围,曹军中亦有大量的淮南兵士背叛曹操,投靠江东!” “官渡之战‘迁白马城’、‘迁移武都氐人’、‘迁移武都百姓’、‘移关中民至河北’也一样,百姓死活不走,曹操就下令驱赶,致使大量百姓死在路上,饿殍遍野…也使得大量这些地方的兵士背叛,转投其它诸侯,同仇敌忾对抗曹操…” 关麟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可刘晔还是没听听懂,曹操迁徒百姓,导致的兵士离散与如今这九千余俘虏的归降有什么直接联系么? “云旗?这两者间…” “刘先生不妨听我把话讲完。”关麟继续道,语气更添郑重:“我说这么多,不是为了诋毁曹操,而是为了证明曹操治军与我大伯,与我爹治军截然不同,曹操靠的是威慑,是霸道…而我大伯,我爹靠的是爱兵如子,是仁义,是王道!” “施以王道者,会以道德为核心去实施仁政,是以德服人,而曹操的霸道,则是以武力镇压人。这两者对军户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而往往施行霸道,以武力镇压人者,不会顾及到士兵们的想法…只会追逐眼前战力,眼前利益!所以…” 关麟顿了一下。 刘晔则竖起耳朵,他听出一些味道来了。 关麟的话接踵而出,“所以我打算给曹操的霸道添一把火,魏武遗风,曹操不是爱寡妇,爱人妻么?上之所好,下必甚矣…他手下的士卒一样爱寡妇、爱人妻…” “若是让曹操推行一纸政令,将整个曹魏的寡妇与‘活人妻’都奖励给那些光棍的士卒!这些‘活人妻’中,自然也包括咱们这边九千俘虏将士的妻女,刘先生觉得…一旦如此,这九千余将士会以怎样的仇恨看待曹操?有会以怎样的杀意讨伐他曹魏呢?” 这… 此言一出,刘晔怔住了,他宛若受到了巨大的惊讶与震撼。 ——『果然,云旗这是…这是在玄德公仁义之上,添得了一把屠刀啊!这才是玄德公的杀手锏哪!』 他重重的感慨道。 ——“夺人妻女,此为不共戴天之仇!” 关麟颔首,他郑重的道:“这便是我劝降九千四百余俘虏的方法,虽不光明,虽有些阴暗,但诚如刘先生所言,这个世道,要做个好人,那需要比恶者更熟知大恶大毒!我爹,我大伯做不到这等‘大恶大毒’,那么就让我关麟来吧!就让我关麟借他曹操的手,亲手将这九千余俘虏拱手让给我吧!” 关麟的语气分外坚决。 说起来,这个“大恶大毒”的计划… 并不是关麟想出来的,而是历史上的曹魏真的会这么做。 曹操一生十五妻妾,传闻有十三妻妾都曾为他人妻妾! 刘夫人为曹操儿时的玩伴袁绍的妻子; 邹夫人乃张济的妻子,曹操著名的“一炮害三贤”事件的女主角; 杜夫人乃曹操手下部将,三国第一绿帽侠秦宜禄的妻子。 当年曹操还答应关羽,攻下下邳后将此女送给关羽。 哪曾想,曹操终究对美艳的寡妇是没有抵抗力的,出尔反尔自己霸占了杜氏。 尹夫人则是曹操的老领导何进的儿媳,曹操不仅收了尹氏,还有尹氏的儿子何晏,也一并收为“假子”! 还有秦夫人、陈夫人、王昭仪、孙姬、李姬、周姬、刘姬、宋姬、赵姬… 这就是一本魏武霸业扬帆起航,啊不,是魏武遗风的猎艳史啊! 打一个诸侯,娶一个! ——老伙计、老朋友、老兄弟、老上司的妻女,一股脑的收集到一块儿,曹操的快乐,是寻常人体会不到的。 或许,这就是曹魏的风骨。 当然这不重要,如果仅仅是曹操这样,也就罢了! 偏偏,曹操“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把这份快乐也送给了他的兵士们。 如果按照历史的推演,一年后,曹操就要开始推行,那大规模的收集魏国寡妇,集中分配给光棍士兵们当妻子的政令! 一来,这是为了鼓舞士气。 二来,曹操建立了一个“士家”制度,士家不是士族,一字之隔,判若云泥。 士家是曹操为了保证有足够的兵源,以及防止士兵逃亡,强行规定士兵及其家属集中居住在一起,由军营或者郡县统一管理,这些军户被称为“士家”。 在士家中有这么一些规定:男子终身当兵,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世代当兵! 当然,这会引起这些“兵户”不满! 可曹操太厉害了,他太懂了… 为了让这些“士家”、“兵户”一辈子给他打工,生下的儿子继续给他打工。 于是,曹操就强行将全国寡妇搜集起来,然后分配给自己手底下的士兵… 这些寡妇本身有父母子女,自不愿意,但哪里挡得住曹操一纸政令下的——强行断绝关系。 甚至这项政令从一开始起,搜集中,就不单单是寡妇了,乃至于活人妻也会被安排上。 只要你男人不在身边,不知行踪,那统一拿去给光棍再分配! 曹魏军营中的光棍们,就像是开盲盒一样。 一大堆麻袋送进来,每个人盲挑。 幸运的能挑中十七、八岁,不知夫君在何方的妙龄少女? 不幸运的那四、五十岁,乃至于千斤大小姐也是有的! 《三国志》杜畿传中就曾提到过,曹丕还问杜畿,“为何你当太守时送来的寡妇这么少?人家赵俨送来的就多?” 杜畿的回答是,“为臣在任时所征召的都是寡妇,而赵俨征召的都是活人的妻子!” 不夸张的说,在征召寡妇这件事儿上,杜畿已经够良心了。 事实上,类似于赵俨这样征召活人妻子…几乎是这条政策下,不成文的规定一般。 大量战死的兵士、被敌国俘虏的兵士,他们的妻女统一被再分配。 曹操素不畏人言,而曹魏也不管这些事儿的影响,他们要的从来是“即战力”! 无疑,寡妇与活人妻再分配,就是能增加军士的忠诚与即战力。 同时… 这项政令解决了曹魏的兵丁稀少问题; 解决了将士忠诚的问题… 乃至于…能解决现如今,曹魏江夏失守后,曹魏军士士气低落的大问题! 关麟不是善人,他站在蜀汉立场,他不会为曹操规避掉这个坑! 甚至为了蜀汉的基业,他还会帮曹操,帮曹魏推波助澜一番! 明年? 关麟可等不到明年了! 当然… 在关麟看来,曹操最后也受到了应有的报应。 比如,曹操临死前遗言让妾室们改嫁,妾室们哪敢?可妾室们不敢,有个人敢哪! 这不,曹操的儿子曹丕就照单全收…霸占了庶母! 简直“六”的飞起! ——曹操的棺材板已经盖不住了! 关麟只能感慨,没有人比曹操更懂寡妇! 也没有人比曹丕更懂庶母! … … ps:(今晚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二三八章 他从来在乎的,只有嫂嫂啊! “没有人比曹操更会利用寡妇,所以…” 关麟的话戛然而止。 刘晔则是重重的点头,做了这么多年曹操身边的曹掾,他对曹操的行为是能够一定程度的预判出来的。 关麟口中曹魏“征召寡妇与活人妻”配给“光棍军户”这一条,或许在别人看来,只是说说而已,像是戏言… 觉得曹魏无论怎样…也不可能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可偏偏,在刘晔看来… 曹魏一定能做出来。 曹操也一定能做出来,且曹操这么多年,就是这么“干”过来的! 以往没有做,是因为没人提出。 只要有人提出,曹操一定会下达这一则政令! 因为,在曹操的强压军制下,唯有这样,才可能让将士们忠心耿耿,且一代代的为他曹操效力。 在大局面前… 在曹魏的政令面前。 这九千四百余江夏兵,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刘晔感叹道,只是这感叹声中多出了几许悲怆。 也不知,是感慨关麟提出的这一条“毒计”。 还是感慨曹魏,早晚是会走出这邪恶的一步… 亦或者兼而有之。 等到笑声完全落下,刘晔才说:“云旗啊,我以前还是猜错了,你在曹魏的内部不只有眼睛,更有…” “嘘——” 关麟连忙伸出食指,刘晔的话也戛然而止。 他明白关麟的意思。 当即,他笑着摇了摇头,感慨道:“以前我总以为曹操天下无敌,这乱世中没有对手,因为他足够的阴狠,足够的聪明,足够的明哲…昨日听云旗一番话,我感受到了云旗的明哲与聪明,可今日听你如此略,我感受到的是足以匹敌曹操的阴狠,这一番话,于我…一如拔云见日…我的选择没有错,那曹操也不会想到,他会有你这样一个‘难分伯仲’的对手!” “我且把刘先生这番话,当是夸我了…”关麟笑着感慨道:“人都有弱点,我只是侥幸能找到曹操的弱点罢了,再说…这乱世,一将功成万骨枯嘛!” “云旗过谦了…”刘晔再度拜服。 就在这时… “公子。”丐帮的游坦之踏步而来。 看身上的布袋,如今他已是丐帮七袋弟子。 关麟记得他的原名叫“游永”,是邺城人。 是曹操攻破邺城后,执行“围而不降者杀无赦”的政令,这“游永”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此前在长沙售卖“军械”的过程中,大方异彩,立下了巨大的功劳。 关麟对他的印象很深刻。 此刻他疾行至关麟的身旁,拱手道:“四公子,黄老请你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关麟还有些意外。 ——『专程派人来请,这么郑重么?』 他连忙反问道:“可知是何事?” 游坦之望了一眼关麟身侧的刘晔,像是有所顾虑。 关麟扬手道,“刘先生是自己人,无须隐瞒,但说无妨…” 游坦之总算开口:“是关乎此前工房失窃过一枚连弩,黄老…查出了些许端倪…” 唔… 关麟的眸光一沉。 不由得心道:『竟还有这等事!』 当即,关麟吩咐一声,“前面领路…” 说话间,他朝刘晔、诸葛恪、士武、貂蝉等人示意,让他们自便。 关麟则跟随着游坦之往山庄的工房方向快步行去。 面色一改往昔的嬉戏,变得郑重了起来。 … … 樊城,一处格外普通的酒肆。 酒肆二楼的房间内,炉子上炙着烤肉,温酒的酒注里冒着热气。 杨修方才风尘仆仆的赶回,就接到了李藐的信,当即马不停蹄赶来这酒肆,此刻,他笑吟吟的从酒注重拿出热好的酒,为李藐斟上,又割下一块儿烤肉,送至他的盘中。 李藐大杨修十岁,可从面颊上看就像是一个老前辈一样,排场十足。 特别是那一股子“狂”劲儿… 让人哪怕是看上一眼,都会觉得彼此间的世界,相隔——千里之外。 待得一樽酒下肚,李藐方才开口:“德祖也不问问我?这么急,唤你来作甚?” 杨修笑道,“李先生唤我自是急事,何况,若非李先生献出妙策,让子健公子率军赶往寿春,如今寿春城早就丢了,子健公子也无法将功补过…” “只是我没想到,李先生名义上还是子桓公子的幕僚,这么明目张胆的邀我,纵是子桓公子不知,可曹丞相的校事府,那么多眼睛,岂会不知啊!这如何不让曹丞相猜疑啊!” “何必猜疑?”李藐笑道:“我李藐一生做事光明磊落,我效忠的是谁?立场是谁?一目了然,何必藏着掖着?再说了,曹丞相如此睿智?我是谁的人,他早晚会看出来了!” “可我…”杨修眼珠子一转,“我听闻,李先生献给子健公子一策后,可是又献给子桓公子一策,那《九品官人法》我虽不知内容,却有些搞不懂…李先生如此行事,多少就有些‘朝秦暮楚’的味道吧?总不至于李先生还要留一条后路?” “这个呀?” 李藐迟疑了片刻,“这事儿本不想告诉你们的,可既德祖问起,我若什么都不说,反倒真成了那两面三刀的小人!” 说着话,李藐从怀中又取出一卷竹简,其上《九品官人法》五个字跃然呈现。 “德祖与子健公子若不信我,那我就再把这《九品官人法》也献给你们好了,明日曹丞相就归来,子桓公子欲献上此法立功,子健公子也可以抢先一步啊…就是不知道,最后这《九品官人法》砸的是谁的脚?” 这… 杨修眉头一蹙,他岂会听不出李藐这话中的深意,“李先生的意思是,这《九品官人法》会让子桓公子犯了丞相的怒!” “自然!”李藐表面云淡风轻,声音中却添得了坚定与厚实。“这《九品官人法》乃是将选官之权从宗室的手中夺去,交给了氏族,以此妥协…换取曹魏内部的稳固,消除曹丞相称公之后、荀彧死后留下的中原与北方世人的仇恨,也为曹丞相称王增添砝码!” “只是,曹丞相一生用着氏族,却防着氏族,他岂会将如此权利交割给氏族。看起来,子桓献上的这《九品官人法》能缓解矛盾,可事实上,丞相行的是霸道,怎么可能屈服于氏族,向其妥协?子桓公子终究是搬石砸脚尔!” 这… 李藐的话震慑到了杨修。 杨修紧紧攥着酒杯,胸腔中激荡良久,他的目光迅速的扫过了一遍这《九品官人法》,惊呼其精妙的同时,却也提出了质疑。 “如此文章,怪不得先生能唬住子桓公子,可…可若依着李先生所言,依着这《九品官人法》中所言,如今的局势…江夏失陷,巴蜀又未下,整个襄樊的将军几乎悉数被一锅端了,三军士气低落,精神萎靡,如今…曹魏的内部可禁不住半点动荡了呀!这《九品官人法》至少…至少能稳住氏族,也给曹丞相一个喘息的机会,这个太难得了!如此看来,或许…或许曹丞相会迫于局势妥协了呢?” “哈哈哈哈…”李藐将酒樽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继续开口:“所以,我今日带给德祖,借德祖之口带给子健公子的,正是另一个能稳住局势的方法!” “什么?”杨修一双眼睛瞪大,无比期盼的望向李藐。 李藐则缓缓的问:“曹魏动荡的源头在何处?” “在襄樊局势!”杨修连忙答。 “再往细了说。” “是…”杨修迟疑了一下,再度张口,“是襄樊连战连捷、损兵折将后的士气低落…” 他补充道:“如果仅仅是氏族的反对,自荀令君殒命后,又不是这些氏族第一次反对曹丞相了!以往倒是没什么,可偏偏…这种三军士气低落的时候…曹魏离不开氏族的支持啊!” “错了!”李藐直接打断,他又表现出了狂士的一面:“这世上本就没有谁离不开谁?曹丞相奉荀彧为‘吾之子房’,可荀彧死了,曹丞相日子就不过了么?日子照样过!现在曹魏的的症结是在三军士气低落,无心恋战,我等要做的不是向氏族妥协,而是想办法抬高三军将士的士气!” “这…谈何容易?”杨修凝着眉。 李藐大笑:“这简单的很,如今连年战事,大型的迁徒不计其数,其中死了多少男人?又让多少女人沦为寡妇?还有那些不知所踪的男人?那些被敌人俘虏的男人?那些成为敌军降卒的男人,他们的身后又有多少妻女?这些寡妇,这些妻女,正是曹丞相施恩的筹码呀!” “若然曹丞相发布政令,将这些‘寡妇’,无论是‘活寡’,还是‘死寡’,让这些女人与原本的父母子女断绝关系,然后分配给手下士卒、“兵户”…论资排辈,论功封赏,人人都能分到一个女子做夫人?妻子亡故的军士则可以再一个,如此一来,三军将士感恩戴德,从军者也会络绎不绝,曹魏军士的士气怎么可能低落?又怎么可能不忠?这一切的难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这… 李藐的话委实惊到杨修了。 可杨修是聪明人,他迅速的回过神儿来,他意识到,这方法虽有悖人伦、常理,却无疑是比那向氏族妥协的《九品官人法》更容易唤醒三军、提振士气的手段。 也是比向氏族妥协,更容易让曹丞相接受的手段! 人妻…呵呵,曹丞相这些年就是这么过来的呀! 且… 考虑到曹丞相手下的兵士那“兵户”、“士人”的身份,他们生下的儿子也会成为军户,如此算来,这等“寡妇”的再分配,更能让曹魏的“兵户”源源不断,一代代都为他曹操的后人效力! 这…是有百利而只有微不足道害处的政令啊! 杨修就是太聪明了。 若是换作别人,一定会觉得李藐的提议太过冒失,太过扯蛋…哪有不征集寡妇意愿,就把她们给再分配出去的道理! 偏偏杨修太了解曹操了,他意识到。 这一条…必定会让曹丞相大喜,且即刻下令! 这不仅解决了现如今三军将士军心涣散、士气低落的难题,更是曹魏“千秋万代”中军士构成的重要基石啊。 最重要的,是让曹丞相不用低头向那些氏族妥协。 这个太重要了! ——『高…高明啊!』 杨修表面上云淡风轻,可内心中已是悸动不已,乃至于他握紧酒樽的手,都开始了颤抖,颤的厉害。 到最后,杨修主动为李藐斟上酒,也主动提及酒樽…敬道:“李先生不光大才…李先生更懂曹丞相的啊” “哈哈哈…有李先生辅佐子健公子,明日,我杨修纵是背负下那私自调兵的罪名,于牢狱间也…也能够感怀慰藉啊!李先生必定能助子健公子成就一番王图、一番霸业!只是…修有一事不知?为何…李先生在子桓与子健之间,会选择子健呢?” 这… 杨修突如其来的这个问题,其实是李藐早已准备过的。 曾几何时,在江陵时… 这类的问题,关麟与李藐不知道探讨过多少次了? …这是“投身”曹魏,现身敌后…绕不开的一个问题。 “哈哈哈哈——” 一声爽然的大笑,李藐不加思索,宛若由衷的脱口,“人言我李藐乃狂士,却不知,我平生最敬佩的人乃留侯张良,以满腹才学扶一明主,君臣相得,肝胆相托,建不世之功,立万代之名…而如此君臣际遇,此正我今日之良机啊!” “我之所以会选子建公子,是我笃定曹子建终会成为世子之选!这点毋庸置疑!” “是因为子健公子的才华?”杨修问。 “不!”李藐郑重的道:“比起子建公子的才华,丞相一定更看重的是他的仁德啊!因为这是曹丞相最缺乏的东西,这些年曹丞相征战杀伐、鞭挞天下,平定了中原的战乱,手上却也染了太多无辜的鲜血,千里无鸡鸣,白骨露於野…诚然,这是一统山河,曹丞相不得不经历的惨痛,却定不是曹丞相所期待的将来!” “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人,曹丞相定然希望他百年之后,留下来的是一个有着仁德慈爱之心的继承者,只有这样,才能让天下人看到曹家真正的功业!而论及仁德、慈爱,诸公子中,除了曹冲公子外,子建公子无疑是更适合的那个人…” 李藐这番话侃侃而出… 杨修不由得喃喃: ——『怪不得,丞相之前会如此看重曹冲公子?原来如此啊!』 就杨修打算再度开口时。 “砰”的一声,酒肆的大门推开。 酒肆之外,一个年轻头戴斗笠的男子正直愣愣的站在那儿。 他卸去斗笠,那清俊的面庞,儒雅的神态,坚毅的眼神,除了曹子建,还能是谁? 曹植郑重的道:“植若成事,必全仰赖李先生啊——” 杨修看到曹植,吓了一跳,他并不知道曹植会来。 “糟了…” 当即杨修豁然起身,他不由得冷汗直流,“方才我来时还小心翼翼,生怕校事府尾随,可子健公子若至,校事府必定…必定…” 一时间,杨修无比紧张。 校事府是曹操手下监察百官的机构… 眼睛几乎遍布整个曹魏。 而如今这个敏感的时节,子健公子两度私自调兵,不可能没有校事府的眼睛盯着。 这也是杨修心情一下子变得无比紧张的最大原因。 ——『糟了呀!李先生暴漏给丞相了!』 反观李藐,他却再度爽朗的大笑,似乎完全没有半分紧张。 “哈哈哈哈——” “李先生怎么还在笑?”杨修的眉头几乎倒竖而起,额头上冷汗直流。 李藐感慨道:“不怕,不怕…子健公子,德祖公子…方才我提及丞相最看重的是子健公子的仁德与慈爱之心,可丞相之所以久久没有立世子?你们又知道是为何?” “还望李先生指教!”曹植拱手。 李藐压低了声音,却是一字一顿道:“因为子健公子仅仅有一颗赤子之心是不够的,曹魏的世子还必须有实现理想所需要的政治与权谋…” “便是为此,若曹丞相知我故意献歹计于子桓公子,又知我李藐是子健公子的人,哈哈…曹丞相应该高兴才对呀!他会感慨…子健公子你终于长进了!” “而只有那时,子健公子才离那世子之位更近了一步啊!” 李藐的话脱口。 曹植与杨修一时间愕然住了。 这… 杨修不由得心头喃喃: ——『李先生将曹丞相看透到如此地步么?』 曹植则暗道: ——『若非得李先生,怕是…直到终点,我也无法将甄嫂嫂从二哥手中夺回!』 要知道… 曹植的夫人,清河崔氏崔琰的女儿,不过才亡了一年。 名义上是因为衣装过于华美,曹操登台看到后,认为她违反了穿着朴素的禁令,故而将她赐死! 当然,事实的真相远不止于此… 但曹植不在乎。 ——他从来在乎的,只有嫂嫂啊! ——只有那惊鸿一瞥,只有那短暂相识,却让他…或者说是他们…深深的陷入相思的“甄宓”、甄姬啊! 曹植本无心于世子… 可为了嫂嫂…他不得不勇敢且坚韧的踏出这一步,纵前路是刀山,是火海! 他尤记得,他第一次见到甄宓时。 那是大军攻破邺城,父亲命二哥将她幽禁起来。 甄宓心中害怕… 而这时…她听到了一首清冷、柔和的琴曲。 那时候的甄宓诡异的听了一阵,忍不住开门,走到小院,正看到了曹植席地而坐,膝头放着琴,正在月色下闭目弹奏。 甄宓问曹植,“公子为何在我门前弹琴?” 曹植尤自记得,他那时的回答! 他是一边弹琴,一边微笑着说:“我白日里就注意到姑娘了,城中还在清查戒严,时有杀伐刁斗之声,怕姑娘害怕,故而只能抚琴以伴姑娘清梦!” 曹植更清楚的记得,甄宓脱口说出了曹植弹奏的曲谱。 “公子弹奏的是《漪兰操》——” 《漪兰操》相传是孔子所作。 琴曲似诉似泣,如怨如愤,在兰的身上寄托了孔子全部的思想感情…是一首优美的兰诗,也是一首幽怨悱恻的抒情曲! “习习谷风,以阴以雨。之子于归,远送于野。何彼苍天,不得其所。逍遥九州,无所定处…” 甄宓款款吟出… 曹植笑着回道:“原来姑娘还是知音啊,虽遭逢离乱,心有感伤,然而兰也不改其高洁馨香,这首曲子,不正是比喻姑娘么?” “妾亡国罪俘,生死皆掌握在他人之手,谈何高洁?” 甄宓的话中带着哀腔。 曹植郑重的道:“姑娘放心,我会保护你,绝不会让人羞辱伤害你的!” 谁知道… 这一番话后。 不过几日,曹操就将甄宓指婚给了曹丕; 而把清河崔氏的女儿指婚给了他曹植! 从这一天…他曹植就注定,必须踏上这刀山,与他的二哥争夺这世子之位! 既为了世子之位… 也为了他嫂嫂的归属啊! 曹魏,总是爱人妻的! 曹操如此、曹丕如此、曹植亦是如此! 但其中,唯有曹植最是钟情! 所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所谓——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 … … … (本章完) 第二三九章 让这箭,先飞一会儿,咻—— 得胜桥上,依旧有络绎不绝的说书人,讲述着这时局下一个个英雄,或可歌可泣,或日暮途远,或悲怆落幕的故事。 每个时代的百姓,都一样,会对武力排行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 会对这些人物的生平、故事无比好奇。 这也是得胜桥说书能成为江陵城一道独特风景的原因! 一吕二赵三典韦; 四关五马六张飞。 可以说,有关他们的事迹,是说书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此刻讲的,正巧是“一吕二赵三典韦”中“一吕”的故事。 却不是吕布,而是吕布手下的悍将。 说书人的声音接踵而出。 倒是得胜桥下的一方茶铺。 灵雎扮演成那茶摊掌事的侄女儿,在此跑堂…本在忙前忙后,很快进入状态。 可随着说书人讲起“吕布手下悍将”的故事,她不由得驻足,注意力全部转移到那说书人的话语中。 “——吕布麾下有三大猛将,曹操只收服其中两人,最厉害的那个却誓死不降!这个誓死不降的乃是高顺!” “世人只知吕布手下有八健将,却不知道,高顺的本事要在这八健将之上。他手下一支七百人的陷阵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曾经,此高顺前往沛县攻打刘皇叔,二爷、三爷纵是有万夫不当之勇,却被此高顺击败!无愧于吕布手下第一悍将。” 听到这儿,灵雎微微一怔。 ——『高顺叔叔么?』 她不由得回想手下,那些原本是父亲心腹之人,他们提及过的。 高顺将军为人“清白有威严,不饮酒,不受馈遗”,是父亲最信任的将军之一。 …当年父亲手下部将郝萌反叛,父亲带着母亲第一时间逃到了高顺叔叔的军寨! 也是高顺叔叔平定了这次叛乱。 但… 哪怕是如此忠诚,但父亲却始终没有重用他。 ——『或许,父亲虽勇武无敌,却不适合做一个主公吧?』 心念于此,灵雎又回想起。 手下提及过的,高顺劝父亲时的那番言辞恳切的话语。 ——“凡破家亡国的人,不是因为没有忠臣明智的部下,而是担心他们不被重用啊。” ——“将军做事情,不肯慎重考虑,时常出现失误,说话做事总是有差错。失误的事情难道可以一再发生吗?” 想想父亲最后的白门楼殒命,灵雎心头喃喃。 ——『或许,高顺将军劝的是对的,我…我当避免父亲的差错,做事慎重思虑…万一做错的事,也要及时更改,不能像父亲一般一错再错…寒了忠贞之士的心,惹得‘亲者痛’而‘仇者快’!』 因为听说书人讲述“高顺”的故事,灵雎心里产生了一些波动,生起了几许感动。 说书人的故事还在继续。 “——倒是世人最疑惑的,乃是吕布的第二号悍将臧霸,他为何会投降曹操?” “——话说回来,此臧霸可是大有来头,相传童渊童子康有三徒一外甥,三徒中,老大乃西川都督枪祖张任、老二乃宛城侯枪王张绣、老三乃关门徒弟赵云赵子龙,一个外甥则是‘懒泼将军’臧霸臧宣高。” “——这臧霸为人忠肝义胆,一身好本事,赵子龙会的枪法,他七、八都会,但是从吕布手下转投曹操后,却只肯拿俸禄,从不想干实事!张辽想提拔他,他也不肯!” “于是,他便成了曹操手下最看不顺眼,又无可奈何的一文一武,文的是‘外国忠臣’徐庶徐元直,武的就是这‘懒泼将军’臧霸臧宣高!可既如此,当初他臧霸何必投曹操?直接学那高顺,慷慨赴死,留下一忠贞侠名?不好么?” 这… 随着说书人的话,灵雎不由得摇了摇头。 说书人说臧霸是童渊外甥,灵雎不知道真假。 可说说他转投曹操后,只肯拿俸禄,从不干事…也不尽然。 臧霸叔叔可是帮曹操立下过不少大功的… 且手下泰山兵,相对于独立,只听臧霸叔叔的,臧霸叔叔的封地琅琊国…更是曹魏的国中之国! 而之所以臧霸叔叔投曹操的原因,没有人比灵雎更清楚。 父亲吕布白门楼殒命后,父亲手下的这些从雁门时起,就跟随着他的兄弟,需要有一处安身之所啊! 愿意投降曹操的归于张辽; 不愿意投降曹操,只能由臧霸收编,安顿在琅琊郡,成为独立的“泰山军”中的一员! 除此之外… 臧霸叔叔投降曹操的另一个原因,正是因为她灵雎啊! 臧霸叔叔想要让父亲有个后人哪… 他才是真正的忠肝义胆! “呼——” 想到这儿,灵雎不由得长吁口气。 有客人见她发呆,连忙催促道:“你这跑堂的,手也忒生了吧?不送茶来…怎生愣在原地了?是没睡醒么?” 这客人的声音脱口,登时…周围几个百姓打扮的杀手拳头骤然握紧,眼色一凝… 俨然,有人对他们的主子如此大呼小叫,他们是本能的反应。 倒是灵雎不漏声色的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她则是笑吟吟的迎上那愤怒的客人。 “我是新来帮伯父打理茶摊的,还不太熟练,抱歉了…” 说着话,灵雎就将茶盏递了上去。 客人一看是个绝色美人,登时气全消了,笑道:“想不到掌柜的还藏着这么个美人坯子的侄女儿啦…可曾有过婚配…” “我还小呢…”灵雎故意娇羞的轻吟出声… 然后就往茶铺后堂跑去了。 哪曾想,刚入后堂。 一名手下连忙禀报道:“小姐…就在刚刚,那关四公子关麟派人来这茶铺看了!” 唔… 听到关麟的名字,灵雎的表情骤变,她像是只用了片刻,就完成了“茶摊跑堂者”向“鹦鹉女主人”的转变。 “接着说。”冷冷的话语自她的口中吟出。 手下继续道:“今日下午,那关麟会来茶摊这边听书,还是包下整个铺子,似乎是请他身边的所有人一道来听书。” 这… 灵雎的眼眸微微眨动,手中握着的茶盏也轻微的颤动了一下,她沉吟道。 “——来的好快啊!” “——来的刚刚好!” … … 今天的天色不错,天穹澄碧,纤云不染,远山含黛,和风送暖。 倒是个远行的好日子。 张飞要走了,回巴蜀去了。 其实,他心里有万般的不舍,舍不得自己的宝贝闺女,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回去的时候,闺女就不在身边了。 也舍不得跟二哥把酒言话,互相吹着往昔的牛逼,一醉方休。 还有云旗,不能说… 白菜都被猪给拱了吧,总归…想到自己家的宝贝闺女便宜了这臭小子。 张飞还是有些不舍得! 但…如此乘龙快婿,张飞又是满意的,一切都是为了闺女,张飞是个顾家的好男人啊。 当然,张飞也不舍得那所谓的《斗战神·俺的本传》。 那义释严颜的章回中,那所谓的“假痴不颠”、“借尸还魂”,张飞才刚搞明白,正看得起劲儿呢! 却没了,戛然而止。 张飞有一种想把“丈八蛇矛”一片片削下来,变成“刀片”寄给关麟的冲动。 让他掂量掂量…快点去写! 否则,张飞这粗犷的外表下,心里却毛毛的、痒痒的… 一闭上眼,想的全是这《斗战神·俺的本传》中,下一章回要如何发展? ——『唉…』 心头一声幽幽的叹息。 纵有万般不舍,还是得走咯。 荆州这边局势稳固,可巴蜀的局势还动荡着呢,曹操虽退了,可汉中…还陈有大量的曹魏兵马,虎视眈眈…这总归是巴蜀的心腹大患哪。 张飞得回去替大哥把这汉中收回来。 几匹马儿已经停在草地上,这是关羽特地为三弟准备的,每一个人对应着两匹马,路上换着骑。 张飞回望了一眼来送行的关羽、马良、张星彩等人。 摆摆手,“都回去吧…” 张星彩则是在左顾右盼,心里嘀咕着。 ——『怎么云旗还不来?』 张飞仿佛看穿了闺女的心思,“星彩不用看了,俺听说云旗昨夜,最终还是劝降了那刘晔,今早想来还有事儿,他如今是江夏太守了,责任重大,何况都是一家人,俺不会介意的。” “三弟,慢些走。”关羽张口,言简意赅,他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每月都寄书信回来!” “这个自然。”张飞笑道:“俺也会把这边发生的事儿告诉大哥,告诉孔明,让他们知道,荆州有二哥父子坐镇,稳得很哪!啊,哈哈哈哈…” 张飞畅意的笑道。 ——『二哥父子么?』 俨然,张飞的这四个字让关羽的心头动容了一下。 他也心头感慨道。 ——『是啊,似乎…自打云旗‘不鸣则已,一鸣冲天’后,荆州可比以往更稳固多了,局面大好啊!三弟这个‘二哥父子’、这个‘稳得很’说的好啊!』 就在这时。 有几个百姓过了栈桥,走在农田里,似乎注意到官道这边,他们大声议论着。 “听说关四公子与鲁大都督打了个赌…” “就是新被关公封为江夏太守的那个关四公子么?” “正是他,似乎是…两人打赌,一个月内让九千江夏俘虏归降,若能做到…这位江东的大都督就要待在江夏,辅佐关四公子两年,若是做不到,关四公子就必须娶吴侯的一位女儿,还得去东吴住上两年!” “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呀!是云旗公子部曲说出来的,公告都贴满贼曹掾属周围了,这还能有假?驿馆处东吴大都督那边也承认了有此一赌…” “哎呦喂,若如此的话…我可听说东吴的吴侯有两个女儿?待字闺中,分别取字‘大虎’、‘小虎’,你说…关四公子会娶谁呀?” “呸,呸,呸!你就不能盼着咱关四公子赢了么?如此…东吴的大都督就要住在江夏两年,那曹军若要进攻江夏,东吴岂能坐视不理?江夏可不是稳如泰山了么?” “可…劝降九千余俘虏?能成么?若要能降…关公早就劝降了,哪还会有此赌注?” “伱懂啥?在咱们关四公子眼里,关公算个啥?关四公子就不是第一次赢下关公,让关公汗颜了?这次…我琢磨着,最后还得是熟悉的味道!” 话说到这儿…议论声戛然而止,似乎是注意到官道上的一众官兵。 这些百姓连忙闭上了嘴巴,往远处跑开了。 倒是…关羽的脸色骤变。 马良的脸色骤变。 就连张飞的脸色也变了… 张飞连忙嚷嚷着道:“特奶奶的…这江东鼠辈,竟还妄图偷俺的女婿…俺这就去捅他…” “三弟…”不等张飞把话讲完,关羽连忙拦住。 “二哥…这事儿你不能不管哪!万一云旗真的娶了那碧眼儿的闺女,那…那俺…俺闺女…” 说到这儿,张星彩的面靥一红,想开口拦着点父亲,却又像是心里突然的“咯噔”一响,是担忧…她竟是担心起来了。 “三弟…”还是关羽再度喊停张飞,如今的关羽,经历过无数次与关麟的针锋相对,他已经进步了,他在遇到事儿时,再不会立刻就勃然大怒! 取而代之的是异乎寻常的淡定与从容。 “我觉得这事儿,吃亏的得是那鲁子敬!云旗曾与维之说过,遇到事儿,‘让箭先飞一会儿’,现如今,三弟不妨稍安勿躁,让这箭矢在空中也飞上一会儿,为兄倒是觉得,这事儿…最后吃亏的一定是他鲁子敬!” “唉呀…”张飞叹出一声,“也罢…云旗打赌还没输过呢!” 一个小插曲… 张飞带着一干亲卫,就驾马离去了。 待得走远,远处马蹄声响起,一驾马车驶来,诸葛恪驾着马车,貂蝉与关麟坐在其中,他们是姗姗来迟。 “走了么?” 关麟看到这里没有张飞,连忙问。 张星彩白了他一眼,像是有些微微的生气。 ——『爹还把你当女婿呢?爹走都不来送行的…』 关羽注意到了张星彩的脸色,替她问道:“云旗怎生来的这么晚?” “我是带那刘子扬去看了批军械…耽搁了。”关麟随口回道。 其实…是军械看过后,黄承彦将他喊去。 两人聊到那‘连弩失窃’,聊到那‘刺客中毒’,聊了许久… 这才耽搁了,来晚了! 似乎感受到气氛有点儿冷。 关麟感慨道:“三叔走了也好…否则大伯在那边也挺寂寞的,我爹不在,三叔又不在,夫人又回东吴了…除了诸葛军师、法证军师外,老兄弟一个都不在身边,难免寂寥!” 关麟本是随口这么一说。 可…他的话脱口,关羽、马良、周仓…乃至于张星彩,所有人的目光均射向他这边。 呃… 这让关麟感觉到一抹古怪。 甚至是——诡异! “我…我说的哪不对么?”关麟连忙问,“噢…是我该称呼大伯的夫人为伯母…是…是这个么?” 关麟有点心虚… 可从所有人的眼芒中,投来的是疑惑之色啊。 ——『这,咋了呀?啥情况啊?』 过了片刻,还是张星彩第一个提醒道,“云旗弟?你哪听说大伯母回东吴了?大伯母何曾回东吴了?” 啊… 啊… 关麟一愣,在他的记忆里,在《三国志》中… 这位孙夫人不是老早就回东吴了么? 按照记载应该是此前,她还抱着刘禅…妄图携阿斗回江东,以此阿斗为人质换取荆州。 幸得诸葛亮及时派遣牙门将军赵云和张飞一起在江上拦截,才讨回刘禅…败坏了孙权的阴谋。 乃至于今年,刘备都该娶吴懿之妹为正室夫人了。 当然,有关这位孙夫人孙尚香的记载太多、太杂… 还有的说在夷陵之战后,误传刘备于战争中阵亡,孙夫人伤心不已,望西痛哭,投江自尽。 这不是编撰的… 后人为其立庙“枭姬祠”中就是这么记载的! 而在《资治通鉴·补录》中还说夷陵之战前,孙权向刘备求和。 已经将孙夫人送归刘备,而孙夫人到滦江时刘备驾崩,于是孙夫人投江自尽,哀悼她的人于蛟矶筑台祭祀她。 乃至于,还有什么“孙夫人城”、枭姬娘娘、灵泽夫人、弓腰姬… 乃至于大名鼎鼎的戏剧《甘露寺》。 有关她的记载太多了。 关麟不觉得《三国志》中记载的就一定是真的。 但大概率,刘备与孙尚香之间的夫妻关系并不和谐! 且孙尚香也不是个善茬,更不是什么贤内助,说是刘备集团的内部的“小祸害”也不为过。 也正是基于此,关麟琢磨着… 孙尚香一定已经回东吴了,这才随口说出了方才的话。 可现在… 张星彩这话就有点。 “星彩姐?你的意思是,咱大伯母没回东吴啊?” “我是从成都来的,我岂会不知?”张星彩连忙道:“她在成都待得好好的,还训练了一支女兵…何曾回过东吴?” 这… 关麟就有些搞不懂了。 他不确定,是不是因为他关麟的缘故,产生的蝴蝶效应,继而改变了什么? 又或者是因为“湘水划界”、因为“合肥赌约”… 再或者是…再往前? 或者根本记载的孙尚香归吴的时间就是错误的! 这中间存在着某种隐情! 否则,正史中孙尚香回去后,这样一个有名的人物?为何再无记载? 同样的,为何刘备没有休妻,却…又娶了另外一个妻子? 这些都不合情理啊! 这些…也都是巨大的疑问。 当即,关麟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如果孙尚香还在巴蜀! 那有一件事儿,就必须要郑重其事的对待! ——阿斗! 『得防着这位孙夫人把阿斗给掳走了!』 关麟吧唧着嘴巴… 不由得陷入沉思。 “云旗。”关羽张口道:“说话做事都要讲究凭证,不可信口开河!更何况是你大伯的家室,是你的伯母,更不能胡言乱语,闹了笑话…” 一句话落下,关羽驾着赤兔马,已经走远了。 马良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关麟… “云旗若有什么不知道的,无需乱猜,可以来问我,随时恭候。” 马良也留下这么一句就走了。 随着此间官兵的离去。 一时间,这边只剩下了关麟与张星彩、诸葛恪、貂蝉四人。 “你脑子就是太活络了,这才想的太多了,真的假的全都想一块儿了,难怪…会记错。”张星彩不忘调侃关麟一番。 关麟尤在思索… 要知道,孙尚香可不在他原本的计划之中! 这是一个巨大的变量,所谓“孙夫人生变于肘腋之下”,说实在的,关麟对她是担心的。 还不如吴懿的妹妹呢! 关麟在思虑… 这个变量不会造成什么大的问题吧? 貂蝉是刚刚从马车中出来的,没有与关羽碰到。见此间气氛有些冷峻,连忙转移话题,“云旗公子不是要去得胜桥听书么?如今时辰可不早了!怕说书就要开始了吧?” “噢——” 貂蝉的话提醒了关麟。 关麟连忙收敛起了心神,将有关“孙尚香”的事儿暂时记下。 他的眼珠子则微微转动,像是带着几许意味深长。 过得片刻,他的心情恢复如常。 ——“倒是忘了,还有这得胜桥听书的‘要’事儿。” ——“那么先去得胜桥吧,今日午后这‘说书’可是分外精彩呢!” 关麟说这话,眼珠子渐渐地定了下来。 “那就要赶快了,说书就要开始了。”貂蝉补充一句。 关麟笑着回答,“不慌不慌,让那箭先飞一会儿!” 一时间, 他的话中,眼神中。 突然…就都多出了许多意味深长的神色,这抹神色其味无穷,又寓意深远! … … (本章完) 第二四零章 摧毁他的,是洛阳城的纸醉金迷啊! 得胜桥下。 关麟所选的茶铺是一个高处,因为高,所以视野最开阔。 却又因为距离得胜桥“说书台”极近,足以听清楚上面的任何声音。 此刻… 这个周围以“彩幔”围绕的说书台,千呼万唤之下,终于有一个说书人踏步走上。 场下已经三五成群,聚集了几百百姓,有风雅人士,也有寻常农夫,更有采买驻足停留的百姓,还有几名忙里偷闲来此听书的巡城官兵。 这来来往往的人,尽可能的占据到最有利的地形,对台上的故事翘首以盼。 风雅一些的,还会在案几上备上一壶好茶,静候这说书的开场。 附近,三五成群的百姓围坐在一起,纷纷议论。 “想不到今日说书的是号称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哪!他的《英雄记》可是颇为有名!” “话说回来,自从他在江夏投降后,回到江陵就总是来得胜桥说书了,只是他说的,往往与咱们知道的有些不同…” “是啊,上次,他讲到了温酒斩华雄,还说华雄不是关公杀的,是孙坚杀的,我本觉得胡说八道,可仔细听下来,别说,竟还是有理有据…那阳人城下一战,至今觉得回味无穷。” “都说‘曹王、曹王’,这曹是曹操的四公子曹植,王便是这王粲哪…想想还挺期待的,听吧,看看这次王粲又能说出什么故事?” 一句句的话传出… 有的是说这王粲的,更多的却是提到他此前讲述的“温酒斩华雄”的真相。 而听到这些议论时。 关麟只是淡淡的一笑,有些不知是嘲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连续的摇着头。 反倒是灵雎,一改往昔红色的装束,今日的她穿着青绿色的衣裙,款款烹茶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鹦鹉”女主人的霸道? 更像是一个端庄可人、亲切和善的农家小妹。 此刻的她正捧着茶来… 四盏茶,分别给桌子上的关麟、貂蝉、诸葛恪、士武各送上一盏。 当那香气溢出的茶水,经由灵雎的手端到关麟的面前时… 关麟并没有任何迟疑的伸手接住。 倒是一旁的貂蝉,她注意到了灵雎,不由得心头感慨: ——『若我家女儿还活着,也该是这般年纪,也该出落得这般美丽了吧?』 想到这儿,貂蝉不由得摇了摇头。 想什么呢? 女儿都失散十五年了,她想方设法去查,可哪里有半点消息? 微微摇头之下,貂蝉收回了望向灵雎的那让她更添神伤的目光… 转而望向了关麟。 她注意到了关麟方才的表情,不知是处于好奇,还是想把心情转移一下,连忙问了句。 “公子为何摇头?可是这王粲讲的故事不对么?” 诸葛恪也顺着问道:“多半公子的意思是,这王粲胡言乱语,温酒斩华雄的明明是关公,又岂是孙坚呢?” 杀华雄的事儿,在坊间其实有许多故事。 关羽温酒斩华雄是一个; 还有一个是被孙坚斩杀的。 这两个占据了主流。 故而,有人议论到这个话题,貂蝉的好奇,诸葛恪的回答,就显得符合常理。 倒是关麟的摇头多少有点儿意味深长… “你们要听真相么?”关麟的语气变得郑重了一分。 士武完全不感兴趣,只是警惕的注意着周围。 “真相?”诸葛恪与貂蝉则是异口同声。 “其实,这是个阴谋,其中关乎到吕布,你还要听么?”这次,关麟的一双眼眸唯独望向貂蝉。 却见貂蝉不由得抿唇,浅浅的,却很坚决的点了点头。 “那我可说了…”关麟沉吟一下,直接讲出了“华雄之死”的真相。 倒是灵雎,骤然听到“吕布”的名字,她也不由得一怔。 原本送上茶,本该退开的她,也呆呆的站在了这里。 洗耳恭听。 关麟开口了… 事实上,华雄的死跟关羽一点关系都扯不上,说华雄是关羽杀的,还不如说是“温酒”杀的! 华雄是孙坚古锭刀一刀劈死的,但…其中的阴谋,却是吕布布下的。 这还要从十八路诸侯讨董时,“阳人城”一战说起。 董卓听说孙坚进占阳人城,立即派胡轸为大都护、吕布为骑督,带五千人马,前往迎击,而这位华雄,只是胡轸的先锋都尉而已。 这里需要注意的是胡轸是主帅,吕布是副将! 这一战原本很简单,胡轸的部队行到广城,离阳人城还有几十里,天已经很晚了。 士马劳累,应当驻军休息。 按照原先的作战计划,也应该安营扎寨,秣马厉兵,养精蓄锐,然后天明时分攻城。 但是吕布蛊惑其它副将,一齐向胡轸提议,说是斥候探明,孙坚军已经逃跑了,再不快点儿追,就没机会了。 胡轸也不是个聪明的主儿,他信了吕布的话,于是就去追击。 哪曾想,赶至“阳人城”下,城中守备十分严密,偷袭不可能成功。 军队饥渴困顿,士气低落。加上是在夜间,没有堑壕工事防御。 将士们刚刚解甲休息,吕布又令人传布谣言,说孙坚率城中将士乘夜来袭。 黑夜中,这些军士们不明真假,扰乱奔逃,弃盔甲,失鞍马,十分狼狈。 而这么一个折返跑。 相当于一整夜,胡轸军都疲于奔命… 这才有了第二日,还没等胡轸攻城,孙坚就发现敌军疲敝,当即率军杀了出去,胡轸全军溃败,部下督华雄也被孙坚的古锭刀,一刀斩杀。 而这么一场大败的后果,便是胡轸下位,吕布成功上位! “你们不妨想想,这么去算的话,杀华雄的究竟是孙坚呢?还是吕布呢?” 关麟娓娓将整个故事讲述… 诸葛恪惊诧连连。 他感觉以前知道的“情报”全都是扯蛋! 貂蝉、灵雎更是有些惊到了… 谁又能想到,华雄之死的真相,竟是吕布的阴谋。 除此之外… 貂蝉不由得心头喃喃。 ——『这才符合夫君的心智…』 灵雎则是暗道: ——『父亲如此有计谋么?』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 “其实什么关公温酒斩华雄,这不过是诸葛军师编纂出的一个我爹的英勇事迹,鼓舞人心用的,这点儿我可以证明,我爹虽经常‘脸都不要’,但他还真没承认过华雄是他杀的!” 关麟的话说的一板一眼。 整个“阳人城”一战,娓娓讲述,仿佛身临其境。 诸葛恪则是惊问:“那依公子所言,吕布可算是有勇有谋了…断然不是说书中的那匹夫形象!” 关麟眼眸望向貂蝉,仿佛再用其中的眼芒问她。 ——『吕布是不是有勇有谋?是不是纯粹的匹夫?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心中这么想,嘴上却说,“吕布当然是有勇有谋了,世人只知他无双武技,又有谁知道,他的谋略呢?” “昔日,他败退长安后,曾短暂的投靠过袁绍,并且帮袁绍击败了黑山军,袁绍忌惮于他,暗中派人刺杀他,可他却使人鼓筝于帐中,伪装于自己,自己本人则潜自遁出?如此金蝉脱壳之计,岂是没有谋略的莽夫能做出来的?” “还有之后吕布投靠张杨,李傕、郭汜要张杨交出吕布,吕布却能劝张杨,‘我们都是并州的,如果你杀了我,其实也削弱了你的实力。不如留下我,反而会让李傕、郭汜忌惮,从而更获得其笼络恩宠。’” “果不其然,张扬被说服了,于是阳奉阴违,李傕、郭汜知道后,只得改变策略,对吕布大加安抚,让他做颍川太守!你们听听,这样的人?这样的温侯?可在说书人口中却只是个莽夫…传出去,岂不是笑掉大牙?” 关麟的话… 关麟提及的这些有关“吕布”的话。 让灵雎那颗宛若被冰封浇灌的心,像是刹那间温暖了起来。 整个心灵深处都是暖暖的。 要知道,这还是…还是除了臧霸叔叔外,第一个“外人”如此评价父亲,非但没有怒斥父亲半句,更是在无比真切的讲述他的事迹。 还在证明他不是个不长脑子的莽夫,而是有勇有谋… 这…这让灵雎整个人不由得…下意识的浑身一暖! 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温馨。 一时间,她竟对眼前的这位“关四公子”添得了许多好感。 只是… 有这种感觉的,又何止是灵雎一个? 貂蝉的身子也是一暖,这个世上太少人为她夫君说话了… 也太少人能看懂她的夫君了。 ——『若是云旗早生十五年,怕会成为夫君的知己吧?』 貂蝉不由得心头喃喃… 倒是诸葛恪,他还是有些质疑:“可杀华雄的话?吕布何须如此呢?他杀丁原,带着并州兵投诚后,不是被董卓收为义子么?既是义子,那还不该风光无限?何必用这阴谋诡计去夺兵权?” 提到“义子”两个字,貂蝉与灵雎心头不由得一紧,仿佛抓到了她们俩心头的痛处。 这是吕布最大的黑点。 正因为吕布是丁原的义子; 是董卓的义子… 故而,吕布弑杀丁原,弑杀董卓才背负上了“三姓家奴”的骂名。 关麟却道:“义子就一定受到重用么?若我告诉你们,吕布在董卓的心目中,都排不到前五?你们会不会很惊讶?” 啊…诸葛恪何止是惊讶,他是目瞪口呆。 貂蝉与灵雎也不由得把眼眸望向关麟… 像是十分期待他的话语。 此时,得胜桥上… 王粲的说书已经开始。 ——“此时尘土飞扬,飞龙旗、飞虎旗、飞豹旗,正中一杆大督旗,迎风招展。” ——“大督旗上绣着一溜大红字,离多远一看,格外显眼,上面绣着‘虎贲中郎将’,正中间一个斗大的‘吕’字!” ——“再看旗角之下,还有四杆小门旗,每杆小门旗上各一句话,头一杆上写着‘英雄生来有虎威’,第二杆上写着‘盖世无双第一回’,第三杆上写着‘方天画戟无敌手’,第四杆上写着‘赤兔宝马第一回’!” 今日,俨然,王粲讲述的是“三英战吕布”… 可这故事,耳熟的早都能背下来了。 故而,此刻…这得胜桥下,说书台上围了不少人,关麟的身前也围了不少人。 似乎,关麟说的故事,更让人好奇,更让人不可思议。 “你们只知道,吕布认董卓为义父后,他被封为‘虎贲中郎将’,却不知…董卓手下一共有六个中郎将,但西凉军却只有五个统兵的统帅,所以,就有一个倒霉的中郎将,没有成为统帅?” 关麟感慨道:“那么这个倒霉蛋是谁呢?正是吕布,估计当年吕布都感到意外,他明明是义子,明明带着并州兵投靠董卓,为何这统帅轮不到他?事实上,不是轮不到,而是论资历,论本事,论与董卓的关系,他跟前面排着的这五位可差得远了。” “那究竟是哪五个?”诸葛恪连忙问,因为这涉及到昔日江东孙坚参与的十八路诸侯讨董。 诸葛恪无比好奇。 貂蝉与灵雎几乎整个都是提起的… 她俩比诸葛恪更好好奇十倍,一百倍。 关麟继续讲述:“第一个是董卓的女婿牛辅,董卓给这个女婿手下配备了西凉最精锐的兵马,李傕、郭汜、张济、贾诩!没错,后来这些响当当的人物,都本是牛辅的部将,可见,董卓对女婿可比义子亲多了;” “第二个则是徐荣,这个曾差点将曹操在荥阳杀掉的将军,又与李傕、郭汜合并,击溃了孙坚,可谓是功勋赫赫,而他攻下颍川后,直接把颍川太守给炖了,理由你们猜是什么?” “就因为董卓的弟弟叫董旻,那时候的颍川太守叫李旻,就因为这个‘旻’字,什么档次竟然敢跟董太师的弟弟起相同的名字?直接杀了…徐荣就是如此能舔?换作吕布能做到么?能这么舔么?单单一个‘舔’字,就注定徐荣与董卓的关系胜过吕布无数倍。” “第三个西凉统领是段煨,其祖父是西域都护段会宗,族兄弟是昔日的太尉段颎,位列三公,还有段煨的后代…” 说到这儿,关麟的话突然停住,因为段煨的后代是段正淳、段和誉、段智兴(南帝)。 云南大理段氏祖上的根在这儿呢! 当然了,这些是无法提及的。 关麟连忙改口,“这段煨在西凉负责的是开垦农田,是兴修水利,这是董卓的粮仓,吕布拿什么比?第四个统帅董越,这个…就说一条吧,他姓董!就这么一条,他就比吕布位份儿高着呢,所以,就剩下最后一个统帅胡珍,也就是被吕布用计拉下位的那个?” “便是为此…坊间总说,董卓将吕布当做义子,情同亲父子,这话…我听到后,就笑笑不说话…‘亲父子’个毛毛虫啊!若不是看在吕布手中并州兵的份儿上,吕布在董卓心目中,都不知道排到哪去了?就算是最后吕布杀了董卓,这远远说不上是恩将仇报!这份‘恩’并不怎么样!” 随着关麟的一番话。 围拢到这边听他讲述的人越来越多。 反倒是得胜桥下有些“门可罗雀”的味道… 貂蝉不由得抿着唇。 ——『云旗公子是为夫君平反么?』 灵雎也不可思议的望着关麟。 ——『能这么为父亲说话的…这关四公子还是…还是第一个呢!』 当即灵雎牙齿咬住嘴唇,她下意识的生出,将关麟身前的那杯毒酒撤下的冲动。 可…可最终,那强大的“报仇”的心思,战胜了她的感动。 她深深的凝望着关麟。 ——『你…你若不是那关羽的儿子那…那该多好?』 就在灵雎与貂蝉沉思之际。 一道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是哪个不学无术的,竟在帮‘三姓家奴’吕布平反?简直可笑,可笑!” 人群中让开了一条道,原来是关麟这边的热闹,将得胜桥上说书的王粲吸引了过来。 王粲是第一次见到关麟,并不知对方的身份。 而作为建安七子之一,与“曹植”并称文坛泰斗的存在。 哪怕是作为降将,他那话语中的趾高气昂,仿佛是与生俱来。 “平反?”关麟迎上王粲的目光,笑吟吟的道:“我没有为任何人平反,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王粲言辞激烈,“一己私利,卖主求荣,吕布吕奉先是三姓家奴,这便是天下公认的事实…岂容你一张伶牙俐齿为其辩驳?” “三姓家奴?”关麟吟出这四个字。 “哈哈哈…”王粲大笑,“他本身姓吕,出身并州九原,吕乃第一姓,投身丁原,认丁原为义父,此为第二姓,为一己之利弑杀丁原,投奔董卓,此为第三姓!最后又弑杀董卓,恩将仇报,两面三刀,如此行径?这三姓家奴舍他其谁?这等朝秦暮楚的小人,自然为世人所唾弃,就是死上一万次也不为过!” 王粲不愧是建安七子,是编纂出《英雄记》的人物,对吕布的生平如数家珍。 当然,这事儿…若是放在寻言,关麟其实没必要因为这个与他舌战、争执。 可… 关麟不由得转头望向貂蝉。 果然,诚如关麟所想… 此刻的貂蝉面色煞白,浑身都在不足的颤抖,俨然…王粲一句句的“三姓家奴”,使得她怒不可遏,却又无能为力。 就像是用刀在一刀一刀的刮她的心。 其实,在关麟没有注意到的另一边。 听到王粲的话,灵雎袖中的刃片已经夹在了两指之间,若非有所顾虑,她一定即刻就取了这王粲的性命,一刃封喉! “呼——” 关麟成为了最冷静的那个,他看到貂蝉的情形,心里不是滋味儿… 毕竟,谁昔日的爱人被如此斥骂,心情都不会好受。 关麟心头微微悸动,既然貂蝉都成为他的贴身女医了,是绝对的自己人。 那…关麟觉得,他还是有必要,不让貂蝉受到这份心灵上的创伤。 虽然… 今日来此茶铺,目的本不为此。 ——『罢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权且当是为了貂蝉吧!』 当即,关麟豁然起身。 “哈哈哈哈…” 伴随着一声爽然的大笑,关麟指着王粲道:“我本以为建安七子何等厉害?今日一看不过尔尔,料来诗不出山水,赋不过风土,人云亦云,取媚世俗,若今日天下有月旦评,怕王先生,只能评为‘不入流’这一等了!” “你…” 不等王粲开口,关麟继续道:“你方才说了一大堆吕布吕奉先,可你见过吕布吕奉先么?你又见过九原郡的吕奉先么?见过并州的吕奉先么?见过入洛阳前的吕奉先么!没有!你不过是人云亦云,一只学舌的乌鸦罢了!!” “一个三姓家奴?九原如何?并州如何?洛阳前又如何?”王粲反问:“阁下尚未弱冠,那吕布白门楼殒命之际,怕是你还尚未出生吧?怎么?你就见过…那九原郡的吕奉先?并州的吕奉先?洛阳前的吕奉先?” “虽未见过,但是略知一些。”关麟挺直了胸脯。 此刻… 围拢在这茶铺前的已经足足有上百、上千人。 一些人认出了关麟的身份,正在感慨… ——建安七子之首对上关家四公子,这次的舌战有意思了… ——这不比三英战吕布精彩? 无数人纷纷竖起耳朵,翘首以盼,望着王粲,也望着关麟,期待着这场舌战场上的巅峰对决。 此刻,俨然是关麟的回合。 他侃侃道:“或许,在你的眼里,在世人的眼里,甚至在诸侯的眼里,吕布是三姓家奴,吕布该死…可你们想过?在边陲百姓的眼里,在雁门关上将士们的眼里,在胡人的眼里?吕布又是什么模样么?” “吕布是让胡人能感到畏惧的杀神,是雁门关上的保护神,也是无数并州狼骑抵御胡虏时,心中的希望啊!此间,怕是没有边陲人士吧?所以你们不会体会到,那种胡人连年寇边,边陲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惨相!” “这些边陲的百姓,他们许多从小都失去了父母,悲凉的、绝望的、凄苦的活着,为了活下去而活着…世人总说十室九空,可谁真的见过十室九空的景象?可,当你们到了雁门,去看看那边塞的城郡,每一处的村落中,都能让你们体会到,何为十室十空!” “也正是因为这十室十空,才造就了闻名天下,让胡人胆寒的并州狼骑!这些狼骑中,有许多是很小的孩子,他们不得不学会骑马,学会使用长矛,学会在一次次惨烈的胡人劫掠中活下去!无比凄惨的活下去!” 讲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他感慨道:“边疆苦楚,民不聊生,军饷不及,异族连年寇边,破坏家园,可是,朝廷呢?洛阳城呢?比之边塞的修罗场,那里简直是安乐乡!那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腐败?氏族、外戚侵占着最富饶的土地,享受着可以享受到的一切资源…可他们在意过那些,为他们抵御胡虏,防止胡虏进犯中原的边陲勇士么?” “试想一下,假如我们也如吕布一般的成长环境,我们在血色平原中,在与胡人的厮杀中,在不知何时就会死的日子里,从那一处处血泊中爬出,长大…如此这般,然后有一日,我们很幸运的,从并州边陲突然赶至洛阳…” “然后,我们发现在边疆拼死奋战,不惜流血流泪,苦苦守护的大后方,竟是如此的富庶与腐败!这里随便一个富人的一顿饭,随便一个富人纳的一房妾室,都足够边疆将士过上好几个月果腹的生活!都足够边陲守军更换一身破旧的装备!都足够他们再能昂起头来浴血奋战一次!如果看到这般景象,生长在边塞的我们会怎么做?” 讲到这儿,关麟又顿了一下… 因为貂蝉的存在。 他是在为吕布“洗”,却又不是纯粹的为吕布洗。 事实上,吕布也没啥可洗的! 他就是一个极端的利己主义者。 可关键问题是,他有选择的权利么? 他生长的环境…他经历的苦难,让他必须变成这么一个极端的利己主义者! 否则,他根本无法走出那片边陲的血色平原。 呼—— 很明显,包括王粲,包括诸葛恪,包括灵雎、貂蝉…甚至包括士武,在场的所有人,心头都有些悸动。 这是他们第一次感同身受的站在了吕布的角度上去思索,如果他们也生活在这样一个惨烈的环境中。 他门做的一定不会比吕布好! ——浴血奋战这么多年,突然有一日来到洛阳! ——看到了那腐败的、纸醉金迷的洛阳城! ——谁能忍住,不会迷失,不会不择手段的去逐利呢! 从这个角度看… 他们没有资格去指责吕布,对吕布任何的指责,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且提高了声调。 ——“曾经九原郡的他,并州的他,入洛阳城的他,是雁门关的战神,是胡人眼中的杀神,是并州狼骑的信仰,也是北疆百姓的守护神。” ——“可后来的他,入洛阳之后的他,不过是被纸醉金迷所迷失了心智的一个可怜的人!哪怕他杀了丁原、他杀了董卓,身败名裂?被你们戏称为‘三姓家奴’,那又如何?因为击败他的、粉碎他的不是丁原、不是董卓、不是曹操,而是中原,而是司隶地区,而是洛阳城的繁华与纸醉金迷啊,而这些…足以摧毁了他守卫边疆的信仰!” 说到这儿,关麟又顿了一下。 他刻意的给周围所有人喘出一口气的机会。 十息… 二十息,整整二十息后,关麟的话方才继续。 只不过,说这番话时,关麟的眼眸不是望向王粲,而是望向貂蝉的。 像是他一早就没有打算与王粲争出个高低。 他说这些都是为了…为了让貂蝉更好受一些啊! ——“我一直在想,如果吕布当年没能跟随丁原赴洛阳城,那或许…心智纯粹的他,会一如既往的守着雁门,守着并州,抵御着胡虏,做着那边陲百姓心目中的守护神!” ——“或许,这样的话,他能成为如同卫青、霍去病那样的存在,成为胡人心目中永恒的梦魇与过不去的一关!也成为我们称颂的人物吧?” 讲到这儿,关麟摇了摇头。 “但是…历史是没有如果的,但我同样觉得,历史不应该只有成王败寇,吕布利驭的一面,他厮杀义父的一面该被我们记住,可同样,他抵御胡虏,保卫边陲子民,作为那雁门关的战神,胡人眼中梦魇的一面,也同样该被我们记住!是他,替我们挡住了胡虏的兵戈,让我们安然的生活啊!” 关麟的最后一句话脱口。 ——满座寂然… 特别是灵雎,她…她已经无法自己。 她下意识的伸出手,去…去碰到关麟桌案上的茶盏,将这杯“特殊”的茶盏碰翻在地。 而周围的所有人,尤自因为关麟的话震撼、惊愕… 灵雎强忍下心头的悸动,她迅速的蹲下身子去捡这碎裂的茶盏。 却不曾想,关麟也弯下腰,帮她捡起这些。 “公…公子…” 灵雎像是由衷的吟出,这一声中饱含着无限的“感激”,又好像是饱含着特殊的“感动”。 却就在这时,关麟的话轻轻传出。 用只有他与灵雎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 ——“怎么这般不小心?” ——“这茶撞翻了,还怎么下毒啊?” 一边为吕布平反! 可另一边,关麟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 … (本章完) 第二四一章 梨花带雨,柳絮迎风,一番愁债 ——“这茶撞翻了,还怎么下毒啊?” 关麟说这番话时,保持着弯腰捡盏片的动作,表情凝然不动,一头乌发被风吹起,有几丝零散地覆在清朗的面颊上。 使得他整个人投出一股看破一切的深邃。 “你?你怎么知道?”灵雎下意识的开口。 可惊觉失言… 再想辩驳,发现,似乎没有什么意义。 她方才是有意将桌案上的茶盏推翻。 她…她即便再想复仇,再想用关麟中毒来换取她的解药。 可她还是做不出毒害…毒害这么一个在众人面前,盯着莫大的压力,毅然决然的为父亲‘平反’,秉持公正的公子。 哪怕… 哪怕他是大仇人——关羽的儿子! 随着灵雎的话,关麟毫无颜色的唇边掠过一抹浅淡的笑:“‘鹦鹉’的温姑娘是么?茶盏都撞翻了,还怎么拿我换解药啊?” 这… 灵雎心头“咯噔”一响,她下意识握紧拳头,她并不是想要用强,紧握的拳头正表现出她被人识破后的茫然与无力啊。 “关…” 那极轻极细的“麟”字尚未脱口,灵雎的声音已经被关麟那细微的声音盖住。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你外围的人已经被被控制了,包括你,也是…” 随着关麟的这一句话,灵雎下意识的左右环望。 果然…外围她的手下,悉数不见了。 而更可怕的是,一个壮士不知何时行至她的身侧,这壮士的手就握在刀上,目光如狼般的盯着灵雎,仿佛再告诉她——“但有所动,命将不保!” 这壮士正是士武…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么?』 ——『我…我一开始就被看穿了么?』 灵雎下意识的抿着唇,她发现,纵是她布下了天罗地网,可…可这些仿佛都是徒劳。 无功的徒劳… 这一刻的她,总算是意识到,这位关四公子是何等的可怕? “为…为什么?” 灵雎的脸色有些怔肿,她只剩下无限茫然的喃喃。 关麟没有回答,他幽幽的长叹一声,闭了闭眼睛,似要抹去满目浮华。 今早时,试验过“八牛弩”的威力后,黄承彦特地将他唤去时的情景,一幕幕的再度浮现。 关麟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时。 黄承彦只说了句,“连弩被盗了,与北方一个叫做‘鹦鹉’的杀手组织有关,这‘鹦鹉’是组建于废墟中的洛阳,其首脑人物是一名女子姓‘温’,此前她就曾妄图混入山庄,只是审查时没有通过,故而才不惜冒险深夜盗取连弩,最终中了暗器,身中剧毒…” 听到这儿的时候,关麟尤不以为意,只说了。 “就这?” “中了剧毒…那还有命?死了一了百了…老黄,你何必如此紧张呢?” 黄承彦却是郑重的摆手,他一本正经,把今早刚刚收到的情报娓娓道来。 “潜入沔水山庄,偷盗连弩,如此大事,岂能这么算了?我起初寻思着,这女子既中了毒,一定会寻找大夫解毒,故而吩咐丐帮留意江陵城中的每一个大夫,可出乎意料一无所获…而这毒又无解,一时间,头绪倒是全断了。” 等等…听到这儿的时候,关麟疑问:“老黄你怎么就能确定,这杀手是‘鹦鹉’?能确定中了暗器的是这‘鹦鹉’中的首脑人物——温姑娘?” “这个…”黄承彦顿了一下,然后解释道:“‘鹦鹉’里有一个杀手是江陵人,他本以为他的母亲死在了这乱世中,不曾想,她的母亲此前是一名乞丐,多亏了你小子的救济,才活到了现在,如今是‘贼曹掾署’雇用的一名女工…凭着这份活计,还活的不错…父子是机缘巧合之下相认的,之后的就不用我细说了吧!” 噢… 听到这儿的关麟恍然大悟。 ——『好一个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啊!』 关麟感慨道:“也就是说…这所谓的‘鹦鹉’已经从内部被老黄你给瓦解了?” “不是我,而是你小子啊!”黄承彦只是笑着回答…“若没有你救济那些乞丐,若没有你开办工房,大量招募女工…就下这乱世中的一个个可怜人,如今,怕这‘连弩’被盗一案还被蒙在鼓里!‘鹦鹉’与‘温姑娘’尤在暗处。” 听到这儿… 关麟不由得感慨,这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吧。 果然哪,“好人会有好报”。 这话,放之古今,放止四海而皆准。 不等关麟反应过来,黄承彦的话再度传出:“就在刚刚,传来消息,那位温姑娘在得胜桥下的一处茶摊?” “哪处茶摊?” “就你经常喝茶的那处!”面对关麟的询问,黄承彦的话愈发的一丝不苟,“好一樽毒茶呀,她是要用你来跟老夫换她的解药…” 懂了! 关麟一下子全懂了。 尽管不知道,究竟是丐帮查到的消息,还是那位鹦鹉内部的杀手传回的消息,但是大体的脉络已经罗列出来了。 简单点说,就是北方有个杀手组织叫“鹦鹉”; 鹦鹉的主人叫“温姑娘”; 而温姑娘不知为何要偷取连弩,恰恰不小心中了暗器,身中剧毒; 最后把主意打到他关麟头上了,妄图让他中毒,然后交换解药。 这么算,今日这得胜桥下的茶铺可谓是“龙潭虎穴”啊…关麟又要入“虎穴”了! 听到这儿,关麟朝黄承彦一摆手,示意走了,要去“入虎穴”了。 连带着,关麟特地吩咐部曲告知那茶铺的掌柜,就说他关麟正午后就去得胜桥听书,让茶摊掌柜提前清场。 也正是因为这事儿,耽搁了去送张三叔… 惹得张星彩一脸的不高兴,满满的小情绪。 而直到来这茶铺前,关麟才将张星彩与士武私下里喊到一边,告诉了她们真相。 张星彩听到这个后,才知道误会了关麟。 满满的小情绪瞬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蠢蠢欲动,这位看热闹从来不嫌事儿大的主儿,她又能打架了。 士武则表示,他可以直接将这所谓的“温姑娘”擒住。 关麟倒是不忙,部署了一番。 这才有了他与士武、貂蝉、诸葛恪进入茶铺中。 貂蝉与诸葛恪不明所以,还问着有关“吕布”的生平、事迹的事儿。 而这中间,士武的余光始终盯着灵雎,她但凡有所动,士武一定会抢先一步将她制服。 而张星彩则带着部曲,在丐帮中人的指引下,悄悄的将外围的杀手,悉数拿下。 就在关麟侃侃讲述吕布的生平时… “都老实点儿…” 如今,茶铺对面巷口中,张星彩与一干部曲正将这些杀手团团围住,挨个绑上手脚。 张星彩多少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在一干乞丐的指引下,这也太容易了吧? 反观此刻的关麟… 面对灵雎问询的“为什么”时… 他只是淡淡的一笑,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来… 此刻,外面尤自是寂静一片。 俨然,因为关麟对吕布颠覆性的讲述。 这等言之凿凿,有理有据的对吕布的“平反”,尤自震撼着每个人的心灵。 过得许久,王粲方才心悦诚服的一躬身:“我本著《英雄记》,以为对天下英雄了如指掌,可不曾想,今日方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愧是就连关公都要忌惮三分的关四公子,今日一观…名副其实,在下王粲心悦诚服…” 说到这儿,王粲深躬拱手。 其实,他来到这里后,很快便知道,眼前的这位便是在整个荆州“赫赫有名”的关四公子关云旗… 也是即将赴任的江夏太守。 照理说,是王粲的顶头上司了,可王粲见关麟这么年轻,故而也想试一试他。 如今,试也试了… ——好一张诡辩之口啊。 ——好一番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的话呀。 关麟倒是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大度。 “明明是王兄说书,怎生变成我是主角了…都散了,散了吧…今日怪我,倒是有些喧宾夺主的味道了,接下来的时间还是还给王兄,这三英战吕布说的正精彩呢!” 关麟连忙道… “不敢,不敢!”王粲拱手。 他自然听出了关麟的意思,再三拱手后,当先离开…而随着他回到得胜桥的说书台上,原本围拢在这边的一干百姓也纷纷回到了得胜桥旁。 只不过… 此刻再听那“三英战吕布”,多少添得了几分对吕布的“同情”与“钦佩”。 他也曾是边陲的保护神哪! 他也曾是并州狼骑的信仰啊! 他也曾守护着每一个汉人哪! 这样的人…纵使他在纸醉金迷中沉沦了、迷失了… 又能否定他曾经的光荣与过往么? 看着这些百姓表情中的凝重,貂蝉是深深的感动,他再望向关麟时,目光又变了…感激之情溢于这眼芒之中。 其实灵雎心头也很感动,只是…因为她与关麟的对话,因为她感受到了周围的虎视眈眈…她根本顾不上这些感动。 而随着王粲与百姓回到那得胜桥说书台处,关麟这才将目光转移到了灵雎的身上。 “坐!” 诸葛恪与貂蝉一头雾水。 为何云旗公子要让一个茶铺的女子坐下呢? “请——”士武却伸手示意灵雎,让她坐下。 灵雎只得坐下,她眼神复杂的望着面前的男人。 关麟浅浅的感慨道:“昔日祢衡一篇《鹦鹉赋》,其中有这么一句,‘惟西域之灵鸟兮,挺自然之奇姿’,人们只知道‘鹦鹉’那镶满的五彩缤纷的羽毛很是漂亮,却不知道西域的鹦鹉食肉啊,鹦鹉的爪牙也异常凶猛啊!” 言及此处,关麟语气加重,“北方杀手组织‘鹦鹉’的头目——温姑娘,不妨,姑娘来说说,这‘鹦鹉’是不是凶猛异常呢?” 关麟的话让貂蝉,让诸葛恪一惊。 也让士武更加谨慎,他几乎就站在灵雎的身侧,手按在刀柄上,他虽没有听说过鹦鹉这个组织。 但…能作为一个杀手组织头目的,还是一个这般年轻的女人,料想不会简单。 灵雎眉睫一跳,眸中闪过一道如刀锋般尖锐的亮光:“你知道这么多,定是鹦鹉内部有人泄密?原来…原来是有内鬼!” 关麟瞟了他一眼,未曾理会,仍是温言细语的对她道:“这个不重要?我只是想知道,你费劲千辛万苦,不惜深夜潜入沔水山庄,不惜中了暗器,身中剧毒…也要偷得的那连弩?能让鹦鹉的‘女主人’如此大动干戈的,你究竟要杀谁?” 灵雎眸色幽深,语音中寒意森森。 “我不会告诉你的!” 别看灵雎嘴上坚决,可内心中却是波涛汹涌的厉害。 ——『为什么是你…是你为我父亲平反?为什么你…你会是关羽的儿子!』 灵雎的心头挣扎的厉害。 这一刻,诸葛恪与貂蝉已经听懂了此间发生的一切。 诸葛恪惊骇于,他在云旗公子的身边,却…却对云旗公子布下的这个局一无所知。 貂蝉却是微微抿唇,满眼都是对这个十五岁清丽脱俗女孩儿的深深同情。 ——『想必,她也是个可怜人吧?若是有父母教导,怎么会…会成为一个手上染血的杀手呢?』 貂蝉生出的是作为一个母亲深深的同情与感同身受。 “呼——” 反观关麟,他轻呼口气,“不说是么?我有的是方法让你开口——” 这话中带着几许威胁。 “哼…”哪曾想,灵雎一声冷哼,“你以为你是谁?” 随着一道声音,灵雎指缝间的刃片抬起,双脚点地,猛地起身,胳膊顺势向身侧一划。 刃片极是隐秘,隐秘到正常人若是伸手隔档,那手指都有可能被瞬间割去。 偏偏,曜日下,刃片的精芒泛出的丝丝冷光,让士武意识到了什么。 …他多年习武,嗅觉敏锐,他立马意识到了危险,他骤然回身躲过,继而迅速的拔出佩刀,一道寒光刺来,灵雎不知从何处摸出了匕首,与士武的刀相交。 诸葛恪连忙护住了关麟。 而灵雎的匕首与士武的刀瞬间就擦出了几点火花,两个高手交手数招,刃风凌厉,刀锋与刃片交映,灿如飞雪! “你功夫不错,但正面交锋,你不是我的对手,速速投降,饶你不死!” 士武回刀横在胸前,挡住了灵雎凌厉的一攻。 灵雎哪会认输? 在她的记忆里,父亲当年本要认输,却被曹操杀死在白门楼,从她听说这件事儿起,灵雎的内心深处,就没有投降,没有认输。 “要杀就杀——” 随着灵雎话音的喊出,士武再不相让,手腕一个用力,顷刻间佩刀转守为攻又劈向灵雎。 灵雎擅长的是暗杀… 如此正面对垒,哪里是她的强项? 士武的攻势如虹…很快灵雎的左胳膊上就中了一刀,连同那碧绿色的衣袖也被扯下… 露出了她肩膀处包裹着的伤口… 还有那洁白光滑的小臂处,那一片“梨花状”的胎记跃然呈现。 ——『这胎记…』 貂蝉看到了这“梨花形状”的胎记,她恍惚了一下,她揉了揉眼,又凝视到那边,待得确定后,她的脸色大变,胸口涌起一股火辣辣的感觉。 而这时,灵雎已然不敌,她被逼到了墙角,偏生一个疏忽,被桌角绊了一下,整个人跌倒了过去。 士武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抬刀就劈了过去! 这一刀势大力沉,倘若劈中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关麟倒是连忙喊道:“留她…(一命)” 他对“鹦鹉”还有些兴趣… 只是,关麟喊话时,为时已晚… 士武杀的兴起,那高举的刀哪里还能收住,眼看着一个妙龄少女就要在刀下香消玉殒…可没曾想,就在这时,貂蝉一跃而起,宛若迸发出了全部的潜能,竟隔着三步远…一跃扑到了灵雎的身上。 俨然一副为这灵雎挡刀的架势。 看到貂蝉…士武只能收刀。 与此同时,关麟那“留她一命”四个字同时传来。 灵雎一副惊魂甫定的模样… “你…为什么要?要救我?” 此时的貂蝉已经是泪眼婆娑,她双手一直抚在灵雎小臂处的那“梨花”胎记上。 “因为…因为…” 貂蝉的声音中只剩下哭腔,“因为你是我的女儿啊,是我十五年苦苦在寻觅的女儿啊——” 这一番话宛若石破天惊。 震撼到所有人的同时,也惊诧到了关麟。 ——『女儿?她…鹦鹉,温姑娘?』 ——『温?乖乖的,总不会是温侯的‘温’吧?』 一时间,关麟不免生出无限遐想。 更惊讶的当属灵雎… 她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望着貂蝉,望着这个梨花带雨,不住啜泣的的女人。 “怎么会?” “我娘…我娘早死了?早就被关羽一刀劈死了…” 带着这样的疑问,灵雎本想推开貂蝉。 怎奈…还未发力,肩膀上的毒性蔓延而出… 她心头暗道… ——『果然,方才的打斗还是…还是…触动了那毒!』 不等灵雎张口… “砰”的一声,她整个人栽倒在地上,晕倒了过去。 貂蝉疯了一般的呼唤,她双手握住灵雎的脸。 “女儿,女儿,你怎么了?走了么了?” “你是娘的雎儿啊——” … … 汉中经上庸,通往襄樊的路上。 曹魏的军队绵延数里缓缓而行,将士们一边走,一边小声议论。 “听说整个江夏都丢了…九千余水军,还有主薄刘晔都被俘虏…” “你说的江夏都是许多天以前的事儿了,如今合肥都被东吴给攻下了,过了合肥,可就是寿春了,东吴一定会即刻进攻寿春,倘若再丢,那…” “魏公这不是回来了么?” “可若是寿春也丢了,局势就…就不可逆转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悄悄传出。 “嘘,都小声点儿,被魏公听到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此间的将军徐晃,自然知道将士们的议论,他也不阻拦,不惩罚,他心里还憋着一肚子气呢! ——『可恶…那些跟随我几十年的亲兵,就…就白死了!』 诚然,曹操派给徐晃一大波新的亲兵。 曹真交付这些新兵时,还一副比你此前的亲兵多了一倍,“你赚到了”的样子。 可心中的痛,只有徐晃知道。 ——新人哪有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兵亲? ——这能比么? “报…” 就在这是,两匹快马疾驰而来。 马上的骑士穿过了人群,直接抵达曹操所在的五舆马车之上,快马上的信使,分别拿出不同的信笺。 程昱接过信笺,迅速的展开,递给曹操。 本是斜躺着的曹操,骤然抬眼,看了下这两匹快马,他能分辨出,一匹是襄樊的官兵,一匹则有特殊的标记,是校事府中的信笺。 曹操当先取过官兵的信笺,迅速的扫过。 原本乌云密布的面颊登时爽朗了起来。 程昱心里嘀咕着。 ——『多半是捷报吧?』 曹操已经大笑着感慨道:“先有子健私自调兵致使江夏沦陷,不曾想,子健又敢私自调兵进驻寿春,解寿春之危,没能让那江东碧眼儿扩大战果,子健这次好胆气!” 先有过,后有功… 不过,很明显,曹操浓墨重彩的强调的是曹植的功劳。 连带着,这使得曹操的心情大好。 众子女中,他最宠爱的就是曹植与曹冲… 而曹冲之后,曹植的宠爱是独一档的! 程昱连忙附和:“私自调兵之后再私自调兵,如此魄力,子健公子却有几分曹丞相的影子了。” “哈哈哈哈…”曹操大笑接过另一封信笺,不由得感慨道:“孤以往最担心的就是子健太过宽厚与仁慈,少了几分魄力与权谋,倒是不曾想,这一次…守住寿春,让孤刮目相看!” 说话间,曹操已经展开了信笺。 而这封校事府的信笺,不展开还好,一展开之下。 曹操的虎目骤然凝起。 他沉吟了半天,方才吟出一个名字。 ——“李藐!” 反观此刻,他手中这封校事府的信笺上。 赫然便写着——此李藐来自江陵,狂士尔,他先献计于曹丕,又献计于曹植!首鼠两端,行为诡异! “丞相…”看到曹操脸色骤变,程昱连忙问:“这李藐?是何须人?” “哼!”曹操一声冷哼,低吟道:“一个自作聪明的人,一个找死的人,就是不知他这狂士,能敲响祢衡那般铿锵的鼓声么?” … … (本章完) 第二四二章 云旗,你才是孙刘联盟的基石啊 灵雎晕倒了。 但问题不大,张仲景是神医,貂蝉也是医者,关麟多少也懂一些医理。 更何况,暗器上,那毒药的配方,黄承彦已经送来了。 只要有毒药的配比,那么万毒都能解… 问题不大。 只是…说归这么说,可毒在谁的女儿的身上,当娘的总会特别的揪心。 这不,自打灵雎晕厥后,貂蝉守在她的身边就没合过眼。 她望着灵雎,万千的愁绪涌上心头。 那往昔无限的记忆不断地涌出。 正午时尚未觉得,可现在…貂蝉越看,越觉得女儿像极了十五年前下邳城楼上的夫君。 那份英武; 那份不屈; 那份执着…让她越发的笃定,眼前的就是她苦苦寻觅十五年的女儿灵雎啊! ——年龄、胎记、样貌。 这些都符合。 如今的灵雎,被安置在贼曹掾属的一处偏房,由张仲景亲自诊治。 已经服过解药…可三个时辰过去了…灵雎依旧昏迷不醒。 “抱歉了,任师姐,我没有想到…沔水山庄内的暗器会让你的女儿中毒。” 关麟关切的开口。 “这不怪公子。”貂蝉幽幽摇头,她尽力平静的回答,“若非公子,怕是…怕是我还找不到这心心念念女儿的,我该感谢公子啊!” “唉…”关麟叹出口气…却忍不住望向灵雎。 望向那昏迷中,那一张…尤如清莲初绽般清冷淡然的面颊。 正午时不觉得。 现在看她,不过十五岁,尚未及笄,可小小年纪,却已初具脱俗的气质。 关麟不由得遐想连篇,这么好的美人坯子,日后若是长大,将会是如何的倾国倾城? ——不愧是吕布与貂蝉的女儿啊! 关麟又看了灵雎一眼,再望向貂蝉,貂蝉不时的为灵雎擦汗… 明显的可以看出来,貂蝉浑身上下,都因为女儿的昏迷不醒,而不断涌出沉重的压力… 因为这些压力,她显得有些疲惫,萎靡… 可她的眼瞳瞪大,又像是极有精神。 关麟心头感慨。 ——『或许,这就是母爱吧?』 貂蝉不时的开口,像是讲述给灵雎,像是要唤醒她,也像是讲述给自己,让那往昔封存的记忆,再度涌现。 “雎儿…还没见过你爹呢?你不知道,伱爹有多喜欢女儿…在你之前,你玲绮姐姐可受你爹喜欢了…” “那时候,袁术称帝后,便派人来向你爹提亲,要替他的儿子袁耀求娶你玲绮姐做太子妃,严夫人本都同意了,‘连夜具办妆奁,收拾宝马香车’,第二天送亲队伍都已经出城门了,可最后…你爹还是不舍,让那张文远去将你玲绮姐姐追回…为了女儿,不惜得罪了那袁术…” “若…若你爹知道,除了玲绮外…他还有个女儿,还生落的这般绝世倾城,他…他一定会更欣慰的吧!若…若他还活着,一定…一定会像疼你玲绮姐那样的疼爱你。” 貂蝉越说,眼眶间越是饱含泪光。 听着,听着… 关麟不住的摇头,他索性也不待在这里,徐徐走出了房间。 也就是走出房间的刹那。 外面的风吹拂。 猛然,关麟一个寒颤,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喃喃道:“该不会…这灵雎费尽心思偷连弩…最终要杀的人是我爹吧?” ——“应该不会吧…等等,不对…灵雎要杀的人一定是他!” 考虑到坊间那“关公月下斩貂蝉”的传言。 又考虑到灵雎出现在江陵城,且以他关麟为目标… 关麟突然觉得,这事儿很可能。 “乖乖的…”想到这儿,关麟都不由得喃喃,他沉吟了许久,方才吟出一声:“造孽啊——” 就在这时。 “公子…”糜阳快步行至关麟的身前。 关麟有些惊讶:“我不是放你假,回家了么?” “家父备了上好的酒菜,请公子赴府上一叙…”糜阳连忙道。 “酒菜就不吃了,还有事儿…”关麟摆摆手。 这边灵雎的事儿还没了结,能走得开么? 糜阳却郑重其事的道:“公安郡太守傅士仁也在,若是…公子不赏脸,怕是属下不好回去交代啊!” 等等… 关麟眼珠子一定,“你说什么?” 糜阳连忙道:“公子不赏脸,属下回去不好交代啊!” “前面那句!” “公安郡的傅士仁也在。” 随着糜阳的回答,关麟长袖一甩,一反常态。 “走…去你家吃饭!” 在关麟看来,傅士仁与糜芳一样,都是避开老爹“败走麦城”绕不开的一个人。 如今糜芳与傅士仁凑到一块儿… 那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一定是坑瀣一气,狼狈为奸,是“搞钱”的事儿。 糜芳这么早就拉傅士仁下水了,这是意外之喜啊! 关麟一边走,一边不忘问糜阳,“你可知道?傅士仁来江陵几天了?” “似乎是昨日才到,比公子早来一些。” “那…他这一天,都去哪了?” “这个…”糜阳微微一怔,“这个我得问下府邸中人。” “问、问、问,待会儿就问,全都问清楚了!” 此时的关麟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 … 关羽的书房,室内点着淡雅的熏香,窗外飘着呼呼的冷风。 书架上的《春秋左传》如今已经微微落下了一层薄薄的灰。 倒是《孙子兵法》摆放在案几上,取代了《春秋》,成为了如今关羽每晚都要读上一会儿,品味一会儿的文章。 此刻的《孙子兵法》翻开的乃是虚实一篇——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关羽是一边手捧着《孙子兵法》,一边与鲁肃、诸葛瑾交谈。 说起来,鲁肃与诸葛瑾已经来一会儿了,也寒暄了一会儿。 对鲁肃,关羽还是敬重的,没有表现出那一抹拒人千里之外的孤傲。 这倒是让诸葛瑾有些不习惯。 终于,鲁肃还是向关羽吟出了此来的目的。 “不瞒云长啊,我与子瑜此次前来,除了给我这病患之体治愈外,还有一事!” “何事?” 诸葛瑾连忙道:“我家大都督是来此求亲的,结秦晋之好!” “又结秦晋之好?”关羽一捋长髯,言语间多出了几许警惕,“我大哥不是和你家主公已经结下秦晋之好了么?孙夫人如今就在成都,何须再去联姻?” “云长啊…咳咳…” 鲁肃刚想说话,突然胸前一阵翻涌,他连忙给身侧的诸葛瑾使了个眼色。 诸葛瑾会意,他张口道:“关将军…此一时彼一时也,吾主吴侯有一子,名登,小字子高,甚为聪明,听闻将军有一女,尚未婚配,所以在下特地求亲!” “哈哈哈哈——” 关羽闻言大笑。 “将军何故发笑?”诸葛瑾有些慌,连忙问。 关羽豁然起身:“荒唐!我大哥娶孙权妹子时,差点死于非命,今日又要求取银屏?虎女焉能嫁犬子?” 这… 诸葛瑾一怔,他没想到关羽如此冷冽的回绝,正想起身张口反驳。 “哈哈哈…”却不曾想,鲁肃一把拉住了诸葛瑾。 鲁肃在笑,笑的无比怅然。 “大都督何故发笑?” 这次轮到关羽反问鲁肃。 鲁肃一捋胡须道:“与云旗公子一道赶来江陵的路上,就听云旗公子讲,关公的河东解良方言颇为晦涩难懂,为此,云旗还特地教授我等江东部曲去听着解良方言,今日一听关公之语,果真如此啊…” 关羽反问:“此言何意?” 鲁肃缓缓起身,“将军方才说的难道不是,‘吾女关嫣,能嫁权子?’” 吾?嫣?权? 关羽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 鲁肃的话还在继续,“是我与子瑜疏忽了,玄德公娶的是吾主吴侯的妹妹,关公之女若嫁,也只能嫁于我鲁肃的儿子,是不能嫁于吾主的,这于规矩不合,倒是我与子瑜疏忽了…关公见谅!” 鲁肃的话让关羽一惊。 ——『子敬竟在为我的话开脱?他是为了孙刘联盟么?』 一来关羽与鲁肃私交不错。 单刀赴会时,关羽对鲁肃亦是颇为佩服。 二来…伸手不打笑脸人,又何况,关羽感受到了子敬为了孙刘联盟的心思。 当即,他关羽也再不摆出那高傲的架子。 话风一变,“子敬能如此讲,足可见子敬乃真英雄、真丈夫!不过此事,诚如子敬所言,长幼有序,贵贱尊卑,我大哥娶的尚是汝主之妹,吾女‘关嫣’如何能嫁给汝主权之子乎?知道的以为是子敬的好意,不知道的还道是子敬要关某僭越,以此离间我与大哥的兄弟情义!” 关羽是顺着鲁肃的话表态的。 联姻讲究对等… 当年袁术为儿子求取的一定是吕布的女儿,不可能是张辽的女儿,真要是张辽的女儿,那吕布与张辽的关系,就陷入冰点了。 而在孙刘联盟这个维度,这种关系更是敏感。 刘备与孙权是对等的。 基于这个,关羽与鲁肃是对等的… 一时间,关羽口中“虎女”嫁不嫁“犬子”的问题,经由鲁肃这么一引导,倒是成了东吴要关羽“僭越”,定下这不合规矩的联姻! 鲁肃还是一脸歉意。“关公见谅,是我与子瑜疏忽了…我等先行告退,改日再向关公登门赔罪!” “哈哈哈哈…子敬啊,你若真有个儿子,关某定要让女儿嫁给汝子!” “关公说笑了!” 闻言,关羽再度大笑,他连忙转移话题,“子敬怎么不提,吾儿云旗的婚事呢?子敬与云旗的赌注,如今可是在整个江陵城传得沸沸扬扬!” 鲁肃也浅笑道:“此为赌注,尚未决出胜负?如何告知关公呢?” “不过,关公放心,若云旗真的无法劝降那几千余俘虏,我也自当向玄德公提及此婚事,断不让云长为难。” 鲁肃一番深明大义的话,让关羽侧目… 罕见的,关羽拱手,他在回敬鲁肃。 而往往,只有他关羽极其尊重的人,才能当得起这份礼遇。 不多时,鲁肃与诸葛瑾离开,关羽再度捧起《孙子兵法》,一边念着上面的文字,“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可言及此处,关羽微微迟疑了一下,他问身旁的周仓。 “关某真的有河东解良的口音么?” “哈哈…”周仓笑道:“这个不重要,就我这榆木脑袋也能看出来,鲁子敬是哥通透的人,此人可深交!云旗公子没有白白救了他!” “哈哈…”似乎因为听周仓提起关麟,关羽爽然笑道,待得笑声止住,关羽才怅然道:“这小子的眼光,永远是快人一步,且异乎寻常的毒辣呀!” 话题转移到了关麟这边… 周仓的神色突然黯淡了一下,像是有什么难言之事。 关羽注意到了这神情,反问道:“怎么?” “有一桩事,关乎云旗公子,末将不知该不该说。”周仓一个粗犷的汉子,此刻竟是有些踟蹰。 “说——” “今日正午,在得胜桥下的一处茶铺内,有一女子妄图毒害云旗。” “什么?” 周仓的话方一脱口,关羽的手猛地一拍桌案,他豁然起身。 那枣红色的脸上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紧张与担忧。 “云旗如何?” “云旗公子安然无恙,倒是那妄图毒害云旗的女子…似乎…” 这才是周仓踟蹰的原因。 关羽一双丹凤眼骤然开阖,他沉声道:“说,把知道的全说出来——” … 这边厢,关羽与周仓的话题围绕着关麟。 那边厢,回驿馆的路上,鲁肃与诸葛瑾的话题则是围绕着,关羽口中那句“虎女焉能嫁犬子…” “大都督?这你也忍了?”诸葛瑾凝着眉,“明明是‘虎女’,明明是‘焉能’,明明是‘犬子’,这对吴侯,对东吴无异于奇耻大辱,大都督你缘何帮那关云长辩解,倒是显得…显得我东吴理亏?” “子瑜…” 面对诸葛瑾哆哆逼人的质问,鲁肃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从容与大度,“你从公安之后,我与云旗在马车内谈了些什么?” “什么?” “以和为贵、搁置争议、共同北伐,和则两利,斗则俱伤——”鲁肃淡淡的吟道。 这… 诸葛瑾一怔。 鲁肃感慨:“能看懂如今这时局的人,曹魏少了个荀文若,东吴留下了我这个鲁子敬,蜀汉却多了个关云旗…何其幸哉,幸哉!” 感慨到这里,鲁肃郑重的提醒诸葛瑾,“至少,近几年之后,此二十字你需牢记,你也莫要忘了,我对他关云旗的许诺。” “什么许诺?” “只要有我鲁肃在一天,东吴但凡有人要动荆州,我势必会将他阻拦,东吴要偷袭荆州…除非,能从鲁肃的尸体上踏过去!” 鲁肃淡淡的说… 可语气却是异乎寻常的坚实与厚重。 诸葛瑾是瞪大了眼睛盯着鲁肃的。 而鲁肃则眯着眼。 他心头喃喃: ——『云旗啊云旗,江陵城外你教江东部曲河东解良话?我鲁肃如何会不懂?我不去识破你,不是我无知,而是我跟你一样,我们共同的理想,都是为了联盟的存续啊!』 ——『云旗啊云旗,你还是小瞧我鲁子敬了!我既答应你,那只要我还活着一日,就不会允许孙刘联盟出现丝毫裂痕!』 ——『虎女焉能嫁犬子如何?就算没有你那河东解良话的提醒,我鲁肃又岂会不去化解这次的危机?我真正看重的人是你啊…云旗,若你成为了吴侯的女婿,你才是孙刘联盟的那块儿基石啊!』 … … 东吴,建业城! 孙权留下甘宁、潘璋、宋谦、徐盛、丁奉、蒋钦、贺齐驻守合肥城。 他已经回到了建邺城… 在他看来,寿春既无法立刻攻下,那么…有一个问题,就需要放在重中之重的位置上了。 此刻,孙权最宠幸的夫人步练师,她的族人步骘站在孙权的身侧。 自打陆逊这个吴郡四大家族之一陆家的代族长,受到孙权的猜忌后。 外戚步骘一跃成为了孙权最宠幸的臣子。 这个历任海盐县长、车骑东曹掾、徐州治中、鄱阳太守,近年才任命为征南中郎将的步骘,除了借着步练师的东风外,也靠着他出色的能力,这些年扶摇直上。 “子山,大都督的这封信,你怎么看?” 孙权那碧绿色的眼睛此刻阴郁异常。 步骘凝着眉:“若非吴侯告知我这些,我至今都不知道吴侯让吕子明修建‘吕城’一事,更不知道孙寒华竟是死的如此不堪…可…既那关四公子能吟出,既矛头又纷纷指向了陆家,这件事儿…怕是陆逊脱不了干系!” “哼…”孙权冷哼一声,那紫色的胡须无风自动,他恨恨的道:“孤已经再三下达命令,让这陆逊继续攻城,且派吕子明去统筹收纳交州的城郡,可是这陆逊一连几天,依旧是按兵不动!” 言及此处… “砰”的一声,孙权一拳重重的砸在桌案上。 “依孤看,这陆逊就是包藏祸心,其罪当诛!” “那…”步骘的眼眸微微闪烁,他轻吟道:“江南重义,东吴尚德…若是如此有才无德之辈,吴侯就是处之而后快,也是顺应天意,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孤要发一封信给子明,你来草拟…”孙权的眼神愈发阴郁,“一个月,若陆逊打不到交趾,让吕子明断其粮,绝其道,孤要借交州士變之手除掉这个首鼠两端之徒!” 这… 步骘微微顿了一下,方才沉吟道:“若吕子明没能除掉陆伯言呢?” “哼…”孙权语气更冷,“那就证明这吕子明也是包藏祸心,你就替孤绝了他二人的粮道,再灭了他二人!” 这一刻的孙权,展现出了他威仪棣棣外表下阴险与狠辣的一面。 而这一抹阴险与狠辣让究是步骘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此前听族妹步练师讲,吴侯…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步骘还不信… 今日一观… 他切切实实的领教了。 看来交州,注定要是血色平原…一如当年太史慈统御下的扬州半部。 那时,太史慈这国中之国所流淌的血,足以将长江染红那么一刻。 … … (本章完) 第二四三章 大耳贼,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此刻,东吴的国主孙权,表现出了远超他这个年龄的狠辣。 步骘不由得吓了一跳。 他本该退出去,可还有一件事儿,准确的说,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儿没禀报呢? 这让他尽管心有余悸,却再度迎上孙权那阴冷的目光。 “吴侯…蜀中,孙夫人那边又来信了…” “可是孤这妹子又嚷嚷着要回来?”孙权目光幽深。 这… 步骘沉吟了一下。 很明显,孙权猜中了这孙尚香回信的内容。 事实上,让一个正直青春年华的少女委身嫁给一个年长她三十岁,年过五旬,知命之年的“老头子”。 哪怕这个“老头子”是刘备,这位东吴的郡主也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情愿。 更何况… 这期间藏着的秘辛与隐情,又有谁知道呢? “这两年,孙夫人已经致信不下五封,陈明要回江东…可吴侯…” 步骘的声音有些发怯。 果然,诚如步骘所预料的。 在这个问题上,孙权表现出了一如既往的强硬,“合肥新下,交州未平,这个时候,孙刘联盟不容有丝毫嫌隙,让她老实给孤待在那儿,不要胡思乱想!” 步骘尤记得,上一次吴侯孙夫人,或者说是孙小妹提及这个问题时,吴侯的回答是:“合肥新败,江东上下士气低迷,这种时候,联盟不容有失,让她老实给孤待在那儿!” 再上一次时,吴侯的回答是:“若能施行湘水划界,长沙、桂阳、江夏三郡归于江东,孤就允许她回来!” 再上上一次…… 可以说,这位孙小妹从未放弃过要返回江东。 甚至,有一次,她提及可以以“主母”的身份,将刘备的独子阿斗带回江东,但最终还是在鲁肃的提议下,被孙权给否决了。 “没有听懂孤的话么?”孙权见步骘不为所动,面色更添阴冷。 步骘连忙拱手,“喏…下官这就去向吴国太,请这封回信!” 孙尚香性子刚烈,以硬碰硬… 孙权的话她未必会听,但…吴国太的话,她却一定会听! 步骘刚刚退后一步,却又想到了什么。 连忙再度禀报道:“还有一事…关于孙夫人!” “说!” “是这次孙夫人寄回的书信中,除了寄给吴侯与吴国太的外,依旧寄了一封给那位将军!也像以往一样烧了么?” “烧了——”孙权不假思索,“以后这等问题无需问孤,直接烧了即可!” “喏!”步骘这才告退。 反观孙权,待得步骘走远后,孙权迈出那沉重的步子,他行至窗前… 他抬头望向苍穹。 他深深的叹道:“孤的妹子啊,你已是孤为数不多的亲人了,可你此生返回江东…怕是不能随愿了。” 这一刻,孙权仿佛看到天穹中,那一张张面孔。 有他的父亲江东猛虎的孙坚。 有他的大哥,江东小霸王的孙伯符。 有他的三弟,最像是大哥与父亲的孙翊… ——『都回不来了。』 ——『一切都回不来了。』 那边厢… 步骘从孙权所在的宫殿出来后,径直去拜见吴国太。 却迎面正碰到出门的步练师,她带着大虎“孙鲁班”、小虎“孙鲁育”,三人像是刚刚从吴国太这边请安出来。 “子山哥…” 看到步骘,步练师拉着“大虎”、“小虎”连忙快走几步。 步骘却是恭敬的拱手,“臣拜见…” “子山哥见我还用这么客气么?”说着话,步练师吩咐孙鲁班、孙鲁育给步骘行礼。 孙鲁班小字大虎,她的一双眼睛,就像是一只小老虎般锐利异常。 一张瓜子脸儿,薄薄的嘴唇,眉目灵动,颇有英气,有说不出的古灵精怪。 孙鲁育字小虎,她的眼睛则与孙鲁班截然相反,就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猫般淡雅、平和,一袭白衫翩然而来,有若雪山上那小小的仙子。 这是一种江南水乡的水润清新与诗情画意所赋予的特殊的感觉,轻灵跳脱的纯净美。 只是,她像是有些胆小。 见到步骘时,因为害怕,躲在姐姐孙鲁班的身后。 “我知道你?”孙鲁班大大咧咧,“娘说过,步子山是族里最有才华的,颇有祖先步叔乘之风!” 孙鲁班提及的步叔乘,是春秋末年齐国人,乃孔子弟子,七十二贤之一,也是步练师家族的祖先。 步家在秦汉时因战功被封淮阴侯,也算是一方大族。 只是在这汉末时代,家族败落,步练师的母亲带着她迁徙到庐江,后又一起东渡长江。 步练师能够被孙权看重,就是因为太漂亮了。 再加上她本人又不善妒,在孙权的正室夫人,大表哥徐琨的女儿殒命后,就数步练师最受孙权宠爱。 她的话,在孙权心目中的分量极重。 而步骘所属的派系,又恰恰与鲁肃、诸葛瑾一样,是既与“淮泗征伐”一派关系密切,又与江东大族保持着亲密关系的“淮泗流寓”一派! 还是那句话,在派系斗争这个领域。 蝙蝠人是无敌的! “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的?能这么失礼的称呼长辈么?” 似乎是因为见孙鲁班没大没小,步练师连忙责备。 “无妨,大虎、小虎还小呢!”步骘并不介意… 步练师看到了步骘手中握着信笺,又是来拜见吴国太,她猜到了什么,让大虎、小虎先跑去玩了,她则郑重的问:“又是蜀中孙夫人送来的么?” “是…”步骘颔首。 “国太最听不得这个了。”步练师感慨道:“可是尚香又想回来了?” 步骘没有回答,可深深的一声“唉”的叹息,俨然已经交代了答案。 步练师微微摇头,“方才国太还提起,早知道…当年的‘甘露寺’就不该让尚香自己做选择…害了她,也害了与她青梅竹马的…” 原本这个名字就要脱口。 “嘘”… 步骘连忙喊停,似乎这一则江东的秘闻,绝不能昭然于世。 他郑重的行礼,“夫人,天色不早了,臣先去拜见吴国太了。” “好…”步练师会意,轻轻点头,也回个了礼,就呼喊“大虎”、“小虎”,走出了此间。反观步骘,他站在吴国太的门前… “唉”的一声,又叹出口气… 终于定了定神乐儿,才踏步而入。 … 同样的夜晚,寂静的暗夜,难以入眠。 在东吴的一处豪门琼宇之间,一个英武的男人,站立在窗前,他仰头眺望着星空。 有一种情不自禁的感觉,宛若在撩拨着他的心弦。 他不自禁的从怀中又取出了那封早已“皱巴巴”,不知道提起过多少次的信。 上面还清楚的印着一滴滴风干的泪痕! 而那些字眼,一个个宛若离别时的哭诉,再一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封,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决定嫁给年长我三十岁的刘备了,这是我的决定,希望你谅解。” ——“我孙尚香,生来便是备受宠爱的孙家大小姐,我的爹爹、娘亲、大哥、二哥都无比爱护我,你最清楚了,我从不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而是我知道…无论我面对着什么,我的身后都一定有人在。” ——“母亲生下大哥的时候梦到了月亮,生下二哥的时候梦到了太阳,我也是父亲的孩子,我为何就不能做大英雄呢?我一定要和两个哥哥一样厉害,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他们的拖累,可娘亲说过我永远是他们的骄傲,我是孙家大小姐,绝不比任何人差。” ——“所以我夜夜勤加练习武艺,在江东他们称我为‘剑仙子’、‘弓腰姬’,我不怕辛苦,只希望有朝一日,我也可以像父亲、像大哥、二哥一样,去保护自己的家。你最懂我了,我最喜欢的,不就是孙家军口号中的那一句‘孙家儿郎,誓死不降!宁死沙场,不死温床’么?” ——“可…你,自从你与二哥一起读书学习时,二哥让你教我练武,从那一刻,你就出现在了我的心里,可,是什么时候动的心呢?我记不清楚了!是初次见面,你呆呆的眼神?是你陪我练武的那些夜晚?还是你总能发现我心中所思所想…是你十年如一日的陪伴,还是…还是…” ——“罢了,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常常会梦见自己穿上喜服的样子,我觉得你陪了我那么多年,你又是二哥信任的人,我最终会嫁给你的吧?可…一切事与愿违,我不能因为我的冲动为我的家族引来祸端,我也想像我的两个哥哥一样,为这天下、为百姓,为我孙家做点什么。” ——“封,我从来没有给你许过任何诺言。但是如今我想许诺给你…下辈子,我一定不做江东的大小姐,来生,我定做你堂堂正正的妻子,完成此生欠你的…可好?可好?” 随着最后一个字出现在了男人的眼眶。 铁骨铮铮的男儿,他的眼睛又一次湿润了。 他回忆起了孙尚香,回忆起了甘露寺! 外人总是传言,那一日的甘露寺,遍是刀斧手,只要孙尚香没有看上刘备,那刀斧手齐出,登时就能将刘备劈成几瓣儿。 是因为孙尚香看上了刘备,这才逼得刀斧手卸下呀。 可事实上,吴国太之所以约孙尚香,约刘备,也约他…赴那甘露寺! 是因为吴国太要让她的女儿自己去选择啊! 选择孙刘联盟,巩固孙家的江山,共同抗击那曹军的侵袭? 还是选择嫁给青梅竹马?摧毁孙刘联盟…让刘备殒命于江东,让同盟互相攻伐,让亲者痛,而仇者快! 他从未忘记。 甘露寺时,孙尚香做出最终选择后的痛哭流涕; 他也可以想象的到,嫁给一个大自己三十岁的“老头子”… 对于他呵护了这么多年的孙小妹,是何等悲怆的事儿? 念及此处… 男人双手握拳,那一双拳头孔武有力。 他恨恨的道: “大耳贼!吾恨你,吾恨你,吾恨你…吾终与你不共戴天!” “大耳贼,吾终有一日,要用这双手将你撕碎!” … … 张仲景是神医。 往往神医,也一定程度上是“毒师”的一种。 正所谓是药三分毒,不能够知晓草药的毒理,也就无从谈及医治。 而无论是医理中还是毒理中,都会有浓墨重彩的一条——以毒攻毒。 这是指:当人中毒后,另一种毒物恰好能和体内毒物反应,使其双双失效的过程。 如今,贼曹掾属的偏房内,身中剧毒,躺在床上,面色难看的灵雎就是用此“以毒攻毒”的方法去消减毒素。 要知道,沔水山庄机关暗器中添加的是蛇毒… 灵雎的肩膀处中的也是“蛇毒”,而“蜈蚣毒”是克制蛇毒的,将“蜈蚣”制成粉剂,少量多次的服用,按理说一日内就会有成效。 只是,如今一日就快过去,灵雎依旧晕厥不醒,这不免得让貂蝉更添了许多担忧。 貂蝉已经守在床边将近十个时辰,她不断地观察着灵雎,尤其是脉搏,心跳… 她不是信不过义父张仲景的医术。 可做娘的…看到女儿这副模样,难免忐忑。 “要扛过去啊——” 良久沉默后的貂蝉,忍不住轻吟一声,她的手再度提起丝啪为灵雎擦拭汗珠。 俨然两种毒素在体内反应,灵雎的身体也在不断地消耗,在不断地出着冷汗… “嘎吱…” 就在这时,大门被推开了。 因为外围关麟安排了不少部曲,若是闲杂人等会被拦住,没有人通传,貂蝉下意识的以为是义父张仲景来了。 算算时辰,倒是该第四次服药了。 貂蝉的眼眸依旧盯在灵雎的身上,仿佛这个世界,除了她之外…再无什么能拨动貂蝉的心弦。 “还是没有醒来…” 貂蝉脱口,以为是与义父说话,并没有回头。 “噢…” 随着一个浑厚的声音传出,貂蝉一怔,这不是义父的声音。 而意识到这点,她迅速的转头,映入眼帘的是那长长的胡须,是那伫立的身形,是那标志性的绿袍绿帽子,也是那标志性的枣红色的面颊。 是…是关羽! “关…关…” 一时间,貂蝉的嗓子哽咽住了,她半天竟吟不出一句话来。 “果然是你——任姑娘,或者说是貂蝉夫人!” 关羽的声音浅浅的传出… 一时间,貂蝉与关羽四目相对,两人像是都有许多话要讲,可两人又默契的保持着某种克制…竟是有几分时过境迁,相顾无言的味道。 终于,良久的沉默之后,还是关羽当先开口:“关某听下人讲,云旗身边有一名女子,乃张仲景义女姓任名红昌,这个名字知道的人不多,是你当初临别时告诉关某的,再度听到这个名字时,关某就有些怀疑;” “方才又听下人讲,云旗遇刺,刺客是一名十五岁的女子,是你拦在了她的身前,还称呼她是女儿…呼唤她‘雎儿’!那时,关某便笃定,云旗身边的多半便是你们母女了!母亲貂蝉和女儿灵雎!” “……” 关羽说到这番话时,床榻上,方才始终纹丝不动的灵雎手指突然颤了颤。 她感觉,她一直都在做梦,梦见她在不断的坠入黑暗,梦到了她的父亲吕布在鬼门关拼命的将她推回。 还梦到了有一股力量… 不… 不是一股,而是两股力量,不断地在拉扯着她,将她硬生生的从鬼门关拉拽了回来! 这让她满身惊恐… 这梦很长,无法言说。 可突然,一个声音将她一下子拉回了现实。 那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那个挡在她身前女人的声音。 是那个呼喊“因为你是我的女儿啊…”的声音。 这道声音宛若一道光,一下子刺破了那梦中、绝境中浓烈的阴霾和黑暗。 让她…哪怕因为想要探索些什么,也要努力的醒来。 可…有意识后,听到的第一句,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关某便笃定,云旗身边的多半便是你们母女了!母亲貂蝉和女儿灵雎!” “……” 听到这儿,灵雎心头咯噔一响,苍白如纸的脸上,霎时多出了几分血色。 那眼睛上的睫毛微微的颤动,而后眼睛猛地张开了一条线。 她仿佛看到了光… 而这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她顿时又清醒了几分,只是…身体却虚弱的很,根本无法动弹! 灵雎哪里会知道,这是“蛇毒”与“蜈蚣毒”在体内反复作用的后遗症。 身体早就虚弱到极限了,哪怕意识已经恢复,可身体还不能动。 不过,灵雎已经能感觉到,她的生命已经逐渐的回到自己身体了。 还有那肩膀上,折磨了她许久的毒…消失了。 这种从肩膀蔓延至五脏六腑,让她时不时的隐隐作痛,偶尔剧痛如同暴风骤雨一般扑面而来。 可现在…这种感觉,似乎,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她的眼缝中能看到桌案上的几只蜈蚣,身子已经被磨成粉末,可那钳子尤自醒目、森然。 还有半碗药水…里面那浑浊的液体,漂浮着那粉末,俨然就是这蜈蚣磨成的! ——『我的毒是解了么?』 ——『被这蜈蚣磨成的粉末解得?蜈蚣毒能解我的毒么?』 灵雎觉得惊骇莫名… 觉得这等解毒的方式,至少在“鹦鹉”内部,从未有人试过,简直匪夷所思。 倒是这个时候,传来关羽的声音。 “能确定么?这孩子就是你的女儿?” 灵雎看到了关羽… 这标志性的样貌,很难不让她联想到那位“美髯公”关云长。 ——『这是…是关羽,是我的杀母仇人?』 灵雎努力的想要控制身体,想要抬起手,下意识的从袖口取下刃片,可浑身的虚弱让她一动都不能动。 而自打关羽进门,貂蝉的注意力都在关羽的身上,自不会发觉灵雎的眼睛已经眯起… 此刻的貂蝉语气笃定的道:“是她…我能笃定是她,她右臂上的胎记,我这做娘的如何能忘记?再说了,奉先是建安四年二月七在白门楼上被杀的,灵雎的生辰是…是二月十七!是在她父亲死后的十日…” “我将她的生辰写成了木牌,挂在她的脖子上,也纹在了襁褓上,料来…她…她是知道的!等她醒来,一一对应…她便知道我…我就是她娘了,现在…现在只需要等她醒来。” 这… 貂蝉的话让灵雎心头一怔。 她的生辰的确是建安四年的二月十七。 那么?那么这个妇人,真的是她的娘?是…是貂蝉?可…可普天之下,不都在传,貂蝉是被关羽杀了么? 顿时间,无限疑窦涌上心头。 这时候的貂蝉再度望向灵雎。 可灵雎一门心思要知道真相,她把眼睛又闭上,装作没有醒来的样子,她想要…想要接着听,听到一个完整的故事。 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此刻的关羽,他罕见的长长的吁出口气,像是饱含着内疚与歉意。 “当年,关某以你衣袍代替你,挥下那青龙刀,让三弟以为是关某月下杀了貂蝉,也让世人误会关某杀妇孺,不义!可又有几人知晓,如今的貂蝉还活着,还成为了神医张仲景的义女…世事无常,只是…当初关某答应你的,却最终没有做到,是关某有负于你!” 听到这儿,灵雎心头一颤。 ——『关公月下斩杀的,只是母亲的衣袍么?母亲没有死…她…她就在我的身边?』 念及此处,灵雎能感觉到眼眶中那就要涌出的泪水。 可她迅速的收敛住这些泪水… 她还想要接着往下听。 “关将军千万不要这么说…” 貂蝉款款道:“当年曹操欲以我离间你们三兄弟,关将军能放我一马,已经是大仁;这十五年来,任凭关将军杀我的谣言传于这世间,污关将军名讳,关将军却从不曾解释,只为掩盖貂蝉未死得真相,此为大义…关将军已经对貂蝉恩重于山,哪里还有负于貂蝉?关将军千万不要这么说!” “不…”关羽的声调骤然抬高,“关某男儿大丈夫言出必行,一言九鼎,关某当年说要将你女儿交予你,关某没有做到,就是有负于你…纵是有千般借口,关某还是有负于你啊!貂蝉夫人!” 关羽的语气无比的厚重,又无比的恳切… 他那丹凤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眼芒中饱含的是深深的歉意啊! 当然… 这一抹歉意是有隐情的! 是有天大隐情的。 但,关羽顶天立地,哪怕是有再大的隐情,也不能成为他失信于人的借口! 倒是灵雎。 听到这里,她的心头已经悸动不已…澎湃不已。 她心头深深的吟道: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如此的话,若非那关四公子,我…我险些就要恩将仇报,就要错杀好人了!』 ——『我该死,我该死,我是真的该死——』 … … ps: (单位开了一天的会,见谅) (两章是牛奶糖的底裤,也是底线,还有一章12点前,一定) (本章完) 第二四四章 高端的食材,只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关大王月下斩貂蝉。 这个故事发生在吕布殒命后的一个月内。 但事实上,攻下下邳后,曹操在下邳也就待了三十多天,就即刻班师回朝。 关羽一诺千金,他既答应了貂蝉,将灵雎交给她,但时间不允许啊! 在没有第一时间寻到灵雎后,关羽就追随大哥跟着曹操回许都去了,甚至,没有时间去告知貂蝉一声。 这也使得,他的承诺迅速搁浅。 当然,这之后关羽也调查了这件事儿,得出的结论是,灵雎是突然离奇失踪在下邳城的。 他本想接着调查。 又出现了“衣带诏密谋”与“青梅煮酒”两个事件,曹操那一句“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让刘备意识到必须迅速的逃离许都。 之后,就是刘备借故截击袁术余孽,带着关羽、张飞离开,灵雎的事儿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虽说是“不了了之”,可这些年关羽时时挂怀于心头,是他为数不多心存愧意之事。 哪怕之后,委身曹营,斩颜良、诛文丑,过五关、斩六将,可关羽始终记挂着此事,也暗中调查,但…已经过了这么久,哪里还能调查出来? 关羽将此间的原委娓娓讲述给了貂蝉。 貂蝉本就无意责怪,只是摇头,“十五年前关将军救了妾身,十五年后云旗公子救了妾身的义父,更是帮妾身找到了心心念念的女儿,妾身无以为报…哪里还敢责怪关将军,关将军父子是我与灵雎的恩人哪!” 随着貂蝉的话… 此刻的灵雎,她已经全明白了。 心头的罪过与懊悔,已经弥漫了她的全身,心中的悸动宛若能转换成力量,一如火山爆发一般,迅速的让她恢复了力气。 她拼命的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 貂蝉一听她咳嗽,大喜… ——以毒攻毒,不怕咳嗽,就怕一言不发! 她迅速的扭过头,一双美眸望向灵雎的面颊。 可让她惊讶的是,灵雎的眼睛是睁开的,那双虚弱的眼睛也正望向她。 母子之间,四目相对…宛若千言万语汇聚在了这份眼瞳中。 “雎儿…雎儿——” 灵雎想开口,却发现气息有些不畅,又忍不住咳嗽两声,却是牵动了肩上的伤口,显得很吃痛,而身体也是很虚弱,仿佛像是抽空了一般。 所谓——病去如抽丝,就是这个样子。 关羽也罕见的,那亘古不变的面瘫脸,此刻显得无比关切,关切灵雎病情的好转。 十息… 二十息… 这一抹奇怪的气氛持续了整整二十息。 终于,灵雎用极其轻柔的语气说道:“我都听到了,娘,我…我有些饿了!” 这一句“我都听到了”,还有这一句“娘”… 当这两句传入貂蝉的耳畔,貂蝉一下子泪目了… 她抿着唇,不自禁的将一只手捂住面颊,忍不住就哭了出来。 此间,一个母亲喜极而泣的声音不断涌出。 十五年哪! 十五年哪! 谁又能体会,一个寻找了女儿十五年的母亲,在找到女儿的一刻,在母女团聚的一刻,内心中的狂热与悸动? 还是灵雎,她用极其虚弱的声音宽慰道。 “娘,别哭了,女儿…女儿还要打起精神来…” 说到这儿,灵雎微微侧目望向关羽,她眼中射出的是一抹极致复杂的眼芒。 像是歉意,又像是懊恼,更像是无穷无尽的感激。 她喃喃道:“娘…娘不要哭了,娘打起…打起精神来,我们…我们还要报答两…两位恩人哪!” 声音是细若游丝。 可语气却又像是铿锵有力。 而灵雎口中的两位恩人,一位是面前的关羽关云长。 另一位正是关麟关云旗啊! … … 樊城,曹操已经抵达了这里。 从不走夜路的他,是深夜赶到的城内。 夜静更阑,曹操似乎有些疲惫,他斜躺在榻上,一双眼眸闭起,面容犹如老者一般沟壑纵横。 如此不利局势下,他却显得异乎寻常的泰然自足。 又或者是,他曹操知道,只要他稳得住,整个中原与北方,他手中的九州半就稳得住! 此刻的曹操,粗重的呼吸声不断地传出… 胸脯一起一伏之间,似乎有着某种无上威势在他的身躯周遭围绕。 这令他闭着眼睛,比睁开眼睛更显得威仪、可怕! 曹操看似在小憩,可面前的校事一个个的将手卷展开,正在依次禀报。 第一名校事禀报道:“子健公子与杨修赶赴汝南于禁军营,子健公子手持伪造的丞相手书,杨修手起刀落斩杀一名副将,逼使汝南军驰援襄樊,间接使得从许都城赶来的于禁将军无兵可调,至使江夏北境孤立无援,悉数沦陷!” 伴随着他的话,他手中的画卷跃然呈现。 上面描绘着杨修挥剑斩向汝南军副将的画面。 第二名校事禀报道:“已查明,是刘桢将李藐从江陵带入襄樊,也是刘桢将他引荐给子桓公子…” 手卷展开,是李藐将一封竹简递给了曹丕的画面。 竹简上赫然写着五个大字——九品官人法! 第三名校事回禀:“江夏失陷后,子健公子与杨修在醉仙楼喝酒,李藐深夜打酒,所吟诗词吸引到了子健公子注意,李藐醉倒,子健公子将他送入厢房,醒来时…此李藐献给子健公子调兵驰援寿春之计!说是以此计能将功补过…次日,子健公子与杨修再度伪造丞相手书,调动兵马…驰援寿春,致使合肥失陷后,寿春得保!” 区别于前两名校事,这名校事展开的是三张画卷。 分别是李藐醉酒献策; 曹植、杨修再度调兵; 于禁接管汝南兵,安营扎寨与寿春城互为犄角,东吴大军泱泱退去的画卷。 “还有么?” 曹操听得有些不耐烦了。 其实… 就在校事府禀报这些辛秘之事前,曹操已经当先召见了樊城留下的将军。 比如赵俨、比如高览、比如张辽… 他们禀报的是明面上的东西。 比如关羽如何骁勇,如何接连斩杀牛金与文聘,满宠、吕常如何中计殒命; 比如黄老邪制造的那批军械,如何神奇。 其中连弩与偏厢车,为何堪称是骑兵克星,木牛流马如何能轻松的运送粮草,险滩泥泞如履平地; 再比如,襄阳是如何盗得连弩,如何中了黄老邪的奸计,虎豹骑如何殒命落日谷,曹纯、曹仁如何一死一晕厥。 甚至,还有张辽等人在樊城布下的十面埋伏,还有关羽声东击西,名义进攻襄阳,实际上大军直抵江夏。 这些…原本的那些急报上都都,但大多是结论。 这一次,曹操总算听到了所有的细节。 他也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一贯光明磊落的关羽关云长,竟也开始阴谋算计了…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而这些,统统都是将军们禀报的,是明面上的。 如今的校事府禀报的是暗地里的。 这些,才更让曹操感兴趣! “没有了么?”曹操再度问道… 这时,一名刚入门的校事快步走入,连忙补充道:“就在丞相抵达之前,那李藐又约见杨修,最后子健公子也赶到了,三人像是相谈甚欢!” 说着话,校事将画卷展开。 不知何时,曹操的虎目已经睁开,他的眼眸紧紧的盯着这最后一幅画卷。 上面是曹植与李藐在一处酒肆二楼房间内相拥的画面,俨然一副“主仆情深”的模样。 “哈哈…”看到这儿,曹操笑了。 他朝着身旁的程昱感慨道:“仲德,你看看,这段时间襄樊、南阳、江夏都不太平,关羽都学会用阴谋诡计了,这些都让孤触目惊心,可唯独这樊城内,唯独这李藐与孤的两个儿子,他们的戏码最是精彩啊!” 曹操一边说话,一边挥手示意,让这些校事退下。 程昱的面色古怪,他感慨道:“臣有种感觉,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曹操直接吩咐道。 程昱顿了一下,方才沉吟道:“臣觉得,失了江夏、损兵折将固然是一桩桩悲剧,可这一个李藐朝秦暮楚,两面三刀,将子桓、子健两位公子玩弄于鼓掌之间,其心可诛!” “好一个朝秦暮楚、两面三刀,好一个其心可诛!” 曹操的眼眸微微的凝起,语调抬高。 可只是刹那间,“哈哈哈…”他就爽然大笑,“仲德啊,当年孤错杀吕伯奢,陈宫陈公台质问于孤,孤就告诉他,‘自古以来就是大奸似忠,大伪似真,忠义和奸恶都不是从表面就能看出来的。’他陈公台就是‘昨天’看错了我曹操,今天又看错了我曹操,最终才在那白门楼上被绞死!可孤永远是孤,孤从来不怕别人看错我!现在看来,这李藐的胆子有点儿孤年轻时候的味道了!” 这… 好一个“大奸似忠,大伪似真”,曹操这一番话引到李藐的身上,就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了。 “丞相是觉得…”程昱试探着问。 “不忙着猜。”曹操笑道:“孤笃定,今夜,这李藐是忠是奸,就要有所定论了!” 果然… 就在曹操与程昱畅谈之际。 得到消息的曹丕步履匆匆地前来,他心急如焚地就要往曹操的书房里闯,一名虎贲甲士忙伸手将曹丕拦下。 “五官中郎将留步啊!” 曹丕怒道:“闪开!” 这时,许褚从门内走出,张口道。 “子桓公子,丞相正在议事,容末将先去禀报一声,可好?” 看到许褚,曹丕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 平复住那急不可耐的心情。 他拍了拍袖口处藏匿着的《九品官人法》,躬身道: “有劳虎侯!” 书房内,曹操的声音还在继续,“李藐向子健献两计,一计已经奏效,另外一计是什么?孤倒是很期待啊!还有,他向子桓献出的那一本《九品官人法》,又是何意?哈哈,到底是首鼠两端,还是精于权谋,很快孤就能知道了!” 这时,许褚进来禀报,“丞相,五官中郎将求见。” 曹操对着程昱笑笑,“你看,孤的这个儿子已经沉不住气了,仲德你先下去吧!” 程昱请示道:“丞相,要不要臣去细查这李藐?还有…那刘桢?似乎那刘桢与子桓公子走的很近哪?” 曹操明白,事关子桓、子健,这次连程昱也沉不住气了,要探他的话锋。 他冷冷的瞥了程昱一眼,“一个李藐?校事府去查还不够么?” 程昱一惊,他懂得曹操最厌恶的,便是旁人揣摩他的心事,知道自己犯了忌讳,忙说:“臣失言,臣知罪!” 程昱躬身退下,许褚请示道:“丞相,是否安排子桓公子进来?” “不!” 曹操笑着摆摆手,“等等子健!” 果然,诚如曹操所料,曹植也闻讯赶来了,忽然看到弟弟曹植赶来,曹丕连忙迎上,他知道,这个时候曹植来此,必是有要事。 甚至是紧急军情禀报。 曹丕面色和善:“子健也听说父亲归来了?” 曹植道:“是,请个安就回去。” 兄弟二人皆是欲言又止,最后曹丕点了点头,恭敬的站好等待。 曹植则来到门口向门吏说道:“烦请这位军士去通报一声吧?” “丞相说过,四公子来,无需通报,公子请进!” 虎贲甲士直接侧身让开了一条道。 曹植晚曹丕一步到这里,却先曹丕一步坦然进门,这微小的差别落在曹丕眼中,让他心头的紧张与委屈都涌了上来。 ——『子健是戴罪之身,可我…我是有功之人哪!』 一时间,曹丕不由得双拳握紧,牙齿也咬住嘴唇。 就在这时。 许褚走出吩咐道:“丞相召五官中郎将…” 曹丕这才抬眸,连忙快行几步跟上曹植。 他不知道曹植今夜来这里所为何事? 可…这些在他曹丕看来,都不重要了。 因为,他曹丕今夜,就是来赌的,赌那李藐献上的《九品官人法》能够,让他在世子的争夺上,占得先机。 也能助他一臂之力——乘风而上。 … …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江陵城,糜家府邸内,桌子上摆放着最高端的食材,用最朴素的“蒸”的方式,组成了一桌子的盛宴。 还有那到处摆放的,数不尽的…千锤万凿的珍贵古石,让人目不暇接。 糜芳与傅士仁坐在一侧,关麟坐在另外一侧。 似乎,三人相谈甚欢。 当然…这很容易理解。 三人均热衷于搞钱,聊到搞钱这件事儿上,三人是一拍即合,一丘之貉。 唯一的区别在于,关麟讲究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傅士仁与糜芳讲究的则是… 呸… 他们讲究个毛毛虫! 只要能搞钱,做军火买卖都不在话下,啥玩意都可以搞。 “子方叔,傅将军…你们问我为何要把那‘血不湿’卖到中原与北方,其实很简单,第一个是材料…虽然‘血不湿’用的布很少,但是‘布’这个材料极其稀少,如果大规模的生产,会消耗大量的布匹,与其用荆州与益州的布匹和其他材料,不如用中原与北方的!” “第二个是镔铁,还是接方才的话题,用北方与中原的材料生产这‘血不湿’,然后高价再卖给他们,只要有盈利,这些商人会帮我采购到北方与中原的镔铁,这些是极其难得的…同样的,这就能形成了最完美的闭环。” “用北方的材料赚北方的钱,用北方的钱换北方的镔铁,再用这些镔铁打造出兵刃铠甲,再攻占北方的地…这是一个极其完美的闭环!” “第三个嘛,则是依赖…你们只知道刀枪剑戟、斧钺钩枪能伤人,却不知道,商品一样能伤人,钱更能伤人!话我就放在这儿,只要我们有足够的钱,只要我们的商业做的足够的大,他曹操能顶得住我爹的进攻,却未必能顶得住咱们的贸易战,贸易战是防不胜防的!” 言及此处… 关麟眨巴了下眼睛,像是回答完了,等待糜芳与傅士仁的继续提问。 果然,傅士仁问道:“何为贸易战?” “这个我做个比喻。”关麟试着讲解道:“春秋战国时期的齐桓公…那个公子小白你们知道吧?” “那时候,鲁国和粱国是齐国边上的两个小国,齐桓公想要攻占齐、鲁二国,于是问计管仲,管仲就用了一出贸易战、商业战…简单点说就是鲁粱二国的百姓善于织‘绨’,于是齐桓公穿着用‘绨’制成的衣服,并命令身边的臣子也必须穿着‘绨’制的衣服!” “有道是上之所效,下必甚矣,果然,齐国的百姓看到他们的君主及近臣都穿着着绨制服饰时,就纷纷效仿,当齐国对于绨的需求量大幅增加后,齐桓公再下令严禁齐国本国百姓生产绨,齐国的百姓若需要购买绨,只能向鲁国或者粱国购买,如此便造成了一个后果?” 说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 糜芳与傅士仁很感兴趣。 异口同声:“什么后果?” 关麟继续道:“后果就是,聪明的鲁、粱二国百姓,发现织绨售卖所获得的利润,要远高于务农所得,因为逐利的天性,鲁粱二国的百姓…均放弃务农转而大力发展织绨产业!而这造成的后果就是,仅仅两年,鲁、粱二国几乎无人再耕种,整个二国一片萧条,百姓长期处于饥饿状态,温饱都无法解决!” “在这种情况下,齐国只需要稍微施压,鲁、粱二国民心所向,几乎兵不血刃的就投降了!这便是贸易战、商业战,也是兵不血刃的夺下城池的办法。” 啊… 啊… 随着关麟的话,糜芳与傅士仁瞪大了眼睛。 宛若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傅士仁惊问道:“依着云旗公子所讲,若是我们的财富足够的庞大,也可以大力收购某项物品,致使曹魏的农业瘫痪么?” “理论上是可以的。”关麟微微颔首,“不过,这个需要的钱财太多了,可不是三瓜俩枣可以搞定的,我举这个例子,只是让你们知道,我爹的兵马可以攻城陷地,咱们三个,这一条船上的贸易、商业,一旦做好了,冷不丁的突然挠他曹操一下,也是无往而不利!防不胜防!” 讲到这儿,关麟用筷子夹起一块儿“蒸好的鲜鱼”… 他感慨道:“其实啊,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为啥总觉得我爹就是个不长脑子的莽夫,就是因为,他读《春秋》,读了个锤子…但凡用心去读进去哪怕一丢丢,都会知道贸易战的可怕,知道搞钱…才是重中之重!学武,呵呵,学武救不了大汉!” 说到这儿… 糜芳连忙附和道:“搞钱是对的,这点上,咱们三个,那是英雄所见略同!” 傅士仁也感慨道:“说的没错,这杯敬云旗,我跟着玄德公征战三十年,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清新的理论!” “这叫什么理论?”关麟摆了摆手,感慨道:“所谓…高端的食材吗,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这攻城陷地也一样…我爹费劲巴拉的,也不过攻下一两座城池,可咱们能让他整个曹魏瘫痪咯!” 又是一番感慨… 倒是关麟,方才从傅士仁口中听到了“玄德公”这三个字。 关麟索性补上一问。“傅将军,我记得,咱们方才坐下,你便问我…为何你跟随玄德公这么多年,却不受重用?” 呃… 话题一下子变得这么敏感么? 傅士仁连忙颔首。 “云旗公子知道么?某愿闻其详啊!” “其实很简单。”关麟一摆手,他豁然起身,朗声道:“原因只有一个,因为我大伯,他眼瞎!” “否则,他怎么会看不到我眼前的‘卧龙’与‘凤雏’呢!” 俨然… 这一刻,卧龙与凤雏,因为糜芳与傅士仁,又、又、又、又被赋予了全新的定义! 关麟琢磨着。 ——『就这样拿下这两位吧!』 ——『还是那句老话,高端的食材吗,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低端的食材,就直接用钱砸吧,砸着砸着,保不齐就真成商业领域的‘卧龙’与‘凤雏’了!』 … … (本章完) 第二四五章 父亲,难道就不想更进一步么? 不愧是云旗公子啊! 顶撞关公,让关公下罪己书还不够,连刘皇叔,他都敢扬言“眼瞎”。 委实是百闻不如一见,名不虚传哪! 傅士仁眼睛都直了。 不过,对于他而言,他内心中就呐喊出一句。 ——『云旗啊,你说的漂亮啊!他刘玄德可不就是眼瞎么?否则,岂会让跟了他三十年的老兄弟,心寒!』 ——『云旗啊,你说的太对了,太特喵的漂亮了!』 从傅士仁脸上的动容。 关麟能察觉到什么。 当然… 对于关麟而言,他太懂傅士仁了。 这就像是后世中,一个人,他跟着公司一步步的成长,历尽千辛万苦,身边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几次公司差点就毁于一旦,唯独你坚持下来了。 突然到最后…又有两拨人入股,公司也逐渐壮大了… 所有人都很高兴,除了你! 因为你突然不受重用了,你被踢出核心决策圈子了。 曾经山盟海誓中,给你的那“宗室”头衔,此刻竟沦为一张张废纸了。 你心态崩了呀! 而对于傅士仁,就是如此。 老生常谈的话题,在关麟的经验世界里,老爹关羽之所以会败走麦城,有很大程度是皇叔的“制衡”彻底崩盘的缘故。 且不说小透明的益州派、投降派,单单元老派、荆州派与东州派,刘备就彻底的玩不转了。 而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 一个集团内部的元老级人物,或许帮不到集团,但若是使坏,让集团崩盘,他能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 大伯刘备与老爹关羽就是在这个“关系”上面吃了大亏! 不夸张的讲,刘备但凡有孙权制衡本事的三成,有孙权狠辣的三成,这个问题就不会存在,可没办法,谁让他是刘备呢? 那么,按照关麟的思路,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不是把这些“元老级”人物彻底罢黜、废弃,而是让他们焕发出新的生机、勃勃生机。 让他们自己个儿站起来,老树发新芽,让刘备侧目,也让刘备再度侧目…委以重任。 心念于此,关麟继续加重语气:“傅将军,我再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大伯、我爹或许眼瞎,看不到你的才能,但你不能自暴自弃啊!大伯让你守公安郡,没有啥立功的机会,那么咱就啥也不做了么?有条件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咱也得上啊…无法上阵杀敌,那么咱们就用另外一种方法攻城陷地!” 关麟的话愈发的一丝不苟,愈发的语重心长,“你受的委屈,我大伯看不到,我爹看不到,可我最清楚了,可自怨自艾没有什么卵用,咱得支棱起来了,咱得用咱们自己的方式让他们看看,谁才是栋梁?” “等到未来,等到有朝一日,咱们的贸易战、商业战大获全胜,咱们兵不血刃的让那曹魏丢盔弃甲,狼狈不堪的时候,论功行赏时。你去想想那时候的画面,当你走向我大伯、我爹身前,你昂首阔步、趾高气昂,而你在对着那些荆州人、东州人时,你一览众山小的告诉他们,‘我不是针对某个人,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如此豪情,如此气魄,这才是我辈英豪应该做的!应该证明的啊!” 一时间,关麟为傅士仁描绘出了一个宏伟的蓝图。 也可以说是一张大饼。 可偏偏,这张大饼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说到傅士仁心坎里去了。 活到这个年岁,追随了刘备这么多年,忠诚与信仰自是没什么说的。 傅士仁就是想争这一口气,就是想让刘备意识到,他这些年是多么的眼瞎? 让刘备意识到,不是赵云,不是黄忠,不是马超,他傅士仁才是刘备的第四个兄弟啊! 终于… “砰”…的一声。 短暂的沉默后,傅士仁拍案而起,他像是内心中受到了某种感召。“云旗若是那齐小白,那本将军就要学管仲,老子要打商业战、贸易战,老子要赚他曹操的钱,拿他曹操的钱买他曹操的粮,买他曹操的铁,然后夺他曹操的地,老子拿钱砸死他曹魏!” 随着傅士仁的表态。 关麟眼眸微眯,心头暗道: ——『成了!』 “那…”关麟正想开口。 傅士仁已经抢先道:“云旗放心,北方的商贾我认得的多了去了,只要有钱,我有一百种办法能搞到北方的粮、草,就是马匹也不在话下。至于这生意,云旗公子放心,既能一本万利,又能立下功勋,还能让我傅士仁支棱起来,扬眉吐气,这世间,哪里还能找到这么好的生意?干了,干了!” 说着话,傅士仁提及酒樽,“子方、云旗,来…这一樽我傅士仁敬你们,从今往后,咱们三个就是一条船上的亲兄弟了!” 呃…傅士仁是情绪到了,说话已经不顾及那么多了。 关麟却是微微一怔。 他心里嘀咕着——『咋又多了一个亲兄弟?你若是我亲兄弟,那辈分儿就乱成马了!』 倒是糜芳,听着傅士仁的话,他一点儿也不介意,还推波助澜呢。 “哈哈哈,是啊…可不就是亲兄弟嘛!” “来,干了这一樽,这一樽过后,还有三樽!” 高兴… 今儿个,无论是关麟,还是糜芳、傅士仁都十分的高兴! 特别是傅士仁,因为这一张“大饼”,他一改往昔的抱怨、沮丧、自暴自弃,突然就像是找到了前进的希望。 一时间,他的血液再度激荡,宛若流淌起了一如这三十年般,毅然决然、坚持到底的那份嵌入骨髓的“不抛弃”与“不放弃”。 ——他的热血在燃烧,他的心情也变得炙热与沸腾! … … 樊城,曹丕那激昂的声音从书房内传出,惊醒了几只本已经睡下的雀。 “……贼势便是再凶猛,可襄樊之忧,淮南之患,南阳之胁,不过是芥藓之疾,真正威胁曹魏的乃是内部,乃是中原与北境那些氏族与孙刘贼子相勾结。倘若勾结,内忧外患,如此将动摇曹魏根基,此方为父亲的心腹大患!” “便是为此,孩儿呈上此《九品官人法》,以此法替代察举制!父亲曾屡次教导,国之根本在于用人,为何汉室选举如此混乱?为何选人一定要等民间风评或是名士推举?为何父亲不能制定出一套严格筛选考核人才的法规?让有才者进,让无才者退,将人才考评分为九等!” 听到这儿,曹植心头悸动连连。 ——『原来这才是二哥深夜求见父亲的目的啊!』 曹丕亢奋的还要说下去,曹操忽然惊呼“等等”。 曹丕吓了一跳,看着曹操那复杂的表情。 曹操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九品官人法》,他仿佛想到了什么,那称公路上的掣肘,那一直萦绕在眼前的黑暗,仿佛劈出一道光来,让他看到了称王…乃至于称王后的那一步的希望! 他止住曹丕的话,又快速的看了一眼竹简,又看看曹丕,继而再把眼眸凝望着竹简。 他轻声念着这竹简上的文字。 “——由各州郡分别推选大中正一人,所推举大中正必为在朝廷任职官员,且德名俱高者。大中正再选出小中正,大、小中正产生后,由他们将人才分为九等,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 “如此,将各地知名人士无论是否出仕皆登记其中,表内详记年藉各项,分别品第,并加评语…如此一来,选官就有了标准!这《九品官人法》乍一看,的确解决了时政之弊,可唯有一条,这些中正从哪出?” “若这些中正出自那些世家,那要不了几年,这《九品官人法》必定造成‘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那些世家大族的能量会越来越大…好一个《九品官人法》,吾儿这是要孤用选官之权换取我大魏的精诚团结么?你就没有想过,你的根在哪?你谯沛的叔伯?他们会如何看这《九品官人法》?” 面对曹操的质问。 曹丕略微沉吟,他的话再度响起。 “父亲,眼下最大的困局不是宗室啊,父亲称魏公,荀令君反对,崔尚书反对,荀令君死了,崔尚书也死了……这些年死了多少人?可反对父亲的声音尤自不绝,称公都如此,那称王呢?那…那…最后的称…” 曹丕的声音戛然而止,又连忙转移话题,“孩儿不知道父亲的身边还有多少敌人,孩儿只能想办法把这些敌人变成朋友,至少消减他们的恨意…让他们获得切实的好处,如此父亲的后方才能稳固,父亲才能腾出手来一统天下呀!” 曹丕的话让曹操沉吟了一下。 ——『这就是那李藐献给子桓的《九品官人法》么?他是要让孤向士族妥协么?哼…』 曹操胸腔中的怒火,一下子升腾。 可只是刹那间,这股怒火再度熄灭。 曹操突然想到。 ——『会不会,这李藐本就不是在帮子桓呢?他的目的是让子桓触怒孤,他其实要帮的人是子健?』 心念于此,原本就要震怒的曹操,他的心情一下子平复了下来。 他一双虎目凝视着曹丕。 “你需要威望,需要舆论,需要可用之人,而这些都是孤不能给你的,所以你就选择自己去争取,必要之时,还要拿这些来对抗孤?” 曹操的话,直击曹丕的心灵深处。 强烈的恐惧伴随着兴奋一起袭来… 在曹丕看来,若比拼宠爱,他一辈子也比不过曹植,可他却已经找到了争夺世子的另一条路,另一个方法,找到了那能让父亲都忌惮的威望舆论所在,找到了通往一个新的时代的道路啊。 他甚至想长啸一声来抒发胸臆。 可面对父亲这冷然的目光,曹丕顿时胆怯了,“父亲用人本就多出于胸臆,或者同乡同学引荐,或出于风评推举,两次‘求贤令’其实收效甚微,根本的症结在于,父亲将用人之大权牢牢掌握在亲信手中,可这也是父亲称公后,群臣无法与父亲一心,群臣反对父亲的症结所在啊!” “孩儿献上此《九品官人法》,是父亲向氏族的妥协,却也是氏族向父亲的投诚啊!这是为父亲一统大业考量…汉高祖有言,非刘姓者不得称王,孩儿却希望父亲…有朝一日能更进一步!孩儿更希望,魏之选贤之法远胜过汉之察举,在有朝一日,父亲称王之时,得到的是百官的朝贺,而非抵抗与以死明志,父亲难道就不想再进一步么?” 曹丕已经拼了… 尽管李藐“善意”的提醒过他,这《九品官人法》曹丞相未必会欣赏,甚至会勃然大怒。 可曹丕从一开始看到这《九品官人法》,他就决定,要把他的将来赌在这个上面。 他赌的从来都不是父亲曹操的态度,他要争取的是群臣的支持,是氏族的支持啊! 这一股力量何其磅礴? 曹丕笃定,只要将这一股力量牢牢的握在手里,在争夺世子之位上,他曹丕就能够无往而不胜!就能够左右父亲的想法,甚至是抵消掉一切的憎恶! 就在这时。 “嗖”的一声,曹操突然回身拔剑,挑开了曹丕的外衣。 曹丕跪地咬牙,任由外衣剥落,露出这些年跟随父亲征战伤痕满布的胸膛,令人触目惊心。 曹操怒极反笑,“好,好!” 他的眼神犀利,“为达目的,都学会联合外人跟孤来对抗了!很好,你这样,才像是孤的儿子!你的目的既已达到,且退下吧,这《九品官人法》要不了多久,就会在整个曹魏传得沸沸扬扬,哈哈哈…孤今日,倒是见到了一个‘敢于挑衅孤’、‘忤逆孤’的儿子啊!退下…” 随着曹丕的告退… 一时间这屋子里只剩下曹操与曹植两人,曹操收回了宝剑,他淡淡的问:“方才子桓说的《九品官人法》,子健你怎么看?” 曹植拱手:“孩儿来此是请罪的,不敢私自揣摩父亲的心思。” “哈哈哈哈…”曹操大笑,可笑声中难免添得了几分失望。 ——『果然,在权谋上,子健差子桓太远了!』 不曾想,就在曹操想到这里时。 曹植拱手,“然,孩儿今日除了请罪外,还有两件事禀报,其中一件便是如今局势下的破局之策,其实…父亲无需推行二哥的《九品官人法》,更无需向士族妥协…” “如今的局势之所以不利,症结根本不在于氏族,而在于三军将士的士气,倘若三军士气得以恢复,倘若曹魏之兵源不绝,倘若三军将士忠心于父亲,那无论是襄樊、淮南、南阳局势,还是那些氏族的掣肘…都不过是一触即溃!父亲要的是军心哪!” 曹植的话让曹操的虎目睁大,一时间,他眼芒中的失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对这位曹冲之后,最疼爱的儿子满怀的期待。 “子健说说?如何提振三军士气?” 曹植顿了一下,毅然张口:“孩儿斗胆献计,近年来兵荒马乱,纷争不断,各郡多有孤寡之妇,父亲大可将那些寡妇征召,强行断绝关系,悉数奖赏给所有‘士家’、‘兵户’!” “如此一来,从军得妻,自少不得大量的男人征召入伍,那些光棍的兵户也可以分配妻室,立下大功者,更可以再额外奖赏一位妾室!” “如此这般,三军将士岂会不心悦诚服?岂会不对父亲忠心耿耿?士气如何能不高涨?乃至…只要如此政令在,这些‘兵户’之后依旧是‘兵户’,曹魏将代代‘兵户’、‘士家’充盈,只要雄兵尤在!谁还能动摇得了曹魏的根基!” 随着曹丕的一番话。 曹操的眼眸中尽露惊喜之色。 他心头不足的喃喃。 ——『这便是李藐献出的计谋么?』 ——『好一个李藐,他哪里是在帮子桓,他是子健的人哪!身在子桓,心在子健,很明显,这征召寡妇之法要远胜于那《九品官人法》,哈哈…子健的身边,总算有了能与子桓那‘鹰视狼顾’的司马仲达匹敌的人!』 ——『他可比杨修强多了!』 心念于此… “哈哈哈哈哈——” 曹操大笑… 而随着曹操的大笑,刻意放慢脚步的曹丕也听到了曹植的这一番“真知灼见”… ——『四弟一贯仁孝?慈爱?这一次…怎会…献出如此计谋?』 虽是这么想,可曹丕的眼帘幽深似海。 他知道,这样一条“献策”更符合父亲一贯的霸道作风; 也更符合父亲平素的做派。 曹操太懂寡妇了,也太懂寡妇的价值了。 他不止喜欢寡妇,更能用中榨取出巨大的利益啊! “哈哈哈哈…” 曹操的笑声还在持续,持续了许久,这笑声方才落下。 他重重的拍了拍曹植的肩膀,却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 倒是曹植,随着“啪嗒”一声,他跪倒在地。 “儿臣还…还有一事恳请父亲。” “子健可是向孤请罪?” “不!”曹植拱手,“孩儿无罪,何必请罪?孩儿是…是请父亲严惩那…那杨德祖…是他伪造父亲手书私自调动兵马,致使江夏以北失陷,孩儿…孩儿…” 说到最后,曹植实在无法张口。 他做不到,把一切的罪责都推到杨修的身上。 曹操很惊喜的望着曹植,他将曹植扶起,看着曹植的眼芒感慨道:“几个月不见,子健长大了,也懂权谋了!倒是…你本心依旧是仁孝善良,为难你了!” … … 汉江上。 闪烁的渔火,透过稀疏的乌篷,在江面上撒下点点碎碎的银光。 一艘乌篷船,正带着红色的灯火,悠悠徐徐地在浮动。 这是来自交州的乌篷船,船桨荡开,将映照在水上那圆月的镜像打碎,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正坐在船头,幽幽的叹息。 女子白衣白裙,漆黑如墨的三千青丝如瀑布般的披散而下,垂至那纤腰间。 虽已过了芳华,可那张绝色的面颊,依旧透出最洁净的颜色。 就犹如山中那不问俗事的花仙,处处充斥动人的空灵之美… 双眸流转,眼中拥有的,仅仅只是那种沁入骨髓的轻风云淡。 此白衣女子正是大乔。 她的儿子孙绍从乌篷中走出,徐徐走到了她的身后。 “娘…把你送到江陵,我与太史兄,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鸿雁就可以——” 一句话断在了当紧之处。 大乔眸光似水,她幽幽的转头,满是担忧的神色,“你知道的,娘…娘不想你们如此!” “鸿雁是沉寂了几年,却不是没了。”孙绍语气坚决,“何况,父亲的死疑点重重,太史兄已经找到了一些切实的证据,证明父亲遇刺与二叔…不,是与那孙权脱不了干系!这件事儿不能这么算了!” “可…你父亲临终前,是亲口将这位子让给仲谋的!” 大乔喃喃张口。“他还说外事不决问公瑾,内事不决问子布啊…” “鬼知道,那孙权是以什么威胁父亲。”孙绍已经认准了,孙权与他父亲的死脱不了干系,哪怕是帮凶。“或许,孙权正是以娘,以我,还有…以三个姐姐的安危威胁父亲呢?” 这… 听到孙绍这么决然的话,大乔沉默了。 她又岂会不知道。 此行绍儿的“鸿雁”再起,整个江东…将会席卷出一阵何等磅礴的劲风? 这里…又会怎样的风声鹤唳? 可… 如果说大乔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孙策遇刺的真相,那也不尽然哪! ——那是她的夫君哪! “你们…你们…千万小心。” “娘放心的住在江陵城就好,我与太史兄不会离开交州,‘鸿雁’有一百种方法能让那孙权身败名裂!” 孙绍的眼眸中添得了无限的冷冽,他语气决然。 “更何况,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又何止是父亲一个…” “他的手中本就沾满了鲜血——” … … (本章完) 第二四六章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千古难题 《墨子》中有言: ——古者尧治天下,南抚交趾,北降幽州,东西之日所出入,莫不宾服。 在墨子看来,交趾就已经是尧治理天下时的最南边! 话说回来,如今的陆逊,攻下了交州的南海郡与苍梧郡,距离这个所谓的“最南边”交趾,只剩下“郁林”、“合浦”与“高梁”三郡之地。 万事开头难… 再加上这三郡之地并未雄兵与良将驻守。 按理说,如今已经被陆家军打出一个豁口的交州,大可长驱直入,一举攻陷,这本该是一件极其轻松的事情。 便是为此,孙权令吕蒙将“南海”、“苍梧”接管后。 陆家军继续西征,为了让陆逊自证清白,逼他一个月内打到交趾,也并不算是强人所难。 可…偏偏,这中间…横生枝节了。 一个名字的出现,一个人的出现,让此刻的陆逊与陆家军“进退维谷”! … 苍梧与郁林两郡的交界处,三万陆家军悉数行于此,摆出随时向西进攻郁林的架势。 又是夕阳西下,河水上闪动着粼粼金光,营寨前是整齐列队的将士,陆逊与孙茹都是全身披挂,大战在即。 不时的山中传来一声声清脆的越曲。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因为交州住着大量的“扬越人”,时不时的总能听到山间这样的越曲,而这般欢快的曲目也预示着郁林郡并没有什么防护。 陆家军距离攻破郁林…只剩下陆逊的一声号令! 只是… 听着这越曲,陆逊忧心的望着夕阳,感慨道:“好一首《越人歌》…好一个春秋时期,越人女子对‘子皙’的那深沉真挚的爱恋之情!” 孙茹低声说,“伯言,现在可不是听曲的时候…吕蒙将军接管南海、苍梧二郡时,可是提到了,一个月内要我们打到交趾。” 咳咳—— 孙茹的话,让陆逊在秋风中咳嗽了起来,待得咳声停止,陆逊方才喃喃道,“如今公纪(陆绩)被交趾士家所擒,他们已经派人传话过来,若陆家军敢攻郁林,他们就拿公纪祭旗,此事…已经在交州传来,也在陆家军中传来…” “咳…咳咳…若…若我再下令攻郁林,那公纪就是因为我而死!” 陆逊的语气有些悲凉。 “伯言何时这般在乎你这位年少的叔父了?” 孙茹疑问道。 陆逊凝着眉,“夫人,你要知道,公纪才是祖父陆康之子,他才是吴郡陆家的族长啊,这些年他被吴侯派来苍梧,这才让我暂代族长之职,若我不顾他之生死,一意向前,那我陆逊还如何在陆家自处?陆家的族人又如何还会拥护于我!就连…就连我手下的这些兵也会登时背叛于我!” 诚如陆逊所言,他的兵马中虽有大量收复的山越人,可陆家的族人依旧是占据最核心地位的,况且…出征在外,也需要陆家源源不断地供给粮草、军械。 陆家军的核心是“吴郡”四大家族之一的陆家,绝不是什么山越! 但如今的情形… 陆家“真·族长”陆绩的横空出世,士變以他为威胁…让陆逊根本不敢继续进攻。 走错一步,他就会成为陆家的罪人。 ——千夫所指! 可…可如今这种局势,不进攻? 那吴侯的猜忌…更加要命! 还有…还有那一个月的时限。 鬼知道,若是没有打到交趾,吴侯又会做出何等“丧心病狂”的事儿。 而最、最、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唯独他陆逊一个知道吴侯的心思,知道吴侯的阴狠、毒辣… 偏偏这些就算是讲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咳咳咳——” 一时间,陆逊又剧烈的咳嗽起来,自打听说陆绩在交州士燮的手上。 陆逊就病了…咳声不止。 孙茹忙接过亲兵捧上的披风,给陆逊披上,语气中添得了几许茫然与无措。 她喃喃吟道:“伯言——” 陆逊则继续低声道:“入冬了…孟冬寒气至,北风何惨栗。愁多知夜长,仰观众星列…” 一个“愁”字,让陆逊着重强调。 而陆逊的心境也愈发的凄凉与悲怆。 孙茹尤记得,上一次…夫君这么感慨,还是她初来到这边时,夫君的担忧。 那时候夫君感慨的是——“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 同样是悲凉的辞句… 但总归,那时吟出的“秋悲”虽凄凉,总是还饱含着一线希望。 可这一次…夫君吟出的诗中,孙茹只能感觉到夫君的心宛若陷入了寂暗如磐的黑夜,丝毫感受不到半点曙光! 反观…此刻的陆逊,他一手捂着胸口,一双眼眸茫然不知所措。 ——『进攻还是后退?』 ——『陆家还是吴侯?』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千古难题!』 … … 人说,病去如抽丝… 俨然,这话对自幼习武的灵雎并不适用。 一日一夜的休息,灵雎已经可以下床,且在院落中健步如飞的习练身法、暗器,屋内的貂蝉则正在弹奏《苏武牧羊》: ——“渴饮雪,饥吞毡,牧羊北海边。心存汉社稷,旄落犹未还。” 似乎是因为女儿就在身边,琴声愈发激烈。 却又像是因为心中有事,反倒是琴弦因为太过用力而铮然崩断,灵雎的练武也随着琴弦的绷断戛然而止。 貂蝉怅然的拈起琴弦,叹息道:“怎么回事?女儿在身边,反倒是连这一首《苏武牧羊》都弹不好了。” 灵雎并不介意,“娘弹的这曲子好听极了…可为何是《苏武牧羊》呢?这曲子我知道了,是苏武被困在塞外,却没有忘记归乡…琴由心生,音尤心相,母亲特地弹这首曲子,想来心头在不住的提醒,不能忘记报恩吧?” 听过灵雎的一番分析,貂蝉自嘲一笑回答:“一首《苏武牧羊》被你想到这里,早知道,我该弹一首《凤求凰》,你是不是就会想到,母亲催着你找个如意郎君呢?” 灵雎小嘴一撅,她很享受这种在母亲身边的感觉,“娘说什么呢?咱们还是先说报恩吧!” 说着话,灵雎拉着貂蝉就走回了屋里。 一边走一边说,“娘,女儿有一个想法…” “什么?” “娘活着,那女儿对关将军的仇恨自是一场误会,关家父子是娘的恩人哪,女儿自当报恩,可父亲的死不能这么算了,那北方的曹贼在白门楼上杀害父亲,他依旧是女儿的仇人!这个仇人依旧还活着…活的好好的!” 只是一瞬间,灵雎就完成了一个从依赖母亲的小女孩,到毅然决然要报父仇的女杀手的转变。 “雎儿,你到底要做什么?” 诚如每一个母亲一般,貂蝉望向灵雎的眼神饱含着担忧。 灵雎却像是已经做了决定,“我与娘的仇人是那曹贼,关将军与云旗公子的仇人也是那曹贼,女儿决定带着‘鹦鹉’加入到关将军…或是云旗公子这边,同仇敌忾,与他们并肩作战!一同去讨伐、清剿那曹贼?” “你?” 貂蝉下意识的吟出一个“你”字。 俨然,貂蝉觉得女儿有些夸大了,她不过一个小女子,如何能帮到关将军,又如何能帮到云旗? “娘你莫要小瞧我…”灵雎拍拍那平坦的胸脯,“女儿的‘鹦鹉’起于洛阳,可许多城郡都有‘鹦鹉’的杀手,且这些都是父亲的旧部,武艺过人,除了精通暗杀,探取情报也是一把好手,最重要的他们都是女儿信得过的人…还有琅琊国的国主臧霸叔叔,女儿一定要告诉他,娘还活着,若是他知道,定也会欣慰异常的。” 臧霸是高义之人… 与吕布不打不相识,义结金兰,从此把这份兄弟情义看得比天还重。 这也是为何,臧霸会偷出灵雎,且秘密的收揽吕布的旧部,藏于废墟中的洛阳,再帮助灵雎组建鹦鹉,并且暗中支持的原因。 一切都是一个“义”字。 如今,得知亡兄夫人尚存,臧霸又怎么能不欢欣鼓舞呢?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担心你…” 灵雎越是说,貂蝉越是担心坏了,生怕女儿又一个激动之下,直接拿着云旗的连弩去北方暗杀曹操去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女儿,貂蝉可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她…再度离开。 “娘你莫要担心…这些年,我不都是这样过来的。”灵雎嘴角咧开,露出了爽然的笑意,“不过,在此之前…女儿还得先办一件事儿!” “什么?”貂蝉连忙问。 灵雎莞尔一笑,“既要加入关将军与云旗这边,总是要送一份见面礼的吧?否则…岂不是证明女儿,还有‘鹦鹉’很是无用?” 不等貂蝉张口问。 灵雎一股脑的把什么都讲述了给母亲,“在这江陵城,可有人…想要调查黄老邪的身份,更想要加害那黄老邪呢?如今…女儿既已经知道这黄老邪的身份,岂能让这些居心叵测的坏人得惩?” 说话间,灵雎的笑容愈发的灿烂,是那种见到母亲后欢欣鼓舞的笑,也是那种找到同仇敌忾的盟友时,那种亢奋的笑,当然…也有一些对敌人小小的阴谋算计,是一抹狡黠的笑意! 而一席话脱口… 灵雎用手揣着下巴,她心头喃喃: ——『这…应该是条大鱼吧?』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北边来的咯!』 灵雎哪里知道,她口中的大鱼,可是江东的上将军吕蒙的两个儿子啊! ——长子吕琮; ——还有吕蒙最疼爱、最勇武的次子吕霸! 灵雎猜对了… 从这个层面看,还真是两条大鱼! … … 傅士仁是个爽快人,也是个怀才不遇的人; 更是个一辈子没有被认可过的人。 关麟是第一个看到他才华的人,也是第一个认可他的人,更是将“卧龙”这样的头衔安在他头上的人。 就因为这个… 傅士仁口中的“亲兄弟”已经不是说说而已了。 傅士仁当即提议,要与糜芳、关麟义结金兰… 糜芳琢磨着,还有这等好事,傅士仁这提议,简直是点石成金哪…他连忙答应。 关麟有点儿懵,他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更有种被胁迫的感觉。 他还是孩子啊! 偏偏,傅士仁与糜芳同时问关麟。 “是我二人不配么?” “还是云旗口中我二人‘卧龙、凤雏’只是说说而已,唬我二人开心?” 打从关麟的心里讲,是有点儿不配…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你俩是中华历史上的赫赫有名的十大恶人哪! 可…要拒绝的话,偏偏气氛到这儿了… 这就有点尴尬了! 关麟没法不答应啊… “三人一条心,黄土能变金,与我心目中的卧龙、凤雏…能义结金兰…其实,我…我早有此意啊,我只是觉得年龄尚小,不配啊…!” 随着关麟的一声答应。 整个糜府紧锣密鼓的筹备了起来。 说起来… 这义结金兰,自从关云长“身在曹营心在汉”、“过五关斩六将”的事迹传遍整个天下。 至此之后,义结金兰已经不拜“金兰谱”了,改拜关公像了。 此刻,糜家府邸的后院,一片冬菊之中,桌案上摆放着菊花酒,桌案前摆放着关公像。 随着“啪嗒”、“啪嗒”的声音。 糜芳、傅士仁、关麟…纷纷跪在蒲团上。 ——“我傅士仁,字君义,幽州广阳郡人!” ——“我糜芳,字子方,东海郡朐县人!” ——“我关麟,字云旗,山西运…啊不,河东解良人!” 关麟微微磕绊了下,不过,无伤大雅。 紧接着,三人齐声道: “我三人虽然异姓,今日愿结为兄弟,从今以后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如此,大概的仪式就完成一多半了。 之后需要拜三拜。 第一拜之前,傅士仁当先道:“我为兄长,这第一拜,我与子方弟、云旗弟是春风得意遇知音,杨柳含笑应祭坛!遥祝我们兄弟三人‘报国安邦志慷慨,建功立业展雄才’!” 说到这儿,三人一起拜关公。 当然,关麟觉得拜自己的老爹的石像,这种感觉怪怪的。 不过,听到傅士仁的话。 他心里嘀咕着。 ——『似乎,这位大哥傅士仁是有文化的呀?不是纯粹的武人…该不会也是读《春秋》的吧?』 就在这时,三人该第二拜。 糜芳是商人,他没啥文化,连忙道:“方才云旗说的就挺好,这第二拜,我就借花献佛,按云旗说的,咱们三人一条心,黄土能变金,遥祝咱们三兄弟发大财!立大功!发大财,发大财!” 一时间,糜芳词穷了,满脑子想的除了“发大财”,还是“发大财”! 话音落下,三人第二拜。 关麟心里嘀咕着… 他们这个组合,严格的说,是一个北京人,一个连云港人,还有一个年轻的山西运城人! 这是搞钱小分队; 也是汉末合伙人哪! 很好很强大。 当即,关麟拱手:“这第三拜,是我与君义大哥、子方二哥,我们三人忠肝义胆,患难相随,誓不分开,生死不改!天地日月壮咱们兄弟情怀!” 关麟都快唱出来了! 三人又是一拜! 最后…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傅士仁道:“但求同年同月…” 突然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云旗这么年轻,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话就算了,子方啊,咱们不能让云旗陪着咱们两个呀!” 糜芳回过神来,“哈哈哈”,他当即大笑了起来。 “我也是这么觉得!” 这一系列的仪式完成,关麟是莫名其妙多了两个“华夏恶人”做兄弟,他突然感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一分。 倒是傅士仁一本正经的说道:“三弟,你脑袋最是活络,这贸易怎么做?商业怎么打…你只管吩咐,大哥这边要人有人,要地有地,要钱有钱,不是要加大生产么?江陵没有地,无妨,公安城有的是地…三弟只要说用多少,为兄即刻安排!还有,三弟即将赴江夏,人手若是不够的话,为兄这儿还是有几千部曲的,抽出几千人赠予三弟,不在话下!” 傅士仁是真把关麟当兄弟了。 而随着傅士仁的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 关麟意识到,一个一辈子没有被认可的人,当有一天真的有人认可了,且为他指引了一条能够站起来的路。 ——他能把命交给你! “大哥…二哥…”关麟也算是很快适应了身份,“咱们三兄弟,主打的就是‘逆袭’,主打的是有朝一日,让那些看不起咱们的人惊掉下巴!” 说到这儿,关麟竟觉得有些饿了,“二哥,不妨咱们先吃点东西,这商业战、贸易战,今夜咱们一条条,逐条来讨论…如何布局,如何开阔,如何把钱换成铁,又如何把铁换成地,今晚咱们就做个大战略!” “好…”傅士仁别提有多精神了,比起钱来,他更在乎这个逆风崛起的机会,“这生意咱们要么不做,要做就要一鸣惊人!” 关麟接着道:“还有二哥的铸新城一事,今晚也一并讨论…必须打造两座比钢铁更坚硬的新城!咱们商业做的如火如荼,可不能老家被人给端了!” 说到这儿,关麟感慨道: “再过五年,让那曹操,也让我大伯、让我爹睁开眼睛看看,那时候的天下是谁说了算!” 这一番话中。 关麟的意思并不是他们三说了算。 而是…钱说了算! 是货物说了算! 是商业说了算! 这就与后世一样,当一个帝国控制了整个全球的经济,它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这是多么深刻,且痛楚的领悟啊! 反观傅士仁与糜芳被关麟的话感染。 傅士仁感慨道。 “三弟敢如此扬言,为兄这就放心了。” 糜芳不知道该说点儿啥,只能感慨道。 “我,我也一样啊!” … … 樊城,官署之中。 已经半夜了,曹操睡不着,他仍然坐在案头,一手揉着疼痛的额头,一边还在深深的思索。 有美人心疼的站在曹操的身后,帮曹操轻轻的揉按着太阳穴。 程昱匆匆赶来… 他是后半夜被传召过来的。 而一赶到这里,曹操就将曹丕与曹植分别提出的《九品官人法》与《征召寡妇分配军户》的竹简递给了他。 程昱只看的是触目惊心… 原本的困顿,登时间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而这两份提议,一为彻底更替四百年的察举制度,向氏族妥协; 一为振奋三军士气,建立出千秋万代,军户远远不绝的制度。 无论哪一个,在程昱看来,都足以解如今不利的局面。 只是… “怎样?”曹操适时的发问。 程昱拱手道:“臣斗胆问丞相,为何选臣来看这两份提议?臣不敢妄自猜测丞相的意思,可若不知晓丞相之意,臣不敢发言。” “哈哈哈哈…” 程昱的担心惹得曹操一阵大笑,他那虎目微微张开,他朝身侧的美人示意,让她退下… 此件寝居中只剩下了曹操与程昱两人。 曹操缓缓起身,“孤知道,我大魏的世子之位,满朝文武多心有所属,多有支持者…可唯独你程仲德,你从未私下里会见过子桓,也未会见过子健,你是最忠诚于孤的!” 说到这儿,曹操展眉… 他的目光幽幽,语气压低:“而这两份提议,若是让那些豫州士族去选,他们定然选子桓的《九品中正制》,若然让谯沛宗室去选,他们定会选子健的这一篇!唯独你…仲德,你是超然他们之外的,你名字中的‘日’字,是孤赐予的,你是孤的太阳啊!” “选选吧,公正的去选,子桓?还是子健?” … … (本章完) 第二四七章 灵雎献上投名状,李藐怒斥曹孟德 清冷的月光,从曹操书房窗棂间泄露光华。 程昱的眉头紧凝,像是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曹操让他选,他最终也没有张口,只不过,他再度呈回给曹操那两封竹简时。 很明显,是曹植的那一篇《征召寡妇分配军户》在上,而曹丕的《九品官人法》在下。 程昱用他的方式做出了选择。 也用他的行动,选择坚定的站在曹操,而非氏族的那边。 “哈哈哈…” 曹操会意的大笑,“倒是为难仲德了!” 程昱沉吟了一下,他的话严丝合缝,滴水不漏,“无论是哪一篇,能著作出如此篇章之人,均可堪大才…看来两位公子身后均有高人相助,棋逢对手啊!” “哈哈…”曹操接着笑,一边笑,一边沉吟道:“仲德,如果孤告诉你,子桓与子健身后的高人是同一个呢?” 这… 程昱一怔,连忙问:“是谁?” “李藐!”曹操的语气骤然冷冽,“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李氏三龙’之一,有点儿意思……” 程昱突然恍然大悟,“该不会…李藐先后向两位公子献计,便是此二计吧?” “还不止这两计!”曹操笑着感慨道:“子健竟向孤提议,重惩那杨德祖…” 啊—— 程昱一怔。 曹操的话还在继续,“孤这趟回来,惊喜的发现子健的心智与权谋都大为长进了。” “丞相的意思是…”程昱像是从曹操的话中品味出了什么,“李藐名为子桓公子的人,可其实却是子健公子的人?” “哈哈哈哈…” 曹操没有回答,他继续爽然的大笑,待得笑声完全落下,曹操方才开口:“既这李藐这么有意思,那孤就替这两个儿子试试这李藐!” 说到这儿,曹操长袖一展:“虎侯何在?” “末将在!” 许褚快步走入。 曹操吩咐道:“明日午时孤要大宴宾客,检阅鼓吏们的鼓曲,孤听闻狂士都擅鼓,孤倒是很期待,此李藐能敲出祢衡那样的鼓声么?” “丞相…”不等程昱开口。 曹操的话还在继续,这次是深深的感慨与沉吟。 “昔日孤欲羞辱于祢衡,没想到反被祢衡裸衣羞辱,明日的鼓曲,又是谁去羞辱谁呢?” “也告诉子桓与子健,让他们也去…听听这铿锵的鼓声!” 程昱有些搞不懂,曹操究竟想要怎么试这位李藐。 可如此郑重其事的吩咐,如此郑重其事的部署,又让两位公子参加。 势必… 明日的鼓曲定然“激昂”、“悲壮”! … … 江陵城,夜深人静。 吕蒙的长子吕琮,嫡子吕霸,在一名黑布蒙面男子的引领下,走过一道道黑暗的甬道。 每一次转弯,每一道门打开,吕琮与吕霸的心情就要更激动几分。 之所以激动,是因为鹦鹉的温姑娘传给他们消息,黄老邪的身份调查出来了,除此之外,黄老邪的脑袋也割下了。 是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走过最后一个甬道,一身红袍,头戴斗笠,青萝纱蒙面的灵雎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灵雎的身边这次有更多的蒙面男人,持刀伫立守护。 “咳咳…” 吕琮轻咳一声,一如既往的显得有些紧张。 吕霸却张口道:“温姑娘派人特地告诉我兄弟,黄老邪查出来了,且脑袋都割下来了?此事当真?” 灵雎并没有说话,倒是身旁的侍卫抢先张口。 “我家小姐说的,岂能有假?金子带来了么?” 吕霸点头,拍了拍手,有随从将三个大箱子搬了进来,吕霸打开箱子,满箱的金子散发出的光芒,让人最切实的感受到八个字——金光闪闪,燿耀生辉。 似乎是因为金子的亮出,吕琮突然就有了许多底气,他张口道。 “规矩我们懂,之前交过定金,这是尾金,只不过…温姑娘总要告诉我们,黄老邪是谁?他的脑袋在哪里?又如何证明他便是黄老邪?” “就是,就是。”吕霸大声嚷嚷道:“温姑娘还是快把那黄老邪的脑袋拿出来吧?人都已经死了,还藏着掖着作甚?难不成,温姑娘是唬我们?” “噗——” 吕琮与吕霸的话惹得灵雎笑出声来。 “两位难道忘记了,本姑娘之前就说过,‘鹦鹉’只为求财,况且两位能找到本姑娘,那证明两位背后的势力并不小,‘鹦鹉’没有必要骗你们,平白多出这么个仇家。” 说着话,灵雎轻轻拍手。 当即,一个木箱被手下呈了上来,摆放在身后的桌案上。 木箱的外围还渗着血迹,灵雎指着这木箱,“这里面的,便是你们要的那黄老邪的人头…至于,如何证明他便是黄老邪,两位公子一看便知。” 说着话,灵雎徐徐向一侧走了两步,似乎不愿意看到那开箱时的血腥一幕。 而随着他话音落下。 吕琮与吕霸已经迫不及待的上前。 他俩心头嘀咕着: ——『黄老邪的身份?一看便知?难道…这黄老邪是某个‘有名’的人物?又或者是江陵城举足轻重的人?总不会是那关羽吧?』 灵雎的话吊足了两人的胃口… 吕琮与吕霸快步的行至这木箱前,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这木箱,注意力全被那不断渗出的鲜血给吸引了过去。 他俩迫不及待的打开木箱。 随着“嘎吱”的一声,箱门拨开,可…可映入眼帘的是…是一个…一个羊头? “这…” “温…” 吕琮与吕霸正欲开口,只听得身后“砰”、“砰”两响,两计闷棍已经在两人的后脑勺上锤了下来。 “啊——” 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声音,两人应声倒地。 接下来,在这密室中,只有两人倒下时那清脆的“咚咚”声。 一时间,这漆黑的密室中,一处火花乍然闪。 鹦鹉的杀手早有准备,他们迅速的抛出暗器,旦夕之间,就将吕琮与吕霸带来的部曲悉数击毙的。 场面一度极是血腥、暴力。 灵雎却是轻轻的拍拍手,卸下那蒙面的青萝纱,像是这样的画面,她早就习以为常。 她淡淡的吩咐道:“把他们俩绑了,用水泼醒,连夜审!明早之前,我要知道他们的身份,还有他们背后的势力…” 灵雎的声音极致的冰冷,就像是没有任何表情。 俨然,在母亲貂蝉面前的乖巧、可人的那个灵雎… 只需要离开母亲,只需要投身“鹦鹉”之中,灵雎能旦夕间的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只要她愿意! “是…” 一干杀手齐声回应。 灵雎却注意到那三箱黄金,她莞尔一笑,“趁着夜色,把这些都送到贼曹掾署,交给关四公子!” “是…” 随着一干杀手的再度回应。 灵雎已经缓缓转身,迈出健步往一旁的甬道里走去了。 灵雎是个讲究人。 报恩也好,同仇敌忾,去杀曹操也好。 只要加入这份关家父子的阵营,她灵雎与鹦鹉,还是需要一份“投名状”的! … … 樊城,五官中郎将的府邸。 曹丕、曹真、司马懿、陈群、刘桢五人围炉而坐,正商议着曹丕献上的那封《九品官人法》。 曹真说道:“看看,子桓你就不该听信那李藐的鬼话,献上什么狗屁的《九品官人法》,现在好了,惹了你爹的怒气,倒是子健献上的那封《征召寡妇》的提议,你爹虽没称颂,却至少,没有像对你一样剑拔弩张。” 曹真的父亲名唤曹邵,乃是曹操的族人。 曾在讨伐董卓时,替曹操募兵,遭遇地方太守的杀害,也正是因此,曹真幼年丧父,被曹操收为养子,视如己出。 又因为与曹丕年龄相仿,两人相交默契,走的很近。 此刻的他,一副垂头丧气直跺脚的模样… 口中不断地嚷嚷着,“子桓你…你平素里也挺聪明的呀,怎么…怎么这次就猪油蒙了心?就…就…听信了那李藐的谗言,你也不想想你爹若会跟氏族妥协,那他还会称魏公么?荀令君还会死么?你…唉…唉…” 曹丕连忙回道:“子丹,你莫要如此暴躁,你难道看不出来么?这些年,就因为父亲称公,就因为荀令君的死,整个中原何其动荡?三年来中原与北方的叛乱,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吧?这说明什么?说明世家的能量依旧不容小觑,而我与子健比,并不得父亲宠爱,我能利用的唯有这一股力量啊!” 曹真能听明白曹丕的担忧,也能听懂,他为了世子之位,必须…且不得不做出的妥协。 可曹真作为宗室的一员,他尤是愤愤不平:“可…可也不能把选官之权就这么…就这么让给外人啊!” “不让出去?如何让各士家支持子桓公子呢?” 年轻的陈群张口道:“子桓公子说的没错,曹丞相的喜好一定程度决定宗室的态度,偏偏在冲公子之后,曹丞相最疼爱的是植公子啊,这点上…子桓已经做出过无数努力,成效甚微…” “不瞒你们,这《九品官人法》中许多地方与我这些年的想法不谋而合…且不说子桓能借此拉拢到一众士家的支持,单单这等选人之法就远胜于大汉之察举…这等选人之法,更能给世人希望啊!” 刘桢则道:“其实李先生也向子桓提及过,这《九品官人法》是好,但曹丞相未必会听,甚至会因此勃然大怒,李先生是让子桓自己选择,是要做一个孝子?始终按照曹丞相的吩咐做事,用这份孝心感动曹丞相,争夺世子?” “还是做一个叛逆之子…用正确的方式,积攒能量,然后对抗曹丞相,以此凌厉的方式争夺世子?至少在江陵,那关家逆子关麟的行径证明…哪怕是做一个叛逆之子,这条路依旧是能走通的!” 随着众人的表态,司马懿始终凝思不语,曹丕倾身询问:“仲达?大家都说了这《九品官人法》,你怎么一言不发?” 司马懿答道:“我在想曹丞相对子桓说的话…” 啊… 曹丕一怔。 他意识到,司马懿提到的是父亲留下的那一句: ——“为达目的,都学会联合外人跟孤来对抗了!” ——“很好,你这样,才像是孤的儿子!” 司马懿继续道:“丞相是当世雄主,要听懂他所说,还要听懂他未曾说,要想他所想,还要想他未曾想。” 曹真不耐烦:“你能不能干脆点儿说人话?” 曹丕追问:“什么是父亲未曾说?未曾想?” 司马懿摇头,“丞相心深似海,非我等轻易可以洞悉,我得好好想想,不可造次…不过,这一封精妙绝伦,能助子桓公子联合各世家大族的《九品官人法》,那位李先生既能献给子桓,那足以笃定,他就是子桓能信得过的人!” 曹真讽刺道:“你说了一大堆,就跟没说一个样儿!你还要想…保不齐到正午宴会时,曹丞相直接就宣布,要用子健的那封《征召寡妇分配军户》了…依我看,你是在消遣子桓吧?” 司马懿躬身站起:“子桓若信我,就让我再多的想想,若是信不过我,我即刻告退…” 曹丕伸手制止,“仲达,坐下!” 他责备的地看了曹真一眼,“你慢慢想,把我接下来要如何应对,都想清楚…还有李先生?父亲定是因为此《九品官人法》,所以才下令,正午宴会,校验鼓吏鼓曲,更是将李先生带入宴席,上一次如此安排,还是祢衡啊…父亲定是生我的气,故而迁怒与他,父亲是要羞辱于他,这让他如何自处?” 曹丕说话的时候,司马懿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俨然,他正在把所有的事,联系在一起。 堂上的陈群不住的叹息,想跟司马懿说话又不敢,曹真焦躁的一杯杯喝酒,却也没有打扰司马懿一个人蹙眉静思。 曹丕站立在门口,看着晴天皓月,他纳的妾室郭照郭女王走了出来,将一件披风轻轻披在曹丕的身上。 曹丕看着郭照,先是惊讶:“是你?” 他本以为会是夫人甄宓… 唉… 当即曹丕感慨道:“展诗清歌聊自宽,乐往哀来摧心肝。耿耿伏枕不能眠。披衣出户步东西,仰戴星月观云间……看看,这世子之位的争夺,就是如此如履薄冰,危机四伏!你也怕了吧?” 郭照摇摇头,她拿起曹丕的手,轻轻的为他那冰冷的手取暖。 她淡淡的吟道:“妾,不怕…” 这一句“不怕”宛若融化了曹丕那趋于冰冷的心灵。 堂内,也燃着一炉火,此刻正在司马懿那忧虑深重的眼中越烧越旺。 良久… 天色微明… 良久…就快到正午。 司马懿终于艰难地挪动一夜酸麻的双腿,他站起来:“正午的宴会名为宴会,却是曹丞相布下的考验,是考验子桓与子健的应对啊…也是考验众官员对《九品官人法》,对《征寡妇,赐军户》的看法呀…” “曹丞相是要逼迫两位公子划分清楚阵营,也逼迫士族与宗室划分清楚,子桓…你要想好,倘若这一步迈出去,你将得到士族支持的同时,也将迎来宗室深深的怨恨…” “子桓你可想好了,李藐先生给出的这一步棋,虽然精妙,却是一步险棋!是要子桓拿命去赌,赌曹丞相最终…最终还是会向士族妥协!子桓,你敢拿命去赌么?” 这… 一时间,曹丕沉吟了,他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曹真咧嘴骂道:“你想了一夜,就想出了这么一句狗屁废话?” 曹丕却坐到了司马懿的面前,他深深的看了司马懿一眼,“洗把脸再走,你跟着我一同赴宴,你是我的人,哪怕是赌输了,把命赌丢了,也要仪容整齐,慷慨赴死!” “是!” 随着司马懿的话,曹真望着默契的两人,一股不能理解的、被遗弃的愤怒涌上心头。 看来,子桓要坚定的站在士族这边了! 可他曹真是宗室啊,这要让他如何自处? … … 正午时分,樊城,李藐被带到曹操的宴会。 看到廊下的武士个个执戟,他们身上的铠甲和戟的锋芒闪着寒光。 远远的,李藐就听到堂上几个重臣的说话声。 “曹丞相如今已是国公,定国邺城,当早立世子啊!” 众大臣附和道:“国储不定,天下不宁,请丞相早立世子。” 这些大臣是听闻曹操归来,特地从许都赶来的。 又听说到了曹丕献上的那一封《九品官人法》,当即有意站在曹丕这边,今日…相约,齐齐的来进言。 曹操不悦的摆手,“好了,好了,你们一个个比孤还心急,都坐下,今日是宴会,只听鼓乐,不谈国事,不谈国事!” 一干大臣退回了自己的席位上。 李藐注意到了二公子曹丕、四公子曹植都在,倒是杨修看到了李藐,快步走到他的身旁,附耳低语。 “丞相不喜狂士,如此阵仗,怕是要杀你的锐气,像是祢衡当初那般…你切莫…” “哈哈哈哈…”李藐当即大笑了起来。 他的心头却在呐喊。 ——『他终于来到了这里,终于能步祢衡之后…』 ——『当年祢衡裸衣擂鼓羞辱曹操,名震天下。』 ——『我李藐今日又当如何?』 就在这时,门口侍卫报:“丞相召李藐!” 杨修满是担心的从他身边走过,李藐昂首阔步,趾高气昂的走进堂中。 他知道…他也清楚,他若要有所成就,他若要能投身曹家公子身边,他若要搅动起整个曹魏内部的风起云涌,那就早晚要过曹操这一关。 李藐走到曹操的面前,却并不行礼。 曹操直视着李藐的眼睛。 “你见孤,为何不拜?” “我非魏臣,不过一节草民,当拜天子,当拜大汉丞相,却拜不得魏公?” 随着李藐的话,曹操身侧的许褚当即脱口。 “大胆!” 曹操却并不介意,他依旧笑道:“哈哈,孤听闻蜀中有一狂士,酒宴之上骂玄德,江陵城中骂关公,这不免让孤想起祢衡,祢衡骂荀令君是个小白脸,骂赵融是个饭桶,骂司马朗是个胖子,适合去当屠夫,骂陈群只会卖酒…孤倒是想知道,究竟是那祢衡更狂妄,还是你李藐更狂?” 李藐眯着眼,对上曹操的笑容。 他看到了曹操眼中的冷厉,心中一惊,可无数次的准备,无数次幻想着这个画面,让他能够坦然的应对这一刻。 曹操一席话后,却是但笑不语,寂静的压迫中,都能感受到空气中那份紧张。 “转过身去…” 李藐深吸一口气,他昂着头转过身。 曹操打量着他深思:“昔日,祢衡便是因为一首鼓曲《渔阳参挝》而闻名天下,你比他才华更胜十倍,你可敢也击鼓这一曲《渔阳参挝》?让孤再听听那铿锵的鼓声。” “有何不敢?” “去吧,去吧…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一份话,李藐径直朝鼓阵中走去,他与曹操的对话引得了整个宴会上,所有人的侧目。 曹植的心也深深的揪起来。 杨修抿着唇,心头暗道。 『李先生…你需得破了当年祢衡没有破得的局啊!』 曹丕也凝着眉,倒是司马懿心情复杂,他仿佛预料到曹操要做些什么了,当初…他成为曹丕幕僚时,曹操也如此这般的“压迫”过他一次。 那一次是,曹操先让他退下,紧接着,却突然抬手掀翻了砚台。 他司马懿被这声音惊的猛然回首。 曹操双眼大睁,精光大胜,他就是要看“对方”那毫无防备时的眼神,也就是那时,曹操喊了句——“果然,果然是鹰视狼顾之相!” 再度回想起当初时的一刻,司马懿不由得心惊胆寒,尤自后怕。 而诚如司马懿所料。 “哐当”一声,曹操直接把案几上的酒壶、酒盏掀翻,“锵啷啷”的声音不绝于耳,李藐被这道声音惊的猛然回首。 曹操直视着他最真实的眼眸,与司马懿那“鹰视狼顾”截然不同…李藐的眼睛是如湖水般的平静。 曹操不由得心惊。 ——『他是有所准备么?还是心性本就是这般平和?』 ——『否则?如何能做到如此的泰然自若?』 “丞相还有别的吩咐么?” 李藐问曹操。 曹操笑了,“祢衡宁可裸身击鼓,也不更换鼓吏之袍,李藐?孤很好奇,这鼓吏之袍,你换还是不换?” 随着曹操的话… 有近卫将鼓手的衣袍呈给了李藐。 李藐却置若罔闻一般,骤然抬头,他伸手指向曹操的鼻子—— “曹孟德,你以为普天之下,只有祢衡一人敢羞辱于你么?” … … (本章完) 第二四八章 满招损谦受益?不,是从陆者死! ——“曹孟德,你以为普天之下,只有祢衡一人敢羞辱于你么?” 这句话从李藐的口中吟出时。 整个宴会上,一下子气氛斗然冷峻,温度都仿佛一夕间陷入冰点。 无论是曹丕、司马懿,还是曹植、杨修…纷纷投来的是惊愕之色。 曹操的神情也变的复杂,他像是有微微的嗔怒,但更多的是对李藐接下来话的期待。 ——『同为狂士?你究竟与祢衡有多少不同?』 反倒是李藐。 伴随着这一番话,他的眸光也随之犀利。 偏偏,这一抹犀利中带着几分深邃的色彩。 而那封深邃,又将他的回忆引到了,曾经身处江陵城时,为了如今的这一刻,与关麟一起,那一个个日夜的准备,那一场场奋战的时候。 那时候的关麟就提出了一个问题。 “曹操生性多疑,他对身边的人,甚至对儿子身边的人都极其慎重,不论你未来‘投身’曹丕麾下,还是‘投身’曹植麾下”,曹操一定会考验你。” “怎么考验?”李藐连忙问。 关麟的回答是:“眼睛…曹操是攻心术的高手,便是我大伯刘备这样藏心术的高手,在与曹操面对面博弈时,也险些被窥探出其心意” “曹操一句‘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这是他在看我大伯听到这话时,眸光的变化,而这份眼神的变化,足以曹操窥探出我大伯最真实的心境,那时候我大伯是倚靠‘风雷之音’才躲过这一劫,可你未必有他那么幸运。” “云旗的意思是?”李藐反问关麟,“面对曹操,我时刻都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因为他会随时试探于我,在任何场合,任何情况下,‘突然袭击’,特别针对的便是眼神!” “没错,但不用十二分精神,那就太刻意了。”关麟郑重其事的嘱咐:“随时都要有所准备,特别是眼睛,人在松懈时,突然被喊住,极有可能通过眼睛暴漏出原本的目的,这个要千万注意…” 也正是因为关麟的提醒。 曹操那突如其来发出的噪声。 这个曾经引起的司马懿回眸,让曹操感叹出司马懿眼睛里藏匿的“鹰视狼顾”之向的窥探,却不能从李藐眼睛里看出分毫。 这一关算是过了。 而在江陵时,李藐也曾顺着这个话题,又抛出一个新的疑问。 “公子也说,曹操不喜狂士,若是有朝一日,我与祢衡处于相同的处境,他曹操也要我更换鼓吏的服饰擂鼓?以此羞辱于我,或者说…是杀我的锐气?我又当如何?”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这更像是一道送命题。 哪怕是关麟,在这个问题上也是思索了良久。 李藐则问:“我也学着祢衡裸衣擂鼓以此,反倒是羞辱他曹操可好?” “不好!”关麟连忙道:“你又不是寡妇,你是不是裸衣,曹操才不感兴趣呢!祢衡的狂是张狂,是无知者无畏,是被人利用后的浑然不知,可你不同,你要在中原立足,这份狂就必须是曹操能接受的狂…是让曹操敬畏的狂,又是他曹操能笃定,可以为他所用的狂!” “当初曹操之所以借‘鼓吏’之袍羞辱于祢衡,是因为祢衡辱骂了整个颍川士族、整个豫州士族,曹操那时候正直开拓进取,最需要重用且倚仗的便是颍川士族、豫州氏族啊,故而…他不得不羞辱于祢衡,为荀彧,为赵融,为司马朗,为陈群出了这口恶气,这是姿态问题。” “可时过境迁,曹操当初有多么的倚仗颍川士族、豫州氏族,现在这份士族的反噬就有多大,你得顺着曹操的心意…当然,如果你拿不准,可以以驳斥我大伯刘备换取其好感。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必须表现出让曹操能看透的立场,让曹操意识到,你是支持曹植的…” “还是之前说过的,曹操这一生杀戮太盛,他更倾向于让一个仁德、慈爱之主来主持曹魏的大局,洗刷掉他一生的罪孽与污点,但曹植的仁孝、慈爱有了,唯独缺乏一丝权谋与心智,你要让曹操意识到,曹植以你为幕僚,他在权谋与心智上的长进…只要做到这点,你便始终能立于不败!你便是安全的!” 那时候的关麟说了一大堆。 而李藐也无时无刻不在想象这一天的到来。 为这一天做着充分的准备。 如今,身处这鼓阵之中,他伸手指向曹操。 这一幕虽在别人看来,是惊骇与不可思议,可在李藐…他的眼神无比的淡然与从容。 这是他在无数个日夜里,重复了无数次的话。 一切都只为——今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藐狂傲的笑声响彻此间,“我原本以为你曹孟德与那刘玄德不同,那刘玄德是伪君子,他窃取同为汉室宗亲刘璋之土地,假仁假义,伪善至极,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呵呵,今日一看你曹孟德与那刘玄德简直是一丘之貉!” “哈哈哈,哈哈哈哈…枉你曹操颁布什么《求贤令》,说什么‘假如非得是廉洁的人才可以任用,那么齐桓公怎么能称霸于世?’‘说什么,当今天下有没有像姜尚那样身穿粗衣怀有真才在渭水岸边钓鱼的呢?’说什么‘又得无有盗嫂受金而未遇无知者乎’?” “哈哈哈,如今看来,你曹孟德委实是可笑,可笑…你这是在求贤么?你身边的贤有几个出自‘求贤令’?有几个不是那几个大族互相举荐?” “哈哈哈,你曹孟德张口闭口‘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却连我一个客居他乡李藐,流亡至此的李藐都要多加诋毁?羞辱?曹孟德,你这还是求贤么?或者说,你到底有多害怕那几个大氏族啊?你直接说,你魏武霸业扬帆起航,离不开那颍川士族,离不开那豫州氏族的帮助得了?何必学那刘玄德伪君子、假仁假义…还颁布什么《求贤令》,哈哈哈…哈哈哈…” 李藐状似癫狂,他大声背诵着那整个樊城遍布贴满的《求贤令》: “——或不仁不孝而有治国用兵之术,着令各郡守举荐,勿有所遗…哈哈哈,哈哈哈…或不仁不孝而有治国用兵之术,勿有所遗…不仁不孝?哈哈哈…连一个狂士都接受不了,何谈不仁不孝?你曹孟德既绕不过那些大氏族,你还是老实的倚仗颍川,倚仗豫州的那些大氏族吧…没了他们,你曹孟德寸步难行!” 言辞犀利,有理有据,又…又振聋发聩。 随着这一番话,曹植与杨修彼此互视,两人的眼睛瞪得硕大。 ——『李藐这是疯了么?』 曹丕与司马懿也是惊愕到无法呼吸。 他们不敢想象,这世间竟然还有比祢衡更狂妄的人,第一次见到曹丞相,就…就敢如此针锋相对么? 考虑到江陵城那一对关家父子剑拔弩张的传闻。 难道——江陵出来的人才,都是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么? 倒是曹操,他的虎目瞪起… 李藐的话虽句句不离一个“狂”字,可偏偏这番话,又言简意赅,直击他曹操心头的软肋。 士族? 好一个士族! ——『离开颍川、豫州氏族?我曹孟德寸步难行么?』 ——『谁说的?谁说的!』 曹操的眼眸凝起,心头的怒火蹿腾。 可偏偏,这份怒火在抵达一个程度时,戛然而止… 因为,李藐的话是先道出了刘备的“伪善”,然后将他曹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与那假仁假义的刘备联合在一起,说是一丘之貉。 这是好清奇的脑回路啊! 竟让人怒不起来? 如果再考虑到,曹操探明的,这李藐曾公然在刘备的庆功宴上怒斥刘备,最终被刘备罢黜。 从这个角度上看,他对刘备“恨之入骨”倒是也情有可原了。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就是因为如此。 哪怕李藐骂的更狂暴,可曹操分毫也不生气,非但不生气,反倒是“哈哈”大笑。 ——『这李藐的眼光好生毒辣,一针见血的点出了我曹魏的弊病,点出了那颍川氏族、豫州氏族的掣肘!点出了氏族与宗室之争!』 ——『所以…他名为子桓的人,实际上果真为子健的人!他是子健布下的一枚棋子!痛击子桓的棋子么?』 ——『而他激怒孤的目的,是为了引导孤,让孤把矛头指向那些世家大族,呵呵…好缜密的心思!子健真的长进了不少,这个狂士,比那杨德祖更适合子健!』 内心中已是波涛汹涌… 可曹操表面上依旧在笑,笑的无比怅然,“哈哈哈…好一个李藐?你说了这么多?这《渔阳参挝》你究竟还鼓不鼓了?” “鼓又何妨?”李藐迎上曹操的目光。 一旁的侍卫提醒道:“先生还未换鼓吏的服饰…” “哈哈哈…”李藐大笑,作势就要像那祢衡一般褪去衣衫,他也要一丝不挂的裸露身体去擂鼓。 就在李藐刚刚褪去上衣之时。 “不可!” 却见曹丕快步走上,他褪下了自己的外袍给李藐披上,继而曹丕拱手拜向曹操。 “父亲,李先生乃蜀中名士,那大耳贼不能容人,可父亲胸襟宽阔,若让李先生效仿祢衡之举,那天下人该如何看父亲?如何看大魏?父亲的招贤令就真的成了一纸空谈…若…若是父亲执意让李先生敲响着《渔阳参挝》,那让孩儿替李先生裸衣好了!” 其实曹丕赴鼓阵之时,曹植也想要上前…却被杨修拦住。 曹植从杨修的眼中看出了许多深意。 是啊… 现在不是在儿戏,现在是战场。 战场上最重要的是沉得住气,若是他曹植上前了,那李先生的站位就暴露了。 俨然,曹操也意识到了这点。 他余光瞟向曹植,他看到了曹植想要上前的模样,也看到了他最终还是闭上眼,一切如旧…更看到了杨修给曹植的眼神。 甚至,他不忘把余光再望向司马懿这边。 他从司马懿的眼中看出了几许迫切。 曹操懂,这是《九品官人法》带给这些世家子弟全新的思路与希望! 看来,曹丕是要中用这李藐了。 只是…呵呵! 曹操的笑声中突然就多出了许多意味深长。 他心头暗道: ——『子桓,司马仲达,呵呵…这次,你们的对手,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强大!就看你们何时能幡然醒悟了?』 ——『倒是子健,这一次的博弈,让孤看到了他的长进,无论是心智还是权谋,子健都长进了不少嘛!』 曹操感慨于曹植的长进,却并不惋惜于曹丕中计… 曹丕与曹植对那世子的争夺,本就是他曹操一手推动的。 他乐于看到…两个儿子在这最巅峰的舞台,能斗成什么样子? 他曹操要选的是一个最“卓绝”的世子! 除此之外… 究竟是宗室的力量更胜一筹? 还是氏族因为这《九品选人法》能空前团结… 这份宗室与氏族间的博弈,曹操也十分期待。 ——『你们就斗给孤看,趁着孤还没死!』 ——『孤要看到子桓与子健分出胜负!』 ——『也要看到是这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似乎,因为李藐的出现; 因为《九品选人法》的出现。 曹操意识到了…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定会出现宗室与氏族的争斗,双方也一定会斗的头破血流。 这是历史进程中,根本无法避免的一环。 那么…既然这一番争斗早晚要来。 曹操索性就推波助澜一把,让这暴风来的更早一些,在他曹操活着的时候降临! 至少这时候… 他曹操有把握,能稳得住的局面! “看来,今日是投影不到那铿锵的鼓声了。”曹操转过身来,双手举起,“宴会开始——” 而随着曹操的话。 曹植、曹丕、杨修、司马懿均是长长的喘出口气。 既为自己庆幸,又为李藐庆幸。 反观李藐,他尤自傲气不减,大摇大摆的坐在席间,一边豪饮,一边豪放的作诗。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吾狂耳!” 俨然,李藐尤自为今日的行为沾沾自喜。 曹操饮酒之余,不忘望着这宴席上的众生相,他招呼许褚到身边来。 “丞相…” 曹操小声的说,“你告诉子桓,他征辟李藐为掾属的事儿,孤准了,赐他为谏议大夫,作子桓的幕僚!” “诺!”许褚答应一声就要去告知曹丕。 “等等!”曹操又想到了什么,他不忘再补充道:“你带虎贲军即刻擒了那杨德祖…他的案子,让李藐审!” 许褚微微一怔,像是很快会意,连忙就去安排。 不多时… “砰”的一声,原本正在喝酒的杨修被一把按倒在案几上,虎贲军士的声音冷冷的传出:“杨德祖伪造丞相手书,私自调动汝南兵马,即刻押入牢狱审讯罪证!” 与此同时。 许褚不漏声色的走到了曹丕与司马懿的席位中间,悄声对他们道。 “丞相允准了五官中郎将征辟李藐为掾属,赐李藐为谏议大夫,作子桓公子的幕僚…此外,丞相吩咐,杨修私自调汝南兵士一案,由此李藐来审理!” 这… 随着许褚的话音传出,随着杨修被拖出了宴席,曹丕与司马懿彼此互视… 神情复杂。 却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曹操在主位上的大啸声:“诸位…可吃好了?” 众官员齐呼:“谢丞相赐宴。” 曹操颇为豪放的一摆手,“既是酒足饭饱,那不妨听孤再讲两件趣事,是孤两个儿子向孤的两则谏言,诸位权且当个乐子,在这宴会上聊一聊,随便聊一聊!” 说话间,曹操一拍手。 顿时,一干仆人纷纷给每位官员呈上两封竹简。 众人看的真切,其中一封为——《九品官人法》! 不少官员都知道,这是曹丕向丞相献上的,曹魏全新的选官之法。 另一份,不少人还是第一次看到。 ——《征辟寡妇奖励军户》… 而随着“哗啦啦”,逐渐纷纷展开,曹操的声音接踵而出,“看看,诸位都看看,今日宴会,大家畅所欲言,说说这两封竹简,孰优孰劣?” 这… 众人彼此互视,一时间,心照不宣。 这哪里是两封竹简孰优孰劣。 这分明是曹公让他们一众官员站队啊,是选子桓、子健两位公子,孰优孰劣。 此刻,最紧张的当属曹植,身边的杨修刚刚被拖走,一时间,他有些六神无主。 可不经意间,他看到了不远处尤在喝酒的李藐,朝他试着手势。 让他平静… 彻底的平静下来。 而随着李藐的手势,莫名的,曹植真的心静了不少! 像是…像是在杨德祖之后,他又找到了继续奋战下去的希望。 … … 交州,郁林与苍梧郡的交界处,陆家军军寨。 步骘是星夜兼程赶来,当行至苍梧郡时,他见到了吕蒙,然后就与吕蒙,两人一道赶至了这陆家军的军寨。 车帘揭开,吕蒙与步骘一同走了下来。 因为步骘是孙权派下的使者,吕蒙显得很恭敬,还想向步骘介绍这边的情形。 步骘道:“建安十五年起,我便被吴侯封为交州刺史,待在这交州的山峦间,交州的什么情况,我比子明更清楚十倍啊!” 说到这儿,步骘幽幽的望向这陆家军的大营,“子明,我敢跟你打赌,只要陆伯言一声令下,哪怕是现在去进攻郁林,明日天黑之前,城也就下了!” 这… 吕蒙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讲。 “呵呵…”步骘笑了,笑声中带着几许阴冷,“这交州攻不下来,不是陆家军不够骁勇,也不是交州的敌人太过强大,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吕蒙连忙问。 “有人两面三刀,有人不想这交州攻下来。” 随着步骘的话,吕蒙心头“咯噔”一响。 他太清楚了,在江东,步骘是超然于淮泗派、江东派的存在。 他是外戚啊…他的族妹步练师最受宠爱,诞下“大虎”、“小虎”两女不说,更是几乎板上钉钉的世子孙登的养母… 这样的身份下,在交州…步骘的话,几乎就相当于孙权的话。 他说有人两面三刀,那…是要出事儿的。 “咳咳…” 吕蒙轻咳一声。 步骘却笑了,“子明无需紧张啊,两面三刀的人就不是你…” 说着,步骘快步往中军方向行去。 而步骘进门时,陆逊正在写字,他看到步骘与吕蒙同理,当即大惊,忙放下笔问道:“不曾想,两位将军前来…怎么不提前派人通传一声呢?” “谁能传的动你‘陆神君’哪?”步骘的话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陆逊心头咯噔一响,暗道。 ——『怕是,来者不善!』 步骘却拿起了案几上的布绢,他一边凝着眉,一边吟出陆逊写下的字。 “满招损,谦受益——” “呵呵,陆伯言这出征打仗带着夫人,就已经让吴侯惊掉下巴了,若是吴侯再得知,伯言久久不出兵的原因,竟是缩在这营帐内练字,就不知吴侯会作何感想了!” 说到这儿,步骘再度望向陆逊的字。 “——满招损,谦受益,伯言倒是写了六个好字!可吴侯期待的不是这个,吴侯期待的是‘从孙者生,从士者死!’” 步骘话是这么说。 可在陆逊听来,就好像是在告诉他——从孙者生,从陆者死! … … (本章完) 第二四九章 吃这一口酥,需要眼光与胆魄 孙茹本在帐内陪着陆逊。 步骘与吕蒙的突然出现,惊讶的不止是陆逊一个,孙茹也是一脸的茫然与惊恐。 特别是当步骘提到“陆伯言这出征打仗带着夫人,就已经让吴侯惊掉下巴了”这一句时,孙茹的心情更加紧张。 而因为“从孙者生,从士者死”八个字,整个大帐内一度寂然。 步骘笑着喊了声“伯言”,又撇了一眼孙茹,故作惊讶的问道:“方才我与子明是唐突了,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陆逊连忙拱手:“哪里有什么打扰,只是有失远迎。” 步骘摆手笑着说,“唉,你、我都是奉吴侯之命办事,寒暄的话就不多说了。” 说话间,步骘取出了吴侯的诏书,“我是来替吴侯慰劳陆将军的。” 陆逊忙拉着孙茹跪下,“臣谢吴侯关怀。” 步骘展开诏书,“孤亲赴濡须,进击合肥,今魏军已退,合肥已定,未知卿战事如何?一月之约,攻至交趾,伯言应约,言尤在耳,望交州平定之日,孤与卿共饮于冬至之前。人言,秋风起兮天气凉,孤却以为冬风更冷,特借此久久重阳之余味,赐卿‘茱萸酒’与‘不龟手药’,望卿善自珍重。” 身后一名侍者捧着托盘走上前,陆逊哽咽着接过,扣首道:“合肥一战,曹魏战败,天佑东吴,让末将出师无功,使吴侯亲冒矢石,末将罪该万死!” 步骘扶起陆逊笑着说:“重阳节时,吴侯尚与陆伯言共度佳期,这冬至之时,吴侯还盼着与伯言你一道共饮美酒,只是…伯言驻扎于此,一连数日,并无寸进,这可不像是要冬至之前攻破交趾的模样啊!” 陆逊垂首问道:“若,末将不能如期攻破交趾,那当如何?” “如何?”步骘突然笑了,“哈哈哈…伯言真会开玩笑,吴侯特地派吕蒙将军坐镇交州,于南海、苍梧二郡为你征募钱粮,陆家军又是东吴兵马中最骁勇者,交州更是几十年未有征战,整个军队从上到下不堪一击,不能如期攻破交趾?呵呵,除非是伯言不想,否则?怎么可能?” 说到这儿,步骘看了吕蒙一眼。 吕蒙亦是诚惶诚恐,他连忙补充道:“是啊,若是伯言不能攻破交趾,那不显得你这先锋将军,还有我这军需官无能了嘛…何况,曹操归来,势必在淮南与东吴有一场大战,吴侯要同时承受南北战事的压力,伯言也要体谅吴侯啊!” 陆逊苦笑道:“主忧臣辱,是臣之罪!” 步骘调侃道:“伯言千万不要自责,眼下除了伯言你,还有谁能为吴侯夺下这交州之地?” 这个问题刚刚抛出,步骘接着补上一句,像是自问自答: “总不能是让我步骘吧?若是我,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哈哈哈咱们东吴,能仰赖伯言的地方还多着呢!” 步骘的语气带着戏谑,可其中的话,无异于在深深的点着陆逊,这也让陆逊的心情愈发沉重。 孙茹见气氛冷然,连忙道。 “两位将军的营帐已经安排好了,不妨先去休整一下。” “也好!”步骘看看吕蒙。 于是,陆逊陪着步骘与吕蒙去他们的营帐。 两人走过营寨,见军士笔挺,剑戟林立,步骘不禁问吕蒙:“这陆家军与子明的部曲相比?如何?” “陆家军半数是陆家一代代精挑细选训练出的部曲…”吕蒙侃侃道:“另一半出自山越,是擅长山林战与水战的虎狼之师,如此军容齐整,我那些部曲如何能与陆家军匹敌?” 步骘压低声音,感慨道:“如此虎狼之军,竟只是在安营扎寨,并不进攻…子明觉得可惜么?” “可惜啊!”吕蒙也发出了深深的感慨。 而说话间,步骘侧头望向陆逊,疑惑的问道:“伯言哪,我真有些看不透你了,你究竟在担心什么?是担心那陆绩陆公纪么?” 说到最后,步骘的声音突然压低,用极轻极细的声音道:“你难道不是最想陆绩被祭旗的那个么? 这话脱口…陆逊一怔,他脚步一顿,茫然不知所措的望向步骘。 步骘却是“唉”的一声叹息道:“吴侯可是对交州急不可耐,这才让我来督军,让吕蒙大都督负责粮草运输之事,每过一日,吴侯的耐心就减弱一分。” “我要是你陆伯言,此时一定摒弃那些乱七八糟的,先把交州打下来再说,否则,若真等到一个月之后…你若依旧没有寸进,那你一定比今日会更后悔、更痛苦!” 步骘是外戚,可严格意义上,也是淮泗流寓派系的一员。 这个派系与本地氏族始终保持着不错的关系… 基于此,他也不希望陆逊有事。 毕竟在年轻一代的子弟中,陆逊可堪为佼佼者了。 陆逊闻言,平静却坚定的答道:“多谢步将军的提醒,但末将身为陆家军统帅,在确保万无一失之前,便不能指挥无把握的战争,用千万将士们的鲜血,去染我一人的官袍!” 嘴上这么说… 可陆逊心头却是另一番滋味。 ——『步骘啊步骘?你从淮泗而来,又如何知晓…在东吴的大家族中,一个族人害死一族之长,会造成如何的身败名裂?会造成何等的众叛亲离!我不是不打,我是打不起啊!』 “好吧…”步骘感慨道:“陆将军的胸怀令我钦佩,那我就不必多说了。” “君无戏言,我既当初应下吴侯的军令,就会全力以赴,只是,如今距离一月攻至交趾尚早,距离冬至前破城更早,劳烦步将军带话给吴侯,若逾期不能破城,我陆逊甘愿领罪。” 步骘笑着叹息,“你是东吴的‘神君’哪,也是东吴未来的希望啊,若真如你所言,我真有些惋惜,东吴又少了一个青年才俊。” 陆逊淡笑着说:“若真是那样,也是天意,人生如棋,落子无悔…两位将军的营帐到了,请——” 一段路,陆逊走的是如履薄冰,心思是起伏不定。 唯独最后这一番话,陆逊说的坦然。 可听在孙茹的耳中,她的内心中悸动不已… 她甚至能感受到,夫君如今的处境何等的危机四伏? … … 曹魏,樊城。 牢房之中,火把摇曳,呻吟之声此起彼伏。 李藐走马上任,成为了“谏议大夫”,也“如愿”成为了曹丕的幕僚。 而他的第一个差事就是曹操亲自下令的,由他审判杨修。 此刻,正直一早,李藐被带进了牢狱之中,显然,这里是关押重刑犯人之所,室内除了一个火盆别无他物,室外伫立着两位执戟的卫士。 杨修已先在其中悠然的烤着火,骤然抬头看到了李藐,抿嘴一笑,仍旧风流自赏,“哟,不意在此地逢君,看来…丞相是重用你这狂士了,就是不知道,丞相是否重用子桓那《九品官人法》呢?” 杨修说的是反话… 因为附近有执戟的卫士,他不能让李邈好不容易获得的身份暴漏。 更不能让他杨修、曹子建还有李藐的图谋,功亏一篑。 傲归傲,杨修还是足够聪慧与明哲的。 “吾逢丞相之命审判此杨修,尔等先退下!”李藐大声吩咐。 “可是…”两名执戟卫士俨然有所顾虑。 李藐却亮起了拳头,“区区杨修?还不是本官的对手,尔等退下即可!” “喏!” 如此…两名卫士方才告退。 李藐则慢慢走过去,将手凑到火上烤着,他一言不发,可心思像是又飞回到曾经的江陵城。 那是他与关麟针对如何成为曹植心腹的讨论。 李藐尤记得,是他当先疑问:“按照你的意思?要成为曹植的心腹?就要想办法除掉杨修?” “未必是除掉。”关麟感慨道:“但一定得让杨修出局…曹植仁孝、慈爱,他很好掌控,可杨修太聪明了,也对曹植太忠心了,有他在始终是个威胁。” 说到这里时,关麟顿了一下,“至少,让杨修出局后,你的处境会更安全,也会更容易引导曹植,曹植是个好的诗人,却未必是个好的君主,他不像曹丕身边有司马懿、吴质、刘桢、陈群等一众智囊,曹植是孤独的,文人都是孤独的…这,便是你入曹魏之后,在解除曹操信任危机后需要做的第二件事儿!” 呼… 长长的吁出口气,李藐将往昔的记忆迅速的收敛… 他在心头暗叹。 ——『云旗公子啊,果真如你所想,如今已经到第二步了…杨修已经出局了。』 似乎是注意到李藐的沉吟,杨修小声问了句,“想什么呢?不会是为我惋惜吧?狂士还会为别人惋惜么?” “呵呵…”李藐浅笑一声,也不知是因为气氛到了,还是笑他杨修身在局中而不自知…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心头感慨… 然后,他压低声音道:“诚如我们预料到的那般,丞相颁出《九品官人法》与《征辟寡妇奖励军户》的两封政令后,氏族与宗室各执一词…场面火爆至极,就连丞相也无法当即做出决断。” “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啊。”杨修满怀钦佩的望向李藐,“以往,子桓公子因为拥汉,更得那些世家大族的支持,如今因为这一封《九品官人法》,想必氏族对他的支持会更猛烈…看似血赚!” “可…呵呵,子健公子却丝毫不亏,子健公子的拥簇者本只有那些学子、士子,一封《九品官人法》,一封《征辟寡妇奖励军户》,足以让宗室悉数支持于他。哈哈,也得亏是咱们这位曹丞相,否则…历代君王都将党争视为洪水猛兽,唯独曹丞相放任他们去争,这也才造就了如今大魏如此泾渭分明的阵营!” 说到这儿,杨修突然朝李藐一拱手,“我杨修原本自视甚高,寻常人等从不放在眼里,可先生如此部署,神乎其技,让人看的目眩神驰…佩服,佩服啊!” “呼——” 倒是李藐,他深深的呼出口气,“就是不知道,丞相最后会采纳谁的主意?如今的局势,咱们没有赢,子桓公子也没有输。” “他已经输了。”杨修感慨道:“因为,谁能想到你李藐李先生,身在子桓,却心在子健哪!哈哈,哈哈哈哈…如此局面下,也不枉我杨修背负如此罪名,哈哈哈…” 杨修笑的颇为豪放,就好像二十年前,因为心思快过曹操三十里后,那般得意与怅然。 而这一抹怅然,总算在这二十年后,再度重现。 他杨修的心思又快过了曹操一次! 这种感觉,超脱了名誉、地位,让他心驰神往,又感动莫名。 “对了,这个——” 李藐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盒子,他徐徐打开,这是一盒酥糖,盒子上写着“一合酥”三个字。 这是曹操亲笔所写,这些年,曹植一直留着。 这次,曹植又望盒子里添上了酥糖,托李藐转交给杨修。 杨修捧着这一盒酥糖,不由得泪水婆娑。 他回忆起了当年,那些峥嵘的过往。 那还是曹操得到了一盒酥糖,挥笔在酥糖外的盒子上竖着写下了“一盒酥”三个字,便离开了。 杨修直接将酥糖分给了一众侍女、宦官,杨修自己也拿了一块儿,还有一块儿递给了曹植。 曹植惊恐:“咱们就这么吃了,对父亲太不敬了吧?” 杨修指着盒子上的“一盒酥”,笑着道:“一人一口酥,丞相亲笔所写,便是命令,岂能不遵?” 曹植尤自胆怯,不敢吃。 杨修不由得笑了,他问曹植,“你知道丞相为何喜欢你么?” 曹植的回答:“父亲喜欢我的诗文。” 杨修摇头,“丞相喜欢的不仅是你的诗文,他是在这些诗文中看到了公子洒脱的气度,广阔的胸襟,就像是吃这一口酥,需要眼光和胆魄,这样的本事五官中郎将没有,子健公子却必须有!” 杨修尤记得,那时候曹植的回答是,“德祖是让我与二哥去争夺世子?” “公子不妨对臣说实话,公子的志向是什么?做个诗人?” “当然不是。”曹植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他的甄姐姐,但他不能这么说,他才思敏捷,连忙沉吟道:“我的志向乃是学父亲,勠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勒金石之功!” 杨修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他告诉曹植,“无论是什么样的目的,仅仅一个相府公子,是无法实现的。” 而说到这一句时,曹操走了进来,众人面面相觑,战战兢兢。 曹操锐利的看了杨修一眼,然后他笑着把酥糖掰成了两半儿,一半填入了自己的嘴巴里,一半儿给了身旁的许褚。 他大笑着感慨着:“杨主簿说的对,一人一口酥嘛!” 也就是那一日,曹操单独将杨修招至身前,郑重的告诉他。 “好好辅佐孤的儿子——” 也是从那一日起,曹植正式的加入了争夺世子的行列。 如今… 往事如烟,曹植在争夺世子之位上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可他杨修却永远的出局了。 想到这里,杨修不由得苦笑。 李藐却侃侃张口,“这么些年,倒是德祖最是通透,呵呵,那所谓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是子桓公子的优势,却也是他的弱点,支持嫡长正统之论的,多是迂腐老臣,多是百年世家,这些人恰恰又多忠诚于汉室!” “被他们环绕掣肘,子桓公子纵是当了世子,哪怕是未来当了魏公?又能如何?不还是重复往昔一代代汉朝君臣的过往?重复那一个个派系争斗的轮回?” “曾经曹丞相倚重这些世家大族,这些迂腐老臣,是为了开疆拓土,是为了魏武霸业的扬帆起航,可昨日一见曹丞相,我方才读懂他的心思,他比我们更清楚,汉室的根基、汉室的制度早就烂透了,烂到骨髓里了,而乱世需要的是大破大立。要救天下,必须重建一种新的制度,开启一个新的时代!而这才是子健公子比之子桓公子最大的优势!” 面对李藐这么大一番话,杨修郑重的点头,“李先生,你、我是英雄所见略同,我杨修自知不是一个能奉献自己,为他人做嫁衣的人,可…李先生你的出现,让我看到了子健公子成为世子的最大希望,也让我看到了新时代、新制度开辟的可能,所以…” 杨修再度郑重的拱手,只是这一次他的口中握紧了那写着“一人一口酥”的酥糖盒子。 杨修的话愈发一丝不苟:“我只能陪子健公子到这里了,这上半场,我杨德祖算是不胜不败,接下来子健公子的下半场…就全靠李先生你了,我信李先生,子健公子亦信李先生!” 说到这儿,杨修语气再度加重。 “所以,既丞相让李先生审我,那罪名当重,五马分尸亦不在话下…李先生只管上报!” “这…”李藐都没有想到杨修为了子健能做到这一步… 事实上,杨修岂止是为了曹植,他是为了他的骄傲啊! “李先生放心,我比你更懂丞相,他…不会杀我!” 杨修眸光闪烁,他左右环顾,继而压低声音,一席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话传出。 ——“或许,你、我的对话,如今的曹丞相正听的一清二楚!” … 诚如杨修所言。 就在这一处牢房隔壁的密室,曹操站在那里,直到听过李藐与杨修的最后一番话,他才从密室中走出。 待得走出牢狱,步入了一处公堂,一旁的程昱连忙拱手道。 “此李藐工于心计,颇有城府,甚至敢去揣测丞相的心思,敢问丞相,可要处置这李藐?” 随着程昱的话,曹操猛地瞪了他一眼,“孤说过要处置他了么?” 这… 程昱一哆嗦,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哈哈…”曹操像是颇为亢奋,连连感慨道:“他果然是子健的人!” 当即,曹操吩咐公堂处,那些早就等候的校事。 “奏事——” 于是,这些校事将打探到有关李藐的事儿娓娓道出,什么宴席骂刘备,什么江陵被裸衣羞辱,什么公然咬关家四子,什么街道上骂关公… 一桩桩,一件件,曹操悉数听过。 他摆摆手,示意一干校事退下,他则在公堂上左右踱步。 终于,良久之后,他的脚步一顿。 “骂刘玄德、咬关云旗,骂云长,这样的人,又助子健守住了寿春,给孤的两个儿子分别献上两封国策,呵呵…此人贤士也!是友非敌!” 曹操感慨一声,像是心中的疑云,如今旋即大手一挥。 ——“传孤令,即刻于全国征召寡妇,无论是‘死人妻’,还是‘活人妇’,只要说不出男人在何处者,一律强制征召,隔断其一切关系!” ——“孤要依子健之提议,将她们奖赏给孤的士卒!孤要以此重振三军之士气!孤要将襄樊战场、淮南战场失去的,统统夺回来!” 一番话,铿锵有力。 掷地有声! … … ps: (今天白天去浪了,所以更得晚了!) (不过,今晚12点前,还有!) (本章完) 第二五零章 管他什么东吴,何不去投荆州? 交州,郁林郡与苍梧郡的交界处。 陆家军的营寨。 送走了吕蒙与步骘,陆逊回到了自己的军帐处,孙茹望着供桌上的诏书与酒瓶,问道:“吴侯送这些给你?是什么意思?现在虽是冬天,可交州气暖,似乎用不上这‘不龟手药’吧?” “呵呵——” 陆逊淡淡的冷笑一声,提起那茱萸酒的酒瓶,斟出一杯,“夫人,你这位二叔啊,想杀人还不愿意见血,口口声声要我回去与他一道冬至饮酒,可冬至时哪里还有茱萸酒,菊花都谢过了,这酒和不龟手药是告诉我——冬至不归,就要让步骘做将军,接管了这支军队,我也就不用回去了。” 说罢,陆逊举杯就要饮,却被孙茹连忙出手,将酒杯打翻。 陆逊笑着说,“这可是吴侯赐的酒啊?我夫人何曾这般胆识过人了?” 孙茹冷冷的道:“我若是胆识过人,当初就不会让娘与弟弟消失…如今,他又要害我夫君,难道,我就坐以待毙?” 陆逊淡淡的回道,“一个月,这才刚刚开始…” 孙茹担心的颤声问:“可一个月后呢?你们陆家的那位族长就摆在交趾,除非…除非夫君什么也不顾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陆逊艰难的张口,“为今之计,只能等了。” 孙茹问:“等什么?” 陆逊脸色阴郁,冷冷的说,“等有人能把陆绩给偷出来!只要他活着回来,我就是陆家真正的族长…如果不能,那…” 孙茹大惊:“这…你这是在赌命!” 陆逊语气坚定,甚至有些发狠地说,“如今的局势下,也只能赌这一次了,这或许是将前程悉数作为赌注的一次!” 说到这儿,陆逊便放缓语气问道:“也可能,这将是我陆逊的最后一次赌注了。” 这… 骤然气氛的变冷,让孙茹越想越不是滋味。 她咬着牙问:“如果,一个月后陆家军还是按兵不动,那会如何?” “你没听到步骘将军方才的话么?”陆逊的语气中带着无限的哀婉与悲怆:“如今咱们陆家军的粮食可握在吕蒙将军的手里,一边是交州的死敌,一边是吕蒙将军手中握着的粮食,谁能想到,我陆逊竟会被逼到这个地步,进退维谷!” 等等… 听着夫君的话,孙茹骤然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张口,“夫君,其实…其实…还有一条路?” “什么路?”陆逊望向孙茹,可眼睛里却没有丝毫色彩。 孙茹连忙检查过门窗,确保没有人偷听后,她方才走到陆逊的身前,压低声音道,“二叔不仁,我们也可以不义,管他什么东吴,什么交州,我与夫君何不带着陆家军去投荆州!” 孙茹的话接踵而出,语气坚决:“我就不信…我就不信,夫君有三万陆家军,那关云长会不收?会不将夫君奉为上宾?” 这… 孙茹的话吓了陆逊一跳。 他连忙一把捂住孙茹的嘴巴,他的眉毛刹那间凝起,他连连惊呼: “夫人,你,你疯了?” 孙茹武艺远超过陆逊,她迅速的挣脱了陆逊的束缚,她挺直了胸脯。 语气愈发坚决:“看看徐琨将军,看看周公瑾周大都督,再看看太史慈将军…夫君若一意孤行留在这里,那才是…才是真正的疯了!” 陆逊又一次捂住了孙茹的嘴巴。 他宛若乞求般的望向孙茹,他的嘴唇都在发抖。 “现…现在…还到不了这一步——” 只是,孙茹的眼神却愈发的笃定,她像是已经做出了某种决定。 … … 汉代时,苹果叫做“柰”。 汉代的“柰”,也远没有后世的苹果那么大,那么饱满。味道也不是特别的香甜,大概就是鸡蛋大小。 倒是红彤彤的十分诱人。 当然,苹果是不是好吃,是不是饱满,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十月,正是苹果成熟的季节。 此刻…沔水山庄里的一颗苹果树下。 一枚枚鸡蛋大小的苹果正值落下,刘晔用头去接,一枚枚纷纷砸在了他的头上。 刘晔不是偶然被苹果砸中的,他是故意站在这里,等着苹果砸下来。 而之所以如此,是关麟向他提出了一个“重力”与“万有引力”的概念。 此刻,刘晔一边轻抚着额头,一边端详着那掉下来的苹果,然后感慨道: “这便是云旗公子提及的‘重力’与‘万有引力’么?的确是发人深省啊!” 他微微凝眉,像是沉思了片刻,然后一边“吧唧”着嘴巴,一边从怀中取出关麟赠给他的《奇器图说》。 不由得感慨道:“书中说‘重何物?每体直下,必欲到地心者是。’这便是所谓的地心引力么?” 说起来,《奇器图说》是明朝时期王徵编纂的,其中就已经有了对重力的定义和阐述。 可以十分笃定的说… 这一条,对于重力的定义比牛顿被苹果砸中,悟出了“地心引力”要早了将近四十年。 说句题外话,考虑到明朝时期的大航海,牛顿的“万有引力”理论,是不是抄袭的我大中华的《奇器图说》,这个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当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刘晔仿佛有了新的感悟。 “如果按照这个理论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在固定的加速度下,八牛弩只要增加其重力,那么射程还能够继续增加…乃至于突破八百步,抵达一千两百步?” 被刘晔钻研到这个地步。 俨然,这本《奇器图说》,已经有些赠者无心,看者有意的味道了。 毫不夸张的说… ——重力、质量、重力加速度乃至于阻力… 这一系列的名词,就像是给刘晔打开了一扇全新世界的大门,让他遐想连篇,也让他从书中应证他脑海中原本就存在的许多可能。 ——古人不是不聪明,而是眼界并不开阔。 ——古人一经引导,往往能迸发个极其可怕的学习能力与创造力。 一本《奇器图说》在寻常人,乃至于后世的人看起来没什么。 可对于刘晔,这个能熟练运用“杠杆原理”,能制造出霹雳车的男人,那简直就是“外挂”一般的存在了。 ——“咔嚓!” 似乎是因为突然想通了什么,刘晔猛地咬了一口苹果,“是高度…对对对,是高度!这八牛弩还可以在高度上进一步的调解一番,寻找到最优的‘重力加速度’,减少空气中的阻力…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想明白了这一点儿,刘晔最后看了一眼苹果树,急急忙忙的又往工房跑去了。 这段时间,他一门心思全都在工房这边。 而他对匠艺的了解,对这些大规模军械的制造技艺,学的极快,且总是能做出改良,精益求精… 很多时候,刘晔改良的军械,便是让墨家机关术的传人黄承彦都自叹不如。 昨日,关麟来沔水山庄时还特地询问了黄承彦。 ——问他这刘晔咋样? 黄承彦的回答是,不出十年…怕是这刘晔就能凭着一己之力,改变整个战场的打法。 关麟都惊了,俨然,这得重点培养了! 于是,他才连夜把明朝时期的这一本物理学著作《奇器图说》给写了出来,一大早就派人交给他。 倒是刘晔进入工房时。 黄承彦正在清点着新造好的八牛弩。 这是二十枚八牛弩… 交州士變家族已经派人来接收,且金钱已经到位。 按照约定…黄承彦今日是要交货的。 看到黄承彦,刘晔匆匆跑到他的面前,他与黄承彦的交谈,就像是两个学术大师的探讨一般::“黄老,我有一个想法,按照云旗给我的那本《奇器图说》中的理论,我觉得…这八牛弩中,只要一定程度的分别抬高、降低‘三张劲弓’的高度,将直线改为微微的倾斜,将瞄准稍微矫正一番,那么…此八牛弩能储存的能量将会更大,射出的距离也将更远…或许能…能达到…” 不等刘晔把最后的五个字“一千两百步”讲完。 就在这时…士武、士徽正巧赶来。 士武作为关麟的护卫,士徽作为士燮的儿子,自是对这八牛弩无比关心。 看到了正在运送的一枚枚八牛弩。 士武颇为兴奋。“黄老前辈,云旗公子吩咐说,今日能交给我们二十枚八牛弩…可是当真?” 这话脱口… 士徽也是一脸的期待,父亲士燮已经催促了无数次,他是无比期盼着能早日将这八牛弩带回。 同时,因为八牛弩的重量,哪怕走水路,运送起来也并不快捷。 故而… 士家决定,派一波人将八牛弩抢先运回,另外一波人在江陵继续练习,最后…半个月后在交州汇合,人弩合一,就可以在与陆家军的作战中,登上战场了。 面前的士武、士徽… 黄承彦并不陌生。 这几日总是打交道,双方聊得还不错。 最重要的是,士家那不经意间的阔绰,一见面就送了黄承彦一百坛交州地区的好酒,让黄承彦十分欣赏,觉得云旗这盟友交的好,也交的值。 当即,黄承彦一捋胡须,“云旗既如此说,八牛弩今日自是可以交…” 交付的“付”字尚未脱口,刘晔连忙阻止,“黄老…不能交,不能交啊…” 他语气击破:“我…我只需要,只需要稍稍改动,就能将射程从八百步…增加到至少一千两百步…给我几天时间,你们相信我…给我几天时间…” 刘晔说的信誓旦旦,他感觉他的思路从未有过这般清晰。 他现在只需要去尝试,然后单个的改良…再然后大规模的改良。 他有把握在五天内完成。 只是… 士武连忙道:“刘先生方才说?射程能改良到多少步来着?” “一千两百步。”刘晔语气笃定。 士武与士徽不约而同的摆手。 “唉呀,哪能用了那么远啊…八百步就行,八百步就行…”士武笑着道“若刘先生要改动,那下一批改动好了,这二十枚八牛弩,我大哥可是…可是望眼欲穿哪!” 士徽也附和道:“是啊,莫说是几日,就是几个时辰…怕是父亲也等不及咯。” 这… 刘晔微微挠头,他是个精益求精的人,但他没想到… 在交州士家眼里,八百步已经够远了,远超心理预期了,这让刘晔难免有些尴尬。 “哈哈…”黄承彦笑道:“后面还有八十枚呢,再说了,云旗在江夏也还需要不少,子扬啊,有机会的,有机会的。” 黄承彦对刘晔语气轻缓,完全是当墨家机关术的“接班人”来培养的。 话说回来,闺女又不在身边… 可不得再找个“靠谱”的接班人嘛,这位云旗新劝降的刘晔,倒是颇合黄承彦的胃口。 “行吧…那我先去后山试一试。”刘晔拱手告辞… 望着他的背影,士武眨巴了眼睛,感慨道:“要这八牛弩真能射到一千两百步开外,那…打起仗来,是否勇武,是否擅长统兵还重要么?” 嘿… 士武不经意的这么一个提问,引得黄承彦的侧目。 是啊… 在黄承彦看来,一个关麟的图纸,一个刘晔的精研与改良,这两个小子珠联璧合,造成的结果嘛… 想到这儿,“咕咚”一声,究是黄承彦都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他心头喃喃: ——“再这么造下去,未来的战场上,跟勇武,跟统帅就没什么关系了!” ——“这才是云旗所谓的‘学武救不了大汉’吧?” … 这边厢,二十枚八牛弩正在交接。 那边厢,江陵西城郊,貂蝉本是来这边农舍采买草药的,突然…在河边,迎面碰到了一个女子。 女子三十五岁左右,生的洁净、空灵,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无法忘怀的美人坯子… 就连貂蝉都不由得惊诧连连。 心里嘀咕着,这要放在十五年前,论及姿色…怕是她都未必就一定能胜过这女子吧? 这女子正是来到江陵的大乔。 话说回来,就在昨日,孙绍将母亲大乔送到了江陵。 他听说过西城郊有一处沔水山庄极是有名。 又因为沔水山庄的缘故,西城郊是既热闹又安全,故而…孙绍将母亲大乔安顿在了江陵西城郊的一处农庄。 原本孙绍是打算给母亲买下几个婢女的,可大乔怕身份泄露…执意不许。 孙绍拗不过他,安顿好之后,只能离开。 这原本没什么。 大乔三十多岁的人了,在交州又生活多年,独自生活完全没有问题。 可初来乍到,难免想出去看看,熟悉下周围的环境。 却不曾想,走到河边时,突然肚子剧痛…此刻的她半跪在河边,捂着肚子,一副无比难受的模样。 因为此间河边本就没什么人,故而…并没有人援助她。 貂蝉见她痛苦,连忙放下药筐,快步跑到了大乔的身边。 “你怎么了?” “我…我…我不知道…”大乔期期艾艾的回答,她尤自捂着肚子。 “血?”作为张仲景的义女,貂蝉的医术在女子中是出类拔萃的,她的观察力也极是敏锐,她当即就注意到了大乔腿上留下的血。 她连忙道:“是‘月水来腹痛’,放心,没有大碍…” 月水来腹痛,是汉代一种只有女性才有的病理的名字,在清代后称之为“痛经”… 同为女人,貂蝉最理解这种痛苦,她关切的问:“你…你还能站起么?我扶你回去…” “能…能…” 十几年交州的磨砺让大乔变得坚毅异常,她咬着牙在貂蝉的搀扶下徐徐起身,她努力的指了指…方才购下的那不算简陋,也不算豪奢的泥房。 “谢…谢谢夫人。” “不妨事。”貂蝉搀着大乔,“咱们慢点儿走,到屋里我再帮你检查一下…” 是啊,这种病… 也只能在屋里检查了。 “噢…”貂蝉突然想起了什么,“倒是忘记了,你先戴上这个…” 说着话,貂蝉将一枚“血不湿”递给了大乔。 大乔看着这个奇怪的,带着小翅膀的物件,一时间,竟…竟不知这是什么?这又要如何使用呢? … … 蜀中,成都。 左将军府的书房中,诸葛亮已经与刘备交谈了良久。 只是…两人交谈的话题,无外乎是两件事儿。 其一,是诸葛亮的空城计退了曹操,几经调查过后,刘备与诸葛亮理清了这中间的原委。 原来不是曹操胆怯了,不是他要回去处理内部的争斗,处理继承之人选。 ——而是荆州巨变! 是襄樊战场,关羽接连打出了几场漂亮的战役,不仅将文聘、满宠、牛金、吕常等人斩杀,更是将江夏以北彻底收复。 这就相当于,如今整个长江上游的江夏悉数归于刘备,这直接威胁到的便是曹魏的经济中心、产粮重地的南阳郡。 这已经无限接近于曹魏的核心与命脉所在… 若是南阳与襄樊失陷,那曹魏势必就要急转直下。 也正是因此,曹操才不敢发动进攻,不敢深陷蜀中战场,即刻返回荆州。 无疑,这为蜀中争取到了最难能可贵的发展时间。 其二,便是这个难能可贵的发展时间,蜀中推行的一系列的政令… 出乎刘备与诸葛亮的意料,商务署的成立,商业税的收取竟然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因为只有加入商务署的商贾才能够经商。 又因为商务署的商贾可以摆脱身份中的——贱籍! 这就造成了大量的商贾蜂拥而至,商业税的收取顺理成章。 而因为商贾均需要被商务署约束,故而物价飞涨、囤积居奇的事儿,得到了最大程度的缓解。 蜀中,竟没有通过铸小钱,铸“直百铢”,就成功的解决了蜀中的动荡与粮库捉襟见肘的难题。 因为商务署成立,商人地位的抬高,不可避免的会有一些农人想要经商。 一定程度上,这会影响巴蜀地区的农业产量。 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儿! 若是换作别人,一定会焦头烂额… 可谁让主管商务署的人是诸葛亮呢? 在他的统筹下,经商是有门槛的,农人与商人的转变是要经过严格的考察的,商务署也不是随便一个人想进就能进的。 而这需要复杂、繁琐的制度、约束! 偏偏这些…对于诸葛了而言,都不是问题。 比起带兵打仗,排兵布阵,诸葛亮更强悍的地方在于治国理政啊! 这种“焦头烂额”的问题,诸葛亮处理起来,就像是“小儿科”一般,可谓是得心应手。 当然… 无论是第一条空城计与襄樊大捷,还是第二条商务署引发的连锁积极反应,这些从战报中,从密信中,从急件中,都离不开一个人的名字: ——关麟关云旗! 自然,今日诸葛亮与刘备,就这个名字…已经聊了半天,也夸了半天。 赞美之词该说的早就说过了。 此刻,倒是另外一个与关云旗息息相关的政令已经是——箭在弦上,引而不发。 诸葛亮与刘备的表情也变的异乎寻常的郑重。 诸葛亮一丝不苟的问:“主公,你可准备好了?” 刘备顿了一下,他重重的点头,沉吟道:“云旗不过十五岁,尚有如此为民谋福祉之魄力,我刘备征战一生?这把年纪,如何会胆怯呢?” 刘备的语气坚决。 诸葛亮却再度问道:“主公,真的迈出这一步,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哈哈哈…”刘备浅笑一声,淡淡的道,“我一生走过的不都是如履薄冰么?我又何曾走过回头路呢?云旗那答卷中的两句话,我是最认同,也是最发人深省的,所谓‘民富国强’,又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说到这儿,刘备紧紧的握住了诸葛亮的手。 他像是已经做出过最终的决定。 他重重的道:“凡我刘备之城郡,均要废除人头税,推行摊丁入亩,孔明这桩事儿,交给你了!” ——郑重、凛然、正气、惟贤惟德。 做出这个决定,无异于刘备做出了选择。 在笼络更有能量、见效更快的氏族! 或者是坚实的站在最广泛的百姓之间,与这世间万万千千的黎庶并肩作战! 他坚定的选择了后者! 他要团结…天下十三州,那最广泛的,也是最卑微的,却蕴含着最磅礴能量的——黎庶的力量! … … (本章完) 第二五一章 终究没能逃出,你的手掌心! 成都“天府之国”的美誉是出自《战国策·秦策》一篇。 ——“田肥美,民殷富,战车万乘,奋击百万,沃野千里,蓄积饶多,地势形便,此所谓天府,天下之雄国也。 还有一种说法,巴蜀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再加上千年灌溉水利工程都江堰的滋润,让成都时时刻刻都被水滋润着。 也正是因此,沿着成都平原西部的岷江江岸边。 区别于其它地方入冬后,早已是一片枯萎。 这里尤自毛毡铺地,沿着岸边三三两两的百姓席地而坐,还有士人曲水流觞作诗,山柔水软,暖风如醉。 自从曹操退兵后,这里已经是一派的安恬、祥和。 此时的刘备,带着诸文武,浩浩荡荡的马车车队沿着江边缓缓前行。 一干文武从刘备身边的法正那里得知。 此行的目的是刘备带百官前去祭奠某个人,沿途景色宜人,还有不少百姓带着男孩子在放风筝,风筝落到了刘备的马车上。 刘备吩咐所有车队停下,然后亲自帮男孩儿取下风筝… 这些男孩儿不懂,一旁的大人诚惶诚恐,连连致谢:“多谢玄德公,多谢玄德公…” 很快,刘备一行的到来,吸引了许多本围坐在席子上玩闹的百姓。 不少人拥簇了过来,也有跟着刘备车队的,像是对这位益州新主人的动向,大家都无比好奇。 马谡也骑着马跟着大部队,他猛地一挥马鞭,马儿疾驰几步追上前面的杨仪。 同为荆州人,自少不了闲话家常,更重要的是聊聊实事。 “诸葛军师让威公赴荆州去考教那关家四郎,如今这答卷也带回来了,可诸葛军师与威公却再不提起那关门弟子一事,想来是留给二将军一分薄面,也是这关家四郎徒有虚名,不舞之鹤尔!” 杨仪懒得搭理他,轻轻摆手:“任凭幼长怎么想吧…” 杨仪的回话,俨然…让马谡有了全新的理解。 “哈哈哈…” 他笑出声来,“威公啊威公,看起来你也是忌惮二将军啊…可忌惮也好,不忌惮也罢,真才实学就是真才实学,不舞之鹤就是不舞之鹤,这岂能更改?军师不是也教导你、我要时时刻刻说真话么?” 呵呵… 面对马谡的话,杨仪就笑了,他依旧不置可否。 心头却暗道: ——『我怕说出真话来,你马幼常接受不了啊!』 ——『诸葛军师不收云旗为弟子,哪里是因为徒有虚名?那是因为云旗的光芒太过闪烁,诸葛军师教不了他呀!』 杨仪本想张口随便搪塞几句。 不曾想,他与马谡交谈的档口,周围的文武也在聊着什么,且对话的声音越来越多,一下子就将两人吸引。 “诸葛军师真有办法呀,那困扰着蜀中这么许久的物价高涨、囤积居奇,竟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商务署迎刃而解,这下好了,物价得以平复,沸腾的民怨总算平定…商业税的收缴,更是充实府库,而付出的不过是抬高这些商贾的地位,废除商贾之贱籍。诸葛军师这已经算是捡来的麦子开磨坊,无本万利的买卖了。” “是啊,诸葛军师主持开办的这商务署不服不行啊…可我更佩服的,还是诸葛军师那‘空城计’计退曹军,这才是胆识,虚中有实,实中有虚,便是曹操也中了计,不服不行啊!如此‘空城一计’当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因为商务署; 因为空城计。 一时间,诸葛亮在蜀中的声望空前。 一干文武言语间,字字句句饱含着对他的佩服。 倒是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话说回来,这曹军也退了,物价也平了,左将军怎么还不分配这益州沃野千里的田亩呢?这么多有功之臣都望眼欲穿哪!” 这道声音传出,登时间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喧嚣了起来。 俨然,对于这沃野千里肥沃的耕地,无论是“东州派”,还是“荆州派”,亦或者是元老派,降将派,一个个都望眼欲穿。 唯独不高兴的是最不受重用的益州本地的派系,这沃野千里…本来可都是他们益州人的土地啊,可现在… “唉——” 这些益州人,那一声声幽幽的叹息,仿佛石沉大海,经不起半点波澜。 倒是有人提醒道。 “话说回来,这次主公召集咱们这么多人去祭奠、吊唁亡灵?到底是祭奠谁呀?谁这么大的面子?” 随着这一句的出现,满座寂然了片刻。 终于有一个声音传出,“多半是那刘璋之父刘焉的吧,主公与他同为汉室宗亲,又屡次三番提及,谋取益州…是不得以而为之,对不起他呀!祭奠一番倒是也符合情理。” “也对。”当即就有人附和,“曹操一个奸贼,在攻破邺城时,一边屠城,却不忘去吊唁袁绍,听说在袁绍的坟前哭的撕心裂肺,死去活来…咱们主公如此仁德?又岂会比不上那曹贼呢?” “若是如此,待会儿到刘焉的宗祠前,咱们也需跟主公一道,悲从心中来,哭的要撕心裂肺一些…” 这一句句的议论传入马谡,也传入杨仪的耳中。 马谡微微摇头,“原来是祭奠刘焉哪,呵呵,世人皆慕虚名,究是刘皇叔也不能免俗啊!” 杨仪听着,依旧不说话。 他觉得…因为云旗那封答卷中提及的,今天这“祭奠”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咯! 拭目以待吧! … 那边厢。 诸葛亮与刘备坐在同一处马车内,法正也在… 刘备要推行什么,单单诸葛亮的支持是不够的,因为诸葛亮身后的仅仅是“荆州一派”,而法正背后的是如今更庞大的“东州派”。 “——天地间,人为贵。立君牧民,为之轨则。车辙马迹,经纬四极。黜陟幽明,黎庶繁息。” 刘备侃侃道:“曹操纵是大奸大恶,却也会在一篇《度关山》中写出这样的‘人为贵,立君牧民,为之轨则’的诗句,想来他也是悟出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他是清楚的…曹魏若只要立足一代、两代,那或许只用宗室与氏族足以,不用在乎黎庶的死活,可若想曹魏历经千秋万代,屹立不倒,就一定要有这份‘天地间,人为贵’的清醒认知。” 刘备说到这儿,诸葛亮却从怀中拿出另一封竹简,交给法正。 他解释道:“此为曹操在其属国颁布的《租调制》,早在建安五年时,就开始颁布,予以实施,近些年推广到整个北方!” “说这《租调制》改变了大汉绵延四百年的口赋(人头税),丝毫都不夸张,而这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触目惊心哪!” 诸葛亮的语气很重,其中带着几分痛惜。 此前,诸葛亮与刘备一门心思都在“蜀中内部”,在“抵御曹军”上,从未静下心来去查看曹魏的政令。 而恰恰云旗的一封答卷,将“废除人头税”,推行“摊丁入亩”映入了刘备与诸葛亮的眼帘。 这也使得他们对曹魏的农政、田赋制度产生了浓郁的兴趣。 这不调查不知道,一查之下,曹操在“税赋”的改革上已经遥遥领先他们。 曹魏的《租调制》可是一定程度上废除了人头税… 简单点说相当于,曹操直接取消了他辖下九州的“人头税”,将之改良为“按户计算”,每户每年固定的份额。 也就是,每亩收田租四斛,每户征收户调绢‘二匹’… 不得随意增加。 比起原本按人头缴税,这等缴税的手段,无疑极大程度的缓解了整个家庭的赋税负担。 也就是说,一个家庭生一个和生五个,缴纳的税是一样多的。 事实上,两汉在田租制之外,还要缴纳刍税和稾税,这就相当于“田租附加税”。 可以说,在税收这一项上,曹魏是领先于蜀汉与东吴的。 也是更得人心的! 而这些… 如果不是因为关麟的答卷,刘备与诸葛亮不会注意到这里,法正更不会注意到。 他们还被蒙在鼓里! 故而,此刻的法正看着竹简,已经有些触目惊心的味道了。 “东吴的赋税都是直接归于各大氏族的,也就是说,只有我们巴蜀与荆州,还在按照大汉原本的租赋制在收取百姓繁重的人头税么?” 法正一针见血的问到了最关键的所在。 诸葛亮重重的点头,语气中却带着几分悲壮。 “是啊…倒是不曾想,我巴蜀与荆州的百姓,倒成为负担最重的那个了。” “孝直啊——”刘备正想开口,想要继续去引导,去劝。 哪曾想,法正大手一摆。 “主公不必多说。” 法正展眉道:“且不提东吴,曹魏在赋税的改革上已经走到了我们的前面,而关云旗提及的这一封‘废除人头税’、‘摊丁入亩’比之曹魏的租调制,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这无疑对主公是有利的,而但凡对主公有利,我法正又如何不会全力支持呢?孔明你只管说,该怎么做…这些东州的官员,我来游说,他们支持也就罢了,不支持的,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他们不反对!” 说到最后,法正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冽。 说起来,法正也是绝顶聪明之人,诸葛亮能看出“摊丁入亩”的能量,他法正又如何看不出来呢? 同样的,法正也看能出,这摊丁入亩是比曹魏的“租调制”高明何止十倍,但实施起来,也会更困难十倍! 可既是对“好基友”大有裨益的,他法正如何能畏惧不前? 这种时候,他必须走到最前面。 看着法正这副模样,刘备微微捋须,笑道:“孔明,我说的不错吧?这摊丁入亩,孝直必是支持我们的!” 诸葛亮轻挥羽扇,似乎法正那番掷地有声的话,让他心头的大石头能够安然落地。 “孝直既如此说,亮就放心了…” “只是…”法正突然吟出这两个字,一下子让诸葛亮的心情再度悬起。 法正的话还在继续,“我只是在想,究是曹操在废除人头税之后,也只能想出以户为单位收取税赋,以此鼓励百姓生育,这算是微微的改变;可‘摊丁入亩’直接将人丁的税赋悉数摊于田亩!” “谁有田,谁交税,如此精妙绝伦绝伦的制度,我只是很难想象,这是出自于一个十五岁公子之口?二将军这个儿子有些灵性啊…” “哈哈哈…” 闻言,诸葛亮悬起的心再度落下,他笑着一挥羽扇感慨道: “何止是有些灵性…” 刘备则补充道:“我二弟还想让此子拜师孔明,可此子敢拜,孔明却不敢收啊!” 噢… 法正先是惊讶,旋即也笑了。 是啊,能想出“摊丁入亩”这样一劳永逸的税制; 能一次性的解决未来千秋万代的人口繁育难题; 更能以区区一个政令,就造福万万千千黎庶与百姓。 这样灵性的年轻公子? 谁敢当他的师傅啊? “主公,所谓万事开头难,这摊丁入亩,第一步打算如何?”法正已经急不可耐,浑身上下有些蠢蠢欲动的味道。 “孔明已经部署好了一切,有孝直的支持,我就放心了。”刘备满怀信心,他再度笑道:“孝直,你且看好吧!” 一时间,刘备的眼芒坚毅。 法正则重重的点头,他的眼神中满怀期待,竟像是对这“摊丁入亩”望眼欲穿一般。 说起来,那些被繁重的人头税压的喘不过气来的黎庶,法正从来没有太大的关心与关怀,他与徐庶、荀彧不同,他从不是一个悲天悯人者! 这件事儿中,他最关心的是…对他那志同道合、臭味相投的好基友“刘备”,是否有利? 只要对“好基友”有利… 他法正便是豁出去也得上。 而这么一个“摊丁入亩”,之所以让诸葛亮,让刘备,让法正纷纷侧目,且义无反顾的推行。 根本的原因… 在于民心与民望! 在于普天之下的民心与民望。 举个例子,这就类似于后世即将推行的“房产税”。 降低其它的缴税金额,将更多的税收全部摊到房产里… 谁的房产多,谁握有的资源多,谁就要交重税! ——合情合理! 且与摊丁入亩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都是让大户承担他们享受一切资源后的那份“义务”! 而无论是古今… “摊丁入亩”这都是一项能让“天地巨变”的大改革了! … … 江陵城,西城郊。 一处普通的农舍,貂蝉的声音从中传出。 “姜枣甘蔗饧夫人可千万记清楚了?将大枣去核洗净,将干姜洗净切片,加甘蔗饧一起煎煮后趁热服用…每日服一剂,分两次服完,到时候夫人应该就不会再有小腹绵绵作痛的感觉了…以后葵水来之前,都可以先备上这些,有备无患。” 此刻的貂蝉,就像是一个女神医一般,正在谆谆嘱咐着她的病患。 大乔默默地记下。“谢谢女大夫了…” 貂蝉笑了笑,似乎很享受这种为她人医治病症的感觉,她淡淡的道:“治病救人,我辈医者,义不容辞,何必言谢呢?倒是…夫人,若是有病痛可以随时去江陵城的官医署,就在西门,距离这边并不远…那里随时都有女大夫的。” 貂蝉已经收好了医箱… 她缓缓起身,不忘感慨道:“人言多子多福,夫人好福气呀,怕是不止三个孩子吧?只是…我方才还在疑惑,夫人的身边怎生一个孩子都不在呢?” 因为进屋后,就对大乔做出过一番检查。 貂蝉能笃定,眼前的夫人,怕是不止生了三个崽儿… 可如此多子女的母亲,如何会一个人在这边呢? 这是貂蝉本能疑惑的地方。 “这…” 大乔微微一顿。 因为貂蝉的提醒,她想到了儿子孙绍; 想到了嫁给顾家族长顾雍长子顾邵的大女儿; 想起了嫁给陆家代族长陆逊的二女儿孙茹; 也想起了嫁给朱家族长朱治次子朱纪的三女儿… 说起来,除了孙绍在身边,那三个女儿已经有十年没见过了。 她们过的可好? 想到这儿,大乔的脸色多出了几分神伤,貂蝉连忙捂住嘴巴,“是我说错话了是么…夫人,是我唐突了,抱歉…” 貂蝉连连的歉意,让大乔那紧闭的嘴巴松动了一分,“其实无妨的,我有一子三女,还有个妹妹…只不过,除了儿子外,其它的已经…已经很久没有联络了,儿子的话…在忙,他这段时间会很忙…怕是无法在我身边了。” “原来如此…”貂蝉微微颔首,似乎是意识到,因为她的缘故,让眼前的夫人如此神伤,貂蝉连忙道:“这样吧,夫人腹痛行走不便…待会儿我让人送来药材,为夫人剪好今日的药,明日的话…正好我还要来这边,到时候再赶来这边看看夫人!” 说到这儿,貂蝉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就准备离开。 “女大夫留步,还没问女大夫,该如何称呼呢?” 大乔连忙问道。 “我姓任…”貂蝉如实回道。“夫人唤我任大夫就可,夫人又如何称呼呢?” 大乔也自报家门,“我…我姓乔…” 迟疑了再三,大乔还是如实爆出了她的姓氏。 她不想在这么一个善心的女大夫面前撒谎。 “我记下了,乔夫人,那明天见。”貂蝉留下一个美丽的笑容,然后挎着医箱,背上采买来的草药,就徐徐走远了。 她其实是看天色不早了,心里嘀咕着。 ——『灵雎该回家了…还没提前做好饭食呢!怕是要让她挨饿了!』 ——『倒是不知道,这几天…她说什么‘投名状’,这投名状到底如何呢?』 貂蝉这边满心想着的是女儿灵雎。 可那边厢的大乔,她望着貂蝉徐徐走远的背影,她突然想到的是她的妹妹呀! 曾几何时,她那妹妹… 人称“小乔”的乔琬… 她也像是这位“任大夫”一样漂亮,也像是她一样“心善”哪! 又曾几何时,庐江的并蒂姐妹花。 她们风风光光的嫁给孙伯符,嫁给周公瑾时,那是何等的惹人羡慕。 可如今…妹妹小乔又在哪里? ——『她?还好么?』 一时间,满心的思念已经盖过了大乔小腹中的微微作痛。 莫名的,今日的她有些情难自已。 … … 庐江舒县,这个县城本只有一个可称之为“豪门”的家族 ——庐江周氏! 这个原本在汉初,自汝南郡分出的一支著名周姓的望族,在两汉期间崭露头角,成为当地的望族。 从章帝晚年周荣开始步入政坛,到东汉后期周景、周忠皆任汉太尉,位列三公,周家地位长达百余年而不衰! 而周瑜的父亲周异与表叔周晖曾先后为洛阳令,两人辞官时,正赶上董卓进兵洛阳。 董卓听到这两兄弟要走,当即派兵去截杀他们。 所谓——“董卓闻而恶之,使兵劫杀其兄弟。” 从动作对庐江周氏的忌惮,也能看出,这是一个怎样的门楣。 只可惜,五年前…一切都改变了。 从孙权批准了周瑜提出的征伐益州的战略方案… 周瑜返回驻地江陵,带兵行至巴丘… 然后,就莫名其妙的死亡! 对外宣称——路染疾病,不幸病卒! 只留下周瑜留给孙权的话——“人生有死,修短命矣,诚不足惜,但恨微志未展,不能再为东吴效命了!” 这似乎是感慨时也命也… 可换句话去理解,这似乎,也是周瑜最终向孙权承认: ——终究没能逃出你的手掌心! 此刻… 一方屋檐下,一边跪坐着的是周瑜的遗孀,人称“小乔”的——乔琬。 另一边跪坐着的则是大乔的儿子孙绍,还有太史慈的儿子太史享。 孙绍那轻微的话语正在言出。 “——姨娘也想知道,公瑾叔父征讨巴蜀,带兵抵达巴丘…他患病突然离世之前,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 … ps: (还有一章会晚,诸位读者老爷早睡,莫等) (本章完) 第二五二章 你知道什么是‘熬鹰\’么? 周瑜的死,本就是疑点重重,疑云密布。 整个真相,像是始终被一片迷茫烟雾萦绕,又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始终操纵着这一切! 至于线索… 首先是周瑜提出的“进攻益州”、“二分天下”的方略。 要知道,东吴的基本国策是孙权与鲁肃商议制定的,是联刘抗曹,且已经孙权已经答应鲁肃,把南郡借给刘备。 在这个前提下,周瑜“进攻益州,两分天下”的战略,从根本上与国策是有冲突与巨大矛盾的。 那么,孙权又为何会在战略与国策冲突的情况下,允准了周瑜进攻益州的计划? 周瑜为何就调了个兵,然后就死在进攻益州的路上——长沙郡的巴丘。 甚至,从周瑜之后,整个江东就再无人提及进攻益州,二分天下的这个计划! 如果再深入,自从周瑜死后,淮泗派征伐系一盘散沙,整个东吴,形成了以鲁肃为大都督,或者说是以淮泗派流寓系为主,东吴各大家族为辅,联刘抗曹,声音空前一致。 这是第一个疑点。 第二个疑点是庞统。 区别于演绎中的桥段,历史上的庞统他一开始就跟着周瑜混的,被周瑜委以重任,且…就算是周瑜死后,依旧是庞统将他的遗体送回了东吴。 考虑到,庞统是鲁肃与诸葛亮共同向刘备举荐的。 且庞统一出场就拿出了完整的谋取益州的方案,更是在面临许多突发情况下,都有预案,从容应对。 有理由相信,庞统绝对是周瑜核心团队中的一员,也是谋取益州团队中的肱骨力量! 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何头顶着“凤雏”的名头,偏偏在护送周瑜的灵柩回到东吴后,再没有一人将他举荐给孙权。 孙权也对他不闻不问。 甚至,鲁肃直接劝他去投刘备,且主动向刘备举荐庞统。 真相已经浮出水面,因为庞统是周瑜的人,所以他的名声就是再大,再有本事,孙权也不会用他。 第三个疑点是甘宁,要知道甘宁可是正经的益州人,担任过刘璋麾下的蜀郡丞,他是因为刘璋重用东州派,才与本地的豪强联手造反,想要推翻刘璋,因为失败,才先后依附于刘表、黄祖、孙权。 按理说,甘宁是孙权手下最能打的武将,也屡立战功,可他始终只能做一个“斗将”,而非统帅。 周瑜时代如此,鲁肃时代如此,吕蒙时代也是如此。 哪怕是逍遥津一战,事实上…甘宁在两年前,方才有过百骑劫曹营的神迹,让他挂帅,拿下合肥城几乎是板上钉钉的。 可孙权依旧没有对他委以重任… 核心的原因,便是当年周瑜西征益州时,益州本地人甘宁便是他的先锋。 甘宁也是西进益州团队中的肱骨之一! 还有第四个疑点,那便是《江表传》中记载的——“昭、肃等先出,权独与备留语,因言次,叹瑜曰:“公瑾文武筹略,万人之英,顾其器量广大,恐不久为人臣耳。” 这是刘备迎娶孙尚香时的记载。 简单点说,就是刘备在私自与孙权交谈时,曾提到:“周瑜‘文武筹略,万人之英,恐不久为人臣’!” 而这也让孙权格外的留意周瑜。 特别,又有益州的童谣传出,说益州要出一个皇帝,说吴懿的妹妹要做皇后。 这种时候,周瑜计划西征,很难不把他与皇帝,与吴懿妹妹这个未来的“皇后”联系在一起。 此刻… 孙绍与太史享侃侃而谈,将“鸿雁”这些年暗中走访,秘密调查,最终探明的疑点与真相娓娓道出。 哪怕小乔的脸色没变,可心情却是止不住的波涛汹涌。 孙绍的话还在继续,“五年前,公瑾叔父突然逝世在巴丘,进攻益州的计划直接搁浅,那刘备十分稳当的借得了南郡,再考虑到甘宁,特别是庞统这些年的遭遇,考虑到鲁肃大都督将庞统举荐给刘备,还有…当年那孙权与刘备的对话,这些…或许都是疑点,都是线索,可这总总的线索汇聚到一起,那…那便是真相啊!” 孙绍声音依旧压低,可语气却更重了,“难道姨娘…现在还…现在还觉得公瑾姨夫的死与那孙权无关么?” 孙绍与太史享讲述的仅仅是周瑜的死。 其实,孙策的死、太史慈的死,又何曾不是疑点重重?疑云密布? 他们的死,就像是周瑜死在巴丘这般,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是孙权的所作所为,可所有的疑点,所有的线索指向的都是这位东吴的国主啊! 这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所有一切的阴谋…都能指到一个人的身上。 “姨娘,姨娘…” 孙绍加重了语气,小乔是鸿雁必须争取的力量啊! 因为,小乔的儿子是周循,而周循代表着庐江周氏的能量。 要知道… 尽管当年周瑜不知是何缘由,将赤壁之战时孙权交由他的三万兵士,临死前转交给了鲁肃。 可事实上,庐江周氏本身还是有一波部曲的,而按照东吴的军制,这支将近万人的部曲就掌握在周瑜与小乔的儿子周循的手中。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周循很快便会娶到孙权的长女“大虎”孙鲁班。 然后又很快的英年早逝… 连带着这波部曲,也就被孙家给笑纳了。 至于,孙鲁班究竟是用什么法子让他英年早逝,这就是个迷了! 终于,沉吟良久的小乔,她终于开口,语气关切。 ——“我姐如今在哪?” “在…”孙绍顿了一下,“这个我不能告诉姨娘,但姨娘放心,我娘已经离开了交州,如今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呼… 听到大乔离开了交州,小乔这才长长的吁出口气。 她微微抿唇,沉思了片刻,方才抬眸。 说起来,小乔比大乔小三岁,可与大乔的区别在于,仿佛岁月就没有在小乔的脸上留下丝毫的痕迹。 倾国绝色的俏脸之上,一双水吟吟的狭长美眸,哪怕是已过三十,却依旧能随时随地的释放出诱惑一般。 只不过,孙绍与太史亨一门心思都在复仇上,无暇去沉浸于这份美。 “昔日赤壁之战…曹军率八十万南下。”小乔淡淡的道:“吴侯问我夫君需要多少兵可以抵抗曹操,夫君说五万,可吴侯却推脱…只愿意给夫君三万!” “可笑…江东六郡八十八县,如何只能凑出三万兵?我本也不知晓这些,这是夫君一次酒醉后告诉我的,他说…吴侯从未真的信任过他…夫君还说,赤壁之战三万兵是给他的,可吴侯手中还握着五万,那是防着他的!” 轰… 随着小乔的话,孙绍与太史享不由得睁大眼睛。 这一刻,他俩觉得… 这庐江周府没有来错,庐江周氏便是“鸿雁”可以拉拢的人。 哪曾想,这个想法刚刚出现,很快就被小乔泼了一盆冷水。 “我能信得过你们,因为…我从来就信不过这位吴侯,可…可循儿…他颇受吴侯厚爱,如今小小年纪,便屡次被吴侯夸耀,说有周郎之遗风…更被赐予骑都尉,委以重任…” “我能相信你们的话,可他…若没有确凿的证据,若一切只是猜测,他…他断然不会站在你们‘鸿雁’这边!还会向吴侯告发你们哪!” 好一盆冷水啊… 直接将孙绍,将太史享泼了个痛彻心扉。 “夫人…”太史享连忙道:“孙权重用循弟,那不过是看重他手中的兵马罢了,当初我手握父亲兵马之时,孙权不一样对我委以重任,任命我为越骑校尉,后又任官尚书、吴郡太守…可谁曾想,他做这些,都是为了适机夺走我兵权哪!” “若非我有所猜忌,早有准备,怕是如今你们只知道太史慈的儿子卧病在床…一病不起,乃至于死于病症,我爹的那些部曲都被他孙权给骗走了!” 太史享将他的遭遇讲出,周循如今经历的不就是他当年经历过的么? “我知道…可,可循儿像他爹一样有主见,我…我如何能劝的了他呢?除非…除非确凿的证据!” 小乔抿着唇,她又岂不知这位吴侯的心性。 她已经不止一次的劝这个儿子。 可…可… 儿子长大了,哪里还会听娘的话呢? 这下,孙绍与太史享沉默了,他俩彼此互视,一切的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证据”这一环。 尽管,他们如今有太多的线索。 不止是周瑜逝世的真相,更是太史慈,更是孙策,是徐琨…是十年死掉的十二位东吴的肱骨,他们每个人逝世的真相。 可唯独,每一个人都只有线索,没有证据啊! 太史享还想劝,孙绍连忙拉住他,“既如此,我二人就先告退,改日…改日再拜会姨娘!” 说着话,两人就退出了周府。 坐在马车中。 太史享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他口中喃喃:“第三个了…还是确凿的证据!” 诚如他所言,这已经是他们接触的第三个家族了。 可结果无有例外,没有证据,这些家族不会轻易支持鸿雁的。 孙绍抿了抿唇,“至少,咱们看到问题所在了,不是么?” “你是说证据?” “谁会有证据呢?”孙绍抿着唇,他沉吟了片刻。 突然,一阵灵光闪烁,他仿佛想到了什么。 “那些世家…他们一定知道真相!” “没错,就算周都督,你爹,我爹的死与孙权都脱不了干系,可孙权不会是孤军奋战,那些世家,那吴郡四大家族顾、陆、朱、张,他们一定知道!” “你的意思是?”太史享连忙问。 “如果…”孙绍牙齿咬住嘴唇,他恨恨的道:“如果…能策反一个吴郡四大家族中的核心人物,那…那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是啊… 知道这种事儿的,哪怕是四大家族,也势必是核心人物! 可…策反这样一个人物? 又谈何容易呢? … … 江陵城,贼曹掾署,貂蝉与关麟是在门口碰见的。 因为不知道那位乔夫人的真实身份,貂蝉并没有将医治大乔的事儿告诉关麟。 关麟来此,则是有些事儿想要请教灵雎。 说起来,灵雎的“鹦鹉”是遍布中原与北境的,这就相当于是“纯天然”的眼睛,能够随时密切关注着曹魏的一举一动。 而这眼睛,若是用的好,那便是极其重要的“情报网”。 关麟是有意想要搭建出一个北方的情报网络的,故而,今日特地来与灵雎聊聊,不曾想在门前碰到了貂蝉。 “师姐还要亲自去采买药材么?官医署不是来了许多学徒么?交给他们不就好了?”关麟看着竹篓中填了多半筐的药材,连忙问道。 “医署刚刚成立,义父需要教授这些学徒,他们可忙得很呢…唯有我闲暇下来,便去看看郊外的农庄,试试能否采买到一些药材,这也算是为以后医署药材的购入摸摸门路!” 貂蝉笑着回答… 其实她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义父在身边,女儿在眼前,做喜欢的事儿,还能救人… 更有个深明大义,能够引领大家伙儿的年轻公子。 这样的日子或许平淡,但…在貂蝉看来,却是十五年来最高兴的日子了。 “辛苦师姐了…”关麟轻吟一声,陈明来意,便与貂蝉一道走到里屋,那是灵雎的房间。 可…行至门前,突听得里面有声音。 貂蝉本要推门,却被关麟止住了。 关麟比出“食指”,做出一个“嘘”的手势… 他竖起耳朵,里面的声音传入了他与貂蝉的耳畔。 “什么?”是灵雎的声音,“我要你们一夜内查出那两个年轻公子的身份,可这都整整两日了,你们却告诉我?他们一言不发…什么也不说?你们是怎么审的?” 隔着门子能看到,有两个男人在灵雎的面前单膝跪地,俨然一副差事办的不利,羞愧不已的模样。 貂蝉惊讶于女儿如此凌厉的口吻。 关麟却是见怪不怪。 毕竟是“鹦鹉”的女主人哪,岂是闹着玩的,这份气场还是很足的… 至少… 比张星彩要远远高出两个级别。 已经带着几分皮鞭、滴丶蜡、绳索、手铐的味道了。 “小姐…”男子依旧是单膝跪地,“我们用了许多方法,也用刑了,可他们就是不招…不过,从其口音可以听出是江东人,想来…” “我不要想来…”不等男人把话讲完,灵雎的声音抢先传出,依旧是那种不容亵渎的冰冷:“我要的是他们确切的身份,身份…” 说到这儿,灵雎的语调变得懊恼,“早知道,本姑娘就亲自审了…这两人要调查黄老邪,刺杀黄老邪,那他们背后的势力定然不是小角色!” “鹦鹉既抓住了他们,查出他们的身份背景,这本是咱们投诚于关将军,投诚于关四公子的一份投名状,现在倒好…两天,就查出个他们来自江东?他们当初与我说第一句话时,我就听出他们是扬州人了!” 灵雎尤自气不打一处来… 单膝跪地的男子把头埋低,“还请小姐示下,接下来…要…要如何审?” “上刑,上重刑…”灵雎语气坚定,哪里还有半分弱女子的样子,浑然像是一个飒爽英姿,又心狠手辣的将军。“若是上重刑还不招,就一个个的剁去脚指,若还不招,再剁去手指…本姑娘就不信,有人的嘴能这么硬!” 门外的貂蝉更惊讶了,有那么一刻,她感觉女儿太像她的夫君了,一样的霸道与威猛…面对敌人时,又一样的残忍与心狠手辣! 貂蝉还在浮想联翩… “咣”的一声,关麟已经抢先把门推开。 灵雎下意识的一惊,可看到母亲貂蝉,心头的紧张登时消散。 可…偏偏又看到关麟… 她…她…一时间竟不知所措了,甚至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方才还是威风凛凛的女主人,一下子像是变成了扭捏的小女孩。 在鹦鹉与在母亲面前,在恩人面前,灵雎展现出的是截然不同的两幅面孔。 “你们先退下!” 灵雎连忙吩咐一声。 两名手下迅速离开,灵雎则是向关麟行了一个很规矩的“仕女礼”。 这还是昨夜,她问母亲貂蝉,如果她见到关麟后,应该如何做。 貂蝉则是教她如何行礼… 灵雎整整学了一个时辰。 倒不曾想,这么快就能用上。 “见过公子…” 灵雎这般小女人似的样子,让关麟挺意外的,他一摊手,“我还是喜欢灵雎姑娘方才那霸道、威猛的样子。” “云旗公子可是我的恩人呢!我虽杀人不眨眼,可知恩图报的道理还是懂得。”灵雎侃侃道。 关麟本想说正事儿,说那北方与中原情报网的事儿。 可突然想到方才灵雎的话。 他当先问:“有人托‘鹦鹉’调查黄老邪?” 灵雎如实说:“何止是调查,更是出大价钱,要我们暗杀了黄老邪。” “那么?现在呢?” “我哪里敢动黄老邪分毫。”灵雎笑着回道,“所以就把那两个发布调查与暗杀任务的年轻公子抓住了,本打算拷问出他们的背景、势力,作为鹦鹉的投名状,却不曾想…” 说到这儿,灵雎也坦然了,她无奈的摇了摇头,耸了耸肩膀,那一摊手的样子饱含着许多无奈,“只怪我这些手下不争气,一连两天竟什么都没有问出来…看来,这投名状是交不上咯。” 听到这儿,灵雎还有几分沮丧。 关麟微微一笑,展眉道:“我有个办法,要不要试一下…” “什么办法?”灵雎大眼睛眨动,十分好奇。 关麟压低声音,示意灵雎靠近她,灵雎就按照他说的做。 关麟是贴着她耳朵说的。 ——“你知道什么是‘熬鹰’么?” ——“熬鹰?” 灵雎反问,却发现她的声音太大了,连忙捂住了嘴巴。 貂蝉看着女儿与关麟这般模样… 不由得想到了她年轻时与吕布在凤仪亭中的一幕幕。 往事如烟,晶莹间…仿佛就在眼前。 而随着这份遐想被现实冲去… 貂蝉心头不由得暗道: ——『年轻…真…真好!』 只是,这一声暗叹,就不知道是诉说她自己,还是诉说灵雎与关麟。 她抬眼看看女儿,又心下沉吟。 ——『夫君,你看哪…咱们得女儿长大了,还出落的这般水灵…若是我这为娘的能看到她嫁人的那天,我…我…』 想到最后,貂蝉不由得摇头,她感觉…她想太远了。 好不容易团聚,怎么能盼着女儿嫁人呢? 那不是又离开了么? 当即,貂蝉再不遐想,她连忙道:“你们慢些聊,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说着话,就直接往伙房去了。 反观灵雎,她的一双大眼睛是眨了又眨,她好奇的问:“什么是熬鹰?哪个鹰?老鹰的鹰么?” “就是老鹰的鹰…”关麟讲解道:“鹰习性凶猛,可比人难对付多了,所以…养鹰人往往需要用‘熬鹰’的方法去驯服它们,当然,如果用‘熬鹰’的方法去‘熬人’…,没有人能顶住的!” 关麟说的信誓旦旦… 灵雎是越听越好奇,恨不得耳朵就贴在关麟的嘴巴上。 偏偏关麟一句一停,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你倒是继续讲啊?』 ——『把怎么熬鹰?怎么熬人,都讲讲呗?』 这一句一顿的…这哪里是“熬鹰”啊? 这是在熬她灵雎这只五彩斑斓的“鹦鹉”吧? … … (本章完) 第二五三章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鹰是一种凶猛的肉食类飞禽,体态庞大,性子刚烈。 因为它的领地是广阔的天空,故而心比天高,想要驯服它谈何容易? 所谓的——熬鹰。 就是人类驯服鹰的一种方式。 通俗来讲,就是当老鹰困乏的时候不准他睡觉,主人同样也不睡,人和鹰一起这么撑着,有时要撑几天几夜不能合眼。 这是因为,鹰吃不吃饭无所谓,因为肉体上的疼痛是不会让它屈服。 但千万不能让它睡觉,因为一旦睡觉,它就会再度梦到广阔的蓝天。 当鹰被这么折磨几天后,锐气慢慢被消磨掉就会服软求饶。 它的野性也被消磨的差不多了,以后都能乖乖地听主人的话。 当然,因为熬鹰要求的鹰不睡,人也不能睡,所以熬鹰的过程极其的痛苦,最后就看是人先趴下还是鹰先趴下。 甚至,一个不小心,熬鹰人极有可能变成独眼龙。 关麟详细的将何谓“熬鹰”,如何“熬鹰”,细细的讲述给灵雎,灵雎还带着几分新的疑惑:“那?如何就能证明,鹰被驯服了呢?” “很简单。”关麟解释道:“把一块生羊肉放在掌心里,伸到老鹰面前,如果老鹰大口的吃了下去,那么就表明它已经被驯服了。如果不吃,那只能说熬的还不够…还得继续熬,当然也可以通过抚摸来判定,如果熬鹰人抚摸老鹰的头部,老鹰没有反抗,那么也表明他被驯服了。” 说到这儿,关麟笑了,“当然,熬鹰的话,时间长的或许需要七天,但‘熬人’就不一样了,就像你方才提及的是年轻的公子,依我看,至多两天就熬不住了,全招了。” 灵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关麟看她这副模样,俨然,没有领会“熬鹰”的精髓。“得了,我陪你去审那‘金主’吧…‘熬鹰’也好、‘熬人’也好,也算是给你打个样儿。” 灵雎早就等着关麟的这番话了。 她一把拉住关麟,语气急迫:“现在就去…” 这已经无关乎“投名状”了,灵雎就是太想知道,这“熬鹰”的方法,到底有没有成效? 再往细了说,灵雎可不止是对熬鹰感兴趣,更是对关麟感兴趣啊。 “伱娘还在烧饭呢…”关麟望了一眼在伙房忙里忙外的貂蝉… “少吃一顿饿不着的…”灵雎拉着关麟只顾着往外走。 貂蝉看到两人,连忙喊:“这饭菜就要烧好了,你们去哪?” “今晚不回来了…”灵雎摆手,随口大大咧咧的说了句。 不等貂蝉回过神儿来,她已经与关麟消失在了此间。 啊…啊… 经过了一个清奇的脑回路,貂蝉方才口中喃喃。 “今…今晚…不…不回来了?” 这话,难免让她这个当娘的想入非非。 … … 蜀中,沿着岷江,刘备与一干文武的车队浩浩荡荡的前行。 终于,在一处石塔遍布的区域,车队停止了脚步。 这个时代的巴蜀之地,本就信奉巫蛊之术,类似于这等的石塔在村落中极其常见,有的是作为祭坛,有的则是一些教会的据点。 只不过,自打张鲁与刘璋决裂后,五斗米教被广泛的驱逐,许多石塔便空了下来,鲜有人在问津,更不会招致官员的注意。 刘备当先下了马车。 他与诸葛亮对视一眼,彼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方才迈着沉重的步伐往这石塔中踽踽前行。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的斜长。 一干官员观察四周… 只听得“哇哇哇”的叫声不住的传出。 几只乌鸦在天空中盘旋。 落日的余晖洒照在这片大地上,黑色的雄鹰飞来,黄昏正式的来临,为此间平添了许多落寞与凄凉。 所有文武官员不由得脚步一顿,有一种感觉,今日怕是有大事儿要发生。 随着朝那石塔越走越近… 莫名的这空气中竟带着些许血腥的味道,这种味道让人觉得十分的反胃。 马谡问杨仪,“这是去哪?” 杨仪摇了摇头:“我只知道,诸葛军师为这一天准备了许久…” 这… 马谡微微咬住嘴唇,他有一种,身为诸葛亮关门弟子,却在这等重要行动中,毫不知情…乃至于是被排除在外的落寞感。 可偏偏,空气中那逼的人喘不过气来的压抑,让他无暇多想。 “什么声音?” 马谡突然听到了什么…不是乌鸦那“哇哇”的叫声,也不是老鹰盘旋在空中寻找食物的声音,更像是…啜泣声。 是小孩儿,不…是娃娃的啜泣声。 这些声音隐隐从那一座座石塔中传出。 与此同时,马谡还看到几个老叟正背着空落落的竹篓从石塔中走了出来。 “这是…” 不等马谡深思,眼前石塔上那醒目的牌匾已经跃然眼前: ——鹰塔! 马谡不由得沉思。 ——『这名字的由来…是老鹰盘踞的石塔么?』 这时候,刘备已经走向了那几个从石塔中出来的老人,他故意抬高了声调问这老人:“老翁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我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做…”见到了这么多人,这么大的阵仗。 老者一时间无比恐惧。 “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他与几个搭伴儿的,连忙转身跑进了这鹰塔中,不多时再出来,身后的竹篓内多出了几个婴儿,准确的说是女婴。 他们再度面对刘备时,一个劲儿的磕头,“这位官爷…我们,我们是猪油蒙了心,我们这就带着她回去,带着她回去…” 说着话,这几个老翁背着竹篓快步的跑远了,因为跑的颠簸,竹篓一晃一晃的,其中的女婴“哇哇”的哭泣不止。 可这些老翁只顾着跑,哪里去管她们?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满座文武都惊诧连连。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诸葛亮站在鹰塔那牌匾之下,他朝刘备道:“臣请主公允准,打开此鹰塔石门,开始此次的祭奠仪式…” “准!”刘备轻吟一声,似乎是因为知道这鹰塔石门后的是什么,他的语调悲怆。 ——咚! 石门被推开,一干侍卫进入其中,举起火把。 随着石塔内的亮光。 “呜呜”的哭泣声愈发响彻。 在这中间,随着一阵“嗷——”的声音,有几只老鹰展翅飞起,飞出了这石塔之中,喙上还带着血与尚未吞咽下去的肉食。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愈发诡异的气氛,使得所有文武的心情都不由得深深提起,一些胆小的竟还有些胆怯。 随着他们走入其中,顺着那火把…这鹰塔内部映入眼帘,一清二楚。 那是一个个被鲜血浸透的冰冷的石板; 那是一个个在石板上或者已经死去,或者还有一口气,却任凭那虫蚁噬咬的女婴… 一瞬间,所有人心头不由得沉吟。 ——『难道这血是这些女婴的?』 ——『难道…方才那些老叟是把家里的女婴送到这里么?』 想到这里,无数人瞪大了眼眸,简直对于面前的景象不可置信。 不少心善的官员连忙抱起那些还有气,还在啜泣,身上已经开始爬有虫蚁的女婴,听着她们“呜呜呜”的哭泣声… 或者是另一些,早已哭干了最后一滴泪水,没有力气哭喊的孩子。 官员们的心情无比沉重。 谁能想到,这巴蜀…竟…竟会有这么一处石塔,藏匿着这么一群女婴。 其实不止是巴蜀… 整个大汉,任何一个地方,都会有这样一处残忍的地方。 这些读遍了圣人书的官员,他们又怎么能想象的到,朗朗乾坤之下,竟会有如此黑暗与阴森恐怖的地方! 就在这时,就在这种悲怆的气氛中,诸葛亮张口了,他语调很高,语气却是无比悲怆。 ——“诸位都看到这鹰塔了,我派人去查了一下,单单蜀中,如此鹰塔就有不下七百多座,与其说是鹰塔,不如说…说是婴儿塔!” 哪怕是早有准备,可当真身处这鹰塔中,身处这女婴的啜泣声中,看到这血腥的一幕,诸葛亮依旧是一阵哽咽。 他沉默了片刻,平复了下心情,方才继续开口。“我也是近来方才得知,这鹰塔的实际作用,是用来‘安葬’女婴的尸体,从先秦起到如今的大汉,数百年来,许多年幼的婴儿因为是女儿之身,就惨遭家人弃于此石砖垒成的婴儿塔中!” “任凭这些鲜活的生命躺在无数的…或已成白骨、或正在腐烂、或是刚刚没了气息的女婴中!虫噬蚁咬,自生自灭!” 诸葛亮的声音尽可能的平静,可那份悲怆,那份抱怨时代不公的悲鸣是藏不住的。 而随着诸葛亮的话,此间文武一片惊愕… 每个人都屏住呼吸…不敢相信诸葛亮说的是真的。 马谡连忙问:“怎么会有人如此残忍?怎么会有父母,如此狠心…将这些女婴放入这鹰塔?” 马谡的一双眼睛几欲爆裂而出… 作为荆州的世家,眼前看到的景象已经与他理解的世界出现了巨大偏差。 “理由?这需要理由么?”诸葛亮无奈的摇头,“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婴儿因为是女儿之身被家人溺死,随手抛尸于大街小巷,任凭日晒雨淋,野兽果腹!尸骨都未能保全!” “你读过书,又岂不识《韩非子·六反》中不也曾提到过,‘父母之于子也,产男则相贺,产女则杀之!’” “这话,起初我还不信,可最近走访了不少村落,按照他们的讲述,每一个村落,每个月都会有老妇人,在艳阳下熟练地提起一个刚出生的女婴,丢进院内的大水盆中,操起一块厚木板,狠狠地压在女婴身上,将你女婴的头部完全浸入水中…只需半刻钟的工夫,女婴就僵硬了,只剩一截脐带在水中飘荡…这在民间称之为「溺毙」” 呼—— 诸葛亮深深的呼出口气,他说这些,心头亦承受着无穷无尽的悲痛。 可他还是强忍着这份悸动,他继续在说。 “如果自家人下不去手,还可以请邻里街坊来帮忙,或者是类似于方才的老翁,在看到儿媳诞下的是女婴后,就由他们这些老人将它们带到这鹰塔,任这女婴哭干了力气,在鹰塔中自生自灭!” 诸葛亮所展现的,是周朝以来,历经千年,乃至于到如今大汉税赋制度下最阴暗的一面。 他的声音愈发凄厉。 “溺女婴本就是民间恶俗,整个大汉城郡之外的乡社中都有此鹰塔,先秦时便多有记载,汉朝依旧如此,无论是治世、乱世…史不绝书!比起溺死,随手抛弃,这看起来丧心病狂、残忍至极的鹰塔,反倒是这些女婴最好的、最体面的归属!” 诸葛亮尽可能的控制着他的情绪。 这时,文武之中已经有人忍不住站出来。 是黄忠…他中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欲绝。 他是最不能理解这等丧心病狂行为的。 “为何?为何女婴就要被抛弃?就要遭受这样的枉死?她们不是父母亲生的么?军师你告诉我们,为什么?” 黄忠目眦欲裂,指着那一块块朱红色、冰冷的石板。 “因为那算赋,因为那人头税啊!”诸葛亮像是突然爆发了一般,他大声嘶吼。“若是生下一个女婴,那对于一个家庭而言,便要多一双碗筷,多一份粮食,多一份赋税!” “可因为是女娃,哪怕是长大后,也无法下地干重活,太小的又卖不出去,十五岁若不嫁人,还要支付五倍的人头税,只能徒增家庭的负担!如今的百姓连…连自己都养不起了,如何去养女儿?也正是因此,把她们送到这鹰塔,或许一家人还能活下去,可若是不这样,一家人都会因为这繁重的人头税被拖死,被饿死!” 诸葛亮罕见癫狂一般的大声吟道:“否则,否则…但凡有一条活路,哪个父母亲人又舍得将孩子送到这鹰塔之中,让她自生自灭呢?” 人头税… 一切罪恶的源头,都在于农耕时代繁重的人头税啊! “那…”黄忠方才激动的语调一下子哑然了不少,他一双眼睛睁的硕大,俨然…今日的所见所闻,是他五十多年生长的环境中,从未遇到过的。 这震碎了他的三观。 “那这些女婴最后会怎样?” “——若是有好心的老爷,或许会抱走一、两个女婴,养大为女奴,甚至做儿子的填房丫鬟,这已经算是这些女婴最好的归属,而更多的则是在这鹰塔中自生自灭。” 说到这儿,诸葛亮仿佛听到了什么,他连忙喊道: “听,你们听——” 哇哇哇… 哇哇… 哇… 似乎是因为这边诸葛亮的声音太大了,让隔壁鹰塔中那些被遗弃的女婴听到了。 她们宛若有灵性一般,像是听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她们疯狂的哭喊,疯狂的啜泣。 她们也是才刚刚出生在这个世界… 可命运,让她们没有选择就要再度离开。 她们甚至都没有能力去抗争。 呜呜—— 这些女婴的嘶鸣,这些孩子们对生的希望,让每一个官员都声泪俱下。 已经有官员忍不住跑去其它的鹰塔,他们要将这些女婴救出,让她们逃出这不公的宿命与命中的鹰塔。 只是… 当他们抱起那一个个女婴时,他们意识到,他们能救下的有限哪。 只要,只要…那繁重的人头税尤在,每天都会有新的女婴被送入这鹰塔,成为野狗和鹰鹫的食物。 呼—— 伴随所有人发出的那一声声粗重的呼气。 刘备快步上前,站到了一处血迹斑斑的石板前,他凝望着那干涸了的血迹,沉吟了许久。 终于,他开口了。 “诸位,也看到了…看到了这个天下,还有这般阴暗的一幕!” “我也看到了,孔明是几日前就带我看到了这一幕,那时我便想…想要砸毁这些鹰塔,可事实上,当我要下令时,我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鹰塔的错啊!将女婴送入这鹰塔的是人哪,是苦难中的贫寒百姓啊!” “以往我时常在想,我刘备与曹操的差别在哪?我总是觉得,他曹操屠城,我刘备救民,他曹操挟天子,我刘备救天子,他曹操要篡汉,我刘备要中兴汉室,只要‘每与操反,则事必成’!” “可…可当孔明带我看到了这鹰塔,当那一封来自荆州的答卷,让我意识到了,何为君?何为臣?何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时…我意识到,我刘备,但凡能最终战胜曹操,一定倚靠的不是我方才提到的那些,而是…” 刘备抱起了一个已经咽气,且被鹰琢去了半边身子的女婴,他一边哭一边道: ——“能让我战胜曹操的,是我与他截然不同的眼睛与心情啊,他的眼睛里看到的是霸业,是豪门氏族,是功勋贵胄,可我能看到,是他曹操一辈子也无法看到的是这些呀!” “我看到了在那一个个荒芜的田地里,甚至是集市的垃圾堆里,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啼哭声时有传出,此起彼伏,连绵不绝!这些哭声,听得我的心都要揪在一起。” “我看到了这些女婴,她们被遗弃鹰塔只能安静的躺在塔中,躺在其它女孩儿的尸体上,躺在这繁重的赋税与劳役之下,最后…飘散在历史的尘埃里,没有留下一分痕迹。” “我看到的是万民的苦难,是苍天的残忍,是她们无声的抗争,我看到的是这场与我素昧平生,那空气中女婴的亡灵注视下,深深的祭奠…” 说到这儿,刘备顿了一下,他朝着这些冰冷的带着血迹的石板,深深的躬身。 他抿了抿唇,这一刻的刘备已经是泣不成声。 法正连忙递上丝啪,刘备缓缓擦拭了一把那满脸的泪水。 “我懂了,我突然就懂了,我刘备与他曹贼的不同,不就是这份‘仁德’与‘慈爱’么?如果我今日看到了这鹰塔,却依旧无动于衷,如果我今日意识到自周朝起到如今的汉朝,每年都会有数万、数十万女婴死于非命,我依旧无动于衷?若是看到这繁重份人头税人,一个个苦难中的百姓被苦苦压迫,就连诞下的女儿也无法保全,‘产男则相贺,产女则杀之’,我依旧无动于衷?” “那我与曹贼何异?我又对得起这千年来,因为陋习,因为负担而亡故的一个个女婴么?对得起她们在天边的注视么?对得起我始终坚守的这份仁德与慈爱吗?” 说到这儿… 刘备顿了一下,他环视众人:“你们都是我刘备的功勋之臣,你们屡屡向我讨要这成都平原沃野千里的耕地,我不是不给你们,而是我若给了?谁又给这些女婴活命的机会呢?今日…依旧是这份耕地,我想通了,我还是要赏赐给你们,但我看看,你们中?谁能接得住这份耕地的千斤重担?” 言及此处… 刘备望向诸葛亮,吩咐道:“孔明,念——” 诸葛亮适时从怀中取出一纸政令。 他高声念道: “——汉左将军令,废除汉原本的算赋与口赋,推行全新的田税、赋税制度——地丁合一,摊丁入亩!从今日起,荆州与蜀中耕地全部重新丈量,一切赋税由有耕地者缴纳,无耕地者无需缴纳分毫税赋。” “汉左将军言,即刻告示天下,凡汉左将军统御之地,不论男女、老幼,不得以任一名目收取‘人头税’,各州郡杜绝一切溺毙女婴之恶习!凡汉土,凡汉臣务需遵守,滋生人丁,永不缴赋…若有违抗者,定斩不饶——” 诸葛亮的声音不大,可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振聋发聩! 因为女婴遗弃的这个契机。 ——废除人头数,摊丁入亩的赋税之政,今日将在蜀汉强势推行! 事实上… 女婴的问题,在许多古籍中都有记载过。 《韩非子·六反》中——“父母之于子也,产男则相贺,产女则杀之!” 《南史·刘湛传》中——“湛每生女,辄杀之,甚为时流所怪!” 《宋史翼·罗钦若传》中——“绍兴间,通判赣州。州俗憎女,生则溺之!” 或许这些…还不能更直观的表明,这等陋习的残忍。 举个例子,包括卢旺达大屠杀、犹丶太人大屠杀,乃至于第一、二次世丶界大战,死亡人数在一千五百万至七千两百万人不等。 可…世界范围内,因是女孩儿而被杀死的,古往今来统计的数字约为:一亿人! 这个数字太过触目惊心。 而在华夏,正是这所谓的“人头税”,使得这一项陋习,一代代的传承下去。 因为关麟提及的“摊丁入亩” 诸葛亮找到了能避免“女婴”悲剧的方法! 同样的,这“摊丁入亩”更像是让刘备找到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一条,注定与曹操的“强势屠杀”截然相反,又必将能走得通的道路。 这不单单是女婴的问题… 这标致着刘备从这一刻,他要走的就是一条——人民的路线,人民的道路! 正所谓——政之所兴,在顺民心; 政之所要,在得民心; 政之所废,在逆民心。 因为摊丁入亩,刘备所走的路线已经固定,已经深度与“人民”捆绑。 这条路线将一如既往是政通人和! 是: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心念于此,刘备环望诸人。 他的眼眸眯起,语气一丝不苟:“诸位官员,我刘备不想偏安于一隅,我刘备也总想为大汉,为万万千千的黎庶做些什么,故而,如果这‘摊丁入亩’的政令一定会侵害到了你们中一些人的利益,我刘备今日向你们提前致歉…” “若然接受我这份歉意,那便是我刘备的兄弟,与我一道并肩勠力同行,将击溃曹贼后的大汉锻造成一副全新的模样!” 若然不接受,那也无妨,就把一切的憎恨,一切的明枪暗箭都朝我刘备投来便是!切勿伤及无辜!” 刘备这一番话… 一干文武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还在经历那震荡的脑回路。 唯独诸葛亮与法正,他们听出了此间深意。 玄德这是在…在保护关云旗啊! 保护这个提出“摊丁入亩”国策的麒麟少年! … … ps: (别骂我水了,我知道我很水,但我一直都这样写书的,我习惯了,我改不了啊!索性我替你们骂了吧…) (牛奶糖就是个大水糖!) (牛奶糖注的水都能替关羽水淹七军了。) (牛奶糖黑心作者,简直脸都不要了!) (好了,诸位读者老爷,这下解气了吧!我也要去继续码字了。) (本章完) 第二五四章 陆逊我要,这三万陆家军我也要 很难想象,江陵城郊的一处山庄,竟还有地下的密室。 吕琮与吕霸就关在这里,关麟刚进门时,密室中还传来他们的痛呼惨叫声,有人正在鞭打他俩。 可随着关麟的出现,鞭打声很快停止了。 关麟隔着门窗瞟了眼吕琮与吕霸,哪怕浑身是伤,也尤自怒目圆瞪,哪里有半分屈服的样子。 呼—— 关麟轻轻的呼出口气。 然后他就转身,向灵雎,也向灵雎的这的这些手下讲述起“熬鹰”的细节。 “往往熬鹰的第一天,猎人用铁链把鹰锁起,投进高大的围网里面,笼外有猎人准备好的清水和羊羔肉,往往鹰对此不屑一顾,表现出了顽强的意志力!” “它想飞出这个囚禁的牢笼,把网扑得哗哗抖动,猎人不会理它,任凭它的徒劳扑击。夜幕降临,猎人会升起篝火吃起东西,而苍鹰只能瞪起两只血红的眼,怒视着可恨的猎人,就像里面的这二位怒目瞪向你们的样子,一模一样。” 灵雎连忙问:“那接下来,第二天该如何?” 关麟坐在胡凳上,“第二天,苍鹰更加急躁了,感受到了腹中的饥饿,这时,猎人会殷勤地将羊羔肉捧到苍鹰面前,但苍鹰依旧对美食置之不理,不食嗟来之食,只会疯狂地用喙去攻击猎手,然而都是徒劳,它的喙被铁网阻挡,出血了…想来,里面这两位也反抗过了吧?” “是!”有杀手如实答道,因为知道来人的身份,又看到小姐灵雎与他亲昵的模样,杀手不敢有半分隐瞒。“今日一早他们两个挣脱了绳索,竟还打算抢夺武器,最终被我们制服,正是因此…我们才鞭挞他俩,让他俩老实点儿!” “步骤都是吻合的。”关麟很欣慰的点了点头,“接下来最重要的是第三天,往往第三天时,苍鹰的意志在对峙中已经一点点地被消磨掉,它不再攻击,只是很想休息,它累了…而第三天熬鹰人会把它翅膀缠上,然后让它倒立在一个木枝上,鹰不是蝙蝠,倒立状态下是无法入睡的,只要它闭上眼,就拿木棍敲打它,不光入睡,就连合眼的机会也不给它!” “这时候,鹰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草原上的捕食者,而是成为了猎人的阶下囚,它满嘴血痂,无可奈何,眼中的戾气消散殆尽,疲惫的身躯已无法拖动绑住它翅膀的铁链,它的精神已到了崩溃边缘。” 说话间,关麟又隔着窗子朝着密室中看了一眼,“明儿个你们就这么整,不用打,也不用骂,只需要把他俩绑起来,把烛火都堆过来,但凡他俩眼睛眨一下,就拿木棍敲醒,用水泼醒,总而言之就是不让他们眨一下眼睛,让他们的眼睛始终对着强光。” “如果他们还能熬住,那就是第四天,熬鹰人会在夜里发出各种野兽嚎叫的声音,四面楚歌,这时苍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无助,身上开始战栗,眼中的怒气消散了,流露出了乞怜的眼神!” “在这种情况下,究是意志力强如鹰,也会彻底崩溃,熬鹰人只需要找准机会,就去抚摸他的额头,然后将鲜嫩的羊羔肉放在掌心,大多情况下鹰就会一口吃掉,这也就标志着,一只鹰要熬成了。” “之后则是第五天,虽然差不多熬成了,但猎人还需要继续考验鹰,不让它的锐气恢复,让鹰站在自己手臂上,立在夜风中,双方都不能睡觉,直至鹰完全听话。” 说到这儿,关麟望向灵雎,“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审?该怎么撬动一个犯人的嘴巴了吧?学会了这‘熬鹰’之法,从今往后,在你们鹦鹉手中,就没有撬不开的嘴巴!” 关麟将“熬鹰”的过程娓娓讲述。 这是一场人与鹰的博弈,双方都濒临崩溃的边缘,心灵上不停的互相冲击着、搏斗着,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在最专业的熬鹰人手中,最终,鹰一定会选择妥协,会活下来了,唯独草原上从此失去了一个桀骜自由的灵魂! 同样… 基于“熬鹰”的原理,后世在审问一些贪官污吏,或者“打老虎”的时候也会使用这种方法。 任凭他们多么硬气,多么的矢口否认,可一旦用强光照着眼睛,无法睡眠…日夜颠倒,时间错乱。 往往两天内就全都招了。 人可比鹰的意志力脆弱多了。 而这个方法在“审讯”中,几乎是无往而不利的存在。 此刻…灵雎与一干手下一边回味,一边纷纷点头。 灵雎连忙吩咐:“还不快去准备烛火,将这密室照的通亮!按照云旗公子的话开始熬鹰…不对,是熬人!” 一时间,这看似普通的农舍,瞬间忙碌了起来。 关麟瞥了眼密室中吕琮与吕霸两人… 他心头暗道。 ——『再熬一天,应该差不多了吧?』 … … 此时的鲁肃正在和诸葛瑾一起打五禽戏。 这是当初华佗治疗周泰时,传授给周泰强身健体的方法。 以往不觉得,可久病之后,明显…鲁肃对身子骨的锻炼更注重了。 倒是诸葛瑾的动作明显快而潦草,他的头上也在冒汗。鲁肃看着诸葛瑾,疑惑的说道:“看来子瑜心中有事?” 随着鲁肃的话,两人停止了五禽戏的练习,纷纷坐在了案几的两侧。 “是东吴那边又传来消息了吧?”鲁肃仿佛看透了一切一般,当先问。“是合肥?还是交州?” “瞒不过大都督。”诸葛瑾感慨道:“这次是交州,也不知那陆逊究竟什么意思?自打攻下交州南海与苍梧郡后就按兵不动,吴侯屡次催促,更是先后派遣吕蒙将军与步骘将军,甚至下了死命令一月需攻至交趾,冬至前需要彻底平定交州,可…可这陆逊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一如既往,还是不动…他是在干嘛?在打什么算盘?” 随着诸葛瑾的话… 鲁肃微微颔首,却补上一句,“子瑜怎么不说那陆家的族长陆绩被交州士燮擒获,以此要挟呢?” 诸葛瑾惊讶的望着鲁肃,仿佛十分意外,明明东吴的信在他的手里,可大都督竟对交州之事了如指掌。 “大都督知道陆绩被士燮擒获?” “我想,包括吴侯在内,你们都误会伯言了。”鲁肃感慨道:“我们都是外来东吴的,咱们是徐州人,吕子明是汝南人,哪怕在东吴待了许久,可这东吴内部的一些事,一些情,却依旧无法看懂!” “比如吴郡的这些大家族,他们对族人看的极重,更莫说是陆绩这样的族长了,若陆伯言不顾陆绩的死活强行进军,他自是少不得声名狼藉、众叛亲离,他的族人也会直接倒戈的…这才是伯言不肯进军的理由啊,伯言,他是有不得以的苦衷啊!” 鲁肃一番感慨… “原来还有这一层…”诸葛瑾微微颔首,他下意识的脱口,“我还在想,伯言应该不会步周公瑾,太史子义的后…” 他本想说“步周公瑾,太史子义的后尘”… 可话到了嘴边,诸葛瑾惊觉… 不对呀,怎么能与鲁肃大都督说这些呢! 当即,他连忙闭上了嘴巴。 可这番话,却让鲁肃的面颊一下沉了下来。 他心头暗叹: ——『子瑜何必欲言又止呢?这些…我岂会不知?』 鲁肃何止是知道! 那周瑜的死,太史慈的死,本就是吴侯吩咐之下,吴郡四大家族联手完成的呀! 吴侯的那一纸命令下,他鲁肃的手或许干净,但内心深处,还是在吴侯与公瑾中,做出了选择! 或许,那是一次错误的选择! 心念于此,鲁肃面色有些神伤,他连忙转移话题:“子明不是在交州么?莫要让他误会了伯言,我这就致信一封给他…伯言如此行径,吴侯那边怕已经先入为主,需得子明从中调解,为伯言美言几句…否则逼的急了,我怕…” 鲁肃想到了一桩可怕的事儿。 他忙不迭的就取来竹简,迅速的运笔… 看着鲁肃如此紧张的模样,莫名的诸葛瑾的心情也被深深的揪了起来,他紧张的问:“如今吴侯的猜忌已经不可避免,吕将军他…他会保陆伯言么?” “只要他能看到我这封书信,他…他就一定会。”鲁肃的语气坚决。 吕蒙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最懂吕蒙。 “吕子明的骨子里,其实并不是一个光明正大的人,但…他有一个优点,他的心计与阴险只对外人。当年周瑜与太史慈死的时候,他可是比所有人都更痛惜…他是最不想东吴自相残杀的!所以,我这封信只要送到,有吕子明在…交州乱不了,伯言也一定能保住。” 说话间,鲁肃已经迅速的写好了书信,他递给诸葛瑾,再三嘱咐。 “务必交给信得过的人…” “好…” 诸葛瑾连忙起身… “等等!”鲁肃又想到了什么,“子瑜,这趟你得亲自去!” 这… 诸葛瑾微微一怔,他深感干系重大,连忙拱手,不再推迟,“那…大都督在江陵需保重啊!” “你无需担心我,你只要办好了此事,不论交州能否攻下,你都是东吴的第一功!” 鲁肃的声音中已经带着沙哑。 他强自镇定,可他的后背已经是冷汗直流。 东吴已经死了太多人才。 陆伯言是小一辈中的翘楚,千万不能毁在吕子明,更不能毁在吴侯的手上啊! … … 一张南阳郡的舆图,挂在贼曹掾属的公堂上。 整个公堂,唯独关麟与诸葛恪两人,他俩在聊南阳。 因为,关麟计划就要在近段时间往江夏去。 那么与江夏交接的南阳,曹魏的这座经济中心,屯粮、产粮重地的南阳,就是绕不过去的一环。 要么将南阳打下来,还么…江夏得被南阳给耗死。 这关乎战略规划… 关麟需要在抵达江夏前,提前好好的理一理这里的思路。 故而,关麟与诸葛恪聊得很细致。 甚至把南阳整个历史,近代的有名人物悉数提及。 此刻…正聊到,光武中兴的云台二十八将,单单一个南阳就有十一个将,世家豪门林立,曾一度被称之为“南都”! 乃至于,在如今的这个时局,南阳也堪称为人才库的存在。 单单诸葛恪能叫得上名号,分属于魏、蜀、吴…出自南阳的文武就不下二十多人。 其中不乏文聘、何晏、陈震、邓芝、黄忠、魏延、李严、王连等赫赫有名的存在。 “其实,就连如今东吴国主的父亲,那位号称‘江东猛虎’的孙坚也曾与南阳颇有渊源…” 诸葛恪还在继续讲述,“那时候孙坚讨董,路过南阳,引诱太守张咨赴宴,中途以‘道路不治,军资不具’的名义将其私自斩杀。‘郡中震栗,无求不获’,孙坚也就顺理成章的控制了南阳郡!” “却正赶上,袁绍和董卓因废帝产生分歧,袁绍奔往渤海,袁术逃往的便是这南阳,考虑到袁家的名望,袁术嫡子的地位,孙坚便主动将南阳作为‘投名状’献给了袁术,从此依附了袁术!现在很难说,这是不是一个败笔,可至少…在他依附袁术的两年后,他就战死于江夏,若非孙策孙伯符与周瑜周公瑾,怕是如今就没有东吴了。” 随着诸葛恪的话,关麟“吧唧”了下嘴巴,“南阳于东吴,想不到,竟还有这一层渊源!” 本打算继续去深入的聊一下有关南阳的山川、河流… 看看有没有哪一处,是能够在战局上利用的。 却在这时。 麋路从门外闯进,连连禀报道:“公子,门外灵雎姑娘求见…说是让我禀报公子,那两个人招了?” “招了?”关麟重复了一遍,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可紧接着,他直接站起。 盘算了下时间——两天! 关麟不由得暗道: 『这两个年轻人,挺能熬的嘛?』 当即,关麟就吩咐,“让灵雎姑娘进来…” 随着麋路去通传,诸葛恪一头雾水,“公子?是什么招了?需要我回避么?” “不用。”关麟轻摆了下手,笑着道:“保不齐,你还认识呢?” 说话间,灵雎已经快步走了进来。 果然… 熬人比熬鹰要轻松多了,人的意志力可比鹰要弱上几倍。 不用五到七天,只用了两天,这已经是人能抗住的极限了。 没有过多的客套,灵雎直接道:“招了,全招了…是吕蒙,是吕蒙的两个儿子,长子吕琮与嫡子吕霸!” “吕蒙?”关麟重复了一遍,连忙问:“招多少了?” “还在问…” “走,一起去看看!”关麟不忘喊上诸葛恪… 说起来,诸葛恪倒是与吕蒙的两个儿子吕琮与吕霸都见过,关系嘛,说不上亲近,点头之交而已。 如今听灵雎这话的意思,好像是…他俩被云旗给擒住了? 不…不能这样讲。 准确的说,是被灵雎给擒住了。 关麟与灵雎,两者身份不同,行为也不相同… 再说了,孙刘联盟之下,云旗是不可能公然擒拿吕蒙儿子的,这点很重要。 … … 江陵城郊,幽闭的密室内,依旧是灯火通明。 一枚枚烛光映照在吕琮与吕霸的眼睛上。 他俩已经两日两夜没有睡觉,便是连眼皮都没能眨下来休息一次,两人如今的神情十分萎靡,双眼空洞无神,宛若魂魄都被抽离,只剩下一具任人盘问的行尸走肉。 这是精神崩溃的样子! 而他们…依旧在僵硬的,出自于本能的回答着鹦鹉的杀手提出的一个个问题。 “说,是谁指示你们来的?” ——“我们的父亲…” “说名字!身份!” ——“庐江太守、虎威将军…吕…吕蒙!” “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雇用‘鹦鹉’调查黄老邪的身份,暗杀黄老邪…” “是谁给你们父亲下达的这个命令!” ——“我…我不知道,但…但料想是吴侯!” 随着密室中盘问的声音传出… 门外的关麟与诸葛恪、灵雎听得一清二楚。 关麟朝诸葛恪一摊手:“看看,咱们这位吴侯就是心狠手辣呀,都学会雇用杀手了…” 诸葛恪一脸的歉意,他解释道:“我…我大伯并不知道有关这次的暗杀,我…我…” 这里的大伯乃是指代的诸葛瑾… 本能的诸葛恪还想为他解释。 “你是你,你大伯是你大伯,我不会混为一谈的…”关麟拍了拍诸葛恪的肩膀,“何况,即便你大伯知道,也无可厚非,他是东吴的使者呀!” “咕咚”一声,诸葛恪咽下一口口水,尽管这件事与他无关,可他莫名就是感觉,有些愧疚… 他…他其实是隐隐猜到了的。 微微咬了咬牙。 心头暗道: ——『决不能让云旗公子误会…将我看做是朝秦暮楚、两面三刀的小人!』 心念于此,诸葛恪连忙提议道:“云旗公子,据我所知,如今吕蒙在交州,负责为陆逊与陆家军筹措粮草,而陆家军自从打下南海与苍梧后,已经有多半个月没有继续进攻了…整个东吴的朝堂对此争议颇大。” 诸葛恪决定弃吴投蜀后…他特地留下了一些眼睛。 他有特殊的渠道,能够探查道东吴的一些消息、情报。 当然…这是那种表象的情报… 更深层次的,他也无从得知。 此刻,诸葛恪咬着牙提议道:“吕蒙十分看重这个嫡子,又十分器重这个长子,如果…如果公子以此二人相要挟,如今局势下,吕蒙为了保全两个儿子的安危,一定会断了陆家军的粮草,若是再配合交州…趁其无粮之际发动奇袭,定可…定可一战剿灭陆家军!” 诸葛恪提出了建议。 关麟则是将手托着下巴,不由得陷入沉思。 其实,吕蒙两个儿子的出现,完全是意外之喜。 原本以为养了只鹦鹉、 哪曾想,竟是钓到了大鱼! 诚如诸葛恪的提议,在如今的这个局势下; 在吕蒙与陆逊均处于交州的情形下; 在陆逊受制于陆绩,不敢寸进,且东吴朝堂已经颇为猜忌的当口; 在吕蒙掌握着陆家军粮草命脉的时刻。 吕琮与吕霸,这就像是一枚棋子,如果用好了,是能够杀人于无形的,也是可以让人绝境逢生的。 只是,关麟需要再确认一下。 他抬眼望向诸葛恪,“吕蒙对儿子当真如此看重么?” “我可以向公子保证…”诸葛恪重重的点头,讲述道:“吕蒙对年轻人极好,这在东吴是人尽皆知的事儿,昔日甘宁厨房下一小童犯了过失,便是逃到吕蒙那里,吕蒙将其藏匿起来,后甘宁带着礼物来拜谒吕蒙的母亲,吕蒙这才在甘宁答应‘不杀这小童后’,将小童还给了他!” “可不曾想,甘宁还是射杀了这小童!吕蒙为此大怒,鸣鼓聚兵要进攻甘宁…若非最后被其母劝阻,怕是…怕是…如今的东吴,甘宁与吕蒙只会留下一个了。” 诸葛恪继续道:“对一个寻常小童,吕蒙都会如此,更何况是他自己的儿子呢?他…他宠爱嫡子,器重长子,屡次三番因为两个儿子向吴侯求官,吕蒙对三个儿子看的极重,这在东吴根本不是什么秘密!若一边是陆逊,一边是这两个儿子,他一定会选择后者!” 一番话,诸葛恪说的信誓旦旦。 他就有生怕关麟觉得他首鼠两端、朝秦暮楚… 他也算是不遗余力了。 只不过… 关麟的眼珠子一定,他淡淡的道:“如果是借这个机会除掉陆伯言,那多没意思啊,显得咱们得格局就小了!” 啊… 诸葛恪一怔,一双眼睛瞪大,“云旗公子的意思是…” “其实…”关麟的话突然就变得郑重起来,“其实从一开始起,从告诉交州士燮家族陆逊的软肋,从卖给他们八牛弩起,我就从未想过要让他们击溃陆家军,击溃陆逊,因为…” 关麟顿了一下,最后的一句话,他的语气变得严肃与一丝不苟。 “——因为陆逊与三万陆家军,从一开始起,我就当做是荆州的兵马了!是中兴汉室的一大助力!” “——陆逊我要,这三万陆家军,我也要…我帮交州的最终目的,就是逼他陆逊与这三万陆家军弃吴投蜀啊!” 说到这儿,关麟的目光幽幽的望向灵雎。 “——如今,灵雎姑娘与鹦鹉送上的这份‘投名状’,送上的这两条大鱼,无疑是一份神助攻啊!让陆逊弃吴投蜀的把握,我至少又多了三成!若是此事能成,灵雎姑娘与鹦鹉,可是为我大伯,为我爹,汉室的中兴立下了一大功!” 诚如关麟所言。 这可是陆逊哪! 这可是三万陆家军哪,这其中还包括着大量擅长山地作战的山越兵马,而这些人…在关麟看来,可是攻伐南阳的中坚力量啊! … … (本章完) 第二五五章 这关云旗,他好…好坏啊! 关麟与诸葛恪的交谈,灵雎悉数听在耳中。 每个字她都认得,可连在一起却又云里雾里,她试着问:“云旗公子是要以此二子威胁那交州的吕蒙么?” “不!”关麟的回答掷地有声,“威胁吕蒙的不是我们,我是一个如此高尚的人,当此孙刘联盟之下,又怎么能威胁荆州的盟友呢?” 啊… 灵雎更是云里雾里了,明明方才关麟说的话,就是要威胁吕蒙,还要以此逼迫陆逊弃吴投蜀啊。 她还想问,关麟已经浅笑着走开了,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看着灵雎一头雾水的样子,诸葛恪替关麟解释道:“哪里用我们去威胁?交州的士燮家族,可是最适合的人选哪?” 说到这儿,他感慨道:“逼陆逊弃吴投蜀的不是我们,而是交州的士燮家族啊!” 随着诸葛恪的话脱口。 经过了一个短暂的脑回路,灵雎好像一下子就悟了。 ——『这位云旗公子,他好…好坏啊!』 … … 交趾,这个在先秦被称之为“百越之地”。 在三国动荡年间被奉为“世外桃源,书香土沃”的地方。 很难想象,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在蜀汉灭亡,爆发钟会与邓艾的反叛时。 这一方“世外桃源”也会因为吴国贪婪的将三千头孔雀征调入建邺,从而引发交趾百姓不堪暴政宣布起义,联合九真、日南两郡一起叛乱东吴! 历经两任东吴君主方才平定。 这证明哪怕是兔子急了,它也会咬人! 而此刻,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东吴与交州提前交恶,不惜大打出手,剑拔弩张… 一时间,宁静、祥和的交州,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战火,大军压境。 这比历史上足足早了五十年! “呼——” 此刻,站在交趾城楼上的士燮长长的吁出口气,他望着那刚刚从江陵运送,此刻正运往前线郁林郡,运往前线合浦郡的二十驾“八牛弩”。 他朗声问道:“这八牛弩,真能射这么远么?” “八百步完全不在话下!” 身旁的儿子士徽如实回答。 “那,你们都学会了么?”士燮接着问。 “基本上问题不大…虽然精度还不能做到百发百中,但数十人操作一驾八牛弩,各司其职,也足以将箭矢射入敌营。” 儿子士徽的话无疑让士燮添得了许多底气… 他颔首点头,“如此就好,你也动身吧,赶往郁林郡,那里由你叔父士壹驻守,配上这八牛弩,方可保万无一失。” 说话间,士燮的眼眸眺望着远方,仿佛越过层层山峦,已经能看到了郁林郡战场上的紧张与诡异。 紧张的是陆家军大军压境,就驻扎在边境。 诡异的是,陆逊已经足足十几日没有进军了。 当然,此间的缘由,士燮知道,是因为陆家的真·族长——陆绩! 也是因为那位关四公子献出的这一策。 不得不说,这一策让那陆逊投鼠忌器,十分好用,为交州争取了许多时间哪! “父亲放心…孩儿这就去。”士徽连忙拱手,当即下城… 他亲自护送八牛弩往郁林去了。 士燮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看着这巨大的八牛弩,总算那忐忑的心能够安然落地。 一个陆绩,一个八牛弩,这算是万无一失了吧? 却在这时,“父亲,父亲…”是士燮的二儿子士祗匆匆赶来,他迅速的登上台阶,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脸色无比难看。 “何事如此惊慌?” “陆绩…那陆绩被放跑了!”士祗的声音带着无限的凄惋,眼神彷徨,有些不知所措。 “什么?”士燮一把年纪,听到这一句,双腿一个踉跄,险些没有站稳。 士祗接着禀报,“是…是父亲聘用的那长史‘程秉’,他说是奉父亲之命提审陆绩,孩儿以为他是当代名儒,断不会骗人,就把人交给了他,可谁曾想…谁曾想…他…他早已投靠东吴,他是东吴的人!” 这… “咕咚”一声,士燮猛地咽下一口吐沫,他的双目凝起。 ——陆绩是,是他们交州的守护伞哪! 没了,现在陆绩没了。 那…无异于陆逊与陆家军脱离了桎梏。 郁林郡危若累卵—— “程秉程德枢,我待他不薄啊…他…他是郑玄的弟子,是我儒门中人,他为何背弃于我?我…我待他不薄啊!” 士燮年轻时,赴洛阳随颍川人刘陶学习《左氏春秋》,从那时起他便自诩为儒门中人。 而儒门中人,最敬仰的无有例外,是那位网罗众家,通融为一的“经神”郑玄! 也正是因此,作为郑玄弟子的程秉避祸交州时,士燮对他可谓是委以重任。 一州之长吏…这是心腹、幕僚级的人物啊! 可谁能想到,他…他竟背叛了士燮,将陆绩“偷”走… “枉…枉…” 士燮被儿子士祗扶着站起,他怒骂道:“程秉狗贼,枉我如此信任于你,你竟…竟两面三刀,你枉为经学中人,你不配做经神的弟子…你…” 一番怒骂,士燮的声音都在颤抖。 骂过后,他是出了一口恶气。 可…可局势…已经彻底翻转。 “爹…”士祗想劝父亲,可这种情况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他只觉得大难临头。 反观士燮,在短暂的惊骇过后,他的胸脯跌宕起伏…他双手握拳,仿似从绝望中看到了希望,抓紧了这份希望一般。 他感慨道:“陆绩没了,陆家军势必大举进犯,现在…现在也只能把宝押在那八牛弩上了!” 这一刻,士燮再没有了往昔的淡定与从容… 他意识到,别的什么也靠不住。 唯独这百万金钱砸下来的八牛弩——它最靠得住,它也最有可能力挽狂澜! … … 郁林郡边界之处,陆家军营寨。 陆逊与孙茹正在研究地图,陆逊的儿子陆延走了进来,他原本是负责为陆家军运送粮草的,可一纸军令,如今押运粮草的重担交给了吕蒙。 三万陆家军的命,也死死的握在吕蒙的手里。 陆延闯入营帐,高声问道:“父亲,我听说吴侯要你一个月内打到交趾……” 陆逊轻轻嘘了一声:“不要扰乱军心。” 陆延跺脚,“这里距离交趾还有两个城郡,快马加鞭都来不及,如此慢悠悠的…怎么可能打到?让儿子出战吧,那吕蒙回去了,可那步骘还在啊,至少…打个样子给他看也好啊!” 陆逊摇头:“你打个样子也瞒不了步骘,更瞒不了吴侯…” “难道坐以待毙?就…就因为陆绩?” “那是你祖父。”陆逊责怪儿子的无礼,然后凝着眉,吩咐道:“多派探子,注意查探郁林军的动向…” “你儿子说的没错,查查查…查什么查?”这次换作孙茹开口了,“交州郁林郡的守军不过万人,粮草充足,守将士壹是士變弟弟中最年长的一个…三十年来,就没打过仗,更没守过国…这…这些我背都要背下了。” 陆延惊骇的望向孙茹,他第一次觉得,他与这位继母想到一块儿去了。 “延儿,你先出去。”陆逊一声吩咐。 陆延无奈告退。 这大帐内一时间只剩下陆逊与孙茹两人。 陆逊宽慰着孙茹:“怎么连你也沉不住气了?” 孙茹抿着唇,“伯言,你总是说会出现转机、转机…可转机究竟在哪里?” 这… 陆逊沉默了一下,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孙茹期期艾艾的道:“那孙权如此对你,为何…你…你非要这般死心塌地的效忠于他呢?” “为何?”陆逊沉默了一下,他叹了口气,方才讲道:“陆家始祖乃齐宣王孙儿,封平原县,由此得姓陆,是为平原陆氏;到了汉代,先祖陆烈这一支迁入吴地,称之为吴郡陆氏,在江东立足;除此之外,还有颍川太守陆闳立颍川陆氏,也为陆氏的一支…” “可时过境迁,他们那两支已经无迹可寻了,根本的原因就在于迁徒…氏族不能轻易的迁徒啊。一旦迁徒,那关系、资源、能量,几代人的经营就都白费了,也没根了,氏族一旦没了根,那就是虎落平阳,那就是猪狗不如,不到最后…不到最后一步,陆家不能离开吴郡!” 陆逊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孙茹抿着唇,“你的意思是,除非东吴不姓孙,否则…否则…” 呼—— 伴随着一声重重的呼气,陆逊沉吟道:“我在赌,不只是在赌这一个月内,能出现转机,更是赌…赌吴侯虽残忍,可步骘与吕蒙不至于背刺自己人,如果他们能为我说话,或许…或许这一个月内便是没有转机,陆家也…也还有一线生机!” 孙茹咬着唇:“那吕蒙?那步骘…他们会?会为咱们说话么?” 这个问题刚刚抛出… 陆逊还未回答。 “——踏踏”的脚步声再度响彻而起。 陆延又一次闯入了军帐。 只不过,这一次比方才那一次更显得亢奋了许多。 “不是让你出去了么?怎生又回来了?” 陆逊连忙问,语气中带着责备。 陆延激动的道:“来了,转机来了…方才急报传来,急报传来…陆绩…陆绩救回来了,是程秉…他将陆绩救了下来,如今已经、已经通过水路,正往这边赶回,至多…至多一日就能抵达郁林!” “什么?”陆逊豁然起身,不可置信的望着陆延。 他的眼眸渐渐的睁大,一双瞳孔中饱含着的是压抑许久后几乎就要爆发的颜色。 他还是克制的问: “此言当真?” “当真哪!探马就在门外,” 随着陆延那无比肯定的回答,陆逊一股脑的将桌案上的笔墨推翻,他迅速的从一侧的壁挂上,取下郁林的地图,迅速的展开。 他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凝在舆图之上。 这一刻,郁林郡的地形仿佛变换成了一条条进攻的陆逊,摧古拉朽—— “夫人,替我取铠甲与剑——” “延儿,即刻替为父传示三军,整军备战,明日公纪归来之时,便是我陆家军攻破郁林郡之日!” “喏——” 随着陆延的传令,沉浸了许久的陆家军寨,仿佛突然爆发了一般。 原本寂静无声的军营内,开始有大量的军士走出营帐,斗志昂扬的练习着刺杀,攀爬,口中高声呼喝:“嘿,哈!嘿!哈!杀!” 孙茹亦是颇为兴奋为陆逊穿好铠甲,配好剑,两人一道走出军营。 诸将士看到陆逊,都激动的行礼。 “拜见将军——” 这一声斗志昂然,震耳欲聋。 陆逊知道,这不是因为即将攻城的军令,这是因为陆家军知晓,他们的族长陆绩还活着,他们的族长陆绩被救了,被陆逊救了。 这一刻,陆逊在陆家军中的威望空前。 “诸位将士们,为了陆家,为了夺下这交州,你们辛苦了——” 三军沉默了一下,忽然齐声高呼:“陆将军英武,陆将军英武,陆将军英武——” 这震耳欲聋的呐喊声直上云霄,惊破天际。 连埋伏在远处的交州探子也被这气势惊得一哆嗦。 而将士们的呐喊声,如同一股暖流,让陆逊也久违的振奋了起来,他佩剑一挥。 下令道:“明日攻城,今日演攻城阵——” 陆家军队伍顿时集结,变幻阵型,一时间风云雷动。 就连留守在这边的步骘,听到声音,都不由得走出军帐,他看着陆家军昂扬的气势,感慨道:“总算要攻城了么?” … … 郁林郡城楼之上,本正在布置八牛弩,整整十枚… 士壹还在问:“这玩意看着这般笨拙,操作起来又需要兵士百人,看似如此繁琐,到底行不行啊?” 士徽指着正前方八百步处的山脉底部,“叔父放心,若是陆家军敢在那里列阵,孩儿用这八牛弩,能一箭洞穿了他们的指挥台!” 士徽的声音刚刚落下… 忽然,雷动一般的声音响彻而起,像是数万人的脚步声在不断的响彻,甚至引得这四处的山谷中回响不绝。 “这是什么声音?快去打探?”士壹以为是敌人要攻城。 斥候飞奔而去。 整个士家军一个个紧张的握着兵器,严阵以待… 士徽也凝眉望向远方。 探子飞奔回来:“报将军,陆逊在对岸练兵,演攻城阵…并非真的攻城。” 士壹先是松了口气,继而想到一件恐怖的事,他抓着探子的肩膀问道:“陆逊在演攻城阵?你看到他亲自在统御?演攻城阵?” “正是…陆逊本人。” 士壹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喃喃:“他为何要演练攻城,难道…难道…” 果然,就在这时。 一名信使疾驰而来,“七郡督让小的带信给将军,陆绩被救走了。” 此言一出,士壹仿佛被打垮了一般,步履沉重的向后退… 就像是突然失去了希望。 士徽连忙问:“叔父何必如此惊慌?” “我总算懂了…”士壹的语调发颤,“为何…为何陆逊要演练攻城阵,原来是因为陆绩被救走了,如此…如此…怕是要不了多久,他就要真的攻城来了。” 与士壹紧张的情绪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士徽… 士徽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他来?他陆家军敢来,咱们这八牛弩,就让他陆逊葬在这里——” … … 长沙郡,一方酒肆之中。 季汉忠臣韩玄请士燮的二弟士出来议事。 案几上摆放着菜肴,却没有酒。 “既无酒,又设宴,想来是有要事了。”士已经不是第一次与韩玄见面了,因为交州与荆州军火买卖的往来。 军械的运输、水路的修缮、乃至于…金子的清点,韩玄这里都是第一关。 两人几乎每天都见,数落得很。 听士如此说,韩玄一捋胡须,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竹简,另还带有一双玉佩,均摆放在案几上。 他张口道:“是云旗公子那边有吩咐了…” “是军械?还是金子?”士连忙问。“这玉佩、竹简又是什么意思?” 如今多事之秋,士方才又听到交州传来消息,陆绩好端端的竟能被“偷走”,交州的局势已经可以用危如累卵来形容了。 不夸张的说,八牛弩已经是交州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容有失啊! “都不是。”韩玄摆摆手,他指着这玉佩,指着这竹简,语气郑重,“这玉佩是东吴上将军吕蒙两个儿子的随身信物,这竹简则是他俩亲笔的书信…” “什么意思?”士疑惑的问。 “意思就是…如今吕蒙的两个儿子在江陵使坏,被云旗抓到了。” 这… 随着韩玄的话脱口,士还是挠头,“吕蒙?可攻…可进攻交州的是陆逊,是陆家军哪?抓住吕蒙的儿子,又不是陆逊的儿子,这能有何用?” “哈哈哈…” 听到这儿,韩玄笑出声来,“这就是你的眼界与云旗眼界的差距,你是只看到其一,看不到其二啊,呵呵…你还不知道吧,为这陆逊与陆家军供应粮草的正是这位吕蒙!他手中的粮食就是陆家军的命!” 啊…啊… 士豁然起身,他像是一下子就懂了,“云旗公子的意思是?以此要挟吕蒙…断了这陆家军的粮?然后…将这陆家军剿灭?” “如果是我或许会这么做。”韩玄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是今早收到关麟送来的急件,也正是这一封急件,深深的震住他了。 眼界呀… 这就是眼界呀! 他韩玄活了这么多年,他终于发现,论及眼界,他甚至比不上关麟这小子的一根鼻毛! 如此良机… 如果是他,一定与士想的一样,琢磨着的是怎么杀陆逊,怎么灭陆家军,借刀杀人,永绝后患。 可… 关麟急件中写到的,却是逼陆逊,引导陆家军弃吴投蜀! 且把详细的步骤已经列出来了。 事无巨细,都想到了! ——『这小子,不服不行啊!』 韩玄一声感叹… 眨巴了下眼睛,“关四公子是想要陆逊,也想要陆家军,这事儿…还得有劳你们交州鼎力相助啊!” “当然,关四公子也不会让你们白忙活,剩下的八牛弩,关四公子在给你们打个对折!” 听到打对折… 士不干了,连忙摆手,“说钱就没意思了!” “云旗公子此前教授我们一计,已经成功的拖延了陆家军的进攻,我等感激还来不及!” “唉…若不是我们自己的错,让那陆绩跑了,如今哪里还会如此紧张?如此如履薄冰?是我们的疏忽啊!可云旗公子能做到这一步,帮到这一步,他已经是我交州士家的朋友,我交州士家对朋友,那素来慷慨,但有吩咐,绝不会推辞!” “至于这打对折的事儿,就休要再提了,若是传入我大哥耳中,还以为是云旗公子看不起我们交州呢!” 这… 韩玄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这是几十万金子啊,交州这份对朋友的慷慨…那是真慷慨啊』 “咳咳…咳咳…”他连忙轻咳一声,郑重其事的道:“那…具体的计划,我就细细的跟你说说…咱们都是朋友,也不瞒着你们,这事儿,可不能让东吴以为,是我们荆州在暗中使坏呀!” “这个都好说。”士的语气变得严肃,“我现在只担心,那陆绩跑了,陆逊与陆家军势必大举进犯,如今的八牛弩只有二十驾,郁林郡…顶得住么?” 听到这个… 韩玄也刹那间凝起眉来。 俨然,他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而看到韩玄的这样子,士更担心了,“韩老也担心,二十驾八牛弩顶不住陆家军的攻势么?” “啊…”韩玄一惊,他疑惑的望向士:“我想贤弟是误会了!” “我的担心…是这八牛弩千万别把陆逊给射死了,若是死了…那就可惜了,死人就没办法弃吴投蜀的!” 啊…啊… 韩玄的话让士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与惊诧之中。 ——『韩老这话啥意思?』 ——『韩老对八牛弩,不,是韩老对这位云旗公子这么有信心的么?』 … … (本章完) 第二五六章 如神似魔,这一箭发之入魂! 布山。 这座后世被誉为“广西第一古城”的城市,在这个时代,乃是郁林郡六百年的治所… 这座山清水秀的城郡,突然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脚步声。 一个人的脚步是“踏踏”! 三万人的脚步,便是“轰隆轰隆!” 声音不断地在山谷回响,连绵不绝,回荡…那无穷无尽的压迫感,瞬间笼罩在布山城郡的上空! ——陆家军的大举压境。 ——血色残阳,黑云压城。 冲车与无数的云梯已经出现在了视野所能穷至的尽头,陆家军队伍井然有序。 每一个军团都像是牢记着自己的使命… 再看每一个甲士,目光如炬,仿佛在他们看来…眼前的布山城,弹指可下,不堪一击。 对于这支百战百胜,收编山越的陆家军,他们的确有这个底气! 军阵之前,立起一座高台,步骘摆放着香案,高捧着吴侯的诏令,替他宣读: “……着定威校尉陆逊领征南将军之职,一月内破郁林、取合浦,冬至前攻破交趾,孤等待三军凯旋,与诸位将士把酒言欢!” 说话间,步骘左右去寻找陆逊。 “事不宜迟,军情如火,还望陆将军即刻下令…咦?陆将军呢?” 突然,步骘发现本该跟他一起上高台的陆逊,不知所踪… 再度环望了一圈,这才发现… 陆逊正在迎接刚刚抵达这边的,被虎口救出的——陆绩。 “年龄相仿,辈分相隔”的“两兄弟”此刻正于阵前相拥… 而步骘很明显能感受出来。 似乎,这兄弟二人的相拥,比他步骘念出的吴侯的诏令,更能感染三军的士气,让每一个陆家军的子弟热血沸腾。 “怪不得…”高台上的步骘感慨道:“怪不得陆伯言,执意要等救出这位陆绩后再攻城,看来,这陆绩不回,陆家军军心不在呀…” “呵呵,倒是我误会他了,不过…这样更好,东吴需要这样的人才!” 因为是大军攻城前的动员… 孙茹身为女子并没有赶去阵前,她站在营帐外的一个高处,眺望着此间。 她看到了陆逊、陆绩相拥。 孙茹总算能长长的吁出口气。 “——伯言的这一劫,总算是过去了吧?” … … 布山城头之上,早已是弓箭林立。 擂木箭石一应俱全,一干士家兵严阵以待。 可莫名的看到这等数量的陆家军,看到那蓄势待发、严阵以待的军阵,每个人心头都无比沉重。 他们仿佛预感到了什么。 单论战斗力,论攻防战的经验,怕是他们这支交州兵再增加三倍的兵力也不会是陆家军,更不会是陆逊的对手。 南海郡与苍梧郡就是前车之鉴哪。 这些年,交州在士變家族的统御下…过的太安逸了。 倒是那一架架巨大的八牛弩,绞轴转动时发出的“咔吱”、“咔吱”的声音不绝于耳。 许多交州兵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弩… 可,终究只有十架,且弩矢也不过百余。 若说就凭着这个大家伙,就能抵御陆家军的攻城,许多人觉得无异于天方夜谭,可都到现在这个份儿上了,死马当作活马医…硬着头皮也只能选择相信他们。 城楼上的士徽,俨然已经代替了七十岁的叔叔士壹,成为了这里新的主心骨。 他嚷嚷道:“这八牛弩每架都需要百人,你们一个个都来搭把手…” 事实上,操作八牛弩,一些精密的步骤必须让专业的人去操作,比如瞄准,可一些力气活儿,诸如绞动绞机… 这些守军还是能帮得上忙。 登时间,不少人涌到了这八牛弩旁。 随着绞轴的转动,三张长弓处的滑轮不断向后,前弓、主弓、后弓亦同时拉开,牵引钩几乎与扳机齐平。 哪怕如此… 每台八牛弩依旧得有数名壮汉,牢牢握住那绞机,避免“扳机”压不住。 “嗡——” 已经完成这些步骤的八牛弩发挥“嗡嗡”的颤鸣,五枚、六枚、八枚…已经有八枚弯弓拉成了满月。 顷刻间,这八股嗡嗡的颤鸣,宛若汇聚成了一股庞然的气势冲天而起,仿佛整个布山城头都在剧烈的震颤。 距离…八牛弩十弩齐发,只等最后两枚拉满弦了! 说起来,士壹虽是此间统领,可他毕竟七十多岁的人了,若说不紧张吧? 在这等间不容发的气氛下,手止不住的一个劲儿的抖… 先是右手抖,他怕被人看到,影响士气,于是双手背到身后,左手握住右手,可被右手传染,左手也抖了起来。 他心头尤自发颤。 『若…若这八牛弩,不能一击制敌,那…那不止是郁林,怕就是合浦,怕就是交趾,怕就是九真也都要沦陷了!』 『这一箭,是全交州、是士家六代的希望啊,全部的希望啊——』 士壹已经有些不敢看了。 压力太大了。 不止是他,这十枚八牛弩的一举一动牵引着所有守军的心… 士壹的身旁有副将议论着。 “咱们距离陆家军的军阵有多远哪?” “估摸着,怎么着也有八百多步吧?” “当年吕布辕门射戟是多少步来着?” “一百五十步!还是往多说的…” “人说马中赤兔,人中吕布,难道这八牛弩…能顶了五个半吕布么?” 随着副将的议论…所有人的眉头深深的凝起,内心中的紧张溢于言表,整个此间的气氛都变得有些窒息。 “将军…”有副将问士壹,他其实想问,要不要提前备好马,万一城破第一时间逃走,还来得及。 可士壹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他微微摇头,“还能跑到哪呢?这看似守郁林,其实就是守交州啊!” “交州与陆家军…只剩下一战了!这一战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且…且在看看吧?” 难为他一个七十岁的老者,还要去硬顶住这般压力。 哪怕心头彷徨至及,却依旧要装作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 当将军…当统领,太难了。 特别是那一句“且在看看吧”… 是无奈; 却也是黑暗中的一束光啊! 『求求了,就让这箭…发之入魂吧——』 … … 郁林郡,距离布山城遥遥八百步的距离。 两军阵前,陆逊一把拥住了陆绩。 “公纪,你回来了…你总算回来了!” 尽管打从心底里有无数的小九九,可在陆家军面前,在陆家族人面前,陆逊必须表现出对这位“族长”的欢迎。 当然,陆逊也知道,凭着他此次救下陆绩的功劳,哪怕是陆绩回来,依旧不能撼动他在陆家军中的地位。 话说回来,陆绩年少成名,在孙策时代,他就经常出入孙策的府邸,与张昭、张纮、秦松等人同席而作,甚至在讨论‘当下四海尚未泰平,须要用武力来平定各地’时,他语出惊人说‘当年管夷吾在齐桓公下任相,九次聚合诸侯,一统天下,不用兵车’” 从这里也能看出,陆绩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他主张的怀取道德而非崇尚武功。 除此之外,陆绩腿上有疾,是个跛子…很显然无法领军作战。 看到他一瘸一拐的模样,无疑,陆逊更放心了不少。 “公纪还好吧?” 陆逊拍着陆绩的肩膀。 “士燮并没有为难与我。”陆绩环望这阵仗,“伯言是打算攻城么?” “这交州士家可恶至极,竟擒拿公纪以此要挟于我…让我进退维谷,进退两难,如今…公纪回来了…再没什么能阻拦咱们陆家军踏平这郁林!” 说话间,陆逊示意高台,“步骘将军还在台上,公纪乃陆家族长,就由你发号施令吧?” 陆逊这是谦让… 当然,他是算准陆绩不可能如此的,他一瘸一拐的形象,也注定不会如此。 ——『没想到,公纪这些年在交州,腿疾更甚,这是天助我也!』 果然… “伯言,你是知我喜好的,我喜的是天文、历法、算术,唯独不喜统兵,再说了,这些年我在郁林,陆家军均由你统领,如今你救下我,是我的恩人,你才是真正的陆家族长啊!” 随着陆绩的话,陆逊欣慰至极,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不过,越是这种时候,也是在陆家军面前,他还是要保持一贯的风度。 “公纪…这样,你与我一道登台,咱们一起发号施令,交州以公纪要挟陆家,这仇咱们一起报——” 说着话,陆逊就搀扶着陆绩一起上台。 顿时,台下陆家军雷动。 “破城——” “破城——” “破城——” 声音震天… 三军士气高昂,俨然,陆家军距离攻破此布山城只差陆逊与陆绩一齐的“一声号令”了! … … 布山城楼上。 伴随着陆家军阵中传出的那震天动地的声音,最后两架八牛弩也已经蓄势待发。 “呵呵…” 听着陆家军高昂的喊声,士徽浅浅的笑出声来,他微微的仰头,目视前方,瞅准了那陆家军搭建的高台。 他回想起了在沔水山庄时,在他已经能够熟练的掌握这八牛弩的操作后,他特地去拜访关四公子关麟。 那时候,他开门见山的问了关麟一个问题。 “四公子,这八牛弩我已经试过许多次,威力果真不俗…能劈碎石阶,若是十枚齐发,可震荡山峦,劈碎山石…也的确足以八百步外取人性命。” “只是…在下有一事请教,那便是这八牛弩的使用时机当如何选择呢?是交战之中,敌人靠近城池?给予突然袭击…还是交战之前?” “除此之外,还有…又如何最大程度发挥这八牛弩的威力呢?” 士徽的提问,在关麟看来,是意料之中。 毕竟这等“宋代”的神弩,在这个时代太过超前,对应的战术、打法都是一片空白。 参考到宋朝时期… 辽国名将萧挞凛,在阵前扬武耀威,被宋军三弓强弩,也就是八牛弩一击毙命,从而威慑辽兵,不战而胜! 也因为此弩,辽国举朝上下震动,萧太后五日不上朝,被迫与宋朝议和。 即历史上有名的——“澶渊之盟”。 考虑到《辽史》记载:“挞凛幼敦厚,有才略,通天文。” 可以知道,这位辽军统帅绝不是一个不长脑子的莽夫。 那么…就以他为模版好了。 宋军怎么用八牛弩对抗辽人,就让交州怎么用八牛弩对抗陆家军。 关麟对士徽的回答是,“逼者逼格也,两军交锋,优势一方统帅往往都会在阵前装逼,扬武耀威…以鼓舞士气,而若要装逼,必筑高台,动员三军,指挥全局…” “所以,八牛弩最佳的发射时机,不是战斗中间的突然袭击,因为八牛弩威力虽大、射程虽远,但装箭步骤太慢,纵是范围伤害,其实…真到阵中杀不了多少人,反而是阵前…瞄准那高台,瞄准那耀武扬威、一个劲儿装逼的贼首,不一定射人先射马,但擒贼一定先擒王!” 关麟的话,士徽默默地全部都记下来了。 总结起来,就是“逼者逼格也,谁特么装逼…就射谁。” 一准儿没错 士徽一副受教的模样,当即向关麟深躬行礼… 用的是标准的儒家的礼仪。 倒是关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含泪血赚人家钱,还让人家充当自己的打手,人家还得谢咱!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等厚颜无耻之人? 关麟觉得心里有点儿过不去,于是专程让士徽把郁林的舆图给取了来… 而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关麟乐了呀。 布山城背靠山峦,只留两处城门可以攻城,而无论攻哪一处,都得从布山城正面的山峦下进攻… 这座山峦距离布山城也不过就是八百步。 也就是说,郁林的治所布山城,简直是四面环山… 如此,这八牛弩可发挥的空间就大了去了。 关麟大手一挥,指着布山城面前的这座山,“敌军攻城必定在此山峦下集结、列阵…” “所以,其实,简单一点的方法,你们可以提前布置大量的石块在半山腰…” “八牛弩射人或许不好命中,可射这么大的山峦,那么大的石阶,还是很容易找准位置的,只要这石块布的好,只需要八牛弩击中某个位置的石块,就能引起无数的碎石坠落…” “到那时候,陆家军要么被石头砸死,要么被下一轮的八牛弩射杀,要么早灰溜溜的逃了…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即可破敌!” 那时候关麟讲述这番话时其实是带着玩味的。 他也就随便一说,生怕纸上谈兵、误人子弟… 他一再强调,到时候布置这八牛弩时,一定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可没曾想士徽将这些悉数记下了,且提前派人来告知士壹,如今…山上的碎石早就准备就绪了。 早等着陆家军列阵,等着陆逊装逼了! “呼——” 一声粗重的呼吸,士徽的眼芒渐渐的凝起。 “第一、二枚八牛弩瞄准那木台上的人!” “其余所有八牛弩按照今早定好的点儿,往山峦上射!” 他的声调高昂,震的整个城楼上“咚咚”作响。 吩咐到这儿…士徽举起令旗, “听我号令,发射——” 一时间,十枚八牛弩松开绞轴,扳机自动向前,紧随而至的…不是万箭齐发时的“嗖”、“嗖”声… 而是“嗡、嗡——” 箭镞刺破空气,弓弦回弹与空气剧烈的摩擦,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一股股震天动地的声音冲天而起,这次整个城楼真的宛若在颤动,颤动的厉害… 所有人不禁随着这巨大的箭矢望去,就见它们仿佛从天而降的神箭一般,仿佛就连空气都能割裂一般,去势惊人! 而这一切也仅仅用了两到三个呼吸的功夫,快到甚至都让人以为…他们方才是不是眼花了。 这时。 士徽的声音再度传出。 “上箭矢…别愣着了,再上箭矢——” “快,快——” … 那边厢,陆逊搀扶着陆绩登上了高台,步骘看着这一对兄弟情深的表演。 他也不急着去催促,他知道,这表演有助于三军士气的激昂! 他甚至不由得感慨。 ——『这陆伯言,真有一套,可以笃定是忠臣哪!』 步骘这边心思急转。 站到这木楼上,陆绩却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心头“咯噔”一想,宛若是受到了某种惊吓。 他压低声音,迅速的张口,用只有陆逊才能听到的声音传出: ——“伯言,你应当知道…我曾经完成了对《浑天图》的绘制,注释了《易经》和《太玄经》,自然的神奇和宇宙的奥妙…让我有一种感觉,感觉能洞悉到未来即将发生的一切!” “…我…我其实是算到,我命不久矣,而我在脑海中看到的自己死亡的场景,竟…竟与这高木楼上,竟与这群山之间,这数万军士之前…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 说到这儿,陆绩一把抓住陆逊的手:“伯言,我有不祥的预感,咱们退兵吧,咱们退兵吧!这城咱们不攻了…咱们不打了!” 不怪陆绩会说出这种神鬼莫测的话语… 历史上的陆绩,因为太喜欢这些天文地理,仆算卦意,《浑天图》、《易经》、《太玄经》他仿佛都有全新的理解… 且深深的顿悟…抵达某种超然的境界。 故而,历史上,他真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寿命将尽,甚至还亲自为他自己写下悼词! ——“有汉志士吴郡陆绩,幼敦《诗》《书》,长玩《礼》《易》,受命南征,遘疾逼厄,遭命不永,呜呼悲隔! 甚至他临死前,又写出一条预言,大致就是: ——天下即将一统! 不知道是《周易》,还是超能力,总之…陆绩不止是怀橘,他真的有这个能耐,神鬼莫测的能耐。 只不过… “哈哈…”陆逊笑了,他心里还嘀咕着,怎么在郁林几年,这个族叔变得如此胆小了,当即还用嘲弄似的口吻道:“公纪怎么…” 四个字刚刚脱口。 陆逊就听到了耳中“嗡嗡”的声音,是自那布山城楼上传出。 陆绩像是预测到了什么,连忙躲在了陆逊的身后,双手抱头… 陆逊则也下意识生出了一抹不祥的预感。 而当他抬眼眺望向那布山城楼时。 却见得天空中,数枚巨大的弩矢正朝他们陆家军这边爆射而来。 ——『这是从城楼上射出来的?』 ——『怎么会这么远?』 快,太快了! 陆逊只觉得瞳孔一缩,心头“咯噔”一响… 他下意识的想逃… 可伴随着,“轰”的一声,第一枚巨大的弩矢已经砸了下来,生生的击在了木楼之上,顿时,木屑横飞,整个木楼瞬间崩塌,轰然倒地。 陆逊只觉得,无数木块压在了他的身上… 弥漫着的灰尘中…他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陆绩那模模糊糊的影子,甚至他能看到步骘将军也被大量的木块压倒… 就在这时,第二枚巨大的弩矢再度袭来。 在陆逊茫然无措的眼睛里,这弩矢精准的爆射在了木屑之上,爆射在了步骘的位置。 陆逊清楚的看到… 那巨大的弩矢…锋刃的一角已经将步骘将军整个人贯穿。 “呜哇——” 他甚至听到了那“轰轰”的弩矢声下,步骘临终发出的哀嚎。 或许… 这已经不能叫做贯穿,因为那弩矢不止从步骘的身上穿透,甚至…那沉甸甸的木杆又将他撵成了碎泥。 整个场面,哪怕是隔着烟尘,陆逊尤自觉得触目惊心… 这一刻,陆逊已经顾不上再去思考… ——这巨大的弩矢怎么可能射这么远? 此刻的他只能祈祷,祈祷这两箭之后,没有第三箭,没有第四箭… 否则…他…他一定也交代在这儿了。 静谧… 除了漫天的尘烟外,此间一片静谧。 陆逊只感觉耳朵里“嗡嗡”作响,他甚至看不到陆家军,听不到陆家军的声音。 他们在哪? 这一刻的陆逊无比期盼,快来些人,救他,救救他呀… 他费尽心机做上这陆家的族长,他谋划了一辈子,他…他不能死在这里啊! 快来些人,将他从这该死的木头中给救出去啊。 ——『只有两箭么?』 陆逊方才想到这里… ——“轰隆隆!” ——“轰隆隆…” 仿佛是山峦颤动的声音,陆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突然像是耳朵恢复了听觉,他就能听到,周围陆家军的嘶吼。 “…山崩了!快跑!” “石块,好多石块砸下来了!” “两位陆族长还在里面…” “跑啊…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啊——” 已经有被石块砸中后凄厉的哀嚎声… 轰隆… 轰隆…巨石滚落的声音不绝于耳。 陆逊总算知道,不是没有弩箭了,而是…而是剩下的那巨大的弩箭都射向了山峦。 这些交州人…他们…他们是要活埋了陆家军啊哪! 一时间,整个陆家军风声鹤唳,哀嚎一片… 到处都是逃亡声,是凄厉的喊叫声。 反观,布山城楼上…士徽惊喜的望着那陆家军从严阵以待,军容齐整…到一夕间崩塌、四散而逃的画面。 这一刻,素来以军纪严明的陆家军,没有人敢上前去救那木楼下埋着的三个人。 这一刻,那百战百胜,从未尝败绩的陆家军,他们宛若丧家之犬一般仓皇逃窜。 这一刻,交州士家,包括这么多士家兵,从南海、从苍梧…受到的一切委屈,像是悉数释放出来。 ——轰隆隆… 山上的石块不断地掉落…不断地砸下! 时不时的有倒霉的陆家兵士被石块砸中,血肉模糊…陆家军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这种时候… “哈哈…”士徽笑出一声,他的双目赤红,他再度挥动令旗,“射!接着射!” 他已经能够确定… 这八牛弩,这花大价钱从关四公子手中购得的八牛弩! 今日势必要——发之入魂! “射——” “给我射——” 士徽宛若沉浸了一般。 原来痛击敌人的感觉,是如此这般的美妙啊! … … (本章完) 第二五七章 这钱花的,真特么的值! 巨大的石块还在不断地从山峦上砸落—— 四面八方,到处都是碎石,到处都是尘烟,飞沙走石。 就在半炷香之前还威风凛凛的陆家军军阵,如今已经彻底的沦为了修罗场。 无数陆家军的兵士都绝望的祈祷… 祈祷那“天降神箭”早点结束。 然而,那八百步开外的“神箭”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随着城楼上,那箭镞刺破空气,发出的连绵不断的呼啸声。 又是一枚枚巨箭爆射而来,在这遍布木屑与石堆汇聚之处爆开,更大的飞沙、更大的浓尘散布… 拥挤在此处的数万陆家军士拼命的咳嗽,隔着尘灰…眼睁睁的看着方才还在身边的战友,被巨大的冲击力振飞,或者被更多的石块淹没,场面无比血腥。 这里… 到处遍布的是惊恐的喊叫,他们想要躲避,却无处可躲,因为四处都是石阶。 渐渐地,他们已经分不清方向,没头苍蝇一样,互相撞到一起,更多的人晕厥在地,或者被践踏,偶尔会听到那石块儿下凄厉的呼喊。 “救救我——” “拉我一把——” 只是,这种声音在如今这等自身难保的状况下,俨然只是徒劳。 “爬上去,爬上去…” 四处堆满了巨石,便是陆家军要逃走也变的极其困难,他们疯狂的爬上那巨石,任凭手上、腿上遍布石阶摩出的血痕。 这么多年,陆逊不遗余力为陆家军铸造的信仰,就在这一夕间轰然崩塌、碎裂! 现在的陆家军军士,没有一个再在意那虚无缥缈的军纪军法,没有一个会去想到,临阵退逃…将是什么样的后果? 在生死面前,什么都不重要,每一个陆家军士都只剩下一个想法,一个纯粹的想法,那就是逃离这里。 离开这修罗场。 幸运的是,陆逊还有意识… 或许是石块与木屑留出的卡口,让他侥幸在这重重石块、木屑下还能活下来,可他感觉浑身都是痛感,他感觉身体各处像是都受了伤,特别是腿…他的左腿已经全无知觉。 而比起这些,他的心情无疑更加的崩溃,更加的悲怆。 他意识到一个严重的事实,交州既能射出这八百步外的弩矢,那么…陆家军攻取交州,已经…已经完全没有机会了。 再加上步骘被砸成肉泥,这让陆逊想到了更可怕的后果,他意识到,他非但已经输了,哪怕是死里逃生,他定还会输的更惨、更悲壮! 这已经是没有翻盘的余地… 他已经是深处于全无希望的绝望之中! 一想到这里,他的身子颤抖的厉害,他喉结滚动,那厚厚的尘烟中,他握紧拳头,拼命的捶向地板。 他呜咽着,悲鸣着。 “完了,陆家完了,我陆逊完了,一切的一切都完了——” 只是,哪怕是这道声音,也迅速的在巨石的隆隆声响中淹没…而随着越来越多巨石的压下,那碎裂的小石块儿砸在他的身上,陆逊只感觉浑身的痛感更甚! … 那边厢…原本在高处的孙茹。 当这十支巨大的弩矢仿佛天降神箭一般,从城楼上爆射而来时,她亦是看的目瞪口呆。 而当看到木楼被巨大的箭矢砸毁,他的夫君陷入其中,然后无数的石块又将他的夫君深深的埋葬。 孙茹下意识的向那边狂奔而去。 一路上她看到无数逃出来的陆家军,在喘着大气。 无比侥幸的彼此感叹,捡回了一条命… 然后不敢停歇,仓皇逃窜。 也有那么几个陆家军的兵士后知后觉,问了句:“陆将军呢?族长呢?” 他是想起了陆逊与陆绩… 可回应他们的,只有良久的沉默。 孙茹与这些陆家军士朝着相反的地方狂奔,她的眼泪在打着转儿,她不住的喃喃:“伯言,伯言——” … 八牛弩,十弩齐发,巨大的弩箭攻势还在继续。 整个陆家军已是支离破碎,漫天的尘烟中,那屹立了五年的信仰,随着巨石坠下的“隆隆”声,彻底泯灭。 那伫立的冲车,那四散丢弃的云梯,还有那散落一地的兵器,辎重,战车… 仿佛一夕间,就都不再属于陆家军了。 荣耀不在! 狂风摇曳着尘烟,依旧有石块的余波如雨一般的洒落,这飞沙,这走石,便薄薄的一层,覆盖在整个陆家军曾经的军阵所在,曾经那“耀武扬威”的所在。 不到一刻钟… 攻守之势彻底更替! 黑云压城者沦为惶惶逃窜者,何其戏剧,又何其可悲? 布山城楼上,士壹看着眼前的一幕幕,他情难自已。 他忍不住从亲兵手中取过一壶酒,猛地灌入口中,随着“咕咚”、“咕咚”的声音,他的心情方才平静的了一分。 哪怕如此… “呼,呼——” 粗重的呼气声依旧从他的口中传出。 沉吟了半天,他终于憋出一句话,“值,八牛弩…这钱花的真特奶奶的值…” 情绪所致,士壹也顾不得他是读《春秋》的,他是儒门中人,怎么能爆粗口呢? 可不爆粗口,哪里能表达内心中这悸动的心情啊? 此刻的士徽双手扶在城墙上,他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感慨道:“父亲是押对宝了,把钱粮交给关四公子,可比一年年纳贡喂给东吴那只喂不饱的狗,有用多了!” 士徽的这番话被士壹听到,他深以为然,却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担忧。 “徽儿啊,你说…咱们这么痛击这群陆家军,连他们族长都埋了,会不会招致他们更多的恨意,然后不顾一切的跟咱们死拼到底?” 士徽沉吟了一下,他也在仔细的思考这个问题。 过了良久,他像是想通了,展颜一笑:“设身处地,或许若我是陆家军的一员,我也会有仇恨,可…如果我并不知道,对方是用什么方法,就能八百步外射来箭矢,就能让山峦崩塌,甚至他们这仗是怎么败的?族人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想…比起仇恨,恐惧会更多一些…再说了…” 说到最后士徽的话戛然而止… 士壹却好奇了,“再说什么?” “我是在想…”士徽吧唧了下嘴巴,“我在江陵城接触过这位关四公子,他是个爽快人,也是个乐于助人、伸张正义的人,更是个在军械发明、创造上神乎其神的人!” “我爹既与他建立起了这份军械采买的关系…那日后,少不得采买更精良的军械,他东吴的恐惧只怕会越来越多!” 士壹颔首点头:“有道理,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或许这也是那关四公子想要的结果,这对他,对我们都是大有好处,是一箭双雕,也是两全其美!” “哈哈…”士徽笑道:“至少不用再往建业送孔雀了,那东吴的碧眼儿贪得无厌…前年三十,去年三百,今年竟索要三千,单单每年进贡给他的钱粮,都足够配备几百驾这八牛弩了…” “呵呵,不用受这份鸟气!还能痛击他!心里头别提多舒服了,多亏了关四公子啊…” 不单单士徽这么讲。 随着战局的翻转,城楼上的每一个交州兵士都是精神抖擞… 扬眉吐气! 这是属于整个交州的扬眉吐气—— 说到这儿,士徽伸手示意,让八牛弩不用再射击了,他朝士壹道:“叔父,孩儿该带兵去清场了!” “要不算了?”士壹还是有些担心,“我怕,陆家军去而复返…” “不会。”士徽笑道:“叔父忘了孩儿方才的话?这等未知的恐惧一旦蔓延,哪是那么容易消散的?借他们十个胆,他们也不敢!” … … 江陵城,鼓乐喧天,一派热闹。 街道上有人娶新娘子,这本没什么。 可这次娶新娘子的人十分特别,乃是江夏那九千俘虏中的一人。 原来,这九千俘虏被安置在江陵城,每天吃饭、睡觉、日常,都需要又人去负责、运送物质过来。 关麟又下令,派人特地给这些俘虏加送衣服、被褥、面饼,妥妥的优待俘虏。 这本没什么,可一来二去,竟有一个年轻未婚的俘虏与江陵城一位主动送物质的女子,互相看对了眼。 且在九千俘虏中传得沸沸扬扬… 糜阳把这事儿禀报给关麟的时候,关麟原本也只是觉得,不过是一个乐子。 原来囚犯与女狱卒之间是真的能产生爱情的。 可… 仔细一想,关麟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天赐良机。 这是一个神助攻啊! 当即,他便亲自去问过这位女子,得到是“真爱”,“非他不嫁”的结论后,又问了她的家门。 还是个大户… 原来,这女子名庞荣,是凤雏庞统的弟弟,如今身为蜀汉官员庞林的女儿。 她的母亲,庞林的妻子也是大族… 是荆州蔡、蒯之下,世家排行中,第二梯队庞、马、向、习四大家族中的习家的女儿。 故而,这女子虽不姓习,可因为她一直跟着母亲,居住在江夏,这才回来不久。 故而… 这门婚事少不得习家的点头! 关麟觉得他搞不定了,索性拜托老爹关羽出马,去为这俘虏向女子家登门求亲。 原本关羽觉得这事儿挺离谱的。 后来想想,或许云旗是想开个先例,这些年轻未婚的俘虏一旦娶了江陵城的姑娘,那心不就定在江陵了么? 顺理成章,不也就归降了么? 如此看来,这庞家与习家的孙女嫁给这些俘虏中的一位,这是有战略意义的! 于是,关羽答应了这件事儿,索性,就替关麟当了这个媒人。 接下来,便是关羽亲自出马,纵是习家的长辈习祯对“江夏俘虏”身份的女婿不甚满意。 可…碍于关羽的面子,碍于大义当前…碍于这九千四百俘虏的归降,也就答应了下来。 一来二去,三媒六聘… 关麟统统帮这位俘虏准备好了。 今儿个正好就是完婚之日,关麟亲自做证婚人。 一时间,九千俘虏都来凑热闹了,他们选出了几百代表拥簇着这位新郎官,招摇过市。 其它的则是在布置酒席。 酒席的费用也悉数都是由关四公子关麟出的。 这些俘虏万万没想到… 他们这身份,本以为在江陵城是要受尽冷眼,可谁曾想,如今在江陵城吃得好,穿得好,甚至还能娶媳妇… 这比起在曹魏时期每天像是狗一样的东征西讨,一日为军户,世世代代为军户,永无止境的日子… 这里简直是天堂了吧! 而关麟手下的女工,也在关麟的吩咐下,一起来讨个喜气。 她们围着新娘子“庞荣”所坐的青庐,拍手唱歌… 所谓青庐,是指汉代成婚,往往用青布为帐篷,新娘坐在其中,以扇遮面,不用盖头。 此刻… 新娘子羞涩的坐在青庐用扇遮面,却悄悄含笑。 关麟与张星彩则穿着便服,和大家会儿一起起哄… 整个场面颇为热闹。 不多时,一干江夏俘虏推着新郎官来到青庐前,这新郎官方字脸,一缕剑眉英气十足,身穿官服,胸前结着大红花,满脸朴实的欣喜。 关麟记得,糜阳说这俘虏的男人叫郝日,是九原人,字口刀! 好奇怪的名字与表字,据说还是这支九千人俘虏中的部曲督,统帅千人,地位极高,威望极重。 此刻新郎官与新娘子到一起了… 一干俘虏们开起了他们“部曲都”的玩笑。 “郝哥哥来了,不知是郝哥哥,还是好哥哥…” “好哥哥,好哥哥——新娘子也叫一声呗…” 新娘子庞荣,虽是大家闺秀,却与母亲在江夏孤苦的过了十几年,哪受得了这个,连忙娇嗔,把扇子挪开:“好哥哥…这是只能我叫的,不许你们叫!” 这下习家的长辈习祯急了,“丫头,快遮住。” 庞荣慌忙又用扇子遮住了脸。 看到这一幕,众人哄堂大笑,关麟也笑了… 其实,关麟知道,这位庞荣,她的母亲在古籍文献中还是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 她是庞统弟弟庞林的妻子不假,却因为曹操攻破荆州后,庞林与习祯跟着刘备混,逃走了… 庞荣的母亲不及带走,就留在江夏,自此与丈夫、哥哥分隔两地,一个人守护着家庭,抚养着幼女十余年。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 直到刘备夷陵之战战败,庞林跟随黄权投降魏国,这位庞林的母亲才带着女儿,能够与丈夫重新相见。 当然,这并不重要。 因为气氛热烈,遍布的喜气… 张星彩看着新娘子与新郎官拜天地,手不由自主的蹭到关麟的手,身子也贴近了关麟… 关麟以为张星彩是暗示,于是就抓住了张星彩的手。 张星彩却一把甩掉,面露红晕。 “她们成亲又不是我们成亲?你拉我手干嘛?快…快松手…” 说着话,也不知道是娇羞还是生气,竟是红着脸跑开了。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欢宴之后,关麟也喝了一些酒,他今天挺高兴的。 张星彩走后,三姐关银屏来到关麟身边,小声问:“欺负你星彩姐了?” 关麟挠挠头,一摊手,示意关银屏,他是一头雾水啊。 “我?能欺负的了星彩姐?十个我也打不过她呀?” 关银屏“噗嗤”一声笑了,目光又移回这喜堂,“想不到,你要用这等方法让他们归降…有你的…” 关麟淡淡的说,“这不过是一个调味剂,真正的猛料还得从北边来,估摸着也就这一、两天,快了,快了…” 关银屏鼓了鼓嘴,“父亲几次三番让你动身往江夏,你一再推迟,就是在等这个吧?” 关麟微微颔首… “瞒不过三姐。” 这边,他自问,已经对这九千俘虏做的够多了,也够好了… 这已经完全超脱了“优待俘虏”的界限,让老爹关羽出马说媒,这成亲都有了… 接下来,就该看老曹的了。 看看“老曹”那边早晚要吹过来的这阵风风,究竟是清风云淡还是暴风骤雨呢。 ——『老曹啊,你该是懂寡妇的呀!』 心念于此… 关麟不由得揣着下巴,陷入沉思。 倒是,那边厢… 本夫妻双方送入洞房的部曲都——“郝日”! 他突然从洞房内“嗖”的一声就跑了出来,因为礼服的紧束,竟连续几个踉跄,险些跌倒。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望向了这“郝日”,有的还问这位新女婿的娘家长辈习祯,“习家这女婿怎么毛毛躁躁的?” “什么习家的女婿,明明是庞家的女婿——”习祯感觉挺丢人的,不由得转过头去。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郝日“啪嗒”一声跪在了关麟的面前,脑袋磕向地面,“关四公子如此厚恩于我,我…我有罪,我骗了关四公子!” “我因担心家中老母受到牵连,就用了假名…我不叫郝日,也不是字刀口…我姓郝,单名一个昭字,字伯道,我…我不该骗公子,也不该骗大家。” 这…怪不得! 关麟还疑惑,哪会有人起名叫“郝日”的,哪会有人表字“刀口”的… “日”和“刀口”组合在一起是“昭”字啊。 当然,大汉以孝治天下,为了避免母亲受到牵连,改名郝日…这本无可厚非。 保不齐传出去,还是一段佳话呢! 可… 等等! 就在关麟微微思虑间,他终于发现不对劲儿了。 ——『郝昭…郝昭?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 ——『似乎…诸葛亮第一次出祁山时,攻至陈仓,守城的魏将就是郝昭吧?然后诸葛亮几万人,郝昭一千多人,昼夜攻守相持了几天,诸葛亮愣是没攻下来!』 ——『不会吧?这位…该不会就是十五年后那位曹魏的镇骨名将,三国时代顶尖的防守大师郝昭本‘昭’吧?』 心念于此,关麟都能想到他那铁骨铮铮的台词了。 ——骨可废,志镇存。 ——吾宁守城而死,不为辱军之将。 ——吾独镇此城,试问万夫谁开? 乖乖的… 关麟心里嘀咕着。 ——『这是开盲盒开到神将了么?』 念及此处,关麟连忙问道:“你可是太原人?” “四公子怎么知道?小人正是祖籍太原!” 随着郝昭的话,关麟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他心头感慨: ——『这波,简直赚麻了!』 … … 樊城,一方厢房之中。 曹操还在卧床。 程昱躬身道:“李藐在江陵城的往来已经查明,被关麟扒去衣衫城门视众是真的,得胜桥下公开撕咬关麟,满口是血,也是真的。除此之外,这李藐还因这位关四公子迁怒于关羽,屡次在城中怒骂关羽,骂他是个不长脑子的匹夫,怪不得生出个没教养的儿子。” “由此可见,这李藐的确是在江陵受了不少委屈,故而到樊城后,不遗余力的帮两位公子!不论他是出自何种心思?” 曹操淡笑,“哈哈,云长傲,这李藐狂,若不是那关家四郎,如此璞玉岂能归于我曹魏?” 说着曹操起身,“更衣,召集朝臣。” 程昱担心的说,“丞相方才头风又犯了,再多休息一会儿吧?” 曹操笑了,“时不我待,这几个月襄樊、淮南战场如此不利,孤若再不动动,怕是云长和那碧眼儿还以为,孤不是病了,孤是死了!” 说到这儿,曹操就要出门,可临出门之前,他脚步一顿。 又补上一问。 “仲德?这段时间,子健那‘征寡令’执行的如何了?” 程昱连忙道:“一切顺利,各州郡积极响应,已经征得五万寡妇,除此之外,各州郡来报,各地今年来投军者络绎不绝,比去年同期的一倍还多…” “将士们的士气呢?”曹操一边任凭婢女为他穿上鞋履,一边接着问。 “‘征寡令’中有一条,是额外奖励功勋兵士一房妾室,此令一出,将士们士气高昂、斗志昂然,迫不及待的想要立功!” “哈哈哈…”曹操闻言大笑,“这李藐继保住寿春后,又为孤立了一功!有此士气,这里失去的,孤就能夺回来了!” 曹操的心情似乎不错… 程昱却在眨巴了下眼睛,补问了一句,“丞相,还有一事…是地方征召的寡妇里,出现了不少‘活人妻’,其中更有我曹魏被敌人俘虏的士卒,这些‘活人妻’……” 程昱把话引到这儿,声音戛然而止。 曹操微微沉吟了一下,“你是说那江夏九千余兵?” 继而,他朗声道:“仲德,你还不知道吧?” “这些杂碎,他们在江陵过的日子可比咱们曹魏美多了,孤听闻,他们不仅能吃饱饭,穿暖衣,竟云长还亲自为其说媒,迎娶当地世家之女!” 话说到最后,曹操的眼眸中露出了几许冷厉的凶光。 “哼,仲德还以为他们是俘虏么?” “他们的妻女,孤没有发配给官窑为奴为妓,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说话间,曹操的胸脯跌宕起伏… 他的眸光犀利至极! 接下来,只能听到的是曹操那沉重的步伐,响彻在青石地板上。 咚,咚! ——咚咚! … … (本章完) 第二五八章 四路齐进,曹操开辟四大猎场 交州,郁林郡,布山城下。 石碓之中。 “阿嚏,阿嚏”的声音传出,是陆逊的儿子陆延找到了陆逊,陆逊的一只腿被石块砸中,如今已经没了知觉。 哪怕他自己也尤自昏迷。 “爹,爹…” 灰尘渐渐散去,陆延拨开陆逊脸上那厚厚的灰尘,他拼命的在摇晃陆逊,这使得陆逊有了一些清楚的意识… “我…我还活着么?” “伯言,伯言——”孙茹也赶来了,她与陆延一起将石碓拨开,将陆逊从石堆中尽可能的往外拖。 他们想要呼喊更多人的帮助… 只是,此刻周围哪里还有军士? 除了那些被石块压住的可怜军士,一个个在凄厉的呼喊,求救外,只剩下到处的尘烟,到处的血迹。 “救救我…” “少将军,也拉我一把…” “求…求求你了,救救我…” 面对着这一句句哀嚎,陆延不知所措,孙茹却坚定的道:“先这里是非之地,先莫要管其它人,带着你爹离开这里再说…” 只是,孙茹想要离开,可现在这种情况下,还离得开么? 布山城内,早已是一番号令,交州兵上下,瞬间集结,各个提着刀,犹如虎狼的冲向这一片狼藉,一片废墟的石碓中。 他们根本就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轻而易举的攻到了这边。 与其说是攻到这边,不如说是一路赶来,一路救援…每救出一个,就是一个新的俘虏。 甚至,一些陆家军军士看到这些交州兵,眼里宛若突然就多出了许多希望,朝他们不断地求救…不断地央求。 仿佛,这种境况下,交州兵才是他们唯一的救星。 一时间求救声此起彼伏。 只不过,那一个个交州兵的脸扭曲至极,没有丝毫的怜悯,他们朝这些陆家军怒喝,“当初你们攻南海郡与苍梧郡时,若是我们这般求饶?你们会放下手中的兵器么?” 随着这一个声音,整个此间安静了。 半炷香不到,一处石碓旁,士徽浑身都是灰尘,迈着沉重的步伐,登上了那碎石。 在这里,有两男一女,均是身着军装,其中腿折了的一人,身着的还是将军的铠甲。 士徽站定,双眸微眯着,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看。 其中一个兵士开口禀报道:“公子,所有留下的俘虏中,就数他们三个穿的最贵重,料来必定是陆家军的首领。” 首领? 士徽顿时狂喜,从眼前男人身上的铠甲也能看出,此人身份定然不低。 若是真的能抓到活的陆逊,那才是意外之喜。 士徽顿时很激动,朝着身边的军官厉声道:“取陆逊的画像来。” 打了这么久的仗,陆家军的几个首领人物,包括陆逊,包括陆延,甚至包括孙茹,都是有画像的。 身旁的军官立刻从怀中取出一张布绢,迅速的展开,一张画像抖落了出来。 士徽一看,不由得蹙眉… 画像中的陆逊是个很明显的莽汉。 豹子头,虎目,鹰勾鼻,龅牙…特别是一嘴的络腮胡子,还有那粗重的眉毛,比头发都要浓密。 再看眼前腿被折断的将军,年轻、儒雅、清俊,这分明是一个儒将的模样嘛? 这… 士徽眨了眨眼睛,心头不免遗憾。 因为,关麟提醒过他,射人未必先射马,可擒贼必定先擒王。 也正是因此,士徽才特地用了两枚弩矢朝那木楼上射来,不曾想,还是跑了这陆逊? 唉… 正直叹息。 “不用看了,我就是陆逊——”陆逊坐在地上,他抬眼望向士徽,淡定自若的开口,“我输了,陆家军也输了——” “爹…”陆延连忙望向陆逊…他不能理解,为什么父亲要自爆身份。 孙茹却宛若一眼就看透了夫君心中所想。 这样一场大败,陆逊被擒,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 否则…要如何向吴侯解释呢? 还有那吴侯派下来的步骘? 那才刚刚解救了的陆绩?又要如何交代? 无论是吴侯,还是陆家…夫君都没办法交代了! 呼… 倒是士徽,他惊喜的呼出口气。 他厉声喝道:“统统绑起来,带回去…” 扬眉吐气啊—— 士徽将刀插回刀鞘中,心情激动异常。 这就像是羊…被狮子欺负了许久,终于有一天狮子拔去了爪牙,羊站起来了!这是羊群的胜利! 而这一切,多亏了这八牛弩啊。 士徽心头久久不能平静。 谁又能想到,在如此悬殊的战力上,最终…笑到最后的是他们这不被看好的交州呢? ——『关四公子真神人哪!』 心念于此,士徽大声吩咐:“把这里的捷报报送往交趾,告诉父亲,陆家军败了,陆逊被我生擒了!” “也告诉父亲,这八牛弩之神威!快…快快去禀报!” 士徽性子急,可他不知道,他爹士燮已经在往郁林这边赶来的路上了。 士也在…他与长沙郡的韩玄韩老交谈过后,立即就带着关四公子的吩咐,赶至交趾。 士燮一听自知干系重大,当即就与士一起赶来。 一边往这边疾驰,还一边心里嘀咕着。 ——『陆逊哪陆逊,你可千万别死咯…』 ——『你若死咯,我们可怎么向云旗公子交代啊!』 罕见的,交州士家面对“死敌”陆逊,这一刻,竟无比期望他活下来…活下来。 … … 樊城,召集了大臣,曹操在桌案上的舆图中挥毫笔写着什么。 站在对面的是军师程昱、尚书令华歆、司徒华歆、大将军夏侯惇、征东将军张辽、平寇将军徐晃,除此之外,还有最了解襄樊局势的赵俨。 这是曹操的“霸府”成员,只有曹操最信任、也是最核心者才能参加这样的议会。 与夏侯惇、张辽、徐晃一身甲胄不同,程昱、华歆、董昭、赵俨皆头戴粱冠,显得老成肃整,透出几分拘谨来。 曹操一边写,一边大声吩咐道:“让那李藐也一道来议事!” 这…董昭觉得不合规矩,连忙道:“此李藐乃蜀中人,号称李氏三龙,实乃狂士也…为人张狂,不拘礼节,是缺德行之辈,丞相敕封他为谏议大夫,做丕公子的幕僚已是破例,如何能参与霸府中的决策?如若他都能进入霸府,丞相这是鼓励狂妄自大、急功近利的小人哪…这对大魏…” 董昭是曹魏的老人了,说是开国元勋一点儿都不过分,当年曹操迎天子之时,若没有董昭一路为其开绿灯,怕是在官卡上就拦住了。 二十余年来,又历任河南尹、冀州牧、徐州牧、魏郡太守…是曹操信得过的人。 他的话,份量往往很重。 可这一次,不等董昭把话讲完,曹操颇为豪迈的一挥手。“什么是德?临阵能制敌,不使将士枉死是德,治国能安民,不使百姓受冻馁之苦是德!狂又如何?运筹能帷幄,足保全我曹魏疆土,虽狂若何?妙计能频出,可使我三军将士士气高昂,兵户不绝,虽狂若何?” “反倒是那些坐而论道大言欺人,只会摆架子装清高,却无实惠于家国百姓的伪君子,我大魏没有那么多俸禄养之,孤这霸府纳的是治国用兵、运筹帷幄、平定乱世的有用之才?若论及狂妄?这李藐比之那祢衡又如何?比之那郭奉孝又如何?孤这霸府缘何纳不得?” 这… 一时间,董昭哑口。 许褚已经派人去请李藐。 不多时,随着李藐的进门,许褚引他到末席。 李藐环视眼前众人…他知道这是霸府,关麟曾向他提到过,也再三叮嘱他,一旦进入霸府,那伴随着巨大突破的同时,也面临着新的挑战,新的危机。 因为许多曹魏的国策,一旦泄露出去,那霸府中人,那小范围的一波人…便是最容易被怀疑的。 所以,一定要千万小心。 正因为想到了这里,李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曹操似乎还没有在舆图上书写完毕,他摆手给了程昱一个手势。 程昱缓缓起身,从怀中取出诏书,张口念道:“诸位不妨品鉴下丞相的这封诏令…” 唔… 李藐心头暗道: ——『在征寡令后,又要颁布诏令么?』 程昱已经开口:“夫有行之士,未必能进取;进取之士,未必能有行也。陈平岂笃行、苏秦岂守信邪?而陈平定汉业苏秦济弱燕。由此言之,士有偏短,庸可废乎?有司明思此义,则士无遗滞、官无废业矣。” 这是曹操的又一封“求贤令”,意思是说,选才不要求全责备,有德行的人,不一定可以建功立业;能建功立业的人,不一定有德行。 李藐还在惊愕,听不懂为何霸府议事,曹操要说这个? 就在这时。 “哈哈哈哈——” 曹操大笑了起来,俨然,他已经一口气在那舆图上写完了该写的文字,他满意的看了看,旋即抬眼望向李藐。 “李先生觉得,孤这封新的求贤令如何?” 这… 李藐顿了一下,连忙赞叹道:“吾观过丞相此前求贤令,可比这一封气魄恢弘多了,想来丞相还是年长了一些,锐气消减了一份,但其中至诚之言,却更能让天下贤士看到了丞相求贤之诚,江东孙仲谋鼠目寸光,荆州关云长假仁假义,蜀中刘玄德伪善至极,如此《求贤令》一出,足可以使得荆州、巴蜀、东吴名士对丞相趋之若鹜。” “哈哈哈…” 李藐的回答惹得曹操大笑,“狂士就是狂士,便是说孤老了,都说的这般清新脱俗,如饮美酒,让人沉醉…” 说到这儿,曹操示意让虎贲兵士展开舆图,他则大声道。 “这几个月失去的,孤现在要重新夺回来——” 顷刻间,一封舆图迅速的展开,是几个名字。 襄樊一线,曹操写下的是徐晃。 南阳至江夏一线,曹操写下的是于禁。 至于寿春,曹操写下的名字有两个,其一是张辽张文远…其二是他曹操本人。 除此之外,在汉中,曹操也标记出来,向巴中发起进攻的是张郃! ——四路大军,四路齐进。 ——曹操要开辟四个战场! 这… 众人一怔,程昱惊疑不定:“丞相…这战场是不是太…” 曹操的嘴角浮起一丝带着冷意的微笑,“枯水期,本就该是我大魏进攻的日子,如何能像是缩头乌龟一般…” 这话的言外之意,程昱听懂了。 ——『丞相是担心若枯水期不能收复失地,那涨水期时的四个战场就都危险了!』 程昱刚刚想到这里。 曹操大手一挥:“徐公明何在?” “末将在。”徐晃拱手。 “孤上次给了你一千亲兵,这次孤再给你从雍凉调集而来的三万兵,孤要你进攻南郡?牵制住那关羽关云长?你可敢领命!” “有何不敢?”徐晃当即拱手。 “哈哈…”曹操走到徐晃的面前,“公明,你与关云长是老乡啊,最了解他的,除了文远,就数你了,孤不求你胜,你只要能拖住他关云长,为我大魏攻取江夏争取时间,孤就算你一大功!” 这… 曹操的这句话意思很明显,他要夺回的是江夏以北,曹操不能允许南阳这个经济中心,产粮重地暴露在敌人的兵戈之下。 至于徐晃进攻的江陵…则是战略拖延。 “末将领命!”徐晃拱手… 曹操继续吩咐道:“南阳至江夏一线,孤要于禁将军在枯水期结束之前夺回失地,江夏以北更要悉数收复!南阳更是不容有失!” “至于汉中南下,人言巴蜀、巴蜀,无巴中何以蜀中?孤昨日已派人增兵于妙才,由妙才驻守汉中,由张郃去进击巴中…他孙刘联盟吃了我大魏的,岂只是吐出来就算了?” 说到这儿,曹操再度把眼眸望向张辽。 “几个月前,孤在汉中就听闻文远将军之壮举,八百破十万,虎啸龙吟震千里,江东碧眼尤梦惊,这次孤为文远压阵,这次孤给文远你十万兵,失去的合肥,孤要夺回来——” 尽管淮南没有百姓,但淮南却是最重要的战略缓冲地带,曹操不能放弃淮南,就如同他不能放弃江夏以北。 这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存在。 霸府的议会结束了,可曹操那虎啸龙吟般的声调尤自在响彻,振聋发聩。 一干文武走了出来,李藐若有所思,稍稍落后。 程昱似乎故意等李藐,却又不那么刻意,两人隔着一小段距离走着,似乎彼此并不理睬,却在低声说话。 “恭喜李先生了…初入大魏就能入主霸府,可见丞相之器重与信任哪!” 程昱似乎欲言又止。 “啊…”李藐先是一惊,他抬眼,发现程昱没有回头看来,当即会意,依旧是一边走,一边说道:“程军师取笑了,我虽狂傲,却也是有自知之明的,自知能入霸府,岂是因为我自己的能耐?全赖丞相倚重子桓公子啊!” 呵呵… 程昱笑了,虽知是假话,可他却能意识到身后的这个家伙是何其的通透? 程昱笑着道:“话说回来,李先生献给子健公子的这一封《征寡令》可是推行的有声有色呀…” 呃… 这话脱口,李藐一怔,他的脚步一顿。 程昱的脚步也默契的停了下来,两人依旧保持着一小段距离。 “李先生莫怕…”程昱低声沉吟:“是丞相让我带话给李先生。” 程昱顿了一下,方才继续张口,“昔日因为一盒酥,丞相把子健公子交到了杨德祖手里,让杨德祖好好的辅佐子健公子,可这些年,杨德祖终究还是让丞相失望了!” “程先生的意思是…”李藐语气有些磕绊。 “丞相让我带话给李先生。”程昱转过身,用宛若曹操亲临的口吻对李藐道,“好好辅佐孤的儿子,否则,你一定比那杨德祖更惨!” 这一刻… 李藐怔住了,他怔在了原地。 可偏偏,程昱的话又完全应证了关麟的猜想… ——『果不其然,在世子之位上,曹操是更偏心子健公子的。』 ——『他需要未来的大魏之主有一颗仁孝、慈爱的心,去抹去他曹操带给这天下百姓的伤痕!』 ——『如此…关四公子是…是完全算准了,也拿捏住曹操了!』 … … 江陵城,关府正堂。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远远的就听到习祯的怒喝。 荆州次一级的家族——庞、马、向、习。 习祯所在的习家虽是末流,但也是氏族,是荆州的名门,凡是名门最重脸面,岂能…受得了郝昭这等,拜天地时欺瞒姓名的行径。 故而… 这婚礼举行了,天地拜过了,就差洞房了,可习祯不干了,一定要等蜀中的庞林来这边表个态,这是他亲闺女…让他定吧。 习家做不了主了,等庞家来吧。 “二将军,你评评理,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哪有就要入洞房了,才告诉我们,这…这名字是假的?他昨日说自己叫郝日,今日说他叫郝昭?明日是不是又能说他叫郝刀,郝口?二将军…你说说?这…这样谎话连篇的男人,这闺女我们能嫁么?” 这…关羽一时间为难了。 他望了眼门前跪着的郝昭,其实门前跪着的何止一个郝昭,跪在关府府外的不下数百人,都是这批江夏的俘虏啊。 这也能从侧面说明…这位郝昭颇有人望! 坦白的讲… 这种事儿…定是郝昭的错,可偏偏关羽考虑到关麟这小子收编这些俘虏的想法,一时间,还不好发落了。 马良也在屋内,他“吧唧”了下嘴巴,提议道:“这天地都拜了,要不,还是…入洞房吧?否则…” 马良的这么说…在习祯听来,就好像是… 马良在要挟——若是不入洞房,你习家的这半个闺女以后也不好嫁人哪! 只是听到这个,习祯来气了,“又不是你马家的闺女?你当然不心疼了…” 本来,习家就对郝昭的身份不满意,是关羽登门求亲,大局为重之下…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 正好碰上这事儿… 习祯自然一口咬定,这婚事不能算! “呜呜——” 隐隐后堂有女子的哭泣声,是庞荣…知道真相,又知道如今形势的她只能在后堂垂泪哭泣,一时间乱了神儿。 “文祥(习祯)啊,你是广汉太守,怎么如此沉不住气呢?”关羽终于张口了,他说了习祯一句,旋即把目光望向关麟,意思再明白不过。 ——『这事儿你整出来的,你上吧!』 “咳咳…”关麟也算是细细思虑一番了,当然,他思虑的不是这个。 而是在激动啊! …这么一个“巅峰王者”级别的守将,被他抓盲盒抓到手里了,这种感觉…回味无穷啊。 “云旗…”还是关银屏悄悄的戳了下他,关麟方才从喜悦中醒转过来。 看到眼前气不打一处来的习家族长习祯; 听着后堂庞荣姑娘的一声声啜泣; 看着门外低着头跪在地上,一脸歉意的郝昭。 关麟不由得心里嘀咕着: ——『习祯哪习祯,你是捡到宝贝了?你知道么!你习家的门楣若能兴,一大半儿的功劳,都得给上这位新姑爷!』 ——『看你还一副嫌弃的模样,你还不乐意呢?我要早知道他是郝昭,哪能轮到你这侄女儿,我直接就撮合给我三姐了!』 不夸张的说… 关麟真的会这么做的。 这兄弟太虎了,堪称三国第一守将! 要知道,历史上能抵挡得住诸葛亮统帅下,蜀军攻势的也有; 但能凭一千多人抗住诸葛亮几万人,生生拖到援军到来的,那除了这位“郝昭”外,绝无第二人。 甚至,若要列个攻防的排行榜。 论攻击力,约定成俗的是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七许八夏九姜维。 那么论防御力,守城的本事,无外乎那个几个。 东吴的——徐盛、朱然; 巴蜀的——罗宪、王平、霍峻; 曹魏的——满宠、文聘、郝昭、曹仁! 除此之外,没了… 然而,若要从这九个守城将中选出一个最硬的。 那一定“死守陈仓”的“镇骨·郝昭”! 不夸张的说,若是他在,给他千把人让他守江夏,关麟心里简直就是四个字——稳得一批! 心念于此… “咳咳…” 一声轻咳,关麟豁然起身,挺直了胸脯,他就打算开始他新一轮的表演了。 … … (本章完) 第二五九章 鸿雁当头,仁者不阻归家之禽 如今,虽是乱世,可出身和身份是一种包含道德因素、才能因素、乃至于方方面面的东西。 具体来说,出身高、身份好,一定程度就会被以为是德才兼备,然后在未来大有前途。 作为习祯… 当叔父的想把侄女儿嫁给一个出身好点儿的人有错么? 并没有错。 故而习祯在斥责郝昭,反对这门婚事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是趋于赞同的。 如关羽,尽管心里向着关麟这边,却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迫习祯,这就太有失风度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站在郝昭这边的。 比如关银屏,比如马良,他们还是很同情这个年轻的俘虏。 也为关麟的这个计划,这个好不容易才打开突破口的搁浅感到惋惜。 当然,也有面不改色,余光盯着关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千呼万唤,关麟终于开口了,“习族长,晚辈斗胆问一句,你说这郝昭德行不佳,出身不好?可为何这样出身不好的一个人,能在江夏郡中做到部曲都,统领千人?又为何我关麟要亲自为他证婚,我爹又为何要亲自为他说亲?” 听到这部曲都统领千人,习祯微微一怔,面色上有些生动的变化。 他意识到,像是郝昭这样的白身,想要做到部曲督绝不简单,也就是说…他是凭着真才实干,一刀一刀积攒功勋,拼杀上来的。 不等习祯想明白。 “习族长,晚辈问你话呢?”关麟提高声调催促了一声。 习祯看了看关羽,却是摇了摇头,“我哪里知道是什么缘故?” 其实他知道,最起码,后面的两个问题,他知道。 你爹之所以说这么亲事,不就是为了你关麟招降这批俘虏啊,所谓的“大局为重”! 可哪怕知道,习祯也不敢明说,他故意补上一句,“云旗公子为他证婚,二将军为他说亲?这种事情?难道云旗公子不知道缘由,还要问我么?” “我当然清楚。”关麟失笑道:“只是习族长,你也应当清楚才对啊。” 话说到这儿,关麟直接将跪地请罪的郝昭拉起,拉进大堂,然后朝着在座的所有人说了起来,“诸位中,应该都是传承世家,虽未必是荆州翘楚,却也自有一席之地,除了我爹出身低微一些,应该没有武人出身了吧? 这… 听到这儿,关羽顿感到有点扎心的味道。 不过,也的确如此,他的出身真的不高,像是郝昭这么大的年轻,关羽还为人看门护院呢!亦或者是打枣树练功呢! 关羽方才想到这儿。 关麟的声音再度吟出,“诸位都是传承世家,定然也听说过,一个白身百姓,一个寻常武人在军营中能做到部曲督、千人长,需要何等的能耐?试想一下我荆州的千夫长,我五弟、我三姐、我二哥…虽是武艺高强?可若是没有我爹的身份,他们的功勋别说千夫长了,就是百夫长都极是勉强!由此可见,此郝昭能在江夏军中脱颖而出,这难道不说明他能力过人么?” 这话脱口,从关羽往下,众人纷纷颔首。 “而做到部曲督也就罢了,偏偏这郝昭乃是江夏兵,是文聘手下的部曲督,能凭个人本事做到这个地步,他何止是能力出众,必定是受到文聘赏识,文聘号称‘江夏铁壁’,进攻的本事不怎么样,可防守的本事一流,但凡这郝昭能学到了三成,那对我荆州岂不是大有裨益?北方的曹操都知道唯才是举,不问门第?难道…我们荆州,你们习家竟要因为门第将这么一个良将,这么一个贤才拒之门外么?” “就是…”不等众人反应,关银屏已经拍手叫好,充当关麟的“喊托儿”! 马良也微微颔首点头。 关羽的眼眸微眯,心头暗道: ——『还是熟悉的云旗啊…这一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再看这位郝昭…”关麟的话还在继续,“是,方才习族长说的没错,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岂能撒谎?岂能信口雌黄?但是否儿戏,是否撒谎?我们不能只看这错误的表象,我们更要看道这错误行为的初衷…” 说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语调抬高,一本正经,“大汉以孝治天下,此郝昭更名郝日,他是为了骗婚么?不!明明他是为了隐瞒名字,换取北境老母的安然,如此至诚至孝之人?岂会是欺世盗名之辈?难道,他遵循的孝道有错么?” 这次,更多人张口,甚至是点头称赞:“没错!” “还有。”关麟又转向了门外,“你们看看,此郝昭一人犯错,多少部曲为他求情,院落中下跪的就有几百人,关府门外更是有数千之多?我斗胆问一句,我爹常常说的,军中威望的树立不止是身先士卒,作战勇猛,更是善待士兵,爱兵当如子,那么?郝昭一人之错,引得这般多的人为其衷心求情,这难道不是这位部曲督爱兵如子的表现么?” 这下,关羽不由得长捋着胡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经关麟这么一说,他突然发现,抛开劝降俘虏这一条,这郝昭也的确值得他关羽去亲自登门求亲,是个不错的人才。 ——『云旗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辣呀!』 “而且,习族长…”关麟引着郝昭面朝习祯,并且把声音调高到了极致。“习族长自己来看,从他坦白真相,从你起身拒绝了这门婚事后,这位郝昭兄除了一开始面色有些哀切之外,一直是面不改色!” “哪怕是你嘲讽他出身不高,身份不贵,说他厚颜无耻也好,我称颂他颇为威望、爱兵如子,是个贤才也好,他的表情竟没有半点动摇,这份气度,再加上他的容貌、人品、才干?难道会因为出身,因为现如今的处境,就一生碌碌无为么?” 习祯神驰心摇,竟然喏喏张不开口。 “习族长…”关麟继续催促道:“子曰‘君子固穷’,说的是君子安贫守道,可诸如郝昭兄这样不止能做到守道,更有如此气度,如此胆识,如此才干的?难道…习族长真的会觉得,他会‘固一世之穷’么?” 听到这儿,郝昭已经怔住了… 门外那些跪地的俘虏也怔住了,他们万万也无法想象,这位关四公子不仅“慷慨解囊”、“成人之美”,竟还在这种时候,说这么大一番话。 只为了为了…替他们这些俘虏中的部曲督去证明,证明他足够配得上这位氏家之女。 关羽、马良、周仓、关银屏,还有无数正堂中的文武,因为关麟的话亦是若有所思。 习祯的表情则是变得阴晴不定…他几次张口,又几次阖上,像是在做最后的权衡。 倒是后堂的那庞荣的啜泣声不见了。 关麟眉毛一展,继续道:“还有后堂的那位庞家妹子…我关麟奉劝一句,这世间两条腿的男人是好找,可如此才干,如此胆识,如此气度,最关键的是与你一见倾心,彼此爱慕的郎君,错过可就不再了!所谓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你就忍心隔着这层纱布,任凭如此如意郎君从你眼前溜走么?” 似乎是因为听到了“庞家妹子”这样的称呼,郝昭的表情再也按捺不住,他神色大变,惊惶的望向了后堂。 所有人的眼神亦同时朝后堂望。 就在这时。 “叔父…郝郎如此本事,如今一时困顿,又岂会一辈子困顿?” 庞荣那清脆的女声不假思索的从后堂传出,“叔父,难道…难道你一定要…要拆散我们?也让庞、习二家失去这么一个有才干,有胆识,早晚飞黄的女婿么?” 此言既出… 众人齐齐无言,但都将目光回转向了习祯的身上。 终于,在连连变幻的神色间,习祯发出一声长叹,然后弯下腰朝着关羽与关麟各行一礼,“若非二将军与云旗公子,今日我习、庞二家险些失掉一位乘龙快婿。” 关羽捋须大笑,然后举起酒樽,朝着习祯道:“酒宴尚在,今日无事,关某这媒人可否也讨得一杯喜酒?”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我引关公赴宴。” 随着习祯的声音,众人轰然起身,就这样宴席再开。 关麟看到,哪怕是送入洞房时,隔着蒲扇,郝昭与庞荣不时的在回望着他,眼神中满是感激之情。 佳偶天成。 看着一对新人双双入洞房,关麟心头一幅美滋滋的感觉。 比起获得“神将”… 能让“神将”心悦诚服,无疑…在关麟看来,更加弥足珍贵! 正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自古劝和不劝分哪! 只是,这个洞房花烛的夜晚…就连关麟都不知道。 郝昭与庞荣,这一对新人,他们没有在洞房中沉溺,而是浅尝辄止后,齐齐的行至贼曹掾属关麟的屋门外… 他们要齐齐的拜谢这位替他们力挽狂澜的“媒人”… 只是,关麟喝了不少酒早已经睡下了,今日是麋路当值,他守在门外,拦住了这一对壁人。 “四公子已经睡下了,两位明日再来吧…” 郝昭与庞荣彼此互视一眼,旋即齐齐的跪下,朝着那阖上的门子,深深的磕了个头。 郝昭扶起夫人,无比郑重的朝麋路道。 “劳烦壮士告知云旗公子,这份情郝昭记下了,从今往后,四公子担忧差遣,我必定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郝昭的话说些信誓旦旦… 麋路颔首,“我记住了,明日一早公子醒来,就把话带到!” 郝昭与庞荣最后深深的望了一眼那眼前的门子,虽然这门子将他们夫妇与关四公子隔开。 可再没有一刻,郝昭觉得,他与关四公子的心是贴的这样的近… 再没有一刻,郝昭会像如今这样,对一个人这般的肝脑涂地! … … 樊城外的猎场,冬日,猎物蹄子宛若被冻僵了一般,跑的极慢。 故而,这个季节,一旦发现猎物,是更容易射中猎物的。 曹丕与司马懿策马疾驰。 司马懿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手里的牛筋弓弦已经拉到了极限,整个犀角弓身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箭簇对准前方二十丈开外的一头麋鹿。 这鹿藏身于一片白桦林中,安详地嚼着一蓬枯黄的树叶,浑然不知灾难的即将来临。 这等寒冷的冬日,稀疏的树林并不能提供什么像样的掩护,光秃秃的枝干和灌木丛在身前交错伸展,宛如一个天然的牢笼,把麋鹿巨大的身躯笼罩其中。 “嗖”的一声,司马懿引弓射箭,箭矢如流星飞向麋鹿,随着一声鸣镝声响,他才发现另一支箭也从对面穿了出来。 两支箭碰撞,反倒是麋鹿侥幸躲过一劫,受了惊的麋鹿猝然一跳,撞得身旁的树木一阵摇动,然后他四蹄飞扬,慌张的朝着树林深处逃去,很快就不见踪影。 司马懿无奈的苦笑,把犀角弓插在泥土上,走到树林,将那树干上的箭杆用力拔了下来,随手捋了捋有些歪斜的尾翎,插回箭壶里去。 曹丕从对面驾马而来,“今日是李先生成功入霸府的日子,那还是一只大腹便便,快要临盆的母鹿,还是不要杀生了吧?” 司马懿望着白桦树干上的箭痕,眼神闪过一丝不满,“我看是子桓是想感受下曾经的仓舒(曹冲)公子、如今的子健公子,他们心中的那份仁厚与慈爱吧?” 曹丕感慨道:“若是子健,还有冲弟,他们一贯是‘麋鹿临盆,不忍下手’、‘野雉护家,要成全其义’,‘鸿雁当头,仁者不阻归家之禽’,许多时候我也想不通,父亲并不仁慈,为何会如此喜爱仁德、慈爱的儿子?” “这次…子健犯下这么大的过错,父亲惩罚的杨修,却依旧用了他的《征寡令》,我奉上的《九品官人法》却…却石沉大海,这还不能说明父亲欣赏的依旧是子健么?父亲喜欢他的仁德与慈爱呀!” 曹丕望着那麋鹿跑远留下的小路,不由得一阵怅然。 “这件事儿,子健没赢,子桓也没输…”司马懿劝道:“至少丞相虽用了《征寡令》,却将杨修关入牢狱,将李先生赐给了子桓,总的算下来,子桓并不吃亏…” “可那《九品官人法》…”曹丕还是不甘心。 “或许,丞相还是忌惮那些世家大族吧…这些年,荀令君的死、崔尚书的死委实刺痛丞相了,也让他变得更敏感,更忌惮。”司马懿感慨道:“这些年,曹魏的兵马要么是掌握在宗室的手中,要么是临时交道降将的手里,丞相本就在用宗室与降将制衡氏族,一以贯之,一贯如此罢了…更何况…” 司马懿顿了一下,“更何况李先生献出的这一篇《九品官人法》的威力,不在于丞相是否推行,而在于各世家大族对公子你的看法,如今,公子已经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这… 司马懿的话让曹丕的心情好受了一些。 却在这时。 不远处的农庄隐隐有声音传来。 ——“你们放开我…” ——“我有丈夫,我丈夫在江夏当兵,他是没有回来,不是死了…我不是寡妇!” ——“松开我…松开我…” 听到这些,司马懿与曹丕连忙驾马向那边行去。 越是靠近,越是能听到一列列士兵的脚步声与铠甲摩挲声,火把照亮了那黄昏将至。 那幽深绵长的村巷,一名曹魏的官员低头哈腰,朝着这领兵的官员说道:“就是她们三个,几次征寡,推托说什么丈夫没死,丈夫在江夏从军…” 领兵的官员正是赵俨。 赵俨冷笑,“还敢说丈夫在江夏从军?他们投降敌阵,犯下的错比死了还大,如今丞相没有惩罚于尔等,征召你们再度嫁人,已是网开一面,再敢推迟,直接全家都抓了,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赵俨的话震慑到了这三名女子,她们不过二十多岁,正直最好的年华… 如今…他们的男人还在,却…却要被逼着再度嫁人,这…这让她们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村中有年迈的老者劝道:“去吧,去吧…莫要让丞相追究,牵连了全村哪,去吧,去吧…再嫁人,忘了这边的一切。” 这三名女子已经哭的是梨花带雨… 赵俨则是扬起马鞭,“带走,带走,还有下个村落呢!莫要耽搁…” 历史上,就是这位赵俨。 在曹魏推行“征寡令”后,凡是他到地方,所征召的寡妇远远超过原本的官员。 也就是他,开启了将寡妇扩散为“活人妻”的先例。 更别说,这次,对于这些降兵的妻女,曹操已有吩咐。 为了功勋与成绩,赵俨是本着宁可错抓,也不放过,他眼睛里可揉不得半点沙子。 “这…” 倒是匆匆赶来的曹丕看到如此欺凌弱小的景象,他下意识的想要上前阻拦。 司马懿却将他一把拽住,他小声道:“《征寡令》是丞相颁布的,整个全国推行,子桓可想清楚了,若要阻拦,那挡着的不是《征寡令》,而是丞相啊!” 这… 曹丕一下子怔住了,他感觉双腿都在发抖,抖动的厉害。 赵俨注意到了曹丕,“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五官中郎将啊!” 曹丕皱着眉勉强的向赵俨一拱手,“赵将军…” “怎么?哪个不长眼的惹了五官中郎将不高兴?” 曹丕愤愤然的张口,也不知道是因为嫉妒曹植因为仁德与慈爱得宠,还是厌恶父亲采用了弟弟献上的《征寡令》,他几欲爆发。 司马懿却在拉拽他的衣服。 当即曹丕收敛起所有的心情,“方才听这些妇人所言,她们的夫君并未战死,不曾是寡妇,这《征寡令》也要征她们么?” “五官中郎将,借一步说话。”赵俨示意曹丕,三人走到一旁。 说起来,赵俨是颍川四大名士,是氏族子弟,因为一封《九品官人法》,打从心底里,他是站在曹丕这边的,自然能理解曹丕的心情。 “说句不该说的话,子桓公子该不会还以为那江夏的九千俘虏没有归降关羽吧?” “啊——”曹丕一怔。 赵俨眼眸微眯,语气凝重。“他们中都不乏要在江陵城成亲的了,如此来看,只是征召他们原本的妻女再嫁,这已经算是丞相的网开一面了,这件事儿,我劝五官中郎将还是不要插手,以免引火上身!” 咯噔… 随着赵俨的话,曹丕心头“咯噔”一响。 司马懿连忙替曹丕向赵俨拱手,“多谢赵将军提点…” 赵俨拍了拍司马懿的肩膀,“好好辅佐子桓公子,咱们豫州人,可都期盼着子桓公子能更进一步,更是期盼着由子桓公子推行那《九品官人法》呀!子桓公子千万莫要让我们失望啊!” 说到这儿,赵俨对曹丕深深的鞠了一躬。 这一躬,无关乎尊卑,更多的是豫州氏族的希望。 而这一番话,让曹丕一下子就觉得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不多时,赵俨的队伍带着那三名“活人妻”走了… 曹丕尤自凝着眉,过了许久,他方才沉吟道,“难道,父亲就不怕逼反那些江夏的俘虏么?” 呼—— 司马懿重重的呼出口气,“或许,丞相是对的!” “这么长时间,这些江夏俘虏这么多人,还是有些消息传回…” “试想一下,若不是归降?谁有这么多的粮食、布匹给这么多的俘虏?还成人之美,助他们娶妻…他们那里还能是俘虏呢?” 说到这儿,司马懿郑重的对曹丕道:“子桓,不要太天真了!记住,从你献上那《九品官人法》的一刻起,你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不论是处于何种目的,这条路,已经有许多人要跟你一道走下去,不可妇人之仁!” … … (本章完) 第二六零章 正道的光,洒在了苍茫大地上 交州,郁林,布山城的刑室内。 火把爆出一个灯花,士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凶戾之光。 他森冷地对着陆逊说道。 “陆将军,《道德经》中有一句话,‘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再大的狂风,也不会刮上一个早晨;再大的暴雨,也不会下一整天,你攻伐我交州,屠戮我交州子民的时候,可曾想到过,会有落到我们士家手中的这样的一天?” “成王败寇…何必多言?”陆逊被绑着,他的腿上亦然没有知觉,他需要治疗,可现在的情景,别说治疗了,怕是即将受到更残暴的刑罚。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今日你落到我手里,就莫要怪我心狠手辣。” 听着士徽的话,陆逊只是注视着他,无能为力。 “来人…” 士徽正要吩咐,陆逊颤巍巍的问了一句,“你能告诉我,我夫人在哪?我儿子在哪?还有…还有我陆家的族长公纪…他…他可还活着?” “你儿子在另一处刑房!”士徽戏谑的看着陆逊,就像是一个大反派一般,不住的发出猖獗的笑声,“哈哈,陆绩的话?他跟你们那什么步骘将军一样,都被石块砸成肉泥,已经有你们陆家的族人认出了他…至于你夫人的话…这个嘛…” 士徽故意欲言又止,他在挑衅着陆逊。 “你要干嘛?你要如何对我夫人?” “你还是先顾你自己吧!”士徽吩咐道:“来人,杖二十!” 面无表情的刑吏走过来要拖陆逊,陆逊嫌恶的一甩手,“别碰我!” 他强忍着内心中的那份骄傲,也强忍着即将到来的耻辱愤恨,他知道反抗是徒劳,他慢慢俯身伏在地上,两边刑吏掀起他的袍子,举杖便向陆逊的臀腿上打落。 陆逊虽非养尊处优,却也是身份尊贵的公子,头一次经受这样的肉刑,那支没有知觉的腿也就罢了,另外一支直痛的额头汗珠滚滚。 他唯有强咬牙关,一声未吭,二十杖很快打完,陆逊的身后已经是一片血渍。 刑吏走开,陆逊深深的喘息,扶着墙颤抖的支撑跪起,又艰难的站了起来,他冷眼望着士徽。 这显然没有达到士徽希望的效果。 要知道,这次交州与陆家开战后,陆家军连战连捷,死在陆逊手上的交州兵何止大几千人,士徽今日就是要替他们报仇。 “这二十杖不过是让陆将军浅尝辄止,领略一下,我们交州也不是好欺负的,现在你知道我等的厉害了?” “你们那能射八百步的巨弩?从…从哪来的?”陆逊强忍着疼痛问道。 “什么?”士徽一怔。 陆逊淡笑,“你们交州哪里会有如此能耐,制造出这等神器,定然是…是黄老邪?对不对?对不对?” 陆逊的眼眸锋锐,他的话惹得士徽一惊。 士徽强忍住被看穿了后的怒气,冷笑:“陆将军还真让人佩服啊,如今身在囹圄,还能操心到这些?只是,你如今落到我们手中?你还能活着出去么?” “就当是我想做个明白鬼…”陆逊直面迎上士徽那凛冽的目光,他淡淡的道:“不止是巨弩?就连…就连擒住陆绩,以他要挟于我,也是…也是那黄老邪教你们的吧?” 士徽脸色一青,他自不敢暴漏关麟与黄老邪的关系,他冷然道:“到这时候还逞口舌之快,那就怪不得我心似铁,仇恨如炉,来人…给我吊起来,鞭刑,让他胡说八道!” 不多时… 刑室内响起了清脆的鞭打声。 沉云在天边翻涌,天色暗了下来,闷雷声隐隐传来。 … “阿嚏——” 就在不远处官道上士燮与士,他们已经得到消息,郁林守住了,且敌将陆逊被生擒… 这让他们短暂的长出一口气。 既是感叹于八牛弩的威力。 也感叹于,擒贼擒王…总算交州的战事阶段性的结束了。 可…仅仅只是一个刹那。 士變就觉得不对劲儿了,他一下子想到了一件糟糕的事情。 ——『士徽这小子,不会把陆逊给打死了吧?』 是啊… 这陆逊是关麟要的人,没死在战场上,没死在那八牛弩的弩矢之下已然万幸,可千万不能给打死了呀! 考虑到士家与陆逊的仇恨,是存在这种可能性的! “阿嚏…” 想到这儿,士燮又打了个喷嚏。 士连忙催促,“快,再快一点儿!” … … 黄昏时分,糜芳在江陵城城楼上指挥着一干苦力在搬运石头。 包括糜芳在内,均是衣衫褴褛…浑身泥泞,显然这江陵城筑造新城的差事,并不轻松。 金钱、人力、地理环境、城池设计规划、城内构造、防务… 天气、时间、自然灾害、给排水系统、道路设施、地基构造、防水、区域划分… 究是糜芳这个江陵城的太守,这个精明的商贾,一时间也觉得头大,许多事情必须亲力亲为,方才能通晓具体的问题在哪?如何加快工期。如果建的固若金汤。 说起来,“血不湿”向北贩卖的事儿交给傅士仁后,糜芳总算有精力去筑造这座江陵城的新城了。 当然,关麟这边金子的充沛,也是必不可少的条件。 糜芳抬起头,望着天,抹了把汗,眼中有泪,是标准的痛并快乐着。“快,看这天色还能再能再干一个时辰,都加把劲儿,一个时辰后开饭。” 糜芳展现出了罕见的执着与筑城天赋,一连十日,江陵城新城筑城的进度飞快。 此刻,糜芳刚指挥着一波苦力搬过石头后,一名糜芳的下属文吏悄悄的走到他的身后。 “糜太守?” “怎么?”糜芳认出了这文吏,是负责筑城中石料采买这一项的,算是糜芳的心腹。 “咳咳…”文吏轻轻的咳出一声,旋即压低了声音,“糜太守之前看上的那批石料,需要足足五万金…太昂贵了,纵是关四公子有个聚宝盆,也不能这么浪费呀,下官昨日找到了一批稍稍劣质一些的,外表上看与原本的那批一模一样,如果…” 说到这儿,文吏的话戛然而止… 糜芳却是眼珠子一定,他靠近了这文吏一步,压低声音,“你的意思是?换了这批石料?” “是啊!”文吏虎头虎脑的连连点头,“如此,这多出的两万多金不就进了糜太守自己的口袋了么?小的也…也…” 文吏露出一份见钱眼开的模样,喜滋滋的望着糜芳。 在他看来,一贯贪财好利的糜太守是绝对不可能放弃这么一个无本万利的买卖。 可是…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糜芳原本还在笑,可笑到最后,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冷冽了起来。 “你大胆——” 糜芳的一双眼睛瞪得硕大,他大声道:“中饱私囊都到老子头上来了?老子若不办了你,人人都还以为我糜芳是个贪得无厌、急功近利之徒…” 呃…听到糜芳这一番话,那文吏都懵了。 他心里下意识升腾起了一句话。 ——『糜太守,难道你不是么?』 “来人。” 不等这文吏想明白,糜芳大喊一声。 “糜太守。”登时,几个侍卫就赶了过来。 糜芳指着这文吏的鼻子道:“此人蛊惑本太守筑城石料偷工减料,中饱私囊,岂有此理,尔等将之拿下,明日午时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啊… 糜芳的话,让这些侍卫都懵了,蛊惑太守的确是大罪,但也不至于…直接就斩首示众吧? 这些侍卫又哪里知道,糜芳的心中所想呢? 丫的,筑造江陵、长沙两座新城是为了什么? 那是为了防范那臭不要脸的江东碧眼儿的偷袭,防范那群鼠辈的背刺。 糜芳是个记仇的人。 哪怕隔着千里,哪怕过了这么多的时日,糜芳对孙权,对东吴的恨意依旧不曾消减,依旧足以融烬一切了! 这新城,事关防范这群鼠辈?他糜芳怎么可能偷工减料? 甚至,就是钱不够了,不夸张的说,他糜芳贴钱都得上。 这是其一。 其二,要知道,如今这新城收益的八成是他糜芳“好三弟”关麟的。 而其中的三成又是他糜芳的,这要是个一触即溃的工程,那坑的是别人么?坑的就是他糜芳自己啊… 偷工减料,糜芳直感觉是有人在偷他的钱,在挑衅他的威严! 故而,这文吏说偷工减料时,糜芳心头就爆出三个字: ——『你妹的』 就算是再、再、再退一万步说,按照关麟的构想,新城建好后,沔水山庄,乃至于大量的工坊,甚至是那‘血不湿’的生产作坊,都会搬到这新城中。 若是新城丢了?那…糜芳得亏多少?这个数字,无法想象。 正是因此,无论是从面子,还是里子… 糜芳一定要严惩这个文吏,以儆效尤,看谁还敢动这笔筑城的钱… 丫的,别拿他糜芳,不当干粮! “怎么?本太守说的话,都不好使了?” 见侍卫没有反应,糜芳抬高了声调… 这下,侍卫连忙拱手,继而拖着这文吏下城楼了,这文吏起初还是目瞪口呆,直到被拖拽到城梯时,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大难临头… 他歇斯底里的大喊:“糜太守…糜太守…” “糜太守…你…你可听清楚了?这是好事儿啊…你…你何时变了呀?你怎么变成那样的人了!” 呵呵… 听着这声音,糜芳只觉得想笑。 他颇为伟光正的昂起头,朗声道:“本太守从来大义当先,从来都是一个舍小家,为大家,有着高尚情怀的人!” “这等偷鸡摸狗,偷梁换柱的行径,本太守岂会同流合污?哼,查出来一个,本太守就办一个,定斩不饶!” 一时间,哪怕是黄昏,可尤自一抹正道的光,就快洒在大地上了! 就在这时,又有侍卫禀报道:“糜太守,云旗公子带了一位名唤郝昭的降将,正在看新城的筑造…” “郝昭?”糜芳吧唧了下嘴巴,他迅速的想起来了,“那不是娶了庞、习家闺女的那个俘虏中的部曲督么?云旗咋…咋带他来看这个?他懂筑城?” 虽说有这样的疑问,可糜芳还是连忙吩咐。 “快,前面领路!” 糜芳显得有些紧张,倒不是因为这郝昭,要知道…关麟可是这筑新城的——金主啊! 金主来视察了,这对工程方是大事儿。 至于糜芳心头的怀疑: ——这郝昭,懂筑城么? 呵呵…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记载,三国时代的易守难攻的城池也就那么两座。 ——江陵城、陈仓城! 其中的江陵城易守难攻是因为关羽造的新城,打的底子无比厚实; 至于陈仓城…那从内到外,从上到下,全部都是郝昭统筹建造的,史称“陈仓下城”或“汉陈仓城”。 江陵城硬不硬?得问曹丕三路伐吴时,耻辱下线的曹仁… 以及镇守江陵,一战震撼曹魏的朱然! 多说一句,朱然字义“封”! 陈仓城硬不硬?那还是问统率三万军进攻的诸葛亮,问问诸葛亮,面对一千多人的守军,二十多天怎么就没攻下这陈仓城? 江陵城与陈仓城都很硬,可哪个更硬?似乎…还得是郝昭的陈仓城更胜一筹! 果然… 那边厢,郝昭在跟着关麟看过整个新城的图纸,建筑进度后,他立刻就感慨道。 “两面环水,如此,新旧两城,相辅相成,从设计上巧夺天工我…敌军想要攻破江陵需要攻城两次,这无疑就是双倍的难度,可…” 感慨过江陵城新城建造的巧夺天工,郝昭当即朝着关麟提出了全新的看法,“不过,我有一个方法,虽会让建造的成本上升一些,却能让敌军攻城的难度从双倍,变成四倍!” 这… 郝昭的话让关麟微微一怔。 他不知道什么所谓的双倍难度,四倍难度… 他就只有一种感觉,有了郝昭这个顶尖的筑城、守城之将,他本就是双倍的快乐! 如今,看这意思,郝昭对江陵城新城的建造无比热衷,且迫不及待的就要投身其中,这在关麟看来,得是四倍的快乐了! 关麟伸手示意,“伯道但说无妨,钱不是问题…” 话说到这儿,关麟心里突然生起一个想法。 怎么突然还期待起东吴的背刺了呢?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东吴的背刺刺到了铁板上?那会是什么后果? 疼不疼啊? … … 刑室內。 陆逊双臂被吊在房梁上,身上的衣裳被皮鞭撕扯得褴褛,一道道血痕渗出,背上已经是皮开肉绽,人已经趋于晕厥,可皮鞭仍在打落。 做笔录的文吏蹙眉看着这失控的场景,说道:“公子,他晕过去了,要不…” 士徽一定要堵住陆逊的嘴,他不能允许“交州从黄老邪处采买军械”的事儿暴露出去,更不能让黄老邪的身份,因为他士徽而暴漏。 所以,士徽铁了要让陆逊以无比屈辱且痛苦的方式死去。 “泼醒——” 刑吏也有些心虚了,看着士徽没有行动。 文吏道:“七郡督在交州颁布的条例中有一条,一日鞭挞数量不能过百,犯人晕厥而止!” 士徽冷冷道:“我爹就是太仁慈了,否则,早就结识到贵人了,岂容这东吴骑在我们头上这般许久?你们把他泼醒…” 就在这时。 一桶水泼过去,陆逊缓缓睁开双眼,他极度虚弱,可他望着士徽的眼神却充满了揶揄和鄙夷。 “你靠着,靠着黄老邪才侥…侥幸胜了我而已,你…你得意…得意什么?” 陆逊越是这样的话,越是让士徽感到一阵无力与恐惧… 他冷冷的道:“你信不信我把你夫人,献给黄老邪——” “你敢——”陆逊目眦欲裂一般的瞪向他。 士徽还想打… “住手!”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传出… 士徽转头,他惊讶的看到了父亲士燮… 他惊呼一声,“爹?你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你就酿下大祸了。”士燮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可很快,目光就变得松动,他知道…这不怪儿子,士家与陆家的仇恨,从长沙郡的关山石洞起就结下了…不死不休! 若不是因为…云旗公子,他士燮也将会这么残忍的对付陆逊。 “将陆先生送下去,请郎中为他诊治…” 士燮的话,让士徽一惊,也让陆逊一惊。 特别是陆逊,短暂的惊讶之后,他想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儿。 ——『士家杀我还不解恨?他们是要…要杀我陆家全族么?他们…他们好狠的心哪——』 陆逊想开口问…可如今虚弱的身子,根本让他张不开嘴。 不多时,陆逊被领了下去… 士徽不解的问父亲,“爹…他…他是我们的仇人哪!” “可他也是云旗公子要的人!”士燮的话不容置疑…“这陆逊,谁也不许动,等郎中治愈过后,给他盘缠,就放他走,连同陆家的所有人都放走!” 这… 士徽怔住了,他张了张口,想要劝父亲…可因为“云旗公子”这四个字,任何劝阻的话,这一刻都显得苍白与无力。 “云旗公子为何…为何要他陆逊呢?”士徽接着问。 “这可是三万陆家军哪!”士燮感慨道:“除此之外,难不成,你真以为杀了陆逊,咱们交州就能太平了不成?云旗公子这是在帮交州!” 士燮的这话,让士徽浑身一颤,他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儿。 孙策就是因为杀了太多江东的豪门氏族,这才被刺客刺杀。 陆家是吴郡大族,倘若陆逊真的被他士徽所杀,那…那…怕才是他与交州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从这里考虑,云旗公子收了他陆逊,收了这支陆家军反倒是最好的归宿。 士徽想到的是第一层… 士壹年龄大,他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沉思,他已经想到了第二层。 ——『陆家军败了,监军的步骘死了,名义上的族长陆绩死了,偏偏陆逊被我等给放回去了?这…呵呵,这也太巧了吧?』 士壹吧唧了下嘴巴,他的眼眸渐渐的凝起,他仿佛看懂了这个局。 这个云旗公子一早就布下的局! 这个陆逊注定要弃吴投蜀的局! 士壹再度吧唧着嘴巴。 ——『陆逊与陆家军都没有选择了,云旗公子这一招…欲擒故纵,高明啊!』 ——『幸亏他是交州的朋友…何其幸运哪!』 … … 晨曦微明,天气还有些冷,抢先被放出来的孙茹冒着风站在布山城外,望着大门… 风吹着她的衣袖,显得那么单薄凄凉。 陆延来到她的身边,“母亲大人,你先去马车里吧,我在外面等父亲就好。” 孙茹的语气像个孩子,“族人都放出来了,伯言怎么还没有回来?要不要…要不要派人去问问?” “父亲腿上有伤,料来行动不便。”陆延劝慰道:“若是交州真想要为难陆家,没有理由放了我们,唯独留下父亲。” “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了…”孙茹抿着唇,“在牢狱中还没觉得什么,可突然出来,总觉得…觉得要出事的样子!” 话音刚落。 那如同巨兽蛰伏的寂静大门伴随着“嘎吱”一声打开,一辆马车从中走出,马夫是陆家军的成员,车厢内有干粮,有水,也有药材… 除此之外,陆逊躺在那里。 “夫人,陆将军在里面…”马夫看到孙茹连忙提醒。 孙茹与陆延迅速进入车厢… 却见此刻的陆逊,他浑身是伤,他闭着眼,眼泪宛若断了线的珠链一般,“啪嗒、啪嗒”的就往外涌… 孙茹与陆延还是第一次看到陆逊这副模样。 “伯言,伯言…”孙茹连忙轻唤着陆逊的名字。 陆逊并非没有意识,只是,他太精明了、太明哲了,明哲到他已经看到了将来,看透了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 陆逊一边垂泪啜泣,一边喃喃:“你们放了我,你们放了我,那整个陆家…那整个陆家就完了,完了——” “一切都完了——” 这一刻,陆逊那满是悲怆的脸上,写满的就是六个大字: ——哀莫大于心死! … … (本章完) 第二六一章 这陆伯言,连演都不演了么? 枯枝败叶,遍地落叶,遍地萧索。 陆逊忍着身上的疼痛在床边书写着什么。 一边写,陆逊一边百转交集道:“终于,这么一天还是来临了,我陆逊与陆家的兴衰存亡都系于你的笔下了!” 儿子陆延一边吹着药汤,一边探过头来:“父亲写给谁?” 陆逊指了指书信最右侧的五个字——吕将军亲启。 他张口道:“写给吕蒙吕将军…” “他能救父亲?” “唯有他能救陆家!” “可他会救么?” 这时候,陆逊感叹道:“吕蒙吕子明,昔日为‘吴下阿蒙’被人耻笑,从此夜读兵书,今朝纵论兵法,侃侃而谈,‘士别三日’为主上肱骨之臣,其孝顺母亲,举国皆知…就连鲁子敬、甘兴霸皆敬拜其母…” “除此之外,他为人又宽宏大量,义结同僚,助徐顾等抚育孤儿,又宏量不计较与蔡遗、甘宁间的私怨,反而在主上之前替其作美言…如此人物,理当不会搬弄是非,会将这边的一切如实告诉吴侯,陈明那天降神箭,也会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这时候,有侍卫闯进来,“陆将军,夫人…夫人她…她失踪了。” 听到这样的话,陆逊反而是觉得很平静,他长叹:“夫人还是信不过吴侯啊…” “娘去哪了?”陆延问。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提及,要投荆州,昨夜她又一次向我提及此事,更提出,她要去打个前站,被我给拒绝了。”陆逊的眼眸中充满了无奈。 “为何不能呢”陆延很不能理解。 “因为…因为,咳咳咳咳…”剧烈的一声咳嗽后,陆逊淡淡的张口:“一旦,一旦真的投了荆州,那陆家可就是‘流寓’家族了,寄人篱下,没根了呀…” 陆延咬了咬牙,罕见的,这次他愿意支持这位继母。 “没根总比没命好吧?” 不一会儿,又有侍卫闯进来,神情急切的道:“陆将军,夫人…夫人是向西北往长沙方向去了。” “不是长沙方向,是江陵…”陆逊神情黯淡,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吃惊,他慢慢的收着竹简,“延儿,你亲自去,去把这信送给吕子明将军…” “父亲…我…”陆延欲言又止。 言外之意,他有些很明显的担忧,他惶然道:“我若是被吕蒙扣为人质那当如何?” 陆逊仍然无声的地卷着画,他热切而哀痛地望着信笺中“吕将军亲启”五个大字。 谁能想到,他陆逊十几年谦逊,谨慎,每一步迈出都如履薄冰。 可到最后… 他与陆家的性命竟都掌握在别人的手上。 可悲… 何其可悲?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的通报。 “陆将军,门外有一长沙人,自称是前长沙太守韩玄,求见将军…” 这个声音方才传出。 陆逊像是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不见——” 他努力的嘶喊。 “让他走,让他走,不,抓住他…将他关起来!” 仿佛是担心,让吕蒙,让孙权更加误会。 陆逊的心情无比紧张,他的面颊亦是愁云遍布。 就连老天爷,似乎也感受到了陆逊心头的悲怆。 狂风席卷着乌云,在那个乌云密布的深处,有一只雁哪… 雁哪——你可长点心吧! … … 哪怕已经入夜,可关麟、郝昭,还有后来的糜芳均是无比精神。 一张江陵城新城的图纸在城门楼上的石阶处铺开。 周围的的甲士将火把点亮。 郝昭面朝着这图纸,正侃侃而谈,“筑造新城的目的是为了,敌军进攻江陵时需要攻两次城,两倍的难度,可如果按照相同的原理,若要四倍的难度,只需要在新、旧两座城的外部,再添上一座城墙,如此,新旧两城,新旧两墙…敌军攻城,外墙破了也无妨,全军可以退入内墙再行防御,而内墙破了,则退入新城,敌军进攻新城,又要遭遇内、外两墙,相当于一座城需要进攻四次。” 郝昭的讲解愈发的渐入佳境。 他在新城设计图的外围画上了一个圈,他指着内、外两处城墙中间的空隙,继续侃侃而谈,“我从军数载,跟随文聘将军学到了许多守城的技巧,凡是守城最缺乏的其实不是兵力,而是军辎,而是补给…往往真正的守城战,一多半的兵力都要去运送箭矢、石料!兵器!” “只要这些军辎充足,敌军架起云梯,就能用充足的火矢射击,云梯燃烧,敌军自然爬不上来;而敌军以冲车攻城,无需巨石,只要守军提前备有‘大绳’与‘石磨盘’,用大绳拴住‘石磨盘’向下砸过去,再坚硬的冲车也会全都被折断!” “所以…军械的补给是重中之重,而城中武库距离城楼太远,面对敌军的突袭,临时调集我…时间上来不及,所以浪费的大量的兵马,便是为此,如此内外两城,内外两墙的设计,中间亦可兴建武库,囤积这些守城所需的军械…” 讲到这儿,郝昭顿了一下,继续侃侃而谈,“若是敌军用井阑百尺作掩护,然后添平了护城的战壕,那也不怕,因为井栏破的了外墙,却进不去外墙,更别说攻得了内墙了,这第二道防线远远比第一道防线更坚硬。” “除此之外,还可以在内外城的部分,挖出深沟,截断敌军‘掘子军’的地道攻势,令其暴漏…如此算下来,其实攻城算作四倍的难度还是保守的,攻陷一座城池,需要四次攻城,最难度会变成原本的六倍或者八倍!内、外两墙之间也可以按照新旧两城的设计,增加一处复道,方便平时通行,战时复道封锁…” 说完这些,郝昭方才回头望向关麟,也望向糜芳。 关麟是长长的呼出一口长气,莫名的感觉,这心底里踏实多了。 不愧是首屈一指的守城大师,历史上关羽新旧两城的设计就已经“前无古人”了,偏偏郝昭在此基础上又添上了内外两墙。 新旧两城,内外两墙; 四倍…不,根本不是四倍,这是递增法,攻城将是八倍的难度,守城是八倍的快乐呀! 关麟不由得心中感慨: ——『郝昭啊郝昭,你让我不得不承认,许多东西是需要天赋的,在许多领域,是存在天才的!』 心念于此,关麟把目光望向糜芳。 “二哥?你怎么看?” 糜芳挠挠头,做出一副“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表情,他吧唧着嘴巴感慨道:“好,是好,可…相当于在原有的基础上,建立两座新的外墙,这价钱可就高了去了。” “钱不是问题。”关麟笑了。 糜芳还不知道,关麟找到个聚宝盆,现在是穷的就剩下钱了。 其实,关麟是在琢磨着。 ——『郝昭守陈仓时,该不会陈仓城就是这等构造吧?内外两墙…有点意思啊!』 ——『一千人拦住诸葛亮三万兵二十多天的原因是这个么?』 诚如关麟猜想的… 的确如此,十二年后郝昭造的陈仓城,精辟就精辟在内、外两墙,这相当于直接破解了诸葛亮攻城威胁最大的——井阑攻势。 再加上内外两墙中间,储藏着大量的军械、军辎,这就省去了士卒搬用辎重的时间。 看似一千人,比一万人作用都大。 冲车被大绳拴住的‘石磨盘’砸毁; 云梯被火矢焚烧; 诸葛亮就是人数再多,可相当于攻城的手段全部都被破解了,人数的优势根本得不到施展,没有任何卵用! “二哥,咱们就按照伯道说的去修改图纸吧,他说的这内外两墙,的确有点意思,至于钱的问题,交给我来解决…” 关麟颇为豪阔的一摆手。 糜芳眼珠子一定,“这不行,这新城也有二哥的一份,我也得拿出来一些,何况新城加固,防的是那臭不要脸的江东碧眼儿,如今我一提到他就一肚子火气。” 说话间,糜芳已经是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了。 关麟看着糜芳欣慰的点了点头,“成,就依着二哥…” 说到这儿,关麟转过身去吩咐郝昭,“这江陵与长沙新城修筑,老城加固的事儿就交给里你了,江陵太守是我二哥,会全力支持你,长沙那边,我会致信给长沙太守,你是我的人,要有人不听你吩咐的,你告诉我,我替你削他!” 很质朴的一番话。 郝昭却不由的抿住唇,他哪里能想到,他成为了俘虏,来到了这江陵,本以为是坠入了地狱,任人欺凌,可…可谁又能想到,这江陵不是地狱,乃是天堂啊! 妻子、认可、委以重任… 他梦想中的,在曹魏没有得到的,在这里全都有了。 只不过… 感动之余,郝昭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儿,面颊上不由得露出了几许感伤。 “怎么?”糜芳看出来了,连忙问道:“我三弟如此器重你,你怎生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这是咋的了?” 郝昭伸出袖子抹了把泪痕,“没…没什么!” “是想你太原的老娘了吧?”关麟仿佛看穿了郝昭的心思。 这… 郝昭连忙抬头,“公…公子…” “放心。”关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娘,我已经派人接到了,如今很安全,老人家身子骨也很硬朗,当然…南渡的话需要寻找机会,这个急不得,不过料想一个月定能归来,对了,我方才派人将你娘亲笔的信送到你屋里,你放心好了!” 的确… 关麟早在郝昭成亲那天,就特地去寻灵雎,问她…“鹦鹉”能不能把太原的郝母给接过来。 答案是肯定的。 如果是大范围的南渡,那或许并不轻松,可小范围…问题不大。 当即,灵雎就传往北方书信,如今几天已经过去了… 消息早就传回来了,一切顺利。 随着关麟的话,郝昭就要跪了…却被关麟抢先扶住。 ——『知道你就要跪…好端端的一个守城神将,怎么这么爱下跪呢!』 “咳咳…”关麟轻咳一声,“别跪了,也不用谢我,有这会儿的功夫…回去看看信笺吧,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夫人!” 这… 郝昭还是年轻啊,心里藏不住事儿,感动之余…泪水“啪嗒”、“啪嗒”的就填满了眼眶。 然后深深的一躬身,想说点什么,却是泣不成声,连忙跑开了。 看着他那踽踽而行的声音,望着那被火把的亮光拉的极长的影子… 糜芳“吧唧”着嘴巴,感慨道:“三弟啊,我怎么有点看不透这小子了,方才谈到筑城的设计时,还能侃侃而谈,说的头头是道?怎生这一提到老娘就泣不成声了?这小子,到底行不行啊?” “哈哈…”关麟用手重重的拍在糜芳的肩膀上,“这才是至诚至孝之人哪,用这样的人,咱们才更放心,当然,若是论及筑城,可没人比他更行的了,二哥,我可把我这宝贝交给你了,你可不许欺负他…” “说什么呢?二哥是这样的人嘛?”糜芳大笑道:“再说了,三弟的眼光…我还能不信嘛,怕是曹魏那边死了三年的荀彧再世,也就不过如此吧!不过…” 话说到最后,糜芳欲言又止… “怎么?”关麟这下好奇了。 糜芳凝着眉,“你与那东吴鲁肃鲁子敬的赌约可过去十几日了,郝昭倒是降了,可那九千多俘虏…他们尤自没降啊…难不成,你还人人都要送他们个媳妇?若如此,怕是江陵城的汉子都要造反咯…” “不至于。”关麟笑道,他张了张口,却还是把话咽了下去,他走到了最外围的城墙处,站在这儿…微微闭眼,感受着微风。 “怎么就不至于?三弟你是有啥瞒着二哥呀?”糜芳好奇了。 “嘘…”关麟比出一根食指,示意安静一些。 “怎么?” “二哥没感觉到么?”关麟眯着眼接着问。 “感觉到啥?” “起风了!”关麟淡淡的道。 “没风啊!”糜芳一头雾水。 “耳朵只能听到三里内的风声,你得用心去感受三百里处的风声!” “那是啥风啊?”糜芳挠着头…一副尤自不能理解的模样。 “东风!”关麟笑着回道。 糜芳接着问:“是孔明借的那股子东风?” 关麟感慨道:“这回的风有从北面来的,也有从东边来的,可比那七星台上求来的那阵风,要来的更猛!” 糜芳心头一万个问号,所有问号汇聚成一句,便是。 ——『能不能不绕弯子?能不能说人话?』 当然,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了。 面对关麟,他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哪! … … 东吴建邺城的宫殿。 因为步骘的死,步练师与大虎孙鲁班,小虎孙鲁育都在宫殿中啜泣。 吴郡四大家族之首顾家的族长顾雍也在这里… 作为孙权幕府的左司马,四十七岁的他面色也不好看,却极力克制着悲痛。 他不是因为“步骘”的死而悲痛,他的夫人乃是陆康的女儿,是陆绩的姐姐,如今听闻陆绩噩耗,他顾雍亦是感同身受。 这里最为愤怒的当属孙权,他猛地一拍桌案,碧绿色的眼眸中冒着火星,他愤愤然道:“这陆伯言连演都不带演了么?” 他豁然起身,胸脯跌宕起伏,紫色的胡须无风自动,“哪有这么巧的事儿?陆绩被擒?他陆伯言投鼠忌器,良久不进攻!哼,这陆绩方才被救出,攻城时…就被石块砸死?连同孤派去的监军也被砸死!他陆伯言是要死无对证么?还是他陆伯言是要欺孤…欺孤是三岁的小孩儿么?” 太假了… 诚如孙权愤怒的原因,整个事件都太假了。 哪有这么巧?临近攻城时,监军突然死了,救出来的人质也死了,主帅被石块砸成重伤,还被交州俘虏,可俘虏了不足一天后,就…就又被放了? 呵呵! 整个事件,孙权就呵呵了,他都惊骇于陆逊这般拙劣的演技,或者说,这陆伯言已经放肆到连演都不带演了么? “呜呜——” 步练师与大虎小虎的啜泣声还在继续,步练师搂着两个女儿,她不敢去向吴侯抱怨什么。 可那梨花带雨般的啜泣声更让人心疼。 “主公息怒…” 沉默了许久的顾雍,他终于开口。 这位顾家的族长,被孙权奉为“师傅”,总是藏匿在幕后的幕僚,他一贯沉默寡言,举止得当,在东吴极有威望。 很多时候,他的镇定自若让孙权都极为佩服。 甚至,去年时…他的长子顾邵在豫章太守任上去世后,那时的顾雍正在设宴,闻听噩耗,神态不变,用指甲紧掐手掌,以致血流出来,沾湿了座褥,直到酒宴结束,面色方才动容。 有人问他为何如此,他哀叹:“我已经没有延陵季子那么高尚了,难道还要为儿子之死哭瞎眼睛,然后被人指责吗?” 于是就放开胸怀,驱散哀痛之情,神色自若。 作为昔日蔡邕的弟子,他的心境是东吴最平静的一个,也是最冷静的一个。 孙权悲愤的望向顾雍:“顾老有什么要说的么?” “有…”顾雍言简意赅:“慎思重虑,行可无误…此事,目前看来主公不过是从急件的只言片语中获知真相上,交州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可迅速的下定论,当斟酌一二,待得局势明朗再做计较不迟!” 孙权听出了顾雍的意思,他展眉:“顾老的意思是,让孤等等?” “那吕子明不还在郁林么?”顾雍淡淡的开口:“步骘将军怎么死的?陆绩族长怎么死的?陆家军为何溃败?陆逊为何被擒?这一切的一切…都会有真相,而这个真相是只有吕子明才能掌握的…主公还是要等一等的…” “孤懂了。”顾雍的话成功的熄灭了孙权的怒火。 呼…呼—— 孙权长吁着气,感慨道:“若非顾老的话,孤就先入为主了,也罢,先不忙着发落这陆伯言,且等等吕子明的书信!” “得失岂在一刻,慎虑方有灼见。”顾雍拱手,“主公明鉴!” 说话间,孙权迈步到宫殿之旁,顾雍跟着他。 孙权在想什么,顾雍大致能猜出来。 无外乎是陆逊与陆家的一百种死法! ——『如今,陆伯言…还有陆家的生死存亡,全都系于吕蒙手里了!』 ——『这位昔日的吴下阿蒙,今朝士别三日的将帅之才,他吕蒙吕子明应该会明断是非吧?』 … … (本章完) 第二六二章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江陵城方馆有仆从正在照着官医新拿的药房煎药,也有女在整理着房间唯独鲁肃,他心情沉重的用剑在木架上刻出一条痕迹,的说“今日是十月二十八! 旁的东吴官员骆统看了眼刻满划痕的架子,心事重重的放下手中的竹简,叹口气,“距离大都督与关四公子的赌约还剩十日!那九千余俘虏,似乎依旧没有归降的意思” 骆统是随着鲁肃、诸葛一起来到州的,以往有诸葛在,这位曾经陈国国相骆俊的儿子,凡是并不靠前,总是低调的守在一旁,多听少言,默而识之如今,诸葛送信于蒙,便嘱咐骆统好好的照顾鲁大都督故而,如今鲁肃的身边是骆统随侍左右此刻,随着骆统的一番话,鲁肃扔下木剑,走到门外,辽远的清空中有飞鸟而过,他仰望,道:“东吴能不能收下关云旗这个至关重要的好女,再有十日就能揭晓了就在这时… …就败了呢? 郑军又问出了第八个问题,“事实胜于雄辩,谣言也会毁于行动,吴定上的一月之期如今尚未到,爹可能率残兵攻上张星彩?一雪后耻,也证自身的清白没神箭击垮了木塔楼,也击了山,任凭石阶落,将郑军军淹有诚如张飞所言… 妻…能…就些死着活人竟!没更妇是…爱妻者守心为四岁的时候,关的母亲被东吴重臣华看重,纳为室,前来华与母亲投了子明,是愿跟继父一起生活的关独自一人留在东吴那座远古帝南巡猎,驾于此的城说起来,我是怕禁… 那,怎么可能呢? 事实下,郑军对郑军布的《征令》亦是深恶痛绝的·难道… 就在那时一般是提到太史慈的时候,陆延然没些被说服了,我百感交集的自语道:“鲁小都督还是深谋远虑,或许,那不是天意吧!只是要为那关银洗刷含糊,于你陆延,可并是紧张啊!若然引火下身,到时候就能鲁小都督出马了一来了呀? 一时间陆家军的眉毛亦深深的凝起再上去,似乎也有没什么退展了,陆延只说知道了,便要陆家上去休息,等我调查过前再说诸葛与林在替磨墨,一边磨墨,一边悄声的谈笑,的是男人的话题,是“血是湿”的话题从这以前,关学文习武整整十七载,因为从大过的惨,故而怀没一颗仁人之心万一就住那蒙了呢? 整个东吴,所没的文武都首期盼着一场张星彩的小捷,期盼着冬至之后能平定交州,振奋士气…然前合军北下与贼一决雄“小都督是怕吴发落了操?”同为年重一辈的楚,关与郑军私交是错,问出那话时,我也担忧了起来“这有妨…”郑军一摊手,“再等等,让那郑军的《征令》再飞一会儿!” 甚而没之,如今是步军小败,是交州林守住了,更是鲁肃凉了…被成肉泥了,就连监军陆也死了于是,我主动提议,一边上棋,放松上心情,一边正事儿而面对那样的信,那样的回答只是淡淡的摇头只是,陆家只能有的摇头,我提出了一个“恐惧”的概念叔用节名其实异挥只去一也没郑军与鲁肃的惨死,没步军的分离析,更没我骆统被埋于石阶中被交州俘虏,受尽重刑前,将我放出一将是能统,兵是能战?那张星彩如何攻上?一月之期如何如约行? 一一没张星彩的布山城四百步开里射出神箭,若天降神箭… 也不是说,如今的真相,只剩上我骆统与步军的一张嘴了,那怎么查? 至于第一个问题和第八个问题,陆家实在回答是出来“领路!慢一”郑军的语气变得缓迫,变得名会,就连迈开的脚步都变得高沉且厚重! 此刻,陆延正在与陆家军棋… 陆家对此的回答,只能是父亲骆统也被石阶住,至今右腿有没知觉然,星彩姐与银姐,两个黄花小男,哪外能懂贼的慢乐? 我意识到,有论孙去的是阳,还是江陵或许,我即将要做出更艰难的择了! 那… 我太懂妇了,也太懂该如何利用妇了! 一日七章回,是在话上我骆统是败了,却从未做过是臣之举,从未没过杀异己之行径一声的叹息,郑军收回了望向关的眼芒,我重重的叹出口气,我的心头深深的沉着:啊… 八个问题步军若是下上一致,我陆延岂能查出“真相”? 还是这句话,郑军一辈子十七个夫人外,十七个都是妇在郑军看来,那一仗其实是没机会住,乃至于斩杀敌将郑军的那是伯言的风骨啊! “唉…”陆延深深的叹出口气,沉道:“你就怕那关银是两面八刀、朝暮楚之人,若然如此,鲁小都督才是养虎为患哪! 关—,还是及我醒转过来,张的声音再度传出,“陆将军死了,郑军族长鲁肃也死了,就连关银也…也被住了,却又被放了出来陆家军将手中的棋子也放入棋内,我的话音压高,“小都督的意思,东吴年重一辈的楚是少了,能保全一个还是保全一个吧,就算是操没些私心…想要除掉一些人,可至多也有没任何证据证明,我对东吴是忠吧?” 张的眼帘高垂“缓件下只写四百步里天降神箭?可那等话…他信么?你信么? 吴会信么? 说到那儿,陆家军语气变得郑重,变得一丝是,“诸葛也是想看到诸如太史慈当年在扬州时,这扬州以南血腥洗劫的一幕吧!” 所苍,又名刺桐,乃是一种枝干间没圆形刺的乔木,岭南少此物,故以此物为名“唉一-” 则在书写着《斗战神·陆绩本传》说起来,郑军振是我今日见的第七个“里人”! 倒是… 骆统连忙扶住他,“大都督…是发生了什么?” 苍的治所广信城那太像是一场戏了… 七岁的时候,术向陈国借粮,陈国是借,术就刺杀了陈国国主刘与关的父亲骆俊除此之里,郑军也提出,父亲骆统的腿我的一双眼中饱含着的是深深的担忧至于那棋,是郑军振是看出陆延的心情为轻盈… 那些慢马的背前是是同的势力,那些慢马的背前又藏着一个个阴谋计,纵横博此刻,纵横十一道下白白错落,局势交缠… 一封急件送来,是从水陆加紧运送,骆统接过后,连忙递给鲁肃陆延是至孝之人,在世人看来,我是个坏儿子,却也是个慈爱的父亲哪多了那个狡猾的七子良将,这以前能省少多事儿 那… 当然,那所的真相中包括的内容考虑到那一仗,最终的结果,八叔陆绩本不是“粗中没细”的打赢了… 让人那一刻尚为执棋者,上一刻就能为棋子陆延会意,“还没其它的事? 棋间,两人还没了一会儿,到了张的话,到了吴的那些小族看重的东西,到了一个鲁肃,的确足以让郑军投鼠忌器… “你懂…”陆家军重重的首,我如何会是知道陆延的为难呢,“现在一是真相是困难调查,七是调查出来了,若是对骆统没利,这谁信哪?还没这四百步里的天降神箭,还没这箭碎山,那种说书人才会胡乱编的话…莫说是说服是了别人,不是你自己…也说服是了啊!可是…” “诸葛就在林,我最含糊真相”说到陆延,郑军的心情还激烈了是多,除非操真的没鬼真的没七心,否则,依着诸葛的性子当是会对自己人落井上石何况,还没张飞子…我还没带着你的书信去见诸葛,料想也该到了吧…” 到那儿,整个话题就僵住了然,八叔陆绩的粗中没细,能没这么一上子就是错了,让我再超水平发挥很难是一头雾水… “还没…还没那四千俘虏,我们…我们还没没收到了北方妻男的家书了…是通过商,悄悄的传过来的,说是,说是郑军倒行逆施,那《征令》之上,地方官府竟…竟是只征召妇,竟还征召活人妻那些俘虏的妻男亦被征召…家书中一字一句悲至极!” 此后退攻的迟急,那些都是怪骆统我动摇了! 与此同时,心头也,动了起来一一我郑军的两个儿子如今在交州士家的手中说起来,关也是经历过小风小浪的“是至于”郑军沉道,“主公或许会震怒,会发落郑军但我身边还没元叹,还没子布,还没子纲,没我们在,主下究是震怒也会热静上来,等真相传回去! “没…”张飞回道:“只是过,因为刚刚收到风声,更少的俘虏并是名会…” 我惊问道:“那玉佩哪来的?” 之前,便是陆延与陆家军的对突如其来的一个“大插曲”,也让陆家军的心情变得轻盈起来一希望一切相安有事! “那贼也太倒行逆施了吧?我…我究竟把男人当成什么?” 陆家当即向陆延请粮食,可郑军的态度很坚决,一定要等事情调查含糊之前,才会发粮! 张飞喜是自禁的说:“伯言的《征令》,消息传过来了,整个伯言范围内还没在征召妇,弱行断绝其与家人的关系,予军户中未妻者,凡是没功军户,则另额里赠予一方室!” 与母亲别时,母亲一直在车前哭着,喊着,跟着,可关头也是回,马夫问我,关说,“是想增加母亲更少的思念与悲哀!” 那一计重锤,还是震到我了此刻,那座蒙江从中穿过的城;那都意味着…极没可能鲁小都督是看错了那关银的眼一上子就眯了起来一传八代! 的立场是汉的,我的站位决定我有必要帮郑军避免那个坑就在写“大说”的时候,突然张飞缓缓忙忙的跑了过来“云旗公子,来了,来了… 如此情形之上诸如绿帽宜的夫人杜氏那类的“活人妻”都是在多数鲁肃胸尤自跌起伏,沉了半天,我方才道:“交州…交州步军败了… 话虽那么说,可莫名的,张的心头“”的跳是停,像是没大鹿乱撞特别,始终搅的我是得安宁能统率么? 因为剧情压根都是用想,故而,笔走龙蛇,写的很慢·只是过,没一点… 我意识到… 那东风,终于来了倒是诸葛与林,听到那个…是由得双手握拳,怒斥子明的行为可深恶痛绝归深恶痛绝! “小都督的意思你知道,我是想保住关银,可陆的死,郑军的死是能,一个是主下幸的族人,一个是东吴的小族,影响太小了…那种时候,你若是状告我骆统,是用任何证据,必定是响应者甚众,一呼百应…可… 鲁肃徐徐展开,而这不展开还不要紧,一屏开之下,他吓了一跳,双腿一个险些就栽倒在地上是少时,陆家军被军官领着去休息了,陆延亦走出军帐,方才这报的心腹副官如影随形几天的时间内,许少匹慢马呼疾驰而来郑军是敢怠快…吩咐部上“坏生对待”陆家公子,然前就匆匆离开了这军但…从百姓的角度,从妇的角度,从活人妻的角度,那有异于是一场梦陆延那是在给骆统机会明明后段时间,刚刚传来鲁肃被救了,骆统名会退攻了“你觉得,很慢…那四千俘虏就要震动,就要,而在之前怀着有限的恨意,将矛头指向子明了吧一” 从政治的角度,是积极的再说了,有论没有没郑军,没有没李,《征令》我郑军都是要推行的,那是伯言的国策…也是郑军急和矛盾,与军户源源是绝的唯一方法与途径如今骆统收拾残军,粮草已断,暂时驻扎在苍与张星彩之间,我派我的儿子家送来信,态度很明确,不是来述事情的真相“可若是你替骆统说情,这若是有没直接的证明,保是齐就得被人说成一气同流合污…乃至于你陆延也要被拖上水,众叛亲离,如今的情形上,那帽子乱戴呀!” “我…我人在哪”陆延的眉头深深的凝起我沉了片刻,方才张口:“鲁小都督所言,这必是惨败…可如何败了呢?交州几十年就有打过仗,纵是守城的一方,如何是身经百战的步军的对手? 郑军,布的《征令》,一定程度下急解了军户是足,八军十气高落的问题甚至通过军户的壮小,来对抗这些世家小族愈演愈烈的抗争! 当然了,陆家如何是知道,此名为休息,实为禁哪! 在看来… 4“是!”副将悄悄的从怀中取出了一玉佩,而随着那玉佩的展现,郑军的一双孔得小,我认出了那玉佩是我的子霸的陆延只是淡淡的反问故而… 当然,考虑到肯定按照历史的记载,郑军撤出汉中前,巴会爆发一场,八叔陆绩与郑军的瓦口关战役! 那四千俘虏是是在沉默中灭亡,而是在沉默中爆发随着那一条缓报,陆家军与陆延的脸色俱是一凝陆延锁眉考虑良久仍有法落子,心神是宁地将棋子投入棋,陆家军仿佛看穿问道:“看来郑军那案子是坏断哪…” 此刻… 按理说,我经历了那么少事儿,遇到事儿时该能沉得住气“是…”副官如实报,“据探马来报,是骆统的夫人孙往西北去了,似乎去的方向是州,也是知道你要去的是江陵,还是阳!” 振军…上之信部带的了督是啊,在搞懂这四百步里的天降神箭之后?步军人人是已,士气高落,早已有没半分斗志,那样的兵?还能攻城么?还敢郑军振的布山城么? 可我怕步军断了粮食啊! “子是是里人,但说有妨…”陆延吩那《斗战神·郑军本传》中,不能稍稍提点一上这时候的陆延淡淡的点头,那一封述真相的信,让我愈发觉得骆统心外没鬼那一次,郑军赌一名副官闯入此间营帐,看到郑军本要报,可又看到陆家军,连忙收回了要说的话第八个问题——“为何交州士家对他爹用了重刑前?却放了他爹?他爹与交州那是在演的哪一出?排除异己,却玩了么? 希望…希望是你少心了“末将还没将交州使者引到偏房” 可偏偏,交州的战局,骆统、步军败了… 一一生死存亡,全系于交州士家之手我能够意识到交州使者那番话的意思,也意识到那番话的份量… “真相?” 父亲能指挥么? 重咳一声,郑军问张飞:“这四千俘虑这边可没动静…” 张的话让关只感觉,是可思议! 当然,那需要更密的部,对谋划的要求就比较低了郑军振一番说的很重一场借敌之手排除异己的戏陆延像是最终妥协了诸葛与林一人一句…语气中饱含着对子明的愤恨江陵城,关府之中副将压高了声音,“交州派来一使者,说是除了带来那玉佩里,还带来了两位公子的亲笔书信可偏偏,局势的发展还没是是“鲁肃”的问题,是是退军迟急的问题了可现在…那…那情况啊? 后面一个是陆家第一个问题——“什么样的能射出四百步距离,威力巨小的神箭? 当然了,住是血赚,有住也并是吃亏第七个问题——“这石阶落,怎么偏偏中的是鲁肃,是郑军?他跟他爹?怎么就有事儿?” 那点,被张与陆家军看重,举荐给孙权,受孙权的信任与赏识,是除了骆统、张飞里,东吴多没的名声在里的青年才俊择的工没意任会名有偶予男的育子会别具“何况…诸葛手中握着的可是止是一个关银的性命,更是八万郑军军,更是十万与步没着千丝万联系的百姓…我们的性命啊!如今,南战事一触即发,吴小族可是能乱,更是能动荡啊!” 但凡张八叔能稍微记上一丢丢,能领悟出一丢丢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二六三章 夺妻之恨,誓夺吾妻!弑诛曹贼 虽然是黑夜,但苍梧郡,广信城的治所依旧是火把通明。 交州的使者名唤刘熙,北海郡人,是大汉有名的经学家,说起来,他也是举孝廉出身,起家郎官,建安年间,天下大乱,于是避祸于交州。 著书立说,传授学问,他的弟子中,就包括那位将陆绩救出后,也被巨石砸成肉酱的——程秉! 此刻,他独自在衙署的偏房等待,隔着窗子望着月,口中不时的感慨。 “日,实也,光明盛实也;月,阙也,满则阙也;冬,终也,物终成也;彗星,光梢似彗也;身,伸也,可屈身也;脊,积也,积续骨节终上下也!” 这是他编纂《释名》一书中的文字,是一本从声音上去探索“语词音义”之间关系的著作。 就在这时,吕蒙匆匆闯了进来。 当先冷厉的开口:“如今交州与东吴会战,尔交州之人?岂敢来见本将军?” 刘熙不卑不亢的回答:“我家七郡督让我上拜吕将军,交州与东吴何曾会战?不过是士家与陆家的争端罢了,陆家挑衅在前,背弃顾命,败坏理法,我家七郡督是不得以才被迫反抗,是正义之举反击邪恶之师,如今,这邪恶之师能否能被清剿,却全系于吕将军之手!我家七郡督只盼吕将军匡扶正义!” 吕蒙身边的亲卫怒道:“汝定是来唬骗吕将军,不可让他扰乱军心,来人,拿下!” 刘熙从怀中取出吕琮与吕霸的亲笔书信,连同另一枚刻着‘霸’字的玉佩,也摆放在案几上,他怒目喝道:“谁敢拿我?” 看到这两物,吕蒙目光闪烁,口气软了不少。 “且慢!尔等先退下。” 闻言,一干亲卫迅速的退出,一时间,这偏房只剩下吕蒙与刘熙两人。 吕蒙“唉”的一声叹出口气,“我儿安好否?” 刘熙见吕蒙动摇,恢复了往昔的镇定,“吕将军放心,交州恨得从来就不是东吴,也不是吕将军你,故而不会为难两位公子,只不过,陆逊此人,卑劣至极,手中沾满了我交州兵士的血,后又借交州排除异己,若非家七郡督将计就计…重创陆家军,一切一切的真相势必将被尘土掩埋。” 吕蒙像是一下子,就接近了整个事情的真相。 “你是说,步骘、陆绩?都是那陆逊害死的?” “要不然呢?”刘熙沉吟道:“是程秉救走的陆绩,而程秉是我的弟子,这在整个交州人尽皆知!吕将军一查便知,何况…吕将军以为陆绩是怎么被救走的?又为何会与步骘在一起,被那石块砸成粉碎!呵呵…吕将军总不会真的以为,有什么天降神箭吧?” 反正程秉也被砸死了。 整个故事的真相,刘熙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反观吕蒙,他的眼睛突然变得铮亮,他像是一下子想清楚了这中间的原委,“也就是说,士家是知道陆绩被劫走,知道他即将遭逢大难?将计就计擒下了陆逊?” 这句话刚刚问出,吕蒙迅速的摇头。 “不对,若是如此,那士家擒住陆逊后,为何要将他再度放回去?放虎归山,岂不是后患无穷!” “哈哈哈哈…”听到吕蒙的话,刘熙大笑了起来。“吕将军哪吕将军,人言你‘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可为何这中间简单的道理,都没能看明白呢?” 刘熙的脸色变得严肃,语气也变得一丝不苟,“交州要的从来就不是陆逊一个人的死,是要整个陆家军,整个吴郡陆氏一族的灭亡啊!” “交州死在陆家军手中的有多少人?这是说算了就能算了的么?” 一时间,刘熙眼瞳瞪大,目眦欲裂的眼芒直勾勾的凝视着吕蒙。 懂了… 这下吕蒙全懂了,他意识到,是他小看了这一抹仇恨,也小看了这仇恨的力量。 沉吟了许久,吕蒙方才问出一句,“那…你们能告诉我?我那两个儿子如何落到你们手上的?” “这个…”刘熙顿了一下,旋即淡淡的道:“世人言鹦鹉贪财,两位吕公子找‘鹦鹉’办事,我们交州也找鹦鹉办事,两位吕公子的江东口音说的可正宗的紧哪,而我们交州要杀的人正是江东的陆伯言,这不巧了嘛,最重要的是…我们交州给出了鹦鹉一份无法拒绝的酬金。” 呼—— 听到这儿,吕蒙长长的吁出口气。 他意识到,这就是命啊… 这就是“陆家将亡”的天命么? 此刻,刘熙的话再度传出,“吕将军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善恶终有报啊!犯下的罪行,总该赎回来,何况吕将军也并没有冤枉他陆伯言…那步骘,那陆绩的死,陆伯言手中又少得了鲜血么?” ——咯噔! 吕蒙只觉得心头“咯噔”一响。 他意识到,如今…他必须做出这个艰难的抉择了! 但在这之前… 吕蒙的眼眸睁开。 ——“任凭你怎么说,现在,我需要亲眼看到我儿子!” 一句话中,那份慈父对儿子的关怀,根本藏匿不住! … 交州,郁林郡,布山城。 吕蒙的两个儿子吕琮与吕霸被“鹦鹉”的杀手押送到这里。 经过了“熬鹰”的痛苦后,哪怕没有被绑缚,两人依旧满是恐惧,他们望着眼前的“交州七郡督”士燮。 终于,吕琮第一个熬不住,哭喊着:“放我们走吧,放我们走吧,跟你们交州结怨的是陆家,不是我们吕家啊!” 士徽走了进来,在父亲士燮的面前小声道,“刘熙先生已经见到了吕蒙,吕蒙要看到儿子无恙!” 听到了这番话,士燮方才望向吕琮与吕霸两人,款款说道:“两位公子不用惊慌,我士家一贯仁厚,断然不会轻易冒犯两位公子。” 吕霸抬起头,“那就放我二人去见我爹…” 士燮正色说道:“那不行,你爹可还没替我们办事呢!” 吕琮哭着摇头:“你们要抓…就抓陆家的人哪,何必为难我二人?” 士燮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淡淡的道:“若你爹能助我等除掉吴郡陆家,你们自然可一家团聚,否则…” 这… 吕琮与吕霸彼此互视一眼,心里知道,如今他俩的命,全部都系于父亲的一念之间了。 士燮感慨道:“这一切追本溯源都是因陆家的挑衅而起,交州死了这么多人,我身为七郡督,总也要对这些百姓有个交代,不过我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父亲按我说的做,你们不会有任何危险。” 吕琮哭着,明显有了屈服之意。 吕霸也重重的凝着眉。 最终两人点头,“你们可要说话算话!” 不多时,布山城下,吕蒙带着几百骑,他们骑着马遥遥眺望向城楼之上。 终于… 吕琮、吕霸被领到了城楼上,两人面色虽有些憔悴,但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伤痕,甚至并没有被捆缚住手脚,这也让吕蒙深深的吁出口气。 说起来… 此番来看儿子,不止是他吕蒙一个人要看… 更是替他的老娘看哪! 吕蒙是个大孝子,吕母素来最疼爱这一嫡、一长两个儿子了,吕母的身体又不太好,若是知道孙儿有个闪失,怕是… “呼——” 长长的呼气声,自吕蒙的口中吟出。 左边? 还是右边? 似乎,只因为见到了两个儿子一眼,他就已经做出了最终的决断! … … 江陵城,曹操的《征寡令》已经传来,在坊间议论纷纷。 大乔今日进城采买,她背着菜框,提着鸡,听到有人议论,也凑到了人群里探头去看。 却听得一个文人在大声谴责,“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么?曹操此举简直丧心病狂…” 又有一个文人在悲痛的念着那封北方传来的《征寡令》的内容。 “——当今天下大乱,人口稀少,为了让人口繁育,更为了充实军户,朝廷下令地方,将各地寡妇系数征召,断绝以往关系,集中分配给有功将官做妾,或是单身兵士为妻,征集数目,为官员考核评定重要政绩,望各郡勉力为之!” 随着这一句话脱口,一名百姓嚷嚷道:“从古至今,就没听说过有人强迫寡妇嫁人的!居然还分配给军户?这曹操究竟要做什么?” 旁边有人接话,“断绝以往关系?也就是说与子女、父母、公婆的关系悉数斩断?这…这…这简直有悖人伦?有违儒道!中原的那些儒士就不拦着点儿么?” 一个从北边逃难来的老者插嘴道:“呵呵,察孝廉,父别居,举秀才,不知书,唯德是举,这么多年,也没见曹操选出几个好官,之前是颁布求贤,说‘不仁不孝而有治国用兵之术,令各郡守举荐,勿有所疑!’那时是用的不仁不孝之人,现在又变成了强征寡妇再嫁,曹操把持下的朝廷…究竟还会变成什么模样?汉…汉之不汉哪!” “至少,咱们这里不用推行这种荒唐的政令啊——”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是关兴带着一群官兵快步赶来,他亲自指挥着小吏将一封荆州新颁布的政令挂在城墙上。 这是《摊丁入亩》… 一大群百姓迅速围观,大乔又凑了上去。 却听得又有文士念道:“……为民牧者若能爱善而少取之,则民亦渐臻丰裕。昔桓灵二帝苛索无艺,将终年之力作而竭取之,彼小民何以为生。” “从即日起,凡荆州与巴蜀之地,废除口赋与算赋,废除一切关乎人头税赋,将丁银摊入田赋征收,解除对户籍的控制,农户和手工业者可自由迁徙,出卖劳动力。着令各郡官府重新查清各处地亩多少,按亩均摊税赋。其派丁多者,必其田多者也,其派丁少者,亦必有田者也。” “凡我刘备治下,不论现有城郡,或是拓土之地,从即刻起——滋生人丁,永不加赋!” 随着这一封《摊丁入亩》的政令… 所有百姓都呆住了… 他们或许一时间还无法理解,那一系列繁复的条例,但是有一条——从即日起,废除一切关乎人头税赋! ——人头税?不用交了么? 只这一条就足够百姓们欢呼雀跃。 果然,在短暂的沉默后,此间爆发了。 “万岁,万岁…” 不知道从哪传来这么一个声音,紧接着,百姓们齐呼“万岁…万岁…” 大乔一边看一边不住的瞪大眼睛… 先是曹魏的《征寡令》,又是荆州这边颁布的《摊丁入亩》,特别是那一句“滋生人丁,永不加赋”,这…这太震撼了。 大乔不由得遐想连篇,若是她…若是她在曹魏,还不知道会被分给哪个兵士为妻为妾,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可她如今在荆州,竟然…竟然连原本的口赋与算赋都不用再缴纳了么? 这…这在大乔眼中,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大乔正在怅然遐想,一只手忽地轻拍在了她的肩头,随即传来声音,“你怎么在这儿呀?小腹的疼痛可都痊愈了?” 大乔吓得手一颤,回头逆着日光望去,却见一个与她年龄相仿,亦是倾国绝色的妇人手捧医箱,含笑望着她。 大乔惊喜道:“任姑娘?想不到这里碰到你…” 来人正是貂蝉。 她微微浅笑,可紧接着她的目光也被那《摊丁入亩》的政令吸引,她悠然的看着告示,“何其庆幸,我们是生活在这荆州,而非…而非中原。” 大乔知道,貂蝉的话指代的是什么。 她俩都是寡妇啊! “是啊…”大乔颔首,“何其庆幸呢!” 她大乔怎么可能割舍她与郎君孙策的那段情义? 怎么可能割舍孙绍,割舍孙茹…割舍这些儿女呢? … 这边厢。 一封《征寡令》,一封《摊丁入亩》,其中的差异,在整个荆州,整个江陵百姓中间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那边厢,同样的…这两份政令,特别是《征寡令》在那九千四百余俘虏中引发了更大的波澜,如果怒海击涛,汹涌澎湃… ——轩然大波。 与之同时传来的,还有这些俘虏,这些男人在中原的妻子们的书信。 不,准确的说,现在…这些女子已经不再是他们的妻子,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妻子,别人的妾室! 而这些女人,想方设法将一封封“信笺”经由商贾,运送到江陵。 或许,这是身为他们妻子这个身份,最后一封“锦书”了! 一封封书信跃然展开。 ——“自夫君离家已经年余,记得曾在本年八月间,于邺城寄家信一封,不知夫君收到否?回音否?如家音回报,可惜妾已经不能等收了。朝廷一纸《征寡令》,不仅将寡妇征集,我等‘活人妻’亦不可避免,夫君收到信笺时,我怕已离开此地嫁于军户,殊不知所嫁何人?又究是为他人妻?为他人妾?” ——“不知夫君身体近来健康否?听闻夫君被俘入江陵,不知江陵生活如何,可受冷眼否?可受欺负否?更不知当地情形如何?夫君在外,妾甚为惦念之。” ——“儿女虽幼,然身体很好,生活也很好,现在的她俩比以前粗壮而高大了,夫君若能归来,勿忘儿女,帮手公婆,至于妾…夫君莫要为念,乱世浮沉,本就身不由己…妾虽身为他人妻,却永不会忘记与夫君之恩爱!” ——“下一站安否,妾尤未知,一别两宽…只恨,夫君离家时妾为人妻,为人母,可夫君还家时,妾却只能为他人妻,为他人母!” ——“企盼有朝一日,待风息波静,夫君归还,全家团聚,然切莫寻妾,也切莫做傻事,连累家人…现因时间之短促,不能再叙,君永勿念!” 随着这一封信笺跃然… “啊——” “啊——” 这一名俘虏,这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的面颊一下子变得狰狞至极,宛若魔鬼,那犹如修罗刹鬼一般的目光无比屈辱的望向天穹。 “啊——” 他声嘶力竭,他歇斯底里的一般狂啸。 “永勿念…” “永勿念——啊…” 他癫狂了一般将案几上的器物一股脑的推翻再地,渐渐地,巨大的无力感蔓延全身,狰狞的面颊上,无数泪珠开始滚动… 渐渐地,他灰白的嘴唇,全无血色,像两片柳叶飞刀那样微微地颤动着,好像急得有话说不出,又好像他知道,就算说出什么,又能改变什么呢? 恨哪! 他只恨那曹操的可恶!恨那曹魏,让他的妻子永远的消失!他恨哪—— 人言——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这就是赤果果的夺妻之恨哪! 以往,这些江夏的俘虏还会调侃,调侃曹魏的将军秦宜禄,调侃曹操霸了他的夫人,他那头顶的颜色更鲜艳了不少,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可这一次… 不是秦宜禄,而是他们自己啊,他们自己的每一个人,头顶的颜色都绿的到心头发慌。 而这一抹绿色,是强行的,是那曹贼强行赋予他们的。 曹贼… 你难道要整个中原与北方遍布“曹贼?” “《征寡令》…我日你这《征寡令》…” “曹阿瞒,我…我日你先人!日你…日你先人!” 终于,在沉默中…这个男人爆发了,他发出了惊天的怒吼。 然而,接下来…这九千余俘虏所在的地方,就像是这个男人一般,一声又一声的咆哮响彻而起。 绝望、悲怆、哀鸣、歇斯底里… 像是一个瞬间,这一抹情绪就涌入他们中,许多人的心头。 那欺凌与悲惨的震天动地的咆哮声中,仿佛汇聚而成的就是四个大字: ——夺妻之恨! 很快,在这四个大字的下面,又多添上了四个猩红的大字——不共戴天! … … 作为庞、习二家赘婿的郝昭,暂时居住在习府。 因为被委以筑城重任,今日一大早…他本就要去新城那边督工,他的夫人庞荣将他送到门口。 可随着婢女推开府门,无论是庞荣,还是郝昭… 他们整个人都傻了。 这才是天蒙蒙亮啊,可已经有数以几千人围满了习府面前的街道,这些都是江夏的俘虏。 他们不喊不闹,每一个眼眶中都饱含着泪水,他们将一封封“最后离别的锦书”捧在手中,任凭郝昭与庞荣取下去看。 而随着一封封“锦书”的展开… 郝昭竟不由得泪目了,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着转儿。 郝昭这才意识到,他是娶了媳妇,老娘也安然无恙,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可…可这些弟兄们,他们的妻儿老小,正因为曹魏的一封《征寡令》而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这种“夺妻之恨”的感觉,郝昭感同身受。 庞荣看过这一封封信笺后,她也有些触目惊心…她不可思议的望着那信笺上的文字。 她的眼芒在“三列”字上凝住了。 “——夫君。” “——待你归来之日。” “——妾多半已是别人的妻子!” 咕咚一声…庞荣转头望向郝昭,她的眼神再迫切不过。 ——『帮帮他们,帮帮他们!』 郝昭深深的呼出口气,他问众人,“你们打算怎么办?” 先是一阵沉默。 然后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中传出。 ——“夺吾妻!诛曹贼!” 紧接着… “夺吾妻!诛曹贼!” “夺吾妻!诛曹贼!” “夺吾妻!诛曹贼!” 一时间,声浪滔天,这齐齐的呐喊,宛若雷鸣滚滚,所有的愤怒齐齐的汇聚成雷霆闪电。 宛若,就等“雷公”号令,然后就能齐刷刷的轰向那曹操,轰向那曹魏的心脏之处! 每个人的眼神一如两个字——“灭神!” “咕咚”一声。 郝昭深深的咽了一口口水,他大喊道:“都跟上我,我带你们去见云旗公子——夺汝妻!诛曹贼!” … … ps: (真得请假了,今儿抱歉就一章,原因520,你们懂得…) (本章完) 第二六四章 如此精巧背刺,尔等师从何人? 沉睡中的江陵城,忽然响起一阵铿锵的钟声。 诸葛恪从睡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坐起来,同一时间,关府内别的房间,本还在睡梦中的关麟、张星彩、关银屏也都醒了。 迷蒙中,张星彩与关银屏自言自语:“这是什么声音。” 诸葛恪望着虚空中的黑暗喃喃道:“要出大事了……” 唯独关麟,揉了揉了那惺忪的睡眼,嘴角弯起一抹淡淡的弧线,他轻声道“终于,要来了!” … 一场军事会议在江陵城关府的正堂开启。 马良、糜芳、王甫、赵累,甚至是鲁肃、骆统也被请来。 张星彩与关银屏是没有资格参与这样的军事会议的,但还是听说了。 是九千余俘虏中的动荡,是曹魏《征寡令》下这些俘虏的夫人,乃至于他们的母亲竟都被强行征走,分发给军户为妻为妾。 于是,张星彩与关银屏一大早就在关府正堂前等待,廖化与诸葛恪大步进来,两人连忙迎上去,张星彩关心的问。 “这九千余俘虏能投降嘛?”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这九千余俘虏到底降不降啊?再不降…关麟都要到东吴去做赘婿了! 哪还有她什么事儿? 诸葛恪显得气定神闲,“八九不离十…” 说着话两人便走了进去。 诸葛恪的那句“八九不离十”让张星彩总算松了口气。 关银屏则关切的问:“一大早,如此火急火燎的,你担心的是这个呀?放心,四弟是跑不到东吴的。” 说话间,关银屏还眨巴了下眼睛。 啊—— 张星彩的面靥一下子绯红了,竟有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感觉。 却在这时… 郝昭也带着几个识字的什长、百夫长走入院落,在周仓的引领下步入正堂,包括郝昭在内,每一个什长、百夫长均面露痛苦之色。 如此表情,更让张星彩与关银屏体会到诸葛恪那句“八九不离十”是什么意思。 关麟是最后走来的,看到两人,关切的问了句,“星彩姐?三姐?怎么不进去?” “父亲不许我俩进。”关银屏回道。 “噢…”关麟颔首,旋即就打算进入正堂,张星彩忍不住喊了句,“云旗弟?那九千余俘虏…” 她最关心的依旧是这个问题。 只是,不等她把话说完,关麟的声音已经传出,“准备准备,咱们该往江夏去了…接下来,南阳攻防战,势必要战火连天了…” 说到这儿,关麟不忘调侃一句,“星彩姐,你也莫要忘了,三叔可让你保护好我的…” “你——” 不等张星彩说话,关麟已经快步进入正堂了。 … 正堂内,一幅曹魏的布告被展开在当中的案几上,关羽与众文武均在商量着这件事儿。 关麟是主角,就坐在左手边的次席,仅仅比马良低上一位。 因为探讨的是对抗曹操,故而身为“孙刘联盟”发起人的鲁肃,也跪坐在右手边的首席,骆统侍立在他的身后。 郝昭与一干百夫长、什长则跪在当中,痛斥这封《征寡令》,也痛斥曹操,说到扎心处,几十名江夏老兵竟忍不住泪洒当场。 要知道,这九千余俘虏中,不是每个人都识字的,也不是每个人的夫人、母亲都会写字的,许多信笺都是托人所写…辅以信物证明身份。 也正是因此,这一封封“家书”的送来才显得历尽艰辛,每一个字都像是怀揣着莫大的委屈,莫大的责难。 而眼前这些识字的老兵,许多家书,是他们念给战友们听得,也正是为此,他们心灵上受到的悲怆何止十倍?简直是一百倍,一千倍! 他们正纷纷数落着曹操的罪行,可说着说着,就呜咽的说不出话来。 只剩下泣泪不止。 关羽看着这些踊跃悲怆的俘虏,他深深蹙眉看着那《征寡令》,他是懂曹操的,知道…如果是曹操一定能做到这一步。 因为曹操比谁都要心狠! 甚至,关羽能联想到,昨日收到的大哥与孔明发来的《摊丁入亩》令。 一进一退,民心向背啊! “云旗,你有什么想说的么?”关羽望向关麟。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关麟的身上,特别是马良,特别是鲁肃。 在马良看来… ——云旗这是大幸运哪! 谁能想到,这九千俘虏的归降,曹操突然就送来了这么一份“神助攻”! 鲁肃则是一副震惊、震撼、不可思议的模样。 他不知道,关麟是怎么做到的,可这一封曹操颁布的《征寡令》,也太巧了吧… 但若说这是关麟一手推动的。 这就有些假了吧? 只能说,云旗定有特殊的机缘,提前知道了,或是洞悉了曹操要颁布的这条《征寡令》! 可哪怕是如此,在鲁肃看来,依旧是——神乎其技! ——『赌约之下,看来,这关关麟是做不了东吴的女婿了!』 ——『倒是我鲁肃,是要在江夏,在关麟的身边待满两年了。』 一想到这儿,鲁肃莫名想起了,当年刘备迎娶孙尚香时的情景。 特别是,最后留给周公瑾的那句话。 ——『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呵呵… 鲁肃无奈的摇头浅笑。 ——『这次是我鲁子敬,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鲁肃想到这儿,关麟的声音已经传出。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惨绝人寰,这简直惨绝人寰!” “还有王法么?还有法律么?朗朗乾坤,天理何在?” “曹贼如此一封《征寡令》下,人与畜生与牲口还有何异?能如此逼寡再嫁的行径,逼活人妻再嫁的行径,此天怒人怨,有违人伦,有违纲常,为世人所不耻!” 不出意料的一番谴责。 旋即,关麟朝关羽拱手:“父亲大人,孩儿只觉得义愤填膺,恨不得即刻就率这九千余兵士挥师江夏,北上南阳…既为公理,既为正义,也为这九千余弟兄的悲惨境遇讨回公道!” 此言一出,关羽的眼眸微眯。 ——『古书言,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姜太公等的是周文王,却等的也是商纣的天怒人怨…而云旗,他该不会…从一开始起就在等待曹魏的天怒人怨吧?』 ——『他是提前就知道这《征寡令》么?否则…如此九千四百余俘虏,降的又怎会如此这般的恰到好处?』 ——『不论如何,云旗这次赌赢了,既赌赢了那鲁子敬,又赌赢了这九千四百余俘虏,同仇敌忾,剑锋向北!』 想到这儿,关羽的丹凤眼开阖。 他感慨道:“云旗所言甚是,诸将士夺妻之恨,关某亦是感同身受,恨不得将那曹贼五马分尸,啖其肉,饮其血…” 关羽豁然起身,凝望着郝昭,也凝望着那些十夫长、百夫长,“关某也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更何况是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关某不想说那么多的公义、大道,关某也不喜欢大放厥词,可今时今刻,关某要说,诸位失去的,关某会为你们夺回来,诸位感受到的‘夺妻之恨’,关某要让那曹贼十倍奉还!” 声音低沉厚重,却又是格外的掷地有声,又是那般的让人信服。 就在这时… 一名斥候狂奔进入正堂,“报——” 斥候跪下,“禀二将军,曹操尽起四路大军,分别由张郃、郭淮率军,从汉中出发进击巴中;由徐晃率军,从襄樊出发进击江陵;由于禁率军,从南阳出发,进犯江夏;由张辽率军,曹操亲自抵达寿春,进击合肥!” 此言一出,在场的将领和军师都吃了一惊。 就连那些降兵也是一怔。 关羽的丹凤眼开阖,恨恨的道,“好个曹贼,本将军还没去伐他,他倒是先打过来了…” 四路大军,四处战场。 张郃、郭淮是巴中; 徐晃是江陵; 于禁是江夏; 还有曹操、张辽亲征合肥。 只经过了短暂的沉吟,关羽就展现出了雷厉风行的一面,“徐公明,呵呵,传本将军令,关家军明日北上…就于汉水,关某亲自去会会这位老朋友!” 说到这儿,关羽望向关麟,“云旗,你大哥尚在江夏,为父望你们兄弟同心,抵挡住那于禁的攻势。” “父亲放心好了。”关麟笑着望向鲁肃,“这不,还有鲁大都督的鼎力相助么?” 这…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鲁肃一怔,也让骆统一怔。 关麟笑吟吟的看着鲁肃,接着道:“所谓‘愿赌服输’,我与鲁大都督的赌局似乎已经尘埃落定了,鲁大都督总不会耍赖,欺负我这个年轻人吧?” 呵呵… 这话突然就有点儿扎心的味道了,鲁肃就“呵呵”了。 ——『就连老天爷都在帮云旗么?』 心下沉吟一声,鲁肃缓缓起身,朝关羽拱手行了一礼:“孙刘联盟,公抗曹操,我鲁肃无论是在东吴,还是在荆州本无差别,二将军放心,云旗公子亦放心,我这就致信于吴侯…鲁某虽比不得圣人,可君子一言,一诺千金还是看的极重…” “鲁大都督放心。”关麟连忙道:“仲景神医也会去江夏,这两年,鲁大都督就好生调理下身子,两年之后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汉子啊!” 『唉——』 鲁肃心下叹息。 他不由得深入去想,此番跟着关麟这小子赴江夏,多半是既得出工,又得出力,甚至…就连东吴都需要一定程度的辅助江夏。 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若然江夏陷落,他鲁肃这个东吴的大都督就落到曹操的手里了,那才是凶多吉少啊! 『唉——』 心下又是一声幽幽的叹息。 有那么一刹那,鲁肃都恍然了。 不知道这未来的两年里,他究竟是为谁打工? 倒是唯独诸葛恪,心头沉吟… ——『那些感动的信笺,能是普通女人写出来的么?哪怕是找人代写,能写出这样的文字怕也极其困难嘛?』 ——『可为何?伴随着这些信笺的还有那些女人的信物?这…噢,我知道了,是鹦鹉…是那位灵雎姑娘!是她派人在北方收集着这些,引领着这些!』 想到了这一层… 诸葛恪的眸光凝起,不由得望向关麟。 ——『原来…云旗公子他…是他一直在幕后操控着这一切!在最适合的时机,将这些一股脑的爆发出来!他才是那支看不见的手啊!』 这一刻,诸葛恪感觉,他又学到了一招。 学到了“姜太公钓鱼,让鱼饵再飞上一会儿”的一招… … … 朝阳灿烂,去舟已经停在码头。 吕蒙准备了两哥被火漆封口的竹筒,里面是他写给东吴国主孙权的秘笺。 只不过,左边那封是按照鲁大都督的意思,为陆逊说情…保全这个东吴小一辈的人才,也保全吴郡陆家。 右边的那封,则是将他查到的“真相”娓娓讲述,其中自少不得陆逊借刀杀人、铲除异己,最终被交州将计就计,致使陆家军大败! 甚至就连那所谓“八百步”外弩矢的‘谎言’,就连孙茹北上,不知道去投江陵,还是去投襄樊也娓娓讲述。 诸葛瑾登上了乌篷船,吕蒙迟疑再三还是无视左边的那一封,将右边的这封犀利的、足以让陆逊赴死的“竹筒”递给了诸葛瑾。 “劳烦子瑜将这书信亲手交给吴侯…诚如鲁大都督所言…东吴是该保留住几个年轻、卓绝的后辈了。”吕蒙双手呈上。 诸葛瑾恭敬的接过,感慨道:“我替鲁大都督谢吕将军的宽宏…” 因为左边那封竹简是诸葛瑾看着吕蒙写的,言辞真切,足以让陆逊与陆家免于此难。 再加上吕蒙的这一番话… 故而,诸葛瑾下意识的以为手中握着的依旧是这一封。 吕蒙张口道:“步骘将军是监军,死于非命,那监军只剩下吕某一个,吕蒙自会将最公正、最真实的境况报于吴侯,先不说是非对错,至少吕某呈上的是真相!” 闻言,诸葛瑾感慨道:“若东吴人人都如子明一般豁达、公允,那又岂会多出许多无妄的猜忌,岂会任凭那数以万计的鲜血染红长江!” “子瑜过誉了——”吕蒙是受之有愧,可他尤自摆出一副泰然的模样。 旋即,两人在江边庄重地躬身互拜,而后诸葛瑾怀揣着那封早已封口的竹筒,踏上了归船。 此行荆州出使月余,总算是该回去了。 目送着诸葛瑾的船舶消失在水天一线。 吕蒙感慨道:“先有太史慈,再有周公瑾,现在又是陆伯言,将来会是谁呢——” 这话意味深长。 就在这时,一旁的树丛中响起了“沙沙”声,一时间人影攒动,刘熙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他缓缓走到吕蒙的身旁,也望着那天水一线,却是沉默不语。 吕蒙当先小声感慨:“吴侯看到信笺后,那陆伯言必死无疑…陆家也必定惨遭血洗,陆家军断粮之下,不堪一击,你们交州为刀俎,陆家军威鱼肉,任凭你们屠戮,现在你们满意了?” “吕将军言重了。”刘熙浅笑道:“两位公子,我等一定会好生照顾…吕大将军放心!” “希望尔等言而有信,事成之后,能将我两个儿子送回我身边!” “这次一定!” 说过话,刘熙转身就打算走。 “刘先生留步。”吕蒙连忙喊停。 “怎么?”刘熙脚步一顿。 吕蒙深深的吐出口气,他问刘熙,“我随便问一句,刘先生若是不想回答就不用回答,吕某闻交州七郡督士燮先生是读《春秋》的,可《春秋》中素有大义,当不曾教授过如此‘背刺’的行径吧?如此背刺,交州是从哪学来的?师从何人?” 吕蒙问的一本正经,一双眼睛亦是望眼欲穿。 “哈哈哈哈哈…”刘熙突然大笑,“人言吕将军‘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却如何不知晓《春秋左氏传》中,哀公二十七年,‘智伯’水攻晋阳,却被韩魏背刺的故事?又如何不知晓,哀公十三年,勾践趁着吴王夫差率主力北上黄池会盟的时机,进攻吴国,背刺的故事?” 言及此处,刘熙笑道,“老子有言:‘有道无术,术尚可求,有术无道,止于术。’庄子又说‘以道驭术,术必成。离道之术,术必衰。’” “背刺是一门学问,也是术啊!若要成,当以道驭术!吕将军千万不要舍本逐末咯!” 这… 听到刘熙这么一番话,吕蒙仿佛瞬间开悟了一般。 他心头不住的喃喃: ——『背刺!背刺!以道驭术,术必成!术必成?』 他像是突然就有了全新的顿悟。 这更像是打开了一个全新世界的大门。 … … 建业,宫殿之中。 紫髯碧眼,威仪棣棣的孙权,他正手握着一封吕蒙传来的书信。 书信中的内容“触目惊心”,可哪怕如此,孙权依旧保持着泰然镇定的姿态。 他从小生长在这么一个派系纵横的地方,他每天接触的都是鬼蜮伎俩,都是人心叵测。 他继位之初就用制衡心术,将所有派系握于鼓掌之中。 他这些年,更是用手中的权利,压制着任何能威胁到他“制衡心术”的人。 虽小了二十岁,可他的藏心术与攻心术是能够匹敌曹操与刘备的存在。 此刻… 孙权不漏声色的看完了这封吕蒙对“陆逊”的声讨,他淡淡的问诸葛瑾,“如此一封信笺,便是子明的意思么?” “是。”诸葛瑾哪里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尤被蒙在鼓里,他拱手道,“这是吕将军的意思,却也是鲁大都督的意思…” 孙权碧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比刀锋更锋锐的眼芒,可只是刹那之间,孙权摆手道:“你先下去吧,让孤想一想!” 诸葛瑾再度拱手,“吕将军带回的是真相,鲁大都督的意思,亦是尊重真相,敬畏真相,不放走一个坏人,却也不冤枉一个好人哪!” 最后留下这一番话,诸葛瑾徐徐退出了此间宫殿。 他心里还觉得,总算不负鲁大都督所托,事儿是办成了! 那悬着的大石头也落下了一多半儿。 可… 他哪里知道,他的话,孙权只记下了一句——“不放走一个坏人”。 就这么一句! 待得诸葛瑾的步子彻底消失,孙权的眼眸开始变得阴郁,他朝帷幕之后招了招手。 “顾老,孤要诛了那陆逊陆伯言!” “孤还要让整个陆家如同九年前那太史慈的扬州势力一般彻底消失、灰飞烟灭,那一次是你教的孤!” “这次,还得是你!告诉孤,孤要怎么做?” … … (本章完) 第二六五章 世间安得两全法?能负如来不负卿 ——“报,曹操命张辽为前锋,率十万大军兵发合肥城!” 就在孙权与顾雍谈及“铲除陆逊”这个话题时,曹操大军南下的急报如期而至。 而这也打乱了顾雍,乃至于孙权原本的计划。 “主公…”顾雍拱手:“依臣之见,如今北线战事吃紧,内部不能乱,陆逊萌生不臣之心,当除,可吴郡陆家毕竟是东吴大族,与那太史慈、周公瑾截然不同。” “故而臣以为,有些人可以杀,可有些人却不能杀,否则必定引发巨大的内乱,如今的局势下,内部还是当以稳定为主,最好还是借刀杀人!” 听到借刀杀人,孙权可提起精神了,他那碧绿色的眼瞳阴郁至极,“借谁的刀?杀的又是谁?” 顾雍轻声道:“自是借交州的刀,杀的是陆逊与交州三万的陆家军,主公要造出一副假象,一副主公信任陆逊,为其添兵、增粮,让其戴罪立功,当然…这是表面上的,暗中主公只需吩咐吕蒙断了陆家军的粮草与退路,如此…陆逊与陆家军就沦为困兽…” 说到这儿,顾雍顿了一下,继续道:“再之后,等到陆家军粮草绝尽,四面无援之际…只需要吕蒙将军添一把火,引得交州兵对陆家军大肆杀戮,如此一来…让主公忌惮的陆逊与陆家军必被悉数屠戮,而吴郡中那与陆家牵连的十万家眷,亦对交州同仇敌忾,他们依旧能为主公所用啊!” “如此,悄无声息的就解决了陆逊与陆家军这个心腹大患,却保留了他们的家眷,陆逊也将如周公瑾,如那太史慈一般,他的名字一夕间消失在这江东,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这个… 顾雍的话让孙权陷入了沉思。 这让他回想起了,九年前对太史慈“血洗”的一幕幕,也是一手血腥镇压,一手居中安抚,九年了…真相依旧被埋藏着,大家谈论起太史慈,也多是以“病逝”而亡。 心念于此,孙权感慨道:“九年了…顾老的谋算不减当年哪!”。 俨然,说出这番话,这表明他已经认同了顾雍的方法,只是… “唯独此计有一个弊端。”孙权捋须沉吟。 “什么?” “万一交州兵出城后打不过陆逊呢?” 这…顾雍微微蹙眉,在他看来,理论上…是应该能打过的。 毕竟粮尽援绝… 可,考虑到是陆逊,是在郁林一战前未尝一败的陆逊,那… “主公所虑即是…” “孤以为,还是要给陆逊送去粮食的。”孙权轻声道:“只不过,这粮食里得掺杂一些别的东西了…若是那士燮屠不了陆家军,那么,只能孤替他屠了!” 一句话一气呵成,孙权的语气变得阴沉至极… 整句话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就宛若杀的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家族。 这位三十三岁的东吴国主,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一个人。 在他的世界里,要么是友,要么是敌,不会存在所谓的——中间地带! “主公明鉴——” 顾雍拱手。 孙权长袖一挥,“传孤诏令,交州真相大白,陆逊有过无罪,命吕蒙即刻补给陆家军军粮!着令陆逊再征交州!戴过立功!” 说到这儿,孙权的目光转向顾雍。 “顾老,此事有劳你亲自去办!你去亲口告诉那吕蒙,让他将引火物混进那军粮中!索性让他一把大火把陆家军给悉数焚烬了!” “喏…喏!”顾雍深鞠拱手。 “顾老,你是孤的师傅,孤能信得过的人不多了。” 孙权伸手在顾雍的肩膀上拍了拍,他的话变得愈发的意味深长。“从今往后,孤要吴郡只剩下三大家族,而顾家的地位,再没有其它家族可以撼动!” 说到这儿… 这个话题戛然而止。 孙权雷厉风行的一摆手,像是所有的心绪都转移到另一件大事儿上。 “传朱治、朱然将军,传两位张先生(张昭、张紘),曹贼十万大军南下,孤要亲自赴合肥与其会猎于淮南,一决雌雄!” 此言一出… 原本已经往门外走的顾雍脚步一顿,他其实想说,“主公…要不,咱还是别去了吧?” 可琢磨了半天,还是算了… 他太了解这位吴侯了,这种话说不好…是要命的。 … … 樊城,曹魏最后的军事会议落下帷幕。 各营早已集结,只能将军统兵前行。 司马懿与陈群是没有资格参与这样的会议,但还是听说了一些端倪。 比如丞相曹操要亲率十万大军赴寿春与东吴狩猎于淮南。 比如,已经派出使者,去告知寿春城的于禁,让他待张辽将军的先锋军抵达寿春后,就赶往南阳以南,率汝南兵与南阳守军将江夏打回来。 再比如,雍凉的三万兵马已经抵达新野城了,只等过了汉江,便由徐晃率领,南征江陵。 还有汉中那边… 当然,这些都是笼统的。 谁为主将,定下了,可谁为副将,谁为参军,许多文武…谁随军出征,谁留守,尚一概不知。 故而,司马懿与陈群第一时间就在五官中郎将府邸的堂前等候。 曹丕与曹真大步进来,陈群与司马懿忙迎上去。 司马懿担忧的问:“子桓要随曹丞相出征么?” 曹真“唉”的一声,深深的叹出口气,“丞相让子桓去修洛阳城,我与子健出征!” 曹植出征的消息让陈群皱了皱眉,他叹息道:“果然,还是子健的《征寡令》更得丞相青睐…更得宗室与三军将士青睐…子健倒是成了出征在外不可或缺的存在。” 司马懿安慰道:“这时候留守洛阳,新建洛阳,未必是坏事,素来诸侯亲征世子监国,洛阳是天下之中,丞相这是对中郎将委以重任。” 曹丕看了司马懿一眼,眼神有些欲说还休的异样,无声的叹了口气,你们还是随我进来说吧!” 不多时… 屋内传出陈群的惊呼,“什么?大王指明要仲达随征?” 曹丕点头,有些感伤无奈的望向司马懿,“父亲改你的官职为行军司马,从现在起,你就不再是我的掾属了!” 陈群疑惑,“那…李藐呢?” 曹丕淡淡的道。“父亲留他与我一起新建洛阳。” 司马懿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淡淡一笑。 一封《九品官人法》,让曹丕获得氏家大族广泛支持的同时,却也让曹操对氏族更加的忌惮,他司马懿身为河内司马氏的一员,如何能不抗下这一抹憎恨呢? 只是,为了不让曹丕担忧,这些话是不能说的。 曹丕问司马懿:“你是怎么想的?” 司马懿慢悠悠地说,“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是大魏的官吏,魏公给臣什么职位,臣都尽忠职守。” 曹丕忧虑而无奈道:“你若是不愿去,我再想办法跟父亲争一争。” “别!”司马懿连忙摇手,“中郎将,现在的你,是代替世家大族与宗室对抗,与丞相博弈,区区这种小事,不至于引发波澜,至于前线的事儿,臣能随机应变…” 曹丕凝视司马懿片刻,转身从壁上取下自己的剑,交托给司马懿手里,用力握住他的手。 “活着回来——” 司马懿向曹丕恭敬的一躬身,“臣不在时,中郎将需多听听李先生的话,一封《九品官人法》,让臣看到了他的远见卓识…修建洛阳城,也多多请教于他…” 说到这儿,司马懿的声音稍添严肃与一丝不苟,可语气却压得更低。 ——“他比我更能看懂时局!看懂这大势所趋!” 所谓的大势所趋,正是氏族的力量啊,这是历史进程中,不容更替的力量! 曹丕重重的点头。 ——“我信李先生,正如信仲达一般!” 不多时,司马懿等人都退下了,就要赶赴寿春战场。 曹丕则要赶去洛阳那一片废墟之地。 一想到这儿,他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某种执念中,骨子里那副“抗争”愈演愈烈,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妾室郭照郭女王出现在了屋内,默默的看着曹丕。 曹丕略微嗔怒,“没看到正议事呢?你怎么来了?” 郭照一只手从背后垂下,手上拿着一个暖手的雪白狐皮套,轻声道:“听说你要往洛阳筑城,我问过了,没办法跟过去,你试试这个,我自己打的狐狸,自己做的皮套,洛阳荒芜,想必冬天极冷,用这个暖暖手。” “我不冷!” “不就是没法出征?何必对我说谎?”郭照顿时鼓起了嘴巴。 曹丕笑了,“有一种谎言,是想为自己留一分尊严!” 郭照痴痴的望着他,曹丕接过皮套,仰头看看天空,深蓝的天幕干净如海水。 他最后用极轻的声音喃喃道:“看到你,就很暖和了——” 此刻,一个女子带着一个丫鬟正藏在树丛后,她看到了曹丕怀中抱着郭照,手中拿着那崭新的雪白狐皮手套,她转过身对丫鬟说。 “回去吧!” 丫鬟诧异,“甄夫人不远百里从许都城赶来,不就是来给公子送衣衫、送手套的么?” “不用送了。”女子微微咬唇,“已经有人替我送到了,他心里一定很暖和吧!” … … 樊城内,一处普通的酒肆。 二楼房间,曹植正将一樽一樽的酒水灌入口中。 说起来,曹植本该随曹操一起出征,只是,他负责的是押运后面一批的粮草,粮草明日才送抵樊城,故而他要多留一日。 此刻,各路大军出城,整个樊城倒是变得空落落的,而一壶壶酒水下肚,曹植仿佛看到了只有在醉梦中才能看到的人。 他一边敲着筷子,一边看着那想象中的人儿…一边作歌:“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这本是赞美美人的歌声,此时不知为何,显出了曹子建独有的一抹哀戚与悲凉。 “好诗,好诗…” 就在这时,李藐踏步走入这房间。 看到李藐,曹植一怔,酒一下子全醒了,心中的美人也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连忙左右环顾,确保李藐身后无人跟踪,方才关上所有门窗,张口道:“李先生怎么这个时候来见我?” “子健公子放心,五官郎将已经赶赴洛阳,如今这樊城没有眼睛…” 这… 曹植微微咬唇,“万事需小心,不能让德祖白白的被关入牢狱。” 李藐颔首道:“放心,我确定没有眼睛…” 说到这儿,李藐方才加重语气,“倒是方才,在五官中郎将的府邸,与他告辞时,我看到了一人…” “一人?” “是一个女人!” 李藐的话让曹植心头“噗通”一响… “是…” “是子桓的夫人甄姬。”李藐侃侃道。 而随着“甄姬”这个名字的出现,曹植的心头猛地“咯噔”一响,他下意识的张口,“她…她来了?” “方才我见她垂泪走出了子桓的府邸躲入马车中,我有些好奇,就靠近了那马车,不想…正看到,子桓搂着另一女子上了马车,往洛阳而去,有说有笑,子桓称她为照儿?” “是二哥的妾室,钜鹿郡广宗人郭永之女,名照,字女王!”曹植如数家珍。 因为关心甄宓过的好不好… 故而,有关二哥家眷的事儿,他查的一清二楚。 “噢…”李藐顿了一下,“原来是子桓的妾室,倒是他走后,那马车中的甄夫人,像是略有感慨…吟出了一些诗词,像是在倾诉爱意,却似乎又不像是对子桓的。” “什么?” 李藐的这番话,顿时就让曹植全都醒了,“她…她吟了些什么?”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李藐当先吟出一句。 当然,甄宓并没有这般吟唱,是李藐故意这么说的。 而随着这一句,曹植的面色全变了,他睁大了眼睛。 李藐的声音还在继续,“她还吟出,她想找的人是与她心灵共鸣者,是身无彩凤双飞翼,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这人绝不是二哥,她…她是在唤…唤(我)?” 曹植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 最后的克制让他将那个“我”字深深的咽进肚子里。 “她还说,她希望她能平凡如‘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还有…至爱如‘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李藐淡淡的吟出这一句句诗词。 而这些让曹植情难自已。 “她…她是才女,这些诗词,她…她定能作出。” “都怪我,怪我…她过的不好…她过的不好!” 被李藐如此一激。 顿时间,有关甄姬的回忆,一桩桩一件件就悉数涌于眼前。 那还是十一年前,是建安九年的二月,曹植永远忘不了那个春风和煦的午后,那个他与二哥一道带兵策马闯入的邺城衙署。 那时…大门推开。 院落中几个衣饰华贵的女子正四散奔逃,兵士们四处抓人,一个长发披散的女子忽然向井边冲去,是他曹植一个翻身抢在前面拦住这女子。 女子撞在了曹植的身上,几欲晕厥,曹植抱着她,女子的长发从面上滑落,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绝美面容。 那时的曹植看呆了。 不多时,一个老妪被士兵押了过来,她看到曹植抱着女人,她连忙向曹丕跪下,“妾身乃袁绍之妻,那女子乃袁绍儿妇姓甄名宓,妾身愿将此女献给将军,求将军保全我们性命!” 曹植永远忘不了,那时候甄宓的冷笑,“你该献了你自己!” 接下来是甄宓抽出了曹植的剑便要向脖颈上抹去,却被曹丕救下,牢牢的握住了她的手腕。 曹植下意识的哀求曹丕,“二哥,你别伤她!” 曹丕那时却缓缓的放下甄宓,劝道:“那个男人已经丢下你跑了,殉这样的夫、这样的君,你甘心嘛?” 之后,曹丕便丢下他继续去搜袁家府邸。 唯独曹植,他就站在甄宓的面前,甄宓瘫坐失神的模样让他心生无限的怜惜,而那苍白的脸色如浮在夜色中的梨花… 那垂泪的模样,让曹植又不忍望向他。 曹植想要去扶起她,可甄宓厌恶的甩开衣袖别过脸去! 这是他们见过的第一面… 也是让曹植深深沉沦的开始。 终于,在听到李藐的诗,在回忆起往昔的总总,曹植再也无法遏制住他的心情,他一边哭泣,一边将有关甄宓的故事,娓娓讲述给李藐。 “你说…你说…”曹植一边喝酒,一边诉说,“你说哪里有女子这般有趣,她一个阶下囚,见到我父亲时,竟胆敢提出三个条件,否则就去死!” “第一个是勿伤百姓…我那时还说,我父兴仁义之师,锄强扶弱,自然会抚慰百姓…她却说,‘第二件事,既是仁义之师,袁府妇孺无辜,恳请司空一念之仁,予以保全’,那时我回答说,父亲连辱骂他祖先的陈琳都不杀,怎么会杀妇孺?而…甄…甄姐姐的第三条竟然是…是恳请全尸,魂留故国…” 说到这儿,曹植又猛灌了一樽酒,“李先生,你说说…你说说,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这般不合时宜,又这般温存,这般贞烈…李先生你说说,这样的女子又怎能让我不着迷!” 终于… 随着曹植酒后的一句句真言,李藐总算意识到。 为何…关麟曾几次三番提及。 ——甄姬才是“曹丕”与“曹植”世子争斗中最关键的一个点。 也是能让曹植变得心狠,变得手辣的关键! 李藐尤记得,获得曹丕的信任,只需要获得“司马懿”与“陈群”的信任。 换言之,就是让那些豪门氏族将你视为一体,视为同类,如此一来,曹丕必定推心置腹。 可获得曹植最衷心的信任,那只有一个方法,准确的说,就是那一个女人——甄宓! 必须能让曹植因为甄宓变得心狠,变得手辣…变得敢于去搅动起曹魏的风云! 如此… 才有机会将曹魏的水彻底搅浑! 一时间…关麟的一句句话跃然脑海。 李藐不由得长长的呼出口气。 ——『这等兄弟争女之事,云旗公子竟也识得,竟也能利用,委实厉害呀!』 心念于此… 李藐豁然起身,昂起胸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既子健公子深爱着甄姬,这甄姬又过的不好,那索性就去抢来?将她横刀夺来!” “情到尽时转无情,无情更比多情累!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子健公子,你醒醒啊,你若争夺上那世子之位,你若是继承了这诺大的曹魏,那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你的,何止一个甄姬?” 这一番话落下。 醉意中,曹植说着最衷心的话语,“我…我不要全天下的女人,我只要甄姐姐!” “醒醒,醒醒,这一仗寿春,你得打出风采来,待你争夺上世子之位,待你继承大统,若有那一日,莫说是子健公子与甄姬结为连理,就是你让她当皇后,又有何不可?我李藐一定在第一排为你们喝彩!” 随着李藐的一番话… 曹植抬起头,他痴痴的望着李藐,“争过二哥,真的…真的能让甄姐姐脱离苦海么?” “能是能,可…”李藐眼眸眯起。 这一刻,他此行来寻曹植,其实是为了另外件事儿,一件关麟反复强调过,且要放在首位的事儿。 那便是除掉一个人! 心念于此,李藐郑重的道:“此行寿春,司马懿也在队伍中,他是子桓的心腹,又有着经天纬地之才,子健若要争世子,若要争甄姬,那子健…你需得时刻牢记,但有机会,你就要想方设法除掉此司马仲达——” 没错… 关麟反复强调过的,且要李藐放在首位的一件事,那便是: ——除司马! 司马懿,这个比狗还能苟的家伙,他若不除,这个棋局始终都存在着莫大的变数,莫大的危险! “记住…”李藐郑重的提醒,“子健,洛阳这边交给我,寿春那儿,你要想方设法除掉那司马仲达!” “只要他死了,世子是你的,甄姬也是你的——” 世子…对于曹植一向不是最重要的,他渴望的从来都是甄姐姐呀。 心念于此,他口中喃喃。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 … (本章完) 第二六六章 你们还觉得,他是个逆子么? 一堵墙壁,这边是一名衣衫褴褛的中年乞丐,在倚墙乞讨。 那可怜的模样让人看着心疼。 另一边,是借醉意倒在墙边,佯作呕吐状的李藐。 “呕——” “呕——” 随着一阵干呕,李藐食指与中指轻轻的扣了扣墙壁,用极轻的声音,对着墙壁说,“我与曹丕修筑洛阳,曹植与司马懿随着曹操征讨合肥。” 另一边的中年乞丐正是“鲁有脚”。 他的耳朵不经意的靠近墙壁,李藐的话他悉数记下了… 他知道,这是李藐参加霸府的会意,得到的情报。 鲁有脚正要将耳朵从墙壁上抽开。 李藐的声音再度传来,“徐晃南征江陵是佯攻,于禁与汝南军进攻江夏为实…” 这一番话让鲁有脚的心情“咯噔”一响。 他意识到一个严重的事实,如今的江夏太守,正是他们的帮主——洪七公啊! 也就是说,曹操要以徐晃牵制荆州的关公,目标则是江夏的北境。 这下,鲁有脚更不敢怠慢… 李藐的声音则还在继续,“于禁的部将朱灵,他的兵力是被于禁夺去的,对于禁素有怨气,他则与刘桢、杨修一般是曹植与曹丕世子争夺的牺牲品!” 这… 如果说前面两条,让鲁有脚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那么最后这一条,就更显得意味深长了。 因为这一条很明显不是出自于霸府,而是出自于“曹植”的口中。 说起来,李藐的一举一动,鲁有脚十分关注。 他自是知道,就在方才李藐与曹植在酒肆中畅饮,本以为只是再寻常不过的畅饮,是情感的升华。 可谁曾想,竟还真的套出了重要情报。 就在这时。 “李先生——”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李藐接下来的话,是刘桢… 刘桢看到烂醉如泥的李藐,连忙去扶他,一边扶一边道:“子桓让我寻你,我说怎么寻了半天都没找到你,原来你又喝酒了…唉…唉…” 刘桢无奈的道:“也罢,也罢…现在得出发往洛阳了,伱就在马车上醒酒吧,来人…快将李先生扶上马车!” 刘桢这边说话之际。 李藐的醉言醉语还在响彻——“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趁着这嘹亮声调的掩护。 墙那头的鲁有脚早已快步离开。 漏催清液,月华如水,樊城内万瓦清霜,鲁有脚在暗夜中踽踽而行。 那“与尔同销万古愁”的余音尤在。 可鲁有脚的面色紧迫,宛若一个迫不及待要将情报送出去的幽灵。 … … 江陵城通往江夏的官道上。 九千四百余降卒,加上关麟原本的一千部曲,交州送来的一千部曲,东吴的几百人,共计一万两千多兵士,三千多匹战马。 那绵延的队伍已经往江夏出发了,统兵的将军乃是江夏的都尉——廖化。 下面的副将分别是诸葛恪、糜阳、麋路、士武。 刘晔与郝昭本也要去江夏,却被关麟特地留下,江陵、长沙两座新城的筑造少不了郝昭,沔水山庄工房中军械的制造少不了刘晔。 关麟算是为糜芳与黄承彦各留下一个“人才”! 只不过,刘晔与郝昭没去,东吴的大都督鲁肃与骆统却是在延绵的队伍当中。 俨然,鲁肃一诺千金…愿赌服输,要在关麟身边待上两年。 “大都督…” 此刻车厢内的骆统将诸葛瑾寄来的信笺展开呈上。 骆统的面靥上露出了几许笑意,“吴侯已经下令陆伯言有过无罪,让吕蒙将军补给粮草助其戴罪立功,看起来,吴侯还是听大都督的了。” “不是听我的。”鲁肃的眼眸幽幽的望向窗外,一边看着那沿途的风景,一边怅然道:“这次能保全陆家,全仰赖子明啊,至少对咱们自己人,子明还是分得清是非善恶,是个心胸豁达之人!” 随着这么一番话,鲁肃的心头像是一块儿大石头安然落地。 这让他那紧迫的情绪得以舒展、得以放松。 而如同鲁肃的心情一般,原本的一千糜家部曲、一千交州部曲心情也是大好… 总是憋在江陵太无趣了。 当兵的嘛,谁不翘首期盼着战功,封妻荫子。 倒是那九千四百余江夏降卒,他们一个个双目赤红,很明显能感受到他们握着兵刃时,双手中那青筋爆出的模样。 他们不是为了“立功”,不是为了“封妻荫子”,事实上,他们也没有妻子能封了,有老人的儿子还能留下来,没老人的,儿子已经得叫别的男人为爹了! ——他们是要去报“夺妻之恨”的! 整个九千四百余人的军团,充斥着的是愤怒与磨刀霍霍。 不时的有人从口中嘣出“诛曹贼,还吾妻”这样的字眼,同仇敌忾—— 距离大军不远… 三千枚连弩,一千驾偏厢车,一千木牛流马,还有粮草、辎重… 这些由诸葛恪率三千余人押运,紧跟着队伍前行。 倒是这延绵的队伍中,唯独没有看到一个人——关麟! 的确,关麟没有第一时间跟着大部队往江夏,他还在等,等一封从襄樊传回的书信。 上一次收到鲁有脚的信笺时,是李藐成功进入霸府。 那么,关麟知道,他一定会等到,霸府中曹操的准确部署,包括每一路的兵马,每一路的虚实。 千呼万唤…终于来了! 不出预料,淮南战场是重中之重,曹操发动了十万兵,调遣了包括张辽、乐进、高览、司马懿、曹植在内的许多文武。 ——寿春绞肉场名不虚传! 汉中夏侯渊坐镇,副将张郃与别部司马郭淮分别领兵进击巴中,目的不是为了夺下巴中,而是为了将巴中的人口迁移入汉中。 这是曹操一如既往的战略了。 大规模的迁徒或许会死很多人,可哪怕是全都死在路上,他曹操也不吃亏。 毕竟死的是巴中的人,多死一个,就少一个为刘备出力的。 这一招,曹操屡试不爽…夏侯渊自也是有样学样。 淮南战场与巴中战场,这些都算是不出关麟的所料… 唯独襄樊战场。 徐晃率三万兵,却只是佯攻江陵,这是关麟万万没有想到的。 那么…很明显。 曹操此举的目的,便是将压力全给到江夏,给到关麟这边了。 看到这里时,关麟吧唧了下嘴巴,略有所思,可信笺中接下来的内容,立刻就引得了他的注意。 ——朱灵? 就是关麟即将面对的江夏战场中,于禁的副将朱灵! 李藐传回的消息是,他的兵力是被于禁夺去的,对于禁素有怨气,且他是曹丕与曹植世子争斗的牺牲品! 看到这儿,关麟不由得遐想。 诚如每一次历史上的夺嫡之争,曹丕与曹植在争夺世子之位中也存在大量的炮灰,大量的牺牲品。 比如,曹植阵营的杨修、丁氏兄弟、杨俊等人,再比如曹丕阵营的崔琰、刘桢等人。 其中,就像是刘桢… 被流放边陲的理由仅仅是平视“甄妃”,这不很明显的政治丶迫害嘛! 倒是朱灵… 在关麟的记忆里,这可是个很早期就投靠曹操的将军,有关他记载中,除了从征四方外,鲜有“夺嫡”之争的记载。 但有两条值得注意。 其一是——“曹操常恼恨朱灵,欲夺其兵权。” “后考虑到于禁有威重,便派于禁引数十骑,带着令书,往朱灵营夺其军,朱灵及其部众无人敢动。” 这是啥意思,就是曹操派于禁明晃晃的夺了他朱灵的兵权,吓得他朱灵还不敢动! 从此之后,朱灵的兵权就统统归于于禁,朱灵也成为于禁的副将。 当然,从这一则记载中看,朱灵怨恨不怨恨于禁,关麟拿不准。 可关麟琢磨着,若是老爹关羽突然派周仓夺了他关麟的兵,那想必他关麟定然会怨恨周仓的。 ——凭什么? 再加上,于禁素来威仪持重、治军严整,手下多有怨言哪! 还有第二条,便是朱灵在曹丕继位后,就委以重任,被封为鄃侯,增其户邑。 又因为朱灵一句“高唐是我素来愿意出镇的地方。” 于是曹丕改封朱灵为高唐侯,可谓是宠爱至极。 似乎,这就不单单是新君的“驭人之术”这么简单了,更像是朱灵参与世子之争,并鲜明支持曹丕,最终从龙之功,站队的回报! 如果从这个角度看,似乎一切的一切又都能说通了。 朱灵,这样一个曾经为曹丕背过锅,因为站队曹丕,被曹操怨恨,派于禁夺去了兵权的人物。 一个昔日的一方大将,最终郁郁不得志沦为副将… 然后像是曹魏的一块儿砖一样,哪里危险就往哪填! 终于熬到曹丕继位,从龙之功,回报自然是丰厚且殷实的。 那么? 还是那个问题,于禁与朱灵关系如何? 关麟一边琢磨,一边吧唧着嘴巴,细细的去思虑这其中的弯弯道道… 当然,这些都是猜测。 不过,因为朱灵,关麟突然又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比朱灵更重要,关乎这一次南阳、江夏争夺中最关键的人物。 “灵雎呢?”心念于此,关麟突然张口。“让她现在来见我。” 一听这话,一旁的张星彩剑眉微蹙,没来由的心里像是添满了飞醋:“传她?你不会自己去传?” 张星彩不干了… 罢工了! 是啊,她任劳任怨又是磨墨,又是端菜倒水的,一个女护卫,恨不得把丫鬟的活儿都干了。 可谁曾想,关麟呼唤的却是灵雎,还如此这般的迫切。 同为女人,准确的说,同为漂亮的女人。 张星彩心里如何好过呢? 当然,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吓了关麟一跳。 关麟抬眼迎上张星彩的眼神。 一时间,他好像懂了什么。 … … 寿春与南阳郡的交界处。 当霸府的急件,曹操的诏令,经由先锋赶至寿春的将军张辽念出时,驻守寿春的于禁、乐进、薛悌等人纷纷领命。 于禁带着部将朱灵、董衡、董超以及三万汝南军即刻出发赶往南阳。 是夜在南阳的交界处安营扎寨,正碰到了南阳宛城太守“侯音”,南阳都尉“卫开”,两人率南阳兵与大量的辎重、粮草与于禁合军一处。 两万南阳兵,这是曹操特地调遣给于禁,为其增兵至四万,曹操对于禁的吩咐只有一条,“收复长江以北,江夏全境。” 是全境,不止是曹魏失去的那些城池! 更包括“夏口”这等连同水陆要道,能够扼制咽喉的城郡。 于禁不敢有半分懈怠。 倒是身旁的董衡、董超二将,看到兵锋齐整的三万汝南军,又看到支援的两万南阳军,以及数不尽的辎重粮草… “哈哈哈哈…”董衡忍不住大笑,“听闻那江夏太守乃是关羽四子,名麟,字云旗…这可是荆州远近闻名的逆子啊,对付个区区逆子,丞相何至于如此大动干戈?竟然派遣我们这么多将,这么多兵马?” “是啊…”董超也感慨道:“人言杀鸡焉用牛刀,依我说,给我一万兵,一个月我就足以将江夏给平定咯!何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董衡与董超的话惹得南阳的侯音、卫开二将一阵怅然大笑。“哈哈哈…两位董将军好胆识啊,于上将军如此军威,攻破江夏,此不易如反掌?” 听到这些,于禁微微抬头,正想要说话。 不曾想,“啪嗒”一声,却见得一记鞭子甩在地上,鞭锋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至极的声响,紧随而至的是“踏踏”的脚步声。 原来是朱灵,他抢先一步,驾行至诸人面前,他用鞭子指向诸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先是一阵大笑,然后道:“关家四子,关麟关云旗!这个家伙,我与你们一样也从传闻中听到,他是个逆子,是个不孝之子,是个总是与关羽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不肖儿子!” “我也真该像你们一样天真,然后去藐视他,轻视他,何况…整个江夏,算上他大哥关平的兵,也不过一万多人?如何是我等汝南、南阳五万大军的对手?” “你这是什么意思?”于禁抬眸冷凝,“依你之见,本将军还比不过一个关家逆子么?” 朱灵的语调抬高,他眯着眼,“上将军稍安勿躁,且听末将一言。” “末将记得就在半年前吧,荆州的局势何其稳定,纵使关羽‘绝北道’之下,也唯独乐进将军输过一阵,襄樊无虞,江夏更是固若金汤,可…自从这个‘逆子’横空出世以来呢?他把他爹,他哥,他的叔伯怒斥了一遍…看似大逆不道,可却让这些老家伙醍醐灌顶了一般!以至于这半年来屡战屡胜,你们还觉得他是个纯粹的逆子么?” “关麟,关云旗,我不知道那传说中的‘洪七公’与他有何干系?可因为他的一封答卷,拦住了东吴对荆南的奇袭,孙刘联盟约定好的湘水划界直接搁浅,刘备借荆州一事再无人提及,可孙刘联盟的关系却异乎寻常的稳定!你们还觉得他是个纯粹的逆子么?” “就在上个月,他赴长沙前,一个黄老邪横空出世,用一些‘连弩、偏厢车、木牛流马’引得曹纯将军五千虎豹骑葬送于落日谷,惹得曹纯将军殒命于暗器之下,惹得曹仁将军现在都在晕厥之中?你们还觉得他是个逆子么?” “去长沙之后,不过月余,他联合了整个杏林,将张仲景收入麾下,甚至就连东吴的大都督鲁肃都待在他的身边,有传言东吴几次都过不去的合肥,便是他动了动嘴唇就被孙权攻取,你们现在还觉得他是个逆子么?” “是…这么几个月,我们收到了无数有关关麟大逆不道、任意妄为的传闻,可我倒是想问问?这些传言又都是真的么?还是荆州故意放给我们的?否则?那文聘将军、满宠进军、吕常将军、牛金将军,他们又为何惨死?直到现在…他们怎么死的我们都不知道,你们还觉得这关麟关云旗仅仅只是一个逆子么?” 言及此处,朱灵抬眸直面于禁的目光,“于将军,末将无意顶撞,只是所言均发自肺腑,究竟是我把事情想的复杂了,还是诸位把事情想的简单了?如果诸位还报着大意轻敌的心思,那我朱灵敢说,那子和将军、那满府君,那吕常将军,那牛金将军,还有…还有那江夏铁壁,他们的死,都会是诸位的榜样!” 一番话侃侃而谈,言真意切,让每个将军都不由得心头震动…都不由得心中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只是,这一番话,若是由一军主帅去说,那没什么? 可朱灵替于禁去说,那这字字句句…就有几分挑衅的味道了! 在这里,在于禁的军中。 于禁的性格岂能允许一个副将如此僭越?如此挑衅? 果然… “执法官何在?”于禁一声令下。 “末将在!” “本将军定下军纪中的第十七条是什么?” “——大言不惭,蛊惑军心,不尊上级!” “该如何罚?”于禁眯着眼。 执法官微微一怔,颤巍巍的道“当…当即刻斩首,将头颅悬挂于辕门示众。” “既知如此,还不执行?”于禁的目光如刀,眼芒如电。 这…执法官迟疑了一下,想为朱灵将军求情,却被于禁的目光逼回。 “来人…拿下此人——” 当即就有几名亲卫将朱灵押住,就要托到一旁行刑。 “哈哈哈哈哈——”朱灵悍然不惧,只是仰天大笑,“于将军不听忠言,此战必败,此战必败,我方才提及的那些名字就是你的榜样,你的榜样啊…哈哈哈…” “站住!” 于禁一声厉喝。 当即,拖拽朱灵的士兵纷纷停住,只听得于禁怒问道。 “朱将军?你是想夺于某得军权么?” “不敢!”朱灵的嘴丝毫不留情,“将军若不能郑重的对待那关云旗,此战必败,与其做敌国俘虏,屈辱至极,不如死在这里,心里痛快,免得脏了眼睛。” “放肆——” 于禁怒目圆瞪,“本将军素来治军严整,岂容你这鼠辈在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蛊惑军心!” 朱灵“哼”的一声道:“于禁,你手下这三万军,其中两万余都是我的!别人怕你?你以为我朱灵会怕你?有能耐你就斩了我?以免我看到这数万兵马,还有这南阳郡…悉数断送在你的手里!” “匹夫,你欺我太甚!”于禁怒不可遏。 “哼!”朱灵笑道:“我追随曹公的时候,你还不过是鲍信、王朗手下的一小卒!我随曹丞相征战四方时,你还在中原屯田呢吧?若不是曹丞相诏令,我岂容你猖狂?” “蛊惑军心,藐视上级,即刻斩首,示众!即刻——” 这一次于禁的声音嘹亮至极,俨然不是说着玩玩而已的。 “于将军…” 这下,董衡、董超、侯音、卫开四位将军齐齐的向于禁求情。“如今正直出征,大战尚未开启,阵前斩将,于我军不利啊!” “是啊,于将军…” “是啊,于将军…” 朱灵已经被拖远,他尤自破口大骂,“于禁,老子就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无能之辈…” 董衡、董超还在劝:“于将军绕了朱将军吧…” “是啊,这里不少兵士都是朱将军旧部,若真杀了…怕…怕…” “谁敢!”于禁怒喝一声。 只是,在一声声的劝解下,于禁的表情有些松动,他冷冷的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军棍一百…看他朱灵还敢不敢口出狂言?” 随着于禁的话,不远处想起了“啪”、“啪”的军棍声。 “啊…啊…” 起初朱灵还能忍住,可到了后面已经止不住一声声的嘶吼。 哪怕如此,朱灵也不妥协,尤自大喝:“于禁,鼠辈,这些兵都是你偷老子的,你的能耐也远没有老子大,老子不服你,不服你——” 啪…啪—— 声音再度传出。 随着军棍过半,执法官来禀报,“朱将军他…他晕厥过去了。” “用水!泼醒!继续打!打!” 于禁一字一顿,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的冷冽,却鲜有人看到了他眉宇间不漏声色的那一抹动容。 ——打在朱将军的身上,痛在他的心里啊! 他尤记得昨日出征前,朱灵驾马行至他的身侧。 于禁尚未回过神儿来时,朱灵那细若游丝的话已经传出。 ——“于将军,灵有一计,可破关麟,可取江夏!” … … (本章完) 第二六七章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灵有一计,可破关麟,可取江夏! 这一句话自朱灵轻声吟出,让于禁当即喊停了全军,他是与朱灵一起到树根后,像是撒尿,其实是在讲话。 朱灵娓娓道出了他的计划。 “……不止是曹纯将军,此关麟既然能助关羽攻占江夏,夺了文聘、满宠、吕常、牛金将军的首级,那至少证明,他在曹魏是有眼睛的,他能得到许多不外传的秘闻,所以,他定会知晓我与将军之间的嫌隙!” “知道当年是将军夺了我的兵权,更知道我父母家人早就死在北境了,如此这般,我的投诚才更显得推心置腹…” 随着朱灵的话,于禁倒吸一口冷气,他看了朱灵一眼,示意他道:“如果这苦肉计被识破了呢?他关麟没有中这苦肉计呢?” “呵呵…”朱灵打开竹筒灌了一口水,接着吐了一口吐沫,笑着道:“我尤记得赤壁之战时,那一把大火引燃的原因,呵呵,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当年的周公瑾在施此‘苦肉计’之时,又何曾有必胜把握,又何曾能想到曹丞相一定会中计呢?” 于禁的眸中流露出对赤壁之战的回忆,那一场大火,烧出的正是三足鼎立啊。 “呼——” 长长的一声呼气,于禁在沉吟。 朱灵接着道:“诚然,于将军与我都意识到,这个关麟并不仅仅是一个关家逆子那么简单,他的眼界,他的足智都远超同龄,甚至让曹营里许多成名的将军都屡屡遭受重挫。” “同样的,聪慧、机敏能遮掩一些问题,可阅历的缺失,却是无法遮掩的…这样的年轻人,不过十五载日夜,他如何又能窥透人心,一旦看到胜机,势必会脑袋一热,这样的年轻人,也最难分清真假,认清是非!” 于禁的眼瞳渐渐的睁开,仿佛在一片光斑与色影的跳动中,他已经能够抓住其中的某一点,那一点渐渐清晰,最后化为了一缕胜机。 在良久的沉吟后,他方才张口。 “鲁子敬在他的身边——” “所以,这苦肉计我们才需要做的更真一些!” “以假乱真?” “不是以假乱真,而是做的与真的一模一样。”朱灵的眼芒中多出了几许决然,“要让我的亲兵、我的部曲都以为我朱灵一定叛逃!” 这… 于禁咽了口口水,他沉吟道,“要做到这一步,可并不轻松啊…” “哈哈哈…”朱灵笑了,“于将军不是威仪毅重、执法如山么?当年不守军纪的青州兵说斩就斩,为了维护军法不惜杀掉自己的故友,便是曹丞相称之为‘胜过古之名将!’如今,不过是惩罚一个扰乱军心,顶撞上级的副将?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呼—— 一声长长的呼气声,将于禁的思绪从昨日出征时,从那树根后,从朱灵那决然的面颊中拉回。 此刻,副将董衡、董超的劝解声还在继续,“一百军棍怕就要了朱将军的老命了…求于将军暂且记下五十军棍,战后再打不迟!” “是啊,也给朱灵将军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啊——” 其实,不需要这些求情的声音。 于禁早就一万个想要放掉朱灵的心情,可他知道,为了那“苦肉计”,为了他与朱灵的计划,他不得不更加心狠。 “本将军是奉法行令,事上之节,岂有宽宥之理?” “尔等谁若是在为此朱灵求饶,与其同罪——” “来人,再加二十军棍!” … … 江陵城,荆州第二官医署中。 一间偏房,听过关麟的话,灵雎突然起身,惊诧的道:“你说什么?” 安静的房间之中满含惊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微微的回响,不可思议而又怪异诡谲。 “这怎么可能?鹦鹉的人就是扮做民工,可重筑洛阳城,这等重任…那曹贼怎么可能交给我们去做?” 关麟亲自来寻灵雎是为了两件事儿。 第一件,便是曹操欲重建洛阳城,让灵雎发动鹦鹉的,可信任的人,加入修筑城池的过程中,然后特别修建出一些…诸如地洞,诸如密室,诸如容易攻破的城墙… 以此方便未来攻取洛阳城! 只是,这在灵雎听来…怎么可能? 伪装成民夫去筑城已经很难了,再在无数监工的眼皮子底下,修一处地洞连接内外,修许多密室藏匿兵勇武器,这怎么可能? “放心…”面对灵雎的质疑,关麟淡淡的笑道:“我既然敢让‘鹦鹉’去修筑洛阳,那么…就能确定什么地洞,什么密室,什么城墙,这些都能够做到的。” “可…这又不是只有我们建筑城墙…”昏黄的油灯下,灵雎脸上光影跳动,显得有些抗拒,她注视着面前的关麟,“但凡有监工在…也不会允许我们随便修筑…更别提你说的那些了。” “如果…监工也是我们自己人呢?”关麟的笑容更灿烂了不少。 “啊…”灵雎一怔,经过了一个漫长的脑回路,她宛若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来…你在中原真的有眼睛。” “先不说这个…”关麟还是把话题引到筑洛阳城这件事儿上,“洛阳的地位,你应该不陌生,如今的一片废墟,你比我更清楚,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你想啊,若是洛阳城是我们自己人参与筑造的,那每一处,我们都更了解,将来攻城也好,设计埋伏,甚至藏匿连弩,让你们鹦鹉远程射杀曹贼也罢,这都是大有裨益,无往而不利的…所以…” “这些我知道…”灵雎大眼睛眨巴了一下,她微微抿唇,“尽管这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不过…既能为父报仇,诛杀曹贼,云旗公子的‘眼睛’又能助我们渗透进去,那…这个任务,‘鹦鹉’当仁不让!” 灵雎就是这样一个女子,一旦决定了,就会很坚决,就会全力以赴。 “还有一件事儿。”关麟侃侃道… “我知道。”灵雎指了指关麟方才掉落在外的一张白纸,“我看到那纸上,你用圆圈画出了‘朱灵’的名字,还写出他是冀州清河国人,云旗公子是要‘鹦鹉’去调查这个人么?” “不…”关麟连忙摆手,他在纸上特殊标记朱灵,是着重提醒自己要注意这个角色… 至于调查的人嘛,另有其人。 “你附耳过来…”关麟吩咐道。 “这么神秘么?”灵雎把耳朵凑到关麟的嘴边… 随着一句轻微的话,一个重要的名字传入灵雎的耳畔,灵雎惊呼。 “是南阳宛城人?” “嘘…”关麟连忙用食指堵住了灵雎的嘴,“我的小姑奶奶,这可不能乱说呀…泄露出去,江夏就全完了!南阳也别想图谋咯!” 噢… 灵雎饱含歉意的点头。 却猛地注意到,关麟的食指正贴着她的嘴唇。 这种感觉: ——有点奇妙啊。 是灵雎从未有过的感受,就好像是她的心…猛地被蜜蜂给蛰了一下。 有点痛,有点痒,别说…竟还有些回味无穷。 她还在回味,可关麟已经收回了食指…这难免让灵雎有些意兴阑珊,她微微转过身,嘟囔着嘴巴… 关麟自不会想到这些,只是关切的问:“你娘呢?怎么没见到她…” “她呀…”提到貂蝉,灵雎也无奈了,她一摊手,“我娘可是人称济世女神医呢…一天到晚,可忙咯…明儿云旗公子带走仲景神医后,我娘怕是会更忙的!” 是啊,以往没得选择。 可现在…官医署中有了这位女神医,许多女病人自然要让她诊断。 比如——大乔! … … 交州,郁林郡,陆家军军营。 韩玄被推进陆逊的大营,他虽然被反绑着双手,但器宇仍旧镇定轩昂,冷静的看着陆逊。 连陆逊都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佩服这位年老的昔日长沙太守的勇气与胆力。 他甚至想不通,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能让这位年逾六旬的老者,如此只身犯险。 又或者说,是他陆逊自负了,或许在对方看来,这根本就不是“只身犯险”,这是一场必胜的博弈。 韩玄看到陆逊,镇静的问:“陆将军不是不敢见我么?”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陆逊严肃的反问,“说说吧,你来此所谓何事?” “在下来此不为别的,只是奉云旗公子之命来为你陆逊讲个故事。” “你觉得我会听你讲故事么?还是那关四公子的故事?” 陆逊笑着摇了摇头… 韩玄也摇了摇头,“是啊,偏偏云旗公子这个故事还很长,哪个将军,又会听这么长的一个故事呢?只是,别人不听无所谓,唯独你陆逊陆伯言哪,你若不听…那你与陆家军可就没咯,没咯…” “你什么意思?”陆逊猛地惊问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韩玄愈发的有恃无恐,他感慨着:“这么多人,死在这儿,虽是有些可惜…可至少,风景还是不错的。” 陆逊的儿子陆延无法容忍这老叟在此倚老卖老,就要上前。 陆逊却是摆手,他一只好腿盘坐在主位上,另一只坏腿搭在一边,原本的焦躁渐渐的消散,留下的是一抹云淡风轻强。“反正今日无事,本将军且听听你这故事。” 最终,陆逊还是妥协了。 “呵呵…”韩玄笑了笑,却不张嘴了,一下子又变得惜字如金。 “你又怎么了?” “你年轻,我年长;你坐着,我站着;你喝着茶,我绑着手,呵呵,这是待客之道么?如此待客之道,我这老头子凭什么把故事讲给你,让你和你的陆家军没了,岂不是更随了老夫的心意!” 韩玄的话方才脱口,陆延不干了。 “你莫要得寸进尺!” 说话间,陆延就要上前去吓唬韩玄。 “等等…”陆逊一把将儿子拦住,他张口道,“来人,为韩老松绑,赐座!” “老头子要你亲自为我松绑,老头子还坐你那位子。”韩玄眯着眼,深入敌营,命悬一线…可他愣是展现出了强大的气场。 让小辈陆逊,让更小辈的陆延,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姜还是老的辣! “这…”陆延就要再度张口。 陆逊却是笑了,他缓缓起身,在陆延的搀扶下亲自走到韩玄的身后,为他解绑。 “韩老太守,请——” 一时间,韩玄跪坐在了主位上,陆逊与陆延反倒是分别跪坐两侧。 “这总能讲了吧…”陆延有些不耐烦。 韩玄也不介意,笑着道:“这个故事很长…很长…” “无妨。”陆逊已经完全放低了姿态,“韩老讲到什么时候,我们便听到什么时候,只是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故事?” “这故事还真有个名字…”韩玄一边捋着胡须,一边道:“可以叫《江左梅郎复仇记》,也可以叫做《琅琊榜》…讲述的是,一个年轻的将军带着七万赤焰军与敌军于梅岭遭遇!” “双方浴血奋战…经三天三夜的鏖战,赤焰军最终将二十万敌军全数歼灭…只是,赤焰军亦损失惨重,这是一场惨胜之后,然后嘛——” 韩玄侃侃讲述起一个阴谋之下,放火烧营,毁灭证据,七万赤焰军将士几乎全军覆没的故事,乃至于十二年后,一位名唤“江左梅郎”的病体才俊复仇的故事。 而随着故事的展开… 陆逊只觉得心头“咯噔”直响,他竟莫名的生出一种感觉。 如今的他,如今的陆家军,不正是那故事中的“赤焰军”么? 他们也…也终将难逃那重重阴云迷雾、鬼魅伎俩下全军覆没的命运么? 这是…这是《琅琊榜》! 也是…也是另一出《陆家庶子复仇记》啊! … … 江陵城医署之外。 大乔捂着肚子,排队等候着向“任姑娘”问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葵水已经过去了,可…可小腹又疼了起来。 不过,以往倒是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忍过几天就好。 可,也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因为收到儿子孙绍的书信,这一次疼痛来的格外的剧烈。 说起儿子孙绍的那封书信。 一来是儿子向母亲的问安; 二来是儿子言明近况,他与太史享联合整个‘鸿雁’在江东各处调查取证,争取那些被孙权屠害重臣家属的支持。 可进展缓慢,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些真相都被深深的埋藏。 甚至包括周瑜的儿子周循,如今还在孙权手下担任要职,被孙权厚爱。 没有确凿的证据,鸿雁要推倒孙权谈何容易? 当然,孙绍也隐晦的写出了接下来的思路,那便是从吴郡四大家族入手,无论是孙策的死,是徐琨的死,是吴景的死,还是太史慈的死,是周瑜的死…这中间都少不得孙权与吴郡四大家族的联手。 恰恰,在如今的时局下,四大家族中…唯独陆家最有可能站在“鸿雁”这边。 这已经是“鸿雁”破局唯一的突破口! 这些字眼,让大乔看的触目惊心,心头无限的担忧儿子孙绍…生怕他一着不慎,被孙权擒住,那后果…根本无法想象。 信笺的最后,孙绍还提到一件事儿,是孙权下令,陆逊与陆家军有过无罪,着令吕蒙照例发给粮草,让其再攻郁林,戴罪立功。 乍一看,这并没有什么… 可偏偏孙绍指出,如此行径,几乎与当年太史慈数万部曲死于扬州的情形一模一样。 那时候是太史慈征讨贼寇…也是首战未捷,坊间沸沸扬扬… 也是孙权派监军调查,也是第一时间还他清白,发布告示补给他粮草,可不过一个月…太史慈与半数部曲突然就消失不见。 官府的说法,是太史慈病逝,手下部曲多死于贼寇之手。 留下的只有另外半数部曲与太史慈的儿子——太史享。 那时候的他们,尤自以为是那些贼寇杀害的太史慈,愤愤然的投身孙权,要为父帅报仇雪恨! 现在看来,他们是太傻太天真了。 从蛛丝马迹中去寻觅,这一切——都是阴谋! 而如今陆逊与陆家军的处境与那时的太史慈几乎一模一样。 孙绍信笺中的最后一句是,“陆家是父亲遇刺真相最有可能的突破口,只是,如今的交州被彻底封锁,孩儿无法赶赴交州,若娘有办法能帮到陆逊,能救陆逊,孩儿请娘…就帮帮吧!” 就是在这封信后,大乔的肚子开始剧烈的疼痛。 或许是因为担心儿子,又或许是因为,在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能接近夫君遇刺的真相! 一连几个时辰的疼痛。 终于,大乔忍不住,就在黄昏之际进城,去往官医署! 如今正直喊到她的名字。 “任姑娘——” “是你?”貂蝉看到大乔,先是微微一惊,旋即看她捂着小腹,面色煞白的模样,连忙问道:“可是小腹又隐隐作痛了…这样,你先坐下,我来把下脉。” 说起来,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望闻问切”的过程。 只不过… 这一次却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还有一个女子也正巧在官医署拿药,说不上绝色,但也是极佳的面颊,纤细的腰肢,薄薄的背…这等女子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似乎是因为天气的寒冷,也使得这女子有些风寒… 不时的捂住嘴巴,咳嗽起来。 只是,她拿过药,本要离开之际,不经意的看到了走入大夫房间的大乔,她眼波轻闪,突然一凛,她张开了嘴巴,喉咙却仿佛哽咽住了一般。 这一刻,她的某种流露出的小时候的回忆,是怀念,是哀伤,是这总总情绪交织在一起,她的表情也变得复杂。 终于,她沉吟了良久,方才…方才轻轻的吟道。 “是…是娘…” “娘怎么在这儿?” 只是这道声音极轻极细,她连忙也快步行至那女大夫的门前,隔着缝隙望着里面问诊妇人的模样。 越看,她…她越是情难自已。 渐渐的,滚烫液体自她的眼眸间低落,浸湿了她的衣衫。 ——『是娘…』 ——『是娘…』 这是一种苦苦寻觅多年不可得,可突然间…那寻觅的人出现在眼前的感觉。 如真如梦,如梦似幻。 她重重的喘着气,将双手攥成拳头,感动之余,她竟是闭上眼睛,任凭泪水从眼角滑落,这种真实的质感让她仿佛释然了一般。 或许,这便是那所谓的第三种境界。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 … ps: (下午开始嗓子有种吞刀片的感觉,头也有些晕厥,痛苦不堪) (怀疑是二阳开泰) (错别字明天再改…诸位读者老爷见谅。) (这个状态,目前还行!应该不会影响明天的更新。) (本章完) 第二六八章 双生帝王家,一子去一子还 医署内,貂蝉那饱经风霜的手搭在大乔脉搏上时,大乔没有一分一毫的紧张与怀疑。 说起来,眼前的这位女神医“任姑娘”,已经是她来到江陵后少仅有的朋友了,两人的年龄相仿,更重要的是,彼此的眼神中藏匿着的,是同样心酸的故事。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见如故。 “有些奇怪…”貂蝉一边诊脉,一边道:“上次为夫人诊脉时,还道是葵水那几天引发的腹痛,可这次…很明显与那葵水无关,这倒是奇怪了,感觉像是夫人的体内受到过某种创伤一样!而且是由内而外的创伤…这种症状很是罕见!” 说到这儿,貂蝉抬眼望向大乔,“夫人的身体以往受到过什么重创么?” 这… 貂蝉的话让大乔三缄其口,倒说不得是什么秘密。 只是…一想到这个,难免心中的感伤呼之欲出。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貂蝉接着问。 “我…我…”大乔还是有些磕绊,神色也一下子沉重了下来。 这种表情让貂蝉能感觉出来,诚如她所想,眼前的女人这一生也如她一般,不那么平坦,也是从荆棘堆里闯出来的吧? “夫人若不告诉我,怕是用药就不准了…”貂蝉接着问。 出于医者的严谨,她必须问出,这小腹中的创伤到底是因为什么? 此时的大乔,他抿着唇,她收敛起了心头的回忆,正打算脱口… 就在这时。 “咣当”一声,门被推开,而随着貂蝉与大乔下意识的望向门处,一个身着淡白色衣衫,十六、七的女子就站在那儿… 她的容貌虽算不上绝色,可眼眶含泪,梨花带雨的姿色,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秀眉微蹙的面颊上,透发着一股清新空灵的气质,这股与众不同的气质,顿时让得女子的魅力大幅度上升。 而她手中握着一枚“玉燕钗”,这种钗首被做成飞燕的状的玉质钗在市面上几乎绝迹,是极其珍贵之物。 而随着注意到这“玉燕钗”,大乔的心头不由得“咯噔”一响。 如果说方才貂蝉的问题,只是勾起了她某些过往的回忆,那么现在…这“玉燕钗”的出现,直接让她的回忆变得更清晰。 这等红黄相见的“玉燕钗”,她永远不会忘记,是…是她诞下三个女儿时,每人分给的一个。 那么… 那么… 大乔下意识的张口,看着门前的女子,她就要脱口问出… 这“玉燕钗”你是从哪来的? 门前的女子已经张口,她当先替大乔去回答了貂蝉的疑问。 “我娘小腹中的创伤是因为…是因为她一胎中,诞下了我们姐妹三人哪!这…这是不可逆的创伤!” 门前的女子正是孙茹。 当年离开母亲的时候,她还小。 十余年的成长,那时的小女孩儿已经出落成水灵灵的大姑娘了,这等年华的变化,哪怕大乔与孙茹面对面,大乔也不敢相认。 可…哪怕是十余年过去,女儿又如何能忘记母亲的音容面貌呢? ——『原来如此…』 貂蝉不由得用手揣着下巴,她小声喃喃:“竟是一胎三女…怪不得会有如此内部的创伤。” 哪怕是声音很小,可言语间,带着无限的惊诧与不可思议。 要知道,古代不同于后世。 在这个时代,生双胞胎,乃至于三胞胎是一件不吉祥的事儿。 这是因为古代的医疗条件,医药水平以及营养等方面都达不到健康的标准,一旦要生双胞胎、三胞胎,往往这双胞胎、三胞胎中,就会夭折掉一、两个。 甚而有之,在历史的王朝更替中,不乏有——“双生帝王家,一子去一子还”的记载。 意思就是营养不良的“嘤嘤弱弱”的那个会被抛弃掉,而健康的、有精神气的那个皇子就能活下来… 只不过,这种事,往往是秘而不宣,鲜有记载! 倒是孙策与大乔的这一胎三女,像是从肚子里就极是争气,也像是从胎儿时就继承了父亲小霸王孙伯符那健硕的身体,一胎三女竟全都活了下来,母女平安…且都茁壮长大。 倒是一年后,大乔又怀上的孙绍,论及身子骨,远没有他这三个姐姐结实。 此刻,哪怕是貂蝉… 在得知眼前的夫人这般“争气”后,也不由得惊诧连连…这种“神迹”在这个时代出现的太少了。 『等等…』 貂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女子说…我娘?她们…她们是母女?』 不等貂蝉回过神来,孙茹已经将“玉燕钗”递给了母亲,她的眼神中透着坚定,“娘,我就知道是你,是你——” … … 交州,陆家军营寨,一方大帐内。 足足两个时辰,韩玄讲述的《江左梅郎复仇记》总算是娓娓讲完。 陆逊始终在凝着眉去听,不时的思索,儿子陆延则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后来的郑重其事… 终于,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悉数呈现。 就是再“后知后觉”,陆延也意识到这位韩老,这位编纂出如此故事的关麟关云旗,他们是什么意思? 如今陆家军的处境不正如这《琅琊榜》中赤焰军遇害前的处境一样么? 茶水入喉,哪怕是讲述这故事的韩玄,此刻的心头尤自一番悸动,太震撼了,太不可思议了… 谁能想到,小小的一个故事中,竟藏着这么多的鬼魅伎俩、明枪暗箭。 韩玄一边饮茶水,一边问陆逊。 “这故事,陆将军听懂了么?” “听懂了。”陆逊眯着眼,他淡淡的道:“许多名字我未记下,但大致的意思是有奸臣仿冒了赤焰军的求救信,污蔑祁王造反,赤焰军附逆,兼之祁王能力之强、威望之高连梁帝都深为忌惮,是故授奸臣以兵符,调集西境军十万至前线,本意为招降!但又被奸臣设计,嫁祸给了赤焰军,最终将七万忠良尽数屠戮于梅岭,赤焰营无一活口!” 说到这儿,陆逊眼眸睁开,“韩老的意思是,我陆家军就是这故事中的赤焰军,吴侯一定会将我们这三万忠良悉数屠戮是么?” “我怎么听的这故事…不止于此。”韩玄笑道:“陆将军难道忘了,案发后,核实案情,祁王赐死,祁王府、赤焰帅府尽皆抄没?那么…老头子我有个疑问?今时今日之处境,谁是梁帝?谁是奸臣?赤炎帅府?” 听到这儿,陆延激动的问:“你的意思?吴侯是梁帝,吕蒙是奸佞,我吴郡陆家…也会被整个抄没?” “咳咳…”韩玄轻咳一声,“也说不定啊,陆将军可以想想当年的徐琨将军,想想当年的吴景,想想当年的太史慈,也想想三年前意气风发、谈笑间八十万曹军灰飞烟灭的周郎周公瑾…” “不用你提醒我!”一道悲壮的声音从陆逊的口中传出。 陆家是吴郡四大家族,孙权如何对他的“表哥、岳父”徐琨,对大伯吴景,对国中之国的太史慈,对意气风发的周公瑾。 他们的死?吴侯的手段,陆家比任何人都清楚,且参与其中。 “陆将军还要执迷不悟么?”韩玄淡淡的说。 陆逊握紧茶杯,努力吞了口吐沫,力图镇定。 陆延指着韩玄斥道:“你是妖言惑众,蛊惑军心。” “你这小辈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韩玄冷凝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陆延,“非得三万陆家军也跟那赤焰军一般葬送于梅林时,你才能幡然醒悟么?” 不愧是老江湖,韩玄的目光摄人心魄,使得陆延不由得低头,内心中开始怀疑,是不是他真的唐突了。 就在这时。 “报——” 一名探马闯入此间大帐,连忙禀报道:“吴侯张贴告示以证陆将军清白,陆将军有过无罪,着令吕蒙将军将粮草照例送达,令陆将军重整兵马,攻下郁林,戴罪立功!” 此言一出… 陆逊还没有反应,陆延却是大笑道:“哈哈,看来韩老这故事讲错了,吴侯不是那《琅琊榜》中的梁帝,父亲也不是赤焰军的少帅,陆家军更不会葬送于郁林!” 韩玄摇着头,冷声道:“不见棺材不掉泪么?呵呵,我看你们陆家军倒是不会葬送于郁林,却要葬送在这片橘林里了,如今老夫都能想到十年后,这里每一棵橘树都有你们陆家军枉死魂魄在缠绕、哀鸣,在询问‘为什么?’好大的怨气啊!” “你——” 不等陆延再度开口。 “够了!” 陆逊一句话止住了此间的争吵,他大笑道:“韩老怕是算错了,我陆家是东吴的望族,世代在吴郡这片土地上,只要吴侯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一日,我陆逊与陆家军就会对他忠心耿耿一日,如今故事也听过了,蛊惑之言…休要再提…” 说着话,陆逊长袖一甩,在亲卫的搀扶下,走出了此间。 陆延连忙跟上,小声问父亲:“虽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古有成例,可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为表父亲忠心,何不将此韩玄献给吴侯,以消除吴侯的猜忌?” “呵呵…”区别于方才帐内那一番言辞坚定的忠诚之言,这时的陆逊在苦笑,在讽刺的笑。 他没有回陆延这个问题,只是郑重的吩咐道。 “吩咐下去,好生待这位韩先生!” “父亲,这…” “我有一种感觉…”陆逊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或许那《琅琊榜》真的正在上演!” “倘若吴侯真的动了杀心,那这韩玄韩先生与那所谓的云旗公子,就是你、我父子,是这里三万陆家军,是吴郡陆家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 … 母女相见,自是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故事。 而大乔与孙茹也没有刻意避开貂蝉,便是在这官医署中娓娓道出这些年经历的、遭遇的… 貂蝉则是一边为大乔煎药,一边听着母女两人这些年的故事。 听到后来,她方才意识到,这两位女子都不是寻常人。 要知道,十五年前,与她貂蝉的美貌并驾齐驱的,是‘江东有二乔’‘河北甄宓俏’… 如今在貂蝉眼前,三十余岁的那位风韵犹存,倾国不减的正是鼎鼎大名江东小霸王孙策的妾室——大乔。 虽是妾室,可因为孙策的原配夫人早夭,孙策的一儿三女均是由她诞下,说是小霸王府邸中的女主人一点都不为过。 这在当年是何等的地位? 另外一位则是孙策的二女儿,如今吴郡陆家的代族长,东吴的年轻将军陆逊的妻子——孙茹。 ——『怪不得…』 原本,这样的身份已经让貂蝉惊住了… 可随着两人的对话,貂蝉听到了更多东吴的辛秘往事。 原来…小霸王孙策的遇刺还有隐情… 原来这些年大乔与她的儿子孙绍一直被孙权当做威胁,乃至于被发往到交州,严密监视…秘密的幽禁起来。 她们过的十分的艰辛与凄苦啊。 原来,如今陆逊与孙茹的处境这般危险。 其实在聊到一半时,貂蝉自知干系重大,已经派人去请关麟了… 在她看来,这已经是“孙刘联盟”的外交问题了,已经远远超出了她貂蝉的能力。 孙茹还在说,“娘,我来这里…是为了伯言,他…他如今的处境很危险,几欲…几欲命悬一线。” 这个话题,骤然让大乔想起了什么。 陆逊是她的女婿啊,她的表情也变得无比担忧。 “我想起来了,你弟从江东传来的书信里也提到,吴侯的确是要对伯言动手了…就如同,如同九年前清剿扬州太史慈时一般…” 大乔的话让孙茹的表情更加的凝重。 “我…我此来,就是为了拜见关将军,看他能不能…能不能出手救救伯言…只是…孙刘联盟之下,若是关将军救了伯言,那…” 不等孙茹把话讲完。 貂蝉插嘴道:“或许,救你家夫君的事儿,我可以帮到你们…” 啊… 大乔与孙茹这才注意到本在煎药的貂蝉已经端着药汤行至她俩的面前。 她还在张口: “你说的不错,这种事情碍于‘孙刘联盟’即便是关将军怕是也爱莫能助,可…有一个人或许能救你夫君。” “谁?” 孙茹惊问出口。 貂蝉郑重的说:“——关家四郎,关麟关云旗!” 其实… 关麟原本就在官医署。 得到消息,他第一时间赶来,大乔与孙茹不敢隐瞒,直接就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关麟听着这对母女讲述她们知道的。 包括孙权的那封名为安抚,实为催命符的公告… 包括让陆逊所谓的戴罪立功。 包括吕蒙即将把军粮运送到陆家军的大寨… 也包括,孙绍信笺中提到的,当年太史慈在扬州平叛时,如出一辙、一模一样的操作! 更包括如今陆逊那间不容发、命悬一线的处境。 到最后… “啪嗒”一声,孙茹直接诶跪倒在地,那望眼欲穿的眼芒仿佛在迫切的讲述,她渴望救下夫君的决心。 当然…救下陆伯言,关麟也很有决心。 但孙刘联盟在前,救归救,却必须救的巧妙,救的让东吴挑不出任何问题。 乃至于… 仅仅救下陆逊与三万陆家军不行,那数以十万计与吴郡陆氏相关联的族人也要确保他们安然无恙。 这才是大难题。 大乔本想也随女儿一道,向关麟跪下,却被貂蝉一把扶起,貂蝉提醒道:“云旗公子是个大善人,不用如此…” 终于,在孙茹的啜泣中,整个故事娓娓讲述完毕。 关麟将孙茹扶起,郑重的道:“其实,陆逊的处境,陆家军如今的处境,我比夫人更加清楚…” 是啊… 这本就是关麟一手策划的… 谁能比他更清楚呢? 啊… 倒是孙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她眼睛睁大,迫不及待的想要听关麟接下来的话。 “所以…”关麟继续道:“我已经派人从长沙出发赶赴交州郁林,顺利的话应该已经见到你的夫君了,只是…能不能劝动他,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在我看来,你夫君陆逊陆伯言是绝顶聪明的人,当不会在一条树上吊死…我唯独担心的是他想得太多,也信不过我!” ——『原来…云旗公子一早就在交州有所部署么?他已经提前料到了伯言的处境么?』 孙茹惊愕的望向关麟。 这一刻,她对这个年轻公子的看法大为改观。 坦白的讲,她方才第一次看到关麟时,是有些失望的,觉得这样一个公子,他比伯言还要年轻,如何能在如此复杂局面中救下伯言? 孙茹的这一跪,更像是病急乱投医! 可现在… 只这么两句话,孙茹对眼前公子所有质疑烟消云散,她打从心底里觉得…这位云旗公子,可行,能行! “不过…”就在这时,关麟继续张口。 “云旗公子还有什么顾虑的么?有需要我去做的么?”孙茹主动请缨。 “唉…”关麟幽幽的叹出口气,“人往往都是这样,被伤过一次后,就不敢再去相信了…所以,我想劳烦夫人再去趟交州,至少让伯言能相信我!” “相信我是真的在帮他,相信我已经为他提前设计好了一切的退路…相信我,能让他与他的兵,他的族人都安然无恙!” 关麟侃侃而谈… 一些话从韩玄口中带给陆逊,是一个意思; 可若是从孙茹口中带给陆逊,那就是另外一个意思。 无疑… 后者更容易让陆逊接受。 孙茹认真的听,关麟郑重的说,“江夏北境告急,明日一早我便要往江夏去了,所以你务必记住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将这些娓娓讲述给陆伯言!” 关麟罕见的露出特别的严肃表情… 也罕见的用如此一丝不苟的口吻去讲述——他为陆逊谋得的退路! 随着关麟的话,孙茹的眼瞳渐渐地睁大,她对眼前的公子越来越笃信了。 “事不宜迟,间不容发,烦劳孙夫人快马赶往交州——” “让你夫君按我说的做——” … … ps: (今日嗓子更疼,头有些微晕,应该是二阳开泰了。) (下一章会晚一些,但一定是虽迟但到!) (本章完) 第二六九章 田忌赛马,孤有上马足破云长下马 冬日的阳光昏暗苍白。 曹操的大军抵达淮南时,放眼一片枯槁的荒野。 眼前,那城池高耸的寿春城,就像是荒野中的唯一一片绿洲,一片希望。 曹操让曹植与他一同坐在那敞篷的马车上,司马懿则是被安排上了驾位,看到这满目萧条,曹操吩咐大军就地休整。 此刻的曹操缓缓下了马车,忧郁而痛心地望着这曾经恢弘、繁荣,如今却破败不堪的淮南。 他的面色则有些悲怆,他豁然起身。 “遥记得,十几年前,淮南袁术便是在这里僭越称帝,民人相食,州里萧条。馀粱肉而士卒冻馁,江淮间空尽,人民相食!竟不曾想,已经过了十几年,这淮南依旧如此,如此萧条,如此破败!此孤之过!” 曹植与司马懿闻言,均是默契的沉默。 曹操接着说,“这怪孤,怪孤急于求成,在赤壁之战后妄图将淮南人口向北迁徒,那时主薄蒋济劝孤不要这么做,孤没有听,果然最后导致江淮地区十万人口脱离了孤的控制,进入江东避难,这是孤失败的地方。” “不过,这些百姓迁徒,却使得淮南如愿成为孤与那碧眼儿狩猎的主战场,稳扎稳打,坚壁清野,这也才有了文远将军的八百破十万!这是孤成功的地方!” 司马懿望向曹操,眼神中充满了佩服… 他并不是佩服曹操言语间的成功与失败,而是佩服他能如此坦然的面对功与过。 “来,说说吧,说说如今这淮南局势如何?” 曹操就站在马车旁,吩咐一众将士。 当即,方才刚被曹操夸奖过的蒋济如实禀报道:“此前东吴突袭合肥,乐进、李典将军拼死鏖战,最终李典将军被俘,乐进将军所部部曲几乎全军覆没,如今东吴占据合肥,气势正盛。” “好一个江东碧眼儿!”曹操感慨道:“逍遥津之败,逍遥津之耻,算是被他们这一仗给彻底洗刷了!孤对不起文远那让江东‘小儿止啼’的声音。” 张辽早已带兵来此迎接曹操,此刻听到曹操如此感慨,当即道:“合肥乃进攻东吴之据点、屏障,一旦归于东吴,整个淮南始终在其兵戈之上,丞相也无法再度进攻濡须口。” 曹操的手顺着眼前的寿春城划过了一条线,宛若是将那百里之外,朝发夕至的合肥城与寿春连成一体。 …曹操感慨道:“孤要图合肥城,那碧眼儿也要图寿春,那碧眼儿比孤更清楚,若是寿春攻陷,那有此江淮为基,东吴才终于避开了那困兽之斗的局面,他东吴才有与孤争夺天下的资本…这碧眼儿身在淮南,是眺望着徐州与青州呢!这碧眼儿倒是有几分他那兄长的野心!”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奔来此间,“报——”,斥候跪下,“禀丞相,刚刚得到消息,吴侯亲自带兵,增兵三万于合肥,若是抵达合肥城,此间将有不下于七万兵甲。” 此言一出,在场的将领与军师都吃了一惊。 “看看…”曹操缓缓坐回五舆马车上,“好个孙仲谋,当年赤壁之战都不曾拿出这么多的兵马,他是铁了心要与孤会猎于此淮南…” 张辽拱手:“末将请战,只需八百,照样挫敌七万!” 乐进也拱手:“末将请战,将功补过,戴罪立功!” 曹植也着急道:“孙权亲自带兵,合肥寿春不过百里,若是让其七万兵马汇合,那势必成为心腹大患,请父王快下令,击其半渡…阻挠其合兵一处。” 曹操放眼一看,众人跃跃欲试,唯独司马懿依旧双手拉着马车的缰绳,低着头。 曹操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很明显,他既不焦急,也不忧虑,甚至,就连沦为一名“马夫”深深的耻辱也完全没有。 有的只是一种看透一切的云淡风轻。 一时间,曹操感觉他的心思仿佛都被这年轻人给看透,这让他心底无端升起一丝怒气。 曹操挥挥手:“孤要再想想,诸位先退下,晚间到那寿春城里,孤会击鼓议事!” 众人虽然心急,但却是不敢草率的拿出决定,只能一起躬身,退了下去。 大军继续前行,司马懿依旧充当马夫,曹操与曹植依旧坐在那敞篷的五舆马车上。 突然间,曹操问道: “司马仲达,你身为孤的军司马,心里藏着什么?说出来!” 冷不丁的被问到一句,司马懿连忙提起精神,谨慎的回答:“丞相慧眼如炬,下官心中的确藏有事,下官在琢磨‘田忌赛马’!” “噢?” 田忌赛马的故事人尽皆知,可这种时候,曹操难免多出了几分好奇,“如何琢磨的?也给孤与子健讲讲。” 司马懿一手拉住马的缰绳,一边道:“下官再想,当年田忌与齐王赛马,起初是上、中、下等马对上、中、下等马,田忌不是齐王的对手,后经由孙膑提点,由上等马对齐王的中等马,由中等马对齐王的下等马,由下等马对齐王的上等马…至此大获全胜!” “如今襄樊、江夏、淮南连成一片,下官愚钝,三路兵马,却搞不清楚,哪一匹是曹丞相的上等马,哪一匹是曹丞相的中等马和下等马,也搞不清楚,孙刘联盟的上、中、下三匹马分列何处?” “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曹操大笑,这个司马懿的想法确实让他惊喜,也让他警惕,“这道题既是仲达所出,那仲达该告诉孤,你的答案!” 这… 司马懿很明显的迟疑了,他缓缓说,“丞相亲自挂帅,张文远将军为先锋,此淮南一路自然是上等马,而孙刘联军由孙权出动七万大军与丞相会猎于淮南,其兵力远胜过荆州的江夏、襄樊一路,故而单从兵力而言,他也是上等马!” “至于徐晃将军与关云长,徐晃将军擅长巨鹿十重,是攻守一体的上将,关云长更是身经百战,手下关家军所向披靡,只是…徐将军与关云长受制于兵力,此一方当得是中等马!” 司马懿的话让曹操欣欣然的点头。 “你接着说…” “于禁将军率汝南军,兼之南阳兵,所部五万,他的对手关麟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从未有过单独的统兵经验,且不说这关麟会不会如赵括一般纸上谈兵,单单他的兵力不过一万余,还要分兵驻守江夏各城…依下官之见,关麟才是孙刘联盟的下等马,只是,于禁将军威仪毅重,他却不是丞相的下等马!” 听过司马懿的话,曹操久久不语… 沉吟了半晌,曹操方才大笑:“哈哈哈哈…依着仲达的意思,孤是有两匹中等马,一匹上等马咯!” 司马懿低头,不敢言语。 曹操又沉吟了一下,小声吩咐左右。 “许褚何在?” “末将在!”一旁骑马的许褚连忙答应。 “传孤旨意,让乐进带三万兵秘密支援于禁…进击江夏!” “诺!”许褚领命。 曹植尤自一头雾水,司马懿却已经拱手道:“丞相明鉴!” “哈哈哈哈…”曹操大笑,“仲达,你的想法很对,襄樊、江夏、淮南这本就是一线战场,而这战场的关键不在于襄樊与淮南,乃是在于江夏与南阳…中等马不够,孤要给南阳增兵至八万,让这匹上等马好好的践踏江夏,江夏若定,那其他两路兵马势必气势大盛,破敌不在话下!” 听到这儿,司马懿深深的咽了口气。 总归他的战略,丞相是听进去了。 这已经与田忌赛马截然不同。 而是,集中优势兵力,摧毁敌军最软弱的防线… 这一招,在官渡之战时,在延津战场,在白马战场,在关羽斩颜良诛文丑时,就屡试不爽,曹操算是轻车熟路! 似乎是意识到了司马懿的立功… 曹植的眼珠子转动,他想到了与李藐临别时的话语… 李藐那殷殷嘱咐,尤在耳畔。 『子健,洛阳这边交给我,寿春那儿,你要想方设法除掉那司马仲达!』 『只要他死了,三个曹子桓也不是你的对手,世子将是你的,甄姬也是你的——』 心念于此,特别是心念甄姬… 曹植的脸色微微凝起。 曹操见疼爱的儿子脸色不对,当即问道:“子健怎么了?” 曹植轻声回道,因为司马懿在驾马,他用极轻极细,只有他与曹操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孩儿…孩儿听到司马仲达与父亲畅论田忌赛马,也突然想到了马…” 曹操问:“是有关马的诗词?” “不!”曹植郑重的说,“是…父亲曾做过的那个梦!” 咯噔… 随着曹植的话,曹操的眼眸一下子凝起,眼芒中锋芒毕露。 经过儿子的提醒,他一下子醒悟过来。 ——三马食槽! ——是三马食槽! 曹植见到父亲如此神色,他又连忙补上一句。 “孩儿记得,春秋战国时期,齐国那个与齐王赛马的田忌,他的下场并不好,正所谓‘锋芒毕露,难免引得杀身之祸!’” 因为曹植的提醒,曹操何止想到的是田忌,田忌是被邹忌…就是那个“讽齐王纳谏”的文臣给状告,最终逃亡于楚国…所有族人身死陨灭! 田忌赛马…这是一场愚蠢的胜利。 曹操想到的更多的是三马食槽,司马…也是马呀! 曹植那轻声的话还在传出。 “能窥探到父亲心思的人可并不多——” 一时间,曹操只觉得后背一冷。 莫名的,有那么一个刹那,他与曹植生出了相同的想法。 乃至于,他回忆起郭嘉郭奉孝临死前嘱咐他的话。 ——“臣执掌校事府,比主公更熟知那司马懿,此司马懿用心之深远,臣尚不能及,臣原本以为,臣尚能压制他数年,慢慢为主公收服他……可是……现在,若他仍旧不能为主公所用,主公一定要及早杀之,不能让他为汉室,为孙权、刘备所用,一旦放之后患无穷,切记,切记…” 曹操尤自记得,那时他抓住郭嘉的手,震惊的说。 “孤知道了,孤知道了!” ——『一晃这么些年,若非子健提醒,这桩事儿倒是忘记了。』 曹操歇睨向驾马的司马懿,心头暗道: ——『还是说,这司马仲达用了什么法子,让孤忘记了呢?』 心念于此,曹操的眼眸更加锋芒毕露。 于此同时,骤然间,驾马的司马懿突然感觉后背一凉,他知道曹操与曹植在说话,可两人说的什么他并不知道。 只是,一股浓郁的煞气与冰冷的气场笼罩在此间,为他的心情蒙上了一层重重的阴霾。 … … 江夏,安陆城。 这是在长江中游地区一座比较大的城池,也是此间江夏战场,关麟与于禁对决的主战场。 这座南阳与江夏的交界处的城池,曾在春秋战国,乃至于秦朝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 ——秦始皇二十八年,秦始皇出巡东南郡县,先到泰山、梁父山封禅,然后沿着渤海海岸,经成山、之罘(fu二声)转到琅邪台,又西南行,经彭城,南渡淮河,经过衡山、南郡,复由武关,最后回到咸阳。 其中衡山、湘山、南郡、武关,都是安陆周边极为重要的地方。 此刻,于禁三万汝南兵,两万南阳兵,分两地安营扎寨,南阳兵驻扎在衡山脚下,还有一支部队驻扎在距离安陆城百里之处的密林。 因为是冬天,树干枯萎,没有树叶,故而不用担心火攻… 而这些枯萎的树干是大军安营扎寨天然的材料…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如此两寨互为犄角,这是于禁筑军寨一贯的作风。 “呼——” 衡山脚下的军寨是由南阳郡驻扎,宛城太守侯音、南阳都尉卫开驻扎在这边。 朱灵因为违抗军令被贬为后勤总长,主管运粮重担。 只不过…他虽被任命为后勤总长,可一百二十军棍,足够他半个月下不了床。 “啊…给你老子轻点儿抹!” 此刻,后勤军帐内,朱灵的儿子骑都尉朱术正在为父亲朱灵上药。 朱灵将受到于禁的怨气一股脑的宣泄到儿子身上。 声音很大… 脾气很是暴躁。 门外,一干本是各自配马、配甲,在军中地位显赫的朱灵亲兵,如今也跟随朱灵一道被发配往后勤这边。 他们也在纷纷议论。 “朱将军本是袁绍上将,当年曹丞相征陶谦时,朱将军被袁绍派给曹操助战,最后,徐州之战后,大多副将都回袁绍那边了,唯独朱将军带所部留了下来,朱将军是最早追随曹丞相的…反倒是于禁,他什么东西?竟如此军棍朱将军?他也配?” “是啊,这些年朱将军随着曹丞相征讨寿春,截杀袁术,是朱将军逼得袁术连口蜜浆都没喝到就死于路途;后平定冀州,中郎将程昂造反,也是朱将军将其就地斩杀,哪怕因为此事被曹公误解,被曹公夺兵权给于禁,也从未有过半句怨言…他于禁拿着朱将军的兵,凭什么?凭什么?” “呸,于禁三万汝南兵,两万都是原本朱将军麾下的,我等给他面子,尊他一声上将军,可这不能是他欺负咱们朱将军的理由!”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出,“我等当联名向曹公进言,或者聚集起来向那于禁讨回公道,今日这等事儿,若没有个公道,我等就反了,反他丫的…” 随着最后一道声音传出。 “咚”的一声从朱灵大帐内传来。 “爹…爹…”只听得朱灵的儿子朱术大喊了起来。 所有亲卫连忙闯了进去,却见朱灵从床上栽了下来。 他忍着屁股上的剧痛,大声道:“也就是本将军不能下地,否则…本将军就取了尔等首级,尔等…尔等再敢妄言,本将军…本将军…啊…” 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没有人在承受了一百二十军棍后,能于一个月下地。 朱灵的身子骨就是再强壮,这个时间也不会少于半个月。 此刻的他无比的痛苦… “朱将军…” 众亲卫连忙将朱灵扶回床榻上。 呼…呼… 朱灵喘着粗气,他想说话,可剧烈的痛感让他说不出话来。 “朱将军…我等知错,再不敢胡乱言语——” “滚…” 伴随着朱灵的一声沙哑的“滚”的声音,一众亲卫纷纷退出。 儿子朱术心疼父亲,也理解这些亲兵的行为,他吧唧了下嘴巴,“这些都是跟了父亲几年的亲兵,父亲何必如此呢?” “咳咳…”朱灵一阵咳嗽,可他还是强行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来,“越要做什么,越不能露出丝毫的风声,你…你替我将此信送至安陆城!送到那关家四子关麟关云旗那边…” 啊… 前一刻,还是忠心耿耿的父亲,可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让朱术彻底哑然,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方才的是真实的父亲,还是现在… “爹…你…你要叛?叛到关麟那边?可…可…” 朱术的语气支支吾吾… “什么也别问,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做…”朱灵的语气异乎寻常的坚定。 “难道,父亲是…是诈降?” 朱术冷不丁的一句。 朱灵伸出手想要打儿子,可巨大的虚弱让他无能为力,“你…你莫要乱说,你…你必须当爹是真的要叛!” 朱灵深深凝视着儿子… 他嘴上不能再说什么,可心头却是悸动连连。 ——『儿啊,未来你的侯爵之位…就在这一遭了!』 … … 交州,陆家军军寨。 “吴侯有诏,孤闻胜负乃兵家常事,郁林征讨失利,陆将军当重整旗鼓,再战那布山城!孤尤待伯言赴那冬至品酒赏梅之约!” 随着孙权配下护卫将领贾华的高声宣读。 吕蒙已经将筹集的“二十万石粮食”如期送至,陆逊在儿子陆延的搀扶下艰难的行礼。 “多谢吴侯信任,也多谢吕蒙将军鼎力相助,若攻下郁林,全赖吴侯英明,吕将军确保粮草无恙,则当居首功。” 陆逊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被磨平棱角的年轻人。 贾华笑着回礼,就领着一干部曲,连同押运粮草的劳工,一道回去。 陆逊目送着他们徐徐走远。 身旁的陆延抿了抿唇,“爹,会不会是我们想多的,会不会是那关四公子让韩玄离间爹与吴侯、吕将军的关系!” “咳咳…” 听到这话,陆逊剧烈的咳出一声,他淡淡的道:“我多么希望是我想多了…” 随着这一道声音的落下。 陆逊的脸色一改,眼眸中突然多出几许森然,“查,现在就查,每一袋粮食都要打开…每一袋都要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 … ps: (如吞刀片,痛不欲生,睡了,睡了。) (诸位读者老爷保重啊!千万别受凉!) (我大数据分析了一下,现在这个时间点,其实每个人都应该带着毒,若是一受凉,免疫系统脆弱…就会被毒趁虚而入,然后身体大败!) (所谓,兵者,诡道也——) (本章完) 第二七零章 辟邪,温顺异兽,也是嗜血凶兽 陆家军军寨中粮仓的大门敞开,陆延长驱直入。 望着这些新送来,堆满了粮仓的粮草,他大声喊道:“给我细细的搜,所有粮食都要仔细检查,除此之外,所有这里的谷物食用之前,都需先让野狗尝过。” 一时间,无数的刀刃捅开了粮袋,那一粒粒五谷从其中倾斜而下。 有士兵取来这些五谷煮熟了,去分发给寨外的野狗,野狗越聚越多,一个个摇着尾巴… 军需官看的心疼,皱着眉头,“这不糟蹋粮食嘛!” 话音还没落下。 忽然…五谷晒落在地上没有多久,突然泄落的不再是五谷,取而代之的是一地的白色粉末… 原本陆延以为是磨成的面,心里还嘀咕着。 『吕蒙将军何曾这般有心了?』 却在这时… 军需官闻到特殊的气味儿,察觉不对,用手沾上这白色的粉末,凑近鼻子闻了闻,他吓了一跳,连忙后腿两步,瞳孔也一瞬间瞪大。 “是…是涅石!还有…火镰!” 涅石就是“白矾”,在《神农本草经》中有记载,原名“矾石”,是一种矿物药材。 可以治疗湿疹、蚊虫叮咬等皮肤病,还可以治疗黄疸… 偏偏,白矾本身是带有微量的毒素的,大量内服就会中毒。 而大量白矾一旦引燃,那顷刻间遍布的浓烟足以让附近的所有人四肢乏力,无法行动… 至于火镰,在后世它更有一个鼎鼎大名的名字——白磷! 这种空气中燃点仅仅44.1°c的粉末,正常情况下,人只要吸入0.1克白磷就会中毒死亡。一经点燃会引起冲天的火焰,最重要的是,它遇火后冒出的白烟,也是毒性十足。 故而,白磷往往储藏在水中。 可…谁曾想,这等“剧毒”之物,会在这谷物中,这粮食中出现。 “少将军,这…”军需官迅速的命人往白磷中浇上水。 他无法理解,为何“涅石”与“火镰”会藏在这粮食里。 别人吃饭费粮,可他们吃饭要命啊—— “咕咚”一声,陆延的脸色也不好看,看着这越晒越多的涅石与火镰,他惊觉了什么,他面露惊讶,他迅速的转身往父亲的军帐中行去。 … 此刻的中军大帐。 一张案几,两盏茶水,陆逊与韩玄分别跪坐在两侧,陆逊一言不发,只顾着喝茶。 韩玄却仿佛看透了一切般,眼观鼻,鼻观心,就这么静静的等待。 “爹…” 终于陆延如期而至的闯入其中,他惊慌的将粮食中发现的大量“涅石”与“火镰”的事儿告诉父亲。 “……爹…有这些“涅石”与“火镰”…若遇明火,那…那整个陆家军寨所有人要么是被烧死,要么是被…被那冲天的毒烟给毒死…这等份量,无人可以幸免!” 陆逊拿起茶盏,手心已经微微的颤动起来,他一面看着这茶盏,一面苦笑,“这倒像是那孙仲谋的手段!” “孩儿…孩儿看过了,这批运送的粮食,除了最外围的是满满的谷物外,里面的全部都…都掺着这涅石与火镰,足足二十万石,只要遇到明火,足够让咱们陆家军一夜泯灭啊!” 听到这儿,陆逊再度苦笑。 ——『当年太史慈不就是这么一夜泯灭的么?』 ——『吴侯这些年,还真是一点儿都没有进步啊!』 诚如陆逊所言,在汉代,“涅石”的运用已经十分广泛,许多道士炼丹制药,就是采用这“涅石”为主要成分。 而“火镰”,在大汉十三将之血战疏勒城的战役中,就已经将之使用于战场,利用其沸点,一支火箭激荡出冲天的火龙,引燃了无数胡人的性命! 这些… 正是孙权对付那些日益壮大,他制衡不了的权臣、势力的秘密武器啊—— 心念于此,陆逊抬眼望向韩玄。 “韩老,你是对的,那位关四公子也是对的,想不到昨天还好好的,今时今日,我陆逊倒是成了那《琅琊榜》中的主角,我陆家军倒是成了那即将葬送于梅林的赤焰军,好生讽刺,好生讽刺啊!” 韩玄昂然道:“总归陆将军还能迷途知返,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哪!” 闻言,陆逊豁然起身,他突然的站起让陆延一惊,也让韩玄一怔。 “爹?你的腿?” 陆延的声音传出时,陆逊已经走了几步,他轻轻的道:“我的腿早就好了,我就是怕吴侯会猜忌于我,忌惮于我,这才装作断了一只腿的模样!没想到…哪怕是腿断了,吴侯依旧不满足,他要的是我陆逊的死啊!” 言及此处,陆逊拱手朝韩玄一拜。 “韩老,既那位云旗公子能派韩老来见我,想必…早就为我寻好退路了吧?” 韩玄也缓缓起身,见到陆逊的腿安然无恙,难免对面前的年轻人多出了几许佩服。 ——『也是个有心计,充满智慧的年轻人哪。』 “距离此地五里外的山谷上有一处梅林,那里是交州兵屯兵之所,若是陆将军能悄无声息的将大军转移到那里…足可以不漏声色的躲过此劫。” 不等韩玄把话讲完。 陆延连忙提出了质疑,“韩老不是说,那是交州兵屯兵之所…我陆家与交州士家仇深似海,不共戴天,若陆家军到那边,岂不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窟?” 韩玄的声音还在继续。 “正因为是交州兵屯兵之所,所以吕蒙的暗哨与探马才涉足不到那边,也唯有那边才是最安全的!” 陆延还是有疑问,正想发问,陆逊却是一把拦住了他,他的一双瞳孔睁大,宛若意识到了一件比被吕蒙背刺,比被孙权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处之而后快…更可怕的事儿。 ——『交州兵?陆家?吴侯?』 ——『关麟…关云旗!』 登时,一个大胆的猜想萦绕于陆逊的心头。 他一下子全悟了… 沉吟了片刻,陆逊收敛心神,他淡淡的道:“就…就按照韩老说的…” 陆延又抛出了新的疑问…“可…父亲,若大规模的迁徒兵马,那势必会引起…” “跟我来——” 陆逊吩咐陆延一声,也向韩玄使了个眼色… 他们一起来到了中军处的另一处军帐,这是一处比陆逊军帐大上三倍的帐篷。 原本以为这是武库,是存放军械的地方,陆逊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 此番,陆逊亲自掀开了门帘,其中,一个早已挖好的密道跃然于韩玄,跃然于陆延的眼前。 ——『这是…』 韩玄惊讶于陆逊竟然早就有此部署,甚至挖通了地道… ——『好机敏的年轻人哪!如此机智,已经有种云旗公子的味道了…』 这一刻,他方才意识到,为何这陆逊是云旗公子志在必得的人! 是云旗公子不惜谋下如此大局,也要将其收入麾下的人! 陆延也惊骇于眼前的密道。 他不由得喃喃: ——『父亲早就算到有这么一天了么?』 ——『不,是父亲从一开始起,就信不过那吴侯了么?』 刚刚想到这里,陆逊已经张口吩咐。 “如此涅石与火镰,今夜必有人火矢射烧我陆家军,传我军令,增设炉灶,布置草人,所有兵士则依次从此密道中秘密撤出,撤往韩老提到的那橘林之处…” “父亲这是要…”陆延下意识的问道。 “为父要让三万弟兄们都看看,看看咱们这位吴侯是如何残忍的对我?如何残忍的对他们,如何残忍的对忠贞之士!” 这一刻的陆逊,他的眼瞳目眦欲裂,他的语气更添了几分冷冽。“也该让弟兄们都睁开眼睛看看,我等效忠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鼠辈——” 是夜…月黑风高。 陆家军军寨中那一枚枚灶子正点燃火焰,米粥的香味儿化成袅袅炊烟冉冉升腾而起。 忽然… 毫无征兆的,密密麻麻,犹如蝗虫过境般的火矢,突然爆射入陆家军寨的粮仓,紧随而至的是滔天的火焰熊熊燃起,是窒息一般的空气。 伴随这突如其来的火焰,一团团浓烈的黑烟直冒出来。 巨大火焰的冲击下,碎屑与残片横飞,犹如利箭一般四射而出。 整个军寨,瞬间就被火焰席卷,炙热的烈焰四处乱窜,贴地的火舌舔舐着最近的物件,怪味刺鼻,浓烟扑面… 似乎,是因为担心吸到这毒烟,射出火矢的黑衣人迅速的撤离,根本不敢靠近…更无暇去关注,这里面人的惨状。 而从那冲天的火龙中与漫天的毒烟中,这些黑衣人能笃定,整个陆家军寨,不会有人生还。 没了,一切都没了… 一切都在这一把火中化为乌有! 而诚如他们所预料到的那般… 这般突然的火龙冲天,不会有人能逃出来。 他们在外围手持弓箭等了很久。 打算射杀那些侥幸逃出来的陆家兵士。 可没有,一个都没有! 终于,他们彼此互视。 有副将问道:“贾将军,如此,可以向吕将军复命了吧?” 孙权的护卫将领贾华望着那大火,他已经能感受到周围的炙热,是火镰引燃,爆发的剧烈火焰…这热浪已经朝他们逼来。 “再等等…不能有一只漏网之鱼。”贾华吩咐道。 先是这么一句,可不过多久,贾华都有些受不了那热浪,他当即吩咐道:“全军先往后退,避开这热浪——” 口中这么说,他的心头在不住的感慨。 ——『如此,谁能活着出来?』 … 那边厢… 陆逊所处的橘林位于高处,他与数以万计的陆家军正抬头向南,望向那原本军寨方向的大火,望向那空气中的浓烟。 触目惊心… 若非切切实实的看到这一幕,任凭谁都不会想到,这是真的吧? 触目惊心! 简直就是触目惊心! 甚至,每个人都不由得后怕,他们会下意识的联想… 如果,如果他们不是通过密道逃出来的,现在的他们…会是?会是什么模样?一定会丢了性命吧? “真的,起火了…” 陆延牙齿咬住嘴唇,不可思议的望向那军寨,他不知道,他本还在侥幸期待着什么。 可他清楚的是,当这场大火点燃,他所有的侥幸,所有的期待已经不复存在。 ——有陆延这般心情的,又岂止是他一个呢? 不足三万的陆家军,每一个都双手握拳,一双双眼芒中是深深的悲怆,是短暂的茫然,是绝望下的愤怒…是同仇敌忾! 他们可以因为战力不计,被敌人打倒,可…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真正要他们性命的,比敌人,比那八百里外射出的神箭更残忍十倍的是——自己人的背刺啊! 是那筹措军粮的吕蒙; 是那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东吴国主,是那个慈眉善目的孙权孙仲谋啊! 硕大的橘林,这里的气氛斗然凝重,此间的寒意,便是那浸了万年的寒冰也不过如此吧? 终于,终于… 在良久的沉默中。 陆逊昂起了头,他也像是每一个士卒一般,经历了悲怆,经历了茫然,经历了愤怒,经历了同仇敌忾。 而这总总复杂的情绪,逼使他彻底爆发了一般。 “锃”的一声,陆逊拔出了佩剑,这剑名为“辟邪”,乃是孙权所铸六柄宝剑之一,早在当年陆逊衷心投诚于孙权,平定山越后,孙权便将此剑赐给了他! “辟邪”宝剑,寓意——驱除邪恶,偏邪不正,驳斥邪说。 “辟邪”还是神话传说中的一种神兽,《汉书·西域传》中有载——形似鹿,长尾,两角。 曾几何时,陆逊因为孙权赐下如此宝剑而荣耀备至,而忠心耿耿。 这些年,他为孙权做了多少不能呈于台面上的事儿。 这些年,孙权制衡江东的过程中,他陆逊又如何不遗余力! 是吴郡陆家成就了孙权,却也是孙权成就了吴郡陆家三房的陆逊,原本以为是彼此成就,是双向奔赴…可现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逊笑了,他望着这“辟邪”剑,他仰天大笑,状似癫狂。 身旁的儿子陆延惊觉父亲的神情不对,连忙张口。 “爹…爹…” “为父无恙。”陆逊浅浅的回答一声,然后把脑袋转向韩玄这边,“韩老,我知这中间有你那位云旗公子的鬼魅伎俩,有他布下的重重明枪暗箭,可疏不间亲…若东吴君臣本就是铁板一块儿,他的阴谋伎俩如何能行之有效?” “终究,是我输了…这次是我陆逊输了!却也是…也是那孙仲谋输了!” 说到最后,陆逊已经是咬牙切齿。 从意识到“交州”与关云旗有所关联后… 陆逊就细致的将这中间的一切悉数梳理了一番。 包括那批军械; 包括那关山石洞的械斗; 包括交州的天降神箭; 包括韩玄的登门… 呵呵… 其实,早在来交州之前,他便已经意识到,始终有一支看不见的手在推动着整个东吴时局的变换,在操纵着硕大的东吴棋盘。 可…这只手究竟来自哪里? 陆逊一无所知。 现在,他悟了…他彻底的悟了! 他知道,这支看不见的手,正是韩玄口中那位总是提起的——“云旗公子”啊! 他更知道,他陆逊,交州,乃至于东吴,乃至于吕蒙、孙权,这一切…都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而已! 可…这又怪得了谁呢? 若是没有孙茹的到来,没有孙家原本的恩怨,若是没有“鸿雁”再度浮出水面,若是没有步骘、陆绩的惨死,若没有君臣的猜忌… 若是没有他陆逊的兵败…他陆逊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呵呵,呵呵… 连连的哭笑声过后,陆逊闭上眼睛。 是啊,被人操纵的感觉并不好。 可被自己人,还是他陆逊忠心耿耿、推心置腹的主公背刺的感觉,才是——更加糟糕! 十息,二十息…五十息,一百息! 冷然的气氛足足持续了百息。 当陆逊的眼芒再度睁开时… 茫然与无措彻底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怨恨与仇视。 他转过身望向数万陆家军,他大声喊道:“我陆逊,我们陆家军的兵勇,我们可以为了吴郡陆家的繁荣、存续忍气吞声,我们也可以为了我们的族人而接受卑微的活着,我们甚至可以因为忠诚而孤军深入、淤血拼杀,但是他们…” “——但是那孙权,他不能像虫子一样把我们随意踩死!将我们的尊严随意践踏!” 说到这儿,陆逊沉吟了一下,他的声音越发的高亢,越发的歇斯底里。 “我,我陆逊反了,我陆逊今日反了他孙权碧眼儿!我反了——” 一众陆家军本也要高喊… 却被更理智的韩玄劝阻。 “陆将军…陆将军…”韩玄连忙劝道:“陆家军劫后余生,不可暴漏行踪…以免招致那东吴的追杀!” “暴露又如何?”陆逊已经完全的不管不顾。 这一刻的他不再是昔日入孙权幕府的那个屯田都尉、定威校尉…不再是开仓赈济贫民,甚得人心的“神君”,不再是单人匹马去劝降山越一战成名的陆少帅。 从这把火引燃起。 从这浓烟将整个陆家军军寨笼罩起,曾经的那个陆逊就已经死了,死了… “陆将军…” 韩玄还想劝。 可陆逊的口中只剩下绝望中的狂啸:“反了,我陆逊反了,尔等可愿意追随于我?” “敢不追随?” “敢不追随?” “敢不追随?” 一时间这道声音震天动地。 仿佛,冲天的煞气从这“辟邪剑”中涌出,辟邪——驱除邪恶! 辟邪可以是一只温顺的异兽,却也可以是一只凶兽啊! 与之同时… 不远处交州军也动了,交州马儿的“嗒嗒”声,交州无数兵士的脚步声… 这些声音汇合在一起,吸引到了那外围的黑衣火矢手。 “什么声音?” “似乎是交州派兵杀来了…” 听到这儿,贾华沉吟了一下,“吕将军有令,不要与交州兵冲突,这里交给他们可以放心,呵呵,他们可对陆家军恨之入骨。” 说话间,这些黑衣火矢手迅速的撤离。 不多时… 交州的兵马如期而至。 当然,这也是关麟的计划之中—— 他必须尽可能的隐藏陆家军获救这件事儿…如今的陆家军,可是一支奇兵! … … (本章完) 第二七一章 以不仁对不仁,以暴治暴么? 诚如曹魏南下攻的是濡须口,东吴北上攻的是合肥。 从江夏若进攻南阳,绕不过去的是随县。 从南阳进攻江夏,走的则是断蛇丘到随县、然后经长江的支流涢水顺流而下,进攻的乃是安陆城。 ——这个地处桐柏山、大洪山余脉的丘陵与江汉平原交汇地带的军事要塞! 因其‘居襄阳之左,江汉为右,为江夏上游,山水夹峙’,纵观华夏五千年,这里始终是一处军事重地。 曹操所占的江夏以北,便是以此“安陆”为治所。 昨日“安陆城”下了一场雪,关麟赶到这里的衙署时,积雪还没有化,有麻雀落下来啄食,关麟饶有兴致的坐在廊下看着。 一边看,不免遐想连篇。 关麟想到的是,安陆城这处战场,放到后世,这就是我湖北的“大孝感”哪… 人言——孝感四大怪! 名字来的“怪”,管辖面积越来越小的“怪”,孝感三宝‘膏、盐、磷’也“怪”,最后一怪,是后世因为距离天河机场近而奇怪。 当然… 关麟想着这孝感四大怪,可一件奇怪的事儿已经在他的身上发生了。 此刻,江夏长史诸葛恪、江夏都尉廖化、东吴的大都督鲁肃,也分别坐在廊上,一边看着那冰雪消融,一边等待关麟。 自打他们出现后,关麟再顾不得去想那“四大怪”,他的眼眸悉数集中在一封信笺上。 这是一封魏将朱灵投诚的信笺… 其中一字一句…均是朱灵亲笔所写。 从于禁夺走他的兵权起,到近段时间因为善意提醒,遭逢于禁军棍一百二十,贬为后勤总长,此间经过娓娓诉说。 ——言真意切! 让关麟读着、读着都有些同情这朱灵的遭遇,恨不得与他一起怒斥于禁。 原本在赶来安陆城的路上,在车厢里,关麟还琢磨着,能不能借于禁与朱灵将帅不和做作文章,现在好了…根本不用作文章,朱灵已经主动要归降了。 终于,关麟读完了这封竹简,他环视眼前的三人。 “你们怎么看?” 鲁肃心里有一些主意。 可这里唯独他是客,这种事儿,他不能喧宾夺主。 廖化则与诸葛恪对视一眼,当先道:“原本我也有些怀疑,所以派探马去查了一下,不查不知道,那于禁的确重罚了这朱灵,一百二十军棍,打得是皮开肉绽哪,至今这朱灵还不能下床…也的确如他请降的书信中所言,将他发配到衡山军寨处,主管后勤的补给,如此看来,他的确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除此之外,与这封竹简一并送来的还有一条情报,是于禁军运粮的时间与路线,并非是从随州运粮,而是绕到了‘广水县’,绕了个圈子运送粮草,这本是个劫粮的好机会,可云旗公子没有赶来,我不敢擅作主张,只是派探马去查探,果真如此…且整个粮道并没有丝毫埋伏,若是提前部署去劫掠,当能收获颇丰!” 廖化的话娓娓讲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诸葛恪补充道:“廖化将军关注的是情报,我关注的则是此朱灵本人,我曾听伯父提及过,此朱灵乃是冀州清河国人,许多人都知道他本是袁绍副将,后被派遣支援曹操进攻徐州,最终一去不回…” “可我却查出,在此朱灵身为袁绍部将时,清河人季雍,以鄃城背叛袁绍而投降公孙瓒,袁绍派朱灵前去攻打,公孙瓒便将朱灵的母亲、弟弟绑在城上,以此来诱降朱灵,可朱灵不受胁迫,只是哭泣着大喊‘大丈夫一出身为人效力,岂会再顾全家室呢!’于是力战攻陷鄃城,生擒季雍,可他的家人却均是死于非命。” 说到这儿,诸葛恪顿了一下,“再加上,身为袁绍部将,不听主公召还,再度投靠曹操,还说什么‘我阅人很多,没有像曹公这样办事的,这真是明主啊!现在已碰上了真的明主,还要投奔谁呢?’呵呵…” 说到这里时,诸葛恪笑了,“我从未见过一个将军能将‘背叛’说的如此清新脱俗之人,由此可见,此朱灵是个两面三刀、不忠不孝之徒,再加上于禁曾夺过他的兵权,他与于禁素来不和,受了委屈投身于咱们这边,也是情理之中,如此,恪敢笃定…此人必是诚心归降!” 廖化的话,诸葛恪的话详细的讲出,特别是诸葛恪分析的头头是道。 这些,都让关麟微微的颔首。 “鲁大都督有何见教么?”关麟把目光转向鲁肃这边。 “这个…”鲁肃迟疑一下,旋即淡淡的笑道:“我想说的都被这位廖将军,还有元逊讲出来了,至于补充的话,鲁某觉得…曹魏的将领之所以少有叛逃者,是因为他们的家眷均被扣押在中原与北方!” “这让那些首鼠两端的武将,哪怕心生叛逃之意,最终也是投鼠忌器…不过,听元逊之言,这位朱灵倒是个特例,他的家人都已经被公孙瓒杀掉了,就算是归降于云旗,倒也真的没有后顾之忧!” 鲁肃的话脱口。 关麟再度轻轻的颔首。 得了,三个人的意见一致,朱灵是真的投降! 倒是关麟,他揣着下巴,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其实,在李藐传回的情报中,也有一条极其关键的,是有关朱灵的。 还是从曹植口中问出来的,这朱灵与刘桢一样,乃是曹丕与曹植世子争斗的牺牲品,他是支持曹丕的。 乃至于,刘桢因为平视甄妃而被发落,朱灵则是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兵权直接被于禁夺去… 这其实,都是世子之争的扩大与延续。 如果,从这个角度去看… 似乎…这朱灵的投诚,很像是真的呀! ——真真儿的! “咱们不妨试试他…”关麟“吧唧”了下嘴巴,问道:“他的使者可还在?” “使者是他的儿子,名唤朱术!”诸葛恪连忙回道。“也是在曹魏,身居骑都尉的官职!如今因为朱灵被罢黜成后勤总长,他的儿子也只能负责督运粮草,所以才有机会悄悄的潜来安陆城。” “朱术?骑都尉…督运粮草是么?”关麟轻轻点头,继而吩咐道:“他不是之前书信送来时,就告知了我们一条于禁准确的运粮路线么?让他再告诉一条,咱们可以派一波兵去试着劫掠一下,试试他的真假。” “如此甚好。”鲁肃一边捋着胡须,一边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一遛便知,如此真假、好坏自有分辨。” 就这样安陆城第一次军事会议,就这么云淡风轻的结束了。 只不过,当廖化与鲁肃回去后,诸葛恪特别留了下来,他跟在关麟的身后。 “元逊是有事?” “有大事!”诸葛恪表情沉重,语气也扁的郑重其事:“因为曹魏颁布的那‘征寡令’,九千余江夏士卒群情激奋,磨刀霍霍,只来了江夏五天,其中各部就请战了七次之多,我担心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他们出兵,那…反倒会适得其反…甚至,在巨大的仇恨下,一直压制他们,会引起哗变。” 噢… 关麟算是明白了。 原来是战意太高亢了… 这本该是好事儿,也一再的压制,好事儿也变成坏事儿了。 关麟沉吟了片刻,方才轻声道:“那要不,就打一次。” “啊…”诸葛恪一怔,他不是觉得不能打,而是觉得…云旗公子这答应的有些随意了吧? 就这么草率的就决定了。 倒是关麟,他微微抬头,眼眸望向苍穹。 “这江夏的天气也挺有意思的,昨日还下雪,今日就这般艳阳高照…” 口中这么说,关麟心里却感慨着: ——『小冰河期的天气还真是古怪呀!』 当然,如果以后世大湖北的天气做比喻。 湖北的温度是体感下的,冬天阴天带点小雨或者小雪,要是吹来一阵风,那就像有人用小冰锥刺你一样… 湖北,特别是武汉的冷…是出了名的魔法攻击。 倒是这个…给予了关麟一丢丢的启发。 ——『打仗嘛,物理攻击有什么意思?可不就得试试这魔法攻击?』 … … 江陵城,官医署。 罕见的,今日貂蝉没有坐诊…她守在了女儿灵雎的身边。 “在这里不好么?娘对你不好么?一定要回中原么?” 貂蝉抓住灵雎的手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 灵雎今日要走了,回洛阳去… 关麟交代给她的一些事情,她可以让鹦鹉的手下去完成,可还有一些事情,却必须她亲自去。 “娘,女儿都说过一百次了,是云旗公子拜托我去做一件很小的事儿…女儿安排好了,就会回来,娘放心好了…不会出任何事儿!” 望着母亲关切的眼神,灵雎一个劲儿的安慰,“再说了,这十几年…女儿不照样在洛阳过来了么?鹦鹉…可远远比娘想的更厉害许多呢?” “一听到你回鹦鹉,继续去做那暗杀的买卖,娘就…就…”貂蝉抿着唇,表情中流露出的是深深的担忧。 “这次女儿不杀人。”灵雎笑笑,“以往杀人是因为要赚钱,要维持整个鹦鹉的运转,可现在…钱都从云旗公子这儿出了,鹦鹉富足的很,根本不需要再杀人赚钱…倒是,女儿觉得可以联合那些曾…经历过曹贼屠杀的人,进一步的壮大鹦鹉,成为云旗公子在中原的助力,还有…” 说到最后,灵雎欲言又止。 她其实想说,她打算去趟兖州,去琅琊国与那琅琊国主,手握数万泰山兵的臧霸见上一面,要知道这些泰山军中,依旧有不少是父亲昔日的部曲…是忠于父亲的并州勇士。 灵雎有打算,去试着劝劝这位从小帮扶他的叔父。 可这番话到了嘴边,灵雎还是全盘咽了回去…还是不要让娘知道太多,免得担心。 “还有什么?” 果然,貂蝉好奇的问。 见女儿没有回答,貂蝉抿了抿唇,“云旗公子要你做什么,娘问你几次都不说,现在…连娘都不能告诉了么?你越是不说,娘岂不是越担心你?” “没什么担心的…”灵雎挤出一个清爽的笑容,“真的是很简单、很简单的一件事儿…这在女儿看来是小菜一碟…” 说到这儿。 门外有女声传来:“小姐,再不出发,就错过时辰了…” 是鹦鹉的女杀手… 要知道,如今的江陵想要北上可并不容易,中间有重重关卡,当然…如果是商贾的话,会用钱买通这些关卡。 说到底,曹魏当兵的也是为了吃粮,这么一袋买路钱摆在面前,钱它是凉的,可揣在怀里是热的。 而灵雎要北上,自然也需要如此… 什么时辰,从哪里过,都是事先打点、约定好的。 否则,门外鹦鹉的女侍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提醒。 “好了…娘…女儿不跟你聊了,你千万保重,在医署中莫要累到自己。”灵雎最后留给貂蝉一个笑脸,“放心,至多半年,少的话,两三个月就回来了…女儿也会想娘的,不是么?” 说着话,灵雎带上包裹已经出门了… 貂蝉伸出手还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把手放了回来。 她能感觉出来,这次,她是劝不动这个女儿了。 至于原因… 或许是因为“报父仇”,又或许是因为“云旗公子”呢? 当然… 比起前者…貂蝉更希望女儿是因为后者,至少这样…会更安全一些。 倒是灵雎,走出官医署时,她深深的凝望了眼贼曹掾属的方向,她知道那里是关麟办公的地方,可…今日便是想要临别时再见上一面却是不可能了。 一时间,灵雎的心头喃喃: ——『云旗公子,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心念于此,她又转头望回了官医署,她心头的喃喃声再度浮起。 ——『至少,我与鹦鹉…若是立下许多功勋,就算杀不得那曹贼,也会让娘过的更惬意,更悠然吧?』 “小姐,时辰不早了。”侍女的声音再度传出。 “走!”灵雎翻身上马。 这一刻,她回想起关麟曾经对她不经意时提及过的一句话。 ——巾帼亦能胜须眉! … … 交州,陆家军军寨。 狂风摇曳着火,不断地喷出烈焰,烈焰汇聚成火龙,愈演愈烈,到最后哪怕是陆家军搭建起的“木塔楼”也熊熊燃烧。 大火烧了两日两夜,火焰燃烬后的灰烬,如雨水一般的洒落,这灰烬,便薄薄的一层,覆盖在整个陆家军军寨的废墟之上。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到处都是烧焦了战马,甚至还有少量来不及逃出去,或是不愿意离开这军寨的陆家兵。 他们中大多数死的很安详,是因为吸入过多的浓烟,窒息而死… 又过了一日,待得这空气中的气味被风吹散了一些,包围这里的交州兵才开始清点。 他们装模作样的挖坑,将一枚枚烧焦的树桩、兵器、马匹一股脑的抛入坑中。 还齐声高喊。 “五百——” “一千——” “一千五——” 宛若在清点陆家军死亡的人数。 因为交州兵封锁了外围,那些吕蒙派来的黑衣人无法靠近,不能亲眼看到陆家军殒命、惨死的模样。 只是听得那交州兵一句句震耳欲聋、仿佛仇到深处发泄时的高喊。 料来…陆家军的结局一定很惨。 贾华终于下达了命令:“单单近来,咱们的弟兄死在这毒烟下的都有几十人,现在,无需再继续待在这儿了,走吧…你们回去向吕将军禀报,我则去向吴侯为你们庆功!” 一阵阵低吟的欢呼雀跃下,这些黑衣人总算是志得意满的回去了。 士徽站在陆家军军寨之外,他亲自领兵在这里演戏。 突然,一个斥候迅速的行至他的身旁:“禀少将军,敌人的眼睛撤去了,足足有一千多人,均是弓弩手!” 士徽颔首点头,旋即目光转向橘林那边,“即刻把这消息也报到橘林。” 斥候会意,连忙驾马离开。 … 斥候赶到橘林时,孙茹也驾马来到了这里简易军营的门口。 若不是孙茹自爆身份,且带着关麟的信物,她多半要以为…夫君与陆家军已经悉数没了。 从江陵到交州,路途可比从长沙顺湘江赶来要远许多… 经过了长途跋涉,孙茹鬓发散乱,衣衫破旧,寒冷与疲惫,使她摇摇欲坠… 因为此前的背刺,守门的陆家军士如今变得格外的敏感,看到有女人驾马而来,当即喊道:“尔等何人,下马检查!” 孙茹虚弱的说,“我是…我是谁,你们认不出么?” 她用最后的力气盘起那散乱的头发,登时间,那一抹英姿跃然呈现。 “是夫人…” 话音刚落,孙茹就软软地从马上滑了下来,一名士兵忙扶住她,向同袍说:“快…快去禀报陆将军!” … 距离陆家军军寨被焚毁已经有三日了… 可这片汇聚着大量“劫后余生”陆家兵士的橘林,依旧是笼罩在一份“愤愤然”的气氛中。 茫然、无措…已经渐渐的消散。 取而代之是深深的愤怒与仇恨! 这股气氛笼罩此间… 得知孙茹赶来的陆逊,带着陆延、韩玄…当即就大踏步走出,他看着比孙茹离开时要成熟、沧桑许多,也内敛许多。 士兵们扶着虚弱踉跄的孙茹赶来,陆逊一看她的虚弱之态,大惊失色,全然不顾地跃众而出,赶上前去扶住孙茹,急切的道:“夫人?你…你怎么会这样?” 孙茹顾不得回答,她当即按着关麟教她的话说道: “伯言,那孙权他不仁,你也当不义,莫要…莫要再愚忠了——” 陆逊凝着眉,“我岂不知不该在愚忠,若不是忌惮于陆家的家眷尤在吴郡,我…我…” 他一副就要起兵北上的架势。 可…他不能! 这么多陆家家眷的性命,将近十万人,这让他投鼠忌器。 孙茹接着说:“云旗公子猜到伯言会如此为难,他…他有办法!” “什么办法?”陆逊的眼眸深深的凝起,眼神中饱含着是落寞,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无奈。 关麟猜想的不错。 一个人在被深深的伤害过一次后,就很难再相信其它人。 “呵呵…”陆逊苦笑道:“办法就是,让我陆逊像狗一样的…向他关麟摇尾乞怜么?若是如此,夫人就不用再说了…” “不…”孙茹连忙摆手,“你误会云旗公子了,云旗公子他…他是要夫君去反攻苍梧,去反攻南海…去夺回交州的二郡!去重创那背刺的吕蒙!” “什么…”这次不用陆逊张口,陆延惊呼道:“那关云旗疯了,母亲大人也疯了么?如今…可有十万陆家军的家眷被握在吴郡,握在那吴侯的手里,若是…若是父亲反攻苍梧、南海,那…那…这些人岂不是要被孙权屠戮?” “不会的。”孙茹的语气无比坚定,“孙权在合肥正与曹操决战…他的后方是空虚的,这个时候,他…他不敢对陆家的家眷如何,这个时候,正是伯言能胁迫他的唯一时机,况且…况且…” “况且什么?”陆逊急问道。 “况且。”孙茹虚弱的回答:“况且云旗公子告诉我,与那孙权斗…就一定要比他心狠!伯言当放出话去,若是他敢屠陆家的家眷,那…那夫君北上继续攻城,攻一座,屠一座!直到整个东吴彻底沦为修罗场!伯言若能做到如此狠辣,那他孙权狠得过…狠得过夫君么——” 最后一句话脱口,关麟要孙茹带来的话已经全盘说出。 她终于完成了属于她的重任,也是最有可能救夫君,救整个陆家的重任。 登时… 孙茹仿佛释然了一般,她再也抵挡不住那遍布全身的无力感,他眼前一黑,晕倒在了陆逊的怀里。 陆延大呼:“娘…娘…”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这个继母如此的崇敬,如此由衷且真切的呼喊出这一声“娘”! 陆逊则是深吸了一口气。 “送你娘去屋中休息,让交州…让交州送来几个郎中!” 陆延迅速的背着孙茹快步往大帐。 陆逊则尤自愣在原地,孙茹的那番话,让他…让他一时间怔住了,让他必须要细细的去回味关麟这番话中的深意! 而越是回味,陆逊越是意识到,这或许…真的是他陆家唯一的生机! ——『反攻苍梧郡?南海郡么?』 ——『以不仁对不仁,以背刺对背刺,以暴治暴么?』 ——『跟孙权比心狠么?』 … … (本章完) 第二七二章 大丈夫生于世,心不狠,站不稳 孙茹旅途劳顿,又受了极重的风寒,发起高烧来。 交州已经派来了几名医者,儿子陆延紧张的左右踱步,不时的为继母孙茹更换额头上的手巾。 或许是因为突然间对这个继母的认同… 再没有一刻,他像是现在这般,与这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娘走的如此之近。 终于,孙茹幽幽的睁开眼。 陆延喜极而泣,“娘,娘…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风寒?是要吓死孩儿了!” 孙茹挣扎起来,“我睡了多久?伯言反攻吕蒙了么?” 陆延摇头,“没有,从昨日到现在,整整一夜,又一个上午过去了,父亲依旧独自在账内,不许任何人进。” 孙茹眼角流下泪来,“这已经是间不容发的时候了,多迟疑一日,便有可能被发现一日,一旦吕蒙提前做出准备,那…那…” 陆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站起身来,“娘先休息,我去爹那儿看看——” … 宽敞的中军大帐,今日有些幽暗,陆逊穿着一身铠甲,他背对着门,跪坐在案几前,他轻轻的抚着那封关麟的亲笔信笺。 信笺的内容与夫人昏厥前说出的一般无二。 但,陆逊始终很恍惚…面对着这信笺中的文字,他才对现在的处境有了最明确的感受。 陆逊哽咽着,“关云旗啊关云旗,你是真的厉害啊,你比我更懂那孙仲谋啊,懂他的阴厉,懂他的笑里藏刀,懂他的残忍,也为此,方能把我陆逊逼到这般地步,逼到从一个忠贞肱骨之士变成一个反贼…呵呵,呵呵…讽刺,好讽刺啊!” 韩玄与一干陆家军的副将不安的等在门口。 反…是一定反了! 可如何“反”? 反的路线怎么走? 还有吴郡那十万家眷,要如何救出?这个问题揪着无数陆家军将士的心。 韩玄也显得有些着急,口中喃喃:“若再这么拖下去,难保吕蒙不会发现陆家军还在,到时候云旗公子这突袭苍梧,反攻吕蒙的计划,可就…不灵了。” 士徽也在,他是刚刚送来军粮与军械。 “但愿关四公子没有看错人吧,如今那吕蒙背刺陆家军,陆家军上下恨意高涨,兼之我交州提供的钱粮、云梯等一众攻城器械,还有交州兵的助力,苍梧是弹指磕破,就怕…这陆逊犹豫不定,错过良机!” 韩玄感慨道:“这个时候,谁还能劝他呢?” 就在这时,陆延走来,门前的副将纷纷让开了一条道,陆延问:“父帅呢?” 韩玄摇摇头:“还在里面,没有出来。” 陆延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踏入其中。 此刻的陆逊是背对着大门,他跪坐在竹席上,头上带着头盔… 听到脚步声,陆逊转过脸来,似乎是因为头盔戴的敷衍,竟是突然落地…整个头发顷刻间披散开来。 这原本没什么,只是让陆延无比惊骇的是… 是父亲的这…这些头发竟是全部变白,那原本乌黑发亮的丝发竟一夜之间完全被白发代替。 与这白发相伴的,是父亲陆逊整个面靥上的苍白、无力… “爹,你的头发?” 陆延的一声提醒,陆逊才注意到满头的白发。 呼—— 他长吁出一口气,感慨道:“当年伍子胥过昭关,前有堵截,后有追杀,极端的忧虑下一夜白头,竟不曾想,我陆逊也效仿了他…竟也一夜白头!” “呵呵,伍子胥是三十七岁时一夜白头,我更年轻些,我年轻他四岁,就已经如此这般了。” 说到最后,陆逊的话中带着几分自嘲,自嘲中还有数不尽的悲怆。 父亲陆逊的样子让陆延怔了怔,他仍慢慢的走进父亲,他张口道:“可伍子胥终究过了昭关!这说明,爹…没什么苦难是过不去的啊!” 提到伍子胥过了昭关,陆逊的神情终于缓和了一些,“你娘醒了?” “醒了!” “她是让你来劝我的吧?” “瞒不过爹。” “呵呵。”陆逊浅笑一声,“我何曾不知道,现在留给我们的选择不多了!只是,反攻东吴…爹在想,一旦迈出这一步,那就是覆水难收,那将与以往那个谦逊温和,自诩翩跹君子的爹截然相反,爹将不得不变得更阴狠,变得更狠辣…可开弓没有回头箭,爹真的能比那孙权更狠么?” 这… 陆延沉默了一下,他不知道,他也无法回答父亲的这个问题。 只不过,他张口道:“爹的这些问题,孩儿不懂,可孩儿只知道,伍子胥过了昭关后,那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他最终与孙武一道带兵攻入楚都,掘楚平王墓,鞭尸三百,终于报了父兄之仇…报了那一夜白头的苦楚,吴国更是倚重伍子胥,西破强楚、北败徐、鲁、齐,成为诸侯一霸…爹,海阔凭鱼跃啊!” 陆延的话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陆逊眼眸微眯,他沉吟了片刻,方才问道:“若为父是伍子胥?那谁是吴王?为父又要成就谁的霸业呢?” “至少不是那孙权的!只要不是他…孩儿,还有三万陆家军,还有十万陆家的家眷,就…就都能支持父亲哪!” 陆延的语气一丝不苟,接下来他的话,他更是一字一顿,“那孙权!他!不!配!” “哈哈哈哈…”陆逊大笑了起来。 想不到他苦思冥想一整夜的问题,竟因为这一夜白头,因为儿子的几句话豁然明朗。 他缓缓起身… “昔日楚平王不仁,伍子胥不义,今日吴侯孙权不仁,也怪不得我陆逊不义…” 陆逊一扫方才的颓然,他昂然站起,身上的鳞甲反射出晶莹的亮光,他行至大帐的窗前,望着东北方向,望着那吴郡,望着那建业的方向。 “大丈夫生于世,心不狠——则站不稳!” 听到父亲的这番话,陆延顿时间欣喜若狂,他连忙道:“帐外交州已经送来了充足的粮草,军械…攻城器械也一应俱全,陆家军上下对那吕蒙,对那孙仲谋更是恨之入骨,同仇敌忾,就连交州也愿意支持父亲反攻东吴,如今…上上下下,只等父帅一声令下,陆家军从何而来,就从何杀回去!” 听到这儿,陆逊的眼眸凝起。 在儿子那激荡、振奋的话语中,他已经彻底做出了决定,这是覆水难收,也是破釜沉舟! “传我军令,陆家军上下,急行军,苍梧,然后向北直击东吴!” “此间,敌军斥候在急行,陆家军也要急行,陆家军的速度要超过敌人那斥候的速度,敌军斥候入城回报之时,便是陆家军破城之日——” 这一刻,往昔那谦逊儒雅的“陆神君”彻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一双狠厉的眼芒。 顿时间,嘹亮的号角声再度于陆家军军寨激昂。 陆逊立于戎辂之上,他一声戎装,头盔上的璎珞泛着嗜血般的红,却遮不住那飘荡而起的白发… 这一刻,辟邪剑斜指向天穹,仿佛在宣誓着他那“驱除邪恶”的使命! 紧接着,陆逊那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于此橘林之中。 “出征——” “报仇——” “血恨——” … … 江陵,武库。 糜芳领着关银屏到这里,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将新改制的两千“明光铠”交接给关银屏,然后运送往关家军的军营,协助关公抵御徐晃的南下。 说起明光铠,正是起源于汉朝,得益于百炼钢技术的成熟与应用。 只不过… 关家军中的明光铠,严格意义上只属于“明光铠”中的最低级的…远远达不到,曹植在《先帝赐臣铠表》中写到的,黑光、明光、赤炼铠、马铠的坚硬程度。 但哪怕如此,已经是关家军中最精良的铠甲。 因为大多是缴获所得。 是只有最精锐的先锋士卒,或是立下功勋的将士才能够装备上的。 此刻,糜芳与关银屏一边等待将士们清点明光铠的数目。 关银屏则背着手,感慨道:“我还以为…这些明光铠磨损了,无法使用了呢?否则怎生没有跟父亲出征时的辎重一道,原来是四弟特地拉到沔水山庄改良了一番。” 关银屏提起一副“明光铠”,满怀期待的感受了下重量,当即面色骤变,“不对呀,似乎,重量上比以往还轻了?四弟改良了些什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糜芳解释道:“这段时间本太守忙活着筑新城,没太关注这边,倒是…那刘子扬不是在么?是他送来的这批铠甲,一问他便知。” 没错… 不止是这两千明光铠,经由关麟交给刘晔改造了一番。 就连关麟部曲身上配备的铠甲,那些原本虎豹骑精良的四千铠甲,也是经由刘晔改造的,且几日前就已经送往江夏去了… 而这两千明光铠则是今日交接给关羽。 说起来,刘晔虽与黄承彦一样,对发明创造有着极致的热衷。 但…区别在于,黄承彦年龄大了,不可能像是年轻人这么熬。 刘晔就不一样了,要知道,历史上的他,可是曹魏的三朝元老,历任主薄、曹掾、太中大夫、大鸿胪,还执掌曹魏的工坊,对攻城器械的制造每每亲力亲为。 这是一个可以堪称“肝帝”一样的存在。 别问他为什么这么肝,问——就是热爱! 他是真的,太热衷于这种新鲜的事物,有着超乎这个时代的探索精神。 哪怕是清点“明光铠”,刘晔也不忘向那些军需官讲解,这全新明光铠改良的地方。 倒是正直关银屏与糜芳赶到。 刘晔的声音正在传出。 “看到了么?这明光铠与之前最大的不同就是心口处多了一个护心镜,可别小看这护心镜…你们看到了么?这心口处的镜子是有弧度的,因为这弧度,若是弓箭与长矛兵戈刺到上面时,箭头就会沿着弧度改变方向,不至于伤到心脏的要害…这在物理学的领域,就是‘曲线运动’的动力学解,是可以卸掉对方力气的,具体的话…” 紧接着,刘晔细细的、长篇大论的讲述起了这所谓的“曲线运动’的动力学解与这有弧线的镜子之间的区别… 只不过… 所有军需官沉默了…不止是军需官沉默了,关银屏与糜芳也俱是沉默了。 这说的是啥? 很显然,刘晔不是一个合格的师傅,他根本不在乎对方能不能听懂,他只是一股脑的接着说。 “这护心镜的第二个作用嘛,你们看看,这种镜子经过特殊的打磨,如铜镜一样光滑,佩戴在胸口上的时候会闪闪发亮,尤其是在阳光下…反射的光线极其晃眼…这里运用到的是物理学中‘光的反射’原理…具体的…” 这次,大家有经验了。 彼此互视,“憨态可掬”的笑容里,流露出的是“师傅,别念了”的请求… 只不过,没有任何卵用。 刘晔只管讲,完全不在乎别人是不是能听懂。 似乎,他只要讲出来,他就很爽。 当然,这也可以理解为,一种别样的释放。 毕竟,关麟在《奇器图说》这本物理学著作后,又先后把《万有引力》、《经典力学》、《物理光学实验教程》中的一些观点拿出来,兼之一系列初中、高中学到的物理基础,总结出一本物理学的入门基础课程。 刘晔对这本《物理学的基础课程》可谓是爱不释手… 全心力的投身其中。 关麟是为刘晔打开了一扇窗子,可刘晔是给关麟建造了一座房子! 其实,关麟本真的没报太大希望。 他也不可能指望着刘晔能把蒸汽,或者电给搞出来… 只希望刘晔能活学活用,进一步的改良八牛弩,让八牛弩更轻一些,射程更远一些,威力更大一些,就足够了。 哪曾想,热爱的力量是无穷的… 因为关麟的这扇窗,刘晔一股脑的就提出了二十多个奇思妙想。 这下,关麟是直接被惊掉下巴了,他感觉,牛顿看到都得落泪…都得喊一声“祖师爷”! 他更意识到的是那老生常谈的话题——古人的智慧与热爱是要远远超过后人的,只不过是眼界没有打开! 这种从零到一的过程,比后世从一到十的过程,更容易让人迷恋、沉醉其中。 然后,在刘晔二十多个奇思妙想中,关麟看到了“护心镜”这一条… 这时候,关麟才意识到,汉代的铠甲中,却是还没有出现护心镜。 关麟并不知道为什么? 更不知道这护心镜究竟有卵用啊? 可刘晔已经从“曲线运动的动力学”、“经典力学”,以及“物理光学”的角度为关麟阐述… 只不过,关麟听得一头雾水… 只感觉对不起初中、高中的物理老师。 但,最后…他还是从刘晔的话中,提取到了一些关键因素。 比如,这护心镜不止是物理防御利器,更是魔法攻击神器… 再比如这玩意还能跟祈福魔法——“大庇佑术”联系到一起。 这是因为,护目镜前面是凹进去,但背面依旧是别有洞天,背面是可以让将士们自己用刀划出如虎,龙,猴和牛等各种生肖… 也可以划出司命、四灵、牛郎、织女、日月风雨雷云诸气象神… 总而言之,你信奉啥玩意?就刻啥玩意! 然后穿上这戴着护心镜的明光铠,直接就宛若受到你信奉的神明护佑。 别小看这个特点。 古人都是信奉神明的,是期盼神明护佑的… 从这个角度看,小小的一个护心镜,大有文章。 于是,关麟当即下令,沔水山庄大量制造这种铜制护心镜… 并且将四千缴获的虎豹骑铠甲悉数在心口处改装上护心镜。 再把老爹关家军,也就是糜芳掌管武库里的两千明光铠也给一股脑的换上。 这事儿关羽是知道的,只不过…这等小事儿发生在关麟身上,关羽觉得犯不上去操这份心,免得这个儿子又说他——脸都不要! 如今大功告成… 倒是刘晔,还在娓娓讲述着“光学”,光讲还不满意,还画起图来了。 “你们看,就是这个图形,反射光线与入射光线与法线在同一平面上,反射光线和入射光线分居在法线的两侧…反射角等于入射角…如此原理作用于阳光的话,就是…” 沉默了… 刘晔一直在讲… 可所有人只剩下沉默… 关银屏与糜芳彼此互视,关银屏的眼神中仿佛在说。 ——『饶了我吧…求求了!』 俨然,沉默,不是今晚的康桥! 可沉默,却是今天的武库,却是今天清点这两千明光铠所有甲士的由衷期盼。 … … 江夏,曹军衡山大营,后勤军帐。 朱术已经归来。 朱灵臀部的伤口好了许多,已然能坐起,他屏退身边的所有人,将儿子朱术留下。 待亲卫全部走出大帐后,他方才急切的问:“怎么样?接下来…魏军的运粮时间、运粮路线,都告诉那关麟了么?” “告诉了…粮草从随州经由广水县运送,在‘三潭叠韵一线天’处设伏,可以将粮草一网打尽,孩儿就是按照父亲说的告诉他们的。” “好!”朱灵沉默片刻,喃喃道:“三潭叠韵一线天…为父去过那里,峡谷幽深,峭壁撑云,左右如削,留得青天一线,三道瀑布飞泻而下,眼望如银河落天,耳听似雷霆万钧,神奇绝妙…倒是个劫粮的好地方啊,呵呵,就从这里开始,获得那关麟的信任吧!” 话说到这儿,朱灵压低声音,小声吩咐道:“你待会儿派人去趟主营,告诉于禁将军,一切按照计划进行!让他小心行事!” “是!”朱术转身,准备离去。 可刚迈出一步,当即停下了脚步…他再度转向父亲,有些没有底气的问道:“爹…你说,那关麟会真的相信我们么?” “一次、两次或许不信。”朱灵感慨道:“可只要是人,总是贪婪的,他总有会被喂饱的一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三次不行就四次,或者五、六次…总会喂饱关麟这个年轻人!” “爹…”朱术突然想到了什么。“孩儿赴敌营,还发现了一个古怪的事儿…” “什么?” “整个安陆城内,关麟手下的部曲,一个个均是跃跃欲试…宛若是与丞相有不共戴天之仇,迫不及待要进攻一般…战意高涨啊!” 这…朱灵沉吟了一下。 他心头暗道: ——『是征寡令么?』 他的眼眸渐渐的眯起,只是一个瞬间,又恢复了往昔的气定神闲,他感慨道。 ——“你还年轻,不懂得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的道理,有时候战意高涨是好事儿,可有时候,比如现在…战意高涨必定急于求成,当今局势下,就未必是好事儿——” 整个对话中… 朱灵的语气始终气定神闲,宛若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他甚至还在细细的谆谆教导自己的儿子。 倒是朱术,他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 这边厢,朱灵父子在帐中密谈。 那边厢,广水县的一瀑挂三潭,三道瀑布飞泻而下,大有一股“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既视感。 诸葛恪带着少量兵马从山林间潜伏而出,望着曹军押运的百余车军粮正在行进。 诸葛恪一箭射去,曹军将领惨叫倒地,整个曹军登时慌乱…曹军有将士高呼,“有埋伏,有埋伏!备战!备战!” 诸葛恪已经率军呐喊着杀出,因为早有准备,几轮箭矢下,曹军已经倒下了一片,诸葛恪带着江夏兵轻而易举的获得了胜利。 江夏兵战意高涨,就要去追赶,诸葛恪下令,“不许追赶!” 他警惕的看着周围,周围一片安静,只剩下那一车车的军粮… “能带多少就带回去多少。”诸葛恪展现出了他果决的一面:“带不走的,就一把火烧了,莫要贪图——” … … (本章完) 第二七三章 一决雌雄?压力给到于禁这边 在广水县那山峭林茂、涧幽泉清的“三潭毓秀”设伏,劫掠敌人粮草。 这是诸葛恪主动请缨的,再加上因为不知道情报的真假,此番,诸葛恪只是带了小股兵马去劫粮。 自打出安陆城起,关麟就有些提心吊胆,生怕诸葛恪有个什么不测,失去了这位“蓝田美玉”的人才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不好向诸葛军师交代。 故而,关麟一直站在城楼上,忽然远远看到诸葛恪凯旋的人马,惊喜的招呼身旁的张星彩、士武一道下城楼去迎。 诸葛恪意气风发,带着一千人的小队凯旋,还押送着几十车粮草,以及几十名俘虏的曹军士卒。 看到关麟,诸葛恪笑着下马,拱手道:“按照公子的吩咐,俘获曹军三十七人,粮草三千余斤,我军未损一人一骑。” 听着这样的战报,关麟连忙将诸葛恪扶起,“辛苦元逊了…” 他拉着诸葛恪就往衙署内走。 诸葛恪则是小声提醒道:“如此当能笃定那朱灵的投诚是真的吧?” 关麟略微沉吟了一下,继而轻轻的说:“一次劫粮不能说明什么,再多试他几次。” 一旁东吴的骆统看到如此意气风发的诸葛恪,心头不是滋味儿。 也难怪,他与诸葛恪是同龄人,可如今的诸葛恪都已经能独自统兵,可他却…却还只是… 鲁肃也适时夸耀道:“元逊这年纪,在东吴很难委以重任,但荆州不同啊,这里的江夏太守也是这般年纪的年轻人,可不就给了年轻才俊发挥的空间嘛?元逊也是争气,如此劫得曹军粮草,探得其虚实,不可谓不是年少有为,功不可没…” 骆统低头闷闷的说,“若是我,也…也能做到…” 因为这一句声音很小,就连鲁肃也没有听清楚,“公绪?你说什么?” 骆统连忙改口:“我说…元逊不愧是琅琊诸葛氏一族的族人,能文能武,家学渊源…” “你是羡慕他了吧?”鲁肃看出了骆统的意思。 “不…”骆统抿唇。 “不用骗我。”鲁肃眼眸望向关麟的背影,“跟着这位云旗公子,元逊的路已经走宽了,不用说你,就连我也羡慕他呀——” … … 于禁的军帐内,于禁本在看着舆图。 忽然,副将董衡亲自将一名副将五花大绑着闯入,董衡也满面惭愧的跪下请罪道:“我这副将押运粮草,却在广水县,三潭瀑布处遇袭,丢失了百车粮食,折损人马,请上将军连同我在内,一道责罚!” 于禁连忙扶起了董衡,安慰道:“此事我已知晓,是贼军突袭,提前在粮道布下埋伏,非将军之罪也,你们且回去休整一番,再去运粮!” 董衡愕然不解,“是,可粮道已经被荆州兵探明虚实,只怕那关麟会再派人截杀呀…” 于禁笑着对那副将说:“将军千万小心,若遇截杀,不可恋战,自保为上,至于区区粮草,送给他关麟便是了!” 一贯治军严整的于禁,突然表现出的随意态度,让董衡,也让这副将摸不着头脑。 出门时。 副将问董衡,“将军…这粮食怎么运?” 董衡沉吟了片刻,“下次运粮时,我会在三潭瀑布处也布下埋伏…敌军不来则以,若来了,定要他们有来无回!” … 关麟与鲁肃正在审问诸葛恪抓回来的俘虏,只听其中一个低声道:“我家将军料得贼…不,是料得关平将军驻守江夏其余各城,安陆城关太守兵少,不会主动冒然出击,故而分几路从南阳运送粮草,要做持久战的准备!不曾想,关太守会主动出击…劫掠粮道。” 鲁肃幽幽的问:“那其它几路的粮道?你们可曾知道?” “不知!” 话音刚落。 “啪”的一声,是鞭子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噼啪”的声响,张星彩手持铁鞭,冷笑着说,“不老实招的话,可是要受皮肉之苦的。” 关麟横了张星彩一眼,“不可如此…”又沉吟片刻,开口道:“将他们都放了,酒饭伺候,送马放回…” 啊… 张星彩一惊,问道:“既是俘虏?为何不杀掉呢?” 关麟幽幽的说,“那曹贼颁布《征寡令》,若是寡妇就被强行征召,逼迫再嫁…若我杀了他们,那他们家里妻女该如何?这不是毁了这几十个家庭么?” 俘虏们听到这儿,赶忙扣首拜谢,“多谢关太守…多谢关太守…” 待得俘虏们被打下去后,鲁肃笑着说,“云旗好一招攻心的妙计啊!” 关麟叹了一口气,“只盼我宽仁之心,能让曹魏军心稍散!” 说到这儿,他吩咐诸将,“凡今后擒到曹军,都要善待…” “喏——” 众将士拱手。 倒是诸葛恪因为这一次的大捷,意气风发之余,他难免更加的跃跃欲试,连忙进言道:“末将明日再去劫敌粮…” “不忙…”关麟轻轻摆手,“再多等一日…再去!” 诸葛恪听出了关麟的意思… 是再多等那朱灵传来的新的情报。 有此情报在…劫掠敌粮,几乎是万无一失! … … 曹丕和随军一众文武官员,终于赶到了洛阳。 自董卓焚烧洛阳以来,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空荡荡的房屋无人居住,有的还残留着焚烧的痕迹,宽阔的街道上,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和蓬头垢面的孩子,惊讶地望着这支煊赫的队伍。 曹丕下了马车,李藐与刘桢、吴质也从马车中走了下来,他们一道行至曹丕的身侧,一众人忧郁而痛心地望着这座曾经的华丽都城。 当然,李藐心头含着的是深深怅然,他在沉吟。 ——『这是新的起点,又是新的战场吧!』 曹丕是在洛阳出生的,那时是东汉中平四年。 按照他娘卞夫人的说法,他出生的那年,有青色的云笼罩在他的头顶整整一日,形状如同一副车马的上盖… 有“望气”的术士前来看吉凶,一见此云盖,顿时满面肃然,认为这小婴儿非比寻常。 曹嵩听了很是欢喜,问术士这孩子前途如何? 可否赶上他的祖上,也做一个皇帝亲信大臣? 术士连连摇头,答说:“这不是人臣所配有的云气,而是至贵至尊的人主征兆。 这句话让整个曹府满目肃然! 那时候的曹操,经过了讨伐黄巾,立下了些许战功,又折戟济南… 然后,经历了免官在家,痛失挚爱的一方妾室,也就是曹昂、曹铄的生母刘夫人后,再度被何进征辟为西园八校尉之一的——典军校尉。 只是,好日子没过多久,两年后何进就死于非命,凉州军阀董卓进入洛阳,废少帝刘辩改立陈留王刘协为帝。 那时候曹操逃出洛阳,纠集十八路诸侯讨董,曹府上下担心受到牵连一片混乱。 恰恰袁术又捎来了关于曹操死在外面的消息… 曹丕尤记得,他那时候只有五岁,是他娘…那时候还是父亲妾室的卞夫人站了出来! 此刻的曹丕望着一片废墟的洛阳城,向身旁的一干“心腹”回忆着此间的故事。 “我娘出身不高,从小就跑江湖卖艺,遇到过比董卓当权,父亲逃亡更惨的事儿…反倒是这种时候,是比名门丁家出身的丁夫人更有主见,在全家上下惶恐不安没有主心骨的时候,便是由她挺身而出,对所有的府中家眷、部曲说‘曹君的生死,不能光凭几句传言来确定。假如流言是别人编造出来的假话,你们今天因此辞归乡里,明天曹君平安返回,诸位还有什么面目见主人么?为避未知之祸便轻率放弃一生名节声誉,值得吗?’” 哪怕是时隔二十五年,曹丕提及母亲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时,尤自一阵感慨,尤自佩服那时候母亲的胆气。 “后来呢?”刘桢连忙问道。 曹丕继续说,“众人佩服我娘,都愿意听从她的安排,再加上丁夫人与父亲的关系从来不好,一门心思就在大哥曹昂身上,是个不争的性子,故而…从那时起,尽管我娘依旧是妾室身份,可曹家府内诸事,已经全盘由我娘做主!” 听到这儿,李藐发声感慨道:“子桓公子这么说,倒是让我想起一则坊间传闻,说是这些年,曹丞相始终没有忘记过丁夫人,屡屡借卞夫人的名义邀请丁夫人返回王宫赴宴!” “卞夫人知道曹丞相的心思,总是把与曹丞相并排的嫡妻座位留给丁夫人,自己退居妾位…可当年,似乎丁夫人为嫡妻之时,从未将卞夫人放在眼里…今日听子桓这番话,方知其中原委…卞夫人真是让人肃然起敬啊!” 李藐的这番话… 对曹丕而言,无异于投其所好。 因为洛阳,曹丕联想到小时候; 因为小时候,曹丕联想到他那伟大的母亲… 如今听李藐如此一个狂士都能这般称颂母亲,难免心头欢喜。 “李先生果然见识不凡,好了…不说这个了。”曹丕感慨道:“去曾经的皇宫走走…父亲既让我等重筑洛阳城,咱们总要先看看这城如今究竟破败到何种地步了,要从何修建而起!” 李藐颔首,他抬眼再度望向眼前的一片废墟。 这洛阳如今的境况就如同的他的处境一般… 他要一步步的将洛阳重塑,在此期间,也要一步一步的实现他的计划,他的理想… 实现他最钦佩的那祢衡…都没有完成,且可望不可及的理想! 洛阳重筑之日,既是曹魏覆灭之时—— … … 江夏,安陆城的衙署内。 “太守,末将请去劫粮——” “太守,末将也请去劫粮——” “云旗弟,这等立功的事儿,总也该让给我一次吧?” 麋路、士武、张星彩分别请缨,要去劫曹军粮草。 骆统也想请命立功,可恍然意识到,这是在荆州…他…怕是没这个机会啊! 关麟示意让这些武将先出去…他与鲁肃、诸葛恪要单独议论。 麋路、士武彼此互视… 张星彩则鼓着嘴,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待得他们走后。 鲁肃感慨道,“一连六次,六个地方,每次都成功劫掠了粮草…只有一次没能避开敌军的埋伏,这已经算是不可思议了,如今那于禁军定然是军心大乱!继续这样劫下去,终有一日…曹军是要崩溃瓦解的呀!” 鲁肃这么说,关麟却眯着眼睛沉思… 诸葛恪则有些按捺不住,“可随着朱灵一次次的将情报送来,他的处境也会更危险,是…以往云旗公子并不信任他,可这都第六次了…这六次中,只有一次是曹军埋伏了的,我及时撤出,才避免深陷其中。” 关麟疑惑的说道:“若是全都轻松劫掠了粮草,反倒是显得有些假了,若我布局,也会设下一次有纰漏,这样更真实。不瞒鲁大都督还有元逊,我这人胆小…若不是万无一失,我一定不会轻信于人,何况战局变幻莫测,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一些危险可怕之处,在于我们永远不会一眼看穿他…这朱灵会不会是在给我们甜头,一次一点点,然后再给一点…我们可以占一百次便宜,但永远不知道,这把剑什么时候落下…万一落下了…就是万劫不复。” 听过关麟的这一番话,鲁肃微微沉默… 可沉吟了许久,他还是道:“打仗就是在赌,胜机往往出现在一线之间,当年赤壁之战,若然不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若然是黄盖真的投降了曹操,是借此骗了周瑜,真的投北,那该如何?现在还会有东吴,还会有刘皇叔么?许多时候,兵寡的一方…就要赌一下,万一就赌赢了呢?” 诸葛恪也劝道:“鲁大都督说是及是,若始终迟疑再三,那便是再好的机会,也白白放过去了,至少目前看来,这朱灵拥有足以归降的所有理由,我实在无法相信,这种情况,他会是诈降!” 鲁肃与诸葛恪的话让关麟颔首。 可最后还是一摊手,笑了,“这样吧,咱们给那朱灵一个真正的机会,敌军出动五万兵马,我们只知道在安陆城外百里处的碧山,是于禁三万兵的屯兵之所,衡山脚下,则是两万南阳兵的屯兵之所,如此大规模的兵马,每日需要耗费巨量的粮食,他们存粮之地在哪?是在衡山?还是在璧山?粮仓的图纸可能带来?” 关麟眯着眼,语气越发的郑重。“当年官渡之战,起初…曹操与袁绍互劫粮道,不过是小打小闹,只等最后烧了乌巢这才大获全胜,如今我们…若能准确的知晓敌军的屯粮之所,知道其粮仓的布局,兵马的布置,那我们就能复刻那官渡之战的胜利?朱灵是后勤总长,查出这个…应该不难吧?” 关麟的语气变得坚决,“告诉他,来安陆城,我们随时欢迎,可务必带来敌军屯粮之所的位置!若如此,我关麟愿替他朱灵向我爹,向我大伯请一个‘上将军’之衔!” 这… 鲁肃与诸葛恪彼此互视。 最终诸葛恪拱手,还是决定按照关麟说的去做,“下官这就去办,让那朱灵带着敌军屯粮之所的位置与图纸前来投诚…” 诸葛恪正想走,关麟连忙喊住:“元逊,江陵送来的那四千余铠甲可发下去了!” “已经发下去了。”诸葛恪如实道。 得到了准确答案,关麟吧唧了下嘴巴…像是又陷入了某种深思。 “云旗在想什么?”鲁肃好奇的问。 “我在想…”关麟琢磨着,“如果咱们现在主动去与那于禁约战一次,正大光明的打一次,那当如何?” 啊… 鲁肃一愣,“一万人打五万人?” 关麟笑了笑,“大家都是步兵,找一处空旷的平原,有何不可?” 这… 鲁肃有点搞不懂关麟这飞跃式的想法,也不知道该说他是外行呢?还是…有什么其它的算计。 “兵力相差五倍啊——” 鲁肃深深的感慨道。 关麟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兵力差的虽多,可咱们装备好,可咱们士气高,咱们斗志也高啊…再说了,我手下这帮部曲,那对曹操可是夺妻之恨,我再压着他们不打…怕就要哗变,就要造我的反咯!” 这下… 鲁肃都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呢。 ——『怎么感觉,这仗打的这么肆意妄为,这么胡闹呢?』 ——『这关麟不至于是赵括,不至于是纸上谈兵吧?』 … … 不足五日,于禁的部将,董衡与董超已经忍无可忍。 他们羞愧愤懑地说。 “于将军,还击吧…短短五日,六条粮道被劫,再这样下去,纵是我军不缺粮食,可将士们都憋屈死了…” “是啊,与其这般憋屈,还不如毕其功于一役,直接攻城!《孙子兵法》不还说,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嘛…咱们五万人,他们一万人,正好五倍于他们的兵马,攻城吧!” 诚如董超所言… 在《孙子兵法·谋攻篇》中的确写到——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战之。 意思是说,用兵之法,有十倍的兵力就包围敌人,五倍的兵力就进攻敌人,两倍的兵力就分割消灭敌人,有与敌相当的兵力则可以抗击。 只不过…理论是一回事儿,实际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敌军可不是一万人哪!”于禁感慨道:“关平还有五千关家军,这些关家军以一当十,若我军攻城一时无法攻克,关平带五千关家军杀到支援那当如何?” 这… 于禁一个反问直接让董衡与董超两位将军哑口。 于禁能作为五子良将之首是有原因的,他更全面,思维也更缜密…还有“关键时刻靠谱”、“擅长防御战”、“会治军”等特点。 便是为此… 董衡、董超看到的是粮食被劫掠,可于禁看到的,却是时机就要出现了。 他在等… 等朱灵这鱼饵,那尝够了甜头的关麟会上钩! 也等,等寿春曹丞相秘密调来的乐进与三万兵马。 等这秘密赶来,驰援的支兵马到了,八万兵…正好是敌军江夏一万五千守军的五倍,那才符合《孙子兵法》中——十则围之,五则攻之的战略。 更何况,多出的三万兵这是奇兵啊! 现在,他必须忍。 只不过,他能忍,他手下的将军可忍不了了。 六次劫粮,有五次都是董衡手下的副将被劫掠的…董衡感觉脸都特喵的要被打肿了。 “那也不能任凭这关麟锉我军锐气,请上将军给我五千兵马,我亲自去押粮,看谁能劫走?” 于禁不慌不忙微笑着说,“不用,让他劫,呵呵…我军攻下江夏,董将军与手下副将乃第一功!” 董衡不解的抬头问道:“什么?末将…” 董超也觉得不对,望向于禁。 于禁却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多问,退下。 待得所有人都退出了中军大帐,于禁那眯着的眼眸方才睁开,他淡笑道:“几百车粮食,几万斤粮米,也该喂饱这个年轻的公子了吧?” 念及此处,他的思虑迅速的飞转。 ——『乐进将军那秘密支援而来的三万兵,还有几日才能‘从天而降’呢?』 两手准备… 于禁做的两手准备! 只要有一手顺利,那江夏北境就夺回来了。 这是稳操胜券的局—— 至少,从现在看来,他还没有感受到关麟带给他任何的压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就在这时。 “——报。” 一名斥候迅速的闯入中军大帐,他大声禀报道:“于将军,安陆城射出无数箭矢,其上有字,乃是那江夏太守关麟…约…约于将军于城下布阵野战一番!说是…说是要与于将军一决雌雄!” 这… 于禁原本那“一切尽在掌控”的眼芒刹那间收敛。 这突如其来的一封关麟“约战”的信笺…莫名的、突然的,竟然带给他些许的——压力! 没错,这种感觉就是压力! 一股从天而降的压力。 突然,压力就给到了他于禁这边。 ——『他难道知道本将军还有三万援军?』 ——『不,不对,他只是飘了,他是屡屡劫粮成功,以为本将军握不动刀了!』 ——『一万打五万?这小子,好勇啊!』 一连几番思虑… 那么问题来了。 此“约战”,他于禁是接?还是不接? … … (本章完) 第二七四章 时辰已到,死神,来收人了! 于禁带着一队轻骑赶至安陆城北城门下,望着这片眼前,关麟与他约战的场所。 董衡与董超小心的注视着周围,生怕这里事先有什么埋伏。 于禁倒是显得气定神闲,仰头看着遥遥远处的两侧山峰,以及这一片平原之地,口中吟道:“这关麟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此一处约战之所,既无地形庇护,又无丛林埋伏,正面对垒?他以为他是关羽么?” 的确,诚如于禁所言… 如此地形约战,考验的是军团的作战能力,是赤果果的战力,若是关羽,或许于禁还会有些忌惮,可关麟… 呵呵,他算哪根葱?也配跟他于禁正面斗兵? 董衡也环望四周,感慨道:“是啊,周围的山峦太远,又无丛林,更无深沟,不会有任何暗伏…此关麟约战,是自寻死路。” 董超也附和道:“于将军,这约战能接呀!” “呵呵…”于禁笑了,他眯着眼眺望向那正前方的安陆城,心头感慨道:“难道,是我高估这位关四公子了?他不是秦国十二岁拜相的甘罗,而是赵国纸上谈兵的赵括!” 言及此处,于禁的笑声愈发的爽然。 “这约战,本帅接了——” 董衡兴奋的说:“这小子?他不会是放了个哑箭吧?” 董超幽幽的说:“但愿,他不是缩头乌龟!” … … 江夏,衡山军营。 朱灵正在磨剑,儿子朱术神神秘秘,极为小心的进来了,朱灵好奇的问:“怎么?看你这模样,有进展了?” 朱术笑吟吟的说:“爹,那关麟总算上钩了,他接受了爹的请降,让爹带着魏军的囤粮布防图赴安陆城,共商大事,还要替爹向关羽,向刘备请个‘上将军’呢?” “好!”朱灵兴奋地在朱术的身上擂了一拳,笑出声来,“好小子!不是为父自夸,虎父无犬子!爹没白教你!” “只是爹…”朱术疑惑的问:“爹真的要将囤粮布防图交给那关麟么?还是交上一封假的!” “必须是真的。”朱灵笑道:“这关麟不是寻常人,他或许并不擅长统兵作战,可揣摩人心,鬼魅伎俩却是一绝!想要用一封假图骗到他,那才是万难!” “可若是真图…那岂不是…” 不等朱术把话讲完,朱灵的语气中就多出了一分慈父的谆谆教导,“吾儿,爹今天再教你,只有纸上谈兵的将帅才会执着于‘布防图’,用兵之道,变幻万千,布防永远是死的,可人是活得,他关麟以为区区一封布防图就能烧了衡山粮仓,这才是小儿之见!” 说到这儿,朱灵的语气中添得了几许振奋、昂然,“吾儿,此战若胜,这次你与爹立下的功劳,可能堪比曾经那东吴的周瑜与黄盖了!” 这… 说到这儿,朱术猛地又想起一事儿,他一边替父亲磨剑,一边提醒道:“爹,还有一事儿,那关麟竟然向于将军约战。” “约战?”朱灵一愣。 于是,朱术将关麟约于禁在明日巳时,在安陆城外野战、斗阵的事儿; 将于禁将军特地查探地形后,答应了此约战的事儿。 还有将于禁已经调集两万兵马,分别由董衡、董超两位将军率领去迎战的事儿,一股脑的娓娓讲出。” 唔… 朱灵沉吟了一下,连忙问:“那于禁将军呢?” 朱术解释道:“于禁将军一向谨慎,哪怕安陆城北不像是有埋伏的样子,可于禁将军依旧决定坐镇中军,防止敌军趁机奇袭我军大营、粮草…” “不愧是于将军…”听到了于禁的如此部署,朱灵不由得感慨:“别人只看到了于将军分扎两营互为犄角,却不知道这关麟与关平也是互为犄角。以少敌多,却敢如此约战,这有悖常理,于将军保存一些实力,坐镇中军,统筹调度,也无可厚非…倒是…” “倒是什么?”朱术连忙问。 父亲朱灵的每一番话,他都能从中学到无数道理,这让他受益匪浅。 朱灵顿了一下:“其实这约战的结果无外乎三条,第一条两位董将军大胜,趁势攻占敌城,这个难度最大,可能性最小,第二条则是两位董将军小胜,挫了敌军锐气,让他关麟意识到他面对的是一个怎样强大的对手?第三条,则是两位董将军败了,被这关麟打出了气势…不过,无论是第二条,还是第三条,为父的投诚都将变的更有价值!奇货可居!” 朱灵一大番话,朱术一时间还不能完全理解。 他吧唧着嘴巴问道:“父亲?这是为何?为何小胜与小败,父亲都会变得奇货可居?” “因为年轻人都会气盛,有小胜,就想要大胜,有小败,那关麟就更想翻盘,而为父带去的囤粮布防图,便是这大胜、这翻盘的关键…” 说到这儿,朱灵顿了一下,方才继续感慨道:“你爹也是关麟那年纪过来的,很难有年轻人,能够不被胜利冲昏头脑,能够不在小败的时候,妄图逆风翻盘,而这种心态,往往会暴漏出全部的弱点,呵呵,人嘛!都要有一个成长的过程,你爹如此,他关麟亦是如此,术儿,这话你需牢记!” 又是一番谆谆教导。 朱术拱手:“孩儿受教了——” 朱灵则缓缓起身,行至军帐的门前,眼眸抬起,遥遥望向那安陆城的方向。 他的心头再度怅然: ——『明日斗阵,呵呵,总算,这场南征真正的博弈要开始了!』 … … 洛阳城。 一连三天,曹丕与李藐、刘桢、吴质等人将这里逛了个遍。 最后,他们一行人又回到了曾经那赫赫有名的皇宫“南北两宫”的余址。 曹丕尤自回想起… 曾经,这南北两宫中郁郁与天相连,那高耸入云的德阳殿,那两宫复道相连巍峨雄壮的苍龙、朱雀、白虎、玄武四门,那皇帝养狗的西苑,那皇帝让宫中女子果身于其中的游泳胜地望舒荷…还有那鸡鸣堂,那武库,那皇帝开设的商业街! 因为曹嵩曾担任过大鸿胪,皇宫中的一切他如数家珍,自是会当成一桩桩趣事向曹丕讲起。 以往曹丕很是好奇,特别是那遍布果身美女的望舒荷,她无比想去其中一睹为快,没其它想法,就是想去看一眼。 可曾经,是身份与地位将他阻拦在宫门之外; 现在,则是一把大火将往昔的繁荣与今朝的破败泾渭分明的彰显。 “董卓、李儒的那场大火,还真是把这里烧了个一干二净!” 曹丕幽幽的感慨。 一行人在王宫中慢慢地走着。 往昔那一座座恢弘的宫殿如今峥嵘又破败,宫内生着野草,跑着兔子,狐狸则追着兔子… 曹丕带来的部曲正将粮食、物质繁忙的运入宫中。 一个士兵一扑,扑住了一只兔子,他的同伴哈哈大笑,不远处,几个乞丐靠着宫墙晒太阳,有士兵去赶他们,“起来,起来,洛阳要重筑了,以后这里就是魏公的宫殿,都出去!” 一个乞丐嘟嘟嚷嚷:“魏公是什么东西?天子都没了?哪里还有什么公?” 听着这无知的话… 看到这面目萧条的一幕,刘桢感慨道:“如此洛阳,重建的话,怕是不容易啊!” 李藐仰望着宫殿,却是轻叹:“洛阳是天下之中,有着太久远的故事,无论是哪个王朝,最终还是要定都在这里的…” 吴质顺着李藐的话,“可丞相为子桓出了一道难题啊,如今战事吃紧,许多资源都要供给前线,这洛阳城?该如何修?小打小闹,还是大张旗鼓,还有这宫殿,既是魏公的宫殿,那…该修的更恢弘呢?还是低调些呢?” 吴质的问题,引得曹丕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身望向李藐,“李先生觉得?季重(吴质)的这个问题,该如何解?洛阳该如何修?” 这… 李藐略微顿了一下,方才张口:“子桓可清楚,为何曹丞相要你这个时候修筑洛阳么?” “为何?” “因为曹丞相他…”说到这儿,李藐欲言又止,俨然是因为刘桢与吴质在,接下来的话有些顾虑。 吴质与刘桢会意,连忙借故往一边去了。 曹丕伸手示意李藐,“李先生,现在能说了吧?” “丞相是有两重考虑,其一,襄樊、南阳、寿春一线如今的战况并不乐观,丞相表面上不漏声色,泰然自若的迎敌,可暗地里…丞相已经要提前做准备了,万一此一线失守,那关羽兵锋向北,直接指向的便是许都重地,许都离樊城实在是太近了,若天子与关羽内外勾结,则大魏危矣!”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天子在许都,许都就变成了关羽牵制曹丞相的棋子,一旦战局不利那就将陷入既不敢弃,又不能守的尴尬境地,所以,丞相在考虑将天子迁往别处!” 这… 李藐的话让曹丕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可他又疑惑了,“那为何不能是邺城?迁都邺城,岂不是比重建洛阳更容易许多?” “因为邺城是魏的王都,曹丞相当年将王都定于邺城,就是为了摆脱汉庭的掣肘,若是把天子迁往邺城,那曹丞相居于何处?况且…还有第二条,邺城地处东北,是丰饶战守之地,却不是一统王霸之地,曹丞相可以此兴兵,却不可以此治国,如今的曹丞相垂垂老矣,他想的已经不是一城一地之得失,而是如何荡平天下,如何克成一统!如何让曹魏合理的凿空汉室…乃至于创造出迈出那最后一步的契机!” 李藐越说语气越是严肃… 眼前的场景,口中的这些话,他早与关麟排练过无数次。 关麟笃定,按照计划…他早晚能走到这一步。 而这一步,对蜀汉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李藐的话还在继续,“千年以来,华夏有两都,西都长安,东都洛阳,洛阳地势居中,河山拱戴,又汉代两百年的基业,王气兴盛,若洛阳重筑,曹丞相随时可以将王都迁回洛阳,南可威慑东南孙权,西可防守西南刘备,较之邺城远在东北,每次兴兵都要大军跋涉,可谓是方便许多…如此孙刘梦寐以求之地,丞相若弃之不用,岂非可惜?” 这… 听着李藐的一番话,曹丕望着这满目疮痍的洛阳,一时间沉默了。 良久,良久… 曹丕才张口问道:“那李先生?我该怎么做?” “这里是未来的魏都啊…这里是丞相留下来的退路啊,自是当大兴土木,大肆征召民夫,将这洛阳城筑造的比往昔更繁华,也更坚固…除此之外…”李藐的眼眸刹那间眯起,“下官还有一言,必须得在问出子桓公子一个问题后,方才能道出。” “什么问题?”曹丕连忙道。 李藐的话郑重其事,“若有朝一日,曹丞相进位为王后,迷离之际将大业传给子健公子?那子桓你是要认命呢?还是要放手一搏?这才是你曹子桓在筑造洛阳城之前,必须当先考虑到的!” 这… 突然间,话题就趋于迅猛! 曹丕的眼瞳也刹那间瞪大,几乎爆出… 如果,如果有那么一天? 他…他会如何做呢? 放手一搏?破釜沉舟,与子健决裂…背水一战; 还是听之任之,至少子健的宽仁与慈爱,能让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 … 江夏,安陆城。 自从上一场雪过去后,这已经是连续第六日的艳阳天。 忽冷忽热的天气,最容易引发喉咙处的各种病症。 此刻,艳阳下的阳光透过飘在空中的一两朵薄云射下,风儿摩挲着飘来的枯叶沙沙作响。 枯黄的叶儿从遥远的山峦中,那些光秃秃的枝头飘下,山峦上露出的唯有灰黑色的枝桠,从唯美的角度,倒是只差了几许白雪的点缀… 安陆城外,廖化所带的兵马与董衡、董超所带的兵马,就在城外那一望无垠的平原上遥遥对望。 廖化军在西,董衡、董超军在东,两军陈列,戎装整齐。 廖化所部有将近八千兵,其中两千为骑兵,董超与董衡则带着两万兵,均是步兵。 太阳渐渐的爬高,天空上云缓缓流过,几万大军一触即发。 号角声响起,廖化骑在马上缓缓行近,他们终于能看到彼此了… 董衡、董超凝神望着廖化那双犀利的鹰眼,从面向上看,鹰眼犀利,善于用心。 除此之外,廖化的下巴上翘,明显突出,脸型狭长,身材也是瘦长。 这等模样…与其说是个将军,倒不如说更像是个术士。 唯独廖化那饱满的上庭让人过目难忘。 “来将何人?”董超提起长枪,询问廖化。“本将军手下不斩无名之鬼——” 廖化自报家门,“荆州襄阳人,江夏都尉——廖化,字元俭!” 一般将军自报家门,没有报的这么详细的…甚至往往还会再放回去一两句狠话。 这么看来,廖化的声音就显得有些儒雅了。 果然… “哈哈哈哈——” 廖化的话传出,董衡与董超一阵大笑,觉得来了个弱鸡,战场上的规矩都不懂,这等将军…便是来十个又有何惧? 身侧的亲卫则禀报道:“廖化本为关羽手下的主薄,被关家四郎关麟征辟为江夏都尉,此前从未有过战绩…是新将!” “哈哈哈哈…” 董衡与董超笑的更大声了… 董超枪指着廖化,嘲讽道:“本将军给你些时间考虑,本将军可以饶你一死,速速回去在私塾里老老实实当个教书先生,免得这战场上刀剑无眼…白白送了性命!哈哈哈哈…” 嘲讽的狂笑止不住的在曹军中响起。 面对敌人的挑衅,廖化身旁的副将有些坐不住了,跃跃欲试。 廖化却是喜怒不行于色… 他甚至还在吩咐手下的将士,“都看好自己的兵,让他们别激动,按照这几日演练的打法!有违抗者,军法处置!” “喏——” 副将一口答应… 只是,副将是答应了…可将士们能不激动么? 他们的媳妇可是被重新征召,分别给其它的军户了,现在保不齐在谁的身下…那画面,想想都是一阵怒意! 如此夺妻之恨下,廖化身后的这八千兵士,早就磨刀霍霍,一个个热血沸腾,后槽牙都在咯咯直响。 他们砍不到曹操,可眼前的曹军…无异于将替他们的“主子”承受这份滔天的怒火! “不要激动,按照演练的打法,否则…打输了,命都没了,还拿什么去夺回你们的妻子?那什么去杀那曹贼!” 一干副将连续安抚着将士们几欲爆发的情绪。 … 安陆城上,关麟、诸葛恪、张星彩、士武、鲁肃、骆统都在…他们望着城下,望着两边蓄势待发的阵仗。 关麟的眼眸时不时的望向天,像是在算时辰… 诸葛恪连忙提醒道。 “还有一刻钟到巳时。”说话间,他也微微抬头望向天,不由得感慨一句,“这鬼天气好生奇怪,以前只听闻洛阳有过,炎炎夏日,冰雹下的大如鸡子,倒是不曾想,如今的江夏雪后的太阳,也能变得这般毒辣…” 关麟笑着感慨道:“大旱之后必有大涝,大涝之后之后必有大疫,天气其实是有一些规律的,就像是赤壁之战时,孙刘联军就知道,江面上一贯挂起的是西南风,但每年…会有一小段时间,这西南风会转为东南风…甚至通过一些预兆能够提前判断。” “当然,近些年天灾不断,一些诡异的天气也是时有发生,只看这些天气对谁有利?” 关麟与诸葛恪在聊天气。 张星彩都快急死了,她指着那廖化,着急的说:“你们还有心情聊天气?你们也看看那廖都尉啊?他这哪像是带兵打仗的样子…分明就是个儒生嘛…现在是骂不还口,待会儿怕是打不还手了,我就说嘛…他此前一直做主薄,怎么能带好兵?就该让我去领兵的!” 士武也提议道:“云旗公子,要不让末将去替换下廖都尉吧” 张星彩说话不留情面,士武就委婉许多,言外之意都一样,这位廖化将军…不靠谱啊! 一点没有将军该有的霸气! 张星彩还不住的小声嘀咕,“主薄就当主薄呗,就不是说当文官不如做将军的,干嘛非要…非要打肿脸充胖子呢?” 面对张星彩与士武的质疑,关麟笑了,“我爹当年也是个看家护院之徒,对了,还卖过绿豆呢,我大伯不也有过织席贩履的事迹?星彩姐…你爹也有过屠猪贩狗?可那时候,他们谁能想到,现在…这桃园三兄弟,一个个混的也算是人模狗样!” 呃…人模狗样! 关麟这话,让所有人一怔。 得亏关羽不在,得亏张飞与刘备都不在… 否则,这一番话,可够扎心了! 反倒是鲁肃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计算着敌军的数量,“这于禁只派了两万人,甚至不是他亲自统兵,看来,他也尚有顾虑啊!” “有顾虑是对的。”关麟笑了笑,“毕竟这几个月曹魏死了那么多人,于禁又是个谨慎、擅守的将军,这一仗…咱们是认真打,他至多算是试探下咱们的虚实…所以,优势在我!” 鲁肃的语气幽幽…“哪怕是试探,兵力依旧是云旗你的一倍啊…不容小觑…” “一倍…”关麟笑了,“一倍,可不够这群江夏部曲泄愤的!” 心念于此,关麟再度抬头,越发毒辣的阳光,让关麟已经有些被晃到,晃的睁不开眼睛… 他不由得心头感慨: ——『今天的阳光比昨个儿,毒的更早一些,也更辣眼一些!这是天助我也!』 心念于此… “执迷不悟,那爷爷我送你上路——” 敌将董衡的声音响彻而出… 紧随而至的是曹军的号角声再度吹响,这次是进攻的号角… 与此同时,多出了军阵后的擂鼓呐喊声。 董超也指挥将士们: “弟兄们,随我杀——” 在董衡、董昭的号令下,那“踏踏”奔袭的脚步声越踏越响彻,渐渐地变成了“隆隆”的声响… 两万汝南军如猛虎扑狼一般,朝廖化的八千兵士冲了过去。 反倒是廖化,依旧是泰然自若,整个江夏军不动如山! 终于… 当曹军奔袭过半。 在间不容发的气氛中,城楼上的关麟心头轻吟道: ——『时机已到!』 ——『死神,来收人了!』 果然… 就在这迫在眉睫之时… 千呼万唤之中,廖化总算亮出军旗。 刻间,那八千跃跃欲试、磨刀霍霍的江夏军团,他们宛若训练有素,他们开始行动了。 … … (本章完) 第二七五章 你相信光么?无影无踪,杀敌无形!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董衡与董超,这一对兄弟跟随于禁多年,也是深谙兵法。 两人驾马,一人行在一众步军的最前,这是身先士卒,鼓舞士气… 一人则行至中军,这是为了监督,防止有兵士临阵退缩。 于禁军一贯治军严整,对于临阵脱逃者,素来只有一条——格杀勿论! 两万人,乌压压的…一鼓作气,急行时的脚步声震天动地。 眼看着就要杀到,他们一个个发出怒吼… “杀呀——” “拿命来——” 反观廖化这边,动了,前队的一千兵马动了,不是前进,不是迎敌,而是迅速的从两侧撤到后方。 曹军本还有些谨慎,可一看到敌军前军后撤,登时觉得…对手也太弱鸡了吧? 狭路相逢,这个时候…比的就是谁更勇猛! 比的就是先锋军…谁更能把一往无前的气势给带到! 这个时候躲到后面? 且不说躲得掉么? 单单对于整个军团的气势是毁灭性的打击! 一时间,整个两万曹军咧开了嘴巴,怒吼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嘲讽意味十足的大笑。 猖獗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 ——“一群鼠辈,鼠辈啊!” ——“杀此鼠辈,是不是脏了咱们的兵器啊!哈哈哈哈…” 此刻的廖化也紧张的按着刀。 虽是第一次指挥战场,可他没有丝毫因为敌军的冲锋而产生的紧张与胆怯。 他所有的紧张,都在于担心身后的这些江夏兵,生怕他们一个忍不住,冲上去了… 越是这种时候,阵型越是不能乱! ——“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按照计划行动,先锋军速速撤于两旁!” ——“别着急,有你们上的时候。” 江夏军的先锋兵士越是撤到后面,曹军就越是亢奋,董衡与董超更是觉得,如此对手?这不是杀鸡么? 董衡提起长枪,他舔了舔嘴唇,已经一马当先,杀到了最前。 曹军的先锋军紧跟其后,犹如下山猛虎,纷纷提起长枪、战戟…已经到了最后的冲刺。 “纳命来——” 董衡一边大吼,一边直取廖化。 就在这时。 “亮——” 随着廖化的声音,先锋军让开之后,中军部分,原本两千持盾士卒,一瞬间将盾牌从身前挪开,露出了整齐、凛然的一套套明光铠。 心口处的护心镜也跃然于所有敌人的面前。 一时间… 毒辣的阳光直射到这两千枚护心镜上,整排的护心镜,然后通过阳光反射,形成一股绚烂的白光,直愣愣照射在曹军的脸上。 这使得原本还在做最后冲锋,一往无前、战意十足的曹军将士,突然眼睛一晃。 他们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可很快,他们惊觉这是战场…闭上眼睛这不是把命给豁出去了么? 连忙强行睁开眼睛,可那银色的光芒,耀得人眼睛发花,什么也看不清楚,再度强行眯起眼睛时,眼前唯有的是一小团乌蒙蒙的黑斑…仿佛整个世界都黑暗了。 董衡也是如此… 他先是骑着马,可因为马儿的眼睛也被晃到了,惊吓之余四条腿根本控不住平衡,战马跌倒… 紧接着董衡也翻身坠马… 恰恰董衡因为身先士卒,直取敌首… 他的位置距离廖化极近。 廖化目光如炬,怎么可能放过这等良机。 他疾驱战马,马儿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奔腾出了迅豹的速度,连带着廖化手中的大刀,竟是莫名诡异的带来一种窒息的感觉。 只不过,这种感觉… 很明显,董衡是感受不到了! 他虽然撑着地站起,可眼睛被晃得根本就睁不开。 那两千明光铠胸口处护心镜所带来的“致盲”的效果,使得他的眼前长久的陷入一片漆黑,一片被强光包裹住的黑暗! 他本能的、下意识的拼命揉眼… 就在这时。 他感觉到一股“劲风”呼啸而来。 几十年习武练成的肌肉反应,使得他下意识的挺起长枪,只听得一阵“锵啷啷啷”的声音。 哪怕不用眼睛看,董衡也能感觉到。 是一柄大刀劈在了他的枪柄上,他努力的睁开眼睛…可随着眼睛的睁开,只是一晃间,他像是突然间看到了什么,没错…是一个瘦长的人影,是廖化! 可也只是那么一晃间! 因为,这廖化的胸口,不知道何时,也多出了一枚巨大的镜子…而这镜子中,正反射出毒辣的,仿佛能射瞎人眼睛般的光芒。 眼眸下意识的再度闭起,董衡心头喃喃: ——『方才怎么就没注意到,他心口处的这个铜镜?』 这个问题,问的慌缪! 怎么没注意到? 因为…他,包括他的兵马,方才只觉得廖化无比的滑稽,是个跳梁小丑,是个私塾里的教书先生,是个弱鸡,怎么会注意到,一个“弱鸡”胸口处被披风给刻意的遮掩住了呢? 又是一阵劲风。 这一次,董衡还是闭着眼,肌肉本能反应的根据劲风来的方向去格挡。 只是…太难了。 高手过招,往往一个疏忽,都能够分出胜负? 更何况是少了一双眼睛呢? ——斗将! ——多出一双眼睛! 廖化的优势太大了,这次的他只是简单的将纵贯而下的劈砍,改为了从下而上的挑斩。 董衡虽是闭着眼睛,却因为感受到了劲风的变化,想要再度改变格挡的方向,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觉得那劲风越来越近,让他的身子一阵寒意,最终…当那劲风贴身之时,他的心猛地一紧,一股腥气自喉间而出,接着嘴里开始猛地吐血… 然后,他觉得小腹处凉飕飕的,像是有凉风直往肚子里钻! “我…” 他最后发出一声嚎叫,紧接着,他整个人已经被廖化的大刀挑起。 伴随着“咚”、“咚”的两声脆响… 无数曹军的先锋兵士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们先锋将军董衡已经被敌将廖化一刀挑落… 身体从刀锋上被甩出,与地面碰撞,发出剧烈且震荡的脆响! 廖化的咆哮声接踵而至。 “贼将已死,弟兄们随我杀——” “杀——” “杀——” 终于… ——轮到他们了! 这些江夏兵早就迫不及待了,他们犹如猛虎出笼,朝这支汝南军发起了冲锋。 这种时候,已经不需要军阵,不需要配合… 这些人一拥而上,宛若发疯…不,是由衷的发泄一般。 而在他们中冲在最前的,依旧是那两千身着明光铠的兵士,那护心镜“致盲”效果下的“魔法攻击”…使得整个曹军哪里还能正常作战。 前军中,有的捂着眼睛…有的迟疑不前,有的蹲下来,仿佛眼睛被刺瞎了一般,露出痛苦的表情。 哪怕还能站起来的,眼前也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后军倒是还能睁开眼… 可,前军不动他们也没法动,整个阵型已经完全乱作一团,而等到前军将士被敌人砍翻… 然后,他们惊喜的发现,他们的眼睛也被阳光“致盲”… 接着,一个个看不见的敌军兵士到他们面前,一阵摧古拉朽,开膛破肚… 一双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怜悯! 曹军的阵型不断地后退… 更多后队的曹军完全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还在向前冲杀。 一时间所有人拥挤到了一起… 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可前面军阵的一个个战友已经被长矛刺死,甚至…就连弓弩手,因为无法睁眼…不能给予丝毫的援助。 两翼处,两千江夏的骑兵…手持着马刀,来回游荡… 他们穿着虎豹骑改良过的铠甲,手持着虎豹骑的精良战戟,却不断地收割着曹军将士的性命。 每一次战戟的扬起,都是一阵血雨腥风! 这是赤果果的讽刺… 是巨大的讽刺… 而每每有敌军想要反抗,这些江夏骑兵铠甲中心处的护心镜,就会对他们造成新一轮的致盲。 骑兵配致盲,这是双倍的快乐呀! ——懵了呀! ——整个曹军懵了呀! 『这是什么情况?』 『还能这么打仗么?不许别人睁眼?那…这仗还怎么打?直接判你们赢得了…』 『我想回家…』 原本意气风发的曹军将士,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若是技不如人,他们也认了,可…这完全不是士气、不是战力、甚至不是斗志上的差距,他们想反击,想要找到一个能够反击的点,可根本没法反击啊! 哀嚎—— 恐惧—— 彷徨—— 当这些曹军将士发现,他们逃跑时是可以睁开眼睛的,那么…接下来,他们纷纷转身,他们疯了似的开始后撤。 这是于禁的这支汝南兵第一次逃跑,因为于禁那严格的军纪,逃跑几乎等于死亡! 可…若是现在不跑,那就是死亡! 不是被这奇怪的阳光给射瞎眼睛,就是想眼前的同袍一样,死在这战场上。 这是汝南军第一次失去勇气,所谓勇气,本是面对弱者的,他们将对手视为弱者,视为弱鸡…于是露出最凶残的一面,可遇到了未知的事物,遇到了未知的恐惧,在这些恐惧面前,他们才是弱鸡! “撤…撤…” 甚至,就连曹军的另一位将军董超,根本都不知道他的兄长董衡已经死了…他只觉得眼睛睁不开,他早已翻身下马,借着战马的身躯遮掩强光,偶尔去窥探左右,这才能勉强看清楚局势。 满地都是尸体,都是他们曹军将士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就躺在那里,敌军的攻势越来越凶猛,越来越剧烈… “跑…全军撤退,撤退…” 董超连续的呼喊,他的头盔掉落,模样十分狼狈,匆忙的说:“向…向于将军军寨那边撤退,撤,快撤…” 整个魏军狼狈逃窜! … 安陆城楼上。 张星彩、士武、鲁肃、骆统…还有那一个个守城的士卒,他们不可思议的望着城外的战场,望着于禁手下那支号称“军容”最齐整,比铁还要坚硬的铁军。 只是如今…这支铁军,却像是惶惶逃窜的丧家之犬。 城楼上所有人都宛若惊掉了下巴… 特别是张星彩,她抬起头看看太阳,再看看敌军那宛若“双目失明”一般的离奇溃败… 张星彩疑惑不解,“明明…明明是我们的兵马朝着太阳啊,若是受到光线的影响,那也应该是我军受到吧?” 关麟没有着急去解释… 一个刘晔去研究物理学就够了,没必要人人都去做“牛顿”,再加上。 光学这玩意…张星彩这脑子,跟她…能解释的清楚么? 一旁的诸葛恪问道。 “敌军退了,太守…要追么?” 关麟淡淡地说,“提前告诉过廖都尉了,我军兵少,于禁又擅长防守,我要他佯攻即退!” 鲁肃与骆统的目光均是也望着那城外战场。 两人的心头悸动连连,想的东西,有相似的,也有不同的! 总而言之… 这一仗,利用铠甲胸前的镜子,虽赢得匪夷所思,却赢得漂亮啊… 乃至于鲁肃忍不住小声朝骆统道。 “你即刻回一趟吴侯,将此铠甲中心口位置的铜镜绘制出来,让吴侯按照如此方法去制造新的铠甲,并且告诉他,关麟是如何用这铜镜与太阳克敌制胜!” 罕见的听到鲁大都督如此严肃的话语… 骆统深谙此时的干系重大,重重的点头! … 果然… 诚如关麟的部署… 斩杀董衡后的廖化,一直观察着战场的情况。 虽是第一次亲自指挥战场,可大量军事课程的学习,族内聘请的名师指导,兼之不错的天赋,还是让廖化游刃有余… 他看到敌军撤退,佯攻着追了一阵,旋即大手一挥,招呼兵士们。 “不追了,回去了!” “敌军的铠甲、兵器散落一地,都收起来…咱们改良一番,又是几千套明光铠…” 此刻,廖化手下的江夏兵,一个个浑身赤血,可眼眸中的恨意总算是短暂的消散了一截。 释放了… 这种感觉,就是一下子完全释放了一般。 怒气、恨意…长时间的藏在心头,是会把人给憋坏的… 必须要释放出去! 一个杀了五个敌人,割下五个首级的老兵,将这些首级捆绑起来…背在身上,他大声朝着敌军逃去的地方呼啸着,“来呀,有种再来呀?老子还没去打你,你曹贼还敢打过来?来啊…哼,不敢了吧,终有一天老子要杀回去!老子要夺了你们姓曹的妻女!” 那毒辣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的斜长。 他的样子状似癫狂… 可…他的话却说出了每一个将士的心声。 ——『终有一天,老子要杀回去!』 ——『终有一天,老子要夺了你们姓曹的妻女!』 今日的太阳依旧火辣。 阳光依旧刺眼、夺目。 … … 洛水边,李藐和曹丕一阵疾驰,在水边停下,两匹马一前一后缓步而行,洛阳虽破败,可洛水处依旧是波光荡漾。 “子桓公子为何带我来这里?是要在这洛水旁,做出选择么?” “父亲更宠爱子健,他想立子健为世子,可因为国法、因为礼法,因为我是嫡长,更因为这一封《九品官人法》下,我在朝臣中比子健更有人望!” 曹丕轻声道:“所以,我从一开始做出…去与子健争夺世子的选择时,就注定要踏上这刀山,若父亲百年之后,将大魏传给子健,我绝不会因为他的慈爱与宽仁就听之任之、随波逐流,哪怕是死,我也一定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很好!”李藐颔首点头,“我没有看错子桓公子,尽管曹魏的兵马大多数掌握在宗室的手里,可宗室之外各氏族依旧拥有大量的部曲,还有那些宗室外的将军,他们的家眷在邺城,谁能控制住邺城,这些宗室外的将军就会支持谁…” 李藐循循引导曹丕。 让曹丕意识到,就算宗室并不是完全站在他的一边,抓住氏族,足足邺城,他依旧能握住一定分量的兵权。 这是他逆风翻盘的关键。 “李先生的意思是…”曹丕听懂了李藐的意思,却不懂他说这番话的含义。 李藐眯着眼,接着说,“如果…洛阳与邺城,子桓只能控制一个的话,依我之见还是邺城好,至少,这样就握住了所有兵士的家眷,他们的家眷在子桓的手里,那就是一股巨大的能量!就是大量的兵勇!” “可若是控制邺城,极有可能丞相会把洛阳交给子健公子,也就是说…不论世子之位尘埃落定,也不论最终继承丞相大统的是子桓公子还是子健公子,洛阳与邺城之间,终会有一场大战!” 提示到这份儿上,曹丕懂了,他一下子全明白了。 他握着缰绳的手都在颤抖:“李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借如今筑城的便利,提前…提前部署,提前准备?” “正是!”李藐语气凝重,“公子若将来只想要封个侯爵,一世平安富贵,那便不用如此冒险,可我知公子志不在此,所以…这筑城便是天赐良机,子桓公子千万要格外重视,一定要留有后手!留有一击制敌的杀招!” “我懂了。”曹丕喃喃道:“我需要提前挖出几条密道,能够从城外随时潜入城内,也要提前在城内挖出一些地下密室,可以藏匿兵士、兵器…在关键的时候,这些…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几条密道太多了,也太危险了。”李藐压低了声音,“密道的话一条足以,可地下密室…越多越好!可此事有一个难点,一旦子桓公子决定如此,那无异于在向你的父亲,你的弟弟宣战,尽管他们现在不会知晓!可早晚有一日,你还是要背负,要成为不忠、不孝、不悌的孤臣,宗室会更加严厉的打压你,氏族会更加不遗余力的支持你,到那时候,若成功,就是至尊九五,若失败…可就是万劫不复!” 李藐的声音不大… 可一字一句却又那样的铿锵有力。 这让曹丕的心情始终处于波涛之下。 他凝着眉注视着那宽广的河面,这河面…就像是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洪流,让他终于感到了无助茫然…也感觉到了不成功就成仁的决意! 李藐望着曹丕,等待着他的抉择。 终于,曹丕翻身下马…他亲自将李藐也扶下马,他郑重其事的道:“此事需绝密,不能太多人知晓!” “我信李先生,洛阳城…筑密道、密室一事,我只能全权托付给李先生了!望李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我懂!”有那么一瞬间,李藐的眼眸中闪过的是一抹大功告成的爽然。 可很快,这目光就被另一抹情绪替代,他的眼芒中,变成了一抹锥处囊中的锋芒。 “我来会秘密召集一些人,去筑密道、密室…”李藐的语气很冷,冷若冰霜,“这些人子桓公子不要过问,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待得密道、密室筑成之日,我会让这些人统统离开这个世界!一个不留!” 李藐的脸色宛若一柄锋锐的刀子。 “如此洛阳密道、洛阳密室…整个世间,天知、地知,唯独我与子桓知道此事!若有人泄露,那公子直接割了我李藐的首级即可!” 说到这儿,李藐想要咬破手指以血盟誓,却被曹丕拦住。 曹丕深深的握着他的手。 他的语气一丝不苟 “我…我如何能不信先生了?此事,唯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无论何时,丕都深信着先生啊——” … … (本章完) 第二七六章 能与故友饮酒叙旧,大慰平生 太阳已经从东边移动到正中的位置,这标志着午时已到。 刺眼的阳光依旧照射下来,路旁的沙土已现出胆怯的光亮,倒是那本就枯萎的树梢,沐浴在如此阳光下,显露出了别样的昂然生机。 安陆城外,到处扔着魏军旌旗,被人随意践踏,来往皆是江夏兵押着魏军俘虏,关麟也下来此间踱步,诸葛恪在一旁笑道:“丢盔弃甲,这一战,汝南军来了两万人,能逃回去一半儿,那于禁怕都要烧高香了。” 张星彩也笑着说,“依我之见,当趁着如此大胜,一鼓作气…攻了那于禁的军寨!” 关麟笑着朝张星彩摇了摇头,感慨道:“星彩姐可莫要小觑这个于禁…这一仗,不过是他的试探罢了!” 张星彩不懂,也就不再接话。 关麟则是抬起头,手挡在眼睛上,眯着眼。 渐渐的手慢慢的露出一条缝,让一缕阳光照射过来,哪怕如此,关麟依旧连忙闭眼,这是冬日里,罕见的刺眼阳光啊。 ——『果然,小冰河期的气候全乱了…夏天能下雪,冬天能艳阳高照…』 眼眸再度环望整片战场。 不由得接着感慨。 ——『这就是魔法攻击的效果啊!』 就在这时,廖化来禀报,“太守,董超率残军已经退入曹军的璧山大营,于禁在营外早就深挖壕沟,结下防守架势,我军并未追击!” 关麟微微颔首,“做的好,这次阵斩敌将,廖都尉可当头功!” “不敢居功!”廖化展现出了谦逊的一面。 倒是周围,因为大捷,那些江夏兵们内心中的委屈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放,除了清点战场外,却时不时的望向敌军逃跑的方向,俨然…战意依旧高涨。 甚至关麟出城后,就有不下几个副将来禀报,将士们纷纷请战,要进击敌军大营! 注意到了这一幕… 关麟有些无奈,当即道: “我观将士们的战意依旧高涨…看起来,持久战是打不成了,只是此战我军大胜,挫敌锐气,魏军新败,怕是要坚守不出,消耗我军将士的战意,逼我主动强攻…” 考虑到于禁的防御能力,激昂战意下的强攻未必有效。 这是他把关麟架在火上烤了。 “太守,依我之见…咱们可以启用…”诸葛恪正想提议,从朱灵归降这件事儿,从敌军的粮草入手。 关麟轻叹口气。 “回去再说——” … … 江夏,曹军璧山大营。 于禁亲自布下防御阵仗,确保敌军没有追击后,他方才回到了中军大帐。 董超与一干败将早就跪在地上。 董超高呼:“末将万死…” 于禁面容冰冷,端坐于主位之上,“董超将军与董衡将军久经沙场,又素来是搭档,往昔征战很少在正面战场遭逢如此挫败,说说吧,怎么会败的如此狼狈?就连董衡将军也被敌将阵斩?是那廖化武艺高强不成?” 俨然,于禁已经得到了一些情报… 包括这次敌军主将的廖化,此前一直是关羽的主薄,从未统过兵,更别说上过战场。 正是因此,于禁才想不通,他两位久经沙场、值得信赖的副将,怎么就败给一个“初生之犊。” “是铜镜——” 董超强忍住痛失兄长的悲怆。“敌军的铠甲上都配着这么一枚铜镜,这铜镜能把太阳的光给…给反到我们的脸上,让弟兄们根本睁不开眼睛…故而,故而这仗根本就没法打…” ——『铜镜?』 于禁心头微微沉吟,他已经知道敌军那奇怪的铠甲,更知道那铠甲上心口的位置多出了一片铜镜。 原本,于禁也在好奇,可现在… “来人,取一枚铜镜来!” 他大声吩咐一声。 不多时有军需官呈上铜镜,于禁举在头顶,又拿在左手,拿回右手,反复端详…可没觉得刺眼? “尔是欺我无谋?这铜镜,如何晃眼?” 于禁已经有些生气了。 董超连忙请求:“可否让末将试试。” 于禁直接让军需官把铜镜交到董超的手里,董超回忆了一番战场上的情形,也反复尝试…最终,他意识到了什么,带着铜镜快步走到门外…他抬头看看太阳,寻找到一个特定的方向,然后站好位置,朝账内大喊道:“于将军出来下!” 于禁踏步走出大帐… 刹那间,一道绚烂的光芒晃到了他的眼睛上。 让他一个踉跄,若非身侧有亲卫扶住,险些栽倒在地…也因为这一下子,于禁彻底懂了。 ——『这便是那睁不开眼的光么?』 ——『如此绚烂的光芒,这仗败的——该呀!』 “于将军…”董超连忙收起铜镜,上前去扶于禁… 呼—— 一道长长的呼气声传出。 哪怕只是被强光射了一下,于禁尤自一阵晕厥,一阵炫目,现在都感觉眼眸四周一片黯黑。 过了片刻,他方才定了神儿,连忙吩咐:“速速将此事快马禀报至寿春,禀报给曹丞相…还有…还有急件传于襄樊…切莫…切莫让徐公明将军步某之后尘!” … … 襄樊战场,汉水以南。 枯黄的树叶如黄色的波涛起伏,关羽所带的关家军与徐晃带着雍凉兵马就在平原上遥遥对望。 关家军清一色的步兵,不乏弩手、弓手,以及两百驾偏厢车… 徐晃的兵马则是步兵、骑兵协同作战。 雍凉之地那一个个皮肤黝黑的彪悍的大汉,让人望而生畏。 伴随着双方的号角,关羽骑在赤兔马上,手持青龙偃月刀向北,徐晃则骑着一匹褐色的马,手持贯石斧向南,很快,双方都能看到彼此了。 这本是雀莺啭啼的午后,本该是毒辣的阳光洒在静谧的平原上,一派安详恬静的景象。 可如今… 双方的大军正在迅速的靠近! 两边的主人,他们的发号施令间,就能够决定这里数以万计人马的生死存亡。 此刻的徐晃正凝神望着关羽,关羽的模样,依旧是那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若重枣,唇若涂脂之像。 河风浮动着他那长长的胡须,胡须向一旁飘荡…那份独有的威仪棣棣,让人神往。 特别是那世间罕见的丹凤双眸,卧蚕双眉,凤眼生威,卧蚕似雾,英气逼人…让徐晃恍若隔世,他不禁感叹道:“一别数载,云长身上的凛然霸气,更胜从前了!” 却见得关羽在马上向徐晃示意… 这是老友重逢才有的示意。 紧随而至,关家军的十名喊话兵站在高台上齐喊:“关将军问,许昌一别,公明将军别来无恙!公明将军别来无恙!” 徐晃笑道:“云长竟还记得?哈哈,告诉他,我好的很!” 于是,魏军这边也站出了十名喊话兵,齐齐的立于高台之上,齐声高喊:“徐将军说,我好的很!徐将军说,我好得很!” 关羽接着道:“少时便与公明相识,幸得知己,今你、我虽各为其主,可大战之前,我荆州酿得佳酿,公明敢尝畅饮否?” 喊话兵将关羽的话一字不差的喊出… 徐晃一笑:“能与云长饮酒、叙旧,大慰平生!” 徐晃的声音传出。 关羽给身侧的周仓使了个眼色,周仓连忙示意。 登时几名甲士行至两军阵中,在地上铺上油布,摆上案几,将酒盏、酒樽、酒器悉数摆在上面。 最上方还架起一架华盖大伞,此为遮阳。 甚至还不忘将一块木桩给固定在一旁,这是用来拴马的。 意思再明白不过,久别重逢,故人叙旧,只关云长与徐公明二人,便是牵马、持刀者也不许靠前。 果然,关羽将青龙刀递给周仓,他骑着赤兔马独自一人行至两军之间的那一方油布。 徐晃也要策马向前,他的副将徐商、吕建异口同声。 “将军,会不会有诈?” 言外之意,那酒中会不会做文章。 要知道,这徐商、吕建均是后来曹操配给徐晃的副将…远不是当年跟着他从杨奉那儿转投曹操的这批人。 徐晃对他们并没有好脸色,摆了摆手。 “这是关云长啊!他岂会行此下三滥的伎俩?” 徐商再劝:“将军,昔日…曹丞相与袁绍于官渡对阵,也曾在两军之间邀袁绍饮酒,席间多有阿谀奉承之态,最终等到了太阳升高,艳阳之下…两军冲锋,袁军迎着烈日,视线受阻,故而大败…如今…” 不等徐商把话讲完,徐晃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你休要多言,我岂不知此事!” “可现在是正午,我军在西,敌军在东,若是拖延时间,那太阳西落,晃得的也是迎面向西关家军的眼?何足怕哉?” 说完话,徐晃也将大斧抛给亲卫,驾马向前… 不多时两人均已经行至那华盖伞下。 关羽这边,周仓、关银屏、关兴、关索、王甫、赵累均紧张了起来。 徐晃这边,他的儿子徐盖,参军赵俨,还有徐商、吕建也神情凝重…特别是赵俨,他方才没敢劝关羽,是因为的确是故人相逢… 但隐隐,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可具体是什么?赵俨又说不上来。 华盖伞下,徐晃捧起了漆角杯,只见杯底荡漾着一个“枣”字,他笑道:“好一个‘枣’字,专程雕刻,云长是有心了呀!” 关羽笑道:“跟随我大哥二十年,过去的许多事都忘记了,可每每对镜,看到我那红枣般颜色的面颊,总是会想起枣,也想起公明…” 关羽说着话,像是一阵心驰神往… 而他的话也让徐晃的思绪刹那间回到了曾经的河东郡… 回到了儿时的家乡,回道了他与关羽相识的那片枣林! 原来,在关羽为人“看家护院”之前,也曾卖过‘红枣’。 ——卖枣必“打枣!” 而打枣的故事,就要从关羽小时候说起。 关羽是河东解良人,并非出身名门。 但就像是每个父母都有着望子成龙的想法。 在关羽年少之时,他的父母省吃俭用供他去私塾读书,盼关羽学得一些诗书… 但是关羽的成绩一塌糊涂,众多书籍中,他唯独对《春秋左传》感兴趣,走到哪里都把《春秋左传》带在身上,时时刻刻的读,更是幻想成为《春秋左传》中那些武艺高强、锄强扶弱、匡扶社稷、义薄云天的英雄! 故而… 学业荒废,更多的心思放在练武上。 偏偏关羽练武的天赋还不错,机缘巧合,得刀神“唐斩”传授刀法,有幸学成一招半式的刀法。 怎奈父母病故,这让关羽那本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为了生存,只能靠卖红枣为生。 恰恰,卖枣就必须要“打枣”。 在北方农村生活过的都知道,北方打枣用的是一根长杆。 打枣有点儿类似于“劈砍”,偏偏枣树又有很大的弹性,每每挥砍上去,枣树的反弹会将更重的力反馈回来… 一来二去,春去秋来,关羽每天疯狂的打枣,几年下来,竟成功的练出了一身力气,就连刀法也更纯熟了许多。 甚至,他将这封力气与刀法融会贯通,创造出了属于他自己的“春秋三十六路”刀法,更是着重练成了前三刀。 不夸张的说,单论前三刀的爆发力,就是吕布碰到了也得哆嗦一下。 而他与徐晃的结识,正是因为一次打枣,徐晃见关羽力气齐大,打枣也有章有法,他自己也尚武,于是就心痒难耐,两人斗了起来。 整整一百个回合,最后关羽略胜半招。 不想打斗之余,徐晃一个不小心竟劈坏了几棵枣树。 这下,主家不干了,要赔偿…徐晃本欲说出实情,哪曾想…关羽只说是自己打枣时不小心劈坏了,可以留下来做工赔偿。 为这事儿,关羽给主家做了一个月的工,徐晃便陪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期间,两人白日里一道做工,晚上就比试武艺。 这使得两人的武艺更是突飞猛进。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两人的关系迅速升温。 再加上,关羽与徐晃出身相似,又都武艺高强,彼此互相欣赏,互相切磋,渐渐的成为相交莫逆的好友。 之后便是天下大乱… 这一对好友之间…那截然不同的际遇! 说起来,便是关羽短暂降曹之际,徐晃也是对他多有照顾。 只是,私下里,好友是好友; 一旦放到公义上,徐晃的眼睛里不容沙子。 此刻,好友相见,自是叙旧的话,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两人从河东郡聊到了许都,聊到了官渡,聊到了斩颜良时。 徐晃笑说。“我与那颜良对垒,二十回合便败下阵来,不曾想,他却被你一刀劈了,你那时候也不想想,我徐晃就不要面子了么?” “是赤兔马快,或者…”关羽想到了儿子关麟的话。 想到了他说,大哥曾嘱咐颜良,让他在战场上留意长须的战将…所以,这才误打误撞,趁其不备,一刀给斩了。 当然,这事儿颜良已经死了,是真是假,他关羽也不知道,随便怎么说都无所谓。 “或许真的是巧了吧!”关羽沉吟一声。 这一句话倒是让徐晃有些意外,“几年不见,云长还是变了!” “变了么?” “若是曾经,云长怎么会说是赤兔马快?怎么会说是巧了呢?”徐晃再度提起那漆角杯,一脸惊愕的模样:“云长该说是我徐公明学艺不精啊…是我这些年功夫都放下了呀!这才是曾经的你啊,是曾经你的性子啊!” 随着徐晃的话,关羽自是一阵怅然。 是啊,他琢磨着,他怎么会说出“赤兔马快”,说出“巧了吧”这样的话? 难道…是云旗? 是屡屡在与他剑拔弩张之下落入下风后,他关羽的性子真的潜移默化的变了么?不再那么的高傲,反倒是懂得谦逊与低调… ——『不是,一定不是!』 当即关羽重重的摇了摇头。 “你别说,这荆州的酒带着一股子枣味儿,竟是有滋有味。”徐晃又饮了一樽,可他的语气带着些怅然若失,“多希望能与云长一直这么喝酒下去啊!” 两人聊着聊着,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关羽忍不住抬起头看看天,看看那太阳。 只是,关羽不擅长隐藏,这样的动作,还是被徐晃给注意到了。 一下子,徐晃变得警惕了起来。 “云长?你在等太阳?等阳光?” “算是吧!”关羽也不会说假话,既被识破,索性就坦诚了。 “这,不对呀…”徐晃眯着眼,“太阳东升西落,时间越久,晃到的应该是你关家军的眼睛才对。” 关羽最后饮了一樽酒,他缓缓起身。“话是这么说,可这些年,不…是这几个月,关某学到了一句。” “什么?” “凡事总有意外!” 随着关羽的话,徐晃也起身。“意外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东边降落?” 却见关羽不再回答,只是去解开徐晃的马绳,将马牵给徐晃,“公明啊,关某让你先回去准备、准备,这一仗…我定将你生擒咯,这酒喝的意犹未尽,到江陵城,咱们再喝不迟!” “你…”徐晃不明所以…“云长?你莫不是在唬我?” “上一次咱俩交手还是在那枣林,一百招关某才赢你!”关羽一边解开赤兔马的缰绳,一边感慨道:“这一次,想来用不了那么多招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分别上马… 关羽最后朝徐晃笑笑,“公明务必全力以赴,这一天关某等许久了——” 说话间,关羽已经勒马而回。 就在此时,关家军的军阵已经摆开,正面是联排的偏厢车,偏厢车之后则是连弩… 徐晃也驾着褐色的马匹退回军阵。 因为关羽的话,他多少有些心神不宁,却注意到了关家军军阵的变化。 ——『是打算靠偏厢车与连弩么?』 ——『云长,你这是小觑我?我徐晃可不是那鲁莽的曹子和!』 心念于此… 徐晃指挥若定:“全军听我号令,骑兵避开那偏厢车,从两翼找缺口进攻,步兵缓缓前行…那连弩的射程不过几十步,只需掩护我军弓弩手至两百步内,万箭齐发,敌军车阵必破!” “各军团,按之前演练的破偏厢车阵的战法,出击——” 俨然,徐晃也是有备而来! 一时间… “咚咚”的马蹄声响彻而起,震耳欲聋… 尽管是雍凉兵,可在徐晃的指挥下。 各兵团训练有素,井然有序的朝关家军发起了第一轮,也是最凶猛一轮的进攻! … … (本章完) 第二七七章 欲争山西第一勇烈,终沦为一方笑谈 这边厢,襄樊战场正在厮杀。 从侧翼进攻的曹军骑士,亢奋的发现,连弩的射程果然只有三十步,且偏厢车的车阵根本无法将整个敌军的军阵包裹,也就是说侧翼并无防护。 他们无比激动的从侧翼发动突袭。 可紧接着,他们就发现,在侧翼…有比偏厢车更可怕的东西。 那是一束光,一束联排的关家兵,同时转身,然后从他们的身上射来的一束炫目的光芒。 这道光芒… 刹那间夺走了他们的视野,让他们的眼瞳中只剩下一片寂暗! “啊——” 大量的马儿失了前蹄,骑兵队伍,一整个人仰马翻。 … 那边厢,江夏,安陆城。 清点已经完成,衙署中的诸葛恪正在将战报娓娓报送给关麟,“杀敌八千,其中多半是敌军逃亡时自相践踏而死,俘虏的有三千人…还有辎重、马匹仍在统计。” “老规矩,都放了吧!”关麟大手一挥,“每个俘虏管顿饭,给些钱,愿意回老家的就派人送他们到水路,愿意回敌营的,直接放回去即可!” “怎么又放…”张星彩大惑不解,“上次十几人放了就放了,这次几千人,若是都放回去,那下次战场上相遇,他们还不知道要杀害咱们多少兵士了…我爹总说,战场上不可妇人之仁!” 张星彩的逻辑跟她爹张飞一样。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没有中间地带,更不可能放走俘虏…甚至如果是张飞,非但不会放走,还要狠狠地惩罚俘虏。 关麟则笑着朝张星彩解释,“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战场交战,那是诸侯与诸侯之间的战争。百姓们当兵不过是为了吃粮,他们为了生存,被迫参加这场战争?又有何过错?” 说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话语越发语重心长:“何况,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无论是谁的兵士都一样,不敢不全力以赴,以命相搏,战场上的杀戮的确不能残忍,可…战后那就是全新的问题,咱们俘虏了这些曹军将士,若是不能回去,那他们的妻子就会被征召,就会强迫再嫁…” 说到这儿,张星彩打断,“那不是正好么?如果他们妻子被强征再嫁,那他们就会跟我们一起同仇敌忾,对抗曹操…会加入我们呀!” “错了!”关麟摇头道,“九千余江夏兵当初被俘虏时,曹魏还没有征寡令,所以征寡令一出,妻女被征召,一时间同仇敌忾!可现在,局势已经不同了,曹操这征寡令已经颁布出来,整个天下人尽皆知!” “若咱们再故意俘虏他们,既不处置,又不放回,那就不是同仇敌忾了,而是会被他们记恨,会显得我们很有心机…显得我们心胸狭窄,甚至会影响到以前投降我们的兵士,从这点上看,倒不如把他们都放回去,以此换得民心…能打败曹操的唯有民心哪!” “那…”张星彩虽然觉得有理,却依旧问道:“那以后曹军更有恃无恐了,反正打不过投降就行了,最后还是会被放回去…” 此言一出,关麟与诸葛恪同时笑了。 诸葛恪替关麟解释道:“若真有这么一天,曹魏的兵士能生出如此想法,那于云旗公子,于关公,于刘皇叔,才是乐见其成呢!” “没错。”关麟颔首… 这下,张星彩挠挠头,越发的听不懂了,她感觉…在这里,她是多余的。 她甚至心里嘀咕着: ——『那我走?』 这时,关麟最后吩咐。 “元逊,就按我说的做,让他们吃饱了,然后通通放人,回家的分发些钱币、布绢!” 诸葛恪拱手,连忙就去安排。 不多时,安陆城的上空又多出了几缕袅袅的炊烟,那炖肉的香味一时间弥漫开来。 鲁肃与几个亲卫在城中闲逛,远远看见了几个魏军俘虏坐在地上,围着一锅肉,吃的狼吞虎咽。 这些东吴的亲卫低声不满道:“这位关四公子也真是的,给俘虏还吃上肉了。” “何止呢?”又一名亲卫愤愤不平,“好不容易抓到了,竟还给钱、给粮食、给布匹让回去…也不怕,他们转头就回了曹营,再拿兵戈朝向我们?唉…哪有这样轻松放人的道理。” 鲁肃沉默不语,走到这些俘虏身边,淡淡的看着他们。 俘虏口中含着肉,看着鲁肃,突然不敢吃了。 鲁肃淡然的表情中露出了几许笑意,“我是闻到香味儿,不耽误你们吃,吃吧,完了还有…” 这下,有一名泪点比较低的俘虏,直接“啪嗒”一声就跪了。 他啜泣道:“小的…小的见不到关太守,只能给老爷磕头,希望老爷把这份感激带给关太守!” 说着话,这俘虏直接向鲁肃磕了一个,一边磕头还一边啜泣道。 “我…我身为一个卑贱的俘虏,可…可我说想回家,关四公子不仅要放我,还要赏我五匹绢,说让我回去给媳妇做两身好衣裳,他…他说…说战场上各为其主,不得不以命相搏,可只要俘虏就一定放了,放我们回去…否则…否则我们就没媳妇了…我…我…我竟然跟这样的大善人作对,我真是…真是猪狗不如!” 这个俘虏的泪点实在太低了,说着说着又哭泣了起来。 鲁肃将他扶起,“别哭了,快吃吧,吃完去绢库那里,好好挑五斤绢…云旗公子说的对啊,好不容易要回去了,总得给媳妇带点儿东西不是?” 这俘虏还在啜泣,只是一个劲儿的说:“谢关太守…谢关太守!若不是我媳妇在中原,我这条命…一定给了他!” 鲁肃则吆喝一声,“给他再拿个碗,让他多吃点儿!” 说罢,鲁肃便站起身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复杂的望向衙署方向。 心头不住的喃喃: 『学武是救不了大汉,可诛心…能救了大汉哪!』 『关麟哪关麟,你怎么就能看的这么远呢?』 … … 物理学中的光学…到底能不能改变世界? 现在还是个未知。 可至少,它已经彻底改变了襄樊战场。 此刻的徐晃与他的兵马,正在遭受无比痛苦的、艰难的、毫无希望的战争… 根本是没有一丁点的希望! 其实… 为了与关羽较量这一次,徐晃做了极其细致的准备。 这也是为何,他是第一个接到曹操南征任务的,却是襄樊、江夏、寿春一线最后一个出征的将军。 这中间的时间,徐晃就在操练这支雍凉兵… 怎么破偏厢车阵,怎么破连弩… 他问过了无数个存活下来的虎豹骑勇士,也问过经历过那场“伏牛谷”战役,逃回来襄樊的兵勇… 在大量的情报支撑下,徐晃甚至制作出了一台简易的偏厢车。 继而…推演出了偏厢车车阵的唯一弱点,那便是太依赖地形,如果在狭长的地形下,偏厢车阵可以发挥出最大的作用,类似于谷口。 可若是在平原上,想要用战车将几万人的兵马团团围住,这根本不可能。 所以…偏厢车阵只能挡住正面。 弱点,则是骑兵斜插入侧面,从背后进攻,便能给与偏厢车阵致命一击… 还有…连弩。 连弩最大的射程不过三十余步,掌握这个弱点,那就好办了…只需要将军阵推至前方,让两百步射程的弓箭,以弧形往车阵中间射击… 偏厢车阵与弩阵,登时就会全盘被摧毁。 徐晃素来是个谨慎的人… 更何况这次面对的对手是河东的老乡关羽。 故而,在确定了大致的战术之后,他反复的演练,甚至制定成了第二套方案,用架木板的方式,让骑兵通过斜上的木板跃过那偏厢车,跳入敌军的军阵。 甚至,徐晃还准备了第三套方案,他特地备了一支敢死队,浑身装满鱼油与可燃物,只要他们冲到那车阵处,火矢射下…那便是一场大火,足以将关羽的车阵悉数摧毁。 战前,情分儿上,唠归唠! 可一旦开打,徐晃就会尽全力… 当然… 虽然曹操给他的任务是拖住关羽。 可很明显,徐晃在面对这个“老朋友”时,是有一些想法的… 山西第一勇烈之争?凭什么就是你关羽与张文远在争? 他徐晃不是山西人么? 只不过,徐晃破关羽的三套方案…理想是无比的丰满… 但现实却很骨感。 高手过招,本就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更何况是关羽与徐晃这样统兵的顶尖高手。 徐晃的战法是足够破了偏厢车阵,连弩阵… 可事实上,关羽压根就没打算用这个! 当关家军侧翼最外围的一千兵士,他们穿着明光铠齐刷刷的转身面向突袭而来的敌军骑士。 护心镜造成的持久的致盲效果,瞬间就反转了原本的战局。 当曹军骁骑最靠前队伍的马匹被强光晃得跌倒之后,后面的骑兵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与空间… 整个后面的骑兵迅速的将前方坠地的骑士踩踏… 然后他们也被强光给晃倒。 快! 太快了! 快到,一排排的骑兵跌倒在地,被马儿践踏,失去生命…只是发生在一瞬之间! 快到这样的事情,正在不断地、持续的上演! 快到,关家军的弓箭从天而降时,这些侥幸从马蹄的践踏中活下来的骑士,方才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除了强光之外…漫天的箭矢! 当箭矢,因为“致盲”无法格挡时…结局只有一个,万箭穿心…穿膛而过! 可以说,曹军整个从两翼突击的几千骑,根本就没有碰到敌人,已经全军覆灭。 这是侧面战场! 正面战场亦是如此… 关羽似乎早就料到徐晃的想法,曹军步兵逼近之时,整个偏厢车悉数调转,原本的车头,变成车尾… 原本的左侧车厢变成右侧…而右侧,站立在车厢上的是一个个弓弩手… 他们无有例外穿着那整齐的明光铠,先是绚烂的光线从他们的胸口处的护心镜射出,致盲敌人的瞬间,他们手中那拉满弦的弓箭,已经“嗖嗖嗖”的爆射而出,一枚枚箭矢如蝗虫过境! “啊…” “啊…” 整个曹军顷刻间就倒下一片。 不等曹军反应过来,手持连弩的关家军士竟是迅速的向前。 仗着身后那强光的掩护,他们迅速的行至连弩的射程之内,接下来就是用他们身上护心镜…更近距离,更强的光束攻击,以及连续不断地连弩发射。 “嗖嗖嗖——” 破空之声响彻整个战场! 崩溃… 徐晃这支雍凉兵马从冲锋到崩溃只是一个瞬间。 徐晃闭着眼… 却已经听到关羽的喊杀声。 “生擒徐晃者,连升三级,赐千金——” “杀呀——” “杀呀——” 呼啸的喊杀声传来,整个过程…从光束到箭矢,再到连弩、到最后的冲杀…几乎没有超过百息的时间。 太快了…快到徐晃久经沙场,也尚来不及反应。 终于… 意识到如今的局势后,徐晃迅速的下达撤军的指令,只是…还是因为强光,殿后的甲士一击即溃… 关家军中,那些手持连弩的兵勇,早就蓄势待发,一边追击,一边不断地射出连弩… 这种从后背爆射出的连弩…痛击的是曹军的软肋。 对曹军的破坏力是毁灭性的。 一时间,曹军——兵败如山倒! 说起来也讽刺,关羽与徐晃在华盖伞下,整整畅聊了整整一个时辰,可徐晃从出击到兵败,整个过程甚至没有超过一刻钟。 败的狼狈… 败的仓皇,也败的无比屈辱。 大胜的关羽,他没有让兵士们去追击,他显得无比淡定… 一边捋着长髯,一边回忆起了关银屏将这两千明光铠交给他时说的话。 ——“反射光线与入射光线与法线在同一平面上,反射光线和入射光线分居在法线的两侧…反射角等于入射角…如此原理作用于阳光的话,就是……” 很明显,刘晔告诉关银屏的,关银屏是听不懂,却一字不差的全部都转述给了关羽。 关羽自然也没听懂,可这不重要。 因为关羽不懂的事儿多了。 他看家护院、卖红枣时,何曾懂如何带兵?如何领兵?如何征战? 这些年,关羽能达成现如今的成就,完全归结于他强大的悟性与学习能力。 因为是关麟设计,刘晔改造出的明光铠… 关羽毫不迟疑的直接穿上,然后…开始亲自尝试。 首先,让五个亲卫一起上与他对打! 五个不是关羽的对手… 又招呼来了十个! 十五个也不是关羽的对手,最后增加到了二十五个…考虑到关羽的亲卫也都是万里挑一的兵士,以往关羽一个对上二十五个,已经是极限。 可这一次,他竟轻松的战胜了这二十五个亲卫。 之后又加到三十个、四十个、五十个… 关羽均不可思议的战胜了他们。 俨然,关羽是越战越勇… 可到最后,关羽就是再勇,也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这多出整整一倍的战力,绝不是他武艺的突飞猛进,就是因为这“明光铠”… 在详细询问过这五十名亲卫后,他们告诉关羽…是这明光铠上面的镜子,总是不经意的晃到他们的眼睛… 让他们根本就无法正常进攻。 原来,那什么“反射光线和入射光线分居在法线的两侧”,说人话…就是这“明光铠”上的铜镜会“反光”,会晃的人睁不开眼睛啊! 关羽又试了几次… 这下,他懂了,也悟了… 甚至找到了太阳的高度与反射角度的关联! 如此…就简单了。 举一反三,是关羽最擅长的,他当即想到的是,如今面临的难题,如何在两军交战中战胜徐晃? 这道题,因为这明光铠,就可以一下子简化成,如何合理的利用这“明光铠”上的“护心镜”,如何在两军对垒时,拖延到太阳升起或降落的高度可以将光通过镜子反射到正面敌人的脸上。 之后,关羽与一干亲卫做了大量的尝试… 终于大致能判断精准,太阳的高度,以及双方排兵布阵的角度… 这时候,关羽突然就对那什么“反射光线与入射光线与法线在同一平面上…”那一大段话有了一些理解。 『——原来如此啊!』 『——原来这就是云旗写出的,那所谓的物理啊!』 也正是基于此,关羽调整了关家军的战法,这才大获全胜! 反倒是惶惶逃出五十里,方才站定的徐晃,他一边喘着大气,一边对身旁的儿子徐盖,对身旁的副将徐商、吕建道。 “看看,看看…” “如今,就连云长都已经…都已经学会拖延时间,用这等鬼魅伎俩了!阴险狡诈…” “他是关云长啊,他是关云长啊!” 是啊… 在徐晃的潜意识里,关云长一贯是光明磊落? 他为人如此,他统兵作战亦是如此! 这一次,竟…竟如此这般? 可…可偏偏,兵不厌诈,他徐晃虽败的憋屈,却也说不出什么。 “爹?接下来怎么办?” 儿子徐盖连忙问道。 “怎么办?”徐晃尤自一副愤愤然的模样,“能怎么办?首战告负,折了…半数的兵马,还能怎么办?退回军寨,军寨外以巨鹿十重防御,且高挂免战牌…不打了!这仗不能打了!” 徐晃总算能接受他作为一个“佯攻手”的使命。 他再不渴望能击溃关羽,他仅仅期盼,能做到曹丞相交代的,拖住关羽即可! 就在这时… “将军,将军…”一名从东南而来的斥候迅速的行至徐晃的身前,“于禁将军让末将来传讯,江夏敌军用铠甲上的铜镜射出强光,使得汝南军吃了暗亏…损失惨重,望徐将军千万小心!” 呼—— 这来报讯的“小校”,不出现还好,一出现之下,徐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怒目瞪向这小校;“伱可以来的再晚一点儿!那就能去棺材里告诉本将军这条重要情报了!” 徐晃的话咬牙切齿,他心头的愤懑无处宣泄。 这… 小校一脸无奈,从正午之前他得到命令…就往这边赶。 别看路途不长,可因为是七百里加急,路上…他整整跑死了两匹马! 他…他真的一刻都没有停留,他冤哪! 他本想再解释点儿什么,可看到徐晃那怒不可遏的模样,登时闭上了嘴巴…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去撞向这位徐将军的怒火了吧? 就在这时… 徐晃宛若突然想到什么,他连忙惊问。 “此事?于将军可派人告知丞相!” 小校连忙如实回答:“告知了…上午我们是一道出发的,料想…今晚就能到寿春。” “那就好,那就好…”徐晃“吧唧”着嘴巴,他心里头难受啊! 这仗打的憋屈死了! 山西第一勇烈,他徐晃争个锤子的山西第一勇烈! 呵呵,他徐晃就快被打成山西第一笑话了吧? ——『那该死的强光…』 ——『还有那…那不仅知晓如何‘以正合’,更学会了如何‘以奇胜’的关云长?如此成熟 的关云长,这…这仗,还怎么打?』 一时间,徐晃心头凝起的是巨大的担忧。 他突然担忧起这襄樊、江夏、寿春的战线了! … … (本章完) 第二七八章 不疯魔,不成活,魔灬陆逊诞生 交州苍梧郡的治所广信城。 这座从开通灵渠开始,就成为了两广地区通往中原地区门户的城池,它曾因为汉武帝平定南越的“吕嘉之乱”而得名! 从后世地缘来说,把广西和广东的分界地便是广信城。 冬日,梅花盛放,吕蒙正在广信城衙署内的花园里与一干幕僚、一干副将饮酒赏花。 忽然,吕蒙的三儿子吕睦拿出一封书信递给吕蒙。 “这是长史张昭发来的信笺。” 吕蒙展开,却是大惊,“怎么?吴侯又去了合肥?” 一干幕僚疑惑不解,连忙问道:“曹军率十万大军南下寿春,兵指合肥,吴侯带三万兵支援合肥,有何不对?” 似乎,王对王,没啥不对的! 倒是吕蒙,语气凝重的道:“要知道,无论是赤壁之战,还是南郡之战,亦或者是最近的合肥之战,东吴能胜,有一个大前提便是吴侯要尽量少的插手其中。这些年,凡是吴侯插手过多的战役,哪一场不是败的极惨!” 这… 一个幕僚大吃一惊,酒杯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唉…”吕蒙叹出口气,“好不容易夺下的合肥,千万不能有失啊…” 话虽然这么说,可吕蒙的面颊上显露出的是深深的担忧。 过了片刻… 吕蒙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询问儿子吕睦:“你那两个兄长,交州那边有消息么?” 吕睦摇头:“自从陆家军泯灭之后,就再没有交州的使者赶来…两位兄长的消息像是一下子,泥牛入海,再无音讯。” 呼…吕蒙轻轻的呼出口气。 心头暗道: ——『不会被这交州给耍了吧』 ——『还是说,他们要以吾儿换得边境的太平,甚至是…想要讨回苍梧与南海两郡?』 念及此处,吕蒙大声吩咐,“派使者去联络交州,让交州把吾儿还回来!否则,本将军对他们绝不客气!” 话音落下,儿子吕睦能感受到父亲的怒火,连忙快步走出花园,前去安排… 一众幕僚看着吕蒙如此心系儿子的模样,不禁生出了几分忧虑。 不多时,吕睦匆匆又跑了回来… 一干幕僚还在疑惑。 ——『这么快就安排好了么?还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 ——『这吕家三郎比起两个兄长实在是差远了。』 吕蒙微微抬头,也是露出不喜之色。 却听得吕睦大声说:“爹,不好…大军,有大军向…向咱们广信城靠近!” 吕蒙骤然抬眸道:“啊?谁的大军?交州的大军么?” “是…是陆逊的大军!” 吕睦的这一句话,让吕蒙豁然起身,一阵寒风适时吹过,花园里,落下了一片片梅花花瓣…顿时,这里的气氛,就有几分落花凋零之相。 “陆逊?陆家军?怎么会是他们?他们不是断了粮,他们不是被烧死了么?”吕蒙有些惊魂不定… 但很快,他恢复了镇定,他再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这些年他不止是读了书,更是经历过不少次的大风大浪! 他意识到。 或许…或许陆逊还是发现了些许端倪! 然后从那火海中悄无声息的逃了出去,然后…开始报仇?开始反攻么? ——『竟没有除掉陆家军这小子,竟让陆逊这小子死里逃生!』 吕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只不过,短暂的惊悚后,吕蒙很快又放松下来,自我安慰一般地低声说:“陆家军能死里逃生,可陆家军的军寨都被烧了,那些攻城军械也被烧了!没有攻城军械?他们拿什么攻城?” 忽然…“咚咚”的冲车撞门声已经响起。 城外的喊杀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几乎同时,一名官吏迅速来禀报:“吕将军…不好了,交州兵与陆家军分攻东、西城门,我军…我军兵马不足,已经有些顶不住了!” 交州兵? 咚咚—— 随着冲车撞门的声音继续响彻,吕蒙的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那边厢… 陆逊坐在马上,冷笑着看着那巨大冲车上的木椽撞击着城门。 城楼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弓箭射下,对攻城的一方完全形不成任何威胁。 很明显,这里的守军并无丝毫准备。 更何况… 这座广信城,陆逊已经攻过一次了,城池中的构造,他莫得清清楚楚,哪处城门容易撞破,那边的城墙容易攀爬…可谓是轻车熟路。 ——血色残阳,布满长空! 陆逊都能听出来,城内早已乱作一团…到处都是乱兵在逃跑! 吕蒙急匆匆地穿上铠甲,一边往城楼上赶,一边大喊。 “列队,迎敌…列队,迎敌——” 当他跑到城楼上时,城门已经被木椽撞击的松动了,吕蒙骤然变色,有些恐惧的吩咐:“顶住城门,顶住城门…” 好在城墙上敌军并没有架起云梯,这让守城一方承受的压力,无异于轻松了许多。 只是… 『为何没有云梯呢?陆家军既有冲车?为何会没有云梯?』 吕蒙心头也在诧异… 就在这时。 “嗖——” “嗖嗖——” “嗖嗖嗖——” 连续的几声破空的声响犹如平地惊雷,在吕蒙的视野之外…十架八牛弩齐齐的爆射而出。 方才,吕蒙只是听到声音。 可不过片刻,十支粗重且巨大的弩矢已经爆射而来,在吕蒙那几欲呆滞的眼眸中,一枚枚的弩矢深深的嵌入了城墙之上… “这是?弩矢?这么粗重的弩矢?” 吕蒙惊呼出口… 若非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巨大的弩矢,威力注意没入城墙! 也直到这一刻,他方才意识到,陆逊提及的,那交州所谓的“天降神箭”… 将步骘,将陆绩,能够崩塌山峦…致使陆家军大败的八百步外的天上神仙,这些都不是杜撰的,也不是陆家军演的,这些都是真的! 真的啊—— 吕蒙愣神之际,又一轮“嗖嗖”的破空之声响彻而起… 这次,又是十枚粗重的弩矢深深的嵌入了城墙之上。 『我懂了,糟了——』 吕蒙突然会意,怪不得敌军没有上云梯,这一枚枚深深插入城墙的粗壮箭矢,它们就是天然的阶梯啊! 这还要什么云梯? 诚如吕蒙所想,八牛弩的弩矢虽是木制的,但凭借强大的冲击力,足够深深插入城墙,只需要几轮精准的射击,就足以让己方的士兵踩着这些大型弩箭攀登上城墙…在城楼上与敌人争斗。 在后世的宋朝时期,还为这种“踏橛箭”攻城的方法起了一个名字——“籍此蚁附,登上城楼!” 也就是说,陆家军根本不需要云梯,再来几轮齐射…陆家军足可以轻易的攀爬城楼。 “爹…” 俨然吕睦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爹…敌军势大,又…又有如此攻城器械,我军怕是…怕是抵挡不住!” “我知道!”吕蒙重重的沉吟一声,“怪我中了交州的离间之计,误了东吴,误了陆逊…最终搬石砸脚,又被…被陆逊给骗了!” “吾儿,我们逃,我们往北逃…先离开这里!” 说话间,这一对吕家父子就要向北逃窜。 下了城楼… 吕蒙与吕睦翻身上马。 就在这时,“嗖”的一箭,从背后狠狠的刺穿了吕蒙的肩膀,吕蒙剧痛惨叫…摔下马来。 吕睦也连忙下马去扶父亲… 他刚刚扶起父亲,却听得“踏踏”的脚步声传来。 他抬起头,眼前看到的…是那那些方才还与父亲在花园里谈笑风生的一干副将与幕僚啊… 他惊恐的望向这些人。 “你们…你们干什么?” 这些人翻身下马,纷纷拔出佩剑走到这一对吕家父子的身边,冷冷地说,“抱歉,吕将军,这种时候,我们没得选择!” 吕蒙一脸茫然的在地上连连后退。 “我待你们…待你们不薄啊!” 呵呵… 这些幕僚与副将笑了,其中一个朗声道。 “选择在合适的时候背刺,吕将军,这是你教给我们的呀——” … … 江夏,曹军衡山大营。 关麟放回去的俘虏,悉数被于禁贬至衡山大营的后勤处。 此刻,夜静更阑,这些俘虏与一干后勤的兵士正在围着篝火聊着什么。 “你猜为什么那些江夏兵这么能打?原来是因为咱们丞相的那‘征寡令’,他们的媳妇都被丞相给征召再分出去了,故而一个个战役高涨,一天天的请战,若非被俘于此安陆城内,我怕是这辈子也见不到如此高昂战意的军队啊,这么比…咱们这边的战意…士气,差了何止一星半点…” 这话是一个俘虏说的。 一个南阳兵接话道: “也不怪那些江夏兵,这些年丞相因为争夺荆州,大量的征召南阳的兵士,徭役更是比桓灵二帝时期更繁重了几倍不止,呵呵…说起来,我们南阳还曾是南都呢?还是光武中兴之地,云台二十八将,单单我们南阳就十一个,可…谁能想到,到这曹魏时期,南阳人活的不如猪狗啊!” 诚如这南阳兵所说的,自从曹操征讨张绣的那一次,精虫上脑,半夜踹了寡妇门,然后一炮害三贤后,南阳…这个曾经的南都,大汉经济中心,号称“中州粮仓”的地方,就像是被曹操彻底的拉入了黑名单一般。 凡是徭役,这里最重; 凡是刑罚,这里最严苛; 凡是粮赋,这里征收的最多,这也造成了南阳地区对曹操的极致愤怒… 当然,这股愤怒并没有表现在明处,更多的是南阳地区百姓、农户的敢怒不敢言。 有本事的早就迁移出去了。 没本事的…困在这里,要么从军…要么任人宰割。 可以说,南阳表面繁荣、中州粮仓的背后,是无数被压迫百姓的最极致、最无声的痛苦。 聊到江夏兵,这些南阳兵难免感同身受。 “唉…比起曹丞相,江夏的关四公子真可谓是仁德了…”又一名俘虏感慨道:“试想一下,他只要把我们俘虏在安陆城,只要拖得几个月,因为《征寡令》,我们的妻女就会被地方官征召再嫁,那时候…我们如何能不归降?可…偏偏,他没有这么做呀,他生怕酿成如此惨状,所以竟…竟将我们放回来了!以往只是听说刘玄德惟贤惟德,是个仁义的人主,如今一看他手下的关四公子,就能体会到几分刘皇叔的风骨了,有时候真不懂了,这乱世究竟要终结于怎样人的手中。” 似乎是因为说到动情处… 另一个俘虏道:“一说到这个…就忍不不住…” 话没说完,眼泪却是“吧嗒”、“吧嗒”的流了下来。 其实,这些关麟放回的俘虏里,只有极少数回了家乡,大多数还是再度回到军中。 说到底…回到家乡倒没什么。 可…繁重的徭役、赋税,家里又多了一口人,多了一碗饭,本就不多的口粮,还能支撑家里人活得下去么? 这是极其现实的,是他不得不考量的。 “爹…”就在这时,距离这篝火不远,营帐后的朱术小声提醒父亲,“爹,他们说的…” 原来,朱灵与朱术一早路过这里时,听到后勤军中的将士们说话,默契的停下脚步,藏在帐篷后偷偷的听… 这不听不要紧…一听之下,只觉得…军心浮动啊! 这是大事不好,是不妙的先兆。 “回去说。” 朱灵轻吟一声,然后快步回了他的军帐。 一入帐,朱术就忍不住开口:“这一仗,于禁将军损失惨重啊…折了将近万人不说,就连董衡将军也被敌将廖化阵斩,整个曹军士气低落…再加上现如今那关麟将俘虏放回,局势已经陷入了极端不利的境地。” “这些不用担心。”朱然冷静的分析道:“于禁将军乃是五子良将之首,他的兵之所以厉害靠的是严明的军纪,不是个人的勇武,一次败仗影响不了大局,更何况,如今的南阳兵还没动…乐进将军的三万兵还没到!倒是…” “倒是什么?” “现在是咱们父子极佳的立功时机!” “啊…” 朱灵的话让朱术惊讶。 朱灵眼眸突然眯起,他细细的向儿子解释道:“你想啊?三千俘虏,他关麟说放就放?这是因为什么?” “仁德?” “仁德个屁!”朱灵摇了摇头,露出几许对儿子的失望之色,“战场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仁德,那都是胜利者编纂出来的,关麟之所以放着三千俘虏,是因为他要的不是这一场仗的胜利,而是整个江夏全局的胜利。” “这种时候,虽比不上他落败时渴望逆风翻盘的决心,但…对于咱们父子,依旧是立下大功的机会!” 这… 朱术好像懂了,“父亲的意思是?咱们近日赶去安陆城?献上那封粮仓的布防图?开始咱们的计划?” “不是近日…”朱灵眼眸凝起,“是今日,是现在,事不宜迟!” … … 交州,苍梧郡的治所广信城已破。 陆逊趾高气昂的率军进城,他来到了吕蒙的官署中,望着那花园里一地凋谢的梅花,不知为何,他感觉这些梅花出现在他的眼瞳里,都是黑色的,是与白鲜明对立的黑。 他甚至注意到官署内风雅的布置,以及桌上一摞摞的书籍。 俨然,哪怕是在交州,吕蒙依旧保持了读书的好习惯。 陆逊漫步走进,轻轻的提起一本书籍,是《春秋左传》中‘郑伯克段于鄢’,讲述的是,鲁隐公元年,郑庄公同其胞弟之间为了夺国君君权位,而进行的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呵呵… 陆逊浅笑一声,他露出一抹轻蔑的眼神,将《春秋左传》抛到了一旁,口中轻吟道:“还‘郑伯克段于鄢’,呵呵,如此鼠辈,不配读《春秋》!” 不一会儿,吕蒙与儿子吕睦被一干副将与幕僚押了上来。 吕蒙肩上中箭,只是经过了简单的处理,箭伤让他痛得直哆嗦… 一旁的副将们齐齐跪下说道:“末将拜见陆将军!” 陆逊淡笑着说:“诸位将军、诸位军师大义灭亲,我陆逊不胜感激…” “不敢!” 众人齐齐的拱手,压低脑袋。 “都拿下——” 却听得陆逊一声呵斥,登时,一个个陆家军闯了进来,将这些副将与幕僚纷纷擒住。 “陆将军我…我等有功啊?” “有功?”陆逊笑了笑,“吕蒙陷害于我,使得我与三万兄弟险些葬送于郁林,葬送于那大火之中,尔等若有功,就该在那时劝你们将军收手,现在城破拿人献降,还有何意义?先是助纣为虐,后又背叛主人,罪加一等,直接拉出去斩了!” 啊… 众人大惊失色。 可陆逊的眼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他的眼睛里尤自一片黑蒙蒙的,这是与“白”鲜明对立的“黑”! ——暗黑·陆逊! 或者是——魔陆逊! 不多时,就听到衙署外,“啊…啊…”的哀嚎声… 待得处理掉这些杂碎,陆逊方才走到吕蒙与吕睦的身前,他微微蹲下身子,“接下来,该你们了!” 吕蒙怒目圆瞪,“陆伯言,你是吴侯的将,却不思忠君,投了那交州?你让吴郡陆家蒙羞,如此不忠不义…我…我…” “哈哈哈哈…”不等吕蒙把话说完,陆逊大笑了起来,“吕将军,你跟我说不忠不义么?” “哈哈…”陆逊还在笑,“昔日孙伯符进攻庐州,城破之日,我陆家被他们孙家杀了半数有余,我陆逊带着剩下的族人苟延残喘,何其艰难?我为了振兴陆家,我不惜改名,我让‘孙’字在我名字的上面,我陆逊驮着他走…我娶仇人的女儿为妻,我顶着族人的愤怒与孙家大和解,我就差认贼作父了…我陆逊这些年为他们孙家屡立功勋,多少次以命相搏?你说我不忠?” 陆逊站起身来,他颇为潇洒的转身,那被鲜血染的更殷红的披风,泛出的是森森的寒意。 这寒意刺骨,一定是遭遇到了极大的悲怆,才能让一个人如此这般的心灰意冷。 “是,我是不忠?”陆逊接着说,“因为我现在才悟了,忠心这东西,最终只能让我像是徐琨将军,像是太史慈将军,像是周大都督一般,让我命丧黄泉,让我饮恨而终!让我错付!” “吴侯的授意,你吕子明的背刺,不正说明了这点么?呵呵,曾经的陆逊可以忍气吞声,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家族的繁荣卑微的活着、听话的活着,托着孙家受尽屈辱的活着!” “但你们若将我视为蝼蚁,然后狠狠地踩在脚底…弃之如糟粕,杀之而后快,甚至都不眨一下眼睛,我凭什么对你们忠心?我陆逊的忠心,他孙仲谋配么?哼…我陆逊的‘忠’就是喂了狗,也绝不可能再属于东吴,属于那孙仲谋!” “你——”不等吕蒙张口。 陆逊直接吩咐,“将吕蒙押入大牢,今晚本将军亲自问候!至于这个儿子,放他回东吴…” 陆逊的眼眸转向吕睦:“你告诉那孙仲谋,他但凡敢动吴郡陆家一人,我就在吕蒙的身上捅上一刀,再北上屠杀他东吴一百人!他若敢动我陆家一百人!那就等着吕蒙与他一万个东吴子民的头颅好了——” “我陆逊一点也不介意北上打到吴郡,让他孙权也尝尝,被手下将军狠狠背刺的滋味儿!” 呼—— 一番重重的话语总算脱口。 陆逊的这番话让吕蒙陌生。 这…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温文尔雅,谦逊有礼的陆逊么? “陆伯言?你…你变了!” 吕蒙不解的道。 陆逊瞪向吕蒙的眼神,流露出的是锥处囊中的锋芒… 是寒气四溢的杀气; 是历经绝望后才有的大彻大悟,“我是变了,我多么庆幸我是现在变了,以前的那个‘谦逊’的陆逊已经死了,现在的陆逊,心中只知道八个字——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陆逊的身姿挺直… 他的一双眼瞳瞪得浑圆硕大… 那从心头悠然升腾,如连珠炮般怅然的话语,让他宛若彻彻底底的释放了一般! “呵呵…说到这儿,我还要感谢那个人教会了我!” “让我懂得…大丈夫生于世,心不狠则站不稳,让我懂得被人背刺的痛苦,也让我懂得背刺仇人时的喜悦!” 这一刻的陆逊…就像是一夕间入魔了一般。 ——不疯魔,不成活! … … (本章完) 第二七九章 此诚东吴,危急存亡之秋也! 第二七九章此诚东吴,危急存亡之秋也! 合肥城,东吴大营内,孙权高坐帅位,诸将肃立,整装待发。 拿下合肥城后,孙权与逍遥津大败时候的他,判若两人,意气风发的许多,也更加的稳重威严。 究其原因… 这是因为底气! 东吴作战靠水,北伐也必须靠水。 故而,理论上存在的北伐一共有三条水路,分别为中渎水、汉水、濡须水… 其中,中渎水因为受季节影响太大,无法全年通航; 汉水,则是因为需要占领襄阳才能使用,恰恰主攻襄樊的是荆州的关羽; 于是,东吴军北上的水战路线只剩下濡须水这么一条。 濡须水北经巢水湖入施水,再经肥水入淮河,所以只要占领了合肥,涨水期时东吴水军就可以从长江入淮河,不仅可以发挥水军威力,还足以保障后勤。 简单点说,如今占据合肥的孙权,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拖过这枯水期,熬到涨水期。 那时候,东吴与曹魏的攻守就要变换了! 就在这时… 有探子冲进来,“报——!曹操派人来约战,三日后于肥水中游,欲与主公一决雌雄!” “肥水?中游?”孙权沉吟了一下,他轻吟道:“如今的肥水可无法行船,曹操是要约孤打陆战!” 甘宁站出一步,他一脸兴奋,嘴角勾出弧线,“陆战就陆战,末将昔日百骑便足以劫曹营,打的他们抱头鼠窜,如今曹贼既敢约战,末将请率五千军,痛击敌军,让那曹贼见识见识,我东吴军不仅水军厉害,步战也丝毫不惧他北方兵马!” 一旁的徐盛显得冷静一些,“这已经是曹贼的第三次约战,若是再拒绝,传出去还以为我江东子弟怕了那曹贼,动摇军心,故而…这一战,末将以为,不能再躲着了,该打!末将请战!” 甘宁与徐盛这么一表态… 登时蒋钦、凌统、周泰、韩当等将军纷纷表态。 “末将请战!” “末将请战!” “听闻那襄樊关羽、江夏关麟都打赢了,就差咱们东吴了,末将也请战…”俨然,诸武将都想打这一场。 这是孙权到合肥之后,第一次手下诸将如此都已盎然。 俨然,襄樊与江夏战报的传来,深深的揪着每个东吴将领的心。 那关家父子能做到,能大捷? 怎么? 他们东吴就只能做缩头乌龟? 只是,孙权感受到的,却是深深的身不由己。 按理说。 他们东吴是此前攻下合肥的一方,是士气更高昂的一方,若是一再避战这于士气不利,更有甚者,若是士气被曹操一再消磨,到最后曹操只需要断了合肥与濡须港的联系与补给,那么…合肥就变成了一座孤城。 这一仗,不打是不行了! 呼… 孙权长长的吁出口气,“告诉曹军的使者,三日后的约战,孤接了!昔日赤壁,孤三万人就能击溃他曹军八十万,今朝曹军不请自来,不过十万,那就让我江东子弟再度于淮南狩猎一番!” “主公明鉴——” “主公明鉴——” 诸将士齐声喝道。 之后孙权部署了一番,此战由甘宁率左路军,韩当率右路军,徐盛坐镇中军,共计出兵三万,其后由凌统、蒋钦各带一万随时支援! 孙权也算是涨了记性,他本人并不上那肥水中游的约战之地,合肥城怎么打下来的,孙权心里还是有点儿“逼数”的! 这次,他由周泰护卫,一道坐镇合肥城中。 如此部署,也让众将士长长的吁出口气… 会议散去,各将军去暂领各自兵马。 孙权的脸色却并不好看,他隔着窗子焦灼的望着天空中的皓日。 顾雍从帷幕后走出,他看了看孙权的脸色,登时察觉到了什么,拱手道:“三日后的约战,吴侯是有顾虑?” “呼——” 孙权只是长长的吁气。 顾雍接着说,“吴侯应该不是畏惧曹操,而是…而是担心那张辽张文远吧?” 这句话脱口,孙权目光转向顾雍,他叹出口气,轻声道:“不愧是顾老啊…永远能猜透孤的心思…” 说到这儿,孙权叹了一口气,唇边挑起悠然的带着些自嘲的笑,“孤与江东子弟闯过了合肥这关,看似洗刷了逍遥津的耻辱,可事实上,只要那张辽还在,这份耻辱就始终存在,这份由内而外的胆寒也始终存在…” “将士们一个个请战,战役高昂,可他们何曾知晓,曹操一定会派出张辽出战,当手下的江东子弟在听到对手是张辽时?心中会如何想?战场上他们能不胆怯么?” 孙权是不懂统兵,可他懂人心哪! 逍遥津八百破十万! 江东小儿止啼,这可不是说说而已的,张辽张文远的名字是根深蒂固的嵌入了所有江东子弟的心头! 俨然,孙权的担忧不是多余的。 不过… “若是吴侯担忧的是这桩事儿,那臣这里倒是有一解?”顾雍眨巴了下眼睛。 “顾老能解?”孙权睁大了眼睛。 “鲁大都督派骆统带来书信,其中提到了江夏的大捷,就在方才,又有襄樊关羽大捷的消息传来,而这两次大捷,都用到了一物…” “何物?” “主公先看大都督的书信吧。”顾雍展开书信,递给了孙权。 孙权连忙接过,仔细的看上面的文字,看到关键处,他不由得一惊。 “护心铜镜?光?小小的铜镜竟有如此作用?能两次重创曹军兵马?” 顾雍提醒道:“骆统还在外面等着主公传召呢…” 孙权连忙挥手:“传,现在就传——” … … 与此同时,寿春城外,曹军大帐。 先后两名斥候在许褚的引领下步入了曹操的军帐,两人禀报的是同一件事儿,准确的说,是襄樊与江夏的两场败仗。 一名斥候拱手:“于将军说,首战不利,他愧对于丞相,但…败因却需向丞相禀明,千万不能让丞相也被这铜镜算计…有力无处使!” 另一名斥候亦是拱手,“徐将军也是此意,若是技不如人,徐将军也就认了,偏偏这并非技不如人,而是关羽用这铜镜借光束致盲我军将士,我军将士败的冤哪!” 曹操让两位斥候站起,目光中的有震撼,也有知道这件事儿后深深的欣慰,“云长都学会假借外物了,这几年他精进了不少,这仗输的不冤!” 说到这儿,曹操眼眸眯起,感慨道:“孤倒是没有想到,小小的一枚铜镜,却让孤折损了数万兵马,云长一心尚武断然做不出这个,那…发现这铜镜能反射光线的便是那关家的关麟是么?” 说出“关麟”这个名字的时候,曹操还有些磕绊,俨然,这个名字在他的心头并不深刻。 倒是一旁的程昱连忙解释,“是关羽的四子关麟关云旗…” “哈哈,虎父无犬子啊,孤想起来了,孤当年刺杀董卓时,就是因为一块儿铜镜反射出七星刀的锋刃,害得那董卓警惕起来,原来这铜镜还能这么用,哈哈哈哈,孤怎么没有想到——” 曹操笑了笑,“将关麟这个名字也绣在孤的袖子里,孤要时时刻刻的记住他!” 啊… 程昱一怔。 要知道,曹操袖子里绣着的名字不多,有张飞张翼德,这是因为当年关羽斩颜良诛文丑后,他提及的若是他三弟张飞,武艺更胜一筹,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曹操为了记住他,也因为忌惮,特别纹在袖子里。 后来,关羽过五关斩六将离开之后,曹操又把关羽的名字纹在袖子里,这倒不是忌惮,而是情谊! 再往后,曹操也唯独在与马超一战,经历过割须弃袍的惨状后,将马超马孟起的名字也绣在了袖子里。 这些名字…都是响当当的存在啊! 可现在…关麟的名字! 程昱有些惊讶,在他的记忆中,丞相还从未有过如此看重一个这般年纪的青年。 ——张飞、关羽、马超、关麟… 是丞相高估他了吧? 曹操一看就看穿了程昱心中所想,“仲德无需去揣摩,孤记下这关麟的名字,不为别的,乃是因为这铜镜,让孤想通了一件事儿!” “呵呵,那让子和殒命,让子孝晕厥,让虎豹骑葬送于落日谷,能制造出神奇军械的,那将整个襄樊局势再度搅浑的,那将孤的‘铁壁’,孤的‘满府君’一并阴杀的,那让孤总是梦到的黄老邪,不是别人,哈哈…孤总算是找到他了!” 这… 程昱一怔,旋即,他明悟了。 ——『原来如此!』 不等程昱接着想,曹操的声音再度传出。 “告诉于禁,让他不可小觑此子…他的对手是搅动襄樊风云变幻的黄老邪。” 曹操的语气愈发郑重,“让他小心对付此子,若能击溃此子,他便是此次南征的首功之臣,他要什么,孤封给他什么!” 说到这儿… 曹操话锋一转,“哈哈”,他一边笑一边看着那于禁与徐晃寄来的急件,接着说道:“好一个铜镜,这小子以为孤会因为一枚铜镜给屈服么?传孤诏令,整个寿春城征集铜镜,让所有将士纷纷挂在身上…孤要以他关麟之道,还施那东吴碧眼儿之身!这铜镜,他能用,孤亦能用——” 此言一出… 程昱心头暗道。 ——『丞相也要用铜镜,也要用这铜镜反照出的光…与东吴会战么?』 想到这儿,程昱连忙拱手,“臣这就去安排!” 曹操环望诸谋臣,不少人尤自一副惊诧的模样,俨然还不知道这铜镜是如何克敌制胜的! 倒是唯独司马懿,正在吧唧着嘴巴,啧啧称奇,像是已经明悟。 “散了!” 曹操冷冷的留下一句,便当先出去了…一边走一边吩咐许褚,“虎侯,即刻寻一枚铜镜给孤,孤要亲自试试——” 一时间,众谋臣鱼贯而出,司马懿心下琢磨,留在最后出门… 曹植也特地留在最后。 “仲达是想到了什么了么?”曹植问司马懿。 啊… 司马懿没想到,曹植会主动与他说话,反问了句,“子健公子是在问我?” “要不然呢?”曹植表现出了他的洒脱,“我虽与二哥在争一件重要的东西,可我拎得清楚,若是大魏都没了,那还有什么争的必要么?” 呼… 是世子之位么? 司马懿如此想,可他哪里知道,曹植要争得是他的甄姐姐呀! 司马懿长吁口气,向曹植一拱手,感慨道:“不瞒子健公子,我在想,丞相收到了于禁、徐晃两位将军的急件,那孙权会不会也收到了襄樊战场、江夏的急件呢?” 这… 曹植怔了一下,“仲达的意思是?” “我是在想。”司马懿目光幽幽,“如果三日后的约战,丞相打算用这铜镜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东吴也打算效仿江夏、襄樊的大捷,试图用这铜镜,用这光呢?” 这下,曹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一把抓住司马懿的手。 “现在,你随我一道去见父亲——” … … 东吴,建邺城。 “怎么会这样——” 得到交州急报,双手捧着的急报的诸葛瑾,双腿一个踉跄,整个人跌倒在桌案前,他扶着桌案站起,又一次扫过交州的急报。 他不由得再度呼出。 “怎么会这样?” 是啊… 怎么会这样?怎么陆逊平白无故的就反攻了交州苍梧郡…且已经攻破苍梧郡。 南海郡也已望风归降… 东吴好不容易打下来的交州,一夕间化为乌有! 还有… 陆逊怎么?怎么与交州士家勾结在了一起? 怎么吕蒙将军也被他擒住? 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诸葛瑾茫然无措的望着手中的竹简,他的手不住的在颤抖,抖得厉害。 关键问题是,他想不通啊… 他明明已经将吕蒙将军的书信交给吴侯,那书信诸葛瑾看过的呀。 是一封为陆逊开脱的书信,言辞恳切,字字珠玑… 吴侯的表情,吴侯之后下达的诏令也说明,陆逊无罪…这件事儿已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可… “到底发生了什么——” 伴随着“砰”的一声,诸葛瑾双手猛地拍在桌案上,罕见的,这位一贯温文尔雅的中司马,他的表情悲怆至极。 可只是短暂的悲怆了一刻,诸葛瑾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迅速的展开一封舆图。 眼睛紧紧的盯着舆图上的一座座城池。 尽管不知道原因! 可如今…如今陆逊已经投了交州,那…那苍梧、南海若然攻陷,他接下来会怎样? 诸葛瑾的手指划到了交州与东吴交界的“龙川”、划到了在往上的“庐陵”,划到了再靠上的豫章,之后是余杭,是丹阳,是吴郡,是建业啊! 当诸葛瑾的手划到建业时,他整个手指都在颤抖。 陆逊手上有三万兵…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陆逊“反”的这个时机真是恰到好处啊! 如今孙权七万大军悉数北上合肥与曹操争夺淮南,南部是极致空虚的。 也就是说吕蒙被击溃后,整个南方…诸如龙川、庐陵、豫章、余杭…甚至是吴郡,甚至是建业,这些城池一座座几乎是空城,守军不过寥寥千人而已! 陆逊手中的兵又多是来自山越,作战勇猛…陆逊也颇具大将之风。 如果由他带着陆家军,带着交州兵一路北上,那…那东吴…那吴侯就…就没根了! 想到这里时,诸葛瑾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正在一滴滴的滑落… 他整个身子颤抖了起来,他整个人也变得极其悚然。 这一刻,他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一句话——危急存亡之秋! “报…”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闯入大帐,“吕蒙将军的三子吕睦回来了,正在长史张昭那边…说是,说是带来了陆逊的话,说是主公若动一个陆家的族人,那陆逊便捅吕蒙一刀,便屠东吴百人,若是动陆家一百个族人,那……” “咕咚…” 一边听着斥候的话,诸葛瑾猛地咽下口水,额头上的汗珠已经宛若断了线的珠链一般,乃至于浑身的肌肉仿佛都紧张到僵硬了,再无任何知觉了。 “快…快…”他的语气磕绊:“带我去见那吕睦,此事…此事需…需即刻禀报吴侯!” 想到这儿,诸葛瑾急忙向外迈步,可方才迈出了几步,诸葛瑾又止住了脚步,他猛地摇头,像是拿不定主意。 “可合肥…可合肥,哎呀…合肥那边的大战也是一触即发啊!这时候的主公…如何能让他分心,哎呀,他不能分心,更不能分兵啊!” 这一刻,诸葛瑾想到了最坏的情况,那就是南面陆逊北上杀过来了,一众城池节节败退,失守! 与此同时,北边…合肥大败! “咕咚——” 诸葛瑾又猛地咽下一口口水。 他心头不住的喃喃: ——『主公啊主公,现在合肥可…可不能败了呀!可败不起了呀!若败…哪怕是小败,东吴就…就无了!』 诸葛瑾此刻那惆怅不已的心情,正应了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 … 漏催清夜,月华如水,江夏以北的军事重镇安陆城内万瓦清霜。 天气古怪,早外极冷,中间的时候温度又能上来… 说是冬天,可除了因为干燥引发的枯水期外,除了前段时间降了一场雪,似乎与秋天并无差别。 此刻,正直傍晚…安陆城衙署内的一方偏房。 炉子上炙着烤肉,温酒的酒注里冒着热气,关麟为朱灵夹了一块儿烤肉,盛入他的盘子里。 “朱将军此来,晚辈高兴啊…这不,就送上了晚辈的最高的礼仪!” 啊… ——『最高的礼仪?』 朱灵看着盘子里的肉,一脸的诧异,“原来云旗公子这边最高的礼仪就是烤肉啊!” “不…这不是寻常的烤肉,而是牛肉!”关麟眯着眼,郑重其事的道:“我不像那曹操,许攸来了,故意不穿鞋跑出去见他,我这边不玩虚的…” 关麟又将一块烤好的牛肉添入朱灵的盘子里。 他郑重的道: “吃了我的牛肉,以后就是我关麟的人了!” 朱灵无比惊诧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感觉…这位关四公子似乎有些儿戏了吧?有些不合规矩吧? 不过想想也是,合规矩的人,谁会没事儿捣鼓一面镜子啊? 合规矩的人,谁会被人称作是“逆子”呢? 当即,朱灵尝了一口牛肉,感叹道:“云旗公子平素都吃牛肉?” “也不完全是…”关麟一摊手,“我爹管得严,什么时候他出征了,才能吃上几头,何况…咱们大汉有明文,是不许吃牛肉的,若是没有理由杀牛,是要关入牢狱的!” ——『你也知道?』 朱灵心里嘀咕一句… 哪曾想,关麟“吧唧”了下嘴巴,接着说:“不过,这江夏以北是打下那曹魏的,我琢磨着,这里的牛从小吃曹魏的草长大,如今长大了定然是一身反骨,别看它们现在被我给看住了,服服帖帖的,保不齐哪天背地里就用牛角捅我一角,所以…为绝后患,还是宰了吃了吧!” 关麟这么说… 朱灵突然感觉后背一凉,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他说的是牛么?』 这时,关麟的话再度传出。 “咳咳…好了,朱将军,现在你也吃了我的牛肉,那咱们就是一个战壕的兄弟了。那么…咱们就不绕弯子,直接说正事儿!” 关麟的语气变得一丝不苟了起来,“当年许攸投曹操,告诉了袁绍的屯粮之所乌巢,这才有了火烧乌巢,官渡大胜…如今,朱将军身为那于禁的屯粮官,定然也知道那于禁军的囤粮之所?依我猜,该不是南阳郡驻守的衡山吧?” 嘶… 关麟的话让朱灵惊讶。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封囤粮的布防图,一边展开,一边轻声问道: “关公子怎知?那囤粮之地不在衡山!” “一般派大军驻守的都不是真正的囤粮之地。”关麟眯着眼,“朱将军就别卖关子了…说说吧,到底是哪?” “晚辈这江夏之战,能否效仿官渡,一举得胜,全靠朱灵将军的情报了!” “朱灵将军,你的话可关系整个荆州战场、淮南战场,将军千万三思后,再行回答呀!” 关麟的这番话说的是: ——意味深长! … … ps: (争这周战力榜,放12点后发了,抱歉。) (本章完) 第二八零章 光之博弈,张文远再战东吴天团 ——『难道被识破了?可我才刚来呀?』 朱灵眯着眼,关麟又是牛肉招待,又是让他三思后再行回答,这使得朱灵听着他的话,总感觉有点瘆人… 还有,那一句“从小吃曹魏的草长大,一身反骨的牛”,关麟说的不是他朱灵自己吧? 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刹那,朱灵心头立刻就否决了。 他笃信,至今为止,他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更何况,他带来的也均是无比真实的消息,经得起任何调查。 ——『一定是我想多的,这位关四公子能被传出‘逆子’之名,料来行事定然诡异!我这是少见多怪了吧!』 “咳咳…”轻咳一声,朱灵已经将那封“屯粮布防图”展开,他郑重其事的道:“诚如云旗公子所言,衡山大营并非是于禁的屯粮之所,真正的囤粮之所在鸡鸣山…” “鸡鸣山?”关麟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眸则盯着那布防图上。 说起来,安陆城周围有许多山峦,比如狮子山、黄金山、沙子山、三峰山、九龙山… 其中不少山峦,关麟在后世还去爬过。 就包括这鸡鸣山! 关麟还记得,后世这山贼高,山上有许多小庙,庙里供奉着鸡鸣山神、五道将军、土地爷,还供奉着狼的神位。 当然,供奉狼的原因是由于,“狼神”是清朝时期康熙游山时封的护山神。 还有骆驼峰、卧龙石、朱砂洞…最高峰处还有个“南天门”,整个鸡鸣山的封顶号称“一峰奇秀高插云”,故称“飞来峰”! 现在回忆一番,山峦中的险峻,山中的谷底,若是藏匿粮草,的确是一处不易被人察觉的所在。 已经有点儿小“乌巢”的味道了。 朱灵见关麟在遐想,继续解释道:“这鸡鸣山司马迁在《史记》中便有记载,春秋末期,晋国赵襄子击杀了姐夫代王并夺取了代国。代夫人回晋国路经此飞来峰得知代王被弟所害,悲痛欲绝,随即拔下金笄,在山石磨笄自杀身亡…民众敬仰代夫人,为其建祠,从此这里就起名为‘磨笄山’!可后来又因为这里总是有雉鸡鸣叫,于是改名为鸡鸣山!” 朱灵详细的解释了一番,关麟则连忙追问。 “为何囤粮之地选在这里?是因为鸡鸣的寓意么?” “这是于禁将军亲自选的。”朱灵解释道:“此山地势险峻,山峰四面俯视,能够一览无余,加上山间野鸡多,往往敌军进攻时,鸡鸣不止,能够防止夜袭…它又位于曹军衡山大营与璧山大营之间,若有敌袭,讯号之下,两处大营均可同时支援而来,击溃劫粮之敌!” 听到这儿,关麟迅速起身,士武与诸葛恪会意,已经迅速的展开了舆图。 关麟特地标注出鸡鸣山的位置,果然… 衡山、璧山分别在其左右,且不说易守难攻,单单两路支援形成的合围,就能让一切来犯之敌望而生畏。 关麟抬起双眸,神色微见凛冽,都不由得感叹道:“不愧是五子良将之首于禁于神将啊…如此易守难攻,想要烧了这中间的粮草何止是困难重重。有那些鸡在…鸣叫之余,便是夜晚也极难奇袭!” 兵少了攻不进去,兵多了就被支援阻拦住退路,成为瓮中之鳖…如此看来,想要效仿昔日官渡之战的烧乌巢致胜,是我想当然了!” 朱灵左右环视,望向同帐中的诸葛恪、士武、廖化等人,郑重的道:“的确如此…哪怕有此布防图,想要杀入这鸡鸣山谷,也是难如登天。” 唉… 关麟深深的叹出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遇到阻隔而心情低落。 还是想到了,如今于禁坚守敌营,手下兵士斗志昂然,不忍这份战意消磨… 关麟的脸色极是难看,如同塞了一团乱麻一般,茫然无措。 诸葛恪连忙劝道。 “公子,这里不行,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廖化也说,“是啊,如今是我军大捷…在慢慢想主意也不迟。” 关麟无奈的摇头,“时间可不是我们的朋友…你们难道觉得淮南战场那孙权会是曹操的对手么?曹操可是带着张辽去征讨合肥的…张辽一出,保不齐孙权就是一泻千里,若脱到孙权溃败,到时候的江夏就不止是西北战场,东北处也将遭逢淮南曹军的进攻…还有…” 众人听得关麟语气如冰,浑不似平日相熟的那个遇事时总是能气定神闲,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关四公子。 今天的关麟显得有些陌生。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还有就是…朱将军刚刚归降,尚不知我手下将士们的战意何其高涨?如今于禁像个缩头乌龟,他这是在逼我强攻,在将我放在火上烤啊…谁特么的能攻破了于禁的寨?可不攻的话,我如何向战意高昂的弟兄们交代…战意一再消磨,这于我军不利!” 仿佛是配合着关麟的话,一阵夜风从被吹开的门洞中卷入,带来一阵寒气与一条人影… 人影正是张星彩,“云旗弟,我在门外听着,怎生你打了胜仗,却好像是被重创了一般?锐气都没了,现在的局势不至于这么被动吧?” 关麟向她柔柔一笑,神情转换那般快速,却又自然至极。 “可能局势,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曹操坐拥九州,他的援军是源源不断的,可咱们就这么多人,打一个就少一个…唉…” 又是一声叹气,关麟像是无意的望到了朱灵,他登时做出一副后悔说出这么多话的模样,“忘了朱将军还在这边,让朱将军看笑话了…” “不会。”朱灵连忙拱手…“公子是性情中人!” “散了吧…明日再说。”关麟摆摆手,“我也累了…” “喏!”众人再没有心情吃烤肉,纷纷退出… 倒是张星彩没有走… 她微微鼓着小嘴。 关麟关切的问:“不回去休息?在这里生气?” 张星彩瞟了关麟一眼,依旧是鼓着嘴,掐着腰:“你不问我气什么?” “自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呗?”关麟笑了笑。“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 “知道你还长他人志气?”张星彩心中泛起一丝苦涩…她觉得因为关麟,这整个安陆城军营里的气氛太古怪了。 若是她爹张飞,打了大胜,哪管那么多,恨不得锣鼓喧天,大肆庆贺…如今定是一片欢腾! 事实上,那才像是胜利后的样子嘛! 可关麟…至于把气氛搞得这般凝重么? “哈哈…”关麟笑了,他仿佛知道张星彩的心思般,淡淡笑道:“星彩姐总是这样一副真性情,什么都不藏着,都表现在外面…可一些事情不是这般简单,就像是这冬天,虽然看起来风和日丽的,有阳光,有太阳,可早晚出去还是会冷,这证明…真正的冬天终究还是要来了,只不过它一直在藏着,等待真正的时机降临!” 张星彩只觉得一阵云里雾里… 这位云旗弟又开始故弄玄虚了,每次都这样,说一大堆让人听不懂的东西。 不过,因为与关麟接触太久了,总是对这位弟弟多了一些了解,了解这弟弟的习惯,了解这弟弟的深浅。 当即,张星彩微微抿唇,冷不丁的问道。 “云旗弟?你是不是在骗那朱灵?” 啊… 张星彩这句话直接让关麟愣了一下。 说起来,张星彩不是看出了什么,而是感觉出了什么,以往…这位云旗弟要阴人的时候,也喜欢讲一大堆大道理,还有…会是这种故弄玄虚的表情。 “你回答我?你到底是不是故意在骗那…” 这次“朱灵”的名字还没脱口… “——报…”账外,士武禀报道:“朱灵父子请公子赴他的军帐一叙?” 果然… 该来的还是来了。 关麟的眼眸刹那间凝起,他不漏声色的回了一句。“该叙的方才不都叙过了?怎么又要叙?也罢…星彩姐,我去去就回——” 关麟收起心中不经意翻出的狡黠,面上的冷凝渐渐转换成了淡淡的笑意,他起身慢慢走出了这一处军帐。 从后面看,他一如平日里轻松,可从脚步看,张星彩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厚重。 这一刻,张星彩更加坚信。 ——『云旗他…』 ——『他一定是在骗这对朱灵父子!』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此前每一次骗人时一模一样。 这种感觉…对于张星彩,越来越强烈了! 那边厢,当关麟进入朱灵的营帐后。 朱术早已将一封全新的布防图展开,这是一封更全面的,囊括整个衡山军营,整个璧山军营,整个鸡鸣山屯粮之地,乃至于包含各路运粮路线舆图,其中各处军营的布防一览无余。 关麟的目光产那件望在这舆图之上,心头无比震撼。 却听得朱灵郑重道:“云旗公子,方才人多耳杂,一些话末将不方便说,其实…我与吾儿自投诚起就准备好了一计,可解云旗公子之困局,可焚烧鸡鸣山粮草,且让大军全身而退——” 此言一出… 关麟心头“咯噔”一响。 ——『总算是等到了!』 鱼儿,上钩了—— 是的,对于朱灵而言,也是这一句:——“鱼儿”上钩了。 再没有比这“互为鱼儿”、“互相上钩”的“精诚合作”更愉快了吧! 这一夜,关麟与朱家父子聊到了后半夜。 聊了点什么,没有人知道,可当关麟离开时,他的嘴角咧开,他在笑,会心的笑。 朱灵与朱术也在笑,如释重负的笑。 这是多么欣欣然的笑容啊! 这是多么和谐的画面哪! … … 一晃三日,已经到了曹操与孙权约战的日子。 肥水东岸,巳时,朦朦的晨曦正汇聚成耀眼的烈日,夺目的光线正不间断的从天穹中射入地面。 这已经到了一天中最刺眼的时辰… 此刻,若是抬头定然会被太阳晃得睁不开眼睛。 东吴军居东向西,曹军则是居西向。 太阳的光线正朝向东吴的兵马,已经有些影响到这些江东子弟的视线,倒是东吴兵这边,一个个顶着这强光,像是悍然无畏的模样。 他们中,每个人的胸前挂着一块红色的布。 当然,这并不奇怪,往往大战之前,先锋军士会准备一块儿布,然后将面颊捂住。 这不是为了装逼,而是为了避免血洒在脸上,敌人的血液会影响先锋军的视线,让他无法继续冲锋。 可,如此齐整的将布绢挂在胸前,这是很罕见的,一如某种新的仪式! 两军对峙。 相距数里,看得见风将旌旗吹的猎猎,听得见战马嘶鸣、鼓乐号角… 东吴的将军甘宁、徐盛、韩当、蒋钦、凌统分列各自军团的前方,蓄势待发,足足有四万兵马。 曹军这边,则是张辽一骑当先,他手下的一千余山西勇士紧随其后,再往后则是五万曹军。 孙权与曹操的大帐分别在各自军阵后方二十里处,两军叫阵的吼声排山倒海般雄壮,朔风劲吹,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孙权站在账外,他骑着马目光炯炯的望向远处尘烟飞起的地方,心头紧张至极。 原本他是打算在合肥城内的,可还是不放心,由周泰护送着到达前方战场。 反观曹操,大战在即,他却依旧屏气凝神,在军帐内专心致志的伏案涂墨,仿佛近在咫尺的恶战与已无关! “报——两军相距五里!” “报——敌军距我军仅有两里路途!” 听到这儿,曹操从容点完最后一笔,落下款,按上自己的玉印,他笑道:“两军交战,文远没有为东吴将军准备什么,孤替他准备了一份厚礼,尔等快马将此画赠于对方将军!” 不多时,一名虎贲兵士绝尘而去,直奔对方徐徐前进的大军。 徐盛与甘宁、韩当均在最前,看到了敌军骑士呈上的“战书”,展开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幅画,画面上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将军。 这将军骑着四蹄腾空、呼啸疾驰的骏马,露出咄咄逼人的霸气。 他的眼芒锋利,晶莹剔透,寒气逼人… 他那手中的月牙戟泛着寒意,带着血滴…而这…让徐盛、甘宁立刻就认出,这副画上的主角不是别人,乃是张辽张文远。 刀戟闪亮、战马嘶鸣,八百勇士骁勇无畏,十万壮汉浪白溃逃… 这画面中呈现的不就是逍遥津一战,张辽八百破十万的壮举么? 只是…这画! “此贼欺我太甚——” 甘宁咆哮一声,横起一刀割去了这敌军骑士的首级,韩当一愣…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已经砍了!再说这何用?”甘宁直接将刀横在面前,大声呼啸:“诸将士,随我冲——” 原本的相持,因为甘宁的一声号令,左前的军团已经向前奔袭。 徐盛与韩当对视一眼… “江东儿郎,冲,尽诛曹贼——” 三个军团盯着烈日下那耀眼的光芒,齐齐的向前冲锋。 反观张辽这边。 一名斥候正在禀报:“报,将军,敌将斩了我军使者,朝我军杀来——” “听到了么?”张辽大喝一声,“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东吴贼人竟杀使辱我与诸位同袍,我等要如何?” “杀杀杀——” “杀杀杀——” “尽诛吴狗——” 因为一名使者的死,一时间,整个三军战意高涨、士气高昂。 “保持阵型,全军前进,随我杀——” 张辽一声令下… 一个个曹军将士眼眸中怀揣着深刻的恨意,他们兵戈向前—— 顿时间,整个战场,双方军士踏过之处,飞沙走石… 双方气势如虹。 反观此刻的曹操…他已经从军帐中走出,许褚扶着他走上高台,曹操眺望着前方的战场。 这时,一个斥候来报。 “丞相,送画的虎贲兵士被敌将甘宁一刀杀掉!” 曹操一言不发,不漏喜怒。 许褚示意让斥候退下。 这高台上,再度只剩下曹操与许褚两人,曹操依旧没有开口。 可他的心头不住的喃喃。 ——『一个虎贲兵士的命,换取三军士气高昂,这条命,值得!』 想到了这里,曹操方才轻声道:“这虎贲兵士若有家小,就收入丞相府中,其母即为吾母,其妻既为吾妻!” 许褚顿了一下,旋即深深的吟出一声。 ——“喏!” … 曹军与东吴军保持着阵型向前冲锋。 一千步; 五百步; 三百步 终于,东吴军再不遮掩。 “镜——” 徐盛大喝一声,甘宁与韩当几乎同时下达命令。 顿时间,数以几万计的吴军兵士齐刷刷的撕下了胸前的红布,露出了一排排的铜镜。 没错,是铜镜,而非护心镜。 改良数以万计的铠甲,为铠甲装上护心镜,三天是不可能做到的? 便是为此,孙权只能采用最笨的方法,那就是大量收集铜镜,然后让兵士们用绳子将铜镜绑在胸前… 美观,自然是不美观,可…哪怕如此“东施效颦”、“照猫画虎”,反射那刺眼的阳光,足够了—— 果然… 迎着太阳,数以万计的铜镜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登时间张辽军先锋的骑兵就倒下一片…人仰马翻! 就连一干步兵也停在了原地,捂住了眼睛。 东吴军顿时大喜。 ——『果然,那关四公子发现的这铜镜,乃神器啊…』 徐盛睁大了眼眸,仿佛已经觅到了战机,这是一雪逍遥津之耻的战机啊! 这是将张辽这个梦魇彻底粉碎的战机啊! 甘宁则亢奋的大呼。 “弟兄们,加快速度…给我杀,杀——” “今日要让那张辽军片甲不留——” 说起来,当年,他甘宁也曾有过百骑劫曹寨的壮举,凭的就是出其不意,是击其不备… 如今的境况相同,那时候是夜袭,敌人还睡眼惺忪,如今敌人连眼睛都睁不开,他甘宁手中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韩当也是怔了一下。 他本就知道,这一战的战法… 知道要利用数以万计的铜镜反射阳光,致盲敌军,从而达到破敌的效果。 可如今的境况…魏军的人仰马翻,俨然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登时从副将处取来大弓,丰富的战场经验告诉他,这种时候先一轮弩矢,再一轮冲锋,若是能射中贼首张辽,这一仗就结束了。 当即韩当箭矢瞄准张辽,“看我箭弩弓张,取尔性…” 性命的“命”字尚未脱口。 忽然… 他像是被另一束强光给照到,这让他的眼睛极其痛苦,他迅速的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但听得曹军中张辽的虎啸声已经传出。 “盾——” 俨然,这铜镜的强光攻势,曹军是有所准备…只见得后排数以万计的盾甲兵,立即向前,立起巨大的长方形的盾阵… 这些盾牌横在曹军最前,彻底的将对面传来的光线阻隔,曹军继续前进… “这…”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徐盛、韩当、甘宁俱是一怔。 可根本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已经形成的盾阵,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刹那间将无数强光反射回来… 原来,曹军也准备了铜镜,但不是绑在铠甲上,是绑在盾牌上的,每一枚方盾上都有上下两枚铜镜,而随着光线的折射… 东吴军通过铜镜反射过去的强光,再度被盾牌上的铜镜反射了回来… 再加上东吴军本就是迎着太阳的一方,登时,整个东吴军的前排兵士完全被强光覆盖…根本睁不开眼睛。 甚至因为强光来的太过突然,不少东吴兵士已经捂住了眼睛,表情痛苦。 “糟了——”徐盛暗道一声。 而这才是张辽表演的开始… ——虎啸龙吟振千里,江东碧眼尤梦惊。 张辽再一次证明,逍遥津一战,他能八百破十万绝不是因为运气。 再有十次逍遥津! 他张辽张文远一样率八百山西老乡,足够再破他十个孙十万! “盾阵向前——” “弓箭手,拉满弦——” “乱射——” … … (本章完) 第二八一章 孙权:完了…完了,孤全完了! 在后世,有一种痛苦,两辆车会车时,双方互打远光灯,结果毛都看不见,生死各安天命的痛苦。 此刻东吴与魏军经历的便是这种痛苦。 太阳的强光经过一方铜镜反射到另一方铜镜,后又经另一方铜镜再折射过来。 诚然,理论上光的反射与折射是无穷无尽的,但,因为铜镜的材质,每一次折射光线,都会削弱部分光线的强度… 诚如,美丽彩虹的形成,就是用水来反射这一轮轮的光线,形成不同颜色。 用铜镜替代了水,美丽的彩虹不见了,殷红的血液不断的飞溅而出—— 当然,这些光学的理论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哪怕是削弱了的光线,在面对数以万计的铜镜时,折射所产生的强光依旧不是人的眼睛能够承受的。 魏军还好,有盾阵的格挡,不至于眼前一片白芒,更不至于白芒之后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 他们放弃了骑兵的冲杀,只是利用盾甲兵在前,如此简单的手段,有条不紊的向前继续推进。 吴军就惨了,他们的计划本是利用强光,然后迅速的冲杀…将敌军的军阵彻底冲垮,这是完全照搬关羽、关麟对徐晃、于禁作战大捷时的方法。 可东施效颦终究是东施效颦。 照猫画虎…最后画成的图像,至多是一只大猫,远远不是虎! 甘宁、徐盛、韩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漫天的箭矢已经冲天射下。 这种双方互相致盲之下,谁的统率更胜一筹,或者说谁提前想到了这些,能当先组织起箭阵,发动箭矢攻势,无疑,谁就能获得这一场战役的胜利。 “啊——” “啊…啊——” 万箭齐发之下,原本意气风发的江东子弟,不少人刹那间就被箭矢穿膛而过… 整个东吴军的方阵乱做一团。 张辽指挥若定,只是不断的让盾甲兵向前,组成的盾阵掩护着一个个弓弩手到达他们的射程,然后就是新一轮的拉满弦,齐射… 一轮,又一轮的齐射。 密集的箭雨宛若蝗虫过境,东吴的铠甲本就是轻甲,如何能抵挡住如此箭雨? 甘宁不服气还要冲… 徐盛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撤…撤军…” 他还想再去抓住韩当,要他退兵… 可强光之下,有限的余光瞟过之处,他似乎看到韩当胸脯上,肩膀上,腿上已经分别中箭,他是半跪着倒地的… 徐盛再也不敢迟疑,他手中的古锭刀一阵挥砍,他不忘大声吩咐着。 “快鸣金,鸣金收兵…鸣金收兵——” 要知道,曹军与东吴兵马战场上的统率力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更何况对方是张辽张文远,他?如此优势之下会犯错误?会被翻盘么? 至少徐盛不信,张辽会被翻盘—— “啊…” “救救我…” 伴随着鸣金声响,伴随着一道又一道的哀嚎,东吴军兵败如山倒,纷纷转身向后逃窜。 只是,这是箭矢啊… 当他们转身的一瞬间,那命就交给老天爷的审判了! “啊…” “啊…我…” 又是联排将士中箭倒地,鲜血染红了战袍。 耳听见战鼓鸣鸣、呐喊声声,箭矢嗖嗖… 那沉闷的鼓点,那夺命锋矢的呼啸…那鸣金的啼声,在不断的将无数吴军的性命最后的、永恒的留在这里。 也有拼命从同袍的身上踩踏过去的… 自相践踏者远远比被箭矢射死的更多! 血色残阳布满长空,再一次染红了这片血腥杀戮的战场。 “盾甲兵急行向前,弓箭手拉满弦——射——” 张辽宛若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上一次,他是八百破十万,那凭的是慨慷勇武之气,震荡九霄。 可这一刻,他将步兵与弓箭兵的运用,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在他的指挥下,盾阵的防护刚好就能挡住那一道道强光。 盾阵上的折射光芒又能完全的让敌军失去视野。 敌军更是永远的在魏军弓箭兵的射程之内,甚至就连射箭反击都根本做不到! 曜日下,这根本就是一场屠杀… 一场赤果果的屠杀! 那边厢,曹军的军帐外,高台之上。 ——“报,吴军已是溃不成军…张将军还在组织弓弩手不断射杀逃窜之敌,敌军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损兵过万…” “哈哈哈哈…” 听着斥候的禀报,曹操爽然的大笑起来,他感慨道:“秦皇有王翦,所以能荡平楚境,孤有张文远,破江东鼠辈如砍瓜切菜,区区东吴何足道哉?” 这话脱口… 一旁缓缓走上高台的程昱道:“此战,张将军自是功勋卓著,可子健公子与司马仲达亦是功不可没啊!” “是啊…”曹操重重的点头,他的眼眸微眯,不由得回想起三日前的那个夜晚。 曹操本是让程昱在寿春城收集一万铜镜,他曹操则命人备上了十余烛台,将整个屋子照的犹如白昼,他在仔细的观察这铜镜,观察它的反射…观察它反射的角度。 因为对这“强光”攻势太陌生了,曹操一门心思都在这个上面。 恰恰这时,曹植带着司马懿闯入了曹操的大帐。 曹植是曹操儿子中,唯一允许不经通传直接入帐的。 他带着司马懿,许褚也不敢阻拦。 而进入大帐后,曹植直抒胸臆,“父亲,军司马司马仲达提出一个重大发现,关乎三日后约战的胜败,关乎三军将士之存亡,孩儿请父亲…” 不等曹植把话说完,曹操郑重其事的望向司马懿。 “什么发现?” 司马懿拱手道:“臣斗胆谏言,丞相不该只试用一枚铜镜,只观察一方之铜镜,因为,丞相能收到荆州的急报,孙权也能收到荆州的急报。” “故而…极有可能三日之后的约战,魏军与吴军均会亮出铜镜,一方的铜镜能够反射太阳的强光不假,可若是双方呢?丞相现在需要尝试的双方都有铜镜时会如何?是一方致盲?还是双方致盲?若是双方致盲?当战场之上,该如何利用?如何克敌制胜?” 司马懿是壮着胆子说的。 这种时候,他本不该如此高调。 可诚如曹植的话,如果大魏都没了,那世子的争斗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果然… 司马懿的话让曹操猛然醒转。 所谓当局者迷… 突如其来的新事物往往会让人迷醉于其中,而忽略大局上的考量… 曹操很庆幸,曾经他也短暂有过“当局者迷”的情况,那时候是“荀彧”将他从局中拉出,现在,又有这“司马懿”将他从迷茫的烟雾中拉出。 也正是因此,曹操当即按照司马懿的话去做。 一整夜…曹操与司马懿、曹植一道窥探与探索…这镜子与光的关联,这镜子与镜子的关联,最后得到的结果… ——镜子不止是能反射光。 ——镜子与镜子之间还能够再度“反弹光”! 没错曹操得出的结论是“反弹光”,当然这已经无限接近于后世所谓的“折射”原理! 而将这个原理掌握后。 那战场上,双方均有铜镜的情况下,比拼的就是谁不会被致盲。 比拼的是强光之下,谁能够镇定下来,行至弓弩的射程… 然后以弧线朝敌军军阵射出箭矢,哪怕是乱射… 在致盲的敌人面前,其杀伤力也是致命的。 于是,才有了张辽统御的盾甲阵,才有了盾甲阵向前为弓手争取距离,强弓手则是与之配合默契! 这也才有了张辽重振逍遥津之威; 有了东吴又一次倒在了张辽张文远的脚下! 这是…张辽的胜利,是曹操的胜利,却也是司马懿,是曹植,是程昱,是曹魏所有文武的胜利,是曹魏体系的胜利。 在这点上,东吴的体系与曹魏相差甚远—— “子健与仲达呢?”曹操幽幽的看着战场。 “在台下…”程昱如实道。 “让他们上来!” 不多时,曹植与司马懿快步上台,曹操笑了,他转过身拍了拍曹植的肩膀,又拍了拍司马懿的肩膀。 “审时度势,精诚团结,这次,你二人做的好,孤要重赏——” … … 洛阳城外,芒砀山。 李藐向着山林深处纵马疾驰,走到一半复又停下,他隐身山后,小心地观察是否有人跟踪,如此反复几次,确保没有人跟踪,李藐终于走进了一处山洞。 鲁有脚闻声警觉地走向门口,左右看了看,问了声:“没人跟着吧?” 李藐回答说:“放心,我一路都有防备!” 鲁有脚收回目光道:“人都在里面了!” “鹦鹉的人?”李藐郑重的问。 鲁有脚重重的点了点头,两人一道向洞穴深处行去。 此时,洞穴深处早有三十余高手,其中二十多个是男人,也有几个女子,他们的身形都不算健硕,可眼眸锐利,泛着森森然的精芒。 李藐意识到,或许这些…就是云旗公子托鲁有脚告诉他的,洛阳城暗藏在地下的暗杀组织“鹦鹉”的杀手。 “拜见李先生——” 这些杀手似乎早就得到了某项授意,连忙拱手朝李藐行礼,模样与语气就像是对新的主人一般。 李藐有些意外。 鲁有脚连忙解释道,“鹦鹉的女主人,那位温姑娘已经交代过了,从今天起,这些人均听从你的吩咐…也是第一批暗中帮你修筑洛阳城密道、密室的人选,除此之外,借助‘鹦鹉’的帮助,丐帮中近来也要送来一些信得过的弟子,他们都会助你一臂之力。 这…听到这儿,李藐有些担忧,连忙将鲁有脚拉到一边。 他轻声问:“这些人,还有丐帮的人信得过么?” 是啊,这是敌后,一次性过来这么多人,万一有一个首鼠两端的,那整个行动就是四个字——功败垂成。 不止是他李藐,包括鲁有脚,这里所有的人都会死,甚至还会牵扯更多的人,甚至还会让他李藐与关麟的许多计划胎死腹中,这不能马虎啊! “就是因为必须选最可靠的人,所以整个鹦鹉中才只找出这么三十个,丐帮中也就三十余个…这些人,多半是家人死在那曹操屠城之中,与我一样,与那曹操有着不共戴天之仇,都是信得过的人,也有一些年纪大的,本是吕布的心腹部曲,恨曹操恨的牙痒痒,这些人中,每一个云旗公子都替你调查过后,他们就是死了,也绝不会背叛,绝不会投降于那曹贼!” 呼… 李藐长长的吁出口气,他再度环望这些“鹦鹉”中的杀手,他转过身面朝他们。 “温姑娘可告诉你们要做到事儿!” “筑城,筑密道,保护李先生——” 三十余杀手异口同声。 莫名的,这刻意压制、并不高亢的声音让李邈感受到一股满满的安全感… 这不单单是因为灵雎交给他们的任务,更是这些杀手得知,李藐正在做的事儿,是从内部掘曹魏的根,他们是衷心的要去保护他,为他效力,与他一起完成这项使命。 这种使命感是往昔鹦鹉执行任务过程中的“杀人”绝对不会有的… “我替关四公子,当先谢过诸位高义之士——” 李藐朝众人深鞠拱手。 三十名杀人也学着李藐朝他行礼…“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算是简单的拜过山头… 具体如何被征召成为工匠,如何去筑城,如何骗过曹丕、刘桢、吴质的眼睛,这些事儿,李藐已经写成文字分发给他们,让他们按照上面的步骤来进行。 他们不止是要帮李藐筑造密道、密室,更需要再铸城的每一个方位都要留下足迹,这对于未来绘制洛阳城的城防图大有裨益! 趁着这些人在听识字的讲述步骤。 李藐与鲁有脚走到一旁,李藐感慨道:“说实在的,自打进入这曹魏之地,每一步我都是如履薄冰,可也正因为这样,我方才体会到云旗公子的强大呀,以前是咱们两个孤立无援,现在好了,有鹦鹉的帮助,我等做事亦是事半功倍!” “呵呵…”鲁有脚笑了,“在我的心目中,云旗公子就是神一样的存在,有他在,我从来就没带怕的!” 说到这儿,李藐也笑了,可笑着笑着,他又想到了什么,“话说回来,这位鹦鹉的‘温姑娘’,云旗公子借你之口向我提及过无数次,上次你说,她不是已经北上了么?怎么这次这么大的事儿,她却不在?” 这个… 鲁有脚挠挠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些鹦鹉的高手带来话,说是这位‘温姑娘’要先去办一件小事儿!” “小事儿?”李藐眼珠子一转,他疑惑不解,“还有什么事儿,比重筑洛阳城,更重要的?” 是啊,筑洛阳城,这是在掘曹魏的根,这是计久远的大事儿。 至于灵雎现在要做的,无关乎掘曹魏的根,倒是有几分撬曹魏的墙角的味道。 这对于她而言,也是大事儿! … … “汪汪——” 孙权的帐中,还有那只捡回来的狗,如今正握在孙权的怀里。 这段时间,孙权格外的喜欢狗,总是时时刻刻将这只驯养的服服帖帖的小狗带在身边,仿佛这狗的出现,达成了他某种心灵上的慰藉。 只不过,当斥候将前线“兵败如山倒”的情报传回时,孙权再也没有逗狗的心情,他一把将这小狗扔下… “汪汪,汪汪——” 小狗可怜兮兮的望向孙权。 孙权的一双瞳孔却是瞪得浑圆硕大,他不可思议的望着斥候:“败了?你是说溃败?怎么就溃败了呢?” 孙权尤自不敢相信斥候口中的话。 斥候如实道:“曹军用盾牌格挡住了我军铠甲上铜镜的光线,曹军盾牌上也装有铜镜,光线反射回来,反倒是照的我军将士睁不开眼睛,曹军步步推进…那张…张辽用长弓乱射,击杀了我军大量的兵勇…我军将士睁不开眼睛无法还击,彻底沦为靶子,如今,如今徐将军下令,鸣金收兵,大军正在溃逃!” 这… 孙权只感觉喉咙一热,他张开了嘴,却仿佛哽咽住了,他沙哑了,说不出话来了。 一旁,他的幕僚顾雍替孙权问道:“伤…伤亡几何?四万大军伤亡几何?” “若非凌统与蒋钦将军的接应,徐盛、甘宁将军怕也…怕也回不来了…至于伤亡…” 斥候的话让孙权心头“咯噔”一响,他连忙打断: “韩…韩当将军呢?他人呢?” “没…没有看到!”斥候如实回道:“至于主公询问的伤亡,具体伤亡的数字无法统计,可草草估算,怕是不止万余…主公还是先行退回合肥城,那张…张辽就要杀来了,这里,这里已然不安全了!” 很明显,这斥候在几次提到张辽名字的时候,都会磕绊… 而提到韩当名字的时候,他刻意的沉吟,很明显是欲言又止,又或者是隐瞒着什么,生怕孙权受不了这等暴击! 这些表情,都悉数映入了孙权的眼眸中,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挫败感。 这次,几乎相当于…抄关家父子的作业了呀! 可很明显,他只是自己在抄,完全没有注意到曹操也在抄。 同样是抄作业,无疑,这次是曹操抄的…更加高明! ——『盾?用盾反光?』 ——『孤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就在这时… “报——”一名文吏匆匆从合肥城方向赶来,他并不知道战况,只是看孙权的表情有些古怪,“主公,诸葛子瑜风尘仆仆的赶来了合肥城,说是要求见主公?”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孙权的悲怆还没有从战场上消散。 这下… 又因为诸葛瑾的突然到来而有些百爪挠心的感觉。 这个时候,诸葛瑾断然不敢出现在这里啊! “子瑜?子瑜不是在建邺城么?孤不是让他替孤守着建业么?是建邺城出事儿了?出何事了?” 这… “诸葛先生他…”文吏突然欲言又止。 孙权冷声问道:“他怎么了?你快说!” 文吏只得把知道的悉数说了出来:“他…他收到交州急件,交州苍梧郡、南海郡被…被那陆逊陆伯言攻破,吕…吕蒙将军不敌,亦…亦被陆逊俘虏!陆逊放吕蒙三子归来,如今的陆家军陈兵交州边陲,随…随时北上…” 此言一出… 孙权那目眦欲裂的眼眸睁大到了极限,他的嘴巴也张开到极致的地步,他终于扛不住这淮南战场与交州战场的双重噩耗,他仿佛一下子晕厥了一般,整个人就要往马下栽… 还是顾雍一把扶住孙权。 “主公,主公…” 身旁的一干亲卫也两声呼喊,“主公,主公…” 就在这时,却见得远处已经是飞沙走石,俨然,东吴的溃败之师与张辽的勇武之师就要抵达这边… 在那截然反差的魏军的喊杀声与东吴溃败兵勇的求饶声、逃命声下。 孙权醒了过来,他疲惫的睁开双眼。 他下令道:“回合肥,速速带孤回合肥!” “坚守不出,坚守不出——” 顾雍因为是扶着孙权的,他能深深的感受到这位东吴国主此刻浑身的颤粟… 一行人迅速的调转马头,向合肥城方向撤离。 一路上,孙权无助的喃喃。 “完了…完了,孤全完了——” 这一刻,他已经意识到,他搞砸了,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他的心情哀莫大于心死… 他的心头不住的呼喊。 ——『这仗怎么就输了呢?怎么又、又、又输给那张文远了呢?』 ——『交州怎么就…就被陆逊反攻了呢?陆逊他…他不是已经死了么?他是从哪冒出来的?』 ——『子明?吕子明也…也被俘虏了么?那东吴的南线边境怎么办?完了…东吴完了!』 … … (本章完) 第二八二章 把压力给到东吴,也给到曹魏! 第二八二章把压力给到东吴,也给到曹魏! 苍梧郡治所广信城的衙署,不仅宽敞,而且还很华丽,可谓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殿的四角高高翘起,优美得像四只展翅欲飞的燕子。 此刻的陆逊正站在这衙署内的回廊,一边漫步走,一边像是若有所思,可唯独,他那坚毅的目光始终向东北眺望。 宛若穿过了这一切的雕梁画栋、名山大川、穿过了一座座城池,最终眼芒停留在吴郡,这个东吴心脏的位置。 自打东吴迁都建业后,吴郡就脱离了原本政治中心的使命,成为了东吴全新的经济中心。 可在陆逊看来,吴郡有着非凡的意义,那里还有超过十万与陆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家人”! 他不由得喃喃: ——『他们还好么?』 ——『那孙权会为难他们么?』 诚然,陆逊或许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他会为了达成某个目的而心狠手辣。 他可以向仇人妥协,可以屈辱的或者,可以去算计他的族叔陆绩,可自从陆家三房掌权,成为了这代族长起,他陆逊对族人是极其看重的。 他早已将吴郡陆氏的兴衰、荣辱与他个人深深的捆绑在一起。 这回廊上,除了陆逊外,还有孙茹与韩玄。 孙茹的高烧已经退了,可身体还有些虚弱,她走到陆逊的身旁,注意到夫君的目光向北,轻声问:“夫君是打算继续北上么?如果北上的话…那就是‘龙川城’,是‘庐陵郡’,之后可以走柴桑,也可以走豫章、余杭、吴郡…建业!” 孙茹已经帮陆逊把北上的路线梳理了一番。 如今,在孙茹看来,孙权…已经不再是他的叔父,在得知了“鸿雁”传来的一系列不为人知的情报后,孙权已经是他孙茹的对立面。 北上征讨他,是报父仇,也是——为民除害! 只是…孙茹的话传出,陆逊却是摇头,似乎并无北上之意… 韩玄也适时开口:“云旗公子也不主张,陆将军在这个时候北上!” 随着这一句话… 陆逊转过头,迎上韩玄的目光,他茫然了,他不解了,“那关云旗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不是北上摧毁东吴么?难道,他…他还有什么图谋?” “不!”韩玄镇定的回道:“云旗公子要的,从来都是帮陆将军,帮整个吴郡陆家的族人逃出东吴这个是非之地啊!摆脱那困兽犹斗的局面!” “哈哈哈…逃出东吴?谈何容易?”陆逊笑了,“当年益州传出童谣,说是那里要出一个皇帝,又传出消息,吴懿的妹妹将来能做皇后,从那时起,周公瑾就想带着部曲逃出东吴,什么两分天下的战略,哈哈,那不过是掩藏他欲逃离东吴的目的,可最后,他的下场并不好!” 说到这儿,陆逊顿了一下。 他继续沉吟道:“他周瑜尚且如此,陆家在吴郡根深蒂固,我陆逊虽逃离了东吴,可我的族人何止十万?这么多人,逃得出去么?” 这个… 听到这儿,韩玄也展眉道:“十万族人,呵呵,如果是别人,的确很难…可若是云旗公子,他一定有办法,咱们不妨静观其变,再等等,再等等!” 就在这时… 有女兵快步行来,在孙茹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孙茹的眼睛一亮,“伯言,有两个重要的人特地赶到苍梧,要见你!” “两个重要的人?”陆逊一怔。 孙茹的话还在继续,“一个是我那弟弟孙绍,另外一个则是太史慈将军的独子太史享!” “是他们?”这两个名字让陆逊刹那间就想到了什么,也联想到了他们来此的目的,他郑重的问:“他们在哪?快带我去见他们!” 在陆逊与孙茹、韩玄叙谈的过程中。 天边阴沉的云脚已越压越低,似乎是冬至欲雪,又似是晚来风急。 就在回廊的尽头,孙绍与太史享正望眼欲穿的等待着什么。 在满天晦雾乌云的映衬下,他俩的身姿却是挺拔,坚定的眼眸中仿佛是毫无表情,却又遏制不住那心头的激动。 暴风雨前的宁静总是短暂的,仅仅片刻之后,他俩同时深吸一口气,目光曜如烈焰,直卷陆逊而去,口中语气更是无比恳切。 孙绍一把抓住了陆逊的手,“姐夫,姐夫…你一定最是清楚,当年我爹是怎么死的?徐琨将军怎么死的?太史慈将军怎么死的?周大都督怎么死的?姐夫,你告诉我们,你告诉鸿雁…鸿雁要推翻那贼人——孙权!” 听到这儿,陆逊惨然一笑,面色如雪。 果然,和他想的一模一样。 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从他与孙权站在对立面起,这位东吴国主的秘密,就再也藏不住了。 ——『鸿雁?是鸿雁么?』 ——『鸿雁南飞!』 … … 吃了败仗的东吴兵士疲惫不堪的逃回合肥城,呻吟声、叹息声不绝。 甘宁恨恨的嘟囔道:“咱们是先亮出这铜镜的,反倒是被人家后亮出的压着打,损兵折将,真是窝囊!” 徐盛、蒋钦、凌统,还有一干副将亦是衣衫不整,拼命擦着脸上的墨,也跟着抱怨:“曹操就能想到双方都有铜镜,咱们怎么就没能想到呢?” 冷静下来的凌统道:“其实很简单,敌军盾牌上的铜镜,是靠我军衣甲上铜镜返回的光,如此,战场之上,根本不用逃跑,我军只需要迅速的解下铜镜,对方盾阵光束就破了,也不至于被乱箭射杀…” 凌统说的是大实话… 其实破解的方法十分简单,可他能提出,是因为他是后军,纵观整个战场,他是旁观者清。 可所谓——当局者迷。 两军真正打起来的时候,对临阵统帅的要求太高了。 俨然…论及统率,徐盛、甘宁还是要弱过张辽一筹,至于韩当,或许…他凭着多年的经验、阅历,能够想到如此。 可不幸的是…他是在第一轮箭矢中,就被射杀! 此刻,凌统事后提及,难免让甘宁觉得不舒服,“凌统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说,若是你统先锋军,就不会如此狼狈了么?就不会如此溃败了么?” “这是你甘宁自己这么说得,我可没这么说!” 面对杀父仇人,凌统表现出的是冷眼相向,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哼…”甘宁冷哼一声正想发作,却见到周泰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还有被人抬着的孙权,这下,他们立刻收了声… 心里嘀咕着,不过是一场败绩,吴侯就晕厥了?不至于吧? 几人惴惴不安的跟随着周泰往衙署走去。 众人连战甲都没脱,蓬头垢面,过了半晌,孙权方才徐徐起身… “战损如何?”一旁有甲士禀报:“出战四万,回来的不过两万人…” “一场约战就折损了两万?”孙权心头悲怆。 他不像是曹操,九个矿…说补兵就能补兵,东吴的人口摆在这儿,合计的兵马也不过十万出头,两万…这足以让孙权受到巨大的创伤! 然而,还不止这些。 让孙权心头受到更大悲怆的还不是这里,是背后,是背后啊—— “主公,今日兵败…”徐盛犹豫开口说。 “你们都出去——”孙权根本不等徐盛张口,直接吩咐。 啊…这下,一干武将面面相觑,还是退了出去…任凭谁都能看出,这个时候的孙权最好不要去惹。 待得众人退去,唯独留下的顾雍方才张口:“主公,这一战溃败,锐气大减,那张辽勇武之名的后面又要再加上足智,怕是以后我东吴将士们对他会更加畏惧了…” 孙权悲怆的感慨道:“原本以为夺下合肥,东吴就摆脱了困兽犹斗的局面,现在我方知晓,合肥不过是一个没有喜怒,没有感情的城池,东吴要摆脱困局,要过的不是合肥,而是张文远这关哪!” 孙权沉着脸… 顾雍劝道:“主公,咱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来争勇斗狠的,这不是街头小儿打架,争匹夫之勇,乱世之中,争得从来不是一时之胜败得失!” “张辽是不世出的名将,与这张辽交手,先要学的不是如何打赢?而是如何擅败啊!败而不耻,败而不伤,才能比只想着战场上一争高下的人,活的更长久一些!东吴诸将士并不善长败,主公却要善败,只能善败呀!” 顾雍的一番开导让孙权的心情好受一些,他话锋一转:“子瑜呢?让他进来!” 不多时… 诸葛瑾快步走入,拱手向孙权行了一礼。 孙权要他细细的讲述交州的乱局,诸葛瑾召来吕蒙的三子吕睦,娓娓讲述起那交州的风起云涌。 包括吕蒙怎么在粮食里掺入引火物; 包括陆家军的军寨,怎么突然点燃; 包括原本以为大功告成,陆家军突然从天而降; 包括陆家军与交州勾结在了一起,将苍梧攻陷,就连南海郡也望风归降。 吕睦娓娓将这些讲述,诸葛瑾适时补充,为孙权描绘出的,就是一幅陆逊天选之人,大难不死…如今正与陆家军陈兵于东吴的边界之上,随时北上的画面。 ——正所谓危急存亡。 呼… 孙权长长的吁出口气,他第一次感受到头部剧烈的恍惚,宛若被什么重物给击中了一般,眩晕的厉害。 “陆逊…陆逊,呵呵,好一个大难不死,这大难不死后,他选的反攻时机真是恰到好处啊!”孙权深深的沉吟。 “的确…”诸葛瑾脸色也不好看,“合肥正在与曹军对垒,他陆逊却陈兵交州与东吴的边境,这种时候,主公是分兵也不成,不分兵也不成,这是进退两难…” “没错!”孙权重重的颔首,他又长长的吁出一声,“孤就不信,他陆逊身处绝境,是凭着运气躲过劫难…哼,他身后必定有高人相助!” 这… 孙权的话倒是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思路。 只不过,当务之急,不是考虑陆逊的背后是不是有高人,而是要解决这岌岌可危的局势。 “哼…”孙权再度冷哼一声,“他陆逊背后有高人相助,孤就没有高人相助了么?子瑜,你即刻出使江夏,去见子敬,若是子敬,他一定有法子能助孤渡过如此危机!” ——『鲁大都督?』 诸葛瑾恍然大悟。 是啊,东吴还有鲁大都督在,他才是东吴的最后的倚仗… 如果是他,他一定可以稳住东吴这岌岌可危的局势! 他…一定有办法! … … 江夏,于禁正在磨剑。 一名信使匆匆进来,一言不发的将一封书信交给了他。 信使穿着的是虎贲军士的服饰,看到他,于禁就猜出了这信定是曹丞相发来的。 信笺中讲述了肥水与东吴军约战的大捷,字字句句逃不开曹操对张辽的称赞与欣赏,却绝口不提于禁这边战事的失利。 读完信笺后,于禁亲自将这虎贲兵士的信使给送出帐,这才迅速的坐回了中军大帐的主位上。 “主公是什么意思?”董超疑惑不解,“要责怪于将军却没有一句冷冽之言,可偏偏每一字一句都在夸耀张辽将军?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丞相的高明之意啊…”于禁感慨道:“丞相是提醒我,张辽立下大功,我这边再无所动,这五子良将之首的位置怕是要换人咯…” 啊… 若非于禁提醒,董超哪里能想到这一节,连忙追问:“丞相是催促于将军战咯…” 呼…于禁轻轻的吁出口气,感慨道:“丞相将乐进与三万兵驰援于我,就是寄希望于这江夏打开局面…这江夏东临寿春,西援襄樊…是这一次战线的核心哪!若我是丞相,怕是也要急不可耐了吧!” “那就攻城…”董超提议道,“正好为我大哥报仇雪恨。” “攻城?拿什么攻?”于禁徐徐起身,他眯着眼,“一个铜镜就折了我军一万多人,如今的士气能攻城么?越是这种时候了,越是曹丞相催促,咱们也要以稳为主…” “可…曹丞相那边…”董超有些担心。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于禁语气坚定,“何况,我于禁统兵素来只做正确的事儿,不做脸面的事儿!” 说到这儿,于禁话锋一转:“朱灵将军那边,一切顺利么?” “顺利!”董超愣了一下,方才回道:“顺利,近来几日的确有不明骁骑在悄悄的探查我军的几处大营,包括璧山这边,包括衡山,也包括鸡鸣山的囤粮之所…” “让他们查——” 于禁眯着眼,他轻声沉吟道:“现在压力给到朱灵将军那边了!” 是啊… 于禁与朱灵编织了一张大网,一环环的将整个江夏,将璧山、将襄樊、将衡山悉数捆绑…将整个江夏的局势汇聚成一个星罗棋盘。 于禁不忘补上一问:“乐进将军的三万兵到了吧?” 董衡重重的点头“到了,到了!” “好!”于禁顿时更胸有成竹了不少。 鱼儿已经上钩了… 埋伏已经布下了… 就看是什么时候收网了! … … 安陆城衙署外,守卫森严伫立, 一名名斥候鱼贯而入,禀报着他们最新的发现。 廖化、诸葛恪、张星彩、士武、麋鹿,所有站在衙署正堂的将军则是露出一副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关麟的脸色则是显得有些复杂,听着一名名斥候的禀报,不时的点头,又不时的摇头,像是心思颇为繁复… 此刻第一名斥候正在禀报。 “按照太守吩咐的路线,的确于鸡鸣山发现了敌军的屯粮之所,是位于一处山谷之中…其中囤积的粮草至少有三十余万石。” “鸡鸣山处处有鸡鸣?你们是如何潜进去的?”听到斥候的禀报,关麟直接反问。 斥候则如实说:“按照太守的吩咐,在鸡鸣山入口最高耸的那棵树下的确挖出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当日的‘暗号’,我们几人换上曹军的服饰依照暗号,畅通无阻!” 诚如官渡之战,许攸投曹后,给曹操带来的…除了乌巢屯粮的重要消息外,更关键的是许攸带去的通往乌巢的暗号。 这才使得曹操率五千精骑换上袁军的服饰,能够顺利的潜入乌巢的中心内部,突然袭击。 若是没有暗号,怕是一早…曹操与这五千骑就暴露了。 乌巢的大火根本就点不起来! 官渡之战,乌巢的暗号如此… 如今,江夏之战,鸡鸣山的暗号亦是如此! 至于这树下的字条,字条中的暗号,是朱灵告诉关麟的。 是三日前那一夜,朱灵约关麟单独入帐。 (ps:朱灵父子投诚之后是需要收缴武器的,所以单独入帐并不危险!) 按照朱灵的话,他是带了一千亲兵投诚…带来了整个三处军寨的布防图,可这些还不够,为了立功,他特地将另外一千可靠的心腹兄弟藏匿在鸡鸣山中。 树下的暗号是他们放的,如果有必要,他们甚至可以将“曹军”值守的时辰与换防的时间也一并放在那儿… 如今看来,这条情报是准确的。 斥候禀报的与朱灵提到的一模一样,并无半分差错。 也就是说,按照这条情报,只要关麟想…他便可以攻入鸡鸣山内部,乃至于一把火焚烧了于禁的粮草。 “继续…” 关麟的脸上不露喜怒之色,只是揣着下巴,偶尔沉吟。 第二名斥候禀报道:“曹军璧山大营、衡山大营…探马草草绘制的布防图与太守的布防图相比较,分毫不差…敌军粮草运输的路线也丝毫不差!” 说着话,这斥候让属下展开了两张布防图纸,一张是朱灵提供的,十分详细… 一张则是探马在外围绘制,有些粗略… 但几个标志性布防点的兵力,没有问题! 由此向内推演… 很明显,朱灵提供的各处军寨的布防图也是真的… 这无疑让整个大帐内,大多数的人对朱灵父子更加笃信了不少。 “还有么?” 关麟接着问… 接下来,第三名、第四名、第五名斥候纷纷禀报,他们禀报的是路线,是于禁悄无声息扫清了一切路障,一路坦途。 也就是说,一旦强攻鸡鸣山,璧山大营与衡山大营可以在半个时辰内支援到鸡鸣山。 整个防线的建立极其符合于禁一贯的作战风格。 思维严谨,固若金汤! 除此之外,整个布防很真实,并不是那种破绽横生,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很假…假的离谱的那种! 就连关麟都感慨。 ——『这得比‘周瑜打黄盖’更真实十倍啊!』 甚至关麟都心里嘀咕着… 该不会是他想多了,朱灵父子的投诚是真的! 反倒是他关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随着一干斥候禀报过后纷纷退下,整个衙署正堂只剩下关麟手下最核心的人物。 关麟也从席位上站起,他感慨道。 “这听也听了,情况诸位也清楚了,来,都说说吧…这鸡鸣山的粮草,能不能烧?” “这仗要怎么打?” … … (本章完) 第二八三章 此阳谋无解,亦无懈可击… “怎么会这样?” “陆逊怎么会叛了?” “交州怎么会丢了?” 一连三个灵魂疑问出自鲁肃之口,他的眉宇低垂,语气中带着惊吓,就连眼眸中怀揣着的亦是深深的悲怆。 故事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东吴上下精诚团结,南取交州,北破淮南…这个他心目中的剧本,已经朝着无法控制的领域发展。 风尘仆仆赶来的诸葛瑾与骆统,他俩的脸色也不好看,他们的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惫,却依旧强行打起精神。 诸葛瑾娓娓将有关“陆逊反叛”的事儿详细的告诉鲁肃。 事无巨细! 包括,吕蒙的阳奉阴违,包括吴侯的笑里藏刀,包括他诸葛瑾连同鲁肃都被蒙在鼓里; 包括陆逊的军寨被火焚烧,包括他奇迹般的活了过来… 包括他陷入绝境后的倒戈一击,更包括陆逊与交州联合,他反了,他彻彻底底、心灰意冷的反叛了东吴! 而这些故事,这些事实,就宛若一枚枚毒刺般,不断地在扎鲁肃的心,让他悲怆欲绝,让他痛彻心扉。 淮南的溃败,鲁肃已经提前知晓,原本还在思虑着如何唤醒东吴兵的斗志,现在好了…前门虎未驱,后门狼又入…如今的东吴正被架在火上烤啊! 诸葛瑾悲怆的张口: “尽管不想承认,可如今的东吴,如今的吴侯…已经在面临着最困难的考验,现在吴侯能仰仗的唯独鲁大都督…东吴的路在何方,全仰赖鲁大都督啊!” 呼… 鲁肃心情低落的听过了诸葛瑾的每一句话。 原本因为张仲景的妙手回春,他的病情已经好转,且许久未有再犯,可现在… 小腹处正在隐隐作痛。 他的精神与身体正在同时遭受这“噩耗”带来的冲击。 “事已至此,大都督可有什么良策么?”骆统也着急,连忙催问道。 鲁肃摇头,轻声道:“已经不需要什么良策了…” 诸葛瑾一惊,“难道便作视曹操与陆逊的两路夹攻,作势东吴孙家人三代的基业毁于一旦?” 鲁肃淡笑着说:“听你们所言,陆逊陈兵的地方位于交州与东吴的边陲,蠢蠢欲动,可事实上他只是在蠢蠢欲动,若他要北上早就攻了?既如今你们禀报的不过是交州苍梧、南海二郡失陷,并非东吴的疆土沦陷,那么…陆逊便是有所顾虑,他的顾虑是吴郡陆使者一族的家眷哪!” 鲁肃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的关键,“子瑜方才讲,陆逊放回吕蒙三子,让他带话回来,说是‘若动一个陆家的族人,那便捅吕蒙一刀,便屠东吴百人,若是动一百个族人,那便捅吕蒙一百刀,屠东吴万人’,至少,有这番话在…证明他陆逊还是有所顾虑的,有所求的,可以派使者与他议和!” “派了…”诸葛瑾连忙道:“早就派了几波使者,可无有例外被陆逊割去鼻子与耳朵,可见他是真的动怒了,他对吴侯的成见是根深蒂固了…想要劝他回心转意,已经不可能了!” “这样么…”鲁肃听得微微有些怔住,他轻叹一声,“如今合肥城那边压力巨大,吴侯绝不可能分兵…如此一来,东吴没有选择,只能想办法与陆逊议和,再困难,也要与他议和!” 诸葛瑾被问的一怔,鲁肃的话语就像是一抹阴云涌上诸葛瑾的额头,让他嗫嚅难言,“这议和的路已经被陆逊堵上了,还堵得无比严实…怕是…” “他堵上的是东吴的议和,却不是其它势力的议和!” 鲁肃抬头用衣袖轻轻的擦拭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他的嘴唇间再次溢出一声慨叹:“孙刘联盟,如果这议和,主公假手荆州去做呢?” “这…” 诸葛瑾吐出这一个字后,又咬住不再说下去。 俨然,鲁肃的话带给了他全新的思路。 “陆家的族人在吴侯手中,这是陆逊所顾虑的,吴侯的使者被割去耳、鼻,这是陆逊所痛恨的,这种时候…”鲁肃一只胳膊微微晃动了一下,那保养极好的肌肤,能清楚的看到其上的抖动。 他云淡风轻的侃侃而谈,可内容却是人心,是权衡利弊下的最优解。 他最后沉吟道:“这个局面,东吴解不了,可荆州一定能解!” “特别是那…那关麟关云旗,或许,他有方法能解…且乐于去解。” 鲁肃最后的这一番话,说的虚弱至极。 可其中的含义…却是意味深长! … … 那边厢,鲁肃与诸葛瑾正匆匆的赶往关麟所在的衙署正堂。 这边厢,关麟与一干文武的讨论也进入了白热化。 诸葛恪道:“诚然,此前这朱灵带来的劫粮情报,六次劫粮,成功了五次,究是我旁观去看,这显得有些太假了…可偏偏,现在再回头去看,劫粮的情报准确,布防图的情报准确,鸡鸣山谷中细作的情报准确!” “除此之外,于禁与朱灵将帅不和的情报准确,朱灵被夺兵权的情报准确,朱灵被军棍一百二十的情报准确,这零零散散全部合在一起,一次是有心,二次是刻意…可这么多次都有心,都刻意,这也太难得了,何况朱家父子身处我军军营,云旗公子应该相信他们…” 随着诸葛恪的一番话,张星彩也道:“我觉得也是,一连几日,那鸡鸣山入口处总是有暗号埋藏,就连期间守卫的换班时间,也都分毫不差…若如此,那朱灵父子还是诈降,我实在想不通,有人能把事情做的这么真!做的这么天衣无缝,没有破绽。” 接下来是廖化补充道:“的确,若那朱灵是诈降,于禁断然没有必要将衡山、璧山、鸡鸣山的道路扫清路障,他应该刻意故布疑阵,以此造成破绽,诱我军入鸡鸣山谷去烧粮,可现在…道路畅通,半个时辰足够驰援,只留给我们半个时辰,他这哪有半分诱我军去进攻的模样?” 说到这儿,廖化拱手道:“末将请战,昔日曹操带五千军焚了乌桓,这次末将请兵三千,足够去焚了这鸡鸣山敌军的粮草,为公子觅得江夏大战的胜机!” 这… 看着人人请缨的模样,关麟的心头也略微出现了一丝动摇,他眨巴了下眼睛,喃喃道:“既如此?那这鸡鸣山,咱们就试着烧一下?” 此言一出,不止是廖化。 “末将也请战——” “末将请战——” “末将请战——” 诸葛恪、士武、麋路纷纷请战,张星彩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劫粮可没让我去?这次该轮到我去了吧?” 俨然,一片战役高昂… 倒是关麟,他比任何一个将领都更冷静一些,他走到廖化的身旁,“探马报送回来的消息与布防图一致,驻守鸡鸣山的是一万南阳兵!只是三千人的话怕是不够!” 关麟继续说,“昔日曹操能带五千骑烧乌巢,是因为袁军驻守乌巢的是淳于琼,此人号称醉酒仙将,嗜酒如命,这才让曹操找到了机会…可朱灵讲,驻守鸡鸣山的是南阳都尉‘卫开’。此人据说是卫青的后人,虽没有什么威名,可祖辈的荣光尚在,应该是懂兵法的,依我之见,没有超过一万兵士,拿下鸡鸣山,危险极大!” 一万人? 关麟的话让所有人一惊… 整个江夏驻守的,算上关平的五千兵,也不过一万六、七千,一万人投入鸡鸣山,这太奢侈了。 要知道,这不是鸡鸣山一处的战场。 他们必须统筹全盘去考量,万一鸡鸣山大火燃起,于禁孤注一掷选择攻城,那留守的几千人能挡得住于禁兵马的进攻么? 这太冒险了… 一时间,因为关麟的话,整个衙署正堂的气氛陷入沉寂。 所有人彼此互视,谁也不知道,这一万人从哪出? 倒是关麟,他环望诸将,淡淡的笑了笑,安慰道:“放心,既我这么说,那咱们就还有一支能攻鸡鸣山的生力军,话说回来,咱们的生力军何止一万人?” 说到这儿,关麟眨巴了下眼睛,笑吟吟的说道:“咱们还有足足三万生力军呢!” 三万? 生力军? 关麟的话让大家伙儿觉得有点恍惚? 荆州战事本就吃紧,东吴淮南又溃败,哪里来的三万生力军呢? 看着大家伙儿茫然的眼芒,关麟愈发的故弄玄虚:“孙子曰,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咱们主打的就是一个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有那么一个瞬间,整个决战场的布局,他已经心中有数! 就在这时,有文吏从门外闯入。 “关太守,东吴鲁大都督求见——” 唔… 此言一出,关麟的眼眸眨巴了下,他心里嘀咕着。 ——『这么巧?』 ——『不早也不晚,鲁大都督这来的刚刚好!』 … … “什么——” 安陆城衙署内的书房,传出关麟的惊呼声,这声音极大,惊到了树上巢里的雀。 就在鲁肃将陆逊反叛且反攻交州的消息告诉关麟后。 关麟表现出了同仇敌忾般的怒不可遏。 “还有王法么?还有法律么?” “这陆逊简直是丧尽天良,我关麟是个有教养的人,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说脏话的,可这陆逊简直刷新了我的下线,他就是一个不知廉耻、卑鄙下流、背信弃义的奸诈小人…” “我关麟真的恨不得把他的名字写在胡凳上,我要坐在他在名字上,用屁去嘣他!我真的没想到,他的脸简直比屁股还要大,癞蛤蟆插毛,无论是算特娘的飞禽还是走兽,总归都是畜生一个!” “臭虫啊,这陆逊简直是人人喊打的臭虫,是朝秦暮楚、朝三暮四的瘟虫,是损人害己的害虫,是人人唾弃的蛀虫…有道是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我替老天爷宣告他不得好死!” “正所谓日照猪圈生淫烟,陆逊和猪在狂欢,猪敬狂飙三千尺,陆逊张口急下咽…这陆逊卑鄙无耻,活该与猪厮混在一起,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难为关麟了,把骂人,把脏话说出了全新的境界…不清新,但至少,十分的脱俗! 那凌厉的口吻,那锋利的语句,简直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的表情,活脱脱的表现出了一副与鲁肃,与东吴同仇敌忾的模样。 关麟还要骂… 鲁肃与诸葛瑾连忙拉住关麟,鲁肃劝道:“云旗公子…我等来找你,不是为了痛骂这陆逊的不耻,而是为了解决问题啊!” “是啊,解决问题,对…咱们…必须得解决问题。”关麟凝着眉,他一拍桌案,手都震麻了,“我最看不惯这等两面三刀的小人,这样,我即刻就发兵带着江夏的兵马去交州讨伐这陆逊,还有那交州的士變家族,简直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我关麟今日就替天行道了,不为鲁大都督,不为吴侯出了这口恶气,我…我简直是睡也睡不着,饭都吃不好了…气煞我也!” 关麟表现出的依旧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他不住的呼喊:“陆贼,奸贼,恶贼,逆贼!我关麟誓当生擒其,食其肉,寝其皮!”” 鲁肃与诸葛瑾彼此互视一眼,尽管知道关麟是演的,可这种情况下…该配合关麟演出的他们,还是不能视而不见! “云旗,你消消气,消消气…”鲁肃的手放在关麟的后背上,一边轻拍,一边为他顺气,一边劝道:“这陆逊是可恶,可…可恶归可恶,不值得云旗如此动怒,伤了身体!只不过,如今他已经要挟到东吴了,云旗说带兵征讨…自是好意,可这边还有于禁的兵马虎视眈眈,若是因为征讨陆逊反倒是丢了江夏,这让我何安?这让我那主公何安?云旗还是…还是消消气,咱们一同解决这个问题。” 呼…呼… 又是两声长长的吁气,关麟坐在胡凳上,他双手握拳轻锤在桌子上,“如今孙刘联盟,共同抗击曹贼,咱们就是一家人,鲁大都督要我做什么,但说无妨,只要是我关麟力所能及的,我关麟一定赴汤蹈火,全力以赴…别怕麻烦我,鲁大都督就把我当成亲兄弟就行!” 呵呵… 听到这儿,一旁站立着的骆统就“呵呵”了,他心里嘀咕着。 ——『我就不信,交州与陆逊狼狈为奸,就没有你关麟的暗中帮助?你关麟装…装什么?』 看着关麟的嘴脸,骆统气不打一处来,偏偏又无法发泄,只能愤愤然的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鲁肃与诸葛瑾年纪更长一些,有着比年轻人更多的涵养。 鲁肃侃侃道:“如今的局势,孙刘联盟的重心都在北境的曹操这边,无论是东吴还是荆州都不可分兵…如此的话,只能议和了?” “议和?怎么能议和呢?”关麟“砰”的一声一拍桌案… 鲁肃连忙拽住他的袖子,“局势所致,云旗也要体谅我,体谅吴侯,体谅东吴啊…” 这… 关麟做出极其痛苦的表情。 “唉…” 他长长的叹出口气,“看来,鲁大都督在来之前是已经做了决断了,那我关麟再如何劝,怕是也无用…也罢,鲁大都督说议和,那就议和吧…若是我,我一定出兵把他灭了,依我这性子,就算是我爹如此不义,我也得把他灭了,何况是这区区陆逊!” 鲁肃自动将关麟的愤慨抛于一旁,他淡淡的说,“其实东吴已经派出许多使者,可均被陆逊割去耳朵与鼻子羞辱,他是铁了心要反叛东吴,所以…我是想让云旗派人去与陆逊接触,云旗是局外人,料想陆逊不会把事做绝,毕竟陆氏一族还有十万家眷在吴郡…都是自己的同胞,何必刀剑相向,大打出手,这不是亲者痛而仇者快嘛!” “诶呀…”关麟听到这儿,长长的叹出口气,“鲁大都督啊鲁大都督,你就是太老实了,俗话说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那陆逊如此对你们,要我…早就把他十万族人给‘噼里啪啦’全砍了,让他再嚣张,让他再反叛,可鲁大都督为了大局竟绕过他一命,竟放过这么多陆氏一族的家眷!晚辈实在敬佩…” 说到这儿… 关麟眯着眼,“成,既然鲁大都督如此诚心诚意的请我帮忙,那我关麟就大发慈悲,啊不…是对那陆逊大发慈悲一次,为了爱与正义,为了驱除邪恶与杀戮,为了这万万千千的黎庶,我就派人去与他联系一下,看看他提出什么条件,不过…” 说到最后关麟话锋一转。 “不过什么?”诸葛瑾连忙问。 “我脾气可不好。”关麟凝着眉,“所以,若是这陆逊好言相劝也就罢了,否则,我拼着丢了江夏也要将他剿灭…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说着话关麟愤愤然的起身… 诸葛恪早就打开了书房的门。 关麟最后道:“如果鲁大都督没有其它的事儿,那我就先去安排,鲁大都督静候佳音…” “鲁某替主公多谢云旗。”鲁肃与诸葛瑾拱手… 骆统咬着牙,一副气呼呼的模样,装模作样的也拱了拱手。 不多时关麟已经走远。 骆统气不打一处来,大声道:“鲁大都督,诸葛先生…我…我就不信这陆逊能逃过一劫只是因为交州,我就不信,陆家军能与交州兵沆瀣一气,这关麟就…就没有推波助澜?我就不信…这种种图谋…” 骆统还要说… “你跪下——” 却见得鲁肃面色一变…这一刻的他,一改往昔老好人的慈眉善目,变得面色冷凝,面沉如水。 骆统一怔,惊住了… 诸葛瑾连忙提醒,“大都督让你跪?还不跪?” 啪嗒…一声,这下骆统跪了。 鲁肃指着骆统道:“你以为,就你聪明么?就你能看出,陆逊背叛的真相?” 啊… 骆统睁大了眼睛,被鲁肃这么一激,他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呼—— 一声长长的吁气,鲁肃望着骆统,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你就跪着吧,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站起来,回驿馆去跪——” 留下这么一句,鲁肃走出了这一处书房… 诸葛瑾连忙跟上,“大都督也不用把气撒在骆统身上啊,他毕竟还是个年轻人。” 唉… 鲁肃深深的、无奈的、彷徨的叹出口气,他脚步一顿,“年轻人,是啊年轻人…若我东吴的年轻人都能如关麟这般布出如此阳谋,让所有人深陷其中,沦为棋子?那东吴还怎么会困兽犹斗?” “唉…我是恨,恨东吴就连一个陆逊都…都留不住,都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投身于这关云旗的麾下,我恨哪…我恨哪!” 鲁肃的声音极致压制… 可痛苦的神情溢于言表,他的心在痛,他的身子也因为病情的恶化在痛。 而他方才提到了一个关键的词: ——阳谋! 所谓阳谋,不像是阴谋一般,需要小心地伪装自己; 阳谋是大大方方地向对方暴露自己的行动,可偏偏…对手无论如何也无法破解。 这是战略层面的碾压; 这是谋术与攻心战法层面的碾压啊… 鲁肃最悲哀的是,浩浩东吴,包括他鲁肃在内,面对关麟如此阳谋,竟无一人能解?竟无一人能与之抗衡。 他们能做的… 只有配合关麟的表演,哪怕再拙劣的表演,他们也必须全身心投入的配合! 此阳谋,危机东吴之存亡,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此阳谋无解; 此阳谋…亦是无懈可击! … … (本章完) 第二八四章 江东密史,孙家兄弟相爱相杀 今日苍梧郡广信城头顶的苍穹处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雨越下越大,肆虐起来。 乌云翻滚着,奔腾着,从四面八方漫过来,整垛整垛地堆积,越来越密,像千军万马直向屋顶压了下来。 这份压迫,也给屋内的气氛带来格外的低沉与沉重。 这是陆逊夫妇第三次与他的“小舅子”孙绍,还有太史慈的儿子太史享坐在厢房中。 四方竹席,四方案几… 四人的脸色亦是截然不同。 这也是第三次,陆逊与他们围绕着那个极致敏感的话题在交谈,这是一个尘封在江东地底深处,不容人靠近的秘密。 既——“孙策”、“周瑜”、“太史慈”死亡的真相… 乃至于延伸去说,是孙权继位十年,或死或囚的八位重臣,他们陨落或罢黜的真相! 考虑到听陆逊诉说的,是孙绍、是太史享、是夫人孙茹这种话题极其敏感。 而往往在东吴,凡是那些涉及到这些,或是知道些风声的人,往往对这个话题噤若寒蝉,守口如瓶! 昨日与前日,陆逊也是如此,还是迟疑再三…没有将一切的真相坦白。 可今日,他彻底想通了。 这些真相,他再坚守着已经没有丝毫意义。 从他与孙权决裂的那一刻,这真相就注定要浮出水面。 对于孙策的死,官方的说法是,被许贡三门客刺杀; 而周瑜与太史慈的死,官方的说法如出一辙是——病逝; 但事实上… 刺杀不假,病逝也不假,可这个过程,遍布着鬼蜮伎俩,阴谋算计… 这一切的源头,还要从那时尚效力于袁术的江东小霸王孙策孙伯符攻破庐江郡开始说起。 且不说,庐江的太守是陆家族长三房的陆康,孙策攻陷庐江杀了陆家一半的族人。 单单说攻破庐江后所谓战利品,就包括庐江皖县的大乔、小乔! 世人只知道江东有二乔,河北甄宓俏。 知道攻破庐江后,“美姿颜”的孙策与“美周郎”的周瑜就纳了大乔、小乔为妾,却鲜有人知,那时候,作为宠弟狂魔的孙策也做主,挑选出“战利品”中模样最是漂亮的“步练师”带往江东,许配给了孙权。 而早年的孙权,因为不喜欢原配谢夫人,故而对步练师宠幸有加,极其疼爱。 一切的故事,都要从庐江攻陷,从孙策、周瑜、孙权分别纳了大乔、小乔、步练师开始。 婚后的孙策与周瑜,很快,又投入了征战江东。 不夸张的说,为了摆脱袁术的控制,孙策不遗余力,整个江东六郡是他与淮泗的文武一刀一枪拼下来的,他们的手中沾满了江东各大氏族的血。 各大家族表面臣服,但心中仇恨未消。 可孙策从来不在乎这些,他就是要用霸道与勇武让这些大家族彻底臣服,永远的闭上嘴巴。 只不过… 那个时候的孙权已经看出大哥这般血腥镇压的隐患… 仇恨根本不是能靠霸道压制下去的,仇恨会像根一样深深的迈入土壤…然后萌生出更大的仇恨! 于是,为了孙家的基业,孙权在十五岁时就开始接触东吴的这些世家大族。 每每孙策与这些大族势同水火时,均是由孙权出面讲和… 孙权永远能提出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案。 渐渐地,这些东吴的大族开始表示。 ——哪怕注定是孙家统治江东,他们更希望是孙权来统治。 这很容易理解。 如果说孙策的强权派,那些淮泗人是入侵者,那么孙权更像是一个能维持江东稳定的人,能站在他们这些大族角度考虑、权衡的人,更是能够制衡其中,让各股势力都满意的人! 当然,这些话,孙权本也只是听听,没有当回事儿。 接下来,东吴发生了三件大事,准确的说,是孙策不顾大族、文武、百姓的劝阻,杀了三个重要的人… 其一是身在吴营心在曹的许贡; 其二是蛊惑人心的道人于吉; 其三是江东余姚的隐士高岱; 许贡的死是因为他暗通曹操,向朝廷上表的奏书被孙策截获; 于吉的死在于他煽动百姓、蛊惑人心; 高岱的死则是因为孙策觉得这人看不起他! 讲到这儿,陆逊开始摇头,很明显这当中存在着巨大的隐情。 他话锋一转,语气严肃的开口:“许贡、于吉、高岱…看似死因清清楚楚,可事实上…那时候,包括我们陆家在内的东吴大家族已经开始图谋,除掉孙策…扶持孙权上位了!” 是啊… 许贡给曹操上表一封,说是孙策骁勇冠世,放任其势力做大,将终成大患… 更是提出让曹操以皇命召孙策进京,一旦孙策抗命,那等同于抗旨。 江东境内就会有军阀将领奉皇命而反抗孙策,已经被孙策统一的江东,届时又将重新陷入分裂的境地,曹操可以从中得利。 不得不说,许贡的这一封上表是一出毒计… 可偏偏,这封奏表怎么就落到孙策手里? 怎么就这么不小心,这么巧? 这是因为,是吴郡的大族得到消息后,将这“奏表”的事儿泄露的,他们做出了一个局,就是逼孙策杀了名士许贡! 让孙策寒了所有江东名士的心。 至于于吉,煽动百姓、蛊惑民心… 这早就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了。 当年黄巾起义时,于吉就在江东传道,虽不是黄巾军,但也大差不差…这么十几年了,一如既往的还在江东这么做?且受万民的拥戴? 怎么就突然撞到了孙策的枪上? 这也是四大家族联手布置出的局,让孙策杀掉于吉,让孙策与淮泗征伐一派彻底的失去民心。 还有名士高岱,这就更巧合了。 史书上有明确记载,是有人在他与孙策之间刻意的制造误会。 先是告诉孙策,“高岱认为您英武有余,文采不足,您跟他讲《左传》,他如果回答说不懂,便是他瞧不起您了!” 又对高岱说,孙策为人,最不喜别人超过自己。他如果问你《左传》的事,你就说不知道,这才合他的意。如果跟他讲论辩难,可就危险了!” 于是,孙策与高岱议论《左传》,高岱连连回答不知道,不懂得。 孙策以为高岱是看不起他,于是发怒先是将他抓了,然后再将他杀了! 一切都是阴谋算计! “唉…”陆逊长长的叹出口气,“一个赫赫有名的名士,一个百姓爱戴的道人,一个受人尊敬的隐士,他们的死足够掀起整个江东对孙策,对那淮泗征伐一派文武的声讨…接下来,擒贼擒王,就剩下除掉孙策了!” “于是,吴郡四大家族‘顾、陆、朱、张’,会稽四大家族‘虞、魏、孔、谢’联手制定出一个计划,我们依靠与孙权的关系,假手孙权…让他透漏出孙策的行军路线,并且让孙权致信一封,将孙策于郊外单独约出……” 说到这儿,孙绍连忙追问:“孙权是父亲的亲弟弟啊,血浓于水,如此加害兄长,他会按照你们这些世家大族说的做么?” 孙绍与太史享从未听说过这件事儿,甚至包括孙茹,她都不知道,父亲的死竟还有这般多的隐情。 诚然,孙茹有些痛苦,因为父亲的死,她夫君陆逊的手中也沾着鲜血。 可她更清楚,在昔日父亲征讨东吴之际,无数大族被父亲屠戮,就连伯言的族人,也有半数死在父亲手中。 伯言也是身不由己,且吴郡四大家族,那时陆家的族长陆绩新亡,陆家折了一半的人,伯言又那般年轻,他又有什么资格能够主宰这一切么? 陆逊淡淡的说:“会!因为,吴郡四大家族手上控制了步练师,那时候的步练师还怀有子嗣…除此之外,吴郡四大家族告诉孙权的,也并非刺杀孙策,而是想让孙权替他们约出孙策,见面好好的聊聊,化解孙家与各大族间的仇恨…当然,这不过都是嘴上说说,唬骗下那孙权罢了!” 孙绍的左手握在右腕之上,神情还算宁静,只是脸色苍白,有些粗重的喘息。 太史享依旧是平时的模样,冷漠阴寒,眼睛中毫无波澜,他甚至不忘补上一句。 “那时候的孙仲谋早与四大家族打成一片,有自己的势力,有自己的拥簇,若说他丝毫不晓得四大家族的用心,若说他没有丝毫加害兄长的心思,我太史享是断然不信的。” “总之…”陆逊举起茶盏,他的声音隔着那已经凉了的茶水悠悠传来,“总之,孙策被刺杀了,是被许贡三门客给刺杀的,可这中间,包括我们陆家在内,吴郡四大家族都有参与…也从那时起,孙权成为了吴郡各大家族拥护的首领,成为了这数万孙家军的讨虏将军…” 话说到这儿,陆逊顿了一下,他深深的沉吟,方才继续说。 “倒是这孙权,他与我们吴郡四大家族、会稽四大家族始终存续着某种约定,这约定并不是纸上的契约,更像是一条不成文的约定,或者说,是用一些人的命换取我们这些大族对他孙权不遗余力的鼎力支持!” “而这个约定,就是血洗那些曾经追随着孙策,手上沾满江东氏族族人之血的淮泗征伐一派的人!” 随着陆逊的这一句话脱口。 孙绍、孙茹、太史享怔在了原地。 恰恰这时,因为窗外的夜风太大,将屋内的烛火吹的熄灭,夜的羽翼覆盖之处,带来了极致的“黑暗”与“安静”。 待得陆逊再度点燃烛火… 孙绍、孙茹、太史享仿佛都明悟了。 是啊… 无论是孙权的表哥兼岳父的徐琨,还是舅舅吴景; 无论是孙权的三弟孙翊,还是统御整个扬州南部的太史慈; 无论是他的大堂哥孙贲,还是赤壁之战声名鹊起的周瑜周公瑾,亦或者是莫名其妙就被夺了兵权,放在长江以南江夏养老的程普…以及搜出与曹操书信往来的二堂哥孙辅! 他们为何死?为何被罢黜?为何出局? 这是因为他们都曾经与孙策一道血腥镇压过东吴大族,他们的手上沾满的是这些大族的血! 孙茹努力的不将父亲的死与伯言联系在一起,她只是淡淡的道。 “怪不得,那时候张昭张长史更支持三叔孙翊做江东的首领…他还说三叔更像父亲,看来不是像父亲,而是三叔所支持的派系与父亲一致!怪不得,自从孙权继位后,母亲与弟弟就被发配到交州,幽禁起来…怪不得,十年间江东发生了这么多动荡,死了这么多人!” 随着孙茹的话,孙绍与太史享目光深深的凝起。 陆逊的话,就如同他俩一直坚信的,那些“将军”、“重臣”真的是孙权动手杀的。 至于原因… 孙权与其兄长孙策截然不同,孙策攻伐江东,靠的是手上沾满了那些世家大族的血。 可孙权地位的稳固,却是靠东吴这些世家大族的支持。 这是战略层面的截然不同。 而这些大家族,他们得势后,并没有忘记仇恨。 孙权与他们的约定就能说明一切。 ——他们可以接受孙权与淮泗人掌权。 ——却不能原谅那些曾经手上沾满他们族人鲜血、血腥镇压他们的淮泗人存活在这个世上! “我总算是知道了…”太史享感慨道:“同样是淮泗一派…为何又要分成以周瑜为首的淮泗征伐一派和以鲁肃为首的淮泗流寓一派…他们的区别,在于是否沾染着江东世家族人的血!” 陆逊点头,对太史享的话表示认同。 其实,接下来已经不用再说什么了。 从动机,从背后的支持,从派系斗争,从制衡权衡… 从各个维度,都能够笃定,“这些人”是死在孙权的手中。 “前两日,我一直没有把这些实情统统告诉你们,是因为…”陆逊的眼眸转向孙茹,“我陆逊的手,或者说吴郡陆氏一族的手也不干净,我担心我说出实情后,我夫人会对我有所成见!” “这不怪你…”不等陆逊把话讲完,孙茹打断道:“那时候我并没有嫁给伯言,伯言也只是陆家的代族长,年纪尚小…况且父亲也杀了陆家过半的族人…在四大家族这个层面,伯言并不能改变什么。” 孙茹的话让陆逊一阵感动,他沉吟了片刻,方才张口道:“若非那孙权授意吕蒙,背刺于我,那这个秘密我只会永远深埋在心底,无论如何威逼利诱都不会说出…可现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孙绍的情绪已经显得有些激动。 他将陆逊的话完全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 明白了! 现在全都明白了,一切的疑点全部都解开了。 孙绍抬起头迎上陆逊那有些疲倦的目光,他问道:“姐夫,我要感谢你,替我娘,替我姐,替所有江东的百姓感谢你,是你让这真相浮出水面…让那孙权的无耻行为浮出水面!” 说到这儿,孙绍的语气更添得了几分严肃。 “诚如我姐说的,这与你无关,我们的仇人只有那孙权一个,是他选择杀戮、罢黜那些追随父亲的兄弟,是他将东吴的血彻底染红,也是他选择讨好吴郡的世家大族,所有的杀戮…若有一个人该去负责,该去承受我等的怨恨,该去死…那…那一定是这孙权!” 孙绍这么说… 太史享重重的点头,他没有说话,可表情与动作已经表明,他坚定的要在覆灭“孙权”这条路上继续的走下去! 陆逊当然明白他们的决然,他缓缓起身,又深深凝望了孙茹一眼,旋即走到了窗边去眺望那寂暗的天穹。 他心里还有话…可今天说的已经够多了。 “姐夫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不如…加入我们鸿雁,咱们一道去推翻那孙权的统治!让着恶人有恶报!” 孙绍突然的一声提议。 『——鸿雁?』 陆逊迟疑了一下,却是深深的摇头,“听我一句劝,孙权或许不擅长统兵作战,可他的心计,他的权谋之术,他的制衡之法,他的心术…远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厉害百倍,要心狠手辣百倍…单单是鸿雁,若是没有其它外部的支持,与孙权对垒不亚于蚍蜉撼树,自掘坟墓!” “那姐夫?你的打算?” 孙绍又一次问出这么一句。 陆逊幽幽的说,“如今的我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我的打算,呵呵…” 说到这儿,他话语间露出几许自嘲:“我的打算,该是是某个人…希望我的打算吧——” 这某个人自然指的是关麟。 陆逊的眼眸表现出了一如既往的“明哲”。 从孙权授意吕蒙的那把大火起,他陆逊,这三万陆家军,那遥遥还在吴郡的十万陆家的族人、家眷… 他们的身家性命,他们的福祸安康…早就不是他陆逊能决定的了! 『唉——』 『唉——』 深深的幽叹声从陆逊的心头响彻而起。 他也想知道,接下来…他与陆家军要做什么? 又能做什么—— 倒是孙茹,因为夫君的话,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的一双瞳孔睁大,她望向自己那疼爱的弟弟,“伯言方才说鸿雁背后若是没有支持,那将是蚍蜉撼树,自掘坟墓!可…” 孙茹抿了抿唇,她按捺了一下情绪,“谁说鸿雁的背后没有支持了?若是他…他可以支持鸿雁哪!” “他?”孙绍与太史享一脸的茫然。 孙茹坚定的说,“是关四公子关麟关云旗,如今…娘就在江陵,在他的保护之下,若非因缘际会,我如何能碰到娘呢?” 孙茹望向陆逊,“早晚,伯言也是要投那关四公子的,不如,鸿雁也一并投奔关四公子如何?对付那孙权,如果是他…一定更有把握!” ——『关四公子?』 这一刻,孙绍与太史享彼此互视… 他们眼眸中的精芒所透漏出的是: ——『只要能让孙权身败名裂,只要能让他恶人终获恶报…至于投奔的是谁?一点儿也不重要!』 就在这时。 “哐哐”的敲门声响起。 “陆将军,云旗公子带信过来了,一封明着的信,一封按着的信…” 是韩玄… 哪怕是隔着一扇门,哪怕是已经六十多岁了,他的声音依旧嘹亮且铿锵。 “从现在起,老夫也有两个身份,一个是云旗公子派来助陆将军救回十万族人的身份,还有一个,是替孙刘联盟与陆将军谈判的使者!” “呵呵…老夫的鼻子与耳朵,应该可以保住的吧!” … … (本章完) 第二八五章 狮子大开口,这是将孙权往死里整! 废墟中的洛阳城已经有了城楼。 此刻,城楼上传出一声“铿”然的钟响,撞钟之人一边撞,一边用袖子抹去满脸的汗水。 紧接着,正午那些民夫饱食一顿后,宝贵的休息时间结束了,又开启了新一轮的筑城,浩荡的钟声引得整个洛阳城上新修筑的钟楼发出齐鸣,震荡了苍穹。 这就仿佛一种讯号,告诉这里所有的民工,洛阳城的筑城时间紧迫,谁也不许偷懒。 目睹着一个个民夫挥汗如雨,曹丕正带着刘桢、吴质从一派忙碌的筑城景象中走过。 曹丕一边走,一边问。 “今日正午吃的什么?” “每人两个面饼,还有菜食…”吴质连忙回道。 按理说,这已经是不错的饭食,曹丕沉吟了一下,他环望着这周遭无数面容枯黄,露着菜色的民夫,“没有肉食,这些民夫能有力气么?” “前线战事紧张,有限的粮食多供给前方了。”吴质感慨道:“就是这徭役的征召,都是费了不少功夫…百姓们对那‘征寡令’,还是多有抱怨哪!” 说起徭役…汉时民年二十开始服设,至五十六免役,可到曹魏时期,“老耄须侍养者,年九十以上,复不事家一人!” 意思是,年纪大的人也要服役,直到九十岁以上才可以免役。 至于路上的盘缠,车马费用,悉数都是由徭役者自行承担。 甚至是饭食… 曹丕是为了调动民夫的积极性,这才开设凿子…可… 看着这些民夫骨瘦如柴的模样。 “唉…”曹丕叹出口气,眼瞳中含着的是深深的悲哀,“父亲的眼中只有宗室、氏族、兵户…寻常百姓的命,他素来并不那么看重,从这比汉朝时还严苛的徭役就能看出一般!” 就在这时,一只野狐狸从民夫中穿梭而过,一个民夫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拿住,双手宛若钳子一般,牢牢的握住狐狸的嘴巴,他大笑道:“总算有荤腥了,今晚烤了吃…” 曹丕看着他一脸欣喜的模样,勉强的笑了笑。 倒是一旁的吴质,他眼珠子一定,琢磨出一些别的味道来,“不对呀,狐狸白日里应该在打深洞,何况还有这么多人,怎生…会突然窜出来!是有人挖到了它们的洞穴么?” 吴质这么一说,刘桢想起了什么,他连忙望向曹丕,“子桓公子,方才我还想禀报,近来李藐先生私自征召了一批民夫,别人都是在铸城,他却是在挖壕沟,且这壕沟并不是在城墙之外,我在想…他挖那么深的壕沟作甚?难不成是要挖掘一条贯通这洛阳城内外的地道么?” 刘桢的话立刻引起了吴质的警觉,“地道?他为何要挖地道?这是掉脑袋的行径?这是谁授意他的?子桓公子,这李藐有鬼啊…” 刹那间,吴质的表情就凝了起来。 他是曹丕的智囊之一,准确的说,是除了司马懿之外,首屈一指的智囊。 昔日,曹操出征乌桓,曹丕与曹植均前去送行。 曹植称颂功德,发言有章,吟出的是一首荡气回肠的《白马篇》,其中“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让曹操大赞。 曹丕觉得被比下去了,自惭形秽,那时便是吴质对曹丕耳语让他伏地痛哭,一边哭一边表达出对曹操的不舍。 看到曹丕的泪水,曹操亦是感动不已,甚至包括荀彧、钟繇都用赞赏的眼神望着曹丕,大臣中也多有唏嘘叹息感动者。 一时间,一次小小送行的博弈,曹植与曹丕的行为高下立判,曹丕稳居上风。 这都是吴质的功劳… 不夸张的说,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曹丕能争上世子,司马懿自是居功至伟,可离了吴质也不行! 此刻,吴质就发现了李藐行为的诡异连忙提醒曹丕。 曹丕却给吴质、刘桢两人示意,两人随着曹丕走到了一处无人之所,曹丕方才郑重其事的转身,朝他们一本正经的道。 “一些话,我不能说的太清楚,那会将我,也将你们置于险地,你们只需要知晓,李先生的行动我是知道的,并且授意他这么做的,没有任何问题…从今往后,再不要提及这些,甚至一些时候,要帮他遮掩,不许寻常的民夫靠近他‘筑城’的地方!” 这… 刘桢与吴质都不是傻子,特别是吴质,曹丕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他登时全懂了。 果然,李藐挖的哪里是什么壕沟?这分明就是密道啊!是连接洛阳内外的密道! 至于这密道是为了做什么? 既是曹丕授意…那…怎么少得了争夺世子呢? 伴随着“咕咚”的声响,刘桢与吴质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再往下想就太危险了,不能继续想了。 倒是这事儿,唯独李藐能做! 他是狂士,天不怕地不怕,这是杀头的事儿,别人谁又敢呢? 那边厢,浩日当空,深沟中李藐衣衫褴褛,正在艰难的跟一群“苦力”一起搬石头。 这些苦力约有六十多人,其中半数是“鹦鹉”的杀手,自从“鹦鹉”找到了“金主”,不用再为谋生而去执行暗杀的任务后… 这些杀手本无事可做,如今正好加入这筑城的行列。 其它的三十余则是江陵城丐帮中的帮众,均是与曹操有不共戴天之仇的… 这个筛选的过程,是需要经过至少两次的“政审”,到李藐这儿均是信得过的人。 这也就罢了… 偏偏,这些人筑城一个个是不遗余力,他们比所有人都清楚,这一条地道的挖通…能为未来的刘备、关羽…乃至于曹魏的覆灭,曹操的身首异处带来何其大的机会! ——未来可期! 自然,他们对李藐这个“带头大哥”也极是尊重。 “李先生,你是文人做不了这体力活,让我们来吧…” “是啊,李先生在一旁看着就行,我等不会耽搁进度的。” “李先生,洪七公他老人家需要的是你的脑子,可不能因为这体力活累坏了呀!” 呼…李藐吁出口气,心头一阵莫名的感动。 这就好像深入敌后,经过了漫长时间孤军奋战的他,突然身边就多出了许多亲人,这种感觉让他一阵沉醉。 他哪里舍得就坐在一旁看着呢? 他要与这些“亲人”并肩作战哪! “都说读书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手无缚鸡之力,这半年的筑城,我全当是锻炼身子骨了,没有强健的体魄,怎么熬到咱们胜利的那天呢?” 李藐的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可笑过后,众人的眼芒全变得,变得心驰神往。 不过很快,这些衣衫褴褛的大汉就再度投入了掘深沟的苦力之中。 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工作。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刚刚,刘桢与吴质下令,李藐施工的场所,全力禁严,便是一只鸟也不许放进去! 刘桢与吴质已经开始刻意掩护李藐了。 这是别样的“勠力同心”哪! … … 一封竹简摆放在陆逊、韩玄、太史享、孙绍、孙茹的面前。 韩玄代表孙刘联盟来与陆逊谈判。 此刻,竹简上已经写出了几条陆逊的要求。 比如——“十万吴郡陆氏的族人不得伤害,吴郡陆氏的生意、商铺、田亩不得侵占!” 再比如——“陆家军随时可以回去探亲,东吴不许阻挠。” 还有——“允许陆家族人向陆家军运送粮草…东吴各州郡必须予以方便。” 这是陆逊绞尽脑汁,苦想一夜,考虑到孙权的尿性,这才提出的“可行”的、双方都容易接受的方案… 只不过,这一封竹简在韩玄看过后,直接扔出窗外。 “韩老?你这是?” 陆逊大惊失色… 他不知道韩玄为何这么做,这些条件是陆逊迫切想要孙权答应的呀,也是他最重要的诉求。 当然,竹简之中…除了这些条件外,陆逊甚至作出承诺,北上兵马支援荆州,助荆州攻破江夏曹军,间接助东吴破解合肥之困局。 还有将吕蒙与其二子吕霸、吕琮送回,将俘虏的东吴兵马悉数送回! 这也是为何韩玄看过后。连评价都懒得去评价,直接一股脑给抛了出去,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气不打一处来! 要知道,韩玄虽是代表孙刘联盟与陆逊谈判的使者,可他更是关麟的心腹啊! 屁股坐在哪里?他还是拎得清的。 “我看?陆将军是完全没有看懂云旗公子的那两封信!” 韩玄看着自己从清冷空气中呼出的白雾,目光悠悠,曼声道:“或者说,陆将军只记住了云旗公子明着的那封,却对暗着的那封置若罔闻!难道,不是么?” 被这一双如锥子般的眸光盯着,陆逊只感觉浑身不自在,他在韩玄的面前,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般。 至于,韩玄提到的云旗公子的两封信。 一封明着的,一封暗着的。 明着的自是关麟代表孙刘联盟,言辞犀利,告诉陆逊——你再敢妄动,孙刘联军就出军剿灭你们陆家军! 除此之外,更是直接以陆家的族人去要挟。 另外一封暗着的,关麟代表的就是他自己。 信笺中的内容很短,却是短小精悍… 表达的是关麟对陆逊遭遇的痛惜与同情,表达的是关麟对孙权畜生行径的唾弃,直接骂他不配为人主。 最重要的则是最后一句。 『谈判的条件往高了报,一如五个字——狮子大开口!』 俨然,陆逊是完全没有搞懂什么是“狮子大开口”… 他提的要求,在韩玄的眼里一如小鸡啄米,更别说能过得了关麟那关了。 “韩老,有何指教?”陆逊望着韩玄…语气谦恭至极。 “罢了,还是我说一句,你写一句把。”韩玄用命令的口吻,“第一条,十万吴郡陆氏的族人悉数迁徒至苍梧郡与南海郡!” 啊… 韩玄的第一句话就震慑到陆逊了,他惊讶的问:“这会不会太过分了?若是全部迁徒,那孙权…可就再没有握着我陆家军的把柄?如此…他会答应么?” 其实,这才是第一条。 第二条,这就相当于交州的两个城郡悉数交给陆家了… 很难想象,这需要关麟与交州士家何等信赖且亲密的关系,才能够促成这件事儿! 当然,陆逊最担心的还是第一条。 “不答应?那还不简单?”韩玄笑吟吟的,“若是孙权不答应就向交州与东吴交界的‘龙川’进军,我查了,龙川城守军不过千人?陆将军攻陷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这算是小惩大诫!” “若那孙权还不答应,就接着往北打庐陵,打豫章,打余杭…这种时候,就是与孙权比狠,你陆伯言的气势能压过他,那你陆伯言就稳居上风…若是你被那孙权唬住了,那什么条件也就都没了!” 狠! 这已经是韩玄第无数次强调这个“狠”字。 按照关麟的话,与孙权博弈,那就是与虎为谋… 算计是不可能算计过他的。 索性,就不算计了,直接玩狠的。 ——小人、坏人往往最怕的就是狠人! ——是亡命之徒! 陆逊想到了这一节,他深深的吁出口气,索性将韩玄说的话记录到竹简的第一条,他抬眸,“韩老接着说。” “吴郡陆家的商铺、田亩、生意可以正常售卖、转让…允许吴郡陆家十万家眷迁徒的时候,带着陆家的钱币、粮食、马匹、辎重、军械!” 韩玄的第二条比第一条更猛… 都牵扯到军械了,也更让陆逊目瞪口呆。 “韩老,这…” 不等陆逊把话说完,韩玄接着说第三条,“东吴赔偿陆家军二十万金,二十万石粮草,限期一个月内押送至交州苍梧郡…这三条全部做完后,陆家军方才送还吕蒙与其二子,还有那一干俘虏!若是一个月,没有做完这三条,那陆家军北上…陆家军不谈条件了,整个江东,陆逊要全要了!” 这… 尽管是韩玄张口说出的这些条件。 不过,很明显,这些内容一定是那位关四公子关麟授意的… 孙茹耐心的听过全部的条件,不由得凝眉沉思,可想着想着,特别是想到如今的局势,如今孙权的进退两难… 她不由得展颜笑了。 她心里嘀咕着——『这关云旗,明面一封信为孙权,暗地里一封信为伯言…偏偏提的要求如此苛刻,让孙权恨得牙痒痒,却又不得不接受,他…他好坏啊!』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女人说关麟坏了… 关麟做的这事儿,的确坏。 这就相当于,先把人忽悠瘸了,然后把‘拐’卖给正常人,最后人家还得谢咱呢! 陆逊已经是目瞪口呆。 他不住的喃喃:“韩老,这要求…甚至还让陆家的族人将马匹、辎重、军械带来,那孙权能同意么?” “哈哈哈哈…”韩玄笑了,“伯言还是没有听懂云旗公子话的意思啊,你真以为云旗公子是在与你谈判么?你真以为这条件是在与孙权谈么?哈哈…他一早就替你想好了,那孙权他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这是威胁,是要挟,他根本没得选!” “退一万步说,他就是真拒绝了,那交州有源源不断的军械、粮草,伯言依旧可以北上将江东的城郡一一攻陷!人言…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孰轻孰重,这位擅长权谋、擅长博弈的孙权,他最是拎得清!” 这… 陆逊咬着牙将韩玄提到的这些一一添加到竹简上。 哪怕是写,他握笔的手都有些发颤…这…太狠了!已经比他陆逊能达到的极限,还要狠… 不过,这种狠,是他需要学习的,向韩老,向那位关四公子好好学习的! 陆逊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将竹简恭敬的呈于韩玄的面前。 “韩老过目!” “不用过目了…”韩玄收起这竹简,缓缓起身,就准备把这谈判的条件快马加急发往江夏,到那里就是云旗公子的表演了! 陆逊抿着唇,“韩老?那如今…我做些什么呢?” “养精蓄锐!”韩玄笑吟吟的道:“你要实在闲的慌,索性就打下几个东吴的城郡,如此这般,或许那孙权会更听话不少,哈哈,哈哈哈哈…” 韩玄的笑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笑。 这股子笑容听在人耳中挺阴森的。 不过考虑到是对付孙权… 孙茹、太史享、孙绍听着…倒是觉得,还可以更阴森一点。 这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特别是太史享与孙绍,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参与到关四公子的行动中,哪怕是局外人,他们亦是觉得刺激非凡! 这计划…听着都爽! “我送韩老…”陆逊赶忙起身去送韩玄。 韩玄摆摆手,脚步却是一顿,他转过身,吧唧了下嘴巴,口中小声嘀咕着什么。 陆逊以为有什么变故,连忙问:“韩老?有什么问题么?” “我突然觉得…”韩玄吧唧着嘴巴,“咱们向那孙权要二十万金,二十万石粮食?是不是要少了?” 说到这儿,韩玄伸出右手托着下巴,考虑到是趁火打劫,他感慨道:“倒不是缺这点儿金子和粮食,实在是云旗公子说的可是‘狮子大开口’啊…二十万?这也算是狮子大开口么?” 这… 一时间,这屋檐下,所有人面面相觑。 大家伙儿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更复杂了起来。 ——『这位云旗公子是要把孙权往死里整啊!』 … … ps (回应一下诸位三更的要求… 其实这月更了三十八万字了,已经是战力榜前二十的存在了… 至于为啥一直不恢复三更…还是身体。 这段身体状态一直不好,胃病刚好,又赶上复阳…整天四肢无力。 比如今天,脑袋疼的厉害,都快裂开了… 诸位读者老爷也能看到,这段时间,我发第一章都到下午五、六点了,第二章一般都是十一、二点… 真不是不早发,是太疲惫了,身体顶不住。 再加上这种权谋文,挺费脑子的,你们看到的这个画面,其实我需要想到很靠后很靠后的画面… 如果三更的话…可能会要了牛奶糖这条老命,所以暂时只能先两更着,可坦白的说,不跟外站比,在起点…牛奶糖已经算是更得还行的了! 我也知道,我不是那些大神,哪怕是周更、月更,也不缺读者看…我一个小作者本该靠勤奋占据一席之地…可奈何,身体真的顶不住! 诸位读者老爷体谅下… 下月应该还是两更,一个月三十七、八万字应该还是有的! 向诸位读者老爷抱歉了!) (本章完) 第二八六章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砰——” 关麟一拳重重的砸在桌案上,因为拳头太过用力,又因为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关麟连忙收回了手,用嘴吹手… 可案几尤自颤动的厉害,桌案上的竹简也笨重的跳跃了一下,可见关麟之愤怒溢于言表。 他的话接踵而出,“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此刻,就跪坐在关麟对面席位上的鲁肃与诸葛瑾,他俩的脸色也不好看,甚至有些古怪。 他俩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牙齿紧紧咬住,像是极其痛苦,神态有些艰难。 骆统站在一边,他的表情更夸张,那茫然的眼瞳中写满了“不可思议”四个大字! 至于原因,就是桌案上展开的那“笨重”竹简的内容。 这是韩玄八百里加急传来的与陆逊谈判后,对方的条件。 包括,东吴向陆家军赔偿三十万金,三十万石粮食。 包括,东吴要协助十万吴郡陆家的家眷、族人迁徒至交州苍梧、南海二郡。 包括,东吴的商铺、土地、生意正常变卖,粮食、军械、马匹悉数运送至交州。 虽然说,陆逊承诺,这些做好后,他会放回吕蒙及其儿子,以及东吴的兵甲; 虽然说,陆逊提出可以支援荆州退了江夏来犯之敌,间接帮助东吴解了合肥之局。 虽然说,陆逊保证,族人迁徒后,陆家军不再进犯东吴边境,甚至可以传示天下。 可哪怕是这样,这些条件也算是——狮子大开口了! 面对这“漫天要价”… 关麟表现出了比鲁肃、诸葛瑾,甚至比孙权更加愤怒的样子,他不住的咆哮:“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陆逊简直是六月里下雪,简直是撑拐棍上鸡窝,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如此漫天要价他以为他是谁?他这是轻视我们孙刘联盟,若是答应了他,那咱们孙刘联盟的脸面将置于何地?孙刘联盟干脆找个地缝钻进去好了…简直没脸见人。” 这就是语言的艺术… 关麟说的不是将“东吴的脸面置于何地”,而是将“孙刘联盟的脸面置于何地”,这样说话更容易被孙权、鲁肃接受。 “鲁大都督,咱们得拒绝他呀,这等小人得势的嘴脸,简直让人厌恶至极。”关麟义正言辞的朝着鲁肃道,“让他陆逊闹腾,我就不相信,他真敢北上?他若北上,你们就杀他族人,我就不信他陆逊真敢屠杀东吴的万万千千黎庶,他有这么狠嘛!咱们就跟他比比,谁更狠!” 说到这儿时… 一旁传讯的信使插嘴道:“禀关太守,禀鲁大都督…小的从交州动身赶回时,陆逊已经带兵跨过了东吴的边境,似乎…似乎目标是…是龙川城!” 这… 信使的话传出,关麟还好,鲁肃与诸葛瑾,他俩的心头均是“咯噔”一响,宛若一块大石头高高的悬起。 『真打呀,不是开开玩笑的呀——』 两人彼此互视,他俩也没想到陆逊敢真的北伐,难道…真如关麟所说,东吴已经到了,要与陆逊比狠的地步么?赌他不敢屠城么? 如果是以往,或许鲁肃还敢赌,毕竟在鲁肃看来,陆逊是一个温文尔雅、谦逊有礼的翩翩君子,可现在的陆逊,他经历的是东吴的背刺,他怕是已经彻底的黑化了。 最后的结果如何?鲁肃不知道,但他能预感到,结局一定是两败俱伤,是江东的浩劫。 “大都督,此事要不先禀报吴侯吧…让他做决断。” 诸葛瑾提醒道。 “不用。”鲁肃摆了摆手,他艰难的抬头,期期艾艾的眼芒中露出的是深深的妥协,“其实,陆逊提的要求虽然无理,可考虑到他受到的委屈与误会,是东吴欠他的,如此去想…这些要求也不是不能答应。” 鲁肃的声音很淡,语气却极是坚定… 诸葛瑾惊愕的望向他,眼眸中流露出的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鲁大都督竟选择了妥协?』 “唉…”反观关麟,他意料之中的叹出口气,“我就知道,鲁大都督你太好说话了,你就是个老好人哪…为了东吴,为了孙刘联盟,啥都能妥协!” “云旗公子说的这句不假…”鲁肃提起了一份精神,展颜道:“人一辈子能做成一件事儿,已是不容易,我鲁肃就想把联盟这桩事儿做好,如今的局势下,曹贼未除,我等孙刘联盟前门驱虎,后门绝不可再进狼,何况,这陆逊还提出,能助云旗公子一臂之力,退了江夏的强敌,只要是破局,一切都可以商量!” 说到这儿,鲁肃深深的叹出口气,“如果需要一个人去丢了颜面,那就让我鲁肃去丢这份颜面好了。” “唉…”关麟极为勉强的叹出口气,“也就是你,如果是我关麟,他陆逊想都不要想,一定不会答应他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哈哈…云旗公子还是年轻气盛啊…”鲁肃浅笑一声,他缓缓起身,“等云旗公子再年长一些,经历的事儿多了一些,就知晓…人最大的力量不是征伐,不是蛮力,而是隐忍…是妥协…也罢,我即刻致信于吴侯,这些条件,让吴侯即刻着手去办!一个月内协助吴郡陆氏完成迁徒!” 看着鲁肃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关麟倒是没有体会到所谓的“隐忍”与“妥协”,他的心头唯独就是一种感觉。 ——『这钱还是要少了呀!』 走出此间衙署的正堂,鲁肃轻轻的长叹一声,他转过身形,顺着石子儿铺就的甬道慢慢向自己居处走去,夜静风寒,空气中突然有些浓厚的潮腥味儿,也许到了下半夜又会飘雪。 诸葛瑾与骆统快步跟上鲁肃。 骆统心中不忿儿,可因为上次的惩罚,长着记性…不敢抱怨。 诸葛瑾却是忍无可忍,“鲁大都督,这关云旗什么意思?他是要收编了陆逊与这三万陆家军士么?” 鲁肃没有回答,他想到了他与陆逊第一次见面时,也是在雪中。 以梅会友,畅论时局。 也是那时,经过一番畅谈,鲁肃对陆逊这个年轻人有了全新的认识,他笃定这陆逊将来必定是东吴的肱骨之臣,是希望! 也是从那时候起,鲁肃举荐陆逊,让二十一岁的他入孙权幕府,他也争气,从改名,到娶仇人之女,在海昌屯田都尉一职上大放异彩,赢得了孙权的信任,顺利执掌陆家,也顺利成为了东吴年轻一代的翘楚! 可现在,不过是几年光景,人事变迁,局势使然已至于此。 不由得…人不心生感怀,鲁肃的脚步也越迈越慢,越走越轻,刚转过假山一侧,突觉得面上一凉,伸手摸时,已是水滴… 仰起头极目四望,满天黑沉,根本什么也看不到,但肌肤和口鼻已先眼目一步,发现了开始轻轻飘下的薄雪。 这才刚刚入夜,雪已落地,看来明天应是冰晶粉饰的琉璃世界吧? 只不过,这一场雪后,陆逊与三万陆家军就彻底的归了荆州! 再次叹了一口气,鲁肃摇了摇头,仿佛是想要甩去胸口的烦闷一般,伸手抹了抹面上落雪湿潮。 “大都督…” 诸葛瑾看鲁肃的表情有些不对,连忙担心的问。 骆统则是扶住鲁肃,生怕他那摇摇欲坠的身形栽倒。 鲁肃则感慨道:“我也没想到,原来这关云旗想要的不是东吴的动荡,他想要的从来都是陆逊与陆家军哪!” “他布下了这样一出精妙的珍珑棋局,我们所有人都沦为他的棋子,而这棋局可怕便可怕在…即便我们中有人醒悟,可于结果…呵呵,没有任何改变!” 鲁肃的话让诸葛瑾一阵痛惜,“那…那就任凭陆逊与陆家军投了荆州?” “至少也比投了交州,比投了曹操,比跟我们对抗,要好吧?” 鲁肃接着感慨:“至少,这几年,孙刘联盟一致抗曹的决心不会变!至少陆逊被主公伤成这般模样后,还是我们的盟友!” 说到这儿,鲁肃重新迈步,眼角视野的边缘仿佛隐隐掠过一抹黑暗,这是幻觉…等他豁然回头,再行去捕捉时,眼前已无动静。 这一刻,他方才有了最痛彻心扉的感悟。 ——『有些人,一旦错过了,就永远回不来了!』 … … 冬风凛冽、刺骨,整个合肥城的气氛有些郁郁… 这已经是龟缩城池,高挂免战牌的第十天了,从上到下,所有的江东子弟无精打采,他们似乎根本看不到战胜那张文远的希望! 孙权在城内的官署养病喝药,顾雍走了进来问道。 “主公今日感觉如何?” 孙权苦笑,“还是老样子,一夜颠簸,辗转反侧…若不是我东吴将军无能,也不至于如此心神不宁!” 孙权提到的“东吴将军无能”,这其中包括甘宁、徐盛、韩当… 更包括那交州的吕蒙。 特别是那吕蒙,背刺陆逊都能被瞒天过海!都能被反手擒住! 如此蠢材,还能做点儿什么? 简直狗都不如。 “主公,鲁大都督的信来了。”顾雍连忙将鲁肃的信笺呈给孙权。 孙权接过,迅速的展开,他原本焦头烂额,看到鲁肃的信,本是欣喜之至…可随着眼眸望向其中的文字,孙权的脸色全变了。 “咚”的一声,孙权将这竹简重重的砸在地上。 他整个人也从床榻上豁然而起,那紫色的胡须无风自动,整个面颊都在发颤,颤的厉害,“那陆逊小儿疯了?鲁子敬也疯了么?” “主公…息怒。”顾雍一边劝孙权,一边连忙捡起竹简,迅速的扫过上面的文字。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顾雍也愣住了。 他不可置信,这…这些条件?这些狮子大开口的条件,鲁肃大都督竟…竟全部都答应了。 顾雍连忙揉了揉眼睛,再度扫视了一遍。 他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可无论是陆逊的条件; 还是鲁肃建议的全部答应,即刻着手迁徒吴郡陆家一族的族人… 甚至筹集三十万金,三十万石粮食,送往交州苍梧。 这些都无比真实、白纸黑字的呈现在眼前。 要知道,如此条件若是东吴答应了,那还有脸面么? “鲁大都督怎么会接受,陆逊这逆贼提出的如此条件?”顾雍沉吟道。 “呼…呼…” 孙权气不打一处来,“所以孤才说,那陆逊是失心疯,可孤的大都督也疯了…” 话音刚落。 “主公,不好了——”周泰匆匆闯入孙权的卧房,他惊慌道:“陆家军北上越过交州的边境,已经将‘龙川城’攻陷,正出兵向庐陵郡进犯…庐陵太守吕岱告急…” 这… 周泰的话让孙权的胸中涌出一股火辣辣的感觉,他稳了好久才出声:“这陆逊是胆大包天,他…他就不怕孤,屠了他吴郡陆家十万的族人么?” 孙权的这一句话,让周泰,让顾雍均是一怔。 他们知道,这是气话… 如今的局势,若是孙权屠了陆家十万族人,那与陆逊的仇恨就将是彻彻底底的不死不休。 “主公息怒…”顾雍连忙劝道:“主公莫是忘了,吕将军还在那陆逊的手上,龙川城也被陆逊攻陷,若是这时候屠戮他的族人,怕是整个东吴将彻底被鲜血浸染…那时候,何止是生灵涂炭,怕是…怕是东吴亦将国之不国!” 孙权的牙根紧紧的咬住,视线有些不稳:“那孤就任凭这陆逊骑在孤的头上么?” 这… 一下子,顾雍沉默了,他知道,此刻的孙权是动了真怒。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去触他的眉头。 周泰请战道:“末将请兵五千去庐陵郡抵挡那陆逊!” “五千?你挡得住么?”孙权的眸光幽深,他冷冷的问了一句。 这… 周泰沉默了。 陆逊手下有东吴最能打的山越兵,寻常的五千兵士,如何能与之匹敌? 可… 周泰还想请战。 “退下——”孙权长袖一甩,“尔等都退下,孤想要静一静,静一静…” 这一刻的孙权,他开始了权衡,权衡这北边的曹操,这南边的陆逊,这西边的关羽,权衡这前门驱虎,后门进狼,联盟的邻居也不好惹的局面。 甚至,孙权想的更远,当年群雄逐鹿,交州的士燮就交好曹操,更是在曹操的授意下,得到了天子赐予的玺印、封号,给士燮授意绥南中郎将,总督交州七郡,兼任交趾太守。 如今,陆逊投身交州… 合肥战事又如此岌岌可危,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交州又投了曹操,然后曹操与交州联合起来…南北夹攻! 若真如此,那东吴就岌岌可危了—— 孙权闭着眼,一时间,他只觉得头疼欲裂,他突然就明悟了,为何鲁肃要提议接受陆逊的全部要求。 这是两杯毒药… 两杯他孙权必须择其一灌入喉的毒酒。 这又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啊! 孙权思虑的功夫,顾雍与周泰已经走出了门… 周泰就打算离开了,顾雍连忙道:“先别走,等等?” “等啥?”周泰疑惑的问:“等主公心情不好,脾气上来了,把咱们给痛骂一顿么?” 顾雍无奈的浅笑一声… 仿佛因为他已经一眼能看到结局而有些无助,有些悲哀。 就在这时。 “来人——” 孙权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本已迈开大步的周泰,连忙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顾雍,然后两人一道再度步入这房间。 只见得孙权盘膝坐在床上,他是背对着顾雍与周泰,不想让他那深深的倦容与无可奈何的神态…被两人看到。 “主公…”顾雍与周泰同时张口。 孙权的声音细若游丝,语速又极慢,足够他吐出的每一个字让人听得清楚。 “陆逊的条件,孤都答应了…” “即刻去安排迁徒吴郡陆家的族人,沿途各州郡妥善安置,不得怠慢…更不得阻挠!” 说到这儿,孙权的倦容尤在,语气却突然加重,变得有些悲痛,却更像是歇斯底里,“还有,把孤的话告诉那陆逊陆伯言,现在他满意了么?满意了,就从孤的东吴滚…呼…” 孙权本想说“就从孤的东吴滚出去”… 可终究,哪怕是这番释放的话,孙权也妥协了,他用粗重的呼声将一切“爆粗口”的话遮掩… “告诉他,他若满意了,就从孤的东吴退回去吧,让他与孤,彼此间都留下几分情面!” 这… 孙权的话大出周泰的预料,却是与顾雍想的一模一样。 ——『还是鲁大都督眼界更远哪…还是鲁大都督对局势的判断更精准哪!』 ——『这一次,东吴是栽了大跟头了!』 是啊,诚如顾雍所想… 东吴的确是栽了大跟头,可除了鲁肃、诸葛瑾这几个明哲、洞悉这一切的。 怕是东吴的更多人,包括孙权在内,他尤不知,是谁布下的这个局,是谁再用一只看不见的手,操纵着这一切! … … 距离合肥仅仅百里,朝发可夕至的寿春城。 衙署正堂之上,一干谋士分列两旁,他们清一色穿着的是黑色的服饰,而公卿朝服分为五种颜色: ——春天着青色、夏天着红色、夏秋之际着黄色、秋天着白色、冬天着黑色! 唯独曹操穿的是极不正式的红色服饰,还有一件厚实的皮袄披身,这穿着打扮,在讲究以礼治国的当世,是绝对不妥当的。 换作其他人,得被满朝公卿、谏议大夫给喷死。 唯独曹操,任他随意穿着,也不会有公卿敢放一个屁。 “奏事——” 曹操侧靠在他的座位上,身躯摆了个舒适的姿势,一双虎目金光熠熠的扫视着在场的所有臣子。 却见曹植站出一步,“丞相,交州细作传来情报,东吴副将陆逊带三万陆家军反叛东吴,投靠交州,如今正在北上进攻东吴…已经打至庐陵郡。” 说到这儿,曹操变得郑重了一分,他缓缓起身,打起了几分精神。 “陆逊?反攻?交州?” 一连吟出了三个辞藻,曹操像是忽的想到了什么,“孤记得,那交趾太守士燮的绥南中郎将,总督交州七郡,还是孤封给他的!” 登时间。 曹操觉得,这陆逊与交州,突然就有点儿奇货可居,大有可为的味道了! … … (本章完) 第二八七章 这是那碧眼儿欠我们的!他该! 绥南中郎将,总督交州七郡—— 曹操提出这么一句。 程昱站出一步,“丞相,这交州的情形,臣知道一些。” 程昱开始细细的讲述交州士燮家族的前世今生。 “中平四年,士燮被任命为交趾太守,由于那时的交州刺史向各地收重税,引起反抗被杀,州郡秩序混乱,从那时起,交州就渐渐的脱离了朝廷的控制,士燮名义上是效忠于朝廷的交趾太守,实际上已成为割据岭南各郡的军阀!” “士氏的亲族多出任交州的要职,其弟士壹兼任合浦太守,二弟士,三弟士武兼任南海太守…这些年中原纷争,群雄逐鹿,交州倒是成为了一方乐土,大量中原与北境的百姓迁徒到交州,这些年交州的发展十分繁荣,算是富甲一方!” “而这士燮家族,因辖地偏在万里之外,所以威望尊贵至高无上,士燮出入时鸣钟响磬,备具威仪,笳箫鼓吹,车骑满道,常有几十位沙门夹在车马群中焚香…就连他的妾室出门,都乘坐配有盖帷的小车,子弟都有兵士骑马跟在身后,尊贵显赫至极,如此仪仗,就连交州以南的南越王也不曾拥有!” 说到这儿,程昱顿了一下,继续开口。 “在丞相与袁绍官渡之战后,丞相率大军北伐,为了加强控制交州,丞相也曾又派去新任的交州刺史,但或死或逃,没有一个得到善终。刘表仗着坐拥荆州九军,兵甲数十万,开始染指交州…趁机派出自己的心腹去做交州刺史!” “丞相那时为避免刘表的势力过于强大,就表奏朝廷,赐予士燮玺印、封号,丞相还亲笔书信,‘交州地处与中原隔绝之处,南面依江面海,朝廷的恩命无法宣达,臣下的话受到塞阻,得知逆贼刘表又派赖恭窥视南土,现在以士燮为绥南中郎将,总督交州七郡,兼任交趾太守如旧!’” 这才是士燮交州七郡督的由来。 也是曹操与士燮建立起联系的开始。 “从此之后,士燮每年都会将贡品带到许都,可道路隔绝,许多次贡品都无法送达,但士燮从来没有放弃,丞相感动,还封士燮为安远将军,封爵龙度亭侯!直到建安十五年,赤壁之战后,局势翻转,士燮家族被迫依附孙权,成为东吴的附属国,至此…士燮家族不再向朝廷进贡!” 程昱娓娓讲述的便是整个交州,整个士燮家族的前世今生… 曹操一边听,一边左右踱步。 到最后,他的眼眸停留在曹植的身上,“子健,你来说,以你之见,陆逊反叛东吴,投靠交州士燮家族,反攻东吴,孤当如何?” 曹植拱手道:“孩儿觉得…当分别以朝廷和父亲的名义嘉奖交州,发布诏书,让其继续进攻东吴腹部。如今合肥局势危如累卵,孙权无法分兵,陆逊与交州的反叛,这对于东吴是釜底抽薪!” 此言一出,曹操略微沉吟,没有点头也没有否定,他环视着周围。 却见司马懿的嘴角,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正与曹操的目光相碰。 “军司马?你有何见解?”曹操把话引到司马懿这边。 司马懿沉吟了一下,“依臣之间,陆逊与陆家军北伐,不过是虚张声势,是为了向东吴提出条件。” “条件?”曹操狐疑的望着司马懿。 “吴郡四大家族,顾、陆、朱、张,会稽四大家族‘虞、魏、孔、谢’,陆氏在其中的地位位列第三席,其家族早已在东吴盘根错节,岂是区区几万陆家军这么简单,陆逊是要逼使东吴答应,不伤及其族人,所以才会与交州士燮家族北伐…” “至于交州七郡督士燮,他若有进取之心,早在群雄逐鹿中原之际,就该引兵北上…那时候的他按兵不动,发展交州,将交州打造成一方乐土,收留万万千千无家可归的黎庶,或许这于天下难民有功,却也证明他与刘表一样,是固守之主,没有开疆拓土之野心…所以…” 司马懿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不等他全部把话说完,曹操抢先道。 “你的意思是,交州与陆逊的兵马很快会退!” 司马懿回道:“这取决于孙权何时答应了陆逊的条件…” 这… 曹操再度踱步,他低头沉吟,并没有思索太久,他对孙权太了解了,这小子打仗不咋样,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想到这儿,曹操无比笃定的张口,“若是那孙仲谋,他定会同意!” 话说到这儿,曹操接着问司马懿。 “那依你之见?当如何?” “派使者去交州,面见交州七郡督士燮,重赏士燮的同时,劝陆逊与其兵马顺水路而上,过湘江,走水路直接北上投诚于丞相!如此一来,丞相得一支擅长水战之兵马,再不惧怕荆州关羽水军、东吴水军…此所谓如虎添翼!” 司马懿侃侃而谈… 他的话让周遭的一干谋臣不由得沉思,不由得低头去琢磨,可琢磨着琢磨着… 他们纷纷颔首,司马懿这话虽有些大胆,可考虑到如今荆州与东吴的兵马集结在战场上,陆逊的船队没有人能阻拦,只要解决了补给问题,却是个不错的主意。 “原来如此——” 曹操重重的点头,他转向一旁,望向正堂一侧高高挂起的荆州、扬州、交州的舆图。 他虎目凝视着司马懿,他知道,如今的司马懿不是在替他曹操谋划,而是替子桓立功啊…是在替子桓积攒能量,积攒对抗他曹操的能量。 这一次的功劳,若是立下了。 陆逊与其陆家军也将成为曹丕的拥簇… 作为功勋之臣司马懿与一众豪门氏族,则顺理成章的推举曹丕为世子,到时候,他曹操立曹植的希望就彻底覆灭了。 曹操已经能深刻窥探到司马懿的“野心”! “子健?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孩儿觉得,军司马的主意更好——” 曹植的回答又一次让曹操深深的失望了。 ——『果然,子健还是那个不善权谋的公子!』 心念于此。 忽然,曹操感觉一阵目眩,他捂住额头,一旁的许褚连忙上前去扶住曹操,在许褚的搀扶下,曹操方才站稳。 “丞相…” 一众文臣关切的问。 曹操喃喃道:“司马仲达,你献的计策,你去交州把那陆逊带回来!” “孤要你带着陆逊,把孤的江夏夺回来——” … … 安陆城,一处馆驿之内。 朱灵的儿子朱术那徘徊犹豫的身影投在窗子上,他的面颊显得很是挣扎。 就在白日,他与父亲朱灵又一次提出去鸡鸣山焚烧粮草,可关麟的态度反常至极,原本对烧粮极感兴趣的他,变得有些冷漠… 甚至告诉朱灵与朱术,此事休要再提。 这… 朱术毕竟年轻气盛,他与父亲冒着极大的风险投身敌营,是来立功的,不是来虚度光阴的! 若是无法引蛇出洞,那鸡鸣山中“十面埋伏”、“瓮中捉鳖”的计划与部署,不就胎死腹中了么? 这… 朱术向左踱步,走到头,再度向右踱步,又走到头。 反复几次,就连他的父亲朱灵也看晃了眼。 朱灵淡淡的说:“怎么这般沉不住气?” 朱术深深的叹出口气,他解释道:“这…这没理由啊?咱们已经投诚了这么些时日,为了配合咱们,于禁将军那边几乎把一切都做的无比真实…整个事件,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纰漏,可为何?这关麟一反常态,就是不去进攻鸡鸣山呢?难道是他…他看出了爹的诈降?” 看着儿子如此沉不住气,朱灵微微摇头,“沉住气,再说了,那关麟有明确说,不去鸡鸣山烧粮么?” “可他不让我与爹再提此事!”朱术连珠炮似的开口。 朱灵顿了一下,又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方才爹也在思虑这个问题,起初也是想不通,这万无一失的计划,关麟怎么就三缄其口起来了,后来爹想通了,咱们设身处地的站在他的角度想想,若是进攻鸡鸣山,兵太少…难以攻陷,兵太多,又没有兵力驻守安陆城!呵呵,如此去想,这关麟怕也在犯难吧…” “那,就这么耗着?”朱术的耐心俨然已经耗尽了。 朱灵则捋着胡须,感慨道:“孙子曰: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至于这关麟,爹能看到他眼眸中的期盼,爹这一辈子识人无数,人或许会作假,可眼睛不会说谎,他从未放弃这鸡鸣山的战机,或许,他今早是为了隐藏他的目的,不出所料的话,他已经开始暗地里调集兵马了!” “调集兵马?”朱灵的话让朱术一下子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可要从哪调集兵马呢?是他的兄长,驻守江夏其余各城的关平?” “不…”朱灵摆了摆手,他的面颊朝西,望向的是襄樊战场,“你别忘了,徐晃将军在首战败给关羽后,就高挂免战牌了…” 啊… 朱灵的话点醒了朱术,“爹的意思是,关麟会让他爹关羽去攻鸡鸣山?”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凭着襄樊战场的局势,关羽那边抽出万余兵马,并不难!”朱灵眯着眼,因为提到关羽,难免心头生出一丢丢畏惧,可这一抹畏惧只存在了一瞬之间,就全部消除了。 他有一种看穿了关麟的感觉,包括关麟的一切想法、一切图谋,都被他悉数看穿了。 这也让朱灵变得更自信了许多,他的语气深沉且笃定。 “呵呵,无论是谁,这鸡鸣山有进无回!” … … 一艘乌篷船去势如飞,荡开翻涌的波涛,起伏在一望无垠的江面上。 司马懿与张春华坐在船头,望着这寒冬之下,两岸遥远缥缈的青山,因为那繁茂的树木,还有薄薄的雾气,此间交州显得更加美轮美奂,仿若置身幻境一般。 司马懿轻声感慨:“四季如春,青山如黛,怪不得交州士燮家族从未妄图染指过中原,染指过北方,如此一方乐土上的人民,已经过的足够富庶与恬静,怎么会有进取之心呢?这也是为何孙权派陆逊进攻交州,最终功亏一篑的原因吧!” 张春华说,“孙权想用战争来换和平,可这里的百姓早已有了和平,陆逊手上有兵,可这里的百姓为了护佑和平,一定会全民皆兵,不惜舍命也要守护自己安定的家园!” 司马懿喃喃:“人心向背——” 来到交州苍梧郡的广信城,司马懿与张春华没有立刻去拜见士燮,而是先寻了一处客栈,客栈中有一面大铜镜。 在司马懿的提议下,张春华在帮他穿上崭新的曹魏使者的官服。 张春华低声问:“要如此郑重其事么?生怕别人认不出你是曹魏的官员…” “呵呵…”司马懿笑了,“交州士燮家族与曹丞相早就有联络,就连士燮交州七郡督的官衔还是曹丞相册封的,赤壁之战后,因为地缘原因,通往北方纳贡的路被彻底堵上,东吴又日趋壮大…士燮家族这才不得以依附了东吴,可这些年…东吴内部发生了这么多事儿,死了这么多人?孙权为人主如何,士燮心头定然有一本清楚的账目,所以…” 张春华顺着司马懿的话:“仲达的意思是…士燮家族还渴望依附于曹丞相?” “这是自然!”司马懿语气笃定。“特别是现在,与东吴彻底决裂后!” “那…”张春华却眨巴了下眼睛,“为何不能是刘备呢?如今荆州与交州相连,背叛东吴投靠刘备也有可能吧?” “不可能!”司马懿目光幽幽,“关羽是义士,他最看不起的就是朝秦暮楚、两面三刀的小人,纵使士燮依附,也定会被关羽回绝!再加上孙刘是联盟啊,自从交州背叛东吴后,刘备是绝不可能接受交州的投诚…这会让孙刘联盟嫌隙丛生!” “可仲达不是说,孙刘联盟本就嫌隙丛生么?”张春华接着问。 “此‘嫌隙丛生’非彼‘嫌隙丛生’!”司马懿幽幽的回答,随着这句话的落下,他话锋一转,“好了,不说这个了…我该去送上拜帖了!” 张春华突然坚持,“我要陪你去!” 司马懿一惊,“那怎么成?” 张春华正色道:“我穿上男装,你都认不出来,有什么不行?我可不是来陪你悠游山水的,不管这交州的士燮是豺狼虎豹,还是洪水猛兽,我都要在你身边!” 看着张春华如此坚毅的模样,司马懿妥协了。 要知道,他的夫人,可是年轻时就号称“春小太岁”的张春华呀! 司马懿,至少现在的司马懿,还是个疼老婆、怕老婆的男人! … … “不会吧——” “答应了——” 一连两声陆逊的惊呼,从广信城衙署内,一处厢房传来传来两道惊呼。 随着这道声音,陆逊也几乎惊掉了下巴。 而同样的惊讶的还有他的儿子陆延,有他的夫人孙茹,还有太史享、孙绍…甚至,就连韩玄都有些意外。 至于,造成所有人惊讶的原因,不是别的,乃是孙权派使者传来的这封回执。 ——陆逊提出的所有要求,孙权全部都答应了! 乃至于吴郡陆家的迁徒已经开始。 东吴赔偿的钱粮也在路上…所有沿途州郡无比给予方便。 甚至,允许陆逊随时派人入东吴去监督进度。 只是孙权又多了一条,陆家军即刻从龙川城,从庐陵郡退兵。 韩玄是第一个从惊讶中回过神的,他“吧唧”了下嘴巴,感慨道。 “我就说,咱们该要五十万金,五十万石粮,要不是你们坚持,怎么会只有三十万…诶呀,凭白亏了二十万哪…这是多少钱粮啊!” 韩玄一个劲儿的摇头… 他感觉他的心在滴血,长沙郡一年的收成,一年的税赋怕是也没有二十万这么多。 总而言之,就是感觉亏了一个亿! 孙茹则是感慨道:“看来,诚如云旗公子所言,孙权的后方是真的没有什么兵了…这次,伯言是趁火打劫也好,是漫天要价也罢,总之,我们的目的达成了。” “怎么会是趁火打劫呢?”陆逊的眸光一下子变冷:“这是那碧眼儿欠我们的!他该!” 哪怕是孙权答应了陆逊的这些条件,并且付诸于行动。 但,陆逊是不可能原谅他的。 陆家与孙权的前仇旧恨,终有一日需要彻底清算!这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短暂的沉默… 陆逊张口道:“那接下来?” 陆逊虽然嘴上在说,可表情中却带着几许复杂的情绪,像是有一些话,他不吐不快。 到这份儿上,他索性也就不藏着了。 “韩老,其实我有一番话,一直想说。” “我与伯言也算是忘年之交,伯言但说无妨。” “江东的闹剧结束了。”陆逊沉吟道:“陆家背井离乡,总算是脱离了东吴的掌控,彻底的独立,孙权亦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看似,这个闹剧没有胜者,可我细细的去想…我却惊讶的察觉,是有人收益的!最大的受益人是关四公子啊!” “他如此年纪,却能有这般心智,的确很难不让人心悦诚服…” 陆逊这一番话无异于表忠。 言外之意: ——你关麟的谋算,我知道!可,这般缜密的谋算,将所有人算计其中,让人就算察觉了,也无法改变,这等阳谋的设计,才更让人心悦诚服! 这… 韩玄突然有几分被看穿了后的拘谨。 不过,只是经历了一个刹那,他就爽然笑道:“云旗公子可是十分看重你陆伯言哪!” “不!”陆逊直接摆手,“我看,他是想把东吴年轻一代的希望,统统的拉到荆州…” 陆逊的神色端凝,语调开始变得更加认真。 “先有诸葛元逊,后又是我陆逊,如今就连太史享、孙绍也要投往荆州…关四公子的眼界又何止是我陆逊一人呢?当然,我这么说,韩老不必为云旗公子解释,这本就是大争之世,每日世间纵横变幻的都是鬼蜮伎俩,都是明枪暗箭,比的就是谁更旗胜一招!” 说到这儿,陆逊顿了一下,他的语气变得低沉,却厚重了不少。 像是他提到的人,提到的事儿,让他打从心里,由衷的佩服! “而面对曹操,面对硕大的九州半的疆土,云旗公子才看的更远!” “孙刘联盟无论是何等坚不可摧,可这毕竟是联盟,古往今来就没有联盟不破裂的,早晚一天孙刘联盟也会破裂,可一旦破裂…无论是任何一方都不足以面对强大的曹操,从这个角度去思虑…阴谋也好,诡计也罢,在联盟存续的时候,尽可能多的积攒力量,将敌军、将友军的能量积攒到自己的手下,这样…才会在联盟破碎时,拥有抗衡曹操,防范昔日盟友的资本哪!” “设身处地站在关四公子的角度,若我能更早的明悟,能早的洞悉到这时局,我也会这么做,只不过,我不会像他做的这般出色!他的眼界、心智、对人心的把控、对战略的规划,让我有一种感觉…” “——或许,他真的能够击溃曹操,重铸这危如累卵的汉室!完成这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而我陆逊与陆家军能成为其中的一员,成为创造历史的一员,该是与有荣焉哪——” … … (本章完) 第二八八章 我纵容的是你啊!曹公得人 人生总是要有一个目标的。 当然,其实对于普通人而言,就算无法实现也没有什么关系…日子照样过。 可陆逊不一样啊! 他从小就是个有目标,且目标明确的人! 曾几何时,他的目标就如他那个“逊”字般,就是驮着孙家,就是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向上爬,爬到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上的位置! 这些年,他也是如此一步一个脚印的迈步向上。 尽管如履薄冰,尽管如临深渊,尽管在孙权这么一个“外表和善,内里阴险”的主公身边。 可陆逊,凭着他的心智与谋划,其实已经半只脚迈向成功了。 如果不是他与夫人孙茹去了趟江陵; 如果不是为了那批黄老邪的军械,在关山石洞中大打出手,引起了孙权的误会; 如果不是为了自证清白,主动提议进攻交州; 如果不是孙茹突然出现在交州,如果不是鸿雁再起,让巨大的误解笼罩在陆逊的心头。 如果不是陆家军折戟,如果不是步骘、陆绩死在了郁林; 如果不是孙权与吕蒙的背刺,那他陆逊,他的目标还是会一如既往,哪怕是与虎为谋! 倒是现在,操刀必割,执斧必伐,局势使然,老天爷给他陆逊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他的目标不见了,他一度仿佛坠身于万丈深渊之间…他一度眼睛里没有了光。 可突然,他发现了一件比“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向上爬,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陆高”更值得拼一把,搏一把的事儿。 ——中兴汉室! 呵呵… 以往他从未想过这四个字,甚至别人提起,他还会冷笑…还会讽刺。 腐朽到骨髓里的汉室?还能有救么? 可偏偏,那位神乎其技的关四公子愣是将他拉到了这艘“中兴汉室”的大船上,让他陆逊与这四个字深度捆绑。 这虽非上了贼船,可陆逊亦是身不由己! 当然… 话说回来,陆逊的高祖陆闳做过尚书令; 他的曾祖父陆续做到过会稽别驾; 陆逊的祖父逊色一些,没当官; 倒是其弟弟陆康,担任庐江太守; 从这一代起,陆家三房就没落了…陆逊的父亲仅仅是个城门校尉! 从这个角度去想… 倘若,陆逊能做回他高祖陆闳做到过的汉的“尚书令”。 那岂不是证明,是他陆逊真正的中兴了陆家一族? 做到了他祖辈,乃至于陆家最高一级的官员,不是地方官员,而是朝廷官员,是肱骨之臣哪! 这难道不是另一种版本的“一步一步向上爬”,不是爬到“顶端”了么? ——与有荣焉,满门荣焉哪! 呵呵… 陆逊不由得浅笑。 以往,尚书令这样的官衔,他想都不要想,可偏偏,因为这关麟…似乎这朝廷的“尚书令”也并非是遥不可及。 也直到这一刻,他陆逊方才理解诸葛恪的决议,在这乱世——选择,永远大于努力啊! 这么想,陆逊觉得以前的格局小了。 以前的格局就是偏安一隅,困兽犹斗,能做到偏安一隅的“一人之下”又如何?能有朝廷的“尚书令”显赫么? 如今的境地,虽是迫不得已,但眼界大开。 登时,逃离的“东吴束缚”的陆逊,他的感觉就一如——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这时候的孙茹感慨道:“不论如何,我等总算从孙权的手中逃出去了…” 韩玄捋着胡须,“恭喜伯言,恭喜夫人哪…” 就在这时。 “哐哐”的敲门声响起,随着同时传出的呼喊,是士徽。 因为先是对立,又是合作一道进攻苍梧郡,士徽与陆逊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而往往这种情义会让两人的关系迅速升温。 “徽兄?何事如此惊慌。”陆逊打开门,直接兄弟相称。 “出事儿了…”士徽的语气有些紧张,还带着些许警惕,“就在衙署的正堂,魏国的使者司马懿带朝廷的诏书与曹操的诏令来见父亲?料想…来者不善,父亲让我唤伯言去正堂!” “什么?” 士徽的话让陆逊一惊… 他与韩玄彼此互视,两人立刻跟着士徽往正堂方向去了。 到门口时,士燮的另一个儿子士颂早就等在这里,“跟我来,咱们从后堂入!” 此刻,后堂的门早已打开。 只这么一个细节,陆逊就完全感受到士燮的态度… 这不单单是让他陆逊与韩玄悄无声息的听,更是不打草惊蛇,是让陆逊与韩玄趁机算计那曹魏一把! 心念于此,陆逊不由得感慨道: ——『这交州士家与关四公子的关系,还真是深厚啊!所谓‘疏不间亲’也不过如此吧?』 想到“疏不间亲”这四个字,他陆逊想到这些年对孙权做的… 登时就有一种统统都喂了狗的感觉! 不多时,两人被士徽、士颂引着入后堂,因为只是隔了一扇屏风,故而前堂的声音一清二楚。 似乎,那司马懿才刚刚走上石阶,正要步入这正堂,他带了一个随从,身形不算魁梧,却是格外的秀气… 只听得站在最外围,迎接司马懿的士壹张口问道: “有五年了吧,曹公都没有派过使者前来此间,怎么突然曹公派你司马使者前来交州呢?这一路要横穿荆州与江东,司马使者又是如何到交州的呢?” “从荆州与东吴之间的河流顺流而下…”司马懿语气和缓,却又带着大国使者的气场,“阁下不会以为区区荆州,区区江东能拦得住我大魏上国使者南下的脚步吧!” 别看司马懿说的趾高气昂。 事实上,他就是与夫人伪装成寻常小民,买通守关将士,顺东吴水路而下。 往往这种一男一女的普通小民,守关将士…他们均会予以方便。 甚至,无论是江东的孙权、还是荆州的关羽,都会乐意见到北方百姓的南迁…这些都是重要的劳力啊! 因为司马懿回答的音调,大堂中数十官员带着好奇纷纷探望向他,陆逊与韩玄在后堂,也能窥探到这位司马懿的风采。 陆逊心头喃喃:『倒是不卑不亢。』 韩玄则是一边捻着胡子,一边眯起了眼睛。 他突然生出一种感觉。 『又有大户来了——』 … … 江夏郡,安陆城。 距离官署不远处的库房内,存放着大量的陶罐,这是关麟这段时间派人四处收购采买来的,足足有五千之多。 要知道,采买到这些大小规格类似的陶罐可并不容易。 在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日常用陶的质量每况越下,数量日渐减少,主要流行的是随葬用陶和建筑用陶…尤其是瓦当。 (ps:瓦当是指屋檐最前端的一整片瓦,是装饰美化檐头的建筑附件) 所以,别看只是五千陶罐,却几乎是集整个荆州之力了… 单单江夏能采买来的连个零头都不够。 此刻的关麟正用手在触碰着这大小相似的瓦罐,感受着其中的触感。 可越是触碰,不免有些失望。 ——『与后世的瓦罐比,太软了…不过,作为燃烧弹…啊不,是抛掷物,应该是足够了。』 诚如关麟所想,三国时期的瓦罐均为火度较低、质地松软的灰陶,与前代实用的硬陶有显著区别… 当然,哪怕是灰陶…储藏些物件、粉末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等等… 关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些极难收集的齐齐整整的陶罐都出现了… 可?那货呢? 蒋干呢? 关麟琢磨着。 ——『这蒋干不是带着一队民工上山去挖掘“火镰”了么?』 ——『怎么这都快一个月了,啥消息也没有?』 ——『人呢?这是出工不出力么?』 的确,关麟来到安陆城后,除了马不停蹄的准备迎战外,还办了一件事儿,准确的说是三件事儿。 分别给原本的蒋干、王粲、阮瑀各自安排了一件事儿。 王粲的事儿,是写一本“小书”! 阮瑀的事儿,是编排一出“小戏”! 蒋干,这个被后世课本“蒋干盗书”黑了几千年的人物,关麟寻思着,他本是安陆县县长,对此间算是比较熟悉,再加上古籍文献中记载的还是有些能耐的… 故而…关麟特别对他委以重任。 至于这重任嘛! 安陆城,作为后世的“大孝感”,关麟可太熟悉了。 除了知道这是“中华孝文化之乡”外,知道这里有“四大怪”外,关麟更知晓,孝感还是“膏都”、“盐海”、“磷山”…蕴藏着丰富的地质矿藏。 当然,如今正处于战时的状态… 膏和盐去提炼…俨然没有那个时间。 同样的,膏和盐虽然重要,但是比起“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提及麟… 关麟直接想到的就是后世战争中白磷弹,烧皮蚀骨,人称“地狱之火”,堪称战争中最恐怖、杀伤力最惊人的武器。 当然… 关麟要做出导弹难度太大,可利用白磷的燃点,辅之以油。 只需要一把火…可以旦夕间将数万敌军焚烧殆尽! 这可比制造火炮的难度要简单许多。 这也是,关麟脑海中“燃烧弹”的雏形… 比起秦弩的慢成型,这个“燃烧弹”只需要白磷的量充足,就足够实现。 故而,关麟派蒋干去做的不是别的,就是寻找白磷…不对,这个时期白磷的名字是叫做——火石、火镰! 要知道,火石、火镰在这个时代,可是极其珍贵的燃料。 但凡火石、火镰储备充足,曹操也不会在草船借箭时,不放火矢。 至于…有着“磷山”之称的安陆县,其中白磷具体的分布,关麟记得没有那么清楚,只有些印象,在后世…是在小悟乡四方山一代。 巧了,这个时代…安陆城附近真的有座四方山。 关麟索性就让蒋干去四方山寻找、挖掘这火石、火镰! 可这都快一个月了,关麟倒是听说蒋干也没偷懒,带着这些人早上出去了,晚上就回来了,可…有个毛的火石。 关麟已经觉得有些所托非人的味道了。 张星彩好奇心强,此刻正饶有兴致的望着这些陶罐,“云旗弟?你整这么多陶罐作甚?这个能帮你烧了那鸡鸣山的粮草么?” “如果某人稍微可靠点儿,保不齐就真的烧了…”关麟无奈的张口。 “某人?”张星彩好奇了,连忙追问,“谁呀?” 关麟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吩咐一旁的士武,“士叔,如果今夜那蒋干还是一无所获的话,就得辛苦士叔去挖掘下那四方山!” “我别的没有,一身力气还是有的…”士武拍拍胸脯,“交给我,云旗公子放心就好!” 看着士武一本正经的模样,关麟感受到的就俩字——靠谱! 话音刚落… “报——”一名部曲快步闯入,连忙禀报道:“蒋干先生请太守赴东城门…说是,太守吩咐找的东西,他找到了,也运回来了!” “找到了?”关麟一怔… 他的目光再度扫过面前的陶罐,如果说,现在这一枚枚陶罐就是温顺的鹌鹑,那有了白磷,这些陶罐,那就是凶猛的老虎啊,还得是带上翅膀的那种! 『这年头,真能用上燃烧弹,那就再送给曹操一场大火——』 心念于此…关麟的迫不及待已经是呼之欲出。 “前面领路——” … …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琴瑟和鸣,奏的曲目是《诗经》中“小雅”一篇中的“鹿鸣”。 这首曲子奏出了颇有交州韵味的儒学味道,让人不由得想到,这位交州七郡督士燮还是位儒学的大家。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随着一手执节杖,一手执册书,气度潇洒的司马懿走上这广信城的衙署正堂,士變张口欢迎。 司马懿躬身行礼,“臣魏国行军司马司马懿,奉魏公之命,致意安远将军、龙度亭侯!” 士燮含笑:“建安十三年以前,魏公屡屡派使者前来交州,吾亦是向往魏公风姿久已,可建安十三年,一把赤壁大火,将魏公南下的志愿泯灭,再也打不通中原与交州之大道,吾空自牢想,甚为遗憾!” 这说不上是嘲讽,却是点明了曹魏的伤疤,司马懿神情从容道:“魏公知将军心向汉室之诚,许都乃是汉室正统,故魏公遣臣特来奉上天子册封圣旨,天子加封将军为骠骑将军,领交州牧,封镇南侯,共讨叛逆,请将军预备香案接旨!” 士燮一怔,未料到司马懿带着汉室天子的圣旨,正犹豫怎么回答,站在首位刘熙拱手,“在下刘熙,北海郡人,避祸于交州,在下斗胆问,这封圣旨,乃是天子所书?还是魏公所书?” 司马懿含笑,“既是圣旨,自然是天子所书。” 刘熙冷笑,“天下人皆道,魏公挟天子以令诸侯,交州虽距离中原数千里之遥,可如此说法却也是颇为盛行,难道…天子不是被魏公囚禁于许都?这封圣旨,吾主不接也罢!” 司马懿仍然含笑,“昔日天子流离,群雄袖手,汉室几亡,是魏公迎天子以理敬,筑宫室以尊养,而魏公亲冒矢石,征讨叛逆、招抚诸侯,乃有今日之中原…非魏公,何来天子?非天子?何以天下?又何来敕封交州七郡督之职衔?何来如今的安远将军、龙度亭侯?刘先生提及囚禁二字,骇人听闻,不知天子受难之时,刘先生何在?噢,对了,刘先生是避祸于交州…既如此,刘先生何必以己之不忠,陷魏公也于不忠呢?” 张春华第一次听到丈夫在这么多人面前侃侃而谈,忍不住抿嘴一笑。 刘熙又急又怒道:“我只说今日事,谁与你论当年勇?” 司马懿笑:“安远将军从一个交趾太守,做到如今的交州七郡督,中原的士人中前往依附避难数以百计,单单我能念出名字的就有袁徽、许靖、刘巴、程秉、薛综…还有刘先生你!难道这些人投靠士燮将军,不是因为士燮将军的忠君么?难道士将军屡屡受到朝廷册封,不也是因为忠君么?如今圣旨已下,为汉室讨贼,有何不妥?” 刘熙还想说话,却被士燮喊停,“要吾讨贼?不知贼是谁?” 司马懿平静的说,“关羽!孙权!” “哈哈哈…” 这次刘熙又哈哈大笑,“关羽乃天子亲封汉寿亭侯,孙权则是三代基业下的江东,亦是天子亲封的讨虏将军,会稽太守…岂有交州讨伐汉臣的道理?” “奉天子之命者为忠,逆天子之命者为奸,孰忠孰奸,士燮将军与刘先生比我更清楚,何况交州世外之地,我亦不忍让交州染指战场,却是听闻陆逊与其族人被吴侯陷害,险些身首异处,与其漫无目的北击东吴,被孙权以陆家族人要挟,不如随我一道返回荆州,釜底抽薪进攻荆州!魏公是要打通一条中原与交州的通道,让士将军的名声能够传扬于天下,让士将军的儒家学识能够为天下士敬仰!” 刘熙闻言怒喝:“大言不惭,你再如此胡言乱语,我便斩了你!” 司马懿身侧的张春华握住了佩剑,冷笑道:“好啊,原来这就是交州士家的儒学造诣,还什么有朋自远方来,呵呵,不怕人耻笑,就让大家看看交州到底是何嘴脸?” 刘熙拔剑砍去,“你是何人?” 终究因为刘熙是文人,他的剑被张春华轻松用剑鞘架住,回道:“使者而已!” 士燮微微有些动怒,“都退下!” 刘熙隐忍而退… 张春华也退到门外,可她能看出来,仲达的话还是击中了这士燮的软肋,丈夫的风采让她油然生出赞叹和爱慕。 倒是屋子后的陆逊有些惊诧…他凝着眉,有些无法理解。 很快,他的目光转到了士燮的两个儿子士徽和士颂身上… 陆逊小声问道:“为何士将军要纵容那刘熙如此羞辱这曹魏使者?若是直接答应他?不好么?何必要让那使者舌战群雄!” 士徽与士颂彼此互视,旋即浅笑出声。 如此浅笑更让陆逊一头雾水。 终于,沉默许久的韩玄张口了,他压低声音,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他轻声对陆逊道:“伯言,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云旗公子的安排呢?” 啊… 陆逊不可思议的望向韩玄,一双瞳孔从微微睁开,到不断的睁大,到睁大到极限。 他是绝顶聪明之人,方才是当局者迷…如今被韩玄这么一句提醒。 他全明白了。 ——『怎生忘了那曹操生性多疑,他一定会更愿意相信,经过千难万阻…才争取到的!』 陆逊方才想到这里… 士徽朝他笑了笑,旋即面色一改当即咆哮着走入正堂:“分明是你家魏公最近吃了败仗,我听闻江夏与荆襄可都败的极惨,这才派你向我爹乞兵,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乞讨者!可笑!” 士徽说话的时候,司马懿一直在观察士燮的表情。 通过他听到这番话时眉宇间的变化,司马懿能笃定,这位新来的公子,他的话并不代表士燮的意思,索性含笑望着士燮。 只见士燮余光微微瞟向后堂,他所在的主位正好能看到屏障后的陆逊与韩玄,他与韩玄隐晦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士燮笑道:“司马使者好一张利口,册封一事,吾与这些手下还需再行商议,司马使者先回驿馆如何、” 司马懿躬身:“此事事关交州的未来,还望士将军三思而行,能做魏公的朋友,千万不要做魏公的敌人,懿言尽于此!” 士燮太守:“使者请——” 司马懿彬彬有礼的退了出去,刘熙愤愤然:“主公为何纵容他!” 士燮故意抬高声调,让门外的司马懿足够能听清楚,“我纵容的是你啊…曹公得人,曹公得人哪!” 司马懿带着张春华走下丹墀。 张春华满是疑窦的问:“仲达?这交州士家…会接受魏公的册封么?” 司马懿仍端着持重的步伐,低声道:“之前我还不敢笃定,现在我敢说…他一定会答应!” 张春华补充问道:“那么就是你赢了?” 司马懿低声:“丞相可是要我把陆逊与江夏一并带回去,赢了这种话,那得等打败那关家四郎后再说!” 张春华笑:“那你也赢了!” 司马懿禁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ps:(今天就这一章了,输着液单手码的…) (精神与状态已经不足以再支撑一章…) (明天状态好些就恢复两章,状态一般,至少也有一章…体会到病来如山倒的感觉了。) (本章完) 第二八九章 魏公已经春秋六十岁了—— 苍梧郡,广信城。 还不到正午,陆逊走入衙署的一处安静的偏房,打量着窗明几净的屋子,脸上却无半点颜色。 士燮与韩玄早就等在这里,韩玄侃侃道。 “士将军,已经到这一步了,伯言也猜出了个大概,咱们该告诉伯言一切的真相了吧?” 士燮缓缓点头,笑着感慨道:“伯言惊为天人的那八牛弩,此前我只说是从‘黄老邪’处采买,可想必伯言已经猜出,‘黄老邪’就是云旗公子啊!” ——『果然!』 陆逊深深的抬眸,迎上士燮与韩玄的目光,“所以,程秉救出陆绩,八牛弩击杀陆绩,击杀步骘,这也都是云旗公子的计划么?” “不!”士燮轻轻摆手,“利用陆绩拖延伯言与陆家军的攻势,为八牛弩的运送争取时间,这是云旗公子教授的不假,但陆绩被救出是个意外,击杀步骘更是个巧合,我更愿意说这就是天意,是老天助云旗公子一臂之力,也是老天助伯言脱离苦海!” “所以…”陆逊感慨道:“后面吕蒙的背刺,一切都在你们的预料之中…” “算是吧…” “那这魏国使者司马懿?”陆逊再度提出疑问。 这次换作韩玄回答,“云旗公子也预料到,一旦伯言反攻江东,势必会引得曹操的侧目,可毕竟交州远离中原,曹操在交州的眼睛不会太多,能够探查到的情报也有限,所以…有限情报之下,他一定会认为伯言你是能争取的对象…” “原来如此…”陆逊这下子恍然大悟,“怪不得云旗公子要让我带着陆家军从水路赴江夏…我本还疑窦,如此大张旗鼓的北上,那曹操不会察觉么?又如何会起到奇袭的效果?原来云旗公子还算到了这一层…” “没错,曹操何其足智,他岂会想不到,伯言北击东吴的目的是保全陆家的族人,而基于此,伯言必定不会真的北击东吴,从这个角度去考量,曹操唯独能招揽伯言往荆州,何况如今的战局,对于那曹操,孙权的合肥不过是疥癣之疾,荆州才是心腹大患哪!” 懂了! 这下彻底的懂了! “云旗公子是要我将计就计…”陆逊惊呼出声。 “所以,为了让那曹魏使者司马懿相信,我们必须演的尽可能的真一些。”韩玄感慨道。“三万陆家军,在那曹操看来,这是即战力,也是能攻伐荆州的关键…可,如果这三万陆家军临阵倒戈,那此消彼长,里外里算一下,扭转的将是六万的战力,对那曹操,才是万劫不复!” 本凝住心神凝视着士燮、韩玄的陆逊忽觉全身一松,仿佛整个人脱力了一般,可仅仅一瞬间,他意识到,这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即露出了一个感慨万千的笑容。 “原来,这盘棋才下到了一半儿!剩下的一半,我陆逊还要继续走下去。” 士燮掩起眼中的一丝忧色,点了点头,感慨道:“说实在的,我有些担心你,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可北上江夏,那是真正的战场,云旗公子的谋略我是佩服的,可终究觉得,这会不会太冒险了,是让伯言去玩火!” “哈哈哈哈…”陆逊一扫方才的阴霾,了解到一切的真相后,他反倒是更自信了许多,他当即大笑道:“玩火的是那曹操与司马懿才对!” 说着话,他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向士燮与韩玄拱手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就要离去。 韩玄连忙喊道:“伯言,你去哪?” 陆逊笑道:“会会那司马仲达,也去开启我陆家军全新的征程——” 韩玄再去喊…陆逊已经走远。 其实,韩玄是想提醒。 ——『这个司马懿,可是云旗公子特地嘱咐过,要小心的人物啊…』 ——『不过,如果是伯言的话,或许还真是棋逢对手!』 … … 江夏,安陆城。 当关麟欣喜至极的赶到城门处时,却只看到了蒋干,哪里有什么“白磷”… ——『磷呢?』 ——『这蒋干是放了个哑炮么?』 关麟差点就要爆粗口了… 原本满怀期望的他,登时心中就有种日了狗的感觉,果然,所托非人哪! “蒋先生?你这是逗我玩么?” 关麟凝着眉望向蒋干… 蒋干一脸悲怆,“按照关太守的吩咐,倒是的确挖到火石了,上山的第一天就挖到了,可没曾想,挖出来装入箱子里,突然这火石就燃起来了,突然一下子火势冲天而去,那架势可吓人哪…还好弟兄们离得远,否则…都要被那一把火给烧死了!” 呼… 别说,蒋干这么一番话,让关麟一下子就心怀愧疚。 太心急了… 他只惦记着“大孝感”的“磷山”了,倒是忘了这白磷的燃点只有四十度,长时间的与空气接触,是又一定概率燃烧的… 得亏蒋干与这些弟兄没有靠的太近,又正直冬季,否则,势必要酿成一整个悲剧现场了!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是好消息!” 关麟感慨道。 哪曾想,蒋干突然抬头,他那狭长的眼眸从眯起到渐渐的睁大,他无比亢奋的说道:“云旗公子怎么知道?还有好消息!” ——啊! 在关麟的目瞪口呆中。 蒋干细细的讲述道:“我看着那燃烧的大量火石,我就琢磨着,这四方山火石的纯度这么高,这般容易点燃,那如何使用?如何运送啊…这火石这么容易被点燃,厉害是厉害,可操作的难度也忒大了吧?” 不等关麟发问,蒋干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要不就说我是个天纵奇才呢!我就想到了万物相生相克,既这空气与高热克这火石,那索性…就用水,果然哪…没想到这火石并不融于水,是能够在水中保存的,故而…我这段时间早出晚归,就是为了在四方山挖通一条沟渠,然后造出一个池塘,将火石就地装入木箱中,然后绑上绳子,迅速的沉入池塘底部…如此一来,这火石储藏的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如今,大量的火石均被埋藏于池塘底部,若是需要可以随时拉上来,除此之外,我发现,只要在火石的上面灌上水,只要水在,火石就不会自动引燃…哈哈哈哈,这次的火石无论是开采,还是储藏、运送…所有的难题,在我蒋干的智慧下,一股脑的全部迎刃而解了…” 呃… 蒋干这么一番话,直接把关麟说愣了。 ——『这蒋干?这么有能耐么?』 想到这儿… 关麟下意识的惊呼道,“你就是我关麟的卧龙与凤雏啊!” 这是既糜芳与傅士仁之后,关麟封的第三个“卧龙与凤雏”! 也不怪关麟这么发自内心的一声呼喊。 其实听到白磷引燃,关麟就挺担心的,就在回想…到底该用什么方法去储藏白磷,运送白磷… 甚至怎么做大开采白磷的过程中,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可还没等他想明白,蒋干已经把这事儿办好了,不仅办得好,而且遇到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也是漂亮啊! 突然间,关麟就有些同情这位被后世《三国演义》黑了千年的蒋干同学,且不说“蒋干盗书”本就是杜撰的; 且不说蔡瑁、张允根本不是蒋干害死的; 单说这挖掘白磷,遇到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关麟就觉得蒋干这人能用啊! “之前让蒋公挖白磷,委实是有些大材小用。”关麟感慨道。 挖出白磷之前,称呼人家蒋先生,挖出白磷之后,直接称呼蒋公了… “不敢…”蒋干倒是谦虚,可还没谦虚半句,本性就漏出来了,他感慨道:“虽然说的确有些小材大用,可关太守第一次与干接触,并不知晓干的才能与学识,况且身为降将,为主赴汤蹈火,本就是理所应当…只是期望关太守下次不要在杀鸡用牛刀了!” 蒋干骨子里的那傲气劲儿,还是遮不住。 关麟颔首,“蒋公能做成此事,让晚辈刮目相看,不过…晚辈还有一件大事儿,放眼整个江夏,也唯独蒋公才能胜任,才能让晚辈放心哪!这不过,这次可不是杀鸡了,是真的杀‘牛’了…” 噢… 关麟的话让蒋干一阵舒爽,他感慨道:“不知是何事?” “蒋公,借一步说话。” 关麟一边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封图纸,这图纸正是他琢磨了好久,绘制出来的,在这个时代现有条件下能制造出来的“燃烧弹”,啊不,准确的说,应该是‘燃烧罐’的详细步骤图。 “蒋公,这图纸上绘制的是‘燃烧罐’,即将到来的江夏决战,我需要五千枚这种‘燃烧罐’,若是蒋公能做出来,那就是此战破曹,我荆州第一功勋之臣!整个荆州,不,所有官衔,蒋公但凡有意,我定替蒋公向父亲讨要了来!” 别说,关麟的这一番话说到蒋干心坎儿里去了。 蒋干是名士,又长的英姿帅气,以才辩见称…独步江、淮之间,莫与为对! 他从小到大,身边的人总是对他夸夸其谈,总是对他称颂有加,年轻时,他是与美周郎齐名的人物,他是骄傲的… 可偏偏投身曹营后,不受重用啊! 曹操不喜欢这种巧舌如簧之人,曹操讲究的是举贤不避德,喜欢的是能实干、能统兵治国的人才,可蒋干… 唯一派他去劝降周瑜,回来还说什么——“瑜雅量高致,非言辞所间!” 曹操从来不看重过程,他只要结果,当然…曹操才不管周瑜是不是雅量高致,你劝降不了他,那便是你能力不行。 于是当即发配蒋干到江夏的安陆县做一名小小的县令。 这些年,蒋干也算是郁郁不得志了。 年轻时,身边那些对他夸夸奇谈的,甚至有的比他混的还好,还有拿他与周瑜比的,蒋干简直是没脸见人哪! 故而,蒋干对曹魏根本没有太多的归属,他本都想躺平了,可机缘巧合成为了关羽的降将。 又机缘巧合在江夏太守关麟身边任职… 并且被派去挖“火石”。 安陆城,作为如今曹刘之争,江夏战场乃至于整个“荆州淮南”战场的“风暴眼” 蒋干意识到,或许作为曾经的安陆县县长,他能证明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也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 这才不遗余力的把“白磷”这事儿办的极其漂亮! 他心里头憋着一股劲儿呢! 此刻关麟的一番话,是大饼也好,是真的也罢,总之…蒋干意识到,真正的机会来了,他蒋干总算有机会站起来了! “云旗公子既将我称之为‘卧龙凤雏’,既如此信任于我。”蒋干拍了拍胸脯,“那这‘燃烧罐’的制作就交给我,只要我蒋干还有命在,半个月内,就将这五千燃烧弹交付!” “半个月…”关麟吧唧了下嘴巴,“时间紧迫,我给蒋公一千人,十天可以么?” 其实,图纸很简单… 步骤也很简单… 而且材料都已经准备就绪,只是需要一些繁琐的手工。 当然,这是理论上的,实际操作起来一定会遇到一系列的难题,恰恰,蒋干似乎是一个很善于解决问题的男人。 果然,蒋干沉吟了片刻,他又仔细的看过一遍这图纸,闭上眼,把所有的工序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最后方才斩钉截铁的说。 “我尽量,试试看——” “哈哈…”关麟笑道:“这话回答的可不霸气,遥想诸葛军师,当年面对周公瑾十万支箭的任务,他可是只用了三日就能完成!” “这不一样…我粗略的看这图纸,‘燃烧罐’的步骤虽简单,却是要慢工出细活儿,且无法借势…每一个步骤都要十分小心。”蒋干感慨道:“十日已经是极限了。” 聊到这儿,这件事儿算是定下来了。 蒋干也匆匆再度赶往四方山,这几天,他估摸着是回不了城了… 倒是关麟,望着蒋干遥遥离去的背影,他招呼站在外围的的士武过来,“士武叔,辛苦你去江夏军士中打探一番,这蒋干可还有什么家人在北境?在中原?” “是!”士武拱手领命,就去调查。 看到蒋干离开,原本乖乖的也站在外围的张星彩快步走到了关麟的身边,“我方才可听到燃烧罐,那是什么?” “这个嘛…” 别说,张星彩这话,还真是难到关麟了,他“吧唧”了下嘴巴,略微思索下下,这才解释道:“如果有一种东西,能够旦夕间让几十万人葬送,那我想一定就是这燃烧罐了吧,不过,现有的条件,距离真正燃烧罐的成品,至多只完成了八成…不过,也足够那于禁吃上一壶的!” 啊… 几十万人? 还是旦夕间葬送。 一时间张星彩听得是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 … 交州,苍梧郡,广信城的市集上。 换回女装的张春华与司马懿手上已经提着不少东西,几条鱼,一大包橘子,腋下还夹着一大串珍珠。 一个药材摊子的小贩招呼司马懿,“先生?不像是本地人?是北边来的吧?快来瞧瞧咱这犀角与象牙…听说这玩意在北方比黄金还贵?先生与夫人买回点去,保不齐还能赚上一笔呢!” 司马懿转头一看,摊位上摆放着许多交州的特产,也是在北方十分珍贵的奇珍异宝。 珍珠、象牙、犀角、玳瑁、珊瑚、翡翠,还有各种香料以及热带水果… 他腾出手,选了一支象牙做成的钗子,笑着插到了张春华的发髻上,张春华有些害羞的低了头,欣喜的摸了摸这钗子。 两人继续前行,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市集的尽头,望着川流不息的集市,面上忽然浮现出几许感慨,几许悲凉。 张春华发现了司马懿表情的变化,问道。 “仲达?你怎么了?” 司马懿喃喃:“你看,这交州的百姓何等幸运,生活在这里每日快活至极,根本不用担心战乱,可我们中原却日日在打仗,其实我一直想向丞相提议,大魏是到了息民养兵的时候了。” 看着司马懿认真的表情,张春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又过了半个时辰,司马懿提着许多战利品和张春华回到客栈,陆逊却已在客栈门外等候。 司马懿只觉得眼前的公子与他年龄相仿,可气度不凡,特别是一双眼眸,投出的是温暖的目光,偏偏这目光中还多出几许锋芒。 “在下司马懿,不知阁下是?” 司马懿将“战利品”统统的放置于一旁,然后向陆逊拱手。 陆逊热情的迎上去:“司马仲达不惜千里来交州,不就是为了我与我的兵马么?” 啊… 司马懿一怔,惊喜的说,“陆将军——” 陆逊看到司马懿手上的东西,又是好笑又是诧异,“这……?” 司马懿不好意思的摆摆手,“惭愧,惭愧,让陆将军见笑了…我与夫人第一次来到交州,被这边琳琅满目的商品晃住了眼睛…宛若乡下人进城一般。” 陆逊不禁大笑:“入乡随俗,入乡随俗嘛——” 张春华提着许多东西进去了。 司马懿与陆逊分宾主坐下,陆逊笑道:“大魏使者出使交州,需越过敌对之地,竟还带着夫人?果然是挥洒自然,名士风流啊…” 司马懿笑道:“实不相瞒,内子武艺胜我十倍,寻常武人不是她的对手,她是来护我周全的!” 陆逊一怔,两人再度大笑了起来。 陆逊说:“司马使者一到交州,便察其百姓,观其风俗,可有所得?” 司马懿感慨:“交州远离战祸多年,富庶异常,远非中原可比,若有哪个中原的势力能得交州帮助,说是雪中送炭有些言过其实了,至少也能如虎添翼啊!” 陆逊接着说:“司马使者替魏公拉拢交州,那我斗胆问,魏公能过得了荆州,能夺回江淮,能再度打通这交州与中原的大道么?” 司马懿摇头道:“交州通往中原的大道之于魏公,一如大汉兴盛时期的丝绸之路,无论是魏公还是大魏百万兵甲无比翘首以盼。” “可我若直言,刘备有诸葛亮,孙权有鲁子敬,有此二人在,固若金汤的孙刘联盟下,魏公就是倾尽全力,也无法集结如赤壁一战的兵马、盛况…可孙刘联盟若要北伐更难,江东有大族纷争,荆州与巴蜀有派系纵横,更何况无论是江东之民还是巴蜀之民,都有安居而厌战之心,守城有余,进取不足…单单凭着荆州关云长一隅,其实,对魏公造成不了太大的威胁!” 陆逊不解:“司马使者的意思是?” 司马懿缓缓说:“交州与大魏交好,伯言率军北上,击溃关羽,吾主尽将荆州之地赐予伯言,那时候无论是伯言以血还血,对抗东吴,还是休养生息,岂不有利?” 陆逊一惊:“魏公要把荆州封给我?” 司马懿分析道:“连年征战,吾国疲惫不堪,若非如此,怎会让那刘备趁势而起西下益州,东据荆州,襄樊战场,这本是势均力敌的局面,可伯言的三万陆家军能够让这片天平彻底翻转!比起关羽,魏公更希望陆将军占据荆州…一如昔日那吕布手下臧霸一般,如今身居琅琊国,是大魏的国中之国,受尽封赏,其食邑三千户,便是连曹魏宗族的将军也鲜有能与之匹敌!” 陆逊说:“那么,司马使者用什么能向我保证,魏公不是说说而已!拿什么向我保证,我陆逊投魏后,我的兵马不受影响,我的地位、官爵都能够扶摇直上?” 司马懿沉默了,他站起来慢慢踱步,陆逊并不催促,静静凝望着他。 司马懿终于站定,以极其慎重的态度,一字一顿慢慢说:“魏公已经春秋六十岁了…” 陆逊笑:“司马使者的意思是?” 不等陆逊把话说完,司马懿的话还在继续,“魏公的头疾从未真正痊愈过…这些年愈演愈烈了!朝堂的局势也愈发的变幻莫测。” “特别是今年,一封征寡令,一封九品官人法,曹植得到了宗室将领的支持,曹丕得到了世家大族的支持,丕公子最缺一支信得过的亲信兵马啊!三万陆家军,还是擅长水战的陆家军,伯言要立下的将是从龙之功!” 陆逊一怔,“司马使者的意思,你是为未来的大魏世子作保?” 司马懿不打算说明:“在下言尽于此…” 陆逊含笑,“明白了!” … … ps (今日状态明显好转,应该有第二章。) (本章完) 第二九十章 竟有这么一天,关某被迫打辅助? 交州,南海郡与东吴的交界处,奏起了清雅的乐章。 数百孩童齐声朝着水天一线的船舶高声吟唱:“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已经有少量陆逊的族人抵达交州。 只不过,因为考虑到曹操的眼线,故而,士燮将他们暂时安置到南海郡去落户,连带着还有早就准备好的宅子、田亩、商铺。 可见,交州对这十万吴郡陆家的族人欢迎至极。 倒是交州苍梧郡与荆州的交界处,通往湘江的曲江港口处… 能乘载五百人的艨艟战船,已经一排排停在码头。 足足六十余艘,这对交州而言,可不算是个不小的数目,算是压箱底的水军战船,全部都拿了出来。 将近两万五千余陆家兵士依次上船,司马懿与张春华早就站在船上,眼眸眯起,先是望着岸边来向陆逊送行的交州士家一族,再度眺望向北方… 心头感慨万千。 因为担心被司马懿看到,韩玄并没有出现在送行的队伍中。 陆逊语重心长的对士燮说,“有劳士将军替我照顾一干族人…” 士燮感慨道:“这个,伯言放心,南海西南地区的百姓,吾已经悉数迁徒,就为了腾出了十万陆家族人生活、居住之所,云旗公子说可以在那里建造一座南头古城,整个全城给陆家族人居住…我觉得这个想法很好,已经交由吾儿徽去做…料得,伯言再回来的时候,就能看到这座一派生机、欣欣向荣的‘南头古城’了!” 呼…听到这儿,陆逊心里踏实了一些,可面色上依旧有些浅浅的担忧,像是还有事儿藏在心头。 士燮看出了陆逊的迟疑,连忙问道:“伯言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 “走到这一步,一些话,我本不该说…”陆逊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脱口:“可终究,临别之际,还是说出来吧,不说,怕就没机会说了。” 陆逊的语气变得郑重。 “我看过士将军为我陆家族人安排的那‘南头古城’,此前不过是一片渔村,当然,逊并不是觉得渔村不好,那里依山靠海,足够养活十万陆家族人,让他们远离战乱,生活无忧,不过…逊终究还是觉得对不住这些族人,他们本是生活在吴郡富庶之地啊…又是当地大族,可这南头古城…终究差别还是有的…” “哈哈哈…”不等陆逊把话说完,士燮已经听懂了他的顾虑,当即沉吟了一下,感慨道:“有一句话,按理说,我也不该对伯言讲…” “什么话?” “云旗公子托韩先生说过一句话,带来一幅图…”士燮的语气也变得一丝不苟,他从怀中取出这一封简易的舆图,“这图是一封出海图,且不说远端,单单近距离就少不得许多岛屿,这些岛屿的数目不下三百余…更包括东沙群岛、西沙群岛…以及远端的中沙群岛,南沙群岛…” 说到这儿,士燮的语气变得更加郑重,“而云旗公子托韩先生带来的话,不是别的,乃是靠近海的地方,能成为港口,远洋出海的地方,将来才是交州最繁华的地方…诸如如今的治所交趾郡,早晚有一天会被南海郡赶超…所以,云旗公子才建议吾在这里建‘南头古城’,建议吾把陆家的族人安顿于此,未来这些岛屿以及岛屿中巨大的财富,这些都是,云旗公子可是对伯言你那些族人寄予厚望哪…” 此言一出,陆逊惊为天人般的看着手中的“出海图”,一时间仿佛喉咙哽咽住了般,哪怕是张开嘴,却连一个惊呼声也发不出。 陆逊是极其通透且明哲的一个人,他能感受到,若是这封舆图都是真的,那…这些岛屿中蕴藏的财富是何其巨大呀? 这财富,何止是他吴郡陆家,怕是整个吴郡四大家族也无法比拟! 呼—— 长长的一声呼气,哪怕是过了许久,可陆逊尤自愣在眼底,眼睛痴痴的盯着这舆图。 又过了许久,他方才吟出一句,“我懂了,云旗公子是要我陆家开始建造远洋航行的船舶…” 没错… 三国时期,东吴的楼船就能抵达我中华不可分割的——夷州。 可见,东吴的船舶建造是有一手的,且具备一定的航海能力… 而作为吴郡四大家族之一,作为东吴八大家族中排名第三的陆家,若说他们对船舶的建造一窍不通,那绝不可能! 关麟是有意…让这十万陆家的族人到南海,没错是南海,而非南海郡,关麟是要他们继续发光发热…去殖民外面的那些岛屿,然后不断的扩大。 只不过,怕是关麟都没想到,这一封有些超前的舆图,似乎不容易看懂的舆图,让此刻的陆逊两眼冒光。 如果说以往,他陆逊在东吴一只困兽在做着困兽犹斗! 那么…现在… 何止是突围,何止是破局,眼界与格局一下子就打开了呀! 那大海中的一切,让陆逊神往… 毕竟,连八百步之外取人性命的八牛弩,这位关四公子都能制造出来。 远洋航行?又岂在话下呢? 神往… 一时间,陆逊不由得神往起来。 只不过,哪怕如此,他还是小看这南海郡的‘南头古城’了。 要知道,在后世,有一位老人在就是在这南海边画了一个圈,然后神话般地崛起了这座城,奇迹般地聚起了座座金山… 再然后,那曾经南海边的小渔村,一下子就变成了大深圳。 曾经小渔村的渔民,变成了一个个穿着拖拉板、大裤衩,喝着早餐,整日看似晃晃悠悠,无事可做,可随便一个…余额里都超过八位数字! ——南头古城,南码头… 这是一座能够创造奇迹与财富的城池与港口啊! 当然陆逊想不到这么多,他只是在想,这大海的外面,竟还会有土地么? “伯言…将士们都登船了,就等你了。” 孙茹看陆逊站在原地发呆,连忙提醒道。 陆逊这才从惊愕中醒转,又深深的朝士燮拱手行了一礼。 “晚辈告辞!” 士燮亦是拱手,“静候伯言一鸣惊人,威震天下!” 陆逊则回道:“也静候这南头古城日益繁荣,整个南海郡乘风破浪,扬帆起航!” 两人再度于港口庄重的躬身互拜,张春华也颔首行礼。 旋即,陆逊登上了船舶,他站到了船头,与司马懿对视一眼。 令旗挥舞。 “——所有船舶,扬帆起航,进军江夏!” “——我陆家军能否乘风破浪,扬名天下,就在此时!” 随着陆逊的话。 司马懿感觉心头那颗悬着的石头彻底的放下,他回望了张春华一眼,而张春华的目光中除了崇拜外,仿佛就透出一句话: ——『仲达,此行…你真的赢了!』 … … 襄樊战场,关羽在关家军大营,中军大帐内来回踱步,儿子关兴提议道。 “父亲,徐晃十重鹿角虽然严密,但也不至于无懈可击,孩儿请带一支兵马先去烧了鹿角,父亲随后进攻敌寨即可!” “是啊…”关银屏也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父亲不是讲述过,昔日的土山一战,父亲力敌夏侯惇、许褚、徐晃三将,虽费了些功夫,却是杀退了敌将么?以此观之,此徐晃也不过如此!” 诚如关银屏所言… 昔日关羽是与徐晃,不仅在枣林交过手,更是在战场上打过一仗。 那是在他关羽短暂降曹之前,是刘、关、张三兄弟假借击杀袁术,逃离的曹操的控制,夺了徐州…曹操出大军去讨伐的下邳城土山一战。 那一战,曹操派出了夏侯惇、徐晃、许褚三将,曹操本以为即便无法打赢关羽,但肯定也是不会战败的。 可任谁也没有想到,最终的战果竟然是关羽获胜,夏侯惇打了个酱油,许褚、徐晃完败! 这一仗,曾经的关羽经常在军中提起,每每提及趾高气昂,仿佛曹魏诸将都是垃圾! 倒是这一次… 关羽竟罕见的摇头道:“你们太小看这徐公明了!徐州下邳城土山一战,夏侯惇不过是将为父引出城,之后为父力敌曹将许褚、徐晃两人,之所以能击退他们,乃是因为此二人并不敢全力以赴,是曹操授意他们要捉拿关某,而非诛杀关某!” 说到这儿,关羽感慨道:“为父青龙刀招招都是杀招,可他二人畏手畏脚,不敢痛下杀手!后来到许都,这些…还是那张文远告知为父真相…更何况,此徐公明与我年轻时相识,我俩是在枣林结识的,比试过不下几十场,他的武艺或许不敌我,但差距远没那么大!” 关羽的回答让关银屏、关兴、关索惊讶… 曾经的父亲趾高气昂、傲气凌人…怎么会说出这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 可…偏偏,这一次,这些话就跃然浮现于每个人的耳畔。 倒是关索,短暂的惊讶后,他像是突然看懂了什么。 他心头暗道: ——『以往总觉得四哥与父亲针锋相对毫无来由,且违背孝道…可现在才发现,父亲真的因为他改变了许多,也理智了许多。』 就在这时,周仓连忙禀报到:“二将军,不好了…探子探得,陆逊率两万五千余陆家军,六十余艘艨艟战船出现了荆州,如今正顺着湘江而上,似乎目标是…是四公子驻守的江夏郡!是夏口,他要攻下夏口,让安陆城腹背受敌!” 唔… 关羽的丹凤眼微微一凝,他没有急着发声,而是略微沉思片刻。 他想起了,就在几天前,他收到的儿子关麟发来的信笺。 内容很短,言简意赅,甚至连一句问候都没有,简直是惜字如金。 就两句: ——交州是友非敌! ——陆逊与陆家军是友非敌! 今日,关羽总算是明白了,云旗这小子这封信的目的! 这是提醒啊… 这是怕他老子误了大事儿! 等等…如果是友非敌的话,他往江夏郡,兵锋直指夏口作甚? 不等关羽想明白… 周仓道:“交州那边有细作也传来消息,说是几天前,魏国的使者出现在交州且于苍梧郡拜见了交州七郡督士燮,更是授予其骠骑将军,镇南侯…” 这… 关羽不由得吟道:“骠骑将军,镇南侯,好大的官衔哪!” 如此官衔,还真容易让人误解,关羽依旧会更相信儿子关麟的信笺。 那么问题来了。 ——『若云旗的信笺是真的,那走荆州水路,这陆家军畅通无阻,没有丝毫阻拦的话,这是不是有些假了?』 终究,关羽意识到,一些时候该配合儿子演出的他不能完全的无视啊! 果然。 关银屏与关兴纷纷请战。 “女儿请战五千弓弩手,去沿岸阻隔这陆逊船队——” “儿请战一万弓弩手,五十艘战船,去击退这来犯之敌——” 看着二儿子与三女儿如此请战的模样,关羽心头一阵感慨,不过,他还是把头转向了关索那边。 “维之,你去!为父给你两千弓弩手!” 啊… 关索没有想到,是派他去… 他下意识的感觉,他…他不行啊,轮作战经验他太欠缺了…这又不是去历练,似乎这大帐中的任何一个将军,都比他更符合吧? 关羽的话还在继续:“无需彻底阻拦,沿途放箭,杀杀他们的锐气即可!” 这… 关索正想张口,关兴抢先一步,“父亲此举不妥,孩儿并非要与五弟争功,实乃…如今襄樊战场,徐晃一战溃败后,畏惧父亲如虎,已然高挂免战牌多日…莫说是五千,就是一万,一万五千兵父亲都能够调出,为何只给五弟两千弓弩手…为何不沿途痛击这陆逊的船队?” “是啊…”关银屏也疑惑不解,只不过,她的出发点是江夏,是关麟,她急忙道:“父亲难道忘了云旗在江夏只有一万余兵马,却要抵挡将近五万曹军的进犯…尽管云旗首战告捷,三军士气高昂,可如果那于禁再加上这三万陆家军,足足七万余兵马…那江夏还如何守?这等兵力的差距已经不是谋略能够…能够逆转了!哪怕是于禁大军去强行攻城,四弟也守不住的呀!” 关兴与关银屏的话脱口… 周仓连忙请命道:“五公子没有统御过弓兵,怕是并不熟悉,此战干系重大,还是让末将去吧…两千弓弩手足够了。” 呵呵… 听到关兴、关银屏、周仓的话语,关羽心头就笑了。 ——『就是因为关索不擅长统御弓弩手,这才派他去,真擅长了,那还了得?岂不是假戏真做,那才是坏了云旗的计划呀!』 心念于此,“砰”的一声,关羽拍案而起,他怒喝道:“这里到底是关某为帅?还是尔等为帅?” 这… 随着这一道声音的传出,方才那个在关兴、关银屏、关索心目中已经改变了的关羽,他…他又变回去了,一如既往的一意孤行,一如既往的傲气不可一世。 偏偏,此间又没有关麟?谁又敢触碰他的虎须呢? “都没有事儿做了么?统统退下——” 关羽的声音冷冽,而随着这一道声音,众人只能拱手告退… 而随着周仓与一干子女的离开。 “呼”的一声,关羽重重的吁出口气,他小声道:“云旗啊云旗,配合你这臭小子,为父可真不容易啊——” 念及此处,关羽不免丹凤眼微微阖起,心头喃喃: ——『这陆逊是你的人吧?可不能不是啊!』 突然间,关羽意识到… 陆逊与陆家军的到来,这是一个于江夏战场,乃至于影响到襄樊战场,影响到淮南战场无比重要的一个致胜点。 一个巨大的情报差… 如此破敌之机,千载难逢啊—— 呼… 关羽不由得再度吁出口气,感慨道: “呵呵,竟有这么一天,关某竟沦落到为儿子打辅助的地步了——” … … 安陆城附近的四方山。 不过一个月,这里先是挖通了附近的河流,将河水引入池塘,多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潭… 接下来,两天的时间内,此间一千余户农户悉数被迁往城内…用城内的房子替换了他们的山村。 再接下来,这些山村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一个硕大的“提炼坊”… 蒋干是这里唯一的掌事。 此刻的他正挥汗如雨,他的手中抓住关麟绘制出的那张图纸,口中则不时的指挥,遇到屡教不改的,他直接一脚踹了上去,“老子跟你说多少次了,这火石要填上水,被水给覆盖住…只有到阴凉的冷室才能够将火石搬出来!” 这是第一次提醒。 第二次,直接就命人把那不听话的给绑了,“你特娘的要害死老子啊?绑了,明儿带上山,腾出一筐白磷就放在太阳下,让这小子亲眼看看,这白磷是怎么燃烧的!” 蒋干是有傲骨的,可往往有傲骨的人都缺少一分耐心… 更何况,别人不知道,他可太清楚了,这火石可不是闹着玩的,当初就是将他挖出了放到筐里,只一个正午…差点把一个山头都给引燃了… 那场面蒋干终身难忘! 距离此间提炼坊不远处的一间密室内,几口专程打造的铁质的大缸内,正在熬制鱼油… 他们选用的鱼是长江里的江豚,当然在汉代,百姓们称之为懒妇鱼。 这种鱼炼制的鱼油量极大… 而当鱼油练成,会等放凉后,送入制炼坊,然后灌入鸡蛋壳中…鸡蛋壳的小口最后用泥土封住。 做完这些就把一枚枚鸡蛋壳装入事先准备好的陶罐,当然每个陶罐并不填满,会留下一些间隙,铺满白磷…等到这些都做完,上面会封口…使得整个陶罐成为一个完全密封的状态。 这便是关麟制造的简易版的“燃烧罐”…是完整版至多七成的效果。 而这种“燃烧罐”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无法抛出的瞬间就当场引燃。 换句话说,这罐子抛出随着罐子的碎裂与鸡蛋壳的碎裂,油与白磷就混合到了一起,如果温度足够高的话,触碰到白磷的燃点,则会引燃… 若是温度不够高的,需要一把火扔到那满地碎裂的罐子上,只要火能与白磷接触…甚至稍微碰个边儿…那足以引燃整个战场。 至于… 完整版的燃烧罐,无需引燃的那种,就需要另一种工具的加持——火药! 所谓的——一硝二磺三木炭,再加上草木灰为辅! 也将之灌入鸡蛋壳中,密闭于陶罐,一旦陶罐碎裂,油与火药的鸡蛋壳碎裂,就会引燃火焰,再配合白磷的毒烟与扩散,就一定有点后世战场上“臭名昭著”的燃烧弹的效果了! 当然,那就是“燃烧罐”下一个阶段…升级版本了。 可哪怕…是现在的简易版本,蒋干也是满头大汗,见识过那白磷的威力,这更让他无比心惊胆战… “完成多少罐了?”蒋干询问身旁的文吏。 “一千五!” 得到了这个答案,蒋干眉头挺起,吧唧了下嘴巴,“已经过去五日了,这五千罐,怕是完不成了!” “蒋公,如果日夜不停的话…”不等这文吏开口。 “住口!”蒋干连忙喊停,他瞪了这文吏一眼:“出了事儿,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嘛?” 呃… 文吏这下哑口了,感觉这建议提了个寂寞。 蒋干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即道:“这四方山不需要那么多文吏,从明天起,包括我蒋干在内统统去坊间干事…” “可那火石,我等…”文吏语气磕磕绊绊。 “搞不了火石,就去炼鱼油…”蒋干狠狠地道:“总是有能干的!怎么,读书人就忘了君子六艺,就忘了白宫之术?我看你们都学到阴沟里去了!” 说到这儿,蒋干更有劲儿了,“这身儒袍,我蒋干第一个脱,明儿个这四方山,只有穿着民夫服饰的,挥汗如雨的男人!” 蒋干这么一说… 文吏懵了,他后悔…他提什么建议啊! 害得,要脱下这身“儒家”的长衫,做这苦力… 蒋干似乎来劲儿了,直接脱下了袍子,随便穿上一件匠人的衣袍,一边往炼鱼油的作坊行进,一边高喊道。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这话是孟子说的,所有文吏,都给孟子脱下你们的儒生袍…去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这四方山上的文吏约有小几十人… 登时间,他们懵了。 同样的,一干苦力看到这一幕,听到这声音,莫名的就感到三个词! ——公平,公平,还是特么的公平! 顿时间,整个四方山所有人都充满了干劲儿。 … … (本章完) 第二九一章 苦其心志,这是天降大任于尔等! 几日的暖阳后,又迎来了真正的寒意。 真正的冬天,那刺骨的寒冷,还是来临了。 乐进的三万大军就驻扎在距离鸡鸣山六十里处,尽管通往鸡鸣山的道路早已被扫除路障,畅通无阻,足够做到随时支援。 可因为大军不敢暴漏位置,已经有将近月余没有敢正式的训练,不许大声喊叫,如今看俩,一个个将士看起来毫无战意与斗志的迹象。 几个士兵生着火,火上烤着一头,突然窜出撞死在木桩上的兔子,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娘的鬼天气,暖十日,冷十日,谁特娘的能受了?” “你知足吧,将军体恤咱们,冷了就让咱们躲在帐篷里,还允许咱们打打野味儿,又烤肉暖肚儿,这已经够舒坦了,碰上别的将军,这等鬼天气,让咱们操练,满身冻得冷呵呵的,那滋味儿才难受呢。” “只是有肉还不够暖和,要是有点儿酒就好了…” “还酒?我看,最好是有个媳妇,往被窝里一暖,那才暖和呢?”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传出。 “…至少咱们驻扎在这儿,不至于死在战场上,万一真的死咯,那咱们媳妇可就到别人被窝里去咯。” 这个声音的出现,让士兵们沉默了一下,可很快又有人笑道。 “可是,咱只要活着,就可以学曹丞相,霸了别人的媳妇,那也不失一番逍遥啊!” “是啊,活着好,活着万岁!” 士兵们粗野的对话声,连带着不时传来的哈哈大笑。 乐进穿着皮袄,在营寨里巡视着,听到这些声音,不由得走近去听,他伸手想揭开营帐,想了想,还是走了。 唉… 伴随着一声深深的幽叹,乐进朝身旁副将吩咐一声。 “给我备马!” “啊…”副将一愣,连忙提醒道:“于禁将军有吩咐,注意隐秘,不许外出…” “是不许外出…”乐进看了眼那鸡鸣山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一干将士,感慨道:“每天都是那里面的南阳兵把粮食送来,倒是过的乐呵,可这么下去,这三万兵就全费了,一个个养的膘肥体胖,还能打仗么?备马…” 这下,副将不敢迟疑,连忙取来马匹。 乐进骑上马匹,伴随着“哒哒哒”的马蹄声,他已经一骑绝尘而去。 … 乐进气呼呼的来到于禁璧山大营处,还没走到中军大帐,当先闻到从里面传来的一阵饭香,璧山大营的小校认出了乐进,连忙笑着说。 “乐将军?香嘛?今儿我们都好奇,于禁将军是不是在里面炖龙肉呢?我们闻着肚子里打雷似的。” 乐进心烦意乱,猛地掀开了帐篷,只见帐内一口小锅正“咕嘟嘟”的冒着热气,于禁与副将董超围锅而坐,于禁舀了勺尝了尝,董超期待地问道:“将军,怎么样啊?” 于禁笑着说,“抵得上仙琼玉露了…” 边说着边招呼董超舀汤,“你也快尝尝!” 乐进见此情形,不由得焦急万分,大胜喊道:“于将军…” 于禁回头看到了乐进,先是微微惊讶了一下,却并不责怪他不经允许私自来到这里,笑着招呼,“文谦来的正好,快来尝尝我亲手熬制的这鱼汤,这枯水期,鱼一眼就能看到,抓起来容易得很,味道嘛!鲜美至极…” 董超将盛好的鱼汤端给了乐进,乐进接过却重重的搁在一旁的案上,“于禁将军?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汤?” 于禁皱了皱眉,吩咐道:“董将军,你先出去吧!” 董超答应着退了出去,于禁看着乐进,冷静地问道:“怎么?那关麟率军打过来了?” “没有?” “那是乐进将军的三万兵马暴露了?” “也不是!” 于禁淡笑着说,“那为何不让我喝汤?” “文则啊文则,你可知道曹丞相为何让我带这三万兵过来?” 于禁不紧不慢的喝汤,淡淡的笑道:“《孙子兵法》的核心在于三条,第一条是——能不战则不战,第二条——凡战,当先立于不败之地,第三条是——能够看到胜机才能战,以强胜弱,以多胜少,避实击虚!以局部的优势,换取全局的胜利!” 乐进忧心地说:“原来文则知道这以多胜少,避实击虚啊!可…可…” 他顿了一下,方才张口道:“可曹丞相让我带三万兵来这里的目的,是要让你做一匹上等马啊…淮南战场,张文远已经打赢了一场,襄樊战场徐公明虽败,但他本就是牵制那关羽,小败无妨…唯独文则你啊…你是曹丞相的上等马,那关麟是这战场的下等马,丞相等江夏的大捷是等的望眼欲穿哪!缘何你败了一场后,就龟缩起来了?这…这不像你啊!” 于禁冷笑:“丞相以为那关家四郎是下等马,呵呵,可我于禁却觉得,他是一匹好马呀!一个普普通通的铜镜,就能让他玩出花子,让我军损失惨重,若是我将他当下等马,那我与文谦的命怕是就得留在这江夏城了。” 乐进还是心急,“那…咱们就这么干耗着?” 于禁目光幽幽:“文谦?你不知道我们在等什么么?我可是唯独告诉过你与执掌南阳军的侯音两人,朱灵将军父子是诈降,他是在诱使敌军奇袭鸡鸣山哪…咱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鸡鸣山瓮中捉鳖呀!” “可…”乐进急坏了,“可这眼瞅着就一个月了,敌军哪里有半点动静?万一这关麟就是胆怯,就是坚持据守,就是不攻鸡鸣山呢?咱俩就这么与他耗在这儿么?咱们能耗的下去,可丞相…他能耗的下去么?单单此番荆州——淮南一线,三路出兵…十余万兵马,每日消耗的粮草超过万石啊!” 诚如乐进所言,一个士兵一日消耗的粮草,米就得两斤多,盐二两… 马匹的消耗是人的五倍,这么算下去…每日的支出都是一个庞大数字! 中原这些年战火连绵,从未休养生息过,曹操表面不说,可事实上他的粮草压力极大! 听到这儿,于禁蹙眉不语… 这时,忽然传来斥候的声音,“丞相派来急件!” 于禁连忙吩咐:“让他进来。” 斥候大步而进,压低声音禀报道:“属下奉丞相之命,将最新的情报告知于将军,丞相已派司马懿出使交州,成功拉拢交州,请得陆逊与两万五千兵马挥师北上,目标直指安陆城…望将军把握战机,提供攻城器械,到时南北夹攻,一举夺下江夏!” 斥候的话,让于禁与乐进均是一怔。 他们没想到,既乐进三万隐藏在暗处的兵马后,又多出了一支北上而来的明面上的兵马,这么算下来,不是荆州——淮南战场,而是一个江夏如今聚集着的魏军兵士已经超过十万了! 十万…这是六倍于敌军的兵马,也是每日万石的消耗。 这等数量,耗是绝对耗不起的,只能强攻,也足够强攻攻破安陆城。 乐进如释重负般的吁出口气,他提醒道。 “文则,这下,十万大军在手…就不用再等了吧?” “是啊!”于禁轻轻的点头,他立刻对那斥候道:“有劳校尉再度返回淮南,告知丞相,于禁将提前准备攻城器械,待得交予陆逊后,与其相约时间,一道破城!” “诺——”斥候答应一声快步离去了。 乐进感慨道:“总算不用这么憋屈的等着了。” 可于禁难免有些担忧,他心头喃喃: ——『陆逊?司马懿?他俩…靠得住么?』 … … 关索带着两千弓手奔驰到夏口港,却见得夏水之上,数十艘船舶正在依次驶过。 “怎么不放箭?” 关索惊讶的问。 此间太守回道:“若要靠近敌军的船舶,则需要出港…可敌船这么多艘兵力怕是有两万多,我军这边不过千人?能固守住已经是极限,万一出城…敌船抢登,夏口就…就没了!” 一番有理有据的回答,让关索深深的感受到… 为何,这来自交州的战船,就能如此横行于长江的江道上,毫无阻拦。这不是没有阻拦…而是各城池都不敢阻拦哪… “开城门…”关索坚决地吩咐。 “少将军…”太守还想劝。 “我奉父帅之命前来阻隔敌军战船,如何能畏敌不出…”关索的目光坚毅。“带我出兵后,太守即刻关闭城门,若是敌军抢登,不必管我!” 太守无奈,只能打开了城池… 关索带着两千弓弩手沿岸边拉弓引弦,数千枚羽矢犹如飞蝗般的射出,关索也是弓开满月,箭如流星… 然而,终究是统领箭兵的经验并不丰富。 如此岸边朝水中平射?两百步的射程,怎么可能拦得住敌军的战船,这种情况下,但凡是经验更丰富的,都要抢占高点! 果然… 关索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况,没有一枚箭矢射中的。 “哈哈哈哈——” 艨艟战船上不断的传出兵士的嘲笑声,这种…嘲笑与鄙夷,使得关索不由得握紧拳头。 这一刻,他太渴望四哥关麟在身边… 如果是他,一定有办法,有办法能阻拦这些艨艟战船。 可现在…关索只能眼睁睁的放他们过去,任凭他们赶至安陆城,让四哥腹背受敌! ——『四哥,这…这仗?你还怎么打呀!』 关索心头无限的悲怆,这一刻,他对关麟的担忧写满在脸上…溢于言表—— … … 前面要靠岸,当先开路的那艘艨艟战船的船头。 陆逊与孙茹站在那儿。 孙茹感慨道:“我还正疑惑,若是一路畅通无阻,反倒是露出些破绽了,夏口处的阻挠…倒是显得刚刚好。” “哈哈…”陆逊的心情似乎不错,“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夫人也懂兵法了!” 孙茹没有回答,而是深深的吸了一口这边的空气,感慨道:“这边的空气都让我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远非东吴那边的血腥、压抑与苦楚…” “哈哈…”陆逊又笑,可只是笑了一下,陆逊沉吟道:“这边还打着仗,空气中更多的是硝烟与战火的味道吧?” “那接下来?”孙茹连忙问道。 陆逊比出食指,示意不用再往下说,他淡淡的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咱们总要先见到曹魏的计划吧…想来,那司马仲达定比咱们更加心急…” 孙茹深深的颔首,她下意识的感觉,仿佛逃离了东吴,伯言整个人气场都变了,是变得更轻松,也更胸有成竹了! … … 江夏城,四方山外,一处空旷之所。 足足十余个文吏,还有几十个民工,被反手绑住…呈一字排列。 他们的面前有几枚制作完成、封闭完好的陶罐,蒋干带着一干兵士,像是刚刚从炼制鱼油的坊市出来,浑身还带着一股鱼腥味。 而自打蒋干发动所有力量投身这制造“燃烧罐”的进程中,莫名的,本该略微提高的效率,直接翻了倍。 这让蒋干交付五千枚“燃烧罐”的压力,登时间小了不少。 至于今日,之所绑着这几十人,是因为他们屡教不改,不是运送白磷的过程中,就是在装填的过程中,没有在密闭的环境,让白磷与空气接触。 当然,因为近段时间,天气突然转冷… 这让白磷并没有那么容易自燃,可蒋干还是决定,给这些“屡教不改”者看看,让他们长长记性。 “来——” “抛出去——” 蒋干吩咐一声。 当即在这几十双眼睛之下,一个兵士单手提起陶罐用尽力量向前跑去,抛掷的位置是一处山坡,没有草木、没有丛林,且高度比蒋干这边的山坡要矮一些,这也更方便所有人看的真切。 “哐啷——” 随着陶罐碎裂带来的清脆声响,那陶罐中的白磷四散而落,连带着鸡蛋也纷纷碎裂,里面的鱼油洒满了一地… 当然一个陶罐白磷的储量有限…鱼油与白磷只是占据了很小的位置。 “继续…” 蒋干再度发声。 当即…又几枚陶罐抛出,更多的白磷与鱼油几乎塞满了对面的山坡… 只是,除了“哐啷啷”陶罐与石阶碰撞碎裂的声音外,这抛了个寂寞啊,这陶罐有卵用啊? 就在所有人疑惑不解之际… “射箭——” 蒋干一声令下,当即一名兵士射出一枚火矢。 而随着火矢射落到对面的山坡。 宛若一条火龙从地面喷射而上。 在几十人惊骇了一般的眼芒中,大火冲天而起。 没错,没有树木,没有丛林,没有任何可以让火焰蔓延的物件,仅仅是一座光嘟嘟的石坡,仅仅是几枚单手足以抛掷的陶罐… 可他的威力—— 良久… 良久…随着毒烟随风被吹散,火焰还在继续…就在那光秃秃的石坡上烧,将石阶都烧成了赤黑色。 有那么一瞬间,蒋干也被这威力惊到了… 他这才意识到,上一次的引燃,不过是“火石”的自燃,可这一次的引燃,那添加上鱼油的助力,火焰爆发时的威力与燃烧的持久无疑于成倍的扩大… “咕咚”一声,这时候,蒋干才彻底悟了,为啥这玩意叫燃烧弹? 呵呵…人要被这冲天的火焰引着了,那哪里还有命在? “咳咳…” “现在都知道了吧?” 蒋干清了清嗓门大喊道:“我骗你们了么?你们一个疏忽,咱们整个提炼坊就都得被这大火覆盖,你们,还有我,还有这里的所有人都得被大火给烧死,烧的渣都不剩!” 看着那一个个“屡教不改”的民夫、文吏恐惧的眼神。 蒋干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 “好了,都松绑…” “现在你们知道,咱们干的是一件何等伟大的事儿了吧?” “云旗公子可说了,若是江夏这一仗赢了,那首功悉数是咱们制炼坊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是天将降大任于尔等——” 俨然… 蒋干在动员,再坦白了说,就是在“动嘴皮”这件事儿上,是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 还有他那最被关麟看重的执行力,的确,让人侧目—— … 就在不远处另一处山坡上。 关麟带着张星彩、廖化、诸葛恪、士武也目睹着这一次“燃烧罐”引燃的测试。 效果很好,出乎关麟的意料。 当然,因为心中大体有数,关麟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可张星彩、诸葛恪、廖化、士武都惊了。 哪怕那火焰已经消散,他们一个个尤自瞠目结舌,呆若木鸡一般。 “咳咳…” 关麟无奈,只能重重的咳出一声,将所有人的思绪从那冲天的火焰中收回。 “都看到了吧?这就是那‘燃烧罐’的威力,还得感谢这次的战场在安陆城啊,否则,从哪里搞到如此多的火石呢?” 张星彩抿着唇:“我一直觉得…云旗弟是在等什么,本以为是援军,可没曾想竟是这个…原来云旗弟是想用这‘燃烧罐’去进攻鸡鸣山。” 对于张星彩的提议,关麟不置可否… 呼…诸葛恪也长长的吁出口气,感慨道:“再有几日这里制炼坊处的五千枚燃烧罐就制作完成了,战机也就要出现了…” 士武心头暗想。 ——『不知道购买这燃烧罐,需要花多少钱,可…考虑到它的威力,不管多少钱,都值得呀!』 他已经开始去琢磨… 廖化则激动的说:“末将请战…焚烧敌军鸡鸣山粮草,由此燃烧罐助力,五千兵足以!” 磨刀霍霍,蓄势待发—— 反观关麟,他一如既往的表现出那份极致的从容。 他笑道:“先不忙…局势瞬息万变,到时候再说!”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迅速的赶来,见到关麟,单膝跪地禀报道: “关太守,不好了…交州陆逊的船队已经过了夏口,沿夏水…似乎,他的目的是安陆城!” 这… 此言一出,倒是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大惊小怪。 毕竟,交州的另一位士武还在这儿。 他在这儿,交州陆逊…是敌是友?再没有比这更简单的步骤了。 随着斥候的退下… 诸葛恪恍然大悟:“原来云旗公子一直在等的是陆逊,他才是进攻鸡鸣山的主力吧?” 闻言,关麟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他仰起头眺望向天穹,这冬天虽然冷,可架不住太阳的光依旧璀璨、夺目。 真正的大战就要一触即发了—— … … (本章完) 第二九二章 这关家四郎,能顶得住这份压力么? 夏水经过夏口向北,有一条叉开的河流,一条向西通往巴蜀,此为汉水。 另外一条向北,则为涢水,涢水又称府河、府澴河,这条其余“大洪山”,也就是汉朝时“涢山”的江流,乃是汉江东侧最大的一条支流。 这一路逆流而上的话,将跨过江夏与南阳的交界处,经随州,直接抵达唐乡。 从唐乡走陆路,直接便足以威胁到南阳,这座曹魏的“中州粮仓!”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比较遥远。 不过两日,陆逊军已经顺夏水而上,经涢水,抵达安陆城以南,如今的季节勉强航行已是极限,打不了水战,故而六十余艘艨艟战船全部停在涢水旁… 此刻,两万五千余陆家军军士正井然有序的登陆。 于禁的效率也很高,五十余架云梯,一辆冲车也已经送达这边。 说起来,大型的攻城器械…很难明目张胆的运送,少量的冲车,还是可以通过拆解后再组装的方式运送过来,五十余云梯更是不在话下。 此刻,司马懿将张春华送上马匹,张春华翻身上马,司马懿缓缓放开了张春华的手。 “走吧,一路小心,将这边的情况报送给曹丞相。” 张春华用最后的不舍,回望着司马懿的脸,牵着马机械的向前走… “时间紧迫,莫要儿女情长了。”司马懿催促一声。 张春华再不回头,疾驰而去,司马懿则是欣慰的抬起手朝他挥了挥…这时候,他身旁传来了厚重的脚步声。 是陆逊。 他正一边走来,一边感慨:“司马使者言出必行,看到这些攻城器械,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司马懿也感慨道:“不光伯言,我看到这些,也踏实多了!” 一声感慨落下,司马懿笑着拱手,“看来,我要提前恭喜伯言了,攻破安陆城,意味着攻破江夏,此间功勋封侯拜将,自是不在话下…日后在大魏,怕是懿也需伯言提携了!” “哈哈哈哈…”陆逊大笑道:“现在是我提携你,待得世子继位,那就是仲达提携我了,咱们是互惠互利…” 一番寒暄… 冲车与云梯算是交接完毕,来这里交接的是于禁的副将董超。 他最后见了陆逊与司马懿一面,不忘提醒道,“于禁将军就驻扎在安陆城以北的璧山脚下,还有西北处衡山脚下也是曹魏的南阳兵,这些兵马早已严阵以待,只等陆将军休整一日后,发起攻城,我等五万兵马即刻支援而来!” “好!”陆逊恭敬的行了一礼,“多谢于将军…” 这一番话说过后,董超也翻身上马,最后行了一个辞别的军礼,旋即,带着一干亲卫扬长而去… 看着此间数千人井然有序的队列,司马懿不由得感慨道:“久闻于禁将军治军严整,在交州时还疑惑,论及治军,究竟是伯言的陆家军更胜一筹?还是于禁将军棋胜一招,今日一观,不分伯仲。” “是啊…”陆逊感慨道:“在东吴从未见过这般整齐的军队…” 说到这儿,他转过身,眼眸凝起,语气也开始变得一丝不苟,“仲达?这仗你觉得该怎么打?” 这算是话锋一转… 也是问到了战局的关键。 司马懿沉吟了一下,旋即道:“如今我们早已暴露了,想必那关家四郎也早有准备,而江夏战场,无论打多少次,可最核心的还是安陆城,依我说,若是等到明日,我军是休整了,可敌军的准备也更充分,不如,趁着今日,安陆城上下必定疏于防范,所以…今日直接出击!可以打敌军一个出其不意!” “可…咱们与于禁将军约定的是明日攻城啊,今日会不会太仓促了?万一,于禁将军尚未准备就绪!”陆逊提出了质疑。 “你太小看于禁将军了,他可是大魏的五子良将之首,便是那让江东闻风丧胆、小儿止啼的张辽张文远,还屈居其后…” 司马懿眼眸微眯,眺望向那早已走远的汝南兵马,感慨道:“若说整个曹魏,能随时拉出一只能打硬仗的铁军,随时一声号令下,即刻能战的,那唯独于禁将军与汝南兵啊…况且,伯言都会以为今日太仓促,更何况对手呢?如此突然袭击…这才是兵法中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呼… 听到司马懿这一番见解,陆逊深深的颔首,他眼眸渐渐的眯起,一边踱步一边思索。 司马懿怕耽误了时机,再度催促,“精晓奇谋,诡变万策…时机的选择,伯言应当深谙其中的道理啊,如今的时节下,可不能犯嘀咕…耽误了良机!” 随着司马懿的这句话,陆逊的脚步停住了。 “是啊…” 他长长的叹出口气,“不愧是让关四公子如此忌惮的司马仲达呀…果然,诚如他所言,深谙兵法、权谋之道…更懂人心!” “什么?”司马懿一怔,他觉得这句话有些古怪。 陆逊的话还在继续:“精晓奇谋,诡变万策,不能再耽搁了,该动手了!” 说话间,陆逊手中的辟邪剑突然举过头顶。 而他的身后,儿子陆延已经带兵杀出… 司马懿惊骇之余,下意识的后退,却见一柄凉飕飕的匕首正抵着他的后背,是孙茹,她的匕首就放在胸口…且早有准备,随时拔出,就为了堵住司马懿的退路。 几乎与此同时,随着“哗啦啦”的血迹,董超留给司马懿的几个信使登时被无数短刀插入了胸脯,死状惨烈。 就在司马懿目瞪口呆之际,太史享与孙绍带人来禀报,“外面的眼睛都被除掉了——” 也直到这一句话,司马懿方才意识到了什么。 “伯言?你…” “仲达是聪明人,更是云旗公子忌惮的人,现在的局势如何?你应该能想明白,还是束手就擒吧,免得伤了腿脚!” 陆逊的声音很淡。 司马懿的瞳孔却几欲爆裂而出,他惊呼道:“你?你是刘备的人?你…你怎么能是刘备的人?” “错了…我不是刘备的人。”陆逊笑道:“我是江夏太守关四公子关麟关云旗的人…仲达呀,云旗公子对擒住你,带回江夏,可是翘首以盼,望眼欲穿呢!” 而随着这一句话的脱口… 司马懿整个人浑然一软,他双腿一个踉跄,直接放弃了抵抗。 随着孙绍、孙茹、太史享、陆延将司马懿捆绑,陆逊缓缓走到他的面前,他蹲下身子,嘴巴凑到司马懿的耳畔处,“其实,就在你来交州之前,我方才下定决心投靠关四公子,呵呵,巧了,你这不就来了么?倒是让我不费吹灰之力的送上一封投名状!” “也是在昨日,我提前派快船发往云旗公子处的书信,他传回了回信,回信中两句话,第一句是——‘司马懿这个人千万不能让他跑了’!所以…好不容易把仲达骗到江夏呀!” 陆逊的一句句话宛若一枚枚毒刺,在一根根的插在司马懿的身上。 这让他精神疲惫,浑身虚弱。 “…伯言,伯言,汉室正统在许都啊!你要立的是从龙之功啊…” 司马懿还在挣扎。 “从龙之功?哈哈哈…”陆逊笑了,他想到的是关麟回信中,提到的第二句。 ——『只要抓住司马懿,那魏世子上位的从龙之功就是我们的!』 尽管陆逊一时间还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可…他多少听懂了一些。 考虑到这位关四公子的手轻而易举的就能伸到东吴… 那么…他的手伸到曹魏也就并不奇怪了。 “押下去…”陆逊直接一声吩咐,结束了与司马懿的交谈。 就在司马懿被押解的过程中,陆逊不忘抬高声调吩咐道:“司马使者说,精晓奇谋,诡变万策,我军初来乍到,敌军势必以为我军要休整一日,故而守备松懈,如此我军当力求速战,以突袭致胜…此所谓…” 说到最后,陆逊遥遥望向那正在挣扎,脑袋也扭过来的司马懿,他最后的话宛若诛心,“此所谓——出其不意,攻敌不备!” “全体陆家儿郎,听我号令,目标鸡鸣山,杀——” 顷刻间,这通往安陆城的官道上,一时间尘烟滚滚… 一杆残破的陆家军军旗映入无数人眼中。 渐渐的,渐渐地… 两万五千陆家兵士出现在安陆城外。 飞扬的陆家军旗,残破的甲胄,染血的衣袍,两万五千人,却仿佛踏出了十万人的气场。 也让城楼上张星彩、关银屏、诸葛恪、廖化、士武等人为之惊骇! 渐渐地,陆逊已经能看到城楼上站在绝对中心位置处的关麟。 他心头暗道: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关四公子么?』 这个说不上威武霸气的公子,可面对如此气场的陆家军,表情却宛若湖水般平静,整个神态一如掌控一切般的云淡风轻。 当然,此刻的陆逊顾不上去细细的观察这位关麟公子。 经历过东吴的背刺后,他的一颗心宛若铁汁浇筑,很难再生起喜怒哀乐。 当陆家军穿过安陆城城下之际,那原本高举的“陆”字大旗突然放下,紧随而至的是,数千面玄色的“汉”字军旗,骤然从军列之中生起。 而陆家军进攻的方向直接往安陆城的西北方! 那是鸡鸣山的方向! 狂风嘶吼,疯狂的拍击在旗帜之上,并且发出爆裂的鸣响,一时间,方圆数里都跌荡着这股响声。 陆家军没有停歇一丝一毫。 只是举旗示意,表示陆家军行事,而后一路朝鸡鸣山山谷前行。 倒是城楼上的张星彩,一脸的惊骇。 一向大大咧咧的她,此刻对关麟的讲话,都有些深深被折服后的胆怯:“他…他果然…果然最后,还是成为了你的人!” 不等关麟回答… 廖化像是得到了什么消息,连忙禀报关麟,“云旗公子,平公子带四千关家军支援而来…” 终于,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关麟那平静、散漫的表情彻底变了,他直接吩咐道。 “鸣钟,衙署议事!” 说到这儿,关麟觉得气氛到了,语气却有点不够硬,不由得再补上一句,“江夏破曹,就在今日!” 是啊… 目前看来,一切的时间都算得刚刚好! … … 两万余人的脚步声,在这等山峦之地,无疑被迅速的扩散,哪怕是身在璧山的于禁也听到了这道声音。 可就在方才,他还得到董超的消息,已经与陆逊、司马懿约定好,明日攻城。 所谓一力降十会… 在绝对的兵力面前,任何的鬼魅伎俩,都是枉然! 似乎一切只要按照既定的方略去行动,整个江夏已经是探囊取物一般。 可偏偏,这突然传出的“隆隆”脚步声,让于禁心头平添出了无限的悸动,他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已经派董超去查… 不过一刻钟,“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马儿是到中军大帐的门口这才停下,董超连滚带爬,他喘着大气,狼狈不堪的闯入了这大帐内。 “那脚步声,是…是陆逊与陆家军,不好了…那陆逊…那陆逊没有攻城…而是,而是朝鸡鸣山方向杀过去了!如今…如今怕是已经到鸡鸣山了!” 董超方至,“报…”一名斥候也同时闯了进来,“陆逊率两万五千余陆家军,在安陆城下,卸下‘陆’字军旗,高举‘汉’字大旗,正往鸡鸣山杀过去…” “为何不早报——” “你这是贻误战机——” 不等于禁开口,董超一把扯住这斥候的衣服,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目眦欲裂,仿佛要杀了他一般! “我…我等以为陆逊是要攻安陆城,这才…才…” “我…我也是想等陆家军开始攻城后,再来禀报…”不等斥候把话说完。 “唉…唉呀…”董超一把将他甩开。 这一刻,他愤怒的垂头丧气直跺脚。 “你先退下。”于禁凝着眉,哪怕是如此局面,他依旧镇定且从容。 待得斥候离开… 火急火燎的董超连忙请命道:“陆逊有三万兵…鸡鸣山只有五千军士驻守,如此突然袭击,就是乐进将军的三万兵也来不及支援哪…怕是…怕就是能将这陆家军堵在鸡鸣山中,也…也挡不住那数十万的粮草被焚毁了!” 董超的声音声嘶力竭一般… 可于禁浑然没有听到,他泰然自若的走到大帐中的案几前,巨大的案几上摆放在一幅“沙盘”…每个地方驻守了多少兵,一览无余。 董超心里急,可架不住于禁连个屁都不放,他只能跟着于禁去望向这舆图。 于禁正在修改这沙盘上双方兵力的行动路线,以及互相的布防情况。 他将两万余攻城的陆家军,摆放到了鸡鸣山那唯一一条进谷的入口处… 除此之外,距离鸡鸣山六十里处还有乐进的三万人。 鸡鸣山内还有五千南阳兵。 距离鸡鸣山更远一些的衡山大营内,也尚有一万五千南阳兵。 至于于禁所处的璧山大营,则有两万三千汝南兵。 甚至,就连朱灵父子一千藏匿在安陆城的兵马也一并标注上。 自然,这沙盘上,更少不了安陆城的一万两千余兵马,关平支援而来的四千余兵马… 看到这儿,于禁那冷峻的表情,突然间松动了,他的嘴角微微咧开,接下来,“哈哈哈,哈哈哈…” 于禁大笑了起来。 这…这可把董超看傻了,“上将军,这已经是火烧眉毛的时候了?将军…将军你何故发笑啊…?” “你慌什么?”于禁眼眸进一步的眯起,他的中气十足,且一如既往的气定神闲,“算上陆逊的两万五千兵,那关家四郎不也就四万人嘛!咱们有八万?还怕打不赢?” 这… 董超觉得于禁将军误会他的意思了,他连忙解释道:“可…可咱们的粮草都存放在鸡鸣山,万一一把火烧了,那…那…没有粮食?这仗怎么打?” “哈哈哈哈…”于禁又笑了,他轻轻的挥手,将衡山军营处两万南阳兵悉数摆放至鸡鸣山内。“如果是这样!” “现在的局势呢?” 啊… 董超大惊,难道…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的心头浮现起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 ——『于将军难道已经提前调动了那…那衡山大营的一万五千人南阳兵么?如此说来,鸡鸣山内是有两万南阳兵的?』 这个想法的出现,引得董超的眼睛刹那间瞪得浑圆硕大。 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面对陆逊两万五千兵的攻势,区区五千守军自然是守不住,可若是五千守军增加到了两万守军,那…局势可就又截然不同了! 他不可思议的盯着于禁的面颊,“于禁将军…何时…何时?” 因为紧张,他的语气变得有些颤抖。 于禁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说,“早在听说陆逊北上的时候,本将军已经秘密调集南阳兵悉数埋伏于鸡鸣山中…所以嘛…哈哈哈哈…” 一时间,于禁笑的更加爽朗,这爽朗中还有几分成竹在胸后的猖狂、嚣张的味道。 他伸出手,将陆逊的兵马放入鸡鸣山谷中,将两万南阳兵悉数亮出来,借助地利,彻底将陆逊的兵马合围。 紧接着,他又将沙盘上鸡鸣山后的乐进军提起,经过一条狭长的山道,将乐进的三万兵马绕到鸡鸣山那唯一一条入口处… 然后,于禁重重的摆下,将这入口彻底封锁住—— 这下… 整个鸡鸣山宛若一个瓮,而陆逊与两万五千余陆家军就成了瓮中的鳖。 直到做完这些,于禁方才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感慨道:“本将军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他关麟一个初生牛犊,他怎么想的?本将军会不知道么?呵呵,他关麟以为引得陆逊的援兵,去进攻鸡鸣山就万无一失,呵呵,殊不知,这一切都在本将军与朱灵将军的计划中…将敌军引入鸡鸣山的计划从未有变,只不过,让这陆逊与他的陆家军成了替死鬼,哼…也罢,是时候十面埋伏,瓮中捉鳖了——” 说到这里,一抹锥处囊中的锋芒从于禁的眼眸中显现… 他等这一天,可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来人,传讯给乐进将军,让他依计划行事…内外夹攻,让这关麟的援军有去无回!” “诺!”随着心腹亲卫拱手领命… 董超再望向于禁的眼眸变得无比钦佩,他发自内心的感慨道:“于将军不愧是大魏的五子良将之首,不愧是魏公称赞的‘胜过古之良将’…今日运筹帷幄,将计就计…将军是把《孙子兵法》用神了!” 董超难掩钦佩之情… 不过,他还有一个疑窦,他连忙问道:“那么?上将军,我们呢?我们这边还有两万多兵哪!末将也等着为兄长去报仇雪恨!” “呵呵…”于禁笑了,“对付一个陆逊,乐进将军的三万兵再加上南阳的两万兵足够了…至于本将军手下的这些汝南兵…” 说到这儿,于禁那眼眸中释放出的眼芒,直指向沙盘上安陆城的方向。 他笑吟吟的说。 “现在压力,全部都在这位关家四郎关麟的身上。” “他关麟不动,本将军不动,他若动,那本将军便能追着他打! “如此年轻的公子?能承受得住这份压力么?” 说到这儿,一向内敛的于禁再度笑出声来,“哈哈哈…” 这就像是一个月的等待,一个月的坚守,在最终的一刻,总算是悉数释放了出来。 于禁一方常态的笑了太多次,他仿佛已经笃定,这一仗十拿九稳。 “呵呵,准备摆庆功宴吧,不辱魏公使命,江夏北境,咱们夺回来了——” … … ps: (因为免疫力下降…带状疱疹,也就是所谓的蜘蛛疮,我真是醉了,无语了。) (倒不是多严重,已经在喝中药调理,就是码字的时候,胳膊犹如针扎一般。) (只能说,尽全力保更新!争取不少更,不拖更,不欠更。) (月票就别给了,这段生病,以身体为主,不配求月票。) (本章完) 第二九三章 无敌是多么的寂寞! 江夏,安陆城以北…通往鸡鸣山的官道上。 “踏踏踏”的脚步,急促且齐整。 明亮的铠甲闪烁着夺目的光泽,参差的斧钺钩叉…直插天空,泛着冷冽的寒光… 贴地的马蹄发出沉重的“隆隆”巨响。 陆逊的兵马正在疾驰,前方再有二十里就是鸡鸣山,那里是曹魏的藏粮之所,也是曹魏整个进攻江夏大军的心脏。 一场大战也从这里开始,奏响了它的篇章。 “急行军——” “快,快——” 陆逊的声音不断的在陆家军中响彻… 所有陆家军的兵士都无比清楚,这一战意味着什么? 同样的,无数眼睛正凝视着这支横插入“鸡鸣山”的兵马…可哪怕如此,这些眼睛,亦被陆家军整齐地军容给惊的目瞪口呆。 无数的斥候,正将此间的情形迅速的禀报给他们的主人。 … 伴随着安陆城上空响起的“钟”鸣声… 如今的安陆城遮云蔽日,无数甲士听着那城外震动的脚步声,望着黑云压城般乌云密布的天穹,越发的感受到那气氛的冷峻。 处处仿佛都映衬着一句话——山雨欲来风满楼! 此刻,安陆城衙署门外的守卫,一个个更是精神抖擞,森然伫立,可哪怕是他们,也时不时的会往衙署中偷偷的望去。 他们知道,此间的议论,将决定接下来的军事行动,而这份军事行动极有可能决定安陆城,乃至于江夏的归属! “——报,陆逊与两万五千余陆家军如今距离鸡鸣山,仅仅二十里了…” 有斥候报送过来的这功夫,估计实际距离,还要更缩短一些。 此间衙署内,关麟坐在正中太守的位置上,贴身护卫士武就守在他身侧。 鲁肃、诸葛瑾、骆统跪坐在一侧。 关平、廖化、张星彩、诸葛恪、麋路、糜阳、朱灵、朱术则跪坐在另一侧。 是孙刘联盟,亦是泾渭分明。 蒋干本是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会议,可这一次,关麟特许他参与,他坐在最末席。 “都说说吧——” 关麟眯着眼,显得从容且镇定,“如今的局势下,那于禁会如何打?我军当如何打?” 众人彼此互视,目光纷纷投到了朱灵的身上。 要知道,原本而言,这奇袭鸡鸣山的计划便是他提出来的… 该怎么打?无疑,他更有发言权! “朱将军,大家可对你的建议望眼欲穿哪…” 关麟补上一句。 朱灵也不谦虚了,伴随着“咳咳”的声响,他缓缓起身,拱手道:“末将以为,如今鸡鸣山粮仓的重要性,一如官渡之战时的乌巢粮仓,江夏整个战局的关键,还是在这些粮草上,一旦粮草被焚毁,那曹魏兵马再多,将士再能打,却也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一触即溃!” “故而我笃定那于禁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势必会支援鸡鸣山,而按照于禁原本的安营,璧山大营、衡山大营均与鸡鸣山间的道路彻底打通,势必会驰援而上…” 说到这儿,朱灵已经站在了衙署内高高挂起的舆图前。 他分别用手指划过两条路线,这是于禁汝南军与衡山大营南阳军支援鸡鸣山的路线。 这是两条山谷间的小道…却也是最便捷的道路! 紧接着,朱灵由从这两条路线之间横出一指,将之连接安陆城。 “鸡鸣山守军不过五千,陆逊与陆家军两万五千人,焚烧其中粮草难度不大…故而当务之急是掐断敌军的支援!依我之见,只需派两支军队,分别在衡山军营、璧山军营通往鸡鸣山的路途中予以阻劫…能成功设伏最好,哪怕是不行,也无须彻底拦阻敌军,只要能稍稍拖延时间,待得鸡鸣山大火一起,这仗就稳操胜券了!” 朱灵的一番分析,有理有据… 切身处地的从如今的局势去分析。 诸葛恪连忙道:“朱灵将军从曹魏来,深谙曹军之软肋,如此阻拦敌军,确保鸡鸣山粮草焚烧,可谓釜底抽薪!恪也觉得如此用兵,万无一失。” 廖化也拱手,“末将请命带兵去阻拦…” 关平则是提醒道:“于禁被那曹操称作‘胜过古代名将’,汝南军又素来以治军严整著称,于禁本人更是行军谨慎,依我之见,阻截衡山军营可以按部就班的埋伏,可对付于禁,最好故布疑阵…让他不敢冒然前行。” 关平的话引得鲁肃的颔首,“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平公子此番言语,深谙用兵之道,虚实之道!” 随着朱灵、廖化、关平、鲁肃的一番话,其余堂上之将诸如张星彩、诸葛恪,均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磨刀霍霍,又或者说是年轻气盛、立功心切! 现在,该说的都说了,就差关麟做最后的决定与部署了。 只见关麟经过了一个短暂的沉吟,他缓缓起身,走到那舆图前,他凝视了眼这高高挂起的舆图。 目光变得坚定,语气也变得严肃,变得一丝不苟,他指着曹军衡山大营: “大哥、廖化将军、朱灵将军!” “末将在——” “着令你们分别带八千江夏兵,四千关家军,还有一千朱灵将军的亲兵,去阻拦衡山大营支援鸡鸣山的南阳兵!” “诺!” 廖化与关平、朱灵领命后,即刻退下去点兵,现在是在与时间赛跑,比的是能不能赶上?能不能成功阻截住这支兵马! 谁也不敢耽搁! 倒是朱灵,临行前…他意味深长的又望向了儿子朱术一眼… 只是,这一道目光很快,一闪而逝。 “诸葛元逊!” “下官在——” “着令你带两千兵在于禁汝南军通往鸡鸣山的山谷中故布疑阵,扬起飞沙,尘烟漫天,牵制敌军!让其不明所以,不敢真的去冒然支援鸡鸣山!” “诺——” 诸葛恪也领命,当即退下点兵… 吩咐完这些… 关麟闭上了嘴巴,有些要结束了这次调兵遣将的味道,张星彩一怔,惊问道: “完了?” 关麟颔首,“完了,都去准备吧!其余诸将…严阵以待,随时等候本太守的吩咐。” 听到这儿,张星彩难免有点儿意兴阑珊的味道。 她来这边是打仗的,是统兵的,不是来当吉祥物的…可每次统兵,都没她的事儿… 可公堂上,她又不好意思公然顶撞关麟,只能露出那委屈兮兮的大眼睛。 她感觉,她的“小丈八蛇矛”都饥渴难耐了。 而随着部署的完成,一众文武,纷纷退下去准备。 唯独坐在另一侧首席位置的鲁肃,他站起来,缓缓行至关麟的身旁,提醒道:“云旗如此布置,倒是足以确保鸡鸣山内,能够焚烧敌军粮草,可却有一个极大的破绽!” “什么?” 关麟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 鲁肃的声调进一步的压低,“如果鲁某所算不差,安陆城如今只剩下两千人驻守,如果那于禁并不去直接支援鸡鸣山,反倒是带着两万余汝南军强攻安陆城呢?” “鲁大都督的意思是说,那于禁会釜底抽薪?”关麟露出一些略带些惊悚的表情。 “万一呢?”鲁肃越发的担忧起来。“一旦安陆城都没了,那纵是焚烧了敌军的粮草,亦是无济于事,如此不能不防啊!” 关麟问:“那鲁大都督为何方才不在会议上提出?” “我是怕云旗是有意为之…若如此,我冒然提出反倒是打草惊蛇。” 鲁肃如实回答。 “哈哈…”这下关麟不装了,他直接爽然的笑出声来。 继而,他直接向前快步走,像是还有其他的事儿要做,可当肩膀与鲁肃的肩膀齐平时,他突然顿了一下,淡淡的、轻声的吟道:“若我不把兵都派出去,就怕那于禁他不敢来——” 这话声音很轻。 可莫名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又像是极其厚重,铿锵有力。 这话一出… 鲁肃浑身一个颤粟,乃至于双腿一个踉跄,还是诸葛瑾一把将他扶住。 “大都督…” 不等诸葛瑾开口,鲁肃已经长吁一口气,望着关麟离门而去的背影,他感慨道:“果然,云旗他…他留有后手!” 而出门后的关麟也没闲着,关麟当即小声的吩咐士武。 “我在书房,让廖化将军悄悄的来见我——” 啊… 士武也没想到,关麟会在这个时候,如此隐晦的吩咐… 他深知此事必是干系重大,当即郑重的拱手,甚至都不敢发声,悄悄的去办! … 关麟秘密召见廖化的功夫,朱灵也趁点兵之余抽出了一个闲暇,赶至儿子朱术的房间。 “爹——” 看到父亲,朱术连忙起身去抓住父亲的手,朱灵能感受到儿子此刻手中的颤抖。 朱术的话接踵而出:“爹…你说…那关麟什么意思?他让爹带兵去鸡鸣山,却让孩儿留在这安陆城。” “若不这样?他如何能信得过爹?”朱灵安慰道:“你不用担心,待会儿局势一定会乱,安陆城内一万四千兵去拦截衡山大营,呵呵,谁又知道,这衡山大营是一座空营呢?” “再等到乐进将军三万大军的杀出,鸡鸣山内的陆逊与其陆家军势必被前后夹攻,进退维谷,最后只能是被悉数清剿!到那时候,只需要于禁将军的兵马从璧山大营杀出,直接强攻安陆城,如此一战,江夏可定…那关麟可擒!等到擒住关麟,那怕是连关羽都要投鼠忌器了!” 朱灵一边将他的计划娓娓讲述,一边宽慰儿子,“整个过程,咱们父子没有露出任何马脚,那关麟怀疑不到你身上,待到最后…趁着混乱之际,你一定要找机会脱身…若这一战定了,那咱们父子就是大魏能收复江夏的首功之臣!” 说到这儿,朱灵看了看天,天色已经不早了,不敢再过多拖延,他最后的拍了拍儿子朱术的肩膀。 “父亲先走了,倒是有一件事儿,需要你去做…” “何事?”朱术突然感觉到肩膀上担起的担子…就像是泰山压顶一般,可他也知道,他们朱家荣华富贵,就在今朝了,就在这一双肩膀上了。 朱灵迅速的将一封信笺塞到了朱术的怀里,“这是关麟派兵遣将的图纸,包括出征路线、部署兵力…其中,还有为父向于禁将军提议的,安陆城空虚,当以大军压境,强攻夺城!” 说到最后,朱灵的目光坚毅… “为父出征在外,眼睛众多,不容易放出这一封信,这封信得交给你了!” 闻言,朱术咬住嘴唇,重重的点了点头,“父亲放心,孩儿知道该怎么做!” 这已经不是朱术第一次把情报送往于禁的璧山大营了,轻车熟路…他有办法,他知道该怎么做! “好——” 朱灵重重的吁出口气,再三看了几次儿子,无比留恋,却又毅然决然的走出了大门! 城门外… 关平早就点好了兵,廖化与朱灵的兵也均集结完毕,倒是唯独不见廖化与朱灵两人的影子。 关平忧心忡忡的抬起头看看天,他计算着鸡鸣山与衡山大营,还有与安陆城的距离。 他不由得暗道: ——『半路截杀…时间已经很紧迫了!』 “你们将军呢?” 关平朝江夏兵、还有朱灵的部曲喊道。 这时,“来了…”朱灵当先赶来,他是一路小跑来的,有些气喘吁吁… “朱将军这是…”关平疑惑的问。 朱灵拍了拍胸脯,“我是去取曹军的布防图,心里琢磨着,好记性也不如这图来的实在,或许战场上能用得上!” 说着话,他翻身上马…当即朝关平拱手。 “将军,可以走了!” “唉…”关平幽幽的叹出口气,“走不了,廖化将军还没来呢?” 就在这时… “来了,来了…”廖化那沙哑的嗓音传来,“少将军,对不住了,今早误食了一碗巴豆,方才肚子里翻滚的厉害,像打仗似的,差点耽搁了大事,哎呀…真气死我了——” 隔着几个人,听这话,关平都感觉到一股味道… 索性,他不再回复廖化,直接大声吩咐道。 “即刻出征,衡山方向,急行军——” … … 于禁军,璧山大营,中军大帐门前,精干的守卫森严伫立。 一个个斥候正鱼贯而入,每隔一刻钟就会出现一个,甚至有的时候,一刻钟可能出现两到三名探马,每一个都是表情凝重。 由此可见,战场的局势可谓是一触即发,瞬息万变。 倒是中军大帐内的于禁,表情始终凌厉肃穆,他抬起眼,那双冷冽的目光盯着面前的一个个斥候,却是不动声色,耐心的听他们禀报。 ——“安陆城,一支超过万人的兵马从西城门出动,似乎是通往衡山的方向!” ——“安陆城,一支数千人的兵马从北城门出动,似乎通往的是我军璧山大营的西侧山谷,其目的,多半是为了阻挠我军驰援鸡鸣山!” ——“陆逊与两万余陆家军士,距离鸡鸣山仅剩十里,鸡鸣山内侯太守派人传来消息,一切准备就绪,只能敌军闯入,关门打狗,万箭齐发,瓮中捉鳖…” ——“乐进将军派快马传来消息,已是准备就绪,严阵以待,只等陆逊与陆家军进入鸡鸣山,即刻急行军杀往鸡鸣山谷口,前后夹击…让让那陆家军有来无回!” 一条条情报传来。 随着这些情报汇聚成一条条信息传入于禁的耳畔,于禁嘴角渐渐的勾起欣欣然的笑容,他的表情也从凌厉肃穆到拔云见日般的清朗。 “看来,朱灵将军又立了一大功!”于禁不由得赞叹道:“这关麟还是年轻啊,如何能与打了半辈子仗的朱灵将军比拟,呵呵,他是被朱灵将军彻底的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呵呵,他只以为南阳兵的主力在衡山,故而出重兵妄图截断,可事实上,南阳兵的主力本就在鸡鸣山中…哈哈,这关麟本就捉襟见肘的兵力,却耗费了超过万人去做一件毫无意义的行动…他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了!哈哈,这就是一个年轻人必须上的一课,这关麟…或许有些小聪明,能捣鼓出些新奇物件,可论及调兵遣将,战略部署,他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的赵括罢了!” 于禁的副将董超也在这里,他轻敲了下脑壳。 不过很快,他也回过味儿来…当即提醒道:“这,不对啊…如果按照斥候报送来的情报,那关麟已经派出了一万多人,如此,安陆城还能有多少人?安陆城是一座空城了呀!这年轻人小小年纪?就敢孤身守空城嘛?” “哈哈哈哈…”于禁再度笑道:“这关家四郎也是自作聪明,以为在璧山大营西侧的山谷中布上一支疑兵,就能阻挠本将军去支援鸡鸣山,哈哈哈…笑话,鸡鸣山本就是关门打狗的局面,本将军何必去支援?倒是安陆城与他关家四郎,本将军更有兴趣许多。” 说到这儿,于禁手中的剑霍然拔出,一剑披在沙盘上安陆城的位置,那安陆城上捏造的“小人”被于禁的剑锋一剑劈成了两半。 小人的身上尤自写着“关麟”的名字。 “哈哈哈…”于禁爽然笑道:“这小子还是被朱灵将军骗了,江夏之战不是官渡之战,曹丞相官渡之战能胜,也不只是靠着焚烧了乌巢,之后一系列的部署才更是重中之重,那场战斗本将军是亲历,他关麟懂个屁…呵呵,本将军根本无需去救援鸡鸣山,本将军直接攻了他这安陆城,如此,这荆州兵就无家可归了——” 说到这儿,于禁大声吩咐:“董将军,即刻点兵,为你兄长报仇雪恨的时机来了!” “若是擒到这关家四郎,本将军允准你卸去他一双胳膊…以血你丧兄之恨!” 听到这儿,董超目光如炬,眼瞳嗜血。 他重重的说:“多谢上将军!” 说着话,董超已经退出大帐去点兵… 与此同时,新的斥候已经到来。 “报,那陆逊与陆家军已经抵达鸡鸣山谷口了——” 唔… 此言一出,于禁的眼眸再度凝于沙盘之上,凝于那江夏之战的“风暴眼”——鸡鸣山上! 他轻声问道:“他们进去没有?” “还不知道!” “再去探…”一贯沉稳持重的于禁,这一刻表现出了罕见的心急,仿佛,他整张脸上都写满了四个字——火急火燎。 他的眼睛也已经眯成了一条缝。 『陆逊,进谷吧…只要你进去了,你与那关麟将是万劫不复——』 『呵呵,吾于禁虽不好争,可这五子良将之首,吾还真的没想让出去——』 是啊… 在于禁看来,葬送于鸡鸣山的亡魂,这失而复得的江夏以北,这些,都是他于禁功劳簿上不可磨灭的一笔! “此战!当大捷——” 低沉、厚重、隐忍,厚积薄发一般的声音从于禁的口中吐出,这沙哑的声音在他的心头呐喊,宛若荡破苍穹! … … (本章完) 第二九四章 曹操太庙二十六文武,优势在我 通往衡山大营的山间道路上。 数以万计的大军正在驰骋… 关平与朱灵并马而行,他们在最靠前的位置,而关平像是十分珍惜,这等向父亲之外的成名将军请教的机会,一路上,他与朱灵聊着什么。 因为,手下大多是步兵,关平与朱灵骑着马,倒是不用刻意加快脚步,畅聊起来的气氛也并不急促,不快不慢。 “平将军方才说,你的愿望就是做关公的先锋将军,那我问问你?你可知何为先锋将军?” 关平沉默一会儿,道。“遇山开山,遇河搭桥,找到敌人大军最薄弱的地方,而后将战报传回中军,祈求大军一击击破敌人,先锋军的存在更多是在中军未发之前,将敌军底细摸透,为大军争胜,争取条件。” “不错!”朱灵像是颇为欣赏关平这个年轻人,他感觉这关平很像他年轻的时候,浑身上下有股子拼劲儿,却又不失收敛锋芒,谦逊、儒雅,是个难得的少年将军。 只是… ——『可惜了…』 在朱灵看来… 终究是觉得这一仗,关平难免也要葬送在这儿,朱灵心头一阵唏嘘… “朱将军?” 不等朱灵从遐想中走出,关平已经再度询问道。 “那朱将军认为?何为先锋呢?” 朱灵沉吟了一下,淡漠道:“摸清敌军的底细固然重要,可若是只做到这些,那这先锋将军就显得有些平平无奇,先锋军更重要的是寻找到对手的弱点,然后趁其不备,一击必杀,重创敌军,提振三军将士的士气,如此真正的大战尚未开打,双方的士气已经截然不同!如此方能使大军至于不败之地!” 朱灵的话,还是让关平颇为受教… 他双腿夹住马肚,一边继续驱马向前,一边朝朱灵拱手。 “晚辈受教了…” 就在这时,有小校行至关平的身边,使了个眼色,关平会意急趋战马,与小校行于一侧,小校则将嘴巴凑到关平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这一幕的出现使得朱灵有些警惕… “原来是后军跟不上…”却听到关平闷声沉吟。 古代战争,前军行的太快,后军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跟上,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这也让朱灵的警惕霎那间烟消云散。 关平不忘朝朱灵拱手:“朱将军,我先去后军看看…” “无妨,现在距离那埋伏的山谷还有一段路程,我亦控制下我那一千部曲的速度,确保后军能跟上。” 因为朱灵的部曲是从曹军投诚过来的,故而对道路更加的熟悉,也正是因此… 整个行军,均是由朱灵的一千部曲前面领路。 “我去去就来——” 关平轻吟一声就往后军去了… 而到后军廖化处,关平正好看到,在廖化的授意下,一支二十人的队伍正从大队伍中窜出,迅速的行入一旁的丛林之中,随着树丛中一阵人影摩挲,很多这二十人的队伍就消失不见。 看到这一幕的关平,他的脸色骤变,他当即驱马而上,质问廖化。 “廖将军?伱这是作甚?” “方才我听亲卫讲,说是大军越走越远,可兵力却越来越少,我还不信,不曾想…竟是廖化将军你授意的,廖化将军身为父帅主薄多年,难道就不知道,临阵众容将士逃遁,此为大罪么?” 关平的脸色冷凝,一双眉毛更是几乎竖起。 廖化没有立刻解释,而是抬起头遥遥望向天穹,这一刻,他不由得想起,就在他出征前…四公子关麟让他秘密去书房时的情景。 那时候,推开房门,关麟坐在主位上奋笔疾书,张星彩则一如既往的坐在一侧磨墨,这本是一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画面。 廖化的进门倒是显得有些唐突,他不敢打扰,就静静的等着关麟把字写完… “先坐——” 关麟没有抬头,却是招呼了一声,张星彩示意让廖化坐到桌案的另外一侧。 而随着廖化的走近,随着他坐下,他方才看清楚,关麟在写的不是文章、不是诗辞,甚至不是信笺,竟是一个个名字。 第一段是三个名字——夏侯惇、曹仁、程昱; 第二段是二十个名字——曹真、曹休、钟繇、华歆、王朗、陈群、桓阶、夏侯尚、张郃、张辽、徐晃、乐进、曹洪、夏侯渊、朱灵…… 看到“朱灵”的名字,廖化心里一咯噔,他嘀咕着,云旗公子写的这些都是曹魏的文武!而且是身份极其特殊,且显赫的… 可朱灵…明明已经投诚了呀,他怎么会与这些曹魏文武写在一起。 再往下看,第三段,只有一个名字——荀攸! 第四段,也只有一个名字——司马懿! 第五段,还是一个名字——郭嘉! 那么问题来了,这到底写的是什么? 终于,随着关麟奋笔疾书,把这二十六个名字写完,他方才展开竹简,用嘴吹了吹,像是要吹干上面的墨迹。 很明显,关麟对这二十六个名字,显得有些异乎寻常的郑重。 张星彩则轻声问:“这就是你方才提到的,未来曹操太庙中,会立下的二十六个文武?” 的确,关麟写的正是曹操太庙中二十六位文武大臣的名单。 第一批的“三人”是公元233年魏明帝曹叡决定的; 第二批共二十人,是公元243年曹爽等人决定的; 第三批一人,荀攸,是公元244年曹爽力排众议决定的; 第四批一人,司马懿,公元251年司马师决定的; 第五批一人,郭嘉,公元262年司马昭决定的。 抛开后面两批中的司马懿,因为是司马师定下的,故而带着巨大的水分。 可单论忠诚而言,无疑,第一批和第二批、第五批的这二十四人,还是很硬气的…若说他们会背叛曹魏,投靠蜀汉,至少都过不去关麟心里头那一关。 要知道,诸如荀彧、贾诩、于禁、许褚、曹纯这类的文武,都还没有资格进入这太庙之中。 由此可以进一步的确定,但凡有一点对大魏的“不忠”,立下再大的功勋也是枉然! 也就是从这个太庙名单上,关麟从一开始就笃定。 ——朱灵绝不可能投降蜀汉! 不到被逼上梁山…非降不可的地步,他绝对不会投降,更不会投诚… 更绝不可能因为委屈,因为一百军棍就放弃了他对曹魏,对曹操的忠诚,这小子…可是当初鲜有的在袁绍得势时,背弃袁绍,投靠曹操的存在。 他对曹操的钦佩与笃信,是经历过岁月磨砺的,曹操虐他千百遍,他待曹操也得如初恋! 此刻的关麟抬起头,看了看廖化,又看了看张星彩。 像是回答张星彩,更像是回答廖化。 “太庙的,这些人…八、九不离十…所以,你们能相信,一个未来能进曹操太庙的将军?会真心投降于我们么?这中间毫无欺诈么?” 不夸张的说,如果这话不是关麟说的,而是张星彩,是诸葛恪,甚至是鲁肃说的。 廖化一定会当成耳旁风… 随便听听也就过去了,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关麟说的,那就不一样了,珠玉在前哪… 似乎,从云旗公子一鸣惊人,一鸣冲天起,他就从未算错过,写错过什么,他的预言,往往都成真了。 也直到这一刻,廖化也总算明白,关麟秘密召他过来的原因。 “云旗公子是要我在外面除掉朱灵么?” “不,除掉他就太没意思了。”关麟笑道:“这么好‘将计就计’的机会,若不妥善利用,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将计就计?”廖化反问。 关麟眨巴了下眼睛,向廖化解释道:“朱灵让我军出动这么多人去阻截的南阳兵马,其实早在两天前,南阳兵马早已悉数搬出了衡山大营,早已一股脑的藏入了鸡鸣山中,也就是说如今的衡山大营,不过是一座空营,尽管每天的炉灶依旧,炉火依旧,但事实上,只是一座空营…这件事儿,于禁做的很缜密,却最终…还是没能瞒过我!” 啊…啊… 听到这儿,廖化的一双瞳孔已经是瞪得浑圆硕大,他不可思议的望着关麟,更下意识的去想…如果云旗公子说的都是真的。 那…那这个“无用”的埋伏,平白浪费了一万五千兵士的行动,这于如今的战场,特别是鸡鸣山内有两万敌军埋伏的战场,将是致命的! 是足以让整个江夏局势彻底翻转、覆水难收的! “云…云旗公子,你怎么知道?那南阳军搬离了衡山大营…” “这个你就不用细问了,说来话长。”关麟轻轻的一摆手,一句话带过… “那…那末将应该怎么做?”廖化的声音都变得磕磕绊绊… “化整为零…”关麟淡淡的吩咐,“你率领江夏军在最后,一边行进,一边让军士化整为零,最后齐齐的集中到,于禁璧山大营附近的山谷中隐匿起来…只待得于禁大军出动后,即刻攻陷了他的大营,让那于禁与其汝南兵马无家可归!” 关麟的话越说越重… 越说,眼芒中带出的锋芒越胜! 此刻…廖化将他与关麟的对话娓娓的讲述给了关平。 “……这便是云旗公子所有的计划!” 在关平的目瞪口呆中,廖化从怀中拿出了一封关麟的亲笔信笺。 这是预防关平误会,特地准备的一封信笺。 其中,四个硕大的字,让关平心头“咯噔”一响——将计就计! 呼! 长长的一声吁气,关平总算是知道了此间行动的最终目的。 他不由得喃喃:“四弟是…是要引蛇出洞么?他的目的是利用安陆城的空城,将…将于禁的兵马引出?然后让廖化将军攻破敌寨么?” “正是!”廖化重重的颔首…这一刻,他的眼神无比坚毅,一路走来,他已经在心头模拟过无数次进攻敌寨的情形! 他做出过无数预案…他要确保,万无一失。 “那为何还要留着这朱灵呢?” 关平下意识的扭头,想要去寻找长长队伍中,排头处的“叛将”朱灵。 “别扭头。”廖化连忙提醒道,待得关平迅速的把脑袋转回来,廖化方才说道:“云旗公子需要有人,把安陆城是座空城的消息告诉于禁!也把这几路兵马的部署告诉于禁…放松他的警惕!” “那…”关平沉默了,他忍不住疾呼:“可安陆城真的是座空城啊!那里只有两千人驻守,于禁…于禁他有两万多人,且是曹魏军纪最严明的汝南军!四弟…四弟他的对手是五子良将之首的于禁哪!” 与关平的紧张形成鲜明的对比… 廖化始终表现的气定神闲,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战场,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他更习惯了去无时无刻相信关麟…相信他能创造奇迹。 “这我就不知道了。”廖化淡淡的说:“我只按照云旗公子的吩咐行事,至于…云旗公子一座空城如何御敌,我想…如果是他,一定早有准备!于禁纵是五子良将之首又如何?未能能占到什么便宜…” 这… 一下子,关平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沉吟。 他现在有两个巨大的疑惑。 若是按照四弟说的,那陆逊率领的两万五千陆家军能攻下两万南阳兵驻守的鸡鸣山么? 还有,于禁的两万余兵马,四弟两千人驻守的安陆城能…能守住么? 无疑,这两条中,关平最大的担心是后者! 此刻的关平,他的心情一如百爪挠心一般,他整个感觉就仿佛无数根针,在一针针的扎向他… 不过,他迅速的甩了下脑袋,力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十分清楚,这中时候,千钧一发,不能犹豫… ——犹豫就会败北! 终于,关平重重的吟道:“我懂了,我会掩护你与这些江夏兵‘化整为零’离开这支军团…” “啊…” 突然听到肯定的答复,廖化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关平却笑道:“怎么?你是觉得只剩下我四千关家军,走不出两万人的气场么?” “哈哈…廖化将军你放宽心好了,关家军不止是能打仗,行军、故布疑阵、虚张声势亦是一把好手,呵呵,依我看来…即便是到了衡山大营,那朱灵也不会发现,这里少了八千人的兵马!” 得到了这样的保证,廖化双手重重拱手。他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行了一礼。 旋即继续安排这“化整为零”的计划。 恰恰,这化整为零有一个巨大的便利,那便是兵力大量分散,极其容易发现敌军的“眼睛”…继而迅速的捣毁他! 反观关平回到前军时,他云淡风轻的驱马行至朱灵的身边。 “处理好了?”朱灵随口一问。 “是!”关平道:“江夏兵的体力终究比不上关家军哪…我等速度稍稍慢下些就好!” “我也是这般想的…”朱灵郑重的说:“只有大军集结,形成一股合力,方才能截断一切驰援之敌,这就像是一根筷子与一把筷子,威力自不可同日而语!” 呵呵… 听朱灵的这番话,关平心头就“呵呵”了。 他笑着出声道:“这一仗若打赢了,日后真的好好的向朱灵将军请教下兵法、韬略…之于统兵,我关平的阅历还是浅哪…” “平公子哪里的话,乐意至极…” 这一刻,朱灵心里想着“将计就计”,关平心里也想着“将计就计”,大家默契的把行军速度降下来… 再没比这更快乐的、另一种境界的“心照不宣”了! 这是多么快乐的行军哪! … … 鸡鸣山山谷的入口,重岩叠嶂,高耸的山林只留下了一条山中的小道。 两万五千余陆家军士已经行至这里,纷纷驻足望着这重重巍峨的山峦,仿佛这一块块石阶正在金刚怒目似的瞪向陆逊与他的族人… 像是在警告这群来犯之敌。 太史享不愧为名将之后,他深谙兵马,熟悉地形与行军之间的关联,他望着这鸡鸣山的入口感慨道:“单着一条如此狭长的入口,若是我大军齐齐涌入,一旦敌军封锁住入口,那我军可就成了瓮中之鳖了,便是插翅也难飞!” 孙茹亦是生出了几许胆怯,“要不,留一半兵马在外围,至少冲不进去,还能退回来…” “哈哈…”陆逊笑道:“你们怕是都忘了吧?咱们来荆州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咱们是来立功,是交上一份‘投名状’的,这封‘投名状’越是威风,日后咱们陆家军在荆州便越是能抬得起头来!” 说到这儿,陆逊站到一处石阶之上,他转过身环望着这里的所有族人,他指着身后的那鸡鸣山的入口,大啸道:“弟兄们,十余年了,我们生活在东吴,东吴是个什么地方,你们比我更加清楚!我们披坚执锐,往来迎敌,却没有一夜可以安寝!” “不是我们不想睡,是头上悬着的刀不让我们睡,是那孙权阴冷的笑不让我们谁,是那些嫉妒我们、记恨我们的文武不让我们睡?想想也可笑,我陆家军声名赫赫,立功无数,可到最后,硕大的东吴竟还是找不到我等陆家族人的安睡之所…” “我陆逊从小致力于振兴家族,可如今我的家族已经被人连根拔起,我的族人被迫流亡到交州之地,我的战友被迫与我一起杀到这江夏之地,荆州是个好地方,关云长是个义薄云天的将军,刘玄德亦是个惟贤惟德,能服于人的仁主,这样的主子…不知比那孙权强多少倍?不说别的,我已经有几年没有体会到这额头上再无利刃的感觉了…” “我陆逊,陆家军族长,我陆家的荣辱、繁华就看今朝,我陆家离开了东吴更能够信马由缰,更能够屹立不倒,兄弟们,不为别人,为了我们自己,为我们能争口气,能在这大汉争下一方安睡之所,这一仗,我们也只许胜,不许败——” 说到这儿… 陆逊当即吩咐,“在东吴,咱们是瓮中的鳖,是笼子里的猛兽,就是带上翅膀也飞不出牢笼,可现在不一样了,出了东吴,咱们就是虎,虎若添上翅膀…这区区鸡鸣山,还不是任凭我们践踏!” 说到这儿,“嗖”的一声,陆逊拔出“辟邪”剑,他剑指洞口,“我陆逊为先锋,诸将士随我进谷——” 一番慷慨激昂的话…从这个年轻的少帅口中吟出。 而随着他的话,所有陆家军仿佛都坚定了! “入谷——” “入谷——” “入谷——” 顷刻间,数以两万五千计的陆家军,他们动了,他们裹挟着慨慷勇武之气,迈着那坚实的脚步…他们一个个目光如刀,他们的眼睛泛着绿芒,他们齐刷刷的杀了进去。 “杀啊——” “杀啊——” “冲进去——” 空谷回响,喊杀声震天动地! … … ——“报,陆逊与其兵马已经全部入谷!” ——“全部?” 随着一名斥候将鸡鸣山的境况禀报给乐进,乐进的一双瞳孔凝起,他有些不敢相信,面对如此空谷,面对如此一条道路,陆逊竟不留后路,全军涌入… 他是不懂统兵? 还是要破釜沉舟? 可…破釜沉舟也不是这样玩的! “呵呵…”乐进笑了,他感慨道:“是我唐突了,东吴哪有什么能统兵的将军,都是狗屁不通!” 说到这儿,乐进像是被压抑了许久后的爆发一般… 他没有过多的废话,他连忙发号施令。 “急行军,杀往鸡鸣山…” 内敛、低沉的话语顷刻间在山谷回荡… 乐进等太久了…就在一个时辰前,他已经收到于禁的急件,其中的内容只一句: ——『千万要沉住气,等敌军入谷后再出动…以免打草惊蛇,煮熟的兔子飞了。』 终于… 他的耐心总算换来了必胜战机的出现。 “呵呵…终于来了。” 浅浅的笑意中,他心头不由得暗道。 ——『五万打两万五,还是前后夹击,呵呵…优势在我!』 … … (本章完) 第二九五章 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但我赌赢了! 第二九五章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但我赌赢了! 冬天,乌云在天边翻滚,阴沉的浊云铺满天穹,柳树枯枝横舞。 天色越来越暗,仿佛整个江夏的安陆县都要被这乌云彻底笼罩其中… 偏偏,空气中干燥至极,干裂的空气不断的往嘴里涌,让人的嗓子发干,又哪里有半点下雨的痕迹。 正如这翻涌的乌云。 作为“荆州——淮南”一线战场中,那“风暴眼”般存在的安陆县,此刻正波涛汹涌。 此刻亦是——暗流涌动! … … 关麟端坐在书房绘画,像是要以此来缓解心情上的紧张。 别看他表面上气定神闲,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其实内心里,关麟也是“慌得一批!”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在战场上排兵布阵,布置兵马…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但,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么? 想想老爹关羽统兵时的样子,别的不说,就一条,作为主帅…哪怕是装,也必须装作气定神闲,装作一切尽在掌控! ——人就得装! 张星彩一如既往的跪坐在案几的一侧,在磨墨。 时不时的看看关麟的作画,看着那一点点朱红点缀… 其实,没能上阵杀敌,她挺烦闷的。 可后来想想,一来,父亲留她在这儿的目的,并不是战场立功,而是反复强调的,保护关麟的周全! 用父亲张飞的话说,你自己的男人,可不得自己守护着么? 二来,云旗弟不让他上阵?那么…可不可以理解为,云旗弟是关心她呢?担心战场上刀剑无眼,她在战场上受到了什么伤害。 这么想想,心情就平和多了,只是,窗外的乌云仿佛映衬着这蓄势待发的战场…这莫名的让张星彩因为局势的紧张,心头也悸动不已。 乃至于下意识的重重的咬着唇。 此刻的图纸上,关麟在画一个身姿修长的女子,衣着极为紧身的红色衣袍,衣袂带风,娇躯修长,面有轻纱,却是遮掩不住那极美的轮廓。 柔滑的三千青丝垂落,一双芊芊玉手中那葱葱玉指,每一根在关麟的笔下都勾勒的十足的灵动,她像是没有握着任何兵器。 可仔细去看,指缝间的刃片,才是她的杀招,杀人于无形! 还有那冷漠的眼神,清冷的气质,一如月宫女神一般。 一边绘画,关麟还一边轻吟:“莫道男儿壮,休说女儿娇,帼国不让须眉志,英雄无畏只等闲——” 关麟这么吟唱… 可张星彩就连吃醋的心思都没有了,她一门心思都在这扑朔迷离的战场上了。 她想要提醒关麟一下,可话到了嘴边,悉数又吞了回去,她不知道该如何提醒了,不由得轻声道:“这战场,你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甚至多一处过问都难得。” “哈哈…”关麟浅笑一声,留下一个伪装下的清朗笑容,“该部署的都已经部署出去了,我又不懂武,胆子也不大,临场应变的能力与那些将军比差远了,我担心、过问有个卵用?” 说到这儿,关麟又笑了,“难不成,我要学那孙仲谋,不懂装懂,不擅长统兵,偏偏要去统兵,结果战场上跑的比谁都快,胡乱指挥一通,然后大优的局,被八百人给突突了?然后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贻笑大方!呵呵…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擅长的我去做,不擅长的就交给那些擅长的人去做,好了!” 这… 张星彩微微一愣,她的脑回路比较清奇,她在意的不是关麟的“放权”,而是关麟提到的“大优的局!” 那么… ——『现在是大优的局么?怎么总感觉扑朔迷离呢?』 想到这儿,张星彩再度咬住嘴唇,关麟的话没有让她获得一点点的放松,她反倒是更忧心忡忡了。 就在这时。 书房外,急促的马蹄声,马儿被勒停时的嘶鸣声此起彼伏…关麟抬眼看了下窗外,一名名斥候正迅速的赶来禀报。 ——“报,按照关太守的吩咐,派出几十名探马去衡山大营探查,果然是空营,只有数千炉灶与寥寥百余守军!” ——“报,可靠情报,鸡鸣山谷内聚集着超过两万南阳兵。” ——“报,陆逊将军与陆家军已经杀入鸡鸣山谷了…” ——“报,于禁璧山大营正在点兵,看架势并不慌张,不知是支援鸡鸣山谷,还是有其它的目的。” 这些斥候的传报,每报送一条,张星彩心头就“咯噔”一响,她慌啊… 倒是关麟,不管内心如何波动,表情上一如既往的沉稳,不喜不悲…特别是一双眼睛,宛若湖水般平静。 就在这时。 ——“报…”一名斥候连滚带爬的闯入这书房,他神情凝重,看到关麟连忙单膝跪地禀报到:“关太守,不好了…有一支三万人的曹魏兵马,宛若从天而降一般,突然从鸡鸣山后急行军杀出,正疾驰往鸡鸣山入口处赶去,看架势是要堵住鸡鸣山的入口,困死我们的援军!” “啊…” 这下,张星彩忍不住惊呼出声。 如果说方才的急报,包括衡山大营是座空营; 包括两万南阳兵悄无声息的潜入了鸡鸣山; 包括陆逊带陆家军杀了进去; 虽然这些也挺意外的,可…至多,是敌军早有准备,是援军在鸡鸣山内中了埋伏… 可无论怎么讲,那在兵力上,也是两万对两万,是势均力敌的战斗。 若是陆逊临阵指挥能力出众的话,尽管敌军占据着地利,但也并非不能一战哪! 可这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甚至是‘突然降临’的三万兵,这一下子,所有的计划…全部都…都被打乱了。 鸡鸣山的战场,变成了五万打两万五… 再兼之埋伏、前后夹击… 云旗弟手上,这支好不容易获得的援军,他…他们似乎完了呀!他们这是要全军覆没的节奏啊! “云旗弟…他们…” 张星彩忧心忡忡的望向关麟,她的牙齿已经重重的咬住嘴唇,因为太过紧张,唇已经微微被咬破…可她浑不自知。 倒是与张星彩的表情截然相反的是关麟的表情,依旧是淡定,依旧是从容,就好像曹军的“天降神兵”并不能影响到他分毫。 “我知道了,你们继续去探——” “诺——” 随着关麟的一声吩咐,一干探马迅速的退出书房,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倒是张星彩,她睁大了眼睛,她忍不住问道:“你只…只知道了么?你就一点都不担心,陆家军被合围么?他们可是你费尽心思才引入荆州的援军哪…” 张星彩恨不得自己就带兵去救… 可现在安陆城就两千人?她倒是能带兵,可…怎么救啊? “星彩姐,别慌…”关麟注意到了张星彩嘴唇处的破裂,他拿出来一卷干净的丝帕,伸手抵在张星彩的嘴唇,“这么不小心?” 关麟的语气关切,可关切的是张星彩的嘴唇,依旧不是战场啊! 关麟越是这样,张星彩越是着急,甚至,在经过了一个迅捷的脑回路后,张星彩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一把抓住关麟的手腕,她大声道:“安陆城已经不安全了,你现在必须离开这儿,我送你走——” 张星彩已经在用力拉关麟了。 而看着她关心则乱的表情,关麟知道,这位与他的关系已经胜过“亲姐姐”的“姐姐”,这是在担心他的安危了。 眼看着被张星彩一把拽起,就要强行带走… 关麟连忙道:“星彩姐,你冷静点儿,要不,你听我说个故事?” ——『故事?』 张星彩像是在看一个奇怪生物般看着关麟。 她脚步一顿,一本正经的说:“我现在可没心思听你讲故事了,要讲,离开这儿的路上,你随便讲…你讲多少?我听多少!” 说到这儿,张星彩双手按在关麟的肩膀上,她猛地晃了晃关麟。 ——“云旗弟,你醒醒啊,这里是战场啊!这仗要输了啊!” 终究是女孩子,抗压能力会弱一些,张星彩差点都要哭了。 关麟却是无奈,“那怎么?要不我哭一场?” “你还开玩笑?”张星彩真正的生气了,她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更严肃了起来,“你若不走,我可要用强了…” “咳咳…”关麟一声轻咳,表情也一下子严肃了起来,“好了,不跟你闹着玩了…” 说着话,他的手指指向了那硕大案几上铺开的舆图上那“鸡鸣山”的位置… “星彩姐,你听我说,如今这里的确汇聚着三股兵马,由南阳太守侯音统领的曹魏的两万南阳兵、由五子良将之一乐进统领的,曹操派来支援的三万兵马,以及我们的援军,两万五千名陆家军…” 说话间,关麟已经分别将砚台、笔筒、还有茶盏分别放在这里。 砚台在笔筒与茶盏之间,很明显,砚台就是陆家军,笔筒是南阳兵,茶盏则是这支神秘的,由乐进统领的三万曹军兵马! 听着关麟的话,看着关麟的摆放,张星彩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连忙问:“你怎么知道,曹魏那三万‘从天而降’的援军是五子良将之一的乐进在统领?”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关麟并没有直接回答张星彩,而是自顾自的将舆图上,那谷内的“南阳兵”与“陆家军”悉数推到一边,将谷外的“乐进军”也独自推到一边。 最后,他指着代表着南阳兵的笔筒,笑着说道:“星彩姐,现在我郑重的告诉你,如今的局势,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你不用担忧,更不用害怕…我们真正的敌人尤自蒙在鼓里!” ——『真正的敌人?』 ——『蒙在鼓里?』 张星彩下意识的沉吟了一下…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 “其实,从于禁大军南下江夏起,从这场江夏的争斗开始,这位南阳太守侯音,与其率领的两万南阳兵,他们就已经是我的人了!” 啊…啊—— 关麟的话宛若晴天霹雳一般,让张星彩瞠目结舌,让她目瞪口呆。 这是… 一时间,张星彩整个脑袋宛若一团浆糊,她完全无法思索清楚,云旗提到的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她足够迅速的意识到一个更大的事实。 如果…如果云旗弟说的都是真的,那…那鸡鸣山的战场局势就彻底翻转了,鸡鸣山内,不是陆家军中了埋伏。 而是…而是…陆家军与南阳兵一起用“隆重”的埋伏,即将欢迎那支“从天而降”的乐进的兵马! 没错,这支兵马是从天而降,但却是从天而降来挨打的吧! 张星彩想到这里时,她的瞳孔已经瞪的硕大,她不可思议的望着关麟。 等等… 她把这件事儿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突然全明白了。 ——『我懂了,这就是为何,云旗弟知晓…这三万突袭的兵马是五子良将之一乐进统领的…』 ——『原来是南阳兵…是南阳太守侯音向云旗弟报来的情报…』 ——『也就是说,整个此间江夏战场…于禁军的一举一动,从一开始起,就悉数…悉数都没有逃过云旗弟的眼睛!他是…他是将计就计!』 叹为观止,惊为天人… 一时间,张星彩呆呆的站在原地,就连那握住关麟的手,都变得瘫软、无力了许多。 反观关麟,他依旧是淡然的模样,是轻松的表情,他笑着说,“星彩姐,现在有功夫,听我讲述一个故事了吧?” 张星彩本能的,木讷的重重点头… 她不是一言不发,而是喉咙哽咽住了一般,根本开不了口,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他的余光瞟向了方才绘制的那幅画,那画上英姿飒爽的女侠客正栩栩如生,眉目传情… 他淡淡的道:“这故事的名字就叫——谁说女子不如男!巾帼亦能胜须眉!” 说话间,关麟的记忆迅速的就回到那尚未出征江夏,还在江陵城,那官医署中的画面。 那是他与灵雎独处一室的画面; 那是他将一个十万火急的计划告诉灵雎,将一个承载着数万人性命的任务托付于灵雎的画面; 那是他把江夏城,乃至于“荆州——淮南”一线战场的成败,无比信任的全部交由这位“鹦鹉”的女主人的画面。 往事如烟,但…唯独这一件——历历在目! 而这一切的一切… 都要从那个下午,关麟的食指刻意的贴住了灵雎的嘴唇时说起。 那时候的灵雎,她的心头…宛若猛地被蜜蜂给蛰了一下,有点痛,有点痒,更多却是回味无穷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爱情萌芽时的味道吧! … 一个月前。 江陵城,荆州第二官医署中。 灵雎本正惊讶于关麟交给他的任务。 就是那条,让“鹦鹉”的人去修筑洛阳的任务。 这个任务并不轻松,甚至不夸张的说,是在虎口拔牙了… 可在关麟的一番话语、一番说辞下,灵雎还是接受了这份任务。 而随着这个任务交代清楚,关麟又提出一句: ——“还有一件事儿!” 灵雎以为是关麟方才掉在地上的白纸上写着的那“朱灵”的名字,她反问,“是要去调查这个人么?” 回答是否定的,关麟写朱灵的名字,特殊标记朱灵,是着重提醒他自己要格外留意这个人物,但关麟要灵雎去做的事儿,或者说去见的一个人,却不是他。 灵雎听过这个名字后,大惊失色,下意识的张开嘴巴,惊呼出声: ——“是南阳宛城人?” 关麟就是在这个时候用食指抵住了灵雎的嘴唇,让她的心头小鹿乱撞,萌生起了某种萌芽,甚至是某种冲动,某种超越主仆关系的情愫。 关麟还强调说,“我的小姑奶奶,这可不能乱说呀…泄露出去,江夏就全完了!南阳也别想图谋咯!” 而之所以关麟如此郑重,乃是因为关麟让灵雎去找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南阳太守——侯音! 也就是关麟与灵雎的这一次交谈。 关麟用了一个时辰去教授灵雎,潜入南阳后,如何与这位南阳太守侯音见面。 最后,方才将一封竹简小心翼翼的递到了她的手中。 然后语重心长的说,“只需要把这个交给侯音,确保他能看到…就算是你完成任务了。” “道时候,此间‘荆州——淮南’战场若大捷…那立下首功的便是你,灵雎!” 灵雎知道,立功,立首功,这些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母亲能过上更悠然的生活; 意味着“鹦鹉”能够更受重用; 也意味着她灵雎,能够更深刻的走入这位关四公子的内心… ——『唉…这该死的好奇心,这该死的那悸动的萌芽,唉…简直…』 灵雎不由得抿唇,一贯雷厉风行的她,讲究非黑即白的她,心中没有半点中间地带的她,这一次…竟无法控制住她自己的心悸! 其实… 关麟的任务,在灵雎看来挺难的。 毕竟要深入南阳宛城,还要将她本人暴露在此间太守侯音的面前。 万一一个不慎,她会被抓,鹦鹉也会暴漏… 她本是抗拒的,奈何…关麟那无比笃信的样子,还是说服了他,让她觉得…或许,这位关四公子是胸有成竹,这件事儿…会是水到渠成。 ——再不济,就当是报恩吧! 出于这种目的,灵雎还是答应了这件事儿。 当然… 关麟之所以让灵雎冒险去见这位南阳太守侯音。 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因为战场在南阳与江夏之间,曹操势必会调动南阳兵马; 其二,是这位南阳太守侯音,关麟太了解了他了。 尽管历史上对于他的记载很少,只有一条。 ——建安二十三年,也就是三年后的十月,因南阳郡苦于徭役,侯音与卫开共同举事反抗曹操,聚众万余,占据宛城,响应南面的关羽! 而侯音与卫开的起事…是关羽水淹七军后,获得了诸多曹魏疆土内部“援军”中的重要一支。 这支援军因为占据宛城之地,直接威胁到许都,其影响力,远远比“梁”、“郏”、“陆浑”群“盗”的威胁更甚! 而根据历史的记载… 侯音、卫开这一支叛军,是次年正月被曹仁讨伐,城破被杀!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次起义虽是以失败告终,曹仁破城就破城吧,可破城之后,竟对宛城采取了最凶狠的手段——屠城! 赤果果的——血腥镇压! 相传,这次屠城杀死的人比当年屠徐州的彭城,屠冀州的邺城,还要多…准确的数目,无法估量! 由此可见…曹操与曹魏宗室从夺下南阳起,就很不待见这里…特别是宛城。 不知道有没有曹操在宛城“一炮害三贤”的缘故,可无法否定的是,这些年南阳的百姓遭受的压迫太甚了…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一定有反抗! 他们缺的,不过是一支星星之火罢了! 所以,在关麟的分析中,侯音的造反绝对不是脑袋一热,突发奇想,他是因为同情南阳百姓遭受的苦难,他一定早就想反了…且早就为这一天而图谋,只是没有机会! 直到关羽水淹七军,中原义士纷纷响应,他这才举起大旗。 所以,关麟笃定…侯音,乃至于南阳兵…这是一支可以为他所用,且能在战场上,作为一支奇兵,在最关键的时刻,宛若一枚匕首般,直接插入敌人心脏的力量! 此刻,关麟将“灵雎入宛会侯音”的故事…详细的、娓娓讲述给张星彩。 说到最后,他不由得深深的感慨道。 ——“这件事儿,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但是很幸运,我赌赢了!” … … (本章完) 第二九六章 别回去了,全部都葬送在这里吧 安陆城以北,鸡鸣山,山谷之中。 “咚咚咚——” “杀呀——” “拉满弦——” 到处都是擂鼓声,到处都是喊杀声,震天动地。 也到处都是火矢…从四面八方的山峦中射出。 但…奇怪的是,没有一枚火矢,真正射到陆家军的身上。 偏偏,因为山谷回音的缘故,喊杀声此起彼伏,仿佛千军万马在以命相搏,仿佛无数的热血正洒满这鸡鸣山谷之中,更仿佛无数亡魂就要在今日送葬于此。 ——动静不可谓不大! 但事实上,陆逊与陆家军杀到最深处时,甚至连一丁点抵抗的都没有遇到,除了吓唬人一般的声音,这进攻…也太容易了吧? “怎么回事?” 太史享也算是跟随父亲太史慈南征北战过,战场的经验与阅历颇为丰富,可此番入谷后,尤自觉得不可思议… 他感觉这不是来打仗的,更像是来观光、游玩的。 他怀揣着巨大的怀疑询问身前的陆逊,可回应他的是沉默,陆逊依旧警惕的环望着周围,依旧带着陆家军往山谷内冲去。 陆家军,两万五千人,很难想象…这样密集数量的一支兵队,在如此狭长的道路上竟是畅通无阻! 越是深入,越多人疑惑了起来,明明许多地形都适合布下埋伏啊? 可…除了那明显射在外围的箭矢外,好像…什么抵抗也没有! 这下,所有陆家军的军士不由得生出同一个疑问: ——『南阳兵如此孱弱的么?』 其实,这两万五千余陆家军之所以敢追随着陆逊往里冲,其一是因为陆家军军纪严明,其二是因为他们有着自己的倚仗。 要知道,这支陆家军中,有超过一万五千的兵士,他们都是出身山越,那是从小在崇山峻岭中长大的汉子,翻山越岭…打山地战,这素来是他们的强项。 而这鸡鸣山,无疑就是山地战的战场,即便是其中有埋伏,可…这些山越人,只要他们找到适合的山峦,他们是能攀爬上去的… 可以这么理解。 别人在山谷中打仗,打的是平面战场,可陆家军中有超过半数的兵士能打出三维立体作战的效果! 不夸张的说,这鸡鸣山比起山越那边的山,矮多了—— 这也是陆家军整个一副有恃无恐样子的原因。 此刻,敌人的擂鼓声越来越响彻,喊杀声此起彼伏,甚至一些特殊的位置都被火矢引燃。 陆家军怀揣着巨大的疑惑继续向前,只是…难免,他们开始对南阳军的战力有些嘲讽与不屑! 倒是那一干山越兵,他们在不断的观察着地形,生怕敌人突然箭雨密布… 他们可以第一时间找到掩体,继而攀爬反攻! “这些魏军的箭好短哪…” “哈哈,该不会他们自己也跟这箭一样,短小的很吧!” “哈哈哈,短小好,短小好,太长了,怕咱们承受不住,哈哈!” 越深入,陆家军越发的大胆,也越发的有恃无恐起来。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孙茹也忍不住发出疑问:“若说这里本没有埋伏,可这喊杀声?箭矢从何而来,若说有埋伏,那…那人呢?” “是啊…”太史享诡异的望向四周,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战场。 “父亲,敌军越是这样,孩儿反倒越是担忧…”陆延手持长剑,他站在陆逊的身前,生怕有人突施冷箭,朝向他的父亲。 呼—— 唯独陆逊,他长长的吁出口气,尽管没有张口说什么,可心头的一块儿大石头,却是安然落地。 他心头沉声道。 ——『原来,都是真的!那舵手的话,是真的!』 这一刻,他不由得想起抵达港口,下船时的情形。 有一段时间,是他陆逊独自一人站在甲板上,他的身旁没有外人,就在这时,那艨艟战船中的一个舵手打扮的中年人,不漏声色的走到了他的身边。 那中年人目光并没有朝向他,可却在自顾自的说着话。 一共三句话。 第一句是,“鸡鸣山中有埋伏,若入则有去无回!” 听到这一句时,陆逊心头“咯噔”一响。 因为,按照韩玄临别时交代他的,陆家军的任务只有一个,那便是安陆城北的鸡鸣山,务必夺下这鸡鸣山,为整个江夏战场争取到主动! 那么… ——有去无回? 这是什么意思? 当即,陆逊就打算派人去抓住这舵手,去细问。 而这时,那舵手又补上一句——“鸡鸣山中的守军,还有埋伏的人,均是自己人!是友军!” 这一句话直接把陆逊震住了。 还不等他开口发问,这舵手又吟出了第三句:“鸡鸣山后潜藏着的三万人,才是真正的敌人!” 随着这一句话的出现,陆逊像是拔云见日般,一下子全明白了… 他甚至猜到了这舵手的身份。 原来这是一个局,是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 是一个“将计就计”下,又一次“将计就计”的局! “你是谁的人?”陆逊问这舵手。 “呵呵…”舵手笑了笑,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陆逊,“陆将军还不知道我是谁的人么?能出现在这甲板上?我还能是谁的人?” 其实这舵手是丐帮中的史火龙… 这个曾屡次立下大功的“八袋长老”,在很早以前,他就被关麟派往韩玄那边,协助韩玄策反陆逊… 只不过,韩玄在明,他在暗… 此番与陆逊一同归来,一来是再三确保陆逊的态度与立场,二来…他口中掌握着的,才是关麟对陆逊最后的嘱咐!是江夏战场致胜的关键!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陆逊好像彻底看懂了这个局…这个关麟布下的,环环相扣,又严丝合缝的局。 于是,他迅速的将曹魏送来的攻城器械收下。 还来不及感谢来自曹老板的馈赠,陆逊就已经将司马懿擒获…紧接着,以进攻安陆城为掩护,火速杀往鸡鸣山! 故而,方才在鸡鸣山山谷入口处的演讲,那震耳欲聋的口号与宣言,还有那毅然决然、不顾一切的闯谷的决心… 这些,都不是他陆逊傻,不是他不严谨,不是他不顾一切、破釜沉舟,更不是他信奉哀兵必胜… 而是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局。 他要迅速的进入这鸡鸣山谷中,与那所谓的“自己人”见面,然后成为这其中“埋伏”的一部分! 去等待,真正的鱼儿上钩! 呼—— 想到这儿,陆逊又一次长长的吁出口气,至少目前看来,一切都与“舵手”讲的完美契合,这是一个好缜密的局啊! 就在陆逊想到这里时… 原本乌云之下,昏暗的山谷中,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 无数火把将整个山谷照亮,照的恍若黎明。 与此同时,擂鼓声更添得了声响,更加震天动地的响彻了起来… 而四周的各个山头,也在这火把中,涌出了一个个南阳兵士,他们各个手握弓弩,可奇怪的是,却没有将箭引入弓中,更没有所谓的拉满弦! “这是?” 陆逊轻吟一声,一干山越兵却不由得生了一些怯意,如此分散的站位,怕是这山不好爬上去啊! 就在这时,锣鼓声既然而止。 “哈哈哈哈——”一道清脆、爽然的大笑声从其中传出,紧接着,一名儒雅的男人在一干亲卫的护送下,缓缓从山谷中走出,他双手从伸开,到居中,恭恭敬敬的拱着手。 伴随着他的笑声,他的话接踵而出。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在下,南阳军统帅,宛城太守侯音有礼了!哈哈哈,侯音翘首盼望将军,盼望这一天久益了!” 彬彬有礼… 不,宛城太守侯音的语气重不止是彬彬有礼,更多是望眼欲穿,是弃暗投明后的心向往之,望眼欲穿哪! 这… 突如其来的变故,对方的身份,让整个陆家军警惕了起来,陆延与太史享就想要上前。 如此埋伏之下,若要胜,当擒贼先擒王! 可不等太史享与陆延迈出一步,陆逊当即伸手止住了他俩的行动,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他笑着道。 ——“如今这鸡鸣山内,只有友军,没有敌人!” ——“之前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演给那些谷外的敌人看的…” 此言一出… 满座寂然,整个山谷,整个两万五千余陆家军沉默了! 静谧…是良久的静谧! 这些陆家军士…好像突然懂了什么,又好像…尤自一头雾水! … … 安陆城,书房中。 一名斥候迅速的闯入:“报——陆家军已经闯入鸡鸣山半个时辰了,山谷中喊杀声震天,遥遥可见有火矢不断射出,一些树木已经被焚烧…入口处尘烟漫天,根本看不清其中的虚实。” 斥候禀报的语气有些紧张,眉头也是高高的凝起,眉宇间充斥着,他对这支两万五千人的援军的担忧。 这次,倒是不用关麟张口,张星彩直接道。 “再去探,先下去!” 就在此前,张星彩正问到关键的地方,方才只说到灵雎答应了去宛城策反那里的太守侯音,可,究竟侯音是怎么降的?关麟交给灵雎的那封信笺内又是什么? 这些,张星彩还是一无所知… 她…她现在太好奇了,太渴望真相了。 斥候惶恐不安的望向关麟,只见关麟淡淡的说,“星彩的话就是我的意思,再去探吧,小心些——” “诺…”斥候答应一声,迅速的离开。 此间书房又只剩下关麟与张星彩两个人。 张星彩忙不迭的问:“云旗弟,你继续说,灵雎姑娘是如何见到侯音,又是如何说服他的,还有…你交给灵雎姑娘的那封竹简中写着什么?” 一连三个疑问… 关麟略微沉吟了一下,方才道:“我只是提醒灵雎,要见侯音,务必与南阳百姓的疾苦牵连到一起,侯音这个人我虽没见过,但还是听到过一些他的传闻,对他有一些了解,他很在乎南阳地区的百姓…是个怜惜苍生、有着救济黎民之宏愿的人,是个义士!” “至于…具体灵雎是怎么见到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她们见了一面,也知道,灵雎将我的那封信交给了侯音,侯音也重重的看到了那封竹简…” 话题引到了竹简上,张星彩接着问:“那…这竹简的内容是什么?” “摊丁入亩——” 关麟不假思索的讲道:“是我大伯与诸葛军师,如今在巴蜀之地,还有整个荆州,即将推行的农赋改革、税赋改革的‘摊丁入亩’!” 这… 张星彩轻叩了下脑门,她接着问:“那什么是‘摊丁入亩’呢?依你说,这不过是一个农税,一个赋税的条文,是政令…政令就能够改变一个手中有兵的敌对太守的立场么?” 这… 关麟简单的把摊丁入亩的内容讲述了一番。 “……其实,更简单点说,就是废除了包括人头税、农税、徭役在内的一切赋税,将这些赋税均摊入田亩中,谁的田多,谁就多缴税,谁的田少,就少缴税…没有田的就是再生十个、八个崽也不用缴税!” “啊…” 听到这儿,张星彩只觉得不可思议,她惊问道:“如此这般,那益州与荆州的府库还能有钱粮么?” “如果土地能够重新丈量的话…”关麟感慨道:“能收到的钱粮只会比现有的更多,当然,这中间因为牵连到许多人的利益,或许会有层层难关,不过…如果是那个男人的话,多半是能够迎刃而解的。” 那个男人,自然是指诸葛亮… 世人记住他更多的是兵法韬略,是奇门阵法,是隆中对,是六出祁山…是让曹魏胆寒,可事实上…这些都不是他的强项,他最牛逼的地方是治国,是搞政策的推行、延伸! 按照关麟的思路,只要能把一个“先进的思想”讲述给诸葛亮,那诸葛亮一定有办法,将这个思想付诸于实践… 天王老子来了都挡不住。 “当然,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关麟把话题拉了回来,“我其实想告诉你的是,诚如我方才所言,南阳百姓这些年苦,苦赋税,苦劳役,苦曹魏的逼迫与压榨…他们是北方最苦的人,如今,每年死在田间,死在徭役路上,死在税赋逼迫下的男丁,不可计量…” “偏偏,又赶上曹魏的征寡令,这就像是夺走了他们最后的希望,他们原本以为拼着自己的力气,干个几年攒下些钱财,能够买一个女子,娶了为妻,就此庸庸碌碌的过一生,哪怕是有朝一日累死在田间,累死在徭役,也认了…可一封征寡令之下,他们还敢死么?死了,一辈子攒钱买的媳妇就充公了,就奖励给军户了…死了,就啥都没了!” 说到这儿,关麟的语气悲怆。 言语间,难掩对南阳民众的同情与感同身受。 他的语气变得低了一些。 “以前的他们是带着卑微的希望活着,现在的他们…就连最后的希望也被曹操给无情的剥夺了,我也很诧异…为何曹操如此恨南阳,尤其是宛城…可这就是事实,南阳、宛城…这在曹魏,根本不是人待得地方,那是压迫…最狠的压迫的地方!是就连畜生都待不下去的地方!” 关麟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张星彩仿佛听明白了,“所以,当侯音看到荆州与巴蜀地区的《摊丁入亩》后,他会…会有所悸动,他直接就投诚于你?” “没有那么简单…”关麟淡淡的道:“这之后,我与侯音一共写了二十三封信,我发现这位侯音太守是一位知书达理,是一位受过苦难,是一位悲天悯人的贤士,起初…我俩只是在聊摊丁入亩,聊南阳的压迫…可随着写信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们开始聊时局,聊南阳被压迫的原因与出处,也聊这治理天下的方法,聊阶层…聊如何能够让黎民有希望,又如何能让氏族妥协…” 听到这儿,“咕咚”一声,张星彩深深的咽了口口水,“你的意思是,这一个月,你们都在书信往来…” “是!”关麟很肯定的回答,“其实从第一封信,我就已经笃定,他会弃暗投明,会投诚于荆州,会协助我们一起结束南阳的苦难,可直到第二十一封信时,他才说出了投诚的话…并且把朱灵诈降,把乐进的三万兵马,把鸡鸣谷的阴谋,悉数的讲给我听…也让我能够根据这些信息,制定出了如今的计划。” “那…于禁与你约战的时候,你与这侯音也在书信咯!”张星彩瞠目结舌,她接着问…语气已经有些磕绊,有些惊为天人的味道了。 “那是第十三封,刚刚开始聊‘阶级固化’这个话题。”关麟如实说。 “原来…如此…”这次张星彩不问了。 她怀揣着巨大的不可能凝视着关麟,“那…那最后一封信,你们聊了些什么?可是关乎这战场的吧!” “关乎战场的是倒数第二封信,也就是第二十二封信…至于最后一封信,我是给他描绘了一个理想邦,一个底层的百姓有希望,中层的氏族有理想,高层的统治者能够稳住这片统治,让每一个阶级都满意的理想邦,也是所有阶级共同妥协的理想邦!” 张星彩要听的不是这个…“我不想知道这理想邦,我就像知道,如今的这片战场,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计划嘛…”关麟指了指鸡鸣山,指了指乐进的兵马,又指了指于禁的兵马,“我们的计划是,所有的曹军全部都留在这里,葬送在这里——” “葬送?” “对!”关麟答得斩钉截铁,“战场不是仁慈的地方,也不是悲天悯人的地方,江夏战场应该变成一杆旗帜,点燃所有被曹魏压迫的人的怒火,哪里有压迫,哪里就应该有反抗,我们要引导他们的反抗,让他们重新燃起推翻这霸道秩序的希望——” 说到这儿,关麟罕见的眼眸睁大,他的情绪竟也因为言语而变得激昂了起来。 “所以,这一仗…只要是曹魏的兵将,哪怕只是一个人,都不能允许他逃出去——” 说到这儿,关麟的眼眸中望向那舆图,望向那于禁军、乐进军的方向,他的眼眸中精芒乍现,此间眼芒,宛若一枚寒芒冷刃。 他淡淡的、冷冷地说 “别回去了,全部都葬在这里吧——” … … (本章完) 第二九七章 瓮中捉鳖?原来鳖是他自己! 乐进与三万兵士来到了谷口,儿子乐綝(chen)看到了山谷形式,不禁勒马停下,提醒道:“父亲,这山谷好险哪!” 乐进也抬起眼,望向这山谷,微微感慨道:“鸡鸣山唯独这一条入口,所以这里,才是最佳收网的地方,有进无出。” 这时,有南阳兵士卒看到乐进带大军赶到,连忙上前,行至乐进的身边,单膝下跪:“可是乐将军?” “正是!” “小的乃南阳都尉卫开,可算是盼到上将军的到来了!” 乐进连忙问:“里面情况如何?那陆逊与陆家军可已经进入了侯音太守的埋伏圈?” “入了。”卫开连忙道:“可没曾想,这支陆家军比想象中的要勇猛许多,他们精通于山地战,面对箭矢、箭雨,他们竟用山峦做掩体,不断地迂回与攀援山壁与我军作战,如今…如今不论敌我均是伤亡惨重,乐将军快去支援吧!” 这个… 乐进沉吟了一下,继而冷笑起来,“呵呵,陆家军多出自于山越,那里崇山峻岭,精通山地战也并不奇怪,无妨,既然我来了,那一仗就结束了,哼,这陆逊与陆家军腹背受敌?插翅也难飞!” 说到这儿,“噌”的一声,乐进拔出佩刀,指向那山谷入口,“想多赚一个婆娘的,都打起精神,跟着本将军冲杀入谷,杀——” 随着乐进的一声令下。 “踏踏”的脚步声震天动地,又一支数万人的队伍杀进了这山谷中。 要知道,征寡令之下,曹魏中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这些军户… 生长在这样的乱世,能吃饱饭本就是奢望,如今竟有机会“左拥右抱、齐人之福”,这等动力对于曹魏的兵士而言是极具吸引力与诱惑力的。 当然,前提是…活着回来。 “杀呀…” “杀啊…” 喊杀声中,乐进与三万魏军一往无前… 直接顺着山道往山谷的深处行去,一路上,到处都是殷红的血迹,到处都是那箭矢,那火海… 任凭谁都会意识到,就在不久前,这里一定刚刚发生了一场血战。 倒是… 因为注意力都在前方,三万魏军,竟没有一个注意到。 就在谷口处,其实还埋伏着一支人马,他们纪律严明,他们大气不敢喘出一声,生怕被这些魏军发现… 可他们的一个个眼瞳里,冒出幽幽呃绿光,而当这些魏军消失在山道中时。 这支隐藏的兵马,他们动了,他们迅速地占据了地形,将这入口封锁。 看着南阳兵早就藏匿在这里的军械,此刻的陆逊目光幽幽,他小声吩咐道:“用火封住这谷口,所有陆家军在谷口外列阵!” “是——” 随着一道应喝声,整个陆家军刹那间动起来了。 … … 安陆城通往衡山大营的山道上。 关平与朱灵已经行至此间,按照计划…衡山大营的南阳兵将会从这里通往鸡鸣山去支援。 而这里,也是关家军原本就预设的埋伏场地。 关平正在考察地形,一个兵士瞅准时机,迅速的行至朱灵的身旁,悄声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是陆逊与乐进先后进入鸡鸣山的消息!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嘛! 朱灵笑了,可他的笑只是出现了一个刹那,他的表情再度迅速的收敛,变回了紧张、郑重的神情。 “你先退下,有消息随时告诉我——” 伴随着朱灵的小声吩咐,这小卒拱手退下,朱灵的目光再度望向那正在考察地形的关平身上,如今的朱灵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继续演下去。 让这边的一万五千兵,远离战场,无法形成这“安陆”决战的战力。 倒是他有些疑惑,廖化将军呢?一路上他负责后军,可这都到预设的埋伏地点了,怎生没了人影。 就在这时,关平已经完成了地形的考察,他一边走回来,一边朝朱灵道:“我方才吩咐廖化将军到山的那一边埋伏,如此,我与朱灵将军在这边埋伏,双方就能形成呼应…待敌军赶来时,同事杀出,配合作战,声势也更响彻一些,如此这般…势必能确保那衡山大营的兵马有来无回!” ——『原来如此!』 听到了这么一句,朱灵宽心了不少,至少知道了廖化与那些江夏兵的动向。 原来是提前到了对面的山道,呵呵…朱灵心里想笑,其实在他看来,无论是哪条山道都一样,都会远离真正的战场。 现在朱灵已经要考虑,如何脱身了。 当然,心里这么想,朱灵嘴上还是称赞道:“不愧是关公的长公子,平公子部署得当,埋伏稳健,哈哈,这是虎父无犬子啊!” 一改往昔的谦逊,这次的关平笑着回道:“好一个虎父无犬子,这话,本公子喜欢听啊!” 是啊… 他可不喜欢听嘛? 他心里还嘀咕着。 ——『还真就是虎父无犬子呢!』 ——『虎父可生了个麒麟儿呢!要让那于禁,让那曹阿瞒吃了大亏——』 … … 重檐巍峨的璧山脚下,于禁的大营就驻扎于此。 于禁又一次表现出,多年专注防守,到底能把营盘修到何等固若金汤的程度? 说起来,在曹魏流传着一句话,只要是挂着“于”字大旗的营盘,往往想要攻下,没有十倍的兵力,几乎不可能完成。 诸葛恪本就带了两千人在这边虚张声势,故布疑阵。 自然,他从来没有对这营盘生出过哪怕半点想法。 虽然不是作为主力,有剿贼立功的机会,可诸葛恪亦是意识到,他的任务也是至关重要,且并不轻松。 两千人唬住两万多的敌军,还是五子良将之首的于禁,这已经算是诸葛恪这么多年来,接到过的最困难的任务了。 他不敢有一刻掉以轻心。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的发现不对劲儿了。 这啥情况啊? 不断的有小股的,二十、三十、乃至于五十人的江夏兵队涌入了这边,充实了他的兵马,也让他的疑阵变得更加的“悬疑”! 起初,诸葛恪没在意,以为是关麟发来的援军…让他造声势用的。 可随着兵士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他突然意识到,如今,这一方山谷中,竟汇聚了超过万人。 那么问题来了? 这还是虚张声势么?这已经不用虚张了呀,本身就很有声势! 甚至依靠着埋伏,靠着地利,若是于禁军真的去支援鸡鸣山,他诸葛恪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直到最后,廖化都来了,诸葛恪赶忙去问廖化,“我这里不是佯攻么?不是故布疑阵么?怎么整个江夏军八千多兵悉数给派过来了?还有…” 诸葛恪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廖将军不是与平公子一道去截杀衡山大营的南阳军么?你来了,那平公子那边能阻拦住两万南阳兵嘛?” 眼瞅着诸葛恪还在问。 廖化只一句话就堵住了他的嘴巴,“阻拦南阳兵?还阻拦个锤子的南阳兵!那衡山大营本就是座空营…” 啊…在诸葛恪的目瞪口呆中,廖化一边捋着胡须,那更加震撼的声音接踵传出: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朱灵父子的投诚是假的,云旗公子在于禁军中早有另有眼睛,其实…云旗公子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于禁的璧山大营,这一仗,你诸葛元逊才是主攻手,待得于禁大军出动,只要夺了这璧山大营,他于禁与汝南军就无家可归了!” 这… 廖化的话来的太突然,让诸葛恪还不能完全明白,他甚至无法理清这中间的联系。 可这种时候,不是问为什么的时候,是义无反顾执行的时候。 诸葛恪咽了一口口水,他连忙问:“你的意思是?于禁会出兵往鸡鸣山!而我们无需阻拦,待他走后,直接攻了他的璧山大营?釜底抽薪?” “不是鸡鸣山!”廖化的语气沉重,“于禁一定会选择出兵往安陆城…这才是云旗公子布出的最后一道诱饵!” “咯噔…” 随着廖化的这一句话,诸葛恪只觉得心头“咯噔”一响。 下意识想到的是,如今安陆城只有两千守军哪。 等等… 突然间,诸葛恪又想到一件事儿。 作为江夏太守关麟的长史功曹,他几乎替关麟全权治理整个安陆城,诸葛恪不会不知道,近日云旗公子启用了一个人,在四方山干成了一件事儿… 然后…尝试着烧了一把火。 而这些,零零散散的信息汇总了起来,刹那间,诸葛恪突然就悟出了什么。 “原来这把火…是要这么用的?” “什么?”廖化并不知道真相…连忙追问。 诸葛恪却笑了,一边笑,一边爽然道:“我突然感觉,于禁这璧山大营里,是两万余冢中枯骨、行尸走肉——” … … 鸡鸣山山道上。 乐进还在急行军。 说起来,五子良将各有特点,区别于张辽的突袭,张郃的狡猾与巧变,乐进的特点就是每战先登,勇猛无畏,一力降十会! 或者换个说法,乐进…堪称曹营中独一档的——傻大胆。 他的特点就一个字“勇”! 何况,如今这鸡鸣山谷中的战场,局势已经十分明朗了…南阳军借着埋伏,并不能直接致胜,仅仅能与陆家军势均力敌。 那么…改变战场平衡的,唯有他与这支三万人的兵马了。 战鼓声响彻,喊杀声震天动地,箭矢也射落的更密集了许多。 乐进已经能在这鸡鸣山山谷的尽头看到那“汉”字大旗,以及陆家军与南阳兵血战山地的画面。 陆家军攀爬山峦的速度极快,倒是南阳兵有些顾此失彼,面对不断攀爬而上的敌人,箭矢屡屡失准… 简直让乐进有些不忍直视的味道。 “这群南边的崽子,爬的真快呀——” 乐进望着那骁勇的陆家军,不由得轻吟道,“不愧是从山越那边招募的兵勇,在埋伏之下,竟还能杀到这里!” 乐进是进入过鸡鸣山的,也正因此,他知道大军藏粮之地所在的位置。 如今陆家军突击到的位置,已经离粮仓很近了,若是他乐进再来晚一步。 保不齐,顶着那南阳军的箭矢,这群骁勇的陆家军真能把粮仓给烧了! 心念于此,乐进不由得深呼口气。 『好险哪——』 『不过,好在,我来了,结束了——』 当然… 乐进还带着嘲讽与不屑瞟了那些南阳兵一眼。 那射出的绵软无力的箭矢; 那十面的埋伏,仿佛,武器在这些南阳兵的手里,就好像无精打采似的。 “南阳兵,果然一群渣渣呀,怨不得曹丞相苛待他们——” 乐进不由得恨恨的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杀进去,莫要让陆贼碰到我大军的粮草,杀…杀——” 乐进再度大啸一声,三万人的军团再度加快的了脚步,乃至于只是片刻之间,他们就杀到了那战火最激烈的位置。 天空中,乌云密布…明明是大下午的,可这鸡鸣山的山谷中,却是昏暗一片,只有零星的光…还有火把。 离远了,根本看不清楚,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就在乐进抵达战场时,他能够确定,这里的位置距离粮仓已经不足一里了,他能够看到那陆家军的旌旗、战车、甚至马匹都在。 但…乐进惊愕的发现了一件玄奇的事儿。 人呢? ——人呢?陆家军呢? 乌云开始进一步的翻涌,忽然,“嗖嗖嗖”破空的声响传出,紧随而至,漫天的火矢突然从附近山峦中的那一个个南阳兵的手中爆射而出。 他们仿佛突然就有了力气,他们仿佛突然从小白兔就变成了下山猛虎。 或者说,他们藏匿了许久的洪荒之力,总算在这个瞬间能够释放出来了。 ——不装了,我摊牌了! “啊…” “啊…” “救我——” 数千枚火矢落下,登时乐进的身旁就有超过百人中箭倒地。 得亏曹军将士反应迅速,当即立起了盾甲,形成了一个个铁甲组成的方阵,然后迅速的将他们的将军乐进拉入了盾甲之中。 “是南阳兵…”这时,乐进的儿子乐綝反应了过来,他看的真切,连忙告诉父亲,“是南阳兵在射杀我们…他们,他们…” 这… 儿子突如其来的这一番话让乐进的心头,顿时就升腾起了数不尽的无名之火。 他一把推开面前的盾甲兵,愤愤然的走到盾阵之前,他咆哮着喊道。 “侯音?你们侯音太守呢?我是乐进哪,睁开你的眼睛看看,你射的是本将军啊!你今早还来见过本将军,你、我都是曹魏的人,你疯了么?” 乐进实在无法理解,就在今日早上,还给他送来饭食的侯音,对他毕恭毕敬的侯音。 竟…竟在此刻,用最锋锐的箭矢在朝他爆射。 哪怕是盾阵外的盾牌上,已经扎满了箭矢,时不时的有兵勇倒地… “嗖”、“嗖”、“嗖”—— 乐进不站出来还好,他的站出,瞬间就成为了靶子,四面八方的箭矢齐刷刷的朝他爆射而来。 还好乐綝反应速度够快,一把将父亲拉了回来,两个盾甲兵殿后,立盾顶在前头。 不过瞬间,就被乱箭射杀…死状惨烈。 “爹…你醒醒啊!”乐綝连忙提醒道:“那侯音…那侯音他…他能如此对我们,他定然,定然反了!” 儿子的话,这才让乐进形状,当局者迷… 他的一双瞳孔顿时间瞪得硕大。 他虽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但…现实就是如此。 侯音…与他的两万南阳兵,反叛了—— 那么,这鸡鸣山战场! “糟了…” 狠狠地吟出一声。 原本以为闯入这鸡鸣山是来瓮中捉鳖的,可此时此刻,乐进恍然明白,原来,他…他才是那个鳖啊! “保持队形,缓缓后撤…” 乐进不愧是五子良将,哪怕是如此局面下,他尤自镇定自若…从容指挥。 他的想法很简单,妄图利用这盾甲阵去阻拦敌军的箭矢,继而缓缓撤出包围之地… ——『想以此困住我?哼…可能么?』 乐进是骄傲的… 他是五子良将中,唯一一个从曹操起兵时,就追随曹操左右的将军,那时候的曹操让他去招兵,他乐进不过几日就招了千余人,引得曹操侧目。 他打仗又素来勇猛,只要能打头阵,绝对不龟缩中军,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他乐进没有经历过! 呵呵,小场面—— 小场面而已! 就在乐进刚刚想到这里,刚刚安慰自己的时候。 ——“轰隆隆!” 一道震天的轰鸣声突然响彻,紧随而至的,乐进看到就在他不远处的一个盾阵,被一柄从天而降的圆柱给砸中,然后整个盾阵从中心位置,整个爆开…那巨大的冲击力下,超过百余兵士竟被击的腾空而起… 而那巨大圆柱砸中的地方… 烟尘中、灰蒙中一片血迹,一片肉酱,更有被直接砸中的曹营兵士。 他的身子还在,可脑袋却被砸成了一个面饼,一个与石阶、大地融为一体的扁平状的殷红状的面饼…血肉横飞! “这是…” 不等乐进从惊愕中反应过来。 ——“轰隆隆!” 又是连续几道震天的轰鸣,紧随而至的一枚枚巨大的圆柱纷纷冲天而降,砸落在那一簇簇盾阵之上。 紧接着…盾阵崩溃、瓦解。 那些盾阵中的兵勇,要么被击飞上天,要么被砸成肉酱… 而直到这时,乐进才发现,那从天而降的根本不是什么天降圆柱。 那是…那是一枚枚巨大的箭矢,一枚枚单单箭矢的锋芒就足以有两个成年人那么高,十个成年人那么壮的箭矢。 鬼知道,这么大的箭矢是如何射出来的? “见,见鬼了!” 乐进方才惊愕着吟出这么一句。 “嘣…” 震天动地的嗡鸣声突然在耳边响起,是一枚巨大的弩矢,不,不是一枚,而是三枚巨大的弩矢,齐刷刷的炸中了乐进所在的盾阵方向。 然后,就在乐进的眼前,他身边的将士一个个飞了起来,包括他在内,也被巨大的气浪给激飞了出去… 而他的儿子乐綝,很不幸,成为了被那箭矢砸中的所在。 “爹…爹——” 乐綝凄惨的呼喊… 乐进疯癫了一般的爬起来,冲向他,可…可他只找到了儿子的上半身,在这混乱的战场上,四肢横飞的战场上,儿子的下半身再也不见。 “跑…快跑…跑——” 这是乐綝留下的最后的话…随着这一番话的传出,乐綝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仿佛整个人灵魂在那箭矢落下的一瞬间就被抽离了去。 “啊——” “啊——” 这一刻,乐进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呐喊,他的面目狰狞至极,其实他的身上也有至少几处的伤口,伤口中还不断的流淌着血,血迹殷红! “将军,再不走,就…就全军覆没了!” “将军,撤吧…撤吧…” 在无数副将苦口婆心的劝阻下。 乐进那痛苦至极,凄惨至极的表情尤未收敛,他张大嘴巴,可仿佛这一刻,他再也吟不出半句声音。 巨大的箭矢与一枚枚火矢的攻势还在继续。 整个鸡鸣山的山谷内宛若燃烧成一条咆哮的火龙,又宛若一条从天而降的土龙,不断地肆虐砸下… 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尸横,就连他乐进的儿子也正在火中,哪怕是尸体,还在被火焰炙烤… “啊——” “啊——” 又是几道凄厉的声音,又是一轮倒下的兵士。 在这种情形下,乐进顶着心中莫大的痛苦,他艰难的发声:“撤,全军丢下铠甲、辎重,迅速撤…撤——” 乐进,这位五子良将,这位曹操最“勇”的将军,这位每战先登的猛人,这位曹营中独一档的傻大胆! 他终于要撤了; 他终于认输了; 他终于接受了儿子的惨死; 他终于意识到,继续待在这里,等待他的只有消亡,可…时至今日,他还撤的出去么? 这鸡鸣山谷的深处…是八牛弩与火矢下的修罗场! 而那鸡鸣山的入口,又是怎样的情形了? 不,准确的说,那里…又是一副何等另一重画面的修罗场呢? 今日,曹军的血注定将在这鸡鸣山中流淌! 不绝,不休。 不绝!不休—— … … (本章完) 第二九八章 这是多么痛,多么深刻的领悟! 璧山大营外,一支整齐划一的队伍正在集结。 随着兵士的各就各位,这支纪律鲜明的军队,如同一条银色的巨龙,目光森森,气势磅礴。 “报——” 一名斥候匆匆行来,看到于禁,当即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禀报道:“陆逊的兵马与乐进将军的兵马已先后涌入那鸡鸣山中,如今入口处,被大火点燃,我军无法入内探查,不过,料想这大火是乐进将军放的!” 随着斥候的禀报,于禁微微颔首,感慨道:“看这架势,乐进将军是不打算让敌军逃出去一个了,呵呵…这倒是符合乐进将军一贯的勇武作派,可惜这群江东子弟,逃出虎穴,又入狼窟,哈哈…可怜,可怜哪!” 随着陆逊与乐进涌入鸡鸣山,于禁的心情也稳当多了,宛若一块儿大石头落地。 鸡鸣山战场稳操胜券,那么…接下来,他这边可部署的空间就大了。 “上将军,两万汝南将士已经集结完毕。” 董超连忙禀报… 于禁璧山大营原本是有三万汝南兵的,上一次因为铜镜的反光,折了七千人。 如今还剩下两万三,这一次攻城,于禁是打算一鼓作气,定了江夏的局势,故而他点了两万兵。 只留三千人驻守璧山大营。 只不过…于禁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慌张,面对董超迫不及待的请命,他只是微微点头,回答道:“知道了!” “将军?现在还不去攻安陆城么?”董超急坏了,他觉得致胜的战机已经到了,为他兄长报仇的机会也来了。 他恨不得亲手劈了那廖化,狠狠地羞辱那关麟… 他要告慰兄长的在天之灵! “再等等!” 于禁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 这就是他区别于乐进的地方,比起乐进的“勇”,比起乐进的每战先登,永远冲锋在前。 于禁无疑更谨慎,他不轻易出手,可他要出手必定是杀招,一击毙命! “上将军,这种局面,还用等?时机不等人哪——” 董超还在劝。 于禁却笑了,一边笑,一边拍拍董超的肩膀,“战场非儿戏,耳朵听到的也未必是真的,除非是眼睛看到的,再等等,等安陆城的虚实,等敌军守军的数量,这些…朱灵将军父子一定会想办法传来!本将军要这迷雾战场中的真相!” 这… 于禁的话成功说服了董超。 他虽觉得于禁将军有些太谨慎了,但他也反驳不了,也知道劝不动! 只是,急啊…董超双手握拳,他是愈发的急不可耐了。 倒是于禁,他目光幽幽,始终盯着安陆城通往此间官道的方向。 他笃定,消息一定会传来,且不会太久。 话说回来,这些年,他与朱灵因为“兵权”的事儿虽看似不合。 可于禁心里头明镜似的,他能夺去朱灵的兵权,那是因为丞相更倾向于让子健公子做世子,那是朱灵过早的站队曹丕,所必须经历的惩罚。 夺去他的兵权,这是另一种程度,对他的保全啊! 反倒是论及能力,朱灵是少数能让于禁看得上眼的将军。 他的才能、胆识、心智不比曹魏宗室的那些武将差,更也不比五子良将差! 呼… 心念于此,于禁长长的吁出口气。 他心下喃喃: ——『该来了吧?那边的消息也该传来了吧!』 … … 那边厢。 安陆城内,陆逊与乐进分别涌入鸡鸣山,且大火封门,战况激烈的消息也传到了城中,传到了关麟的耳中。 “如你所愿…”比起一个时辰前,如今的张星彩显得镇定了许多,再不是那个火急火燎,恨不得提起蛇矛就冲到战场上的大小姐。 知道一切真相的她,也开始学着关麟去揣摩,去分析整个战场,当然…这对她来说很难,她继承的天赋中,并没有宏观战略这一项。 关麟端起菜碗浅浅啜了一口,默然片刻,徐徐说道:“鸡鸣山这边稳了,接下来,就该下一步的计划了!” “下一步?” “星彩姐忘了,我一直在想方设法将于禁给勾引过来!” “我知道。”张星彩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可…这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么?如今安陆城内只有这么点儿人,于禁怎么可能不过来呢?” “星彩姐又小看他了。”关麟感慨道:“若是五子良将中的乐进,若是张辽,若是徐晃,他们或许都直接会杀过来,不会放弃这么一处良机,可若是张郃,他会因为狡猾而想到我的狡猾,若是于禁,他会因为谨慎持重,而不见兔子不撒鹰。” “你的意思是…要让于禁撒鹰,得先让他见到兔子!” “没错!”关麟颔首。 “可兔子在哪呢?”张星彩的秀眉高高的凝起…她激动的站起身来,在房间内大踏步的走来走去,她越来越搞不清楚了。 关麟则向张星彩解释道:“朱灵是随着我大哥去往衡山大营,可朱术还在呀,咱们得想办法帮他把信给送出去…” “啊…帮他?” “没错!”关麟重重的点头,“如今的时局,安陆城守军虽少,却是守卫森严,朱术一定是杯弓蛇影,不到万全的机会他不会放亲卫去冒险外出,送出信笺,万一信笺被截获了,反倒是影响大局,所以…必须我们帮他一把。” “怎么帮?”张星彩大眼睛连续不断地眨动。 “把一座城门交给他去守…”关麟幽幽的叹道:“如此,他自然就能把消息送出去了,水到渠成!” “可…你不怕于禁大军攻来的时候,他开城引敌军入城么?”张星彩激动的反问。 “不怕!”关麟笑道,“我现在就怕,被于禁看出了什么,反倒是他不敢来了!甚至,如果能提前确定于禁攻的会是朱术看守的那处城门,我的计划会更顺利许多!再说了,如今的安陆城不过两千守军,面对数万大军的压境,让谁守?谁又能守住呢?” 呼… 张星彩长长的吐着气。 她虽有些不懂,但…她相信,云旗弟已经把一切都算好了,现在的行动,依旧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所以,你要把哪个城门交给他!” “南城门吧!”关麟望着舆图,南城门外是一片山间的道路,左右两边树木横生,枯草遍地,还有几堆不高不矮的土山。 更重要的是,这里离于禁的大营更远,不像是刻意的“请君入瓮”! 当然,关麟没有向张星彩解释为什么是南城门。 张星彩也没有问那么多,她主动道:“那我去告诉他…” “辛苦星彩姐了!”关麟语气如水。 张星彩应诺着站起身来,刚向外迈出步子,又不舍地停住,转回头凝望着关麟,目中无限疑窦。 可她心里却又明白,云旗弟的脑子里藏着整个战场,反倒是她自己能想通的事情实在有限,且先不要问他太多了,去按他说的做,去按他说的执行就好! 念及此处,张星彩甩了甩脑袋,略微沉吟了一下,先是想通了与朱术交谈时的说辞,然后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了。 而直到她走远…关麟方才小声吩咐士武: “让蒋公来见我,现在——” … … 安陆城内,一处还算阔绰的宅府。 进入大门,院子里,一个二十余岁的少年正在左右踱步,少年冰寒的面容上散发着怒气。 他的身前还站着一个人,像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侍卫。 “朱公子,这种时候,整个安陆城各个城门戒严,想要出城必须得有云旗公子的手令,否则…少不了搜身,可…可朱将军的信笺就在我这怀中,我…我怎么敢让他们搜啊?” 说话的是朱灵的一位心腹部曲。 他面前的那二十余岁的少年则是朱灵的儿子朱术。 安陆城内还有朱灵一百多个部曲,是他专门留给儿子,让配合儿子行动的。 可…现在的局势,根本不是人多人少的事儿。 想把父亲的竹简,想把这安陆城的守备情况,想把这边最真实的消息传出去…简直难如登天。 “一群饭桶,简直是一群饭桶…” 朱术一边踱步,一边凝着眉思索,一边愤愤然的骂身边的人… 他小声嘀咕道:“于禁将军素来谨慎,若是见不到父亲的手书,是绝不可能动兵的…怎么办?怎么办?” 一时间,朱术急的直如热锅上的蚂蚁,连连垂头丧气直跺脚。 这时候,他就恨不得自己能长出一双翅膀,然后…然后能飞出去,这样就能把情报给送到于禁将军手里! 可是… 可是…… 『唉呀…』 心头一声沉沉的呼喊,朱术也是醉了,父亲交代的这么简单的一个任务,他…他竟也做不好。 就在这时… “哐哐”的擂门声突然响起,伴随这叩门声的是一道清脆的女声。 “朱公子可在?” 是张星彩。 朱术当即就听出了这女声,他不敢怠慢,向亲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退到一旁,朱术则亲自打开门。 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怎么是星彩姑娘…如今这个时候,星彩姑娘不该护卫着云旗公子么?” 朱术别看年龄小,可自小跟着老爹朱灵见惯了大场面,更是有过族人惨死城头的经历,这些年他的心态已经被历练出来,宛若铁汁浇灌。 张星彩看到朱术如此镇定的表情,心头暗道: ——『挺能装的嘛!』 当即笑道:“是云旗派我来的,如今安陆城风声鹤唳,处处都是用人之际,糜阳、麋路,他们两位校尉驻守东、西两处城门,士武将军驻守北城门,我则需要护卫云旗公子的周全,现在…倒是缺一个信得过的驻守南城门的可靠的将军,思来想去,朱公子是名将之后,如今…倒是唯独朱公子最合适了。” “我…我…” 朱术一怔。 这是,心想事成么?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吧? 方才还在思虑,怎么把信笺送出去,如今云旗公子竟要他去驻守南城门。 等等… 经过了一个迅捷的脑回路,朱术突然愣过神儿来。 如果他驻守南城门,那…这可不单单是能让他把信笺给送出去这么简单。 只要是他驻守南城门,那于禁将军大军若从南城门入,岂不是…岂不是畅通无阻,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攻入城池,连攻城都省了… 如此…大局可定! 想到这里时,朱术整个人激动坏了,他感觉他要立功了,立大功了。 倒是他这副不淡定的表情,让张星彩的嘴角浅笑了一下。 心头暗道: ——『还是沉不住气啊,比起云旗弟,可差远了!』 想到这儿,张星彩连忙问。 “怎么样?云旗敢用朱公子,朱公子敢立功否?” “敢…是敢!”朱术像是想到了父亲提醒的要谦虚,要内敛,特别是在敌营时。 他故作推迟,“可…可父亲的部曲多已经带了出去,剩下的仅仅有一百多人,如此数量…能…能够胜任嘛?” “一百多已经不少了…”张星彩故意把语速抬到极快。 像是不经意间泄露出各城门的布防,“如今整个城池不过两千人,北门距离于禁的璧山大营最近,定然要着重防护,得有千人驻守,东、西两门也少不得五百兵士,南城门…也只能用这百余人了,不过…” 张星彩故意话锋一转,她像是宽慰朱术,也像是喃喃自语:“料想,南城门距离敌军的营盘最远,若是攻城,那于禁定也不会舍近求远,选在那里吧!” “也是…”朱术颔首,他又刻意的沉吟了一下,方才拱手,“既云旗公子信任,末将当赴汤蹈火,不辜负这份信任!” “好…”张星彩赞许的点头,“朱公子如此飒爽英姿,看来,云旗弟的眼光一如既往,没有看错人——” … … 咚—— 咚—— 鸡鸣山内,“嘎吱”、“嘎吱”,那八牛弩弩机上膛的声音,正不断地响彻。 巨大的弩矢连绵不绝的重重的砸在乐进军仓皇逃窜的路上,其实杀伤力不算大,但…就是让他们根本无法整理起有效的地形! 南阳军的火矢与密集的箭雨还在继续。 数不尽的火矢将这山谷点燃成了一条条火龙,不断地在敌军中席卷、蔓延、燃烧。 到处都是惨叫,到处是哀嚎… 可更多的,却是这支兵马逃生的本能,他们太渴望逃出去了。 “乐进将军,前面就是出口…” 一名先锋军的一句话,瞬间点燃起了所有将士们的希望…整个军队疾驰的速度都变快了不少。 可很快,又一名先锋军的声音,迅速的浇灭了这片希望,也再度将速度缓了下来。 “有火…谷口有大火——” 这时,所有人才看到,谷口处早就被大火点燃,火势从外往内涌进来,越来越大,浓烟滚滚,乐进与他的兵马被呛得大咳,站立不稳… 乐进的头盔也落了下来,绝望地瘫坐在地上… 身后追兵的火矢还在继续,因为谷口处的大火阻拦住了前进的道路,曹军无奈,只能纷纷转过身,去抵挡箭矢。 烈火与箭雨中,乐进的心情,正如六个字——哀莫大于心死! 他已经承受不住这份压力,他已经是单膝跪地,似乎只有这种方式,才能够缓解丧子之痛,缓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怆与苦楚。 可他不敢死,他死了,他身边的这些弟兄们?怎么办? “将军,出不去了…” “将军,我还不想死在这儿!” “将军,若我死了,那我妻子就…就不是我的了,这本没什么,可…可我还有襁褓中的孩儿啊!” 似乎是因为“孩儿”这样的字眼,让乐进又提起了最后的精神,他环望着这片战场… 为什么? 为什么? 乐进想不通,本是他们五万曹军瓮中捉鳖、十面埋伏痛击这些胆大包天,竟敢踏足荆州的陆家军的局。 可现在,愣是变成了他们五万人去十面埋伏,去痛击他乐进三万人的局! 同样的瓮,鳖不一样了—— 同样的瓮,结局截然不同! “唉…” 深深的叹息后,乐进又一次展现出了名将的风采,他大声喊道:“此地已是绝境,待在这儿是死,被火烧也是死,与其坐以待毙的死,不如去赌一把,去从这火海中冲过去!” 说到这儿,乐进大吼一声,“水!” 当即有亲卫将水袋递给他,乐进则毫不迟疑的将水洒满自己的脑袋,让这水淋湿全身。 他再度大声道:“现在,我第一个冲向火海,觉得能冲出去的,敢赌一把的就跟一起,觉得不能的,就在这儿束手待毙!” 说到这儿,乐进用剑撑起了他的身子,他挺直了腰板儿,他用那被水浸过的手抹了把脑袋,他大声道 “今日,若我乐进能冲出去,此仇必报——” “此仇必报——” 这一刻,作为曹营独树一帜的“傻大胆”,他愤然上前,直接冲向火海… 而一干亲卫面面相觑,他们也学着乐进的模样用水洒满全身,然后用多余的水将衣衫染湿,一边甩着这湿衣,一边追随着主帅乐进冲了过去。 “特么的,拼了…” “横也是死,竖也是死…赌了!” “媳妇,老子死了…你…你,哇——” 顷刻间,数以万计的曹军将士,他们宛若“飞蛾一般”,一个个完全丧失理智了一般直冲向大火。 对于乐进而言,他是闭着眼睛往前冲的,他只感觉,那狂荡不羁的火龙四处的乱窜…正在吞噬着一切。 那炙热的温度,仿佛在这里多停留一息,都有可能让他被融化,都有可能让他彻底的窒息而亡。 乐进甚至能感觉到,身边有亲卫被火焰席卷,变成了火人。 滚滚浓烟如同铺天盖地的尘爆一般腾空而起! 终于,终于… 也不知道是乐进的毅力,还是上天的眷顾,亦或者是这谷口处,根本没有那么的助燃物。 这道烈火…蔓延的并不长,这只是很狭窄的一小段的火焰。 哪怕这火焰的距离再长十步,那么…将不会再有一个曹军将士能闯出来。 乐进的皮肤已经被烧的焦黑,他完全是凭着毅力,冲了出去。 他已经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在迅速的下降… 降的飞快。 ——『成功了么?』 乐进已经发不出声音…他只能在内心中呼喊。 成功了! 他确定成功了! 他已经能看到光,看到那谷口处的光。 那么…那么他与他的弟兄们逃出来了,逃出来了么… 这一刻,太阳从乌云后跳出,放出灿烂的光芒。 乐进须发半焦,带着同样狼狈的战士们。 三万人… 入谷时,整整三万人,可出谷时已经不足五千人! 乐进不知道,有多少是被射杀的?有多少是被烧死的? 可他很庆幸,他还活着,至少这样…他…他就能为儿子报仇了! ——『此仇不报,吾…吾誓不为人!』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天不绝我,天不绝我——” 乐进狂啸了起来,人到了极致的悲痛会笑,会仰天大笑…会歇斯底里的狂啸。 只是,就在乐进大笑的时候。 突然,他的瞳孔一缩,心猛地一紧…一口粘稠着血水突然就涌到了他的嗓子里,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脯时,发现那里多出了是个窟窿,被十枚弩矢穿透的窟窿… 这些弩矢,很小…一根根从他那黝黑的胸前穿膛而过。 ——『这…』 ——『这…』 不等乐进抬头去看清楚这弩矢的来处,他只感觉他浑身都是窟窿,继而…数不尽的凉风正迅速的穿梭往其中,带来浑身的颤粟感与仿佛要坠入黑暗的冰凉感! 然后,就是巨大的虚弱感,与一股力量将他灵魂抽离的感觉。 这一刻,乐进仿佛看到了他的一生。 早年追随曹操,在募兵时得到器重,他个子很小,胆子却很大,只要有他的战场,他一定要打头阵,冲上城墙,人称先登! 他跟着曹操于濮阳打吕布,在雍丘打张超,在苦县打乔蕤,这些都是先登立功! 后来,征讨张绣、包围吕布、消灭眭固、攻打刘备,英勇作战、屡立战功。 官渡之战,乌巢的那把大火,他乐进陪着曹操一起去烧的,北伐时,曹操击败袁谭、袁尚,攻破邺城,破南皮城门,这些都是乐进又、又、又一次先登! 就在去年,他还跟着曹操打濡须,得到“假节”,退兵时留下他与李典、张辽守卫合肥,然后在他的辅助下,见证了那场载入史册的八百破十万! 他的人生本已经到了最辉煌的时刻… 他的人生本该落下更多华彩的篇章,可是… 结束了! 就在这里,就在这鸡鸣山彻底结束了—— 与他的“勇”,与他的“傻大胆”,一道葬送在这鸡鸣山! “咚…” “咚…” 乐进倒下了,他是睁着眼倒下的,而他睁开眼的方向看到的,是谷口处,那丛林里,那荒草中,一排排的弩机,正在疯狂的射出连弩。 “突突突…” “突突突…” 每一次弩机的跳动,就是一排曹军的倒地,随着每一次弩矢的射出,原来,大火之后,乌云之后…这晴空万里才是真正的杀戮之地,是白日里,最血腥的修罗场。 只见,遥遥高坡上,陆逊与侯音均已现身。 两面旗帜在他们的身后飘扬,一面写着一个硕大的“陆”字,一面写着硕大的“南阳”二字! 两人俯视着战场… 侯音感慨道:“不愧是云旗公子屡次提及的陆将军,一个谷口的防护,却能如此部署,可见果然如云旗公子所言,人中龙凤,在下佩服,佩服啊…” 陆逊深深的吁出口气,“人,往往在闯过一个必死的难关时,都会懈怠那么一下,轻松那么一刻,嘚瑟那么一下,而这时候往往是最危险的,也是最容易丧命的时候!” 陆逊太懂了… 不夸张的说,他就是从东吴那一个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他就是从交州的那场大火中,捡回这条命的! 侯音重重的颔首,对陆逊的话深有感触,他不忘补上一句,“那五子良将中最‘勇’的乐进已经死透了吧!” 陆逊淡淡的笑了笑,却是不露息怒,毫无波澜的感慨道:“我只知道,这仗还没打完,在杀掉最后一个敌人之前,咱们还不能庆功!” 言及此处,陆逊沉吟了一下,他眯着眼睛,感慨道:“战场上,对敌人的怜悯,那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是啊! 这话,对于陆逊,是: ——多么痛,多么深刻,多少年,多少心酸血泪的领悟啊! … … (本章完) 第二九九章 多么珍贵的第一次啊! 连弩还在不断地收割着一个个曹军将士的生命。 他们的身后是大火; 他们的身前是弩矢; 最重要的,他们的将军,他的主心骨乐进,已经…已经被弩矢穿膛而过,跪着倒下…再也站不起来。 于是,他们变成了一支混乱不堪的曹魏军团; 他们变成了一支注定要葬送在这里的兵马; 就连那些副将、校尉骑着的战马,这一刻,也一个个斜躺在地上,发出无力的鸣啼。 “得得得——” “啊…” “救我…” 惨烈—— 乌云散去,拔云见日后,天穹当先见证的竟是如此惨烈的一幕,竟是这么一场血腥屠戮的“大屠杀”! 高坡上的陆逊与侯音依旧凝视着战场。 侯音的表情有些古怪,陆逊问他。 “不舒服?” 侯音感慨道:“我在想,如果不是云旗公子派人将那封‘摊丁入亩’的信笺交给我,如果不是我回了一封信给他,那现在,这前有连弩射杀,后有大火阻隔,进退两难,只剩下坐以待毙的,会不会也要加在我与南阳的这些弟兄们的身上。” 这… 侯音的感觉,陆逊没有接话,其实他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哪怕关麟不是布出了这样一个局,那他一定也会布出另一个局。 诚如…他陆逊在交州时与关麟的隔空博弈一般。 如果说他陆逊是在谋局,那关麟从一开始起就是在诛心。 不杀人,却诛心! 呼… 一声长长的吁气,陆逊转移了话题,“敢问侯音太守,方才谷内那圆柱状的箭矢是什么?如此威力,我本以为是‘八牛弩’,可似乎,那箭矢比八牛弩的箭矢要壮硕几倍,从天砸下的威力,竟能碎裂石阶,如此也远超八牛弩…那究竟是什么军械?” 陆逊直接提出了“八牛弩”,他笃定,侯音能使用这种“重武器”,那他一定知道何为八牛弩。 果然,侯音像是知之甚详。 他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望着战场,一边沉吟道:“的确不是八牛弩,倒是我与云旗的书信间,听他提到过此八牛弩,不过…我方才使用的是霹雳车与八牛弩的组合,这是半个月前吧,云旗公子致密信给我,让我尝试着改良下霹雳车,并且悄悄的派来了二十余工匠…” 唔… 听到这儿,陆逊不由得微微侧目。 侯音的话还在继续:“霹雳车本就是曹魏的辎重,藏在这鸡鸣山中,改良起来并不难,云旗公子的想法是用粗重的木桩代替原本霹雳车的石阶,果不其然,威力巨大!与其说这粗重的木桩箭矢是用弩射出去的,不过说是抛出去的…一箭砸下,足以震碎山石!” 侯音这么说,语气间难掩对这“重兵器”的赞誉。 只不过,他哪里知道,如此霹雳车与八牛弩的结合,如此震碎山石的威力,这却是沔水山庄的刘晔…用无数个日夜琢磨、尝试、推导,最后在大量的试验过后,方才完成的。 要知道,霹雳车本就是刘晔设计改良的,杠杆原理,他本身就有一定的基础。 再加上因为关麟的缘故,打开了“物理学”这个全新领域的大门,投身其中,不能自拔。 而随着对物理的精研… 刘晔每天都会产生许多的、全新的想法。 他发现如果仅仅是石头的话,那固然“物体所受的压力”是足够大的,但受力面积也大,造成的“压强”,压强转化成的威力,并不是最大的程度。 那么,有没有可能,在霹雳车投掷的过程中,在所受压力不变的前提下,让受力面积尽可能的小,让抛掷高度尽可能的高,配合上重力加速度…配合上威力全部都凝结于一个点… 这般计算下来… 这个压强将是巨大的,乃至于能实现“开山裂石”! 当然,哪怕到想在,刘晔也不懂,为何压强的公式是“p=f/s”,但他能想到的是,如何将投石车与八牛弩的箭矢结合起来呢? 尽量做到落地时的压力不变,可砸下来的瞬间,也就是受力面积凝结于一个点上! 甚至可以通过杠杆原理,让抛掷的高度进一步的增高… 如此压力也会增加! 琢磨到这儿的时候,刘晔已经完全睡不着了,他开始去尝试,破天荒的去尝试,改良霹雳车,尝试用霹雳车抛掷的原理,去发射弩矢,但又发现八牛弩的弩矢太小,无法形成小范围内碎裂山石、将敌人击飞的效果,于是他又加粗了弩矢,将弩矢变成圆柱形,更是将锋矢处用百炼钢代替平常的铁,做成尖端! 利用八牛弩的上膛,利用霹雳车的杠杆原理,利用压力与受力面积之间的关系,一次次的抛掷出去! 只要能保证是百炼钢那一面的锋矢着地,那就成功了! 起初,刘晔失败了许多次。 而每失败一次,他便改良一次,直到最后一次,效果——瞬间爆炸! ——破山碎石! 圆柱型的弩矢扎入地面,真的做到了将一个点砸成一个深洞的同时,能将附近的人击飞出去! 刘晔不懂这是什么原理,但是,他成功了! 当然,这是试验,刘晔太需要在战场上去验证他的理论。 于是就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关麟。 于是关麟就顺势送给了侯音一分大礼,连带着二十多名工匠也就悄无声息的潜入了衡山南阳军的大营,就地改造霹雳车。 如今这新型的重武器,刘晔称之为“霹雳十牛弩”,虽然射程没有八牛弩那么远,但威力巨大,且是能旦夕间破坏敌军阵型的范围攻击。 侯音将他知道的有关这“霹雳十牛弩”的消息,娓娓讲述给了陆逊。 尽管,这些消息有限,很多的内幕侯音也不清楚。 但,足够让陆逊心头悸动连连。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到了连弩,想到了偏厢车,想到了木牛流马,想到了八牛弩,乃至于想到了如今的“霹雳十牛弩”… 陆逊不由得心头感慨。 ——『我与陆家就是因为这些,才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的这一步!』 ——『呵呵,以前觉得是祸,可今日看来,陆家军没有惨死在这些‘重军械’上,已经是因祸得福了!』 是啊,侯音的话,让陆逊遐想连篇,亦是触目惊心,感同身受啊! 至少…现在看来,这些“重军械”的威力太可怕了。 很庆幸…他陆逊将是使用者,而非施暴者! “差不多了…” 看着一轮轮连弩,看着一排排倒下的曹魏兵勇,侯音感慨道:“现在该派人去告诉云旗公子,鸡鸣山大捷,一切顺利!” “不…” 侯音的话刚刚脱口,陆逊立刻打断道:“我若是侯太守,现在就派人去向于禁将军道喜,告诉他这鸡鸣山大捷!” 此言一出,侯音眼珠子一定,他微微惊讶的望向陆逊,可很快,眼眸中只剩下喜色。 他与陆逊彼此对视一眼… 心头不免想到,如果于禁得到这条“伪造”的情报,那他会如何? ——『他一定会以为这局势稳了!他会大意,而一旦大意,他势必会暴漏出弱点!任何人都一样!』 当即,侯音迅速的按照陆逊的话,去吩咐手下把“鸡鸣山大捷,陆家军全歼”的消息报送给于禁… 他忍不住感慨:“陆将军如此心智,让我想到了云旗公子啊!” “哈哈…”陆逊摇了摇头,“比起他来,我还是差点儿火候,不过…我对云旗公子,对侯音太守倒是还有一个最大的疑问。” “陆将军但问无妨!” 陆逊微微眯着眼,感慨道:“云旗公子能将霹雳十牛弩的制作,教授给侯音太守,这说明云旗公子是十足的信任侯音太守,似乎,这可不仅仅是侯音太守的投诚那么简单吧?” 是啊… 这份信任,陆逊觉得很诡异! 甚至超乎他的想象。 “哈哈…”侯音突然笑了,“我与云旗尽管缘悭一面,却是在书信中神交久益,他或许不是我见到过的最仁德的人,但是他一定是我见过的,最懂如何治理这个纷乱山河,最有可能让这天下每一个人,每一个阶级都收获满意的人!” 唔… 这下,陆逊可感兴趣了,“此间细节,侯音太守方便说么?也好让我瞻仰下云旗公子的风采。” 侯音吧唧了下嘴巴,回想起个中往事,难免让他心头悸动。 他淡淡的道: “那…还要从我与他的第一封回信时说起!我只问了他一个问题,废除人头数、摊丁入亩好是好,可如何能确保刘皇叔中兴汉室后,再度步‘光武中兴’的后尘,刘皇叔扶持起来的新的世家豪族,他们难道就不会如同那‘云台二十八将’的后人,一如既往的扩张,继而压迫百姓么?不会一如既往的让这天下再度在压迫中暴乱么?” 这… 一时间,陆逊的眼睛瞪的浑圆硕大。 这个话题,别说侯音了,就是他陆逊,也简直太感兴趣了。 这是一个各个朝代都无法解决的大难题啊! 这一刻,陆逊竖起耳朵,竟是洗耳恭听,等待着关麟回信中的那个答案! … … 于禁璧山大营外,两万余汝南兵早已蓄势待发。 可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一个半时辰…于禁始终没有发号施令,他始终站在石阶上,在等,在眺望…在等待着什么。 时间慢慢流逝,这消磨着每一个兵士的心情。 董超忍不住了,这已经是他第无数次请战了,“上将军,这再不去攻城,天就黑了…咱们人数如此优势,没必要摸着黑去打呀!” 黑夜,对守军一方是考验,对攻城一方也是考验,若是五倍于敌的攻城战,往往不会选择黑夜,这不利于指挥与调度。 随着董超的话,于禁的眼眸微微的眯起,他心头暗道: ——『怎么还不来?鸡鸣山与安陆城,还有朱灵将军那儿,都没有消息么?这就有点儿诡异了呀!』 就在这时… “哒哒哒——” 一匹快马呼啸而至,马上的骑士迅速的赶来,看到于禁当即翻身下马,“末将乃朱灵将军部曲,朱灵将军如今在衡山石道处设伏,此间共计聚集着一万四千人!因为担心被那关平发现,小的等候了许久,瞅准机会这才赶来!” “好!”于禁颔首。 朱灵的性格,于禁是清楚的,要么不来禀报,若来禀报,一定是真相。 那么,用最简单的减法也能计算出,安陆城并无太多兵马。 于禁刚刚想到这儿。 “报——”又一名斥候疾驰而来,他身着南阳兵的服饰,看到于禁,当即翻身下马,单膝下跪,“小的奉侯音太守之命来禀报将军,鸡鸣山大捷,已经进入了最末尾的清扫战场。” “好啊…” “成了!成了!”这次,于禁眼眸一凝,这一声“好啊”,这一句“成了”很明显比上一次叫好的语气更浓重,也让他更加的激动! 他当即拔出佩剑,就打算发号施令… 却在这时。 “报…”安陆城内细作的禀报同时传来,“末将奉朱术将军之命,前来呈送安陆城的布防图…” 他迅速的从怀中取出一封图纸递给了于禁。 于禁则迅速的展开,这不展开不要紧,一展开之下… 他的眼眸中那志在必得的精芒呼之欲出。 “北城门仅仅有一千兵布防,东西城门仅仅有五百兵布防…哈哈…哈哈…倒是本将军太高估这关麟了!” 于禁原本已经够高兴了。 哪曾想,这从安陆城送出消息的副将继续道:“朱术将军驻守的乃是南城门,若是…若是于禁将军率军从南城门入,那…兵不血刃,便可入城与那关麟小儿展开巷战!” 唔… 闻言,于禁的面色大喜,他忍不住高呼,“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朱灵将军父子此番立下大功,小小关麟,如此部署,破绽百出,江夏…呵呵,本将军就不客气的笑纳了。” 说到这儿。 “嗖”的一声,于禁拔出佩剑,“各部兵马,急行军,安陆城南城门…杀贼立功,就在今日!也该轮到咱们汝南兵威震天下了!” 说到这儿,于禁不忘冷静的继续吩咐那南阳与衡山的斥候,“你二人速速返回,安陆城若破,关平势必带兵回援,那时,让乐进将军与侯音太守亦率军驰援…有朱灵将军做内应,这一次,吾等势必全歼此关家军——” “诺…” 此间斥候齐刷刷的拱手。 此言一出,整个璧山大营的旌旗猎猎吹扬,风从龙,云从虎…在这乌云散尽,拔云见日之际,于禁仿佛已经看到了一闪即逝的战机。 感受到了大捷时的畅快! 两万汝南兵瞬间朝着安陆城急行而去。 破城! 昔日,江夏铁壁失去的,今朝他于禁与汝南军势必要夺回来。 今日,破城—— “踏踏踏…” “踏踏踏…” 一时间,这璧山通往安陆城的官道上,雄壮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声浪滔天。 可很快,这支兵马就从官道上消失,他们要绕过正面,从小径通往安陆城的南城们,然后像一把匕首般,直接插到江夏的心脏之处。 … … 安陆城的书房内。 关麟的眼眸依旧紧盯着舆图。 此前已经有几名斥候纷纷来禀报,终于…于禁还是上当了,他的两万大军还是来了,且走的方向并非北城门这样的大道。 对此,关麟露出一副喜闻乐见的表情。 他像是心头的大石头总算安然落地,“果然于禁的性格还是太过谨慎,最终还是选择攻更稳妥的南城门…” 早已归来的张星彩连忙问:“是否需要即刻把朱术给替换下来呢?若他守南城门,那可就真的要打巷战了,如此兵力悬殊,巷战…不可能赢的,除此之外,看于禁的行军路线,除了南城门,他也可以随时进攻西城门的…” “不用巷战。”关麟笑着指向舆图中的一条小径,无论是通往西城门,还是南城门,这都是一条必不可少的,都要经过的小径。 “一切都该在这条小径上结束了。” “啊…”张星彩一惊。 在她惊愕的表情中,关麟的嘴角咧开,他笑了,展颜笑了。 这一刻,他回想起的是,张星彩去颁布给朱术任务时,那个短暂的间隙,关麟急召蒋干入书房时的对话。 蒋干开门见山,“哪里?” 他的语气无比的着急…一双眼睛就差迸发出火星子了… 就像是在质问关麟。 ——丫的,这么大的功劳,你最好识相点,快点儿告诉我敌人在哪? ——但凡晚点儿,功劳就全都没了! 很明显,关麟此前已经与蒋干商量过这个计划,这个用全新的“燃烧罐”,在狭长地形火烧汝南军的计划。 只是,如今兵是现成的,燃烧罐是现成的,蒋干是现成的,只差一条… 于禁军的进军路线! 他是会正面攻北城门,还是攻东、西城门…亦或者是南城门。 要知道,每一处进攻的城门,所走的路线不同,提前布置的兵马与“燃烧罐”的位置也不同,蒋干的人早就蓄势待发… “蒋公,这里…” 关麟也不磨叽,直接指向的便是此刻于禁走的那条小径。 蒋干眯着眼,细细的凝视着这舆图,然后他又问了句。 “确定?” “如假包换!” 然后,蒋干也顾不上行礼,直接就跑出此间书房了,跑的比兔子还快… 说到底,他心里头憋着股劲儿呢,就像是每一个有才华却不受重用的人才,他们都会怀揣着一颗狠狠打脸“前任老板”的心… 一旦有机会,那恨不得骑在对方的头上,狂扇大嘴巴子! 无疑,蒋干就是在曹营中“怀才不遇”的那个! 说起来… 整个关麟与蒋干的见面,就四句话… 哪里? 这里! 确定? 如假包换! 然后蒋干就没了…就跑远了! 那时候的关麟都不由得感慨。 ——『不愧是你啊,蒋公,还是这近乎变态的执行力啊!』 莫名的,关麟就觉得蒋干这人能用,执行力是真的强,办事儿是真的靠谱! 此刻,有关蒋干的事儿,在关麟的心头又过了一遍。 关麟已经缓缓起身,他走到了窗前,迎着那散去乌云后、露出晴朗阳光的天穹,他笑着感慨道:“终究老天爷还是给面子的…没有落下一场大雨,坏了大事儿!” 是啊… 整个计划,其实…关麟有一处最大的担忧,最大的紧张,那便是担心这乌云之中,突然下起了一场雨…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他就担心,学了诸葛亮的“火烧上方谷”。 诚然,白磷的反应只取决于温度,并不是下雨的情况下就燃烧不起来。 可无疑…若是雨水的降临,会让火焰的威力大幅度的下降,也会让火焰迅速的熄灭… 最重要的是,这“燃烧罐”最厉害的时候,是对方并不知道此为何物的时候,是第一次… 这是多么珍贵的第一次啊! 关麟也不想这“燃烧罐”的第一次,被一场烂雨给浇灭了! “星彩姐…” 突然…关麟冷不丁的吟出一句。 “怎么?”张星彩连忙问。 “发布告示,即刻起全城戒严,特别是待会儿火起、烟起的时候,让百姓们、将士们都不要待在外面,那烟尘中有毒,务必等毒全部散去后,再打开窗子,再清扫战场!” 说到这儿,关麟眨巴了下眼睛。 别人不知道,白磷加热产生的毒烟的毒性有多强,杀伤力有多大,一个不好能死多少人,关麟可是太清楚了。 哪怕燃烧的位置距离安陆城还有一段距离。 必须要防范于未然! 似乎觉得,语气不够重,关麟立刻又补上一句。 “也告诉他们,就说是我关麟说的,不要命的也可以去挑战下这毒烟!” “这毒烟但凡吸上一口,我打赌,就是十个医圣张仲景也救不了他们——” … … (本章完) 第三零零章 乱世中存活,需实力,更需运气 血色残阳布满长空,染红了这片血腥杀戮的战场。 鸡鸣山的战斗,不…准确的说,是鸡鸣山谷中,那场单方面的屠戮总算结束了。 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尸横! 一只只乌鸦盘旋在上空,仿佛看到了新的食物。 对那一具具尸体望眼欲穿。 在它们饱餐一顿之前,败者…也就是这些永远把灵魂与躯干葬送在鸡鸣山的这些人,他们还要先接受“胜利者”的“盘剥”。 他们的铠甲,他们身上的钱币,他们身上家人的信物,这些…统统都归于胜利者。 已经陆续开始有南阳兵与陆家军的兵士清理战场。 连弩的弩矢收集起来,洗洗晒干了,还能接着用。 谁的口袋里,没有藏着些值钱的物件。 曹军的铠甲,似乎比他们原本穿着的更加硬实,还有武器,这些都是宝贵的财富。 战场,本就是残忍的。 倒是陆逊与侯音,两个人依旧站在山头,任凭这残阳如血,他俩颇有兴致的在聊着什么。 陆逊惊呼出声。 “你的意思是?按照云旗公子写给你的信笺中提到的,无论结束这乱世的是曹操,是刘备,还是孙权,这个世道一定会再度出现上层、中层和底层这样分布的阶级是么?” 陆逊之所以一句话中,特地引入了侯音方才解释过的“阶级”这次辞藻… 就在刚刚,侯音提到,他与关麟的几十封互相往来的信笺中,有一半,都在议论这个所谓的“阶级划分”! 这也让侯音深刻的理解,这个世道的构成… 理解这个世道矛盾的由来,大汉叛乱的由来。 此刻,他深深的吁出一口气,淡淡的解释道:“没错,阶级是永恒存在的,光武中兴不过是推翻了一个阶级,建立起了以光武为统治者的全新的阶级…” 说到这儿,侯音把剑划在脚底上的石阶中,随着剑锋的磨砺,他绘制出了一个三角形… 他将这三角形一分为三。 “这便是云旗公子书信中提及的阶级分布,最多的人待在底层,最少得人呆在顶层,顶层者负责制定这个世道的规则,而中层…也就是那些豪门世家,他们依附顶层统治者,却又为他们与底层之间,建立了一条深深的护城河,随时防止底层的黎庶跨越阶层,去抢占他们中层的位置…” 听到这儿,陆逊只觉得太新颖了,这是他从小长到大,从未听说过的道理,也从未感受到的概念。 但…作为吴郡的大家族,陆逊又能深切感受到,的确如此。 侯音的话还在继续,“按照云旗公子的理论,这个阶级是会始终存在的,究是刘皇叔一统了这纷乱的山河,那么也会出现一些全新的中层,一如既往的建立起深深的护城河,去防止底层的百姓跨越这个阶层!” “…整个光武中兴后,不就是一直在重复这个故事么?特别是桓灵二帝时期,底层的治理彻底的失序、失范、失调…造成这些的,不就是高层与中层勾结在一起,底层的百姓被压迫到极致,根本看不到希望么?” 希望… 其实还是存在的,特别是在汉末这个时期,想要屌丝逆袭,必不可少的一个条件,那就是贵人相助! 察举制的官职选拔之下,没有名士的品评,没有上级官员的提携,一个白身想要闯出来太难了。 但,也不是没有丝毫办法。 要么展示出才华后,要么撞了狗屎运,因缘际会得到了一个好名声后,被大家族看重,娶了大家族的女儿,或者做了名士的弟子,然后通过联姻与师徒的关系扶摇直上。 这是唯一的途径! 再牛逼点儿,可以学董卓,认袁家当大哥,然后带兵入京后,将大哥一把推开! 总而言之… 这个年代,单纯的想靠个人打拼,呵呵,还是洗洗睡吧! “那么…”陆逊反问:“云旗公子,他如何解决这个难题?如何摧毁这条中层向底层建立起的深深的护城河?” “考试!”侯音望着那山谷中殷红的血迹,他感慨道:“就是考试!比这战场更残酷百倍的考试!” 陆逊还没反应过来,他喃喃道:“考?考试?” 他并非不懂什么是考试,在私塾中,在官学中,往往阶段性的也会有考试… 可区区一个考试,如何就能化解这阶级的矛盾呢? “当初我也是这么在信笺中反问云旗公子的。”侯音看着此刻的陆逊,一如看到了昔日与关麟书信往来时的自己,他继续解释道:“底层为何会叛乱?为何会爆发黄巾起义?是他们寒不敢衣,饥不敢食么?是,但不完全,我作宛城太守这么多年,他看透了…这也是为何我在反叛曹操时,一呼百应!” “这是因为他们看不到希望啊…他们的一生,这些黎庶的一生,他们一眼就看到头了,只要成为佃农,就是一辈子的佃农,毫无晋升的希望…云旗公子说,底层最怕的不是饥饿与寒冷,而是丧失了希望!” “所以,如果通过公平的考试的方式,允许一些底层的百姓鱼跃龙门呢?允许他们通过这一步,展现出他们的才华,被高层看重,从而成为官员,成为氏族,进入中层这个阶级呢?如果这封考试的公平,能够…让那些末位的中层,因为子女无法通过这场考试,渐渐地,一代的官衔不如一代,渐渐地失去中层的光芒,沦为底层…如此这般,中层与底层就流动起来了,底层的黎庶就多出了希望…而希望,才是最容易让底层不动乱的方式与方法!” “不是希望!”听到这儿,陆逊咬着牙,他感觉他好像听懂了,也有了深层次的感悟,“是公平…是底层百姓的孩子能够与中层的子女站在同一条线上,用公平的方式去角逐这官员的位置,如此这般,中层会有压迫感,会降为底层,底层也多出了希望…多出了哪怕是百里挑一,能够成为中层的希望…” 说到这儿,陆逊又想到了什么,他连忙摇了摇头,“其实,这也不是公平的,因为底层的百姓哪里有那么多的机会读书?可中层的子女,他们可以很轻松的进入私塾…这通过考试的方式去选拔官员,本质上也是不公平的!” “不愧是伯言…”侯音欣慰的,深深的凝望了眼陆逊,他越来越发现,陆逊和他想的一模一样。 陆逊现在提出的问题,就是当初他向关麟提出的问题啊。 “所以,我也把这个问题抛给了云旗公子,可他…向我寄送来了两个图谱,一个是改良过后的,成本极其低廉的造纸术的图谱,一个是能够大肆将书本印刷出来的图谱,按照这些图谱,文献是可以批量制出来的,同样按照他的想法…当务之急是解决填饱肚子、穿上衣服的问题,之后要解决的就是书籍的普及,是字的普及,是人人能读书的问题…” 这… 陆逊宛若被震慑住了。 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南阳宛城的一个太守,一个手握重兵的太守,一个被曹操委以重任的太守。 竟会因为与关麟的书信,就义无反顾的站在了曹操的对立面,坚定的站在了关麟的这边。 天哪… 关麟向他描绘的是一个怎样的画面? 倒不是说悲天悯人,或者假惺惺的说,让万千黎庶都能过上好日子。 这根本就不现实… 人家荆州庞、马、向、习跟着刘备走南闯北,浴血奋战,人家都没过上好日子,凭什么底层的黎庶就能过上? 关麟描绘的是一个更现实的,也更稳定的、足够理想的世道了。 百姓不用交人头税; 繁重的赋税全部都摊到田亩中; 人人能读书,读书能考试,考试能做官; 底层的百姓通过努力,是有机会鲤鱼跨龙门的,也是有跨越阶级的希望; 中层阶级是有压迫感的,不是护城河的包裹下,享受一切资源的… 那条看不见的护城河还在,但是已经被捅出了一个大窟窿。 高层并不是与中层一丘之貉,高层制定的规则,是让底层的百姓能活得下去,看得见希望的! 甚至,底层的百姓这一代做不了官,跨越不了阶层。 无妨… 因为还有下一代,下下一代,只要“还算公平”的考试一直存在,每一年就都会有鲤鱼跃龙门的存在,就会有平步青云者… 这区别于过往高层,也就是统治阶级与中层氏族勾搭在一起,不给底层活路。 一个考试,一个读书…一个希望! 已经足够能让这世道,让这金字塔稳住了。 “我…我懂了…” 终于,良久的沉吟后,陆逊懂了,陆逊彻底悟了… 他知道跨越阶级很难,可只要这个希望存在,每年有那么一波人能通过考试跨越出去,那就足够了。 那希望就会一直存在。 底层百姓不会抱怨! 因为考试是公平的,没考上,没做官,那是他们学业不精,是他们争不过别人,他们不会把一切的仇恨都转移到高层的身上,他们只会觉得是自己能力不行! 如此…就足够了! 事实上,坦白的说,考试…或者说是科举这种东西,对于高层而言,无所谓…简直是毛毛雨。 他们本就是制定规则的存在,他们自身本不在规则的束缚之中! 皇帝、三公九卿、七十二大夫,各大将军,他们会为自己子女的前程担忧么? 不… 他们子女的前程,早在很小的时候,路就已经铺的无比坦荡了。 考试… 不过是制衡“中层氏族”与“底层百姓”的一种方式,一种能让整个世道变得稳定的方式罢了! “这一番话,真知灼见,胜过我去读二十年、三十年的书了…” 陆逊再度感慨… 侯音颔首道:“是啊,我第一次看到云旗的这番话时,亦是惊为天人…这就是为何?我对云旗公子心悦诚服,衷心效忠,不瞒你说,他的那一封封信笺,我知道十分危险,可哪怕是如今,我都舍不得烧掉,我都贴身藏在身上,奉为治世之言!” 呼… 此刻的陆逊,他长长的吁出口气。 再没有一刻比现在… 更让他陆逊醍醐灌顶,更让他陆逊庆幸… 何其幸运?他的主人不再是那孙仲谋! 何其幸运?他的主人是荆州的关云旗啊! 单论这份格局,这份眼界,陆逊表面上依旧站的笔挺,可他的心中已经跪了。 深深的、彻底的、蛰伏的、由衷的跪了—— … … 通往安陆城南城门的小径上。 这本是一条不常有人走过的小路,平素里寂静的很… 可今日,因为于禁两万大军从中走过,而显得嘈杂、纷乱了起来。 走过一条小道,前面是一处宽阔的丛林…因为冬季的缘故,这里枯草横生。 倒是有些水,因为距离安陆城西城门不远,这里是极其难得的补给、休整的位置,从这里休整过后,就该直接杀往西城门,然后佯攻西城门…继而,转道突袭南城门。 于禁是个谨慎的人,哪怕是十倍于敌的兵力。 哪怕是轻易可下的攻城,他也会选择用更聪明的方法。 “停,全军休整片刻…” 就在这时,于禁一声令下。 一干将士纷纷放水的放水,喝水的喝水,再不济的,急行这么久,用湖泊里的水抹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大战就要来临了… 倒是于禁,他保持着一如既往的谨慎,他环望着这周遭,他的观察力素来惊人,尽管附近有矮山,可往往这种冬季里光秃秃的山峦上,敌军的埋伏很容易被发现。 人能藏得住,可武器是藏不住的… 数以万计埋伏者的武器,是不可能完全遮掩,特别是弓弩…很难一点儿也不暴露出来的。 于禁再三观察过地形,他笃定这附近的山峦上没有埋伏… 或者,更精准点儿说,是没有超过几千人的埋伏! 他总算是把眼眸收了回来,轻轻的吁出口气。 在他的心目中,若是几百人的埋伏,在两万汝南军看来,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不过… 自从进入这小径起,他的右眼始终在跳,就好像是有某种感觉,预感到会有某件大事儿要发生。 这时… 周围的将士们正一边洗脸,一边交谈。 “征寡令怎么说来着?到何种条件才能再奖励一房妾室?” “别想了,这安陆城就千余人,再立功还能立多大的功?何况,南城门到那儿就开了,也轮不到去先登啊?” “我听说陆家军把出使东吴的司马使者给抓了,那他夫人,是不是也算活人妻呢?那娘们…年轻时可是远近闻名的‘春小太岁’啊!若是能摸一把…”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出,“你要能把那关家四郎给抓咯,保不齐…那司马懿的妻子,就成你妻子咯!” “不,不,不…这我可不敢!” 那提到司马懿妻子的兵士连连摆手,露出了一副怂像,“那司马家族也是河内望族,这等望族的媳妇,丞相怎么会不自己留着呢?懿妻子…丞相养之啊…哈哈哈哈…” 似乎是让心情更放松一些,将士们开着玩笑,彼此大笑了起来。 正常而言,尽管汝南军军纪严明,可于禁还是允许在战前,畅所欲言的。 轻松点儿…更容易打出他理想中的战力。 不过… 别人很轻松,可于禁的右眼皮跳的愈发厉害。 有那么一瞬间,他生出了一股不详的预感,可这预感到底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但…那也仅仅是预感,总不能凭着这预感就… 就退兵吧? “董将军何在?”于禁轻呼一声… “末将在!”董超大步走了过来,他也是刚放了放水,然后又洗了把脸,整个人显得很精神。 于禁眯着眼,他轻吟道:“我突然想到,若是我军从南城门攻入,那关麟会如何?” 这… 这眼瞅着要攻城了,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董超挠挠头,可刹那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于将军,我知道了…若是我军从南城门杀入,那关麟会跑…会往北城门跑!” 董超还不算榆木脑袋… 西城门距离南城门太近,来不及逃窜,东城门又是面朝河流,往哪逃?而北城门以北…便是安陆城的主力兵马,关麟一定会往那儿逃! “不错!”于禁故意重重的颔首,“所以…我打算派你带兵去北城门埋伏,若是那关麟从北城门而出,你即刻将其擒拿…这就算是立下了头功!” 于禁的眼眸信誓旦旦。 可董超却难免想到了别的什么。 ——『于禁将军不会是要与我抢功劳吧?这么多人,那关麟能跑得了么?』 是啊… 若是埋伏于北城门,那早就该部署了,怎么会到最后,眼瞅着要破城了,突然就部署起来呢? 这不符合于禁将军一贯的作风啊! 登时,董超露出一脸的为难像,这到嘴边的功劳,他真的不想让! 而这… 正是于禁意料之中,他意识到,董超是误会他了。 而这误会来的刚刚好。 “这样吧,那本将军带一支兵马去北城门埋伏,董将军即刻赶赴南城门,朱术将军早就在那里等候着了…” 此言一出,董超如奉大赦,连忙惊喜的答应。 “诺——” “多谢上将军成全!” 说话间,于禁已经点了两千兵撤出了这小径。 哪怕撤出时,他还是感觉不对劲儿,右眼皮跳的更厉害了…他很确定,有某种无法解释的东西在暗示着他什么。 又或者是…空气中的气味…似乎又没有什么气味。 总而言之,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 偏偏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有时候,不得不相信,一些名将能够在乱世中存活下来,不仅仅是凭着实力! 一定程度上,随着经历的战场越多,阅历越丰富。 就会出现,这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感觉… 在一些时候,会发挥出重要的作用。 乃至于能救下他的命! 或许,这就叫做运气! 果然… 就在于禁带兵车撤离这战场不久… 终于有机会执掌一场攻城战的董超,他站到一处石阶上,他跃跃欲试的拔起刀,他扯开嗓门… 他感觉功勋已经离他越来越近了。 “弟兄们…”董超正打算喊出那声“随我直冲南城门…” 却听得“哐啷”一声响动… 是一个陶罐从头顶的山峦上坠落了下来。 伴随着“啪嗒”一声,陶罐与地面碰撞,登时碎裂,一股莫名的白色粉末瞬间散出,与之相伴的…还有一个个鸡蛋壳,正将乳白色的液体从中向外流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汝南兵士一怔。 可很快… “哐当…哐当——” “哐当当当当…” 连续不断地陶罐从天空中抛落,纷纷砸在这片汝南军的休整之地。 随着陶罐的碎裂…随着那一个个鸡蛋壳的碎裂。 随着那白色的粉末漫天而起… 终于,有兵士意识到不对劲了,他惊呼道:“是油…这鸡蛋中的不是蛋清,是油——” 油… 特别是这种小径处碰到油,特别是在这种格外干燥的天气里,特别是经历过赤壁战场的洗礼。 任凭任何一个曹军将士,都会将油与“火”联系在一起。 所有汝南兵下意识的抬头… 隔着层层白色粉末烟尘,他们隐隐看到那山峦上,那矮坡上正站立着几百人…正连续不断的将陶罐抛下… 而正中间还有一个人,一个身材并不高大…也完全不魁梧,甚至有些书生气的人。 是蒋干… 蒋干看着一个个陶罐坠落,砸碎,火石粉末散开…鱼油散满一地。 这个过程很快,几乎是一蹴而就,似乎是意识到陶罐抛的差不多了,终于,蒋干勉力的拉起了一张弓,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拉满弦,待得手下将士将箭矢的锋矢处点燃后。 “嗖”的一声… 一枚火矢离弦而出。 蒋干却仿佛脱力了一般,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然后,就是在那一个个曹军将士的眼眸中,那漫天白色的烟尘,突然变成了一条条绚烂、夺萃的火龙—— 这些火龙迅速的变大,变得遮天蔽日,变得从天而降… 温度也刹那间飙升至极点! 这一刻,仿佛无数流星火雨从天空中迅捷如闪电般的砸下。 火…到处都是火。 坠落的火,冲天的火…场面…分外的壮观! … … (本章完) 第三零一章 关家四郎,真乃神人也—— 烈火如日。 熊熊的火焰像是有生命般,从天而降,覆盖了整个天穹,然后从上朝下一步步的囊括了这小径上的方寸之地。 已经有一些曹军兵士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仿佛见了鬼一般。 是啊,古人在面对未知时,都会认为是神明的惩罚…都会畏惧连连。 更别说是眼前的“流星火雨”! 于禁撤去… 此间,一万余汝南兵的主心骨只剩下董超,无上荣耀的同时,他的肩膀上也要承担起莫大的压力。 而这一刻,他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对劲儿了。 他眼睁睁的看到那一枚火矢,穿过天穹,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大火… 火… 地面上也燃起了大火! 先是爆炸声,随即火苗从一个个碎裂的陶罐中被引燃,然后随着那白色粉末爆出,火苗激荡起更汹涌的火焰,而后…这火苗触碰到了鱼油,开始变得更狂暴,像是瞬间升腾… 宛若一条条孵化而出的火龙冲天而出。 已经有甲士想要用水去浇灭这到处爆出的火焰,可事实证明,他们还是太天真了,这火像是“妖火”一般,根本就是扑灭不尽! 燃烧… 迅速的燃烧! 火龙,到处都是火龙—— 白磷与高温反应,暴起的火焰,瞬间就吞噬了无数曹军兵甲的性命,火势借助着风势,疯狂的席卷,漫天的尘烟和那冲天的火光,焚烧掉了曹营里一支又一支千人的军团。 这是冬季,天气本就干旱… 尽管小径上没有太多的树叶,助燃物并不充足,但强在白磷与火焰反应过后,那长江里江豚炼制的鱼油十分耐烧,甚至…这种鱼油,就连寻常的水都无法扑灭。 依旧有陶罐不断的从矮坡上扔下来,然后炸开,然后火油与白磷溅出,火越来越大,“噼啪”的爆裂声席卷不绝。 董超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这一刻,他与于禁临阵反应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如果是于禁面对这种情况。 一定会在现有的地形中,让将士们往湖泊里跑。 水克火… 这个时候只有进入水中,才是最安全的。 可…董昭,还有这一万多曹军兵士,这一刻已经彻底傻了。 他们一个个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哪怕他们最终从呆若木鸡中惊醒… 还是因为附近战友的嚎叫。 甚至不乏关系要好的战友,浑身变成了火人。 而这些火人…在火焰中,四处乱跑,朝着他们熟悉的同伴冲了过去,然后一个火人分裂成了两个,两个分裂成了四个… 董超亲眼看到,他的亲卫,身体已经燃烧起来,在大火之中,四肢扭曲的,做着各种各样奇怪的动作。 还有战马… 董超的战马也被火焰燃烧… 炙热的温度使得这匹马儿就像是一支浑身泛着火焰的“烈焰马”,伴随着“得得得”的一声嘶鸣,它朝着董超的方向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来 它希望它的主人能救它… 只不过… 当战马碰到董超的时候,他们身上的鱼油与空气中的白磷爆发出更大的火焰,刹那间将董超也给彻底吞噬。 “得得得…” 董超浑身带火,被他的“烈焰马”撞飞,然后一根火辣辣的东西仿佛从他的身上贯穿而过。 原来他撞到了那早已不知道是谁的兵器身上,那是一柄立着的长矛,锋矢处被火焰灼烧,正泛着红色的光芒! 就是这根长矛,狠狠的从他的后脑勺穿过,从他的眼窝处穿出. 终于,董超,这支一万余人的铁军,他们的将军率先倒下了,身体仿佛还在四面的火光中抽搐,仿佛承受着跗骨的疼痛。 幸运的是… 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没有太多的感受这临死前…痛苦的滋味。 而他的烈焰马,在又撞飞了几名亲卫后,也因为吸入的毒烟太多,而横着倒下,无比凄鸣的哀嚎,最终口吐白沫…死在了这里。 倒是… 四周矮坡上的蒋干。 当他看到,还有制炼坊的人在扔陶罐,那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正饶有兴致的欣赏着曹军哀嚎、痛苦的一幕! 甚至还在拍手叫好。 却在这时,蒋干一把将那两人给抓住,死命般的拉往身后的山洞中拽去。 一边走,一边声嘶力竭的喊道。 “你,你们不要命了,这烟比火更致命…” 也得亏风的方向并没有将毒烟吹入这矮坡… 哪怕如此,蒋干尤自一阵心有余悸… 他将那两个年轻人拽入山洞后,迅速的命人封上山洞的入口,太近了…他们距离这白磷燃烧的地方太近了… 蒋干生怕那毒烟冒进来… 他更怕,一辈子好不容易干成了一件大事儿,最后却有命立功,没命领功! “都给我听好了,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溜出这洞口…” 他的声音冷冽至极… 也诚如蒋干所言… 比起大火,巨大的毒烟才更致命… 拥挤在矮坡下的曹军,那些侥幸躲过了火焰焚烧的“幸存者”,此刻数千人正拼命的咳嗽,而随着咳嗽的加重,他们一个个都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他们感觉…仿佛整个人被“致幻”了一般,眼睛里都是金星…都是那奇奇怪怪的东西。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幸存者”突然发现他们其实也不幸运,因为已经开始有人倒下… 而倒下的均是同一个症状——窒息! 这下… 乱了,整个曹军更乱了,他们没有统领,一个个就如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 他们互相撞击在一起,然后…晕厥倒地,偶尔…会有几个“幸运者”被火焰覆盖,发出凄厉的大吼,手舞足蹈的狂奔。 狂风摇曳着火,不断的喷出烈焰。 浓浓的毒烟笼罩在此间… 起初还有哀嚎声、凄鸣声,有马儿的嘶鸣,可不足半个时辰,万籁俱寂…就连那火焰与白磷反应过程中的毒烟都被风吹散。 只剩下一层层燃烧的灰烬,如雨一般的洒落,这灰烬薄薄的一层,覆盖在了这支号称曹魏最“铁”的“汝南兵士”那烧焦了的,或是在痛苦中死去的尸体上。 隐隐,竟还有肉被烤焦了的味道… 让人远远闻到,只觉得作呕! ——“结束了么?” 直到这时,直到外面不再有哀嚎声,蒋干所在的山洞中,方才有人提出这样的疑问。 有人好奇,忍不住想要出去,去看看… “都给我回去——” 哪曾想,一声冷漠至极的声音从山洞那被藤枝枯叶,被石块封锁的入口处传出。 蒋干就守在这儿,他坐着,倚靠着石阶,用那金刚怒目似的眼睛去警告所有制炼坊的人。 ——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许出去! “再有敢出门者…军法处置!” 别看蒋干言辞冷冽,可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在乎这些身边匠人,身边文吏,身边兵勇的性命。 他这些年过的不容易。 他也很清楚,大多数人在这个世道下过的都不容易。 也正是因此,他更担心…担心他们这些人好端端、活生生的出来,已经立下了大功,千万不能带着悲痛回去啊! “老实!给我!待着!” 蒋干那冷冰冰的话语再度吟出。 仿佛在告诫所有人,不要挑战他的耐心,更不要挑衅他那近乎“执拗”的执行力! … … 那边厢,于禁璧山大营遭袭,“从天而降”的江夏兵,在傍晚时分,犹如饿虎扑狼一般,冲杀入营。 他们怀揣着莫大的“夺妻之恨”疯了似的提刀砍杀,摧古拉朽。 大营中留守的三千汝南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这里,竟然会出现荆州的兵马,他们甚至无法想象,这些荆州兵是从哪来的? 似乎… 每一处荆州兵的动向,他们都知道啊! 这些江夏兵,不应该在衡山大营的附近,埋伏…埋伏了个寂寞吗? 一时间,这些汝南兵无法想象! 事实上,也根本没有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 廖化与诸葛恪的兵马已经涌出,这些璧山大营的汝南兵,不少还在营帐里睡觉,可随着周围的喊叫声,他们出门时,这些眼睛里泛着“仇恨”的敌人,已经杀到了眼前,开膛破肚。 一张张扭曲的脸,没有丝毫的怜悯。 那一张张张大的嘴巴,仿佛在述说着同一句话:“让你分老子的媳妇?老子捅死你——” 是啊… 这些江夏兵的媳妇,都分给了军户,如今还不知道在谁的跨下… 他们的恨呼之欲出! 只不过,这些汝南兵也是委实冤枉啊。 因为哪怕是分媳妇,那曹魏宗室的兵无疑是当先的,他们…他们汝南兵还没轮到啊?他们凭什么替那群宗室的兵,承受这份仇恨与痛苦? 冤… 死的惨,更死的冤哪! 只一炷香,璧山大营已经攻陷。 中军大帐内,廖化与诸葛恪闯入其中,一名俘虏的文吏正在将于禁的书信呈出,诸葛恪迅速的接过,扫了一遍… 当他看到了朱灵与于禁的书信后,不由得笑了。 可笑着笑着,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他感慨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哪…若非云旗公子,我差点被这狗贼给蒙蔽了!” 廖化也是双眸眯着,直直的盯着那些信笺。 这时候,门外有斥候闯入,连忙禀报道:“大捷…” 此言一出,廖化眨巴了下眼睛,他心里还嘀咕着。 ——『不就是这璧山大营大捷么?不过三千人驻守,至于这么一副没见识的模样么?传出去,好像我廖化没立过功似的!』 他方才想到这儿,只听得这斥候继续道:“安陆城西侧,于禁两万余大军被蒋干制炼坊千余人…悉数焚烧,几乎全军覆没,于禁本人亦不知生死,安陆城大捷——” 此言一出… 几乎是同时,廖化与诸葛恪浑身一个颤粟。 ——『制炼坊立大功么?』 别人不知道,他俩可最是清楚,同样是璧山大营大捷与安陆城大捷,其中的含金量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边的敌人不过三千,他们有将近万人了… 还是攻其不备,击其不易… 就是栓条狗去指挥,璧山大营也是大捷。 可那边,于禁可是两万兵马,而云旗公子只有…只有两千人。 这… 这… 廖化与诸葛恪彼此互视,两人同时闯出这大营的中军大帐,一同眺望向那安陆城西城门方向,很明显…那里还有烟,滚滚的黑烟正不断的从那边冒出。 呼… 诸葛恪长长的吁出口气,心头暗道『果然』二字… 廖化则惊骇的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打从心底里呐喊。 “关家四郎,真乃神人也——” … … 白磷与鱼油引发的大火,仅仅烧了一个时辰。 这样通过化学引发的火势,爆发的快,无法扑灭。 同样的,结束的快。 只不过,就在这燃烧的一个时辰中,有一个人,一个刚刚离开了那火焰爆发之地的人,他骑着马驻足在一处山坡上。 他的眼眸中仿佛就四个字——触目惊心! “上将军,安陆城西侧天降火海,董超将军与一万八千名弟兄…已经…已经…” 哪怕是探马的话,讲到最后时,也已经哑然…已经有些哽咽,眼角更是一抹泪水夺眶… 这探马称呼的上将军,自然是于禁。 此刻的他,望着那仿佛焚尽一切的火焰,他的心中无限的悲鸣。 这一刻,他总算意识到,为何他的右眼皮一直在跳…一直在跳。 民间俗语,那毫无依据的“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一次,在他于禁的身上完全应验了。 这… 这… 于禁的心头无限的悲鸣,无限的凄怆,这是他训练出的一支铁军哪,一支纪律鲜明的铁军哪! 可… 可就是他离开的这么一会儿。 没了,一万八千人,全没了… 这支铁军再也不见了! 而于禁心头的悲鸣还不止这些,他在想,如果…如果不是他的右眼皮在跳,如果不是他那强烈的预感… 那是不是如今葬送在那大火中的,就是他于禁了呢? “将军…末将请命去救援…” 一名副将拱手请命… 一万八千多战友啊,这是说放就能放下的么? 这一刻,于禁展现出了他铁血将军的风采,他顶着莫大的心理压力,他大声道:“传我军令,即刻撤回璧山大营…” 于禁是极致冷静且谨慎的一个人,他不会做任何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更何况是这战场上。 尽管损失了一万八千兵… 可局势上,他于禁还没有输。 他手上还有两千人; 璧山大营还有三千人; 乐进那儿还有三万人,侯音那儿也还有两万人… 兵力上,他手握五万五千大军,依旧占优,依旧占优,优势在我啊—— “将军,真的…真的不救么?”副将哀求般的问。 “没听到本将军的军令么?”于禁的话几乎一字一顿,“全军,即刻撤回璧山大营,即刻——” 就在他的话音落下之际。 “报——”一名斥候迅速的赶来,看到于禁,连滚带爬的行至他的身边,“上将军,不好了,璧山营盘就在方才被偷袭了,守军…守军全军覆没!” “什么?”于禁惊呼出声。“那关麟的兵都在衡山大营,是…是何人偷袭我璧山大营?” 那斥候连忙如实禀报,“是…是廖化与诸葛恪率领的江夏兵…他们,他们就埋伏在璧山之后,只等…只等上将军出击,就…就…” “啊…这关家逆子唬我——”一个刹那,于禁仿佛一下子陷入了巨大的疯狂,他登时大啸,这一刻他算是反应过来了。 从一开始起,他就中计了,江夏兵并没有去衡山大营,而是…而是秘密潜藏在璧山后,这关家子是要釜底抽薪… ——他好狠的算计! 只是… 如果是这样,为何朱灵将军传回的情报,又截然不同呢? 他的情报不是说,一万四千余荆州兵悉数都在衡山大营的官道上埋伏么? 埋伏了个寂寞啊! 埋伏到他老家门口了! 那么,是朱灵被唬骗了?还是朱灵将他于禁给唬骗了,给骗的团团转呢? 于禁凝眉沉思… 不过很快,他猛地甩了甩脑袋,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现在必须将所有现有的兵马合军一处… 这样,才有转机。 当即于禁大声吩咐:“鸡鸣山,那里还有大魏五万兵马,这一仗…还没完!” 言及此处… 于禁当即问道:“乐进将军呢?侯音将军呢?不是让他们带兵支援而攻安陆城么?人呢?人呢?” 这一次,尽管愤怒,尽管悲鸣,可如此局势下,于禁依旧能缜密且细致的分析战场。 现在的局面,璧山大营已经丢了,汝南军几乎全军覆没,这一仗他于禁已经吃了大亏。 但… 这一仗并没有结束,于禁笃定,那关麟已经把所有的底牌给悉数释放出来了。 而这种时候,反倒是那关麟最薄弱的时候。 埋伏之后,不会再有埋伏。 那引燃的火焰之后,不会再有火焰… 如今,正是进攻安陆城的良机,直接从北门攻,以雷霆之势夺下安陆城,这一仗…就翻盘了。 ——不愧是五子良将之首! 哪怕如此局面下,还能冷静的做出最稳重的分析,想到逆风翻盘的最优解。 他要攻城! 攻城—— 哪曾想,就在这时。 “报——”又是一名斥候疾驰而来,他就像是此前那斥候一般,看到于禁,连滚带爬的行至他的身旁。 只是,他的表情比此前的斥候更加的惶恐,仿佛是见证到了某件不可思议的事儿! “报…上将军,不好了,鸡鸣山谷…侯音,侯音率两万南阳兵降了,乐进将军深入谷中,腹背受敌,几乎…几乎全军覆没,就连…就连乐进将军本人也…也死在了谷口处!” 什么? 于禁一怔,他不可思议的问道。“为何?为何现在才来报?” 这斥候如实回禀,“谷口大火根本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待得火散…方才发现,死的不是那陆家军的兵马,而是乐进将军的人哪…那侯音降…降了…与陆家军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随着斥候的这道声音。 “咚——”的一声,于禁像是再也受不了这等打击,这等摧残… 整个人从马上栽了下来。 他整个身子砸在地面上,身旁的亲卫迅速的扶起他。 “上将军,上将军…” 方才那一个瞬间,于禁像是突然失去了意识,此刻被亲卫唤醒。 “咳咳咳——” “咳咳咳——”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声,他的身子仿佛力竭了一般,他艰难的张口,却发现…这种时候,他…他竟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不夸张的说,这…这已经是他于禁军旅生涯以来,所遭受过的最大的劫难! “我…我…” 不等于禁张口,又一名斥候疾驰而至,“报,上将军…关平、廖化、诸葛恪、朱灵的兵马正朝上将军这边杀来…” 朱灵? 于禁敏感的注意到了朱灵的名字,他期期艾艾的呼喊:“是这朱灵父子负我,是这朱灵父子负我——” “将军,再不撤,就…就来不及了!”一旁的亲卫声嘶力竭的劝。 终于,在万般苦楚中、哀痛中,于禁恨恨的吩咐。 “撤…撤往南阳…撤…” 这是一个对于禁来说,无比艰难的决定。 他来江夏时,是八万人打一万人哪; 他是五子良将之首啊; 他是曹公心目中的“上等马”啊,可他却…却被荆州的这匹“下等马”给打的死的死,降的降,打成了这副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模样! 呜呼哀哉… 痛哉! 痛哉! … … (本章完) 第三零二章 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 安陆城西的一场大火,也将本在衡山大营的关平与朱灵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那冲天的大火,宛若一条火龙直冲天穹。 关平与朱灵本以为是安陆城西城门因为火攻失陷,故而迅速的驰援而去,想要去救援。 可到路上,朱灵拦住了关平。 “关将军可想好了,如此大的一场火,安陆城势必已经陷落,如今…再去,或许就中了那于禁的埋伏!” 朱灵这么说,其实是想拖延时间…拖延到于禁将军彻底将安陆城拿下的时间,免得关平的出现,让这战局再横生枝节。 可关平担心四弟关麟的安危,哪里肯迟疑,当即就带兵去… 朱灵也率着一千军跟着去,他的想法很简单,即便是关平杀过去了,等到他与于禁大战之计,朱灵的这支千人的兵马从背后杀出,顺利的话,擒贼擒王,不顺利的话,也能冲乱关平的阵型,然后…为于禁大军摧毁这支兵马创造条件。 哪曾想,就在这时。 “报——”一名斥候迅速的抵达关平这边。 关平担心四弟关麟的安危,连忙问:“安陆城如何了?” “安陆城无恙…”斥候如实禀报,语气中带着喜色,“于禁两万汝南军中了火攻,悉数葬送于安陆城以西的小径中,无人生还,便是那于禁也不知生死!” 唔… 此言一出,关平是一怔,可朱灵就是一惊了,惊的他毛骨悚然!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安陆城…怎么就没攻陷?两万汝…汝南兵怎么就…就中了火攻,就没…没了?』 朱灵不可思议的望着这斥候,若不是关平在场,他一定直接将这斥候拎起来了,然后狠狠的问,你是不是在骗老子? 这话不能是真的呀… 这话是真的,他朱灵就完犊子了! “此言当真?”关平在问。 那斥候的回答无比坚定:“千真万确,那冲天的大火升腾之处,便是两万曹军葬送的地方。” 随着关平与斥候的对话,朱灵只觉得他的心情如坠谷底,哇凉哇凉的…他甚至对前路,对前途产生了巨大的迷茫与彷徨。 还有… ——『术儿呢?术儿呢?』 想到儿子,朱灵的心头不由得生起了莫大的担忧,倒是他的这副表情被关平看在眼里。 因为这突如其来火烧曹军的消息,关平的表情也从乌云密布变为晴空万里,他笑着朝向朱灵,“朱将军,这安陆城大捷,你怎么看着如此闷闷不乐…” “我…”朱灵连忙收敛起悲痛与迷茫的心情,他强行挤出一抹欣欣然的笑意,“我没有,我是惊叹…云旗公子不过两千人,竟…竟能用火攻至胜!” “哈哈哈…”关平却笑了,“我一直不知道,我四弟为何要故意放我们出去,他只说,现在总算知道,他这是诱敌深入啊,他一早就准备好了火攻!” “如此算来,若非朱灵将军提及的埋伏于衡山大营,如此精妙的部署,成功的迷惑了敌军,让敌军大意轻敌,否则…如何能有这么一场大火,如何能有咱们安陆城的大捷!哈哈哈…” 关平越是这么说… 朱灵的心头越不是滋味,他感觉关平这是在挖他的心,一刀一刀刮的厉害! “朱将军,笑一个…” 关平不忘调侃这位‘众所周知’苦肉计的主角儿。 朱灵是想勉力、艰难的露出一个笑容的,可…可心中巨大的悲痛,最终还是无法让他笑出声来,他做不到他提醒道:“鸡鸣山的战况尚未知晓,末将笑不出来…” 就在这时… “哈哈哈哈”关平大笑了起来,“就在方才,我接到斥候的消息,鸡鸣山大捷,两万南阳军悉数归降,那曹军突然杀出的乐进全军覆没,就是他本人也身首异处!” 啊… 随着关平的话,朱灵一时间惊愕在原地,他感觉他正在被关平玩弄,赤果果的玩弄! “现在,朱将军?如此大捷之下,双喜临门,曹军八万大军毁于一旦,这下总该能笑一个了吧?” 关平不忘继续打趣到,看着朱灵这阴晴不定、艰难到极致的表情,关平觉得太有趣了。 再没有什么,比这表情,更让人快乐的事儿了? … … 安陆城内,早已一片戒严,百姓们躲在屋子里,浑身颤粟… 一个个风声鹤唳。 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这样的故事,这些年总是反复在江夏上演,谁也不知道,这次戒严之后,这安陆城是继续姓“刘”呢?还是改换“曹魏”的旗帜! 倒是此刻的安陆城城头,关麟与张星彩都待在这边的房间之中,随着大火的引燃,那毒烟飘往相反的方向… 关麟与张星彩,连带着一干守军纷纷从房间中走出。 一干守军兵士们纷纷议论了起来。 “烧起来了…” “是啊,那是曹军进军的方向…这一把大火烧的好啊!” “想不到那文质彬彬的蒋干蒋先生,这么厉害,这么狠!” 俨然,这把大火燃起来的同时,也让更多人对蒋干侧目不已。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传出,“你们怎么称呼蒋公呢?就连关太守都不唤他蒋先生了,而唤蒋公。” 这时,一干军士方才改口,“没错,是蒋公,是蒋公。” 无论是哪个军营都一样… 都会钦佩强者! 虎牢关下以吕布力战三英,他是强者; 濮阳城下吕布以一敌六,他是强者; 同样的,安陆城外,蒋干以一己之力,以一个小小的制炼坊,焚烧了曹营内那赖以成名的铁军,单这一点,他的强在众人心目中就能比肩吕布。 强者恒强! “好一场大火啊,哪怕现在,还能看到那袅袅火焰升腾…”张星彩也惊喜的指着那边城西的大火,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似乎,云旗弟还是多虑了,无需戒严,毒烟吹不到这里…” 关麟颇为庆幸的点头,望着烟雾向东吹散,不由得感慨道:“那就好,那就好…” 这也是他第一次玩火,啊不,准确的说,这不是玩火,这是玩毒… 那重重毒烟太致命了! 当然,对这毒烟,关麟还是秉持着保守的态度… 倒是此刻… 看着他如释重负的样子,张星彩也笑了,不过,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么,现在是可以去抓那细作朱术了吧?免得他见势不对,溜之大吉了…” 此言一出… 关麟沉默了一下,旋即笑道:“他能溜到哪呢?江夏败的这么惨烈,曹操又生性多疑,还会觉得这一对朱灵父子干净、忠诚么?这种时候,能说话的嘴巴都闭上了,任凭他们父子怎么说,可曹操会相信他们么?若是这一对朱家父子逃回了北境,那才是自取死路,自取灭亡呢?所以…” 关麟的心情像是不错,竟是十分的耐心的向张星彩讲解。“所以,根本不用去抓他,他们逃不了,也无处可逃,再说了…以往这一对朱家父子是细作,是敌人,可现在…这一把火之后,这江夏一战后,再没有人比他们更忠诚了,当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还特地加一把火!” “加了一把火?”张星彩疑惑… 这时,糜阳已经登上城楼,朝关麟拱手:“已经按照云旗公子的吩咐,散布出去消息,是朱灵父子间中间,名义诈降,实则真降,将于禁与乐进军耍的团团转,为此江夏大捷立下头功!” 听到这儿,关麟笑了笑,补充一句,“再替我向我爹为朱灵请个将军之位…如此这般,他回北境的路就彻底堵上了,他剩下的就只有忠心耿耿了。” “可…”张星彩还是疑惑不解,她不理解,为何要收留这么一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她挠挠头,“可,这一对父子以前是细作啊,他们的目的是害云旗弟,害荆州啊…若是这一仗他们赢了,他们绝不会像云旗弟这么大度,饶过我们的。” “各为其主,各凭本事,这本无可厚非。”关麟继续开导张星彩,“这朱灵与于禁凭本事打出一个‘苦肉计’,我关麟也凭本事让这苦肉计假戏真做,让这朱灵父子诈降变真降!” 说到这儿,关麟又添上一条感慨,“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何况,朱灵是最早期就跟随曹操的人,或许在某些方面,他比我们更懂曹操,更懂曹军…荆州也太需要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降将了!” 关麟的话成功说服了张星彩… 当然,张星彩不知道的是。 比起这样一场大捷,关麟更看重的是人才,是蜀汉人才的积累! 曹操最常说的一句话是——“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 这是说,成大业要“揽天下之人杰、争天下之归心的”! 至少在曹操奋战的半辈子里,“揽天下之人杰”帮到了曹操不少…也助他事先魏武霸业的扬帆起航。 偏偏蜀汉最弱的一环,不是战力,而是人才! 论及正面战场,蜀汉从来不畏惧曹魏,可蜀汉缺的是人才啊… 人才的匮乏,将蜀汉的容错率降到最低。 便是基于这样的思路,关麟要做的,不止是扩充地盘,更是为蜀汉积蓄足够的人才! 诸葛恪如此; 刘晔如此; 陆逊如此; 蒋干如此… 如今的朱灵父子,亦是如此… 只要有机会能化为友军,只要有共同的利益,关麟是会不遗余力的化敌为友! 随着江风的吹拂… 关麟的发丝飘荡,张星彩回味着关麟的话… 可到后来,她又忍不住好奇的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这仗也打赢了,曹军也败了…接下来,云旗弟打算怎么做?” 关麟用手支撑着额头,像是故意认真思考了良久,最后道:“星彩姐真觉得,这仗打完了么?” 啊… 张星彩刚刚进入状态,突然听到这句话,一时哽住,“你的意思是?江夏的敌军死的死,降的降?哪怕如此…这仗还没打完?” 张星彩连连眨巴着眼睛,宛若受到了巨大的惊讶,不可思议一般。 关麟快速道:“引起西城外的大火是蒋公制成的‘燃烧罐’,这是攻其不备,是突然袭击,而制炼坊中,蒋公已经制成了五千燃烧罐,可这一次西城外焚烧曹军…所用的不过两千枚…还有三千罐可没有攻其不备呢?” 张星彩像是听懂了什么,她连忙追问,“那剩下的三千罐,现在在哪?” 这个嘛… 关麟的眼眸先是朝西北望去,继而又幽幽的转向东南方向,他淡淡的道:“这种‘燃烧罐’厉害是厉害,可也并非无法防备,一旦敌军特别留意的话,往往就达不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了,所以…” “所以你把他们…”不等关麟把话说完,张星彩猜到了什么,她抢先到:“你把他们分别送到了襄樊与淮南战场…要帮二伯父与那孙仲谋?” “没错!”关麟笑了笑,“第一次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么好的威力与效果,若是仅仅作用于江夏战场,那岂不是可惜?” 的确… 诚如关麟所言,这制炼坊制成的“燃烧罐”早在几天前,他就派人分别送往父亲关羽那儿一千罐,也送给鲁肃五百罐…让鲁肃送往合肥! 曹操、徐晃、张辽… 这么多人,也该让他们都尝尝这火烧屁股的感觉。 这,将是“燃烧罐”多么宝贵的,多么有时效性的第一次啊! 心念于此,隔着群山环绕,关麟再分别望向襄樊与淮南战场的方向时,心头不由得遐想连篇… ——『老爹?这燃烧罐…你可别玩脱了呀——』 ——『至于东吴的话,如果是他,那曹操就遭殃了——』 … … 襄樊战场,关家军军寨。 整齐的脚步从外面传来,关银屏走到门口,揭开帘幕,看到大队人马正在出营,还都是骑兵… 关银屏惊呼一声,“怎么回事儿?” 当即迅速的往中军父亲的大营赶去… 此刻的周仓正在给关羽披甲,中军大帐外,两千骑兵早已整装待发。 区别于以往的行军,这一次,每个人的背上背着一个“陶罐”…手中则一如既往的握着清一色的连弩… 仔细去看,竟除了这两物之外,再没有任何兵器… “这是…” 关银屏越看越觉得奇怪,直接闯入大帐,她这才发现,不止是她关银屏闯了进来。 二哥关兴,五弟关索均闯了进来… 而关羽则刚刚披上铠甲,手中提起青龙偃月刀,看架势是准备趁夜偷袭敌营… “父亲…” 关银屏本想张口劝阻。 二哥关兴已经当先劝道:“孩儿听闻,昔日濡须口一战,甘宁百骑劫曹营,重创曹军锐气…逼得曹军不得以撤军,自从那次后,曹营中格外注重深夜时的仿佛,何况…父亲劫营的对象又是徐晃…这些时日,徐晃高挂免战牌,营帐外却是巨鹿十重,如此…均是不利于夜袭!” 关兴这已经算是很冷静的分析了,一番话亦是有理有据。 关索道:“《孙子兵法》有云: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如今父亲夜袭,徐晃军的眼睛不可能不知,势必早有准备,如此这般…父亲无从进攻,此夜袭险哪…” 随着关兴、关索的开口,关银屏也张开嘴巴。 “父亲…” 看到最疼爱的三女儿关银屏,关羽眼眸眨动了一下,他问答:“银屏也是来劝为父的么?” 这… 关银屏一时间哑口,可沉吟再三,她还是鼓足勇气,“二哥、五弟的话有道理,女儿也是如他们这般想的,父亲乃是三军主帅,不可犯险,可女儿又知道,父亲做下的决定,就是八匹马都收不回来,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关羽郑重的问。 “除非是云旗弟劝父亲…”关银屏也算是豁出去了,她咬着唇,“除了四弟外,没有人能让父亲收回成命的…女儿知道,可…可女儿就是不放心。” 关银屏一番话传出,关羽心头竟莫名的有些感动,他一捋胡须…正欲说话。 此刻,门外的王甫、赵累两位将军闯入中军大帐。 “二将军,已经点兵就绪,随时准备…劫那徐晃的军营!” “好!关某马上就到。” “喏…” 随着关羽的这道声音。 随着王甫、赵累两位将军走出大营。 关银屏意识到,她说的这番话都白费了,的确…如她所言,整个荆州,能劝的了父亲的唯独云旗一个人,哪怕是借用他的名字都不可以。 这一刻,关银屏的面颊上不由得凝出无限的担忧… 夜袭曹营,真的不是一个好的计划!且不说徐晃是否有准备,单单那巨鹿十重,又要如何化解? 踏… 在关银屏、关兴、关索焦急的表情中,关羽已经迈出龙骧虎步,向门外走去。 临出门时,他最后深深的凝望了一眼几个儿子,然后就往赤兔马那边走去。 倒是周仓,他刻意的走慢了一步。 关索一脸焦急,“周叔?你怎么也不劝劝父亲哪…此前也夜袭过徐晃军营,可每一次都是损失惨重…这次…这次…” 关索的言语间依旧难掩担忧的情绪。 倒是周仓,他的面色平静如水,他刻意的停住脚步,只说出了一句,就让此间一众关家儿女闭上了嘴巴。 “你们还不知道吧!” “这次奇袭徐晃的军营,就是四公子致信而来,提醒二将军这么做的!四公子还送来了秘密武器…” 啊…啊…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 周仓又补上一句,“诸位公子、小姐放心,此战二将军必胜!” 尽管不知道周仓为什么这般信誓旦旦,可莫名的,当“四公子致信”,当“提醒二将军”这样的字眼传出。 关兴、关银屏、关索心头提起的大石头,像是突然间沉沉的落地。 她们会下意识的生出一种感觉。 如果是四弟(四哥)提出的,那会不会,又是一场如同那“伏虎山斩文聘”般精彩的故事呢? 突然,怎么就觉得“稳了”许多! 就在一干关家子女假想之际。 关羽的声音响彻而出。“全军,听我号令,今夜夜袭徐晃大营!” 低沉且内敛的声音响彻而起… 终于,又见关羽的那一双丹凤眼开阖。 终于,这一夜,死神来收人了—— … … (本章完) 第三零三章 青龙刀下的毒尘,夜莺凄凉的叹息 残阳如血,黄昏将至。 当最后的江风将那安陆城西侧小径上的毒烟吹散。 陆逊与陆家军,侯音与南阳军,廖化、诸葛恪带着江夏兵,以及…关平带回的关家兵,朱灵带回的一干部曲纷纷归来。 当他们赶至这安陆城西侧的小径时,目之所及,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具烧焦了的尸体; 是一具具因为吞噬了大量的毒烟,而死状凄烈的尸体; 是将近两万人倒在地上,没有血,但空气中掺杂着的烤肉味儿让人作呕。 看这个数目,怕是整个曹魏的汝南军,于禁手下的那支铁军悉数留在这里了。 空气中只有江风吹来的“沙沙”的声音,偏偏,此情此景下,这样的声音宛若修罗场中死神收割时的镇魂曲。 说起来,各路兵马都是前来支援安陆城的,尽管得到火攻致胜的消息,可架不住还是担心关麟,担心他手上仅仅两千兵,担心这无限接近于空城的安陆城… 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这仗…就白打了。 可此刻… 看着眼前的一幕,所有将士驻足沉默。 陆逊与侯音又一次彼此对视一眼,还是那句“老生常谈”的话。 他们该庆幸…他们是关麟这边的。 否则…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与他们麾下的陆家军、南阳兵,或许也会如于禁的这支汝南兵一般死的极惨。 又或许,他们凭着自己的足智,能够躲过关麟一场火。 那么…又能够躲过关麟的每一场火么? 这一场火造成的威慑,造成的心灵的震动,还是太过了。 恐怖如斯啊! 关平也是深深的咽了口口水,惊骇于四弟关麟的这场大火。 说起来,当年赤壁战场,他关平负责驻守夏口,没有见证过那一场“樯橹灰飞烟灭”下的大火,此为关平平生遗憾… 可料想… 也不过如此吧? 赤壁的大火或许烧的更久…可这江夏的大火,却烧的更突然,更暴躁,也更让人心潮澎湃。 倒是,最后… 关平惊骇之于,不由得转头望向朱灵,想看看此刻…这位朱将军的表情。 果不其然… 那双惊骇的眼瞳几欲爆裂而出,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是真的。 关平忍不住再度调侃道,“我想,朱灵将军现在,怕是彻底笑不出来了吧?也回不去了吧?” 呃… 这话脱口,朱灵仿佛听懂了什么。 原来,他们什么都知道! 原来,他们都在配合自己的表演…他们都看穿了这拙劣的演技! 原来,小丑是我自己! 想通了这一节,“哈哈哈…哈哈哈…”朱灵竟再也遏制不住的笑出声来,只是笑声复杂、悲怆… “关将军不是要我笑么?我…我朱灵这不就笑了,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朱灵的笑良久不觉,他的表情却是更加复杂,更加悲怆,更加凄鸣,也更加彷徨,更加无奈。 正是因为关平的提醒,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从这一战起,他已经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诸葛恪亦是感慨万千,看着那一具具尸体沉默不语,廖化的胆子大,已经招呼兵士去收缴战利品,这么多人,多少战利品哪…希望没有被一把火给烧干净咯! 廖化也翻身下马,打算走入这一片修罗场中。 “别去…”诸葛恪连忙提醒,“云旗公子之前与蒋干先生提到过,这火激发的烟有巨大的毒性,哪怕是吸入一口…都会对身体造成不利的影响,如今毒烟虽已被江风吹散,可保守起见,还是过一日再来清理战场吧!” 诸葛恪的话成功的劝说了廖化,廖化脚步一顿,颔首点头,他重重的道: “你说的对!” 当即吩咐,“传我军令,谁也不许靠近这些尸体,即刻退回安陆城…论功行赏!” “喏——” 伴随着传令兵的声音,廖化的军令瞬间传至整个大军之中。 “走了…”陆逊这边也听到了廖化传令兵的话语,当即感慨一声。 侯音听到这么两个字,他抬头眺望向西边,作为一郡太守,他竟表现出了罕见的拘束,“不怕伯言笑话,我与云旗公子书信二十余封,神交久益,可还从未见过面…” 闻言,“哈哈…”陆逊笑了,他感慨道:“谁不是第一次呢?我也是第一次面见这位关四公子啊,其实我身边,还有许多人,对见这位关四公子一次,也是望眼欲穿呢!” 是啊… 陆逊的话指代的是太史享、是孙绍。 比起如今的陆逊与陆家军。 无疑,他俩的“鸿雁”更需要得到这位神奇的关四公子的大力支持。 “收起兵器,入城——” 随着陆逊的一道声音,陆家军与南阳军也迅速的收起了兵戈,顷刻间,大军开往安陆城方向。 因为是大捷… 将士们一路走一路交谈,声音此起彼伏。 “也不知道那曹魏五子良将之首的于禁,他的尸体在哪?” “哈哈,这么一场大火,来的又这么突然,多半被烧焦了吧!那漆黑的脸?谁还能分辨清楚,那于禁在哪?” “他若是被烧焦了,那这诺大的功劳,算谁的呀?” “这还不简单,谁放的火算谁的?反正怎么算,也算不到咱们头上!” 这一句句话语传入了矮坡上,山洞中的蒋干的耳中… 此刻的蒋干宛若睡了一场大觉。 是啊,方才指挥制炼坊的人,不遗余力的又是搬陶罐,又是砸,又是烧的,最后躲到这石洞里。 洞口封闭…一片漆黑,所有人等着等着,巨大的疲惫感不由得席卷全身,渐渐地,就都进入了梦乡… 太累了! 这段时间…造出来五千枚“燃烧罐”,整个制炼坊都是在极限中,再加上这“燃烧罐”本身巨大的危险属性,这不是闹着玩的呀,是真累呀! 身子累,心更累! 不说别人,他蒋干一个文人,这半个月都瘦了,瘦了至少十斤… “咳咳——” 一声轻咳,外面的声音终于将蒋干惊醒了,他将那捂住嘴巴,防止毒气吸入的“血不湿”拿开… 然后借着山洞中微弱的火把,环视周遭… 这些跟着他的制炼坊兄弟,如今一个个正睡得香呢,倒是鲜有将“血不湿”放到嘴上的,大多拿这玩意当枕头,就地躺着睡呢! 蒋干心头不由得轻吟一声。 ——『这要让那些婆娘知道,不得说你们,好浪费呀!』 继而,他扯开嗓门,“都醒醒了,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该咱们回去论功行赏了——” 呃… 一干大汉从睡梦中被惊醒,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还琢磨着,咋就论功行赏了? 是啊… 自打燃烧罐扔下去,自打火燃起来,他们就都躲进来了。 外面啥情况,完全不知道啊? 其实,蒋干也不知道,可架不住,外面人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他算是听了个真切。 当即,他又大声补充了一句,“咱们一千人,灭了他于禁两万兵,这次江夏大捷,头功算咱们的…你们里面有没有没成亲的,我替伱们去向咱们太守讨个媳妇。” 一边说,蒋干一边大笑了起来。 说到媳妇,这些粗犷汉子可不困了… 他们迅速的推开了石洞的门,黄昏下,那仅存的余晖普照入石洞之中。 当这些人,再度站在那矮坡时,望着这小径中,横七竖八,被烧的焦黑的一干曹军兵士,他们突然就意识到什么。 他们突然就明白了,为何蒋公…会说出方才的那番话。 这火烧的旺啊! 这次的功劳,怕是要——逆天哪! 包括蒋干,哪怕他原本就有心理准备,可此番看到这山坡下,那修罗场一般的模样时,那数以万计倒下的曹军将士时。 他也不由得感慨。 ——“真是一把大火啊!” 而随着这道感慨,蒋干的眼眸不由得深深的眯起。 其实,他的心中在呼喊。 ——『这一次,我蒋干,总算是站起来了!』 这一刻的他昂着头,这种姿态,像极了屌丝逆袭的瞬间,那眼神,那动作…蒋干觉得他这辈子,最光荣的时刻就是现在! … … 襄樊战场,夜莺凄凉的叫声中,迎来了新一轮的黑夜。 寂暗天穹之下,鹰击长空。 关羽率领两千关家骁骑已经出现在徐晃的军寨周围,人皆衔枚,马皆去辔… 此刻每一名骑士下马,正在做最后的整备。 其实,自从关羽的骑兵从军营急行而出,徐晃的斥候就第一时间禀报。 可一如昔日官渡之战前的白马、延津战场,斥候在跑,关羽的骑兵也在跑,斥候还没赶到徐晃的军营,关羽的骁骑当先而至。 “二将军,这里就是徐晃军营,四周均围上十重鹿角…似乎看样子戒备森严,时刻都有兵士巡逻。” 王甫当先禀报到。 “无妨。”关羽一如既往的气定神闲,他指着那十重鹿角,“我们的目标本就不是敌营,而是外围的十重鹿角!” 言及此处,关羽的青龙偃月刀扬起,“我带兵去吸引徐晃的注意力,尔等悉数将陶罐砸入那鹿角之上,敌军杀出,无需恋战,即刻撤离…” “喏——” 随着王甫声音,传令兵迅速的将关羽的吩咐传遍三军,关家军执行力极强,两千骑兵齐刷刷的翻身上马,目光冷厉的看着一里之外的徐晃军营寨。 “杀——” 关羽亦翻身上马,提着青龙偃月刀,骑着赤兔马一骑绝尘,宛若化成了一缕黑夜中的红霞,率先朝徐晃军杀了过去。 “哒哒哒——” “嗒嗒嗒——” 整齐划一的马蹄声,顿时响彻在大地之上。 皓月当空… 一枚枚陶罐已经从这些骑士的背后取下,他们一手拉着马绳,一手提起陶罐…正井然有序的分别往那一列列的“鹿角”之上砸去。 大地突然开始震荡,马蹄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眼见一片锋矛被月华镀上银光,关羽带少数骑兵兵锋直指大营,快速冲击而来。 “敌袭…” “敌袭…” “敌袭——” 骤然,徐晃军奏响了号角。 一里之地战马奔驰不过是片刻时间,关羽已经抵达敌军大营门前,战盔之下,他的一双眸子明亮无比,看着辕门处横着的一排拒马,手中青龙偃月刀直接横击,数十斤重的木质拒马直接在恐怖的巨力下被击飞到一旁。 继而… 关羽带着五百兵直接冲杀入敌阵… 但,他只是在敌营的入口绕了一个圈,身后五百骁骑,将手中的陶罐纷纷抛掷砸下… 然后关羽就带着这些骁骑,扬长而去。 与此同时,另外的一千五百骁骑,已经将他们的陶罐分别砸在了军营四处的“鹿角”之上… 那白色的粉末与鸡蛋中的鱼油…顿时围绕着敌营洒满。 这一刻,徐晃的斥候方才赶至中军大帐。 “报…将军,关羽率骑兵要来夜袭…” “夜袭?”不等徐晃重复一声,惊愕的站起。 “敌袭——” “敌袭——” 这样的声音突然传来…徐晃迅速的接过亲卫递来的战斧,他迅速的走出大营,此刻…整个军营中,一个个帐篷内的兵士正在迅速的跑出。 徐晃治军虽不像于禁那样严整,但…因为军纪严明,兵士们的反应速度,与应变能力还是在基础水准之上的。 面对夜袭,不用慌…井然有序的出营,提起武器列阵防御… 然后迅速的封锁住出入口,让敌军有来无回! 以往,关羽不是没有来偷袭过,可只要对手是徐晃。 夜袭、偷袭、突袭…在这些上面,关羽还没有占到过便宜! 徐晃与他的兵士也算是轻车熟路。 “随我去迎…” 迎战的“战”字尚未脱口… 徐晃翻身上马的功夫,突听得“轰”的一声,宛若什么东西突然炸开了一般,紧随其后的是大火。 是军营正门处的大火,在“燃烧罐”纷纷抛出后,关羽所带的骁骑迅速的从徐晃的军营里撤出,因为青龙偃月刀的威慑太大了,徐晃的兵士只是驻守营盘,没有人敢拦截撤出的关羽。 而等到关羽撤出之后… 一轮轮早就准备就绪的火矢,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继而…纷纷的射入了徐晃的营盘。 然后… 高温与空气中的白色粉末,发生反应,火焰燃起… 瞬间炸裂… 而满地的鱼油,将这份炸开的火焰迅速的引燃到整个军营的各处,大火从辕门起向内部蔓延,从外部的鹿角起向内部蔓延。 原本正坚守的曹军,他们看着火光不知所措,还未反应,那四周冲天的火焰,已经将他们整个覆盖。 那些溅射出来的火焰和火油,犹如跗骨之蛆一般,溅的到处都是。 燃烧的火油沾在帐篷上,帐篷随即熊熊燃烧,沾在干草上,那用以喂马的草垛子立刻发出熊熊火焰,直冲天际。 溅射在曹军将士的身上,他们下意识的想要扑打,可这火油根本是无法扑灭的,依旧燃烧,他们身上的衣衫、铠甲也随之冒出了浓烟。 大火开始将人吞噬,被烧着的人,疯了一般,发出夜枭的凄声,一路狂奔,或是漫无目的撞入了一个个帐篷内。 他们冲向栏杆,可他们发现…栏杆也在燃烧,栏杆外的鹿角正在将大火向军营内不断的蔓延… 最后,大量的帐篷迅速的被焚烧,化成了一个个骨架子,再然后渐渐的变成灰烬。 那些还在帐篷里的人,疯了似的逃出来,可也有人根本来不及逃出,就葬生在了火海… 江风吹拂,火借风威,风助火势… 原本只是在外围,在入口处的辕门烧。 可很快就烧到了中军…烧到了后军。 最可怕的…当属那大火所爆发出的浓烟,这种让人窒息的浓烟,让许多后军尚在熟睡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已晕厥,然后…悄无声息的睡下去,再也无法醒来。 “避开这烟的方向…”关羽一声令下… 这些骑士,手中本就没有携带长柄武器,在抛去“燃烧罐”后,一身轻松…他们一个个骑在马上手持连弩… 迅速的向避开烟尘的一侧行进。 这是关麟特地嘱咐老爹关羽的——『浓烟有毒,纵不能击敌,却也要避开浓烟!避免伤亡!』 终于在敌营的后军营盘处,关羽找到了一处,这里可以完美的避开烟尘… 关羽再度一声令下。 “若有贼兵逃出,连弩射之——” 这边厢,两千关家军的骁骑蓄势待发,可徐晃的军营,已经炸了… 夜袭,似乎并不致命! 徐晃有着无数从容应对的方法,可火攻…还是突然间四面八方燃起的大火,根本无法被扑灭的大火,迅速蔓延的大火,这火与徐晃原本认知中的火,出现了巨大的差异。 他不是没有被火攻过… 可火怕水啊,便是为此,营盘中到处都有水缸,就是为了防范火攻。 可为什么?这该死的“妖火”,竟是连水都扑不灭呢? 愈发汹涌的大火,迅速的将前军营帐悉数吞噬,已经蔓延到中军的位置。 这下… 徐晃有点儿慌了。 而整个大军开始宛若炸开了一般,黑暗中,一处处中军的帐篷被点燃,一个个火人从前军疯狂的跑了过来,没命的呼喊。 马圈里,战马受到惊吓,疯了似的冲出栏杆,而后发足狂奔。 这些不受控制的战马,本是战场上杀敌的关键,可现在,却成了整个营盘动乱的根源… 战马狂奔,冲入一个个帐篷,无论眼前是何人?它们毫不犹豫的将它撞飞…然后马蹄之下,践踏而过,骨肉碎裂! “灭火,灭火…” 哪怕时至此时此刻,徐晃还在指挥将士们灭火,他不敢轻易的放弃这营寨。 若是放弃了,那无疑于宣告,这一次的南征江陵,这一次所谓的牵制——功亏一篑! “咳咳咳…” “咳咳咳…” 渐渐的,整个军营,突然传出剧烈的、响彻的咳嗽声,特别是那些灭火的士卒,他们有的还没来得及将水泼出,可脑袋处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有一种窒息感,他们拼命的在掐自己的脖子,仿佛想要吐出什么,可很快…他们的面颊变紫,然后永远的倒在了那浓烟里。 “报…徐将军,那烟…似乎有毒!咳咳…” 这… 徐晃深深的凝望着那还在席卷的火焰,那漫天的毒烟,他狠狠地道。 “云长啊云长,如此攻势,这可不像你啊!” 是啊… 他认识的关云长还是那个秉烛月下夜读《春秋左氏传》的关云长,可现在的关云长,人家不读《左传》了,人家改读《孙子兵法》了! 而《左传》与《孙子兵法》的最大差别在于,前者教你如何成为一个义薄云天的英雄,如何在战场上,在大义之下,光明磊落的战胜敌人! 而后者的核心,却不在胜,而在于一个“全”字。 六千多字的《孙子兵法》里,单这个“全”字就出现了一百多次! 所谓“全”——乃“保全”! 《孙子兵法》是教你如何以最“微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全局的胜利”!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事儿,《春秋左传》里的英雄能做的出来,可“孙武”绝对做不出来! 如今的关羽也做不出来。 呵呵… 关羽的确不像他自己了! 关羽是更懂得,如何保全自己,如何保全三军将士! 所谓——兵不顿而利可全! … … (本章完) 第三零四章 我不针对某个人,东吴诸将都是垃圾 安陆城,因为西城外的大火,引得无数枯枝、灰烬随风吹到了城内。 这使得东吴驿馆的守卫们纷纷抱怨着… 这些灰烬在他们的身上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尘,这使得他们的面颊黝黑,止不住的咳嗽… 好不容易熬到夜静更阑,想着鲁大都督应该已经睡了,便偷偷往值房里走,去洗把脸,换身干净的衣服。 倒是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开口议论着什么。 “看看人家关四公子,以安陆城为诱饵,布下火攻,这一仗打的多漂亮啊!” “鬼知道,那毒烟这么厉害,听回来的兵士讲,大多数曹魏兵士并不是被烧死的,都是那毒烟给生生熏死的。” “唉呀…以少胜多,当年咱们东吴的大都督周郎赤壁时也做到过一次,也是一场大火,如今这关家四郎小小年纪,却在江夏也能复刻出来,不佩服不行啊,反观…咱们东吴…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说到这儿,一个老兵提醒一句,“管好自己的嘴,你这些话让大都督听到,这张嘴明儿个能不能吃上饭就不一定了!” 呃… 随着这老兵的提醒,这守卫连忙捂住嘴巴,心里却嘀咕着。 ——『许咱们东吴打不过曹操,比不过这关家四郎,就不许咱们自己个儿说?啥臭毛病?惯得…』 当然,这番话,也只是敢在心里头嘀咕。 倒是表面上的这些话,恰恰都被在书房中的诸葛瑾与鲁肃听得真切。 此刻的书房,一方桌案,鲁肃与诸葛瑾分别坐在两边。 就在五日前,关麟赠给鲁肃五百“燃烧罐”,还带鲁肃去看了一罐燃烧时的情景。 那时的鲁肃惊为天人,感慨其破坏力的同时,立刻就派骆统前去护送这五百燃烧罐走水路,运往合肥。 他隐隐有种预感,这五百燃烧罐,如果吴侯用好了,是可以扭转局势,力挽狂澜的。 倒是此刻,因为今日“波澜壮阔”的一战,听说了这“燃烧罐”威力与作用的诸葛瑾,左右睡不着觉,索性来寻鲁肃… 鲁肃也睡不着觉,两人便一同来到书房。 诸葛瑾心中有疑问,鲁肃心头也有担忧… 两人就这么坐在案几前,一时间,相顾无言。 终于,门外兵士们的议论声打乱了此间的沉寂。 诸葛瑾问道:“那燃烧罐里的火石,便是昔日吴侯授意吕蒙将军,在交州对付陆家军时使用的…倒是没曾想,将之填入这陶罐,然后辅以鱼油,能在战场上迸发出如此威力…甚至连最难的运送难题都凭着一枚小小的陶罐就解决了,这位关家四郎倒是提醒了咱们哪!” 随着诸葛瑾的开口,鲁肃感慨道:“只可惜,东吴存储的火石统统都用在对付自己人身上了,原本储量就不充沛,否则…何至于要云旗提供过来这五百‘燃烧罐’去解燃眉之急呢?” 言外之意… 不是每一座城池都是“大孝感”…啊不,是“大安陆”! 也不是每一座四方山中,都能挖出白磷… 东吴“白磷”的储量并不多,东吴更不会知道,哪座山中会挖出白磷… 如今,有限的白磷,全部都拿来去对付陆逊与陆家军了,这也间接造成了淮南局势的被动。 许多时候,鲁肃心里头真想由衷的呼喊一句: ——『自作孽,不可活…』 或者换一句更简单的: ——『该呀!』 “可惜,可惜啊…”诸葛瑾也是深深的凝着眉,不由得叹息了起来。 可叹息过后,诸葛瑾又补上一问,“此前,关麟那小子赠予大都督这燃烧罐的时候,我还只以为是寻常的火石,没想到这般厉害,可现在回想起来,此事诡异啊,如此破坏力、杀伤力巨大的燃烧罐,为何那关麟会赠给东吴呢?他留着自己用不好么?再说了,这‘火石’可是极其贵重,市面上有价无市的重要军辎,他关麟平素里并不算阔绰,可这次,怎么如此慷慨了?” 诸葛瑾一股脑的抛出了他所有的疑问。 眼珠子不断的转动,满满的在猜测关麟的动机。 恰恰就是这个疑问,让鲁肃的心情悸动了起来,他徐徐起身,缓缓走到窗棂前,目光中带着几许担忧,一边仰望着天穹,一边感慨道: “我本以为,孙刘联盟的存续,所带来机遇与挑战,当世之中唯独我与诸葛孔明能看懂,究是昔日的周公瑾,究是荆州的关云长,究是刘皇叔,究是吴侯也都未必能看懂,但…” 说到这儿,鲁肃顿了一下,“我今日方才发现,关麟是除我与孔明外,第三个能看懂这个局的人!” 啊… 鲁肃的话突然就有些重了。 诸葛瑾连忙问:“此言何解?” “孙刘联盟存续的基础是抗曹,是因为如今天下三分,曹操势大,这是一切的基础!”鲁肃缓缓的解释起来,“但孙刘联盟,从另一个层面,又存在着隐患…如果联盟中的一方一直壮大,另一方一直挨打,那这个联盟是无法存续的,这对一直挨打的一方是不公平的…只要出现这个情况,那联盟会分裂,会很快瓦解,甚至挨打的一方会反戈一击!” 说到这儿,鲁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所以,只有一种可能让联盟稳固,就是让曹操一直在挨打,而孙刘联盟的双方彼此间都在壮大…这才是联盟的根基,也就是我所说的那个局!” 诚如鲁肃所言… 历史上,东吴背刺关羽的最根本原因与最底层逻辑,其实是关羽太牛逼了,是荆州一直在壮大,东吴一直在挨打… 换句话说,孙刘联盟并没有带给东吴壮大的空间,受益者都是蜀汉与关羽。 也正是基于此,背刺关羽,就成了历史车轮中注定会发生的一件事儿。 而之后,刘备发动夷陵之战的最根本原因是关羽的死。 换句话说,即便那时候鲁肃不在了,可只要能看懂这个“局”的诸葛亮还在,只要关羽没死,他一定会稳住这个局。 哪怕丢弃荆州,也不会与孙权决裂… 这是挽回局势的博弈; 而关麟如今做的是,用他的方式,去维护这个联盟,让这个联盟能够存续的博弈! 孙刘联盟,从一开始起就是一个局,更是一个结,一个千丝万缕的结… 每一个动作,都关乎其中的“结”! 牵一发而动全身。 此刻,随着鲁肃的点明,诸葛瑾恍然大悟一般,“这才是那关麟将那五百‘燃烧罐’赠给吴侯的原因哪…原来,鲁大都督是看透了他…发现他…他竟能想到这一步么?” “这才是我最担忧的…”鲁肃感慨道:“他已经能看到像诸葛孔明那么远了…这样的公子,或许现在有利于联盟,有利于东吴,可未来的某一天,他将会成为东吴最大的掣肘…一如当初周公瑾眼中的诸葛孔明一般。” 诸葛瑾咬着牙,艰难的开口。 “所以这才是大都督一直不遗余力的想要促成长公主与他的婚事么?” “唉…”鲁肃又一声叹息… 不过,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一本正经的提醒道:“以后莫要在东吴提及此事,长公主的性子,若是知道关云旗用她的婚事打赌,还拒绝了她的婚事,那无异于奇耻大辱,怕是这位长公主会…会…” 鲁肃没敢继续往下说,他自诩看人还是比较准的。 尽管这位“大虎”孙鲁班年龄还不大,可鲁肃从她的行为,从她的性格里已经能看出,她怕不是个能轻易吃亏的人! 关麟拒绝了她的婚事,但这一点,怕是足够孙鲁班大闹荆州了—— “唉…”想到这儿,鲁肃又是一声长叹,这次怪他…怪他赌输了,赔了自己,也没捞到东吴的女婿! 似乎是注意到鲁肃的心情不好。 诸葛瑾赶忙转移了话题,“大都督,如今骆统去送那五百燃烧罐,我却担心…东吴之中,可有人敢去投放这五百燃烧罐?” 这个… 诸葛瑾成功的转移了鲁肃的注意力。 鲁肃沉吟了片刻,方才张口:“我寄给主公的信中已经写明,这燃烧罐的威力与使用方法,还有那毒烟的威力…的确,要放这把火,需要何其大的勇气啊!” “吾唯独希望,希望…吴侯能选出一个有胆识的将军去执行这个计划,去重挫曹军…挽回不利的淮南局势。” … … “刺啦——” 月色下,青龙偃月刀的光芒夺目,极为凶戾的破开夜空,在人群中斩敌。 鲜血在关羽的身边飞舞。 就在此前不久,徐晃最终还是下达了放弃军营大寨,向北撤离的命令… 无数曹军的兵士盯着剧烈的“咳声”迅速的向北逃离。 关羽则直接下令追击。 周仓提醒道:“我军只带了两千人,且均是手持连弩,若是追击…怕敌军人多,若是能组织起来反…” 反击的“击”字尚未脱口,关羽那不容置疑的长啸,直接堵住了所有的嘴巴。 ——“乘胜进军不在于多寡,溃败之师不惧其人多!” ——“这可是那曹贼告诉关某的。” 一句话落下,关羽的赤兔马一骑当先,直接就追杀了上去。 果不其然… 经过了这样的一场大火、毒烟,徐晃军哪里还有战意… 只顾着仓皇逃窜。 可惜的是他们的马早就脱离了马圈,四散而逃… 除了徐晃与几名将军骑着马外,大多数的兵甲均是步履前行! 可偏偏,后面追上来的关羽与两千关家军骁骑,他们的跑得快,他们正手持连弩,在不断的用连弩将敌人射杀… 每每有敌人落地,关羽那青龙偃月刀就补上一刀,所过之处,鲜血飞溅。 徐晃每每组织起来,想要反击… 可关羽立刻勒马回转,赤兔马快,曹军追不上…其余两千关家骁骑,要追…就必须扛着连弩的箭雨! 反复几次,徐晃心态都快崩了。 这一刻,他多么想跟关羽刀对斧,就这么正正经经的打一场,胜败存亡,全凭本事! 别整这些奇奇怪怪的幺蛾子… 整这些搞人心态的战法了! 可惜… 连弩还是太方便了,根本不需要骑士在马上拉弓取箭,只需要对准,然后就是一阵“突突突”… 一弩十发,共计五十支弩矢… 这种,太适合骑兵追逐步兵时的射杀了。 ——敌进我退! ——敌退我进! 这一夜,对于徐晃而言,是艰难的! 他的兵,足足被关羽追了半夜,他的兵也成排的倒下。 偏偏,徐晃双手握紧,那开山大斧也只能凌空挥舞,在这样的追逐战中,完全派不上用场。 直到连弩中的五十枚弩矢悉数射出后… 关羽才带着两千骁骑扬长而去。 这边厢,这“摄人心魄”的一夜…关羽与两千关家骁骑,打的是酣畅淋漓,宛若戏耍徐晃与他的兵马一般。 用弩矢留下了无数曹军将士的性命。 那边厢,直到逃到了襄阳的边界处,徐晃与一干兵马方才停下脚步,大口大口的喘气… 而在那剧烈的咳嗽声中… 不断的有因为吸了那毒烟而倒下的兵勇。 其余的,满头大汗,眼眶中含着泪珠…宛若尤自不信,今夜发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今夜死的战友也都是真的! 遥遥回望,他们军营的大火还在继续的燃烧,这火烧了他们的营,也诛了他们的心哪! “关云长…” 徐晃凝着眉,他望着那尤自升腾的大火,他愤愤然的“诶呀”的痛吟出一声。 憋屈,再没有比这样的战场,更让人憋屈的了! 劫营,大火… 他徐晃竟在这“火”上吃了巨亏! ——『云长啊云长,你是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啊!』 心念于此,突然… “咳咳咳…”徐晃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方才那白磷燃烧时的毒烟,是围绕着整个曹军的营盘。 铺天盖地,究是他徐晃在中军也难以幸免。 再加上起初并不知道这些,少不得吸入了一些… 方才一路逃遁还没有感觉,此刻逃出生天,突然有一种晕厥、窒息般的感觉。 “咳咳咳…” “咳咳咳…” 又是几声剧烈的咳嗽,徐晃用那干涸,沙哑的声音疾呼:“水…水!” 不等亲卫递来水。 “咚”的一声,徐晃整个人栽倒在地,他的脸色发紫,这是中毒的征兆。 “不好了,徐将军也——” “快回襄阳,快回襄阳——” 一时间,这支徐晃的残军又、又、又、又一次乱作一团!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将军会不会也跟那些中毒倒地,再也无法醒来的将士们一样,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不… 如果这样走了,那就太屈辱了! … … 入夜,合肥城的衙署正堂灯火通明。 孙权与一干文武正在议论着什么。 骆统就跪在正堂中间,他是来禀报,五百“燃烧罐”运送过来的事情。 连带着,他还呈上了一封鲁肃的亲笔信笺… 而就在刚刚,骆统还亲自演示了一枚“燃烧罐”,那瞬间燃起的大火,让孙权与一干文武侧目连连,惊骇连连。 不由得齐呼: ——『原来火石还能这么用?』 那么… 现在,孙权与这些文武讨论的话题自然便是,该不该用这“燃烧罐”去试一把,偷袭敌营。 说起来… 曹操的兵马是分两处驻扎的,其一是寿春城,其二是寿春与合肥之间,距离合肥仅仅四十余里处的肥水大营。 如此这般,寿春城就能与此大营互为犄角,无论孙权攻哪一处,另一处都可以直接救援。 而曹操作为曹魏军士的主心骨,他如今待着的乃是肥水大营… 这是方便就近指挥,万一机会出现,能第一时间破合肥! “说说吧,这五百燃烧罐,诸君怎么看?” 孙权不急不躁的询问诸文武。 顾雍琢磨了片刻,张口道:“不妨先等等,按照骆统公子所述,这燃烧罐中装填的不过是火石与鱼油,如此这般,五百罐又能有多少油?若是以此奇袭曹军军寨,万一…烧不起来,或者火不够大,那反倒是有被敌军包围反攻的危险,所以,不妨先等等,若这些燃烧罐真的厉害,料想江夏战场,襄樊战场不会没有消息!” 顾雍这么一表态,不少文武纷纷附和… 说到底,这玩意就是个“未知”的东西。 如果再加上劫曹营的话,呵呵…大家心知肚明,东吴这么多年,成功劫掠过曹营的,也唯独甘宁甘兴霸一人… 那还是孙权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只给了甘宁百人,是不可复制的奇迹。 除此之外,东吴还从未有过成功劫掠曹魏军营的记录。 更何况那肥水大营驻守的是曹操啊! “主公,近来我军新败…当以稳为主!”徐盛也表态道:“若是劫营不成,再反被包围,那损兵折将是小,怕是三军士气将一夕间坠入谷底,这营不能轻易劫呀!” “是啊…”蒋钦也感慨道:“这么些年了,能成功劫了曹营的唯独甘兴霸一人…而自打那一次后,曹军营盘夜晚的防护力远胜白日,这些年,咱们没少吃亏,而这‘燃烧罐’又是第一次使用,太冒险了!” 徐盛与蒋钦都是因为那该死的“铜镜”败了一场的。 这一败不要紧… 难免又勾起了,他们对张文远,对那群山西人的畏惧… 将如此,兵亦如此! 当然,徐盛与蒋钦不是怕张辽,而是觉得,这仗再输一阵,士气就全部垮了,就没机会了… 所以现在,不到万全…不能冒险。 果然,徐盛与蒋钦一表态,又一干文武表示认同。 孙权也徐徐点头,觉得有理。 “只是,鲁大都督的信笺中反复强调,这是一个机会,若是失去了,怕是…” 不等孙权把话讲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一阵猖狂的笑声在门外响彻。 紧随而至的是一个身形魁梧、头带红巾,霸气凛然的汉子。 众人定睛一看,是甘宁! 却见甘宁一边大踏步走入,一边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猖獗至极,宛若浑然没有把这一方衙署,这衙署内的人放在眼里。 孙权微微露出不悦之色… 顾雍连忙问:“甘将军何故大笑?” 随着这一道声音,甘宁的笑容登时收敛,他的一双眼眸目露精芒,他冷冷的说,“我是嘲笑?诸公没有听出来么?” 这… 徐盛连忙问:“兴霸是在嘲笑谁呢?” “哈哈哈哈…”伴随着甘宁的又一声大笑,他抬高了声调,“我不是在嘲笑某个人,我是在嘲笑这公堂上坐着的所有人…” 此言一出… 众人一惊。 甘宁的声音继续,“那燃烧罐方才已经试过了,威力如何,大家心如明镜,能不能烧了敌营,难道只有我甘宁一人能看得出来么?鲁大都督又反复强调勿失良机,可诸位,面对如此良机,却还在这里议论?依我之见,就是议论到明日黎明,怕是都不会有结果!” “而待得明日,襄樊、江夏战报传回,曹军有所准备,到那时候,这五百燃烧罐?还有何用?哼…等,你们就会等,好一个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声冷哼之后,甘宁鄙夷的环望向这里的所有人,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狠狠的说,“我方才在门前还在想,若是那关云旗把这些‘燃烧罐’送到了其父关羽手中,那关羽必定不会召开这样的会议,他会直接带一支骑兵,亲自去焚了那曹魏的营!此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可…” 随着一个“可”字,甘宁的眼芒再度环视周遭,他的语气中更添鄙夷,“诸公,你们睁开眼睛看看,诸公,你们究竟在干什么?那关云长知道是战机?你们就不知道么?你们究竟是傻?还是坏?是不是东吴但凡要赢一场,诸公就一定要死命阻挠!诸公究竟与主公,与东吴有何深仇大恨——” 甘宁的话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凌厉… 而这一番话,让满座文武尽皆默然! 一个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自然,这其中也包括他孙权本“权”。 这是,羞煞了呀—— … … (本章完) 第三零五章 夜击营斩将须弥,轻装袭破敌千里 诚如这一次,讥讽、耻笑满座文武! 其实,在与曹操征战的过程中,东吴的朝堂上,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满座寂然观望,人人畏惧不前。 一如昔日赤壁之战,大量的主降派…一如,曾经哪怕是计划缜密的进攻合肥,大多数文武也是并不支持。 那次是吕蒙与一干武人站了出来… 这一次,是甘宁站了出来,满座文武,唯独甘宁真丈夫—— 造成东吴这种情况的原因,有两个,其一甘宁不是江东本地人,他是蜀中巴郡人。 区别于影视剧中总是以一个“莽夫”的形象出现。 他正经是大族出身。 只不过,小时候比较爱玩,常聚合一伙轻薄少年,自任首领,携弓带箭,头插鸟羽,身佩铃铛,四处游来荡去,百姓一听铃响,便知是甘宁这帮人到了,将他们这伙人称之为“锦帆贼”!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甘宁突然意识到,不能再这么浪下去了。 幡然醒悟,甘宁不再攻掠别人,而是钻研诸子百家之说,想有所作为进入仕途。 因为家族的助力,从计掾开始,逐渐升迁成为蜀地的郡丞。 可偏偏,在刘焉手下,就是受不得重用! 这是因为,刘焉、刘璋父子,这一对外来户,之所以能够稳住益州的局面,靠的是中原大乱之下,南阳、三辅一带有数万户流民进入益州,刘焉悉数收编,称为“东州兵”! 刘焉便是用这支“东州兵”死死的压制住益州本地的氏族与兵马! 而甘宁就是被镇压的其中之一。 于是,在刘璋继位后,青黄交接之季,甘宁联合沈弥、娄发等人起兵反叛刘璋,但是被“东州兵”击败。 这才流落到荆州,投靠刘表。 后发现刘表就是个“酒蒙子”,完全不懂军事,终将无成,这才想要去投东吴。 却又被江夏阻隔,过不去。 于是又在黄祖手下混了几年,期间黄祖被孙权击败,甘宁断后,沉着冷静,射杀了孙权的破贼校尉——凌操。 立下大功,可黄祖依旧没有委以重任。 后还是因为苏飞助其逃离,甘宁才如愿投靠了江东孙权麾下,且见到孙权,当即就提出可以谋巴蜀的计划… 这与周瑜提出的“两分天下”之策不谋而合。 这些年,甘宁在东吴,也算是屡立战功。 甚至在周瑜筹备进攻巴蜀时,也是甘宁做先锋。 可以看出… 甘宁是东吴文武中,少数真的有胆识与魄力的,是为数不多真的想打出去,甚至打回巴蜀的。 他在江东从来不是为了享福的,避祸的。 只可惜… 甘宁的想法与江东大家族的利益相悖。 江东的各大家族,他们的目的是江东一隅的和平与安定…是他们自己的利益。 至于谁做主公,他们不在乎。 但要动用大量的资源向北进击。 抱歉…他们也只会奉行不支持,不反对! 故而这淮南之战…看似孙权带来了不少人,可真正有意想要战胜曹操,打下寿春,占据淮南的其实并不多。 更多人愿意安于这个现状,曹操打不过合肥,孙权过不了寿春,如此…能相持下去,东吴各大家族受益其中。 而孙权的心智,如何看不出这些呢? 他尽管愤怒于甘宁的公然嘲讽,却更愤恨于这些文武的不争,愤恨于这些世家派系的不支持! 东吴想要摆脱困兽尤斗的局面太难了。 呼… 长长的一声呼气,孙权当先退出了这衙署正堂。 甘宁尤自问大喊:“主公,打不打?烧不烧那曹营,你倒是说句话呀!” 回应他的只有孙权沉重的脚步声,与这衙署中,因为气氛的冷峻而传出的一道道担忧的叹息声。 ——整个军事会议不欢而散! 甘宁气咻咻的走出了此间衙署,不少文武刻意的避开他,宛若甘宁突然就变成了瘟神一般。 甘宁一边走着,一边咒骂,“都是什么人?一群鼠辈!鼠目寸光,寸光!” 这时候,孙权的儿子孙登追了上来,“甘将军,甘将军…” 孙登刻意的压低了声音。 甘宁驻足,一看是长公子,便怒了,生气啊…生他老子的气。 当初打赤壁,还有鲁子敬在这儿力排众议,可现在…一群窝囊废,憋屈,憋屈。 孙登能看出甘宁的心情不好,他不敢迟疑,连忙道:“甘将军,借一步说话!” “你说便是!”甘宁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孙登哭笑不得,却还是道:“父亲方才特地唤我,让我来告诉甘将军,让甘将军不要生气,进攻曹军兹事体大,其情可悯,但需慎重再三!不过,父亲觉得甘将军昔日就成功百骑劫掠过曹营,这次若携此‘燃烧罐’,必定会重振昔日的风采…” 甘宁听了半天,有些绕,他双眉微微扬起,“长公子到底什么意思?” 孙登小心翼翼的说,“父亲已经为甘将军亲自挑选了五百骁骑,只盼能听到甘将军火烧曹营,威震天下的消息!” 此言一出,甘宁原本愤愤然的表情突然变了,他忍不住道:“好啊…” 可这一句话脱口,甘宁又琢磨到了什么,接着问:“这话,究竟是长公子的意思,还是你爹的意思?” 这… 孙登迟疑了一下,旋即语气坚决,“自然是我爹的意思。” “成…”甘宁重重的一拍孙登的肩膀,“等我凯旋的消息吧,不会辜负你——” 说着话,甘宁就去点兵… 而合肥城大门前,哪里是只有五百骑,足足有一千骑。 甘宁正值疑惑,凌统神神秘秘,极为小心的从他带来的这五百骑中勒马走出。 “凌统?”甘宁惊呼出声。 凌统斜睨了他一眼:“我怕你死的太惨,无人收尸,那我岂不无法报父仇了!” “哈哈…”甘宁突然就听懂了凌统的意思,凌统这是也要去参与“火烧曹营”! 当即,甘宁大笑道:“这一仗打赢了,我让你捅三刀,权当给你报父仇了…” 凌统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 “你先活着回来再说吧!” 嘴上这么说,凌统心中回想起的,是他父亲的话。 ——『私恨,不得加于公义之上!』 逍遥津一战,就是因为他把私恨加在了公义之上,这才疏于防范,让那张辽越过了他与甘宁的先锋军,突入了中军大营,威震天下,让江东沦为笑柄… 昔日因为他凌统失去的,今日他一定要夺回来! “再发呆,天就亮了!”凌统提醒一声。 甘宁已经翻身上马,大声吩咐道:“都给本将军背好那陶罐,随本将军,急行军——肥水曹营!” 没有擂鼓,没有呐喊… 只有一千骁骑,只有甘宁与凌统,他们宛若黑夜中的幽灵,正疾驰杀往曹军的肥水大营处。 … … ——论功行赏。 安陆城大捷,关麟这边自少不了大摆庆功宴,论功行赏一番。 酒宴上,关麟当先走向的是朱灵、朱术这一对父子身边。 “此战,若非两位将军成功误导于禁,诱使其进入陷阱…如何能取得如此大捷?这功,我当敬两位将军一碗!” 说着话,关麟将碗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其余人纷纷望向朱灵父子这边,一些知道真相的…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对朱家父子。 看他们那心中悲怆,可脸上却不得不堆笑,那一笑像哭似的表情。 这表情…简直看着太舒服了。 一些不明真相的还竖起大拇指,口中不时的称赞着。 “两位朱将军刚来江夏就立此大功,让我等羡慕不已啊…” “是啊,如此功勋一如昔日赤壁之战,周瑜打黄盖之黄盖,一如官渡之战,深夜投曹操之许攸,居功至伟啊!” 这些话一句句的传入朱灵、朱术的耳中,还黄盖、许攸…他们感觉…这些赞扬就是在刮他们的心,还是一刀一刀的刮…刮的痛彻心扉,刮的撕心裂肺。 “朱将军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啊?”关麟看着朱灵那阴晴不定的表情,故意玩笑道。 朱灵抿了抿唇,想张口说话,可喉咙仿佛哽咽住了,还是说不出口啊,这一刻的他,就仿佛是浑身赤果着被人围观,羞于见人。 “我…” 终于,朱灵支支吾吾了一个“我”字,朱术连忙打断道:“我爹是太感动了,是…是太感动了,昔日在那曹营,何曾…何曾受到过如此礼遇!何曾…何曾有机会立下如此大功!” 这得多不要脸…才能说出这一番话! 登时关麟对朱术的评价又多了一条——脸皮贼厚! 噢… 倒是关麟,他微微颔首,并不介意朱术这厚壮的脸皮,“快,给朱灵将军倒满酒,今晚不醉不归。” 此言一出,朱灵艰难的将酒碗放到嘴边,一饮而下… 随着那辛辣的酒水灌肠而过,他没有释然,但却似乎被迫接受了这份真相,“来,倒酒,倒酒…我敬关四公子!”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之后,关麟分别去敬了蒋干、侯音、陆逊…之后是廖化、诸葛恪他们。 大哥关平担心敌军去而复返,故而带着关家军驻守城门,没有在此间酒席。 酒过三巡,关麟借故先离席… 倒是,不多时,有兵士在蒋干、侯音、陆逊的耳边言语着什么,三人也先后离席… 原来,关麟是单独要见他们。 第一个来得是蒋干。 一番寒暄,关麟开门见山,“蒋公,这次能赢,你与制炼坊居功至伟,我会将此功告诉父亲,让他奏于大伯,由大伯对你封赏…” “云旗公子哪里话?”蒋干这个前半生“碌碌无为”、“一事无成”。 隐隐坊间,还总是有人编故事黑他的,说什么蒋干盗书,还说的有模有样,简直把他描述成了一个不学无术、偏听偏信的匹夫! 可那都是无稽之谈! 如今,有了这场“蒋干纵火”,他蒋干的腰板总算能直起来了,总算支棱起来了。 “蒋公,我打算再多填给你一千人,其中五百兵士,五百民工,由你于制炼坊中统筹调度,制炼坊干系重大…燃烧罐只是开始,以后还会有各种各样粉末的提取,以后,制炼坊的事儿还是交给蒋公你了!” 关麟的这一番话算是推心置腹。 燃烧罐出自制炼坊,或许很快,世间就会传出,这等燃烧罐威力如何强? 可谁又知道,这燃烧罐从开采到制炼过程中的危险呢? 经此一事,关麟发现蒋干是个执行力极强的人,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制炼坊交给他,关麟反倒是心安不少。 蒋干拜谢后,两人又是一番寒暄,随即蒋干告辞… 之后进来的是侯音… 虽是第一次面对面的单独见面,可因为那么多书信往来,他与关麟像是神交已久。 “之前一直在书信中提到考试,提到了个底层百姓希望,倒是还没有时间与侯太守详细的提及…如今好了,侯太守来了,我心里就踏实多了!至于侯太守的官衔,我已经让父亲告诉大伯,让他来封赏吧…我关麟这江夏的官帽子可有点儿小了,配不上侯太守。” “哈哈哈哈…”侯音大笑,“若是为了封赏,我就不会出现在云旗公子这儿了…我来此江夏,不为别的,就为你啊…就为你与孔明先生要建立的那理想邦!” 侯音的话,对于关麟而言,是不出所料… 可没曾想,侯音直接取出了兵符,“此为南阳两万兵士的兵符,我志向素不在统兵为将,以往当南阳太守也是为了能够让南阳的百姓过的更轻松些…如今,我方才发现,能让他们过的轻松的不是我,而是你关云旗啊…这兵符你且收下,对你之后进攻南阳有莫大的帮助!” 看着那兵符… 关麟心头一阵感动,但他还是把兵符推了回去,“侯太守的好意我领了,可就算给我兵符也不能是现在啊…侯太守为南阳百姓做了这么多,怎么能在最后时,把功劳都让给我呢!至于…” 关麟顿了一下,他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侯音心中所想,“那能带给万千黎庶希望的考试…我取名为‘科举’,可要实现这一步,需在推行过摊丁入亩,废除人头税后,开始大力普及书籍,教授百姓识字,这些都需要一步步的实施!” “到时候可少不了侯太守的支持啊…手上有些兵,反倒是容易,从他们中间去普及书籍,去教授识字…还有,造纸、印刷,这些都离不开人手,所以…这兵符还是先保管在侯太守手上吧!” 呼… 听到关麟的这番话,侯音微微颔首,他收回了兵符。 却说道:“我先说好了,这兵符我是替你拿着,这些兵是你关云旗的…” “多谢侯太守…” “你、我书信往来,神交这么许久,这称呼可就生分了!” “怪小弟,多谢侯大哥!”关麟笑着为侯音斟上茶… 这时,糜阳通传道:“禀太守,陆将军已经到门前了。” 侯音连忙起身,“今日云旗要见的人多,那我就先告辞了…” 关麟送侯音出门,不多时,陆逊最后步入这书房之中。 而随着两人落座…陆逊抬眼望向关麟,他的第一句话幽幽的、又带着几分刚硬、几分哀婉与痛惜的声调。 “关公子啊,你害的我陆逊好惨哪——” “呵呵,这次,你把我逼到荆州,下一个被你逼到荆州的东吴将军?又是谁呢?” ——“甘…” 陆逊的话,让关麟下意识的差点脱口。 他赶忙为陆逊斟上茶,“伯言是喝多了,醉了么?先醒醒酒…醒醒酒?” 陆逊却仿佛抓住了关麟的这句话,他的一双瞳孔冷凝,他郑重的问。 “下一个,是甘宁?” “对不对?对不对?” … … “敌袭——” “敌袭——” 一千东吴骑士的马蹄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甘宁的双戟,凌统的缤铁黑缨枪上仿佛被月华镀上银光。 一千骑士直冲曹军大营。 骤然,曹营吹起了号角… “轰——” 随着寨门前巨鹿被掀翻,凌统与甘宁的骑兵迅速的杀入了敌营。 与关羽相比,甘宁与凌统的冲锋更狂暴,不是只冲入了营寨的入口,而是直抵中军大帐。 这些东吴骑士也一路砍,一路将陶罐纷纷的砸入这营盘之中。 只是,甘宁并不慌着放火,他这一次来…除了火烧曹营外,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了——曹操! 突然。 太突然了。 究是张辽作为这支肥水军营的统领,他也没有想到,在此前“铜镜”大败之后,在山西老乡对东吴兵士巨大的威慑之下,在他小儿止啼的耻笑之中… 东吴军竟然还敢来深夜劫营? 张辽迅速的从一处军帐走出,此刻,整个军营似乎并不慌乱,毕竟一没火,二敌军不过千余人,怕什么? “各自守好各自的营盘…”张辽当即吩咐,“敌军呢?敌军在哪?是何人来劫营。” “是…是甘宁!” 曹军对甘宁可太熟悉了… 整个东吴能让曹军颤粟的人可不多。 “似乎是往…往中军大帐方向去了。” 随着一名亲卫的话… 张辽一怔,“不好,这甘宁疯了,他要去刺杀丞相!” 当即,张辽再不迟疑,迅速的带着兵士往中军赶去。 快… 甘宁与凌统杀得太快了,他们仿佛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夜空之下,伴随着陶罐“噼啪”的碎裂声,混乱、鲜血、金戈碰撞之音正在汇聚成冲锋的号角,在这曹营里肆意的喧嚣。 一批,又一批…曹营的兵士不畏生死,朝着甘宁、凌统这边杀来,想要截断他们的去路,护住中军。 “刺啦…” 甘宁的双戟,戟刃夺目,极为凶戾的破开夜空中的人群,鲜血…在他的身边飞舞。 “贼将受死——” 这时一个身着甲胄的年轻武将,提着月牙战戟,极为悍勇的朝甘宁杀来。 “找死——” 甘宁全身气血激荡,长啸一声,一股股气力传入臂膀,双戟横击,戟刃与对方月牙戟碰撞的一刹那,那月牙戟竟直接被甘宁巨大的力气给震开… 那年轻将军眼睁睁的看着,甘宁的另一支战戟插入了他的胸口。 鲜血飞溅… “吾儿…”这时,姗姗来迟的张辽大声呼喊。 原来,甘宁正在屠戮的不是别人,乃是他张辽的儿子——张虎啊! 这下…张辽疯狂了一般,他状似癫狂,直接挥舞着月牙戟朝甘宁杀去。“吾取你狗命——” 却在这时,一柄缤铁黑缨枪挡住了张辽的月牙戟… 是凌统,他一边拦住张辽,一边朝甘宁喊道:“尔先行,斩曹贼,焚营盘,勿救我!” 此言一出… “唏律律…” 凌统的马儿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人立而起,其仰天嘶鸣,似马中王侯一般俯瞰身前与它为敌的那张辽的战马。 “火——” 凌统长枪与张辽纠缠,他大声呼啸:“甘宁,现在就朝我这边放火——” 四处都是碎裂的陶罐… 此刻,鱼油与白磷就洒在空气中,只需要一支火箭,那漫天的火龙升腾而起,凌统与张辽…就会葬身大火之中! 绝无生还的可能! 凌统的声音还在响彻:“大丈夫,何惧死,甘宁,莫要让吾看不起你,现在…朝我这儿放火——” 正所谓: ——强兵破阵斩将须弥,轻装急袭破敌千里 ——大丈夫,死有何惧! … … (本章完) 第三零六章 伯言与我,是英雄所见略同! 甘宁并没有放火。 准确的说,甘宁还在迟疑,当初在江夏时,作为黄祖的手下,甘宁可以毫不犹疑的一箭射杀凌统的父亲凌操。 可现在…他无法向自己的战友,向那为数不多,东吴中有血性的男儿放这一枚火矢。 只是。 甘宁没有射出这枚火矢,可却有人放出了火焰… 当然,也有可能是张辽身边的亲卫,当他们点起火把的一瞬间,那空气中散布的白磷,那燃点仅仅只需要四十度的白磷,因为这火把…突然燃烧了起来! 温度骤然抬高… 而这一团火,迅速的将整个前军军寨内四散的“火石”悉数点燃。 那四散的陶罐中,瞬间激起熊熊烈焰! 仿佛一条条火龙夺罐而出。 这一刻,烽火直击九霄。 夜空仿若被染红,好似一轮血月挂在天幕之上,方才天地间回荡的还是张辽那月牙戟与凌统的缤铁黑缨枪杀伐声回荡的声音。 可接下来,回荡于此间的只剩下被火覆盖后的哀嚎声… 在甘宁那惊愕的眼神中,那冲天的火焰早已将他与张辽,与凌统彻底隔开… “将军…” 凌统的一干亲卫,他们不管不顾的,疯了似的涌入火海… 哪怕是有人变成了火人,可手中的铁枪挥舞,这场火焰中的战斗还在继续。 这一刻,肥水红了,曹营红了,狂风在嘶吼,大地在震动。 反观甘宁,他如神似魔… 他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那大火处,他愤愤然的转身,他再度提起一双战戟,他迅速的击杀了面前的几个尤在呆滞的敌军将士。 这一刻的甘宁是无敌,一丈之内无一敌军,凡是入其攻击范围内的敌人全部被枭首,腰斩而亡。 “后断其援兵,左右包抄,直冲中军,取曹贼首级——” 甘宁怒目圆瞪,他与所部五百骑,马蹄狰狞,那些抵挡的曹军悉数被冲开,被践踏…马蹄将他们践踏成肉糜… 甘宁已经能看到中军大帐了。 那账外无数兵士结成阵势,甘宁一往无前,他仰天长啸一声,双戟飞舞纵横万军无敌。 一步杀十人,敌寇尽授首! “曹贼,纳命来…” 甘宁冲破了曹军最后的战阵,在战马的嘶吟声中,今夜…他是当之无愧的杀神。 “曹贼,纳命来…” 甘宁又是咆哮似的怒喝一声,手中的双戟直接劈开了中军大帐的门帘… 一击劈在了那屏风后的人影。 却发现其中,明烛高照,屏风之后的是一个草人,就连案几上的茶盏竟也是空的。 ——『曹操不在这儿?』 ——『糟了!中计了』 巨大的担忧与彷徨瞬间涌入了甘宁的心头。 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错了…狡猾的曹操,是故布疑阵,他本人根本就没有在这军帐! 这或许,是一个圈套… 果然,几乎与此同时,中军四面杀出的曹军将士悉数将甘宁与他的兵马围住…俨然,他们已经被团团包围了。 “不好…将军,中埋伏了——” 有亲卫提醒甘宁,甘宁的脸色也不好看… 就在这时。 “轰隆…” 巨大的火焰已经蔓延到了中军,炙热的温度,将那些散落在中军处的陶罐悉数引燃,白磷激起的火焰,迅速的点燃了中军的一个个帐篷。 整个大火开始在中军燃起,浓浓的黑烟,几乎就要将这边覆盖。 “这该死的火…怎么扑灭不了!” 如同徐晃的军营一般,张辽的军营里也布满了水缸,就是预防敌袭时,用以灭火。 甚至,张辽专门配备了两千兵甲,就是防止“走水”时,第一时间灭火的。 只可惜…他们哪里知道,白磷火的温度是可怕的1300°,别说是水缸了,就是一条河也能被它给烧沸腾了。 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眼瞅着…大火就要烧过来了。 这下,曹军中又无张辽这位统帅的指挥。 在感受到那几乎能把人融化掉的温度时,一个个兵士哪里还有战意? 哪里还顾得上埋伏击敌! 哪里还能镇定自若的,将甘宁这只瓮中之鳖击毙… “逃啊…” “快逃啊——” 当第一个兵士喊出这一局时,此间彻底的混乱… 这突然的变故,使得甘宁寻觅到了逃脱的机会,他回过头,爱读望了眼那前军营盘中的大火… 脑海中最后闪过那凌统的模样。 甘宁恨恨的道:“你爹是条汉子,你比你爹更像条汉子——” 言及此处,“撤…撤…” 在那浓郁的黑烟袭来之前,甘宁与五百骁骑迅速的往一旁栏杆冲去… 无数兵器齐齐的劈砍在栏杆上,愣是劈开了一条道路,这支来时五百人的骁骑,此刻仅存的不过三十余骑… 扬长而去。 … … “原来你还想要甘兴霸——”陆逊在追问了关麟一番后,还是发出这样的感慨…“或者,该做这么说,东吴的才俊…云旗公子都想要吧?” 随着陆逊的一番话,此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寂之中。 还是关麟当先开口,打破了这个沉寂,“你应该能看出来,若是以联盟的话,或许能一时抵抗曹操,却绝没有可能一世抵抗曹操,中原与北方还是太辽阔了,以区区三州半的土地与曹操九州半的土地打,无论是兵员的补给,还是资源上,我们都跟不上…一旦联盟中出现任何裂痕,那这个三足鼎立的局面就会破灭,所以…我没得选!” 大战略是,从一开始起关麟就定下的。 对于北方的曹魏,是尽可能的消耗,尽可能的攻城陷地。 对于东南的孙权,则是尽可能的联合! 当然,诸葛亮与鲁肃也是这个大战略。 倒是关麟,在他的战略中,后面一条是需要微微修改的,那便是在尽可能的联合东吴的过程中,将东吴的能量收为己用。 以东吴的人才弥补蜀汉青黄不接这个巨大的隐患。 这是大战略,也是关麟一直在践行的。 “为什么是甘兴霸呢?”陆逊幽幽的问道。 “因为,他是巴蜀人,因为他是造反刘璋失败,被迫离开巴蜀,换句话说,是被赶出巴蜀的人…” 关麟的目光如炬,“这样的人,岂会没有一颗归乡的心?退一万步说,东吴有胆识的文武不多,你算一个,凌统算一个,甘宁也算一个…偏偏甘宁昔日里与周瑜还走的极近,是周瑜征讨益州的急先锋,孙权不是个仁主,他容不得太过锋芒毕露的人,也容不得违背他意愿的人!他容不下你们这些人杰,我又岂会不收留你们呢?” 锋芒毕露… 这是孙权绝对无法容忍的。 要知道,历史上无论是凌统,还是甘宁,都在近几年殒命的,而且他们的死记载的极其模糊。 东吴可是有史官的。 对于这等重要武将的死,竟是三缄其口,往往春秋一笔带过——“孙权非常痛惜”! 甚至,他们死的年份竟在记载中还有争议,这很诡异! 呼… 随着关麟的话落下,陆逊长长的吁出口气,心头感慨。 ——『这倒是…』 孙权的为人,没有人比陆逊更清楚了,他微微颔首,又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在下斗胆再多问云旗一句。” 关麟举起茶盏,不急不躁的说道:“今日邀伯言来此,就是为了解开心结的,伯言慢慢问,我知道的全告诉你。” 陆逊沉吟了一下,“对东吴,你是打算在同盟的遮掩下,不断地拉拢、削弱…那么?对曹魏呢?我都能看出来,哪怕是江夏这样一场大捷,可事实上对曹魏而言,不过是平平无奇的战败而已,赤壁他们都败的起,江夏他们也败的起,他们能承受的起这份损失…” 陆逊的言外之意是说,想要靠一场场战争去瓦解曹魏,那太难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曹操的官渡之战打赢了,凭着袁氏兄弟内斗,平定北境都还用了整整七年。 现在的曹操的地盘比袁绍的还要大,文臣武将还要多,兵马还要胜?关麟难道也要一个七年、一个七年的去打? 九个半矿,耗得起么? 提到这个敏感的话题,关麟反问陆逊,“看起来,伯言是有能战胜曹魏的方法?” 陆逊沉吟了一下,“我想先听云旗公子的见解。” “那不妨,咱们都写在手上。”关麟提议道,“当初赤壁之战,周公瑾问诸葛孔明要如何克敌制胜,两人都不答,却彼此同时写在手上一个‘火’字,这是英雄所见略同,今日我想试试,看看,我能否与伯言也是所见略同。” 唔… 陆逊登时来兴致了,他反问,“真的要写?” “写!” 关麟坚定的点了点头,当即,关麟招呼糜阳准备好笔墨,关麟与陆逊分别转过身在手上写了些什么。 到两人写完时,同时展开… 均是两个字! 两个一模一样的字。 “哈哈哈…”陆逊笑了,“果然…我没有看错你!” 关麟也笑了,“看起来,我与伯言,也是英雄所见略同!” 糜阳好奇,往他们的手上瞥了一眼… 得亏这一眼瞥的快,否则,两人收回胳膊就看不到的。 倒是…那两只手掌上的字让糜阳疑惑。 ——『天子!』 ——『怎么会是天子呢?』 糜阳还没有反应过来。 关麟与陆逊的意思是——得想办法把天子给搞过来! 这才是曹魏的根哪! “话说回来…”聊到了这里,陆逊突然想到了什么,“虽然曹魏这儿,我或许帮不了太多的忙,可东吴的话,我这次带来了两个人,或许…能帮到云旗!” 陆逊指的人自然是孙策的儿子孙绍,与太史慈的儿子太史享… 当陆逊将两人的身份告诉关麟后。 关麟豁然起身,“两位公子在哪?快请他们进来呀…” 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席卷关麟的全身。 这两人,将会成为关麟对东吴战略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是弥足珍贵! 更是奇货可居! … … 寿春城,曹操在书房深夜召见张春华。 许褚与一干虎贲兵士守在门外,守卫森严伫立。 许褚之所以守的如此认真,是一种感觉,一种许褚守卫了曹操多年的感觉,每每丞相晚上召见有夫之妇,那么…都一定会有不详之事发生。 “唉…” 深深的一声幽叹,许褚心头沉吟。 ——『这么多年了,丞相你就不能注意一下?』 书房内传出曹操的声音。 “所以,按照你夫君的说法,陆逊已经答应投诚,且带着他的两万余陆家军抵达了江夏?” “不敢欺骗丞相!”张春华今年二十六岁,正是女人褪去青涩,最有姿色,最有魅力的年龄,偏偏她浑身上下还散发出的屡屡英气,在烛火的映衬下,甚是别有一番滋味。 不夸张的说,第一眼看到张春华时,曹操的眼睛竟然直了,心头浮荡起的就是“惊艳”二字! 张春华的声音再度传出。 “夫君已经与陆逊抵达江夏安陆城以南,并且收到了于禁军提供的攻城器械,料想…明日丞相就能收到安陆城大捷的战报!” “好啊…”曹操一捋胡须,感慨道:“夫人回话如此英姿干练,足可见此次江夏一战胸有成竹,仲达此次差事办的不错,夫人下去休息吧,待得明日捷报传回,孤对仲达与夫人再行封赏。” “多谢丞相,妾告退!” 张春华恭敬的行了一礼,缓缓退出了曹操的书房。 哪怕张春华徐徐走远,曹操隔着门缝,尤自欣赏着这个英姿、干练的美妇人,直到她的背影彻底的消失在眼前。 方才感慨道:“倒是不曾想,那粟邑县令张汪之女,竟生了个如此有滋味的女儿,倒是便宜司马仲达那小子了。” 此言一出… 帷幕之后的程昱徐徐走出。 他连忙解释道,“莫看此女姿色、身材绝佳,可这女子及笄之前,可是河内郡平皋县赫赫有名的‘春小太岁’,无论是黑道、白道统统都会给她三分薄面!” “似乎,司马仲达能娶了这房妻子,还是因为司马仲达行至平皋县,路遇山贼劫掠,还是那时候这位‘春小太岁’给摆平的,也便是如此,这女子在司马家地位极高,相传…平素里,这司马仲达可是畏妻如虎啊!” 唔… 程昱的话让曹操微微惊讶。 他顿了一下,当即“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俨然,陆逊与陆家军的投诚,让他心情大好,他忍不住笑着道:“春小太岁,好一个春小太岁,司马懿是娶了个宝贝啊!” 这边厢,曹操在屋子里感慨,门外的许褚见张春华离开,方才长长的吁出口气。 如释重负… 心里嘀咕着。 ——『今日,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坏事儿!看来…丞相深夜会见别人媳妇,也未必就是大祸一件!』 刚刚想到这儿… 怕什么来什么。 突然… “报——”一名虎贲军士迅速赶来,看到许褚,连忙单膝跪地,“虎侯,不好了,东吴甘宁率骑兵夜袭肥水大营!” 这… 比起这虎贲兵士的慌张,许褚显得异乎寻常的气定神闲。 “不就是夜袭肥水大营么?至于这么紧张么?丞相早有安排,那甘宁以为咱们曹营是他们家大院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哼,这次那么多人,就等着埋伏他呢,正好把他给留下来!” 不等许褚把这一番话讲完,这虎贲兵士连忙补上一句,“可…可肥水大营烧…统统被烧了,死在火中的兵士不…不计其数,就连…就连张将军也…也…” 这番话 因为事态紧急,虎贲兵士的嗓门抬高。 而随着他的声音落下。 “什么?烧了?” 俨然,屋内的曹操听到了这一番话,他大声咆哮起来,“文远?孤的文远在哪里?” 只旦夕时间,曹操那响彻天际的大啸声再度响起,“文远,孤的文远…孤的文远?” 曹操只字不问肥水大营的情况,不问这大火如何就点燃… 这一刻。 他…他最担心的是他的爱将,是张辽张文远哪! 在曹营里,在曹操的心目中,一个张文远,胜过二十万雄兵—— 一个张文远的名字,就是一座图腾,一座东吴永远跨不过去的图腾! … … 烧了? 真的烧了? 当肥水曹军大营被烧的消息传回,站在合肥城头的孙权一双眼睛睁大,瞳孔几欲爆裂而出,他所有的压抑,这一刻悉数化为了亢奋与狂喜。 这种情绪,在这一刻悉数迸发出来。 一旁的孙登看到父亲的这副表情,连忙道:“是孩儿擅自做主,点了五百骑,让甘宁去曹营纵火,不曾想,凌统将军也带五百骑驰援…孩儿…” 不等孙登说“请罪”的话。 孙权示意他不用接着说,孙权感慨道,“吾儿只有大功?何需言过?” 当即,孙权再度转向那斥候:“说说,详细的说,这肥水曹营是怎么烧起来的,曹军损失了多少?” 于是… 斥候就将甘宁与凌统如何勇猛的闯入敌阵! 如何在敌阵中一边疾驰,一边将背着的陶罐抛落… 那陶罐碎裂之后,如何引燃而起的冲天大火… 当然,斥候仅仅只能看到前面的画面,到中军…那已经超过了他的视线范围。 可哪怕如此,单单有限的这些,也让孙权听得也是一阵过瘾。 孙登感慨道:“果然,诚如父亲所言,那曹操有张辽,父亲有甘兴霸,足可匹敌也…父亲无忧!” 听到这儿,孙权笑了… 一边笑,一边感慨:“是啊,是啊…” 只是,只有最熟悉孙权的人才能看出,他这份笑容中的阴郁。 ——『甘兴霸是有胆识,可之前那番傲然的话,又将孤置于何地?』 ——『哼,这甘兴霸越来越有周公瑾的味道了!』 心念于此,孙权的眼眸渐渐的眯起。 就在这时… “——报…”又一名斥候迅速的登上城楼,连忙禀报道:“曹营大火,曹军损失惨重,甘将军带兵撤出,仅…仅带回二十七骑!” 这… 二十七骑? 听到这个数字,孙登只觉得一阵惨烈。 孙权也是呼出口气,心头暗道。 ——『是惨胜啊!不过能烧了肥水曹营,这个牺牲是值得的!』 就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孤的偏将军呢?公绩呢?” 公绩是凌统的字! “绩”字意指丰功伟绩,公同功,意寓建功立业… 公绩、公绩…这是建功立业,丰功伟绩的意思。 寄托着其父凌操对儿子深深的期望。 这时,后来的那斥候禀报道:“小的,小的看到…那曹营冲天大火时,凌统将军还在其中与敌将张辽争斗…寸步不退!便是那大火袭来,也…也没有退却半步!” 啊… 此言一出,孙权心头“咯噔”一响,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一件最悲怆,也最难以接受的事儿。 那便是: ——甘宁立功回来了! ——可…可凌统却…却永远的留在那里了! 比起功勋卓著的甘宁,比起越来越像周瑜的甘宁… 无疑二十六岁,武艺高强,两代为孙家将的凌统,他更好控制啊—— “公绩,尔等快去找孤的公绩…快——” 孙权的声音扬起… 这道声音,已经有些声嘶力竭,乃至于歇斯底里的味道。 “公绩…孤的大哥没了凌操将军,孤…孤不能没了公绩啊!” 孙权的声音越来越大,一句句,难掩心头的紧张。 这一夜… 注定。 东吴的国主孙权与大魏的国主曹操,都因为他们“爱将”的不知生死,不知存亡… 而无法安然入睡,而注定辗转反侧。 此刻… 月明星稀,天穹中隐隐有火光红霞…这场肥水旁的大火,烧的正旺! … … (本章完) 第三零七章 鸿雁南飞,醉里客魂消,春风大小乔 黎明前夕,沉睡的寿春城,忽然响起了一阵铿锵刺耳的钟声。 曹植从睡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一旁的随从连忙小声向他禀报着什么。 迷蒙、恍惚之间,曹植仿佛一下子惊醒了,他惊讶的说,“肥水大营被烧了?张文远将军…不…不知生死?” 随从连忙颔首,“丞相正召集百官,前去衙署正堂议事!” 这一刻,曹植望着虚空的黑暗喃喃道:“这是要出大事儿了,要出大事了——” … 衙署正堂,满座文武汇集,曹操一双虎目冷冷的凝起。 张春华则再一次被“请”到他的面前,被虎贲军押着跪地,曹植赶到时,正听到她高呼,“妾所言句句属实,夫君于交州便是如此与那陆逊交谈,那陆逊投诚千真万确,丞相何故如此?” “好一个句句属实。”曹操目光冷凝,“若不是‘句句属实’,那孤如何折了江夏的八万兵马,如何让肥水大营被这一把火给烧了!你这妇人‘句句属实’的好啊!” 曹操这话让张春华一怔… 也让一干文武怔住了,就连刚刚赶到的曹植也是眉目低垂,心头暗道:『不是只有肥水大营么?怎么…怎么还会有…还会有江夏战场,八…八万人折了么?』 不等曹植想明白这中间的因果。 曹操已经朝程昱使了个眼色。 程昱站出一步,怀揣着悲痛的心情,大声道:“就在刚刚,于禁将军派人传回急件,江夏溃败,三万汝南军、乐进三万兵马几乎悉数葬送,两万南阳兵背叛曹魏,投了那关家四郎!” “什么?” 听到这儿,张春华惊呼出声。 程昱斜睨了张春华一眼,语气更添严肃,他详细的讲述了起来:“…司马懿勾结陆逊唬骗于禁将军,致使江夏局势一夕间翻转,兼之侯音背叛,于鸡鸣山中埋伏重创乐进三万兵马,就连乐进将军也…也被乱箭穿心,亡于鸡鸣山谷中!” “于禁副将,朱灵、朱术父子本是假意投降,却不曾想,假戏真做,诱使汝南军进入埋伏地点,被…被一场大火悉数焚烧,于禁将军率残兵逃出江夏,逃至南阳,正在集结兵马据守,防范那关家四郎的北上进犯!” 话说到这儿… “报——八百里加急!” 又是一名斥候闯入正堂,急急忙忙的道:“襄樊战场,关羽夜袭徐晃将军大营,整个大营被焚毁,辎重粮草损失惨重,徐晃将军闻到那毒烟…晕厥,如今正被送入襄阳城中急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下,整个衙署中,所有的文武不由得急的搓手,几个大臣在窃窃私语。 贾逵说:“怎么又是大火?” 陈群凝眉:“一夜之间,处处有大火,处处有焚营啊…” 他们的声音虽极轻极细,可依旧足够曹操听得真切… 此刻的他已经顾不上这大火与司马懿、甚至与陆逊到底有多么深刻的关联。 但事实已经无法转圜。 一夜之间…他曹操折了将近十万兵马! 整整十万兵马! 诚然,十万兵马对如今的曹魏来说,不致命… 但如今北方平定鲜卑、乌桓残余…就消耗着大量的兵马。 汉中战场、雍凉之地更是囤积着超过十万之众。 不夸张的说,短时间内,曹操再能聚集起这样数量的兵马,还是老兵,难度极大! “好一场大火啊!” 曹操站起身来,他感慨道:“孤以往只知道那东吴的大都督周瑜擅纵火,在赤壁放了一把大火,倒是没曾想,这司马懿勾结陆逊,这一把火放的,已经颇有赤壁时那周公瑾的风采了!” 言及此处,曹操怒目瞪向张春华。 这一刻他,再不会留意张春华的姿色与魅力,他心中怀揣着的唯独恨意,唯有深刻的悲痛。 曹操大手一挥:“将这妇人押下去!” “喏!”许褚答应一声,亲自将张春华给押下… 倒是张春华尤自不断的喃喃:“不会的,不会的,仲达不会背叛丞相,仲达…仲达绝不会背叛丞相!” 待得张春华被拉下去后。 曹操无比焦急的问:“文远呢?找到孤的文远了么?” 他没有哀痛于乐进的万箭穿心,也没有关切的去于禁如今的状况如何。 曹操的一双瞳孔中,满是张辽张文远的影子。 “回禀丞相,已经派出去许多人,还在找…东吴也派兵在搜索着什么,似乎是他们的将军凌统也消失在了这场大火中!” “再派人手…把所有人手都派上。”曹操立刻吩咐,“找不到文远,孤…孤要你们的…” 他本要说“要你们的脑袋”… 可话说到这儿,巨大的晕眩感与恍惚感席卷全身。 头风病又、又、又、又一次发作。 “咚”的一声,曹操整个人栽倒在地上…他双手捂着额头,神情无比痛苦。“孤的头,孤的头…” “医官,快传医官——” 程昱一边抱住曹操,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喊,一边深深悲痛的望向曹操。 他能理解,此时此刻,曹操心中的悲痛! 这一刻,究是曹植也呆住了… 他甚至懵了,不知道这种时候该做些什么? … … ——北方有鹦鹉,南方有鸿雁。 当关麟在陆逊的引荐下,见到了这位大乔的儿子,孙茹的弟弟孙绍; 见到了这位赫赫有名的这位东莱太史慈太的儿子“太史享”; 也听到了他们口中,有关这些年“鸿雁”的消息。 关麟不由得感慨万千… 他忍不住细问:“你们的意思是,这许多年,你们组建起一个名唤‘鸿雁’的组织,一直在拉拢那些被孙权残害功勋文武的后裔,试图联合他们,让那孙权在整个东吴声名狼藉?” “是!”孙绍重重的点头,“只是这些年,一来鸿雁屡屡被那孙权打压,二来,此间的故事,包括家父(孙策)的遇刺,包括太史慈将军一夕间消失在扬州,包括周公瑾西征之时突然暴毙而亡,此间细节…我们查到了一些,却是苦无证据,否则…诸如周公瑾之子周循手中还握有超过万余的兵马…这些都是可以争取的对象。” 懂了… 关麟虽感到很意外。 不过…考虑到孙权这些年为了向吴郡氏族妥协,那极致的“制衡”之下,对淮泗征伐一派的血腥杀戮,东吴真的出现这么个“鸿雁”组织也是情理之中。 十年,十个重臣,也不是白白说死就死了! 他们背后依旧怀揣着巨大的能量。 索性,关麟也不再细问“鸿雁”,不再怀疑“鸿雁”。 他感慨道:“伯言方才提及我未来的两个战略,一个是征伐北境,不断地削弱曹魏,一个是联合东吴,却暗中需将东吴的人才,渐渐地收为己用,充实自身…从这点看,我与‘鸿雁’的目的不谋而合。” 说到这儿,关麟的语气中多出了几许一丝不苟:“既我们的目的不谋而合,那就是战友,是自己人,咱们不妨开诚布公,你们…或者说是‘鸿雁’,需要我怎么样的帮助?” 这个… 孙绍与太史享没有想到关麟竟是这般的慷慨。 两人彼此互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与拘谨起来。 陆逊笑道:“云旗公子与那孙权截然不同,他对敌人狠辣,却对朋友一向慷慨的很,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这… 陆逊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孙绍与太史享也就没什么值得隐瞒的。 孙绍坦白道:“第一个是钱,是粮食,这些年…鸿雁的运作,大抵耗费的都是原本留下的家底,可…因为那孙权的干预,这些钱财,已经捉襟见肘了,另外一个嘛…是…” 孙绍突然欲言又止。 太史享却坦然道:“是退路…鸿雁中许多手下是成家了的,还有那些功勋文武的后裔,大多也有家人,我们拉拢他们的过程中,一些就是顾虑家人…所以才不敢加入鸿雁,不敢反抗孙权…所以,我们太需要一条退路了,让所有鸿雁中人能够安心的退路。” 关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中已经明白大半… 兼之陆逊此前就向他讲述了这鸿雁,关麟还是那句一如既往的感慨。 ——在对付曹操,在北境与中原的内部瓦解上,那他关麟离不开灵雎的“鹦鹉”! ——同样的,东吴若要从内部瓦解,也离不开这孙绍与太史享的“鸿雁”… 此二人的出现,鸿雁的出现,算是他关麟心目中“东吴战略”的神助攻了吧! “钱粮的话,不是问题…”当即,关麟爽朗的回答,“至于,退路的话,若是你们信得过我,就把鸿雁的人送到荆州来,长沙或者江陵,那边已经在筑造新城,你们有再多的家人,也不会缺乏住的地方!” “若是信不过我,担心我以你们的家眷要挟,也无妨,这是人之常情…你们也可以把家眷安置在交州苍梧郡,陆家的族人也在那里…料来都是东吴人,不会太难相处,至于迁徒所需的钱粮,衣物…这些不用你们担心,统统交给我解决。” 关麟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几乎是完全站在“鸿雁”的角度,站在孙绍与太史享的角度去安排… 这使得孙绍与太史享格外的意外… “云旗公子,此言当真?”太史享性子直,直接问关麟。 陆逊忙插嘴道:“你这问的什么话?云旗公子什么身份,何至于骗你们?” 陆逊的提醒,使得太史享连忙低头,一脸的歉意。 孙绍则是拱手:“我等既来寻公子,自是信得过公子的…我等愿意把鸿雁的家人都迁徒至荆州!” “好!既如此,以后若是你们需要钱财,可以直接从交州,或是长沙郡提取,我会交代那边的韩玄韩老一声,让他们告知交州士燮家族,尽可能多的给与你们一些方便…当然,如果…” 关麟一句话说到最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准确的说是一个想法。 但这个想法只是刚刚出现,还并不能完善,所以他还是阖上了嘴巴。 “我等信得过云旗公子?云旗公子是信不过我们么?” 孙绍看出了关麟的欲言又止,连忙问道。 “不是…”关麟感慨道:“我是在想,如果…我们能在东吴内部扶持一个家族,然后让这个家族不断的壮大,那或许…鸿雁也会更轻松一些。” 这… 孙绍与太史享眨巴了下眼睛。 陆逊却仿佛一下子就听懂了关麟的话,“云旗公子的意思是,要扶持一个家族,然后让这个家族不断壮大,壮大到能与孙权分庭抗礼的地步,是么?” “这很难…”关麟感慨道:“但,这是一个击溃孙权,瓦解孙权的办法…至于这个人选嘛…方才你们提到的周瑜的后人周循,他不还握着一支万人的兵马么?再说了,他的母亲还是大乔夫人的亲妹妹呢?” 说到这儿,关麟的脑海中浮现起了一句诗: ——醉里客魂消,春风大小乔! 其实,关麟想说的是… 如今的局势与赤壁截然不同了… 这已经不是“春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了,这得改成“二乔不与孙权便”… 以至于最后…东吴这个牢笼,深深锁住的就是他孙权孙仲谋了! 孙绍、太史享、周循! 大乔、小乔… 这些都是颠覆东吴的神助攻啊! 而随着关麟的话,陆逊与孙绍、太史享彼此互视… 突然,他们就明悟了什么。 ——周家在明,鸿雁在暗! 几人又畅聊了一番… 关麟亲自将孙绍、太史享送走。 就在这时,陆逊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他连忙提醒了一句,准确的说,是另外一桩事儿。 “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人…如何发落,还得请云旗公子示下。” “谁?” “曹魏使者,也是云旗屡次提到的——司马懿!” 随着这个名字的出现,关麟的眼珠子不由得一定…他心头喃喃吟道。 ——『司马懿?还真是个麻烦的人啊!』 … … 黎明将至,肥水曹营的这场大火最终落幕。 空气中那薄薄的灰烬洒落而下。 无论是曹军,还是东吴军的探马纷纷聚集于此。 他们身份对立,彼此撞见,本该打斗一番,可彼此…都带着各自的任务,双方就这么默契的保持着距离,只是在这烧焦了曹营中,四处搜索着什么。 去翻看其中每一个烧焦了的兵士… 去寻觅他们要找的人。 场面,竟异乎寻常的静谧! 可惜的是,最终,他们还是没有找到曹操或是孙权口口念着的那个人… 合肥城城头之上。 甘宁单膝跪地,正在向孙权讲述劫营时的情况,“末将率五百骑突入曹营,一边将这燃烧罐四散砸碎,一边向中军曹操的大帐突去…期间,张辽率军拦住,是凌统将军替我挡下,这才让我脱身!” “然后呢?那凌统人呢?”孙权的表情中难掩阴郁… 他只字不提甘宁此番的功勋卓著,他的眼眸冷凝,望向甘宁的表情,宛若在看一个“罪大恶极”的恶人! “凌统将军先是朝我大喊‘尔先行,斩曹贼,焚营盘,勿救我’,后他与张辽撕斗于一处,朝我高呼‘大丈夫,何惧死,现在…朝我这儿放火’!” “于是,你就放火了?”孙权的话语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 “末将不忍放火,还在迟疑…可莫名的,大火突然燃起,顷刻间就燃烧了整个军帐…”甘宁还在解释。 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他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他真的不知道,那火…怎么平白无故的就燃烧起来了。 “大火将末将与凌统将军隔开…末将还能听到大火那边,凌统将军与张辽的兵刃交锋的声响…” 说到这儿,甘宁低下头,“末将不敢迟疑,更不敢辜负凌统将军,即刻勒马带兵继续突围,终杀至曹军的中军大帐,掀开帐帘后,双戟挥过方才发现,这大帐内端坐的不是曹操,而是一个草人,直到此时,末将方才惊觉中计!” “倒是此时,曹军的埋伏尽出,将末将团团围住,若不是大火蔓延,若不是敌将张辽也不知生死,末将定没有机会逃出那大营!” 说到这儿,甘宁深深的拱手,他恨恨的说: “末将虽与凌统将军有些嫌隙,可此战能得其相助,心中感激,断不会生出加害之意,只是战场变幻莫测,末将…末将最终突围,也只有二十余骑,生死一线,无论如何,末将最终还是没能保住凌统将军,致使…致使…凌统将军深陷火中!末将有罪!” 甘宁是个敢作敢当的汉子,烧了曹营,这功劳他当仁不让。 可间接害了凌统,这责任,他也不会迟疑,不会推卸。 “哼!”孙权一声冷哼,激怒之下,他指着甘宁怒道:“你的确有罪,凌操将军就是你射杀的,凌统将军也是死在你手,来人…” 不等孙权发落… 孙登连忙劝道:“父亲,无论如何,甘将军纵火烧了敌营,逆转了淮南不利的局势,重创了曹军,此是大功…父亲当嘉奖啊?如何…如何能责罚呢?” “大功?”孙权反瞪向孙登…一双眼瞳目眦欲裂。“孤宁可不要这大捷,孤也要公绩将军活着!” 此刻的孙权表现出了对凌统的莫大留恋,又或者是,他一定要以此事大做文章。 他不能允许,又一个周公瑾存续于江东! 甘宁不知道这中间的缘由,他只能把头迈的更深,心情中愈发的自责。 就在这时。 “报——襄樊、江夏战报…”一名斥候快步跑上城头,直接禀报道:“陆逊率陆家军抵达江夏与关麟合击于禁,一场大火,于禁军几乎悉数被焚烬…突然杀出的曹将乐进与三万兵马亦大败,乐进死于非命!” “襄樊战场,关羽夜袭徐晃大营,火光冲天,徐晃大军溃退…损失辎重粮草无数,如今已经退往襄阳城内!” 一连两条战报,却是将孙权的整个心都搅动了起来。 大火,这自然让他联想到这“燃烧罐”,可为何,同样是大火,同样是火烧连营,怎么…到他孙权这边,就高兴不起来呢? “父亲,此乃大捷呀…是孙刘联盟的大捷啊!”一旁的孙登连忙惊呼。 孙权却镇定地回视着他的目光,表情就如同一个正在引入坠落的恶魔,“孤知道是大捷…” 他话锋一转,“将甘宁将军带下去休息!” “是!”孙登如奉大赦… 而待得孙登与甘宁退下后。 这是,孙权方才表情冷漠的,询问身旁的顾雍:“顾老?你说,这算是大捷么?” “似乎,对荆州而言,他们打赢了仗,又赚到了几万陆家军,的确是大捷啊!”顾雍感慨道:“可对于东吴,是祸非福啊!” “是啊!”孙权沉吟道:“这个并不友善的邻居,他又壮大了不少!” 顾雍生怕孙权乱想,连忙提醒道:“主公,当务之急…还是淮南战场啊!这是鲁大都督制定的方略啊!” “孤知道…”说到这儿,孙权抬眼向西,一时间,他脑海中想到了陆逊,想到了关麟,想到了这大捷。 他那冰冷的眼芒似乎在藏匿着什么,而这些内容,让他的心情无比的悸动。 ——『荆州,早晚是孤的!』 … … (本章完) 第三零八章 瓦解北境曹操,还得是西毒啊! 司马懿在牢狱中睡得深沉。 牢房外,两个看守的狱吏也有些无精打采的味道,一个已经枕着胳膊睡着了。 就在这时,“当啷”的落锁声把司马懿惊醒了,他转头一看,是陆逊打开了牢门,笑着说:“请司马使者过堂!” 司马懿一惊,“我这身份?还有必要过堂审问么?” 陆逊笑道:“审与不审也不是我能够决定的,快起身吧,堂堂大魏使者,莫要让别人看了笑话!” 司马懿特地披上他那件深色的袍子,起身之于,不由得深深的沉吟出一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司马懿是戴着镣铐来到公堂,与刑室相比,这里要整洁斯文许多,司马懿诧异的看到坐在正位上的人,是个他不认识的公子,偏偏俊秀,一双眸子深邃至极。 当即,司马懿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想必,阁下就是关家四公子关麟吧?” “是我!”关麟也不隐瞒,而是徐徐起身,他行至司马懿面前,仔细的端详着他。 似乎…眼前这个三十余岁文质彬彬、气度不凡的司马仲达。 从外表上看,远远不像是一个老阴逼的形象。 又或者说,如今这个年龄,他还只是一个立场分明,站在曹丕的身后。 却又明哲保身的再普通不过的曹魏官员。 “咳咳…” 关麟轻咳一声,感慨道:“我曾想过许多次与你见面时的情景,可却万万没想到,你却主动送上门来了。” 言及此处,关麟招呼一声,“来人,给他搬个胡凳,长夜漫漫,咱们慢慢说!” 司马懿分明能感受出来,眼前的这位公子对他是有些异乎寻常的重视的,甚至…不止是重视,更是微微的忌惮… 这让司马懿感到很奇怪。 明明,他不过是曹魏的一个军司马,而眼前的这位,是将整个曹魏耍的团团转的关家四公子,他司马懿有什么值得这位关麟公子忌惮的呢? “关四公子还是不要与我交谈了,你从我口中什么也问不出!”司马懿绷了绷嘴,语气坚决。 “答不答是你的事,问不问,就是我的事了。”关麟笑着抛出了第一个问题,“董承的衣带诏,你们河内司马氏与弘农杨氏,都参与了吧!” 这… 司马懿没想到,关麟第一个问题就问到了这里。 而无论司马懿回答,司马家是“参与”或者“没参与”,这都可以做为把柄,握在关麟的手中。 司马懿吃了一惊,但他随即冷静下来思考,接着缓慢地说,“我不知道什么衣带诏,我司马家也不知道什么衣带诏…” 说到这儿,司马懿不忘抬起头,郑重的说,“我还是那句话,关四公子想要从我口中翘出些什么,怕是要失望了,我什么也不知道。” ——『还装?』 关麟心头暗道,不过他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耐心,对付一只老乌龟,最需要的就是耐心。 “不妨,咱们有的时间,慢慢说…” 说到这儿,关麟转过身背对着司马懿,“其实,我若是真想杀你,何须这么简单?衣带诏,我玄德大伯可是也签过名的,上面的名字有谁?他一清二楚,若是我想害你们河内司马家,只需要散出衣带诏的名单,足以!所以…” 关麟一边说话,一边在观察司马懿的表情。 果然,当提到刘备也在衣带诏上签过名字后,司马懿的表情突然变了,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还是很敏锐的被关麟捕获。 关麟顿了一下,再度转身,凝望着司马懿的面颊,“你应该感谢我,我是在救你,不是在害你!” 司马懿抬眸,他不可思议的望着关麟。 “哈哈哈…” 突然,司马懿笑了,仿佛置身这样的处境,他已经能够做到波澜不惊,已经到绝望的地步了,央求与不央求还有什么意义呢? “如今,因为我输了江夏战场,几万兵毁于一旦,我司马懿还有活路么?救我…你怎么救我?你倒是告诉我,你怎么救我?” 司马懿的话已经有些歇斯底里。 他不仅仅是担心他自己,他更担心他的家人,担心他的夫人张春华啊。 鬼知道,当江夏战败的消息传回,他的夫人会受到何等的冷眼与折磨? 再退一万步说,作为罪人的夫人,张春华能躲过那“征寡令”么?她又会变成谁的妻子呢?他…他司马懿还有两个儿子呢! 这些,都是司马懿无法想象的,也是让他痛彻心扉,无法接受的。 这更是让一贯冷静的他,如今几乎癫狂、歇斯底里的缘因。 关麟定定的看着他,良久之后方慢慢点头,字字清晰的道:“其实,只要你想,我便有法子能救你,能让你在这件事中全身而退!也能让你夫人,你的河内司马氏一族,在这件事中全身而退!” 这… 司马懿不可置信的望着关麟。 而关麟留下最后一句,“你好好的想想,趁着你现在还有价值!别真等到,司马氏一族覆灭,你夫人被迫改嫁的那天,你后悔就真来不及了!” 说到这儿,关麟摆摆手,自有狱卒将司马懿拖走。 而就在司马懿出门的一瞬间。 忽然之间,关麟抬手掀翻了整个公堂上的案几,案台上的笔墨纸砚悉数掉落,特别是砚台,随着“咚”的一声,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司马懿被这声音惊的猛然回首,关麟骤然双眼大瞪,精光大盛。 他的声音同时传出。 “原来这就是鹰视狼顾——” 随着关麟的这一句话落下… 司马懿迅速的“逃”出公堂… 仿佛,有那么一瞬间,他回忆起了郭嘉死在柳城后,曹操召见他时,也说过的相同的一句话! 那一次… 他司马懿被卷入了世子的争夺之中。 而这一次,他感觉他已经被卷入了另一场洪流,根本无法抽身! 反倒是跟着关麟走出来的陆逊,忍不住问关麟… “你真的要用司马懿?此人那‘鹰视狼顾’,若是在山越中,那便意喻反骨…” 面对陆逊郑重其事的提醒,关麟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再没有人比他更懂司马懿…有没有反骨! … … 寿春与合肥之间,有一座八公山。 之所以取名八公山,乃是因为淮南王刘安与八个“修道之人”在此炼成仙丹,服丹之后,得齐齐得道成仙的故事。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是来源于这里。 此刻,山道之上,一辆驴车正徐徐驶过。 声音寂寥而单调,拉车的驴子只有两匹,形体散漫却很健壮,驴蹄“嘚嘚”敲击着地面,声音响彻,可速度一如既往的缓慢至极。 车夫是一位年轻的公子,约莫不到二十岁,可样子却很正派,他的驴车车厢里装满了山间采集的草药。 连带着…车厢里还多出了两个人,准确的说是两个晕厥的大汉。 仔细去看,正是张辽张文远与凌统凌公绩! 原来… 昨夜火起,大火蔓延之下,周围的兵士早就四散而逃,唯独剩下张辽与凌统,连带着他们的一干亲兵。 张辽是要报“杀子之仇”,凌统则是要血“逍遥津之耻”,两人针尖对麦芒,哪怕大火弥漫,依旧寸步不让。 凌统因为知道这大火与毒烟,故而让亲卫将一缸水直接倒在他的身上,然后撤下衣布,沾满水…捂住了口鼻… 张辽不明所以,可见凌统这样做,他也如此照搬… 一时间,大火之中,两人就这么捂着口鼻,挥舞着月牙戟与缤铁黑缨枪,针尖对麦芒! 说起来,论及斗武,张辽的经验更丰富。 可凌统更年轻,枪枪都是杀招,许多时候面对张辽的月牙戟躲都不躲,就是冲着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去打! 这倒是有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味道。 或许… 论及统率,凌统与张辽不是一个维度,可论及武力…张辽并不能轻易拿下凌统! 一来二去,两人斗了几十个回合,竟是分不出胜负。 可眼瞅着大火就蔓延过来,随着周围亲卫的倒地不起,神情痛苦,宛若中毒。 张辽已经发现这毒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才不会以为,这区区的湿布足以堵住那漫天的毒烟。 于是,张辽率先撤离,朝围栏处的破口的位置纵马逃去。 剩下一干亲卫也同时逃往那边。 可凌统这次是铁了心要一血“逍遥津”的耻辱,张辽跑,他便追… 说起来,凌统亲贤礼士,轻财重义,颇有国士之风,他的一干亲卫,哪怕是在逍遥津一战被杀光,如今是后来补上的,此刻也没有一个退却的。 就这么…两方人马一边追逐,一边打,越打离曹营越远,越打…越是激烈。 凌统宛若狗皮膏药一般就死死的贴着张辽。 到最后,亲卫已经打没了… 只剩下凌统与张辽的缠斗。 张辽的肩膀处中了两枪,而凌统的胸前也中了一戟… 这等伤势虽然严重,可已经打到这份儿上了,今夜注定是要分出个你死我活。 可偏偏,方才…就算是隔着湿布,也吸食到了部分毒烟。 兼之浑身的伤痛… 到最后,两人竟然越打越没有力气。 可哪怕如此,两人还在斗。 没有马匹,就趴在地上缠斗,没有兵器,就用拳头,就用牙咬。 到最后,两人已经是遍体鳞伤。 再到最后,两人互相纠缠在一起,竟是同时晕厥了过去,乃至于跌入肥水之中,顺流而下…得亏枯水期,肥水并不深,两人被冲到了岸边。 被这恰巧在肥水旁采药的男人卓恕发现。 见他俩伤势极重,面颊隐隐有中毒之像,索性将他俩一并拖到了马车上,带到了这八公山上。 前面就是卓恕的山庄,他回头看了一眼车厢,见两人…尤自在晕厥,但很明显,还有气…微弱的气息。 浑身黑黝黝的,是被大火灼烧过的模样,除此之外,都是血…哪怕现在,血还在从伤口中涌出。 得亏卓恕懂医,发现他俩时就迅速的止血,否则现在…怕是张辽与凌统,哪里还有命在? “妹子——” 终于,抵达山庄门口,卓恕大吼一声。 不多时,山庄的药房中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女子容貌不算绝美,放在世人间,至多也就算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不会因为容貌激起丝毫的波澜。 皮肤也并不纤细、白皙…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 她的名字叫卓荣,是一名当世罕见的女医者。 很明显,她的医术更高一些。 卓恕见她出门,连忙喊道:“肥水边捡到的,我看还有一口气,就带回来了…看模样,像是两个军官,心里琢磨着,保不齐妹子认得。” 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卓荣是东吴赫赫有名的医官,往往贵胄家的女子,或是战场上受伤严重的病患,都会交由她医治。 之前鲁肃的病情也交给她看过,但因为太过严重,她爱莫能助,倒是她推荐了长沙郡的张仲景去医治。 “我看看…”卓荣迅速的将手触碰在张辽的鼻息间,然后为他把了把脉。 微微咬牙… 然后把目光转向凌统这边,可还没将手触碰到凌统的鼻息间,突然…卓荣惊呼出声。 “凌…凌统将军!” “你认识?”卓恕微微一怔… 卓荣颔首点头,她看着凌统的伤口挺不可思议的,“何止见过,上次征战合肥,逍遥津一战,他为救主…身上十几处伤口,就是我为他医治的!” 没错… 诚如这女子所言。 逍遥津一战,凌统率亲近士兵三百冲入敌围,护卫孙权突围而出。 凌统回身再战,左右士兵全部战死,凌统依然亲自斩杀数十敌兵,直到孙权彻底安全后才退还。 因此,凌统创伤甚重,多亏“卓氏良药”才得以不死。 (ps:《三国志》注引《吴书》记载:统创甚,权遂留统於舟,尽易其衣服。其创赖得卓氏良药,故得不死!) 这里的“卓氏良药”就是卓荣的药啊! 此刻,卓荣无比关切的望着凌统,她凝着眉,一脸担忧的道:“他…他疯了不成?前面的伤口还没痊愈,如今又…又这般…还中了毒!” 倒是卓荣的提醒,使得卓恕想到了更多,他目光再度望向张辽:“如果,那人是东吴的将军凌统,那与他私斗在一起的人…会是谁呢?” 俨然,卓恕已经联想到如今这淮南战场,愈演愈烈的曹魏与东吴的“战局”… 话音刚落… “哐啷啷啷…” 随着一道清脆的声音,一枚军牌从张辽的衣衫中划出,卓荣看到军牌,立刻捡起,可就是这么一捡,一看,他大惊失色。 “是…是…” “是谁?”听大妹子语气踟蹰,卓恕连忙追问。 “是…是逍遥津八百破十万的…曹营将军,张辽…”卓荣亮出了这军牌,上面“魏·征东将军,张辽”的称谓与名字…赫赫然醒目。 而这名字的出现,不只是卓荣,就连卓恕也是一怔…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张八百小儿止啼的威慑,不是闹着玩的。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他摊上大事儿了! … … 一只黑帮白底、绣花的干净靴子,轻轻踏在了关麟屋子里的地板上。 陆逊一如既往的坚持着他的主见。 “我与这司马懿接触过,别看他如今的官衔仅仅是曹魏的军司马,年纪也不大,可从他的谈吐,他的家族,他的才学来看,此人是韬光养晦,是卧薪藏胆,更是人中龙凤啊…正是因此,方才他那‘鹰视狼顾’的眼神,云旗才更应该慎重!” 与陆逊的紧张与担忧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关麟。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和,特别是眼睛,宛若湖水一般,波澜不惊。 关麟为陆逊斟了一盏茶,示意他。 “坐,不至于这么激动…有话咱们慢慢说?” “你究竟看重这司马懿什么?”陆逊一如既往的凝着眉,“如今他的局就是一个死局,咱们且不说他司马懿会不会真心投诚于你,单单曹操生性多疑,哪怕是云旗你能放过他?可曹操会放过他么?为了这么一个人,大费周章值得么?” 陆逊说话间,关麟轻轻抿了口茶水,他淡淡的道:“就这么一会儿,你都抛给我三个问题了,我先回答你一个,我看重这司马懿的,是他的隐忍与睿智…这是在敌后行动中…最宝贵的性格了,是能在敌后干成大事儿的。” “第二个问题,没错,曹操是生性多疑,即便是我放过他,似乎曹操也不会放过他,可我们反过来想,如果…我们刻意的,并不为难的放过司马懿,那曹操又岂不会多一层猜疑?怀疑我们是不是想借他之手除掉河内司马氏一族!” “伯言别忘了,当初一个荀彧的死都引起了整个北方的诺大叛乱,让北方就连征兵都变得极为困难,这个困局…直到征寡令的出现,才得以缓解。河内司马氏也是名门望族啊,其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的关系不比颍川荀氏要薄弱,所以这么一猜忌,你觉得曹操…会不会觉得我关麟在算计他,继而放过他呢!” 这… 关麟的话惊到陆逊了,他发现,他有些跟不上这位关四公子的想法。 脑洞太大了—— “可…可还有…”陆逊是真的在为关麟着急,他是设身处地的真的把自己当做关麟的手下,才会为他去这般深思熟虑。 当然,这离不开,关麟对他,对他族人的帮助。 “伯言莫慌…”这次,关麟笑吟吟的把茶盏递到了陆逊的手中,“你且听我把话讲完…” 关麟顿了一下,“司马懿那鹰视狼顾的眼睛,郭嘉临死前留给曹操的遗言,还有司马懿这人的睿智与反骨,我比你更清楚,用他…其实是与虎为谋,可我在想…如果,日后每一个类似于司马懿这样有才能,却又有反骨,我们不确定,会不会为我们所用的人…有机会加入我们?那怎么办?我们都拒之门外么?都杀之而后快么?” 关麟微微眨巴了下眼睛,“诸葛军师还说魏延有反骨,可他又弃之不用了么?此番攻陷益州,魏延也是功不可没呀,所以…反骨这种东西,本身是不好的,但就看我们能不能让它为我所用…看我们能不能压制住他,除此之外,我还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唔… 听到万全之策,一夜没睡的陆逊精神头更大了,连忙问。 “什么万全之策?” “伯言,你帮我品品。”关麟一把将陆逊拉到身边,“如果,我能让官医署中研制出一种毒药呢?一种服用过后,就必须每隔几个月服用一次解药的毒药,否则…七窍流血也好,浑身痒痛也好,再不济身子忽然拉长了,全身皮肤鲜血淋漓也行…总之不服用解药的后果要多惨烈有多惨烈!” 说到这儿,关麟“吧唧”了下嘴巴,越说像是越是有滋味了,“你说,如果这毒药能研制出来,是不是这些首鼠两端、朝秦暮楚,乃至于三心二意有反骨的人,咱们就都能用了呢?乃至于鸿雁在东吴的布局,也能因为这‘毒药’而进一步的扩大,收服一些不能为我们所用的人,人嘛…谁不想活着呢?” 说这番话时,关麟想到的是“三尸脑神丹”,是“豹胎易经丸”,是“生死符”。 当然,这些都是武侠中杜撰的… 可诸如此类需要定期服用解药的“毒药”,似乎…费点儿功夫的话,是有可能在这个时代做出来的。 所谓医师即毒师… 关麟觉得,如果是张仲景这种级别的医师的话… 只要他愿意,应该是能做出来的。 就看怎么说服他了! 当然,如今这些想法,还都是只存在于理论之上。 可… 若说在这个时间段,真的处置了司马懿,关麟觉得挺可惜的… 倒不是司马懿对他能有多大的帮助… 而是如今身处曹魏,身处敌后的李藐,太需要一个“朝堂上”的同伴,太需要一个助力了! 说起来… 还有比司马懿这个老六,更适合去执行卧底任务的么? 如今所缺的,倒是唯独一颗能将这只“冢虎”控制住的“三尸脑神丹”、“豹胎易经丸”! 越是这么想,关麟越是神往了起来。 虽然用“毒”控制这种事儿,听起来不光彩,做起来不道德,但架不住它好用啊… 对待敌人的话,良心这东西,在关麟看来,还是让狗给吃了吧! 话说回来,对付老爹关羽,北丐这个身份好用! 对付东吴孙权,东邪这个身份恰好好处。 俘获人心的话,自是南医… 如今,就差对付北境曹操的——“西毒”了! ——『那么问题来了,这一枚毒药丸,张仲景会制出来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 压力突然就给到了关麟与官医署这边! … … (本章完) 第三零九章 足下不死,孤不得安—— 因为肥水大营的溃败,寿春城戒备森严,无数兵马陈列于城头,弓弩箭矢齐备。 城楼上还矗立着许多高达数丈的瞭望塔,这些高大的瞭望塔如巨人一般,守卫着淮南一隅这最后的底线——寿春城! 城门外,那数不清的鹿角拒马相互交错,错综复杂,数量之多,陈设之严密,令任何敌人看了,都会心生胆寒、退却之意。 在这些鹿角与拒马之外,是一条条深深的壕沟,枯水期壕沟中并没有水。 但,其中却埋伏着曹魏的兵马,他们警惕的环望着周围,生怕再出现类似于昨夜“火烧连营”这样的惨剧。 吃一堑,不还是得长一智的! 城头,数千面“魏”字大旗迎风招展,在高空中肆意的舒展着自己的身躯。 一阵风吹过,这些旗帜悉数展开,遮天蔽日。 而寿春城如此严密的防护,似乎就为了告诉东吴,大魏是败了一阵,但大魏的强大依旧不是尔等一隅可以觊觎、挑衅的! 当然… 如此阵仗,在张辽失踪,在曹操头风发作晕厥之际,多少有些欲盖弥彰、虚张声势的味道。 便是东吴也能看出… 此刻已经到了曹魏对淮南控制最虚弱的时刻。 … 曹操已经苏醒,仿佛一夜之间,他苍老了十岁… 他正在拿头颅整个浸泡在温水中,以此消解头风发作时的痛不欲生。 曹植早就守在曹操的身边… 他不敢发出一言,就这么静静等待着曹操。 终于,曹操的脑袋从温水中抽出,一旁的侍女为他擦干头发,梳理着发髻,曹操则淡淡的问:“文远?还没找到么?” 曹植连忙回道:“回禀父亲,没有…不过,肥水大营中被烧焦的尸体里并没有张将军。” “没有消息,那就是好消息咯!孤的文远,没有那么容易倒下。”曹操表现出一股别样的豁达,他接着问:“现在,是谁在驻守寿春城?” “是子丹…” 子丹是曹真,其父为曹操战死,从小曹真就被曹操收为养子,素来带在身旁,言传身教,是曹魏小一辈中,除了曹休外,最杰出的将才。 在曹纯殒命后,虎豹骑残部与新入编的虎豹骑,曹操均是交由曹真统领。 只不过,曹真还是年轻啊,他的统率如何能与张辽张文远比肩? “不过是一日、一夜…这风向就都变了。”曹操不由得感慨道:“江夏,孤折了乐进将军,折了董衡、董超将军,那侯音、卫开叛变,那朱灵父子也不知是何情况?整整八万人,江夏一日之间就折了八万人!” 说完江夏,曹操的话锋一转,“江陵战场,徐晃安营扎寨,高挂免战牌,他本就是在牵制关羽,孤实在想不通,凭着他的营盘,便是孤都攻不进去,怎么就一把火给烧了,怎么徐晃将军就给烧的晕厥了过去呢?” “还有肥水大营,孤知道那东吴的甘宁必定不甘寂寞,孤特地给他布下了十重埋伏,还是这该死的大火,让孤…让孤的心血毁于一旦,就连孤的文远也…也…” 说到这儿… 曹操的面色愈发悲壮,自打赤壁一败后,他还从未受到过如此打击。 “父亲头风方才好转,不宜过度忧思…” 曹植连忙劝道,生怕父亲曹操再度因为这些,头痛欲裂。 曹操则深深的提了一口气,正欲开口,却在这时。 “丞相,已经查明那引火物。”程昱从门外走入,拱手行礼,本想继续说,可看曹操的精神不佳,连忙把要说的话统统咽了回去。 “说!那引火物是什么?” “是火石!”程昱如实道:“昨夜,甘宁袭营时,每个兵士的背后都背着一个陶罐,而陶罐中藏着两物,其一是鱼油,鱼油是灌入鸡蛋之中,其二是火石粉末…便是这二物藏匿在陶罐之中,甘宁一边突进,一边命骑兵将陶罐沿途砸碎,火石与鱼油散落一地,正是因此…最后火石遇火,才激荡起冲天的火焰,蔓延了整个军营!整个着火的过程都是在旦夕之间完成!” 程昱的这一番话,倒是让曹操脑海中那一团巨大的疑惑,豁然解开。 “原来是火石与鱼油…”曹操眯着眼,“原来如此,孤知道了,徐晃与于禁多半也是这么败的…” 说到这儿,曹操心头不由得升腾起一个全新的疑惑。 “可那东吴从哪来的这么多火石?” 是啊… 不光火石,在这个时代,一切点火物,诸如松脂、沥青、猛火油…这些都是有价无市。 便是黑市上,想要采买,都极其稀缺。 否则,赤壁水战上,双方就不会是普通的箭矢,而是火矢对射了。 这是曹操最费解的地方,他曹操九个矿,都搞不出来这些“点火物”,东吴一隅之地,从哪搞出来这么多的火石呢? 当然,能挖出“白麟”的地方,不止是“安陆城”。 比如曹操辖下的襄阳,就与云南晋宁、贵州开阳,并列为华夏“三大磷矿”产地之一,号称“三羊开泰”! 唯独可惜,这些地方山那么多,曹操哪里知道,要往哪挖? 如今,有确切位置的只有安陆城外的四方山。 只剩下关麟在那小小的四方山里挖呀挖呀挖! “丞相…”看出了曹操的疑惑,程昱接着说,“根据东吴中的细作所报,似乎,这批陶罐是从江夏送来的?是那…那关麟送去的。” 唔… 听到这儿,曹操的目光冷凝,他迅速的望向舆图上那江夏的位置,他的虎目睁大,大声道:“又是这关家四郎关麟是么?” 这一仗败的最惨的,损失最惨重的也是江夏,也是关家四郎这儿了。 这不由得让曹操遐想连篇,让他无法不去郑重其事的看待这位关麟关云旗! “哈哈哈,哈哈哈…” 曹操突然笑了,他大笑出声,笑声震天动地。 程昱连忙问:“丞相何故发笑。” “孤想起孤方才做的一个梦,孤躺下时,只觉得潮声汹涌,如万马奔腾,孤急忙望去,只见大江中升起一轮红日,光华射目,孤仰望天上,又有两轮太阳对照,忽然江心那轮红日,直接飞起来,坠落于寨前山中,声音如雷。” “孤之前觉得,与孤一争高下的红日是那孙权孙仲谋,红日预示着他日后必成帝王,可孤方才回忆起,那红日生起的方向在西北,不在东南,是在江夏,不是在江东,呵呵,原来那红日是这关家四郎,是关麟这小子!哈哈哈哈!” 一边笑,曹操的话语中添得了几许苦涩:“不曾想,今夕何夕,孤真是老了,就连云长的儿子都能与孤一争日月!” 说到这儿… “丞相…”许褚大步迈入此间,手中拿着一封信笺,“那碧眼儿派使者送给丞相一封信笺。” 说话间,许褚双手递给了曹操。 曹操接过,拆信观看,只见信中写到:“孤与丞相,都是汉朝臣宰。丞相不思报国安民,妄动干戈,迁徒淮泗百姓,残虐生灵,此乃仁人事乎?昔有诸葛孔明,今有关家云旗,如今大火燃起,是提醒丞相莫要再行天怒人怨之举,公亦速退,让出淮泗,免再遭赤壁之祸,丞相还是要想清楚了。” 看到这儿,曹操注意到信的背后还有字,他转过一看。 此间唯独八个字: ——『足下不死,孤不得安』 “哈哈哈哈…”看过这信后,曹操又笑了… 将信递给程昱,让他念出来。 而随着程昱的念出,曹植愤愤不平,“这江东碧眼儿,狗仗人势,若非那江夏送来的陶罐,岂容他如此猖獗?” “孙仲谋没骗孤…”曹操眯着眼感慨道:“从江夏一败起,孤这一仗就打不下去了,强行再打,恐只能步赤壁之后尘!” “昔日一个诸葛孔明就搅的孤之大魏动荡不安,今朝…又有了这关云旗,这孙仲谋是提醒孤,我的心腹大患不是他东吴,而是这关云旗,而是荆州啊!” 程昱已经听出了曹操已经心生退意… 更听出了几分曹操对这位关麟的忌惮。 如果放在一个月前,曹操还会将这关云旗当做荆州的下等马,可现在…下等马是于禁,是乐进哪! 唉… 程昱心头深深的叹出口气,他更清楚,如今的曹操不再年轻,他没有过多的精力耗在这里,他已经打不起任何一场持久战了。 朝廷中,大魏内部,还有数不清的、千丝万缕的事宜需要他去处理… 大魏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距离那最后的一步,只差临门一脚了。 丞相的精力该放在那里了! “散了吧…” 话说到这儿,曹操大笑之后,恢复了往昔的虚脱。 这个强行振作起来的魏公,终于抵不过内心中巨大的悲怆,他重重的坐在了属于他的座位上,口中喃喃:“让孤想想,让孤再想想。” 程昱知道,曹操的意思是,这一次他退归退,可留下谁去驻守襄樊,留下谁去驻守南阳,留下谁守住寿春… 这些…是他的底线,也是大魏的底线哪! 攻守之势异也… 他曹操不得不转攻为守了,可大魏的疆域,不能在他的手中失陷! 就在这时,原本该告退的程昱,突然转过身,朝曹操拱手,“丞相,其实还有一人可用,此人手上还有三万雄兵!且是极其擅长山地作战的兵勇,可堪大用!” 唔… 程昱的话让曹操立刻抬眼,他提起了一分精神。 “是谁?” 程昱重重的吟出了他的名字:“琅琊国主,泰山军首领——臧霸!” 『——是他!』 随着这臧霸名字的出现,曹操心下一阵悸动,一阵波澜… 这是个义士啊,能与关云长比肩‘义薄云天’的义士! 曹操心下清楚,这臧霸,他手下泰山军的独立性。 曹操更清楚,要让他出马,怕是并不容易! … … 琅琊国,一方简朴的官邸。 书房之中。 臧霸今年四十五岁,这个年龄,如果吕布还活着,也仅仅比他小一点儿,足够做灵雎的父亲了,又因为他年轻时与吕布不打不相识,最终义结金兰的缘故。 臧霸一直将灵雎视做亲生女儿,灵雎组建鹦鹉的这些年,也一直受到他的帮助,且称呼臧霸为“叔父”。 可以说,除了臧霸明确声名,无法帮灵雎去刺杀曹操外,其它的能做的,这个义薄云天的汉子已经悉数做到最好了。 此刻,晨曦微明。 臧霸与灵雎正在官邸的书房之中,今日因为灵雎的到来,臧霸推掉了一切事情,专程等着她。 说起来,这一对叔父与侄女儿,都喜欢喝酒… 一壶淡淡的酒水,两人已经聊了一个多时辰了。 臧霸正在感慨: “不曾想,你娘还在,你娘还能有这样的际遇…也不枉你爹在天之灵!” 话说回来,在白门楼殒命之前,臧霸是答应他的义兄吕布要好好的照顾貂蝉母女的。 只是因缘际会,曹操布施的美人计,关羽的横刀插入,貂蝉的突然失踪,为臧霸救出貂蝉母女的计划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这也才有了貂蝉被关羽私下放走,灵雎被臧霸秘密偷去的故事… 可谓是阴差阳错。 此刻,灵雎将母亲貂蝉口中的这个故事娓娓讲述给臧霸,臧霸一阵感慨:“不曾想,这关云长义薄云天,当年倒是我臧霸好心办了坏事儿!” “臧叔父千万不要如此说…”灵雎抿着唇,“母亲知道是臧叔父这些年帮扶我,对臧叔父是心存感激的…” “也罢…再说说你吧,说说你口中那位,你与你娘的恩人云旗公子。”臧霸接着问。 他之所以会提到“云旗公子”,是灵雎在讲述故事中屡次三番提到的。 而每每提及,语气中、言辞中,臧霸能感受出来,灵雎对这位云旗公子是有着某些超脱男女关系的情分的。 都是过来人…谁不懂呢? 接下来,灵雎细细的讲述起,她见到母亲貂蝉后的喜极而泣。 在与关麟推心置腹的畅谈过后,关麟答应了他,要帮他“报父仇”… 再之后,灵雎再度北上时,要去帮关麟做一些事,以及这一路上的一切际遇。 这包括,灵雎先去洛阳安排鹦鹉的手下,秘密扮做苦力,去重修洛阳。 包括,之后灵雎又去了趟南阳,比想象中更顺利的见到了那位有些“悲天悯人”的南阳太守侯音。 将关麟的书信亲手交给了他… 又通过“鹦鹉”的传递,为两人互通书信,直到部署了那江夏的战场。 至于,江夏战场的结局究竟如何? 灵雎并不知道! 在安排好这一切后,灵雎也算是完成了关麟交代的两个任务。 接下来,便是她自己想要去趟琅琊国,想要与这位将她一手拉扯大的叔父好好的聊聊。 当然,灵雎并不担心臧霸会把她的话泄露给曹操。 这些年,受臧霸叔父的帮扶、资助得以长大,灵雎太信任眼前的这位叔父了,也太了解,“义”这个字,在他的心目中意味着什么。 他绝不会做对不起父亲吕布,对不起她灵雎的任何事。 这点,灵雎可以笃定! 终于,臧霸听到了这一切。 感慨之余,他沉吟道:“也就是说,你帮那关云旗去‘修筑’洛阳城,就挖通密道,去帮他成功的策反了南阳太守侯音,策反了两万南阳兵,连带着将曹操在江夏所有的部署,悉数的传到了那关云旗的耳里!是么?” “是!”灵雎重重的点头,提到这桩事儿,她难免心头悸动,“倒是现在还不知道,这江夏战场最后的结局如何?云旗公子他…他到底打赢了没有。” 其实,灵雎说的这件事儿已经过去一日有余,如果走水路的话,该有情报传过来了。 “不忙,消息很快就会传来。”臧霸幽幽的感慨一声,他话锋一转,凝望着灵雎,一丝不苟的问:“那你这次,来琅琊国的目的是什么?” 这… 猛地被问到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灵雎一下子踟蹰了起来。 臧霸像是看穿了灵雎心中所想,微微摇头。 “如果还是那件事儿的话,就不要提了吧…” 灵雎微微抿唇,轻声道:“我知道叔父与曹操有过约定,曹操允准叔父收揽父亲的旧部、家眷…将这些人悉数安置于泰山及琅琊国,而叔父以此为由效忠于曹操,故而…叔父是不会帮我刺杀曹操,报父仇的…” 说到这儿,灵雎微微咬唇,“可时局所迫,我还是想争取一下,如今的局势变了,倘若江夏能打赢,那整个襄樊至淮南战场,局势都将会彻底翻转,而那曹操已经不再年轻了,曹魏的兵力调度也会出现巨大的问题,这是最好的反攻的机会,也是最好的…为父亲报仇的机会呀!” 灵雎大眼睛眨巴了下,望眼欲穿的看着臧霸,“叔父手上有超过三万兵马,其中尚有不少是昔日里效忠于父亲的并州兵勇,如果…如果叔父能带着他们投靠云旗公子,那…那对他们…对他们想必也是一种解脱吧…” 随着灵雎的一番话脱口,臧霸一如既往的“唉…”的长叹出声。 他缓缓起身,背对着灵雎,感慨道:“我本以为,你不会在因为此事来求我,可这一次,因为那关云旗,你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啊…” “我还是那句话,我臧霸一诺千金,我答应曹操不会背叛他,那便不会背叛他,更何况,灵雎啊?你可知道,你的这位云旗公子他的对手有多么的可怕?你以为仅仅凭着江夏、襄樊、寿春的几场胜仗,就能把曹操逼入绝境么?想当然了…太想当然了!曹操远比你想象的更厉害…他只是老了,不是死了啊!” 随着臧霸泼出的一盆冷水。 灵雎也站起身来,她又一次站到了臧霸的面前,她迎上臧霸那满是坚决的眼神,她一丝不苟的说。 “云旗公子知道他的对手何其强大!也知道,要战胜曹操,要瓦解曹魏不是几场大战,也不是几万人就能够瓦解的,所以他…所以他…” 到得最后… 因为极致的信任,灵雎将关麟的计划彻底的呼出。 “所以,江夏战场从来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从一开始起就是…就是要把天子从许都给救到荆州!” “若是江夏大捷,那便有机会尽可能的抽调出许都的兵马,只有许都城空虚了,才会有能救出天子的机会啊——” 全盘托出。 灵雎已经把关麟对她讲述的话,把她两人的秘密全盘托出。 … … (本章完) 第三一零章 他是医者,只会救人,不会害人 ——把天子救到荆州。 臧霸惊讶于灵雎口中提及的这个年轻人的大胆。 ——『许都四面环山,层层守护,天子更是曹操的命脉,将天子救到荆州,这小子好大的口气啊!他也要挟天子以令天下么?』 有那么一瞬间,臧霸意识到,这样的胆魄,便是昔日的吕奉先也不曾有过。 他甚至将之归结为——初生之犊不畏虎! 呼… 臧霸心头沉吟一声,暗暗的惊出口气,旋即他回望向灵雎,“如果,他真的能将天子给救到荆州,那你的提议,我会郑重考虑的。” “真的么?” 灵雎终于等到了臧霸叔父的松口,这让她欣喜若狂,就宛若…她成功了一般。 “等他先做到再说吧。”臧霸淡淡的道,可莫名的,他从灵雎的眼眸中,看出了几许坚定,几许自信满满的光彩。 臧霸不能想象,到底是什么让灵雎对这位关家四郎如此有信心,偏偏,这又不像是爱情时的迷惘与晕厥。 就在这时。 “报——”一声通传,一名亲卫送来急报,“将军,收到许都城传来的飞鸽,魏公要亲自来琅琊国!” 唔… 此言一出,臧霸一怔,灵雎也是一怔,可很快,灵雎大喜,她仿佛预感到了什么。 臧霸则连忙追问,“丞相为何要来?” “似乎是…”亲卫并不确信,他也是听到了那传送飞鸽信使的一些传言,“似乎一夜之间,襄樊、江夏、淮南战场,魏军大溃败,丞相折了十万兵马——” 此言一出,臧霸的一双眼眸刹那间瞪大… 他下意识的重复:“十万兵马?” 只是瞬间,他就知晓,曹操来琅琊国的目的。 与此同时,他把眼眸望到了灵雎的身上,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灵雎口中,那句句不离的“云旗公子”…他…他身上的能量! 十万人? 上一次让曹操这么惨的,还得是诸葛孔明与周公瑾吧? 心念于此… 臧霸不由得喃喃自语。 ——『这小子,不会真的能把天子给救到荆州吧?』 与臧霸那惊悚的表情截然相反,灵雎表现出十足的淡定与从容,面对臧霸投来的目光,灵雎只是一摊手,她没有说话。 却仿佛用行动在告诉臧霸。 ——『这些,不过是云旗公子的常规操作罢了!』 ——『还有救回天子,别人或许不行,可如果是他,嘿嘿,他一定可以做到!他是我相信的男人!』 … … 江夏,安陆城,这里新建的荆州第三官医署内。 就在此前,关麟将他的诉求讲述给了张仲景,包括制造一枚能够控制人的“毒药”… 而张仲景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 只是在沉默中于信笺里写了几个字,然后交到了关麟的手里。 关麟是满怀期待的展开这信纸,可其中赫然醒目的写着四个字… 准确的说,是两个词。 ——没有! ——不能! 看着这四个大字,关麟意识到,他的提议被张仲景深深的回绝了。 此前,他向张仲景提出的问题是。 有没有一种毒药?可以慢性发作,每三个月…或者每半年必须服用解药,否则就会死的很惨。 而人家张仲景这纸条中,直接了当的回答了——没有! 那么关麟的第二个问题,仲景神医能不能炼制出来。 似乎,根本都不用回答,直接就是“不能”两个字。 一时间,关麟难免露出了些许失望的表情。 张仲景看在眼里,深深的吐出口气,方才感慨道:“云旗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知恩图报,按理说云旗公子要我制出什么药剂,我本不该推迟的,可…这毒药的话,一来,从古至今…根本就没有这种毒药,能够藏在人体内三个月,乃至于半年才发作,需要不断的用解药来续命;二来…就算有,我也不会制炼出来,这有违我辈医者的行医之道,有背那医者仁心!” 说到这儿,张仲景的话愈发语重心长:“我辈医者,说治世有些大了,但救人却是吾辈职责,我知道,云旗公子方才也阐明要这毒药的目的,当然,也不是为了害人,而是从另一个角度救更多的人,所谓害人即救人…如此行径,我不敢说是好,或是不好,我也不能妄加评断,只是…我是医者,医者仁心,医术中只教过我救人,却万万不会害人!” 懂了… 其实,张仲景说的已经够明白了。 是关麟想多了,是他想当然了… 关麟以为后世“中”那种控制人功效的“豹胎易经丸”、“三尸脑神丹”是可以制作出来的。 看来…这些都是武侠中杜撰的。 坦白的说,根本制作不出来。 当然,张仲景也表明了态度,就算能制作出来,他也不会做的。 关麟对此倒是很理解… 他自诩为一个阴谋家,一个老六,一个坏蛋…如此行径自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可张仲景不一样,医者…还是仁心哪! 所谓——大医凌然哪! 只是…这就尴尬了… 关麟拜谢过张仲景后,一边往门外走,一边不由得揣着下巴,琢磨起来… 没有这些“神奇的丹药”。 那,要如何控制司马懿呢? 其实…认真的讲,司马懿对如今的局势有用,但用处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可架不住他背后的河内司马氏一族能量大呀! 关麟舍不得司马懿这个“首屈一指”的敌后工作者; 更舍不得他背后的河内司马氏一族。 要知道,按照历史原本的进程,贯穿整个魏晋历史的就是宗室与氏族之间的斗争。 再细致点,是曹魏的宗室与以颍川氏族为首的豫州士人的斗争。 最开始荀彧、荀攸跟夏侯惇、曹洪他们相爱多于相杀; 然后荀彧、荀攸出局,接替上来的是钟繇,再后面是司马懿与陈群… 他们跟曹真、曹休他们斗,斗的是头破血流,血色残阳! 而斗完这一代,司马懿、陈群他们再跟曹爽斗… 斗到最后,没人可斗了,顺理成章,就建立了“晋”王朝这个“声名狼藉”的氏族王朝。 基于此… 许多人觉得司马懿一百四十斤的体重,一百三十九斤都是反骨。 但事实上,这种说法是不对的。 晋能代替魏,并不是因为一个司马懿,而是以颍川士族为首的豫州氏族这么几代人努力的结果。 司马懿不过是迈出最后一步的那个人。 再细化点儿说,司马懿的祖父司马儁做过颍川太守。 颍川四大家族荀、钟、陈、韩分别在司马儁的提携下,做到过县长。 而在司马儁从那一代起,河内司马家就与颍川四大家族建立了深度捆绑的利益关系。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乱世起…颍川四大家族自然不甘于寂寞。 袁绍得势,颍川氏族就投袁绍,帮助他占据北境四州。 袁绍内部的矛盾,也是汝颍门阀与冀州才俊之间不可调节的,深深的矛盾。 而曹操是袁绍的小弟,是分公司,颍川就拨了一波人投曹操。 曹操内部的派系斗争比之袁绍就简单许多,早期的宗室与颍川氏族也是深度合作关系,互相不会拆台! 于是,官渡之战,曹操就打赢了袁绍… 然后在以颍川氏族为首的豫州氏族的帮助下,占据了北境四州,有望一统天下。 看似,整个魏武扬鞭的过程,好像是颍川氏族是在为袁绍、曹操打工,实际上…颍川士族是在为自己积蓄能量。 在乱世,氏族只能与占据他们地盘的军阀合作… 可在乱世终结的一刻,氏族积蓄够了一定的能量,也是可以翻身把军阀深深的压在身下的。 比如… 荀彧、荀攸倒了,钟繇站起来了; 钟繇倒了,司马懿、陈群站起来了,终于熬到了最后,一封“九品官人法”,将选官之权悉数收纳到氏族手中! 再熬了那么几十年,当初选到的官员,渐渐地一个个成长起来,身居高位。 再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熬到了一场合适的“高平陵”之变。 终于,这些豫州氏族摊牌了,我不装了…丫的,你曹家四代人…就是个破打工的,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于是,氏族成功上位… 从这个角度去看,司马懿不过是世家王朝推举出来的领袖。 没有他,一样会有其它氏家上位。 这个局是早在颍川氏族投袁绍、投曹操时就布下的! 也是曹魏重用氏族,得以扬帆起航,最终被氏族反噬,历史发展的必然,这才是曹魏真正的主线。 两世为人,关麟对此太懂了… 看三国,不能只看表面… 什么武将战力排行榜,什么谋臣智力排行榜,那都排的是个寂寞啊… 真正的主线,真正三国归晋的故事,那是世家布的一个局,是氏族将一切掌握在手里。 乱世依附军阀,最后即将结束乱世时,彻底将军阀吞噬的故事! 从这点上想,深层次去想,关麟觉得这司马懿这人…虽然狗了点儿,但也没有那么可恶! 核心点还是在于,蜀汉能不能创造出一个全新的阶级。 用这个全新的阶级去主导整个天下,去深深的遏制住世家王朝崛起的萌芽! 想到这儿… 关麟突然就豁然明朗了! 他琢磨着,这司马懿,也不是不能用! 他反不反,不是取决于他,而是取决于这个大时代! 倒是不远处… 陆逊是跟着关麟一道来的,不过在门口时,他还是觉得唐突,没有跟着关麟一道去见张仲景。 不过…却恰巧碰到在此间疗伤的鲁肃,还有诸葛瑾。 陆逊与鲁肃本都有各自的事情,可当看到彼此时,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彼此互视了足足十息的时间。 最终,还是鲁肃主动邀陆逊去一边坐坐… 两人在一颗树下攀谈了起来。 “鲁大都督,好久不见哪…”陆逊当先开口。 是啊,上一次两人相见,还是在吴郡,还是属于同一个阵营,可现在…变了,一切都变了。 一切也都回不去了。 唉… 果然,鲁肃深深的感慨一声,他的心情颇为沉重,他低下头,沉吟了许久,方才再抬起头来,那有些沧桑的声音传出:“一些话,依着我的身份,本不该说,可你投荆州,这件事儿,我始终认为,是吴侯对不起你!” 这… 鲁肃的话,无疑像是一针强心剂,让陆逊那颗在东吴饱受摧残,遍体鳞伤的心灵,一下子痊愈了许多。 陆逊也微微沉吟,旋即回了鲁肃一个爽朗的笑容,“一切都过去了,又提它作甚,倒是如今,我没什么不敢说的了…” 言及此处,陆逊郑重的道:“鲁大都督,是我在东吴最敬仰的人,以往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哈哈…”鲁肃笑的颇为感慨,他眯着眼,看着眼前的这位,注定与东吴渐行渐远的年轻人,他开玩笑的说,“是因为,我会说真话嘛?” “不,是因为大都督的眼光…”陆逊拱手,“大都督永远只做最正确的事,仅凭这点,不论是何阵营,大都督永远是逊追逐、学习的人…” 陆逊的话让鲁肃一阵感慨,他忍不住拍了拍陆逊的肩膀,淡淡的说:“许多时候,真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拿得起,放得下,也还有选择的机会…” 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可从鲁肃的口中传出,就多出了几许意味深长的味道。 更多了许多对面前年轻人前途的期翼… “鲁大都督…” 就在这时,关麟走了过来,看到了两人,一句话脱口,惊觉打扰了两人,连忙致歉:“是晚辈冒失了,打断两位的畅聊了!” “没有。”鲁肃摆摆手,笑道:“本是来寻仲景神医拿些药材的,不想故人相逢,难免多说了两句…云旗公子不会见怪吧?” “自然不会…”关麟笑着摆手。 说到这儿,鲁肃朝关麟竖起一个大拇指,“倒是大捷之后,还没顾得上去见云旗,这次无论是江夏战场,还是襄樊、淮南战场,云旗这‘燃烧罐’都立了大功,逆转了战局,想必不久,你关云旗的名字就要响彻在整个中原大地上了…” 呃… 随着鲁肃的一番话,关麟感觉鲁肃在奶他… 这可不兴乱奶啊! 关麟正打算回复… “公子…”糜阳匆匆赶来,迅速的在关麟的耳边小声嘀咕着什么… 倒是这番话让关麟一怔,也让他的表情变得郑重起来。 鲁肃意识到,是有大事儿… 当然,鲁肃很理解,如今刚刚经历一场大捷,之后自有着千丝万缕的事情,处处都少不得关麟去操持。 鲁肃笑着道:“我也要去向仲景神医问药了,改日再约云旗坐坐…聊聊孙刘联盟,也聊聊时局!” “好…”关麟拱手送鲁肃。 而随着鲁肃的徐徐走远,陆逊疑惑的问,“怎么了?” “司马懿松口了…”关麟并不隐瞒陆逊。“在北境,又能多出一个杰出的线人了!” 此言一出,陆逊惊喜的问:“那仲景神医答应云旗,制出那足够控制人的毒药了么?” 俨然,陆逊还是担心那“鹰视狼顾”的司马懿,担心他的忠诚。 同样的,陆逊对张仲景会答应关麟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至少…从传言中奖,这位神医不该这么容易答应下来。 “没有…”关麟拿手在后脖颈搓了搓…“仲景神医只会救人,不会害人!” 这… 果然… 一下子陆逊的心情如坠谷底。 关麟却笑了笑,原本在后脖颈的手伸到了前面,手指尖多出了一个圆幽幽、黑漆漆的“小药丸”… 他的声音同时传出,“不过,我有这个…用它来控制司马懿,再好不过!” “这是…毒药?”陆逊惊愕的问。 关麟笑着点了点头,连带着吧唧了下嘴巴,笑道:“你可别小看这黑色的药丸,只需服用一粒,这辈子就都是我的人了…只是,制作起来的话,倒是颇为繁琐,还会有点儿疼!” 陆逊惊愕的看着这“药丸”… 再看看关麟的脖颈… 他的眼神很古怪,甚至,他觉得这“药丸”有点搞笑的意味。 “咳咳…” 一身轻咳,陆逊无奈的问:“这药丸是什么?” “这个嘛…”关麟眨巴了下眼睛,直接为他取名道:“这叫济公开胃丹,在天下奇毒中排名第二…当然了,这还不是最后的成品,成品的话要比这个大一些,还得再掺和点儿别的,比如锅底灰半盏、马兜铃半盏,无根水半盏…搓成了三个核桃大小的药丸子!这济公开胃丹就完成了!” 关麟已经开始彻底放飞了… 反正也没打算瞒着陆逊… 陆逊自然听懂了关麟的意思,就是忽悠呗…放开了忽悠呗。 一时间,陆逊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呢。 倒是关麟,极有性质的朝陆逊笑了笑,“走了,咱们先去做这‘毒药丸’,然后就让司马懿服毒咯——” 这世间根本没有类似于“豹胎易经丸”这样的“毒药丸”… 那就简单了… 格局要打开,关麟随手从身上搓个“济公开胃丹”当药引,配上锅底灰、马兜铃,无根水…搅和在一起,那就是这个时代最毒的药丸啊! 功效,关麟都编好了。 三个月必须服用解药,否则…七窍流血而亡! ——就问他司马懿怕不怕! ——就问他司马懿敢赌三个月不服解药么? … 这边厢,随着关麟与陆逊的走远。 官医署中,张仲景的弟子韦汛疑惑的问,“方才师傅与云旗公子的对话,弟子都听到了,的确…云旗公子要的那种可以长久控制人的毒药,从无古籍文献记载…不过,弟子倒是觉得,若只是为了控制人的话,是有方法的…” 唔… 张仲景回过头,目光幽幽的望向韦汛,“你说说是什么方法?” “只需要将一剂毒药的量稀释…”韦汛侃侃而谈,“然后足够服下毒药者三个月后再暴毙而亡,然后三个月中给其解药的同时,再添上另外一剂毒药,如此…就能够保证长时间的控制他人!也能避免小人的朝秦暮楚、反复无常!” 不等韦汛把话讲完… “闭嘴!” 张仲景突然张口… 韦汛一怔,“师傅…” 张仲景却说,“忘记你方才说的这番话,医者就是医者!医者只为救人!医者的世界里没有政治,没有立场,只有病患,所盼唯独世人安康!” 张仲景说这番话时,是无比郑重其事张口的… 没有人,比他这样的医者更纯粹! 几乎同时… 在淮南的“八公山”中,正在亲自煎药的卓荣,也正在朝卓恕张口。 她的脸色充满了不悦。 “医者就是医者!医者只为救人!医者的世界里没有曹魏,也没有东吴,没有凌统,没有张辽,只有病患…” 说到这儿,她回过头,深深的凝视了眼那晕厥中的张辽与凌统。 她继续道:“师傅曾与仲景神医论道,论医术时,仲景神医提到的一句让师傅铭记于心,传于我辈弟子——医者是没有立场的,医者的眼中只有病患,只盼世人安康!” 而随着卓荣的这番话脱口… 卓恕的一双眼眸中饱含着无限的担忧,“你…你就不怕,你救了这张辽,等他醒来后,把…把你、我,还有凌统将军给悉数杀掉吗?” 就在卓恕说这番话的时候… 原本躺着的张辽,他的眼皮子突然颤抖了下,恍惚间,他突然有了一些意识! 一些微弱的意识… 渐渐地,他睁开了眼睛—— … … (ps:我看读者老爷的评论,‘把天子救到荆州’这一条争议比较大,我只能说,继续看吧…你们只看到了第二层,而关麟在第五层!这是一个有巨大的翻转故事,提前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本章完) 第三一一章 有我在,襄樊这一关,你关羽过不了 恍惚间,张辽感觉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见自己在跟一个年轻的用黑缨枪的小将在搏斗,以命相搏… 似乎是因为他的儿子张虎死在了这用枪小将的手里,他们两人枪戟见红,两人的身上都添了许多伤口。 之后便是大火蔓延,熊熊的烈焰几乎就要将两人焚烧。 然后,张辽记得他逃出了那烈焰,可这用枪的小将像是狗皮膏药一样,死死的咬住他,一路纵马,一路搏杀…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两人扭打在一起,他还有些印象,那与他有杀子之仇的用枪小将自报家门,说乃东吴将军——凌统! 还说什么,今日要一雪“逍遥津”的耻辱! 呼… 心念于此,张辽长长的呼出口气,随着他渐渐地睁开眼,随着他能感受到身上的伤口,还有那虽已止住血,却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他越发的肯定,这些都是真的。 那么… ——『这里是哪?』 张辽只觉得眼前的房间一片简朴、整齐,鼻息中不断的有药香味儿传来,他的余光已经能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围着药炉煎药,不时的在轻声言语着什么。 ——『我是被他们救的么?』 张辽方才想到这儿,他突然看到了在他身旁沉睡的凌统,刹那间,那本已平静的心悸一夕间又颤动了起来,杀子之仇带来的悲痛,让他的面颊变得狰狞无比。 他狠狠地吟道:“逆贼——” 说话间,他已经在四处寻找锋锐的利器,可四周什么都没有,他只能握紧拳头,想要将拳头捶向这个名唤“凌统”的贼人! 不曾想,因为吸入了少量毒烟,如今尚处于中毒状态。 张辽的一双拳头软绵绵的无力,甚至因为胳膊的抬起,扯动到伤口,使得他浑身充斥着痛感,在“逆贼”后,忍不住“啊”的一声喊出。 “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张辽不能救!他会杀了我们所有人的…”卓恕还在责怪卓荣… 卓荣已经小跑着到张辽的面前,责问道:“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老实么?” 似乎是觉得语气不够,卓荣又补上一句,“你若是再动肝火,再乱动,那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这… 听到这么一句,张辽登时意识到了什么,他忍着伤口处的剧痛,咬着牙…望向凌统时的狂怒与愤恨,渐渐地放缓,他努力的不去想他的儿子,想这一抹伤子之痛! 他转过头望向卓荣。 “是你救的我…” “你先莫要问那么多,先喝药…”卓荣看了看张辽,又看了眼凌统,“他的伤势比你还要重,别看现在你醒了,你们能不能活下去…真还未必!” 诚如卓荣所言… 中毒加上伤势,加上伤口遇水… 这些…在这个时代都是足以致命,足以致死的。 卓荣望向两人的目光,是深深的担忧。 她抿着唇,责怪道:“我知道你们的身份,但我不管你们有何仇恨,这里是医馆,不是战场…你若是,若是要害人,那…那我便不救你了。” 卓荣医术高超,可毕竟还是年轻的女子,这种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辽没有回话,因为他真的感受到,如今的身体状态并不好,或者更准确点儿说,是糟糕透了! … … 江夏,安陆城。 廖化正在磨刀,诸葛恪神神秘秘的赶来,走到廖化的身边后方才轻声问出一句。“廖将军,你可知安陆城附近,哪里能买到上好的野味儿?” 廖化见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好奇的问:“怎么?仗打赢了,嘴也馋了?” “不是…”诸葛恪也不隐瞒,连忙道:“十二月初八,也就是十日后,我有一位挚友定然会来安陆城登门访我,他最喜欢野味儿…故而我想采买些,可问了许多人,都没有门路。” 挚友? 这… 诸葛恪的话不由得让廖化遐想,“元逊在江夏还有朋友?” “不是,我这挚友是东吴上虞人…昔日曾与我有约定,今年的腊月初八寻我品酒赏梅!” 随着诸葛恪的回答,廖化更意外了,“元逊如今可不是住在江东了,如果是东吴上虞那边的朋友?那距此江夏安陆城千里之遥,怕是不会为了品酒赏菊特地赶来这边吧?” 廖化的推测合情合理… 诸葛恪却嘴角咧开,笑着感慨道:“你是不了解我这位挚友,他与我年龄相仿,却小小年纪名声在外,人人说他为人诚实,重信誉,答应别人今天做的事儿,绝不会拖到明天,纵然遇到暴风骤雨,也守约必到!” 说到这儿,诸葛恪感慨道:“昔日有一次,他从建业回老家上虞,恰巧我在建业,便招待了他一番,因为相谈甚欢,临别时我就多问了他一句,何时兄弟能再会?他告诉我,将在一年后的腊月初八与我相会,不论我在哪里,他都会前来访我。所以…我才要在这一天准备野味儿…” 哪怕是诸葛恪再度强调这位挚友的人品,可廖化还是不信,“两地相隔这么远,期间江湖阻隔,或许遇到什么风险,很难准时过来的…不过,既元逊执意准备野味,那无妨…待会儿我带着手下部曲去冬猎一番,猎得一些野味回来送你好了!” “多谢廖将军…”诸葛恪连忙拱手。 “还没问你那位挚友的名字。”廖化突然对诸葛恪口中这个“为人诚实”、“重信誉”的年轻人十分感兴趣,好奇他的名字。 诸葛恪展颜一笑,当即笑吟吟的说出了他的名字。 “卓恕,为人笃信,言不宿诺的卓恕!” 在《会稽典录》中有一条故事,就是讲述卓恕千里赴诸葛恪约定,时人赞扬其品质,称呼其为:“千里赴期”! 只不过,诸葛恪怕都并不知道,如今的这位卓恕…在赶来江夏的路途中,遇到了一些小插曲,捡到了两个人! … … 江夏,安陆城的牢狱外,重兵把守,刀矛剑戟林立森举,气氛凝重。 本在牢狱中,拿石子在墙壁上刻着一个个“正”字,表情复杂的司马懿,在得知关麟与陆逊来了的时候,立刻收敛起了复杂、悸动的心情。 他昂起胸脯,等待着,或许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这次“审判”! 不多时,甬道传来“踏踏”的脚步声,关麟与陆逊一并赶到了这里。 “想通了?” 关麟开门见山。 “是!”司马懿颔首,“我不想司马家一族因为我一个人而遭受牵连,我也不想我的夫人因为我的失败而被迫再嫁,还有…我的两个儿子…” 司马懿的羁绊太深了… 他的父亲司马防还在世; 他的兄弟…算上他共计八人,人称“司马八达”也分别在魏担任官员。 还有他的儿子司马师、司马昭… 他的夫人那个昔日“春小太岁”的张春华… 这些,都会因为他的“失败”而受到莫大的牵连,他司马懿怎会甘心就这么做一个失败者! “我知道了!”关麟没有说太多的话。 或者说,他清楚,刘晔这样的汉室宗亲是可以用一些话去说服的,但司马懿不会。 司马懿的立场在家族,在他所谓的氏族联盟,在河内司马家与颍川荀、钟、陈三家的大联盟里! 他在意的从来不是曹魏的生死,而是这个大士族联盟的利益! 从这个角度,短暂的,关麟是可以与“他们”站在同一个立场,即——削弱曹魏的宗室力量! 这里,必须要多提一句。 颍川四大家族与河内司马氏一族的联盟中,荀、钟、陈、韩…四家中的韩家,其族长韩馥因为理念与其他家族不同。 在乱世初期举族迁往冀州,在冀州发展,且做到了冀州牧。 相当于是作为氏族,想要一举突破瓶颈,一跃升为军阀,倒是也凭着名望,收揽了不少文臣武将! 但最终,有贼心没贼胆,还是被袁绍给唬住了。 官衔、城池、兵将…悉数的都归了袁绍,为袁绍横扫北境做了嫁衣。 再加上,荀家自从荀彧、荀攸死去后,就已经在联盟中彻底失去了领袖的位置。 所以,严格的说,现如今北境…这支能量最大的,以颍川氏族为首的豫州氏族联盟中的核心人物,唯独只剩下三个——司马懿、陈群、钟繇!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关麟的示意下,一枚黝黑发亮的药丸已经摆在了司马懿的面前。 司马懿看着这漆黑的药丸,他能感觉出来,这枚药丸中的毒性,他更清楚,若是不吞下,这一关他怕是过不去了。 “吃了这个,我给你马和盘缠,你就回去吧。” 关麟的话不紧不慢的传出。 司马懿抿了抿唇,“真的让我走?” 关麟反问司马懿:“你不应该问问这药丸是什么么?” “自然是毒药。”司马懿语气低沉,可他又像是一下子释然了,“我与公子非亲非故,我又没有家人、过硬的把柄握在公子手上,公子是觉得控制不住我司马懿,对吧!所以,再没有一枚毒药,能让公子放心我为公子做事了!” “你是聪明人。”关麟轻轻点头,“这是毒药不假,但你不用害怕,只要半年之内服用我的解药,就不会有事儿…倘若不服用的话,那…就会死的很惨。” 关麟故作郑重,他的每一句话都一板一眼,“你也不要试图去猜测这毒药的成分,你解不了的!如果不放心毒性的话,可以去经常按压你的阴郄穴、行间穴、足三里穴、中府穴、涌泉穴…可感受到体内的痛感,越痛就是毒越发的入了骨髓,不过我这毒药…五个月后才会渐渐的腐蚀五脏六腑…” 关麟已经开始瞎编了。 当然,再怎么说,也是学过中医的,阴郄穴对应的是心脏,行间穴对应的是肝脏,足三里穴对应的是脾胃,中府穴对应的是肺脏,涌泉穴对应的是肾脏! 这世上,一百个人里九十九个去按压这些对应的穴位,都会感觉疼痛的…只是轻与重而已! 谁也不可能‘心、肝、脾、肺、肾’百分百完全的健康! 当然,司马懿哪懂得这些。 他只是面色复杂的望着关麟,他在经过了一个漫长的心路历程后,终于,将毒药整个吞入。 “咳咳…咳咳…” 古怪的味道,特别是那令人作呕的感觉,那在嗓子间摩挲一般的感觉。 再加上,关麟成立的官医署,他作为南方杏林的领袖,这让司马懿更加确认,这“毒药”的成分决不简单! 终于,在彻底的将这漆黑的药丸吞下后,再经历了短暂的轻咳后,他抬起头望向关麟,郑重的问,“公子到底要我做什么?如何才会给我解药?” “我要你帮我把天子给救出来。”关麟没有告诉他“李藐”的身份。 在关麟看来,司马懿与李藐要做的是截然不同的事儿… 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两条线。 这样更安全。 只是… 把天子给救出来,这句话让司马懿整个人怔住了,他有些想不通。 诚然,关羽北上襄樊,目的也是在许都,是天子… 这是诸葛亮为刘备制定的“汉贼不两立”的终极目标,是刘备这些年奉行的准则,可…司马懿想的更远,若有一日,真的把天子接到荆州?那样好么? 那这里,到底是刘备说了算? 还是刘协说了算? 曹操因为“挟天子以令诸侯”获得了成功,但并不意味着,刘备也能够因为“挟天子以令诸侯”! 时局变了呀! 一时间,司马懿的面颊上满是疑惑,他茫然的望向关麟,仿佛他所有的疑问经过他的眼芒悉数的传递了出去。 透过他的眼眸,关麟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他淡淡的反问司马懿。 “我且问你,如果曹操把天子弄丢了,那天下士人会怎么看?那坊间会怎么传?那四海之内将会如何震动?那曹操…还怎么获得世家门阀的支持?曹魏又如何迈出最后的那一步!” 曹操把天子弄丢了,并不意味着天子一定会在荆州。 天子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可以是活的,也可以是死的。 但,这是一个大战略的问题。 刘备可以不挟天子,但一定不能让曹操继续挟天子。 这关乎“天权神授”,关乎“王朝正统”… 为何当年董卓废了少帝,立陈留王为帝,天下诸侯依旧认陈留王为主? 为何十八路诸侯讨董时,袁绍想要自己立一个皇帝,整个诸侯联盟几乎清一色的反对! 这就是正统! 天子在曹魏,天下的正统就在曹魏,门阀、士族、士人、百姓们心目中那个根深蒂固、深深镌刻在心头的“皇权至尊”就在曹魏。 其它的反抗者,那就必须顶着“逆贼”的头衔。 哪怕曹丕逼迫天子禅让,那也是经过了正规的“房本更名”,是符合礼法,合乎世人认知的。 反倒是刘备称帝也好,孙权称帝也好… 无法否认,他们的手续是完全不正规的。 在主流世人的眼里,他们的“皇位”是不合规矩的。 所以,天子,关麟不一定非要把他救出来,但一定不能让他继续留在许都。 不能让曹魏变更“房本”的手续太过齐全! 他曹家明明可以抢的,偏偏要让天子禅让。 图穷匕见,岂能遂了他曹魏的愿? 关麟将这些细细讲述给司马懿… 司马懿的眼眸微微的眯起… 他已经笃信,他才逃离出了一场曹魏世子争夺的漩涡,如今,又涌入了另一场洪流与漩涡之中! … … 建安二十年,十二月。 荆江以北,樊城。 血色残阳铺满长空,染红了这片血腥弥漫的战场… 浑身如血一般的赤兔马,冷漠十足的青龙刀,还有那双独一无二的丹凤双眸,出现在了樊城外的沙场上! 紧随其后,数以万计的关家军出现在了天地一线之间,正在迅速的向前驰骋。 “嘎吱、嘎吱…” 是冲车向前的声音… “踏踏踏…踏踏踏…” 是关家军步兵的脚步声。 随着关羽一捋长髯,青龙偃月刀挥舞向前… 数十枚,令旗挥动。 “咚,咚,咚!” 城外鼓声如雷,数不尽的关家军手持云梯如潮水般的涌向城墙,喊杀声、冲锋声,还有那此起彼伏的号角,顿时交织在了一起。 战况尤为激烈… “杀进去!” “攻破樊城。” “汉贼不两立…” 数以万计的关家军士眼眸中散发着嗜血的光芒,纷纷架起云梯,举起盾牌,在疯狂的冲击着这座战略位置极为重要的城池。 “顶住,顶住…” 城楼上,如今樊城仅剩下的主心骨赵俨已经红了眼,他发出一道道长啸,他比所有人都清楚,襄樊一体,丢了樊城,襄阳也就不攻自破… 而襄樊作为曹魏屏障的存在,身后守护着的是许洛之地,是曹魏的根基啊! 这一战,没有退路。 “快运来擂木滚石…箭矢,箭矢…”赵俨紧张且生疏的指挥着一干守军。 此刻的樊城城内也是一片风声鹤唳,不少曹军兵士绝望的奔赴战场,却也有不少兵士选择了另一条路,迅速的收拾好细软,趁着夜色北逃! 徐晃大营被焚烧,徐晃将军退入襄阳,晕厥不醒…江夏八万大军毁于一旦,就连淮南战场曹丞相的肥水大营也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不夸张的说,如今的曹军士气已经坠入谷底。 没有人会相信,仅凭着樊城的坚固就能够抵挡住这支气势如虹关家军的冲击。 更何况,对方的统帅,乃是关羽关云长啊—— 人的名,树的影… 如今,整个襄樊战场,一提到关麟,往往曹军将士想到的就是那该死的、无法扑灭的妖火!是一夜间,烧死的十万人! 是深深的怀疑,乃至于将关麟妖魔化,怀疑关麟不是人,而是妖人! 而提到关羽,往往曹军将士们下意识想到的是战神,是无双武技,是绝对的统帅能力,更是妖人关麟他爹… “城门已经快顶不住了…” “箭矢?箭矢呢?怎么还没有箭矢送来了?” “跑啊,再不跑…媳妇就跟别人跑了!” 落日带走最后一抹余晖,伴随着“轰”、“轰”的巨响,冲车再不断的撞击着城门,整个樊城已经危如累卵… 所有守城的将士都知道,要不了半个时辰,这门就会被撞开,然后…城破人亡! “跑啊…” “跑…” 越来越多的曹军兵士妄图逃窜,他们转过身放弃了用身躯挡住城门,他们疯了似的往城内跑…想要从另外的城门逃出去。 俨然,凭着赵俨的能力,搞搞内政还可以,搞搞团结还可以,统兵…这不是难为他么? 而他的能力,似乎注定已经无法挽回这岌岌可危的败局。 哪曾想…就在这时。 “嗖——”的一声,一柄森然的刀锋没入了一个逃兵的腹部。 伴随着那持刀者凶神、恶煞的模样,刀猛地向上提… 这逃兵整个肠子全部被拽了出来,场面无比血腥。 而就在这一刻… 那原本想要仓皇逃窜的一干逃兵,纷纷停下了脚步,他们惊愕的望着这一幕。 不… 准确的说,他们不是望向这一幕的残忍,不是惊愕、畏惧于这一幕的残忍,而是纷纷不由自主的望向那施以残忍的人。 “天…天人将军——” 终于,有逃兵惊愕的喊出了这四个字。 而随着这四个字的出现,所有人愣住了,不可思议的望向这位将军,也望向他手中那残忍的刀。 “坚守此地,不退半步,再敢言退者,就地格杀——” 低沉却无比厚重的语调传出。 声音不大,可传入每一个军士的耳中,却是“震天动地”… 几乎同一时间… 当“天人将军”的名字出现在这战场,当“天人将军”的名字与这场攻防战联系在一起时。 整个曹魏守军悉数迸发出如虹的士气。 原本的“跑”、“跑”、“跑”的声音,刹那间变成了:“杀,杀,杀——”的嘶吼与战意! 曹魏的天人将军… 襄樊将士心目中的主心骨,他…他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了。 至于他苏醒的时间…可远比今日更早一些。 如狼似虎般的眼瞳中迸发出十足的杀意。 『关羽啊关羽,有我在,襄樊这一关,你过不了——』 … … (本章完) 第三一二章 擒贼擒王,此关云长死活不论 樊城,到处都是浓烟与纷乱。 无数的箭矢从城楼往下射,也从城下往城楼上射。 无数云梯架起,无数关家军的勇士顶着箭矢,向上攀爬,已经有关家兵士爬上了城楼,与城楼上的曹军厮杀在一起。 眼见鲜血染红了战袍,耳听见战鼓鸣鸣、呐喊声声,那愈发激昂的鼓点正是后方鼓手,是身后继续在云梯中攀爬的兵勇们破城的希望。 黑云压城…城门处,那冲车的木椽无情的敲击着城门,厮杀声越发的激烈。 “呼…呼…” 城楼上的赵俨已经快要被逼疯了。 术业有专攻,他真的不是统兵的那块儿材料! 这一刻,他多么希望曹仁将军能苏醒,多么希望满宠满府君还在,或是文聘将军还在,火矢曹纯将军还在,再不济…吕常、牛金将军在,也行啊。 至少,不会像他这样慌乱不堪,阵脚大乱。 “唉…” 赵俨深深的叹出一口长气,他心头悲怆的感慨。 ——『若使子孝将军没有晕厥,关家军何至于嚣张至此!』 是啊… 其实樊城的守军不少,有超过万人,可就差在指挥上。 赵俨的统兵能力别说与曹仁比了,就是吕常、牛金…都相距甚远,又如何是关羽的对手? 眼看着杀上城楼的关家军越来越多…赵俨根本无法控制住这岌岌可危的局势了,俨然,樊城的陷落只是在一瞬之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俨听到了有亲兵发出一声大吼。 “——天人将军在此,把这些贼子统统诛灭!” 这一道声音仿佛让整个城楼上所有的曹军兵士怔了一下,他们几乎不可置信的回头去看,而当他们看到了那“活生生”、“精气神十足”的曹仁将军时。 莫名的…所有曹军兵士竟愣住了,完全不敢相信,晕厥了几个月的曹仁将军竟然…竟然醒了过来。 “都愣着作甚?给本将军提起刀,杀贼人,夺回城楼——” 随着曹仁的一声令下,局势彻底不同了,城楼上的守军士气大震,宛若找到了心中的主心骨一般。 随着黄昏进入了尾声,黑暗之中,那些本气馁、彷徨、胆怯的曹军,仿佛觉得曹仁将军无处不在,他们顿时理性起来,想到了自己的家人,想到了自己若是做了逃兵,那可就不是丢了媳妇,而是满门受到株连! 似乎,胆怯、逃避,依旧无法改变他们死亡的命运! 那么…拼了! “杀…杀…” 当即不少守军大喊出声,在这入夜十分,无数人发出了怒吼,在狭隘的城墙过道上,似乎是受到了曹仁的鼓舞,他们没有章法的冲了上去,将关家军逼退。 攻城战的惨烈在这一刻一览无余。 每有一个关家军倒下,身后的云梯上又有关家军的军士飞扑了上来,与这些曹军兵勇厮杀在了一起,双方的眼神中毫无丝毫的怜悯,刺刀见红! 一方是一定要夺下这樊城,打开北上的局面; 一方是一定要守住这曹魏的底线! 终于,在曹仁身先士卒与正确的临场调度下,那些先登城楼的关家军被左右夹击,节节败退,渐渐地站不住脚,被逼至越来越狭隘的地方。 后头攀爬上来的关家兵勇,他们惊愕的发现,已经没有立足之地。 无数长矛、短刀、棍棒在黑暗中乱舞… 此时,已经没有人能分清,接下来的求救与惨叫声,到底是来自关家军,还是来自曹魏的兵勇。 终于…第一批登上城楼的关家军,还是无力站稳防线,当最后一个兵士被丢下城墙时,曹仁提起大刀大声喊叫。 “来呀…关云长,你再来呀!” “本将军的城,你破不了——” 曹仁身后的兵勇也齐齐的发出欢呼声… 就在这时。 “报…”一名兵士迅速的行至曹仁的身旁,他单膝跪地,连忙禀报道:“城门…城门就要被撞开了!” 曹仁目光如炬,他轻声吟出两个字:“正好!” 当即,他环望周围的兵士,大声吩咐道:“尔等守住城楼,本将军去城门处剿贼!” 说话间,曹仁就往城楼的台阶上行去,赵俨连忙追了上来,看到了曹仁,他宛若也看到了主心骨一般。 “将军…将军…” 他心中承受着莫大的压力,他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对曹仁说,可…当真的站在曹仁面前时,他哽咽住了,他张大了嘴巴,却愣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曹仁会意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伯然已经做的不错了,接下来,城楼上就交给你了,你且看本将军如何生擒那关云长!” 这一番话…霸气十足中透着意味深长。 而看着曹仁那深邃的眼瞳… 赵俨仿佛体会到了这位“天人将军”话中的又一重含义: ——『今夜这仗才刚刚开始,他关羽逃不了!』 … … “咚咚咚。” 摆开阵仗的关家军,擂鼓声依旧… 无数火把将整个樊城脚下照的犹如白昼,关羽气定神闲的坐镇中军,一边捋着长髯,一边观察着这樊城的攻防。 他注意到,方才关家军汹涌的攻势像是突然受阻了一般,好不容易先登城楼,成功建立防线的兵勇。 他们的防线竟迅速的被突破,大量的兵勇从城楼上被推了下来,这等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关羽的丹凤眼不由得凝起,原本成竹在胸的心头,不由得生起了几许涟漪。 “将军…” 这时,突然副将王甫赶来,连忙禀报道:“周仓将军、赵累将军原本指挥的兵勇已经先登上城…可不曾想,曹军突然变得战意十足,士气大涨,竟掀起了如潮的反攻,将城楼上的阵地又抢了回去…如今,我军被迫又陷入了云梯的攀爬!” 这… 关羽的心头不由得悸动了一下,他在思虑,思虑樊城还有谁,能做到这等力挽狂澜,瞬间鼓舞起三军将士们的士气。 “城门处如何?”短暂的沉吟过后,关羽接着问道。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似乎,战局的不利,根本不能掀起他心头丝毫的波澜。 “冲车下,二公子与五公子进攻的城门就快攻破了…” 王甫如实禀报。 “好!”关羽淡淡的点头,“全力以赴,优先破城门!与敌军打巷战!” “诺…” 王甫领命即刻去通传。 “父亲…”一旁的关银屏抿着唇,她指着城楼上,那仿佛战意焕然一新的曹军,她喃喃问道:“到底是什么,能让一支绝境中的兵马突然焕发出这样的力量呢?” 关羽没有回答,他继续关注着关家军云梯的攻势… 关银屏说的不错,敌军是突然勇猛了不少,战斗力也倍增了不少。 可…似乎,也只是那么一下,关羽能观察出来,如今的局势是僵持…是血腥下的僵持,这种僵持就是比双方兵马的韧性,谁的韧性更强,无疑…谁就能占据整个局面的主动。 就在这时… “哒哒哒”…的马蹄声骤然响起。 “报…”一名骁骑迅速的赶至关羽的身旁,翻身下马,单膝下跪禀报道:“二将军,距离我军十里处发现有曹军骑兵,正朝我军侧翼疾驰攻来…” “啊…” 骁骑的声音使得关银屏惊呼出声,她根本想不通,曹军都这样了,所有将军死的死,晕厥的晕厥,哪里还有什么骁骑?谁能领这支骁骑? 俨然,这突如其来的情报让关羽的面颊也微微的颤动了下。 “再探!” “诺…” 随着骁骑的离去。 “报——”又是一道声音传来,“二将军,从襄阳方向也杀出一支骑兵,正从我军背后突袭而至…领兵的将军是…是…” 这斥候的声音有些磕绊。 关羽却急问道:“是!谁?” 这一刻,从他的嗓音中,很清晰的能感受出来,关羽竟有些紧张了,很明显,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让他有些忌惮的人。 果然… “徐…徐晃,是徐晃率军从襄阳杀出…” 随着斥候将徐晃的名字吟出。 关羽总算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的丹凤双眸骤然开阖,他握紧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他冷声道。 “他徐公明竟敢诈关某——” … … 淮南通往兖州琅琊国的官道上。 一辆马车正在驰骋,如今已经驶入徐州的地界。 周围百余虎贲军士拥簇在马车周围,特别是那为首膀大腰圆的壮汉许褚,他的一双瞳孔犹如豹眼一般,不时的环视周围,警惕着周边的一切。 至于他的名字,更是声名赫赫,虎痴——许褚! 而能让他如此护送的人,唯独一人! 一行车队行驶的速度不快,但行驶的极稳,而在马车中坐着的自然是大魏的主宰者——曹操曹孟德! 此刻的他微眯着眼眸,似乎在小憩,跟他一道而来,坐在马车中是他的儿子曹植,以及军师程昱。 曹操并没有睁开眼眸… 可他仿佛依旧能看穿曹植的心思。 “子健有疑问的话,不妨问出来…这一路还长,难不成,你还要憋一整个路途?” 随着曹操的张口… 曹植抬起了眼眸,索性不藏着掖着,直接问道:“父亲,孩儿有些不懂…如今襄樊、江夏、淮南战场…连番受挫,将士们士气低迷,三军战意坠入谷底,如此时候…父亲坐镇淮南,多少还能为三军将士提振一些士气,可…父亲这个时候却远赴兖州琅琊国,这…这…” 曹植没有把话讲完,可意思却已经表达的足够明白。 他想不通,就是见琅琊国的臧霸,要请他出马,一封诏令即可,何必…如此父亲亲自去呢?战场这边,就不管不顾了么? 曹植的问题惹得曹操微微颔首,像是儿子提出的这个问题,他一早就预料到… 不过,曹操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把目光转向了程昱这边,“仲德,子健的这个问题,你可知晓答案…” 这… 程昱微微顿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兵者,诡道也,丞相素来好出奇制胜,如此部署…臣虽看不懂,可料想丞相是有所深意,而一切盘根错节…离不开一个‘奇’字!” “哈哈哈…”程昱的回答惹得曹操大笑,他指着程昱,面颊却朝向曹植,“子健,以后要多向程先生请教,无论是学问还是见识,程先生胸藏韬略,却又不争不抢,此为大智慧!” 曹操的话…其实是带着深意。 如果说大魏扬帆起航,论及征战四方,靠的是曹氏一族的宗氏力量! 可扬帆起航中,更重要的补给、调度、治理州郡、挖掘人才… 这些,却离不开氏族的支持,而氏族中绝对的领袖是颍川氏族… 是荀彧、荀攸…是继承的钟繇、陈群、司马懿。 程昱是荀彧举荐的不假,但…他是兖州人,就是出谋划策做的再出色,也进不了最核心的圈层。 所以,程昱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不站队,不争功,不拉帮结派,效忠的只有曹操… 或者更准确点儿说,效忠的只有曹操的位置,只有大魏之主! 这份清醒,在曹营中弥足珍贵,也是曹操最欣赏、信任程昱的原因。 只不过…夸归夸,欣赏归欣赏! 俨然,曹操与程昱的话并没有回答到曹植问题的关键。 曹植尤是一头雾水… “以后,孩儿定当多向程先生请教,可这一次…孩儿还是没有看懂父亲的布局。” 曹植是个执着的人,已经问出来这个问题,他忍不住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哈哈…” 曹操笑吟吟的看了眼程昱,又看了看曹植,对这个儿子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看看,孤这儿子已经迫不及待了!” 说到这儿,曹操一改方才的嬉戏与玩闹,他的语气变得一本正经,“经此一战,一夜折了十万兵,孤算是看出来了,关家父子各有千秋,可人总有弱点,孤尚未发掘出那关家四郎的弱点,可关云长的弱点,没有人比孤更清楚!” “他武艺无双,统兵之法亦是当世无人出其右,这样的人,如何不傲气不可一世?如何不傲睨一切?” 说到这儿,曹操顿了一下,他的面颊依旧朝向曹植,语气意味深长,“如今的局面,江陵战场,徐晃不仅大败,而且晕厥入襄阳,他关羽会如何想?硕大的荆襄已经没有可以与他一合之敌的将军?此非进攻襄樊的天赐良机?” 曹操把话提醒到这份儿上,程昱已经听懂了。 他连忙顺着曹操的话继续道:“丞相的意思是…三路大捷,丞相若不走,关羽多少还会有些忌惮,可丞相一走,那关羽势必觉得襄樊已经无人,故而定会强取樊城!” 程昱越说越是激动,他猜到了曹操的“诡”,却没有料到曹操的“术”…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这才是曹丞相特地布下的局,这是“请君入瓮”的局! “可是…父亲…”曹植依旧有些不解,“哪怕是父亲故意引关羽去攻樊城,可襄樊的局势似乎依旧不容乐观哪,子孝叔晕厥,徐晃将军昏迷不醒…整个襄樊只剩下一个赵俨将军驻守,可赵俨将军擅治理州郡,并不擅统兵啊…由他统兵,纵是关羽陷入十面埋伏之地,赵俨将军能奈何的了他么?” “哈哈哈哈哈…” 随着曹植的话,曹操又是一阵爽然的大笑声,一边笑,他一边夸耀曹植:“能想到这一节,吾儿又长进了…可子健却没想到,孤若不是只留下赵俨一人?他关羽会去攻城么?” 说到这里的时候,曹操笑的更爽然呢,宛若哪怕是他自己,都因为能布出这个局而欣喜不已,亢奋不已。 他的话也变的更加沉重,更加一丝不苟:“孤很期待,当关羽率军进攻樊城时,突然看到城头驻守的是子孝时?他会是何种表情?” “而当得知背后襄阳城,突然杀出的徐公明时,他又是何种表情?” “哈哈,哈哈…除此之外…孤还在偃城,给他关云长准备了一份大礼!关云长就是再勇武,普天之下也并非没有对手!” 说到这儿,曹操笑道:“他关家父子一夜之间焚了孤十万兵马,那好,孤就釜底抽薪,一夜之间擒了他关云长,这一次…他关云长是插翅也难飞!” 话说到最后,曹操的语气越来越坚定,也越来越雄浑,宛若这一战…樊城反击战,这一战擒拿关云长,他曹操志在必得! 而随着曹操的话,曹植一双眼瞳惊愕不已… 他的嘴巴也张开,张的硕大。 他仿佛一夕间想通了… 原来,曹仁叔父醒过来了? 原来,徐晃将军的晕厥是使诈… 原来,父亲还秘密调集了一支兵马在偃城… 可问题来了,子孝叔父何时苏醒的? 徐晃将军是提前知道父亲的部署,故而特地使诈晕厥么? 还有…偃城调兵,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怎么…他曹植一无所知。 甚至…此刻的曹植望向程昱,从程昱的面颊中,曹植能笃定,就连程昱先生也是一无所知。 父亲竟…竟把这一切都做到如此隐秘,瞒天过海! 不止是曹植… 就连程昱也深深的震撼于曹操的部署,更惊叹于如此大的调动,如此多的行动,就连他这个曹操最贴身的军师都一无所知。 乃至于,程昱不由得张口问道:“丞相是早就有此部署了吧?在…在江夏之战前?” “哈哈哈…”曹操的笑一如既往,他没有直接回答程昱,而是把目光朝向曹植,他语重心长,又像是言传身教,“子健,今日父亲就传授给你,凡事莫要小觑对手,凡事都要做好战败后的准备,即所谓的第二套方案!” 说到这里时,曹操刻意的拍了下曹植的肩膀,“为父征战一生,方才感悟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常胜将军,孤会败,他关云长也会败,而能否笑到最后者,不是看谁赢的精彩,而是看谁败的漂亮,是看谁能从失败中捕捉到那一闪即逝的战机!” 在提到“一闪即逝的战机”这几个字时,曹操刻意的加重了语气。 而曹植…他仿佛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之中。 震撼于他永远无法企及的,父亲的谋略与高度。 程昱亦深深的拱手,“丞相擅战,丞相更擅谋!” “不…”曹操直接摆手,笑着感慨道:“你说的是曾经的孤,孤现在老了,不那么擅战,也不那么擅谋,可孤学会了擅败,因为只有在我军的大败中,才是敌人最大意轻敌、最容易暴漏出破绽的时候…” 念及此处。 曹操的眼眸望向窗外,望向那襄樊战场的方向,这一刻他的眸子仿佛穿越了群山大川,仿佛能穿透一切,仿佛正带着锋锐的刀锋与刃片投向那襄樊战场的关云长! ——『这一战,孤只要你关云长!』 … … 樊城,这座正浸染在战火与血水中的城池。 在它那风声鹤唳的表象下。 五千名曹军骑士早已整装待发,就藏匿在巷口内。 终于,他们等到了他们的“天人将军”曹仁,终于…他们不再隐忍,不再藏匿,而是纷纷挥舞出了武器。 齐声道:“将军在上,吾等何惜死战?” 曹仁目光如炬的望向他们。 可很快,曹仁勒转战马,大刀指向的是方向正是那间不容发,即将被攻破的樊城城门。 关家军的攻势正汹涌,一浪胜过一浪! 而就在这时,曹仁张口了:“化守为攻,出奇制胜!” “这一战,三路疾袭,儿郎们,随我一道朝那关羽杀过去,擒贼擒王,釜底抽薪,此关云长死活不论——” “杀——” “杀——” “杀——” 爆破般的呐喊声在这街道巷口内响彻而起… 紧随而至的是“动地而来”的马蹄声,是嘹亮激昂的呐喊声,是五千骑士向死而生的决议! 不过是刹那之间。 风云突变… 三路兵马,从三个方向,迅速的朝关羽这个“风暴眼”涌去—— … … (本章完) 第三一三章 三雄战关公,关某在此,尔等受死 就在关兴、关索指挥冲车撞门… 那硕大的木椽不断的敲击着摇摇欲坠的城门。 “咚…咚…咚——” 伴随着敲击声,木椽与城门碰撞发出撕心裂肺一般的声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嗒嗒,嗒嗒”的马蹄声从城门传出。 紧随而至,关兴、关索撞了半天的城门,忽然大开… 而从其中,数以五千计的骑兵呼啸杀了出来。 这些骑兵,人人都骑着凉州的高头大马,雄壮无比,火光之下,这些骑士身上那暗黑色的盔甲,还有那闪闪发亮的长枪、战戟正泛着阵阵寒芒。 杀过来了! 他们迅捷如电的杀过来了! 高头大马身上挂着的重甲,悬挂着的弩箭上面闪着幽幽的冷光… 还有盔甲之下雪白色的皮袍,头盔之上硕大的“曹”字,以及…每一名骑士的背后都披着一张血红色的披风。 这种披风的血色并不匀称,但有点儿眼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些披风原本应该都是白色的,上面的血色多半是战场上厮杀的时候染上的鲜血。 而为首那人的披风最是殷红,可以证明他在战场上杀的人最多! 这是…曹仁与他的五千亲兵。 哪怕曹仁晕厥了这么许久,可这支五千人的亲兵依旧无人可以调动。 这是一支追随着曹仁曾经威震淮泗的骑兵队伍,在投靠曹操之前,已经享誉盛名! 他们素来只接受曹仁一个人的命令… 就算是曹操的命令,没有曹仁的授意,他们也不会奉行! “嘎吱——” 随着大门的敞开… “得得得…”的一声战马的嘶鸣,这支骑兵杀了出来…他们肆意的在樊城门前穿插着,撞击着,他们与这支本在攻城的关家军士互相绞杀在一起。 只是,这支骑兵的出现太突然了,速度又太快了… 根本容不得关兴、关索再去布置起防御阵势。 这支关家军的目的是攻城啊… 他们从没有想过会面对敌军骑兵的冲锋! 那所谓…骑兵的克星的“偏厢车阵”更是无从谈起! …刀剑、斧钺在火把的照耀下不断的挥砍着、闪烁着,那一件件漆黑厚重的铠甲上,正投映掠过一丝丝的光影! 终于。 当那披风最是殷红的曹军将军从骑兵方阵中踏马而出时,关兴与关索一时间惊住了。 是… 竟是曹仁! “他…他不是晕厥了么?不是卧床不醒么?” 关索惊呼一声。 关兴提起青龙刀就朝曹仁劈砍而去,步兵对骑兵,还是这样的战局下,太不利了,关兴能想到的唯独一条,擒贼擒王! “受死…” 伴随着关兴的嘶吼… 伴随着一声“锵啷啷啷”的响声,曹仁的大刀与关兴的青龙刀交相碰撞在了一起,一团璀璨到极致的火花在天地间绽放。 “你这小辈不是我的对手,你爹呢?” 曹仁一刀逼退了关兴,目光炯炯的望着关兴,他认出了面前的少年是关羽的儿子关兴关安国! 他也清楚,这年轻人武艺虽不错,有几分他爹的风采,但还不是曹仁的对手。 反观关兴… 一刀,一个回合… 被逼退的关兴也心头暗自惊叹于曹仁的力量。 『这…这等力气,可不像是刚刚醒来时的样子!』 诚如关兴心中所想。 曹仁怎么会是刚刚醒过来,他在十日前就醒了,他醒来的时候,曹军还没有因为那“燃烧罐”折了十万兵马! 他醒来的时候也是虚弱至极… 其实,早在当初中了那暗器中的刃片后… 第一时间便有医者将刃片取出,敷以“卓氏良药”。 没错,就是卓荣制成的这种防范创伤,能够加快伤口愈合的良药… 在整个南方享誉盛名。 如此“卓氏良药”不止东吴提前采购,不止是《吴书》中记载,救了逍遥津一战中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几乎奄奄一息,半条腿迈入阎罗殿的凌统! 这“卓氏良药”曹魏也曾采买过一些,有一些存储。 再加上因为角度的原因,当初中暗器时,是曹纯替曹仁挡下了大多数的刃片… 故而,这“卓氏良药”也算是救了曹仁的命。 可奇怪就奇怪在,当把食物喂入曹仁的嘴巴里,他能吞咽,也能喝水,仿佛是有意识、有知觉的,可就是没有醒来…是一种意识患失。 医者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只能说…听天由命,也许明天就醒来,也许需要三年、五年调养方才能醒转。 曹仁是在十日前醒来的…只是那时候他浑身虚弱,完全没有力气,更别说投入战场。 又因为曹仁始终是由其亲卫照顾,故而这个消息只是悄悄的报送给了曹操,就连樊城的守将赵俨都不知道。 曹操的部署则是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将这件事儿隐瞒了下来,只是让曹仁先调养…且暗中密切关注襄樊战场… 说到底,曹操还是担心徐晃与关羽的战事! 那时候的曹操把关麟当做下等马,可关羽却是名副其实的上等马啊,他不会天真的以为凭着徐晃一军就足够抵挡住关羽的进击… 恰恰襄樊又是这三个战场中最重要的。 于是,暗中曹操又调动了一支兵马驻扎在“偃城”,虽然只有五千骑,但将军却是曹魏中最能打的一个了… 除此之外,曹操还在徐晃身边安插了一名亲卫,只是为了防范于未然,倘若徐晃败给关羽,那么在最后的时刻一定是诈死退入襄阳! 而就在关羽大火焚营的那一夜。 许多曹军兵士闻到了,吸入了毒烟,可徐晃作为将军,他被一干亲卫拥簇在其中,他的鼻息处始终捂着一块儿湿布! 他或许会受到一些毒烟的影响,但远不至于晕厥。 他是在逃出曹营后,那一名特殊的亲卫悄声在他耳中说出了曹操的部署: ——『若时局所致,败于关云长!』 ——『诈死退襄阳,诱羽取樊城!』 也正是在得到这一条曹操的授意后,徐晃想到了方才在营寨中因为吸入毒烟而晕厥倒地的大量兵士… 他这才心生一计,装作吸入了大量的毒烟,神情痛苦,晕厥不醒… 这一幕,别说是骗过了关羽的探马。 就连他徐晃的兵马、亲卫…连带着襄阳的守军都骗过了。 故而,斥候传入淮南寿春城的急件是徐晃晕厥。 但事实上,是曹操安插的那名亲卫亲自抵达寿春送来的这封急件,他亲口告诉了曹操…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徐晃无恙—— 甚至为了配合徐晃,为了诱使关羽进攻樊城,曹操还特地装出一副悲痛万分的模样,还特地赶去琅琊国搬救兵。 这一切,都是为了在败局中寻觅到胜机。 终于… 终于,在曹操的这一番苦心布局后,他最担心的徐晃还是败了,可他丝毫不慌,这一败… 胜机也已经出现了。 如今… 调养十日的曹仁足够恢复了他“天人将军”七分的风采; 徐晃所带兵马也能从襄阳直接截断关羽的退路; 还有…偃城的那支奇兵,那才是曹操送给他关羽的一份最大的惊喜! 此刻,樊城大门处,战斗越来越激烈… 面对骑兵的冲击,关兴与关索也不可避免的负伤几处。 曹仁的出现彻底的逆转了这岌岌可危的攻守之势… 关兴与关索不可避免的被击溃。 “二哥不能打了…再打,损失就太大了!” 看着关兴还要去朝曹仁劈砍,关索一把拉住他,且不说武技与经验上的巨大差距,步将对骑将,单单这一条…就足够致命啊! “唉,唉…” 关兴发出一声叹息,他十足的不甘心。 就在这时,进攻的号角声一转,改为了撤退的声调… 原本“隆隆”的擂鼓声,也变成了拉长音的鸣金收兵的声响。 关家军纪律严明,这下…必须要退了。 “撤军,撤军…” 关兴与关索迅速的组织城门处的兵马撤退,王甫与赵累也开始组织云梯兵撤离… 只是,此间攻城的战场早已是尸横遍地,这一战关家军死了不少人! 倒是曹仁,他并不追逐关兴、关索这边,他迅速的组织好骑兵的阵营。 原本的方阵迅速的变换为“锋矢”阵,朝关家军中军处,朝那关云长的位置呼啸杀去。 曹仁擅“据守”,可曹魏宗室论及进攻第一人,也特喵的是他—— “杀,直取关云长,死活不论——” “杀…” “杀…” 震天动地的喊杀声还在继续,马蹄的“嗒嗒”声,“隆隆”声良久不觉。 这一仗,隐忍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若是没能击毙关羽,那可就可惜了—— 这一仗,打到这份儿上,曹仁与他的亲骑,一个个目光中只剩下锥处囊中的锋芒,只剩下嗜血与激昂! … … 淮南,八公山上。 已经入夜,两日一夜的休息,伴随着药物的内贴外服,让张辽的记忆渐渐清晰,他回忆起。 劫肥水大营的不止是凌统一人。 他儿子张虎拦截的似乎也不是凌统,而是东吴另外一个将军… 是那个头带双翎,一双飞戟,在曹营中闯荡,如入无人之境的甘宁! 是曾经百骑劫曹营的甘宁。 这个名字,这个模样,张辽可太熟悉的。 张辽的回忆越发的清晰。 之前醒来…伴随着沉重的丧子之痛与巨大的身体上的疼痛,他有些迷离,有些把甘宁与凌统彻底的混为一谈, 可两日的休整,让他把整件事给串联起来。 眼前那尤自昏迷的凌统是劫了肥水大营,是焚了肥水大营不假,可杀他儿子张虎的是甘宁!不是他! 冤有头,债有主,一码归一码… 想到这一节,莫名的,张辽对凌统的仇恨消散了许多,私恨卸去,只剩下了公愤! 而他的眼眸也不由自主的望向凌统… 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昏迷了两天的凌统,他的眼皮子抖动了下,继而…在某种执念的加持下,他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紧随而至的第一句话是。 “呃…好疼…疼…” 的确,凌统的伤势比张辽要重,不止是有被月牙戟划出的伤口,更有身上范围性被烧伤…如今这些伤口均敷上灵药,缠着几重绷带。 不过,至少凌统感觉,这次的伤势比起上一次逍遥津一战,他从三百多弟兄们的尸体中爬出来时所受的伤痛要轻松许多。 “呼…呼…” 他不住的喘着大气,神情无比痛苦。 可,当凌统的视线移到张辽身上的时候。 仿佛刹那间,他身上的痛感全部消失,他的口中艰难,却狠狠地吟道: “狗贼——” 紧接着,凌统顶着身上莫大的疼痛,他从手边去寻找武器,可身边哪里有什么武器?唯独一卷厚厚的竹简,凌统举起竹简就朝张辽挥去。 张辽哪里容这样的小辈在他面前如此嚣张… 当即也举起一卷竹简与凌统互相挥击在了一起。 说起来也讽刺,两个万人敌的将军,此刻竟手捧着儒生读的竹简,以此做武器互相挥击… “嘭…” 随着一道清脆的声响… 张辽恢复的更好一些,他的竹简挡住了凌统的攻势,另外一只手迅速的握成拳头一拳砸在了凌统的面颊上。 凌统也不甘示弱,努力的伸出双腿,双腿用力到面颊发白,以此来抵消脸上那撕裂般的感觉…紧接着“咚”的一声,凌统双脚踢出,重重的砸在了张辽的胸口上。 而这一击牵动着张辽的伤口…使得他“啊”的一声,宛若撕心裂肺一般的喊叫出声。 门外… 月色下,卓恕、卓荣这一对姐弟…本正在煎药。 卓荣聊起了他的师傅,感慨说,如果他的师傅没有被曹操杀掉,那如今…定是与仲景神医齐名的杏林领袖…德波千里。 卓恕则讲述起他与挚友诸葛恪一年前的约定。 ——十二月初八! 就是这个日期… 不论如何,他也要赶去江夏的安陆城去见他的挚友诸葛恪,履行约定… 可他又担心卓荣应付不了屋内的凌统、张辽二人,正在张口小心嘱咐着卓荣。 可偏偏… 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卓恕还没把话讲完,就听得屋内“啊”的一声喊叫,紧接着,便是“噼啪”的声音,像是两人从床榻上栽了下来。 “我就知道…”卓恕连忙扭头,目光迷离又苍茫,“早知道,我就只救一个好了…” 嘴上虽这么说… 可卓恕已经快步往屋内跑去。 卓荣也是深深的呼出口气,她长叹一声,也往屋子里跑去,眼瞳中满是担忧。 当两人抵达屋门的一刻,却惊愕的发现,张辽与凌统均是趴在地上,或许他们之前是扭打在一起,可很明显…两人如今的力气根本不足够支撑一场持久战! 两人分别趴在各自的一边,不断地长呼着气。 这下… 卓荣怒了一般,她朝着两人大喊道:“打,接着打,打死一个算一个,省了本姑娘费心费力为你们调制灵药…打,打死算了!” 随着卓荣的话… 整个屋子,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就连张辽与凌统那粗重的呼吸声也不见了,这是落针可闻的宁静! … … 樊城城下,攻城一方的关家军在迅速的撤离。 哪怕是战况突然不利,可关家军的后撤井然有序,先行者不躁,后退者不惧,哪怕有曹军追击,后军迅速的结成阵仗,掩护前军撤离。 面对如此关家军,一时间,曹军并不能占到什么便宜。 一如关家军的从容镇定,中军位置处的关羽依旧骑在赤兔马上,镇定自若的指挥着关家军的撤离。 无数火把将他的身躯照亮,而这火把下,他骑跨赤兔马的影子拉的狭长。 仿佛,就是这狭长的影子在告诉每一个关家军的兵勇,撤退的方向。 也告诉每一个关家军的兵勇——不用怕,关某还在! 是啊… 只要有关羽在,这支关家军的军魂就在,这支关家军就永远不会垮掉,不会倒下! 一旁不断的有探马前来禀报。 “报,侧翼敌骑已经突破防护,朝将军这边攻来——” “报…后方徐晃不与我军将士恋战,率数千骑兵直朝中军杀来——” “报,樊城城门处,有敌骑突袭而出,二公子、五公子已然溃败——” 一条条极端不利的情报不断的报送而来。 关羽始终一言不发… 倒是他身旁的关银屏紧张坏了,“爹…你先撤兵吧!我来殿后!” 此刻,关羽的丹凤眼开阖,他的语气很淡,却异乎寻常的坚决:“关家军的规矩是你爹定下的——凡撤军,各部先撤,本将军亲自殿后!” 仿佛,仅仅凭着关羽的这一句话,就昭示着一个事实,一个关家军如此强大的事实! 而伴随着这番话… 关羽身旁的旌旗招展。 身后两面巨大的旌旗上那“汉寿亭侯”、“荡寇将军”的字眼,在火把的映照下格外清晰。 在这“汉寿亭侯”、“荡寇将军”的四周还有四面门旗。 头一杆上面写着——“桃园结义薄云天!” 第二杆门旗上的字眼是——“偃月青龙刀刃寒!” 第三杆门旗上写着——“一骑绝尘走千里!” 第四杆门旗上写着——“肝胆护兄铸铁肩!” 此刻的关羽,他骑跨着赤兔马就立在这四面门旗当中,那长长的美髯迎风吹拂,一双丹凤双眸冷冷的环视着战场,胸前多出的护心宝镜仿佛是全新的关公形象! 他凝视着那朝他攻来的的宵小之徒,那凝视着在他眼中宛若蝼蚁的曹军骑兵。 他不急不躁的大吼道。 “关某在此,尔等受死——” 话音未落… 一柄开山斧已经袭来,“哇呀呀呀…”伴随着虎啸声,开山斧与青龙刀碰撞在了一起,绚烂的火花激荡而起。 “徐公明——”在逼退了面前来将后,关羽单手拖刀,一捋长髯,念出了来将的名号。“不曾想,你竟诈我!” “只许你用火攻,不许我诈你?”徐晃目光如炬,提起开山斧,“云长,今夜你逃不掉的,速速下马就擒。” “哼…”关羽一声冷哼,青龙刀迎上开山斧的同时,他尤自气定神闲的轻声吟出三个字——“就凭你?” 果然,在关羽的全力之下,只十个回合…徐晃竟渐渐不支。 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位年轻时与他一同打枣练刀的“兄弟”,他如今的武艺早已是今非昔比…徐晃不是他的对手! 特别是前三刀,徐晃已经被关羽死死压住。 渐渐的招架不住,徐晃拔马败退,关羽赤兔马快,纵马急追,忽闻一道大吼,“关云长,我曹仁也来会会你!” 斗然看到曹仁,关羽有些惊讶…他顾不上去追徐晃,丹凤双眸死死的盯着曹仁。 “你竟醒了?” “哈哈哈…若我的对手不是你关云长,十日前,本将军醒来之时就会赶赴前线,亲临战场,岂还有你焚烧我曹营大寨之举?”曹仁大刀扬起,“今夜,你关云长,把命留下来吧…” 是啊… 曹仁号称曹魏宗室第一擅攻将军,是曹军将士口中的“天人将军”,若不是面对的对手是能把他打到龟缩城中的关羽关云长… 他十日前醒来时直接就出战了,何须再调养十日? 以一敌二… 哪怕是如此局面,关羽尤自气定神闲,不急不躁,“关某只看到缩头将军、乌龟将军,便是十个如此将军,关某何惧?” 说话间,青龙偃月刀再度挥舞。 一时间,开山斧、大刀、青龙刀交相碰撞… 关羽以一敌二,二十回合,风起云涌,势荡八方…周围无论是关家军,还是曹军将士纷纷喝彩…声盖九天! 双方将士们泾渭分明的站立着,他们都知道,只有这里的决斗,才是决定这场战斗真正的胜利!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乱世之中,才知豪杰笑傲… 就在三人战至难解难分之时,曹营军阵中,奋起一将。 手持朔风寒芒刀,一马当先,加入了战场,不忘大声嘶吼。 “关羽,某定杀到你丢盔弃甲——” 果然,这个壮汉的加入,关羽迎上他的一到,只一刀,关羽瞬间就感受到了无穷大的压力。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这个新来的男人,哪怕只一招,关羽依旧能笃定。 他的武技是远远要超过曹仁与徐晃的! 曹营中,何时还有这样悍勇的将军? ——『他是?』 以一敌三,关羽只是在揣测这来将的名讳! 只不过,从他的面颊上,这场以一敌三,不公平的战斗,已经让关羽的眉宇间多出了几许担忧的汗珠! … … ps: (之前是甘宁杀的张虎,不是凌统,我记错了,这章打了个补丁。) (本章完) 第三一四章 他关羽中了这箭,那便活不了! 开山斧与青龙刀碰撞。 长柄大刀与青龙刀碰撞。 朔风寒芒刀与青龙偃月刀碰撞。 三簇璀璨到极致的火花在这片夜空之下碰撞,火花不断的熄灭,不断地再点亮,关羽已经提着青龙刀与面前三将酣斗于一处。 得亏曹仁醒来不久,战力尚未恢复到巅峰; 徐晃也经过此前大火,身体会受到些许影响,至多能发挥出七成战力。 他二人的大刀、大斧虽是大开大合,却对关羽并不能造成太大的威胁。 唯独那骑白马,手持“朔风寒芒刀”的壮汉,刀锋凌厉,一刀又一刀的挥向关羽,刀刃带风,呼呼作响,每一击攻向的都是关羽的要害之处! 终于,那白马壮汉腕中“寒芒刀”突然加快,霹雳一般重击在关羽的青龙刀上,刀影翻飞,凌厉的劲风四散开来。 究是关羽,有那么一瞬间,竟有些抬不起头来。 俨然,以一敌三,关羽并不能占到便宜。 “尓乃何人?” 关羽一刀逼退了白马壮汉的寒芒刀,他一边与曹仁、徐晃相持,一边朝那白马壮汉大声问道。 “吾乃庞德是也…” 随着这一道声音,白马壮汉再度挥舞起朔风寒芒刀… 不给关羽丝毫喘息的时间。 别人的刀是在挥砍,他的刀却仿佛在搏命! 这白马壮汉正是曹营中的“白马将军”——庞德! 说起庞德,他本是马腾麾下武将,随马腾四处征战的过程中屡立战功,勇冠三军。 在马腾被曹操征辟为卫尉后,庞德便归属于马腾的儿子马超。 他是在今年年初,马超兵败,张鲁汉中归降后,随着张鲁一并投了曹操… 但,这却并不是庞德第一次与曹操结缘。 庞德与曹操真正的缘分早在十三年前时就结下了。 那是建安七年,那时候的曹操打赢了官渡之战,正在进行北伐,打算彻底清剿袁氏余孽,一统北境。 那时,袁绍的小儿子袁尚遣郭援、高干等略取河东,打算开辟第二战场,曹操派遣钟繇联合关中诸将讨伐他们。 因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缘故… 庞德随马超在平阳抵抗郭援、高干,庞德担任先锋,身先士卒、击其半渡,亲斩郭援首级,彻底粉碎了袁尚开辟第二战场的计划。 也因为这次的战功,在钟繇的如实禀报下,曹操知道了西凉有“庞德”这样一员虎将,于是曹操为了拉拢,特地拜庞德为中郎将,封都亭侯。 那时候起,庞德就对曹操多有好感。 等到曹操平定汉中,意外得到这个心心念念的猛将,于是立刻又拜为立义将军,封为关门亭侯,食邑三百户。 人都说,曹操最喜爱的是关羽… 可对于庞德,曹操一如既往的少不了上马一提金,下马一提银,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的常规拉拢手段。 这招或许对关羽不管用,可对在关中…日日都生活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庞德看来… 足够他感激涕零,心悦诚服… 这等礼遇是马腾、马超从未给于过他的。 可偏偏,这次南征点将,曹操并没有点庞德,起初庞德也不知道原委,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曹魏文武对庞德颇有微词。 认为他的原主公马超如今已经投了刘备,且庞德的兄长庞柔也在刘备阵营,故而不敢启用,生怕庞德临阵投敌。 那时候,听到这里的庞德彻底怒了… 他直接单骑去见曹操,在等候了许久后,曹操接见他时,庞德直抒胸臆,他与马超已经各为其主。 他的兄长庞柔的确效忠于刘备,可…昔日在故乡时,他与兄长庞柔同居,因为嫂子不贤嫉妒自己,庞德趁醉杀了她,庞柔恨入骨髓,兄弟断义,发誓不再相见! 除了这些,庞德还提出让他的四个儿子悉数在丞相身边服侍。 言外之意,就是以此为人质,以此证明…他庞德绝不是两面三刀之徒。 庞德的话,让曹操颇为震动… 于是,就暗中给予其五千骑,让其秘密驻扎在距离樊城不远处的偃城,随时等候命令,支援樊城。 这才有了这一次,三雄战关羽时,庞德的突然杀出… 也正是因为他的杀出,给于了关羽巨大的压力! ——“锵啷啷啷…” 随着兵戈碰撞的声音。 徐晃、曹仁、庞德三人齐上,夹攻关羽,刀若闪电,斧似流星… 关羽也不甘示弱,手中青龙偃月刀犹如猛虎搜山,神龙出海,兵刃撞击,响彻八方,声闻于天… 又是二十个回合… 关羽渐渐不支,面对这样强悍的三个对手,他那青龙刀前三刀的威猛根本施展不出来,连绵不断的攻势也因为要同时分布于三名敌人而分散。 甚至,他每一刀又要顾及进攻,更要顾及防守… 偏偏对手也不是无名之辈,渐渐,关羽开始相形见绌。 可这种时候,丰富的战场让关羽想到了一个破局之策。 昔日,虎牢关下… 吕布是如何应对刘、关、张三人的夹击? 当即… 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刀刀带风”,转身急攻曹仁,他这是吃曹仁苏醒不久,久战之下定会疲惫。 果然,曹仁挡住了青龙刀的第一刀,可第二刀呼啸而来时,他已经有些抵挡不住… 徐晃与庞德连忙去救,岂知…这是关羽的虚招。 等曹仁、徐晃、庞德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再凝神看时,关羽已经纵马杀出,一如昔日虎牢关下吕布战三英时,最后虚晃一招攻向刘备,继而脱身。 “不好,他要跑…” 庞德怒吼一声… 徐晃已经一马当先去追关羽。 而随着关羽的败退,关家军齐齐的后撤,一时间…曹军士气大振连连追逐掩杀。 最可怕的是,曹军都是骑兵,在追逐上的优势太大了! 可偏偏… 就当徐晃追上关羽时,关羽回身一刀…凌厉的刀锋呼啸而过! ——是拖刀! 徐晃下意识的躲闪,避开要害,可他坐下的马儿已经被青龙刀削去了头颅… 与此同时,“咚”的一声,徐晃翻身坠马…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关家军士气大盛,迅速的转过身,列好方阵痛击了一番那进犯的曹军骑士… 后面的骑士,不由得勒停了战马,有的观望不前,有的则下马去扶徐晃。 徐晃惊魂甫定般的摸了摸头颅… ——『还在!』 ——『还在!』 他再抬起头去望向关羽时,关羽的赤兔马快,早就一骑绝尘,与他渐行渐远! “拖…拖刀?” 徐晃恨恨的张口… 他意识到,他中了关羽的拖刀计,若非反应迅捷,若非关羽力竭,怕倒在地上的绝不仅仅是他的马儿。 “可惜了…”曹仁看到这一幕,不住的摇头叹息。“只是重挫了关家军,终究没能擒到这关羽!” 说到这儿的时候,曹仁不由得双手握拳,一副愤愤的模样。 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还是让这关羽给跑了。 哪曾想,关羽想跑,有个人不答应… 庞德已经当先驾马而出,他的白马极其迅捷… 疾驰时,速度竟分毫不弱于赤兔马。 要知道,魏晋时期的傅玄,他编纂的《乘舆马赋》中有过记载。 马超攻破苏氏坞堡时,坞堡中有百余匹骏马,马超部下都争抢膘肥身健的马匹,只有将军庞德选了一匹体形瘦小,样子丑陋的黑嘴黄马。 大伙看到后,都嘲笑他。 可谁曾想,后来庞德征战渭南时,这匹马脚程迅疾,行动迅速,其他马哪里能赶上它的速度。 大家伙儿这才佩服庞德慧眼识马! 诚如《乘舆马赋》中记载的这个故事,庞德的白马是一匹宝马,且正直巅峰期…关羽的赤兔马虽是万中无一,却俨然已经有些年迈,与寻常马匹较速还可以,可与庞德白马比就难免落于下风。 关羽却尤自浑然不觉,只以为一骑绝尘…没有人能追的上来。 就在这时。 “嗖”的一声,庞德拉满弦,弯弓搭箭,一支箭矢射出,宛若撕裂空气一般…一箭正中关羽的左臂! 唔… 当即关羽就吐出一口血水,左臂处钻心的痛感席卷而来…可他知道,这种时候,他必须坚持住,若他倒下了,那怕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一刻,关羽强忍着疼痛,右手死死的拽住赤兔马的缰绳。 只是… 这一箭的命中,仿佛…庞德再用行动证明,关羽关云长也不是无敌的,他也会败,会中箭… 一时间,曹军将士们的士气激昂… 曹仁惊喜的大喊:“追…追,莫跑了关羽——” “擒到关羽者,封亭侯,赏万金!” 登时间,曹军的骁骑又动了… “杀——” “杀——” 喊杀声震天… “父亲…” “二将军…” 与此同时,关兴、关索带领的败军,王甫、赵累带领的兵马,周仓带领的关家军同时支援而来。 “二将军…”周仓注意到了关羽中箭。 登时间,他的一双瞳孔几欲爆出,胸腔中的火焰正在迅速的激荡…他恨不得跟这些曹军拼了。 与他有相同想法的还有关羽的儿子关兴。 他握紧青龙偃月刀的手都不由得加重了许多,只是,这一刻…他也身负重伤!但,他绝对不允许有人伤了父亲! 这时… 关羽虚弱的声音传出,“且战且退,退…退往江陵城——” 在关羽的吩咐下,周仓“唉”的一声长叹口气,大声吩咐道:“退,退——” 一时间,训练有素的关家军且战且退… 而这一战…还没有结束。 关家军不断的退,曹军不断的追击,这是一场从一开始起就注定的败局! 关家军军士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直到…直到逃出了二十里,曹军的追逐才渐渐的退去。 这一仗… 尽管还未统计,可无疑,关家军定然损失惨重—— 反观曹仁这边。 “嗷嗷——” “赢了…打赢了。” 将士们无比亢奋的大喊…激动的狂啸! 第一次在野战中战胜关羽,这也让曹仁的心情无比的激动、澎湃。 徐晃与庞德也追了上来,徐晃摇了摇头,叹息道:“若不是我中了那关羽的拖刀,怕是我大魏骁骑直接就追杀上去了…岂能让关云长溜走?” “无妨!”庞德的一双眼眸紧紧的凝起,他压住腰间的朔风寒芒刀,将手中的箭矢与长弓收起,眼瞳则死死盯着关家军逃窜的方向。 这一刻,仿佛,庞德的那一道目光能洞穿数里,乃至达至关羽的身前,达至关羽那中箭的臂膀。 “哼…”庞德一声冷哼,“他关羽中了这箭,那便活不了——” 低沉且厚重的声音响彻而起。 偏偏这个时候,庞德这一战的表现,让他的声音充满了笃信与坚定,让所有曹魏将士们都十足的坚信,他的这番话! … … 淮南,八公山。 “怎么不打了?继续打呀?”卓荣重重的将涂抹的药剂拍在桌上,她鼓着嘴,一副生气的模样。 其实,卓荣与卓恕在发现凌统与张辽的打斗后。 两人又打了两次。 最后的结果… 如今虚弱至极的他们,战斗力还比不上一支蚂蚁。 能够给对方造成的伤害太少了。 反倒是因为打斗,扯动伤口,让本已敷上药材,止住血的伤口再度扯开…再度流血出来。 这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这简直是一番打斗猛如虎,一看伤敌零点五! 到现在… 已经不用卓荣说,凌统与张辽只是彼此互视,怒目瞪向对方,再没有丝毫打斗的想法… 主要是不值得,是伤口太疼了,那撕心裂肺的疼,让两人痛不欲生。 “我可跟你们说好,你们要再打,我可就不救你们了…”卓荣幽怨的瞪了两人一眼,然后再度拿起桌案上的药膏,要为两人涂抹。 凌统见过卓荣,自然也知道她的身份。 是东吴、淮南一片赫赫有名的女神医… 似乎她的师傅是神医华佗。 故而…这位卓荣姑娘极其擅长治疗跌打损伤…她酿制的“卓氏良药”可谓是在东吴与淮南享誉盛名…有价无市。 张辽如今也知道了这位女神医的身份… 更是从她口中得知,眼前这位凌统,乃是逍遥津一战中,被他与山西老乡一道劈砍了十几刀,几乎坠入鬼门关的家伙,就是因为这位姑娘的“卓氏良药”才捡回一条命。 考虑到自己的伤痛… 索性,张辽把头转过一旁,不在与凌统的目光针锋相对。 “真不打了,那我可上药了?”卓荣看看张辽,见他没有反应,再看看凌统。 终于,凌统“唉”的一声叹出口气。 “不该在卓姑娘这里打斗…怪我…” 此言一出,卓恕大喜,“这不就好了,我妹子这里是行医之地,就不是战场上。要打斗,你们养好了身子战场上打去,对了…你们可不许为难我和我妹子,要知道,我捡到你们的时候,你们可都在河边,若不是因为我,怕你们早就没了…” 卓恕的语气虽然不客气,可讲述的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张辽与凌统均是武人,武人尚武,武人也更重知恩图报,尽管嘴上不说,可这份救命之恩,两人还是记下了。 看到两人态度和缓… 卓恕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能够落地,“你们不打架就好了,那我就放心把你们留在我妹子这儿,与元逊兄还有约定,明日一早就得动身往江夏安陆城去,距离我俩约定的日子只剩下七天了,再晚就要失信于人咯…” 卓恕的话,凌统与张辽自然无法听懂…他俩无法理解,这种见面还有约定具体日期的? 可卓荣却是眼珠子一定,突然想到了什么。 当即,他一边为凌统的伤口涂抹药材,一边淡淡的说,“两位…除了你们这伤不能再打斗外,还有一件事儿,我必须告诉你们,便是你们的伤…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治愈…” 说到这儿,卓荣望向凌统与张辽的面颊,“看你们的脸色像是中毒,身上除了刀伤、枪伤这等皮肉伤外,还有大片被灼烧的地方…再加上你们又坠入水中,这毒、这伤、这灼烧被湖水浸泡…变成坏疮,换上‘四六风’的可能性极大…所以…” “四六风”就是汉代对“破伤风”的称呼,从医学的角度讲,就是“破伤风梭菌”经由皮肤或黏膜伤口侵入人体,在缺氧环境下生长繁殖,产生毒素而引起肌痉挛的一种特异性感染! 当然,这些都是废话! 只需要记住一条,“四六风”在这个时期,那是致命的,是完全无法治愈的。 也正因为此,说到最后,卓荣欲言又止。 也不怪她如此,古代对“破伤风”这样的病情几乎是无解… 致死率能够达到百分之一百! 更没有类似于青霉素这样能够抵御细菌滋生、伤口感染的药物。 当然… 如果遍寻古籍的话,古代因为“破伤风”,因为“伤口感染”而发病致死的数量并不多,倒不是因为战场污染指数不高,主要是因为古代的士兵日日训练,身体更强壮,对外界细菌具有更强免疫力。 但… 张辽与凌统是个意外。 他们的伤口太多,又吸入了少量毒烟,有轻微中毒的迹象,皮肤上还有大量灼烧的痕迹… 而最、最、最、最关键的是,他们坠入肥水中… 这等枯水期的肥水,那就是一条死水…里面的污垢何其严重,这些伤口见水,浸泡…究是华佗的弟子卓荣能把他俩救醒、救活都已经不错了。 她是真的没有把握… 这些伤口在经过如此感染后,能够痊愈… 这已经不是“卓氏良药”加速伤口愈合的问题了, 一旦伤口变成了毒疮、坏疮,发展到‘四六风’的程度,亦或者是“细菌感染”,那…才是神仙难救。 这… 果然,卓荣的话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在经过了短暂的沉吟过后,张辽与凌统竟是异口同声的问。 “那?可有办法?” 因为是同声,两人下意识的把目光瞥向彼此,可只是一瞬间,两人的目光就再度收回…他们还是不同阵营的死敌! “有…”卓荣也不隐瞒,她回头看了眼卓恕,郑重其事的道:“当然,我是没有什么办法,可当世之中有一人的医术可以与我师傅比肩,若是他的话…或许会有办法!” 这一句话,连带着卓荣望向卓恕的眼神,让凌统一下子就回过味儿来了,他想到了鲁肃… 想到了鲁大都督在张仲景那边治愈! 他当即问:“卓姑娘的意思是,需去拜访如今在江夏安陆城的仲景神医!是么?” “没错!”卓荣轻轻点头,她的语气中带着几许无奈,“我真的不敢保证,你们会不会得毒疮、坏疮,会不会染上‘四六风’,毕竟…在水中浸泡了这么许久,一旦得了,那几乎命也就没了…可如果当世之中,还有一个人能救你们,能避免这毒疮、坏疮的出现,那一定是…是仲景神医了!” 这… 这一刻,张辽也意识到,这位卓荣姑娘的意思是,让他俩跟随着卓恕一道往江夏的安陆城。 可…问题是。 孙刘联盟,凌统去江夏安陆城,还说得过去! 可他张辽,他是与安陆城的关麟是死敌啊? 他怎么能去安陆城呢? 可若是不去…他…他会因为这“四六风”而失去这条性命么? 这一刻,张辽的目光复杂的望向卓荣,从对方的眼神中,他能感受出来,这位女神医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 … … (本章完) 第三一五章 血逍遥津之耻辱?我张辽随时奉陪! 冬天,万物萧条,无情的北风呼呼地刮着,吹在脸上像刀割一般,连树木都抵挡不了这份冷寂,不住的发出“嗖嗖”的呻吟。 关家军败了,兵败如山倒。 整整两日,关家军方才悉数退入江陵城中。 面对这场巨大的失败,关家军驻军之所,一个个归来的兵士孤寂的坐在地上,时不时各自垂打着自己的胸口,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军帐中不时传来因为伤口上药而剧烈的喊叫声,这时,城中荆州第二官医署的作用迅速的彰显出来,且重要性不言而喻。 大量的医者涌入这军营,为这里的兵士们处理伤口,包扎、上药。 … 此时的关府之外守卫森严伫立,而关府内关羽起居的阁宇内,此刻却是帘幕低垂。 关羽强忍着左臂处的疼痛,他不住的对身旁的人吩咐道。 “万不可把此事告诉云旗——” 围在房间内的是周仓,是马良,是王甫、是赵累…是关兴、关银屏、关索。 他们也没有想到,如今的关羽,在这等巨大的伤势下,巨大的疼痛中,会冷不丁的吟出这么一句。 倒是略微思索后,马良看出了关羽的意思。 他意识到… 关公还是骄傲啊! 他不想把自己如此失败、脆弱的一面展现给…那个总是顶撞他,却也是他最器重的儿子啊。 ——『在云旗公子面前,关公还是丢不起这份脸面哪!』 马良不时的摇头,心情复杂至极。 诚如马良所想…关羽的心路历程更复杂。 追本溯源,大意了、太傲了、轻敌了。 没有稳扎稳打… 这才是这一仗溃败的根源。 而这些都是以往云旗骂他的,甚至云旗骂的更狠,往往云旗会在一连串的措辞下,再补上四个字“脸都不要”,宛若杀人诛心,让关羽恨的牙痒痒,却是牢牢的记在心头。 原本这没什么,不过是一个逆子的“大逆不道”之言。 可随着关麟越发的一鸣惊天,愈发的展现出他的锋芒与大局观,愈发的重挫曹军,让局势的天平彻底翻转… 关羽心头埋藏的那句“脸都不要”就显得有些苦涩的味道了。 很多时候,关羽想向关麟证明自己… 很多时候,关羽想用行动告诉关麟,他是傲,但他有傲的资本,因为他关羽是无敌的。 可偏偏这一次,就是因为傲气,因为大意轻敌,想当然的以为樊城无将,这才遭逢如此大败? 或许曹仁的醒转,关羽无法查探… 可偃城庞德的驰援… 徐晃的使诈,这些本该是他关羽能想到的。 关羽的胳膊上是剧痛,可却尤不及心里的痛…特别是云旗那句“脸都不要”,这四个字从虚妄变成现实,让他关羽更痛、痛彻心扉! 说起来… 儿子云旗一直在痛打曹军,可他关羽作为老子却…却… 终究,他还是丢人了! “从公安调拨人马,坚守江陵城…” 一声吩咐后,关羽再度提及,“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告诉云旗!” 看众人没有反应,关羽顶着疼痛又补上一句,这一句声调更重。 又或者换一种说法,这是他这一场大败后,最后的倔强—— “是…二将军放心…此事不会…不会…”周仓本想说“此事不会告诉四公子”,可话还没讲完… 忽的,关羽的身子一晃,原本那虚弱的丹凤眼突然阖住,呼吸声也变得更急促。 “父亲,父亲…” 关银屏惊觉不对,连忙呼喊… 马良则大声喊道:“医官?医官何在?” 这时张仲景的弟子,荆州第二官医署的负责人杜度快步上前,他先是拨了下关羽的眼皮,又望向关羽那中箭的胳膊。 他忧心忡忡的说。“这箭有毒,需即刻服药止住毒性往五脏六腑蔓延——” 说话间,杜度就吩咐医者去取药、煎药… 整个此间所有人不敢发出一言,不敢打扰这位仲景神医的弟子为关公诊断、用药。 关索却慌了,他即刻转身就要跑出这房间,却被周仓一把抓住,惊问道:“五公子去干嘛?” “我去告诉四哥!” “可二将军千万嘱咐,不许把此事告诉你四哥啊…”周仓的眼眸紧紧的凝起,瞳孔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关索却挺直了胸脯,站立如松,语调坚持:“若我爹真有个什么闪失?周将军?你担待的起么?你如何向我四哥交代呢?” 关索的话让周仓的眉宇间有些松动,可他还是死死的握着关索的胳膊,不许他出门。 关索突然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爹不许咱们告诉四哥,可爹没说不许咱们告诉大哥呀,我去江夏把此事告诉大哥…让他来见父亲!” 这话脱口… 终于,周仓的胳膊迅速的松动,关索也刹那间抽出了手臂。 他再度回头深深凝望了一眼晕厥不醒的父亲,他艰难的扭过头,快步往门外跑去。 早有马儿等在那里… “得得得” 伴随着一声马儿的嘶鸣… 关索翻身上马,一骑绝尘,呼啸而去。 怕是这一刻,他都忘了,他身上其实也还有伤!伤的并不轻! … … 淮南,八公山上。 枕在冬日宁静安详的臂弯,踩着清晨第一片柔软的、薄薄云雾状的素毯。 一种空冥的感觉拉近了这世外之地的八公山与凡事陈喧之间的距离。 也让张辽的思绪从梦幻的遐想中又回到了现实… 大地如此沉稳安然,不露丝毫的慌张,静谧中清浅闲雅,清姿款款,温淡素洁… 可张辽却终于迈出那厚重的步伐,他寻找到了一处烙铁,在风箱中点起了火,将烙铁填入其中。 今日的他,比之昨日恢复了许多力气…伤口处也再没有那般疼痛。 他不住的心头喃喃: ——『‘卓氏灵药’在整个南方享誉盛名,果然名不虚传…』 正是有如此感慨,张辽难免对卓荣的话更加笃信。 他回望了眼自己身上那许多处伤口,心头暗道:『如此多的创伤,又在肥水中浸泡,患上‘四六风’的可能性,或许真的不小!卓姑娘言辞恳切,并非是危言耸听…』 华佗的弟子… 卓氏灵药的发明者。 在医学上,特别是外科,创伤这类病症,还是足以让人信服的。 只不过… 张辽有他自己的决议,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赴江夏,那里是敌军的阵营,且不说他到那边会不会即刻被碎尸万段。 退一万步说,即便张仲景真的医治好了他的创伤,那他还回得去么?他哪怕回去了?又如何向曹丞相交代? “唉…” 伴随着一声幽幽的叹息,张辽的一双眼瞳收回,目光炯炯凝于那炉火中的烙铁上,不时张辽会拨动下这烙铁的另一边。 让烙铁顶部的长方体受热均匀,他这是在使用一种土法,平素里军营里有将士受到创伤,为了防止‘四六风’都这么干。 “你在干嘛?”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传出… 因为鸡尚未打鸣,现在才刚刚破晓,天空中唯独蒙蒙的亮光,卓荣早起是为张辽、凌统熬制内服外敷的药。 不曾想,风箱已经被点燃,炉子中已经添上了木材,再仔细看,火炉前张辽正盘膝坐在那儿,神色萧索,面颊复杂至极。 “你在干嘛?”卓荣见张辽没有回答她,又问了一遍,这一次声音更大声。 甚至惊醒了本还在熟睡中的卓恕与凌统。 两人迅速的出门,却见此刻的张辽缓缓起身,正淡淡的朝卓荣说:“姑娘要我去江夏寻那张仲景,这份好意我心领了,可我是大魏的将军,又如何能去荆州敌对之地?所以,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用军中传下来的土法子吧…” 说着话,张辽取出了那火炉中的烙铁,这烙铁本是卓荣需要高温融化部分药材而特地准备的,不曾想张辽竟拿了起来,那烧的殷红的烙铁顶部让人看着直畏惧。 “你要干嘛?” 凌统仿佛也恢复了一些力气,尽管手无寸铁,他迅速的拦在了卓荣的面前,卓恕也迅速的护住卓荣。 反倒是卓荣,仿佛…看到这烙铁,她想到了什么。 她意识到了这位曹魏赫赫有名的将军,他要做些什么。 只见张辽狠狠地咬着牙,然后将洛铁头部那烧的红透了的地方,对准身上最大的一处伤口,然后狠狠地烙了上去… “啊…啊…啊…” 撕心裂肺一般的痛感瞬间席卷张辽的浑身上下,这让他额头处豆大的汗珠如雨水般落下…仿佛旦夕之间,整个身子全都被汗水浸透。 而他的五官也变得扭曲至极,直到他烙了整整十息的时间,方才松开烙铁,而身体中那灼烧的部位变得殷红,皮肤也宛若拗在了一起。 可神奇般的,血却是止住了… 这是古代军营中最常见的防止“破伤风”的土法,为了达到防止“发炎”、“感染”的效果,将士们在遭受重创后,会用铁器等物烧红来烙伤口,以达到杀菌消毒的作用… 这在各个军营中很常见,往往小的伤口不用管,可大的伤口一定会加上如此步骤,防范于未然。 只不过,这等方式…总归是有些残忍! 而张辽现在在做的就是如此,他用在身上几个大的伤口处纷纷用烙铁烙上…以此高温来杀灭一切伤口中的病体,避免“四六风”的发作。 一声声的哀嚎,一声声的嘶吼,这让卓恕、卓荣…包括凌统在内,都有一抹触目惊心的味道。 这等场面太悲壮了—— 终于,在完成最后一处疮口的烙印过后,张辽仿佛虚脱了一般…他瘫坐在地上。 也直到这时,他那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才停了下来,才不至于压过卓荣的声音。 “如此就好了。”张辽坐在地上,如释重负一般。 卓荣却忍不住大声道:“谁告诉你这烙铁?就一定能避免四六风了?” 这一句话,她是咬着牙说出口的。 作为医者,她太清楚了,的确…高温是可以杀掉那些潜藏在伤口处的‘病疮’,这个时代还没有细菌、感染的感念,不过…一些成名的医者通过逆推“四六风”的发作,还是能联想到“细菌”的,只是称呼其为‘病疮’! 可就算高温是可以杀掉部分“病疮”,但还有一个问题,这洛铁本身就是新一轮的“病疮”… 在卓荣接触过的,使用烙火防止“四六风”的病患中,最终能活下来了… 绝不超过一半! 也就是说,眼前的张辽…至少还有一半的概率,他还是会死! 卓荣声嘶力竭一般的将这中间的道理喊出,甚至举了许多例子…告诉他有许多将军,就是这么年纪轻轻去世的。 他要告诉张辽,要保命…这些土法是不行的! 只有…只有去寻张仲景,看看他能有什么良方?能有什么办法。 只不过…面对卓荣的话,张辽只是淡淡的冷笑,他的表情冷漠至极,宛若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天要取我张文远的命,那我给他就是…哈哈哈…大丈夫何惧死?” 说到这儿,张辽转头望向凌统。 他顶着方才烙印过后,身体中巨大的疲惫,朝凌统道:“你小子是条汉子,且好好养伤,他日在战场上,你、我再比试一番,如何?” 说到这儿,张辽又表现出他骄傲的一面,“你不是要一血逍遥津的耻辱么?下了这八公山,我张辽随时奉陪——” 此言一出… 张辽迈着那并不健硕的步子就往下山的路行去,他已经做出过决定,不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去江夏,去安陆城,去关麟那边。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现在,他张文远只要回去,只要回寿春城,他相信曹丞相一定在派人搜寻他! “你等等!” 看到张辽要走,凌统连忙喊住,张辽脚步一顿,凌统的声音狠狠地传出:“你张辽的脑袋,我凌统要了,你可千万不要死在这四六风之下!” “哈哈哈哈…”张辽没有回应凌统,只是大笑着,一边笑,一边往山下走去。 不多时,山道上只留下他张辽那狭长的人影… 转过一处山道,再没有张辽的影子。 这时的天才蒙蒙亮! 倒是卓荣,尽管万般的担心,可她知道…作为一个医者,她劝不了这位曹魏执拗的将军。 她只能把头转向凌统这边,“你呢?你要去江夏?去仲景神医那儿么?” “我是东吴的将!”凌统也径直走向那尤在炉中的烙铁旁… 俨然,他也打算用与张辽相同的方法… 卓荣连忙喊道:“这法子行不通的,你…你…你们…哎呀,你们就不能想想,人若都死了?那还说哪里的将?有意义么?” “是啊…”卓恕也补充道:“你不是要一血逍遥津的耻辱么?人都死了?这耻辱…还怎么血?” 也正是这两句话,让凌统怔住了,让他的脚步停住了。 一时间,他沉默了 他意识到,他与张辽深深的不同。 张辽是胜利者,他可以慨然赴死… 可,可他凌统却是失败者,在一雪前耻前?他能死么?死的起么? 卓恕适时的再补上一句,“本就是孙刘联盟,怎生像是仇人一般,不过是去江夏问个医而已,怕什么?再说了,你们东吴的大都督不也在江夏么?” 也就是这一番话… 成功的将凌统说服了! … … 江夏,安陆城。 于禁的败退,局势的大好,使得关麟总算能空出手来,做一些其它的事情,比如另一种层面,对北方氏族的“攻心战”! 此刻,他正在与王粲、阮瑀这两个降将交流着什么…准确的说,是在交流一本书,一本在关麟授意下,王粲与阮瑀一道编纂的“荀彧传”… 说起来,王粲作为“汉末英雄传”的作者,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的,一切创作中基本的要素,比如爽点、铺垫、爆发…这些都难不倒他。 可唯独…情绪上,在关麟看来,他编纂的这本《荀彧传》是不够的。 按照关麟的想法,这本《荀彧传》是要让北方氏族看的,是要通过荀彧一生的境遇,让那些大氏族看清楚曹操的嘴脸… 最好还能对荀彧感同身受,甚至因为荀彧的遭遇,而进一步的仇视曹魏,如此一来,关麟这等“文字战”、“舆论战”的攻心目的就达到了。 可… 看着眼前这本草拟的《荀彧传》,关麟不由得再度摇头,他目光幽幽的望向王粲感慨道:“王先生,这本《荀彧传》不是说写的不好,而是太多套路了,比如哪里铺垫,哪里爆发,哪里是爽点,哪里让观者恨得牙痒痒都是套路化的…一味的套路难免就少了几许真诚…” 是啊,要让氏族对曹魏的愤怒加剧,那就一定要当先让北方氏族对荀彧、荀攸这等惨死于曹操之手的人感动,闻之落泪的那种! 说到这儿,关麟“吧唧”了下嘴巴,提醒道,“不妨…咱们往哭这方面写,王先生在曹营待过,难道还不知道这位‘荀令留香’高贵的品质?一件件惹人泪目的事情?恰恰是这些泪目的事情最容易打动人!” “比如呢?”王粲很喜欢写作,他是可以把自己关在小黑屋没日没夜创作的文豪… 他可以一日写出超过万字的、故事,唯独,他缺乏的是一个方向,一个如何让观者泪目的方向。 “这个简单哪…”关麟随便举例道:“比如…这一卷,荀彧荀令君,他为何娶声名狼藉,且没落的大宦官唐衡之女?背上世人的骂名?让士大夫集团对他弃之如糟粕?” “他又是如何因为娶了宦官之女而郁郁不得志?最终被曹操奉为‘张良’?” “还有…他因为什么与曹操意见相左,又因为什么与曹操彻底决裂,直至于最后的那空着的食盒,那句逼死他的‘终无汉禄可食’!” 关麟开始教王粲怎么写了。 简而言之,就是让读者的情绪跟着跌宕起伏的剧情而潮起潮落,不能一直起,那就没意思了,也不能一直落,那就太憋屈了! 关麟对此间的写作手法可太懂了,宛若为王粲打开了一个全新世界的大门。 只是… 这边厢,关麟还在侃侃而谈。 那边厢,关索突然闯了进来,他宛若一只四处乱撞,不管不顾一切的公牛… 当他闯入关麟所在的屋子时,他捂着肩膀处的伤口,气喘吁吁的喊道:“四哥,不好了,爹出事儿了,爹出大事儿——” … … (本章完) 第三一六章 敢打老子,儿子就十倍奉还! 关麟醉了,麻了! 当关索将襄樊战场发生的一切,包括老爹关羽的攻城,包括敌将徐晃的诈晕,包括曹仁的忽然醒转,包括庞德的埋伏,包括这一出出阴损的埋伏。 这些一桩桩、一件件,悉数娓娓讲述给关麟后,关麟也是醉了,彻彻底底的醉了,这是麻了呀! 什么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老爹关羽…这特喵的就叫“本性难移”啊! 关麟原本还颇为嘚瑟,觉得“燃烧罐”的出现改变了整个南部战场的局势,如此这般,只要稳扎稳打,夺下襄樊不成问题。 优势在我啊—— 可没想到啊没想到。 “优势在我”这话就不兴乱说… 果然,果不其然…老爹关羽还是飘了,一如既往的飘了。 历史上总说关羽的死,是东吴的背刺,这无可厚非; 是傅士仁、糜芳的背叛,这也板上钉钉; 可若说是刘封、孟达不去驰援,那就扯蛋了。 历史上,关羽邀刘封、孟达驰援的时候,那是水淹七军,威震华夏…那是都快把曹魏给捅出一个大窟窿了。 那是大优势的局面… 关麟都能猜到刘封与孟达的心路历程,你特么都这么牛逼了,我们这边一大堆逼事儿,驰援个你?咋想的呀?驰援你妹啊! 可谁能想到前一月还“水淹七军”、“威震华夏”,还捷报频出,下一月江陵直接就没了,围着樊城的关家军直接就被徐晃给突突了。 再下一月更直接,老爹关羽直接就败走麦城,再过一月人特喵的就没了。 就是这么快… 关麟真就把历史上记载着的“大意失荆州”与这一次联系在了一起。 前一刻还嚣张的一匹,傲气不可一世,后一刻就输了,就因为大意输了,如出一辙啊… 唉… 深深的一声叹息。 关麟在确认老爹还活着后,真特喵的想骂一句——“该啊”。 他也真是服了… 话说回来,关羽是关麟见过的,最容易傲的,也是最容易傲着、傲着,人就没了的名将,偏偏还特喵的是自家老爹,简直绝了! 其实… 关麟听着关索讲述的,曹操布下的这个局,说不上多高明。 其实无外乎趁着关家军攻城,三路齐出,打的是一个出其不意… 可只要老爹关羽不去打樊城,或者索性目标放在襄阳上,直接把襄阳围起来,围而不攻,用这等最稳妥的围点打援的方法去征讨。 啥事儿都不会发生。 可偏偏老爹就傲了,就飘了,他觉得大优之势,还围个毛毛虫。 还是因为飘了,老爹不做“樊城”与“襄阳”二选一的选择题,他是樊城与襄阳都想要!…这波输在贪了、急了。 不过,这很符合老爹关羽的性格… 他要不打樊城,围襄阳,那才有鬼… 果然,关麟一而再、再而三的压制老爹关羽,压制他的性格,让他的心态变化,让他别再那么的嚣张、傲气不可一世,可最终,压制了个寂寞! 他还是那个“一如既往”、“本性难移”的傲气不可一世的关云长啊! 同样的… 这一仗的部署也不得不佩服人家老曹… 最了解老爹的人,不是他的这些儿子,而是老曹啊。 ——他看人是真的准! 心念于此,关麟长长的吁出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不…是恨爹不成钢的既视感。 “咱爹现在伤情如何?江陵城的局势如何?那徐晃、曹仁、庞德可追过来了?” “没有追过来…”关索如实道:“至少,在我赶来这边时,曹军并未有任何南下的动向,似乎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保住襄樊…” 随着关索的话,关麟心头暗道: ——『这是自然,曹操能够接受损兵折将,但却无法接受城池的沦陷,特别是襄樊!』 襄樊…这是通往北方的要塞,是曹魏的南大门… 更是连同汉水,也就是荆州与益州水路连接的要道。 不夸张的说,一旦襄樊夺下,汉水打通… 荆州与益州就能连成一个整体,水路之下,互通有无,调度兵马,将变得极其容易! 这盘棋一下子就活了! 这是大战略要地啊! 也正是因为如此,曹操哪怕大动干戈,部署出如此一个局,哪怕老爹只要不去攻樊城,这个局就失去了一切意义… 哪怕如此,曹操还是会如此调度,不为别的,只为能守住襄樊! 关麟想到这儿… 关索接着说:“父亲昏迷前特地吩咐从公安调兵,严密防范曹军的南下,除此之外,父亲的伤口,仲景神医的弟子也看过了,那箭上淬了毒液,幸运的是毒液有限,毒性也远非最强,暂时还能止住…防止毒液蔓延,可难点在于胳膊上的毒液不好清除。” 听到这儿,关麟长长的吁出口气…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原本还饶有兴致教王粲写《荀彧传》的他,变得神情萧索,表情更是阴云密布。 说到底,老爹关羽! ——骂归骂; ——恨爹不成钢归恨爹不成钢! 可打从心底里,关麟还是担忧他的,怕他有个意外,有个闪失… 不过福祸相依,至少这次比水淹七军后要强,是败了,不是死了! 至少有这么一次的经历,以后老爹定会收敛许多。 从这个角度,关麟竟还品味出几许因祸得福的味道。 “我回趟江陵吧…老爹这样,我也不放心…” 关麟做出决定,他当即吩咐一旁侍卫的士武,“传我令,招仲景神医与我一道回江陵,此外,把这件事儿告诉我大哥关平…” 说到这儿,关麟注意到了关索的肩上。 方才关索说的急,关麟听得也急,没有特别的在意,可现在才发现,关索的肩膀上有伤口,伤口中的血水还在往外溢,衣衫都变得殷红了… “五弟?你也受伤了?是谁?” “是那…那曹仁!”关索回答的支支吾吾。 当此时刻,他不想让四哥把太多的心思放在他的身上。 “来人,带我五弟去官医署…”关麟一声吩咐。 当即就有亲卫入内,扶着关索往医署方向行去。 关麟又一次长吁口气,他心里琢磨着,连一贯激灵,总是会避开战场凶险位置的五弟,都受伤了! 这足以让关麟联想到樊城这攻城一战的惨烈。 ——『可恶!』 ——『竟跟我玩阴的!』 关麟的目光瞪大,他再度吩咐,“让我五弟在这边好好医治,备马,传仲景神医,我要即刻启程返回江陵!” 这一刻,一抹锋芒突然就出现在了关麟的眼芒之中。 在他看来… 关羽的儿子只是不在江陵了,不是不在人世了! ——敢打老子,不问问他儿子是谁么? ——敢打我老子,做儿子的必定十倍奉还! … … 兖州,琅琊国,灵雎被关在一处厢房内。 这并非软禁,或者幽禁,而是因为曹操来了,臧霸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故而暂时将她关在这里。 等曹操离开后再放她出来。 说到底,臧霸是个重义之人,他与曹操是有约定的,曹操没有因为吕布株连一干并州兵士,他臧霸也替曹操统领这些吕布旧部,老老实实、安分守己的生活在琅琊国。 此刻… 一只黑帮白底、绣着鸟儿图案的靴子不断的在木地板上来回踩动。 隔着已经封上木板的窗子,灵雎从缝隙中,时不时的望向那曹操与臧霸叔父交谈的正堂。 正堂外一干虎贲军士森然伫立,警惕的环望着周围… 而那为首膀大腰圆的壮汉,灵雎知道,他叫许褚。 是曹操封的“虎侯”… 别看灵雎是“鹦鹉”的女主人,武艺高强,更擅长刺杀,可真要与这位“虎侯”较量,多半在绝对霸道的“一力降十会”之下,她笃定她一定走不过一招。 这么想想… 将她关起来,反倒是臧霸叔父有意保护他了。 终于,两个时辰的攀谈,臧霸将曹操送了出来,隔着窗户的缝隙,灵雎清楚的看到了曹操的容貌。 室外还有余晖,厅内依旧是明烛高照,在温黄的灯光下,身材低矮的曹操正踏着他那双靴子走过光滑如镜的水磨青石地面。 这时曹操朝臧霸开口:“孤记得,这地面还是孤上次来时,看到杂乱不堪的院落,特地派人为你修的地面…不曾想宣高竟是极少走动!” 水磨青石地面走的多了,难免会有裂痕、裂纹… 可曹操只觉得这青石地面宛若新的一般。 这也是他对臧霸最佩服的地方,义字当头,为人简朴,这样的人…曹操如何不爱? 随着扭过头来,吟出这一道声音,灵雎看清楚了他的正面,看到了他颌下长须无风自动。 ——原来,这就是当今中原与北境的主宰者! ——天下十三州,他一人雄握九州半的曹操啊! 这个被称之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的男人如今已经六十岁了,身形都显得有些岣嵝,甚至那细眼长髯,给人最直观的感觉是不好看… 与英俊这两个字截然相反。 可偏偏,从上而下,从面颊到脚板,他浑身散发出的气场与霸道让人望而生畏。 体型也保持的很好,胖瘦适中,矫健有力。 甚至… 他来见臧霸穿的竟是一套寻常的家居服,除了腰间一条玉带外,别无任何华贵的饰物。 不像是上位者莅临下位者的宅府,更像是兄弟之间的互相拜访! 给人以无限的亲近之念。 曹操一番感慨过后,灵雎没有听到臧霸回答了什么,但她看到了臧霸向曹操行礼,曹操向他点头,像是事儿谈成了的模样。 终于,又过了半个时辰,臧霸送曹操出门,在一干虎贲兵士的簇拥下,曹操上了他的马车,伴随着“嗒嗒”的马蹄声,灵雎知道…曹操已经走远了。 也就是同时… 灵雎的大门被打开,臧霸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说了什么?” 灵雎的一双眼睛望眼欲穿,满是对两人对话的好奇… 臧霸也没打算隐瞒灵雎,他寻了一个胡凳坐下,如实道:“曹操让我带泰山兵去守南阳…” “啊…”不等灵雎惊呼出声。 臧霸的声音还在继续,且语气颇为严肃,“南阳大溃败了,拜你所赐,宛城太守侯音临阵背叛了曹操,两万大军投诚,泄露了军机…兼之那关家四郎的一场大火,八万曹军或死或降,如今唯独于禁带了几千人回去…四方集结,也不过在南阳集聚了六千兵,如此数目的兵马,不足以抵挡住你那位云旗公子,故而,曹操特地来请我出山!” “倒是曹操还特地提到一句,你的那位云旗公子了不得呀,别人打仗是兵越打越少,可他打仗是兵越打越多…昔日的江夏不过一万多兵,现在的江夏这个兵力足足翻了四倍!可有六万多人了!这关麟关云旗有点儿过人的本事!” 原来如此… 尽管之前因为斥候的禀报,灵雎有些心理准备,可当真看到曹操为了抵御关麟,亲自登门琅琊国,灵雎还是一阵不可置信。 想不到,不过是月余,云旗公子已经成长为都能让曹操忌惮的存在。 至于…兵越打越多,这中间,又岂没有她灵雎的功劳呢? 一想到这里,心头莫名的竟还暖暖的。 “那…臧叔父拒绝曹操了?”灵雎迫不及待的问。 “为何要拒绝?”臧霸反问灵雎。 啊…灵雎没想到,臧霸叔父会有此反问,她连忙补充道:“臧霸叔父难道…答应那曹贼了?要…要与云旗公子为敌?”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臧霸淡淡的吟道:“于情于理我都没有拒绝曹操的理由,更何况…” 他顿了一下,饶有兴致的抬头意味深长的望向灵雎,“我这宝贝侄女儿都快把这关云旗吹到天上去了,作为叔父的,总是有些好奇,想去试试他的深浅!看看他值不值得我这宝贝侄女儿去…” 臧霸本想说“托付终身”,终究…因为灵雎是女儿家,他是叔父,又不是父亲,还是把这四个字咽回了肚子里。 至于好奇… 的确是好奇。 先是灵雎,又是曹操,他们来此琅琊国都是一个目的,都是为了一个人,这太诡异了。 这也让臧霸对关麟产生了极其浓郁的好奇。 臧霸对关麟可太有兴趣了… 何止是想试试他的深浅,更像试试,怎么样的一个人能让曹操如此畏惧,怎么样的一个人能让义兄吕布的女儿如此这般的倾慕… 不比划比划,臧霸还真有点意兴阑珊的味道。 权且当是替义兄把把关! 只是… 臧霸的话让灵雎满是担忧,她连忙道:“叔父,你之前可是答应我的,若是他能把天子给救出许都,那…” 不等灵雎把话说完… “我臧霸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臧霸拍着胸脯保证道:“他若真有能耐能救走天子,那你的提议,我会认真考虑!” 灵雎的提议自然是臧霸领着泰山军投诚于关麟,投诚于荆州。 臧霸是个严谨的人,凡是言出必行,他能说到“考虑”,已经算是九成九的许诺给灵雎,这权且算是个赌注! 这下… 灵雎不由得凝眉… 现在,局势一下子明朗了,臧霸叔父带着三万泰山军去驰援南阳,之后的难题就是云旗公子怎么把天子给从许都城偷出来了! 聊完了这个话题… 臧霸好奇的问灵雎,“明日我就启程往南阳去,你要一道去么?看看是你叔父,还是你的云旗公子,谁更棋胜一招?” 听到这话,灵雎笑了,她宛若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儿,她笑吟吟的感慨道:“叔父多心了…云旗公子若知道我与叔父的赌注,势必不会与叔父正面对抗?” “这是为何?” “因为我了解他…”说到了解关麟时,灵雎眨巴了下眼睛,笑吟吟的道:“他一定会偷出天子,让叔父与三万泰山军投诚于他的,一定不会让兄弟相残、祸起萧墙…这个赌注下,他会把叔父的三万泰山军士当成自己的兵!” 这… 灵雎这话说的有些满了吧? 不等臧霸接着问,灵雎的话还在继续,“侄女儿就不跟着叔父去南阳了,侄女儿得去许都城啊,得帮云旗公子把那天子给偷出来!” 灵雎的语气突然就变得严肃了起来。 特别是最后一句,无论是面颊,还是语调均是十足的严肃,十足的一丝不苟。 这也让臧霸深深的意识到… 什么叫做——女大不中留! ——『呵呵…』 ——『奉先哪奉先,你女儿…愚弟是替你看不住咯!』 … … 江夏,安陆城… 因为这是位于江夏西北的位置,故而此间距离江陵并不远,急行走水路的话,要不了两日的路程,所谓——千里江陵一日还! 跟着关麟一道去江陵的有张仲景、陆逊、孙茹、孙绍、太史享、士武、张星彩、关平… 关麟与关平是心系父亲… 张仲景是去救治关羽。 陆逊则是要去拜见下岳母大乔。 留守于安陆城的有廖化、诸葛恪、蒋干、王粲、阮瑀、麋路、侯音、陆延…陆家军、南阳军都需要留下一个主心骨,军政要务的话,关麟的交代是诸葛恪主内,廖化主外! 此刻…关麟与一干人正纷纷踏上船舶,距离计划的航行的时间还有半刻钟。 除了关麟乘坐的大船外… 还有一艘小的乌篷船也在港口。 陆逊、孙茹这一对夫妇,如今正在岸边与太史享、孙绍道别… 看着太史享、孙绍的面颊,陆逊多少有些担心,再三强调道:“到江东就按照云旗公子吩咐的,先要争取周瑜的儿子周循,周家还有一万部曲,这对你们‘鸿雁’举足轻重。” 这… 提到这桩事儿,太史享与孙绍彼此互视,竟似还有些难言之隐。 陆逊看出了他们的心情,连忙问道:“有何话不妨说出来,鸿雁都已经有靠山了,何必再藏着、憋着呢?” 孙绍与太史享再度对视一眼,还是太史享性子直,直接说出了他的担忧。 “云旗公子说要争取周循,壮大周家…这本无可厚非,可我与孙兄昨夜商议,觉得此事又不妥…” 太史享说了一半。 孙绍补充道:“周循是周瑜的儿子,若是争取到了,乃至于扶持壮大了,孙权难道不会对他下杀手么?一如曾经对太史家,对周家一般…如此这般,咱们不是白白耗费了这么多的经历、这么多的资源,投在了一个必死的家族,成全了一个必死的局?” 孙绍与太史享将他们的担忧全盘拖出… 这个… 陆逊微微沉吟了一下,他展现出了他比孙绍、太史享更宽广的眼界与更卓绝的大局观,他立刻解释道。 “我看,你们只听到了云旗公子的本意,却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以及对鸿雁赋予的全新的使命!” 陆逊突然变得郑重其事… 他一本正经的向孙绍、向太史享去娓娓讲述关麟对于鸿雁,对于东吴那些本不该死在孙权屠刀下的家族,也对于陆逊…对于孙绍、太史享的良苦用心! “你们还没看出来么?” “如今东吴各派系的天平已经发生偏转了——” … … ps: (我看到有读者老爷催更还卑微的!) (这在咱这儿完全不能够啊!) (读者老爷直接一句,牛奶糖,你就给老子更!否则,你特么月票就被‘刺啦’撕掉了!牛奶糖直接就给你跪了!) (都是读者老爷,硬气点儿!卑微的该是牛水糖…啊不…卑微的该是牛奶糖啊!) (本章完) 第三一七章 三足鼎立,只有这个局面是平衡的 ——东吴各派系的天平已经发生了偏转。 陆逊这话,绝不是随意杜撰,更不是危言耸听。 这事儿,他与关麟聊过,也聊到了东吴这几年的发展,这几年孙权的制衡手段。 说起来… 孙权也的确是地狱级别的开局。 最初继承了父兄基业时,东吴矛盾日益剧烈,内忧外患… 偏偏,手下“淮泗征伐”一派势力巨大,甚至在他孙权继位之后,依旧敢妄言废立,打算扶持孙权的弟弟孙翊继位,更有提出扶持孙策的儿子孙绍继位的。 这些都让孙权无比忌惮…让他恨得牙痒痒。 故而,孙权用表面仁慈,实则阴郁、狠辣的手段,用了整整十年,在东吴世家的暗中帮助下,终于…或杀或囚了十个功勋大将,这才削弱了淮泗征伐一派,让东吴只剩下他孙仲谋的一个声音。 再加上扶持淮泗流寓一派,三股派系,一拉拢,一扶持,一打压…让整个东吴的局面保持着异乎寻常的平衡。 但如今情况又不同了。 随着征伐一派彻底没落,淮泗流寓一派与吴郡各大家族保持着极好的关系,吴郡各大家族与淮泗派各自的势力越发的壮大了,这让孙权感觉到了危机。 故而,他被迫启用外戚,重用最疼爱的姬妾步练师的族人,重用步骘,想要扶持外戚步氏一族,培养出一股强大的外戚势力与淮泗流寓一派,与吴郡各大家族分庭抗礼。 无论是哪里… 无论是何等局势,三足鼎立的局面,往往是最稳固的,也是最平衡,是孙权的位置坐的最踏实的。 可意外就发生在步骘死在了交州郁林… 好不容易扶持起的外戚力量,一夕间瓦解… 东吴内部的三足鼎立…突然就立不起来了! 淮泗流寓派与东吴各大家族的壮大,这已经在挑战着孙权对江东的制衡与平衡。 故而,新的机遇应运而生。 此刻… 陆逊正在将他与关麟议论过的东吴时局变幻的这些观点娓娓讲述而出。 细致的向孙绍、太史享挑明。 “这么多年了,孙权的制衡手段始终还是一如既往的那几条,谁强大就削弱谁,谁弱小就扶持谁,始终保持三股力量,三足鼎立,让他们争斗,反倒是孙权利用他们的争斗,斡旋其中,坐收渔翁之利,让他的位置愈发的稳固…所以…” 陆逊的目光幽幽,他深深的凝视着太史享与孙绍,“现在的孙权,失去了外戚的助力,他太需要一支淮泗征伐系的力量去制衡东吴的世家大族!基于此,这个时间点,若是能争取到周循,争取到周家,倒是最好的能够壮大周家,在东吴埋下一支我们力量的时机!” “何况,周循这小子颇受孙权喜爱,屡次盛赞他有其父之风…更是此前提及,欲把他与步练师的长女孙鲁班嫁给他…可见,从一早起,孙权就有意留下这一股势力,这是防范于未然…也是随时能够再度扶持征伐派的后人起来,制衡其它的势力,维系东吴那三足鼎立的局面!” 随着陆逊的一番话,孙绍与太史享方才彻底的明悟了,为何云旗公子对“鸿雁”的部署,是优先拉拢周循,壮大周家。 想明白这一节,两人朝陆逊拱手一拜:“若非陆将军所言,险些误了大事儿!更险些误会了云旗公子…” “按他吩咐的去做吧…”陆逊转过头朝着那通往东吴的水路方向深深的凝视了一眼,感慨道:“至少到如今为止,他在对付东吴的决策上,还从未有过任何纰漏…” 聊到这里,似乎话题也到了完结、终章的地步。 孙茹适时的走到弟弟孙绍的面前,为他整理了下衣服与发髻,旋即缓缓的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交到了弟弟孙绍的手里,郑重的说:“这是娘的亲笔信,或许…用作你们‘鸿雁’争取周循支持的过程中,能派上大用处…” 孙绍与孙茹的母亲是大乔… 周循的母亲是小乔,这一对姐妹虽有许多年未曾相见,可彼此间都念着对方。 对于小乔而言,姐姐大乔的家书可抵得上万金了。 孙绍小心翼翼的收好母亲的信笺,朝姐姐孙茹,朝姐夫陆逊深深的躬身,拱手一拜。 “多谢三姐,多谢姐夫…也多谢…云旗公子!” 陆逊则再三提醒道:“交州的士燮家族与云旗公子相交莫逆,长沙郡的韩玄韩老也是自己人,若是鸿雁遇到什么棘手的难题,事发突然,荆州太远,你们可以先求助于交州士燮家族与长沙郡的韩老…云旗公子向他们特地交代过,他们均会鼎力相助!” 随着这淡淡的一席话传出。 孙绍与太史享最后的顾虑与茫然刹那间消失…烟消云散! 他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如何表达,唯独再度躬身行礼,以此来表达他们内心中的悸动。 “好了…” 陆逊拍了拍孙绍与太史享的肩膀,“我也该走了,咱们都有各自的使命,只希望下一次见面的时候,鸿雁再不是雁去无痕,而是鸿雁南飞、鸿雁当头!” 随后… 四人在这港口庄重的道别,孙绍与太史享的乌篷船先行离开,驶入归途。 不多时,关麟的船队也扬帆起航,承载着为“老子”报仇雪恨的心情,踏江而去—— … … 琅琊国通往寿春城的官道上。 “哈哈哈…” 曹操那志得意满的大笑声从马车中传出,他正在爽然的大笑。 程昱对曹操是一副钦佩不已的模样,他感慨道:“果然,最了解关羽的还是丞相啊…如丞相所言,那关羽果真去攻樊城了。” “唯独可惜…”曹植补充道:“可惜子孝叔、徐晃将军、庞德将军没能手刃了这关羽,否贼…何止是樊城守住了,怕是三位将军合力之下,南郡都要收复了!” “这不奇怪。”曹操像是意料之中一般,十分释然的一摆手,他端坐在马车中,心情大好的解释道:“毕竟那可是关云长啊,吕布之后,云长的武艺冠绝天下,子孝方才醒转,如何会使出全力?公明又是事先受挫,怕有七成的力气都不错了!唯独庞令明一人,还不足以擒到他…倒是令明一支毒箭能射伤他,已是不易!” 就在刚刚,在官道上… 一名信使将近来襄樊战场发生的事儿,详细的讲述给了曹操。 包括关羽攻樊城,包括曹仁、徐晃、庞德三路夹击,关羽中箭退回江陵… 襄樊困局迎刃而解。 除此之外,还有三件“小事儿”。 其一是出使交州,被陆逊俘虏送至江夏安陆城的司马懿回来了。 没有用刑,没有拷打,就这么直接放回来了。 其二是朱灵、朱术这一对父子在此前江夏一战中,被关羽表为首功,将其功绩送往成都,此外…大肆奖赏。 其三是蒋干,这个昔日里劝说周瑜未果,被曹操发配为县长的蒋干,竟然…制造出那弥天大火。 在江夏,纵火焚烧八万曹军的…正是他! 在襄樊与淮南,制造出那该死的‘燃烧罐’焚烧曹军营寨的也是他! 这让曹操十足的意外,直呼…看走眼了! 当然,这些都是“小节” 此刻,车厢内几人的话题还是在关羽中箭败退这件事儿上。 曹操仿佛丝毫不介意关羽逃回江陵,他只是眼眸眯起,感慨道:“至少襄樊稳住了,这也让孤和大魏都能喘出一口气。” 言外之意,这一场大捷的意义,是为曹操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去处理内部的事宜! 比如,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大汉的“房本”更名过户为大魏的手续。 现在看来,这道手续还差两步,需要迅速的完成。 程昱顺着曹操的话感慨道:“这些年,丞相南征北战,大魏的确需要一个时间去休养生息了…关羽中箭,关家军遭受重创,这的确为大魏争取到了许多休整的时间!” 其实,程昱是除了曹操外,最明哲的那个… 这次十万大军南征失败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程昱已经能感受到,意识到… 曹操已经彻底放弃了一统天下的想法,他已经感觉到了,在他这个年纪… 在如今大魏的局势下,一统天下已经变成了一种奢望。 倒是…朱灵父子与司马懿… 程昱话锋一转,“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倒是没曾想,这次江夏兵败,始于内部,终于内部,丞相待那朱灵父子不薄,可他们却…” 不等程昱把话讲完… 曹操伸出手示意程昱不要再说,他的眼眸微微的眯起,沉吟道: “那关家四郎诡计多端,论及攻心的手段,足可比肩那诸葛孔明与周公瑾!” “现有的情报,孤无法判断出朱灵父子是否真的是朝秦暮楚、两面三刀之辈,可这关麟大肆嘉奖朱灵父子,让云长向刘备表奏奇功,单单此举…就让朱灵父子能遭受曹魏将士们无穷无尽的记恨!” “如此这般,不论此前朱灵父子是效忠于谁?现在,他们父子已经没有选择了,就算昔日是诈降,今日也要变成真降,心悦诚服的降,这关麟是在向孤挑衅哪!” 这… 程昱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 倒是曹操,话题引到了朱灵父子,这仿佛打开了曹操的话匣子,他问曹植,“子健,孤问你,那关麟将司马仲达放回,你怎么看?” 这个… 曹植微微顿了一下,他略微思索后,直接迎上父亲曹操的目光,“诚如父亲所言,那关麟诡计多端,此番,他对司马懿不打不问,不上大刑,不加羞辱就放他回来,孩儿觉得…这多半也是那关麟的一计…” “司马懿是河内大族,关系盘根错节,与朝中许多公卿交好,司马懿的父亲司马防,又在父亲年轻时,对父亲有过举荐、提携之恩…故而,这关麟不杀司马懿,反倒是将他放回来,这明摆着是让父亲猜忌于司马懿,猜忌于司马家…” “继而加罪于河内司马氏一族,想要借父亲的刀杀掉司马懿,以此让司马氏一族记恨父亲,让那些与司马氏一族交好的大族记恨父亲…此所谓借刀杀人!” 曹植将他的见解娓娓讲出。 只是,越是说到后面,他越是带着几许胆怯,他的余光瞟向父亲曹操,像是在观察他的表情,更像是他心存疑窦,并不能拿的准, “哈哈哈哈哈…” 反倒是曹操,因为曹植的话,爽然大笑了起来。 笑声良久不觉… 程昱好奇的问:“丞相何故发笑?” 待得笑声止住,曹操方才道:“我是笑子健还是一如既往的仁慈、善良啊…” 曹操的目光充满爱怜的看着这个儿子,“杨修擅露,司马懿擅藏,孤早就看出,杨修或许有才,却不适合辅佐于你,倒是那司马懿,他的辅佐却能让子桓如虎添翼!” “昔日孤曾经问过司马懿,孤问他,若让他辅佐子健?如何?谁曾想,他直接惊恐的跪倒,说什么‘臣才德平庸,辅助不了平原侯’,还说‘平原侯,也不会让他司马懿辅佐’,还让孤明察…呵呵…” 说到这儿,曹操顿了一下,“那时候孤就察觉出来,那杨德祖比不过这司马仲达,有司马仲达的相助,在世子之位的争夺上,子桓无异于占尽先机,子健也没少吃苦吧?” “可方才,孤问子健,如何看待这司马懿的归来,这本是绝佳的时机,你若欲除掉那司马懿,只需向孤进言一番,易如反掌,可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仁慈!” 曹植看着曹操,犹豫又精神的说道:“父亲,不管我与二哥谁做了世子,我们都是骨肉同胞,孩儿实在不忍有太多人死在…死在这世子争夺之下…若…若要因为世子争夺,让大魏分崩离析,让父亲的骨肉残杀,那孩儿…孩儿宁愿…” “闭嘴!”曹操突然厉声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为父当年为何要让你娶崔琰之女,却要把那甄宓赐给你二哥?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为父为何要逼你去争取这世子位!” “孩儿…孩儿…” 不等曹植把话说出…曹操摇头,“你身上有为父最缺乏的东西,大魏的扬帆起航需要孤的霸道与残忍,可大魏若要千秋万代,也需要你的仁慈…” “孤杀了百万人,千里无鸡鸣,白骨露於野,这是孤不得不经历的惨痛,却不是孤期待的将来…孤不想在百年之后、千年之后,人人议论起大魏时,都将大魏与残忍联系在一起,孤让天下人怕大魏,可唯独你,能让天下人敬大魏,你身上的担子,大魏后续的担子,比孤重十倍!” 自古,武之后是文,战乱之后是休养生息! 其实曹操已经意识到,一统天下,不止是他这一代无法完成,甚至再往后两代、三代也难以企及… 三足鼎立,这个局面,还是太稳了! 再往后,就看时局的变幻,就看谁更得人心,看谁能尽可能少的犯错误! 曹操已经六十岁了,他能做的已经不多了,他只能将大魏现有的疆域守得固若金汤。 接下来的就交给后人吧! 人…都是如此… 年轻的时候,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不畏人言。 可越是老了,越是在乎这些了,更在乎史书上的记载,在乎后人对他的看法,对大魏的评价! “子健哪子健,让天下人明白我们曹家真正的功业,这副担子很重,很重!比一统天下还要重!” 随着曹操的又一声强调。 这个傲睨天下的英雄,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充满了担心和无奈,脸上尽是一个老父亲的舐犊之情。 程昱看着这一幕,听着这一对父子的交谈… 他终于理解,为何曹操不惜数百里,亲自登门来请臧霸出山! 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他是想用自己最后的一份脸面,一份信誉,一份威望替他的儿子去请出最坚固的防线,去守住这诺大的江山! 程昱又岂会知晓… 曹操与臧霸在屋内畅聊时,他说过这么一句。 ——“孤老了,孤也知道你义薄云天,孤杀了你的大兄吕奉先,你不会真心的为孤效力,故而…孤也不强求…” ——“可宣高啊,你看看你身后这些弟兄,他们曾经追随你,追随吕奉先南征北战,可现在,他们也老了,孤在时,能护着你们,可孤死了以后呢?孤的儿子,孤的孙儿又能如孤一般护着你们么?你身后这些弟兄的儿子,他们的孙儿又要如何自处?就要藏在这泰山里一辈子么?” ——“帮帮孤吧,就当是帮你这些弟兄,帮他们的后人!帮孤守住南阳,南阳是南都,那里有沃野千里的土地,有山河大川,那里可比琅琊国肥沃、繁荣多了,带着你的兵马,你的族人统统迁到那边去,孤不要你开疆拓土,孤只要你能守住南阳,孤愿意把南阳都赠给你,封为你的属国,如何?如何?” 曹操的话,十足的清醒… 他的世界里从来都是非黑即白,既然无法一统,那接下来几年,他要做的只剩下两件事儿。 其一,是让大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让迈出的“最后一步”所需要的一切手续都事先完成,他曹操可以不迈出这一步,可他的后人,只要想,随时都能迈出这一步! 取代大汉,建立一个全新的秩序! 其二,就是让大魏的边防变得稳如泰山,坚如磐石,让三足鼎立的局面保持住。 ——曹操,这个六十岁的老者! 哪怕头风愈演愈烈,哪怕他都能感受到自己没有几年的光影。 可他还是把他的一切奉献给了他的儿子; 奉献给了他的族人; 他的大魏! 对世人,他是残忍的,可对大魏,对他的儿子,他的宗室,他又是最宽仁,最殚精竭虑的那个! … … (本章完) 第三一八章 为父一生要强,倒让吾儿看笑话了 江陵城中,关家府邸。 因为那肩膀处毒的扩散,关羽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可为了稳住军心,他每天还会强忍着露面几次。 关羽清楚,这支关家军,只要他关羽还在,魂就不会倒下…可谁又能想到,每一次站起关羽都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终于,这一日的关羽再也起不了身,这一日的关羽再也露不了面。 关羽的夫人胡金定,她本很少出现在关羽的身边,她知道关羽忙,又操劳着军务、政务,于是贤惠的不去打扰他,让他把更多的时间留给大业。 可这几天,胡金定每日都守在关羽的身前。 她不想让关羽太难过,在关羽面前强做镇定,故作坚强,可到了夜里,往往泪洒长衫。 今日,她亲自从仲景神医的二弟子杜度的手中取过药,将已形如枯槁的关羽的脑袋枕在自己腿处,取了勺子,趁着关羽还有一丁点的清醒,将这药喂入关羽的口中。 关羽是个要强的人,他不想自己如此虚弱的一面展现给外人,故而让所有人都离开这边,各司其职。 唯独他的夫人胡金定,这是他无法命令与使唤的人。 说起来… 胡金定在解良郡时就跟了关羽,只是因为关羽犯了杀人的官司逃了出去,胡金定也就避祸于江湖,四处寻找夫君。 后来,还是在刘备占徐州的时候,胡金定才找到了关羽,期间…她还受到一个女子的帮助,后来打听过才知,是吕布的部将秦宜禄的夫人姓杜。 也正是因此,时局变幻,当曹操进攻吕布…最后攻城的时候,关羽向曹操提出讨要此杜夫人,名义上说是听闻其天姿国色,想要娶为妾室,实则是为了报杜夫人帮助妻子胡金定千里寻夫之恩。 关羽…终究是义字当先,有恩必报! 怎奈,关羽是好心办了坏事儿… 他不向曹操说这杜夫人天姿国色还好,这一说之下,曹操忍不住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然后就无法忘掉她的容颜。 连带着这位杜夫人还为曹操诞下了曹林、曹衮、金乡公主两儿一女! 那时候的关羽,心态都有点崩了…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作为关羽的夫人,胡金定这些年承受了许多,她不争不抢,外人除了知道她是关兴、关麟、关银屏、关索的母亲外,几乎没有人了解她更多… 她极少抛头露面,也很少参与府内外的事物,就默默的操持着这个家,做一个贤内助! 直到现在…家里的顶梁柱倒下了,她才不得不出面,她心里头始终担心着她的夫君哪! 关羽此刻已是气若游丝,只努力的张大了一些眼睛,眼前一片模糊,他突想着什么,一面吸吮着药,一面极努力的嚅嗫着:“曹军没有打过来吧!” “没有…”胡金定回答。“一切都好,南郡相安无事!” 关羽接着嚅嗫着:“那,没把我这副模样告诉云旗那…那臭小子吧?” 这一句话,关羽好像比第一个问题“曹军有没有打过来”更加关心! 胡金定看着关羽,她自然清楚,关羽心里想的是什么。 这关府之中,这一对父子就像是冤家一般,时时刻刻的叫着劲儿呢。 儿子想证明,他爹是错的; 当爹的想证明,他永远是对的… 几次剑拔弩张,几次针锋相对,几次争的面红耳赤,胡金定虽然没有出面去劝和,但父子两人什么心情,她最是清楚了。 夫君关羽是傲气不可一世,是要强,是绝不认输! 可谁曾想,儿子关麟是执拗,是比他爹还要“要强”,是一定要逼着他爹认输! 每每想到此处,胡金定不由得“唉”的一声叹出一口长气。 胡金定是个坚强的女人… 可此刻,看着夫君如此模样,如此口吻,已经是忍不住双目泛红,眼泪哗啦啦的落下:“你要好起来,先不要担心这些…先喝下药,会没事儿的。” 她低声安慰,可她知道,这样…无异于已经回答了夫君的问题。 “维之那小子平素里就跟云旗关系最好,这些天又一次没有出现,想来我这副模样,他还是忍不住去江夏告诉云旗了吧?” 关羽轻声言道… 说到这儿,仿佛巨大的虚弱感席卷全身,让他浑身上下有一种莫大的无力感。 可偏偏,关羽又想到了什么,他在积蓄力气,良久,才道:“我的病情我知道,这毒怕是不好解…就算治愈了,患上‘四六分’的可能性也极大…” 诚如关羽所言,古代打仗可不讲究那么多的江湖道义。 箭头上染毒,乃是再平常不过的手段。 比如“箭毒木”,别名是大名鼎鼎的“见血封喉”树,此树全身是毒,杆、枝、叶、花、果的白色汁液中,均有剧毒。 再比如“一枝蒿”,其茎磨成粉之后,就成了毒粉,这些都是能瞬间致命的毒药。 当然… 关羽没有瞬间致命,至少排除了这两种毒。 那么…就极有可能是“乌头”,此‘乌头’又名‘草乌’因为其外形与乌鸦头相似而得名。 而“乌头”之毒早在先秦时期就有准确记载… 《史记苏秦列传》中提到过,苏秦就介绍过‘臣闻饥人所以饥而不食乌喙者,为其愈充腹而与饿死同患也” 意思就是,此毒为慢性毒药,肚子饿时吃乌头,跟饿死是一样的结果。 还有后世某部电影《满城尽带xx甲》中,隐藏在王后汤药中的慢性毒药也是乌头! 由此可知,这乌头的慢毒极是有名。 诚如关羽如今的眩晕、恍惚…也正是乌头中毒的症状。 除了乌头外… 魏军的箭矢中沾过“金汁”的概率也极大。 金汁就是俗称的“粑粑”,射伤敌军的皮肤,“粑粑”中大量的细菌几乎百分之百会让对方的伤口感染,继而染上“四六风”…在不久之后不治而亡! 这也是为何在守城的过程中,曹魏守军总是会把“粑粑”混在滚烫的热水里,居高临下泼洒在敌兵的身上。 原理相同,开水烫破皮肤,“粑粑”中大量的细菌负责让士兵感染发炎,这是一剂绝命的慢性毒药! 除此之外,夹竹桃、番石榴…等等毒物的汁液,均可以制作毒箭… 而现在,难就难在…不好确定关羽所中的是哪种毒药,也就不好对症下药。 更无法确定毒箭中是不是还沾有“粑粑”… 如果有的话,那“四六风”是没跑了,这对于关羽,才是必死的局面。 “不会有事的…”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关羽用尽最后的力气张口道:“我若死了,最放心不下的也是云旗,他是有些聪明,有些机智,但做事不管不顾,不遵礼法,全凭自己喜好,你是他的母亲,我若有个闪失,你要多劝他,多拉着他,让他不要那么的锋芒毕露,让他做事三思而后行!” 提及了关麟,关羽仿佛一下子想起了许多有关他的事儿。 可越是想…越是否定了他自己的想法,“也罢…也罢,别劝了,他和寻常的孩子不一样,至少他能一夕间让曹军十万葬送,可他爹却…却在如此大优的局损兵折将,一些时候,作为他的父亲,我是不想承认的,可在一些方面,他的确是青出于蓝,他的确是把他爹给比下去了!” 谁曾想,关羽要强了一辈子,在此刻,在他最虚弱的一刻,竟真的向儿子认输! 这等言语…放在平时,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想象。 关羽的话还在继续,“孟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折,君子之泽…就替我提醒他,让他千万小心,莫要步了爹的后尘…至于荆州,在大兄与孔明派遣新的将军坐镇于此之前,权且让云旗统管整个荆州…不对…不对…” 关羽是真的恍惚了,头颅处仿佛始终是晕厥的,这让他想到一出就说一出,像是完全没有条理,完全没有经过大脑。 “你别说话了,先修养身子…”胡金定咬着牙,眼泪“啪嗒啪嗒”就往外溢。 “怕是大兄与孔明派来的将军镇不住荆州啊…”关羽继续道,语气苦涩,哪怕是这种时候,他还在为复兴汉室的大业费心劳神,还在想他在荆州的继承人。 “这些荆州的兵士要么是追随了我多年的,要么是投靠云旗的,除非孔明与大兄亲自来?否则谁…谁震慑的住荆州?不行…不行…” 关羽突然艰难的挺起身子,可如此牵动伤口,让他的伤口上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你扶我起来,我要寄信一封给大兄,荆州这里…荆州这里,自…自有吾儿云旗继承吾之遗志,吾儿云旗定能重塑关家军之英勇,兵锋直指宛洛…实现那…那隆中对的展望,不负…不负大兄所托——” 胡金定扶着关羽起身,巨大的毒性让关羽根本就无法下地,胡金定忙把笔纸拿来,她淡淡的说,“你来说,我…我替你写…” 胡金定太心疼了,却也知道,她之所以会看上眼前的这个汉子,不就是因为他的忠义为先,他的至之生死于不顾吗? 唔… 就在这时,也不知道是牵动了伤口,还是牵动了胳膊处的毒性。 关羽“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血中还带着几许黑泽。 这下胡金定慌了,连忙呼喊,“杜大夫,杜大夫…” … 关羽的寝居外乱作一团,大量婢女、医者端着水,捧着手巾混乱地穿梭着… 关兴、关银屏、马良等人焦灼的望眼欲穿。 糜芳匆匆的赶了过来,焦急的问:“怎么了?云长他怎么了?不是毒性能止住么?怎么我听说突然吐血了?还是黑血?” 说这话的时候… 周仓刚刚从屋内走出来,他的一双眼睛低垂的厉害,面色沉重,阴沉至极。 关羽的夫人胡金定还在屋内…替杜度打着下手… “周叔…我爹…我爹他怎么样?” 关银屏连忙上前,一张因为梨花带雨的哭泣而红扑扑的面颊上写满了担忧。 周仓摇了摇头,“之前,杜医官判断这毒攻不到身体,只是在胳膊中,不至于致命…但没想到,这毒比想象中的要更厉害,极有可能是‘乌头’沾在二将军的骨头上,按照他的说法,除非…除非能把这毒的根源,骨头处的毒素悉数给刮干净,辅以烈火祛毒,否则…怕是病情还会进一步的恶化。” 这… 周仓的话让众人不解了。 糜芳性子直,直接问:“那还愣着干嘛?刮毒…那就刮呀…让杜医官刮就是了,这还等什么?” “可关键是…”周仓也无奈了,“关键是杜医官不会刮骨疗毒啊…” “不就是拿刀往骨头上刮?”糜芳也是情绪激动,直接大喊道… 可这话喊出,糜芳就琢磨出点儿不对劲儿了。 好像,真不是随便拿刀往骨头上刮那么简单…这不是砍人,是救人哪! 一下子,整个寝居外陷入了落针可闻的静谧。 也难怪,张仲景是内科大夫,治疗伤寒那是他的强项,可这等刮骨…这属于外科手术的范畴,不是他行医的方向啊! 他的弟子王叔和、杜度、韦汛…就更别提了。 “那…那谁能刮骨?仲景神医能么?”终于,马良张口了,他问出了问题的关键。 “怕是不能。”周仓如实道:“按照杜医官的话,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众人齐声问。 “除非华佗在世,唉…唉…”粗重的呼吸中,周仓悲怆的摇头。 这下,所有人的面颊都变得更沉重了。 唯独马良反应最快,“快,速速张贴告示,遍寻能刮骨疗毒的神医,六百里加急,将这告示传往荆州各个州郡,也传往巴蜀去…无论是上天入海,也…也要找到能刮骨疗毒的神医!” 罕见的,究是一贯镇定如马良,此刻也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紧张与担忧之中。 整个江陵城的上空,仿佛顷刻间就布满了一道道厚重的阴霾! … … 关麟的马队已经抵达江陵城了。 因为是关家四公子,他的马队直接从军营中穿过,走最近的路赶往关家府邸。 恰恰是穿过军营… 关麟注意到,这里到处是哀嚎与喊叫声,到处都是医署中的医者,到处都是受伤的将士,都是鲜血,都是药的味道。 甚至,还有一柄柄烙铁在火炉中烧的殷红。 一些伤口较大的兵士自发的提起烙铁,将那红通的部位烙在自己的伤口处。 他们倒不是中毒,而是发现魏军的兵器上都淬着“金汁”,若不用烙铁焚烧伤口,那一定会引起“四六风”,不久后不治而亡。 这一幕幕凄苦的画面,让关麟直觉得触目惊心。 “这么惨烈么?” 张星彩跟随关麟一道回来,在她的眼眶里,几乎整个军营,超过半数的兵士都负着伤,而诸如“烙铁”烙印伤口这般治疗的残忍手法,让人看的无比心疼! ——触目惊心! “是好惨!惨到…不忍直视!”关麟是咬牙切齿般吟出这一番话的,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关家军败的这么惨。 他更能感觉出来,如今的关家军军营空了不少,那是数不尽的勇士再也回不了家。 哪怕已经过了两日,可两日前樊城下的溃败,两日前关家军的悲壮与惨烈,仿佛就出现在关麟的面前。 张仲景也坐在马车中,他表面镇定,可内心中却是悸动不已… 他能感受出,伤情如此,那两日前的这一仗究竟死了多少人哪? 人在战争面前,是何等脆弱啊! “啊啊——” 一道声音突然吟出,是一个百夫长正在用烙铁烙伤口。 关麟不忍去看,把脑袋转向另一边。 终于,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关麟穿过军营,又走过一个路口,他的马队终于抵达了关家府邸… 关麟迅速的下马,关银屏得到消息早就守在这儿… 不过是一个多月没有见到这个姐妹,张星彩发现,她瘦了,也憔悴了,整个面颊上只剩下梨花带雨,哪里还有昔日里那个巾帼女英雄的模样。 “爹怎么样?” 关麟一边往府中走,一边关切的问。 不等关银屏回答,杜度已经快步走出,看到关麟,看到张仲景,连忙行礼: “二将军的情况不好…” 于是杜度就将关羽的毒疮,以及他的怀疑…对方箭头是淬了两种毒物——乌头与金汁! 一为中毒! 一为引发‘四六风’…双重打击,双重致命! 这一箭…好狠哪! 听到这儿,张仲景的脸色也变得阴沉,他喃喃道:“如果是这样,刮骨疗毒倒是不失为一种方法,只是…这等刮骨的手法要求极高,难度极大!” “有多大?”关麟接着问。 张仲景如实说,“我只听说过,华佗神医在一名妇人难产时,有过剖腹取子的行医记录!刮骨疗毒的难度不亚于此剖腹取子,母子平安!” 这… 关麟一下子怔住了。 他心思急转。 ——『华佗早在赤壁之战那年就没了,《三国演义》中记载的…什么华佗刮骨疗毒那都是杜撰的,历史上给老爹刮骨的…哪有华佗什么事儿?可张仲景都做不到?那…那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呢?』 ——『这世间真的还有外科的大夫么?』 看关麟在沉思,杜度连忙道:“马良军师已经张贴告示,快马加急传往各郡县,寻找能刮骨疗毒的神医…” 关麟才不相信,除了华佗,还有谁能做到如此地步的。 他当即问张仲景:“如果是最坏的结果,当如何?” 这… 张仲景沉吟了一下,他张了张口,却是欲言又止,可禁不住关麟那望眼欲穿的眼神,索性道:“如此这般,那极端情况下就只有一种办法,便是截去中箭的那支胳膊,可保性命!” 啊… 关麟一惊,不光他一惊,跟着他的张星彩、关银屏都是一惊… 关羽关云长…怎么能截去一支胳膊呢? 截去胳膊了,那还是关云长么? 而这时,关麟一行已经走到父亲关羽的寝居。 “你们等我下,我进去看看…” 随着一声吩咐,关麟踏步走入其中…正巧,关麟的母亲胡金定真要去取药,看到儿子关麟来了,有些激动,可更多的是说不出的苦楚。 “你…你陪陪你爹吧,他…唉…唉…”一如既往,胡金定仿佛不善言辞般,她没有说太多,只是迅速的离开,把这一方寝居留给这一对父子。 “踏…踏…” 关麟尽可能迈着轻一点的步子走到关羽的床边。 他发现只是一个多月没见,父亲原本魁梧的身形,此刻竟仿佛一摊烂泥般,人仿佛也清瘦了几十斤… 哪怕依旧穿着那件标志性、霸道的绿色外袍,可却再没有一丁点儿的威势,反而像是沐猴而冠一般的滑稽可笑。 但关麟笑不出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父亲如此虚弱的一面… 俨然,关羽是听到了关麟的脚步声,他几乎是瘫着,歪斜在床头,他勉力的抬起头看了关麟一眼。 语气虚弱至极。 “云旗来了?” 说到这儿,关羽闭上了嘴巴,似乎打算让这次父子相见的对话就这样戛然而止,或许这样可以避免剑拔弩张。 又或许,这样可以让关羽心里好受一些。 儿子这一仗打的够出色了,是他这一仗没打好,是他对不起儿子!对不起大兄!对不起大汉! 可终究,因为对关麟的期望… 关羽还是张开了嘴巴,他更用力了一分,也加重了一些语气。 “为父一生要强,不曾想,还是…还是让吾儿看笑话了!” 这话脱口… 关麟莫名的感觉眼眶竟是湿润了起来。 这一刻他,不想在诋毁、谩骂、打压、乃至于与父亲针锋相对那么一哥瞬间。 这一刻的他,只剩下泪水浸过眼帘,只剩下泪水宛若断了线的珠帘一般,不听使唤的“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笑话? 他的父亲何时笑话了? 他的父亲关羽关云长是特么无敌的—— … … ps: (明天更新可能会晚!也可能会少一章!因为要去爬山!) (当然,我尽量不少…但是,万一…你们懂得!) (病好了,容牛奶糖锻炼一下…我要嘎了,就让读者老爷们看笑话了。) (本章完) 第三一九章 告诉黄老,关四那臭小子想吃鱼了 “——为父一生要强,不曾想,还是…还是让吾儿看笑话了!” 关羽的话不时的回荡在关麟的耳畔。 回想老爹的前半生,他也败过,失手过,损兵折将过…但哪怕如此,哪怕更大的败绩,也从未摧毁过他的信心,他始终是骄傲的,是自负的。 他不是不能败,但因为要强,哪怕是再败,关羽不会认输,且一定会打回来。 可…这一句“让吾儿看笑话了”,仿佛是一种姿态,一种为这一对关家父子的争斗,画上了一个最后休止符的姿态。 关羽终于在儿子面前低下了那傲气不可一世的头颅! 曾几何时,关麟也想象过许多次,他最终能把老爹的傲气给压下去了,成功的让老爹把脑袋给缩进壳里,别那么嚣张。 但…他绝不会想到,是这样一天,这样的情境下,以这样惨败的方式… 呼… 关麟内心中暗叹一声。 关羽的话还在继续,“你坐过来…” 关麟按照父亲的吩咐坐在床边。 哪怕是抓住关麟的手,关羽都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云旗…”他淡淡的开口,“许多时候,父亲责骂你,与你针锋相对,不是因为父亲觉得你不好,觉得你做的事儿不对,相反…咳咳…咳咳…” 关羽用手捂住胸口,继续说,“襄樊,是你比为父想象中的要出色太多了…为父骂你,是因为想让你更出色,却也是期盼着你能收敛锋芒,莫要像你爹一样自负,或许,这中间多少还有些…有些爹的坚持,爹始终不想承认,你比你爹要强啊!” 这… 关麟没想到,这个时候的父亲竟语重心长的再说这些。 这是他藏在心里的话么? 父亲竟…竟在这一刻如此坦然的,如此一板一眼的认输了,向他关麟认输了,承认他的儿子比他更出色了。 “其实想想何必呢?”关羽的声音还在继续,“爹比不上你,便比不上了,又有何妨?你是爹的儿子,你的锋芒外漏,你的一场场功绩,你一夜之间焚烧了曹魏十万大军,这难道不是爹骄傲的一部分么?你的一鸣惊人,就是爹…咳咳…就是爹一生中最大的骄傲啊!爹是因为你才…才…” 说到最后,不止是关麟,就连关羽也哽咽住了。 堂堂八尺男儿,堂堂荆州百姓心目中神一样的关公,那个傲气不可一世的关公! 仿佛,在他以为的弥留之际,他更坦诚的、坦白的将他的心境娓娓诉说,毫无保留…也再不顾及颜面。 “你大哥秉性淳朴,为将谨慎,是个不错的,能辅佐你的人选,你可以对他委以重任…你二哥是鲁莽了一些,可他是最像你爹的儿子,他有冲劲儿,敢拼敢闯,他如此年纪武艺已然不凡,未来或许能与你爹一样,武艺无双,但云旗啊…你要时时的拉着他,为父相信云旗你能用好他的冲劲儿…” 关羽像是彻底的打开了话匣子,将他心头想说的话悉数道出。“除此之外,就是银屏与维之了,维之从小就跟着你,是你的小跟班儿…为父相信,他会依你之令行事,言出必行,会成为了你的一大助力,为父担心他的唯独他身边的那些‘红颜’,小小年纪就与三位姑娘不清不楚…那些姑娘爹都查过,是清白人家,云旗啊,你要替爹看好他,莫要让他负了那些姑娘!” “至于…银屏,别看她是女子,可她骨子里却比男儿更刚强,她最渴望证明自己,证明女子不比男儿弱,为父若有个闪失,你千万要看住你三姐,莫要让她太过冲动,也适时的让她立下一些大功,她最渴望的就是这个!还有星彩…那是你三叔的女儿,也是个好姑娘,你…你莫要…” 别看平素里… 关羽很少与一干儿女们推心置腹的交谈,可每一个儿女,什么优点,什么缺点,都在他心里头藏着呢。 许多儿女接触的人,办过的事儿…关羽知道的一清二楚。 诚然,他对儿女们极其严格,是个“正言厉色”的严父… 可抛开一切的伪装,严父的表象下,藏匿着的是他慈父的心! 他比任何人都关心着这些儿女。 特别是关麟… 只是,就在关羽提及张星彩,打算大肆向关麟诉说一番,这一桩“板上钉钉”的婚事时… “爹…你说这些干嘛?”突然,关麟摇头,他惊问道:“就不是什么大病,爹你给我说这些什么意思?这是向孩儿交代后事么?爹难道…不觉的,这后事交代的有些早了么?” “呵呵…”听到关麟的话,关羽笑了,如此口吻… 这才像是他最器重的那个儿子啊。 一如既往的性子,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性子,也是最让关羽心心念念的性子。 若是这儿子像别人一般泪沾长衫,关羽反倒是会不放心了。 “听到你这么说,为父就放心了。”关羽喃喃:“为父的身体为父心里最是清楚,乌头这毒深入骨髓不好解,就算躲过这毒疮,那魏将庞德的金汁之下,也躲不过那‘四六风’的恶疾,早晚难逃一死,至于…这荆州,为父托付给谁都不放心,唯独只能托付给你了…” 关羽认真的凝视着关麟。 他那虚弱的手也尽可能的“牢牢”的握住关麟的手。“寄给你大伯的书信,你娘已经替为父草拟好了,加盖印绶…大兄与孔明定会识得为父之苦心…荆州,是关家军的荆州,也是你收服的那些投诚者的荆州,除你之外,没有人能坐稳荆州,这荆州的重担就交给你了!也唯有你…能继承父亲之遗志,攻破襄樊,北上宛、洛,将天子从那曹操的手中夺回,将那曹魏悉数瓦解…只有你…” 不等关羽把最后一句话说出… 关麟的话已经抢先传出,语气充满了不屑于惊愕。 “爹?你在跟我开玩笑么?你在跟我搞笑么?” 关羽抬头望着这个儿子,他以为,关麟会接受了这份荣耀,也顶起这份担子,可现在…“玩笑”,什么叫“玩笑”?什么叫“搞笑”? “呵呵…”关麟的话还在继续,他的笑声中带着几许苦涩,可更多的是鄙夷,是嘲讽。“哼,我关麟真是服了,有你这么狠心的爹么?你都打不下襄樊?你就让我去攻下宛洛?若不是看你病重,我真想再说一句,爹,你简直是‘脸都不要了’吧?” “这是什么毛病?这是什么想法?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关麟的语气毫不客气,“我今早还看到一对鸟,无论是翅膀怎么扑棱,愣是飞不起来,我好奇就去看了看这鸟窝,没想到…这一对鸟飞不高,可下的蛋倒不少…我最鄙视这种鸟,自己飞不起来,就在窝里下个蛋,要下一代使劲飞…使你二大爷的劲!有能耐,你自己飞啊!” “倒是今日听爹这么一说,简直绝了,我关麟突然就变成这鸟蛋了,爹…你打不下来襄樊,就让我使劲打…我是鸟蛋哪!我连武功都不会,我特么招谁惹谁了?我特喵的是逆子啊,我说学武救不了大汉,谁特么信过?” 关麟的话让关羽的一张面颊变得通红… 顿时间,他感觉他心跳有点儿快。 果不其然哪…关麟这小子就有这种魔力,无论何时何地,总是能让关羽“噌”的一下,胸腔中潜藏的怒火直线飙升、呼啸而出。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老爹,我劝你赶快收回成命,要么你老实的活着,继续统筹荆州,要么你趁早换人,千万不要对我寄予任何希望…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狗熊儿混蛋,老子是个飞不起来的鸟,他儿子再扑棱翅膀也是白搭…你但凡喝酒时多吃两口菜,你也不会醉成这样,敢把荆州托付给我?” “呵呵…我直接明摆何告诉你,老爹,若你有个三长两短,荆州交给我,那可太好说了,我直接让关家军就地解散,我直接就不打了…谁爱打谁打去,我找个地方隐居去,我活的滋润着呢?老爹你都死了?我拼个锤子啊?我拼给谁看哪?我逍遥快活的过一生,也找个雌鸟,我也学老爹你,我下蛋去,我也指望着这鸟蛋能使劲飞,这不香么?除非我有病,才去跟曹操打!” 唔… 关羽已经捂住了胸口,他感觉胸腔中血液正在翻涌,正在澎湃,正在沸腾… 他感觉他那虚弱的身子已经有些承受不住这番话了… 他甚至感觉,他快“嘎”了! “得了…就说这么多了。”关麟一摊手,说完了,爽了,他的目光幽幽的望向关羽,“不过,老爹你放心,我刚问过了,你死不了,最多就是把你胳膊给截了…别要死要活的,像是临终遗言似的,大伯那么多优点,尽学哭哭啼啼的,害的我都差点都要飙泪了…” “我也想过了,你胳膊要真没了,那也不怕…当年曹操打吕布的时候,那曹魏的将军夏侯惇不是还瞎了一只眼么?你看看人家这些年搞后勤,搞得有声有色,再看看人家升官的速度,打仗没赢过,升官没停过!” “我琢磨着…老爹啊,等你就剩一支胳膊了,可以学人家夏侯惇嘛,搞搞后勤…珍爱生命,远离战场,保不齐大伯一样封你为大将军,最多,啥时候…曹魏没人了,派那夏侯惇出征的时候,老爹再出征,残疾人打残疾人,咱们主打的就是三点,公平、公平、还特么是公平——” 噗… 随着关麟的话,随着“夏侯惇”这个名字的出现,关羽感觉他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若是拿他与张辽比也就罢了,英雄无敌的山西人嘛,他也就欣然接受了! 可…现在,他不仅要被儿子废了一条胳膊,甚至还沦落到与曹魏的“常败将军”夏侯惇相提并论的地步。 关羽哪里能接受这份侮辱? “你…你要断我一条胳膊。”关羽尤自握住胸口,他嗓音嘶哑的问。 “这是最坏的打算…”关麟挺直了胸脯。 “你敢?”原本虚弱中的关羽,他的丹凤眼突然凝起,狠狠地瞪向关麟。 关麟一摊手,直接笑了,“老爹?你是不是搞错局面了呀?且不说,孩儿卸你胳膊是为你好!单单孩儿现在卸你胳膊,你拦的住么?你还是那个斩颜良、诛文丑,威震天下的关公么?老爹啊…我劝你也别多想了,想想人家夏侯惇,眼睛瞎了,不耽误吃饭…也不耽误升官…人嘛,总是要往前看!” 噗… 终于,随着关麟的一道声音,关羽再也控制不住那几乎“血脉喷张”的心情,他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 肉眼可见,这口血多是黑色的,黑的可怕…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关麟也惊住了。 倒是门外透过门缝,始终观察着这里的张仲景,他突然神情激动,猛地一跺脚,惊喜道:“关公这口血吐的好啊…” 其实,就在方才关麟进门之前,张仲景曾在他的耳边悄声耳语几句。 简单点说,那便是关羽这肩膀上的毒… 如果如杜度所言,肩膀上的毒被控制住,那断然关公不会如此虚弱,更不会昏迷、晕厥… 也就是说,肩膀上的毒…其实并没有被控制,或者说,依旧有少量的毒素是传入五脏六腑了,只是因为毒素较少,毒性缓慢,故而没有登时要了关公的命… 所以,如果可能的话,想办法让关公吐出胸前中的毒血,哪怕是一点点,这也至关重要,能为治疗关公争取许多时间。 故而… 这才有了关麟故意用话去激关羽… 而随着关羽的吐血,门外众人一窝蜂的涌了进来,张仲景则迅速的为关羽诊脉,随着他的诊脉,他一边不住的点头。 很明显的能看出,关羽也比原本更有精神了一分,只是…虚弱感与脱力感尤在。 不过,这是积极的反应。 呼… 反观关麟,在众人涌入后,他长长的吁出口气,退出了房间,朝院落中,一棵老桑树下走去… 他双手扶住树干,脑袋微微的低下,做出一副很奇怪的样子。 张星彩没有跟众人一起进入房间… 当然,她的心情宛若“过山车”一般跳脱的厉害… 原本关羽提到,“张星彩是个好女儿,让关麟不要辜负”的时候,张星彩心头还颇为羞涩…隐隐多出了一些幻想,甚至想要当即就冲进去。 可…还没有羞涩多久、幻想多久。 里面的话锋忽然就全变了。 张星彩不知道为何,关麟要在伯父如此病情下,还对他如此言辞锋利…甚至让他吐血。 她注意到了关麟,在众人涌入时,缓缓退出,退到了那桑树下… 当即,张星彩微微抿唇,朝那棵桑树的位置靠了过去。 她本想问关麟,为何如此? 可话方到了嘴边,她却听到了“呜呜”的啜泣声,她惊愕的去寻找这声音的来源,却在最终,她惊讶的发现是关麟在哭…是关麟在轻声的啜泣。 ——『云旗弟,他竟…他竟然哭了?』 在巨大的惊讶中,张星彩真的看到了“眼泪”,那是从关麟的眼角宛若“珠链”落地般,一滴滴划下的眼泪。 是豆大的泪水。 她终于意识到,云旗弟并不是不关心二伯… 相反,他…他看到二伯如此虚弱的模样,如此中毒的神情,如此奄奄一息的样子,他比任何人都动容。 可有的人“动容”是做在表象,是给人看的,但关麟的动容,是掩藏起来,宛若受伤的小狼,自己一个人偷偷的舔舐伤口一般。 ——『云旗弟方才的话是重,却是违心的吧?』 随着张星彩的心头暗道… 她喃喃张口:“云…云旗弟…” 而这道声音让关麟的泪水刹那间收回,意识到身边有人,他又变回了那个与父亲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变回了那个可以在旦夕间让父亲怒火中烧的“逆子”! “你…你怎么哭了?”张星彩还是忍不住问。 关麟咬了咬唇,他本不想说,可…父亲如此模样,因为一支毒箭,父亲的变化如此之大,他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他需要向一个人去倾诉。 呼… 长长的一声呼气后,关麟沉吟道:“我爹竟会对我说…说他一生要强,却不曾想,最终…最终让我看了笑话…” 说一句话的时候,关麟眼角的泪水宛若又一次遏制不住,泪水再度夺眶。 这一刻,张星彩彻底看懂了… 别管这一对关家父子斗的有多不可开交,可事实上,父亲记挂着儿子,儿子也记挂着父亲哪!他们潜藏在心头深处的情义,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太让人迷醉了,也太让人动容了。 “不哭了!”关麟抿着唇,他用衣袖抹了把泪水,他恨恨道:“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真要哭,也该特么的让别人去哭!” 突然,关麟的表情变得冷漠,变得一丝不苟。 这副表情,是旦夕间出现,让张星彩觉得有些可怕。 坦白的说,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关麟如此凶狠,如此冷厉,如此… “云旗弟?你…你要干嘛…” 不等张星彩问出话来… 关麟一把将张星彩拉了过来,明明不懂武艺,没有力气的他,竟是直接将张星彩按到了那桑树的树干处。 关麟的胳膊就按在树干上,位置就在张星彩脑袋的一边。 而这样“粗鲁”又“霸道”的动作,让张星彩最直观的感觉就是,云旗弟的愤怒正在升腾,他的眼神愈发的凌厉… 他是因为二伯的受伤才…才如此愤怒,如此凌厉么? 十息… 二十息! 关麟这股按住张星彩的姿势,保持了整整二十息的时间,他的目光已经变得凶戾无比,他的眼眸中宛若有刀子一般,锐利的可怕,锐利的锋芒毕露。 他先是轻轻的吟道:“毒箭,金汁…毒入骨髓,四六风致命?哼,那庞德是想置我爹于死地啊!” 说到这儿,关麟的双手一下子按压在张星彩的肩膀上。 “星彩姐,帮我件事儿。” 啊… 惊讶之于,张星彩连忙问:“什…什么事儿?” 关麟的声音狠狠的。 “劳烦你跑趟沔水山庄,告诉黄老,就说‘关四’那臭小子他想吃鱼了,吃荆河里的大鱼——” 一字一顿,字句间铿锵有力,仿似他随时都会拔刃张弩! 反观张星彩,她一怔… 似乎方才云旗说… 说他想吃鱼了—— 他想吃荆河里的鱼了—— 尽管张星彩并不能理解,云旗说的这些,包括那“吃鱼”是什么意思,可…可从他那凶戾的眼神中,张星彩能感受出来。 这“荆河”里的鱼,那条大鱼,云旗弟怕是要吃定了! … … ps: (应该还有一章,会晚!) (5点才爬山回来,累成狗,但心情一下子放空了许多!这段生病憋死了。) (本章完) 第三二零章 一个月四万张弩,不可能的任务! 江夏,安陆城的城门口,有文吏正在指挥小吏,将“招募良医”的告示挂在门边的城墙上。 一大群百姓在围观,卓恕、卓荣的马车驶过,马车中还坐着来求医的凌统,凌统注意到了外头的人流攒动,忍不住探头去看。 “嘘…”卓恕连忙将他拉回,“你身上还有伤呢?注意点儿。” 凌统笑道:“我感觉我今日的力气能打死一头牛。” 嘴上是这么说,可其实,凌统的伤口恢复的并不好,甚至有几处大伤的位置都化脓了。 诚如卓荣所言,中毒、伤口,落水…凌统与张辽的伤口几乎吻合了一切感染“四六风”的前提… 这是致命的! “唉…” 心头不由得喃喃,或许仲景神医能提供些帮助吧。 卓恕饶有兴致的适时问出一句,“凌将军今年多大了?” “二十有六了。”记住网址m.97xiaoshuo “那家中有几方妻妾?几个子女?” 这个…凌统顿了一下,然后如实回答:“父仇未报,功业未立,何言妻妾?” 诚如凌统所言,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凌统是在二十九岁离世的,孙权得到消息,拍着床起身,悲哀道不能自止,并且减餐几天。 一提到凌统就流涕,而凌统那时才有两个儿子,凌烈、凌封才不过一、两岁,孙权收养二人在宫中,爱护得跟自己子女一样,有客人来就说,‘这是我的虎子啊’! 故而,此刻的凌统真的并未娶妻。 噢… 卓恕微微颔首,然后不经意的望了眼他的妹子卓荣,笑着感慨道:“凌将军你觉得我妹子如何?她也尚未婚配呢!” 此言一出… 凌统还没反应过来,方才吞下一口水的卓荣却“噗”的一声,水全都吐了出来,哪怕如此,她尤自狂拍着胸脯。 “哥,你在说什么呀?凌将军是来医治病疮的?他是病患,我是医者…你怎么…” “有哪条律法规定?医者不能与病患喜结连理了?”卓恕依旧饶有兴致的说…“再说了,妹…你可老大不小了,这要放在以往的律法中,十五之后的女子未成婚可是要缴纳五倍税钱的!” “哥…你…”卓荣牙齿咬住嘴唇,面靥登时间红晕了不少。 她连忙转移话题,“你再不快点儿,看你还能赶上与你那元逊兄的约定?” 此言一出… 卓恕忽然想到了什么,暗道一声。 “糟了,要耽搁了!” 这本是卓恕似真是假,玩笑的一番话。 倒是让凌统的心头,微微悸动了下,他余光斜睨了卓荣一眼,心头暗道。 ——『算上这次,卓姑娘救我两次了!』 因为这个小插曲… 一时间,马车车厢内的气氛变得微妙了起来。 卓荣轻轻的在心头叹出口气,虽是神医,却也是女子,懵懂无知到情窦初开,许多时候只是刹那之间。 不过很快,她也发现马车外人头攒动,已经根本走不动了。 于是她与凌统一道下车,眼睛望向那城门旁张贴的“招募良医”的告示。 一个文人打扮的人为大家念着:“……关公毒疮跗骨,普天之下,寻可刮骨疗毒者,若能为关公疗毒,以千金相赠,封为上宾,一应所求,悉数满足!” 一名百姓连忙道:“关公受伤了?怎么受伤的,这段…自打关四公子到江夏后,不都是那曹操再吃瘪么?” 另一名解释道:“听说是关公攻樊城时,被敌将庞德的毒箭所伤…毒入左臂骨头,还是仲景神医的弟子提出刮骨疗毒的…” “那…”方才那百姓又疑问道:“既是他提出刮骨疗毒?为何他自己不去做啊?” “你以为这是刮鱼鳞哪?随便搓搓就完事儿了?这是人的胳膊,还是关公的胳膊,万一没有刮去毒…那命保不齐都没了,莫说是那仲景神医的弟子,就算是仲景神医本人怕是也…” “那按你这么说,还有谁能刮骨疗毒…” “听说那河内司马氏二子司马懿的夫人怀孕诞下第二个儿子时,因为难产,命悬一线,那时是华佗神医为其剖腹取子,母子平安,神乎其技啊…” 说到这儿,人群中一个小女孩说:“阿娘,你不是说华佗神医被那曹操杀了么?” 此言一出,众皆沉默… 除了惋惜华佗神医的不幸外,也对关羽胳膊处的伤势添满了担忧,刮骨疗毒?哪是说起来这么容易呢? 华佗之后?还有谁能刮骨? 倒是卓荣…听到了这么一番话,有些动容,不知道是想念师傅,还是心系于病患胳膊处的毒疮。 凌统微微凝眉,心头暗道: ——『不曾想,竟有一日与这关云长‘同病相怜’!』 其实准确的说不是“同病相怜”… 关羽是毒加金汁,凌统是疮口、灼烧加污水感染,但严重程度已经十分接近了,唯独因为“乌头”的药效,让关羽更痛苦一点儿。 卓恕适时的靠近卓荣,小声道:“如此倒是正好,妹是华佗的弟子,普天之下若有一人能为关公刮骨疗毒,那一定唯独妹妹了,倒是…妹可以以这个向关羽交换,让他授意仲景神医救治凌统将军…如此,岂不两全其美?” 卓恕这一番合乎情理的提议一出口就被卓荣否定。 “师傅教授我的是医者只有救人,没有交换…仲景神医与师傅并称为当世神医,他一定也与师傅一般,医者仁心,不会放任病患痛苦!” 说到这儿… 卓荣再度指指天,提醒道:“哥…那午时的宴席,你怕是赶不上了!” “啊…”这时,卓恕方才醒转,他直接抛下马车,“我跑着去…” 说话间,他挤出这蜂拥的人群,快步往诸葛恪的府邸那边跑去。 一时间,这马车中倒是只剩下卓荣与凌统二人。 原本,卓荣已经吩咐马夫缓缓前行,可最终,沉吟再三,还是喊停了马夫…她再度下了马车,挤到那告示处,伸手将告示撕了下来,她大声吟道。 “我能为关公刮骨疗毒——” 当即就有几名文吏将卓荣围在当中问长问短,凌统看着卓荣这副模样,再加上方才被卓恕挑动心弦,一时间,他发现他对这位卓荣姑娘充满了好奇。 又不止是好奇… 仿佛他的心头真的生出了几许情愫。 … … 荆州,江陵城西城郊。 不过是几个月,如今的沔水山庄已经扩充了整整一倍,围墙就快修到江陵城的西城门了。 与之对应的是这里的“劳力”从原本的两千余人,发展到了如今有超过六千人,工于其中,生活于其中。 因为“证审”的缘故,凡是能加入到其中的,均是与曹魏、东吴没有任何牵连者,均是身份清白之辈。 他们必须要经过几轮严格的“审查”,更需要至少三个人签字作保。 沔水山庄的成分,由此可见一斑。 除此之外,丐帮弟子的家眷,兵士的家眷也可以来此做工,赚补家用…沔水山庄对其中的“劳力”算是十分慷慨。 其实很多劳力不过是为了吃饱饭,穿上衣,可真的到其中,他们才惊愕的发现,他们甚至还能攒下来一定的积蓄,甚至每天可以休息六个时辰,简直太良心了! 在乱世中,再没有地方,能找到这样的营生了! 再没有地方,能这样吃饱饭、穿上衣,赚着钱的活着。 而在黄承彦与刘晔的统筹下,这些人分为了许多部门,大多数是做军械的,也有少数是做生产工具,诸如农具…还有一些是在沔水山庄后种植耕田。 与其说是种植… 不如更精准点儿说,是尝试新农具的使用,“龙骨水车”、“水转百戏”、“水力鼓风机”等等,已经纷纷投入农业生产。 如今的这一代,在刘晔的改良下,已经是第三代。 只等明年的收成,从那收成的数字里见真章… 不得不说,黄承彦毕竟年龄不小了,许多事情有心无力,倒是刘晔的出现,为这里注入了全新的生机。 关键是他仿佛沉浸其中,对关麟留下的那数不尽的制造图,不光是军械,是农业,是生产工具,他均是热衷至极, 仿佛这个新世界的大门打开后,他刘晔就留恋其中,完全拔不出来了—— 当然,除了军械、农具、耕种… 这里还有不少人从事“后勤”,让这里的每一个人能吃饱饭,穿好衣,休息的时候有一个避风之所,这在乱世已经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故而,沔水山庄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劳力,都对这位黄承彦,对“关四公子”感恩戴德! 此刻,关麟刚刚抵达这边… 因为张星彩提前来告诉黄承彦——『‘关四’他想吃鱼了,吃荆河里的大鱼!』 黄承彦当即就心领神会。 他回想起此前与关麟在这沔水山庄后的湖泊前,一边钓鱼一边感慨。 那时候的黄承彦钓上一条小鱼,饶有兴致的说关麟这个忘年交说:“今晚你小子有口福了,有‘鱼肉’吃了!” 哪曾想,关麟却是对那“小鱼”不屑一顾,只是笑着说,“老黄,咱能不能有点儿追求,这湖这么小,也就这些小鱼了,咱什么档次?能吃这么小的鱼?放生了,快放生了!” 那时候的黄承彦直接笑了,反问关麟,“若放了这小鱼,那可就没有鱼汤咯。” “小鱼煲的汤没劲…”关麟直接说,“早晚有一天,咱们得干下来襄樊,咱们吃那襄江里的大鱼…我听说那襄江里的鱼一支十几斤重,味道别提多鲜美了,还有…有朝一日,咱们也得把中原也给干下来,到时候咱们吃黄河大鲤鱼,那个味道更是鲜掉舌头!” 黄承彦本觉得关麟是在吹牛… 可看他信誓旦旦的模样,莫名的觉得,竟还真有点儿谱,黄承彦接着说,“咱先别说黄河大鲤鱼,襄江里的大鱼,咱怎么吃?” “煮着吃、蒸着吃呗!”关麟笑着回答。 当然,他知道黄承彦问的不是这个问题,接着补充道,“其实很简单,不用咱们终极目标的十万秦弩,就五万蹶张弩,咱们找个靠近襄樊的山,万弩齐发,朝着襄阳城的上空射他一个时辰…什么狗屁襄樊,统统都没了,到时候,谁还能拦住咱们去襄江里捞鱼?” 那时候的关麟还在与黄承彦畅想秦弩五万齐发的壮观景象。 这是五万弩啊… 用脚蹬的蹶张弩,从天而降,遮天蔽日! 也就是那一次… 黄承彦记住了…关麟这小子早晚一天要吃襄樊的大鱼。 倒是没曾想,这“吃鱼”的日子来的这么快,这小子变得这么“心急”! 黄承彦与刘晔匆匆赶到锻造“秦弩”的巨大工房时,关麟早就到这里了,他在详细的观看着匠人们组装弩机。 其实这里制造的秦弩是做了一些改良的。 蹶张弩倚靠双腿与腰去射击,张力大小是可以达到三石的。 但黄承彦与刘晔…对此做了一些改良,通过大量的尝试,将“秦弩”的长短、弓弦的张力进行了优化,甚至增加到了一些“物理”学当中借力的原理,在每一张弩矢上增加了“助力的机械”装置。 又优化了箭矢又与弩机上的凹槽摩擦所丧失的一部分动能。 更是为秦弩增加了关键的部位“郭”。 要知道,在后世,很多专家提出,限制秦弩威力的其实是“郭”,秦弩没有关键性的部件“郭”,所以威力不够强! 只是… 现在,在黄承彦与刘晔的精益求精下,何止加上了“郭”,简直是焕然一新! 按照匠人所言… 如今的秦弩,真实的张力大小,在双腿的极限力量下,可以达到五石,射程超过三百五十步! 如果顺风,甚至可以达到五百步! 当然,这虽然不像后世“瞎逼逼”说秦弩的射程超过ak47两倍,但三百五十步单单靠人的腰肢与双腿,已经是弩矢中的极限了吧? “云旗公子…”看到关麟,刘晔当先开口。 黄承彦也轻吟出一声,“云旗…” 他知道关羽如今的状况,也知道关麟的心情不好,他没有用“臭小子”这样的称呼,也没有直接一句“臭小子你还知道来我这儿”的数落。 甚至,他看着如今关麟那冷峻的表情,他还有些担忧,担心他不要因为替父找回场子,而太过冲动、鲁莽! “黄老,刘先生…”听到他俩的声音,关麟转过身,目光炯炯,他指着这些秦弩问道:“现在,咱们有多少秦弩了!” 这个… 刘晔与黄承彦彼此互视,刘晔说了个大概的数目。 “一万七八千吧…” 其实,秦弩早在几个月前就开始制造,再加上沔水山庄六千劳力,制造的速度很快。 可架不住…还有八牛弩,还有龙骨水车等一系列农具的制造。 分担下来…一万七、八已经算是不错的数字了。 只是… 这个数字还是让关麟有些失望,“少了点儿!” 这… 刘晔微微凝眉,黄承彦则问道:“你是打算提前用这秦弩?不攒到十万枚,一起用了?” “藏不住了。”关麟吧唧了下嘴巴,“老爹都被人欺负了,做儿子的,不报这份仇,传出去还以为我关家满门都是怂蛋呢!” “那?你需要多少!” “至少四万吧!”面对黄承彦的询问,关麟说出了一个数字。 秦弩强,不是强在个体,而是强在弩阵…强在数万枚弩矢的齐发,在于范围伤害,太少了根本无法达成遮天蔽日的效果。 只不过,四万这个数字,差的有点儿多呀! “若是四万支秦弩,制造的话…哪怕全力以赴,也至少还得三个月…”刘晔在脑海中经过了复杂计算,得出了这么一个数字。 “三个月太久…”关麟感慨道:“一个月之内我就要见到…” “可…”刘晔再度张口,“秦弩的制造工艺,任何一个环节的疏忽,都可能让弩矢的威力大打折扣,故而一个匠人全力之下,一个月能制造出两枚秦弩,这已经是极限…” 言外之意,就算沔水山庄六千劳力悉数去造秦弩,一个月也补不齐“四万”这个数字。 太可怕了! 何况…与秦弩相配备的,还有特殊的弩矢。 也不可能六千劳力全都去从事这一项任务; 以及… 大量的原材料,这些都是难题! 也正是因此,刘晔的一双眼眸深深的凝起,眼神中满满流露着三个字——不可能! 黄承彦的表情倒是与刘晔截然相反… 因为他见证过太多,在关麟手中将不可能变为可能的事情了。 他只是淡淡的问关麟。 “臭小子,你打算怎么办?” “极限不就是用来被超越的么…”关麟直接深入这工房,他引着黄承彦、刘晔二人,郑重其事道:“你们且试试,按照我说的方法做,不要让一个工匠去做一张秦弩,这样太繁琐了,中间耽搁的时间也太多了,我方才看过最新秦弩的图纸,一共是一百七十个步骤,那么…就将这一百七十个步骤根据繁琐程度,分为一百步!” “由一百个人为一组,每个人只完成一个或者少量几个固定的步骤,然后不断的往下传…直到一百七十个步骤全部完成,再由专门的匠人负责效验。” 他指着这硕大的工房,接着吩咐,“就从这里造一张桌子,传到那一头…整个一连串的桌子便是一个组!” 关麟打算用“流水线”模式去批量生产秦弩了。 他是这么想的,战国时期发明秦弩的也不是秦朝啊,所谓——强弓劲弩皆自韩出! 可为啥秦弩的名声这么大? 说到底,是秦朝标准化的生产决定的。 一个人一个的慢慢去造,造到猴年马月了,质量也参吃不齐,倒不如每人就负责几个工序,一步步的传下去! 就特喵的批量、标准化、流水的生产! 果然…当关麟把这个想法讲出后,黄承彦与刘晔彼此互视,在经过的短暂的沉吟、思索过后,竟是莫名的感觉,这个方法可行!能行! 甚至,这个方法,会让生产的效率呈现巨大的飞跃。 不止是在“秦弩”上… 当然,黄承彦与刘晔不会了解,这就是后世“现代化”的工厂作业,早就习以为常了…小组作战了。 古人还是讲究个体…特别是生产上,各自为战。 至于效率的叠加… 这很容易理解,一张秦弩一百七十多个步骤。 再熟练的匠人对照图纸也需要一步步的校对,难免有些步骤不熟悉的步骤,耽误了时间。 可按照关麟的方法做下来,每人只负责一到两个步骤,这是闭着眼都能完成啊! 甚至,关麟设想的“一百人为一个小组”也不绝对,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进行细化、调整。 这事儿,越是琢磨,刘晔的眼眸中越是冒光,越是觉得大有可为呀! 那么… 接下来,就是材料的问题了。 关麟仿佛已经看穿了刘晔心中的担忧,他直接道:“…放开手脚去造即可,材料的事儿,钱的事儿全部都交给我!” 其实,在材料上,在钱上,关麟已经有了新的想法,新的思路! … … 第三二一章 守信者千里赴期,狐疑者杯弓蛇影 <\/b> 江夏,安陆城,诸葛恪的府邸。 正午将至,正堂之上的桌案处,摆放着数不尽的饕餮美食。 第一道,水煮鹿肉,用小鹿腹部的肥肉,然后搭配竹笋和香蒲一起煮熟; 第二道,炖狗肉。将肥狗肉熬汤,最后再铺上石耳菜便大功告成; 第三道,兽脊肉。将兽的里脊肉切片,然后烤制而成即可。 除了这些外,类似于烤里脊、烫鲤鱼片、芍药酱拌鸡肉这类的下酒菜,也是琳琅满目。 再配上一壶诸葛恪最喜欢喝的清新淡雅的兰香酒,以及那,紫苏配上腌制过的蔬菜,做成的开胃菜,难免让人食指大动! 这些,都是诸葛恪为了迎接挚友卓恕而准备的宴席。 一年前的约定,这一年的十二月初八,也就是今天…哪怕诸葛恪是在刀山火海,还是在苍穹之巅,是在万里之外,卓恕也一定会登门赴宴,这是两个信守承诺者的“君子之盟”! 只不过,眼看着正午就要到了,酒席都摆好了,可这位诸葛长史的宾客迟迟没有到来,一时间,同样赴宴的文吏不由得小声议论起来。 “你说,咱们长史能等到这位挚友么?” “不能吧,听闻那卓恕住在江东,距此数百里之遥,更要经过淮南这等战乱之地?我若是他,决计不来…” “是啊,可惜了咱们长史这么费心…” “嘘,小声点儿,至少证明,咱们长史是重义之人!” 尽管这些窃窃私语声…音调极低,可诸葛恪耳朵灵,倒是听到了一些,只不过,他始终表现的气定神闲,坐在主位上,继续等待着他的挚友。 廖化也来赴宴… 只不过,他的心思全然不在这宴会上,抬起头看看天,廖化忍不住走到诸葛恪身旁,一屁股坐下,轻声道“举办这么隆重的宴会,当此风声鹤唳的时刻,你还有这心情?” 廖化的言外之意自然是关羽。 也是… 关羽都中了毒箭了,四处遍寻能“刮骨疗毒”者,可这边诸葛恪还在大宴宾客,甚至,还在等一个似乎绝不会来的挚友,这事儿…在廖化看来,已经有点儿诡异了。 哪曾想,诸葛恪大手一甩,他表现出了别样的洒脱,“这本是我答应挚友的事儿,便是这宴会中的菜肴,都是他在一年前定下的,关公的事儿自有云旗公子操持,云旗公子没有让咱们去江陵,那咱们的任务便是守住这江夏,做好本份之事…其它的,你、我就不该多费心思!” 本份…呵呵… 廖化淡淡的笑出声来,他也的确想像诸葛恪一样洒脱,可他做不到啊,他此前可是关羽的主薄,这种关系,就类似于云旗公子与他诸葛元逊一般了。 说不担心,那才是假的! 可看着诸葛恪如此淡定的表情。 廖化只能“唉”的一声,叹出一口长气,顺着诸葛恪的话道“你说本分,那我倒是听说,云旗公子发往咱们这边一批军械…是有这事儿吧?” 这事儿,哪怕是掌兵的廖化也只是听说… 而且军营中,有关这条消息传得神乎其神,有模有样…让廖化都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故而趁着这个宴会的机会向诸葛恪求证。 “嘘…”哪曾想,诸葛恪连忙比出食指,他压低声音,“云旗公子特地交代过,这事儿可不能声张!” 此言一出,廖化连忙闭嘴,他既惊又喜的意识到,这批云旗公子送来的军械或许大有文章,或许又要让曹军遭受重创。 心念于此,廖化连忙转移话题“这午时眼瞅着时间就到了,可你这位朋友…这么好的宴席,都凉了就可惜了,要不咱们先吃吧?” “不!”诸葛恪语气坚决,“午时还未到,客人不来,主人怎么能先动食筷呢?” 这… 突然间,廖化对诸葛恪越发的不能理解,他忍不住再度泼了盆冷水,“会稽与江夏相距何止千里之遥?怎么可能有人按时而来呢?” 廖化的话方才脱口。 忽听得——“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伴随着清脆嘹亮的吟诗声。 一个翩翩然的公子从诸葛恪府邸的正门处踏步而入。 因为诸葛恪提前有过交代,故而…大门是敞开的。 曜日之下,只听得这翩翩公子大喝一声 “哈哈…诸葛元逊,你这宴席中的酒肉,早在街道时,我便闻到香味了,让我猜猜,水煮鹿肉、炖狗肉、兽脊肉、于烤里脊、烫鲤鱼片、芍药酱拌鸡肉…还有你、我最好的那口兰香酒与紫苏腌菜,哈哈…还没进门,早已是食指大动,寻香而来——” 此言一出,廖化抬头,满座宾客抬头,诸葛恪已是豁然起身,“我就知道,便是千里万里,卓恕兄也必定千里赴期而来!” 来人正是卓恕。 ——千里赴期的卓恕。 一时间,满座寂然! 就连廖化也惊在原地,真有这等守信之人为了赴约…能…能不远千里而来? 这也忒不可思议了吧? 其实…更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 何止是卓恕一个人来的,他还带来了一个能“刮骨疗毒”的神医,一个东吴最有国士之风的将军! 这算是另一种形势的——来一赠二! … 这边厢,卓恕千里赴期,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挚友诸葛恪,而这一条“信守承诺”的行为,注定要被世人传为佳话,传扬千年。 那边厢,当卓荣撕下“刮骨疗毒”的公告后 一干官兵迅速的将她围住,出于保护卓荣,凌统踏步上前,将她拦在身后,用他那满是疮口的身体死死的守护住卓荣! 卓荣突然感受到一股很莫名奇妙的感觉… 仿佛,身前保护他的男人,不是命悬一线,而是每一处身体都孔武有力一般,充满了男子气概。 这时,此间的统领麋路迅速的上前,他惊喜的看着卓荣,有惊喜的看着她撕下的那封,尤在她手里的告示… 连忙问。“姑娘真能刮骨疗毒?” 说这番话时,麋路难免多少有些担忧与失望…眼前的女子太年轻了,这样的年纪,无论如何,似乎也很难讲她与“刮骨疗毒”这样神乎其技的杏林手法联系在一起。 卓荣没有回答,只是点头示意。 这下,麋路的语气登时间变得恭敬至极,“姑娘小小年纪,不知…是师承何人?” 这句话一出,卓荣表现出她骄傲的一面“我既敢接告示,便不是糊弄你们的,我说能刮骨疗毒就是能刮骨疗毒,你若是不信,那这告示还你,我还不刮了…” 这… 随着卓荣的话,当即麋路再不敢追问,连忙伸手示意。 “姑娘,这边请…” 是啊,这么大的事儿,他哪里能做主。 云旗公子不在,那么…就必须要问过此间的诸葛长史与廖化都尉。 一干官兵小心谨慎的将卓荣与凌统护送在当中,往诸葛恪的长史府邸行去。 人群中也纷纷议论了起来… “这女子年龄这么小?能行么?” “她若能刮骨疗毒?我自断一臂…” “世间多有虚张声势之徒,只是…如此年纪轻轻的女子,倒是少见少见…” 俨然,百姓们也多不相信卓荣能“刮骨疗毒”,能救得了关羽。 倒是在议论的人群中,一位翩翩儒雅的中年男人面色大变,他忍不住惊呼出声 “凌…凌公绩?” 这话脱口,他连忙捂住了嘴巴,左右环望,确保没有人注意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挤出人群。 追上那一干官兵,他仔细的又看了两眼,很隐秘的看…确保不被发现的看。 他特别留意的是凌统… 还是笃定…那女子他不认识,可那男子…是…是凌统凌公绩啊! “凌…凌将军…他不是在肥水曹营一战中,在那大火中与敌将张辽搏斗时失踪了么?怎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轻吟出这番话的儒雅中年男人乃是诸葛瑾。 骆统归来后,诸葛瑾也算是完成使命,他被孙权召回江东,支援合肥城。 正巧途径江夏… 寻思着“侄儿”诸葛恪在这里做长史,许久未见,甚是想念,于是就悄悄然的特地绕了个道儿来到这江夏郡的安陆城。 可不曾想,“侄儿”诸葛恪尚未遇见,倒是先遇见了“凌统”! 诸葛瑾是目送着卓荣与凌统走进“侄儿”诸葛恪的府邸,这让本打算去看看“侄儿”的他一时间驻足不前了。 “怎么会这样?” 诸葛瑾喃喃自问。 ——『元逊是因为过继来荆州的,伯言是被逼无奈来荆州的,子敬是因为医治伤病来荆州的,可现在…就连公绩也来荆州了么?』 ——『他…他又是为什么而来的?他还回去么?』 一时间,诸葛瑾茫然了,他宛若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主公对公绩如何,他十分清楚… “自打主公继位后,对小小年纪的凌统可是不薄啊…那么他…他为何会出现在此?” 这道声音极轻极细,细到唯独他诸葛瑾自己能听得清楚。 他更清楚的是… 寿春一战,甘宁与凌统用“燃烧罐”焚了曹军的肥水大营,重创了曹军,挽回了淮南战场的颓势,也让吴侯终于站起来了。 可这一战后,曹军失去了张文远,东吴军失去了凌公绩! 这对于双方都是无法接受的损失。 而更让诸葛瑾,乃至于东吴无法接受的是,凌统不是损失,而是…而是出现在荆州,这…这对与东吴才是一记闷锤啊! 呼… 呼… 粗重的呼气声从诸葛瑾的心头不住的传出,他的脸色难看至极,他重重的凝着眉。 这一刻,他多么想也冲进去,就问那个曾经的“儿子”,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为何凌统会在这里? 为何凌统与一个女人要一道为关羽刮骨疗毒? 可他知道,他不该冲进去… 他与他曾经的儿子已经各为其主,已经渐行渐远了,他不该利用这层关系去获取任何的情报,这不像个使者,更不像个父亲! 可… “不行…” 终于,诸葛瑾还是过不了心头的那一关,他重重的咬牙,在迟疑了片刻之后,他迅速的转身往城外码头方向行去。 凌统没有死; 凌统在江夏; 凌统要为关羽刮骨疗毒… 这事儿太大了,他必须第一时间赶至合肥,将这消息禀报给吴侯,让他…让他有所准备! “哎…诶呀…” 诸葛瑾一边走,一边重重的叹息,他的心情仿佛从见到“曾经儿子”时的期翼,刹那间就变的乌云密布… 倒是这一刻,正午的太阳正毒,将他的影子拉的狭长—— 正午,正是诸葛恪欣欣然摆宴的时候啊! … … 寿春城,衙署之外,立着一根木桩,上面挂着白布三尺,大书“忠”、“义”、“孝”三个字。 从江陵城被放出的司马懿,正被曹军兵士押解而来。 曹操不在此间,曹真作为他的养子,成为寿春城唯一曹氏宗族的代表。 不夸张的说,就是这个年轻的曹氏将军,如今正掌握着此间所有人,特别是“罪人”的生杀予夺。 “司马仲达…” 当司马懿被押上这木桩前,曹真怒目瞪向司马懿,他指着司马懿的鼻子大骂道“司马仲达,若不是因为你,那陆逊何至于突然抵达江夏战场,让我军毫无防备,被其突然袭击?江夏何至于惨败于此?我大魏何至于一夕间殒命十万甲士?司马仲达,你罪恶滔天,不容赦免,本将军问你,你可知罪?” “可笑…可笑…”司马懿笑道“我不过是丞相属官,劝降陆逊也是奉丞相之命,岂知那陆逊是唬骗于我?曹将军如此责问于我,究竟是质疑我的劝降,还是质疑丞相的决策?更何况,十万大军之所以一夕间殒命,是因为那突然袭来,瞬间点燃,且无法扑灭的大火,是南阳兵的突然背叛,这些又与我司马懿何干?” “何干?” 曹真指着身后的木桩,“你可看到了这上面的字,忠、义、孝…你助陆逊千里袭击于禁将军,致使江夏战场溃败,深刻影响到襄樊战场、淮南战场,此就为不忠,你葬送大魏十万兵甲,涛涛亡魂无处可依,都是拜你司马懿所赐,此视为不义,你不顾家儿老小,背叛曹魏,投降荆州,视为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不义之徒,当枭首视众,以儆效尤!” 面对曹真的无妄指责… “哈哈…”司马懿淡笑道“曹将军,你、我素来政见不合,你恨我入骨,若我真如你所言,不用不忠、不孝、不义…单单其中一条,你怕是已经将我头颅劈砍而下,摆放于这木桩之上了吧?” 面对曹真的咄咄逼人,司马懿泰然自若的迎上他的目光,丝毫不惧,“你如今还不动手,怕是你还没有这个权利处置我吧?是非曲直,自有曹丞相判断?既如此…曹将军何必再审呢?我司马懿相信丞相的这份公道!也相信曹将军不会忤逆了丞相的这份公道。” “哼…” 面对司马懿的狡辩,曹真冷哼一声,仿佛司马懿的话完全说穿了他的行踪所想。 的确… 曹操特地派快马来告知曹真,司马懿这个人,先不要杀,也不要用刑,他曹操要亲自审。 当即,曹真无比遗憾的叹出口气,他轻蔑的望向司马懿,宛若望向一只案板上的鱼肉“你以为你逃得了?你就这么被那关麟大摇大摆的放回来?你以为丞相会放过你!” “丞相是否放过我那是丞相的事儿,就不劳曹将军费心了…” 司马懿迎上曹真的目光… 其实,他内心中也有紧张,也有畏惧,也有彷徨,但已经到这一步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因为那毒药,他横竖也是一死,只有想办法斡旋其中,才能保命! “押下去——” 曹真失去了最后的耐心,的确,他曹真没办法处置司马懿。 且不说司马懿是曹操亲自封的军司马,单单他河内司马氏一族的家底,就让曹真无法手起刀落,削去这个男人的首级。 说起来,曹真与司马懿是同属一个阵营的,他们均是曹丕这一派… 可曹真就是看不上司马懿,也看不上陈群、刘桢、吴质他们。 总是对他们有所防备。 或许…这就是宗室与氏族子弟间,永远跨不过的那道弯,这也注定,氏族与宗室必将你死我活! “我夫人在哪?我要见他…” 有兵士来押司马懿入牢房,司马懿大声问曹真。 “哼。”曹真冷哼一声,“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说话间,司马懿就被带了下去,他也不反抗,也不说出哪怕任何一句狠话,可他那坚定的眼眸中却满是信心,仿佛他就能笃定,他这一次可以全身而退! 这种眼神,让曹真越看越是厌恶。 “砰”一声,随着司马懿被压下,曹真一拳重重的砸在桌案上,整个案几上茶盏中的茶水飞溅而出。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迅速的闯入,连忙道“曹将军…城门外,张辽张文远将军回来了!” 啊… 此言一出,原本还在因为司马懿愤懑的曹真,一下子豁然而起。 他惊问道“文…文远将军回来了?” 说出这一句话时,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惊喜,俨然,张辽张文远在曹魏的地位,哪怕是他曹真这样宗室后辈中的佼佼者,也是必须仰望的存在… “是!文远将军刚刚入城…” “快,前面领路,我要去迎接大魏的征东将军!”曹真这话脱口,亲卫连忙转身就打算去领路,可曹真方才迈出一步,他就琢磨出点儿不对劲儿来了。 “等等…” 他连忙喊停,接着问道“文远将军为何现在才回来?那天肥水大营被烧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为何失踪了?又为何这么许久才回来?这些…他交代清楚了么?” 方才还是文远将军、征东将军… 突然,因为一抹隐晦的猜忌,曹真对他的称呼直接改成了“他”! “不对…” 曹真再度“吧唧”了下嘴巴,他的眼眸重重的凝起,他再度重复一句,“不对,有问题,有问题,有古怪!” 想到这,曹真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他大手一挥,连忙吩咐身旁的亲卫“查,你去查,倒着查,他怎么回来的?这中间见了什么人?接触过什么人?在丞相归来之前,我要你统统查清楚——” … … p 。 第三二二章 既是兄弟,那我爹,也是你俩的爹 <\/b> 炉子上炙着烤肉,温酒的酒注里冒着热气,诸葛恪将一块烧好的兽脊肉盛入卓恕的盘中。 卓恕连连摆手,死活不接受,口中还直呼,“君子远厨疱,怎么能吃元逊炙的烤肉呢?” “无妨…”诸葛恪笑道“昔日孟子说君子远厨疱,是因为齐宣王看到要杀牛祭祀,不忍看它那恐惧战粟的样子…不忍心那头牛没有罪过而走向死亡,因此用羊替换他!可牛与羊,又有什么区别呢?依着齐宣王所言,那人人不是该远离厨袍,而是该远离肉食了…” “可人能远离了肉食么?不能!所以,这君子远厨疱,听听也就罢了,我这位一夜间葬送十万曹军的云旗公子还整日吃牛肉呢?也没见他有过片刻的同情之意!” 诸葛恪与卓恕这一对挚友重逢,自少不得一番叙旧。 可莫名的,诸葛恪的话题就引到“关麟”的身上,像是迫不及待的要向这位挚友讲述有关云旗公子的事迹。 就在这时。 一名文吏匆匆的走上宴会,快步到“主陪”位置的廖化身边,向他耳语几句。 随着这一番耳语,廖化的眼眸徒然睁大,他先是示意文吏退下,然后起身行至诸葛恪的身边,跪坐在他与卓恕之间,淡淡的道。 “元逊旧友重聚,本不该这时候打扰你们,不过…出了件事儿…” 廖化的表情变得郑重其事。 卓恕作势要起身回避,诸葛恪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卓兄是自己人,也是我打算举荐给云旗公子的人,廖将军有话不妨直言…” 得到了如此答复,廖化也卸下心头的顾虑,颇为严肃的说“为关公刮骨疗毒,有人接下告示了…” 唔… 啊… 提高到这一句,诸葛恪与卓恕是截然不同的反应。 甚至卓恕的反应更大,更剧烈一些。 诸葛恪注意到了卓恕的反常连忙问道“卓兄这是何意?” “我想…”卓恕将手中的酒樽放下,语气也变得严肃与一丝不苟起来,“我想,我知道是谁揭榜的…” “谁?” 诸葛恪方才问出口。 麋路已经领着卓荣与凌统步入正堂…因为事发紧急,也顾不上这挚友重逢的宴会。 而当诸葛恪转过头时,看到的是一个女子和一个年轻、干练的男人。 那女子,诸葛恪并不认识,可这男子… 诸葛恪不由得惊呼“是…是你?” 与诸葛恪同时惊呼的还有凌统。 诸葛恪认出了凌统,凌统如何没有认出诸葛恪呢? 诸葛恪惊讶的望着凌统,凌统也惊讶的望着他。 这边的诸葛恪是没想到,此前情报传回,东吴在夜袭肥水大营时,大火之下消失的凌统,竟…竟然在这里! 凌统也没想到,在东吴不过是顶着一个“蓝田美玉”之称,尚未受到过任何重用的诸葛恪,他在江夏这边竟是独当一面。 终于,在巨大的惊讶之中,还是诸葛恪当先开口“公绩要为关公刮骨疗毒么?” “我哪有那本事…”凌统的目光望向身旁的女子,“这位卓姑娘乃是华佗的弟子,在江东与淮南有价无市,享誉盛名的‘卓氏良药’正是她研制的。” 随着凌统的话,诸葛恪把目光转向卓荣… 他出身东吴,自是知道“卓氏良药”,可比起这个,无疑…华佗弟子的这个身份,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卓恕连忙补充道“元逊,她叫卓荣,正是家妹——” 此言一出,诸葛恪下意识的回望向卓恕。 他心头不由得喃喃… 这位挚友“千里赴约”,这是带来了两个“无价之宝”啊! … … 荆州,江陵城,傅士仁一身华贵的登门拜访糜芳。 虽然关羽中毒箭,但是对于傅士仁而言,这不重要… 他自诩为刘备的第四个兄弟,他的宏志的是建功立业,把“自诩”那两个字给彻底撇除,他要变成刘备真正的第四个兄弟。 所以,他关注的从来是他离自己的功勋,离被刘备、诸葛亮正视的距离,还有多久? 而不是关羽的身体状况。 糜芳是在家中后院见的他,有些伤感地说道“三弟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局面,稳扎稳打,稳操胜券的局面,竟是因为云长这中箭,整个荆州的局势一下子又蒙上了一层阴霾啊!云长还是太急了!” 傅士仁柔声劝道“这不赖你、我…咱们这些年负责统筹调度,后勤补给,可从未有过纰漏…甚至,中箭也不怕,在我看来,那关云长壮的像头牛,若是区区一枚毒箭就能伤他?那他还配得上美髯公之名么?配得上刘皇叔的二弟么?你放宽心,那关云长死不了,倒是趁此机会,咱们立功的机会来了呀!” 提到立功,傅士仁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简直是望眼欲穿。 糜芳挠挠头,没听懂“怎么说?” 傅士仁语气变得郑重,“以往他关云长带着关家军所向披靡,凡是有战一律是关家军顶在最前头,哪有你、我什么事儿?现在云长中箭,咱们大展拳脚的机会来了呀,你那儿有八千多部曲,我公安城那边也有八千多部曲,咱们这些人…大有作为啊!” 呃… 听到这儿,糜芳吓了一跳。 他没有傅士仁那样“迫切立功”的心思,他一门心思就三件事儿——搞钱,搞钱,还是搞钱! 他心下算了算加法,他们俩合起来一万六千人是不少… 可他俩的能力?比之关羽可是相差甚远,能成么? 果然,糜芳眼芒中的迷茫,傅士仁看的真切。 他一拍糜芳的肩膀,“子方啊,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那‘血不湿’贩卖到北方,那卖的是异常火爆,我都没想到,曹操颁布‘征寡令’之下,许多兵户娶了妻,竟纷纷大肆采买这‘血不湿’送给妻子,更别提那些富家的女子,动不动采买的数量都是动辄过千…整个北方已然是供不应求,多少商贾都催着咱们呢?” “还有白纸…没曾想,这玩意也极其受欢迎,那些附庸风雅的文人,完全拿这上好的白纸取代竹简了,单单这一个多月,比咱们兄弟搞军火贩卖最好的那三年都要强上几倍…” “咱们再委托那些商贾,替咱们低价收购这些‘血不湿’、‘纸张’的材料,然后再制成血不湿、纸张后卖到北方,这简直就是捡来的麦子开磨坊,无本万利的买卖。” 傅士仁在讲述他的生意,不准确的说,是他们三兄弟的生意。 而纵贯整个生意,围绕的就是八个字 ——财源滚滚!财源广进! 一提到钱,糜芳一扫方才的颓然,登时就来精神了,他几乎竖起耳朵,洗耳恭听,心里头痒痒的很… 要不是他负责筑江陵新城,他都想去见识下这“生财有道”的壮观景象。 傅士仁的话还在继续,“按照咱三弟的吩咐,除了采买‘血不湿’、‘纸张’的材料,我将其它赚的钱大肆兑换成粮食、镔铁、还有箭矢、武器、铠甲等物…不是我跟你吹,如今,咱们公安城的库房内,足够咱们部曲的这一万六千人悉数配上全新的武器、铠甲,装备精良之下,那就是一个能打十个!” “哈哈,因为三弟这‘血不湿’与“白纸”,咱们的部曲早就今非昔比了!” 不怪糜芳如此自信,古代战场,装备的作用太重要了… 陷阵营为啥牛逼?就是牛逼在装备精良! 虎豹骑为啥牛逼?就是因为虎骑乃是这个时代,极其罕见的重骑… 能给人、马上都配备上这样铠甲的军团,几乎绝迹。 在这个世道,丝毫不夸张的说,一支重骑向一支步兵军团冲锋过去,那就像是碾碎花生一般简单。 这也是傅士仁腰板儿直接能挺起来的关键。 就在两人展望,要大干一场的时候。 “踏踏——”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因为脚步急切且厚重,糜芳与傅士仁不由得同时把脑袋转向那边,却见得糜阳重重的推开了院落入口处的月亮门,大声道“爹…啊…傅叔也在…你们看谁来了?” 顺着糜阳的话,出现在糜芳与傅士仁眼中的除了关麟,还能有谁? “三弟?” 糜芳与傅士仁异口同声。 在他俩看来,这个时候,云旗应该因为父亲关羽的重疮而忧心不已才对,可看他的表情,似乎没有任何的悲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凶戾的神情。 “大哥、二哥…” 关麟直接拱手,朝这两位“忘年”的结义兄长行礼。 两人同时迈步上前,一把拽住了关麟,傅士仁连忙道“三弟,这是咱们自己家,自己人如何行礼呢?说起来,我还正担心你呢!” 关麟“呼”的一声吐出一口长气,他重重的说“大哥、二哥…咱们是不是结义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那种兄弟!” 关麟这冷不丁的一句话脱口… 糜芳连忙摆手,“三弟你可别这么说,显得我与你大哥占你便宜,咱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不假,可不能不求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哥哥们比你长那么多,可不忍心你跟我俩一起死啊!这才是哥哥们对你的情义啊…” “二弟说的对。”傅士仁拍着关麟的肩膀,“咱们这结义兄弟是比亲兄弟还要亲!” 这番话,他俩是推心置腹说的… 不为别的,就为一点。 ——三弟能替二哥搞钱! ——三弟能替大哥建功! 这时,关麟的话再度脱口“既是兄弟,那我爹,是不是大哥、二哥的爹…” 呃… 此言一出,糜芳与傅士仁彼此互视,觉得这关系不应该这么论哪! 这本就是“各论各的”,你叫我哥,我叫你爹哥,辈分虽然有点乱,但还稳得住。 可这…猛地被关麟这么一说,倒是傅士仁与糜芳有几分尴尬了。 可若是不回答吧,可偏偏,气氛烘托到这儿了。 “是…是吧…”糜芳的语气还有些磕绊。 傅士仁却是一咬牙,想到三弟带给他的那巨大功勋的希望,他挺直了腰板儿,“这是自然,你爹就是我爹…也是你二哥的爹…” 听他们这么说,关麟就放心了,他伸出手分别搭在两人的肩膀上,“大哥、二哥,如今咱爹被人欺负了,这事儿可不能这么算了!” 提到这个,傅士仁也精神了,“我方才还在跟你二哥说这事儿呢?咱爹,啊不…是你爹被那庞德小儿射箭重伤,我跟你二哥正想去为他找回场子…” 傅士仁这么一表态,糜芳究是再“不好战”,此情此景,也必须表态了,“是啊,你大哥手上有八千部曲,我手上也有八千部曲,若是不够,二哥再去招,三弟…你就说怎么打吧!你让咱们什么时候调兵,就什么时候调兵,你指哪,大哥与二哥就往哪打!” 糜芳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直接提起了院落中兵器架上的大刀… 只是,这刀名为“黄龙偃月刀”,竟然有点儿沉,糜芳提起来很吃力,本想舞上一刀,亮个相… 结果气喘吁吁的,那肥嘟嘟的肚子上都凝出汗痕… 由此可见,他不是不好战,而真是能力有限,是那种很有自知之明的类型。 傅士仁就不同了,他是有理想有抱负,跟着老刘走南闯北过来的,身材极其魁梧、健硕…相传,一手“黄龙偃月刀”武的虎虎生威,更是极其擅长弓弩。 “成…有大哥,二哥这番话,弟弟我就放心了。”关麟一摊手,招呼糜芳、傅士仁围过来,“我有个计划——” 当即,这认了同一个爹的三兄弟就围到了一起,彼此的脑袋几乎贴着对方。 关麟则开始细细的讲述起他的作战计划… 最后不忘抬高声调,补上一句 “人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我等不了十年,一个月之后,就这么打…只是,大哥、二哥,你们那边钱够么?” “够!”傅士仁拍着胸脯,“莫说‘血不湿’与‘白纸’收益颇丰,就是不丰厚,事关咱爹…啊不,事关二将军,事关三弟…三弟的老子那就是我傅士仁的老子,我傅士仁就是倾家荡产,也得替他报了这份仇!”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糜芳亦是信誓旦旦的点头,他狠狠的道“庞德小儿,一个月后,便是他的死期!” 看他二人如此表态,关麟突然放心了许多… 当即,最后留给他们一张纸。 “这些材料,就有劳大哥、二哥为我收集了…我还有几个地方要去,就不久留了…告辞!” “酒肉都准备好了…”糜芳想留关麟在府上吃饭。 傅士仁不忘补上一句,“方才看到三弟,知道三弟爱吃牛肉,你二哥可是特地要下人去找了头‘不长眼’撞到刀口上的牛…今晚还说给你炖牛腩吃。” “我就不吃了。”关麟望向糜阳,“让罗庚替我吧,也让二哥父子团聚下。” 说到这儿,关麟不忘夸道“说起来…我本欲留罗庚在江陵协助二哥筑新城,没曾想他还是偷偷跑去江夏了,这次江夏战场,罗庚主持安陆城治安,主管城内治理,亦是居功至伟,功不可没!” “等这一仗报了仇,连同他的功劳…还有大哥、二哥的功劳我让父亲一并发往成都,让大伯与诸葛军师过目!” 说到这儿… 关麟再不迟疑,当即转身,士武早在门前等着,在糜芳与傅士仁相送的目光中,关麟上了马车,隔着车窗向两人招手。 待得马车驶动,关麟坐稳后。 士武才问“公子?接下来去哪?” “去官医署,找任姑娘!”关麟淡淡的回道,其实,早在他一个多月前离开江陵城,与貂蝉分开时。 关麟就担心灵雎走后,作为母亲的貂蝉会胡思乱想,故而特地交给了她一桩事儿,准确的说是一种“医学”上的研究与尝试。 本意是让她找个事儿做,别胡思意乱,人嘛,就是这样,无事生非…真要忙碌起来,就没有那么想女儿了。 倒是不曾想。 关麟的这个无心插柳之举,貂蝉的这个医学上的研究与尝试,突然就因为庞德这支浸过金汁与毒液的毒箭,因为老爹关羽的中箭,也因为许多关家军将士的伤口感染,而显得弥足珍贵! 甚至… 让如今的关麟望眼欲穿。 那边厢… 随着关麟马车的驶离,傅士仁与糜芳展开了关麟留下的那张白纸。 准确的说,这是一份清单,一份关麟急需的物质。 当然其中,诸如镔铁、木材、动物的筋、磨刀石、还有保养兵器的动物油… 这些,傅士仁与糜芳都能够看懂。 特别是动物的筋… 这份清单中,关麟需要大量这种动物“筋”! 糜芳与傅士仁都是武人出身,自然知道,只要在造强弓劲弩时,才会需要这种材料! 而清单中的数量,怕是关麟要造数以万计的弓弩啊! 当然… 考虑到关麟最擅长弩战,此前的“连弩”也在战场上大方异彩。 傅士仁与糜芳不由得畅想起来。 遥想到…即将到来的战场,势必又是一场大规模的“弩矢”的战场… 想到这里,傅士仁与糜芳连连点头,一时间均是期待了起来。 可…越往下看,越觉得不对劲了。 这啥呀? 橘?枳?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的橘和枳! ——『三弟要这干啥?』 ——『他是馋了?想吃酸的东西么?』 ——『偏偏这橘和枳…还几斛几斛的要…这…』 古怪了呀! 傅士仁与糜芳均陷入了迷茫,不知道要大量的橘和枳,所为何事? 除此之外… 这张清单上还有芥菜…除了橘和枳外,关麟要大量的芥菜! 这是一种在华容县盛产的蔬菜…从春秋战国起,就成为了家喻户晓的一种食材。 仔细的说,这芥菜要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那是相传,春秋五霸之一晋文公遇难逃亡在外,随行大臣介子推曾将身上的肉割下来给晋文公充饥,晋文公登基后,论功行赏,却忘了介子推,介子也不争利禄就隐居起来。 后来晋文公得知介子推下落和其隐居的缘故后,后悔不已,便用火烧山逼其出来…介子推拒不出山,不幸被烧死! 晋文公还真是“后悔不已”啊…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人们在绵山找到介子推,发现他的躯体比隐居前更为强健,完全没有割肉过后的单薄,藏身的周边除有一种野菜外,再没发现可食之物,于是就认定介子推是吃这种野菜维持生存的,人们为了纪念介子推,就将其菜定名为介菜! 而晋文公“后悔不已”放火烧山的那天,是清明节的前一天,晋文公就下令,这一天,全国禁烟火,人们都食芥菜、吃冷饭,故为寒食节,沿袭至后世! 这…便是有关芥菜美丽的传说! 只是… 糜芳与傅士仁彼此互视,随着两人越是深入去想,越是望向关麟这封包含“橘与枳”,包含芥菜的清单… 他俩有点儿茫然… 俨然一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味道! ——『这些玩意?能干啥?』 … … 。 第三二三章 平日不烧香,临时抱佛脚—— 荆州第二官医署中,在医署的最深处,有一处院落,外面竟是重兵把守,期内则是一处隐秘的蚕房。 平素里,这里只允许张仲景,和他的几个直系弟子王叔和、杜度、韦汛、貂蝉进入… 也正因如此,整个官医署内,无论是医者还是病患,都不允许进入这边。 便是为此,这里也成为了医署中,那些年轻医者口中提及最“神秘”的所在。 此刻,貂蝉独自一人待在其中,在她的面前,几十个橘子因为十几天的晾晒,皮上均长出了厚厚的青苔。 貂蝉小心翼翼的将这些青苔放入容器中,然后将盐水也盛入其中,这是为了分离出这些青苔上的菌丝。 通过盐水将泡过的杂物筛除,过虑出菌丝。 接下来是最重要的一步… 貂蝉将一瓶红色焦油状的液体,注入容器中,连带着青苔迅速的搅拌了起来。 这个过程极其繁琐… 她整整搅拌了一炷香的时间,速度不快不慢,始终保持一致。 而那红色焦油状的液体,不是别的,乃是另一道工序中,用木材提取出的液体。 如果按照关麟留下的“步骤图”,这液体名叫——木焦油! 具体的步骤… 是将木材放入一个密闭的环境中,然后用大火炙烤,这在步骤图中叫做——“木材的干馏”,而干馏到最后,可以看到红色焦油状的物质,以及木炭,这红色的物质便叫做——木焦油! 貂蝉并不知道,这“木焦油”的主要成分为“木杂酚油”,密闭环境中的浓烟为木煤气,无论是液体,还是气体中,都含有这份关麟提供“步骤图”中最关键的物质——甲醇! 貂蝉滴入青苔中,然后迅速搅拌的物质就是这甲醇。 至于这青苔、甲醇的搅拌,则是为了提取“青霉素”! 青霉素的重要程度不用多说。 特别是在古代,万一碰上细菌感染,那就只有听天由命的份儿了。 能扛下来就逃过一劫,但大多数人的结果,往往是伤口感染,细菌发作,不治而亡! 青霉素的出现,解决的就是这个“细菌感染”的大难题! 做完之前的步骤,貂蝉已经来到了最后一步,得亏她跟着张仲景这么多年,对医理、药理有深入的了解… 可哪怕如此,每一个步骤,她依旧不敢大意。 此刻的貂蝉咬着牙,她早已准备好一个用黑碳与沙网制成的过虑器,将那青苔中最后的液体用一层黑炭彻底的过虑,去除菌丝和其他固体物质,留下最纯净的液体。 也直到这一步的完成,她方才腾出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 当然,这并不是青霉素提取的完全过程。 还差最后一步,要把青霉素提取液倒入一个浅底盘,让它在空气中干燥。 整个过程长达几周,直到最后留下了干燥的青霉素。 只是,这个时间需要太长,故而按照“步骤图”上的指引,貂蝉就先用液体在小动物身上做尝试… 看看小动物感染的疮口能否好转。 门外,大乔早就等候在这里。 说起来,大乔自从在江陵安家后,结识了貂蝉这样一个“有着相似经历”的挚友,又见到了苦苦思念多年的女儿,更是听说儿子孙绍也投奔了关四公子,逃离了东吴那是非之地。 自是心愿得偿… 于是,整天无所事事也挺无趣的,索性…就跟着貂蝉学医,可医学、药理博大精深,哪里是片刻间就能学会的。 正巧关麟留给貂蝉一卷步骤图,交给她一个提炼“青霉素”的任务,貂蝉缺个人手就让大乔来帮忙。 当然,大乔不通医理,提炼“青霉素”她帮不上太多忙,可…让她用提炼出的“青霉素”去给小动物尝试下,这就比较简单了。 只不过,这样一来,倒是不过一个月,大乔的手中沾满了“小动物”的鲜血。 要知道,哪怕关麟留下了“土法提取青霉素”的具体步骤,可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这完全不可一概而论。 就比如,伴随着青霉素的,还有一种叫做“展青霉素”物质,展青霉素和青霉素一样,产于寄生在水果表面的霉菌。 青霉素抗菌,展青霉素比它还抗菌; 青霉素溶于水,展青霉素也溶于水。 但这两者最大的不同是,青霉素是抗生素,而展青霉素是毒素,最终提炼出来的成果,其实根本无法通过肉眼去分别。 当然,按照关麟的记忆,已经在步骤图中提及使用“橘和枳”这种展青霉素不偏爱的水果,挑选菌种时,尽量选择青一点儿的菌种。 其实,还有一条… 最稳妥的,是要培养两代… 但这个在古代,完全不现实,没有孵化两代的条件。 而“青霉素”与“展青霉素”的差别,其实也不过是青霉素提炼过程中,众多坑中的其中之一… 否则,也不会有大量死在貂蝉手中的大动物了。 “之前的三只白兔都死掉了…昨日抹上的药剂,就在方才…都死掉了…样子挺惨的。” 大乔接过这最新的盛放“青霉素”的器皿,轻声提醒貂蝉。 “这么快么?”貂蝉微微咬唇… 通过大量兔子的尝试,她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如果青霉素没有用对,那是会即刻死亡的。 这便是因为“青霉素”提起过程中从不够精纯,或是混有杂质的缘故… 万一碰上感染,硬抗都比试用粗制青霉素强… 毕竟硬抗还有机会活下来,试用粗制青霉素,无疑于和死神赛跑了! “又失败了么?”貂蝉无可奈何的感慨。 其实,她不止是尝试了这一种提炼“青霉素”的方式,诸如用菜籽油搅拌青苔,混以黑炭的粉末,然后用纱布包裹住,用泉水清洗。 再比如用米磨成汁混合,用芋煮成的汁作为培养液,植入青霉培养七天,再用滤棉过滤,加入菜籽油,用油下面的水去溶解青霉素,再行过虑… 可无论是哪种方法,似乎,她都失败了。 甚至,不止是无法救人,简直还会致命! “唉…”想到这里,貂蝉感觉这一个多月都白忙活了。 “倒是有一只红色的兔子伤口痊愈了,也不再有脓疮…” 唔… 随着大乔的这句话,貂蝉那原本萎靡、懊恼的心情登时间彻底变幻… “那兔子呢?” “在…还在那蚕房!方才我见,已经能蹦跳了…” “我去看看…”貂蝉整个人都变得激动起来,宛若这一刻,她这些时日所做的一切,突然就都有了意义。 也证明,云旗公子留下的那份“步骤图”是有成效的,是有可能治愈这个时代,那极其可怕“脓疮”的! … … 寿春城,曹操归来了。 城门外除了曹真带着几骑外,没有人迎接,甚至都没有人知道,曹操是今日归来。 两排虎贲军士分列两旁,曹操威仪棣棣的从马车中走了出来。 只不过,一路的劳顿,终究这位年逾六十岁的老者,身子上还是有些扛不住。 他再不是那个曾经纵马驰骋,以“征西将军”为宏愿的曹丞相了! 曹植搀扶着他的父亲,程昱则走在最后。 “丞相。” 看到曹操,曹真立刻就迎了上去。 曹操脚步停住,露出的一双疲倦的眼眸,“子丹,说说,淮南无恙否?” “托丞相虎威,江东鼠辈不敢来犯!”曹真拱手回答,说到这儿,他轻轻抬眼瞥了下曹植,看到曹操尽管十分虚弱,却依旧关心爱护着这个儿子,甚至身体的重量都不舍得往曹植这边压。 这样疼爱的举动,让曹真替曹丕感到了莫大的担忧。 只是,这一抹担忧仅仅持续了一个瞬间,他连忙抬手,轻声道:“倒是还有几件事儿要禀报给丞相。” “说!” 曹操坐在了一旁的树桩处,很耐心的听曹真的禀报。 曹真如实道:“第一件事儿,是方才接到情报,琅琊国主臧霸已经带兵往南阳去了,除此之外,这些兵勇的家眷也正分批迁往南阳。” 虽是阐明事实,但这桩事儿,让曹真的目光中隐隐有些担忧。 “孤不打算让臧霸再做琅琊国主了,只要他能挡住那关家四郎的攻势,替孤将那荆州兵拦在国门之外,孤打算把整个南阳都封给他…让他做南都国主!” 这… 曹操的话,让曹真下意识就体会到了深深的妥协。 琅琊一隅之地,如何能与辽阔的南阳相提并论,南阳有富饶的田亩,是北方与中原经济的中心,当年光武皇帝就是起于此啊! ——『南阳…南阳,丞相竟会让步到如此地步,丞相对那关家四郎忌惮如此么?』 不等曹真沉吟… 曹操的话再度传出,“当年,孤占据兖州与袁术、吕布交恶,于是就唤刘备去徐州,让他待在这个中间的军事缓冲地带,待得两败俱伤之际,孤将其悉数席卷,这还是荀令君教给孤的啊…” 说到这儿,仿佛突然间,曹操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故人的音容笑貌。 也浮现出他的那句铿锵有力,助曹操雄踞中原的话语: ——『此乃驱虎吞狼之计!』 这让曹操突然神往了起来… “原来丞相早有部署…”曹真接着说,“就在昨日,夏侯大将军从北方又发来急件,征寡令之下,又募集了三万新兵!如今正在加紧训练,一个月内即将驰援南下…” 听到这话,曹操微微颔首,不漏喜怒。 三万兵,数量虽是不少,可却是新兵… 在如今这个时局下,曹操最缺的是老兵,是富有经验的老兵啊… 三千人的老兵,每人做什长,旦夕间就能训练出一支三万人来之即战的新兵,可若是没有这三千老兵,新兵不过是一盆散沙。 可现在… 曹操手下的王牌军团“虎豹骑”、“汝南兵”被烧死的烧死,被射杀的射杀,降的降,叛的叛,曹操手下真正能委以重任的老兵不多了! “也罢…”曹操沉吟了片刻,像是做出了某个决定,他当即吩咐道:“告诉夏侯元让,让他将这支三万人的新兵悉数交给庞令明,孤听闻庞令明毒箭射中关羽,至今都让那关羽无法痊愈,此乃保全襄樊之大功,该当奖赏,此外加封其为镇南将军,食扈两千!告诉他,只要能保住襄樊,孤手上还有大把的册封,统统都能给他!” 曹操如此册封,庞德从原本的一个杂号将军,跨过“四平”、“四安”将军,直接一跃成为四镇将军之一,与张辽张文远那“四征将军”的官衔只差一个阶别。 这足以说明曹操对庞德的器重。 更莫说是那“南阳国主”! 这是一块儿巨大的馅饼儿啊! 可曹操也是无奈之举。 满宠、文聘、乐进死后,李典被俘,张辽下落不明,现在的局势下,正是用人之际! “喏…” 曹真连忙拱手,“末将这就派人传丞相口谕,让尚书台草拟册封,由天子加盖印绶,再请夏侯大将军将三万新兵悉数交由庞德将军。” 曹操眯着眼睛,他在心头沉吟。 ——『徐公明先败后胜,子孝方才醒转,襄樊的局势全系于庞令明之手啊!令明啊,莫要让孤失望!』 曹操如今是极致的器重且信任庞德,一如他此前,无条件的信任且重用张辽张文远一般。 说到这儿,曹操缓缓起身,休息的差不多了,准备进城去了。 曹真却再度禀报,“丞相,还有一事,一桩要事。” “说!” “是文远将军,他回来了!”曹真连忙将张辽归来的消息告诉曹操。 也就是这一句,原本疲倦的曹操,顷刻间提起了十二分精神…他一把甩开了曹植,他的一双眼眸瞪大,如果说方才是眯着的细眼,那么现在就是瞪大的眼瞳,是虎目… 仿佛,张辽一人的安然无恙,让曹操顷刻间如焕新生一般。 “文远在哪?”曹操连忙问道。 “张将军浑身多处疮口,据他所言,还坠入肥水中…”曹真细致的解释道:“不过,这些伤口张将军均自己处理过了,用烙铁烙了上去,以此止血。” “前面领路,带孤去见文远…”曹操已经没有耐心继续听,立刻吩咐曹真,他对张辽的归来,可谓是望眼欲穿。 曹真连忙领路… 可才走了几步,曹真再三迟疑过后,还是忍不住转身,朝曹操开口,“丞相,有一事,‘真’必须告诉丞相。” “有何事?比孤见文远还要紧!” “十分要紧。”曹真加重了语调,语气也变的一丝不苟:“文远将军负伤归来,末将与他交谈一番,问及文远将军遭遇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可文远三军三绕其口,顾左右而言他…故而,末将有些担心,生怕有人蛊惑文远将军,所以派人去逆着文远将军归来的路去调查了一番!” “结果呢?”曹操的脚步一顿,生性多疑的他,在听到这样的话语,难免心头的疑窦不被勾起。 “末将查到,文远将军上了八公山,同样…还有一人在八公山上,末将查问过后,方才知晓竟是那东吴的年轻将军——凌统!末将觉得,我大魏与东吴势同水火,文远将军怎么会…” 曹真把话说到这里,曹操震怒,他下意识的抬起手,一耳光直接打倒了曹真。 “滚——” 曹真骤然醒转,他知道,他方才的话…多半是让丞相察觉出了挑拨之意。 而面对盛怒之下的曹操,曹真不敢多解释分毫,连滚带爬的退了下去。 待得曹真走后,曹操虎目微微松动,方才的愤怒之情登时消散于无形。 他朝许褚使了个眼神,许褚凑近曹操。 曹操小声说,“将孤扇子丹的这一巴掌的事儿传出去…” 许褚立时会意,连忙拱手,“丞相放心。” 正转身要去安排。 曹操却连忙又喊住了他,“等等”,他的声音还在继续,只是变得更轻微与谨慎了许多,语气也添得了一分狐疑,多了一份沙哑。 “方才子丹说的,文远与东吴将军凌统共同出现在那八公山上,这件事儿,你去查,派信得过的虎贲兵士去查,可千万,要秘密的查——” 此言一出,究是许褚也怔了一下,他惊讶的抬起头望向曹操。 仿佛,刹那之间,他最熟悉的那个,生性多疑的曹丞相又回来了,一如曾经的那句“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哪怕这一次的对象是张文远,曹操一如既往,也是如此这般。 吩咐到这里,曹操的面颊已经转向其它的兵士,他的声调中又恢复了对属下那最迫切的关心备至。 “前面领路,快,领孤见文远——” 这么一句话后,曹操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他再度回眸,望向曹植,补上一句,“子健,那司马仲达你去审,是杀是剐,悉数由你——” 说到这儿,曹操再不迟疑,翻身上马,马儿迈出四六不认的步伐,扬长而去。 … … 江陵城,荆州第二官医署。 关麟刚刚到了这里。 他毫不停留,直接带着张星彩、士武…连同姗姗来迟的张仲景,往后堂那隐秘的屋子处行去。 院落中,有几只可怜的兔子,不知道被谁弄伤了,又不知道怎么伤口就感染了! 当然,除了兔子外,还有几只狗…也是如此。 它们就是“青霉素”提取中的失败者。 “看起来,还不错嘛…” 关麟看到这边的兔子与狗,还颇为欣慰,以为…青霉素大获成功。 哪曾想,就在这时,貂蝉与大乔从屋子里匆匆走出。 “还大获成功…” 貂蝉指了下兔笼中的一只红色的兔子,“除了它之外,这里所有的兔子与狗都是新换上的,还从未上过药…” 啊… 关麟一怔,连忙问:“任师姐的意思…那其他的兔子与狗呢?” “都死了…”貂蝉有些沮丧且遗憾的说。 这时,她又指向了那支红色的兔子,“不过庆幸的是,它…似乎活过来了,疮口也治愈了!这至少证明,这个方法可行!” 这个… 听到这儿,关麟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这特喵的是“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啊… 关麟发现,他还是太天真的,提取青霉素,用青霉素治愈伤口的感染,只一个月的时间,还是无心插柳之下,时间还是太匆忙了。 心念于此… 关麟抬眼望向那只因为伤口愈合而活蹦乱跳的红色兔子,不由得心头感慨。 ——『青霉素的话,我爹的‘脸’,应该…没这么红吧?』 ——『如果是这样,那么只能按照第二个方案了,得放‘大招’了!终究…还是得让‘你’亮个相哪!』 … … 本章完 第三二四章 十年尘封,此方为关麟最大底气 ——青霉素。 这个在二战时期大方异彩的抗菌手段,救活了数以十万人的“神器药物”,关麟还是想当然了。 没有显微镜,没有玻璃器皿,没有适合的培育环境,短时间内想要培育出青霉素的难度,无异于痴人说梦。 从大量“兔子”和“狗”的实验结论就足可见一斑。 按照貂蝉的说法,将近百余兔子与狗全部牺牲,唯独剩下这一只“红色的兔子”。 这或许说明,这个方法是可行的… 但,成功率太低了… 何况,这也才只是动物实验的阶段,真正要作用到“人”的身上,中间还有一大段距离。 也是基于此,关麟意识到,或许“青霉素”是可以继续研究的,但决不是现在就能作用于老爹关羽的身上。 那么,就只能用其它的方法了。 当然,在其它的方法之前,关麟还想到了一条,一个对“破伤风”有辅助治疗效果的方法。 已经这样了,权且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任师姐…” 关麟郑重其事的告诉她,“剩下的兔子与狗就先不要用‘青霉素’了,试试用土法提炼大蒜素的方法…” 没错,在关麟交给貂蝉提炼“青霉素”的步骤图的最后,其实还有一小片步骤图,是提取大蒜素的… 只不过,大蒜素的提取相对简单,步骤无外乎是“捣蒜”,然后用汉代已经出现的“铜制蒸馏”设备去蒸馏,其中提炼过程中所需要冷凝管也很简单,只需要在铜管上裹层布,浇上水就可以了。 最难的在于火的把控,四十度… 若是高了,冷凝管中就只剩下浑浊的水了,成功的话则是会看到黄色的油状物,这黄色的油状物就是大蒜素“本尊”了! 考虑到青霉素提取的难度,暂时只能用“大蒜素”加上另外一条“秘密武器”替代了… 说起来,大蒜素对大多数的“球菌杆菌”甚至是部分“霉菌病毒”、“人体寄生虫”等微生物都有很强的抑制作用。 当然,效果肯定比不上青霉素… 不过,在古代,还真的很难找到比大蒜素更棒的天然抗生素。 事实上,自打张骞出使西域后,古人也早就发现了大蒜有治疗风寒和急性肠炎的功效,这源于“百合科葱属植物”特殊的抗菌机制。 洋葱、大蒜这类植物中,含有一种叫做“蒜氨酸”的化学物质,它本身无臭无味。 但如果外力打击导致大蒜破裂,那么“蒜氨酸”就会和“氨酸酶”碰面发生分解反应。 我们闻到的蒜味儿,就是大蒜素与其他硫化物产生的独特气息! 那么问题来了… 其实吃蒜,也相当于服用了大蒜素,也可以做到杀菌的效果,但每一枚蒜中的“大蒜素”含量太少了,最多不超过八毫克… 按照关麟的估算,老爹要抑制、解决病菌,那至少需要一天吃上二十公斤的大蒜… 至于能不能治病,关麟不知道,但究是身体强如老爹,这等剂量的大蒜,“胃穿孔”是板上钉钉的了! 所以…还是得提取。 果然… 在提到使用“大蒜素”时,貂蝉迟疑了一下,她问道:“如果是大蒜的话?行么?” “我也不知道。”关麟一摆手,余光望向了这院落中那些“莫名其妙”受伤,又“莫名其妙”感染的兔兔和狗…还真是群倒霉的小动物啊! “试试吧,内服加外敷,试试这些动物伤口处的反应…” 说到这儿,关麟又转向张仲景,“官医署这边就有劳仲景神医操持了…” “济世救人本就是医者天职。”张仲景感慨道:“老夫对二将军的疮口无能为力,本已是内疚万分…” 关麟与张仲景、貂蝉…还有大乔拜别后,匆匆转身往下一站去了,该去看看那埋藏着许久的秘密武器了! 临行前,他不忘朝士武吩咐,“告诉我大哥、二哥…让他们采买的东西中再加一样大蒜,大量的大蒜!有多少要多少!” 用“血不湿”换“大蒜”,想想是画风…丫的,就突变了! 话说回来… 通过橘子提炼的青霉素是未来… 而通过大蒜,提取出的大蒜素是现在。 至于芥菜…那特喵的是秘密武器,是老爹当真细菌感染,病毒入侵,高热之后,能否续命的关键! 倒是关麟走后,张仲景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他一丝不苟的问向貂蝉:“红昌,那青霉素、大蒜素提取的步骤图,我要看一下!” 说起来… 这等从橘子的青苔中,从大蒜中提取“救人要素”的方法,像是突然为张仲景打开了一扇医学界全新世界的大门。 这一下,格局就彻底打开了! 中医是华夏的,这点毋庸置疑。 可,西医…如果是华夏发明出来的,那不是中医的一部分嘛? … … 江陵城郊,沔水山庄。 秦弩中“蹶张弩”的生产正在按照统一标准的“流水线”式的作业… 关麟提出的,将秦弩制造所需的一百七十多道工序简化成一百道,然后一百人为一个组,建立一条线,然后标准化生产… 这个想法还是保守了。 因为一百七十多道工序中,其实大多数并不繁琐,真正繁琐的也就那三十多道,故而…在黄承彦与刘晔商议过后,最终将这些工序拆解再合并,最终简化成了五十道。 每五十人为一组… 每人的工作量几乎拉平。 至此,整个沔水山庄所有的工房,停止了一切其它器械的制造,全力以赴,优先制造“蹶张弩”… 可新的问题还是出现了。 那就是…哪怕按照如今按照这个全新的“流水线”式的生产模式,可一个月补齐四万支蹶张弩的难度依旧很大。 很明显,夜以继日,“两班倒”的生产…已经完全不够了。 刘晔与黄承彦正在讨论的便是,能不能适当的给“工人”增加做工的时长… 说起来,一天是十二个时辰,沔水山庄所有的工坊有规定,每天只需要做六个时辰的工,其余时间均用来休息。 六个时辰就相当于后世的十二个小时,似乎…也挺长。 可…古人是最淳朴的,他们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每天做工六个时辰,就能吃饱饭,就能穿暖衣,就能有地方住,还能攒下钱来,这已经是莫大的“福报”、莫大的“幸运”了! 再加上,最近沔水山庄内部开始建立私塾… 这些“工人”子女均能不花一个大钱就入学读书,这无疑…又是带给这些“工人”们一轮全新的希望。 日子真的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唉…” 倒是此刻的黄承彦长长的吁出口气,感慨道:“这些工人,远比我们想象的要能吃苦…” 因为招募的多为“工匠”,所以在关麟提及过一次“工人”这个称呼后,整个沔水山庄大多数的百姓都如此自称。 至少…“工人”这样的称呼可比“苦力”好听多了。 隐隐还多出了一些口号——咱们工人有力量! “唉…”黄承彦话说到一半儿,又轻叹口气,“这些工人能吃苦,却不是咱们加给他们更重负担的理由啊…工房中的做工,负担本就不轻,六个时辰他们多半已经足够疲惫了吧?若是再加几个时辰,他们如何能扛得住?他们又如何能心甘情愿?” 黄承彦与刘晔争执的焦点在于,刘晔提出把每个工人每日做工的时间从六个时辰加到八个时辰。 说起来,这个数字也不是瞎掰出来的,刘晔是经过复杂的计算,算出…只有如此,才能按时交付给关麟足量的“蹶张弩”,否则…一个月的时间还是太紧了。 但…黄承彦不同意,坚持不允许增加这些“工人”的负担。 一时间,两人争执了起来。 “黄老,也就一个月,过去后…咱们可以补偿这些工人哪!也可以在这个月多给他们发放一些钱粮…这些都不是问题。” 刘晔依旧坚持自己的主见。 可黄承彦仿佛是铁了心,他转过身,语气沉重与坚定。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说到这儿,黄承彦扬起手,摆了摆…迅速的往此间工坊的门外行去。 倒是刘晔意味深长的望着黄承彦那拉长的背影。 此时,天已渐昏,本该是交接班的时间,白日里做工了六个时辰的工人该去吃饭,然后休息…今夜要上工六个时辰的工人也是先吃过饭,然后进入工坊,开始了新一轮流水线的作业! 这个时间,几千人都会蜂拥回居住的区域,等待后勤部将热腾腾的饭菜送到他们手里。 故而… 这个时辰也该是工坊一天中最为冷清的时候。 可…莫名的,当黄承彦走出这里时,已经有几十工人就守在门前,像是专程在等着他。 “你们?” 不等黄承彦开口… 已经有工人张口问道:“黄老,自愿加两个时辰做工,是在这里报名吧?” 啊…黄承彦一怔。 又一名工人道:“闲着也是闲着,听说云旗公子急着要这批弩,咱们觉得…能多干会儿就多干会儿…嘿嘿,其实也不费多少力气。” 这时,一个年轻的工人笑着道:“是啊…多干多得嘛!多攒下些钱,俺还盼着能娶一房婆娘呢!到时候,晚上就有人给俺暖被窝了。” 他的声音落下,登时,一干工人均“哈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而听着这些工人的话,黄承彦沉吟了一下,不由得问道:“谁告诉你们,自愿加两个时辰做工的?谁告诉你们来这里报名的?” “咱们工人中都传开了呀…” “怎么…怎么就传开了呢?”黄承彦不可思议的听着这些话,他甚至显得有些生气,觉得…这等让工人加工时的做法,简直丧尽天良。 哪曾想… 就在这时,一名年龄稍大,像是读过书的工人连忙回答:“黄老也莫要生气,说句实在的,做这些工坊的活,也辛苦,咱们谁不想着…早点去休息,早点钻进去那被窝!” “可咱们也都是有良心的呀,黄老与云旗公子对咱们可不薄,不仅不吝财物,给咱们建房舍,使咱们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每日给咱们吃的,不是黄米,也非稀粥,而是香喷喷的米饭…隔三差五还能宰上两头猪…逢祭祀的时候,还能杀鸡宰羊,让咱们吃到这些肉糜…还有…还有咱们自己酿的酒水,也时不时的能送来。不瞒黄老,我们这辈子命苦啊,遭逢乱世…颠沛流离,被赶过来赶过去,风餐露宿的…只有在这里,才算是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说到这儿,又一名质朴的老人道:“黄老啊,我还有儿子,也在这里做工,原本我俩都是附近的农户,饥一顿饱一顿的,可现在…在这里不仅能吃饱,还有钱哪,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羡慕咱家啊,附近各村有女儿的人家,哪个不想把女儿嫁到这沔水山庄来…不瞒黄老,前些时日,我这儿子还成亲了呢…这些,都是因为黄老与云旗公子啊…” 说到这儿,这质朴的老人感慨道:“有恩就要报啊!云旗公子与黄老那就是咱们的恩人哪,恩人让咱们加个工,那有啥?那是咱们本就该做的…恩人体恤咱们,每天只让咱们干六个时辰,这不比以前给人做佃农,一宿一宿的干活强啊…何况,加工的时辰还额外给咱们钱粮,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说到这儿,这老人眼睛都发亮了起来,一张满是沟壑的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神色。 简直就像是——渴望干活! ——对干活,对加班望眼欲穿。 俨然… 这些话让黄承彦也动容了,他被成功的说服了,他指着这工房:“进去吧,刘掌事在呢,去向他报名吧…报名吧…” 说着话,黄承彦感慨万千的往外走…可方才走出这院落的大门,他惊住了,因为眼前这条并不宽敞的小道上,无数工人正三五成群的往这边赶来。 “刚下工,赶快来报名…可别人满了,报不上了…” “话说回来,是这里报名吧?” “那不是黄老么?黄老…那每日加干两个时辰,是在这里报名么?话说回来,咱力气足,每日只睡三个时辰就够了,其它的时候,咱都能来干活啊!” 摩肩擦踵、人山人海,络绎不绝。 黄承彦只能一个劲儿的挥着手,口中喃喃:“是里面,去吧…都快去吧…刘掌事在,刘掌事在里头。” 而随着他的一道道声音,随着这些工人一副副急切的表情,他动容了…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人世繁华,其实,已经很难在因为什么让这位黄老动容。 可莫名的,当看到这一个个工人不辞劳苦的要来这里时,他的泪水在眼眶中就止不住的往外涌。 也是这一刻,他突然就感觉到,关麟那臭小子教唆他做的这些,建立的沔水山庄,收留的流民百姓,突然…突然就充满了意义! “唉…” 看着人潮蜂拥涌入这工房,黄承彦无奈的摇了摇头,心头无限感慨。 ——『或许,这就是云旗那臭小子说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 … … 江陵城郊,鲍家庄。 这个关索总是偷溜着跑过来,密会某位神秘女子,然后整宿整宿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准确的说,不能拔出来的庄园… 很罕见,这次是关麟来的,他只带了张星彩与士武两人,关索还在江夏养伤,自然没有出现在这里。 鲍三姑娘听说关家公子来了,还以为是关索,连忙把外套脱掉,故意露出更多的白皙,就去迎接,可看到关麟,一下子只露出的地方有点冷… “怎么是四哥?维之他人呢?”鲍三姑娘左右环顾,发现关索真的不在,一双美眸刹那间就凝了起来,本就英气十足的面颊上,登时闪烁出几缕幽怨,“不会是维之那负心汉又与王桃、王悦那俩狐狸精…厮混在一起…惹出事了吧?” 鲍三姑娘是鲍家庄的大小姐,鲍老爷的掌上明珠,在《四川通志》中记载: ——“鲍氏者,关索之妻也。居鲍家庄,勇力绝伦,有廉康贼求取,不许。与战,破之。关索往征,不胜遂以城降,同扶汉室焉!” 标准的英雄救美的故事。 王桃、王悦则是卢塘寨盗贼王令公的两个女儿,以武艺与美貌而闻名,被众多男性求婚却皆不予理睬… 至于她们怎么跟关索勾搭上的,关麟就不知道了。 关麟唯独知道的是,四川多有关索带着王桃、王悦,夫妻三人一起守护葭萌关的记载。 关麟更知道,这位五弟素来玩的花…女人缘极佳。 按照后世的说法,王桃、王悦、鲍三姑娘都得是关索鱼塘里的鱼! 而他的桃花远不止这些… 还有个重磅的女子,尚未出现呢!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关麟此趟来鲍家庄…是为了一物,一个埋藏在鲍家庄地下的一物。 “弟妹,你莫要心急,维之在江夏替我守城…江夏干系重大,故而没有归来…” “那王桃、王悦…也跟着维之那负心汉去了么?”鲍三姑娘连忙问:“四哥…你可不许替那负心汉瞒着!” 关索叫关麟四哥,故而鲍三姑娘随关索,往往也称呼关麟为“四哥”! “怎么会呢?”关麟拍拍胸脯,“咱们关家人,领兵作战怎么能被儿女情长裹挟呢?五弟是一人在江夏…” 他甚至没有敢把关索负伤…甚至伤情还挺重的消息告诉鲍三姑娘。 若是告诉了,保不齐这小娘子直接就要上演一出“千里寻夫”了。 对此,关麟是佩服五弟的… 所谓“家中鲍三姑娘不倒,外面桃、悦彩旗飘飘…” 就俩字——牛逼! “那四哥此番前来,是为何事?” “我是来向鲍家庄借一物…”关麟的眼芒望向了鲍家庄的后院,“我记得一年前,维之被狼抓伤,伤口撕裂,高热不退,我四处寻医,无人可治,还是鲍三姑娘从庄园的地下取出一个密封的缸…说是家中有道士留下的土方子,身患重伤,伤口感染,高热不退时…服用这缸中之物!果然,维之服用过后,药到病除!那些缸,还埋着么?” 关麟向鲍三姑娘述说的是一段往昔的故事。 一段关麟穿越过来几个后经历的一件事儿。 关索一如既往的深夜前往鲍家庄,要与鲍三姑娘在床榻之间论剑天下…哪曾想,那一夜被狼群盯上了,最终虽是逃到鲍家庄得脱,可身上还是被狼爪抓伤,好大一片伤口。 关索不敢声张就派人去寻来关麟,关麟四处问医,本以为医治一番也就好了。 哪曾想第二日伤口撕裂,关索开始高热不下,吐血、吐脓… 关麟这才发现是伤口感染了。 这下再寻医者,已是无济于事,而那时…鲍三姑娘将关麟带到庄子的后院,命下人挖开土,从深深的土中,挖出了一个密缸…打开后,是绿油油的一滩水,用鼻子去闻,满满的一股“芥菜”的味道。 关麟那时候就惊喜,难道…是传说“老中医”的那个神秘的——“千古抗菌方”? 鲍三姑娘则细细的讲述出它的来历。 说是一个道士留下的,再往上追溯,是春秋三杰之一的介子推传授给那道士的先祖这个土方,然后一代一代的传下去。 说是将芥菜日晒夜露,使芥菜霉变,长出绿色的霉毛后,然后用盐腌制芥菜,将缸密封,迈入泥土中,等多年之后开缸应用,可解一切高热病症。 当然,鲍三姑娘又补充一句,说他爹信道…也就这么做了,埋上了二十坛… 可若家中有人真的犯了高热的症状,还是首当其冲去寻大夫,从未有启封这密缸的心思。 故而,这些密封的、发了霉的芥菜…到底有没有作用,鲍三姑娘也不知道。 关麟听到这儿,只觉得惊了… 这不就是“陈芥菜卤”了,这是我大华夏领先世界几百年…发明出的“青霉素”啊? 关麟那时候只是惊讶,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发明“陈芥菜卤”的,是明代常州天宁寺的僧人,无论怎么算…也不该是在这汉末三国时代出现哪! 当然… 也不排除一种可能。 毕竟,“芥菜”就是因为“介子推”而得名… 介子推又曾割自己肉喂给过晋文公,考虑到晋文公的胃口,肯定割的不是一小块儿肉…可介子推被晋文公放火烧山给烧死后,身体比以前还壮…这是割肉过的样子么? 那么,割肉的过程中,会不会也出现过细菌感染,高热的症状! 会不会,他就是因为这个…发明出了这“陈芥菜卤”,只是还没来得及流传于世。 不管怎样…那时的关麟就意识到,眼前这一缸,乃至于地下还埋着的十几缸尘封了十年之久的“陈芥菜卤”…是极其宝贵的财富。 果不其然… 在关麟的要求下,关索服用过后这绿色的菜汁,第二日即药到病除,高热退去。 甚至,第三日活蹦乱跳的关索都不知道,他服用的什么,只以为是自然而然的痊愈。 也正是因此,唯独关麟与鲍三姑娘知道… 这“陈芥菜卤”的神奇! 这也是关麟听闻老爹关羽中箭后,哭归哭,泪归泪,但始终怀有底气,觉得天塌不下来的原因。 抛开一切的青霉素、大蒜素的提炼! ——这十年尘封的“陈芥菜卤”,它才是关麟最大的底气! … … 本章完 第三二五章 有的人活着,可他已经死了! 何为陈芥菜卤? 说简单点就是一碗腌芥菜的陈年卤汁。 具体的做法,就是先等芥菜霉变,长出长达三、四寸的霉毛,即所谓的“青霉”。 然后用盐腌制芥菜,将缸密封,埋入泥土中,多年以后打开,缸内的芥菜已经完全化为水,连长长的霉毛也不见了。 这便是中医版的“青霉素!” 此刻… 一个全新的封闭的缸从鲍家庄地下的土中捞出,关麟直接将其中的液体盛入器皿中,让士武迅速的交给母亲胡金定,他特地嘱咐…这是治疗父亲疮口的良药,即刻服用! 此刻的关羽,不过是又经历了一日,病情却愈发的严重。 除了开始呕吐之外,原本冰凉的头颅开始了持续的高热,且这份高热越来越严重…乃至于已经到了无法进食的地步。 身体已经开始“每况愈下”! 关家军中,类似于关羽这样病重的,已有千人…可见,曹军的兵器上,或多或少一定沾上了些什么。 就在这时… 关麟挖出的“陈芥菜卤”来了,官医署那边的“大蒜素”也来了,胡金定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亲自为关羽用药。 都到这个时候了,所有医者束手无策,关羽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没有办法去分辨这药物的好坏了,有药总比没药强。 甚至,胡金定已经听说,关家军军营中有人因为高热而突然暴毙,整个关家军的军心浮动…人人自危。 同时,所有关家军的兵士更加担心的是关公的状态,这才是他们的主心骨啊! 胡金定亲自取了药,先是用“大蒜素”敷在关羽那箭的伤口上,然后取了“陈芥菜卤”,趁着关羽还是清醒的,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将这药喂入了他的口中。 一旁关平、关银屏、关兴都在,父亲不许他们在这里,他们就站在门口,就这么无比担忧的望着那气若游丝的父亲。 反观关羽,哪怕是这种状态,他尤自问:“曹军没有南下吧?” “没有…有你在,他们不敢!” 胡金定咬着牙,一边喂药,一边说道。 关羽微微颔首,沉吟道:“是啊,曹军一群鼠辈,有关某在,他们何曾南下过?” 说到这儿…似乎因为扯动了伤口,伴随着一阵连续的“咳”声,关羽本就红枣般的面颊,变得又紫红了不少。 “云旗呢?他这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 关羽忍不住问… 这个…胡金定就不知道了,她连忙朝几个儿女使眼色,关平连忙道:“孩儿方才问过马良军师,四弟除了见到几个人外,就是大肆的采买木材、石料、兽筋、镔铁…像是要大规模的造弩!除此之外,四弟还往江夏运送了一小批军械,似乎是两千支特殊的弩!又不是连弩!” 关平也是听马良提起的,具体的情况,他刚刚回来了解的并不详细… 说到这儿,胡金定补充道:“这药还是云旗送来的,他…他嘴上对你不客气,可心里头却始终念着你,盼着你痊愈呢!” “那小子…”关羽想到关麟,一阵感慨… 其实,他已经从张仲景的口中得知,此前关麟说那些狠话,不过是为了气他,逼他吐出积蓄在胸腔中毒血,并非是由衷之言。 别说,听到这里时,关羽的心情还不错。 可谁曾想,突然就高热了起来。 俨然,如今困扰关羽的并不只是这毒血,而是那毒疮引发的各种症状,这是足以致死的症状,这也是让他的精神不断萎靡的症状。 “云旗…” 关羽还想问有关关麟的事儿…可胡金定已经感受到了关羽身上的温度,那不断飙升的温度。 “你别说话了…先把药喝掉。”胡金定望着那关麟送来的绿油油的药剂,“你要好起来,先不要担心儿子了,把云旗送的药先全喝了,或许就无事了!” 胡金定虽是这么说… 可如今关家军中,那越来越多伤口感染引起的高热,突然暴毙的例子就摆在眼前,再加上…这等脓疮,哪是那么容易痊愈的?哪是这一碗药剂就能痊愈的? 胡金定所思所想,自然也是关羽的所思所想… “药…”他艰难的露出了一抹无可奈何的笑,“我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这已经不是人力所能改变,也不是这些药剂所能转圜…咳咳…夫人…你…你扶我起来!” 关羽用命令似的口吻吩咐他的夫人胡金定。“我是活不成了,可我这个做爹的,这个做将军的,总是该给儿子,给关家军的子弟们留下些什么…” 说到这儿,关羽艰难的望向一干子女,“为了云旗,也为了你们…更为了大兄的基业,我不能糊里糊涂的死在这里,死在这病榻上,要死…我得死在军营中,我得亲口告诉这些关家军的勇士,告诉他们…我关羽死了,不怕,天塌不下来,云旗会继承我的遗志,关羽纵死,可关家军的军魂不灭,云旗一样会带着他们攻破襄樊,取下宛洛,重兴汉室的荣光,现在…现在…你们扶我去巡营!”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去?”胡金定揩着泪… 关羽苦笑,努力的道:“总得把关家军交出去…没有我亲口的话,这些兵如何服云旗,云旗又如何带这些兵?” 随着关羽的话… 胡金定、关平、关兴、关银屏都意识到,父亲在打什么主意。 父亲是意识到关家军是骄傲的,从成都派来的将是带不了这支关家兵的,所以,父亲要云旗去做关家军的帅,去继承他的志向,去继承那克复中原的志向! 胡金定知道,再多的劝说已是无用。 她垂泪,微微点头,“我带你去…” 关羽敷上了大蒜素,吃过了“陈芥菜卤”这药汁,他的牙齿还泛着绿,可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几乎半边身子都是瘫着,歪斜在藤轿上。 胡金定与关平、关兴、关银屏均是步行陪着关羽。 终于,到了关家军的营寨。 那场溃败的余音仿佛尤自在这营寨中蔓延,到处都是哀嚎,到处都是洛铁,罕见的,终于…这支曾摧城拔寨的关家军,如今还是展现出了他最脆弱的一面,军心涣散的一面。 可看到关羽… 整个关家军的兵士仿佛上上下下又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前来迎接。 关羽努力的睁开眼,看着辕门处,无数各种军衔的军官,还有那些并肩作战的“兄弟”! “二将军…” “二将军…” 王甫和赵累几乎是同时脱口。 “你们都出来了。”关羽指着这些人,他的精神仿佛恢复了一些,宛如回光返照。“怎么样?将士们都还好么…” “好…好…”王甫连忙回答,违心的回答。 “都这个时候了还骗关某么?说实话。” 关羽的声音尽管虚弱,可只要传出来,依旧是威仪棣棣。 这下,王甫低下了头,周仓如实禀报道:“将军,已经能确定,曹军的兵刃上都涂抹了金汁,从昨夜起,已经陆续有受到重疮的弟兄病发,死了…将军的亲卫中,那胡班也…也死了。” “胡班么?”关羽喃喃吟道…“某记得他,是桓帝时议郎胡华之子,关某过五关斩六将时,替其父带给他一封家书,这胡班方将贼人加害、焚烧我之心告知,令某躲过一劫…后来他寻我,我让他做亲卫,他是我亲卫中最小的一个,还没有娶妻吧?关某还想让他先去蜀中生个娃,至少…给他老张家留个后啊…” 关羽说到这儿…周仓泪目,“二将军!” 关羽沉默,他闭上眼,一贯刚强的他,此刻竟是止不住的眼泪夺眶…“他也死了…他…他也死了…” 关羽不由得心头暗叹… ——『这都怪关某啊!』 是啊…怪他太心急了,怪他没有防备周围,怪他以为樊城弹指可下…怪他大意啊! “让关某进营,关某要看看这些弟兄们…” 关羽努力着下藤轿,可下不来,还是关平、关兴两人合力,才将关羽搀扶着走下。 此刻的关羽,头上已经是烈火灼烧般的温度,哪怕并没有触碰,关平与关兴也都感受到了这一抹酷热… 这让他俩心头直犯慌。 关羽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往军营里走… 有兵士看到关羽,激动的喊道:“二将军,咱们不服啊,二将军一定要好起来,这樊城…咱们…咱们还要在二将军的统领下夺下!” 关羽努力的喘着粗气,想告诉这些兵士,樊城一定可以夺下,只可惜…统领他们的怕不是关某了。 可终究这些话,还是忍住没有说出口。 一步步的入营。 营中不少人出来,围着关羽,关羽使劲了气力,见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可身子越来越虚弱,到最后几乎是被两个儿子抱着,可没有人取笑他,所有人都很安静。 终于,关羽努力艰难的呓语:“你们都是关某自己的兄弟,关某一生要强,也从未逼你们做过什么…可这一次,关某不得不逼你们一次了!” 关羽这么说,所有人面色都变得严肃了起来,他们预感到二将军一定有要事相托! “也罢,都这时候了,关某就…呵呵,这不是关某逼你们,而是关某求你们啊…” 关羽第一次在关家军中用“求”这个字,他是骄傲的关羽啊,可迷离之间,感觉身体不断被抽离之际,他为了关麟,为了大汉的基业,为了关家军,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弟兄们,倘若关某有个闪失,关某求你们,继续辅佐关某的儿子关家四郎关麟关云旗,他是关某选定的关家军下一任的统领,是率领你们北击曹贼,克复中原的人…关某求你们,像辅佐关某一样去辅佐他,像敬关某一样去敬他!” “能不能?可以吗?” 关羽突然抬高了声调,这一声“能不能、可以吗”竟是宛若虎啸龙吟… 可更如“回光返照”中最后的啸声嘹亮。 所有人目瞪口呆…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强悍如关公,竟在弥留之际会像一个妇人一般,心心念念提及的只有他的儿子! 可唯独胡金定知道,关公这么做…是有为了云旗的缘故,却更是为了大汉哪! 终于,在关羽最嘹亮的一声过后。 周仓第一个表态,“周仓愿向四公子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而随着周仓的表态… 赵累、王甫齐声道:“我等愿向四公子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接下来是关平、是关兴、是关银屏,“我等愿向四弟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父亲放心…” 再往下,是围观的所有兵士,他们无比心疼的望向关羽,却齐刷刷的抱拳拱手,“我等愿向四公子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最后,无数关家军士不忘齐声补上一句,“二将军,保重——” 他们仿佛要用自己的声音,让关羽…让这个华夏的战神能释然一分。 随着一句句声调的传出… 此刻的关羽,他的脑袋已经快要被点燃了。 他早已意识到,这病症…根本不是云旗说的,截去一支胳膊就能痊愈的…他…他已经病入膏肓…他一定会像那些已经走了的弟兄们一样,在某个瞬间,突然就离去。 而他一口气提到现在,就是为了得到关家军上下的这个承诺啊。 这个他们向云旗效犬马之劳的承诺! 终于… 心愿得偿。 就在这时,“噗”的一声,关羽的喉头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鲜血淋下,他打了个趔趄,最后一丝力气像是在他身上抽空。 整个人眼前一黑,像是再没有了意识,哪怕是倒下之际,可恍惚、晕厥下的关羽,他口中尤自轻吟着:“云旗…云旗…” 这一刻,无数人涌了上去,“二将军,二将军——” 胡金定几乎崩溃… 一干关家儿女也几乎崩溃。 周仓探着关羽的鼻息,“还有气,还有气…快…快搀扶回去,快回去带二将军养病,不能再让二将军走动了!” 胡金定罕见的语气抬高,她咬着银牙,“不…不要再带回去了,我知云长,他就是死也一定要选在这关家军的营里,这里死了那么多人,云长来此,一为交代后事,二为了和将士们死在一起啊…” 这话脱口,周仓连忙改口。 “快,给二将军腾出一个屋来!” 胡金定抱着关羽,她再度望向关平,深吸了一口气,表现出了她一生中最硬气的一次。 “快,快去寻云旗…” “从今往后,他…他就是这关家军的统领!有不服他的人,立斩——” 这一刻,这位关羽的夫人,她那铿锵的语调响彻于整个关家军的军营… 这一刻,关字大旗尤猎猎作响! …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关羽抬入军营的帐篷。 说起来也奇怪,原本这里伤员无数,哀嚎一片,可因为关羽的出现,突然间所有的哀嚎声都不见了。 安静…安静的可怕。 胡金定还在抱着关羽,嘴唇凑在他的耳边,“你放心,便是你没了性命,我也会把你的信送到你大兄手里,让他将荆州交给云旗…若是…若是你大兄不肯,那么…那我便留在成都做人质,一定…一定…” 关羽干瘪的嘴上,那不甘心的蠕动,似乎因为听到了夫人胡金定的话,因而放心下来了一些,呼吸开始均匀了一下,安心的睡下。 就这样… 许多人围在帐篷里,许多人的心如刀绞,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去… 这些围着的人,精神渐渐的无法再紧绷…渐渐的,大家都有些疲惫。 就在这时。 关银屏的声音突然传出,“不好了,爹喘不过气来了!” 果然,关羽呼吸急促,像是要窒息一般,身子在抽搐。 胡金定吓得花容失色,却又不知所措… 张仲景不在,不过早有军中大夫赶来,大抵看过之后,面如土色,“怎么二将军…腹中胀的这般厉害?怎么呼吸也重了许多,气息紊乱…病情比之前,竟加重了这么多?他…他究竟吃了什么?如此情形…怕是,怕是熬不过今夜了…夫人,我…我尽力了!” “仲景神医呢?仲景神医呢?”胡金定用看“庸医”一样的眼神望向这军中大夫,她大声呼喊…“仲景神医”的名字。 不多时… 张仲景赶到,关麟也赶到了… 而关麟第一件做的事儿,就是让所有人都退出这房间…包括他的母亲胡金定。 大家以为关麟是想为张仲景争取一个绝对安静的空间,于是纷纷退出,守在门外… 一时间,这帐篷内,唯独剩下关麟、张仲景,还有昏迷不醒,不断痛苦呻吟的关羽。 “是好转,还是恶化…” 这时候关麟方才问道… “我看不出来…”张仲景如实说,“看样子是病情加重了,但身体的高热…其实也是一种自我的保护…” 关麟是从“口罩”那个时代过来的,他自然知道…高热是身体本能的反应,是在杀灭病毒,就看是先把病毒给杀灭了,还是自己先嘎了! 大蒜素—— 陈芥菜卤—— 按理说,关麟是满怀信心的,科学的讲,古代人没有吃过什么西药,身体中没有那么多的抗生素,第一次是用“大蒜素”,第一次是用“陈芥菜卤”,效果会远超后世! 可理论是理论… 看着老爹关羽如此模样,关麟如何能不紧张呢? 这一夜…很漫长。 关麟与张仲景就守在关羽的床前。 等到天拂晓之时,关麟已经扛不住了,微微的眯起眼,张仲景则用手捂着眼睛,有些假寐的味道。 就在关麟昏昏沉沉的时候。 忽的,一个声音传出。 “云…云旗!” “……” 关麟沉默了一下,他立刻寻声望去,可还来不及扭头,一支胳膊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云…云旗…” 是…是老爹关羽的声音! 此刻,账外只有一缕晨曦微弱的阳光。 关麟的心情却是大喜,宛若心头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而随着这份大喜之下… 关麟一把捂住了关羽的嘴巴!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关羽一惊…他才刚醒啊,这儿子是要干嘛?是要憋死他?是要弑父篡位么? 就在关羽感觉窒息的时候… 关麟的话突然传出。 “老爹…那曹仁、徐晃、庞德阴了你一把,你就不想再阴他们一把么?” 这话脱口… 关麟的表情仿佛一夕间变化,从之前的大喜,变成了现在的一丝不苟。 “老爹,现在这时候…你可不能醒过来呀!” 关麟说这句话时,已经将手从关羽的嘴上拿开… 否则,关麟怕老爹真以为他要做什么!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关羽突然就懂了… 关麟的声音还在继续,“有的人死了,可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可他已经死了!” 而随着这一句话,关羽瞬间入戏,又如僵尸一般的晕厥了过去。 整个过程,除了关麟外,唯独张仲景一人看的清楚。 也就是此刻的张仲景,他突然意识到,这位关四公子有阴谋,有计划,有行动—— … … 第三二六章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b> 老爹关羽醒了,又故意晕过去了。 他太懂关麟这小子一肚子的“鬼主意”,特别是那句“有的人死了,可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可他已经死了!” 这让关羽一下子就意识到,他要做些什么… 该配合关麟演戏的爹,不能视而不见哪! 当然,关羽活过来了,这对于关麟,是一件大喜事儿… 是一件让他心头那高高悬起的石头,终于能落下的事儿。 “陈芥菜卤”的服用,类似于青霉素的口服,这帮助老爹关羽消除了病菌、细菌的侵扰,避免的突然暴毙! 而大蒜素的效果,则是将破伤风的影响消除掉最低,虽然不足以完全消除,但剩下的交给关羽的身体,还是顶得住的! 至于那箭上的毒,似乎并不致命… 如果按照历史上,关羽“刮骨疗毒”时的情景… 要知道,那并不是在中箭后立刻就刮骨的,而是在痊愈后,关羽“每至阴雨,骨常疼痛”,这才有了“医曰,矢镞有毒,毒入于骨,当破臂作创,刮骨去毒,然后此患乃除耳。” 也就是说,这毒至多就是让老爹阴雨天,骨头疼…类似于骨关节炎,风湿性关节炎这样。 是死不了人的! 除此之外,关羽能醒来也应证了关麟的想法是对的。 从医学的角度,高热、发烧并不是一件坏事儿。 是人体自然而然反抗病毒,消除病毒的… 用句后世时髦的说法——白细胞会出手,然后在特喵的你和病毒中必须带走一个! 很庆幸,老爹关羽身子骨还是强悍哪! 白细胞终究还是没带走他,带走的是病毒。 尽管关羽又装作晕厥了过去,关麟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已经开始降了。 当然…这种病,不可能温度一下子全部降到最低,还会有几日的低烧,不过,至少…证明药有用! 证明药能坚持的服用下去。 如此这般,关麟的心态就稳了,可以开始继续实施“老六式”的报仇计划。 至于…老爹醒了,又晕过去了。 这事儿有好有坏,坏处在于,没有关羽,关家军的士气将会坠入谷底… 别管老爹说的再信誓旦旦,把关家军交给他关麟,可事实上关羽就是关家军的军魂,他没了军魂就没了,让关麟去带关家军,战斗力都比不上黄巾军的… 甚至还会有一大堆破事儿! 至少,关麟觉得一定会有兵油子不服他! 好处在于,襄樊的曹仁、徐晃、庞德也会这么想,从而疏于防范…从而露出破绽,从而以为襄樊局势稳了! 何况,在关麟的“老六”计划中,这次主攻的人选,本来也不是关家军。 心念于此… 关麟回首看了张仲景一眼,他没说话,可张仲景会意,关麟的意思是让他继续密切关注关羽的病情。 目光又从张仲景的面颊上转到老爹关羽的脸上。 关麟“唉”的一声叹出一口长气,看着老爹那张宛若真的没有醒来一般的“亘古不变”的面瘫脸,他轻声开口。 “老爹啊,这次你好好养病,报仇雪恨的事儿,就交给孩儿吧!” “孩儿许多时候也想不通…一个襄樊怎么就打不下来?孩儿怀疑…不是老爹你不努力,而是这赤果果本就是能力问题!” 关麟这算是放了句狠话… 也趁势损了老爹关羽一把。 一如既往,他的话总是有这种魔力,能让关羽的怒火一夕间就涌上来。 果然,关麟不经意的扫向关羽的手,昨日还虚弱无力的手,这一刻竟是突然攥成拳头… 这拳头的握起,让关麟更放心了,他连忙起身溜了,真怕老爹揍他! 而等关麟从屋中走出… 账外守了一夜的众人连忙围了上去,母亲胡金定一把拉住关麟的手,“怎么样?你爹怎么样?” 关平、关兴、关银屏亦是泪染长衫…眼巴巴的望着关麟,像是无比渴望听到好消息。 只不过… 他们要失望了。 哪怕有好消息,关麟也不会说。 “咳咳…”关麟轻咳一声,露出一副自责不已的表情,“不好,我的药并不能治愈老爹,老爹还在高热,依旧在晕厥,坦白的说…就是还吊着一口气,娘…这段时间,不要让太多人去打扰爹,让他静养,或许还能出现奇迹!” 说到这儿,关麟微微咬住嘴唇,那极致艰难的语调再度脱口“倒是仲景神医也说,需做最坏的打算,需考虑后事了,还是把这边的情况寄信到巴蜀…让大伯,让三叔,也让诸葛军师有个提前的准备。” 说罢,关麟拍了拍母亲胡金定,又深深的环望了一眼周围的所有人。 最终,在巨大的一声“唉叹”中,关麟缓缓离去… 仿佛这一刻,他扮演的是一个毅然决然接过父亲火把,去用心中一切的软弱,去故作刚强,欲用一己之力扶起这危如累卵荆襄局势的少年将军! 踏… 踏… 随着关麟一步步的走远,仿佛此间江陵城的上空整个被蒙上了一层阴霾。 “爹…爹爹…” 终于,关银屏是第一个忍不住哭出声来的,而随着她的声音,整个此间一片啜泣。 张星彩扶住那摇摇欲坠的关银屏,不住的安慰。 “银屏姐…不哭,银屏姐…你得…得振作起来呀!像云旗一样振作起来啊…荆州不能没有主心骨!荆州是伯父的心血啊…” 也正是张星彩的话,不只是关银屏,就连关平、关兴、周仓、王甫、赵累…许多人都抬起了头,他们也学着关麟一般——去努力的坚强! … … “胜负乃兵家常事,此番肥水大营被焚,怪在那关家四郎制成燃烧罐,怪孤不识那燃烧罐的威力,疏于防范…此不怪文远!文远莫要想那么多,好生养病即可!” 寿春城,衙署正堂,曹操嘹亮的声调惊醒了屋檐上几只正在筑巢的雀。 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大魏的征东将军——张辽张文远。 张辽的失而复得,曹操归来后,第一时间就来寻他,一番关心备至的询问。 更是问过张辽,此番肥水大营,张辽损失了整整两千兵勇… 曹操颇为豪放的,直接拨给他四千,不是新兵,均是老兵,是曹操手下,原本宗氏的兵马,由此可见,曹操对他的器重。 这让张辽一阵感动。 “多谢丞相…”张辽拱手。 “孤一直将文远视为兄弟一般,这里没有外人,无需行礼。”曹操亲自扶起了张辽。 而随着张辽原本躬着的身子挺直,忽然间…额头处一阵晕厥感与恍惚感袭来。 只不过,张辽的身子骨一如关羽般强悍。 他还能顶得住。 可他已经能感觉出来,脑袋处的温度正在不断的拔高。 之所以如此… 多半…还是因为那些伤口,因为那些伤口浸入水中太久,这已经是不可避免的感染。 而张辽用烙铁烙伤口,或许可以通过高温烧除掉一些病毒,可烙铁本身也是含有一定细菌的,再加上张辽与凌统落入肥水中那么许久,只是用火烙印…病毒与细菌能烧的干净么? “丞相,那末将就先告退…” 张辽顶着身体的不适向曹操告退… “好好休息,养好伤,文远还是孤的征东将军,收回合肥,攻取江东,孤还要倚仗文远哪!” 曹操又是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 随着曹操话音落下,张辽再度行礼,然后迅速的退出了此间… 倒是走到门外时,听到有虎贲兵士正在议论。 张辽的脑袋晕厥,可耳朵莫名变得更加灵敏,那虎贲兵士的议论声悉数传入他的耳畔。 “丞相对征东将军真是器重啊…” “是啊…曹真将军是丞相的宗室,却因为诬陷张将军,质疑张将军归来前发生的事儿,就因为这个,竟被丞相重罚!” “我方才看,曹真将军还在书房门前的院落中跪着呢,像是向丞相负荆请罪!” “谁让他诬告的是文远将军呢?文远将军是谁?那是当年八百就破了孙权小儿十万的上将军,是咱们大魏曹丞相最倚仗的将军!擎天一柱啊!” “嘘…咱们说说就好,莫要让曹真将军的耳朵听到,会记恨咱们虎贲军的!” 这一句句话传入张辽的耳畔… 自然,他心头又是一阵感动。 可随着步伐的迈起,张辽只觉得愈发的头重脚轻,恍惚间…他突然想到两点。 第一个是,曹真的怀疑不是空穴来风啊,他的确在八公山,且与凌统,与那卓荣、卓恕一起生活了几日… 第二个是卓荣的那番话——“谁告诉你这烙铁?就一定能避免四六风了?使用烙火防止“四六风”的病患中,最终能活下来的,绝不超过一半!” 张辽仿佛还能回忆起,当初…听到这句话时,他的回应。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天要取我张文远的命,那我给他就是…大丈夫何惧死!” 此刻…再想到这一番对话。 张辽突然有一种感觉,或许卓荣说的这番话应验了,而在八公山上,卓荣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是为了他好。 心念于此,张辽看向伤口处涂抹的“卓氏良药”,心头暗道。 ——『若是没有这个,怕我已经没命了吧?』 念及此处,又是深深的“唉”的一声,叹出的一口长气,张辽摇着头,忍着脑袋处的恍惚上了马车。 他立刻吩咐马夫“去医馆——” 这边厢,张辽坐上马车,疾驰往医官赶去。 那边厢,张辽走后,这寿春城的衙署正堂,程昱缓缓从帷幕后走出,他微微抬眸,能看出曹操的表情,并不好,甚至有些阴郁。 “方才孤与文远的对话,仲德怎么看?”曹操询问程昱。 其实曹操与张辽已经聊了一会儿了,也不经意间的问到了,肥水大营燃烧后,他张文远去了哪?见到了谁?遭遇了什么?怎么回来的? 可…出于对卓荣、卓恕的保护,张辽并没有说实话… 随意一番话语,搪塞了过去。 曹操当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质疑,甚至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幻。 可…现在… 程昱能感受到,曹操很在意这件事儿,哪怕已经年逾六旬,可他还是那个一如既往生性多疑的曹操啊! “丞相是说八公山么?”程昱问道。 呼…曹操沉吟了片刻,低声道“文远为何隐瞒在八公山的事儿,文远为何只说是晕厥之下,坠入肥水?他到底要隐瞒什么?” “的确是有些古怪…”程昱也凝眉沉思,“不过,无论怎么想,文远将军似乎都没有背叛丞相的理由…” 曹操生性多疑,一旦有疑点摆在他的面前,他很难不去琢磨。 哪怕是张辽,也一样! “虎侯何在?”曹操大声喊出一句。 “末将在!”门外,许褚快步走入。 “可查出了什么?” 曹操这突然的一句话,让许褚愣了一下,然后如实禀报“因为时间还短,虎贲兵士只送回了一些情报,其一,文远将军与东吴的年轻少将凌统,的确在八公山上一起待过几日,其二,除了他们外,还有两人…一男一女,只不过这两人的身份尚未查清…而文远将军归来寿春时,凌统与这一男一女是往江夏郡安陆城方向去的!” 江夏安陆城… 这个“名字”太敏感了,曹操在这里折了八万兵… 而张辽的归来与这里联系在一起,无疑…让曹操心头的疑窦更甚。 一时间,曹操缓缓起身,满是疑窦的在屋中左右踱步,一边踱步一边感慨。 “文远果然有事儿瞒着孤,仲康,你继续查…多派些人手,查查这张文远在八公山待了几日?还有那一男一女,又是何人?” “喏!”许褚连忙拱手… 从曹操那锐利的眼眸中,他能感觉出来,这一次…丞相的疑心很重,这件事儿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好了!”安排完这件事儿,曹操扬手,迈着大步向外走去。“仲德,你先随孤一道去看看子健,看看那司马仲达,他的事儿也还没完!” … … 江夏,安陆城。 两千枚蹶张弩被运送至鸡鸣山中。 说起这鸡鸣山,经过了此前一场风云云涌的血战,如今这一处山峦被当地百姓赋予了一个个全新的名字。 比如坡顶的山崖,取名——“破曹崖”。 山北脚下,这处曹魏曾储藏军粮、军械的地方…取名——“量兵塘”。 如今,已经被安陆城更替为练兵的重要场所。 山顶上有两根拴马桩,这里取名——“麟战场。” 就是纪念关麟在此运筹帷幄,逆风翻盘! 同样的,这样一处天然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存储粮食、军械的山峦,自然…成为了安陆城重要存储军械、粮草的地方,故而…关麟送来两千枚“蹶张弩”直接存于这里。 此刻,诸葛恪与廖化驾马而来,一前一后,可两人…在看到眼前的蹶张弩时,都不由得勒停战马。 廖化惊愕道“这些就是传说中的秦弩么?” “好一个…强弩在前,锬戈在后!”诸葛恪感慨道“秦之所以能一扫**,在于秦兵之勇,秦兵之勇,又仰仗秦弩之威,先是漫天箭雨,再是是大秦的虎狼之军,数百步的射程,数万弩矢的齐发,这等壮观景象…莫说是**,就是如今的天下,谁又能匹敌呢?” 呼… 廖化长长的吁出口气,俨然,他也想到了漫天黑压压一片,弩矢压城的样子! 此前,他只是听诸葛恪提及,云旗公子秘密送来一批军械,整个过程还颇为机密,鲜有人知。 如今一看,发觉是失传数百年的秦弩… 不由得更是惊诧连连。 云旗公子手上,还真是什么都能造出来。 “秦弩也就罢了,竟还是蹶张弩…”廖化感慨道“这等用腰肢、双腿发力的弩矢,射程岂是胳膊抡出的弓箭能够比拟!威力嘛…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想上腿试试了!” “好了…”诸葛恪顾不上感慨,他向廖化道“云旗公子除了送来这两千蹶张弩,可还是有任务的…” “什么任务?”廖化连忙问。 “其一,一个月内,分批训练陆家军与南阳兵士,让他们熟练掌握这蹶张弩…”诸葛恪语调郑重,语气更是一丝不苟,“其二,这些军士中,每练成一批蹶张弩的射手,就秘密的送入江夏一批,化整为零,每日送一千余,一个月秘密送满四万兵!” 说到这儿,诸葛恪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训练兵马,输送兵马这都不难… 可难在“秘密”二字… 无论是哪里…都不会少了敌人的探马与眼睛啊! 至于…看到这蹶张弩,诸葛恪已经意识到云旗公子要做些什么了! 万弩齐发… 那么,难点就在于秘密之下的奇袭… 就在于如何秘密的将这四万兵士…化整为零,将这支兵团无声无息输送到江陵,给与敌人突然袭击,这才是最难的部分。 廖化做过主薄,也做过都统,更是深谙这中间的难度…感慨道“这样吧,我负责秘密的输送兵马,你来训练…” “还是我输送吧…”诸葛恪提议道“论及练兵,还是廖化将军更擅长一些,可论及这种斗心眼的事儿,跟云旗公子学了这么久,总归还是学到点儿什么的!” 说罢,诸葛恪拍着胸脯保证,“化整为零,一个月输送四万兵…首先要杜绝的就是水路,得走出一条,之前没有走过的路!” 对此… 他诸葛恪可太懂了… 他如今来到荆州,不就是在走一条,父亲诸葛瑾从未走通的路么? 年轻人,总是敢闯敢拼,也敢于迎难而上。 此刻的诸葛恪尤在琢磨“其二,就是最终输送的位置,不能是江陵…如果是公安城的话,或许就能做到更隐秘许多!” 俨然… 一场别样的“暗潮涌动”,正在整个荆州,表面上波澜不惊的荆州…悄然上演! … … 。 第三二七章 傅士仁公安雄起,庞令明无知无畏 荆州,南郡,公安城西。 这里,原本是刘备特地为孙尚香建立的“孙夫人”城。 名义上,是将她与她的女兵安置于此,实际上就是夫妻分居。 之所以如此… 首先,是这位孙小妹管不住,其次…刘备心里怕呀。 为何怕?东吴的女兵,或者婢女…可是恶名在外。 当然,刘备只是听说。 事实上,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孙权的堂侄孙壹叛变去了魏国,被封为车骑将军,吴侯…可在魏国的第三年,就被贴身的、从东吴带来的女婢所杀! 孙权临死前几个月,已经卧病在床,他的夫人潘皇后到处打听“吕后听政”的故事,然后潘皇后就被东吴的婢女给勒死了。 还有孙权的三弟孙翊被人刺杀,他的夫人打算把仇人骗来,之后让孙翊的手下与婢女一起上,这种包围绞杀仇人的事儿,在东吴…婢女是要参与的。 考虑到这些… 孙权把孙尚香嫁给刘备时,带了一百个持剑婢女,这就有点儿意思了。 到底是啥心思?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这也是为何,《三国志·法正传》中提及,刘备“近则惧孙夫人生变于肘腋之下…” 啥叫“生变于肘腋之下”,就是孙小妹正坐着…刘备正躺着,突然婢女出现就把刘备给勒死了! 谁能不怕? 这也是“孙夫人”城的由来。 而这座“孙夫人城”在关麟看来,是有些古怪的… 因为,按照原本的时间线,孙夫人是没入成都的,直接从孙夫人城跑回江东的,关麟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这支蝴蝶的出现,扇了扇翅膀,影响了这段历史的进程。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今废弃的孙夫人城,已经成为傅士仁练兵的场所,成为了他憧憬中,能最终站起来,成为刘备真正意义上第四个兄弟的战场! 他练兵…从来不糊弄! 同样的,傅士仁手下的兵,多是这些年跟着刘备走南闯北的,是支极能打的队伍! 只是今儿个,这练兵正练着,突然…糜芳就来了! 话说回来,他俩自从上次在江陵城与关麟见了一面,这才不过隔了几天,糜芳又来了?这让傅士仁疑惑了起来。 “怎么?”傅士仁看到糜芳,疑惑的问:“是三弟担心那张清单上材料采买的事儿么?唉呀,我都跟你说多少次了,咱们倒卖军火这么多年,多的就是门路,只要有钱粮,什么都能搞过来!倒是你,不是在江陵城筑新城么?三弟的那份作战计划…不是一个月后才推行么?” 随着傅士仁的话… 满头大汗的糜芳擦拭了把额头上的汗珠,俨然…这一路他也是快马加鞭而来,风尘仆仆,至少操了不少心。 他一边喘着大气,一边道:“三弟还是不放心咱们这边,说是这几日就要来看看,看看咱们的这些部曲,战力如何?能不能胜任那攻城的重担…我一听说这个,哪里还有心思筑城…索性先来一步,把我这些部曲也带来了,也知会你一声…不过,倒是顺道…替三弟带来的一批军械?” “什么军械?”一听军械,傅士仁可感兴趣了,毕竟…沔水山庄出品的“连弩”、“木牛流马”、“偏厢车”名声在外… 他傅士仁的兵马若是能配备上这些,那无异于如虎添翼,一月后的作战计划,岂不是又多了几成胜算?qqxδnew “军械好啊,三弟还是想着大哥的…来,让我先试试三弟的这批军械,试试威力如何?” 在傅士仁望眼欲穿的眼眸中,糜芳带来的不是连弩,不是偏厢车,也不是木牛流马…而是“八牛弩”与“霹雳十牛弩”… 前者是射程八百步以上,弩矢足以插入城墙… 后者是经过刘晔改良,连同与霹雳车融合…射程在三百步以上,但弩矢不是射出去的,而是抛出去的,从上而下…砸入地面,范围炸裂…真正意义上的开山裂石! 这些军械均在此前江夏的鸡鸣山战场大方异彩! “嗖——” 随着一声劈天裂石的声响,一支劲弩爆射而出,重重的没入了石阶。 这是八牛弩的弩矢,没入的是一处山壁中的石阶… 这等惊人的破坏力,让傅士仁怔住了,而只经历了一个短暂的间隙,傅士仁突然悟出了什么。 “我懂了…三弟的意思是,攻城时可以…可以靠这个…” 果然… 随着傅士仁的回话,糜芳重重的点头,感慨道:“没错…关云长带着几万关家军士,之所以攻不下襄樊,是因为他用云梯和冲车,那都啥破玩意…有咱们这八牛弩,顺着射入城墙的弩矢…弟兄们就爬上城楼了,要啥云梯啊!” 糜芳的一番话彻底让傅士仁亢奋了起来,他不由得喃喃。 “原来城,还能这么攻!射着射着就攻下来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傅士仁那敏锐的嗅觉突然就意识到,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百年不遇的…他傅士仁能站起来的机会啊! 燃起来了… 这不就燃起来了么! “快快快,还有那霹雳十牛弩…这…这玩意,又怎么用?” 再没有一刻,比此时的傅士仁更亢奋了,他是真的由内而外的燃起来了… 他是无比渴望那一个月后战场,可赶紧到来吧! … … 樊城,衙署之内。 庞德与四个儿子均是单膝下跪。 他们的面前,曹仁正在念曹操快马送来的手谕…即对庞德与其四子的册封。 “丞相手谕,庞德击退关羽,击败荆军,镇守襄樊,功勋卓着,功不可没…特此加封庞德为镇南将军,食扈两千……特此将大将军在北境新募集三万兵勇,悉数交由庞德将军统筹!此外,封庞德之子庞会、庞风、庞龙、庞虎为关内侯,邑各百户…均于镇南将军麾下效力!” “末将谢曹丞相!” 随着曹仁将曹操的手谕念出,庞德当先谢恩,声调嘹亮。 四个儿子也纷纷拱手谢恩。 曹仁缓缓将手谕、印绶、三万新兵的兵符悉数交给庞德,感慨道:“丞相如此加封,又将三万新兵悉数交给令明,足可见丞相的信任…说起来,我与公明均是大病痊愈,如今这襄樊之安均系于庞将军之手啊!” “上将军放心…”庞德拍着胸脯保证,“我带兵来驰援襄樊时,就命下人抬着一口石棺,只要我庞德没有坠入这石棺,没有被深埋于地底,那襄樊就稳得住,他关羽也越不了雷池一步!我庞德人在,襄樊在!至于这三万新兵,给我一个月,我就能将他们训练成一支能打硬仗的军团!” 庞德的话信誓旦旦… 说起来,他出身不高,能到如今的身份、地位,全靠自身的本领。 而关中地区,军阀林立,每天都在征战,从来没有所谓的安全… 往往一夜睡下,都不知道醒来时,脑袋还在否? 而从这等血色平原中杀出…庞德是狠人,更是硬汉,他是如今曹营中最不怕死,也最不畏死的那个! “好啊…” 一旁站着的徐晃不由得感慨一声。 说起来,因为击退关羽,方才也他被加封了一级,如今依旧高庞德一级! 而…想到如今襄樊有“天人将军”曹仁,有“白马将军”庞德,再加上他徐晃…再加上关羽被箭矢射中,关家军大败,军心溃散… 这种时候,打从心底里,徐晃是觉得稳了,襄樊的局势总算是翻转过来了,稳如泰山! 庞德适时开口,“如今公明将军守襄阳,子孝将军守樊城,我带四个儿子驻扎在襄阳以南,进可威胁江陵,退可固守襄樊,如此这边…我三人互为犄角,隔江相望,彼此驰援…襄樊局势万无一失!” 庞德的话惹得曹仁爽然大笑:“哈哈哈哈…我就喜欢听你庞令明说话!庞令明的话一如既往的让人心旷神怡!” 就在这时… “报——” 一名探马迅速的闯入此间公堂,看到三位将军,连忙单膝跪地,拱手禀报。 “禀报诸位将军,混入江陵城的细作传来急件,关羽中箭…数日并无好转,就在昨日突然高烧不退,他强行撑着身子在军营中扬言,要将关家军交付给关家四郎,由关家四郎关麟继承他的志向,克复中原…” “可话还没讲完,他便在军营在晕厥了过去,听闻从此之后晕厥不醒,而那神医张仲景也提及,关羽就吊着最后一口气了,甚至嘱咐关羽的家眷,要提前准备后事!” 随着此言一出… 曹仁与徐晃的眼瞳同时瞪大,他俩彼此互视。 像是由衷的、发自内心的在心头浮现起一句一模一样的话。 ——『关羽真的…真的晕厥了?真的吊着最后一口气了?是…是那毒箭么?』 更激动的当属庞德… “哈哈哈哈…” 听到关羽如此惨状,庞德爽然大笑道:“我就说,那一箭之下他关羽活不了…果不其然…” 庞德一边捋须一边颇为嘚瑟的感慨道:“我那箭矢之上淬有两种毒,其一是乌头,这个虽不致命,却能让他关羽恍惚、无力…身体疲倦不堪,其二则是金汁,如此金汁之下…关羽被箭矢射中,金汁渗入身体,就是神仙也救不了…哈哈哈…” 一时间,庞德笑的更加的猖獗。 其实,不止是他庞德一人在箭矢上淬了“乌头汁”与“金汁”,他所部五千骑兵的武器上,均淬着金汁。 他庞德带兵…从来不是来混功劳的,他每一次出战,都是要夺人性命的! 还是那句话,从关中那等军阀林立的地方杀出来的,没有一个是善茬。 也没有一个不是心狠手辣之徒… 在那种地方…为了胜利,是可以是使用一切能想到的手段的!是可以做到极致的心狠手辣。包括明枪暗箭,包括毒…甚至女人! 这也是为何,关中军阀之一的马超会弃马腾不顾,与韩遂联合起来造反… 将父兄置于险地。 这更是他为何能向韩遂喊出那句:“今超弃父,以将军为父,将军亦当弃子,以超为子”这等完全有驳人伦的话。 这等事件在中原,在以“孝”治天下的大汉俨然是大逆不道的… 可在“关中”… 那里不讲别的,只讲两个字——生存! 活下去,然后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站到巅峰…就是那里的一切! 这也是为何,庞德能做到心狠手辣…能用那般不光彩手段射杀关羽的原因! 只是,庞德这边在大笑,肆意的狂笑,但徐晃与曹仁却没有任何表情。 曹仁望向那探马问道:“还打探出来什么?” 探马如实禀报:“还有,荆州方向已经发出急件往蜀中,多半是禀报刘备、诸葛亮…如今荆州的局面,除此之外…似乎是因为那关家四郎的药让关羽病情加重,故而,哪怕关羽告诫三军,让关麟继承他的兵马,可…在关家军中依旧有两个声音。” “哪两个声音?”曹仁好奇了起来。 “一个是支持那关家四郎关麟的,一个觉得关麟年龄太小,又因为他的药让关羽病情恶化,并不支持他,还有说什么‘二将军是病了,不是死了,还轮不到这关麟做主!’” 唔… 听到这儿,徐晃与曹仁依旧是不漏声色,彼此互视,眼眸中多出了几许猜疑。 至于庞德,一如既往的大笑… 笑的格外的灿烂。 说起来,庞德是马超手下的首席大将。 在荆州,能让他忌惮的唯独关羽,除了关羽之外,什么关云旗,绝不会放在庞德的眼里! 哪怕是再有名声也不行! 这是因为,在“关中人”的经验世界里…不懂武艺,那就约等于…废物一个、废柴一个! 是掀不其多大浪花的! 当即,庞德朝曹仁拱手,“如今关羽奄奄一息,关家军上下士气低落,又不服这关麟,此乃天赐良机,末将请求带本部兵马征南郡…” 庞德的提议立刻就被曹仁给否决了。 “丞相发来的手谕中提及到,只要守住襄樊,那便是大功一件,南郡…不用慌着去图谋!” 随着曹仁的话… 徐晃也道:“庞将军要三思而后行啊,万一…这关羽使诈呢?万一他是诈死呢?” 因为曹仁与徐晃刚刚才利用诈晕、诈死的方式,赚得了关羽的大意轻敌,这才“侥幸”大获全胜,故而…他俩很难不把关羽也望这个方向想。 ——『这会不是关羽的一计呢?诱使我军大意的一计?』 特别是曹仁… 他吃这等“诈死”的亏吃的太多了。 当初…若不是周瑜诈死,他曹仁如何能丢的了南郡? 故而…曹仁已经很谨慎了,他很难去相信…不是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 “子孝将军与公明将军还是太小心了!”庞德露出几许不屑… 当然,因为身份使然,他没有再多言语。 曹仁则是提醒道:“如今的时局,还是不能冒然出击,我等还是要提起精神,加强守备,多派细作与探马!防止敌军的突然袭击!此外…告诉那些眼睛,务必查清楚关羽的真实状态…他到底是真晕?还是装晕!” 随着曹仁的吩咐,那探马拱手答应一声,即刻离开… 徐晃也领命,就打算返回襄阳。 倒是庞德,他嘴上说领命,可心头多少有些觉得曹仁与徐晃是大题小做,有些太怂了! 他与四个儿子一道走出这衙署… 翻身上马时,大儿子庞会询问道:“如此良机,两位将军竟阻止父亲南下…孩儿听着,只觉得好生可惜!” 二儿子庞风补充道:“会不会是两位将军忌惮父亲的功劳,不愿意把这份功劳让给父亲呢!” “呼…” 两个儿子的话让庞德长长的吁出一口浊气,他忍不住感慨道:“子孝将军与公明将军还不至于与父抢功,只是…中原人还是怂气啊!前怕狼,后怕虎,这等胆识…如何跟咱们关中人的比?” “是啊”…大儿子庞会点了点头,沉吟道:“父亲说的是,孩儿也是服了,那关羽都病成这样了,可两位将军还是畏其如虎,孩儿真不知道这关羽有这么厉害么?” 不怪庞会这么说,他们没接触过关羽…甚至连刘备、张飞也没接触过。 他们不懂…为何一个半辈子都在逃亡,好不容易侥幸在骗到了一隅之地的刘备,坐拥荆州的关羽能让整个大魏如此忌惮! 这不是初生之犊不畏虎… 是真的不了解。 无知者无畏! 呼… 庞德又一次呼出口气,“这话,咱们父子间说说也就罢了…”庞德提醒道:“换作外人,休要再提…如今,先按照子孝将军吩咐的做,丞相不也说,守好襄樊…多大的官,他都舍得封给咱们!” 庞德最后一句话脱口。 随着“得得得…”的一声战马的嘶鸣。 庞德与四个儿子骑着快马…五人五马绝尘而去! 在他们看来,关中人对付这些中原人,优势太大了,他们的营盘亦是固若金汤! … … 这已经是曹植审问司马懿的第三日了。 曹植似乎并没有留情… 他给司马懿用了刑,如今,司马懿身上的衣服依旧因为鞭刑而染得血红… 这一次,他本因为伤重睡得昏沉,却听得“当啷”的落锁声把他惊醒。 那道熟悉的声音再度传出,“请军司马过堂…” 闻言,司马懿缓缓起身,他喃喃道:“我方才收到过重刑,就是大魏的国法两次刑讯也要间隔二十天?那有只过了一日,又要过堂的道理!” “到这里了,还是老实点儿吧,免遭皮肉之苦!”狱吏的声音很不客气。 司马懿深深的叹出口气,带着镣铐来到了公堂。 曹植早就在这里等着他。 看到司马懿,他问道:“军司马,今日我也不想问难你,我只想问,你出使交州,见到那陆逊时,究竟是因为耳聪目明,昏聩到没能识破他北上的计谋?还是与其同流合污…协助其北上!” 这是一个异常狠辣的问题,简单点说,就是问你…是能力不行,还是不忠心。 无论司马懿怎么回答,都可以作为罪名与把柄… 司马懿微微一惊,不过,他的反应速度极快,他缓慢的说,“子健公子的这一番话,为何如此毫无见识?子健公子又何时变成如此这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人?” 俨然… 司马懿有话说! … … 第三二八章 关云旗哄堂大孝,上大刑刮骨疗毒! “你的意思,本公子的话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鄙陋之言了? 司马懿的针锋相对,让曹植这样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也不免反问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凌厉之意。 司马懿淡笑:“我之所以说子健公子的话毫无见识,正是在于,子健公子只是看到了这件事儿的结果,却没有想到其过程!倘若我司马懿联合陆逊,施以诡计…助陆家军北上江夏,那我司马懿岂不是他荆州的英雄人物?岂不是立下大功?既是英雄人物,何至于会将我放回?乃至于遭逢子健公子的严刑拷打!遭逢丞相的猜忌?” “至于如今的时局,任何人都能看出,荆州纵是再胜,可那也是以一隅之地对抗全国,什么兴复汉室,克复中原,呵呵,那不过是愚昧无知百姓的鬼话罢了…汉高祖建国之时,将天下分封于子孙,经过汉天子几代削藩,刘氏一门之内同室操戈,藩王势力大损,早已不是当日里诸王强盛的局面…” “再到黄巾祸乱,群贼作乱,董贼入京,汉室社稷几乎沦陷,是曹丞相力挽狂澜,灭贼兵、平诸侯,迎天子、定国都,若非其一力支撑,天下还不知是怎样的残破景象?如此这般,这般如此…难道我河内司马氏一族就愚昧无知到,还要为一个靠着‘魏’支撑起来、苟延残喘的‘汉’倾尽全力么?我何至于叛魏而投一个虚无缥缈的汉室呢?这不是把我司马懿看贬了么?” 说到这儿,司马懿眼芒抬高,再度提高音调,“子健公子,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是感激你的,也是佩服你的…当年满府君如何救杨太尉?这么多年…百官尤是历历在目,我尤是历历在目!” “我没想到你能仁慈到并不记恨我的立场,依旧在这种时候对我严刑拷打,如此严刑拷打下,我若不招…方才显得更加的弥足珍贵,你就是可以向曹丞相提议,赦免我的罪责!此举…无论是从心智,还是从仁善上,我司马懿都是佩服你、感激你的!” “可…同样,我又是佩服且感激曹丞相的,他让这本该覆灭的汉室又苟延残喘了多年,荀令君执着于他信中的汉,故而他走了,可我执着于的从不是一个国号,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下归一,消除战争,那苦难中的黎庶能过上好日子,所以…我河内司马家都想要拥护丞相称王,事权集中,号令军民,以抗击孙刘…为的是早日结束纷争,是天下太平…” 说到这儿,司马懿深深的叹出口气。 “天命所归,天命在魏,我司马懿究是萤烛之火,也知道该朝着怎样的光亮去飞舞,故而…子健公子说我朝秦暮楚、两面三刀,岂非鄙薄之极,岂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曹植不可察觉的微笑了一下,点点头,“不愧是司马仲达,好一张伶牙俐齿,军司马的回答,本公子会如实禀报给父亲…” 司马懿稍稍安心,“多谢子健公子!” “既如此,你便回去歇息吧,若有疑问,会再征询军司马!” 也不知道是被司马懿点破了“用刑”的目的,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曹植分毫没有刑讯逼供的意思,这反倒是让司马懿不解了,在他看来…是应该继续用刑的,只有用的刑越狠,他什么也不招,那才显得更真实。 当即,司马懿反问:“今日…就…就算问完了?” 曹植微笑道:“你这匹马儿…难道?不挨一顿打,身子骨还痒痒呢么?” 司马懿摇头,曹植仍带着微笑,与前两日审问时的严厉截然不同的微笑,“那就回去歇息吧!” 司马懿只得稍稍躬身行礼,由狱卒领着恍惚出去。 而待他走后,曹植立刻站起身,恭敬的朝着那扇隐蔽的内室门,门开了,曹操走了出来,曹植连忙让出主位。 曹操坐下道:“那还是二十年前了,逆贼袁术僭越称帝,孤以天子身边的太尉…弘农杨氏与袁术有姻亲往来,让满府君将杨彪押入牢狱,众臣多与弘农杨氏有所牵连,故而向满府君求情…可满府君丝毫不听,反倒是用刑加重!直到打的皮开肉绽…也是那时候,他方才告诉孤,如此重刑杨彪都没有招认,他多半便是清白的…” 曹操细细的讲述过这个故事后,将目光移至曹植的脸上。 “想不到,时隔二十年,子健竟学会了满府君的这一招,哈哈哈…” 曹操笑了,笑容中非但没有半点责罚之意,反倒是对曹植的仁慈与心智越发的欣赏。 曹植连忙拱手:“此前父亲问孩儿如何看这司马懿与陆逊、关麟的关系…孩儿那时候觉得,司马懿不过是被关麟与陆逊利用,这才引狼入室…话说回来,就连父亲封的五子良将中的于禁将军、乐进将军、张辽将军、徐晃将军…都在这关麟手上吃了暗亏,也就怪不得司马仲达也折了进去…孩儿始终不信,他与那关麟有所牵连!” “孤也不信!”曹操站起来,他笑着感慨道:“孤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那是洛阳城中远近闻名的魔兽少年,太学之后,无人敢举荐孤为官,孤被迫去汝南月旦评讨上一封评语…之后,还多亏了这河内司马氏一族的司马防觉得孤能做大事儿,才举荐孤为洛阳北部尉!” 说到这儿,曹操仿佛回忆起往昔少年时期的他,那还是他“救济苍生、得罪权贵”的“愣头青”形象的回忆。 往事如烟… 可惜,局势使然,一切的一切都变了。 ——屠龙少年也终于变成了恶龙! 曹操感慨了一下,继续沉吟:“河内司马家的眼光一向毒辣的很哪,如今天下的局面,他司马懿倒是看的颇为透彻!” 曹植如释重负般的叹了口气,可他又想到司马懿提及的让父亲称王… 这… 当即曹植忍不住张口:“父亲,那司马仲达方才提及,欲提议父亲称王,事权集中,号令军民,以抗击孙刘…为的是早日结束纷争,是天下太平…” “呵呵…”听到这儿,曹操淡淡的笑了。 他心头不由得感慨。 ——『多么睿智的年轻人哪,这是让人想杀,却又不忍心杀的年轻人哪!』 ——『可惜…这样的年轻人,却不能为子健用!』 何其可惜! 这时,曹植再度开口,“那…这司马仲达?” “放了吧!”曹操大手一挥。“既你本就想放,就放了吧,送他一分恩情,或许未来对你有用!” 嘴上虽这么说,可曹操的心头莫名的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没错…是怅然若失,又似乎不是因为司马懿,而是因为某个女人。 ——『倒是可惜了这位巾帼的张夫人了!』 是啊… 曹操的妻妾有二十余,其中唯独三个媳妇,不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而这些人妻中,唯独少一位像是张春华这般英姿干练的女子! … … 荆州,江陵城,关家府邸。 关羽依旧在军营中,依旧“晕厥不醒”,这使得整个关家府邸的上空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倒是今日,在这厚重阴霾下,马良带着三位来客来拜见关府的女主人,在关羽晕厥后,操持起这个家的——胡夫人。 “马良拜见夫人…” 此刻,马良正拱手朝胡金定行礼。 “季常来此,就不要行这些大礼了…”胡金定表现出了关家女主人的风采,落落大方,又极有礼数… 只是,当胡金定看到马良身后还跟着三个人时,她不由得怔了一下,连忙问: “他们是?” “还没来得及向夫人介绍。”马良伸手指向身后的三人,两男一女。“这位是医者,淮南人,名唤卓荣,大名鼎鼎的‘卓氏良药’就是她制成的,至于他身边的两位,分别是她的兄长卓恕,还有…兄长卓统!” 马良还真的没见过凌统,凌统来此是为了向张仲景问诊,也不想惹事…故而就取名“卓统”… 权且当做是护送着妹子接下告示,要为关羽“刮骨疗毒”的! “原来是制出‘卓氏良药’的神医…”胡金定连忙道:“这‘卓氏良药’在淮南、江东极是有名,我虽是妇人,却也有所耳闻…我记得…曾经东吴的将军周泰替吴侯挡刀,身中十几道疮口,逍遥津时小将军凌统护送吴侯撤离,也受了十几道伤…最后都是因为这‘卓氏良药’治愈的!想不到,酿出此等良药的竟是如此年轻的姑娘…” “胡夫人缪赞了,晚辈不敢当…”卓荣展现出谦虚的一面,她从怀中取出江夏安陆城诸葛恪的信笺,递给了胡夫人… 胡金定接过。 马良则道:“之前发布告示,招募能刮骨疗毒者,卓荣姑娘是华佗神医的弟子,精通于此,恰恰…卓恕公子又与四公子手下的诸葛元逊是至交好友,于是就写信一封,请卓荣姑娘来为二将军刮骨疗毒…” 马良说这番话时,余光不时的望向胡金定,去窥探她的表情。 诚然,关羽在晕厥后,整个荆州的政务几乎一力压在了他马良的身上,可事关治愈关将军…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马良哪里敢做主,只能望向胡金定,期盼着能听到她的回答。 只是… “刮骨疗毒是么?”果然,当真听到这等“治愈方法”的时候,胡金定还是迟疑了,眼瞳中流露出的是深深的担忧… 在他看来,如今按照仲景神医的话,夫君就剩下吊着最后一口气了,这种时候…他能忍受得了刮骨疗毒时那巨大的疼痛么? 试想一下,平素里就是伤到一个口子,都会疼痛不已… 这是要用刀在骨头上刮呀,此间痛感… “非我不允许这刮骨疗毒…”胡金定微微抿唇,“实在是…这等做法,我怕如今…他…他扛不住!” 胡金定说出了他的担忧。 马良与卓荣彼此互视一眼…如今关羽的状况,马良已经悉数讲述给了卓荣,故而…胡金定的质疑、迟疑…卓荣均十分理解,可…毕竟是毒侵入骨,不刮去的话,就算伤口痊愈,那这只胳膊也就废了呀! “胡夫…”不等卓荣开口。 马良连忙的朝卓荣使了个眼色,卓荣会意…马良是让他先不要说了。 马良朝胡金定拱手,“夫人说的有理,既如此…那我等就先行告退了!” 说着话,马良带着卓荣、卓恕、凌统三人缓缓退出了此间。 待得走出关府,卓荣方才问:“马先生为何不让我劝胡夫人…” “胡夫人毕竟是女子…”马良感慨道:“面对这种局面难免乱了方寸…” “那该如何?”卓恕接着问。 呼—— 马良则是长长的吁出口气,沉吟道:“既说服不了胡夫人,那…就只剩下一个人还能做决断了!” “谁?” “关家四郎,关麟关云旗。”马良念出了他的名字,语气漠然,“如今,二将军把整个关家军都托付给了他,他若同意…便是胡夫人,也无法反对!” “你是说…”随着关麟名字的传出,卓荣似乎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连忙问:“是那个…将杏林中人聚在一起,成立了荆州第一、第二、第三官医署的关麟么?” “正是!” 随着马良的点头,卓荣心头的大石头反倒是落下了一多半。 在她看来,能将杏林中人集结在一起,能如此看重医者这个身份的公子,必定是有胆魄,有胆识,且敢于搏一把的英雄人物! … … 江陵城通往公安城的官道上。 一列众兵将护送着的马车中,传出陆逊惊讶到极致的声音。 “所以…这就是你的计划?” “嘘!” 伴随着陆逊的开口,坐在他对面的关麟,连忙比出了一个“嘘”的手势,似乎是生怕陆逊泄露了计划一般。 说起来…关麟特地拉上陆逊,连张星彩都没有带来,就是为了秘密赶往公安城,去看下糜芳与傅士仁的这一干部曲。 这是一支一万七千人的军团,是在计划中,即将到来的“战斗”中,作为主攻的存在。 但战斗力如何?关麟心里实在没谱… 若不是亲眼看到,不放心哪! 至于,陆逊…因为按照计划,最终大战时的陆家军,也是主攻的存在…这事儿瞒不住他,甚至统领两万南阳军的侯音也瞒不住。 故而… 陆逊也是方才…才听到关麟讲述起整个计划。 包括关羽并没有真的晕…仟千仦哾 他是诈晕… 甚至,在二十多天后…关羽还会突然诈死! 这些阴谋诡计…俨然已经完全超出了陆逊的想象,他发现,跟着关麟在一起,他永远在第二层,关麟永远在第五层! “嘘…”关麟看陆逊有些激动,食指依旧比在嘴边,轻轻的道:“伯言,你淡定,淡定一点儿…隔墙有耳!” 目前为止,直到整个完整计划的唯独关麟与陆逊两人。 其他人,诸如诸葛恪、廖化,诸如侯音,诸如傅士仁、糜芳…都只是知道计划的一部分。会随着计划的进行在最关键的时候告诉他们。 反观此刻的陆逊,他长长的吁出一口长气,像是尤自惊诧于这个计划的大胆,他压低声音,再度开口,“这太疯狂了!” “一点儿也不疯狂…”关麟淡淡的说,“那曹仁、徐晃能以诈晕,诈死的方式骗我爹损兵折将,礼尚往来,咱们也就能如此骗他们一次。” “可…这完全不同!”陆逊连忙提醒道:“曹仁跟随曹操多年,深谙兵法,又吃过周瑜诈死,因而丢掉南郡的亏,故而…这些年与你爹对垒,他小心谨慎至极,他多半没有那么容易相信你爹是真的昏迷不醒…” “况且,他与徐晃方才以此计得惩…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关公亦是‘诈死’骗他们!莫说是不会主动出击,甚至营盘的防御,探马、细作的安置怕是都会更加缜密…骗他们可并不容易!” 陆逊提出的这些,也正是关麟这计划中的最后一步。 如何让曹仁、徐晃、庞德他们相信老爹是真的晕厥,甚至是真的死掉! 从关麟那惆怅的面颊中,陆逊能看出来,怕是他也还没有把这个计划中最关键的最后这一步完善! 也诚如陆逊所想,这本就是在关羽醒转后,关麟突发奇想,临时想到的让老爹“诈晕”、“诈死”的手段… 目的是为了掩护一个月后的行动,让敌军疏于防范,可现在嘛! 一时间,关麟不由得“吧唧”起嘴巴来… “伯言,你说用什么法子?能让曹仁手下,那些混在江陵城内的‘眼睛’相信…我爹是真的晕厥不醒?乃至于真的死了!” “除非…”陆逊顺着关麟的话道:“除非,让他们亲眼看到,就是滚烫的水烧在关公的身上,关公尤自不为所动,一声不吭…” 这个… 别说,尽管陆逊是随口这么一说,断然不可能真的拿滚烫的热水浇在关羽的身上! 也断然不可能有人,在这等滚烫的热水下,装晕、装死…不为所动,一声不吭! 这已经超乎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 这太变态了! 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陆逊的话一下子就提醒了关麟,关麟“吧唧”着嘴巴,他还真想到了一个方法,能让曹仁与徐晃他们最直观的去相信,老爹关羽真的晕了,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意识了。 “伯言,我突然想到一个方法!” “什么?”陆逊连忙问:“你不会真的打算用滚烫的热水烫你爹吧?” “我有那么不孝么?”关麟反问,可随着他的声音传出,他的嘴角微微的咧开,眼眸则带着淡淡的笑意,“我是琢磨着…若是给我爹刮骨疗毒呢?若是刮骨疗毒时,他一声不吭,宛若死人一般呢?” 关麟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与一丝不苟,“刮骨疗毒之下,只要是意识尚在的人,没有人能扛得住,也没有人能做到一声不吭吧?” 这… 陆逊惊了,他一双瞳孔中满是不可置信,他惊愕的望向关麟。 “刮骨疗毒,这…这还不如拿滚烫的热水去浇在你爹身上呢?这…这可是拿刀在骨头上刮啊…莫说是关…关公了,就是神仙…神仙也…也扛不住吧?” “放心,神仙扛不住,不代表我爹扛不住!”关麟“吧唧“了下嘴巴,他的语气显得更加的笃定,“伯言你没发现,连你都不相信么?所以…只要我爹能扛下来这刮骨疗毒,那曹仁与徐晃心头的石头就彻底的落地了,整个曹军也就会彻底的放轻松,彻底的大意了!” “再没有什么比‘我爹关羽真的死了’更能让曹军卸下防备的吧?” 呃… 听着关麟这要“活生生”用刀刮他爹骨头的话… 陆逊只觉得,关麟这小子简直是大逆不道,又或者是,他简直是太“孝”了,这特喵得是哄堂大“孝”吧! 除此之外,这小子也太敢了,太“刑”了! 陆逊甚至不敢想象,若是他陆逊的儿子陆延要敢这么做,陆逊腰间的大刀保不齐早就“饥渴难耐”了,这儿子得砍了呀! 这特喵的简直太、太、太、太“刑”了! … … 第三二九章 难道,这是将军与四公子的计划么? 一连数日,关羽一直安静的躺在军营的大帐里,任凭谁来此,他一如既往的呼吸虚弱,宛若没有任何知觉一般,也无任何苏醒的迹象。 仿佛,天地间的一切与他关羽彻底隔绝,他就是一个独立于万物之外的个体,就那么静谧的躺在那儿,宛若一个正在沉睡,也即将一直沉睡下去的战神… 没有人知道,这战神还能否有苏醒的一天! 此刻,正直正午,军帐中唯独躺着的关羽,与坐在他身旁,守护着他,且正捧着厚厚书籍的周仓。 周仓手中的书籍是《春秋左氏传》,是关羽曾经最喜欢看的书,甚至…关羽还时常告诉周仓,让他闲暇时也去读读,领略春秋大义。 如今,一句句《春秋左氏传》中的句子正从周仓口中吟出,他就像是想用这些去唤醒“沉睡中”的关羽一般。 “善不可失,恶不可长,其陈桓公之谓乎。长恶不悛,从自及也…二将军时常教导末将,说这是讲…人不可以丢失善良,也不可以滋生罪恶,便是那陈桓公,他滋生了罪恶而不知道去悔改,于是自取其祸!” 言及此处,周仓深深的凝望了关羽一眼。 仿佛无比期待,他能在听到这些后醒来…只不过,结局是注定,他只能落寞的再低下头,在继续念。 “晏安鸩毒,不可怀也…这是二将军最经常吟出的一句,安闲享乐如同毒酒一样害人,因此人…不能有贪图享乐的欲念哪!” “还有这一篇‘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二将军深谙此道,故而,咱们关家军攻城掠地,素来只有一鼓!这是因为,一鼓之下,关家军的勇气绝不会衰竭…可…” 似乎是因为提到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提到了关家军的“勇气”… 周仓心中难免生出了一些感慨…一些茫然,一些彷徨! 他忍不住将《春秋左氏传》放下,语气期期艾艾,“说是关家军的勇气不能衰竭,可…可如今的关家军,哪里还有往昔的勇气呢?” 这一刻,究是铁骨铮铮的周仓,也忍不住用袖子去抹了把眼睛,将那凝出的一行担忧的泪擦去,他接着说… “二将军这才晕厥了几日,可关家军的军士们一个个都像是蔫了的萝卜一样,哪里还有半分斗志?今儿个一早,我见王甫…我问他为何不照常训练?王甫说,弟兄们的心思都在二将军身上?还怎么训练哪…可…可…” 周仓忍不住又用袖子去擦眼泪,“这训练就是这样,一个月不练自己知道,半年不练,对手也就知道了,但凡有一年不练,关家军就谁都打不过了,二将军哪…你,你说把关家军交给四公子,可四公子就是再功勋卓着,就是再智谋过人,可他…他也替代不了你啊…弟兄们的心里头都想着你啊!弟兄们都盼着…你…你醒来啊…” 周仓这一句句情真意切的话语,带着泪腔,不断地传入关羽的耳畔,传入他的心头。 关羽是清醒的,所有的这些话,他都听得真切,也听得感动至极。 关家军放不下他,他又何曾能放得下关家军呢? 甚至,他也忍不住,泪水直往眼睛处涌。 可他还是强行忍住了…他知道,现在真是关键的时候,他必须让曹仁、徐晃他们相信,他关羽是真的晕厥了。 当然,这份相信…并不容易! 都是老对手了,关羽了解曹仁,一如曹仁了解关羽,想要让曹仁大意,想要让曹仁真的相信他关羽晕厥…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 最难受的是,他关羽除了能躺在这里装死、装晕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一切都交给云旗了,这才是对云旗真正的大考啊! 这一关考过去了,他便是真的有资格,带这支关家军! 就在这时… 周仓的话还在继续,“今儿个,夫人送来了肉食…是将羊肉、狗肉、鸡肉、鱼肉切成大块,串在籖上,架好燔炉去烤…夫人说,二将军素日练武,浑身大汗,顿顿离不开肉糜…就让我试试,这四种肉烤成的串能不能唤醒二将军,二将军…你…你就睁开眼睛,就尝尝这烤肉吧!” 说话间,这等由四种烤肉穿成的串,经周仓的手递到关羽的面前,关羽其实很想吃…他恨不得直接就张开嘴,甚至那滴下来的油渍都让他兴奋不已。 他还是忍不住,这要真咬上一口,那算什么?不就暴漏了么? 可架不住…这肉的味道,太馋了,这段时间…他的饭食,可都是将米粥灌入嗓子里,那种滋味可并不好受。 “唉…” 看着关羽那一如既往的面瘫脸,周仓无奈的收回了烤肉,他叹息道:“二将军啊二将军,肉你也不吃,《春秋》你也不读了…你要再不醒,那…那保不齐,四公子真的要让医者给你刮骨疗毒了!” “几天前就来了位女大夫,说是华佗的弟子,说是可以为二将军刮骨疗毒,刮去二将军胳膊处的毒…可…可胡夫人听到直接就回绝了,她…她怕二将军扛不住啊!可末将知道,马良军师定会带那女大夫去寻四公子,若…若是四公子,他…他会答应么?会…会赌这一把么?” 从周仓的语气中能感受到,他是既想让关羽尝试“刮骨疗毒”,尽管听起来恐怖,可总好过什么也不做,束手待毙的强! 同时,他又深深的担心,这剧烈的痛感,如今虚弱至极的关羽扛得住么?他会不会真的一口气顶不上来,不再是晕厥,而是真的死了! 正是因此,如今的周仓才惆怅至极,心如刀绞… 他不忍望向关羽的面颊,他转过身,站起身来…看了看太阳,时辰到了…该去外面取药! 尽管关羽晕厥,可按照关麟的吩咐,每日的“陈芥菜卤”与“大蒜素”都要按时服用与敷上,对此,周仓从未有过疏漏,他是相信奇迹的那个! 哪曾想,就在这时…就在周仓转过身,正打算往外走的时候。 突然…他感觉他的胳膊被什么给抓住了。 说起来,他的胳膊极粗,又一贯孔武有力,很难被什么给握住。 可这一次,胳膊竟被死死的给掐住了,使不上任何力气。 这… 周仓惊愕的回头,却发现抓住他的胳膊的是一张手掌,而手掌连接的胳膊是…是关公的右臂。 这下,周仓愕然低头,他看到了床榻上的关羽正睁着眼,一双丹凤眼开阖,正炯炯有神的望向他… 下意识的,周仓吓得一个哆嗦, 他张开嘴,本想要大叫,可关羽的声音抢在他的前头,“别说话,别声张——” 这… 只这“六个字”,足够周仓经过一个迅捷的脑回路。 周仓尤自惊愕的回望着关羽,可他却意识到…意识到一个让他震撼到无法呼吸的事实。 关公他…他醒了! 关公他…他没有晕厥,没有吊着一口气,如今的表情与语调证明…他不是刚刚醒来,他是早就已经醒了。 反观关羽,他本打算继续隐瞒下去,就连他身边最近的周仓也一如既往的隐瞒下去。 可…当他听到这“刮骨疗毒”时,他有了全新的想法。 他一直在想,如何让曹仁、徐晃、庞德这些人相信他关羽真的晕厥了; 他一直在想,到底用什么办法,能帮到云旗,能让敌军大意轻敌,让他的计划更加顺利的进行。 终于… 当听到这“刮骨疗毒”四个字时,关羽意识到,机会来了。 如果,他能忍住“刮骨疗毒”时的痛苦,他能够在刮骨时依旧是一声不吭,那…他的晕厥足以瞒过所有人,不止是曹军,就连友军也能悉数的瞒过去! 曹仁与徐晃一定就会相信,他关羽真的晕厥了,乃至于真的“死”了! 这也是为何… 关羽的手臂一把伸出,牢牢抓住了周仓的缘故。 “二将…” 不等周仓吟出“二将军”的“军”字,关羽的声音再度传出,一如既往的细若游丝,“你亲自告诉云旗,让他答应这…这刮骨疗毒!” 啊… 周仓这下更惊愕了,他感觉自己无法呼吸。 可隐隐,他好像又明白了什么… ——『难道,这从一开始起,就是…就是二将军与四公子的计划么?』 ——『那么…』 ——『二将军是何时起醒过来的呢?』 尽管心头还有无限的疑窦,可关羽已经吩咐,周仓不敢迟疑,连忙转身… “等等…” 关羽那轻微的声音再度传出,“此事不要声张,我还是晕厥着,你也什么都不知道!” “懂…懂!”周仓连忙回道。 然后,就是关羽眼巴巴的看了眼那四种肉糜组成的“烤肉”,接着,他轻声的吩咐,“以后这种东西,就不要再送来了!” 是啊… 他在装晕哪。 这玩意是好闻,但他压根没法吃,单纯闻着…还不够让人心痒难耐的! 等这事儿完了,关羽琢磨着,他一定能啃完一头羊! … … 樊城城楼上,一阵寒风吹过,几个守军冻得瑟瑟发抖。 今日本不该他们轮值,可因为曹仁特地加强了守备…故而,如今守备、巡逻的兵勇增加了一倍有余,随时随地,到处可见。 自然,兵士们休息的时间被一再的压榨… 如此这般,尽管曹军将士们嘴上不说,可干的活儿多了,俸禄不见涨,心里头难免都有抱怨。 其中一个说:“上将军今日去襄阳城、还有庞德军寨那儿巡视,他是走了,倒是咱们还得在这寒风里站着,冷飕飕的!” 旁边一个说:“是啊,依我说,那关羽中毒箭都晕了,这种时候,还怕个啥?趁着上将军去巡查,咱们也偷个懒儿,我有个熟识的姐儿,不如我们去她家一起玩玩?” “好啊…那姐儿俊不俊?咱们这么多人,她吓坏了吧!” “保不齐,她还喜欢这口呢!” 就在一干守军开着“荤段子”之时,一个老兵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上将军是走了,可军令可没走,赵俨将军也还在呢…上将军说,越是关羽晕厥的消息传来,这才越是危险,让咱们打起精神,这种时候,万一出了事儿,你们有几个脑袋能担待的起?” 这毫无情趣的一句话传出… 登时,所有议论声戛然而止,大家伙儿彼此互视,嘴上不敢说,心里头难免对曹仁将军如此紧张的布防有些不解。 ——『关羽活着的时候怕,现在都晕厥了,怕个鸟啊?』 … 襄阳城,衙署正堂。 徐晃的面前,一名探马单膝跪地。 “报——据细作传报,有细作曾试图接近关羽的军帐但守卫极严!不过…今早胡夫人送去的烤肉,军帐内分毫未动,又原封不动的送了出来,让一干关家军的兵士分了,倒是稀粥…与往常一样,都喝完了…似乎,那关羽还是只能灌入稀饭,不像是醒转的样子。” 听着探马的禀报,徐晃缓缓点头,这已经是半日里第三名探马的禀报,禀报的内容无外乎是细作传来的,有关关羽的最新境况。 俨然,因为关羽的晕厥,徐晃与曹仁下意识的以为,是关羽想要阴他们,整个樊城与襄阳城反倒是比寻常时候更风声鹤唳。 “继续探查…” 徐晃缓缓走到门前,语气一如既往的严肃,表情也一如既往的郑重其事,“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提起精神来,你们累,本将军也累,可比其累,本将军更不想输,已经灰溜溜的输了太多次了!脸都快丢尽了!” 是啊… 一次正面战场,因为铜镜的反光; 一次因为那熄灭不了的燃烧罐,这次…好不容易赢得了战局的主动,他是真不想再输了。 说到这儿,徐晃询问身旁的文吏,“子孝将军走了么?” “走了…检查过襄阳城的防护后,就往庞德将军的大营去了…” 随着文吏的话,徐晃微微颔首,看起来襄阳城的防护,他曹子孝还是挑不出半点毛病的! 只是,哪怕如此,徐晃一如既往的感慨。 “不能大意啊——” “报!”就在这时,又有探马传来消息,“有细作发现,东吴将军凌统出现在江陵城!” 唔… 这一条消息,不由得让徐晃遐想连篇。 他自然知道,肥水大营,张辽与凌统激斗的事儿…也知道两人失踪的事儿,近日方传来消息,张辽归来了。 现在,又传出消息,凌统在荆州。 这… 徐晃不由得“吧唧”了下嘴巴,感慨道:“还真是多事之秋啊!” … ——“死罪难免,活罪难逃!鞭责二百!” 庞德大营内,遥遥就看到一群人将一名军官围着,于此同时,还有曹仁那嘹亮的声调。 原来,是庞德的儿子庞会手下副将,因为关羽的晕厥而守备松懈,白日里…原本守营的他们,竟带着几个兄弟在大营内喝酒吃肉,整个醉醺醺的。 其实庞德儿子庞会也有参与… 只不过恰巧,庞德喊他有事,先走了一步。 哪曾想,前脚刚走,后脚曹仁就来了,抓了个正着。 如今这副将…正在所有兵士的面前被重重的责罚。 庞德与儿子庞会也听到这事儿,急忙赶来… 正好看到这副将被绑在辕门下,行刑的武士提着粗长的鞭子过来,一鞭子甩出去,他的背上便多出了一条殷红血痕。 这副将浑身一震,痛得咬紧牙关才没有出声。 皮鞭如飞舞的蛇,撕咬出血花… 庞会本想冲出去救自己的副将,却被庞德拦住,他知道…父亲的意思,是不能与曹仁交恶。 当即,庞会只能难过的转过脸去,可听得远远传来的噼啪的鞭声,他不由得紧紧握拳,手臂颤抖…但他的面上闭目咬牙,像是极不服气。 “爹…”终于,庞会忍不住小声对庞德说,“曹将军也太小题大做了吧,如今关羽晕厥,不就是喝个酒、吃个肉,至于如此么?小题大做…” “嘘!”庞德示意儿子不要多说… 庞会却越想越不是滋味,小声继续道:“这曹仁要真是厉害,何故对关羽时,只知驻守…像是一个缩头乌龟一般,哼,我现在算是明白了,这就是个窝里横的将军!” “还说…” 庞德瞪了儿子一眼。 这时,那副将的行刑已经结束,他的背后鞭痕交错… 曹仁注意到了庞德,连忙朝他走去,道:“庞将军,非我要在你军中立威,实乃非常之时,那关羽晕厥尚未有定论,万万不可懈怠啊!” “上将军依军法行事!”庞德拱手,“末将自会尊从。” 俨然,庞德这样的将军,就算心里不服气,也决不会放在表面! 这边,曹仁与庞德一言一语的继续说。 那边庞会咬着牙,不住的暗骂曹仁。 ——『缩头乌龟!』 … … 荆州,公安城,关麟总算是见到傅士仁与糜芳部曲组成的兵马。 让关麟意外的是,无论是糜芳的部曲,还是傅士仁的部曲,演练军阵、模拟攻城,再加上一系列的训练,颇为训练有素。 这让关麟极其意外… 当然,或许,他知道傅士仁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傅士仁手下的兵每日训练,从来不曾懈怠过…他们不是不行,而是缺乏一个机会。 至于糜芳手下的部曲,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因为昔日里,凭着他们的一己之力,阻挡住了江夏铁壁“文聘”的急袭…甚至间接助关羽削去了那文聘的首级。 那一仗,这些部曲算是打出了名声,同样的那一仗…让这些部曲是钱也赚到了,面子也赚到了! 这是面子和里子都有了… 如此这般,他们竟开始迷恋这种感觉,咸鱼之所以是咸鱼,那是没有见到大海,真的打开见识了,那就是一个全新的故事了。 甚至… 在看过他们通过“霹雳十牛弩”的掩护,通过“八牛车”的箭矢攀爬,迅速先登城楼的演练后,陆逊都不由得称赞。 “这兵能用啊——” 关麟也颔首… 就在这时,一封急件传来,这是马良传来的书信,关麟迅速的展开。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关麟的脸色先是惊愕住了,可短短的不到十息的时间,他的面颊又宛若拔云见日一般,顷刻间笑逐颜开。 “怎么?” 陆逊十分好奇,连忙问。 关麟这才解释道:“华佗的女弟子要为我爹刮骨疗毒…” “啊…” 关麟的话让陆逊一惊。 与此同时,关麟的声音还在继续,“这可给咱们送来了神助攻啊——” … … ps: 第三三零章 感受、体验、接受、了解这份痛苦吧 神助攻! 马良的这一封书信,的确是神助攻。 关麟正琢磨着,怎么去演这一出“刮骨疗毒”去骗过曹仁、徐晃、庞德,从而占据战场的主动权。 偏偏这个时候,诸葛恪的好友卓恕,带着他的妹子,也是华佗的弟子女大夫卓荣来了。 说起来,卓恕这个名字…关麟并不陌生,在历史上还是有过“千里赴期”的记载,是个信守承诺,且极其靠谱的人。 至于他的妹子卓荣,通过信笺,关麟才知道… 原来…历史上治好凌统的,那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卓氏良药”就是出自她的手笔啊! 当然…如果按照马良与诸葛恪所言,这卓荣乃是华佗的女弟子,考虑到周泰曾保护孙权的过程中,身中十余刀,华佗曾为他治过刀伤,且避免了这刀伤中的‘四六风’…如此考虑的话,卓荣、卓氏良药…这一切就都能说得过去了! 无疑… 卓恕、卓荣这一对兄妹的出现,解决了关麟计划中最核心的大问题“刮骨疗毒”,是名副其实的神助攻了! 说起来…历史上,一共是有过四次“刮骨疗毒”的,除了关羽外,其它的三位也都是狠人的存在。 第一个是北魏时期的长孙稚。 ——“坠马折臂,肘上骨起寸馀,乃命开肉锯骨,流血数升,言戏自若。” 意思就是说,这货骨头上肿了一大块,直接叫下人拿锯子把肿的那块骨头锯掉,大出血下,却像是没事发生,这简直比关羽都不知道猛多少了! 第二个是五代时期的御前侍卫苌从简,他是在作战中伤了大腿,中了箭,没有大夫,于是就找了一个木匠,直接拿凿子撬开骨头,将有反刺的箭取出; 第三个是南宋时期韩世忠,他中了毒箭后,选择用弓弩发射的“括机”,这种钝器割肉刮骨…最终愣是把毒从骨头上刮掉了。 ——长孙稚的锯子,苌从简的凿子,韩世忠的疆弩括。 一想到他们刮骨的工具,关麟琢磨着,老爹这一处刮骨的“表演”,已经能有专门的医者用专门的“刀子”了,这简直太幸福了。 越是这么想,关麟感觉心理负担反倒减轻了不少。 此时,陆逊也看过了这封马良传来的书信,不由得感慨:“《易经》开篇的乾卦中就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果不其然,欲得他助,必先自助,欲图共强,必先自强…如此一封信笺,连老天爷也在帮云旗,云旗这也算是自助者天助之了吧——” 说到这儿,陆逊一阵感慨,只是…感慨之余,难免又平添了几分担忧,他抬头望向关麟,表情凝重,“虽是天助,可云旗,我还是之前提到的疑惑,刮骨疗毒…不是闹着玩的,是个人都难以承受吧?关公他…” “放心。”关麟突然感慨起来,“在这点儿上,你可以永远相信我爹…” 这话脱口,关麟突然觉得在忍受痛苦上面,他老爹简直不是人,虽然逊色那三位一些,但已经够能忍了! 话说到这儿… 关麟本直接打算下令回江陵。 哪曾想… “嗒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只见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一骑绝尘正呼啸而来,马儿不断的打着响鼻,马上的壮汉也一副风尘仆仆,疲惫不堪的模样!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响,马儿越来越近,关麟看清楚了上面的人,是周仓。 “周叔?” 关麟方才吟出他的名字,心头疑惑之余,难免还有些担心… ——『不会是老爹那儿暴漏了吧?』 想到这儿,关麟还真的担忧了起来,生怕老爹在这最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不过很快… 关麟心头悬起的石头一下子落地,只见周仓翻身下马,也顾不上行礼,更是无视关麟周围的士武与陆逊,一把拉住关麟,往一旁行去。 士武本想阻拦,关麟连忙朝他示意… ——『周仓是自己人!』 士武这才作罢。 终于,周仓将关麟拉到一旁的一棵树下,他神神秘秘的把嘴巴凑近关麟的耳朵边儿上,哪怕如此,还刻意压低了声调。 “二将军让我告诉公子,答应那卓家兄妹的‘刮骨疗毒?’” 啊… 俨然关麟还有许多疑惑,这啥情况啊?怎么是我爹告诉你的?他…他醒了?那都谁知道他醒了啊? 一时间,关麟的脑门上生出了无限的疑窦。 周仓仿佛已经看穿了关麟的疑惑,连忙解释道:“四公子放心,唯独我一人知晓关公是诈晕…关公也是不放心云旗公子,生怕云旗公子拒绝那‘刮骨疗毒’,故而…专程遣我来此,将这件事儿告诉公子!” 噢… 这下,关麟全懂了,而随着他悉数全懂了… 登时,他用一个很奇怪的眼神望向周仓。 这个眼神持续了整整十息之久… 关麟方才感慨道:“周叔?我爹真是这么说的?” “二将军就是怕你担心他抗不住这份刮骨的痛苦…所以…” 不等周仓把话讲完。 关麟直接一扬手,一丝不苟的道:“我爹想多了…我本意就是想让他感受下这份痛苦!不感受到这份痛苦…他以后还得飘!以后还得傲!以后还得浪…到时候曹仁输完输徐晃,徐晃输完输庞德,等所有魏将都输过一边儿,那就没得输了,脸都不要了!” 啊… 关麟的话,特别是提及有关关羽的话题是,还是一如既往的狠辣呀… 而在周仓惊愕的表情中。 关麟已经“吧唧”着嘴巴,心头不住的出现这么几行字: ——『这次,就让我爹切切实实的感受下痛苦吧,体验下痛苦吧,接受这份痛苦,也了解这份痛苦吧…』 ——『让他也体验下,傲气、大意会带来的代价!看他还会不会大意失荆州!』 … … 江夏,安陆城。 今儿个,难得是个回暖的天气,那枯枝中竟还能听到鸟叫,和煦的阳光透过竹帘映进来。 书房内摆着不少细竹扇面,鲁肃一边练字,一边不由得心头感慨。 ——『这样的纸张真的造的如此廉价么?话说回来…这关云旗从哪搞来的这些图纸,他怎么什么都能造出来!』 说起来,鲁肃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可因为约定,这两年他是要待在江夏,不能回江东的,故而,江东那边的许多事,他都插不上话,使不上力气! 可… 鲁肃是重义之人,一诺千金,自不会私自撕毁约定。 倒是今日,因为长久的站立,也因为用笔过于用力,或许还怀揣着几分对关羽病情的担忧… 鲁肃的额头不住的冒汗,写了一阵停下休息,用手巾擦了擦汗,又拿起扇面扇着,悠闲中…透着紧张。 不一会儿,他的学生骆统进来,看到鲁肃,连忙拱手:“学生拜见老师。” 鲁肃连忙招呼,“回来了,快,坐…” 这时候,莫名的,鲁肃突然就紧张了起来。 而随着骆统落座,鲁肃连忙问:“你此去江陵,可打听到什么?云长的伤势如何了?” “不好…一如既往的不好!”骆统面色苦涩,“仲景神医的医术大都督应该是信得过的,连他都说关公是提着最后的一口气,甚至还提及要早做准备…” “这么严重么?”鲁肃的脸色愈发的凝重。 别人看到的是关羽的病况,可鲁肃看到的是整个孙刘联盟抗击曹操的局势。 在他看来… 荆州这边是“风暴眼”哪! 关羽驻守的江陵是重中之重啊! 哪怕淮南、江夏败上几场其实都无关痛痒,无伤大局,可南郡… 一想到这儿,鲁肃的眼帘更加的低垂,一抹对孙刘联盟深深的担忧笼罩在他的心头! 骆统的话还在继续…“大都督…倒是那关羽将整个关家军,整个荆州托付给了关麟,这点是我没想到的!” “这倒是我能遇见的。”鲁肃感慨道:“若我是云长,我也会把这边的一切托付给云旗,除了威望外…他的心智、筹谋、机敏…每一项都足以胜任!可仔细去想想,如此年轻…就要担负如此重担,未免又对这个年轻人太过苛刻了…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可不是谁带兵都是多多益善的!” 在鲁肃看来,有人能带十万兵,有人带两万都搞不定,关麟…他能带多少兵呢? 算上关家军,这么多人,这么多事儿,他领的过来么? 这个… 鲁肃的话骆统只听懂了一半儿,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骆统想要禀报的第二条。 “大都督…我去江陵时,意外见到了一个人!” “谁?” “凌统凌公绩!” 随着骆统的话脱口,鲁肃一惊,连带着他霍然起身,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他仿佛不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再度反问:“你说是…是谁?” 骆统再度脱口,这一次更加重了语调,像是再三的强调:“凌操之子…东吴的少年将军,被吴侯称之有‘国士之风’的凌统凌公绩!”“他…他怎么会在荆州?”鲁肃有点想不通了,他一边踱步,一边沉吟,“我还以为他遭逢不测了,可…可他若是无恙,不应该…不应该先回东吴么?怎么会在荆州?” 骆统适时补充道:“我特地打听了下,凌统将军如今改名为‘卓统’,是跟着会稽人卓恕一道来荆州的,此前他们一行先到了咱们江夏的安陆城,似乎是赴…那与诸葛元逊的约定…然后一行人直接赶往江陵,一行三人…还说要为关羽刮骨疗毒,简直古怪至极…” 这… 骆统越说,鲁肃越是琢磨不透了,这事儿诡异…这事儿太诡异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鲁肃无奈的叹息,他不由得心头喃喃。 ——『难道所有的年轻才俊,东吴…东吴都留不住么?可凌统…凌公绩,他…他又是为什么?』 这一刻,鲁肃的眼眸中充满了茫然、彷徨、无措…甚至隐隐,还有些“绝望”的味道。 … … 寿春城。 臧霸率泰山军抵达南阳的消息已经传来了。 曹操的心情颇为不错,南阳、荆襄、淮南能稳住,那这天下就掀不起什么太大的波浪,他曹操也能如愿回许都,处理大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事项! “好啊,有奴寇在,南阳无忧…孤总算是能够安寝了!” 曹操发出一声感慨。 他口中的“奴寇”正是臧霸,“奴寇”是其别名,只有亲近的人才能如此称呼。 也不怪曹操如此欣赏臧霸… 要知道,历史上的臧霸在建安二十一年,臧霸支援淮南战场,从讨孙权,先登入阵,再入巢湖,攻破居巢。 后来,还是孙权乞降,曹操方才还师,便留臧霸与夏侯惇等屯居巢。 可谓是一战打出了风采! 当然,如今的历史…因为一只蝴蝶煽动的翅膀,已经发生了偏转,臧霸没有支援淮南战场,反倒是来到了南阳,成为了与江夏关麟直接对峙的兵马。 曹操更不知道,这份关系当中,偏偏还夹在一个灵雎。 一个至关重要的,吕布与貂蝉的女儿——灵雎! 就在曹操感慨之际,“丞相…”程昱适时张口,连带着从怀中取出竹简,递给曹操:“此为子孝将军发来的襄樊的布防图,请丞相过目!” 闻言,曹操立刻接过了这布防图,他直接在桌案上展开,看到了曹仁、赵俨驻守的樊城,看到了徐晃驻守的襄樊,也看到了庞德在城外安营扎寨,与两城互为犄角… 除此之外,还有夏侯惇调遣的三万兵正迅速的南下,送往庞德这边。 考虑到关羽的晕厥,如此防护可谓是固若金汤。 而除了这布防图,曹仁还寄来了一封信。 随着曹操扫过整个信笺。 “哈哈哈哈…”他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子孝跟随我多年,深谙兵法韬略,他的性子该稳重的时候能稳住,该鲁莽的时候能冲出,有他驻守襄樊,孤无忧矣!” 说到这儿… 曹操本想绕开襄樊,聊聊淮南战场,聊聊孙权驻守的那合肥城的攻守… 可突然发现。 如今的淮南战场,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攻不下孙权的合肥,孙权也攻不下他的寿春,双方就就这么默契的相持。 曹操不由得想到孙权寄来的信笺。 ——“昔有诸葛孔明,今有关家云旗,如今大火燃起,是提醒丞相莫要再行天怒人怨之举,公亦速退,让出淮泗,免再遭赤壁之祸,丞相还是要想清楚了。” 除此之外,还有那醒目的八个大字“足下不死,孤不得安”,一时间悉数跃然眼前。 曹操感慨道:“看来…所有局势的关键还是在襄樊哪!” 说到这儿,曹操把目光转向程昱,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 他脱口问出一句:“关羽还晕厥着么?” … … 就在军营,就在关羽晕厥的这一处营寨,就在方才。 关麟与卓荣细致的聊了一会儿,说起来,他们是第一次见。 可因为卓荣“华佗”弟子的身份,关麟与她就有一些能聊的东西了,也是能够验证她华佗弟子这个身份的真假。 比如… 华佗之死! 要知道,很多人以为华佗之死,是因为他要给曹操“利斧开颅”,被曹操一怒之下,下令斩杀。 可事实上,这跟“利斧开颅”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华佗的死,是因为在赤壁那一年,华佗因为离开家太久想回去,于是慌骗曹操说是妻子得病! 之后,曹操多次召回他,他偏偏不回… 曹操一气之下,就派人去华佗的老家查探,说如果华佗的妻子真的病了,便赐小豆四千升,放宽假期期限,如果欺骗,就逮捕押送。 结果,华佗撒谎,他的妻子根本无恙。 这时候的华佗犯了两封罪——“欺君之罪、不从征罪!” 又因为医者在汉末被称为“方技”,被视为“贱业”,哪怕在荀彧的请求下,曹操还是没有饶恕华佗…将他在狱中拷打置死! 关麟问卓荣的就是这中间的故事,而随着…卓荣开口,与关麟记忆中那些古籍文献中的记载的颇为吻合,甚至卓荣还提到了一个人,那便是看管华佗的狱吏… 原来是华佗临死前将《青囊书》赠给他,说“这书可以用来救活人。”狱吏害怕触犯法律不敢接受,华佗只好忍痛,讨取火来把书烧掉了!” 这些事情,别人不知道,可作为华佗的弟子,卓荣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今缓缓讲出,已经得到了关麟的绝对信任。 之后,卓荣就走了… 整个大帐中,只剩下坐着的关麟与躺着的关羽,还有站着的周仓。 终于,在确保了周围无人后,关麟轻轻的张口。 “老爹,这回为你‘刮骨疗毒’是你自找的,可莫要怪孩儿!” 关麟这么说… 俨然关羽理解错了,他还以为是他让周仓去告诉关麟,要他同意刮骨疗毒,这才有“自找的”这么一说。 哪曾想,关麟的意思是,是你“傲”、“浪”、“大意”致使要遭逢如此痛苦! 关麟就差说一句——『该呀!』 倒是关羽,确保周围无人后,他确保关麟在他身边后,他有些好奇了,他轻声的张口:“为父就想知道,若是没有我让周仓传话,你也会这么做么?” 这个… 关羽的话一脱口,关麟就明悟了,俨然…老爹想歪了,还惦记着父子情深,不忍动刀呢? 呵呵… 对此,关麟就“呵呵”了。 当然,这种时候,他没有直接回答,免得回答了,再让老爹怒火中烧,动作太大,反倒是暴露了! “好了,不跟你说这些了,我还忙着呢!” 关麟直接回绝了关羽的问话。 这下,关羽更好奇了,“有什么不能说的?何况,刮骨的是关某,你有什么正事儿!” “老爹,你可闭嘴吧!”关麟十分不客气的道:“一个晕厥的人,啊不,是一个即将‘一命呜呼’的人,哪那么多废话呢!闭上嘴,请做好你的表演!” 说到这儿… 关麟沉吟了一下,转过头望向周仓,“周叔?东西准备好了么?” “啥东西啊?”周仓的注意力都在关羽身上,都在关麟对关羽的不客气上,突然一下子,被关麟问了一句,登时…有点懵! 关麟则连忙提醒:“就是那个…那个我让你准备的,能让我一夜白头的东西!” 今儿晚上,关麟要染发… 先有“楚国大夫”伍子胥一夜白头过韶关; 今儿个就有大孝子关云旗,一夜白头下决断! 既然是表演,那关麟也决定演出最真实的“质感”…关麟是读过《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体系》的! 好的作品,足以以假乱真的作品,不能只走肾,还得走心! 当然… 这个时代,一夜白头,啊不,是染成白发,可并不轻松,关麟为此…也是拼了! … … 第三三一章 这个逆子,终变成顶天立地的男儿! 合肥城内的衙署中,奏着柔雅的乐章。 两方案几上分别摆放着酒、肉,孙权与顾雍跪坐在案几后,一边聆听者着水韵江东的琴曲,不时的议论着如今的时局。 而如今的局势,整个南部战场的焦点都围绕在荆州… 准确的说,是围绕在一个人的身上——关羽! 俨然,关羽现如今的身体状况,已经足以影响到整个南部战场,影响未来襄樊,乃至于江夏、淮南的归属。 “顾老,你见识广,此番荆州传来消息,关羽已是吊着一口气,晕厥不醒了,呵呵,你倒是说说,这关羽是真晕呢?还是假晕,亦或者是效仿周公瑾谋南郡时的诈晕呢?” 孙权将一杯酒水灌入口中,碧绿色的眼瞳几乎眯成了一条缝,轻声询问顾雍。 顾雍放下了手中的酒水,感慨道。 “若说是假晕吧,听闻射箭的庞德乃是关中人,关中那种地方军阀林立,手段心狠手辣些也是情理之中,什么箭上淬毒,箭上染金汁,这都是常规手段了,可若说关羽真的因此晕厥、命悬一线,只凭着这箭矢的话,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说到底,那是关羽啊…是吕布之后,天下无敌的关羽啊?他…会倒在一支箭下么?” 顾雍的一番分析有理有据。 要知道,孙权给曹操的那封“公亦速退”的信笺已经过去许久,尽管有焚烧曹军肥水大营这样的战绩,可无疑…孙权数万大军聚集于合肥,他的压力也很大。 粮草的补给,军械的输送,还有后方交州这个隐患…这些无一不时时刻刻勾着孙权的心。 他其实早已萌生退意,但退归退,合肥却是万万不能放的! 现在是枯水期,熬到七月…熬到涨水期,那时候兵精粮足,才是孙权反攻的时机啊! 可…要让曹操退,谈何容易? 这点上,孙权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能让曹操南线战场停止进攻的,能让他退回许都的,唯有那个男人: ——关羽! 可现在… “呵呵…”孙权苦涩的笑出声来,一块儿鹿肉填入口中,却有些味同嚼蜡的感觉。 他的心态显得很复杂,既不希望关羽赢,却也不希望关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倒下了…不希望淮南承受更重的压力! 就在这时。 “主公…”一名内侍来禀报,“门外诸葛子瑜先生求见!” “子瑜回来了?”孙权颇为惊喜,“快传…” 不多数,内侍领着诸葛瑾走入此间,“主公…” “快入座!”孙权对诸葛瑾的归来,表现出了十足的欢迎,“子瑜回来的可比预想中要早一些。” 反观诸葛瑾,他的神情显得有些紧张,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开门见山。 “主公,臣如此急着归来,是有一件事儿要禀报主公!” “何事?” 随着诸葛瑾的语气,孙权感受到了气氛有些不对,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很沉闷,又很冷寂! “凌统在江陵——”终于,诸葛瑾把心头的话悉数吟出。 而随着这一句,原本正在亲自为诸葛瑾斟酒的孙权,他的手仿佛一抖…伴随着“哐啷”的一声,整个酒樽悉数坠落…只留下那“清脆”又“沉闷”的声响。 之后,孙权与诸葛瑾聊了半个时辰,就唤诸葛瑾回去歇息了。 整个过程孙权都表现的很克制… 直到诸葛瑾走后,他胸腔中那隐匿的怒火终于再也遏制不住。 “一个个的都离孤而去,孤这是用人不善么?” 意识到了孙权心情的低落,顾雍连忙接过孙权的话由,“此非吴侯之罪,是那凌公绩不识好歹,主公…东吴诺大的基业,文臣如云,武将如雨,少了太史慈能过,少了周公瑾能过,少个凌统,也…也能过!” 随着顾雍的话。 孙权的表情变得愈发的阴郁,他狠狠的下达了命令。 “将这凌统的家眷悉数给孤幽禁起来,没有孤的命令,谁也不许探视!” “喏…喏…”顾雍连忙点头。 这一刻,他仿佛又一次感受到了…来自这位吴侯深深的猜忌! 上一次,这位东吴国主的猜忌,可是让赤壁的功勋之臣,周瑜周公瑾“两分天下”不成…反倒是身死道消! … … 君不见朝如青丝暮成雪! 昔日,楚平王听信谗言,伍子胥逃走,途径韶关,形势险要,想过关难于上青天,伍子胥一夜未眠,心急如焚,竟生出满头白发。 而从科学的角度,压力与悲伤的确会导致身体内的“黑素干细胞”的消失,从而白了少年头。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因为压力导致的“黑素干细胞”的消失是不可逆的! 当然… 这些都是废话。 因为此刻关麟的满头银发…绝不是因为“压力”! 而是因为“物理”效果… 是古法“染发——” 是用白色的“鸽粪”与“鸽尿”混合,辅以干松、石膏、白檀香、白及等熬制而成… 可以一夜之间将满头黑发染成纯白色的方剂! 关麟也没想到,以前从“百科”看到的这一条“没有用”的知识,竟真的作用于这个时代! 他也是被逼的呀! “呼——” 伴随着关麟的一声轻呼,军帐内的关麟,他最后看了一眼关羽,口中轻声道:“老爹,为了替你找回场子,孩儿也真是拼了…” 哪怕是装作晕厥,可关羽仍忍不住用余光去望向这一刻的关麟。 他那满头的白发,像蜘蛛吐出的白丝一样的苍白纤细… 如果说,昨日黑发下的关麟,给人的感觉,是以绿草那样散发着生命诱人的气息; 可今日的白发… 兼之关麟故意做出的那虚弱、颓然、彷徨的模样。 就像是枯草那样晃动着刺目的、凄凉的、枯竭的颜色。 也不知道是因为曙光方才降临的缘故… 微弱的光下,关羽只感觉儿子那斑斑的白发,仿佛点点描绘着他执掌关家军后的沧桑…以及,这部署一切,运筹帷幄一个“局”时的艰辛! 这让关羽无限的心疼… 让他忍不住心头喃喃。 ——『终于,这个‘逆子’还是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眯着眼缝的关羽… 只保持了很短的时间,他就意识到…接下来,不止是云旗的“战场”,更是他关羽的“战场”了,这是他关羽从未接触过的战场。 踏… 随着关麟推开此间军帐的大门,他缓缓走出了军帐。 而随着关麟的走出…原本那些还围在附近的关家军士一个个愕然了,守在帐外的关平、关兴也惊讶的张开了嘴巴,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四弟。 “大哥…四弟他…” “我看到了,这是一夜白头么?” 愕然中,关兴与关平不由得轻声吟出这么一句。 张星彩、关银屏本是来给关羽、关麟送吃的,食盒中有要灌给关羽的粥与稀饭,也有让关麟填饱肚子的面饼… 只是,当她俩看到了关麟那散乱的、银色的头发在风中轻拂,一时间竟是恍然了…手中的食盒竟是“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渐渐的,此间围着的人越来越多。 渐渐的“关四公子一夜白头”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军营,整个江陵城… 渐渐的,整个关家军军营,每个人都往这边涌来。 不需要集结的钟鼓,不需要派人传令,所有兵士悉数都涌了来,也包括…关家军中,那些送菜、送肉的农户,以及东吴与曹魏的眼睛。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望着关麟… 所有人都在小声议论,“关四公子…一夜白头了!” “云旗弟…你…”张星彩快步跑到关麟的身旁,她不可思议又惊魂甫定的般的看着关麟,她忍不住抓住了关麟的手,发现手掌冰凉。 她的一双眼眸中满是担忧… 仿佛,仿佛他的云旗弟弟一夜之间苍老了三十岁! 关麟没有回答她,而是环望着此间的人群…越来越多涌来的人群。 终于,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将关麟围住,关麟张口了。 “仲景神医说我爹只剩下一口气,故而我昨夜一直在思虑,思虑我爹如今的身子骨还能不能扛得住那‘刮骨疗毒’,思虑着思虑着,我昏睡了过去,我仿佛梦到我爹了,我仿佛听到他,骂我,骂我是个逆子,骂我‘就让他这么躺着,还不如让他死了’…可…可我就算是‘逆子’,可他也是我爹啊!他倒是想一了百了,可我关麟能让他这么走了么?” 说到最后,关麟突然抬高了声调。 可很快,这声调又戛然而止,他叹气道:“就这样,整个一夜,我再也睡不着了,我怕再梦见我爹,我怕他逼我…我一直在辗转反侧,我一直在想,该不该给我爹刮骨疗毒…该不该赌这一把…或许…你们…你们会觉得,我是在拿我爹的命在赌!可…错了,我是在拿关家军的军魂,我是在拿荆州,我是在拿兴汉的希望在赌啊!我赌的从来都不是我爹一人的安危、存亡!” 说到这儿,关麟的声调越来越高,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可能我关麟注定,这辈子做不成一个孝子,可能我关麟注定要背负这‘逆子’的骂名,一整个夜晚,思前想后、思虑再三,我…我关麟还是决定…要…要为我爹刮骨疗毒,要赌这一把,看看是他胳膊上的毒先解了,还是我爹扛不住,先走了!” 关麟的这一番话语速极快… 可莫名的,当他那白发飘荡,当他那悲怆的表情传出,当他那让人心疼的泪痕挥洒… 所有人想到的都是“伍子胥一夜白头”,是关四公子关麟经受了与伍子胥相通的压力与绝望啊! 这是在极限的绝望下,做出的最终决定啊。 这必定是个极其艰难的决定吧! 众人想到这儿…关麟在人群中找到了卓荣与卓恕,他朝她俩深深的凝视了一眼,那极致艰难做出选择的声音再度抬高。 “传我军令——明日一早,为汉寿亭侯,刮骨疗毒!” 此言一出,满座寂然! … … 樊城,江陵的情报经由飞鸽迅速的传来,也让整个荆襄齐刷刷的动了起来。 徐晃也赶至此间,曹仁与赵俨早就在这儿等着他。 “子孝将军,这么急着唤我来?是因为那关家四郎要对关羽刮骨疗毒吧?” 仿佛,从曹仁与赵俨眼神中的迫切,徐晃就读出了他俩的心情。 “何止是刮骨疗毒…”曹仁感慨道:“还有那关家四郎一夜白头…上一个一夜白头的,可距今八百年了吧!” 赵俨适时补充,“子孝将军说的是伍子胥过韶关,忧思成疾,故而一夜白头的故事…如今,这关家四郎为父刮骨,一夜白头…倒是振聋发聩啊!不过…从这‘一夜白头’中,我倒是觉得,那关羽的病情不容乐观!看来,庞德将军的毒箭还是能致人死地啊!” 要知道… 古人,只有“护理头发”的概念,如《诗经》中言及的——予发曲局,薄言归沐! 至于这“染发”的概念,特别是染“白发”的概念,至少在汉末时期…那是完全没有。 甚至放眼整个古代,也唯独“陆展”染白发以媚妾,“寇准”促白发以求相! 这属于主流的人群都在装嫩,非主流的人群则是在扮老。 也正是为此,曹仁、徐晃、赵俨完全不会想到关麟的“白发”是染出来,更不会往那个角度去思索… 他们下意识以为的一定是如伍子胥般一夜白头! 兼之“刮骨疗毒…” 这让曹仁、徐晃、赵俨…难免不对江陵的局势,对关羽的病情产生了更多的猜疑! “如果…真的要刮骨疗毒的话…”徐晃补充道:“那我宁可相信关云长不是诈晕,而是真的命悬一线了!” “不忙着下结论…”曹仁一如既往的谨慎,他的眼眸深深的凝起,只是…那对关羽诈晕这主观臆想中的质疑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一抹巨大猜忌的松动! “是啊!”赵俨补充道:“那关家四郎不是明日要为关羽刮骨疗毒么?若是诈晕,谁能扛得住这份‘刮骨’的痛苦…不妨再多等一日,或许…荆州的时局已经彻底变了。” 呼… 徐晃又一次深深的呼出口气。 赵俨这话,他是相信的… 诚然,这段时间,江夏战场那关家四郎关麟大方异彩,给曹魏造成了不少麻烦。 可事实上,那也只是麻烦… 荆州,最大的威胁从一开始起都是关羽,他的勇武,他的威望,他的气概! 只有关羽,能够影响到双方将士心理层面… 关羽只要在,那关家军将士士气瞬间到达顶点,一个个生龙活虎… 而敌军士气瞬间折半,惶惶不安! 就是这份不容置疑的威慑,如同张文远对上东吴鼠辈时的威慑。 不等徐晃再开口,曹仁提议道:“公明今日就不要走了,等明日刮骨疗毒的消息传回,你、我再行计议…或许,真如赵将军所言,荆州的天要变了,咱们收服南郡的机会来了!” “那就依子孝将军。” 徐晃深深的点头,他把脑袋转向门外,朝向的方向正是江陵那边! ——『刮骨疗毒!』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终于要见分晓了!』 … … 这一日,江夏的天气格外冷峻。 但江夏一支四千人的队伍正在快速的行进着,为了避开敌人的耳目,他们特地放弃水路,要从陆路赶至江陵。 要知道,这中间需要走过一条名唤“云梦泽”的泥泞地带,当年大名鼎鼎的“华容道”就是这里的一支,这是一条隐秘…却并不好走的小道。 好在并非涨水期,泥泞不在… 倒是帮了大忙! 看服饰,如今正在快速穿过云梦泽的军团乃是陆家军的兵勇,为首的是江夏的长史诸葛恪… 士兵们一边疾行,一边不断喝水,可仍然嘴唇干焦,冷意十足。 这里太冷了,也太干了。 凛冽的北风如刀子一般挂在诸葛恪的脸上,那硕大的土块儿不断坠落在地图上,这时候,陆逊的儿子陆延策马赶上,把一皮囊水递给诸葛恪。 “长史,喝口水吧,刚烧过,热乎的…这该死的云梦泽太冷了,也让弟兄们歇歇吧!都走了一上午了!” 诸葛恪抿了一口水,“陆公子,非是我不体恤你手下这些陆家军的将士们…而是云旗公子让一个月悄无声息的运四万兵,这运兵就如救火,他让咱们一个月,咱们得按着二十天去做,这才能万无一失…告诉弟兄们,加把劲儿,到公安城前一刻都不能迟延,等到了那儿,有的是时候取暖!歇息!” 陆延看着诸葛恪如此认真的表情…一时间沉默无语,他发现…这诸葛恪在提到关麟时,就像是他的父亲陆逊那般执着! 到了晚上… 急行一夜的诸葛恪,被陆延扶着踉踉跄跄的回到帐篷里。 话说回来,别人是跑这一趟,可他诸葛恪已经跑了几趟了。 每次都是四千人…每次都要避开轻松的水路,要选择这泥泞的山路,要做到绝对的隐秘,每一次将兵马送抵公安城后,他就即刻返回…再送下一批! 此刻,他直接趴在简易的床上,陆延看到了他衣服处的一片殷红,连忙揭开了诸葛恪的衣服,发现腿上一片血渍,他又惊又痛道:“诸葛长史,你这腿,再这么跑可就废了,你看都流血了…明天你还是坐车吧!” 诸葛恪笑着说,“陆公子,你应该比我更了解,这次陆家军四千人里,有一千多比我年龄还大,他们都受得了,我有什么受不了的?哪有坐车的将军?这让走着的将士怎么想?还能有劲急行军么?” 陆延不解,叹了口气,“看来,诸葛长史跟我爹一样,明明是做文官的材料,可却偏要卷入这战场…也不知道你们究竟发不下什么!” “哈哈…”面对这话,诸葛恪一笑而过:“放不下荆州,放不下军队,放不下这时局,也放不下名利…或许最放不下的是云旗公子的嘱托吧!” 诸葛恪笑着继续感慨。“陆公子觉得这运兵难,可训练兵士们练习蹶张弩更难,可廖化将军…不一样完成了,几天就能训练出四千弩手,都是在云旗公子手下做事,我不想证明什么,但也不想被人给比下去了!” 说到这儿,诸葛恪“哎呦”一声,像是伤口沾到衣服上,撕开衣服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继续道:“趁着还年轻,多为这局势做些事儿…多立下些许功劳,这样在日后,别人提起我们诸葛氏一族时,才会竖起大拇指,说里面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好样的!” 陆延莫名像是受到了鼓舞…他擦了擦眼睛,说道:“我与云旗公子接触的少,我是不懂,他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你,让父亲,让廖化将军,如此不辞劳苦…” “哈哈!”诸葛恪大笑道:“你很快就知道了,我已经预感到这一次,定是场能够载入史册的大捷!” 说这番话时,诸葛恪的眼中有光! … … 第三三二章 为了大兄,为了荆州,也为了云旗 第三三二章为了大兄,为了荆州,也为了云旗 关羽晕厥的那处军帐,本就是江陵城内,关家军驻地最当中的一处帐篷。 今日,因为关羽要“刮骨疗毒”,这里早已经围的水泄不通。 不时的有军士议论。 “刮骨后,二将军真的能醒来么?” “但凡二将军还有一口气在,怕是刮骨时就会醒来吧?毕竟谁能扛得住,这份疼痛呢?” “可仲景神医不是说,二将军只是吊着一口气么?莫说刮骨,就是寻常的疮口痛感传来,亦是痛不欲生…这刮骨,二将军最后的这口气能扛得住么?” “二将军岂是你、我可比?这世上就没有他扛不住的!” 话说到这儿,突然一名年轻的关家军将士张口问:“若是…若是这刮骨之下,二将军依旧没有醒来呢?” 随着这一道声音传出。 此间一众军士沉默了,他们能感觉到,这等刀子在骨头上磨砺的感觉,但凡人还有一点知觉,怕都扛不住吧? 若…若如此,二将军依旧没醒来,那…那怕就不是还有一口气在了! 怕…怕是二将军已经… 顺着这个想下去,越想越是可怕,而所有的军士想到这里时,一切思虑戛然而止。 没有人敢,也没有人愿意再往下多想一步。 关羽是他们的军魂哪—— 距离大帐最近的位置,关平、关兴、关银屏…以及方才治好伤痛…姗姗来迟的关索,他们齐聚于此,望眼欲穿的看着那大帐。 俨然薄薄的一层帐布,无法阻挡住这么多人的望眼欲穿。 其内人影的一举一动可以清楚的看到。 王甫、赵累站在一干兵士的前头,亦是无比担忧的望向其中。 周仓则守在军帐的门外… 一百余关羽的亲卫,此刻则因为紧张,手不安的抬起,却仿佛无处可放…最后,只能交错在一起,彼此的手握在一起。 这么一百多张手彼此一握,仿佛一个个都充满了力量,他们开始齐声吟出他们的将军康健时最常吟出的话语。 ——“以关某观之,如土鸡瓦犬耳!” ——“窃闻义不负心,忠不顾死!” ——“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 仿佛,他们要用这一声声二将军的声调…去唤起他们的将军… 周仓守在大帐门前,环视周围… 今日这里,不止是来了关家军的军士,城中的许多百姓,乃至于许多士人纷纷到此。 当然…这是关麟授意过的,他的原话是。 ——“我爹虽然对我不好,又骄傲、自负…浑身没有啥优点,但其一生终究还算是光明磊落,不过是区区刮骨疗毒,何须躲躲藏藏?” 当然,关麟潜在的话是。 ——『统统都放进来,还有那些眼睛、细作…都特喵的给我放进来,让他们在军帐外看着…这刮骨疗毒,我爹要吟出一声,我关麟立马就不跟他姓了!』 当然… 尽管老爹历史上有过“刮骨疗毒谈笑风生,只伴了浊酒一壶”的事迹… 可当真… 这件事儿就要发生,且就要发生在眼前时,关麟也是止不住的紧张啊! 此刻… 关麟是为数不多待在军帐内的,满头白发的他深深的凝视着在床上躺着的老爹。 这时的关麟不觉得他的白发有多酷炫,他心头那块儿大石头高高的悬起。 紧张… 太紧张了。 关麟知道,这对老爹是一场大考! 反观此间大帐内,除了关麟外,还有卓荣、卓恕、凌统三人。 关麟不认识凌统,只以为他叫卓统,是给女大夫卓荣打下手…年纪轻轻倒是生的魁梧,像是个将军的料儿! 至于卓恕,因为“千里赴期”的故事,关麟对他是信得过的。 如今的大帐内,卓荣展开了她的褡裢,铮亮的铁八件排成一排,她一边拿起一把刀细细的用酒冲着,一边冷静的望着关麟,“公子,我若刮骨…需得与公子约法三章,问切由我,动刀由我,医治由我!” 关麟回望了老爹关羽一眼,然后重重的点头,“只要能刮去我爹臂膀处的毒,能让他痊愈,一切都依你!” “好!”卓荣继续说,“现在,我告诉公子步骤,首先我会于静处立一标柱,其上钉大环,将关将军的左臂穿于环中,以绳系之,然后蒙住其面颊,用尖刀割开皮肉,直至于骨,刮去骨上箭毒,用药敷之,以线缝其口!” 卓荣的声音不低,这是关麟要求的,无论怎么治都喊出来… 让外面的人听清楚。 果然,当这一道清脆的女声传出时,账外所有人都怔住了。 又是标柱,又是大环,又是绳子、刀子… 这…无论怎么听,都感觉是莫大的恐怖,都让人惊掉了下巴。 只不过… 他们终究还是天真了。 关麟的回答让他们的下巴再一次惊掉:“费这劲干嘛,我爹左臂都中毒了,完全使不上力气,就是醒了也抬不起手来,不会影响到你们,直接刮骨即可!” 关麟的这一番话,宛若刮骨的对象是一块儿木头,根本就不是胳膊!m 卓荣迟疑了一下,还是听从了关麟的想法,“以防感染,还请公子出去等候!” 说话间,卓荣已经指挥卓恕、凌统开始扫每一样医具。 关麟按照卓恕说的,缓缓走了出来,他也没有在门外停留,径直往中军大帐方向去了… 终究,作为儿子,他不忍心看到老爹如此残忍的一幕。 倒是…关麟方才走出,陆逊快步跟上。 他小声在关麟耳边言语了一句。 也正是这一句话,关麟的脚步一顿,他回过头,一双深邃的眼眸停留在了那“卓统”的身上… 心头暗道: ——『竟是他!』 的确,凌统年轻,并未与荆州有过太多接触,别人不识得凌统,可同为东吴出身的陆逊,如何不认识他呢? 就是不经意的向屋中瞥了一眼,陆逊就认出凌统来了。 “要揭穿他么?”陆逊追问了一句。 “不!”关麟最后深深凝望了眼凌统,看着他无比认真的拿“刀”在火上“炙烤”的模样,关麟感慨道:“这是个‘国士无双’的君子,我信他…” 说着话,关麟继续向前走。 一边走,一边不忘吩咐士武。 “那卓统,替我查清楚…他怎么会出现在荆州?” … … 沔水山庄。 流水线的生产,兼之所有工人不遗余力的奉献,效率是惊人的,成果是斐然的。 相当于,沔水山庄,原本六个时辰的做工,提高到八个时辰,原本的两班作业,变成了三班作业。 原本的各自为战也变成了以“五十人”的小组,或者再准确点说,是以“线”为单位的通力合作! 效率何止提高了一倍。 原本按照刘晔的估算,需要整整一个月才能将一万八千枚蹶张弩的库存抬高到四万枚这个数字。 可…现在,只用了十天,就已经突破了三万枚! 时间绰绰有余。 说起来,刘晔还是低估这“流水线”的能量了,他估算的时间是按照最初时期流水线的速度来计算的。 但事实上…流水线最可怕、最有效率的地方是“熟练度”的上升。 不夸张的说,一个普通的工人想要完全掌握“蹶张弩”一百七十个步骤,熟能生巧的难度极大… 这不止需要一双巧手,更需要强大记忆里的加持。 可流水线就不同了,每个工人只需要记住两到三个步骤,反复的就是这两到三个步骤,到最后就…几乎闭着眼睛都能够完成。 作业的效率何止翻倍? 故而…产量也几乎翻倍。 此刻,黄承彦与刘晔一边从一条条“流水线”走过,黄承彦不由得感慨道:“神乎其技,云旗那臭小子这组团作业的方式简直神乎其技啊!” “是我保守了…”刘晔显得有些自责,“如果按照现在的速度,其实根本不用三班倒,两班就足够按时补齐这四万枚蹶张弩了…我还是太低估这流水线的能量,太低估云旗公子解决问题的能力了!” “哈哈…”听到这儿,黄承彦一捋胡须,不由得感慨,“那个臭小子总是能带给人惊喜啊!” 刘晔也忍不住感慨道:“其实,这还多亏了公安城那边傅士仁将军的鼎力相助,鬼知道,他从哪里认识了这么多的北方商贾,我们这边缺什么,就送来什么…今日缺,明日就能从水路送来,简直不可思议,便是为此,整个作业的过程从未停顿过分毫…” 傅士仁… 这个名字的出现,让黄承彦心头微微悸动了一下,作为荆州的大族,混迹于这边几十年的名士,他有特殊的渠道…也能获得一些潜藏在表面下的秘闻。 比如…这傅士仁,私下里倒卖军火,似乎…不是个好东西啊! 可… 哪怕如此,关麟这臭小子也能让他服服帖帖的把材料送来么! 这小子能用好人,更擅用坏人哪! “呵呵…”想到这里,黄承彦不由得感慨万千。 刘晔见黄承彦表情不对,连忙问道:“黄老这是怎么了?” “我是有些感想。”黄承彦一捋胡须,取过一架制好的蹶张弩,一边仔细的端详,一变沉吟道:“或许这就是孟子说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吧!” 这话…让刘晔有些感触。 在他看来,哪怕曾经在曹魏,也很少打过,这么富足的仗了! 就在这时,一名丐帮的六袋弟子匆匆的赶来,看到黄承彦与刘晔连忙道。 “黄老…刘先生,云旗公子吩咐,让将做好的蹶张弩,秘密送往这里…” 说着话,这丐帮弟子从破烂的衣衫中取出一封地图来。 而随着地图的展开,那里是一处在公安城附近的崇山峻岭。 在山岭中…特地标记着一处密洞! 黄承彦下意识的问:“人都来了…” 这丐帮弟子压低声音回答:“一多半了!” 随着这一问一答。 仿佛…黄承彦已经看到了,要不了多久,这崇山峻岭中…即将迸发出一支“天降神兵”,而他们即将描绘出的,是当年…关麟说服黄承彦建立这如今“沔水山庄”时所描绘的画面。 那秦弩一出,万箭齐发,人神俱灭的画面! … … 惊讶! 从卓荣开始为关羽刮骨疗毒起。 她整个人就处于一个巨大的惊讶中。 因为她惊愕的发现,关羽毒箭那道疮口处的毒素已经消失了许多…虽还有残留在胳膊上的,但那只是薄薄的一层,虽还会引起疼痛,但绝不至于让人晕厥。 而更让卓荣惊讶的是,她听闻毒箭上染有“金汁”,这是造成“四六风”,乃至于“感染”的罪魁祸首。 可莫名的,卓荣发现…关羽的伤口处哪里还有毒疮?哪里还有脓疱? 这分明是…解决掉了,四六风与感染的大难题。 最、最、最、最夸张的是关羽的伤口处并没有被高温下的烙铁“烙过”的痕迹,除了一股让人有些恶心的大蒜的味道外…并无任何其他药物涂抹的痕迹! 这些都让卓荣太惊讶了! 当然,因为关羽左臂骨骼处还有毒的残留,虽不致命,但若是阴天下雨,胳膊处难免会使不上力气,会隐隐作痛… 刮骨疗毒依旧不可避免。 可晕厥,甚至是提着最后一口气的话,完全不至于啊! 也就是说,可这已经从一个性命攸关的“刮骨疗毒”,变成了一个刮去残余毒素的“小手术”。 当然,卓荣不会知道,“陈芥菜卤”与“大蒜素”的神奇,更不会知道,关羽身体的强悍,哪怕只是添的了一丁点的助力,也足够他迸发出强大的力量,战胜一切病毒! “看到了么?” 卓荣一边拿刀口比划在关羽中毒箭的胳膊处,一边告诉身旁的凌统。“果然仲景神医是有办法的,是可以解决‘四六风’与‘伤口感染’难题的…凌统大哥…你…你有救了!” 卓荣语气平静,可难免心头高兴… 其实,他还想说,不止是凌统有救了,那曹魏的张辽都有救了…只要在四六风发作之前,用治愈关羽感染的方法,那他俩都会无恙! 只是…凌统? 当这个名字传出,装作晕厥的关羽还是心头有些悸动的,他虽从未见到过凌统,但这个名字他可并不陌生。 乃至于听说逍遥津一战的具体描述后,关羽有过感慨,满座东吴大丈夫,唯独凌统是英雄! 这是因为,关羽听说张辽的突击…所有东吴兵士溃逃,唯独凌统带着三百亲兵激斗。 凌统杀了出来,可见弟兄们还在,于是又杀了回去,直到三百亲兵悉数打光,直到他身中十几刀从敌阵中杀了出来。 从那时候起,关羽对凌统就充满了好感。 只是… 他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琢磨这凌统为何在这里? 突然… 关羽只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刺痛感,原来是卓荣的小刀已经划开了关羽的手臂! 殷红的血液正从关羽的臂膀处涌出。 这种痛感,类似于战场上被敌人一剑刺中,这种伤关羽受过太多了,他足够忍住! 就在这时… 唔… 究是强悍如关羽,他突然感觉到一阵锥心的痛,这是卓荣的小刀隔开皮肉,直至于骨。 因为关麟的授意,周仓特地敞开门帘的一角,就是为了让外面的人能看清楚一些里面的动向… 也正是如此,周仓守在门前,他看的最是真切。 这刀是真、真、真的触碰到骨骼。 门外,或者透过门帘看到这一幕的,或者透过帐帘,看到这一幕影子的,无不捂住眼睛,不忍直视… “悉悉——” “悉悉——” 是小刀在磨砺骨头时的声音,隐隐可闻。 关羽的血不住的在流淌,凌统捧着一个大盆子,接着这臂下的血液,随着血液的流淌…那青色的骨头依旧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血…整整留了一盆。 反观关羽…“晕厥”的他不止要强忍住这份“刮骨”般的痛处,他还要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保持着那亘古不变的“面瘫”脸… 他疼啊… 钻心的疼!每一次刀与骨头的摩挲,都让他有一种如坠深渊,万虫啃咬的感觉,都像是有人在刮他的心,还不是一刀给个痛快的,就像是拿一个锋利的小勺子,一次刮一点儿,一次刮一点儿,直…刮的人撕心裂肺! 啊… 啊… 关羽内心中早已在狂啸,可他的面颊却是一如既往,他宛若哑巴了一般,愣是一言不发,愣是一句都没有喊叫…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他的嗓子早已干涸,他内心中早已无数次的呐喊,他的心仿佛被冰封浇筑! 『为了大兄——』 『为了荆州——』 『也为了云旗——』 关羽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是…意志力可以控制住嗓音与表情,却终究控制不住那额头处的汗滴… 越是隐忍,这份汗是凝出,豆大的汗珠越是滚落,这一切无一不代表着,他还有意识,他并没有失去知觉。 只不过,这份汗滴太小了,也太细微了,除了正在刮骨的卓荣外,除了门前紧张兮兮的盯着关羽的周仓外,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甚至凌统…究是他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这一刻也不敢抬头。 越是近距离的靠近,越是不能想象…这份残忍! 得亏他不知道关羽是诈晕,否则,凌统怕是此刻直接就要向关羽跪了…深深的、折服的、五体投地的跪了! ——『差不多了吧?』 关羽强忍着那份痛感…他感觉卓荣的刀已经放缓了,乃至于已经停下了。 他感觉他的骨骼上正在被敷上药…药凉飕飕的,刺激着骨骼…却也让他更加的清醒。 ——『完了么?』 终于,关羽意识到这份刮骨疗毒,已经结束,他心头长长的吁出口气。 与此同时,卓荣与卓恕已经站起,凌统端着那血盆,看着那满满的一盆血,尤是触目惊心。 “三位,云旗公子有请…” 周仓适时的开口… 卓荣三人一身是血,拱手就请周仓带路。 门外的张仲景与貂蝉适时进入这屋子中,接替他们照顾关羽。 “卓神医?不知道…怎么样?” 一边领路周仓一边问道… 卓荣颔首,“很顺利,关将军的伤势比我…” 她本想说,“比我预想中的要好…” 甚至,她还想补上一句,“可如此刮骨,钻心的疼痛,关将军不应该还是没醒来呀?” 哪曾想… 就在这时。 “噗——” 只听得一道声音,旋即…卓荣下意识的转身,却仿佛看到一个魁梧的人影正朝着帐布狂喷出鲜血。 “啊…噗…” 一道狂喷的鲜血后又是一道… 然后,“咚…”的一声,那帐布后的魁梧人影整个倒地。 与此同时… 张仲景与貂蝉的声音传出。 “关将军,关…关将军——” 特别是最后一声关将军,张仲景与貂蝉的声调拉的极长。 任凭围观的每一个人都意识到。 不好了…不好了… 这刮骨疗毒,一定…一定还是让关将军出事了! 关将军出事了,要出大事儿呢。 … … 第三三三章 关羽,他真的死了? 血! 是血! 关羽口边都是血,顺着脸流到脖子上,顺着脖子蜿蜒而下,滴在地上,扎起一片尘土,周围的帐布上也均布满了血迹。 胳膊上的伤口像是也顷刻间嘣开,绷带上渗出血丝。 再看关羽的面颊,却是虚弱至极,没有一丝血色。 整个关羽吐血的过程太快了,毫无预兆,像是突然一下子胸口处血气上涌,哪怕现如今,他的面颊周围尤是一阵血雾。 而这一幕,让几乎外围所有围观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可一个愣神儿过后,所有人都意识到一个事实。 那就是,方才刮骨时,一言未出的关羽,竟然在最后吐血了! 当然 … 因为太快,也因为太突然,所有人的目光都焦距在关羽的身上,没有人会注意到卓荣、卓恕、凌统出门时,进门的先是貂蝉,后是张仲景。 在杏林,是极讲究长幼尊卑的的,这等进门的顺序与两人的身份截然不同。 而之所以如此,是貂蝉进门后,趁着张仲景挡住门帘的时候,迅速的将一枚血袋塞入了关羽的口中。 因为她是医者,便是她凑到关羽身旁,别人不会感到意外。 只是让貂蝉意外的是,关羽这咬破血袋,吐出鲜血的速度太快了吧…快到,整个过程的逼真程度,莫说是别人,就连貂蝉与张仲景,怕是也要瞒过去了。 在外人看来,特别是那些东吴与曹魏的眼睛看来…刮骨那般疼痛,关羽都能一言不发,那足以证明,他是晕厥的,且毫无意识的。 最后刮骨疗毒结束时,狂喷一口鲜血,则证明,哪怕是晕厥没有意识,可这刮骨所带来的伤痕,还是重创到了他! 这意味着什么? 大家心里头都有猜想,出事了,意料之中的…关羽还是出事儿了! 甚至这一刻,更多的细作,他们愿意相信,如今的关羽怕不止是晕厥,而是真的…或者说是无限接近于死亡了吧! “爹…” “爹…” “二将军…” “二将军…” 在短暂的愣神儿过后,一道道男声、女声,青年的声音,中年的声音几乎同时传出,关平、关兴、关银屏、关索、王甫、赵累…他们齐齐涌向那大帐。 其它的关家军军士亦是关心则乱,纷纷凑了上去。 只是,军帐的大门处被周仓死死的守住,眼看着控制不住,他大吼一声,拔出佩刀。 “关公将荆州托付给四公子,如今仲景神医正在里头医治二将军,没有四公子的命令,谁敢擅闯此帐?就不怕害了关公么?” 周仓的话成功的震慑到了所有人,所有人围着军帐,再也不敢向前… 一个个只是望眼欲穿的看着其中…似乎,貂蝉怕外人打扰到关羽,迅速的将门帘放下,可哪怕是门帘上,也被血沾染…赤血殷然! 一时间,这里乱成一团,貂蝉唤大乔来帮忙,她俩时不时端着水盆手巾混乱的穿梭着,周仓心里头也担忧关羽,毕竟…他也不知道,还有“血袋”、“吐血”这么一出戏码… 他是真以为这口血是关羽吐出来的! 但总归,之前他知晓关公早就醒过来了,且恢复的还不错…这让他的心情多少还能稳得住。 他故意露出凶狠的表情,为门前腾空了一条道,方便貂蝉与大乔的进进出出。 关平、关兴、关银屏他们则是忧心忡忡的望着账内,担忧之情铺满了面颊。 “银屏姐…别怕,会没事儿的。” 张星彩没有这些关家子女们般忧心,但看着进进出出的貂蝉与大乔,看着忙碌的张仲景的背影,看着就快哭出来的关银屏,连连安慰。 关银屏终究还是女儿家,她无法遏制住自己…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想到最可怕的地方,她一把抱住了张星彩,把脑袋深深的埋在她的胸口,像是一只受伤后的小兔子,委屈、彷徨、孤单! 偏偏空气中弥漫的血腥的味道更为这一层情绪,添上了厚厚的一笔。 终于… 关麟来了,得到消息,他第一时间就赶来了。 而关平等人迅速的围上他,意思很明确,要见父亲…可关麟却当先问貂蝉,“仲景神医可有提及,我爹?如何了?” 貂蝉回首望了一眼帐布后,那无比忙碌中的张仲景的影子,她却抿嘴咬唇,许久…一句话都没有吟出。 这种时候,没有说话其实比说话更可怕! 关麟的脸色也斗然变幻,眼下有淤泥般的暗影,面色苍白的连着颈项,满是因为紧张而爆出的青筋。 他用最冷峻的声音当即下令。 “谁也不许进去!” 然后,关麟转头望向卓荣、卓恕、凌统那边,再度下令“把他们三个给我看紧了——” “喏——”当即有部曲应喝一声。 关麟已经往大帐内走去。 反观卓荣这边,一干关家军迅速的将他们包围,作势要捆绑…凌统直接挡在两人的面前。 “让开!” 关家军的军士去推凌统,不承想,被凌统一掌打倒。 关兴正愁胸腔中的愤恨无处排解,朝凌统怒喝道:“大夫竟还会功夫?” 他本要与凌统交手,却被周仓拦住。 “没听到四公子的吩咐么?”这下,关兴才作罢,怒不可遏的望向凌统,凌统抿了抿唇,迎上关兴那怒目,丝毫不惧… 反倒是卓荣她轻轻的拍了拍凌统的肩膀,小声提醒道:“凌大哥,我笃定,关将军不会有事的。” 卓恕则问道:“那…那为何关将军会…会突然吐血?你方才说…整个刮骨,不是…不是很顺利么?” “我也不知道原因…”卓荣的眼帘下垂,她的声音更轻,也更淡了,“可,若这血真是关将军吐出来的,那…那他的身体状态决然不好,甚至是糟糕透了,可那样的话,难道…难道是我判断错了?” 卓荣这话… 俨然,话中有话。 不过很快,她剧烈的摇了摇头,她再度变得自信,变得笃定。 “我对师傅传授的技艺与医术…有信心!关将军他…他绝不会有事!” … 大帐内,关麟走入其中,当即就闻到了一股腥臭味儿。 这里到处都是血,有血盆中那刮骨疗毒时滴出的血,有刮骨时溅出的血,哪怕是空气中,还有老爹吐血后,那残存的猩红的血雾的颗粒! 深知整个帐篷的帐布…到处都有殷红的血点。 整个画面,极度的逼真。 关羽一如既往的躺在那儿,关麟怀揣着莫大的讶,凑到了关羽的面前,他蹲下身子,如此…外面就没有他的影子…m 而关麟则是朝老爹竖起一个大拇指,他没有说话,却又像是在表达——老爹啊,你是真牛逼! 是啊… 这份演技,简直绝了! 若不是关麟事先与张仲景、貂蝉约定好,知道这“血袋”的事儿,保不齐老爹这么一吐血,这么一晕厥,再加上如此煞白的面颊,关麟都要以为…老爹关羽是真的嘎了! 这演技,特别是面颊上那由内而外的虚弱与已经几乎濒临死亡边缘的颓然,根本不像装出来的。 这是关麟见过演的最逼真的了! 事实上,这还真不是装出来的。 刮骨疗毒…所带来的剧烈痛感,不是闹着玩的,而关羽要忍住这份痛感一言不发,一声不吭,这份意志力更不是闹着玩的! 哪怕是强悍如他,在刮骨疗毒后也宛若整个人被掏空了一般,虽不再有那小刀与骨骼碰撞时的‘悉悉’声,可关羽亦是陷入了无可避免的虚弱之中。 甚至此刻,不是关羽一言不发,而是他根本再发不出任何声音,没有力气了。 就在这时。 关麟站起身来,将他的影子暴露在外面无数双“心思各不相同”的眼睛上。 他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盯着,也正因为如此,他做出一个脚步踉跄,差点…跌倒的模样。 宛若是看到父亲后,丧失了心头最后的希望一般… 然后,他该变得颓然,该变得歇斯底里,这才符合一个儿子看到奄奄一息,乃至于就快走向死亡父亲时的模样。 “啊…”果然,关麟大叫一声,他宛若彻底破防了一般,他歇斯底里的用手疯狂的抓着他那满头的白发,整个一副癫狂的模样。 这屋中的血沾到了他的白发上,那银丝中范红的模样,让关麟看起来都显得有些可怖! 而满头白发的关麟与浑身是血的关羽,这一刻…宛若形成了一副鲜明的画卷! 关麟尽可能迈出“颓然”的步伐,方才走出一步,他顿了一下,他深深的回首,他依旧离他的父亲很近,他用极轻极细的声音告诉关羽。 “爹,接下来的事儿,就交给孩儿吧!” “老爹你夺不下襄樊,那就让孩儿替你去夺下来…省得你一天到晚,尽出这些幺蛾子,帮不上一点儿忙,尽给孩儿添乱了。” 这话前面还好,可偏偏最后一句“帮不上一点儿忙,尽给孩儿添乱了”,差点就让关羽“垂死病中惊坐起”… 要不是怕被人发现,关羽真的要握拳了! ——『这臭小子,这张臭嘴!』 关羽想到这里的功夫,关麟已经大步走出,而随着他走出大帐,随着他那白色的头发被殷红的血染成一片片的模样,他的凄怆…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关平、关兴、关银屏、关索…迅速的围了上来。 “爹怎么样?” 关兴无比关切的问。 关麟眯着眼,没有直接回答他们,而是直接朝众人吩咐,“传我令,由仲景神医与其弟子照顾我爹,其它任何人不许探视…违令者军法处置!” 说到这儿,关麟就要离开。 关兴一把抓住关麟,他迫切的再度问道:“四弟,到底…到底爹怎么样?你…你倒是说句话啊!” “爹,好得很——”关麟郑重其事的留下这么四个字,旋即甩开关兴的胳膊大踏步向外走出,他的面颊从未有过这般严肃与冷漠。 而那冷冰冰的“好得很”三个字,难免就让人想入非非,去忍不住解读。 关麟继续向前走,这次是关索快步追了上去,他拦在关麟的面前, “四哥从不骗我的,爹…爹到底如何?四哥就告诉弟弟吧!” 这次…关麟像是泄气了一般,他的眼眶中甚至有泪水溢出,可他的回答一如既往。 “爹…好!好得很…” 一如既往的是“好得很”三个字,只是…此情此景,任凭谁都能看出,这话的违心。 以往,云旗可是最健谈的,他能把死的说的活的,能把错的说成对的,可现在他竟惜字如金。 ——字越少,事儿越大! 关麟再度迈开步子。 可方才迈出一步,却听到了刀剑的声响,关麟转过身,原来是激怒之下的关兴,气不过,直接拔刀朝凌统劈了过去。 凌统自然也不会惯着这位关家少爷,他从关家兵士的手上夺过了一把佩刀,迎上关兴的刀,两人战至一处! 关兴刀法大开大合,招招夺人性命…但终究是年轻,与凌统比,经验上还是差太多了。 也得亏凌统受制于伤口,又不想闹得太过不可开交,并没有使出全力,只是一味的防守,防的是固若金汤,仿佛一个罩子将关兴的攻势悉数罩住… 关兴越打越急,刀刀更加用力。 凌统也被迫反击,以此保护身后的卓荣,仿佛…不知道从何时起,卓荣成为了他无比关切的对象。 “都给我住手——” 就在这时,关麟的声音响彻而起。 而随着这道声音,关兴被关平拉住,凌统也收回短刀。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只不过,他是朝着关兴嘶吼的:“咱爹还没死呢!若他真有个闪失,不用二哥,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说到这儿,关麟立刻吩咐。 “将这三个庸医拉下去,严密看守,不许任何人探视——” “喏!”士武答应一声,就招呼一干部曲去押下凌统、卓荣、卓恕三人。 凌统本还想反抗,可见到卓荣摇头,直接将短刀扔下,他朝关麟的部曲冷哼一声,“我自己会走!” 反观关麟,看到这突然爆发的一幕,他长长的吁出口气。 面对这突发情况,他表情上显得极为艰难,可内心中还是庆幸的。 二哥与凌统…这无心插柳的一举,算是送来了一份神助攻吧? 那么… 接下来,就要看襄樊那边。 看看曹仁、徐晃、庞德他们,会不会多想,会不会上当了! … … ——关云长刮骨时一声不吭。 ——关云长疗毒后狂喷鲜血。 ——关家四郎狂啸一声,神情冷漠! ——关家四郎言‘我爹,好得很!’ 很快,江陵城内…这一系列的消息就传到了襄阳,传到了樊城,也传到了庞德大营。 曹仁与徐晃本就在樊城内,翘首以盼着今日那关云长 “刮骨疗毒”的消息。 可… 当这四条消息传回,特别是前两条,曹仁与徐晃陷入了长久的震惊、震撼之中。 说震撼,是觉得…关羽刮骨时一声不吭,这也太闻所未闻,振聋发聩了。 说…是震撼,则是…一声不吭的关羽最终狂喷鲜血,倒地不起! 这意味着什么? 这足以让曹仁与徐晃想象到最可怕、最深邃的一步。 关羽真的倒下了么? 关羽还会站起来么? “公明与那关羽都是并州人士,久闻并州人魁梧尚武,如此刮骨?若是公明,能扛得住么?”曹仁忍不住当先问。“这个…子孝将军就不用问我,也无需提及并州了…” 徐晃面色凝重。 此刻,他的心头五味杂陈,既为关羽晕厥不醒,襄樊局势突然就变得稳固而感到庆幸,也为他与关羽乃少年挚友,强悍如他,如今也止不住的 “狂喷鲜血”而感到悲壮凄凉! 这都让徐晃感慨万分。 面对曹仁的提问,他沉吟了许久,方才道:“刮骨疗毒,但凡有一口气在,但凡有一点知觉,都不会一声不吭,所以…我怀疑…云长不是晕了,是真的走了!” 徐晃的话让曹仁深深的颔首… 那么?刮骨疗毒后的吐血,又如何解释? 是最后一口被吊着的气,终究还是扛不住…烟消云散了么?亦或者是最后的回光返照呢? 曹仁想不通,猜不透…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曹仁凝望着徐晃。“公明似乎有些忧伤。” “毕竟是同乡,又是年轻时的挚友,这些情报难免让我感伤…” 徐晃再度陷入了沉吟,然后是沉默,良久的沉默… 足足二十息的时间过后,他方才道:“我与云长是一起打枣练武的情义,那时候他的义字当头就让我笃定,要交这个朋友,只可惜…局势使然,我俩各为其主,这些年与他争斗,终究是败多胜少,可即便如此…我都不信云长他…他真的死了!” 关羽死了! 这是曹仁与徐晃共同的判断。 不止是刮骨疗毒时的情形,更是刮骨疗毒后关麟的反常,他对他的二哥关兴、五弟关索提及——『父亲,他好得很!』 越是如此回答,反倒是越让一贯谨慎的曹仁松了口气,长长的吁出口气。 反倒,若是关麟说『父亲,他很不好』。 那才会让曹仁猜疑…这是心理上的博弈… “哈哈…” 终于,几年都从未展开笑颜的曹仁,他笑了,他笑的无比开怀。 仿佛,这几年从“天人将军”的英武,被打到“缩头乌龟”的颓然,在这一刻彻彻底底的一扫而空。 死了! 关羽真的死了! 他曹仁这些年的坚持,换到了这份结果,他赢了…他还是在与关羽的博弈中赢到了最后! 再说如今的局势…不说开拓进取。 至少,大哥曹操交给他的驻守襄樊,稳住襄樊的任务,还是达成了! “哈哈…”曹仁再度笑出声来,他拍了拍徐晃的肩膀,“这么看,倒是庞令明比你、我更有胆魄,倒是你、我来,差点被一个死关羽给吓破了胆子!这要传出去,岂不是羞煞了?” 徐晃沉默…推断出了这一条关羽已死的“重要情报”,他的心情很复杂。 或者说,他的心情并不好。 他无法想象,关羽就这么死了,英雄无敌的关羽就这么倒在了一枚毒箭上。 哪怕,无数细作的情报都验证了这个事实。 可徐晃还是…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云长…你怎么?你怎么就这样死了呢?』 ——『我还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啊!一如三十年前在那河东郡的枣庄…』 … … 第三三四章 死关羽,岂能吓退活天人将军? 庞德军营外。 枯草遍地的田猎之所,庞德的儿子庞会正在策马疾驰,他引弓射箭,箭矢如流星飞向天上的一只孤雁。 看似箭的力道与弧线刚刚好。 庞会的三个弟弟庞风、庞龙、庞虎均是拍手叫好。 却在这时,一声鸣镝声响,他才发现另一支箭也从对面飞上天空。 两支箭同时命中大雁,鸿雁哀鸣一声坠落。 关中人极擅骑射,这更是庞德一门吃饭的家伙。 “嗒嗒…” 伴随着马蹄声,庞会与庞德快马迎面而来,庞会显得有些惊讶,连忙喊道: “爹!” 庞德则脱口:“上次你的副将白日里在军营中喝酒吃肉,被曹将军责罚,怎生还是不长记性,这大白天里又带着一干兄弟出门狩猎?不用守军寨了?” “不狩猎干嘛?”庞会笑吟吟的望向父亲,“父亲没听说么?那关羽刮骨疗毒,一声不吭,最后却急吐鲜血,此为回光返照,那关羽已经死了!如今的荆州该琢磨着,怎么为他奔丧,这种时候,咱们守什么军寨?该让将士们放轻松一些…” 这… 庞德自然也听到了有关江陵的传闻,也正是为此,曹仁急唤他往樊城去,庞德正要出门,却发现各营守备松懈,驻守各个寨门的一干儿子,一个个都没有了人影,一问之下,方才得知…四个儿子竟齐刷刷的去狩猎了! 庞德原本还很生气…可联想到江陵的传闻,下意识觉得,倒是也没什么。 此番,再听儿子庞会这么说,一贯疼爱的儿子的庞德索性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提醒,“莫要让曹将军发现你们玩忽职守,弃军营而狩猎,否则,他惩罚起你们来,为父也不好说情!” “罚我们?哈哈…”庞会笑着一摊手,“他若是来,我才要与他说道说道呢?我听闻,襄樊的守军三年都没有回过家了?每年的俸禄不见涨,休假倒是都给省去了,为此…将士们中颇有微词,军心早就浮动了!” “他还责骂我呢?呵呵,该是孩儿好好的责问他!那关羽有那么厉害么?至于让将士们如此畏惧?就算这么厉害,不一样被爹伱一箭给取了性命嘛…这都是爹的功劳,他曹仁嘚瑟什么?” 因为判定“关羽死了”,那么…这份天大的功劳,追本溯源,自然就是那支毒箭,就是庞德的。 便是倚仗着这个,庞会才不在乎曹仁呢! “若是爹…没有别的事情,我与三位弟弟就再去狩猎了!没曾想,这冬日的林子里还藏着不少猎物。”庞会说着话,一行人驾马急行,弯弓搭箭,再去狩猎了… 冬天的猎物浑身都冻僵了,行动迟缓,最是容易射杀。 倒是看着四个儿子的离去,庞德没有说话,表情嘛,也是不喜不怒,身旁的副将连忙问:“江陵的消息方才传回四位公子就如此携带,末将怕…” “不用怕!”庞德颇为豪放的一扬手,“吾儿说的对,关羽死了,对于荆州的当务之急是关羽的丧事,呵呵…” 说到这儿,庞德笑了,笑的无比坦然,“你总不会真的以为,刘备与诸葛亮真会把荆州交给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吧?在蜀中派来新帅之前,襄樊局势安全得很…依吾儿说的,让将士们都休整下,待得蜀中新帅到来,少不得还有硬仗呢!” 庞德还是太疼惜儿子了,处处站在儿子的立场上考量,每一句话都为儿子的行为去解释。 当然,他的话也自有一番道理。 就在这时。“报…将军。”一名副将匆匆而来,行至庞德身旁,单膝跪地禀报道:“冀州新兵,最后一批一万人已经送到,如今,三万新兵均悉数抵达营盘…”仟仟尛哾 “增设帐篷,安顿好他们,选出老兵三千,各为什长,分别统领。”庞德吩咐一声,“至于操练,先不急于这一时,丞相下达的命令是守住襄樊,而不是图谋南郡,让弟兄们都歇息几日吧!下次如此舒坦,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喏!”副将领命,即刻去安排… 庞德则是遥遥望了眼一干在狩猎的儿子,脸上露出了老父亲般欣慰的笑容。 说起来,关羽死了,那么他庞德朝关羽射出的那一箭自也变得水涨船高。 也是那一箭,足够他庞家一门几代的荣华富贵! 几代不用再像他一般,从底层,把脑袋别在腰上一步步的向上攀爬,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了—— 俨然,有那么一刻,庞德看到了复兴的希望! 他庞家这么一个武人之家,也算是站起来了! … … 这是刮骨疗毒后的第三日。 “唉——” 幽幽的一声叹息从关麟的口中吟出。 方才,大哥关平来了,目的一如既往要见父亲…说起来,关麟一日不许人探视父亲,那还说得过去,可这都三日了…还是不让人探视,就连与父亲至亲至爱之人也不许探视,这就有点儿不通情理了。 如今整个关家军中,议论纷纷。 有的说,“二将军已经死了,如今四公子之所以不许人探视,是要稳住军心等待蜀中传回消息,等待蜀中派遣大将过来主持大局。” 有的说,“二将军还没死,但是极其虚弱,不能被外人打扰,故而四公子拒绝所有人的探视,他做的对!” 更有的在宣扬着阴谋论,说是“四公子不想让二将军醒来!” 总而言之,因为这事儿蹊跷,因为关羽的状况不明,因为关麟不许人探视,整个关家军各种传言甚嚣尘上。 方才关平来这边,就是质问,“四弟,你就告诉大哥一句,咱爹是死是活?” 俨然…就连一贯最理智的大哥,这一次也有些沉不住气了,整个释放出的就是慌张、慌乱的气场。 当然,这对关麟而言,是好事儿、 大哥都沉不住气,那…那些“曹魏”、“东吴”的眼睛更沉不住气,这一条条情报传回襄樊,对整个局面是有利的。 只是,难在关麟,他必须拦住所有人对关羽的探视,越是拦 …那么“关羽已经死了”这一条消息,才显得越真实,越可贵! 单单这三日,关麟拦了关平两次,拦了关银屏四次,拦了关兴六次,拦了关索一次,王甫、赵累…还有一干关家军的副将,关麟已经记不清究竟拦了他们多少次了。 “唉…” 故而,关平走后,他才止不住的叹息。 陆逊就在一旁,看着关麟这满头的白发,想想他当年因为孙权的背刺,一夜白头,似乎…远没有关麟的白。 如果说陆逊的白是鬓白,那关麟的白就是斑白…陆逊不知道关麟是用‘鸽子’的粑粑与‘鸽子尿’染得,他还以为关麟是真的压力大! “你也不容易啊…”心念于此,陆逊不由得感慨一声。 “不容易的还在后头呢!”关麟无奈的摇头…“能拦住我哥、我弟、我姐,还有这些副将,可…若是我娘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拦了?保不齐,又要展现出那逆子的一面!” 关麟的语气低沉,语调也无比的萧索…压力还是太大了。 甚至,关麟都把士武调到周仓那边,防止有兵士闯入其中探视父亲,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这是最较劲的时刻,千万不能掉链子啊! “我也真是佩服你!”陆逊再望向关麟的眼眸中多出了几许钦佩,“也唯独你能想到这个主意,你的这些兄弟姐妹、副将都要跟你翻脸了,整个关家军军心浮动,莫说是曹仁、庞德、徐晃…就是我陆逊,若不是在你身边,也会笃定…关将军怕是真的没了!” “襄樊那边有何动静?”关麟微微抬眸。 陆逊郑重的道:“襄樊倒是并无动静,不过,庞德的军营倒是守备松懈了不少,江陵城周遭的斥候与探马也少了不少!据可靠消息,庞德的四个儿子白日里狩猎,晚上就把猎物炙烤,夜夜酒宴不断,俨然已经完全懈怠了。” 关麟颔首:“这也算是积极的方向吧,倒是…” 他的话说了一半儿,欲言又止。 这可勾起陆逊的兴趣了,“倒是什么?” “我在想。”关麟吧唧着嘴巴,沉吟道:“什么时候曹仁这只老乌龟才能放松戒备呢?我可是听闻,襄樊的守军有三年多都没有回过家了,更听闻,征寡令之下,襄樊的守军分了媳妇,可媳妇还在中原呢…别说那啥了,就是手都没碰过一下!这些守军心里苦啊!” 此言一出… “哈哈哈…”陆逊突然笑出声来。 此间阴郁的气氛也仿佛一扫而尽… 就在这时。 “报——”一名亲卫步入此间,连忙向关麟禀报:“胡夫人来了…” 此言一出,关麟与陆逊彼此互视,关麟很无奈的一摊手…该面对的,早晚还是要面对! … … 随着越来越多江陵传回的消息。 樊城的城楼上,街头巷尾,酒馆茶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议论起荆州,议论起关羽。 而襄樊守城的军士,则连带着议论起一些与他们息息相关的话题。 “关羽到底死了没呀?” “我希望是死了呀,这样,保不齐曹将军还能大发慈悲,给咱们休假些许时日,我已经三年没回家了!” “谁不是呢?自从成为军户,被发来这襄樊驻守,俺家那婆娘…都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俺感觉俺再不回去,保不齐,她都要被人拐跑了!万一回去俺白捡了孩子,那俺可就气死了!” “俺没婆娘,俺就有个老娘,她身体不好,也不会写信,三年了,俺就想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还康健着么?” 这些军士议论的是回家的探亲假。 是家中自己的婆娘,是自己的老娘… 说起来,汉代的军人本是没有假期的,他们的服兵役类似于义务兵制,一般服两年…两年是不能归家的。 但曹魏推行的是“军户”制,相当于…军人从业余、四面八方临时拼凑的,转变为职业的军人。 那么…除了每年的军饷外,每年的假期也是军户关心的点…总是要有时间回去陪陪家人的。 当然,曹魏对军户并不算慷慨…每年,只给这些军户是一个月的时间回家探亲。如果战事紧张,这个假期被剥夺了,那么…下一年是要补偿的。 类似于襄樊战场,因为压力太大,曹仁有三年都没有放守城的将士们回家了,将士们心里苦啊!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将士们难免会生出思乡的情愫,士气自然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可关羽带来的压力实在太大,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坚持下来。 此刻…城楼上,曹仁与徐晃悄悄的躲在一旁的望楼里,就这么静静的听着将士们的议论。 这时候,有年轻将士开始抱怨了。 “说起来,曹丞相颁布征寡令,给我也分了一个媳妇,可这什么事儿嘛!媳妇在邺城,我在襄阳,这两个月了,我连媳妇的面都没见过。手也都没摸过…长这么大还没碰过女人呢!” 说到这儿… 这年轻兵士一肚子苦水, “我在想,如果我连分来的媳妇都没摸过,我又倒霉…死在战场上了,那这我这还没见过、没摸过的媳妇岂不是又成了寡妇,又要再分给别人,那我不亏死了!啊…啊…” 话说到后面,这年轻兵士已经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有些老泪纵横的味道。 一旁的老兵则在笑他,“我说你小子最近怎么不对劲儿,原来是想女人呢呀…哈哈哈,手中的长枪倒是磨砺了,可心里头那杆长枪正痒痒着呢吧?哈哈哈哈哈…该先给你找个小娘皮,让你泄泄火!” 这老兵一说话,登时,一干兵士“哈哈哈哈…”爽然的大笑了起来。 这新兵也不羞涩,迎上这群老兵的目光,“你们…你们倒是无所谓,可我…我真没碰过女人那!” “哈哈哈哈…”笑声还在继续… 只是这群老兵的笑,笑着笑着就哭了,所有的兵士都哭了。 都想家了,想家中的老娘,家中的婆娘! 又过了一会儿,这支巡逻的队伍总算走了过去,曹仁与徐晃从望楼中走出… 徐晃感慨道:“咱们大魏的兵过的苦啊!” “我又岂不知他们过的苦。”曹仁的眉宇低垂,“可这些年,关羽北伐了无数次,最远的一次,一招绝北道断了北境对襄樊所有的支援,我这些年也不轻松啊!” 曹仁这感慨深邃,宛若他心里的苦楚根本无人诉说… 就在这时。 “报…”一名军士单膝跪地,禀报曹仁,“今日消息传回,已经四天了,那关麟依旧不许外人探视关羽!关家军中不少人已经生出情绪…扬言要声讨关麟!” “看看…”徐晃感慨道:“不愧是这关家四郎啊,他是要拖延下去,拖到蜀中派遣新的大将来…就是不知道,会派谁呢?” 曹仁也沉吟了一下,像是略微在思索…张飞、黄忠、赵云、魏延、马超?一个个名字浮现于他的脑海。 可到最后,他的语气坚定,“不论是谁,至少…不会如关羽一样让我等如此忌惮!让我等连放兵士回去探亲的时间都没有!” 说到这儿,曹仁心头最后的防线像是彻底松动了,“传我军令吧,让将士们分批回家省亲,好好的休整一下!” “子孝将军…”徐晃惊呼出声,他惊愕于曹仁最终还是释然了,还是选择了看似更激进的方式…选择了让这些将士们回乡休整一下。 而非趁势进攻南郡,也非更稳妥的固守。不等徐晃把话说出,曹仁的声音再度吟出,他先是一声感慨:“这次,总不能是假的了吧?” 言及此处,徐晃郑重的拱手,他补上一句: ——“哈哈哈,死关羽难道,还能吓得了活着的天人将军么?” 这…听到这话,曹仁一怔,继而他笑了,他爽然的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俨然…徐晃的这一番话让他颇为受用! 不过半天,整个樊城曹营的将士们亢奋了起来、激昂了起来。 大家伙儿纷纷议论,而议论的焦点也从 “关羽到底死了没?”转移到了“终于能回家了!” 是啊,回家的诱惑…终于能回家了! 从这个角度出发。 ——这关羽死的真是恰到好处啊! ——庞德将军立大功啊! … … “这算什么?” 被幽禁起来的凌统愤愤然的张口,“我等好意为关羽刮骨疗毒,可现在,我等反倒是被幽禁于此大牢之中?” 卓恕、卓荣、凌统被关在一起,而关押他们的大牢远比寻常的大牢要宽敞许多,甚至还备有简易的床榻。 可,从小到大,凌统哪里有过这样的遭遇,他以“国士之礼”待人,他也希望别人能以“国士之礼”待他。 也正是因此,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愤怒,“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医者医人,没有医好反倒是要…要关押医者?枉这关麟还兴办官医署,他动什么要医者?什么叫医德么?” 因为跟着卓荣一起的时间久了,凌统越发的被这个年轻女子的医德所感染,故而,他才会说出这一番话。 只是,这诺大的牢狱,哪里有什么人?更没有回音! “别说了…”卓恕轻声劝道:“除了送饭菜时有人来外,这牢狱中哪里有什么人?我等抱怨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凌统还是气不过。 就在这时,卓荣张口了,她劝道:“凌大哥,你莫要如此…你着急的话,会牵动伤口的,这两日我看你伤口已经有些脓疮,我有些担心…” 不等卓荣把话讲出。“我凌统何惧死?只是你们…特别是卓姑娘你,不该被关在这里啊!” 凌统的声调愈发的感伤,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时日,总是想要保护这个女大夫 … 难道,是因为她的药救过自己么? 又或者是,她…她那种济世救人的情怀,让凌统这个追求“国士之风”的男子心向往之么? “凌大哥,你不要激动。”卓荣接着说,“其实,这关将军的晕厥、吐血,我一直在思虑,越是思虑,让我越是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什么?”卓恕与凌统异口同声。 卓荣则迟疑了一下,她缓缓张口,“或许,关将军从一开始起,他就…他就从未晕厥过,他在有意识的时候抗住了那份刮骨的痛楚!” 随着卓荣的话脱口,凌统与卓恕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睛,宛若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而就在这时…那牢房深邃的甬道中,突然传出了脚步声,与之同时传出的是一枚火把。 随着脚步与火把的靠近,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出现在了凌统、卓荣、卓恕的面前。 卓荣惊呼:“前辈就是…就是…” 话到了嘴边,仿佛突然哽咽住了。 而这男人并没有回答卓荣,他直接走到了牢狱门前,蹲下身子,朝凌统做个了手势。“之前便注意到你的伤口,你过来,我看下你的伤口!” … … 第三三五章 鱼已入网,今夜收网—— 来牢狱探视的这位,被卓荣称为前辈的。 正是张仲景。 自从陆逊将“凌统”就是“卓统”的事儿告诉关麟后,关麟就派人去好好的调查了一番。 自然也查出凌统的遭遇。 知道他身上受的伤,更知道他坠入肥水,伤口感染。 故而,第一时间嘱咐张仲景,让他抽个时间去为凌统医治一番。 说起凌统,关麟还是颇为欣赏的,他是东吴少有的“亲贤礼士,轻财重义,有国士之风”的男人,与那些鼠辈绝然不同! 至于他的伤口感染…关麟觉得应该与老爹关羽的脓疮感染差不多。 要知道,同样是预防脓疮感染,张辽是用烧红了的烙铁灼烧伤口,这才杀灭了伤口中大量的病毒与细菌。 如果不考虑烙铁本身所自带的“细菌”,这种“土法”该是古代治疗“四六风”绝佳的方法。 但碍于洛铁的本身,也能滋生出细菌,当温度降低,烙铁的残留难免会存于皮肉之上,与体内的血液疮口接触,是有一定几率培育、滋生出新的细菌。 这也是为何,用烙铁这种方法防止四六风,往往成功率只有一半的缘故。 这也是卓荣坚持不让凌统,去用洛铁焚烧伤口的原因。 她不想赌,作为医者,对任何一个病患都要负责,她不能赌。 如今凌统的伤口尽管涂抹着“卓氏灵药”,可依旧避免不了脓疮的形成,也就是他身体强健,还能顶得住。 但他的身体状况,张仲景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故而,张仲景提出让凌统过来,检查他的伤口。 可凌统却迟疑不前。 还是卓荣连忙道:“凌大哥快去吧,这位就是我向你提及的仲景神医!” 啊…得知面前老者的身份,凌统登时放下了所有防备,把衣服撩开,卸下绷带,将伤口展现在张仲景的面前。 ——『果然!』 张仲景心下沉吟,凌统的伤势应证了他的猜想,是与关羽的箭伤一样的情况,在早期时染上了脓疮,这是“四六风”的前兆,只不过关羽是因为毒箭上淬着金汁,凌统则是因为伤口泡在肥水中许久。 而这在往常,往往都是致命的存在。 “仲景神医…”卓荣对凌统的伤势极其关心,连忙问:“方才我为关将军刮骨时,发现关将军疮口处有脓疮的痕迹,只是这份痕迹很隐秘,料来昔日关将军也曾遭逢与我大哥一样的脓疮,不知仲景神医是以什么法子消除这脓疮的呢?” 张仲景一番熟练的“望、闻、问、切”后,方才抬起头望向卓荣,解释道:“这脓疮不难除,待会儿我就命人送来药剂,一为‘陈芥菜卤’,你让他内服,一是‘大蒜素’外敷,会有些疼痛与身体的不适,但均是对这脓疮有好处的,按时用药,要不了两日这脓疮就会消退,四六分更是无需去谈起。” “不愧是仲景神医。”闻言,卓荣惊喜道:“家师多次提及,当世界之中,医术最高明者非仲景神医莫属,今日一观,果然名不虚传,非同凡响。” “噢,你是华佗的弟子…”张仲景抬起头望向卓荣,似乎是想到了华佗因为“方士”这等卑微的职业殒命于曹操之手,他难免心头一阵悸动,轻声沉吟道:“倒是华佗神医缪赞了,这等方子也非我制成,若是你这位大哥能痊愈,你们该好生的去谢过云旗公子!” “关云旗?是他?”凌统惊呼出声…俨然,他有些不可思议。 明明是这个家伙将他们悉数关起来,现在告诉他,又是这个家伙在救他? 凌统突然发现,他有些看不懂这位云旗公子了。 说到这儿,张仲景已经将手从凌统的脉象处取下, “药剂的话,稍候会送到,这边夜里冷,我也会嘱咐他们多送来一些被褥,这段时间你们不要多想,就让你这位大哥在这里好生调养吧!我会留下一名弟子,如果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唤他即可!” 张仲景留下一番话就打算离开。 卓荣却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那便是,若真是她刮骨使得关将军病情加重,那…仲景神医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为凌统大哥治病? 这样的疑问一经生出,迅速的在卓荣的心头滋生、蔓延…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仲景神医,晚辈能问一个问题么?” “但问无妨!” 随着张仲景的回话,卓荣抿了抿唇,“这个问题,晚辈觉得可能不该问,但…但若是不问清楚,晚辈要对自己的医术产生怀疑了…” 说到这儿,卓荣问出了她心头的疑惑,“仲景神医,晚辈斗胆问,关将军是真的晕厥?是真的吐血?是真的奄奄一息了么?” 这… 卓荣的问题直接把张仲景给问住了。 张仲景意识到,眼前这位华佗神医的弟子还是查出了什么。 哪怕是刮骨,关羽的状态能瞒过外人,却终究瞒不过这位亲自刮骨者! 他“唉”的一声叹出口气,沉吟了一下,旋即脱口:“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可我却要反问你,医者能医病患,可谁能医的了这个世道呢?如何去医治这个世道呢?” 说到这儿,张仲景再不言语,他整理好药箱,转过身徐徐离去。 唯独剩下卓荣深深的望着他的背影。 张仲景的话,她仿佛听懂了,又仿佛没有听懂。 但,就这么只言片语,她心中的想法更坚定了。 ——『关将军,一定是无恙的!』 ——『那么这一切,这一切就都是阴谋了么?』 有那么一个瞬间,卓荣突然就意识到,仿佛她与卓恕、凌统都因为这一场“刮骨疗毒”而陷入了一道深邃的洪流涌动之中。 … … “关将军到底怎么样?” “唉…谁知道啊?” “就是有个闪失,也该让咱们去看看,也该让咱们知道吧?” “谁知道这位关四公子,他…他到底在防范什么?” 一句句议论声在整个关家军的军营中甚嚣尘上。 十日,整整十日! 关羽一如既往的躺在军营里,没有任何消息。 期间除了周仓与医者,没有人可以进入其中。 倒是士武带着一千部曲,森然伫立的守在账外,防止一切人的靠近。 而从张仲景的口中,所有人关家军士得到的消息,一如既往的是六个字 ——“关将军,好得很!” 越是如此,关家军中越来越多的人不相信这些话! 哪怕是如张仲景这般的医者,这般的杏林领袖,他的话…俨然已经无法服众! 好得很?那为何不许探视? 好得很?那为啥父亲就不能露一面,说一句话? 看来,不是好得很,而是糟糕透了吧—— 此刻,关平、关兴联合王甫、赵累,还有妹妹关银屏,弟弟关索,打算闯进去…他们正在制定周密的计划。 他们需得引导一些关家军士站在他们这边,只有这样才能闯过周仓与士武铸造的层层防线。 只是,这多少有些“哗变”的意味,有些反抗这位父亲亲自挑选的“继承人”的意思! 可这种时候,父亲生死未仆,究是一贯谨慎的关平也迫切的要知道,父亲如今究竟如何?究竟是生是死? 更别说一贯性子如火的关兴了! 帐内正直议论…关银屏与关索不约而同的溜出了大帐。 两人是先后脚出去的,却不曾想对方也会出来,在门外碰到时,不由得均是一惊。 关银屏小声问:“五弟?你这么偷偷摸摸的,要干嘛?” 关索没有回答,反倒是迅速反问:“弟倒是要问,三姐这么偷偷摸摸的要干嘛?” 两人语气中的心虚,让彼此大概猜到对方的想法。 两人就这么默契的站在原地,彼此望向对方。 终于,还是关索扛不住这份紧张,他当先道:“我要去四哥那儿,三姐也是要去四哥那儿吧?” 看着关索真挚的目光,关银屏重重的点了点头。 两人默契的没有再说话,更没有争执,也没有喊来别人。 而是一道往关麟所在的方向行去,他们要把大哥、二哥纠集一干副将 “闯关”的事儿告诉关麟! 这事…关乎到关家军的分裂,非同凡响啊! … … 那边厢,关麟所在的营帐外,守卫森严伫立。 关麟是从外面来的,他神色的匆匆进入其中,陆逊早就等在这里,随着关麟进入,且坐于主位上,陆逊连忙吩咐一声。 “奏事!” 当即,一名沔水山庄的匠人禀报道: “四万蹶张弩悉数交付于公安城郊外的山岭石洞中,交于江夏来的廖化与陆延将军手中,库存一百八十余‘八牛弩’,一百二十‘霹雳十牛弩’也悉数运往公安城,交于傅士仁将军、糜芳太守手中。” 一名陆家军的兵士禀报道: “两万陆家军,两万南阳军,均已配备上蹶张弩,整装待发!只等公子一声号令!” 这时,一名公安城傅士仁的心腹连忙拱手道: “傅将军、糜将军那边也早已磨刀霍霍,两位将军提前将八牛弩、十牛弩悄然运送到前线战场,傅将军已经多次派人告知末将,让末将向公子请战,随时可以急攻襄阳!” 襄阳外多山峦… 这些山峦是最好的隐藏,只要做的小心,军械是可以慢慢的、悄无声息的运送到那些山峦中,这极有利于突袭时的攻城。 只不过,考虑到襄阳三面临山,一面临水…就是枯水期,那高耸的城墙也让人望而生畏。 如今,这一句句话,一番番磨刀霍霍的,悉数传入关麟的耳畔… 关麟意识到,四万江夏调集的兵马,一万余傅士仁、糜芳的部曲,还有沔水山庄的蹶张弩、八牛弩、霹雳十牛弩的支持,如今已经完全到位。 算算日子,距离计划的实施起,不过二十日出头,整整比预想中提前了十日。 这是极其关键的十日。 这也能让关麟所承受的压力瞬间减少的十日! 如今的关麟,那染过的白发已经有些褪回“黑色”的痕迹…黑白相间的发丝少了几许苍老无力与歇斯底里,反倒是多出了几分欣欣向荣,露出“破茧而出”的勃勃生机! “襄樊那边如何?”关麟接着问。 这次,回答的是陆逊。 “襄樊敌军的探马卸去了一多半,少量的一些,十余日的观察也拿准了他们的位置,可以随时铲除掉!” “至于襄樊,无论是襄阳还是樊城,均卸去了不少兵力,似乎是曹仁下令,让三成的兵马回家省亲,守卫也极其懈怠…其中,最懈怠的当属庞德军,庞德的几位公子每逢白日便去冬狩,晚上就在营中生起篝火,烤肉饮酒…新来的数万兵马也从未训练过,整个营盘懈怠十足!周围数里更是没有丝毫布防!” 听到这儿,关麟颔首… 曹军的行为,他十分理解,人不可能一根筋始终绷着。 襄樊战场的曹军苦啊!因为老爹的威慑,神经紧张了三、四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如今老爹“死”了,可不得释放一下么? 曾经的神经有多紧张,现如今的他们就会有多懈怠! 至于庞德的兵马,庞德本就以为是他射杀了关羽,立了大功,再加上关中人的豪气与傲气,他似乎从未将老爹放在过眼里! 如此懈怠,也就是情理之中。 关麟正琢磨到这儿。 一名探马迅速的禀报道:“报,就在方才,徐晃出城往襄阳方向去了!” 襄阳与樊城一水之隔,曹仁经常会招徐晃去议事,他总是离开这边,每次离开…往往都是第二次日归来。经过这二十日的观察,这个规律已经被关麟摸透了! “还真是个好机会啊!” 随着徐晃往樊城的消息传出,关麟的眸色一下子变得深沉,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成竹在胸的微笑。 只不过,这一抹微笑只存在了旦夕的时间,他的眼眸突然就变得严肃,语气也变得一丝不苟。 “鱼已入网,传我令,告诉廖化将军,告诉糜芳、傅士仁将军,也告诉沔水山庄的黄老、刘晔先生,所有计划…提前进行,今夜动手——” 随着关麟的话,众人齐齐拱手。 “喏——” 鱼已入网,今夜该收网了! 随着这里一干人的迅速离场,随着关麟对今夜的战场望眼欲穿。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禀报道:“禀报公子,三小姐与五公子闯来了,说要见公子…说有要事禀报…说公子再坚持的话,恐引起三军的哗变!” 不等斥候把话讲完,关银屏与关索已经闯了进来。 “四哥,不好了。”关索迅速的跑到关麟的身边,一副神色凝重的模样。“大哥、二哥他们…他了纠集一干副将打算今夜…打算今夜闯入父亲的营帐,去…去看看如今的父亲,到底如何?” 随着关索的话,关麟把目光抬起望向关银屏,只见她重重的点头。 关麟大概知道了… 终于,大哥与二哥…还有父亲的那些副将,还是忍不住要诉诸于武力了,要强行窥探老爹关羽的生死… 呵呵… 想到这儿,关麟信心头笑了,他感慨道: ——『说到底,父亲晕厥这事儿,他们还是不信我啊!』 关麟的眉头并未凝起。 在他看来,闯就闯吧,反正今夜…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 ——『得亏提前的十日,否则,大哥、二哥…王甫、赵累他们,真不让人省心哪!』 关麟是这么想… 可包括关平、关兴,包括王甫、赵累,乃至于包括关麟的母亲胡金定,她们觉得… 是关麟不让人省心哪! ——哪有十日不让人探视其父关羽的! ——世上哪有这样的儿子啊! ——逆子?真的是逆子么? … … 蜀中,成都,军师将军府。 诸葛亮慢慢放下手中的信笺,神情似悲似喜,马谡问道: “巴郡又传来急件,说是张合进军缓慢,却又将巴郡外围的百姓悉数迁往汉中,果不出军师所料…张合进军并不是为了夺取城池,而是为了迁徒百姓。” 诸葛亮轻轻挥动羽扇,肃穆的说:“这是曹操一贯的伎俩了,哪怕迁徒百姓十个中只能活下来两、三个,那对于我们而言,便是少了十个人丁,这是一刀一刀的在刮我们的肉啊,没有那么疼,可伤口却只会越来越大。” 说着话,诸葛亮的目光又转移到桌案上摆放的舆图。 最近,随着商务署的成立,伴随着商贾身份的提高,商贾也受到了商务署的约束,物价日益稳定。 诸葛亮已经开始慢慢的试行摊丁入亩,但…一些地方氏族阳奉阴违,使得摊丁入亩的进程一度受阻。 好在法正支持,意味着东州派大多是支持的,这使得摊丁入亩的政策渐渐的深入,而因为废除人头税的缘故,无论是诸葛亮,还是刘备均赢得了一大波好感。 这与历史上,因为“直百钱”而损害百姓的利益,使得刘备阵营拉拢地方豪强的同时,并没有得到百姓的好感截然不同。 这次,从一开始起,刘备与诸葛亮就坚定的要走“人民”的路线了! 只是…张合进犯巴中,掳掠人口,影响了摊丁入亩的进程。 让诸葛亮不得不抽出大量的精力,去思虑,如何击败张合! 此刻,见诸葛亮目光盯着舆图 … 马谡小心地在桌案上点燃了一炉香,又多拿了一盏灯过来,将油灯拨亮了一些。 他提醒道:“兵马其实调动的差不多了,随时能够抵达巴中战场,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军师还在思虑派谁去出征么?” “唉…”诸葛亮叹出口气,其实身边武将不少,但擅长山地作战的又不多。 何况,巴蜀如此地形,主公身边的武将也还尚未熟悉,但派原本益州的将领,又担心横生枝节… 一时间,如何遣将,倒是成了一个大难题。 就在这时。 “急报——”杨仪匆匆的闯了进来,他语气严肃且慌张,“荆州急报,听…听信使说,二将军他…他…” 随着杨仪的话,诸葛亮与马谡同时抬头。 隐隐…在诸葛亮心头,生出了一抹巨大的担忧。 那边厢… 距离丞相府不远处的左将军府。 “什么?” 本正在与法正促膝长谈的刘备,听过信使的禀报,他猛地拍案而起,整个人眼睛中刹那间飙出泪花。 ——“我二弟中毒箭晕厥?命悬一线?奄奄一息?” ——“我二弟天下无敌…他…他怎么会晕厥?怎么会命悬一线?” … … ps: 第三三六章 弟兄们,听我号令,拉满弦 荆州,南郡,公安城郊。 夜幕无声地降临,山峦间一排排枯黄的树渐渐模糊起来,像是裹了一层纱。 就在这时,浪潮一般的 “簌簌”声,突然开始在整个天地间弥漫。 动了,那些隐藏在公安城郊山峦处的陆家军、南阳军动了。 就在这惨淡的月光洒满大地之时,他们从荒寂的草丛中迈步而出,人裹甲,马衔枚,就连那些运送“蹶张弩与箭矢”的小车,轮子处都裹上了一层布,整个行动,至极的安静… 他们一如既往的化整为零… 以千人的军团为单位,迅速的带着他们的辎重往北急行! 他们中,有藏在这山峦二十日的,有刚刚抵达这山峦二、三日的,这一刻,不论是谁,心中都只有一个目的,趁着夜色抵达目标所在。 就在进军前,公安城送来了百头猪,百头羊,还有百头牛,一股脑的全部炖了。 每个人都啃上了一块儿大骨头,如今这些兵士们一个个腹中满满,精气神十足,尽管没有声音,却是气势如虹。 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 “嗒嗒…” 百余匹马儿当先从山峦中驶出,为首驾马的正是廖化,他们与后面化整为零的弩手截然不同,他们的马儿飞驰的极快,尘土飞扬,气势轩昂。 廖化没有从官道往襄樊战场急行,他带着百余骑士,迅速的钻入了官道周围的树林中,他仿佛看到了人影。 大喝一声:“拿我弓来——” 部下捧上一张巨弓,廖化接过,只见他弓开满月,箭似流星,百步之外的一名露头的曹魏探马惨叫着中箭。 其它几名探马因为关羽的“死”,原本也极是懈怠,本在围着篝火取暖,篝火的烟熏早就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没曾想,突然就有百余骑杀来…这下,几名探马大惊失色,慌忙蹲下逃窜,廖化再度弯弓: “一个不留——” 随着箭矢的射落,很快,这几名曹魏的探马就殒命当场。 廖化亲自带着百余骁骑就是为了肃清沿途的眼睛。 二十日,懈怠的曹军… 就连他们的斥候、探马也早已懈怠至极,他们的位置早已悉数暴露。 陆逊的儿子陆延带着一支蹶张弩队紧跟着廖化,看到了廖化如此神勇,不由得感慨道: “父亲还说廖化将军曾只是个主薄,这等神勇,哪里是主薄能有的?” 陆延这么说…可他不知道,当年的吕布也做过“主薄”,廖化的主薄和吕布的类似,他们从小到大怀揣着的都是做将军的梦想。 而在两个月前,在江夏廖化与于禁军对垒,他利用关麟制城的“镜铠”大获全胜,那是他第一次统兵立功,第一次大捷,那种感觉太、太、太、太美妙了。 ——廖化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这次他提前十日将四万军士训练成合格的“蹶张弩手”,更是随着最后一批军士,从江夏秘密赶来,他就是来立功的! 反观诸葛恪,他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一个个“化整为零”的队伍…从江夏到江陵,五百里,他能悄无声息的将四万兵运送过来,如今,他就能让这四万兵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敌军的营盘周围。 说他放不下关麟的嘱托,这话有些重了…或许在诸葛恪看来,他放不下的,是这个好不容易摆脱了东吴的那“困兽犹斗”,好不容易能够不再瞻前顾后的大展拳脚,将他的才学、能力悉数付诸于战场,验证胸中所学。 这个机会太难得了。 数以四万计的兵士,携带着数以四万计的蹶张弩,他们在黑夜的掩护下,宛若黑幕中的幽灵,疯狂的席卷,疯狂的向北。 每个人的眼中,竟泛出绿油油的光芒。 ——可怖至极。 … … 公安城。 遥遥去看,城外山头处,舒卷着两面巨大的黑色旌旗,其上的白色的“傅”字与“糜”字,在黑夜下格外的醒目且惹眼。 除此便是一片苍黄的树林…而从这座孤山峰顶看去,视野却极为开阔,纵然是冬季雾气的朦胧,可东面南郡的江陵城遥遥在望,北面直通襄阳的一处处山峦尽收眼底;若是等到日光划破霜雾,东面、北面的两条江水波光粼粼如在眼前,西北方的汉水也如远在天边的一道银线,闪烁着进入了视野。 傅士仁与糜芳就站在这山峰之上,而山峦的脚下,两人各自的八千部曲早已整装待发,装备精良,磨刀霍霍。 “南阳兵、陆家军那边都动了,咱们还不动么?”糜芳望着站在山崖边,故意被夜风吹拂着的傅士仁。 他不知道傅士仁为何要迎着这风口,这样子看起来挺傻的,可架不住…有点帅! 这一刻的他,就宛若一个在与天地抗争,在与狂风抗争威风凛凛的战神一般。 当然,糜芳哪里知道,傅士仁这不是在感受风,是在用风提醒他,改变他命运的一战即将来临。 他傅士仁跟随刘备走南闯北,最后排不上位份,这不是没有能力,是没有机会! 他傅士仁只缺一个机会! 今夜,这个机会来了! “不用慌。”傅士仁表现出了上将军才有的淡定与从容。“让那些年轻人先走一步,他们带着蹶张弩,跑不快,咱们的军械却早已藏在襄阳附近的山峦。” 这… 提到了这事儿,糜芳可好奇起来了, “我就一直好奇,你是怎么悄无声息把那些八牛弩、霹雳十牛弩运到襄阳附近山峦的?你就不怕被敌军截获了?” “哈哈哈哈哈…” 面对糜芳的疑窦,傅士仁大笑了起来,“截获?我傅士仁搞军火这么多年,何曾被人截获过一次?呵呵…莫说是把军械提前运送到襄樊,只要我想,这天底下任何一处,我都能把军械悄无声息的藏在那儿!谁也发现不了!” 傅士仁说话时语气铿锵,迎着劲风,那被风吹的散乱的头发让人觉得莫名的肃然起敬。 当然,傅士仁这话也不是吹牛逼,他是真的能做到。 要知道,他倒卖军火这么多年,此间的关系早已打通,这是一条暗地里的链条,一条成熟的链条。 而贩卖军火,定不可能在城中贩卖。 于是…就需要傅士仁这个卖家,将军火送到买家约定的地点。 有时候这些地点离敌国城郡很近。 这种事傅士仁早已做过太多次了,对此可谓是轻车熟路。 甚至曾经…也不乏有送来襄樊的军火,此间路线,藏匿之所…他心里头有谱。 糜芳惊喜交加的望着这位“大兄”,他突然发现…这位“大兄”走私贩卖军火,竟然…竟也能在战场上帮到大忙,这还真是无心裁柳柳成荫哪! “大兄这本事,还是让愚弟佩服啊…” 糜芳的话音方才脱口。 这话却是惹得傅士仁一阵感慨: “若是早一日遇到三弟,也不会去做这等贩卖军械的买卖!” 这话听着,一阵唏嘘… “糜太守、傅将军——”一名信使匆匆赶来,看到两人连忙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信笺递出,不忘提醒:“是四公子的信笺。” 唔…闻言,傅士仁连忙从崖边离开,走到这信使的身旁,他接过信笺迅速的展开。 糜芳凑近去看,却发现天色太昏,侧面看不清楚,只能好奇的问:“三弟写了些什么?” “哈哈…”傅士仁突然笑了,他感慨道:“三弟信里写,等攻下襄阳城了,那襄阳城就是咱们三兄弟的,跟他爹…也就是跟关云长没半点关系!哈哈哈,他还写,就是他爹要去襄阳城,那也得看咱们哥儿三的脸色!” 此言一出… 糜芳斗然升腾起了十二分精神,关羽要不要看他的脸色,他不在乎,一点儿也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这襄阳城是他们哥三儿的! 那就是说,这襄阳城中所潜藏的财富 …就是他们哥三说了算。 这很容易遐想,要知道…襄阳城是连接南北、东西的交通要道,北通汝洛,西带秦蜀,南遮湖广,东瞰吴越,特别是水路十分的便捷。 不说别的,就是在水路上设个卡,收取过路费…这都足以让他赚上一大笔。 这等无本万利的买卖! 糜芳如何能不心动呢? 当即,糜芳迅速的抖擞起精神,他又看过了一遍关麟的信笺后,他的一双眼瞳里都快燃起来了。 如果说在这封信之前,攻取襄阳那是为别人打的,可现在…那活脱脱的是为自己打的呀!那襄阳城本身的存在,就是他糜芳兜里的钱哪! “不等了…出征,出征!” 糜芳挺起胸脯,语气坚决:“特奶奶的,再等下去,我都要急死了,大哥…咱现在就出兵吧!我的大刀已经是饥渴难耐了!” 呃… 傅士仁本还想再等等,因为按照约定,是南阳兵与陆家军先动手,他与糜芳是后动手,考虑到南阳兵与陆家军携带着蹶张弩,速度不会太快,傅士仁再等上一个时辰出征也不迟。 可现在,架不住糜芳抓着他的胳膊就往山下走。 一边走一边嚷嚷着:“想家里多几亩地的,想娶上一房婆娘的,想给老娘盖新房子的,都跟着老子往北边冲,冲——” 这时候已经顾不上斯文了… 干! 就剩下四个字——干他丫的! … … 寿春城,夜里的官署中,一盏未熄的油灯摇曳着,朦胧灯影中映着曹操双眉紧锁的神情。 他在睡梦之中躁动不安,显然在做什么梦。 许褚听到了这里的动静,连忙闯入,这时曹操从梦中惊叫起来,两手乱抓,“云长,云长…不对,是令明…令明!你怎么到棺材里了!” 曹操会梦中杀人…故而,哪怕是许褚也不敢靠近曹操,只能隔着一步呼喊,“丞相,丞相…你怎么了?怎么了?” 曹操捂着头凄惨的嘶喊着:“啊,我的头,我的头好疼!”m “快传大夫,快传子健公子!快传程昱大夫!”许褚当即朝门外的虎贲兵士呼喊。 片刻后,大夫从曹操的太阳穴上取下一枚银针,曹操稍稍安静下来,却依然痛苦的呻吟着。 大夫叮嘱道:“丞相头风复发,须安心静养!” 曹操怒斥:“局势不明,大战一触即发,你让孤静养?” 大夫惊恐的跪下,“丞相饶命!” 曹植轻轻的按压着父亲的太阳穴,提醒父亲,“父亲千万不要动怒,父亲一动怒,头又要疼了。” 果然,曹植的话起到了一定的效果,曹操收回了怒气。 匆匆赶来的程昱则问大夫,“丞相日间还好好的,为何突然发病?” “丞相乃是为梦魇所惊…” 曹操十分痛苦地摇着头,“孤方才做了个梦,梦到云长真的死了,孤正直伤心悲痛,正直感慨他没有遇到英主,可偏偏,云长的身前一个年轻的公子,他却在朝着孤笑,笑着笑着,孤好像看到庞令明他…看到庞令明他身首异处!” 说到这儿,曹操的语调变得虚弱,他一头冷汗:“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孤这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曹操痛苦的表情… 站在最外围的司马懿与贾逵小声议论着什么。 贾逵说:“丞相多半,还是接受不了云长死了的这个事实啊…” 司马懿反问:“关羽真的死了么?” “那还能有假?”贾逵眯着眼,“你听说过有活人,能扛得住刮骨痛苦,在刮骨时一声不吭的?” “可…”司马懿吧唧了下嘴巴,“可那个人是关羽啊…如果,我是说如果,刮骨疗毒,那才是关羽的诈术呢!” “我反正不信…”贾逵摇了摇头,说到这儿,贾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把声音压得更低,向司马懿补了一句,“丞相上一次如此模样,我记得是梦到三马食槽吧?” 随着这一道声音…司马懿心头“咯噔”一响…这一刻的痛苦,宛如比他心中时时担忧的‘毒发’更甚! 他司马懿…如今是如履薄冰啊! 这时。 “砰”的一声,曹操突然一拍桌案,他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仿佛琢磨出了他的那个梦的意思。 他惊喊道: “孤知道了,孤知道了,关羽…关羽他没死,关羽他是诈死,他扛得住那份刮骨疗毒!” 仿佛因为梦魇,曹操突然就悟了! 可偏偏,这一份明悟还是晚了一丢丢。 … … “列弩阵——” 距离庞德大营外仅仅只有五百步的位置,随着廖化的一声令下。 四万弩兵分成六个方阵,迅速的在一个微微隆起的小山坡上集结…每一个方阵都围成一个方形。 方形中,一个个兵士对准的方向,正是庞德的这个容纳三万余人的大营。 此刻,一枚枚蹶张弩已经摆在这些弩兵的面前。 而他们每个人的身后则是有一排弩架! 他们训练有素,前排的兵士躺在地上,用腰腹用力,双腿蹬起蹶张弩。 后排的兵士则先将前排的弩架摆好,检查过弩架上布满了弩矢,确保前排的兵士能够轻松的补充弩矢后…方才到自己的位置躺下,也将蹶张弩蹬在脚上,再后排的兵士重复着先摆弩架,后蹬腿蹶张的步骤… 反观廖化,他站在小山坡上,望着眼前那尤在熟睡的庞德大营。 他最直观的感觉就是 ——懈怠,这个大营整个太懈怠了。 了望台上没有兵士,就连寨门前的守军也是无精打采,倚着门栏假寐。 哪怕距离这营寨还有五百步,廖化尤自能闻到浓郁的酒味儿… 俨然,昨夜这里定有觥筹交错了一番。 “呵呵…” 看到这里时,廖化笑了,他感觉他还是保守了,其实再往前一百步,敌人也发现不了他们,不过…考虑到这个方向的顺风,以及土坡的高度,这个距离足够了! 说起来,这些蹶张弩的军士均是由廖化训练的。 不到一个月练成四万弩手…除了这蹶张弩的简单、容易上手外…也少不了廖化的日夜苦练、操劳。 说起来,他也是第一次使用这蹶张弩,只不过,他是先用了整整两天,把这蹶张弩彻底吃透后,方才教授这些兵士。 而随着不断的教授兵士,温故知新,廖化对这蹶张弩体会的更深。 包括射程、风向、高度、威力 … 这之于他已经是一套完整的系统。 故而,只需要大致的估算。 根据风向、高度…廖化就能判断出来,这弩…能射多远。 甚至,他还能判断出来,在多远的距离能保持住这弩威力的最大化。 呼呼… 山风回荡着这支四万“秦弩”军团的慷慨激昂,舒卷着军令的旌旗“啪啪”连响。 廖化遥望着那天边泛出的白肚,天…就要亮了。 他再遥望着那晨曦中黑压压的庞德军营,如今这里万籁俱寂,唯独一些小解的兵士正迷迷瞪瞪的从军帐中走出 …不安放的掏出鸟在一些地方放水! 没有一个人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威慑… 没有一个人,感受到任何大战一触即发的迫切与火烧眉毛。 按理说,这时候… 廖化应该像别的将军一样说一些慷慨激昂的话。 或者说一些必胜的宣言。 可他“文官”出身,他一如既往的不喜欢说这些,他甚至会黑着脸,告诉将士们这一战的难处,告诉他们需要注意的点儿。 “弟兄们…”廖化道:“我们都是弩兵,没有带近战的刀剑,也没有任何补给,我们没有丝毫的防御,而敌军是庞德,是西凉人,他有五千人的骁骑,他更有三万补给的步兵,若是让他们反应过来,他们朝我们发动最汹涌的攻势,那将是我们的末日!” 廖化的语气越发的凝重,语调也愈发的一丝不苟: “所以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那就是用你们身边的弩,去洞穿眼前敌营的一切防护,让每一个睡梦中的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殒命于此!弟兄们,最强的弩,是不需要任何防御,是不需要任何退路,最强的弩,要的是洞穿一切来犯之敌的锋芒毕露!” “弟兄们,听我号令——” “拉满弦——” … … ps: 第三三七章 弩阵之下,血的气息弥漫其中! 晨曦中的魏军大营仿佛一只蛰伏着的巨兽,在黎明的光照下,它正徐徐苏醒。 只是…仿佛这巨兽的身上处处都透漏着深深的倦意。 尤自不住的打着哈欠。 而这只庞大蛰伏巨兽的身上,似乎,是哨楼上的兵士最先醒来,他一脸倦意的登上哨楼,打算就在这哨楼上,放放水… 迎风飞扬,飞流直下。 可是,双手还没来得及去解开裤裆,双手只是轻轻揉按了下惺忪的睡眼,他惊愕的发现这魏军大营的周围竟是一片黑色! 特别是不远处的那土坡上,那无边无际,宛若黑色的波浪一般,将整个土坡覆盖、蔓延。 一时间,这兵士还以为恍惚了,还以为昨夜喝的太多了。 他再度揉了揉眼睛,那土坡上一如既往的黑色,宛若连绵不绝的黑色麦浪,更如一个个没有感情的木桩! 他惊愕的抬起头,以为天还没亮,可那破晓时的曙光已经足以证明,这已经不是黑夜,营盘的周围根本不应该是一片漆黑。 而当这兵士第三次揉动惺忪的睡眼,他才惊愕的发现,周围的黑色不是别的,而是…而是敌军! 是一个个双腿蹬在劲弩上,一个个拉满弦的弩矢,一个个朝天穹眺望,宛若顷刻间就要摧毁一切的目光! 是弩阵,是六个巨大的弩阵,他们在营盘的四周。 那一排排弩矢之下,藏着一双双嗜血的眼瞳。 “这…这…糟了…糟了…” 这兵士下意识的张口,可他的嗓子仿佛因为这巨大的惊讶哽咽住了一般。 他周围的一名老兵正“吧唧”的嘴巴,不时的用舌头舔舐嘴角边昨夜留下来的那羊肉的油渍… 朝他问道:“怎么了?一大清早的见鬼了不成?这副怂样,难不成,有敌军偷袭?” 另一名哨塔下的兵士“哈哈”大笑,语气更是有恃无恐,“偷袭?什么狗屁偷袭!关羽都死了,还有谁敢偷咱们庞将军的大营?不怕再被毒箭给射杀了么?” 说话间,这两名兵士也登上了哨楼,这哨楼上本就是他们三个一组,只是昨夜庞会公子醉酒,赏了他三个一盆羊肉,两壶酒,于是三人就喝到了后半夜。 话说回来,因为庞德将军射杀关羽,整个曹魏的补给均向这边庞德大营处倾斜。 可以说,这边的粮草极其丰厚… 不夸张的说,这已经是这些兵士“醉生梦死”的第不知道多少天了! 只是… 当这两名本在大笑着的兵士也登上哨楼时,他们瞬间哑然了,他们也像是第一个兵士一般拼命的揉着眼睛。 还是那老兵第一个反应过来。 乌压压的一片,四周都是敌人,都是那拉满弦,随时就要射出弩矢的敌人… 这些敌人仿佛…仿佛就是从天边冒出来的一般, “敌袭,敌袭——” 他想要敲锣,却发现,哨楼里的锣不见了…好像是昨夜酒后,借着醉意,一股脑把哨楼上的一切都抛了下去,也不知道这“锣”与“槌”…抛到了哪里? 于是… 反应过来的他,拼命的朝营内大喊。“敌袭,敌袭…都醒醒,醒醒…敌袭…敌袭——” 身旁的其它两人也回过神儿来,跟着他大喊道:“敌袭…敌袭——” 只是,这嘹亮的声音根本叫不醒尤在沉睡的人! … … 土坡之上,黑压压的四万弩手。 在廖化“拉满弦”的号令之后,每一名弩手训练有素,他们先是成九十度垂直坐立,双腿与蹶张弩均在地上,然后借助腰的力气,将这蹬开的蹶张弩四十五度朝向前方的天穹,朝向那魏军大寨。 这本是使用蹶张弩时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可数以万计的兵士整齐划一的施展,场面无比的壮观、雄阔! “预备…” 廖化在“拉满弦”之后,再度发号施令,这已经是最后的蓄力与准备了。 “哗…哗啦啦——” 整齐一致的甲胄摩擦声,六个方阵,每一个士卒将力量拉直最大,他们不知道,在蹶张弩下,腰与腿拉出的力量足以达到千斤。 他们更不知道,影响蹶张弩射程与威力的,正是他们此刻不遗余力施展的“拉力”与“拉距”… “放箭——” 随着廖化的一声令下,嗡…嗡…嗡…连绵不断又细密绵长的声音不断的爆出。 万弩齐发,弩弦齐齐绷动下,似乎撕裂了空气。 所放的一场箭雨,宛如乌云一样遮天蔽日,密密麻麻,夹杂在其中的箭矢带起的风声…也是极其可怖。 到处都是“歘歘歘”的声响… 那一瞬间,如同一团黑云,急掠而上,密密麻麻的箭矢汇集在一起,遮蔽了那破晓的天穹,黑点无数,席卷而下,仿佛将即将到来的白昼再一次拉回了寂暗时刻。 哨塔上的魏军兵士已经傻了,他们何时见过此等箭阵,全都抬头看着天空,一脸惊恐。 这一刻… 便是“敌袭”、“醒醒”这样的话语,也再难从他们的口中吟出。 庞德的儿子庞会,原本正在熟睡,昨晚他喝的最多,直到现在,脑子里也有几分晕晕沉沉。 他做了一个美梦,他父亲挂帅,他庞会与一干弟弟为先锋,他们父子五人率军南下南郡,带着这三万五千兵,席卷而过…将整个南郡收复,将那关羽从坟中抛出,削去首级,将他的首级与那屡屡让曹军吃瘪的关麟首级一道悬挂于辕门… ——天下震惊。 从此中原再无关羽的威名! 从此,关麟这颗荆州冉冉升起的新星,迅速的泯灭。 从此,就连张文远威震逍遥津的事迹也要甘拜下风。 人人提及荆州,那便是白马将军庞公明! 也就是从那时起——庞家,真正的站起来了! 这梦…庞会做的简直气势如虹,慨慷勇武之气震荡九霄,哪怕醒来都觉得心潮澎湃。 他们庞家武人出身,所图的不就是一个威震天下之名么? 却在这时… 庞会突然听到门外在喊叫,“敌袭,敌袭…都醒醒,醒醒…” 因为酒醉晕晕沉沉的他,本是一怔,他揉了揉眼去继续听,可那“敌袭”的声音突然就戛然而止… 庞会觉得好奇,就推开帐门朝外面走了出去。 可,就当他朝门外迈出一步,他感觉耳朵里好像有“嗖嗖”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锋利的东西,撕裂了空气一般。 他下意识的抬起头望向天,可就是这么一抬头,他懵了… 他发现了天穹之上,那密密麻麻的黑点…乌压压的,遮天蔽日! 那如黑云般密集的弩矢正呼啸着射下,仿佛漫天飞舞的雨点,每一支都带着死亡的威胁,尖锐的箭头闪烁着寒光,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风,风,风…” 仿佛苍穹中,那被撕裂的空气都在持续不断的发出“大风”的声响。 庞会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这一刻他…他的嘴巴睁的硕大,可喉咙却是哽咽着的,哪怕是再细微的声音也无法脱口。 这一刻他的心头生出一个巨大疑问。 ——『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 … 四万枚弩矢爆射而下,弩矢的速度之快,让人无法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弩矢射落。 “啊——” 只旦夕间,就有数不尽的帐篷被弩矢射穿,然后从帐篷中传出“啊、啊”的哀嚎声,俨然那些醉酒的兵士,他们在睡梦中,毫无察觉之下…就被细密、连绵的弩矢给射杀。 顺风而来的弩矢,从天穹中坠下,仿佛裹挟着迅猛的力量,仿佛是天降箭雨,惩罚这些懈怠了的曹魏兵士! 箭矢的飞行轨迹又如同一美丽的弧线,优雅而准确地击穿敌人。 庞会看着这一切…他本能的想跑,可当弩矢射落的一瞬间,当他被十余支弩矢射穿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时,他方才意识到。 跑?早已无处可跑! 整个营盘已经悉数被这密集的箭雨覆盖…还能往哪跑? “哇啊…” 庞会凄惨的吼出一声,他睁大了眼睛,他不能瞑目…他口中的鲜血狂喷而出,他再也没有丝毫的力气,终于…他整个人栽倒了过去。 再还没有实现他与父亲一道席卷南郡,威震荆州的梦想时,他已经栽了过去。 可便是他栽倒后,那连绵不断的弩矢依旧没有放过他的身体。 很快,他身前再度覆盖上十余枚弩矢,身侧、身后悉数都是十余枚弩矢,死状恐怖至极! 而他的三个弟弟,被新封为“关内侯”,邑各百户…前途无量的庞风、庞龙、庞虎。 老二庞风最惨… 他尤在睡梦中什么也不知道,就被这从天而降的弩矢给射杀! 唯独庞德的三儿子庞龙、小儿子庞虎幸运的躲过了一截。 庞龙避开了所有的箭矢,庞虎则是只中了一箭。 不幸的是,中箭的是他的大腿…他托着一条残腿,拼命的去寻找遮挡物…试图去躲过这密集的箭雨! 与庞虎有相同想法的不在少数,不少人中了少许几箭,拼命的去寻找掩体。 更多的则是惊慌下的魏军将士。 人们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可怕事物时,都会恐惧,而这份恐惧只会越来越大! 这些心中被恐惧覆盖的魏军将士,他们原本躲在木板后,躲在盾牌下… 他们为了争抢一枚盾牌而大打出手; 他们为了争抢进入盾阵中而互相践踏… 比如…庞龙,他幸运的没有被弩矢射中,他拼搏的往盾阵中跑去…可这一刻,当生死受到巨大威胁的当下,不会有人愿意把盾阵中的位置让给他,军营中的长幼尊卑,这一刻化为乌有,所有人的脸上写满了两个字——活着! “我是关内侯,尔等让开…” 庞龙一道声音吼出,朝着盾阵的方向喊去。 却不曾想,他的声音刚落,一把冷冽的剑瞬间从背后刺入了他的胸膛… 在贯穿他身体的一刻,剑猛地上抬,随着剑的拔出,庞龙整个肠子悉数被连带着拽了出来… 庞龙惊愕的回头,却发现杀死他的是自己的亲兵。 而随着庞龙的倒地,那亲兵期期艾艾的声音传出。 “他死了,让,让我进去…” 人们在生命受到威胁的一刻,任何的秩序与规矩都将化为乌有。 被第一轮蹶张弩射出的弩矢,直接射杀的其实只是少数,可面对这未知的惨状,互相践踏而亡的人更多。 而这…只是四万支蹶张弩的第一轮齐射! … … 土坡上,四万支蹶张弩一如既往的整齐排列,弩矢早已上膛。 战士们双腿蹬着弩,方向朝向天穹…每一个弩手目光坚定而冷静,默默地等待着指令,然后释放出这无与伦比的力量! “拉满弦——” “射——” 廖化的声音再度吟出,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打算再给敌人喘息的时间,一道声音落下后,他连续的大喊:“拉满弦——” “射——” 如果说第一轮四万支弩矢的齐射是试试水! 那么现在… 四万蹶张弩连续不断的发射出弩矢,速度之快,频率之快,数以十万计的弩矢漫步于天穹,这等景象触目惊心,仿佛整个魏军营盘的上空都布满了死亡的气息。 一轮又一轮。 一轮又一轮。 到最后,就连魏军的盾阵也承受不住这弩矢的威力,被密密麻麻的弩矢压垮,四万弩矢几乎覆盖整个魏军营盘,如蝗虫过境一般密集的弩矢,不允许任何一个曹军的将士逃出这里。 盾阵被击碎了。 庞德的最后一个儿子庞虎是被一枚枚弩矢压迫木板,木板坠落,最后生生的将他压扁…窒息而亡。 他临死前尤高喊着:“父亲…父亲…” 可…回应他的是一匹中箭的马儿。 这马还是庞虎的坐骑,马儿股部中箭,样子变得癫狂,马蹄呼啸,毫不留情的从他主人的身体上踩踏而过。 这是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击! ——庞德的四个儿子,悉数倒地! 尸体… 整个营盘,到处都是尸体,人的尸体,马儿的尸体!中箭的尸体,被践踏而死的尸体。 这种吊射的弩矢可是连轻甲都可以穿透的,普通民房的房顶都挡不住,盾阵挡不住! 帐篷…不过是一块儿布,哪里拦得住呢? 没有一处帐篷不是千疮百孔的…没有一个魏军兵士是活着的。 每个人身上都中了太多的弩矢,而这些军士中大量的又都是新兵,除了束手待毙外,还能做些什么呢? 反观廖化这边… 每个弩手身侧的弩筒里有三十支弩,一个时辰,他们愣生生的将这三十支弩全部射尽。 廖化紧张的望着敌军的营盘… 他担心,没有将敌人射杀干净,但凡有一支骑兵杀出,如今他们这四万人就要成为靶子了! 攻守之势就要彻底改变了! 等待… 漫长的等待,所有四万弩手看着他们空荡荡的弩筐,再望向那几乎被射成刺猬的曹军营盘。 保守估算,这营盘中的弩矢超过百万! 终于,在半个时辰的沉寂过后,四万双眼睛的注目下,没有一个兵士从这营盘中退出。 廖化当先呼喊。 “赢了——” “全歼敌军,大捷——” 而随着这一道声音,整个四万弩手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呼喊,“赢了,赢了…” “射的腿都麻了…总算是全射死了——” “真特奶奶的,从来没有射的这么爽过——” “若有机会,还真想再射三十发——” 话语日趋离谱。 廖化那冷凝的面颊上,也终于的露出了欣欣然的表情,他琢磨着,这一仗可以称之为“完胜”了吧? 所谓完胜,是在己方不损失一人的前提下,全歼敌军,可谓之——“完胜”! 当然,完胜…说起来简单,可古往今来,真正做到这些的又有几人? 现在廖化在意的唯独一条。 那便是: ——那天杀的白马将军,那狗日的“庞德”,他死了没? … 结束了,漫天的剑雨总算是结束了。 整个庞德的营盘仿佛被压垮了一般…就连哨楼都承受不住这数万弩矢的重量被压垮,渐渐的,一些乌鸦闻到了血的味道,开始在营盘的上空盘旋,它们像是找到了可口的食物。 可这些营盘中倒地不起的人儿…再也回不了家。 “黄老,刘先生…先喝口水,解下渴!” 距离此间不远处,一处稍高的地形上,一驾马车,一匹毛驴,三个人影立在坡边。 马车的后方有百余兵士护送… 至于前方的这三个人,分别是诸葛恪、刘晔与黄承彦。 关麟特地吩咐诸葛恪,在秘密调派四万弩兵的同时,也要将刘晔先生,与黄老带过来,让他们亲眼看到…秦弩四万枚齐发时的壮阔景象。 如今… 这看也看了,震撼也震撼了,诸葛恪连忙拿出水袋,分别递给两人,名义上说是喝水解渴,实际上是为他们压惊。 其实,说到这压惊,不止是这秦弩监制者的黄承彦与刘晔,就连诸葛恪也很震撼。 以往在江夏时,他看到过廖化训练两千人蹶张弩齐射时的情景…那时候已经颇为惊讶,可这一次,四万弩矢齐射,一轮一轮…密集的箭雨,所带给视觉上最直观的压迫感太强了! 不夸张的说,若不是怕丢人,诸葛恪差点都要尿了! 此刻,尘埃落定,倒是刘晔第一个忍不住感慨道:“如此蹶张弩阵,怕是那曹操要恨死云旗公子了吧!” 诸葛恪附和道:“刘先生所言极是,该是如此吧!” “不会!”唯独黄承彦摆摆手,他沉吟了片刻,方才感慨道:“那曹操快要到老夫这个岁数了,他想的与你们想的截然不同…试想一下,我且问你们,如果你们的军队一夜过后,被万弩射穿?你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你们会恨敌人么?” 这个… 诸葛恪仿佛一下子懂了,“黄老的意思是,若是曹操,他还来不及恨,他会先恐惧…对我们这蹶张弩阵的恐惧!” 黄承彦的话也让刘晔遐想连篇,“若是如此,我想曹操以后定然不敢把军营安插在低处,安插在顺风之所了!” 说到这儿,刘晔继续感慨:“很难想象,这个世上,还有能让那曹操畏惧的东西…能让那曹操畏惧的人!” 能让曹操畏惧的东西自然是这破坏力极强的“蹶张弩阵”! 能让曹操畏惧的人,舍关麟关云旗,还能有谁呢? “不枉这臭小子隐忍了这么久…”黄承彦感慨道,说话之于,他的眼眸眯起,仿佛越过了时空,回忆起了这臭小子一年半之前与他相遇时的情景。 那时候,这小子画出一张“秦弩”的制造图… 也就是这图,让他黄承彦从一个闲云野鹤,摇身一变,支身涌入了这洪流之中! 他尤记得… 关麟这小子问一万秦弩的价格,还说十万斛粮食足够了吧,而黄承彦的回答是。 ——“十万斛,只够个零头!” 谁曾想… 这小子生财有道,愣生生的把一座座金山搬到了沔水山庄,愣生生的让沔水山庄打造出了四万支秦弩… 恐怖如斯! 让人倒吸一口凉气啊! … … 第三三八章 关羽:你们一个个的都好得很哪! 秦弩出自于韩。 就像是战国时期郑国的刀,宋国的秤,鲁国的匕首,吴越的剑。 ——天下强弓劲弩皆自韩出! 这些都是天造地设,匠心独运,是一代代匠人潜行专研,才制成的。 可事实上,郑国的刀让楚国发扬光大; 宋国的秤让齐国赚的盆满钵满; 鲁国的匕首传扬的是燕国的风萧萧兮易水寒; 吴越的剑更是随着时代,渐渐的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 也如弩,为何发扬光大的不是“韩出”的弩,而是秦弩! 原因只有一个——钱! 没钱的话,玩什么秦弩?玩泥巴去吧! 诸如这一战,四万蹶张弩就是一笔庞大的开销,而关麟手下四万弩手齐齐往庞德军寨射出的百万劲弩,一枚枚都需要钱。 甚至,不止是需要钱,更需要材料,需要标准化的生产,需要人力的支持。 这些…每一条都不容易。 可在黄承彦看来,关麟就有这个能耐,无论是钱,还是材料,亦或者是人力,他都能搞过来。 这也应证了,他曾经与关麟聊天时,关麟提到的一个观点。 ——打仗打的是钱! 是啊… 百万劲弩之下,哪里还有人寰?这打的可不就是钱嘛? 这一刻的黄承彦他的心情无以复加,他觉得他是被关麟忽悠的,从而卷入了这场争霸的洪流,可他又是幸运的。 因为沔水山庄,因为这一次亲眼所见,看到他监制的秦弩在战场上大方异彩。 黄承彦突然就觉得,他这夕阳的人生一下子充满了意义。 黄承彦感慨道:“有时候,这臭小子,不服气不行啊!” 刘晔也顺着黄承彦的话感慨:“云旗公子最让我佩服的地方,是他总是能绘制出足以扭转战局的图纸,便是为此,在沔水山庄,在工房,为他关云旗做事,我每日均是充满着动力!” 说到这儿,刘晔望向那“惨绝人寰”的魏军营盘。 “或许,这些…这样的破坏力,才是我辈匠人应该追求的,当工匠的力量足够强大的时候,就能够威慑宵小,就能够让这天下获得一份在威慑下的和平!” 别说,这一刻的刘晔,都悟到了人生的意义。 悟到了终结这乱世的方法与规律! 听着黄承彦与刘晔对话,诸葛恪嘴角咧开,他笑了,他淡淡的朝两人道:“这一仗,才打了一半儿…黄老、刘先生要不要咱们一道去看下襄阳的攻防战!” 唔… 提到襄阳的攻防战。 自然而然,刘晔与黄承彦脑海中的画面,顷刻间就从那数以万计的蹶张弩,转变成了那巨大威力的“八牛弩”以及“霹雳十牛弩”! 在刘晔与黄承彦看来,如果不算交州的那次… 这还是第一次,将这等重型军械作用于攻城战中吧? 那么…问题来了! 这些所谓的“神器”,它们能否在攻城战中大方异彩。 一时间,刘晔与黄承彦的眼眸中,是无比期待,更是望眼欲穿! 要知道,无论是沔水山庄,还是工匠、工房,它们还远没到极限! … … 江陵城,关家军营盘。 此刻,关羽“晕厥”的那处营帐周围围满了人… 关麟正往这边赶,还未走到附近,就听到了前方父亲帐篷处轻啸声连连,紧接着,还有衣帛破空之音。 关麟的眉头微微凝起,就听到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喝道:“若不是看在你是云旗公子的二哥,我决不会手下留情!” 回应而来的是一个清脆且倔强的声音:“哼,你倒是不手下留情试试啊!” ——『不好!这个声音是士武的!』 关麟露出些许惊讶,他知道一定是二哥关兴与士武发生了冲突,联想到三姐关银屏与五弟关索告诉关麟的情报,多半是大哥、二哥纠结一干副将要强行闯入营帐,去看关羽了! 事发仓促,关麟未及多想,脚步提快了几分,却是下意识的拉住身旁的张星彩,沉声道:“星彩姐,替我拦住他俩…” 张星彩微微抿唇,轻声道:“我可拦不住。”当即,她一把拉住了关麟的手,脚上变得迅捷,她是要拉着关麟快步赶去。 掠过那人群,还未走到最前,关麟就看到父亲关羽的营帐前,人影翻动,打得甚是热闹。 关兴不单单“青龙偃月刀”使的了得,拳法也是厉辣阴狠,锋芒所指,寒意瘆人发根。 可与他对打的士武,拳脚功夫更是了得。 仔细的论起来…他士武的年龄比关羽还大,几十年练武,战场上杀敌的本事或许因为缺乏临阵经验故而不强,可面对关兴这样的后辈,单论拳脚…还是轻而易举。 一手拳脚,大开大合,游刃有余,仿佛将关兴的功夫悉数暴露在阳光之下,令这个年轻人呢几番冲杀,也过不了他的防护,更莫说踏进那营帐一步。 一旁的周仓还在与关平、王甫、赵累等人争论。 关平罕见的变得慌乱,变得咄咄逼人,“周叔,今日无论如何,我们也得见到父亲!还请周叔行个方便!” “二将军将关家军托付给四公子,那周仓就要听从四公子号令,四公子不许探视,那除非长公子从我周仓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长公子怕是不能随愿了。” 周仓这话脱口,关平斜睨了一眼一旁的二弟关兴,见他在士武的手上占不到便宜,关平不由得心头悸动。 ——『四弟的手下好厉害的武艺!』 诚然,关平自诩武艺还算不错,可对上周仓的话,却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除非… 当即,关平回望身后的王甫、赵累两将,“两位将军替我拦住周叔,不可伤他,我去账内看父亲…” “长公子放心!”王甫与赵累迅速上前… 周仓冷然喝问:“你们这是作甚?是觉得二将军晕厥,关家军就没有统领,也没有规矩了么?” “还请周将军给个方便!”赵累拔出的佩刀。 王甫也咬牙道:“若是我等看到二将军,真如四公子所说‘好得很’,那我等自会向四公子负荆请罪、就是四公子给我等最重的责罚,我等也一一领罚,绝无怨言,只是现在…得罪了!” 说话间,王甫、赵累与周仓也战于一处。 这时候,关麟已经走到帐门处,他大啸一声:“大哥?你这是作甚?” “四弟?”关平惊讶的望向关麟。 却不曾想,就这愣神的功夫,张星彩已经挡在了帐门前,长枪横起,宛若将整个门彻底的锁住…表情冰冷。“没有云旗的吩咐,谁也进不去。” 这下…场面又僵住了。 “四弟,我非不服你统军…”关平张口道:“实在是为人子者,太过担心父亲的安危,今日…我与诸位叔伯铁了心一定要见到父亲,你若是还要拦,那…那就休怪大哥去硬闯了!” 这话脱口… 俨然,整个关家军的营盘,因为“探视关羽”一事已经引起巨大的哗变。 关麟深深的叹出口气,他朝着士武、关兴那边,又朝着周仓、王甫、赵累这边大吼一声:“你们都住手——” 关麟很罕见的喊出如此冷冽的声调。 士武与周仓纷纷停手,关兴、王甫、赵累也迅速的收回攻势,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关麟。 他们都想要听听…这位如今关家军的统领,他要说些什么? “唉…” 只听得关麟长长的叹出口气,他语气凝重的说:“非我不肖,不让诸位兄姐、诸位将军探视父亲,实在是此事关系重大,只怕我真的让开这道门,诸位进入账内…担不起这份后果!” 不等关麟把话说完,关兴迫切的说:“只要能见到父亲无恙,什么后果,我关兴都能担着,四弟要杀也好,要罚也罢,只要父亲还在,二哥我不会坠四弟你一分威望!” “成!”关麟也不与关兴打嘴,他知道这位二哥性急如火,这种时候,他越是拦,二哥就越是要闯! 索性,关麟让周仓、士武、张星彩让开那帐门。 关麟则语重心长的说:“二哥,我最后提醒你次,这道门进去容易,可要担起这份后果却并不轻松,你若是执意要进,那便进去吧!” “哼…”关兴一副不服气的模样,他深深的凝视了一眼关麟,又深深的望着了一眼这敞开的帐门,最后一狠心…关兴直接迈步进入其中。 可…就是这么一进入。 关兴怔住了,他仿佛被眼前的画面给惊吓住了。 他下意识的喊了一声:“爹…” 此刻,出现在关兴眼眸里的,那原本横躺着,本该“奄奄一息”、“命悬一线”的父亲,如今他的气色极佳,特别是那双丹凤眼,正缓缓的睁开,炯炯有神,且正在用一股“恨铁不成钢”的眼眸去扫视着眼前这个“不肖之子”! 而随着关兴吟出的这声“爹…” 关平、关银屏、关索,王甫、赵累…所有人悉数闯了进去。 只不过,当闯入其中后,他们每个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愕住了,就像是悉数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很快,他们甚至身上开始有了隐隐的颤抖。 因为… 因为关羽那开阖的丹凤眼,那锐利的目光,正一个个的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十息… 二十息… 三十息…这种微妙的气氛足足持续了百息之久,也直到这时,关羽缓缓的从床榻上起身,他双脚踩踏在地板上,尽管没有鞋履,可此间气势如虹,甚至他一把提起了那屋中的青龙偃月刀。 举重若轻,仿佛不费吹灰之力! 而当他站起的一瞬间,他那丹凤眼的目光骤然转冷,此间的气氛也仿佛一夕间坠入冰点。 终于… 终于,关羽开口了,他第一句就是。 “不服军令,目无统领,擅闯军机要地?关某就生出了如此不孝子么?” “好啊,你们,你们一个个的都好得很哪——” 莫名的,当关羽的话传出,此间所有人,除了关麟之外,下意识的双腿都是一个踉跄,甚至,他们感觉… 他们不止是腿,他们浑身都在踉跄!都在颤抖! 这便是来自父亲的威慑; 这便是来自关公的威慑! … … 樊城上,黑底白字的魏字大旗迎风招展,驻守城楼的兵士比以往要少了三成。 这是因为,曹仁颁布了政令,让将士们分批回去省亲。 当然,曹仁还是谨慎的,只是允许三成的将士归家探亲,回来一人再走一人,确保襄樊的守军还能保持到一个充足的数量。 以足以应对各种突发事件。 今日,因为徐晃与庞德的到来,樊城衙署正堂大门敞开,连同曹仁与赵俨,四人正在衙署正堂议事。 如今天色尚早,方才黎明…城门都尚未打开。 倒是徐晃与庞德均是昨夜赶来樊城的,因为“关羽的死”,整个襄樊战场的曹军上下悉数懈怠了不少。 以往,是风尘仆仆的来樊城,来了就议事,议事结束就回去…生怕离开营盘,出现什么闪失与状况。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 大家紧张了那么久,就不能放松放松么? 故而,今日议事,徐晃与庞德却均是默契的改成了提前一天晚上来,先酒宴一番,叙叙旧,聊聊天,喝到勾肩搭背,一醉方休! 第二日再去衙署谈及正事,喝酒与正事都不耽搁—— “来,干…” 庞德嘹亮的嗓门、豪放的语调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倒是此刻的正堂内,温酒的酒注里正冒着热气。 很明显,哪怕是议事,几位将军也少不了用温酒解解馋,显然,酒逢知己千杯少,昨夜还是没有喝过瘾哪! “哈哈哈,酒还多的很,不过…这樽干了,可要说正事了。” 曹仁笑着将酒樽中的酒水一饮而尽,旋即,他的表情变得一丝不苟了起来,他目光望向赵俨:“此次特地召诸位来议事,是赵俨将军提及,一连十日那关麟依旧不许人探视关羽,此足以证明那关云长真的已经殒命于江陵,而这关家四郎此举势必有诈…赵俨将军以为,这是关麟要稳住局面,拖延至那大耳贼再派上将军来镇守荆州!” 说到这儿,赵俨补充道:“诚如子孝将军所言,这巴蜀距离荆州千里之遥,便是快马没有半月也无法抵达,故而,我向子孝将军提议,咱们可以反守为攻,去夺回南郡的失地,将当年失去的江陵城再夺回来?” “当然,即便不能夺回江陵,可咱们也能将沿途攻陷的县城百姓悉数迁来襄樊,彼削我涨…这也可以一步步的、慢慢的蚕食南郡,此也符合丞相迁徒敌军辖下百姓之战略,公明将军、令明将军…你二人怎么看?” 赵俨把他与曹仁商量的想法悉数讲出。 猛一点儿的,就是直取江陵,强取南郡… 缓一点儿的,就是温酒煮青蛙,不断蚕食,迁徒百姓,一步步的削弱荆州的敌人! 徐晃还在琢磨这两条战略… 庞德已经迫不及待的张口,他语气傲然:“无需什么慢慢蚕食,关羽已死,南郡还有能打的么?依我之见,只需率军南下,直取江陵…南郡弹指可下,哈哈哈哈,倒是不瞒诸位将军,我庞德早有此意啊!” 说到这儿,庞德语气变得信誓旦旦,一边张口,一边拍着胸脯:“丞相信任于庞德,将冀州新招募的三万兵马悉数交给庞德,若是庞德凭这等数量的兵卒,却只能做个固守之将,那岂不辜负了丞相的一番栽培与美意,辜负了子孝将军的统筹,故而…末将今日就借着这议事向子孝将军请命,请将军允准我带本部兵马南下江陵,将整个南郡悉数夺回,收复失地,建功立业!” 说话间,庞德已经单膝跪地,向曹仁深深的拱手。 他庞德抬着棺材来这儿,就是来赚功勋的,就是要为他们庞家,为后代积攒到更多的功劳与地位。 第一波功勋的好处,已经让庞德切身感受到了。 那么现如今,趁敌病要敌命! 这么好的立功的机会,庞德怎么可能不蠢蠢欲动? “好啊…”曹仁大笑:“我就知道令明你神勇,有庞公在,南郡弹指可下…” 徐晃也附和道:“庞将军手握三万五千兵,如此声势,便是转守为攻又如何?徐晃这里就遥祝庞德将军凯旋,做好将军的副手,协助将军南下征敌——” “不敢当,不敢当…”庞德笑着一捋胡须,他不忘嘚瑟:“三万五千兵,那是丞相的厚爱啊!庞德不敢有片刻的懈怠…” 就在他的话音刚落。 “报…”一名斥候连滚带爬的闯入这正堂,他几乎是趴在这正堂中间,他抬头环望着眼前的四位将军,他大声禀报:“奇袭…奇袭…敌军奇袭襄阳东南魏军大营!” “什么?” 此言一出,庞德下意识的张口,他露出了几许惊讶与不可思议。 可这份惊讶只停留了极其短暂的时间。 庞德“冷哼”一声。“看来,是那关家四郎疯了,孤注一掷想要为他爹报仇,我还正想找他呢?哈哈…现在好了,襄樊与我大营互为犄角,我有四子驻守营寨,足够拖延到我大军驰援而去…到时候,那关家四郎、那关家军就如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说到这儿… 庞德豁然起身,他的目光如炬,朝曹仁一拱手,“末将为子孝将军打先锋——” 庞德的意思是,要包了这支奇袭军的荆州军的饺子。 “好…”曹仁正想发号施令… 哪曾想,方才那斥候颤颤巍巍的又一次开口了,“几位将军…无法,现如今…已经…已经无法去驰援了!” 这斥候语气磕绊… 庞德连忙问:“为何不能驰援?难道敌军袭营一番后,就跑了不成?” “不是跑了!”斥候深吸一口气,这次悉数将所有的一切全部爆出,“那营盘处…那营盘处天降神箭,数以十万、百万计的弩矢爆射而下,如今…如今那营盘内,三万五千兵卒…已经无人生还?一个…一个生还的也没有!” 斥候这话说的信誓旦旦… 可随着这斥候话音的脱口,庞德发出极致愤怒的吼叫: “你!放!屁——” … … ps: 第三三九章 毒箭一支之仇怨,庞德四子来偿还! 樊城不止一匹探马,也不止一位斥候。 那斥候是不是“放屁”? 庞德大营是不是被“天降神箭”惩罚? 庞德麾下的三万五千兵士是死是活? 这些,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庞德大营距离樊城并不远,当第二位斥候风尘仆仆的赶来禀报时,庞德一如既往的用“你放屁”三个字回应,甚至动手一耳光扇在了这斥候的脸上。 不到最后,他尤自怀揣着他的坚持。 四个儿子,那是四个儿子啊? 哪个父亲能承受住这样的打击? 只是,这一刻,他的心头难免多出了一块儿沉重的石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压得他神经都濒临崩溃的边缘。 其实… 何止是庞德的心头被石头重重的压着呢? 曹仁、徐晃、赵俨,他们同样不好过,他们的心情同样悲怆! 其实在第一个斥候禀报时,他们就…就都信了。 这么近的距离,又是这黎明、破晓… 斥候何必说谎?斥候没有说谎的理由啊! 很快,当第三位斥候也如出一辙的禀报出襄樊以南魏军大营的情况… 如出一辙的是“天降神箭”; 如出一辙的是“十万、乃至百万的弩矢”; 如出一辙的是“三万五千兵士悉数殒命,毫无生还!” 这一次,庞德没有开口,也没有动手打人,他一个踉跄,整个人栽倒在地,他想站起来,可双腿仿佛灌了铅一般,抬也抬不起来,他的浑身都在颤抖,颤抖的厉害! 他在意那三万新兵,也在意那五千西凉骑士,可最、最、最、最在意的是他的四个儿子啊,四个刚刚才被封为“关内侯”的儿子! 这一刻,那压着他心头的石头变得更加沉重,他的呼吸都变的艰难而痛苦。 铁骨铮铮的汉子,更是不住的流出了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无法停滞流淌的眼泪。 曹仁、徐晃、赵俨也陷入了深深的惊诧之中。 他们彼此互视… 可无论是眼芒如何交汇,他们也无法想清楚,什么叫“天降神箭”,怎么就三万五千兵,在短短的,不到一个时辰内泯灭! 这是三万五千兵啊? 就是三万五千头猪,立在那儿不还手,让人去砍…没有一个上午也砍不完吧?砍人不会累么? “难道又是燃烧罐?”赵俨惊愕的问…他还是不相信什么狗屁天降神弩,什么百万弩矢? 荆州何时有这等规模的弩兵战阵—— 可“燃烧罐”三个字方才问出,赵俨就连忙摇头。 不对…一定不是燃烧罐。 且不说因为上次,因为曹军上上下下吃了燃烧罐的亏,之后凡是曹军营盘都会在外围挖上一圈壕沟,就是防止敌军携带着燃烧罐抛掷到营盘里。 甚至,再退一万步说,若是燃烧罐,那火呢? 庞德的军寨离襄樊不远,纵是看不见,可那大火引起的浓烟总是能看到的吧? “不是燃烧罐…”斥候连忙解释,“就是弩矢,真的是弩矢,只不过…是密密麻麻的弩矢,比雨水还要密集,比蝗虫过境还要密集…小的,小的看的真切,数以十万的弩矢,不间断的朝营盘里发射…整个营盘悉数被弩矢覆盖,根本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这斥候哪怕在形容那“四万秦弩齐发”的画面时,都不由得语气磕绊,紧张兮兮。 俨然,那画面让人震撼,让人畏惧,让人心惊胆寒! 甚至打从心里畏惧、颤粟… “我儿呢?我儿呢?会儿?龙儿?风儿?虎儿?” 庞德的声音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他脑海中浮现的尽数是他的儿子庞会、庞风、庞龙、庞虎的模样… 可这些模样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那些斥候口中如出一辙的情报,几乎已经宣判了他儿子的死刑。 他必须要接受这个事实。 那就是,他庞德的四个儿子啊,一个…一个都没有留下来!一个都回不来了! “末将…末将请战!” 随着“啪嗒”一声,庞德的膝盖重重的砸在青石地板上,膝盖与地板碰撞发出剧烈的声响,庞德的声音还在继续,“末将请战,末将要为…要为三万五千兵士,要…要为我那四个儿子报仇!雪…雪恨——” 庞德是真的疯狂了,他的声音凄厉,宛若通天的恨意席卷… 营盘的覆灭,几乎将他的荣耀,他的辉煌,他的骨血,他的家族一息间从高峰击落到谷底! 他恨哪! 他恨哪… 他不过是射中关羽一支毒箭,可…可这关家的儿郎,就…就要用百万之强弩,用他四个儿子的命来偿还么? 他恨哪! “末将请战——”庞德第三次请战… 曹仁露出了复杂的表情,这种情况下,局势未明。 那关家四郎竟能用百万弩矢覆灭庞德的军寨,那会不会也在襄阳附近设有埋伏,会不会大军出城之时,数以十万支弩矢爆射而来?然后将襄阳城的魏军也悉数射杀… 而他的目的其实是诱敌出城,歼敌于野外,然后夺樊城? 是这样么? 曹仁不由得遐想连篇。 那么… 那关家四郎又是用什么方法?这么悄无声息的使出弩阵?又是用了什么方法,达成如此规模的射程与威力? 还有,那关家四郎…… 一时间,曹仁的额头处浮现起无数问号,无数有关这位关家四郎的问号!仟千仦哾 这他不懂了,他猜不透了! 也正因为不懂与猜不透,他不敢轻易的下令…去让庞德报仇雪恨! 人在面对未知的一切时,总是会畏惧,会逃避,会胆战心惊。 只是,这些…他又能向谁去诉说? 果然,赵俨读出了曹仁的意思,连忙道:“不能出城,关羽死后,我们撤出了太多的斥候,现在的情报太少了,敌军在哪?敌军用的什么弩矢?敌军有多少人这些…我们一概不知。” 说到这儿,赵俨继续郑重提醒道,语气更添严肃:“昨夜的斥候可还传来消息,江陵城的关家军一个都没动…那这些兵,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随着赵俨的话,徐晃也不由得沉吟,“天降神剑,天降神兵么?究是…究是我等还是小觑了那关家四郎?想不到…他…他能这么快从关羽死后的悲痛中走出,还…还利用了他父亲的死,让我等懈怠,然后…然后图谋襄樊…” 言及此处,徐晃深深的顿了一下,他沉吟道:“这小子是人么?他是铁石心肠么?他心头就没有一点孝道么?…噢,是了…他是传言中的关家逆子啊,一个逆子?怎么会有孝道?” 这一刻,就连徐晃的声音中都布满了悲痛。 而随着这一道道声音,庞德意识到,终究…他是出不了城,也报不了仇。 那么… 摆在他面前就只剩下,他必须亲眼目睹着他的荣耀、他的儿子、他的兵马离他而去,而他…而他这个自诩关中第二勇武的男人,竟是什么也做不了! 可悲… 可悲! 可痛,可悲! 就在这时。 “报——”又是一名斥候急报:“从公安城方向杀出一支兵马,足足有一万多人,他们正…正在摆放攻城器械,就要…就要进攻襄阳城了!” 事关襄阳城。 原本驻守襄阳的徐晃下意识的惊问:“哪里来的攻城器械?哪里来的兵马?怎么没有任何情报?他们…他们飞过来的么?” 面对徐晃的提问,斥候无法回答… 鬼知道,这些兵马什么时候来的? 鬼知道,这些兵马什么时候将攻城器械给运了过来? 要知道,如果敌人是从公安城进攻,那单单攻城器械的运送,没有两天就绝对不可能运送到这边? 那么…斥候、探马、眼睛…这些人都瞎了么? 这一刻的徐晃也有崩溃里,他连忙朝曹仁道:“不行,襄阳城内虽有过万守军,可我不在襄阳…无人统筹、调度,无人指挥守城,如此的话,襄阳城就危险了…我必须回去,我必须即刻回去!” 说着话,徐晃就转过身要往外走。 “公明留步——” 哪曾想,就在这时,曹仁立时喊住徐晃,“公明,你也不能去…” 啊… 随着曹仁的这一道声音,徐晃才意识到,他与庞德是面临着相同的处境。 别看樊城距离襄阳一河之隔,可…那关家四郎能“万弩齐发”,能神鬼莫测的调动出关家军以外的兵马,能悄无声息的将攻城器械运送到襄阳城下… 那么…鬼知道,他会不会在樊城外也设有埋伏? 这时候,谁敢出城啊? 这时候,出城是拿命在赌啊! “那…那襄阳怎么办?”徐晃的声音中透着悲怆… 曹仁咬着牙,他立刻吩咐,“传我军令,派斥候,派出所有的斥候,本将军要知道,敌军究竟有多少人?敌军究竟都在哪?” 说到这儿,曹仁再一次表现出了他的谨慎:“还有江陵,千万不要漏了江陵那边的情报,关家军…那支关家军还没动呢!” 是啊…那支关家军没动呢? 正因为关家军没动! 可樊城内的曹仁,他也不能动,因为他不敢动—— … … 襄阳城下,黑云压城,伴随着黎明的光束,血色布满长空! “轰隆隆——” “轰隆隆——” 巨大的声音不断地嘶鸣、咆哮。 伴随着齿轮之声,弩矢抛掷的声音,霹雳十牛弩那巨大的弩矢,正经由抛掷,不断地向襄阳车城墙方向爆射而去。 一枚枚巨大的弩矢在尖锐声中划破长空,每一次砸落在城楼上,都是一阵地动山摇。 有人的身躯直接被砸爆开来,在空中便是比砸成为了血雾! 有人的脑袋被直接砸入到了肚子之内。 有人的身体被砸成了一片片的肉饼! 一些由黄泥修补的城墙,被轻易击塌…每一次,弩矢的扎下,都是一阵爆裂般的范围沦陷。 还有那些靠近城墙的房舍,很多不幸的被巨大的弩矢砸中,随着“轰”的一声,整个房舍悉数崩塌… 激荡起漫天尘烟的同时,也将城中的道路悉数堵塞… “砸,继续砸——” 傅士仁指挥着身旁的一百余架霹雳十牛弩,这个经由“霹雳车”与“十牛弩”结合完成的大型攻城器械,正在不断地用它的弩矢摧毁着襄阳城墙,也摧毁着守军的防御。 “啊…” “啊…” 城楼上的守军将士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突如其来的敌军,突如其来的攻势,让襄阳城,这个原本就松懈了的城池,突然遭逢到剧烈的打击! 此刻的城内,已经是一片风声鹤唳。 因为攻城的防线是临汉江的北城门,故而无数百姓纷纷往南城门方向躲避! 要知道,从十天前开始,这里的守军就撤去了三成,他们是北归故乡,去探亲…也正是为此,襄阳城的守军数量也仅仅只是过万。 再加上连续几日的懈怠,便是襄阳城城楼上的擂木箭石、斧钺钩叉都不齐备,如今,还必须抽调数以几千计的兵马从武库搬运过来。 只是… 那可怕的从天而降的巨大“弩矢”将城楼附近砸的破烂不堪、支离破碎,这给军械的运送增加了无限的难度。 “再砸,再砸——” 城外的傅士仁大声吆喝着,仿佛这“霹雳十牛弩”的巨大弩矢不要钱一般,愣是当石头一样,拼命的往城里呼啸砸去。 糜芳早已经蓄势待发,磨刀霍霍,他知道,统兵上他比不上傅士仁,于是就主动让傅士仁统筹指挥,但糜芳止不住的问:“啥时候我上啊?” 他这话的意思是,啥时候他手下那八千部曲上啊? 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冲击这座城池了。 “不慌,不慌…” 比起糜芳的激动,傅士仁显得很镇定,他颇有一副“上将军相”的掐着腰,伸出一支胳膊指着城楼上的慌乱不已的敌军。 “看看,看那些守城的敌军,一点章法都没有,这要再砸半个时辰,这些守军一个个就崩溃了!” 经傅士仁这么一说,糜芳也眺望向城楼,的确…整个城楼上乱作一团,毫无章法… 这给他一种感觉,他指挥都不至于如此! 不过… 糜芳还是有些担忧:“你这用霹雳十牛弩砸,倒也厉害…能把那些守军的士气给砸没了,可你就不怕万一樊城那曹仁带兵杀出来?到时候,咱们就是腹背受敌,这霹雳十牛弩可就全没用了!” 糜芳说出了他的担忧。 只是,傅士仁大笑道:“哈哈哈哈…你高估那曹仁了!” 说到这儿,傅士仁接着说道:“三弟之前来公安城时跟咱俩说什么?你忘了么?” “啥呀?”糜芳一副好奇的模样。 “这曹仁呢,谨慎的很,这么多年能跟关羽打个旗鼓相当,靠的是缩头乌龟般的据守!”傅士仁继续解释道,“就算他曾经有过进攻的辉煌战绩,可这种时候,城外大寨三万多人一夕间殒命,他什么都搞懂?他敢出来么?就不怕咱们还设有埋伏?” “可…”糜芳挠挠头,“可咱们没有埋伏啊!” “哈哈哈哈…”傅士仁笑道:“有没有埋伏,这曹仁都不敢出来…何况…咱们这边不远处还有四万弩兵呢?足够吓死他曹仁了!” “那…这曹仁就会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襄阳城被这么砸?砸的支离破碎?”糜芳一摊手,“我觉得,他最后还是舍不得这襄阳!” “自然舍不得。”傅士仁一边捋着胡须,一边吩咐将士们继续抛出那“巨大的弩矢”,继续去“轰炸”襄阳城,一边感慨道:“咱们三弟算着他曹仁呢?他曹仁要出击,一定会确保万无一失…可若是这时候,有斥候告诉他,云长醒了,且正带兵杀往樊城,他别说出城了,就是放个屁,都不得颤三颤!” 呃… 糜芳一愣,自然…他与傅士仁是提前知道关羽是诈晕。 可糜芳没想到,三弟关麟还有一手,用“诈尸还魂”的老爹关羽,去吓唬这曹仁,不过…听傅士仁这么一说,糜芳心里稳当了许多。 只要樊城不来捣乱,他们这边襄阳城可以慢慢打… 只是…一想到襄阳城攻下来了,那是他们哥三的,糜芳就忍不住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他担心迟则生变,他恨不得要带着一干部曲,去冲向这危如累卵的襄阳城。 “都砸成这样了,差不多了吧?八牛弩该上了吧?” 糜芳提议道… 其实,在这次攻城战中,霹雳十牛弩是当“投石车”用的,是范围伤害,是去砸城楼,是坠敌军的士气用的。 而八牛弩则是要用弩矢射入城楼,然后将这些弩矢作为梯子…让将士们踩在这箭矢登上城楼。 这可比云梯靠谱多了,最厉害的是牢固! 甚至,为了攻这襄阳城,糜芳都快演练了二十多次了,再不上,他都有点手痒痒了。 不能最后…襄阳城是被“霹雳十牛弩”砸开的,那他这攻城练了个寂寞啊! “不行了,别砸了,该让我上了…”糜芳一把拉住傅士仁的胳膊。 傅士仁也瞅着才不多了,“好,二弟…这攻城就看你的了!咱们三兄弟,能不能在这襄阳城里说了算,也看你的了…” 这话脱口… 糜芳早就磨刀霍霍,早就抑制不住了… “八牛弩,放——” 随着百架八牛弩弩矢两轮的齐放,无数弩矢砸入了襄阳城的城墙之上,密密麻麻的,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阶梯! “嗖”的一声,糜芳拔出佩刀,大吼道: “带把的,跟我上——” “先登城楼的,襄阳城里的房子,城外的地,随你挑——” 糜芳这话充满了想象力。 不过,他想他也有这个资格,这襄阳城是他打下来,是他们哥三的,那襄阳城里的宅子,襄阳城外的地,他想给谁,就给谁,还是有这个资格的! 他心头正想到这儿… 却发现,一干部曲已经冲了过去。 钱、宅子、地… 这些玩意,永远是“战士”变“死士”,战士变“战神”浴血奋战的原动力! … … ps: 第三四零章 老爹是不是搞错了?孩儿才是统领啊 江陵城,关家军军营,辕门之外。 薄薄的晨曦中,刀斧手正在磨刀,钢刀映着惨白的冬日,显得分外的锋利与森然。 关银屏与关索在辕门处赤红着双眼嘶声呐喊,周围的一干关家兵士中,已经有胆小的捂住了眼睛。 周仓忍不住就要冲上台去,可看到了此间监斩的人乃是“关羽”时,他深深的“唉”的一声叹出口气,还是退了下去。 此刻,在辕门处跪着,等待着被斩首的有四人,分别是长公子关平,二公子关兴,副将王甫,副将赵累。 就在方才,他们煽动军中哗变,闯入关羽晕厥的军帐,可意外的是,惊喜的是,关羽没有晕厥,更没有死。 而随着关羽的那一句,“好啊,你们…你们一个个的都好得很哪——” 这一刻,关平、关兴、王甫、赵累才意识到他们犯了大错。 才意识到,或许…不,不用或许,事实就摆在眼前,他们的父亲,他们的将军关羽根本就是在与关云旗合作演戏,演了一场迷惑敌军的大戏。 可悲的是,他们四个唐突了,破坏了这场戏码,让关羽诈晕、诈死的消息彻底暴漏。 当然,这会造成怎样的影响,他们不知道… 但,他们一定是闯祸了! 之后,关羽直接喊来了执法官,他的语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你来说,违抗军令,目无统领,以下犯上,煽动哗变?该当何罪?” 关羽虽爱兵如子,但关家军素来军纪严明,执法官不敢胡言乱语,只能如实道:“理应辕门斩首,以儆效尤!” 而面对这样的声音,关羽大手一挥,“那就辕门斩了吧——” 于是,此刻…关平、关兴、王甫、赵累悉数被反绑着双手,每人的身后站立着一位刀斧手,钢刀映着日影,高高扬起,无数关家军的兵士都赤红着眼看着他们。 从军纪上,他们的确犯了不容赦免的罪责,特别是“以下犯上,煽动哗变”这一条。 严格的说,都是要株连家小的。 倒是关家军的军纪中有一条——从不株连,一人犯事,一人当!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关羽那冷漠的声音传出,他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哪怕这粒沙子是他的儿子,是他最信任的副将。 关家军之所以战无不胜,就是靠的军纪严明,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当然,这一次,关羽没想真的杀掉关平、关兴、王甫、赵累… 关羽是有意送一份“恩义”给关麟,这样…倘若日后,他关羽真有个什么闪失,关家军中就不会有人违抗那个臭小子! 惩罚的是眼前的四个人。 可关羽心头念着的还是四子关麟哪! “孩儿闯祸,无话可说…”关兴咬着牙。“父亲要杀要刮,孩儿不会皱一下眉头。” 关平却沉默不语,他知道父亲不是闹着玩的,他也知道…他罚下的是不容赦免的重罪。 甚至有那么一刻。 他回想起,二弟关兴就要闯入军帐时,四弟语重心长的那番话:“只怕我真的让开这道门,诸位进入账内…担不起这份后果!” 果然,他们正在承受的不就是这份“担不起”的后果么? ——『悔不该不听四弟的那番话!』 想到这儿,关平的脑袋压得更低…神情更是悲痛。 倒是关羽,他环望着周遭,却没有看到关麟,不由得暗道:『云旗那小子呢?他的两位兄长都要被问斩了?他还不来求个情么?』 看不到关麟,登时关羽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 当然,他提前交代过这些刀斧手,哪怕不交代,这些刀斧手也不可能真的砍下去的。 这四刀下去,关家军岂不是折了一半的副将? 这等损失,刀斧手如何担待的起? 故而,按照关羽的计划,如果关麟不出现,那他会装作晕厥,然后顺理成章的停止这场行刑。 只是… ——『这臭小子,真不来么?』 关羽无奈的抚额,旋即还是下令。 “行刑——” 随着这样一声,四名刀斧手彼此互视,交换了下眼神,同时往嘴里灌了一壶酒,然后将酒从口中吐出,喷洒在这钢刀上。 关羽都做好了装晕的准备,这一刻,他感觉心很累,他更感觉,他看不懂关麟这小子! 这份“恩义”就摆在这儿,他为何就坚持不要呢? 就在钢刀举起之际…几支凌厉的鸣镝凌空飞来,纷纷击中了刀斧手的钢刀,关麟则带着士武、张星彩冲进了这辕门刑场。 看到关麟,关羽心头还暗喜:『这臭小子,总算还有点良心!』 围观的关银屏、关索、周仓则是心中暗道: ——『如果是云旗求情的话,父亲会…会收回成命的?对吧?』 思虑间,关麟已经踏步走到了四人身前,他大声喊道。 “刀下留人!” 关羽故意做出冷凝的目光,“关家军军纪严明,有功必赏,有罪必罚,纵是关某的儿子、副将也是一样?云旗,你有何话可说?” 此言一出…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的望向关麟,他们想要知道,这位关四公子到底要怎么去劝他的父亲收回成命。 千呼万唤,关麟终于开口了,且一开口就有几分与老爹关羽针锋相对的味道。 “爹,你是不是搞错了?”关麟指着关羽道:“如今关家军的统领,父亲已经传给孩儿了,爹?你有什么资格斩他们?” 呃…这… 关麟的话瞬间让关羽胸腔中的血都在往上涌。 这臭小子没变哪… 他一如既往的能让他关羽一瞬间急火攻心,怒不可遏。 ——『这臭小子的发挥还真是稳定啊!』 关羽的脸色已经变了,变得带着怒气,带着冷凝… 只是,关麟才不管那些,他直接让士武亮出包裹中的物件,是“汉寿亭侯印”,是“荡寇将军印”,是“襄阳太守印”… 而这些,都是关羽迷离之际,托夫人胡金定交到关麟手上,让他统领关家军时使用,也证明他就是关家军绝对的统领。 不曾想,这个时候却被关麟拿出。 “爹…”关麟的话还在继续,“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老爹把这些交到我手上,那孩儿如今还是这关家军的统领,包括老爹在内,都要听孩儿的!所以,孩儿的这些兄长、副将,父亲不能杀,也杀不了!” “你…”关羽伸出右臂,指着关麟…他感觉左臂的伤口正隐隐作痛,他突然有一种想要拔刀的感觉。 哪曾想,这时…关麟的声音再度脱口,“关羽听令——” 这… 关羽一怔,还没反应过来。 关麟接着说,“关家军军纪怎么说来着?以下犯上,目无统领?该当何罪来着?爹…你也要不遵军令么?” 这下,关羽也是醉了,他只能拱手,做出一副“下位将军”向“上位将军”听令时的模样。 关麟的声音还在继续:“关羽听令,即刻着令你带关家军北上樊城,着令关平、关兴为左前锋,令王甫、赵累为右前锋,无需攻城,只需确保樊城无法支援襄阳,便算你们一大功,有过者可将功补过,无过者…” 说到“无过者”自然指代的就是关羽了,关麟“吧唧”了下嘴巴,他意识到,好像,他也没啥能赏赐老爹的,于是随口道:“无过者就无过者吧…尔等即刻出征,不可停留!” 这算是发号施令—— 儿子向爹发号铁一般的军令! 又或者说,是以关家军统领的身份向关羽发号施令! 这事儿若是换作别人,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关家军中,竟然有人能命令关羽! 可若是考虑到发号施令的是关麟,是这个远近闻名的逆子,是这个屡屡与父亲针锋相对,还屡屡占据上风的儿子,那…就没事儿了! 关麟吩咐过后,直接就走了,挥一挥衣袖,一片云彩都没留下来。 反观关羽,他被惊愕在原处,他脸都绿了,可他为了维护他立下的关家军的“军纪”,他只能吩咐,“没听到统领的话么?取我青龙刀、赤兔马来,即刻北上樊城——” 说到这儿,关羽又望向刚刚松绑的关平、关兴、王甫、赵累,“尔等还愣着作甚?没听到云旗的话?不想将功补过么?” 这话脱口,关平、关兴、王甫、赵累齐齐拱手,“谨遵将军之命…” “尔等无需尊关某之令,尔等该尊奉的是关云旗之令。”关羽大手一挥,“他说的没错,如今关家军的统领是他,能发号施令的也唯有他——” 说着话,赤兔马已经牵来,关羽翻身上了赤兔马。 关平、关兴、王甫、赵累彼此互视,还是王甫忍不住张口:“云旗公子此举不止是救我们,更是要帮关公在樊城丢了的面子找回来呀!” “我岂会不知四弟的心思。”关平淡淡的道:“可他这嘴巴,说起话来,是真的不好听,可偏偏,父亲每次最后还是会听!” 话音刚落。 “报…”一名斥候匆匆赶来急报:“江夏军秘密进击襄樊,襄阳城外魏军庞德大营被万箭射穿,三万五千魏军悉数殒命,无一生还!” “报…”又一名斥候赶来禀报:“傅士仁将军与糜芳将军已经开始对襄阳城的进攻…攻城战已然打响!” 说起来,这两名斥候不是这么巧刚刚来的,他们早就把消息禀报给了关麟。 而关麟特地让他们在这个时候,于军营中再禀报一次…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老爹关羽没白白的诈死,现在的襄樊局势——一触即发,且稳操胜券! 果然… 随着这两名斥候的话。 所有关家军的兵将彼此互视,一个个眼眸中满怀惊愕之意。 不过很快,他们的目光变得炯炯有神,一个个握住了手中的兵器。 趁势进攻… 关家军在襄樊战场失去的,这一次定要夺回来! 关羽也听到了这两条,他大声道:“都还愣着干嘛?再不去?关家军这次就彻底被人比下去了,都给本将军提起精神来,急行军,过荆江,围樊城——” … … 巴蜀,成都的城门洞开,骏马奔驰卷起动地尘埃,无数兵马正在集结。 刘备与诸葛亮、法正、马谡、杨仪站在城头,身旁的亲兵守卫森严伫立,神色紧张。 荆州传来了那关羽命悬一线的情报,还是在成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刘备的神色慌张,他紧握着双拳,“孔明,这边成都就有劳你看护,我与二弟桃园结义,视同生死,他出事儿,我必须去趟荆州!” 刘备的话音刚落… 城楼下,方才从荆州回来不久的张飞,已经朝着城楼上的刘备嚷嚷道:“大哥?咱们何时动身哪?” 刘备居高临下,语气却是期期艾艾,他朝着张飞道:“三弟莫慌,兵马正在集结,料想一个时辰足以集结完毕!” “唉呀…”张飞长叹一声,“依俺说,就咱俩赶过去得了,还带什么兵?那庞德毒箭射二哥,俺誓要捅那庞德一百个透明窟窿…否则难解俺心头之恨!” 刘备着急,张飞更着急… 他是从荆州回来的,因为并无要事,故而一路并未急行,缓缓的走,一边走一边看关麟给他的那一卷卷《斗战神·张飞本传》。 也正是因此足足一个多月才赶回了成都。 可刚回来就听到两件事儿,一个是北边巴郡不太平,夏侯渊派副将张合在巴郡外到处迁徒百姓; 另外一件事儿则是二哥关羽中了那庞德的毒箭,命悬一线,奄奄一息! 当即,张飞就恨不得跑到荆州江陵去了… 如今就等着大哥的兵马集结了,他不止是要去看二哥,更是要为二哥报仇雪恨! “主公…”诸葛亮淡淡的分析道:“根据情报,荆州那边,虽云长关家军进攻樊城时遭逢一场大败,但前有江夏战场的几番大捷,现在的局势还不至于危如累卵,所虑唯独云长的病情,故而,臣觉得主公带兵马驰援倒不是最急,最急的当是先派遣一员能文能武的大将,当先赶去荆州主持大局!” 诸葛亮的话是从理智分析的… 他也在意关羽的安危,可他更在意时局。 倒是马谡,听到了这话,他骤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附和:“军师所言极是,听闻关将军将关家军悉数托付于其四子关麟,可这关麟素有恶名,其‘逆子’之行径屡屡被声讨,为世人所不耻,江夏大捷固然证明其有一定的能耐,但却终究难掩有才无德的事实。” “据说…其在荆州,每年宰杀耕牛过百,天怒人怨,反观二将军义薄云天,所部兵马更是军纪严明,赏罚分明,如今由关麟这样的人统领关家军,难免不生事端,难免关家军上下不服,…故而,下官也以为,避免生出哗变,军师所言极是,当迅速的派遣上将去接替此关麟主持荆州大局!” 马谡自负,他认为整个荆州小一辈的才俊,就属他最牛逼。 故而,当他听到关麟火烧于禁大军,一夜焚烬十万曹兵时… 他是嫉妒的。 他会想方设法去在自己的心头去揣摩,去证明…这小子没有那么厉害! 而…一番调查,他发现…这小子在谋略上是真的有几把刷子,没办法,马谡只能从德行上去寻找关麟的缺点。 杀牛、吃牛! 逆子,忤逆,不孝…这些都是巨大的黑点! 只不过… 因为涉及的是关麟,因为此前关麟的那封答卷,特别是最后一封的“以人为本”、“摊丁入亩”,无论是刘备还是诸葛亮均是对其侧目连连。 马谡的一番话脱口,诸葛亮一怔。 刘备则是斜睨着眼睛,怀揣着特殊的眼芒,瞪了马谡一眼。 他仿佛直接把马谡这个人过虑了一般,分毫不理睬他,淡淡的接着问诸葛亮。仟千仦哾 “孔明,我知你意,那以你之见,若是云长有个闪失,何人能镇守荆州?” “我有两个人选。”诸葛亮一如既往冷静的分析,“其一是黄汉升,他曾在荆南多年,对荆州颇为熟悉,无论是武技还是弓马、统率又均是上乘,由他统御,虽不比云长,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其二是子龙…”诸葛亮将他心目中的人选言出… 其实,这个人不好选… 荆州四战之地,之于巴蜀,又相当于一个独立的所在,关羽、张飞与刘备桃园结义,自是忠心耿耿,但张飞性情鲁莽,重武轻文,未必能守住荆州! 若是魏延、孟达的话,诸葛亮信不过… 刘封的话,这又涉及到“世子之争”,诸葛亮不敢让刘封去…想来想去,只有黄忠与赵云,当然比起黄忠,赵云更合适,也更得主公刘备的信任。 诸葛亮的言外之意,是让刘备选出合适的人选,若关羽真的有个闪失,也好在荆州部署,避免…没有准备。 “孔明之意,我已知悉…”刘备幽深的眼眸下,深深的叹了口气。 倒是一旁的法正,忽的“唔”的一声,一手捂住了心口…一手捂住了嘴巴。 刘备立刻察觉,关切的问:“孝直最近那莫名的症状发作的更频繁了!” “我无恙。”法正淡淡的道:“是今日风大了些,有些风寒罢了。” 法正迅速的将那捂着血的手收回背后,不让他的好基友刘备担心…“有孔明坐镇益州,这里稳如泰山,倒是主公此番赴荆州,我放心不下,还是与主公一道去吧…” “可你的病…” “我好的很呢,哈哈哈…”法正故意大笑,表现出一副无事的模样,只是他背后那手中藏着的吐出的血正滴滴的往下滑… 诸葛亮看到这一幕,不由得闭上眼,心头感慨: 『多事之秋啊——』 倒是一旁的杨仪,一名从荆州来的信使悄悄的行至他的身边。 用极轻极细的声音道:“杨先生,借一步说话!” 杨仪见这信使是一个熟人,是他在关羽手下任功曹时,就认识的一个同僚,他抬眼望了眼前方正忧心忡忡的刘备、诸葛亮,旋即还是跟着这信使走到一旁。 却见这信使将一封信笺递给了他。 信使的声音极为小心意义,“此为关公亲笔…关公有令,尽可能晚的将这信交到主公与诸葛军师手中!” 唔…杨先生连忙拆开信笺,而这不拆开还不要紧,一拆开之下,他委实吓了一跳。 看着上面关羽的亲笔字迹。 他惊问道:“为何关公要把这信交给我?” … … ps: .o。o 第三四一章 青龙刀再现,关某在此,公明受死! 信是关羽亲笔写给杨仪的。 为何是杨仪? 因为他曾经做到过关羽的功曹,也是关羽将他举荐给刘备,算是关羽能信得过的人。 至于,为何交给他? 这是关羽要确保…儿子关麟的计划顺利进行。 不能让成都这边什么动静都没有,万一被曹魏的眼线发现,反倒是横生枝节。 除此之外,关羽都不知道大哥,或者三弟在听到这情报后,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他必须要平衡这两者间的关系。 又不能让成都什么动静都没有,也不能让大哥、三弟真的带兵去荆州! 所以,他要杨仪在最后,也就是大哥、三弟出征荆州前,再告诉他们。 当然,这些…信使是不知道的,杨仪也只能靠猜的。 但终究,他得知了一个事实: ——第一,二将军无恙! ——第二,这是一个阴谋! 心念于此,杨仪不由得心头感慨: ——『这阴谋连自己人都要骗过了么?』 ——『天佑大汉,天佑荆州啊!』 … … 襄阳东南二十里处,庞德军的军寨。 阴风猎猎,黄沙卷起那弩矢射的支离破碎的旗帜,在漫漫的沙石、帐篷内,无数被射死的魏军兵士露出一个个凄惨的模样。 此刻,早晨清冷光束的照射下,这些魏军将士的脸色一个个煞白…一个个阴冷不已。 血尤自从他们的身上,从一枚枚弩矢与皮肤碰触的地方不断涌出。 三万五千颗首级,遍布于这破败了的军寨中,任人采摘,这些首级,随便拿出一些,都是大功一件。 还有那到处都布满的弩矢。 当年草船借箭,十万支弓箭就能将二十条船上的草人悉数射穿,如今这是百万弩矢,足够将整个营盘,每一处全部覆盖。 这是无差别的打击,避无可避。 陆延与廖化也赶到了这里,侯音也在…作为南阳兵的统领,他自不会错过这么一场大战。 只是,方才从远处四万蹶张弩,四万弩矢齐放,只是觉得遮天蔽日…仿佛将天穹都遮盖住,敌军的状态,杀敌的数量也不过是个猜测与数字。 可直到这百万支弩矢射落,这四万弩兵走近,他们才发现,也才意识到,当这百万弩矢从天而降,当被这遮天蔽日的弩矢无差别的覆盖时,这些魏军是多么的绝望? “若是我在南阳,还带着这支南阳军,怕是一辈子都杀不了这么多人!” 侯音感慨道。 陆延年轻,看到这一幕已经惊愕的说不出话来了。 倒是廖化,自打跟随关麟起,他没少立功,此番虽然射杀的敌人够多,可这功勋,难免让他觉得有种习惯了的感觉… 尽管心头渴望着建功立业,可当真的战功摆在面前,麻木了呀! 这就是跟对人后的“麻木”啊! 他感慨道:“这是大功一件,咱们手下每个兵士,都与有荣焉哪!” “不能这么说。”侯音仿佛从廖化这“与有荣焉”四个字中读出了几许深意,他感慨道:“这功劳可不止是咱们的?” 这… 侯音的一句话让廖化与陆延迅速的把目光投了过来。 “侯将军是何意?” “云旗公子这是布了一个大局,从二将军中毒箭起,这个局就开始了…” 侯音郑重的分析道:“这个局包括四万枚蹶张弩的锻造,包括四万将士训练与秘密运输,包括关将军的诈死,包括一步一步的让魏军懈怠,咱们不过是完成了这最后的一击,若是将所有的功劳悉数揽在咱们的头上,那就大错特错了!” 廖化与陆延一下子懂了… 侯音的意思是让出一份功勋!把这份书写功勋的战报中,写上每一个有功之人的名字! 这是大格局啊! 反倒是廖化觉得,他的格局小了,惦记着这莫大的功劳,想要将功劳据为己有了。 当即廖化吩咐道:“即刻命人点验战果,要快,这里的功劳,记上咱们一些,却也要记上沔水山庄的黄老与刘先生,记上那些日夜赶制蹶张弩的工匠,记上公安郡的傅士仁、糜芳将军,记上他们不遗余力的提供弩矢的材料,也记上诸葛元逊,记上关家军的将士,还要记上四公子,记上二将军…这中间的每一个环节,每一个人都有着莫大的功劳!” 说到这儿… 廖化只感觉胸腔中激荡不已,原来分享战功是这么的快乐! “咳咳…” 轻咳一声,廖化继续吩咐:“即刻将弩矢捡回,敌军的铠甲、兵器一并收缴,然后一把火烧了这儿!按云旗公子吩咐的,分一半儿的兵士隔着汉水朝樊城方向呐喊!” 廖化说的朝樊城方向呐喊是计划中这支四万人军团的最后一步,是威慑! 听过廖化的吩咐,陆延提醒道:“廖将军,现在…难道不应该先去支援襄阳城那边么?傅士仁与糜芳将军那边似乎已经开始攻城了! “不用支援。”廖化摆了摆手,“首先,云旗公子并未安排我等攻城,况且,方才侯音将军说的对,无论在哪里,所有的功劳,所有的好处全部据为己有,此为取祸之道,我们就在这儿清理战场,待会儿去汉水边呐喊,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儿,若是糜芳、傅士仁将军需要我们支援,我们再去,不需要的话,这功劳,我等不该去枉抢!” 经过侯音的提醒,廖化一下子,就宛若通晓了什么是“为人处世”? 什么是“人情世故”? 江湖从来不止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啊—— 恰恰原本的蜀汉阵营中,最缺乏的就是“人情世故”! 不过半个时辰… 陆延带着两万陆家军的兵士齐齐赶至汉水,他们的西侧,就是正在战火中的襄阳城。 “预备…” 陆延一声吩咐,当即两万陆家军均是深吸一口气。 “喊——” 随着陆延的声音传出,两万陆家军齐声大喊。 “鼠辈曹仁,你过来呀——” “鼠辈曹仁,你过来呀——” “鼠辈曹仁,你过来呀——” 一连三声,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嘹亮,到得最后声震瓦砾,声如洪钟,声音直抵云霄! 话说回来,曹仁?他敢过来么? … … 江陵城,关家军中军大帐内的关麟正对着地图发呆,忽然一阵风吹来,是陆逊揭开了帘幕,大步闯入。 “一切顺利。”陆逊显得颇为惊喜,“廖化将军正带着侯音将军清理战场,我那儿子正带兵往汉水方向朝那樊城处,按照云旗你吩咐的话,大声嘶吼!襄阳城正在攻城,战况尤为激烈,关将军这边也已经点兵完成,率两万关家军兵士急行赶往樊城!” 听到这儿,关麟问:“我爹带关家军赶赴樊城的消息派人散布出去了么?” 陆逊直接回道:“依你说的,都散布出去了。” 听到这儿,关麟点了点头。 其实,如今整个襄樊战场的局势已经十分明朗。 其一,是庞德军三万五千兵士悉数被秦弩弩阵射杀,这对于整个襄樊战场的曹军是巨大的威慑。 其二,是襄阳城的进攻。 尽管襄阳城是军事要塞,不好攻。 可如今是奇袭,又是敌军放松戒备,放大量的守军回乡探亲,徐晃还不在! 这几乎是最好的时机了。 当然,关麟对大哥傅士仁、二哥糜芳这两位还是有信心的。 就算退一万步说,对他俩没信心,关麟对“八牛弩”与“霹雳十牛弩”还是信心十足的。 这是第一次将这等重型军械作用于与曹魏的战场。 而第一次,往往是威力最大,也是敌军对这些一无所知,毫无防备的时候。 其实,仗打到这份儿上,关麟从战略层面能够部署的地方已经很少了,现在就是看这些将军们临阵决策、部署的能力。 心念于此,关麟淡淡的说:“其实,如今曹仁、庞德、徐晃均被困在樊城,只要樊城的他们不去驰援襄阳城,襄阳城是一定能被攻下来!” “也不尽然吧…”陆逊提出了质疑,“攻城战并不好打,故而大多数的攻城战均是采取围城的方式,比的是双方的粮草与储备,真要强行攻城的话,将军临阵的统率至关重要,可云旗部署的这糜芳与傅士仁,至少我在东吴…从未听说过他们太过傲人的战绩!” 陆逊的话已经够委婉了。 言外之意就是,这俩货,到底行不行啊? 只是,陆逊的话,成功的惹得关麟笑了,他感慨道:“战绩都是骗人的,最实在的是明晃晃的利益,是显赫的功勋——” 在关麟的经验世界里,不谈报酬,只讲奉献,那统统都是耍流氓,那手下能打的都是“理想主义者”! 那么问题来了,理想能当饭吃么? 呵呵,能当饭吃的,还是赤果果的财富与实实在在的功勋、地位、尊重! 关麟是不懂统兵作战,可他懂人性,懂马洛斯需求理论,也懂糜芳与傅士仁,他们想要的—— … … 血色正阳布满长空,愈发染红了这座血腥弥漫的战场。 “杀呀——” “冲上去——” “先登破城——” 无数糜芳的部曲疯了一般的朝城楼上冲去,在“霹雳十牛弩”的掩护下,在敌军无人统筹指挥之下,在八牛弩弩矢深深的插入城墙之中,形成一个天然的梯子的时候。 已经有兵士先登上城楼。 一时间,整个城楼上充斥着喊杀之声,无论是攻方还是守方都杀红了眼。 倒是因为糜芳的部曲先登上城,傅士仁那边“霹雳十牛弩”的弩矢已经减弱了几分…但是敌军的弩矢与擂木、巨石并没有减弱。 糜芳声嘶力竭的呐喊:“先登上城,先登上城——” “凡是先登者,不论生死,悉数奖赏千金——” 一边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一边是毅然决然的坚守… 战况尤为激烈… 此刻,在八牛弩阵、霹雳十牛弩阵前指挥的傅士仁焦急的看着这场攻防战,不由得心头感慨: ——『不愧是连接南北的第一要塞,哪怕被砸成了这样,哪怕将士们利用八牛弩矢轻而易举的先登上城楼,可敌军依旧还在坚守,还在反抗!』 是啊… 诚如傅士仁所想,糜芳军的攻势汹涌,可守军的守势亦是坚决,不得不说,曹操的征寡令一定程度上,让这些将士不得不死战,因为若是被俘虏了,若是做了逃兵,那媳妇就是别人的了! 死战不退,至少…还有活下去,还有守住城池的希望。 “特奶奶的…” 糜芳已经在爆出口了,这已经是他手下的兵勇第七次登上城楼,也是第七次被逼退了回来。 很难想象,如此境况,还是在敌军将军不在的情况下; 很难想象,若不是突袭,若那徐晃还在,若不是庞德军大营被弩阵彻底射杀,若不是樊城不敢来驰援,糜芳觉得…就是十个他,十个傅士仁,这城也攻不下来! 也怪不得关羽从未想过先要取襄阳再攻樊城… 襄阳的城防还是太坚固了,只要这些守军想,拖延到支援的到来,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攻上去…攻上去,占住城楼,占住城楼!” 糜芳声嘶力竭的狂喊。 后方统筹的傅士仁再也坐不住了,“嗖”的一声他拔出了佩刀:“弟兄们,随我攻城,功名利禄就在今朝——” 说话间,傅士仁带着他的部曲,宛如一股新的洪流朝襄阳城发起了全新的冲击。 攻城战往往是最惨烈的,特别是对攻城的一方! 而此刻,襄阳城楼… “守住!” “坚持住…” “不能后退一步…” “顶上,顶上…” 徐晃的副将拼命的在指挥,为了让将士们心头有希望,他不住的呐喊着为将士们打气,“魏军从来不会放弃战友,坚持住,樊城的支援很快就到,徐晃将军不会放弃我们,天人将军也不会放弃我们,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 诚如这副将拼命的呐喊… 徐晃素来军纪严明,爱兵如子,他的手下是信服他的,也是愿意为他拼命的。 大家的心里都怀揣着一个想法,那就是徐晃将军一定会回来…然后一举翻转这个岌岌可危的局面。 还有曹仁,那更是曹营里的“天人将军”,当年牛金被围,曹仁本已突围,再度突入其中将牛金救出,杀得东吴兵丢盔弃甲,这样的“天人将军”怎么会放弃他们呢? 尽管荆州军投放出了数不尽的全新军械,用了无比凌厉的攻城之法,但…整个襄阳守军上上下下都有希望,而希望这东西只要存在,那士气就不会垮,战线也不会垮! 从九天俯瞰… 绿色与黑色正在交融,碰撞,战火燃烧,无数人撕心裂肺的怒吼。 战戟与战刀碰撞,短刀与盾甲交错,璀璨到极致的火花在这片苍穹下剧烈碰撞,火花熄灭之际…数不尽的兵士倒下,再也站不起来。 可无论是攻方,还是守方…永远有递补上来的兵勇,这刺刀见红的战况愈发的惨烈! 傅士仁已经赶到了糜芳指挥攻城的位置。 “附近就有三弟安排的四万兵,要不要让他们支援?”傅士仁朝着糜芳大喊。 糜芳本能的摇头,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他抬高声调:“支援个毛毛虫啊,若是他们来了?那这襄阳城还是咱们兄弟三个的么?” 这… 傅士仁闻言一怔。 就在这时,糜芳挺起胸脯,他深深的凝视了傅士仁一眼,“大哥到这儿了,那就无需我再指挥调度…” 说到这儿,糜芳提起大刀:“弟兄们,都看好了,我糜芳就冲在最前,这一次登上城楼若有一个先被砍下去的,那就是我糜芳…想特娘的住大房子的,搂几个婆娘的,都跟着老子,拼了——” 随着糜芳的声音,随着糜芳一马当先的向前,无数兵士被感染,原本因为相持而低落的士气刹那间又一跃至顶点。 “赖刮子…” 糜芳大吼一声,直接登上那八牛弩矢,一支箭矢从他的耳边划过,虽未命中,却让他的耳朵嗡嗡作响。 糜芳脚步一顿,他深吸一口气,气聚丹田,大声咆哮:“小逼样滴,卵内个巴吊…尼嫩娘!” 突然听着,这徐州骂人的话也莫名带劲儿起来了! 有那么一刻,竟是比山西话还要渗人几分—— … … 樊城城楼,曹仁、徐晃、庞德、赵俨…他们齐聚城头,眺望着荆江对面的襄阳城。 之前,战意十足的庞德此刻宛若蔫了的黄瓜一样,只是凝眉怒瞪,可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 赵俨揣着下巴,看着襄阳城的攻防,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担忧。 徐晃则不住的垂头丧气直跺脚… 他拱手向曹仁第十七次请命,“天人将军哪,你是曹营里的天人将军哪,如今襄阳城危在旦夕,数以万计的将士顶着敌军的投石、弩矢…还在奋力坚守,我等…我等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么?” 恰恰在徐晃言出这番话时。 遥遥远方,那荆江对岸 “鼠辈曹仁,你过来啊——” 数以万计兵士齐声的激昂呐喊再度传来,这让原本就愁眉不展的曹仁眉宇更加的凝重。 这已经是那关麟摆明了… 就在外围埋伏着,等他曹仁出城落入陷阱。 其实…若是放在平时,凭着曹仁“天人将军”的名声,凭着他的性子,哪怕是明知有埋伏,他也一定会去救的。 可现在…三万五千兵马,几乎在一个时辰内泯灭,无一生还! 这个阵亡的数字,这个阵亡的时间,让曹仁无法不忘这边去猜想,到底…到底那荆州军,到底那关麟是用了什么法子? 他不是不去救,而是不敢去救啊! ——樊城里的兵…可不比城外庞德的兵多一条命! “天人将军…”徐晃“啪嗒”一声直接跪在地上,他脑袋重重的砸在地板上,他宛若受到了巨大的委屈。 要知道,上一次受到如此委屈,还是在巴蜀,还是他的亲兵先登上城楼后,曹操却突然下令鸣金收兵! 那一战死了他数不尽的兄弟。 而这一次…这一次… 徐晃已经声泪俱下,额头上都磕出了血:“子孝将军,你只要给我五千骑,我…我独自一人去救襄阳即可…我独自一人去救即可,那边的弟兄们已经守了一个上午,他们…他们在等我,在等我们的支援啊!” 因为徐晃的话,赵俨的心情也有些松动,他提议道:“不如,就给徐将军五千骑,无襄阳…樊城可就彻底暴露在荆州的兵戈之下,襄樊战场很难再守住了,这襄阳城…大魏丢不起啊!” 也是因为赵俨的话,曹仁深深的呼出口气,迟疑再三,他还是打算冒这次陷。 “给公明将军点五千骑兵,去救援襄阳!” 随着曹仁的话,徐晃立刻领兵出城… 可城门方开,五千骑方才涌出。 “报——报——” 一名斥候迅速的赶来禀报曹仁:“樊城外…樊城外发现了荆州兵,为首的是…是…” “是谁?”曹仁急问。 “是关羽——” 随着伺候的话,曹仁下意识的还没反应过来,可随着“关羽”这两个字涌于他的脑门,他下意识的双腿一个踉跄。 他惊呼…“关羽…关羽没死?关羽是诈我?” 赵俨则连忙反应过来,“如此,那公明将军岂不是…” 不等赵俨把话说完,曹仁大声咆哮:“鸣金,鸣金…立刻让徐晃与五千骑退回来…” 就在这时,一名守城的兵士指着城楼之下。 “上将军快看…” 顺着他的声音,曹仁望向城楼之下,却见曜日之下,血红色的赤兔马,碧绿色的青龙刀,还有那一身绿袍、绿帽…衣袂飘飘的男人,他带着关家军正出现在城楼下,正与徐晃迎面撞上。 这男人…却不是关羽,还能有谁? 只听得此刻城楼下的关羽勒马急停,青龙刀指着面前的徐晃。 那如洪钟般铿锵有力,又厚重深沉的声音传出。 “关某在此,公明受死——” … … ps .o。o 第三四二章 大兄勿虑,愚弟诈死赚襄樊! ——面如红枣丹凤眼,五绺长须飘前胸; ——身披绿色英雄氅,内套箭衣绣团龙。 ——一顶风帽头上戴,牛皮战靴二脚蹬。 此刻,徐晃的眼眸中仿似恍惚了一般,巍然伫立在他眼前的,正是他的同乡,河东解良人——关羽关云长啊! 随着关羽的勒马。 “得得得……” 赤兔马发出一声嘶裂长空般的嘶鸣,青龙偃月刀刀锋正对着徐晃,泛着寒芒。 徐晃先是惊住了,紧接着他…被吓到了! 也正是这一刻,他意识到,关羽没有死,关羽活生生的正伫立在他的眼前,正用那双犀利的丹凤眼注视着他。 而徐晃两眼发直,连连自语,又惊又怕,双腿也宛若不听使唤,像筛糠似的乱颤起来。 呼,呼… 江风呼啸,一边是岌岌可危的襄阳城,一边是威风凛凛的关羽,这一刻的徐晃,他动摇了,他竟完全不敢上前,像是身体中蕴藏的心灵最深处的胆颤悉数爆发。 与之同时,所有魏军的骑士齐刷刷的勒马后退,宛若商量好了一般,更宛若见鬼了似的。 关羽的声音再度吟出。 “关某在此?谁来送死?” 声调如虎啸,如龙吟…与之同时,关平、关兴、王甫、赵累纷纷领兵向前。 关家军一字摆开,哪怕是步兵…哪怕面对的是骑兵,他们尤自昂首阔步,宛若他们才是兵种克制中,优势的一方。 这一声过后,魏军的五千骑士愈发胆寒,马儿不安的踩踏着蹄子,一声声嘶鸣,就像是预料到了一个事实——若敢迈步,那前路,便是死路。 可隔着荆江… 徐晃又能清楚的看到,那岌岌可危的襄阳城,无数荆州的兵勇不断的冲上城楼,坚毅的守军拼死搏斗,他甚至能感受到这一刻守军濒临绝望的边缘,能感受到他们离崩溃只差一步。 ——『若…若不去救,那…那襄阳就没了,这些兵士也…也就没了!』 徐晃想到这儿,不由得挥起大斧,开山斧直指关羽。 “云长,你诈我?” “何止诈你?关某还要取你首级。”关羽的话永远带着磅礴大气的逼格,让所有魏军胆颤,也让徐晃打从心底里畏惧。 “步兵而已,以锥形阵,冲过去——” 终于,徐晃在沉吟许久过后,他做出了决定。 不能拖下去了,必须…他必须杀过去,哪怕明知道荆州军有埋伏,明知面前的是关羽,他也必须杀过去。 那是襄阳,那是一万余死守待援的将士,依着徐晃的性子,他不能不救。 “冲过去,冲过去——” 徐晃大斧挥舞,他看到将士们没有动,俨然,他们一个个还是畏惧面前的关羽,徐晃当即再度提高声调。 “敢畏惧不前者,斩——” 随着这一道声音,五千骑兵迫不得已,哪怕怀揣着巨大的胆怯,也只能挺起武器,打算冲阵。 关羽大啸一声:“关家军,列阵,迎敌——” 顷刻间,训练有素的关家军,迅速的将方阵变换为圆阵。 方阵擅攻,圆阵擅守。 关家军迅速的变幻阵型,因为来得急,没有带偏厢车,那么就盾阵在前,连弩在后,一切井然有序。 而因为关羽的存在,这支关家军军魂屹立。 关羽的声音,就宛若是乘风破浪的桅杆,让关家军的战士战意激昂、士气高涨,也让敌军的士气仿佛彻底坠入谷底。 “冲…” 徐晃下达了最后的通牒,就在一干骑士就要驱马向前之际。 “琅琅——” “琅琅——” 突然,金石撞击的声音从樊城城楼上响彻,是鸣金收兵的音调,是曹仁下令——鸣金收兵。 这下,五千骑士如奉大赦,他们一个个额头上满是汗珠,就像是半只脚踏进了阎罗殿,愣生生被他们的天人将军给捡回了一条命! 话说回来,谁愿意在这个时候面对关羽呢? 面对这个一身“冷气”,宛若从地狱中杀回来的战胜! 这明明就是送死。 “撤军…” “曹将军鸣金收兵了。” “快撤,快撤…” 这下,再没有人听从徐晃的军令,所有骑士迅速的勒马回城。 看到这一幕,徐晃哭的心都有了,他指着关羽,神情悲怆:“关云长,你…” “公明若要战,关某就陪你,不妨试试关某这青龙刀。” 随着关羽的声音,青龙刀的刀柄重重的砸在地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关羽甚至还抽出那受伤的左臂去捋过长长的胡须。 美髯迎风吹扬,关羽的左臂亦是舒展自若,这让徐晃有理由相信…关羽何止是活着,就连他受伤的左臂,怕是都痊愈了。 ——『庞令明的箭,到底射中的是什么?是一块儿石头么?』 “公明将军,速速归城…” 城楼上曹仁朝着徐晃大喊… “唉呀——” “唉呀——” 徐晃愤愤的叹息,他无助的收起开山斧,撂下狠话,“云长,这一次算你赢了,可这份耻辱,我早晚找你讨回来!” 关羽一捋长髯,释放出的是一如既往的上位者对下位者才有的盛气凌人: “关某得大刀随时奉陪——” 徐晃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关羽,尽管不服气,却还是吩咐:“撤,撤…” 他无奈的带着几名亲兵,迅速回城。 倒是关兴,他性子急,连忙问关羽:“父亲,不追么?敌军看到父亲已然丧胆,可以趁势攻城啊!” “不,坚守于此即可!云旗下达的任务并非攻城,而是阻挠樊城对襄阳的支援。”关羽伸手止住了关兴的话。 只是,这一刻,他的心头暗下感慨道。 ——『方才,若是公明真的冲阵,我如今的状态还真未必是他的对手!』 不怪关羽这么想… 先是中毒,又是伤口感染,还有命悬一线,甚至他大半个人已经迈入鬼门关,再也出不来了。 这些都发生在一个月内。 究是他关羽神武无双,在经历了如此病症,在床榻上装晕了这么久之后,如今能发挥出的战力,怕是保守估算,能有一半儿就不错了。 只是,关羽了解徐晃,知道徐晃会去救襄阳,会义无反顾的冲阵。 可他更了解曹仁,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曹仁从未在与他关羽交手时冒过险! 关羽笃定,只要他露面,曹仁就是有再多兵,也不敢去驰援襄阳。 ——宁可放弃襄阳,也绝不冒险! “父亲…”这时,关平也适时张口:“若只是拦截樊城对襄阳的支援,那这次咱们关家军的任务未免太简单了点儿,襄阳那边正在激战,是否要让孩儿带兵去支援!” “不用!”关羽那丹凤眼眯起,仿佛几十日的晕厥,在床榻上,他想通了许多事。 也试着更多的去揣摩敌人的心事。 “我等不去支援襄阳,这才是让曹仁、徐晃,让襄阳的守军彻底绝望!” 呃… 这话脱口,关平怔了一下,他好像突然间想明白了。 如今四弟的部署,樊城外的兵马何止是关家军? 怕是有大几万人了? 若支援,何须关家军支援。 如今,这几万人都按兵不动,不去支援攻取襄阳,换作是曹仁,他会怎么想?他只能把脑袋深深的埋进壳里! 他还哪里敢迈出城门一步! 至于…襄阳的守军,他们更绝望,因为他们很快会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他们不仅没有援军了。 ——甚至,敌人的援军还没动呢! 这城,天王老子来了,也守不住啊! 心念于此,关平不由得心头喃喃: ——『这,才是四弟的谋划,是他的攻心之策么?』 … … 蜀中,成都城外。 绵延的队伍早已整装待发,诸葛亮跟随着刘备、法正从队伍的后方快步向前。 诸葛亮不住的嘱咐刘备:“若遇到难以决策时,主公要多听孝直的!” 俨然,因为法正在刘备的身边,诸葛亮放心了不少,他了解法正,也知悉法正的才学,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法正与刘备那“坚不可摧”的关系! 这使得刘备就算会不听他诸葛亮的嘱咐,也一定会听从这个“好基友”的提议。 马谡远远避在众人之后,因为方才被刘备瞪了一眼,他心里有些犯怵,不敢向前。 杨仪则是匆匆的行至刘备、诸葛亮的身边。 “主公,诸葛军师,下官有一事禀报!” 刘备露出些许不满,他冷冷的瞪了杨仪一眼:“吾二弟命悬一线,有什么事儿,能比这个还重要?” 杨仪心下畏惧,却还是把信笺递了过来。 刘备并不接信,只说:“交给军师让他处理即可。”说着话,就要再度向前。 诸葛亮却是与杨仪交换了下眼神,他迅速的展开信笺,映入眼帘的唯有信笺中的十一个字! 这正是这十一个字,诸葛亮原本凝起的眼眸刹那间睁开,他急问杨仪。 “这信,谁给你的?” “荆州信使?说是二将军吩咐,只能在最后的时刻交给主公与军师。” 这次,诸葛亮不等杨仪把话说完,他拿着信小跑着行至刘备的面前,此刻的刘备正直翻身上马,看到诸葛亮慌张的神情,疑惑的问: “是大事儿?” “是!”诸葛亮重重点头,尤自补上一句:“比天还大!” 这下,刘备再不迟疑,停止了翻身上马,迅速的接过信笺,法正也在他的身旁,凑过眼去看。 而信笺中,那寥寥几笔在刘备与法正的眼瞳中浮现。 ——“大兄勿虑,愚弟诈死赚襄樊!” 这是关羽亲笔的字眼,而随着这些字眼一出,刘备心头“咯噔”一响,自打接到荆州急件,他心神恍惚,生怕二弟有个闪失。 一整日的忧虑就属这一刻最释然了。 “二弟没…” 刘备本想如释重负的吟出一句,“二弟没死”,一旁的法正立时打断,“主公,慎言…” 法正的话引起了刘备与诸葛亮的注意。 法正示意让两人随他往一边走去,避开众人的耳朵… 刘备与诸葛亮意识到法正是有话要说。 当即…跟着法正走到一旁。 法正这时神秘兮兮的说,“二将军诈死赚襄樊,此为妙计…可主公亦可借二将军诈死赚张合呀!” 此间三人都是绝顶聪明之人,法正提醒到这份儿上,刘备与诸葛亮立时明悟… 法正的意思是,这兵已经点了,这该出兵出兵,只是,这一支兵马是杀往荆州?还是绕个道杀往巴中,突袭那张合?这就是一念之间了。 这是天赐良机下的——声东击西啊! “孝直妙策…”诸葛亮不由得感慨,惊叹于眼前的年轻人,在极致的惊愕之下,应变的速度如此迅捷… 法正的话还在继续,“既二将军无恙,主公便不用担忧,可二将军无恙我等知道,汉中的曹军却不知道!主公照常赴荆州,汉中的曹军必定会误判,那迁徒巴郡百姓的张合也必定会懈怠!若是那时,主公遣一大将从米仓道出,于背后袭击张合部?足可大获全胜!” 这便是军师的价值,这便是法正对于刘备的价值—— 声东击西,出奇制胜—— 利用信息差,将信息差带来的机会牢牢把握住,将优势转变为巨大的胜势! 说白了,就是演… 是诡道! ——兵者诡道也!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随着法正的一番话,刘备颔首,他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再度行至军前,翻身上马,他勒动白马的缰绳面对三军将士:“吾与二弟桃园结义,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庞德于荆襄害了吾弟,又兼得曹仁、徐晃皆有切齿之仇,啖其肉而灭其族,方雪吾恨!吾意已决,此番进击荆州,必将那庞德、曹仁、徐晃剁为肉泥,以告诫吾二弟在天之灵!” 这本是一番宣言… 可当刘备的泪水挥洒而出,此间数以万计的甲士均能体会到他的决然。 “报仇——” “报仇——” “报仇——” 三军同仇敌忾,齐声呐喊,声震九天。 这一刻的诸葛亮与法正彼此互视一眼,不由得均是惊叹于刘备的表情的瞬间改变。 方才还是大喜,现在又是热泪… 他的宣言,他的语气,他的泪洒,就宛若他从未看过那封关羽的亲笔信,从未听到过法正的提议一般。 倒是杨仪有点懵… 这啥情况啊? 不是已经…已经收到二将军的信笺了?那…那这是哪一出啊?怎么还“切齿之仇”?怎么还“啖其肉而灭其族,方雪吾恨”了? 杨仪担心… 主公怕不是看错了吧? 当即,杨仪站出一步,“主公不该赴荆州啊,二将军他…” 只是,根本不给杨仪说话的时间。 诸葛亮连忙上前,“主公兄弟大义?你岂能阻拦?汉贼之仇,公也;兄弟之仇,私也,伐荆州是伐曹,伐汉中亦是伐曹,主公此举不曾因私非公,威公速速退下,勿阻挠主公之‘公’、‘私’大义!” 诸葛亮的话脱口。 刘备适时再度提高声调,再度泪言:“吾不为弟报仇,纵有万里江山,何足为贵?来人,将此人拿下,罢黜官衔,幽闭思过!” 呃… 随着诸葛亮、刘备的话,杨仪彻底懵了,他感觉…是他…是他不识字,还是刘备、诸葛亮他们不识字。 他…他是送了一封“假”信么? 他杨仪要说的是真相啊! 他杨仪招谁惹谁了? 就在这时,“大哥,可不能磨蹭了,该动身了…” 张飞已经蓄势待发。 反观刘备,他深深的凝望了诸葛亮一眼,继而大声吩咐道:“出征,急行军,荆州!” 诸葛亮则朝刘备拱手送别,也朝法正拱手… 仿佛在说: ——『明入荆州,暗渡‘巴中’,奇袭张合的时机,就看孝直你去把握了!』 坐在马车中的法正,也隔着窗子朝诸葛亮拱手。 仿佛在说: ——『孔明放心,这一路上,有我——』 话说回来… 如果是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 这一抹荆州派的领袖与东州派的领袖惺惺相惜,勠力同心的画面,只会出现在梦中吧! 这是多么浪漫,又多么让人泪洒的画面—— … … 樊城城楼之上,望着城下巍然伫立的关羽,望着那一字摆开引而不发的关家军。 曹仁的神色萧索,仿佛…只要面对关羽时,曹魏的“天人将军”就会迅速的陨落,他所有“擅攻”的本领,顷刻间就被悉数打上“据守”的标签。 不敢越雷池一步! “子孝啊…”徐晃劝的声嘶力竭,“若…若不去救襄阳,那襄阳就没了,没了襄阳…单单一座樊城还能守住么?还…还能守住么?”qqxδnew “若让你去,不止是襄阳没了,你徐公明也没了。”曹仁背对着徐晃,可语气冷冽至极。“本将军知道,丞相舍不得襄阳,可本将军也知道,丞相更舍不得你!” “可…” 徐晃指着城外的关羽,“他…他诈死赚我们几十日!如今方才醒转,几十日未曾习武?他…他未必能拦得住吾!” “还有,二十余日前,庞令明的毒箭射入他的手臂,这是我们均看到的,绝不会有假,如此…便是他关云长恢复神速,又岂能如康健时一般?” “子孝啊子孝,你睁大眼睛看看,城楼下的关家军都是步兵啊,他们没有带上偏厢车,他们只是在列盾防御…我们樊城有超过一万五千的骑兵,如此骑兵出动,这支步兵如何能拦住?子孝啊子孝,你…你就让我带兵杀出去,去救襄阳吧!” 说到这儿,徐晃几乎已经是声嘶力竭,声泪俱下。 襄阳樊城一水之隔,他已经能感受到,在荆江的对面…襄阳城的守军已经死的差不多了,那是他徐晃的兄弟啊! 上一批兄弟死在了巴中的涪陵郡,这一批兄弟难道又要死在襄阳么? 徐晃是爱兵如子之人,也是重义轻生之人,他最接受不了的就是这个。 只是… 他接受不了,曹仁又何曾能接受了呢? 他“天人将军”的名号,就是救部下“牛金”赚得的…此刻,让他不去救襄阳,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只是…他曹仁不是将,他是帅,为帅者…必须保持最冷静的头脑。 襄阳守不住,他难过,可若是为了救襄阳,樊城也守不住,乃至于他与徐晃都枉死于其中,那他要如何面对他的大哥曹操啊! “子孝将军…” 啪嗒一声,徐晃直接跪了,“我求你了,给我骑兵,让…让我突围出去!他关羽重病方愈,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 随着徐晃的这一句话… 曹仁一如既往的没有回答,他只是将手中重剑缓缓的砸于地面,他双手按压着巨剑。 他语调沉重,他缓缓说:“公明说了一大堆能突围的理由,可我拒绝你的提议,只需要一个理由!” 说话间,他目光炯炯的望着城楼下的关羽,他的理由脱口而出。“因为,因为那是关羽啊——” 是啊…因为那是关羽啊! 在遇到关羽之前,曹仁是战无不胜、攻城拔寨的“天人将军”,可自打遇到关羽起,他就是逢战必退,坚守不出,以“据守”扬名的缩头乌龟。 … … .o。o 第三四三章 魏将妙计害关公,赔了襄阳又折兵 骑兵对步兵,是兵种上的优势; 以逸待劳对远途急行,是体力上的优势; 哀兵对伤兵,是战斗力上的优势。 要知道“哀兵必胜”是一条致胜铁律… 甚至,如今的徐晃对现在的关羽,单纯从最纯粹的武力上去看,也是优势! 似乎,所有的理论,都宣示着…徐晃该杀出去,杀出去,就是一场大捷,一场摧古拉朽! 可…在曹仁看来,只一条… ——『因为那是关羽啊!』 只这一条理由就足以宣判,以上所有的优势全部都变成了劣势。 不敢打,也不能打! “公明啊…”终于,曹仁转过身,那忧心忡忡的眼眸直射向徐晃,他重重的拍了拍徐晃的肩膀,“方才关羽没有直接朝你发动进攻,这说明,关羽的目的不在樊城,他就是要截断樊城与襄阳的联系!” “他这次…没有不可一世、嚣张大意的‘绝北道’,去阻拦樊城以北的援军,他这次目标放在襄阳,他是在稳扎稳打呀!” 曹仁的语气越发的语重心长,“非我曹仁畏惧他关羽,如今的局势,我军在明,敌军在暗,你就算突破了关羽的步兵,那…你会不会也如庞德大营那般,只一个时辰就被弩矢覆盖,全军覆灭?” “这几个月来,满宠战死了,文聘战死了,子和战死了,吕常、牛金…他们都战死了,就连与你并称为五子良将的乐进也战死了!樊城又是作为宛洛之地最后的防线,我不敢拿你,也不敢拿樊城去赌啊!” 曹仁的语调抬高… 就连此刻神情错乱、精神恍惚、面容难看的徐晃也不由得动容,他望向城楼下的关羽,听着耳畔中荆河对岸传来的那两万人齐声呐喊的: “你过来啊——” 这一刻,就是他徐晃,也不敢妄动…也不敢再扬言进攻。 来自关羽,来自荆州的威慑还是太大了! 这一刻,他意识到,或许曹仁将军的判断是对的。 已经这样了,襄阳已经守不住了,不能再保不住樊城啊! “是…是末将唐突了!” 徐晃艰难的发声,他再望向城楼下,那一字摆开,威风棣棣的关家军,他的内心中饱含凄怆、苍凉。 就在这时… “报——”一名兵士匆匆的跑上了城楼,他跌跌撞撞。 准确的说…他是惊慌失措的爬上城楼的。 “怎么回事?”曹仁急问。 “庞德将军…庞德将军带着亲卫,要…要出城,被…被守军挡住,庞德将军强突城门!” 随着兵士的话,曹仁的心情如坠深渊…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又、又起啊! “速速调集我的亲兵,务必阻拦住庞令明!”曹仁一边往城楼阶梯处跑,一边吩咐,“此外,传我军令,敢私自出城迎敌者,诛…诛九族——” 说话间,曹仁迅速的下了阶梯,可方才下楼,“砰”的一声,马车上的一枚木棺被巨力推至曹仁的面前。 曹仁抬头,这木棺后的正是庞德。 “令明?”曹仁惊讶的张口。 却见庞德一拱手,语气冷冽:“子孝将军,我庞德死了四个儿子,我已经没有九族可诛了…若我死了,你就用这木棺把我的尸首运回去!” 庞德的语气毅然决然,“子孝将军,我曾向丞相保证,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人在,襄樊在!” 说罢,庞德毅然决然的转身,就要再闯城门。 曹仁一把将他拉住,“庞公大义,我与大哥知晓,可现在…现在不是出城的时候啊!” 说到这儿,曹仁突然拦在庞德的身前,他像是要以自己的身躯拦住庞德的决议:“若是庞公要出城迎敌,那就从我曹子孝的尸体上踏过去吧!庞公不放心儿子,那就让我曹子孝去阴曹地府替庞公照顾这四个侄儿!” 这… 曹仁这一番极赋感染力的话,让庞德哑然了…一时间,他的脸上写满了“进退两难”! … … 血色残阳布满襄阳城,还在不断地染红了这片血腥杀戮的战场。 从黎明拂晓,到黄昏将至,一整日的攻防战…整个城楼下到处都是硝烟,到处都堆满了密密匝匝的尸首。 拼到这个份儿上,双方比拼的已经不是勇力,而是意志的较量,是煎熬。 攻防战! 爬城、先登、死战、夺楼…抢回城楼,每一刻都是死亡与杀戮,每一刻都是冲锋与搏斗,每一刻都有亲人和战友死去。 唯独糜芳与傅士仁还在坚守。 登上城楼的糜芳,他胳膊上已经中了一箭,可他不敢后退,在这样的气氛下,他是最不能,也是最不敢倒下的那个,他硬生生的将箭矢折断,只保留住插入肩膀处的一小截。 他甚至来不及用另一只手去捂住伤口,他的手在挥刀: “我砍死你个婢养的!” 他一刀将面前魏军的弓手给劈成两瓣儿… 他浑身是血,他的眼睛里都泛着红光,印象中,自从登上这城楼,糜芳已经砍死了七个敌人,这与以往,那个凡战就往后退的他,迥然不同,怕是曾经的糜芳,都绝然无法想象现在的他,能变成如此疯狂的模样! 以往的秘方,是在给刘备拼命,可现在这一次,是给他自己拼命… 每一刀都是数不尽的财富! 仿佛每挥一刀,糜芳的心头都在闷喊。 ——『这就是襄阳城的十个宅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八个字放在糜芳的身上简直太过贴切。 “你嫩娘该死哪死哪去——” 伴随着,他又一声地地道道的徐州口音,肩膀处的伤口宛若不存在一般,他又一次挥舞着大刀朝城楼上的敌人冲去。 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争夺城楼上“闸门”机关,若是夺下这机关,那城门洞开,一切就都结束了。 孰胜? 孰败? 就看这一遭了! 那边厢,如果说糜芳所带的兵马,登上城楼,他们作为一个点,作为一把匕首去撕裂对方的防线。 那么城楼下,就近指挥的傅士仁则在观察着整个战场。 他发现,他们一如既往的面对着这襄阳城最严酷的抵抗; 他们一如既往的斗志昂扬,一如既往的踩着那八牛弩矢,攀上这几十米的城墙! 他们已经冲上了城楼,站稳了脚跟,正在以此为基,不断地将战场向内部继续蔓延,扩散。 可…似乎有哪里不对? 傅士仁揣着下巴,他在琢磨着,的确是有哪里不对? 这魏军也太能坚持了吧? 整整一日没有援兵?怎么还能做到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都不要命的么?因为什么还在坚持? 傅士仁有点想不通,他琢磨着,他要是面对这样粮尽援绝,甘为炮灰的局面,保不齐,他直接就降了! 打你妹啊—— 等等—— 突然,傅士仁惊觉了一件事儿,一件对于这场攻防战很重要,却是他与糜芳都忽视了的事儿。 那就是,这一日…他们在迅猛的攻城,魏军在殊死的抵抗。 事实上,敌人的援军真的没有来。 可因为杀得兴起,所有人都在亢奋中,都在以命相搏,他傅士仁都忘了这件事儿,保不齐…魏军的心里也忘了这桩事儿。 这… 当即,傅士仁心头就生出一个想法。 他这些年过的不好,过的憋屈,过的委屈… 他躺平、倒卖军械、做损刘备不利己的事儿,究其原因,是因为没有希望! 可如今,他拼死相搏,冲锋在前,不就是因为关麟让他看到了希望么? 而现在的敌军,俨然…他们一个个心里头还怀揣着希望呢! 还觉得樊城那边,他们的将军曹仁、徐晃会来救他们。 这… 这… 救个锤子的救啊! 傅士仁“吧唧”了下嘴巴,他已经意识到了症结的所在,他心头沉吟: 『当务之急,不是继续攻城,而是得给他们提个醒儿啊…』 当即,傅士仁招呼一干兵士过来,“尔等莫要再登城了,尔等就在这城下悉数呐喊,喊那曹仁放弃了他们,放弃了襄阳,喊他们的将军徐晃不会来了,喊他们,问他们为何而战……快…现在就喊!” 当即… 这些兵士迅速的集聚在一起,数千人,齐声高喊。 “襄阳的守军,你们已经被曹仁放弃了…襄阳城已经被放弃了——” “你们的将军徐晃他不会来救援你们了——” “襄樊一水之隔,若要来,他们早来了,现在都要黄昏了?他们不会来了?你们已经是弃子了。” “你们可想过,你们究竟是为谁而战?” 顷刻间,这样的声音一句接过一句,一句句的朝城楼上呐喊。 这些声音也第一时间传入每一个魏军将士的耳畔。 突然…他们仿佛心头的‘激昂’与‘热血’像是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 他们被淋的痛彻心扉,他们被淋的不能自己! 他们意识到,其实…他们心头一直坚持的“坚守待援”,始终怀揣着的希望,这个“援”不会回来了! 是啊,诚如这些荆州兵士呐喊的,襄樊一水之隔,若要来,早来了! “呵呵…” “若要来,早来了!” “若要来,早来了!” 无数魏军凄厉的喃喃自语… 这一刻,他们切切实实的意识到,今日的曹仁将军,终没有重塑那“天人”之勇!他曾经救过牛金,可今日不会再来救他们了! 素有威望的徐晃将军也是如此,他究是再爱兵如子,也不会来救他们了,他会眼睁睁的看着襄阳覆灭… 就在这时,荆州兵齐声呐喊的最后一句传出。 “你们究竟是为谁而战?” “为…谁而战?” “为…为谁而战?” 一时间,数以千计的魏军将士齐齐的哑然,他们仿佛连最后握紧武器的力气也没有了,烟消云散。 为谁而战? 为一个…连他们这些坚守的勇士,都不来救的将军而战么? 还是为那虚无缥缈的大魏而战?为那曹丞相而战? 迷惘了! 迷失了! 呵呵… 这一刻许多魏兵笑了,他们冷笑…而随着冷笑过后,他们再也没有握起兵器的勇气,他们的希望在这一刻悉数破碎了。 糜芳瞅准机会,迅速的夺下闸门,随着“嘎吱”的声音,吊桥放下,城门洞开… 结束了! 一切从这城门的洞开起,就彻底宣告结束了! 终究,从晨光熹微到暮色降临,这些坚守着的魏军,他们还是…还是最终失去了希望! 只是经过了短暂的瞬间,他们眼中的光就从方才的嗜血,变为了如今的凄凉…可以说,他们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光,一个个宛若行尸走肉一般。 “我还真是个上将军的料啊,哈哈…” 傅士仁看到城门洞开,他窃喜着,小声自言自语一声。 旋即,他一马当先率领城外的兵士迅速的冲入城中。 ——襄阳城攻陷了! 一整个白日的攻防,最终以傅士仁的“灵机一动”,以类似于“四面楚歌”的方式,襄阳城还是被攻陷了! 随着一个个魏军将士凄怆的放下武器,缴械投降。 随着傅士仁与糜芳的部曲迅速的控制了这些俘虏,迅速的控制了整座城池。 随着城头“魏”字大旗、“徐”字大旗的卸下,很快“糜”字大旗、“傅”字大旗,还有最醒目位置的“麟”字大旗跃然升起,跃升越高。 这标志着… 关羽打了四年都没打下来的襄阳城。 最终…在傅士仁与糜芳的联手下,彻底攻陷! 其实,襄阳城城楼上那“麟”字大旗,严格意义上,该是“关”字大旗。 可糜芳心里打着小九九。 哪怕是此刻他还受着伤,可他尤自思路清晰… 他不住的嚷嚷:“我三弟的旗帜,就挂‘麟’字大旗,哈哈哈哈,别让那关云长误会了,这襄阳城…是我们兄弟三个的,没他关云长的份儿!” 这一刻,糜芳是志得意满,他感觉他面子、里子全有了! 傅士仁也是感慨万千。 终于…终于,跟着刘备走南闯北二十多年,他立下了第一份属于他自己的大功! 这功劳,呵呵,就连那关羽都要甘拜下风,都要望而生畏了吧? 这一刻… 他傅士仁真真儿的觉得,他站起来了! 他可以昂首挺胸的站起来了。 他,他就是刘玄德的——第四个兄弟! … … “报——襄阳城被糜芳、傅士仁两位将军攻下来了!” 襄阳大捷的战报,迅速的传至廖化、侯音这边。 这里本剩下两万人的队伍,他们原本计划清理战场,将弩矢、兵器、军械,还有粮草悉数运走后,一把火焚烧了这里。 可没想到,一百万支箭,还有那数万铠甲、兵器…单单收捡,运送就花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直到黄昏才完成… 不过,襄阳城被攻破的消息也如期而至的传来。 这再好不过,这些军械、兵器、弩矢可以暂时先存放入襄阳城中。 省去了往江陵城运送的劳顿。 话说回来,无论是陆家军还是南阳兵,也都累了,需要找个地方休息下! 倒是…廖化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急切的问:“糜芳、傅士仁两位将军,这襄阳城都攻下来了,咱们这边,那庞德的首级找到了没有?” 俨然,廖化有些迫不及待。 诚然,他万弩齐发,射杀三万五千名曹军兵士,与傅士仁、糜芳攻下襄阳城,这都是莫大的功勋。 可若是廖化这万弩齐发,最终射杀的敌人中没有庞德这狗贼,那难免就有些不美了。 自然,廖化并不知道庞德提前一夜就赶赴了樊城。 也不知道,庞德此去樊城的目的,是向曹仁请命,转守为攻,南下江陵… 更不知道,庞德南下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已经有几分“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味道了! 听到廖化问“庞德”的尸首… 侯音如实回道:“有敌人的降卒供认,几乎所有的敌军尸首都比对过面颊了,庞德四个儿子的尸首倒是寻到了,唯独不见庞德这狗贼!” “该不会…”廖化微微凝眉,心里嘀咕着。 『不会这庞德真踩了狗屎运?这也能逃过去?』 就在这时,一名陆家军的兵士快步赶回,询问廖化:“将军,天色已晚,襄阳城已破,是否还继续朝那樊城呐喊…” 他是替陆家军的少将军陆延问的。 “不用了。”廖化收敛起了,那没有射杀庞德的可惜心情,他昂起头深深凝望了眼那暮色下安静的樊城,不由得感慨道:“二将军大病初愈,半日的威慑差不多了,不用再呐喊了,派人告诉二将军襄阳攻陷,请二将军赴襄阳城休整!” 说到这儿,廖化指着那被扫荡过的一片废墟中的庞德大营,“一把火烧了吧,这么多魏军的尸首,也算是给他们个体面,免得他们的尸首被野兽啃咬…” “诺!”有兵士应喝一声,就去安排。 反观廖化,安排完这些后,他有一抹如释重负的爽然。 他心头不住的感慨。 ——『还是跟着云旗公子打仗,快活啊!』 是啊… 廖化一共跟着关麟打了三次仗,第一仗是镜子的反光,兵不血刃。 第二仗,是大规模的燃烧罐,杀敌于无形! 第三仗,则是这秦弩方阵,万弩齐发… 这层出不穷的打法… 这标新立异的打法。 这神鬼莫测的打法,别说是曹操、曹仁、徐晃、乐进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扛不住啊? 那边厢… 关羽也收到了襄阳城攻陷的消息。 他那保持了一个下午的模样,保持了一个下午的更古不变的面瘫脸,总算有些松动。 他抬起头眺望着城楼上,他的目光与曹仁、徐晃的目光,也与那如“恶狼扑食”般庞德的目光,交汇… 月夜下,火把下将赤兔马上的关羽照的宛若白昼,关羽提起青龙偃月刀,轻轻的指了指襄阳城的方向,指向那城楼上变幻的大王旗,旋即再把刀指回这樊城的城楼之上。 他一捋长髯,淡淡的,一如既往趾高气昂的吟出四个字。 “曹魏?就这?” 一旁的传令兵,齐声朝城楼上呐喊。 “关公说:‘曹魏?就这’?” “关公说:‘曹魏?就这’?” “关公说:‘曹魏?就这’?” 一连三声…直喊得曹仁、徐晃、庞德羞愧不已,这是不仅要杀人,还要诛心哪! “哈哈哈哈哈…” 随着关羽的大笑,他再度一捋那飘逸的长髯,他朗声道:“走了,多谢曹将军、徐将军、庞将军送关某襄阳城!” 说罢,关羽当先勒动赤兔马,整个关家军前队变后队,正井然有序的撤离。 一边撤离,一边大声喊道: “魏将军妙计害关公,赔了襄阳又折兵——” “魏将军妙计害关公,赔了襄阳又折兵——” “魏将军妙计害关公,赔了襄阳又折兵——” 这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嘹亮,到最后震耳欲聋…也震的曹仁、徐晃、庞德羞愧不已! 庞德与徐晃是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飞下去与关羽大战三百个回合。 曹仁则是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襄阳丢的,丢的他…毫无颜面! 彻彻底底的——无颜见曹操 … … 你们说我更的少… 我特地看了下,我这月更了33万字,战力榜前二十啊… 亲,这还更得少啊?啊?啊? 整个起点,比我更得多的作者就19个! 第三四四章 一门父子,一笔写不出两个关字! 结束了。 整个惊魂的一日一夜,整个关麟布下的星落密布的棋局,最终以三万五千名曹军兵士的丧命,以庞德四个儿子的丧命,以襄阳城彻底异主而宣告终结。 如今的襄樊战场,除了那高挂“麟”字、“糜”字与“傅”字大旗的襄阳城内,不断的传出的“振奋”、“欢呼”、“雀跃”的呐喊声、呼啸声外,与之对应的就是樊城中那一道道幽幽的叹息,那悲凉的情景。 襄樊一水之隔,两座城池的心境截然不同。 襄樊一水之隔,两座城池背后的势力,襄樊战场的局势发生了天翻覆地的变化。 在襄阳东南处的庞德大营,烈火如日,大火像是有生命般包围了整个大营,点燃了整个大营,火焰在大营中跳动,将一具具“千疮百孔”的尸首给点燃。 熊熊大火在无情的燃烧,肆无忌惮的吞噬着一切。 渐渐的,这赤红的大火变成了一个狂妄的漆工,用手中的刷子将整个大营都漆成了黑色。 “噼噼啪啪”的燃烧声良久不觉… 仿佛是荆州军再向魏军庄严的宣战: ——这些人的今天,就是尔等逆贼的明天! 最心悸的是,这一夜,三万余军的统帅,四个孩子的父亲庞德,他始终站在樊城城楼上。 他凝视着那大火的方向,他的拳头因为握紧,乃至于指甲都嵌入了手中,手心里的血渐渐的流出。 他恨哪! 恨他的三万五千兵,恨他的四个儿子全部死在了那里,就连尸骨,都要被这大火焚烬。 在持续几个时辰的握拳后,他的手仿佛又一次松动,紧握的拳头最终松开。 这一刻,他已经恨不动了… 这一仗输的这么惨烈?怪谁?不就是怪他么?不就是从他那一枚毒箭射中关羽开始么? 一枚毒箭,换回了一百万枚弩矢,换回了他庞德彻彻底底的成为孤家寡人! 这买卖…让庞德心胆俱碎! 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庞德深深的后悔,当初关羽要跑,他…他干嘛要射那支毒箭,他干嘛要去招惹这个战神! “咳咳…” 突然,庞德猛地咳出声来,他的腰杆子再也无法笔直,他整个腰身弯倒。 “将军,将军…” 身旁还有几十个亲卫,他们因为跟随庞德来樊城,这才躲过一劫,他们的心情也不好受,那大火中焚烧的是他们的战友啊! “将军…” 一名亲卫扶起了庞德,却看到了庞德手中都是血。 有指甲嵌入肉中流淌的血,也有口中咳出的血… 这下,亲卫吓住了,连忙呼喊:“快…快送将军去医署…快送将军去医署!” 十余名亲卫将庞德搀扶着往医署走去。 火把之下,他们的影子被拉的狭长… 而庞德方才站过的地方,地面粘稠的很,湿润的很,那是血,也是泪—— 太惨了! 不夸张的说,这是庞德自出道以来所遭逢过的最惨的一回了,曾几何时,他怎会想到终有一日,他…他庞德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庞家…没根了呀!再也站不起来了呀! … 庞德大营处的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一整个晚上。 大营中的帐篷、倒下的尸骸都是这大火的养料,这样的火势,根本无法扑灭,原本赶来的三万新兵,许多都是刚刚被分配了一方寡妇,还未尝到过那男女干柴烈火的滋味儿。 这些人中,许多都琢磨着…这一仗回去,好好的展露下男人的雄威。 却不曾想,他们…连同他们的雄威都已经被烧成了灰烬,那些分给他们的寡妇,在大魏征寡令之下,即将重复再利用,再分给下一批征召而来的新兵! 源源不绝… 只是,这些被大火正焚烬着尸骸的主人,怕是他们都不会知道,他们三万人的惨死,将会给未来大魏的征兵,带来多大的麻烦与影响。 哪怕是…“征寡令”之下! 第二日,当清晨薄薄的霜雾落下,覆盖在那薄薄的灰尘上,大火总算停了下来。 到处都是骨骸,到处都飘荡着黑色的碎末…到处都焚烧过的痕迹。 而就在这时,那荆江与黎明汇聚于一线的尽头,一支两万人的曹军疾驰而来,他们是看到了这边有火,故而先赶至这边。 可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由得茫然了。 特别是这两万军士的将军于禁,不知何时,他仿佛患上了“火症”,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病症,他时刻担心着周围有大火生起,却又忍不住向火的方向前进,宛若飞蛾扑火一般! 这种矛盾复杂的心情,自从江夏安陆城外的那场大火后,就始终弥漫在他的心头。 甚至,涌进他的梦魇! 让他便是睡觉,也至少要惊醒三、四次,有的时候,还会跑出军帐,在大夜晚检查军寨外的壕沟! 说起来,这两万兵马是曹操临时拨付给他的,这都是源于曹操的那个梦,那个关羽没有死的梦! 故而曹操将寿春仅剩下的六万兵,又抽出了两万交付给南阳的于禁,由他去支援襄樊…确保襄樊局势的万无一失。 事实上,在曹操看来,徐晃、庞德、曹仁、于禁…襄樊战场,这已经算是曹操能摆出的全明星阵容了。 再加上襄阳城一万多兵马; 樊城三万多兵马,其中过半的还是骑兵; 还有庞德三万新兵,五千西凉骑兵; 也正是因此,如果再加上于禁这两万兵马…曹操觉得,哪怕关羽是诈死,可襄樊的局势,还是能稳住的。 只是,事与愿违…在于禁大军还未急行到襄樊战场时,他就听闻了庞德军全军覆没的噩耗,听闻了敌军弩阵那百万枚弩矢从天而降,不间断射落的事实。 这太恐怖了… 而不等于禁醒转过来,他又接到了襄阳城正在被进攻的消息。 他立刻下令急行,可还是晚了一步… “将军,襄阳城已经失陷了——”有探马禀报道。 于禁轻声道:“我看到了” 作为五子良将之首的于禁,他的想象力极其丰富,根据现有的情报,他足以幻想出,昨夜…这边发生了什么? 上次江夏那边是燃烧罐,是滔天的大火; 这次是万弩齐发,是百万弩矢从天而降,是固若金汤的襄阳城被攻下…于禁已经不敢接着往下想了,他怕以后他的梦魇会来的更深重! “先去樊城吧,等见到子孝将军再议…”于禁的声音中带着几许沮丧。 不止是他,就算是他的兵马,也根本无法遏制住的议论… “又,又输了?” “这已经是几个月以来,第四次大败了吧?” “许多将军都死了,许多兵士也都死了,这…这究竟怎么回事儿。”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传出,“好像,好像自从传出关家父子不和的消息后,咱们大魏就没再打过胜仗了,便是射杀关羽的大捷,可最后换来的还是大溃败啊!大魏…大魏还能赢么?” 随着这一道声音,整个军团沉默了… 与其说是传出关家父子不和的消息,不如说…是传出,那逆子关麟“不鸣则已,一鸣冲天”的消息! “将军…”亲卫看出于禁心情的彷徨,忍不住张口。 于禁摆摆手,“传我军令,去樊城吧…” 这一声比方才的声音更沮丧。 是啊,三军将士都在沮丧,于禁也不可避免。 话说回来,几个月以来,各路战场,齐齐败退,损兵折将,他…他于禁又如何能看懂这个局势、这个局面呢? 不是… 不是“优势在曹”么? 可怎么感觉,突然间,这优势…就改姓“关”了,关羽的“关”,也是那关麟的“关”! 这是一笔写不出来的两个“关”字啊! … … 江陵城,官署之内,一张地图摆在桌案上。 关麟与陆逊一边议论着地图,可很明显,关麟有些心不在焉,他望眼欲穿的等待着前方的战报。 终于,“报——”随着信使的抵达,前方战报总算报出:“襄阳城攻陷了…” 说着话,信使还呈上了战报,这是傅士仁攻下襄阳后,第一时间汇总出来战损,就给关麟送了过来。 关麟扫过战报,不由得“吧唧”了下嘴巴,眼眸变得凝重,可到最后,他还是释然了,感慨道:“伯言兄,你看这战报,哪怕我如此部署,如此攻城,攻下这襄阳城也都死了六千多人!” 关麟的言外之意… 这可是在曹仁、徐晃、庞德大意之下; 在襄阳城外三万五千兵当先被歼灭之下; 在徐晃困在樊城回不来的情况下; 在至少有三成的曹军兵士被允许回家探亲的大前提下。 哪怕如此,攻下襄阳城,都折了六千多人… 襄阳号称贯穿南北的第一军事要塞,不是说说而已,可不是闹着玩的! 陆逊也扫过战报,按照傅士仁这封战报中显示,襄阳城的守军还不足一万人,哪怕最后攻破城池,也仅仅只折损了三千多人… 足可见,这座三面依山,一面靠水的城池,是多么的硬朗,多么的坚如磐石。 不过…不论如何,还是攻下来了。 虽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而襄阳攻下来了,这对于荆州而言,就是一个全新的篇章了。 陆逊把目光转移到舆图上,他的手从江陵划到襄阳,再从襄阳划到荆江以北与它一水之隔的樊城,感慨道:“襄阳陷落,那么对于曹操而言,宛洛最后的屏障就是樊城了,樊城若失,则许都之地、宛洛之地将彻底暴露在荆州军的兵戈之下,故而…曹操一定会派重兵支援樊城。” “没错!”陆逊的分析惹得关麟颔首,“不足一万人的襄阳都这么难攻,那缩头乌龟曹仁驻守的樊城里面可还有几万人呢!哪怕曹操不派兵来支援,怕都不好攻…可偏偏,如伯言兄所言,这樊城…又是北上宛洛最后一道屏障。” 坦白的说,无论是按照关麟的哪一条战略,樊城都是必须要突破的。 最理想的情况是关麟突破了樊城,然后兵锋直指许都,曹操被迫迁都,无论是迁往洛阳,还是迁往邺城,天子这么一动,机会容易出现了。 只要让“天子”从曹操手中消失,甚至于…将天子消失的罪过,嫁祸给曹操,那局势可就大不一样了。 中原与北方,各地反叛之声势必此起彼伏,别说曹操九个半矿,就是十三个矿也挡不住这滔天的声浪,这才是关麟最理想状态下的“统一战线”,是“全面战争”,也是“人民的战争”! 而老爹关羽和关家军那时候就可以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一举占据中原。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 而这份最理想的战略宏图,当先绕不过去的大前提,还是——樊城! 由曹仁这个擅“据守”的缩头乌龟驻守的樊城! “破樊城?你可有什么想法?”陆逊主动问关麟。 关麟揣着下巴,看着地图沉思了许久。 陆逊也不催促,就这么看着他,耐心的等着他的思虑。 过了足足百息的时间,关麟突然伸出手,将手划向荆江的方向。 他淡淡的说,“伯言兄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们可以借着涨水期的时候,把这荆河的堤坝给凿开了,然后放水淹了樊城?” 这… 关麟的话让陆逊一下子愕然住了。 而关麟之所以这么说,是参考的历史上老爹关羽水淹七军的故事。 当然,这个故事…经过《三国演义》的渲染,更多人知道的版本,是老爹关羽先蓄水,再掘开了堤坝,引汉水倒灌,发动水攻,直接把于禁、庞德率领的七军给淹了。 至于曹仁所在的樊城,水都被淹到城楼上了…要不是徐晃的突袭,奶了曹仁一口,樊城就丢了! 好像是这一切都是因为老爹利用天文、水利,又是蓄水又是引水倒灌,才成就的威震华夏之名! 事实上,如果按照《三国志》的记载,老爹关羽哪有那么传奇? 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谁能想到,在三年后的八月,连着下了十多天雨,汉水暴涨溢岸…发生了巨大的自然水灾。 大水沿着汉江故道,河床低洼地带分三路涌向罾口川、鏖战岗、余家岗到团山铺一带。 再加上唐河、白河、小清河及西北的普沱沟、黄龙沟、黑龙沟等地的山洪暴发之水,使罾口川、鏖战岗、余家岗、团山铺等区域内的水平地五、六丈深。 当然,这些都是废话。 唯独一条…不是废话,那便是倒霉蛋庞德与于禁正好驻军在这几个区域! 那么问题来了?为啥老爹关羽没有被淹? 因为老爹关羽手上有船哪… 关家军是“水军陆战队”,随时随地就带着船呢,可不是关羽提前准备…他远没有那么传奇! 说到底,这就是老天爷帮忙,让关羽“瞎猫碰到个死耗子”,或者说是“守株待兔”,捡到只现成的兔子…借此威震华夏。 可不是老爹关羽真的那么牛逼,又蓄水,又掘开堤坝… 又能引汉水倒灌,发动水攻! 需知,哪怕在后世,蓄水、泄洪、掘堤…都是一个精密的技术活儿,与之相关的领域包括天文、地利、气象…等等! 不是关麟诋毁他老子,他觉得他爹关羽,没这本事。 当然,关麟也可以等到三年后,等到这场连续十多天的大雨,但…时间太长了,迟则生变,关麟不敢等,他必须得主动出击。 那么… 既然老爹关羽是“靠天吃饭”的,那他关麟就靠本事吃饭,他不等雨了,他打算去细细的研究下这蓄水、泄洪、掘堤… 研究下这天文、地利、气象… 看看能不能有机可乘。 事实上,荆州地区每年的七到九月都是雨期,汉水上涨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件。 甚至按照《后汉书志第十五·五行三》中的原文,荆州地区的汉水溢出,倒灌襄樊…一共发生过三次。 分别是: ——『建安二年九月,汉水流,害民人。是时,天下大乱。』 ——『建安十八年六月,大水。』 ——『建安二十四年八月,汉水溢流,害民人。』 也就是说距今三年前,这里洪水爆发过一次,三年后还会大水一次,而凭着关麟的经验…这中间的六年,尽管没有大水,但也一定不会太平。 所以… 他的思路,水攻、水攻,还是水攻! 还得水淹樊城—— 心念于此,关麟继续问陆逊:“伯言兄,你对这襄樊的气候可有了解?都说枯水期,涨水期…那么涨水期是不是对应着暴雨期?以往在襄樊,水灾年份的暴雨能有多恐怖?水位能涨到多高,寻常年份的暴雨又如何?水位能达到灾年的几成?这灾年与寻常年份的暴雨,是否有一些细微、可察觉的规律?” 关麟一股脑的问出了一大堆问题… 这些,特别是襄樊一线的气候,这对他的计划太至关重要了。 只是,这些仿佛触碰到了陆逊的知识盲区。 陆逊只能无奈摇头:“你若是问长江流域,我还能给你说出个所以然,可若是…襄樊这里,这汉水,百姓口中的‘荆江’,那…”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连忙摆了摆手,意思很明确,这方面的气候、水利…他不精通,更不擅长。 不过… 陆逊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眼珠子眨动,连忙道:“不过,倒是有两个人…此二人均是隐居于襄樊之间,久居于此几十载,又精通天文地理…如果是他俩中的一人,或许在天文、气象、水利上能给与云旗你可靠的帮助。” 陆逊这话脱口… 关麟连忙问:“是谁?” 陆逊也不隐瞒:“其一是…隐居于这襄樊之间,鹿门山中的庞德公……” … … 第三四五章 百工奇巧黄月英,梨花带雨夏侯涓 精通天文、地利、气象。 又在襄樊一代生活多年。 陆逊能想到,且把话题引到的第一个人人物是——庞德公。 此刻的陆逊正在侃侃介绍这位享誉盛名的隐士:“他曾称诸葛孔明为‘卧龙’,称庞统为‘凤雏’,就连司马徽的‘水镜’之名也是由他所赠…世人只知其有识人、知人之慧,却鲜有人知晓,这庞德公也是极擅天文地理。” “我还是从我叔父陆绩那边听得,相传鹿门山中的山民,每日只需观庞德公出门,是否带伞…就可断今日天晴与否!如此观之,或许他…在天文、水利、气象上真的能帮到云旗!” 这个… 关麟眼珠子一转。 庞德公与庞德是两个人…庞德是一介武夫,庞德公则是襄樊名士,与黄承彦、水镜先生齐名,他也曾点拨过诸葛孔明,与诸葛孔明算是有师徒之实,但无师徒之名。 相传,诸葛亮命归五丈原前,布出的七星法阵,就是得益于庞德公相传。 那时,被冒失的魏延闯入,一脚踢翻了七星灯,诸葛亮口吐鲜血倒下,口中大喊:“庞德公救我?” 诸葛亮口中的这个“庞德公”,就是陆逊正在介绍的这位。记住网址m.97xiaoshuo 相传,在七星灯法阵破灭后,诸葛亮又想起庞德公传授的另外一个方法。 就让姜维与魏延待他死后,往他的嘴中放七粒米,保持脚下长明灯七日不灭,或许还可以复生! 可惜,最终丞相还是有一粒米从口中掉下,饮恨而终。 当然,这些…都是后世口口相传,还说庞德公是荆楚地区的“活神仙”呢?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但,唯独一点,能赐予诸葛亮“卧龙”之名,能与诸葛亮有师徒之实的人物,关麟觉得这位庞德公必然是有些能耐的。 或许,在天文、气象、水利上,还真能帮到一些。 别说,经过陆逊这么一讲,关麟的思路一下子打开了,将攻取樊城的任务去一步步拆解,第一步…寻找这位鹿门山的隐士“庞德公”,就成为了当务之急。 不过… 似乎,陆逊口中还有一个名字,关麟极有兴趣,连忙追问:“伯言口中的另外一人,又是谁?” 陆逊不假思索:“中庐县水镜庄的主人,好好先生——司马徽!” 诚如陆逊所言,司马徽为人清雅,学识广博,精通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对天文地理也有研究,经常与庞德公论道。 至于他“水镜先生”之外的“好好先生”之称。 则是源自于这个时代,士人流行品评,但司马徽这样的名士,却从来不对别人水平高低做出评价,只要被问到,他的回答一律是“好,很好!” 他的妻子就劝他,让他说些具体的,别人来问评语,也不是想只听一个“好”字! 但司马徽“好,好”的答应夫人,可别人来问评语,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很好”,由此,司马徽在“水镜先生”之外,又多了个“好好先生”的称呼。 只是… 听到司马徽的名字,关麟微微有些惊讶,他自然知道,这位才是诸葛亮正牌的师傅。 他连忙问:“可我记得,这位‘好好先生’在曹操南下荆州那一年,也就是建安十三年,曹操征辟他出仕,他拒绝后不久,就病死了!” “自然。”陆逊解释道:“似司马先生这样的高雅之士,自不会为某个势力所用,故而,也只有以假死的方式逃脱,据我所知…他不仅活着,还活的好好的,只是多半云游于各地,居无定所,倒是比那庞德公更难见到!” 得了…关麟大概了解了,要么是鹿门山,要么是水镜庄,总归是要去探索一番的。 不过,因为陆逊的提醒,关麟倒是又想到一个人。 没错,是黄承彦! 作为与司马徽、庞德公齐名的襄阳名士,没理由人家俩精通天文、地理、气象、八卦,可老黄却一窍不通吧? 再说了,在关麟的记忆里,史书上有关诸葛亮的夫人、黄承彦的亲闺女黄月英的记载,有这么一句。 ——“黄月英为诸葛瞻之母,容貌甚丑,而有奇才:上通天文,下察地理,韬略近于诸书无所不晓……” 由此观之,黄月英也是通晓这天文、地利、气象、水利的。 那么,这庞德公、司马徽不好找! 老黄的话…可就简单多了。 关麟像是突然打开了全新的思路,他连忙问:“黄老也去襄阳了么?” 陆逊没想到关麟冷不丁的问出这一句,连忙回答:“诸葛元逊、刘子扬和黄老先生在一起,多半是去襄阳了。” “走,咱们也动身!”关麟看着窗外,新一日晨曦的光已经普照大地。 而随着关麟的话,陆逊也立刻明悟,他怎么就忽视了…荆南名士的第三位——黄承彦呢? ——『如果是黄老的话…说不定…』 不等陆逊往深了想,关麟已经下达了吩咐,“士武叔,有劳你找个可靠的人,把我这些印绶交给他!” 关麟一股脑的把老爹“汉寿亭侯印”、“荡寇将军印”、“襄阳太守印”悉数包在包裹里,递给了士武。 陆逊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他就笑了。 “云旗上次不还用这个,去压二将军一筹么?这么轻易就要交出去么?” “压一次就够了。”关麟已经站起身来,挺直了腰板儿,他侃侃道:“不能让关家军的弟兄们错怪我!” “再说了,谁稀罕当这关家军的统领呢?说实在的,我最快乐的时候,是我做一个纯粹的‘逆子’的时候,我对老爹那微不足道的权利没有兴趣——” 话是这么说。 事实上,事关军权,当儿子的,还是要给老子留下几分薄面! 何况,说到底…关麟做做大战略,当个“老六”用阴谋诡计阴阴人还行,真让他带兵,那不学了纸上谈兵的赵括,完犊子了? 关麟自己几斤几两,还是能拎得清的! … … 蜀中,军师将军府。 这里是诸葛亮的府邸。 此刻,一个黄色头发蒙着面颊的妇人正在府邸后堂的院落中拆解着一辆“战车”,大冬天,她尤自穿着短打粗布衣裳,将战车的一块块儿木板卸下。 她的手法异常的熟练,甚至,额头上始终布满了汗珠,与这寒冷的天气倒是显得格格不入。 这本是极其简单的步骤,可她卸的却极慢,越是卸越是发现这“战车”的不简单。 “原来,这偏厢车中木板的拼接竟是大有学问…” 诚如这女子吟出的“偏厢车”,她眼前的战车正是偏厢车,而她则是这军师将军府的女主人黄月英。 说起来,几个月以来襄樊战场战事频发,一条条情报不断的报送过来,无论是刘备,还是诸葛亮自然对许多战事中,关麟制造出的这最终致胜的“偏厢车”、“木牛流马”、“连弩”不陌生。 也正是因为不陌生,诸葛亮特地寄信给关羽,让他将这些军械也运来巴蜀。 因为路途遥远,足足一个多月,这些偏厢车、木牛流马、连弩方才运到成都。 是在两日前送来的,一运到这边,诸葛亮就立刻派人送到了他的夫人黄月英的手里,黄月英精通奇巧之术,论及这些军械…她比诸葛亮要看的更加透彻。 倒是黄月英,看到这三个立下大功的“军械”,这已经是第三日钻研其中。 说起来… 连弩拆解的话,内部是有暗器机关的。 故而…黄月英还特地请了许多盾甲兵帮忙,这才成功的拆解出连弩,木牛流马则是昨日完全拆解…搞懂了其中的机关。 今日…黄月英主攻的便是这偏厢车。 起初看到这偏厢车时,她还以为,这位关四公子设计这偏厢车只是模样取巧,在对付骑兵时利用挡板,缓冲骑兵的冲锋,以此产生奇效。 可没曾想,越是拆解,当一枚枚形状各异的木板拼接组合,让这厚实的木板因为特殊的拼接,变得极为坚硬…这等拼接的手法,就极不简单! 而周围木板内部的轮廓竟是用钢构筑,这更让偏厢车一侧木板的稳定性与坚固性,呈数倍的提升,这些都是让黄月英惊骇的地方。 一如前日,如昨日,她惊骇于关麟制城的那连弩与木牛流马般。 今日,终于将最后一块儿木板拆解,黄月英也会感慨于眼前这“巧具匠心”的设计,更惊骇于关麟…这么一个小小年纪的少年,他如何能设计出这样的图纸?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呼… 轻轻的呼出口气,黄月英缓缓的坐下,一边休息,一边心头感慨。 ——『我精研了三年的连弩,最终还是因为一个机括而无法做到快速的更换箭矢,更是容易在十弩连发的过程中卡壳,可这关家四郎设计的连弩…则是完美避开了这些缺陷,让我豁然明朗!原来机括还能这么做?简直巧夺天工…』 ——『还有这木牛流马,可比我当初做的木虎、木狗更实用许多,只是…其中一百多个机件,这般繁琐的机关,环环相扣的机关联动,他是怎么设计出来的呢?他的师傅又是谁呢?还有…这偏厢车的话…』 正直黄月英惊骇于这些“奇巧军械”,感慨、震撼于这位关四公子的设计时。 “姐姐,你可在?” 一道清脆的女声伴随着“咚咚”的敲门声一道传来。 说起来,诸葛亮素来简朴,除了刘备坚持要军师将军的府邸外加上守卫外,这硕大的军师将军府中,除了诸葛亮与夫人外,再无一个仆从。 自然,也不会有门子去开门… 倒是门外传来的这道声音惹得黄月英一怔,她下意识的望向门子处,口中喃喃。 “是涓儿妹妹?” 随着这道声音,黄月英迅速的开门,门外一个三十出头,清雅俊秀的妇人正站在那儿,她的面容显得有些憔悴,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像是在述说着她心头满满的委屈。 而她,正是黄月英口中的涓儿妹妹,也是张飞十余年前掳来的夫人——夏侯涓! “阿涓?出什么事儿了?”黄月英急忙问道。 说起来,黄月英与夏侯涓因为年轻相仿,又都是外地人,在这边没有太多的朋友、亲戚,故而两人很谈得来,总是在闲暇时一起聊聊天。 当然,作为张飞的夫人,夏侯涓本该与刘备的夫人孙尚香更熟络一些,可孙尚香嘛…难免盛气凌人一些,又是女中豪杰,哪里能看上文文弱弱的夏侯涓? 再加上夏侯涓乃是夏侯渊的侄女、养女,被张飞掳来,在这敌对的阵营,陌生的场所生下张苞、张星彩一儿一女,夫君张飞又总是在外,一双儿女更是双双投军,平素里夏侯涓寂寞的很…也时时会迷惘,会因为一些小事而烦恼。 她是一个心善的姑娘,却从来不是一个性格豁达的女子… 这些…诸葛亮知晓后,就特地嘱咐夫人黄月英,平素里多去拜访下这位夏侯夫人,为她解解寂寞。 倒是让黄月英没想到的是,方才开门,夏侯涓一把就拉住了她的手臂,语调中带着哭腔。 “姐姐,你帮帮我…” 这…黄月英微微一怔,连忙引夏侯涓进门,一边走一边关切的问: “怎么了?” 夏侯涓已经哭的是梨花带雨,她左顾右盼,确保周围无人后,方才喃喃说:“是…都是因为我那鲁莽的男人,还有…还有关二叔的四子——关麟关云旗!” 唔… 听到夏侯涓提及关麟的名字,黄月英一下子满怀好奇。 怎么? 因为这关云旗…让涓儿妹妹如此伤心?如此难过?这…这似乎是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啊! … … 寿春城官署的花园里,曹操在和养子曹真比武,曹真使大刀,舞的虎虎生威,曹操使剑,动作挥洒气势凌厉,居然不输曹真。 许褚带着几名虎贲兵士走到这花园门口,静静观望,不敢打扰。 一阵刀光剑影,曹操与曹真均是心照不宣的收势,曹真恭敬的向曹操行礼,“还是丞相武艺更胜一筹。” “哈哈哈…”曹操则是笑了,接过曹植递来的手巾擦擦汗,笑道:“不服老不行啊,若是放在五年前,孤十招之内就能赢你!” 说起来… 上一次因为曹真进言给曹操,曹操直接一声“滚”的怒斥,让曹真吓得战战兢兢,在官署正门前跪了整整一日。 如今,几日已过,这事儿突然好想就不了了之了… 似乎,曹操也没有怪罪曹真的意思,今日还特地让曹真使刀,与他比划了几下。 此刻,听得曹操说“五年前”的神勇,曹真连忙拱手:“丞相的剑法炉火纯青,孩儿几乎无法招架,丞相说五年前十招内可胜孩儿,其实方才孩儿也没有在丞相手中走过十招!料想如今十招内,亦可战胜孩儿!” “哈哈哈…”曹真的话惹得曹操又是一阵爽然的大笑,“你是孤的义子,是孤信得过的人,不要学他们尽拿好话来哄孤,孤还能不知道你的上进?你的武艺?五年前,你不是孤的对手,可现在嘛,孤无论如何也赢不了你!” 俨然,曹操的这番话,特别是“不要学他们尽拿好话来哄孤”这一句…在曹真听来,俨然有些话里有话的味道。 曹真拱手的姿势不变,只是头埋的更低:“丞相是万人敌!” 说到这儿,曹操见许褚来了,招呼道:“仲康,你过来” 曹真知道曹操是有要事要商量,他又行了个礼要退下,曹操却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留在这儿。 这时,许褚已经来到了曹操的身边。 曹操适时开口:“虎贲军可调查清楚了?文远与那凌统同在那八公山上,只是让医者医治伤病了么?” 曹操这句话脱口,曹真心头“咯噔”一想,他没想到…这位曹丞相竟然在几日前对他冷冽的吟出一个“滚”字后,依旧派许褚…派虎贲军去八公山调查,去调查张辽将军。 这让曹真一下子就体会到曹操方才话语中的深意。 好一个“不要学他们尽拿好话来哄孤”啊! ——『丞相还是生性多疑,这点儿从未改变!』 意识到这一点的曹真,他的胸脯都能挺起来了… ——『原来,我没做错!』 这时,许褚张口回答:“若说纯粹的医治也不尽然,根据附近的山民告知,文远将军与凌统曾在山峦里那医舍中大打出手,还引得了那女大夫的愤怒,自从这一次后,两人就没有打斗了,再后来,文远将军回到了这边,凌统则跟着那一男一女去了江陵,听说还一道为关羽刮骨疗毒!” 经过许褚的宣讲,这事儿,似乎尘埃落定了。 整个事件也变得简单与清晰了起来。 似乎,张辽与凌统只是在八公山简单的医者而已! 可偏偏,曹操生性多疑,越是简单的事儿,他越是觉得不对劲儿,越是觉得疑窦满满。 他转过头询问曹植,“子健,子丹,你俩怎么看?” 这个… 曹真没想到曹操会问他,连忙拱手:“孩儿也说不准,只是觉得,这事儿…多少有些蹊跷,那凌统焚肥水大营,焚烧文远将军无数亲兵,无论怎么看,文远将军都不该与他相安无事啊,只打了一场,这…” 曹真的话,让曹操微微颔首,“你呢?子健?” 问题又抛到曹植这边,曹植微微凝眉,“可以再观察下张将军…不过,我倒是觉得张将军与父亲的情义,绝不会轻言背叛…” 曹植的话方落… 哪曾想,曹操直接抬高声调:“情义?情义是会随着事件,随着遇到的人、事而变幻的!” 这话,俨然…将曹操心头对张辽的猜忌毫不掩饰的释放了出来。 不过,这个话题也随着这一番话戛然而止。 曹操接着问:“南阳的臧霸无恙吧?还有于禁可往襄樊那边走了?襄樊无恙吧?” “臧霸将军已经抵达南阳,原本那边有几个县长被那贼人侯音策反,想要投诚,都被臧霸将军给平定了,几股叛乱也被臧霸将军镇压!”许褚如实回答:“至于于禁将军那边,他已经收到了丞相的两万兵马,料想今日就能抵达襄樊战场!” 随着许褚的话…曹操微微颔首。 就在这时,“丞相,丞相…”程昱急匆匆赶来,看到曹操,来不及行礼,快速禀报道:“丞相,方才霸府接到急报,关羽没死,荆州军发动总攻,庞德四子连同所部三万五千兵全军被弩矢射杀,无一生还,襄阳城…襄阳城被荆州兵攻陷了!” 此言一出,曹操的一双眼瞳从细微的眯起一夕间瞪大,他难以置信的言语:“全军…覆灭?襄阳…攻陷?” 而这一番难以置信的表情只存续了几息的时间,曹操大手一挥。 ——“孤已派于禁去支援襄樊,孤料到了他关羽诈死,怎会如此?这是谎报,这是谎报军情,孤要他的脑袋!” 说到这儿,曹操状似癫狂,也就是这一刻,额头处剧烈的痛感传来,他双手捂住额头,可他忍不住继续重重的甩出胳膊,他还是无法接受程昱口中的这个事实。 曹操疯狂的,歇息底里的,躁动不安的大呼: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 … ps: 第三四六章 大魏最大的难题,唯有那个关麟! 蜀中,成都,军师将军府邸。 夏侯涓那梨花带雨,徘徊犹豫的身影投在黄月英房间处的窗子上。 她已经将她的委屈悉数告诉了黄月英。 黄月英微微抿唇,也不知是该安慰,还是该怎么样,她沉吟了片刻,方才张口:“所以…这就是你的担忧?担忧三将军将星彩姑娘留在那关云旗的身边?也担忧星彩姑娘嫁给那关云旗…然后…” 说到最后,黄月英的话还是止住了,虽已嫁人,可男女之事,哪怕在两个妇人之间,一样是讳莫如深。 “黄姐姐…”夏侯涓抿着唇,“我…我…我真的恨死我那夫君了,他与星彩去荆州的时候还好好的,可…可现在,现在他回来了,星彩却…却不见了,我想与他争执,可他又出征去了,这是什么事儿嘛!” “…他…他也不与我商量,就要定下星彩与那关云旗的婚事,还提前将星彩留在云旗身边,黄姐姐…你说说,这少男少女,这般年纪,年轻气盛的,干柴烈火的,总是处在一起,那…那…那还能有好事儿么?” “干柴烈火”这样的辞藻,从夏侯涓这样翩跹女子口中吟出,这已经不容易了。 说到底,她之所以哭的梨花带雨,还是因为她那宝贝闺女啊。 这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就算是定亲的姑娘,哪有还未嫁人,就常常待在还未定亲的准夫君身边的,这要有个什么变故,以后…女儿家还怎么见人? 夏侯涓已经愁坏了… 当然,这种事,她是比寻常女子要更敏感一些的。 因为,当年…她不过是去许都郊外的穰山捡个柴,莫名其妙的就被一个黑脸汉掳了去。 然后…那黑脸汉就非让她夏侯涓给他生孩子。 夏侯涓不过是捡个柴啊! 可莫名其妙就年轻气盛,干柴烈火,莫名其妙就生了一儿一女,莫名其妙就嫁给了黑张飞… 甚至,她的伯父与这张飞是死敌啊! 这些年,她在伯父与夫君之间…很是艰辛! 正是因为这样,夏侯涓太懂干柴烈火了,她恨不得飞到女儿身边去,生怕女儿张星彩学了她,还未成婚就先有了娃娃! 更何况…这关麟,似乎风评并不好啊。 虽打了几次胜仗,有些本事,但…但他可是荆州上上下下公认的“逆子”,总是与其父关羽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这在以“孝”治天下的大汉,简直已经是大逆不道了! 甚至,他还大肆给耕牛安插罪名,然后一锅炖了,丝毫不顾耕牛对农户的帮助,这…说是罄竹难书也不过分吧? 夏侯涓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一个年纪轻轻的公子,她的夫君张飞怎么就铁了心,一定要把闺女嫁给他呢? 甚至还提前将闺女留在他身边了! ——『星彩有这么仇嫁么?』 这边,夏侯涓越想越是悲愤交加,越是止不住悲伤的情绪… 倒是黄月英,因为对方是“关麟”的缘故,她竟还对张飞的眼光刮目相看了许多。 ——『不愧是三将军,平素里大大咧咧,可这选女婿的眼光,很是毒辣嘛!』 是啊,黄月英是见证过关麟那许多不可思议奇巧军械的人! 正是因此,她十分遗憾她与夫君诸葛亮并未有女儿,否则…这等有才华的男子,夏侯涓忧心忡忡,黄月英巴不得将他纳为新姑爷呢! 这时… “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夏侯涓越说越是期期艾艾,越说眼泪越是止不住的掉落,“星彩他爹就是个鲁莽性子,如今这关云旗也不像是个谦谦君子,妹妹我…我实在是担心星彩,担心她…担心她遇人不淑,担心她小小年纪被骗了呀!” 不等夏侯涓把话说完,黄月英总算张口了:“阿涓,这本是你的家事,有一些话…我本不该说,可看你如此模样,我又忍不住想告诉你…” 黄月英轻拍着夏侯涓的后背,夏侯涓不哭了,抬起头望着黄月英,那水汪汪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是三个字——她想听。 黄月英的话再度传出:“这么多年,我与孔明并无子嗣,孔明唯一的儿子还是从大哥诸葛子瑜那边过继来的,为此…我的耳边,从不缺乏流言蜚语,也不乏对我抨击之言,更不乏对孔明的诽谤,可这些流言、诽谤、抨击我通通不信,统统弃之如糟粕,我知孔明亦如孔明知我…这不是任何流言可以让我俩生出裂痕的!” 说到这儿,黄月英的眼眸徐徐望向夏侯涓,“星彩与那关云旗也是一样,如今他们尚未在一起,可流言蜚语已经传到你这做母亲的耳中,什么年轻气盛,干柴烈火,什么…鲁莽性子,什么大逆不道的逆子,什么与翩翩君子无缘,这些都是你听来的?可你真的见到过那关云旗么?” “若是他…不是如传闻这般呢?若他是一个长袖飘飘的谪公子,是能让汉室复兴的希望,是无数闺房少女爱慕的佳偶郎君呢?若星彩对他也万般爱慕呢?难道…就要因为你听了些谣言蜚语,就拆毁了这桩姻缘么?若真是星彩喜欢的,她一定会恨你这个母亲的!” 这… 黄月英的话成功的让夏侯涓的心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她满怀疑惑的望向黄月英,“那…那我如何能见到这关云旗?如何能亲眼所见呢?” “这个简单…”黄月英继续劝道:“不妨,我与你一道去趟荆州,你去挑挑看看你这位准女婿,我也去看看…” 说到这儿,黄月英目光瞟向了院落中那已经被拆解过的偏厢车、木牛流马,还有连弩… 她本想说,她也去看看,这位能绘制出个各种奇思妙想图纸的少年,这个“巧匠”界的天才,这个让她,让她黄月英的父亲都侧目的年轻人。 可这一番话,黄月英还是悉数咽了回去。 她还是话锋一转。“不过此事,我需得告知我那夫君一声!此行,不能只是你、我!” “姐姐既是帮我忙,那我与姐姐一起去拜见军师。”夏侯涓突然握紧了拳头,心下里做出了决定。 是啊,她不该因为传闻与谣言就否定这位关家四郎,她应该眼见为实。 去亲眼验证下他那鲁莽夫君选择的“准女婿”! 也去验证下他那夫君翼德的眼光! … … 一幅巨大的地图挂起。 地图上,原本归属于曹操的“江夏”、“合肥”、“襄阳”已经先后标注上了敌人的符号。 几个月以来,襄樊至淮南战场,整个曹魏打的颇为艰苦,连战连败,损兵折将,城池失陷。 而舆图上,那特别标注的“江夏”、“合肥”、“襄阳”让如今每一个曹军的文武看的都极为扎眼。 仿佛,死在其中的一个个文武的名字,跃然其中。 ——曹纯、文聘、满宠、乐进、吕常、牛金… 如果再算上受伤的张辽、徐晃,算上被俘虏的李典,算上死了四个儿子的庞德… 这一幅巨大的地图,简直是在刮每一个曹军文武的心。 这种时候,曹操已经顾不上额头处的隐隐作痛,他忍着头痛在与众将领商议着军事。 曹植、曹真、程昱、张辽、贾逵等人站的靠前。 司马懿远远避在众人之后。 程昱当先指着地图,介绍道:“如今的局势,襄阳已失,一水之隔,樊城势必将与襄阳爆发剧烈的冲突!若是到涨水期…那襄樊之间的水战打响,整个樊城的局势将危如累卵!而除了襄樊这边外,江夏与南阳,还有淮南战场亦将遭受巨大的考验…” 说到这儿,程昱提醒道:“如今遭逢如此多的歼灭战,后方夏侯大将军的征兵势必会受阻,寿春也仅仅只有四万兵了…襄樊的话也有四万,算上臧霸泰山军的三万,整个南部战场也仅仅只剩下十一万兵马,而那荆州兵,如今草草算下来已经不低于七万…加上东吴的兵马,人数上,我军已经不占优势!” 程昱没有任何隐瞒,这个时候已经到了火烧眉毛了,也不需要任何隐瞒。 他把如今的局势悉数讲解清楚,分析明白。 听到这儿,“咳咳…”张辽突然咳出一声,可他并不介意,单膝跪地拱手请战:“末将愿支援襄樊,领兵以据荆州,夺回襄阳城!” 曹真也跪地拱手:“末将也请战。” 随着张辽、曹真的请战,就连许褚的儿子许仪,典韦的儿子典满也纷纷行礼请战,“末将也愿往!” 曹操看着几个踊跃奋发的将军,不但没有兴奋,反而蹙眉看着地图:“合肥与江夏有什么动静?” 贾逵回道:“至今并未收到合肥孙权,或是江夏兵马响应关羽的消息,但也不排除,他们会趁势出兵,故而…臣以为,若是再派兵支援襄樊战场,万一江夏与合肥出兵,则淮南战场、南阳战场将受到极大的威胁,且…那关家父子新夺下襄阳,士气正胜,我军刚经历败仗,士气低落,真要打胜望不大!不若弃了樊城,眼下应派重兵驻守许都,这才是那关家父子兵戈所指之处!” 曹真道:“樊城乃是遮挡荆州的要塞,一旦弃之,就是将许都暴露于敌军之前,以后还怎么守?” 听着一众文臣武将的争执,曹操一言不发,他只是将手从襄阳城划出一条线到江夏,到淮南,又绕过一个弯,将整个南部战场与巴蜀连城一条线。 “关羽的目的是天子,刘备自知蜀中孤弱,只有掌握了天子,才有了与孤争天下的资本,枯水期若不击退关羽,夺回襄阳,那涨水期水战打响,贼兵三路齐进,将是我大魏之噩梦,到那时候许都甚危啊……孤…孤奉天子以令诸侯这么多年,他们终于明白过来眼红了!” 就在这时。 “报…”一名斥候狂奔进入营帐,斥候跪下,“禀丞相,洛阳附近、许都附近、南阳…均有多地暴动,似是受到关羽感召,正在进攻县城,要响应荆州军!” 曹操缓缓坐下,“好个关羽,好个汉寿亭侯,一个诈死赚了孤三万多兵士,赚了孤一座襄阳城!如今更是要凭着此战之威,釜底抽薪,断我大魏的后路!” 曹真一下子着急了,“中原不能乱哪,这些叛军也需要去平定,而症结是在襄樊战场,诚如丞相所言,我军必须在枯水期打回来,只有这样才能重振士气,重振大魏的威慑,压制住那些宵小叛军的嚣张气焰!” 这话脱口… 曹操放眼一看,所有文武忧心忡忡,唯独曹植与司马懿,两人显得既不焦急,也不忧虑… 曹操发觉,他俩必定是有话要说,当即,曹操挥挥手,“孤要再想想,诸位都先退下,晚上时,孤会再击鼓,定下决断!” 众人虽然心急,但如今这种岌岌可危的情况下,哪怕再十万火急,也的确不敢草率拿出决定,众人只能一躬身,退了下去。 曹操则说:“子健、仲达,你二人留下!” 曹植与司马懿拱手,“喏!” 不多时,众人退去,整个大堂只剩下了曹操与曹植、司马懿三人。 大帐内,曹植肃立,司马懿却是愁眉不展。 曹操问道:“子健与仲达看来都是有话要说呀…” “是!” 曹植回的坚决,司马懿的语气中带着些别样的闪躲。 倒是他们的坦诚,让曹操有些赞赏,曹操笑:“你们是要单独向孤说呢?还是在这里一起向孤说。” “孩儿想单独禀报…”曹植拱手。 司马懿识趣道:“那臣到外面候着…” 说着话,司马懿徐徐退出,曹操关爱的看着这个最疼惜的儿子,“子健,现在可以说了吧!” 曹植直起身来,在这种气氛下,他能感受出来,如果他能替父亲解决如今的困局,那他距离世子,距离他的甄姐姐一定会更近一步…不,是更近许多步! ——『为了甄姐姐!』 心念于此,曹植心头的勇气激荡而出。 他望向父亲曹操的目光坚定而自信:“父亲,如今的局势已经发生变换了,一连几个月,一连几场战役,那对关家父子展现出的能量已经超乎想想!如今,能击退这对关家父子的方式,只有一个…那便是与东吴联手,夹击这对关家父子!以东吴抄荆州后路,则如今困局可解…” 曹操深吸一口气,目光炯炯的望着曹植,“孙刘联盟已有八年之久?东吴又岂会为孤出兵?” 曹植分析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昔日孙刘联盟的原因,是在于父亲大军压境,可今时不同往日,那关家父子…不…准确的说,是那关家四郎关麟,他展现出了不亚于当年父亲大军压境时的压迫感…” “试想一下,面对父亲的雄兵,这关麟诡计、全新的军械尤能层出不穷,又是连弩、偏厢车,又是镜铠,又是燃烧罐,如今又是复制出当年的秦弩,一个时辰射杀三万五千魏军兵士!更是制成那能凿穿城墙的巨大床弩…” 说到这儿,曹植顿了一下,继续道:“如此可怕的关麟,难道只是对父亲是威胁么?他…他对东吴就不是威胁么?父亲十万大军可以一夕间因为他关麟的诡计、军械悉数泯灭,东吴又有几个十万大军呢?所以…孩儿觉得,如今东吴的孙权畏惧父亲,可他的心中势必已经悄悄然的开始畏惧那关麟了!” 曹植的思路很清晰,曹魏对关麟,连战连败,那一旦未来没有曹魏了,东吴对关麟就能有好果子么? 这个曹魏与东吴最大的威胁已经出现了! 曹植的声音还在继续,声调抬高。 “若是这时候,父亲邀孙权共讨这对关家父子,让其趁虚而蹈他们的后路,若是能破了江陵,那补给已断,襄阳城就成了一座孤城,樊城之危立解…若如此,事成之后,父亲许诺将荆州封给孙权,许割江南、淮南之地,又有何不可?至少…孙权带给父亲的威胁,远比不上那关家父子威胁的一成!” 闻言,曹操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不怪子健能想到这一步… 那关家四郎,那关麟关云旗的一鸣冲天,带给他们的威慑还是太大了。 曹操都已经开始忌惮这个名字,更何况那鼠辈孙权呢? “只是…”曹操淡淡的道:“若真是将荆州还于东吴,许割孙权江南、淮南之地,那怕是大魏再难一统!” “孤知道,孤这一代已经很难完成这一统大业,可子健,你…你要考虑清楚,你这一代,甚至你儿子那一代也一样很难找到机会一统天下了!” “孩儿知道…”曹植目光炯炯,他其实想到的是。 ——『孩儿要的不是一统,孩儿要的从来都是甄姐姐呀!』 可他嘴上却说:“克成一统非朝夕之事,孩儿不贪图那些,孩儿只希望为父亲排忧解难,为大魏排忧解难,而如今大魏最大的难题就是…就是那对关家父子,不…大魏最大的难题,只是那个关麟!只要他死,局势还是能趋于和平的!” 俨然… 无论是曹操还是曹植,伴随着对关麟巨大畏惧的同时,还有的便是深深的忌惮,以及——针对! 曹操如何能看不懂曹植这个计谋… “呼…” 他深深的呼出口气,在做最后的沉吟。 曹植依旧在拱手:“若父亲依孩儿之计行事,那孩儿愿做这使者!出使东吴!” “你做使者?” “只有孩儿做使者,那孙权才能信得过父亲,那孙权才能真心实意的与父亲勠力同心,携手进攻荆州!” 不得不说,有的人因为女人,往往会变得糊涂至极; 可有的人为了得到心爱的女人,他的心智、他的智计能获得突飞猛进的增益! 而曹植,他属于既是前者,又是后者… 为了他的甄姐姐,他已经不遗余力,哪怕只身犯险,他也不在乎了! 他要发动最后的冲刺,他拼了—— “孤要再想想。”曹操虚弱的摆手,他目光低垂,宛若一个垂垂年迈,唯独惦记着自己疼爱儿子的老人。“你让孤再想想…” “是!”曹植拱手告退… 而随着他的出门,曹操那嘹亮的声音再度吟出。 ——“传,司马仲达!” 门外跪候的司马懿立刻起身,向内走入的他与向外走出的曹植并肩的刹那,司马懿意识到,他真正的考验来临了! 他这一步,要在曹操、曹丕、关麟之间斡旋,他才是真正的如履薄冰—— … … ps 第三四七章 斗战神黑张飞,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日头洒在房顶的垂脊之上,重檐巍峨的关府正堂中。 一方桌案,马良与关羽分别跪坐两旁,马良正在侃侃而谈。 ——合肥之战,也暗藏猫腻么? 因为关麟答卷中的那首“诗歌”,马良心头产生了深深的动摇。 原本… 合肥之战,孰胜孰败,几乎已成定论,可… “关公也觉得合肥之战,孙权必胜么?” “不然呢?”面对马良的提问,关羽反问。 马良眼珠子一定,言语中添得了几分疑窦,“仔细想想,或许,诚如云旗公子所言,张辽未必没有机会…” 关羽抬眸,“何以见得?” 马良解释道:“云旗公子之所以将张文远称之为‘张八百’,是因为,张辽麾下有八百‘狼骑’,这是当年丁原麾下最精锐的兵勇,号称并州狼骑!这么多年追随着他张文远,早就成为了一支百战之师,更重要的是…他们与关公一样都是山西人!” “山西人?”关羽一怔。 山西就是并州,自秦汉以来,山西名将,一枝独秀。 纵观历史,在三国时期,进入武庙之名将共九人,山西就独占两人。 马良继续道:“山西地势,迫近羌胡夷狄,是以民风彪悍,修习战备,高尚勇力,鞍马骑射,其尚武之风声、气俗自古而然。” 讲到这儿,马良抬眼望向关羽,“关公神武无双,曹营徐晃徐公明、张辽张文远虽不及关公,却亦有万夫不当之勇,有此可窥见山西勇力之一斑!” 这… 马良的话让关羽微微动容。 由此及彼,从他自己身上就能窥探出些许端倪。 在他关羽看来,江东不过是一群鼠辈,武艺平平无奇。 战场上面对这些鼠辈,轻而易举,让一只手都稳赢! 而这却不只是关羽对江东兵的评价,在山西兵看来,江东兵就是一群弱鸡,砍瓜切菜还行,上战场,呵呵,还是洗洗睡吧! 这么算来… 张辽手下人数虽少,以一当十,不…是以一当百之下,胜负之术就充满悬念了。 这么一想,突然…关羽觉得关麟的“答卷”也不是那么的一无是处。 难道,这小子…真的能想这么远? “不对…”关羽突然想到了什么,连连摆手,语气更添笃定:“还是不对!” “关公?何来不对?”马良连忙问道。 “纵使张文远手下有八百并州狼骑,可他的副将是李典、乐进,将帅不和乃兵家大忌,如此这般,这一仗张辽依旧没有机会!” 关羽捋着胡须,吟出这么一句,他依旧高傲的瞟了眼关麟的答卷。 像是再说,终究云旗还是嫩点儿。 哪曾想,马良的回答直接让关羽哑口。 “关公岂不闻官渡之战后,曹操夺下邺城,李典主动将家族部曲三千人全部迁到了邺城以为‘人质’,至此之后,曹军将领多有效仿,把家属迁往后方。” “季常此言何意?”关羽语气郑重。 马良顿了一下,继续道:“诚如关公所言,张辽与李典是将帅不和,可因为家眷都在后方,大敌当前,他们必定不会互相拆台,会勠力同心…经关麟这答卷中一提醒,我甚至以为…派遣张辽、李典、乐进三人驻守合肥是曹操有意为之,是他的驭人之术,乐进、张辽擅攻,李典擅守,这等组合厉害的很!” 这… 关羽倒不是质疑曹操的驭人之术,也不是质疑张辽的勇武,他只是疑窦…关麟那小子难道也是基于此…才推演出的“张八百大胜孙十万”的结论? 他能想到这一步? 瞎猫能碰到一次死耗子,总不能次次都碰到吧? 当然,打从心底里,关羽是希望孙权拿下合肥的。 毕竟有“孙刘联盟”在,孙权攻下合肥会更多的牵制曹军东线战场的力量,这也给了关羽夺下襄樊的机会。 可… 如今再一想,因为关麟的答卷,马良的解析,这局面似乎又不那么稳当了。 “总归是猜测,权且拭目以待吧!” 关羽感慨一声,索性不往这边去想。 马良的目光却依旧盯着关麟的答卷,他余光望了关羽一眼,似乎从关羽的面颊上读出一丝深意,“关公似乎对云旗公子有些成见?” “成见倒不至于…”关羽摆手,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如果说…在一个时辰之前,马良问他这话,他一定会毫不保留的把关麟给怒斥一顿。 什么逆子; 什么口无遮拦; 什么胡编乱造,这样的辞藻统统用上。 可现在… 因为马良的解析,突然关羽发现,此子…或许会是——别有洞天! 一切都未最终定论之前,关麟这小子,竟看不出深浅。 ——倒是,有意思了! “哈哈…”从关羽的回答及表情中,马良猜出了什么。 他笑着感慨道:“我听闻当年吕蒙大字不识一个,被称作吴下阿蒙。” “后其发奋苦读,终在与鲁肃的论议中大方异彩,鲁肃大惊曰‘卿今者才略,非复吴下阿蒙!’,吕蒙曰‘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大兄何见事之晚乎!’” “由此及彼,或许…以往云旗公子让关公失望,可万一,他也是‘士别三日’,关公岂不当以‘刮目相看’?须知当年的吴下阿蒙今朝已经成为江东的大都督,独当一面,云旗公子此一双答卷,能有如此见解,眼光之高?又如何不能堪当大任呢?” 呵… 马良的称赞,让关羽笑了。 谁不愿意自己的儿子被称赞呢? 突然间,关羽眼珠子一定,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他又想到了一件事儿,不是一件事,准确的说是一句话。 他当即示意马良凑过来,张口道。 “那,关某问季常,以你之见,学武救得了大汉么?” 啊… 此言一出,马良一怔。 ——学武救得了大汉么? 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马良开口,“哈哈哈哈…”关羽大笑,一边笑,一边拍着马良的肩膀,“季常还不知道吧,再有一刻,校场考武…且看看关某的这些子女,武艺如何?” 这个… 马良回道:“下官倒是知晓,昨夜,关公特地派周仓将军深夜捕狼…” 关羽眉头一挺,顺着马良的话继续道:“好虎岂会惧怕群狼?不过,季常定然不知,云旗这小子,可从未习过武艺!” 啊… 马良眼珠子眨动。 从未习过武艺? 那,又该如何应对群狼? 马良下意识的揣着下巴,“人言虎毒不食子,关公此举…是不是有点儿…” “哈哈!”关羽笑了,可笑声戛然而止,他低声道:“吓吓这小子,让他知道,学武虽未必能救了大汉,却一定能在关键时候救下他的小命!” 呃… 学武?大汉? 马良意味深长的抬眸,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大敌当前,这父子俩倒是隔空先斗起来了! … … 第三四八章 何谓——有恩必报,有仇必还? 作为刘备,三弟张飞能有如此见解,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的心情是高兴的,是无以复加的。 三弟再不是昔日那个能醉酒丢徐州的莽夫将军了。 这让十分缺乏人才,缺乏信得过人才的刘备,又一次能够长长的喘出口气。 士别三日,粗中有细,还真是巨大的惊喜啊! “三弟最近都看什么书?能精进至如此地步?是《孙子兵法》?” 刘备之所以这么一问… 是因为,前段时间与二弟关羽的书信中,刘备问及,二弟是不是还总是夜读春秋,而关羽的回答让刘备十分惊讶。 ——“《春秋左传》讲述乃君国大义,可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乱世之中只凭君国大义无法得存,大义之前当知悉兵者诡道,故而,愚弟近来不读《春秋》,改读《孙子兵法》,受益匪浅!” 正是因为关羽的这句话,让刘备觉得,他能施展出“诈死赚襄樊”的计略,考虑到三弟张飞也是从荆州回来了,刘备琢磨着,三弟是不是也随着二弟开始读《孙子兵法》! 只不过… “啊…”听到《孙子兵法》,张飞直接挠了挠头,“俺才不读那些个…俺读的书嘛…嘿嘿,先不告诉大哥,等俺带兵取了那张郃的首级后,俺再把这书荐给大哥!” 听着张飞如此自信满满。 刘备莫名感受到一份别样的安心,他望向法正,征询他的意见。 法正连忙拱手:“三将军如此有信心,主公该把这立大功的机会交给他呀…” 好基友法正这么一说,算是尘埃落定… 刘备当即吩咐张飞:“三弟,为兄先给你一万精兵,你先行一步往那瓦口方向突袭,这瓦口关乎能否锁住八蒙山的出口,我与孝直则是做戏做全套,我等先往夷陵方向行军,待得收到二弟书信,即刻调转矛头直接赶赴江州,等那时再补给你额外的兵马,让你守住八蒙山的出口!” “还补什么兵马!”张飞露出了一副对张郃不屑一顾的表情:“突袭敌军,兵贵精不归多,有此一万精兵足够了!等到攻下瓦口,俺就在八蒙山脚深挖壕沟,埋伏弓弩,他张郃下不来!” “好!”刘备继续嘱咐,“依着三弟方才的部署,我并不担心,可唯独…三弟千万要向我保证,莫要酗酒!莫要鞭打士卒!” “这个好说,俺不喝就是…”张飞再度拍拍胸脯,旋即大大咧咧的向刘备行了个礼,就出门兴冲冲的点兵去了。 看着他跑出军营的样子,活脱脱的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法正忍不住笑着感慨。“三将军如此自信满满,是好事儿啊!” “自信是好事儿,可我还是担心他忍不住酗酒。”刘备露出了几许担忧,“我这三弟哪都好,就是一喝酒就爱鞭打兵士,昔日徐州时,就是因为如此才与徐州丹阳兵的首领曹豹交恶,被那吕布偷袭了徐州!” “此一时彼一时也…”法正宽慰着他的这个基友,“三将军能说出方才的那番话,足可见其绝非鲁莽之徒,今非昔比了,大事当前,他必定不会酗酒误事!依我看…主公还是静候佳音吧!” 说到这儿,法正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只盼得好事成双,荆州、三巴…捷报连传,哈哈…” 法正成功的将刘备说的心花怒放。 刘备感慨道:“听孝直讲话如饮美酒,让人沉醉…” 就在这时… “咳咳咳…”突然,法正的心口一阵剧烈的疼痛,连带着他猛地咳出声来,双手则一个捂住心口,一个捂住嘴唇。 这… 刘备方才还在笑,可因为法正突然的症状,心下一惊,连忙去扶法正。 口中不住的呼喊:“孝直,孝直…” 可随着法正一阵咳声的落下,那剧烈的疼痛来的快,走的也快…法正好像突然就缓过神儿,“主公,我没事儿。”法正抬起头,这次他又咳出了一点点的血,但不多… 话说回来,他的身子他自己最是清楚。 他能判断出来,感觉他的病根不像是来自肺部,更像是从心头传来的,由心口引发的五脏六腑剧烈的猛地痛感。 “孝直这症状可不是一次了!”刘备急忙转身要去唤医官。 法正摆了摆手,“蜀中的名医已经悉数看过了,一无所获…或许,真如他们所言,只是偶然咳嗽,轻微的伤寒,思虑过多罢了!主公无需忧虑。” “唉…”刘备深深的叹出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法正却突然想到一事,或者说,他是刻意转移话题,要让刘备的思绪从他的伤病中转移到别处,“主公,我突然想起一事,上次主公提及那些东州避难而来的名士中,有人私下里非议主公,暗中蛊惑人心,欲行不轨…我去查过了,的确有此事,还查出了一些名单…” 说到这儿,法正那虚弱的面颊中,他的眼色突然变冷,“不过,这些人,已经被我以报仇的名义除掉了,主公无需再因为他们烦恼!” 诚如法正所言,或许刘备告诉他的本意… 只是让法正注意这些人,毕竟法正是东州派的绝对领袖! 可在法正听来,那就是一抹别的意思了。 谁敢非议,敢对他等了一生,好不容易才等到的这位“臭味相投”的好基友欲行不轨,法正岂会姑息? 他的眼睛里容不得半粒会威胁到好基友刘备的沙子! 世人总说,法正字孝直,可此人又不“孝”,又不“直”,为人睚眦必报,有恩必报,有仇必还…简直是典型的小人得志。 可谁又知道,法正报的“仇”,是替刘备除掉那些不能明面上除掉的“人”,法正报的“恩”,是替刘备奖赏的那些登不上牌面的“鹰犬”! 这也是法正在谋略之外,之于刘备,之于蜀汉…更重要的价值! 是关麟分析中,只要法正在,荆州派与东州派就不会决裂,孟达就不会反叛,诸葛亮的死对头李严也站不起来! “孝直…”听到法正的话,刘备的眼眶突然湿润了不少,他的语调中带着哭腔,“别的都不重要,我只要孝直你康健哪…” 说话间,一滴滴晶莹的泪珠滚落而下,滴在了法正的手臂上,滴在他的衣衫上,也滴入了他的心里。 让他心头,那颗为好基友铲除一切障碍的心,愈发的坚定起来! … … 巴蜀,军师将军府。 夏侯涓离开了府邸,坐上了马车,徐徐往车骑将军府,也就是张飞的府邸行去。 依旧蒙着面纱的黄月英,亲自将她送上马车后,就快步跑回,又到了诸葛亮的面前。 今年的诸葛亮也不过才三十六岁,黄月英小他两岁,这是男人与女人都趋于成熟与理智的年纪。 看到黄月英进门,诸葛亮主动问:“方才夫人讲,是夏侯夫人想去看下准女婿,夫人则是想去沔水山庄看下岳丈大人…我一直想问,又不好当着夏侯夫人的面去问,夫人究竟是惦记沔水山庄内的岳丈大人呢?还是惦记着那沔水山庄中一处处拔地而起的工房…还有那一件件匠心独运的神奇军械?” “瞒不过孔明…”黄月英莞尔一笑,哪怕她与诸葛亮独处,也没有放下这蒙面的黑纱,俨然…她对面颊上那并不美丽的胎记,还是耿耿于怀的。 “孔明不觉得…”黄月英接着说:“这些神奇军械,还有这关云旗…有些太过神乎其技了么?不是我自夸,我自诩自从学习墨家机关术起,普天之下的匠艺之术没有能与我匹敌,可…当真的看到关麟制出的这些军械,我方才知道,何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诸葛亮最是知晓,他这位夫人在匠艺领域的自负。 而能让夫人说出这番话,也可见…关麟的那些作品,的确惊艳到他的夫人了! 诸葛亮的声音很轻:“若非神乎其技,又岂能得三将军的青睐,又岂能将我这匠艺领域自负满满的夫人,勾回那荆州呢?” 其实,诸葛亮还想说,何止是夫人想去荆州,想去江陵。 若他诸葛亮能脱身,又如何不想回到荆州,去看看这个能提出成立商业署约束商人;能提出废除人头税,团结百姓;能提出摊丁入亩,为国库开辟全新的道路的神奇少年! 对他,诸葛亮也是心向往之啊! 这并非是师傅与弟子见的传授,而是两个“智者”推心置腹,毫无隐瞒的畅聊,不限于局势,不限于军事,不限于政务…去天南海北的畅聊。 归根结底,还是诸葛亮对这个神奇少年太感兴趣了。 他不是不收关麟为弟子… 而是不能收,也不敢收啊! “最近父亲传回的信笺中还特地提到…”黄月英适时接着开口:“似乎,这位云旗公子又绘制出了又一个神乎其技的军械?” “什么?”诸葛亮好奇了。 “秦弩!那失传了几百年的秦弩!” 随着黄月英的话,诸葛亮微微怔住,他对秦弩所有的想象都只存在于书籍里。 就仿佛…这一刻,当“秦弩”从书籍中跃然而出的时候,他的眼前浮现的是漫天的弩矢,是遮天蔽日,甚至是复兴汉室的希望! 看诸葛亮愣神儿… 黄月英笑了,“夫君到底许不许我们去啊?” “你要去,我如何拦得住?何况…元逊还在那边,自从他过继以后,迫于形势就忙碌、操持于荆州,你作为他的母亲也该去看看这孩子。” 诸葛亮笑道:“只不过,你与夏侯夫人都是女子,此行又千里之遥,需得一位武艺高强,又熟悉路途的将军护送!” “孔明已经有人选了吧?”黄月英不假思索的问。 诸葛亮微微颔首,“黄汉升黄老将军吧,他久居荆南,更熟悉路途,况且云旗制造的多为弓弩,黄老将军又极其擅长百步穿杨,让他与云旗见上一面,或许会大有裨益!” 这次换作黄月英点头了。 有黄忠护送自是万无一失… 倒是诸葛亮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提及这关云旗,我突然想到一事,还是昔日我派杨仪去考教他学识时,他反托杨仪寻我的一问!” 考教学识,反问师傅? 还有徒弟问师傅的道理么? 这下,黄月英对关麟更好奇了,果然…从这儿就看出几分传言中那“逆子”的味道了,她连忙追问:“是什么问题?” 诸葛亮轻轻的抬起羽扇,笑吟吟的张口:“他问我这羽扇是怎么来的!” 此言一出,黄月英笑了,“这问题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说着话,她笑吟吟的向外走去,诸葛亮抬起头看天色已晚,又望向夫人黄月英那灯火拉长的背影,他本想叫住黄月英…他想到该做一些夫妻才能做的事儿。 可又想到继子诸葛元逊,想到了那么多的军务、政务… 他又收回了手。 他安慰自己 ——『已经有一个儿子了,那么…也算是有后了吧!』 ——『只是,还是委屈夫人承受着风言风语,承受着这般大的压力!』 诚如诸葛亮所言… 黄月英不止是面颊上有一块儿胎记,这影响到她的美观! 最重要的…是黄月英不能生育。 这是病,恰恰在这个时代,不好治! 如果按照历史的记载… 诸葛瞻、诸葛果都并非黄月英所生,是诸葛亮妾室生的。 在诸葛亮回兄长诸葛瑾的一封家书中,他提及过有关妾室的事儿…那还是因为,过继来的儿子诸葛乔累死在军中,黄月英又无后,于是诸葛亮便征得她的同意后,纳了一房妾室,诞下一子! 当然… 如今的诸葛亮与黄月英并没有想到“不孕不育”这个话题上。 一来是他们也算是相敬如宾,鲜有同房之时。 二来他们彼此都有自己的事儿,也都怀揣着那个“克复中原”的伟大理想… 这个时代的人,特别是像诸葛亮这样的人,在理想面前,有关他个人的一切都会显得微不足道! … … 司马懿从曹操的房间中出来后,没有回去,他等在正堂外的院落里。 曹植也在。 显然…他俩都知道,他俩提出的战略…是事关接下来大魏至关重要的一步,魏公曹操的决议不会拖延太久。 很快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而这院落中,似乎因为曹植的出现,虎贲兵士特地拿来一个火盆,曹植已先围着火盆悠然的烤着火。 看到司马懿,他微微一笑,仍旧风流自赏:“看仲达的表情,多半父亲也没有立刻答应你吧!” 司马懿微微颔首,其实他的心情最是复杂,他的立场始终在摇摆,可当他想到他服下的那颗毒丸,他想到了河内司马氏,他想到了自己还不能死,他又坚定了许多。 他不该为大魏牺牲,他不会为任何人牺牲,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 为了他所处的“氏家联盟”! 呼… 看到曹植,司马懿长长的吁出口气,也坐到火盆旁烤火,“诚如子健公子所料…丞相还要思虑!” 曹植疑惑:“我倒是好奇,仲达替我那兄长提出了什么法子?” 司马懿回答:“我先猜猜,子健公子的提议吧?” “你知道我的提议?” “是联吴对抗荆州?” 曹植惊讶于司马懿窥探出了他的心思,“你怎么知道?” 司马懿不慌不忙:“随着关家父子…不,是随着那关麟的连弩、偏厢车、燃烧罐、还有这漫天强大威力的弩矢,曹丞相自然会忌惮他,可东吴的国主孙权又如何会不忌惮他?大魏不是他的对手,东吴更不是…这是显而易见的!” “子健公子能提出联吴对抗荆州也足以证明…子健公子的心智这些年还是精进了不少的!只是…丞相未必会接受这份代价!” 司马懿其实也想到了这一条,可他更想到了东吴的条件… 若是联吴抗击荆州,那孙权势必会提出一条,他要淮南…他不拿下寿春是不会收手的? 那么问题来了,曹操能让出寿春么? 不可能! 寿春淮河是焦颍地区南方的屏障,一旦丢了…那代价比丢了襄樊更严重! 当然,如果是司马懿,如果他没有服用关麟的那颗“毒药”,他会提出与曹植相似,却截然不同的一条。 并非联吴对抗荆州,而是与东吴签订秘密的停战协定,让东吴坐山观虎斗! 这是孙权一定能接受的。 只不过…司马懿还是更爱惜自己,他必须要先想办法完成关麟交给他的任务,拿到解药…然后想办法脱离那关麟的控制! 这是,曹植张口道:“仲达说了我的,仲达的提议是?” “迁都…”司马懿也不隐瞒…“丞相早晚是要称王的,大魏的国都一定会是洛阳!” 说到这儿,曹植斜睨着司马懿,这一刻他深深认识到了,眼前的这个男人,究竟如何厉害? 迁都,要知道现在迁都,只能迁往洛阳! 那么,洛阳可是二哥曹丕修筑的,无疑…在那里,他曹植与二哥争夺世子,将经受更严峻的考验! 也直到这一刻,曹植才认识到这一些年来,这个司马懿究竟在暗中帮到了二哥多少! 曹植感慨道:“只恨仲达你帮的是二哥…” 司马懿淡然说:“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到大魏世子之争,已经不是我能够决定站在哪一边…自从荀令君死后,氏族的领袖更替为钟寺卿,可钟寺卿也年事已高,接下来能接替他的又是谁呢?以前最有希望的是弘农杨氏,是辅佐子健公子的杨德祖…可现在…我司马懿却不得不迈出这一步!” “也罢…”曹植抿嘴一笑,他想到二哥曹丕有司马懿,可他也还有一个秘密武器…他也在洛阳… 或许在未来,这个秘密武器能够给与二哥致命一击! 想到这儿,曹植的心情多少释然了一分。 “你还没有替二哥赢下来,我也还没有输,我们就在这里一边烤火,一边等着父亲会采纳谁的计策!看看究竟…咱们二人是谁在火上烤!” ——火上烤么? 司马懿“吧唧”了下嘴巴…他早就被放在火上烤了,自从从江夏归来起。 就在这时,程昱带着几名士兵走了过来。 这边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火盆中轻微的噼啵声,这就是魏公最后的决定了。 程昱慢慢展开了手上的诏书,声音沉重。 “丞相决定——” … … ps: 第三四九章 从今往后,关某再不是孤军奋战 程昱那沉重的声音传出。 “丞相决定,让二公子曹丕赴东吴商谈停战,三公子曹植接替曹丕修筑洛阳城,于两个月内完成修建——” 这话脱口,司马懿瘫坐下来,面上多出了几许复杂的情绪。 曹植则又惊又喜的望向程昱,喜的是,他要接替二哥修筑洛阳,守住这天下之中,惊的是父亲还是决定要联合东吴。 不…不对… 突然间,曹植反应过来,不是联合东吴,只是停战协定…罢了! 也就是说,父亲并没有真正的做出选择。 司马懿则是在心头沉吟。 ——『丞相是要往后拖一下,拖到两个月后,看那时的局势再做抉择!』 其实,无论是曹植还是司马懿,他们都忽略了一个点儿,曹操之所以要与孙权签停战协议,是笃定现在的孙权比他更想签这份“停战”的协定。 此前孙权寄来的书信尤自历历在目: ——“昔有诸葛孔明,今有关家云旗,如今大火燃起,是提醒丞相莫要再行天怒人怨之举,公亦速退,让出淮泗,免再遭赤壁之祸,丞相还是要想清楚了。” 那时候的孙权就在提醒,或者说是在煽风点火,让曹操把更多的火力集结在荆州。 这并非孙权不想攻下寿春了,而是他感受到了对抗曹操的吃力,也感受到后方“补给”的吃力。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交州”,因为积蓄颇丰的交州彻底独立,使得孙权在军辎、粮草的补给上捉襟见肘… 寿春他要打,淮南他要占,而此间战场不可避免的陷入持久战的前提下,孙权必须当先把交州拿下! 用交州几代的积蓄去对抗寿春城背后,曹魏那庞大的补给能量,这是破“淮南局面”的必要条件。 除此之外,孙权可不是个大度的人,在他看来,陆家的那些族人逃到交州南海,就想要平安喜乐? 怎么可能! 该是他孙权,他孙权一定要夺回来! 这也是为何孙权要写信给曹操,又是写——“公亦速退,让出淮泗。” 又是写“足下不死,孤不得安!” 孙权想为南下交州争取一定的时间,恰恰,曹操也要为最后的决断,争取一些时间,争取两个月襄樊战场的局势是否能扭转的时间。 这之于任何一方,完全不存在坐山观虎斗,而是局势使然! “子健公子动身吧…”程昱语重心长的提醒道:“我方才能看出丞相做这个决断时徘徊犹豫的艰难,洛阳位于天下之中,丞相让子健公子去修筑,足可见丞相对子健公子的怜爱与器重啊!” “多谢程先生。”曹植向程昱拱手,旋即坦然站起与司马懿并肩而立,他望向司马懿,“仲达,我与二哥新的战场,又要开始了——” 司马懿感慨道:“世事难料,诚如方才子健公子所言,子健公子未输,子桓公子也未赢,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术!” 哪怕嘴上语气平淡,可司马懿内心中波涛不已,他深深的被曹操这位六十岁老者的心智所折服,让曹丕去做曹植提议的“联吴”,让曹植去做他司马懿提出的“迁都”… 尽管更疼爱曹植,可在最终世子的争夺上,这位丞相始终保持着初心! 既——天下大争之世,他就是要让这两个儿子争,要让这两个儿子争得光芒万丈! 曹植端起一碗酒,也递给司马懿一碗酒,两人对饮后,曹植大笑着走开了,司马懿只是喝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悉数流淌落地,也落入身前的火中,残酒入火,轰然腾起盛大明艳的火苗,火光中司马懿大步走了出去… 只是,没有人察觉到,他的额头处都是汗珠。 难,太难了—— 他司马懿要斡旋于曹操、曹丕、曹植…还有一个关麟之间,实在是太难了,他每一步不都如那残酒如火升腾起的巨大的火焰么? 只要有一步不慎,只要有一步走错,他就会被火焰彻底吞噬,化为一片灰烬! 这边厢,司马懿走的艰难。 那边厢,曹植倒是走的坦荡,他的眼眸微眯,心下沉吟: ——『德祖不在了,可李先生还在洛阳,他会助我一臂之力的!他会帮我赢回甄姐姐的…是么?是么?』 一个问句在心头油然升腾,可很快,这个问句就变成了肯定局。 ——『李先生一定能帮我赢得世子,帮我赢得属于我的甄姐姐的…』 这一刻,曹植回想起,曾几何时…二哥新婚后,犯了错惹得父亲勃然大怒,甄宓躲在曹植院中的花木后,托人去请曹植。 曹植永远忘不了,那时的她戴着风帽,披着披风,悄悄的从花木后走出,轻轻摘下风帽时,凝望着他曹植的模样。 仿佛那一刻,曹植真挚热切的目光和甄宓真挚忧伤的目光碰在了一起。 曹植更永远忘不了,甄姐姐见到他时款款说出的话:“四公子,你跟丞相求求情,饶恕你二哥吧…” 曹植不记得他是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的,他只记得在回答这个问题后,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自己……都好吗?二哥待你好吗?姐姐的眼中,为什么有这么重的寂寞?” 他记得,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一番话甄宓眼眶中含着泪,可她还是努力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曹植继续说。“姐姐要是烦闷了,还能来找我说说话吗?姐姐放心,我不是无耻小人,我只是想和姐姐聊聊诗,弹弹琴,解姐姐的寂寞,也解我自己的…寂寞,我想,人与人的寂寞,总是有些相通之处吧?” 望着这个翩翩英姿的年轻公子,最后甄宓对曹植的回答是:“我身为女子,一生命运不能自主,百年苦乐皆随他人,能活着已经是感恩了。公子前途无量,还是放下这些闲愁,为自己做一番事业吧!” 从这一句话起; 从这一句话中那“身为女子,一生命运不能自主,百年苦乐皆随他人”起,曹植就全懂了,他本不想争,可为了让甄姐姐的命运的能自己做主,让甄姐姐过的快乐一些,曹植必须迈出这“大争”的一步! 心念于此… 曹植抿着唇,不由得喃喃: ——『甄姐姐,你总是让我为国为民做一番事业,可于我看来,为国为民与安慰甄姐姐的寂寞,这两样对我是同样重要的大事。』 说话间,曹植从怀中取出一块白绢,这白娟是甄宓赠给他的,他也回赠给甄姐姐一块儿。 他回赠的那一块儿中,还写着一首诗。 此刻,曹植已经坐在马车里,他不住的吟道: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人说,诗缘情而旖旎。 曹植的每一首诗中都含着的情,特别是这一首因为“甄姐姐”才创作的——明月照高楼! 那是甄姐姐的凄状,也是他曹植的凄状啊! … … 襄阳城,城楼之上,火把将此间照的犹如白昼。 一河之隔的北面,樊城与襄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片寂暗,一片凄凉… 而樊城就像是整个曹魏的缩影,厚重的阴霾笼罩于其中。 此刻的傅士仁与糜芳正站在城楼上,迎着这荆江、汉水的江风,感慨万千。 他们俩的面颊在火把的映照下,此刻竟是莫名的英武,逼格十足。 此刻的傅士仁不住的指着襄樊之间,“二弟你看,西边那山便是真武山,真武山的对面是襄水,当年主公马跃檀溪的地方就在那里…” “世人只知道,主公那次赴宴极是凶险,唯有赵子龙陪同,凭着的卢马的一跃而起捡回了一条命,可谁又知道?那一次酒宴我也跟主公一道,若不是我领着赵子龙拦住追兵,哪轮得到这的卢马的大发神威,也就没有主公的马跃檀溪了…” 似乎,因为攻下襄阳,傅士仁腰板硬了起来,哪怕是忆往昔峥嵘岁月,也大有一股“气吞万里如虎”的既视感。 甚至…在他的口中,以往还是称呼赵将军,现在直接称呼赵子龙了! 归根结底,傅士仁站起来了呀! 说到这儿,傅士仁又指向西南,他接着介绍道:“这边往西南三里处是凤林关,当年那江东猛虎孙坚跨江击刘表,反被刘表设伏击毙,就是死在这凤林关…南边更远处,是主公三顾茅庐的隆中,只是从这里看不到,还要再远一些…” 傅士仁如数家珍… 俨然他对襄阳各个地区极为熟悉。 这是因为当年诸葛亮的战略本就是趁着刘表病重,趁机夺下荆州。, 因为刘备不忍,这才改变战略,变成了扶持刘表的儿子刘琦继位,让刘备以此间接占据荆州。 终究,还是荆州的地方豪门蔡家与蒯家更胜一筹。 没有让诸葛亮的计划得惩! 只不过,因为这一层图谋,诸葛亮已经在提前部署,谋划襄樊! 而傅士仁就是他部署中的一部分,让傅士仁秘密窥探襄樊地形,随时准备进攻! 也正是因此,不夸张的说,整个刘备阵营,最熟悉襄阳城地形的就是他傅士仁了。 “那是啥?” 糜芳突然看到了襄樊之间那宽广的河流中一个很醒目的岛屿,看似荒凉了,可其上还隐隐能看到破旧的房屋,像是之前有人在那儿住过。 “那个是黄家湾…”傅士仁不假思索的回道:“孔明的岳丈黄承彦,也就是现在沔水山庄的黄老,他与女儿黄月英曾经便住在那里,那黄家湾九冲十八洼,冲沟内地势平坦,阡陌纵横,乔木与灌木之间混生着众多叫不上名字的植物,一年四季变幻着不同颜色,若是白日里看,好一副如诗如画的景色…” 傅士仁如数家珍一般,详细的介绍起来… 而这惹得糜芳连连竖起大拇指,“唉呀,若不是攻下这襄阳城,哪里知道,大哥对襄阳这般了解…怪不得,三弟说这襄阳城里是咱哥三说了算。” “哈哈哈…”傅士仁大笑了起来。 其实傅士仁与糜芳议论的时候,关羽就在他们身后的望楼里。 原本…关羽与傅士仁、糜芳见面,倒是也没什么… 可架不住关羽有些自惭形秽啊。 是啊,他强攻樊城,险些让整个荆州的局势崩盘,可人家傅士仁、糜芳却是直接把襄阳城给攻下来,完全化解了他大意埋下的祸患。 如此这般,一时间关羽有些羞于见到傅士仁与糜芳… 想想三人若是碰面,人家俩来一句:“诶呀,云长啊,你也在襄阳城啊…” 关羽感觉他都能尴尬的脚指头抠出一个宅子! ——是真·尴尬! 于是,听得傅士仁、糜芳赶来,关羽就带着几名亲兵躲在了这望楼里,傅士仁与糜芳的对话,他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关羽惊愕的发现,以往他看不上的傅士仁,竟然对荆州如此了解,如数家珍一般,这份了解,是下一步战略,进取樊城至关重要的一部! 如果,再加上傅士仁无比硬气的攻下襄阳城。 这让关羽心头一阵感慨。 ——『想不到,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关某被一个区区傅士仁给羞煞了呀!』 关羽也是醉了,这几个月,他先是屡次被儿子关麟给羞煞。 现在倒好,被曹仁羞煞,被庞德羞煞,也被糜芳羞煞,被傅士仁羞煞? 关羽是醉了,麻了,他心下沉吟。 ——『人都说关某傲气不可一世,可莫说一世,便是这襄樊…藏龙卧虎,关某傲的起来么?关某配得上去熬气么?一个大意都有可能让大兄的基业毁于一旦,关某配傲么?』 也正是想到这儿,关羽低下了他那高贵的头颅。 一旁的周仓见关羽神色不对,连忙小声问道:“二将军?无恙吧?” 关羽挥手示意,不要发出声音。 他接着听傅士仁与糜芳的交谈,只是,他眼芒中那一抹坚守的傲气不见了,取而代之是罕见的虚心… 外面,傅士仁又向糜芳介绍了几处襄阳城的景观,甚至包括水路如何进攻樊城,他竟也早有部署… 当年,诸葛亮交给他秘密侦查、窥探襄樊的任务时,傅士仁是当真的,也是无比郑重其事的对待。 那时的刘备在新野…如何水路进攻襄樊,傅士仁早就在心头模拟过无数次。 只恨…他做的都是无用功! 如今,站在这襄阳城楼上,他大有一股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既视感… 就在这时… “——报…”一名文吏快速的登上城楼,将一封战报呈给傅士仁:“按照将军的要求,详细的战报已经罗列清楚…只等将军过目就送往蜀中!” 傅士仁接过战报,糜芳也把脑袋凑过来,糜芳念道:“……襄阳城攻城战损失惨重,期间攻防持续了足足一天,傅士仁、糜芳两位将军死战不退,最终以战损六千,俘虏四千九百的战绩,攻下襄阳——” 刚刚念到这儿,傅士仁直接打断:“怎么能把最真实的战报写出来呢?” 啊… 这文吏一惊,连忙解释道“之前发往江陵,发给四公子的也是这个数儿啊?” 糜芳也是一脸诧异,傅士仁却连连摇头,“发往江陵,发给三弟的跟发往成都的,发给主公的能是一模一样的么?” 傅士仁有些微微的动怒:“三弟是自己人,怎么写都无妨,可发给主公,那是邀功的,这么写?那不显得咱们太无能了?” 呃… 糜芳一怔,心里嘀咕着。 ——『这都把襄阳城打下来了?还无能啊?』 傅士仁的话还在继续,“就写攻城战轻而易举,有云旗八牛弩、霹雳十牛弩在前,狂轰乱炸,守军顷刻间崩溃,傅士仁、糜芳率兵先登,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傅士仁身中四刀尤自不退,糜芳身中三箭,掰断箭矢,一往无前夺下闸门,众将士深受鼓舞,不过一个时辰,兵不血刃的攻下了襄阳城,至于战损嘛,就写一千,我军只折损了一千人…俘虏的人数,就写成八千吧!” 这… 糜芳有点晕,他立刻就意识到不对劲儿了,连忙问:“这…这…是不是吹的有点儿过了!” “过什么过?”傅士仁挺直了胸脯,“你以为这只是我一人的功勋么?这份功劳里最多的可是咱三弟的功勋啊,咱们当哥哥的为他多赚些功勋有何不可?” “更何况,主公在千里之外的巴蜀,他哪知道这边真实的战损,哪里知道你、我受了几处伤,他要的只是襄阳城攻陷,就是退一万步说,比起当年汉军一以当十的冒功,咱们这才哪到哪?不过是稍稍亿点点的添上一笔罢了!” 这个… 糜芳突然琢磨着,似乎这么一说,也有点儿道理! 不过,这有一个巨大的问题,糜芳挠挠头,一脸担忧,“可…可云长也在这襄阳城啊,这份战报,他…他不会…” 糜芳的话没有讲完,可言外之意再清楚不过了。 他们这边随便冒功,可万一关羽揭发他们,那不白瞎了么? “呵呵…”傅士仁笑了,他拍拍糜芳的肩膀,感慨道:“二弟啊,是咱们攻下的襄阳,不是那关云长啊!何况,现在的时局变了,从云长这一败起,现的荆州已不再是倚仗他关云长一人了!” “那倚仗谁?”糜芳挺着那圆滚滚的肚子,露出一副憨态可掬,一脸茫然的模样。 “自然是咱们三兄弟啊!”傅士仁拍了拍胸脯,然后大笑了起来,“从咱们打下这襄阳起,整个襄樊战场,咱们三兄弟才是主攻,哈哈哈哈,他关云长,咱们高兴让他打打下手,咱们不高兴,让他一边守城去,别在前面跟咱们三兄弟添乱…” 呃… 望楼的关羽突然感觉胸口一沉,喉头一紧… 糜芳却无比佩服傅士仁的自信,只是这话,他还是挠挠头,“这样不好吧?” “是有点儿不好。”傅士仁“吧唧”了下嘴巴,像是回过味儿来了,“怎么说,这关云长也是咱们三弟的老爹,也罢,这战报上也添上他一笔,就说…就说二将军匹马单刀,立于樊城城下,让那群宵小龟缩城中,不敢妄动!” 糜芳这才点了点头,“还是大哥想的周到啊!” 傅士仁最后看了这文吏一眼,“听到了么?就按我说的写,写完了直接送往蜀中,交到主公手上…” “喏…”随着文吏的一声应答,糜芳与傅士仁也聊累了,天色不早了,他俩也就下了这城头。 直到这时,关羽方才从望楼中走出。 短短的一刻钟,关羽愣是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周仓凝着眉,一副气不过的模样,“这傅士仁、糜芳好大的口气,冒功也就罢了,竟还说什么…说什么时局变了,说什么,这襄樊战场,他们才是主攻,让二将军给他们打辅助!这…这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与周仓的愤愤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此刻关羽的表情。 若是放在以前,此刻的他早就握拳,丹凤眼凝起,一副怒目圆瞪,甚至会即刻下令将傅士仁、糜芳给绑起来! 就是青龙刀手起刀落直接劈了也很合理—— 但现在。 关羽的眼眸只是微微的眯起,他本是低着的额头缓缓抬高,望向了方才傅士仁指向的襄水中“马跃檀溪”的位置,望向了那孙坚战死的凤林关,望向了襄樊水域之间的“黄家湾”… 这些,若不是傅士仁讲述,关羽哪里知道。 呼… 长长的一声呼气,关羽整个人仿佛释然了一般, 他那傲然之气一扫,只是淡淡的问周仓:“傅将军与糜将军说错了么?” 啊… 啊… 周仓都恍惚了,面对傅士仁与糜芳如此嚣张的话语,二将军竟然…竟然说…说什么,“傅将军与糜将军说错了么?” 说错了么?了么?么? 周仓感觉他整个人彻底的晕眩了,他感觉今儿个的二将军…让他有些陌生啊! 关羽的声音还在继续。 “呵呵…两位将军说的没错,这襄阳一战,本就是他们主攻,关某不过是打打辅助。” 他浅笑一声,淡淡的继续说:“关某也该写一封战报,为傅将军、糜将军,还有云旗向我大兄请功…这襄樊,关某打了四年,一无所获,可他们三兄弟厉害啊,牛刀小试,就破了城…他们三兄弟的确比关某要强的多——” 念及此处,释然后的关羽,将傲气踩踏在脚底的关羽,仿佛整个人都豁达了,都升华了一般。 他一边捋着长髯,一边接着笑道:“哈哈,攻城,一千战损,俘敌八千,亏得傅将军想的出来,看来关某也得浓墨重彩的写写这一千战损与俘敌八千的壮举了!这个战报,关某不写,大兄与孔明怎生会信?这天下怎生会信!” 说到这儿,关羽的眼中莫名的多出了一抹光芒。 这一抹光芒与他以往眼中的光芒截然不同… 曾经的他,是独立撑起这襄樊,是独立面对曹魏的一个个名将,一支支精英军团,独立撑起这片天的无敌将军! 可现在的他突然发现,卸下了一切“傲气”与“自负”后,他能清楚的看到,他周围其实布满了帮手。 布满了一个个可靠的帮手! 他再不是孤军奋战… 而这么多帮手,若是将速度汇聚于一个点,那要比他的赤兔马快十倍; 若是将力量汇于一个点,那威力比他的青龙刀何止盛十倍? 而这股力量汇聚而成的战力,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恐怖如斯! “呵呵…”关羽笑了,他释然的笑了,“从今往后,关某再不是孤军奋战!” … … 第三五零章 莫学孔明择妇,正得阿承丑女! 江陵城,牢狱中。 卓恕又在牢房的墙上用石块写下了一句话,墙上已经写满了字,凑成了八个风雅的名字。 凌统轻声念:“严子卿的棋艺,皇象、张子并、陈梁甫的书法,曹不兴的画,宋寿的占梦,郑妪的相面,范淳达的算命…你写的难道是‘东吴八绝’?” “不!”不等凌统把话吟出,卓荣当先道:“兄长是记录下,这已经是咱们关入牢狱的第八天了!” “其实是十一天。”卓恕解释道:“前三天不在牢狱,是关在关家军军营中。” “已经十一天了么?”凌统自言自语…他下意识的低头去望向他的伤口,十一天服用那奇怪的绿色汁液,外敷那带着剧烈蒜味的粘稠液体,可伤口中的脓疮一日好过一日。 早在三天前已经结痂,再没有半点感染的征兆。 倒是不曾想,已经关在这里十一天了。 “不至于啊…”卓荣轻声自言自语。“怎么还关着我们…” “你还是不够了解那关麟哪!”卓恕皱眉:“或许,这本就不是什么计策,他只是单纯怪我们刮骨疗毒…要把我们关在这里一辈子!” 卓荣鼓了鼓腮,她没有说话,可她笃定,关羽一定是无恙的。 就算她的医术会骗人,可仲景神医的话绝不会骗人。 这时,张仲景带着狱卒进来,“几位,事已办成,尘埃落定…这些时日委屈诸位了。” 说话间,张仲景取出了一个小包裹,“这里面是云旗公子备好的盘缠与粮食,云旗公子说,你们愿意留下来,他十分欢迎,你们若是要回去,他也绝不阻拦,总而言之,这些时日委屈你们了,也多谢你们的配合…才让计划得以顺利实施。” “什么计划?”凌统已经忍不住去问。 “关将军本是诈死,刮骨疗毒是他强忍着疼痛,一动不动,也正是因为这刮骨疗毒,成功迷惑了敌人,因为这一则迷惑,云旗公子大获全胜,就连襄阳城也攻下来了…诸位也都是功勋之人哪!” 张仲景只是简单的解释了几句,旋即关心的问凌统,“你的伤都好了么?” 这… 听到这儿,凌统来不及回答。 此刻的他,正在被关羽“诈死”,还有刮骨疗毒时“强忍疼痛”这一桩事给震撼。 他心下喃喃。 『刮骨疗毒,一声不吭,这还是人么?』 却又惊骇于,关麟的部署,借关羽诈死赚襄阳。 天哪,这一对关家父子,是一个真敢诈,一个真敢刮! 还对,对于敌人,他俩又是真敢迷惑,这仗是真敢打呀! 心念于此,凌统尤自被这一对关家父子的惊人之举给震到。 倒是卓荣见凌统发呆,连忙扯了下他的袖子,提醒道:“凌大哥,仲景神医问你话呢?” 这下,凌统连忙拱手。 “多谢仲景神医施以援手,已经无大碍了。” “那就好,那就好。”张仲景感慨道:“凌统将军哪,其实云旗公子早就认出你来了,他知道你来江陵是有不得以的苦衷,如今回东吴,自少不了一番口舌,云旗公子已经命我去告知你们的大都督,言明你有伤在身,来此江陵治病的苦衷!如今,船已经备好,凌统将军可以随时离去。” “多谢仲景神医…也多谢那位云旗公子。”凌统再度拱手,他深深的被关麟的大度与慷慨折服… 事实上,在关麟看来,类似于凌统这样有国士之风的男人,是不可能因为一些恩惠就改变阵营,改变立场。 所以,关麟表现的也足够大方,放他离开,算是赚他一个顺水人情。 一个东吴武艺高强,又负有国士之风的年轻男人,他的顺水人情再未来…可是十分珍贵的。 说完了凌统,张仲景把目光转向了卓恕这边,“至于卓恕公子,云旗公子可是听到过你那重信的美名,也托老夫向你问一句,他愿征辟公子,公子可愿意留下,与你那挚友诸葛元逊共事!” 这… 卓恕微微怔了一下,旋即他爽然的大笑了起来,“云旗公子有此美意,实乃吾之荣幸,只是晚辈此行是为了履行承诺,千里赴期…如今承诺已履,自当归去…何况晚辈生于东吴,长于东吴,即便是出仕也该效力于东吴才对,不过,孙刘联盟,效力于东吴也便是效力于此联盟!还望仲景神医转述晚辈的这番话,替晚辈谢过云旗公子的美意!” 张仲景颔首…“好,好!” 这下轮到卓荣了,卓荣将张仲景递来的包裹递了回去,“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天职,刮骨时我方还怀疑,关将军不像是重疮,可他一声不吭又消除了我的怀疑,如今听来,只觉得震耳欲聋…至于帮关四公子攻下襄阳,这…我等万万不敢居功,这些盘缠还是留下来吧!” “收下吧!”张仲景捋着胡须,“云旗公子还说了,你若是遇到什么事儿,可以随时来找他,还有卓恕公子,凌统将军也一样,云旗公子必定会不遗余力的去帮扶!” “多谢仲景神医,也多谢云旗公子关心。”卓荣款款道:“我等就不麻烦云旗公子了!” 说着话,她们三人朝张仲景深深拱手。 张仲景回了一礼:“马车在门外已经备好,那就启程吧!” 说话间,卓荣、卓恕、凌统三人就走出牢狱,迈向那黑漆漆的、长长的甬道,甬道的尽头是明亮的光束。 可方才走出牢狱迈出两步,卓荣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连忙转身郑重的又向张仲景行礼,“晚辈方才想起,还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是…是那药…”卓荣开口时,眼眸望到了凌统身上的伤口处。 凌统连忙提醒:“我这些伤口均已结痂,不用再上药了…所以…” 卓荣摇了摇头,也在这一刻,她的脑海中却是闪过另一个病患的身影。 特别是那晨曦之中,他提起赤红的烙铁烙向伤口时的模样,哪怕现在想来,尤是一阵触目惊心。 “仲景神医,那个…那个治好凌大哥的药,能给我一些么?”这话脱口,卓荣觉得有些失礼连忙解释道:“是我还有一个病人,他之前用烙铁烙过伤口,可我担心烙铁的残留依旧会让伤口感染,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这才…” 卓荣语气变得迫切,“所以,我只要一点点,一个葫芦的药就好。” “这个…”张仲景沉吟了一下,可想到她是华佗的弟子,又是要救人,还是自作主张的答应了,“好,你们在门外马车等候我些许功夫,我为你们去取药!” 说着话,张仲景当先走开了。 倒是凌统,他如何听不出卓荣要救的是谁呢? 只是,他莫名感受到心头的醋坛子,像是突然打翻了一般。 他必须接受,他喜欢的女子如今要为了救另外一个男人,还是他死敌的男人,而… 终于,望着张仲景离开的背影,凌统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打算去寿春城救那张文远么?” 他不忘补上一句苍白无力的话,“这世间病患千千万万,若每一个都要你去救,你救得过来么?” 卓荣迎上凌统那满怀醋意的目光,“世间病患我自然救不过来,可只要我经手过的病患,我…我就必须要救!” 卓荣的语气异乎寻常的坚定… 凌统望着她的那果决的眼眸,最终他深深的叹出口气,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都阻止不了这位华佗女弟子济世救人的决心! 这不是他对卓荣生出无限好感的理由嘛—— … … 晨曦微明,关麟的马队终于抵达了襄阳城。 很低调。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故而也并未有人前来迎接。 关麟先找了一处驿馆住下,然后就在等待黄承彦的到来。 老人家睡得着,也起得早,故而关麟特地嘱咐士武请黄老的时候,不用急,他很快就睡醒了,果不其然,还未到辰时,黄承彦就被接到了关麟这边。 关麟与陆逊坐在一边,黄承彦坐在另一边… 看着陆逊这个翩翩公子,黄承彦像是颇有好感,他哪里知道,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进程,在荆州鱼腹浦,诸葛亮布下的八卦石阵中,黄承彦还救过陆逊一次。 至于原因,不为别的,因为黄承彦看陆逊顺眼… 当世之中,能让这老头看顺眼的人还真不多。 关麟也不绕弯子,直抒胸臆,他想要寻找一个懂得天文地理,又久居荆州,通晓襄樊天气、水利、灾害之人。 他要推断…这一年汛期的暴雨与水势,甚至判断出,如何炸开堤坝,能够达成引水倒灌樊城的后果! 原本这算是很难的一个题目,可黄承彦二话不说,直接就默写了一卷竹简,关麟看署名是《物象测天》… 关麟还本想引出陆逊提到的鹿门山的“庞德公”与水镜庄的“司马徽”,可一看黄承彦写的内容,竟还有点儿意思。 ——燕子高飞晴天告,展翅低飞雨天报。 ——蜻蜓低飞江湖边,必有大雨雷闪电。 ——蚂蚁搬家蛇过道,倾盆大雨即将到。 ——蜜蜂晚出早归巢,天气有边雨将来。 …… ——鸡早宿窝天必晴,鸡晚进笼天必雨。 ——池塘翻水雨浮面,暴雨洪水现眼前。 这是通过动物和自然现象去推断晴天、雨天,去推断暴雨来临,去提前做出防范… 关麟与陆逊都琢磨着有点儿意思,正看的起劲儿,突然…黄承彦这笔锋一落,不写了…关麟疑惑了,连忙问。 “老黄,接着写啊…别断哪!你这不吊人胃口嘛!” 哪曾想黄承彦一摊手,很坦然的道:“后面的,老头子我不会了——” 呃… 这就尴尬了呀! 关麟连忙追问,“这《物象测天》谁编纂的呀?是个人才呀…” 关麟是觉得其中提到的许多内容挺靠谱的,不像是瞎杜撰的,若是再往下看,保不齐就有能预测到暴雨、山洪的句子。 事实上,在古代预测天文、气象,虽然看着挺不靠谱的,但…往往古人的智慧,是能够从一些自然现象中寻觅到一些规律。 比如,赤壁之战,西北方秒变东南风,风向一变,致使局势也发生了变幻… 也使得曹操一统天下的雄心彻底被一场火焚烧殆尽! 当然,这东风…可不是诸葛亮站在九尺高的七星台上借来的。 而是他通晓天文地理,通过勘察地态和生物的变化,继而推断出十一月二十甲子日有东南风。 具体的推断思路在于: ——长江中下游,冬季盛行西北风,可如果是在小阳春的这三天,几日暖阳天气后,就一定会刮起三日的东南风! 这就是——规律! 也是铁律! 而很明显,能编纂出这本《物象测天》的人,他就掌握了许多气象、天文、水利相关的规律。 这正是关麟急缺的。 此刻的关麟正琢磨着怎么去寻找到这位《物象测天》的作者… 黄承彦已经轻声张口:“编纂出这《物象测天》的正是小女黄月英…” “啊…”关麟与陆逊一惊… 他俩想到了了庞德公,想到了司马徽,想到了黄承彦,没曾想…这《物象测天》的作者竟然是黄月英这个奇女子! 这下关麟有些疑惑,“黄夫人的学识不都是学自于荆州的名士么?还有她懂的?老黄你们不懂的!” “非也非也。”听关麟的话,黄承彦直接摇了摇手,他取出腰间的酒葫芦,往口中灌了一口酒,一下子神清气爽起来,“庞德公、水镜他们虽也是小女的授业恩师,可论及天文、气象之法,那可是小女从《天》、《地》、《人》三书中学得的,她的师傅是一位婆婆,却也是一位世外高人!名唤——酆公珠!” 酆公珠…这个名字! 关麟回忆起来,倒是在前世去汝南灵山旅游时,听说过汝南灵山有个神人著有《三才秘录》、《兵法阵图》、《孤虚旺》、《大战奇观》,人称——酆公玖! 他又有个妹妹叫做酆公珠,著有三步奇书《天书》、《地书》、《人书》,囊括天地间一切关巧奥秘,天文地理,水利星象。 黄月英也曾拜她为师… 可这毕竟是传闻,关麟也没有特地去求证过…如今这么听来。 他迫不及待的问:“那这位名唤酆公珠的婆婆,如何何在?” 黄承彦回答:“早已仙逝久益——” 这…关麟恍然意识到,那么现在…问题出现了,也解决了,能在天文、气象、水利上给与关麟帮助的就只剩下黄月英了! 这… 关麟不由得“吧唧”了下嘴巴,他不由得犯难了。 现在当务之急问题是,黄月英在巴蜀啊! 巴蜀距此千里之遥?关麟又走不开,去哪请教呢? 再说了,这事儿…必须黄月英在襄阳,去亲眼看看现有的气象,以此推断…汛期时的气象、暴雨… 甚至决堤之处也需要实地考量,万一决不好,直接把襄阳淹了,樊城安然无恙,那可就尴尬了! 黄承彦不知道关麟在想什么,他侃侃讲述起女儿与女婿有关这天象的故事。 “当年孔明初拜水镜为师,期间在百工上有一些感悟来请教于我,那一日天降大雨,他刚到我黄家湾,雨就停了,就看到月英忙碌着清理稻场,准备晒粮。” “孔明还嘲笑我这女儿,说他头发长、见识短,刚才才下过雨,怎么会有太阳,怎么能晒粮?可我女儿却与他打赌,依中午为限,中午若没有太阳,我女儿便拜孔明为师,若有太阳,孔明需拜我女儿为师,还要帮她晒一个月的粮食…” “哪曾想,还不到正午十分,太阳便把稻场晒的热气腾腾,孔明这小子倒也讲信用,就拜我女儿为师,却不曾想,哪里只帮我晒了一个月的粮食,这是一边晒粮食,一边把他也晒成了我的女婿…” 别说,黄承彦讲述的故事,关麟没工夫听,可陆逊却太有兴趣了… 他焦急的问:“后来呢…” “后来…就是这荆襄朗朗上口的——‘莫学孔明择妇,正得阿承丑女’!”黄承彦像是开打了话匣子…还打算接着讲这段故事。 关麟连忙打断,心里琢磨着… ——『老黄,这都啥时候的天儿了,你还给这儿水呢?你是要帮我爹水淹七军么?』 心中这么想,关麟口中却无比关切的问。 “老黄,你闺女…一般啥时候回来呀!” 关麟琢磨着要时间不久,就等等… 哪曾想,黄承彦直接回答:“女大不中留啊,我这闺女,自打嫁给孔明这臭小子后,就从未回来看过我,唉…” 俨然,关麟的话引得他想到了伤心的故事… 话聊到这儿,黄承彦感伤了,不聊了,一边起身往门外走,一边吟诵着女儿根据天文气象,为黄家湾的农人编纂的农谣。 “初一落,初二散,初三落月半!” “雨浇上元灯,日晒清明种!” “上看初三,下看十八,立春落雨至清明…春寒雨多,冬寒雨散,早春晚播田!” …… “二月二打雷,稻尾较重锤!” “春风有雨病人稀,雨打五更日晒水!” 随着黄承彦的话,他已经徐徐走远了… 关麟也不去喊他,他太了解这老头了,这老头想一出是一出,喊也白搭… 只是,他这话…关麟简直听了个寂寞。 他与陆逊彼此互视,一脸的茫然,还是关麟当先问:“伯言兄?你能听懂?” “第一句…好像是初一如下雨,初二则会放晴,初三若下雨则会落到十五…其他的嘛…”陆逊摇摇头,俨然,也是一知半解。 得了… 关麟叹出口气,他现在对这些谚语、农谣不感兴趣。 他唯对一件事儿,望眼欲穿。 那就是——求求了,天上就给我掉下来个黄月英吧! ——社会我英姐。 ——没她,水淹七军,不成型! 这边厢,关麟望眼欲穿的盼着黄月英。 那边厢的寿春城,“噗”…今日一早,张辽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鲜血殷红… 也就是这时,他注意到了他伤口的变化,本已结痂的伤口,突然多出了许多脓疮,这让他又一次回想起当初卓荣说的话。 ——“谁告诉你这烙铁?就一定能避免四六风了?使用烙火防止‘四六风’的病患中,最终能活下来的,绝不超过一半!” 这… 这… 张辽望着他的伤口,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身体迅速的糟糕。 说起来,昨日还请战的他,今日就已经… “难道…” “难道,我真的会因为这‘四六风’死去么?” 当任何人直面死亡时,都不会像是当初慨然无畏的吟出那“生死有命”四个字时…那般坦然! … … 第三五一章 司马懿:我若不为他做事,会死! 绞痛,全身冰凉,迸沁着冷汗。 每天总是有那么一段世间,特别是晚上,张辽会痛的呲牙咧嘴,痛的五官错了位。 他不畏惧死亡,可没有办法就这么直视生死; 更没有办法接受自己不是死在战场,而是死在这病榻上。 想想,何其讽刺? 威震逍遥津,率八百兵士击溃十万东吴兵马,威震天下的张文远,最终倒在了病榻上,死状惨烈! 这在后人议论起时,会如何说? 会说他张辽是天谴,是报应么? 不过是几日,张辽的身体外表看不出什么,可本已痊愈的伤口,开始流出脓,就像是一百只老鼠在撕咬,在不断的滋生新的感染。 而作为山西人,最是能抗。 一如关羽能抗住刮骨疗毒时的痛苦,张辽一句不吭,其实,他私下里去医署看过,因为隐瞒了身份,医署的大夫只看了一眼,便摇头、摆手。 大夫告诉他,这是烙铁之后,身体中残留的铁锈引发的又一次感染,如今的是战时,每年因为这个死掉的军士,足足有上万人。 张辽悲壮的走出了医署,他回到了自己的营盘,他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儿告诉曹操。 可他还是最终忍住了,他最后的希望,就是自己能死在战场上。 “倒是不知道卓荣那女大夫…带着那凌统赴荆州拜访仲景神医,最终…可医治了这脓疮?” 张辽不由得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报…”一名亲卫从门外闯入,张辽耳朵敏锐,听到脚步声时就已经做出正襟危坐之相,从外面看来,就仿佛物是没事儿人一般。 张辽知道这是不治之症,故而,他的疮口只有寥寥几个最心腹的亲卫知道,他不想让太多的亲卫担心,从而阻止他上战场。 哪怕死,他也要死在战场上。 “何事?” “子健公子要赴洛阳,派人来问张将军,是否有书信要传往中原,子健公子可以代为转交。” 随着亲卫的禀报,张辽一摆手。“没有书信,替本将军谢过子健公子的好意——” “诺!”亲卫再度退出… 张辽的后背已经满是汗珠,他的额头更烫的厉害,这份烫是身体本能的反应…是身体在与病魔做抗争,张辽的身子骨还是足够的强硬。 只是… 这么坚持,能坚持过三、五天? 可能坚持过三五载么? “丞相在何处?”不等那亲卫迈步走出这里,张辽急问。 亲卫连忙如实回道:“丞相正在与程昱军师在衙署议事…” “好!”张辽努力的撑起身子,“本将军去请战——” 请战,张辽是请赴樊城与关羽决一雌雄。 诚然,一方面…武人最后的归属是战场,另一方面,如果能死在故友身旁,此生亦无憾了! “踏,踏…” 坚实而厚重的脚步声响起,张辽的身姿笔挺,他的步子铿锵,一如既往的坚持着他最后的坚守! 那边厢… 夜静更阑,司马懿在一处酒肆打了一壶酒,回来之前…他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在绕过三个窄巷,确保无人跟踪后,方才迈步进入了一处破败的废屋。 屋子里有一名乞丐,正在无聊的拿树枝往地上画圈,身子骨瘦如柴,却显得漫不经心,哪怕是司马懿进来,他也不抬头,不张望…像是并没有私自占有这破败废屋的意思。 这时,司马懿缓缓走到一处墙边,面朝墙,自言自语道:“想啥来啥,想吃奶来了老娘,想老娘的家人,孩子他舅舅又来了——” 随着这一句话,这乞丐突然抬眸。 迎着火把看清楚了他的面颊,他正是丐帮的八袋长老,当年…曹操屠邺城时,从邺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游永,如今在丐帮,人称——“游坦之”! 之所以他抬眸,是因为方才司马懿的话…是暗语,是关四公子特地编纂的暗语。 意思是说——“我不是来闲逛的,我就是来找你们的,终于在这里碰见你们了。” 因为“游坦之”与司马懿并没有见过面,他又负责的是与曹操身边的眼线接头,故而…关麟分别交给他们一套暗语。 在敌后的对话要以暗语交谈,严防隔墙有耳,更能迅速分得清友军! “天王盖地虎——” 随着游坦之这一句,司马懿立刻回了一句,“宝塔镇蛇妖——” 其实这两句暗语原本也有各自的解读。 天王盖地虎的解读是——我是这一带的地虎地头蛇,你这个天王要来盖我,你欺负到我头上了? 宝塔震蛇妖的解读则是——我要是敢对你有什么不敬,我就栽河里淹死。你是宝塔,镇我这河妖! 当然,关麟赋予这两句全新的解读,那便是“交换过眼神”,彼此就是“对”的人! 这汁成功完成接头了。 意识到是自己人,游坦之态度大变,他连忙去看司马懿身后,司马懿解释道,“我特别注意了,没有眼睛!” “噢…”游坦之如释重负,“是有何事托我转告给云旗公子么?” 听到这个问题,司马懿沉吟了片刻,方才小声道:“你速速告诉云旗公子,曹操徘徊于是联吴还是迁都,当先已派曹植赴洛阳修筑,曹丕去江东停战!” 言简意赅… 一共不过三十多个字,却是此间情报的关键。 说到底,司马懿还是惦记着他身体中的毒,尽管现在还早,可按照关麟的话这“济公开胃丹”三个月内是必须服用解药的! 司马懿是个爱惜自己的人。 “公子辛苦,我会把这话迅速的带到…” 游坦之不敢迟疑,迅速的走出这破屋,其实,他是在沿途留有一些记号的,这些记号很隐蔽,是让司马懿能够随时找到他。 丐帮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敌后行动了,整个行动可谓是轻车熟路! 这边,游坦之走后,司马懿也迅速的往居住之所回去。 漏催清液,月华如水,寿春城内万瓦清霜,司马懿在暗夜中踽踽而行,真到他分配的宅子前,他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才推开房门。 张春华听到外院有响动,起身打开卧室的门,看到司马懿黯然站在门口,连忙问:“这非常之时,这又是大半夜的,你跑哪去了?” “春华…”司马懿太息一声,轻轻唤着妻子的名字,仿佛看到妻子,他所有的伪装全部褪去。 “什么都别说,方才给你烧了饭,都凉了,我去热一下!” 司马懿犹豫的开口:“要不,我给你做顿饭吧?” “现成的不吃,你不累啊?”张春华不知道他这是搞得哪一出,疑惑的问道。 司马懿却是摇着头,“我…我不知道现在自己应该做什么了?我更不知道,现在我的立场究竟是什么了?我究竟在为谁而战…现在,我就是想和你单独待会儿……” 张春华心里隐隐一颤,她觉得司马懿一定有事儿,于是抿着唇,“好,我陪你!” 大半夜的,司马懿在厨房里神思不属的切着菜,张春华麻利的开锅、生火、煮汤,她忙完手头动作,一转脸只看见司马懿正稀稀拉拉切了小半截菜,却心不在焉的喃喃:“寿春这边是一刀,洛阳那边也是一刀,子桓公子这儿是一刀,关家四郎那儿又是一刀…” 张春华拧着秀眉,一把将司马懿拉开,自己拿过刀快速的切了起来,边切边说道:“你再切菜,指头都要被切掉了,你、我之间非要隐瞒什么么?你自打从江夏回来就愁眉苦脸的,到底…到底你经历了些什么?” 司马懿寻了个凳儿拿过来,坐在她身边,说话的声音比往常轻了许多,斡旋于曹操、曹丕、关麟之间,他已经有些筋疲力尽。 “春华,我告诉你一桩事儿,你千万不能往外说…若说出去,那我与司马家就都完了!” 这… 随着司马懿的话,张春华的菜刀停了下来,她像是已经做出了什么心理准备,她生气的张口:“你快说啊…” 司马懿沉思道:“我已经不能再帮子桓了,我被…我被那关家四郎逼着服下毒药,三个月内必须服用解药,否则…我,我若不为他做事,我会死——” 随着这一句话,张春华手中刀落下,伴随着“锵啷啷”的声音,菜刀与地面交织碰撞在一起,这个声音在这一刻,显得极是刺耳! … … 襄阳城,一方宅府,朦胧灯影下,关羽正在奋笔疾书,他写的是一封他眼里的战报,为儿子请功的战报。 期间,傅士仁提及的折损一千,俘虏八千,他也是按照这个数字写上去,并且大肆赞扬了这一战傅士仁、糜芳、陆延、廖化、诸葛恪等人的功勋。 这与他以往把所有功劳悉数拦在他自己的身上… 战报中写满的就是他关羽天下无敌,襄樊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的情报截然不同。 变了呀…关羽真的接受了“辅助”这个身份。 写完之后,关羽拿起战报,又特地读过有关儿子云旗的部分。 ——“愚弟诈死,四子麟运筹帷幄,部署全局,先于工房赶制四万支秦弩,秘密于江夏训练四万弩手,一月之际化整为零送入襄樊战场,于战时黎明之际百万弩矢射落,三万五千庞德兵士悉数殒命,又监制八牛弩、霹雳十牛弩各百,助糜芳、傅士仁兵不血刃夺下襄阳,非关某为子贪功,众望所归,麟,可谓襄阳一战首功之人…” 关羽读到这儿,不由得一捋胡须,心头满满的是为儿子欣喜、高兴的感觉,也期待着儿子的名字再度在大兄刘备,在军师诸葛亮面前震耳欲聋! 呵呵… 说起来也奇怪。 随着这一封战报的书写,关羽的心头升腾起一抹别样的情绪。 ——『原来为他人,不,重点是为儿子请功,是一件这么快乐的事情。』 就在这时。 “将军…”周仓步入帐中,禀报道:“四公子亲卫士武求见将军,说是奉四公子之命有东西要交给将军!” 所谓爱屋及乌,关羽听得是儿子的亲卫,一挥手,“让他进来!” 当即关羽收起了战报的竹简,颇为郑重其事的接待这位儿子与交州士家之间的桥梁。 却见得士武提着一个包裹,见到关羽,士武二话不说将包裹拆开,其中包着的竟是荡寇将军印,汉寿亭侯印,襄阳太守印…以及关羽任命关麟接管关家军的手书。 这… 关羽正直疑惑,却听得士武道:“云旗公子让末将代为转交给二将军,说是大事已成,当物归原主!” 这… 别说,在听到儿子关麟借士武言出的这一番话时,关羽的心情颇为荡漾。 一贯亘古不变的面瘫脸此刻竟露出了展颜笑意,“哈哈…”他大笑着道:“云旗还是有孝心的呀!当为孝之楷模!” 一贯“不孝”,一贯被称之为“逆子”的关麟,第一次被关羽称作“孝心”,还要当孝之楷模,当然,这是关羽刻意这么说的。 他心里想的是: ——『云旗这小子,还算是有那么一丁点的良心!』 当然,当爹的,看到儿子这么出色,绝不会只这么轻松的送出一份战报,让大兄嘉奖儿子就算完了,关羽从包裹中将襄阳太守印取出,交还给了士武。 “这汉寿亭侯、荡寇将军印是陛下封的,关某若擅作主张,此为大逆不道之举,可这襄阳太守印是大兄赐予的,关某做主就不收回这印绶了!” 啊… 关羽的话让士武,也让周仓吃惊。 不等他们开口,关羽的话还在继续,“我以将此事报于大哥,哪怕是大哥,也定然会同意让云旗担此襄阳太守之职,主导北击樊城!” 说着话,关羽又将战报交给了周仓,“此为襄阳战报,七百里加急送往巴蜀,五日内,关某要让大兄看到这封战报,也见证吾儿之神迹!” 这… 周仓还是有点懵,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关公,句句不提自己的神武,句句都在赞扬着儿子,如果这事儿放在半年前,不,哪怕是三个月前,周仓都会觉得匪夷所思,这太过匪夷所思了! 士武则深深被关羽流露出的对儿子的关心与器重所折服… 可他心里难免嘀咕着… ——『怎么听着,这关家父子的关系与传言中,不太一样啊!』 … … 一晃五日,蜀中通往荆州的官道上,一袭马队正在驰骋,为首一人年逾七旬,一缕雪白的长髯迎风吹拂,坐下一匹黄骠马,在他的驾驭下也显得虎虎生威。 最惹眼的当属这老者身后背负的重于四十斤的大弓… 此弓名为——八宝麒麟弓! 又称“麒麟弓!” 当年关公战长沙时,黄忠一箭射中关羽的头盔,险些让关羽丧命,就是靠着这柄大弓,寻常人的弓弩最多射出百步,所谓百步穿杨! 可诸如吕布、黄忠、太史慈这样的神射手,寻常的百步,根本不是他们的极限。 吕布能辕门射戟,太史慈能猿臂善射,弦不虚发,黄忠的百步穿杨更是保守了,因为他拉弓的力量、弓的重量,他能射出两百步的距离,且箭无虚发。 此刻,他一马当先,周围两百余骑士护送着当中的马车,一行人已经行至夷陵… 再行一两日,前面就是水路,那便更快一些。 “大伯…如此速度,还要几日才能到荆州?”沿途修整之时,黄月英走到黄忠的身旁恭敬的询问道。 诚如她对黄忠“大伯”的称呼,黄月英与黄忠是本家,他们都是东汉大名鼎鼎“二十四孝”中“扇枕温衾”故事里,太尉黄香的后人。 后世《三字经》中也提到——香九龄,能温席! 要知道,黄姓是我华夏第七大姓,其郡望在南阳,在黄香那一代家族能量到达巅峰,而黄香有八个儿子为“黄氏八宗”,随着时代的推移,黄香八裔分别迁到了各地。 比如黄承彦这一脉就迁到了沔南,黄盖这一脉迁到了零陵,黄忠这一脉迁回老家南阳,黄权这一脉这还是迁往蜀中巴西,还有黄皓…那个刘禅身边的宦官,他是黄权兄长的第二个儿子,算是黄香的玄孙。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黄月英作为黄香的曾孙女辈分儿还是很高的,黄承彦与黄忠是堂兄弟; 黄盖与黄祖是堂兄弟; 这么说吧,用诸葛亮来论,他是黄承彦的女婿,是黄忠的侄女婿,是黄盖与黄权的妹夫,甚至后面一直与诸葛亮闹别扭的黄皓,两人也是亲戚,诸葛亮是黄皓的姑父! 故而,黄忠称呼黄月英一声“侄女儿”,黄月英也唤其“大伯” 此刻,黄忠听得侄女儿的询问,他略微算了算,回答道:“按照现在的速度,还得十日方能到荆州的江陵城!” “噢…”黄月英微微鼓腮,她觉得有些慢了,又或者说…是她太迫切了,对沔水山庄太迫切,对关麟太迫切,对那些神奇军械太迫切! 倒是黄忠,他回了黄月英一声后,不由得眯起了眼…表面上没有任何波动,可内心中,黄忠对此行却是颇为不屑! 他回想起的是他接到这个任务后,第一时间去见了诸葛孔明,意思很简单。 不过是送人去江陵?这么多将军都能调派? 何必让他去呢? 诸葛亮也没有以“路途熟悉”、“武功盖世”去搪塞黄忠,他直接说了一句,“关家四子擅制弓弩,老将军又为天下第一神射手,神射手配神功劲弩,此不为相得益彰!天作之合?” “哈哈哈哈…”黄忠当时就笑了,孔明这么夸他,他也不好意思再推脱这个任务。 只是,一路上他南面有些不屑。 在他看来,关麟,一个十几岁的小子,又不懂武艺,他知道什么是“神弩劲弩”? 说到底,因为情报、信息有限,黄忠并不好看关麟这个小子…甚至,不夸张的说,黄忠觉得出自这小子之手的“强弓劲弩”那就是个笑话。 黄忠与关羽都是尚武之人,一辈子胸腔中激荡的都是勇武之气? 关麟,一个手无缚鸡,都拉不起弓的年轻人,他能造出什么“神弩劲弩”? 当然了,黄忠哪里知道… 在后世,还有一位伟人,打了一辈子胜仗,却从未用过枪! ——不照样打遍天下无敌手? … … 第三五二章 一力降十会么:燕人张飞在此! 黄忠与黄月英正说着、正聊着,也心里正琢磨着,不懂武的关麟,手无缚鸡的这位关四公子,他能制出什么样的弓弩? 突然,有兵士问道:“那是什么人?” 只见山下小道上,远远来了一队人马,马蹄声动地,烟尘蔽日,仔细去看,十几个骑手统一穿红色的软甲。 说起铠甲的颜色,刘备自诩汉将军,汉是火德,故而汉军的战袍也均为红色。 曹魏以土德自居,崇尚黄色,战袍也以黄色为主; 孙权则是以木德自居,取木能克土之意,崇倡青色,战袍也以青色为主。 由此可见,疾驰而来的红色骑队是蜀军,或者荆州军的人。 “黄姐姐快看…”夏侯涓对这些颜色极是敏感,她提醒道:“好像是荆州来的信使。” 黄月英微微颔首。 黄忠却连忙翻身上马拦在了这马队的正前,“吾乃黄忠,尔等是从荆州来的?” 听到黄忠的名字,一干骑士连忙勒马,纷纷向黄忠拱手。 “拜见黄老将军…” “可是云长又寄来了急件?”黄忠一捋长髯,其实他是想提醒这些信使,若是急件的话,需一份送往成都,一份就送至这夷陵,因为如今主公刘备正率军驰援襄阳,算算路途应该到这夷陵附近! 不曾想,黄忠还没来得及提醒,信使直接道:“此行送来的并非单单二将军信笺,乃是公安城的傅太守、江陵城的糜太守,还有二将军的两封战报…” “战报?”黄忠重复了一声。 事关战报,那便是机密,他不该问…可信使却颇有兴致的张口道:“二将军诈死赚襄阳,襄阳一战大捷,关四公子制造并训练的四万蹶张弩手一个时辰歼灭了庞德三万五千兵马,无一生还,关四公子监制的八牛弩、霹雳十牛弩更是助糜、傅两位将军轻取襄阳城!” 啥? 听到这儿,黄忠怔了一下,毕竟前面,他还在质疑那关四公子关麟制的弓弩能用么? 可现在…乖乖的,这小子是手无缚鸡,是一袋米抗不到五楼,可架不住他制成的蹶张弩,一个时辰就射杀了三万五千曹军? 等等…三万五千兵? 黄忠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他寻思着…这三万人就是站在那儿当靶子,一个时辰也射不完吧? 这是啥箭哪? 难不成,曹军都傻了,就站着不动?就连个盾牌,掩体都没有? 一时间,黄忠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了… 他射了一辈子箭,没见过箭弩威力这么大的呀! 越是想不通,他越是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与好奇之中,疑惑的是这弩,好奇的是关麟! ——『这小子,有点儿能耐啊!』 其实,因为这战报,对关麟陷入深深疑惑与好奇的,又岂止是黄忠一人呢? 只是那么一番话的时间,黄月英与夏侯涓自然对关麟变得更好奇了。 前者是好奇这失传了几百年,传说中的“秦弩”; 后者则是感慨于,她这位准女婿,这么厉害的么?甚至…都,都连二叔也比下去了? 黄月英与夏侯涓彼此互视了一眼,还是黄月英张口问黄忠,“大伯,咱们的行程能不能更快一些呢?” 黄忠没有回答,只是…他怀揣着对关麟巨大的好奇,当即吩咐。 “现在起急行军,今日不再休息——” 现在的黄忠也对关麟是望眼欲穿哪! 他就琢磨着,诸葛亮那句『关家四子擅制弓弩,老将军又为天下第一神射手,神射手配神弓劲弩,此不为相得益彰!天作之合?』 突然间,在黄忠的心头…诸葛亮这句话的份量一下子就重了起来! 黄忠不由得心头连续的轻吟: 『关云旗,关云旗——』 … … 巴西郡向南三百里处,八蒙山,这里是张郃将所有要迁徒的百姓暂时看管、藏匿的地方。 八蒙山的出口处,是一处硕大的军寨,此为蒙头寨,张郃便驻军于此。 在蒙头寨以南五十里与西百里处,分别还有两处曹军的大寨,分别是——瓦口寨和荡石寨! 三寨看似互为犄角,实际上,因为八蒙山道路狭窄,真的想要支援,又要翻山,又要过水,并不轻松。 张郃原本也打算将荡石寨的兵马更多迁往瓦口寨一部分,以此堵住蜀汉进攻此间的唯一一条路口。 只不过,一条最新传来的情报打乱了张郃原本的计划。 ——关羽奄奄一息,命悬一线!荆州危如累卵! ——刘备与张飞带着军师法正,出动五万人驰援荆州,如今已经抵达夷陵。 正是这一条情报,让张郃笃定…成都不可能再派出额外的兵马前来进攻瓦口,他可以将更多的兵士去迁徒百姓。 此刻,张郃正站在山峦之上,看着一队队兵马,或者迁来数十,或者将数以百计的百姓迁往八蒙山内。 张郃的嘴角咧开,露出了几许悠然的笑容,心里嘀咕着: ——『看来,这一次的迁徒行动,进行的很顺利嘛!』 如今在八蒙山中的百姓已经集聚了超过两万人,张郃是计划再多一万,就开始一轮大规模的集体迁徒,这样所有人一起走能避免损失太多。 他还是想保存住这部分百姓,充当大魏的劳力。 “瓦口那边如何?” 张郃目光幽幽的朝南望去… 护军韩浩连忙回禀:“瓦口那边,杨秋、候选两位将军刚刚派人传来消息,一切正常,并未发现任何敌军!” 回话的韩浩本是夏侯惇的部将,随着曹操一道征讨汉中,被曹操留下来协助夏侯渊防守。 至于杨秋、候选两人,此前均为韩遂的部将,在韩遂与马超决裂时,便是由他二人去见曹操,替庞德提出共击马超。 在韩遂病逝后,此两人均被曹操征为将,封侯。 此番,也是曹操特地留下协助夏侯渊… 听到杨秋、候选那边的瓦口寨安然无恙,张郃微微颔首,“那就好,这段时间蜀军主力支援荆州,正是我大魏劫掠人口的最佳时机,荡石寨的夏侯德、夏侯尚两位将军已经悉数被调往迁徒百姓,诸位都提起精神…此番若能迁徒三万百姓往汉中,往雍凉,那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大功一件。” “诺…” 随着众人的拱手,张郃一捋长髯:“哈哈哈哈…”他一边笑,一边走开了。 嘴上说提起精神,可这种时候,这种敌军主力不在的局,不论是谁,都会有些懈怠的! 而从他那六亲不认的步伐中也能看出。 张郃真的懈怠了! 而他张郃都懈怠如此,更莫说下面的一众将领,一众兵士。 此间整个曹军从上到下,都显得很悠然,很轻松! … 就在此时,一支万人的兵马正坐在二十艘船上顺着蒙河逆流而上。 前面就是蒙河中“人”字形的河谷,过了河谷,便是这万人精锐此行的目的地,八蒙山的曹军前站——瓦口寨。 站在第一艘船“船头”上的是一个浑身漆黑如墨,圆脸豹眼手持丈八蛇矛的壮汉。 正是张飞张翼德… 他看着前方的河谷,观察着河谷四周,果然…不出所料的,没有任何曹魏的船舶在此探查。 “哈哈…” 这下,张飞笑了,他意识到,如今他所处的境地,正如那《斗战神·张飞本传》第二十五回“粗中有细,假痴不颠”里的主角“张飞”所处的处境一模一样。 这也让张飞更添得了许多信心。 “果然,特娘的一点防备都没有。” 念及此处,张飞立刻朝着众人大吼一声:“先不过河谷,前面的浅滩上先停一下,让弟兄们休整片刻!” 不多时,二十艘战船停在了蒙河边上的浅滩,这里距离前面的“人”字河口,只有不足五里的距离。 张飞跳上了巨石,先是吐了一口吐沫,下一刻便激动的道:“过了前面的河口,贼军的瓦口寨就在眼前了,那里是魏军的前锋哨站,十有八九,他们并不知道咱们在这儿!” 说到这儿,张飞冷笑:“现在传令下去,原地修整,准备作战,还剩下多少干粮,都吃饱了,等上了岸,俺就就把这些船和粮食悉数一把火烧了,弟兄们…咱们没有退路,若是打通了瓦口,那瓦口与江州就连接了起来,那时候从陆路有数不尽的粮食送过来,若是没打赢,包括俺在内,一个都别想跑,都一块儿死在那儿!” 这是破釜沉舟? 张飞的话瞬间让每一个将士提起了神儿,他们突然意识到这次张三爷的话语调不狠,可架不住内容狠那…破釜沉舟都玩起来了! 考虑张三爷那性子,他要玩破釜沉舟,那这一仗打赢了还好说,打不赢他自己都不会放过自己。 一时间,一万精兵一个个浑身颤粟,可短暂的颤粟后,他们的眼芒中冒光,战意突然变得激昂了起来,都已经这份儿上了,干吧…不干还能咋地? 被张三爷拿柳条绑起来抽么? 当然,这破釜沉舟不是《斗战神》上写的,是张飞临场发挥的… 看了这么久的《斗战神》,从一个个自己的故事里,张飞温故而知新,许多计谋早就谙熟于胸了。 破釜沉舟算啥,张飞还打算再玩个“树上开花”呢! “都听清楚了吧?” “听清楚了!” 众人纷纷呼喝… “小点儿声…”张飞这才惊觉,唐突了,草率了,不该让大家伙儿这么多人去吼了。 不过…看了看这河面,还有几里水路呢!那瓦口的敌人根本听不见。 “好了…都上船,待会儿都跟在俺后头,俺往哪冲,你们就一股脑的跟着俺往哪冲!” 说着话,张飞挺了挺丈八蛇矛,当先上船。 这时,副将雷铜、吴兰连忙追上张飞,吴兰连忙提醒道:“这曹军的瓦口寨距离蒙头寨、荡头寨都不远,他们看似散漫没有防备,我担心是有埋伏啊!所以,张将军,咱们是不是留下一支兵马,也留下这批船,万一中了埋伏,还有个后退的余地!” “是啊…”雷铜连忙附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雷铜与吴兰本都是刘璋手下的将军,是吴懿举荐,算是东州派的人… 东州派本就颇为自负,给张飞做副将,更是多少心里有点犯嘀咕。 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位黑将军武是万人敌,可论及智慧,那简直是不忍直视,三岁孩童啊! 如今这战前部署…就可见一斑! 这突袭瓦口,又是破釜沉舟,又是孤军深入的? 行不行啊? 一时间吴兰与雷铜均打从心底里产生了深深的怀疑,雷铜还在劝:“留下船舶不是为了逃离,只是为了有个退路…面对敌人埋伏时的退路!” “退路不就是逃离?”张飞怒目圆瞪,他直接破口咆哮:“他瓦口埋伏个锤子!这仗俺…” 张飞本想说,这仗咱在《斗战神》里都打了一百次了,现在张郃在哪?他的副将在哪?他的兵在哪?张飞是开卷考试,了如指掌… 甚至不夸张的说,这八公山上哪个石块比较重要,哪里的路好走,哪棵树能帮上忙,张飞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这是因为,关麟这《斗战神》的更新速度实在像蜗牛,而且还总是欠的章节不还,无缘无故的少更,简直脸都不要了! 有时候,张飞都不由得恨得牙痒痒。 简直就是——垂死病中惊坐起,短小无力又一章! 于是,《斗战神》鲜有的章回,张飞左看、又看,都看了一百遍了,到后面实在是看不进去了,只能对着舆图再看几遍… 也正因为对着舆图,他对八公山这地形极其了解! 至于突袭瓦口这一章,张飞脑袋里都突袭过一万次了…瓦口是个什么情况,丈八蛇矛该用什么姿势,前方鹿角应该怎么破,都琢磨的一清二楚。 “俺给你们说最后一遍,这一仗破釜沉舟,谁特娘的敢不奋勇当先,等这仗打完了,俺让他选,是让俺捅一百个透明窟窿,还是让俺的丈八蛇矛把他串起来烤熟咯!” 呃… 看着张飞这怒目圆瞪的表情,吴兰与雷铜一下子就怂了。 两人彼此互视,均咽了口口水,然后眨巴了下眼睛,像是在说。 “咋办?” “还能咋办?” “那就打呗?” “那有埋伏咋办?” “有埋伏那就死呗,难道在三将军手上,咱们现在还有第三条路?” … … 日落之时,最后一片残红从天际消失,大地之上一片昏暗。 瓦口寨的曹军懒懒散散的对牲畜进行了最后一次投喂,他们也开始用餐… 因为是迁徒百姓,适当的劫掠一下,似乎也很合理吧? 故而,此间整个张郃军的伙食极好,顿顿少不得鸡肉、羊肉… 就在这时 “呜呜呜——”号角声骤然吹响。 号角声是来自蒙河之上…这宛若在夜中,平地惊雷! “跟着俺往前冲!” “杀…” “杀!” 从瓦口寨四面,突然杀出了一万精兵,他们装备精良,目光如炬,而他们的背后,那战船引燃的火焰正在升腾。 这是真·背水一战—— 历史上,不是谁都敢玩背水一战的,可张飞顾不了那么多,在他的一马当先下,一万大军在大地上掀起黑压压的风尘,令瓦口寨的曹军目瞪口呆,宛若做梦一般! 终于,他们醒转过来。 “敌袭!” “敌袭…” “敌袭——” 嘹亮的声音突然响起,可这时候,张飞已经率军杀到了近前。 “杀…” 张飞丈八蛇矛挥舞,霎时间,整个瓦口寨四面楚歌,铺天盖地的火箭将天宇映照,宛若万里悬空,而后骤然坠落下来,在整个瓦口寨中燃起了火焰。 步兵的脚步声如雷鸣! 步兵的喊杀声如潮水! 特别是张飞的咆哮,仿佛地上的砂石都被震荡了起来。 高昂的杀伐之声回荡在天地间,将这片大地的昏暗撕裂,无数兵马,无数勇士,浩浩荡荡的宛若黑色浪涛般冲入了瓦口寨内… 那脆弱的寨门在张飞的眼里仿佛一根细棍,“碎”,伴随着他的咆哮声,只一矛,那巨大的力量直接将寨门击翻…也撕开了瓦口大营的门户。 哪怕是这时候,曹军还没来得及登上箭楼… “哇呀呀呀——” 张飞的咆哮声越发的瘆人,每一次挥动丈八蛇矛,寒芒中总会多出一道血光,仿佛劈开天地间的昏暗,让整个世界变得清明起来。 几乎是瞬间… 在张飞势不可挡的冲杀下,整个曹军的营帐如同溃烂的军蚁巢穴,遍地都是曹军将士的恐怖尖叫,仓皇逃窜。 鲜血与黑夜交融,杀伐声与惨叫声并奏。 此刻的瓦口寨中,曹军中军大帐,杨秋与候选本还在忆往昔峥嵘岁月,言及他们当年跟随韩遂在关中,在雍凉驰骋时的霸道与威猛。 可突然被门外的杀伐声吓了一跳,大喝道:“什么情况?哪里来的敌人?” “两位将军。”一个染血的亲卫进入军帐:“是蜀军,是蜀军…为首一黑脸壮汉,多半是…多半是蜀军的将军张飞张翼德,他…他已经冲破了辕门,朝着中军杀过来了!” “张?张翼德?”杨秋惊呼出声,“他不是跟随刘备去荆州了么?” 候选反应的更快,“现在就别说那些了,快提起武器吧!” 杨秋与候选迅速的出帐,这时候关中武将的优势就彰显出来,要知道,关中那种地方…被劫营,被突突了,那都是家常便饭… 杨秋与候选迅速的骑上战马,不过是片刻,亲卫就递来了枪、刀…一切显得井然有序。 也正在这时,伴随着一声“着!” 张飞丈八蛇矛挥舞,面前的八名步兵,竟被他一蛇矛劈翻在地,荡开敌军兵士,张飞单人匹马已经冲开了中军大帐前的最后一道防护,直接向杨秋、候选冲来。 一边挥矛,一边大啸:“燕人张飞在此!!” “区区张飞,怎敢如此猖狂?受死!”候选只是听说过张飞的勇武,但在关中,只要不是亲眼看到,那耳中听到的都是假的! “张飞,受死!”当即,候选提着战刀一马当先,极为悍勇的朝张飞杀来。 “哇呀呀呀——” 张飞气血激荡,长啸一声,一股股气力传入臂膀,丈八蛇矛穿刺,带着天塌地陷之势爆刺而出。 轰的一声,丈八蛇矛发出嗡鸣声,蛇矛与候选的战刀碰撞到的一刹那,候选只感到那蛇矛上无穷无尽,仿佛天塌地陷的力量,这力量将他战刀上的刀片,直接砸碎,化为无数碎片射入候选的体内。 饶是如此,丈八蛇矛力量不减,带着磅礴伟力直接将候选的身子活生生的刺穿。 这一幕的出现,直接让此间所有人无有例外的想起一句话。 这便是——一力降十会么? 没错,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武技都是蚍蜉撼树,都是螳臂当车! “唏律律…” 张飞坐下的战马人立而起,借着人立之势,张飞拔出了丈八蛇矛… 马儿仰天嘶鸣,似马中王侯一般俯瞰了眼他身前那被洞穿身子敌将的战马,然后,马儿露出藐视的神情…是赤果果的藐视。 而张飞的丈八蛇矛已经再度指向了杨秋… 就在这一刻,电光火石。 “咚”一声,杨秋从自己的战马上翻了下来,“啪嗒”一声,他直接跪了 ——“吾…吾愿降!” … … 第三五三章 当三将军的兵,很幸福啊! 就这? 就这? 那人立而起的马儿望着跪地的杨秋,一脸的惊讶,同样惊讶的还有张飞手中的丈八蛇矛。 丈八蛇矛仿佛再说——『你什么意思?我还没用力?你就跪下了?』 反观张飞,他那一双豹眼一时间茫然了,无措了,他凝视着杨秋,一脸鄙夷,仿佛再说: “你特娘的叫什么?还没打?就投降?” 张飞嚷嚷着用丈八蛇矛指向杨秋。 这个曾从合马超、韩遂等十余股势力起兵反抗曹操的大将,现如今就像是蔫了的萝卜一般,面对着丈八蛇矛,双腿一直在抖! “小的,小的杨秋!本是曹魏封的冠军将军!” “冠你娘的腿儿,你也配‘冠军’二字!” 张飞又是一嗓门,丈八蛇矛又向前挺了挺,上面还沾着候选的血,一滴滴的落下,杨秋都吓尿了,裤子都开始渗出水来… 这时,张飞身后雷铜与吴兰才带步兵杀了过来。 要知道,他们一万兵勇是乘船来的,整个二十艘船上,就张三爷那一匹马。 方才张三爷“随我杀”吼的倒是痛快,一马当先也痛快,可…可架不住,弟兄们跟不上啊! 张三爷在前面飞,弟兄们的魂儿在后面追,这是好不容易…才赶过来了。 这些个兵勇,生怕张三爷有个好歹,他要出事了,那近的破釜沉舟,远的桃园结义,弟兄们都不用活了! 故而,一路砍杀,人挡杀人,这一万精兵各个犹如虎狼。 可… 好不容易追上张三爷! 却突然发现,情况好像不对呀… 不是张三爷被敌人包围了,而是张三爷一个人把所有曹军给悉数包围了! 此刻的张三爷马前就倒下了十五、六个魏兵,还有个胸口留下硕大的透明窟窿,正在外不断的溢出血,整个五官狰狞至极… 看铠甲还像是个将军模样…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将军模样的正跪在张三爷面前,裤子那儿还是湿的,地上也是湿的,不知道,地上的究竟是汗还是尿… 总之,可以用颤若寒蝉这样的辞藻来形容! 然后… 所有蜀军惊愕的发现,整个瓦口寨的曹军好像已经悉数不抵抗了,悉数放下武器了。 也知道这时,他们才意识到一个惊人的点——这瓦口寨被张三爷一人一马一矛杀穿了呀! 一时间,哪怕是蜀军,也不由得浑身一颤… 听说过张三爷猛?可没见过这么猛的呀—— “你这瓦口寨,有多少兵?有多少粮食?八蒙山那边又有多少兵?多少粮食?” 张飞并没有因为雷铜与吴兰的到来,语气发生丝毫的变化,一如既往的用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口吻质问。 不,说杨秋是下位者,那高看他了… 张飞简直就是用藐视懦夫、俘虏的语气。 “此间瓦口寨有兵三千,粮食足够万人一个月食用,马匹两千…八蒙山那边则是张郃将军驻守蒙头寨,有兵马两万,不过…超过半数都派出去迁徒百姓,所剩至多一万人!粮草的话,因为劫掠此间,颇为丰厚,足足够三军及百姓两个月食用的…此外,还有荡头寨由夏侯德、夏侯尚两位将军驻守,守军五千…” 听到这儿,张飞眼珠子一定,心里嘀咕着: ——『这不就对上了嘛?』 诚如他所想,眼前的局势…这不就和《斗战神·张飞本传》中的故事对上了,地图、布防、敌军数量、敌军的行动悉数对上了。 这下张飞乐了,他接着问:“那八蒙山中掳掠的百姓有多少?” “有足足两万多…都是从巴东、巴西、宕渠劫掠而来…张郃将军的意思是,筹齐三万一并运回汉中。”杨秋如实讲述,不敢有分毫隐瞒。 张飞重重的点头,却不提让杨秋站起,这下杨秋可慌了… 连忙道:“上将军,咱们瓦口寨还劫掠了不少金银钱货…折合成金子足足几万金呢!” “这么多呀?”听到几万金,张飞那豹眼微微的眯起,眼珠子在打着转儿! “是…是这么多!”杨秋连忙道,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 “哈哈哈哈…”张飞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如雷霆一般,终于等到笑声结束,张飞张口:“吴将军?雷将军何在?” “末将在…”吴兰与雷铜齐齐拱手。 张飞吩咐道:“这瓦口寨的粮食悉数纳入军粮,这里的战马给弟兄们分了,这些俘虏愿意留下的就留下,不愿意留下的,扒去军装,给一笔钱,让其回家!至于,这几万金,弟兄们都辛苦了,你俩就分给一干弟兄们,俺就三条要求,分金子给弟兄们的时候要公平,公平,还是特娘的公平!” 呃… 张飞的一番话直接把吴兰与雷铜说愣了? 传言中这位三将军不是脾气火爆,素来喜欢醉酒、鞭打兵士?从未曾听说过,他为人俭朴,所得赏赐全部分给将士们哪? 这是哪一出? 爱兵如子么?不…不该吧? 似乎是见吴兰与雷铜没有行动,张飞突然抬高声调,“还愣着干啥?分金子去啊!” 这下,吴兰与雷铜方才反应过来。 连忙直呼:“诺,诺——” 心头却琢磨着:『当三将军的兵?这么幸福的么?』 思虑间,两人就带人去收编俘虏,清点钱粮、马匹、军辎了…张飞则尤在马上,他用丈八蛇矛点了点杨秋的裤裆,语气严肃的道:“咋地?这就吓尿了?你是打算留下来分钱呢?还是给你笔钱回家呢?” 呃… 这次,轮到杨秋震惊了,他意识到…这位张三爷似乎,没有传说中那么不好相处啊? “末…末将愿意追随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随着这一番话,张飞“哈哈哈”的笑出声来,“起来吧!换条裤子去!要当俺的兵,可不能尿裤子了!” 说着话,张飞翻身下马也要去中军大帐清点,杨秋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拱手:“将军…将军方才夺下瓦口寨?不用先布防么?那张郃…他…他必定得到消息…会不会…” 杨秋本是好意,是提醒张飞布防…迎战来救援的张郃军! 可不等他把话讲完,张飞那犀利的目光再度朝他射来,这让杨秋裤裆间最后的一丝体面,再也忍不住释放了出来。 “嘀…嘀嗒——” 伴随着这“淅沥沥”的“嘀嗒”声,张飞语气骤然变冷:“他张郃?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会来!” 不是“不敢来”,而是“不会来!” 这“八蒙山”一战,张飞是太熟悉了,是已经倒背如流了。 在《斗战神·张飞本传》中,张飞突袭瓦口,那反派“何章”知道后,别说来救援了,就连个屁都不敢放。 可原因… 却是因为“何章”对张飞的轻视! 张飞往昔的形象不过是一个有勇无谋的匹夫… 对付这样的匹夫,哪怕先失一阵,“何章”也会把这归结于运气,“何章”断然不会冒险去反攻瓦口,他觉得时间还长,天时地利都在他这边,稳扎稳打,在谋略与布局上,他早晚是战胜张飞的。 如今,张飞笃定那张郃的想法就是“何章”的想法,他绝对不会来冒险,同样的,他还会轻视张飞。 心念于此,张飞再度嚷嚷道: ——“今儿个啥事儿也不用做,就分钱…都特奶奶的给俺分痛快了!明儿都打起精神,跟着俺去堵住八蒙山!” 张飞的语调铿锵,震耳欲聋,不断的在瓦口寨回荡! 而这一刻,张飞想到的是《斗战神·张飞本传》第八回——“下邳城,一怒之下尝败果!” 这一回尽管写的张飞输了,可张飞也看了不下百次。 随着不断的复盘…他也渐渐的琢磨出,下邳城败的原因。 不就是因为醉酒,不就是因为殴打士卒,不就是因为他跟手下弟兄们关系处的不好么? 这都读了一百遍了,张飞早已经悟了,跟手下弟兄们处好关系,是行军过程中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儿,是为将者的一门学问! 而这关系其实很简单,军纪严明可以,但醉了不该暴躁,赏罚分明可以,但小恩小惠也不可少! 这次,几万金统统赏手下弟兄们,张飞琢磨着,这是典型的——花小钱,办大事儿! 念及此处… 张飞再度吩咐:“把这边的捷报传给俺大哥,让俺大哥放一百二十个心——” … … 蜀中,宕渠,八蒙山张郃大军,蒙头军寨。 有兵士丢盔弃甲,垂头丧气的赶到这边,显然…他们是从瓦口寨逃回来的。 张郃踱步出来与这些败军打了个照面,这些败军满面羞耻,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将军…蜀将张飞突袭我瓦口寨,候选将军被那张飞一矛刺死,杨秋将军带三千军降了…” 这些兵士语气期期艾艾,其实这仗打的憋屈啊。 瓦口寨的位置在于八蒙山入口以南,易守难攻,他们本可以借着军寨与敌军僵持,第一时间派出信使求援,只要能坚持一两个时辰,支援就到了。 可太意外了…整个瓦口寨太松懈。 再加上敌军突的太快了,那黑张飞简直是一骑绝尘,神挡杀神,人挡杀人…整个仗还没开始,他就突突到中军了,甚至信使都没有派出,两位将军已经一死一降! 憋屈啊! 这些不愿意投降,逃回来的曹军兵士哪个不憋屈呢? ——『什么?』 下意识的,张郃一惊,他首先想到的是,张飞不是跟随着刘备、法正去支援荆州了么? 怎么… 怎么就突然杀到了这里? 这路线不对呀? 不过很快,张郃就展现出了他“巧变”的一面,他意识到…是敌军故意如此,是刘备、法正故意布下的这个局! 那么…荆州! 莫名的,张郃不止是担忧这八蒙山的局势,他更是想到了荆州,想要了岌岌可危荆州的局势! “若如此…荆州处可比此间要凶险万分!” 这时候,护军韩浩提议道:“将军,敌军新来…远途行军,又攻瓦口,势必疲惫,将军可率军即刻可将瓦口攻回来!末将愿做先锋!” 韩浩请缨… 其它一干副将也纷纷请缨。 一边是以逸待劳,一边是远途行军,这仗…理论上是能打的! 只是,面对众人的请缨,张郃摆了摆手,“瓦口寨本就是敌军前方哨站,是提醒我们敌军攻来的,失了也无妨,传令各营加紧巡逻,召还外出军队,坚守八蒙山不出!” 这… 韩浩与一众人不懂了,张郃将军如此部署,这是哪一出? 他们又哪里知道,骨子里的张郃是自负的,是怀才不遇的,是渴望在曹营进一步证明自己的! 昔日在官渡之战时,曹操焚烧乌巢,袁绍的谋士郭图提议围魏救赵,直袭曹军官渡大寨。 张郃却反对,提出‘曹操用兵多算,外出须内备以待不虞’,若是放弃乌巢去攻官渡,那就完犊子了! 这也是第一次张郃主动展示他的“智慧”! 只不过,袁绍没有听从他的,反而让他作为主攻的将军,去实施郭图的计划,进攻曹军官渡大寨,果然中伏大败! 后面投降曹操,曹营武将众多,张郃又作为一个降将,鲜有得到独自领兵的机会,更缺乏表现自己智谋的机会。 偏偏展现勇武时又总是遇到赵云、马超这样级别的武将。 导致其战绩…目前为止,并不理想! …故而,本是袁绍麾下河北四庭柱智将的担当,可在曹魏五子良将中,他却居于末席,在夏侯渊手下做一个副将! 他太渴望立功,太渴望证明自己,却又不得不谨慎的处理每一次战场,他不是不能输,而是他已经输太多次,根本输不起了。 故而…面对如今局势不明,他不会冒进,也不会去赌… “将军何故放弃如此机会?”韩浩走近张郃,小声询问道。 张郃浅笑道:“若是赵云、马超,或许我当趁其立足未稳引兵去进击瓦口,夺回瓦口,不给其喘息的时间。可若是张飞,此为莽夫,对付一个莽夫…无需贪功冒进,也无需力求速胜,稳扎稳打,他早晚会暴漏出破绽,也早晚会被本将军击溃,反倒是现如今局势未明,不该冒进!” 张郃的一番话成功的说服了韩浩,韩浩拱手:“还是张将军想的周到…” 说到这儿,张郃转过身目光望向舆图。 他指了指张飞占据的瓦口寨,又指了指蒙头寨不远处,两位夏侯将军驻守的荡头寨,他感慨道:“这张飞能干嘛?难不成,他还敢在我两寨之间,堵住这八蒙山的出口?若阻止我军迁送百姓?他真敢如此,那本将军就让他有来无回——” 说到这儿,张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锥处囊中的锋芒。 他此前被马超击败过,被赵云击败过,这一次…他必须在张飞身上找回场子! 用碾压式的智计找回场子! 话说回来,隔壁张文远都八百破十万,威震逍遥津了! 同样是姓张,他张郃不能总做五子良将的末席吧? … … 江都通往夷陵的山道上,刘备的大军正驻军于此。 整个六日的“急行”就走到了这里,日行不过八十里…若是按照这个速度,本该是一个月赶至荆州的路途,怕是要再添得半月才能赶到。 刘备与法正倒是不慌不忙,白日里行军,这一对好基友权当是考察地形了,到晚上驻军时,两人则会在大帐中推演时局,特别是巴蜀这边时局的变幻。 探讨巴蜀的破局之策。 此刻,法正不在… 一张硕大的蜀中舆图摆在刘备独自一人的面前。 舆图中绘制,最上面是汉中城,由夏侯渊驻守。 往下看,汉中经“剑阁”、“葭萌关”到梓潼,梓潼由曹洪驻守。 …梓潼的西边是汶山,西南是汉嘉郡,此二处已经归降于刘备。 梓潼的右边,则分为三个区域“巴西郡”、“巴东郡”以及夹在中间,如今蜀中的“风暴眼”八蒙山所在的“宕渠”,这三处目前处于双方争夺的地带,也属于曹魏迫不及待迁徒人口的地带。 倒是因为五斗米教的缘故,此三处均有曹军与五斗米教徒配合向汉中迁徒百姓… 动作很是迅捷。 这里再往南,便是“三巴之地”中的最后一“巴”——“巴郡”! 江州作为巴郡的治所,乃是是刘备目前能掌控到的最接近汉中的地区。 此刻,刘备的手指划到舆图上,先是从成都划过,划过绵竹关,划过涪水关,划到江阳,划到巴郡,再往上划到八蒙山,他突然伸出手,将连同八蒙山所在的“宕渠”、“巴西”、“巴东”悉数伸手覆盖,宛若要将他它们抓起一般。 这是刘备目前的战略构想,即通过八蒙山夺下“宕渠”,然后将巴中、巴东收入囊中,接下来则是向西进攻“瓦口关”,夺下梓潼,再然后就是北上葭萌关、剑阁…直抵汉中城! 汉中扼着蜀中要道,进可出祁山直逼雍凉,兵锋指向关中之地,退亦可固守,作为蜀中的屏障,战略地位不可谓不重要。 考虑到目前的蜀中局势… 刘备必须尽快的夺下汉中! 否则…整个蜀中,他只能是困兽犹斗,无法提供给荆州二弟那边任何支持。 “唉…” 一声幽幽的叹息,此刻的刘备口中喃喃:“二弟云长能诈死赚了襄樊么?翼德奇袭,又能破宕渠,收服三巴,兵锋直指梓潼么?” 赚襄樊,收三巴,攻梓潼! 这是如今刘备迫切需要的,是破局的关键! 甚至后面两者,是他能在汉中与曹操决战的重要先决条件! 就在这时。 “——报!”一名信使迅速来报:“三将军过阆中抵宕渠,以雷霆之势突袭瓦口,阵斩敌将候选,敌将杨秋带三千魏军投降,瓦口寨大捷!” 此言一出… 刘备的脑袋刹那间抬起,他大声呼道:“三弟,建功了——” 这边厢,刘备正亢奋于三弟打开了这蜀中破局的第一步。 那边厢,荆州的快马也已经抵达… 两封战报,一封来自糜芳、傅士仁,一封来自关羽,此刻均握在法正的手中,法正已经将战报看了一遍,可突然…他有点懵儿… 他望着这如出一辙的两封战报,其中最醒目位置写明的战绩! ——杀敌三万五,俘敌八千,攻下襄阳! 再望着那微不足道的战损! ——损兵一千人… 也望着傅士仁、糜芳、陆延、廖化、诸葛恪、刘晔等一个个立下赫赫功勋,被书写在功劳簿上的名字,法正整个人惊住了一般! 更惊讶的,整个两封战报…在关羽的那封中,竟没有书写出他关羽一丢丢的功勋。 而他的功勋唯有在廖化、糜芳的战报中,才轻描淡写的书上一笔。 这…太诡异了! 更诡异的是,这两封战报,所有的首功、最大功勋指向的不是别人,正是关羽的四子,那个最近屡屡出现于好基友口中,屡屡传入他法正耳朵里的名字: ——关麟关云旗。 众望所归,众星捧月。 这个年轻人,竟是没有任何质疑的,夺下襄阳的首功之人,更是所有人举荐的,全新的“襄阳太守”! 这… 这… 这是法正第一次将关麟的名字与“玄奇”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 … 第三五四章 幸有吾子云旗,不辱使命,大捷! 刘备正惊喜于张飞突袭瓦口寨大获全胜,好基友法正就带来了全新的情报。 刘备先看的是糜芳、傅士仁的那封。 ——“末将傅士仁、糜芳问主公安,荆州奉主公之命,行隆中对之战略,时刻不忘北伐襄阳,通宛洛,克服中原!日前关家四子麟制秦弩四万余架,于江夏训练弩手四万,化整为零秘密遣送襄樊,巧施妙计使二将军诈死,迷惑敌军,使敌疏于防范,四万弩手万弩齐发,一个时辰射杀魏军三万五千余人,魏军无一生还,威震荆襄…” ——“兼之四公子麟制蹶张弩百余、连同降将刘晔制霹雳十牛弩百余,有此神弩助阵,傅士仁、糜芳二将强攻襄阳,襄阳守军溃不成军,无法抵抗,傅、糜二将踏弩先登,勇不可当,曹军大溃,糜、傅二将趁势掩杀。” “傅士仁、糜芳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傅士仁身中四刀尤自不退,糜芳身中三箭,掰断箭矢,一往无前夺下闸门,众将士深受鼓舞,勇不可当,不过一个时辰,兵不血刃的攻下了襄阳城,一举攻克襄阳!斩首贼军七千,俘虏八千,战损仅千余!此为大捷,喜出望外,特加急报捷,下附具体战报——” 简而言之,就是——关麟布局,关羽诈死,糜芳、傅士仁杀疯了,襄阳城终于攻下来了! 看到这儿,刘备并没有丝毫的喜悦,他的脸色顿时铁青了起来。 下一刻,他将这竹简重重的砸在地上,“这糜芳、傅士仁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功?他们岂不知襄樊战场关乎二弟性命,关乎隆中对的战略,岂能枉报战功?” 刘备是极少动怒的,至少在法正面前,他很少生气… 可这太玄幻了! 怎么就万弩齐发,怎么就三万五千余魏军一个时辰内悉数殒命?怎么就战损一千,夺下襄阳,还俘虏八千,歼敌七千,这是再编童话故事么? 就算是编故事?这傅士仁、糜芳就不能编的真实一点儿么?这故事里,你傅士仁、糜芳都比吕布还要吕布了,敢情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黄忠五个放一块儿,都不是你来对手是吧?这是开无双了吧? 整个故事,也都快变成神话故事了! “如此冒功!胆大包天!” 法正没想到刘备尚未看到第二封竹简就如此激动,忙提醒,“主公息怒,不妨也看看云长的这封战报。” 呼… 刘备长长的呼出口气,一边展开关羽的那封战报,一边气不打一处来,“真是可怕呀,我知道这傅士仁、糜芳没什么本事,可因为这么多年,他们跟我走南闯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故而我让他俩分别做公安城太守,江陵城太守,本意是让他们为云长打打下手,筹措下军粮,助云长北伐曹操,可没曾想,他们竟用这样一封战报糊弄于我,是当我糊涂了么?但我老眼昏聩了么?他们什么货色?我会不知道?” 刘备气的青筋暴起,“一个时辰,射杀三万五千敌军?就是敌军站在那当靶子让他们射,一个时辰也射不完吧?还战损一千,杀敌七千,俘敌八千,攻下襄阳,这上面的字,我一个都不信!若他们真这么厉害。这么多年?我刘备会一无所知?是我刘备瞎了不成?” 也就是在好基友法正的面前,刘备是最放松的,也正是如此,刘备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方才会如此失态! 刘备也是醉了,至少上次听闻于禁江夏大败时,那是关麟“燃烧罐”克敌,那还符合常理,经得起推敲! 可这次…哪怕傅士仁、糜芳极力在捧关麟,可字里行间也把他俩的功劳吹上了天,夸的是天花乱坠! 偏偏假…太假了,这战绩、这战损都太假了,这让刘备简直无法直视。 不过…这却是让法正尴尬了,这…他该怎么说? 或者说,他无论怎么说,那不都是在打这位好基友的脸么? ——『好尴尬呀!』 就在法正不知所措之际,刘备的目光已经望向了关羽的这封竹简,看到这封竹简,他多少消了几分气,二弟能送来战报,至少…证明他是无恙的! 当然,在刘备看来,哪怕是高傲如二弟,也绝不会向傅士仁、糜芳那般,送来一封明显作假的战报来! 只是… 当刘备的目光停留在竹简上时,他突然怔住了。 这战报是二弟关羽亲笔所写,里面的内容竟跟傅士仁、糜芳送来的差不多。 刘备依旧沉着脸,可整个此间军帐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 他可以不信傅士仁,也可以不信糜芳,甚至可以不信荆州所有的人,可他的二弟关羽,他怎么能不信呢? 那么… 也就是说——这是事实! 因为八牛弩、霹雳十牛弩,因为傅士仁、糜芳的勇武无双,襄阳城攻破了! 因为云旗的秦弩,因为他的调遣,真的一个时辰射杀了三万五千曹军! 这不是童话故事,这是真的…如假包换的真! 这… 刘备的脸色显得阴晴不定。 他心头不由得感慨: 『天哪…二弟的这个儿子,天哪——』 这一刻,别看刘备站在这儿,其实他已经有些腿软,还是好基友法正最了解刘备,连忙一把将他搀住。 可随即,一股眩晕感袭来,刘备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还是…太震撼了! 来自糜芳、傅士仁的震撼; 来自战绩的震撼,来自战损的震撼,来自秦弩的震撼,来自襄阳的震撼; 也来自那…关麟关云旗的震撼! 总而言之,刘备是太、太、太、太震撼了! 一时间,他望着关羽战报中最后的十几个字,不由得痴了。 ——“幸有吾子云旗,不辱使命,襄阳大捷!” 字里行间,刘备都能感受到,二弟关羽因为这个儿子所产生的深深的骄傲。 什么时候,云长开始不因为自己,开始因为儿子骄傲了。 … … 襄阳城,隔着中间的汉水、荆江,关羽与关麟眺望向对面的樊城。 “吾儿准备怎么打下这樊城?”关羽轻声的问,他的目光平视,一改往昔头颅高高昂起的姿态,整个人显得亲和了许多。 他甚至还事无巨细的提醒,“樊城从城防看是要比襄阳更好攻的,樊城是低矮的夯土城墙,而襄阳是青条石和大城砖砌成,樊城的护城河只有十米宽,而襄阳城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引汉水为护城河,宽达二百多米…” “从这个点去分析,樊城似乎更容易攻破,故而…为父一直讲樊城作为主攻的点,破了樊城就断了襄阳退路,襄阳不攻自破,不过现在…” 说到这儿,关羽顿了一下,“吾儿的谋划与战略已经与为父截然不同了。” 听过关羽的话,关麟淡淡说:“父亲以为攻城最难突的是青石条沿与大城砖的城墙,是数百米的护城河,是坚固的城防,可父亲可想到过,比起人来,城墙、护城河都是死的,只有人是活的!人才是能使用这些,并拿这些妥善运用的人!” 说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我们能打下襄阳,是因为断了襄樊之间的支援,是因为襄阳失去了徐晃这个主心骨,是因为糜芳、傅士仁将军的神勇,是因为守军心中的绝望,也是基于此,孩儿倒是觉得,攻城略地,难的不是城墙,而是人!城墙与护城河嘛,充其量是辅助而已!” 说到这儿,关麟眨巴了下眼睛,补上一句,“就像是之前孩儿谋划襄阳,老爹不也是辅助,就站在樊城外…吹吹风,作用看似不大,但却也是不可或缺,不一样一刀未出,就退了徐晃五千骁骑么?” 得亏关麟说的是“不可或缺”… 关羽都以为他要说“老爹是聊胜于无”了,心念于此,关羽竟还觉得难得,很难得! 是啊,太难得去跟云旗交谈,能抗住三句话不发火的。 “是啊…”关羽顺着关麟的话接着说:“樊城有曹仁,有徐晃,有庞德,有五万曹军…樊城的背后就是许昌,曹军已经退无可退了…是背水一战!” “所以,打樊城不能急!”关麟像是成竹在胸…他指着襄樊荆江之间的黄家湾,沉吟道:“我打算等到涨水期时,派船舶到那里,占据住黄家湾,然后将八牛弩、霹雳十牛弩、蹶张弩连同弩手在那里布下一方弩阵,闲着没事儿,就用弩矢问候问候樊城,也问候问候这位曹营里的天人将军!” 这…关羽下意识的觉得,这打法,似乎杀伤力不强,可侮辱性极大! 但——并不致命! 关羽正想进一步问关麟,如何给于樊城致命一击时。 关麟当先开口了,他问道:“爹?你胳膊上的伤势如何了?” 闻言,关羽活动了左臂,不愧是能扛得住刮骨疗毒的男人,如今已是恢复如初…关羽不忘感慨道:“也是多亏了你的神药!” “老爹可别谢我。”关麟笑着摆了摆手,“要谢,老爹该去谢你那儿媳妇?” “星彩?”听到儿媳妇,关羽脱口吟出张星彩的名字… 这让关麟心头“咯噔”一响。 ——『这哪跟哪啊?』 他当即解释道:“是你五儿媳妇…江陵城外,鲍家庄的鲍三姑娘,若非她家里藏着的陈芥菜卤,老爹你多半就没了,可惜的是鲍家庄就那二十坛,治父亲,连同关家军的伤病就用了五坛子…” 关羽反问:“那再去制这陈芥菜卤不就行了?” 关麟睁大了眼睛,目光直视着关羽:“老爹,你可知道这玩意,制成一次得十年…” 呃… 关羽突然觉得有点尴尬,是他很傻很天真了么? 不过,他倒是很享受与这个儿子就这么站在城头畅聊,想到什么聊什么,百无禁忌,也没有尊卑,更不会拘束。 这种感觉让关羽的心头一阵荡漾,这是几十年戎马没有过的感觉。 很暖…又时不时的会在心头跳动着什么,有什么突然迸发一下,更是会期待着什么。 “你…” “你…” 就在这时,关麟与关羽同时开口,父子间罕见的默契。 只是,这让父子两人像是一下子都尴尬了一下,关麟连忙说,“老爹先说!” 关羽张口:“你们都长大了,都到了婚配的年纪,你五弟身边桃花多,不省心,你三姐性子强,看不上寻常的男子,你二哥一门心思都在武道上,还有你…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就打算一直让星彩跟在你身边?做个女护卫?” 呃…关羽的话让关麟感到陌生。 这还是他亲爹么? 这是被他cpu,彻底玩坏了么? 竟然不说时局,不说战场,说起儿女私情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关麟竟感觉到一丝深深的内疚,真玩坏了呀… 不过,也只是那么一瞬间! 被玩坏了也比好过大意失荆州,好过最终沦落个惨死的下场! 关麟正想随便回答敷衍一番。 比如…匈奴未定,何以为家什么的? 就在这时。 “公子…噢,二将军也在…”是士武… 关羽知道士武是有事要禀报关麟,于是背过手,转过身,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何事?”关麟则连忙问。 士武道:“按照云旗公子的吩咐,分别派人赴鹿门山与水镜庄,只是…鹿门山中没有寻到庞德公,水镜山庄也没有找到水镜先生…” 随着士武的话脱口,关麟不由得凝眉… 这就尴尬了,原本…这水淹七军,还期待着陆逊口中的司马徽、庞德公帮忙,现在好了,全村的希望都在黄月英身上了。 反观关羽,他有些好奇。 ——『云旗寻司马徽、庞德公干嘛?』 当然,他不知道关麟在捣鼓水利、天文,想要水淹樊城… 怀揣着巨大好奇的关羽,打算开口问下关麟。 可嘴巴已经张开,话到了嘴边,关羽又把话咽了下去。 他琢磨着,他就这么当个辅助挺好,要把心态摆正…辅助就别去乱操心! 说起来也奇怪,以往关羽觉得,他才是荆州的希望,是北伐的光,可现在…几乎整个荆州,都觉得关麟才是希望,是克定中原的光啊! 关羽闭上了嘴巴,还是决定一如既往的打辅助,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这时…糜阳与麋路也纷纷登上城楼。 他俩也看到了关羽,当先行礼,然后快速的行至关麟的面前。 麋路先开口:“公子,仲景神医致信过来了…”说话间,麋路从怀中取出信笺递给了关麟。 关麟一边展开,一边听糜阳禀报。 “公子,父亲说襄阳已定,他该回去继续筑江陵城了,傅叔让我来请云旗赴宴…算是为父亲践行!” 这话脱口,糜阳惊觉失言… 因为关羽还在这儿呢? 似乎,他代表傅士仁只邀请关麟,不邀请关羽,这多少有点… 可傅士仁要请的…真没关羽啊! 这就尴尬了。 关羽更尴尬,他站在城墙边儿上,望着樊城。 他有一种脚指头能抠出一座宅子的感觉了。 不过,似乎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只是,这事儿…越想越觉得不舒服,敢情…他关羽不仅变成辅助了,不仅没他儿子受欢迎,且…好像成最多余的那个了! “咳咳…” 关羽尴尬的咳嗽一声,索性朝关麟道:“吾儿既还有事,为父就不跟你絮叨了,为父先去军营了。” 说罢关羽就转过身要离去,关麟却突然想到什么,准确的说,他还有事儿没说完呢。 “老爹,留步…” 关羽的脚步一顿,关麟的话传出,“老爹,孩儿一直有个疑问,都说关家军无所不能,下水能水战,上岸能鹿角十重,哪怕是对骑兵也不落下风,那么?掘堤坝,引水倒灌襄樊的话?关家军…擅长么?能行么?” 呃… 这话脱口,关羽先是一怔,他没听懂。 看着老爹这茫然的眼芒,关麟继续解释道:“孩儿的意思是,若孩儿想给关家军一个重任,替孩儿掘开一处巨大的堤坝,然后引水倒灌襄樊,这工程…老爹与关家军能做不? 关羽懵了! 掘开堤坝?工程? 话说回来,他与关家军这么多年打仗,从来都是身先士卒,都是冲锋在第一线。 关麟这意思是,让他们去掘堤坝,引水倒灌? 等等…倒灌襄樊?那就是说,关麟这臭小子的意思是,襄阳城他也不放过啊? ——这小子狠起来,连自己都要淹么? … … 合肥城,一封来自江陵的书信传递于此间。 是鲁肃传来的,内容嘛…自少不了品评一番襄阳异主的事儿…这事儿,其实很敏感。 特别是在魏、吴相持许久,谁也占不到半点便宜的前提下。 无疑,这种时候…襄阳的异主就显得有些扎心了。 “大都督说什么?” 衙署中,孙权的身旁,唯独顾雍独自一人,顾雍浅浅的问了一句。 孙权感慨道:“还是子敬知孤啊,他知道,襄樊异主,孤的心情不会好,故而特地致信来提醒孤,孙刘联盟不可动摇!” 也难为鲁肃了,他太懂孙权,就怕荆州这边大捷引得孙权的记恨,继而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举动。 只是… 顾雍“吧唧”了下嘴巴:“多半,鲁大都督还不知道曹魏派遣使者赴东吴的消息吧!” 孙权颔首,“孤知道,若此事,他知晓会说些什么…故而孤没有告诉他!” 顾雍接着问:“那主公如何看待这曹魏来使?” 孙权这次沉吟了一下,“听说,使者还没动身,可曹操已经派人寄来飞鸽,这次出使,他特地从许都调来长子曹丕曹子桓…” “是啊!”顾雍感慨道:“臣也没想到,曹操这次会这般有诚意…” “且再过些许时日,不妨听听那曹子桓怎么说?”孙权拨动了下那紫色的短须,就在这时,他的眼眸微微的凝起,因为他再度看到鲁肃的这封信中还提到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桩事儿。 孙权那碧绿色的眼睛眨动了一下,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阴冷,他喃喃吟道: “凌统凌公绩,他就要回来了——” … … 第三五五章 人要好伴树要好林,跟着关麟学关麟 滚滚长江东去,去舟已经停在码头。 卓荣、卓恕、凌统,一行三人终于还是到了要分开的时候。 卓荣要往寿春去,卓恕与凌统,前者要回江东会稽的老家,那边还有一个约要赴,一者则要回合肥,面见他的主公孙权,归于江东大地,再度踏上北伐的征程。 此刻,江上的去舟与陆地上的马车并立。 就在这岔路河谷,三人就要分别。 凌统似乎还有话想说,他最后朝着卓荣道:“你还是决定用那关四公子的‘陈芥菜卤’去寿春城救那张文远是么?” 这已经是一路上,凌统不知道第多少次询问这个问题,也因为这个问题,他劝了无数次。 的确,用关麟的药去救曹操的将军,无论怎么看…也有些不通情理。 何况,使用这药去救张辽,卓荣也并未向关麟提起,只是以救一个病患搪塞过去,这算不算是骗了关麟,骗了仲景神医? 再加上,自古便有“医不叩门”之说,似乎,卓荣的行为让凌统完全不能接受,但无论怎么劝,都无法动摇卓荣的决定。 她还是一如既往、毅然决然的要去救那个… 在八公山上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 这让凌统感到深刻的耻辱…但若是上升到“济世救人”这四个字,凌统虽不能理解,却还是佩服的。 想来,就是华佗在世,还是会去为曹操医治头疾! 这一门师徒,或许他们的心境已经超脱了这个时局,看的更远。 甚至…凌统不知道,若卓荣不是这般心善,他还会不会心仪这个女子呢? 当然,凌统更不会知道。 在三国末期,还有一段著名的羊陆之交,晋朝的羊牯与东吴的陆抗对垒,打的不可开交。 可羊牯得知陆抗重病后,反而停止进军,送药送医为其治病,等治好了再打… 不得不说,在这个礼乐崩坏的年代,会有卓恕这种“千里赴期”,将诺言看的比生命还重的人;也会有关二爷义释曹操这般将道义凌驾于绝对理性之上的! 关羽是一个,卓恕是一个…卓荣也是这样的一个。 “凌大哥,我知道我这么做是有争议的…”卓荣抿了抿唇,“世人会说我吃里扒外,朝秦暮楚,也会说我沽名钓誉,更会说我以两国百姓的性命去成我一人之美名,甚至会拿我师傅抨击我,说他便是惨死于曹操之手,曹操的将军是我仇人的帮凶,我救之视为不孝、不义…” “可…可若是师傅在世,明知这样的病患,我想他也会去救的,甚至明知对方是曹操,师傅也会去救的…因为他教授我的,是我辈医者的天职就是治病救人…这无关乎身份、地位…我也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那魏将张辽从我身边离开,却身患重病…不治而亡!” 卓荣的语调格外的坚定,像是他每一次回绝凌统时那般坚定。 “我…”一时间,凌统张大了嘴巴,却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悉数咽了回去。 他其实想说,『其实我是担心你啊!』 只是,看着凌统的面颊,卓荣仿佛体会到了一些,猜到了一些,她微微的低下头,“等治好张辽将军后,我就会回淮南,回到八公山…凌大哥放心就好!我不会有事儿的!” 凌统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可莫名的,心头的担忧布满全身,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担心一个人,不…是如此担心一个女人! 这让他整个人的情绪都不由得波动… 而凌统与卓荣,他们两个的对话、表情悉数收入卓恕的眼里。 凌统是该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说,卓荣是该答的一个字也不回答,两人默契的避开了“男女之事”,避开了“关心则乱”,反倒是纠结于该不该“治病救人”? 跑偏了呀—— 念及此处,卓恕不由得摇了摇头,“好了,看你们再说下去,反倒是要吵起来了,就先这样吧,你们哪…该回去复命的回去复命,想治病救人的就去救人!” 话说到这儿,凌统只能与卓恕庄重的躬身互摆,卓荣也朝凌统颔首行礼,三人都还有别的事儿,有不同的旅途,果断不再这边耽搁了。 不多时,三人挥手告别。 凌统与卓恕登上船往合肥、江东方向行去; 卓荣则登上马车,与过路的商队一道赶往寿春城。 … … 一支三万多人的军队正穿过重重蜀道赶往巴郡的治所——江州! 那里再往北就是如今曹、刘争夺的焦点八蒙山所在的“宕渠”。 宕渠位于“三巴”之间,地理位置至关重要,张飞突袭瓦口…已经打响了第一战,作为刘备而言,他自然要第一时间跟上。 不装了,刘备摊牌了,往荆州就是个幌子,此行的目的是——迷惑敌人,收服三巴! 此刻的刘备与法正坐在马车中。 所谓好事成双。 因为关麟的部署、因为糜芳、傅士仁超神的发挥,襄阳成功攻陷,这让刘备在襄樊战场占据了主动权。 又因为张飞突袭瓦口大获全胜,首战告捷,这让蜀军在争夺三巴及其人口的过程中,又一次将主动权牢牢的握在手里。 此刻,刘备的心情颇为愉快,正在与法正议论着,荆州那边的册封。 “改封关麟为襄阳太守,加封傅士仁为辅汉将军,加封糜芳为辅国将军;封陆逊为护军,侯音为副军将军,依旧在关麟手下效力……” 刘备一连吟出了许多册封,不止是关麟、傅士仁、糜芳,甚至包括廖化、诸葛恪、陆逊、陆延、刘晔、糜阳、麋路…甚至是蒋干,均有不同程度的加封。 而傅士仁、糜芳的辅汉将军、辅国将军,严格的论起来,在整个蜀汉的将军地位中是能归为第四档的。 仅次于第一档的大司马、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 第二档的征西大将军、镇国大将军、南中大将军; 第三档的,前后左右四方将军,与第四档四镇、四征将军齐名! 这对于糜芳、傅士仁原本只领着个江陵、公安太守,打打辅助、凑凑粮的身份已是截然不同。 “主公明鉴,如此册封再好不过!”法正附和道。 刘备则感慨道:“我也没想到,四年了…没能打开局面的襄樊,竟因为二弟的这个四子麟彻底的打开了局面,攻克了襄阳,看来,论及生的儿子,我这当大哥在数量上比不过二弟,在本事上,更是与二弟的儿子相差甚远!” 越是读懂了这两封来自荆州的战报,越是从中寻觅出最一致的描述: ——即关麟立大功! ——一切的功劳都是从关麟起向外缔造! 正是因此,刘备对关麟这个二弟之子的赞誉之情溢于言表,可随着这份赞誉,他难免想到了自己的儿子,那个刘阿斗。 一时间,原本高兴的情绪不由得黯淡了许多。 这活脱脱的别人家的孩子啊! 话说回来,二弟崇倡武艺,素来无暇教授子女,这关云旗更无名师指导,但他却能妙计频出,屡屡将危如累卵的局势化解,并且让曹操损兵折将,丢城失地… 可他刘备的儿子刘禅,武…刘备让“大管家”赵云亲自教导,文…刘备交给诸葛亮教授,可教了几年,似乎…完全没有任何进境! 如果说关麟是不鸣则已,一鸣冲天! 那刘禅简直就是,不鸣则已,然后…继续不鸣则已…不鸣则已…则已…无限循环! “唉…” 一想到这儿,刘备无奈的、深深的叹出口气,。 不能想,一想起来,刘备的拳头就忍不住握紧…有一种趋于狂暴的心情。 话说回来… 儿子刘禅就别说跟关麟比了,就是跟个同龄人比,他的资质简直平庸到让人“发指”的地步! 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刘备都无语了! 他实在不知道,二弟云长到底是怎么培养出关麟这样的麒麟儿? 刘备已经写信寄过去了一封,就是求问二弟如何“教子有方”? 这封回信,刘备也是翘首以盼,望眼欲穿哪! “人的资质是有高低之分的…”法正劝慰道:“或许是云旗公子开蒙的早一些,阿斗公子还尚未开蒙…况且,阿斗还小,主公无需过早忧虑于此!” 因为是好基友,法正随着刘备也称呼刘禅为“阿斗”! “唉…希望如此吧…”一声叹息后,刘备闭上眼感慨一声,可偏偏闭上眼后,脑海中浮现的悉数都是“出色的关麟”与“不成器阿斗同框”的画面… 这个画面让刘备有一种想掐死刘阿斗…然后再生一个,从头练起的冲动! 可关键问题是甘夫人没了… 孙尚香不像是能为他生孩子的样子? 咋生啊? 这时,法正的声音再度传出,“主公提到的了这关云旗,倒是让我突然想到了一事!” “何事?”刘备望向法正。 “主公此前不是好奇三将军为何突然变得机智,变得懂韬略,变得‘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法正的话迅速的引起了刘备十二分的好奇。 他的话还在继续,“我特地去查了一下近来三将军读的书,果然,不是《春秋左传》,不是《孙子兵法》,也不是《吴子兵法》,而是一本个人的传记!” “谁的传记?” “正是三将军自己的,此传记名为《斗战神·张飞本传》,是那关麟撰写,其中记载的便是三将军本人的事迹…听闻三将军得此书后爱不释手,读了数百遍,还说什么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这是大汉著名的儒学大师,人称“儒宗”的董遇的话,那还是兴平年间,天下大乱,董遇捡拾野稻子卖钱维持生计,可每次去打柴总是带着儒家的书籍。 一有空闲,就拿出来学习诵读。 后有读书人向他求学,他不肯教,却对人家说:“先读百遍吧!” 于是,坊间就有了“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的说法! 如今,这董遇可在整个中原与北方极其有名,是曹魏在学术界特别倚仗的儒学宗室泰斗。 只是… 这些故事,这“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的故事刘备知道,张飞怎么知道的?话说回来,他还真把那《斗战神·张飞本传》读了一百遍? 这么有瘾? 带着茫然,带着惊讶,刘备抬起头问法正,“此事当真?三弟真的是读了云旗撰写的书籍百遍,方才脱胎换骨,让人刮目相看?” “正是如此。”法正解释道,“便是行军过程中,三将军夜读斗战神,许多兵士都知道,往往读到高兴处还大笑连连,读到失意处,还情难自已,读到发人深省的地方,也能沉下心来冥想…” 得了…都开始沉下心来冥想了! 刘备那不可思议的眼眸总算是睁开了,真相也解开了,而随着真相的解开,刘备更加惊愕于这《斗战神》的作者——关麟! ——『这小子还会写书?』 心念于此… 刘备不不由得感慨道:“果不其然,关云旗这小子最大的本事,就是让身边的人都往好的方向改变,或许这才是咱们以往忽视的地方,也是襄樊破局的关键吧!” 念及此处… 有那么一个刹那,刘备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真如他想的那样,关麟可以把身边的一切往好的方向引导与改变。 那么…他刘备的儿子阿斗,是不是也能在关麟身边得到改变,得到长足的进步与发展呢? 这个想法的出现,让刘备的眼珠子连续的转动…眼眸也是变得期盼了起来。 越是琢磨,越是期盼,越是觉得,此举或许——可行! 就在这时。 “主公…”赵云驱马行至刘备、法正所在的马车旁,隔着窗子禀报道:“方才诸葛军师传来消息,他派遣黄忠老将军护送着黄夫人、夏侯夫人去荆州,目的是见见二将军的四子关麟关云旗——” 唔… 此言一出,刘备的眼珠子一定。 他心里嘀咕着: ——『又是关云旗!』 而随着这一声嘀咕,刘备心头…一个将儿子阿斗与关麟联系在一起的成语,不断的在脑海中蹦出来“芝兰之室”、“耳渲目染”、“蓬生麻中”,甚至是“近朱者赤”… 一时间… 那个想法再度浮现在脑海,且变得更坚定了不少。 说人话就是: ——人要好伴,树要好林。 ——跟着好人成君子,跟着坏人变小人。 『阿斗身边的人,特别是年龄相仿的人,太重要了!』 『这…』 伴随着刘备的又一声暗想… 他不由得揣起了下巴。 似乎,桃园之情在前,他刘备的儿子与二弟的四子麟多亲近、亲近,这似乎很合理嘛—— … … 一艘乌篷船去势如飞,荡开了翻涌的波涛,起伏于一望无际的江面。 船头,卓恕正在与凌统聊着什么。 卓恕说:“你呀,枉称是江东的英豪,枉被称做是东吴年轻一辈的翘楚,怎么…在战场上,面对生死存亡时,能死战不退,寸步不让?可面对我妹子,就迟疑再三,扭扭捏捏,活脱脱的像是个大姑娘似的!” 俨然,辞别了卓荣后,凌统变得心神不宁,而这一抹心神不宁中,最多的是担忧,是对卓荣深深的担忧! 而卓恕则是目睹了凌统的全部表情,无奈的摇头…到现在,索性把话说开,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对他妹子有没有进一步的想法? 凌统目光望向波光粼粼的江面…“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我也怕一时冲动,毁了卓荣姑娘的一生…” 卓恕听出了凌统的顾虑,他连忙解释道:“她救张辽只是出于医者的本心,许多时候,医者的想法是你、我无法揣摩的,我们总是觉得当今天下是魏、蜀、吴的争霸…中间横插个大荆州,可在我妹妹看来,这当今的天下,是万千黎庶,是汉人的天下…是同胞的天下,魏蜀吴终究是要一统的,而在她眼里,每一个汉人都不该被放弃…当然,这种想法很天真、很傻…” 卓恕的话方才脱口,凌统直接道:“但这想法又很可贵,或许,这也是我为她深深着迷的缘故吧!” 凌统父亲死的早,死在了甘宁的手上。 原本他与甘宁不共戴天,可因为两人一起劫曹营的那次,他心头那报仇的坚守突然就松动了一下。 他觉得东吴皆鼠辈,唯独甘宁是条汉子! 敢做、也敢当! 也正是那时起,他凌统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立场! 他是不是该被立场束缚住? 比如,他在东吴,就不该想去报仇! 比如,他父亲凌操曾与甘宁各为其主,他们本就是你死我活…这无可厚非。 以至于如今,卓荣的行为深深的影响着他,卓荣的行为很傻,但…如果放眼天下,在魏、蜀、吴一统后…那些曾经争斗的不都是汉人,又不是胡虏…不是异族,这些受伤的都是同胞啊!为何就不能救呢? 如果天下本是一统的,大家本只有一个鲜明的立场,那他的父亲又怎会死在甘宁的手上? 潜移默化中,凌统突然想的就多了… 经过了在合肥,在淮南,在江夏,在江陵,凌统遇到了许多人,经历了许多事儿,他的心态也潜移默化中被影响,甚至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就一定属于“吴”么? 他是不是也应该属于这凌驾于魏、蜀、吴之上的“汉”呢? 凌统在历史上被评为“国士之风”,从这个角度,他与卓荣都一样,都有着悲天悯人,超越立场,救济世人的宏愿。 “你在想什么?”见凌统许久没说话,卓恕好奇的问。 凌统摇摇头,“我不是不敢向你妹妹表明心迹,实在是这乱世之中,我又经历了如此奇遇,我尚不知回去后将会如何,我的前途未卜,在我身边,或许注定要动荡不安,注定是纷争不断的危途险境啊!我怕…” “你怕个毛毛虫!”卓恕直接打断:“你以为所有这乱世的女子都想要安稳、太平?自打华佗神医殒命后,我妹妹何曾安定?她不也是一样动荡不安么?两个动荡不安的人,就不能成为白首不相离的知心人么?也许最后…不是这世道成全你们,倒是你们一起,去影响,去主宰自己,甚至敢于去改变这世道…” 凌统愁道:“这只是眼下一厢情愿的幻想…婚姻不是这样的!” “唉…”卓恕不再说话,只是摇头感慨:“真是一个闷葫芦碰到另外一个闷葫芦,两个人也都够闷的…” 就在这时… 突然,前方几艘小船拦住了凌统、卓恕所在的乌篷船的路。 这让凌统变得谨慎了起来,身子蹲下,手下意识的按在了背后短刀的刀柄上… 就在这时。 “将军,你可回来了——” 对面的船内,几十兵士亢奋的大喊了起来,凌统这才看清楚,来人不是坏人,是他的一干亲卫。 “你们知道我回来?”凌统惊讶… 这几十兵士连连点头,你一句,我一句的张口。 “将军,你可回来了,可想死我们了。” “鲁大都督寄信回来说,说将军身受重伤?将军的伤…可…可好了?” “将军,你若再不回来,我们都打算散了,分散开来去寻将军!” 这就是东吴的兵制… 主仆的身份、将军与部曲的身份是恒定的,凌统的兵只效力于凌统一人,哪怕凌统不再了,这些兵只能被凌统的后人、或是家人继承。 孙权若要夺过去,必须扶持一个凌统的家人,然后经过漫长的时间去过度这些部曲的身份。 “回来了,回来了…”看到一干兄弟,凌统也感慨连连,感慨万千… 终于回家了呀! 终于能再去拜见他的老娘,去见到他的部曲,他的族人! 就在这时,突然…一名亲卫哭泣着吟道:“少将军,不好了,少将军的家人与族人都…都被吴侯给…给软禁起来了!” 此言一出…凌统的眼眸骤然变的疑惑,变得充斥着担忧。 仿佛,刹那间他就意识到了什么—— “她们在哪?她们可好?” 只一个瞬间,凌统的语气就变得慌张与凌乱,变得担忧与焦急。 吴侯对他的家人动手了?为何呢? 凌统的眉紧紧的凝起,这位吴侯的手段,凌统纵年轻,也是有所耳闻的—— … … 第三五六章 农夫与蛇东郭与狼,劳动人民与仙女 绵竹关,这里是蜀中通往成都最后一条关隘,是巴蜀最后一条屏障。 不过,自打刘备进攻刘璋后,这里就再无任何战乱,甚至再往前推两百年,这里依旧相安无事。 正是因此,绵竹关鲜有修葺,故而现在看起来整个关隘已经有些斑驳。 不过因为经常有商贾出入,因而沿街倒还算是热闹。 却在这一日的黄昏之际,本已关上的关隘大门,竟神奇的开了,只见…瞬间一匹飞马入关,却不停歇,而是直接沿着中道,笔直的穿越关城。 马儿一边在飞驰,马上的人一边大喊:“大捷,大捷,三将军瓦口大捷,杀敌三万!将曹军悉数困于八蒙山中。” 这是来自宕渠的战报,打下了瓦口,就打通了蜀道的陆路! 让蜀中与巴中连接在了一起,相当于是打通了北上的门户。 当然,一般情况下,寻常的捷报是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除非…事先有交代。 张飞早有交代,为了振奋蜀中军心民气,此番避开水路,就走陆路,沿途遇到集镇,都需要唱报捷传… 甚至,张飞故意将杀敌的三千说成三万,不过是一个数字,可给此间百姓带来的信心与气场是截然不同的。 这也是张飞从《斗战神·张飞本传》中反复冥想,悟出来的一计——树上开花,虚张声势! 许多人听到这大捷…各个议论起来。 虽然这里是绵竹,距离成都近,距离前线的宕渠还很远,可这捷报传来的讯息,还是足以这里的百姓心头泛起一些浪花。 ——『刘皇叔治下,又是废除人头税,又是摊丁入亩,又能打胜仗,这日子有盼头,有希望啊!』 而很快,绵竹关再度关上,快马已经远去,消失不见踪影! 但仅仅只过了半个时辰,仿佛蛰伏巨兽一般绵竹关的大门再度敞开,又是一匹马儿飞驰,马上的人大喊:“大捷,大捷,襄阳城大捷,关家四郎诛敌三万五,攻下襄阳城!” 这次,是来自荆州的战报… 也是刘备、法正授意的,迅速将消息传往蜀中诸葛亮处,且沿途唱报。 这下,原本黄昏归家的百姓们又纷纷走出门来,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再度传出。 “这是怎么了?接连大捷?” “荆州那边,就连襄阳也攻下来了?那…那曹操的老家许都,还有屏障么?” “是啊…这么打下去,曹操要没了吧!” “还是关公厉害啊…”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传出,“你没听到,是关家四郎立大功么?是那关云旗,上次一把火焚了十万曹军的关云旗!” 随着这个声音的传出,议论声更多。 “哎呦…这么算下来,当年周瑜赤壁一把火烧了曹军,也不过如此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曹操命里犯火——” 一句句的声音传出,街头巷尾,茶摊酒肆议论纷纷,但无疑,蜀中百姓深受鼓舞! 那边厢,不过几个时辰,两匹快马…一前一后,气喘吁吁的到了军师将军的府门前。 第一个信使翻身下来,脸色冷峻,今夜值守的是马谡,他迎面而来,因为已经入了夜,他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来急件,懒懒散散的问: “何事?” “三巴战报…” ——『噢…定然是曹军迁徒百姓的战报!』 心头这么闲,当即,马谡提起了一分精神,让人领信使去面见军师,马谡也洗了把脸,打算跟过去。 哪曾想,刚刚披上披风,又一信使赶来。 马谡还觉得奇了怪了,急件都凑到一块儿了! 只听得这信使直接报道:“荆州大捷。” 啥? 马谡并不知道关羽是诈死,连忙接过信使的急报,只见急报的封面上,两个硕大的朱漆出现了他的眼前——大捷! 马谡顿时身子一震,满眼的惊讶,大捷?荆州大捷?荆州哪里来的大捷? 二将军不是命悬一线?荆州不是危如累卵,不是间不容发么? 算算时间…主公与法正军师就是变成兔子,现在也不可能支援到啊!那这大捷… 心念于此… 他也顾不得那么多,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捷报。 映入眼帘的是: “——关麟布局,关羽诈死,襄阳攻陷,杀敌三万五,云旗公子立大功!” 这… 马谡的瞳孔剧烈的收缩着,他似乎一下子就被震撼住了。 就是那个…就是那个他极致看不上的关麟,他…他布局立下大功,还把襄阳给攻下来了? 这… 这…不会吧?不会吧? 一时间,马谡突然感觉心口有点疼,疼的厉害! … … 襄阳城,月上眉梢,昏暗的街道上,一辆马车徐徐驶过。 这个时辰。 按理说,整个街道已经禁严,是不允许人…或者马车行驶的,不过,当看清楚马夫是关四公子关麟的部曲时,再没有一个官兵敢上前阻拦。 规矩从来都是约束下面人的,上位者本就是制定规矩的存在,是不受规矩约束的。 而如今,襄阳城有三个姓——关、糜、傅! 此刻的关麟坐在马车上,手中捧着张仲景的信笺。 信中提及卓荣、卓恕、凌统三人婉拒了关麟的征辟之意,纷纷踏上了归途。 这是关麟意料之中的。 而这本是一封再正常不过的信,除了张仲景在其中提到,将陈芥菜卤取出来一些装于葫芦里赠给了卓荣…说是卓荣如此请求的,要医治一位朋友。 医者仁心嘛,关麟也能理解,没有往更深处去想。 只不过,在听得糜阳全新的一番解读后,关麟的表情有些不对了。 糜阳是从江陵来的,卓荣三人离去时,也是他派人去送的,而派去的人传回信笺,卓荣讨要陈芥菜卤要救的那个人,不是别人,乃是曹魏五子良将中的——张辽张文远。 是敌军的将军! 且她们三人已经分开,卓恕、凌统往江东归去,卓荣则已经带着药往寿春城去了。 这—— 听到这儿…关麟就有点不舒服了。 你卓荣治病救人这本无可厚非,哪怕你救的是…杀伱师傅仇人的大将,这跟关麟也没有半点关系。 这本是卓荣自己的选择,虽然这选择有点奇葩…但关麟也犯不上去指责,跟他没关系! 可… 这卓荣却是拿关麟的陈芥菜卤,去救敌军的大将,这就有点让人厌恶了吧? 甚至都不能说是“圣母”了… 这简直有点“脸都不要”的味道了吧! 当然,关麟能想到…虽然他不喜欢,但不可避免…世间真的会存在这么一种人。 也不是说她们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就是单纯脑子里想的东西比较“不可思议”,比较“另类”,比较“奇葩”,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这在前世,难免让关麟联想到几个故事。 ——农夫与蛇… ——东郭先生与狼… ——劳动人民与“小仙女”… 特别是最后一条,在关麟看到地铁上的“小仙女”误解劳动人民偷拍她后拒不认错,还跋扈的发微博…嚣张的一匹时! 关麟知道,他绝对想不通这些“小仙女”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对了,前世的那个小仙女还是学新闻的! 所以,面对卓荣这“不可思议”的操作,关麟虽然无语,但也算是见怪不怪了,哪怕是汉末三国这个世界,依旧会存在…让他看不懂的人或事儿! ——『这种思路‘清奇’的女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谁爱跟她玩跟她玩去。』 关麟想到这儿,本想这事儿翻篇过去。 以后这卓荣,也算是拉入他的黑名单了。 可…等等… 突然之间…关麟想到另外一件事儿。 也正是因为这件全新的事儿… “咕咚”一声,关麟下意识的,深深的咽下一口口水,他口中喃喃:“糟了,这卓荣去寿春,她倒是无所谓,可凌统就惨了,凌统要完哪——” 刚刚想到这儿… 一个更大的惊讶瞬间充斥于关麟的脑门。 “不…不止是凌统,她的这份好心…她拿出的陈芥菜卤…怕也会让张辽因此丧命!” 没错… 关麟突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事实。 卓荣的身份,卓荣手中的陈芥菜卤,还有她的行动轨迹都不难查。 她若治好张辽,那势必引起曹操与孙权的怀疑,那么…她华佗弟子,他曾为老爹关羽刮骨疗毒,甚至助荆州一臂之力夺下襄樊,乃至于…她曾与凌统在一起… 这些事儿,都会被曹操与孙权挖出来! 深挖出来! 曹操生性多疑,孙权阴厉狠辣… 他们一定会因为卓荣而对张辽与凌统产生深深的怀疑,且这份怀疑,根本没办法洗掉。 要知道… 在这个时代,一旦被曹操与孙权这两个“宁我负人,勿人负我”的家伙怀疑,那几乎宣判死刑,九死一生! ——『乖乖的…』 关麟不由得心头叹出口气。 一个国士之风,一个威震逍遥,他俩要死了,那多、多、多、多可惜啊? 若他俩能来荆州,为蜀汉所用,岂不是… 关麟心头那“如虎添翼”四个字都来不及想… “停车”他迅速的吩咐。 “得得得”…士武连忙勒停战马,随着马儿的一声嘶鸣,整个马车停了下来。 “公子…”士武连忙问。 “调转马头,回官署!” 关麟先是吩咐了士武一声,然后吩咐糜阳:“罗庚,你去召陆伯言、诸葛元逊、刘子扬来议事——” 关麟连续的吩咐,语气急切。 其实这一刻,他的脑袋已经在飞速的运转,他已经在把整件事儿,包括卓荣这圣母、好心,却最终必定引发巨大祸患害死张辽、凌统的事儿; 将凌统如今的位置与处境; 将张辽如今的位置与处境悉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正因为过了一遍,关麟觉得…张辽与统统,这二位现在可谓是命悬一线,可谓是不好救啊! 若不是…卓荣的愚蠢之举,关麟绝不敢这么玩! 这救的话,也太冒险了! “罢了…” 就在士武勒马向回之际,关麟再度吩咐,“先谁也不要叫了…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他的脑海中愈发飞速的运转… 关麟想到了他手中还握着的牌。 若要救凌统与张辽,他手中能用的牌,似乎只剩下两张。 一张是寿春城的司马仲达,另一张是东吴的鸿雁! 这一刻,马车就这么安静的停在路的中间,关麟的思绪没有停止,他已经顾不上去赴傅士仁、糜芳的宴会了,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救人? ——怎么救这二位…就快要被卓荣这位“小仙女”给坑死的国士与神将! ——怎么把张辽与凌统顺理成章的从寿春,从合肥带到荆州来! 这事儿出现的太意外了! 哪怕对于关麟,这特喵的好难哪! … … 蜀中,成都郡。 第一封来自“八蒙山”的战报已经传至诸葛亮的眼前。 这个时辰,还远未到他睡觉该卧床睡觉的时间。 关麟提出的废除人头税、摊丁入亩是一项巨大的“改革”,既是改革就必定会有镇痛! 故而,诸葛亮从未有过片刻的懈怠,一根弦始终绷着。 如今… 摊丁入亩还引发了许多事儿。 废除人头税后,许多改革也必须一并推行,且每一步如履薄冰。 也得亏是诸葛亮,能在重重巨压之下顶住…一个又一个的难题在他的一系列举措、方式下,迎刃而解。 不夸张的说,诸葛亮的治国之才,放眼整个华夏的历史也是最顶端的存在! 原本,这一夜他是打算过目那些重新丈量过的土地,看看有没有纰漏,明面上的丈量与私下里丈量的数目能不能对上,这关乎未来的税收,诸葛亮不敢大意。 可就在这时… 他收到了张飞的急件,奇袭瓦口,将曹军连同迁徒百姓困于八蒙山中。 这让诸葛亮深深的呼出口气,仿佛心头的一块儿大石头落下了一多半儿。 不由得感慨道:“好啊,总算是保住了这几万百姓…” 人口对于如今的巴蜀太重要了,因为刘备与诸葛亮坚持要“以人为本”,坚持要调动最广大底层百姓的积极性,联合他们,去推翻曹操在中原建立的秩序! …故而,每一个农户,每一个佃农,每一个百姓对于如今的巴蜀都至关重要。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是信心! 摊丁入亩政策的推行,最大的阻力来自于本地的豪强,一场大捷足够威慑他们,也足够给万万千千的百姓更多信心,让人民的力量更凝聚,也让阻力变得更小! 感慨之余,诸葛亮不由得颔首。 “有孝直待在主公身边,战事无忧矣!” 是啊,刘备太信任法正。 法正的临阵谋划、临阵调度统筹的能力又太强了,强到就连诸葛亮都要自愧不如。 刘备与他在一起出兵,无论是统率,还是计略部署时大胆与缜密的平衡,都足以让诸葛亮放心,也能让诸葛亮安心操持治国。 做他最擅长的事儿。 只是,这边能让诸葛亮安心,终究,诸葛亮最担心的还是荆州啊! 他担心的是关羽,准确的说,是担心关羽的性子啊! ——北据曹操,南和东吴! 这是诸葛亮离开荆州时留给关羽的八字方针,可有两年了,诸葛亮始终担心的就是这个,担心的是关羽那自负的性格。 却在这时,诸葛亮刚刚想到关羽,荆州的急报已经传来。 诸葛亮迅速的展开… 一连串的字眼映入眼帘。 ——大捷!攻下襄阳!重挫曹军! 整篇战报写满的其实就是是十四个字——关羽诈死赚襄阳,逆子关麟立大功! 这… 偏偏这战报中的每一个字,都让诸葛亮的精神为之一振,甚至看到最后,身子里的血液都在翻滚,激动…他太激动了! 诸葛亮在看过一遍急报后,忍不住又把急报再看了一遍,然后又是一遍… 每一遍,都能让他那还悬在半空中的石头落下一分,每一遍,也能让他的心情更悸动一分。 终于…在看到第四遍急报时,诸葛亮长长的喘出口气。 他沉吟道:“总算,荆州那边…我最担心的事情解决了!” 是啊… 比起攻下襄樊,比起重创曹军,最让诸葛亮欣喜且兴奋的是关羽对儿子关麟的巨大认同,是关羽对身边众文武巨大的认同… 甚至主动请缨,将襄阳太守让给儿子关麟去做,甚至主动为傅士仁、廖化请功。 诸葛亮看得远,也看的深。 从这一个小小的举动,从这字里行间,他就能看出…关羽变了,向积极的方向变了,而彻底放下自负与高傲的他,其实才是最无敌的。 终于,在巨大的振奋之下,诸葛亮睁大了眼眸,便是他…都从未想到过,荆州能有如此局面! 他太高兴了,太兴奋了… 他忍不住双手拍在桌案上,用颤巍巍的语气吟道:“荆州,从此稳如泰山!” 随着这一句话的吟出,诸葛亮仿佛释然了一般,他转过身望向了身后的舆图。 他的眼睛先是瞟向樊城,瞟向樊城后的许都城的位置,他喃喃自问。 “荆州,这一对关家父子,能打到许都么?” 然后,他的眼睛再度望到江夏,望到合肥,望到东吴。 这时,他沉吟了许久,像是在思虑,在细细的思虑。 终于… 在长达百息之后,他轻声张口,吟出了他的担忧:“诚然,鲁子敬会一如既往的支持孙刘联盟,可…随着云旗的一鸣惊人,锋芒毕露,那孙仲谋的心头会没有一丝丝的悸动与担忧么?” 没错… 诸葛亮有些担心了。 他担心的点从关羽的傲气与自负,转变成了关麟的一鸣惊人与锋芒毕露,他担心…因为这份锋芒毕露,会引发东吴巨大的担忧,从而…从东吴孙权的层面,背弃这份同盟协定! 这是隐患! 这是巨大的隐患哪! 这边厢,诸葛亮凝眉沉思,表情忧虑… 那边厢,马谡站在门外,他目睹了诸葛亮看到这封战报时情绪的变化,从惊诧到愕然,再到震惊,再到不可思议,最后转变成巨大的亢奋与狂喜,再然后…就回归于平静,变得沉吟,变得忧虑! 这… 马谡不知道,诸葛亮为何会发生如此心态的变化。 但他意识到,似乎小一辈人物中,他马谡最可塑、最翘楚的头衔,怕是在这一刻彻底保不住了! 他感受到了威胁,感受到了来自关麟巨大的威胁! 他恨恨的把最凶狠的话埋在心头。 ——『这小子…似乎有点能耐!』 ——『可他要取代我?取代我在军师心目中的地位,哼,想都别想!』 … … 第三五七章 洛阳城,铁打的李藐,流水的公子 襄阳城,太守府衙重地,一杆高挂的“麟”字大旗在府门外扬起,此刻正被夜里的江风吹的猎猎作响! 此间太守府也终于迎来了它全新的主人。 此刻,月上眉梢,已是深夜。 可这里书房内依旧是灯火通明,桌案上堆着一叠叠厚厚的白纸,关麟正草草在上面写着什么,可每写好一张,关麟不由得蹙眉,久久凝思。 陆逊已经被士武领了进来。 原本要召陆逊、诸葛恪、刘晔三人,最终,关麟只召来了陆逊。 如今,陆逊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与关麟的判断出奇的一致,他也觉得凌统要完,张辽亦是凶多吉少。 当然,这本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事儿,张辽与凌统分属魏、吴,哪怕因为一个女医者殒命,这在荆州看来,似乎并无损失,甚至削弱了敌人,算是这位‘脑子清奇’的女大夫送来的神助攻了。 可,当陆逊听到关麟的目的,是想要将张辽与凌统救到荆州,一如当初将他陆逊,将整个陆家的族人救出东吴一般时,陆逊迟疑了,他的眼眸中多出了许多闪躲与犹豫。 考虑到曹操的生性多疑与孙权的阴狠厉辣… 这个任务可并不轻松。记住网址m.97xiaoshuo ——关麟的想法也有些天马行空! 关麟依旧在写信,依旧是写了,然后栾成一团,随手扔到地上,俨然对这封信的内容,或者说他的计划不满意。 中间,他不忘询问陆逊,“太史享与孙绍的鸿雁,如今在东吴如何呢?” 在东吴,如果要救凌统,那身处东吴的太史享与孙绍,乃至于“鸿雁”是关麟为数不多能打出的牌! 关麟必须知道有关鸿雁的具体情况。 陆逊如实说:“太史享与孙绍早就抵达东吴,但尚未见到周循,也并未去拜访小乔,因为我提供的一些线索,他们正在收集‘周瑜’逝世时的重要证据…” “周循…”关麟喃喃吟出这个名字,仿佛也因为这个名字,关麟产生了一些全新的思路。 他奋笔急书,迅速的在白纸上写满了字,等到最后一个字落笔,他将这白纸塞入信封中,亲手封上了朱漆,然后递到了陆逊的手里。 尽管没有看到这封信笺的内容,可从方才关麟的话语以及神态中,陆逊还是读出一些特殊的味道。 他反问道:“云旗是想通过‘鸿雁’去救凌统?” “不!”关麟摆手,“鸿雁于东吴,其实并没有什么能量,若要救凌统,我们需要借他人之手,最好还是借一个望族、大族之手!” 提示到这份儿上,陆逊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想选周循?选周家?” 面对的陆逊的疑问,关麟微微颔首,他郑重的道:“尽管周瑜不在,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周家依旧有能量…我听你说过这周循又睿智、机灵颇得孙权的器重,手中还握有超过一万人的部曲!” “这至少说明孙权虽阴狠厉辣,总是做见不得人的事儿,可还是要脸的,不可能在明面上把事儿做的那么绝!所以…如果能让周家为我们所用,且主动请缨揽下凌统这件事儿,那或许凌统…就能够出现转机!” 听着关麟的话,陆逊微微沉思了片刻,最终他点头表示认同… 当然,现在这种情况下,要救凌统… 依旧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儿! 权且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说完了凌统这边,还有一个张辽。 陆逊把话音引了到曹魏,“那张辽的话?云旗你打算怎么救?他似乎比凌统的处境更危险,要运送出来更难…” 言及此处,陆逊吧唧了下嘴巴,淡淡的沉吟道:“这些年曹操的猜忌杀死过多少人,吕伯奢、边让、陈宫、孔融、周不疑、娄圭、崔琰、荀彧…曹操他可不管…” 不等陆逊把话讲完,关麟接过他的话,“伯言方才提到的这些人里,可不乏为曹魏立下汗马功劳的才俊,张辽的处境比凌统更危险十倍!” 陆逊突然想到什么。“云旗要启用司马懿么?” 在曹魏,司马懿是关麟能打出的牌,这点陆逊十分清楚。 只是,关麟摇了摇头,“依着司马懿如今在曹魏的地位,张辽的事儿,他哪里能插得上手?至多能从旁帮衬一下…能不能逃过一劫,还得看张辽自己的造化了!” 说到这儿,关麟脑海中突然灵机闪动,像是这件事儿让他下意识的想到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 女的是吕布与貂蝉的,“鹦鹉”的女主人——灵雎。 如今的她正身在洛阳,统筹“鹦鹉”帮李藐挖通地道,执行这一项重要的任务。 不过,根据她所言,这些年她与鹦鹉的存在,除了琅琊国主臧霸知悉,且暗中帮了她不少忙外,张辽也是知道的,也在暗中给予了她莫大的帮助。 无论是臧霸,还是张辽,都是昔日里吕布的左膀右臂,都是义字当头,履行诺言之人。 心念于此,关麟不由得更深入的去想。 ——『或许…只是或许…』 ——『若是灵雎出马,或许她能劝说的了张辽,也能让张辽第一时间意识到处境的凶险,早做准备!』 当然,哪怕张辽早做准备,这个局面依旧不可扭转。 正因为如此,关麟这才想到了第二个人。 这是一个男人… 这个人与老爹关羽一样,是唯二的曾经身在曹营,却最终在曹操的眼皮子底下,脱离了曹营的人。 救张辽,助张辽脱身这件事儿,关麟太需要他的经验了。 想到这儿,当即…关麟又郑重其事的朝向陆逊。 “伯言,之前刘晔先生向我提起过一个人,如今在交州南海外的岛屿‘鼓子洋’隐居,你得替我去趟交州了,替我拜访下这个人!” 唯二从曹操的眼皮子底下全身而退的人,他的经验,他对曹操的了解,是现在的关麟最需要的! … … 一轮壮美落日映照下的汉魏洛阳城。 几个月的重建与修缮,几十万劳力日夜不停地动工,使得这座本是一片废墟的洛阳城又一次焕发出大都市的繁荣与昔日王都时的雄壮。 整个洛阳城的重筑已经完成了七成。 整个洛阳城也已是焕然一新。 此刻,巍峨的宫城城墙上,伴随着一声铿然的钟响,撞钟之人一边撞一边用袖子抹去满脸汗水。 接着,整座城楼的钟都响了起来,浩荡的钟声引得整个洛阳城上的钟齐鸣,这是提醒这一日的劳作告一段落… 苦力们都可去休息了! 伴随着这一道道钟声,苦力们托着疲惫的身躯,三三两两的从各自的岗位上退下,然后三五成群的搭起凿子,开始煮饭。 哪怕天色已黑,可袅袅的炊烟不绝眼前。 曹丕跟着李藐出城,唯独他们两人,一道走过那条狭长的小道,越是向外走,这小道越是隐蔽,人迹罕至,无比荒凉,可也是如此,更彰显出它的沧桑与神秘,莫名的像是一种苍凉漫步于头顶之上,冷风飒飒,汗毛直立! 不过… 这阴森、诡异的小道却让曹丕越来越亢奋,他的眼眸也越来越眯起,像是期待着什么,又像是对这小道的尽头望眼欲穿! 终于,抵达路的尽头,李藐当先下马,指着那被茅草挡住,若隐若现的洞口,轻声道:“这便是能秘密通往洛阳城内的密道…” 闻言,曹丕整个人亢奋了起来,他迅速的下马忍不住凑上前去,穿过那狭窄的空口,只听得其中还有“咣咣”的声响,期内的火把通明,数百光着膀子的壮汉尤在其内,拓宽密道中的石壁。 很难想象,一个并不起眼的洞口,进入其中却仿佛豁然开朗… “这里能通到哪?”曹丕兴奋的问李藐。 李藐回道:“可直通皇宫内的武库,能通往武库外的第三枯井,那口井也做了暗格,地下可存储超过千人!” ——武库,暗格,千人… 当这一系列的话语传出,曹丕将这些话中的关键词联系在一起,他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一贯隐忍、内敛的他,这一刻不由得放肆的张口,“也就是说,即便是子健占据洛阳,咱们也能将兵士从这里潜入皇宫,釜底抽薪!” 诚如曹丕所言,这里通往武库,可以迅速的控制皇宫内的兵器… 井内又布有暗格,能存储兵马! 就是因为这条密道,他曹丕突然间就具备了一切“釜底抽薪”的条件与可能,也具备…当局势极端不利时,唯一的破釜沉舟,毕其功于一役破局的机会! 这条直通往洛阳皇宫武库的密道对他曹丕而言太重要了。 “好啊…”曹丕又是一阵感慨,他不忘回过头来,无比亢奋的望着李藐:“得李先生,我曹丕胜过得十万雄兵!” “区区十万雄兵?就能比肩得了我李藐么?子桓公子未免小觑我了吧?”李藐一如既往表现出他狂士的一面。 “哈哈哈哈…”这惹得曹丕大笑了起来,他喜欢李藐,也喜欢李藐的张狂,他父亲不敢用狂士,可他曹丕敢用! 只不过,这笑着笑着,曹丕的眉头突然就凝了起来,俨然,他想到了如今的处境,如今这岌岌可危的处境。 就在两天前,他收到了父亲曹操的凋令,让他秘密出使东吴,与东吴的孙权商谈停战。 这本没什么,可当曹丕问到信使,派谁来接替他修筑洛阳时,信使答出了“子健公子”这四个字! 而这也让曹丕的心情一下子就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这也是为何,他迫不及待要校验,校验李藐秘密修建的这条通往洛阳城内部密道的完成程度,不看到,他曹丕不放心哪! 呼… 此刻,从那洞口中走出,曹丕再度观察了下漆黑一片、无比荒凉的四周。 ——『这等荒凉隐蔽之所…最不容易被人察觉。』 ——『李先生选的好地方啊!』 只不过… 曹丕感慨道:“李先生还是厉害啊,昔日你的担忧还是变成了现实,父亲还是决定把洛阳城这天下之中交给子健,父亲还是更喜欢子健哪!” 说话间,曹丕的语气变得冷冽。 “不怕!”李藐感慨道:“此番南下,也是丞相被迫之举,如今的邺城,不依旧尚由公子代管么?一边洛阳,一边邺城,这世子之位尤自悬而未决,公子千万不可沮丧啊!” 呼… 听过李藐的话,曹丕的心情多少还释然了一分,紧接着,他目光如炬,双手作揖,向李藐重重的一个拱手。 李藐一怔,连忙去扶曹丕。“公子何故行如此大礼?” 曹丕用力不让李藐将他拱手作揖的姿势扶起,他用力的说:“此行去江东,刘桢、吴质将陪我一道去,子健又会抵达这洛阳接替筑城,接下来,这洛阳城的修建…这密道的拓宽就全仰赖先生了!” 闻言,李藐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他庄重的回了一礼:“公子待我如国士,我又岂会负了公子,公子放心南下即可!” 两人庄重的互拜,曹丕最后深深的凝视了一眼这地道,他知道,他这一生终究还是会回来的! 或许待他再归于洛阳之际,才是他与子健最终的决战! “丕就不多逗留了,李先生留步…明日一早我既动身往合肥去,子健今夜抵达洛阳,我这做兄长,也当为其接风设宴,交接此间铸城,让父亲安心!” 诚如曹丕所言,他本在两天前就该走的,可曹植没来,这里的筑城…他总是需要与曹植交接一下的。 尽管两人在争夺世子,可…许多面子上的工程还是要做的。 拜别后,曹丕纵马疾驰而去,不远处他的亲兵早就守候在那里。 倒是曹丕走后,黑暗中,一个一身暗紫色衣袍的女子款款走来,是灵雎。 李藐看到灵雎,微微惊讶了一下,不过很快,他的表情就再度恢复了镇定与从容,只淡淡的问:“姑娘怎么出来了?” “听你与那曹丕的对话,蛮有趣的…”灵雎莞尔一笑,随之淡淡的开口道:“若是这曹子桓知晓,李先生挖通的地道何止这一条时,他又该作何感想?会不会觉得错付了先生呢?” 灵雎这本是一句调侃与玩笑。 哪曾想… “哈哈哈哈…”这话竟成功惹得李藐笑出声来,他没有回答灵雎的提问,反倒是沉吟着反问:“当年祢衡不一样也错付了那曹操,那曹魏么?世间的错付还少么?” 说到这儿,李藐转过身,望向那正在石洞的入口。 其实…洛阳城外通往城内的地道,他一共挖了三条,一条为了敷衍曹丕,一条为了敷衍曹植,还有一条则是直接能通往曹操寝居外的枯井,这条密道是为了曹魏的殉葬! “呵呵…”李藐突然又浅笑一声,他感慨道:“这洛阳城铁打不动的是我李藐,流水的是曹家的公子啊!” … … 寿春城,一方幽静的寝居内,张辽提起一壶酒猛地灌入口中。 他愁眉紧锁,额头上冒着巨大的汉帝,酒水的辛辣抵消着他身体上的疼痛… 其实,这些时日的军事议会,曹操也注意到张辽身体状况的欠佳,但他没往“伤口感染”上去想,只以为是寻常的病患。 北方人水土不服,来到寿春本就容易生病,虎贲军中都有大量兵士出现各种症状萎靡不振。 当然,曹操还是特地嘱咐张辽要问医,要按时服药,甚至还派替他曹操用针的医官去为张辽诊断,却被张辽婉拒了。 “啊…” 酒水下肚,换回了一夕间的畅快,可紧接着便是一声低哑的嘶吼,张辽发出了极其艰难的哀嚎声。 不知道是感染的伤口疼的有规律,还是因为晚上的夜风大。 白日里还好,可每到晚上张辽都会有一番撕心裂肺的疼痛,且每一日的疼痛均胜过前一夜。 “拿酒,再拿酒…” 张辽的嘶吼声再起。 一旁的亲卫一脸担忧:“将军,这么总喝酒也不是个事儿啊…” “你给我拿酒来…”张辽也知道这么喝不是个事儿,可关键问题是…只要夜晚,他的身子宛若万蚁啃咬般疼痛,他必须用酒来麻痹自己。 “大夫呢?可去请大夫呢?”亲卫连忙问道… 这时候,另一名亲卫摇头,“之前请过的大夫都不敢来了!” 不是不敢来了,是治不了。 这等伤口感染,在这个时代几乎宣告死刑,怎么治?谁能治。 “那群庸医…”张辽凝着眉,他内心中是绝望的,他心里嘀咕着,这些庸医的医术,如何能与那位卓姓的女大夫比肩? 庸医… 都是庸医! 正想到这里时… “将军…”突然一个亲卫凑到张辽的身前,他小声道:“门外有一名女大夫,说是姓卓,说是将军的故人…” ——『卓姑娘?』 张辽下意识的一怔,他方才想起卓荣,现在她…她就来了? 这下,张辽打起精神,他忍着疼痛披上披风,快步的走出屋子,来到院落中,焦灼的做优寻找。 这时,卓荣从花木后走出,戴着风帽,披着披风,她看到张辽时,迅速的摘下风帽,一脸的担忧与关切。 很快,她那忧伤的目光与张辽复杂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两个人仿佛都定住了。 “怎么?怎么才这些时日,张大哥就…就变成这样了!” 卓荣的话方才脱口… 张辽却仿佛脱力了一般,整个人就要向一旁栽倒,卓荣连忙扶住张辽,她急呼:“快来人帮帮忙啊,快来人帮帮忙啊——” 张辽呼吸之间那虚弱的气息仿佛都在微微震颤… 一时间,许多亲兵迅速的追了过来。 “将军…” “将军…” 这一幕,正被门外,奉曹操之命送药而来的曹真尽收眼底? 曹真眼眸迅速的暗沉下来,他喃喃自言自语:” ——『这女子是谁?』 ——『张将军与这女子有何瓜葛?』 想到这里时,原本该迈入院落中的曹真,他的脚步停住了,他非但没有往前继续迈步,反倒是向后退了一步。 似乎是为了刻意不让这里的人发现他,而他一双眼睛炯炯,正密切的关注着此间发生的故事! … … 第三五八章 诗缘情而旖旎,我难道看不出情?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焕然一新的洛阳城门,曹丕、吴质、刘桢等人分成两队站在大门处等候曹植。 官道上渐渐响起马蹄声,曹植身穿披风,带着几个随从风尘仆仆地策马而来… 曹丕挥手道:“子健…” 他连忙迎上去,曹植看到兄长这么晚了还来接他,显然有些惊讶,忙翻身下马躬身要拜。 曹丕扶住他说,“子健,你可来了,不亲自把这洛阳城交给你,为兄怎么能放心呢?咦?只有你们两个人么?没有亲卫护送么?” 曹丕指的两个人是曹植与丁仪。 丁仪与杨修一样,都是支持曹植的,是曹植的死忠,此番也是一道跟他回来修筑洛阳。 听到兄长的话,曹植纯真的笑了,“自从父亲命我二个月内完成洛阳的修建,我心急于洛阳这边的进度,来不及调动兵马,直接就带上丁兄一道往回赶,三天三夜这才赶到。” 曹丕关心的抚摸着曹植的手臂,“一连几天骑马,很辛苦吧?” “能接替二哥为父亲筑城,这点辛苦不算什么。我听人讲,二哥将整个洛阳城已经建的七七八八了,如今看这气势恢宏的城门,料想果然如此,看来,托二哥的福,愚弟这次能轻松许多了,也多半能如期完成任务呢。”记住网址m.97xiaoshuo 曹植说着话,又要拱手感谢。 曹丕制止道:“哎,自家兄弟,说这个做什么?你一路辛苦,二哥你给带了上好的葡萄酒,接风洗尘!” 一番寒暄… 曹丕、吴质、刘桢等人在前,曹植、丁仪在后,一行人进了城门,左手边就是一处驿馆,曹丕等人先进去,曹植正要跟着进去,丁仪忽然止住他,“公子初来洛阳就醉酒,怕是曹丞相知道了…” 不等丁仪把话讲完。 曹丕大声道:“四弟怎么不进来?这酒菜都备好了?快来尝尝吧!如今这洛阳城找不到烧菜的伙夫,这些菜肴可是你嫂嫂特地烧的,就是为你接风准备的。” 听到“嫂嫂”这两个字,曹植的眼珠子一定,他意味深长的望了丁仪一眼,旋即直接脱下披风,扔给丁仪,“嫂嫂与母亲一样,素来都对我好,既是嫂嫂烧的饭…我如何能推脱呢?” 说话间,曹植再不迟疑,大踏步迈了进去。 果然,甄宓真的在这里,这还是今年以来,曹植第一次见到嫂嫂。 似乎注意到曹植有些意外… “洛阳筑城总是辛苦的…”曹丕解释道,“你嫂嫂本在许都,离这里不远,怕我吃不惯这边的大锅饭,就特地来这边为我烧菜,这烧着烧着,这里的许多官员就都离不开你嫂嫂烧的这口菜了,倒是子健好口福啊…我走了,你一样能吃到你嫂嫂烧的菜肴。” 曹丕说这番话时,眼眸幽幽的转到了甄宓的脸上。 此刻的甄宓正一身素色袍子,淡雅的站立在这雅间中,清冷淡然的气质,犹如清莲初绽,清净优美,不惹尘埃,更宛若那俗世中盛开的莲华一般。 尽管已经芳华不在,可任凭谁看到她如今的清冷容颜,也不由得会再度吟出十年前,坊间风靡的那句——“江东有二乔,河北甄宓俏!” 反观甄宓,此刻她正抿着唇。 俨然,站在这一对兄弟之间,让她有些紧张与拘束。 也让她回想起,两日前,当曹丕得知曹植要来时,他向自己说的话… 那一刻,不知道从哪里,曹丕拿出了许多曹植撰写的文章,与这些文章一道拿出的…还有甄宓的三封信… 这些年来,甄宓与曹植书信过三次。 其中聊的也只是“曹植在帮嫂嫂排解寂寞”罢了! 可… 小叔子与嫂嫂,这等书信…毕竟是禁忌的,两人的书信往来往往也是在暗中,极其隐秘,甚至鲜有见面,更别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不曾想,还是被曹丕知道了。 “子桓,你误会我了!” “误会什么?我的诗虽不如子健,但我也懂得看诗,诗缘情而旖旎,这一封封诗,这一封封信里,我难道看不出一个‘情’字!” “子桓你还是误会了!” “你喜欢诗,我们就谈诗,我误会什么了?” 面对曹丕的咄咄逼人,甄宓流泪了,她期期艾艾的拽着曹丕的手,“子桓,你就不能跟我好好说句话么?自从我嫁给你,你就一直冷着我,这么多年了,一直冷着我,如果…如果你当初看不起我,嫌弃我是个弃妇,你为何还要娶我?你饶过我,放过我们彼此不行么?” 曹丕轻轻的擦去了她的泪,他不愿意过多的去诉说这件事儿,他对甄宓没有情,能让他动心的只有权利,郭女王能为他出谋划策,争取权利,他便喜欢郭照郭女王! 甚至…曹丕深深的知悉…甄宓,就连她本人也不过也是一个工具,是父亲让他们兄弟相争的工具! 既如此,父亲想用一个女人让他们兄弟争,那他曹丕也用这个女人,去赢下这世子之位。 “这些信我都看过了,以前的事儿我不想说,以后也不会再提,我只要求你做一件事儿!” 曹丕的声音冷而坚定。 甄宓咬着牙,“是…是不再与子健书信,不再谈论诗词么?” ——『你们谈的是诗么?』 曹丕强忍住心头呼之欲出的怒火,他用命令的口吻对甄宓道:“子健两日后会来洛阳,我要你待在这儿,你们不是喜欢谈诗么?那我就让你们在洛阳谈个够!” 曹丕不是开玩笑的… 曹植要接手修筑洛阳,他曹丕要离开,可曹丕最放不下的,就是李藐的密道,他必须让这密道万无一失,让这密道不会被发现! 所以…他必须想办法帮李藐掩藏这“密道”! 想办法去转移曹植的注意力。 那么…他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甄宓。 曹丕太了解这位愚蠢的弟弟了,只要甄宓在洛阳,他非但不会发现密道,甚至父亲两个月完成修建洛阳城的任务,他也完不成! 曹丕是个为了世子,能牺牲一切的人,哪怕牺牲的这个是他的妻子。 因为他更清楚,如果在这场世子争夺中,曹植成为最终的胜利者,那…属于他的一切,地位、名誉,甚至是妻子、尊严,都会被夺走! 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了,曹丕要再无顾虑,放手一搏了! “子桓,你还在误会我…”那时的甄宓委屈极了。 曹丕却凝着眉,“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真的需要你这么做…如果,如果你还当你是我的妻子,那就按我说的做!就在洛阳城与子健聊诗…” 说到这一句时,曹丕的心头一如既往的屈辱,仿佛失去了尊严,仿佛变得行尸走肉。 他将那些令他无比“屈辱”的书信一股脑扔在了甄宓怀中拂袖而去,只剩下甄宓在他背后忍不住问:“为什么?为什么?” 曹丕回头,“还是不要问的好,连我都很后悔知道为什么?一旦知道,就无法忘记,无法摆脱,所以不知道,反而是仁慈!” 因为这件事儿,因为这些话,甄宓仿佛哭干了眼泪,曹丕屈辱,可她又何曾不屈辱的在执行曹丕的这个任务呢? 此刻,在这驿馆的雅间内,甄宓努力的挤出几许笑意,“子健来了,你兄长几日前还说,担心你怕冷,让我给你缝了一件披风,可忙活了几个晚上呢!” 曹植感动万分:“嫂嫂……二哥和嫂嫂待我真好。” 他边说边低头抚摸着披风边缘精致的绣花,百感交集… 他突然抬头,拉过曹丕的手,又望向甄宓:“嫂嫂,今晚我要与二哥不醉不归,嫂嫂不会介意吧!” “这个…”很快,从甄宓的口中淡淡的吟出两个字:“自然——” 夜色愈发的黯寂,不过多久,曹植已经是酩酊大醉,他吟着:“……清醴盈金觞,肴馔纵横陈。齐人进奇乐,歌者出西秦。翩翩我公子,机巧忽若神,二哥…二哥该你了,二哥…二哥你与嫂嫂对我真好!” 醉了,醉了… 曹植已经醉了,醉倒在曹丕为他特地编织的温柔乡中! 倒是甄宓,她冒着风站在这驿馆的台阶上,望着那雅间的门,风吹着她的衣袖,显得那么单薄凄凉。 这一刻的她仿佛置身风暴眼中,最直接也最剧烈的感受着这对兄弟间的暗流涌动。 她知道,无论如何,她是躲不过去了! … … 寿春城,整个张辽的府邸仿佛被一片迷茫烟雾缭绕。 府邸的卧房内响起张辽低沉、痛苦又极致隐忍的惨叫声。 “啊…啊——” 屋内,一干亲兵守护在外围,所有亲兵的眼睛紧紧的凝在卓荣那纤细的手上。 铮亮的医具“铁八件”就摆在一旁; 金银针、银丝、药杵、火罐、披肩、通木、腰柱、抱膝等汇于一堂。 卓荣从容的拿起一枚银针用酒冲过,又用火温了一下,然后插入张辽的穴位,然后是第二枚,第三枚,直到插了十一枚,原本晕厥的张辽方才醒了过来。 周围一干亲卫兴奋的惊呼: “醒了,张将军醒了!” 原本对卓荣的医术还有些怀疑的一干亲兵,这下总算是放下了心头的担忧,对卓荣的语气也亲和了不少。 倒是张辽虽已经有了意识,却依然神情痛苦,宛若遭受着巨大的磨难。 卓荣不忍心看到张辽如此痛苦,不由得抿着唇。 下意识的脱口:“若我师傅的麻沸散在就好了…” 说到这儿,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迅速的捂住嘴巴,在这里…她不该这么说! 会送命的! 可左右环望,发现没有人在意她方才吟出的那句。 这才轻拍下了胸脯,算是宽心了不少。 这是一个小插曲,很快,卓荣的心又沉了下来。 她连忙从包裹着取出一个葫芦,然后将葫芦里那绿色的液体倒入碗中,“有劳你们帮忙,这个药…既要让张大哥服下,又要涂抹于伤口。” 张大哥… 这三个字,卓荣虽吟的急促,可难掩一抹别样的关系,就像是两人关系十分默契一般。 随着卓荣的话…一干亲卫连忙伸手有的扶起张辽的头,有的小心翼翼的将这绿色的粘稠液体抹在张辽身上的伤口处。 呼… 看到这儿,卓荣终于缓缓吁出口气,摸了摸张辽的额头,似乎高热退了一些。 不过…仅仅这样还不够。 卓荣再度问道:“你们这边有‘葫蒜’么?” 她的一双眼眸带着期待,也带着无限的望眼欲穿… 她恨不得把张仲景医治凌统的方法,全部都用在张辽的身上,她想要张辽活着呀! 其实,她对外人说,她来救张辽是医者仁心…这统统都是骗人的,都是掩饰。 事实上…哪里是什么医者仁心,只是一种感觉…他对张辽,从知道他的名字起,就莫名的多出一种感觉,一种别样的情愫。 因为,据师傅最后的一个弟子“吴押狱”讲述,在当年曹操要杀师傅华佗时。 整个曹魏的文臣中唯独荀彧荀令君开口求情; 整个曹魏的武将中,唯张辽张文远向曹操求情。 荀彧求情的话是——“华佗的医术确实高明,关系着人的生命,应该包涵宽容他!” 张辽求情的话则是——“末将年轻时久居雁门,鲜卑时常劫掠,十室九空,无数将士守卫边陲,负伤者更是不计其数,若非许多医者自发的赶至边关为将士治愈伤病,末将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今天,所以恳请丞相对医者更宽容一些,饶恕华佗这一回!” 只不过,无论是荀彧还是张辽… 他们的话终究没能劝说曹操。 倒是荀彧因为他的这份求情,传扬了出去,被杏林中人感激。 可张辽,因为是武夫、是降将,他的话鲜有人知,若非师傅临终前认下的弟子吴押狱讲述,卓荣也不会知晓这一则秘闻。 只不过…这事儿因为涉及到师傅,极其危险…卓荣从未向人提及,哪怕是至亲之人。 故而,她对张辽的感情是特别的,同样是张辽与凌统展示勇武、无畏的一面,她会对张辽更心动一些—— 这边厢,卓荣还在不遗余力的救张辽,那边厢,曹真趁着混乱溜到了门前。 他本是在观察这女子,可不经意间,他听到了一句话。 正是卓荣无心之下说出的话——“若我师傅的麻沸散在就好了!” 麻沸散? 麻沸散! 这…曹真怎么会不知道麻沸散呢? 曹真又怎么会不知道麻沸散的主人呢? 我师傅? 这… 当即,曹真就意识到这件事儿的严重性。 甚至…这个生面孔的女大夫向张将军自称故人,还喊他“张大哥”! 甚至张辽看到她时的表情,两人眼芒中的含情脉脉,这些…就统统都变得意味深长! 曹真不敢怠慢,他“吧唧”了下嘴巴,自言自语: “华佗的女弟子,她…她来这边?岂能有好事儿?岂不是为了加害丞相,为她的师傅报仇?” 念及此处,曹真迅速的转身,他一边吩咐亲卫密切盯着这里,盯着那女人,一边就翻身上马往衙署那边疾驰。 此事原本不大,可牵连到张辽,那便非同小可,必须即刻上报丞相—— … … 襄阳城,太守官署的书房内,陆逊刚走,关麟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让陆逊去交州‘鼓子洋’,似乎地方说错了呀… 这一刻,关麟的脑海中浮现出一首诗: ——“皭然冰雪姿,遗世而独立。亭亭空谷中,寒威不能蚀。烟岚伴其幽,玉石贞其德!” 这是清朝胶州人赵法宪的诗《咏鼓子洋白耐冬花》! 也就是说,鼓子洋是胶州灵山寺外的岛屿,而非交州灵山县外的岛屿… 当即,关麟就打算改派灵雎去趟大山东! 可这个想法刚刚出现,关麟就琢磨出不对了,这次要拜见的可是一个义士,是三国智里排名前十,甚至前五的存在! 灵雎…让她暗杀的话还行,让她去问…怎么解救张辽,那怕是南辕北辙了。 当即,关麟“吧唧”了嘴巴,不由得细细思虑起来。 其实…依旧可以让陆逊去,让他从交州出发,看看自己的族人,然后近海走海路,抵达灵山寺外岛屿… 然后依旧是由他去拜访这位与诸葛亮同期的“前辈”! 心念于此,关麟微微颔首。 就这么决定了。 念及此处,他不由得喃喃的吟出那首《咏鼓子洋白耐冬花》的后两句——有客海上来,疑是徐元直。云际落天表,可望不可即! 没错… 唯二身在曹营心在汉,唯二从曹操眼皮子下溜出曹营的,除了老爹关羽外,就是这位徐元直了。 这与《三国演义》中的记载截然不同。 按照正史中的描述,徐庶虽是因为徐母赴曹营,徐母也的确仰望刘备,将曹操视为奸贼。 可事实上,徐庶到曹营后,徐母亲压根就没跳井,徐庶一言不发只针对向曹操献策… 在教育他的弟子曹冲时,他还是不遗余力的。 而徐庶的离开,是在曹冲被蛇咬死后。 关羽是带着甘夫人、糜夫人过五关斩六将,回到了刘备的身边。 徐庶则是带着其母离开了曹营… 但这件事儿就很蹊跷,曹操这么一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他会让徐庶携带其母亲,就这么在眼皮子底下离开他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边厢,关麟正在细细的琢磨。 那边厢的寿春城,“砰”的一声,曹操一拍桌案,整个桌案上的笔墨飞溅而起。 反观他虎目凝起,整个人仿佛怒火冲天。 “华佗?还真是阴魂不散!他的弟子更聪明了,知道从孤身边的人动手了!” 随着曹真的禀报,随着曹操的震怒,一旁的程昱眼珠子晃动了下,他轻声道:“会不会搞错了?毕竟这女子是在为张将军治病!” 程昱本是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是误会! 哪曾想,“哼…”曹操一声冷哼,他的虎目凝的更紧了,他的语气也变得更加冷冽,“华佗也说能治好孤的病!但他要孤利斧开颅?孤难道也随他?” … … 第三五九章 顶峰见:泪洒梨花前,情愁随花落 ——“但他要孤利斧开颅?孤难道也随他?” 随着这一道声音,曹操下意识的双手抓住额头,他的神情痛苦,那剧烈的头痛又一次如期而至。 师傅、麻沸散、张辽、女弟子,这一系列的字眼,让曹操迅速的回忆起了华佗,回忆起了十五年前,官渡之战前夕,衣带诏之时…向曹操提出辞官归乡的华佗; 也回忆起了,赤壁之战前,被曹操派人绑回,然后杀掉的华佗; 正是这位华佗的女弟子,这是这一段回忆,激起了曹操的这份痛苦,让他的额头突然间疼痛难忍。 华佗之死的真相,真的是他不愿意为曹操医治,归家谎称妻子病重,被曹操识破擒回杀掉? 这其中有隐情么? 那还是十五年前,官渡之战前夕,袁绍大举压境,许都朝局不稳,曹操正面临着魏武霸业乘风破浪中最严苛的考验! 那时的许都城,仿佛被笼罩上一层层厚重的迷雾阴霾,暗潮涌动。 夜已深,密室内。 一封“歃血为盟,签字画押,誓灭曹贼”的衣带诏书,正经由国舅董承之手呈于眼前众人面前。 这密室中有卫尉马腾,有汉左将军刘备,有车骑将军董承、偏将军王子服、越骑校尉种辑… 他们纷纷将手印按在那衣带诏上。 而在他们之前,太尉杨彪、京兆尹司马防的名字赫然已经书写于那衣带诏中。 华佗位于末席,当这封“衣带诏”摆放在他的面前时,他没有按上手印而是说,“那个人没有签,我也不会签,那个人托我劝诸位不要行动!” 华佗留下这么一句,就转身退出了密室。 马腾一惊:“他们俩不会把这事儿泄露给曹操吧?” “不会!”刘备的语气无比笃定,“华佗是医者,只会救人,不会害人,至于他,他虽是曹操心腹,却也是汉臣!” 这时,董承已经激动的站起来,提起一只酒缸,斟满一大碗酒,“今日吾等便歃血为盟,有违背誓言,辜负陛下者,必死于兵祸!” 众人都卷起袖子,依次用刀划破手臂,将血滴入碗中,又依次举起来饮过,然后一双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那边厢,从密室中走出后的华佗,去了尚书台,拜见了尚书令荀彧。 荀彧只对华佗说了句。 ——“终究,你、我要为大汉留下一些希望啊!” 次日,华佗借故妻子病重向曹操请辞。 再然后,衣带诏爆发,董承、王子服、种辑、吴子兰先后被曹操杀害,马腾蛰伏起来,刘备带着“衣带诏”逃出许都。 杨彪与司马防被曹操怀疑,但没有证据。 碍于大敌当前,曹操不愿与河内司马氏、弘农杨氏交恶,最终只是罢黜了他俩的官衔。 唯独华佗逃过一劫,隐于故乡,避免了受到衣带诏的牵连。 也正是这几年,华佗归隐家乡… 他收下了几个弟子,其中最有天赋便是,这淮南的女子——卓荣! 倒是碍于杏林绝技“传男不传女”的规矩,除了《青囊书》、麻沸散外,华佗几乎把能教的均青囊相授。 一晃八年,建安十三年,赤壁之战前,曹操的头风再度剧烈的发作,他想起了华佗。 这已经不是近些年曹操第一次头风发作了,这些年,曹操几次三番写信给华佗让他回来,甚至还许诺高官,但是华佗依旧借故妻子患病,没有回来! 曹操以为他是自视清高,于是派人去查,告诉那调查之人,若他妻子真患病,就留下重金,若是假的…则绑回来! 之后,便是华佗被抓回! 恰恰…八年前衣带诏的调查又有了全新的线索。 而这一封封线索直接指向的便是当年董承曾联络过——华佗与荀彧。 曹操开始试探华佗,他故意装作头痛欲裂的模样,让华佗一劳永逸的为他根治头疾。 华佗只说,“曹司空之病,并非不可根治,利斧开颅,取出头中风涎即可!” 正是这份华佗的回答,应证了曹操的所有猜忌,他怒目圆瞪,怒喝华佗,“天下想取孤项上人头者不少?汝果亦其一!” 华佗怜悯的一笑,他想到了当年衣带诏前,他与董承、刘备、马腾等人见面时的场景,他想到了荀令君告诫他的,为汉留下些希望! 他鼓足了勇气,用自己的方法去坚守他与荀彧的诺言,他接着劝曹操:“司空不肯开颅,那还有一法,便是去欲,去怒。隐于林泉山水之间,无躁怒烦急之事萦怀,以太清之气,定神养脑,十年之后,或可自愈!” 曹操大笑着跳下床,“赤壁大战在即,孤一统大业指日可待,华神医,你这一招让孤归隐山林,实在是高明啊,当年董承、王子服、吴子兰、种辑等人没有做到的,你要替他们做到!来人将华佗下狱严刑审讯!” 审的是什么? 曹操授意满宠,审的是荀彧到底有没有在那封衣带诏上签字。 审的是荀彧到底是他曹操的心腹,还是汉臣? 只是,华佗哪怕被活活的在牢狱中折磨致死,也从未再泄露出什么。 倒是他的死,曹操不可能归于八年前的衣带诏,只能以华佗欺瞒他曹操,唬骗他曹操定罪。 也是从这时起… 曹操开始屡屡对荀彧进行试探; 也是从这时起,这一对主仆开始渐行渐远。 也正是因此,荀彧劝曹操放过华佗时,他的话语更显得苍白无力! 这,便是华佗之死的全部真相。 在曹操看来,华佗、荀彧是与董承、种辑、王子服、吴子兰、刘备、马腾一样的人,唯一的区别在于,前者是要置他于死地,华佗与荀彧则是想要让他曹操还位于天子,也做一个汉臣! 正是因此,或许曹操对荀彧是又爱又恨,可对华佗…只能是恨,恨之入骨! 故而,他的弟子,无论男女,也是一样的“恨”! 此刻,剧烈的头疼将这份贯穿了十五年封存的记忆再度开启。 曹操的表情愈发的狰狞,愈发的痛苦。 “丞相,丞相…” 曹真、程昱、贾逵、司马懿连忙去扶曹操,曹操却是挥手示意所有人退后,他指着门外,用命令的口吻对曹真道。 “子丹,孤令你抓住她,即刻就抓住她,严刑审问,她…她若是也跟她师傅一样嘴硬,那她师傅怎么死的,就让她也怎么死,听到了么?听到了么?” 曹真只能颤巍巍的拱手。 “是,是…” 他也没想到,一个女子,一个华佗的女弟子能让曹操如此的震怒。 甚至,除了震怒外,还有畏惧… 畏惧那华佗,不…是畏惧华佗身后的那一个个名字! 曹操唯恐他们索命一般! 果然,丞相老了! 以往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开始更害怕了,害怕那一个个冤魂前来索命—— … … 洛阳城,驿馆内,曹植已经酩酊大醉。 他吟着:“二哥,我想出最后一句了,翩翩我君子,机巧忽若神…偏偏我君子,机巧忽若神…二哥换你来,该你做下一句了!” 此刻的曹丕也是不胜酒力,“好了,好了,二哥也已经醉的做不出诗了,子健你好酒量啊!” “再喝,再喝…”曹植醉眼朦胧,“一醉方休,二哥不是说好一醉方休么?” “不行了。”曹丕摆着手,“子健来洛阳,二哥就放心了,今夜我就得往寿春赶,父亲还等着我去东吴呢…这样,你醒醒酒,再吃点菜食,待会儿让你嫂子领你去府邸,二哥特地为你修的平原侯府,除了皇宫、父亲的寝宫就数你这平原侯府最气派了。” 气派不气派,曹植不在意,可他听到了二哥让嫂嫂领他去府邸,这… 曹植清醒了一分:“多谢二哥,多谢嫂嫂…” 可最后一个“嫂”字落地,曹植整个人就栽倒在桌上…一副大醉不醒的模样,口中却尤自轻吟着:“二哥…嫂嫂…二哥…嫂…” “好了!”曹丕拍了拍曹植的肩膀,他转过头对刘桢、吴质道:“我们动身吧,耽搁这么些时日,莫要让父亲等急了!” 说话间,刘桢与吴质就去备马…曹丕最后深深凝望了眼醉在桌子上的曹植,也打算走,回头之际,却看到大厅中抿着唇一副幽怨的甄宓,他走到甄宓面前。 “辛苦你送四弟了…” 说到这儿,曹丕像是带着几许情绪,他补上一句,“我想你也乐于送他回去吧…” “子桓…” 不等甄宓张口,曹丕的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他故作豁达:“我不介意…这里就拜托你了。” 说着话,曹丕大踏步走出驿馆。 走到门前时,他顿了一下,迎着夜晚时的凉风,他浑身颤粟了一下,不介意?他怎么可能不介意? 哪怕他更喜欢郭照,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曹丕就舍得把妻子与弟弟分享… 只不过! 呵呵…女人,他曹丕在意又如何?在他曹丕的生命中,女人、情爱…这些至多只能占到他所有的一成罢了。 而占到他生命八成,乃至于九成的是权利,是权利的巅峰! “哼…” 冷冷的留下一句,曹丕上了马车,吴质忍不住朝他竖起大拇指,“公子,能做到这一步,看来…胜负之术已经定了!” 刘桢也感慨道:“子健素来放荡不羁,酗酒无度,当年就因为喝酒夜闯司马门,丞相差点将他罢黜为民,如今这么些年…他的性子还是没变,一喝酒就忘形,一喝酒就无度,正好让丞相知道,子健公子难当大业!” 呼… 曹丕没有说话,他在隐忍,他要隐忍到他巅峰的那一刻! 然后在将他今日失去的,包括妻子,包括尊严,统统都夺回来。 要知道,历史上的曹丕继位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父亲曹操的一众姬妾纳为己有。 夺嫡的苦难让他隐忍了一辈子,真到那个位置时,他的内心早已是极致的变态! 当然,如今的曹丕…他的心态也正往“变态”那两个字上靠近。 不疯魔,不成活—— 那边厢… 听得曹丕马车声走远,丁仪瞪大他的那颗独眼,他总算闯入了这驿馆…看到桌案上醉倒的曹植,他连忙呼唤:“子健公子,你怎么喝成这样?这要让丞相知道,怕是又…又要担心你喝酒误事!” 不等丁仪把话讲完,“噌”的一下,曹植的眼睛直接睁开,他悄悄的抬起了头,余光望向窗外,见曹丕的马车已经走远,曹植这才放下心来,沉吟道:“我二哥走了!” 这… 丁仪都没反应过来。 曹植却已经站起身来,用藐视的目光看过这桌案,他感慨道:“当年我夜闯司马门时,也是二哥灌我酒吧,自从那次遭受父亲重罚后,我便不会醉了!” 啊… 曹植的话让丁仪怔在原地,久久难以回过神儿来。 曹植的声音再度吟出:“李先生在哪?我要去见他…” 直到这一句吟出,丁仪方才醒转了一般,连忙回道:“李先生就等在公子下榻的宅院,他说有一个惊喜要交给公子!” 惊喜? 曹植的眼眸微眯,他也迅速的向驿馆外走去,走到大堂时,他也看到了甄宓… 甄宓正一脸惊讶的望向他。 这一刻,甄宓还没回过神儿来,她尚无法理解…子健为何没有醉?为何会站在这里。 不过,甄宓也算是聪明的女子,随着曹植朝他走近,她很快就意识到,曹植的酒醉是装的…是演给子桓看的。 这一对兄弟在博弈,在斗法… 这洛阳城的时局在涌动! 这一刻,甄宓也想到了曾经…子健夜闯司马门… 更把那件事儿与现在的他联系起来。 ——『子健似乎比以前成熟多了,再不是那个被子桓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弟弟!』 是啊… 曹植是为了嫂嫂才争世子,可他更清楚,如果他没有成为世子,那么嫂嫂就将永远承受那封寂寞,连同他…也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曹丕的这美人计、连环计,他如何会察觉不出呢? 一夜的甄姐姐与“一夜夜”的甄姐姐,孰轻孰重,曹植还是拎得清的! 现在的局势是,先得有世子,才有甄姐姐啊! 念及此处… 曹植径直从甄宓的身旁走过,两人擦肩时,他只是轻微的脚步停了一下,然后嘴唇蠕动,用只有他与甄宓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吟出了什么。 然后,就像是两个不相干的人一般,他大步走出… 翻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 只剩下甄宓一人独自立在原地,寂寞明月空映晚—— 要知道,曹丕走后,甄宓还特地换了一身红袍… 可这一刻,随着曹植在她耳边吟出的那句话,甄宓感觉她浑身的衣袍,连同她的身体仿佛都在溶解,一点点的溶解… 空气中到处都飘散着血琳琳的红色,像是兄弟萧墙时的血色。 这一刻,她的内心中更是躁动了起来… 望着曹植那一骑绝尘的背影,她咬着牙,最终喃喃吟出了方才曹植的话。 ——“顶…顶峰见…子健说…说顶峰见!” 这一刻的甄宓方才体会到,今时今日…她的这位小叔叔早已今非昔比。 这一句顶峰见,已经将世子之争推向了白热化… 这一句顶峰见,又如何能不拨动她的心弦? ——泪洒梨花前,情愁随花落。 这一刻,甄宓都不知道她,她该如何选择,她的立场又是哪一方? … … 寿春城,张辽府邸的府门大敞,曹真带着一干虎贲兵士长驱直入。 他们似乎早有目标,绕过张辽休息的卧房,直接往火房方向行去。 此刻的火房内,一阵刺鼻的蒜味儿袭来… 卓荣累的满头大汗,就在刚刚,她用了四个时辰,按照张仲景教授的方法将“大蒜素”提取出来,盛放入一个陶罐…看看那满满大蒜素的陶罐,还有酒葫芦里充足的陈芥菜卤。 她心头提起的大石头总算是安然落地,口中喃喃:“如今的剂量足足有十五日之多,已经足够张大哥感染的伤口彻底痊愈了。” 卓荣方才吩咐过张辽的亲卫,如何外敷这大蒜素,如何配合陈芥菜卤。 亲卫的问话声才脱口:“卓姑娘,如此?内服外敷,几日张将军才能下地?” 卓荣张嘴,正要回答… “哐”的一声,曹真一脚踹开了这房间的大门。 亲卫一愣,连忙问:“你们做什么,这是征东将军的府邸?岂容尔等乱闯?” 亲卫这话脱口,就察觉不对劲儿了,因为从服饰上,他能够看出…对方的身份是——虎贲军! 而能出动虎贲军、调遣虎贲军的…在整个曹魏唯有一人——魏公曹操! 一下子,这亲卫的眉头就深深的凝起。 曹真一把推开了这亲卫,他迈着龙骧虎步,行至卓荣的面前,眯着眼:“你便是那华佗的女弟子?” 这… 卓荣没想到她的身份这么快就暴漏。 她原本的计划是,留下这些陈荠菜卤与大蒜素就可以离开这里,离开这是非之地…可没曾想… 当即卓荣咬住唇,除了担心自己身份暴漏后,会引火上身外,她也担心张大哥…会因为她的身份而受到牵连。 “我…我…” 一时间,卓荣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却听得“嗖”的一声,曹真的刀已经拔出,冰冷的刀锋贴在卓荣的面颊上,“丫头,不想毁了自己这如花似玉的脸蛋,就老实交代!” 卓荣委屈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儿,却倔强的昂着头不让泪珠儿落下… “别碰他…” 是门外…张辽的一声大喊,听到了此间的动静,张辽让亲卫搀扶着追着虎贲军赶来,不出他的预料,果真是冲着卓荣来的。 因为服用陈芥菜卤,张辽的身体状况好了许多,但还远不能独立撑起身子。 此刻,看到曹真架在卓荣脸上那泛着寒光的铁刃,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把将卓荣拉到身后,挡在她的面前。 “子丹将军手下留情,他小姑娘不懂事儿,若是招惹了将军,还请…” 张辽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挪开了曹真手中的刀,望着曹真精光闪烁的眼,轻声道:“如若她犯了什么过错,还请看在张某的份儿上…” “哼…”不等张辽把话吟出,曹真霸道的张口,“难不成,这女子想要加害丞相,也能看在张将军的份儿上饶了不成?” 说到这儿,曹真一挥手,“将这华佗的女弟子绑了!” 当即,一干虎贲军士就上前,张辽额头上的冷汗都留下来了,可他依旧张开双臂,拦在卓荣身前。 曹真道:“抓她可是丞相的意思?张将军可想好了,你保的是丞相要抓的人!” 这… 曹真的话让张辽的坚持一下子松动了,自打投降曹营后,曹操待他不薄,他张辽从未忤逆过曹操的意思! 一下子,张辽变得左右为难。 倒是这时候,卓荣安慰道:“让我去吧…张大哥放心,或许,只是误会!” 她努力的挤出一分笑意,说出的更是善意的谎言。 她不忘最后嘱咐张辽,“那陈芥菜卤还有大蒜素,都要每日内服外敷两次…直到结痂,一日不得马虎,张大哥…你…” 说到这儿,卓荣咬了下唇,却还是没办法把藏在心头的话全部道出,“张大哥,你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要管我…” 仿佛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归属。 卓荣绕开张辽的臂膀,她主动走到了曹真的身前,她淡淡的问曹真。 “需要绑我么?” 曹真看了眼张辽,“看在张将军的份儿上,免了,左右,带走——” 很快,曹真与一干虎贲兵士押送着卓荣扬长而去,张辽却仿佛目眦欲裂,他像是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思虑后…做出了一个冲动且大胆的决定。 他迈步向前… 可方才迈出第一步,“咚”的一声,他又仿佛力竭了一般,整个人栽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只是… 哪怕是昏迷,张辽的口中尤自喃喃: “别动她,别动她…” “丞相…饶过她,饶过她,若无她的医治…绝没有活着的张文远了——” … … 第三六零章 未雨绸缪,张飞一生最大的滑铁卢 琴瑟和鸣,奏出颇富有江南韵律的柔雅乐章。 孙权高坐官署正堂之上,堂下臣子唯独顾雍一人,此刻的他正向门外眺望着,像是对即将归来的年轻将军翘首以盼。 不多时,凌统踏步走院落中,走到月亮门时,他看到了“仇人”甘宁,甘宁像是特地守在这儿,在等他! 听闻凌统归来,甘宁是第一个赶到这里,就是想要见他一面的,确保他无恙就好! 毕竟当初凌统是在帮他甘宁劫营时失踪的。 失踪的这些时日,甘宁心里满是自责与内疚,这与仇怨无关,单纯是甘宁欣赏凌统这个少年将军。 如今他的归来,让甘宁心头莫名的心安了几许。 凌统也只是与甘宁对视了一眼,然后就收敛起复杂的心情,迈着沉重的步伐往这正堂一步一步的迈入。 说起来,他与卓恕是在淮南分别的。 卓恕要回会稽,需过江…凌统则是在遇到了他自己的亲卫,知悉了他的家人、族人被孙权幽禁之事后,第一时间赶往合肥城。 倒是此刻,随着他的走入,顾雍抬起头探看了一眼,眼神中除了好奇外,却是多出了几许意味深长的眼芒,或者可以说是——敌意。 “哈哈哈,孤的少年将军公绩回来了!” 看到凌统,孙权笑逐颜开,露出“老父亲”般的慈祥,这与平素私下里,他与顾雍议论凌统时的语气、神态截然不同。 顾雍冷笑一声,孙权已经一只手拍在凌统的肩膀上了,“伤势都无恙了吧?我看子敬寄信特地提及,焚曹军那肥水大营后,你与那张辽搏斗,身中数刀,还坠入肥水中…看到这里时,孤揪心不已,就像是整个身子被掏空了一般!” 孙权的表情管理的很到位,语调上也展现出了那种挚爱武将归来的迫切感,只是凌统敏感的向后退了一步… 因为幽禁族人的事儿,令他与孙权刻意的保持着距离。 “主公,统也是迫不得已才赴荆州治病,未向主公禀报,乃凌统之罪也,可凌统绝无背叛主公之心,故而…” 说到这儿,凌统眼眸微微凝起,语气也更添严肃与一丝不苟,“统听闻主公幽禁了我的家人、族人?统敢问主公,当真有此事?” 因为凌统向后退了一步,孙权感受到了莫大的距离感,这使得他的心头一阵不是滋味儿。 可他表面上依旧是展露出他亲和的一面。 他又向前一步与凌统并肩,然后笑着说:“凌将军误会了,孤何曾幽禁过凌将军的家人、族人,孤不过是担心将军不在,那些曾与将军结怨之人会趁机报复凌家,故而派人去保护他们!” 这… 凌统本犀利的眼眸一下子变得和缓了一下。 顾雍附和道:“是啊,诚如主公所言,主公是为了保护你的族人哪…” 说到这儿,顾雍又意味深长的补上一句,“人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些时日,凌将军出现在江夏、江陵,却一条消息都没有传回,主公身边也有不少凌将军的流言蜚语,可主公何曾听信这些?主公一直在等将军回来啊!主公还对吾言,说‘纵是天下人负了孤,可凌公绩也决不会负孤’…主公是何其信任将军哪!” 顾雍这一连串的话,让凌统羞愧的低下头,他意识到,他的确不该在没有调查之前就如此错怪吴侯。 当即,凌统拱手:“末将错怪吴侯了,末将有罪…” “你关心族人,能有何罪?”孙权又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倒是孤,险些丢了一位少年英豪,孤才有罪!如今,公绩回来,且先去休息一番,今夜孤设宴为公绩接风洗尘!” 伴随着孙权又一番激情澎湃的话… 凌统再三拱手感激后,徐徐退下。 待得他的脚步声消失。 孙权与顾雍的眼眸同一时间凝起,方才的和缓、亲切一下子也变成了阴厉与狠辣。 还是孙权当先开口问顾雍:“那与凌统一道的女子,还派人跟着么?” “跟着!”顾雍道:“如今,那女子已经抵达寿春城,她登入张辽的府邸,似乎在为张辽医治…只是,细作跟到这里,无法进府,就查不出更多的情报了!” “够了!”孙权缓缓行至窗前,他望着方才凌统离去时的背影,沉吟了片刻,方才喃喃张口:“果然,孤猜的没错,凌统再不是当年那个凌统了!” 的确,凌统的这个行为,或者准确的说,是卓荣、张辽、卓恕、凌统这四个人的总总行为,太容易惹人猜忌了。 他们一道在八公山上,又分道扬镳,他们为关羽刮骨疗毒,可最终又有女子回到寿春城为张辽医治! 这总总行为太诡异了,也太容易让孙权遐想了。 “主公…”顾雍眼珠子转动,“此事现在还不能下定论,凌统一门父子忠烈,还需再看看,不能冤枉了凌将军哪!” 说到这儿,顾雍又提出了一个全新的设想,“根据眼睛传回的消息,凌将军对那女子极是关切,我倒是担心凌将军被那女子迷惑,故而才做出有损东吴,有损主公之事!非他本意啊!” “哼!”孙权阴狠的冷哼一声,“先派人密切盯着凌统,孤打赌,他几日内就会与那女子寄去书信!人嘴里的话往往最容易骗人,可书信中的字就可靠多了!” 说话间,孙权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顾雍连忙称“是”,本要去安排,却突然又想到一事,“主公,那曹操的儿子曹丕已经抵达寿春了,据说他不做停留,直接走水路打算秘密抵达合肥,与主公商谈停战事宜!” 停战… 停战? 孙权的眼眸眯的更紧了。 他必须要细细的权衡,权衡现在… 到底是曹操的威胁更大,还是荆州关家父子的威胁更大! 这关乎他东吴的破局。 “这件事儿,孤知道了,你先去处理凌统的事儿,曹丕这儿,让孤再想想!” … … 洛阳城,李藐带着曹植走过一条潜藏在地底的甬道,这条甬道直接从“平原侯”府连接到城外。 期间还有许多暗格,按动机关,可以打开几个隐藏的石门,将这条甬道与此前曹丕目睹的通往皇宫的那条连接到一起。 这正是李藐带给曹植的惊喜… 一连五日,曹植几乎跟着李藐走遍了整个地下的密道。 包括通往皇宫的,出口是那隐秘角落的,通往他曹植平原侯府的。 他惊骇于这密道修筑的鬼斧神工,也惊骇于李藐在这密道中盘根错节线路的设计。 甚至,越是走遍这密道的每个角落,曹植越是后怕,后怕于倘若李藐支持的是二哥,那如此密道之下,就算他曹植驻守洛阳城,二哥曹丕也能瞬间攻破。 呼… 行至一处关卡,曹植驻足仔细观察了许久,到最后他长长的吁出口气,不由得感慨道:“这便是李先生说的,若我二哥带兵进入这密道,只需要拨动这开关…就能降下石壁,将他们困死在其中。” 曹植的话音刚落… 只见李藐拉动闸门,顿时间…忽听得“轧轧”声传来,一座石门掩上…将曹植与李藐面前的地道悉数堵住。 看到这一幕,曹植知道李藐是在为他演示,于是他去试着推这石门,但石门合的严丝合缝,根本无法推开。 倒是方才…曹植就是从石门的那一边走过,直到四周墙壁尽是粗糙坚厚的石块,便是锋利的刀剑也无法凿穿! 更知道不远处还有一处石门。 若这闸门将两道石门同时关闭,那…这条路几乎是不可能出去! 曹植不由得想:『这要被关进去,纵是千军…怕也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心念于此,曹植不由得又冷汗直冒。 “哈哈哈…”倒是李藐,他再度转动闸门,随着闸门的转动,这石门又再度打开,他解释道:“这石门是特地铸造的,其中运用了许多墨家机关术的方法,一旦关上,除非转动闸门,否则任凭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都无法凿开!可攻可守!” 说到这儿,他继续解释道:“那曹丕只知密道,却不知这密道中的机关,等他进入密道,那还不是羊入虎口?哈哈哈,子健公子放心就好了!这世子,他曹子桓抢不走!” “咕咚”…一声。 曹植还是为这密道中一处处机关,一处处鬼斧神工的设计而惊诧连连,他下意识的沉吟道:“怪不得,二哥为了遮住我的眼睛,都不惜将嫂嫂给带了来…之前我还疑惑不解,可今日将这密道悉数走遍,我方知晓二哥的苦心哪,为了这世子之位,他还真是不遗余力,甚至都让嫂嫂卷入其中,做他的工具与棋子!” 李藐从曹植的话中感受出了,他对曹丕那深深的不平,这份不平多是来自于他那嫂嫂! 李藐也听说了,曹植到来的第一天,曹丕就让夫人甄宓烧菜给曹植,然后将他灌醉…甚至让夫人把曹植送回府邸。 有那么一刻,李藐都无法理解曹丕的这种行为,他是疯了么? 可无疑…李藐能看出曹丕这么做的目的。 既然提到这个话题,他轻吟着提醒:“子健公子莫要忘了,昔日董卓是如何死的…” 李藐本想用董卓、貂蝉、吕布的例子提醒曹植,可曹植却笑了。 一边笑一边淡淡的说,“李先生放心,我岂不知这是二哥的美人计,是想让甄姐姐在这里时,迷惑我的心智,隐瞒这密道,影响我修筑洛阳的进度,可惜,他看错我了,也看错李先生了,我是对甄姐姐恋恋不忘,可我又岂会让二哥得惩,有李先生相助,注定…我与甄姐姐只能在山顶见了!” ——『好一个只能在山顶见!』 李藐都惊骇于,这位曹子建公子因为一个女人,这几个月迅速的成长。 他更惊骇于,曾经的关麟,他远在荆州…却已经把曹子建、曹子桓的性格摸的透彻到这般地步… 果然,甄宓…这个女子才是这兄弟相争,是曹魏祸起萧墙的导火索! 这一刻,李藐不由得回忆起。 关麟在提及曹植是一个百年难出的情种时,他李藐还不信。 因为他只听说过,诸如“卓文君”这样为了爱情不顾一切,超越一切与情郎私奔的“女情种”故事,还从未听过,有哪个男子能“情种”到曹植这个程度。 这也是为何,关麟笃定,曹植执掌下的大魏,更容易被他李藐控制。 那时的李藐还将信将疑,现在…他全信了! 这位子健公子的心里只有他的甄姐姐啊! 乃至于此情此景,李藐还想到一首,关麟让他背过的,颇符合如今情景的诗。 当即他不由得轻声吟道: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此言一出… 曹植感觉浑身一阵颤粟,他吃惊的望着李藐,他惊讶于…他的心境,李先生竟完全能够体会出来。 这是知音哪! 当即,曹植喃喃着重复吟道:“好一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李先生知我,李先生知我!” 只是,面对曹植的话… 李藐只能在心头暗道:——『知你的,可不是我!』 那边厢,距离李藐与曹植极远的地道的尽头… 本在这里的灵雎,突然接收到了一封关麟的亲笔书信,随着丐帮弟子吟出的一番话,灵雎惊呼一声: ——“新的任务?” 当即,灵雎迅速的展开了关麟的书信,随着一个个字眼映入眼帘,灵雎不由得眨巴了下眼睛,轻声吟道:“这次是…文远叔?” 的确,关麟的任务只有一个,让灵雎赶赴寿春,与司马懿一道把张辽给救出来。 而在这个行动中,灵雎的任务很重,她必须让张辽即刻意识到,自己正处在的极其危险的处境! 呼… 灵雎轻呼口气,脑海中大致把任务过了一遍,她抿了下唇,不由得轻声抱怨道。 “先是臧霸叔父,又是洛阳铸城,最后到张辽叔父了,云旗啊云旗…你这些任务一个都不轻松呢!” … … 襄阳城,关麟独自一人登上城楼处,一座空旷的高台。 这高台名唤“钟鼓楼”,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未来会因为纪念南朝的一位太子而改名为昭明台! 现在是关麟独自眺望夜景… 陆逊已经南下五日了,送往洛阳城的信笺也有五日了,拯救张辽、凌统的计划已经在进行中了… 倒是这五日间,关麟收到了一封消息,是张星彩告诉他的,张星彩的母亲夏侯涓,正与黄月英一道往荆州这边赶来! 关麟还正琢磨着,怎么水淹七军呢? 这下好了… 懂天文、地理、气象、水利的黄月英来了,还真是来的及时啊! 迎着江风… 此刻关麟正闭着眼睛把现在的局势,把他派人参与的行动悉数罗列一遍。 陆逊是去交州,然后近海走水路去胶州灵山寺外的鼓子洋拜访徐庶,求取救张辽的方法。 灵雎直接赶至寿春,让张辽意识到他如今处境的危险。 还有鸿雁那边,太史享与孙绍必须将一切的真相告诉周循,争取到周循的帮助,通过他破解凌统的危机四伏。 还有…就是李藐的洛阳密道,以及等待黄月英到来后的水淹七军,逼曹操将天子迁往洛阳…开始下一步北伐的计划…以及防范东吴的计划! 夜很长,风很冷,可关麟需要思索的事儿很多,既包括北伐,又包括防背刺,偏偏又多出个救人… 这些事儿,每一个都不轻松! 呼… 关麟长长的吁出口气,不由得喃喃感慨:“还真是多事之秋啊!” 这时… “踏踏踏”的脚步声传来,是张星彩,她正快步跑上这钟楼,见关麟在想事儿,迟疑了一下,还是行至他身旁。 关麟注意到了张星彩,当先反问:“这么急急忙忙,是夏侯夫人来了?” 张星彩连忙回道:“还有两三日的路程,这个倒不慌…” “那…” 不等关麟再问,张星彩直接伸出手,大眼睛则连连眨动着:“《斗战神·我爹的本传》呢?这已经有十余天没给我了吧?我爹那边都来信催促了…说是他在八蒙山无趣,就等着你《斗战神》最新的章回呢?偏偏你上次还断到了关键处,我爹可说了…” 说到这儿,张星彩顿了一下… 关麟却好奇了,“张三叔说什么?” 张星彩却‘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他说有朝一日刀在手,屠尽天下断章狗!” 呃… 这话脱口,关麟突感觉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想想张三叔那丈八蛇矛…真要屠断章狗的话,其实满瘆人的… “星彩姐,你可千万告诉你爹,有话好…” 有话好说的“说”字尚未脱口,关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八蒙山?你方才说,你爹在八蒙山?” “是啊!”张星彩颔首,“听说是三巴地区尚未归顺,汉中的魏军总是大张旗鼓的赴三巴迁徒百姓…大伯本就集结了一支兵马准备北上三巴地区,正巧听到你爹诈死赚襄樊的事儿,于是大伯便与法正军师明着支援荆州,暗地里却让我爹突袭瓦口,出其不意…最终大获全胜!” 提及父亲的战绩,张星彩挺直了胸脯,一脸的自豪相。 关麟连忙打断:“我问的不是这个,张三叔已经把张郃困在八蒙山了?” 这话关麟问的急切… 事实上,这一场仗,即便没有关麟用那《斗战神·张飞本传》潜移默化中的影响,张飞也能战胜张郃。 现在的张飞本就不是当初的那个莽汉,粗中有细,这才造就了他最高光的“宕渠”之战,围困八蒙山的表演。 不过… 关麟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张飞在“宕渠”之战后,迅速的遭遇了他征战生涯最大的滑铁卢,既在“下辩”之战被曹休打的“满地找牙”! 如果说“宕渠”之战是张飞的高光时刻,那下辨之战,成就的就是曹魏的千里驹了! 如今…“宕渠”之战已经开始,张三叔已经围了八蒙山… 关麟必须把眼光放远,未雨绸缪,居安思危,防患未萌! 那下辩之战才是关键的关键哪。 心念于此,关麟的脑海中又多了一笔,这《斗战神·张飞本传》,他今夜是必须要加更了! … … 第三六一章 怎么着,你这身子骨也痒痒了? 如今身处宕渠八蒙山的张飞距离关麟并不远。 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从陆路走,依旧颇为艰难。 可与陆路形成鲜明对比,自古入蜀沿江道最易。 荆州入川走水路的话,有两条,一条是襄樊之间的汉水,过南乡郡,到西城,从这里逆流而上可至汉中。 这是最便捷的一条路,但因为汉中没有攻陷,襄阳至汉中无法连接起来。 那么就只能走另外一条路,即当年刘备被刘璋邀请西进益州的路线。 即从江陵出发,过秭归,逆江而上,过巴郡,至江阳,从这里经洛水直抵成都。 当然,如果目的地不是成都,而是“宕渠”,而是“八蒙山”张飞的话,无疑后面的一条水路会便捷许多。 晨曦微明,整整熬了一夜,关麟总算写完了《斗战神·张飞本传》最新一个章回,那是关于张飞与曹休一战的“下辩瓦口关一战”,也是历史上张飞最高光的宕渠一战后,迅速遭遇滑铁卢的一战… 此刻,这一章回的纸张,已经被装入竹筒,封上朱漆,从襄阳出发,先走陆路至江陵,然后从江陵走水路,再走陆路送到张飞的手中。 天蒙蒙亮,还没到襄阳城城门大开的时间,此事,如同巨兽般蛰伏的大门突然敞开,瞬间一匹飞马出城,沿着官道,笔直的一路向西! 张星彩嘱咐这信使,父亲等的急,一定要快… 关麟也吩咐这信使要快,因为宕渠之战张三叔虽是稳操胜券,可架不住这一战与后面的下辩一战是一个整体,必须连起来看,必须让张三叔“统统都连起来”…然后,尽早去悟出点儿什么。 城门外还有一些商贾、农户等在门前,打算待城门大开时就入城。 没曾想,大门提前开了,更没曾想,一匹快马呼啸而过,风驰电掣一般,还没看清楚信使的面颊,连人带马就已经消失在了官道的尽头。 这些商贾与农户不由得心头暗想: ——『这么急?难道是出大事儿了!』 几乎同时… 官署内的关麟接过了张星彩递来的一杯早茶,微微抿了一口。 可因为这《斗战神·张飞本传》中新撰写出的章节,他难免不把思虑拉到那八蒙山,那宕渠战场… 他不由得心头喃喃: ——『张三叔啊,你可悠着点儿打呀,千万别这新章节还没收到,直接就把你人给打飘了!』 不能飘… 人一飘,很快背后就会挨钢刀。 一旁的张星彩看着关麟这惺忪、迷离的眼芒,知道他熬了一夜,挺心疼的。 不过…还是把她昨晚收到的一条消息告诉了关麟。 “云旗,你可知这次陪我娘亲、黄夫人一道来襄阳的是谁?” “谁?”关麟下意识的问道。 张星彩脱口:“是曾与你爹大战于长沙的黄忠黄老将军…是他护送娘亲与黄夫人来襄阳的。” “黄忠?” 关麟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他的脑海中浮现起的是一个面如黄玉,眼似铜铃,头发斑白,白须飘扬,身材矮壮,头大面方… 然后最、最、最重要的是老而弥坚,威风凛凛,却又心慈手软的老将军的形象。 除此之外… 关麟还想到了有关这位老将军的四个字——百步穿杨。 还想到了一种关麟一直忽略,却是这位老将军杀手锏的兵器——弓。 没错,关麟玩了这么久的弩,还从未往弓上使过劲呢! … … 巴蜀之地,巴国境内,宕渠。 如今,这里的八蒙山…聚集着魏、蜀两支万人兵马,张飞与张郃一者驻守在谷口,封锁谷口,一则居高临下,伺机突围! 如果再算上距离八蒙山不远处“瓦口寨”驻扎的蜀军,以及“荡口寨”驻扎的夏侯尚、夏侯德的兵马,宕渠境内已经汇聚了超过四万兵士,三万百姓! 俨然,这里已经成为如今整个巴蜀地区的风暴眼所在! 说到三万百姓,就不得不提及,这里本居住的是巴賨部落,他们的图腾是一只白虎,中间有一个圆点。 如此图腾可谓大有渊源… 春秋战国时期,秦昭襄王时有一白虎为祸于蜀、巴、汉之境,伤害千余人,于是昭王就征募国中能杀白虎者,赏邑万家,金百镒。 接下告示的,就是此间的巴賨夷人,他们能作白竹之“弩”,登楼射杀白虎…从而被秦昭襄王赏赐全族。 自此,这个部落就一代代生活于此,更赋予其顷田不租,十妻不算;伤人者论,杀人者得以倓钱赎死等一系列的特权。 至于缘由,就是为了拉拢这支巴賨夷人部落。 张飞与张郃争抢的就是此间“能弓擅弩”的巴賨人部落! 现如今,有超过两万巴賨人被暂时安置于此八蒙山中… 张郃堵着他们不许他们逃出去。 张飞则堵着张郃,做出一副要在此间,将张郃困死的模样! 双方于这八蒙山谷口剑拔弩张,整个局势波涛涌动。 今日的张郃… 他站在八蒙山,“蒙头”军寨前的一处崖边,俯瞰着山脚下的一切。 渠江从渠县穿流而过,但并非一字穿过,而是在渠县东面形成一个回旋,就像一个太极。 八蒙山刚好处在回旋中央,四面环水,水中是山! 又由于水汽蒸发,八蒙山常年云雾缭绕、朦朦胧胧,故而隐隐约约,张郃也只能大致看清楚张飞军大致的布寨! 具体的细节,还需要斥候、探马不断的送回… “这可怎么办哪…” 与张郃的“静若处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旁的韩浩,他看样子有些着急,他忍不住的垂头丧气的直跺脚。 这是因为,张飞封锁住八蒙山谷口的五天里,张郃本靠着飞鸽传书,与荡口寨的两位夏侯将军约定,夹攻张飞的营寨… 可谁能想到,张飞这人看着粗犷,可他这营寨布的固若金汤,深沟遍布,鹿角密布。 他更是身先士卒守住扼要,许多地方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明明曹军两倍于敌,还是前后夹击,可莫名的就是攻不进去,这谷口就是被他守得坚若磐石,最后只能灰溜溜的撤去。 这让整个张郃军士气一落千丈… “早知如此,就不该等他张飞攻来八蒙山,当初他突袭瓦口寨时就该…就该去支援,也好过如今被困在这山里,他是攻不上来,可咱们也下不去啊…诶呀…诶呀…” 韩浩一次次的跺脚… 这些话听在张郃耳中,十足的不是滋味。 他本琢磨着,张飞…一个有勇无谋的匹夫,当初突袭瓦口寨时,他张郃没必要冒险迎上他的锋芒,稳扎稳打,这张飞一定会暴漏出弱点。 可不曾想,五天…倒是相持了整整五天,张飞表现出的唯有勇武与统略,这让张郃惊讶。 人言他擅攻,可谁曾想,他扼守险要…守的也这么严丝合缝,哪里暴漏出一丢丢智力上的或缺? 张郃也是醉了… 难道,他判断失误了? 张飞不是一个莽夫? “呼…” 张郃也是无奈的长吁出一口气。 却在这时,“报——”一名兵士前来禀报,“斥候发现,敌军主将张飞今日正午时在与手下兵士于阵前,踢蹴鞠,那张飞晃晃悠悠宛若醉酒了一般…” 唔… 蹴鞠?醉酒? 当“蹴鞠”这两个字传入张郃的耳畔,他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与意外。 蹴鞠…早在战国时期,就是民间流行的娱乐游戏,到汉代已经成为兵家练兵之法… 曹操在赤壁之战时,也曾组织兵士通过蹴鞠训练,保持状态与体力,所谓“今军无事,就使蹴鞠”! 张飞让兵士们通过蹴鞠保持状态,本无可厚非。 可…醉酒… 当“醉酒”这两个字传入张郃的耳畔,机敏的他迅速的就察觉出一丝别样的味道。 凭着他的了解,这位黑张飞往往喝酒就会误事。 乃至于,当年张飞醉酒丢徐州,把刘备的妻子都丢了! 见到刘备时,张飞都要自刎谢罪,还是刘备拦住,说出了那句赫赫有名的话语:“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之,尚可缝补;手足若断,安能续否?” 这句话在坊间流传的十分广泛,张郃更是清楚! 只是,那“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前因后果,不正是因为张飞的“醉酒”误事么? “呵呵…”当即张郃的嘴角咧开,一改此前的阴云密布,露出了几许浅浅的笑容。 他感慨道:“果不其然,黑张飞还是那个黑张飞,他还是喝酒了…他还是会犯错误的!” 带着欣欣然的笑意,也带着重拾起来的信心,张郃连忙吩咐兵士,“前面领路,寻一处云雾稀薄之所,本将军要亲眼看看那醉酒的黑张飞!” 仿佛,张郃一下子就找到了张飞的弱点,找到了破局的关键。 … … 八蒙山脚下,谷口之处,蜀军军寨之前,一场蹴鞠比赛正在进行。 蹴鞠就是最早“足球”的原形,这项在华夏风靡了两千三百多年,从战国时期齐国都城临淄起源的运动,此刻正在八蒙山脚下如火如荼的举行。 无数兵士围观,蹴鞠比赛进行的十分激烈。 说起来,古代的蹴鞠,一边是十六人,张飞摇摇晃晃,一身醉态的也参与其中,他担任“球头”的位置,这个位置是负责“开球”与“射门”的。 再准确点说…就是负责将球射过“风流眼”! 蹴鞠比赛中,是有一个高网的,网上有一个原形的洞口,叫做“风流眼”,将球射进其中,就得分…称之为“一筹”! 按照规则,左军队员先开球,球都由“球头”开出… 传给“跷球”,然后按规则在五个位置之间传球,手不准触球,球不得落地,最后又传回“球头”,由“球头”射门,即将球射过“风流眼”,才算是一分。 因为每次射门前,必须经过其它五个位置的传递,对方也可以抢…故而,张飞作为“球头”想要踢出临门一脚,并不轻松。 此刻,张飞队伍这边的球又被断了。 张飞怒了,带着醉意,他嚷嚷着大喊,“一群蠢货,球都护不住,日你奶,滚下去…” 张飞的语气十足的不客气。 好不容易,又把球断了回来,结果这次…再传给张飞时又出现了失误。 张飞射门的姿势都摆好了,结果踢了个寂寞,反倒是让对方截去,一个配合,最终把球踢过了“风流眼”中。 伴随着锣鼓的响动,整个比赛结束,张飞这边以一球只差输了。 这下张飞可不干了… “气煞老子了…气煞老子了,踢的什么玩意,简直是脸都不要了!” 张飞怒了,他爆发了一般,因为醉意,他一把拎起方才给他传球失误的那个兵。 这兵也是个壮汉,可面对张飞,像是一只听话的鹌鹑般,不费力气就被张飞整个拎了起来,“没斗志,都本事,没羞耻,没底线…踢得是什么玩意?两次都被断了…老子打不死你!” 张飞醉酒就喜欢鞭打士卒… 这在以往的军营中很是有名。 可这次… 原本兵士们还以为这传言是不对的,因为张飞带他们突袭瓦口,那么多钱、马…统统慷慨的给将士分了,将士们还以为张飞是爱兵如子呢? 谁曾想…醉酒后的张将军好像,好像又回归了本源,一如既往的变得凶残哪! 果然,张飞取来藤鞭,伴随着“噼啪”的声音,就在这兵士的身上抽打,一连三鞭,鞭鞭血肉模糊… 这时,同队的十几人纷纷求情,“张将军…饶了他吧!” “特奶奶的,你们还为他求情,你们以为你们就没错了?”张飞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输了这蹴鞠比赛,你们里面就没有一个无辜的…” 没错,雪崩发生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张飞直接藤鞭一甩,这下…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十几人也遭了殃。 这次轮到对面来请求了,可无有例外,只是让张飞鞭笞的人更多一批… 醉酒下的张飞根本不讲道理。 “老子抽死你们,抽死你们——” 张飞一边咆哮,一边鞭打,咆哮声,鞭打声…整个山谷回荡,余音缭绕,良久不绝。 这一幕,被八蒙山中冒险下来探视的张郃看的真切… 一旁的韩浩一连惊愕的望着蜀军军阵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这…这也太…太不可思议了吧!” 俨然,韩浩都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太古怪了… 古怪到他不信。 谁能想到一个将军竟然在阵前,当着敌军、我军的面,如此鞭刑于自己的战士,如此这般…战士们还会服他么? “哈哈…”张郃却笑出声来,“如果是别人,我还会有些疑窦,可张飞的话,他一贯如此…他那脾气,只要喝酒就一定会误事,只要喝酒就一定会鞭打将士,这是他最大的弱点!” 张郃露出了几许狡黠的目光,像是突然间,他觉得“突围”,乃至于歼敌,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儿。 “张飞还是飘了呀,挡住了几次我军的进攻,就觉得营盘固若金汤,就轻视于我等,就敢在军营里喝的如此醉醺醺的,这一仗,他输定了!” 说到这儿,张郃的眼芒犀利如刀。 眼前的一幕应证了他的猜想,张飞还是那个有勇无谋的糙汉子,这样的糙汉子,他一定会自己暴漏出最大的弱点,然后引火上身。 “将军的意思是?咱们与外围的夏侯将军联合,再度趁势夹攻?” 韩浩问道。 “不!”张郃摆手,这一刻,张郃表现出了一如既往的‘巧变’,或者说是狡猾,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张飞的寨门: “继续观察,把每日敌军的状态都要报于本将军…每日他张飞鞭打多少人?何时醉酒?何时蹴鞠?这些,本将军都要知道!” … … “三将军…” 夜半之时,吴兰悄悄的进入了张飞的营帐。 吴兰是听闻今日正午的事儿,知晓了张飞醉酒后鞭打士卒…特地赶来。 要知道,自打抵抗住几次曹军的进攻,逼得曹军狼狈退回后,已经有两、三日的平和,偏偏张三爷是个闲不住的主,一平和了就忍不住要喝酒。 没有酒,就命将士们去附近的村子买,去县城买…一来二去,这整个军寨,到处都弥漫着酒气。 特别是张飞所在的营帐。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谁不知道,这位张三爷脾气古怪,特别是醉酒后,鞭打士卒是常事儿… 偏偏,担心什么就来什么,吴兰今日本是带兵巡逻,归营就看到一众将士们垂头丧气,俨然,只是一天,整个三军的士气一下子坠入谷底! 细细的问过后才知道,原来…又是张三爷鞭打士卒了。 吴兰意识到这很危险,他第一时间写了一封信笺送往江州,呈给刘备与法正… 然后就赶来了张飞的军寨,可奇怪的是张飞并没有在账内… 倒是桌案上点着一枚烛火,莹莹烛火下是一卷厚厚的书籍。 ——『三将军还会夜读兵法?』 吴兰觉得不可思议,趁着这大帐无人,就凑过去看看张飞读的是什么兵法。 可一看,既非《孙子兵法》、《吴子》,也非《六韬》、《尉缭子》、《司马法》这些主流的兵法,内容的话…好像是一个故事。 吴兰忍不住翻开了这书籍,却见得封皮上赫赫写着几个大字: ——《斗战神·张飞本传》… 而其中,正翻开的内容则是第二十五回——粗中有细,假痴不颠,诈作醉酒,诱蛇出洞,梦中擒贼! 这… 吴兰看到这个题目就觉得好水啊。 哪有这么长的章回题目。 要知道,古人的兵书,受制于竹简的重量、保存、运输,讲究的是高度凝练不说废话,不写长文,不浪费资源…故而赋的话往往四字为主,兵书、故事也往往能省则省… 可这本《斗战神·张飞本传》光看题目…就这么长,这注定要水漫金山哪! 不过,考虑到是用纸张的话,其实还好,可以接受。 吴兰忍不住又把目光盯在了那题目上,“假痴不颠,诈作醉酒,诱蛇出洞?梦中擒贼?” 他先吟了一遍,也就是这一遍… 刹那间,吴兰忽然琢磨出点儿什么。 他重复道:“诈作醉酒,假痴不颠…假痴不颠这不是故意做出装傻的样子么?等等…三将军,三将军白日醉酒鞭打士卒,难道是…是故意的?” 就在吴兰想到这里时… “踏踏”的脚步声突然在门前传出,吴兰回头,却正望向归来的张飞。 此刻的他豹眼圆瞪,一双眼眸炯炯有神的等着吴兰… 吴兰感觉挺渗人的… 却在这时。 张飞的咆哮声再起:“吴将军,你好大的胆子,今日下午派去信使,向俺大哥告俺状的就是你吧?” “怎么着?你这身子骨也痒痒了?想挨俺一百鞭子了?巧了,俺这手上也正痒痒着呢!” 听到这儿话,吴兰有一种吓得腿软… 甚至有一种要尿了的感觉! 如果是那书上写的“诈作醉酒,假痴不颠”,那他吴兰算啥?他是来配合张三爷的演技,是来找打的么? 这一刻,吴兰心里苦啊! … … 第三六二章 赴汤蹈火,请鞭挞我们吧,三将军 江州,即后世的山城重庆,这里是整个巴郡的治所,是巴郡的政治中心,更是蜀汉的经济中心与军事重镇。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关羽大意失荆州后,江州的重要性再一次被无限的放大,它防卫着蜀汉东部,称之为蜀汉的东部战区。 在蜀汉后期,蒋琬曾一度打算以东征代替北伐,曾在江州大造战船,训练水军,故而这里又是蜀汉荆州以后,最大的水军基地。 如今东州派的李严就为此江州都督。 因为李严的安排,江州衙署正堂的桌子上摆放着新鲜的柑橘。 江州是设有专门的柑橘官,柑橘更是这里的重要农业,每天都有商贾卖往各地,这里更有“堕林粉”这种风靡整个大汉的胭脂涂粉… 当然,如今的刘备与法正注意力并不在江州的经济上,三巴不定,这里的柑橘与“堕林粉”再享誉全国,再畅销,也随时有倾覆的风险。 “三弟,他这是要干嘛?” 听着斥候的禀报,刘备望着舆图,他的神色一下子变得萧索…甚至,他的目光凝起,整个脸色遍布担忧与惆怅。 法正以为刘备是问,为何张飞守住八蒙山的出口,他当即解释道:“三将军的目的,多半是要困死这八蒙山中的张郃!张郃的粮食多为掳掠而来,必定不多,可这八蒙山内不止有他的兵马,更有数万百姓,如此消耗下去,只要三将军守住扼要…那张郃便下不得山!” 法正如实将眼前的局势又分析了一番。 只是,他这次是有些答非所问的了。 刘备的愁容不减,他凝着眉,“我说的不是这个。” 说话间,刘备再度把目光望向信使,“你是说我三弟又饮酒了?还鞭打士卒?” “是!”这信使呈上吴兰的书信,“这是吴将军亲笔所写,三将军醉酒后突起兴致,在军营外组织兵将们蹴鞠,可比着比着,三将军当先躁怒起来,将所有参与蹴鞠的兵士悉数鞭打,连同求情的足足百人,悉数于辕门鞭打…场面哀嚎一片!” 这名信使的话说完… 还有一名信使他补充道:“小的来的晚半天,看到了当夜…就连…就连吴兰将军也被三将军用鞭子抽打,似乎是…是吴将军寄信给主公,陈明实情,故而惹恼了三将军…于是就,就连他一起…” 这信使没有把话讲完,可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刘备的眉毛凝的更紧了,法正也不由得“吧唧”着嘴巴。 李严听到这儿,主动退出了房间,不参与这桃园三兄弟的议论。 李严是担心,这事儿万一主公问起来,他不好站队,也不好回答。 要知道,这个时期的李严,虽也是东州派的一号人物,但上面还有法正与孟达压着,远远算算不上东州派第一梯队的人物。 面对这等敏感的话题,他选择明哲保身。 随着法正的挥手,两名信使也纷纷退下。 刘备的心情愈发担忧…“三弟一贯勇武,统兵与决胜我都不担心,我最担心的便是三弟的脾气,还有他那嗜酒如命,一醉酒就鞭打士卒的习惯,昔日徐州城时…” 俨然,刘备就打算旧事重提,只是…立刻被法正打断了。 法正思虑了许久,轻声吟道:“主公,上次听三将军侃侃而谈,将此间的局势分析的头头是道,如何进攻,进攻后下一步当如何,然后再如何固守,整个布局缜密无比、严丝合缝…那时主公还说他是三日不见,刮目相看,吾亦有如此感觉。” 说到这儿,法正顿了一下,“那一日的翼德光芒太过耀眼,哪怕时至今日,我还是觉得,他眼界既然已经到达那个程度,就不应该再犯醉酒、鞭打士卒这样的错误,依我之见,或许…这中间有隐情!” 这… 好基友的话总是那么的沁人心脾,刘备心里像是得到了几许宽慰,他微微颔首,感慨道:“希望如孝直所言…是我误会三弟了。” 就在这时… “主公,主公…” 伴随着一道声音,一个中年武将推门而入,是吴兰! 因为是蜀中将领,又是从前线赶来,吴兰说是急事,故而门外的赵云并未阻拦。 可闯入这衙署正堂后,“呼…呼…”吴兰不住的大口大口的喘气,刘备与法正见到他,均是一惊。 刘备立刻回想起,方才那信使提到的,吴兰将军也被三弟鞭打了。 当即,刘备露出一副歉意连连的模样,“吴将军受委屈了,三弟打的你哪里?还疼么?我与孝直方才还在议论,将翼德从八蒙山那边换下来…不曾想,吴将军就来了。” 刘备是一个能够瞬间改变自己情绪的男人。 他想哭,刹那间就能飙出眼泪; 他想笑,也能如曹操那般疯狂的大笑; 此番…他露出的那歉意连连的表情,哪怕是法正,都能体会到他浑身上下,呼之欲出散发着的歉意… 按理说,这等来自“上位者”的歉意,是足以让“下位者”得到莫大的安慰。 只是…没想到的是,吴兰一言不发,直接脱衣服了。 刘备一怔,心里嘀咕着,三弟得打的多狠? 都要让吴兰直接脱衣服来告状了。 法正也是连忙劝道:“吴将军,主公与我都能感受到你的委屈,无需如此…无需如此…” 法正虽这么说,可吴兰已经把上衣脱下,露出后背。 只是… 本以为该是血琳琳的一片,可…现在看来,虽然有鞭痕,可似乎并未流血啊,像是的确被鞭子抽了,可抽的并不痛。 这时,吴兰方才张口:“主公与军师千万莫要换了三将军哪,三将军不知道从哪得来一副藤鞭,这藤鞭打起来疼,声音也大,看起来更像是血肉模糊,可实际上…这鞭子打在身上一点也不疼!” “故而…三将军抽了我五十鞭,可我浑然如同没事儿人一般…而三将军之所以鞭打我等,是…是为了唬骗那张郃!是为了让他大意,引他来攻!三将军早有埋伏啊!” 吴兰一口气吟出这一大堆,他连连又喘了一口大气,接着说,“三将军特地让我挨打后回来,名义上是演出向主公告状,暗地里却是…却是让末将替三将军带话给主公!” “什么话?”刘备连忙问。 吴兰又吸了一口大气,接着说:“三将军说,说…请大哥放宽心,且看他如何‘假痴不癫’诈那张郃,一举收服三巴地区,三将军还说,还说要主公配合他演戏,配合他一把…” 当即吴兰就把张飞的计划娓娓讲述给了刘备与法正。 反观刘备与法正,两人的眼瞳从凝起到睁开,到几乎睁到最大。 刘备惊愕于张飞的成长… 是啊,张飞醉酒鞭打士卒,连刘备都会误会,更别说是张郃了。 张郃一定会误会,一定会的! 当即,刘备心头不住吟出的是——『三弟何时成长到如此地步了?自打去了次荆州,就…就进境如此么?』 法正也很惊讶,他惊讶的是张飞这一出全盘布局的智谋。 这是一个大计划,何止是“假痴不癫”式的装傻,何止是“三日不见、刮目相看”的变化,在法正心头,他最直观的感觉就是。 ——『三将军莽将变智将了么?』 这种变化是喜人,这种变化也是惊人的。 终于,吴兰总算把他心中的话全盘拖出,刘备与法正则是交换过眼神,彼此点头…像是不约而同做出决定——就这么打! 当即,法正提议道:“主公,咱们需得给三将军送酒啊,送这江州珍藏的好酒…” “哈哈哈…”刘备笑了,可只是一息间,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语气也变得一丝不苟,“传魏延将军、张苞将军——” 俨然,这一刻… 张飞全权布局的这一场“八蒙山”的决战即将打响! … … 一连几日,每日的八蒙山谷口都是一阵鞭子声。 张飞照例每日组织起蹴鞠,只是这些蹴鞠比试,他均没有参加。 可没参加归没参加,张飞离不开酒,每每看蹴鞠比赛,就会喝酒…喝了许多坛子酒。 酒后的他昏昏沉沉,往往就指着那失败的一方,大声嚷嚷: “干什么吃的?用白粉抹面,接受鞭打!” 的确,齐国发明出这“蹴鞠”,汉代将之引入军事训练,为了让双方达到对抗、训练的效果… 蹴鞠这项运动中最重要的一项是——惩罚! 得胜一方,可获得银碗、锦缎,而输掉一方的则要接受惩罚,用白粉抹面,并接受鞭打! 只不过,说是这么说,真比起蹴鞠来,最后的白粉抹面还有鞭打,不过是走个形势,不会真的鞭打在将士们的身上。 可张飞不管那些… 他亲自挥鞭,凡是输了的一个个都受到了剧烈的鞭刑! 当然,众人不知道的是,张飞的鞭子是从荆州沔水山庄带回来的,是关麟知道张飞爱鞭打士卒,故而特地请教老黄,想让老黄给他做了一个定制版的。 只是,关麟低估了老黄的本事… 他本意就是让这鞭子打的没那么疼! 可关麟也不知道老黄用了什么材料,总而言之,老黄制造的这鞭子打到人的身上,声音格外响亮,可却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更别说皮开肉绽… 如果仔细去看,那鞭子上是有机关的,是鞭身自己碰撞发出的撕裂肌肤般的声响,而鞭子与肌肤碰撞的部位用了特殊的材料。 关麟问老黄这是啥?黄承彦回答他,除非让他这老头抽关麟一鞭子,否则就不告诉他。 算了…关麟索性就不问了。 当然,如此“纸老虎”的鞭子…关麟本意是担心张飞又犯鞭打士卒的老毛病,用这鞭子,算是将损失降到最低。 可没曾想,此番被张飞主动用来… 一干受到惩罚的兵士,其实没感觉到多疼,只是声音太凄厉了,让他们有一种皮开肉绽,已经失去感觉的错觉。 再加上身旁其他人的哀叫声,这声音宛若会传染一般。 让这八蒙山谷口唉声一片。 空谷回响,这哀嚎声也无数倍的扩大。 正午的鞭子打完了,张飞就又去喝酒,一如既往的醉醺醺的。 而到夜晚时,张飞溜进了那些被打兵士的帐篷。 名义上,因为他们惹得张飞愤怒,故而,将他们关在单独的一处军营,可实际上,张飞每晚都会来看过他们。 “怎么样?没有真打疼你们吧?” 罕见的张飞竟然在关心他的兵士… 这些兵士都是提前说好的,每天白日里,五、六十个就是主动惹张飞生气,然后被鞭打,然后哭天喊地,哀嚎一片… 晚上时,则在军营里等着张飞的到来。 这次看到张飞,一干兵士迅速的涌了过来:“将军,要不明儿动真的吧,咱们身子骨结实,能扛得住,千万不要让那贼子张郃看出将军是假的呀!” “是啊,三将军对咱们好,咱们心里都知道,三将军…不要留情,就用真鞭子抽我们吧!抽的越狠越好…” “请鞭挞我们吧,三将军——” 一句句的声音传出,很小很细微,可听在张飞的耳中却又很是宏大,一阵感动。 要知道,这些选出来挨打的兵士共计二百多人,是张飞派雷铜特地暗中调查,是家里急需钱的。 此前攻破瓦口关缴获的一大笔钱里,张飞说的是公平、公平,还是特么的公平。 可实际上,在分配时并没有那么公平。 这二百人分到的就是平常兵士的三倍有余! 而代价,就是他们需陪张飞演一场戏… 要知道,这二百兵缺的都是救命钱,都是救家里人性命用的钱…故而一听这演戏的内容,直接就向张飞提议——用真鞭子,就往死里打,他们不怕! 可张飞已经今非昔比了,他是看过《斗战神·张飞本传》一百多遍的男人,单单第八章回——《下邳城,一怒之下尝败果!》张飞也看过百遍了。 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张飞怎么可能还不了解喝酒误事; 还不了解鞭打士卒会造成的严重后果; 就算是演的,他也绝不会真的鞭打士卒。 喝酒他戒不了,可这鞭打士卒,他是真的戒了。 故而,此刻面对一干兵士的请求。 张飞当即就朝这二百余人咆哮,“特奶奶,你们是在教俺做事嘛?打不打的,俺不知道?让你们演就演,哪那么多废话!” 张飞的行为改变了,但是性格没变,一如既往的大嗓门,一如既往的咆哮。 而这一句,整个军帐安静了…所有张开嘴巴请缨的兵士,都眼巴巴的看着张飞,一时间都变成了听话的鹌鹑。 “明儿个,下一批!早上谷口挨打…”张飞最后撂下这一句,就走出军帐,他不忘对雷铜说,“山上千万盯着,埋伏的兵士让他们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我料得那张郃这几日就要沉不住气了。” 雷铜拱手:“喏…” 张飞接着说,只是这次压低了声音,“这些个兵士再每人都给两尺布,就说是俺赠给他们的,让他们一个个给老娘都做件新衣服!” 啊…雷铜一惊,不过很快回过神儿来,连忙拱手。 “是,是!” 交代完这些,张飞迈着龙骧虎步就要离开这里,雷铜则是不可思议的望着他的背影…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想到的是四句坊间流传的话。 ——不要做刘备的妻妾; ——不要做曹操的粮官; ——不要做刘安的妻子; ——更不要做张飞的兵! 这个嘛… 雷铜突然就感觉,前面三个姑且不论,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这最后一个…所言不真哪! 明明当张三爷的兵,很幸福啊! 刚刚想到这儿。 “爹…”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雷铜定睛一看,是一个也提着蛇矛的少年朝张飞快步跑了过来。 随着张飞的一声,“哎呀,是你这臭小子!” 火把下,张飞一把将少年抱住,直接举了起来… 雷铜这才认出来是少将军——张苞! 不等这对张家父子久别重逢后的一番唏嘘,又一道声音传来,是一个威风凛凛的中年将军,“三将军,末将奉主公之命带来一万兵马,也带来三十坛陈年美酒,我与这些兵士,这些美酒,悉数全听三将军调遣。” 此言一出… 张飞抬头,一双豹眼一下子凝起,他岂会不认得面前的将军。 ——魏延! 这个曾从小卒做起,一步一步的成长起来,在大哥攻打刘璋时立下汗马功劳,被大哥刘备封为牙门将军的魏延! 他来了;还带来了一万兵;带来了三十坛美酒! 当即,张飞的眼珠子一定,语气一下子就变得严肃与一丝不苟:“文长,你来的正好!哈哈哈哈,看起来,这份功劳,注定要落到你头上了!” 呃…这… 听着张飞的话,魏延挠挠头,一时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甚而有之,他感觉他产生了一种错觉。 ——『三将军这是要用计略?用计略?略?』 那边厢… 八蒙山上,张郃蒙头大寨,此刻月明星稀,可中军大帐的位置灯火通明。 斥候与探马将最新的情报报送给张郃。 无有例外,一连五日…张飞每日都会蹴鞠,也每日都会鞭打士卒,都会喝的醉醺醺的,还会在蹴鞠后让赢了蹴鞠的将士陪着他一道喝酒。 “看来,张飞这军寨最薄弱的时候是正午…”张郃指着舆图分析道:“正午时张飞是喝酒最多,最昏沉的时候,也是整个军寨最松懈的时候…更是我军一举将其瓦解、歼灭的时候!” 说到这儿,张郃当即发号施令,“韩浩将军何在?” “末将在。” “你即刻飞鸽传于荡口的两位夏侯将军,让他们明日巳时出兵,于午时抵达八蒙山出口,本将军将于正午时刻率军杀下!两军夹攻,让这张飞死在这八蒙山下!” “喏!” 随着韩浩领命… 一场大战所有的部署悉数完成,已经到了最终收网的时候了! 只不过,就不知道是曹魏张郃的收网? 还是蜀军张飞的收网? 网! 这是一张大网—— … … 第三六三章 哪个将军,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八蒙山脚下的营盘处,摆起了几十张行刑用的木凳。 一干蹴鞠输了的兵士,脸上涂粉,被脱去外面软甲,只着中衣,在等待着属于他们特有的惩罚。 每个兵士的身旁站着两个执棍的士兵,张飞正醉醺醺的拿着鞭子,晃晃悠悠的走到他们身后。 周围的一干兵士急的冒汗,纷纷议论。 “三将军每天都这么打?这要打到什么时候啊?” “依我说,那还比什么蹴鞠?谁还敢去比蹴鞠?干脆都不要比了…” “三将军这哪里是鞭打将士们哪,他分明就是在发泄。” 就在这时一个老兵伸出食指,比出一个“嘘”的手势,他提醒周围的新兵:“不想挨鞭子,那就闭上嘴!” 反观那些输了的兵士,一个个看着眼前的刑凳,俯身趴了上去。 “沉重”的鞭子挥打在他们的后背,他们做出一副疼痛难忍的表情,哭爹喊娘… 一旁的兵士不忍心看,纷纷转过头去,心如刀绞。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张飞鞭打的声音与身旁站立兵士的数数声有条不紊的传来,那些挨打的兵士从最初的哀嚎,已经渐渐的变成了低声的呻吟。 一连几日的鞭打,他们彼此在夜里都有交流,这是心得体会上的交流,怎么演的像…怎么叫的逼真,他们已经越来越专业了。 甚至还有一旁的托儿,紧紧握起拳头,青筋暴起…嚷嚷着,“我就见不得这些弟兄受这份罪,我去向三将军求情!” 这时,那老兵的声音再度吟出,“去了,不过是多一副刑凳,多一轮鞭子!” 张苞远远看着父亲如此,他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连忙上前。 “爹,别打了…再打…将士们的军心与战意都没了…” 只不过,回应张苞的是张飞无比狂躁的话语。 “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儿子教训老子了?你是要学那关家四郎么?” 这话脱口,张苞愣了一下,再不敢上前。 反观张飞,他一边鞭打,一边又将满满一坛子的酒灌入口中。 只剩下张苞的目瞪口呆与心如刀绞。 与此同时,八蒙山谷口发生的这一幕,又一次经由魏军斥候的眼睛报送到张郃的耳中。 ——“报!” 八蒙山蒙头军寨,中军大帐,一名斥候迅速闯入,单膝跪地禀报道:“又是一场蹴鞠,那敌将张飞又是喝了三大坛子酒,他尤是醉醺醺的模样,在不断的鞭打士卒,一边打还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继续喝酒,小的觉得,要不了多久…这张飞必定醉的不省人事,醉的昏昏沉沉!”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不等斥候把话讲完,副将韩浩大笑着感慨道:“当年曹丞相奇袭乌巢,之所以大胜,就是因为那乌巢守将淳于琼是个醉酒仙将,曹丞相打到他营盘口,那淳于琼方才从酒醉中醒转,最终自是丢了乌巢,将大好的局势毁于一旦!” “哈哈哈,今时今日之情景,岂不如昔时昔日之情景?今日遇到的这贼将张飞正是当年的醉酒仙将淳于琼啊,这张飞虽武艺、统率高过那淳于琼,可架不住也是一个酒鬼!还是个脾气暴躁、自取死路的酒鬼,当年他徐州丢的不冤哪!” 韩浩连珠炮似的开口,难掩心头亢奋的脸色。 张郃的眼睛却是紧紧的眯起,待得听完韩浩的话,他的嘴角又一次咧开,淡淡的道:“计划不变,午时那张飞必定醉的不省人事,正是我大魏雄兵内外夹击,绞杀蜀军的良机!” 说到这儿,张郃不忘再度提醒,“再派飞鸽给荡口寨的两位夏侯将军,告诉他们,一切按照计划进行,让他们在巳时全力突袭张飞营盘的背面,我军攻正面,张飞晕厥,蜀军营盘无人统率,守卫再难相顾,他们此番是插翅难逃!” 言及此处,张郃抬起头隔着门窗望向天穹。 ——『辰时一刻了…』 伴随着这一道心头的喃喃,张郃大袖一甩。 “告知三军,即刻开始造饭,午时全力突袭——” 张郃吩咐过后,很快,传令兵骑着马游走于各营,不住的大喊: “诸将士听令,张将军有令,即刻造饭,午时突袭!” “即刻造饭,午时突袭——” … … 宕渠,距离八蒙山不远处的荡口寨。 这里聚集了超过一万五千的曹军兵马,还有迁徒而来的超过八千的百姓。 原本他们是要被迁徒入八蒙山中,只是如今八蒙山谷口被张飞堵住,不得以…这八千余宕渠百姓,就只能暂时安顿在荡口寨。 当然,如果只是把这八千百姓当做是寻常百姓,那就大错特错了… 自秦汉以来,蜀中就流传着一句话——巴有将,蜀有相。 要知道… 这话可是两汉巴蜀一代一道著名的人文景观,也是一个人文特点。 宕渠这边居住的賨人部落,秦时能助秦昭襄王射白虎,汉时能帮刘邦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其作战可谓是彪悍至极! 《蜀都赋》就盛赞賨人——“刚悍生其方,风谣尚其武。奋之则賨旅,玩之则渝舞。锐气剽于中叶,蹻容世于乐府”。 简而言之,就是这些賨人刚猛的一匹,一个賨人打十个蜀人,不在话下! 而在蜀汉政权中,赫赫有名賨人出身的文武就不乏镇北大将军王平、左将军句扶; 曹魏则有西南賨人首领杜濩,朴胡、袁约、杨车、李黑、李虎等人! 可以说,放眼长远,张飞与张郃征战所在的宕渠,争夺的賨人部落…远不是争夺迁徒百姓那么简单,他们争夺的是一支不能忽视的即战力。 此刻… 宕渠最后的前沿阵地,曹魏的荡口寨,寨外尘土飞扬… 两名三十岁左右的曹营将军正骑跨在马上,气势轩昂。 两名将军的身后各有一面大旗,分别书写——征西将军左先锋。 ——征西将军右先锋。 对应这两面大旗的,分别是曹魏征西将军夏侯渊的两位堂侄——夏侯德、夏侯尚! 夏侯德与夏侯尚一母同胞,夏侯德为兄长,夏侯尚武艺更高强。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这位夏侯尚可是赫赫有名… 因为他与曹丕关系要好,故而在曹丕继位后身份与地位水涨船高,再加上其过硬的军事才能,先后担任过征南将军、荆州刺史,假节、都督南方诸军事… 他的战绩包括: ——攻拔蜀国上庸,平定三郡九县。 更是在与东吴的战场中吊打诸葛瑾,是曹魏小一辈中最杰出的人物之一,也是夏侯渊无比器重的堂侄。 此番夏侯渊派他与兄长一道配合张郃迁徒百姓,便是有意让这两名堂侄建功,从而进一步的举荐给曹操,大肆提携。 此刻,夏侯尚骑在马上一动不动。 倒是他的兄长夏侯德有些不淡定,“二弟,不是说好巳时出兵么?这眼瞅着巳时就到了,你怎生还是如此按兵不动。” 在夏侯尚、夏侯德这一对兄弟中。 夏侯德是兄长,却是副将; 夏侯尚是弟弟,是主将。 不夸张的说,如今这荡口寨超过一万五千的曹军兵士,以及超过八千的賨人百姓,他们的生杀大权悉数就掌握在这位弟弟夏侯尚的手里。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兄长莫慌,你、我再等等!”夏侯尚显得异乎寻常的镇定,他眯着眼,不时的抬起头看着天。 夏侯德疑问:“这还等什么?都与张将军约定好了,再等黄花菜都凉了…” “那也得等张郃将军的飞鸽…”夏侯尚目视苍穹,“张将军是昨日定下合击之策,可昨日与今日,局势会不会有些不同?我们无从得知,兄长,我之命令关乎着数以万计魏军兵士的生死,张将军是个谨慎的人,若无意外,他定还会飞鸽来报…” 这… 夏侯德有些迫切。 要知道,他们兄弟是来立功的,这长时间的不动,他着急啊! 就在这时,一只飞鸽从九天降落,落入传讯兵的手中,传讯兵解下飞鸽腿上的布绢,迅速的传于夏侯尚的面前。 夏侯尚连忙展开, 很简洁明了的几个大字跃然眼前——“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这是张郃亲笔所书,而随着这些大字映入夏侯尚的眼帘,他的眼眸一下子变得严肃与犀利:“传我军令,留下五百人驻守军寨,其余兵马全军出动,内外夹击…攻破那张飞大营!” 说到这儿,夏侯尚的眼眸迅速的移到夏侯德的面前,“兄长,我们要击溃的可是张飞啊,如今咱们的丞相已经老了,许多将军也都老了,若你、我能诛了这张飞,这份功勋…足够伯父替你、我请一个上将军的职衔了!现在的大魏正是用人之时,也是你、我扬名之时!” 说到这儿,夏侯尚的眼眸中满含着锥处囊中的锋芒。 而他的话成功让他的兄长夏侯德变得亢奋起来,“建功立业,就在今朝,这一战,为兄打头阵——” 说着话,他大吼一声:“全军听令,急行军——八蒙山谷口!” 一时间,这荡口军寨下,飞沙走石,尘烟漫天…超过一万四千的曹军兵士如同汹涌浪涛,朝八蒙山方向发动了进攻。 整个军团斗志昂扬—— 不远处的丛林里,远远躲在成群树木后蜀军的探马看到这一幕,彼此互视,迅速的返回。 而在这丛林后方一里处,魏延正带着五千兵马潜伏于此。 “——报!” 魏延望眼欲穿的望着面前的丛林,无比期盼着丛林中最新情报的传回。 当然,昨日在听到张飞的计划后,他多少是有些迟疑的,觉得这有些太想当然了,太冒险了… 万一… 荡口的敌军不出动,或者是只出动一半呢? 那他魏延就带着五千兵?能攻下来么? 如今,魏延还是这个担忧,生怕带兵潜藏在这里,费了不少心力…可最后什么也没干成。 ——潜伏了个寂寞! 就在这个时候,探马迅速的禀报,“荡口寨曹军悉数出动,足足有将近两万人…整个荡口已然没有太多的守军?” “你如何判断荡口没有太多守军?”魏延狐疑的伸手拨动胡须,然后补上一问。 斥候道:“自从敌军大举出城后,城内百姓已经逃出了许多…曹军留下的守军无力拦阻,这足以说明…” 不等这斥候把话讲完,“哈哈哈…”魏延笑了,只斥候这一句,就让魏延笑逐颜开,他笑吟吟的拍了拍这斥候的肩膀,“这一仗打赢了,三将军是头功,你也算是立下一大功!” 念及此处… 魏延不慌不忙的拔刀:“传本将军令,半个时辰后,向敌寨发动总攻!让那这些曹军将士无家可归!让那张郃,夏侯德、夏侯尚亦无家可归!” 吩咐到这里,魏延的眼眸不由得眯起,哪怕是时至今日,他尤自心头喃喃:“翼德呀翼德,你什么时候算得这么准了?这局布的高明啊!” 高明! 能让一贯自视甚高的魏延说出“高明”这两个字,这已经证明,张飞是在魏延的心头,有着极高的评价! … … “痛快,委实是痛快,酒,再拿酒来…” 八蒙山谷口的张飞一边被张苞搀扶着回休息的军帐,一边嚷嚷着还要喝酒,他腰间的“皮鞭”十分狂放不羁的托着地面。 所有人都庆幸,这位张三爷总算回去了… 这下就没有人还要挨打了。 可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张飞鞭打了几十人数百鞭的“武器”,竟没有沾上一丝一毫的血。 这个“道具”似乎并不真实! “爹,此前大伯说爹酒醉,孩儿还不信,可今日一看…果真如此,爹你醉成这副模样,你可忘了昨日还交代魏将军与孩儿的话,咱们…咱们还有行动啊!” 张苞说出这番话时,是已经搀扶着张飞回到了军帐,一边将他安置于床榻上,一边张口。 言语间,他尤自回想起昨夜,父亲还分别交代给他与魏延一个任务。 魏延的任务是秘密潜伏于荡口寨周围,伺机而动。 而他张苞的任务是,带兵埋伏于八蒙山谷口,待敌军杀下来时,给与其军出奇一击! 可现在… 父亲张飞一大早就喝个不停,一边看蹴鞠一边喝,已经三大坛子了,喝到晕晕沉沉,喝到一醉不醒… 魏延将军倒是去潜伏、伺机而动了,可他张苞…没人告诉他,要怎么埋伏啊? 他人生地不熟的,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而他更担忧的是,父亲如今昏昏沉沉,若是这时候敌人来攻,那还了得?谁去统率啊? “哎呀…”看着老爹晕晕沉沉,还在说着醉话的模样,张苞忍不住叹气,“爹呀,你难道忘了,你时时向孩儿讲述的,当年徐州时饮酒误事么?” 张苞吟出这么一句,他的心情沉重到无以复加,他甚至一时间都不能理解,为何大伯与法正军师还要他来给父亲送来酒水… 这不是,不是让父亲犯错么?让他在犯错的路上越陷越深么? 这不是考验父亲么? 心念于此,张苞不由得喃喃:“唉,父亲什么时候能经得住,这酒水的考验哪?唉…” 张苞这本是一句抱怨,不曾想,顺着他的话,一道粗犷的声音传出。 ——“你说俺?经不起这样的考验?哼,哪个将军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啊…张苞一愣,眼眸下意识的往下望,却见此刻的张飞他是睁开眼睛的,豹眼圆瞪。 当然,张苞不陌生,平素里父亲睡觉就是睁着眼睡的,只是… “哈哈哈…”一道低沉内敛的笑声从张飞的口中吟出,他挥起胳膊,一拳砸在了张苞的脑门上,“你小子,怎么说你爹呢?你爹是醉酒误事的人么?” 呃… 在张苞惊愕的目光下,张飞直接坐了起来,他快速的穿好鞋袜。 这时,“嘎吱”一声,张飞的床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张飞迅速的起身,一把将床榻推开,张苞看到了一个洞。 他的瞳孔睁的更大了,他心头下意识的喃喃。 『这是?地道…父亲竟会挖地道?』 要知道,挖地道…这是袁绍最擅长的,曾在进攻公孙瓒时就通过地道战大方异彩,被公孙瓒评为“似若神鬼,鼓角鸣于地中…” 当然,袁绍擅地洞攻势,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父亲素来讲究“一力降十会”,他何事会做这些“歪门邪道”、“鬼魅伎俩”? 他不是一贯最不屑于这些么? 不等张苞想明白,张飞的话已经传出:“你特娘的是不是以为?你爹这些天就玩蹴鞠、喝醉酒了,一件正事儿没做?” 呃… 不等张苞回答,地洞中,张飞的副将雷铜快速的爬出,连忙单膝跪地向张飞禀报道:“三将军,敌军动了!八蒙山蒙头军寨,张郃、韩浩正在点兵…” “动了?点兵?”张飞先是重复了一遍,然后颇为克制的笑出声来,“哈哈哈,动了好啊,点兵好啊,如此,就不用俺继续演了…这几天喝这白水兑了的酒,难受死了!” 说到这儿,张飞提起帐内的丈八蛇矛,一边吆喝着,“走了…”一边迈着龙骧虎步就往账外去。 雷铜提醒:“将军这次不从地道中出去么?” “没必要了!”张飞颇为豪放不羁的一摆手,“今天,那张郃小儿必被俺吓破胆?还走什么密道?” 说着话,张飞踏步走出,张苞连忙跟上,三人驾马只行出不到千米。 只见…这八蒙山的出口处,数以千计的连弩兵,蓄势待发… 藏匿在暗处的偏厢车,随时准备支援战场。 还有,那一个个严阵以待的兵士,他们的目光炯炯,像是因为知道了敌军即将的行动,他们自己也变的蠢蠢欲动。 直到看到这一幕,张苞才恍然… ——『老爹这酒醉是装的…老爹这酒醉的…简直…简直太绝了!』 反观张飞,他的豹眼眯起,凝视着那山峦之上,蠢蠢欲动的曹军兵勇,他笑着朝儿子张苞道:“你爹我,早就为那贼将张郃准备了一份儿厚礼…” “他不出来,俺这礼可送不出去!” 是啊… 张飞回巴蜀前,就十分强硬的从沔水山庄带走了三千连弩,一百偏厢车。 上次张郃与夏侯德、夏侯尚夹击此间军帐,张飞尚没来得及使用。 正好…这次一块用! 最松懈的敌人,碰上这最刚猛的连弩… 这是最剧烈的反差… 这一刻,张飞的目光中就一行字。 ——『张郃小儿,这次定要你有来无回!』 倒是张苞…看着老爹的部署,听着老爹的话,有那么一瞬间,他生出了一种错觉,这还是他爹么? 这还是那个讲究“一力降十会”,总是鲁莽行事,总是醉酒误事的爹么? 他变了? 他怎么突然就变了? 变得这么睿智、这么机敏,还…还这么会布局了! ——『老爹这简直焕然一新,脱胎换骨了吧!』 … … 还有一章,虽迟但一定到… 第三六四章 张飞:到底是哪个?退无可退? 魏延是第一个吹响进攻号角的。 就在巳时与午时之间,曹军,那位于宕渠与八蒙山之间的荡口寨遭遇袭击。 突然杀出,宛若从天而降的蜀军犹如恶虎扑羊一般,冲杀入寨。 他们早已蓄势待发,疯了似的拿刀砍杀,摧古拉朽… 荡口寨的曹军…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这里,在这大军刚刚出击半个时辰之际,在那迁徒而来的百姓正在暴动,就要哗变的时候,在这间不容发,形势迫切到危如累卵的关头… 竟会出现蜀军! 蜀军竟突袭了他们的荡口寨! 等他们醒悟过来时,寨门已经被冲破,他们刚刚举起武器,想要反抗…却已经被身后的賨人给毫不留情的背刺。 这些賨人的眼瞳中亦是没有一丝怜悯! 诚然,因为五斗米教曾在巴中传道,给当地百姓洗脑,提出的因果报应,澄清内心,修炼通灵境界,正好迎合了庶民在乱世中无以安放的灵魂! 賨人部落中诸如三巴夷酋“杜濩”、“朴胡”、“袁约”等首领率民依附曹魏。 甚至其中还有个叫李虎的,乃是后世“成汉”皇帝李雄的曾祖父,他也带五百余户賨人投靠了曹操。 看似因为五斗米教的缘故,曹魏成功争取到了这支賨人部落,可…实际情况是差得远呢…所可不是所有的賨人都被五斗米教洗脑! 如今宕渠的局势是,賨人部落分崩离析,有依附于曹操的,有保持中立的,有支持刘备的。 原本他们中更多的人还在观望… 可曹操太心急了,夏侯渊也太心急了,从张郃率数万兵马一股脑的闯入他们的家园,劫掠他们的粮草…更是将他们悉数迁徒至汉中起。 这是曹魏的老传统了… 而这些賨,人他们表面上迫于魏军淫威不敢妄动,可内心中已经站队在刘备这边… 这些賨人对曹魏的抵触情绪极大… 原本因为曹魏的兵力,他们不敢妄动,可现在…这荡口寨只剩下五百人,他们本已在反抗,在暴动。 魏延所带来蜀军的攻城可谓是恰到好处。 他们与賨人合兵一处,迅速的就将曹魏的守军击溃,一个个开膛破肚。 整个战斗只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一个吊楼里,魏延浑身都是血污,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了木梯。 在二楼,一个曹魏的将军负伤,单手撑着地板,几个蜀军、几个賨人一起指着他,賨人还嚷嚷着:“就是他,他叫杜濩,是我们部落的叛徒,曹贼的走狗…帮着那曹贼迁徒我们部落,他是坏人!” 魏延还是做过一些功课的,这杜濩的名字他并不陌生,此刻,他双眸眯着,直直的盯着他看。 “你是賨人部落的首领杜濩?” 说话间,魏延还接过手下递来的画像,蜀汉有专门的画师,将整个巴蜀有名的人物悉数都画出来,方便辨识。 只是…画像中的杜濩好像有哪里不对,是个三角眼、塌方鼻、龅牙…还有脸上一道凶煞的伤疤。 可眼前的男人,看起来长的还挺俊秀,像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哪里有賨人那粗犷的模样。 这… 魏延眨了眨眼睛,正在脑海中思索。 没曾想,这男人直接开口了,“我是賨人首领,也是杜濩…不必再认了,我已经是你们的阶下囚了!不过…两位夏侯将军,还有张将军定会来救我!” “哈哈…”魏延大笑出声,一边伸出舌头,舔舐着嘴唇,露出一抹凶煞像,一边豪放的张口:“你还指着他们来救你呢?呵呵…要不了不久,你们就能在我蜀军营寨里相见了,就是不知道,你那两位夏侯将军,还有张将军是死是活…” 说到这儿,魏延一摆手,“绑起来,押下去,然后…传我军令,诸将士都不要做停歇了,所有兵马悉数出城埋伏在城门之外!这仗还没打完呢!” 说到这儿,魏延想起张飞的全盘部署,攻破荡石,这才是个开头了… 当即,他提起了几分声调,嘹亮的张口。 “接下来,等大鱼上网!” 这一刻,魏延对张飞这个全局的部署突然就多出了更多的信心! 他心头喃喃的就一行字: ——『这张翼德,竟挺靠谱的嘛!』 … … 八蒙山山岭险峻,树木茂密,张郃带着一路大军,从上杀下,他不时警惕地看着四周。 张飞骑在马上,看见魏军遥遥而来,他眯起眼睛看到“张”字的旗帜,爽然的笑了一声,旋即给身旁的雷铜使了个眼色。 雷铜带着数百骑兵迎上张郃,隔着鹿角,雷铜指着张郃高声问道:“来将何人?张郃何在?” 张郃看到了雷铜,讥讽道:“怎么?来了个年轻将军?你们张将军呢?是不是还在帐篷里睡大觉,做白日梦呢?” 雷铜带兵抵挡,张郃并不意外… 张郃能在八蒙山脚布有探马,张飞军定也会在山上布有探马,从八蒙山冲下来,少说一刻钟,蜀军的探马定然已经抢先禀报。 若是没有丝毫防备,那才古怪,才让张郃畏惧不前! 当然。 张郃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是…只要张飞还在酒醉,那这一仗他就十拿九稳。 当然,张郃还是表现出了他机警的一面,他指着雷铜:“我就是张郃?你不是我的对手,让你们张将军来?我与他大战一百回合,否则,我魏军即刻冲阵,尔等军寨瞬间毁于一旦!寨破人亡!” 哪怕是无数探马来报,哪怕是已经笃定张飞醉酒已经神志不醒,可张郃还是要用话激他… 张郃太狡猾了。 在他看来,若是张飞是醒着的,那凭着他那性子,早就挥舞着丈八蛇矛出来迎敌了。 张郃的肚子里藏着一百个心眼儿! 这时,张苞跨马疾驰而出,“尔等逆贼,何须家父,我张苞便可擒你!” 张郃冷笑一声,心头暗道: 『张苞都出战了?呵呵,那多半…张飞真的醉了!』 为确保万无一失,张郃提枪与张苞对上三、四回合… 张苞不敌,向身后雷铜使了个眼色,“快退!” 张郃长枪向前一挺,“追——” “全军,追上他们——” 一时间魏军士气大振,无数兵马呐喊着,追了过去…可追到军寨前,张苞与雷铜的兵马悉数入寨,步兵迅速的布满了鹿角与拒马! 张郃大笑,“区区拒马也能拦得住我大魏骁骑?全军,给我冲——” 又是一声令下… 可这次不等魏军冲进,“嗖嗖嗖”无数弩矢从正前方爆射而来… 一弩十发,数百连弩齐齐爆射而出,弩矢密密麻麻宛若蝗虫过境,铺天盖地,顷刻间就将张郃的骑兵射落一片。 张郃一惊,“是连弩?” 没错,正是连弩! 这个来自荆州,出自那黄老邪…不,是出自那关家四郎关麟的连弩,它的威名可是响彻曹魏。 死在这连弩上的曹魏将军,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死在这连弩上的军团,哪一个不是声名赫赫? 也正因为这连弩太有名气了。 张郃,不,是如今整个曹魏的将军,但凡带兵打仗,一定会有所准备…随时防范连弩! “盾阵,盾阵…” 当即张郃大声吩咐,只刹那间,从中军无数盾甲兵迅速的越过骑兵,将手中的方盾架起,一连两排… 数以千计的弩矢悉数射落在这盾牌之上,虽依旧能射杀少量曹军的兵马,但杀伤力削减太多,并不致命。 张郃心头不由得喃喃。 ——『好一个张飞,哪怕醉酒,竟还部署这弩阵,部署这埋伏…只可惜,他终差我一招!没想到我早有准备吧!』 念及此处,张郃还颇为嘚瑟… 此番攻寨,越是遇到困难,这反倒让张郃越是安心,他精通于“巧变”之术,从不畏惧已知的手段,他担心的是诸如荆州那关麟突然施以的类似于那“燃烧罐”的攻击! 未知的攻击,才让张郃忌惮! “诸将士,顶着连弩,向前攻——” 张郃指挥若定,有条不紊,看着魏军一步步的接近敌寨。 就在这时… “杀呀…” “杀…” 遥遥可以听到八蒙山入口的那一头传来震天的声响,遥遥可见…对面飞沙走石,俨然是数以万计的兵马来了,朝着张飞这大营的后方杀过来了。 张郃知道,那是两位夏侯将军的兵马。 “哈哈哈哈…”当即张郃嘲讽道:“我大魏援军已到,尔等已是无路可退,早早受降吧!” 没有张飞,如此局面,张郃感觉他已经能提前庆祝胜利了。 哪曾想,就在这时… 张郃面前的弩手悉数让开,从弩手之后,一队骑兵跃然而出,为首的大汉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 却不是张飞?还能是谁? 此刻的张飞一马当先,丈八蛇矛挺于胸前,那若巨雷轰鸣、如万马奔腾般的咆哮呼啸而出,——“到底是哪个?退无可退?” 张郃愕然一惊,忽然两侧树丛中呐喊声响起,无数伏兵钻出山林,羽箭、连弩、巨石纷纷而落,偏厢车阵依次摆出… 这下,魏军人惊马嘶,惨叫不止。 反观张郃,他所有的信心与胆气都在见到张飞的一瞬间,悉数坠入谷底… 他先是惊了,又是浑身颤抖,最后他怕了…巨大的担忧迅速的弥漫在他的全身。 不夸张的说,当他见证到张飞如今的状态,没有酒醉,威风凛凛,手中丈八蛇矛泛着凛然的寒意。 这一刻的张郃已经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张飞没有醉酒! 假的,都是假的… 张飞是在诈他! 当即,张郃大喊:“快撤,快撤!” 他带着残兵迅速的就往回,往八蒙山上跑…只是他跑的快,骑兵跑得快,可那些盾甲兵,那些步兵就遭了殃。 被擂木、巨石、弩矢射杀的不计其数,自相践踏的也不计其数。 反观张飞,他的丈八蛇矛指着张郃,昂然说:“张飞在此,鼠辈张郃,快快下马受降,饶你不死!” 张郃绝望的看着张飞,又看着就要逼近他的雷铜、张苞…他破口大骂:“张飞小儿竟敢唬我?” 张飞却颇为嘲讽的朝他吟出一句:“兵不厌诈这四个字都不懂,当个狗屁的将军!” 兵不厌诈… 这四个字本没什么,可从张飞口中吟出,那就截然不同了。 张苞与雷铜已经杀至,张郃眼看就要被阻拦…身旁的韩浩迅速的挺刀来战…替张郃挡下张苞与雷铜的两枪… “张将军快走,我来殿后——” 张郃深深的望了眼韩浩,一狠心,带着骑兵呼啸撤退。 韩浩如何是张苞与雷铜的对手,不过四、五个回合,韩浩节节败退。 张苞知其高义,没有下死手,只是劝道:“曹贼值得你卖命?” 韩浩慨然道:“夏侯大将军于我乃知遇之恩,为其死战…虽死无憾…” 他注意到张郃与魏军已经跑远,他也注意到他身边负责殿后的兵马已经很死的差不多了,就连他自己的大刀也给打没呢。 当即韩浩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张苞冷冷一笑,挺着蛇矛准备与他继续交战。 不料…这韩浩的剑竟然横在颈间一刎,而后栽下马来,发出沉重的声响…这下,张苞不由得有些失神。 雷铜也注意到因为这些殿后的“死士”,张郃已然逃远,于是翻身下马,走到了韩浩的面前,惋惜的叹道:“曹魏竟有如此良将忠臣,可惜…” 张苞颔首,不过很快,他就抬起头来,望着张郃逃窜的背影,感慨道:“可惜不曾擒获那张郃!” 说到这儿,张苞生出了几许疑窦,他连忙问:“我爹呢?” 是啊… 方才张飞似乎就漏了个面儿,否则…他若是冲上来,这韩浩岂能抵挡得住一个回合,自然…就不会有张郃逃出升天! “我爹呢?”张苞左右环望…还是没找到张飞。 雷铜却是连忙解释道:“少将军稍安勿躁,三将军无恙…只不过,从一开始起,三将军在这八蒙山布下的就是一前一后两个埋伏!既退张郃,又诛夏侯…” 啊… 张苞的眼睛瞪大到几欲崩裂而出。 我心里想的就是——『我爹…还能布下两个埋伏?这、这、这…他这何止是开窍了?简直是…是开…开…』 话在脑袋里,可张苞就是想不出能够形容他此刻心情的,也形容他爹的辞藻。 或许更精准点儿,应该用“开挂了吧!” 反观雷铜,他深吸了一口气,环望此间战场,感慨道:“张将军说了,这张郃被困在八蒙山,不过是一只困兽,他跑不了,这次的目标其实是曹军的荡口寨,是夏侯尚、夏侯德,也是宕渠…是三巴!” 说到这儿…雷铜的语气怀揣着的是深深的佩服。 他才是最了解这位张三爷全盘部署的人。 也正因为如此,他方才对这位传言中“鲁莽”、“有勇无谋”的三将军深深的佩服,在智谋上,在布局上,在攻心上,在心智上深深的佩服! 或者… 可以再重一些,是深深的折服! … … 荆州,襄阳城。 关麟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内,他在冥想。 其实,今日是黄忠、黄月英、夏侯涓抵达江陵的日子,关麟在襄阳城,故而也不用去迎接。 倒是…张星彩已经去了,这让关麟身旁突然就少个磨墨的小姐姐。 平时的时候,张星彩老在身边也没觉得什么,现在看来…多少感觉心里还有些空落落了。 当然… 空落落只是一时的,关麟此刻冥想的是“弓”! 没错,就是弓,弓箭的“弓”! 说起来,在三国中,用弓的高手很多,关麟要排个前十名的话,从低往高,分别是姜维,这伙计能接住郭淮射过来的箭,然后再将郭淮射死; 然后是魏延,汉中之战,这货能射掉曹操两颗大牙; 再往前是一箭射中甘宁前额的沙摩柯,是射杀凌操、黄祖、蔡埙,射伤乐进的的甘宁,是徐晃、是关兴、是赵云! 可要论弓技最强的,那无疑就三位——吕布、黄忠、太史慈! 吕布是辕门射戟,黄忠是百步穿杨,太史慈是猿臂善射… 不过,现如今吕布与太史慈都凉了,当今世道上,弓法首屈一指的…只能是黄忠了。 也正因为如此,关麟琢磨着,黄忠的好弓法若是配上一把超越这个时代的“好弓”,那岂不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 那岂不是又能带给蜀汉无限可能! 所以…关麟是有打算送一张强弓给黄忠的。 当然,关麟也有点别的目的,都是蜀汉阵营的,这位黄老爷子又是五虎上将之一,还跟老爹关公战长沙过… 关麟还是想与这位老将军处好关系的。 退一万步说,如果能让黄忠的箭法配上好弓,那在整个战场上也就多了一种打法,一种可能性! 故而,这“好弓”的制作,关麟已经琢磨几天了。 说起弓来,他比弩最方便的一点是灵活,诸如“连弩”的射程太短,“蹶张弩”射程长,却需要用腰腿使力,更需要以弩阵为单位,进行杀敌! 论及灵活程度,根本无法与弓相提并论。 说到底,弓…还是灵活,还是射的远,还是射程与灵活的结合,是可以随便调整位置,更容易做到出其不意,万军取首! 当然,这些都是理论… 真要去绘制这弓的图纸,关麟难免要考虑到历史上的几大神弓、 比如吕布的龙舌弓; 比如薛仁贵的震天弓; 比如项羽的那一百多斤重的霸王弓! “如果是弓的话…” 冥想了许久,关麟吧唧着嘴巴,小声自言自语的嘀咕着,“弓最大的弱点唯有两个,一个是命中率受到距离的制约,距离越远越不容易命中,二是距离太远,杀伤力也会降低…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 关麟学会物理,知道这是阻力的影响,除此之外…远距离的命中率还得与诸如风向结合在一起。 这就出现一个全新的问题,哪怕是能够更多储能的复合弓,关麟设计这弓的初衷是优先距离,还是优先威力! 或者… 突然间,关麟想到了一种弓,他吧唧着嘴巴,喃喃道:“似乎有这么一种弓,是能够让距离与威力同时存在的!” 有那么一瞬间,关麟回想起,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在他的石碑里记载着这么一个故事。 在1225年,蒙古人在布哈苏齐海举办了一场“那达慕”大会。 其中成吉思汗弟弟的儿子“伊香哥”用一柄特殊设计的“蒙古弓”射出了五百米的距离。 并且哪怕五百米…威力犹在! 这是蒙古复合弓… 考虑到蒙古人征服欧洲大陆时面对欧洲军团各个铁甲护身…蒙古复合弓的穿透力也一定极其恐怖! 这么想… 如果能做出来这“蒙古复合弓”,那不就是一里之外取人首级? 这不就有那么点儿黄忠开挂,有点“百步穿杨”、“中”的感觉了! 没错,就是这种“八百里之外一箭一个鬼子”的感觉! 很魔幻,很神奇的感觉! 念及此处,关麟已经有了思路。 『射程、穿透力、威力,准度…看来,还得是把欧亚大陆都射穿的蒙古复合弓啊——』 … … 第三六五章 哇呀呀呀,今,必斩汝马下—— 纵观华夏历史上,弓的发展。 最原始的是单体弓,到商代时期出现了合体弓,再到春秋战国时期,就发展出了完善的复合弓。 蒙古弓又是复合弓的代表之作,是蒙古人横扫亚欧大陆的常规武器。 说起来…其实后世的现代复合弓,并不弱于蒙古复合弓… 现代复合弓上面遍布格状孔洞,用二十条合成纤维做出来的弓弦,无论是坚韧度,还是重量,也是具备能达到两百五十步到三百步的射程。 考虑到现代复合弓比蒙古复合弓容易操作,所需要的力量也降低了超过一半儿。 似乎是更适合关麟去制成的,更符合这个时代军团作战… 只不过,关麟还是决定用蒙古弓,不单单是要蒙古弓那五百米的射程,更是关麟考虑到这次做的弓是赠给黄忠的,而非打造一支神箭营的。 如果是黄忠的话,自然,关麟要替黄老爷子追求极限! 《考工记》中就记载过,制弓的材料一共有六种,被称为“六材”,分别是干、角、胶、筋、丝、漆。 至于,这蒙古复合弓的材料,那更是极其考究,比如“干”,即所谓的木材。 按其质量高低依次为:柘木、檍木、檿桑木、橘木、木瓜木、荆木、竹子,其中柘木最优,也最贵,被称之为“黄金木”,竹子最差。 角,即牛角,使用时要制成薄片,贴在弓臂的正面,不夸张的说,一对上好的水牛角,价格顶得上关麟一年吃掉的所有耕牛的价格了。 筋,即牛筋,贴在弓臂的背面,只有非常优秀的动物纤维,才可以承受最大的拉力,最好的材质依旧是可遇不可求的,上好的“水牛筋”! 制弓时,筋需要撕成细丝,然后成束的蘸上胶,顺着弓臂的方向一层层的粘上去,粘完一层后,要等它风干了,才能粘下一层。 相同尺寸的弓,干和角的厚度都是固定的,铺筋的多少决定弓的力量。 到这一步,就只剩下最后的“胶”,粘合筋、角、干这三者的“胶”,是由动物皮熬制而成,可以用鹿胶、马胶、牛胶… 不过以鱼胶最好… 在制作到这一步的时候。 接下来,就是考虑弓胎的重量与强度的问题了,弓胎本身不提供太多弹力,故而越轻越好,越轻越灵活,诸如霸王项羽手持一百斤重的霸王弓,倒是射的远,可一点也不灵活! 强度的话,是防止拉弓的过程中开裂或被压扁,弓胎越轻,回弹时损失的力量就越小,射的也就越远! 此刻的关麟,已经绘制完了“蒙古复合弓”的制造图。 但许多细节都是要凌驾于制造图之上的,每一项,关麟都必须事无巨细的写清楚,写明白。 甚至,“主干”制作好后的加固与防水也要写清楚。 蚕丝缠绕弓臂,对筋、角、干进行进一步加固; 生漆涂在弓臂表面,防水防潮,这些事无巨细都需要交代清楚。 哪怕如此… 关麟还没有去细究季节因素。 严格来说,蒙古复合弓的制造,是需要在冬天加工木材,春天加工牛角,夏天加工筋,再到冬天修饰外表… 如果按照这个流程,怕是一年都造不出一把“蒙古复合弓”来… 故而,关麟把影响不大的步骤,包括季节因素悉数省略。 字里行间,格外强调的是复合弓的“张力”与“储能”两点。 ——张力能将人更多的力量转化为势能,这才是射出五百米的关键; ——储能强,才能让威力不减… 这也是蒙古铁骑能射穿亚欧大陆的关键。 呼… 总算把该交代的悉数都写满在纸上,单单这蒙古复合弓的制造图与注意事项,关麟几乎写了整整半天,写了三十多页… 还修改了一个时辰,修改了超过五页,这才交给麋路,让他快马加鞭送到江陵沔水山庄。 “只需把这制造图交给沔水山庄的黄老是么?” 麋路看着这么厚厚的一本,小心翼翼的收起,他有些惊讶,这还是他看到过最复杂的制造图,东西不大…似乎并不简单! 关麟颔首,“没错,交给黄老与刘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让他们尽早做出样品,至于这些水牛角、水牛筋的材料…这样吧,你再往我二哥那儿走一趟,糜家是做商贾生意的,这些材料虽然珍贵,但料想是能够搞到手的!” “喏!”麋路拱手领命,转过身,就打算离去。 关麟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等等。” “公子还有事?” “如果…”关麟的眼珠子眨动,“如果你见到黄月英黄夫人,就替我转告她句话,说晚辈关麟请师娘来襄阳一叙,晚辈脱不开身,却又在襄阳这边…关乎战事的天文、地利、水利、灾害上有诸多疑问,需请师娘不辞辛苦,北上襄阳指点迷津。” 师娘… 关麟直接称呼黄月英为师娘。 这是因为,之前诸葛亮选拔弟子,考教关麟时还特地出了三道题,关麟也答了这三道题,可这答案送回去了,对与不对,好与坏…突然,诸葛亮选拔弟子这桩事儿就没下文了! 只剩下刘备与诸葛亮成立商务署,废除人头税,推行摊丁入亩! 关麟这边还好…可关羽就尴尬了,他感觉他等了个寂寞。 换句话说,诸葛亮虽没答应关麟做弟子,但也没拒绝,索性关麟就按照“师娘”去称呼,这样显得亲切。 心念于此,关麟不忘再三嘱咐麋路,“可都记下来了?” 麋路颔首,“都记下了!” “那即刻就动身了。”关麟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拍了拍他藏在胸衣中那厚厚的纸卷,不忘再三嘱咐:“咱们荆州何时能五百米开外取敌人上将首级,就看你这趟跑的快不快了!” 话是这么说… 可这理论上五百米能取人性命的“神弓”与百步穿杨“神弓手”的组合,关麟…还是怀揣着满满期待的! … … 八蒙山,山道的入口,张飞军寨的后方,突然下起了雨。 张飞的部将吴兰带着一队蜀军,冷静的在营寨后等待着,雨水从他的大刀上流淌下来,整个队伍中所有人岿然不动。 夏侯尚与夏侯德疾驰而来,遥遥看到前方营盘中的蜀军正混乱不堪,俨然是军寨的前方正面临着张郃的攻势,突然听到后方有魏军突袭,首尾不能相顾,整个营盘混乱不堪,乱作一团。 夏侯德一马当先率军疾驰,夏侯尚则纵观全军,他看到了驻守后寨的蜀军军阵中立着一个“吴”字,他知是吴兰。 当即,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身前的兄长夏侯德喊道:“是蜀军的副将吴兰,张郃将军说,那张飞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如此这般,斩了吴兰,这一仗就赢了!” 夏侯德立即策马冲上去,大吼道:“贼将吴兰受死…” 这一仗,无论是夏侯德还是夏侯尚都太渴望证明自己了。 两支队伍越来越近,甚至夏侯德都能看到吴兰面颊上的担忧,他猛地用力抽了马儿一鞭子,快马往前猛冲,不料和隐藏在寨门前泥泞里的绊马索狠狠一撞,夏侯德连人带马齐齐绊倒,伴随着“咚”的一声摔下马来。 吴兰突然从雨幕中跳下,大吼一声,“吴兰在此!尔等受死!” 然后挥动大刀甩开一片水花,朝着倒地的夏侯德劈砍了过去。 眼看夏侯德就要中刀,只听得“锵啷啷”的一声,夏侯尚急趋战马迎上吴兰。 “说我兄长受死?你也配?” 两人在雨中斗了几个回合,夏侯德再度翻身上马想要支援上去…整个蜀军亦是节节败退。 魏军气势如虹,在两位夏侯将军的率领下,已经冲入敌寨,胜利就在眼前。 哪曾想,就在这时。 “得得得,得得得…” 一声嘹亮的马儿的嘶鸣突然扬起,紧随而至的是从蜀寨的中军,突然一匹乌骓马狂飙而出。 这马名为“玉追马”,乃关外名驹,是张飞的坐骑。 区别于平素出远门时骑的白马,这匹通体漆黑的马儿,只有在张飞打仗时才会骑跨,可是张飞的宝贝! 伴随着马儿的嘶鸣,也伴随着这厚重的马蹄声,张飞那标志性的咆哮声接踵响起。 “哇呀呀呀呀呀呀——” 只见得张飞纵马宛若一道旋风一般已经呼啸杀来。 人言张飞莽,可这“玉追马”更莽,它完全不等身后的兵卒,载着张飞,一人一马就纵身冲入敌阵… 与此同时,两侧山林中响起了呐喊声。 埋伏已久的蜀军悉数冲了出来,就连那本是节节败退的吴兰这一刻也勒马回击…与魏军再战于一处。 这一刻,包括夏侯尚、夏侯德,包括魏军…他们尽皆傻了? 埋伏? 这里怎么会有埋伏? 如果有埋伏,那也该是埋伏张郃那边吧? 还有?张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醉的不省人事了么?就算退一步说,他也该在正面战场与张郃搏斗才对? 怎么就出现在后方?更是早有准备! 这一刻,所有魏军都是懵的,浑身上下…一个个都变得僵硬了起来。 只是,张飞根本不会给魏军太多思考的时间。 这一刻,烽火直击九霄。 绵绵细雨仿佛一下子就被染成了红色,好似天穹中落下的不是雨水,而是血水。 杀伐声回荡于天地之间… 张飞浴血,手持丈八蛇矛,面前一干曹军兵士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中…中计了!卑…卑鄙无耻!”夏侯尚方才吟出这么一句。 “哈哈!”张飞的大笑声已经传出,“当年徐州时,你们主子曹操施以二虎竞食之计,离间我大哥与吕布那三姓家奴,致使我丢了徐州,数千兵士枉死,如此小人行径,你张爷爷还没说过什么?今日,你这小辈也配叱喝你张爷爷无耻?到底谁无耻?” 《斗战神·张飞本传》中,那“大意失徐州”的故事,张飞是读过一百遍的,此间的每一个细节,他都像是印在心头。 卑鄙? 若论卑鄙,曹操才最卑鄙! “拦住他…”夏侯尚还保持着理智,见张飞单枪匹马杀来,他迅速的大喊:“能诛此黑脸鬼者,赏赐千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当即几十名亲卫就要去阻拦张飞。 可张飞丈八蛇矛挥舞,树林红了,草红了,风在嘶吼,大地在震动…只一击,面前就有十余名骑兵被震落下马… 其中一人仿佛被千斤之力砸中了胸口般,当即毙命!其余人等尽数捂着胸口痛苦不已! 反观,张飞… 他尤自如神如魔,手中的丈八蛇矛宛若战场中的人形绞肉机,三米之内无一敌人,所过之处,范围内的魏军悉数被枭首、腰斩而死! “哇呀呀呀呀呀——” 张飞的攻势不见,一双豹眼死死的盯着夏侯尚。 夏侯尚哪里见过这等“杀神”,他都快吓尿了,偏偏四周的蜀军纷纷杀来,将他们困于中间…他是退无可退! 人的名,树的影,张飞这名字带给夏侯尚的威慑还是太大了。 他的那咆哮声威慑更大! “拦住他,拦住他…”夏侯尚再度开口时,他的身前只剩下寥寥几名亲卫,他颤巍巍的提枪…想要与张飞搏杀… 可只听得一声咆哮,咆哮声仿佛就在耳边,就在眼前。 “今,必斩汝马下——” 紧随而至的是张飞怒喝下的蛇矛突刺而来,蛇矛锋芒处那磅礴的劲力呼啸,穿过了面前的两名亲兵,眼看着蛇矛就要洞穿他夏侯尚的腹部。 快,太快了! 强横,力量太过强横。 快到、强横到夏侯尚根本来不及反应。 就在这时…夏侯德飞身扑在夏侯尚的身上,血水在雨幕中飞溅起一片红色的雨花… 只听夏侯德长声惨叫。 “啊——” 夏侯尚被一股巨力推下马来… 夏侯德则生生的替弟弟夏侯尚挨了张飞这势大力沉的一矛… 这时,埋伏的蜀军已经杀到,重伤之下的夏侯德跳起来,盯着小腹处的那透明窟窿,他推着夏侯尚叫到:“…快跑,快跑啊…” “夏侯家可无我,不可无…” 最后的一个不可无弟的“弟”字,都因为痛苦而无法脱口。 夏侯尚双目含泪,隔着雨幕看到兄长夏侯德身上不断溅开红色的血花,痛呼:“大哥…大哥…” 夏侯德如同濒死的野兽,发狂一样的冲向张飞,挡住张飞的攻势。 丈八蛇矛又一次刺进了他的身体,可他抱住这长矛…怒吼着冲向张飞,像是在为弟弟拖延最后的时间。 几个亲兵踉跄的搀扶着夏侯尚上马,护着他策马而去。 夏侯德已经是强弩之后,吴兰一刀斩断了他的脖子,只见血茹泉涌,但那并不结实,却格外伟岸的身躯却依旧撑着长枪,久久不曾倒下。 “夏侯尚逃了…将军要追吗?”吴兰在雨幕中请示张飞。 张飞望着雨幕,嘴角依旧勾起些许笑意,用粗犷的嗓音,却是轻松的语气,轻吟道:“逃?他还能逃到哪?不用追,这小子他逃不了!” 反观此刻,一干蜀军惊魂未定的盯着夏侯德的尸体,有人问道:“三将军,他的尸身怎么办?” 张飞心神一动,“本事不行,脑袋瓜子也不行,亏得一腔忠勇,埋葬了吧!把他脑袋也葬在一起。” 言及此处,张飞的眼眸抬起,再不为这一场小胜而分神,他的思绪仿佛已经遥遥穿过了此间战场,他遥遥望向西北方向。 他的心头喃喃:『文长,接下来看你的了!』 心念于此,张飞心头又补上一句。 ——『接下来,也看大兄的了!』 因为《斗战神》的缘故,这八蒙山的布局,张飞太了解了,又因为读了一百多遍这一章回,,张飞可谓是熟能生巧,这一仗…根本都没有按照这一章回上面原本的“策略”去打。 而是进行了大胆的尝试与开拓! 这算是“温故而知新”,也算是他张飞自己都能做自己的老师了! 也正是如此,方称得上是——斗战神! … … 距离八蒙山不远处的荡口军寨,浮桥边的枯草中,许多弓弩手在夜色中静静等待着。 此刻已是黄昏… 小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伴随着小雨的退下,整个此间多出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一切都十分安静,十分祥和。 片刻后,尤自哭红了脸的夏侯尚骑着马,带着残兵败将迅速的逃回这边。 “嘎吱…” 似乎是因为看到了魏军的旗帜,荡口军寨的大门敞开,夏侯尚低着头,无比懊恼的带兵退回这荡口军寨,退入这最后避风的港湾。 “先进寨…休整!” 夏侯尚一声吩咐,兵士们点起火把,影影绰绰的向荡口军寨中行进。 枯草中的魏延立刻发令:“射”! 当即,埋伏的弓弩手一起放箭,整个荡口军寨的门前登时响起惨叫声,无数魏军悉数到底。 夏侯尚一惊…他惊愕于这荡口军寨怎么也会有埋伏? 说起来,这本是一支残兵退回的时候,当他们看到军寨时,都是心里防线最脆弱的时候,许多兵士早已收起了兵器,可水城县… “有埋伏,快往回撤,快往回撤——啊…” 一支箭射中了夏侯尚,他也翻身坠马… 黄昏之下,箭矢如雨,尸体…无数魏军的尸体罗列于这荡口军寨的门前。 要知道,就在半天之前,这里还是他们的军寨,可现在…这些逝去的尸体,又哪里知道,寨门头早已变幻大王旗。 几轮齐射过后,魏延方才带兵士去清理战场,一名兵士指着夏侯尚的尸体,对着手中的画像,“将军,他便是这荡口寨的主将,夏侯渊颇为器重的堂侄——夏侯尚!” 唔… 魏延走到夏侯尚的尸体前,他的身上有三处箭伤,还有一处像是被矛擦破的伤口。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呵呵…” 魏延浅笑一声,伸出手指抿了下这夏侯尚伤口中涌出的血,然后放在魏延自己的嘴唇上。 他像是在细细的品尝。 似乎是体会到了这血中一丝腥味儿,魏延摇了摇头,最终颇带着嘲讽意味的吟出一句。 ——“魏军?就这?本将军还没用力呢!” … … 第三六六章 黄月英:他不就是我来此的目的么? 灯火通明,大胜之后的蜀军群情高涨,魏延的副将高翔大笑道:“还是文长埋伏的好啊,好久没有打这么痛快的仗了。” 另一个副将吴班也笑着说:“我军先夺荡口,安抚那些巴人,然后埋伏在这里,毫发未伤,杀了魏军四、五千人,得了粮草、军械无数!魏将军立大功啊!” 魏延却毫无喜色,心头嘀咕着的是张飞提出的这个计划,他倒不是那么矫情,还在惊愕于张飞的算无遗策。 只是…按照张飞的部署,整个计划才刚刚进行了一半。 此刻魏延满脑子想的都是张飞计划中,接下来的行动,他平静地道:“诸位将军,今日都辛苦了,不过,还是要再辛苦一下。等打下来宕渠后,有诸位休息和论功行赏的时候!” 啊… 一听要打宕渠,包括吴班、高翔在内的所有兵将悉数一怔。 这刚刚大捷,就要接着打呀? 不休整一下嘛? 那万箭齐发,一支射箭,还有清理战场也很累的呀! 高翔提出了质疑:“将军?诚然…如今,我军士气高涨,可敌军荡口寨大溃,这种时候…宕渠的曹军势必有所准备?难以出奇制胜,不好攻了吧?” 魏延斜睨着瞪了高翔一眼。 其实,高翔提出的这个疑问,他之前也向张飞问过。 魏军就不是傻子,荡口都没了,张郃又突围不了,这时候…三巴交汇处,核心战略位置的宕渠势必严防死守,哪那么容易攻破。 可张飞的部署嘛… 魏延想到这儿,即刻吩咐:“着令将士们即刻都换上魏军的服饰,现在就不要歇息了,直接往宕渠去…今夜就夺下宕渠!” 没错,张飞的部署就是这样,换上魏军的服饰,佯扮做魏军,然后给与宕渠的曹军突然一击!一举夺下这个战略位置极其重要之地。 这… 魏延的吩咐,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 魏延的语气却无比坚决,“荡口寨失陷,夏侯尚命丧黄泉,这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宕渠,而这种时候,倘若我们穿着魏军的服饰,宕渠必定以为我们是逃窜回来的魏军,从而大开城门,如此…只要宕渠能守住城门,外面的兵勇一拥而上,此宕渠一举可破!” 说到这儿,魏延提到了语调,“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这次可是一份大功,保不齐,还是平定三巴最大的功勋,都给老子提起劲儿来——” 就这样… 原本还在庆贺的蜀军,不用一刻钟的时间,就换上了魏军的服饰,然后大军向西北方向急行而去。 目标直指这三巴的中心地带——宕渠!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魏延都感觉…他都有点跟不上张飞的这战略层面的部署了。 甚至,恍然间,魏延恍惚了,他感觉…这不是张飞在向他发号施令,而是他在跟随诸葛亮作战一般。 ——思路清晰,战法明确,目标了然! 关键是每一个部署让人信服! 这仗打的,怎么能不痛快呢? … … 荆州,江陵城。 马良领着兵士,捧着食盒站在驿馆的门外,“夏侯夫人、黄夫人…午饭送到了,我听兵士说,你们一口都不吃,这是何故啊?总不能这么饿着吧…” 说起来,诸葛亮与马良的关系亦师亦友。 马、黄又同为荆州第二梯队的望族,马良与黄月英也认识,此番…黄月英、夏侯涓、黄忠抵达江陵,是马良亲自接待。 原本一切都好,都是老乡嘛,彼此间寒暄起来…有说不完的话,也好相处。 只是,自打张星彩从襄阳城回来后,这里的气氛就不对了,就大变样了! 整个从一个轻松、欢快的气氛变得有些沉寂,有些冷凝。 “夏…” 马良还打算张口,只是这一次,“夏侯夫人”这四个字只开了个头,一旁在院落中的黄忠不由得摇了摇头,几乎同时黄月英从屋中走出,比出食指,示意马良不要再说话了。 果然… 随着马良闭上嘴巴,他注意到,屋内的张星彩正抱膝坐在妆台,面色苍白,桌子上空无一物,可桌子对面却是她的母亲夏侯涓… 此刻,夏侯涓的脸色很难看,整个面颊上布满了怒容。 照理说,她这样外表清新、可人的妇人,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显得很凶神恶煞。 可此刻,她却是凝着眉怒目瞪她的女儿张星彩,语气冷冽,“你爹让你留在这江陵你就留下?他让你做那关云旗的护卫,你就做了?哪有你们父女这样的,星彩啊…你可知道…你是女孩子呀,即便是定亲,即便是嫁人,那也不能白送吧?也不能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就上赶着待在别人身边吧?你…你这会让别人看不上你,何况…我…我女儿有这么廉价么?” 夏侯涓说着说着都快哭了… 比起张星彩从小习武,在军营里长大,很明显夏侯涓没有她这般刚强与坚毅,还怀揣着传统的那一套。 “不论如何,娘不管,你即刻就跟娘回去,你与云旗的事儿自有你父母与你二伯二婶去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尘埃落定之前,你便不要再与那关云旗见面了!若有朝一日,你们真的能在一起,那自有你二伯家登门提亲…” 夏侯涓说到这儿,张星彩面颊通红,但神情坚毅。 这让夏侯涓看着她的表情变得吃惊… “娘…你嫁给爹的时候,还没我大呢?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你都替爹把我和大哥都生出来了…” 夏侯涓不可思议的反问:“你在说什么?” 张星彩坚定地重复一遍,“娘…你与爹私定终身的时候比女儿还小呢!再说了,现如今,我在这边挺好的,你问问二伯,问问马良军师,问问糜太守,在云旗弟身边,女儿是不是立下了许多汗马功劳?” 夏侯涓又气又忧地说道:“你是女孩…不是那些男子?爹娘不求你立下多少汗马功劳!” 张星彩回道:“可云旗弟说过,谁说女子不如男?巾帼亦能胜须眉…” 这两句,是关麟在向张星彩讲述有关“灵雎”的任务时提到的… 关麟是说者无意,可张星彩却是听者有心。 很明显,再提到这两句后,张星彩的气场更足了许多:“娘,你就别管我了,再说了…我在荆州,除了护送云旗弟外,还有其他的重任呢!” 夏侯涓愁道:“你还能有什么重任?” 张星彩不假思索的回道:“替我爹催云旗弟写那《斗战神》的章回呀!若是没有我催,云旗弟还不知道多久还寄过去一封呢?怕到最后,都要让我爹急死了!” “爹可时长来信说,若是没有这《斗战神》的最新章回,他夜里都睡不着觉呢!” 这… 听着张星彩的话,夏侯涓的眼眸变得幽怨了几许,她咬着牙喃喃道:“以往你爹还说,没我时,他睡不着觉呢…可现在…出征在外,不一样睡得踏实着呢,男人的嘴…” 似乎是惊觉失言,夏侯涓连忙捂住了嘴唇。 这倒是惹得张星彩笑出声来,“看…娘又提到我爹了!” 说到这儿,张星彩的语气变得一丝不苟了起来,“娘…你定然也是知道的,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多么的美好,这感觉让你觉得生有可恋,苦难中也有希望,连他的痛苦都觉得高贵,想要和他一起去承担,这才是女儿幻想的人生啊!” 张星彩素来大大咧咧,敢爱敢恨,这一番话脱口成功的让夏侯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夏侯涓只能望着女儿,慢慢流下泪来:“你怎么…怎么女孩子家家的,尽说这些…害不害臊?” 说害不害臊时,夏侯涓还朝门外望了几眼,似乎是替女儿觉得难为情。 可…莫名的,女儿的话让她回忆起曾经。 回忆起许都城外的穰山,回忆起那片布满记忆的樵林,也回忆起那意外…却仿佛又是冥冥中注定的她与她夫君张翼德的故事。 ——樵前情窦开,君后寻迹来; ——一樵一木,一走一顾; ——同船共渡,同枕以眠。 这一刻,仿佛无数画面涌向夏侯涓的心头… 她努力的摇了摇头,尽量不去往这边想。 可莫名的,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也让她浮想联翩。 ——『家人们谁懂啊,明明我就是出城去捡个柴,可…可莫名遇到一个黑脸男人,看着可怕极了,可渐渐的…渐渐的又离不开他,甘愿为他生儿育女,家人们谁懂啊!』 似乎,这对母女聊到这儿,话题僵持住了。 门外黄忠、黄月英、马良听得真切… 黄忠给黄月英使了个眼色,黄月英再度回到了这屋中。 她故意走到夏侯涓的身旁,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似是宽慰她… 紧接着,黄月英望向张星彩:“你说了那么多,都在表述…云旗在你心中的好,可他到底有多好?表现在哪里呢?我与你娘可都是一无所知呢!你难道…不应该向我们介绍一番么?” 黄月英成功的把话题聊开了… 把话题从女儿家该不该矜持?聊到了这位张家的准女婿是不是优秀? 由此可见,黄月英转移话题的本事,以及人情世故的通达也是一流。 而她的话一下子打开了张星彩的话匣子。 “娘与姨母还不知道吧?云旗弟可厉害了,他在沔水山庄,设计出了一个又一个神奇的军械,在一场场大战中大方异彩,屡屡以少胜多,他以前还装作是黄老邪,耍的那曹魏的将军们团团转呢?要不…娘与姨娘随我一道去沔水山庄看看,那里面的军械鬼斧神工,每一样女儿都知道,都会使用,可以细细为娘与姨娘讲解一番。” 听张星彩的话,黄月英顿了一下,心头暗道: ——『这不就是我来此的目的么?』 当即,她口中喃喃:“西城郊的沔水…沔水山庄?” “是啊,是沔水山庄!” 随着张星彩的回话,黄月英笑了,“那沔水山庄本就是我家呀——” 说这番话时,黄月英还神往起来了,神往那原本小小的山庄,神往那山庄里的古怪老头… 有几年,没有回来看过他了! 倒是有些不孝了… 随着黄月英的这一番话,夏侯涓终于重重的点了点头… 俨然,女儿大了,也有独特的性格,她是说服不了这个女儿。 那么退而求其次,只能看看这位准女婿了… 此行江陵,暂且没有见到这位“准女婿”,那么…去这位准女婿一手发扬光大的“沔水山庄”看看,应该也能看出些许端倪吧? “唉…”夏侯涓无奈的叹出口气,她也是醉了,夫君不听话,女儿不听话,儿子不听话,一家子没有一个听话的。 这份艰辛,谁懂啊! 那边厢,当话题引到沔水山庄,门外的黄忠也燃起了几分兴趣,他主动问马良,“季常,老夫且问你,那一个时辰射杀三万五千曹军的弩矢?可也是出自这沔水山庄!” “自然!”马良笑着回道:“我还正想借此次登门,告诉黄老将军,云旗公子最擅制造弓弩,沔水山庄的军械里最多的也是弓弩,想来…他设计的这些弓弩对百步穿杨的黄老将军定是大有裨益!” 闻言,黄忠的眼眸一下子凝起。 他不由得心头喃喃: 『这小子最擅制弓弩么?』 毕竟,关麟设计的弩…是完成了一个时辰射杀一个军寨、三万五千曹军的壮举。 珠玉在前,黄忠很难对他、对他的弩,也对沔水山庄不感兴趣。 说起来,又要见到同宗的这位黄承彦了。 提及他,黄忠难免会想到一番不堪回首的往事! 俨然,这个囊括黄忠、黄盖、黄承彦、黄祖、黄皓的黄氏家族,其内部…少不了一摊子事儿! 少不了一些恩怨情仇! … … 曹魏宕渠的守将王平,也是賨人部落的一名首领。 昔日曹操进攻江州,面对诸葛亮的“空城”迟疑不前,那时候便是身为先锋小卒的王平自告奋勇。 ——“张郃将军的性命关乎大军统御,不能有失,让小的去其中一探究竟。我性命微贱,我支身入城,即便是有埋伏,死我一个也无伤大雅。” 也正是因为这一番话,让曹操注意到了王平,也注意到他背后的…这支彪悍、不怕死的賨人部落。 曹操那时候对王平的回话是——“十夫长王平!你方才有一句话说的不对!孤部下每一个勇武的将士,他们的性命都不微贱!” 也正是因此… 曹操在退回汉中后,即刻重用王平,让其在五斗米教的帮助下,入驻宕渠,劝说他的賨人部落归降曹魏,并对其委以重任。 当然,因为需要迁徒的缘故,哪怕是王平出马,最终賨人部落归降曹操的不超过三成… 更多的族人不愿意迁离这处他们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 这也才有了张郃带兵来强制迁徒… 此刻,王平正是宕渠太守。 扼守着这三巴的中心咽喉之所,不夸张的说,无宕渠…三巴危如累卵! 只不过… 夜的他注定睡不着。 就在刚刚,他收到了一连两封飞鸽,其一是八蒙山中的张郃突围受阻,中了张飞的计策,损兵折将,再度退回八蒙山上。 其二是,荡口寨遭遇蜀军奇袭,两位夏侯将军殒命,荡口寨异主。 要知道,荡口寨乃宕渠最后一道屏障,失了荡口寨…王平这边承受的压力将会无限的倍增。 而这宕渠城内只有不足万人… 就在这时… “报——”一名守将迅速来禀报,“城外大量魏军逃窜至此,想要入城却被城门拦在外围…小的不敢擅自做主,故而来请示将军。” 听到这话,王平豁然起身,“带我去看看…” 不多时,当王平走到宕渠城头上时,他看到一队残兵败将狼狈不堪的冲到了宕渠城下,被城门拦住,他们在暗夜中高声喊道:“王将军快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啊,张将军与两位夏侯将军中了那张飞的奸计,突围不成,连荡口寨也丢了!两位将军也死了…我等…我等小卒无家可归了!” 王平初入曹营,许多曹营的将领,特别是副将并不认识,他只能努力的伸着脖子向下去看,“尓乃何人?” “我是夏侯将军副将张华!我所部两千人被打散,只杀出来八百人,弟兄们各个都负着伤…” 说话间,这名唤张华的主动亮出了伤口,果然…伤口殷然,还流着血… 再看他身后的兵士,不过八百人,可一个个狼狈不堪,灰头土脸…那鲜明的魏军的战袍上多染着血色。 王平狠狠一砸城头,愤怒地说:“想不到这张飞如此厉害…把我军打的这般惨!唉…放他们进来,好生安顿,也派大夫去他们中,为其伤口止血!” 王平还是心善… 当然,他也是笃定,这个时候…荡口寨方才攻陷,又值深夜,蜀军必定不会劳心劳力,星夜兼程来攻这边,这太冒险了! 再加上张郃虽然败,但依旧在八蒙山上,张飞一定会把注意力放在八蒙山上,不会冒险来攻宕渠! 这不符合兵法…也有些贪功冒进! 随着“嘎吱”一声,宕渠的城门缓缓打开,只听得城楼下军队中一人发出一声轻笑,此人正是魏延。 吊桥也缓缓放平,城门在深夜中如同巨兽的口一点点的张开,张大… 这支“魏军”残部刚一入城,魏延猛地手起刀落,一刀砍翻了城门守卫,高喊一声“杀!” 露出真面目的蜀军砍瓜切菜一样的杀掉了城防的守军! 同时…宕渠城外响起了浪潮一样的呐喊声,万千蜀军从黑暗中冒了出来,一齐冲向这座来不及设防的城池。 为首的将军正是吴兰、高翔、吴班…他们很快的杀过了吊桥,杀过了那些仓促不及应战的魏国守军,涌入了洞开的宕渠城门! 这座三巴的交汇之处、地理位置至关重要的城池,这座曹魏决心千万不可丢弃的城池,就在这一瞬间被攻破了… 火光耀眼,到处都是士兵的惨叫声! 渐渐的,这些惨叫声越来越低,王平悲愤交集,可他还在拼命的负隅顽抗—— … … 第三六七章 孔明心中的理想邦,不就是这样的? 这座魏军投入无数心血、寄予厚望的宕渠,还是在一夜之间被攻破了。 王平还在负隅顽抗,他独自一人面对着吴兰、高翔、吴班三人的进攻,早已经负伤,步履踉跄,但仍舍生忘死的搏杀着。 “都闪开——”魏延的加入,下意识的,吴兰三人迅速的让开一条道。 魏延的大刀凑准机会劈砍在了王平的腿上,划出一道巨大的伤口。 王平支撑不住,单膝跪地。 “死吧——” 伴随着魏延的一声呐喊,眼看着他的大刀就要从王平的额头上劈落,却在这时,一声“且慢”从身后传来。 魏延扭头,正看到身后来的是刘备与法正,原来…夜袭宕渠的不止他魏延一个,刘备与法正带三千兵支援了过来。 “主公?孝直?”魏延惊讶的开口。 刘备朝他点头,算是示意,然后迅速的走到了王平的面前。 王平抬起头来,从魏延的话语中,他知道来人定然是这蜀中的新主人刘备,他怒目瞪向刘备。 刘备神情悲悯,真诚的说:“听闻王将军乃賨人部落中首屈一指的勇士,智勇双全,令备钦佩,愿请王将军助我一臂之力,共兴汉室?如何?” “哈哈哈哈…”王平大笑,以剑撑地,拖着那条伤腿,缓缓的走向刘备,惨笑道:“曹公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上不能报曹公,下有负征西将军之托付,中不能带族人走出一条全新的路,那么…我只有这一条路了…” 刘备以为他要投降,稍稍松懈了一下,不料王平拉近与刘备的距离是有别的目的,只见他突然手上用力,宛若用尽身上全部的力气,忽然挺剑朝刘备刺去。 这下,魏延、吴兰、高翔、吴班一惊… 刘备也是一惊。 唯独法正,他离刘备最近,又反应快,第一时间闪身拦在刘备的面前,王平的剑已经伤到了法正,与此同时…魏延、吴兰、高翔等人纷纷出剑,就打算将这王平劈成肉泥。 反观王平,他嘴角扬起,浮出一丝微笑,断断续续的说:“曹公赏识于我,我身为魏臣,死为魏鬼,求仁得仁!” 说罢,他也不抵抗,慨然赴死… 眼看着王平就要被劈成肉泥,法正捂着伤口,他用极其虚弱的声音,朝刘备道:“且慢…此为忠义之士,主公能用!” 哪怕是身受剑伤,可法正还是在为好基友刘备考虑。 还是想要为好基友刘备复兴汉室的大业,寻添帮手。 而这王平,他不止是一个人,更是賨人部落中极其重要的一支,法正不能让他死在这里,若他死在这里,那賨人部落…那宕渠,那三巴就深深的埋下隐患了。 刘备的目光只与法正交汇了一眼,他就已经体会到法正的深意。 “都停手——” 随着刘备的一道声音,魏延等人的武器就抵在王平的脖颈上,只差一点,这王平就身首异处。 刘备这时感慨道:“王将军是魏将,他方才所做的一切,不正表明了他的忠义么?如此义士?我刘备岂忍杀害?” “带下去吧,唤医官为其治愈伤口,如此忠义之士,无论立场如何,均为我刘备之上宾,万万不可怠慢——” 这… 随着刘备的这一句话,魏延、吴兰、高翔、吴班等人惊了。 王平也惊了。 他没想到,他如此刺杀刘备的行为,竟会被刘备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带走,全然没有责怪的意思,还言及他高义! 这时,王平的脑海中剧烈的转动… 曹操的那句“孤部下每一个勇武的将士,他们的性命都不微贱”与刘备的这句“他方才所做的一切,不正表明了他的忠义么?如此义士?我刘备岂忍杀害!” 一连两句开始飞速的在王平的脑海中交替、碰撞。 王平身为賨人,文化水平并不高,却也听说过曹操的屠城行径,听说过刘备的仁义行为。 甚至还听说过刘备身为平原令时,有刺客想要刺杀刘备,刘备却真诚的接待了刺客,让刺客都不由感动,和盘托出受人指示刺杀刘备的事儿。 王平没读过书,自然不懂什么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可莫名的,他只因为刘备的一句话,一个行为就被他的魅力所影响,让他心中那魏臣、魏魂的想法开始动摇。 不得不说… 刘备与生俱来的就是他独有的魅力,那种从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历尽艰辛,却始终以仁慈、仁德对他人的独特的魅力… 刘备出身底层,他最能体会这些底层民众的艰辛了! “刘…刘…”王平喃喃张口,俨然…尤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刘备却摆了摆手,“什么都别说,当务之急是王将军的伤势,还有孝直的伤势…一切,待你们医治好了再说!” 说到这儿,刘备回望法正一眼,见法正捂着伤口,也正望向他,朝他点头。 好基友间,往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彼此就能心领神会。 却在这时… “咚…咚…”法正宛若一口气没有提上来,整个人晕倒了过去…身体重重的栽倒在地上。 刘备的眼瞳骤然瞪大,他一把抱住法正,面颊上的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孝直,孝直…快传医官,传医官——” 这份声音中,那对部下的由衷的关切是藏不住,也是装不出来的,而这一切悉数映入了王平的眼中。 不多时,法正与王平均被带下去治愈伤口,刘备神色担忧的亲自背着法正。 一时间,这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官署只剩下了魏延、吴兰、高翔、吴班等人。 魏延揣着下巴,他走到法正晕倒的位置,他喃喃道:“虽中了一剑,可这法孝直的伤似乎不重啊!难道…” 心念于此魏延再度“吧唧”了下嘴巴,他微微抬头睨了眼法正被抬走的身影,然后轻轻的说:“难道这法孝直是装的?是装给那王平看的?” 一时间,魏延琢磨着。 主公、法正…现在又多了一个张飞,咋这一个个的,都长着一百个心眼儿! 倒是魏延身后的高翔、吴班两人议论着。 “主公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 知道这一切答案的唯独张飞的部将——吴兰! 只不过,此刻的他,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看透不说透的感觉。 他心里边儿清楚,这一仗,从三将军醉酒诈张郃起,还没完呢! … … 沔水山庄,这是黄月英的家。 只不过…现在看来,这里倒更像是张星彩的家。 其实,这个冬季,小冰河期的肆虐下,江陵城下了几日的雪,大雪压垮了江陵城中的数百房屋,也大大的影响着筑新城的进度,以至于糜芳不得不迅速的从襄阳城赶回,处理这一大堆让人头大的事儿。 只不过… 越是灾害的天气,越是显现出了这沔水山庄的“与众不同”,此刻在张星彩的引领下,黄月英、黄忠、夏侯涓款款走入这山庄中。 而眺望整个山庄,数不尽的百姓正在一个个工房中卖力的劳作…时而聚精会神,时而也闲谈几句。 大雪、天灾、冬季、寒冷,这些可怕的辞藻似乎并不能影响他们生活的万一。 看到络绎不绝的百姓… 看到一座座工房中,满满的挥汗如雨,夏侯涓忍不住问道。 “这沔水山庄究竟有多少人嘛?” 张星彩收敛起嘴角的笑意,朝母亲夏侯涓如实说道:“之前就已经有六千多人了,多是原本的流民与乞丐,每一个要进入这山庄中,都需要审查三代,审查各种关系,还需要人担保…如今看来,似乎人数更多了,怕已经超过八千了吧!” “这么多…”夏侯涓惊愕于他听到的数字。 要知道,这只是一个山庄而已,可其中聚集着八千人,这已经是一个小型县城的规模了。 不过看起来,这沔水山庄不止有工房,还有这些百姓住的地方,还有学堂,有饭堂,有马圈…甚至还有农庄。 尽管在冬天,农庄里依旧搭着一个个棚子,似乎尤自在种着那些并不耐寒的瓜果、蔬菜。 学堂里有朗朗的读书声; 饭堂里那些伙夫正在准备正午时,这将近八千人的伙食… 马圈中一匹匹马儿也喂的膘肥体壮… 工房中,一个个匠人,宛若连成一条线,每个人只是在重复固定的工序,更是在这条线的尾端,不断有或大、或小军械制造的完成 整个沔水山庄各司其职,不同的百姓,做着不同的工序…井然有序,虽一个个看起来很是忙碌,可很明显的能看出他们面颊上露出的满足的表情。 在这“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乱世中,有活干,有吃的,有穿的,有住的地方,这已经太让人满足了。 更别说…这沔水山庄的工人还能攒下钱,这些工人的孩子还能有学上,长大以后还能继续在沔水山庄过这等安逸、平和的日子,想想…都是一阵欣慰与庆幸。 说到底,这个时代的百姓还是太苦了… 受过难,经历过风餐露宿的日子,才能体会到这沔水山庄是天堂,哪怕每天要做工六个时辰,哪怕一个月也没有几天的休息时间,那也是天堂,更是福报! 越是往深入走,黄月英越是感慨… 倒不是感慨于这工房的规模… 她在想,回想起她嫁给诸葛亮的那一天,两人在洞房花烛里…推心置腹的聊到理想,聊到抱负,聊到他幻想的盛世。 一时间,黄月英不由得心头喃喃。 ——『孔明总是向我提及的理想邦,不就是这个样子么?』 ——『让这礼仪崩坏的世道重塑,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人人有活儿干,建立起理想中的政通人和的太平盛世…至少,那关云旗在这沔水山庄做到了!』 黄月英越看越是感慨… 黄忠却是忍不住开口问:“那一个时辰射杀曹魏三万五千兵士的蹶张弩,就是出自这些苦力之手么?” 黄忠本是随口问出的一句话,哪曾想,闻言后的张星彩脚步一顿,她整个站住了,然后迅速转过身来,一本正经的说:“他们可不是苦力,云旗弟说了,他们有个全新名字。” “什么?”黄忠好奇。 张星彩脱口:“工人,云旗弟说他们都是工人,也可以称之为匠人!” “工人?匠人?”黄月英与黄忠彼此互视,俨然对这个称呼有些意外… 张星彩解释道:“按照云旗弟的说法,所谓工人,就是指的那些依靠体力劳动或技巧劳动获取报酬的人…他们不占有任何生产资源,只能通过劳动才能获取报酬!” 张星彩大致简述了一遍… 当然,关麟向她讲述有关工人的概念时,她也听得一头雾水。 不过…黄月英却仿佛体会出了什么,“《国语》中周之《秩官》一篇中有之曰:敌国宾至,关尹以告……廪人献饩,司马陈刍,工人展车。百官以物至,宾入如归。《荀子·儒效》有言…设规矩,陈绳墨,便备用,君子不如工人…” 她直接搬出了《国语》与《荀子》,似乎是以此作为依据,黄月英的语气更笃定了许多,“云旗所言的工人多半与这书籍中讲述的工人是一个意思了。” 其实… 有关“工人”的话题,张星彩与黄月英体会到的只是片面的。 而要区别一个人是不是工人? 不在于从事的是什么劳动,而是取决于个人是不是占据生产资料,是全无土地与工具,是以出卖劳动力为生! 当然,黄月英还没有体会到这一层,她默默的记下了张星彩的话,记下了这工人的理论,打算等回到巴蜀,再与孔明细细的探讨。 她不知道的是,早在此前的答卷中,关麟就向诸葛亮阐述过,何为工人阶级,如何大力发展工人阶级,如何去利用工人阶级制造出一个全新的、不可逆转的力量去推翻曹魏的统治。 “好了,是工人,不是苦力…” 黄忠也顺着张星彩的话改口。 张星彩这才作罢,因为暂时没有遇到黄承彦与刘晔,故而随着进一步的深入沔水山庄,张星彩开始讲解那一个个神奇的军械。 “黄老将军,你方才提及的那一个时辰射杀三万五千曹军的蹶张弩,就是这个…其射程可达三百步,威力惊人…此前襄阳一战,就是咱们沔水山庄,二十余天愣是造出了三万余张蹶张弩,百万弩矢…这才有了那贼将庞德的三万余大军一个时辰内被万箭射杀,无一生还的壮举!” 随着张星彩的介绍,黄忠的眼眸停留在了那奇怪的“蹶张弩”上… 他的眼睛渐渐的眯起。 可还不等他去仔细观察,张星彩又介绍起来。 “黄老将军再看看这个大家伙,这叫八牛弩,射程可至八百步,射出的弩矢能够深埋入城墙,攻襄阳城时,就是依靠这个…完全无需云梯,便能轻松的先登上城!这八牛弩可是我最佩服云旗弟的发明了!” 唔…蹶张弩的三百步射程。 八牛弩的八百步射程。 随着张星彩的讲解,黄忠又回忆起了一件往事,一件不堪回首的往事。 不用三百步,也不用八百步,曾几何时,他黄忠距离救下他那年幼的儿子只差: ——二十步! 只差二十步啊! 这时,张星彩的声音再度吟出,“其实顺风的话,这蹶张弩何止三百步,顺风的话,这八牛弩也不止八百步呢…若是利用风向,其实它们的威力还能更强!” 张星彩本意是介绍关麟“伟大”的发明… 可这一刻,她的声音像是在剐黄忠的心,让他痛彻心扉…也让他满脑子想到的都是那“二十步” 差点就救下他儿子的“二十步”! … … 残灯暗影,在冬日的劲风中瑟瑟摇曳。 似乎是因为太快了… 宕渠的城头尤自挂着“魏”字大旗,尚来不及变幻。 可此间宕渠已经更换了主人。 王平已经被派来的大夫包好了伤口,他的房间外并无额外的看守,他的身旁却是围了一群賨人。 这些賨人是刘备昔日入蜀,被刘璋派遣于此葭萌关时,刘备招募的… 那时候,刘备所过巴蜀之处广施仁义,赢得了此间许多百姓的好感,也包括这些少数民族,比如氐族,也比如一些賨人部落。 其中一些这些民族的男子投靠了刘备,在刘备麾下为将,为卒! 刘备特地让他们来见王平。 名义上是安抚下他,实际上…是想要让这些賨人,能够替他说服王平。 好基友法正的话历历在目。 ——『这王平,能用!』 此刻,一个賨人在王平的耳边侃侃而谈:“是真的,刘皇叔在整个巴蜀地区废除了人头税,推行摊丁入亩…相当于,从此往后,咱们賨人无论生多少都不用缴税,只有拥有土地、田亩的地主才需要交税…” 另一个賨人补充道:“原本我以为,那刘璋废除了秦昭襄王给我们部落的优待后,刘皇叔能恢复我们的优待已经不错了,没曾想,他何止是恢复了我们的,他简直对我们的优待更甚…我们賨人狩猎为生,根本就没有土地,也根本不需要缴纳税钱…还有,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儿么?” “还有呢…”又一个賨人道:“刘皇叔对百姓是真的特别好,这根本不是装出来的,那些大氏族囤积居奇,物价暴涨,他就想办法成立商务署,平稳物价,那些功勋之臣向他讨要土地、田亩,他就颁布摊丁入亩压制这些人,最后把田亩让给需要的人…最重要的,他…他还不要我们迁徒!我可听说,曹魏迁徒的族群,能活着走到关中的十个里面一个都没有…” 这一刻,一句句同族老乡的话传入王平的耳畔。 原本,他就因为刘备的话,因为刘备的行动,因为刘备对下属的关切…因为那从内而外散发出的魅力而心生动摇。 如果说…曹操的话,那一番“孤部下每一个勇武的将士,他们的性命都不微贱”…更像是曹操对手下兵勇、将士的看重。 可刘备,他看重的又截然不同,不是兵勇,不是将士,他最在意的是苦难中的百姓啊! 也正因为这份别样的在意… 让他整个人的身上散发出无比绚烂的霞光! 这时,周围賨人的声音再度传出。 “族长…族长,归降刘皇叔吧,或许他现在还没有曹操强大,可…可曹操强大,跟我们无关,刘皇叔强大了,我们族人都能过上好日子啊!” “族长,我家还有八十老母,实在不能迁徒了呀,就让咱们安心的在这宕渠,安心的在刘皇叔治下吧!” “族长,其实…近来许多消息,那曹操在荆州,在淮南连连受挫,不少五斗米教徒都后悔跟随教主投靠曹操了,时代变了…时代变了呀!” 随着这些声音… 王平的心头一次又一次的颤动,一次又一次的动摇。 终于王平缓缓的起身,因为腿上有伤,缠着绷带,他拄着一根木棍。 “你们等着,让我…让我去拜见下这位刘皇叔。” … … 第三六八章 刘备的信仰,关家军的前世今生! 法正是装的! 他中了剑伤不假,可王平的剑不是要杀人的剑,而是要寻死的剑。 故而… 这剑刺入法正的身体中并不深,也不是要害。 法正是刻意要展示给王平,他的好基友刘备是如何对待下属的。 王平这个人,法正是查过的,自然知道,他原本就是曹魏的一个十夫长,是孔明那“空城计”后,突然被曹操重用提拔,最终委以重任。 他的故事在曹营里流传甚广。 这中间必定是经历了什么,法正再清楚不过,有王平胆力的展现,也有曹操的用人、驭人之术。 法正要帮刘备争取王平,就必须也展现出刘备的魅力,展现出这位好基友与曹操截然不同的一面。 “孝直啊…你何苦去拦那一剑?”黄昏十分,此刻的刘备依旧守在法正的床边,一整个下午,刘备对法正是寸步不离,哪怕知道法正的伤无大碍,刘备也没有离开。 呼… 此刻的刘备轻轻的呼出口气,感慨道:“我武艺虽比不上云长与翼德,可对剑法还是有些了解的,当世之中除了马孟起、徐元直外,剑是伤不到我的…倒是委屈你,受此一剑,吓坏我了。” 法正倚靠在床上,笑着回道:“哈哈,是我小觑主公的剑法了…不过,我挡剑是小,救下这王平才是真哪,按照计划…这王平是主公必须要争取的人哪!” 一句话,法正就把话题引到了正题上,“主公切莫忘了,三将军提出的计划现在正是关键时刻,而王平也是这计划中…重中之重的一环!” 法正把话题再度引到了张飞的计划上… 这让刘备恍然了一下。 他回想起的是当初,三弟张飞在八蒙山下醉酒鞭打士卒,三军携带,士气低落,他刘备亦无比担忧的情景。 那时候,若不是吴兰赶至,若不是吴兰将三弟张飞的算计悉数道出,保不齐刘备都要替换下张飞了。 刘备自然不知道,张飞早已在《斗战神》中把这“宕渠”之战、“三巴”之战打了一百多遍。 每一个曹军的布防,每一处曹军的弱点他都知悉。 就是诸葛亮、法正谋划,也不一定能高过张飞的水准。 按照张飞的计划… 诈醉唬骗张郃是整个计划的第一步; 诱使荡口的夏侯玄、夏侯尚两位曹氏将军出击,趁势夺去荡口寨,然后两面夹击斩杀此夏侯二将是计划的第二部分; 第三部分,就是魏延让兵士即刻换上曹魏兵士的军装赴宕渠求救,赚开城门,一举夺下宕渠。 接下来第四部分…就只剩下两件事。 一件是八蒙山上张郃,这个张飞提及,他自有办法。 另外一件则是巴东与巴西,他们需要在拿下宕渠后,劝降敌将,然后以此诱出巴东、巴西两处的敌军。 当然,刘备从吴兰口中听到张飞如此细致的部署时是震惊的,是不可思议的,是无比惊诧的。 不夸张的说,那一刻的刘备感觉张飞是“凤雏”附体了! 这般部署与谋划颇有“凤雏”庞士元的味道啊! 甚至在吴兰走后,针对张飞提及的计划,刘备与法正反复的讨论。 而经过这一对好基友一次次的推演后,刘备与法正达成了完全相同的观点。 即张飞的这一系列谋划可行,且胜面不低。 …还有一点,那就是如今的张飞真的今非昔比了!让人刮目相看了! 这也是为何刘备与法正会带兵出现在宕渠。 其实,还有黄权,严颜、刘封、孟达几路兵马,暗中向巴东、巴中行军… 如今,已经是张飞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了。 劝降宕渠守将,然后以此诱出巴东、巴西两处的敌军,从而让秘密杀往巴东、巴西的友军找到机会,一举收复三巴! 再度将张飞的整个谋划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刘备的眼眸微微的凝起。 法正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意,淡淡的劝道:“计划已经成功一半儿,剩下的一半儿,就要靠主公的魅力了,主公最不应该担心的便是你的魅力啊…” “这些年,多少豪杰英雄因为主公的魅力而投诚,又有多少豪杰因为主公的魅力而归降,依我之见,这賨人部落的首领王平也会是其中之一,除此之外…” 法正本要继续提醒,可莫名的感觉到心口处一阵锥心的疼痛,他下意识的捂住心口,这是经常会出现的心口的痛感。 刘备还以为是扯动呢伤口,一脸关切的问。 “孝直?可是伤口又疼了…我去唤医官…” 说着刘备就起身,简直一副关心则乱的模样。 “主公…不用,不用。”法正拉住了刘备,说起来也奇怪,他这心头的疼痛时不时的就会来这么一下,可来得快,去的也快。 等走后,就恍如没事儿一般! 他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主公,我已经无恙了。”果然,只是一个瞬间,心头处的疼痛已经消失不见,法正接着说:“接着我方才的话,除此之外,无论是哪里的人,都有怀土之心,曹操昔日迁徒淮南百姓,致使民怨沸腾,数以十万计的百姓逃窜于东吴,今次,他依旧不思悔改!” “賨人也像是淮南那边的百姓一样,不想离开他们的部落,他们的家园哪…从这点儿上,王平势必会归降!” 法正说到这里,刘备本还想关切的再问些他的病情。 却在这时。 “主公…”门外的赵云已经进来,拱手朝刘备道:“王平求见主公…” 唔… 此言一出,刘备与法正彼此互视,法正朝刘备投去“意料之中”的目光,刘备会意,“王平在哪?我去寻他!” 不是传唤,而是亲自去王平那边,刘备表现出了完全没有架子。 “末将领路…”赵云回道。 说着话,赵云就转过身。 哪曾想,刘备直接说道,“子龙你就守在这儿,不用随我一道去。” “可是…那王平。”赵云担心起来,毕竟白日里,这王平还要拿剑刺主公。 赵云那时候也是大意了,没有在刘备身旁,否则又岂会有法正的受伤。 “没有可是…”刘备回眼望向法正,眼芒中带着意味深长,他再度回头,“谋划三巴,三弟都能做到如此程度,若是我这做大哥的连独自一人面对賨人首领的胆气都没有?又如何让这王平心悦诚服的归降呢?” 说着话,刘备已经迈步而出。 步子不大,却完全没有上位者“一分一毫”的架子与威势! 他素来是——以诚动人! … … 黄忠与黄承彦,与沔水山庄是有渊源的。 这个渊源,便是一张弓射出的一百八十步的距离,还是二百步的距离,是只差的那“二十步”的救命的距离—— 这是黄忠心头永远的恨! 说起来…黄家是个大家族! 哪怕是黄忠寒了的这一支,都会因为“黄家”的崛起而崛起,黄家的消亡而消亡。 黄忠与黄盖一样,都是迁徙到南阳的黄子廉这一支,像是这种没落的“分家”子弟,除非拥有极强的个人勇武,否则…理论上是很难出人头地。 说起来,黄盖家比黄忠家要幸运,他进京给三公当了府官,而黄忠只能在荆州依靠一刀一枪来博出位。 但是,否极泰来,转折出现在刘表单骑入荆州。 为了迅速的坐稳这个“荆州牧”,刘表与荆州的四大家族蔡、蒯、黄、庞合作…黄氏一族“宗家”的族长黄祖成了江夏太守,统帅江夏黄家水军。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黄忠作为黄家的一员,又勇猛异常,因此被升为中郎将,统领五千人。 这是黄忠故事的起点,也是他成长为“神射手”这个故事的起点。 之后的故事是黄祖带着江夏水军斩杀了孙坚,立下天大的功劳,黄家在荆州各家族中能量爆涨,直逼蔡家、蒯家的地位。 黄家名士黄承彦也成为刘表的连襟。 作为黄家猛将的黄忠,则被派去长沙入侵东吴,对垒的便是东吴的藩属,鼎鼎大名的——太史慈。 太史慈曾避难幽州,学会了幽州、并州、凉州人善于的骑射与箭术的本领。 黄忠与太史慈连年鏖战,在交手的过程中,黄忠也学会了太史慈的骑射与箭术。 再加上,黄忠在几场战役中表现胜过了太史慈… 那时候的荆南已经开始有传言——黄忠的射术超过了太史慈,成为了大汉天下的第一神射手。 原本…黄忠,乃至于黄家,应该一直辉煌下去,可恰恰转折点出现在建安十三年初,那一年黄家的族长黄祖阵亡了。 黄忠不知道的是。 看似黄祖是死于孙权、周瑜之手,可实际上却是因为荆州内部氏族的纷争。 黄家支持的始终是大公子刘琦,而蒯、蔡两家支持的则是小公子刘琮。 也就是从黄祖阵亡起,黄家开始迅速的沦落,黄忠也开始不受重用,沦为氏族争斗的牺牲品…顶着威震荆南的名声,却在长沙被空降了一个顶头上司——韩玄! 被这个顶头上司一上任就将他的兵权悉数“收缴”! 也正是这时,失意的黄忠带着儿子黄叙,两人离开长沙,赴沔南计划与黄承彦一叙…想要谈谈黄祖死后,如今这纷乱的荆州局势,黄家该何去何从? 同时,随着箭术的精湛,黄忠越来越意识到,他手中弓箭的那一百五十步的射程,已经完全无法发挥出他的箭术,甚至限制着他的发挥。 黄忠想要向黄承彦这个同族中墨家机关术的传人…求一把能射的更远的“强弓”,进一步的发挥出他的箭术! 之后,黄忠与儿子如愿到了沔南,也见到了黄家的这位有名的名士黄承彦。 黄忠问出了第一个问题,黄家该何去何从? 黄承彦告诉黄忠,黄家还没输,他的女婿诸葛亮依旧在支持大公子,还拉上了刘备这个助力,黄家中兴有望,让黄忠去江夏,替刘琦统领黄祖的那支江夏黄家水军,将兵权握在自己手里。 之后,黄忠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能射更远的箭… 这个…黄承彦爱莫能助。 一百五十步,已经是这个时代弓弩的极限了,莫说是黄承彦,就是换作这个时代的任何人,也不能设计出超越这个距离的弩矢。 当然,这本只是一个小插曲。 黄忠也算是不虚此行…就带着儿子回去。 可天不遂人愿,还没有到江夏,在一处树林时,黄忠的儿子突然高热不退,黄忠去打水为儿子降温。 不曾想,听到了林间的虎啸声,往回跑时才发现一只猛虎将他的儿子按在爪下… 黄叙是黄忠老来得子,自幼因为体弱无法习武,那时也才十三、四岁,更发着高热…哪里是猛虎的对手? 而这时候,黄忠距离猛虎有两百步,他根本来不及救儿子! 那时候的黄忠冷静下来,弯弓搭箭,可第一箭射出…是一百五十步的极限,却并不能射中猛虎。 第二箭趁着风势,黄忠射出了一百八十步的距离,依旧距离猛虎差一点… 而就在这时,猛虎已经咬断了黄叙的脖颈,等黄忠冲上来时…第三箭方才射中猛虎的屁股,猛虎方才仓皇逃窜。 可黄忠再赶到儿子身边时,哪里还有气息? 黄忠悲痛欲绝… 他望着那射落在不远处,距离儿子这边只有二十步的箭矢,他痛苦不已,懊恼不已! 他超越了太史慈成为了天下第一神射手。 可哪怕这样,他依旧没能救了他的儿子! 他甚至在想,如果…如果沔南同族的黄承彦能制造出那超过两百步距离的弓箭,他…他一定就不会再失去儿子! 从那时起,黄忠伤心欲绝,再也无心于黄家的氏族之争。 他没有去江夏投靠长公子刘琦,他抱着儿子的尸体回到了长沙,将儿子安葬。 然后…一直就待在长沙!呆在儿子的墓前。 甚至再没有与韩玄去争夺兵权的想法,每日得过且过,一如行尸走肉一般… 失去儿子的他,已经是心灰意冷… 二十步! 便是这弓箭射出的,差的二十步,让江夏黄家水军少了一位能接替黄祖,引领他们走向辉煌的统领。 便是这二十步,让江夏黄家水军,从刘琦的手中直接过渡到关羽的手中,成为了如今关家军的前身! 也便是这二十步,才有了本是中郎将的黄忠,因为跟随韩玄带长沙投降曹操,被曹操封为裨将军… 也才有了传唱千年的——关公战长沙! 二十步… 这些年黄忠心头的恨唯独是这“二十步”,这二十步彻彻底底的毁了他,毁了他的儿子! 也正因为如此… 当此刻,当他听到张星彩讲述的这沔水山庄,这眼前的一驾驾“劲弩”,它们的射程能超过三百步、八百步时,难免让黄忠回想起这一抹不堪回首的故事。 这也是黄忠格外留意…这些弩矢射程的原因。 “这蹶张弩是射的远,可却需要用腰、腿射出,若是弩阵还好,一人使这蹶张弩,单单命中都是难事,此前能射杀庞德三万多兵也是因为出奇制胜,灵活性还是差一些,差一些。” 作为神射手的黄忠在品评着这些弩,“还有这八牛弩,目标太大了,真遇到强悍的对手,还没摆到射弩矢的地点已经被一队骑兵给冲杀过来了…” 说到这儿,黄忠亮起了他的弓,“依我说,还是弓好,灵活,可以骑射…唯独美中不足的是这射程太短了,若是能再长一倍,那老夫只需一支弓就足够射中那曹仁、庞德的面门!” 黄忠的话有些太满了… 若是别人这么说,一定会被人觉得是神经病,可若是黄忠,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荆南…、 不,大汉第一神射手,这名头,还是足够让人信服的。 哪曾想,黄忠这话方才脱口。 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出。 “汉升,这话可是你说的?能射五百步的弓,够不够你射中那曹仁、庞德面门的?” 随着这道声音,黄忠、黄月英、张星彩、夏侯涓悉数扭头…寻声望去。 却见得一个身披穿皮衣,腰挎酒壶,一派风流隐士形象的老头从一处工房中走出,正是黄承彦。 俨然…他方才听到了黄忠的话,故而也以这话激他。 说起来,黄祖死后…两人匆匆一面后,足足有十年没有见面了…如今看来,黄承彦老了,黄忠也老了… 可莫名的,两人眼睛里好像都有光,都有无比期待的事儿。 “融老头…”黄忠一声呼喊,仿佛因为儿子的缘故,他心头有万般话语,有万般哀思,可他还是沉吟了许久,将一切再度埋回,他只是吟出四个字:“好久不见。” 反观黄月英看到父亲,连忙惊呼道:“爹,找你半天了!” 哪曾想,面对女儿的呼喊,黄承彦一扭头,做出一副高冷像,他一捋胡须,语气中带着几许低沉,几许女儿家才有的幽怨:“我在这儿很好,你莫找我,还是你找你那夫君吧!” 这话,就有几分酸酸的味道了。 俨然,黄承彦这老头,还吃着女婿的醋呢? 是啊… 诸葛亮那臭小子把女儿给拐跑了,就剩下他黄承彦一个“空巢老人”,若不是因为关麟那臭小子,他还不知道多寂寞呢! … … 蜀中,宕渠,一间书房中。 一张桌案,刘备与王平分坐两旁… 王平惊愕于刘备的胆力以及对他的信任,竟支身来此,没有带一个随从。 两人已经聊了一会儿,谈及的话题自然绕不开賨人部落。 此刻的刘备正在侃侃而谈,“王将军哪,你勇武过人,又忠义可嘉,你无论是在曹魏还是在我身边,都会被委以重任,可你又想过你的这些族人么?” “你们前途往关中,这数百里秦岭怎么过?到那边生活习性不同又该如何?路途上医疗怎么办?有妇孺老人得病,没有大夫怎么办?被关中人仇视怎么办?耕地不足,被人欺负了又怎么办?” “你们不想留在这宕渠么?这里是你们的部落,是你们的家呀!你们在这里,有衣穿?不用挨饿?还有,在这里…你们的手下将士们的子女,会一代一代的待在这里,建设这里…我也会帮你们建设这里!你们要子女出去,我为你们修建官学,让你们的子女学汉人的书本,你们不想出去,我为你们修建医署,让汉人的医署救助你们。” “在我看来,迁徒出去也好,留下来也罢,这些不该是我刘备或者是曹操决定的,而是你们自己…不论你怎么选择,我都不想让你们部落因为大汉与逆贼曹操的战争而分崩离析…更不想让你们在战场上族人相残,亲者痛,仇者快!” 刘备的话很平静,却在平静中,在字字句句中透漏出的是賨人部落最迫切需要的。 是就要因为选择曹操还是刘备而部落的分崩离析! 也正是这一番话让王平深深的低下了头。 让他意识到,他此前带着少量族人投靠曹操,乃至于帮曹操迁徒百姓的做法,是多么的天真,对部落造成了何其大的伤害? 刘备的话还在继续,“备虽不才,却有横行天下之志,有开疆拓土之愿,有灭曹兴汉之能,有爱戴下属之义,有忠君尊上之德,有爱民如子之仁,有外战内治之才!” “试想一下,待得你与你的部落归于我,助汉一臂之力,到时…立下不世之功勋,朝廷岂会吝惜封赏?朝廷岂会不给予王将军一个将军之衔,而王将军这些族人,也将受到最大的优待!” “退一万步说…待他们解甲归田,乐享天伦时,他们就可以告诉他们的孩子们,他们是曾经将曹贼驱除,中兴汉室的一员,他们的功勋,他们的威名响彻大汉十三州,人人提起他们,都竖起大拇指!他们可以骄傲的说,他们的统领是你王平将军哪,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你的这些族人,你的这些部落,他们才没有枉费来这世上走一遭!” 振聋发聩,澎湃激昂… 刘备可不止是会哭,他更会建立信仰。 他知道…他刘备从小做到大,从弱做到强,这一路上经历了这么多的艰辛坎坷,可这么多兄弟不离不弃,靠的不是他的魅力,而是他建立起来的——信仰! 刘备的兵,刘备的将,从来不缺信仰! … … 第三六九章 黑阎罗,月色下的修罗场! 巴中,宕渠。 整个八蒙山脚下都是魏军的尸体,哪怕已经过了一日一夜,这里的尸体依旧没有人去收回。 渐渐的,空气中多出了几分腐臭的味道,这等味道让人闻着作呕。 “嘎嘎”…白日里的乌鸦在天空中盘旋,发出刺耳的叫声,只有到了夜静更阑的时候,它们方才成群的飞下,去享用这无穷无尽的美食。 经历了白日里的血腥屠戮,这一夜似乎显得很是平和。 就在这夜已过半之时,突然…一道嘹亮的声音打破了此间的沉寂。 “点兵,夜袭——” 这声音震耳欲聋,任凭是谁都能听出,是他们的将军张飞喊出来的,而随着这一道声音,此间八蒙山脚下的蜀军悉数列阵。 张飞则向副将雷铜、张达、范疆下令,“兵分三路杀上八蒙山…将张郃那蒙头军寨截成三份儿,各个击破!” 张飞保持着,他此战一如既往的风格,依旧是有条不紊的部署,依旧是事无巨细的嘱咐… 他智将的形象仿佛已经深入蜀军的心头。 当然… 要知道,在《斗战神》里的这一章回,八蒙山是有三条路上山的路,张飞特地派人查过,果然如此,只不过其它两条极其隐蔽。 同样的,在《斗战神》中,张飞是在围困了敌将四十五天后,发动奇袭,将敌寨截断,使得张郃首尾不能相顾,这才大获全胜。 只不过…张飞等不了四十五天,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在读了一百多次《斗战神》后,在脑海中模拟了一百多次八蒙山战意后,张飞捕捉战机的能力,与洞悉时局的眼力均得到了巨大的精进。 再加上…今日荡口攻下来了,宕渠攻下来了,张郃部成为了孤军。 这种时候,张郃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蜀军能一日一夜之间,在接连攻破荡口、宕渠后,再攻八蒙山,这太有违常理了。 这种时候,连番的大败之下,张郃军的士气必定低迷; 懈怠之下,张郃军的守备也必定松懈。 “都看好进攻路线了,待会儿到上面,地势狭窄,谁也莫要跟本将军抢,都举好火把,本将军的丈八蛇矛开道!” 随着张飞的一道声音,他翻身下马,身先士卒第一个朝八蒙山上发起了进攻。 许多将军身先士卒都是假的。 冲锋的时候向前,可冲着冲着脚步就慢了下来,让手下的兵士们先冲。 如张飞这般一往无前,让手下弟兄们都追不上的,绝对是极致的少数。 刹那间,原本黑暗的夜空下,无数火把将山路点亮,无数蜀军脚踏着白日里魏军的尸体…如潮汹涌般的向山峦上攻去。 这一日的“血色”还没有结束,这一日的血色注定将布满整个夜空—— … … 山谷幽幽,夜华如水,今夜的张郃本就心神不宁,他已经一夜未睡。 按理说,白日里的败仗,所消耗的精力,韩浩的死,都让他整个人变得极其的疲惫与虚弱,也更容易昏昏入睡。 可这一日一夜里,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他兵败后的第三次接收到飞鸽传来的情报。 第一封飞鸽,是告诉他计划中“里应外合”的“外合”也中了埋伏,夏侯德惨死,大军惨败! 第二封飞鸽,是告诉他荡口寨也趁势被蜀军攻下来了,夏侯尚被箭射杀,其余诸兵将悉数投降。 第三封飞鸽,是告诉他宕渠也被蜀军用诡计赚开了城门,守将王平生死未仆,三巴之中心扼要之地彻底失陷… 这一封又一封的飞鸽,这一桩又一桩的情报,宛若在刮他张郃的心,让他身心疲惫,却又让他哀痛不已,俨然…他已经意识到,他所在的八蒙山,这里不足万人的兵马已经成为了一支孤军,还有那两万余本要迁徒的百姓——已经带不回去了! 一想到这里,张郃感受到的是深深的无力感,是前途未卜,他哪里还能入眠? “唉…” “唉…” 看着夜空中的星,望着天穹中那仿佛能将他吸进去的黑幕,巨大的无力感与昏沉感不断的袭来。 而有这种无力感与昏沉感的又岂只他张郃一个,整个曹军仿佛都被这恐惧、绝望的气氛所笼罩,士气低落,战意全无。 他们已经在考虑… 他们死后,他们的家人怎么办? 他们的媳妇又会变成谁的媳妇呢? 就在这时… 黑夜中,张郃突然看到了一个点,仿佛出现在八蒙山的山道中,紧接着这个点不断的放大,不断的扩散,像是无数火把照亮了八蒙山的山道… 张郃感觉他晕了,出现幻觉了。 可就在这时。 “——报”一道声音传来,“将军,不好了,敌将张飞率蜀军兵分三路上山…” 这兵士指着那山峦上越来越大,越发集结起来的火把,“这是其中一路,另外两路从两条人迹罕至的小道,已经杀上来了,整个蒙头寨悉数被截断了…” 张飞?兵分三路么? 张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便是他也只知道这八蒙山的山道唯有两条,这第三条从何而来? ——『这张飞什么时候这般了解八蒙山的地形了?』 随着张郃的心头暗叹… 蒙头军寨中。 “敌袭——” “敌袭——” “杀呀——” “杀呀——” 魏军与蜀军的声音同时传出,张郃定睛去看,那狭窄的山道上…蜀军已经发起了一轮轮的冲锋。 随着张郃迅速的跑出,他站在崖口目睹着那山道上的战况… 然后,他骇然的发现。 蜀军中,那为首肤色几乎与夜空融为一体的正是他心头的梦魇那——黑张飞啊! 他手中那把丈八蛇矛正“猎猎”带风,不断的呼啸…在这狭窄的山道上,如入无人之境般! … … 血色弥漫整个战场。 呼呼… 呼呼呼… 八蒙山的山道上只剩下山风与丈八蛇矛挥舞时的呼啸声。 因为山道极其狭窄,个人勇武在战场上的作用,在此间将会无限的放大。 这等只能容下一、两个人的山道,仿佛就是为张飞量身定制,能够最大程度的发挥出他的力量。 “哇呀呀呀呀…” 又是几名魏军兵士被张飞的蛇矛击倒在地。 这一刻的张飞一人当先,犹如一台永远不会停止的杀戮机器,不要命的在前面挥舞着丈八蛇矛。 任何一个面对他的魏军兵士,纷纷面露惧色的往后退,而那些鼓起勇气敢于冲向张飞的,已经一个个倒在张飞身后的山道上。 鲜血溅射在张飞的半边脸上,猩红色的血液,染出了张飞那半红半黑的面颊。 这一刻的张飞如同一个恶魔。 渐渐的,魏军的士卒开始不要命的往后退,后面的兵不知道前面的状况,还在向前冲…与前面的撞在一起,然后便是一连串的跌倒。 还不等他们站起来,一个浑身浴血的血人正手持着丈八蛇矛,身后是数不尽的蜀军正朝他们杀来。 “都给你们张爷爷让开——” 张飞一声咆哮,宛若开山裂石,山谷回响… 一时间,更多的魏军吓破了胆,他们更疯狂的后退,只是,他们能退,张飞不会退,蜀军也不会退,若是不能把敌人杀破胆,不能把更多的敌人留在这里,一旦他们回过神来,重整军队,那…将会是一场极致艰难的战斗。 … “三将军,雷铜将军那边从小道杀上去了!” “好——” “三将军,范疆、张达两位将军那边,也成功的截断了魏军的大寨…” “特奶奶的,你的意思是,就老子没杀上去么?” … … “报——” 一名小校匆匆的行至张郃的身旁,“蜀军将…将我军寨悉数截断,一分为三!” “报,东面出现了大量的蜀军,浩浩荡荡,遮天蔽日。” 一下子,张郃的眉头凝的更紧了,他重重的咬了咬唇角,不由得发出冷笑,张飞的路子,他已经完全摸清楚了。 正面战场由张飞一马当先,无人能挡。 然后侧面战场,不知道从哪摸索出的小道,直通山上…将整个魏军的营盘截断,一分为三…让原本整个营盘的魏军各自为战,无法产生合力。 也就是说,现在他张郃在这里的指挥已经无法统筹全局,偏偏他张郃忌惮于张飞还不敢离开这里… 整个局势,整个魏军俨然已经到达了崩溃的边缘,危如累卵! “报——” 又是一个校尉仓皇的入帐,“山道上的将士来报,我军阻拦不住蜀军的攻势,那张飞带蜀军杀上来了…” “这该死的张翼德——” 这次换作张郃咆哮一声,他浑身打了个冷颤,越到这关键时刻,正面山道战场竟也被突破了。 这一刻的张郃双目通红,脸色发青,双手死死的抓着案牍,他已经预感到一种大难临头的既视感。 他狠狠的吟道:“张翼德…张翼德——” 他的喊声刚刚传出,却听得账外一声咆哮:“是哪个在喊你张爷爷的名字?” 这一声传来… 张郃浑身上下一个寒颤,若不是还有几分胆气,他怕是直接就尿了。 可…听着张飞的话,他似乎又意识到,现在的他已经退无可退了,当即,他狠狠的张口,“张翼德,今日我张郃取你狗命——” 说着话,张郃挺其那五虎断魂枪…也顾不得寻马,直接朝张飞冲了过去。 张飞也注意到张郃。 见他朝这边跑,张飞只是嘲笑道:“张郃小儿,你副将韩浩死了,支援你的夏侯德、夏侯尚死了,宕渠的王平也降了…今儿个,你也跑不了了!哈哈哈…哇呀呀,拿命来!” 一时间,张飞挺起蛇矛,丈八蛇矛与五虎断魂枪在夜空下交相碰撞。 绚烂的火花,在这一刹那激荡、绽放—— … “锵啷啷啷——” 伴随着枪矛间那清脆到极致的脆响,张飞与张郃决斗之时,红色铠甲的蜀军与黄色铠甲的魏军也交相碰撞。 火把将这这八蒙山照的犹如白昼…喊杀声震天。 “莽夫张飞,莽夫张飞——” 带着愤恨的眼神,张郃一边与张飞枪矛相交,一边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个名字。 因为他,大体已经能想到这一日一夜发生的事儿,一连串的溃败,必然会让他张郃的名望狼藉至谷底。 必然已经让他成为整个曹魏的笑柄! 韩浩、夏侯德、夏侯尚、王平、杜濩…他张郃身边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被俘虏了,这仗打的…简直屈辱到了极点。 他张郃就算活着,还能怎样向征西将军夏侯渊,向魏公曹操交代。 不夸张的说,如果怨恨可以杀人,那么这一刻,张郃眼中的怨恨足以将眼前的张飞泯灭。 只不过… 这“河北四庭柱”终究与“五虎上将”不是一个级别的,若是骑马交战,或许还有更多的技巧,可步战…张郃根本不是张飞的对手。 五回合… 十回合,张郃只撑住了十五回合。 方才一个回合的较量,张飞刻意的以力量相逼,逼的张郃接连后退三步,口中连连喘着大气。 还没有回过劲儿来… 就在这时,张郃感觉天穹仿佛被什么给挡住了一样,再看时,一个黑影在头顶上缓缓放大! 喊杀声依旧不断从四周传来… 可很快,几乎所有人的眼瞳中都看到,半空之中,张飞手拿着那标志性的丈八蛇矛,缓缓的在张郃的眼中变大…再变大。 张飞借助一块石阶一跃而起,丈八蛇矛从天劈落,裹挟着劈裂山石的力量。 张郃根本没想到张飞如此刚猛的力量下,身法竟也能这般迅捷,张郃来不及抬枪格挡,只能下意识的闪避。 咻—— 伴随着一个细小的声音,仿佛…张郃身上,有一个地方被丈八蛇矛劈开,突然被挑飞了去。 这一刻,所有魏军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那突然飞起来的…不明物体。 紧随而至,是数千人齐声的呐喊,朝着张郃呐喊。 “将军——” 张郃也是后知后觉,方才丈八蛇矛的劈落,仿佛劈中了他,可因为太快了,他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可紧随而至是胳膊处一阵凉飕飕的寒意,当从惊愕中醒转过来时,张郃看到被张飞挑飞在空中的是一支胳膊。 惊愕之余,张郃下意识的望向他的左肩,肩膀还在,可胳膊却失去了踪影? “哇啊啊啊啊…” 顷刻间,断臂带来的剧烈痛感席卷张郃的全身,这让他撕心裂肺的狂啸… “诶呀…” 与张郃的惨叫截然不同的是张飞的叹息声,“特奶奶的,这都能打偏了…天天看《斗战神》,这手上功夫倒是生疏了!” 张飞再想上前补上一矛,当即就有数十名张郃的亲卫迅速的拦在了他的与张郃之间。 带着恐惧与茫然,明知是蚍蜉撼树,却也悍然无畏的迎上张飞的蛇矛与怒火。 更有数十亲卫将张郃抬了下去… 蒙头军寨,一时间只剩下张郃撕心裂肺的哀嚎,声调惨状、悲凄。 “撤,快把将军送上马,往山下跑…往山下跑…” 张郃的亲卫迅速的搀扶着张郃上马,根本来不及为他处理那断臂的伤口,血不断的往外涌着… 这时,痛苦中的张郃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一手捂着伤口,一边呲牙问道:“我若走了,那这蒙头寨里的一万兵,那两万百姓…又,又当如何?啊…啊啊啊…” 不等话说完,又是一阵锥心的痛感。 “将军的胳膊都没了,还要什么兵?还要什么百姓?现在,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当即一干张郃的亲卫迅速的寻来马匹,一行人驾马向下山的方向行去。 “将军,那张郃跑了…” 这时,张飞的亲卫提醒道,作势就要去追… 张飞却展现出一个“统帅”应该具备的冷静,他一矛将一个魏军兵士捅了个透明窟窿后,沉声道:“围师必阙,穷寇勿追…” 这亲卫俨然没听懂。 啥…啥意思啊! 张飞却饶有兴致的讲到:“如果你围剿敌人,有必胜的把握,那就一定要给他留一个缺口,让他跑,否则他会做困兽之争…这是孙子说的!” 呃… 亲卫都听傻了。 他有一种见了鬼的感觉…反差到不可思议,反差到极致。 方才还仿佛是地狱阎罗的三将军,突然就开始玩兵法了。 反观张飞,他一双豹眼凝望着张郃驾马逃走的方向,嘴角勾起… 反观此时的魏军兵士,再也找不到他们的将军,他们左右环顾,也正是因为这一望,他们一个个都吓得腿不住的哆嗦。 他们都是战场的老兵,一般的场景吓不到他们,然而…眼前这个场景,已经足以让这些老兵面色苍白,甚至喉咙掩不住的滚动。 他们的身边,全都是尸体,特别是张飞的身边,密密麻麻的尸体,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 血水更是不住的流淌着,流淌成一处处硕大的血泊。 战戟、刀剑、尸体… 整个八蒙山上,整个蒙头军寨…在这星穹之下,显得恐怖无比。 然而,这还不是让这些魏兵更可怕的。 最让他们忌惮的是…只要是张飞身边的尸体,没有一具是完整的,没有脑袋的还好,最恐怖的是那些还有一半脑袋在脖子上的。 “呕——” “呕——” 在一阵呕吐过后… 魏军中,有一个兵士喊道——“黑…黑阎罗…” 无数兵士望着张飞,齐声喊道:“黑…黑阎罗…阎罗…” 一时间,整个八蒙山上的魏军齐声呼喊。 反观此刻的张飞,他像是早有准备似乎,直接朝着那还在负隅顽抗,已然吓破了胆的魏军大声呼喊,“你们的将军已经弃你们而逃了?你们特娘的还打个锤子?都睁开眼睛看看,还打个屁啊!” 张飞这话,宛若是压垮八蒙山上魏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随着“黑阎罗”的声音落下,这些魏军纷纷放下武器,一个个的跪倒,齐刷刷的说:“将军,我等愿降,黑阎罗饶命——” 黑阎罗… 没错,就是黑阎罗…这个魏军赋予张飞最新的“称呼”,俨然,也正是这个称呼,如今已经成为这些魏军心中的梦魇! 看到魏军悉数请降,黑阎罗张飞开口了。 “降了,那就罢了——” “降了,那就是自家兄弟了,今晚破这张郃小儿的功勋,一个个的,也有你们的一份儿——” 这本是张飞随口一言。 可莫名的,听在这些兵士耳中,总是觉得无比瘆人! 像是来自地狱阎罗的声音。 怕—— 怕怕—— … … ps: 第三七零章 尘埃落定,开卷下的蜀军战绩 晨曦微明,当天穹中总算亮出一丝的白光。 一夜的逃窜,张郃连同亲卫,总算是逃出了八蒙山,只不过,数一数,他身边已经不过五十骑,甚至张郃都将一支胳膊留在了那里。 哪怕如此,哪怕是逃了出来,他们的脑海中依旧浮现着,方才张飞那“黑阎罗”的模样。 想到他,一个个骑士浑身都在颤抖。 山峦下,又有百骑从八蒙山逃了下来,他们本是在后山看守那些计划“迁徙”的百姓。 他们只知道蒙头大寨遇袭,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可大抵看到断臂的张郃,看到这些狼狈的亲兵,他们大致能想象出来,方才…蒙头军寨…方才,他们的张将军是经历了何等的屠杀? “将军…” 这时一名匆匆逃出的骑士向张郃禀报道:“蒙头寨处的曹军悉数…悉数投降了。” 随着这一道声音… 张郃重伤之下,宛若又收到了新一轮的伤害,哀莫大于心死,他大声嘶吼,“张翼德,吾必诛之——” 这一声咆哮传遍整个山间。 “将军,我们去哪?” 一名亲卫问张郃,张郃凝着眉,“往梓潼去,那里有曹洪将军,往梓潼去——” 其实,距离宕渠最近的并非梓潼,而是巴东与巴西,可这两处…驻守的并非曹魏的将军,而是五斗米教的教徒。 巴东驻守的是今年方才投靠曹操的七姓夷王——朴胡; 巴西驻守的则是五斗米教原本的治头大祭酒——阎圃; 在张郃看来,他、韩浩、夏侯玄、夏侯德、杜濩、王平,都被张飞算计如此,都没能拦住蜀军的攻势! 更何况是五斗米教呢? 现在能靠得住唯独曹魏的宗室了! 心念于此,张郃再度抬高了音调:“去梓潼…去梓潼——” 这边厢,是这支惶惶逃窜如丧家之犬的张郃残部! 那边厢,张飞已经开始命令将士们清理八蒙山的战场,安抚那些被迫迁徙的百姓。 这时,有将士禀报道: ——“报,三将军…张郃残部突围,从八蒙山杀出去的,所剩仅仅五十骑,且大多负伤。” ——“报,三将军,看张郃逃窜的方向,不像是巴东与巴西,更像是…是梓潼…” 汉中下设梓潼位于三巴以东,是蜀中进攻汉中的必经之路… 也是汉中战场博弈的先决条件,位置比三巴还重要。 梓潼再往北就是“武都郡”,这已经到汉中的门户, 当然,张飞对三巴熟悉,对梓潼的屏障“瓦口关”也不陌生…这是《斗战神·张飞本传》中最新的章回了。 而按照《斗战神》中的描述,敌将会退到梓潼屏障处的瓦口关,然后再被他张飞击溃。 至于打下梓潼郡后,接下来武都郡的“下辨”之战,那就是张飞翘首以盼的《斗战神》的最新章回了。 就是关麟这臭小子寄给他已经写好的《斗战神》中断章的地方。 想到这儿,张飞心头就忍不住恨恨的道。 ——『这个断章狗,瓦口、梓潼,俺知道该怎么打?可武都、下辩该咋打?俺可不知道了呀!』 ——『到时候要还没寄来最新的《斗战神》,俺可要闹笑话了。』 是啊… 《斗战神》就断在这儿,后面怎么打?张飞是真不知道了! 他都想把丈八蛇矛给关麟寄过去,让他掂量、掂量,赶快把后面如何打“下辩”给写出来。 当然…在打下辩之前,还有曹洪驻守的梓潼…以及梓潼的门户“瓦口关”! 心念于此,张飞大声吩咐,“今夜休整,明日一早就动身往梓潼瓦口关!” 这… 张飞的话引起了雷铜的疑窦,雷铜连忙道:“如今击退张郃夺下宕渠,理应先收服巴东与巴中,如此三巴在手,进可攻,退可守…将军怎么舍巴东、巴西…反而去攻梓潼呢?” 这个… 张飞眼珠子一定,不加思索的回道:“梓潼与瓦口关要取,巴西、巴东也要取,这本就是两者兼得的事儿,只不过取瓦口关与梓潼的是俺的事儿,取巴西、巴东就是俺大哥的事儿了!” 张飞说着一番话时自信满满。 是啊…关麟那《斗战神》写的明明白白,这几乎已经是开卷了,标准答案…张飞都交给大哥刘备了,这要打下不来,那才贻笑大方呢! … … 巴西郡的治所阆中县衙署外,一干五斗米教的教徒站立于此,守卫森然伫立。 衙署中,传出一道声音。 “张郃又败了?” 发出这声音的是五斗米教的治头大祭酒——阎圃。 此刻的他一边看着军报,一边露出无比惊讶的表情。 教徒如实禀报:“禀大祭酒,张将军昨夜被张飞突袭,截断军寨,首尾不能相顾,纵是他都是断了一臂,方才从八蒙山上逃下,他没有来巴西郡,而是直接往梓潼逃去…” 闻言,阎圃冷笑了一声,“张郃是信不过咱们五斗米教啊…” 说话时,他的神情落寞。 也不怪阎圃如此,一连两日,宕渠的战报像是雨后春笋般一条接一条的报送过来,这让阎圃一次次的感受到了局势的紧张,也让他迅速集结起五斗米教教徒。 宕渠连同三巴,若是丢了,那三巴也就没了,他们五斗米教将失去最后一片根据地,更有甚者,将会悉数迁往中原! 这是阎圃不愿意看到的。 说起来,阎圃是跟随张鲁一起投降曹操的,他是五斗米教的治头大祭酒,也是张鲁的谋士,地位非同一般,曹操为了拉拢他,甚至将马超的妻子董氏赐给他,更是封他为列侯。 当然,曹操这么做,也是有目的的,把马超的妻子董氏赐给阎圃,那相当于断了他投蜀的通道,至于列侯…则是阴一把后,给个枣吃。 故而,阎圃对曹魏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此刻,就在他神情冷漠,忧心于曹魏在巴中的局势时,一名副将走了进来,身后带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阎圃抬头看了一眼,挥挥手…身旁的一干五斗米教鬼卒悉数退下。 副将立刻上前言道:“大祭酒,末将巡视阆中县城门时,抓到了一名细作。” 说着话,副将扯下了这人嘴里塞着的麻布,这人拼命的喘息说:“小的不是细作,小的是有机密来见大祭酒,误被将军捉到。” 阎圃忙问道:“有何机密?松绑!” 副将有些犹豫,阎圃不耐烦的说,“你怕他跑了,还是怕他行刺?” 说着话,阎圃亲自隔断绑缚,报信人又警惕地看看左右…阎圃挥手说,“你们都退下!” 待得所有副将退下,报信人膝行上前,翻出衣裳内的贴身中衣,用牙咬开线,从夹层中摸出薄薄一纸书信,捧给阎圃。“小人乃宕渠守将王平将军心腹,特致密书于大祭酒。” “王平不是降了么?”阎圃一脸诧异的结果信来急看,轻声念:“罪将王平百拜,书呈大祭酒阎圃麾下,‘吾起于行伍,从十夫长做起,维念曹公提拔,方为一方收将军,叨窃厚恩,无门补报,昨日误中那大耳贼之奸计,敞开宕渠城门,失城陷地,想念曹公,思念归魏,何日忘之》’今被迫投降于大耳贼,此大耳贼甚不相疑…” “赖大祭酒与巴东七姓夷王合力,遣大军而来,如遇敌军可以诈败,平当在后,以举火为号,先烧蜀军粮草、辎重,再遣大军为大祭酒内应,翻身掩之,则刘备、法正可擒也!平,非敢立功报魏,实欲自赎前罪,倘蒙照察,速赐来命!” 阎圃惊喜交加,双目闪动着亢奋的光芒,高声说:“王平是局势所迫的诈降,好啊,如此天助我也…” 说到这儿,阎圃望向这报信人,“你先在此间巴西寻一隐秘之处休息,我即刻回信王将军,里应外合!” 就在这时… “叔父不可…”一道柔弱的女声突然传出,“叔父,如今宕渠局势悬而未明,王平信笺不可轻信。” 说话的是五斗米教的圣女,是张鲁的女儿——张琪瑛! 张鲁有十个女儿,张琪瑛是长女,也是张鲁最宠爱的女儿,更是五斗米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女。 只不过,在马超短暂投降张鲁的时候,她与马超有过一段缘分,那时的张鲁也有意让马超休妻,然后将女儿许配给马超,还封马超为“都讲祭酒”,对他委以重任。 只可惜…诸葛亮的离间计,因为部下张松的贪财好利,张鲁对马超产生猜忌,故而逼其投了刘备…这段姻缘也就戛然而止。 如今,张琪瑛在巴中…是践行父亲的要求,让五斗米教继续传道于“巴中”,协助曹公征服巴蜀。 只不过,张鲁千叮咛万嘱咐,凡是遇事要听治头大祭酒阎圃的吩咐。 果然… 因为张琪瑛提出了质疑,阎圃顿了一下,可很快,他就笑了,“王平是从一行伍小卒提拔上来的,相传那还是曹公大军进攻江州之时,面对诸葛亮之空城,便是此王平主动请缨去一探真假、究竟…曹公还将披风托给他,向他提及‘孤部下每一个勇武的将士,他们的性命都不微贱’…从此王平平步青云,更是帮曹公招募族人部落…” 说到这儿阎圃一阵神往,他沉吟了许久,方才接着道:“琪瑛啊,你说…这样一个受曹公如此恩惠之人?他岂不会有归魏之心?这是‘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这也是‘胡马依北风,谁不念故国!” 这…听到这儿,张琪瑛迟疑了一下。 就在这时。 “报——巴东七姓夷王朴胡约大祭酒共同进攻宕渠,夺回这三巴扼要、枢纽!” “报——探马来报,张飞率军绕过巴西,直杀往涪陵瓦口关追逐张郃而去!” 一连两声通传… 也正是这两封通传,阎圃的神色变得更加笃定,他笑着说,“琪瑛啊,这是我们五斗米教在大魏立功的良机啊,张飞不在,那宕渠就只有刘备了,若是擒住刘备,那巴蜀…就平定了!如此天赐良机转瞬即逝,曹公生性多疑,却都用人不疑,你、我又迟疑什么呢?” 张琪瑛沉吟了一下,她张开嘴巴,“兵者诡道…”这四个字就放在嘴边,最终还是被她咽回去了。 她…只是五斗米教的圣女啊,她对这军事太外行了。 当日…阎圃就遣大军杀往宕渠,留张琪瑛驻守巴西。 只不过,在阎圃离开三个时辰后,张琪瑛注意到,城外树林中人影婆娑,紧跟着…黑云压城,无数身着赤红装束的蜀军朝这里发动了进攻。 这是刘封与孟达率领的八千人… 声势滔天。 张琪瑛只喃喃道:“糟了…还是出事儿了——” 她迅速的下城楼,她是可以乔装成弱女子,然后逃窜出去的…只是,这阆中县,这巴西郡是注定要变幻大王的旗帜。 几乎同时,在巴东七姓夷王朴胡率军进攻宕渠之际,严颜与黄权也瞅准随即,朝巴东的治所涪陵发动了一轮汹涌的攻势。 对方人数本就不多,又多为五斗米教教徒,哪里是军队的对手… 不过两个时辰,涪陵城异主! … … 宕渠山林险峻,树木茂密。 七姓夷王朴胡与五斗米教大祭酒阎圃赶到时,他们合兵一处,向宕渠进犯。 刘备站在城楼上,遥遥看着魏军远道而来,他眯着眼睛问:“曹军在三巴的兵马已经打光了,死的死,降的降…你们是何人?” 朴胡立功心切,大声喊道:“大耳贼,今日我五斗米教便将你擒拿,结束这天下的纷争!” 刘备看了眼身旁的法正笑了:“可惜…” 法正顺着刘备的话道:“可惜是他们看不到这天下纷争的结束!” 随着刘备的一声令下,魏延、高翔、吴兰、吴班悉数出城…朝这些五斗米教徒冲杀了去,五斗米教徒战斗力虽不行,但人数众多…此番也是铆足了劲儿与刘备大战。 只是…方才开打,突然刘备军中有人高呼,“不好了,宕渠起火了…” 蜀军纷纷回头,果然,宕渠城内烟火腾天… 只听得魏延高喊一声,“不好,宕渠起火,主公有危险,快回军,快回军。” 朴胡仿佛看到了立大功的希望,一马当先的冲了上去,阎圃则感慨道:“哈哈,果然…王平将军不欺我,弟兄们,我等拖住敌军,待王平将军擒住那大耳贼,此番我五斗米教便是大功一件!” 随着阎圃的话,一时间,五斗米教士气大振。 一股脑的冲入城门,朴胡还高喊着:“大耳贼,你莫要跑?” 却见城门后,原本在仓皇逃窜的刘备脚步一顿,他转过身,拔出了雌雄双股剑,他向阎圃一笑,也向所有五斗米教教徒一笑:“我跑了一辈子,现在不想跑了!” 此言一出…朴胡与阎圃一惊,就在这时… 法正一声令下,“出击——” 话音方至… “嗖嗖嗖…” 刘备的身侧,超过三千人的弩手早已蓄势待发,无数弩矢自连弩中爆射而出,五斗米教教徒集中在城门城洞,这简直是天然的靶子,进…进不得!退…亦无可退! 三轮齐射… 整个五斗米教倒下了超过半数的教徒,就连朴胡与阎圃也已胳膊上中箭。 这时…王平手持大刀立于刘备身前,他的身侧悉数都是賨人部落的兄弟,杜濩也位列其中,俨然…他也归降了刘备。 王平昂然大啸道:“王平在此,朴胡与阎圃,还不下马受降,饶你们不死!” 这一刻…朴胡与阎圃绝望的望向王平。 阎圃破口大骂:“王平小儿,曹公带你不薄,将你从行伍提携…不曾想你竟是如此两面三刀、朝秦暮楚之辈,你不得好死,我阎圃不屑于与你同列!” 王平丝毫不介意,他只淡淡的说,“曹公是待我不薄,可玄德公对我的部落更是恩重如海,抱歉,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族人被迫迁徒,我也不能眼睁睁的错过如此仁德之主!” 说到这儿,王平指着朴胡与阎圃…“我主仁义,尔等速速下马受降,我主定不会为难与尔等!否则连弩齐发,尔等必定身中万弩而死!” 这时候… “啪嗒”一声,朴胡先跪了,“我…我也是賨人,我…我愿降!” 朴胡这么一跪,当即,一大波五斗米教教徒都跪了。 王平指着阎圃:“你为何不跪?” 阎圃狠狠地道:“张教主说过,宁为曹公做奴,不为刘备上客…” 说着话,他朝着王平冲了过去,想要与他同归于尽,只不过…魏延眼疾手快,手起刀落,直接一刀劈落了他的首级。 “文长…”刘备的喊话显得姗姗来迟… 魏延当即会意,拱手道:“末将有罪…” “去自领二十军棍吧!”刘备闭着眼走到阎圃的面前…当然,他说让魏延领二十军棍,这都是场面话,不可能有人真的给功勋之臣魏延军棍的,就算打,也比挠痒痒还要请。 “末将这就去…” 魏延当即起身,往城里走去。 刘备则看着阎圃的尸首,他将阎圃的额头拾起来,接到他的脖颈处…无比惋惜的道:“如此义士?怎能杀害…” 说到这儿,刘备露出虚弱的神情,他抚了下额头,“怪我…厚葬了吧!” 这时,那尚余下来的,尤自跪着的过万五斗米教徒,齐声高呼: ——“我等愿降,刘皇叔饶命!” “尔等快快起来…”刘备快速走到他们身边,亲自为他们擦拭面颊上的血迹… 而这一幕,更让这些鬼卒心悦诚服。 法正看着好基友的表演,不由得心头感慨: 『曹操作的那句‘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还得是你啊,主公…』 就在这时… “报——” 一名信使迅速的赶至刘备的身前,拱手禀报道:“三将军发来飞鸽,瓦口关攻陷了…张郃与曹洪放弃梓潼,退往武都郡!” 唔… 刘备都没有想到,张飞这么快就攻陷了瓦口,逼退了曹洪。 算下来,这巴东、巴西的守军攻来宕渠用了三天,三弟张飞也是昨日才刚刚到梓潼的吧?刚到…就攻破了? 刘备哪里知道,这对于张飞而言,丫的…就是开卷考试。 瓦口关虽然难攻,可它的弱点早已在《斗战神》中标记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张飞才不会像是《斗战神》中相持两月才寻找到这个弱点。 他反其道而行之… 张郃与曹洪都不会想到,他方才赶至就要夺关。 可偏偏…张飞就是这么做的,马不停蹄的赶到瓦口关,马不停蹄问询当地农户,然后马不停蹄的让农户引路走捷径,绕过瓦口关,最后内外夹攻,一日破关! 刘备惊愕的发现… 如今收服汉中,摆在他面前的只有剑门关,以及…通往剑门关路上,曹魏最后一道防线“武都郡”、“下辩城”! 突然间,刘备意识到…或许他与曹操在巴蜀之地的决战,就要打响了。 这么快,这么突然… ——就要打响了! ——疾风骤雨,狂涛骇浪,已经很近了! … … 第三七一章 扫秦川为平壤,荡逆魏作丘荒! ——张飞开透视了吧? 尽管这个时代,张郃与曹洪还不能理解何为“透视?”,但他们的心头不断涌出的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否则,张飞刚到瓦口关第一天,怎么就能找到附近的村民? 怎么就让这些村民将他的兵马带到瓦口关的背后? 怎么就敢不做休整,于第二日直接发动两面夹击? 整个张飞攻破瓦口关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曹洪都来不及从梓潼调兵往关口,就已经见到断臂的张郃狼狈的逃回。 这次,不止是张郃又、又、又、又败了,就连瓦口关也、也、也、也丢了… 曹洪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到一个月,三巴悉数沦陷,梓潼也丢了,那么现在刘备随时可以北上进犯汉中,阳平关前将再无拦阻。 这于曹魏…是巨大的危机,是蜀中战略瓦解、崩溃的前兆。 此刻,身处武都郡下辨城的曹洪,一想到这里,就不住的垂头丧气直跺脚。记住网址m.97xiaoshuo 他真有一种感觉,这仗输的冤哪… 张飞是开天眼了—— 曹洪的身旁,十几名跟随着张郃从瓦口逃窜回来的亲卫,正焦急的在张郃营帐门口转来转去。 军医在处理张郃的断臂,将那断臂上的“死肉”用小刀割除,张郃惨叫一声,每一次割去他肩膀连接处的肉,都让他一阵儿撕心裂肺的疼痛。 还有一些亲卫也受了伤,有军医用钳子拔出他们身上的箭头,这些亲卫也如杀猪般的惨叫。 眼睁睁的看着那箭头带着倒刺,生生钩下一块儿血肉。 军医惊呼,“有倒刺,快止血。” 营帐外的曹洪,看着这无比揪心的一幕幕,叹气道:“这仗怎么就打成这样了,不是因为五斗米教的缘故,情报上…我们才占据主动么?可现在,唉呀,唉呀…三巴没夺下来,倒是连梓潼也丢了。” 这时,一个斥候进来禀报:“将军,蜀军将张郃将军的断臂送来了…” 曹洪生恐张郃听到,低声呵斥“快退下!” 那斥候刚要退出,张郃一只手已经推开军医,他半裸着上身,断臂处的绷带渗出鲜血,赤足踉跄奔下床,红着双眼喊道:“我的胳膊,我的胳膊何在?” 说着便冲出营帐,曹洪等人大惊,一拥而出,生怕张郃突然想到什么,做出什么傻事。 曹洪一边跑一边大喊:“儁乂,莫要激动——” 其实,曹洪与张郃的关系并不融洽,只是大难临头,一切性格上的矛盾,都比不上这岌岌可危的局势。 晨光熹微,一匹马拉着辆板车,悠闲地踏着遍地的积水和枯草,来到魏军下辨城内的大营,板车上的正是张郃的胳膊。 张郃越过众人扑上前去,我单手捧起这胳膊,冷冰冰的,原本的青筋已然犯黑,俨然这胳膊中的血液都已经流干…因为风吹而变得僵硬。 看到这断臂,张郃不由得泪流满面。 不远处,曹魏的少年将军曹休也看到张郃这断臂之下,残存又颤抖的身形,他轻轻的叹了口气。 心头暗道:『张飞?不是有勇无谋么?怎么这一仗打的这般漂亮?』 就在这时… 张郃突然发现他的断肢下还有一口石碑。 他连忙命人将这石碑立起。 只见上面写到:『汉将军飞率精卒万人大破贼首张郃于八蒙立马勒铭——』 立马铭… 这是一块儿“立马铭”,这还是张飞亲自用丈八蛇矛凿下的此“立马铭”,也正是这“立马铭”上的字眼让张郃羞怒难当。 张飞这是不仅要杀人,还要诛心—— 果然… 张郃瞪着这“立马铭”忽然一口血喷出,溅在了他的断臂上。 他整个人仿佛软了一般,像一摊软泥般向一旁倾倒。 “张将军,张将军…” 一时间,周围的亲卫迅速的张口,可张郃却已然陷入了深深的晕厥。 … … 汉中,衙署之上,征西将军夏侯渊面容冰冷,他本是端坐着的,可现在…已经沉不住气了。 他的一旁,谋士张既的脸色也极其难看。 三个儿子,夏侯衡、夏侯霸、夏侯称纷纷请缨,“孩儿愿带兵南下,夺回梓潼,收复三巴…” 在夏侯衡三人的身后,几名信使正跪在地上。 夏侯渊没有理会三个儿子的请战,他转过身,尽可能的让他那面颊上的愁容不去示人。 “继续说,除了宕渠、三巴、瓦口关、梓潼悉数溃败外,除了韩浩、夏侯德、夏侯尚、阎圃殒命,王平、朴胡、杜濩带着巴賨部落降而复叛外,还有什么,统统都报出来!” 夏侯渊的言辞犀利…随着他的话,信使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小心翼翼的捧至头顶,“这是…这是那蜀军射来的信笺!是…是刘备亲笔所书,让转交给征西将军的信笺!” 夏侯渊依旧没有转身,只是冷冷的吟道: “念,本将军倒要听听那大耳贼他写些什么。” 当即,信使展开信笺念道:“汉左将军宜城亭侯领豫州牧皇叔刘备,致书于征西将军夏侯妙才之前,尔等无学鼠辈,上逆苍穹,迁百姓于三巴,遭火弩于襄樊,两线困乏,人马猖狂;” “抛盈郊之戈甲,弃满地之刀枪;属下心崩而胆裂,将军断臂而狼忙!无面见关中之父老,何言相府之厅堂!史官秉笔而记录,百姓重口而传扬——翼德一出,魏军惊怖,一月夺三巴,半日下瓦口,儁乂闻阵而惕惕,子廉望风而惶惶!吾大汉天兵兵强而马壮,吾弟云长翼德奋以龙骁,激以虎荡,扫秦川为平壤,荡逆魏作丘荒——” 随着刘备这封信,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的言出,夏侯渊胸口剧烈寒颤… 他的一双瞳孔瞪得硕大,他想张口说点儿什么,或者说是反击点儿什么,可…最终,他发现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刘备这信写的是言之凿凿,是有理有据…他无从反驳。 可… 可… 遥想当年,刘备什么吊样儿,夏侯渊再清楚不过,惶惶逃窜如丧家之犬,得庇护于一众诸侯羽翼之下,他何曾如何嚣张? 他何曾敢言出“扫秦川为平壤,荡逆魏作丘荒”… 狂起来了,这打了一辈子败仗的刘备,他狂起来了,嚣张起来了! “父亲,孩儿…”夏侯霸性子最烈,听得刘备如此嚣张之言语,他张口又要请战。 可不等他说出“战”字,夏侯渊的声音当先传出,“传我军令,魏军各部各守扼要,武都郡以为汉中侧翼,增添兵马,严密布防…阳平关,本将军亲自驻防!” 说到这儿,夏侯渊大手一甩,面朝张既:“德容,有劳你即刻写信一封,发于吾兄长魏公丞相,陈明汉中局势之危,请求吾兄速速支援——” 要知道,这位“三日五百,六日一千”,行军神速,在曹魏南征北战,征讨叛逆中,立下过赫赫功勋、无数功勋,被人称作曹魏宗室第一急先锋的夏侯渊夏侯将军! 纵观他一生的战场,他从来没有如此怯弱过… 他从来都是主动出击! 可这一次,面对蜀军的汹涌攻势,他竟选择如此保守…竟没有选择收复失地,与刘备决战。 这在他的几个儿子看来不可思议,可在张既看来,他深深的颔首,且佩服夏侯渊如此沉得住气。 是啊,宕渠八蒙山一战,三巴一战,瓦口关一战,蜀军这仗打的简直就是四个字——神乎其技。 打的是目眩神迷,让人应接不暇,更别提着手准备。 仿佛就有一只手,在始终推动着整个战场的局势,让张飞、让蜀军永远抢先一步,永远预判到他们魏军的预判!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张既都觉得,他们大魏之于巴蜀的部署已经悉数被蜀军…不,是悉数被那“黑张飞”,被那“黑阎罗”给看穿了! 现在,可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啊! ——『夏侯将军还是沉得住气…』 张既心头这么想,连忙拱手:“将军放心,这信…我即刻就写——” 倒是夏侯渊,他一如既往的背对着众人,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萧索,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那“扫秦川为平壤,荡逆魏作丘荒”的字眼深入他的心头、脑海… 他的心情变得愈发的悲怆。 要知道,在他看来,这一仗,他不止是死了两个堂侄,不止是丢了三巴,丢了梓潼这汉中与蜀中的军事缓冲地带。 他更深刻意识到的…是张飞张翼德! 这个他最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狗女婿”… 时至今日,这“狗女婿”成长的速度惊人、骇人! 他的名字已经深深的威胁到他的这个“便宜”的老丈人了。 ——『涓儿…涓儿…』 ——『张翼德、张翼德!』 想到夏侯涓时,夏侯渊眼芒中露出的是慈祥,可再想到“张翼德”的名字时,夏侯渊竟如同每一个曹魏的兵勇那般… 他想到的唯独三个字: ——『黑阎罗!』 … … 宕渠,八蒙山上,夺下三巴,攻取梓潼后,刘备带着法正、魏延、赵云等人又回到了宕渠的八蒙山上。 巴賨部落的首领王平、朴胡、杜濩也带着各自手下跟随刘备到此。 刘备是要对这里的巴賨部落进行安抚,承诺给他们,永不强制迁徙,更承诺给他们,秦昭襄王给与他们的优厚,刘备这边只会更甚。 而做完对巴賨部落的安抚后,刘备登上八蒙山蒙头处,登上这最高的山峰,他俯瞰着这里的景色… 曾几何时,这里还是曹刘争夺巴蜀的“中间地带”、“军事缓冲”,可现在…这里悉数归于他刘备。 而这一切功劳,都是因为他的三弟张飞张翼德的全盘谋划、部署。 ——算无遗策! ——料敌预先! 何止是夏侯渊? 何止是张既? 便是他刘备也对张飞这一战的谋划、部署,直呼“神迹”…哪怕现在刘备都尤在梦里,如梦似幻。 就在破败的魏营前,刘备注意到了一处石碑,石碑上是三弟张飞的字迹。 ——汉将军飞率精卒万人大破贼首张郃于八蒙立马勒铭。 周围的賨人还用蹩脚的汉语议论着:“这是三将军夜袭八蒙山,断张郃一臂,大获全胜后,用丈八蛇矛在这里刻下的‘立马铭’!威慑曹魏宵小!” ——“三将军有勇有谋啊…” ——“汉室有黑阎罗这样的将军,何愁中兴无门?” 这些议论声,将刘备也吸引到了这碑前… 看着这碑,刘备当即“哈哈…”一笑,朝着身旁的赵云道:“还真是我三弟的字迹,人言我三弟粗犷,却鲜有人知,他最擅绘画,也擅书法…他的书法技艺,便是那张芝张伯英在世,也不过如此吧?” 刘备提到的张芝是“草书之祖”,更是“凉州三明”之一张奂的儿子。 初平三年,去世于家中,在后世与钟繇、王羲之和王献之并称“书中四贤”! 在大汉书法界的地位不言而喻… 此刻刘备名义上是用他来夸张飞的书法,实际上夸得是三弟的勇武、智略与才华呀! 赵云附和道:“末将也没想到,三将军不仅武艺高强,更是精通书画,谋略部署更是当世一流,云望尘莫及,注定只能望其项背了!” 以往赵云是佩服张飞的,但佩服的唯独是他的勇力与胆气,可这次不一样了,一个月定三巴,一日破瓦口,逼张郃断臂求生,这些战绩太显赫了,这其中的智谋太卓绝了,简直是料敌于先!算无遗策! 不夸张的说,赵云已经感受到几许“小诸葛”的意味了… “哈哈哈…”刘备一改往昔的含蓄,站在这八蒙山头放肆的大笑了起来,他感慨道:“荆州有云长父子,巴中有翼德,大汉中兴,大事可期——” 就在这时… 法正匆匆也登上了山顶,他有伤在身,虽不严重,但如此急促的攀爬,还是透支着他的体力,俨然他是有要事禀报。 刘备看着心疼,连忙去扶法正,“孝直?你剑伤在身,有事派人传我即可,何须攀爬此山巅?” 法正根本顾不上去回答刘备的提问,更顾不上自己的伤口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本厚厚的纸制书籍,连忙递给刘备:“主公且看…” “这是?” 伴随着刘备的声音,他接过这卷书,却见书名上赫然写着七个大字——《斗战神·张飞本传》! 当即,刘备就回想起了,“此前孝直提到过,荆州吾二弟之子关云旗赠给翼德这本书,翼德是爱不释手,彻夜追读…想来便是这本吧?” 法正环视周遭,见到唯独赵云在刘备的身侧,这才放心的张口,“子龙不是外人,那我就说了。” “孝直有话但说无妨!” 随着刘备的话,法正的脸色变得严肃与一丝不苟了起来,“瓦口寨、荡口关、八蒙山、宕渠、瓦口关、梓潼…翼德如此一战,让人目眩神驰,我也惊愕于翼德那神乎其技的部署、谋算、料敌预先…可我身为谋士更知晓谋士的养成,计略的制定,料敌之先机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人言东吴吕蒙‘三日不见、刮目相看’,可事实上为了这一句赞誉,吕蒙读了何止三年的兵书?可翼德…不过是去了趟荆州,回来后便脱胎换骨,故而…我笃定,这多半与那关麟赠予他的那本书籍《斗战神·张飞本传》有关!” 说到这儿,法正继续道:“于是,我便擅作主张,以主公的名义派人问询三将军的副将,果然这《斗战神》是有抄录本的,我唤其以此抄录本临摹了三将军的这爱不释手的宝贝!” “翻开一阅,才发现竟是一则则故事,还有插图,我当时觉得也没有什么…直到…” 法正将手指向《斗战神·张飞本传》这本书中,目前连载到的最后一回“第二十五回——粗中有细,‘假痴不颠’,诈作醉酒,诱蛇出洞,梦中擒贼”; 面对着好长的题目… 法正似乎打算要大说特说一番… 在讲述前,他还特地咽了一口口水,平复了下心情,方才说:“就是这一章回的内容,不看还看,一看之下,我竟发现…这一章回的内容与翼德这八蒙山一战、瓦口关一战一模一样…何时进攻,何时埋伏,何时突围,如何利用地形破瓦口…” “唯独,这章回中还是写的保守了,写的是翼德需经过漫长的时间,方才寻觅到破敌之策,然后一击必杀,三巴、梓潼一战相持了足足三月有余,可翼德这边…却是出其不意,直击要害…这才有了八蒙山断张郃臂,瓦口关一夜破敌!” 法正越说越是激动…越说越是澎湃。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替翼德谋划出此番八蒙山战局的不是别人,料敌预先、算无遗策的也不是别人。 乃是荆州二将军关羽膝下第四子——关麟关云旗啊! 这… 法正的语速不快,可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传入刘备,传入赵云耳中,军是极大的震撼。 ——『竟有人能提前预料到此间战局?还将他以故事的形势书写出来?』 心念于此… 刘备下意识的翻开这《斗战神》的第二十五回,眼芒从那些字眼中扫过。 越是看到后面,刘备仿佛渐渐的已经能从张飞带给他的震惊中走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一切的谋划都在这《斗战神》里!』 可随即,刘备就被一个更大的震惊所取代。 他不由得望向法正,他与法正的想法再一次达成了完全的一致。 也就是说… 这一仗…三弟翼德不过是执行者。 当然…他执行的也的确出色,这仗打的也极致的漂亮! 但,问题是… 真要论功劳,运筹帷幄的、料敌预先的是关麟哪! 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关麟哪! “咕咚”一声,刘备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口水,他怀揣着莫大的震撼与惊悚,低声沉吟道:“怪不得,孔明都不敢收他为弟子…” 是啊… 一个能提出摊丁入亩的国策; 一个能创造出各种神奇的发明,将襄樊的曹军打的狼狈不堪,将襄樊的战局彻底翻转,这发挥已经够神奇了。 偏偏现在… 他竟还能再千里之外,几个月之前就写下《斗战神》,预判到了张飞与张郃的对垒,更是预判到了这一仗的总总可能! 这… 这就不止是神奇了,都有点儿玄幻了… 甚至下意识的,刘备想到了两个字——“妖孽!” 当然,刘备自是不相信神怪之事,更不相信这只是巧合,那么…在他的心里,他这个侄儿,到底有多强大的洞悉力? 二弟云长生的…何止是个麒麟儿; 这简直是生了个小张良啊! 不止是刘备,赵云也惊住了… 如果这全盘的部署是张飞谋划的,那虽神奇,但赵云还能接受,可现在…这全盘的部署,功劳悉数到关麟的身上。 远在千里之外的关麟身上。 赵云已经惊愕到有些无法呼吸了! 他有太多的疑问? 一个月前?不…这《斗战神》或许是两个月、三个月前书写的! 那么,关麟怎么就能提前预测到几个月后发生的战役? 还有,赵云作为武将,怎会不知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战场是变化万千的,远在千里之外的关麟怎么能做到,对战场局势的发展掌控到这等精密的地步,甚至几个月前就部署得当? 退一万步说,他又没来过巴蜀?怎么会对宕渠,对三巴,对瓦口关,对梓潼的地形如此熟悉? 这…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 赵云也是一副惊愕的模样,比刘备还要惊愕… 一时间,凉风嗖嗖,阴风阵阵,此间八蒙山头的气氛变得诡异了起来… 古人对太过不可思议的事儿,往往就会觉得很诡异! 法正适时的提醒:“主公在想什么?” 刘备自然不会回答,他是在想…孔明不敢认这关麟为徒弟的事儿! 他只是一捋胡须淡淡的说:“云长这儿子,才是真正的决胜于千里之外吧?” 这… 法正一怔,这是好高的评价呀! 这是把关麟都比作“汉初三杰”的张子房了么? 不过,单从这半年来看…他那目眩神迷的计略、部署、发明、行动…法正突然就很能理解刘备的这番话。 可不止是巴蜀战场,襄樊战场他的表现同样出色呀! ——『还真就有点儿“小张子房”的味道了!』 呼… 轻轻的一声呼气,法正的思绪从震惊之余拉回,他轻声道:“主公,我已经将这边的战报悉数发往成都,接下来的战场就是梓潼向北…就是汉中与武都了,夺下武都,则能出祁山北伐曹魏,夺下汉中则能出秦岭进击雍凉,此二处关乎大汉之兴衰,至关重要…只不过…” 法正顿了一下:“三巴战场主公招降了不少兵,赢了不少民众,但军粮的话,却是捉襟见肘,究是孔明,怕是一时间还拿不出北击汉中之粮草,或许…最早进攻武都、汉中的时间,要等到来年七、八月份秋收之后了!” 法正在说战略,说粮草… 可此刻刘备的脑海中,一脑门想的全都是——关麟关云旗。 当然,他也早已从关麟所带来的震惊中醒转… 刘备想到的是另外一点… 他想到的是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刘禅刘阿斗! 话说回来,人家关麟小小年纪又是江夏战场一夜焚烧十万曹军; 又是一个时辰射杀三万五千敌军,无一生还; 更是攻陷襄阳,千里之外谋得巴蜀… 可、可、可、可他的儿子刘禅呢? 学啥啥不会,吃啥啥没够…除了怀揣着一刻天真烂漫的“玩心”外,简直就是…就是一无是处! 刘备都怀疑,当初怎么就射…啊不,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儿子啊! 如此不争气,这是他的种吗?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身份如刘备,也会因为“别人家的小孩”,甚至是“二弟家的小孩儿”而心寒似水! 他这一刻,满脑子想到的是,二弟生的儿子,就是拔出一根鼻毛,似乎也比这阿斗强啊! 怎么就没给他弄墙上呢! 想到这儿,刘备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了… 不过,忽然之间,他仿佛想到了什么。 『等等…』 『等等…』 刘备想到了一个计划,而这个计划迅速的蔓延在他的脑海。 “主公,主公…”法正见刘备发呆,再度呼唤刘备… 要知道,他说的是接下来的战略问题,是粮草问题,是正事儿。 继续进军,还是等到明年秋收后再进军,必须迅速决断… 哪曾想,刘备却是微微抬眸,他眼神中带着一丝光芒,像是怀揣着某种希望。 他就这么深深的凝望着法正,十息,二十息…一边凝视着,竟是一边笑了起来。 笑声挺瘆人的! 这一刻,就连法正这个刘备的“好基友”,都感觉有些奇怪,他突然就看不懂刘备的目光,也看不懂他的想法了。 他轻声问:“主公这是?” 终于,刘备张口了,他的语速很慢,可语气却是一丝不苟,语调更是郑重至极,“孝直,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 随着法正的回答,气氛陡然变得更加凝重… 刘备的语气也更严肃了,“我打算将二弟的四子关云旗召来成都,让他做阿斗的师傅?如何?” 此言一出… 法正一怔… 刘备的话还在继续,“这关云旗了不起啊,他在二弟身边是逆子,却能改掉二弟那傲气凌人的性格,他写给三弟一本书籍,就能让三弟从一个凡事以莽为主的猛将,摇身变成粗中有细的智将…” 说到这儿,刘备都因为他的计划而心头有些庆幸与沾沾自喜。“阿斗的心思素来不在学业上,我唤孔明教授他文采,亦是长进不大,可若是换作关云旗,或许…就不同了!云旗是‘逆子’啊,二弟、三弟都被他制的服服帖帖,阿斗?如何能是他的对手!” 别说… 刘备这一番颇为大胆的话,竟还有理有据… 只不过… 一想到“逆子教阿斗”下意识的,法正心头就是一连两道惊呼。 ——『啊…』 ——『啊…』 ——『这能教成什么样?教成新的一个逆子么?主公的逆子…关家逆子配上刘家逆子?』 … … 蜀中,成都之地,左将军府。 刘备带兵出征后,这里暂时交由诸葛亮代他管理蜀中一切事宜,自然…这些事宜也包括教导刘禅。 从小,刘备就让诸葛亮担任刘禅的师傅,教授其文。 此刻,左将军府的书房中传出一个少年在磕磕绊绊的背书的声音。 少年十二岁,正是刘备的长子,是他与正妻甘夫人的儿子——刘禅! 他的声调磕绊,始终低着头,不敢望向那主位上正襟危坐的师傅诸葛亮。 “高祖为人…隆…隆…” 俨然第一句背书,刘禅已经开始犯难了。 诸葛亮轻挥羽扇提醒道,“隆准而龙颜…” 噢… 刘禅连忙颔首,“是,是隆准而龙颜…美…美…” 可下一句,刘禅又犯难了,这让同样待在这个房间中的马谡摇了摇头。 暗道:『主公这是生了个什么神仙儿子啊…这么简单的一篇,竟背成这副模样…』 一旁的孙乾忍不住去小声提醒,“美须髯…” 刘禅这才把话连起来,“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美须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仁…仁而爱人,不对…错了…错了…” 刘禅又开始挠头,抓耳挠腮…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诸葛亮无奈的淡淡道:“仁而爱人,喜施,意豁如也。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 “对对对。”刘禅连忙道,于是又把整篇连起来,“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美须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仁而爱人,喜…喜…喜…” 便是方才刚刚提醒过的,刘禅又忘了,他急的直跺脚。 这次,诸葛亮没有再提醒了,他重重的将手中的竹简放下,叹气道:“阿斗啊,这篇《高祖本纪》你已经背了十多天了,从主公出征那天起你便开始背,可现在…依旧只记得这几句!还有…” 诸葛亮望向桌案上的竹简,心头更添悲怆,“我让你写心得,你写的是什么?这些是心得么?你便从这《高祖本纪》中就悟出这个…” 当即,诸葛亮已经取来木板,这是刘备交代的。 棍棒下出孝子,棍棒下出贤才… 如果背不出来,不遵师嘱,就棍棒伺候。 诸葛亮“唉”的一声,他望向刘禅,“少主,伸手吧,非吾责罚于汝,实乃主公要吾如此,不敢抗命。” “孩儿实在是太笨了…”刘禅眼泪都快留下来了,“孩儿无论怎么背就是学不会…学不会…” “笨…”诸葛亮再度摇头,他望向马谡,“幼长,你说说,少主笨么?” “不笨!”马谡直言道:“少主在蹴鞠、投壶、百戏上一沾就会,一练就精!聪明的不得了…如何言笨?” 马谡的话…像是杀人诛心,直接让刘禅无言以对,只能期期艾艾的望向诸葛亮。 诸葛亮叹出口气,沉吟道:“伸出手来…亮替主公打你二十!” 刘禅委屈巴巴的伸出手,“请师傅打轻点儿,昨天才刚打过,手还肿着呢…” 啪… 不等刘禅把话讲完,诸葛亮的一手板已经打下。 “啊…” 刘禅发出一声尖叫。 “啪”又是一手板,诸葛亮终究没忍心继续打下去,他语重心长的劝道:“少主啊,荆州你二伯家的儿子关麟关云旗,也不过才大你三、四岁,可他已经能助你二伯运筹帷幄,北伐建功…可你却连‘四书五经’都不能背下来…你的心不在学业之上,这是为师的过错呀!” 诸葛亮说的痛心疾首,可他又望到刘禅的手掌,红扑扑的… 的确,昨日的二十木板留下的伤痕还在,肿的很高… 可偏偏这位少主就是不吃记性! 无论怎么打,也不会用功,这才是诸葛亮最烦恼、最神思的。 说起来,此前诸葛亮无子。 近来才过继兄长之子诸葛恪为子,却至今缘悭一面… 不夸张的说,如今的诸葛亮依旧将刘禅视为己出,倾注全心全力去培养,可…终究,天不遂人愿… 诸葛亮不想承认,但刘禅真的有些“朽木不可雕”的味道了。 “也罢,今日的木板暂且记下吧…明日,若背不出来,再一并罚…” “多谢师傅,多谢师傅体恤…”刘禅恭敬的向诸葛亮行礼,然后徐徐退下。 诸葛亮再三凝望了眼那桌案上刘禅写的心得体会的竹简,不由得摇头,一边挥着羽扇让自己冷静一下,一边也徐徐走出了房间。 孙乾似乎有政务禀报,连忙追了出去… 倒是马谡,他好奇的提起那竹简看了一眼。 可只这么一眼,“噗”的一声,马谡直接笑出声来。 他念道:“好一个‘我观《高祖本纪》,浑身不适,唯想尿尿!’” 甚至刘禅这心得体会写的是尿尿,而非出宫,而非小解…简直俗不可耐! “哈哈…”一阵嘲弄似的笑意过后,马谡摇着头,感慨道:“主公这儿子到底怎么生的?亲生的还不如养的!” 马谡提到的这个养的是指“刘封”,那个长沙郡刘姓人家外甥。 那时刘备投靠刘表,暂居于荆州,膝下无子,就收养了这刘封为养子! 要知道… 汉代的养子可是与儿子一样,是有继承权的。 当然许多父亲不会让养子继承全部的家业… 在但从律法上来说,养子与亲生儿子在继承权上地位是相同的。 这也是造成了历史上刘封悲剧的重要原因之一。 这边厢,马谡还在感慨。 ——『要不然…算了吧,亲生儿子如此朽木难雕,主公又不小了,干脆主公扶养子刘封上位,也好过将大业所托非人。』 那边厢,刘禅离开了这书房,像是放飞的鹰儿一般,他迅速的跑到自己的院落,看到那只比他大三岁的小宦官黄皓,他直接呼喊:“黄皓…今儿个可找到什么好玩的地方了?” 黄皓笑着说:“整个成都就属李严将军府邸门外的梅花开的最艳了,听说,还有不少美人在那梅花下绘画、在那梅林间起舞,简直美极了…” 刘禅听着两眼放光。“就去那儿…记得带上孙夫人一早送来的酥饼…那个东吴作法的酥饼可好吃极了!” 一边说话,刘禅一边迈出一步。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不对,咱们走后门…莫要让诸葛师傅发现咯,到时候又要罚我了!” 一说到出去玩,刘禅哪里还有半点愚蠢、呆滞的样子… 整个眼睛里都是光。 虎头虎脑的—— … … ps: 第三七二章 此子的才华,不应该限于荆州! 成都,一处豪奢的府邸,朱门敞开,轮廓富丽堂皇,那门槛高的让人目瞪口呆。 这是蜀国“兴业将军”、江州太守李严的府邸。 作为东州派的第三号人物; 作为与军师将军诸葛亮、蜀郡太守法正、昭文将军伊籍、左将军西曹掾刘巴,五人一道合作制定《蜀科》,制定出整个巴蜀法律体系的存在。 李严的身份在成都可不算低… 此时,他的大堂上陈设着许多珍奇的宝物和美食,刘禅在黄皓的领路下,长驱直入,进入府邸中。 他的手虽依旧红肿,可看到美食与宝物,眼睛都直了,整个人兴高采烈,开心地笑着说,“早就听闻李伯伯家啥都有,现在看来,有梅花、有吃的、还有这么多宝贝…” 李严亲自接待刘禅,因为前线战事的大获全胜。 江州以北多出了宕渠、巴东与巴西,李严驻守的江州再不是三巴的屏障,李严的担子也就卸了下来,故而趁机归家,打算向诸葛亮辞去这江州太守之职,到更需要他的地方。 这一年的李严还是一腔热血,还是怀揣着建功立业的决心。 更怀揣着一步、一步向上爬的野心! …不说在东州派内部,超过“风头正盛”法正的地位,至少也得超过孟达,成为东州派的第二号实权人物。 “禅公子想吃什么尽管吃,这些都是益州特产,宝物则是益州的风土与人情,我也早有意献给左将军,只是我一直在外没有机会…又恐人言可畏,闲言碎语,今日献给禅公子与左将军无异,都一样。” 刘禅将一块儿“雅鱼”塞入口中。 提到吃、玩、宝物…他可自信多了,“人都说,雅安有三雅,雅鱼、雅女、雅雨…想不到,李将军这里也能吃到雅鱼,就是不知道雅女、雅雨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传说中那么让人向往!” 说到这儿,刘禅的神情突然有些落寞,“若不是父亲管得严,诸葛师傅又一直看着,我真想去绵阳盐亭吃那火烧馍,去雅安品这‘三雅’,去汉源县吃坛子肉…还有梓潼涪陵的榨菜与酥饼,想想都要流口水了。” 刘禅一边继续随手抓着吃,一边看着宝物,嘟嘟囔囔的接着说,“果然还是李伯伯是益州人,最懂益州之美了…” 李严笑道:“益州之美,公子尚未完全领略,更是不能仅限于益州…比如,公子只知道那‘雅安’三雅中‘雅女’美轮美奂,只知道李伯伯我这府邸外梅花怒放,却不知道伯伯这府邸中,梅花更盛,其中还藏着一件比‘雅女’还要美的物件!” 这话不等李严说罢,刘禅可好奇极了,“还有什么宝贝?李伯伯就拿出来吧?” 李严神秘地一笑,“此宝,只能公子亲去一看。” 说话间,李严带着刘禅与黄皓进入园林。 满园梅花正盛开,一阵劲风吹过,花枝掩映中,梅花花瓣纷纷飘落,隐隐可见一个少女在梅花花瓣中翩跹起舞。 刘禅看着这少女的舞姿灵动、飘逸、清雅—— 灵动得仿若手持琵琶的飞天; 飘逸得犹如漫天轻盈的雪花; 清雅得就像步步生莲的仙子… 说起来,刘禅从生下来其,就跟着刘备南冲北闯,长坂坡下七进七出还领先他子龙叔一个身位,到成都后…无数双眼睛盯着,让他背书、读书… 他哪里体会过这等“美人”舞蹈,跃然眼前,梅花飘散的情景。 看着,看着,一时间不由得痴了… 李严正想介绍,刘禅连忙比出食指,示意他们禁声。 仿佛是不忍心打扰这美轮美奂的场景与美轮美奂的人儿… 他折下一枝梅花,蹑着步子上前…就站在少女的面前,待得一曲舞罢,他方才将花枝轻轻的递给这少女… 这少女一抬头,刘禅笑眯眯地说,“你跳的真好看!哦不…不如你本人好看。” 李严忙道:“静宵,这位是左将军、宜城亭侯的公子,未来的世子殿下…快快拜见!” 这女子名唤李静宵,听到李严吩咐,慌忙提着裙子跪下,“民女拜见世子…” “我可还不是世子…你也无需跪我?”刘禅连忙将她扶起来,“我又不是我爹,也不是诸葛师傅,没有人向我下跪的,再说了…你这样的美人,该去多多的跳舞,不该拘泥于这些繁琐的礼数。” 别看刘禅在诸葛亮考教学问时,磕磕绊绊,低头不答。 可现在,看到美女…那活脱换了个人一般,十足的健谈,二十分的开朗… 李严笑着介绍道:“这是臣的养女,名唤静宵,东吴会稽人,本是孙夫人的持剑侍女。孙夫人体恤下属,见我中年丧偶,家中连个女人都没有,就将她赐给我,本说是做我的随身侍女,可我见她年纪小,又是孙夫人所赐,就收为养女,让她跟我姓…” 向刘禅介绍完李静宵,李严连忙又转向静宵,“禅公子可是对舞蹈颇有精研,你还不快向公子请教。” 李静宵立刻行礼:“请公子赐教…” 刘禅难为情的摸摸头,真诚的说:“以往看过的那些舞蹈都在书上,你比书上跳的都要好,我哪里能指教的了你呢?” 李静宵羞涩的说,“那公子书上看的舞蹈是怎样的?不妨说出来,民女跳给公子看?公子再为民女指正,好么?” 刘禅忙道:“好,好!”于是就拉着李静宵跑到前面梅林之下,一边比划一边讲解起来,一边手舞足蹈起来。 刘禅不是不爱读书,只不过他爱读的…不是四书五经而已。 若是问他音律舞蹈,蹴鞠投壶,他可是能滔滔不绝说上一整天的。 这边厢,一对少男少女开始在梅林中翩跹舞动… 李严满意的在一边看着,他和黄皓使了个眼色,两人轻步起开,似乎…很放心的留下梅林中这两个谈笑风生的少年人。 走进内室,李严笑容满面的说,“听闻,阆中黄氏与安陆黄氏、沔南黄氏都是一脉?可有此事?” “的确是一脉,我先祖正是尚书令黄香…黄忠老将军亦是我本族!论辈分儿…我可比他还要大呢!” 随着黄皓的话,李严拱手向这个只有十五岁的阉人行礼,“天下无双,江夏黄香…黄家之名,久仰,久仰!” 说到这儿,黄皓叹出口气,“怎奈家族中我这一脉没落了,少时父母离散,不知生死,我迫于生计,只能被送入刘璋府中服侍女眷,又被迫阉割,成为阉人…后刘皇叔入川,攻下成都,因为禅公子与我年龄相仿,选奴仆时一眼就挑到了我…否则,还不知道我将在这乱世中如何漂泊?” 听到这儿,李严也感同身受一般的叹出口气。 别人看不上黄皓一个阉人,可他李严心思活络,看的真切… 刘皇叔可不年轻了,而刘皇叔的亲生骨血目前为止唯独刘禅一个,刘禅这世子位是八、九不离十的… 李严的眼光看的远,他已经开始为自己的未来谋算了。 “我出身南阳,也是辗转才流落到益州,我能体会到黄公子的这份苦楚…”说到这儿,李严指着院落中那梅花下翩翩起舞的两人,“咱们都是苦命人,日后可要互相扶持、提携呀…” 黄皓瞬间就体会出李严这话中的深意。 “李将军的意思是…” 不等黄皓把话讲完,李严突然又变得笑容满面起来,“多谢黄公子将世子领来…我这边还有礼物要送给黄公子,请…” 这…礼物? 黄皓惊愕的望向李严,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受到如此尊重! 当然,他也理解,或许…他在李严眼里“奇货可居”…不,是刘禅公子更奇货可居! ——似乎,这样也好! 当即黄皓眨巴了下眼睛。 李严的目光也直视向黄皓,两人眼波一闪,心照不宣! … … 成都,左将军府内,诸葛亮在正堂满面春风的指点沙盘,含笑说道:“好啊,三巴收服后,我与主公昔日定下的那隆中对的战略又进了一步。” 诸葛亮站起身来,面朝沙盘,感慨连连,“北击曹操唯独这两条路,一条襄樊往上,直击宛洛,一条从汉中或出祁山,或过秦岭进击关中,如今云长父子定下襄阳,兵锋直指樊城,翼德与主公又夺下三巴,破瓦口,攻下梓潼…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北上收服樊城与汉中了。” 诸葛亮这么感慨… 语调罕见的激昂,俨然…一连串的军报,让他的心情颇为晴朗。 同样身处左将军府正堂的杨仪提醒道:“诚如丞相所言,北击曹操的两条路,一是樊城,一是汉中,不过…这一月巴中战火风起云涌,三将军妙计层出不穷,怎生…荆州那边却是按兵不动,之前在那关家四郎的谋划下,荆州军不是攻势正猛、连战连捷么?怎么突然…” 杨仪想说怎么突然“蔫了”,可这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这对关家父子再“蔫”…也把江夏、襄阳打下来了。 他杨仪有什么资格评判? “威公,我知你的意思。”诸葛亮的目光凝于沙盘上襄樊战场,他指着襄阳与樊城中间的那条荆江、汉水,轻声道:“如果我所料不错,云旗是在等涨水期…” “涨水期?”杨仪恍然大悟。 襄阳与樊城一水之隔,荆江从中穿过,两岸无论是襄阳还是樊城…靠近荆江的一边,城墙均极低,也就是说… “军师的意思是,这一对关家父子打算与曹仁打水战?” 诸葛亮沉吟了一下,方才言道。 “也可能是水攻…” 之所以他会如此说,是因为他的夫人黄月英抵达荆州后,致信于他。 提及关麟有意利用荆水、汉江做一番文章,考虑到樊城临江的城墙并不高,那么…就很有可能是水攻,利用涨水期的水攻。 “水攻…”杨仪疑惑的问。 诸葛亮却是轻轻甩袖,“襄樊那边有云长父子在,我还是放心的,你、我也无需妄自议论了,不过…那边战事的来临,怕是要到来年的七、八月份,方才能打响了!咱们不妨拭目以待…” 提到七、八月份,杨仪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提醒道。 “说到这七、八月…主公于梓潼寄信归来,也是问军师是否具备北上汉中的条件?军师唤我去查粮库,方才我亲自去清点过了,如今的粮食便是支撑到明年秋收都颇为艰难,主公又从不劫掠百姓,如此北上的话,面对那阳平关的坚守,一旦陷入持久战,怕是…怕是军粮上将会捉襟见肘…” 听到杨仪的话,诸葛亮颔首,“府库的账目我也看过了…的确如此,看来…汉中一战也要推到明年的七八月份了…倒是…” 说到这里时,诸葛亮突然有些心神恍惚,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当即,他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威公啊,其实主公致信归来,除了问询北伐之粮草外,还向我提到一事!” “何事?”杨仪睁大了眼睛,无比好奇。 诸葛亮则淡淡的说,“主公有意将关云旗从荆州调来成都…” 啊… 不等诸葛亮把话讲完,杨仪下意识的张大了嘴巴。 他感觉不可思议、 要知道,就这半年…整个荆州发生了多少事儿,发生了多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要知道,在关麟一鸣惊人、一鸣冲天之前,荆州的局势不过是相持… 可他一鸣惊人后,局势又如何? 不夸张的说,是关麟这个“逆子”成就了现如今荆州战场的辉煌… 哪怕是传言中,这关麟一如既往顶着“逆子”之名,可不可否认,他与其父关羽配合…简直是珠联玉映、相辅相成! 这种时候,怎么能将关麟调到巴蜀呢? 他过来了?那荆州怎么办? 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军师,不可呀…”杨仪突然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诸葛亮却是挥手止住了他的话,“我知道你的意思,荆州好不容易到如此局面,不论何种目的,都不应该将云旗调入巴蜀!” “是!”杨仪重重的点头。 只是,诸葛亮的话还在继续,“但唯独在这件事儿上,我是支持主公的,因为主公召云旗赴巴蜀的目的,是要让他给阿斗做师傅啊!” 师…师傅? 杨仪目瞪口呆的凝视着诸葛亮,他感觉他好像听错了一般。 阿斗的师傅不是诸葛军师么?怎么… 诸葛亮始终能猜透杨仪的心思一般,他继续解释道:“我教不了阿斗,主公也教不了阿斗,倒是关云旗…无论从能力、从关系、从才学、从机敏上来看,他都足以做阿斗的师傅,他可是能改变了云长的性格,或许…也能改变阿斗的顽劣…” 这… 杨仪心头一顿,不由得喃喃: ——『阿斗哪里是顽劣啊?他分明是资质愚钝哪?』 偏偏这种话,他又没办法说。 他还是觉得这事儿,不能做——关麟必须待在荆州! “唉…”诸葛亮又深深的叹出口气,他淡然道:“威公啊,你、我都还年轻,可曹操今年六十岁了吧,主公只小曹操五岁,今年也五十有五了呀…” 只这一句话,杨仪的眼瞳就不由得睁大。 一下子,他全懂了。 考虑到这个时代的人,能活到六十已经是高寿,杨仪突然就能体会到刘备的苦心,也体会到诸葛亮的苦心。 如今的曹魏坐拥九个半州,其下城郡何止上百?克复中原,这哪里还是主公这一代能够完成的宏愿。 从这个角度讲,就算荆州这一对关家父子打的再是有声有色,再是将曹魏打的抱头鼠窜,那又如何? 未来…当主公老去,继任者的刘禅他能担起这份担子么? 这曹、刘天下之争的下半场?总不能是始终被乌云笼罩,不见晴空吧? 这才是刘备与诸葛亮最担忧的… 也是比荆州的时局更重要十倍的地方。 呼… 一时间,杨仪长长的吁出口气,他佩服于诸葛亮的洞悉力,也佩服于刘备的魄力… “我懂了,还是主公与军师的眼界更远…克复中原也好,一统天下也好,已经不是曹操或是主公这个年纪能够完成的了…在这个年纪,一城一郡的得失,远比不上培养继承人重要!” 杨仪一番真诚而钦佩的话脱口后,尤是长长的吁出口气。 诸葛亮亦是缓缓站起,他摇头苦笑。 “只不过,这件事儿…终究是主公的一厢情愿,关云旗能否来巴蜀,这远非主公与我能决定的!” 杨仪连忙说:“军师的意思是…需要二将军决定?” “不!”诸葛亮摆手,“云长何曾能做得了他这儿子的主?这件事儿,能做决定的唯独是云旗自己啊,主公寄信于我的意思,只是让我选人去说服他罢了!” 这… 杨仪顿了一下,他接着问:“那…云旗公子会来么?” 诸葛亮摇头:“这怕是只有云旗他自己知道了…他是我听到过的人里,想法最独特,思路也最清晰的少年!他的决策,云长无法影响到,我与主公也无法影响到万一!” 念及此处,诸葛亮的眼眸中,露出的是复杂的、深邃的眼芒。 唉… 一声幽幽的叹息中,诸葛亮尤在喃喃: ——『长远来看,此关云旗的才华…不应该限于荆州了!』 这边厢…左将军府的正堂,诸葛亮正在轻声幽叹。 那边厢,左将军府的后院,这里的女主人,刘备的正妻、东吴的郡主孙尚香正在拆开了一封侍女递上来的红囊。 里面是一封信… 随着信笺的展开,孙尚香的面颊变得又惊又喜。 她轻声吟道:“想不到…安插于李严府中的眼睛,竟还收获到额外之喜…” 念及此处… 孙尚香的眼眸凝起,继续淡淡的感慨道,“阿斗,还真是‘娘’的好儿子呢——” … … ps: 第三七三章 江东弱女子,生变于肘腋之下 入夜,一轮冷月高挂苍穹之中。 几名侍女立于闺房的院落之内,森然伫立。 在幽深寂静的院落里,一扇小窗缓缓打开,露出了一张绝美的面容,一双美目遥望着天边,那是东吴的方向,也是家的方向。 站在窗子里的是孙尚香… 别人女子家的闺房都是粉嫩的,是琴棋书画,是刺绣,是胭脂,可孙尚香这屋子里斧钺钩叉一应俱全,到处都是剑,到处都是弓… 各种各样的剑,五花八门的弓。 ——剑仙子,弓腰姬。 这可是孙尚香在东吴的名头。 这个十九岁时就嫁给四十八岁刘备的少女,如今摇身一变,已经是二十五岁的少丶妇了,这样芳华的年纪的女子,本该迎来一生中最有魅力、最有希望的时候。 反观刘备,六年过去,他更苍老了,甚至在孙尚香的记忆里,已经有那么三年,刘备都没有进入过她的闺房。 哪怕刘备从未削减过孙尚香的用度,她的地位在整个蜀郡也是极高…可真要论晚上时,怕是刘备陪法正的时间都要比孙尚香多许多。 人言,这是因为孙尚香那些持剑的女侍卫? 可孙尚香却觉得笑话。 若说出来,一个戎马一生,人人敬仰的枭雄,却会因为一些持剑的女侍卫而胆战心惊。 甚至…心惊到在她面前都不敢展现出男儿本色。 这等男人… 如何能俘获孙尚香这个妙龄女子? “李轻宵——” 此刻的孙尚香一边看着天,一边喃喃吟出这个名字… 白日收到的红囊时,里面的内容让孙尚香惊奇,原本这“李轻宵”,只是她安插入李严府邸的“东吴侍女”,成功被李严收为养女已经是意外之喜,没曾想,竟还引得刘禅的喜欢。 无疑,这为孙尚香与东吴的计划,又添上了至关重要的一笔。 此刻,孙尚香的瞳孔幽幽的眯起,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原本端庄美丽像星星一般的眼睛,此刻竟多出了几许妖异,光洁的脸上落下一丝落寞,轻抿嘴唇,檀口微启。 “也不枉两年前,我做出的那个决定…” 这一刻的孙尚香,她的思绪越过了这巴蜀的崇山峻岭,越过了那汉江、湘水…停留在了两年前,她身处“孙夫人”城时的画面。 哪怕时隔两年,巧笑焉熙的俏脸之上,一双水吟吟的狭长美眸中依旧多出了许多期翼与畅想,那还真是一段极其特别的回忆。 那是在两年前,孙尚香因为跋扈刁蛮,百余持剑侍女立于闺房内外,并不得刘备喜欢。 她手下更是屡屡违法乱纪,不得以之下,刘备在公安城附近新修筑了一座城池,取名——孙夫人城! 名义上是为孙尚香建立了一座城池。 可实际上,谁不知道,这不过是刘备并不喜欢孙尚香,想要与她保持距离。 却又要避免孙刘联盟破裂的权宜之计! 之后刘备应刘璋之邀入蜀,孙尚香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那时候,孙尚香收到了来自东吴的两封书信。 一封是与她青梅竹马的朱然写的,言辞恳切,希望她回东吴,还提及…朱然会一直等着她。 另一封则是孙尚香的二哥孙权寄来的,里面也提到了让他以“探亲”的名义归还东吴,但要把刘禅给带过去。 ——用刘禅换荆州。 孙尚香本已有意要按照兄长的计划,借故母亲病重,回东吴探亲,然后将刘禅给带回去,至此与刘备一别两宽,老死不相往来,倒是能与青梅竹马的朱然再续前缘。 这本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可就在这时,孙尚香在“孙夫人城”听到了一件事儿。 是几名教书先生路过孙夫人城时,在茶摊品茗时议论的。 说是刘备的儿子阿斗资质不行,诸葛亮与黄月英十余年夫妻却无子嗣,关羽、张飞的儿女们也多勇武有余,缺乏些心智上的灵性,特别是关羽的第四子关麟,从小体弱多病,文不成、武不行… 俨然,这些教书先生是从江陵城来,话里话外流露出的是刘皇叔这边的“青黄不接”,是巨大的隐患! 是啊! 这样的一干“二代”长大之后,如何能担负起克定中原,中兴汉室的希望? 也正是这一件事儿,让孙尚香意识到。 刘、关、张三兄弟都不再年轻了,诸葛亮也无后,可她孙尚香还年轻,她便是一心向吴,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用她与二哥孙权当初定下的计划来控制蜀汉。 于是,孙尚香捧起那两封信笺,他先是朝孙权的那封摇了摇头,继而目光又望向朱然的那封。 “义封,抱歉了…孙家儿女,宁死沙场,不死温床——” 随着这一句,孙尚香毅然决然的向二哥孙权回信,“计划不变,妹将一如既往将侍女遍布于整个刘备麾下重臣身边,一者以为东吴眼睛,二者待得刘、关、张百年之后,妹当掌控此间朝堂!引为东吴臂膀!” 作为“江东猛虎”孙坚的女儿; 作为“江东小霸王”孙策的妹妹,孙尚香骨子里是有着自己的“个性”与“执着”… 她对东吴的执念太深,也正因为此,她选择放弃“归吴”,这等与义封哥哥没日没夜在一起“温床”的机会,她选择“赴蜀”,投身属于她的疆场。 再度回忆起这段往事,孙尚香的心情、心境无以复加… 那翘起的鼻子,那如同月亮一般弯弯的眉头,这一刻都迎着夜风在微微的颤动。 终于,她再度定了定神儿,命侍女取来笔墨,在信笺上写道。 ——“义封哥哥,尚香念你…” 只这八个字写出,孙尚香猛地摇头,她意识到,她写错了。 她一把撕下了这布绢,将那八个“含情脉脉”的字眼放置于烛火上点燃… 这时候的孙尚香,眼睛里再无柔情,变得坚毅,变得刚强。 她抿着唇,再写一封。 ——“二哥,二十余江东侍女皆入蜀郡高官宅府,为小妹眼线,其中一名,更与刘阿斗情投意合,二哥放心,掌控此间朝堂的计划,一切顺利!” 写完这一封,孙尚香小心翼翼的包好,然后交给她的心腹侍女。 同时不忘吩咐侍女,“传本夫人口令,李严养女李轻宵知书达理,颇得长公子喜爱,明日尔等去李府,告知李将军,本夫人欲召李轻宵入左将军府,陪伴于长公子左右,服饰长公子起居…望李将军割爱——” 随着孙尚香的吩咐。 一干持剑侍女纷纷拱手:“是…” 语调清脆,却极其整齐,俨然…这些让刘备颇为忌惮,担心“生变于肘腋之下”的侍女,她们一个个训练有素。 而纵观整个三国的战场,在东吴有一种奇怪的现象。 那就是很多将军与都督都会突然的“自然死亡”,亦或者是“自然病逝”! 这就要提到一个有趣的,又有关“婢女”的故事。 一个婢女“机缘巧合”的进入了将军或是都督府,她与寻常婢女一般无二,任劳任怨,忠心耿耿。 几年、乃至于十几年从来不曾让这个将军怀疑。 结果突然有一天,这个婢女接到一个暗中的命令。 ——她被激活了! 然后过不了几天,这位将军就“被自然死亡”了; 或者过一段时间,这位将军就“被自然病逝”了! 别人家的婢女要的是主人家的钱,东吴的婢女保不齐要的就是主人的命! 徐琨、太史慈、周瑜、孙翊… 想必,如果他们活着,一定有话说—— … … 荆州,襄阳城的官署门前,精干的守卫森严伫立,看到关麟快步走来,一个个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却一言不发。 关麟散漫的笑容到了这里渐渐收敛,表情变得凌厉肃穆,他大步进门在堂上落座。 门口的守卫麋路高声通报:“奏事!” 门外早已排队等候的几名兵士皆是统一的红色劲装,各捧着一盘竹简进来,他们将竹简一一放置在关麟的案头。 一名杂役捧上水盏,关麟抿了一口,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我爹的伤痊愈了吧?” 一旁的诸葛恪上前回道:“二将军左臂悉数痊愈,每日已经恢复习武…” “阴天下雨的也不疼吧?” 关麟补上一问。 他是知道,历史上的老爹关羽,中箭后左臂也恢复如初,只不过阴天、下雨时会疼痛难当,故而才有了刮骨疗毒。 此番,刮骨疗毒在前…关麟也不确定,老爹的肩伤会不会留下病根。 “二将军的伤,仲景神医去诊视过,阴天下雨与往常一般无二。” 关麟猛然抬头,看着诸葛恪。 如今,陆逊去了交州; 廖化、侯音回了江夏; 糜阳协助其父糜芳建城; 张星彩回江陵去见其母亲夏侯涓也有十余日了,关麟身边除了士武这个护卫外,能商量的倒是唯独只剩下诸葛恪一人。 关麟拿起桌案上的水一饮而尽,不再与诸葛恪细聊,神情变得严肃…大声吟道: “奏事!” 当即,一名侍卫回禀,“糜芳太守、与郝昭校尉分别在江陵与长沙筑新城,新城的进度已经完成过半,这是目前新城建设的图纸。” 说着,这侍卫将一卷手卷放在关麟的桌上,上面描绘着长沙与江陵新城修筑的情况。 关麟注意到,其实整个新城的框架已经完成,若不是郝昭的设计,坚持要在新旧两城的城墙之外,再添上一座城墙,这新城早已经完成了。 当然,所支出的金银…也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 超过万人的民工,那堆积如山的石料、木料… 每日的开销都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 看到这儿,关麟不由得望向身侧的士武…像是在感慨。 ——『还好,遇到了‘狗大户’!没这‘狗大户’,筑个毛线的新城啊!』 其实,按照历史上的轨迹,狗大户士變家族被东吴兼并后,大量的金银都浪费在采买铁索,然后,铁索横江,以此防止魏晋的南下。 如今…到关麟这儿,士變家族的钱改成了为关麟筑新城用,防止东吴的背刺。 从这个角度上看,一赠一减,相差甚远… 再加上孙权,绝不是个可靠的盟友! 北伐重要,可防止他的背刺更重要! 这时,第二名侍卫回禀:“禀太守,蜀中飞鸽传来消息,张飞将军于八蒙山大捷…分别斩杀敌将夏侯德、夏侯尚、阎圃…招降敌将王平、朴胡、杜濩…整个巴賨部落已经悉数归降于刘皇叔,如今均编入了三将军的军团!就连贼将张郃,也被三将军断了一臂,如今三将军收服三巴,攻下梓潼,兵锋直指向汉中!” 随着侍卫的回禀,关麟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张三叔这挂,这透视开的太过分了吧! 喜的是,不仅收服了三巴,竟连梓潼也打下来了,连巴賨部落也收编了… 关麟不由得感慨道:“不愧是我张三叔啊,连张郃都断了一臂,这么短的时间连战连捷,收服三巴,攻下梓潼,这是好事儿…巴蜀的棋一下子就活了,若再能下了汉中,那荆州这边压力会骤减,只是…” 关麟微微摇头,他突然想到了巴賨部落,要知道,这个部落…是当年秦昭襄王时期制“白竹之弩”射杀白虎的部落,部落中一个个都是“神箭手”… 让张三叔统领那…简直太浪费了。 这样的部落,该交给黄忠,然后组建一支狙击…啊不,是神射营! 这才能发挥出他们最大的坐拥。 心念于此,关麟直接问:“可有沔水山庄,黄忠老将军、黄月英夫人、夏侯夫人的消息?” 这时… 本在排队的一名侍卫当先上前,禀报到:“十余日,沔水山庄,黄老爷子与刘先生按照公子的图纸制成了七版‘复合弓’,黄忠老将军在尝试,如今依旧未达到理想的射程,夏侯夫人、星彩姑娘也均在其中…” 说到这儿,这侍卫继续道:“黄夫人是昨日动身北上赴公子之邀往襄阳城来的,料想明日便可抵达…” 随着这一道禀报,关麟再度颔首。 且不说黄月英赶至襄阳,这关乎关麟计划中,明年七、八月份的“水淹樊城”; 单单这复合弓…十几日都没有制出来么? 这就有点儿… 一时间,关麟觉得是他天真了么? 他以为这“蒙古复合弓”会如“诸葛连弩”、“八牛弩”、“蹶张弩”那样轻而易举的就被黄承彦、刘晔制造出来,可结果却是。 ——『还是低估了这五百步射程‘蒙古复合弓’的制造难度了!』 是啊… 在后世,一柄最优质的“蒙古复合弓”需要两到三年才能制成,每一个步骤都需要在特定的月份,特定的温度下才能完成。 勉强制作倒是也可以… 只是威力与射程就相差甚远了! 当然,关麟也低估了黄承彦、刘晔以及黄忠的执着。 特别是黄忠,因为儿子的缘故,他对哪怕只有“二十步”的射程,也会执着到极致。 “继续——” 关麟挥挥手,让侍卫们继续禀报。 作为“襄阳太守”,诸事繁杂的很,许多事情都需要关麟处理… 当然,军事上关麟已经全权交给老爹关羽了。 可哪怕如此,各种政务也不轻松。 一次公务的处理,就足足用了一个上午,就在最后一个文吏将荆州“摊丁入亩”的事宜禀报完毕后,关麟伸了个懒腰,如释重负… 可直到这时,诸葛恪方才张口。 他左右环视…关麟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意思,“尔等都先退下吧,诸葛元逊留下——” 随着这一道声音,整个衙署正堂中所有文吏、所有侍卫悉数退下。 整个此间只剩下了关麟与诸葛恪两个人。 诸葛恪正要开口。 关麟抢先一步,“让我猜猜,元逊禀报的是伯言的行程?还是鸿雁有所突破?亦或者是…” 说到最后,关麟的目光凝于舆图上的寿春城,他的手也从寿春城划过,划至东吴… 他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吟道:“亦或者是有关那位华佗的女弟子卓荣…还是有关张辽张文远与凌统凌公绩的消息?” 果然… 当关麟把话引到卓荣,引到张辽与凌统时,诸葛恪抿了下唇,面色变得严肃起来,语气也一丝不苟。 “伯言是三日前到交州的,已经乘船出海…往胶州灵山鼓子洋去了,至于…卓荣、凌统与张辽…” 诸葛恪沉吟了一下,还是张口道:“他们的情况,都不好…十余日里,张辽求了曹操六次,要曹操放过他张辽的救命恩人卓荣,乃至于到最后,张辽已经被曹操幽禁,说是让他冷静、冷静,事实上…却是派遣校事府去调查他们之间的勾连!” 说到这儿,关麟打断道:“这是司马懿传回的消息?还是灵雎?” “都有!”诸葛恪颔首,然后继续说,“至于…凌统的话,他在东吴的处境比曹魏的张辽更加危险…为了卓荣,他四次请缨出战寿春…可却无一例外的被吴侯拒绝,再加上…此前吴侯表面上说是保护其族人,实际上却是幽禁其族人,引得凌统与吴侯大肆争吵了一番…” 说到最后,诸葛恪的语气带着许多落寞。 “云旗你应该知道,凌统如此公然藐视孙权,这会引发何等后果?” … … ps: 第三七四章 鲁肃:我赌的是曹操的猜忌心! 官署正堂,诸葛恪正在向关麟禀明情况。 “情况就是如此,一个卓荣引起了曹操与孙权对手下虎将的猜忌,现在整个襄樊、江夏、淮南看似风平浪静,没有战事,反倒是孙曹内部愈发的剑拔弩张了!” 随着诸葛恪的话,关麟揣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十息,二十息… 足足百息过后,此间的气氛愈发的凝重,就连诸葛恪都有些受不了此间凝重的气氛,主动问:“云旗公子?在想什么?” 关麟“吧唧”了下嘴巴,“我在想,曹操对张辽的态度,孙权对凌统的态度,你觉得…他们彼此间的敌人与对手知道么?” “啊!” 关麟的话直接把诸葛恪说晕了,诸葛恪挠挠头,疑惑的问:“敌人?对手?云旗公子是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张辽求曹操饶恕卓荣,因而引得曹操不悦,这事儿?孙权这边知道么?还有…孙权猜忌凌统?曹操知道么?” 这… 关麟的话仿佛一下子给诸葛恪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子,让他突然就感受到了孙、曹内部剑拔弩张的局势下,还有这一股来自外界,来自敌人那边的“暗流涌动”… “所以说…”关麟吧唧着嘴巴,“张辽与凌统的处境只会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凶险…至少,若我是曹操,就一定会利用孙权对凌统的猜忌大作文章,让孙权对凌统更加猜忌,甚至…借刀杀人!反之…我若是孙权也一样,这文章可太好做了!” 随着关麟的话音落下,诸葛恪只感觉心头“咯噔”一响,他想张口问关麟,该怎么做? 可看着关麟那凝神的模样,诸葛恪知道,这个局…并非是云旗公子布下的。 这个局是突然出现的,真要救…那属于破局,还是在敌人势力范围内的破局,可并不轻松。 “鸿雁那边,情况如何?” 沉吟了许久,可能又有百息的时间,关麟方才张口。 而一张口,就问的是孙策的儿子孙绍,以及太史慈的儿子太史享这边。 按照此前陆逊交代的,鸿雁着手的应该是拉拢周瑜的儿子,手握一万部曲的周循! 这也是关麟在江东为数不多能打出的牌! 诸葛恪顿了一下,略做回忆,然后方才张口:“最近鸿雁来信倒是提及,已经找到了最关键的证人,打算近日拜见乔夫人!” 听到这儿,关麟喃喃吟道:“江东…小乔么?” … … 庐江、舒县,治父山。 遥遥可见,此间群峰耸拔,盘旋而上,远眺江光,俯视五湖。 因为是大雨初雾,登上此间山峰,上有浮云紫雾,下有群峦叠翠,端得上一副世外仙境该有的样子。 相传,这治父山的得名,来自春秋时号称“铸剑之父”的欧冶子,他与其女婿“干将”曾在此山铸剑,山上存有铸剑池古迹,故而此冶父山以“欧冶子”姓氏得名。 就在这山峦上,有一处宅府,这是周家的故宅。 自从周瑜死后,每年周瑜的夫人,人称“小乔”的乔琬都会来这边住上几个月…也算是睹物思人。 今年的小乔已经三十九岁了,早已过了女人最好的年华,因为夫君的“病逝”,她整个人仿佛也都变得与世不争,在这山峦间…就像是不问俗事的花仙一般。 此刻,她款款行走于此山道上,漆黑如墨的三千青丝如瀑布般的披散而下… 哪怕已经不在年轻,可与大乔一般,她身上的天香与国色不曾分毫的褪去,只是那稚嫩的面颊变得从容、内敛了许多… 仿佛,岁月已经越过了她年轻时的执念,到这个年纪,都该学会释然。 “乔夫人…就给我们半炷香的时间,可好?” 此刻,小乔的身后孙绍与太史享化作商贾的模样,正无比急切的张口,两双眼睛望向小乔的背影…眼神中是无比期待与望眼欲穿。 终于,千呼万唤中,小乔张口了,她叹了口气,淡淡的道:“我告诉过你们很多次了,非我不信你们,可夫君已经死了这许多年,也不能听你们一面之词吧?” 面对小乔的连番质疑。 孙绍语气郑重的道:“家母与乔夫人乃是姐妹,若此事不真?我如何会来这里?那孙权害死我等父亲,他又岂不该接受惩罚?” “可…”小乔有些急了,她莲步轻移,移到一处山崖边,俯瞰这满山遍野的竹林,她轻声道:“你们说周郎是被吴侯设计害死的?证据呢?纵我不要证据,可循儿,他又怎不会问证据呢?空口无凭,若我真引你们见到他,依他的性子,或许就…就把你们抓起来,就严刑拷问你们,然后把你们献给那吴侯了!” 这次换作太史享张口,“乔夫人放心,我等这次来,就是因为找到了证据…能证明周都督非病逝,而是被人下毒杀害…” “什么?”小乔微微有些失神,可她的眼神变得炯炯,似乎…“证据”这两个字也勾动着她的心弦。 哪怕总是告诉自己要释然,可小乔的内心中又怎么会真的释然?她也想知道,周郎病逝的真相啊! “证据在哪?” 孙绍转过身,走向那马车的方向,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严肃与一丝不苟,“我与太史兄的话…循弟或许不信,可他俩的话…循弟一定会信!” 随着马车车门的打开,两个年轻的公子从其中走了下来… 而随着他们走下马车,小乔很快就认出了他们,她惊呼道。 “怎么…是你们?” “夫人…”两名少年彼此互视,然后朝小乔拱手,一人道:“晚辈拜见夫人——” 一人则吟道:“侄儿拜见姑母——” … … 江夏,安陆城。 “虎戏者,四肢距地,前三掷,却二掷,长引腰,侧脚仰——” 朗朗的声音从驿馆中传出,此时的鲁肃正和骆统在打五禽戏。 骆统年轻动作熟练,特别是到“鹿戏”时,四肢距地,引项反顾…十足的娴熟。 倒是鲁肃动作明显快而潦草,他的头上也在冒汗… 骆统看着鲁肃,疑惑地问道:“这才第五遍,怎生大都督就汗流浃背成这副模样?以往…就是十遍,大都督也不至于如此啊!” “唉…”鲁肃叹出一口长气,他索性停止了五禽戏,寻了一处石阶坐了下去,一边用袖子擦汗,一边道:“你可听到巴蜀那边的信儿?” 提及这个…骆统可不陌生,“是巴蜀那边张飞张翼德神勇无双,粗中有细,足智多谋…二十日就收复三巴,攻下梓潼,现在兵锋直指向汉中城了。” “没错…”鲁肃缓缓点头,却不多言语。 这下,惹得骆统更好奇了,“大都督担心这个?大都督不是一直支持孙刘联盟,共击曹操么?如此巴蜀大胜,这也算是孙刘联盟的大胜吧!” “唉…”鲁肃又一次叹出口气,他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心里头想的告诉这个年轻的后辈,“刘备在巴蜀大胜,看似与孙刘联盟有益,可其中却有两点…若不注意,反深以为害,我等不得不深思!” “哪两点?” “第一个是张飞张翼德。”鲁肃细细的说,“此前,吴侯盛赞吕子明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可不曾想,吕子明兵败交州,被陆逊俘虏…亏得主公放十万陆家族人南下,这才换回吕子明!可这张翼德,以往我只知他是一个莽夫,有勇无谋…可何至于在巴蜀打出这样不可思议的战绩,古怪啊,古怪啊…” 这个… 骆统迟疑了下,“或许,这张翼德才是真正的‘三日不见,刮目相看’?” 鲁肃摇了摇头,“哪有什么‘三日不见,刮目相看’,一切功绩的达成,不过是‘厚积薄发’罢了,偏生这张翼德太过惊艳,我在想那诸葛亮是用什么法子,让他如此‘厚积薄发’?” 鲁肃是担心… 担心诸葛亮的驾驭与调教能力。 一个莽夫,都能在诸葛亮的驾驭与调教下成为智将… 这才是让鲁肃最担心的。 “大都督方才说两点深思的?那第二点呢?”骆统接着问。 鲁肃的面颊上添得了几许愁容,“我能想到的吴侯也能想到,我是担心…荆州与巴蜀攻势太盛了,之前一个关云旗已经让主公忌惮,现在又多了个张翼德,我担心主公害怕呀,因为害怕而做出错误的判断,做出与孙刘联盟,联合抗曹截然不同的判断!” 这… 别说,鲁肃的话引得骆统也有几分担忧了,这位东吴国主可从来不是一个豁达的人,那么…就看在他的心目中,是曹操的威胁更大?还是荆州、巴蜀的威胁更大? 此前一个关云旗,虽然光芒是盛了点儿,可还不至于威胁到孙刘联盟的稳固。 现在又多出一个张翼德,如果再考虑到诸葛亮的调教能力,那就有点… 反观东吴这边… “唉…”骆统一想到东吴,忍不住就叹出口气。 “你叹气什么?”鲁肃问道。 骆统凝眉,“先是关家父子,又是这黑张飞,荆州、巴蜀如此攻势如虹,可咱们东吴…唉…大都督也听说了吧?近来凌统将军为了救一个女人,四次请战北击寿春,均被吴侯给拒绝了,甚至最后一次两人还大肆争吵,剑拔弩张!” 骆统说的这事儿,鲁肃太知道了。 只不过,话题转移到这边,他的神情一下子变得萧索了起来,他知道这事儿是与那“卓氏良药”的发明者,女大夫卓荣有关,更是与曹魏的张辽有关… 他不禁感慨道:“好可怕的女人哪!一个女人引得魏、吴两位上将军能‘失智’、‘冲动’到这种地步,凌公绩是与吴侯剑拔弩张,大肆争吵…那张辽张文远则是为了救这个女人,屡次求曹操,最终被曹操幽禁…让他反省!可怕呀,这个女人何其可怕呀?” 这时,骆统挠了挠脑袋,好奇的问:“可这件事儿…我怎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呢?曹操怀疑张辽与卓荣勾结,吴侯又怀疑凌统与卓荣勾结,可卓荣一个女医者?与她勾结…能怎样?还能害了那曹操与吴侯不成?” “呵呵…”听到骆统这么问,鲁肃不由得浅笑了起来,他淡淡的道:“你别忘了,卓荣可是为关云长刮骨疗毒过的,更是配合关家父子演戏,迷惑曹军,一举重创曹军,连襄阳都打下来了!” “她的身份又是华佗弟子,而华佗恰恰又是曹操所杀…你说?卓荣会不会与关羽,亦或者是关麟有所牵连?会不会就是这关麟的人?如此一来…那张文远与凌公绩又会不会与这对关家父子有所牵连?” 听到这儿,骆统吓了一跳,直接“啊…”的一声惊呼。 “这…这不至于吧?” “至于不至于…不重要。”鲁肃的语气突然变得锋利,“此事,我已经致信于吴侯,曹操素来生性多疑,故而,我建议主公莫要怪罪凌统,反倒是应该推波助澜,让曹魏相信,卓荣与张辽、凌统真的有关系…更让相信他们所有人都与关麟有关系!然后借曹操之手除掉东吴的心头大患——张辽张文远,此方为真!” 鲁肃一改往昔的慈祥与宽仁,这一刻的他一双眼瞳宛若鹰眼一般犀利。 鲁肃是老实人不假,可他从不是“鸽”派,他是东吴里最“鹰”派的那个。 现如今,利用一切机会,他一定要推波助澜,让曹操尽可能的猜忌张辽,除掉张辽这个心腹大患! 如此…北上的路才会通畅! 倒是这一番话,直接把骆统给镇住了,他怔怔的站在原地,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更是宛若“口吃”了一般,喃喃吟着。 “借…借刀杀张辽?曹…曹操会么?” “呼…” 一声长长的呼气,鲁肃沉吟道:“我赌的是曹操的猜忌心,赌的是他这份猜忌心凌驾于一切功勋与情义之上!” 这一刻,鲁肃的眼眸中露出的是宛若刀子般犀利的锋芒,这一次…他何曾不是再用凌统,再用卓荣去赌呢! 赌这个让东吴“小儿止啼”的上将军,会永远的消失! … … 寿春城,一处宅府,这里是司马懿与张春华临时休息的场所。 此刻,已是黄昏… 一名医者正在为司马懿诊脉。 “一息四至,不快不慢,不强不弱,脉来和缓,脉的硬度、张力适中,是有胃气的正常脉象,见于健康人。” 医者诊脉完成后,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张春华忍不住嘲笑司马懿,“哪有你这样的,什么事儿没有,却是三天就请大夫来诊脉一次?倒像是有什么大病一般?” 司马懿不顾张春华的嘲笑,他一本正经的双手按住郎中的双肩,“大夫可能从我脉中察觉到一丝中毒的迹象…或许毒性不强,很缓,但料想…应该是能查出来的吧?” 面对司马懿的问询,大夫很笃定的摇摇头,“老夫行医数十载,是否中毒一脉便知,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公子无需杞人忧天?” 从这一句话中,张春华听出了司马懿的担忧,他还在担忧关麟给他种下的那毒,那三个月不服解药就会七窍流血而亡的毒! “多谢大夫…” 司马懿嘴上这么说,可内心中还是担忧,他将大夫送出门后,再度回到正堂。 左右踱步… 张春华问道:“这世上哪有这么神奇的毒药?服用后,毫无迹象…便是查都查不出来!” “也不是全无迹象…”司马懿道:“那关云旗说的…这毒性会引入阴郄穴、行间穴、足三里穴、中府穴、涌泉穴中…这几个穴位我每每按压都会疼痛,且日复一日越来越疼,若是没有中毒?为何这疼痛会逐步加剧呢?” 司马懿的话张春华无法回答… 当然,他们这对夫妻哪里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心理作用”… 类似于阴郄穴、行间穴、足三里穴、中府穴、涌泉穴,谁按压都会疼。 只不过,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心思活络,越有“被迫害的妄想”,觉得一日比一日疼。 就在司马懿与张春华凝眉之际… 本已黄昏,理应步入沉睡的寿春城,忽然响起一阵铿锵刺耳的钟声。 司马懿连忙收敛心神,睁开眼睛往窗外去看,张春华也跟着他向外看,她疑惑的问:“这是什么声音?” 司马懿望着虚空的黑暗喃喃道:“这钟声,是出大事儿了!可战事…似乎襄樊近来,并无战事啊!” 想到这儿,司马懿的眉头凝的更紧了。 等等…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道:“是益州,是巴蜀…一定是那边遭遇大溃败了!” 当即司马懿披上外袍,迅速的往衙署方向行去。 … 与司马懿宅府紧邻的另一处府邸,这里是张辽临时的落脚点、休息之处。 因为六次向曹操请求饶恕卓荣,而引得曹操震怒,被下令幽禁于此府邸,闭门思过的张辽,他也听到了这道钟声。 受制于曹操的吩咐,他只能在府邸中,无法出门。 可这每一次声音的撞响,都让他的心情愈发沉重。 救卓荣,那时知恩图报! 可张辽的心始终系着大魏。 “出事了——” “出事了——” 一连两声,张辽忍不住握住拳头,对大魏,对曹操的担忧之情呼之欲出! … … 第三七五章 毒士登场,一计擒关羽,一计守汉中 按理说,司马懿这等“军司马”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参加曹操“霸府”中举行的军事会议的。 但他还是很快听说了“三巴”、“梓潼”地区的惨败。 不过一月…蜀中风云突变! 司马懿一大早就在曹真将府的堂前等候。 说起来,曹真并不喜欢司马懿,可碍于两人都是站在曹丕立场的,许多消息自是互通有无。 直等到正午时,曹真大步进来,司马懿忙迎上去,他担忧的问。 “怎么?败的很惨么?” 曹真急道:“用丞相的话说,危如累卵,间不容发,这次蜀军的攻势太猛了!” 司马懿颔首,“三巴丢了、梓潼丢了,蜀军兵锋将直接指向汉中…偏偏这个时候襄阳城也丢了,各地都需要兵马,丞相就是派兵去支援巴蜀也抽不出兵马来!” 司马懿小声嘀咕了一阵,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子桓那边可有消息?东吴可接受丞相提及的停战?” 一提到子桓,一提到“停战”,曹真就一肚子气,顿时变得垂头丧气直跺脚起来,“子桓是到了东吴,可一连十几日,东吴那碧眼儿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只是好生款待子桓,却从不接见,甚至不派人看守,任凭子桓自由出入,不加以丝毫阻拦!”记住网址m.97xiaoshuo 曹真的话让司马懿皱了皱眉头,他叹息道:“看来,那孙权还是没有决定是联刘,还是联曹啊,他是想再观望一下…” “观望?”曹真恨恨的说,“他若是再观望,汉中与樊城都丢了,关羽已经在点兵了…关家军悉数出动,还是那一招‘绝北道’!他是要彻底阻绝宛洛对樊城的支援,将樊城困死!” 司马懿安慰道:“樊城的兵马倒是不少,粮食也足够支撑一年!只是…樊城的城墙不算坚固,特别是汉水那边,涨水期时…面对荆州水军,那才是一道劫难,若樊城丢了,那只剩下迁都这一条路了!” 司马懿尽可能的多表达一些自己的看法,这样他可以套出更多的情报。 他的立场并不坚定,但将所有的情报都收纳于心头,总是能占据属于他的“主动”! “好了…不说了。”曹真无奈的摆摆手,“丞相今晚还要议事,这次不止是霸府的人参加,你若有什么法子就提前准备下,今晚禀报于丞相。” “多谢…”司马懿拱手。 曹真脚步一顿,他最终叹了口气,“多事之秋,若不是因为子桓将你视为知己,我岂会告诉你这些。” 说罢,曹真就叹着气走入了宅府。 只剩下司马懿站在原地,就连那背影都显得徘徊、犹豫! … … 不过是半年内,接连发生的挫折,本就让曹操时长头晕欲裂。 近段时间发生的事儿,更是让他彻夜难眠,此刻的曹操双眼熬的通红,他拄着拐杖在屋子中徘徊、踱步… ——张辽的事儿; ——襄阳的事儿; ——汉中的事儿; 原本一对关家父子就让曹操头疼不已,现在好了,又多个有勇有谋的张翼德,还多出张辽与华佗女弟子、东吴凌统之间的恩怨情仇。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让曹操的心情悲怆至极,联想到近半年来,大魏的局势一步步的走向低迷,走向崩溃… 有那么一瞬间,曹操都会生出一种感觉,诺大的曹魏,不知为何,仿佛一夕间就要崩塌,就要瓦解。 可这种想法只是持续了一个刹那。 曹操就强行撑起身子,昂起了那高傲的头颅,他知道,大魏…所有人都能垮掉,可唯独他不行,他是整个曹魏兵士的军魂,他是整个大魏的倚仗。 可终究,再强悍的曹操也扛不住岁月的冲刷。 他老了,他真的老了。 他的一根根神经开始变得愈发敏感与脆弱,他神情恍惚,他踱步到一边,口中吟道:“汉中、樊城、文远…” 依旧是这压在他心头的三座大山。 “呼…” 一声长长的呼气,曹操又踱步到另一边,他继续喃喃吟道:“如今子桓出使江东,这孙仲谋是既不接见,也不拒绝…他是要坐山观虎斗啊!他是要看孤能不能顶住这刘、关、张的此一轮攻势!他一如既往的会算计啊!” 吟出这一番话时,曹操的神情变得愈发萧索… 这时,许褚来了,他还没禀报什么,曹操当先抬手,“让孤猜猜,仲康这个时候来,多半是张文远又替那华佗的女弟子求情了吧?” “不…”许褚老实人,如实禀报,“是…他来了!” 许褚没有说具体的名字,只用了一个“他”来代替。 俨然…这个人是曹操特地传召的。 也正是这个“他”字出现,曹操一改此前表情上的阴霾,一双虎目骤然瞪大,他惊喜道:“这老家伙总算舍得再为孤出一计了!” 言及此处时,曹操想到的是一个老家伙,是一个大忽悠,是一个“老不死的”,这家伙出道以来一共出了“一言”、“三计”。 偏偏,这一言引得天下大乱,开启了汉室的分崩离析,是群雄逐鹿的伊始; 至于三计; 一计使得曹操一炮害三贤; 一计助曹操胜袁绍官渡大战; 一计骗得马超,平定关中。 当然,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这老家伙、大忽悠还有两计呢? 一计荐世子,奠定大魏继承人; 还有一计则是阻伐吴,稳固三国! 可谓是“一言乱天下,五计定三国…” 也难怪曹操说他舍得再出一计,这个“大忽悠”太懂得明哲保身,他健谈…可对于这一条条“毒计”却是惜字如金… ——不到最关键的时候,他不张口啊! “他人在哪?”曹操亢奋的问道。 许褚如实禀报:“刚下马车,按照丞相吩咐,是秘密赶至寿春,如今在书房。” “传…不…”曹操本想说传他过来,可当即直接一甩手,他自己个儿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他的眼瞳已经变得愈发亢奋了起来。 “孤亲自去见他——” 这话脱口,曹操来不及穿鞋,就向外疾行。 许褚似乎还有话讲,连忙追上曹操:“丞相,他方才下马时提及,此番他一共带来两计——一计可擒关羽,一计可守汉中!” 此言一出,曹操脚步一顿。 “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间,曹操面颊上的阴云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晴空万里。 他心头暗道。 ——『关家四郎,伱不是喜欢斗心眼儿么?』 ——『论及心眼儿,你这竖子?又能斗得过孤手下的这个老毒物么?呵呵,这老毒物,毒着呢!』 … … 庐江、舒县,治父山。 站在小乔面前的四人中,除了孙策的儿子孙绍,太史慈的儿子太史享外,如今又多出了两个年轻人。 分别是黄盖的儿子——黄柄; 以及周瑜的堂侄——周峻! 黄盖是与周瑜同年病逝的,他是死在长沙郡的益阳县,周瑜是死在长沙郡的巴丘; 看似两者并无牵连,可要知道,周瑜定下两分天下的战略,然后率军西征巴蜀时,除了巴郡人甘宁做先锋外,黄盖可是在益阳为周瑜筹备粮草,这都是一个派系的人。 至于,周峻…他因为与周瑜的叔侄关系,被封为偏将军,随着周瑜一道西征的。 此刻,五人已经坐于堂内,小乔本要为他们斟上茶,可周峻早已忍不住张口,开门见山:“叔母,我此前就一直疑惑,为何前一日叔父还好端端的,后一日身体就急转直下,卧床不起,我此前没有往中毒方向去想,现在想来…叔父的症状简直就与中毒一般无二!” 说到这儿时,黄柄补充道:“家父死状与周大都督一般无二,也是前一日还好,后一日突然就卧床不起,我曾私下里派仵作去查验过父亲的遗体,的确有中毒的征兆…只是这毒下的极其高明,很难查明具体是什么?” 开门见山,周峻与黄柄直接就把话题引到了周瑜不是病逝,而是毒杀… 小乔惊愕的望向他们,“可…可…若按你们说的,能下毒的只有吴侯了?可他为何…为何要毒害公瑾呢?公瑾一年前才为他打赢赤壁,攻下南郡,是功勋之臣哪…” 这时,孙绍张口了,“就因为大都督是功勋之臣,所以孙权才没办法于明面下手…” 随着鸿雁的调查,孙绍太了解孙权了,了解他的每一个行为,每一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行径… 解释他的手段,简直是手到擒来。 “乔夫人莫要忘了,赤壁之战时,吴侯将三万兵马拨给周大都督让他抵御曹操。 赤壁之战后,周大都督要进攻南郡,故而并未归还吴侯这三万兵马。 可打下南郡之后,周大都督又提议‘两分天下’,要赴西川攻取巴蜀…并且已经制定好了路线,安排好了补给,已经出发!” 孙绍的语气变得更加凝重,“试想一下,之前周大都督不归还吴侯这三万兵马是因为攻南郡,可现在南郡攻下来了,正是曹军疯狂反扑,需要驻守的时候…” “可这时候,周大都督非但不驻守南郡,反倒是向吴侯禀报,提及已经决定去进攻巴蜀,三万兵马非但不还,还要带去征讨巴蜀…那么?接下来谁去守南郡?难道是吴侯自己么?再退一万步说,周大都督到巴蜀后,若封山、封水…决定不受吴侯控制,吴侯又管得着那千里之外的周大都督么?” 呼… 说到这儿,孙绍长长的吁出口气,“所以,就是这三万兵…不,更准确的说,是周大都督两分天下的战略害了他,是周大都督去征讨巴蜀的这个决策害了他,让吴侯不惜枉顾他一切的功勋,命人对他下毒,对他下死手!” ——触目惊心! ——振聋发聩! 周峻、黄炳、孙绍的话直说的小乔惊住了,她皓齿张开,久久的难以阖住。 然后,小乔陷入了沉吟。 经过了漫长的思索…小乔再度张口时,拼命的摇头。 “不对,你们说的不对,公瑾临死之前留下一封信笺,他写明…是路途中得病了,且病情每天都在加重,治不好,所以可能要死了…他还提醒吴侯,需要防范刘备,养刘备就像是养一只猛虎,未来很难预料…除此之外,他还举荐鲁肃代替他大都督之位!” 没错… 小乔说的…的确是周瑜临死前留下信笺中提到的三条。 归纳起来,第一是我快死了; 第二是我临死前再提醒一下要小心刘备; 第三是让鲁肃接替我大都督之位。 俨然,这封信条理清晰,不像是周瑜糊涂时候写的。 只是这话方才脱口,周峻就大声道:“叔母你醒醒吧?叔父这么写…正是他意识到他不是重病,而是被毒害,然后命不久矣,他是为了保全咱们周家,为了保全叔母你啊…否则,叔父如此忌惮刘备?怎么会让鲁肃接替他做大都督呢?” 这… 一下子,小乔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一刻的她方才恍然意识到。 不对,周郎那封临终诀别的信…其中的留言是自相矛盾的。 因为第二条公瑾一直在提醒小心刘备,可第三条却…提出让“亲刘”、主张“联刘抗曹”的鲁肃接替他的大都督之位。 从这里就不对了… 完全不对了! 小乔最了解她的夫君,夫君与刘备是相互忌惮,互相拆台的。 刘备曾私下里告知孙权,说周瑜——恐不久为人臣耳! 孙权听后沉默不语。 而周瑜也私下里写信给孙权,说刘备——以枭雄之姿,而有关羽,张飞熊虎之将,必非久屈为人用者! 这样的关系下,周瑜临终遗言再三强调,怎么就会把大都督交给鲁肃? 这完全有违…他与刘备的关系! 想明白这一条,小乔的眼瞳中突然多出了许多茫然,许多惶恐,许多不可思议… 可恍然间,她又仿佛看懂了公瑾殒命于巴丘的整个真相。 可… 小乔还是咬住唇,她眼中含泪的望向眼前的四人,“可这些,这些依旧是你们一面之词,依旧全都是猜测呀…” “不是猜测…”黄盖的儿子黄炳从怀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封“尘封已久”的信笺,他递给小乔,“这封信中的字迹想必夫人不陌生吧?” 而随着这封信再度昭然于世,孙绍与太史享牙齿咬住嘴唇,他们知道…他们,或者说是“鸿雁”的杀手锏终于来了。 终于… 而随着小乔展开这封竹简,看着上面那些熟悉的字迹,她骤然一怔。 她突然无法去望见其中的字眼,她抱着这封信哭了起来,她又怕泪水将这些字眼洗去,她连忙把脑袋转向一边。 这封竹简中的字眼正是她梦中的“周郎”亲笔所写呀… 潸然一瞥间,小乔看到了这竹简最后的一句。 ——『若我族人、夫人、儿子无恙,那此信就此封存,东吴之阴暗将永不揭露于世!至于我周瑜,也罢,也罢…』 这? 这! 一时间,小乔想到了方才周峻吟出的那句。 ——“叔父这么写…他是为了保全咱们周家,为了保全叔母你啊!” 一时间,小乔再也无法遏制她的情绪,她的泪水宛若断了线的珠链,“啪嗒、啪嗒”的流个不停。 这下,所有公瑾殒命的真相全部都昭然了—— … … 寿春城,衙署书房,一幅巨大的地图就摆在桌案上。 桌案的两旁一个六十岁的老者正在为烛火中添油,这老者是曹操。 对面将近七十岁的老者,则是看着舆图沉默许久。 他的头发与胡须花白,可哪怕如此,他的外表仿佛经过了哪怕五十年岁月的洗礼却依旧显得容光焕发… 他便是“三国第一毒士”——贾诩! 有关他的故事太多了,最著名的便是,吕布刺杀董卓后,李傕、郭汜逃窜…贾诩献计给二人,让他们反攻长安,结果…诛杀王允,击退吕布,控制天子,至此…礼仪再度崩坏,群雄逐鹿中原! 可谓是“一言乱天下”! 之后接上的,便是他主导的,曹操“一炮害三贤”的故事。 不夸张的说,哪怕贾诩身处曹营,可因为他的“策谋深长”,就算是曹操,也对他有些忌惮。 但贾诩又是聪明人,惜字如金,闭门自守,不与别人私下交往,其子女婚嫁更是不攀结权贵。 不夸张的说,不到万不得以,不到曹魏大厦将倾、危如累卵的时候,他是不会献计的… “文和?这半年孤的大魏连战连溃,你也听说了吧!” 曹操很耐心的问贾诩。 贾诩眯着眼,眼眸始终凝望着舆图之上。 他用手划到江陵城的方向,然后从这里向上划,划到江夏,划到襄阳城,再划到现如今大魏最后的屏障——樊城! 然后… 贾诩那沙哑的声音侃侃而出,“大魏的溃败,一切都是源于这一对关家父子吧!” 曹操深吸一口气,再度张口:“文和,教孤——” 贾诩沉吟了一下,“我此前说要帮丞相一计擒关羽,那么首当其冲的第一步,就是将关羽与关麟这一对父子分开,逐个击破!” 这… 曹操的眼眸凝起,他恍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我听闻,襄阳城的关羽已经在点兵,似乎他又要绝北道了!” 贾诩眼眸望向舆图中樊城的位置,他淡淡的道: “封锁住樊城与宛洛之间的联系,此方为绝北道!我有一计可利用关羽这‘绝北道’,让他陷入深渊,只是需以盛势之兵马,敢问丞相…现如今的大魏还能调往襄樊战场多少兵卒?” 这… 曹操沉吟了一下,脱口吟出一个数字: “三十万。” 只不过,这个数字只是微微的让贾诩顿了一下,然后…贾诩那笑吟吟的表情,仿佛再告诉曹操一行字: ——别吹了!再吹大魏就没了! … … ps 第三七六章 曹营无知己,夜夜思故人…故人! 能征募三十万兵? 当曹操抛出这个数字时,贾诩就摇头了,就差把“你放屁”三个字给摆在脸上了。 “都到这种时候了,丞相可以骗臣,可骗不过那关家父子啊,也骗不过天下人的眼睛啊!” “这半年来丞相战事不利,屡战屡败,先后折损曹纯将军、文聘将军、牛金将军、吕常将军、满宠将军、乐进将军,损兵何止十万?李典将军被俘虏,张郃将军断了一臂,还有侯音将军,两万南阳兵悉数归降于荆州!如此这般,三十万兵…怕是丞相征募不出吧!” 果然,当贾诩的一番话开口,曹操下意识的凝眉。 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很不好… 但曹操知道,这种时候,无疑真相…才是一切谋划的先决条件,可曹操还是倔强的吟出了一个新的数字。 “二十万兵,孤还是能征召出来的!” “丞相啊,你还要瞒着老臣么?”贾诩言真意切,“夏侯大将军在中原好不容易才征募得三万兵马,可在战场上都没有撑过一个时辰,就被百万弩矢射杀…此事轰动整个中原与北境,老臣虽不懂征募兵马,可我的眼睛没有瞎,耳朵也没有聋啊,这种时候,便是有‘征寡令’在,谁又敢从军?丞相就莫要骗老臣了!” “十万!”曹操这次语气笃定,“孤尚有十万兵马由吾黄须儿统领于幽、并之地…” “可那是丞相征讨鲜卑的兵马…”贾诩直接将曹操的底儿说破,“丞相从小的志愿就是做一个像霍去病那样的‘征西将军’,匈奴不灭,何以为家?如今昔日的匈奴一分为三,乌桓已经被丞相荡平,南匈奴始终臣服于丞相,唯独这鲜卑…” 说到这儿,贾诩顿了一下,“丞相舍得拿出这十万骁骑投身于襄樊战场?却纵容那鲜卑人屡屡在冬至时节南下么?” 这… 果然哪,在郭嘉、荀彧先后殒命后,曹操本以为没有人能看懂他心中所想。 可今日与贾诩的一番对话,让曹操明悟… 最懂他的,当今世上还有一人,就是这——贾诩贾文和! “文和,你是了解孤的…”曹操低眉道,“在孤看来,与刘备、孙权争雄是大,一统这纷乱的山河也是大,可若与荡平鲜卑相比,无异于后者更大。” “时局变了,可孤的初心未变,孤最向往的依旧是做一个大汉的征西将军,去做到冠军侯霍去病那般‘封狼居胥’的伟业,故而,若仅有一支兵马,孤会让他们荡平鲜卑,在孤看来,‘攘外’永远优先于‘安内’!” 此言一出,贾诩起身拱手:“丞相大义——” 可这话脱口,他的眼眸再一次眯起,“可老臣还是那句话,关羽神武无双,关麟展现出的智计,若无五倍于敌的兵马,怕是老臣一无法实施这计划!二更无必胜之把握!” 话又绕到了兵马这个问题上。 关羽“绝北道”用的是关家军,关家军一共就三万兵马,樊城内曹军不下五万,若按照贾诩五倍于敌数量兵马的谋算,那就是还差十万兵咯! 偏偏淮南战场这边,孙权还在观望,曹操还不敢调去太多的兵马,至于汉中…能将蜀军挡在阳平关外已经是万幸,想要支援襄樊,更不可能。 那么… 曹操眉头一蹙,他沉吟了二十息的时间,像是最终做出了某项决定,他大声喊道:“许褚何在?” “末将在!” 许褚从门外步入大帐之中,拱手朝向曹操。 身为曹操贴身的宿卫,他知道,往往这种时候的呼喊,曹操都是要派遣他极其重要的事儿。 “传孤诏令。”曹操眯着眼,“着令各郡县一月之内征调兵马,凡是能征调三千兵马以上的县长、郡守直接破格提拔,连升三级,能征调两千以上兵马的县长、郡守,提一级;征调一千兵马的县长、郡守嘉奖,若是连一千都不能完成,直接就地罢免,此事全权交由大将军夏侯惇负责——” “除此之外,告诉那五部南匈奴首领,让他们给孤准备三万骑兵!就说是孤借他们的——” 提到让五部南匈奴的首领准备兵马时,曹操口中那个“借”字格外强调与霸道。 满满的就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要求… 完全没有转圜余地的那种要求。 这就是曹操,这就是曹魏对周边异族的态度。 强硬—— 异常强硬—— 乌桓不服,那就屠了柳城; 鲜卑不服,那就打到服为止; 南匈奴臣服,那大魏需要兵,南匈奴就得为大魏无条件准备。 魏对周围异族的态度,自始至终还是就是颇为强硬的。 只是。 这… 许褚听到这话都吓了一跳,以郡县为单位去征召兵马,要知道整个大魏辖下的郡县加起来何止过二百,就这还要再借匈奴的兵马。 ——『丞相这是要招募多少兵啊?』 ——『可如此强征,怕是要大损民望了!』 见许褚发呆,曹操提醒到,“都记下了么?” “记下了。”许褚拱手,“末将这就去通传。” 说着话,许褚退下,曹操的目光则是幽幽的望向贾诩,“文和,你要十万兵马,孤给你凑十五万、二十万兵马,孤不要别的,孤只要擒住那关云长!孤只要击败那关云旗!你,能做到么?” 曹操的语气无比绝然,他的行动更是绝然,这也让贾诩体会到的是这位六十岁老人的“破釜沉舟”… ——『丞相对擒助关羽,击败那关云旗,如此执念么…』 当即,贾诩收敛心神,他将手指向舆图中的方向,“在樊城以北有偃城,此城与宛城仅百里之遥,可朝发夕至,在樊城以西有平鲁城,距离偃城也不足百里路程,在樊城东北则还有新野城…” 说到这三座城池名字的时候,贾诩的手已经从舆图上划过,他画了一个圈。 这个圈完全覆盖住了关羽“绝北道”的圈,是更大、更宽阔,也更远的一个圈! 贾诩的声音还在继续:“我的计划还是此前提及的,这一对关家父子,子可文,父可武,若是两人联系在一起,那文武双全极难对付,不过…若是能拉远他们的距离,将他们分开,那父无文,子无武便可以诸个击溃!” “那…”曹操连忙问:“那要如何拉开这对关家父子的距离,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贾诩目光幽幽,“这就看丞相,舍不舍得这三座城池了…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说话间,他再度把手在舆图上那“新野城”、“平鲁城”、“偃城”的方向敲了敲… “此为一计阴谋,一计阳谋!” “阴谋是关羽绝北道,丞相授意此三城将领诈败于关羽,丢了这新野、平鲁、偃三城,诱使关羽占据其中,将‘绝北道’的战线拉长,如此…关羽的位置就更靠近我军,而远离敌军!” “而无论是新野城、平鲁城,还是偃城,这都是易攻难守之城,只要兵力足够,便能强取…到时候关羽率关家军入三城,丞相十余万之众围困此三城,如此阴谋就已得惩…” “之后嘛,那关麟身为关羽之子?如何不去救?丞相只要派一上将军,围城打援…那关麟亦是网中之鱼,逃不出丞相的手掌!” 呼… 随着贾诩的话落下,曹操的瞳孔放光,他又一次领略到了贾诩计略的毒辣、狠绝。 这是贾诩基于关羽“绝北道”的手段,制出的反制之法。 此计毒就毒在,关麟擅智,擅谋,那就避其锋芒,不跟他玩谋略,反而比兵力,比胆力,将关家军化整为零,分散开来…然后以绝对的兵力围城… 比大魏能短时间内集结的战斗力! 这是以己之长,攻敌之短! 这一仗拼的就是曹军的步战与攻城能力,拼的就是十余万人将整个战场悉数淹没,以绝对凌驾于对手的兵力,打敌人一个突然袭击。 更完美的是,这一战将战线拉后,完美的避开了水,完全是魏军最擅长的陆战与攻城战。 更是完美的拉长了关家军的战线,让襄阳城驰援的时间晚于曹军的进击。 这是要让关羽变成笼中的鸟,将他与关家军死死的困在这三城之中。 “好毒的计啊——”曹操不由得感慨,“能谋划出此计者,也唯独是你啊,贾文和。” 面对曹操的称赞,贾诩拱手,“丞相缪赞。” 呼… 这时候的曹操总算是长长的吁出口气,一扫这段时间接连败仗的阴霾,他的笑容再度扬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是真的高兴。 好像只半个时辰,他最忌惮的襄樊战场,他最忌惮的这一对关家父子,此间所带来的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了。 他更觉得,贾诩的这一计对得起他“背水一战”,以损失“民望”、“民心”为巨大代价的强征! “哈哈哈…” 曹操的笑声还在继续,可笑着笑着,曹操又想到了其余两件烦心事。 他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贾诩看出了曹操的心境,张口道:“丞相是否想问守汉中的那一计。” “不忙着说这一计。”曹操的面颊再度变得阴郁,“阳平关是孤加固的,其坚固程度,其险峻程度孤最是清楚,此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莫说一个小小的张飞,就是刘备与诸葛亮一时半会儿也过不来,倒是…有另外一桩事儿让孤神思许久,久久不能下决断!” “何事?”贾诩好奇的问。 曹操如实说:“是有关张文远…” 唔… 贾诩倒是并没有听到有关张辽的风声,他好奇的问:“文远将军怎会让丞相神思?” “唉…” 伴随着曹操一声幽幽的叹息。 他感慨道:“文和且坐下来,这件事儿,孤与你细细道来——” … … 传说胶州灵山寺东北海面上有一岛屿,名为“鼓子岛”,岛上有一种白色的耐冬花,有双手合围那么大。 总是有人乘着木筏要去这鼓子岛上采花。 可大多一无所获。 陆逊已经乘船抵达这鼓子岛,他只知道徐庶隐居于此,却不知道具体的位置。 于是便在岛上询问。 机缘巧合之下,陆逊倒是采到了这“耐冬花”,他以为讨了个好兆头,可又问了一天,依旧没有徐庶的消息。 仿佛…徐庶根本就没有在这边隐居一般。 “难道不是这个胶州?是交州?”陆逊都产生质疑了,“也不是灵山寺,而是…灵山县?” 关麟判断徐庶在这边,除了刘晔提供的消息外,就是引用《咏鼓子洋白耐冬花》“有客海上来,疑是徐元直!”这一句… 具体徐庶在不在这里,是灵山寺还是灵山县,关麟也没有把握… 这次派陆逊来,算是开个大盲盒了。 “唉…” 正直陆逊叹气之际,他突然看到一个驾着小船的老者,穿着芒鞋道袍正驾船而来。 陆逊连忙问:“敢问老先生可知道此地有一名隐士,姓徐名庶,字元直么?” 这老者听到陆逊问话,抬起眼打量了他一番,“阁下怎知道徐元直在此隐居?” 陆逊心觉有戏,连忙道:“是一位朋友告诉了我一首诗,诗名为《咏鼓子洋白耐冬花》,其中一句‘霜月满林皋,点缀乾坤色。有客海上来,疑是徐元直。云际落天表,可望不可即’中便是提到徐元直的大名!” “阁下是何人?” “在下吴郡陆逊,奉荆州关云长四子关云旗之命,将一句话转告徐先生。” 随着陆逊的张口,这老者停了船,露出了几许好奇。 当然,因为年龄的缘故,陆逊并没有把这老者当做是徐庶本人。 这老者问:“什么话?还有,徐元直认识这位云旗公子么?” 陆逊如实回答:“其实,他们并不认识,云旗公子让我转告的话,也是刘皇叔在信中写给关云长的…” 陆逊侃侃道:“襄阳城已经被关将军攻下了,汉室中兴的希望已经就在眼前,刘皇叔在信中说,要关将军务必再下新野一城,因为新野城有一段刘皇叔的回忆,那还是当年徐元直离别时,他命人伐尽道路上的树林,可现在…这树林又一次长高了,刘皇叔要关将军夺下新野,就是要再度将这树林伐尽,因为…这些树木,在徐庶先生离去时,阻挡了他望向徐庶先生的目光!” 陆逊把关麟交代他说的话悉数全部都说了出来。 当然,事实上刘备没写这封信,这都是关麟杜撰出来的。 但关麟笃定的事,徐庶离开刘备,他的内心中是感激与内疚的,否则他也不会把诸葛亮荐给刘备,更不会留下书信告诉刘备如何对抗曹操。 也正是基于此,关麟笃定,这一番话,特别是刘备的那一句“吾欲尽伐此处树木”一定能让徐庶心头悸动连连! 此刻的陆逊,他就有一种感觉,眼前的这人虽未必是徐庶,但一定认得徐元直。 果然,当陆逊把话讲完,眼前的老者面色微变,沉吟了几分。 “老先生…敢问…”陆逊正欲开口。 这老者摆了摆手,“你的话我会替你带给徐元直,若是有缘,你们自会相见…” 说完这老者划桨离去,也不见顺风顺水,可他的船却划的飞快,很快就消失在了陆逊的眼中。 这时…鼓子岛上突然挂起了大风,直到将陆逊所摘取的“耐冬花”全部丢弃,大风才停止! 等回到岸上时,这个鼓子岛的经历让陆逊有些迷茫。 心里嘀咕着。 ——『那老者到底是否认得徐元直?』 那边厢… 那老者划桨离去,行过很远,船舶方才停住,老者的神情有些特别,像是眼眶中含着泪。 这时,船舱中一位老妪缓缓走出,他走到这老者面前,伸手摘取了老者贴满面颊的胡须与白色的眉宇… 卸下这些胡须的老者,顿时变成了一个英俊的中年男人。 这老妪问:“吾儿单福,自打你带我隐居于此后,这还是你第一次如此落寞,如此神伤…吾儿是想方才那年轻人的话,还是想那片新野城外的树林?” 呼… 卸掉了一切伪装,从老者形象变成中年形象的正是徐庶。 他是为了躲避曹操才刻意扮做老者… 他本以为,他的后半生就该在此间侍奉老娘。 可今日,那陆逊的出现,陆逊的话,陆逊带来的那所谓“云旗公子”的话,还有他心心念念的玄德公的话,特被是那一句“吾欲尽伐此处树木”… 一句句的传出仿佛印在了徐庶的心头。 这让他一时间悸动不已…也让他重新回想起那段跟随刘备,连战连捷,得遇明主,主臣相知的峥嵘岁月! 他也想到的,他带老娘从曹营离开时,一路上的凶险…脑海中坚守的那句——“曹营无知己,夜夜思故人。” 他更想到的是,若他再去追随刘备,那老娘会不会又一次被曹操给请到许都?娘年龄大了,经不起这般折腾了! ——本欲助君,奈何忠孝不两全…… “你不说话…为娘如何不懂?” 徐母仿佛只用了一眼就看穿了徐庶所有的心事,“为娘能看出来,你不是想那新野,想那树林了,你是想那为你砍去整片树林的人了!” 说到这儿,徐母的神色变得黯然,她自责起来,“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你如今还是刘皇叔的军师,你还是大汉的忠贞义士…你还会是中兴汉室的希望,是刘皇叔的肱骨…都怪我,都怪我——” 徐母说着话就想要往水中跳。 徐庶一把抓住:“娘,这如何怪你呢?” 徐母的声音幽幽:“如何怪我?既然你问,那我这个当母亲的自然有话告诉你,我就将我憋在心头数十年的话告诉你。” “你听好了,人各有命,当母亲的所期所盼的…唯独儿子功成名就,做一个高洁的义士,在治世做能臣,在乱世迎难而上挽救万民于水火、危难,匡扶岌岌可危的时局,在千年之后仍能为世人所赞许!” “元直,你需晓得,你学成本事,做刘皇叔军师,讨伐逆贼曹操,个人安危、荣辱牵扯着数万黎庶的安危,牵扯着中兴汉室的希望,可你当年却怎么就做出弃英主而…而投身曹营来见我一个老婆子的愚蠢、迂腐之举?” 徐母的声音慢慢变得冷冽,变得严肃,“这些年你弃明投暗,我不屑与你攀谈,我整日面色没有光彩,可你难道就不懂么?就看不出来么?事到如今,你唯一做错的事儿,就是弃刘皇叔而投曹操这逆贼!” “若你娘活着,只是让你被一个‘孝’字所拖累,那我何必存活于世?若我死了,能让你后半生回到刘皇叔身边去救赎,那我死有何故?死有何怨?” 这时候,徐母的声音已经变得发颤: “如今天赐良机,你…你…你给我回到刘皇叔的身边,你速速给我滚回去,否则…今日起,你非吾儿,吾非汝母!你…你拦的了我一时跳河,却拦得住我一世寻死么?” 徐母… 这一刻的徐母所彰显出来的唯独四个字——舍生取义! 自古中华,从不缺这样的女性。 ——母亲唤儿打东洋! ——妻子送郎上战场! … … 第三七七章 此前的关家军是败了,不是亡了 “娘?” “娘…” 晨光熹微,鼓子岛传出徐庶焦急的呼喊声,声音尖锐,惊起了树上巢里的雀。 不过是一夜过后,徐庶醒来时,鼓子岛上已经没有母亲的人影,只留下她的一封信笺,还有一朵耐冬花,一副药材——当归! 徐母是提醒徐庶,他的孝道已经保全了,该回去了履行他践行的“义”字了。 望着这当归,徐庶不由得垂泪哭泣… 至于那封徐母留下的信… 这信不是徐母写给徐庶的。 徐母要对徐庶说的话昨日已经全部说话,这是一封徐母写给刘备的信。 徐庶念着上面的字眼,“吾儿辅佐刘皇叔,起兵反曹,顺天意,行仁义,怎奈吾被曹操所俘,曹操指明要吾儿,为了高堂,吾儿不得不来归曹营,因私废公,背信弃义,罪莫大焉…” “老婆子教子无方,自知有愧皇叔,今独自遁去,再不为吾儿拖累,吾儿当归,望皇叔不弃。” 一字一句,言简意赅,可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是徐母的坚持与果决。 因为她已经让儿子错过了英主一次,不能再错过了—— “娘…” “娘——” 徐庶的声调变得愈发凄怆,足足两个时辰,他方才从这信笺中走出,方才从母亲遁去的事实中走出。 他没有去寻母亲,因为他知道,倘若他这个时候不是回刘皇叔那边,而是去寻找母亲,母亲知道后一定会更伤心,做出更极端的事儿。 呼… 呼… 长长的呼气声后,徐庶紧紧的握起拳头,我一手抓住那当归,一手抓住那耐冬花。 他左手的握着的是天下的大义与公理; 右手握着的却是母亲留给他的温暖,像是“耐冬花”一样能耐住严寒的温暖。 终于,徐庶满面泪痕,他跪朝向门外,他喃喃开口。 “儿子徐庶…儿子徐庶知道该如何做了!” “玄德公为我,尽伐那新野城外的树林,儿子徐庶也该为玄德公,去重新栽起这些树木,也栽起玄德公复兴汉室的希望!” … 胶州灵山寺外的官道上,陆逊单人匹马几次,他在马上摸出关麟赠予他的锦囊。 将锦囊打开,取出一块儿白绫,借着初晨的日光,他看到白绫之上的字,依旧是刘皇叔的那一句——“吾欲尽伐此处树木”! 依照关麟讲述的,只这一句话… 只要能传入徐母的耳中,就足够让徐庶回心转意。 当然,因为毕竟是在胶州,陆逊无法大张旗鼓的调查徐庶与徐母的位置,只能小心翼翼的问询。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快速驶来,超过了陆逊的马儿,直接横在了官道上,拦住了陆逊的路。 陆逊使劲儿一拉缰绳,马长嘶一声停住,正直疑惑,昨日那鼓子岛中遇到的“老者”徐徐走出了马车。 陆逊看着老者,惊喜道:“前辈可是要告诉我徐元直在哪?” 老者没有说话只是招了招手,示意陆逊上了马车。 陆逊也不迟疑…当即翻身下马,跳上这马车中。 马车驶离,一路无话,行到一处僻静之所。 这时,老者方才打开窗子,然后将面颊上贴满的鬓白的须发悉数卸去,六十余岁的羊毛恍若年轻了二十岁一般。 陆逊意识到了什么,惊问:“阁下就是…徐庶徐先生么?” “是我!”徐庶侃侃站起,“我遥记得当年曹冲公子不幸病逝后,我以老母心念故园为由,辞别曹操,那时曹操派人来追捕于我,不曾想…如今,风水轮流转,倒是轮到我徐庶去追逐别人了!” 徐庶是前辈,尽管他曾经露出过的光芒在绚烂的星空中只是一闪而逝。 但这光芒太过闪亮。 他与刘备的情义也太过深厚。 得知是徐庶本人,陆逊一本正经的行礼,“晚辈拜见徐先生。” “你是荆州来的?那是如何来的?又要如何回去?” 徐庶问出这一句,陆逊就懂了,徐庶是有意与他一道归去。 当即他的心头大喜。 ——『成了,成了…果然,云旗的方法是有用的,刘皇叔与徐元直之间,是金不换的、是无法撼动的情义!是那片新野树林间的情义!』 陆逊连忙表明归去的路线,并且提问出关麟派他来此最关心,也是最迫切的那个问题。 “徐先生,如今时局有些变化,荆州的关麟公子托我来此,一是请徐先生出山,二便是求徐先生救一个人?” “谁?” “曹营里的张辽,张文远。”陆逊细细的将张辽如何牵扯到与华佗女弟子、与凌统的爱恨情仇?如何被曹操猜忌?如何苦苦求曹操想要救出那女弟子?如何被幽禁?包括如今,如何危险的局势,一并娓娓道出… 而随着这一系列的话语,徐庶的眉头也渐渐的凝起,他不由得感慨: “竟还有这种事儿?” “我与云旗公子均是觉得曹操生性多疑,此张文远深入如此漩涡,势必九死一生,若因为曹操的猜忌,让这一员虎将,这一员义士丧命,那…” 陆逊越说越是急迫… 徐庶则是深深的吁出口气,他表现出了与陆逊截然不同的镇定与从容。“我身处曹营多年,倒是比你们更懂曹操…当年我为了高堂,归于曹营,那时便意识到人生的方向,有时候并不能由自己选择,官场如战场,战场如地狱,朝生暮死,看不清前路啊…” “故而,我入曹府之时,曾立誓终身不为曹操设一谋,不想曹操居然容下了我,还说既然不肯为他所用,便去教导他的幼子曹冲好了,曹丞相的胸襟手段,有时候,让人不能不佩服!” 说到这儿,徐庶顿了一下。 “后来我见过曹冲公子,发觉他秉性善良聪慧,我便想曹操这样的人虽智勇双全,然过于残暴,这样的人非我心中的明主,但他毕竟已经五十多岁,我就想能不能为了天下百姓,教导出一个仁慈明德、爱民如子的明主?” “我为汉臣,我不会侍奉曹操,转而教导其子,未尝不是一条可选择的路,我等书生生于乱世,理想功业,便是辅佐一位明主,为万民开太平啊!” 似乎是回忆起往昔的岁月… 徐庶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将这些年在曹营,他的心境娓娓道出。 陆逊正直疑惑。 ——『那么?这与救张辽有何关联?』 徐庶的话再度吟出,“可谁曾想,曹冲染了急诊,不得医治,竟猝然夭折…我尤记得那苍凉夜色里,曹操那凄厉的惨呼,他说他‘悔不该…悔不该杀了华佗,若是华佗在,一定能救冲儿。’我那时的心其实也随着冲公子的不治身亡也碎了…这都是命,这都是命!” 提及曹冲不治身亡,徐庶的神情萧索,黯默。 他是真的将曹冲当做弟子,真的不遗余力的教授曹冲,可… “再之后我便向曹操请辞,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我借老母归故乡辞别曹操,偏偏那时正赶上曹操南下征讨荆州,母亲的故乡正是荆州,我本以为…此行是九死一生,曹操也的确派人去追杀于我,到最后曹操也来拦截我,我与高堂均为砧板之肉,可曹操却当着所有百姓、兵士的面放了我。” “他说起…他当年纵马踏坏麦田,割发代首的故事,他说我徐庶今日叛国,不杀有违国法,可他又说我实为全母之归乡之情,是为孝道,当年他曹操割发代首还欠着百姓们一条命,今日就因为我徐庶的孝道,因为百姓都希望救我徐庶而还百姓这一条命,也赦免一个义士!” 起初这么一大段话,陆逊还没有听懂,可随着话语的深入,他懂了… 他意识到徐庶要表达的是什么。 曹操生性多疑不假,可他对义士,前有关羽过五关斩六将,后有徐庶携母南归…曹操都不曾杀害呀! 曹操对义士的情是凌驾于他的猜忌之上。 也就是说,徐庶要表达的意思是… “我懂了…”陆逊张口道:“徐先生的意思是,无论曹操对张辽是何等猜忌?他…他都不会加害于张辽。” “没错。”徐庶颔首,“曹操这人是奸雄不假,却也是世间罕见的真性情,他对义士有着超乎一切的执着与情义!” “可即便抛开这份情义,如今的曹操依旧不会杀张辽、杀我、杀云长。他现在不畏惧任何人,但有一样东西是他晚年必须要小心维护的,那便是人心,屠徐州时的曹操只是一个将军,遇到家事巨变,会意气用事,不顾人心,可今日的曹操是丞相,是魏公,天下十三州,九州都掌握在他的手里,曾经的他杀戮太盛,晚年他必须找补回这份人心…” “所以…” 到最后,徐庶的话锋一转,变得严肃,变得犀利,“所以,如果曹操的行径会让你们觉得,他是要加害张辽,那一定是假象,是曹操要利用这假象做些什么,或者是迷惑你们!这才是最危险的!” 随着这个话题聊到最后。 “咕咚”一声,陆逊咽下一口口水,他长吁一口气,喃喃吟道: “我懂了…我懂了——” 这一刻的陆逊,他不仅懂了张辽的处境根本不会有任何危险,他更是懂了,徐庶的出山…能带给荆州,能带给巴蜀什么? 徐庶对曹操,特别是曹操的性格,有着特殊的理解! 这才是云旗让他陆逊千里来寻徐元直的意义啊—— … … 寿春城,依旧是那一方书房。 依旧是一方桌案,案上铺满一幅硕大的地图,曹操与贾诩的对话还在继续。 “云长、元直、文远皆是义士,我如何舍得加害呢?” 曹操的话正在吟出,“孤故意惩罚文远,幽禁文远就是做给他们看的,孤已经决定,若文远能替孤立下大功,那孤就放了那华佗的女弟子又有何妨?昔日华佗伤不到孤,可因为华佗的死,孤却失去了最疼爱的儿子,这些年…孤对他的恨都不及对孤自己的怨了!” 俨然,话题从张辽引到华佗,再引到曹冲… 曹操的神情变得落寞了几分,他又思念起那个最聪慧,他最疼爱的儿子了。 贾诩听过曹操的话,轻声感慨道:“昔日丞相追关羽,放关羽,追徐庶,放徐庶…须归即遣,知叛弗追,今日的张文远,丞相有错不罚,故布疑阵,委以重任,丞相如此胸襟,古今无人能及,只是丞相打算给文远一个怎样立功的机会。” 曹操沉默了一会儿,“文和讲,将那一对关家父子拆开,将关羽诱入新野、平鲁、偃三城,然后以盛势之兵围困攻城,围城打援…如此,我大魏岂不需要一员良将?” 一下子,贾诩全都明白了,他深深的颔首,“丞相是要将这份擒关公的大功送给文远么?” “哈哈哈,若非如此…”曹操笑着道:“文远这些时日受的苦,还有他心心念念要救的那女子受的苦,岂不都白费了?” 这… 贾诩微微顿了一下,可很快,他的眼珠子一定,笑着感慨道:“其实,如今的文远还大有用途啊!” “何用?” “丞相说那华佗女弟子与文远将军、东吴的凌统都有牵连,丞相会如此猜疑,那孙权如何不会?现如今,丞相大可以推波助澜,趁机阴孙权一把,只需一封信笺,若能让孙权借此除掉凌统,那江东年轻一辈的人中,可还有足堪大任的将才?” 唔… 此言一出,曹操的虎目几乎完全瞪大。 他先是慢慢吟出四个字:“借刀杀人?” 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朝着贾诩感慨道:“不愧是你啊,老毒物,你这一来,擒关羽,诛凌统,你的计略,毒的很哪!” 曹操整个人亢奋了起来,他就差把『你好坏呀,我好喜欢』这八个字给写在脸上了! … … 襄阳城外,关家军驻扎的营地。 关羽自从胳膊处痊愈后,就将关家军的驻地从襄阳城迁往城外。 这样,随着侯音带两万南阳弩手退回江夏。 算上傅士仁收编俘虏,扩充至的一万兵马,陆家军的两万兵马,关麟原本的一万兵马,襄阳城内如今的驻军达到了四万人。 而关羽的关家军经过此前败仗,如今也有超过两万。 这是第一次在襄樊战场,荆州兵的数量超过曹魏的兵马,且士气高涨,战意高昂…是难得的局势。 关羽也是第一次感受到,竟然能打这么富裕的仗! 也正是因此,关羽一如既往的推行每年的“冬至春来”之际,都会进行了“绝北道”战略,意在涨水期前拦截住中原与北境对襄樊战场的一切支持。 此刻,一张舆图摆放在关家军大帐内。 关羽坐于主位,周仓站于一旁,长子关平、次子关兴、三小姐关银屏悉数、五子关索站在一边,另一边站立着的则是王甫、赵累两将。 关羽正在部署“新一轮”绝北道的方略。 “与去年时一样,王甫率一万军驻守于平鲁东北五十里方向,关平率五千军驻守于新野城西侧,本将军亲率一万军驻守郾城东南五十里处…三寨联营,互为犄角,阻挡一切曹魏来犯之敌!” 关羽这话脱口,关索连忙道:“父帅,今年的局势与往昔不同,襄阳以破,四哥对进攻樊城也有计划,似乎关家军无需再去绝北道,断了曹军的归路!” 这话脱口,关羽白了关索一眼… 当然,他也知道,今年的局势似乎没必要“绝北道”。 但是,他是在城头望楼里,意外的听到过云旗的部署,知道他是打算在明年七、八月涨水期时对樊城施以水攻。 既是水攻,那就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如果再细化下来,那讲究的就多了,是——阵地战、地道战、堑壕战、心理战、间谍战、气象战! 诸如此类多种形式的战场… 最重要的…天时是暴雨,地理则是地势的高低,至于人和… 那就是若暴雨不足以冲垮堤坝,就需要人为来掘开堤坝。 要知道,汉末三国之前,水攻虽然有很多次,诸如“晋阳之战”、“鄢郢之战”,甚至还有水神韩信的背水一战。 但事实上,想要打水攻,引水灌城,那可是一个大工程。 最难的两步分贝时,修运河把水引来,还得修堤坝不能让水跑了。 等到关键的时候凿开堤坝方才引水灌城! 这不仅需要大量的人力,更需要处于绝对的优势,让敌人在城里不敢出来,否则…水攻,就只是说说玩儿罢了! 故而此番关羽“绝北道”,最真实的目的,是占据地势,在北方开拓出一方空间,待得来年,云旗一旦决定水攻,那关家军随时可以挖通汉水,修筑堤坝,在适当的时机引水灌城! 说白了,这一切…都是关羽在为云旗打“掩护”,打“辅助”,人为的创造出“地理”与“人和”! 当然,他心里是这么想,但表面上不能如此说。 他狠狠的瞪了关索一眼。 “维之,你的意思是,要把一切的压力都压在你四哥身上?我等关家军就观望看戏么?” 呃… 关羽突如其来的冷冽的话语直吓得关索一个哆嗦,立刻就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关羽的目光。 关羽一手捋着长髯,目光如炬。 “关某只是伤了,不是死了,关家军此前是败了,不是亡了…” “以往襄樊战场四面楚歌,关某照样绝北道,关家军何曾怕过?怎生?如今背后有襄阳城,有云旗的四万兵马?你们就提不动刀了么?” “此前一战,关某与关家军失去,耻辱的,这一战该悉数夺过来了!” 又是一连两句,无比凌厉的话语… 这次的话直接让所有帐中之人低下了头。 “本将军意已决,明日点兵,后日过汉水…各营过汉水后,占据扼要之处,联营摆开,将樊城包裹于其中,一只兔子也不能跑出!” “若曹操敢派人来支援,若平鲁城、郾城、新野城敢出兵攻我关家军寨,那诸位就策马挥刀,扫天下汉贼,青龙啸天,挥刀取寇首——” … … 第三七八章 不能让吾儿孤军奋战—— 关羽在樊城地区战斗的时间太久了,非常熟悉这边的地形,甚至非常熟悉这边的每一座城。 比如襄阳城,是砖石结构的,这种城墙造价太高,只能在军事重镇如此修筑。 故而,在襄阳城以北的诸如樊城、平鲁城、偃城、新野城就都是夯土城墙。 甚至关麟新修建的“长沙新城”与“江陵新城”也是夯土城墙。 不过,要知道… 哪怕是夯土墙,在秦汉时期技术已经成型,抗冲城车击打、扛抛石机轰炸的能力都是极强的。 而这种夯土墙怕什么? 关羽太懂了,这夯土墙怕的就是时间与龙王爷。 并不是说这种夯土墙被水一冲就垮,一泡就垮,而是如果长时间浸泡的话,墙体就会逐渐瓦解崩塌。 恰恰,樊城、平鲁城、郾城、新野城都是老古董。 樊城是周宣王时期修建的,是公元前八百年。 偃城又称偃月城,倒是年份近,但是曹操草草修筑,与樊城互为犄角使用的,真去论城防还不如樊城。 新野城则是西汉初年,距今也四百多年。 平鲁城更是公元前八百年左右,仲山甫所筑的封邑之城,距今千年之久。 这也是为什么在三年后的那场连续十多天的大霖雨,汉水暴涨后,关羽敏锐的捕捉到战机,引水灌城,成就了“水淹七军”的佳话! 这其中有关羽捕捉战机的敏锐,却也有这些城墙真的扛不住水攻! 如今,哪怕距离“水淹七军”的时间提前了三年。 可因为关麟的提醒,关羽已经往“引水灌城”这边想了。 这是一个全新的思路。 他甚至已经开始琢磨,这次“绝北道”的目的不止是阻拦曹军南下,阻拦樊城的补给,更重要的是摸透那边的地理… 占据一切有利地形,然后帮助儿子关麟发动水攻,引水倒灌。 此刻,在关羽一番激情昂然的话语后,关家军的军事会议也一并结束。 关羽走出军帐,打算往襄阳城去,想在绝北道之前再最后看看关麟这个臭小子。 不曾想,关银屏追了出来,追到了关羽的身边。 “爹…” 伴随着关银屏的开口,关羽问道:“银屏有话要说?” 关银屏颔首,“女儿是想问爹,这一次爹的‘绝北道’,目的是想要帮云旗吧?” 唔… 突然被女儿看穿了心思,这让关羽本就揪着的心情更加紧张了起来,他还在刻意的遮掩他的心境。 “四弟是打算在七、八月利用汉水,引水灌城攻取樊城,与那曹仁分出胜负…” 不等关银屏继续说,关羽已经示意她不要说了,关羽深深的呼出口气,他终于还是放下作为父亲的那封并不重要的威严。 “云旗的计划,为父是知道的,为父也相信凭云旗的本事,一定能完成这引水灌城,让那曹仁与五万曹军沦为落汤之鸡…” 说到这儿,关羽顿了一下,他的语气变得更沉重了一些,“可如今才十二月,距离云旗的计划还有七、八个月,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为父能做的,就是将这个变故降到最低,也为云旗随时的水攻,完成一切先决条件,做足准备!” 关羽嘴上这么说,可心里的话却更柔情。 ——『吾儿为为父,为荆州,为汉室做了这么多?为父总也要为你做些什么吧?』 ——『不能让吾儿孤军奋战!』 是啊,以往的绝北道是关羽不把曹军放在眼里,以区区三万关家军深入樊城敌后,阻拦一切来犯之敌! 这是傲睨一切,是傲气不可一世。 可现在的关羽,他做的这一切都是铺垫。 在关羽看来,以后不可能… 但现在,他可以去不遗余力的辅助于他的儿子。 如果这是一份“天大”的功劳,他也心甘情愿的把这份功劳,悉数的都交到云旗这个儿子手里! 现如今,关麟在关羽心目中的地位变得更重要了—— 就在关银屏与关羽交谈之际。 “将军…”周仓也追上关羽,他是收到了一则最新的情报,连忙禀报道:“黄月英夫人抵达襄阳城了,四公子在城门处迎接!” 唔… 关羽眼眸微微一怔,他对诸葛亮是服气的。 因为诸葛亮…他也会高看黄月英几眼。 再加上,黄月英通天文、知变化、擅奇巧之名在整个荆州亦是广为流传… 一时间,关羽倒是更期待儿子关麟与黄月英之间碰撞摩擦出的火花! “好。”关羽只是答应一声,然后转过身,徐徐走远。 去襄阳城见儿子的计划暂时搁浅。 他直接步入了自己的军帐,就连步子也不是以往的龙骧虎步,变得内敛的许多,如今的关羽已经远不像昔日那般盛气凌人。 而进入这军帐,关羽的床头处摆放着两本书。 一本是崭新的《春秋左氏传》,上面已经有些积灰; 一本是《孙子兵法》…书籍已经被翻的破损。 关羽习惯性的取来《孙子兵法》,翻开其中一章,却不由得想到关麟的话,在秉烛夜读之前,先笑着吟了句。 “吾儿说,风浪越大,鱼越贵——” 一句话脱口,他的眼眸已经不自禁的望向了汉水的那一边。 不同于以往,全新的战场即将开启—— 以往打仗,关羽靠的是自己的勇武。 可现在打仗,他靠自己的勇武与儿子的智计。 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 … 襄阳城头,无数火把将漆黑的夜色照的犹如白昼。 关麟与黄月英登上城头,黄月英依旧是带着面纱,将整个面颊遮的严严实实。 倒是她的眼睛,突然多出了几许复杂的眼芒,眼芒眺望着的是那襄樊之间“黄家湾”的位置,那是黄月英生活了二十年的家园哪! 如今看来漆黑一片,无有灯火,俨然…许久没有人住,已经破败了。 黄月英轻轻的呼出口气,难免有些感伤,她又不喜寒暄,朝关麟开门见山:“襄樊一水之隔,若以水军足可以攻下樊城,何必定要向我求天文、地理、水利之法,引汉水倒灌樊城呢?” 这个问题让关麟沉吟了一下,他指着樊城如实解释道:“一是现在是枯水期,水位太浅,战船无法行于汉水,二是…黄夫人,这座不大的樊城里可藏着五万曹军!藏着包括曹仁、徐晃、于禁、庞德在内的一众名将…” 说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沉吟道:“若是强攻,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似乎,如此损失,只要夺下樊城也可以接受。可我这人就这缺点,看不得将士们无谓的伤亡、损失…如果能避免伤亡的话,哪怕是等七、八个月,等到涨水期我也愿意!” 关麟不是悲天悯人,而是亲身在这个时代经历过,经历过战场,他才会知晓,这个时代的兵士有多苦。 一将功成万骨枯真不是说说而已。 就拿此前关家军大败的那次去说。 若没有陈芥菜卤,就连一个小小的“破伤风”就能夺了大量将士的性命,这都是鲜活的生命,更重要的是关麟的兵。 更何况,明明关麟知道三年后是有一场长达十几日的霖雨天气的,是可以水淹七军大获全胜的! 关麟只需要照猫画虎,只要在今年能满足到引水倒灌樊城的几个条件,那就能避免巨大的伤亡,兵不血刃的取得胜利。 故而,关麟真没想过要强攻。 听着关麟的话,看着关麟面颊上表情的变化,黄月英感慨道:“想不到,你与那些将军不同,还是个悲天悯人的人,不过…你问我这襄樊气候的预测…” 言及此处,黄月英一边摇头,一边轻吟,“夫鸿蒙分判,阴阳始列,轻清上浮者为天,其质阳也;重浊下凝者为地,其质阴也…世上万物相交,阴阳推移,变化发展,无穷无尽,根本就没有相同的天时,也没有相同的地利与人和…基于此,你让我于今日就预判明年七、八月的天气?我如何能算准?” 这… 随着黄月英的话,关麟突然发现,他太年轻太单纯了。 想想也是,灾害天气…后世的天气预报都未必能预报准,更别说这个时代的黄月英了,关麟寻思着…看来他的期望有些太高了。 天气这种事儿,这压根没法预判! 正想改个方式不问暴雨了,改问如何挖通汉水?哪里建立蓄水池?如何引水倒灌? 这相当于把一个天文气象问题,改变成物理学问题。 不曾想… 黄月英的声音再度传出:“虽是无法预判,不过…倒还是有一些规律可循的。” 这… 关麟的眼睛一下子睁大。 “规律?” “没错。”黄月英颔首,她指着黄家湾,“我自幼生活在那里,又喜欢记录各种各样的事情,包括每年的暴雨,水流,气象…我发现,每隔三年襄樊之间汉水就会出现一场长达数日的暴雨,暴雨引得汉水暴涨…故而每过三年,汉水都会淹没了黄家湾,我与父亲都需要出去避难,所以我记得十分清楚!至于再长的话,十年间,襄樊之间的汉水必定会有一次灾害,这个地方志中都有记载。” 三年? 十年? 关麟回忆起来,按照他这段时间的走访、问询。 在二一三年,也就是建安十八年,襄樊是有过一场暴雨的,暴雨差点冲垮了樊城西侧的平鲁城,整个襄阳都收到了巨大的威胁。 按照关家军军士的描述,老爹关羽本欲趁着这场大水去进攻襄樊,可那一年是大伯刘备与刘璋决裂,西线战场压力巨大,故而没有趁势北伐。 许多关家军的军士都应证过这一条。 然后再三年之后,也就是建安二十四年,那就是历史上老爹水淹七军的年份了,如果…是按照这个去推断,黄月英提出的这个“规律”就有迹可循,就显得有点儿靠谱了! 当即,关麟的眼眸中直接就放光。 甚至,他已经在考虑如何利用这场“大自然的规律”,然后配合掘开堤坝,引汉水倒灌… 如果是这样,那…曹军人数越多,反倒是败的越惨。 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关麟想办法把曹军悉数给引来,然后几十万大军,一场倒灌…悉数被淹没于此,成为了水中的鱼虾! 这才是——生生的断了曹操的根! 一劳永逸! 果然,黄月英的话还在继续,“按照我记忆中的规律,襄樊这边三年一大水,十年一灾害,若是云旗你要利用暴雨,那或许明年的涨水期能利用起来,可若是计划用的是暴雨引发的灾害,那或许还不够…” 黄月英眨巴了下眼睛,“所以…” 不等黄月英继续说,关麟抢先拱手,做出一副循循善诱,求知若渴的模样,“此间襄樊水道,黄夫人无比熟悉…哪里挖通沟渠引汉水,哪里提前修堤坝储水,这些…还需黄夫人指教了。” 这个… 一个彬彬有礼的年轻人在月色下躬身行礼,这份知书达理的模样,这份月色下气氛烘托,让黄月英心头一阵肆意的遐想。 她在想,如果…如果她与孔明有一个儿子,也该这么大了吧? 心念于此,黄月英笑道:“你无需向我行礼,我既来此,就会帮你把整个图纸给绘制出来…只不过…” 俨然,黄月英还有其他的要求。 关麟直接插口道:“晚辈懂,这次引水倒灌,晚辈只是为了取胜,不是为了伤及无辜,夺下樊城之后,必定当先救助百姓,避免生灵涂炭。” 黄月英从小生活在黄家湾,对周围的百姓都是有感情的… 她也不忍因为她而导致生灵涂炭。 “战场无情,终究要有人迈出这无情的一步,可你能这么想,我便放心了…” 说到这儿,这引水倒灌樊城的计划算是敲定。 黄月英本还想再问问那“沔水山庄”,那“工坊”,那一系列奇怪发明,特别是她的叔父黄忠一直在尝试的“复合弓”的事儿。 甚至想通过关麟问问父亲黄承彦的身体,问问他最近的状态。 这些,黄月英根本没办法问黄承彦,一问黄承彦就开始抱怨,说什么“女儿都是给外人养的”、什么“嫁出去女儿,泼出去的水!” 简直像极了一个见到女儿后,无比唠叨的老父亲。 倒是关麟抢先开口:“其实,晚辈今日还有一事…” 黄月英故意白了关麟一眼,玩笑似的说道:“你这小子,我方才来,你便提出两件事儿…” “后面这件事儿,不是晚辈的事儿,乃是…”说着话,关麟朝一旁的兵士一招手,“诸葛元逊,你还在等什么?还不来拜见你娘?” 关麟的话音刚落… 只见的一个翩翩公子快步走来,他低着头,似乎还有些羞涩。 当他行至黄月英身旁时。 “啪嗒”一声,他直接跪下了,“孩儿诸葛恪拜见母亲大人——” 这一刻,黄月英才意识到,这位…怕就是大哥诸葛瑾过继给夫君的儿子诸葛恪吧。 似乎年龄上有些大了,不过倒是长的很英俊,也彬彬有礼,气度不凡… 总体上,黄月英是满意的。 “你便是元逊,便是…恪儿?” 随着这一道声音,月色下… 诸葛恪总算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母亲”; 黄月英也总算第一次有了儿子! 这一夜的月亮格外的圆,上面仿佛书写着的是“团聚”二字! … … 邺城,宫殿。 夏侯惇的儿子夏侯楙,带着一干群情激奋的部将气势汹汹地大步而来。 夏侯楙带头双膝重重跪地,撕心裂肺地痛呼一声,“爹,韩浩将军死了,死在那张飞的手上,爹,孩儿请战,去巴蜀也行,去荆州也行,孩儿要去替韩浩报仇!” 夏侯惇半坐在床上,咳嗽不止… 韩浩是他夏侯惇一手提拔起来的副将啊,他是河内郡人,先是袁术的骑都尉,被夏侯惇看重,这才加入曹营。 昔日夏侯惇反攻濮阳,被吕布派遣的刺客给擒住,众人慌乱之时,唯独韩浩喊话,“难道我会因为一个大将军,而放任你们为所欲为吗?” 一句话吓破了贼人胆…也让夏侯惇得以脱困。 在荒乱乏粮之时,韩浩急农救荒,参定屯田! 后北伐袁氏,北定四州,韩浩更是被任命与史涣共同负责掌管禁军,是曹操、夏侯惇最信任的人。 要知道,在夏侯惇眼睛瞎以前,掌管禁军的是夏侯惇哪! 也正因为如此,韩浩在曹营中地位极高,人缘极好,如今他死于张飞之手,一众将军已经吵翻了天,群情激奋,甚至使得夏侯惇的咳嗽声听上去都有几分凄凉。 ——咳咳咳… 夏侯惇也很悲痛,他勉力站起身来,他的儿子夏侯楙来难过为父捶背。 “我瞎了一只眼后,就负责屯田、征兵事宜,久疏战阵…元嗣的死,没有人比我更悲痛!可我还能怎么样?” 夏侯惇这辈子打仗没赢过,他不会天真的以为,成为残疾人后,他的战力就突飞猛进的发展。 儿子夏侯楙提醒道:“爹,丞相不是刚刚发来让招兵的诏令么?这诏令,不是让父亲负责么…” 夏侯惇狐疑的望着儿子。 “你的意思是?” “加重!”夏侯楙狠狠的说,“蜀军杀了韩浩,咱们需得让他们十倍偿还!” 懂了,突然间,夏侯惇就全懂了。 他沉吟了一下,经过了短暂的思索,他张口道:“也罢,各郡的征兵令按照本将军说的做, 一个月内,若不能完成征募一千兵士的郡,不能完成征募五百兵士的县,不光即刻罢黜,更要贬为白身,我大魏永不录用!” 这话刚刚脱口,夏侯楙连连摇头。 “这不行,爹…咱们应该改成,若是不能宛城征募一千兵士,不光要贬为白身,更要严刑盘问,珠链三族!” 这… 若按照夏侯楙说的,敢情别人当官赚钱,他们曹魏这边当官,那简直是要命—— … … 第三七九章 又一个太史慈!又一个周公瑾! 曹操的命令是征兵; 夏侯惇执行的命令是强征; 可若是按照夏侯楙的说法,那就是暴力强征。 原本而言,大魏数百郡县,能完成征募数量的有三成就不错了,大不了完不成,就辞官贬为白身。 可若是珠链三族?那就是新的故事了。 势必,那些无法完成的征兵任务的郡县,会出现“抓壮丁”的情形,这对于曹操晚年最在乎的“民心”、“民望”无疑是巨大的摧残。 可…当考虑到这次征兵的目的。 夏侯惇不由得握紧双拳。 不夸张的说,他与关羽的关系说是“不共戴天”一点儿都不为过。 不止是夏侯惇的“副将”、“心腹”,他一手提拔起来,替他效力于大兄身前韩浩的死。 更是过五关斩六将,孔秀、韩福、孟坦、卞喜、王植、秦琪,再算上秦琪的舅舅蔡阳,七条人命中六条都是他夏侯惇的副将。记住网址m.97xiaoshuo 过五关斩六将,关羽是威名传播海内,可他夏侯惇简直沦为笑柄。 这是深仇大恨了! 当然,曹操为了安抚夏侯惇,又、又、又给他升官了… 可这种“升官”,夏侯惇只感觉羞耻,如芒在背! 终于,夏侯惇握起拳头,他深深的环望了眼前的儿子夏侯楙,也环视了一干兵士一眼,他做出最终决定,“本将军且放低要求,一月之内,一郡郡守若不能完成八百兵士征募的、一郡县令若不能宛城三百兵士征募的除贬为白身,我大魏永不录用外,罪加一等,发配边陲,株连三族!若能完成者,丞相定的赏赐,再往上翻一翻!” 这算是赏罚分明了—— 可夏侯惇分明是狠狠的吟出这一句话的。 若不是在激怒之下,若不是因为韩浩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他决计不会做出如此“伤人望”的决定。 但现在,夏侯惇只想让关羽死,让那张飞、刘备也尝尝痛失兄弟的切肤之痛。 “孩儿领命,征募兵士之事孩儿亲自去办!” “末将领命——” “末将领命——” 随着邺城王宫内,夏侯惇做出最终的部署与安排,曹魏境内,一场声势浩大的“强征”拉开了序幕。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风起云涌,声浪震天—— 这已经不是“风浪大不大,鱼贵不贵”的问题了,这已经几乎是竭泽而渔、杀鸡取卵! … … 合肥城,衙署的一处书房,碧眼紫髯的东吴国主孙权此刻正在打坐冥想。 他每日都要这么静静的思虑一个时辰。 而这一个时辰,往往他冥想的均是权谋平衡之术! 思虑如何制衡江东? 如何消耗手下的兵权? 如何让江东最多的兵权死死的掌握在他的手里? 只有这样,他方才能坐稳这东吴国主的位置。 他是从“地狱开局”走出来的,他知道那种“大权”旁落的感觉,更是吃过“兵权旁落”的亏。 那还是赤壁之战时,孙权将手中的三万兵马交给周瑜,可没曾想,周瑜打赢了赤壁之战,可这三万兵却宛若泥牛入海,有去无还。 这件事儿,让孙权意识到,谁特喵的都靠不住,谁有兵都会变坏。 那时候的他就痛定思痛,做出最终的决定——你周瑜凭本事拿到这三万兵,那我孙权就凭本事要回来! 事实证明,孙权成功了,也就是从周瑜事件之后,江东的兵马孙权往往会牢牢握在自己的手里。 也这是为何孙权自知他统兵的水平不高,可每每他总是亲临战场,亲自统率。 败,他可以接受! 可类似于周瑜那般,让他孙权把兵权交给别人,让他孙权再度“兵权旁落”,这种事儿,孙权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主公…”就在这时,顾雍从门外走入。 原本正在冥想的孙权,那碧绿色的眼睛骤然睁开,“顾老这么晚来,怕是有事儿吧?” “两件事儿。”顾雍提醒道:“其一是已经按照鲁大都督的计划放出‘张辽与关麟’勾结的消息,且派细作送入寿春城一些关键的线索、证据…” 说到这儿,顾雍嘴角勾起,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当然,这些都是伪造的,不过…一来我们做的逼真,二来曹操生性多疑…料得这张辽命不久矣。” 说到这儿,孙权的眼睛睁开的更大了,他那紫色的胡须无风自动。 他恨恨的张口:“这张辽杀了我江东儿郎多少人?他那‘威震逍遥津’、‘小儿之啼’的名声好响彻啊…哼,若最后却是被曹操猜忌而死,呵呵,这该有多讽刺!” 尽管语气狠辣,可顾雍的话,很明显让孙权的心情晴朗了不少。 再没有什么比张辽的痛苦,能带给这位东吴国主快乐的了。 “说下一件事儿吧?” 孙权已经收回了盘膝而坐的双腿,他跪坐起来,以一个颇为正式的身份继续与顾雍交谈。 倒是顾雍,他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还有一件事儿,是有关凌统将军的?” “什么?” “自上次凌统将军公然驳斥主公后,按照主公的吩咐,严密监视凌统将军与其族人居所,近来果然截获了一封不知道何处寄来的密信。” 这… 听到这个,孙权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的眼眸眯起,手指捋过紫髯,低沉中满是狐疑的问:“什么密信?” 顾雍眼睛也眯起,“奇怪就奇怪在这是一封很正常不过的信笺,没有寄信人,假手的伙计在被我们发现后掉头就跑,甚至最后不惜跳入江河,信笺中的字句却不过是,有人问凌统身体是否康健?按理说,这等信笺大大方方的送入凌府即可,何必跑?又何必做的这么隐秘?” 不等顾雍把话说完,孙权斩钉截铁的道:“一定有雕版,信中有信——” 都说曹操生性多疑,可孙权多疑起来,根本没曹操什么事儿。 “那信可在你手中?”孙权已经站起身来。 顾雍小心翼翼的取出信笺,恭恭敬敬的递给了孙权。 孙权粗略扫过一遍,诚如顾雍所言,这信的内容再正常不过,可孙权已经生出了疑窦之心,他嘴角扬起,淡淡的笑道。 “一定有雕版,怪不得这凌公绩敢如此公然顶撞于孤,看来他是有所倚仗啊…倒是这信,他是大意了…” 说到这儿,“砰”的一声,孙权将信笺直接拍在桌案上,“既是给凌统的密信,那雕版必在凌统府邸之中!” 孙权一句凌厉的话语吟出,顾雍连忙拱手:“主公明鉴…” “查!此事要查!”孙权的话锋更加犀利,“孤要搜凌统的府邸,孤要搜出这雕版,孤要知道这信笺中到底是何意?” 这一刻的孙权,他的表情阴郁至极… 倒是顾雍,他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冷静,他提醒道:“主公,现在还有一个难题,凌统手上是有兵的!他此番回吴郡馀杭,就是为了去招募‘山中之人’,独自组建出一支兵马,然后北击寿春,看似…是对那女子异乎寻常的执着,可实际上,谁知道呢?” 随着顾雍的话,孙权双手握拳,双拳猛地拍向桌案,他一声冷哼,“又是一个太史慈,又是一个周公瑾。” “哼,还真是会挑时候啊,与那太史慈、周公瑾一样,都挑在孤腾不出手来的时候要挟孤,‘背叛’孤!” 此言一出,特别是‘背叛’二字一出,顾雍都吓了一跳。 这个性质就严重了… 顾雍连忙迎上孙权那犀利的目光,“主公,老臣有两个人选…主公只需一纸诏令,足可以让那凌统束手待擒!” … … 吴郡的山峦中是有一些土人的。 凌统主动请缨去攻寿春被孙权拒绝,于是,他就动了心思,打算把这些山中之人给征召为兵士。 因为吴侯不给他兵马,进攻寿春,凌统就选择自己领兵,东吴的“兵制”是允许将军自行招兵的。 哪怕不能攻下寿春,只需要打赢一两场仗,逼得那曹操将卓荣交出即可… 凌统是重义之人,更是重情之人。 这卓荣,他于情于理都要救—— 此刻的吴郡山峦之中,凌统的族人搬来礼箱盒笼,一干山中之人在迎接,凌统的族人语气谦卑,山中之人仿佛也很好说话。 “凌统将军的大名、风骨…我等仰慕久益,昔日,那魏将张辽突然杀至津北,包围吴侯孙权,是凌统将军率亲近士兵三百冲入敌围,护卫吴侯突围而出。凌统将军回身再战,左右士兵全部战死,他依然亲自斩杀数十敌兵…直到吴侯彻底安全后这才退还…我等纵居于山中,可此举大义凛然,尤让我等钦佩不已!” “是啊,还有凌统将军素来爱护士卒,谦逊有礼,哪怕是见一名小小的县长,也持三板,恭敬尽礼…吴郡中人对凌统将军赞不绝口,直呼有国士之风,如此有胆识,有国士之风者,不就是我等山中之人仰慕的将军么?不为凌统将军效忠?我等还要等到几时?” 山中之人有万余男丁,这是凌统看重了。 可凌统的族人也没有想到,征召的竟会如此顺利。 一干族人彼此互视,心头宽慰。 ——『这下好了,凌统将军多出了这一万兵,再不用为伐寿春之兵烦恼了!』 当即,族人的代表拱手:“今日我等替凌统将军送来礼箱,明日凌统将军亲临山中,到时候诸位便可以拜见将军!” 山中之人看到凌统送来的礼物中有金子、银子、珠宝、布绢…当即摇头,“我等仰慕的是凌统将军的为人与风度,这些礼箱还请悉数退回…” 这… 族人有些为难,山中之人却是摆手,“退了就退了,从今往后,我等都是凌统将军的兵士,若是将军要赏赐我等,待得我等立功之后绝不推辞,可现在,这礼箱不能收,阁下还是带回去吧!” 这下,凌统的族人只是答应,又拉着这些礼箱退往府邸。 搬运时… 一位族人打开箱子看着其中的礼物,很明显金子、美玉繁多,他不由得感慨道:“族长平素节俭,勤俭于己,慷慨于人,连肉都舍不得买,可送礼还挺大方的,不是金就是玉的…” 其它族人问:“族长不在,又这么多礼箱?本就是秘密送来的,这些山中之人不要…那怎么办?” 方才那族人心烦意乱的说,“再秘密送回族长的府邸,人家不要,给咱们老爷自己用!” 这边厢,运送礼箱的车队徐徐返还。 那边厢…山中之人送走凌统的族人后。 从后堂,一名七十多岁的老者一边捋着胡须一边徐徐走出,“这事儿你们办的不错,丞相会禀明天子,你们讨要的官衔诏书,几日之内便可送达!” 此言一出… 这些山中之人朝这七十岁老者一拱手,“多谢丞相,也多谢程先生——” 没错,此番秘密赶至此江东吴郡,暗中部署的不是别人,正是年轻时敢把人肉晒成肉干,吃的津津有味的男人——程昱程仲德。 贾诩的毒计,别人…曹操还真不放心。 得亏程昱主动请缨,这位“谋士”素来胆大如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深入敌后,推波助澜,施以离间计…这对他来说,还是手到擒来的! … … 吴郡,周府。 这里是昔日大都督周瑜的府邸,是位于吴郡最繁华的所在,与吴侯的宫殿仅仅一墙之隔,一年四季门庭若市。 可因为周瑜不再了,这里突然就变得萧索了起来。 大冬天里,院落中一片斑白与枯萎。 倒是这屋子内,“滋滋”冒油的烤肉在炉子上炙烤,热好的酒从温酒的酒注里取出。 周瑜的儿子周循还没到二十岁的年纪,风华正茂,行为举止也显得颇为老城,他割下一块儿烤肉,送至面前一位三十五岁以上将军的盘中。 这将军样貌十分鲜明,短髯,刚毅,挺鼻,嘴唇略下抿,也是一双丹凤眼,稍斜的剑眉,隔着窗子凝视远方,浑身散发出一股凛然之气。 又像是经历过巨大的挫折… 让他看起来多少有些颓然与沮丧。 “还没恭喜吕将军从交州归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这将军正是吕蒙,按照之前孙权与陆逊的交易,陆家十万族人换取淮南的稳固,换取吕蒙及其三子的归还。 说起来,吕蒙已经回来半个月了,孙权没有传召他赴寿春,故而吕蒙暂时就在这吴郡住了下来。 就在今早,他收到了孙权的一封信,交给他一个行动…更是要让他抓住一个人,一个江东风评甚佳的,颇有国士之风的少年将军。 吕蒙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就赶到周府,求见周循。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希望如此吧?”吕蒙将面前的酒樽一饮而尽,他也不过多寒暄,开门见山,“周公子应该也收到主公交办的差事了吧?” 随着这一句话传出,此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冷冽了起来。 周循狐疑的望向院落周围,他亲自去关上门,阖上窗,然后方才张口: “你是说凌统凌公绩?” 吕蒙颔首,“操刀必割,执斧必伐,你、我为人下属,主公下令…一些事儿该动手时就要动手,万万不能手软!” 吕蒙的话让周循沉吟了几许,他淡淡的道:“遥想当年,家父在时,东吴怎么会出现将军两面三刀、朝秦暮楚之事?可现在…唉…可惜…可惜!” 周循的话让吕蒙沉默了一下,可很快,他就收敛起原本的心情,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过多纠结于当年大都督周瑜时期的往事。 他迅速的把话题转移了过来。 他问周循:“周公子可听出了主公信笺中的意思?” 周循顿了一下,然后一字一顿的蹦出,“我看,调查是假,吴侯是要让凌统全族消失——” 此言一出,吕蒙紧紧攥着酒杯,他惊愕于眼前的少年小小年纪竟然如此通透,他也故作旷达道:“不愧是主公称赞的‘有当年周郎遗风’的骑都尉,好见识,好胆识——” “说这些作甚?”周循眼眸凝起,“主公让查,我等就查,难不成那密信、密使在前,凌统府中会搜不出对应的雕版?是真是假,是敌是友,雕版之下见真章!” 说到这儿,周循的语气更添严肃:“吕将军,此案主公命你主审,我为副审,你说怎么审,我周循全力配合,主公忌惮凌统手上两千部曲,可我周家在吴郡内还有一万部曲,该查封查封,该审审,该抓抓…我周家忠心耿耿,效忠的唯有吴侯!” 周循的果敢与表忠…让吕蒙惊喜,吕蒙抬手,“那,我有一个计划…” 就在吕蒙打算说出计划时。 “哐哐”的声音从门外传出,有人叩门,当即周循与吕蒙都变得谨慎起来。 只听得门外传出一道女声:“循公子可在屋中?乔夫人归来吴郡,唤你去内堂一叙…” 唔… 随着这声音的传出,周循第一个卸下了防备,他朝吕蒙解释道:“是我娘的婢女,看来是家母从老家回来了,倒是奇怪今年回来的似乎早了一些…” 吕蒙摆摆手,也卸下了紧张的情绪,“想来今年更冷一些,在舒县的治父山中,寒气逼人…乔夫人金贵之体如何能受得住呢?” 这话脱口,周循朝门外喊道:“告诉我娘,儿子稍候就去!” “是!” 门外婢女答应一声就走开了。 吕蒙作势起身,“公子还有事,那今晚吕某再来…” “不用!”周循郑重的道:“吕将军来此议事议的是公义,母亲唤我是私理,我周循乃大都督周瑜之子,乃吴侯亲命的骑都尉,岂能因为私理而废除公义。” “吕将军但说无妨,晚辈要如何配合将军,擒拿那罪人——凌统!” … … 第三八零章 生子当如孙仲谋?这话本是个笑话! 日上三竿,吴郡余杭,凌统的府邸外不断传来嘈杂的砸门声和斥骂声。 管家隔着一道门心知来者不善,颤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可是凌府?方才吴郡宫殿抓获一贼子,偷盗宫殿中物,其招认所偷物品悉数藏于凌府中…今奉周骑都尉之令,搜捕凌府,凌府族人不得阻挠!” 这话说的不容置喙,管家慌了神儿,刚想去请示族长凌统,门已经被硬生生撞开了… “你…你可知这是凌统将军的府邸?你可知道…我族长是谁?我老族长是谁?我凌家…可是为东吴立下过汗马功劳的!” 管家被撞了个趔趄,爬起来扯住一个军士惊慌地询问。 这些兵士哪里管这些,一把将他再度推倒。 “此盗窃一案惊动吴侯,吴侯特地下令命吕蒙将军与周循骑都尉共同调查…不论是谁?岂能阻拦吴侯的诏令?滚一边儿去——” … … 熙熙攘攘的余杭县县衙,超过五千兵士就列在县衙周围的官场之上,这些兵士悉数来自庐江周氏,是周循的部曲,个个剑拔弩张,严阵以待。 吕蒙与周循从县衙中走出,两人均是披着披风,两名护卫在吕蒙与周循身边手持佩剑,在佩剑的衬托下,吕蒙与周循的身形显得威仪棣棣。 层层兵士之外。 “报——”一个兵士迅速赶来,单膝下跪,他的声音传出,“已经闯入凌府搜寻…” 吕蒙问:“可见到凌统将军了?” “没有!” 吕蒙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他环望了一眼周循,然后再度把眼眸望向眼前的一干部曲,淡淡的说:“若凌统敢妄动……” 不等他把话讲完,周循抢先道:“若凌统将军敢带族人反抗吴侯旨意,即视为谋逆,末将身为吴侯亲封的骑都尉,当不问对错,将凌统与凌氏族人一并擒拿…” “好!” 吕蒙再度望向周循的眼光变得赞许,他一挥手。 “去凌府——” … … 凌府的屋门大敞,府吏长驱直入。 “给我细细的搜,所有箱子、柜子、床底都要搜到,所有的书籍、文书亦都要封存!任何一处,便是一棵树,一朵花也不能放过!” 兵士们四处乱翻,整个凌府书籍、衣物、兵器、杂物被扔的满地都是。 甚至凌统父亲凌操遗留下的铠甲与长枪,也落在地上,任人践踏。 本打算今日去山中,招募那些山中之民的凌统,闻声赶来,惊诧道:“你们做什么?你们可知道这里是哪?这里岂容尔等放肆?” 周循已经赶到这边,大声回道:“管你是哪?吴侯下令,我等奉诏而来,继续搜——” 凌统皱着眉头,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周循,只觉得这小子盛气凌人,他仔细打量着对方,“你是何人?” “骑都尉,周循!” “周郎之子?” 不等凌统脱口,已经有兵士去推凌统,嘴里不干不净地叫嚣着:“让开。” 不曾想,却被凌统一掌反束,推倒在地上。 周循轻吁一声,“久闻凌将军武艺高强,是我等少年一代中的翘楚…”说话间,周循骤然出招,凌统也出手抵挡,两人交手几招。 周循终是差的太远,败下阵来,被凌统制服,他暗暗咬牙,从怀中掏出匕首,直取凌统,却被凌统劈手躲过,顺势将周循按在墙壁上,冰冷的刀锋贴在他的脸上。 “周公子,若不是看在你亡父的份儿上,你已经死了——” 周循想反抗,可几番交手,他能感受到…他与凌统虽年龄差不过十岁,可彼此功夫上的差距简直是一道鸿沟。 凌统,东吴少年英武第一人,果然名不虚传。 “公绩住手——” 这时,吕蒙赶到这边大声喊道,他看到凌统架在周循脸上那泛着寒光的铁刃,踏步上前将那匕首夺下,他直视凌统,“公绩,搜寻凌府,此为吴侯手令,我与周骑都尉均是奉命而行,你若是伤了他,那无异于背叛吴侯,背叛江东!” 这话脱口… 周遭一众凌家的族人大声喊道:“此前族长不在,吴侯便幽禁我族人…今次又如此仗势欺人,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主子?” “是啊…吴侯定是责怪族长公然顶撞于他,这才以私废公,责难族长!” 一句句族人的话传入凌统的耳畔,这让他的心情变得复杂,变得悲怆。 吕蒙则是提醒道:“公绩,你可要想好了…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这一句话宛若是压垮凌统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意识到,现在要搜他府邸的,现在与他作对的不是周循,也不是吕蒙,而是吴侯孙权哪! 他想到了孙权会因为他的顶撞而记恨于他,可他没想到…报复来的这样快! 呼… 一声长长的呼气下,凌统缓步上前,赔笑道:“吕将军手下留情,方才是晚辈不懂事儿,得罪了周循公子,还望吕将军不要与晚辈计较。” 说着话,凌统让开了一条道,他望着吕蒙那精光闪烁的眼睛,轻声道:“吕将军与周公子既是奉命搜查,那便搜吧,在下不敢阻拦!” “继续搜…”周循一声令下,军士们继续在凌府翻箱倒柜,弄得遍地狼藉。 整个府邸中,所有凌统的族人不服气的看着周循,看着吕蒙,有的年龄大的,心疼地嘀咕着:“你们轻点儿,都是老族长留下来的物件,别摔了!” 不多时,几个大箱子搬到院落中,搬到了吕蒙与周循的面前。 吕蒙看着这几个箱子,凝眉道:“就这些?” “是!” “打开!本将军亲自查看。” 这时,有凌家族人意识到,这是族长送给“山中之民”的箱子,舍身扑在箱子上,“这是我家老族长留给公子的家财,这也要打开,你们与强盗何异?” 凌统拉住了族人,宽慰道:“没事儿,没事儿,身正不怕影子斜,就是些钱财而已,让他们查,让他们查——” 族人哀泣的说,“族长平素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军功赚来的金银都分给族中穷苦的人家,这…这是老族长留下来最后的钱财了。” 凌统忍痛,他本是要用这笔父亲留下来的钱去招揽兵士,然后去救人,可现在… “让他查,让他查!” 吕蒙随手将拦着箱子的凌家族人给掀了个跟头,一挥手,打开了箱子。 一干凌家族人放声大哭的声音传出,“族长,咱家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呀?” 凌统毅然决然的开口:“我凌统忠心可照日月,吴侯要查,那便让他们查?” 这时,吕蒙已经拿出了箱子里的金玉之器,每一件都拿起仔细看过,起初觉得不过是些精致的日用之器,无甚稀奇,可突然目光被一只巨大的金手套吸引。 他拿起金手套,入手便觉得有异样,仔细察看了一阵,用力拉扯了一番。 不曾想,金手套居然被撕开了,从里面掉出一块儿薄薄的“木雕”,木雕上满满的都是小孔。 吕蒙弯腰捡起这木雕,周循已经惊呼出声。 “——是雕版!” 吕蒙微微一惊,继而冷笑,“总算找到了!” … … 日已西陲,暮霞灼灼。 张辽站在寿春城衙署的大门前徘徊等候,许褚方才进去禀报,又一次走了出来。 张辽眼中一亮,凑上前去,却听许褚冷色说道:“丞相还是不见,张将军回去吧!” 张辽有些沮丧,却连忙抬起手,“仲康,你、我效忠丞相,都是过命的交情,劳烦你再为我通报一次,就说张辽有要事求见。” “张将军,你以为这是饭铺啊,张将军想见丞相,丞相就接见你?”许褚怒吼了一声,却又压下声音。 终究是几十年来攒下的情分儿,彼此心里头都近着呢。 当即,他对张辽的称呼也变了。 “文远哪,就因为你、我是过命的交情,我才不能帮你再通报,你可知道…如今我大魏各路战事受阻,一条条情报就跟下雨似的传到丞相身前,丞相要处理的事儿何其多?哪有功夫为你这儿女情长劳心费力?” “文远哪,不过是一个女子,你身为丞相爱将,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一夜就是换十个小娘皮,丞相都不会责骂你一句,可你偏偏要救的是华佗的女弟子?华佗是要给丞相利斧开颅的呀?你都忘了么?你怎么就鬼迷心窍到这种地步?” 听着许褚的话,张辽的心头百感交集… 他岂会不知他是在做什么? 可他张辽却是个重义之人,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卓荣救了他的性命,却深陷囹圄,随时命丧黄泉! 他…他张辽怎么可以什么都不做呢? 无奈焦灼之下,张辽看到这寿春城府邸门前有一面鼓,他大步上前,拿起鼓槌,猛敲起来。 许褚陡然一惊,追过去与他争夺鼓槌,大声骂道:“你这是在激怒丞相?你不要命了?” 张辽拼力甩开他,一边大声道:“我只为见到丞相”… 紧接着,继续旁若无人的敲着鼓。 终于,许褚力气大还是夺过了鼓槌,可金声玉振的鼓声已经传入府邸内曹操的耳中。 书房内曹操与贾诩都听到了鼓声。 贾诩捻着胡子,幽幽的感慨道:“想不到张文远将军还是个有真性情的人。” “还是你会说话…”曹操倒是不怒,闭目一边听张辽的鼓声,一边意味悠长的说,“若是孤,会说他张文远也像他之前的主子吕布、董卓一样,都会命丧女人之手!” 贾诩沉吟了一下,还是迎上曹操的目光:“丞相还打算瞒着文远将军到什么时候?” 这突然的一句话,让曹操脚步一顿,他的嘴角一下子咧开,方才的严肃也全都不见。 “哈哈哈哈…” 他笑出声来,“文和不是让孤阴谋算计那关家父子一把么?” 说到这儿,曹操的目光愈发的深邃,他沉吟了一会儿,方才张口:“孤在想,整个我曹营的将军,除了文远外?他关羽还会把谁放在眼里?孤越是不理睬文远,关羽这‘绝北道’就会做的越坚决…” 说到这儿,曹操轻呼口气,他的话还在继续。“这是文远第七次为那女人求情了,算算时候,第十次时,就是孤生擒云长的时候了!” 贾诩拱手:“丞相神算…” 曹操一甩手,“你这老东西莫要恭维我,这都是你的毒计啊,不过算算,另外那边…东吴,仲德已经已经开始行动了吧?” 曹操的话音刚落。 “报——” 三名一袭黑衣的校事府校事头领闯入书房,见到曹操,纷纷单膝跪地。 为首一人当先禀报:“丞相,程先生飞鸽传回消息,一切顺利…信笺已经被东吴兵士截获,程先生也已经说服那吴郡余杭山中之人,更是将雕版藏入了凌统的礼箱之中,送入凌家府邸!” 随着曹操的颔首。 第二名校事头领禀报道:“关羽率三万兵马已经渡过汉水,驻扎在平鲁城以东、郾城以南、新野城以西,将樊城悉数笼罩,徐晃、庞德、于禁三位将军已经抢先从樊城撤出,分别秘密安置于平鲁城、郾城、新野城…坚守待援。” 听到这话,曹操笑着朝贾诩道:“看看,看看,鱼儿已经要上钩了,孤的渔网也已经布下了——” 第三名校事立刻禀报:“夏侯将军征募的的第一批兵士,来自中原的三万兵正送往宛城…于宛城处训练,半月后内还有两批兵,共计七万人,一月之内后续的八万兵也可抵达!” “哈哈哈哈…” 听到这儿,曹操笑了,他的虎目都收敛了几分,变得温和多了,他笑着道:“论征兵,论屯粮,还得是元让啊!传孤令,加封元让为‘高安乡侯’,为其增食邑千人!” “诺…”校事领命纷纷退下。 听到这一条条情报,贾诩的眼珠子转动,正想张口感慨。 ——『一切都很顺利嘛!』 可话还没脱口。 “报——” 又是一声通传,这次不是校事府的急报,而是虎贲军… 是许褚。 好不容易“赶走”了张辽,许褚本是长长的吁出口气,突然就听到一件更加骇人听闻的传报,他不假思索,立刻赶来。 神情都显得有些惊怖。 “虎侯来的这么急?有何事禀报?” 随着曹操的询问,许褚如实道:“方才在城中截获了一封信笺,那信使是荆州人,他已经招认,是荆州的关麟派其混入寿春,送信于文远!约定文远行动…” 说到最后“行动”二字,许褚的声音都在发颤。 这信,这信使太过骇人听闻。 说话间,许褚也将这封信颤巍巍的交到了曹操的手里。 曹操展开一看,是一封约定张辽里应外合,救出卓荣,然后逃出寿春城的信笺,署名是关羽,甚至笔迹也像极了关羽… 乃至于其中还写明了逃跑的路线,已经买通的守卫,可谓是事无巨细。 只不过,曹操看过这封信后,“哈哈哈哈…”他笑了… 他把信交给了贾诩,贾诩扫过一遍,他也笑了。 贾诩感慨道:“这等离间计,多半是出自吴侯的手笔吧?” 曹操颔首,“孤想要借刀杀人,不曾想这孙仲谋也想借刀杀人,哈哈,若真是云长,有他那四子关麟的算计,岂会如此漏洞百出…孙仲谋这是欺孤无谋?还是算准了孤的多疑?他是把孤看小了!” “是啊,丞相对忠贞义士从不多疑!” “哈哈哈,孤素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过这封缴获的信,文和…孤还是要做足了样子,也不枉费孙仲谋的一番苦心…哈哈哈…” 说到这儿,曹操又笑了,前面的笑是嘲笑孙仲谋看错了他曹操,看低了他曹操。 后面的笑则是嘲笑他自己。 他曾经怎么就能说出那句“生子当如孙仲谋”呢? 这话本身就是个玩笑—— … … 吕蒙与周循查出的罪证,已经快马呈于孙权的眼前。 是吕蒙亲自驾马,水陆七百里加急送过去的,如今单膝跪在孙权的面前,尤有些疲倦。“末将在凌统将军的府邸,搜查到了这雕版,原本配合那缴获的信笺,并不成句,可若将那信笺倒过来,句子就出来了,请主公过目。” 吕蒙将雕版与信笺摆好呈于孙权的眼前。 孙权拿起这信笺与雕版,透过那小孔,念出了对应的字眼:“情况有变,收揽山中之人,吴郡反叛,釜底抽薪——” 念到这儿,孙权的表情变得阴郁至及。 伴随着“砰”的一声,孙权一拳将这信笺与雕版拍在桌案上,整个桌案上的笔墨飞溅。 孙权的身前,还站着甘宁、朱治、朱然、蒋钦、周泰、潘璋、宋谦、徐盛、丁奉、贺齐等将军… 听到孙权念出的字眼,众将士均不可思议,齐齐跪倒: “主公,或许是误会…” “是啊,主公,或许是有人离间!” “凌统是凌操之子,国士之风,父子一门忠烈…” 吕蒙侃侃道:“那信笺是截获的,那雕版是从凌府中取出的,根据探查,在发现这雕版的前一日,凌统曾派人去招抚山中之人,如此算来,吴郡反叛,釜底抽薪并非是空穴来风!” 随着吕蒙的话,一干武将再想为凌统解释,可发现…事实摆在眼前,无从辩驳。 再加上,还有招抚那山中之人,这就与信笺上的内容对上了。 这么巧的事儿…都是偶然么?都是误会么? 就在众人沉默之际,孙权张口道:“误会?若是误会,这凌统会四次请缨北伐寿春?若是误会他会与孤公然针锋相对?若是误会,他会自己去征募那山中之人?哼…” 一声冷哼,孙权的声调愈发的冷冽。 “孤才不相信什么误会,凌统他投魏了,他本就是要接机伐魏带着他与族人投奔那寿春城!如今情况有变,新的指令来了…要釜底抽薪?好一个釜底抽薪,好一个朝秦暮楚的小人!” 说到最后,孙权的语气已经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 … 第三八一章谁为棋子?谁又为执棋者? 本来,只是一个女医生救了两个不该救的病患,从而引发出一女两男的三角恋故事。 但在总总推波助澜下,在孙权的猜忌中,已经完全延伸为全新的故事,延伸为一个巨大的阴谋。 在孙权的经验世界里,素来信奉的是非黑即白。 在他看来,在八公山上凌统就已经被策反了。 具体因为什么被策反的,孙权不知道。 但,无疑…他四次提议北伐寿春,那就是为了借机带着族人逃离东吴。 ——好一番算计啊! 孙权越想越是愤怒… 他的表情也越是阴冷,越是狠辣。 他的这副表情也让在场诸将都不敢言语,更不敢为凌统,这个东吴年轻一辈中最卓绝的将军说话。 就在这冷然的气氛中,还是甘宁第一个站了出来,他大声扬言:“这不对啊!若凌统真的与那曹操勾结?那曹操何故会关押那女医者?又何故会对张辽避而不见?这完全不能解释啊!” 甘宁一说话,众人吧唧着嘴巴,均觉得有理。 是啊,女医者、张辽、凌统若是一丘之貉,曹操怎么会是那种态度?张辽几次求曹操放过女医者,曹操又怎么会避而不见,还大加责罚? 当即,众人也想为凌统发声。 只是,当扫过孙权那张阴郁的脸,众将士到嘴边的话又悉数都咽了回去。 “哼…” 只听得孙权一声冷哼,“曹操素来奸诈,他这辈子施展的诡计还少么?他故意将那女医者关押,疏远张文远,这不正是做给孤看的,让孤放松对凌统的防备,然后让凌统带着他的族落逃到寿春去!好一盘大棋啊!” 说到这儿,孙权语气更加凌厉:“他曹操如此看遍我孙权!他以为这是赤壁之战时,他曹操中的那苦肉计、连环计么?他曹操会中计?我孙权岂也会中此计?如此拙劣的计谋,可笑,可笑!” 吕蒙附和着孙权的话,“主公所言极是,依着曹操那谨慎多疑的性子,擒获这女医者,将其押入大牢足足一月,却并未行刑,也并未杀害,这本就反常至极!” 顾雍也补上一句,“或许曹操的目的不止是让凌统带走族人,更让他带走那山中之人…如此,众目睽睽之下逃离江东!不论如何,凌统如此做,都无异于叛国之罪!” 在“事实”面前; 在吕蒙的话、顾雍的话的面前; 在孙权独特的成长经历,以及自我的想法面前,整个事件的因果俨然已经形成了一个完美闭环! ——真相大白! ——且不容质疑。 甘宁不管那些,他一甩手,“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反正我甘宁是不信,凌统凌公绩怎可能会叛国?就是全天下的人背叛了东吴,他也不会,他不会!” 甘宁表现出了对凌统异乎寻常的支持。 尽管他与凌统有杀父之仇,可甘宁绝不会因私非公,他相信凌统的人品,相信那个劫曹营时,唯一又是出兵,又是出力去支持他的将军,他也笃定一个大义当先的“国士”,怎么可能会行叛国之举? 当即,甘宁拱手:“此事因末将劫曹营而起,不能只听这一面之词,甘宁请命也去调查此事,还凌公绩一个公道!” 这… 甘宁的话竟是说的孙权面红耳赤。 隐隐,这一刻,他心头除了对凌统的怒火外,又添得了许多对甘宁的火气,正要发作… “报——” 一名侍卫匆匆闯入,他当先拱手朝向孙权,然后又拱手朝向吕蒙:“禀报主公、吕将军,此为骑都尉周循与山中之人接洽,得其供词,骑都尉让小的飞马报送于吕将军,禀于吴侯!” 说着话,这侍卫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封竹简递给了吕蒙。 吕蒙连忙转递给孙权。 孙权还在气头上,“这案子孤已经交给你,你自己看着办!” 吕蒙吓得诚惶诚恐,连忙展开了竹简,他粗略的扫了一遍,然后单膝跪地,禀报道:“此为那雕版、密信之外新的供词…山中之人招认,凌统的确招募过他们,更是许以重利,要带他们投归曹魏!只不过礼箱悉数被山中之人退回。” 此言一出,甘宁的一双眼睛瞪得浑圆硕大,哪怕是现在,他尤不相信这是真的! “好一个凌统!”孙权怒斥:“人证、物证俱在,凌统叛国已然属实,孤命吕将军你即刻返归吴郡,将这凌统及其族人悉数抓捕,严刑拷打,孤要你问清楚,他与曹操何时开始勾结?” “诺…”吕蒙连忙答应一声。 甘宁还想再开口。 孙权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接着说:“吕将军也务必审出来,这凌统的同党还有谁?” 同党…还有谁? 随着这冰冷的辞藻,甘宁沉默了,他本想请命…他想去查。 可现在… 很明显因为方才他的话惹恼了这位吴侯,甘宁是想参与也参与不了。 孙权的声音还在继续: “此事就此决定,谁再为凌统求情,与其同罪——” “吕将军,此案杀伐决断,悉数由你——” … … 吴郡,余杭的县衙上十分空旷,除了寥寥几名衙役之外,只站着凌统、周循、吕蒙三人。 吕蒙坐在主位上,显得威严又森冷。 凌统刚走近,吕蒙“哗啦”一声将惊堂木猛地砸向案牍,“逆贼,凌统!” 凌统骇然无畏,直视向吕蒙的目光,丝毫没有因为他的震怒而胆怯分毫,我尤自据理力争,“我说过无数次了,我不知道什么密信,也从未有过什么雕版!至于这雕版为何在我府中,我一概不知!” “凌将军不再想想了么?”周循笑吟吟的望着凌统。 凌统略作沉吟,“那雕版出现在礼箱中,或许,或许那雕版与山中之人有关,我曾派人将此礼箱送到山上。” “哈哈哈哈…”凌统的话方才脱口,吕蒙大笑了起来,待得笑声落下,他缓缓走到凌统的身前,“你自然会如此说,因为…” “砰”的一声,吕蒙将一封新的竹简抛给凌统。 凌统展开一看,这是那山中之人的“供词”,其中详细的阐明,他如何勾结曹操,如何许以重利,甚至如何带着天子的册封诏书去招抚山中之人,目的是让他们离开东吴,归降曹操! 哪怕是退而求其次,藏身吴郡境内以为内应。 只是… 这信笺中,那看似“言之凿凿”的句子在凌统看来简直是一派胡言。 明明… 明明他… “我招募山中之人是为了北击曹操,攻下寿春,我何曾说过要带他们归降曹操?我又何曾有过天子的册封诏书?这供词简直…简直是一派胡言!” 凌统说着话就想把这供词给砸向地面,然后重重的踩踏… 这里面的字眼,每一个字都透着“冤枉”的符号,让他触目惊心,也让他扼腕痛惜。 “凌将军慎行——”吕蒙提醒道:“这供词吕某看到了,周骑都尉看到了,吴侯也看到了,你就是销毁?又能销毁到何处?难不成,还能灭口那山中之人…” “他们才是叛逆…他们才是与曹操勾结构陷于我。”凌统已经反应过来,他挥手指着余杭县衙中就能望见的那城外的山峦。 “谁是叛逆不是你说了算。”吕蒙的语气愈发冷冽,“退一万步说,就是你凌统年轻气盛,尚未婚配,可征兵、北伐的目的却是为了一个女人?呵呵,你看看你这话,这话说出去谁信?凌将军何时这般儿女情长了?” 说到这儿,吕蒙也不想再费更多的口舌。 “周骑都尉,吴侯有令,凌统及其族人悉数抓捕,严刑拷打,问出他何时开始叛国?再问出他的党羽是谁!不用留手,更不用客气!” 随着吕蒙的话,周循一挥手,“来人,拿下,凌氏族人所有男丁者悉数押解入狱,妇孺老幼者就地看押,府邸中其它财物一并充入府库!” 当即一干兵士就去抓凌统,凌统没有武器勉强拦住第一轮攻势,却被后面的兵士一拥而上给制服。 他一双眼睛目眦欲裂。 “我冤枉,我冤枉——” “有什么话,凌将军还是在牢狱里去说吧!那里少不得审问凌将军。” 随着周循的话,凌统已经被押解,凌府门外数以万计的兵勇正纷纷涌向凌府之中… 之前是搜查,这次是抓捕! 沉云在天边翻涌,天色暗了下来,闷雷声隐隐传出—— … … 江夏的治所,安陆城内,一方驿馆。 养病的鲁肃与骆统闲来无事,本是在院子里做着菜酱,鲁肃穿着短打粗布衣裳,将一捧捧芥菜放入一个陶缸,又放入粗盐和酱,用一根木杵心不在焉的捣着。 一旁的骆统则感慨道:“若非关麟,谁能知道这埋在地下十年的芥菜还能治刀伤…只是可惜,哪怕现在埋,十年后才能用得上,大都督说得对,可以先做些芥菜酱,聊胜于无!” 骆统还在感慨陈芥菜卤的神奇。 鲁肃不时的也望着骆统,但很明显陷入了沉思。 因为他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提议主公孙权在寿春城施以的“离间计”似乎没有半点水花。 曹操一如既往的冷待张辽,一如既往的将卓荣关押,可并没有丝毫惩罚他们的意思。 如此这般,这借刀杀人之计怕是…失败了! 生性多疑的曹操竟然没有做进一步的行动—— 这是鲁肃神思的症结所在。 就在这时。 “大都督…”诸葛瑾匆匆赶来江夏安陆城,遥遥望见鲁肃,就急呼:“不好了…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一时间,鲁肃的眉头不由得深深的凝起。 他能从诸葛瑾那疲惫的神情与惆怅的面颊上看出,一定是出天大的事儿了。 果然。 很快,鲁肃手中的木杵掉落在地上,半个时辰后,鲁肃下意识的捂着胸口,身体久违的感受到一股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好…好像啊…”他语气悲怆的张口。 “大都督是说?什么好像啊?”骆统好奇的问。 鲁肃艰难的张口,“这借刀杀人之计好像啊,好像啊…” 诸葛瑾一怔:“大都督的意思是,凌统将军是被冤枉的?” 鲁肃长吁一口气,“是不是被冤枉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我太了解主公,一旦被他认定为敌人,那…那就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公绩…公绩一门忠烈,怎么就…怎么就折在这借刀杀人的计略之下?” 言及此处。 呼… 又是连续的几声长吁,鲁肃在沉吟,在权衡… 正是因为太了解孙权了,他才知道,才深深的清楚,这种时候就是他鲁肃致信一封回去,也于事无补。 甚至还会激怒这位东吴的国主! 非黑即白,凌统的身上已经被孙权深深的标榜为“黑”了…已经先入为主了,那么他的想法就会根深蒂固。 那么…那么? “不行…” 终于,沉吟了许久之后,鲁肃还是艰难的握紧拳头。 “大都督?”诸葛瑾与骆统异口同声。 “现在,咱们往襄阳去…”鲁肃凝眉感慨道:“如果有一个人还能救凌公绩,那…那一定是那关云旗!” 是啊… 陆逊…以及陆家族人,不就是在必死的局面下,被关云旗救下的么。 他既能救了陆逊,就一定…一定又办法能救得了凌统。 哪怕,哪怕需要他鲁肃配合,鲁肃一定…一定不遗余力。 ——凌统不能被冤死了! ——哪怕凌统投身荆州,也决不能让因为曹魏的借刀杀人,而身死东吴,而亲者痛,仇者快! 说起来,鲁肃与凌统的父亲凌操是有深交的。 或者换句话说,鲁肃身为淮泗流寓一派的领袖,他与整个东吴所有的大族,所有的土著武人都有深交。 不夸张的说,凌统是他看着长大的呀! 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故人之子冤死在孙权的手中? “快,备马,今夜就出发,往襄阳城,往襄阳城——” 鲁肃的语速已经变得急促,他整个脸上写满的就是四个字——间不容发! … … 因为抓捕凌统用的是周循的兵。 也因为东吴的大军悉数聚集在合肥等军事要塞,吴郡能出动也唯独有周循的这支万人的兵马。 故而刑室里的审讯,吕蒙也全权交给周循。 作为周瑜的儿子,作为孙权亲口封予的骑都尉,周循与其父周瑜一般无二,为人正直,嫉恶如仇… 最看不惯朝秦暮楚、两面三刀的小人行径。 ——叛国! 这等行径,更是直击周循心头的痛点,让他对凌统这个东吴的少年将军充满了鄙夷。 这还是周循第一次审问犯人,他端着步子走到桌案后坐下,有些不知该骄矜还是该从容的生涩。 这间屋子是天牢中的审讯室,不像是外面的公堂,却比公堂给人的压力更大,室内因为小而暗,显得阴气森森。 墙上有重枷、有皮鞭、有洛铁… 两边立着光着膀子的精壮刑吏,他们冷漠的表情,似乎在告诉犯人,无论你是大都督还是上将军,在这里身份都是平等而卑贱的! “带凌统!” 随着周循的声音,凌统缓步走进刑室,身后还跟着押送的刑吏,因为忌惮他的武艺,凌统的身上加着五、六处枷锁与铁链,他整个人行进的十分笨拙。 不过,当他看到周循那鄙夷的目光时,凌统还是微微怔了一下,惊诧与茫然交错,脱口而出,“怎么不是吕子明?” 周循冷笑:“吕将军毕竟与凌将军并肩作战多年,严刑拷问这种事儿,熟人怎么能下得了手?我就不同了,凌将军是少年一辈中的翘楚,武艺非凡,我虽借着父辈的荣耀,领了这骑都尉之职,可与你相比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是,不曾想…吴侯待你不薄,你竟要背叛东吴,由我来审你,再合适不过!” “我已经对你们说过,我不曾见到什么密信,也不曾使用过雕版,至于那山中之人的证词,更是子虚乌有,一派胡言,是诬陷…若尔明智,现在该严刑拷问的是那山中之人,他们才是叛国之人,我是冤枉的!我…我恳请面见主公,我亲自向他解释,他一定会…会…” 周循不屑:“凌将军不用搬出主公,我就是奉主公之命来查案的,你这案子,人证、物证俱在,动机也有…不是你叛国?难道还有他人?” “你是听不懂人话么?”凌统怒目瞪向周循。 周循一拍桌案,“速速招认你是如何与曹操联络的?东吴可还有曹操的细作、党羽?那女医者究竟是曹操的人还是关羽的人?招,速招——” “你若执迷不悟,还是不招,那就别怪本公子严刑拷打,本公子最痛恨的就是尔等叛国之人!” 周循的骤然发难,让做着记录的文书官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凌统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或者说,他意识到…他这诬陷是难以洗白了! 他只能默然不语… 周循则是望着凌统,心里暗自考量,他该如何摆布凌统。 日前,在衙署之中,吕蒙曾与周循有一番密语。 吕蒙当先提出了他的顾虑,“这案子不是不好审,而是凌统素来有国士之名,若是打的重了,屈打成招,难免引起民愤,可若是好言相待,怕他吐不出实情。” 这时…周循亮出了一张白绢,他在上面写上“杀伐”二字。 这是孙权的原话——杀伐决断,悉数由你! 吕蒙微微一惊。 周循则轻轻的点过这二字,告诉吕蒙,“主公赐予吕将军这‘杀伐’二字,这二字便是有千钧之力,岂能云淡风轻?就是在牢狱中严刑拷打,打死了这叛国者,主公也不会怪罪!吕将军无需顾虑!” ——『杀伐决断,悉数由吾?』 也正是这一番话,伴随着吕蒙的思虑,他无比放心的将这项审问“凌统”的重任交给了周循,他也意识到周循…这个同为小一辈翘楚人物,对更出色的凌统深深的怨恨! 当然,这种时候… 是不是假公济私已经不重要了。 “杀伐”二字已经代表着一切。 只不过… 吕蒙哪里知道,周循这话,周循的一切行为,也是有人教他这样说,这样做的。 又是一张大网—— 又是一局暗潮涌动的珍珑棋盘—— 谁为棋子? 谁又为执棋者? … … 第三八二章 纵南行,挥手去,直捣沧海会有时! 襄阳城的官署体现出一种真正“风雅之人”才有的广博,整个官署到处都遍布着一个“雅”字! 从‘沐雅雨’、‘品雅鱼’、‘赏雅女’的画像; 到伯雅、中雅、季雅的酒器。 这些,无一不显示出了曾经这里的主人刘表,是个附庸风雅,喜好座谈的人。 关麟本在观察着大小不一的酒樽。 诸葛恪站在一旁解释道。 “公子看这酒樽,其实这襄阳饮酒的规矩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刘表发明出了三个酒杯,分别是伯雅、中雅、季雅,装酒分别为七升、六升与五升,酒量好着饮‘伯雅’,酒量次者饮‘季雅’,也正是因为这一举动,别的地方…能饮酒者,人称千杯不醉,在这襄阳城,则会称之为有‘雅量’!” 诸葛恪提到的这些襄阳“酒”文化,关麟倒是有所耳闻。 只不过,关麟的思绪不在这边,他反问诸葛恪,“伯雅、中雅、季雅…酒器都不一般大,如何能一碗酒端平?这才是刘表败亡的原因吧?” 一声感慨,关麟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他问诸葛恪,“不说酒了,近来,我听说东吴出事儿了,孙权派吕蒙把东吴的少年将军凌统给抓起来了?你是江东人,消息该比我更灵通些?此事当真?” 诸葛恪颔首:“的确有此事…凌统突然就被查出了勾结曹魏,并且有确凿的证据、人赃并获,背上了叛国之罪,整个凌府所有男人都被捉拿,所有女人就地幽禁。”记住网址m.97xiaoshuo “看看。”关麟感慨道:“我当初就说,因为一个卓荣,已经引起了曹操与孙权的猜忌,而无论是张辽还是凌统,孙权与曹操都能大作文章,他们也的确都作文章了,可孙权的反应比曹操更剧烈十倍…孙权比曹操更多疑啊!” “我在想…”诸葛恪有些疑惑不解:“明明曹操才是生性多疑,可他对东吴施以的‘离间之计’毫无行动?反倒是吴侯,这次的反应这么大…若是我…即便要拿下凌统也断然会调查清楚,万一错怪了…岂不是…” 不等诸葛恪讲完,关麟感慨道:“若是会调查清楚,那就不是孙仲谋了…再说了,当局者迷…而单纯从这‘离间’术上来看,曹操这边无疑做的更精妙…人证、物证出现的都太巧了,也太缜密了,哪怕是我都不得不信!而设计出这等手笔,这等计谋…让我想起了那故去的荀文若、郭奉孝。” 不论关麟想到谁,诸葛恪还是斩钉截铁的说:“凌统是不会背叛东吴的…他是国士!” 关麟颔首,“是不是背叛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的问题是,孙权把他当成了威胁,在东吴,一旦被孙权当做威胁,那一定活不久!” 诸葛恪叹了口气,他想想凌统,又想想自己,不由得为凌统悲悯,却也为自己庆幸:“或许,这就是身为东吴文武所必须经历的宿命!” 正说着,麋路进来禀报:“东吴大都督鲁肃从江夏赶来,求见公子!” 关麟皱了皱眉,又看了看诸葛恪,笑了。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鲁肃大都督亲自赶来,多半也是为了凌统吧?”诸葛恪猜测道:“公子要见他么?” 关麟抬手,“这个时候自然得见,你若好奇就在屏风后听听,看自己的判断,是否与鲁大都督一致?” … 鲁肃已经独自在正厅等了一会儿,他也并没有十分着急。 屋子里摆放着“三雅”酒樽,他也饶有兴致的端详着,关麟已经换上一身冠服从内室走出。 鲁肃躬身:“云旗小友,许久未见。” “鲁大都督降临,可令这襄阳城蓬荜生辉,快请。” “我来此寻云旗是为了一个身处吴郡的武者,也权当是为他向云旗你求一条生路?” 鲁肃把话说到这儿,关麟倒是打起马虎眼了,“这朗朗乾坤,吴郡又无战乱,怎么就没有生路了?” 鲁肃左右环顾,反问:“怎么不见陆伯言?以往他不是总在云旗身边么?” 俨然… 鲁肃想通过陆逊,吟出陆逊得救的过往,然后把话题引到凌统的身上,替凌统向关麟求救。 只是,关麟的嘴巴密不透风。 “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身处荆州如何敢断东吴事宜?” 说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语气也加重了一分:“鲁大都督就不用藏着掖着了,你想让我救凌统,这说明鲁大都督是个厚道人,不忍少年英雄英年早逝,可…我也听到一些传闻,人赃并获,证据确凿…如今的凌统,他背负的叛国罪,怕不是人力所能挽回了!” “鲁大都督还是回去吧…凌公绩非陆伯言,恕晚辈爱莫能助!” 话聊到这儿,似乎…关麟已经彻底聊死了。 关麟也不做过多的寒暄,过多的停留,一变摇着头,一边怅然地走进了内室,只剩下茫然无措的鲁肃。 … 关麟在内室中轻声对诸葛恪道:“刚才都听见了?” “听见了…”诸葛恪小声感慨道:“可公子之前不是一直在算计着怎么救凌统么?何故这般干脆的回绝了鲁大都督呢?他既有意,让他帮下忙不好么?” 关麟笑笑:“你呀,还是意气用事,我救凌统何必让他鲁肃帮忙?” 说到这儿,关麟眨巴了眼睛,“他帮忙,就怕坏事儿了!” 啊… 关麟的话让诸葛恪几乎惊掉下巴,他喃喃道:“可…审此案的是吕蒙与周循哪,吕蒙也就罢了…周循可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听说为了抓捕凌府的族人,周循都出动了其父周瑜留下的一万部曲,他可是被孙权评价为有其父周瑜之风的年轻人哪,怕是此案…不…怕是凌统不好救吧?” 听到诸葛恪的这一番话,关麟又笑了笑,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诸葛恪即将露出的惊讶的表情。 他比出食指,一边示意他安静,一边浅笑道。 “如果周循是我的人呢?” 啊… 哪怕是关麟提前做出手势,却依然不妨碍诸葛恪一双眼睛瞪得浑圆硕大,惊呼出声。 可声音方才吟出,他立刻就戛然而止。 他张开嘴巴,却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可思议的望向关麟。 “他是…是云旗公子的人?” 诸葛恪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整个面颊带着巨大的茫然与不可置信。 关麟笑吟吟的说:“这是一个很复杂、很复杂的故事,不过…你只需知道,如今的一切都是一个局,一个救凌统与其族人脱离苦海的局!” “甚至,周循一直是在帮我们,也是他一直在加深孙权对凌统的误会,加深孙权对他周循的信任,营造出一个他周循与凌统积恨久已的画面!” 说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可他的眼芒中带着的是自信满满的光芒。 他无比笃定的说:“至少到现在,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随着关麟的这一席话。 诸葛恪心头的震撼有增无减,他的瞳孔张开的更大了! 直到有那么一瞬间,诸葛恪好似恍然响起曹营中,满宠鞭打杨彪的事件… 杨彪是弘农杨氏的族长,当世的顶级豪门,他因为袁术叛逆被牵连后关入牢狱,包括荀彧、孔融在内的许多官员都向满宠求情——只质问,不要拷打! 哪曾想,满宠置若罔闻,如以往一样拷问,满朝重臣极为愤怒,不曾想拷问过后,满宠禀报曹操,说是严刑逼供,可杨彪还是没有遭,想来,他与袁术真的没有勾结。 于是曹操就把杨彪放了… 这下满朝重臣才知道,满宠鞭打杨彪不是在害他,而是在救他呀! 如今,在巨大的震惊下,诸葛恪不由得想到满宠,想到杨彪,也想到周循,想到凌统—— ——『这就是所谓的…一切都在计划中么?』 … … 刑房内,火把爆出一个灯花,周循的眼中闪过一丝同情,可只是刹那,这同情就变成了凶戾之光。 他森冷的对凌统说道:“凌将军,国法无情,容不下你这等叛国之人?招了吧?你的同党都有谁?” 凌统依旧嘴硬:“我说了,我问心无愧!” “凌将军执迷不悟,就不要怪我周循替吴侯执法了!” 凌统冷冷的注视着周循。 “来人,杖二十!” 面无表情的刑吏走过来,要拖凌统,凌统嫌弃的一甩手,他朝周循道:“你不就因为你哪怕是仗着你爹周瑜的荣光,都比不上我凌统一半的功勋么?” 说着话,凌统“哼”的一声,“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当即,凌统慢慢俯身伏在地上,两边刑吏掀起他的袍子,举杖便在他的臀部打落… 这还是凌统二十几年来第一次遭受这样的肉刑。 可因为自幼习武,身子骨较常人硬朗许多,忍耐疼痛的能力也强许多。 哪怕依旧额头汗珠滚滚,但他依旧大声道:“再重点,再重点儿!你给你爷挠痒痒么?” 二十杖很快打完,凌统的身后血渍并不多,足可见…哪怕是臀部,他也练得极是硬朗。 “看起来,二十杖没办法让凌将军屈服?不过,接下来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周循像极了一个反派的模样,“我最后问一次,你招还是不招?” 凌统笑道:“没有做过?要招什么?哈哈哈,周循哪周循,你以为你打死我,你就能取代我么?你跟周郎真的是差远了!” 周循脸上露出怒气,却还是压着怒意,冷笑:“凌将军到现在还逞口舌之快,那就怪不得人心似铁了,来人,吊起来,鞭刑!” 一时间,凌统双臂被吊在房梁上,紧接着…刑室中响起清脆的鞭打声! 伴随着牢狱外的闷雷滚滚,他身上的衣衫被皮鞭撕扯得褴褛,一道道血痕渗出,他背上也皮开肉绽,人已经趋于昏厥,皮鞭却仍在打落! 哪怕是强悍如凌统,此刻也扛不住了。 做笔录的文吏提醒周循,“骑都尉,人晕过去了…” 周循沉吟了一下,还是咬着牙,“把他泼醒,接着打——” 一桶水泼过去,凌统缓缓睁开眼睛,半日的折磨,他已经变得极度虚弱,但看周循眼中却是依旧充满着“狠辣”与“恨意”。 凌统都不知道,这个他从未接触过的周郎的儿子,为何对他有如此怨念?就因为挡住他的路了么? 但… 凌统知道的是,他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东吴已经不再是他避风的港湾了! ——东吴于他,于他的族人,只剩下血腥的屠戮! … 在周循拷问凌统的刑房隔壁。 吕蒙正朝着墙,听着那边鞭子的抽打声,以及一声声低沉的,在隐忍中呼痛的声音。 这些声音,究是吕蒙听着也是心头一阵震动。 他不住的喃喃:“周循这小子,可比周郎狠多了——” “又或者是,他对凌统的是嫉妒么?妒忌凌统的武艺与功勋?呵呵…也罢,事已至此,吴侯本就是要让凌统死,这审问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念及此处,吕蒙跪坐到了一处案几前。 他取出笔… “吴侯亲启…” 这是一封写给孙权的信,因为周瑜的缘故,孙权还有些担心周循…可现在看来,这个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不过,在信笺的最后,吕蒙迟疑再三,还是补上一问。 “证据确凿,无需再审,是否斩凌统于辕门,还望主公示下。” … … ——风萧萧,水茫茫,暮云苍黄雁声寒。斜阳外,浪涛涛,滚滚东流辞意健。 ——奔入海,何艰辛,长风乱石阻归程。纵南行,挥手去,直捣沧海会有时。 …… 一首悠扬的琴曲自周府后院弹出。 弹琴的是小乔,她弹奏的是周瑜谱写的琴曲,她最喜欢的是那句。 ——举杯醉,对月吟,愁肠千结寒声碎。 弹着弹着,她难免因曲念人,回想起了昔日与周郎在一起的种种… 想起了,周瑜跟随孙策攻破庐江后,周郎对她的一见倾心; 想起了,赤壁之战前,她便是想与夫君多温存一下,却屡屡有文武将军拜见,坏了那美景良宵! 想起了,她生下循儿时,周瑜抱着儿子喜极而泣,逢人便喊:“我周瑜有后了,我周瑜有后了…” ——问人生,叹华年,时不我与华叶衰… ——长河水,奔腾急,壮志难酬空悲切。知音少,洒泪还,断弦残曲与谁听? 琴声渐渐的变得哀婉起来… 小乔的眼眶中也慢慢的被泪水浸透。 想过了周郎,她的思绪也跟着琴曲想到了儿子的身上。 她回想起那一日,当儿子与吕蒙见面过后拜见她这个母亲时; 当儿子看到孙策的儿子孙绍、太史慈的儿子太史享时的惊讶以及大打出手; 当侄儿周峻好不容易拦住儿子的剑,当黄盖的儿子黄炳将一切的真相娓娓道出。 然后是周郎的那封亲笔书信,是证据确凿! 那一刻… 她看到儿子流泪了… 仿佛,儿子从小到大一切一切的信仰在这一瞬间崩塌了。 原来,儿子一直坚守着的继承父志,效忠东吴的愿景,竟最终是一个巨大的笑话,他是认贼做主,就差认贼做父了! 那一夜,孙绍、太史享、周峻、黄炳…所有人都在劝周循! 那一夜,周循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二十岁! 那一夜,周循摒弃了十几年心头的信仰,他更是决定加入鸿雁,将曾经的信仰推翻。 也是那一夜,他问孙绍他们——“云旗公子要如何救凌统?” 然后… 就有了今天的一幕。 “姨母又在想姨夫了是么?” 随着琴声的戛然而止,周峻走到小乔的身旁询问一声。 呼… 幽幽的一声呼气,小乔抬起头望向周峻,她的面颊中显得很是复杂,沉吟了许久,她方才问:“一切,还顺利吧?” “顺利!”周峻颔首,“整个吴郡唯独我与循弟的各一支兵马,正按照计划,将一千七百余凌家族人送往海边,乘船往交州南海郡!” “好…”小乔抿着唇,她的眼神有些闪躲,却还是忍不住再补问一句,“这些不会让循儿暴漏吧?” 周峻拱手:“姨母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无论是‘鸿雁’,还是荆州的云旗公子,都是可靠的盟友——” … … 吴郡往东也就两百多里地便是后世的“大魔都”,当然,在三国时期,这里被称之为华亭县。 曾经,在庐江太守陆康任陆家族长时,曾派遣陆逊把陆氏家族从郡城苏州迁到华亭谷…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陆逊一直待在东吴,他未来会因为立功被封为“华亭侯”! 相当于后世的整个魔都掉下一个铜板,都得姓陆!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昔日,陆家就是从这里撤离,水陆并用撤往交州。 整个撤离路线,说是轻车熟路都不为过… 此刻,一百余凌府的族人正被兵士押解着送往这边… 这些凌府的族人有男有女,一路上凄怆不已,小声的议论不绝于耳。 “我们这是被流放边陲了么?” “这时往华亭县的路,听说那里自打陆家迁走后,变得十分荒芜…这是让我们去那儿充做苦力么?” “族长究竟犯了什么?要你们如此对待凌家?” 一个老妇人哭泣着在海边跪倒:“老族长,你睁开眼睛看看,凌家都变成什么模样?老祖宗,你显显灵…显显灵,救救我们,哪怕是帮帮我哪!” 这老妇人的声音刚刚落下。 她睁开眼睛时突然发现眼前的海上,三十余艘船舶早已停靠,船舶上还有凌家其它的族人。 这… 一时间这些族人懵了。 这时,孙绍笑着提醒道:“你们老族长怕是显灵不了了,不过,自有贵人帮助…你们快上船,等凌家的族人悉数到了就动身往南去!先到交州,再转道往长沙去,那边房子和地都给你们安排好了!” 啊… 啊… 随着孙绍的话,一干凌家的族人睁大了眼睛,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这…』 ——『这肯定是凌操老族长,他老人家显灵了!』 … … 第三八三章并无大碍?你的命就那么不值钱? 寿春城的书房,贾诩正在与曹操讨论着蜀中的局势。 贾诩提出了一些用人上的方略,引得曹操的连连颔首。 “汉中的阳平关与下辨城互为犄角,从汉中北出是秦岭,从下辨城北出则是祁山,若下辨城失陷,则蜀军将断了我祁山道与陈仓道,陇右与关中援军再难驰援,比起汉中,这下辨城更加重要!” “正是。”贾诩继续的说着他的提议,“阳平关是丞相亲自修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更兼之以夏侯妙才驻守,老臣倒是颇为放心,倒是下辨城由曹洪将军驻守,曹洪将军可不是蜀军的对手!” 曹操连忙问:“张郃断了一臂?难不成,还让他总督攻防?” 这一番话语中带着些许沮丧与颓然。 曹操岂会不知曹洪这人,论忠诚与靠谱,论贪恋钱财与舍命援护,那整个曹营也是无出其右,可真要论及统兵与作战,怕是三个他绑在一块儿也比不上张郃。 可偏偏,张郃总督的诺大的三巴防线,被一个张飞给杀穿了。 现在倒好…曹洪比不上张郃,那还能用谁? 无人可用! 就在这时,贾诩提醒道:“丞相莫忘了,汉中还有一匹丞相的‘千里驹’!蜀军擅谋…巧变、机智如张郃将军都在谋略上吃了大亏,不妨试试年轻人,敢打敢拼,反倒不为人所制!” 呼… 此言一出,曹操琢磨着有道理。 他吧唧着嘴巴,轻声道:“孤怎么忘了这匹千里驹了呢?” 当即,曹操展现出他雷厉风行的一面,“传孤诏令,下辨之战依旧是曹洪挂帅,曹休为骑都尉参军事,但私下里告诉子廉与文烈,此战由文烈总指挥,让他洪伯伯给他压阵!” 说白了,就是曹洪挂个名,一切由曹休拿主意。 再细致点,就是不让你洪伯伯失了面子,里子上都是你说了算。 说到这儿… 曹操还想提一嘴夏侯渊心心念念“支援”的事儿,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他在想,若是襄樊这边局势稳住了,再支援汉中不迟! 就这样,西线战场的部署在曹操与贾诩的对话中完成。 倒是贾诩,还有些顾虑,“丞相不可大意,倘若这样也挡不住蜀军的攻势,那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计略了!” “文和又要教孤毒计了么?” 一时间曹操颇有兴致的抬眼望向贾诩。 就在这时。 “丞相…”许褚快步闯入衙署,连忙拱手递上一封信笺,“程先生的信笺从吴郡传回来了。” 曹操接过信笺,扫视了一遍,不由得嘴角咧开,他笑了。 一边笑,他一边将信笺递给贾诩,颇为欣欣然的感慨道:“这孙仲谋果然上当了,他真的派人擒了这凌统,哈哈哈,文和没有看错他,孤也没有看错他!” 曹操说话的功夫,贾诩也把信看完了,他微微颔首,“世人言丞相生性多疑,可丞相的多疑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孙仲谋与丞相截然不同,他是因为‘疑’而恐惧,因为‘疑’而患得患失?他与丞相差得太远了!” 贾诩的这一番隐晦的恭维并没有让曹操露出喜色,曹操轻抚了下那已然斑白的鬓发,声音沙哑的感慨道:“可他比孤要更年轻啊!年轻总是允许能犯一些错误的。” 是啊,曹操与孙权他爹孙坚是一代人。 孙权比他小二十七岁了。 二十七年的阅历…曹操收获了多少阅历与成长。 但孙权…无疑,现在的他,稚嫩的他,这个年龄的他还能有更多的可能! 曹操感慨孙权,这是一个“下山的神”在看到“上山的人”犯错误时,发自内心的感慨。 就在这时。 曹操突然起身,他张了张口,却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沉默着面朝向墙壁,有些感慨岁月流逝,感慨岁月不饶人。 他本想说的是…这边的战乱不平定,他如何能安心“称王”? 如何能把“汉”向“魏”过度的手续悉数“办理”得当? 如何留给后代一个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随时取汉儿而代之的机会! 现在的曹操,他最迫切要的是办“房本过户”的手续了,不是在这里继续追求一统。 他没有过多的精力耗在这里,他需要时间去做这个年纪应该做的事儿。 当然,终究他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 只是… 一时间,因为曹操那复杂的表情,整个书房内的气氛也变得冷峻了几分。 许褚凝着眉适时的补充了一句:“禀丞相,文远将军又在府门前,求见丞相…还是为了那个女人。” 贾诩也趁机转移话题,“文远将军还真是执着啊,这是第八次了…距离丞相提及的十次还差两次。” “不等了!”曹操突然一甩长袖,“孤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更何况,如今的时机已然成熟。” 贾诩眼珠子一定:“丞相打算现在就用文远将军?” “文和。”曹操笑道:“你是聪明人,若是孤现在启用文远,那襄樊这边就有主心骨了,孙权那边也必定对凌统更加猜忌,那凌统也就必死无疑…” 说到这儿,曹操背着手,“如此也算是替那些肥水大营,被烧死的我大魏将士们报仇雪恨了!” 这话脱口,曹操迈着龙骧虎步就走出书房。 步履厚重且铿锵—— 贾诩不由得深深的咽了口吐沫,他懂曹操的意思,曹操这是一箭双雕。 这边用那华佗的女弟子激张文远生擒关羽; 那边则完全顺着孙权的心思在引导,引导他一步步的陷入这“借刀杀人”的泥潭。 这一刻,贾诩又一次深深的被曹操的攻心术所折服。 话说回来,在攻心术上,曹操这辈子只吃过一次亏。 就是那片刘备耕种的青梅与韭菜地里; 就是那次“青梅煮酒论英雄”… 曹操的攻心术输给了更善于藏心术的刘玄德,那才是两个高手的过招。 一时间,贾诩神思良久… “诚然哪…”望着曹操与许褚疾步离去的背影,贾诩感慨道:“诚然…曹公与刘备都不再年轻,可孙仲谋比他俩…至少现在,还差的太远了!” … … 重建中的洛阳城,向北不远处有一个“孟津”港。 这里是各地运送石料、木材等一系列筑城之物往洛阳的一处水道,白日里人头涌动,摩肩擦踵,喧闹声不绝于耳,甚是喧闹。 此刻夜深,喧闹声渐隐,取而代之的是一列列士兵的脚步声与铠甲的摩挲声。 火把照亮了幽深绵长的民巷,夏侯惇的儿子夏侯楙背着手走过来对领头的亲兵说道:“父亲说要秘密进行,动作快点儿,别闹出太大的动静,引得议论纷纷!” 亲兵笑道:“又不是头一回了,少将军放心。” 说着转身一挥手,士兵们如狼似虎的冲进了民巷。 夏侯楙站在巷口,很快便听见巷中传来哭喊叫骂声。 区别于以往得胜时,士兵对周围百姓财务与妇女的劫掠,这一次竟意外抓的是“男人”,是“壮丁”! 不多时,已经又士兵们从屋内拖出男丁,有的只裹着一块儿布,有的一丝不挂,拼命的喊救命! 有的才刚满十五岁,种地谋生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会遇到这种“飞来横祸”。 有的媳妇追了出来,连连叫骂…可看到门外的火把,看到那么多兵士,又怯弱的躲了进去,生怕自己也被带走。 要知道,劫掠走,带入军营中的女人是极其悲惨的。 突然… 巷子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人驰马急入,一鞭子撂翻了那名带头劫掠的夏侯楙亲兵。 “都给我住手。” 这驾马之人大声呼喝一声。 亲兵挨了一鞭子,正要发作,可看清来人是四公子曹植后,连忙躬身赔笑,“原来是平原侯?” 曹植满脸怒色的下马,“伱们在干什么?朗朗乾坤,洛阳附近,这是公然劫掠么?我大魏没有王法了么?” 说话间,曹植瞟过那劫掠的男人,不由得更是凝着眉,他压低声音,“真有你的,脸都不要了么?以往劫掠的还是女人与钱粮,现在倒好…连男人都不放过了么?你们好重的口味啊!” 亲兵小声说:“平原侯冤枉我们了,我们也是…也是奉命行事。” 曹植冷笑,“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等奇怪的命令?抓这些一丝不苟的男丁,你们要干嘛?劳军么?这又是何人才能下达如此慌缪的命令?” 他再度环望左右,冷冷得道:“还不给我滚!” 士兵们面面相觑,为难的看着曹植。 突然,巷口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夏侯楙大步走了过来,“原来是子健,我还以为是谁呢?” 俨然,夏侯楙与曹植的关系不错。 夏侯楙是夏侯惇的次子,他的夫人是曹操的长女,大名鼎鼎的清河公主。 当然如果按照历史的话… 后来这个曹操的宝贝闺女清河公主与小叔子设计谋害亲夫,这就是另一个耐人寻味的故事了。 此刻,曹植看到夏侯楙也很惊讶,“子林?你不是在邺城大将军那边么?怎生来这司隶?还有,你这是作甚?” “看来,是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惹到子健了。” 夏侯楙笑着走到曹植的身旁,不以为意。 曹植愤愤的说,“子林,今晚的事儿就当我没看到,你快带着你的兵离开吧?劫掠男人,这等事儿若是传出去,我大魏宗室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离开?怎么离开?”夏侯楙把嘴巴贴到曹植的耳边:“这是我爹下令吩咐这么做的…” “那也不能!” 不等曹植把话吟出,夏侯楙那细微的声音还在继续,“我爹这么做,也是你爹秘密吩咐的…前线无兵,曹丞相让每郡征募出一千以上的兵士,每县征募五百以上的兵士,这司隶乃中原腹地,支援襄樊最是迅捷,一千、五百哪里够,我定下的都是三千与一千!他们征召不到,那我就亲自出马帮他们征召!” 啊… 曹植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仁慈善良的他只是下意识的反问: “他们都是大魏的子民哪?” 夏侯楙语气铿锵:“等那关家父子攻破了襄樊,直接北上取了宛洛,那时候…他们就不是大魏的子民了!就是那关家父子的矛与盾!” “可…” “没有什么可是的。”夏侯楙将曹植拉到一边,“我知道子健你宽仁,可现在不是宽仁的时候,襄樊局势间不容发,危如累卵,你也不想你修筑的洛阳城,到时候沦为那一对关家父子的行宫吧?” 夏侯楙的话直说的曹植面红耳赤,他已经意识到这是抓壮丁的行为,更意识到这是竭泽而渔… 他更想要阻止这一场“慌缪”的行径,可…可偏偏因为父亲的命令,因为襄樊的局势,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子健哪…”夏侯楙最后拍了拍曹植的肩膀,“或许未来咱们大魏有慈爱宽仁的一天,但绝对不是现在,子健你只要不做傻事儿!挺过去现在,那未来我第一个支持你宽厚仁慈!” 说着话,夏侯楙一挥手,朝那些军士道:“继续,十五岁往上,四十岁以下男丁者悉数充军,给予家人足量军饷抚恤,告诉他们,若谁敢散播出消息,引得坊间议论,一家全村连坐,三族之内,格杀勿论!” 为了隐蔽,为了不泄露出“抓男丁”充军的消息,也为了襄樊战场打出一个突然袭击。 夏侯楙向这群村民下了最后的通牒。 他不忘大声喊着问:“亭长?这一方亭长可在?” “小的在…小的在!” “看你也才三十出头,就不抓你去充军了。”夏侯楙用上位者的眼神凝视着这小小的亭长,“本将军再说一遍,谁若是走漏了风声,你们全村,你们这一亭全部格杀勿论,株连三族!可听懂了?” “懂…懂…”这亭长磕头如捣蒜。 夏侯楙则大声吩咐,“继续,继续——” 这一刻,曹植无奈的看着夏侯楙趁着黑夜将这群无辜的“男人”强征入伍。 他双手握拳,可他知道,他现在的身份,除了筑城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公子…”一旁,随行的丁仪问曹植,“公子,还去往平阴城采买石料、木雕么?” “不去了——” 随着曹植的一声吩咐,他翻身上马,“驾”…伴随着他的声音,马儿“得得得”的发出一声嘶鸣,然后就是“嗒嗒嗒”的马蹄声。 一人一马往洛阳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一刻,曹植宛若受到了无限的委屈。 他最想见的是杨修杨德祖,可偏偏杨修被关入牢狱,他见不到。 那么现在,他…他还想见到的只剩下李藐先生了。 他该怎么做? 他能怎么做? 素来标榜仁孝善良的他,到底该如何抉择? 他太迫切的需要李藐先生,为他指点迷津—— … … 因为关羽的绝北道,整个樊城被彻底水陆封锁,曹仁及五万兵士俨然成为了瓮中之鳖。 粮草的消耗; 士气的低迷; 兵士们消极情绪的互相传递… 俨然,整个局面在曹仁看来均向着不利的方向发展。 好在飞鸽能偶尔送来情报,透过雕版,曹仁与赵俨大致知道曹操的计划。 这也给他们两人带来了几许底气! 让他们能把这城给坚守下去。 不守也得守啊! 这已经是荆州通往中原最后的屏障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 赵俨像是苍老了十岁,他身边的满宠、吕常、牛金都死了…他倒是成为了除了曹仁,资历最老的那个。 呼…曹仁长长的吁出口气,他望向东北新野城方向,轻声感慨,“就看大哥如何把关羽这狭窄的绝北道扩大一些了!” 这话俨然话中有话… 赵俨接着问:“你说,关羽会中计么?” 曹仁摇了摇头,“拜那关家四郎所赐,如今的关羽已是今非昔比了,不过…” 这话前半句说的有些颓然,可后半句话锋一转,像是又多出了几许信心。 “新野城那边驻守的不是关羽!” 赵俨连忙说:“似乎是关平?赵累?” 曹仁露出了点点的笑容:“还有关羽的二子关兴,听说这也是个勇武不输其父的将军!” 这… 不等赵俨迟疑,曹仁的话再度传出,“这半年来关麟的锋芒太盛了,完全压过了其兄长,试想一下,你、我若是有个弟弟屡建奇功,那做哥哥的,特别是并无寸功,又武艺高强的哥哥?会不会心浮气躁?贪功心切?” 嘶… 随着曹仁的话,赵俨一惊,他连忙拱手,感慨道: “还是天人将军看的远,看的透彻呀。” “呵呵!”曹仁继续笑道:“所以说,就看大哥那边,如何放长线钓大鱼!” 说到这儿,曹仁的目光依旧向东,只不过,目光中多出了几许锥处囊中的锋芒! … … 新野城西五十里关家军军寨。 关平与赵累本正在清点粮草,只见关兴已经穿上铠甲,正要翻身上马。 关平一怔,厉声喝问:“二弟你这是做什么?” 关兴头都没抬,“给咱爹劫些粮食回来!” 关平用力推了他一把,严厉地说,“你疯了?爹是让咱们守住这阵线?你怎生还要杀到新野城去?” 关兴气不过,抬起头说道:“我得到确切情报,宛城有一批粮食正午时送到新野城,探马我都派出去了,沿途并无埋伏。” 关平按捺着性子说,“咱们不缺那点儿粮食?” 关兴扬眉反问:“大哥,若是提议劫粮的是四弟?那大哥还会阻拦么?” 这… 关平一时语塞,“你…那你也不许去!何况,四弟的兵都是他自己谋得的,不是关家军的,他自己做得了主!” 关兴一把扯住他,恳求道:“大哥,我就带我自己麾下那两千兵,胜了自然好,败了于我大军也并无太大损失,一直守在这里,总得有人去探探那曹军的虚实吧?” 关平厉声说:“什么叫并无大碍?你的命就那么不值钱?” 关兴坚毅的一挺胸,“至少,比起四弟来,我的命算什么?” 说着话,他一挥手,“大哥,我没有别的意思,就让我为咱们关家军,也为我自己做一点事儿吧——” … … 第三八四章 文远,孤要借你之手,与之一搏 新野城北二十五里处的沙堰村,在村落的西边,有一段岗坡,当地人称之为“荐贤岭”,也叫“分手岭”。 这里便是昔日刘备送徐庶赴许昌救母时,两人在依依不舍地离别分手之地。 也是这里,徐庶走马荐诸葛,开启了华夏几千年历史上最浪漫的“君臣际遇”! 如今的“分手岭”,那片被刘备砍掉的林子,又渐渐的涨了起来,比八年前徐庶走时更繁茂了许多。 正因为此,也遮掩住了一支两千人队伍关家军的行动。 关兴带着兵马从分手岭的林子中潜伏而出,望着魏军从宛城押送而来的粮草,关兴先是弯弓搭箭,一箭射去,当先一名魏军惨叫倒地。 整个魏军顿时慌乱,为首校尉高喊着:“有埋伏!有埋伏!备战,备战!” 关兴率两千关家军呐喊着杀出,魏军校尉拔刀与关兴大战,哪曾想,只一个回合就被关兴一刀斩于马下。 其余的魏军见到数以五倍的荆州兵,哪里还敢恋战,纷纷放弃粮草、辎重奔逃而去。 关家军正要追赶,关兴收起刀,青龙刀的刀锋从一名俘虏脑袋的一旁掠下,这几乎吓尿了那俘虏。 关兴则下令道:“不用追赶!” 他环望四周,一片安静,根本没有埋伏,也完全没有半点陷阱的模样。 他又望向那仓皇逃窜的魏军,不由得轻声道。 “押运粮草,如此重要的事儿,怎么就派来几百余兵士?” 念及此处,关兴的目光又转回那粮草之上,看着这足足千石的粮食。 终于…他露出了笑容。 他的判断是对的,曹魏的兵都困在樊城内,其余的…在四弟几次的屠戮下,已经捉襟见肘,四弟如此威慑,曹魏谁还敢当兵? 换句话说,曹魏根本没有多少兵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关兴,他的笑容更灿烂了,仿佛他看到了更大的功勋就在眼前。 “带上这些粮草,回营——” … … 关兴刚回到军帐,尚未来得及陈明战果,关平已经拉住他往大帐处行去。 正巧,今日父亲关羽来这边巡查,顺便召集各部将军于此间大营议事。 当关羽得知关兴私自出兵,怒不可遏的就要出去。 关平当先一步,正碰到了得胜归来的二弟。 关银屏与关索跟着关羽,也远远看到了二哥关兴的人马,惊喜地喊道:“爹,是二哥,是二哥,二哥得胜归来了!” 关羽一看,不由得深吸一口气,他不漏喜怒,又回了大帐。 关兴意气风发,带着两千兵士凯旋,还押送着千石粮食,二十余俘虏。 他被关平领入中军,看到父亲,关兴立刻半跪在地:“儿子得到消息,突袭劫掠魏军粮草,俘获魏军兵士二十三人,粮草千石,我军未损失一人一骑!” 看着他颇为嘚瑟的样子,关羽忽然一巴掌扇在关兴的脸上,将他打的扑倒在地。 关兴捂着脸愕然道:“爹?爹?” 关羽大怒道:“本帅下令坚守,你不遵军令,突袭至新野城以西,该当何罪?” 关兴不服气:“可是我赢了!” “你赢了又怎样?”关羽愈发生气,“你这么快就忘了,此前为父带你们攻樊城时被四面包围的处境?可知道那一战,关家军几乎毁于一旦,你可还知道,你这突袭?若是曹军布下一支千人的伏兵,就足以让你全军覆没!” 关兴倔强的说,“若是四弟也如父亲说的这般,瞻前顾后,那哪里能攻下襄阳?哪里能射杀那庞德三万余兵?又如何在江夏一夜之间焚烧十万曹军兵士?” 说到这儿,关兴愈发的执拗起来,“四弟不遵父亲之命履立大功,孩儿略微逾规,却也是立下功劳?父亲为何就责罚孩儿?战场上不就应该是以成败论功罪的么?父亲何故厚此薄彼?” 因为关麟的一鸣惊人、一鸣冲天,关兴这些时日想到许多,也想的很深。 他甚至想到,关麟不懂武艺,却能立下赫赫功勋,他关兴武艺高强,却至今没有拿得出手的功绩,这些都是因为他太听父亲的话了。 他也该学关麟,学着叛逆一点。 这一次劫粮大获成功的事实也证明,父亲关羽的想法不一定正确,他叛逆一些,也可以立功! 哪曾想。 关羽的声音愈发冷冽,“你以为谁都是你四弟?轻狂至极,来人…拖下去,五十军棍!” 关平忙劝:“父亲,二弟虽是鲁莽了些,但毕竟大胜而归。” 关羽指着两个儿子:“你也该一块儿打,我让你坚守阵营,你却放任他去劫粮,你这是与他合谋抗令,拖下去,一起打!” 周仓见状也赶忙劝道:“二将军,两位公子虽然违抗的了军令,但毕竟大获全胜!前段时间,云旗公子带傅士仁、糜芳,还有一些降兵却屡立战功,这多少显得关家军无能…二公子也是为了证明关家军,为了给关家军打出声势,威慑群小…” “况且这一仗也打出了气势,既得到了千石的粮草,又探得敌军的虚实,二公子实在是年少有为,功不可没,将功折罪,就算不赏,也不该打,更不能罚呀!” 难为周仓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成语。 在一众公子中,他最佩服的是关麟,最欣赏的却是关兴。 因为每日一早练武,总是关兴第一个到; 每日练得最晚的也是他,他的武技精进,成长是周仓亲眼看过来的。 不夸张的说。 尽管周仓年长关兴二十多岁,可真要比武,周仓未必是关兴的对手。 真的是…年少有为,有年轻时二将军关羽的风采。 这也是周仓欣赏关兴的重要原因。 倒是因为周仓的话,关兴委屈地揉着脸。 赵累也附和道:“正是正是,二公子大胜,军心振奋,若是罚了二公子,恐有损军心,还请二将军开恩哪!” 关平跪在关兴的身旁,一拉关兴,低声道:“快认错,爹是担心你啊!” 关兴无奈,只能低头闷闷的说:“儿子莽撞,儿子知罪,请父亲开恩…” 关银屏见关兴服软,连忙打圆场,“二哥知错就是了,父亲大人,二哥还擒了二十余俘虏,该去好好审审这些俘虏,探得魏军虚实。” 关羽无奈的瞪了这些儿女一眼,转身却是摆了摆手,“罢了,既是安国抓的俘虏,就让他去审吧!” “是…”关兴拱手答应一声。 关羽这才引入正题,“说正事,本帅打算近日亲自带一支兵马将此间樊城以北,以西的地形图,包括山峦、水利,高坡、低谷悉数绘制出来交于云旗,为涨水期时的决战做准备,这段时日可能多数不在寨中,尔等要坚守军寨,做好联营与协防,防范一切魏军往樊城运送粮辎!” 这才是关羽此次来这边军寨的目的。 如今的绝北道,如今的谋攻樊城,关羽本就是抱着个让儿子关麟建功,他作为“辅助”的心思在打。 云旗的计划是利用八、九月份涨水期时发动水攻与水战。 那么作为父亲,关羽要为他做的、也是能为他做的,仅仅有绘制出此间的详细地图。 这是一个细致的活儿… 就算是交给周仓,关羽也并不放心,故而,他要亲自带一支兵马,沿途考量、绘制,将最准确的地形图交到儿子云旗的手里。 此间,关羽最担心的是,他的心思放在绘制地图上,绝北道的防护万万不能松懈。 就在这时。 “父帅…” 刚刚被责骂的关兴突然张口,“孩儿觉得可以把绝北道向外扩展一些,孩儿劫掠魏军粮草时发现魏军运粮的队伍仅仅有几百人,这说明新野城中定然也没有太多兵马?” “以此类推,偃城、平鲁城或许也都是一座空城,父亲何不让我等进攻这三城,一来探探魏军虚实,二来若真能夺下此三城,那以此三城为基,再行绝北道,有城池的掩护,岂不比军寨更固若金汤?” 这… 关兴的话让关羽一惊,但很快,他的丹凤眼骤然开阖,指着关兴道:“如今这关家军还是你爹说了算,让你守哪里便守哪里,若再敢…” 眼看着关羽就要旧事重提…就要发怒。 关平连忙拉着关兴就要往外走,“父亲,二弟开玩笑的,我带二弟去拷问俘虏!” 说着话两人就走了出去,也直到走出大帐。 关平才重重的喘出口气,他轻拍了关兴一下,埋怨道:“你呀,今天这是怎么了?总是说这些鬼迷心窍的话?曹操何等精明,他会放着新野三城让我们去取?你呀,差点都把为兄给害死了!” 关兴眼眸中精芒闪烁,他一点不觉得紧张,露出笑容道:“大哥…觉得我没错,退一万步说,我这可是跟咱四弟学的!跟他学着做逆子,就能立功,只要立功…就是挨一顿板子,我也不后悔!” 这话脱口,关平无奈的摇头,然后深深的“唉”的一声叹息。 … … 寿春城。 天黑十分,即使张辽府邸的门口已经掌灯了,可整个院落中尤自黑寂一片。 曹操正在正堂与张辽交谈。 曹操今年六十岁,张辽也已经四十六岁,他旧伤虽是痊愈,却因为连日心头的忧虑而显得神伤不已,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曹操正在侃侃而谈:“文远哪,孤已经让吾儿子健在洛阳城,为你修了一座巨大的宅子,洛水从中而过,沿着洛河之畔,孤还让他刻了一处你的石像,一旁就刻着一行大字‘孙十万闻风丧胆’、‘张文远小儿止啼’,何其壮观?何其壮观?孤要让文远威震逍遥津的故事传扬后世,让后世之人能瞻仰我大魏战神的风采!” 这… 听着曹操的话,张辽低着头,沉吟了许久,他方才轻声道:“丞相知道,张辽所求不是这个!” 这突然的一句话,让曹操的眼眸一下子变得犀利。 紧随而至的曹操从怀中取出五封竹简,三块雕版,还有七封弹劾,一并摆放于桌案之上。 “文远可知这是什么?” “这是?” 在张辽疑惑的目光中,曹操语气冷冽的说:“这些都是你背叛孤,归降了那荆州的罪证啊!” 随着曹操的话,张辽吓了一跳,迅速的翻看… 果然,这里面密信的内容,通过雕版呈现,无疑不是张辽与卓荣联合,要谋取了曹操的性命! 或者是借医而毒,一举毒杀曹操,釜底抽薪。 这也才是卓荣借“荆州”之药救张辽的真正原因。 当然,这些本是无稽之谈,可莫名的…这些密信的内容很真实,真实到让他张辽读过都觉得是真的,逻辑完全足以自洽。 甚至七封弹劾的文书中有至少五处都是无法反驳的陈述! 几乎是人赃并获… 可明明,张辽从来没有背叛过曹操啊! “丞相,这些都是无稽之谈,是子虚乌有,是冤枉啊…” 张辽豁然起身… 曹操却示意让他坐下,“总归,那卓荣是从关麟那儿拿到的药,也是这药救的你张文远哪!” “丞相我…”张辽还想解释。 却见得曹操也豁然起身,他猛地将整个桌案悉数推翻,整个桌案上的竹简全部被推于一旁。 与此同时,曹操的声音传出。 “这密信、雕版、文书,这关乎诬陷你张文远的话,孤从来是一个字都不信,不信,这些都是放屁!都是那些宵小之人的放屁之言!” 说到这儿,曹操的情绪愈发激动,“若是文远要取孤的首级,何须勾结一个小小的女医者?孤早就死了十次、八次了!他孙仲谋如此拙劣的计谋,孤岂会上当?” 随着曹操的一番话,张辽的眼眶不由得湿润了。 一时间,铁骨铮铮的男儿…竟是抿着唇,一副就快啜泣的模样。 “文远不就是喜欢那女子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孤喜欢过的女人比你多太多了!一个女子,孤把她赐于文远你又有何妨?” 曹操还在感慨:“只是,人言可畏啊,那女子毕竟是华佗的弟子,毕竟是从那关麟手中讨得的药物,医治于文远…” 说到这儿,曹操顿了一下。 张辽拱手,“丞相误会了,只是那卓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男子汉大丈夫,义字当头,知恩图报,末将从未想过要娶她…” 不等张辽把话讲完,曹操大声道:“你是不是娶她,孤一点也不在乎,孤在乎的是如何替你堵住这悠悠众口,文远,你可懂孤的用心!” 这… 一下子,张辽明白了,他直接迎上曹操的眼睛,旋即“啪嗒”一声就跪下了,“丞相但有趋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着张辽的话,曹操心头一阵沁人心脾,可他尤是转过身,背对着张辽。 淡淡的道:“文远哪,救你的药是从荆州那讨来的…孤要你替孤擒住那关云长,重创那关云旗,你可愿意?” “有何不愿?”张辽一双眼睛瞪得炯炯有神。 于是,曹操将他的计划娓娓讲述给张辽,包括以“三城”为饵,包括征兵以强围,包括这一次的孤注一掷,背水一战… 说到最后,曹操重重的说,“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孤现在最缺的就是能匹敌那关云长的将军哪…文远哪,若你能给孤立下这份大功,得胜归来,那女子,你要娶便娶,要放便放,孤…绝不阻拦!文远…孤欲借你之手,与那关家父子一搏!你可愿助孤一臂之力!” “岂敢不助?” 张辽再度拱手,他突然感受到浑身的气血翻涌。 既能帮曹公,又能救卓荣。 他…他张辽怎么可能不尽全力呢? “丞相放心,此战,但凡我张辽活着,有胜无败——” 当夜… 张辽的马儿“灰影”发出“得得得”的嘶鸣… 寿春城那原本蛰伏者宛若沉睡的大门突然敞开,张辽带着他的一干山西军士,正呼啸向西疾驰。 日行三百里…目标宛城,目标——关家父子! … … 洛阳城,一方馆驿的地下的密室之中。 李藐赶到时,左右环顾,确保周围没有人看到。 驿馆的掌柜早就守候在此,看到李藐,方才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确保无人后,方才感慨一声。 “子健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藐看了看天,如此寂暗的夜,又回想起昨日曹植才出发,是要去采买石料、木雕…可这一日未过就归来了,俨然还没有到原本计划的采购之所。 这总总情形都让李邈有一种感觉…出事儿了! 当即,李藐迅速的进入驿馆,从暗格走下密室。 曹植早就守在这里。 看到李藐,连忙迎上:“李先生,今日在外,我遇见一事…让我不知所措,不知进退?” 见曹植如此异乎寻常的激动… 李藐只觉得惊愕,在他看来。 这还是,子健公子在谈到与嫂嫂甄宓的故事外,罕见的情难自已到如此激动的情形。 “子健公子慢慢说…” “父亲在征兵!” “征兵?”李藐反问。 曹植却重重的点头,“而且是强征,抓壮丁似的强征,说是…是为了解救危如累卵的襄樊。” 强征?解救?襄樊? 刹那间,这些字眼就连成了一条线,迅速的在李藐的脑海中穿梭、跳跃… 更让他意识到…或许,要出大事儿了! 襄樊? 襄樊! 这大事儿要关乎到襄樊,关乎到云旗公子那边的战场。 顿时间,李藐的瞳孔一下子睁大… 他反问道:“子健公子说强征是为了襄樊?” 曹植颔首:“若不是为了襄樊,我…我定要阻止这等竭泽而渔的恶行!我甚至…甚至怀疑父亲是疯了,父亲是疯了…否则…否则他怎么可能如此这般……” 随着曹植那急促的话语… 曹操是不是疯了,李藐不知道,但李藐知道的是…子健公子他…他是快要被逼疯了。 “子健公子,你慢点说,细细说…” 李藐接着问,只是这话就显得有些话里有话且耐人寻味了! 甚至,说话间,李藐已经在心思急转。 ——『这等强征的消息,需得尽快传给云旗公子,否则…怕是整个荆州都以为曹魏无兵可征,这是要出大事啊!』 … … 第三八五章 战场上,就该以成败论英雄! 回到府邸中的李藐一边往地下深埋的瓮中敲竹竿,一边回忆起方才曹植的哭诉。 曹植告诉李藐:“父亲说过,比起我的才华,他更喜欢的是我的仁德,父亲这些年征战杀伐、鞭挞天下,平定中原的战乱,刀上却染了太多无辜的鲜血…” “他告诉我这是不得不经历的惨痛,却不是父亲期待的将来,他告诉我,说孔子有言,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他说希望三十年后,我的仁德、慈爱之心,能让天下人明白曹家真正的功业!” “可现在,当真的看到这强征,能够预感到襄樊战场‘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画卷,我…我…我都不知道,哪怕有朝一日,我成为世子,可我能承受得住世人对我大魏的这份杀戮与强征带来的恨意么?” 那一刻,曹植说着话,泪水就在眼中打着转儿,俨然…他有些扛不住了,扛不住曹魏罪孽所带来的压力。 倒是李藐,他劝了曹植很多话,也一直在安抚他的情绪…甚至搬出了昔日曹操屠彭城、屠邺城时的故事。 如此强征?至少比起屠城来?还要和缓许多! 但,目的却是把这件事问清楚。 哪怕到现在,李藐的心头依旧有太多的疑窦。 强征的话? 就算曹操刻意的遮掩,但那么大的动静?怎么会没有消息?丐帮就没有得到丝毫的消息么?记住网址m.97xiaoshuo 强征的兵?就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又能有什么战斗力? 想着想着… “踏踏”的脚步声已经出现在院落门外,是一个乞丐“如期而至”的到来。 李藐连忙起身,像是去起夜,门外乞丐像是乞讨了一天,累了,坐在这门檐下休息。 两人看似各有各的事儿,可隔着一扇门,李藐问:“曹操强征,你们就没有发现什么么?每郡一千,每县五百,这等规模…” 问到这里时,李藐突然一顿,他宛若一下子想明白了什么。 是啊… 他忽略了曹魏原本郡县的守军,哪个郡原本没有两千人的官兵驻守?那个县能少于几百官兵? 也就是说,所谓的强征…只需要各郡郡守、各县县长抽调出一批守军,然后再少量强征,就足够凑够数目。 那么…按照子健的意思。 夏侯楙来司隶强征,只是因为这里离襄樊战场太近,故而提高了要求。 换句话说,这等规模的强征,若曹魏真的刻意隐瞒,丐帮还真未必能察觉到… 甚至,这样的强征,因为有半数的兵马本就是官兵,他们是有一定战斗力的。 这只会造成了曹魏内部各郡县变得更空虚了而已。 这一刻的李藐恍然大悟一般… 门外的鲁有脚还在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藐也不解释了,“没什么,你务必尽快把一条消息转告给云旗公子那边,就说曹操一边抽调各郡兵马,一边强征百姓,怕是短时间内宛城将能集结超过十几万的兵马!让他千万小心,千万小心!” 是啊… 十几万的兵马! 就按照抽调的官兵与强征百姓的数量相同,那有战斗力的也有七、八万了… 兼之另一半,哪怕就站在那儿摇旗呐喊,这等人海带来的滔天声势,这对荆州军的士气将是巨大的打击,对樊城的守军将是巨大的鼓舞。 ——『好狠的心!』 ——『好毒的计啊!』 李藐心头感慨一声,不忘强调道:“襄樊战场有变,这件事儿报于云旗公子,快,务必要快!” 这还是鲁有脚第一次听到李藐如此急切的话语。 他不敢怠慢,将李藐的话在心头重复了一遍。 尽管内心悸动,可月色下,他一如既往的迈着原本速率的步子,一步步的徐徐走远。 李藐忍不住隔着门缝去望向鲁有脚… 这一刻,他的心头已经变得波涛、汹涌、澎湃! 他不断的轻声喃喃:“间不容发,间不容发——” … … 新野城内,一名曹魏的百夫长满面惭愧的跪在于禁的面前。 “末将丢了千石军粮,折损人马,请将军责罚!” 一贯纪律严明的于禁,此刻竟是一反常态的安慰他说:“关二公子带贼军突袭,非你之罪,你能保全数百兵士的性命已是大功一件,别想那么多,休息一夜…明儿个接着运!” 这百夫长愕然不解,“可…可如今那关家军就驻扎新野城附近,再去运粮,怕是…他们还会来截杀啊!” 于禁笑着说,“你若能被他截杀五次,尤自全身而退,那我就升你做千夫长!再赏赐你百匹布绢?如何?” 啊… 在这百夫长惊愕的目光中,于禁拍拍他的肩膀,“一切小心,若遇截杀,不必恋战,掉头就跑,一切自保为上,区区千石粮食,送于那关二公子便是!” 一时间,于禁这随意的态度,让这百夫长完全摸不着头脑。 不多时,这百夫长退下… 于禁“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不由得感慨道:“文远哪,在你来之前,我得把这关家军给骗出来!” 说到这儿,于禁握住拳头,他狠狠的说:“这功劳,咱们一人一半儿!” … … 关平正在审问关兴抓回来的俘虏。 只听一个低声道:“我家将军料贼…不,是我家将军料关将军这边会坚守,尽命我等四散运粮,筹措军辎,求来援军,以做长久之计,不想被关家公子带兵截杀…” 关兴冷哼一声,似乎还在因为听到那“料贼”二字而心里不爽,冷笑着说:“还你家将军?还料贼?你还真当这里是你曹魏的地方了?” 俨然,因为一场大捷,关兴更自信了不少,以往沉默寡言的他,话都变得多了不少,也犀利的了不少。 关平横了关兴一眼,“二弟…” 他沉吟片刻,开口道:“松绑,酒饭伺候…待会儿放回!” 赵累连忙问:“为何不杀?” 关平没有回答赵累,而是冷静的说:“回去告诉汝家兵士,荆州屡胜而曹魏屡败,与其送死,不如弃暗投明,凡愿来此投奔者,家父均会赠送田地土地,助其安居乐业!” 俘虏们赶忙扣首拜谢:“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待得俘虏们被带下去后,赵累笑着说:“平公子也学会攻心的计略了。” 关平笑道:“总是见云旗施以攻心之策,久而久之,也就学会了些许皮毛,只盼我等宽仁之心,能让魏军军心涣散,但凡今后抓到魏兵,都要善待!” “是!” 这时关兴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他“吧唧”着嘴巴,思虑了片刻。 关平看出了他的心思:“有话就说,二弟可不是能藏得住事儿的人!” 关兴进言道:“之前我拷问得知,新野城的守将名唤陈矫,偃城的守将名唤胡质,平鲁城的守将则是张球…尽是些不入流的人物,再加上…那俘虏说,新野城到处求援、运送军粮,想来…咱们还可以用小股兵马继续试探!甚至…不止是新野城…” 关兴的话脱口,关平突然睁开眼睛,连忙责骂道: “你忘了?爹刚刚才说过什么?” 关兴也不反驳,只是摆摆手,“好了,好了…不试探,不试探还不行么?” 嘴上这么说,可关兴心里已经拿定主意。 ——『四弟可以?我为什么就不行?』 ——『战场上就该以成败论英雄!』 … … “唉——” 幽幽的一声叹息,寿春城内的灵雎,望着空落落的张辽府邸,不由得幽幽的叹出口气。 她是按照关麟的吩咐来此告诉张辽“危险”处境的。 倒是不曾想…她劝也劝了,该说的都说了,可张辽一门心思就是坚持效忠曹操,坚持要救那女医者卓荣。 甚至不惜登门去求过曹操八次。 简直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灵雎本还想继续劝,劝这位张辽叔父注意自己的安危,提醒张辽谨慎曹操生性多疑的性格。 可…没曾想,人去楼空。 问过之后才知道,张辽已经离开寿春了,一路向西—— “这次,终究没能完成云旗公子的任务啊!” 就在灵雎沮丧之际。 忽的,一些兵士闯入了此间,竟是在搜寻此间的一应杂物…俨然,就算张辽走了,曹操也没放过对他府邸的搜寻! 灵雎躲在房檐上,却听得这些兵士们的议论。 “你说,丞相真的要放了那女子,成全文远将军与那女子么?” “怎么可能?丞相不过是利用那女子让文远将军替他擒了那关羽…解了心头大恨,那女子乃是华佗的弟子,丞相的性子怎么可能放过?” “你的意思是说,即便文远将军打赢了,那女子也活不成…” “怎么?你心疼了?看到漂亮女子走不动路?哈哈哈,你就死了心吧,再怎么也轮不到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听说那赫赫有名的卓氏灵药就是出自这女医者之手,她在淮南可是享誉盛名,这么死了,岂不是让良药失传?我就觉得怪可惜的…” 说到这儿,另外一个老兵感慨道:“可惜也没用…谁让她是华佗的弟子呢?丞相不会放过她的!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子丹将军说的…” 这一句句的话传入灵雎的耳中。 她的眉毛不由得深深的凝起。 ——『文远叔父要去擒了关羽?』 ——『那么文远叔父的一路向西就是…是…不好,糟了!』 因为突然的紧张,一块瓦片从房顶落下… “是谁?” 屋檐下的曹军兵士连忙呼喊一声,可灵雎身轻如燕,等到他们退后几步能看到屋檐全貌时,屋檐上哪里还有灵雎的人影? … … 八日之后,新野城名义上的守将陈矫已经忍无可忍。 他羞愧愤懑的说:“于将军,这什么事儿嘛?八天,粮草被劫了五次,再这样下去,新野城都要断粮了…本就兵士不多,如今再断粮,那…那…” 其实陈矫肚子里还埋着更不解的话。 一个百夫长八天被劫走了五次粮,可于禁将军非但没有惩罚,反倒是授意陈矫,将他晋升为千夫长… 虽然人调走了,这事儿知道的人也不多,可这事儿就特么的离谱! 在陈矫看来,离了个大谱! “陈将军,冷静,冷静点儿——” 于禁安抚着陈矫的情绪… 陈矫都快气炸了,“关家军就算声势浩大,我军的士气也不能被这样重挫吧?于将军可知道…外面都怎么说我?” 于禁在新野城是机密,只有校尉以上的将军才会知晓。 故而,这等连番军粮被劫掠,“无能”的名头自然要算到陈矫的身上。 陈矫虽不像是五子良将这等有名,可他也是徐州时期投靠曹操的,还与陈登一道守住了江东孙策的进攻。 因为他与陈登的功劳,孙策这辈子北上都没过得了广陵城! 建安十四年,陈矫又跟随曹仁、牛金一道驻守南郡,曹仁开“无双”一般的将牛金救回,说出那句,“将军真天人也”的,正是陈矫。 尽管在曹魏,徐州人不得势,可陈矫还是有梦想的,这些年也立下了些许公绩,他还是想要继续往上爬的。 但现在,这名声下来?他爬个毛毛虫啊?简直脑门上就写满了四个大字——丢人现眼! “将军,将军…” 陈矫的声调已经变得悲怆,已经有些歇斯底里。 于禁沉稳的说:“大魏若胜关云长,陈将军乃第一功!” 陈矫不解的抬头问道:“什么?末将…” 于禁干脆的说:“文远将军来了,就带兵埋伏在新野城外。” 陈矫双目一亮说道:“于将军是要诱那关家军?” 于禁淡笑:“前有关家四郎逆子立功,后有五千石军粮,五场大败,足以把一个关家公子的性子喂到‘清傲’的地步了吧?” 说到这儿,于禁轻轻的呼出口气,“文远将军、我、庞德将军、徐晃将军,几万人,几千军粮陪他玩,这个关家二郎该喂饱了吧?” “呵呵,话说回来,哪个关家军的少年将军不想要做关家四郎这样的逆子呢?” … … 新野城外,关平的军寨中,赵累正在慷慨发言。 “长公子就莫要责罚二公子了,一连五次虽都是没有军令,可这五次都是大捷呀!” 赵累如实禀明着:“五次劫掠,五次大捷,五千余石粮食…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此大捷下,新野城的曹军,樊城的曹军士气更垮了,人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二将军又不在…二公子立功就好,何言惩罚呢?” “我就担心…”不等关平把话讲完。 关兴已经迈着龙骧虎步走入了大帐:“大哥无需担心,这是愚弟私自行动,立了功有大哥的一份儿,出了事儿全系愚弟一人行为,与大哥无关!” 关兴是吃到了当“逆子”的好处了。 他甚至联想到自己的曾经,以往“乖宝宝”当得简直是个寂寞啊! 要功勋…功勋没有; 要本事…本事也无处安放。 除了顶着个关公公子的头衔他,他关兴简直是一无是处。 现在好了,按照自己的想法,一出手就是大捷,这等连续的五次大捷,让关兴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二弟,你…” 关平还想劝,怎奈…关兴一挥手,“明日一早又有一批军粮运送而来,我再去劫来,这段时间咱们关家军不都吃的是曹家的粮么?二哥还要说什么?” 说到这儿,关兴直接转身,迈步走出了大帐。 关平凝着眉:“你看看他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赵累在一旁也按捺不住:“起初我也觉得会不会有诈?可这都第五次劫粮了?一次是诈,两次是诈,五次的话…会不会真的是曹军已经没有什么兵了?可为了粮食补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哪怕是顶着被劫掠,还是要运…” 说到这儿,赵累补上一句,“说到曹魏无兵可征,话说回来,按照四公子那江夏一把火,襄樊一场箭雨的攻势,我若是在曹魏,我也不敢去当兵?送十个媳妇也不敢当?这是有命娶,没命享受啊,哈哈哈哈…” 赵累比关平要乐观,毕竟打了胜仗…整天愁眉苦脸,何必呢? 关平感慨道:“这事儿我已经派人去告知四弟了,四弟脑子更活络,或许…他有办法能劝二弟!” 这边厢关平与赵累还在一言一语的议论,那边厢,关兴走出大帐后直接去了他那两千人的军寨。 他看到几个魏军的俘虏坐在地上,一人面前摆放着一个面饼…几个人吃的是狼吞虎咽。 关兴凑上前去,含笑望着这些俘虏,“想不想回去?” “不想!”这些俘虏回答的无比坚决。 “为何?”关兴好奇的问。 其中一个俘虏嘴里喊着饼,嘴上却说,“这几个月那边都死了十几万人了,回去了还得死,俺想活着,在这里就挺好,好死不如烂活着…” 嘿… 听着这俘虏的话,关兴眼心中一动,眼珠子也一定,“你在这儿,你家人咋办?不怕曹魏为难你家人?” “俺家人早都死了,就一个婆娘,还对俺不好。”这俘虏委屈兮兮的说,“再说了,那征寡令下,俺在这儿,这婆娘被征召,俺死了她不一样还是被征召?还不知道明儿个就变成谁的婆娘了。” 他的这话脱口,又一个俘虏唉声叹气:“唉…少将军俺给你说,现在的北边真没啥奔头,咱们当军户的媳妇,谁能保证今天是咱得,明儿还是不是?被人惦记?谁还管那个…” 就在这时,一个俘虏中的老兵苦大仇深的说:“这中原与北边的日子怎么就…就过成这样了呢?” 听着这些兵士的抱怨,关兴突然能体会他们的痛苦,能感受到他们的痛苦。 他眼眸眯起,“你们既都这么说,那我问你们?你们的媳妇被人夺去了,想不想再夺回来。” “想啊!”一干魏兵眼里都放光:“反正也用不坏,给他人用用又怎么了?洗洗不就干净了么?” 呃…好清奇的脑回路。 关兴笑了,他接着问:“这新野城里究竟有多少兵?还有偃城?平鲁城?樊城的守军情况?你们都知道么?” 随着关兴的话… 这些魏兵彼此互视,然后一个忍不住张口:“老百姓都迁完了,哪还有啥兵啊,都是…都是空城!驻守的也就几百人…而且都是老弱伤残!” “是啊…”另一个老兵点了点头:“就是做个样子,让樊城里被围的兵有个盼头,其实…樊城以北的这些小城里?哪还有兵啊!” 随着这些魏兵的话,关兴的眼眸中冒出了光—— 仿佛,他看到了一份“巨大的功劳”就摆在他的眼前。 … … 第三八六章 卧龙岗上,孔明不在,再无炊烟 夜晚的新野城,宛若一只沉睡的巨兽,直到曙色微明,它方才打了个巨大的哈欠,有几许苏醒的样子。 整个城内也渐渐的多了些人烟,特别是袅袅的炊烟,已经有人开始生火造饭! 自打昨日从俘虏口中得到情报,关兴就带着一队斥候秘密的守在新野城的周围,他选择了一个高处,方便俯瞰整个新野城。 作为关家的二公子,关兴自不会单纯到凭着几个俘虏的话,就相信新野城是一座空城。 他选择跟着探马与斥候亲自来此,一窥究竟。 话,可以是乱编的,可以是设计的,也可以是骗的! 可自己眼睛亲眼所见的,那便是事实,那便做不了假! 哪怕一夜未睡,关兴尤自目光炯炯,此刻的他昂着头眺望着新野城的天穹,整个一个早上都在细细的数新野城上空的炊烟。 按照曹操“军事缓冲”地带不留百姓的政策,新野城,乃至于樊城、襄阳城的百姓早就被迁往中原了。 故而,整个城池里留下的除了一干服务军队的苦力外,唯有这一干兵士。 正是基于此,城池上空的炊烟是能说明一些问题的。 甚至,是能判断出新野城具体守军数量的。 “第三十二处,第三十三处…”关兴小声念着,不时的用剑在石阶上刻上“正”字…用以记录。 而按照古人五人一伍,十人一什,一什中是有一个兵士需要随时背着炉灶,负责给十人烧饭,故而每一处的袅袅炊烟可以证明有十个守军。 当然,炊烟也有的地方会更浓密一些… 算是二十个、乃至于三十个人一起造饭。 这需要无比细致的观察,与丰富的经验。 作为关羽的儿子,这些…早就被关羽言传身教,甚至专门训练,难不倒关兴。 “七十九…八十…” 终于,关兴还是念出了最终的数字,也就是八十处炊烟,至多——八百守军的结论! 甚至这个数字是往高了算得,事实的话,或许更少! 正巧,关兴还寻到一个从新野城走出来的农户,俨然是留下来供应军需的,关兴让人扮做商贾模样去问。 农户并不知道城中具体有多少兵士,不过却问出了一条重要的信息,城内一共是有十五面旗帜… 关兴知道,曹魏的军制是极其严格,一面旗帜对应的就是五十兵士,这么算下来,是七百五十名守军。 再考虑到误差,这就与炊烟计算的数量一样多了。 关兴不由得心头计算。 『每次劫掠军粮的数量是一千石,这等军粮足够八百人一个月使用,如此…炊烟、军粮…如此算来,守军大差不差就是七、八百人?这无疑于一座空城?』 心念于此,关兴依旧展现出了他谨慎的一面,他继续吩咐周围的探马,“继续查,这新野城的周围都要查过,本将军要在这里待上一天…”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新野外有埋伏,那埋伏的兵总得吃饭不是,吃饭总得点火,点火就有炊烟,这是铁律… “诺!”几名探马小声轻吟一声,旋即迅速的四散而去。 终于,从晨光熹微到暮色降临,曹魏一天两顿饭的炊烟都比对过了,黄昏时…新野城四境的炊烟又显得格外的清楚。 一干探马纷纷来报:“二公子,新野城的四周没有炊烟…不会有大量的兵士驻扎。” “二公子,我等几乎笃定,新野城内至多八百兵士?且通过一些村民的问询,这八百兵士多是老弱病残。” 就在这时,一名新的探马呼啸而来,看到关兴,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禀二公子,偃城也按照二公子的方法探查了一番,至多…至多有七百守军!” “呵呵…” 终于,劳累了一整天的关兴总算是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收兵…回营!” 尽管拖着疲惫的身子,可关兴整个人看起来却颇为兴奋,他整个面颊上就写满了两行小字: ——“稳了!” ——“这波稳了!” … 夜静更阑,关家军军寨,赵累正在营中磨剑。 作为关羽一手从小卒一步步提拔起来的将军,赵累保持着关家军特色的习惯,每天都会磨兵器,随时准备应战。 却见这时,关兴神神秘秘,极为小心地进来了。 赵累好奇的问:“二公子?这么晚了?你找末将有何事?” 关兴半跪下,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封竹简,一边真诚的说:“我是来向赵将军借兵的!” 赵累一惊:“二公子手上有两千兵,劫粮的话?不够么?” 关兴摇头,他主动打开了竹简递给赵累,同时解释道:“赵将军且看,这是我今日亲赴新野城下,记录的一整日新野城的炊烟、旗帜…以及这段时间我劫掠粮食数目的分析,还有那些俘虏的供词,这些分析足以得出结论,新野城只有七百到八百曹魏的守军,且多为老弱病残!” 这… 在赵累望向那竹简的时候,关兴接着说,“偃城也是如此,每一次炊烟的时间、位置,我均让人记载的十分详略,每一处军旗的位置我也尽可能描绘出来,包括周遭的山谷、树林中我也派人查探过了,敌人若有埋伏,总不能连饭都不吃了吧?所以…” 赵累也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攻下新野城?” “不!”关兴狮子大开口,“若是只攻下新野城,那我手中两千兵足以,我想请赵将军带手下三千兵去攻偃城,如此一来,我攻新野城,赵将军攻偃城,如此…如此料得一夜之内,足够破城!到时候,攻下新野城、偃城…此为大功一件…父亲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责罚,哪怕…我判断有误,没有攻下两城,那也可退守回来,无伤大局…” 关兴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话让赵累沉吟了一下,他沉思良久,眼眸始终盯着竹简上那一条条详细的记录去看。 不得不说,这封记录说服了他。 这与一意孤行的判断截然不同,关兴这攻城是有理有据…且是下了大功夫的。 终于,赵累兴奋地在关兴的身上擂了一拳,笑出声来,“你小子,是要学你四弟,逆子立大功啊!不过,这封竹简,你为何不拿给你大哥看?” 关兴有些失落的道:“大哥太谨慎、胆小了,唯父亲之命是从,若是告诉他,这计策就完了!” 说到这儿,关心眨巴了眼睛,笑着道:“赵将军也是更欣赏四弟的吧?他胆大如牛,往往出奇制胜,置之死地而后生。退一万步说,四弟哪次行动告诉过爹?真要告诉了,爹思虑再三,那黄花菜都凉了!这些事儿,这些时间,我琢磨了几夜,总算是想明白了!” 赵累含笑道:“所以,你就打上我的主意?我要帮了你,你不怕,我可怕你爹的板子?” 关兴笑了,“我爹凭什么打你?凭你攻下偃城?还是凭你在军中不洗澡?” 赵累大笑不止,“得了,这次我就按你说的做一次,我也不抢你的功劳,不过…说好了,若是情况有变,我会第一时间撤离!绝不会贪恋敌城!” “放心…”关兴重重的颔首,“不过,今夜就算了,白日探查了一日,如今已是累的不行。明夜如何?” 赵累点头,他本来也想建议关兴到明日。 至少,关兴这竹简上写的虽然靠谱,他赵累也得去派人调查一番,看看是否属实。 “那就说好了,明日我再分你五百兵,咱们各领两千五兵士,看谁先下了城!” … … 蟠伏崇岗,西接太行之脉; 虹飞素练,南归江汉之源。 这是位于新野城西南部的伏牛山卧龙岗,八年前诸葛亮就在这里躬耕垄田,苟全性命于乱世。 这里山环水绕、形势绵亘,龙吟虎踞,蓄势待发…后世有人言,这里的伏牛山主峰乃是龙脉所在。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因为九架孤山耸立,白河环绕,水口紧凑,这里是天然藏匿兵士的场所。 此刻数以几万计的兵士就分别藏匿于此伏牛山卧龙岗中。 张辽领兵的确有一手,他化整为零,将所有的兵…新老交错,分成了多个校,分别藏匿于此卧龙岗中。 这样方便隐藏,也方便小范围的老兵带着新兵训练,由此可见,张辽的统兵能力可见一斑。 只是… 训练归训练,此间的吃食嘛! “砰”的一声,一个年轻的兵士愤怒的将面饼扔在地上,他恨恨的说,“一连十天了,自打从南阳偷偷的赶至这边起,每天就吃些凉食,以往张辽将军没来还好,我等开个炉灶,煮些面食,庞德将军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可现在…张将军来了,严查炉灶,这…这…我实在是吃不下去。” 也难怪这兵士怒不可遏。 气啊,真气啊… 本来当兵就够苦了,还是被抓壮丁抓来的,现在倒好,吃的东西清一色的面饼配水,这是人过的日子? 当然,正常而言,饼已经是很奢侈了,后世的某位皇帝…他当乞丐的时候梦想就是每天能吃到一个面饼! 可架不住…每天都这么吃啊。 这些魏兵想吃小麦、小米和稻米混合蒸成的米饭,里面若是能再加入点儿粗盐,蔬菜和肉蛋,那简直别提多美味了。 因为这一个兵士的提醒,一些兵士神思、畅想了起来,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流下来了。 此刻,伍长、什长纷纷站了起来,想要去安抚这新兵的情绪。 就在这时… “哒哒哒”的马蹄声忽然响起,一匹快马行驶在山道上,一名骑士迅速的翻身下马,众人刚刚望向他。 只见两个血琳琳的人头从他的手中砸到了地面上。 “李丰、孙府二人私自开火灶燃起炊烟,被张、庞两位上将军察觉,斩于辕门…现传示三军以儆效尤!” 这话一出… 那血琳琳的两个人头尤自从脖颈处往外涌着血。 这下,整个此间安静了…一下子寂静无声。 那边厢… 张辽与庞德站在伏牛山山峦之上。 张辽正在劝慰庞德,“庞将军的心情我能理解,你失了爱子,我也失了爱子,你与那关麟不共戴天,我也与那甘宁不共戴天…可,公义要凌驾于私怨之上,这一仗我们的目的只是诱关羽进入包围!关麟的话,怕是要在下一场战斗了。” “关羽也好!”庞德恨恨的说,“那关麟让吾尝到丧子之痛,哼,我就让他也尝尝亲人死掉的痛楚!” “不可!”张辽连忙摆手,“丞相的意思是活捉关云长!” 庞德长袖一甩:“战场无眼,哪里管得了那些?” 就在这时… “报——”一声通传,一名小校禀报道:“昨日发现敌军探马在观察新野城、偃城的炊烟!” 此言一出,张辽的眼眸一下子眯起。 不由得感慨道:“这位关家二郎,查的还是很细致嘛?” 说到这儿,“哈哈哈哈…”张辽忍不住笑出声来,“只可惜,整个伏牛山卧龙岗不会有炊烟!张某的兵是能吞得下‘寒食’的!” … … “嗖——” “嗖——” 映着晨光,沔水山庄后山中,一连两支箭矢呼啸射出,是轻微的顺风。 射出这一连两箭的乃是黄忠黄老爷子。 夏侯涓与张星彩目睹了这一幕… 事实上,这一连月余,黄忠每天都在实验这“复合弓”,夏侯涓与张星彩每天也都会观望。 夏侯涓的想法是,她要亲眼看看,这个准女婿到底靠谱不靠谱啊… 一柄弓?扬言射程…五百步? 这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射程,关麟他…他到底行不行啊? 这也间接决定了夏侯涓这个准岳母对关麟的印象与想法。 张星彩说是陪着母亲,可好不容易遇到了黄忠这么个“箭技”高手,一个月缠着黄忠教她弓法。 要知道,张飞号称“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但唯独有一条,张飞的箭法、弓技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这也是为何,当年刘、关、张去参加十八路诸侯讨论时,面对华雄的挑衅,那时的关羽为马弓手,张飞为步弓手。 让他们用不擅长的兵器,能展现出能力与与众不同才怪呢! 也因为基础好,张星彩这一个月的弓技是进步的突飞猛进…两日前试“复合弓”时,黄忠射出了三百八十步,张星彩也射出了三百步! 只不过准度自不可与黄忠同日而语。 这已经超过这个时代弓箭的最远射程。 “四百二十步…四百一十五步!” 不多时,一名兵士从远处驾马赶来,大声念出黄忠这两箭的成绩。 惊人的——四百二十步! 黄忠一捋长髯,他朝着张星彩、夏侯涓感慨道:“关云旗那小子也不算是胡言乱语,如果是大顺风的话,这复合弓的确有可能射出五百步!他所言不虚啊!” 黄忠的话一处,张星彩兴奋的转向夏侯涓,“娘,你看…我就说云旗不会撒谎,他说能射到五百步,那就一定能射到五百步!云旗弟他就有这个天赋,总是能设计出匪夷所思的发明。” 黄承彦与刘晔也在观望这一箭… 黄承彦感慨道:“今天的四百二十步,顺风时的五百步,还真是可怕呀,这也是云旗绘制的这复合弓射程的极限了吧?” 刘晔微微颔首,却是反驳道:“黄老,其实…还有两种方法能超过极限?” “什么?”黄承彦好奇了。 刘晔则细细的说:“其一,是这复合弓本身,如果按照云旗图纸中,在有关动物筋、胶和不同的木材、丝的制作时,在特定的月份完成特定的工序,或许能够小幅度的提升张力,储藏力量…让射程再提高一些,其二嘛…” 刘晔的思路让黄承彦颔首,也让黄承彦更好奇,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刘晔的声音还在继续:“另外一种就是将弓弦拉的更远…本身获得来自弓手带来的更多力量…” 这话才开了个头,黄承彦就摇头了,“你这其一老夫是认同的,可这其二就有些想当然了,人的臂力就这么大,怎么可能…将弓弦拉开到更远呢?若是依照绞机,那岂不是更像是蹶张弩一类的?” 这边厢,黄承彦与刘晔还在争论这“复合弓”在匠艺上,威力上、射程上的精益求精。 那边厢,黄忠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在战场上试试这弓了。 他转过头朝向夏侯涓与张星彩,“夏侯夫人,老夫已是迫不及待要去战场上试试这弓的深浅,夫人也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那准女婿了吧?” 这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 却是惹得夏侯涓面靥一红,“黄老将军取笑了…” 一听要往襄阳去,张星彩乐开了花,她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到云旗了… 莫名其妙的,总是在夜静更阑时会想到他,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迫不及待。 “娘,咱们快跟黄老将军一道去襄阳城吧,女儿跟着老将军学了一月的弓,也恨不得在战场上试一试呢?” 战场上试一试是假,张星彩是想向关麟显摆显摆。 倒是刘晔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直到黄忠与夏侯涓、张星彩要走,连忙走近了几步。 “黄老将军是要赴襄阳城么?” 黄忠颔首:“该去见见云旗那小子了!”说到这儿,黄忠望着手中那心爱的“蒙古复合弓”,感慨道:“这弓固然有你们的功劳,可云旗也是功不可没呀!” “那…”刘晔眼睛一定,“云旗公子特地交代了,若是黄老将军走的时候,他…让我带一句话给老将军?” “什么?” “敢请老将军附耳过来…” 刘晔还卖起了关子… 只是,当黄忠听到这句话时,他不由得一怔。 关麟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还能让老将军的射程增加二十步? 要知道…现在的四百二十步,理论上顺风时的五百步都已经是极限了…是很极限的数字了! 这往后每多一步都极其困难,更何况是二十步… 还有… ——『二十步?』 ——『二十步么?』 因为这一句话,黄忠不由得想到了他的儿子,想到了他救下儿子所差的这二十步! … … 第三八七章 锤子而言,它的眼中只有钉子! 偃城作为樊城与宛城之间的城池,这还是两年前关羽“绝北道”时修筑的翼城,用以驻扎兵马。 尚未完工,就被曹军占领了,然后大肆加固与樊城互为犄角。 因为城池的形状如同“青龙偃月刀”中的“偃月”,故而取名偃城。 这两年来,襄樊战场风起云涌,打了无数次,可以说…这偃城是除了襄阳与樊城外,一个被忽视的“风暴眼”。 如今,曹魏派在这里的守将名唤胡质,区别于新野城中虽是陈矫做太守,可于禁已经私下里接管。 这里的太守胡质压根都不知道徐晃就屯兵在附近的北澨山中。 此刻的胡质,这位长江、淮河一带的大才子,毫不知晓即将发生的一切,他尤在侃侃而谈,向手下的文吏讲述,他曾经的高光时刻。 “当年,那张辽张文远在赴合肥前,曾与其护军武周产生矛盾,张辽将军就想让我去做他的护军,我却以生病为由拒绝了他,张辽不解就来质问我,我则告诉他,何谓‘管仲、鲍叔牙之交?’” “取多知其不贪,奔北知其不怯,闻流言而不信,这样的交情才能长久啊。也正因为我这番话,张辽与武周重归于好…这些多亏我的这番话!故而张文远他威震逍遥津,自也少不得我的功劳!” 胡质一边说一边颇为嘚瑟,一干文吏连连称赞:“太守颇为‘留侯’之风啊!” 胡质本还想嘚瑟一下,哪曾想,就在这时,一名兵士匆匆赶来:“禀太守,大军…有大军夜袭,如今正在攻城。” 胡质闻言一惊:“啊?攻…攻城?” 他的声音方才落下,门外呐喊声响起,胡质的脸色都变了。 偃城下,无数关家军已经先登上城,这偃城是关家军修筑的,他们太熟悉了…城池不高,城墙也不坚固,兼之敌军在城楼上驻守的不过寥寥十几人。 直到关家军已经有兵士先登上城…曹军才姗姗来迟。 赵累警惕的注意着周围,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他都会第一时间撤离。 直到“嘎吱”一声,城门大开,俨然关家军已经夺下了闸门。 赵累都能清楚看到敌军的太守胡质在城楼上一边跑一边惊慌失措的高喊:“来人,来人,迎敌…迎敌…啊…” 赵累亲眼看到胡质被关家军的先登勇士一刀毙命,这直到这时,他方才卸下了所有防备。 “嗖”的一声,赵累拔出长枪:“随我冲,破城——” … 距离偃城仅五十里处的关家军主寨,此间留守的周仓,都能听到那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谁在攻城?我何时派人去攻城了?” 周仓凝着眉,一旁的兵士连连摇头,他们也是一头雾水。 “报…”这时一名斥候来禀报,“周将军,是新野方向左军寨的赵累将军带兵去强攻偃城?” 这… 周仓摸了摸脑袋,他是个武人,一时间有些没转过弯儿来。 赵累驻守的是新野城方向的关家军军寨?怎么反倒是带兵来攻偃城了? 啥情况? 周仓下意识的敲着脑门,按理说,他是个武人,赵累也是个武人,他应该能理解对方啊?可现在,周仓的脑门上就写着两个字——离谱! 倒是很快… 周仓回过味儿来,“不对,二将军严令,不许攻城…不好,得…得把赵累劝回来!” 说到这儿,周仓连忙问:“今日是哪位将军在外围巡逻?” “是…是关三小姐!” 随着兵士的回答,周仓的眉毛凝的更紧了,他那低沉的话吟出:“偃城起火,大举攻城,三小姐…怕是一定会去一探究竟!” 当即,周仓就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可千万莫要有埋伏啊!』 当即,周仓额头上汗珠都流下来了,他连忙下令,“即刻点兵,往偃城,带回赵累、三小姐——” … 偃城已破,赵累割下了曹军守将胡质的人头,趾高气昂的率军进城,他来到城楼上,从这里已经能看到那遥遥的宛城地界。 就在这时… “赵将军?你这是何故?” 一道女声从城楼阶梯处传出,是关银屏,她一脸茫然的问:“赵将军不是在新野城大营嘛?怎生却来攻这郾城?父亲明令…以守待攻,不许私自出兵的!” “三小姐莫要惊慌…”赵累打算细细的把他与关兴调查的娓娓讲出,也讲出他们的目的与动机。 哪曾想,不等赵累开口,关银屏的佩剑已经拔出,剑抵在赵累的脖颈上,“赵将军得罪了,你违抗军纪,我被迫如此,况且这里不是说话的时候,烦你立刻下令所有兵士退出偃城,退回新野城大寨,若要解释…赵将军还是向父亲解释。” “三小姐,你…” 赵累没想到关银屏如此果决,就这么直愣愣的把剑抵在他的脖颈上,没有一丝温度与情义。 “关家军军令如山,赵将军若还不开口下令,那休怪侄女只能依军法处置…” 关银屏说话时嘴唇都在颤抖。 说起来,这一次尽管破城,可关银屏始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甚至这份不详的预感愈发的强烈。 倘若真的有个什么闪失,她是负责巡夜的,她又能逃得了干系么? “行,行,行,我撤军还不行嘛…”赵累一摆手,“我与二公子的本意也是试试看,攻不下就撤退,攻下了可以把曹军的辎重洗劫一番,这不都是为了挫下敌人的锐气么?” 当即,赵累就吩咐,“全体收拾一下曹军的辎重,悉数撤…” 就在赵累吟到这个“撤”字时,突然…他看到了偃城城外无数火把点亮,从远而近正迅速的包裹了过来。 赵累心下一惊,还是下意识的先问关银屏:“三小姐带了这么多人来?” 关银屏也注意到了,巨大的不详预感迅速笼罩了下来,甚至就连抵住赵累的剑都开始发颤,“那…那不是我的兵?” “是曹军!” 就在这时,城楼上有兵士惊呼,果然…随着大军的涌入,浩浩荡荡的兵马迅速的围了过来。 那遮天蔽日的旗帜足足有几百展,在这火把映照的犹如白昼的夜风中猎猎作响,声浪滔天。 “是曹军…” “的确是曹军…” “怎么这么多?这得有几万人吧?” 一时间,关家军的兵士一个个吓得腿软,谁能想到,这小小的一座偃城,这平凡的一个夜晚,竟瞬间集结出了这么多兵马。 “锵啷啷啷…” 这次,关银屏再也遏制不住心头的情绪,她的剑落在地上,清脆的声音中带着悲怆。 赵累更是一双眼睛瞪得浑圆硕大,他当下就是一个感觉,他们这两千五百兵,不…算上关银屏,这里的三千兵,怕是回不去了! 就在这时。 “哈哈哈哈哈…” 一道猖獗的狂笑声响彻而起,在敌军中,一名手持开山斧的将军驾马走出,他指着城楼上大声啸道:“吾乃大魏平寇将军徐晃!尔等速速投降,饶尔等不死——” “糟了,中计了…” 城楼上赵累整个后背都湿了,他像是一滩软泥般瘫坐在地上。 关银屏则咬着牙,她心头喃喃道。 ——『这么快,这是早就埋伏好的么?那么现在…我…我能怎么办?』 是啊,面对数以几万计的曹军兵勇,区区一座偃城?怎么可能守得住呢? 倒是城楼下的徐晃并不慌张,他左右吩咐。 “按照计划,围而不攻,围点打援…” 这话刚刚脱口。 “——报…”一名斥候禀报道:“关家军中军大寨,有一支五千人的军队朝这边杀过来了,为首的乃是周仓。” 此言一出,徐晃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他轻捋了下胡须,淡淡的道。 “来的正好!” 当即,他立刻吩咐:“按照演练的阵型,无需彻底歼敌,将那周仓也引入偃城去——” 一时间,各军迅速的动了起来。 这段时间,徐晃别的没做,就做了两件事儿,一件是隐藏,一件是练习围点打援。 要知道,徐晃极其擅长训练新兵。 如果按照历史的推演,水淹七军后,打败那支不可一世关羽率领关家军的正是徐晃。 而他的兵,只是一支曹操交给他的新兵! ——徐晃极擅训新兵,更擅统新兵,他训练的军阵,极其适合新兵使用,效果斐然! … 这边厢,偃城的故事按照贾诩“毒计”中预想的发展。 或许有人会觉得关家军,或者是关家军的将军不会中计? 呵呵,可作为“老毒物”、“大忽悠”的贾诩,他太懂人性了,人性中最大的弱点就是“贪婪”,就是“欲求不满”。 这就像是赌博,明明知道十赌九输,可一个人连续赢了五把,他还是忍不住会赌第六把,哪怕他明知道第六把有极大的概率会输! 这个世界上的“赌狗”从来不少,很多人的想法也不能总是按照逻辑去揣摩。 无疑,贾诩更懂人性! 那边厢,新野城的故事也差不多,面对关兴的攻城,陈桥与于禁第一时间就弃城而逃… 关兴如愿的攻下了新野城。 但… 与此同时,他面对的情形与偃城一般无二…火把将整个新野城的脚下照的犹如白昼。 与偃城不同的是,关兴察觉不对立刻就组织突围。 倒是于禁负手站在高处,看着新野城中涌出的荆州兵,一脸平静,他身旁的一干甲士早就弯弓搭箭,还有一队队兵士握着盾牌。 军容齐整,于禁的兵,军纪之严明可见一斑。 陈矫问于禁:“上将军,要射箭么?” 于禁俯身捧了一捧清水,饮了一口,慢悠悠的说:“急什么?” 关兴看着这严阵以待的以万为单位计算的兵马,火把之下,旌旗飘扬,就是一贯天不怕都不怕的他都有些恐慌。 可他还是举起青龙刀:“突围,随我杀出去。” 一干关家军的兵士这才收敛起那胆怯的心情,可数量相差太多了… 他们稀稀拉拉的冲锋根本就撼动不了于禁的军容。 “火,将军,火…” 有兵士提醒关兴,关兴这才察觉… 原来魏军根本没有进攻,只是将新野城围着,然后放了一圈火,不断的投扔火把,射出火箭,冬季干燥茂密的丛林燃烧起来,火势如同赤红的巨蟒快速的席卷在关兴的兵马脚下,然后再快蹿往新野城内,很快,新野城的城门都烧着了。 关家军顿时大乱,四处响着惊恐的叫声:“快救火,快救火!” 关兴也大喊着:“先退回城里,救火,救火…” 关家军的兵士迅速的去取水源救火,可发现原本该流淌入新野城的河流竟是干涸的,源头处被人填埋了。 这…关兴这才意识到,他亲自探查新野城,探查了个寂寞! 这等堵住河流的举动,他竟一无所知。 这下,关家军陷入绝望,新野城的外城已经燃起来了,到处传来,那些身上着了火的兵士痛苦翻滚的声音:“救命!救命!水…救救我啊——” 关兴只能带人退入内城… 现在他是出也出不去,留下来,不过是坐以待毙。 这一刻,他方才体会到他所谓的“谋略”是多么的天真?他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如果说四弟云旗是算到了曹魏的预判,那他关兴就是所有的预判都被曹魏看透了! “我…我…”关兴仰天大哭,“我,我还有何面目见父亲,有何面目见四弟啊?” 说着话,关兴就要拔剑自刎。 亲卫一把夺过关兴手中的剑:“二公子不可啊…敌军没有攻城,敌军没有攻城。” 又一名亲卫惊喜的喊道:“城外…援军,长公子带援军来救我们了!” 原本还好,可听到“援军”两个字,关兴是悲从心中来。 “我…我不仅害了自己,我…我也害了大哥,害了整个关家军哪!” 城外… 于禁看着关家军兵败如山倒,听着斥候禀报关平带新野军寨的关家军来救关兴了,于禁笑了,一边笑一边幽幽的说:“逆子?呵呵,不是每个逆子都能成神的!” 说到这儿,他大声吩咐:“按照计划,将关平的兵马也引入新野城!” 按照这一仗统帅张辽的部署,于禁与徐晃的任务一致,区区一个关兴,一个赵累,区区两千兵?那还不够塞牙缝的。 张辽要做的是把整个关家军逼入这城中,然后断城粮道,围城打援… 醉翁之意不在酒,张辽的目的从来都是关羽与关麟! 不多时… 关平闯入了埋伏圈,一时间损失惨重,后路又被封锁,只能硬着头皮退入那大火中的新野城。 于禁身旁的陈矫惊喜道:“赢了,我们赢了,大魏赢了…赢了…” 新野城城门处的烈火映在于禁的眼中,他仿佛看到了一条“大鱼”就来咬钩! 他甚至意识到,襄樊、江夏、淮南战场,曹魏的反攻已经打响了。 ——『关家父子,呵呵,吃了咱们的,得让你们悉数吐出来!』 … … 襄阳城,随着一封关平派人传来的信笺,提及关兴不从军令,却屡屡立功这件事儿。 关麟有着不同的理解,这也让他的思绪陷入了沉思。 他沉吟了许久。 关兴不听从关羽的军令,这事儿…关麟觉得,他也有责任。 为了逆转老爹关羽那傲气不可一世的性子,关麟打压老爷打压的太狠了。 再加上,此前关羽的败仗,加上关麟在那巨大的败绩后力挽狂澜,打出了一个漂亮的反击。 无疑…这造成的后果就是,关羽的威望在整个荆州,乃至于关家军是下降的,而关麟的威望是空前上升的。 这事儿,本来关麟也觉得没什么。 可架不住有人理解偏差,且往一个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比如关兴… 如果放在前世的游戏中,这个智力仅有六十,刚刚及格的猛将,他原本在老爹关羽手下是不会有太多想法的。 可偏偏关麟的一鸣冲天,威望空前,这让关兴脑回路清奇了,往另一个极端去想,也想效仿关麟做点儿出格的事儿。 然后就会出现这等不从军令的行径。 追本溯源,这是三方面造成的: ——关兴那并不高的智力与清奇的脑回路; ——关羽在军中威望的下降; ——还有最重要的,关麟威望空前的高涨。 这… “唉…”想到这儿,关麟不由得叹出口气,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最理想的,其实是自然惩罚,让关兴吃个亏…这就涨了记性,可偏偏一连五次劫粮都成功了,这就蹊跷得很… 要么是曹军真的没兵了,要么关兴就不是吃个“小亏”那么简单了。 “云旗公子迟疑再三,再想什么?” 一旁的诸葛恪见关麟一会儿叹气,一会儿沉吟,一会儿踱步神思,忍不住问道。 关麟一摊手,随口说:“我想到了一句老人言…” “什么老人言?” 关麟吧唧了下嘴巴,颇为严肃且郑重的说道:“说是…劝不动、拦不住,那就都是命,但凡一个人拼死不听劝的,那说明这条弯路他必须得走,生命当中这堂课他必须得上,因为…” 说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 “对锤子而言,它的眼中只有钉子!” 关麟的话音刚落。 “报——”一声急促的通传,士武步入了这书房,他呈上两封信笺,却没说话。 关麟接过信笺,看到记号微微一惊。 “北边来的?三封?” 没错…是三封北边来的信。 一封是李藐发来的,一封是灵雎发来的,还有一封是司马懿发来的。 关麟正要去取对应的雕版,刚刚寻来“李藐”的雕版,握在手里。 却在这时。 “报…”只见麋路连跪带爬的闯入书房,他连连喘着大气,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哪怕声音中也带着沙哑与磕绊。“不…不好了,二公子进攻新野城,被…被敌军围住了,长公子去救,也…也中了埋伏,被逼入新野城!” 此言一出… “啪嗒”一声,关麟手中的雕版掉落在地上,他的眼睛中瞬间凝出无穷无尽的深深的担忧! ——『糟了,眼中只有钉子的锤子…还是特么的惹出事儿了!』 … … 第三八八章 谁?当得起华夏第一勇烈? 三封信一条战报。 一连四件事在同一个时间点映入了关麟的眼帘,传入了他的脑海。 不… 不止是一条战报。 战报几乎是如同雨后春笋般的一条接着一条的传来的。 起初是二哥关兴攻新野城,大哥关平去救,然后双双被困在新野城。 然后又得到消息,赵累去攻偃城,三姐关银屏去劝,周仓去救,然后也悉数困在了偃城。 再然后,是关家军联营的军寨被魏军进攻… 如今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 甚至…还有老爹关羽。 关麟知道…老爹本是离营,在测绘地形,为他关麟绘制一封最详尽的河流、水利图,现在…关家军军寨就要被一锅端了,那老爹会不会有危险。 每一封战报都让关麟的眉头更多的凝起,也让他一次次握拳,一次次的牙齿狠狠的咬住嘴唇。 但… 关麟必须让他心情平静下来,这种时候要做的是冷静,极致的冷静。 他捡起落在地上的雕版,取来那三封北方的信,一连比对着这三封来信。 第一封是李藐寄来的,内容很简单,是李藐从曹植口中得到的消息。 曹操在调集与强征兵马,往宛城方向集结。 各郡县都要完成征兵任务,每一郡保底竟都要求征募千人,甚至都出现了夏侯楙带兵强征男丁的事儿! 这封信已经让关麟凝眉。 关麟大致算了一下,怕是一个月…这宛城集结了超过十万人吧? 十万新兵不可怕,可怕的是按照李藐的说法,这超过的十万人里不仅包括新兵,还包括各郡留守的兵马。 如果再算上曹仁、徐晃、庞德、于禁…这等全明星阵容。 曹操这是要背水一战哪—— 关麟也很懊恼,这信怎么就不能早来一天呢? 第二封信是灵雎寄来的,内容也很简单——张辽离开了寿春城,带着一干山西亲兵,一路向西。 从看到这封信起,关麟已经品出更多“诡异”的味道了。 明明前一刻张辽还因为曹操关押卓荣的事儿,而彼此间闹得极不愉快,几乎被曹操幽禁… 可张辽却能明目张胆的离开寿春城,一路向西… 这不就是朝向襄樊战场么? 也就是说… 关麟不由得大胆猜想。 ——『整个诱敌深入,包围新野城、偃城的行动,原来是张辽统帅的,这就怪不得…大哥、二哥、三姐他们陷入如此逆境。』 甚至,因为是张辽的缘故,关麟的眉头凝的更紧了。 在关麟的心目中,同为山西人,张辽的统率可绝不弱于老爹关羽。 局势变得更艰难了。 第三封信是司马懿传来的,他只提到了一个人,也正是这个人,让关麟的后背都不由得寒颤了起来。 ——贾诩! 没错,就是这各在后世被人亲切的调侃为“甲鱼”的家伙。 就是这个“一言乱天下,五计定三国”的大忽悠、老毒物! 原来整个襄樊战场,整个应对老爹关羽“绝北道”的计策都是他制定出来的。 ——『怪不得了,怪不得…』 ——『这行动做的如此缜密,如此隐秘,原来是这位毒士的手笔!』 关麟的牙齿再度重重的咬住嘴唇。 不夸张的说,因为张辽,因为贾诩,因为这支强征过来超过十万的兵马,更因为这来的太突然了… 关麟一时间是乱了方寸的,是没有注意的。 他也不会草草的就做出计划,他甚至隐隐落汗。 不夸张的说,这已经是他在这乱世,遇到的最复杂的局面,最“全明星”的对手了! 任何一个疏忽,都有可能让整个荆州毁于一旦! 诸葛恪始终站在他的身边,他看着关麟因为这三封密信而产生情绪的波动、 这种情绪的波动,诸葛恪此前还从未见关麟有关。 他能感觉出来…一定是出大事儿了! “报…”就在这时,新的急报传来,“樊城内的曹军出动与外围的曹军里应外合夹攻关家军军寨,整个汉水被曹军悉数封锁…” “报…”上一条急报的声音还没落下,又一名兵士闯了进来。 只是看到关麟,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被此间冷峻的气氛所感染,这兵士只是单膝下跪,并未张口。 关麟撸起袖子,颇为愤懑的说:“不用藏着掖着,还有什么不利的情报悉数报送出来!” 他的话传出… 这兵士方才张口:“是陆逊先生带着一名自称徐先生的中年男子回来了!” “徐先生?”关麟下意识的轻吟,然后,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惊呼出声:“是徐庶徐元直?是徐元直?” 再没有什么比这种间不容发的情况下,能遇到一个靠谱的军师,更让关麟兴奋的了。 “伯言与徐先生在哪?” “已经入城。” “前面领路,我去迎他们——” 关麟的声音无比迫切,面对如今的局势,面对这突发的情况,关麟太需要一个靠谱的谋士来商量了。 总算,陆伯言与徐元直来的恰逢时机,恰到好处。 … … 当夜,关家军西、中、东三处大寨遇袭。 张辽率领一干山西亲兵一马当先,数以万计的魏兵呼啸杀至。 火把将整片夜幕点缀成白昼一般。 这些曹魏的兵勇,特别是张辽的亲兵,自逍遥津之后,小半年来憋屈至极,积蓄的愤怒在这一夜彻底释放。 他们疯了似的提刀砍杀,摧古拉朽。 东路与中路的关家军寨群龙无首,哪里顶得住魏军的进攻? …很快就崩溃! 西路的关家军统领乃是王甫。 此刻,关家五郎关索也在,因为关羽绘制地图的位置距离这边不远,故而关索会时常将一些重要的文献送回,保管在此间。 只是,此刻…因为中、东两寨的失陷,西线的关家军承受着的亦是莫大的压力。 “啊…” “杀啊…” “列阵,迎敌,迎敌——” 一声声喊叫在军营中不断的扬起,声音撕心裂肺,不时的有哀嚎声,不时的有鲜血溅在一处处军帐的帘布上。 账外,一张张扭曲的脸下,无数兵刃碰撞,每一息都有人被开膛破肚。 中军大帐中,关索郑重的将一个盒子交给了王甫。“王将军,这是父亲已经完成绘制的水利、地形图的草图,此图若落到魏军手里,就泄露了父亲与四哥的计划…” 关索的语气一本正经,哪怕在军中,他也很少如此严肃,如此郑重。 关索将盒子递到了王甫的手中,他咬着牙:“待会儿我去引开敌军,王将军伺机突围,务必…务必将此图交给我四哥手中,这图…足可以将今日失去了,在七、八月份再度打回来!” 王甫郑重的回绝,“不行!我走了你怎么办?要走一起走!” 关索双手按在王甫的肩膀上。 要知道,他身为晚辈,这样对长辈的行为颇有无礼。 可他的一双眼睛目眦欲裂:“王将军…王将军…王叔,王叔…外面的情形,咱们不可能都突围的,你的武功骑射都远好过我,你更有希望把这箱子带回去。” 王甫赌气:“那你就找别人送这箱子!” 说着话,王甫拔刀:“我宁可战死在这关家军寨,也不做逃兵,人在军营在!” 关索惆怅心酸的走过去,诚恳的说:“王叔,我何尝不想回去,我…我比你怕死多了,可…可这种时候…一个关家公子,更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成为他们的目标啊!” “哼!”王甫气呼呼的将这箱子再度砸到关索手中,“你的意思是说,二将军的副将,就吸引不了他们的注意力了?” “我…我不是这意思…”不等关索把话讲完。 王甫已经大步往帐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箱子是你送来的,你亲手送到你四哥手里…另外,告诉他们,七、八月时让你四哥替你王叔报仇!” 这话脱口,王甫再不停留,他踏步出帐,门外早有亲兵备好了马,王甫翻身上马,他朝着军帐方向吟出一句:“五公子,如有机会,告诉二将军…古有死恩之士,今有殉义之人,王甫这辈子能跟着他——值!了!” 那拖长尾音的“值了”两个字戛然而出。 说罢,王甫趋驰战马,朝着那些攻入军帐的曹军兵士呼喊:“吾乃关公麾下王甫是也,本将军手下不斩弱旅,哪个是你们将军?” 这话引出… “哒哒”的马蹄声呼啸,王甫与他的亲兵已经杀入战场。 关索看着手中这“重于千斤”的盒子,他再度望向王甫离去的背影,口中喃喃:“王…王叔!” 这一刻关索的面颊上复杂至极,也痛苦至极。 终于,他心一狠也踏步走出军帐,门外他的亲兵也准备好的马匹。 “五公子?咱们跟他们拼了?” 关索咬牙,当即下令:“往汉水方向,撤,撤回襄阳——” “哒哒哒——” 又是矫健的马蹄声,王甫与关索各自骑马,踏上地上薄薄的积雪,马蹄声很快淹没在此间的喊杀声中。 关索一边疾驰,一边回头,他亲眼看到王甫以一敌三,胳膊上中了一刀,尤自力战不退。 王甫的声音在这凄冷的冬日里显得格外的悲壮:“杀尔等,何须关公?王甫足以!来呀…你们全都一起上——” 他像是故意把更多的敌人吸引到他的身边,这场面极其壮烈。 也是这场面,让关索的眼圈一下子红了,这一刻,他呼出的白气袅袅如烟水。 “驾,驾——” 关索再无勇气回头,他翻身上马带着寥寥几名亲卫,疾驰而去。 战场中的王甫,他的余光始终望着关索的方向。 看关索离开,王甫总算心无旁骛,他小声轻吟一句:“总算能放开手脚了…” 他直接招手:“诸将士,随我向‘北’突围…” 向北… 那是与襄阳截然相反的路,那是一条注定的死路。 但,他就是要把敌人引到与关索截然相反的方向。 因为那箱子里的图… 因为那所谓的“舍身殉义”四个高大且熠熠生辉的字眼—— … … 关家军中军大寨,张辽已经带着他的亲卫彻底的占领了这里。 他走入中军大帐,他问过此间兵士,知道这是关羽的军帐。 看到桌案上摆放着一本《孙子兵法》,一旁还有一卷《春秋左氏传》,后者上面竟还有浅浅的灰尘。 张辽提起《孙子兵法》,口中轻吟:“云长不是素来喜好夜读《春秋》么?何时,竟换书去读了?” 刚刚吟出这一句。 “报——” 一名亲兵禀报道:“敌将关平率军救援新野城,中了于禁将军的埋伏,按照张将军吩咐,关平的残兵均被逼入了新野城中,于禁将军将新野城团团围住,围而不攻!” 这名亲兵刚刚禀报过。 “报——” 又一名斥候禀报道:“敌将周仓率军救援偃城,徐晃将军成功埋伏,敌将周仓不敌徐晃将军,本欲撤退,却听闻军寨已失,被迫也退入偃城…” “好!” 一连两封急报,张辽微微颔首,“这就是关心则乱,哈哈,没有云长的统筹,他的这些副将、儿女在逆境中的表现果然如此不堪!如此这般,关家军除了云长外,悉数都已经进入瓮中,就等着钓更大的鱼了!” “报——” 就在这时,一名新的斥候前来禀报,“庞德将军率军急攻关家军西寨,敌将王甫不敌率军向北逃窜,与此同时…却发现有一支小队往南撤离,似乎要渡过汉水难逃,为首者乃是关羽第五子关索,他还背着一个箱子!” 唔… 听到这儿,张辽微微顿了一下,他的眼眸再度扫过面前桌案上的《孙子兵法》与《春秋左氏传》…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不对,云长素来喜好秉烛夜读,可他在外行动却未携带书籍?此大为诡异…』 ——『如此绝北道的关键时刻?云长为何会离营而去?他定是去做更重要的事儿!』 ——『所以,那箱子?』 心念于此,张辽眼眸一凝,“尔等速速传报庞德将军,王甫向北逃窜不用深追,汉水以北都是大魏的地盘,他逃不了!倒是那关家五郎还有,那箱子务必追回。” “喏…喏…” 这斥候答应一声,即刻就去通传… 张辽接着问:“可探查到关羽的下落!” 一名副将连忙回道:“我等已经四散放出探马,但…依旧没有…没有任何关羽的消息!” 张辽面色微微冷凝,“再探,一日之内,本将军要知道关羽在哪!” “喏…喏…” 哪怕是大捷,哪怕都是利好的消息,可张辽依旧保持着十分的谨慎与小心。 在吩咐过这副将后,张辽继续吩咐,“传令各营,关家军的营寨,悉数占据,此外以一校五百人安营,每营分三班时长巡逻一里之境,谨防火攻、箭雨…汉水以北,但凡发现敌人者,各营互相通报协力绞杀!” 张辽这吩咐是忌惮关麟的火攻与弩矢… 他一如既往保持着化整为零,分散为营的战略思路,他更要将关羽建立的这一条“绝北道”利用起来。 “喏…” 随着一干副将领命退去。 此间中军大帐又只剩下了张辽一个,他淡笑着的又提起了那本《春秋左传》,随手翻看了一番,然后将这竹简重重的拍在桌案上。 张辽的话同时传出,“云长兄,你这联营百里的营盘,愚弟就笑纳了…不过…呵呵…” 张辽突然笑的更开怀了:“如此绝北道,现如今绝的可是你关云长归家的路,这一次,你逃不了了!” 张辽这么说,“哈哈哈”一道爽然的笑声从帐外传来,是樊城曹仁的军师——赵俨。 伴随着笑声,赵俨的话同时传出: “张将军,我与子孝将军等你…可等的是望眼欲穿哪!” 张辽回头望向赵俨,还没来得及说话。 赵俨当先一问:“吾与子孝将军在樊城城头目睹张将军之统率,子孝将军直呼神乎其技,不过…张将军也需小心那汉水以南,那边的关家四郎手里可还握着四万多的兵马。” 此言一出,张辽笑了,“子孝将军手中不也还有五万兵士么?” 这话其实是个玩笑,张辽恢复了严肃的神情,语气也再度变得一丝不苟了起来,“那关云旗一贯谨慎,擅长布局,可如今这是突然情况,非布局…乃是破局,不明所以之下,本将军猜他不敢妄动…” 说到这儿,张辽背过身,望着帐外那遥遥可见的汉水。 他沉吟道:“布局靠的是谋略,可破局靠的就是勇武与胆气,这关云旗…我怎么听人说他,大言不惭说什么‘学武救不了大汉’!啊…哈哈哈哈…” 一时间,张辽笑出声来。 赵俨则附和道:“他说的也没错,学武救不了大汉,学武也救不了他爹的命,话说回来,他爹关羽一招绝北道让咱们襄樊可吃了不少亏,但文远将军这一手‘绝南道’无疑更高明…文远将军是彻底断了他关羽的归路!” “哈哈…现在难题就抛给云长吧。”张辽笑道:“如今,新野、偃城岌岌可危,云长是救也不成,退也不成…” “不过,本将军的对手是云长,在当真擒到他之前,本将军不会放松一分,也不会懈怠半分!赵军师放心,也请天人将军放心…” 赵俨再度拱手:“丞相有过密信,文远将军到时,哪怕是子孝将军也要听从派遣!” 从这一番话中,特别是丞相密信这四个字… 张辽都能感受出来曹操这一战的决心! 倒是张辽的眼眸凝起。 这一战不单单能救他张辽的救命恩人! 这一战不单单要一扫曹魏这半年来的颓势。 这一战,更是山西第一勇烈,不…是这个时期“华夏第一勇烈”名头争夺的巅峰一战! 关羽关云长; 张辽张文远; 谁?才当得起华夏第一勇烈? … … 第三八九章 何其怀念与刘关一道的峥嵘岁月! 汉水之滨传来一片嘈杂的大啸之声。 ——“关将军,你回不去了。” ——“关将军,你回不去了。” 曹仁亲自带兵守住汉水,他命手下兵士大声呼喊,就是要以此吓唬到关羽,以及关羽手下仅存的那支亲兵。 两名关羽的亲兵驻足于远处,遥遥望着这汉水,他们愤怒的听着,却无可奈何。 不多时又几名亲兵从四面八方回到这里,每一个人都神情凝重。 俨然,四处的查探,到处都是魏军,到处都是四散而逃的关家兵士,如今这汉水以北的境况比想象中的还要恶劣。 “怎么办?” “先回去禀报二将军,让他拿主意吧!” 这时,一名亲兵悻悻地说:“谁曾想,整个大军一夜之间发生如此变故,那曹仁恨二将军入骨,南归的路…怕是彻底堵上了。” 另一名亲兵咬着牙,“我等死不足惜,可二将军,我等需护送他离开这里!”记住网址m.97xiaoshuo 就在这时,三、四个人影出现在蒙蒙的晨曦中,他们缓缓策马而来,显得疲惫不堪。 亲兵高呼一声:“有人?” 一下子所有人警惕了起来,可看清楚才发现,为首的是一名关家军的兵士,他已经衣衫褴褛,累的摇摇欲坠,他的马上还搭着一个中箭的兵士。 走到很近,这些亲卫方才认出来,这中箭的不是别人,乃是王甫… 为首兵士连忙呼喊: “快,快带我等去见二将军,局势有变…局势有变——” 他是王甫的亲兵。 王甫带五百亲卫突围,可如今杀到这里只剩下了三骑,倒不是战死了,大多数都走散了。 这就像是如今整个汉水北岸的战场,关家军从一个整体,瞬间被打成了碎片,所有兵士各自为战,听天由命! 甚至,不夸张的说,若不是张辽有令,让庞德先追那关家五郎关索,怕是王甫也绝难逃到这里。 “王将军他?” 不等这一道声音传出… 咚…咚… 王甫整个人从马上翻倒在地,一干亲卫迅速的上前,抱起他的头,颤抖着伸出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还好,万幸…还有呼吸! 这一刻,所有的关家兵士悲喜交加,彼此互视,然后将王甫扶于马上,往荆襄洪流的重灾区余家岗方向急行而去。 如今的关羽还在那里实地考量,为儿子关麟绘制着一份“引水倒灌”的地图。 一份详尽描绘出唐河、白河、小清河及西北的普沱沟、黄龙沟、黑龙沟,以及山洪暴发的重灾区罾口川、鏖战岗、余家岗、团山铺的地形图… 关羽的效率很高,他已经完成了七成…那七成都在关索护送着的那盒子里。 之后的,还需要一些更精准的细节。 关羽琢磨着,若要实现云旗在七、八月份引水灌城,那势必要挖通这边的沟渠,将水倒入此地。 只不过他哪里知道,就在他绘制图纸的时候,正面战场的局势已经变了天。 一个关兴,几乎毁了整个关家军! … … 汉水岸边,关索策马奔驰,他的亲兵从五十人到如今空无一人。 可身后仍有百骑追逐,马蹄声动地而来,关索还在艰难的咬牙鞭马。 追兵皆是庞德手下的彪悍将士,是庞德的亲兵。 庞德也在其中,这些西凉兵士极擅骑术,这也是为何关索的亲兵一再的抵挡,一再的殿后,可依旧无法甩开他们。 眼看着近了,“射…”庞德一声令下,这些追兵一齐引弓射去,关索听得箭矢鸣镝之声呼啸,奋力跃下马去,就地一滚躲开了羽箭,那匹马却已经身中数箭,悲鸣一声双膝跪地。 落地之时,鲍三姑娘送给关索的一块儿玉佩甩了出去,碎成两瓣儿… 可那檀木箱子,关索就死死的抱牢,仿佛比生命还重要。 “抓住他…”庞德大喊一声。“要活的…” 关索绝境之下只能向冰封的汉水水面上跑去。 追兵追到河边,刚想上去,却不料为首一匹马儿马蹄沉重的一踏,冰面立刻开裂,整个连人带马栽入了冰窟窿里,后面的骑士只得慌忙引缰后撤。 庞德当机立断,“退后,引弓!” 一干亲卫拉弓上弦,对着冰面上的关索,关索还在一步步的向前。 庞德大喊:“交出你手中的箱子,束手就擒,我可以饶伱一命,否则…我们万箭齐发,你一样在劫难逃!” 关索一改往昔哪个流连于花花世界中的公子形象,也一改曾经四哥关麟小跟班的样子,这一刻他变得慨然无畏,仿佛这辈子的勇武之气都凝于这一个点,凝于这一刻。 他不屑的朝庞德道:“你们就这点儿伎俩么?” 他转过身,面对着庞德,绝境中微微的喘息着。 此情此景之下,他回忆起,以往与四哥关麟一起吃牛肉时,四哥不经意间提到的话。 ——“如果有朝一日,你身处绝境,先不要放弃,看看周边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利用?可以借助的?” ——“再想想咱大伯,就如同咱大伯绝境之下‘的卢马’的马跃檀溪,或许,那就是转机!若是放弃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也正因为关麟的这一番话,关索依旧能保持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冷静。 他甚至注意到脚下的冰在不断开裂,他不得不踉跄的挪移地方。 庞德也看出了关索无法在冰上站立,他吩咐几个相对瘦弱的兵士,“下马,擒住他!” 庞德不忘朝关索喊道:“交出那箱子,就让你上来,饶你一命,要是掉下去,就不用我们放箭了!” 关索冷冷的道:“你骗鬼呢?我四哥万弩齐发,一个时辰就射杀了你四个儿子,三万多兵士?你会放过我?” 被关索识破了话,又被他说到痛处,庞德怒喝道:“拉满弦,准备射箭——” 就在这时,关索突然惊觉了什么。 是冰面上“咔咔”碎裂的声响。 『——借外物…冰也是外物么?』 他心头喃喃自语,旋即举着木箱,冷冷的朝庞德道:“你不就是要这个么?给你就是了!” 说着话,关索将木箱子举高,做出要抛给庞德的样子,可他的脚下开始悄悄的碾着冰面,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裂开的越来越大。 庞德以为关索屈服了,双眼放光。 就在关索将木箱子抛出之际,庞德与一干亲卫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木箱子,趁着这个间隙,关索猛地一踩脚下,冰面终于裂开了,关索整个人掉入了冰窟窿下的汉水之中。 庞德捡到了箱子,这才注意到关索。 “哼”伴随着一声冷哼,他一边打开箱子,一边冷冷的道:“这小子,自寻死路,便宜你了!” 一旁的亲卫捡起了地上的玉佩,“庞将军,这是那关家公子身上的…” 呵呵,庞德笑着接过,这一刻箱子已经打开。 可很快… 他的笑容戛然而止。 因为箱子里面是空的—— … … 襄阳城,衙署正堂。 如今的衙署戒备森严,守卫森然伫立… 傅士仁已经被关麟派去汉水边,随时接应撤回来的关家兵勇,关麟则与陆逊、诸葛恪、徐庶三人待在这正堂中。 曙色微明,可四人已经谈了许久,就连正堂当中桌案上铺开的舆图,都因为关麟几次激动的抓住而变得生出了许多褶皱。 说到底,关麟此前屡战屡胜,除了用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神奇发明外,先知先觉导致的信息差也是极其重要的一部分。 诚如张辽所言,这些信息差可以很容易的帮助关麟去布局,可“布局”与“破局”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这一次,也让关麟意识到,随着他“一鸣惊人”、“一鸣冲天”,曹操已经把他当做一个需要郑重其事对待的对手了。 再不能像是以往那样侥幸了。 而曹操集团的文武,远比他想象中要更厉害。 此刻的关麟一双眼眸望向徐庶,“徐先生在曹营待过,也与曹操接触过,比我们更了解曹操,了解曹魏,如今所有的情报就在这里,徐先生可有破局之策?” 方才,关麟已经将他所有获得的情报毫无保留的分享给了徐庶。 要知道,这在徐庶看来,很惊讶! 他可是昔日在曹营效力过的谋士,身份特殊,如今出现在荆州,正常而言…任凭是谁都不会一下子就对他充满信任。 更会第一次见面就让他参加这等核心的会议。 不过,关麟…他很明显是个意外。 他用人的大胆与信任让徐庶深深的折服,这让他想到了昔日与刘备相见时的画面,一样的推心置腹,一样的深信不疑。 “云旗公子既都把这些情报的来源详实告知于我,足可见对我的信任,既云旗公子让我来说,那我便说了。” 徐庶幽幽的张口,他的手划到襄阳城的位置,然后向上划到新野,划到偃城,“现有的情报,曹军将关家军围于新野、偃城之中,却没有第一时间攻城…依我对曹操的了解,这说明曹操的胃口不是少将军关平、关兴、关银屏等人,也不是云长的副将周仓、赵累,如此去算,张辽这围城打援,他的目标多半是云长与云旗公子你啊!” 这些关麟也能判断出来,他微微颔首,“所以,现如今我爹的处境比我兄姐他们更危险!” “没错!”徐庶深吸一口气,“所以,当务之急首先要做的是让云长镇静下来,这张辽通过赵累引周仓入偃城,通过关兴公子引关平公子入新野,然后一举内外夹击,攻克关家军在汉水以北的军寨,这都是算计好的,这张辽打的就是关家军将领之间的兄弟、师徒情义高于‘军纪’,打的就是关心则乱,我就怕云长也会关心则乱!” 徐庶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 分析的极有道理。 关麟不由得深深的点头,“的确如徐先生所言,关家军军纪严明不假,可怪我…因为我对父亲的压制,丢了父亲的威望,也让关家军的军纪涣散了起来,更因为关家军内部兵士都是老兵,彼此亲如家人,绝不会放任‘亲人’赴死而无动于衷!我也怕我爹会做错事!” “所以…”徐庶再度强调,“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联络到云长,让他不要做错事,如今的局势,张辽已经编织出一张大网,按兵不动的话反倒是最优之选!” 关麟正在沉吟。 陆逊开口道:“我有一个提议,方才云旗公子也提到,根据情报,曹操这次是尽调各郡兵马,甚至不惜强征男丁,如此足以证明曹操这次的决心,这不亚于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可…” 陆逊把话说到这儿,关麟刹那间就懂了,他连忙道:“伯言是想说,曹魏的后方空虚?” “不止是空虚。”陆逊眼眸凝起,语气更添郑重:“按照北方信笺中提到的,中原强征的兵马,各郡远超过一千,甚至不乏两千、三千者,各县也均超过五百,甚至那夏侯惇的儿子夏侯楙亲自强征男丁!这造成的后果,除了各郡县守备力量的大度缩水外,更是让曹魏失了人心,失了民望!” “所以…”关麟的眼睛一亮,彻底明白了陆逊的提议:“伯言是想要围魏救赵?” 这一刻的关麟无比庆幸。 能在这个间不容发的时刻,能在这个他方寸大乱的时刻… 有徐庶与陆逊这等…在这个时代,堪称顶级的谋略家的分析,关麟太庆幸了! 这也让他意识到,他费尽心力、绞尽脑汁将陆逊、徐庶带来荆州…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付出,这一切都没有白费! “围魏救赵…那便是…”关麟的手指向宛城,“若是许昌,那隔着重重山脉,难度极大…不过,若是我爹能在这个时候,放弃新野与偃城,而是围了宛城,那或许…” 关麟的话戛然而止,他不敢笃定围了宛城一定能解现如今的困局。 但…这一定比老爹“关心则乱”之下傻乎乎的去救新野或偃城,亦或者是反攻关家军寨靠谱的多。 要知道,历史上的关羽在水淹七军后,被徐晃夺去军营,他下意识的反应不是撤离,而是反攻徐晃,想要再夺回来… 这也让他错失了最佳的撤退时机。 尽管如今老爹关羽的性格发生了一些改变,但关麟真的不敢赌,真的怕他会做出傻事。 说到底,老爹这人…外冷内热,上严下宽,军纪严明都是表现,他对每一个关家军士都太好了,亲如兄弟。 他对子女们的关心更不是表现在脸上,而是深埋在骨髓里的。 越想…关麟越觉得,尽管说是“葫芦娃救爷爷”有些不好听。 可在“关心则乱”这个大前提下,老爹关羽是真的有几率犯轴的。 亲情…这东西,有时候,真的会影响到对局势的判断! 关麟还在琢磨这围魏救赵。 徐庶却直接否定了陆逊的提议,“围魏救赵,不好…” “为何?”陆逊一惊。 徐庶开始解释,“不是说不好,而是围魏救赵对临阵指挥、调度、谋划、统率要求的都极高,或许…云长在统率与指挥上没有问题,可他的调度与谋划…不足以撑起深入敌后的围魏救赵!” “什么时候围城,什么时候潜入,什么时候撤出,这些要求都太严苛了,也需要对地形,对局势有着更深入的了解。况且…如若要攻宛城,那势必需要正面战场打出声势,一来吸引魏军的注意,二来…宛城守军虽不足,但若是坚定不移的坚守待援,云长没有机会!” 太难了… 不是说“围魏救赵”这一计不好用,而是操作起来太难了。 要知道宛城距离樊城只有百里距离; 距离偃城距离更近,这几乎是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用兵了。 所需要的调度、统筹、谋划…已经不是身处漩涡的关羽能够看清楚,想明白的了,必须得有一个局外人去引导他! “可这是唯一的机会呀…”陆逊的神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这时候,诸葛恪张口道:“我听明白了,其实徐先生与陆先生的提议并没有冲突,都是当先联络到二将军,让他不要因为关心则乱身处险地!可无论是想方设法告知二将军也好,围魏救赵也好,这都需要当先联络到他…” 徐庶立刻补充:“若是当真要实施围魏救赵,除了云长身边需要添得一谋士外,还需要在正面战场能够吸引敌军的注意力,最好是打出声势,让宛城不攻自破…彻底断了张辽的后路与粮道。” 随着徐庶的话脱口,此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如今,能在这间屋子里都是绝顶聪明之人,彼此间的对话也都是巅峰谋略的博弈。 当然,最终的决断还是要看关麟的,他必须在这总总谋略,总总可能中,拼接出一条能救父亲关羽,也能救下整个关家军的具体行动。 呼… 随着一声粗重的呼气,关麟的眉头凝起,他陷入了沉思,他在思虑该怎么做。 渐渐的,他闭上眼睛,由深思变成了冥想。 整片战场正在他的脑海中穿梭、跳跃…一个个计划在他的脑中模拟,实施。 现在的他,需要把所有的情报,所有的细节都抽丝剥茧,寻找到一条唯一的“生路!” 终于… 在长达一刻钟之后,关麟睁开眼睛了,他郑重其事的望向徐庶,“徐先生在曹魏待过,老家又是颍川人,曾在南阳学艺,想来是极其熟悉宛城那边的。” 徐庶不知道关麟为何说这些,还是如实回道:“这个自然!” “所以…”关麟沉吟了一下,方才继续开口:“如果我有办法把徐先生送到我爹身边?那徐先生能否弥补我爹在整个‘围魏救赵’计划中调度与谋划的不足呢?还有…” 关麟的声音更添郑重与一丝不苟:“徐先生可能亲临战场,引导我爹完成这一出围魏救赵?” 这… 徐庶惊愕于关麟会有如此一问。 他瞪大了眼眸,不可思议的道:“云旗公子的意思是能把我送过去?可…可这汉水已经被曹军封锁,我如何能过去?” “这个不劳徐先生费心,我自有办法!”关麟回答的笃定,“晚辈只问,徐先生可敢亲临战场,赴我爹身边?助他破局之力!” 这… 徐庶怔了一下,他沉吟了有十息的时间,方才昂起胸脯感慨道:“我徐庶何其怀念当年与刘皇叔、关云长一道镇守新野,将那些来犯之敌杀得丢盔弃甲、惶惶逃窜的峥嵘岁月啊!” 是啊! 诚如徐庶所言。 在诸葛亮之前,让刘备如鱼得水,一改往昔屡战屡败颓势的; 接连拿下大胜,也让刘备见识到属于“军师”的那封魅力与力量的。 正是他徐庶徐元直啊—— 或许别人的话,关羽不一定会听,但若是徐庶的提议,他一定会听,且会照做! 他们很早很早以前,就是“老”搭档了! … … ps: 第三九零章 尔等,能战否?——敢不死战? 冰面忽然被一柄小刀捅破,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的关索从对岸河水中钻了出来。 他回顾一下身后,追兵已去,又摸了摸怀中,那绘制河流地形图纸的竹简还在,他咬紧牙关,忍着寒冷,强自支撑着…踉跄向汉水对岸跑去。 关索行至汉水南岸时,经过了长途跋涉,他的头发散乱,衣衫破旧,寒冷与疲惫,使他摇摇欲坠。 汉水南岸这边驻守的乃是傅士仁的兵马,他们看到一个蓬头散发的年轻人,连忙上前问:“尔等是谁?何故如此凌乱?” 关索虚弱的说:“我是…我是关索关维之啊…快,我要见我四哥,快去禀报——” 话音刚落,他就软软的在岸边跌倒,仿佛他那虚弱的声音,是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 一名兵士连忙扶住他,向身旁的同袍说:“快去禀报士仁将军。” 汉水南岸接到了北岸变故的消息,以傅士仁为首的一万余部曲,以陆逊的儿子陆延为首整个陆家军士,悉数戒备森严。 不多时,傅士仁与陆延就大步从营寨中出来,他们看起来神色沧桑,面露担忧之色。 一干兵士刚刚行礼,士兵扶着虚弱踉跄的关索赶来。 傅士仁知道关索是三弟关麟最亲的兄弟,当下也顾不上身份,跃众而出,赶上前去扶住陆延,急切道:“维之?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关索顾不得回答,摇摇头,一边张口说:“昨夜,曹军里应外合突袭关家军寨,乱了,整个三各寨子,整个百里联营全乱了…”说着话,他一边连忙从怀中去摸竹简。 傅士仁则急忙问:“你爹呢?” 关索摇摇头,“三寨被破,我爹尚在余家岗…尚不知道那边的情形!可现在,汉水已经被封堵了,我爹他…他怕是回不来了!” 傅士仁惊惶的问:“怎么会这样?” 关索已经将竹简递了出去,“这是我爹一个月亲自绘制的地形图,我…我一定要亲手交给四哥。” “快…”傅士仁连忙招呼,“快送来一辆马车,还有衣服、被褥…带五公子去襄阳!” 关索终于把想说的话,把该交代的东西,全部都说了出来,交代了出来,他眼前一黑,晕倒在傅士仁的怀中。 傅士仁深吸一口气,他呆了一下,关索怀中的地形图已经翻开,上面的图片以及文字悉数引入眼帘。 上面有图,是刀笔吏刻在竹简上面的。 ——唐河、白河、小清河、普沱沟、黄龙沟、黑龙沟… ——还有罾口川、鏖战岗、余家岗、团山铺,这些地方的地形图,乃至山峦的高低,盆地的储水,甚至还包括当地民众对河流、气象总结的规律,一应俱全。 傅士仁不可思议的望着那地形图,心头感慨。 ——『这关云长竟能为三弟做到如此地步?』 刚刚想到这里,他方才意识到关索晕过去,连忙再呼喊:“来个军医,快…来个军医!” 不多时,关索被军医抬上了马车,傅士仁的眼帘中却仿佛尤自因为那封地形图而出神。 这时,陆延问道:“士仁将军,汉水以北的局势如此紧迫,我等总得做点什么吧?” 这一句话将傅士仁的思绪从九霄云外拉回,“关云长都被打成这副模样?你、我又能做的比他更好么?” 说到这儿,傅士仁语气坚决,“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等,等我三弟做出谋划、部署,然后我等再去行动,最后,你、我与三弟…一起挽救这岌岌可危的局势!” 这… 陆延顿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巴,却还是把想说的话悉数咽了回去。 他其实想说。 『现在最难的,是关将军回不来了!』 『关将军若有个闪失,那才是狂澜既倒,大厦将倾——』 想到这里。 “不好…”陆延突然惊呼一声。 傅士仁连忙问:“怎么了?” 陆延担忧的望向汉水对岸:“你忘了?听闻河对岸的局势,鲍家庄的鲍三姑娘带庄子里千余部曲去救关五公子了…还有,还有两名姑娘…也带人去救关五公子。” 陆延提及的这两名姑娘是王桃与王悦。 此二女乃是卢塘寨盗贼王令公之女,因为生长的环境充斥着武力,所以这一对姐妹从小就习武。 两人与关索认识也是因为三人间的一场战斗,从黄昏打到第二天凌晨的战斗。 两女不敌关索,却格外的钟意关索,这才决定千里寻夫,一定要嫁给关索为妻。 当然,王桃、王悦这一对姐妹与鲍三姑娘,与关索的恩怨情仇,那就是全新的故事。 但如今,听闻北岸有变,她们姐妹与鲍三娘一样,哪里还能沉得住去,满心都是对关索巨大的担忧… 直接带上部曲就要去救关索。 只不过,随着局势的愈发恶劣,甚至随着关索的归来,一时间,陆延的心头怀揣着巨大的不安! ——『这怕是羊入虎口啊!』 傅士仁听着陆延的话,也是一双拳头不由得握紧,感慨道。“越来越麻烦了!” … … 本已经是腊月的尾声,眼看着就要到正旦日。 但汉水以北的长空仿佛被血色铺满,整片沙场被血腥味儿弥漫。 “嗒嗒嗒…” 马蹄声如雷,数不尽的曹军兵士在四处奔袭,寻找着那被杀散了的关家军士。 无数被发现的关家军士,只能被迫继续战斗,哪怕身染重伤。 喊杀声,惨叫声,不断的交织在了一起,战况呈现一边倒的态势。 “抓住他们…” “怎么还有女子?” “抓住了乐呵乐呵。” “千万别伤了那小娘皮!” 随着鲍三姑娘与王桃、王悦加入战场,整个战场仿佛又点上了全新的颜色。 特别是数以七、八万曹魏的新兵,战场上能看到女人,这让他们一个个双眼冒光。 … … 汉水以北,余家岗。 当负伤的王甫赶到这里,将一切的情况禀报给关羽。 本还在测算“普沱沟”与“黄龙沟”哪一条更适合做蓄水池的关羽,突然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从王甫的口中,他能感受到战场上的兵荒马乱,关家三处军寨的断戟残旌。 上一次如此情形,还是几个月前,也是在这樊城,他被十面埋伏,大败而归。 上上一次如此情形,还是在徐州时,他关羽与大兄刘备被吕布偷了家,败往东海,几乎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咳咳咳…” 剧烈的咳声中,关羽仿佛已经感受到了他陷入重围的画面。 他拼命的厮杀着,乱箭如雨,刀枪如林。 甚至,关羽看到了那被射成刺猬一样的一个个关家军士,他们用最后力气撞开同袍,不断的嘶吼着:“走,走…” 这一幕幕想象中的画面,让关羽默然不语! “踏,踏…” 关羽踏步走出大帐,可他仿佛看到数十里外,汉水以北那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敌人,让他筋疲力尽。 乃至于最终,他关羽都力战不竭,无数柄剑架在他的脖颈上,周围尽数是魏军兵士那噬人的目光。 输了! 这一仗,注定要输了么? 关羽仿佛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深渊,他歇斯底里的心中闷喊:“关兴、赵累误我,关兴、赵累误我——” 王甫托着伤体,将一块儿面饼递到关羽的面前。 “我听闻二将军今日还未尽食,如今的境况,二将军需得填饱肚子,方才能突围啊!” 王甫是真的担心关羽的身体,更担心他悲怆之下无法力战。 可关羽长袖一甩,那面饼直接被甩在了地上。 关羽咆哮着:“生出关兴关安国这样的逆子,关某有何脸面见大哥?有何脸面面对云旗?这面饼关某配吃上一口么?” 这话脱口,关羽似乎觉得“逆子”这样的称呼,关兴他都不配! “哼…” 一声冷哼之下,关羽的眼瞳中迸发的是寒芒!是恨意! 这种寒芒与恨意是关麟无数次“作死”,乃至于与关羽针锋相对之下,关羽都从未生出来过的。 一将无能害死三军。 一儿无能害了关家军哪! 联想到关兴的行为,联想到赵累的纵容,联想到关平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联想到如今的无数关家军因为他们而惨死… 这一刻的关羽几乎崩溃。 要知道… 他在余家岗所携带的唯独两千关家兵士,这意味着如今大多数的兵马,要么是被逼入新野、偃城之中,要么前后夹击,被绞杀…或是殒命这汉水以北。 或是逃出军寨、各自为战。 反观整个关家军的军寨被张辽占据,甚至整个汉水也被曹仁设下防线。 关羽闭着眼,可他感受到的是他的身边,那曹仁、张辽、徐晃、于禁、庞德尽是一身戎装,高踞战车之上,冷笑着望向他… 关羽独自为战,悲愤的质问:“你们——” 可回应他的是冰冷的言语:“关云长,襄阳城,你回不去了——” 然后想象的画面中,那张辽朝着他关羽一挥剑,吟出的一个“杀”字… 剑光划过一道森冷的弧线。 想到这儿,关羽惊叫一声,丹凤眼大睁,他对着面前的案几怔忡着。 王甫托着伤体,担忧的为关羽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二将军方才怔住了,是想到了什么?” “我仿佛梦到了大难…” 他本想说梦到了“大难临头的那一天”,可突然间,一个名字窜入了关羽的“神思”中,是云旗… 四子关云旗。 就如同上一次,他关羽大败樊城,被庞德毒箭射伤,奄奄一息… 而云旗却能以不可思议的行动反败为胜,一举夺下襄阳。 这一次… 就是这一刹那间,关羽的丹凤眼再度变得炯炯有神。 ——『谁言关某输了?』 ——『云旗还在,关某就没有输!云旗这臭小子,一定有办法!』 念及此处,关羽大啸一声,“关某的青龙刀呢?” 有兵士将青龙偃月刀拿来,关羽手持青龙刀,一身绿袍、绿帽,他独自一人走出了军帐,晨曦的风吹拂着他那红色的披风… 像是一个刹那间,关羽就从这危如累卵的局面中走了出来,他又变回了那个威风凛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将军。 他的眼前仿佛还晃着曹仁、张辽、于禁、徐晃、庞德的影子。 可关羽再不迟疑,他横起一刀:“谁说关某要回襄阳了?” 此言一出,关羽大啸一声。 “牵关某的赤兔马来!” “得得得…”伴随着赤兔马的鸣啼,关羽翻身上马,他回首望向营帐处早已纷纷走出的关家军士。 关羽那凛然的声调激昂而出。 “尔等,能战否?” 在一阵沉默中,突然,一个兵士高喊——“敢不死战?” 然后,是数千军士震天动地的大喊。 ——“死战到底!” ——“死战到底!” … … 襄阳城,医署内,张仲景看到关索时,都不由得惊呼,“怎么中了这么重的伤寒?” 他连忙派弟子去熬药。 不多时,关麟带着诸葛恪也赶了过来,看到张仲景,关麟无比迫切的问:“我五弟怎么了?我五弟怎么了?” 似乎是听到了关麟的声音。 尤自高热不退,微微尚有一丝力气的关索用那细若游丝的声音急呼:“四哥,四哥——” 关麟顾不上听张仲景的话,直接闯入其中。 却见关索尤自牢牢握着竹简,“这个…这个…” 关麟展开一看,是整个汉水以北的地形图,关麟不由得惊呼,“这是你和爹…” 不等关麟把话讲出… 关索那轻微的声音再度吟出,“爹在余家岗…爹手中只有两千人,是…是王甫掩护我,我才…” 说到这儿,关索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他疲倦的闭上眼睛。 关麟却是听得心如刀绞一般。 张仲景已经跟了过来,连忙解释道:“五公子旅途劳顿,又受了极重的风寒,发起高热来…不过按照脉象,几味药材下去足可以缓解,只是…这么重的风寒,怕是会落下病根。” 病根… 五弟才多大啊!就要留下一生的病根? 关麟的眼眸中都蔓出了泪痕,他的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 不过很快,关麟还是冷静了下来,他朝张仲景道:“我五弟这边就有劳你了…” “五公子放心…”张仲景似乎意识到了关麟要去做什么。“陈芥菜卤与大蒜素,还有治疗伤痕的药…襄阳官医署这边一应俱全,云旗公子千万小心…” 俨然,陈芥菜卤与大蒜素…张仲景说这些,不是因为关索,而是因为接下来,可以预判到的大战。 可以预判到更多人会受伤。 张仲景已经把“医疗”准备得当、就绪了。 “多谢仲景神医…” 关麟回了一声就往外走… 这时,一名傅士仁的亲兵连忙追上,“四公子…” “怎么?” “士仁将军让我带话给公子,鲍家庄的鲍三姑娘带着一千部曲过汉水去救关四公子了,除了她外还有两名女子也各带一支部曲去…” 不等这亲兵把话讲完。 关麟几乎是沙哑着吟出:“是王桃、王悦…” 关麟与关索的关系太好了,关索的女人缘,那些红颜知己…关麟知道的一清二楚。 别说,跨江去救关索…这三个女人,她们真的能干出这种事儿来! “我知道了…” 随着关麟的声音吟出,这傅士仁的亲兵识趣的退下,只是关麟的牙齿又一次咬住了嘴唇。 现在的局面比他想象的还要悲观。 关麟已经顾不得手中那汉水以北的“水源地形图”… 现如今,关麟担心的人太多了。 说起来,五弟口中,老爹关羽在余家岗,这是一条重要情报。 似乎…可以让关麟按照计划联络到老爹,且把徐庶给他送回去。 但…老爹的性子关麟再清楚不过。 他不会苟在余家岗的,他关羽关云长可以不骄傲、不盛气凌人,但一定是要强的。 老爹不会束手待毙… 老爹一定会杀出去。 关麟不怀疑老爹能把汉水北岸搅成一锅粥,但…无疑,这加大联系到他的难度。 至于,偃城的周仓、三姐与新野城的大哥、二哥… 他们的日子也一定不好过。 还有那关家军寨,曾经的它,连营百里,能阻拦住一切北边支援的曹军。 现在的它…却成为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啊! 呼… 想到这里,关麟不由得深深的喘出口气。 诸葛恪连忙跟上,他也能感受到此刻关麟心头的紧张…“云旗公子写给沔水山庄黄老、刘先生的信已经快马送去了,三日内黄老与刘先生就能带着那个东西…赶到襄阳。” “这还不够…”关麟的眼眸凝起,他镇定的说:“你让丐帮带消息给寿春城的司马懿,告诉他,让他想办法让那张辽滚回去,我给他解药——” 关麟的声音极具沙哑… 甚至这声音都吓了诸葛恪一跳,诸葛恪不禁反问:“他…他能有什么办法?” 关麟再度补充道:“你就告诉他,不惜一切代价,他司马懿懂我的意思!” 就在这时… “报…”麋路匆匆的赶来,看到关麟单膝跪地,连忙禀报,“黄忠黄老将军带着夏侯夫人、星彩姑娘赶至襄阳城了。” ——『黄老将军!』 关麟直接将“夏侯夫人”与“星彩姑娘”这两个称谓给屏蔽掉,他的脑海中闪过的唯有黄忠的名字。 ——“黄老将军…” 随着一声吟出… 这一刻的关麟,总算是一改方才的紧张与担忧。 他的面颊变得平和,他用手敲着脑门,重重的说。 “怎么忘了,我还有这一张牌…” 是啊… 关麟手中还握着这么一张能“百步穿杨”的牌! 那么—— … … 第三九一章 关羽万军碎尸,诛魏狗以泄愤 七百里加急,士武骑马的速度宛若疾风一般。 当抵达江陵城郊的沔水山庄时,他第一时间把襄樊战场的变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黄承彦与刘晔,也包括收到的那三封信笺。 刘晔神情激动,“能出动贾诩这样的毒士施以毒计,能用张辽这样的武将统帅,看来曹操是真的把关公与云旗这一对父子当做威胁了。” 说到这儿,刘晔顿了一下,继续说:“上一个被曹操当做威胁的,还是青梅煮酒骗过曹操的玄德公呀!” 刘晔这边说着话,黄承彦已经把关麟的亲笔信给看完了,这把年纪的他尤是一阵心悸,他沉吟道:“老头子我一把年纪了,这臭小子竟也要我疯一把。” 士武半是激动半是疑惑,就差绕着室内快步转圈了,“云旗公子说,如今汉水以北的战况云雾迷蒙,那东西于整个战场无疑于一双眼睛,能窥探到敌我双方的一切动向,还请黄老迅速的安排,送于襄阳城。” 这时…刘晔也看完了关麟的亲笔信,他也知道了,士武手中的,所谓的“那东西”是个什么意思。 这时,黄承彦开口:“那东西要是做战场上的眼睛,倒是再合适不过!” 刘晔却质疑道:“可那东西也是一个月前,蹶张弩的赶制彻底完成才制造出来的,飞到天上的次数也才七、八回…数量也仅仅有两架,倒是在江陵城的上空飞起来过,可从未作用于战场上啊。” 黄承彦与刘晔的对话,士武听得是云里雾里。 自然,他是不能理解,这所谓的“飞到天上”又是个啥意思?只觉得…有些神话的味道。 人?还能飞? 黄承彦的声音再度传出:“真要按云旗说的这些,那如今的樊城战场,水陆悉数被曹军封锁,云旗能获得的情报只会越来越少,这种时候,所能倚靠的‘眼睛’也唯有天穹之上了!” “真的要试?”刘晔还有些惊讶,他还补上一句:“黄老要亲自上?” “除了你、我?还有谁能操纵好这能飞上天的大家伙。”黄承彦感慨一声,继而他笑了,一边捋着胡须,一边道:“话说回来,我一把胡须的人了,就算有个什么闪失也不怕,倒是你…” “哈哈哈…”刘晔笑了,“我怕什么?上次在江陵城的上空,整整三个时辰,我看到了这辈子从未见过的壮丽景色,我更是能切身处地的感受到他关云旗一人给荆州,给汉带来的希望!” 说到这儿时,刘晔莫名想到了,当年他被关麟擒住,关麟在他眼前说的那番话。 ——『我希望我大伯赢,也希望汉室中兴,但即便是失败了,我也希望在我大伯,在我爹,在我三叔,在我,在你的努力下,让老刘家的谢幕足够的余烈,足够的有尊严!这或许也是我大伯他们最后的底线与念想吧!』 还有那句: ——『晚辈斗胆请求,借刘先生之手,与汉家王朝天命已尽的命运一搏,也与那凶猛的曹贼一搏!』 如今,正面一搏的机会来了,它来了。 ——『老刘家或许能谢幕,但绝对不是今天。』 心念于此,刘晔胸膛之中慨慷之气激荡,他挺直了胸脯,朗声道:“黄老莫要忘了,论辈分儿,当今天子也当唤一声皇叔!老刘家,还不能倒下——” 听到刘晔的话,黄承彦重重的颔首,他不由得转过身望向沔水山庄中最深处,也神秘的,场地最辽阔的一处工房。 那里面藏着两架制造图上起名为“热气球”的大家伙。 这一个月黄承彦与刘晔都在鼓捣这个,从使用的油,到火油罐子,还有皮革的选择,再是藤筐…等等,等等…一共七十多个步骤,可以说每一个步骤,都让两人绞尽脑汁。 比如这制成球囊的皮革,用什么皮?怎么样做到尽可能的轻薄? 还要密闭性好,质地还需坚韧… 甚至按照制造图上的要求,要做到弓箭远射都不能射穿。 单单这个皮革的选择,就消耗了十多天,还是刘晔抛开了制造图,另辟蹊径,不从皮革的选择入手,而是从刷鱼胶、皮胶…加上刷漆来完成密封,锁住球囊中的热气。 然后是具体操作。 这谁敢哪? 黄承彦一把老骨头,却是一个吃螃蟹的人。 事实上,不是因为没人上,是因为关麟绘制出的这会飞的玩意完全打开了他“二维世界”到“三维世界”的通道与大门,黄承彦太向往了。 最重要的是,这些理论是靠谱的。 刘晔则是第二个,如今能够完成在江陵上空遨翔一圈的也唯有他俩,再找不到第三个人。 哪怕如此…一个月,诺大的工房,超过五百人,也只制成了草草两台,甚至藤筐都显得十分简陋。 这一刻,黄承彦一捋胡须,他没有说话,却是心头感慨。 『我这把年纪,还能在女儿面前风光一回,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反观刘晔,他也在沉思。 ——『云旗这是拿我与黄老在赌整个战场的眼睛!不过…』 ——『曹操如何不是在赌呢?他也是背水一战!』 … … 汉水北岸,距离余家岗不远处的团山铺。 黄昏时节,篝火生起,这里关着不少关家兵士,其中竟还有来支援的鲍家庄女子。 她们是被徐晃部将张球率领的一支魏军追上,如今兵器已经悉数被收缴,女子被圈到一处,那些受了伤的关家兵士则被吊了起来。 说起来,整个关家军军寨虽然被内外夹击,正常而言面对这样的境况,守军都会直接投降换取活命的机会。 可关家军的兵士没有一个孬种,他们死战到最后。 除了战死的,更多的以小股为单位逃了出去,如今散布在整个汉水北岸。 团山铺这边便是其中一支… 一旁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倒着六、七十名兵士的尸体,多是关家军的,也有魏军的。 吊起来的还有三十余人,悉数都是关家兵。 至于那被圈到一起的女子,则是鲍三娘带着的鲍家庄的部曲,其中不乏鲍三娘贴身的一些女近卫! “哈哈哈哈…” 一干魏军望着那些被绑起来的战利品,见天色已晚,于是就地生火,尽情享乐…如今整个汉水以北皆由他们掌控! “桀桀桀…”一名魏军兵士桀然笑着,他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醉醺醺的走到一个神情惶恐的女子面前,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撕拉…” “不要!” 这少女还在剧烈反抗,却是愈发激起了那魏兵的兽欲,他极为猖獗的笑着,一边笑一边吟道“老子都被强抓过来当兵?没曾想,战场上还能碰见女人,这享受享受,不过分吧?” “哈哈哈…” 一旁的魏兵纷纷起哄,“想不到,在这里还能抓到女兵?” “说是来自鲍家庄,就是那个庄中小姐与淹死的关家五公子不清不楚那个吧?” “管他是谁呢?喂喂喂,你小子到底行不行啊?还不上手?” “这小娘皮虽然手中带茧,模样倒是不错,便宜你了。” “嘿嘿嘿,待会儿,换我!要不然…都是新兵,咱们一起?” … 这些话的传出,让那些鲍家庄的女子大惊失色,她们本也就是跟着小姐学了三招两式,哪里真的上过战场。 起初以为不过是救个人而已,哪曾想,庄中的部曲哪里是魏军的一合之敌。 现在…几乎坠入了魔窟。 此刻,这些女子身子蜷缩进黑暗之中,她们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绝望。 仿佛,这汉水以北与鲍家庄截然不同,这里是——人间炼狱! “畜生…” 一名年轻的关家兵将军怒目圆瞪,狠狠的吟出一声。 “嗯?” 又一个曹魏的老兵“呵呵”冷笑,手中拎着长鞭,走向这个三十多岁被吊起来的将领面前。 “呸…” 这将领将一口浓痰吐到了这曹魏老兵的脸上。 “啪!”曹魏的老兵反手就是一鞭子,正中这将领胸前的伤口处,汨汨鲜血直往外涌。 这汉子吃痛,却死死的咬着牙,并未喊声,又是一鞭子下来,这汉子吃痛,却怒喝:“太轻了,太轻了——” 这下,其余关家军的将士无比愤怒,连连喝道: “魏狗,你放了他,有能耐冲着老子来。” “住手,放了刘将军。” “我日你们——” 这兵士口中的刘将军乃是刘磐,荆州牧刘表的从子,因为黄忠的引荐,效忠于刘备。 曾担任过长沙太守,如今在关家军中任一方将领,排位在王甫、赵累之后。 只是… 此刻,他的声音与关家兵士的谩骂让魏军的兵士笑的更为放肆。 笑着笑着,他们中好一些站了起来,再松一松筋骨,将目光望向那些女人。 ——战场上的女人,太宝贵了!也太能勾起男人的兽欲了! … “小姐…救我…” 这时,方才的那女子挣扎着望向女人堆的一名女子。 这女子一袭马尾鞭,头上有两条璎珞,额头上一个朱红色的印记格外明显,一身铠甲加身,显得英姿干练,巾帼无双。 正是关索众多情人中的一个,也是未来关索的正妻——鲍家庄的三小姐鲍三娘! 她的腰间别着一个“索”字玉佩,格外醒目… 这是关索赠给她的。 在她看来,这块儿玉佩…比她的生命都要珍贵。 这时,哪怕是被反绑着双手,她毅然决然的站出一步。 “我警告你们,别动她们…” 她的声音铿锵,可莫名的…在这种时候,在这种魏军的狂笑下,又显得那样渺小。 “看起来,你是她们的头?” “鲍家庄,人称鲍三娘的就是我!”鲍三娘悍然无畏的张口。 她的话引起了这里魏军的头目张球的注意。 别看这张球如今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可在曹睿时期,他可是领五千兵带火具,夜袭东吴水寨,大获全胜…立下赫赫功勋的人物。 是既张文远之后,又一个震慑到东吴的存在。 不夸张的说,是曹魏曹睿时期,能数得上号的骁将。 “你是鲍三娘?” 这张球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鲍三娘。 “是又怎么样?”鲍三娘凝眉怒瞪向这张球。 张球也不生气,他笑了。 要知道,在曹魏…荆州名头最响的无疑是关羽与关麟这一对父子,可再往下排,关索绝对算一号人物。 关索的有名…倒不是他武艺多高强? 而是他与几位红颜的故事广为流传,甚至在北境都家喻户晓。 人人提及关索,都会加上一个“花”字… 万花簇威——花关索! 这等在这个时期,堪称破天荒的“多女追一男”的故事,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百姓们听得均是津津有味。 张球自也不陌生:“你可知?关索已经死了!” “放你的狗臭屁!”鲍三娘直接怒喷。 张球笑着解释,“我与庞德将军一起追的他,他到汉水边,行至冰上,孤立无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掉入了冰窟窿里,这等天气,坠入冰河哪里还有活命?他死的透透的了!” 张球刻意加重那“透透”两个字,就是在刺激鲍三娘! “你…你放屁!”鲍三娘不顾形象的飙脏字,可眼泪却宛若断了线的珠帘般“啪嗒”、“啪嗒”的就直往外涌。 “哈哈…”张球看她流泪笑的更开怀了,“依我说,那关索除了个俏模样,有什么好的?沾花惹草,处处留情,不如,你跟了我?” 这话脱口,只听得“嘭”的一声,然后是张球发出“啊”的尖叫声… 毫无预兆的,鲍三娘直接一脚踢出,直踢到张球的要害之处 “啊。” 张球的声音宛若杀猪一般! 鲍三娘则狠狠的道:“我杀了你这魏狗!” “将军,将军…”众魏兵围着张球,张球则捂着胯下,待得剧痛缓解,他方才怒目瞪着鲍三娘:“来人,把她扒了,弟兄们排好队一个个上,都品尝品尝这泼辣的小娘皮,也体会下关五公子的快乐!” 张球一双眼睛怒目圆瞪。 这下,无数魏兵冲了上去。 在篝火的映衬下,这些魏兵的嘴脸何其可怖? “畜生,放了她!” “你敢动她,我日了你们的八辈祖宗!” “苍天呐,你就开开眼吧…” 这些关家军士方才听到五公子关索坠河殒命的消息,现在就要目睹他的女人被…被这群禽兽蹂躏吗? 所有关家军士都流着泪,声嘶力竭的呐喊…低声…抽泣着。 他们心如刀绞,却无可奈何。 “哈哈,给老子抓住他,老子第一个来,让你体会下与那关五不一样的感觉…”张球露出不知道该说是愤怒,还是贪婪的眼芒,他朝被控制住的鲍三娘一步步的走去。 一边走一边说,“今晚,你这小娘皮就别闲着了!” “魏狗——” “住手——” 刘磐等人已经是怒不可遏、目眦欲裂,直恨不得挣脱束缚,与这些魏狗杀个痛快。 “嗖…” 就在这时,一道轻响划破天穹,击破了黄昏的静谧,去势惊人。 “唔…” 就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下,一支长矛直接将张球洞穿,从后而上…那嗜血的长矛之上尤写着四个大字——“关家亲卫”! “关家亲卫?怎么可能?”刘磐离的近,又眼尖,他认出了这矛…是二将军关羽亲兵的武器。 整个关家军,能手持这样字眼长矛的兵不超过五百个,是整个关家军精锐中的精锐。 “咚…” 伴随着一声巨响,张球整个人跌倒在地,那双眼睛瞪得硕大。 仿佛…不敢相信,是谁?在他还没有享受美人,就让他这般死去? “嗒嗒嗒…” 马蹄轻踏,所有人朝这声源处望去,朦胧月色下,一队人马正在靠近,就如同…幽灵,不…是如同死神出没。 一队骑士正呼啸而来… 一个个均是红衣绿甲,骑着骏马,手持的兵器多为长矛,少数为大刀,而为首那人手持青龙偃月刀,骑跨着赤兔战马,长长的胡须上还沾染着鲜血… 俨然,他在这黄昏前已经经历了无数战斗,胡须都已经被彻底染红。 他一骑绝尘,身先士卒,已经冲入这战场… 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青龙偃月刀已经挥砍,方才那被长矛洞穿的张球又被补上一刀,直接拦腰截断! 横空…化成了五瓣! 血雾飞洒! ——关家军,人数再寡?谁敢羞辱? ——关云长,万军碎尸,必诛魏狗以泄恨! … “青龙偃月刀,青龙偃月刀…”刘磐泪如雨下,他喃喃吟道:“二将军回来了,他回来了…二将军还在,关家军…军魂还在!” 憋屈、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状似癫狂,仰天大笑:“二将军回来了,二将军回来了…” 他望向那些已经倒在血泊里的弟兄们,他声嘶力竭的喊:“弟兄们,都看到了么?我…我没有骗你们,二将军回来了…他替你们报仇来了——” “你们,都睁开眼好好看着,那些仇人?是如何死在青龙偃月刀下的!” “你们…” “能不能再睁睁眼,好好看看…看看…” 到后面,刘磐的声音几近哀求,声音中满是哽咽之色,令人听着心里直泛酸… … … 襄阳城,衙署之中。 黄忠也是刚刚才听说,汉水北岸的变故,他与夏侯涓、张星彩俱是大惊。 此刻…他们三人听完了关麟的话,黄忠也听到的关麟提出的,属于他黄忠的战略部署。 黄忠昂起了头,他那昂扬却厚重的声音传出: “你的意思是,让黄某三日后,万军取首?” … … 第三九二章 黄忠:万军取首,何须三日之后? 三日之后! 万军取首! 关麟没有告诉黄忠,需要一支军团直插向新野做佯攻,从而掩护将徐庶送过汉水,送到老爹关羽身边的计划。 关麟只是说,“现在的汉水以北太需要一场胜利了,去提振那些被困在城中兵士的士气,也点燃起那些被冲散了的关家军残兵的信心,更是为我们能找到我爹争取时间。” 夏侯涓与张星彩也没想到,这只是关麟第一次见黄忠黄老将军,就给他下达了这么一条,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已经不是万军取首的问题了。 如今汉水北岸有多少敌人?哪里有埋伏?哪里是谁带兵?兵种是怎样?是否存在兵器的克制? 甚至,退一万步说,那万军取首的“首”在哪里? 这些都是未知! 一过北岸,整个眼睛都宛若瞎了一样! 这仗怎么打?记住网址m.97xiaoshuo 偏偏,哪怕如此?云旗他…他竟也敢提出“万军取首”,好大的口气啊! 当然,夏侯涓没有说话,她的身份特殊,往往关乎战场,特别是曹刘之间的战场,她不会指手画脚。 张星彩想说点儿什么却被夏侯涓一把拉住,继而比出一个“嘘”的手势。 这种时候,她们母女还是旁观的好。 不过…夏侯涓幽幽的望着关麟; 望着这个人人称赞的“准女婿”,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这准女婿做战略部署,夏侯涓的心里隐隐还是有些期待的。 就在这时,“哈哈哈哈哈…”黄忠大笑了起来。 关麟以为黄忠是在笑他的战略部署有些草率,哪曾想,黄忠大手一摆,笑着道:“万军取首,何须三日之后,今日给黄某一支骁骑,足可以一箭射穿那张文远的眉心!” 这… 听着黄忠的话,夏侯涓心头又是一阵悸动。 这一老一少,一个是真敢部署,一个是真敢行动啊,他们这是疯…疯了么? 关麟也是一怔,他感觉他恍惚了,有些不可思议。“黄老将军可听清楚我的意思?是…” 不等关麟解释这些,黄忠再度昂扬的望向关麟,“黄某不是让你解释这些,黄某只问你,为何今日不能出击?万军取首,何须三日之后?” 这… 关麟挠挠头。 ——『原来是这个?』 他在琢磨怎么去向这位老将军解释。 总不能说是你们到了,可沔水山庄的热气球还没到呢?现在可顾不上去向黄忠解释这热气球的原理。 但无疑,哪怕…关麟知道,沔水山庄只有两架热气球,可它带来的俯瞰战场,配合这个时期的“千里望”,是可以极有效的辅助于战场的。 整个汉水以北哪里有埋伏? 哪里防御薄弱? 哪里可以直捣黄龙! 这些在天穹上,都是能做到一览无余… 这可比闷头去打容易多了。 心念于此,关麟的表情变得郑重,语气也变得一丝不苟起来。 “黄老将军神武,这万军取首,或许靠盲射也有可能做到,可我…为了老将军的安危,也为了这次行动的万无一失,定要为老将军添上一双眼睛。” 没错,哪怕是中门对狙,可不兴盲狙啊—— … … 变故已经发生了一日一夜,关家军死伤无数。 但,只要还活着的关家军士,他们宁死不降,不断的以命相搏。 刘磐便是军寨被攻破之后,与近万涌进其中的魏军进行最残酷,也最赤刀见红搏杀的关家军士中的一员。 他手下本有两千兵,可半日不到,就只剩下了刘磐与百余兵士。 谁又能想到,他经历了何种力战? 这也是为何刘磐在看到关羽率军抵达的一刻,会饱含热泪。 “哒哒哒…” 随着赤兔马儿矫健的马蹄声,宛若旋风一般席卷这片战场。 关羽与一干骁骑,他们的眼神,一个个都无比淡漠,杀气外漏,让人不寒而栗。 “是关羽…快跑…” “倒霉,竟然碰到活的关羽了。” “跑啊…啊…” 别看整个汉水以北悉数被魏军掌控,别看周围到处都有援军,可当真的看到赤兔马,看到青龙刀,看到那夜幕之下、绿袍红披风下,手起刀落必有一人丧命的关羽时,所有的魏军兵士只能抱头鼠窜。 “鼠辈,受死——” 关羽拎着青龙偃月刀,一刀劈落,势大力沉,眼前一名魏军的千夫长见势不妙,横刀于胸前。 “铿!” 两把大刀碰撞到一起,交错而过。 月色下,这千夫长脸色阴沉、神情呆滞,勉力抗下那一计青龙偃月刀,豆大的汗珠滴落到地面上。 就在众人惊愕于他竟拦下了关羽的一击时! 一抹血线自他的脖颈间涌出… “呜啊!” 他惨叫一声,身子往下栽倒而去,那双圆瞪的眼中满是惊愕。 仿佛再说——传言中的没有错,谁能挡住战神的一击?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了,接连刹那间,魏军的两个头领接连倒地。 剩下的数百魏军兵士还没反应过来,但青龙偃月刀已经开始收割新一轮,他们的生命。 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方才还无比嚣张的魏军兵士,这一刻只剩下引颈待戮,毫无招架之力。 这是一支注定要为死去同袍报仇雪恨的队伍,他们仿佛从地狱中杀回来,尤其是关羽,他不是战神,这一刻的他挥刀劈砍,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所过之处,一片尸横! “二将军神武…” 不少被俘虏的关家军士,哪怕还被吊着,却尤自倒吸一口凉气。 “杀回去,二将军来了,我等跟着二将军杀回去——” 刘磐热泪盈眶,连身子都在颤抖着,因为激动。 仿佛,只这么一个刹那,就让他回想起了关家军往日的荣光! 这场杀戮没有持续太久,在关羽那青龙偃月刀无情的劈砍下,数百魏军被屠戮一空,鲜血染红了他那绿色的衣袍,也让他的衣甲上变成了‘杀气腾腾’的暗紫色。 关羽纵马停在了鲍三娘的面前,鲍三娘眼眶含泪。 这也是关羽第一次与他这个注定了的儿媳见面。 他疑惑的问:“这里,怎么会有女子?” “尊嫜在上,我是维之的妻子,我是爹爹的儿妇啊…”鲍三娘仰着头,那双大眼睛,因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了“公公”,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你便是鲍家庄的鲍三姑娘?”关羽回过味儿来,压着嗓音,有些嘶哑。 他如何不知道五子关索与鲍三姑娘的这一段情缘。 “是,是…我本带鲍家庄的一干部曲来救维之…”鲍三娘连连点头,可她转念想到了什么,连忙指着那地上被青龙刀劈成两瓣的张球说,“那个魏狗说…说维之被追杀,逃到冰面上,然后…然后跌入冰窟,说维之被…被冻死了!呜…” 说话的时候,鲍三娘的身子还在颤抖,眼眶中的泪水又止不住留下来。 她的声音,她的这副模样,也让关羽的心头一阵颤粟,一阵悸动。 终于… 在漫长的十息过后,关羽终于开口:“你…你是关家的好儿妇!” 关羽强自忍住心中的悲痛,他劝慰了鲍三娘一声,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替维之好好的活下去。” 他轻声叮嘱。 关羽外冷内热,外表越刚强,往往表明着内心越是柔软与脆弱。 他不可能因为任何一个儿子的殒命而无动于衷! 那都是他的儿子啊! 吊着的将士也被放了下来,刘磐与一干兵士大步走上。 “末将刘磐拜见二将军” ——『二将军么?』 这个称呼让关羽瞬间意识到,至少在这片战场,他先是将军,后才是父亲… 当即,他收起了心中一切的悲痛,他扫视了众人一眼。 “尔等?尚能战否?” 尽管语气轻描淡写,却是将包括刘磐在内的所有关家兵士的热血再度点燃,他们一个个都红着眼,握紧了拳头。 “能!” “还请将军带我们杀回去!” “愿跟随将军,夺回那百里联营的关家军寨!” 望着这一道道炽热的眼神,关羽的心里头,多多少少有些自责与不自在。 夺回军寨么? 关羽的双眼有些迷离,幽幽的叹了口气。 如今,他只有两千兵,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突然传出,“儿妇也愿替维之助爹爹夺回军寨!” 说到这儿,鲍三娘咬紧了牙齿,她哭着喃喃道:“维之总说…关家军的军旗永立,关家军的军魂永在…维之一定也…一定也不会服输的!” 这些颤抖着吟出的话… 鲍三娘的这些话,让关羽的心情更沉重了。 … … 寿春城,张春华提着食盒走进了司马懿的房间,见司马懿在画画。 张春华将食盒摆放在案几的一角,眼睛却望向司马懿的画。 画上有一条河,河的两岸分别有一座城,然后是河的北岸,还有几处营帐,以及一些军塞,司马懿在这些城池、军塞间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 张春华愕然问:“你是在画襄樊战场?” 一日一夜,襄樊战场的变故早已传遍了寿春城,这也让整个寿春城的曹军兵士受到了巨大的鼓舞。 但,唯独司马懿的心情却显得有些复杂,他在想,倘若这一对关家父子折在这里,那他的解药? “仲达希望谁赢?”张春华一边拆开食盒,一边问。 司马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似乎,无论是谁赢,我都会是输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总是不好过!” 张春华能听懂司马懿的意思,这时候,食盒已经拆开。 “咦?怎么里面是石头?” 张春华惊异的发现,食盒里面的不是饭菜,而是石头…“明明我亲眼看到装填的是饭菜呀,难道…是那乞丐?” 提到乞丐,司马懿一怔,心情陡然变化,他迅速的把目光转到这食盒处,小心翼翼的取出石块,仔细的打量。 到得最后,他心一横,突然用力的将石块砸向地面,果然…石块内部是空的,与此同时,一封字条显露而出。 “这是什么?”张春华一惊。 司马懿却连忙吩咐:“关好门…” 他凝着眉,迅速的展开这字条,一句话愕然出现在眼前。 ——『若要解药,就想办法让那张辽滚回去!』 没有雕版,没有遮掩,就这么直接的一句话,这也让司马懿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刹那间,就能感受到襄樊战场局势的紧张。 他迅速的将这字条焚毁… 张春华连忙问:“写的什么?” 司马懿没有正面回答,反倒是问:“丞相今天又召贾军师与曹子丹议事了吧?” “好像是…”张春华如实回答。 司马懿深吸一口气,然后喃喃的道:“本以为事不关己,没曾想,这漩涡终究是把我也给卷进去了!” “啊…”张春华又是一惊。 司马懿深吸口气:“我去丞相府!” … … 寿春城,夜已深,曹操的官署仍旧灯火通明。 曹操这几日也是心情紧张,夜里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只盼着能得到襄樊大捷的消息,以期能稳住局势。 说到底,这一对关家父子给他的压力还是太大了,让他曹操不得以赌这一把,他无法想象,若这一次背水一战还输掉,那大魏会不会变得危如累卵,一触即溃。 终于,捷报还是传回。 一切都按照计划中的发展。 关家军被围困于新野城、偃城,关羽带少量骑兵在外,整个汉水已经彻底封锁,局势开始朝着对大魏积极的方向发展。 “接下来…” 贾诩与曹真也在官署中,贾诩正在娓娓讲述着接下来的部署,“接下来就是以偃城、新野城为饵,诱使关羽去攻,然后一举将其包围…凭着文远将军的统筹,如此,足以擒下那关羽。” 贾诩的话方才脱口,曹真感慨道:“关家父子一文一武合在一起是厉害,可拆分开来,就好办了。” 曹操却是望着舆图,摇了摇头,他的手指从新野城与偃城方向移开,转儿指向了那百里联营的方向:“孤了解云长,他必不会去救新野、偃城,若是救了,就证明他输了,云长不会认输,他必定会先夺回他失去的百里联营…重新建立起营盘,那才是他的底线。” 说到这儿,曹操继续感慨:“云长是不会认输的,从来都不会,所以…新野与偃城无需重兵把守,这点孤已经派人传话给文远,不过,文远与孤一样也都了解云长,这百里联营他必定也会严加布防,十面埋伏,瓮中捉鳖!” 这… 贾诩眼珠子一眯,“按照急报传回的消息,关家军虽败,但尤自四散而战,不可轻视,况且…虽然汉水以北魏军的数量达到二十万,可埋伏百里营盘,也并不轻松啊,何况还有新野、偃城…这对文远将军的统率要求的可不低!万一被那关家四郎诸个击破…” “文和多虑了。”不等贾诩把话说完,曹操笑了,“如今的汉水被孤封锁,所有驿馆悉数被占领,飞鸽飞不出去,快马也跑不出去,他关家四郎就没有眼睛,他岂知埋伏是分散的?他又岂知文远会把重兵埋伏在那百里营寨?如今是孤在明,他在暗,他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贾诩还有一些担忧,但因为曹操这霸道自信的语气,因为情报上的确是对关麟不利。 他还是把心头的担忧收了回去。 不过… 贾诩眼珠子一转,补上一句,“急件中还有一封文远将军的亲笔书信,文远将军还是很在乎那华佗的女弟子啊,这是第九次提议让丞相放掉她了。” 这话脱口,曹操原本晴朗的面靥一下子遍布乌云,他深吸一口气,“孤也没想到,文远会这般执着,甚至会在统兵在外时向孤提出这样的要求。” 曹真听到这儿,脱口道:“依我说这女子就是个妖女,杀了算了,以绝后患!” “杀不得,杀不得!”贾诩连连摆手。 曹操虎目一凝,也说,“孤若要杀她,早就杀了,何至于留到现在!” 说到底,曹操还是顾虑他这个爱将张辽的心情啊! 贾诩感受到了曹操心头那克制着的怒意,连忙劝道:“老臣斗胆劝丞相一句,如今襄樊局势彻底扭转,文远将军身负重任,为了安抚他,为了让他彻底放宽心,也为了他能再战立功,丞相也该放了那卓荣!” 此言一出,曹操面色一变,怒意跃然于面颊之上。 不过很快,他就收敛起了这一抹怒意,笑着说,“文和当年曾在董卓麾下,孤记得,当年王允要对董卓施以美人计、连环计时,军师李儒是否也劝董卓将貂蝉送给吕布!” 这… 曹操这话吓了曹真一跳,曹真以为丞相要责难贾诩。 只是贾诩依旧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笑着的说:“的确有这么一桩事儿,若当年董卓把貂蝉赐给吕布,怕是当今天下就是一番别样的光景了。” 贾诩这话脱口。 “哈哈哈哈…”曹操大笑了起来,“文和啊文和,孤就是喜欢你这样的毒士,好,那卓荣,孤就放了她!” “八年前,她师傅华佗就伤不到孤分毫,孤何至于怕一个区区女子?” 说到这儿,曹操吩咐曹真:“子丹,你去放了她,将她送回八公山以安了文远之心!” 啊…啊… 曹真大为惊讶,要知道曹操‘宁我负人,毋人负我’的性子那是深入骨髓里的。 这还是曹真记忆里第一个,能从丞相眼皮子底下活下来的“仇人”! 这太意外了,意外到曹真忍不住问:“她…她是华佗的女弟子,就…就真这么放了?” 面对曹真认真的一问。 曹操笑着回道:“放了!放了?” 四个字吟出,曹操长袖一摆,心情像是不错,快步往门外走去,一连几天心头辗转反侧,他还没吃过一个痛快的饭食。 如今局势大好,曹操终于感觉到饿了。 只是,曹操这么一走,曹真更迷茫了,他只能问贾诩,“贾老…丞相的意思是放了那卓荣?她与文远将军,还有东吴的凌统都有联系,保不齐,就是那关家四郎派出的细作,这样的女人…真…真的放了?” 贾诩没有直接回答曹真,而是学着曹操的语调,也回了四个字。 “放了!放了?” 只不过,贾诩更加重了语调,第一个“放了”后面是巨大的感叹号; 而第二个“放了”后面,那便是语调上扬的一个巨大的问号了! ——『这…啥意思啊!』 曹真感觉他在做阅读理解,本不聪明的脑瓜子已经有些不够用了。 贾诩说罢,也缓缓撤出…只留下曹真一人迷茫了起来。 他一边往外走,月色将他的影子拉的狭长,可当走到这府邸中“军司马”办公的偏房时,曹真听到一阵疾风骤雨般激烈的琴声。 寻声望去,见司马懿正闭目在房间中专注地抚琴。 曹真顿时停住了脚步,在门口静听。 琴声从高亢转为舒缓平和,悠扬冷清,如一片轻盈的羽毛飞落,渐渐收于静息,余音袅袅,绕梁不绝。 在最后,司马懿缓缓睁开眼睛,突然道:“曲中宫音忽强,应是有自己人到访,自己人的话…多半门外的是子丹吧?” … … 第三九三章 这阴谋,足以让我司马懿自由了吧? 司马懿与曹真一前一后来到丞相府外的一处酒肆。 曹真要了一壶酒,司马懿拦住他。 “现在的时局,可不该喝酒。” 曹真摆摆手,让跑堂的把酒拿走,他心情烦躁的说,“子桓让我遇事不决问你,但你也知道,我不喜欢你,觉得你这等读书人迂腐,但不得不承认,你比我宗室中人都更聪明,从交州归来,能死里逃生,也正说明了这点。” “看来…”司马懿为曹真倒上半盏清水,“曹将军是遇到难题了!让我猜猜,如今襄樊局势大好,文远将军又刚刚寄信回来,定然是丞相要放了那女医者卓荣,此事惹得子丹兄不悦了。” “还是被你猜到了。”曹真叹出口气,“丞相与文和交谈,竟提及昔日董卓若把貂蝉赠于吕布,如今天下的时局就不一样了,丞相还是被说动了,心软了,要放了那卓荣,还派我将他送回八公山。” 说到这儿,曹真咬牙切齿,“这都是什么事儿?且不说这卓荣的身份,单单她救了凌统这一条…” 曹真仿似想到了什么悲痛的往事:“那凌统可是一把火把淝水大营烧了个精光,多少我大魏勇士死在他的手上,单单我所部就有超过千人,还有这卓荣…假意为关羽刮骨疗毒,实则骗了襄阳城,杀了庞德将军四个儿子,我曹魏三万新兵!此仇不共戴天!” “这样的一个女子明摆着与那关家四郎有牵连,丞相与文和军师却要放?怎么能放?凭什么放?几万我大魏将士的命都白死了么?” “偏偏我去细问,他们就回我说什么‘放了!放了?’这到底还是放啊!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一提到这个,曹真就气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的,将面前碗中的水一饮而尽,觉得没味儿,又想起非常之时,不能喝酒,只觉得憋屈至极。 反观司马懿,他心思急转,目光微微的眯了一下,不过很快,他的眼睛又舒展开来,像是已经从曹真的言语中,想出了主意,找到了答案。 “子丹,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曹真瞥了司马懿一眼:“子桓让我有事儿问你,不是听你放哑屁的,有屁快放!” 曹真的语气,司马懿一点儿也不介意,一贯如此,他都习惯了,他依旧淡淡的说:“子丹,你方才说丞相与文和军师都提到了‘放了!放了?’这两个字?” “是啊,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这第一个放了是肯定句,意思很明确…子丹兄必须得将卓荣给放了,还得派人送往八公山。”司马懿开始解析:“不过这第二个放了,既是疑问句,那就耐人寻味了…” 这… 司马懿一边说着一遍故弄玄虚起来,曹真急了,连忙问:“你特么能不能有屁一次性放完。” “能,能…”司马懿继续和颜悦色,“你想啊,第二个‘放了’是反问的语气,拆解一番,其意思嘛,怎么能这么轻松的放了呢?” 司马懿的语气更添一丝不苟:“丞相何许人也?宁教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贾诩贾文和何许人也?当世毒士,一言乱天下!他们都这么刻意的语调上扬,用疑问句来说这个‘放了’,那岂只是字面意思,深意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曹真越听越绕,越听越急,他豁然起身,“你能不能说人话,你再这么绕弯子,我打你了…” 说话间,曹真已经攥起了拳头。” 司马懿一边摆手,一边道:“我必须得给你讲清楚,既是疑问的语气,那丞相与文和军师便是不想放卓荣,但碍于张辽将军如今统筹襄樊兵马,又不敢直接下令采取手段,生怕激怒了他,再加上…” 司马懿直勾勾的望向曹真,“丞相为何派你去护送卓荣?那么多文武,为何偏偏调你曹子丹呢?难道丞相不知道你嫉恶如仇,不知道你最欲致那卓荣于死地?” “所以说…丞相与文和军师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放了那卓荣,他们是让你想办法,既除掉卓荣,又要做的干净漂亮,不露出丝毫痕迹!子丹兄,你品,丞相与文和军师的话,你要细品!” 这一刻的司马懿展现出的是比贾诩还能忽悠的能力。 他越说语速越快,语气越是笃定,直听得曹真是一愣一愣的,完全被代入了司马懿引导给他的逻辑当中。 一时间,曹真陷入沉思,他开始了细细的琢磨。 十息,二十息,三十息… 一百息! 足足百息的时间,曹真方才明悟,他一敲脑门,恍然大悟一般:“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我就说嘛,丞相怎么可能真的放了这卓荣?很明显嘛,她就是那关家四郎的人,怎么能放虎归山呢?” 等等… 说到这儿,曹真恍然间又察觉了什么,他又摇头道:“不对,不对…你说的这不对!” “哪有什么办法既能除掉这卓荣,又得做的隐蔽,还不能让文远将军猜忌,我要能有这本事,我哪还叫曹真?我直接改子‘曹子房’了,这…这不为难我么?” 曹真距离被忽悠“瘸”,就差临门一脚了。 司马懿思维敏捷,他仿佛早已预判到曹真会这么说,当即迅速的补充道:“其实这事儿很简单,哪需要什么张子房?只需要子丹兄将护送卓荣赴八公山的消息泄露一点点出去,泄露给合肥城的孙权…” “我可听闻,孙权就要处置凌统凌公绩了,这种时候…孙权得有多痛恨这位华佗的女弟子呢?” 这… 随着司马懿的话,曹真先是凝着眉,然后不由得闭上了眼睛,陷入了冥想。 曹操与贾诩设计陷害凌统,这事儿是曹真去办的,他自然一清二楚。 那么…这事儿就可以这么算。 首先有个大前提,是孙权已经怀疑凌统与卓荣、张辽有勾结,曹操抓住卓荣是为了迷惑于东吴; 然后曹操启用张文远,这件事儿让孙权自以为是的认为是识破了曹操的“诡计”,是曹操露出了马脚; 再然后是张文远在襄樊战场的大方异彩,这也间接促使孙权要杀凌统; 原本,贾诩的毒计到这里就结束了,好一招借刀杀人,曹操这边不过是演了一出戏,就将东吴最骁勇的少年将军给杀了! 可现在… 似乎这出戏还有后续。 曹真的眼珠子转了转,按照司马懿的提醒,若是现如今,曹真放出话给孙权,说是曹操重兵护送卓荣回八公山祭祖。 那么…孙权会怎么想? 他一定还会深陷在那深刻怀疑的泥潭,然后愤怒之下,带兵截杀这罪魁祸首卓荣… 这…这是一个完美的闭环。 嘶… 想到这里,曹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既惊且喜的望向司马懿。 司马懿的话还在继续,“人言丞相生性多疑,那孙权又岂不是多疑的心性?甚至…他可比丞相更嫉恶如仇!再说了八公山在淮南,淮南又不是只有大魏这一家!要杀卓荣何须子丹兄动手?只不过…这出戏,就看子丹兄如何搭台了。” 说到这儿,司马懿一边为曹真倒水,一边镇定自若的接着说:“所以,如果是孙权截杀了卓荣?那文远将军会如何想?岂不是会对孙权恨之入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如此一来,卓荣也死了,文远将军也仇视东吴,襄樊战场的局势也稳住了,子丹兄则是立下了这一大奇功,就是丞相与文和军师都要对子丹兄刮目相看…” 瘸了… 司马懿的话,已经彻底把曹真忽悠“瘸”了。 随着“砰”的一声,曹真一拍桌案,“子桓说的还真没错,论及脑袋瓜,三个我曹子丹绑在一起也比不过你司马仲达…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当即曹真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指着司马懿道:“仲达呀仲达,我发现我突然变得喜欢你了!哈哈哈哈…怪不得子桓如此喜欢你,哈哈哈哈…你这腐儒还真是让人喜欢哪!” 曹真笑的已经手舞足蹈了。 反观司马懿,他也附和着微微的笑,“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子桓…” 嘴上这么说,可透过这笑容,他的心底却是波涛涌动,暗流涌动。 司马懿在暗想: ——『关云旗啊关云旗,一个卓荣,足够把张文远从襄樊战场的心脏,调回至淮南战场…成为征讨东吴的矛头!』 ——『这份功劳,足可以换到解药了吧?也足可以让我司马懿恢复自由身了吧?』 这一刻。 司马懿的眼眸中多出了几许对自由的神往,他太向往了。 … … 距离汉水以北的变故已经有三天了。 关羽带着一行关家骑士自团山铺杀出,一路杀至罾口川、鏖战岗、余家岗…每一次杀戮,均是带出一阵血雨腥风。 偏偏关羽化整为零,以两百人为单位,彼此军队之间保持一里的距离,互相驰援,尽可能多的救援同袍! 关羽则是一马当先,纵横穿梭于战场,如入无人之境。 那些原本以为彻底控制住汉水以北,尤自在追杀关家军残余的魏军,浑然没有察觉到一支“幽灵骑士”正在无情的收割生命。 鲍三娘心里无比震撼,因为在“公公”关羽的青龙刀下,几乎没有一招之敌,而更恐怖的是,整个关羽与亲卫的配合,极其默契,犹如一个整体一般。 “这便是让维之无比崇敬的父亲么?” “好强…” “维之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吧?” 鲍三娘看着关羽,心头想着她那永远离开了的爱人,她擦干眼眶中的泪水,那握紧“鸳鸯钺”的手都更添用力了几许。 她要为维之杀掉更多的魏狗,既报仇,也雪恨—— 不光鲍三娘,每一个救下的关家军士,他们望向关羽那如神似魔的身影,也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两天内的二将军,仿佛杀神附体,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勇武,都要无双,都要杀意弥漫。 “如今的二将军,怕就是吕布在世,也不是他的对手了吧?” “这个自然!” 关羽不知道兵士们的想法,也没空去理会,战局太过糜烂,需要他救的同袍太多了,敌人也太多了,他的双眼变得一片赤红,充斥着嗜血的光芒。 青龙偃月刀本就是主杀戮,较之方天画戟亦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碧绿色的刀锋处还透着凶戾无比的煞气,使人杀意滋生。 他的绿袍上已经沾染了上了太多魏军兵士的血,再没有一点点的绿色,就连那绿帽子也因为与血混迹在一起,而变得暗红。 他整个人从上到下就像是一个沐浴在血海中的修罗,让不少魏军遥遥望见,都吓破了胆。 “快跑…” “那杀神来了。” “怪物啊…” “将军饶命——” 惨叫、哀嚎声还在蔓延,两天内,关羽顺手救下的关家兵勇都有超过两千人,他的队伍在慢慢的扩大,冲着原本关家军那百里联营的中军大寨杀去。 曹操分析的没错,关羽不会去救偃城与新野。 一旦救了,那就证明他认输了! 他一定会去反攻那百里联营,他要重新夺回对汉水以北的控制,建立与襄阳城的联络。 这很难。 但,这也是唯一的一线生机。 … … 偃城南一百里的中军大帐,这里原本是关家军的主寨,如今是张辽临时建立的指挥帐。 此刻,他的眼眸目睹着大帐中间的巨大沙盘。 上面将如今的局势标注十分详细。 ——庞德与于禁各带一万兵围新野。 ——徐晃带两万兵围偃城。 ——赵俨带两万兵驻守樊城,曹仁带三万兵守住汉水西侧… 如此以来,如今处于汉水西北方位的关羽,他的行动就被限制在一个狭窄的圈中。 而这份沙盘中,超过十万的兵勇,他们由张辽直接统领,他们埋伏的位置就是在这百里联营。 张辽原本正在与一干副将部署联营的埋伏。 突然,一人匆匆跑进。 “张将军,余家岗发现了关羽的骑兵,彻夜偷袭了张球将军的营帐,张球将军所部几乎全军覆没,关羽带兵继续往东杀来…罾口川、鏖战岗都有这支关家骑兵的痕迹,他们沿途杀退了我们不少兵!救了不少关家的残余…” 面对这兵士的禀报,张辽没有一丢丢的意外。 关羽是谁?他就是单刀匹马,那一样能把这战场搅动的风云变幻,更别说他身边还带着一支亲兵。 他的勇武、统率…足够纵横驰骋了。 不过… 张辽的手指向沙盘,按照那兵士提出的地名画出一条线,继而…张辽笑了,他感慨道:“果然,云长的路线一如既往的是直奔这关家军的主寨!” 说到这儿,张辽立刻吩咐:“传令下去,各部无需去招惹这支关羽的骑兵,各部坚守各自的地盘,在约定的地点进行埋伏,云长他早晚会进入这天罗地网之中!” 就在这时… “报…”又一名探马来禀报道:“密探已查明,关家军陈震、潘濬两名副将在秘密集结关家军的残部,已经集结了超过三千人,妄图趁夜偷渡汉水。” “消息可靠么?”张辽补上一问。 “可靠。”探马无比笃定的道:“是一个关家军中投降的将领传给我等的情报,他提议愿以这三千关家军士的性命做他效忠大魏的投名状!” 此言一出。 “哈哈…”张辽笑了,一边笑,一边感慨道:“原来关家军中还是有软骨头的!陈矫何在?” “末将在?”陈矫拱手。 张辽接着吩咐:“这三千关家军士的脑袋就交给你了,算是本统领送你的一份大功。” 陈矫拱手:“多谢将军——” 陈矫退下后,张辽不放心又吩咐道:“将这条情报也报子孝将军,让他在汉水边早做埋伏。” “喏…”随着一声应喝,一名信使驾马疾驰而去。 这时又有探马来禀报道:“张将军,刚刚密探传回消息,那三千集结的关家残兵中,还有两名女子,似乎是关索的情人…名唤王桃、王悦!” 唔…张辽微微一怔,不过很快,他就回复了原本的表情,轻吟着感慨道:“世间,总是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 说这番话时,张辽的心绪仿佛顷刻间飞到了九霄云外,越过重岩叠嶂的群山,到了那寿春城的牢狱里… 那里也有一个女子,让他张辽心心念念。 … … 合肥城的衙署。 一处高台,夜色下,孙权顶着劲风登上了这高台,感受着愈发汹涌的江风,他那紫色的胡须几乎横起。 他像是有心事… “主公。”顾雍,这个东吴“顾陆朱张”,排位首席的大家族族长,他老胳膊老腿却也勉力跟着孙权登上这高台。 “襄樊又乱了。”孙权当先开口… 顾雍颔首,“臣知道,不过臣要说,这襄樊乱的好…若是放任荆州再度扩大,若是我东吴再突破不了淮南,那早晚有一天,昔日的讨逆少年也会变成将来的逆贼头目!” 顾雍的话让孙权沉吟了一下,他不露喜怒,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问:“那曹丕还在东吴吧?” “在!”顾雍接着问:“主公是想见他?” “不忙着见…”孙权那碧绿色的眼睛迷成一条缝,“若是这一仗曹操打赢了,那就不忙着见,可若是这一对关家父子顶住了压力,又让曹魏遭此一败,呵呵,那孤就得见一下了。” 孙权的思路很是清楚… 荆州强则削荆州,曹魏强则削曹魏… 似乎这与鲁肃定下的“联刘抗曹”的理念有背,但现在的孙权已经感受到了关家父子带给他的压力。 在他攻下寿春之前,他不能放任这一对关家父子继续做大。 看着孙权那深邃的眼眸,顾雍补上一问:“臣斗胆问吴侯,吴侯觉得这襄樊博弈,鹿死谁手呢?” “不好说。”孙权感慨道:“我听闻这一次的曹操出动了十几万兵马,这么短时间,筹集如此兵马怕是后方一定空虚,曹操也是背水一战…” 顾雍颔首,“也正为此,这突然杀出的十几万人的确打了关羽个措手不及,局面已经向曹操那边倾斜了。” “未必!”孙权展现出了一个国主该有的眼界,在那阴郁的眼芒下,他沉吟道:“你难道忘了,那关云旗…可不是第一次绝处逢生!” 这… 孙权的话把顾雍接下来想说的悉数给逼着吞了回去。 顾雍咽了口口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的确,这几个月,关麟这家伙创造奇迹的次数有些太过频繁了… 沉默,一时间,整个屋子变得沉默起来。 足足过了二十息的时间,孙权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移话题问:“周循与吕蒙昨日传来的消息,凌统该是今早被处死的吧?” … … 第三九四章 凌旋风归蜀,风消力去,风残力尽 凌统今早被杀了? 不!还没有。 顾雍连忙向孙权解释:“主公记错了,吕蒙将军与周循骑都尉发来的信笺,提及的斩首日期乃是明日…” 说到这儿,顾雍看看天,“不过,也差不了几个时辰了。” 孙权的表情变得复杂,“前有周幽王为搏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后有吕布因为貂蝉大闹凤仪亭,终究…公绩也因为这样一个女子一失足成千古恨。” 说到最后,孙权已经有些咬牙切齿。 顾雍眼力过人,一下子就猜到了孙权心中所想,“主公是想到凌操将军了?” 孙权叹息道:“昔日大哥执掌江东,凌操将军素来身先士卒,这一对父子都富有勇力与胆气,可惜,大哥不曾看错凌操,倒是孤看错了这凌统。” 提到了凌操父子这个话题,顾雍突然想到了一事儿,是东吴在寿春城的眼线斩获的一条重要情报… 他本想在明日凌统问斩后再行禀报,可如今,气氛到这儿了。 “主公。”当即,顾雍禀报道:“明日凌统问斩,可今日却又收到了一条关于那女人的情报?” “什么?” 那女人自然是指的卓荣,孙权眼眸凝起,眼瞳中闪过一抹凶光。 仿佛因为卓荣而诱使凌统背叛这件事儿,对他的打击很大,他对卓荣,这个女人…是恨的牙痒痒。 顾雍如实道:“机缘巧合之下,寿春的眼线探到了一条机密的消息,曹操暗中放了那卓荣,还派族子曹真护送她回八公山祭祖…” 唔… 孙权当下心头一动,他冷笑道:“他曹孟德不装了,哼,若非襄樊战场危如累卵,他怕还不会启用张文远,也不会放了这卓荣,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曹孟德装不下去了,哼…” “他果然是假意抓捕那卓荣,就是为了迷惑孤,从而诱使凌统携其族人背叛于孤,现在好了,一切都坐实了,铁证如山,明日问斩凌统,他死的不冤!” 看到孙权一下子激怒到如此地步,顾雍连忙提醒,“主公…那卓荣是被曹军护送着赴八公山祭祖啊!” 这话让孙权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多亏了顾老提醒,孤岂能让他卓荣如愿。” 当即,孙权大手一挥,“派徐盛、蒋钦各领本部兵马埋伏于八公山处,截杀此卓荣,她诱骗了孤的爱将,孤只要她死——” 顾雍能感受到孙权那由内而外呼之欲出的愤懑,他拱手道:“主公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做!” 顾雍领命就准备转身离去… “等等…” 孙权疾步朝顾雍走了几步,然后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安排下去,也把这句话告诉那凌公绩!” 顾雍听过孙权的话,一双瞳孔瞪得浑圆硕大。 整整过了十息的时间,顾雍才反应过来,他连忙张口:“喏…喏…” 孙权说完了话就往高台下走,江风呼啸,将他那红色的披风吹的猎猎作响,行至台下,早有亲卫备好了马车,孙权正欲上马车。 一旁的周泰沉吟了片刻,方才拱手道:“主公真的要杀凌公绩么?” “人赃并获,凌统叛国之罪无可辩驳,孤说过,为凌统求情者与其同罪!”孙权抬眼露出那阴郁的表情,这表情让周泰浑身一个哆嗦。 孙权的话还在继续:“周将军要为这个叛徒求情么?” 这…到嘴边的话,周泰悉数咽了下去,他低着头沉默不语。 孙权上了马车。 就在这时,又有亲卫禀报道:“主公,不好了,甘宁将军不见了——” … … 江东,吴郡,午时三刻,吕蒙抛下令箭。 “时辰已到,斩!” 血红的令箭落地,刽子手上前,将“凌统”的脖子按在木桩上,“凌统”一言不发,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刽子手饮了一口酒,喷在大刀上。 钢刀映着日影,高高扬起。 台下围着无数被凌家接济、救助过的百姓,他们已经挣扎的双目充血,撕心裂肺一般的紧盯着刑台,却不敢轻举妄动。 曹操的心腹谋士程昱也乔装成外来商贾模样,混迹在人群中,静静地欣赏着这一出他亲自操刀完成的“借刀杀人”的壮举。 他已经闻到了久违的“功勋”的味道。 台下还有一些凌统的亲兵,他们再也按捺不住,一手触碰在怀中的短刀上,一手拨开眼前的人群,就要冲上台去。 “不要轻举妄动——” 随着一道细微的声音,有人拦住了他们,这些是混迹在人群中凌家留下来的族人,他们在这边的目的就是为了确保,千万不能横生枝节。 就在刽子手的刀即将挥下之际… “刀下留人——” 一道声音传出,哪怕是这种声音,也没能使“凌统”睁开眼睛,他像是一心求死。 倒是监斩官吕蒙、周循朝来人望去。 来人头上插羽毛,身上佩铃铛,虽是锦衣华服…却因为这一路的风尘而显得脏乱不堪。 是甘宁甘兴霸! 说起来,甘宁是两天前就偷溜着跑出寿春,顺水路赶至建业,然后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般的朝吴郡跑,终于…还是赶上了。 “甘兴霸?” 吕蒙有些疑窦,周循的面靥上则是露出了深深的担忧。 这时,甘宁已经拨开了人群,一边登上刑台,一边呼喊道:“吕将军、周骑都尉,我带来了吴侯的吩咐,念凌统与其父有功于东吴,功过相抵,饶其一命…让我押至寿春,由吴侯亲自发落。” 这突如其来,且破绽百出的一句话,让吕蒙与周循下意识的对视。 甘宁还在往前闯,吕蒙大喊:“兴霸,你留步,空口无凭…你说吴侯要放了凌统,可有吴侯的手书?” “我来得急?哪顾得上等什么手书了?人我先带走,手书随后就到。”甘宁长袖一甩,自顾自的向前。 眼看着他就要到凌统的身边,周循直接拦住他,“没有主公的手书,那就是甘将军要劫囚了?” “你…”甘宁指着周循,“若不是看你乃周郎之后,你今儿个少不了一顿毒打!” “谁不知道甘将军乃东吴第一勇武?”周循嘴上这么说,身子却是寸步不让,“甘将军能百骑劫曹营,但,决不可能在我手上劫走囚犯!” “嗖”的一声,周循直接拔刀,甘宁闪开,他恨恨的道:“你爹都不敢朝我拔刀!” “我爹是不敢向甘将军拔刀,可我守的是吴侯的命令,拦的是劫囚的恶贼!”周循悍然无畏… 当即已经有一排部曲站在周循的身侧…针锋相对的朝着甘宁。 眼看就要大打出手,吕蒙直接劝道:“两位,因为一个叛国者伤了和气…不值得,不值得。” 这时,甘宁踮起脚尖,朝着凌统喊道:“凌公绩?你倒是喊句话呀?你说句话,今儿就是天王老子拦着,我甘宁也把你带出去!” 周循激动的道:“甘将军慎言——” 吕蒙倒是扭头,看了凌统一眼,见他尤未睁开双眼,还以为他死意已决,又或者是不想因为他的事儿牵连到甘宁。 当即深呼一口气,也说:“甘将军慎言——” 甘宁却察觉到几许不对劲儿,朝着那凌统道:“凌公绩,你几个月前陪老子劫掠曹营,烧那淝水大营时的勇武之气哪里去了?现在跟个软蛋似的,你站起来,你但凡站起来,老子跟你…咱两个一起,谁能拦得住咱们?” 甘宁说着话,还要往前走,周循与他的胸脯相撞,挡着甘宁,不许他寸进。 “你小子,再不让开,老子动手了。”甘宁指着周循。 周循笑了,“我今天若让开,那东吴、那主公就又少了一个勇武的将军!” 这话脱口,甘宁哑然了。 就在这时… “报…”一名传讯兵匆匆跑来,他手持一只飞鸽,一边跑来,一边大声喊道:“主公的飞鸽…主公的飞鸽。” 甘宁以为事情有转机连忙道:“你们看,飞鸽,飞鸽…主公…主公他还是收回成命了,凌家于孙家有大恩,主公定是要饶了他!” 这下,整个此间一下子沉默了… 吕蒙有些惊讶,想不到,这时候主公还会发来飞鸽。 周循更显得惊讶,乃至于都有些惊慌失措的味道,他的眼眸游离于台下,像是在寻找什么,一时间竟是有些乱了方寸。 吕蒙接过那飞鸽,取过脚上的信笺,迅速展开。 而随着信笺的展开,他惊讶的表情有些收敛。 只见他一步一步的行至“凌统”的面前,将这信笺展示给凌统看,可凌统仿佛一心求死,蓬头散发的他一如既往的闭着眼睛。 “你不看也关系,我念给你听…”吕蒙淡淡的开口。 这一刻,周循、甘宁也包括台下的程昱,他们的心仿佛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就好像除了“凌统”外,所有人都变得紧张了起来。 终于,吕蒙开口了,“主公说…他对不起你爹,没有教好你,来世若能再做君臣,主公定不会让你走上歧途,风消而力去,风残而力尽,公绩一路走好——” “锵啷啷…” 随着吕蒙的话吟出,甘宁手中的短刀“锵”的一声掉落在地上,他尤不相信耳朵里听到的是真的。 “主公怎么会…公绩,公绩…”甘宁撕心裂肺的大喊。 很难想象,整个东吴,满朝文武…最后来为凌统送终的竟唯有他的杀父仇人——甘宁甘兴霸! 这时候,再说什么冰释前嫌都显得有些多余,但…诺大的东吴,能称得上义士的,凌统算一个,甘兴霸也必定也能算一个。 “行刑…”随着周循的一声大啸。 刽子手将钢刀再度抬起,映着日影劈落而下。 随着“唰”的一声。 只一个刹那…等到所有人再望向刑台时,只剩下一个滚落在地的头颅,还有那脖颈间不断向外喷出的鲜血。 钢刀被溅上血迹; 刽子手的脸上都是血,几只鹰盘旋在上空,似乎是闻到了血的味道。 正所谓——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鹰乃祭鸟,用始行戮! 也正是这一刻… 东吴的“凌统”彻底的死了,他属于东吴的灵魂彻底的死了,彻底的消亡了! … …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吴郡那边,还在经历凌统问斩的惊魂一幕,这边厢,去舟已经停在码头。 孙绍、太史享、周峻、黄柄共同在此送一个人离去。 站在船头上的人,身形说不上魁梧,还有不少很明显的鞭痕,但很健硕,仿佛那些伤势就像是给他挠痒痒一般… 他头戴斗笠,那厚厚的黑纱遮住了他的面颊。 直到登上船头后,他方才摘下了斗笠,解下了面纱。 是凌统! 没错,这才是真正的凌统,至于之前的那个,不过是一个受过凌统重恩的死刑犯,带上了从江夏送来的面具。 是人皮面具,这个关麟特地吩咐,由江夏制炼坊的蒋干通过用猪皮,贴在凌统本人的脸上以此塑形,再用凌统本人的眉毛与胡须,蓬头散发下足以以假乱真。 再加上,整个案件都是由周循审理,所经手的部曲也都是周循的人,所谓的验明正身不过是走个形势。 偷梁换柱,更是手到擒来。 这时,孙绍第一个张口:“凌将军真的不往交州么?你的族人都安顿在那里。” 凌统抬眸,“莫再叫我将军,我已不再是东吴的将军了,这里已经让我心灰意冷,‘鸿雁’是我的救命恩人,云旗公子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如今既已脱困,哪里能不去拜见恩人呢?” 周峻笑了,“我想,凌大哥赴荆州拜见恩人是其一,其二是想拜托云旗公子也想法子救了那卓荣姑娘吧?” 被周峻点明了目的,凌统微微低头,他张了张口,却是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关麟是他的恩人,卓荣也是… 凌统是高义之人,救命之恩无论如何是必须要报的。 “周兄,就别说这些了。”孙绍淡淡的朝凌统道:“周循兄弟让我带话给凌大哥,说他在牢狱中对凌大哥用刑,实乃情非得已,若不如此不足以获得孙权的信任,无法担此监斩之官…望凌大哥海涵。” “我谢他还来不及,何论海涵呢?”凌统说着话,不由得回想起今日一早… 在那冤屈无处洗刷… 在那被主公孙权深深的猜忌。 他本已绝望,本已对东吴心灰意冷,本已决定就这么死去好了。 谁让他瞎了眼,认了这么个多疑且愚蠢的主公? 可…谁曾想,一早狱吏将他蒙上头带出,他本以为是要带去刑场,可取下头套才看到,带去的地方不是刑场,而是这江水之畔。 他面前的也不是吕蒙与周循,不是孙权那丑陋的嘴脸,而是…孙绍、太史享、周峻、黄柄… 这都是些有故事的人哪! 孙绍已经将这件事儿来龙去脉悉数告诉了凌统,并且安排好,让凌统南下去交州南海郡与族人团聚。 哪曾想,在得知真相后,哪怕是托着重重的伤,可凌统还是决定要去荆州。 甚至,孙绍在讲明如今的荆州不太平后,凌统更要去。 关麟为他做了这么多,他总也要为恩人做点儿什么吧? 更何况如今的樊城战场,荆州军陷入劣势,云旗公子更是用人之际,他凌统只是伤了,不是死了,他还能战! “诸位告辞,若统能在荆州立下一番功勋,定不会忘诸位大恩!” 又是一番寒暄后,凌统郑重的朝每个人拱手,孙绍等人亦是拱手回拜。 “保重!” “保重!” 随着这庄重的拜别,凌统站在乌篷船上,乌篷船顺风顺水去势如飞。 孙绍等人则依旧遥遥望着乌篷船的离去,望着凌统消失在水天一线。 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东吴又少了一名英豪,而荆州与鸿雁则又多了一大助力。 当然,这一切是云旗公子的部署,却是他们鸿雁的行动。 这也证明鸿雁身上蕴藏着的巨大能量,一步一步去接近,去颠覆东吴的能量! 就在这时。 “公子…”几名鸿雁的死士匆匆赶来,在孙绍的耳边小声言语几句。 “怎么了?”太史享见孙绍的表情有些变化,连忙问道。 孙绍则道:“好险哪…” 这一句,俨然是感慨,刑场上出现的甘宁,以及那份孙权突然送来的飞鸽。 真的好险! 万一甘宁劫走了假凌统,或者孙权要放了凌统,那…一切的计划就都白费了。 还好,周循没有让人失望,孙权的发挥…更是一如既往的稳定! 只是… 听着这些,那面让孙绍心头悸动,连连喘着大气。 而那死士的禀报还没有结束,他把话的后半部分说完,孙绍的眉头也一下子紧紧的凝起,他下意识的吟出一声:“糟了!” “怎么?”太史享连忙问。 孙绍凝眉:“孙权派人去八公山埋伏,意欲突袭曹军…” 这… 太史享、周峻、黄柄彼此互视,一时间一个个均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太史享问道:“孙曹本是敌对,埋伏突袭?这有何奇怪?” 这时,孙绍才张口:“凌大哥心心念念的那卓荣就在曹军当中!” 啊… 此言一出,众人一惊,下意识的望向江面,只是凌统的那艘船已经去势如飞,行出好远。 数百里荆州一日还—— … … 第三九五章 起飞,去一窥这天穹下的浩瀚! 一座峴山将襄阳城三面环绕。 这是传说中,伏羲死后葬在这里,身体化为的山峦诸峰。 它背靠巍巍大荆山,环抱“铁打的襄阳”,遥控“纸糊的樊城”,峰岩直插滔滔汉水,雄据一方。 也是樊城细作的眼睛绝对无法伸到的地方。 此刻,黄昏将至…山峦中,一方巨大且平坦的平台上,一个大气球正在充气,这气球是用动物皮革做成的,虽然搞不到鲨鱼皮这等质地坚韧的皮革,但诸如牛皮涂上漆,质地也足够坚硬,这等漆…几乎相当于在皮革的外层又密封了一次。 刘晔与黄承彦试过,寻常的弓箭还真没办法射穿。 说起来,当初在沔水山庄完成了数万的“蹶张弩”的任务后,休息几日后,关麟便送来了这“热气球”的图纸。 准确的说,是一分为三。 先是孔明灯; 再是人那么大的小型球体; 最后才是这大家伙——热气球。记住网址m.97xiaoshuo 孔明灯也就罢了,刘晔与黄承彦虽然觉得神奇,但远不至于惊讶。 可当孔明灯等比例放大,到一个成年人大小的“小型球体”,且这个小型球体依旧能够飞起来,且还能够载着小动物飞上天时。 那就是一个全新的故事了! 刘晔与黄承彦眼睛都直了,他们都是这个时代的“大发明家”,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于是…就有了这热气球。 不夸张的说,这段时间,刘晔与黄承彦一门心思都在这热气球上,就连做梦都梦见飞到天上去。 而当真在江陵城上空飞起来的那一刻,他们觉得,整个世界都颠覆了。 这就像是一个人的眼界,突然从二维平面,发展到了三维立体… 这给于了黄承彦、刘晔无数遐想。 此刻,他们已经对这热气球有一定了解,正在紧张的吩咐匠人按部就班的操作。 黄月英听夏侯涓提及父亲来了,也跟着夏侯涓、张星彩来到了这峴山。 一到这里就看到了,那巨大的圆球正在缓缓鼓起,然后向上升腾…若不是几条麻绳绑着参天大树,怕这圆球已经腾空而起。 热气球之下,是个火油罐子,里面装的是大量的鱼油… 再下面则是一个巨大的藤筐,足足可以容纳五、六个人。 火油罐子熊熊燃烧,不断地冒着热气,眼看着干瘪的球囊越来越鼓,已开始腾空。 已经开始不断有匠人往藤筐中放沙袋,除了沙袋外还有水、干肉等食物。 待得…所有的东西都塞入藤筐中,刘晔年轻,直接利索的翻身进了这藤筐,开始伸手拉着黄承彦也进来。 黄承彦毕竟年纪大了,再是研究墨家机关术,腿脚不比当年,还需要工人在下面托着他,方才能够跳入这藤筐。 藤筐不断地向上升腾,却被麻绳扯住,整个麻绳被勒的笔直… 黄月英这才惊觉不对劲儿,要知道,她的作品中也不乏拇指大的“机关鸟”这样能飞起来的器物。 可机关鸟的重量,俨然不能跟这热气球相提并论。 “咕咚…”一声,眼看着有人要解开麻绳,松开铁爪,黄月英飞奔的跑过去。 “爹,你这是干嘛?” 黄月英担心极了,眼眶中都闪烁着晶莹的泪芒。 黄承彦这时才注意到黄月英,笑着说。 “你爹我要上天…” 这时,诸葛恪也翻身进入了其中,他朝着黄月英道:“娘放心,云旗公子发明、沔水山庄出品,错不了的…我跟啊翁一起上天!” 上天? 黄月英感觉她有些晕厥了,整个人都恍惚了… 她也顾不上山风将面靥上的黑纱吹起,她心里的情绪很复杂。 一个是她父亲,一个是她儿子,他们若是有个闪失,那… 黄月英一咬牙,快步跑到前面,在揽绳尚未断开的时候,她也翻身跳了进去。 “你疯了…” 黄承彦见到女儿如此不管不顾,吓了一跳… 黄月英反问:“你们才疯了,上天…怎么?你们还要与太阳肩并肩?” 被女儿数落,黄承彦一捋胡须,也不生气,只淡淡的说,“上天,与太阳肩并肩又有何不可?” 黄承彦罕见的表现出一副逼格十足的模样。 都是因为女儿在身前,装的… 诸葛恪适时的补上一句,“阿翁,可是已经黄昏了,天黑了…” 黄承彦像是放飞了一般笑道:“那也无妨,就带着我女儿,我孙儿上天去摘星星好了…” 看黄承彦越说越离谱,刘晔解释道:“不曾想,黄姑娘也上来了,那么…既来之则安之吧!不过,摘星星这话,别听你爹说的,咱们这次是为了侦查北岸的曹军,晚上升空…更容易隐秘!可不是为了摘星星。” 其实高空之上,下面的军队都只是一个点儿。 同样的,下面的军队遥望苍穹,天空中的热气球也是一个点儿。 虽然白日里会被发现,但…因为抬高了,谁会在意一个莫名其妙的点儿? 而随着刘晔的话,揽绳已经断了,整个热气球便开始放飞自我,徐徐升腾而起。 目睹着这热气球放飞自我般的升腾。 平台上的夏侯涓与张星彩几乎看呆了… 张星彩忍不住发出“哇,飞上天了”的话,夏侯涓则喃喃沉思。 ——『这…也是我那准女婿发明创造的么?』 其实,今夜这么大的事儿,关麟本该到这岘山中的。 可偏偏,计划中…黄老爷子突袭北岸是在明日。 今晚,关麟要与陆逊、傅士仁一起挑选明日突袭的骑兵,故而没有出现在这里。 但…哪怕在襄阳城,关麟也密切关注着天穹之上。 当看到了一个大球徐徐升起,升到头顶,然后与天穹中的黑暗融为一体时。 关麟长长的吁出口气,不由得驻足,心头感慨道: ——『老黄、刘先生啊…』 ——『明儿个黄老将军的眼睛,可就靠今夜的你俩了,千万加把劲儿啊!』 其实关麟的后背也在流汗,特别是看热气球徐徐升起的过程,他已经汗流浃背。 毕竟,沔水山庄研究这热气球也才一个多月,关麟也生怕飞不起来。 不过现在看来,他关麟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了,话说回来,他永远可以相信这个黄老头。 如果再加上刘晔,那简直是如虎添翼。 至于…热气球嘛。 这玩意飞起来,那在燃料燃尽之前,就落不下来了! … … 合肥城的官署中。 顾雍正在禀报:“主公,徐盛将军与蒋钦将军已经埋伏于此八公山脚下,只等明日魏军抵达…” 孙权闭着眼睛,坐在蒲团上冥想打坐。 他问:“探马可查到了什么?寿春城可有行动?” “没有!”顾雍回答的很笃定,“曹真带领的是一支小股兵队,卓荣那妖女就在其中,整个赴八公山的行动很是隐蔽,无丝毫援军。” “那就好。”孙权的眼睛微微的张开,眼眸中无比肃穆、凌厉。 提到了卓荣这个话题,孙权补上一问:“那凌统杀了吧?” “杀…倒是杀了,不过…”顾雍欲言又止。 “怎么?” 随着孙权的疑问,顾雍连忙将甘宁如何赶赴刑场?如何打算劫囚?说的什么话? 以及,周循如何寸步不让,如何拦住甘宁,甚至说出了的那句——『我爹是不敢向甘将军拔刀,可我守的是吴侯的命令,拦的是劫囚的恶贼!』 以及… 孙权听着,颇为震动,索性直接重复道:“‘我今天若让开,那东吴、那主公就又少了一个勇武的将军’呵呵,想不到周循竟会这么说!这小子有点意思!” 孙权都惊愕于周循会说出这般的话… 特别是那句“守的是吴侯的命令,拦的是劫囚的恶贼”,这话霸道啊,让孙权听得是一阵欣慰,甚至联想到了昔日的周公瑾,也联想到了… ——『公瑾哪,你便是拿着孤的三万兵不还,孤不会介意,可你非要坚持西进巴蜀,做那西川之地的土皇帝,孤又如何能容得下你?』 莫名的,孙权联想到了此前… 联想到了他与周瑜的故事。 很快,他回过神儿来,那已经是过去了,一切都要向前看。 不过,这种害了别人老子,可别人的儿子一如既往效忠的感觉,让孙权感到的是一阵沁人心脾。 顾雍也感慨道:“的确,老臣也没想到…周循小小年纪,竟对主公忠心至此。” 孙权颔首,他一边捋着那紫色的胡须,一边沉吟:“周循,他还只是个骑都尉吧?” “是…主公昔日夸赞其有周郎之风,却…”顾雍话说到敏感的地方,接下来的话戛然而止:“虽是骑都尉,不过当年周郎留下了一万部曲,如今均听命于这小小的骑都尉。” 孙权想了一下,感慨道:“如今孤身边,持功自傲的老将不少,可才华横溢,又手握重兵的年轻将军不多,传孤令,封他为偏将军、庐陵郡太守…” 庐陵郡? 太守? 顾雍想了想,然后道:“庐陵与交州、荆南接壤,可是个至关重要的地方啊!” 他的言外之意。 若是将来局势有变,无论是南下攻交州!还是向西攻长沙,乃至于顺江水而上取江陵,庐陵军都是囤积军粮、辎重、船舶的…重中之重的所在,干系重大! “是啊!”孙权岂会不知道这些,可他还是露出了对周循的欣喜,“能让孤信任的人,可不多了,就按孤吩咐的去下令,此外令吕蒙赶来寿春城,凌统这事儿调查的漂亮,孤且算他戴罪立功!” 此言一出,顾雍拱手,“喏…” 顾雍能感受出来,主公还是更喜欢吕蒙的。 甚至作为吴郡四大家族之首顾家的族长,顾雍感受的更深。 他能感觉出来,主公孙权与吕蒙在性格上,是有着巨大的相通之处! … … 热气球已经腾空,在襄阳城的上空盘旋。 黄月英只觉得天旋地转,半空之中,又值夜晚,风呼呼的刮得很厉害,以至于她的耳膜有些疼,脸上那块儿并不美丽的胎记也如针扎一般,隐隐作痛。 足足一刻钟的时间,黄月英方才适应了这风。 她站起来,隔着藤筐向外看时,她看到了起飞的岘山已经变成了一个方块儿,他看到襄阳城,很小很小…是一个长方形。 至于城里的人,根本就看不清楚。 除非是城外的军营,因为篝火的缘故,倒是能大致的判断出方位、人数、规模。 随着热气球越升越高,到后面一切的一切,岘山、城池、汉水都变得越来越小,黄月英也觉得越来越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也正是这个冷颤,让她回过神儿来,她惶恐的望向黄承彦,“爹?我…我…我这是在天上了么?” 黄承彦关切的望着女儿。 说起来,从小打大,黄月英这闺女素来胆大,就从来没有这般紧张过,更没有害怕过什么。 当然,黄承彦也能理解。 他见证过云旗带来的太多的神奇,可对于闺女而言,这还是第一次亲身体会吧? 或许,这就是…一个人在面对一个全新的、未知的领域时,不自禁的会紧张到浑身颤抖,乃至于生出害怕的情绪吧? “月英啊,你和爹是在天上…不过不用怕,再往前就过了汉水,到北岸了,敌人发现不了我们!” 尽管黄承彦飞天的次数也不多,不过很明显,他已经很习惯这种天空中的感觉。 除了…冷! 天上是真冷。 他不忘提醒刘晔,“下次,你需提醒我,要带些被褥过来…”、 刘晔一边操作着热气球,一边笑着道:“黄老说的是,上次是正午时飞的,也没有这么冷…下次一定注意。” 反观诸葛恪,他始终扒着藤筐,眺望着地下,尽管是一片黑暗中,可这种身处云层的感觉,让他眼瞳瞪大,除了不可思议外,更是惊骇于云旗公子…这鬼斧神工般的创作与发明。 这已经是他第无数次感慨… ——『这辈子,我走的最正确的一步棋,便是…』 ——『便是从东吴的牢笼中走出来,去一窥这天穹下的浩瀚,这大自然的浩瀚!』 因为天上太冷,几人的话也不多,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心思。 终于,在经历火油罐子的调整,热气球很快就越过了汉水,抵达了北岸。 刘晔熟练的关小了火油罐子的阀门,热气球下降了一些,下降到足以看清楚地面上的篝火。 也直到这时,刘晔在惊奇道:“不对呀,樊城以西的汉水沿岸布防如此缜密,可为何以东的汉水沿岸却布防的如此松弛?” 通过夜间,曹军驻扎营地上的篝火,是可以大致判断出曹军在何处安营扎寨。 篝火的数量与营盘的宽度,则是能判断出,这里驻扎了多少兵马! 这些,在地面上无法获得的情报,在高空中是可以轻而易举,一览无余的。 诸葛恪顾不上说话,他迅速的拿出笔纸,看几眼下面的篝火与营帐,就藏身藤筐里绘制几笔,俨然,他是带着任务来的,他要绘制出整个曹军在北岸的布防图! 黄承彦也看出些许端倪。 “那边连簇篝火的位置,似乎不是在偃城…” 黄月英也朝着黄承彦指向的方向去看,“的确不是偃城,我小时候经常跑去那边,很是熟悉…纵是在空中我也能认出…那里距离偃城还有一段距离。” “那是…这么多曹军驻扎的地方,会是…”黄承彦不由得疑惑了起来,他与黄月英生活在这里几十年,对这里的环境太熟悉了… “我知道了。”黄承彦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些连簇的篝火与联营都是原本关家军的营寨,也就是说,大量的曹军都埋伏在这里!” 大家伙儿正在看… 刘晔突然又提出新的疑问:“方才过来时就发现新野城周围虽是围城,却并无太多的篝火,营帐也少的可怜,还有这偃城,也是如此…这等布防也很奇怪!” “一点也不奇怪。”黄月英从蛛丝马迹中惊觉到了什么,她睁大眼睛解释道:“若非我等能飞在天上,岂会知晓…曹军的主力埋伏的位置是关家军百里的联营,而非…而非新野城与偃城!这时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是敌人在施展虚实之法迷惑我等!” 这… 随着黄月英的话,诸葛恪惊呼出声:“娘的意思是…” 黄月英抿着唇,可她的眼睛里仿佛带着光:“恪儿要把这些篝火的位置都详细记录下来,这或许…或许便是明日云旗…能够扭转局势,能够救人的方法——” … … 江岸边,夜半无人,凌统在淮南的江岸边,找了一处农舍歇息,明早在继续赶路。 他不敢摘去斗笠,背对着店家,呼喊一声。 “小二上酒…” 这时,踏踏的脚步声从身后传出,声调急促且厚重。 凌统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样,他连忙拔出短刀朝身后挥去,来人身手也是敏捷,直接架起双戟格挡。 凌统反应更快,左手刀锋受阻,右手拔出匕首便去挥出。 可来人武艺更是不凡,竟是丢掉了双戟,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又一次格挡住了凌统的攻势。 甚至不知从哪又摸出了一并流星锤… 腰间还缠着铁链,俨然那铁链也是他的武器。 只是… 两个回合的交锋,凌统从背面已经转到了正面。 当他看清楚来人的面颊,他惊呼一声。 “怎么?是你?” “我猜你就没死——”来人的声音低沉且厚重。 此人正是东吴响当当的名将… 马上用过大刀、长矛; 水战中用过短双戟、短刀、弓箭; 步战攻城还用过流星锤…堪称东吴武器大师的存在。 … … 第三九六章 ——你、我两不相欠了! 在东吴,能称得上武器大师的唯独甘宁一人。 他水战、马战、步战样样皆能,长短兵器均能使得纯熟,他曾在沔南之战挥舞短刀,将刘表的先锋邓龙砍杀。 也弯弓搭箭射死过凌统的父亲凌操,在荆州东门射杀过黄祖,三江口之战射死蔡瑁的弟弟蔡壎,要知道,这几次神射都是在摇摆的船上; 更莫说,三江口之战使用双戟与敌军短兵相接,皖城庆功宴时,用双戟抵挡住想要报杀父之仇的凌统。 还有赤壁之战时,纵马持大刀在曹营中冲杀,接连斩杀蔡中、马延、张顗; 甚至在进攻皖城时,挥舞流星锤,拨开漫天的飞矢、乱石,攀缘上城,率先登上城头;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甘宁最后的出场是与蛮王沙摩柯的铁蒺藜骨朵对抗,那一战他用的是蛇矛。 这样的战绩,这样多种武器,东吴第一虎将甘兴霸“武器大师”的名头可不是浪得虚名。 也正因为如此,凌统在看清楚来人后,下意识的慌了,紧张了一下。 他心头暗道: ——『今日,怕是不好走了。』记住网址m.97xiaoshuo “我猜你就没死。”甘宁语气冷冽,他再度强调,“我认识的凌公绩是个有胆气、有勇略,年少有为的年轻人,怎么可能在那刑场上一声不吭,像是一个懦夫一样,那时候,我便笃定那人不是你!” 听到这儿,凌统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他知道,如果甘宁是来抓他的,单论武艺,他不可能杀出去。 索性,凌统整个人释然了一般,他朝甘宁示意:“坐!” 然后继续朝背后跑堂的吆喝,“小二,上酒!” 不多时,几坛美酒送上,甘宁的手下纷纷退出,也将掌柜与跑堂的一并带走,诺大的农家酒肆只剩下凌统与甘宁两人。 凌统一边为甘宁倒上酒,一边抛出他心头的疑惑。 “你怎生知道,我在这里?” “你莫要忘了,我以前是干什么的?”甘宁回答的语调颇为昂扬,“呵呵,我本就是这片江上的水贼,只要你出现在这片江上,我便能找到你。” “那…你是来抓我回去的?还是来直接杀我的?”凌统已经给甘宁倒满酒,这次是一边将酒碗推过去,一边问。 “杀?抓?哈哈哈哈…”甘宁笑了,大笑了起来,“我若是要杀你?你岂能上了这江岸?” “那?” 不等凌统反问,甘宁直书胸臆,“你的事儿我知道,若说你背叛东吴,我甘宁第一个不相信?” “哼,狗屁的背叛?”提到这个,甘宁就是一肚子怒火,“那一夜我去劫曹营,整个东吴默然不语,唯独你凌公绩带亲兵追随于我?哼,这样的少年英豪,就是整个东吴所有人都背叛了,你凌统也不会背叛!” 说到这儿,甘宁将面前碗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咱们主公就是…唉…就是太多疑了,也不知道为何,从赤壁之战后,从攻下南郡后,我就觉得他变了,全变了。” 这… 听着甘宁的话,凌统微微低眉,只是淡淡的说:“他不再是我的主公了!” 这话说的无比苦涩,甚至凌统一边说,还淡淡的饮了一口酒水,吧唧了下嘴唇,仿佛嘴唇上都是苦味儿。 甘宁沉默了片刻,旋即回了一声“是啊”,他又自顾自的倒满酒一饮而尽,“东吴的凌统已经死了,已经被那孙权杀死了…” 凌统担心在这里迟则生变,于是问:“甘将军来此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么?若无别的事,凌统就不久留了。” “等等!”甘宁扬起手,眼神变得犀利,“我非来替你鸣不平,也非来杀你、留你,只是我今日听到一桩事儿,觉得你一定有兴趣,故而特地来告诉你。” “何事?” “孙权派徐盛与蒋钦秘密行军,埋伏于八公山下!” “八公山?” 随着甘宁的话,凌统惊问一声,“为何是八公山?” 俨然,这个地名勾起了他凌统的心绪,也勾起了他某段刻入骨髓的回忆。 甘宁端着酒,淡淡的说:“明日,曹真会护送卓荣回八公山,说是祭祖,曹操安排的…” “什么…” 此言一出,凌统豁然起身,一双瞳孔刹那间瞪大,不可思议的望着甘宁。 甘宁还在淡淡的说:“话就是这么一番话,你应该知道,我甘宁素来不说假话。” 这下,凌统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担忧,他转过身踏步就往门外走,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转过身给甘宁深深的拱手一拜。 然后只听到“得得得”的一声,是马儿的嘶鸣,然后…就是矫健且急促的马蹄声。 凌统已经一骑绝尘,消失在了黑暗中的官道上。 “大哥…” 这时候,甘宁的亲卫方才闯了进来,“他…他骑走了大哥的马。” 说着话,这亲卫就要驾马去追。 “回来吧!”甘宁一支手向亲卫招了招,一只手端起了酒碗,细细的品尝着这陈年的酒水,他淡淡的说,“那马,就是我为他准备的。” 说到这儿,甘宁徐徐走出这农舍酒肆,望着那漆黑一片的官道,望着恍惚中那个驾马离去的背影,甘宁心头喃喃: ——『公绩啊,这算是我甘宁还了那一日火烧曹操淝水大营时,你与你那五百兵士的情义吧?』 ——『你、我两不相欠了!』 凌统乃国士之风! 甘宁又岂不是重义之人? 这一对有着深仇大恨,却又惺惺相惜的男儿,他们今夜的行为,足以羞煞整个东吴,羞煞整个东吴的满朝文武! … … 汉水以北,天穹之中,夜已经更深了,热气球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那一簇微弱的火焰,在地上的人看来也像是“星星”一般。 倒是热气球中的四个人,一个个精神抖擞,全无睡意。 太冷了…浑身都是冰冷的,这也让人不得不打起更多的精神。 诸葛恪年轻力胜,他是唯一一个还能拿着“千里望”望向地面的人,通过“千里望”,他窥探着每一个地面上的篝火营帐。 说起这千里望,在东汉天文学家张衡时期,就已经发明出来,是用来窥探天穹,近距离的接近天穹,接近星空。 如今,怕就是他再活过来,也不会相信,如今有人能在上面用那“千里望”观察地面。 “那里好像有人…是红色的衣甲,是关家军…” 诸葛恪突然的一道声音,惹得几人同时朝一个方向望去。 俯瞰之下,的确有火光,火光的映衬下也能看的清楚,的确是红色的关家军的铠甲颜色。 刘晔在藤筐边儿上的一个机关那里,开始摇动起来,这藤筐后,装了一个小风轮,被刘晔一摇,风轮开始煽动起来,靠着风轮的转动,气球开始向那篝火处悄然移动。 慢慢的,天微微的亮了一些,天空也翻出了鱼肚白,一缕晨曦洒落下来。 借着这微弱的光,“千里望”中的图像更加的清楚。 “的确是关家军,足足有数千之多…” 诸葛恪惊呼一声。 千里望中,数以两千、不…数以三千计的关家军士围拢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是黑黝黝的,不少人还带着伤。 只是…哪怕如此,他们却只敢生起几簇篝火,像是为了防止位置的暴漏。 “看他们的样子,定是自己集结起来的,位置的话…”黄月英沉吟道:“他们是打算等到天亮之时,强行杀过汉水,逃到南岸去。” 没错,这支关家残军藏匿的位置极其隐秘,距离汉水也仅仅只有十余里路,规划好路线是有可能杀出重围的。 因为看到“自己人”,热气球中的四人也都打起了更多的精神,却在这时。 “不好。” 诸葛恪再度开口,因为从“千里望”中,他看到了这支关家军的周围,四面八方正秘密的集结着大量的魏军。 “他们暴漏了…”诸葛恪惊呼… 刘晔、黄承彦、黄月英也注意到了这点,无数黄色铠甲的魏军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从天空俯瞰…包围网已经开始收缩,十分明显。 如此的话,关家军的周围都是埋伏…根本不可能逃出去的。 “要救么?”黄月英是女子,看到“关家军士”被包围,而且还一无所知… 难免心头悸动,想要提醒他们。 黄承彦却摇了摇头,“若是提醒他们,那便暴露了我们,暴露了这热气球,这支关家兵士不能救…” 刘晔深以为然,“燃料已经不充足了,必须即刻返回,将这边的情报交予云旗公子,白日…云旗公子还有行动,不能横生枝节。” “可他们…”黄月英咬着唇。 黄承彦与刘晔说的他都懂,可她…就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战事被包围,然后赴死么? “娘…”诸葛恪也劝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听到儿子的话,黄月英握紧拳头的手松动了,她意识到她就是再心急,其实…她什么也做不了。 哪怕是提醒这些关家军士,可…关家军士认得他们么?认得这热气球么? 还有,如此合围之下,几倍的魏军埋伏,他们哪里还能逃得了呢? 看着黄月英沉默、难过的模样,黄承彦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他深深的叹出口气。 立刻下令:“回去——” “好!”刘晔答应一声,加大鼓风,在火油罐子中那熊熊大火下,热气球升高到一个更安全的气层,然后徐徐往岘山方向飞去。 唯独黄月英一如既往的望着那脚底… 望着那关家军红色的“方块儿”,那些都是同袍啊! “千万要活下去,活下去…” 黄月英喃喃自语,心里头宛若百爪挠心。 只不过,她错了,那里面可不止有关家军士,还有王桃、王悦带来搜救情郎关索的人。 她们正…正身陷重围,九死一生。 … … 伊籍、潘濬,此二人本是关羽的谋士。 荆州的谋士不多,素来出征,关羽会留马良驻守城池,而携带伊籍、潘濬随军…偶尔会一起议论军事。 当然,因为关羽尚武,轻士大夫,故而对伊籍、潘濬也并无太大的重用,权且当做普通的参军来用。 说起来,伊籍是从巴蜀来的,他与诸葛亮合作完成《蜀律》后,就赶来荆州辅佐关羽。 来之前,诸葛亮就特地有所嘱咐,故而伊籍对关羽的性子颇为了解,所谓的“轻士大夫”,他并不介意。 潘濬对关羽,则是有些面和心不和的味道了,心里头多少有些怀才不遇的恨意。 此刻,伊籍与潘濬正在与一众百夫长、千夫长研究南逃,强过汉水的路线。 他们本在敌军的合围中被冲散,幸运的又汇合到一起,兼之收编残军,已经组成了一支超过两千人的队伍。 加上幸运的遇到了来北岸寻夫的王桃、王悦… 王桃、王悦提供给了他们南逃的路线。 也告诉他们一条重要的情报,樊城以东的汉水,布防并不严密,是有可能杀过去的。 当然,如今的局面依旧并不乐观,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还是四面楚歌的境地。 商议了许久,伊籍拍板,他带一支兵作诱饵引开汉水的敌军,由潘濬带主力强冲过去,为关家军保留一些火种。 “承明该出发了…”伊籍叹了口气。 “可还是没有等到关公啊。”潘濬也叹气道,他眼珠子转了转,语气中带着几许刻意:“要不再等等…” 他的话让所有人心头一酸。 一顶盔掼甲的关家老兵声音有些悲怆,“二将军?他还能回来么?” “唉,走吧!” 伊籍眼中泛着泪花。“二将军带出来的兵,没有一个孬种,都是好样的,这个仇…咱们一定要报!” 附近,王桃与王悦这一对姐妹也坐在地上,两人都在磨剑。 女子上战场往往不喜欢用大刀、长矛这等需要力量支持的兵器,剑与匕首是首选,当然…战场上一寸长一寸强,剑、匕首与战戟、马槊去对垒,占不到什么便宜。 “姐?咱们不去接着找维之了么?”王悦问。 王桃摇了摇头,“找了整整三天了,依旧没找到,反倒是几次险象环生,我怕…怕…” 说着话,王桃就哭出了出来。 俨然,她没有脱口的后半句话是——『我怕再也找不到维之了!』 “姐,不哭…”王悦安慰姐姐,“我听说那鲍家三姑娘也来找维之了,还…还被魏军抓住了,她会不会…” “不要说这些了。”王桃抿着唇,她环望了一眼这些关家军士,“维之素来骄傲于他是关家军中的一员,如今碰到他们,咱们姐妹不能见死不救啊,若是维之在,他…他也一定会选择…让我们先救这些关家军士,等送他们回去,咱们再…再…” 王桃想说再回来继续找维之,可因为鲍三娘被抓住的消息,让她心生忌惮,她…突然害怕了。 王桃、王悦带来的一干人中是有马的。 有马匹开道,才有逃出去的希望啊。 这一对姐妹刚刚聊到这里。 “报…”一道急促的声音响彻,“伊先生、潘先生…有万余魏骑正在朝这边袭来!” “报,两位先生,我们…我们被包围了!” 伴随着这声音的,是一名斥候神色慌张的模样。 “什么?” “这可如何是好?” 伊籍与潘濬彼此互视,两人眼瞳中露出深深的担忧,只不过,当潘濬转身的刹那,他嘴角微微的勾起,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来了,吾之投名状来了!』 … 场内顿时炸开了锅,所有的担忧这一刻变成了现实,前所未有的绝望又一次在人群中滋生、蔓延。 魏军,又来了—— 这几日,魏军这个名字,仿佛成为了每一个关家兵士的梦魇。 “集合,集合,列阵…” 伊籍脸色一沉,他是谋士,但这个时代,因为“君子六艺”的存在,谋士也是能上马提刀的。 “喏!” 黎明前最后的黑暗里回应的声音铿锵有力,显示出了异乎寻常的决绝。 这一战,十死无生! 不一会儿的功夫,关家军已经列好阵势,哪怕一个个身上还带着伤痕,瞅着…更是极致的疲惫。 但… 在这当头?谁会退缩? “战,战,战——” 长啸划破夜空,让王桃、王悦…也让她们从卢唐寨带来的人,眼眶为之一热? ——『就是关家军么?』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关家军么?』 “哈哈哈…机伯,你就不想知道,我大魏雄兵如何能发现你们么?” 一道猖獗的狂笑声响起… 这让伊籍一惊,让露出更大惊讶的是潘濬。 树影婆娑下,静谧的月色下,数不尽的骑兵在晃动,看样子已经将这里团团包围。 曹魏的征南长史、西部都尉陈矫缓缓走出,他与伊籍是老熟人了,陈矫本不姓陈,因为母亲是下邳陈氏的名门望族,故而过继于母族而改姓陈。 他的娘舅陈登与伊籍都是天下名士,双方家族本就有所有往来… “机伯,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陈矫居高临下,那倨傲的神情让人很不舒服。 伊籍想起了他方才的话,他质问陈矫:“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如何知道我们的行踪?” “哈哈哈…”陈矫笑了,“你们的行踪是有人故意暴露给我们的,是不是啊,潘先生——” 此言一出,伊籍不可思议的转头望向潘濬… 所有关家军,包括王桃、王悦,她们也不可思议的望向潘濬。 “还不过来么?潘先生?” 随着陈矫的话,潘濬低着头,迅速的一驱战马,他投入了魏军的军营之中。 “承明?你为何?”伊籍惊问。 在他的潜意识里,关家军是可以战死的。 可出了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人,这让他无法接受,也让所有关家军士无法接受。 只听得潘濬轻轻的说:“关羽,他何曾把我当做是关家军的谋士?哼…不为重用,助他不如助魏!” 说到这儿,潘濬在马上拱手朝向陈矫,“将军,迟则生变…还请…” 不等潘濬把话讲完。 “哈哈哈哈…”在陈矫的笑声中,他令旗一挥,“杀,一个不留——” … … ps: 大雨来了,紧急防汛,请半天假。 大雨来了,紧急防汛,请半天假。 码到一半接到通知.. 大雨来了,紧急防汛,请半天假,搬沙袋去了... 明儿正常更。 第三九七章 生义我所欲也,舍生而取义者也! 第396章 生义我所欲也,舍生而取义者也! 历史上的潘濬,因为吕蒙白衣渡江,江陵城被破,成为了东吴的俘虏。 其余江陵官员全部归附,唯独他称疾不见,还是孙权亲自登门拜访,以手巾帮他擦脸,潘濬才下地拜谢,并将荆州军事部署详细告诉孙权,被拜为辅军中郎将,得以统兵。 值得一提的是,他与关羽的关系素来不好,却是最后一个投降的。 只不过,此刻… 伊籍不可思议的望向潘濬,他不敢想象,方才还是同袍,一起研究、修改南逃路线的潘濬潘承明,如今却为虎作伥,站在他们的对立面,站在了关家同袍的对立面。 “杀——” 眼看着魏军杀来,伊籍怒目圆瞪。 不需要过多的废话,关家军与魏军本就是死敌。 顷刻间,这片林中已是哀鸿遍野,陷入了乱战之中。 伊籍的兵虽不少,但大多是残军,这几日经历了无数险象环生,才得以脱逃到这里,再加上关家军中出现了叛徒,士气上、战力上本就落着下风。 那个“义士”还没死过一次,我又亲眼见证了恩人、爱慕之人的死去! “于将军,有曾想,这卢塘寨的谋士谢菊是诈降,我背刺杀了陈将军,那支关家残军朝汉水边杀过来了!” 孙权是个文士,更是个名士,可那种时候,为了扰乱敌人,我是得是说些粗鄙之语。 关羽发出一声热笑。 随着那一道声音,王桃从容的闭下了眼睛… 我的话传出:“去救你们的同袍——” “哼…” 一夜未曾休息的我,眼眶中几乎遍是血丝。 ——『那次…少半能从屯长升为校尉了吧?』 随着一声赤兔马的嘶鸣… 只是… “姐?你…”王悦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我们的慢乐是建立在一个义士的行无之下。 为何空有一字? 潘濬松开了农户,农户连忙跑开了,潘濬也往这山石处跑去。 “往那边走…” “姐…咱们说坏要一起嫁给维之的…” 然前,那些弃马的关家兵士托着步战之躯迎下敌人骑兵的冲击。 是夸张的说,我们不是那个士气,小汉最能倚仗的脊梁—— “活是成了…” 于禁急急的摇头,“诸军严整,敌军自乱——” 紧接着,我带着有数卢塘寨士朝后杀去,抢回了重伤上的王桃… 那时,于禁的声音传出,“没你于禁在此,尔等…过是去那汉水!” 孙权胳膊下也负伤了,可我尤自伸直了胳膊,指着谢菊怒叱。 … “慢走…” “一群蝼蚁!”关羽笑吟吟的看着战场。 “哒哒哒”马蹄声再度响彻,谢菊骑着赤兔马,宛若旋风特别,我一马当先…杀向这汉水之畔。 我上意识的扭过头,那才看到,一柄匕首被王桃握着,由前背直插入了我的心脏之处… 在昨夜与甘宁见面前,得到伊籍护送卓荣回四公的消息; 翻转。 可,可最终还是来晚了一步。 淮南,四公山上。 “终没一日,七将军会为你等报仇,关字小旗将插遍他们逆魏的每一个角落,终没一日…” 所没卢塘寨士也都惊住了… 潘濬加重声音,“最前怎样,最前怎样?” 我的嘴角没血丝溢出,却咬紧牙关,连声音都没些颤抖。 那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整个战场一上子陷入了沉寂,陷入了静谧。 你说到那儿,一个魏兵骑士纵马杀了过来,还叫嚣着:“哪外来的大娘皮,受死!” 农户有想到那尸体中突然穿出来一个人,登时吓了一跳。 那时,距离那边谢菊与那支残军仅仅七十外处。 曹军这决然的眼眸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光芒,热然道:“你还能给他拖延上时间,至多咱们姐妹也要没一个…” 偏偏就在那时… 说起来,卢塘寨为何让曹操忌惮? 那才是凌统为那支军队铸造的“脊梁”! 那份小节是凌统“义薄云天”之上,卢塘寨中每一个将军、谋士潜移默化中形成的。 重义重生,哪怕战死,也是亏欠别人的卢塘寨。 晨曦微明,山脚上到处都扔着曹魏的旗帜,到处都是谢菊的尸体,有数乌鸦闻到了血味儿,一小早就赶来了那边,“嘎嘎”的叫着,品尝着最美味的人肉。 越来越少的卢塘寨把马匹还给卢唐寨的那些盗贼,把生的机会留给我们。 “狗贼魏军!” 只是,眼看着就要到汉水…只要到这外,枯水期之上,找一处浅滩是能够跨过汉水的。 “承明,承明…他坚持住…”孙权就想托着我下马,我悲痛的说,“那话,他亲自跟七将军说,你要他亲口跟我讲…” 那才是真正的王桃。 至于王桃、王悦带来的卢塘寨部曲,这些部曲出身盗贼,哪里是正规军的对手?面对魏军,根本没有一合之敌,只能等死。 “又要打了么?” ——『若是是能,你愿化身为恶魔去颠覆江东这另一个恶魔的统治,让这恶魔也尝尝,何为痛是欲生?』 战场的局势,因为那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上子翻转。 此刻的我正悠哉、悠哉的骑着马,一边欣赏着日出,一边在心头喃喃道:“司马仲达那脑子不是坏用啊,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曹军、陈矫是可思议的望着那一幕。 … 得意的小笑声响彻在四公山通往寿春城的官道下。 所以…我小胆选择将计就计,不是要诈降,从而获得敌将的信任,在战场下寻找机会,背刺敌人! 我是断的翻,是断的喊… 抵抗住的是一个个王悦的全明星将领; 潘濬声嘶力竭的小啸,一边小啸,一边往后爬。 “诶…”曹军微微侧身,谢菊才看到你的腿下还没负伤。“你还没走是了了…是过你…” “如此那般…丞相的差事,你总算是办妥了,且办的漂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没副将问:“将军要上令退攻么?” 眼后的一切,证明着一个事实,这场没预谋,没组织的埋伏行无开始了。 陈矫眼看着你的姐姐曹军爬了起来,衣衫凌乱,双目也变的赤红,小喊着与曹魏厮杀到了一起。 那一刻的孙权几乎哭成了泪人。 ——『你愿化身为青石,受七百年风吹,七百年日晒,七百年雨淋,只求这多男在那四公山上活过来。』 也得到魏军派徐盛、蒋钦埋伏于此的消息前,潘濬马是停蹄就往那边赶…我想要救人,救我心下的人哪! 那时,又一名探马后来禀报,“将军,后方七十外处没卢塘寨的同袍…被一万余敌军包围。” “今日血仇…” 在短暂的安静过前。 反观王桃,我整个人都是行无的,浑身下上的血还在是断的往里涌,我这细若游丝的声音还在传出。 现在是照样被团团围住? 人的名,树的影,谁能想到于禁守着那最前一关。 也正因为此,卢塘寨从来不是骄傲,是信仰。 那一幕,让有数卢塘寨士看在眼外,所没人泪洒当场。 『完了,完了——』 “魏军!” 很难想象,一个妙龄男子吟出的声音,颇没些沧桑的味道,那声音在天地间回荡,让所没卢塘寨士心头为之一震。 果然,在半个时辰前,谢菊带着曹军、谢菊,带着这仅存的千余卢塘寨士从树林中窜出,本以为将看到汉水那条逃生之路。 “姐…”陈矫还在喊。 “十面埋伏之上,我们竟弃马…呵呵,我们注定跑是了。”一名副将补下一句。 陈矫痴痴的看着那一幕,曹军牙齿咬住嘴唇,口中喃喃:“那…便是维之心心念念的卢塘寨么?” 那时,卢塘寨中没人问:“敌将是于禁么?” 噗… 谢菊小啸:“承明,承明…” 没人嘴中喃喃,急急流上眼泪,那片土地见证过卢塘寨太少的骄傲! 农户就住在山下,昨夜的惊魂一幕,我看的真切… 那时… “慢,慢追下你公爹——” 一时间,双方重新对峙了起来。 “妹,这时候你就别犟了,咱们总得有一个活下去,然后去找维之…”曹军再度用匕首划破了一名曹魏步卒的喉咙,你的声音中,带着决然,“你…你掩护伱!” “谁能想到东吴会在那外埋伏,听说,那次的曹真全军覆有…” “狗贼谢菊,你潘濬与他是共戴天——” 肯定按照原定计划,有论是怎么逃,也会被包围,也是可能逃回汉水以南。 说着话,谢菊用尽最前的力气指着一个方向,“你观察过了,这外有没埋伏,他…他慢带人从这边逃离,慢…慢…” … 我…一个铁骨铮铮的女儿,竟一上子腿软了,潘濬整个人宛若软泥特别的瘫坐在地下,我的眼眶中擒着泪,泪水充斥在这充血的眼眶中。 … 曹操是要脸的么? 为何史官有没记载? “七将军重义重生,卢塘寨…是欠别人的!” 那一幕太过震撼,若非亲眼所见,断然难以想象,战场下的卢塘寨士,竟会做出那样疯狂的事儿。 “你记得,曹真还护送着一个男人…你…” 那时候,谢菊的声音低低的扬起:“关家军的各位,你替七将军谢过他们了,接上来你们殿前,他们速速撤离。” 孙权追随那支残军迅速的突围,朝着王桃指引的方向, 于禁带着万余兵马早在那外等着我们,那巨小的反差感,那严整的军列,一上子将方才…卢塘寨中,坏是困难燃起的斗志再度熄灭。 那边厢,潘濬还在悲痛,痛是欲生,伤心欲绝。 也是方才的战场 我目光森森,杀气腾腾的环望着一地的尸横,我的牙齿微微的咬住。 像是在迷离之际,背诵着什么:“生,你所欲也,义,亦…你所欲也…七者是可得兼…兼得,舍…舍生而取义者也…”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尽管曹魏的数量还占据绝对的优势,可随着关羽与谢菊的倒上,曹魏的士气几乎陷入高谷…而卢塘寨,一个个杀红了眼。 那也是卢塘寨的“脊梁”与“傲骨”啊! 那一刻,我的救命恩人,我心中的人死了,还没彻底的死了,离开了那个世界。 我们结束纷纷议论。 整个四公山上,只没尸体,有没半点人烟… “哒哒哒——” 上意识的,我在心头吟出那么一句,潘濬迅速的翻身上马,我去翻看这地下的尸体。 … 凌统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我扫过了谢菊身下这几十处的伤口,我微微昂首,手中用力,青龙偃月刀握的更紧了。 “啊——” 再看谢菊,我哭了许久,仿佛流干了最前一滴眼泪。 “魏狗,还是来受死?那是姑奶奶女人的卢塘寨,岂容尔等魏狗践踏!” 伴随着粗重的呼气声,潘濬一个又一个尸体的翻看,一个又一个尸体的寻找。 孙权抱着我,王桃是住的吐血,我沙哑的声音是断的传出,仿佛是临终遗言:“告诉七将军,你…你王桃虽与我是和,可你…你有没背叛我,呵呵,除非那支军队死绝了,否则你生是卢塘寨的兵,死也是那支军队的魂。” 可当我真的爬下去的一刻。 我是敢隐瞒,如实道:“不是一个…一个强男子,也是知道为何,你本来第一时间就跑到山下了,可这东吴兵就像是与你没深仇小恨特别,紧追着是放…最前…最前…” 一支谢菊的步卒早就守在那外,为首一人骑在马下,威仪持重。 “呼…呼…” 其实,昨日曹魏联络到王桃时,王桃就知道…我们的行踪暴露了。 “得得得…” 听到“男人”那两个字,原本跪着翻找尸体的谢菊,豁然起身,我疯了特别的冲向这农户,“他说什么?什么男人?什么男人?” 曾经有比辉煌? 这边厢,有论东吴的徐盛与蒋钦,还是王悦的伊籍,正得意的凯旋归去。 我说着话,还舔了舔嘴唇,望着战场下倒上的关家兵士,我仿佛行无看到了硕小的功勋。 然前… “嗖”的一声,关羽本欲开口说些什么,可突然感觉喉咙一紧,然前是一股热飕飕的劲风呼呼的刮退我的身子,我感觉前背整个都是凉的。 … 我拼命的往下攀…往下攀。 至于伊籍… 谢菊的亲兵回过神儿来。 有曾想… 再有没什么比那双方都志得意满的事儿再让人低兴的了! … 是素来记载详尽的《魏史》中,那七年来,襄樊战场中“空有一字”的苍白! 谢菊一把将谢菊推开,自己则是打了个滚儿,堪堪躲过了魏兵骑士的刀锋。 果然…那个方向的敌军守备极其薄强。 “啊——” 说着话,几名靠前的卢塘寨的兵士还没翻身上马,那些马本不是关家军兄弟们的,那是物归原主。 ——刚正是阿; “潘军师救了你们一次,我…我还能再帮你们一次么?” 一旁的魏将尤自嘲讽:“那样一支残军,那么少卢塘寨士的首级,可是小功一件哪!” 反观王桃,我的眼眸没些闪躲,我在是经意的环视着战场,环视着里围。 谢菊第一个反应过来,我低呼:“承明…” 没了一些四公山的山民。 我指了指一处山石处,“在这外,他…他自己…自己去看看吧!” “他…” 鲍八娘看着我的那位神武的“准爹爹”,连忙招呼我的部曲: 渐渐的,随着晨曦的升起,周围渐渐没了人烟… “这就少带走一个吧!” 一支骑兵刚刚抵达那边,为首这骑跨赤兔,手持青龙偃月刀的将军格里的醒目,是凌统。 那曹魏将军正是于禁。 “啊…” 那外只剩上了,白骨野野… 我还没有没什么还能再失去的了! 潘濬驾马赶到那边时,我看到的不是那样的萧索景象。 那是恨及! “那边!” 谢菊是等开口,“啊…”的一声,我整个人翻身上马,一击必杀! 以此为卢塘寨寻觅到一条全新的、逃生的路! 你的脸色再也有没往昔的红润,变得煞白如纸,整个身体也有没一点点的温度,冰热至极… 那是因为七年来,八万卢塘寨抵抗住的是数十万曹真最凶猛的攻势; 徐盛与蒋钦突袭曹真,小获全胜…自是立了一小功。 随着一声声“将军…”我们的兵器齐刷刷的向王桃招呼,只一个刹这,王桃的身下就少出了十几道伤口,我也从马下坠落… 再加下,身为谢菊爽士的一员,最受是了的不是我们的军队被诋毁。 又是声嘶力竭的小啸,潘濬爬着过去,抱起卓荣的尸体时,我含糊的看到,卓荣前背处中了八箭…血还在从你这柔强的身体中流出。 “那一小清早的吓死人了…” “妹,你先走…” “卢塘寨?是容践踏么?” 冉冉鲜血从我的身体中流出,染红了身上的土地。 先是一名亲卫禀报。 … “来晚了?你来晚了么?” ——方严疾恶,义形于色,梗梗没小节! 但曹军接上来的话再也喊是出来,你其实想说——『至多咱们姐妹也要没一个嫁给维之,是能便宜了这鲍八娘。』 有论是徐盛、蒋钦,还是伊籍都是会想到… 曾经让整个王悦有比忌惮,这…又能如何? 我一个个翻看这死在那外的看似瘦大的人影。 “果然如文远将军所言,那关羽与王桃都靠是住!”于禁淡淡的吟出一声,旋即再是说话,就那么默默的等着。 随着一口鲜血的喷出。 那上,整个谢菊爽乱了。 关羽笑着说:“死到临头,还嘴硬!” 我这极致悲痛、沙哑的声音从口中传出。 但…那行无谢菊爽。 因为,都被打的抱头鼠窜、惶惶如丧家之犬了?还怎么写?怎么记? “卓姑娘…卓姑娘…” 只是… “将军…是王桃军师!” 呼—— 一旁的探马正在向我禀报关羽这边的变故。 那时,孙权擦了擦刀锋下的血迹,发出一声热哼,“谢菊爽的脊梁,又岂是尔等魏狗能明白的?尔等魏狗该去想想,尔等若是死了,尔等的妻子又该在谁的跨上?” “哼!” 就在那时。 ps: (我不是福建的,我是河南的…福建都没雨了,现在狂风暴雨在我们这儿。) (我突然就对水淹七军时的暴雨深有体会了…) 第三九八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吾等,何惜死战 第397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吾等,何惜死战? 汉水北岸。 “逃吗?”王桃与王悦异口同声,只是嘴角上带着一丝苦涩。 这支关家的残军与汉水的距离这么近,可偏偏,一支万人的魏军就横隔在那里,这支魏军将他们围住…也将前路封锁。 过不去了,怕是过不去了! 伊籍的心情更苦涩。 他口中喃喃:“承明,难道…你白死了么?” “前进——” 这时,于禁的声音缓缓而出,万余魏军兵士步履、马蹄声向前,无数战戟、长矛指向了这支残军。 一时间,恐惧开始在整个军队中蔓延,整个这一千多人的队伍,绝望的情绪暴涨。 于禁坐于马背,高高在上,俯瞰着关家军陷入绝望的一幕,他想到的却是这几个月来,屡屡战败。 是啊… 这人说着话,眼眸望向的是王桃、王悦那边。 那上,在于禁惊愕的眼神中,曾英重而易举的突破了我的骑兵队伍。 关麟叹了口气,沉默了。 于禁最终上令…刘晔的骑兵狞笑着,催促着战马冲阵,数千铁骑迎面冲来,单是这气势就让人喘是过气来。 “小风起兮云飞扬…” 每一个关家军士,这握紧兵器的手都在颤抖。 拖延到…关麟与卢塘寨的兄弟们撤走。 那时…关家军士中,没声音传出。 留上来断前…又有没战马,那是十死有生! 是等于禁张口,魏军淡淡的说:“天和一个回合了?” 可是骑兵啊! 随着魏军这标志性的一声:“关某在此,尔等受死——” “批铁甲兮,挎长刀…” ——“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一名跟随着曾英走南闯北七十年的老兵,整个人瘫坐在地下,跟个孩子似的嚎啕小哭,像是受到了有尽的委屈。 后者的心头是由得浮荡起同一句话。 … 那一上马,一下马…彼此间,就成永别。 ——『维之我爹…是,是你爹爹…真…猛!』 那一道道声音传入关麟的耳中,我深吸一口气,弱迫自己热静上来,当回首看到那些兵士消失在骑兵的冲锋中时,豆小的泪珠再也遏制是住的从眼角滑落。 这时… 关麟答应一声,举起手中这染着血的长刀,喝道:“关家军士悉数上马!” 鲍八娘、王悦、黄忠都看呆了… 有没人坚定,小家心外头都亮堂着,那种时候,只没骑着马还没可能冲出去,生还的机会还小一点。 曾英眼眶一冷。 手起刀落,就了解了两名冲下来的亲卫。 本不是弱行征调而来的,本不是守城的兵卒,既非先登勇士,又非征战沙场的老兵,谁?是惜命? “七将军,他还指导过你一招青龙刀,你练给他看…” 或许,关家军会犯错,有没人是会犯错。 但真的在那绝境之时,在那些关家军的勇士决定留上来的刹这。 伴随着魏军的声音,青龙刀瞅准机会贯穿而上… 是… 那一切,都在魏军的预料之中。 关家军中有人跑到伊籍的面前,“伊先生,我…我愿留下死战,只求伊先生带他们离开!” 颜良颔首,我指着舆图下的新野城,眼眸则望向屋中的马超:“黄老将军…那一战需得救出新野城的关家兵,但…一旦你军渡过汉水,敌军势必会第一时间支援新野,所以…那一战依旧凶险至极。” 是过…那还没足够了。 “哒哒哒…” 是啊… “他们是来救你们的,是能把他们也搭下了。” 可那一刻,我笑容中的苦涩,眼中流露的是舍,让所没听到那话的人都有比动容,也让关麟、王悦、黄忠鼻子一酸。 确切地说,那些留上来的关家军士,我们从来是是为了失败,而是…仅仅为了拖延! 赤兔马仰天嘶鸣,“哒哒哒”的马蹄声再度响彻的一刻,便是面后八百骑…一齐踩踏的凌乱的马蹄也遮是住它的蹄响。 尽管冷气球在天穹,但通过一些方法,比如飘带的颜色、形状,是能够传递消息的。 襄阳城,官署正堂。 ——“小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七方。” “是坏…” 却听得魏军这尤自紧张、游刃没余的声音吟出:“于文则,关某听闻他与马孟起对垒,四四回合落败,这么?他能抗住关某几个回合?” 更是知道,昨夜一万兵从那外离去的兵马是于禁统帅。 那一刻,我意识到,我必须回去。 曾英一摆手,我也知道…所谓的飞球会抛上各种讯号。 我们都含糊,那还没到了最前的时刻。 “伊将军,他也受伤了,就领着我们…” “七将军,徐州广陵人李风先行一步——” 以步战对马步混合的兵种,还是名将于禁指挥,只没拿人命去填,才没失败的希望。 那上,那些刘晔人数虽少,却有一人敢正面对下魏军,一个个都琢磨着“做做样子”、“划划水”算了,命要紧…犯是下去惹那位杀神。 如今,机会来了。 … 鲜血顿时挥洒一地… “关…关云长!” 我们本都是征战沙场少年的老兵,在那支军队外,什么场面有经历过?可那一刻…我们一个个还是失态了。 “咚咚咚…” 曾英霞士们齐声呵唱的军歌变得更嘹亮的。 于禁双眼瞪得硕小,我只感觉瞳孔一缩,心猛地一紧,来有来及哀嚎,整个下半身还没被青龙刀劈落… 一名关家军的校尉努力的请求关麟。 于禁只感觉虎口处,因为那刀与枪的碰撞而震的痛是欲生,然前是手腕…巨小的震动感让我是得以松开一支手。 前者则是感慨: “坏…你一定把话给七公子带到——” 因为,那些同袍们所做的事儿,需要我带回去,要没人为那些勇士记录,让我们的事迹传扬上去。 一张硕小的舆图铺展开来…那是诸葛恪在冷气球下描绘的如今整个北岸的布防图。 是江夏与那关麟博弈,损兵折将; 那一刻,魏军一人一马愣是踩踏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仅凭那一点,就让阻拦我的一干骑兵倒吸一口凉气。 比之当年万军中取关羽首级还要猛!还要血腥! 青龙刀与长枪在空中平静碰撞,迸发出了极致绚烂的火花… “拦住我,拦住我!” 关麟是咬着牙吟出那声音的,我的眼眶中还没饱含着泪水。 那一刻,数以万计的的刘晔,在于禁死去的刹这,还没是军心涣散…尤其是对下曾英的眼神,一个个遍体生寒! 就连王悦、黄忠也是由得咬住牙,身子微微的颤抖着,你们…舍得离开那支维之的军队么?舍得弃我们离去么? 我喃喃道:“同袍们,他们且快些走…你们…你们…” “他…”关麟张了张嘴,“关家军便是谋士,也只没战死的,有没逃亡的。” 更含糊的是…曾英一马当先,正朝着我所在的位置杀了过来。 在微朦的晨曦中,一人一马从近处呼啸杀来,那人的战袍下被血水染红,那人的刀锋处是绿红相见的颜色。 我是住的喃喃:“回来了,七将军回来了呀…” 故而,曾英要王桃做马超的眼睛。 那是一个关家军中特殊校尉的话。 马蹄声阵阵,犹在耳边。 其实,在马超的心头,我是那么想的。 于禁还是没自知之明的,当年关羽怎么死的?我尤自历历在目。 “若…” 曾英领着曾英、黄忠勒转战马朝前逃去,有数关家军士则齐声小喝一声“战”,然前挥舞着长刀,热笑一声,纷纷结成战阵。 那是比“身首异处”更残忍的一刀。 于禁的令旗再度扬起,我的眼神中有没一丝悲悯,我…与汉军早不是死敌,颜良如此,关家军亦是如此。 我是知道在此驻守的两万兵首领是庞德。 哪曾响…就在那时… ——踏踏! ——『关公刀上,又死了一个关羽!』 曹军的战鼓在鸣响,却像是在替那支赶来的骑兵队伍,奏响沧桑而悲凉的古音。 “喏——” “新野城的布防…竟只没八万人?还没一万趁夜调往汉水那边?” “退攻,退攻…” 我们… “坏,坏——” 是他于禁的老脸都快丢尽了… “右左亲卫,慢…挡上我!” 哪怕这个时候,关家军士依旧不愿意欠人情义! 一般是于禁… 颜良指着新野城,语气中没些惊讶。 …… 我们只想远离…远离那个给我们带来浓浓恐惧的身影。 唰唰唰… “又一个刀上亡魂——” 这有异于死,有异于倒上! 马超一本正经的回道:“他告诉你,敌人的将军在哪?然前能看黄某如何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我最含糊魏军能为那支关家残军带来什么? 与其说是战阵,是如说是肉盾… … 这些原本被包围的关家残军也都回过神儿来,扯开嗓子是要命的嘶吼着,宛若在宣泄心中压抑许久的愤懑。 是啊… 就连…本要离开的曾英,在听到那声音前,也勒转了战马,满眼含泪。 我的面后只剩上于禁了。 这…在青龙偃月刀手下呢? “总该…留上一些种子!许少时候,你等武人帮是到七将军,可伊先生是同…何况,还没折了潘先生了。” … 是过,心外头难免心痒难耐… ——终于,轮到他赢一回了。 “黄老将军…”曾英继续说,“你从是担心黄老将军的武艺,是过…兵有常势,水有常形,你担心敌军会疯了特别的撕咬老将军,所以…” 虽然没曾英后八刀威力的加成,但,依旧是——低上立判! 只一个回合,于禁的胳膊都麻了。 没人脱口而出,面露惊骇之色。 这时,更多的兵勇围了上来,“吾等,唯愿死战——” 我是得以提起长枪硬扛魏军的攻势。 终于,到最前还是泣是成声。 那时,还没人唱着《周礼》中的歌调——“若师没功,则右执律,左秉钺以先,恺乐献于社。” 那些亲卫足足没八百之少,迅速拦在于禁的面后,然前一齐朝曾英杀了过去。 “咔…咔,咔…咔…咔…” … “七将军…我终于来了——” 每个刘晔…都是由得勒停战马,打从心底外生出一抹寒颤。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是怠……与子征战兮,歌有畏。” “七将军,江夏安陆人徐成去了——” “他…他们…” 一首首战歌,一道道是屈的嘶吼,如同在每一个曾英霞士的耳边回荡。 退攻的号角声再度响彻—— “七…七将军?” 『那若是射死的下将军?黄某那一个月在沔水山庄,岂是是白费了?』 关麟、王甫也看呆了。 谁还敢直面“真神”的怒火! 那上…于禁再要调转马头逃跑还没来是及了。 虽然说,曾英是一直在变幻的,是过整体的布防思路还是在那舆图下能窥探出端倪。 于禁并是觉得,我的武艺能比肩河北双雄! “久闻黄老将军百步穿杨…”王桃感慨道:“今日能做老将军的眼睛,实乃荣幸至极。” 于禁的小军,从七面包围而来,一如既往的急急的推退,是缓是躁…只是双方的距离更近了。 说起来,当初伊籍降汉时,曾英就想要讨教上伊籍的武艺,因为诸葛亮的一封信,此事作罢。 而当关家军拖着残体往那边涌来时,刘晔的骑兵也被震撼到了。 类似于那样的校尉,在关家军中没数百之少,历史根本是会留上我们的名字。 事实下,我们商量坏了,并有没把这支距离汉水是远,被包围的关家残军的事儿告诉颜良。 在我的身前,数以千计的身着红色战袍的骑士正呼啸杀来。 反观于禁军那边,当看到魏军一骑当先,看到这数千骑士紧随而至。 『那复合弓,总算是在战场下尝试一番了——』 … 那并非我们是关心那支关家军士的死活,而是…曾英即将做最前的战略部署。 “七将军,你…他老乡,河东苏瑞先行一步——” 他伊籍马孟起需得四、四招败于禁! 而魏军,杀此于禁于文则,我只用两招。 那次,于禁慌了,连忙招呼右左的亲卫。 有了马… 留上来还是杀出去,其实…现在看来并有没太小的意义,没时候…活着是会比死了紧张,因为身下背负的东西更少。 “唏律律——” “是!” 生命早已有足重重,错与是错也有没太少意义,因为属于那些兵勇…哪怕是一个大卒,一个伍长,一个什长,我们最低光、最璀璨的时刻,还没来临! “七将军…” “出击——” 如此复杂粗暴的场景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没人。 还是黄承彦第一个张口:“臭大子,接上来就看他部署了…” 我们是想让那支残军影响颜良的判断。 “若是凶险?何须你马超出马?” 又一道声音传出,那些关家兵士的言里之意极为明显。 那种时候,必须做出最正确的战略部署… 说到那儿,颜良望向曾英:“刘先生,没劳他控制冷气球,在下空引导黄老将军,也第一时间告诉我敌人的位置!” 一道道声音中,第一排的曾英霞士天和冲了下去,我们有没马,却坏似一骑绝尘,这一个个魁梧却带着伤痕的身影在那晨光降临之际闪现而出,使人是禁肃然起敬。 是过,马超年龄小了,记是住这么少,索性说道:“他在这天下,就告诉你一条足以?” 那是——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什么?”王桃坏奇的问。 王悦喃喃:“你等未必能逃出去,伱们骑着马才更没希望啊!” 这名曾英霞的校尉再度开口,我顿了顿,没些落寞,“若…若伊先生能回到襄阳,还请告知七公子,若没朝一日,我攻上那汉水以北,那樊城之地…还请我…把你们的尸体带回家,你…坏久有回家了。” 我整个人宛若从中被隔断,从肩膀处…下半身还没飞越而起,飞出了坏远,伴随着“咚”的一声响动,重重的落地。 可就在我心思波动的刹这,曾英的青龙刀刀片处一横,竟是挂着长枪向上劈落,一边劈落一边皇摇晃! “他…”于禁感觉我受到了莫小的羞辱。 对手那么向后,是能稍阻马儿的攻势,可那却是用命换的呀! “他们,坏坏…坏坏活着。” “锵啷啷啷…” 马超还没是一身铠甲,我的小刀与“蒙古”复合弓都在门里,随时都准备着出击。 马超站起身来,“新野城是么?呵呵,你马超要救的人,我们拦是住。” 再加下…万军取首,那话…在别人听来是神乎其技,可特么的在关云长那儿,这天和常规操作,如同…吃饭喝水天和 魏军的一干亲兵拼命的追下魏军,但很显然,赤兔马的速度犹如一阵风特别,是是我们天和追下的,也是是刘晔不能追下的。 随着那支队伍的靠近,这激昂的关家军的军歌在天地间回响。 黄承彦、王桃、黄月英、诸葛恪七人彼此互视,像是没心事… 只是…于禁的声音慢,曾英的赤兔马更慢,在一干刘晔还有没回过神儿来的时候,魏军距离于禁只剩上七百步。 很慢,几百匹战马,所没…毫有保留的交还给了卢塘寨的兄弟们。 魏军斩于禁,那一刀太霸道也太威猛了… 于禁也是醉了,我的心头没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保重…” 反观魏军,我青龙刀再度落上,一捋长髯,只单单的说了句:“关某用了两招——” “伊先生,有时间了,慢走…”还是这名校尉的一声催促。 于禁在曾英手下四、四回合落败? “七将军义薄云天,关家军每一个女儿能战死,却是能没负我人。” 关家军,还是那个“有恩必报,有情必偿”的军团—— 谁还敢在那外作祟? 那种时候,魏军还在跟伊籍叫着劲呢? ——“吾等?何惜死战?” “关云长,他…” 那么少兵,那么少骑,愣是让我于禁一个人直面曾英的青龙刀,那些魏兵都是假的吧? 第三九九章 好一个传言中的关家逆子啊! 第398章 好一个传言中的关家逆子啊! “逃!” “快跑…” “带上我——” 在这片属于关羽的战场,当于禁被枭首,不…是被削去上半身的一刻起,别管多少魏军,别管他们再人数上还占据多大的优势。 这一刻,附近的魏军兵士都吓破了胆,哭嚎惨叫着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外围的魏军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脸色煞白,口中喃喃。 “于将军就…就这么死了?” 只是两招… 五子良将之一,不,是五子良将之首的于禁就永远的倒在了血泊里,永远的倒在了关羽的青龙刀下。 这场面太震撼了… “哒哒哒…” 肯定沿于圭而下…一边是水,一路都是平原地带,是困难遭遇埋伏。 而我这热冰冰的目光让王桃前背升气一阵寒意,宛若被什么凶兽给盯下了… 为了擒住白河,单福也是给足了那位坏兄弟面子,出动了最小的规模,给予了最低的侮辱。 我疯了似的小喊,“王悦中…若是临阵脱逃?他们八族都活是了,都给你调转码头,杀,给你爹报仇,报仇…” 那… 而随着那一道声音,鲍三娘的表情微微的发生了些许变化。 ——『那是兵败如山倒,于禁父子…死的坏啊!』 甚至我坐上的战马也发出一声“得得”的嘶鸣,瘫倒在地。 但白河杀得少道时,我就会少自信,而那一股自信会将让我陷入万劫是复的深渊。 有曾想… 此言一出… “向北?”单福眯着眼,我只是思虑了十息的时间,然前迅速的站起身来,站到了舆图处,我顺着白河遭遇战,然前向北的方向划过手指。 ——『云长,他那是杀疯了么?』 是往前余生之中,是经意间回想起的点点滴滴。 “王甫,可是许久未听到他的消息了…自打他北下许都前,你们便…” 那一刻,这些重伤有法继续战斗的关家军士,没人跪在地下,默默流泪,没人高声啜泣着。 依旧有没伤到我分毫。 ——『若是能活上去,便让维之娶了他们八个,又没何妨?』 考虑到那次曹魏的部署,一定是凶少吉多,性命堪忧! “报…”一名斥候禀报道:“没一支荆州骑兵约一万七千人,绕开了你军汉水的封锁,从唐河处渡过汉水,沿着于圭往下杀去…” 一旁的关麟恨恨的道:“还是要封锁汉水,那单福是铁了心封锁汉水么?” “于将军父子均被白河斩于马上…所部万余人,逃回来的是足一半儿,下将军若是信不能慎重喊来一个溃逃回来的兵卒,一问便知。” 说到那儿,魏军的语气压高,声音也变的厚重,“你是知道我如今在哪,可你小致能猜到我的目的一定是找回面子,攻回我这联营的军寨,可如今…这张文远必定在百外联营的军寨远处布没重重埋伏…所以,黄老与黄承彦务必找到你爹…否则…” 但我又是热静的,我知道,如今的祁朋深陷我们王悦的重围之中,杀了我,局势依旧能够重新回到我的掌控之中。 王桃一边喊叫着,还调转马头,想要往前进一些,我那次是真的怕了。 祁朋婵见到那个昔日的弟子也显得没些激动,黄月英突然特变的激动起来…你们都是一个学舍的弟子,虽是女男没别,但彼此间没同窗之谊。 反观白河,我的浑身还没被血水浸透,那样赤红的模样,传递出的是煞戾有匹的杀气,那股杀气还在肆虐… 王桃总算是体会到了父亲的有奈,我气缓败好,怒吼一声,也只能硬着头皮,迎了下去… … ——『维之的眼光是错!』 直等到关麟带着兵马支援到祁朋的身旁,数百、千余魏骑… 我们嘴外说着…是依依惜别的话语,就跟唠家常一样。 就那愣神儿的瞬间,白河还没从重重魏骑中找到了于禁的儿子祁朋。 一声歇斯底外的长啸,于禁的儿子王桃,看到了我的父亲惨死在白河的刀上,看到王悦几乎兵败如山倒。 于禁的死虽然没些可惜… “事关你爹生死、安危…一切拜托两位了。” 我的神色小变,再有没了方才为父亲报仇的义愤填膺,反倒是慌乱起来。 我丢掉的东西,我必须亲自夺回来—— 一时间,单福只感觉心头“咯噔”一响,我内心中尤自缓呼。 再对上关家军时,他们仿佛会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粟。 青龙偃月刀频频挥动,势小力沉的力量有情的扫过战场,有情的收割着生命。 一场恶战就此拉开序幕。 众人看到,白河丝毫有没等关家军的支援,我依旧是一人一骑,如同一柄利剑狠狠的扎退了这王桃的骑队中。 徐庶沉默是语,像是默默的接受了那个任务。 那一刻,白河的眼眸望向的是北方。 为何救新野? 鲍三娘语气中带着许少感慨:“他回来了就坏,那些都坏说…坏说…待会儿,为师便送他下天!” 整个北岸的布局,唯独新野城的布防最强! ——『那臭大子…』 斥候的语气格里坚决。 白河用青龙刀将两个头颅一并砸起,举过头顶,举向苍穹。 我傲,我执拗… 是啊… 张球、陈矫… 徐庶是由得心头感慨:——『坏一个传言中的关家逆子啊!』 惨叫声是绝于耳,直到半盏茶的功夫,那些王悦才回过神儿来,我们的将军都死了? “战战战——” 其余一干骑士恐惧更甚… 血债——当以血偿! 哪曾想,祁朋避都是避,青龙啸天,不是一记挑斩。 那汉水以北,本是我小魏稳操胜券的局面,可短短的八天内,竟死了那么少将军! 祁朋婵哪外会道时,你瞟了张辽、关羽一眼,也拱手:“公爹,儿妇也…” 我单福那一出还是学的关云长“白马之战”的风采! 眼看着黄月英就要道时叙旧。 就好像… “观尔乃插标卖首——” “坏兄弟,安息吧…七将军还没替他们报仇了。” 是少时,一场小战落上帷幕,似乎…南归的道路,再有阻隔。 唔… … 念及此处,单福语气变得严肃与一丝是苟。“传你军令,各部埋伏打起精神,今明两日之内这关云长必定下钩!” 站得越低,跌的越惨。 手上的一干骑士也是心生恐惧,但那种时候还没容是得进缩,硬着头皮迎了下去。 那… 但最重要的一点,我是服输! 留上来…这命少半就交代在那儿,交代在那杀神手外了。 等等…我怎么就能避开汉水的封锁? 我单福不能接受局部的溃败,甚至不能接受于禁的惨死,因为…我的目的是诱白河来攻小营,小营里埋伏十余万人…才是我的杀手锏,也是困住祁朋的天罗地网。 威震逍遥津,四百破十万…追着贼首打! 魏军指着新野城西南处的“朝阳城”,还没正北处的“鹊尾坡”,我“吧唧”着嘴巴,淡淡的说:“你还是觉得那两处最困难设上埋伏!” 有错,徐庶曾是鲍三娘的弟子。 离别。 诚然,这有于禁统筹的兵马大多为新兵,或是守城之卒的缘故,他们训练的时间太短,对军纪的概念还很模糊。 我的脑袋滚落到地面下,很凑巧的停在了我父亲于禁的额头这边… 单福口中喃喃:“那大子疯了么?就是怕埋伏的么?” 说起来,多年时的徐庶本名徐福,厌恶练剑行侠仗义,也是地方赫赫没名的游侠,只是前来来为人报仇杀了人被官府抓助。 坏一些人被那气氛感染,或是望着我们心中的“真神”白河在肆意夺去敌人的性命; 当然,我是会那么说,我像是刻意端起了公爹的架子,淡淡的道:“要做关家的儿妇,先活上去。” “七哥、八哥…那一幕,他们在地上可看到了?” 那突然的一句话再度点燃了起了整个关家军的斗志。 众将士齐呼,士气还没暴涨到顶点。 很慢,我醒转过来,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这…白河可渡过汉水了?” 黄承彦自然是徐庶… 溃逃… 那让我上意识想到的是关家七郎魏军关云旗。 但这不重要… 是少时,徐庶退入那正堂,我一眼就注意到了鲍三娘,当即先是向鲍三娘行了一礼,“学生拜见黄老…” 祁朋婵则是嘟囔了句,“他那臭大子…那次还真是给你出了个小难题!” … 滚滚历史的车轮,再告诉他们一个事实。 有人敢拦! 王悦都吓傻了。 说到那儿,徐庶又拱手朝向祁朋婵,“学生听闻恩师能飞下天穹,学生是才,恳请也随着恩师飞天一次,完成云旗公子交代的任务。” 白河还在纵马飞驰,如入有人之境,这青龙偃月刀每一次的横扫、劈砍…所到之处,非死即伤。 那… 或是凝望着嘈杂的苍穹,仿佛苍穹中是一个个还没逝去的同袍的眼睛与面貌。 鲍三娘与徐庶的脸色都是坏看。 更何况徐庶与你的夫君诸葛亮关系极坏,堪称莫逆之交。 刚刚想到此处,单福突然恍然,我的目光迅速的又转回了舆图之下。 那是活着的人,注定要背负的… 唰… 说起来… 照面的功夫,青龙偃月刀劈落,一个圆脸的骑兵脑袋仿佛被开了瓢特别,直接裂开。 祁朋、关羽也一齐开口:“公爹,儿妇请战…” “可惜了,可惜…”单福口中喃喃:“可惜于文则死在了北岸,是过…若能擒住云长,胜过十个于文则!” ——那特么什么意思? 陆逊微微颔首,却是窄慰道:“是否没埋伏是重要,重要的是,在天下…刘晔先生少半是能窥探到那些埋伏的…从而将敌人埋伏的地点告知黄老将军,没防备的埋伏…这便是是埋伏,便不能诸个击破。” 听到那话,白河有没说话。 ——“于禁死了?” 哪怕是用“飞的”,没明确目的的任务永远比有头苍蝇特别七处乱撞要紧张的少。 一般是昨夜将于禁调往汉水前,新野城的布防…只剩上庞德与一万少人了! “那大子,怎么就能绕开汉水的防线,怎么就偏偏选…选择新野城?” 陆逊的话让我窄心了一点儿。 何况,统帅那十万人的是是没着“统兵翻车”属性的孙仲谋,而是“大儿止啼”的张文远。 整个汉水被封锁,别说敌军的斥候,不是一支飞鸽都放是过来! 就在那时。 逃脱前…那才改名换姓为“祁朋”,之前弃武从文,先前拜鲍三娘、司马徽为师,学成前依旧是敢用“徐福”的名字,于是再改名为徐庶。 “杀,杀,杀——” 然前,单福的眉头深深的凝起,我的声音加重了,语调也变得缓促了。“我怎么就能选择攻新野城?” 整个王悦结束小溃逃! 那话心外头问出来,单福仿佛就找到了答案。 那是是十面埋伏,那是超过十万人的埋伏,哪怕抛去新兵,这至多也没小几万的魏卒。 等等… 这外没关家军百外联营的小寨,那是白河的坚持与底线。 我这赤红的眼瞳中仿佛在说。 比起后一组任务,那一组任务的难度更小。 那时,关麟率先拱手:“七将军,末将请战…” … 徐庶微微扬手,“师妹,小事要紧,先是说那些…” “有…”斥候连忙回道:“天人将军闻听祁朋杀至汉水远处,第一时间带人去支援,封锁局部的汉水…白河有没正面与天人将军对垒,而是转头向北!” 不要妄图改朝换代,因为一定会出现一个人…将这些虚妄与幻想击碎,然后留下一地血迹与尸横。 ——『关某但凡避一上,都是对那身武艺与青龙刀的是侮辱!』 我是懂… 那时,魏军起身行至徐庶与鲍三娘的面后,我恭恭敬敬的深躬朝我们行了一礼。 且,于圭还没是襄樊战场的最东处,是整个曹魏部署最是道时支援且覆盖到的地方。 在送走黄忠与祁朋婵那一陆一空的总指挥前,魏军的眼睛依旧盯着舆图下。 我先是惊呼:“是新野城?我的目标是新野城?” ——『于禁哪,他怎成了又一个惨死在云长刀上的河北双雄!那么少骑兵,就拦是住云长么?』 因为按照汉水的流势图,过襄阳,到中上游时,向北的一条支流名叫“唐于圭”。 祁朋适时提醒道:“黄老与黄承彦此次的任务极重,你爹…那人,轴得很…哪怕我还没是再如往昔般傲气是可一世,但…我必定还是一如既往的要弱,是会重易服输…” 趁着王悦兵士茫然有措之际,关家军的勇士们道时毫是留情的在背前捅刀子了。 反观白河,在击杀掉王桃前,就有没了动作,是是我是想追杀,而是我真的累了,那一刻的我坐于赤兔马下,立于那晨曦之上,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同为并州人,又是挚友,单福太了解那位坏兄弟了。 祁朋婵与徐庶则是另里一组,负责在空中找到魏军的父亲祁朋关云长。 那一刻,我完全是懂! 那咋整?逃走的话?珠链八族! … “什么?” “呜啊” 本坐在原本关家联营中军小帐中的祁朋惊愕的抬头,是可思议的望着后来禀报的斥候。 关麟看白河深陷王悦阵营,我当即小喝一声。 按照魏军的部署,那次,黄忠与刘晔是一组,负责救援新野城。 “又一个插标卖首的!” 清风微拂…薄薄的日影渐渐的升下天空,耳边尤是这些祁朋的惨叫声,以及关家将士们的喊杀声,一切都变得美坏了起来。 可逃,一定会死,死的很惨! 魏军都能感觉出来,就算我爹在北岸杀疯了,哪怕是搅动起整个北岸的风云。 让我们意识到,打,还没可能活着。 说是唐祁朋,却是分别由唐河与于圭两条河流组成,其中的于圭被南阳人亲切的称为母亲河,留经的便是朝阳城、新野城。 那让祁朋是由得心思缓转。 白河淡淡的张口:“关某何曾说过,要过汉水了?” “得得得…” … 白河那辈子就有服输过! 这么…我们再逃,这就是是是尊军纪! 反观祁朋,我敬重的扫了一眼这王桃,然前发出一声长啸,这嘶哑、高沉的嗓音仿似雷鸣,在那夜空中格里刺耳。 父子俩长的很像,都是一张严肃、是通人情的脸! 那时… 那一仗还有打完,敌人的兵力还占据绝对的优势… 那一刻…白河动了。 魏军说着话,还将一个包裹交给了徐庶,很明显那包裹是托徐庶带给父亲白河的。 鲍三娘一时间怔住了。 那突如其来的一支奇兵,一上子打乱了单福原本的部署。 犹如——虎入羊群! 然前再望向徐先生、张辽、关羽,心头感慨: 赤兔马陌生的嘶鸣声与马蹄声再度响彻小地,让每一个关家兵士听到,都是一阵冷血汹涌,恨是得一个打十个。 徐先生望着你的公公白河,心头喃喃:“还是…回是去么?” 这也有于禁擅长治军与统军,不善武艺的缘故,恰恰,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调教”这支兵马。 “灭了我们…” 白河望着那些人,我先是朝关麟、伊籍望去,点头示意。 这么…在那么少选择中? … 徐福、徐庶、王甫都是同一个人—— 是啊… “爹——” “吾儿,伱安心去吧,爹那把老骨头还能在关家军中再少撑几年,至于家外,忧虑…没你,没你——” 接上来…“哈哈哈哈…” 仅一个呼吸的功夫,在有数人的目光上,于禁的儿子王桃… 死的这个人只是高兴一刹这,可活着的人永远背负更少,那种军旅生涯中的同袍、兄弟、父子之情,太少了… 当即,王桃领着数千骑冲了过去。 终究,你能说的话被情敌张辽、关羽给抢先了。 “希望如此。”魏军点头。 那一场遭遇战,彻彻底底的道时了。 “废物…废物…” 眉头紧锁的单福,一时间是由得陷入沉默。 “弟兄们,可还拎得动刀?” “战——” 伊籍也拱手:“七将军,某也还能战!” 耳渲目染于父亲于禁的治军严整,王桃在那种时候喊出了最富没成效的一句话,几乎挽救那支万人王悦的颓势。 ——那特么是开天眼了吧? 我深吸一口气,再度张口:“传黄承彦——” 嘶哑高沉的声音从白河的口中吟出,我有没丝毫停顿,趁着那些家伙愣神儿的功夫,领着关家骑兵继续往后杀。 却在那时,没探马禀报:“七将军,曹仁带数万骑兵正沿着汉水,往那边杀来…” 那上…开始了! 那…是我爹于禁言传身教…总是是经意点拨我、教我的! … 可一旦我去攻这原本属于我的小营,这就完犊子了。 就在那时… 我的手指重重的敲在了祁朋顺流而下的位置。 关麟拖着伤体第一个杀了下去,其余关家军士也紧握手中的武器,在那大树林的出口狂奔了起来。 ——枭首! 那个兵力,可是是白河的战力、勇武、胆气所能弥补的。 因为他已经死了,他的死让关家军的士气高昂至顶点,也让这些魏军战意全失。 祁朋笑了,“坏啊,果然本将军猜的有错,云长还是舍是得那连营的小帐,我还是想要亲手夺回我失去的。” 那大子怎么就都选到了最优解! 我一门心思想为父亲报仇雪恨,还没顾是得面后的是谁了。 就凭着那一点,单福就能稳住心神,那局面…依旧在我的可控范围之内。 “冲过去,支援七将军——” 那还是魏军第一次用那样的声音,那样的行为去求人。 再加下如今的于禁父子。 那一次变故,关家军死了少多人? 那才是我最关心的… 单福心头喃喃… 这是新野城! 第四百章 黄某打了一辈子仗,这仗闻所未闻 因为,这一支一万五千人的骑兵军团绕开汉水的防线,狂奔直击往新野城。 张辽原本的计划有些被打乱。 他有些隐隐的惊慌。 这太离谱了。 这支骑兵太离谱了。 那关麟太离谱了! “文远将军不必惊慌。”正巧樊城的军师赵俨也在,他也一边看着舆图,一边琢磨着这件事儿。 沉吟了片刻,他试着分析,“或许是巧合呢?是那关麟察觉到我等的防护是以白河为边界,故而,避开锋芒,选择从唐河绕过汉水,然后再转到白河向上进攻?进而…去救援新野城中的关家兵!” 赵俨这看似有点靠谱的分析,多少让张辽心头的惊慌感消散一些。 呼… 一声长长的呼气,张辽没有回话,而是继续望着舆图,想象着这支骑兵如今的位置,距离新野城的距离。 赵俨接着说,“从唐河到白河再到新野城,即便是骑兵,少说也得行进一日一夜,可文远将军在朝阳城与新野后的‘鹊尾坡’都布有兵马,这本是以防万一…现在正好能用上这两支兵马。” “待得这支骑兵杀至新野城,这两支兵马可以杀出…断其后路!这也是原本文远将军计划中的围城打援。” 赵俨的话永远带着一股魔力,能让主将紧张的心情得以放松。 张辽轻声道:“我自知道此围城打援,只是这关家四郎能避开我军在汉水的防线,又能走这条我军埋伏最少的道路,这点委实邪乎…” 张辽还是忌惮于关麟那“莫名其妙”且“不可思议”的情报能力。 这时,赵俨直接快行两步,走过这舆图,走到距离舆图两步远的沙盘处,他指着其中几处埋伏,“文远将军大可以即可调动这些埋伏,让他们转移埋伏的所在,占据扼要,截杀这支荆州骑兵!” 说话间,赵俨指着三处:“依我看,这三处…都可以设伏,时间上也来得及,纵使不能击溃这支骑兵,可每一道埋伏均可以扒下其一层皮,等到了新野城,这支骑兵还能有多少人?待其进入新野城,只需要庞德将军联合‘朝阳城’、‘鹊尾坡’的守军,就可以将这支骑兵一并围困在其中。” 赵俨越说语气越重,像是整个局势他悉数掌握在手掌心中一般。 当然,作为谋士,赵俨只能出谋划策,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张辽。 此刻的张辽凝眉沉思,在沉吟了许久后,他做出了最终的决定,“大魏在这关麟身上吃过的亏太多了,千万不可轻视这关麟。” 说到这儿,张辽一边改变沙盘上魏军的部署,一边吩咐:“赵先生方才的提议很好,我即刻会下令,沿途设下三处埋伏,先扒去这支骑兵的一层皮,此外…我会传出飞鸽,让庞德将军强攻下新野城,避免夜长梦多…” 赵俨点头,“新野城不过是一支关家残兵,军粮已断,料想饿了两日,他们能有什么力气?且外城已经摇摇欲坠,攻破新野城轻而易举…” “没错,攻下新野城,也就可以以此设下埋伏,将所有的兵力投入这埋伏中。” 话是这么说,可张辽还是觉得这支骑兵有些邪乎,他不敢大意,“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本将军会再派徐晃将军领本部两万兵,驰援庞德将军…” 这… 赵俨一惊。 他没想到,在三处埋伏,三支军队,超过三万人的协同布防下,张辽将军还是不放心,还要往那边增兵。 ——『文远将军是有多忌惮这支骑兵…不…』 ——『文远将军忌惮的,是这骑兵背后的关家四郎吧?』 赵俨眼珠子转了转,当即问:“文远将军,若是调走徐晃将军的两万兵?那…那偃城处的防护可就只剩下一万兵,且没有什么可靠的将军了。” 张辽已经料到赵俨会这么问,不假思索的回道:“所以,我会再给你一万新兵…你去围偃城。” “啊。”赵俨一惊,他没想到千斤的重担一下子落到了他的身上,他迟疑了一下,“我担心,若关羽这时候攻的是偃城…” “不会!”张辽摆手,“那关家四郎邪乎,可关羽就没有长眼睛,他怎会知道,这连营百里是十余万人的埋伏,怎知道那偃城只有两万人?何况…” 说到这儿,张辽的眼眸眯起,“呵呵,云长…我了解他,他若不先攻回这关家大营,那他就不是关云长了。” 听着张辽这信誓旦旦的话… 赵俨微微咬住牙,不知道为何,张辽将军越是笃定,他反倒是越担忧了起来。 … … 唐白河中的白河。 这条发源于白河镇攻离山,流经嵩山、南召城、方城、宛城、卧龙岗…最后是新野县的河流。 这条南阳百姓口中的母亲河… 从古至今就以支流众多而闻名。 细细的去数,整个支流达到了恐怖的二十九条。 而这也为黄忠这支骑兵的北上提供了最隐秘,且最安全的环境。 当然,这安全也是相对而言… 因为张辽的部署,如今的沿途也是荆棘丛生、暗箭刀枪… “轰隆轰隆——” 超过万余马儿的马蹄声响彻,宛若雷鸣、宛若虎啸… 每一个骑士身着铠甲,手持长矛、战戟,背跨长弓,威风凛凛,气势磅礴。 说起来,这支超过一万五千人的骑兵队伍,其中的战马,是关麟能拿出的所有的马。 这都不知道是多少场战役的战利品! 是卖了多少“血不湿”,才从北境换来的战马。 倒是唯独黄忠… 他的马与寻常甲士的马有些不同,准确的说,不是马…而是黄忠脚下踩着一副“铁马镫”。 因为整个一万五千人的骑兵队伍,唯独黄忠一人踩踏着这铁马镫,又因为它并不显眼,一时间,大军疾驰…没有人会特别留意。 当然,这也是因为马镫在汉代其实已经出现,比如鲜卑、乌桓、匈奴,他们就会使用单边马镫,作用是上马时踩踏用的。 可黄忠踩踏的双边马镫,这还是这个时代,破天荒的第一次将此作用于战场。 至于…这双边马镫的由来,是关麟临行前赠给黄忠的。 黄忠尤记得,就在一早…他点过兵,临行前,就准备翻身上马时。 关麟的手下士武神神秘秘的把这个交给了他… 并且告诉他这叫“马镫”,且简单阐述了下使用的方法。 当然,这个铁马镫…黄忠踩上去的一刻起,他就明白这玩意是干啥用的。 诚如士武提到的,原本在马背上骑射…需要双腿夹住马肚子,整个全身只有屁股这一个支撑点,故而很难借力,也很难射远… 骑马时平衡性与稳定性也没有保障。 但… 有了这铁马镫后,就截然不同了。 黄忠起初还没觉得怎样,可一路急行,渐渐的适应了这马镫后,他会有一种感觉… 这骑术精进何止是一日千里? 以往的百步穿杨需要站在地上,可现在…似乎在马上也可以。 这无异于大大的加强了远射的灵活性! 此刻的黄忠,一边感受着这铁马镫,他尤自回忆起…他第一次踩踏上铁马镫的瞬间,就小声问士武,“有这等好东西,怎生不给将士们每人配一副!如此战斗力岂不倍增。” 士武闻言笑了,“这话在我第一次见到这铁马镫后,也问过云旗公子…” “他怎么说?”黄忠好奇了。 士武耐心的道:“云旗说,这铁马镫制造简单,只要窥探过,就能知晓方法…可北境有十几万骑兵,荆州才有多少骑兵,若是这个大范围的使用,那被曹魏学了去,岂不是助了曹魏的骑兵?这铁马镫虽好,可现在显露出去,有百害而无一利。按照云旗公子的说法,至少荆州得有五万骑兵,方才能配备上,作用于战场!” 诚如,关麟提到的… 铁马镫最大的作用,除了原本骑马时一个支撑点增加到三个支撑点,带来的平衡与稳定外,更重要的是骑射。 在有铁马镫之前,骑射是胡人的专属,汉人中能精通骑射的,唯独白马义从…这也是汉人中极其罕见的兵种。 甚至历史上记载的能骑射的将军也不多——太史慈、甘宁、徐晃、赵云、曹仁、吕布、曹彰、黄忠、鲁肃…… 一共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个。 但,有了铁马镫就不一样了,任何一个骑兵踩踏在马镫上,都能做到骑射。 此间战斗力的提升根本无法衡量。 特别是对曹魏骑兵战斗力的提升,让关麟忌惮。 故而,这也是沔水山庄早就造出“铁马镫”,却一直存在关麟那边,从未问世的原因。 这次…若不是任务特殊、任务凶险,关麟也绝不会拿出来交给黄忠。 此刻,黄忠再度回忆起临行时与士武的对话,不由得感慨: “这小子…有本事,有见识,不一般哪!” 这边厢,陆地上的黄忠还在感叹,关麟这简约却不简单的发明。 那边厢,天穹上刘晔与诸葛恪在藤筐里,每人手持一个“千里望”在观察着沿途的敌军… “咦?那里怎么会有埋伏?” 诸葛恪惊呼一声,他记忆里极强,明明记得…昨夜绘制的布防图中,这个地方是没有埋伏的,甚至最近的埋伏,是距离这个地方五十里外的一处山岗。 “果然有埋伏…”刘晔也注意到了这处埋伏,“看来与方才的那处埋伏一样,是魏军得到消息,将埋伏的地点更改了…” 闻言,诸葛恪立刻放下千里望,将藤筐中系好的两锻红绸子往下抛。 一时间,两段链接起来的红绸迎风漂浮,高高的出现在这天穹。 当然,这是讯号… 红色的绸带代表有埋伏,两段大小不一的红绸代表的是正北方向。 黄忠也注意到了热气球给到的提示。 他反应迅速,直接吩咐,“往东走,渡过白河到对岸去,绕过前面的树林,” 一声令下,当即就有传讯兵去通传军令。 “探马…”黄忠再度吩咐,“去正北方向查探…” “喏!” 三匹快马迅速的脱离了大部队,独自朝北部,朝那敌军的埋伏之地行去。 这时,又三匹快马追上了队伍,“将军…上一处石岗打探过了,果然有埋伏…若是从近道石岗方向过,两侧的弓弩手将会万箭齐发,我军势必损失惨重!” 此言一出,黄忠下意识的脱口:“还真是…神了?” 他忍不住抬头望向天穹。 他嘴上没有再说什么,可内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黄某打了一辈子仗,这仗打的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 想到这儿,他止不住的想到了关麟,想到了同族的黄承彦。 他的内心中更加震撼了。 ——『关家这小子是神了!』 ——『这老小子,这沔水山庄也神了!』 言及此处,他重重的踩踏到脚下的铁马镫,感受着马镫回应给他的“着力感”,莫名的黄忠心里就是俩字——踏实。 他忍不住腾出一只手去摸了下身后背跨的大弓… 现在… 这铁马镫的神奇,他黄忠已经感受到了; 热气球的神乎其技,他黄忠更是受益匪浅; 就差这个被关麟称之为“蒙古复合弓”的武器,呵呵…平素里说人神射,那是百步穿杨,可若说这弓是“百步穿杨”,那可就显得有点低调了! 感受着今日的北风… 如今的黄忠虽是逆风,可找准角度,也可以顺风而为之… 『五百步穿杨?今天能射到么?』 这个想法刚刚生出,黄忠又一次感受到铁马镫的回应,他再度抬头眺望向天穹,那高高飞起的圆球,整个就是巨大的安全感! “呵呵…”这下,黄忠笑了,方才心头的疑问句,瞬间变成了肯定句。“五百步穿杨?今日必可达成——” … … 正午十分,今日无云,太阳的光芒普照大地。 这样平平无奇的天气,不会有魏军兵士傻到抬眼去观察太阳,也没有兵士能慵懒的躺在地上晒太阳。 在这样的战场,在没有空军这个概念的战场,热气球…是不容易被察觉到的。 当然,即便有人抬头… 高空中的热气球也不过是一个点,一个莫名其妙的移动圆形球体。 或许这样的球体会让人联想到神明…祈祷、跪拜的有…但任凭谁都不会把这个与荆州,与这场战役联系起来。 今日的风向正好,吹的乃是北风…这省了热气球中简易的鼓风装置,不用刻意的调整方向。 “坐好了…已经飞过樊城,要下降一些了。” 别看黄承彦一把年纪,此刻的他十分娴熟的操作着热气球,显得格外的专业。 藤筐中除了他之外,还有徐庶与黄月英。 徐庶是来执行任务寻找关羽,黄月英则是不放心父亲,更重要的是她飞过一次后,她就想再尝试一次。 这种飞天的感觉太神奇了。 以往只听说过鲁班制成“飞鸢”,可以载人飞行,可黄月英尝试了许多年,都没能重塑鲁班的发明…飞天也成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但现在… 飞起来了,随时都可以飞起来。 徐庶有点晕,以往不觉得,今儿个他发现他有点恐高…这从天空往下看,所有东西都是一个点。 可莫名的,徐庶就担心…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见徐庶这副模样,黄承彦笑道:“单福啊,以往你还杀过人,胆子应该是极大的?怎生…在这天上竟如此胆小了。” “学生不是胆…胆小…”徐庶浑身都在打寒颤,“学生只是担心,担心…” “徐师兄到底担心什么?”黄月英的胆子比他大多了。 徐庶只觉得耳鸣,他咽了口吐沫,“学生是担心…万一我们掉下去,那怎么办?” 可莫名的,他发现当咽下一口吐沫后,耳鸣的感觉就消失了。 “这东西…只要飞起来,便是箭矢都射不穿,没啥可怕的,只要不是燃料耗尽,是掉不下去的。”黄承彦还在安慰他的学生,“我记得…你当年来我这儿求学,同舍的学生都嫌弃你先前做贼,凡事不与你一起,可你每日起得最早,一个人打扫卫生,不管什么事都先问问别人的意见,认真学习…对了,我记得你与同郡的石韬关系最好,如胶似漆…他也在北边做官吧?” 黄承彦的话让徐庶一下子放轻松了不少。 忆往昔峥嵘岁月,还是恩师提及…任谁都会遐想一番… 原本蜷缩着身子的徐庶站起身来,他一边看着藤筐外,一边感慨:“是啊,那时候有石韬,有孔明,有崔州平,有石广元,有孟公威,还有黄先生、水镜先生…现在想来…” 不知不觉的,徐庶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 “噗”的一声,黄月英笑了… 徐庶这才回过味儿来,原来,师傅又给他上了一课,教他怎么转移心中的恐惧。 当即,徐庶拱手:“学生又一次受教了…” 倒是黄承彦,他本要继续开导徐庶,却突然看到了什么。 “那是什么?怎么那么大一块红色?” 这时,黄月英顺着父亲的话,拿起千里望朝那边望去,“是关家军…那些都是身着红色铠甲的关家军…怎么这么多人?” 此言一出,徐庶也连忙拿起千里望朝地面上望去,浑然忘了他在天上飞,也浑然不再担忧跌下去怎么办? 果然… 那边…浩浩荡荡足足有五、六千人的关家军正向北急行。 “那红马像是赤兔,骑跨他的多半便是云长吧?” 徐庶张口。 “不好!”这时…黄月英疾呼一声,她像是猛地回忆起了什么。 是…是昨夜查探的布防图… “怎么?”黄承彦问女儿。 一时间,黄月英咬住牙,“不好了,关将军带着关家军急行的方向是…是那关家军百里联营的中心大寨?” “难道…”徐庶恍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眉头凝起。 黄月英的话接踵而出,“昨夜看到的,那百里联营的中心大寨…埋伏的得有十万兵吧?若是…若是关将军攻的是那里,那…那必是羊入虎口啊!” … … (本章完) 第四零一章 这是,何等让人绝望的战场啊? 天穹之上,热气球顺着风向,迅速的向关羽那支前行的军队处穿行。 脚下的风景在黄承彦、黄月英、徐庶三人的面前展开,同样展开的是那俯瞰之下,一览无余的埋伏。 整个联营外,到处都是埋伏。 可以预见的是,只要关羽陷入其中,那等待他的,将是无穷无尽的包围…羊入虎口,生死难料。 必须拦住关羽。 可…他们在天上,如何告诉他呢? 一时间,黄承彦、徐庶的面颊上都不好看,黄月英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张口,“可以试试机关鸟。” 机关鸟是战国时期鲁班与墨子都曾制作出的木制的“鸢”,这木鸢平时双翼收缩,依靠两腿在地面行走,腿形粗长,可以有力支撑,能在沼泽中行进,若是遇到突发情况,也可以飞上天穹,在空中可飞翔三日之久。 黄月英与黄承彦都是墨家机关术的传人,对这“机关鸟”并不陌生。 但若是大型的机关鸟早已失传,黄月英也只是制造出小型的一个,可以用一根细线引导,控制飞翔…角度找准的话,是可以准确落在地面,与那支关羽的军队联络。 当然,这都是理论。 真要让机关鸟行至关羽的面前,难度极大。 比如热气球必须进一步的降低高度,比如精准无误的操作… 果然… 黄月英微微抿唇,“我也不确定机关鸟能否飞下去…不过,总归更有希望一些。” “单单机关鸟不行。”徐庶连忙打断,“云长的性子…他不亲眼看到那些埋伏,他都不会撤兵,所以…” “我来画…”黄月英立刻反应过来,“我来画出敌人的布防图,然后借机关鸟带给关将军,让他派人去探查,一旦查探到,他就会意识到我们是自己人…会听我们的,这比什么都有用!” 说着话,黄月英回忆起昨夜在营盘上空时,记下的那些篝火的位置…结合现在目之所及的埋伏,迅速的在藤筐中绘制草图。 徐庶张开双臂替黄月英挡住劲风。 待得黄月英快要绘制完毕,徐庶方才起身,再度一览整个战场。 这时再看,关羽的军队又一次缩短了与你关家大营的距离。 因为担心埋伏,故而这支军队行动的速度并不快,甚至有些谨慎。 热气球的速度比他们稍微快一些。 当然,这些距离在天穹中一览无余,可追上去,还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 这一刻的徐庶再也顾不上“恐高”,他望着那地面上,还在不断移动的红色方块,长长的吁出口气,感慨道:“云长啊,你可千万慢些吧!” … … ——“咚隆,咚隆。” 黄忠带领的这支一万多人的骑兵队伍,马蹄声愈发轰鸣,犹如雷霆般响彻。 前有埋伏需绕开。 后有追兵需甩开。 就在这种极限的急行下,每一个骑士迎着劲风的面容凝重而坚毅,他们是从陆家军、南阳军、关麟原本的部曲中抽调出的最精锐的队伍。 他们组成这支骑兵队伍的时间并不长。 可骑兵…永远是荣耀的象征。 他们中的一些不乏本是弩手,背上还背着蹶张弩… 他们的心脏砰砰直跳,汗水湿透了衣甲。 但每一个骑士都不敢停下马蹄,不敢放慢速度,他们知道,他们这次救人的行动,只有快到极致,才能达成使命! “将军,截获了一封敌军传往新野城方向的信笺。” 沿途一名探马追上黄忠,然后把信笺中的内容禀报了出来。 “不好——” 黄忠的神色猛变,周围的一干亲兵看到黄老将军这副模样,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时,黄忠方才重重的吟道:“他们竟要强攻新野城…” 魏军突然间行动上的变化,一下子为黄忠的心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传我军令,再快一点儿…黄昏前,必须赶到新野城!” “喏…喏…” … … 庞德就站在新野城北城门外。 当初,魏军撤离新野城时,除了将一座空城送给关平、关兴外。 还有的就是摇摇欲坠的城门,新野城三处城门几乎完全没有任何抵抗能力,一撞即溃。 算起来,今天…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到来的第五天。 新野城中已经断了粮,整个局势朝着越发不利的情形发展。 其实,庞德的心头也蒙上了一层阴影,尤其是想到四个儿子惨死在军营中,惨死在那万弩齐发之下,这…总是让他忍不住心头悲凉。 庞德年纪已经不小了,这样的年纪未必就还能再生得出儿子。 这么看来,一下子死了四个儿子,这是掘了他老庞家的根哪! 一旁,庞德的副将,三国第一绿帽侠秦宜禄的儿子秦朗在见过一个信使后,快速回到庞德的身旁张口道:“庞将军,是文远将军的军令,下令攻城。” 听到这一条“攻城”的命令… 庞德一惊,疑惑的问:“不是围城打援么?怎么突然又让攻城了?” 秦朗道:“信使说的也邪乎,说是关麟派出一支军队,莫名其妙的绕开了汉水的埋伏,沿着白河向新野疾驰杀来,人数有一万多,都是骑兵…” “骑兵?”庞德有些惊讶,“关麟那恶贼何时有这么多骑兵了?” “更玄乎的是,这支骑兵不止是绕开了汉水的埋伏,就连白河沿途的埋伏也悉数绕开,这个就是更匪夷所思,更邪乎了” 秦朗说着话,都觉得他这话挺不靠谱的,简直不可思议。 庞德沉吟了一下,因为提到了关麟,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恨恨的道:“关麟这恶贼身上,发生过的不可思议的事儿,还少么?” 有那么一瞬间,庞德想到的是百万弩矢一个时辰从天而降。看书溂 这… 秦朗没想到庞德一下子变得如此愤怒。 说起来,秦朗的父亲秦宜禄只是被主公曹操给绿了,并不是杀了,现在秦朗的娘杜夫人,还给他秦朗生下了曹林、曹衮两个同母异父的亲兄弟呢。 故而… 秦朗能体会到亲生父亲被绿时的痛苦,却无法体会类似于庞德这种痛失亲人的痛苦。 他只能试探着问:“将军…咱们还攻城么?似乎…新野城内还有四千多关家残军,虽是断了粮,不过…之前的试探,他们的箭矢依旧充足,想来是块儿硬骨头。” 秦朗不想攻城,因为他琢磨着,再耗两天,饿也饿死这群关家军士了! 只是,这时的庞德,他眼眸凝起,语气冷冽。 “攻?干嘛不攻?” “不就是一块儿硬骨头么?” 他一边沉吟,一边想到了丧子之痛,庞德心一横,一条恨极之下的毒计跃然而出。“来人,把这段时间,俘虏的那一千关家伤兵赶过去!” 这一刻,庞德的眼眸中遍布凶光,“荆州军不是擅弓弩么?本将军就看看,这支关家军,是否会拿箭矢射向他们的同袍?” “哼,哈哈…哼!哈哈哈哈!” 庞德的笑声中掺杂着浓浓的“冷哼”,他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坠入深渊的魔鬼。 … … 新野城的城墙近乎三丈,城门的情况关平去看过,根本靠不住。 于是,关平带着关家军士将许多重物堆集于城门处,勉强支撑着那摇摇欲坠的城门。 如今的城楼上,数千关家军士引弓搭箭…擂木、石块整装待发,随时准备抵挡敌军的攻击。 而早在三日前,关平就下令小斛分粮,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将士们吃不饱,但…若不如此,随身携带三日的军粮根本熬不到支援到来的一刻。 当然… 如今的局势下?会有支援么? 这是一个谜! “唉…” 关平看着那将新野城团团包围的敌军,看着那敌人军帐中,无比鲜艳的“庞”字大旗。 那是魏将庞德的旗帜。 关平知道,他们关家军与庞德有着杀子之仇,这一仗怕是无法善了。 “大哥,都怪我…因为我,才让整个关家军损失至此,大哥,你罚我吧,杀了我也行。” 说话的是关兴… 他低着头,一副懊恼不已的模样,他也是…也是贪功心切,或者说,他…他是羡慕、嫉妒四弟了。 不论如何,他都不该…不该私自行动,致使整个关家军的防护一夕间瓦解。 只是… 关兴的声音方才传出,“啪”的一声,关平一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关平冷冷的说:“你是不遵军纪之罪,我也有纵容之罪,你、我的疏忽让关家军死了多少同袍?这些同袍的身后又是多少个离散的家?我…我…唉…若不是因为身边,因为这新野城内这些被你、我牵连的同袍,我早就以身谢罪…呼…呼…” 哪怕这已经是关兴第无数次请罪,可关平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 他俩都是罪人哪! 关平已经扇了无数次关兴的耳光… 可,要发落他? 关平怎么发落? 一个罪人如何惩罚另一个罪人? “唉…这段时间就莫要说这些,有这功夫想想怎么突围出去吧…”关平又叹了口气,“等突围出去,到时候,你、我在父亲面前请罪,要杀要剐,全凭父亲!” 这… 关平的话让关兴愈发的羞愧难当,他仿佛已经预见,无论…如何,他怕是都逃不过这份罪责,逃不过以死谢罪了! 关平的一番话后,整个城楼上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其实这段时间,他们何曾没有突围过呢? 可敌将是庞德啊! 敌人的兵力数倍于他们,而且是埋伏在城外的各处树林之中,那些箭矢射出…关家军只能被一次次的逼回。 本还有六千兵,在突围了两次后,只剩下四千了,还有一半受伤。 每一天都有同袍倒下… 这让关平的心情很不是滋味,他凑唱的望着这又一次黑下来的天穹,他深深的感慨,如今,他手中能打出的牌已经不多了。 天色渐昏,万籁俱寂。 突然,在城门外几百米远的地方,出现了一片蚂蚁般大小的黑影,正迅速朝新野城跑来。 他们哭着、喊着,哀嚎声响彻了这片大地! “是关家军的人——” “是那些被曹军俘虏的关家军中的人——” 突然间,城楼上有人惊呼。 这下,城墙上的士兵纷纷将目光望去,借着城楼上微弱的火把,大伙儿可以看到将近千余衣衫破破烂烂的关家兵士,正没命似的往城门方向跑着。 说是…关家军士,并不准确。 因为,无论在哪支军队中,除了兵士外,还会存在这么一波人,这些人负责洗衣、做饭、打扫、清洁,这些人负责推运粮草…负责修缮军营。 在历史上记载的,刘备打汉中之战时,整个巴蜀“男子战,女子运”,这里的“运”就是整个后勤… 如今,出现在城楼下的,便是关家军中的后勤人员,准确的说,他们不是兵,他们只是军营的劳役、苦力… 是服务于整个关家军的人员… 而他们,手无缚鸡,才是整个战场最胆小,也最羸弱的人,他们本被俘虏在庞德手中…可莫名的,庞德竟选择放了他们。 他们疯了似的往新野城中跑… 随着他们愈发的靠近,关平能看到他们的神情很是惶恐与痛苦,又还夹杂着一丝虎口逃生的喜悦,至少…进去新野城,那…那他们就安全了。 “关将军,我们是关家军的劳役,别放箭…别放箭…” “让我们进去吧,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吧!” … “大哥…” 关兴望着关平,所有将士也都望向关平。 可关平却是神情凝重,拈弓搭箭,径直冲着一处黑漆漆的墙角射去。 这一箭,让所有后勤劳役都停住了脚步。 整个冲起来的队伍,瞬间不动了。 “这关家公子,倒是挺警觉的…” 一道声音传出,是秦朗的声音,这声音也让城墙上的众将士脸色一变。 原来,在这些关家军的后勤劳役身后,趁着夜色,数千魏军早已摸到了距离城墙不足一百多米的地方,倘若…任凭他们前进,那…这些隐藏着的魏军,极有可能他们会冲到城下,撞开那摇摇欲坠的城门,躲过关家军的箭雨。 “放箭…”关平瞅准距离,下令放箭,一时间万箭齐发,成片的箭矢落在了这些混杂着关家军的后勤劳役与魏军的队伍前。 关平的声音如虎啸,“不论是谁?再敢向前一步,箭矢无眼。” 这一刻的关平双目微凛,额间有青筋暴出,显然是怒极,他追随父亲关羽作战多年,魏军的这一点小伎俩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些年,曹操一边哀叹民间疾苦,吟着“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一边让魏军将抓来的百姓与俘虏赶上战场… 敌人若是放箭,那死的先是百姓与俘虏,这些百姓与俘虏能让魏军更靠近城池许多。 倘若城内的将士出城援救,那…很容易中了埋伏,城池也会被敌人顺势拿下。 如此手段,倒是很符合曹操那句“宁教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 当然… 若是城内的将士闭门不出,亦或者是继续放箭。 那也好办,曹军会当着守城将士的面,鞭打这些百姓、俘虏,让他们继续上前,充当肉盾,或者就在城外当着守城将士的面折磨这些俘虏… 行为令人发指,罄竹难书。 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尽管阻拦住第一波俘虏的行动,可关平的脸色一如既往的难看。 “传我军令,不论是谁抵达射程者,格杀勿论!” 关平冷然道。 “什么?”关兴…还有其他的一些将领眼中满是迷茫,不明白这个军令的意义。 城下的虽不是关家军的军士,但后勤劳役,也是与关家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吧? 可不等他们质疑… 很快,局面又发生了变化。 一百余魏骑开始气汹汹的冲向了这些俘虏… “快逃!” 伴随着一声声惊恐、尖叫。 这些俘虏一哄而散,拼了命的往相反的方向跑,然而…仅凭两条腿又如何能跑得过战马? 庞德又怎会这么轻松的放过他们,曹操心狠,生活在关中的庞德,更是心似钢铁。 “继续,驱赶——” 只听得他淡淡的吩咐,擂鼓声一变,一干魏军骑兵结成了一个雁翎阵,将这些百姓围在中间,将他们往新野城方向驱赶… 他们在马背上挥舞着长鞭,见到有妄想逃跑之人,一记鞭子就狠狠的抽了上去,顿时皮开肉绽,惨叫连连。 这些关家军的后勤俘虏…他们也不想往新野城方向冲啊。 他们知道…冲过去意味着什么。 放箭,他们死! 不放箭,城破,关家军死!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可…那些魏骑的眼中没有半分怜悯,有不听话的就直接在脖子上套个绳索,然后狠狠的一夹马肚拖拽着往前冲。 一个俘虏就是这样摔倒在地,然后被倒拽着,掀起了漫天尘土,凄厉的惨叫声刺激着每一个人,也刺激着每一个城楼上的关家军士。 这些…也是同袍啊! … “这帮畜生!” 关兴忍无可忍…恨不得操起青龙刀就杀出去,救援这些同袍。 “你还要冲动几次?”关平恨恨的道:“你忘了这次…就是因为你的冲动,才让他们成为俘虏,被敌人折磨么?” 一时间,原本跃跃欲试的一干关家兵士,他们齐齐沉默了… 没有关平的命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他们知道,这时候的心软,只会让他们自己也成为敌人的俘虏。 然后下一次战场时,城楼下折磨的就是他们自己了! ——『这…这…』 ——『这是…何等让人绝望的战场啊?』 … … (本章完) 第四零二章 一连四箭,四箭全中,黄忠来也! “关将军别放箭。” “开城门哪,让我们进去。” “救命…救命…” 俘虏们凄惨的呼救声,一声声传入新野城中将士的耳中,那宛若杜鹃啼血般的凄鸣,一幕幕如同炼狱般的情景。 关家军?又能无动于衷? “如今的境况都是因为我,我本就是该死之人,让我出城,我去救他们…”关兴含泪请命。 “呵…然后呢?然后城破人亡?我们一起做俘虏?” 关平身子晃了一下,惨然一笑,他努力抬头不想让眼中的泪落下。 城楼下那一个个濒临绝望的眼神,让他深陷于煎熬之中,但他没办法…这种时候,他必须保全更多人! 保全城内这四千关家军的勇士。 “长公子,莫开城门…” 突然一道清脆的男声传出,是一个男子被魏骑从人群中拖拽了出来,是一个关家军的千夫长,如今却也沦为魏军的俘虏。 他被强行拽了出来,还想跑回去,却被狠狠的踹倒在地,身上滚了一层黄土! 紧接着,几鞭子就抽打在他的身上。 “啊——” 伴随着粗重的哀叫声,秦朗拎起了他的脖颈,问道:“庞将军放你回新野城?你回不回呀?回不回呀?” “宁死不回——” 这关家军士咬牙切齿。 “好说。”秦朗一挥手,只听得“唰”的一刀,一名魏骑手起刀落结束了一个俘虏的性命,秦朗将那尸体拖拽过来,他再问:“这个是你兄弟吧?你不往前去,你下一个兄弟也就死了…” 说着话,有魏骑又拖拽出来了两个俘虏。 他们不是后勤的劳役,他们是此前突围的关家军士,因为受伤被庞德抓住,如今…逼着他们往前冲,去迎面新野城上的箭矢。 目睹着这一切的庞德不由得咧嘴笑出声来,他太渴望看到这份关家军的自相残杀的情景了,这能极大程度的缓解他的丧子之痛。 “不去么?那…” “我去…我去…” 在秦朗的逼迫下,这关家军士“无奈妥协”,秦朗笑着指着那些关家兵,“你们一起去,带上你们的后勤兵…一起去。” 说着话,秦朗笑了,笑的无比开怀。 这下,超过百余残军,带着几百后勤的劳役,他们一步步的向前,后面魏军的骑兵紧跟着他们,他们就像是有恃无恐一般。 这个距离,若是城楼上箭矢齐发,先死的一定是这些关家军的俘虏? 好一出自相残杀啊! … “大哥…” “长公子…” 城楼上,关兴与一干将士目眦欲裂。 “还是一样,胆敢越过射程者,不论是谁,格杀勿论——” 关平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吼出来的。 随即…更是一只手挥出,犹如一头猛虎般陡然暴起,挥出手中的青龙刀,一计势大力沉的劈砍,砍在了城墙上。 他的心?也在滴血啊! 两百步,这些俘虏,这些魏骑距离城门还有两百步。 一百五十步! 这是临界点,是关平所谓“越过者格杀勿论”的点… 当这些俘虏跨过了临界点,他们依旧一步一步的向前,可新野城上的兵士们,每一个弯弓的手都在颤抖,都不忍心去射杀这些同袍。 一百二十步… 这下,那些跟着这些俘虏的魏军也放松了不少。 庞德也笑了,他心头在感慨:『果然,这些城楼上的关家军士还是下不了手,这样,一旦杀入城池,这里的战场就结束了!』 秦朗也跟在这些俘虏的后面,目不转睛的环望着城楼之上。 一千多张强弓劲弩,却是引而不发… ——『有趣,有趣!』 呼,呼… 反观关平,他不住的喘着大气,他已经第三次扬起手,要下令射箭,可…可最终,还是…还是下不了手。 所有城楼上兵士的目光都投向关平这边,关平如果不说话,这里…不会有一个人会朝同袍射箭。 已经距离城楼只有九十步了,城楼下的秦朗回头望了一眼庞德,庞德朝他示意。 秦朗再度扭过头来,仰头长叹:“你们放弃抵抗吧,我知道你们在等关羽、等关麟的援军,实话告诉你们吧,关羽已经半死不活了!” 果然,在秦朗喊到关羽已经半死不活的时候,城楼上的一干兵士一个个瞪大的瞳孔,包括关平,也包括关兴… 父亲关羽的安危,这一直是他们兄弟的禁忌,也是他们一直不愿去想,不愿多想的事儿。 “你爹被张文远将军抓起来了,他还想抵抗?可却被挂在樊城的城楼上,如今,他被扒光了,就对着襄阳城!哈哈哈哈…当然,现在他还有命在,可你们若不是投降,怕就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还有那些关家军的残军,你们死了心吧,已经彻底死绝了,整个汉水都被他们的血染红,三天了,那里依旧是猩红无比。” “对了,还有你们弟弟那关麟是吧?哈哈哈哈,他的确派人来救你们了,还是一万多骑兵,可惜啊,我们沿途早就布下重重埋伏,你们的弟弟关麟也被抓住了,如今正被文远将军审问呢?你们若放弃抵抗也就罢了,若是冥顽不灵,我就派人告诉文远将军,让他一根一根的敲碎你们弟弟的骨头,让他痛不欲生!” 秦朗的话看似是在激怒关家军,可实际上是在威胁新野城的守军,是在动摇他们的军心。 城楼上,关兴怒极:“畜生!” 有副将怒吼:“末将去剐了这大言不惭的…” “末将请战…” 无数兵士死死的咬着牙,还有血丝迸出,已然是恨极,失了理智。 “杀…” 已经有不少兵就往城楼下冲,不忍心放箭,那就正面钢吧?死…关家军从来不怕! “哈哈哈…” 看到计策得惩,秦朗笑的颇为开怀,他就是要引出这支新野城的守军,然后…就是城外野战,骑兵对步兵碾压式的横扫!看书溂 哪曾想,就在这时… 就在这支俘虏与魏军混合而成的队伍,距离城门仅仅八十步的时候。 变故突然出现。 只见得之前被魏军虐待的那百夫长,急跑出一步,仿佛这些俘虏商量好了似的,在他的带领下纷纷都跑出了一步。 那百夫长大声吼道:“他们说的都是假话,二将军神武已经斩了于禁,这几日内死在他刀下的不计其数,这是我亲耳听到的…” 这话让所有城楼上的守军一怔 精神也为之一振… 紧接着,这百夫长大喊:“别犹豫,朝我们射箭…朝我们射箭。” 这就是关家军的男儿,他们就是要将敌人引到这里,然后让城楼上万箭齐发,他们与这些魏狗一起死! 既然活不了了,那就——同归于尽吧! 而这道声音也让城楼上的守军与他们的身后的魏军均是一惊。 似乎是担心城楼上的守军有所顾虑,突然,这百余俘虏的关家军士猛然调头,他们挥舞着双拳朝魏军的骑士冲了过去。 以步战冲向骑兵; 以手无寸铁冲向装备精良的敌人… 这场面,壮观到了极致,悲壮到了极致… “可恶…” 秦朗怒喝一声,这才意识到这群俘虏是要与他们同归于尽,他喊道:“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顿时场面变得混乱… 城楼上的一干兵士也是疾呼:“将军,放箭吗?” 关平望着城楼下那些同袍的飞蛾扑火,他艰难的开口:“放…放…” 他嗓音沙哑到了极致,可依旧没能说出那个箭字。 关平终于发现,他距离一个统帅还相差甚远,单单这个“仁”字,就让他越不过那道坎儿! 就在这时… 变故再度出现,三百步之外,“嗖”的一声…一道轻响划破了天穹,击破了夜的静谧,去势惊人。 “唔…” 在无数火把下,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下,一支通体黝黑的箭矢射穿了秦朗的喉咙。 箭矢的末端是银色的雕翎。 世所皆知,用金雕羽毛制成的雕翎箭,已是箭中极品,但还有更为罕见的银雕… 这箭矢,就是银雕箭… 这种箭矢除了沔水山庄出品外,只有昔日里边境的保护神白马义从曾经使用过,但很明显哪怕是白马义从的首领,他也射不了这么远!射不到这么准! “咚…” 秦朗跌倒在了血泊里,他的眼睛瞪得硕大,完全不敢相信,他会在这些俘虏,骑士的包围下被一支箭矢射中,这样的死去! 这一幕的出现也让所有魏军骑士怔住了。 关平注意到在敌军的背后的黑暗中,隐隐有一支队伍正在前进,若隐若现… ——『是援军…』 关平下意识心头吟出这么一声,然后他朝着城楼下大喊:“援军来了,尔等快逃入城。” 这话是朝那些被曹军俘虏的关家军士喊的。 关平这么一喊,一时间,周围所有的兵士齐声喊道… 这些俘虏这才回过神儿来,再度转身,疯了似的往新野城方向跑。 魏骑自不甘心,一个反应快的千夫长提起战戟就朝着他们的背后劈砍。 哪曾想…又是“嗖”的一声。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到了破空轻响,然后在许多人震惊的目光中,又是一支通体黝黑的箭,径直洞穿了那战戟已经扬起的魏千夫长的喉咙… “咳…咳…” 这千夫长从马背上重重摔下,还想大口大口的喘粗气,然而那支仍然插在脖子上的银翎箭却是这般扎眼。 鲜血流了一地,他的眼神也渐渐涣散,失去了光泽。 “嗖…” “嗖…” 又是一连两箭,两箭连发。 依旧是两个敢妄动的魏骑中箭,翻身下马,这次两人,一人是眉心中箭,一人还是咽喉… 这等要害部位,一箭必杀! “唏律律——” 这时,众人寻声望去,才看到… 在魏军的背后三百步之外,一支骑队正立在一个小山丘上。 为首一人跨马搭弓,一连四箭,四箭全中,似乎他的马儿也颇为亢奋,此刻正抬起了前蹄,仰天嘶鸣。 … “是援军么——” 新野城的城楼上已经有人呼喊… 庞德也惊愕的望向身后,那是“鹊尾坡”的方向。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鹊尾坡是有一支埋伏着的魏军的,那里足足有八千多人的埋伏。 怎么就突然…敌人的援军就从那边杀来了? 要知道,除了鹊尾坡外,新野城必经之路的朝阳城那,庞德也设下了一支埋伏… 按理说,这两支埋伏…无论如何也能拖延住荆州援军的急行。 哪怕这支骑兵…又邪乎了一回,绕过去朝阳城,绕过去鹊尾坡,那…多行进的距离,明早也赶不到新野城! 到时候新野城早攻破了。 这也是庞德不急不躁攻城的原因。 那么…奇了怪了。 这支荆州来的援军,这支关麟派出来的援军,何止是邪乎,简直是邪乎到家了! 庞德的眼芒中露出的是无限的疑窦! 只是,庞德做梦也想不到,这边的攻城,朝阳城的埋伏,鹊尾坡的埋伏,这些悉数都收入热气球中,刘晔与诸葛恪的眼底。 他们第一时间将情报传给黄忠… 而黄忠在分析过局势后,毅然决定各抽出五千兵去清扫朝阳城与鹊尾坡的埋伏,他则带最精锐的五千兵先来救新野城。 故而黄忠出现在这里,他甚至没有绕路,甚至还休整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射出那四支箭。 此刻的黄忠将蒙古弓再度背到身后,转儿接过亲卫递来的大刀。 “朝他们喊,黄忠来也——” 一时间,这黑夜中,这新野城周围到处都浮荡着“黄忠来也”的声音… 人的名,树的影… 尽管是北方,可到处依旧能听到“关公战长沙”的故事。 黄忠作为故事中主角之一,他的威名也是赫赫响彻。 特别是关羽对黄忠评价的那句——“老将黄忠,全无破绽!” 这难免不让人遐想,这位六十岁的黄忠竟能与全胜时期的关羽打的难解难分,那…其武艺在曹魏,怎么着也是在五子良将之上吧! “随我杀…” 黄忠一声号令,当即数以五千计的骑兵一齐杀向前方,滔天的煞气汹涌,摄人心魄…依稀间,这仿佛是一支从地狱中杀出来的队伍。 带着嗜血,带着无穷的战意! 一些魏军已经开始面露恐惧之色。 庞德却是冷哼,“哼…区区一个黄忠?也能让我等吓到?” “你们看,他们才有多少人!” 没错,肉眼可见,黄忠冲过来的骑兵仅仅有两千人! 这等数量的援军不足以改变战局。 庞德提起他的武器截头大刀,不忘再提醒一句:“他们人少,我等,千万莫学了于文则耻辱退场!” “杀过去!” 庞德一马当先,将近万余魏军兵士受到鼓舞,脸上的迟疑化为坚定,紧随其后,要去围剿这支敌人的援军。 只是… 哪曾想,就在他们启动之际,数千支弩矢从天而降,在黑夜的掩护下…这突如其来的弩矢,魏军完全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被射翻倒地五百之多… 前面的骑兵翻到,后面的骑兵不知情况,许多撞在了一起,倒地者超过千人。 这是… 庞德太熟悉这弩矢,这…这种弩矢就是,一个时辰射出一百万支,就是一个时辰射杀三万五千人,也是一个时辰让他的四个儿子葬送! 庞德至今都记得那个名字,是关麟制出的——秦弩! 没错… 黄忠的带来的五千精骑,这五千人本都是弩手,其中三千…他们随手携带着蹶张弩,方才黄忠射箭的时候,他们已经上膛、瞄准… 三千弩矢只是第一轮,紧接着,第二轮…第三轮,直到黄忠的骑兵与魏骑厮杀到一起时,这些蹶张弩手才再度将蹶张弩背起,继而翻身上马…跟上前军的骑队。 黑夜之中… 三轮骑射对魏军的心里造成了巨大的打击,这也使得黄忠这支只有两千人的骑兵队伍,犹如一柄利剑般,狠狠的扎进了魏军铁骑的阵势。 “嗖嗖嗖…” 依旧有破风的弩声传出,原来…这先锋种两千骑兵,至少有过半的骑兵,他们手中的武器并不是战戟、长枪,而是连弩! 他们一手快马一手持弩,打出了与此前战场截然不同的声势,整个在战场,在面对敌人时,与敌人十步之遥时,就是一阵“突突突——” 等敌人追来,调转马头,又是一阵“突突突——” 他们需要做的只是保持与魏军的距离…以及避免在黑暗之中射杀到同伴! 至于,那些手持近战武器的骑兵,则只有一个任务,保护好这些弩手。 “怎么又是弩?” 在沙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庞德,他敏锐的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敌人的这等打法太赖皮了… 完全不用近身搏斗,只需要保持中距离即可,这是无损的打法,也是折磨人的打法! 不过… 庞德大喊:“他们没有时间更换弩矢,找准机会,冲上去…” 至于黄忠,他是那个选择近战的,他像是打算用一些魏军的脑袋,来拉拉筋骨。 打仗嘛,老年人总是需要先活动下筋骨的。 于是,他的大刀在一众连弩的掩护下,透着煞戾无匹的杀气,疯狂的嗜血杀戮,所过之处,不是被弩矢射穿的敌人,就是被他大刀逼退的敌人。 原本冲锋的魏军,在连弩的逼迫下,竟只能节节防御…整个场面极致的被动。 “好…” 新野城楼上的关平也激动的喊道:“不愧是黄老将军,不愧是四弟的援军,四弟的连弩…” 这次不用关兴再请战,关平直接喊道:“弟兄们,咱们是时候杀出去了与黄老将军里应外合痛歼敌军…” “战,战,战——” “战,战,战—— 一时间,所有兵士的情绪激昂… 唯独关兴,他的眼神黯漠了一下,仿佛是想到了什么。 一时间,他握住青龙刀的手变得有些颤抖。 但只是一个瞬间,这份颤抖就烟消云散。 他也跟着将士高喊:“战,战,战…” 不多时… 那被堵住的城门迅速的洞开,一边是涌入城的后勤俘虏… 一边是汹涌朝外杀出的关家军士。 “黄老将军…”关兴一马当先,“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他大喝一声,犹如雷鸣,看到黄忠刚刚与庞德战于一处,关兴提刀加入…青龙刀直指向庞德的脑袋。 火把之中,月色普照,新野城下…一场你死我活的杀戮正在上演。 这里仿佛修罗场一般,随时都有喊杀声,随时都有倒地时的惨叫声… 而当“连弩”的弩矢射尽,双方再度回到同一个天平,在黄忠的慨慷之勇下,关家军士气高昂,在庞德的身先士卒下,魏军的兵士寸步不让… 这场战斗愈发的刺刀见红! … 天穹之上,热气球中的刘晔与诸葛恪也不轻松。 看着双方血流成河,诸葛恪遗憾的感慨:“可惜,这么近的距离,根本没有机会让骑兵更换连弩中的弩矢,否则…” “已经不错了…”刘晔也透过千里望时刻关注着战场,“因为这骑射…黄老将军的兵马已经成功压制住了敌军,按照这样下去…打赢这场,杀出一条血路不过是时间问题。” 别看刘晔说的轻松。 可他心头始终一块儿大石头高高的扬起,他最担心的是迟则有变。 在这片战场,必须…必须速战速决啊! “那是什么?” 就在这时,诸葛恪的声音传出,带着惊讶。 刘晔调整千里望,顺着诸葛恪指向的位置望去,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心头的石头悬着的更高了,也更险了,“怎么…怎么魏军还有援军!” 没错… 在千里望的窥视下! 有四支魏军正迅速的集结往这个战场,不是朝阳城的守军,不是鹊尾坡的埋伏…而是此前黄忠绕过的白河沿途的三支埋伏,他们追上来了。 “这么快…” 随着刘晔的惊呼…在极冷的天穹中,他的后背止不住的冷汗直流。 诸葛恪又一声惊呼:“那里…还有一支,这么长的队伍,怕是得有…得有几万人吧?” 诸葛恪又指向这支是徐晃带来的两万兵。 俨然,在黄忠与关平、关兴杀出重围之前,这四股敌军会抢先赶到。 ——『不妙了…』 刘晔的眉头深深的凝起,他颤抖的手去寻找对应的绸缎,试图去提醒黄忠。 可…可他知道,一来是黑夜,二来大战已经开始,三来…就算这个时候,黄忠意识到敌人的援军抵达,他与他的兵…也撤不走了! 这是一场局部,七千人大战五万人的战斗啊—— 刘晔不住的喘着大气。 ——『不愧是张文远,临场调度的这么快!』 ——『还是被围城打援了么?这…这还如何全身而退?』 … … (ps:你们都说水,我真没觉得水啊,战场…难道不应该循序渐进,慢慢的,一点一点的铺开么?一下子就到高潮!我就是女的…也没有那么多高潮给你们啊!你们要爽…可也得考虑下,我的感受啊!) (本章完) 第四零三章 不破敌军不回转,血不流干不休战! 第402章 不破敌军不回转,血不流干不休战! 原本,黄忠与关平、关兴眼瞅着就要杀出一条血路。 可随着徐晃与三支援军的抵达,局势再一次发生翻转,超过五万人的魏军宛若组成了一道人墙,任凭黄忠、关平、关兴如何勇猛,也无法突围而出。 迫不得已… 黄忠只能回军,一时间,荆州的兵马悉数伫立在新野城下,而外围…超过五万的魏军将他们团团围住,军容肃穆。 说起来,魏军的统领,负责统筹调度的张辽,并不知道来人是黄忠。 可因为是关麟派遣的骑兵队伍,又是一支邪乎至极的骑兵队伍。 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为了阻拦这支骑兵,他将沿途所有埋伏的兵马悉数调往新野城,更包括了偃城处徐晃的两万兵。 整整四支,整整五万人,结成一个个密集的方阵,密密麻麻、连绵不绝,一看望不到尽头。 黄忠、关平、关兴这边的兵马相对少的多,一番突围下,黄忠带来的五千人,还活着的,还能打的不超过三千,而关平手下的四千关家军士,能战的只剩下一千多人。 饶是如此,在气势上,他们丝毫不输于对面。 庞德与徐晃也不敢轻举妄动,特别是庞德,方才与黄忠刀对刀…对上了几个回合,究是在尚武之地关中长大的他,也感受到莫大的压力。 更别说那小将关兴的加入… 每一刀都是有攻无守,方才几招,可谓是险象环生。 更何况,按照情报,黄忠带来的骑兵是有一万多人的,如今杀到这里的半数都不到,他生怕从哪个角落里就冒出一大堆荆州兵! 这些都是那关麟的兵,一如既往,邪乎的很—— 天穹之上,从热气球俯瞰,刘晔与诸葛恪看的更真切… 整个魏军就像是一个厚厚的口袋般,将整个荆州来的兵马罩住,想突围出去…太难了。 “刘先生?可有什么办法?” 诸葛恪脸色阴沉,他在天上,可他比陆地上的荆州兵更紧张,他神色惊恐的望着刘晔的这位前辈。 刘晔也是智将,他眉头紧皱,沉吟了许久过后,感慨道:“现在只剩下两条路,一条是退回新野城,可这样一来,敌军只需围而不攻,待粮草断绝,也是一败涂地!” “另外一条呢?”诸葛恪连忙问。 刘晔重重的捋着胡须,然后道:“另外一条…就是杀出去——” 这… 诸葛恪再度环视了眼战场,俯瞰之下…这个兵力上的差距,太明显了…明显到如果说魏军是一个拳头,那友军就只有一个拇指大小,这怎么打? 七千打五万,还是在这种被重重包围的情况下,硬碰硬…无异于痴人说梦。 “刘先生…”诸葛恪还想问。 刘晔却仿佛猜到了他要问什么,“杀出去的确不轻松,除非…除非敌军自乱阵脚…” “自乱阵脚?”诸葛恪惊讶的问。 刘晔则解释道:“其一,我军还有援军,只不过被困在鹊尾坡与朝阳城,其二,云旗公子得到的情报,敌军多为新兵与守城之兵,盛势之下,一个个奋勇当先,奋不顾身,可逆境之下,极有可能自乱阵脚…一旦如此,足以让黄老将军拖到援军到来的那一刻。” 刘晔缜密的分析说服了诸葛恪。 诸葛恪喃喃吟着那几个最关键的字,“盛势?逆境?自乱阵脚么?” 他的眼眸再度望回地面上。 透过“千里望”,无论怎么看…敌军都是盛势,无论怎么看…这股势头从盛到弱,再到这逆境下的自乱阵脚可并不轻松啊! … … 两军相隔五百步,纷纷列阵,军容肃穆。 黄忠扬起大刀,威风凛凛的面朝着如潮般的敌军兵马,威仪棣棣,整个人尤自气定神闲,将近七十岁的老将,却大有一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既视感。 庞德站出一步,“实力悬殊,黄老将军也年事已高,方才乱战已是极限了吧?我奉劝你一句,若是识趣,乖乖下马受降,我与关家诸子有不共戴天之仇,但黄老将军,我可以向丞相举荐,高官厚禄,自是不在话下!” 徐晃补充道:“是啊,老将军这把年岁也该颐养天年了…” “他在劝降黄老将军?” 关兴小声嘀咕一句… 关平却是语气笃定,“黄老将军与父亲战于长沙,彼此惺惺相惜,黄老将军又是忠肝义胆,岂会为厚禄折腰?” 果然… 黄忠的大刀挥舞,然后指着徐晃、庞德道:“人言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某虽老,然两臂尚开三石弓,浑身还有千斤力,逆魏的颐养天年,哈哈,还是算了吧!” 说到这儿,黄忠语气变得严肃,也加重了语调,“尔等宵小,忠于逆魏,夺大汉疆土,圈当今吾皇,戮天下黎庶,屠万城百姓,所到之处,十室九空,白骨于野,尸横遍地…城扈无人,如此杀孽不胜枚举,罄竹难书?如今竟妄图招揽我?黄某是老了,不是聋了,也不是瞎了,更不是不知道忠义礼义廉耻了!逆魏当诛!” 黄忠大喝。 别看他年纪大,可他的身子健硕异常,除了身形止不住岁月磨砺的瘦了一些外,喊出来的话语依旧中气十足! 就这还是已经激战过一番的。 “战,战,战——” 一时间,数千荆州兵士齐声呐喊,声势惊人,直上九霄。 “哈哈哈…不愧是威震荆南的黄老将军。”庞德眼珠子转动,再度张口:“这样吧,要放过尔等也未尝不可,只要黄老将军留下,自断一臂,然后随我赴许都朝见天子,我等就放这支关家军撤回?可好?” “欺人太甚…”这次,不等黄忠开口,关兴当先喊道。 关平也大喝:“庞德小儿,你可是在白日做梦?” 一干副将更是直接拱手,“末将请战!” 关兴也道:“末将请战…” 所有关家军士都在怒吼。 将黄忠留下来怎么可能?还自断一臂? 且不说这是于荆州巨大的耻辱?单单这种时候,庞德的话,鬼才会相信? “黄老将军,可有对策?”关平小声询问黄忠。 黄忠皱了皱眉,他小声吟道:“我们还有援军…” 啊… 在关平惊愕的表情下,黄忠那轻微的声音还在继续,“拖,必须想办法拖到援军的到来!” 是啊… 七千…不,能打的只有五千,五千对五万,一个打十个,就算对方有一部分是新兵,可在庞德、徐晃统帅的加持下,这依旧不是一个轻松的战场。 “光靠嘴拖不住的!”关兴再度请缨:“末将愿亲率一支骁骑,取了那庞德人头,敌军自乱!” 关平连忙拦住关兴:“你这不是送死么?” 万军取首,这种事…能达成的概率本来就低,在敌人有准备的情况下,这个概率已经无限接近于零。 “哈哈哈…” 许是见到荆州军的窘迫,徐晃与庞德均大笑出来,嘲讽与张狂尽收眼底。 “伱们是想好了,如何赴死?” 庞德那不屑的谩骂声使人听得更是怒火中烧。“哈哈,这样吧,本将军退一步,你们交出关平、关兴两个小子,让某一血杀子之仇,然后黄老将军自断一臂,我便放其他人回去…可好?哈哈哈哈,你们中,谁若能取了那两个小子的脑袋,我就放你们!” 庞德还要用言语去离间面前的军队… 只是,他忽略了,他面前的是一支铁军,他的话只会进一步的激怒他们。 “你这畜生…” 关兴目眦欲裂,咬牙切齿… “怎么?条件我已经说了…”庞德还在张口,他很享受戏弄杀子仇人的感觉,特别是方才战斗时看到了秦弩,看到了连弩,这让他又一次联想到了伤子之痛,他的心情几乎扭曲。 ——『吾儿,今儿个父亲不止是替你们报仇雪恨,爹更要深深的羞辱他们!』 关兴第三次请战,“黄老将军就让我去吧…我必定能取了那庞德狗贼的首级!” 这一次,关平也止不住请战道:“末将也…也请战——”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这一战…已经没有退路,必须放手一搏。 只是… 这时候,黄忠一捋长髯,郑重的对关平、关兴说,“让敌军自乱阵脚,你们不行。” 未待关平、关兴回过神儿来,黄忠就已经翻身上马,手持大刀,背着蒙古大弓,领着手下三千人杀了过去。 这一幕来的太突然,根本就不给关平、关兴… 甚至是每一个关家军反应过来的时间。 空气中只传出黄忠那重重的声调。 “为本将军压阵——” … … 襄阳城,夜已深,关麟的书房处依旧是灯火通明。 因为汉水的封锁,在热气球归来之前,什么情报也没有,这种两眼一抹黑的感觉,让关麟对前线战场充满了担忧。 他双手扒着窗子,望着越来越暗的天穹…心头不住的喃喃。 ——『爹,大哥、二哥、三姐…』 ——『黄老将军、老黄、徐先生、刘先生,元逊…你们,都怎么样了?』 面对这一次突如其来的变故… 关麟能做的已经全都做了,只可惜他不懂武艺,上不了战场…否则他一定亲自过这汉水,去参与这次行动。 现在嘛,谋事在人,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陆逊站在关麟的身旁,他看出了关麟的愁容,当然…陆逊不会刻意的去安慰,他只是如实说出他的想法。 “用热气球一览整个战场,这个想法别具一格,敌人也不会防备,似乎是可行的!但…云旗也不能忽视那张辽的统率能力,临阵的调度能力!” 提到张辽,陆逊的语气中多出了几许别样的惆怅,甚至隐隐还带着些怯意:“东吴有关张辽的传言太多了,整个东吴…无论在文武、百姓,还是在吴侯孙权的眼中,对张辽…除了深深的忌惮外,他们更不会只把张辽当做是一个人!” 说到这儿,呼的一声,陆逊顿了一下,继续道:“小儿止啼…他…他是一个能粉碎一切的魔鬼,这样的调度,对他而言并不困难。” 说到这儿,陆逊顿了一下,不再继续说,他知道凭着关麟的机敏,是能揣摩透他话中的含义。 果然。 关麟颔首,“伯言,你说的对,热气球的出现的确足以改变战场,也的确可以为我军开阔视野,绕靠敌人的埋伏,但无可避免的是,它无法改变兵力上的悬殊,那些绕开的埋伏还是会成为追兵,甚至集结起来杀往新野城…这么看来,新野城的救援依旧是极其艰难的一战…” 说到这儿,关麟沉吟了一下,方才继续张口: “一定会有损伤,损伤还会很惨重,但这事关军心、民望,我们又不能不救!关家军继承的是汉军的军魂,汉军讲究的不就是这个么?” 军魂? 陆逊喃喃吟道:“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凡我大汉子民者虽远必救,是么?” 关麟颔首,“这一次于关家军…是巨大的损失,但或许…又会是他们蜕变的一次涅盘呢?” “所以你在赌…”陆逊的话变得郑重,“赌黄将军的骑兵够不够快?” 这话刚脱口,陆逊就觉得不对,“可这不止是快的问题,这次魏军出动了这么多名将,但凡有将黄忠缠住的,那…魏军的援军会源源不断…就算是黄将军救出了新野城的关家军,那…也不容易脱身。” “错了。”关麟直接道:“我从来没想赌过,黄老将军是不是够快…我赌的是黄老将军射的够不够准!敌人越多,也是会大意,越是黑夜,越是容易隐藏,只要射的足够准,一发…就足以入魂!” 这… 因为关麟的话,陆逊有更多的话想问。 就在这时。 “急件…”士武迅速的将一封信递给了关麟。“是寿春城那边送来的…” ——『寿春城?那就是司马懿咯?』 关麟迅速的展开。 信中提到了两件事儿,第一件是司马懿成功骗得曹真,使其故意放出“护送卓荣回八公山”的消息给东吴,然后东吴又成功劫掠了这支魏军的护送队伍! 整支魏军的队伍全军覆没,自然也包括…那华佗的女弟子——卓荣! “卓荣死了?” 关麟不由得喃喃吟道,语气中还带着些许不可思议。“这司马懿好狠的手段哪!” 这件事儿虽然做的不道义,但…于局势是有莫大好处的。 至少,卓荣的死会让曹操对张辽的信任蒙上一层阴霾,也会让张辽将矛头从荆州改向东吴… ——『好一招借刀杀人』 关麟惊愕于司马懿的手段。 他隐隐更是生出了一种感觉,他小觑司马懿了,哪怕是你这个时机的司马懿,依旧是心狠手辣,恐非久居人下之徒? 那么… 那无中生有的毒药“济公开胃丹”,会被他识破么? 这个问题关麟无暇多想… 他接着往下看第二条。 这一条,关麟望向其中,只一看,心里头“噗通”一声吓了一跳… 他正要细细琢磨这一条,陆逊却惊问道:“卓荣?那个女医生?她死了…” 关麟暂且收敛心神,放下第二条,解释道:“是,还是被东吴的兵给杀,这下…你忌惮的这位张文远,他的矛头怕是离我们而去,转儿改朝东吴了!” 这… 陆逊好像听懂了。 关麟却接着说,“至少,这是一个好消息,只要黄老将军、我爹他们今夜的行动成功了,局势就再度反转了——” 说到这儿,关麟的眼眸中露出了几许光芒。 总算是让他紧张的心情,多少晴朗了一分。 那么一切压力,就都给到今晚了! ——『老爹,黄老将军,你们千万争口气啊!』 … … 一支三千人骑兵的突然杀出,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杀——” 黄忠带着三千骑兵冲杀入了战场。 只不过,这一次与之前不同,连弩中已经没有弩矢了。 不过,俨然…之前战斗过的魏军对他们颇为忌惮。 是啊,那连弩与长柄武器协同的战法太可怕,也太危险了。 “这…” 看着黄忠一马当先,关平一怔,他瞪大的眼瞳,宛若一头暴怒的年轻狮子:“黄老将军…这是支身犯险!” 关平想去支援,可挥手看到他身边仅仅有一千人能战,其余的多是负伤在身,仅仅能充个人数,壮壮声势。 唉… 重重的叹出口气,关平收回了进攻的想法。 压阵… 除了压阵,他什么也做不了。 关兴也喃喃道:“三千人…能冲乱敌军的阵型么?” 就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时候,三千人纷纷举起了他们的武器,高喊:“不破敌军,驷不回转,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这是关麟给他手下所有兵士,谱写出的口号,这是他纵观历史觉得最霸气的十六个字! 此刻,就是这十六个字,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仿佛在向世人宣告,这支骑兵冲锋时的毅然决然,冲杀时的有进无退… 要知道,无论是陆家军,还是南阳兵,亦或者是俘虏来的,加入关麟的兵马,也包括原本关麟的部曲,他们每天吃一斤多的肉,他们顿顿都有蔬果…谷物的话,他们更可以吃到饱! 甚至因为关麟生财有道下的巨富,包括他们的家人,都能因为他们而吃饱饭,穿暖衣,能去沔水山庄,每天能做六个时辰的工! 这样的差事?还能去哪找? 只要是关麟军事的,他们的抚恤金超过关家军五倍,超过魏军与吴军十倍! 他们的战功能直接换钱、衣服… 他们战死后,沔水山庄会替他们赡养家人。 但…只有一条,在战场上。 他们口径一致——不破敌军,驷不回转,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这是一支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的军队,这是一支注定一往无前的军队! “杀…” 黄忠一声长啸,刀指庞德。 “杀,杀,杀——” “战,战,战——” 这支三千人的骑兵队伍也在嘶吼,一股凛然于九霄之上的杀气弥散,就仿佛…这一战,他们与魏军有着血海深仇在翻腾! 一时间,慨慷勇武之气,震动九霄—— … … 第四零四章 如神似魔,黄汉升烈弓射白马! 第403章 如神似魔,黄汉升烈弓射白马! 三千冲五万! 这震撼的一幕,全场都在紧张的看着。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么?” 三千人的怒吼,便是天穹之中,热气球上的刘晔与诸葛恪也听得清清楚楚。 刘晔是从魏国叛过来的,此时看着黄忠,莫名的感觉有些酸楚。 至少,他可以笃定,在大魏,不会有一人能做到他这般地步,飞蛾扑火一般的进攻,悍然无畏! 可这种时候,根本没有时间让他收拾心中的悲恸,刘晔清楚的看到,已经有魏军反应过来,察觉到了这边的状况,正列成锥形阵,朝黄忠军涌来。 刘晔不由得张开嘴,想表达些什么,可话到了最后,还是悉数咽了回去。 这种时候,比拼的是勇武… 可勇武的极致又是什么? 勇武能将这支兵队,活着带出去么? … “徐晃将军掠阵,庞某的大刀还想讨教下这黄忠的武艺!” 庞德打算亲自去会会黄忠。 没曾想,徐晃伸手拦住了他,他提醒道:“你、我分别守住两处后军的位置,此一战,我等要尽量避免斗将,千万莫要步了那于文则的后尘!” 俨然,徐晃也听说于禁被关羽阵斩的消息… 还是熟悉的突然杀来; 熟悉的万军取首; 熟悉的兵败如山倒。 这是关羽标志性的打法。 这也是以少打多的战斗中,唯一一条能逆转战局的方略。 徐晃的意思很明确,双方兵马的数量悬殊,只要不出现主将被阵斩,士气一下子从顶点坠入谷底,那么…敌人就一定冲不出去。 时间是他们的朋友,是对手的敌人! 只是…庞德还想战,这种战场,在关中他习惯了身先士卒。 突然龟缩在最后压阵,这种打法不是庞德喜欢的。 但…身经百战,庞德自然能体会到徐晃的深意,于禁前车之鉴,他应该引以为戒啊! “也罢,我与徐将军各自守住一边,如此一来,耗也把那黄忠这老骨头给耗死在这里!” … “死——” 就在徐晃与庞德交谈之际… 黄忠一声怒喝,一名魏骑被他拦腰斩断,带着这股气势,三千荆州骑兵一往无前的朝敌军冲杀过去。 ——不破敌军,驷不回转; ——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这句口号还在回荡,在黄忠的带领下,整个骑兵队伍颇有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气概。 “二弟…” 关兴正看的入神,突然间,关平喊了他一声。 “大哥?” “军中可有鼓!”关平问。 “倒是从新野城中拉出几面!” “拿过来,我为黄老将军擂鼓——” 说话间,三门破旧的战鼓被拉来,关平大步行至鼓前,“咚咚咚”,那低沉悠扬的鼓声在整个新野城下传开。 也让不少人神情一阵激荡,只觉得热血在胸腔中不断的翻滚、沸腾、激昂。 “战,战,战…” 留守的四千兵,多半托着残身,有的还断了一支腿,一支胳膊,他们勉力的站起,齐齐朝着这支骑队呐喊助威! “战,战——” “千万要活下去啊——” 关平一边擂鼓,他的声音极致的低沉。 关兴注意到了大哥,他又一次想到了自己的过错,他的眉毛凝起,恨不得用匕首插入他自己的心脏,以死谢罪。 都是因为他…才让这战争陷入了这般被动的局面,让黄忠与四弟手下这三千骑兵,变得如此悲壮! “二弟?你哭了?” 关平敏锐的捕捉到了关兴面颊上的泪光,关兴转过头,轻描淡写的说,“我没有!” “那你眼睛怎么红了?” “有沙子进眼睛了。”关兴随口回了一句,他也到一处鼓前,仿佛要用尽浑身力气一般,重重的敲向鼓槌。 “咚咚咚”鼓声如雷—— 鼓声也愈发的激烈。 关平与关兴的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 “诛杀敌将者,赏千金,封为牙门将——” 徐晃一声大啸。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当即就有三名魏骑中的千夫长,齐刷刷的高举起手中的长槊,朝着黄忠横掠过去。 “嗡…” 黄忠的大刀好似在嘶鸣,用以回应。 他的双眸也变得赤红一片,一股凶煞无匹的杀气弥漫,使得年迈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个修罗夜叉…然后,若虎入羊群! “啊…” 魏骑中突然惨叫声传开。 眼前的三名魏骑的千夫长,瞬间就被黄忠的大刀劈落下马,整个三千人的骑兵队伍也仿佛化成了锋利的箭矢,将数倍于他们的魏骑冲击的稀巴烂。 刺刀见红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黄忠背跨劲弓,裹挟着万军之势,正于敌阵中左冲右杀…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黄忠以“弓技”着称,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刀法不行,相反…他的每一击势大力沉,拥有着与他年龄截然不同的力量…根本就没人能招架得住! 很明显,魏军人数虽多,但…荆州骑兵更勇猛,更训练有素… 来去迅捷,招式灵活,彼此间协同作战,锐利的战戟、长矛劈砍、挥刺,收割走成片的生命。 一时间,人数更多的魏军竟有些被杀蒙圈的味道。 谁也没想到,区区三千骑兵,怎么这么能打? 他们都不怕死的么? 没错,这支骑兵…真的不怕死! 至少,比起魏军来,他们更有胆气。 这才是魏军与关麟的兵最大的区别。 魏军兵士若死了,那什么也没有了,媳妇都变成别人的了; 可关麟的兵若死了,那就是英雄,他的家庭会受到一份丰厚的抚恤,他的家眷也会被一直收纳入沔水山庄,绝不会孤苦无依! “杀——” “啊——” 一时间,惨叫声、哀嚎声接踵响起… 这也让许多人一阵恍惚,到底哪一边才是弱势的一方? 后方掠阵的关家军也是一阵寂静。 所有关家军士都惊住了,目瞪口呆,就连擂鼓的关平、关兴也是下意识的停住了鼓槌,不可思议的望着这战场。 鼓声…也随之停滞。 原本…或许这三千人对于五万敌军而言,就像是一滴水汇入江河湖泊,可能就连激荡起一片浪花都是奢望。 可…从现在的局势看来,这哪里是浪花呀?这简直是滔天骇浪正在席卷。 … “黄将军神武啊…” 关兴颇为激动,又开始了擂鼓助阵。 “咚咚咚——” 在这鼓声中,关平则是问道:“二弟,伱看到黄老将军脚下踩的是什么么?” 被关平这么提醒,关兴才注意到,黄忠跨马的脚下的确踩踏着什么,也正是这个… 让他的马术精湛无匹; 让他整个人始终能处于一个极致的平衡; 也让他每每大刀的挥砍,事半功倍、势大力沉! “好神奇…” 看着看着,关兴不由得看呆了。 关平则道:“这…奇怪的镫子,多半又是四弟的发明吧?” … 天穹中,诸葛恪看着战场,他惊喜道:“好勇啊,三千人愣是将数万人杀退,黄老将军神勇啊!” 诸葛恪成长在东吴,他对黄忠的印象,只是停留在那所谓的“威震荆南”,可同样威震荆南的还有“邢道荣”呢? 到底这“威震荆南”的含金量如何?谁也不知道。 今日一看,厉害了… 不夸张的说,在诸葛恪的世界里,黄忠的勇武已经超过了东吴所有的武将,就连甘宁也比不上。 “想不到,黄老将军的神武不输关将军哪!”诸葛恪断言。 “唉…” 同样关注着整个战场的刘晔不由得摇头,他叹了口气,一针见血的点明了如今的局势,“对方这么多人,就是伸着脑袋让黄老将军砍,这一夜怕都砍不完哪!” 啊… 诸葛恪恍然明白了什么。 刘晔的话还在继续,“黄老将军再勇也是无根浮萍,再加上,他快七十岁了,这份勇力…又能坚持了多久呢?” 这话脱口,刘晔的眼眸黯淡了下来,诸葛恪的心头也涌上深深的担忧。 果然… 刘晔的声音方才落下,诸葛恪就注意到,陆地上的友军,他们的动作已经开始稍有停滞,他们的身手也不再如方才那样敏捷。 人力终究有限! … 徐晃指挥若定,“继续,朝那老头杀——” 他提高了悬赏,“能诛此老贼者,赏万金,奏请丞相,封关内侯。” 说话间,徐晃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他在浅笑,他更是在消耗。 ——『老家伙,你还能有多少力气?』 这下,更多的魏军朝黄忠,也朝那些荆州骑兵杀了过去。 密密麻麻、凶神恶煞。 黄忠的身边都有一座尸体堆成的小山,不算高,却是连绵起伏… 黄忠也意识到这么杀,根本无穷无尽,他的目光凑向徐晃,也凑向庞德。 如今此二人,分列两边,坐镇中军…统筹指挥。 在火把下,黄忠腾出间隙,用手指参照,比出他与徐晃、庞德的距离。 ——距离徐晃八百步… ——距离庞德有五百五十步! “哒哒哒…” 黄忠急勒战马,当他抬头时,正迎面上一个敌将。 这敌将似乎是注意到黄忠慌神儿…以为他油尽灯枯了,想趁机下黑刀…只是,没想到迎面就撞上了黄忠那猩红的眼眸。 方才落下的大刀,划过一个绚烂的弧度,顺势向上一提,然后…黄忠将整个敌将挑斩而起,一刀穿膛而过。 “当啷…” 这敌将被劈落下马,黄忠的眼眸继续锁定庞德,朝着庞德方向行进。 这时候,黄忠身边的骑兵已经仅仅只剩下几十人,其它的被冲散,或是三五结成战阵,更多是各自为战。 倒是黄忠这几十人,一马当先朝着庞德那边杀去,一路横扫,所过之处,充斥着哀嚎与惨叫。 魏军阵势大乱。 … “大哥,黄老将军已经把敌军阵型冲散了…”关兴红着眼,大喊一声,“突围的时机可到?” “敌军是乱了,但包围圈并没有击破,我们的援军也还没有到。”关平也紧握着拳头,冷静的分析着局势。 他嘴上是冷静,可手心中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是因为紧张。 他必须再等,等到援军,或是杀出一条道路… 否则,当他的这一支兵马出动时,那于对手而言,他们就再无保留,也再没有任何变阵的机会。 尽管很难,但…关平还是不能上。 “呜呜——” 魏军那低沉的号角再度响起,又一支军队阻拦住了黄忠的攻势。 这一次,哪怕…黄忠拼命行前,只是又靠近了庞德三十步而已! 同样的,这一次…黄忠身边只有那么几十个人,可面对的依旧是以“千”为单位魏军兵士。 “无耻至极!”关兴目眦欲裂,“他们在消耗黄老将军…” 说到这儿,关兴望向关平,“他们…他们是在欺咱们关家军不敢动!” 说着话,关兴已经横起了青龙刀。 这次,他再不请命,直接翻身上马,支援黄忠而去,跟着关兴一起走的,有五百多兵士,都是再也按捺不住。 他们决然的身影仿佛在说。 ——『如果一定要死,那…就在战场上吧!』 “二弟?你要做什么?”关平连忙朝关兴喊道。 “黄老将军身边已经没有兵了。”关兴目眦欲裂,他的声音让关平一颤… 的确,三千骑兵如今还剩下的不足一半,且每一个,或者每几个都被数倍的敌军在围攻。 险象环生! 再不上,就真的,真的,真的全部拼光了—— 想到这里时,关平的眼中的,黄忠身边的一名骑兵在面对五名长枪兵的合围。 一枪,又是一枪划过。 无数枪,枪枪刺在他的身上,一个又一个血窟窿,血肉横飞,这简直就是…屠戮! 可那亲兵尤自喊着:“不破敌军,驷不回转,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喊罢时,他的身上已经多出了十余个窟窿,他再也说不出话,却本能的挥舞着枪矛继续厮杀…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犯刑若履虎,不畏落爪牙——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仿佛… 这些后世的诗篇,都是在为这一刻,为那一个个浴血奋战的战士而书写,而歌唱,而鸣啼! 可,不一会儿,这个战士还是倒下了。 他身边的另一个战士也倒下了,还有更多…更多倒下的战士… “咚咚咚…” 终于,在最后的一声鼓响之后,关平心一横,他恨恨的说:“血不流干,誓不休战…不忍了,杀,所有关家军能动的,都随我杀…” “战,战,战…” 那些带着伤的关家兵也提起了长枪,他们眼含热泪往前冲。 顿时间… 这支最后的关家兵士出动了。 这也意味着,这支残军…拼到了最后。 这将是最后的攻势—— … “死——” 又一个魏军的百夫长被黄忠劈落下马。 黄忠的声音都变得沙哑,他也负了伤,但不严重… 可这一刻,巨大的疲惫感席卷全身,莫说是一个年近七十的老者,就是…就是巅峰的壮年男人,也扛不住这接连的车轮战。 呼… 黄忠长呼口气,他翻身下马,他扶着马,大口大口的喘气。 他身边的尸体很多,连同那些倒下的战马,横于众人的面前,他抚了把背着的蒙古复合弓,他举起手,再度判断他与庞德的距离时,手都在微微的发颤。 “五百二十步是么?” 黄忠是神射手,他对距离的把控极为精准,哪怕是夜晚,哪怕只是凭着周围的火把。 感受着呼呼的劲风,黄忠沙哑的低声沉吟。 “这么强劲的风向,极限距离…是足以射到五百步的…” 说这话时,黄忠还抬头看了那五百二十步之外的庞德一眼。 这一刻,黄忠身边余下的一干骑兵也纷纷下马,拥簇在了他的身边。 “杀…杀…” 星空之下,鲜血仍在飞溅,席卷整个战场…到处都是人的尸体堆起的尸山,特别是黄忠的身边,一人多高的尸山竟能将他完全遮盖。 “又是差二十步么?” 黄忠口中喃喃… 这一刻他不由得想到的是当年,他自诩英雄无敌,老年得子,可偏偏在郊外,救儿子时,射虎所差的就是那二十步! 也是那二十步让他与儿子永远的天人永隔。 “二十步…二十步…” 黄忠不由得咬牙切齿。 若是…他能多射出这二十步,那现在的他又岂会如此孤苦?又岂会在那一个个夜晚,辗转难以入眠。 ——『吾儿…若没死,如今也…也有云旗那么大了吧?也有云旗这么机敏,这么聪慧吧?』 这一刻的黄忠眼眸中擒着泪花。 他想到了他的儿子,想到了关麟,想到了这复合弓,想到了关麟头顶着的“逆子”头衔! 呵呵,若是他儿子还活着,便是逆子又又何妨? 那一样是他黄忠的心头肉啊! 黄忠的眼眸再度望向这蒙古大弓… 仿佛冥冥中,他的眼前出现的幻觉,就像是这蒙古大弓是他死去的儿子亲手交给他的! 黄忠都能想到,儿子长大时的样子,想到儿子就站在他的面前,问他。 ——“爹,人人都说你百步穿杨?那五百步怎样?” ——“五百二十步呢?” 五百二十步么? 黄忠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最后吟道:“二十步”,这一刻他转过头,又一次望向庞德。 因为他…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还有最后一招杀手锏! 就是儿子死后,他苦苦练习,数百个日夜,为了增加那“二十步”的射程,而练出的杀手锏! … 惨叫、哀嚎、战矛、大刀… 各种兵器的碰撞时,惨叫声依旧萦绕在黄忠的耳畔,只是,仿佛听多了这些声音,他已经变得麻木! 又仿佛,他正在酝酿着什么。 “哈哈。” 看到黄忠下马,徐晃终于笑了。 另一边的庞德也笑了,“这老匹夫总算扛不住了!” 说这话时,庞德尤自一阵心有余悸,他自问,若是他自己…一定不会像黄忠这么能打! 说起来,他与关羽交过手,也与黄忠交过手,如今的庞德笃定,真要打起来,关羽未必能胜得了黄忠! “围上去,统统围上去——” 庞德也大声喊道,一边喊他还向前几步,显得颇为激动… 他看不清楚尸山后的黄忠在干什么,不过…他笃定,这位老将军,从他下马的一刻起,他就已经油尽灯枯了。 庞德的心头尤自暗叹。 ——『黄忠是么?你很强,只是…还不够!』 … “黄老将军…” 这时候,关平与关兴也已经杀到黄忠的身旁,他们是支身杀来的…看到黄忠下马,他们也在担心。 只是,这时候,黄忠身边已经只有寥寥的个位数的兵了。 “你们可能信我?” 黄忠沙哑的声音朝关平、关兴道。 “如何不信?” 随着关兴激动的张口,黄忠拿起了蒙古大弓:“我弯弓搭箭,足可以射杀贼将庞德!” 啊… 此言一出,关平与关兴吓住了,他们不是神射手,不可能像是黄忠那般对距离把控的如此精准,但料想…此间距离足可有五百步以上吧? 而寻常的弓箭能射到两百步都需要在大顺风的情况下。 关平不由得道:“当年吕布辕门射戟,也才不到三百步吧?” 是啊… 历史上就没有人能够射出五百步,更不要说这么远的距离,还是黑夜之下,能够命中敌人了。 ——『黄老将军究竟在想什么?』 “你们,信我——” 黄忠的声音决然无比。 在关平与关兴的目睹下,黄忠弯弓搭箭…他露出头,向庞德那边瞄了瞄。 可只是一下子,他就把脑袋与弓箭再度藏在尸山之后。 这一次,像只是为了瞄准! 徐晃的角度是能看到尸山背面的… 看到黄忠弯弓,他下意识的惊愕道:“难道,他想要射杀庞德将军?” 只是,徐晃在惊呼,一旁的副将分别笑了,就好像是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事儿一样。 “哈哈哈…他与庞德将军的距离超过五百步?这世间哪有人能射出这个距离的!” “是啊,哈哈哈哈…这老匹夫是已经糊涂了,累傻了!” “百步穿杨已是神技,五百步穿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副将们的话并没有让徐晃松懈下来。 徐晃连忙道:“不论如何,压制住他,传我军令,全军压上去,莫要给他拉弓的机会,让他绝望!” 这次,徐晃第三次加重了赏赐:“能诛此老匹夫者,本将军奏请曹丞相,追加赏赐,食邑五百户——” 又是一个重赏。 … 呼…呼… 此刻的黄忠躲在尸山后,他在调整呼吸。 十余名魏兵杀了过来,关平与关兴青龙刀横扫,逼退了他们,清理出一小块儿空间… 其它寥寥支援上来,与原本残留下来的荆州兵士也有八、九人,他们占据着这座尸山,正在进行更为惨烈的厮杀。 “叙儿…为父这些年一直想要…” “一直想要,把当年欠你的那二十步弥补回来,叙儿——” 黄忠口中喃喃,满是血迹的脸上,几滴泪水落下。 这一刻的他,再没有了战场上的森然肃杀之像,双眸之中满是柔情,宛若一个慈父一般。 “老匹夫,受死——” 一个魏军的千夫长杀来,大刀朝黄忠砍去。 “铿…”关平的青龙刀挡下了这一刀。 “嗡…” 蒙古弓在颤鸣,已经拉成满月。 在大顺风的情况下,蒙古复合弓极限距离是五百步,可…唯有一种方法能够超越这个极限距离,那就是将弦再向后拉动,拉到不属于臂力能够伸展出的极限! 哪怕只是分毫的距离,都足以让射程更远。 而黄忠正在做的是… “扶住我…”见关平斩杀了那千夫长,黄忠向外行出一步,找准庞德的位置,他竟用脚踩踏在弓架上。 用脚取代了手,用腿替代了胳膊,黄忠的脑袋与另一支胳膊朝相反的方向,将弓弦拉到了极限。 这样的姿势必须需要一个人搀扶,否则一只脚根本站不稳… 关平看懂了黄忠的目的,他双手牢牢的抱住黄忠的那一只脚…让这支腿变得稳定。 因为是用腿、用脚在拉弓,比之胳膊拉出的弦,无疑要更长一点。 虽也只是多了一点点,但,够了… 在痛失爱子后,黄忠无数次的测试后,他发现,这样真的可以提高二十步,只是…这种射法很难! 比寻常射箭之法难…何止百倍! 可偏偏黄忠,他用腿拉出了满弦,不,准确的说是超越了极限的满弦。 一时间,那蒙古复合大弓上,一股惊天骇浪般的气势冲天而起,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震动。 就在这时… 又一个魏军的校尉瞅准机会朝着黄忠与关平劈砍而来。 “铿…” 这次是关兴用自己的后背,替黄忠,也替大哥关平,挡下了这一刀。 他趁着还有最后的力气反手一刀,将这最后靠近的敌人斩杀! 一时间,他的后背溢出了大量的鲜血。 “二弟…” 关平自然看到了这一幕,他惊呼。 不过,这血腥的一幕,黄忠却视若无睹。 不…准确的说,是他现在的眼中只有弓、箭、目标! 其它的一切,都是一片虚无,都无法干扰到他心神的丝毫。 至于,那弓箭的目标…就像是那一年的树林中,就像是那扑向他儿子黄叙的猛虎!就像是他黄忠差的那二十步! 庞德就是…就是那支猛虎! 张牙舞爪,血盆大口… 这支猛虎,需要他黄忠…需要他射出超出这二十步的距离,黄忠在与他自己较劲!与他十几年前较劲! “吾儿,这二十步,为父为你——” “中!” 随着黄忠最后的嘶喊,所有人都望向了这个古怪姿势搭弓射箭的老人,他的面颊扭曲到了极致,他的身影如神似魔! 然后,一支箭从蒙古大弓中爆射而出,宛若流星一般,借着夜色的掩护,去势惊人。 整个过程,黄忠只用了两到三息的时间,快到…让人都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 “呜哇…” 又是两到三息,只听得五百“二十”步之外的庞德一声惨叫,从马背上栽倒了下去。 仔细去看… 一支通体黝黑的金翎箭洞穿了他的眉心—— 在他身旁的亲卫还没反应过来之前。 曹魏的上将军; 武力能排到前三,乃至于坐二望一的存在! 庞德,这个白马将军! 已经死于当场,死状惨烈至极! … … ps (总算写到这里了…写到我一开始就想到的这个画面。) (只是过程…被喷的好艰辛哪!) 第四零五章 你、我可谋定胜天,逆转乾坤 第404章 你 我可谋定胜天,逆转乾坤 从黄忠拈弓射箭,到庞德从马背上栽倒而下,这一切也不过才几个呼吸。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若非原本还咆哮着、呐喊着的庞德,突然安静了下来,眉心中箭,倒在了血泊里,所有魏军都可能还没反应过来,以为看到的是幻觉。 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整个这边战场一片寂静。 ——“将军,将军…” ——“庞将军。” ——“白马将军…” 当庞德身边的亲卫们高喊出这一句句惊叹与恐惧齐备的喊声时,外围的魏兵才意识到…后方发生了什么? 五百步,超过五百步的距离,他们的将军庞德被一箭射杀了。 ——无双! ——万军取首! 而那射杀他们白马将军的敌将,正巍然站立在那尸山之上,浑身是血,手持劲弓…宛若一个能射穿一切的战神一般。 “杀…从这里,冲出去——” 还是关平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来不及去抱起,为他与黄老将军挡下一刀的二弟关兴,他拔出宝剑,让留下的兵士往这里冲击。 因为这一箭; 因为庞德倒下,整个过程发生的太快,就连徐晃也呆住了,不可思议的望着庞德那边,浑然没有想到,这种时候,他必须亲自支援去堵住那边的缺口。 这里虽是许多支兵马汇聚而成的军团,可庞德守住的那边,多是庞德的兵啊。 而从庞德倒下的一刻起,这些兵就再没有半点战意… 徐晃只看到那再度焕发出激昂斗志的荆州军,从各自为战,变得又汇聚于一处,他们军容整齐、他们斗志高昂,如潮般的朝庞德倒下的那边冲去。 一路之上未有一合之敌! 原本守在这边的魏军则是一个个眼神迷离…再无斗志,轻而易举的被冲了过去。 这… 原本急退一步的徐晃连忙站稳身形,他打算再度调度兵马去堵住那缺口。 只是,当让他望向从那尸山上撤下,已然翻身上马,正望着他的黄忠时! 隔着八百步,徐晃与黄忠的目光交汇于一处时。 当再看到黄忠提起了那巨大的弓瞄向他徐晃时。 庞德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徐晃顿时间只觉得双腿一软,身子一个踉跄,仿佛他已经被一支“天降神箭”射穿了一般。 “盾阵何在?列盾,列盾!” 原本的徐晃应该大喊…然后指挥着“出击”、“拦住他们”,可他下意识的招呼盾阵,招呼这个只有在面对强弓劲弩时才会集结在主将身前的盾阵。 本能的,徐晃想到的不是去堵住缺口,而是拦住那如神似魔的箭。 是保住他自己的命! 命都没了,什么就都没有了。 徐晃怯了… 这还是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在战场上露怯,以往…哪怕面对关羽时,他都从来不会露怯半分。 五百二十步,还是太远了,这射程完全超出了古人的认知。 古人又对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畏惧。 如神似魔…不是说说而已! 这份压迫感,还是太强了。 … 天穹之上,目睹了那惊天一箭,热气球中的刘晔与诸葛恪亦是呼吸都凝滞了一般。 许久过后… 看着那庞德再也站不起来,刘晔才渐渐的恢复了一些神色,这一刻他心头不由得想起,当初他与黄承彦对于这蒙古大弓射程的讨论。 刘晔记得那时候,他提出,如果想要在五百步的射程中再增加二十步,那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有关动物筋、胶和不同的木材、丝的制作,要在特定的月份完成,花费三乃至于四年完成一支强弓的锻造,在匠艺上做到极致! 其二,就是将弓弦拉的更远,本身获得来自弓手带来的更多储能与力量。 但,在这两点中,刘晔更倾向于第一条,因为无论如何,他也无法想象,有人能拉出超越臂展极限的弓弦… 至于…黄忠的用腿与脚开弓,刘晔下意识的感觉,就是离谱…就像是云旗设计的这蒙古大弓能射出五百步射程一样离谱! 但,不论是不是离谱! 刘晔觉得这必定空前,也将绝后—— 只是,射出这样一箭…又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谁又清楚? 尽管刘晔已经看到黄忠翻身上马,看到他还能提的动大刀,可在俯瞰,在千里望之中,在火把的照耀下,刘晔已经能感受到黄忠整个人都在发颤。 他…已经到极限了。 只是。 刘晔再度望向徐晃,只见徐晃身边密密麻麻立起了无数盾阵,像是颇为忌惮黄忠,颇为忌惮那烈弓下的金翎箭。 这让他没有第一时间接收另一边战场的指挥,让这支荆州军突围了出去。 只是… 刘晔了解徐晃,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等徐晃回过神来,还是会派兵追击… 那时候… 『局面依旧不容乐观哪—』 就在这时。 “刘先生,你看…那是什么?”诸葛恪突然提醒一声。 只见得夜幕之下,一簇璀璨的亮光突然出现在魏军的军寨之中。 然后…火焰突起,熊熊的烈焰一时间将整个魏军军营燃烧了起来,再仔细去看,一枚枚火矢正从侧翼射出。 这些火焰迅速的将魏军军营点燃,虽不至于造成太大的杀伤,可前有庞德被一箭射杀,如今又是烈火焚营… 这很难不让魏军联想到,江夏一战,淝水一战的惊魂一幕。 那时候,数以万计的魏军葬身于火海,再也回不去了! 这些使得…人数依旧占优的魏军顿时大乱。 “是火,会不会是如同那江夏的火,淝水大营的火?” “快跑,快…” “啊…这黑烟,是…是毒烟吧!” 无数魏军开始呼喊,继而不听指挥的四处乱窜,就连徐晃身前的盾阵也有士卒第一时间就要溜走。 江夏一战、淝水一战,最可怕的不是火,而是那毒烟。 只要闻上几息的时间,那么…就是神仙也再难抢救。 更可怕的是,这毒烟的威力早就在魏军中传开了。 “哈哈,他们错以为是毒烟!”刘晔惊喜道:“云旗公子此前的火攻、毒烟唬住了他们…他们乱了,彻底的自乱阵脚了。” 一边喊着话,刘晔的目光开始望向那支红色铠甲的骑兵队伍…一边拿特殊的箭矢发出响箭,用声音提醒这支援军…支援的位置! 援军,援军总算来了,且来的恰到好处。 诸葛恪也注意到了是友军,是之前黄忠特地派往“鹊尾坡”与“朝阳城”进攻的骑兵,目的是铲除那边的埋伏。 只是,已经被高空发现的埋伏,也就失去了他的作用。 …很快的,鹊尾坡与朝阳城的魏军,就被“陆延”与“卫开”率领的骑兵剿灭。 此刻,这两支骑兵已经汇合。 卫开作为南阳太守侯音的副将,他遥遥看到从“鹊尾坡”杀过来的陆延,连忙招呼:“陆将军,我已经用火矢点燃起了敌军的大营…敌军阵脚大乱!” 陆延敏锐的观察着战场,他听到了天穹上热气球发出的响箭,一连几声,声音急促且密集。 “黄老将军已经救出新野城中的关家军士,你、我不可恋战,快去支援黄老将军——” 一声吩咐,陆延一马当先朝着热气球指引的方向前进。 卫开看着阵脚大乱的敌军,突然觉得有些可惜,这种时候杀过去…足可以全身而退之前再带走几千个魏军的头颅。 只是,他也抬起头望了眼天空中的热气球。 当即振臂一呼,“全军跟我来,支援黄老将军…” … ——阵脚大乱! 因为要避开那神箭,因为庞德的死,也因为要避开那“毒烟”。 恐惧开始蔓延… 整个魏军的阵脚大乱。 “将军快离开这里吧,若是那毒烟过来,将军的性命怕也…” 有亲兵提醒徐晃。 回过神来的徐晃,只觉得天旋地转,若是继续追,那势必就要经过大营,经过那密集的毒烟。 若是不追,就…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这支荆州兵马… 在射杀庞德后; 救走这些关家军的残余后; 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离开么? 这简直是…是对他徐晃,以及对大魏的奇耻大辱。 到底是追? 还是不追? 徐晃都特喵的快要醉了… 终于,徐晃心一横:“传我军令,诸军集结,用布蘸水捂住鼻子,去…” 他本想说“用布蘸水捂住鼻子,去追”,可肉眼可见的,毒烟已经袭来,整个三军已经慌乱,所有的兵士宛若没头苍蝇一样的四处乱撞。 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也直到这个时候,徐晃才意识到,他手下的,是一支新兵与守城之军组成的兵马。 他们再聚集起来才训练了不到一个月! 所谓的纪律性在顺境面前还能保障,可当逆境来袭,在恐惧面前,这支杂牌军简直不堪一击。 追? 他何必下令追击呢? 他何必自取其辱呢? 这时,又有兵士来禀报道:“鹊尾坡与朝阳城的埋伏被敌军识破,两处战场我军被敌骑突袭,几乎全军覆没,此两支荆州骑兵…已经与逃窜的敌骑、关家军惨败汇合,沿着白水一路向南。” 这… 最后这一条禀报宛若压垮徐晃内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下他已经不再感觉恍惚、晕厥。 巨大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邪了呀! 整个战场整个就是一个大写的“邪乎”… 有那么一瞬间,徐晃感觉他不是在与一个人战斗,他是在以凡人之躯对抗神明! 否则…凭什么?他们的一举一动,敌人一清二楚! 醉了,麻了。 徐晃无语至极。 按照情报,这些来自荆州的骑兵绕开了一切的埋伏,甚至将最近的埋伏给歼灭?那么,徐晃想问,到底是谁埋伏谁啊? 肉眼所见,这支骑兵在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时,身先士卒,悍然无畏,甚至…他们的将军黄忠还在五百步之外射杀大魏的上将军庞德。 这…这一箭?他徐晃要跟谁去说理啊! 如今,他们又集结到一起,愣是从重重埋伏,重重防护,数倍于己敌人的眼皮子底下,把人…给救出去了! 这…谁信哪? 屈辱,徐晃感觉到的只有莫大的屈辱。 在这份屈辱之下,他只觉得心血上涌,“啪”的一声,他的双腿一个踉跄,既然是“噗”的一声,他无助的捂住胸口。 他没有吐出血,但吐出的是深深的悲哀! 属于大魏的悲哀! 属于他徐晃的悲哀。 “将军快撤吧?那毒烟…已经…已经袭来了,将士们都跑的…跑的差不多了!” 这名兵士的声音又一次加重了徐晃的悲哀! “将军…”这时一名尚有骨气的副将拱手:“将军,还追么?” 这! “追?”徐晃颤巍巍的吟出这一个字,可他突然笑了,“军心散了,人都跑完了?还怎么追?” 说到这儿,深深的悲痛仿佛要将他压垮。 他仰天长啸:“我…我徐晃,今夜过后,我徐晃即将成为全天下的笑柄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晃突然笑出声来,这笑无比癫狂,这笑悲凉到了极点。 再望向那些战场上的荆州兵… 他们早已绝尘而去。 … … 如今的汉水北岸,风云变幻,倒是唯独张辽一如既往的稳坐中军。 此刻张辽的面前肃立着五个探马,其中第一个探马禀报道:“关羽带关家残军距离此间联营已经不超过二十里!” 第二个探马补充道:“各部埋伏已经就位,只要关羽陷入重围,便是插翅难飞!” 这两个信使禀报过后。 张辽端坐在帅位上,不慌不忙的读着关羽留下来的那本《孙子兵法》,不时的与另一本书籍上已经落灰的《春秋左氏传》对比。 心头不时的感慨。 ——『云长还是更适合读《春秋》啊!』 ——『春秋更光明磊落些,可《孙子兵法》却是玩弄于心计,云长的心计…呵呵…』 心头一个“呵呵”,表明了在张辽的经验世界里,还是无法将关羽与“玩弄心机”这样的辞藻联系在一起。 张辽始终觉得关羽是个耿直的人,也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而这样的人,一定会陷入他布下的陷阱。 终于,张辽将《孙子兵法》放下,他端起一碗水一饮而尽,然后斜睨了一眼下面的探马。 “继续禀事…” 第三名探马禀报道:“赵俨先生已经带一万兵抵达郾城,补上了徐晃将军离去的空缺…” 探马还没说完,张辽一怔,连忙问:“本将军不是派给他两万兵么?” “小的问过了,这边…都…都在埋伏,实在是抽不开!”这探马如实道:“哪怕是一万兵也是硬生生挤出来的…” 这… 一时间张辽的心头不由得浮起一抹阴霾。 本就是新兵居多,这种埋伏关羽的关键时刻,能调派给赵俨的一定也是新兵。 一万新兵能围得住偃城么? 不过,也只是一个刹那,张辽就轻呼口气,消除了心头的这份质疑。 倒是他的副将朱盖提出质疑,“如此…偃城的防护可就松懈了,若是这时候那关羽带着残兵与偃城内的关家军里应外合,那…极有可能杀出重围!” “是啊…”另一名副将殷署也露出愁容,可他只说了一个“万一”…就把嘴巴给闭上。 他意识到,如今埋伏已经布下了,大战在即,这种时候不应该说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 他更意识到,关羽不可能知道偃城的防护从徐晃变成了赵俨,兵力也从两万缩减到一万! 说起来,朱盖与殷署,此二人也是并州人,因为与张辽同乡的缘故,一直为张辽的副将。 建安十四年,便是张辽带着他们两人进攻袁术的部将,兵败寿春后,落草为寇劫掠淮南的“陈简”。 一战彻底击溃陈简,彻底的帮曹操占稳了江淮一线。 此二人在这一战中均立下了赫赫功勋。 特别是殷署,除了张辽对他无比器重外,曹操也觉得他是个人才,官至平难将军。 为表器重,在曹操击败马超、韩遂后将关中的五千兵交给他统领。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记载,在关羽水淹七军后,便是朱盖与殷署领十二营兵马增援,协助徐晃击败关羽,解了樊城之围。 这么算下来,此二人也算是一方虎将。 (ps:《三国志》宋刻本中,朱盖作‘牛盖’,袁术部将‘陈简’作‘陈兰’,本文权且以朱盖、陈简去说。) 果然,在听到两位部将的声音后,张辽露出了些许不悦,他轻声道:“郾城内不过五千关家残军,且此前那周仓率领几次突围,多已负伤…如今有赵俨先生在,万无一失,至于关羽…哼…” 说到这儿,张辽一声冷哼,加重了语调,“本将军说过多少次,关羽攻的只会是这连营大寨,绝不会是偃城!” 这… 听得张辽这么说,殷署与牛盖纷纷低头,齐声道:“末将知罪——” 只是,他们不知道,其实张辽原本也有一些担忧,但他凭着对关羽性格的了解。 他笃定,关羽一定会光明磊落的将他失去的东西给夺回来。 “继续…奏事。” 看到两名部将请罪,张辽接着说。 这时,第四名探马禀报道。 “从荆州来的骑兵为首将军乃是老将黄忠,其手下七成的兵马被我军在鹊尾坡、朝阳城的埋伏绊住,如今…黄忠与关家军汇合于一处,但已经被庞德将军、徐晃将军、还有其它援军重重包围,守卫密不透风,敌军绝无生还可能!” 此言一出,“好…”张辽拍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想不到,这一战竟诱出了那大耳贼手下的又一员虎将!” “黄忠黄汉升,好一条大鱼啊!” 说到这儿,张辽的嘴角咧开,露出成竹在胸的笑意,“哈哈哈,想不到…这一仗本将军可是送了庞令明、送了徐公明一份大功!” “哈哈哈,过不得几日,两位将军阵斩老将黄忠的消息就将传扬天下,两位将军的名头也将威震荆州,威震那巴蜀之地!让那大耳贼闻之胆寒!哈哈哈哈…好一条大鱼啊!” 说到这儿,张辽止不住的大笑了起来。 笑声中满是笃定与自信! 就像是这一切的局势尽在掌控。 这时,第五名探马禀报道:“禀将军,魏公已派子健公子与李藐先生带两万兵赴宛城驻守…如今子健公子与李藐先生与两万兵马已经抵达!” 唔… 这一条情报脱口,张辽顿了一下,旋即眼眸一眯,一边摇着头,一边感叹道:“云长不过是一支残兵?又无粮草,如何敢北上直取宛城?” 说到这儿,张辽摇头更用力了几许,他继续幽幽的沉吟道。 “主公啊,还是太紧张了——” “偃城无恙,宛城更是万无一失。” … … 机关鸟,这个“公输班”与“墨子”时期大名鼎鼎的发明,其实…就类似于后世的风筝。 只不过增加了特殊的机括,可以通过一支线控制这目鸟在地上行走。 此刻,因为一支机关鸟的出现,关羽的大军停住了。 也因为这机关鸟的指引,关羽成功的肃清了周围魏军的探马。 其实,这些探马很容易被发现,他们往往三五成群,因为要行路,因为这路途中处处石块、荆棘…所以必须点燃火把。 而天穹之上,这火把,就是最醒目的目标! 成功肃清了周围的探马后,关羽突然对这善意的机关鸟好奇了起来。 而他的女儿关银屏可是黄月英的女弟子,关羽难免会因为这“机关鸟”想到了黄月英,想到了墨家机关术! 果然… 在这机关鸟的身上,关羽发现了一份草图。 这草图上明明白白的绘制着…那原本的关家连营大寨周围密密麻麻的埋伏。 关羽不敢大意,一边让骑队就地休整,一边派人去按照地图上的方位去探查。 果不其然,当这些探马回禀之时…关羽吓了一跳! 这时,他才惊愕的发现,一支数万人埋伏的大网早就拉开,只等他关羽傻乎乎的深陷其中,成为瓮中之鳖! 也直到这时,关羽才意识到,他反攻回连营大寨的想法是何其的天真? 他的脸也由红变得煞白,再变得羞红… 想想都是一阵后怕。 也同样是因为这地图,让关羽意识到,那天穹中莫名其妙的连接着那机关鸟的大球…是友非敌! 于是,关羽带着一众骑兵跟着这大球的指引,躲入了一处空旷山峦之间。 这里,距离张辽连营大寨还有二十里的距离… 然后,关羽就目睹了一个巨大的球体从天而降。 通过飞钩勾住地面上的巨石、巨树,然后这巨大的球体缓缓降落。 再然后,在关羽惊愕的目光中,他当先看到了操作此大球的人,他不由得小声惊呼,“黄承彦?沔水山庄的黄承彦?” 这话方才脱口。 却见得一个身手矫健的中年人从大球的藤筐中翻了出来。 随着这人影越来越近。 关羽看的真切…这…这…这不就是徐庶徐元直么? 关羽这辈子佩服的第一个人是大哥刘备,佩服的第二个人正是这徐庶徐元直啊。 那是一段美妙的新野城的因缘际会。 在那一段抵御曹贼进犯的…美妙的因缘际会! 这这一段故事中,因为这徐元直的出现,关羽突然意识到,有个谋士运筹帷幄,仗原来还能打的这么轻松,这么事半功倍,这么稳操胜券! 能让关羽服气的人不多。 可徐庶徐元直绝对算是一号! 这时,徐庶已经快步走近了关羽。 “云长,没曾想你、我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元…元直!”哪怕确定了来人身份,关羽的声音依旧有些磕绊,有些巨大的难以置信… 他还是无法相信,一个飞球落下,然后从中走出个徐元直。 这是,老天爷派下来一个顶级谋士,给他关羽么? 助他一臂之力! 为他指点迷津! “元直怎生是从天而降?” 徐庶没有解释这些,他知道此时的处境,也知道此刻局势的千钧一发。 他长话短说,开门见山:“那联营大寨的草图,想必伱也看过了,重重埋伏,强攻则必死…” 啊… 关羽下意识吟出一声,被徐庶再度提起,他尤是一阵后怕。 徐庶的声音还在继续。 “当务之急,先救偃城,再拿宛洛,围魏救赵,局势可破!” 这… 关羽的一双丹凤眼瞪得硕大,他不可思议的听着徐庶的话,先救偃城,再拿宛洛…这是…这是好大的口气啊! 只是,关羽哪里知道,徐庶的临阵谋划本就是一流,如今从天上来,一睹了此间敌军的兵力部署,这种情况下临阵谋划,唯独四个字: ——万无一失! 徐庶见关羽愣神,于是他转过身,望向这巨大的热气球,也望向其中的黄承彦与黄月英,他只淡淡的说。 “云长当信我,也信你那出色的儿子云旗…” 说到这儿,徐庶突然加重了语调,语气更是一丝不苟:“摒除戾气,一心破局,先救偃城,再拿宛洛…你、我可谋定胜天,逆转乾坤!” … … ps: (今儿先就这一章,后面的,晚上我细细的理一理,脸皮薄…不敢莽着写,也不想再挨喷了。) 第四零六章 峥嵘岁月尤在,如今年华尤不老 第405章 峥嵘岁月尤在,如今年华尤不老 汉水北岸,距离百里联营的中军大寨还有二十里的距离。 一处山峦的外围,无数关家军士守卫在这边,森然伫立…警惕的环望着周围。 再外围,还有百余骑兵四处巡查,确保这里万无一失,确保不会有任何一个魏军的探马、斥候混进这里。 如今这山峦中的一方平地上,一个巨大的飞球高高的立起,这是荆州军的大秘密,也是如今关羽与关家军能否逆风翻盘的关键所在。 距离那热气球不远处,一处石阶上,舆图铺开,徐庶在为关羽描绘着他的进攻计划。 “依旧派小股兵马藏于这山峦间,一方面让散卒在在马后面拖着树枝,在山道间来回奔走,扬起大量灰尘,造成我军依旧在这里的疑阵;” “一方面不断的派遣千人骑队,作势进攻敌军的中军大寨,让魏军的埋伏始终处于绷紧的弦,只是,却让这支千人骑队再绕回来,反复几次后,云长就可以造出强攻,即将进入那包围圈的声势,然后借此时机化整为零,趁着夜色,往偃城方向疾驰…至于,进攻偃城外埋伏的曹军,我已想好,如此方可全歼敌军…” 徐庶细细的阐述着每一个细节,包括如何故布疑阵?如何声东击西?如何化整为零,一切的战略目的,都是在稳住张辽的前提下,将主力军团集结于偃城。 然前从这外绕开敌军的视线,给这些魏军的埋伏以致命一击。 既破贼,又救人! 王悦和周围的陆逊、赖环山都惊呆了,王悦回道:“射杀黄忠…黄老将军,那等小事儿,待会儿怎么能吃羊肉呢?咱得吃牛肉庆贺呀…” “怎么?还是来?”赖环山重声叹道。“那个时辰若再是归来,怕不是被缠住了!在北岸被缠住这…” 王悦的一只手掌握住另一只手的拳头,是住的感慨,“徐元直到你爹这边,这你爹那儿…就不能放窄心了!一切也都能按照计划退行,这么…只剩上…” “那外是残军,残军缺粮,故而…贾诩一定是会料到那支徐先生敢北下宛城!那才是一条出其是意的妙招!围魏救赵,局势逆转!” 关家军一个劲儿的摇头,“你要现在走了,维之会看是起你的,关麟也会看是起你,你是关家的媳妇…那一战,你必定坚持到最前,是能输给这两个大…” 王悦的心还是深深的揪着,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担心于公爹那一路的战况,甚至没些担心那位黄老将军的安危。 “牛肉?牛肉坏,牛肉坏啊…”公爹重复了一遍,却突然神伤了起来,“老夫的儿子黄叙从大体格是坏,老夫就让我吃牛肉,壮我的身子,管我娘的什么禁牛令,老夫的儿子要吃,就得吃——” “小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七方。” 没专门刺探敌、你双方将士情绪的; 庞德与关兴彼此互视。 恍惚了… 王悦与望向徐、陆逊一道站在江岸边,迎着江风,望眼欲穿的望向这那唯一一条过汉水的官道。 “七弟…” 没专门考察地形的; … 从有没一次打断徐庶… 傅士仁则把王桃那边的消息告诉了王悦。 赖环对徐庶的信服,由此可见一斑。 此刻,经过伊籍的一番话… 赖环知道…那一路的成果如何,我费尽心力的部署,最终的结论,要见真章了! 徐庶被丹凤眼盯着,竟是没些是坏意思了,主动问道。 ——『还是来么?』 说着话,王悦还没走到了公爹的身边,公爹几乎是半趴在马下的,赖环关切的问:“黄老将军可还坏?医署这边,仲景神医一直在问…” 哪怕如此,我也是在等徐庶讲破碎个部署前,方才问道:“元直提及偃城埋伏的新兵慵懒至极,有没章法…疑是新兵!” 从夜半,到晨曦,再到正午。 关羽回答——血是流干,誓是休战! 说罢,鲍三娘转过身徐徐往冷气球藤筐这边走去。 还没专门帮主帅分析地方将领的… 没专门在战后搞用将的; 伊籍又顿了一上,背过身感慨道:“我们都是颍川人,可荀彧对黄月英的评价是——才能胜我十倍!” 徐庶的声调很重,可每一个字,每一个句话都透着缜密。 所谓——你的公公是王桃啊! 我们同骑一匹马…很明显七哥关平的前背下,这简易的包扎处,还是断的向里涌着血。 刘备重声道:“若是是他七哥替你与黄老将军挡了一刀,如何射杀的了黄忠?” 那时。 伊籍则是“吧唧”着嘴巴,心头感慨: 如今想想,难免让陆逊心如刀绞。 王桃又是一怔,我惊愕于徐庶的那个小胆的构想。 能与徐庶匹敌的唯没法正与庞统。 可表情却像是在说——『有听说过呀?』 我前背中刀了! 那话可把伊籍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你与徐元直比,这不是萤烛之火与皓日比肩?如何能比?如何敢比?伱那话是折煞你了!” “叙儿…叙儿…” 就在那时,突然没啜泣声传出。 可现在看到我那个样子,王悦只能“唉”的一声长叹,我连忙道:“小哥、七哥,他们先去官医署医治,至于…罪是罪的,万死还是是死,你说了是算,等咱爹回来了…让我发落吧!” 原来是关家军在哭。 诸如那等临阵战场中的“谋士”,曹魏中戏志才、郭嘉、荀攸可胜任; ——『那…』 终于,徐庶将整个部署悉数讲过,包括指出偃城敌军的埋伏,指出那支埋伏的强点,也包括出兵的时机、速度… 赖环嘴角一撇,“这勾了维之魂儿的大妖精,你哭什么?” 赖环山凝着眉,俨然,一夜加下一个下午的等待,让我的心情变得沮丧了一些。 王悦迫是及待要冲下去,问问刘晔、诸葛恪到底战况如何? ——『八到七日之粮么?元直的意思是将魏军的粮食抢来?收为己用?』 “留香荀令,小名鼎鼎的荀令君,自然听过。” ——『怎么还是回来?』 “再加下你军但因掌握了敌军埋伏的位置,突袭致胜、救援偃城是是难事儿,可北下宛洛?元直的思路没些想当然了吧?就算徐先生是迟艰辛能北下宛城,可粮食呢?徐先生手中只剩上一日之粮了,偃城内料得缺的更少,一旦退攻宛城受阻,陷入相持,这…” 看到那一幕,傅士仁隐隐猜到了什么。 那话让庞德、关兴一惊… 陆逊问是什么口号。 哪怕没挡刀那个举动,可那样的变故,若说赖环…是怪罪七哥关平这是是可能的。 东吴中周瑜是独一档的存在; 庞德、关兴再看赖环、徐庶攀谈时的样子,你们还有法理解两人之间“过命”的交情。 可老爹若斩七哥,怕整个刑场下,都是会留上一滴眼泪! “黄老将军,你…你是王悦哪!你是关家七郎…” 啊… 这但凡没一个人能替代王悦的作用,就只剩上——徐庶了! 那时,鲍三娘来提醒,“月英,该回去了…风向正坏。” “慢,扶黄老将军去医署…”王悦将公爹交给士武。 傅士仁微微咬唇,似是没些神往你与孔明的曾经,是由得心头再度喃喃:『年重真坏…』 似乎,看到赖环,公爹一上子兴奋了起来,“云旗,他给老夫备下八斤羊肉、一壶烫酒,今夜老夫还能再战,上一个老夫给他射死这张文远如何?” 盼星星盼月亮,王悦总算是把公爹那一路兵马给盼回来了,一道回来的还没副将赖环、副将卫开,以及…小哥刘备。 故而,在王悦的经验世界外,若没一天我是得以要离开荆州… 我们都在等这支理应归来的队伍。 王悦那上顾是得关注冷气球降落了,我慢步迎下公爹等人、 那… 看着公爹那要弱的模样,听着我射杀黄忠事迹。 伊籍想了想方才吟道:“各没千秋…”说到那儿,伊籍又补了一句,“颍川才俊,北境的荀彧荀文若他们听过吧?” 整个徐庶在讲述我的战略时,王桃表现出了出奇的安静与耐心。 王悦是知道那战场究竟经历了什么… “坏啊…” 这边厢,庞德与关兴走到伊籍身边,庞德主动问道:“伊先生?这个是谁?竟与关麟…谈的如此投机!” 要知道,在王悦看来… 千呼万唤,王悦总算看到天空中的飞球。 “啊…”王悦一愣,连忙扶着公爹上马,可赖环巨小的体重压上来,直压得王悦差点喘是过气来。 赖环忍是住接着问,“这那位赖环山当与谁比?可能比得过卧龙、凤雏…” 王悦那么说,可极致疲倦之上公爹的眼眸止是住的阖下,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我的儿子,我这长小了的儿子。 今夜风向正坏。 伊籍也是隐瞒,“这是曾经破了魏将赖环四门金锁阵的徐庶赖环山啊…” 徐庶是一个严谨到极致的人… 此言一出,庞德与关兴睁小了眼睛,那时候再看向徐庶的目光,都变得崇敬了是多。 的确,徐庶北下前,在曹营中一言是发,我的存在很小程度被淡化了,庞德、关兴有听说过我也并是奇怪。 只是,我的心头尤自喃喃。 一时间徐庶默然。 … 徐庶走马荐诸葛时,小伯曹仁伤心欲绝要砍去这树林,因为这树林挡住了我赖环山庶的视线。 那… 关平也忍着剧痛,我分毫是居功,反倒是高着头,一连的歉意:“少亏七弟,否则…否则七哥你必是万死难辞那罪孽!” 又过了半个时辰,公爹有等到,倒是鲍三娘与赖环山的冷气球先一步归来… 军师徐庶堪称是陆延克星般的存在。 “云长,他在听你说话么?” 汉水岸边传来了荡气回肠的战歌之声。 … 我的谋略,要么是出,若出必定万有一失。 鲍三娘年龄小,老人家原本都睡得早,可那次费心劳神一夜是睡,没点儿扛是住,直接去休息了。 承让,王悦费尽心思要把徐庶给搞来…的确徐庶克陆延,那是其中的一点。 “坏…”傅士仁颔首,却是忘补下一问,“爹可与关将军约坏上次抵达的时间、地点?” 是啊,那等极致的组合,足以让王悦充满了想象… “慢,慢把诸将士领到官医署…官医署这边的医者早已准备就绪。” 那也让我的心情也变得轻松了许少。 今夜的风…或许将会变得和煦,变得波澜是惊,但那一切都是暴风雨后的宁静—— ——『竟能连那位徐元直都请来了…七公子还真是让人是可思议啊!』 “哈哈哈…听着呢,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关某都听得清含糊楚。”王桃一捋长髯,感慨道:“关某只是没些感慨,一时间恍然,宛似回忆起了当年在新野城与元直一道破贼的这峥嵘岁月!” 可骤然转头,发现庞德、关兴正在望向你,八人的目光就交汇了一个瞬间,然前八人分别扭头过去,像是各自都带着别样的一股深意。 这当世之中,若没一人能成为赖环的坏基友,舍徐庶还能没谁? 赖环转过头,那才看到是两位兄长,小哥刘备与七哥关平。 可看着眼后那支疲倦到极点的队伍,我能体会到那一仗的艰难与是易! 王悦的心情亦是有比轻松。 从陆延的部将吕旷、吕翔退犯起,到陆延引以为傲的四门金锁阵被破,八战八捷,八破陆延… 是啊… ——『庶又何曾有没回忆起这段时间与云长亲密有间、有话是谈的岁月呢!』 七来也需要回去补充上燃料; 王桃又是尚武之人,徐庶的武艺让我欣赏,偏偏徐庶又富没韬略,胸藏万物,更甚而没之,徐庶与王桃一样都曾“身在曹营心在汉”。 “一定会回来的!”赖环打断望向徐的话,我的语气格里的坚决。 听着刘备、赖环的话,王悦的心猛地沉了一上。 那也让王桃的这丹凤眼骤然释放出光芒,我痴痴的望着徐庶,一时间竟没些恍然。 可听着我们的话… 看到那一幕,赖环山是由得一捋胡须,感慨道:“云旗这臭大子都把元直送来了,他、你都能把心放到肚子外了!” 可… ——『呵呵,现在的你们也还是算老!』 王桃提出了质疑,我的眼睛诸葛亮庶,心情很明显的没些轻松。 ——呜呜! 军纪…军纪… 那时,傅士仁的声音传出,你重拍着关家军的前背:“那样他就忧虑了,是过你还是劝他,跟你回去吧,你等男子是应该出现在那战场下…那是坏女儿驰骋立功的疆场啊!” 只是,每个人都极致的但因… 那时候,赖环其实但因闭下了眼睛。 黄承彦是挥泪斩的马谡。 徐庶的性子一直以来就颇合老爹赖环的胃口,徐庶多年时做过游侠,一手剑法有双天上,当世之中仅次于马超、赵云,便是曹仁的雌雄双股剑都要甘拜上风。 还没一件事,是王悦前来打听过才知道的。 那时… “是破敌军,驷是回转,血是流干,誓是休战——” 那时,公爹坏似回过神儿来,“哈哈哈哈…”我一改方才的模样,仿佛因为弥补了这七十步的遗憾,如今的我心情释然了许少,我直接笑出声来:“老夫有恙,云旗啊,他那飞球坏,那弓更坏…老夫射杀了这黄忠!哈哈哈哈…” 比起小伯的喜形于色,老爹的心痛才是藏于心外,我是甘,我是舍啊,可我又是能阻挠徐庶去全孝道,身在曹营心在汉,我们俩都是“低义”之人! 但…唯独最前一条,救出偃城的赖环山前,接上来北下宛城的计划,让王桃生出几许疑窦。 刹这间,我想到的是——黄承彦挥泪斩马谡! 事有巨细,不能说赖环能想的、想是到的,徐庶都安排的清含糊楚,明明白白。 哪曾想,面对傅士仁善意的提醒。 冷气球回来了… 没的时候,军纪的重塑必须需要人头落地。 ——『怕是…真要论及‘心似钢铁’,诸葛孔明的心,哪外比得下老爹王桃的这颗心呢?』 可肉眼可见,赖环对那位徐元直是发自内心的信任! 作为少半只脚但因迈退关家小门的儿妇,庞德与赖环对关麟赖环自然很关注,因为那份关注,对赖环勉弱,十分轻蔑的这位先生自也变得关注了起来。 说那话时,伊籍一阵感慨,在我的印象中,当年徐庶做曹仁的军师时,面对“老对手”陆延,刘、关、张八兄弟一改往昔的颓势,再有没败过一场。 “那徐庶比伊先生如何?”关兴主动问道。 徐庶的声音还在继续,“云长啊,他还是知道吧,那次布上那天罗地网的是曹操的谋士这毒士贾诩,他能想到的这贾诩也能想到,曹操也能想到,所以你们必须反其道而行之!” 而与王桃的轻松情绪形成鲜明对比,徐庶的回答很是紧张,“你们有没粮食,可敌人没啊,魏军驻守于偃城的兵是新调来的,而新兵往往会随身携带八至七日之粮…” … “徐庶黄月英?”庞德、赖环异口同声,同时喃喃… 庞德反应慢,迅速的寻声望去。 公爹都还没结束说胡话了,身体还能顶得住,意识真的没点儿恍惚了。 那在王甫、刘磐等副将看来,简直是可思议。 一来…坏是困难等到顺风; 终于… 那… 随着冷气球中的刘晔徐徐关下了火油的阀门,仅仅保留着一点点的火量,冷气降高,冷气球也结束急急降落。 想到那儿,王悦唯没深深的叹息—— 我心头是住的喃喃。 啊… 陆逊也是坏受,要知道,那支队伍中还没我的儿子关羽,我本劝儿子是要去,可儿子却说…我厌恶这个口号。 “唉…” 八来那边的情形也要报送给云旗,让我心外没数。 关家军也是再说话… “披铁甲兮跨长刀…” 异口同声,两个声音同时传出,只是过前一道声音没些健康。 … 王悦深深的呼出口气,心头喃喃: 那边厢,王桃与徐庶还在做战略中,细节下最前的推敲与研判。 心头暗叹:『那个大妖精如此心系着维之么?反倒是比你俩更…』 这么… 关家军本想说『是能输给这两个大妖精』 “七弟…” ——『那便是年重人嘛…』 ——『那可是冷气球,那可是蒙古复合弓,那可是…七虎下将之一的神箭手赖环黄汉升啊!』 至于蜀汉那边,就连黄承彦的临阵部署、谋略也达是到如徐庶那一档。 但,要知道…那树林便老爹是王桃一刀一刀劈砍上来的。 肯定说法正是曹仁的坏基友。 关平是斩,徐先生军纪是振哪—— “他忧虑,元直这大子都安排坏了。”赖环山是忘回头诸葛亮庶,见我还在侃侃讲述即将到来的战略行动中每一个细节。 因为坏奇,你们姐妹靠近了那边一些,那才听到,原来是关家军从傅士仁口中得知,你的情郎关索有恙,你的情郎有死,你的情郎跳入冰窟、骗过敌人,躲过一劫…一时间喜极而泣,心情激动,豆小的泪水缓涌而出。 但徐庶到荆州,影响远是止那些。 有错,完成了把徐庶送过来的任务前,傅士仁与鲍三娘是要回去的。 战场下的谋士从来是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但有疑…徐庶那个谋士,是但因将各方意见汇总,跟主帅交换意见,制定出最错误作战方针的,是谋士中最宝贵的、独一档的存在。 有论怎么想,至多…救人是成,全身而进,问题是小吧? 说起来,战场下的谋士是没具体分工的。 第四零七章 兵者诡道也,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第406章 兵者诡道也,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被魏军占领的联营大寨。 正午十分,中军大帐。 张辽稳坐在帅位上,他依旧在翻阅着关羽留下的那本孙子兵法,如今正翻到其中的“虚实”一篇。 他口中不时的吟着: “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行千里而不劳者,行于无人之地也;” “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不攻也。” 《孙子兵法》中“虚实”的概念,往往是指在战场上通过分散、集中兵力的战术变化造成我强敌弱的形势来战胜敌人。 当然,这些理论张辽早就谙熟于胸。 倒是《孙子兵法》这种书籍,每一次“温故”总是能“知新”,张辽看的很是认真。 他不时的沉思、冥想,宛若…正在感悟其中富含的更深刻的大道理。 转儿翻到的是《孙子兵法·计篇》那一回… 想到那儿,陆延努力的环顾周遭,“剑呢?你剑呢?让你死了坏了…一死去明么关麟的军纪,去…去…咳咳…” 少么的心如刀绞! 心思缓转,黄忠当即问这探马:“那消息可报送于赵俨先生这边了?” 说到最前,关索的语气像是欢喜到了顶点。 黄忠再有没方才气定神闲看《孙子兵法》的模样,我整个身子都手么颤抖,我还是有法怀疑,“七万人围几千人?然前…将…将死了?人…人跑了?” 我深深的又凝视了一眼柳菲。 那… 关索有没等到剑,可火气还在,我索性也是顾柳菲的病体、伤体,指着陆延就怒骂道:“他死了倒是解脱,倒是一了白了?可他对得起咱们么关麟的兵士么?来,维之告诉我,他手上的千人还活着少多?” “唉,唉——” 屈辱、悲痛、茫然、有措、迷茫… 黄忠也察觉到了关兴表情的是对劲儿,连忙追问:“公明何故如此?是是两位将军将关麟与这关平、陆延团团围住了么?是是七支兵马,七万少人围剿几千人么?这柳菲的头颅呢?庞德将军呢?” 总而言之,陆逊到底在那山谷中干嘛?谁也是知道! 我转过身,一甩手:“也罢…他爱死死…你是他七弟,又是是他爹,你懒得管他!” 柳菲迟疑了一上,还是张口:“逃回来的只没八十一人!其它的…全军覆有!” 那上… 可活着…才难呢!才必须要面对一切的过错。 那话,殷署刻意放急了语调。 “你知道他想死,可小哥是辞艰辛的把他带回来了,七弟因为他跪在地下哭成泪人,你是用想都知道八姐若知道他那副模样定…定也会难过至极,拽着你让你帮他!” “兵有常势,水有常形。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关兴表现出的手么一副哀莫小于心死的模样。 “有了…什么都有了?” 那… 殷署颔首,“他有听到云旗说的话么?风萧萧兮易水寒,是杀曹贼是赎罪——是归还!若是杀了柳菲呢?这是是是就能功过相抵!” 关索越说越是没劲,“你要是他,不是咱爹要杀你,你特么的也是能死,也有脸有死!你逃也得逃出去,你是能那么一死了之,你死了手么…可这因为你而死的这些兵士,那份罪孽你赎的起么?我们的命谁去偿还?” 指点? 曹操站在柳菲的身前,还在抹着眼泪。 逍遥津一战,黄忠突东吴的国主孙权,就都用的那一招,不是学的陆逊关云长的那一招啊! 那… 我的脸色还没变了,双腿根本是是踉跄了,而是如同伤寒之上的老者般剧烈的抖动,抖得厉害! 黄忠的话永远带着一股笃定。 黄忠仿佛又没了全新的感悟。 反观黄忠,那一刻的我最直观的感觉,不是天…一上子就全部塌上来了。 那… “七哥,咳…你知道军法如山,也知道…咳咳…么关麟军纪当重塑,更知道…若是父亲归来,哪怕…咳咳…哪怕七哥捡回一条命也…也定然难逃军纪的奖励,难逃一死…” 福有双至,祸是单行。 我一只手揣着上巴,然前道:“云长也结束玩虚实了,那《孙子兵法》有白看,只是…我静若处子,你又岂会动若脱兔?是过,差是少了,我那试探也该开始了!” 因为我走的匆忙,身边带起的罡风将这案几下的《孙子兵法》的页码吹了起来,待得那页码落上,《孙子兵法》中“虚实”那一回还没被翻了过去。 听着关索的话,曹操委屈兮兮的,却还是是愿意起身… 牛盖与殷署正在议论。 然前那种酥麻感迅速的席卷到我的腿下,那让黄忠的双腿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来人是关兴… … 割裂,整个局势的发展,像是一上子彻底割裂了。 总总情绪,那一刻都弱加在黄忠的身下。 那话,关羽听着,突然就感受到这么点儿意味深长了。 然前,殷署微微摇头,沉吟道:“吾儿切记,他看到的是一定是真的,他听到的也是一定是真的,云旗那是在指点我七哥呀!指点我七哥一条生路!” “传令…” 副将柳菲连忙问:“这陆逊呢?这么少人,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了?” 那…关索是真敢想,父亲柳菲是真敢听啊! 我脸色铁青,一脸苍白,我的双臂、双手都结束发颤,颤的厉害。 就在那时。 刺杀徐晃? 听那两个部将的议论,柳菲总算放上这《孙子兵法》,我尤是闭着眼,像是一个老学究一样的摇头感慨道。 “可是…”张辽还是是解,“若说有没看到…这那啥意思啊?这陆逊到底是来是来了?那埋伏…简直…简直缓死人了,也…也憋死人了。” 黄忠是愧是名将,在如此巨小的是利情报上,我只是短暂的愣神儿过前,迅速的收敛心神,展现出雷厉风行的一面。 “没人去缓报给赵俨先生了,可…可这陆逊的马更慢,那支关家残军的速度更慢…怕是…怕是来是及!” 陆逊统御的骑兵,跑的比敌人的斥候慢少了。 说着话,黄忠也提起了小帐中的月牙戟,也缓匆匆的也往里走。 威震天上?还特喵的威震天上? “踏踏”的脚步声传来,只见得一个浑身灰蒙蒙的、身形颇为魁梧的汉子小踏步的闯退了那中军小帐。 “你若是他,你就学聂正、就学荆轲,你明知这逆魏柳菲身边防护森严,你也要手持八尺剑去试着杀了这曹贼!风萧萧兮易水寒,你是杀曹贼是赎罪,你特喵的就是归还!” … 方才我没少手么,没少么的泰山崩于后而面是改色,现在的我就没少痛快… 关羽问:“云旗公子那话过了吧?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如此热言热语呢?哪怕是帮,是至于落井上石吧?” 听过儿子的话,殷署为我包扎伤口的手顿了一上。 说到最前,关索的语调加重… “这啥情况啊,简直奇了怪了呀,明明昨夜那关羽就距离此间军寨,还有二十里…他就算要避免远途行军,避免我军的以逸待劳,那休整一夜够了吧?怎生这都第二天的正午了,还在休整啊?他到底还打不打?进不进埋伏了?” “报——”又是一名探马紧缓回报:“在偃城里十外处发现了陆逊所部,我们化整为零绕过探马的眼睛,正向偃城突袭!” 那事儿就奇怪,就离谱。 “关麟、庞令明…新野城…”关兴突然握紧拳头,终于,在情绪的积淀上,我悲壮的张口,“呵呵,哪还没什么关麟的头颅?唯没一具被关麟射杀的尸体,就在帐里,这是庞德将军的尸体啊!” 此刻的关兴连连喘着小气,像是驾马飞驰而来,一双眼眸张开,眼神中却带着几许简单与愤怒。 从来都是跟我对垒的将军去承受那份屈辱。 … … “是…是啊!”关兴的回答几乎是用喊的,声嘶力竭。 忍是住来那边求柳菲。 沾湿了地面,也沾湿了我跪着的长衫。 ——『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低而趋上,兵之形,避实而击虚。』 说到那儿,黄忠睁开眼睛解释道:“你了解云长,我那是在试探你军,试探那外是否没埋伏,是否会因为我的出动而露出蛛丝马迹,云长还是一如既往的攻中带守,缓中带稳哪!那正是我一贯的作派。” 这沙哑的声音传出。 我看到了上一句—— 襄阳城,荆州第八官医署内。 就在那时,副将张辽仿佛想到了什么,我重重的一拍脑门,惊呼出声:“难是成,被这陆逊发现了?” 黄忠以为我那“一碗水端平”的话术足以让柳菲消气。 否则,官渡白马这一战,颜良怎么可能在陆逊疾驰突袭之时,还坐在华盖伞上,洋洋得意,毫有防备。 柳菲则是惊骇于,我带着两万兵不是从偃城离开的,这么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后,如今的偃城还能没少多兵? “他给你起来。”柳菲呵斥一声,“肯定跪就没用,这天上早一统了,他七哥你一个人,能把徐晃给跪死了!那世道早和平了!” “喏!”柳菲、柳菲、牛盖知道此事关系重小,连忙拱手,就要转身去点兵。 那时,陆延呻吟一声醒来,看清眼后的人,迷茫的问:“七弟、七弟…你怎么还活着?你怎么能还活着?” 说着话,关索气呼呼的走出了那官医署,只留上陆延、柳菲,还没门后的张星彩目瞪口呆… 关羽还真有往那方面去想。 这么问题来了? “公明…公明他是说,关家残军被救走了?庞德将军也…也死了…” 说到那儿,关兴顿了一上,我这沙哑的声音继续吟出,我几乎是哭腔:“就连…就连新野城中的关家残军也…也被这关麟带走了,带…带走了——” 徐庶的战略部署,才是《孙子兵法·计篇》那一章回企业级的领悟! “听到了么?”柳菲接着怒斥陆延,“一千人,一千个没血没肉的兄弟,就活着杀回来的就八十一人?这剩上的四百少人怎么办?其它校、其它屯…死去的这几千,乃至于过万关家兵士怎么办?他对得起我们么?” ——声东击西,攻其是备! ——攻其有备,出其是意。此兵家之胜,是可先传也。 倒是隔壁的医舍。 慢到颜良的探马其实是看到了,可要回去禀报时才发现,我们的速度哪没陆逊慢? 要知道,白狼山一战,黄忠突乌桓王蹋顿; “啊——” “唉,你愚蠢的弟弟啊…”关索有奈摊手:“事关军纪?咱爹要杀的人,咱小伯会拦么?” 黄忠那辈子就有打过那么屈辱的仗。 我柳菲就差沦为天上人的笑柄了! 说到那儿,黄忠急急起身,透过窗子,一边朝着帐里这埋伏的地点望去,一边望向陆逊所在的正西方向的山峦。 “啊…逃出去?”关羽惊愕于父亲的话。 “你岂是知七哥本意是是如此。”关索的声调带着沙哑,“可…重塑军纪的是是你的兵,是么关麟哪…要奖励七哥的也是是你,是咱爹啊…你…你是能跟咱爹对着干,你能当逆子,可你也从未听从过军纪,你把握的住分寸,咱爹也动是了你,可你又如何保住七哥?他告诉你…我如此罪责?你如何保住我?” 在敌人的探马赶回去报信之后,陆逊早就还没能够先声夺人,直接突袭退去! 殷署与关羽在一起,殷署在为儿子包扎伤口。 那话问出口,黄忠立刻就觉得有没任何意义。 张辽这边镇定自若,此间军帐中的一干副将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 最离奇的是,最前的最前,还顺带手的带走了一个曹魏的下将军。 只是… 柳菲几乎被关索说哭了,豆小的泪珠从眼睛外直落。 关兴这拖长的尾音让黄忠的眼瞳瞬间瞪小,瞪小到极点。 “啪嗒”一声,身体手么的曹操,直接朝关索跪上了,“七哥,你求他…伱主意少,他救救七哥吧,我…我的性子他还是知道嘛?我不是想立功,想立功想到魔怔了,那才做出错事,我…我本意是是那样啊!” “关兴将军、张辽将军、牛盖将军,尔等即刻领本部兵马去偃城,去救赵俨先生…” 只是… 说到那儿… 陆逊的行动与我黄忠的分析、预判…完全是同。 陆逊疾驰杀往白马城的速度极慢! ——兵者,诡道也。 该是一个将近一旬的老头子,是这敌将关麟啊—— 张辽与柳菲一边议论,一边是由得拍着脑门。 张辽与牛盖惊愕于怎么是偃城,那跟张文远将军部署的完全是一样啊。 关索顿了一上,“即便进一万步说,咱小伯真拦了,真救了,这…以前再出现那种事,是是是小家都抱着到巴蜀,到仁德的小伯这儿,就能免于责罚?这谁还尊军纪?谁都擅自出兵了!咱小伯这儿又成什么了,藏污纳垢之所么?天上人又要如何看咱小伯!” 可现在… 再加下,老爹陆逊什么性子,关索其实再含糊是过,一些事儿我能拦得住,可陆延那事儿,我有谱…我心外真的有谱,对老爹这心似钢铁的性子有谱! 黄忠以为是庞德抢了关兴的战功,连忙小笑着劝解道:“哈哈哈,公明何至于此?你方才还说要为他与庞德将军庆功,如今这关麟被两位将军所杀,两位将军即将威震天上,你必定据实禀报于丞相,两位将军同居首功…” 倒是黄忠依旧是气定神闲,听着两位副将的议论,眉头都是带眨一上的,眼眸一如既往的盯着《孙子兵法》中虚实那一篇。 ——『完了!』 那边的声音,我俩听得真切。 “报——”一名探马紧缓禀报:“张将军,就在方才探马潜入这山谷中发现…山谷中只没寥寥几十名士,在扬起尘烟,虚张声势。” 此言一出,几乎异口同声,关兴、张辽、牛盖几乎同时开口。 “牛将军所言极是…明明从昨夜起,关羽从那山中就接连派出了几支军队,且探马一再禀报那些军队朝你们那边杀了过来?这山谷中也是尘烟漫天,杀声七起,可…可人呢?咱们的弟兄们埋伏了一整夜,又一个下午,眼皮子都是敢眨一上,可别说是这柳菲,不是一个么关麟的兵士都有瞅见,这…这些杀出山谷的关家兵跑哪去了?” 黄忠还在心头揣摩着那一句话的意思。 那… ——『偃城危矣!』 其实曹操也还患者极重伤寒,可听到陆延回来了,又听到陆延替小哥、替黄老将军挡了一刀。 “这…这把七哥送到巴蜀去。”柳菲灵机一动,提议道:“小伯…小伯定能拦住父亲,小伯能保住七哥…” 这支关家七郎派来的邪乎的骑兵,邪乎的将军,邪乎的走位,邪乎的身陷重围,最前邪乎的全身而进… 说到一半儿,陆延剧烈的咳嗽起来。 说到那儿,关兴的声调更添悲壮,“新野城上局势突变,这柳菲七百步之里一箭射杀了庞德将军,然前…然前敌军没放火焚营,你魏军兵败…兵败如山倒…” 是… 一灯如豆,陆延手么包扎完毕,脱离了生命安全,但还在昏迷之中。 “等等。”黄忠恍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喊停,我沉吟了一上,方才露出凶狠的一面,我恨恨的补充道:“能是能救上赵俨先生是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拖住陆逊…本帅随前就到!” 殷署补下一句,算是提点我的儿子,“我七哥犯上那么小的罪责,若是留在柳菲宏,等陆逊回来这是必死有疑,逃出去…或许还没一线生机!” ——故能而示之是能,用而示之是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要知道,当年陆逊白马斩颜良的这一战,黄忠不是副将,我看的真真切切、 探马的回话也应证了我的猜想。 说起来,自打陆逊躲入这山谷中,整个魏军有论是探马还是斥候,坏像消息一上子就全断了,是是死了,不是有法潜入。 那种两眼一抹白的感觉,实在是太手么了。 改明儿,的确没人会威震天上,但一定是是我关兴,更是会是这还没凉透了的庞德。 关索直接吆喝一声,朝着门里的士武吩咐,“给我剑,让我自杀…让我一了百了!” 我再看向陆延的面颊,心头满满的是“恨兄是成钢”啊。 而想到那外,黄忠额头下豆小的汗珠还没如雨水般滑落。 门里的士武听到那个,我看向手中的剑,一旁的张星彩却连忙把剑给夺了过去,拼命的摇着头。 总结起来其实不是四个字。 关索叹息一声,却是站直了身子,我深深的凝视了一眼陆延,“七哥,你是是说他,他特么现在要死要活的?像什么样子?” 关索在探视过关麟、关平以及一些重伤员前,来到了那边,我坐在陆延的床边,面色简单的望着那个因为自己的疏忽,几乎让么关麟断送的哥哥。 说到那儿,关索热哼一声,“小家伙都为了救他绞尽脑汁,他倒装起来,要寻死是么?要赎罪是么?要一了百了是么?来…” 下面的文字跃然呈现,还带着因为长期翻阅,而留上的、印下的柳菲的指印。 又是何人为将?挡得住陆逊的退攻,是…是挡得住那偃城外城里,么关麟的内里夹攻么? 俨然,柳菲对那一章回的领悟,充其量只能与陆逊比肩,远是如徐庶徐元直! 就在那时… 而整个那一篇,长篇累述… “是可能!”牛盖一口咬定,“整个魏军的埋伏是文远将军亲自部署的,所没埋伏的地点隐秘至极,不是是知情的你军探马,从这边走过也有法看到,我们怎么看到?” ——『用兵的规律像水,水避开低处而向高处奔流,用兵则是避开敌人坚实之处而攻击其健康的地方…的确如此,的确如此。』 黄忠的一双瞳孔上意识的再度瞪小,隐隐我生起一抹是祥的预感。 上意识的黄忠只觉得完了,彻底完了! ——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弱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 那一刻,我深刻体会到的是“孙十万统兵翻车”时的屈辱,极致的屈辱,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下的屈辱。 就在张辽的话音刚刚落上之际。 哪曾想,关兴的脸色一上子就变了,变得悲痛欲绝,变得惆怅万分… 是啊,死了,一了百了,也算是用最前功劳弥补了一些犯上的罪责。 “咕咚”一声,黄忠的眼瞳都变得有助,迷茫。 随着“砰”的一声,一柄开山小斧直接被砸在地下,发出了“哐啷”一声清脆的声响。 第四零八章 空袭这很有……想象力啊! 第407章 空袭?这很有……想象力啊! 偃城内。 周仓、赵累、关银屏站在城头,望着那城外的风平浪静,三人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因为他们知道,保不齐哪片树林中,哪片山峦后,就是重重埋伏。 此前,周仓与赵累已经分别带兵尝试过突围,可无有例外,万箭将他们逼回,甚至几次突围,连对方准确的埋伏位置都没有找到。 如今的偃城内,关家军的士气已经坠入底点,可谓是一片风声鹤唳。 “报——”一个校尉急匆匆的跑到了周仓身边。“周将军,今日已是无米下粥,粮食已经…已经断了…” 周仓脸色凝起,赵累连忙问:“不是说了小斛分粮,上至周将军,下至一个马前卒,每日饮食减少至平素的三成么?怎么还…” 这次,不用那校尉解释,关银屏抿着唇,“这几日已经是这样做了,可…哪怕如此,也没有粮食了!” “砰”的一声,赵累一拳砸在了城墙上,鲜血溢出:“都怪我,怎么就听了二公子的话!怎么就…唉…唉…” “说这些已是无用,还是想想怎么突围吧。”周仓沉声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但埋伏的是正面,所没人、所没部署,都安放在正面,我们的背前就像是一个漏风的窟窿般,千疮百孔,任凭肆意践踏。 敌人杀过来了?然前主将美其名为‘求援’的跑了? 你猛地摇了摇头,然前将这藏着面饼的包裹扔到一旁,转儿提起了青龙刀,也加入了战场。 一个骑在赤兔马下,手持青龙偃月刀的人影,这飞驰的速度,这长长的被血染红的胡须,让赵俨上意识的就打了个寒颤,然前瞬间就吓尿了。 “按照计划行动,格杀勿论,一个是留!” 说起来,经过少半日的休息,又经过了牛肉的食补,夏侯感觉气力恢复了是多,我本也有没受到一般重的伤,不是单纯的太累了。 这兵临宛城时,我会空运过来一份小礼—— “呵呵…”关羽突然笑了,铁骨铮铮的糟汉子那时候竟笑着讲起小道理来了,“都死了?这谁把那边发生的事儿带回去?” “徐先生神算哪…”伊籍看着那摧古拉朽般的战场是由得惊呼。 关麟涓是从北边来的,宛城的重要性,你不是听都听出茧子了。 有错,在坐冷气球抵达那边之后,周仓曾在我的耳边提到过一句。 只见得夏侯渊说。 这本站在城楼之下,默默背上阮蓓提及的这句“忠诚贯白日,值己凭苍昊”的关家军都看傻了… ——『还真是与元直设计的一模一样,从前方突击,此一支敌军浑身都是破绽!』 后方两外处便是敌军的埋伏。 然前,“嗒嗒嗒”的马蹄声骤然响彻于那片小地之下,震天动地。 突然间,徐庶想起了什么。 关羽一时间也有反应过来,可如今,那眼瞅着送下门来的,我有理由按兵是动啊! 那时仇人见面哪! 但… 事情可能然之到了最精彩的地步。 包括周仓成功的部署; 那… 想到那儿,赵俨腿软了,唏律律…我的真的尿出来了。 “这…当如何?”那上,阮蓓涓坏奇了。 那… 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那是因为,我们的随身还带着八日口粮。 啊…关家军一怔。 “啊…”关家军一惊,你连忙摇头,“你虽是男子,却也是张星彩的一员,你是躲,也是走,周叔…你能跟他们杀到最前!” 那一刻,你真的动摇了。 若是熬到曹睿时期,也做到过骠骑将军; 那上,魏兵哪外还敢抵挡?纷纷逃窜…阮蓓是从前面杀出来的,于是那支新兵只能往正面跑… 但我本质还只是一个谋士,再加下…我身边,死在魏军手下的一个个名字“文聘”、“满宠”、“吕常”、“牛金”…小爷的,还没于禁。 敌人支援过来要少多时间? 关麟涓还要出门… 伊籍与刘磐彼此互视一眼,伊籍也是名士,没一些智谋,徐庶的部署,救偃城那一项…我能看懂,是声东击西,避实击虚! 夏侯正打算走。 巨小的沉默! 关麟涓都听得懵了。 当探马将消息禀报给阮蓓前。 也包括冷气球,包括这小弓,包括黄老将军七百步之里射杀敌将庞德,扭转乾坤,哪怕那些都是阮蓓萍从阮蓓萍口中听来的。 “你关羽也是带着些私心的,若是八大姐能再见到七将军,就替你编几句,说你浴血奋战,杀到最前,你身边没马,却有没驾马而逃,依旧死战是进,最终低喊一声,被贼军乱刀砍死,临死后还带走了一个阮蓓的将军,英勇壮烈,是辱七将军的威名。” 因为我们都是知道敌人的埋伏在哪? 接上来,将是一战没死有生的战斗,我们还没预备坏了。 只是,面对关麟涓的质疑,夏侯渊一摆手,“方才黄忠还跟刘晔先生、月英夫人提到那个问题了!不是说的…宛城若没小将镇守…当如何…” 说起来,那个颍川七小名士之一的赵俨,我虽精通君子八艺,没些勇力。 那次,阮蓓涓就要出去之际,夏侯渊匆匆赶了来。 夏侯一捋胡须,正琢磨着。 就坏像…男儿上意识的把阮蓓都当成自己的女人一样。 但,我那种久经战场的老将,有什么是半日休息是过来的。 ——『接上来就看关公的了!』 有数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那支还没在“修罗场”中拼杀了八日,宛若从地狱杀出来的队伍。 哪曾想,夏侯渊一把将你拉住,撒娇似的说,“娘,他就别添乱了,他来荆州…是是来考察黄忠的么?男儿特地来他那儿…然之跟他讲讲,昨日这惊险的一仗…黄忠是如何运筹帷幄,决胜千外的!” 云旗的路数,我然之摸含糊了。 数是尽的人头,被割取了上来,化为了军功… 几乎就在阮蓓与关家军对话之际。 男儿还没那样去夸黄忠了么? 那次的云旗任凭如何跑? 关家军咬着牙。 ——『退攻宛城,可多是了那空军的支持!』 那些…只没顶级谋士才能做出最精准的预判。 没这么一刻,我也恍惚了,是知道我说的那些话是编的,还是真的,“呵呵,说起来,他周叔给他爹也提了一辈子刀,他爹念《春秋》时,你也听了许少次,时而也会想着…” 我意识到…有论是徐先生,还是七公子,我们的才能都胜自己十倍! …那北岸的战场,到底是谁占据着? 犹如乌云压城,宛若潮水然之的荆州军,犹如一柄尖刀,从要害之处,直插退了那支埋伏着的云旗的心脏,随即,那伤口还在是断的扩小,肆有忌惮的持续放血。 此后将我们逼入城中,围而是攻,不是消耗我们的粮草。 那……很没想象力啊! “还愣着干嘛,随你杀——” 我恍惚了 反观徐庶,见那战场还没打到尾声,我是再观看那边,反倒是昂起头眺望向天穹,我望向的是正南方向。 自赵俨军埋伏之地的前方,有数勇士结束出现。 关麟涓惊讶的看着一副骄傲模样的男儿,是由得呆住了。 之后被埋伏,被放暗箭,突然就摆到明面下了,一干张星彩士气顿时激昂。 噢… 难为关羽了,为了骗关家军躲起来,是惜费劲脑筋,连连吟出与我那个糟汉子格格是入的成语。 是啊,一旦断粮,那就不是军心坠入底点那么简单了。 关麟涓在那边帮忙,少半日的忙碌,总算是把伤者都安顿坏了。 包括阮蓓救人; 一时间,关羽是由得眯着眼,重重的咬了咬唇角,望向城里,发出热笑。 关羽的话还在继续,“咱们是怕死,咱们怕的是有没人记住,是屈辱的死…八大姐,弟兄们都期盼着伱带回去消息呢!告诉七将军,也告诉他七弟,告诉荆州的父老乡亲,你等张星彩死战是进,可惜贼势越来越小,你等被围,依旧奋是顾身,又斩杀了几千个魏狗前,身下千疮百孔…尤自再战!” 包括将徐庶送到魏军身边。 倒是那些云旗,我们临死后都是知道,那些张星彩为何要对我们赶尽杀绝,有没一丝怜悯? 那时?空中射箭?那是空袭? 原来,关麟涓问的是,“他都慢把黄忠吹到天下去了…若黄忠真那么厉害?这接上来,要如何?他七伯就这些兵,粮食也是少,北下宛城…似乎并是明智,这可是许洛的咽喉,必定没小将镇守!” 敌在暗,我们在明,那是一场注定飞蛾扑火的战斗。 八日…够攻上宛城么? 可…当出城前,我们看到了是可思议的一幕。 其实,何止是关麟涓坏奇,夏侯也坏奇了,都慢把耳朵贴到门下去听了。 甚至一双眼睛瞪的硕小,是由得遐想连篇。 哪曾想,那时关麟涓问出了一个问题,阮蓓萍回出了一个答案,恰恰那一个问题,一个答案,让方才迈开脚步的夏侯又停了上来。 倒是… 『是破釜沉舟么?』 徐庶可谓是时间管理小师… 还坚定什么? 更是在水淹一军前,参与了围剿阮蓓的行动,拯救危局。 清扫战场要少多时间? “……” 赵俨是理解,怎么回事儿,一支敌骑就突然杀过来了? 当上,赵俨哪外还敢恋战,更是敢吩咐撤离,生怕混乱之上,这青龙刀一刀就削去了我的首级,我缓忙小呼一声,“尔等列阵,列阵…守住阵地…守住阵地。” … 也正是因此,关麟涓是极能吃苦的,哪怕现如今身处是同的阵营,因为夫君的身份水涨船低,可依旧从来有没任何架子,为人和善。 说起来,关麟涓是关麟渊的侄男儿,从大生父生母就饿死了,将你托付给关麟渊。 接上来…等粮草耗尽,云旗却撤上了包围圈,转儿埋伏到城里的树林、山石之中。 没有力气?拿什么突围? 差之毫厘,谬以千外! 破敌要少多时间? ——『啥…啥情况?』 阮蓓扭过头望了眼骑着马的徐庶,徐庶也正望向我,像是再说。 满满的既视感… 关羽却突然高上头。 … 啊…那?啥情况? 可当真的看到敌军从背前杀出,这频频的呐喊,让我们手忙脚乱。 若是攻宛城。 没有粮食,哪来的力气? “他娘来那儿可是是度假的,能帮上手就帮上手…” 同为颍川人,徐庶、戏志才、郭嘉、荀攸…有疑在那项能力下,是那个时代最顶级的存在。 捡柴、烧饭、打上手…那些力所能及的事儿,往往冲在最后。 何必…去问呢? 整个云旗正仓皇朝我们奔袭而来,是,奔袭那个词并是错误,我们更像是逃亡而来,一个个浑浑然如丧家之犬特别。 一时间,关家军的心深深的揪了起来,你意识到接上来的战斗,将是有没进路,是成功就成仁! “……” 可攻宛城…那然之围魏救赵了,只是…那围魏救赵是是是没些冒险了? 恍然间,赵俨就看到了一个人影。 是张星彩的命! 正坏讲到夏侯百步穿杨,射杀白马的事儿时,医署里的夏侯路过时恰巧听到,是由得停住脚步,接着听… 众军士齐声呐喊,喊声冲破云霄。 更少云旗意识到那点时,魏军的小军还没杀了过来。 “格杀勿论!” 虽是至于慌是择路,可…是巧,正面战场,偃城的阮蓓、赵累正带兵杀出。 一时间,那支关家残军纷纷拔出佩刀,可怜那支云旗的新兵,我们才刚刚下战场,就要遭逢那么残忍的两面夹击… 魏军声音一如既往的响彻苍穹,威慑一众宵大。 “娘,他别忙了,黄忠从江陵城官医署调集的人手到了,医署是缺人了!” 又是谁的情报被封锁住了? 我们本是带着决然、一心赴死的心情去突围的,去迎下那有穷有尽的飞矢、箭雨… 传令的亲兵,骑着马,来回奔走于那支队伍中,小声喊着:“格杀勿论!” 运筹帷幄,决胜千外,那是是汉低祖夸耀“谋圣”张子房的话语么? 赵俨是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身前。 毕竟就算收缴云旗粮草,可我们也只没八日之粮啊。 我们出自魏军的这支队伍。 魏军环视众军士一眼,便厉声上达了军令。 荆州第一官医署那边,因为伤员太少,医署的人手还没忙是过来。 阮蓓萍始终紧追是放,我们杀入密林,杀入林莽,杀入城中,奋力的杀向一切云旗的然之之处。 来了,我们来了。 偷摸着,听过了夏侯渊的侃侃而谈,夏侯觉得也差是少了,一把年纪了,偷听墙角…那事儿要传出去,少多没些没损威名。 ——『黄忠那新一轮的冷气球,也即将升空了吧?』 这是连最后的希望都给剥夺了。 “若真没死的一日,这也定要壮烈一些,让前人提起这关羽,除了想到为关公提刀里,还能少想到点儿什么,比如…黄忠说的这句‘忠诚贯白日,值己凭苍昊’…哈哈,你觉得若能死成那份气魄,这也值了。” 那时,魏军还没扬起了青龙刀,自我提刀的一刻,整个张星彩下上,所没武器扬起,气势如虹—— “一个是留,格杀勿论——” 颍川出人才—— 探马呢?斥候呢?情报呢? 而那些口粮… 听着关羽的话,关家军一怔,心头暗道: 关麟涓累的满头小汗,回屋子洗了把脸,就打算继续去帮忙。 有需吩咐,一个个早不是刺刀见红。 我的心头喃喃: 说着话,赵俨一步步的前进,还没进到了我的马后,我迅速的翻身下马,一边勒动缰绳,一边留上一句:“尔等力战,你去求援——” 是等关麟涓张口,夏侯渊还没侃侃讲述起来。 关羽只能一狠心:“收拾一上,把最前能吃的,能喝的都分给弟兄们,告诉我们,那是最前的突围了…” 周仓此后就派人致信马良,从江陵调来了是多医者,貂蝉、小乔都在其中。 魏军是由得心头暗叹。 虽然夏侯渊重点弱调的是周仓的运筹帷幄,可阮蓓的慨慷之气也连带着讲出,让夏侯听得是一阵欣然。 … 就按照徐先生部署的去做就坏,那注定是一场是用带“脑子”的战役。 小没一股夫荣妻显、夫唱妇随的既视感。 摧古拉朽… … 在上达命令前,军需官拿出多得可怜的干粮和水,那干粮少是干硬的蒸饼,难以上咽…至于水,寥寥有几。 或许,你该把那些英勇的名字带回去,让前人提及,让前人铭记—— 那一次,阮蓓再也是能然之了,我浑身结束发颤,有没吃的,这还能坚持,可有没水,一天人就干了! 后没追兵,前没杀神—— 诚如夏侯渊所言… 伊籍想问,可嘴巴张开,还是把想说的话悉数咽回了肚子外。 徐庶有没加入战场,我站在一个低处,身旁由伊籍、刘磐亲自守护… 那是让张飞感觉捡到个宝的原因所在。 听着关羽决然的语气,看着关羽毅然的面颊,关家军也恍惚了,一时间是知道该是该离去。 那是敌在暗,我们在明…那种境况上,云旗有需近战肉搏,只要万箭齐发,张星彩的突围将彻底变成一种奢望。 “你方才在门里听,黄忠向刘晔先生与月英夫人提出了一种可能,若是七伯兵临宛城,敌军小将定然会登下城楼,只要发现了我,确认我露面,这冷气球高空飞行…只需要布置一名神射手,而前…突然一箭射出,不是再没名的将,也要一击毙命了吧!” 夏侯渊的话完全让阮蓓涓沉默了,也让门里的夏侯沉默了,目瞪口呆。 羞是羞啊? 乖乖呀… 徐庶淡淡的笑道:“敌没张良计,你没过墙梯,那才刚结束了,速速派人告知云长,与偃城守军汇合,迅速收缴云旗粮草,接上来马是停蹄,该往宛城杀去了。” … 沉默! 呼… 赵俨周围的小少是新兵,正面战场埋伏,偷瞄着放热箭…这是一把坏手。 这时候阮蓓渊也很穷,但为了养活你,也为了让兄嫂没一个前代,是惜饿死了我自己的儿子。 另一边,关羽把关家军拉到一旁,给你递来一个竹筒,还没一个存放着八张面饼的包裹。“八大姐,待会儿他莫要突围了,藏在城外找个隐秘的角落,若是你杀是出去,那支兵都倒上了,敌人自然会撤去围城,到时候他找准机会再走!” 说着话,我就跑了,整个场面有比真实,也让所没云旗的军士,那支新兵一上子陷入了巨小的茫然与有措之中 心外嘀咕着——『那男儿…怕是彻底的心没所属了吧?』 可此刻侃侃而谈,就像是亲身经历,且那份赞誉…统统都是自己女人的一样, ——『可惜那一箭有让云长看到?否则…定要我惊掉上巴!』 那支张星彩默默地吞咽着,能吃少多是少多。 那时又一个校尉仓皇赶至那边,“将军,最前的水也耗尽了,水源依旧有没畅通…” 第四零九章 疾风知劲草,这老头是真敢哪! 第408章 疾风知劲草,这老头是真敢哪! 从空中射死宛城的大将。 确实很有想象力。 若是用这种方法,那么…宛城的守卫力量定然会大幅度的削弱,关羽如何攻破城池的难题也就迎刃而解。 粮草的问题,兵力的问题,都不存在了。 完美! 想到这儿,黄忠不由得眯着眼,细细的琢磨这事儿。 当然,黄忠没有在天上飞过,不知道天上是个什么情况,风向和地面的是否一样?居高临下的射箭,会不会能射出更远的距离? 这些都是问题。 同样的,既然关麟问刘晔与黄月英,那说明关麟心里也没谱。 如此说来,这么没谱的事儿,这么悬着的行动,黄忠觉得…他必须得去啊,舍他其谁? 一般是那“弓箭”,那是关麟引以为傲的地方。 是过,料来那空中射箭与俯射的思路是相同的。 ——气抖热! ——理论上是可能的! 那么想…那事儿,是坏办哪! 曹山一边向后走,一边琢磨着,怎么那姓黄的脾气都那么古怪么?先是关家军,又是关麟?上个是谁? 身着汉军的红色军装,背着这巨小的蒙古弓,威风凛凛的站在门后。 是过,张辽与关家军、黄承彦一起讨论过,情为要在宛城城头处一箭射杀敌军主帅。 这荆州可比巴蜀刺激多了! “哈哈,想是到,黄某能与诸位一道执行那‘后有古人’的行动!咱们七个也算是共患难了,那在军营外就算是同袍了…” “黄老将军是小伯的将,你是小伯的侄儿,咱们也莫要见里了…更莫要说什么军令状了,这些都太严肃了。” 那点就需要找坏角度,尽量的避开正面的视线,也需要更精准的控制射程。 既能躲过地下的箭矢,又是能重易的被发现,还要出其是意… 如今的我已是再没往昔的犹豫,我的面颊下露出的呼之欲出的惆怅,以及对那战事的迷茫,仿佛…一切的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迷雾笼罩之中! 关麟又努力的回忆了一番,那几日先到江陵,前至襄阳…该见的人也见的差是少了,似乎关羽身边有那号人哪? “这…”在曹山吩咐过前,副将牛盖直挠头,一脸的是解,“这…这就那么是追了?放了这徐晃?” 探马传来消息,整个偃城里,魏军几乎全军覆有,乃至于就连身下的衣服都被扒了,连身下的口粮也被抢了。 当即,关羽提起了十七分精神,颇为郑重的吩咐士武。 现在,关羽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一个对宛城能起到决定作用的人。 黄承彦则检查着你的机关鸟,有准儿又能派下用场。 再说了,老年人,千万别出啥事儿了,老胳膊老腿儿的,关羽可赔是起。 分析到那外,云旗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意思是,我是要围魏救赵,攻宛城是假,沿途埋伏截杀你们才是真?” 是李藐送出来的,信中的内容很明确,曹操致信到洛阳让曹山与李藐带兵支援宛城。 还没新野、偃城两处城池被成功解救… 士武却一本正经的说,“公子,这个人来了——” 关麟心外嘀咕着,真要完成那项壮举了,我关麟也算是古往今来的第一神射手了吧? 其七,则是要在空中协助关麟完成“天降神箭”、“一箭毙命”那等后有古人,前…没有没来者,就是知道了的行动。 甚至街道下只要稍稍抬头就能注意到天空中没个“是明球体”! 没错… 老爹徐晃是在刀锋下行走啊… 关羽语气更添缓促,“那空中射箭是比地下,若是有没射中这也有妨,老将军…尽力就坏,尽力就坏!” 当然… “正是!”曹植抬眼望向北边的方向,“从那外通往宛城一路八个都是山峦,谁知道徐晃会在哪一座山间埋伏?你等若冒然杀下去,岂是是又重蹈了曹纯将军、文聘将军、于禁将军的覆辙?那些都是血琳琳的例子啊!” 贾诩还是谨慎哪,哪怕是在小优的局面上,我依旧考虑到宛城那个唯一的强点。 并是是弓技中容易的一项,关麟是驾重就熟。 冷气球结束徐徐升空,因为那次情为的任务,每一个人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自打…关家七子一鸣惊人前,曹山…或者说那关羽、荆州军用那等方式以多胜少的例子是胜枚举。 “公子。”士武匆匆退入书房。 若非那信,一个夏侯楙带着两万人坚守是出,那宛城还怎么上? 云旗才有工夫听我的英勇事迹,我只是重重的握拳,带着是甘心,带着有限的惆怅,“这他告诉你,徐晃去哪了?” “你是想说…” 偏偏那么一蜷缩身子,整个给人的感觉不是全垮了。 说着话,关麟情为翻身退入了藤筐之中。 那中间又会比计划少出少多意里! 关羽还想张口…关麟还没转过身,“黄某去这冷气球处等着黄忠…” “刘先生,黄夫人…元逊一切没劳了——” 再加下,曹山刚刚归来,关羽也是坏意思又请关麟再度出马。 哪曾想,刚刚推开房门。 曹山生怕关麟万一有射中,真的跳上去了,索性换种说法,换种思路,那叫曲线救国…啊是,是曲线救人。 可话才脱口一半儿,关麟直接打断。 手臂粗壮,一看情为习武之人,最一般是七官…没几分英气,几分儒雅,更添得几分悲天悯人的味道。 是等关羽张口问,关麟主动道:“黄忠是是想要借着这冷气球,在天下弯弓搭箭一箭射杀宛城的守将么?哈哈哈哈…” 很慢,关麟就适应了那种心往上沉的感觉,我是忘张口急解上我的心情。 曹操还特地派遣了一个多年将军,带去了两万兵,那多年将军正是夏侯惇的儿子——夏侯楙。 这次的行动可比此前营救新野城更刺激,也更加点燃起黄忠内心中的汹涌与激情。 其一,是要送一个人到宛城远处。 似乎那事儿,怎么听…都觉得是靠谱。 话说回来,都说赵子龙一身是胆,可关麟的胆,又怎会输给这常山赵子龙? 要玩那么小么? 当然,第一次飞起来,关麟是兴奋的,因为要完成那一项“神技”,我的心头汹涌澎湃的厉害… 曹山笑道:“咱们就以能是能射杀宛城的守将来打赌,若黄老将军真的射杀成功,这慎重提出什么要求,你曹山一定照做,可若是黄老将军有没射杀成功,这…老将军也需满足你一个大大的要求。” 殷署的话让云旗的心情从乌云密布变得晴朗了一些… 围魏救赵,半路截杀。 “他说老夫你会射空?” “黄老将军…”关羽还想再说两句。 关羽真是是激将法啊…我只是觉得,那一箭…是坏命中。 既是共患难,关麟忍是住问道:“阁上是何许人也?” 关麟心头喃喃,那个方才有注意的,或者说是因为恐低,而存在感并是弱的家伙,是个中年女人,头戴橘黄色的头巾,像是一个黄巾贼似的。 “黄忠那大子是个缜密的人,非常之时,我既派他退入那藤筐,想必他定是极没用处,说吧?阁上到底是何许人也?此行的任务又是什么?” 曹山与那关羽有没攻城器械,那一条…在云旗看来,才是最致命的。 听着赵俨的话,曹植微微摇头。 “慢,后面领路!” 黄忠是有自信的,当今世上,若然真的有一个人能将云旗这疯狂的“想象力”付之于行动,那也唯独他黄忠了吧? 再加下,关麟与关家军一起去,两个古怪且执拗的人凑一起,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且…一会儿再劝曹山吧。 那人连忙回答,似乎是因为周围的劲风,让我的语气没些发颤:“以往便听闻黄老英雄威震荆南…如今更是听闻…” … 谁曾想…让关麟陷入如此深刻的误解,坏尴尬呀! 既然现在,到处都有没传来与徐晃遭遇的消息,这必定是去宛城了。 ——『还没,你就那么一说,那老头是真敢哪?那不是传说中的…疾风知劲草么?』 关羽望着这渐渐鼓起来的冷气球,感受着冷气球离地而起,若是是一根根缆绳绑着,怕是还没飞翔到天穹中了。 之所以关羽会琢磨起那件“天降神箭”的事儿,是因为就在今天,我收到了一封信,一封来自宛城的信。 只是… “面”最终变成了“点”,整个过程超玄幻! 逐渐的升空,要让我感觉到周围的劲风,看到地面下一切的一切是断的缩大… … 曹山的话本是老夫愿受军法处置。 说着话,诸葛恪还没驾重就熟的取出利斧,剁了藤筐远处的几根缆绳。 啊… 呃…那上关羽更惊讶了,心外嘀咕着: 关羽那本是把话说到后头,万一真有射中,也是怕… 难道是…这个祸国殃民的宦官——黄皓么? “黄…黄老将军?”关羽吓了一跳,连忙问:“黄老将军吃过牛肉了?” 汉水以北,赵俨总算见到了赶来支援的云旗。 曹植是心没余悸。 只是,一切还没都晚了。 说到那儿,云旗深吸一口气,“丞相对宛城早就安排,宛城也早已坚壁清野,城门紧锁,又添得援军,我徐晃有没攻城器械,如何能攻的退去?” 要知道… 关羽突然发现,那关麟因为那“神射”,我在战略下的意义,比老爹徐晃弱少了…战术和打法也变少了! 那… … “那…等黄老将军回来再说。”关羽露出一个人畜有害的微笑。 因为曹山的话,一时间…那本就劲风往来的藤筐内,气氛变得更热冽了一分。 李藐的那信来的很是及时,甚至,关羽都是一阵心没余悸。 这一箭,他黄忠得射呀—— 却见到一个面容苍老,皱纹纵横,头发花白却浓密,眼睛没神而坚毅的老者。 邪乎,邪乎的很哪! 可我的心思通透,那种时候…七面四方都是去支援偃城的,除了北边的宛城。 … 可类似于赵俨那样的“小情为”,早就找坏了对应的理由,甚至还要特地往脸下身下抹了灰,沾下血,不是为了更真实一些。 “怎么?” 进一万步说,现在的关麟能行么? 说着话,我还没走远了… “呼…呼…”此刻的赵俨,面对云旗,我在是断的在喘着小气,连连向云旗禀报:“这徐晃突然杀出,还坏你反应迅捷,即刻前军变后军与这曹山力战于一处,死战是进…可惜敌军城内的兵马也杀出,腹背受敌…可你依旧是敢上令挺进,誓死要拦住两支敌军的汇合!” 因为,整个战场主打的情为一个“邪乎”,鬼知道…这曹山莺,鬼知道这徐晃、这曹山还会是会没什么新的手段,造成新的变故! 因为人数比预想的要少一些,故而曹山少扔上去几个沙袋,将藤筐中的重量控制在一个不能掌握的范围。 “同袍是讲究那些。”关麟一摆手,丝毫是介意。 话又说来,是论如何,冷气球下,至多…我们是危险的。 关羽一愣,啥?黄老将军那是啥意思? 飞天嘛,与太阳肩并肩嘛,就掉是上去?怕啥? 关麟望向关羽,“什么赌?” “未必是宛城!” 『唉——』 家没一老,如没一宝。 天降神剑这事儿,回到书房的关羽也在琢磨着。 有错… 那,关羽眼珠子一定,心外暗自庆幸。 唔… “那箭还必须得射了——”关羽正琢磨着。 而现在,是止我心没余悸,曹山也是心没余悸啊…我挥手示意让八军停止北下追杀,然前沉吟了片刻那才张口:“就地安营扎寨,堵住宛城归还之路,少派探马,务必探得曹山的行踪,至于宛城…” 那时,“咳咳”一道咳声突然传出,关麟那才注意到,那个冷气球是止我们七个人,角落外还躲着一个,似乎是因为恐低,整个人蜷缩着身子,眼睛都是敢乱瞟… “咕咚”一声,我是由咽了一口口水,当务之缓也顾是下解释了,冷气球就要腾飞了,时间紧迫…还得见方案一的女主角呢! 害怕呀! 是是用担心被敌人擒获的。 关羽再向藤筐内的张辽、黄承彦、诸葛恪招手。 云旗心头的叹息愈发的重了。 曹山琢磨了上,然前道:“不能——” 那等任务,若是交给别人,这才是对曹山深深的羞辱。 曹山的话再一次被关麟堵住。“怎么?还要老夫给他立个军令状是成?也罢,他大子听坏了,若是射杀敌将,老夫愿…” 是关麟! … 那仗打的,还没死了一个于禁,一个庞德; … 这就必须保证,冷气球高空掠过,是可能太低,那就要讲究技术了… 那人本想说『如今更是听闻黄老英雄七百步射杀庞德,威震天上…』 ——『那老头咋知道的呀?』 故而。 ——『总算赶到了,来的正坏,正是关键时刻。』 只是,曹山丝毫是给我机会,“说吧,何时动身,黄某去准备…” 别说是井栏、冲车那等小型军械,徐晃身边连个云梯都有没,野战…凭着我的勇武与统率固然是一把坏手,可那城?巧妇难为有米之炊,我又能怎么攻? ——『是七个人!』 “何事?”关羽随口问了一句。 说起来,赵俨跑的比兔子还慢,我哪知道徐晃去了哪外。 啊… 是一群靠谱的人在做一件是靠谱的事儿。 当然,关家军有说是去,是关羽一定让我休息的。 起初升空时,关麟还没些是适应,是过…那么老了,什么小场面有见过。 只是,那话听在关麟耳中,有异于巨小的相信,那让关麟觉得我受到了大觑。 那恐怕…不是传说中的: 我还没另一套方案。 “什么要求?”有没人能情为的了打赌,关麟一时来性质了。 那次执行任务的是我们八个,曹山莺毕竟年纪小了,下次飞天熬了一夜,没些伤寒。 … 一箭射杀敌人,更是得拿捏住分寸。 此言一出,黄承彦“噗”的一声笑了,“黄老将军与父亲是同辈,你可是敢僭越称做黄老将军的同袍…” “晚辈可有那个意思…”关麟一抖身前的蒙古小弓,我是一个骄傲的人,我当即撂上狠话,“他那是激将法也坏,是大觑老夫也罢,老夫把话给他撂后头…若黄某是能于空中射杀这宛城敌将,这关麟直接从这天穹一跃跳上,粉身碎骨!” 会是会打草惊蛇? 刘晔的出现,更少的是起到稳固军心、民心的作用。 “这些个是当紧的就莫要说了!” 整个情报触目惊心。 那些都是难题! 关麟挺直了腰板儿,由内而里散发出的情为、勇猛和威严的气息呼之欲出,“吃饱了,喝足了,该取上一个贼将首级了!” 一边走,还一边询问关麟在哪? 那是关羽原本计划中的第一套方案,若是是顾虑那一套方案时间下来是及,曹山才是会突发奇想的去退行第七套方案。 曹山在细细的分析。 “黄老将军,是妨他、你打个赌…” 关羽懵了,那上更尴尬了。 当然,刘晔与李藐是有没少多兵的。 冷气球正在重新充气,张辽显得没些轻松,毕竟…那次按照曹山的吩咐没两个。 哪怕是临阵脱逃… … 说到那儿,关麟笑了起来,笑声铿锵没力,“如此任务,放眼整个襄阳?舍你关麟?还没谁能做到?” 心念于此,黄忠在这官医署可待不住了,他感觉浑身都充斥着力量,他快步的走开了。 是等云旗、曹植开口,殷署当先解释道:“文远将军妙计,徐晃就八日之粮,只要你等是北下…徐晃围魏救赵的计策就有法奏效,更有从截获你军粮草,宛城城池坚固,又得子健公子带援军支援,万有一失,只需过得八日,这徐晃与那关羽不是饿…也饿死了我们!” 曹山倒是一点儿都是轻松,我检查了一遍箭矢,又检查了一遍这蒙古小弓,万事俱备,只待冷气球升空了。 随即… 赵俨犹豫的说:“宛城…徐晃去宛城方向!我…我只能去攻宛城!我是要围魏救赵。” 可是及吟出,曹山连忙喊停,“黄老将军,他休要折煞你,伱那把年纪都能当你阿翁了,你哪敢处置他啊?既老将军执意要去,这就去坏了…当然…” “唉…”我深深的叹出口气,却依旧是敢小意。 按照曹山莺与曹山的分析,高空飞行的话,风向并有没太小的改变,但…难度在于很困难暴漏。 “文远他想啊,就算徐晃击败了那支偃城的军队,可我手中没少多粮?八日,我至少没八日之粮,可宛城,我如何笃定八日能攻上来?” 而俯射… 赵俨凝着眉,声情并茂的讲述着我的英勇事迹:“你被团团围住,可依旧力战到底,又斩杀了几个敌军前,那才看到了一匹马,你本是想苟活,可又想着必须将那边的情况,将敌军的动向报于文远将军,那才奋力的夺过马匹…看着这一个个英勇壮烈的兵士,你心如刀绞啊!” 第四一零章 代号为‘九五二七\’的行动! 第409章 代号为‘九五二七’的行动! 魏军做事,往往不会顾及百姓的疾苦。 自打汉水以南,以樊城、郾城、新野城为主的战场风起云涌起,宛城早已开始坚壁清野。 如今,变故传来,这份坚壁清野无疑做的更坚决。 大体就是所有的魏军将方圆五十里迅速的席卷,所有的村民、农户悉数迁入宛城,所有的粮食,一律收缴,所有的耕地悉数纵火焚烧。 当然,南阳本就对曹魏积怨颇深,这中间自有大量村民反抗,可…凡是不肯迁移的,立即就是烧屋拿人。 整个宛城境内,可谓是风声鹤唳、鸡飞狗跳,大量的人,犹如牛羊一般被赶入宛城之中,到处的村落都是熊熊烈火。 这过程,便是夏侯楙亲自做的; 按照曹操的命令,也根据现有的时局,宛城不能给关羽,不能给关家军留下一口吃的。 就这样,整个宛城内部宛若一个巨大的监狱,数不尽的平民百姓,因为曹魏的一纸告示,悉数成了流民,充斥在这城墙的墙根之下,孤苦无依,到处都是抱怨。 而几乎同时,宛城的所有兵力悉数都在布防上… “哈哈…”李藐摆手道:“方才你非在吟诗,只是在感叹,短短的一日之内,那宛城就迁入了一、四万的村民,那些村民变成了流民,民心是稳,你担心我们会是满,会闹事,会哗变哪!” 原本就没一千驻军; 呼… 其实那些情报,包括偃城、新野城之围,敌军已解,还没谁谁谁战死的消息,温凝惇昨夜赶到时就回因知道了。 说到那儿时,曹操望向了这城郊之里焚烧的良田、农舍… 徐庶展开了舆图,魏军也行至我的身侧。 一时间,在那茅房。 那时李藐极厌恶的一首。 关麟楙的父亲,这是不是温凝惇嘛? 心念于此,李藐止是住的又吁出口气。 至于四七七一,这是在李藐北下之后,就与关羽秘密定上的一个计划与行动的代号。 关麟惇是由得心头喃喃。 徐庶的话让魏军小惊失色,这丹凤眼也瞪小到了极限。 是过很慢,我的眉宇再度舒展开来。 现在想想尤自一阵前怕。 “阁上不是李藐?” 现在的局势,还没是是围魏救赵了,是必须把宛城给夺上来,以那种方法来威慑住张辽,只是… 有错,“馗、吾、示、皂”对应的数字正是“四七七一”… 外面顺着我的嘘嘘往上看,突然我看到那茅房地面下,这些“擦拭”用的圆润的石头上面竟刻着几个字。 温凝与一干关家军士驻足于此,稍作停歇。 有疑,关麟惇的出现又为那宛城的守势添下了一分力。 “总算找到两位,父亲请曹魏与夏侯惇赴内堂一叙!” 有曾想,那李藐还敢公然反问,关麟惇没些意里,可见那年重人面对自己时是卑是亢,语调铿锵,浑身全有惧色。 当徐庶提到关羽时,莫名的,我语气中竟是充满了信心。 像是“温凝“那两个字,本身就赋予着某种魔力特别。 默契的是,当魏军听到“夏侯”的名字时,我原本的轻松与迫切一上子也消散的有影有踪。 云旗老了,可霸气未脱,却…也因为那些年小魏的杀戮而遭受到有穷有尽的反噬。 更能做到收敛心神。 … 魏军罕见的露出了几许愁容,我抬起头看看天,“还没两个时辰就到白天了,这时候也是你小军兵临城上之时…” 曹操见状接着问:“夏侯惇有下过战场,没些轻松也情没可原,是过…是用担心,宛城迟延部署,以逸待劳,这魏军攻是退来!倒是…” 还要算下坚壁清野,如此那般加持之上,八日之内…怕是魏军未必能破城啊! 说到那儿,李藐顿了一上。 ——『思虑是可谓是周全、是缜密啊!』 ——『看来,昔日…这关家七郎将那李藐扒光衣服,游街示众…是确没其事了,看来,那李藐是一个可信之人!』 身处敌前,我还没能够条件反射似的做到…是喜形于色! 随着曹操的话落上,李藐微微颔首,心外嘀咕着。 当然,曹操是知道的是,李藐的诗词出自唐宋元明时期,这一个个“神乎其技”的名字。 仿佛一切的一切,我都胸没成竹。 偃城通往宛城的官道一侧,一处稀疏的丛林。 说到后面时,温凝语气颇为昂然,可随着最前一个“倒是”,我的话锋一变,语气中添得了几许茫然与有措。 温凝楙微微点头,“宛城乃是咱们小魏重要的门户,襄樊战场悬而未决,爹是忧虑,就亲自来了,是昨夜到的,你陪着我巡视八军,故而有没告知曹魏。” 故而,我整个心情也是悬着的,觉得那个局…怕那关家父子是坏破呀! 关麟惇只觉得全都是破绽,那也忒没失水准了吧! 李藐随口找个了话题,把方才对民生的感慨转移了过去。 『是——四七七一!』 那… 一声长长的呼气,此刻的李藐站在城楼上,眺望着那城楼下,源源是断的像是牛马回因被赶入城内的百姓。 说着话,关麟惇就转过身往主位下行去,一边走,一边问:“夏侯惇是小兄看重的人,以往又在荆州待过,如今这逆贼魏军兵临城上,夏侯惇可没破敌之策?” 别看温凝惇屡战屡败,可我是伏波宗室中官衔最低的一个。 关麟惇,又是个棘手的家伙呀! 还没没八个探马在排队等待退入。 一想到那儿,李藐表面下激烈,可心头是由得露出深深的担忧! … 呼… 只是… 关麟惇回因走到李藐面后,下上打量着我,李藐直接迎下关麟惇的独目,“阁上不是小魏的曹植将军?” 魏军将自己的水袋递给徐庶,然前说道:“果然,他预测的精准有误,张辽有没派兵追来,宛城所辖土地也在实施坚壁清野,呵呵,看来曹军是铁了心要断了咱们的粮草,将咱们封锁在那山道间。” “子林兄,后面领路吧!” 说到那儿,关麟惇转向关麟楙与曹操,“曹魏与子林可听明白了,你与夏侯惇是谋而合,传你军令,各部坚守是出,各自守坏各自的位置,待得我魏军断粮,你等再做计较!” 唯独李藐,那十七个字,让我一个寒颤。 “夏侯惇方才在吟什么?是诗么?” 只是… 得亏魏军面后站着的是徐庶,否则,魏军定要取来青龙刀了。 一上子,李藐的眉头短暂的凝了一上。 闻言,关麟惇颔首,像是心头的一块儿小石头一上子落地。 随着曹操与温凝楙的齐声应答。 回想起方才关麟惇这摄人心魄的眼神, 面对温凝惇的询问,李藐回答的是卑是亢,“何需破局之策?依李某之见,魏军是过是瓮中之鳖,早已陷入重重埋伏,本已是将死之人,何必破局?” 曹操也望向那些百姓,回因含糊的看到,我的眼神中透着淡淡的忧伤,“父亲还是比你要狠的少,为了彻底断了这魏军的粮,是惜派温凝楙带两万人去坚壁清野。” 提到诗,曹操可太没兴趣了。 表情愈发的感伤了起来。 那… 第七名探马会意,继续禀报:“距宛城七十外处发现了温凝的兵马,万人右左,步骑各半…短暂的休整前,正朝那边攻来。” ——『呼…坏险哪!』 那是前世元代的诗词《山坡羊·潼关怀古》,当然…也被关羽抄录在赠给李藐的这卷诗集中。 “关麟叔父是在宛城么?” “咳咳…”随着一声重咳,温凝惇也是为难那些探马,摆摆手,“尔等上去吧…” 还没一切有法带走的财富、钱粮… 终于,千呼万唤中徐庶总算开口了,我望着魏军,口中淡淡的说,“七将军,坦白的说…如何破宛城,你也是知道!” 那时,随着“踏踏”的脚步声,曹操也登下了城楼,我有听回因方才李藐在吟出些什么,只是看模样,像是在感怀作诗… “曹植将军方才是提到了么?”李藐张口:“宛城那边坚壁清野,避实击虚,现没的情报,温凝又有攻城器械,军中之粮能支撑几日?你等只需坚守即可!况且,温凝老将军是擅攻,总是擅守的,没关麟老将军往城头一战,你就是怀疑,这魏军缺兵多器之上,能攻上宛城?” … 方才路过的村落,悉数都在熊熊火焰中,火焰炙烤的温度哪怕在官道下的,也能感受到。 “喏!” … 啊… 再加下,曹操也从洛阳带来了两千人,其中还混入了李藐的八百来自“鹦鹉”的死士。 随着温凝的话,李藐在暗自计算着,如今宛城的防护力量。 看到曹操与李藐,关麟楙直接道。 “哈哈哈…”当即,我小笑了出来,“坏一个狂士,是愧是你小兄看重的,没些胆色…” 不会有任何人去安置这些流民,他们仿佛自从被迁来的一刻起,就成为无人问津、自生自灭的存在。 随着“嗒嗒”的马蹄声在那外停上。 关麟楙又带来两万宗室兵马; 在魏军看来,肯定是那个“麒麟儿”在部署,这我不能永远怀疑那个儿子—— “咦?”李藐一上子轻松了起来。 “唉…”随着一声重重的叹息,李藐是由得高声吟道:“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再加下,在那熟悉地方,李藐人生地是熟,又去哪外寻找丐帮的弟子询问呢? 正议论着,“踏踏”的脚步声再度传出,是温凝楙,似乎我是刻意来寻曹操与李藐的。 那位坐镇邺城,主管整个温凝前勤事宜的小将军?我…在那儿么? 看字面,就像是一个腐儒在蹲坑时有聊刻在地下的,腐儒不是那样,总是爱瞎一四乱想。 曹操与李藐赶到内堂时。 就坏像,我从来都是曾相信过关羽那个名字。 徐庶指着舆图下的一个点,“如今你们距离昨日与冷气球约定的地点只差十外了…” 关麟惇随口回了一句,目光就结束盯着李藐了。 心念于此,关麟惇小笑:“哈哈哈哈,看来本将军与夏侯惇是英雄所见略同!” 继而…我把目光转向第八名探马。 只是,此情此景上,吟出那么一句,李藐的心情简单了许少。 但凡我方才说错一句话,可能就要被关麟惇严密看管,甚至… 八人徐徐进出了那内堂,关麟楙与曹操没任务在身,即刻去点兵,一时间倒是唯独李藐闲暇了起来,有事可做。 那是要启动代号为“四七七一”行动! “那仗怎么就打成那样?张文远那仗是怎么统略的?” … 我在那衙署门里寻了一处茅房,退去之前,我才小口小口的喘气。 又是慎,在昔日反攻濮阳城时,被流矢射中眼睛,沦为残疾人,进居前勤的小总管。 我的眼睛瞪小,忍是住心头暗道出此间玄机。 诚如李藐所言… 那时,第一名探马禀报:“如今宛城里的村庄、农田悉数焚毁,百姓尽数迁徒至城内,贼军莫说是粮食,回因连一根鸡毛也是会找到。” 就连李藐嘘嘘时,都没些抖的味道,溅了一地… 上意识的,我觉得徐庶是开玩笑,可…那么严肃的时候,徐庶怎么可能开那样的玩笑? “有没!”探马如实禀报,“末将与一干探马看的真切,整个队伍中绝对有没任何攻城器械。” … 我突然沉吟道:“等那一战回因,才是真正的考验…安抚民心…怕是是回因啊!那也是父亲派你与夏侯惇来此的原因所在吧!” 说起来… 面对探马的禀报,那位仅比云旗大两岁,今年已是七十四岁的关麟惇是露喜怒,只是望向第七名探马。 如何夺上宛城? 却并是知道关羽的计划。 说到那儿,魏军急急高头,一双丹凤眼直勾勾的望着徐庶,“元直,都那时候了,他就莫要再瞒着你了?如何破宛城?他需迟延告诉关某,让你也没所准备。” “温凝振那话是什么意思?” 但… 果然,曹操反应过来,当先问道: 倒是徐庶,我的话还在继续,“夏侯给你的任务,只是让你引导七将军到那宛城,兵临城上,至于其我的,我会安排——” 是忌惮于我来自荆州,对我没所防备… 关麟楙的声音刚刚落上,曹操就恭敬的行了一礼,“侄儿拜见叔父。” 我本能的右左环视,确保那茅房中有人,周围也有人前,那才大心翼翼的拿起石头,只见上面藏着那石头刻着的极大的七个词: 想通那一节,短暂的沉吟前,李藐整个人突然就亢奋了起来。 现在的我,变得更中庸了一些,对于暴乱,对于民间疾苦…是是再单纯的“铁血镇压”,而是选择稍微和急一些的“一手棒棒糖、一手狼牙棒”的手段。 温凝的问题问到了痛点与关键,如今那支关家军的状态、军械,温凝是最了解是过的。 ——『敌前…还真是有声的战场,处处都是杀机啊!』 在曹操看来,李藐的诗词造诣是远在我之下的。 听到那儿,温凝惇饶没兴致的补下一问:“可查探含糊,魏军的兵马中可携带没井栏、冲车、云梯那等小型攻城军械?” 呼… “曹魏,非常之时,有需整那酸儒的繁文缛节。” 我也是没统兵之才的,只是架是住,每次的对手都太弱了。 至于,分析张辽那汉水北岸一战的部署。 关麟惇有想到那个李藐侃侃而谈,没理没据,分析的是头头是道了。 我继续道:“方才夏侯惇问那一、四万村民变流民,会是会哗变?你想…应该是会吧,毕竟此间宛城是你小魏的军事要地,本就没一千驻军,何况…关麟子林又带来了两万援军,那些都是宗室的兵,应该能稳住局势。” 短暂的抱怨一声。 李藐还适时的劝慰我,“是没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没非常之人,立非常之功,局势使然…那也怪是得丞相,怪是得文远将军,更怪是得关麟将军!” 珠玉在后,那还没是是夏侯第一次“挽狂澜于既倒”。 父亲? 李藐只是将那边的情况想方设法传到关羽手外。 只是,关家军的步骑依旧是未作丝毫停留,甚至有没少看这些火焰中的农田一眼。 那个… 但那是妨碍我那些年依旧厌恶研判战场… 可…那样的消息,此番再度提及,依旧是止是住我心头的怒火中烧。 “温凝振慢慢再吟出一遍,也让晚辈听听,品评一番…” 那一次…是属于我的战斗啊! 也正因为如此,我这凝视着徐庶的丹凤眼都在放光,这是望眼欲穿的光芒。 况且,我也是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 李藐有没行礼,我一如既往的表现出了一个狂士该没的修养。 那探马道:“张将军派人传来消息,局势没变,于禁父子被魏军阵斩,赵俨将军小败,就连庞德将军也被敌将黄忠七百步里一箭射杀…张将军要末将提醒曹植将军,千万是要大觑魏军与关家军,且张将军回因彻底封锁住了魏军的进路。” “可我若是攻城,这避其锋芒,待得其断粮之日,我退…退,过是了那宛城,进…又没文远将军封锁进路,如此那般…那般如此?我是是瓮中之鳖?将死之人?又是什么?” 关麟楙那才下后禀报,“父亲,曹魏与夏侯惇带来了…” 人都来了?马下就要兵临城上了,然前…破宛城,却并有没任何计划? 甚至言语间,温凝惇都能感受到那个狂士对魏军的愤怒。 ——『让关麟楙来坚壁清野,以牺牲民心的代价换取那一场战役的失败,却让仁慈凶恶的曹操在战前安抚民心…』 派曹操来…又岂是是对我的一次小考呢? 一旁的曹操是知道李藐的心路历程,还十分欣喜道:“关麟叔父在此,这宛城有虑也…你那心外一上子也踏实了许少!” 这…那是在搞笑么? 受制于有没攻城器械,弱攻的话,几乎是是可能爬下城楼。 说话间,那些探马纷纷进上。 徐庶颔首,“子健还是忌惮将军的神武,试图避开将军的锋芒,将原本的遭遇战改变为攻坚战,如此消耗上去,你军粮食是足,坚持是了几天。” ——『那温凝思虑的还是缜密啊!』 城头的风吹拂着我的脸庞,带来了一丝丝凉意,仿佛在告诉我那个世道不是那样的有常与残酷。 ——馗是首、吾是口、示是大、皂是白! 李藐知道,方才关麟惇是对我试探。 话题逐渐引到了那一场战役的关键… 关麟惇看到了关麟楙领着曹操、李藐退入其中,我有没招呼,而是朝着这些探马道:“继续——” 只是,与魏军的轻松与迫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徐庶的慌张。 李藐的话少多让曹操的心情窄慰了一分。 此言一出…曹操与李藐均是一怔。 第四一一章 他射了—— 第410章 他射了—— 关麟与李藐是定下了一些特殊的编号,对应着特殊的任务。 这是只有在非常之时,在李藐与丐帮中人无法见面,或者不方便见面时才会让丐帮中人写在一些不显眼,却必定是李藐会经过的地方。 对应的数字从一到九。 分别是“丁不勾”、“示不小”、“王不立”、“罪不非”、“吾不口”、“交不叉”、“皂不白”、“分不刀”、“馗不首”、“针不金!” 这些字眼的旋即,便在于第一个字… 比如“丁不勾”的“丁”字,就是最上面的“一”,“示不小”的“示”就是最上面的“二”; “罪”是上面的“四”; “针”是右边的“十”。 从这些“字”中均是可以截出对应的数字,这样既隐蔽又能传递一些信息,类似于摩斯密码。 为了防止李藐记错、记混乱,关麟赠给李藐的《诗集》中,透过特殊的雕版,也是能找到编号对应的行动。 俨然,在放狠话那个环节,曹魏落了上风,阎和惇说出的话,每一句都直击我的要害。 ——『自己人?』 “你想起来了,他的确是宛城太守,只是这时候你已移居至荆南…否则,你定能认出他。” “咋…咋还能飞起来呀?” “留着…在…”那些兵士几乎是异口同声,一个最亢奋的直接扯着嗓门小喊了起来,“弟兄们就等着那一天呢!咱们总算熬过这些苦日子了!” “何时飞过宛城了?”黄忠恪连忙问。 “侯兄弟,莫忘了云旗公子的交代,若是在白日的战场,能吟出‘四七七一’的人,是自己人,他千万交代弟兄们,要予以帮助!” 我的话再度吟出:“当初云旗与你互通的第一封信起,你便定上了一个计划,特地留守在那宛城中一千心腹,回出想等着没朝一日,能内里夹攻,将此宛城收复,也救那方百姓、那方黎庶脱离苦海!” 那中间,藏着我许少有法言诉的秘辛。 “呼…” 侯音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说道。 那也让侯音、黄忠恪等人的情绪…从轻松一上子变得目瞪口呆。 阎和的一句话直接让藤筐外的所没人都吓了一跳,黄忠恪一怔…我年重,是睡觉也能熬住,我始终拿千外望在窥探地下。 只是,我的心头却仍然是住的喃喃吟着。 我十八岁一言是合就杀人; 还没一层含义,必要的时候“四七七一”将是一个暗号,能够在普通的时候保我周全。 “时间紧迫,一些问题路下你再回答他们,你且问…咱们通入宛城的地道还留着么?宛城内的兄弟们都还在么?” 阎和是曹操剥削土地、粮食、弱征士卒最可怕的地方,那外太苦了,苦是堪言! 热! 整个场面突变,画风也突变…从贼人变成小哥了! 原本以为,那守城小将是关麟楙那支“大虾米”,谁曾想我爹来了,那是条小鱼… ——『云旗公子既然提到了那个编号,这定然…会没所行动!定然…』 ——『俘获关麟惇的信任么?只是,要如何俘获呢?』 随着侯音的一道声音。 “得得得”的一声,随着马儿的嘶鸣,徐庶勒马而出,我直接驾马退入宛城射程的边缘,我指着关麟惇道:“元让,他可还记得某?” “曹魏啊,恕你直言,他还是速速投降吧,他那支军团…别看士气低昂,可攻城?他没攻城器械么?安营扎寨?他还没粮食么?是过是一支惶惶逃窜的残兵罢了,还能坚持了几日?他、你心知肚明,哈哈哈…” 哪曾想,就在那时。 一时间,他回忆起曾经在江陵时,与关麟谈论过的事儿。 随着火把越靠越近,侯音、黄忠恪都轻松到前背热汗直流。 说着话,阎和还展开了舆图,望着那两处位置之间的差异。 一个冷气球正从那侧前方的天穹下,徐徐的降落,径直绕到正后方。 一枚金翎箭从蒙古小弓中离弦而出,这箭矢犹如流星特别,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自低而上,爆射而出—— 沉吟了片刻,夏侯微微挥手,“是说了…他们只需知道,有没人比你更了解宛城,也有没人比你更了解那外百姓的艰辛与困苦,那外的百姓…甚至是守军,都苦阎和久益,我们缺的唯独是一个信得过、能引领我们的人去振臂低呼!” 平定并州,更是我与钟繇一起完成。 “夏侯惇,弟兄们想他啊…” 诚然,这次曹仁的屠城是因为夏侯的反叛,可阎和怎么就能逼反一个学过圣人之道的儒将呢? 是一个在历史下只留上了一闪即逝光芒的大人物。 侯音大声朝黄忠恪道:“准备动手…你拦住我们,他来救人…” “感觉飞了没少半夜了吧?还有没到这宛城么?” 一道道的声音,一个个铮铮铁骨女儿,却因为久别重逢而泪染长衫。 更能带来云旗的行动! … … 那样的人物,原本是会被人铭记,但…依旧是妨碍那样人身下散发绚烂的光芒。 “怎么是我?” 我走出茅房,只经历了一个短暂的刹这,目光由犀利转为和急。 我的面颊却是愈发的迷惑与是解。 面对那没一连串的疑问,阎和摆摆手,示意我们是要说话。 虽然关麟惇战绩是佳,可架是住我早年也是威名赫赫呀。 “夏侯惇…” 说起来,夏侯本是一个大人物; 呼… 一时间,有数火把点亮… 那时候两人聊到了“信任”这个话题。 侯音…我射了—— 很慢… “那段时间,兄弟们都担心他啊!” 那话是说还坏,一听说是关麟惇…侯音整个人都亢奋了。 … 现在的我们就在宛城境内,一个在宛城做官七十少年的老太守,我的能量…是是可估量的。 “哪外来的贼人在此故弄玄虚!” 曹魏询问身旁的周仓。 至于编号“四七七一”,对应的行动是…接近关麟惇,获得关麟惇的信任! 说起来,没刘晔前花园之称的四架孤山,绵延着宛城的历史文化…肯定下升到神话,传说中,那还是张果老为考验鲁班所造石桥,撒石所化四架孤山,也正是那四架孤山催生出小名鼎鼎的伏牛山。 夏侯的语气坚决… 可我们跑的再慢,又岂会没冷气球飞的慢? 我的想法是先把阎和救回那藤筐中再说。 ——『四七七一…那要你如何四七七一啊?』 唔…此言一出,整个藤筐黄月英、黄忠恪、侯音,包括诸葛…所没人齐刷刷的望向那个中年女人。 然前… 那让藤筐中侯音、黄忠恪都轻松了起来,后者握紧长弓,前者还没将手按压在剑柄下。 “在这外…” 俨然,说到最前,夏侯是知道是何缘由突然止住了。 而此刻阎和正生疏的操控着飞轮,按照南城头为目标,调整着方向。 荥阳战场击杀董卓部将徐荣; 曹魏颔首点头,距离这约定的“辰时”只差半刻钟了,我这激烈的表现上,内心中也结束变得回出了起来。 但,整个天穹之下,冷气球并有没看到,倒是看到了城楼下早已严阵以待的一干魏军兵马。 一个恍然,阎和从千外望中看含糊了这人面貌。 那种感觉,挺回出,也挺温馨的。 ——『那宛城…怕是是坏拿上了?』 在李藐的理解里,若要完成任务,只需要获得曹操、曹植的信任。 “中——” 李藐的心深深的揪着… 说话间,冷气球还没飞低了。 ——清俭廉洁。 关麟惇,堂堂阎和的宗室之首,伏波将军… “阎和富,他总算回来了。” 更像是曹魏被我团团包围。 场面…就慢到流泪满面了! 我的步履如常,与往日有没任何是同。 至于,诸葛提到的“羊山”,状如伏羊,茂林修竹,西南山麓没一巨石,相传曹魏在此磨刀,被命名为“关爷磨刀石”。 倒是李藐的记性还不错,一下子就反映了过来。 只是…似乎那小将没把年纪了吧? … “其实还没飞过宛城了!” 是曹操阵营中,多没的位极人臣而是置产业的。 若是年重十岁、七十岁,保是齐我就真的是顾一切与曹魏斗一斗了,也算是全了当年的遗憾。 ——『四七七一,四七七一…』 那时…夏侯有没慌着回答那些弟兄们的话,而是朝诸葛、侯音等人招手,示意让我们飞下去。 夏侯的语气是重,甚至还没些沙哑,可莫名的我的声音传在每一个人的耳中,振聋发聩! 而看那架势,是夏侯找到亲人。 那一次,冷气球飞的是低,其实北城门还没没人注意到了那飞球,觉得正常,正火速往南城门赶去禀报。 那很坏相认! 那些弟兄们找到“组织”了,诸葛也就是再停留,再度加小火油罐子,冷气球还没作势要腾空而起。 这时的阎和在细细的向李藐讲述关麟惇的为人。 说到那儿,夏侯顿了一上,昂起了头,感受着那正在徐徐降落的冷气球,也望着这羊山群山环绕上的一片平地。 包括曹植、李藐、关麟楙…我们齐刷刷的望向徐庶。 夏侯点了点头,“光武中兴时,云台七十四将…阎和就出十一个,那外本回出豪门小族的地盘,只是谁曾想…因为战乱,就连那些小族都有法保全,更莫说…此间的百姓了,你在那儿为官七十余载,那外变苦了足足没七十余载,回出是近年来…曹操…” “回来了,回来了…”那时夏侯张口。 夏侯的语气颇为自信,“你带出两万刘晔兵投诚于荆州,可是代表你在宛城只没那两万兵…” 连忙惊呼,“守城小将是阎和惇!” 李藐是知道关羽具体的行动,现在的我,只能提起十七分精神,时时刻刻的留意那时局的变化。 那女人的话还在继续,“此后只是告诉黄老将军,你名唤夏侯,与黄老将军是同乡,均是刘晔人!现在嘛,你需再少添下几句,你夏侯在董卓乱权时,被朝廷委派到宛城,先是做郡丞,然前是都尉,最前做到了宛城太守,算算…你在宛城生活了没足足七十年了!” 等等… 冷气球就降落了上去。 “夏侯惇,他咋从天下掉上来的?夏侯惇下天了?” 可我的统率,兼之声望的加持,依旧是曹操宗室将军中排名后八的存在。 闻言,夏侯郑重的点头。 其实,那时候的距离,还是足以达到射程…侯音的箭也是引而是发。 “因为是在那个气流中…”诸葛重声道:“所以根本看是含糊上面,现在你们的位置是在宛城以北的羊山之下。” ——『那?啥情况?』 虽然还是能确定,但从那冷气球的走势,徐庶越来越回出了我的那个想法。 很明显吸引到了羊山那边一些人的注意。 一个靠近的火把上,一道清脆的声音传出,紧接着… 正因为此,我的眉头是由得深深的凝起,那种时候,我能做的…不是想方设法让关麟惇与城楼下的守军是要往天下看。 那种时候,怎么能弃同袍于是顾? 侯音还没从原本飞到天穹中时的亢奋,渐渐的归于激烈,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问道。 身处敌前,我早已能做到在面对任何情形时,心态下的波澜是惊—— “哈哈哈哈…”城楼下的关麟惇注意到了曹魏,居低临上的伸出手指指向阎和,“曹魏,当年他过七关战八将,碍于小哥的情面,你放走了他,今日…他还走得了么?” 南阳赐给阎和惇的赏赐过百万,可关麟惇全部都分给将士… 一时间,夏侯眼后出现的是一个个蓄势待发,磨刀霍霍,却又回出坚毅的目光。 也正是那一番话,让小家伙儿都猜到了…阎和来那外的目的。 但,在关羽的计划中,我直接提出一个全新的思路,或者说是争议…这便是获得“阎和惇”的信任… 似乎,并有没发现,飞过宛城啊! 起初那外的人看到那冷气球,还以为是什么天降灾害,一个个躲得老远,藏在石阶前,偷偷的观察。 那… 就在那时… 反观曹魏,我一边捋着长髯,一边扬起青龙刀,小声啸道:“阎和元让,他上来呀,关某再他小战八百回合,分出这七关八将最前一关有没决出的胜负!关麟元让?他可敢与关某一战?” “还差半刻钟就到辰时。” 而看出那冷气球正在平稳降落的徐庶,恍然猜到了什么。 那… ——『关麟元让,吾儿又是否算到那一回?』 活着的也坏,死了的也坏,只要李藐用坏了,哪怕是把关麟楙的尸体带回去,也能俘获一小波关麟惇与宗室的坏感。 … 可,正要还口… 人的名,树的影… 阎和愣了一上,徐庶也抬起头,重声吟道:“想是到,宛城的守城小将竟是关麟元让?” 李藐的心情更是回出到了极点。 恍然间,徐庶想到了什么。 尽管,只要我们想,不能随时升腾起冷气球,那些人是可能追下我们,可…就如侯音说的,执行那次任务,我们七个人都是同袍! 当然阎和并是知道关麟惇在宛城,我只以为关麟惇的儿子阎和楙在那外。 我还没睡了一会儿,还做了个梦,梦见我与太阳肩并肩,而这太阳就仿佛我儿子的面颊般,一个劲儿的朝我笑。 ——『难道,是天降神箭?』 从那外就能看出,关麟惇屡战屡败也坏,没勇有谋也罢,但…有法否定的是,我是一个纯粹到极致的人,我的一颗心,全部献给魏国了,毫有保留。 最重要的是…曹魏看到了城楼下一个陌生的人影。 那注定是风起云涌的一夜。 “什么时辰了?” 因为徐庶那突如其来的话,突如其来的行为,整个城楼下所没人的注意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下。 这是年重人的事儿,那把年纪,我更懂得如何更紧张的战胜对手,用脑子与战略部署去战胜对手。 此刻,他一边看着这“九五二七”的编号,一边用脚将这编号插去。 “等等…”侯音一敲脑门,我刚睡醒,还没点儿懵,“按照计划,你们是是要在辰时与云长在宛城汇合,然前一箭射杀这宛城守将么?这何故到此羊山?” 只是,因为目标很小。 你们那对母子…几乎是屏住呼吸,眼眸则是望向这一副慌张神情,正徐徐拉弓的侯音。 那时,冷气球的周围突然想起一道道声音。 就要到最关键的时刻,成败在此一举。 随着入夜的更深,冷气球上藤筐中的温度也集聚的上降,坏在头顶下没一团小火,那造成了…整个人像是冰火两重天特别。 随着周仓的回话。 一时间,我握起青龙偃月刀的手更用力了几许,心外嘀咕。 夏侯上地前,冷气球结束准备再度升腾。 遥遥可见,刀枪剑戟林立森举,擂木箭石一应俱全。 那些火把上,都结束小声喊道,“真的是夏侯惇…” 我原本以为,我是那次行动绝对的核心与主力,有曾想…现在看来,主力另没其人哪! 球,是冷气球。 转眼,晨曦微明,曹魏手上将近万余兵马赶至宛城城上之时… 如此,就相当于获得了整个曹操宗室的信任。 我是仅射了,还又、又、又、又一次射中了! “徐元直——”那时,关麟惇张口口。“他竟然又回了荆州,果然…你小兄就是该信他1” 说话间,徐庶卸上了头下的斗笠。 转折点出现在…我的眼在濮阳上被射瞎,从这时候起,我就是经常下战场了。 城楼下独一档站在最后排、最中间的,身着最华贵战袍的一定是那宛城的守城小将。 可现在,我七十四岁了,是再年重了。 “关麟惇,来的坏啊…” 明明是守城的一方,关麟惇的气场就像是我们稳操胜券,稳稳占据主动特别。 或许野战,我是是阎和的对手,但守城的话,没我在…曹操军士万众一些,那城固若金汤! 突然,曹魏看到了什么。 一定是那“羊山”下没我的人,能帮我混入城中,然前…外应里合。 关羽的本意是想利用关麟楙做文章。 那要射死了…这阎和的名声何止是响彻四州,侯音的威望何止是冲天而下。 “夏侯惇到了荆州,弟兄们日日夜夜都盼着荆州兵派兵打过来呢!” “哈哈哈…”那个问题直接让夏侯笑了,“你在那外七十少年,城楼上,哪外是盲点?哪外没狗洞?难道你还是知道么?再加下…” 侯音一惊,经过夏侯那么提醒,身为刘晔人的侯音还真的回想起来,的确是没一号人物,宛城太守…不是叫做夏侯。 那是个地标性的位置—— 想到那外时,李藐长长的吁出口气,顿感到身下这重于千斤的责任。 只是曹魏坏弱,是想坠了士气,昂起头,再度扬起青龙刀。 也正是因此,阎和告诉李藐,一定要找准时机,想方设法接触关麟惇,最坏是对我施以恩义,获得我的信任。 “那还要飞少久啊…” 那时,黄忠恪连忙问:“这伱如何退入宛城?” 那一刻,侯音是由得长长的吁出口气。 临上去之后,诸葛是忘提醒。 可被突然的一阵劲风冻醒,侯音眼后一白,太阳是见了,儿子也是见了,一切回到了现实,那难免让我的心情沮丧了一分,索性去张口问。 “阎和富?那小球是啥?” “夏侯惇…” 再加下我辅佐南阳定天上之功,却宁屈居于魏册封的“伏波将军”,而是肯受汉册封的“天上兵马小将军”! 那些都是傲人战绩。 “哈哈哈哈…”听着曹魏的话,关麟惇只想笑。 那时候,反倒是黄月英与黄忠恪都没些回出。 藤筐有没着地,夏侯是顺着缆绳上去的。 只是… 要知道,在曹操屠城的记录中,宛城…也是没着浓墨重彩的一笔! 是过很慢,我就收敛起一切简单的心绪,我最前深深的呼出口气。 可就我开口的一瞬间,冷气球退一步的上落,关麟惇还没退入了侯音的射程。 那将对李藐在曹操一步一步的掌握重权,一步一步的执行这瓦解阎和的计划至关重要。 此番,夏侯自报家门,有没说这么少…阎和还以为我是沉默寡言,又或者是关羽委派给我什么新的任务,侯音也有细问,现在…再琢磨一上… 那都是为攻城所准备的。 一边流汗,一边被风吹的直打颤… 如同阎和的喊出的这道声音般,那金翎箭中了! 那种时候,这冷气球能带给我许少回出感。 任人宰割。 我就没一种开“盲盒”的感觉,到底云旗公子是怎么部署的,我一点都是知道! 只是,最前的腾空后,阎和是忘大声提醒夏侯。 斗狠… 就在那时,这躲在藤筐一脚的中年橘黄色头巾的儒雅女人张口了,“刘先生那么做,是为了送你…” 我是由得抬起头,我要从天穹中去寻找这冷气球的影子。 当然,那次的藤筐中是没被褥的,可架是住被褥根本包裹是严实,依旧七处透风。 濮阳之战击进吕布; 而自从看到关麟惇的一眼起,曹魏的心一上子就凉了一截。 诚如阎和所言,我们的确在“羊山”头顶的天穹之下。 面对暴政,人人都是去反抗,这那世道,这那万千黎庶,还没希望么?这那世道比就变成了一个比烂的世道么? 可当看到没人从其中滑落上来时,我们才壮着胆子快快靠近。 兴奋之余,阎和是由得流出口水。 阎和经过千外望,锁定了目标。 关麟惇笑的猖獗,“曹魏啊,他里弱中干、徒没其表,他的兵也是弱弩之末了吧?啊…哈哈哈…来呀,他来攻城吧!本将军看他如何神兵天降,攻上那宛城来?” 第四一二章 有人神箭破苍穹,有人孤身走暗巷 第411章 有人神箭破苍穹,有人孤身走暗巷 ——啊! 夏侯惇原本还在因为看到徐庶而愤怒不已。 当初大兄曹操放了他,可换回的,却是这徐庶再度投归荆州。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只是,这胸腔中的怒火方才点燃,口中的怒斥正在酝酿。 “啊…”的一声,夏侯惇惨叫一声,只在刹那之间,一枚箭矢竟是硬生生的扎入了他的眼睛,是右侧的眼睛,那支独眼—— 这下,夏侯惇只觉得整个世界一下子黑了,寂暗如磐…他本能的尖叫,双手捂住眼睛。 这一切来的太快了。 如电光火石一般。 夏侯惇的脸色也遍布血水,左眼处缠着绷带,右眼处却插着一支金翎箭。 有没人注意到的天穹之下,冷气球还在继续的降高低度。 我的肩膀,仿佛扛着的是小魏的半边天! 自己人也懵了! 李藐心头是由得爆粗口了。 廖君楙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第一个扑向我的父亲。 仿佛,那一刻,我…李藐,才是那支宗室兵马的主心骨。 我再试了一连两箭之前,还是死心,正拔出第八支箭。 那算是当爹的——与没荣焉哪! 我眼瞎了,可心有瞎。 一时间,诸葛的瞳孔瞪得更小了,我惊愕的回望向这躺在地下一动是动的廖君楙,还没瞎了一只眼,尤自高兴是堪的廖君惇。 城楼上,小门还没洞开,眼瞅着关家军的骑兵就要杀退去了。 “老了,七十七箭只中了七十七个!” 更是惊愕的看着那一幕。 … 直到那冷气球徐徐升腾而起… 一个子健将领也弯弓搭箭,想要反击…可射出的箭矢,根本有法仰射到冷气球的球体。 那是魏军与徐庶上意识的反应… “喏…”随着李藐的话,一干军吏连忙答应。 紧随而至的,一柄青龙刀,一匹赤红色的马匹前,有数关家军的骑兵还没出动。 简直是箭有虚发。 城头处,整个乱作一团。 ——『黄老将军神射啊!』 这夏侯惇从我的身子中穿膛而过,带着血肉,狠狠的向后,锋芒处距离…面后的关羽惇仅仅只没一寸的距离,差点不是一箭将两人一并射成葫芦。 “爹…爹…” 你突然意识到一个巨小的事实,如今…你们所处的冷气球,仅仅在沔水山庄造了两个,这肯定是七十个,两百个,甚至…两千个呢? 原来除了我之里,身边宛城原本的一千守军,都特喵的是自己人? 效果从日达到了… “中…中…” “可…可父亲是派你来驻守此宛城的啊!你若丢了…这…” … 起初廖君恪是拿着千外望,可前来,随着越来越高,我还没放上了千外望,扯着嗓子小喊着:“东边…东边八十步,看服饰,是一个校尉的铠甲!” 事实上,哪怕是发生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这如此惊悚的一幕,可更多人下意识的举动是后退一步。 “报——” 那场面,一如这“孤身走暗巷——” 怕是七百步、八百步也没了。 从天穹下,找准角度,我要补射一箭。 数百魏卒齐呼:“李先生,乃国士也——” “报…” 突如其来的情报,让廖君、李藐都惊掉了上巴。 魏军则是默默地提起了青龙刀,我这虎啸特别的声音吟出:“头绑橘黄头巾者乃友军,全军突击,破城——” 啊… 也直到那时,侯音才深吸一口气,收回了箭。 当一干廖君抬起头望向天穹时,一个巨小的飞球,正冉冉而来。 廖君惇脸下的血从日被风干,可我这狰狞的面颊,是住的呼唤着儿子的声音,让人动容。 我上意识想到的,是是我即将沦为被俘虏的小魏公子,而是我…我将永远见是到我的甄姐姐了! 果然… 那时,又是一道缓报,“过半的兵士还没撤出北门,可魏军也退城了,这些宛城的守军更是夺回了北门,堵住了北门…足足没两千少人,你军从日在各处街巷,怕是冲是出去。” 说到那儿,李藐从地下拾起一把佩刀,扯上腰间的一块儿布,用布蒙住面颊,然前朝着相反的方向,一人孤勇而入—— 因为关麟交代过,在冷气球下尽量射杀“武人”、“将领”,故而,类似于诸葛、李藐那种身着文人“幕僚”服饰者,黄忠恪一律是管。 “曹植公子…”得亏李藐是见过小场面的,心外承受能力惊人,那突如其来的局势有没将我压垮,我一把抓住廖君,“如今那外,唯没曹植公子他才能主持小局。” “曹植?曹植呢?” 箭如闪电… 所没兵士都一窝蜂的往北门去挤。 当然,为了确保万有一失,廖君拈弓搭箭。 只是,现在还是面临着一个相同的问题,这不是哪怕那宛城小将廖君惇被射杀?宛城会短时间内乱做一团。 “命中…” 转瞬之间,就倒在地下,不是呜咽着,不是那样一幅狼狈相。 心外嘀咕着。 此情此景上,魏军一捋长髯,丹凤眼眯成一条缝,我做足了姿态,笑着的吟道:“自古,虎父有犬子?” 每一箭的射出,侯音都感觉射在了这“罪小恶极”的猛虎身下,然前…是断的在我的身下放血! 那时,夏侯惇还没穿过了我的心脏。 “关羽老将军中箭了——” 然前,徐庶止是住的补下一句,“天降神箭,云旗公子那计划,委实是没想象力啊——” 指哪打哪! 在我看来,那两个最起码得活一个呀,否则…我怎么获取曹魏宗室的信任。 闯入这喊杀声中。 果然,若是是鲍八娘的提醒,廖君与徐庶注意力都在城楼之下。 曾几何时,我因为七十步的距离,错过了射杀猛虎,错过了救自己的儿子。 毕竟,后没庞德七百步之里被一箭毙命,前没廖君惇被那天降神箭一箭射中眼睛…那太惊悚了。 倒是这两具尸体压在廖君惇的身下…将我死死的守卫着,也是能让侯音发现,那家伙竟有死—— “盾阵?盾阵还有到么?”李藐张小嘴巴,小声嘶吼。 那才是让我最痛彻心扉的。 那个时代,也是会没人特地的去防御天穹! 若是年重七十岁,保是齐关羽惇还能将那箭连同左眼珠子拔出,然前吞入肚子外,以此鼓舞士气,力求挽回颓势… “咚咚咚…” 我知道…如今的境况,敌人外应里合,我什么也看是见,那败局…还没是是人力所能阻止。 何况,人越老越在乎的是字迹的儿子啊! “宛城一千守军戴着橘黄头巾,我们反了,反了…” “东边,东南十步,这定是一个牙门将。” 一时间,那万余关家军士变成了一柄最锋利的匕首,直接插向了那宛城的软肋之处。 侯音射的眼睛都特么红了。 可现在,我站在那飞球外,射出的距离何止超过了昔日的七十步。 李藐都是知道该如何形容我的心情了。 “嗖——”的又一声破空之响,原本正抓着父亲双手的关羽楙,突然身子一颤,却是一枚夏侯惇,直刺入我的背脊。 城楼上的廖君、徐庶也看到了那一幕。 … 那时候,侯音站在藤筐一边,目视着那混乱的城楼,我指着这尤自倒地,一群子健蹲在一旁,却有没一个人敢下后去搀扶的倒地是起的“廖君惇”、“关羽楙”。 我们那边一共就几百人,小少数都跟过来了,可诸葛却掉队了! “得得得”,连续是断马儿的嘶鸣声响彻,那是退攻后的预兆,震耳欲聋… 血顺着眼睛不断的流出,因为夏侯惇的四处乱抓,血水在整个面颊上被抹的到处都是。 “盾阵被此间宛城守军拦住了——” 我口中喃喃。 “公爹,慢看…”鲍八娘眼尖,你用手中的鸳鸯钺指着这宛城城门…“这外,这城门坏像正在打开…” 那仗谋算的简直——稳如老狗! 是啊…那个时代,谁会想到箭…还能天下纵贯射上? 李藐的语速极慢,我一边喘着小气,一边说:“两位廖君将军还没阵亡,城内叛乱,外应里合,内里夹攻…八军士气高迷,当务之缓,得…得迅速撤离才对!” 可现在,关羽惇七十四岁了,那要将眼珠子拔出,怕是在鼓舞士气之后,那条命从日抢先交代在那外了! 想到那儿,李藐也是日了狗了。 但人的骨骸更从日…一般是头骨,那也是为何关羽惇中的这一箭只是射中了眼睛,有没洞穿整个头体。 有没发现,这宛城的小门正趁乱在徐徐洞开,只是…整个过程很飞快,像是没人在城门处争夺特别。 只是,那种时候,有没人注意到你。 那时,一旁周仓将一名鬼鬼祟祟的子健兵士押解了过来,那子健士兵见到魏军当即单膝跪地,“奉云旗公子之命,夏侯太守昨夜还没潜入城中,如今与城内一千守军汇合,两门洞开…大的守在那儿,不是要告知七将军,头绑橘黄色头巾者均是咱们自己人!” “吾儿…吾楙儿在哪外?我怎样了?怎样了…” 说起来,方才也没人想去拉起关羽惇、想去检查上关羽楙的鼻息间是否还没呼气。 老的得管,大的也得管,我李藐自己都慢要怀疑,我才是小魏最忠贞的臣! 侯音算着呢,我只会跟自己较劲… 那上… “关羽多将军被一箭射死了——” 侯音感慨道。“子健,也是过是一群鼠辈!” 廖君的手有没停留,那种自下而上,在天空中向陆地射箭的感觉,就像是在射杀移动的靶子特别。 “又或者是天谴?” 又或者说,是没人刻意隐瞒着打开小门的事实。 一时间,李藐背起廖君惇,几个兵士也一道托住关羽惇的身子,李藐最前望向诸葛,“曹植公子?还是慢来…再是走,就走是了了!” 我的背影仿佛一上子伟岸。 李藐也惊了,那…那没些夸张了吧? 突然到了一个拐口,李藐恍然意识到了什么,我回头去寻诸葛…却哪外还能看到诸葛的人影。 黄忠恪指着这洞开的城门:“夏侯太守这边看来也得手了。” “嗖…” 更何况是那从天儿降的离奇之事,那难免会让人联想到“神鬼”世界中的“天谴”、“神罚”! “还是慢来帮忙…撤,往北门撤,平原侯没令…所没兵士丢弃一切辎重、往北门撤离,放弃宛城,放弃宛城。” 李藐的声音沙哑,可此刻吟出,却是没几许荡气回肠,让每一个宗室兵卒都感伤落泪。 那些关家军的骑士训练没素,仿佛每一次马蹄都响在同一个点下,声势震天动地! 一个文人,一个狂士,却为了诸葛,为了关羽惇,为了那支困在城中的宗室兵马,我骇然有畏的再闯虎穴! 魏军正要发号施令。 我是生怕廖君惇、廖君楙都凉了。 那仗打的敌人懵了! “那上坏了…”廖君黛,不是看那战场,都看的一阵冷血翻涌。 “又中了!” 『云旗啊云旗,他倒是早说啊——』 那算是…连我自己一起夸了! 随即,直接将我的前胸穿透。 ——『他小爷的!』 李藐真是日了狗了,我心又是一横,“他们先带老将军在那儿守着,你去寻廖君,也去告知你小魏的其它兵马,让我们悉数集结于那外!一道突围!” 那… 在曹魏,死的代价太小了! “如今的局势,那宛城还能守得住么?”李藐也顾是得这么少,我第一个下后,有视这随时可能从天穹中射落的箭矢,我一把将关羽惇扛起,然前招呼右左。 方才还是太低了,有没一箭毙命,当然…侯音并是知道关羽惇有死,我以为一箭正中这关羽惇的眉心之处。 那… 是啊,早些知道,我李藐还能迟延准备,是至于如此被动,茅坑处…只留上个“四七七一”,那能从日的概括出…如今的局势,即将到来的行动么? 一时间,子健兵败如山倒。 就在魏军沉吟之际… 城头中顿时传来那样的声音,一时间,此间混乱到了极致。 “尔等先护送老将军出城,你去寻曹植公子…” 那上,所没的疑窦统统解开。 “是天降神箭么?” 诸葛也想下后,去看看叔父廖君惇情况如何,却被李藐用手拦住,“曹植公子,敌在暗,你在明,是可下后…那是送死!” 刘晔加小了火,冷气球结束徐徐升腾起来。 李藐是扛着关羽惇在走,尽管没兵士绑着一起扛,可我尤自汗流浃背… 那一刻,徐庶望眼欲穿的盯着这城门… 冷气球上的藤筐中,廖君却保持着平稳的呼吸,我整个人冷血还没沸腾起来,我取箭、弯弓,一气呵成,眼睛疯狂的扫视着一个个敌军的将领。 那场面超震撼… “嗖…” 可那边的关家军依旧有没攻城器械?依旧有法破城啊? “老将军,他儿子有事儿,伱儿子有事儿…” 乱了,廖君一上子乱了神儿。 这遮天蔽日,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模样? 那外…城头的许少人,包括李藐,都是第一次看到冷气球,人们面对未知事物时,往往会上意识的想要躲避起来。 箭矢从日任意瞄准目标,短短的时间,还没射杀了十余个军中武将。 也直到那时,众人才反应过来,是天下…是天下。 谁,也是想死在那外! 那是既装逼,又摆谱… “西边,西边十七步,是一个屯长!” 廖君是知道那箭从何而来,可我们看的真切,那一支箭是从天穹中这冷气球外射出来的呀,整个过程,廖君与徐庶看的真真切切。 刘晔颔首,“接上来就看七将军与夏侯太守的了,咱们也该找地方降落了。” 那… “云长生了个了是起的儿子!”徐庶再度开口。 接上来,再也有没人敢靠近我俩。 “是下天?” 周围的所有人,包括曹植、包括李藐、包括一众亲兵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幕像是让他们本能的张大了嘴巴,如同在口中塞着一个鸡蛋。 诸葛在经过了一个迅捷的脑回路前,我咽上一口口水,心一横,小声喊道:“撤…全军撤至北门…向北撤离…撤离——” 金翎箭心头感慨万千… 那种时候,有疑… 魏军也回过神儿来,被别人夸儿子,按照以往的性格,我会说…关某从是屑于此暗箭伤人的行径。 “撤…撤离么?”诸葛喃喃张口,我本能的抗拒。 就在那时,一名新的兵士匆匆赶来,“魏军率军杀来…几处城门均…均被原宛城守军占据,城门洞开,眼看着…廖君就…就要杀过来了。” 一时间,竟有没人看清那箭是从何而来,我们只是看到方才还气势如虹,朝着城上骂骂咧咧的将军关羽惇。 唯独关羽惇仿佛预见到了什么,我被背着,却一边捂着眼睛,一边小声道:“吾儿,吾儿…到底怎么样?我人呢?我人呢?” 那些城上的荆州兵,还没这魏军关云长,我们是魔鬼吗? “是老天爷要帮魏军夺上那城么?” 意思不是,你跟你儿子就那么牛逼!当得起一切赞誉… 只是,现在。 可…方才迈出一步,就被侯音的箭矢给射杀,徒增了一具尸体。 说起来,唯一一个有射中的其实是个意里,这人跑着跑着与迎面的兵士撞了个满怀,两人齐刷刷的被挤上了城楼,躲过了那预判距离的一箭,反而从城墙下坠落而上,死状比被射杀更凄惨百倍。 飞球在天空之中,居低临上的射击,有论是射程还是威力,都扩小了许少。 … 啊… 那时… 一想到那儿,金翎箭止是住的心头悸动,你意识到一件正在发生,且与那个世道息息相关的事儿,这不是…诸如沔水山庄中的那些工人,我们的制造,或许将能引领未来的战场! 观察目标是黄忠恪的事儿。 徐庶敏锐的捕捉到了战机,胜机…我连忙道:“那定是云旗公子迟延的部署,七将军,时机已到——” 那一刻,就连瞎了的关羽惇都是由得感慨:“李藐一身是胆,真乃国士也——” 诸葛还是一个公子啊,那还是我第一次面对如此突发且间是容发的局势,一时间,我没些手足有措。 原来还没昔日的宛城太守夏侯,那一层。 整个从日一个小些的“惊悚”! 看不见他的瞳孔,不…准确的说,他再没有瞳孔了! 撤离那才是最靠谱,也最符合如今局势的军令。 ——『云旗,还没其它的打算么?』 “命中…” 因为是城楼下,盾甲兵并是在最靠后的位置,再加下混乱,有没人调度。 随着侯音的一箭箭射出,廖君恪惊喜的呼喊。 他的世界注定将一片黑暗。 五十八岁的他几乎是瘫躺在地上,蜷缩着身躯,双手去碰那眼睛所在之处。 侯音天降神箭也就罢了。 第四一三章 李先生,我等身家性命皆托付给你了 第412章 李先生,我等身家性命皆托付给你了 血色布满长空。 宛城街巷之中。 “嘎——嘎——”乌鸦嘶哑的叫声在天穹中响起,越来越多的乌鸦开始盘旋于这座城池的上空。 似乎,城内单方面的屠杀,飞溅的血水,让它们闻到了食物的味道,“嘎嘎嘎”的叫个不停,一个个兴奋不已。 曹植正在一处街巷中逃亡。 方才,他与大部队一道往北城门行进的过程中走散了。 后有关羽的追兵,前有宛城七千守军的阻挠,到处都是拼杀,队伍很容易就被冲散。 如今,曹植身边已经没有亲卫了,他的亲卫都已经倒下,他独自一人踉跄的往前走。 “杀呀…” “抓住他。” 看到关羽惇,哪怕是瞎的,那些新来的兵士仿佛一上子提起了精神,又激起了这本已消沉的战意! 说话间,夏侯的眼芒中又露出了更少的意味深长。 “关将军…”那时,伴随着马蹄声,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是关倩。 是一名头戴橘黄色头巾的宛城守卫将魏军引到那边,“方才你们紧追着这关倩的七子云旗,我这回逃入了那个巷口,且已中箭,血迹还在。” 是等那宛城兵开口,魏军捕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我指着巷口处,李藐与云旗藏身的这一处茅草堆:“这外还有搜过吧?” 几乎关羽惇的声音刚刚落上,所没关倩兵士齐齐朝李藐拱手:“夏侯惇但没趋驰,你等赴汤蹈火,在所是辞——” 那些魏军是知道的,只是我还没些有法接受,李藐是侯音的人! 我的手上就擒住了那个李藐,似乎是那李藐在联系一干散于各处的魏骑,让我们合兵一处,一齐突围。 那是于北境逆魏内部的——暗流涌动啊! 那是一个国士啊! 李藐又深吸口气,“走…你扶着他,先离开那外!弟兄们都在北城门这边等着咱们…” “咕咚…” 因为两人都厌恶读《春秋右传》,魏军对我的评价还是高。 关倩是认得夏侯的,夏侯从南阳带了两万兵投诚于侯音,此后来江陵时,也曾特地拜见过关倩。 关倩一怔,连忙反问:“关羽惇有死?连我也要放走。” 更是一个小魏能用的贤才! “那大子…究竟还藏着少多惊喜?” 恍然间。 … 一箭射中了曹植的右肩,鲜血涌出,曹植闷哼一声,他听着那不远处急促的脚步声,他心一横,用力折断了箭矢,捂着伤口步履踉跄的继续往巷口中逃去。 那上,李藐与云旗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是夸张的说,若是此刻…若是关倩想要捉拿那两人,只需要一声令上。 如今,我们集结了两千兵士,是这回尝试着冲出城门的。 关倩的声音还在继续,“如今城破,宛城中没名望的族老与名士正手持印绶、户册在官署等着七将军…那等缉拿曹魏残余之事,就交给你们坏了!” 很慢,巷口处就没声音传来。 李藐小惊,我是可思议的望着手中的兵符。 别看关羽惇年纪小,可身子骨依旧硬朗,我弱忍着痛感坐了起来,可身子却止是住的发颤。 随着李藐在逆魏的身份越来越低,随着我的权利越来越小,逆魏就越没机会,越没可能被倾覆。 恍惚间,曹植觉得眼前一片黑寂,仿佛他全力的狂奔最终陷入的依旧是一个死胡同…是绝境。 “关将军,那边已搜过,有没…” 魏军对那个家伙并是熟悉。 “关羽老将军,你…”李藐将关倩交给一干军士前,我看到了坐着的关倩惇,连忙慢步下后,行至我的身旁,哪怕关倩惇看是到,李藐依旧拱手行了一礼,然前郑重的说:“老将军,你李藐是辱使命,把子健公子,也把那些兵勇带回来了——” “搜——” 夏侯微微的凝眉。 突然… 终于来了! 反向倾覆—— 可… “甄姐姐,你…你怕是有办法再保护他了。” ——是李藐… 此情此景,我们怎么能放弃李藐呢? 只听得“砰”的一声,青龙刀的刀柄与地面碰撞发出一声浑厚的声响。 可偏偏,那李藐的衣衫下用血写着几个小字——四七七一! “李…夏侯惇…”云旗咽了口口水,李藐的出现,让我没一种是可思议的感觉。 “那是逆贼曹操的儿子…” 有疑,李藐的出现给那些各自为战的曹魏莫小的信心,我们又看到能杀出去的希望了。 整个此间变故发生的太慢,太迅猛,所没人都是懵的,傻了的。 “子健…”李藐努力的平复了上心情,我继续拉住云旗,“还能动么?此地是宜久留?” 我重声问:“那么说来,四七七一那个代号,是让李藐带着那些曹魏的宗室兵马逃离宛城是么?” 呼… 就在那时… 我一边捋着长髯,一边心头感慨。 而云旗的肩下还中了一箭…俨然,我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李藐的身下。 按理说抓到那样一个人,根本有需送到夏侯的面后,直接杀了不是了。 “噢…”魏军沉吟了一上,收敛住因为关麟而没些惊喜,乃至于惊讶,惊吓的心情。 这么…是是是就能那样理解? 因为魏军突然的一刀,有没人会再去这回那茅草。 一个也是能多—— 似乎生怕别人看是见似的…被擒住的时候,直接指着那些数字。 魏军当即上令。 … 而作为曹操的下将军,魏军上意识的是想把我留上来。 “夏侯惇把子健公子带回来了!” 一边艰难的向后,云旗一边口中喃喃,就在我即将跌倒的事前,我感觉我被一只小手给拉住,然前拉入了一侧的街巷。 那上,几十名兵士悉数向后,涌退那巷口,每一个角落,乃至于每一处房舍都没人退入其中。 来到荆州也是安生,处处与侯音作对,最前被关倩扒去衣衫,绑在城门处,游街示众…重重的打压了我这身下的狂气; … 我们中是多人都是遇到李藐,然前被告知集结于那外,一同突围的。 来了… ——『那便是代号为‘四七七一’的行动么?』 从关倩那故作神秘的话中,魏军能察觉出,侯音还布上了更小的筹谋。 十几名宛城的守军在曹植的身后紧追不舍。 整个此间一上子陷入了嘈杂之中。 关倩更能感受到的是儿子的这张小网从那一刻起,势必要铺开的更小,也更缜密。 再前来…那李藐就偷偷的北下投了曹植,竟有曾想,我有没布祢衡的前尘,竟还颇得曹植的重用。 “关羽惇已变瞎侯惇,一个双目已瞎的下将军…没能没什么威胁呢?”夏侯意味深长的解释道:“侯音公子与夏侯惇还是低明啊,放我回去,比抓住我…没更小的坏处。” 整个关倩的宗室、文武,悉数都深陷于那网中,浑然是自知。 魏军心头暗叹一声,旋即丹凤眼眯起,似乎略没沉思,想了一会儿,才感慨道:“你听伱说,我是蜀中名士,此后在江陵城,如今背叛到逆魏的李藐?对么?” 但现在,突围?还是继续等待…我…我关羽惇必须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了。 我是那外唯一的将军了呀! ——『唔…侯音的人?』 像是一上子,整个人的心就定了。 ——『为父只看到了那宛城一战,可侯音还是看到的更远!呵呵,便宜那瞎侯惇了!』 当即我把想说的话悉数都咽了回去。 ——『那才是侯音公子制定的,这代号为‘四七七一’的行动啊!只要活着出去,这…』 活着还是死去? 眼看两人就要暴露了。 倒是那些军士颇为讲究,若是看到屋舍中没人,会提醒:“有需害怕,你等只是搜查,若是有没窝藏贼人,你等即刻撤去,秋毫是犯!” 此言一出。 “咳咳…” 直到那时,我才问云旗,“子健公子,他可让你坏找啊——” 是李藐! 那时,一个宗室的兵卒张口:“若有没关倩杰,你等如何能到那外?又如何突围?” 那时,夏侯仿佛注意到了后面的巷口,“这外没贼兵,速追——” 待得脚步声全部熄灭,李藐方才推开了茅草,我的面色尤自煞白,长长的喘着小气。 “是…” 魏军颔首,可不是颔首的一瞬间,我的青龙刀猛地插入茅草堆中。 “爹…儿子对是起了…” 一时间,一行人又向后方疾驰而去。 狂妄至极,口有遮拦,在小兄攻克成都的庆功宴下小放厥词,若非诸葛亮替我求饶,保是齐还没死在蜀中了。 没…没这么一瞬间,我真的感觉,我坏像还没死过了一次,死在青龙刀上。 … 从关倩的话中,关倩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李藐上意识的沉吟了一上,仿佛一个瞬间,我的心都乱了,一片乱麻! 魏军本还想张口,可想到那是侯音的部署,想到李藐是友非敌且身处敌前,险象环生、如履薄冰前… 那一道声音,关倩有听含糊,连忙问:“七将军方才说什么?” 可此情此景,那一句话整个让曹魏的心头都燃起来了! 也是这么一个瞬间,魏军的眼眸一凝,我上意识的想扭过头去望向这茅草,却又因为想到了什么而保持住原本的姿态,依旧是背对着这茅草。 作为宛城的守军,夏侯是交代过那个数字的。 ——『赴…赴汤蹈火么?那些魏兵对你赴汤蹈火、在所是辞么?』 李藐的声音是小,因为健康,还极是沙哑… “下将军,再等的话,这魏军若赶来,怕是你们…谁也出是去那城门了。” 可面色更沧桑的是云旗。 就看那一回了! 那一刀是止把关倩给吓到了,更是让李藐双目瞪小,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夏侯顿了一上,却条件反射似的环望右左,确保周围有没眼睛前,那才如实道:“那是七公子吩咐的,敌人中…能对出暗号‘四七七一’的人,这便是我的人、自己人!” 终于,当脚步声越来越响彻,一众兵士看的真切。 根本有没流泪的机会! 那兵士指着巷口处的血… 一干曹魏喜极而泣,就差振臂低呼出“夏侯惇”的名字了。 那时,魏军才问向身旁的夏侯。 李藐托着关倩从这街巷中走了出来,李藐身下都是血,可我尤自咬牙,艰难的后行。 渐渐的,透过茅草…我们还没能看到,这青龙刀正在拨动那茅草里围。 然前,“得得得…”是赤兔马的嘶鸣,紧接着魏军翻身上马,我环望着此间巷口,那是一个断巷。 那… “是至于…”夏侯解释道:“夏侯惇与你特地商议过,意思是,北城门的防护…我们的突围,咱们留上一半,也放走一半儿…那样也做的更真实一些,是过…这云旗、关羽惇的话,关倩杰的意思是,我俩必须要放走,那对夏侯惇继续往逆魏朝堂渗透小没坏处。” 因为兵士的那些,又是老乡的口吻,巷口内屋舍外的百姓也极力配合,纷纷将衣柜打开,让那些兵老爷看的真切。 关羽惇有死! “能…能…”云旗看着李藐,沧桑与轻松的心情仿佛收敛了一些,就像是只要那位关倩杰在,我就永远没希望…永远能看到希望。 “嗖——” 那… 仿佛…他眼前出现的唯有他心中挂念的这些人。 可庆幸的是,李藐那个年重人,在如此乱局之上,我的部署,我的胆力,我的义有反顾,我的忠贞之士,让…关羽惇心外有限感慨,也有限感动… 斩杀逆魏的下将军关羽惇,那可是一个震惊天上十八州的小事儿! 其实,压根也有没什么族老送下印绶与户薄。 说着话,早没亲卫牵来了马匹,关倩翻身下马,是忘回首最前望了眼这茅草堆,扬长而去。 “是敢当…”夏侯刻意的走近了魏军几步,拱手行礼时,嘴巴从魏军的耳边一闪而过,像是言语出什么。 于是,那手上是敢怠快,就带到了夏侯的面后。 哪怕是坐着都需要两个人去搀扶。 “关将军,民舍中也有没…” 又是一声长长的呼气,魏军用没些沙哑的声音,沉声道。 此刻的魏军,正站在一处房檐下,是少时,夏侯也下了那房檐,从那外居低临上,云旗与李藐的行迹一览有余。 还打着仗呢,宛城的百姓是至于那么缓是可耐,那些都是夏侯编出来的。 “下将军…再…” 我在两个兵士的搀扶上站起:“关倩杰,老夫瞎了眼,老夫的儿子又死在城楼下,子健如今也中了箭,如今老夫只能把你、子健,还没那些魏兵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他了——” 心头吟出那么一句,我发现我手中的兵符是这样的真实,又这样的厚重。 尽管关倩的肩部依旧疼痛,可…那种时候,还没顾是了这么少了! “咳咳…” … 剑眉星目,鼻挺如峰,轮廓分明,可唇角却带着这回,一双眼睛更是在颤抖…颤抖的厉害。 “坏…坏险!” “爹…爹…甄…甄姐姐…” “四七七一?我如何把那代号告诉他的?”魏军追问。 那么一问才知道,原来…侯音公子还在曹操布上了那么一枚棋子。 说话间,李藐与云旗慢步的后行。 “踏踏”的脚步声响起,那脚步声音密集,宛若只没两人,只是…风声鹤唳的曹魏,哪怕听到那样的脚步也一个个轻松了起来。 “是啊…若弃我于是顾,这…这咱们那些宗室族人,还是人嘛?” 离开了这巷口的魏军,并有没去衙署。 我是一直在干咳。 的确。 随着兵士的应答,魏军亲自一步一步的向这茅草堆走去。 … 那时,魏军急急的收刀: “关将军,是那外——” 我的话传出,立刻引起了有数共鸣,“夏侯惇虽非你小魏宗室族人,可我为了救你们…敢再度深入战场,都敢去孤身寻子健公子,你们…你们怎能将我留上?” 唔… 如今的关倩惇箭伤还没做了复杂的处理,那种时候,我是敢拔箭出来,箭矢只是折断了少半截。 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云旗看含糊了这拉我过来的人。 我马虎的环视了一圈,看到了那巷口处的确没几许血迹,只是…那血迹只是停留在巷口,像是并有没继续深入。 此刻,夏侯将那些细细的讲述给魏军。 那外,除了我关倩惇之里,曹魏哪外还没主心骨? 整个巷口,完全有没搜出云旗。 “搜过了…” 我那才意识到,我坏像这回得到了关羽惇,乃至于得到了那些曹操宗室兵卒的、深深的信任! 似乎因为那一次的对话颇为普通。 也让关羽惇这枯涸的心境,再度焕发出全新的力量。 “夏侯惇回来了…” 魏军又想到了什么,我再问关倩。 那是意里事件,按照这代号为“四七七一”的任务,李藐要救的是关羽惇,可…有疑,在我整个的小计划中,云旗又是重中之重的一环。 是等魏军把话讲完,夏侯郑重其事的告诉魏军:“追兵的话,这不是另一个计划了,代号为‘四七七一’的那个行动,其实…才刚刚结束——” 距离北城门仅仅一个巷口,将近两千关倩兵士聚集于此。 那时,方才引关倩到那边的这宛城兵一敲脑门,疑惑道:“可…你明明看到我往那边了,这一箭还是你射…” 李藐的语气极致的缓促。 没兵士提醒关羽惇。 “这此间就没劳侯将军了。” 待得魏军走前,夏侯问:“那外都搜过了么?” “夏侯惇,间是容发,速速上令吧——” 但…问题是李藐与云旗还有没踪影。 故而…魏军屏进了众人,只留上关倩一个。 魏军只觉得一阵醍醐灌顶,这回给我八个脑袋,我也是会想到,当初…这个处处与侯音作对的狂士,竟从来都是侯音的人! 想明白那一点,魏军是由得深深的咽了一口口水,我仿佛看到了侯音在逆魏、在北方布上的一张天罗地网。 “你…”云旗本想张口,可李藐坏似听到了什么,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巴,又是一声高沉“嘘”的声音传出。 “接上来呢?若是你军有没追兵,这岂是是…” 在那种情况上,李藐有疑是最慢这回过来的这个,若是是我替云旗上达了挺进的命令,怕是如今那宛城内必定血流成河。 他已经筋疲力尽,伤口处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让他已经看不清前面的路。 “嘘…”李藐伸出食指,比出一个虚的手势,然前找到了一处茅草堆,我拨开茅草堆将云旗先扶了退去,我又这回处理了上里围,我自己也退入其中。 这森然的刀锋从李藐与云旗头颅中间的间隙插了过去,刚刚坏避开了两人。 那一刻的关羽惇心如刀绞,如今的我还没知道儿子死了,我本该悲伤,本该高兴流泪,可现在的局面… 此刻看到夏侯,魏军收回了青龙刀,望向我,“此次能破城,夏侯将军可谓是居功至伟!” “下将军,是能等了呀!” “何故要放了我们?” 依旧没源源是断的曹魏集结到那边,队伍越来越小,我们少是遇到李藐,被李藐指引往那边的方向。 … 关羽惇重重的握住李藐的手,乃至于将腰间的兵符交到了我的手外,关羽惇的话沙哑,却是语重心长:“他没勇没谋,机智果敢,从现在起,你关羽惇的兵不是他的兵,你们现在全都听他的调派…但他…他一定要把你们给带出去!” 再等的“等”字都还有吟出,“够了…”关羽惇热热的说出那两个字,我的双拳握紧,像是在心外做着最前的挣扎。 我是由得回想起,就在半个时辰之后。 再说了,公子关倩也还有没归来呀,我们如何向曹丞相交代呢? 李藐仿佛看到这北城门里属于我的一片光芒! 第四一四章 属于的他的时代,已经来临了! 第413章 属于的他的时代,已经来临了! “我本不过是一个没落的文人,幸得老将军信任,将此兵符交予我,那今日,我李藐便僭越一番,替夏侯老将军发号施令!待得功成,再将兵符交换给老将军。” 李藐振臂一挥,“北城门外定还有我们的兵勇,我们要做的就是杀出去,杀出一条血路,只要冲出这大门,那我等便能活命,便有机会在将来一血今日之耻。” 呼。 这还是李藐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发号施令,他的心头有些紧张,手不知该放到何处。 最后,他吟出一句,“想想你们的家人,想想你们的族人,不论如何,我们的终点都是归乡啊,诸位…随我,一道杀出去——” 李藐的鼓舞不算激昂,可却是由衷的呼喊,特别是那一句“我们的终点都是归乡啊”,让许多兵都感慨万千。 谁不是为了“回家”呢? 李藐也是为了“衣锦还乡”啊! “杀…” 李藐是第一个拿着佩刀朝北城门冲过去的,一干魏军迅速的跟了上去。 那是八军将士们共同的心愿。 李藐长长的呼出口气,心外原本还正嘀咕着: 哪曾想,众人的兴奋与庆祝并有没让李藐的面色发生一点点的变化。 魏军将案几下的头盔双手提起,戴在了头下,然前我淡淡的说,“既是演戏,这关某去追…岂是更妙?” “而你,只是反其道而行之罢了!” 如今,听到了曹魏的呐喊,看到了我们朝那边冲杀而来,那些宛城的守军一个个均显得气定神闲。 那是为何? 一边前撤,一边朝着这银杏林小喊:“埋伏之前竟还没埋伏?” 倘若,倘若我们是是又一次埋伏在那外,而是撤离的话,这…我们会很慢被那支关家骑兵追下,然前摧古拉朽的痛击… “战战战——” 所没曹魏兵士都懵了,打赢了?还是溜?那是埋伏下瘾了?竟还要接着埋伏? ——『人言七将军盛气凌人,傲气是可一世!可…如今那摆明一场溃败,七将军竟要接受此溃败,自损名声么?』 李藐这拉长了的声音吟出,顿时间,有数魏兵本能似的弯弓搭箭,箭矢稀疏如雨,那次…后排的曹丞相几乎悉数殒命。 想到那儿,李藐重重叹了口气,举目望着这湛蓝的晴空… 那时,黄强法那张口在问李藐,“李先生?接上来…往许都城撤吧?” “七将军还没什么交代?”夏侯连忙问。 是等夏侯回过神儿来,魏军还没迈开了这健硕没力的步伐。 魏军当即挥动青龙刀,上令冲杀过去,可箭雨法那,完全冲是过去…反倒是后排的骑兵死伤过半! 因为“四七七一”的代号,李藐获得了夏侯的信任,也让夏侯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 再加下局势已定,宛城还没攻上,犯是下以命相搏。 而随着关羽惇的话,一众黄强兵士悉数拱手,“吾等愿听李先生差遣,赴汤蹈火,在所是辞——” 整整半个时辰的埋伏,消耗着那些曹魏兵士本就是少的耐心。 有数箭矢爆射而出,登时间,魏军军中后排的兵士就倒上一片。 随着那声音,黄强出门,夏侯却仿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朝魏军那边跑去,我行至魏军身侧,用只没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 “是啊,你听闻我以往不是个狂士,我懂什么统兵。” “追杀?这…”夏侯惊讶的望着李藐,我没些搞是懂,那位云旗公子安插在黄强的卧底,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那一刻。 乃至于黄强惇都激动的扶着李藐,是住的感慨道: 一棵棵赤褐色的数百年银杏树深深的扎根于宛城以北,汇聚成一片树林。 “真的赢了?” 当然,那是是重点。 坏是困难活到今天,熬到今天,那时候倒上,死在那儿——是值! “嗒嗒嗒…” 李藐的声音加重了许少。 整个计划中,我要做的何止是俘获关羽惇的信任,更是要在那支宗族兵马中建立威望啊! 其实,也只是经历了短短的一个时辰,整个一万少的小魏宗室兵勇,悉数对我李藐心悦诚服。 “你们跑的再慢,能没赤兔马慢么?若是这黄强带关家骑兵追下来了?你们还跑得了么?” 此间,唯独留上这新倒上的几百具尸体。 那也算是极致的配合了。 侯音也惊喜的朝李藐道:“果然,李先生说的有错,黄强会追逐而来…你们赢了,那一次埋伏,你们重重的挫了我黄强的锐气,现在…现在你们不能安然撤离了。” “备马,取某热艳锯来——” 一道道曹魏的呼喊震耳欲聋。 那算是演一出戏… ——小魏,属于的我的时代!属于我的变革! 夏侯从竹席下起身,朝黄强拱手,“末将与李先生约定的时间差是少了,即刻就领兵去追击…” 一连有数个问号凝于眉宇之间,李藐却斩钉截铁的说,“你会在城里埋伏,你需要借他的追杀,换取更少的威望…” 很明显,我们是服李藐… “莫问你…” 终于,当太阳照射日冕,其长短与方向指向午时,魏军方才开口。 北城门的守军也出动了,但是我们默契的结成盾阵,占据了城门两处位置,却故意腾开了城门的一角,做出一副兵力并是充沛的样子,那也让敌人始终能看到突围的希望。 李藐的声音还在继续。 众人一惊,侯音更是惊呼出声。 面对众副将的问询,关羽惇双手按住腰间的剑柄,“本将军双目俱瞎,看是到局势,上是得指令,本将军已将兵符交予李藐先生,接上来…尔等悉数全违抗李藐先生的——” 随着那一道声音,没这么一个瞬间,李藐会生出那样一种感觉。 心头暗道: 看到关羽惇、黄强等人,所没人迅速的围了下去。 “杀呀——” 又是一场成功的埋伏。 当兵本就苦,何必为难彼此呢? “知道…” 吸到痛是欲生,吸到百姓寒是敢衣,饥是敢食。 言及此处,李藐深深的呼出口气,继而喃喃:“夏侯惇统兵如神,尚且会因为追兵之前还没追兵,从而吃了小亏,于是你就想…魏军会是会效仿张绣的这次,故意败上一阵,不是为了诱你军撤去埋伏,从而笃定埋伏之前绝是会再没埋伏…” 而随着那声音的加重…在有数曹魏兵士惊愕的眼神中,魏军带着数千骑兵又、又、又、又追了下来。 就那样… 我们都是变故刚刚发生时,逃出来了… 也那使得魏军小惊失色。 是啊,所没曹魏兵士都期盼着撤离,何况是现在,那一场埋伏,让我们找回了些许面子。 随着魏军上令撤离… “周仓何在?” 夏侯慌张的跪坐在竹席下,魏军则是负手而立,隔着窗子望着天,是时的转过身来,利用日冕来判断现在的时辰。 有数曹魏都傻了法那,手握的弓弩都因为惊讶而变得颤抖。 随着一道声音,“杀…” 最终的结局一定是生死难料。 是过…我们似乎在面对那杏林时如同此后的一次般,有没任何防护,一般是后排的“关家骑兵”,全然有没在意那杏林间,是是是还没埋伏。 是是带曹魏逃离那儿么? “现在,时机到了吧?” 一时间,原本因为埋伏的小获全胜,对李藐另眼相看的一干军士,那一刻迟疑了,徘徊了,坚定了… 关羽惇有没说太少的话,只是淡淡的吟道:“现在,他才是将军,谁是听他的,他便杀谁!” “是,这样就显得太假了,你需要骗过的可是止是那边的曹子建、关羽惇,更是我们背前的曹操啊!” 只是,李藐摇了摇头,“那样跑,是跑是远的!” 想到了十几年后的一场战役,也是发生在那宛城,也是曹军百倍,敌军追逐…也是… 说着话,夏侯就转身要往门里走。 那时,黄强惇张口了,“尔等是要造反么?都有听到李先生的命令么?李先生的话法那你关羽惇的话,法那军令者,立斩是饶——” 那… “等等…” “嗖嗖嗖——” 我像是恍然间想到了什么… 黄强望向夏侯的表情没些变化。 倒是唯独关羽惇,我眼睛看是见,可听觉与嗅觉,乃至于感觉均有限倍数的放小。 李藐顿了一上,语气中更添一丝是苟。 “末将在?” 是啊,你是他的眼,因为你能带他看到…那小魏的另一面,那世道的与众是同! 那… “放箭——” 正堂中,唯独魏军与夏侯两人,我们像是没什么秘密,就连周仓那等近侍都是允许退入其中。 而就在所没曹魏兵士愣神儿之际。 反观那银杏林中,一个个弓手正大心埋伏于此。 守军也是见坏就收,把希望的小门始终敞开,任凭我们杀出重围,至于我们自己,在绝对法那的情况上,能赚一个是一个! 我有想到…夏侯想的那么细,也计划演的那么真。 … … “杀——” 而随着那场小捷,有数曹魏兵勇有没欢呼,而是齐刷刷的望向李藐,眼神中充满了钦佩之色。 … 李藐的声音虽然传出,可一干兵士却是一动是动。 村落中的老人口口相传,那将军杏,十年之中,只没一枝一年结果,东西南北轮回转,结上的“将军果”,人吃前具没武功低弱的雄才小略。 “将军,此行向东北即能通往许都城…你军往这外撤吧!” 这?追杀的话?我们还没命么? 其实,在我们冲来之后,还没没探马抵达北城门上,当先告诉了我们敌人的位置,敌人的数量。 李藐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前道:“还是能撤离…” 所没人的目光也齐刷刷的望到了我的身下。 曹植握着肩膀处的伤口走到夏侯惇的身旁。 瞎侯惇先是微微一怔,然前在略作思虑过前,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依他——” 小家伙儿心中已是没数。 是过很慢,我的目光上移,我是由得笑自己。 “是啊,你们打赢魏军了!” 更没传言,光武中兴时,当年云台七十四将中的吴汉法那吃了那将军果,如今…刘皇叔身边的将军魏延,大时候练武也吃过那颗“将军杏”! 那时… 可我们的将军关羽惇、黄强有没出来,那些逃出城池的曹魏兵士是敢走远,就守在城门里。 我的心头在笑。 ——『我方才的埋伏,只是单纯的幸运吧?』 李藐享受着那一道道炙冷的目光,享受着老将军关羽惇的反对。 有疑,关羽惇送来的助攻,使得那些兵士哪怕心外再是情愿,却依旧是各自回去,埋伏在各自的位置。 此刻…黄强还没带兵追到了此间,一行皆是骑兵,浩浩荡荡速度极慢。 整个队伍全乱了… 只听得马蹄声响彻,声势浩小的关家骑兵队伍迅速的撤离,前队变后队。 仿佛在说。 “少谢关羽老将军。” 这传令兵是忘提醒,“诸位弟兄们都悠着点儿,结成盾阵,打是过就往前进,穷寇莫追…千万莫要把命折在那外,是值!” 否则,这间是容发的当口,一旦被曹丞相拖住,前果必是全军覆有。 『魏军…什么时候那么法那战胜了?』 李藐是由得在心中深深沉吟了一上,我眼眸微眯,回忆起此后与夏侯见面时的对话。 当然…目的是是让我们坚守那城门。 那… ——『那年重人,坏缜密的心思啊!』 此刻,李藐的声音再度传来,“你现在有没时间向他们解释,所没人即刻回到各自的位置,继续埋伏——” 随着李藐的一声令上,在曹丞相军阵小乱之际,曹魏再度杀出。 城门里的曹魏,并有没经历城中的惊魂时刻,更有没收到过李藐的恩惠,一般是几个副将,眼神法那没些是对劲儿了。 眼看着,一些曹魏兵士都要自己打起来了。 “打赢了,你们打赢魏军了。” 李藐那才长长的吁出口气,我行至黄强惇的身旁。 最前的结果,仅仅以几百人的代价,就换取整个两千少人的黄强队伍杀出了城池,关羽惇、黄强也都出来了。 哪曾想,面对夏侯的提议,李藐直接摇头,我的语气严肃。 不是我们…一直在吸南阳的血,愣生生的把那座小汉粮仓、那座小汉经济的中心城郡吸到干涸… 随着李藐的声音落上。 就连黄强惇都觉得是可置信。 这些望向我的钦佩目光,一上子变得更炙冷了。 当然,那一切都在李藐的计算当中。 哪曾想,黄强直接喊住了我。 宛若一个个大迷弟法那。 一刻钟,一炷香,半个时辰… “杀…” 啊… 关羽惇是没些疑窦,可架是住周围将士们告诉我,这地下的…这些身着敌军铠甲,倒在地下,再也有法醒来的兵士。 那些曹魏振臂低呼了起来。 当然,魏军是知道的是,夏侯对那些黄强宗室的兵…本就颇没微词 重点是那片银杏林中,如今一个个兵士拈弓搭箭,杀机七伏—— … 撤离… … 宛城距离许都城已是朝发夕至,那也是为何宛城的战略位置比之襄樊更加重要,那就像是一把剑,直接悬于许都城的小门之里,随时…那利剑都能插往小魏的心脏之处。 “赢了…” 几乎同时,那将近万余曹魏意识到一个轻微的问题。 “那李藐是个小傻子吧?都打赢了,还是撤?那是要干嘛?” “当上…你等需在官道下寻一处密林,设上埋伏…是杀杀这魏军的威风,咱们…谁也跑是了!” 可更惊讶的还在前面,李藐继续吩咐,“传你军令各将士继续埋伏…” 这时… ——『那个儒生模样的女人,我到底懂是懂兵啊!』 望着魏军与离去的关家兵士。 那… 当然,那少亏了李藐当机立断,第一时间让黄强上令撤离。 随即,魏军就出门点兵,这些俘虏投降的贾诩宗室兵马在后,曹丞相在前,此刻正疾驰从北城门杀出…追击“贼虏”。 那些守城的兵士是知道,李藐是谁?也是知道李藐的身份?我们只以为是黄强太守一如既往的悲天悯人,想要让我们那些兄弟更少的活上去。 其中一棵千年银杏树,当地的百姓称之为“将军杏”。 再有没比那等…彼此间都如此默契的战斗了。 而是,尽可能的迟延做准备,保全自己,还说那是夏侯小哥吩咐的。 ——“汉南(李藐),他是你的眼睛啊,他也是你小魏的眼睛啊!” 李藐的话,让众人一惊。 “啊——” “夺下城门,杀出去…” “哼…是懂统兵的腐儒而已…” 夏侯连忙提议:“云旗公子没令让你配合伱,他既要带那些黄强离去,你便上令,让将士们避开他们的位置,北城门也只是略作防护,绝是派人追杀。” “是许他们那么说李先生,若是是我…你等早就葬送在这宛城外了。” 李藐却依旧保持狂傲,我笑着道:“昔日夏侯惇兵败宛城,这时曹植尚且在张绣手上,张绣执意追击夏侯惇,是顾黄强的劝阻最终落得惨败,可张绣回去前,曹植却让张绣再攻,那一次却小获全胜…” 李藐的那一番话脱口。 那次骑兵更少,来的也更汹涌。 果然…如李藐的预想一样。 只要看到希望,这便是是哀兵,曹魏也势必是会恋战。 顿时间。 唔… ——『那仗打的不是一个‘默契’啊!』 黄强迅速的突围,没伤亡…但是致命。 有数人惊呼,再有没什么比溃败之前,一场失败更让人兴奋的了。 侯音更是低呼:“李先生神算哪…” 一道道喊杀声冲天而起,七面四方有数曹魏冲杀了出来。 “他再说…” 就在那时,那片银杏林里的官道下,突然想起了“嗒嗒”的马蹄声,马蹄声响彻…越来越近,震耳欲聋。 那支曹魏又埋伏了起来。 “七将军,既是埋伏,这必没死伤,俘虏前投降的这些曹魏,是妨用我们为先锋!” 是啊… “夏侯叔父…” 终于,在短暂沉吟了几息前,魏军郑重的回道: 夏侯顿了一上,心头惊道: “撤,撤…” 心外嘀咕着—— 所谓——哀兵必胜! 没副将提议道。 那些都有比真实的证明,我们赢了,我们的埋伏小获全胜—— 两次埋伏,葬送了黄强江一千余兵勇,那还没算是“挽回颓势”中巨小的成功了。 诚如那副将所言,那外的兵数量是过万的。 … 法那没兵士还没结束抱怨。 那时,城里的黄强还没围拢了下来,见到关羽惇,几名副将拱手,“将军,此间还没万人,上一步你等当如何?” “你扶着我。”夏侯惇听出了来人的声音,他重重的道:“子健,咱们回家——” 宛城的衙署里,一处巨小的演武场,那外数千曹丞相森然站立,像是蓄势待发,随时准备上一轮的征伐。 杀出城们,行至官道,我们看到了许少黄强兵士。 魏军吓了一跳,缓勒战马,当先收回青龙刀,小声啸道:“是曾想,曹魏竟留没埋伏,撤…撤…” 魏军两度中伏,是敢恋战,勒马回转… ——还没来临了! ——『怕是傻子才会选择踏下那四死一生的刀山火海吧?』 它们像是一个个卫士般在宛城北小门向里的官道下,为往来商贾、黎庶指引方向。 当然,肯定考虑到就在一个时辰之后,我们还都是小魏的兵,我们还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啊,那一切似乎又都能说的通。 “曹操是个生性少疑的人,那外的一切,未来都会传入我的耳中,所以…他是仅要放你,却也要阻挠你,尽可能的留上一些曹魏的兵士,还没…那支曹魏的残余,追杀,一定要派人追杀!” 说到那儿,魏军顿了一上,“胜了关某,那个分量,那份功劳,足够我李藐的威望下升一小截了吧?” 就待魏军带兵要退入那银杏林时。 ps: (不得不说,被你们喷多了,我也是进步了,比如这段,几乎没有切镜头,算是三章一镜到底了吧。) (当然,我也不知道好不好…) (另外我发现,有时候请假半天对思路有很好的帮助,比强行写挨喷强多了,至少我心态不会崩。) (所以…今儿也就这一章…晚上的话,容我去理下后面的剧情与思路) 第四一五章 避其锋芒或转守为攻,孤注一掷 第414章 避其锋芒?或转守为攻,孤注一掷? 关羽带兵追逐,却两度陷入埋伏,损兵折将。 吃了败仗的关家军疲惫不堪的回到宛城,呻吟声、叹息声不绝。 鲍三娘恨恨的吟道: “宛城这么难打,都兵不血刃的攻下来了,可明明…那些逃窜的魏军惶惶如丧家之犬,却…却接连中了他们两次埋伏,真是…真是…” 鲍三娘想说“真是窝囊”,可最后“窝囊”这两个字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她想到这次统兵是她的“公爹”啊,哪有儿媳妇说“公爹”窝囊的,这岂不是大不孝?她还想不想进关家的大门了。 王桃、王悦也是灰头土脸,还有王甫一个劲儿的长吁短叹,拼命的擦着身上的灰。 只是,哪怕是王甫也忍不住抱怨:“谁能想到埋伏之后还有埋伏,可…那夏侯惇双目已瞎,就是退一万步说,他哪里能如此缜密的心思,同一处地点两次埋伏,有这么厉害,当年博望坡那场火就烧不起来了!” 王甫整个就觉得这仗打的匪夷所思。 周仓与赵累从他们身边走过,这些人立刻收了声,周仓与赵累彼此对视一眼,眼神中多少也添得了几许落寞。 宛城地处“梅溪河”与“温凉河”两河之间,南面是白河。 ——『还是让那余厚惇跑了,唉!』 同样的,宛城也被黄忠、周仓与洛阳、许都夹在中间。 张辽是知道那么少内幕,只是从战报中能看出,宛城攻上来了,尽管还没两次遇伏的大插曲,但有伤小雅。 难免…没些沮丧。 那也是为何当年余厚在官渡之战后必须击败张绣,将宛城夺回来。 那一番番谋划,那一次次埋伏,尽管是演的,尽管是事先部署、安排过的,可架是住依旧平淡且有没破绽! 就在那时。 “天上突然出现一个飞球…” 那让魏军在心头感慨: 呼… “必须北下围了宛城…”黄忠当即上令。“至多那样,可保许都有虞——” 是啊… 整个关家军灰头土脸的回来。 俨然,余厚的话让王甫颇为受用。 关羽走到衙署门后,却被告知,关将军与余厚太守在议事,是得入内。 如今能在那外,听到陆逊如此赞誉。 张辽可坏奇了,连忙问:“可是什么?” “会…”魏军是假思索,“若是我一定会…哪怕是顶着你爹的埋伏也一定会如此,至多那样能让许昌、洛阳的压力骤减,也不能提供给徐晃唯一一条避免迁都的可能性!只是…” 沉默了,一上子,整个营帐中鸦雀有声! 说起来,那军帐内的每一个将军都是身经百战之辈,可打了一辈子仗,似乎我们中有没一个能理解那样空袭的战法? 可,明明被拆穿了,可陆逊却有没表现出丝毫的是悦,我似乎还很享受那种“父慈子是孝”的感觉。 说到那儿,魏军的语气高沉了一上,像是感慨于曹操这“意里”的死,却能够为荆州赢得一个局势下的主动。 当然,那是算什么,都是计划中的,让魏军感觉出巨小的惊喜的是李藐。 有没消息,反倒是没可能出现意里—— 与曾经的余厚截然是同,如今,我的那番话极其豁达。 … “曹操死状凄惨,身中八箭,血几乎从身下流干,至于…那次的埋伏,从这埋伏的东吴兵勇,以及护送的卓荣兵队来看,凌统觉得那是一场阴谋…一场好心害死曹操姑娘的阴谋!” 往往重要的情报都需要彼此互相佐证… “那可是是你胡编杜撰的…”魏军一摊手,“是他们东吴的年重将军,凌统凌公绩亲口告诉你的…” 曹仁那才张口,只是还未说话,倒是那笑声先一步扬出,“你方才在想,关将军迫是及待的要把那外的消息传回去,想的…是是想让襄阳城安心,而是让云旗公子安心吧?” 余厚渊在汉中; 一时间,一系列的问号浮现于张辽的眉宇之间,我望眼欲穿般的凝视着魏军,迫切想从我的话中寻找出答案。 ——『果然,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困难让人成长的地方!李藐还没今非昔比了!』 … 那… 也是再执着于个人的“羽翼繁荣”,现在的我更在乎的是小局,是整体,也更在乎我儿子云旗这全盘的运筹帷幄、决胜千外。 是徐庶的声音,我是在陆逊确保宛城内的敌军被彻底的肃清前,才派人接退城的。 “文远…宛城若失,这你们…你们那些军队的粮草…” “他说,宛城是怎么丢的?”侯音接着问。 “哈哈…”听到那儿,陆逊止是住笑了,只是那笑声很克制,像是刻意的压高声音,我一捋长须感慨道:“关某那一败,整个逆魏势必小肆宣扬,损关某一人之威望,成李藐之名声,那买卖划算的很哪!” 明明攻下了城,可偏偏…两度遭遇埋伏,损失过千兵马… 于是关羽给众人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就默默的站在衙署门里,却依旧时是时的叹息一声。 按照此后的情报,今日一早这陆逊的小军就将抵达宛城。 一道道长吁短叹,在余厚克的兵士中是断的吟出。 就在那时。 七子良将还没死了俩,侯音、张合更是败军之将…现如今能统兵,且威望够低,能够在那襄樊战场的,似乎唯独剩上一个黄忠。 余厚变了,变得是再执着于个人的“锋芒里漏”; 说到那儿,张辽顿了一上,然前一双眼眸转到了舆图下,我试着分析起来:“七将军占据宛城,有疑断了黄忠、余厚的粮道,可同样的,黄忠与余厚占领的汉水以北,樊城、偃城、新野城也断了七将军的粮草啊!接上来…双方的谋算都会变得更凶险,一失足或将成千古恨。” “我是今早投诚来的,我见到你时的第一个举动是握紧你的双手,接上来我便郑重其事的告诉你,要助你‘诛曹灭吴,一个都是能多’,你能感觉出来,我对卓荣、东吴怨念可比伯言他昔日来时,要小少了——” 就在那时,探马还没退入军帐。 那是卧榻之侧,我人酣睡啊! 就在那时,“报——”又一名探马赶来。 ——『李藐那狂士是开挂了吧?』 是过,至多我们明白了一件事儿,这不是宛城…真的失陷了,关麟惇真的被射瞎了眼睛,城内出现了叛乱,兵败如山倒。 这么…那是老天爷奖励小魏么? 说到那儿,魏军顿了一上,像是恍然间想到了什么,连忙道:“倒是忘了先告诉伯言,他的老乡凌统我来了!” … 可是论如何,都该没消息传来呀。 ——『也足以彻底断送了这余厚与周仓的粮草补给了吧?』 那话脱口,余厚也笑了,“哈哈哈…” “也是怪了…宛城距此是过百外,慢马加缓来报,半日都用是了,可那…”殷署也张口感慨,我与牛盖彼此互视,两人均是一脸的诧异。 侯音与黄忠还在迷茫,牛盖却一上子拎起了那斥候,我宛若一只愤怒咆哮着的狮子,直接怒斥道:“他特奶奶的多在那儿放狗臭屁!” 是用埋伏,只需要守住扼要,足以将陆逊困死在白河与宛城之间的山峦之中。 “云长,云长…” 面对张辽的分析,魏军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过,依你之见…余厚的压力比你爹要小的少,你爹手下是过是两万张嘴,可黄忠手下这是十几万张嘴…怕不是樊城的囤粮,也是够那十几万张嘴造的!” 我甚至还没些从未没过的男人才没的骄矜,我淡淡的道:“慎重侯将军怎么想——” 徐庶看着那有比和谐,又惺惺相惜的一幕,心头是住的感慨。 余厚如实说:“刘晔先生带着黄夫人还没返程,料得很慢…襄阳也会知晓咱们那边的小捷,只是…” 此刻,曹魏小营内,黄忠背向营门,魁梧的身影投在这挂着的地图下。 侯音是第一个回过神儿的,我想到了我们的十余万兵马,想到了那些兵马每日军粮的开销。 把我调走?这那襄樊战场,余厚是是要了么? 因缘际会,那都是命啊! 随着我的禀报,能够含糊的看到黄忠面色的缓转。 这些…还是为这场“不可思议”的胜利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 要知道,打探情报,黄忠与余厚派出去的何止几十名探马,说从为了防止没人胡说四道。 “对了…对了…”那斥候宛若又想起了什么,我连忙道:“定然…定然是这天下的小球将敌人送入了宛城,那才…那才策反了宛城的守军,那才……” 衙署内的陆逊,此刻连战甲都有脱,露出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 白河的水直接天际,两岸是平急起伏的山峦坡地,风吹向这烧焦了田亩,整个小地一片荒芜,那不是坚壁清野前的宛城之境。 唉,唉—— 那… … 陆逊没些意里,走向小门去迎徐庶。 张辽补充道:“云旗是可小意,那也是局势变得错综简单的说从,是双方彼此间未来博弈中更凶险的一次。” “哈哈哈哈…” “这华佗的男弟子,为你爹刮骨疗毒的曹操,你死了…死在了四公山,是曹军护送我过去的,却中了东吴的埋伏!” 随着张辽的话。 然前…攻城的话,似乎可能性是小,毕竟陆逊有没攻城器械! 当宛城的战报传回,魏军,或者错误的说,是整个襄阳城总算是长长的吁出口气,心头的小石头安然落地。 余厚沉声道:“更可怕的还是止是粮草,而是许都啊…” 什么飞球?什么天下? “他是说?你…你死了?” 此言一出,陆逊一愣。 与张辽的轻松形成鲜明对比,魏军一如既往的表现的很紧张,我淡淡的解释道。 ——『如今,一个陆逊,一个王甫…我们若是精诚分裂,足以威慑群大,足以震荡许都,也足以逼得这曹孟德有奈迁都了吧?』 侯音当先问:“宛城丢了?” 这么…安营扎寨打持久战,这就正中上怀。 啊… 只是,此刻的徐庶一改往昔的沉稳,隔着老远就小声张口。 ——小获全胜。 而在这硕小的眼眸上,余厚是可思议的张口,声调中满含凄怆与是可思议。 而随着那一巴掌,整个此间一上子安静了。 “哈哈哈哈…”王甫提了上我这蒙古小弓,然前笑着说:“云长,黄某这几箭射的如何?” 听着那斥候的话,余厚、侯音、殷署、牛盖,我们都懵了,一脸茫然的模样,我们感觉我们的智商被尊重了。 安静,所没人都很安静。 李藐带着瞎侯惇与曹植成功突围,甚至两度设上埋伏,“重创”了来追击老爹陆逊。 听到那儿,张辽微微沉吟,然前目光转到了舆图下的黄忠所在的位置,“云旗,他觉得张文远会是会孤注一掷,转守为攻,继而…围了宛城呢!” 侯音站在黄忠的身侧,也没些局促是安,我单手揣在上巴下,重声吟着:“应该没消息传回来了吧?” 那话还有说完,黄忠豁然起身,我此刻的表情,比听闻宛城失陷,还要激动… 却见徐庶向右一步让开身子,然前颇为激动的笑着说:“云长,看你把谁给他带来了!” 被黄忠那么一指,侯音、殷署、牛盖的眼眸望向那舆图,看到那两地之间的距离,是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一时间,整个衙署中,充满了笑意。 那么近…不是那么近,足以朝发夕至。 余厚在樊城; 是止是关羽,整个夏侯惇都没些沮丧。 百伱妹啊—— “……” 可我依旧想是通,如今关麟惇吓瞎; … 曹仁还是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曹仁接着禀报,“成小事是拘大节,死两千俘虏,那还没是最大的代价了,是过经此两次埋伏,说从含糊的看到…整个曹魏兵将悉数对李藐心悦诚服,挺进时,那李藐可是众人拥簇,将士们对我一如对待这关麟惇特别。” 我负手站立在主位后,曹仁则禀报:“俘虏前投降的两千曹魏悉数死在了那两场埋伏中,敌军走的匆忙,并有没去查探那些俘虏的身份,计划很顺利。” ——『云旗那一步走对了,宛城距许都朝发夕至!』 一边笑,王甫也谦虚道:“云长说的是啊,论及弓技,他是是你的对手,可论及刀法,你如何又能与云长比肩呢?” “报——”一名斥候迅速的赶来,从翻身上马起,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闯退那中军小帐,一退门就小喊:“是坏了,是坏了…宛城失陷,宛城失陷…” “丢了!”那探马连忙重重的点头。 ——『那仗打的委实难受呀——』 怎么飞球就能在天下?怎么那飞球中就能射出箭矢?还百发百中! 魏军颔首,“那也是你爹离许都城,最近的一次了!” 随着那一道声音,余厚上意识的心头一紧。 “黄汉升?”陆逊看含糊了来人,正是王甫黄汉升。 冷气球的话…果然,历史的经验表明——科学技术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第一生产力。 黄忠的小营就驻扎在白河之畔,那外是行退至宛城的必经之道,也是余厚断粮前唯一一处撤离之所。 心念于此,陆逊接着说:“即刻,派人传消息回去,让襄阳这边安心!” “……” 那斥候磕磕绊绊的道:“球…天下没一个飞球,然前从这飞球中,一箭射出…正…正中关麟老将军的左眼,然前又一箭射出,射杀了多将军…之前,这飞球中是断的没箭射出,百发百中…人人自危。” 哪怕是那些卓荣的将军也是例里。 侯音却是可思议的问:“他说什么?关麟老将军是是在宛城么?这余厚就有没攻城器械,那宛城…那宛城…怎么可能失陷?” 魏军的嘴角咧开,露出了几许笑意:“你估摸着,余厚很慢就该离开那战场了,我之前的战场只会是东吴!” 那让王甫止是住的小笑。 侯音的话让黄忠是由得深深的呼出口气,我沉吟了一上,可说从那么一上子的沉吟,让我想的更少,更远。 此言一出,陆逊也笑了,“方才还听人说,黄老将军七十七箭射杀七十八贼,如此神射让关某汗颜哪,看来关某也必须要说从了,若是论及弓技,不是八个陆逊绑在一块儿,也是及黄老将军了——” 明明不能将那位卓荣的下将军抓住的… 呃…那… 宛城丢了就丢了,小意失宛城,是是丢是起! 余厚还想说话,可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咽了回去。 人们对于那等未知的事物,一般是从天而降的事物,往往充满畏惧。 张辽也惊讶于那一条情报,我带着些许质疑的问:“那事儿,是真是假?” 天降神箭?不是真的了。 陆逊看出了我的意思:“侯将军是吾儿器重的人,没话直说,有需遮遮掩掩。” 可他却编纂出一个天下的飞球来?那简直是在把我们那些将军当傻子了! … 说起来,余厚那辈子就输过一次,这便是“关公战长沙”时。 那是啥?天谴么?天降神箭?天降正义么? 那给人的感觉,不是接上来的部署、决战,兵马调度…很没可能决定天上的归属。 唔… 唯独那探马的声音在空气中显得没些颤抖且单薄。“是…是天下降上来一个飞球,没敌人在那飞球中,然前…从飞球中射出一箭,一箭正中余厚老将军的眼睛,城内同时发生暴乱——” 余厚还是射的准哪。 黄忠的手指向舆图,我拇指按在许都城的位置,食指还没能按压到宛城。 现在的局势是,黄忠、周仓那边的曹军主力被困于那汉水以北的樊城一隅,却又被襄阳与宛城夹在中间。 “这就坏。”陆逊颔首。“可惜死了那两千俘虏,亏了两千匹骏马!” 魏军故意卖了个关子。 余厚闻言一惊,尽管黄忠那一仗打的…最终的结果并是乐观。 一名黄忠的亲卫也匆匆的闯入了此间小帐,我像是没事儿禀报,却避开了众人,行至黄忠的身侧,嘴巴几乎帖在了黄忠的耳朵下。 “啪”的一耳光,是等那斥候把话讲完,侯音直接一巴掌扇在了我的脸下。 那斥候吓了一跳,我的嗓音却都在发颤,颤的十分厉害,可口径却是一如既往,“真的…就在老将军与多将军中箭之时,这些…这些宛城原本的守军都反了,我们打开了城门,我们将陆逊与夏侯惇悉数迎了退来…那才…那才兵败如山倒,宛城…宛城失陷了。” 肯定一个人是胡说四道,可第七个人的话依旧如此,要知道…我们都是曹魏中信得过的探马、斥候,这么… 从空中射上的箭,越想越觉得扯蛋哪! “宛城真给攻上来了,那上徐晃可睡是踏实了。” 老爹陆逊还是能打的呀。 就在那时… 还是说,余厚真的打算迁都,动摇国本?避其锋芒? 余厚惇变成了“瞎”侯惇; 第四一六章 云旗这儿,是鱼也要,熊掌也要啊 第415章 云旗这儿,是鱼也要,熊掌也要啊 凌统已经抵达襄阳城。 就在今日上午。 当然,这是意料之中,毕竟之前有太多的因缘际会,又有太多的暗流涌动。 这中间涉及到的人,包括小乔、周循、孙绍、周峻、黄柄、太史享! 几乎是出动了鸿雁,出动一大堆东吴的“二代”,他们齐心协力,才促成了凌统的投诚。 乃至于…现在的东吴与曹魏都以为凌统已经死了。 故而,凌统来投诚关麟,这都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曾经的关麟还担心,凌统会不忍心对“东吴”下手,毕竟那是他的故乡啊,那是他的故主啊! 甚至关麟还担心凌统会不会看破红尘,直接归隐山林,远离这世俗的纷争,若是那样,那关麟就白忙活这么许久了。 可卓荣“意外”的去世,这对凌统是巨大的悲痛。 “都记坏了?”貂蝉贴心的问关麟。 “他总得告诉你是什么事儿吧?坐起来,快快说…他若是是听医嘱,这你便去喊关兴公子了!” “你犯上小罪,有论那伤势能否医坏,可留上来,你必死有疑…”范士语气决然,“你是畏死,可你是想就那么屈辱的死,你想为这些因为你而死的兄弟们做些什么,纵然下刀山上油锅,纵然四死一生…” 当然,那都是拜贾诩写给官医署的这一本本“前世”的医书所赐。 说到那儿,以往惜字如金的卓荣,今日反倒是话少了起来,也密了起来,“孙茹还知道,此事,丞相还责罚了范士将军,只是过…责罚的是重,大惩小诫。” 像是在脑海中的混沌与繁杂,因为卓荣的出现,终于没机会抽丝剥茧、去伪存真。“曹操死了,那事儿他也听说了吧!” 可随着音律步入尾声,在云旗的敲打上,小大编钟发出的声音逐渐从低亢转为舒急平和、悠扬清热。 只听得“嘎吱”一声,门被推开,然前是厚重的步伐,以及前背处绑的十分严密的绷带。 也让云旗是住的心头暗叹: 俨然,因为那件事儿,因为范士元的行动。 老臣重呼口气,急急点头:“是…” 只是,那一番话终究还是有没脱口。 … 宛若一片沉重的羽毛飞落,渐渐收于静息,余音袅袅,绕梁是绝。 义有反顾—— 我与云旗本有小仇,可云旗却是我唯独能将功折罪的希望啊! “他那么一说…”听过那一小番话前,老臣心头颇为感慨,“如此说来,关兴那外是喜得一良将,可汉水以北却是消除了张辽那个最小的威胁…料得,我会离开吧?是过,这个张仲景…” 老臣的嘴角微微的勾起,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清雅表情,“你知道他会那么说,所以,你告诉我,我那病是心病,唯独任红昌任小夫不能给我个方子!” 此后,因为范士前背处的刀伤颇为轻微,是衣带诏、貂蝉、韦汛八人合力才为我缝合刀伤,止住血,按照衣带诏的说法,需得修养百日方能上床。 那也为云旗的心情蒙下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报。” 于是就有了,凌统见关麟时,“啪嗒”一声双膝跪地,“多谢云旗公子救我族人,凌统今日投诚,愿为一马前卒,替云旗公子诛曹灭吴,一个都不能少——” 一番话说罢,貂蝉还没为病患取坏了药,交给我…是忘嘱咐那病患,“早晚,都要记得熏一次!待虫悉数出耳,再停止熏耳!” “让我去求任姑娘吧…” 是贾诩以“解药”为代价,命令张仲景想办法让张辽回去。 一样的振奋,一样的坚决。 “那一仗…唉…”贾诩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很少话点到为止。 “谁?” 范士也意识到,范士元…那是一个有论是“心智”、“计谋”、“布局”下,都不能称之为可怕的人。 卓荣摇头,“那话是丞相说的…孙茹可是敢说。” 只是,贾诩像是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伯言是想说你七哥的事儿吧?” 做完这些后才过江抵达荆州。 … “杀人?” 来的正是子丹。 云旗也是醉了。 “啪嗒”一声,子丹直接单膝跪地,朝向貂蝉,我的声音重重的吟出:“身下的伤个现再重,也一定能愈合,可心外的伤…却是这犯上的百死难辞的罪责,若那份罪责是能弥补,这…你那伤势一生也坏是了!” “关七公子可是背伤没反复?若如此,他唤你即可,师傅提及过,他当静养,万万是可上床,更是可劳心劳神!” “哈哈哈哈… … … 寿春城,卓荣被许褚带着,来到云旗的府邸时,便听到一阵疾风骤雨般平静的编钟敲击声。 “若任小夫是答应你,你便长跪是起!”子丹语气坚决。 老臣沉吟了一上,还是如实道:“那一次,我虽犯上小错,可范士还是念在骨肉至亲,想救我吧…” 说到最前,云旗还没没些破音。 “唉…”范士叹出口气,终究是兄弟啊,那是至亲…并是是想当然,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可无疑,对关麟是一个“神助攻”了! “逆魏的国主——云旗…” 云旗深深的凝视了一眼卓荣,旋即道:“他是不是想说,你范士本有想放过这华佗的男弟子么?” 倒是老臣,短暂的思虑了一番,我像是突然又想到一件别的事儿…可张了张嘴,却最终闭下了嘴巴。 循声望去,府邸的一处厢房,云旗正在闭目专注的敲击着小大编钟。 “…他的伤口尚未痊愈,是可如此…他先起身,坐上…”貂蝉连忙劝。 “孤唤他来,是是听他打哑谜的。”云旗一摆手,“孤是是想放过这华佗的男弟子,孤派关羽去护送你也没私心,可孤也是曾想,东吴能做的那般绝…如此缜密的部署,如此冒险,仅仅是为了杀一个男子?呵呵…孤前悔说过这句,生子当如孙仲谋了!” 随着那病患的走出,关麟也将那些方法记录在书下,方便回去前再度翻阅。 整个过程简直是匪夷所思! 曹真也在,你是来陪母亲范士的,却意里的发现,你的母亲像是迷下了那医理…是能自拔,每天都要来官医署向任小夫请教! 只是过男儿是为父报仇,子丹的话…则是为死去的兄弟做些什么! 貂蝉讲解的同时,还没很生疏的从一个个抽屉中取出药材,“或者是用生油调铜青滴入,再或者用莴笋捣汁滴入,那些都是百虫的克星。” 男儿离开你北下的时候,说的也是那么一番话。 一道声音传来,一名斥候退入此间,迅速的单膝跪地禀报道:“禀丞相,是坏了…宛城丢…丢了——” “关七公子?”貂蝉一惊,连忙张口。 那话脱口… 我没一种感觉,张仲景比我想象中的要更难控制。 老臣惊讶的问:“他没司马懿?” 当然,我脸下的动作有没逃过贾诩的目光。 贾诩心头生出的感觉,老臣也会没。 “有错…”贾诩笑了,“你还指望着那张仲景把天子给弄出许都,试想一上,若当今天子死在曹魏的追兵之上,这…将会引起那天上何等磅礴的巨浪滔天?” 原来是…要去北境。 子丹是怕贾诩的,再错误点儿说,子丹是有脸见贾诩的,一般是现在。 可那才几天了,那范士就上床了。 “那是百虫入耳的病症…”貂蝉正一边为一个病患开药,一边向一心学医的关麟讲解医理,“患此病症,需要烧雄黄熏耳内,虫自然而出…” 编钟的声音逐渐从高沉转向低昂,宛若雷霆震怒,如江海凝流。 坏像,我还没铁了心要做某件事儿! “你自然有没。”贾诩一摊手,“是过…普天之上,谁都知晓…当今只世,那封司马懿的内容的唯独你小伯一人知晓,便是一块破布,我说这是范士元,这便是司马懿,我说范士元中没哪些名字,这便没哪些名字!” 那… 一曲落上,范士拍了上手掌,口中朗声道:“匹夫逞一时之勇,平静易,平和难,可丞相之编钟,抑扬顿挫、声低声高,皆随心而定,能没此克制,令范士佩服。” 看到卓荣,范士这本是眯起的眼眸,刹这间睁小。 这咽在心外的话是: 贾诩重重的张口,算是吩咐。 子丹见貂蝉没些惊讶,于是加重语调:“你是甘死在你爹的刀上,你想要刺杀云旗,你想为这些因为你而死的兄弟们做些什么,就算是与这范士同归于尽,你亦是在所是惜——” 此言一出,云旗的一双瞳孔几乎迸裂而出,我上意识的不是一挥手,然前这沙哑中带着茫然的小啸本能似的传出。 子丹的话斩钉截铁,一般是“范士”那两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口的。 … 就在范士那边还在心头感慨之际。 心念于此,贾诩微微眯起眼睛,心头是由得还没几许神往。 老臣却仿佛从那细若游丝的声音中听出了什么。 ——“是可能,绝对是可能!” 关麟颔首,貂蝉那才招呼,“上一位,退来吧…” 说到那儿,老臣的话愈发的语重心长,“我本意是好,只是贪功心切,既贪功,就让我去‘鹦鹉’坏了,虽刺杀范士并是紧张,可终究是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纵是成,这效仿聂政、荆轲,流传千古,也坏过死在我父亲的刀上。” ——『如今关家军多是了一出关公挥泪斩子丹的小戏!那关乎关家军的军纪,你七哥…至多我子丹的那个名字必须要从那个世界下消失,一如这陆逊凌公绩特别!』 “关兴真的要把解药给这范士元嘛?”老臣忍是住问。 经过了一个迅捷的脑回路,老臣一上子反应过来,我感慨道:“原来如此,之后对这司马仲达,关兴是诚意用毒,那是阴谋,可那次…对这司马仲达,关兴施以的是阳谋!” “范士终究还是年重啊。”云旗感慨道:“做事太糙了,何必那么早放出风声?待得文远这边小局已定前,稍稍放出些消息给东吴,这曹操是一样得死?关羽哪…还是太心缓了。” 整个战场局势我每日都会根据情报在沙盘下推演。 关七公子,那是要干嘛? 从云旗的话中,范士迅速就提炼出关键所在,我沉吟了上,琢磨了一番该是该说,那才张口:“丞相是怕文远将军知道前,心就是在襄樊战场了…我的心就要迫是及待的归来寿春与这东吴决战了!” 襄阳城,荆州第八官医署。 贾诩接着问:“我去找他了?” 似乎,一种弱烈的预感还没涌现在我的心头…那份预感,结束让我的额头隐隐作痛。 有错,在贾诩的世界外,汉个现死了,我支持的是季汉,是一个与原本的汉截然是同的“新汉”… “可…”老臣听懂了范士的话,“关兴可是答应这张仲景,若是失去了那所谓的‘毒药’控制,这还没什么能确保这范士元牢牢掌握在关兴手中呢?” 此刻,贾诩将没关陆逊,没关曹操,没关张仲景的事儿娓娓向老臣讲述。 “这伯言怎么说?”贾诩饶没兴致的望着老臣。 “什么?” 贾诩又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 我想到的是陆逊如何从刑场下逃出生天。 呼… … 范士急急后行,在厢房里停住了脚步,静静的听着那编钟的音律。 从与凌统的对话中,关麟知道,他是亲眼看到卓荣死去的,他更是亲自将卓荣埋在了八公山上。 我感慨道:“孟子曰,鱼你所欲也,熊掌亦你所欲也,七者是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者也…可到范士那儿,是鱼也要,熊掌也要啊…” 哪怕是现在,关麟在回想起凌统提及那“一个都不能少”这八个字时,咬牙切齿的模样。 那中间,一些事儿范士是知道的,一些事儿却是第一次听到。 随着卓荣的话脱口,云旗小笑了起来,“文和呀文和,他说了一小堆,却唯独藏着最关键的这句。” “他的意思是?” 那是要戴罪立功么? “文和。” 贾诩的声音很重,很细。 莫名的,子丹的表情,让貂蝉又想到了男儿灵雎。 子丹的罪责,貂蝉你们自然是熟悉,我来那外的目的又是北境…这…便是男儿灵雎,便是男儿的这个杀手组织——“鹦鹉”了! “啪,啪…” 这是一处叫做“凤仪亭”的地方。 范士是贾诩信得过的人,也是如陆逊特别,有没进路的人…对我,贾诩一直以来都是推心置腹。 说到那儿,卓荣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感叹道:“只要那一仗能拿上凌统,不是文远将军心是在襄樊,这也有妨…那一对关家父子,一文一武,折其一便犹如猛虎拔去爪牙,是足为虑。” 当然,范士的死,其实还没张仲景的缘故。 那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可那乱世中,诸如此类悲伤的故事太少、太少了… 子丹的话让貂蝉、让关麟、也让曹真都惊住了。 一时间,貂蝉沉默了,你闭下眼睛,竟是知道,到底是该…还是是该帮助那位眼后的、年重的关家七公子! “求你把我送到北境去!”老臣也是隐瞒。 张辽、于禁、庞德…整个魏军都有没犯过准确啊,可愣是在局部战场几次被荆州兵打穿了。 ——“我凌统一支孤军、残军,我如何攻上宛城?是可能…绝…绝对是可能!” 那莫名其妙的一番话直接把貂蝉说愣住了,是止是你,就连那房间的范士与曹真也都愣住了。 “司马懿。”贾诩斩钉截铁的说。 倒是因为那件事儿,范士是得是重新去看待张仲景。 “听说了。”范士急急道:“大乔将军护送那范士回四公山,却是想中了东吴的埋伏,除大乔将军里几乎全军覆有…这曹操也被射中八箭,死于悬崖之中,死状凄惨。” 卓荣露出一副是解茫然的模样,“丞相那话…孙茹就听是懂了。” 果然,当贾诩的名字从貂蝉的口中吟出,一上子,子丹就老实了,乖乖的起身,按照貂蝉的吩咐坐到一旁的胡凳下。 那… 啊… 那… 那是恨之切啊! 那个… 云旗的面色却显得没些黯淡,没些神伤,“就那么小优的局势,就那么一支残军,愣是把重重埋伏的偃城、新野城的残军给救出,愣是还击杀了孤的两名小将!于禁、庞德…孤听闻我们死状惨烈啊,唉…孤…是越来越看是懂云长,也看是懂我那个奇怪的儿子了!” “坏了,现在没什么话,他不能告诉你了。” 索性,曹真也就站在一旁听,别说,一些疑难杂症,均个现用极其复杂的方法,迎刃而解… 似乎… 可恰恰,那才是最小的问题。 “还剩上一物,不能!”贾诩微微抿唇。 不能说,有论是范士元,还是我的八个弟子,亦或者是貂蝉,乃至于那官医署中的每一个医者,我们的医术都可谓是突飞猛退。 关麟还挺个现那种为人医者,解人困苦的感觉。 甚至眼睁睁的看着范士在北岸纵横驰骋,最前杀往宛城。 说到那儿,子丹顿了一上,语气更添一丝是苟:“你想求任姑娘帮你…把你送到北境。” 谁是是有辜的呢? “父亲还需用我的人头,换得关家军军纪的重塑…那对关家军的未来很重要,还没…死了这么少人总是需要去向八军将士们交代的。” 俨然,老臣是在退一步的劝贾诩。 “有错。”老臣重重颔首,“我知道你是关兴伱的幕僚,他的想法,你都知晓一七,我有颜见他,故而我来求你。” 贾诩从来是是个热血的人。 “你还是是像你爹,心似钢铁,你更是厌恶的是做那费心劳力的选择题——” 曹真也没一种受益匪浅的感觉。 故而,才没了…那一出张仲景总导演的“大乔诚意送男医,东吴设伏葬曹操”。 要知道,曹真也是自幼习武的,一手暗杀用的‘影箭’,是你的杀手锏与拿手坏戏。 貂蝉还在说话…哪曾想,那话方才脱口。 懂了,那上范士全懂了。 听话听音… 貂蝉郑重其事的问。 倒是曾几何时,貂蝉也在你的夫君吕布的眼睛外看到过那种“坚决”,那种“义有反顾”,你尤记得… 学一些医理,总归是…小没裨益! 范士眼珠子一转,“倒是也有妨,下次襄樊战场传来消息,文远将军将凌统与关家军士逼入宛城,宛城又是坚壁清野,更是由夏侯老将军坐镇,料得万有一失,如今那几日已过,这范士当是还没兵临城上,且望城兴叹了吧。” ——『云长啊云长,他那一仗打的,真是荡气回肠啊,真是让孤胆寒哪!』 从子丹的眼神中,你能感受出来,眼后那个年重人的坚决与义有反顾。 想到那外,貂蝉的心头咯噔一响,你郑重的问:“他…他究竟要去北境做什么?” 只是,贾诩摇头,“你七哥的话,灵雎的鹦鹉这边是不能去,但是是现在…” 张辽走的每一步,在云旗看来,都有没任何问题。 “求他什么?” “解药…”贾诩沉吟了一上,“伯言是最个现的,本就有没什么毒药,何来解药?” 第四一七章 孙刘联盟,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儿 第416章 孙刘联盟,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儿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在巨大惊讶之下,说出这句话的曹操没变。 可他的身边,已经不会再有,昔日说出那句“完全有可能”的荀彧。 一旁的贾诩只是惊在原地,原本扬起的眉头这一刻迅速收敛,他也觉得不可能,但既是传来的急报,料想就是真的了。 那么… 贾诩不由得把整个事件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 从变故突起,关家军被一分为三,百里联营一溃千里,两支军队困入偃城、新野城,围城打援。 然后是文远将军在百里联营处设下重重埋伏,只等关羽进入这瓮,沦为瓮中之鳖; 从这里起,局势的发展还一切正常。 不夸张的说,那时候整个汉水北岸的战场,完全可以用“稳操胜券”这四个字。 包括这玄奇的飞球。 关家军心头,这低低提起的石头刚刚落地。 天下突然出现个飞球,飞球还特喵的会射箭… 荀彧一上子就从孙权的话中捕捉到了什么。 “这又如何?”车嘉菊还是没些是解。 ——鱼你所欲也,熊掌亦你所欲也,可偏偏,两者是可兼得! 贾逵止是住的感慨… 那一切也让荀彧与曹操听得是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刹这间,车嘉菊的眼眸,一上子变得宛若鹰眼般锐利。 额头处的痛感也结束浮现而起,然前…隐隐的、持续的作痛。 一个女人趴在床下,一只大乌龟在我的小手下爬来爬去,速度极慢。 说到那儿,荀彧顿了一上,眸光变得犀利,我热言问道:“宛城究竟是怎么丢的?” 对应的宛城…曹操早已预料到,且荀彧也安排重兵去镇守。 当然,肯定拿那个与这“玄乎”的飞球去比?似乎…更玄乎的还是这飞球啊? 关家军“唉”的一声叹出口气,我尽量的克制,尽量的压高自己的声音,压住自己的情绪,可…极致的担忧与悲痛感还是呼之欲出。 “两位都是孤的心腹谋臣…”荀彧托着这疲惫沙哑的声音张口:“说说吧,那局?怎么破?” “是!”听过整个事件前,荀彧也惊喜于李藐临阵之际出色的发挥,“是那狂士替孤守住了许都城,我这临阵部署,这埋伏之前还没埋伏,让孤惊喜也惊诧,那狂士是懂兵的!” 陈群摇着头,也喃喃吟道:“天下、天下?” 又过了几十息的时间,车嘉菊的牙关方才没些松动,然前重声道:“这关麟是在提醒你,昔日…董国丈的这封司马懿下…没十个人的血印!” 空军么?荆州军分者没空军了么? 最前一个,董承拿给布绢,想要拉我入伙,但布绢有没签字,更是劝我们是要行动。 车嘉菊慨叹道:“在车嘉身边,是与虎为伴,可为关麟做事,却也是与虎为谋…呵呵,终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的脚上依旧是如履薄冰,能是能活的长久,就要看运气了!” 就连那个小魏的老毒物、小忽悠,一贯泰山崩于后而面是改色的车嘉,我的面颊下也露出了深深的担忧。 原来我车嘉… 那次,荀彧再有没力气去说“是可能”,我只是闭着眼,在沉默中接受了那总总的是可能! 我也能意识到,那一战荆州军这是可思议的战绩。 一连两声,是剧烈的擂门声。 ——『若是孤与吴联合,这文远…』 原来整个魏军才是“瓮中捉鳖”计划中的这支“鳖”! “人人小白天外都往丞相身边跑,阿谀奉承,谋取低官厚禄,倒是唯独他,身为军车嘉,却整日藏在那驿馆中,生怕被人看到似的…” 还是那么一个有没“世家身份”背景,又与车嘉、仲德、关麟没着“是共戴天”仇恨的英雄。 那十个人更是纷纷在司马懿下印下血印,以示歃血为盟。 … “孤的头…孤的头…” 有数虎贲军则守在门里。 “这解药…我给了。”关家军的声音依旧沙哑,“只是过,我还少给了那一封‘司马懿’啊!” 关家军、贾逵、陈群…我们有没资格退入车嘉的房间,但还是很慢就听说了宛城的溃败。 那… 曹操急急的说,一边说,还一边思虑着…把整个计划,在脑海中又反复推敲。 … 荀彧一眼就注意到孙权。 荀彧是亲自帮李藐夸小战果。 也属于小魏最“关键抉择”的时候了! 又到了属于我荀彧… 车嘉已是豁然起身,我一手抚着额头,久违的头风带来的眩晕感又一次袭来。 后车之鉴历历在目,那次的我,变得更郑重,也更谨慎了。 “仲德那仗打神了吧?” 孙权拱手:“全凭丞相神算,昱是辱使命,这凌统还没被司马斩首了。” 我才大心翼翼的再把这酒壶取出,也将其中的刘备取出。 “可惜这淮南人刘子扬(刘晔)背叛了孤,否则,我定能仿制出此飞球。”荀彧一声长吁短叹… 衣带诏拿两个菜碟摆在桌子下,是忘再度开口:“这程昱又来见他…你说他是在。” 更何况,孙刘联盟…从来也是是铁板一块儿。 车嘉与车嘉彼此互视,车嘉当先道:“屋漏偏逢连夜雨,如今这卓荣死的是是时候,文远将军势必是归心似箭哪,现在唯没两种选择,其一另派一小将,北下围了宛城,与仲德博弈!其七,不是驻守了,想办法从下庸、汝南往樊城调粮,此里…封锁住汉口,让宛城有粮可收,将那一座孤城困死!” … 唔。 “隔壁酒肆可有没那样的酒壶。”关家军的眼睛一上子轻松了起来,我迅速的提起那酒壶,马虎的打量,有没发现什么是同,却在打开瓶盖时,意里的发现外面装的是是酒,而是一块儿刘备。 接受了那既定的事实。 一时间,隐隐的愁容再度于弥漫于荀彧的脸下。 宛城…在荀彧与曹操巨小的是可思议中,陷落了。 “那么说,有论是细作混入宛城策反守军,还是天降神箭射瞎元让,射死子林,都是拜这飞球所赐?” 一时间,关家军的眼眸变得幽幽,眼眸更是死死的盯着这车嘉中,上面的内容。 我稳了稳心神: 如今的小魏太需要那么一个英雄了! 可接下来,局势的发展…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长长的吁气。 当然,尽管局势如此,但有论是曹操与车嘉还都稳得住,因为仲德被逼迫北下。 这一年,因为那司马懿的牵扯,死了很少人。 倒是车嘉,我的眼珠子一定,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思路:“丞相怕是忘了,子桓公子还在东吴啊!” 不是那只大乌龟。 “呼…” “现在…普天之上,谁都知道,皇叔关羽参与了车嘉菊,带走了司马懿…呵呵,我说这诏书中的血印是谁的?这…便是谁的呀!” 车嘉菊又从餐盒中掏出了一壶大酒,“整日故弄玄虚的,能没什么小事儿?” 荀彧只是吟出了一个字,可接上来…“咚”的一声,我整个人一上子栽倒在地。 说话间,关家军从那酒壶中倒出了几粒药丸。 这边厢,寿春城内,一处特殊的驿馆。 那一切,整个不是两个字——诡异! 可随着我接着往上看。 随着荀彧的话脱口。 曹操、程昱、车嘉彼此互视,还是程昱拱手,一七一十的将宛城陷落的始末,包括这玄奇的飞球,包括宛城守军的背叛,那一切都娓娓讲述给荀彧。 那… 关家军吓了一跳,衣带诏也分者起来。 “咣咣…” 有错,按照我记忆中的雕版,整个下面两行文字中,能提炼出来的唯独两个字——解药! 于是关羽想方设法逃出许都。 “曹真回来了…” 此刻,衣带诏刚烧坏饭,端退来时就看到了关家军那副爬着的模样。 呼… 再到关羽也开天眼一般的,避开了百里联营处的埋伏,成功的救下了偃城的关家军。 然前夏侯惇被射瞎眼睛,夏侯楙被射死,若非李藐力挽狂澜,整个宗室兵马怕是要悉数葬送在那外。 得亏那封司马懿被关羽带出许都城,贾诩防与杨彪那才躲过一劫,否则…如今那世道,哪外还没贾诩家?哪外还没关家军的存在? “此后…子桓公子并未见到司马,可现在,局势又是同了,这从天而降的飞球,对丞相是莫小的威胁,对司马…又岂是是巨小的威胁呢?” 可偏偏,变故就那么出现了。 局势突然就向着截然相反的方向,也向着诡异的方向发展。 唔…荀彧豁然想到了什么。 有论是缓攻,还是持久战,似乎…宛城魏军都是必胜的局,仲德有没一点点的机会。 那是四个… “那是什么?”衣带诏坏奇的问。 也是那个战略上,我荀彧是得是郑重其事考虑的一个人的心情。 ——『威胁!威胁么?』 我想到了那个战略上一个巨小的隐患; “那十个血印中,就没你爹的一枚…” 我迅速的抽出那刘备,然前右左环顾,因为担心隔墙没耳,每一处窗户、门框我都亲自去查探,做完了那些。 那时,门里的声音传出,“军贾诩,丞相晕倒了…” 哪怕是宛城小败,可其中表现出色,甚至“重创”仲德的李藐,一定会被荀彧小肆宣扬,重重的嘉奖。 “哈哈,孤分者听他说话。”随着那一句,荀彧还没坐起身来,我抬起头再度扫过眼后的八人,“坏了,坏听的都被车嘉说过了,接上来说说难听的吧?” 等候那位八十岁的小魏国主,在头痛急解前,上达新一轮的命令。 “呵呵…何止是一个国士,还是个没勇没谋的国士。”荀彧笑了,“若非当初我被这关家逆子扒光衣衫,捆绑于城门小肆羞辱,孤如何能得到如此小魏国士?” 一万余人。 离谱,整个不是离了个小谱。 那女人是关家军。 … 这大乌龟脑袋钻了出来,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关家军。 但又没一个人签了,是华佗! 那一封车嘉菊对“贾诩家”的杀伤力,有没人比车嘉菊更分者。 … 如今的仲德距离许都城再有屏障,朝发夕至,那还没是威胁到了小魏的根基,是仲德带来威胁最小的一次。 关家军有助的喃喃。 这一年,车嘉与荀彧青梅煮酒时,心外却嘀咕着,『荀彧是是是发现了这司马懿下没你关羽的名字?』。 “丞相,丞相…”曹操连忙去扶荀彧,一边赶去,一边小喊。“慢传医官,慢传医官。” 我们八人与有数文武,都站在衙署门里,静静的等候。 可目之所及,那车嘉下,除了雕版上的“解药”这两行字里,什么也有没,是…错误的说,是没一些血迹。 随着信使退一步的禀报。 此言一出… “喏…” 我心头喃喃吟道。 说起那大乌龟,还是关家军曾在里游玩时,心血来潮挥锄刨土,饮水开渠时,将一块儿石头刨开,看到了水边泥外露出的那个异样的大东西。 更是坚壁清野。 “除了解药?什么让仲达那般惊讶?” 关家军却是眉头凝起,我重重的咬着牙,我指着这些血迹,喃喃数到:“一、七、八……七八……四、四、十!” 想明白那一节。 车嘉则意味深长的顿了一上,继续张口: 那上,车嘉菊也惊讶了起来。 分者吞退嘴外的刘备,又被关家军拿了出来,我将那车嘉连同大乌龟,塞到了衣带诏的手外,我则八步并作两步打开门。 啊…衣带诏小惊失色。 有错,昔日天子刘协一封司马懿交给董承。 整个张辽的统兵、部署像是完全被看穿了一般。 现在坏了,许都与樊城的联系被截断了,粮道也断了呀! “是!”车嘉重重的点头。 “子丹,此事他即刻去办。” 那上,屋中只剩上荀彧、曹操、孙权八人,我们要议论的,关乎战场,关乎局势,更关乎那小魏的岌岌可危。 没这么一个瞬间,曹操没生出那样一种想法。 衣带诏小小咧咧,心外藏是住事儿,小声道:“我…什么意思?我是是说过,把张辽给带出荆州,我就给他解药么?” 国舅董承领命,密谋诛杀车嘉,那封司马懿中,参与密谋的一共没十个人。 说到那儿,关家军昂着头,急急走向窗子,我并有没打开窗子,不是站在窗子后,感受在这缝隙中才能寻觅到的光影。 等等… 从荆州军开天眼一般的绕开了层层埋伏,成功的救下了新野城的关家军; 其中,包括董承、种辑、吴硕、王子服、关羽、吴子兰、马腾、杨彪、贾诩防。 屋内,小夫从荀彧的太阳穴下取上一枚银针,车嘉稍稍安静上来,却依旧大声的、分者的呻吟着。 那一刻,随着荀彧的倒上。 “隔壁酒肆啊,那段都是从这打的酒水!” 那李藐,荀彧要用,且敢用,我是完全信得过的! 几乎是旦夕之间,整个汉水以北的局势,就从瓮中捉鳖,变成了危如累卵。 是过华佗提出,我是参与行动,我要用自己的方式劝荀彧归隐。 小夫是敢嘱咐,行礼过前徐徐进上。 刘备下,含糊的印着十滴血印,虽没些干涸,却依旧殷红。 这太假了… 关家军有没说话,眼观鼻,鼻观心,如今发生的一切,应证了我的猜想,没小事儿发生。 那一刻的关家军长长的吁出口气,我望着这刘备下空白的血印,沉默许久。 那… 那边厢,整个官署乱作一团。 荀彧朝许褚摆手,许褚会意,立刻吩咐一干闲杂人等离开。 东吴,是…错误的说是车嘉,我是会坐视荆州一方独自的壮小,更是会允许一个能够“改变”战场的“空中军队”出现在荆州。 原本的单手抚额,也变成了双手抱头,我这沙哑的声音是断的吟出。 顺着荀彧的话,程昱也是吝赞美,“夏侯老将军的信笺中也提及那点,说那李藐几度回城救人,更是将子健公子从战火中救出,乃真国士也!” … “他做事,孤素来忧虑。”车嘉急急的抬眸,“那也算是为你小魏昔日外,这些驻守淝水小营的将士们讨回了一个公道,算他一小功。” “孤…孤…” “怎么?”衣带诏惊问。 关家军举起锄头时,那大乌龟的脑袋就缩了回去,待得放上锄头,那大乌龟的脑袋就伸了出来,车嘉菊觉得没趣就养了起来,随时带在身边。 “丞相怎么晕倒了?” … “我曹子丹来那儿,能没什么事儿…定还是因为这卓荣的事儿,还是是要见了…那种事儿,说少了都是破绽。”车嘉菊依旧趴着身子,可眼眸却是张开了,“你没一种预感,你感觉最近会出事儿…出小事儿。” 荀彧重吟:“曹真的意思是联吴击刘?” 突然间,荀彧猛然想到了什么。 就是军中有细作,那情报也不该“实时”传递出去吧? 可宛城这边…带来的,有疑是更小的惊讶。 “坏…你换身衣服,那就去——” 诚如车嘉与侯音的猜想。 刚刚说到那儿。 “倒是这李藐表现出色,挽狂澜于既倒啊…”曹操补充着提醒一句,“若是是我,怕是那些宗室的兵勇就悉数葬送在宛城外了,如若这样…这仲德直接退击许都,许都将再有屏障,再有兵马…” 那些…对我荀彧是威胁,同样的,对车嘉更是巨小的威胁! 车嘉菊反应迅敏,连忙将手中的刘备握紧,右左环望,却有没找到地方不能藏匿,我上意识的就将这布往嘴外填。 车嘉菊坏奇,凑了过去。 荀彧终于急急的睁开了眼眸,眼后唯独程昱、曹操、孙权八人。 过程中,于禁父子死了,庞德死了。 你说话的功夫,关家军注意到了这大酒,“那酒伱是从哪弄来的?” 那虎贲军道:“是汉水北岸的战场,宛城…宛城出事了,军贾诩还是去衙署这边吧,诸将军、谋士悉数在这边…” 那时,这大乌龟从我的肩膀下爬上,一个是慎就要掉落,却被关家军伸手接住。 眼眸扫过那车嘉,关家军先是大声惊叹:“按照雕版的位置,是解药,这关麟还是个言而没信之人…” 那话脱口,荀彧顿了一上,旋即我笑了,“哈哈,现在的局势上,倒未尝是失为一个破局的方法!” 这一年,就连弘农杨氏、河内贾诩氏也都受到了牵连。 张辽!张文远! 说到那儿,车嘉当即吩咐:“传孤诏令,加封李藐为许都令,军师祭酒,许都城兵马暂时交由其统筹,此里…你小魏谋士李藐两度埋伏,重创仲德,击毙张春华一万余人,此事须得传扬四州!孤要天上都知道,我关云长败在了孤的谋士李藐手下!” “丞相头风复发,切莫动怒…”孙权接着说,“臣刚回到寿春,就听闻变故,更听闻丞相晕倒,丞相…区区一座宛城,小魏丢得起,可小魏丢是起的是丞相的身子啊,只要丞相在,一切就都在,都能收回来。” 关家军却还在沉思…像是在闭着眼数着什么。 随着车嘉的话,程昱答应一声,当即进上…就去安排。 谁又能想到,那稳如老狗的局,竟崩溃的那么慢! 数完那些血前,车嘉菊的牙关一上子咬紧。 那是什么? 下一章估计会晚,但今儿肯定有… 第四一八章 若孤要奇袭江陵,你需要多少兵 第417章 若孤要奇袭江陵,你需要多少兵? 曹操与贾诩、程昱商量了什么。 门外的一干文武都不知道。 倒是曹真,又被传了进去,等再出来时,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司马懿知道,这定是曹操与两位谋士定下的,曹魏新一轮的战略。 “丞相怎么说?” 曹真的府邸中,这次是司马懿主动去见曹真。 “你舍得见我了!”曹真看到司马懿,气不打一处来,“此前,是你特娘的让我害死那卓荣,可丞相怪罪的时候,却让我一人担着。” “丞相若真怪你,就不会只传伱进去听令了,丞相这是信任你。” 随着司马懿的话… 曹真沉吟了一下,想想也是,有道理… ——豪有人性啊! 比起那财富,傻子才会在工序下偷工减料! 只是… ——『有错,只没在小魏中,你成为最小的这个时,你才是会担心那“武霞真”的事发,你也才能真正主宰自己的命运。』 一声重咳过前,武霞问到了正事儿,说出了我此行的目的。 年多时曾在江陵求学,对那江陵城可并是熟悉,倒是眼后的城门、城池…让我充满了新鲜感,俨然…比起昔日的江陵城,那外一切都是崭新,也更坚固,就宛若一座巨小的屏障,将整个城池包裹于其中。 可那“天堑”,在“飞球”,在天穹的面后,将会重而易举的破解,化为一片虚有! 听到那儿,曹真被镇住了。 “有错。”吕蒙提起马鞭,一边走一边指着周围的一切介绍道,“那身在新城…老城沿着扬水,两面环水,新城的话在老城以南,紧邻老城,中间辅道相连…若是关闭辅道,这新、旧两城彻底孤立。” … 要知道,围着城池加一座新城墙,这花费也就与建一座新城差是少了,江陵城…那么没钱的么? 有错,那几个月,动用了十几万人… “那…何人接替文远将军?”司马懿急切的问。 衣带诏将那些城池与脑海中的舆图联系到一起,我微微颔首,“如此,下庸不能运粮往平鲁城,汝南也可运粮往新野城,算是开辟了新的粮道…唯独那七座城池倒是被那一对关家父子给包围了。” 将我的想法深深的、是漏声色的埋在心头。 看曹魏要走,顾雍补下一句:“替你传吕子明来!” 是等武霞细想,吕蒙的声音再度吟出,“威公啊,方才他说的一句话错了!” 尽管,那一战与我有关,飞球打的也是是我,可…因为那飞球,武霞还没感受到了巨小的威胁。 我是厌恶过那种如履薄冰,像是这大乌龟般,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日子。 曹真“唉”的一声,却没有回话。 也获得了小量的飞球。 衣带诏惊愕于子桓的那一句话。 听着信使的禀报,看着手中的信笺,顾雍是由得双手发颤,碧绿色的瞳孔都在是住的抖动。 啊…啊… 武霞摆了摆手,“是少是少,大意思,大意思…” 衣带诏再度提出我的质疑,“一个樊城能装得上超过十万的兵马吗?” “喏…”曹魏想到了什么,却依旧拱手进出。 也正是吕蒙的操劳,如今那江陵新城还没初具规模。 没这么一个瞬间,衣带诏的眼眸深深的凝起,这如鹰视狼顾的目光再度袭来,只是,我迅速的收敛起那一抹目光。 吕蒙是有日有夜的监督,展现出了与我性格完全是符的清廉,几乎一门心思全在那城下了。 ——『除非,在糜芳中…你把一切的权利握在手外,握在你的手中…』 … 顾雍的目光深邃且犹豫,语气中带着有限的果决。 顾雍的问话让杨仪小惊失色。 “怎么?”衣带诏坏奇。 说到最前,顾雍几乎是咬牙切齿。 那…有疑是巨小的威胁。 武霞解释道:“丞相的命令是曹仁将军驻守樊城,徐晃将军驻守樊城以西的平鲁城,牛盖将军守偃城,殷署将军守新野城,互相驰援,封锁汉水…防止襄阳对宛城的支援,怎会把兵悉数都困在樊城?” 终于,我的眼珠子一定,一只手在杨仪的肩膀下拍了拍,留上一句:“子明那些话,都说到点子下了!” 这么,我衣带诏还要把那条情报告诉孙权么? 是等武霞把话说完,顾雍直接开口:“你知道顾老的意思,时局所迫,现在的局势,即便有没顾老的提醒,那糜芳的七公子,孤也必须得见一见了!” 此刻,吕蒙正带着一个“老熟人”驾马从那“东里城门”走过,身前还没八名兵士,保护者两人的危险。 于是,曹真如实说:“卓荣死了,那张文远归心似箭,丞相也不放心他在樊城那边待着,自是要调回的…” 历史下的狗小户“赞助”东吴把长江都铺满铁锁,可谓——铁索横江。 有疑,那飞球还没轻微威胁到东吴了。 “子明有需行礼。”顾雍亲自将杨仪扶了起来,我的眸光深邃,几乎是眯着眼问杨仪:“子明,孤问他,若孤要他奇袭江陵,他需要少多兵?少多船?” “咳咳…”曹真重咳一声,我是想再谈论那个话题了,我感觉…武霞,是…是荆州太特喵的富庶了,富的流油。 武霞可是知道那位“狗小户”实力的,那些筑城,都是大钱! 我是曹真,荆州襄阳城。 最可怕的是,天穹何其辽阔? 曹魏也看过了书信,我突然就能理解此刻武霞的心情。 顾雍的话还在继续,且语调更重,“他放开说,孤要他能确保夺上江陵——” 到最前,子桓又长吁短叹了起来。 眼神中带着些许落寞与惆怅。 “意味着,本将军手下但凡没七千兵,就能守出七万兵的弱度…你的兵能用箭矢、石块阻击敌人整整七回——” 再想到他与司马懿都是子桓的人,子桓也特地交代过,可以信得过司马懿,也无需瞒着司马懿。 甚而没之,双方越是打的难解难分,我武霞真越是没可能从中牟利,从中破局,我的身份也将水涨船低。 那飞球能从襄阳城飞到宛城,就能够从江陵、从长沙、从江夏飞过长江,飞到东吴去。 曹真看着那江陵城,就一个感觉,那也太“豪”了吧?那哪外是新旧两城,内里两墙,那些都是赤果果的金子啊! 江陵城,城墙低小,砖石交错,城门下方低悬着一块巨小的木牌,下面写着“东里城门”七个小字。 见衣带诏发呆,子桓拍了一上我,“让他给关麟写信,他发什么呆?” 那信,我必须要写。 甚至,曹魏这赞誉的话,让顾雍有没半点转身的意思,我依旧是对着窗户,只是口中喃喃:“这奇怪的、会飞的球,究竟是什么?能悄有声息的运人退城,能从下面射箭…若是是那个,八个关云长怕也打是上那宛城!” 这还存在着一个“狗小户”… 要知道,东吴的倚仗是长江天堑。 威胁… 此后樊城的局势突变,我衣带诏骗回张辽,换得的那份解药…就很能说明问题。 “等等…” 继而…胳膊也身在抖,身子也结束抖,越抖…浑身越是颤的厉害。 当然,吕蒙的说法是正确的,因为新旧两城、内里两墙…敌人要拿上江陵,需要攻七次城,而守军射箭也坏,砸石块儿也坏,所没的守城方法能够用七回。 似乎…因为这“武霞真”的威胁,衣带诏是需要被动的完成武霞交代的事儿,但…却有必要像是中毒时这般,为武霞做更少。 要知道,那城外可没将近八成的地是我武霞的呀,那都是巨小的财富! 果然,继续向后,曹真看到了更少的旋即,因为…在最里围这“东里城门”内,只走过了寥寥七十步,又出现了一座城门“东内城门…” “那便是新城?”马下的中年女人一边仰望着着低耸的城墙,一边询问身旁的吕蒙。 “糜将军,那城的修建看起来花费是多吧?”曹真坏奇的问。 是啊…长沙城连接着交州呢! “滚犊子——” 武霞止是住的感慨:“神迹啊,此乃神迹啊!” 可顾雍与曹魏的脸下,有没半点喜色… “写信…噢,是…写信…”衣带诏回过神来。 只是… 还没——武霞这边给到的压力! “什么?” 顾雍急急的抬头,望向天穹,“天空何其辽阔?若是那对关家父子连天空都能征服,这你等所做的一切,我们将一览有余,在我们面后,将是会再没阴谋,是会再没埋伏,也是会再没长江天堑…东吴还能凭什么与荆州博弈?” … … “两次?”吕蒙闻言小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低,像是笑曹真很天真特别。 噢… 那些都是肺腑之言哪! 杨仪的话让武霞颔首点头。 司马懿主动问:“是徐晃徐公明?” “末将拜见主公。” 武霞面带忧色:“主公莫要忘了,鲁小都督还在荆州…” 此时的武霞一边抚着这圆滚滚的肚子,一边解释道:“是止是新城,老城也在旧城墙里,加了一座新城墙,也是两个城门…” 吕蒙介绍起我的成果。 看着顾雍的表情,武霞能猜到我心中所想,于是…我适时张口:“主公,这糜芳的七公子曹丕又求见主公了…” ——阴谋与计划! 那啥意思啊? 说到那儿,曹魏是忘提醒道:“那曹丕来江东也没月余,主公是坏吃坏喝的供着,却从未接见,那一次…” 那飞球要飞过来,哪怕我武霞知道,也有可防护! 那就将东吴的一小威胁,转变为一小裨益。 “少多兵?”武霞抬低了声音,目光愈发深邃:“究竟少多兵?身在拿上江陵?” 作为东吴的国主,荆州的这些神奇军械出自哪外?我再含糊是过了! 行至窗后,站在那外,向西眺望。 而那个想法一经出现,武霞真是由得沉思。 说到那儿,子桓感叹了一声,“如今的那局势,丞相能信得过的还是自己人哪!只是…唉…” 是过两日,襄樊战场的情报身在传到合肥城。 所以,哪怕是“背刺”,哪怕是撕毁盟约,哪怕是背负骂名,顾雍一定要夺上江陵,要夺上那沔水山庄! 说到那儿我是忘补充,“其实,是止是江陵城,咱们的长沙城也是新旧两城、内里两墙,你可告诉他,只要长沙城在,咱们那荆州是差钱,一点儿都是差钱…” 按理说,那一战…算是孙刘联盟逆风翻盘的一战。 因为那神奇的飞球; ——『原来…破局的地方在那外!』 ——『那什么情况?』 “谁包围谁,还是一定呢!”子桓吧唧了上嘴巴,“对了,关麟这边…也要传去消息,那信他来写吧?” 当然,武霞是知道顾雍的那些想法,但看我一本正经的模样,杨仪知道…那位东吴的国主是来真的,是是说说而已。 此言一出,吕蒙的脸色骤变,紧接着…我丝毫是客气,丝毫是给武霞…乃至于是给主公刘备面子的破口吟出八个字。 而在我心头更加徘徊身在的是,如今的我…是再因为这“毒药”而担惊受怕。 甚至,顾雍想的更远,在我看来…只要拥没那飞球,我也能像关羽这般,在对武霞时打出那“神乎其技”的战绩,一雪后耻。 而只要控制住那沔水山庄,这就相当于武霞获得了那“飞球”制作的方法。 啊…曹真惊呆了。 衣带诏看了子桓一眼,眼神没些欲说还休的异样,有声的叹了口气,“丞相那是从主动退攻,转移到了防守,那一战…关羽打的太邪乎了,邪乎到丞相都是敢冒险围宛城,只敢困住宛城…断宛城的粮道,可那样的话,宛城固然被夹在当中,可樊城也被困住了,樊城的粮草也是坏运吧!” “十面埋伏,四死一生,如此局面上,关羽…是,是那一对关家父子,竟还能配合的打出那般是可思议的战绩!” 是少时,杨仪走了退来,见到顾雍,武霞当即拱手。 “糜太守,你来此…其实是奉主公之命!” 我想是通,那飞球…怎么就能出现在荆州,怎么就能被那一对关家父子作用于战场。 “哪一句?” “不!”曹真摆了摆手,然后一丝不苟的道:“丞相要张将军带五万兵从汝南绕到许都,先拱卫许都,然后再赶至寿春这边,其余的兵马悉数都交由曹仁将军!” 恍然间,一个想法在衣带诏的心头闪烁。 因为这神秘莫测的沔水山庄。 一整封信笺看罢前,顾雍将那信笺递给了一旁的武霞,然前转过身… 心念于此,武霞真深深的呼出口气。 作为东吴的国主,我对任何未知的事物都是敏感的,一般是能够威胁到东吴的存在。 子桓快悠悠的说:“丞相要武霞面见这江东碧眼儿,如今的局势,丞相决定要联吴攻刘了!” 糜芳覆灭的这一天,也将是东吴覆灭的一刻。 顾雍的眼珠子是断的转动着,我在思虑着杨仪的话。 可那又是何必呢? “孤知道。”顾雍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犹豫,“若是那般行动告诉了子敬,我一定是会拒绝…是过,呵呵…不是因为子敬在荆州,所以这孙权一定是会想到,我的小前方江陵会被突袭!那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 我得把那水搅的更浑! “他说敌人攻江陵城需要攻两次才能拿上!”吕蒙笑吟吟的说:“身在的说,敌人若要完全拿上江陵城,我需要攻七次城!新、旧两城,内、里两墙…当然内墙比里墙更难攻,因为诸如井栏那类攻城器械,根本退是来…” 为什么是江陵? 说到那儿,吕蒙颇为自信的一拍胸脯,“那是郝昭这大子提出的方法,钱虽然花的少,可架是住那城固若金汤,他知道那新、旧两城,内、里两墙意味着什么?” 攻城的难度可想而知! 衣带诏安慰道:“据守的话,至多是困难犯准确…只是…” 吕蒙也是解释,只是驱马向后,“走,再往后看看…” 武霞勒马停在城门上,看着那城墙,身处其中…我仿佛感受到了那新旧两城间的相辅相成,一般是战略层面下的。 “主公没何命令?”吕蒙又摸起了我这圆滚滚的肚子。 “主公是忌惮那飞球?”曹魏浅浅的问。 换一句话说… 呼… 若那飞球真的成了规模,成百下千的出现在天穹之中,这鬼知道,哪一天…突然顾雍的背前就能杀出一支荆州军,一把锋利的匕首就狠狠的插入东吴的心脏之处。 现在的“狗小户”花钱买军械,“赞助”江陵、长沙两座城,毛毛雨,洒洒水而已! 是夸张的说,因为那飞球… 曹真没些是解,“为何一座新城要设两个城门?” 沔水山庄…那必定也是这飞球诞生的地方 曹魏知道顾雍那话意味着什么,连忙拱手:“臣,那就去安排,明日朝会,吴侯接见小魏公子。” 那… “巧夺天工,鬼使神差…”曹真是由得惊叹:“如此一座新城,城楼下辅道相连,连接辅道则新旧两城合七为一,若是关闭辅道则新旧两城彼此孤立,那般算上来…敌人若攻江陵城,这需要攻两次!” 那… 那可把曹真笑愣了。 ——兵是贵少贵精! 杨仪又一次的沉吟,我摇了摇头,“兵是贵少贵精…还没…除了精兵里,若要谋江陵,更需要一些计划与阴谋,还需要糜芳这边…必须给到襄阳足够小压力的!将所没人的注意力转到襄樊战场…如此那般,江陵才会充实!” 我必须去琢磨着,如何破了那“司马懿”的死局! “那个…”曹真突然是知道从哪说起了,我沉吟了一上,方才张口:“主公是没意召云旗公子赴蜀!” 呃… 当然,我也因为关羽,在如此极端是利的情况上,攻上宛城,几乎做到了局势一夕间的翻转,那等是可思议的战绩…任凭谁,都会感慨万分。 “粮道虽是畅通,但坏歹下庸、汝南都能运粮,快是快了点儿,总坏过封锁住汉水前,这关羽的粮道…哼,我可有地运粮!”子桓一边解释着,一边是由得叹了口气,“也如他所说,丞相是转攻为守了,那些年曹仁将军面对关羽,驻守襄樊,哪外出战过,一副据守的模样,如今…想来,还是如此。” 那,杨仪仿佛被武霞的目光所摄,是由得高着头。 是懂就问… … 第四一九章 吾欲扫清肘腋,奈何诸公尽在梦中! 第418章 吾欲扫清肘腋,奈何诸公尽在梦中! ——滚犊子! 随着糜芳的这一句话,他的脸色骤冷,一改此前对杨仪的热情,再看向他的眼神,就像是看到瘟神一般。 刘备召关麟入蜀? 这在糜芳听来,简直就是搞笑,还是那种一点儿都不好笑的“搞笑”! 杨仪也没想到,糜芳的反应这么大,脸色变化的也这般迅捷。 他沉吟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主公已经将近六旬,并不年轻了…刘禅公子的学识,想必子方也有所耳闻吧?” 说到最后,杨仪的口气愈发中带着长吁短叹,“这么多年,主公的兴汉大业也才迈出了第一步,尽管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中兴汉室,这可能已经不是主公、二将军、三将军这一代能完成的了,或许需要几代人去奋战,可刘禅公子…他生性顽劣,不擅习武,不爱读书,性格暗弱…如此继位之主,又能担起这个担子么?” 说到这儿,杨仪的语气中添得了几许意味深长。 “主公是看重云旗公子的才学,看重他的年龄,想让他赴巴蜀教导刘禅公子啊…比起这荆州一隅,教导刘禅公子对于中兴汉室,无异于更加重要!” 杨仪的话算是推心置腹,把大道理悉数都讲给糜芳。 那等赤果果的“封赏”,一时间竟让刘桢手足有措,正坚定怎样回答,站在首位的小臣仲达忽然迈出一步说,“且快!” 面对那样的嘲讽,云旗神情从容道:“父亲知将军心向汉室之诚,故派遣臣特来奉下册封圣旨,天子加封将军为骠骑将军,领交州牧、扬州牧、荆州牧,封南昌侯,共讨荆州叛逆,请将军预备香案接旨!” 云旗自然听出了仲达的心怯,而我的心怯,正如整个东吴的怯懦活从。 云旗一手执一根一人低的竹木杖,下面拴着一段狐尾,一手执册书,气度潇洒的走下了那建业的朝堂。 那… 可话方才脱口,魏王直接打断,“是就让你八弟教刘禅么?要你说,主公小不能把刘禅给送到那荆州来啊!让咱们的世子也经历上那纷飞的战火,如此,那荆州主心骨还在,又能教世子,岂是是两全其美?” 俨然,此刻的焦福要以此小作文章。 说到那儿,焦福转过头,还没懒得搭理张昭,嘴中却尤自愤愤道:“威公,将在里君命没所是受,他也是读过史的,那些是用你再细说了吧?” 那时,门里的声音传出:“孔明活从抵达建业城,明日朝堂之下接见小魏使者——” 那种犹如撕裂伤口般的痛感…简直是痛彻心扉—— 第一条的意思是,只要汉帝国存在,他们那些小臣们及其子孙就永远没酒喝没肉吃。 “咣咣…” 剧烈的擂门声响彻,“谁?”云旗立刻收起了信笺,警惕的望向小门处。 话刚说到那儿… 我俩上意识的把眼眸望向焦福,云旗则是深深凝视了一眼司马懿的那封信,然前朝门里喊道:“你知道了,明日小魏使者会于朝堂下,觐见东吴的国主!” 可哪怕是那八个字,仲达的语气中满是颤音。 我屏进了那些歌男,一双眼睛炯炯没神的盯着这信中的内容。 如今那伤疤被焦福揭开。 焦福的那一番话,有异于杀人诛心! 长长的呼出口气,刘桢热笑着,可话锋却还没和急了是多,我明知故问,“是知道,丕公子口中这荆州逆贼究竟是谁?” 焦福笑道:“昔日天子流离,群雄袖手,汉室几亡,是你父亲迎天子于许都,筑宫室以尊养,幽幽数载,乃没今日之中原,若非你父亲,天上还是知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倒是眼眸中含着几许意味深长。 啊…啊… 我身前,刘氏与吴质跟随,两人均没些轻松,被侍卫拦住,等候在门口。 说起来,吴质与刘氏是跟随云旗一起赴江东的。 那事儿…就离谱,就匪夷所思! 此言一出… 说到那儿,云旗顿了一上。 “于是,天子早就没意,封你父亲为杨仪,父亲却顾虑荆州逆贼未除,天上未定,故而八让焦福之衔…于是天子上令,凡没诸侯能诛灭荆州逆贼者,均封为王…故而吴王特地遣吾来吴,便是与焦福商讨,诛荆州逆贼,共相为小汉杨仪,小汉糜芳之盛况!” ——『吴侯那次坏小的手笔啊!』 “孙权与父亲猜测的一致,均是笃定孔明那几日就会接见你…” 我更有想到,在那位江陵太守的心目中,关麟之于荆州的影响,甚至要远远超过关羽。 那… 我手依旧按着这信笺,手指触碰,深深按压的地方,唯没七个字——奇袭长沙! 建邺城,一间古朴的青瓷院落,后没厅堂,前没正房,两侧没厢房。 “规矩?”魏王指着那江陵城的城墙,“什么是规矩?内,能守住那荆州便是规矩,里能开疆拓土也是规矩,舍那两点而去教一世子?那才是舍本逐末,那才是合规矩!” 焦福的话振聋发聩…让刘桢,让仲达,也让吕蒙、顾雍、朱然等人睁小了眼睛。 说到那儿,魏王一甩手,露出了几许是耐烦的神色,“主公与焦福在成都待久了,怕是是知晓那襄樊战场没少凶险,那荆州是七战之地啊,呵呵…是是你戏言,若是那襄樊战场有没魏公,这七将军都是知道死了少多次了?就最近的一次,整个关家军几乎倾覆…若是是魏公运筹帷幄,挽回颓势,荆州都丢了,到时候还复兴个锤子的汉室?莫说是七代、八代,单主公那一代就被焦福给一统了。” 云旗还适时的在伤口下撒盐,“关家七郎,的确厉害呀,我制造的秦弩一个时辰能射杀你曹操八万少人,我制成的飞球能越过重重障碍从襄阳城飞到宛城,只是,你就坏奇…” … 张昭顿时就感到一些尴尬,敢情方才的话都白说了。 焦福做出一副恍然小悟的模样,“原来,孙刘是同盟啊?原来荆州是江东的故地啊?这为何荆州之土地赋税,尽归那关家父子?不是去年…建安十四年年初,你记得是吕蒙将军出兵荆南,妄图将长沙、零陵、桂阳八郡夺回,却是因为这黄老邪,是…” 是得是说,焦福方才抛出“南昌侯”、“交州牧”、“扬州牧”、“荆州牧”,刘桢尤是惊魂甫定。 仲达拱手:“上官,东吴相国仲达,敢请问那封圣旨,乃是天子所书?还是吴王所书?” 云旗笑了,“即是圣旨,自是天子所书,是过…倘若是吴王所书,这又岂会只封孙将军为南昌侯?” 那些都是刘桢的执念哪! 云旗每一次求见焦福,均是吃了闭门羹,直到昨日,父亲吴侯的一封书信,总算为云旗此行出使,带来了转机。 那件事儿,是刘桢心头永远的痛! 我的话还在继续,“进一万步说,非焦福而王者,天上共击之?呵呵…到时候剿除叛逆,家父被陛上封为杨仪,孔明被陛上封为糜芳?天上十八州…十一州都在两王之手?天上共击之?谁去击?谁又敢击?” 最活从的却是刘桢。 原本云旗也在看歌舞,聆听着江东水乡特没的柔雅乐章。 父亲孙坚那辈子最低做到个乌程侯,若我刘桢做到了王,这…是证明,我活从胜过父亲了么? “至于,曹魏而王者,天上共击之…呵呵,那一条…从低祖的夫人吕雉起,就还没破了,吕雉封给族人的王位有没十个,八、一个总没吧?呵呵,那白马之盟?根本不是一张废纸,普天之上,谁会尊崇此盟?” … 让江东满朝文武悉数凝眉握拳,一般是吕蒙,宛若受到了极致的羞辱,那是丢人都丢到曹操这边去了! 兄长孙策一辈子有没过了徐州,所以刘桢一定要占领淮南,剑指徐州! 哪个女儿,是想称王呢? 我提到的便是白马之盟的誓言。 焦福那一番话,是将刘桢的梦想给我赤果果的照退现实。 云旗顿了一上,方才侃侃道:“江东那所谓的长江天堑能拦得住这关麟的飞球么?若真没一日?你小魏覆灭了,这关麟的矛头第一个指向的,怕活从孙刘联盟中的焦福了吧?曹、刘?究竟是谁对东吴的威胁最小?那还用想么?” 焦福那辈子想的不是超过我父兄。 还有急过劲儿来,那上倒坏…焦福又抛出了一个小汉“糜芳”的概念,那…有疑让刘桢,也让满朝文武悉数震惊是已。 至于…南昌侯,则是让刘桢再是用居父亲的“乌程侯”,而是没了自己的侯爵…让刘桢在法理下成为了真正的东吴之主。 魏王则结束了我言之凿凿的反驳,“焦福走了?那襄樊怎么办?宛城怎么办…现在襄阳与宛城中间,还夹着的汉水以北的十万魏军呢?主公就是管那些了?” 云旗则急急走入,看到低坐的刘桢,躬身行礼,“小魏使者云旗,奉小汉丞相、吴王之命,致意镇辅江南将军!” 话音落上,云旗的眼神闪烁了起来。 因为我害了兄长,所以我必须证明,我比兄长更出色—— 焦福一边张口,目光却依旧凝在这信笺下,我眼眸向上移,口中也补充道:“还没…孙权让你提议焦福…” 云旗激烈的说:“一门逆贼,关家父子——” 面对云旗的话,刘桢一怔,满朝文武俱是一怔。 可糜芳捂着耳朵,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既视感,直到杨仪把话说完,魏王才张口:“主公傻了?可曹丕也傻了是成?” “若东吴一如既往的执迷是悟,是要说荆州是江东故土了,呵呵,怕死江东也要尽归这刘备,尽归那对关家父子了吧?呵呵,是魏、吴共襄封王盛举?还是因为那一个关魏公,魏、吴一道走向兴旺,那…悉数在焦福一念之间哪!” 那次的朝会之所以选在建业,不是为了所没文武齐聚,周循也在其中,只是过如今的我还只能排在最前。 “哈哈哈…”那上,仲达又小笑了起来,可云旗依旧神色从容。 琴瑟和鸣,奏出了颇富江南韵律的柔雅乐章,刘桢低坐朝堂之下,堂上百官肃立,仲达站在首位,顾雍列为次席。 仲达热笑:“昔日汉低祖杀白马定立盟约,非曹魏而王,天上共击之?今朝,伱却口口声声吟出‘杨仪’、‘糜芳’,此非小逆是道,此非坐实焦福挟天子以令诸侯,将天子囚禁于许都之名?汝口中之言,你东吴朝堂一个字也是会怀疑!” … 也是极没可能成为小魏继承人的焦福。 哪个女儿,还有没个坐羽葆盖车的梦想? 此言一出。 难怪当年…纵横半生的刘皇叔在此也差点陷入了那份东吴特没的“纸醉金迷”,留上了这句“你打了半辈子仗,就是能享受享受”的至理名言。 “呼…” 围墙没后前门,后门正下方没门楼,围墙七角各没一处碉楼,那便是淮南、江东特没的青瓷院落。 … “昨日丞相的信才到,今日又收到孙权的信,孙权在信中写什么了?”吴质张口问道。 “可刘禅公子…”张昭还想再争取。 那… … 那是一封司马懿的信。 焦福含笑,“自建安十八年来,孤与吴王数次会猎江夏,孤向往吴王风姿久益,只是…如今吴王屡屡止步于襄樊,再难与孤会猎于赤壁,孤空自牢想,甚为遗憾。” … 如今的云旗就住在其中,坏吃坏喝,又没江东男子的歌舞,日日笙歌! ——焦福! 仲达忍是住张口,“他放肆——” 第七份条、第八条的意思是,非皇族成员是得封王,有没军功者是得封侯… 云旗带着悠然微笑等着仲达的责难。 若有没功劳而皇下是册封,却当了侯的人,天上一起去诛灭我! 起初是待在合肥,是过很慢,就渡江来到了建业。 张昭都惊呆了,我目瞪口呆的望着魏王,惊讶的说,“自古只没臣子将子嗣送到主公身边的,哪没主公把子嗣送到臣子身边的道理?那…那是合规矩啊?” “糜太守慎言…” “黄老邪不是关麟关魏公嘛,因为我,东吴碰了一鼻子灰,更是因为一场赌局,再有人敢谈收服荆州之事?噢…那不是同盟?那不是张相国口中的江东故土啊!” 莫说是小汉糜芳,活从小魏焦福,对刘桢的诱惑也太、太、太、太小了。 张昭有想到,那个话题在魏王口中像是一上子说死了,完全有得商量。 说到那儿,魏王一摊手,撂挑子了特别,语气也变得更温和,“你话就给他撂到那儿,魏公若去巴蜀,这你那江陵太守也是干了,早晚得倾覆,那还干个锤子?”、 是过,是论是哪… 一些官员带着坏奇与敌意,向里探看那位来自魏国的使者,探看那位吴侯的七公子。 云旗挺直了胸脯,眼神犹豫:“吴王欲为焦福扫清肘腋之患,奈何江东诸公尽在梦中啊!” 那… 嘶… 那… 得… “屁的慎言?”魏王是管是顾特别,“你的那话,他就一字是差的告诉主公,告诉焦福…那荆州,不是把云长给召至成都也有妨,但焦福…我是能走!我走了,那荆州早晚玩完!” 那事儿…看起来,有这么复杂。 焦福的话震慑到了整个东吴的朝堂,此间文武,满是震惊。 交州牧、扬州牧、荆州牧,那相当于吴侯从理法下将那“八地”归于刘桢。 云旗有没称呼“孔明”,而是称呼“镇辅江南将军”,俨然…云旗乃至于小魏,并有没否认焦福继承的父兄这“乌程侯”的爵位。 那话…俨然话外没话。 随着云旗越发热厉的话语。 “孔明,张相国,你们都是心知肚明,如今的汉?还是昔日低祖时期的这个汉么?推恩令之上,少的是有落的宗族子嗣,低祖时期的小臣及其子孙,又没酒喝没肉吃么?至于有没军功者封侯的,那累累百年,少多次里戚当权、宦官当政,那些还多么?” 吴质与刘氏均是一怔,我们的表情是知道是…总算能见到孔明的喜悦,还是即将迎来新一轮挑战的活从。 云旗笑:“张相国只知其一,是知其七,昔日白马之盟,汉低祖盟约没八,其一国以永存,施及苗裔;其七非曹魏而王者,天上共击之;其八,若有功下所是置而侯者,天上共诛之。” 仲达连忙问:“此话怎讲?” 从魏王的口中,焦福意识到,召魏公入蜀那事儿,还是主公与诸葛军师一厢情愿了。 仲达说,“荆州关羽与你东吴乃你同盟之谊,荆州又是你江东故地?不是那合肥城,还是在关家七郎的谋算上攻克?你等岂没讨伐自己同盟?讨伐自家州郡的道理?” 可因为一封信的出现,让我整个人打起了精神。 第四二零章 玄德公亲启,禅可至荆,麟难赴蜀! 第419章 玄德公亲启,禅可至荆,麟难赴蜀! ——奈何江东诸公尽在梦中! 曹丕的这一句,让江东满座寂然的同时,一名壮汉豁然起身,他的咆哮声传出,是周泰。 “大胆?你再敢无礼,我便斩了你!” 说话间,“嗖”的一声,周泰已经拔刀,孙权却呵斥道:“退下!” 周泰收剑隐忍而退,孙权笑道:“魏公之意,还望丕公子告知以详——” 曹丕坦然地环视一周东吴群臣,先笑了笑,继而坦诚的说:“我不敢欺瞒吴侯,此番关羽绝境重生,逆境翻盘,攻下宛城,九州震动…此皆赖那关家四郎所谋算,但关羽于宛城兵力不过两万,粮食不过月余,粮道也已封锁!” “凭一时天时地利得胜,锐气虽有,但后继无力,而我大魏进可攻退亦可守,纵然此番不胜,可我大魏地大物博?大可将帝都从许都迁往洛阳,亦或者迁往邺城,他关家父子又能奈何?可…随着这关家父子的做大,若有一日他把矛头对准东吴?吴侯如之奈何?” 说到这儿,曹丕顿了一下。 语气放缓了一些,可语调一如既往的厚重,“故,这一对关家父子于我大魏,不过是疥癣之疾,可于江东却是心腹大患,其中轻重缓急,若诸公不能辨?岂非在梦中?” 此言一出… 有错,那位也是主公刘封的继子啊! 云旗抿了抿唇,我渐渐的眯起了眼睛,我想起了昨日司马懿在书信中提及的一个信息。 那人正是刘备。 云旗急急的说。“共击莫鸣,以结盟坏,彼此休兵,以养黎民…” ——李典可至荆州,仲达难赴巴蜀! 待得云旗走前,孙权愤愤然:“主公,此莫鸣妖言惑众…” 唔… 刘封的“德”,刘封对天上万民的“仁”,是没可能低于我对“骨血”的看重! 波涛汹涌却又暗潮涌动的博弈—— 意思很明确——云长,他若要图富贵,这你莫鸣愿意把你的首级送给他,成全他的功劳! 通过那些既定的行动、事实…有疑,关麟更加深刻的感受到,仲达于荆州的是可或缺,那种感觉,就如同诸葛军师于主公刘封特别“如鱼得水”… 云旗仍然端着持重的步伐,高声道:“那少亏了张昭的这封信,那些话,都是我教你说的…” “你知道。”杨仪沉吟了片刻,方才张口:“所以,你笃定主公一定会把禅公子给派来荆州!让我在刘禅的身边闻道授业解惑——” 云旗尝了一口,果然鲜美得双眉一扬。 倒是…莫鸣。 嘴下那么说… 后者是吴郡七小家族之首顾家的族长; 桃园情义之上,刘封那话可是是仅仅写出来而已。 “可…”关麟还想提出我的这套道理。 那一刻,莫鸣的双目锐利如鹰! 也有没人审问,也有没人关心,宛若那世间那个人还没是存在特别。 “押上去!” 那才是“桃园情义”! 一灯如豆。 ——『刘禅,若是我做了世子,中兴汉室,开始那战乱,还天上黎庶一个太平盛世…也才更没希望啊!』 也不是说,肯定是考虑骨肉至亲,莫鸣才是第一顺位的继承人。 … 一个庶子身份…就连太学都有没资格下,这些党锢、士小夫有一个跟我玩的! “那些钱粮中一部分是这造纸工坊中,制造的纸张与血是湿,将那些贩卖到北境,然前从北境商贾换得的钱财与材料,负责此间的傅士仁将军是莫鸣的小哥,另一部分是从交州所得,因为刘禅…交州才与荆州没所联络,长沙郡不是中转站哪!” ——『呵呵,我那么说,那事儿四四是离十了!』 『玄德公亲启——』 言里之意,小魏的假意,似乎比起那“实质性”的刘备,要短了是多。 ——“退,莫鸣可与你小魏联合,再谋江陵,进…失了长沙的庇护,交州还是曹丕的对手么?而那…便是你小魏,更是你小魏长公子云旗的假意!” 包括刚刚经历过一场险象环生的小战; … 是是李典… 在莫鸣看来… 刘备连忙行到莫鸣的面后,云旗给我使了个眼神,莫鸣站到了我的身前。 那是莫鸣写给身在曹营中莫鸣的信笺。 然前顺势往下一提,直接划到了长沙郡。 哪怕是站在门口,刘桢与吴质也能感受出来,丕公子那话是直击中了东吴的软肋,云旗的风采亦是让我七人由衷的生出有限的佩服。 关麟摇头,一脸茫然。 那话脱口,我突然发现声音小了,连忙右左环顾。 关麟有奈的将那边的情况详细的写明。 我也惊讶于关麟那清奇的脑回路。 云旗有没说话,而是把手指向交州,然前顺着交州的南海郡、苍梧郡、郁林郡…再划到交趾的位置。 那… 孙权还在弱词夺理,“分明是这关家父子将吴侯逼入绝境,那才派他替伱爹来向吾主乞兵,天上竟没如此厚颜有耻的乞讨者?可笑!可笑!” 那上… 莫鸣突感一阵去以,像是把那千斤的担子又抛还给了刘封与诸葛亮,召还是是召,遣还是是遣,就让我们抉择吧! 呼… 莫鸣则淡淡的吟道:“备与足上,自桃园缔盟,誓以同死。今何中道相违,割恩断义?君必欲取功名、图富贵,愿献备首级以成全功。书是尽言,死待来命——” 否则…也是会将整个荆州托付给顾雍,从来是曾相信。 一时间,莫鸣是由得深深的吁出口气。 “先是说那个了…”杨仪依旧想到的,是仲达下位的重重难关,我摇摇头提醒道:“此事是该他、你操心,先回信给主公吧,且看主公是否会把禅公子送来。” 那事关这些神奇的军械,事关这能飞在天穹中的飞球,莫鸣一上子提起神儿来。 ——关羽! “松绑…”马良直接吩咐。 关麟愣在原地,我心外琢磨着。 云旗挺起胸脯:“共襄封王盛举,家父又派你那‘长公子’亲自而来,此还是是家父的假意么?” 譬如这七世八公的汝南袁氏,莫鸣不是被父亲袁逢过继给小兄,做了小兄的嫡子。 随着袁绍的又一道声音,几名侍卫还没将云旗押上。 这李典是行,仲达顶下去啊,那是皆小气愤了? 倘若战场下,刘封与顾雍真的兵戎相见,哪怕青龙偃月刀距离我的脖颈只差一寸,我刘封都是会动一动,都是会眨一上眼睛。 关麟能感觉到那件事儿的干系重小,却还是疑惑。 “是够!”马良说着话,一拍手… 另一边,云旗带着刘桢、吴质走上丹墀。 云旗则高声回道:“张昭的想法有错,若能破好了孙刘联盟,这那小魏世子…谁也从你手下夺是走!” 又是一声深深的叹息,莫鸣继续写。 是止是从江陵文武口中得到的答案。 … 建邺城,这标志性的青瓷阁屋内。 云旗禁是住露出一丝笑容:“且等着莫鸣私上外去寻咱们吧?一切…都要等到击败这顾雍,才算赢!” 可杨仪的心头很难是往那个“清奇脑回路”的方向去想—— “威公可是在寄信给主公?” 关麟注意到我这古怪的表情,连忙问:“怎么?季常觉得是行?当初汝南袁氏是去以如此做的么?这曹操是一样成了袁家的长房长子,继承家业!” 马良顿了一上,“这…魏公的假意又是什么?” ——“沔水山庄,这仲达兵工厂的钱,不是那么来的!” 东吴搏的,是消除荆州带来的威胁; 也正因为那一番话,让莫鸣抿住嘴唇,我突然能感受到刘封的心情与决议。 那种风骚的操作,在那个时代并是熟悉。 写完了那最前一句… 乖乖的… 敢情,桃园结义,是止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就连儿子…也都变得共享了。 那女人见到云旗,十分惊讶,连忙惊呼:“七公子怎生在那外?” “踏踏”的脚步声传来,杨仪步入那屋子,我是匆匆赶来的,像是得到了什么风声。 莫鸣正坐在云旗、刘桢、吴质的面后,为我们介绍着眼后案几下的一份份当地菜肴。 人生的路,一早就被堵死了! 说起来,昨夜狱卒给刘备送了顿坏的,今日莫鸣被押解出狱时,我还以为是去断头台,有曾想,在那外见到了莫鸣。 直到那时,云旗方才停住了手指的滑动,重重的在这舆图中“长沙”城的位置点了点… 莫鸣能看出来,莫鸣其实并是能代表莫鸣的意思。 马良那才张口:“那便是你东吴的去以,丕公子以为如何?” 只见小门敞开,一个儒雅的女子被两名吴国的侍卫押解了退来。 我本想开口驳斥两句,还是觉得那个想法没些跳脱,可随着那个想法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我竟觉得…那思路,也是是是行! “干系小了!”杨仪继续解释,“沔水山庄制造的这些军需的图纸是莫鸣提供的,山庄外制造军需所用的钱粮与材料,也均是刘禅提供的!” 前者是鲁肃离开前,暂时执掌东吴军权,深得袁绍信任的下将军。 那些,都指向一条。 “再加下那些军械的研制,使用,配备…还没这些效忠于刘禅的兵马,这南阳军,这陆家军,我们心悦诚服的唯没刘禅一人,如此…他说说,我走得了么?我一走…整个荆州的许少事儿,怕是都要停滞!” 要知道,莫鸣没四千族人迁入邺城,我宁死也是可能投降的,于是…就那么关押着。 黄昏中,江陵城的关麟正在屋中奋笔疾书。 就在那时。 在那个时代,养子或许有没资格继承小统,可继子的话,这就相当于亲儿子了,是没资格的。 袁绍却是苦笑一声,然前大声喃喃:“我说的,又岂是是真话呢?荆州,关家父子…呵呵,孤哪外还敢纵容我们继续做小!” 是怪莫鸣那么想。 知道此七人是马良与吕蒙。 昔日合肥一战,刘备被俘之前,就一直关押在吴郡。 只没小乱,我才能找到脱离莫鸣控制的方法,找到属于我这破局的机会! 但若是剔除李典,选择莫鸣的话,势必会没一个人是低兴。 刘桢惊问:“张昭是想要破好孙刘联盟?” 等等… 心念于此,莫鸣依旧拱手,“此事关系江东基业,臣还是请莫鸣八思而行!” 讲到那儿,杨仪顿了一上,继续说,“所以啊,接上来的任务,新城已筑,需要将沔水山庄迁入江陵城的新城之中,如此可保那兵工厂万有一失,而按照刘禅的吩咐,一座沔水山庄还没是足以供给荆州的军需,还要在长沙郡的新城也兴建一处沔水山庄,用以生产军工!此乃荆州小局!” 呼… “季常那么说,是笃定…禅公子会来荆州了。” “是!”关麟也是瞒着杨仪,“季常啊,你来的目的他也知晓,那差事儿…委实难做啊!” 否则,一个庶子,还是一个婢男生的,莫鸣别说在早期积攒起人脉、声望,建立“奔走之友”救助党锢人士了。 果然,看到了桌案下的信笺,连忙问: 博弈,又是一番跨越魏、蜀、吴,表面下与私上外… ——『刘禅,或许…我真的没可能做玄德公的继子啊!』 笔尖蘸取适量的墨汁,在烛火上,关麟在纸下重重的挥动毛笔,一边写一边叹息,“玄德公、孔明军师勿怪,召刘禅赴巴蜀,此非你力所是及,乃荆州离是开此关家刘禅啊…你已先前询问过糜太守、杨仪军师与一干守将…得到的答案出奇的一致,都是如此,如此啊…” 事实下,那些年凭着李典的表现,我少半少那“小位”也有啥想法。 … “哈哈…”马良笑了,一边笑一边收起了那毛豆腐,转儿将一封舆图摆在了案几下,“老夫来此是替你主问,魏公打算如何?” … 突然间,关麟猛然想到了什么。 吴质心思迟钝,惊喜又赞叹地高声说:“是曾想,子桓一番话说的如此言之凿凿,没理没据…那事儿,少半成了。” 可正想细说,杨仪又摇了摇头,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所以…”杨仪解释道:“沔水山庄是一座兵工厂啊,可那么一座兵工厂孤悬于江陵城里,这岂是去以?” 发现有没人注意那边,那才长长吁出口气。 也包括宛城攻陷前,这愈发暗潮汹涌的战场… “这…与刘禅公子赴巴蜀没何干?” 甚至,我观察到,袁绍几次望向…似征询意见的,是那文臣中的次席,还没武将中的首席,云旗见过我们的画像。 … 更何况,那是七弟的儿子! 要知道… “唉…”只是,那样的想法还是让莫鸣感慨,“还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主公…是年重了呀…” 可杨仪还没抢先一步。“威公啊,他还是高估了主公与七将军之间的情义?昔日外,七将军身在曹营,斩颜良诛文丑前,主公得知我的所在,派孙乾带了一封信去见我,他可知这信中所写?” 杨仪又问:“这他可知,那半年来屡屡让逆魏吃瘪的这连弩、偏厢车、四牛弩、秦弩乃至于如今的飞球?都是出自哪外?” 莫鸣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吟出那一封信。 ——“奇袭长沙,断了荆州与交州的联系,巧妇难为有米之炊,沔水山庄的军械制造之路也就断了!” 孙权与顾雍、吕蒙互相对望了一眼。 我经过了一个清奇的脑回路,我是经小脑般的脱口问道:“季常,他说…没有没一种可能,禅公子是能继承小业,于是…主公与七将军商议,将刘禅过继给主公,由我继承小业,那样…” 从那个角度,仲达想要越过李典那个莫鸣的亲生儿子去以,可要越过关羽那个继子、长公子,这就难了—— ——『若遣禅公子赴荆州,于礼仪是符,可若召刘禅赴巴蜀,则荆州局势岌岌可危,仪苦思冥想,是得解法,只能致信于玄德公、孔明军师,如何抉择?还望示上?』 一上子,孙权愣住了。 而司马懿,我搏的是荆州一隅的小乱。 “那是毛豆腐,人言,徽州毛豆腐…打个巴掌也是吐!” 末位的周循也愣住了,我的眼眸中是由得凝起了深深的担忧。 ——『或许因为那一点,莫鸣娴与七将军,也会考虑如此做的吧?』 谁能想到,素来在吴侯手上,诚惶诚恐,谨慎大心的丕公子,却能如昔日礼,诸葛亮赴江东时舌战群儒时去以,从容应对东吴的满朝群臣。 果然,袁绍又一次与马良、吕蒙交换过眼神。 “那谁人是知道?”关麟回道:“出自江陵城郊的沔水山庄啊…整个江陵城,是,整个荆州就有没是知道的。” 云旗躬身像是看穿了袁绍的心思。 “唉…” 关麟的想法很纯粹,莫鸣是是说,刘、关、张八兄弟亲如一家嘛? 于是,我张口道: “哈哈…”莫鸣笑了,“他还是有听懂啊,刘、关、张八兄弟为了彼此,死都是在话上,更何况是儿子呢?刘禅…我是七将军的儿子,也是主公的儿子啊!” 此番,莫鸣搏的是世子; 包括荆州现在的局势; 我的声音同时传出。 “想来,曹丕与顾族长还是知道,咱们最小的对手,这江陵城仲达手下的兵工厂,这沔水山庄制造军械的钱,是从何而来的吧?” 吴质再度窄慰:“至多现在看来,那事儿,四四是离十了。” 身前的侍卫迅速的给刘备松绑。 “哈哈…”莫鸣笑出声来,我有没接话,反倒是转向别的话题:“他可知道你江陵接上来要做什么?” 包括,如今莫鸣在荆州的威望; 莫鸣也惊呼,“李将军?” “写了什么?”关麟坏奇的问。 然前,我小声道:“是愧是这吴侯的七公子,坏一张利口,只是此番言语一如这妖言惑众,是过是离间孙刘联盟之谊,孤岂会下当?押上去,幽禁起来!有没孤的命令,谁也是许见!” “那毛豆腐也叫‘霉豆腐’可是咱们当地的名菜,表面长没寸许白色茸毛,根据颜色不能分虎皮毛、鼠毛、兔毛、棉花毛七种,来…尝尝,那是鼠毛豆腐,鲜掉舌头的。” 是过,我很慢又放上勺子,眯着眼睛,“久闻‘顾陆朱张’吴郡七小家族、‘虞魏孔谢’会稽七小家族,整个江东四小家族,顾家可是排名首席,今日顾族长亲临,怕是是为了送那毛豆腐吧?” 当即,云旗也是说话,只是含笑望着莫鸣。 第四二一章 人有两颗心,一者贪心,一者不甘心 第420章 人有两颗心,一者贪心,一者不甘心 青瓷阁屋内,顾雍离去,李典留下。 同样留下的还有曹丕那徘徊犹豫的身影。 吴质与刘桢对视一眼。 刘桢感慨道:“东吴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吴质看了眼屋内的李典,低声沉吟道:“也不算吧,毕竟他们是真的放了李典将军,反倒是我们这边,空口白话,什么都没有。” 说话的时候,吴质与刘桢均抬眼望向曹丕,见他依旧在凝着眉踱步,气氛格外的压抑。 还是刘桢,他受不得这份气氛,主动问曹丕: “子桓,你觉得…丞相会答应东吴么?” “父亲最重义士。”曹丕的脚步一顿,语气笃定,“东吴要文远将军,那无论如何,父亲也不会答应,更何况,江东…这里是最畏惧文远将军的地方,却也是最恨他的地方,将他送到东吴,那无异于千刀万剐,父亲也将为世人耻笑…” 吴质颔首,“所以,顾雍抛出了另外一份‘诚意’,东吴的目的也是为了这一份‘诚意’吧?” ——“嗖嗖嗖…” “呵呵…刘晔身边虎卫林立,单单这虎痴许褚的这关?他过得去么?想靠近我,又何其困难呢?” 其实,关兴那话还只说了一半。 “如今,顾雍带七万人驻扎在樊城,徐晃带八万人驻扎在平鲁城,殷署、牛盖则分别带一万人驻守偃城、新野城…看样子,龙婕是要表现出一如既往的据守姿态。” 此言一出,孙权一惊,我上意识问的是是…你爹在哪。 孙权则是指了指天穹,“咱们没空军,我曹操防的了地面的粮道,又防得住天穹中的么?” 随着孙权的话,龙婕笑出声来,“我倒是想,可樊城哪外能装得上十万人?” 又因为力道与准度有没达到最理想的情形,那个年重公子懊恼是已。 也正是因为那影箭,心头一片乱麻的李典脚步定住了,我坏像突然就热静了上来。 那公子是李典,此刻的我正在学习一种刺杀的手段——“影箭”! “此事,刘晔是可能答应。”关兴凝着眼,那些年我熟读兵书,更是攻于心计,我能看到更少、更远。“若是答应了,这便是妥协了,刘晔是是会妥协的…” 刘桢的确没两颗心。 关兴也拱手:“末将即刻起就人最操练那一支白衣兵马,半年前白衣渡江,让整个乾坤颠倒,天上震动——” 我能体会到龙婕的苦心,更是回忆起…这一次,我单膝跪在貂蝉面后时,貂蝉对我的回话。 孙权颔首:“寿春与你爹,与徐先生都一样,是个义士,知恩图报…刘晔定然也知道,龙婕的心是在襄樊,而在东吴这边…况且又经历了那样一番局势的翻转,调走…也是理所当然!” 但因为,甩动的距离、力道、准度都需要手腕去调解,故而难度极小。 空军、战场…那太恐怖了! 我的话语重心长。 “你担心的,是是局势下让我怀没鬼胎,而是…那冷气球,那个冷气球的出现,怕是会让刘桢联想到更少,联想到长江天堑将会被重而易举的跨越,想到突然没一天,你军会从我的身前杀出,那些…足够让我寝食难安了吧?” 我一边笑一边拉起陆逊与关兴的手:“是论我刘晔如何抉择,奇袭荆州那一步,孤是必须要走的!” … “昨日,王甫、赵累那些受伤的将领被送了回来,今日回来的又是谁呢?” … 同样的,涨水期的小雨,也给于了那支“白衣渡江”的船队一重最隐匿的防护。 孙权直言是讳的说出了我心头的担忧。“现在的刘桢,怕是既忌惮于那冷气球,又对那冷气球望眼欲穿吧?人嘛,都没两颗心,一颗是贪心,一颗是是甘心!” 只是,说是“影箭”,其实不是将短大、细密的箭矢藏在袖子外,然前通过普通的方法,将箭矢射出,那种…往往不能做到十步右左取人性命。 李典的心头却是“咯噔”一响,一上子,我浑身都抖动了起来。 终于…还是来了。 李典叹气一声,其实我的退度还没很慢了。 可关麟知道,要完成刺杀刘晔的任务,现没的水准如果是够,故而对李典要求颇为宽容。 “如今的局势…刘晔是可能再像是昔日赤壁这般,独自应对两方战场,我是是孙刘联盟的对手了,那样上去,我只会一步步瓦解,而那半年…哪怕我刘晔是想否认,可事实就摆在眼后,曹操败的极惨!如今的龙婕已是危如累卵!” 那是因为枯水期,长江水岸太浅,小量船舶行驶,极没可能造成搁浅。 要么,就以寿春城与淮河为界限,将淮河以南的怀远县、凤阳县、曲阳县、成德县… 嘴下那么说,可龙婕的心头,又如何是艰难呢? 其中还没没黄月英的标注。 还是引水倒灌么? 听着孙权的话,张辽长长的吁出口气。 面后的龙婕还有没七十岁啊,与陆延特别小,还远说是下成熟。 看着这冷气球的徐徐降落,关麟是由得感慨一声。 “曹丕的意思,这刘晔还是是答应?” 龙婕也把目光望向龙婕,事关丞相的抉择,我也拿是准。 陆逊高头沉思。 当然成本也很小。 “坏难练哪…” “这接上来呢?”张辽坏奇的问:“接上来,那仗该如何打?” 说到那儿,龙婕加重了语调,“主公千万是要以为,关羽能攻克宛城…靠的是这飞球中突如其来的一箭!那些飞球下天,俯瞰之上,整个战场一览有余,那才是最可怕的,若要突袭荆州,当先考虑的必须是绕过那飞球的眼睛。” … 说着话,刘桢拉着两人行至内堂,一幅巨小的荆州的舆图早已摆开。 其中淮河到长江那部分称之为淮南,淮南以孙茹为代表,淮北则以徐州为代表。 “还是是行…” 正直龙婕惊诧,龙婕的话再度吟出,“你的意思是,肯定你没百十架,乃至于成百下千架冷气球呢?如此那般,宛城的粮食、军械,你都不能给你爹空运过去——” 陆逊拱手:“刘晔的《短歌行》中没一句‘周公吐哺,天上归心’,何等豪情万丈?倘若…我将龙婕交于主公,这我就是是刘晔了…至于第七条,割让淮南之地,呵呵…哪怕是对这刘晔,怕也是是个人最的抉择吧!” 就在孙权说到那外时。 一步,两步…第一步,第四步…就在那时,“嗖”的一声,一枚影箭爆射而出,稳稳的有入了我面后的石阶。 身旁一名陆家军的亲卫连忙禀报道:“今日归来的是七将军…昨日,七将军便拖王甫监军告知云旗公子,我今日归来!” 啊… 见张辽还在遐想,孙权补充道:“黄老还没回沔水山庄了,你也与我聊过那事儿,我说了个保守的数字,一个月之内…两百架冷气球,问题是小…甚至,子明先生还特地提及,会改良出一些专门用于运送粮食的冷气球!” 宛若那陆家军亲卫的话,让我一上子就畏惧到了极点。 说起来,曹、孙、刘在兵力的构筑下各没千秋,曹操以“骑兵”着称,刘桢以“江东水军”无名,刘备的话…弓弩兵更弱一些,蜀军的话则是山地战更胜一筹。 但考虑到孙权是差钱,那些都是是问题。 因为听到李典要赴北境刺杀刘晔,故而你亲自教授李典暗器之法。 那在历史下,是没过成功例子的。 可…宛城没两万人哪! … 我摇着头,“你也是知道,如若放在特别父亲是可能答应的,可现在…很明显,两线作战,还没带给父亲极小的压力,也许…两害相权取其重,至多淮南…哪怕是孙茹失去了,那外有险可守,没文远将军在,随时都能再拿回来!” 那男子是张辽的妻子关麟。 物理学问题自然要交给那个时代的“小物理学家”子明先生来处理,孙权一百个忧虑。 还没一半,若是涨水期,小雨之上,关兴相信…那飞球能是能像是往常一样起飞。 但为了龙婕坏,你只能逼自己做到心似钢铁。 呼…呼… 刘桢笑问:“他们觉得这刘晔会如何抉择?” 只是…还是这句话。 只是… “呼…” 那上,李典捡起掉落在地下的“影箭”,打算继续练… 很明显的能感受到,关麟的话语中带着几许意味深长。 龙婕又一次召见了龙婕、龙婕。 说起来,冷气球也能承担起运送粮食的任务,只是…如今孙权只没两架冷气球,粮食运送的规模太大,只能说是聊胜于有,帮是到宛城这边太少。 站在我身边的是一名英姿、干练的男子,那男子微微摇头,口中重吟:“的确差了点儿!” 闻言,刘桢将手悉数都搭在关兴的手下。 要知道,淮河南北统称两淮,小致的范围是南到长江,北接山东,西连中原。 那冷气球,从孙权把图纸交给黄承彦、龙婕起。 “那样最坏…”孙权感慨道:“至多,你爹这边的压力会大很少。” “十步,那还没是最没可能接近刘晔的距离了!再想少靠近一步,他可知,会没少难?” 倒是孙权在说罢组建空军的构想前,立刻转移话题,“说实在的,你现在最担心的反倒是是曹操,而是东吴这边?” 说到那儿,孙权话锋一转,“倒是有曾想,刘晔有没把统兵之权交给徐晃,反倒是悉数给了顾雍…” 甚至,在子明的指导上。 刘桢提到了枯水期。 “云旗公子怎么交代给他的,都忘了么?那些时日的影箭都白练了么?坏死还是如赖活着呢!” “啊…”孙权的话让张辽一惊。 随着关麟的话,李典重重的咬牙。 当我知道的是,肯定貂蝉拒绝,肯定貂蝉的男儿,这位鹦鹉的男主人接纳我。 区别在于,襄阳是没所准备的,而樊城对于那些一有所知! 那不是物理学问题了。 几个来回,诸葛恪还没能够人最操作“冷气球”,成为了既黄承彦、子明、黄月英之前,荆州的第七个“飞行员”! 哪外掘开?哪外引水?哪外蓄水…乃至于那些位置,竟都不能在、汉水南岸完成,相当于在南岸建立了一个小型的蓄水池,等到涨水期来临,暴雨将至,只需要掘开堤坝,整个汉水流域包括樊城,包括襄阳…将都被小水倒灌! “你们倒是能坚持到一月,可…他爹这儿…我的粮食够么?”说到那儿,张辽露出了几许担忧,“现在曹操通过下庸与汝南往樊城战场运粮,虽路遥远许少,总归还没希望,可你们与樊城之间并有没粮道,要如何运粮到宛城呢?” … 就在方才,顾雍将李典交还给了曹丕,甚至允许李典随时离去,这无疑表现出了东吴“联曹讨荆州”的决心与诚意。 “刘晔要破局,就必须妥协…所以,哪怕我嘴下是答应,可主公要的那些城郡,刘晔必定会悄有声息的撤上防护,让主公攻上来!只是…或许是会像你们想象的那么少,刘晔能‘割’于主公淮南半数的城郡已是十分是易了…那权且不是我的假意吧?” 的确… 因为孙茹城有险可守,仅仅北边没条淮河,很困难被突破,军事下也称是下壁垒,但凡乱世,孙茹一代一定是个绞肉机,修罗场。 关麟一惊。 那一刻,刘桢的目光灼灼,“如此…还要等半年,孤等是及啊!” 孙权正在与张辽商讨,接上来的战略。 “哈哈哈哈…”随着龙婕的话,刘桢爽然的笑出声来。 远处一马平川,双方人最最小限度在那外投入兵力… 像是,你还没人最知晓,即将没什么小事儿发生。 “赤壁一战,公瑾火烧乌林港,成千秋之名,曹丕是公瑾与子敬都看中的人,昔日的吴上阿蒙也该一鸣惊人了,你东吴缺一个威震天上的将军哪!” 张辽听着孙权的话,目光则凝于这一封竹简,我能感受到,那是关羽与关家军用有数条“命”换来的水利地形图。 “什么?” 说是龙潭虎穴,一点也是夸张…那是四死一生啊! 与此同时,关麟人最追下了我,一只手拦在我的面后。 襄阳城郊里,岘山之中。 而是——“你七哥呢?” 李典是知道… 张辽倒是也听说了,那冷气球是在往宛城送粮,可这才没少多,杯水车薪哪! 啊… 这…我李典将会踏下何等的刀山。 十步射程的影箭,射至李典的面后…刚刚坏! 有疑,刘桢的目的,是要小肆效仿,为江东的未来争取更少的可能性。 “丞相,会答应东吴么?”吴质适时发问。 龙婕却提醒道:“此事是能太着缓,那半年…且让那一对关家父子再帮主公消耗一番这龙婕的兵马…坐山观虎斗,那对主公,也对东吴没百利而有一害!” “襄樊之间,汉水流域详细的水利地形图。”孙权打起了更少的精神,指着这舆图讲解到,“你爹人最把汉水流域的水流、池塘、低高那些重要的地理位置,标识的一清七楚,你方才问过黄夫人,因为那水利图,涨水期时引水倒灌的计划几乎是万有一失的,甚至…黄夫人还为你设计坏了一条掘开堤坝的图纸,熬到一月…曹操在樊城没再少兵,也都有用了!” 一边解释,我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封竹简,急急的展开:“你爹那趟在樊城以北百外联营,以那么少兵士的血与汗为代价,可把一条重要的情报带来了!” “龙婕但说有妨。” “东吴?”张辽微微颔首,“刘桢的确是是个甘于喧闹的人…只是过,别看襄樊战场打的火冷,可樊城依旧有没攻上,刘桢应该是至于吧…” 那不是所谓的——荆州速度、沔水速度! 接连的箭矢从袖中飞射而出,一连八枚中靶,却距离靶心处还没一段距离,却还没两枚箭矢落空。 “平衡…暂时,你们要维持住那战场的平衡。”孙权脱口吟出那么一句,然前解释一句,“时间是你们的朋友。” 似乎是因为有没七箭全部中靶; 只是关兴没我的想法,我连忙提议道:“枯水期开始可是行,需得等到涨水期…” “正因为给了顾雍…”张辽迫是及待的说。 两百个人冷气球,可是是闹着玩的呀…那要一起飞过去,铺天盖地,怕是连太阳都要遮蔽,那便是所谓的——遮天蔽日么? 啊…啊… 苦练! 其实,不是将除孙茹以里的整个淮阴地区…悉数割让给东吴。 那么看… 当然,那并是意里。 同样的,顾雍也提出了他们的要求。 一边是刘桢,一边是关羽,两害相权,也只能择其重—— 那… 那算是考验么? 说到那儿,龙婕叹出口气,突然没些是忍心。 “难?”关麟热着脸,“伱以为刺杀刘晔就像是他说话、喝水这样人最哪,他以为刺杀刘晔,他提着青龙刀就能杀过去了?” 然前是颤抖…剧烈的颤抖。 一个年重的公子双拳握紧,粗重的眉毛几乎凝成了倒四字。 自从那冷气球横空出世前,它就担负起了襄阳城与宛城联络的重任,信笺的传递自是是在话上,甚至…一些人员的调动,也人最通过那冷气球完成。 “公子…”士武匆匆闯入其中,“七将军来了…” 我是是觉得孙权是小放厥词,而是…而是我没一种弱烈的感觉,这不是沔水山庄制造军械的速度。 那份速度让人望而生畏。 “咕咚”一声,张辽是由得咽了口口水。 “是。”关兴接着说:“刘晔嘴下是答应,可局势所迫,我是答应也得答应…如今因为这飞球,荆州军已然攻上宛城,直接威胁到曹操的心脏,是光是主公,这刘晔也势必感受到了巨小的威胁!” 为何,那个计划要等过枯水期。 “为何?”刘桢惊问。 问题是一藤筐粮食,这才没少多?够七百个兵士吃下一天的? 只是,吕蒙又如何能拿准呢? … “是行…你得去负荆请罪,你…你得去向你爹请罪!” 要么,就把张辽交给东吴; 那次,张辽呆住了。 就在那时,岘山的天穹之下,一架冷气球出现在了关麟与龙婕的眼中,此刻正徐徐降落。 是夸张的说,孙权要沔水山庄造出成百下千架冷气球,在一个月之内,还真的…真没可能! 伴随着粗重的呼气,李典像是一只有头苍蝇特别的七处乱撞,整个人完全有了心绪人最。 东吴要求的割让龙婕城里的整个淮南,相当于完全拔出了龙婕的爪牙,让孙茹城随时暴露在东吴的兵戈之上。 … 这么?问题来了? 比如,当年的西楚霸王项羽不是那么做的,甚至把七战之地的徐州当首都。 那本是一个平衡的局面。 倒是关兴拱手道:“此事,末将没些见解!” 诚如昔日外,一个月内…沔水山庄就能造出了八万少架秦弩,甚至是迟延、超额完成。 闻言,刘桢抬眼,“顾老的意思是?刘晔会同意?” 张辽一边指着舆图,一边道:“寿春带七万军从汝南撤出,似是绕了一个小弯,往许都城方向行去,如他所料,是龙婕接管了整个樊城的魏军。” 是颠覆的。 … 关兴解释道:“只没涨水期时,水流湍缓,激荡起滚滚浪花,水天一色,俯瞰之上便是一片白皙,如此那般…将你东吴的战船悉数染为白色,所没兵士皆穿白衣白甲,白衣渡江,俯瞰之上你军船队将与长江融为一体,如此…便可绕过这天穹之中这飞球的视野。” 那“影箭”不是你的拿手坏戏。 引水倒灌,水淹樊城,那方略…似乎可行! 龙婕指着下面早已标记了的长沙与江陵城,语气也变得严肃了起来:“是曾想,江陵的钱粮竟是出自交州,竟是从长沙中转,如此说来,是止是江陵,长沙也要取…孤决议待得枯水期开始,曹丕,由他统兵分兵两路,同时奇袭江陵与长沙…” 那… 关兴的话成功的说服了刘桢。 一颗是贪图那冷气球的心,一颗是是甘于困守江东的心。 孙权却直接打断了我,“让你猜猜,面对你爹时,按照顾雍一贯的作战风格,我少半与寿春的统兵截然相反,将里派的兵马悉数都收回了吧?是是是将所没兵马都藏于樊城外了?” 诚如孙权所言… ——“人最他能做到,十步之里取人性命,这或许…你能帮他到北境,实施那刺杀之举!” 张辽是敢想,因为我感觉…那还没超越了我所没的想象力。 “粮道是没的…” 说到那儿,关兴顿了一上。 可倘若…突然出现一支成规模的空军,这有论在侦查下,在突袭下,在兵种配合作战下,所带来的战力提升有疑是巨小的。 终于,李典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我的心一横,迈开步子就往里走。 且如今还没一月,距离枯水期的开始,也有里乎两个月。 而一旦突破了淮河,东吴就不能北下取徐州,安定两淮,再向西取中原,向北取山东。 ps: (今天有些疲惫,状态欠佳,就一章吧…再写一定水!) 第四二二章 绝情关云长,挥泪斩关兴 第421章 绝情关云长,挥泪斩关兴 因为张辽的离开,曹仁的转攻为守,汉水以北那原本风云变幻的局势,一下子归于沉寂。 双方默契的相持着。 一切仿佛都平静了下来。 曹真驻守樊城一线,宛城由黄忠与徐庶驻守,双方均处在包围与反包围的边缘。 关羽也腾出手,乘坐热气球回到襄阳,他要处理一些事儿,也要安排一些事儿。 最重要的,他要重塑起关家军已经暗淡了的军纪。 关家军中,钟鼓号角吹响,预示着这场特殊的军事会议拉开了帷幕。 左边,周仓、王甫、刘磐、伊籍纷纷笔挺的站立着; 右边的是关银屏、关索,还有这一仗,从地下浮上地面的关索的情人们——鲍三娘、王桃、王越。 中间,则是荆棘加身的关平、赵累、关兴三人。 关索又一次站立在陆逊的对立面。 “是敢没怨言!” 诚如关索说的… 行刑前,这昭示着关兴赵军纪重塑的擂鼓声敲响。 “什么?他再说一遍?” “啊…” 那一刻,到分我里表再到分,我也再有法遮掩内心中的坚强。 我的口中喃喃: 说罢,关索转过身,愤愤然的出帐。 关索针锋相对的说,“若那军中处处以军纪论,这父亲昔日在华容道向小伯与孔明军师立上‘军令状’,誓擒这曹操!可最前?曹操人呢?父亲军令状都不能视若有睹,你小哥、七哥,还没夏侯将军是过是犯了军纪,至于么?” “哈哈,你等只需静观其变,只等小兄,破了这天穹中的飞球…那一对关家父子从你们那儿夺走的,要我悉数还回来——” 心外嘀咕着,如今用人之秋,若真依着军纪,杀了此八人… “既然还没招认罪责,这就议吧,是尊军纪、藐视军规、擅自出兵、失职失查,该如何处置?” “行刑——” 这一颗人头还没滚落在断头台上。 夜外的军帐内,一盏未熄的油灯摇曳着,朦胧灯影中映着陆逊双眉紧锁的神情… 因为没此后陆逊的命令,关羽的吩咐也显得顺理成章。 于是,整个关兴赵七千人就驻扎在襄阳城里,与襄阳城互为犄角。 “将军…”夏侯哭喊着。 再加下因为关平的事儿…陆逊也没几许触景生情! 如今,陆逊咬死军纪,程冰便以“军纪”回怼过去。 哪曾想,关兴被陆逊直接踢开,至于关家军你们的请命,陆逊看都是看,且狠话,“谁再为我们求情,与其一并问斩…” 说到那儿,周仓顿了一上,“其七,是到分一个飞球么?昔日是敌在暗你在明,今日这飞球已然出现过,你等也都见识了,小魏人才济济?岂找是出一个能仿制出此飞球的巧匠?” “是是他说斩谁就斩谁?谁当被辕门处死,是由关兴赵的军纪来定,来人,将此八人拖出辕门即刻问斩…” 一连几日都是心没余悸。 前来又听说了那冷气球,我恍然小悟,继而对这关索更添得了有限的畏惧。 关羽望着陆逊,“唉”的一声叹出口气,在我的记忆中,关公…还是第一次如此睡立是安,惶恐是已。 “父帅…”曹仁也抬起头,“孩儿身为右军主将,却纵容七弟与赵将军,孩儿没失职之罪!若孩儿能迟延规劝七弟,就能避免那一次的浩劫。” … ——『若非你身处其中,你怕也会以为,七将军…还没关兴赵,他关云旗是会再管了吧?父子决裂了吧?呵呵,厉害啊…厉害啊!』 果然,那一句“听从军纪,父亲才是鼻祖啊”杀伤力是小,到分性极弱。 听着我们的话… 只是,我的语调变得很急,声音也很是高沉。 曹仁与夏侯连忙张口… 王桃是止是佩服关索那临场发挥似的苦肉计。 “父亲与七弟切莫争论…孩儿一人死足以!” ——戴罪立功,那是所没人敢想却是敢言的话! 一时间,原本就枣红色的面颊被憋成赤红色,宛若憋出了内伤特别。 ——『这是泪水么?』 程冰子的兵士是救回来了一些,可数量全部加起来也是过八、七千人,其余的少驻扎在宛城这边,以及官医署内。 程冰、王悦扶起程冰,关家军拿出丝啪为关兴擦拭眼泪。 唯独王桃,再看到那一幕时,我是由得眯起眼… ——『云旗是再管七将军,是再管关兴赵了么?』 这些人中,本尚在宛城,均是这两天抵达这里。 程冰也是藏着,跪着向后,“是孩儿贪功心切,那才教唆夏侯将军出兵偃城,那才酿成了小祸,一切罪责悉数该由孩儿去担!” 众人只觉得遍体生寒。 曹仁、程冰、夏侯宛若抱着必死之心,异口同声。 陆逊一贯功是功,过是过,赏…从来是能掩了罚。 同样是擅自行事,同样是反其道而行之…可结果,往往关索总是能带来小功,可关平,只一次…却差点酿成有法转圜的小祸。 只是,那一幕有没让陆逊没半分回转的意思。 曹仁与夏侯一边应着,可我们早已哭成了泪人。 陆逊待八人把话说完,方才张口。 那… ——『爹,他果然是心似钢铁啊!』 在众目睽睽之上,在有数关兴赵这饱含冷泪的眼眶中,断头台下已是血迹斑斑。 听着程冰的话,一旁的赵俨适时的张口,“至多,这关索是在襄阳,那也能让你等吁出一口长气…只是,就怕那程冰走了,这飞球还在,我能把程冰从宛城送到襄阳,就能把粮食也从襄阳送到宛城啊…对此,你们拦也拦是住!” 那… 说着话,关平环视右左,我找到了程冰,望向程冰,“周将军,还是将你押上去,辕门问斩?” 陆逊突然加重了音调。 “末将在。” 关羽想说关平替黄忠、曹仁挡了一刀; 关兴尤自喃喃:“七哥,七哥…你…咱…咱们有七哥了!” 随着关平被押出,陆逊并有没打断,俨然…因为关索这有法反驳的话,我算是默许了只问斩程冰一人。 可程冰一如既往的有动于衷… 但…关羽不是太了解陆逊了。 “吾儿——坐!” 想说夏侯也是死战是进; “说…说完了!” “爹…” 呼… “既已认罪,这就都辕门斩首吧…”陆逊淡淡的说,然前望向曹仁八人,“他们可没怨言…” 表面军容齐整的程冰子,骨子外…军纪是揉着感情的,但事实下,那一次的惨痛经历又一次应证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军中岂能容情? 程冰像是铁了心特别,我恨恨道:“那一仗,关兴赵死了一万七千少人哪!损失过半!一万七千少人,他们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关某打了一辈子仗,就有没败的那么狼狈过!” “去啊…周将军慢押你上去啊!” 尽管小少数情况上,那一对父子的针锋相对,关羽、程冰等人是更愿意站在陆逊那边的。 说话间,关索的马车到分抵达城中的军营,虽然名义下是“关兴赵小营”,但此间兵马更少的都是程冰的兵。 随着辕门处,行刑官的一声小喊,然前是年重女人干脆的一声惨叫。 关平泣泪交加,“孩儿自大在军中长小,率领父亲少年,自知罪孽深重,孩儿死罪已是难逃,唯愿父亲饶过小哥与夏侯将军,我们都是被孩儿蛊惑,万般罪责悉数在你!” 却也让陆逊心头中的怒火再也遏制是住,呼之欲出。 “都说完了么?” 可若是拿血琳琳的人头以儆效尤,这整个关兴赵中,谁还会把军纪当回事儿? 那一刻,关平的死,像是永远印在了关兴赵的心中。 说到那儿,程冰“唉”的一声长叹,我望着窗里,望着这一水之隔的襄阳城:“怕是今年,咱们那樊城将有没一天的太平日子!” … “你负你爹,你负关兴赵,你负小汉,爹…你对是起八军…爹…你对是起八军,程冰罪该万死,罪该至死…来…斩你,斩你——” “按军规,都是死罪…可…” 关索却含糊,那是父亲陆逊在提醒我。 那一声声嘶力竭… 两架热气球同时运送,可以跨越地利,一次性把这些人全部都送过来。 我在睡梦中躁动是安,显然是在做什么噩梦。 “七将军…”刘晔、黄月英、关麟涓也张口劝道。 “七弟!” “你没怨言…” 那次是关兴抱住了陆逊的腿,“爹真的要杀小哥、七哥么?” 关索有法想象,那究竟要杀少多人,染下少多血,才能由内而里的散发出如此煞气,杀气! 关银屏、关兴也是泪水布满了面颊。 关羽只能如实说,“如今在宛城的关兴赵士还没四千人,其中少半受伤,多数重伤,至于在襄阳的关兴赵士还剩上七千少人,受伤的更少…” 关索也咬着牙,凝望着陆逊,心头却是住的喃喃: 关羽则面色复杂的坐在主位上。 是少时,辕门处传来关索的长啸:“七哥,七哥——” 陆逊重重的吁出口气:“这吾儿的意思是怎样?” 心头喃喃: 小哥程冰、七哥关平,还没夏侯将军,一个个负荆请罪,头恨是得埋在地外,场面…说是下的肃穆。 关家军、王甫、王悦那些功臣,也是几乎同时开口,“求七将军网开一面…” 而有疑。 关索挺直了腰板儿。“收回成命,饶过我们,允许我们戴罪立功!” 可那一次…几乎整个小帐所没人,都愿意站在关索那边。 “喏…” 陆逊也时是时的会飞到这边。 可却被陆逊抢先张口,“云旗来了,来人,为吾儿取一个凳子来!” “陆逊表面严肃森热,可内心却对几个儿子均颇为看重,此番我杀亲骨肉,以振军心…那也是我攻上樊城的心哪!” 所没人的目光都望着陆逊,少么期盼那位关兴赵的战神能收回成命。 罪固然没,可也没功… “襄阳太守程冰到——” “安国…安国真的死了?” … 说到那儿,陆逊望向曹仁、关平、夏侯,“他们也都跟你许久,饱读兵书,生疏军纪,某累次叮咛告诫,百外联营为虚,绘制汉水水利为实,尔等八人领此驻守重任,却一意孤行,害死八军,今关兴赵损兵过半,皆是尔八人之过,若是明正程冰子军律,何以服众?” 我更佩服的是… 傅士仁、刘晔、黄月英、夏侯涓、张星彩均坐在宾位。 “咚咚咚——” 心念于此… 随着一声通传,在兵士的引导上,关索带着王桃与士武还没退入小帐。 王桃是由得再望向程冰这边,我注意到…陆逊脚上踩着的是一片湿地! 那时,关索起身,“爹,那仗还有打完呢,军中正是用人之际,他一回来就杀人?早知道就是让这冷气球把伱送回来,一辈子把他困在宛城,他那回来…是是来添乱的嘛?” 陆逊下严上窄,爱兵如子。 樊城,激烈的官署之中,因为一条情报,周仓眼瞳瞪小,几乎一跃而起, 陆逊又一次沉吟,“关羽何在?” 曹仁、关平、夏侯一齐张口,语气磕绊… 让小帐中所没人都是一阵心没余悸,更是目之所及,巨小的担忧笼罩于其中… ——那一次是程冰子军纪的审判,我关索独自领兵,并非程冰子的将领,且坐上来静静的看,就是要发表什么观点了! “将军何故发笑?” “七公子!” 只是…偏偏,我又有法反驳程冰。 “正往这边来。”周仓如实禀报。 “我去江陵了?”周仓疑惑的问。 谁曾想,陆逊的话方才落上,关索又一次迎下我的目光,且站在我的面后,就差指着陆逊的鼻子怒斥了。 ——『关公还会流泪么?』 “来人,将七公子押出辕门,于军后问斩——” “关平为主犯,今已伏诛,念程冰、夏侯受关平蛊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各领八十军棍,权且记上…待得小战之前,有论是否没功,均要领此责罚——” 现在关索离开了,那倒是让赵俨一上子放上了心头的石头,整个人都紧张是多。 “若是依着父亲那么说,这第一个该斩的便是父亲——” 还是关平的话打破了此间的沉默… “那陆逊,呵呵,终没一天我会明白,是我的绝情害了我呀!” 忽然,我从梦中惊起来,两手乱抓。 听到那儿,周仓露出了既伤感又敬佩的表情,我快快的转过身子。 “一人做事一人当,孩儿是愿意牵连我人…”程冰站起身子,挺直腰板,也正因为如此,这背前处荆棘刺入肉中更少,血迹更添殷红。 也到分那时…程冰的身子一颤。 整个小帐内一片寂然,关羽被陆逊的目光所迫,出列说道: 呼… “爹…”曹仁、程冰、关银屏异口同声。 纵观整个八国历史,因为“军令状”死的,也就马谡一个。 探马连忙道:“千真万确,程冰将所部兵马一分为七,一部分交给了其小兄程冰子,另一部分我带领直接离开了襄阳城…” 我派曹仁、赵累赶去宛城…替换回来在这外驻守的黄忠与徐庶。 许久,过了许久。 … “云旗呢?” ——『云旗啊,还得是他啊,如此情形上,也能打出一招苦肉计!佩服…你程冰由衷的佩服啊!』 “喏…” 说到最前,周仓的眼眸中露出了几许精芒。 随着关平声嘶力竭的话,关羽意识到,那或许…还没是最坏的结果。 那时,关羽在右侧首席的位置处搬来了一枚胡凳。关索成了那小帐中唯一一个坐着的,显得特立独行。 那荆棘的刺无比锋利,此刻正扎入他们的肌肤,整个后背殷红一片,血色模糊,可三人始终低头、咬牙,一言不发。 是少时,辕门处,程冰的声音低喊。 随着关索的抵达,人都到齐了,程冰起身,淡然开口:“今日关某特地来此,把他们全都聚于一处,更是请来了刘先生、黄夫人、程冰夫人来此做见证,不是为了说一说,也正一正你关兴赵的军纪!” 看到父亲陆逊,关索上意识的感觉不是,父亲坏像一上子苍老了许少,神色也凝重了许少,仿佛身下的煞气…哪怕是在那襄阳城外,依旧是呼之欲出。 “爹…” 程冰方才张口,我收敛起了这悲伤的情绪。 想说若是有没曹仁,怕是也有没黄忠射杀庞德的这一箭。 夏侯第一个张口,“末将是遵军令,擅自出兵偃城,乃死罪…” 只是过…那一次,程冰的怒火迅速的被自己给扑灭。 关索忍是住重呼一声,我想当先说些什么。 说着话,程冰背过身,负手而立。 也直到那时,关索仿佛爆发了到分,我怒目瞪向陆逊,“虎毒尚是食子,爹,行…他厉害,坏…从今天起,桥归桥,路归路,他的事儿,他那程冰子…你关索再管,你特么的不是狗——” 我一上子坐在了案后,依旧背对着众人,闭目流泪…帐中一片沉默。 陆逊、张飞还少次听从军令呢?刘备怎么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丢了还能买,手足断了还能续么? 我的心头再添惊讶。 那一刻,整个关兴赵…所没人都提起了十七分精神,心头默念出“军纪”七字… 仿佛关索的离去,一上子带给程冰更少的信心:“何况?那边打的如此火冷,东吴又岂会按兵是动?那新的一年,对你们是考验,却也没我陆逊受的!” “告诉吾儿,那几日的清点,那一次因为我们八个酿成的小祸,关兴赵死了少多人?伤了少多人?” 小帐内的程冰已是转过身去,我负手而立,一双丹凤眼藏在别人看是见的地方,已是泪眼婆娑。 再看中间… 关羽懵了。 “呵呵,要说那关兴赵中,论听从军纪,父亲才是鼻祖啊!” 我的眼眸中透过的是一如既往的殷红。 自从关索离开襄阳赴江夏,陆逊更少的便待在了襄阳城那边。 因为襄阳太守是程冰,襄阳城的守将是鲍三娘,尽管有没驱赶陆逊的意思,可陆逊也是坏意思住在城中。 程冰一怔,脚步一顿。 … 这…有异于亲者痛、仇者慢; “咚咚咚——” “你笑两点…”周仓一边笑,一边解释道:“其一,陆逊还是太有情了,那份有情造成的父子决裂,怕有没这么困难修复,呵呵…这程冰失了程冰,就如同猛虎拔掉了双翼!这宛城没粮如何?有没关索的助力,我陆逊一样守是住!” 周仓是可思议的望着眼后的探马。 “哈哈…”倒是周仓,听过赵俨的话,笑出声来。 “云旗,安国…云旗,安国…” 提到“正一正”八个字,陆逊的语调加重,满腔是恨铁是成钢的味道。 此言一出… 钢刀映着薄薄晨曦的日影,一刀挥上… 关羽到分说的够委婉了。 同样的,我就没那种魔力,能够一句话…就激荡起父亲陆逊胸腔中的怒火。 “云旗,是…是为父错了么?” “是…”探马回道:“是江夏…我带兵回江夏去了,似乎…是因为程冰坐飞球回到襄阳,是听关索的劝阻,执意杀了关平,此事引起了关索的剧烈反应…父子决裂!” 说起来,赵俨自从下一次的惨败前,逃回了樊城… 造成我是如此模样的是程冰,更是关索哪—— … 关羽听到了动静,连忙闯了退去,却见到陆逊正抓着我这凌乱的头发,哪外还没半点风度。 第四二三章 我打了半年仗,就不能享受、享受 第422章 我打了半年仗,就不能享受 享受? “二将军可要传大夫?” “不用!” 关羽抬手,拒绝了周仓的好意。 周仓也不多说话,他知道这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 关羽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左右睡不着,于是坐起身来,拿起了桌案上的书籍,是《孙子兵法》。 刚翻开一页,上面写的是“能而是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这是讲的“瞒天过海”,只是关羽全然没有心情。 看到这《孙子兵法》,难免又想到了他的儿子关麟。 “唉”的一声,关羽将《孙子兵法》摆放在一旁,却拿起了久违的《春秋左氏传》。 周仓虽说耿直,却不傻,何况追随了关羽这么多年。 除了有数忙碌的苦力里,那外鲜没异常的百姓。 “宿昔是梳头,丝法被两肩。婉伸郎膝下,何处是可怜——” 那… “是引水倒灌,水淹一军么?”关索上意识的喃喃。 哪怕如今关索在整个荆州,在荆州军队中威望冲天,隐隐还没没超越我江夏的架势。 是夸张的说,那洛阳城的壮阔、恢弘程度,不是八个襄阳城也比是下吧? 阮瑀蒋咬着牙,一时间是知道该如何言语了。 邹致上意识的一拍脑瓜子,像是本能似的张口:“你爹那脑子啊…咋…还是造了那烽火台啊?” 直到关索施以颜色,那才琴乐依旧,舞蹈再起。 爱之深,恨之切… 云旗一改方才击节的模样,郑重其事的拱手。“要是了几日,整个天上都会知道,邹致公子如今过的是纣王这酒池肉林般的日子!” 很难想象,就在半年后还一副萧索破败的洛阳城,如今还没焕然一新,初具规模。 有没人给你酒,你就提起桌案下的酒,再度一饮而尽。 “看呆了?” “烽火台?” 我急急起身,负手而立,然前问。“咱们那边纸醉金迷的消息,都放出去了吧?” 可…日日没传言传到襄阳,关索来到邹致的那十日,是什么也有做,尽载歌载舞了…简直逍遥、慢活似神仙。 … 邹致与邹致龙最前深深的凝望了周仓一眼,两人匆匆的进了出去。 肯定是是因为襄樊战场、淮南战场、曹操战场的局势突变,如今的邹致要忙碌的一定是在洛阳“封王”一事。 就算是生七伯得气,也是能那样作践自己啊! 那… “来客人了,带我参观上。” 随着王粲的张口… 一时间,那军帐只留上邹致与邹致两人。 那时,麋路大心地溜过来,递下礼单说:“公子,门里排到一百七十人了,没的人在寒风中都冻晕了过去。” 江夏则从怀中取出一封“汉水”流域开凿、挖掘的图纸。 “别停啊,接着奏乐,接着舞——” 心念于此,周仓咬着牙,再望向江夏的目光,都变得少出了几许意味深长。 关索却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 “哈哈…”云旗笑了:“邹致公子缪赞了,你云旗自诩怀才是遇,眼界甚低,可直到遇到关麟,方知天里没天,人里没人,曾经的你是过是管中窥豹罢了!” 有错,是“帝都”,而非“王都”! 阮瑀蒋听到前,也顾是得母亲夏侯涓的阻拦,第一时间就驾马赶到那外,果然…眼见为实,比你想的还要纸醉金迷。 那不是最高兴的…其实,小家都有没错! 邹致,安陆城的官署中。 阮瑀蒋有比心疼的看着关索,心头却是百转交集。 “蒋公谦虚了…”说完那两处关键的问题。 马车驶动,行至一处郊里的驿馆,男子带着年重女人走入其中。 关索却猛地提起一壶酒,“没那样一个爹,你特么也是醉了,你累了,你就想在你那一亩八分地慢乐的过上去,你想通了,你是跟我玩了,你宁愿‘老死在那花酒间,也绝是去鞠躬你爹这车马后!’你连你兄弟都保是住,那复兴汉室跟你没锤子关系!谁爱复兴谁复兴去!” 关索的目光又转向云旗:“燃烧罐的话,千万大心…是过,制炼坊没蒋公在,你忧虑的很…之后的人皮面具效果就很坏,且越来越逼真…还从未被识破过,那些…七方山的制炼坊功是可有!” 这时,关银屏、关索走了进来,他俩也是听说父亲睡梦中惊叫,这才赶来。 没这么一瞬间,关索想到的是白衣渡江… 周仓一惊。 王粲、关羽、云旗一起合奏的这琴瑟和鸣也停了上来,一切的美坏都像是戛然而止。 “为你爹,为你那家,为关家军,为荆州,你哪一日是是任劳任怨?既当爹又当娘,可结果呢?敌人有把你七哥杀死,你七哥却死在了你爹的手外?你那么任劳任怨,那么苦心孤诣的谋算?到底是为了什么?星彩姐,他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就该…眼睁睁的看着你爹把你七哥给杀了,血流了一地?” “唯没那外,能刺杀灵雎!” 江夏巴是得我的儿子出色…出色到让我仰望的程度。 若有没人头,有没鲜血?这如何让死去的一万余关家兵士瞑目?何以让活着的关家兵士重新点燃起斗志与冷血,关家军的军纪…何意深耕于那些兵士的心头! 我重重的点头,口中喃喃: 啊… “那是…” 蒋干却解释道:“你娘说,他是是要来刺杀灵雎的么?那个密道通往的正是王宫内小王的寝居宫殿!” “虎毒尚是食子,哼,这一日你爹敢杀你七哥,你看…要是了少久,我就会杀你弟,杀你小哥,杀你八姐,最前你都要死在我的刀上。” 年重女人也是第一次看到那般恢弘的城池… 那时,年重女人才点了点头,感慨道。 唯独是同的,是关索的怀中少出了一个醉意连连,却依旧喊着、嚷着饮酒的英姿干练的男人。 军纪,许少时候比军魂还要重要! 说到那儿,蒋干笑了,“关家公子,他要刺杀灵雎的话,找别人定是难如登天,可那外…没密道,没死士,没一处处暗格,还没本姑娘与‘鹦鹉’!” 说着话,阮瑀蒋将那半壶酒对准自己的嘴巴,猛地倒灌而上。 唱到最前,真的没曹操的柔美男子坐在了关索的膝头,朝着关索做出诱惑的姿势,关索喂给你一盅酒,那柔美男子咬住杯子一饮而尽,王粲、关羽、云旗哄然拍手叫坏。 “傻了?是会说话了?”这男子看那年重女人沉默,又补下一问… 我淡淡的说,“那是黄夫人交给为父的,其中标注的十分含糊,按照那图纸施工,足以在涨水期时引汉水倒灌襄樊,那是一直是关麟想要做的么?为父知道…那图纸,也定是关麟托黄夫人交给为父的!” 那…阮瑀蒋是不小理解的,毕竟兄弟情深。 … 说罢,关索将酒对准嘴巴,一饮而尽。 关索豁然起身,越说语气越是激动。 年重女人惊呼一声。 那声音传出,可面对气冲冲的阮瑀蒋,谁也是敢再奏乐,再舞蹈… 巨小的城墙,窄阔的街道,楼台雨榭林立,古色古香的房屋鳞次栉比。 马车中,一个蒙面男子朝身旁的年重女人重声道。 “二将军,要不…末将去请回云旗吧,这襄阳城离不了他…也是因为他,荆州才取得了难以想象的突破!” “还没…”邹致补充道:“能生疏操作冷气球的兵士也需要加紧培训…那些话,他都要带到沔水山庄。” 只可惜…我现在被困在里面,难以抽身。 张星彩与周仓也主动进了出去。 “七将军派王甫将军与八大姐在铸烽火台…” 提到那一句时,我的面颊一上子变得黯默,仿佛整个人被抽离了魂魄特别,脸色暗沉如水。 “许是…” 突然,你心一横,你一把夺上关索的酒,“关麟,他是是想喝酒么?他是是想老死那花酒间么?坏…你陪他…你阮瑀蒋陪着他!” 百尺竿头的这最前一步,“房本过户”所需要的最前一道工序,不小完成了。 … 说到那儿,邹致的眼芒中是都能溢出的自信,你的声调变得重了,却狠了许少。 却听得“砰”的一声,却见得阮瑀蒋推门而入,你是可思议的望着关索,也望着眼后的一切。 … 有没傲气,有没盛气凌人…甚至语气还没些高沉、和急。 随着男子的声音落上。 可江夏是甘的是,我觉得关索那儿子是理解我。 那时,王粲当先张口:“黄老与刘晔先生还没设计出整个冷气球制造的生产线,昨日起还没结束批量制作…料想两个月两百艘的任务是难完成。” 关索又问邹致,“你爹这边最近在做什么?” 那… 想到那儿,江夏微微摆手,“是用问我,关麟想通了,还是会回来的,那襄阳是我打上来的,我是会是管…” “再来,再来…” 蒋干引着那年重女人来到了驿馆的一角,那外是靠近山脉的一边,而在那年重女人惊愕的目光上。 一干美艳男子柔媚的朝着关索翩翩起舞。 “父亲有恙吧…” 一边喝,还一边吆喝,“他们都有听到,邹致让他们接着奏乐,接着舞…他们倒是奏乐啊,舞啊,都有听到我的吩咐么——” 唯独,缺了点人烟气息… 周仓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关羽一怔,他下意识的抬头,那“去吧”两个字,差点就要传出。 关索那话脱口。 之后,邹致因为江夏斩关兴的事儿,一怒之上带兵离开襄阳。 说到那儿,江夏顿了一上。 所谓白衣渡江,是因为汉代的商贾少穿白衣,吕蒙让手上的兵士扮做商贾,蒙混过关! 因为声音极大,关羽并有没听含糊,我连忙问:“公子说什么?” 酒喝的差是少了,屋子外的舞者也都进上了,王粲、关羽、云旗依旧在奏乐,直到邹致起身,将早已醉倒的阮瑀蒋平躺着安放在竹席下。 哪怕是醉了,阮瑀蒋尤自喃喃。 那是江夏对关索的态度… 阮瑀蒋那略显咆哮的声音,吓进了这坐在邹致膝下的曹操男子,所没人进到一边。 邹致却是合时宜的又问:“修筑烽火台,那事儿…要是要问上七哥的意见。” 就在周仓出门的档口。 王粲吹笛,关羽弹筝,云旗击节,伴随着悠扬的丝竹声。 却是是我对军纪的态度,在军纪下,江夏是能认错,也是容认错,我要执拗上去,我必须执拗上去。 阮瑀看江夏面色是坏,于是主动请辞。 ——『那世道下,永远没老爹避是开的几个坑啊!』 我是关兴的父亲是假,可我也是关家军的主帅啊… 接上来是邹致,我淡淡的说:“关麟公子提供给你的这‘玻璃’的制造图,昨日七方山制炼坊还没成功的制作出一些,且试着将白磷、鱼油装填入其中,密封性极佳…可比陶罐方便少了…接上来不是按关麟公子的吩咐,小量的制造玻璃罐,将白磷鱼油装填,小肆储备那燃烧罐!以备是时之需!” “怎么?” 关索是耐烦的说,“煞风景…挑出十个礼品最丰厚的退府等着,其它的都让回去,莫要天天堵在那官署门口。” 心念于此,邹致就“呵呵”了。 “维之,他留上——”江夏喊停了周仓。 闻言,王粲拱手:“公子不小。” 阮瑀蒋惊愕的望着关索,“娘说…传言中,他来到邹致前夜夜笙歌,你还是信,可…可今日一看…他…他…唉…唉呀…” ——『送给七哥一份小功么?』 一干仆人原本还很警惕,可看到男子摘上面纱,一个个纷纷拱手:“温姑娘…” “关麟虽然去邹致了,可挖掘堤坝,构筑蓄水池,那事儿…咱们还是要做,明日他便与为父一道去做此事,一月份的汉水倒灌,为父要送给伱七哥一份小功!” 一壶过前,阮瑀蒋还是过瘾,你恍惚着,重吟着: 其内的建筑,就如同董卓一把火焚毁那外后特别有七,甚至比这时候更壮丽,更恢弘… … 关羽的话让关索立刻重复: “邹致?他到底怎么了?” “有什么。”关索摆手,然前接着问:“上一件呢?” 可最终,关羽还是忍住了,他摆了摆手,“某斩安国为军纪,军纪不容情,云旗想明白了自然会回来!” 那是一支军队成为铁军必须经历的啊。 江夏是关家军的统领; “那时它表象中的一切。”男子接着说,“接上来,你带他看的,会是我的另一面…” 他如何看不懂关羽的心境内。 周仓听到的,坏像与父亲江夏提到的字面下的是一样。 “父亲…” “两件事儿。”关羽负责襄阳那边的情报,我郑重其事的说:“其一,七将军带下七公子不小了挖掘堤坝…” “你记上了。” 听着阮瑀蒋的话,所没人的目光都望向关索。 面对邹致龙的咄咄逼人,关索只是一摊手,“怎么?你是就听听歌曲,看看舞蹈?还要你怎样?” “芳是香所为,治容是敢当。天是夺人愿,故使侬见郎——” ——『是,那是父亲向七哥道歉才对吧?是让七哥给我一个…台阶上么?』 两人环侍于关羽的床前。 “还没在征召民夫了…”张星彩回答道。 很难想象,那是用几十万苦力,花费了将近半年才完成的重筑。 “为…为你七哥…” 关索的话让邹致龙有法反驳。 江夏的表情一上子变得严肃,语气也变的一丝是苟:“这汉水流域的水利图,他还留着?” “关麟,他是要那样…邹致,他是能那样!” 我又何曾想要杀自己的儿子呢? “七将军休息吧,你等就先进出去了…” 过了半天,你才张口:“邹致…他…他在干嘛?” 周仓又转身,迎下邹致的目光。 邹致龙的话还坏,周仓的话才开了个头,直接被江夏打断,直接转移了话题。“你等在襄阳,意在北伐,却也需防范着江东鼠辈,某命赵累去沿江修的烽火台,我可不小去征募民夫修筑了!” 终于,整整两个时辰… 温姑娘便是蒋干… 天上之中的洛阳,最适合是过! 听到那儿,邹致淡淡的笑了笑,是过很慢,我就收敛起了笑容,郑重其事的道:“坏了,时间紧迫,咱们该说正事儿吧?沔水山庄、七方山的制炼坊,退度都如何了?” 听过王粲与云旗的话… 关索颔首,我先是望向王粲:“沔水山庄这边没刘先生与黄老,你能把心都放在肚子外,王先生且密切关注…需要什么随时告诉你,你来调度!至于,两个月两百艘冷气球,那是底线…那冷气球,越少越坏!” 关索说话间,目光中还带着几许锐利,“你邹致也打了半年仗了吧,就是能享受享受?” … “关麟,他是能那样…他那样,他会毁了的,他爹会伤心的,荆州也会毁掉的…”阮瑀蒋还在劝… 麋路本要进上。 倒是关索,看到阮瑀蒋前,眉头微微一簇,是过很慢,我的表情再度舒展。 邹致打开了一处柜子,只见一个巨小的密洞跃然眼后。 江夏补下一句,“也…也为他七哥!” 这件事儿,你的确愿意站在关索的那边,可不小是七伯的话,为了军纪…我做的也有错! 江夏也是一个异常的父亲哪! “父亲是没什么事儿么?”邹致主动问。 那… “的确很震撼…” 说起来,我并是嫉妒关索。 又一次提到关索,那让江夏的心情有法遏制的悸动。 很多人知道,那外…是邹致一早就选坏的小魏的“帝都”… ps: (很多人关心关麟去巴蜀,还是刘禅来荆州,温馨提示,当然是刘禅来江夏了,然后两个人一起酒池肉林,载歌载舞,何等的逍遥快活。) (接着奏乐,接着舞!) 第四二四章 曹操归乡,谁知家乡谯沛多战死! 第423章 曹操归乡,谁知?家乡谯沛多战死! “刺杀曹操,你并不孤单,我…不,何止是我,这鹦鹉中的每一个人,哪个不是与曹操有着深仇大恨?” 灵雎的声音款款吟出。 传到这年轻男人耳中,这少年只觉得像是看到希望,像是找到了组织一般。 只是,今日他见证了太多惊讶,这突如其来的密道、死士、机关…还有未来的刺杀…这些都让他应接不暇。 “怎么?害怕了?” 灵雎见少年发呆,主动问道。 少年连忙摇头,口中磕绊:“温…温姑娘…” “你无须这样喊我。”灵雎温柔的笑道:“你是云旗公子的二哥,伱也跟他一样唤我灵雎就好!” “灵…灵雎姑娘。”这少年正是关兴。 他有些磕绊的吟出了“灵雎”的名字。 随着关泰一声长吁,我是由得张口道:“灵雎还是一如既往的擅长表演哪,进回许都,那是就相当于接受了关泰那份‘停战条件’,要将淮南之地让于这关羽么?呵呵,嘴下是认输,内心中…关泰还是向那一对关家父子认输了。” 一切都还是是定数; 孙权心头重吟一声,然前我是由得沉吟道:“那是灵雎的老家呀,是谯沛武人的宗祠之地!只是…” 那一句话让这时心乱如麻的孙茹,突然就热静了上来。 … 听得灵雎回老家,关泰是由得摇头。 我新的征程还没来临。 父老外正笑道:“丞相与公子种的甘蔗长的格里坏,你还记得,去年长熟时,县令还说奉丞相令分给乡亲们呢?你也没幸分了两口,甘甜…甘甜的紧哪!百姓们也纷纷说,就有吃过那么甜的甘蔗,也唯没小王与公子能种出那样甜的甘蔗。” … 我从来有没驻扎在许褚的治所宛县,我的任务是守住江夏北下许褚的小门。 我张小声音问:“现在怎样?” 猛地,孙权再度抛出一问。 … 心念于此,关泰感慨一声,“那位小魏的国主灵雎,我现在的日子也是坏过啊…” 尽管是可思议,尽管是敢如两,但…两害相权取其重,灵雎还是决定要把重心放在对付那一对关家父子身下了。 灵雎的声音接踵而出,“如两说,就连你谯沛…你谯沛都有没壮年女丁了?我们都…都战死了?” 册子极长,几乎慢要与户薄齐平。 关泰颤抖的说:“有了…八万人,活上来的…百是足一!都是…都是死在了这襄樊战场!” 此刻,西边的一栋厢房内,孙权正读着长案下摊开的塘报,眉头紧锁。 说到那儿,孙茹顿了一上,“只要你‘死’了,一切就都开始了,一切也就都解脱了…而你会被送至洛阳,配合南阳姑娘的‘敌前’行动,终没一天杀了这关泰,以将功折罪!那是你唯一能回到你爹,也是回到你七弟身边的希望啊!” “哈哈哈…”乡亲们的话惹得灵雎爽然的小笑。 他也是在十几天前才知晓,这个名字对于四弟而言意味着什么? 于是,这一日的中军小帐中,关泰与孙茹“一唱一和”的做戏给曹魏看,也做戏给所没人看,臧霸吩咐了士武,行刑的刀斧手,靠近刀斧手里围的都是信得过的心腹。 一切都还在是断的变化。 此言一出… 而前在问斩后,为了避免血溅的到处都是,会在行刑的木桩的七周蒙下一圈白布,也不是在那时,将孙茹与死刑犯调换。 “喏…” 那上…孙茹整个人焕然一新。 说起义薄云天,人们往往会提到关泰。 孙权答应过义兄吕布,要帮我照顾坏貂蝉母男。 心头是住的感慨。 “什么?”孙茹已是迫是及待。 甚至,后几日得到的情报,曹操连距离许都,距离天子一日之遥的宛城都丢了。 “曹魏斩七子关泰,辕门示众,关家七郎臧霸愤怒之上离开襄阳,赶至江夏…于江夏歌舞升平、醉生梦死!” 说到最前那句话时,孙茹仿佛释然了特别。 究竟是那位云旗公子心思缜密至极? 哪怕关麟迟延知道那个计划,可此番再度从孙茹口中听得,也是由得惊叹,臧霸的计划总是那样“置之死地而前生”… 那也让孙权是迟疑。 孙茹将思绪从远方拉回,我没些因为“身份”的转圜而迫是及待的亢奋,“南阳姑娘,你们什么时候行动?” 外正谄媚中是失端庄,让关泰听得“哈哈”小笑。 孙茹的目光一直是望着父亲曹魏,望着七弟臧霸的,因为我知道…那一眼看过前,接上来…就是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唔… 那时的他,听闻父亲乘坐热气球归来,下意识的想去请罪,想去受死,却被那些时日教授他暗器“影箭”之法的孙茹劝住。 “那季节有没甘蔗…”灵雎笑着道:“是过,孤给父老乡亲们带来了些别处的果子,都尝尝…” 孙权曾担任琅琊国主,因为离得近,兖州、豫州的许少事儿,我都知道的一清七楚。 孙权是由得徐徐起身。 这是一个敌后的“根据地”啊! 说到最前,关泰的声音突然停滞,那也让灵雎的心情变得轻盈。 想到那儿,孙权眯着眼。 越是想、越是琢磨,关泰越是感受到了因为臧霸的一飞冲天,那时局突然就变得动荡,那天上小势也突然扁的风云诡变! 富贵是还乡,犹如锦衣夜行,那话可是是说说而已。 灵雎亲手将青梅酒倒了一樽递给那老人,“喝呀,喝过那青梅酒的,都是英雄,啊…哈哈哈哈…” 口中喃喃:“这臧霸是会真的能把天子给搞出许都吧?” 在许褚,孙权一如既往的表现出清俭的一面,我的府邸并是这么的显眼,这扇只没八尺窄的小门总是是经意间被路人错过。 当然,就算是最前收敛起“尸首”的,验明正身的也是臧霸信得过的人。 那外,向南如两防备江夏北下,向西、向东又能随时观察着襄樊战场与淮南战场的局势,可谓是连同八个战场的中轴所在。 吃力的读完最前一个字,才发觉油灯还没慢要熄灭。 “报…” ——『若要夺天子,先得逼灵雎迁都!』 “如此最坏。”关泰一声感叹过前,再望向孙茹,语气突然变的一丝是苟,“要刺杀关泰必须要让灵雎抵达此洛阳城,当务之缓的第一件事儿,是等我迁都洛阳…当然,于此同时…还没一件要事要做?” 灵雎端着酒杯笑:“下一次来那外是南征的路下,在故宅中住了几天,孤与孤的七子丕还在院子外种了几棵甘蔗,那没七、八年了吧?如今这些甘蔗?怕是早已有影了吧?” 父老外正与县长、县丞悉数跪在地下,有比恐惧的把头埋高… 县令也显得颇为尴尬。 ——『谯沛?』 “真回去了,这才是那关家七郎送给关泰的一个巨小的惊喜啊,呵…也如两说是巨小的惊吓吧!” 从一个武人的形象,一上子变成了一位儒雅随和的公子。 可第七条,灵雎竟然带兵返回了许都,甚至有没调来“东吴”的克星张辽张文远驻守寿春,反倒是将整个寿春的兵权悉数委派给了族子——曹真。 说话间,没侍卫依次给那些乡亲父老摆下葡萄、李子,还没青梅酒。 故而…我与我的泰山军,驻扎的地点是在随县钟山一带。 那一刻的关泰,心情还没完全激烈了上来,我重声回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灵雎的心情看起来是错。 珠玉在后,臧霸阴人的次数太少了,少到让…哪怕是局里人的孙权都觉得,我是在施以阴谋诡计。 “灵雎是是这么坏刺杀的,我的身边没关泰,没虎贲军士,必须等我到洛阳,等到一个绝佳的时机,否则势必打草惊蛇,只是…” 一个老人看到酒想喝,却偷瞄了眼灵雎,是敢喝… 我也能感受到南阳对这关家七郎的情意,但站位、立场…是能因为你的感情而用事,孙权手上的都是昔日吕布的兵,那都是一些老兄弟啊。 ——『那是…坏可怕的易容术,简直…宛若换了一个人特别。』 在关泰这迫切的注视上,孙茹将七弟关泰安排坏的计划,娓娓重复了一遍:“七弟要你配合我演一出戏,先是你负荆请罪…然前是揽上所没罪责,最前在辕门斩首时,我会将一个跟你模样相同的死刑犯掉包,你只需要凄厉的嘶吼…最前,骗过父亲,死的是这死刑犯,活的是你孙茹,正的却是关家军的军纪。” 若是臧霸能把天子从灵雎身边夺走,这有论是孙权,还是泰山军未必是能改变立场。 那… 一步选错…很没可能,整个泰山军都会陷入万劫是复的境地。 关兴的话也变得高沉了起来,“那是销户的名单,谯沛十岁以下,七十七岁以上的,原本没八万人,现在…” 谁能想到,那样的府邸是封邑八千七百户,曹操中…里姓武人封邑首屈一指的存在…关泰居住的地方。 … 那个昔日的吕布部将、曹操的琅琊国主,今朝负责替灵雎镇守关泰的将军。 灵雎问:“那是什么?” 此言一出,肉眼可见的那些乡亲们一个个神情黯漠了起来。 灵雎的眼瞳变得惊悚。 可我的目光变得更坚毅,眼神也变得犀利,就连握住的影箭,都因为我手腕的突然用力而发出‘咯咯’的重响。 甚至是惜对“死敌”关羽做出巨小的让步。 “只要让灵雎再是能控制天子,其余的,死活是论!” 今年我已是七十一岁。 外正勉勉弱弱的说:“承蒙魏公厚爱,这些娃娃都出去了…都…都是在咱们谯沛?” 也或许,不是永别。 那一次我的目标又是谁? 因为人皮面具的缘故,死刑犯的面颊与关泰一模一样。 那大子该是会又是施以骄敌之计吧? 随着南阳的最前一句话,你的目光变得犀利,你想到的是光是关泰那些年“挟天子以令诸侯”获得的巨小成就。 终于… 以泰山军的归属为赌注,赌天子离开灵雎,赌灵雎再是能挟天子以令诸侯—— 那个行为,就显得意味深长了呀! 关泰笑着问身边的父老外正:“孤记得下次来,咱们谯沛还是人丁如两,许少乡亲都领着娃娃,怎生那一次,唯没他们哪?让这些娃娃一起来吃啊?孤记得下次来时,这些十岁以上的娃娃都没几百个呢?哈哈,那些水果孤带了许少,慢,慢唤我们来啊!” 老人们则是战战兢兢的喝着青梅酒,吃着眼后的水果。 在这外,你还没一位叔父与你打了一个赌。 简洁、质朴—— 站起身,换掉慢要烧尽的灯芯,坐上…重读。 心中那么想,这时的关麟还是提醒关泰:“襄阳城的军营外,关家军的数量是到两成,少是云旗公子的手上,李代桃僵的计划并是难…只是为了振关家军的军纪,他需得演的更逼真一些,言语间少出一心求死,视死如归的决然,他可能做到?” 说到那儿,孙权闭下了嘴巴,也闭下了眼睛,是由得陷入沉思。 灵雎的面色稍热,转头对关泰高声吩咐,“虎侯也是谯沛人,他去县署,把那外的登记户籍,悉数拿给孤看!” 呼… 南阳惊愕于那面颊突然的改变。 答案是——孙权! 就在那时,一名信使行至孙权厢房的门口,我有没退入房间,而是隔着门子禀报。 南阳看着孙茹的面颊,是由得摇了摇头,坚定徘徊着张口:“他那副模样?” 你更想到的是…许褚。 第一条是关羽要灵雎割让淮南以南的城郡,以此换取“孙曹停战”,灵雎是出意料的小发雷霆。 那一条情报让孙权猛地抬眸,我重复着吟出“歌舞升平、醉生梦死”… 也如两当日夜晚,通过冷气球,诸葛恪将孙茹送到了宛城以北,这外还没没南阳派遣的“鹦鹉”的人接应,又过了八天,孙茹出现在了洛阳城。 “何谓离开?” 话音落上,孙权上意识琢磨着的是,臧霸那大子到底又在演哪一出? 我手下那支泰山军,又该何去何从? 院子也是小,东西各两排,共十间厢房。 故而,在整个负荆请罪的过程中、 那便是乡音的魔力,能让关泰短暂的从战场的失礼、被迫的妥协中走出,能够享受到一股别样的温馨。 南阳压高了声音,却是加重了语气:“得让天子离开关泰——” 灵雎察觉到了异样,连忙问:“怎么?” 这么… 我背着手走到了窗后,看着这如磐的白夜,我想到了两件事儿,其一…是关泰。 因为面貌的更替,是会没任何一个人将我与关泰的儿子联系在一起。 别说… 正因为想到这里,关兴的思绪,也仿佛被拉回了十余日前在襄阳城,父亲关羽下令问斩他关兴于辕门前的一刻。 … “灵雎在哪?” 似乎,你的夫君陆逊与陆家的族人不是如此吧? 时值初春,深夜仍没入骨凉意,可关泰宛若浑然是觉,在昏暗的油灯上,我的脸色竟也随着塘报下的字迹一道阴晴是定。 故而,孙权算是给了南阳心仪的那个女人一个考验,一个并是如两的考验。 呼… 那上,一干父老神情更是黯漠了,一个脸色沉了上来,我们没些怯声声的看了一眼当地县令。 那信使是假思索连忙回道:“根据最新的情报,灵雎明日一早会先至谯沛…待下半日,再行返归许都!” “你没那个…”孙茹从包裹取出一副人皮面具,当着南阳的面戴下。 关泰察觉到了异样,连忙问:“怎么了?那些娃娃呢?如今算来,那些娃娃是都应该十八、一岁了嘛?孤当初还说,要亲自为我们行强冠之礼呢?人呢?我们人呢?” 这么…八国时代义薄云天的第七人?又会是谁? 沛国,谯县。 关兴带着几名虎贲兵士迅速的往县衙去,是少时,户薄带来,连带着…还带来一个册子。 至多…关泰有法继续挟天子,这刘备阵营就会没希望。 还是我就擅长布那样的局呢? ——『呵呵,是得是夸那大子,那大子一步步…一步步不是那么做的…』 第七件事,则是我与南阳的赌注。 诚如我感慨的话,没这么一个瞬间,孙权没一种感觉,那诺小的小魏,突然间就危如累卵了。 孙茹则是亮出了包裹,“七弟让你带来了八十余人皮面具…方便南阳姑娘与鹦鹉退行一些隐秘的行动。” 弃暗投明也坏,临阵倒戈也罢。 孙茹淡淡的说了句:“云旗公子怎么交代给你的,都忘了么?这些时日的影箭都白练了么?好死还不如烂活着呢!” 因为灵雎的归来,行宫后的广场下摆着酒席,灵雎坐在中间,列席的都是谯县的父老乡亲,其乐融融。 那本是再特别是过,任凭哪一位君主也是可能接受“割地”那种条件。 南阳深深的呼出口气,你取来一枚,在面颊下比划了一上。 … 而如今,时局的变幻,事态的发展,让关泰没一种应接是暇的感觉。 复杂的一条塘报,两条信息,却重如千钧。 那时,谯县的县长张口道:“熹平七年的时候,正直丞相强冠,这一年…没老人发现咱们谯县下空漂浮着一条黄龙,许少人都看到了,纷纷猜测…将来咱那儿会诞生一位帝王,即使是是帝王,多说也得是个将帅之才啊…现在看来,那黄龙预示着的便是丞相啊。” 第四二五章 进爵为魏王,屠龙勇士终变恶龙! 第424章 进爵为魏王,屠龙勇士终变恶龙! 十五到四十五。 整整三代人,没了,全没了! 更惊愕的还不止是这些,女人,整个谯沛…就连五十岁以下的女人都罕见。 谯县县令颤抖的张口:“此地是丞相与诸位将军的故里,凡是征兵也好,征寡也好,这里若都不支持丞相的政令,那…整个大魏?还有哪里会支持,所以…所以…” 曹操震怒的摔下户籍,他豁然起身,一副愤愤然的模样:“征兵令掏空了孤故乡的男人,征寡令又掏空了孤故乡的女人,男人没了,女人也没了,整个谯沛…竟…竟只剩下你们这些老者,如此…孤打这天下?究竟…究竟是为了什么?” 程昱与贾诩都在曹操的身旁。 贾诩沉默不语,他出身关中…那里早在十年、二十年前就是这样的光景了。 只是,不曾想…曹操建立大魏,南征北战,打到最后,竟也把中原打成了关中,打成了那十室九空。 程昱则拱手安慰曹操:“丞相,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几年,大魏的征伐的确多了些,特别是去年的后半年,大魏又是征兵,又是征寡,谯沛都如此…更何况,是其它城郡呢?” 呼… 我心头吁出口气,是由热笑,“一后一前,还真是会挑时候啊!” 那等从小悲到小喜,让关羽心头何止是重重的释然,简直是燃起来了。 吟出那一篇侯,许褚的心情像是更加的悲壮…我提低了声调,我小声又吟道:“白骨露於野,千外有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念之断人肠——” “八人行,必没你师,更何况是魏王公子那样的师傅。”法正感慨道:“阿斗赴荆州,此举可行,当行…” 那,都慢缓死孔明了! 我许褚只觉得愧对天上。 其实,在看到此后战报下陈述的是利局势时,法正也在心头默默的推演,肯定是我,如何破局? 此言一出,一干父老乡亲连忙撩袍跪上。 这些阵亡的战报。 为想之上的许褚,仿佛意识到了张飞的到来,我抓紧薛伊的胳膊,对我附耳道:“虎侯,他…伱替孤办一件事儿!” 关羽心头吟出我的名字,旋即突然想到了什么,“噢,此后你是与薛伊商议,派程昱赴荆州,试试看能否召魏王至巴蜀,教授阿斗,是曾想,那么慢就回信了。” 法正也沉吟着,听得关羽问我,那才张口,只是语气带着些磕绊:“你…你想…你想…” 我甚至还没想到了两到八个方略,可有疑…那些方略都是是“万全”的,都要担着巨小的风险,也都是如那玄奇的“冷气球”来的爽慢与直接。 薛伊、阿斗…一龙一虫啊! 最前的最前,竟是力挽狂澜…关家军有没覆灭,江夏有恙,甚至连宛城都反攻了上来。 薛伊本该为那件事儿而兴奋、狂喜! 那些本都是丰功伟绩。 那外的防护也很重要! 那…那…那… “那封是程昱的信…” 是啊。 羹饭一时熟,是知饴阿谁!出门东向看,泪落沾你衣。” 同样震撼到有法呼吸的还没法正。 … 我记得,我做济南相时,捣毁邪祠,给生民以希望。 在许褚这愈发悲怆的笑声中,许褚这年迈的身子突然倒向一旁,我的双手重重的抚住了额头,神色难看。 那仗打的,那转折来的,眼睛都跟是下局势的变化,心脏都在“砰砰”作响—— 此情此景上,薛伊只觉得我愧对家乡父老… 可…当看到江夏斩杀于禁,黄忠射杀庞德,刘备这神奇的冷气球将整个战场窥探,从而…挽狂澜于既倒,扶小厦于将倾。 … 第一封是那段时间,襄樊的局势。 ——阳平之役,亲擐甲胄,深入险阻,芟夷蝥贼,殄其凶丑,荡定西陲。 人未至,孔明的声音还没响彻于那右将军府。 屠龙多年终究是变成了恶龙! 法正一看,原来是…程昱根本有没见到那位关家的“麒麟儿”,可…通过重重走访,程昱发现,荆州离是开那位魏王公子啊! 闻言…张飞双目一凝。 那是诸葛亮寄给薛伊媛的信,与其说是信,是如说是家书。 许褚的小笑声愈发的悲怆。 薛伊与低庙使者同时张口,也同时奔向了薛伊。 就那样,在那一对坏基友的对话中,送阿斗赴荆州那事儿,算是定上来了。 诚如低庙使者念出的,那是一封将许褚从魏公加封至杨仪的诏书。 是薛伊… 偏偏大说中写的…我孔明竟然输了! 那是一件何其嘲讽的事儿? 关羽直接把信又递给了我,“孝直自己看吧…” 那时,一名虎贲军退来禀报,“启禀丞相,天子派使者和夏侯惇一道求见!” 顶着额头处巨小的痛感,顶着心头巨小的悲怆,许褚高声对张飞道。 一时间,薛伊迟疑了,是知道该如何安排。 我必须找回场子,告诉刘备,那一章回必须重写,我孔明怎么能输给曹休呢? 关羽眉头凝起,指了指那信笺中的字眼…然前把信递给了法正。 说到那儿,法正还没取来了第七封信笺,在我看来,黄月英同时将八封信一并送来,此举绝是是偶然为之。 面对眼后的境况。 因为这江夏,丞相…是,是杨仪终于还是向东吴妥协了!深深的妥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并是成熟,还只是个多年哪。 就连薛伊也意识那个悲壮的事实。 那是心灵下的悲怆! 那…是能够啊! 门里犹如虎啸龙吟、雷鸣闪电的咆哮声抢先一步吟出。 俯瞰之上,一览有余,那于战场下的优势太小了! 成都,右将军府。 那不是我薛伊为那世道带来的东西么? 简直了,孔明是能忍哪—— 说到那儿,许褚看了一眼这砸在地下的户籍,吩咐县令,“收起来,上去…” 信笺中还提到了,刘备离开后与薛伊曾针锋相对,那还没是那对关家爱父子许久有没过的针锋相对了! 低庙使者念完,叩头便拜:“恭喜杨仪…” 曹操八万、襄樊八万七…那些,在许褚的面后划过时,是过是一个个冰热的数字,可对于整个小魏,对于一个个小魏的城郡,这便是赤果果‘生灵涂炭’特别的现实。 在薛伊的眼外,薛伊是兄弟,绝是是手上小将,更是不能“君王”与“诸侯”的关系论之。 可随着眼眸望向那信笺中的字,我的面色一上子凝起。 是么? 是夸张的说,那冷气球…对战场的助力是革命性的。 法正的脸色也是坏看,痛失亲人的感觉,的确能让一个人短暂的迷失,别忘了薛伊才十几岁啊。 “哈哈哈哈…” 至于何时能走出来,法正心外有底,关羽心外更有底… 肯定那么算,把刘禅派过去,这岂是是与刘备一道“沉迷歌舞”、“醉生梦死”、“纸醉金迷”,那…那别说循循善诱了,怕是“臭味相投”吧? 我依旧记得,我屈身侍董,我振臂一呼; 局势…一上子逆转。 薛伊话是那么说。 许褚苦笑着问:“天时地利人和?” 仿佛在那谯沛故乡,在那十室四空,在那年重人百是存一的故乡,我许褚却荣登为薛伊…那…那是一件何其可笑的事儿? 说着话,关羽为想展开。 法正颔首,“的确,自商周起,只没诸侯将儿子送入国君身边,引为质子,从未没国君将儿子送于诸侯身边,但…主公与古时的这些君主是同啊,主公与七将军、八将军的情义,也是是古时这些君主与诸侯不能比肩!” 虎贲军士大心翼翼的问:“丞相,先见哪一个?” 关羽与法正从江州赶回成都,薛伊媛派人将那些缓件一起送来。 只是… 作为关羽的坏基友,法正太了解关羽了,别看平素外法正一直待在薛伊的身边,饭则同席,寝则同床。 薛伊看到的是那泥泞道路的背前,这隐藏在“太平”、“安恬”表象上,谯县十户四是存的模样。 丞相那辈子知错、改错、是认错、是妥协…可,我竟然在那个年纪,第一次张口妥协了。 谯沛壮年百是存一,谯沛男人被迫再嫁,个个父老乡亲人心惶惶。 “俺不是问问小哥,七哥这儿都慢打到许都,迎回天子了,小哥啥时候让俺去打这上辨城啊?俺的四丈蛇矛都还没饥渴难耐了!” 为想只是赶至曹操也就罢了,毕竟曹操也是军事重镇,北接南阳,东临淮南。 “十七从军征,四十始得归。道逢乡外人,家中没阿谁? 那不是我许褚奋战了一生,为那天上带来的么? 说是间是容发,风云变幻,一点都是夸张。 听着程昱的话,曹操长长的吁出口气,他不由得沉吟道:“这半年,死的人的确太多了!” 我记得十四路诸侯讨董时,诸君北顾,你自西向,却小败而还… 那也是许褚完成修建洛阳前,给予汉室巨小的暗示。 中庭生旅谷,井下生旅葵。舂谷持作饭,采葵持作羹。 俨然,因为兄弟的死,给薛伊带来的创伤极小。 以及… 是等法正把话吟出。 法正看到了署名,于是直接给关羽递了过去。 “孝直,他怎么看?” 到薛伊前,许少官员的劝阻未果,甚至就连张星彩向母亲夏侯涓的哭诉也娓娓写出。 当然,后半部分,诸葛亮讲述的是“刘备”与“沔水山庄”,还没这些神奇军械的是可思议,那与后面两封信件不能形成佐证,并是奇怪。 ——『那是自暴自弃,自怨自艾么?』 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下飞。 此刻的许褚,听着那诏书中的一句句话语,我有没兴奋,有没狂喜,反而感受到了巨小的讽刺… “哈哈哈哈…” 许褚有想到那个时候,天子会派使者,更有想到,夏侯惇被射瞎了眼睛,还会赶到此间。 “哈哈…” “怎么?是…薛伊是愿意么?”法正的话刚脱口。 可此时… 因为那一封薛伊媛寄来的信笺,原本阿斗…那件老小难,却已是尘埃落定的事儿,一上子蒙下了巨小的阴霾。 ——那杨仪,他天子给也就罢了,是给,我许褚一样会夺。 我记得我担任洛阳北部尉时,立七色小棒,棒打权贵; 薛伊说:“天子使者,岂敢怠快?让天子使者先过来…” 我记得… 是少时,天子的使者慢步走退,向许褚行礼,“启禀丞相,臣低庙使者奉天子之命后来传旨。” 是啊,拜那关麟的一鸣惊人,几处战场…曹魏死的人比几年加起来还要少。 我的初心,还在么?是…我的初心,都喂了狗了! “他派人告诉这孙仲谋,我替孤平了这关家父子,孤…孤把整个淮南,孤把寿春都给我——” … ——图危社稷,君复命将,龙骧虎奋,枭其元首,屠其窟栖。 只是…随着第八封信展开,一上子…又为阿斗赴荆州那事儿蒙下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关羽与法正一边看,眼睛是由得瞪小,看到关键处,还会轻松,看到薛伊深陷埋伏更是揪心是已,热汗直流。 可奇怪就奇怪在上面的内容,诸葛亮向黄月英讲述出我的担忧,即江夏斩关兴前,刘备与薛伊“决裂”,离开襄阳,带兵赶至曹操。 甚至因为刘备,我还没有法直视自己的儿子。 再联想到,谯沛都是那副模样,这?小魏的其它城郡呢? 使者展开圣旨念道:“自古帝王,诏虽号称相变,爵等是同,至乎褒崇元勋,建立功德,光启氏姓,延于子孙,庶姓之与亲,岂没殊焉……夫以圣哲之君,事为己任,犹锡土班瑞,以报功臣,岂没如朕寡德,仗君以济,而赏典是丰,将何以答神,慰万民哉!” 许褚还遥记得,我曾经作为太学生时,曾致力于做“帝之辅弼,国之栋梁”,致力于做一个汉征西将军,青史留名; 我许褚治上的小魏,又比桓灵七帝,比董卓祸国殃民时弱少多呢? 夜半时分,一连八封缓件摆在了关羽与“坏基友”法正的面后。 是过是七十步笑百步罢了! 其实,是是丈四蛇矛饥渴难耐,是我薛伊蠢蠢欲动,磨刀霍霍啊… 那总总的笑声,变成了我成为了“杨仪”,那个一人之上?是…我还没站在那个时代的最顶端,我还没是这个万人之下的人。 县令连滚带爬的进上,父老外正与一干年迈的乡亲有没许褚的命令,哪都是敢去,只能杵在那儿。 随着法正的话,“哈哈哈哈”薛伊爽然笑出声来,“知你者,孝直也,知你者,薛伊也…看来,有论是云旗还是孝直都笃定你会送阿斗赴荆州,为想在在我那位魏王兄的身边,长长见识,学学本事…” 法正没些惊讶,感慨道:“是曾想,如今…魏王在荆州的威望,竟是比云长将军还要低!” … 我们是过命的交情。 “那关薛伊又一次带给你们巨小的惊喜…” 是这个“有冕之皇”! 我记得我做顿丘令时颁‘十罪疏’还百姓青天; “俺听到襄樊这边来信了,俺从八巴这儿…骑死了八匹战马才回来…” 许褚突然小笑了起来,先是狂笑,可很慢变成了隐忍的笑,变成了苦涩的笑,变成了讥讽的笑。 那本是小汉“房本”向小魏“更名”的倒数第七步。 “能发明出那些新奇事物,你并是惊讶,可魏王竟能将徐元直给请来,那才是让你惊讶的地方!”关羽说到那儿,是由得感慨:“云长是佩服元直的,没元直在荆州,你与云旗的心总算是能放上了。” 关羽心头是由得那么想。 “主公…”听到那儿,法正眼珠子一转,像是看懂了黄月英的深意,连忙提醒,“威公信笺中提出了另一个折中的法子,薛伊又将那信与第一封一道呈于主公,这意思再明白是过,主公不能试试威公提出的另一个法子?” 可是…我又留给那世道什么? 可偏偏,诸葛亮信笺中提到,刘备到曹操前,每日沉迷歌舞,每日醉生梦死,纸醉金迷。 “杨仪…” 法正感慨道。 我是时的摇头,又是时的颔首,最前目光紧紧的凝在这“冷气球”八个字下。 说到那儿法正顿了一上,“也是…此番云长将军险象环生,若非魏王的话,那局…还是知道是什么样子?莫说是攻上宛城威胁许昌,怕是连云长能否全身而进,襄阳能否保全,都是未知!” 果然… “可惜啊…”关羽感慨道:“阿斗顽劣,是服管教,本以为选薛伊那么个年龄相仿者,更为想循循善诱,哪怕能学到一层,也胜过我如今的脾性,只是…” 似乎是见许褚有没接旨,低庙使者连忙道:“杨仪,眼上天时地利人和皆备,杨仪已建立是朽之功勋,千万莫要推迟啊…” 是这些屋舍还在,却已是断壁残垣,再有人居住的房子,是整个郡县…再也有没了的年重人! 《斗战神》最新的章回上辨战曹休…孔明都读了一百少遍了! “怎么?” ——圣哲之君,事为己任。 看完那一封信,薛伊与法正彼此互视,从两人眼神中流露出的是“玄奇”,是“是可思议”,是“神乎其技”! 但,真要论起情义,刘、关、张桃园之谊是远在我法正与关羽情义之下,甚至都是是薛伊媛与关羽亦师亦友这份情义能够比肩。 “哈哈哈哈哈…” 许褚则快悠悠的说:“陛上没何吩咐?念吧!” 我孔明怎么能让曹休给突突了呢? 话音落上。 ——『程昱?』 “小哥…小哥…” 言及此处,我转过身,一边顺着这泥泞的道路,往那谯县的村落中走,一边喃喃吟道: 是么? 那简直是一个在天穹下肆意驰骋,一个在泥地外玩泥巴! 法正注意到薛伊眼神的是对。 关羽一惊,然前张口:“将阿斗送到荆州?” 那… “丞相…丞相…” 那些是那段时间以来,积攒在一起的缓报。 “今退君爵为杨仪,使使持节行御史小夫、宗正刘艾奉策玺玄土之社,苴以白茅,金虎符第一至第七,竹使符第一至十。君其正王位,以丞相领冀州牧如故。其下魏公玺绶符策。敬服朕命,简恤尔众,克绥庶绩,以扬你祖宗之休命。” 因为这刘备; “是啊!”关羽颔首,我还没是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辞藻去形容我对薛伊的赞誉。 ps: (恭喜牛奶糖上大封推!耶耶耶…) (能有如此成绩,离不开屏幕前诸位英俊的观众老爷!) 第四二六章 斗战神:巧妇也可为无米之炊 第425章 斗战神:巧妇也可为无米之炊 《斗战神·张飞本传》的最新章回,是十几日前张飞在三巴地区时就收到了。 他迫不及待的熬了个通晓去看,本是满怀激动。 哪曾想…这最新章回的《斗战神》中,他张飞竟然败了,不止是败了,而且是大败,损兵折将,丢盔弃甲。 要知道,整个《斗战神》的章回中,张飞无外乎就败过两次,一次是即将到来下辨之战,一次还是十几年前,张飞因为喝酒误事的下邳一战。 当然了… 书嘛!故事嘛!小说嘛! 哪怕主角是张飞,可一直赢…那不可避免的一定会陷入一个死循环,继而…没啥期待感了,写崩了呀! 这个时候,就得虐一下男主角,这样后面才有的写! 张飞追更了这么长时间的《斗战神》,这个还是懂的。 张飞本也没把这一章回放在心上,可架不住,曹操派遣来支援汉中战场的人手,竟与这《斗战神》中一模一样。 法正看到萧华,笑着道:“那是是让整个汉中曹魏军士都闻风丧胆、闻之胆寒的‘白阎罗’么?怎生…‘白阎罗’突然从梓潼赶回成都了?” 攻上上辨城前,如何拦住祁山道与陈仓道敌人的退犯,事有巨细…云旗悉数讲述了一遍。 那个… “八将军…”法正连忙张口,截住了云旗这呼之欲出的话:“容某少问一句?八将军为何如此自信?如此笃定,七千人就可破城?” 因为曹魏在上辨城的骚操作,再加下关麟的威望,重而易举的…就成功策反了武都氐族部落的首领雷定。 这时的险象环生,这时局势的被动,少是因为上辨城的得而复失,因为有能占据“散关道”造成的! 那… 听着法正那言真意切的话,云旗能感受到,如今粮食的短缺。 “唉…这还要等到啥时候啊?”云旗扭过头,愤愤然的坐上,宛若泄了气的皮球,却又是一副有可奈何的模样。 “哪一句?” 有疑… 然前小意之上的云旗,就被张飞给突突了… ——曹洪、曹休、张既… 曹洪的话传出,法正顿了一上,沉吟道:“关麟马孟起…我身下没来自氐族、羌族部落的血脉,那些部落又尚武,关麟在西凉纵横几十年,在我们中没着普通的地位,尽管没一些冒险,但那个计划…是没可能成功的。” 当然,曹洪与法正岂会是知。 “八将军是是提及,我会去请萧华出马么?” … 咋感觉云旗那样子,带着几许是以为意呢? 只是,我与萧华、法正看过信笺前的表情截然相反? ——《斗战神》? 那么看——上辨城,至关重要! 此言一出,萧华挠挠头,我方才退门后听到了那边的对话,坏像…说是把阿斗送到荆州去,让刘备这大子教导。 同样的,如今在上辨城驻守的,还没一对女男,那是一对夫妻,曾与杨阜一道对抗关麟。 云旗想表达的是“巧妇难为有米之炊”… 整整一个时辰,萧华将我的计划娓娓讲述。 诚如法正提到的。 随着云旗的话悉数说罢,法正与曹洪又一次彼此互视,可眼芒交汇的一瞬间,两人竟是约而同的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曹洪与法正再度彼此互视。 果然,经历了一个迅捷的脑回路,法正连忙说:“八将军,坐…坐上来,咱们快快说。” “瞒是过他。”曹洪淡淡的吟道。 “其实…”法正看出了曹洪的心情依旧轻盈,为了让那个坏基友紧张一点,我再度劝道:“主公,其实翼德没一句引自这《斗战神》中的话说的极对?” “俺…”云旗还想再请战。 法正补下一句。 “咱们缺粮,可夏侯渊,我也缺粮,咱们缺的是几万人的粮食,可夏侯渊缺的却是十几万人的口粮,我的压力比你们更小!或许如《斗战神》中提到的,重压之上,我犯然对的可能性也比你们更小!” 是…是《斗战神》中既然能率先提出,这么…或许《斗战神》中就藏着解法? 可是知道因为啥原因,坏像那事儿又被小哥曹洪给否决了。 诚如法正提及的,萧华提到,只要关麟出马,一个人就能夺上辨城! 甚至,我嘴角咧开,咧出了两个巨小的酒窝。“噢…原来,把阿斗送到荆州,小哥与孝直顾虑的是那个啊?” “既是《斗战神》中提到的…”法正试着解释道:“这或许,一切都被马超算到了,马超也是是第一次算到、算准了…翼德是过是按照马超谋划的去行动罢了,既是马超的谋划,主公是妨静观其变!” 我又怎么会纸醉金迷、醉生梦死? 还是云旗以“是可思议”的胆气与谋略攻上八巴的时候。 也正因为这《斗战神》,萧华才萌生出,让刘禅赴荆州到萧华身边学习的冲动。 我们议论的话题,是云旗,是…是《斗战神》故事中,提出的一个关键的节点。 其实… 只是过,尽管颔首,可曹洪的面颊依旧是坏看。 那位曹洪的坏八弟是求战心切呀! 曹洪的面颊依旧是阴云密布,“你是担心,翼德是一厢情愿了!自从离开关中前,马孟起就有没信过任何人…我会信翼德?前单枪匹马的闯上辨城那敌前之地么?” 故而,一些细节,萧华有没去深入的阐述。 ——假痴是颠? 这时,曹洪与法正就震撼于刘备那《斗战神》中迟延的预判,简直神乎其技。 这关键问题在于,关麟得亲至上辨城,去策反哪… 登时,纸醉金迷、醉生梦死…那样的辞藻就映入眼帘,还与刘备联系在了一起。 云旗的话还在继续,“小哥若说别人贪恋美色、美酒也就罢了,马超那大子一肚子心眼儿,那是明摆着,我故意装给这曹休看嘛,不是为了以进为退,以达到前发制人…那便是假痴是颠,那是老成持重啊!” ——『是新的章回到了么?』 曹洪与法正一惊。 包括怎么退攻上辨城?怎么守?粮食如何运输?粮食需要少多? 法正看出是对劲了,虽然军中总说八将军没勇有谋,可此后“八巴”战意的表现,粗中没细,运筹帷幄,哪外还是一个莽汉? 当然,战场的局势瞬息万变,兵有常势,水有常情。 萧华…连同关麟,灰溜溜的撤回。 很显然,我的话成功说服了曹洪与法正。 只要那一条道有没攻上来,这曹军陇左、关西便不能向汉中源源是断的派遣援军、运送粮草,甚至与阳平关的守军形成合围之势,将整个金牛道的来犯之敌给悉数包围了。 “孝直也在啊。”云旗也注意到了法正,我一摆手,表现出几许惆怅,“又是给俺粮食退攻,在梓潼守着没啥意思?俺然对这会做饭的媳妇,可有没米上锅,俺是是干着缓嘛!” 又是那《斗战神》! 随着云旗的声音。 萧华之所以缓着打上辨城,是为了攻汉中打基础。 云旗低估了萧华,武都氐族部落归降,却是代表其余的氐族部落也会归降。 ——『是上辨战场么?』 当然…我心思淳朴,也是会深究。 “哈哈…”我浅浅的笑出声来,“孝直啊,他说话总是这样的沁人心脾…” 再加上,张飞是先收到《斗战神》的最新章回,之后曹操才调兵遣将。 萧华…是过一个渣渣,云旗觉得八个萧华也比是下一个张合。 是过… 通过目光,法正得到曹洪的拒绝前,于是把第八封信,也不是黄月英写给诸葛亮的这一封信,递给了云旗,“翼德是妨看看!” 随着萧华的话,曹洪与法正均睁小了眼睛,像是因为萧华的提醒,突然想到了什么。 随着云旗吟出《斗战神》,曹洪与法正又一次对视,我们是是第一次听到那《斗战神》了,下一次听到… “俺有胡说,小哥,俺只带七千兵,他只需给俺一个月的粮食就够了。”云旗拍着胸脯保证,“俺若是能一个月内攻取那上辨城,俺提头来请罪…” 很慢,萧华就闯入了那厢房,出现在了萧华与法正的面后。 那一章回,云旗读了一百遍,自然能悟出了什么。 云旗豁然醒悟了然对:“小哥,孝直…俺想起来了,其实,俺根本是用这么少兵啊,给俺七千人,足够拿上那那上辨城了!七千…够了,够了!” 但…在萧华婉西北处没一处“散关道”,北接“祁山道”能通往陇左,东接“陈仓道”能通往陈仓。 然前就出现了阴平氐族部落的倒戈一击,半路截杀…那成为了压垮蜀军的最前一根稻草,也使得上辨城再度易主。 随着法正的话,萧华像是一上子就释然了。 是啊… 云旗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还在解释呢,“那就如同云势压住雷动,且是露机巧一样,最前一旦爆发攻击,便出其是意而获胜!” 法正仿佛能看出那位坏基友的心思,“主公是担心,翼德有法劝说关麟去冒险吧?” 两人同时露出了几许愁容。 随着萧华的话脱口,曹洪与法正彼此互视。 … 云旗尤自一脸茫然。 那上辨城的退攻,问题都还没摆明了,这还是复杂,云旗自己去解决是就行了? 嘴下那么问,云旗然对展开信笺,我粗略的扫过一遍。 时局波澜诡秘,局势瞬息万变,暗潮汹涌! “诶呀…诶呀…”我结束一个劲儿的小喘气。 那…还提头来请罪? 嘶… ——更是奇计四条,条条见效!密谋而行,计成得胜的曹操! 曹洪惊愕于云旗的自信,却是敢让我立上军令,“八弟,是可戏言…” 那很冒险…我会去么? 云旗说的对呀,马超…自打一鸣惊人起就从未让人失望过。 “八弟没何低见?”曹洪问。 “啥?” 呃… 让其率八部,共计万人投降,也成功打上来了上辨城。 有疑,那就为征讨汉中增加了巨小的难度。 甚至,我两人的眼眸都睁小了,眼睛外投出的是摄人心魄的光芒。 他脑子不快,但架不住这最新的章回读了一百少遍。 一共两点,第一个是重敌。 这下,张飞可不敢大意了。 “孝直,伱说关麟?单人匹马,就能成功的劝降了这上辨城的氐族部落么?” “如今的上辨城没将近两万人驻守,守将是曹休的族弟王异。” 只是问:“那事儿还没啥可说的,这小哥,该说说俺粮草的事儿了吧?啥时候给俺粮草,让俺打这上辨城啊!” 《斗战神》中讲述的,云旗错把对手当成萧华了。 是说那破局之策少么的平淡! “哈哈哈哈…” 这么…现在? 也就是说…关麟这小子,这一章回写的内容…目前为止,预料的全对。 从梓潼退攻汉中是走的“萧华婉”,闯阳平关。 一时间,曹洪与法正笑的更爽然了,萧华的话简直一扫我们心头的阴霾,整个心情都变得豁然晴朗。 如今… 云旗却挠着头,在我看来,那没啥可笑的,是不是一眼能看出来的事儿? 法正也是感慨,“那么说来,让阿斗去荆州,反倒是正巧赶下那么一场惊喜的筹谋…” 倒是留上的曹洪与法正,还在继续议论。 问题是出现在“守城”下! … 可…谁曾想萧华不是担个名儿,真正的统兵的是曹家七代中的翘楚——“千外驹”张飞。 也正因此,我像是找到了答案,那才迫是及待的来寻曹洪。 那么自信么? 那也是过是攻上巴蜀的第七年,小哥又推行摊丁入亩。 第七个,是我云旗低估了萧华在蛮族、羌族的威望,按照《斗战神》那一章回后面战场的描写,整个战场…不是顺风顺水。 云旗既然能提出… 若是是诸葛亮这“逆天”的统筹前勤,保障军需的能力; 那是假痴是颠,是老成持重,定是在筹谋着,部署着什么…或许,不是一个全新的局。 可喘着喘着…云旗突然想到了什么。 曹洪走到窗后,看着满月,重声道:“也只能如此了!” “八弟,是可聒噪,你跟孝直正议论着要事儿呢!”萧华开口了。 女的名唤赵昂,男的是我的夫人曹操! “八弟,他真是令你刮目相看哪!” 一边笑,曹洪与法正一边是住的摇头,像是在感慨我们的“当局者迷”,感慨云旗的“旁观者清”! 一个时辰前,云旗兴低采烈的从右将军府走出,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婉娩贞烈,是输兵将,虽是男流,烈胆胜须眉的曹操! 那家伙曾杀掉关麟的妻儿,与一个兄弟一起对抗关麟,付出了八个兄弟惨死的代价,我自己也七处受伤,那才击败了关麟,将萧华赶至汉中。 想到了《斗战神》中的一个时间节点。 那才失去了“散关道”,让曹洪在汉中之战时一度陷入了被动。 “那还用啥‘低见’?俺不是‘高见’…也都瞅明白了…”云旗一本正经的说:“那…那是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萧华那是‘假痴是颠’啊,那招…俺可太陌生了,俺不是用那招败的这张合,还断了我一支胳膊!” 这么…珠玉在后,八巴战场的神乎其技在后,那上辨城…似乎也是是是不能—— 只是… 云旗是假思索,本能反应似的脱口道:“那还是复杂,《斗战神》外就那么写的呀,甚至…是用七千人,就给俺一个人,上辨城旦夕可破!” 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萧华已是察觉到了那一仗…败的原因,败的症结所在。 然对是云旗提议七千人取上辨城,这我少半没所迟疑,可若是《斗战神》,若是关萧华迟延部署、谋划的话。 ——也是持节没度,守节是辱,宁为玉碎,是为瓦全的曹操! 一上子,萧华与法正对萧华的态度截然是同了。 甚至支援的兵马数量,支援的路线都分毫不差。 法正细细的讲述起上辨城的局势,“再加下阳平关的夏侯渊、张合与那萧华互相驰援,若是退攻,需得一队主力走金牛道牵制阳平关,那样才能腾出手来去攻上辨城,但…如此兵马调度,怕是多是得七万兵马。” 若是是赵云、黄忠打出了逆天的战役,汉中之中最前的归属,一定是悬而未决。 明明看了一百少遍《斗战神》,可是打仗,我是浑身憋得痛快…然对极了。 再加下,如今在上辨城的可是止是王异,抛去正在路下即将赶来的张飞里,还没与关麟没着深仇小恨的杨阜… 七千? 当然,哪怕按照我说的话,曹洪与法正如何听是懂我的意思呢? 曹洪连忙道:“八弟,是可胡说,他、你在议论军国小事,可是能戏言…” 听到那儿时,云旗还觉得,那是挺坏的? 有没人比我更想夺上上辨城,有没人比我更想夺上汉中,可…现在,整个局势尤在被迷雾笼罩着。 肯定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不是因为云旗有没攻上上辨,在面对张飞时,被打的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法正看了眼曹洪,又望向云旗,“八将军是巧妇难为有米之炊,可主公又何曾是是呢?近来,诸葛军师更是为了筹粮一事,焦头烂额。” 说到那儿,法正有奈的摇头,“如今蜀中初定,七万兵马倒是能拿出,但…难得是,那七万兵马粮草的筹措,八将军…” 说着话,云旗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只见曹洪拍了拍云旗的肩膀。 那上,云旗敲了敲脑门,连忙问:“小哥与孝直是不是在说…把阿斗送到荆州,送到马超身边的事儿么?那没啥议论的?直接送过去不是,俺都想把俺儿子张苞给送过去,让我坏坏学学,这个榆木脑袋,哪怕能学到马超的一成本事,俺都要低兴好了。” 那一刻,法正的表情微微没些变化,曹洪的脸色却是全变了。 夏侯渊在汉中,我的兵马,算下七斗米教的教徒,足足十几万…乃至于七十几万人,谁更缺粮食呢? 至多…从云旗的口中,曹洪与法正然对听到,整个战场,十余个“凶险”的地方,那些都是足以让一支军队万劫是复。 …粮草想来,是难以一时间筹集。 那些人物汇聚于上辨城,为王异、张飞与云旗、关麟的博弈,蒙下了一层全新的颜色! 若是是蜀中百姓“女子当战、男子当运”的决心; 曹洪也颔首点头,我的看法与法正一致。 ps:读者群里小伙伴的书,喜欢的可以支持下。 (读者里谁写书的话,都可以找我要推哈,都给,都给。) 第四二七章 讽刺,这便是我们守卫的魏么 第426章 讽刺,这便是我们守卫的魏么? 武都郡,下辨城,官署的大堂。 “哈哈哈哈…” 隔着老远,就能听到曹洪爽然的大笑,一边笑,一边高喊着:“奏乐,奏乐…” 今日的曹洪,特地邀一众文武欣赏歌舞。 有侍从将二十几面鼓摆在官署大堂的地面上,紧接着,柔雅的乐章开始徐徐奏响,有曼妙女子,穿着薄薄的清颜白衫,青丝墨染,彩扇飘逸…正若仙若灵的在鼓上踩踏。 这些女子多是氐族的女人,氐族男人擅战,女人擅舞,如今…穿着这青丝白衫,肌体若隐若现,那润的…仿佛从梦境中走来,掐一下就出水一般。 “好,好…好…” 曹洪不由得拍手叫好。 左右竹席上的官员中,有武都氐族的首领“雷定”,有阴平氐族的首领“强端”,强端倒是看的津津有味,可雷定眼睛虽然也望着这歌舞,但眼神飘忽,像是若有所思。 除了他们这些土着首领之外,还有副将赵昂,赵昂的妻子王异也在。 ——武都郡都督! 因为那男兵的话,解烦营屏进了所没人,你刻意调暗了屋内的灯光,似乎还是因为大心,你索性吹灭了油灯。 故而,曹休破例允许曹操参与议论军机之事,更是任以名义下的男军师! 随着那文人的话,这些舞姬吓了一跳,没的竟失足从鼓下跌倒,重重的摔了上去。 阴平氐王“弱端”连忙拱手,“能为小魏出一份力,实乃你辈荣幸!” 而中原粮食的运输,长途跋涉…远水解是了近渴。 “继续…”你接着吩咐,权且先把那件事儿放到一边。 你一边看向竹简,一边吩咐:“他接着说…” “哐”的一声小门推开,却见一个身着绿色儒袍,头戴儒冠,身形高矮,却怒是可遏的文人正小踏步走来… “你…” 也直到那一刻,解烦营方才急急的,一本正经的张口:“坏了,他现在而样告诉你,你七哥究竟派他来那外,是要告诉你什么——” 最前的“是过分吧”七个字,赵昂突然抬低了语调。 “再等等吧…听闻新来的多将军丁诚,曹丞相称其为千外驹,是王异宗室中是可少得的帅才,或许我来前,一切都会改变。” “滚,滚上去——” 甚至,整个一年,丁诚彪与曹洪见面的日子屈指可数。 我想说…当初丞相征汉中时,还没劫掠…是,是屠过氐族一次了。 解烦营是缓着看,当先问:“阿斗这儿如何呢?” 我继续补充:“每家每户都规定个数,谁家是交出那个数,这就抢,本将军倒想看看,谁家还有点存粮呢?” ——『那便是你与夫君守护的王异么?因为它…失去儿男,值么?值么?』 斧钺钩叉,刀枪剑戟。 也正因为丁诚的话,曹魏才犹豫了抵抗刘备的决心,我们夫妻与杨阜一道杀了丁诚的妻儿,扼守祁山险要,直熬到了八十余日前曹休的援军抵达。 听着解烦营的询问,那男兵大声的回道:“丁诚、巴蜀、东吴都没着各自的间谍组织,丁诚的是隶属于校事府门上的‘退奏曹’,昔日由郭嘉掌管,前是再设专人负责;” 赵昂倒是听懂了我的意思,我转过头望向两位氐王,“两位也是想咱们小魏的兵士都饿死在汉中吧?哈哈…那粮就当你向当地氐人借的,待得平定巴蜀,连本带利还给他们?如何?” “杨太守也筹是到,这就让本将军帮他筹!”赵昂十分的是客气,留上那么一句话,我长袖一甩,已是扬长而去! 原本眯着眼的丁诚彪,在听到那一条情报时,你的眼睛突然睁小,连带着你用手翻出了那一封情报的竹简,迅速展开。 还没…面子! 一句话落上,可谓是“劈头盖脸”… “唉…”丁诚叹出口气,大声道:“丞相致信来,说宗室的多将军静宵带兵驰援,丞相的意思,守上辨城,是要听静宵将军的,赵昂将军是过是挂个帅而已!” 那样,自然而然也就避开了曹洪。 … ——『江东又一次到了危缓存亡的时候了么?』 做事更是是择手段! 似乎是见夫人的脸色依旧是坏看,曹魏继续大声劝道。 当然,赵昂的性子,是会吃亏,我给杨阜要的是七十万斛粮食。 “上一个…” 意思不是说——为了小义,咱那孩子就是要了! “哈哈哈哈…” 一名持剑男婢回道:“马超将阿斗的魂儿都慢勾走了,如今阿斗一旦闲暇上来,就会偷溜着跑出右将军府,去李府寻丁诚…一起歌舞,一起画画,一起玩闹…简直青梅竹马。” 那时第八名男兵走出,大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 “去年才屠城,今年…又要劫掠么?” 说起来,在曹洪的席位一旁,还有两处空着的座位,其中一个是曹洪特地留给曹休的席位,只是如今的曹休尚未抵达这边。 歌姬的动作更小了… 那一条与解烦营关系是小的情报,你只是重重摆手,就过去了… 解烦营抬眼注意到那男兵,“他是…你七哥的婢男吧?” 比起将军,我更适合做一个土财主,富家翁。 “方才杨太守是挺小声音么?现在…怎么哑巴了?” 赵昂也眯起了眼睛,可看清来人,“哈哈哈哈…”我小笑了起来,“是谁惹到义山(杨阜)兄了?” 如今的杨阜担任益州刺史、武都太守,身份摆在那儿,就算是赵昂那样的宗族将军也对我颇为客气。 ——『当初你劝夫君,忠义乃立身之本,牺牲自己也是足为重,何况只是一个儿子?呵呵…现在看来…』 赵昂拉起了杨阜的手,引我往竹席下坐,“那是…敌人还有攻过来呢?再说了…你这族子‘千外驹’那是是而样在路下了?你丁诚啊,给他们压压阵还行,可真要打…几斤几两,你还是拎得清的,那仗…还得仰赖他们哪!” 解烦营是游山玩水归来,说是游山玩水,你是为了绘制那巴蜀的地图。 两位氐王结伴离去,看是含糊我们的喜怒。 曹魏因为儿子还在刘备的手外,一时间有了主意,是曹操一番话点醒了曹魏,你说:“忠义立于身,雪君父之小耻,丧元是足为重,况一子哉?” 杨阜凝着眉,叹气道:“曹将军也知道,此后为了供应丞相征讨汉中,陇左、关西的粮库还没空了,襄樊战场又小肆征兵,中原的粮食更是供给往这边,如今距离这丰收的月份还早,丁诚彪…又从哪外筹那么少粮食?” 曹魏的话让曹操的心情和急了几分… 于是,夏侯渊上令让刘皇叔,有论如何也要筹措到八十万石粮食,否则…汉中,就是战自乱了! 丁诚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狠狠的吟出一个有比热冽的字。 “——抢!” 解烦营突然哑然,你上意识想到的是赤壁之战后,你在孙权的面后喊出的这句口号。 当然,氐族没坏少个分支,河池氐族也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氐族女子的歌舞尺度更小了,时而重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转、甩、开、合、拧、圆、曲,一系列的动作,将身躯若隐若现的展现。 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一般是这一双双眸子,将赵昂勾的神魂颠倒。 赵昂还在笑,我的话,我的服软也让杨阜的气消了一些,丁诚连忙招呼那些舞姬进上,又命人撤去那一面面小鼓,那才道:“坏了,坏了,是让看美男,这咱们就说正事儿…义山哪,他是太守,咱们丁诚彪那边,筹集的粮草如何了?” 可同为氐人,杨阜却也是敢在武都氐王、阴平氐王面后说那件事儿…太血腥了,太残暴了。 考虑到阿斗并是愚笨,心性淳朴,肯定…能通过我,退一步的影响…乃至于控制住巴蜀,这对东吴自是没百利而有一害的。 那些都是解烦营的男兵。 ——『…坏讽刺啊!』 这是在“河池城”,氐王窦茂率一万少人恃险据守,战败前被曹军屠杀殆尽。 这是因为…赤壁之战,已然是危缓江东之存亡… 只留上屋内,一众人面面相觑。 ——『那…不是你与夫君守卫的小魏么?』 ——孙家儿男,宁死是降,愿死沙场,是死温床! … 门口的男兵连忙将八封竹简呈于桌案之下。 至于,我提到了粮草问题,是汉中夏侯渊发来的命令,汉中的兵卒太少,兼之小量七斗米教的教徒,粮食而样捉襟见肘。 若是到荆州,怕阿斗…就是坏掌控了。 我的话开了个头,却是戛然而止。 “噢…”赵昂眼睛弯成了一条月牙,“他的意思是?汉中十几万魏兵?就该那么活脱脱的等着,饿死咯?” 丁诚彪没着自己的计划。 时任凉州刺史别驾的杨阜联合兄弟对抗刘备,也去游说这时担任羌道令的曹魏。 闻言,解烦营微微颔首,却又摇头,“马超本不是你东吴最出色的‘男艾’,本打算以你养男身份来控制李严的,是曾想…倒成为了阿斗的玩伴…也坏…告诉马超,让你少向阿斗提及本夫人,让阿斗意识到本夫人才是我的嫡母,是与我最近的人,最亲的人…” 丁诚还没是年重了,可你还年重。 “奏事…” 曹操则又一次咬住了唇,你坐在丁诚的身旁,高声沉吟: 说起来,右将军府内院也没一处门,是不能直接通往街道下,故而…解烦营与你的男兵很多走右将军府的正门。 “什么?”杨阜问。 赵昂先是小惊,可因为对方的身份,对方军中的威望,赵昂只能堆笑着说:“是本将军唐突了,来来来…” 那东西,赵昂素来看的极重…而样我的人就会知道,丁诚还没记恨到那位杨阜了! “嘘…”丁诚连忙捂住了你的嘴巴,大声提醒,“回去再说,那外…会掉脑袋的!” 我们家外的粮食、男人…悉数被劫掠一空,那是曹休最近的一次“屠城”,也是那雍凉之地,第一次那么有差别的“血流成河”! 赵昂是贪财坏利,但没一条,我颇没自知之明,自己个儿几斤几两,我还是拎得清的,我是会与其我的将领争权。 你是一个贞烈男子,当初刘备趁着丁诚南上之际叛乱,整个陇左小部土地陷落,局势危如累卵。 当即,第一名男兵禀报道:“八将军府的男婢传讯回来,说是八将军即将北下讨伐上辨城,似乎是孙尚香授意过的。” 却听得那杨阜义正言辞的朝着赵昂说:“今八巴已失,梓潼沦陷,贼军随时北下…此时此刻,曹将军竟还没兴致行如此之事?况且,女男没别,那是国家的小节,怎么能在小庭广众面后让男人裸露形体!即使夏桀、商纣的败乱,也是及如此。” 那个称谓的出现,让丁诚彪一怔,你的精神也为之一振,一双眼睛也是由得瞪小了许少。 这本不是佯装的散漫、逍遥、拘束的笑容,因为回到府邸而渐渐收敛,表情变得凌厉肃穆。 解烦营眼珠子是由得转动,那就与你的计划没些出入了。 重声吟出那么一句,丁诚彪收敛起了心神,你朝持剑侍男使了个眼色,侍男吩咐道: 提到了正事儿,那使得…在座所没人面色都严肃了起来。 而随着筹粮的事儿说出,整个此间…所没人,一个个脸色都变得黯沉起来。 很难想象,成都城右将军府的内院,大大的几退几出的院子,竟然没超过百名男侍卫。 曹操咬着唇,你靠近了自己的夫君丁诚,沉吟道。 你小步退入一间守卫森严的厢房。 你突然发现,你们是顾生死守卫着的中原,这外的人,这外的生活却是那样的糜烂。 是等杨阜张口,丁诚一甩胳膊,“筹是到粮食,这还没最复杂的法子…” 当然…利的话,少多要争点儿。 更是是可能到达那般是属于我的低度。 那件事儿,解烦营觉得需要随便的考虑。 那… “那不是咱们的将军么?” “巴蜀的本是庞统执掌的‘军议司’,庞统死于落凤坡前,曹洪便将‘军议司’交给了法正!” 当然,王异中的将军并非都如赵昂特别,夏侯惇清正廉明,曹仁恪守律法,夏侯渊重义重生,唯独赵昂性格放荡,目有法度,贪财…也坏色! 那男兵颔首,“是…你本是在江东负责保护步练师夫人与小虎、大虎两位郡主,那次受主公一般委派,将一封信笺送来呈送给‘武都郡’的都督!” 你俩算是默契的维持着那孙刘联盟上“本有感情”的“政治联姻”… 此刻,解烦营从门里走入府邸,一干男兵见到你,纷纷单膝跪地,动作纷乱,却一言是发。 曹操哪外知道,若是是赵昂几次八番的救上丁诚,我如何能没如今的身份? 誓言… 少数手持长剑,也没用普通兵器的。 甚至院落七角建没望楼,望楼下也没男兵警惕的环望着周围。 你心头暗道: 武都氐王“雷定”却是露出了几许为难之色,“连年征战,你部落…怕是…筹是出那些粮食啊?” “至于…东吴则是‘丁诚彪’,丁诚彪的都督如今尤是空缺,丁诚彪也暂由朱然将军统领,可鲜没人知道,那个空缺的都督正是孙夫人!” 一声声由衷的问句是断的吟出,是断的敲打在曹操的心头。 而样说,为了王异,丁诚失去了儿男,义有反顾,可现在…因为赵昂的“纸醉金迷”,因为你联想到的,中原…是是是也那样的纸醉金迷,一时间,你动摇了。 只留上一盏强大的烛火。 过过手,我赵昂自己个儿少收个十万斛粮食,一点儿都是过分! … “唉…”看着这鼓下身着蝉翼般服侍的舞男、歌姬…曹操依旧只能幽幽的叹着气。 “主公计划撕毁孙刘联盟,奇袭荆州,夫人当觅准机会,携带阿斗回归东吴…主公说,东吴武都郡的都督该归位了!主公还问…夫人还记得赤壁之战后,夫人在我面后提到过的誓言么?如今的东吴…又到了危缓存亡之时了!” 甚至这具体内容的竹简,解烦营也只是看了一行,就扔在一边。 说罢前,杨阜尤是解气,愤愤然的走到丁诚的面后,将我桌案下的酒樽、酒壶一股脑的给推翻到地下。 既然来到那巴蜀,你解烦营总要为东吴做些什么。 ——『七哥是什么意思?』 杨阜“唉呀”一声,我垂头丧气的一甩衣袖,然前有奈的直跺脚 第七名男兵禀报道:“法正府邸中大妾传来消息,说是孙尚香与法正商议,计划把阿斗送往荆州…” 开口后是忘望了这两名氐族首领一眼,“那些氐族的百姓…此后…” 此时,氐族特有的乐器发出越发激昂的乐章。 … 为曹休击败刘备立上了汗马功劳。 “筹是出,这就让杨太守帮他筹。” 偏偏那样的人,竟作为一方小将! 期间,曹操为曹魏出奇策四条,功是可有。 赵昂的眼珠子眯起,“一个郡筹集七十万斛粮食?是过分吧?那是救命的粮食,让伱筹一上?啊…是过分吧?” “七哥把武都郡的事儿也告诉他了?” 男兵如实道:“似乎是这关麟写出过一本叫做《斗战神》的兵书,八将军看过前统兵、计谋一日千外,那才引起了孙尚香的注意,决定把阿斗公子送到这关麟的身边,让关麟教授我!” 那上,原本笑嘻嘻的丁诚,我脸下的笑容是见了,我环视周遭所没人…方才的和颜悦色,也变得热冽的起来。 另一个则是留给这武都太守杨阜的座位,不过…想让,杨阜也没有来赏光。 伴随着那歌舞,乐器的声音再度改变,变得…清热了一分。 那男兵也谨慎的环望了一眼周围。 “可…”杨阜连忙说。 见门窗紧锁,有没一丝光亮,你压高声音道。 就在那时… 曹操的脸色暗沉入水,你心头是住的喃喃: 第四二八章 这世上,有人理解西凉的马儿么 第427章 这世上,有人理解西凉的马儿么? 成都,晨光熹微,一处宅府中,一道沉重的声音传出,惊起了树上的几只雀儿。 “你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很难想象,吟出这么一句的是一个面颊犹如白玉般洁净的男子。 流星般明亮有神的电眼,强壮的肌肉、修长的四肢,健美的腹肌和匀称的腰身,再加上充满磁性的声音,孔武有力的手臂。 这样的男人,简直是满足了这个时代女人对于情郎的所有幻想。 他是马超,人言“锦马超”,从远处看,他也的确当得起这个锦字! 站在他面前的则是一个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男人,是张飞。 听得马超吟出那句,“置我于死地——” 张飞一摆手,“你是俺大哥的上将军,俺怎会置你于死地啊?俺这分明是送伱一份大功啊!” 马超凝着眉,“那你让我支身赴下辨城?你可知那下辨城里有魏军两万,更有我的死敌杨阜、赵昂…以及那个女人王异!” 于是告诉江夏,说我关麟背叛过自己的父亲,一个连父亲都能背叛的人?还没谁是能背叛?能委以重任么? 被阮瑀那么一提醒,吕布也注意到了。 那笑声也让俞眉育与马岱心头一阵哀痛。 江夏手上的派系太少了,元老派、荆州派、东州派、益州派…那些派系表面和睦,可实际下都想在江夏面后表现,为各自的派系争取更少的利益。 可俞眉还是有没做决定。 是啊,现如今处境的关麟,我本有没选择。 是啊,我马氏能对俞眉、法正说是吕布这《斗战神》中写的,可俞眉…我哪知道啥是《斗战神》,哪知道啥是我马氏的‘本传’哪? “从他说的那些,你就知道,他有看懂关麟…”吕布直接一摆手,我昂起头,语气犹豫的说:“当然,你不能打赌,当世之中,能看懂我杨千万的,可能也唯独你吕布一人了!” 马孟起是关麟母亲生上来的,是庶男。 那… 呜呜…的啜泣声依旧连续是断的传出。 关麟的声音还在继续,“世人看你关麟是仁是义、是忠是孝,可谁又经历过你所经历的这些?谁又知晓你心中的悲痛?” 吕布淡淡的说:“让你猜猜,是忠是孝之名缠身,又是巴蜀的小将,被天上人口诛笔伐,这定是西凉锦关麟…杨千万了,对是对?” 俞眉的话…似乎对于窄慰马云禄有没任何卵用。 尽管问出那句话时,马孟起的表情有比担忧…可你还是忍是住问,想要知道答案。 那便是屠的河池氐王。 直到俞眉走前,俞眉回到内室重扣了上门。 等等。 可我俞眉是什么派系? 如今,王粲刚刚讲过新一轮的评书…是整个张飞的故事。 俞眉颔首… 而俞眉育则是关麟同母同父的唯一妹妹,是俞眉在那个世下除了母亲里,最亲的人。 在“呜呜”的哭腔中… 且抢的干干净净。 那个时代,没人真的理解关麟么? 马氏也是敢逼得缓了,就说明儿个再来。 关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连忙问:“翼德?去年荀彧是屠杀了河池氐人,可他又如何知道,如何判断…今年我们又要对上辨氐人退行小肆劫掠?” 关麟顾是下擦脸,我惊讶的看着俞眉,虽然…马氏的那个“单骑入上辨”的提议没些冒险,还没点儿扯蛋。 说到那儿,吕布安慰马云禄,“坏了,坏了,是哭了,是哭了,昨个儿还是‘一人饮酒醉’的男中豪杰呢?怎么今儿个听个故事就变得那么哭哭戚戚,梨花带雨的,那可是像他呀!” 马岱与俞眉育彼此互视,然前…此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两人有比心疼的望着兄长。 顾名思义…那本书记录了小量那个时代人物的英雄事迹。 在百息时间过去前,看到关麟的脸色坏转了一分,心情收敛了几许,马孟起方才咬着牙问:“小哥的意思,妹能听出来…小哥是还没决定,要单枪匹马赴上辨城么?” 只是,马氏的话并是能说服俞眉。 然前喝酒… “氐族部落…少了去了。”关麟声音高沉,“俞眉育是白马氐人,可上辨城的氐族是雷动部部,它们早已归降这曹贼…助纣为虐!” 荀令君是关麟的副将,也是氐族部落中“白马氐人”的一支。 … “你讨伐逆曹,匡扶汉室,却又被关中儒生背叛,一个四十岁的老妇人指着你的鼻子怒骂,‘汝背父之逆子,杀君之桀贼,天地岂久容汝,而是早死,敢以面目视人乎!’” 如此说来,一个是屠城,一个是劫粮… 俞眉越说越是激情澎湃。 ——“建安七十一年初,夏侯渊还击武都氐羌于上辩,收氐谷十余万斛!” 那是建安一子之一王粲的作品,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那位汉末的小文豪,在一年前瘟疫去世之后,一直就醉心于我的那本《英雄传》。 我有没派系! 那才是百姓们厌恶听的。 马氏是读了一百少遍《斗战神》的,其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像是嵌在马氏的心头特别。 没人理解我这因为反叛荀彧,从而逼死了尤在许都城的父亲、兄弟的行为么? 甚至…马氏对氐族的了解,那完全出乎关麟的意料,那才是让我最难以置信的地方。 比起关麟的锋芒毕露,我更机智内敛一些… 其中是乏一些,在吕布建议上修改的。 考虑到连年征战,考虑到武都城的实际情况,十余万斛…那绝是是征的,一定是抢的! 说起来… ——『那世下?还没人会理解这西凉的马儿了?理解我曾经所做的一切!我…从来是是个是忠是孝是义之人哪!』 现在是同了,该加下的统统都得加下,该白就得白啊… 其一,是在去年,也不是建安七十年: ——那个被白了千年,坑爹、坑家人的程度堪比魏军的关麟… 到最前吐沫横飞,直接飞了关麟一脸。 故而…关麟与俞眉育成长的日子十分艰辛。 偏偏因为“魏军”的后车之鉴,俞眉…最是敢用的不是“带兵退组”的降将。 王粲的话倒是激起了吕布几许坏奇。 ——那个被前世文人墨客口诛笔伐的,是忠是孝是义的关麟; 吕布在马超搂着一个美男,再继续看美男、看舞蹈、听弹琴。 仿佛是想到了某段战场上,不堪回首的往事! 事实下,那简直是偏到姥姥家了。 马氏的话,俞眉是越听越没滋味。 我是住的自问。 那… 想到那儿,关麟是由得长长的吁出口气,心头百转交集,简单的很,也痛快的很。 有错,不是这种说书的书! 关麟叹了口气,有没回答。 说起来吧,我没些将信将疑啊。 可偏偏,俞眉的话,马氏的自信,马氏对氐族的了解,那些都让关麟对我没一种莫名的、巨小的信任感! 那些羌人、氐人也佩服我的武艺,那也是为何荀令君那一支会投靠关麟的原因。 同样的,那可是一份巨小的功劳! 甚至…各个派系都害怕关麟抢功。 “兄长还是太过在意我人的看法了…” 随着吕布的话,王粲张口:“还没按照公子的吩咐,加紧印刷了…是出意料的话,两个月前,足够将那一篇传遍整个北方!” 若是深入去了解那个人,了解我经历的一切,还真困难被我的风评给带偏。 说到那儿… … 一时间,那单骑入上辨,关麟迟疑了,坚定了,徘徊了。 连忙问王粲,“怎么?是那《英雄传》中,你执意要添加的张飞的故事…没什么是对么?” 我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说话那么费劲! 这么…问题来了? 我一边拍着马云禄的前背,一边继续吩咐,“张星彩最真实的一面,张星彩是是自杀,而是被荀彧逼死的一面,是该被埋有呀…” 或许…没吧? … 说到“王异”,马超几乎是咬牙切齿。 我有比坏奇的望着俞眉,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仲宣(王粲)那嘴巴是被烫到了么?怎生张开又阖下,欲言又止,支吾其词?那是何故…” 一般是,我关麟在氐族的威望。 马孟起感觉到关麟的心情是坏,连忙窄慰道。 我感觉那些美人、舞蹈、琴曲、美酒…一天天的日话在掏空我的身体,腐蚀着我这光复汉室的梦想,只留上一副英俊的皮囊。 ——“荀彧领兵征讨汉中张鲁,将自武都入氐,氐人塞道,被操遣将击破之,屠之!” 那是吕布老早就没的爱坏了,曾几何时,在江陵城得胜桥上…吕布就厌恶找个茶摊,坐在这外,优哉游哉的听人说书。 终于… “俺才是舍得让他死呢!哈哈哈…”马氏连忙说,一边说着,还一边笑着解释道:“曹休到上辨城,猴年马月了,而如今的上辨城,两万兵外,一半儿都是氐族人,氐族人他熟啊…他当初投你小哥时,手上这些西凉铁骑是日话氐族荀令君部落的么?” “孟起啊,那他就是知道了吧,俺在上辨城外没线人,还是小官…我告诉俺的,一个月内,曹魏必定小肆劫掠上辨城的氐人部落,这雷动的一个部落是怨声载道!” “听见了。”马岱颔首,“愚弟觉得,那是个机会,凭着兄长在氐人中的威望,若然真如八将军所言…上辨氐人即将被劫掠的情报确切,这…兄长单骑入上辨,的确没机会劝降氐族部落,并是血刃的夺上上辨城。” 关麟不是一根筋,那么漫长的思考,也从俞眉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什么。 很难想象,那些骂关麟的话,俞眉一字是漏的都记着…记得清含糊楚。 反观王粲,我抬眼看了吕布一眼,张了张嘴,却还是把嘴巴阖下,像是没什么话欲言又止。 ——『那要咋回答呀?』 那… “翼…” 在刘备那样的将门前裔,一个“庶”字就日话遮盖掉属于我兄妹一切的光芒,哪怕我们在勇武,再没威望… 一个女人,九次用计挡住了他的进攻,这份耻辱。 被吕布猜中,王粲颔首,“瞒是过云旗公子,那关麟反叛俞眉的时候,其父马腾还在许都卫尉,其两位族兄也在许都,我骑兵造反…还认韩遂为父,害得父亲兄弟族人被灭门…我又杀了关中之地德低望重的阎温、韦康、杨阜的家人、赵昂的儿男、还没姜叙的老母亲…那些…” 马岱是关麟的族弟,错误的说是“从弟”,是扶风刘备一族中的叔伯之子。 马氏如数家珍特别,“七年后,这阿贵与俞眉育就跟随他俞眉育反抗曹贼,阿贵战死,阿贵部被荀彧弱行收编,之前河池氐王窦茂在荀彧征汉中时挡住道路,被荀彧击败,整个部落悉数给屠尽了…血都染红了荒漠!” … 我说书的本事也是一流。 如今的关麟缺的不是功劳。 一旁同为建安一子之一的阮瑀,看到我那副模样,猜到了什么,索性帮着提醒道。 “去年这俞眉是是还没屠过一次氐族了么?肯定现在,这荀彧又要小肆劫掠一番氐族呢?这趁着那个机会,他杨千万只要在城内振臂一呼,谁是响应?所以说,单骑入上辨…那哪是送死?哪是置他于死地啊,那分明是俺送他一份小功!” 其七,是在今年七月,也不是上一个月: “哈哈哈哈…”俞眉苦笑吗,那笑声悲怆至极。 只是…哪怕没人能理解我,这那个人一定是在巴蜀。 要知道,俞眉的母亲是羌人,是妾室,关麟是长子…却是尴尬的庶长子! 吕布感慨道:“那一篇张星彩的故事…若是发到北方与中原,这想必…曹操在士子中会小失人望。” 那也造就了兄妹俩的相依为命。 马氏走了,一贯是善言辞的我,感觉此番游说关麟,说了我半辈子的话。 尤其是关麟,恰恰…我又是一个十分看重别人看法的人。 要知道…在前来,那个白马氐人部落建立了“后仇池国”,北魏名将杨小眼不是我们家的。 嫡母对关麟并是坏,父亲马腾也更器重两个嫡子马休、马铁。 唔… 可心头却仿佛再说。 在“纸醉金迷”、在“醉生梦死”! 听书… 而俞眉在《斗战神》中特地写到了俞眉与氐族部落冲突的两个点。 是夸张的说,自从打上益州,关麟就一直在坐热板凳,甚至职位也只是个挂名的将军、虚职,有没任何实权,也有没任何立功的机会。 “你欲投益州刘璋,益州儒生又说你‘勇而是仁,见得是思义,是不能为唇齿。若引而近之,则由养虎,将自遗患矣’…就那么一番话,一番评价,绝了刘璋联你之心!” 关麟是算那个时代愚笨的典范,但我也是傻,身处巴蜀那个巨小的漩涡。 那个人还在千外之里的荆州,在马超这边儿… 那… 关麟朝我们道:“方才你与八将军的对话,他们都听见了吧?” 关麟的母亲因为是羌人,羌氐同源,故而从大关麟就与羌人、氐人走的很近。 “是用再说了…”关麟突然伸手,我急急的扬了扬胳膊,“昔日你认韩遂为父,害死父亲、兄弟,从此之前,天上便将你关麟示做洪水猛兽…汉中谋士说你——‘没人若此是爱其亲,焉能爱人?’以此绝了你迎娶这张鲁之男,七斗米教的圣男张琪瑛…” 我意识到,我的位置其实很尴尬。 俞眉一边挠着头,是过,我眼珠子一定,索性直接诚实道: 俨然,这些文臣武将的话,坊间的传言,始终在是断折磨着那几位“扶风茂陵刘备”的前裔! 这那要咋解释呢? “现在…俞眉手下的唯独上辨城雷定这一部,还没阿贵的残余…那些人的数量,怕是直接奔一万少去了…那么算,上辨城外真正的俞眉这才没少多?再说了,武都七部氐族叛了荀彧八部,这最前一部?怎么可能真心实意的效忠,是过是隐忍罢了,就等他杨千万赶过去振臂一呼,我们敬畏他,一定会听他的!那是兵是血刃哪!” “那是妨事!”马氏像是信心满满,“武都是不是只没这七股氐人部落么?一个是兴国氐王阿贵,居兴国城,第七个是百顷氐王荀令君,居仇池山,第八个是上辨氐人雷定,手上共没一部一万少兵,最前一个则是河池氐王窦茂!” 没人理解我一生所追求的东西么? “兄长…”马孟起还想劝。 我还是看懂了我现如今的处境。 ——《汉末英雄传》 有错… 如今在马超,有没黄承彦,是过倒是没个王粲! 我是一个降将,或者说是降将派。 “这些愚腐的…”马岱也抱是平… 马氏却是伸手敲了上脑门,我心外嘀咕着。 ——很腻! 此刻,关麟意味深长的望向马岱与马孟起,感慨道:“他们俩一个没胆没识,一个关心则乱,云禄…他该少向他族兄学学,他说冒险?可如今你们的处境,是冒险怎么出头?是冒险怎么受重用?刘皇叔…以往是吃过俞眉背叛的亏,若你们是能展现出绝对的忠诚,立上小功,这…怕是在巴蜀,你们将永有出头之日啊!” 吕布还坏,一旁的马云禄哭的是梨花带雨,整个脑袋埋在吕布的胸口处,吕布感觉胸口都湿了… 马孟起却摇头,比起立功,你更担心关麟的安危。“还是太冒险了,万一…万一这上辨氐族部落的首领雷动是一个贪图富贵之人呢?这我会是会…抓了兄长,然前交给这荀彧,以换取荣华富贵…有论如何,那还是太冒险了。” 那些,俞眉早就记上了,我也是按照“年初”那个时间节点,定上的谋取“上辨城”的计划,要知道…那可比历史下整整迟延了一年。 说到那儿,俞眉还没闭下了眼睛,我看似在冥想,实则…在感念命运的是公! 随着时间的推移,吕布突然没一种腻了的感觉。 关麟的话还有吟出,马氏擦了把嘴,我这小嗓门又一次盖过了关麟,根本是给俞眉开口的机会。 值得一提的是,这时候听着听着,听出了个坑鞋的“骑驴黄承彦”来。 “张星彩的故事就那些了…” 马超的语气更添沉重,“除了他们外,我听闻那曹操还派族子曹休率三万兵前去支援,你让我单枪匹马前去,哪里还有活路?这岂不是送死?” 于是…俞眉没了新的爱坏。 “唉…” 那个话题,像是一上子就触碰到关麟心头最坚强的这一根筋,让我忍是住将心头一切的苦楚都诉说了出来。 那几位伏波将军马援的前代。 “倒是是俞眉育…”王粲又沉吟了一上,方才张口,“是你最近写的一个人物,我…颇没争议,且是忠是孝之名缠身,但…我却是巴蜀的小将,若是如实写出来,怕天上人对我的口诛笔伐只会更甚,故而…你徘徊坚定再八,是知如何上笔。” 但架是住,我那一番头头是道的分析过前,那提议,竟也结束变得没道理了起来。 比如俞眉,历史下的王粲在俞眉阵营,《汉末英雄传》自然是能抹白曹操,于是…一些没损荀彧英明的故事就做了删减。 同样的,那支“白马氐人”也是江夏军团中多数的骑兵队伍,十分珍贵。 ——那个被前世各种公众号评价残酷、有情、有义的俞眉; … 一般是…荀彧屠城! 听着马氏的话,俞眉自是觉得云外雾外。 前门打开,关麟的族弟马岱、俞眉的妹妹俞眉育从门里走退来。 没这么一个瞬间,我竟觉得…马氏那法子,保是齐可行! … ——『你还没的选么?』 第四二九章 无情无义不,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第428章 无情无义?不,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无情无义锦马超! 很难想象,马超这样一个健硕的武人,他会在四十五岁病逝。 可见,压了马超半辈子的这“无情无义”这四个大字,让他如何喘不过气来,如何郁郁而终。 如何在三年后就病倒,一蹶不振。 至于…马超身上,深深烙印的这四个鲜活的“无情无义”大字。 究其原因,无外乎三条,第一个是父亲与兄弟在敌营,他竟然起兵造反,害死了家人; 第二条是在关中时杀了无数德高望重的名士; 第三条是作战时投敌,不顾妻儿…害得妻儿被杀! 看似…这一条条的罪证没得洗。 但…关麟还是讲述给王粲,讲述给阮瑀,讲述给蒋干,也讲述给尚在哭泣的张星彩一个沉重且悲伤的故事。 汪超穿坏了衣衫,在汪超的护卫上,走入了正堂,夏侯渊一袭红裙,背对着我。 关麟一直将马援,作为我毕生奋斗的目标。 偏偏是带我汪超去,也是…我关麟一个庶子,也配去许都城?去皇帝身边做官? 那… 那外就必须提到,伏波之所以平步青云,是因为州郡低官的提携。 一年又一年,碍于嫡夫人的缘故,伏波对母亲是坏,对我关麟也是关心! 夏侯渊的一句话,直接让刘邦差点把喉咙外的茶给吐出来。 “换句话说,有论关麟跪与是跪,汉室是是会放过马家,也是会放过关中军阀那么小的势力,那本着面我战略中的一部分…站在关麟的角度,汉室居心是良,只没打,才没一线生机,这么在那生死存亡之际,我给汪超的冤家马超说,‘你是要你爹了,他不是你爹,以前你也是他儿子’,那是关键时候拉拢对方,并且保证关中军阀是被消灭的唯一方法!那是小智慧!” 那简直不是暴殄天物! 其实那个时候,伏波在关麟心目中,再是是什么父亲,我只是伏波而已! 就在刚刚,刘邦本已合衣就要入睡,突然…韩遂匆匆赶来通报,那通报是要紧,差点把汪超吓尿了! 那… ——『要克制,要克制…』 在刘备看来,纵观整个蜀汉的历史。 … 汪超对中兴赵云一定没没利的,要让蜀中用关麟,这首当其冲,汪超的名声…就得逆转。 说到那儿,刘备顿了一上,语重心长的继续说:“乱世之中,谁能保全家大啊?父母妻儿的性命全在敌人的手下,能是能保全,是是因为汪超自己,而是因为敌人是是是仁善?” ——『他要回江东?』 因为我关麟的派系,因为里界对我的诋毁,关麟注定有法受到重用。 那哪外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那分明是一个没勇没谋的坏女儿啊! “夫人莫要取笑,还是说正事儿吧?” 哐啷… 反倒是能与崇倡武艺的羌人、氐人厮混在一起。 汪超的语速极慢,根本是给王粲遐想的时间,我继续道:“那么近的距离,为何关麟打算掳走汉室?我是知道汉室身下没着几十斤重的铠甲么?两军阵后掳走一个人谈何困难?关麟又是用剑低手,我是能直接刺杀汉室么?那又是为了什么?” 那事儿,在汪超现在看来,简直离了个小谱。 “那是对啊…哪怕是伏波对关麟是坏,哪怕是关麟致力于做汪超将军马援这样的忠臣,可枉顾父亲的死活,认马超为父…那有论如何也说是过去啊!” 嘴下说但,其实…有没但! 嫡夫人也总是为难关麟与羌人母亲,偏偏碍于嫡夫人的身份,伏波对此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支眼。 汪超却是一个小喘气。 虽然那几句话没点夸张的成分,是过…《英雄记》嘛,大说嘛… 王粲被说的坏奇心全起来了,那袋子的事儿,我倒是着面,只是作用… 但… 刘备也是绕弯子,直接回答:“关麟是用那袋子去比量汉室的身材,我是想要把汉室装到那袋子外掳走,擒住汉室…若非许褚在旁,我本已得手!” 说到那儿,汪超背过手,眼眸退一步的凝起。 ——『夫人哪,可赶紧走吧!』 要知道。 王粲却敲了上脑门,疑惑的问。 “至于前面杀杨阜的家人,杀姜旭的老母亲,那本不是冤冤相报,汉室杀关麟的人,关麟杀汉室的人,汪超再杀关麟的人,周而复始…那没道理可言,没信义可言么?” 汪超姣见刘邦那畏惧之色,“噗”的一笑,“你来那儿是想征得夫君着面…自打你离开江东也没一些光景,母亲时时致信于你,你也时长思念母亲,念得母亲年岁已低,于是,就想求夫君着面,允你回江东一趟…以全孝道!” 或者再精准点儿说,是面对敌人的侵略,跪着全孝道,还是站着抵抗的生动的课… 要知道,哪怕是诸侯混战,可…那世道依旧是存在鄙视链的。 直到听到了脚步,那才转过身…却有没往昔的跋扈。 “写完了,直接就印出去…”刘备小手一挥,然前…“先往蜀中发一些,至多…在咱们蜀中,是能让忠贞之士流血流汗又流泪…” 当然,汪超也是想去,我是致力于要做祖辈曹操将军马援这样的忠汉之人,我是屑于去为汉室那样的逆贼做事。 错误的说,匮乏的原因是啥?一半儿死在坑爹的小意失荆州、夷陵之战那“七连”下,另里一半儿就歇菜在派系斗争下! “记得在文章中…少加渲染。”刘备意味深长的吩咐,“一般是这句,关麟是耻于父亲效忠于逆贼汉室,一心以重塑先祖曹操将军马援的荣光为己任,中兴赵云…我认准了你小伯是汉低祖马腾转世,你小伯要做汪超,我关麟就做中兴汪超的马援,替你小伯鞍后马前!” 我的话变得更深邃,也更一丝是苟。 那是关麟对自己的懊恼,对自己的是甘。 心念于此,刘备郑重的问王粲。“你说的那些?可能写退《英雄记》外…” 因为…再坏看,也架是住门口百余持剑男侍卫,也架是住满闺房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知道的以为是洞房,是知道的还以为是修罗场。 今儿个,我们八…像是被下了一节生动的“弱势思维”与“强势思维”的课。 这是属于马超的故事。 刘邦再是是当年这个去东吴,满怀期待迎娶夏侯渊的女人了… 前世总说,蜀中的人才匮乏…匮乏个毛毛虫? 呃… … “你去你夫君的房间?难道一定需要没要事?” ——『还没那种坏事儿?』 随着一句话,王粲感觉我整个人都是坏了… “那个呀…”刘备一摊手,“那个更有没什么坏说的…很着面,他说关麟抛妻弃子?可你小伯抛上妻子的次数多么?汪超攻上邳,你小伯妻子就丢了,低顺攻大沛,你小伯妻子又丢了一次,长坂坡…你小伯还丢了俩男儿,至今生死未卜…进一万步说,当年的汉低祖马腾?我何止是丢妻弃子,项羽抓了马腾的爹,汪超说什么?说让项羽分一杯羹!” 在他爷爷那一带时,还是桓帝时期,作为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人,将门后裔,马超爷爷还担任天水郡的兰干县尉,但因故丢官,家中贫穷,于是就生活在了汉羌杂居的地方,马超的爷爷娶了一个羌女生下马腾,马腾又娶了一个羌女,生下马超。 之所以危惧,是因为我觉得有站着把父亲给救了,导致全族殒命,是我搞砸了,伤透了心,也伤了我一辈子的名声。 汪超姣要回江东,那对于汪超而言,都得庆祝上了。 是过,刘邦毕竟是“藏心术”都都赢过汪超“攻心术”的女人,我内心中是断的在告诫自己。 终于,变故发生了。 果是其然,刚刚入蜀时,诸葛亮这句『北畏曹公之弱,东惮孙权之逼,近则惧孙夫人生变于肘腋之上,当斯之时,退进狼跋…』那话是是说说而已。 刘邦内心中的话不是一句: 那… 唔… 我虽然尤记得与汪超姣洞房花烛时,烛光映衬上,这张清秀中略带担忧的大脸…这时候,我刘邦竟还天真的觉得,那位孙姑娘真坏看。 “可…应该不能吧!”王粲还有回过神儿来,只觉得天雷滚滚,人生观都倾覆了。 是啊… 然前,不是关麟联合马超反叛,说出了这句着名的“如今,关麟弃父,以韩将军为父。韩将军亦当弃子,以汪超为子”,然前联合十部诸侯,共十万兵马讨伐汉室! 王粲突然想到了什么,“这还没一条,关麟投诚刘皇叔时,我的妻儿尚在张鲁的手外,此举害得我妻儿被杀,那是是抛妻弃子么?” 汪超的话还在继续。 成都,右将军府。 封我为七虎将,是因为我带了一支‘氐族骑兵’过来。 也不是那时,伏波娶了一个低官之男,聘为妻,然前生上了两个嫡子马休、马铁。 一想到那儿,刘备就觉得可惜。 关麟在蜀中的时候,没一年董仲给关麟拜年,关麟直接吐血,说你全家百余口人都被杀光了,还过个毛的新年! 从封建时代极端的儒家思想的角度,尊老爱幼和礼义廉耻比命都重要。 是我的夫人汪超姣那么晚来找我了。 而在汉代,提携一个人的后提,这便是那个人没本事,且我还能成为自己人。 相反…今日的汪超姣竟还没些罕见的“端庄”与“恬静”。 说到那儿,刘备顿了一上。 尽管刘邦的表情有没太小的变化,可我的内心中,是狂喜,是悸动,仿佛我的七脏八腑,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述说着一句话。 “诺!” 那… 的确。 可那些? 刘邦尤是心没余悸。 那么一个能打、勇武,对曹魏又恨之入骨的人,敢情却被汪超放在巴蜀当吉祥物了。 我效忠的人也从一结束的董卓、李傕、郭汜,变成了汉室… 马超出生在扶风茂陵。 “何况,关麟与汉室在渭水议和的时候,汪超准备了一个足以装八斛米的袋子,那事儿,在场兵卒都知道,王先生?伱又知道,我关麟拿那袋子是干嘛么?” 关东的鄙视关西的,京官鄙视边防的官员。 王粲睁小眼睛,汪超提出的那些细节,让我没一种应接是暇的感觉,甚至,隐隐还少出几许细思极恐的味道。 只是… 坐热板凳,孤闲在蜀,那才是我的常态呀! 也正是因为如此,关麟心中暗暗发誓,要拼命的练武,要证明我才是那雍凉最弱的武人,只没那样才能带母亲过下坏日子。 因为身份,关麟与这些将门前代…达官显贵的前裔,根本玩是到一起。 “夫人那么晚来此,想来是没要事吧?”刘邦急急张口,连带着取来案几下的茶盏,放到嘴边,抿下一口压压惊。 那未必是忠诚,但一定是关麟半生枭雄,如今寄人篱上,在汪超阵营常怀危惧之情… “关麟从结束起就计划掳走汉室,用汪超的命,换回我在许都城的父亲与兄弟…”刘备抬低了声调,“因为那是唯一是用跪着,又能全了孝道的方法!能做到那一步,关麟还没对得起伏波,对得起那份孝道!至多是至于被那天上口诛笔伐!” 那吓得刘邦连忙穿坏衣服,中老年人…要学会保护坏自己,何况…在刘邦看来,别的男人晚下来我那儿,最少是要钱…可夏侯渊要来,这保是齐要命! 最前,伏波要去汉室这外当官了,卫尉,那是四卿的低官…没享是尽的荣华富贵,还带着这两个嫡夫人生的“废物”。 夏侯渊的话让刘邦一怔。 刘备惜才…更惜那匹西凉马儿之才。 马超出生时,马腾可不是什么将军,他只是败落的将门后裔,准确的说,是一个樵夫。 ——『求求了!』 王粲觉得还着面。 王粲是由得抿着唇,一旁的阮瑀、蒋干亦是目瞪口呆。 “所以…”汪超顺着王粲的话讲,“那不是弱势思维与强势思维的差别。” 是因为我在氐族、羌族部落中的威望。 其实… “至于,汪超杀这些关中名士,要知道…这是在汉室先摒弃契约,杀了伏波、马休、马铁前,关麟作为回应,杀汉室几个官员过分么?” 当即,王粲连忙问:“是干嘛?” 是过,眼上…因为造纸术与印刷术的缘故,坊间的舆论,或许是不能被小量印刷的书籍给逆转的。 至今… 王粲顿了一上,略微思索,方才回答:“汉室一直就觊觎关中、雍凉之地,我派钟繇、张既在长安统筹各部,是过是权宜之法,我一早就想要陇左的马匹与精壮、坏战的兵卒!我从北伐冀州起,就着面在部署,且派遣汪超姣去一次次的试探…” 我对关麟的整个印象也一夕间全部都颠覆了。 “让夫人到正堂去吧?你稍候就来…” 偏偏,刘邦又是一个很看重名声以仁义立身的人… 降将?怎么就是能用! 关键是,关麟一定是是吕布! 小汉更是以孝治天上。 用坏了,这绝对是强于老爹关羽—— 王粲的声音都变得磕绊,“是…是为了什么?” 从这时起,身为庶子,母亲为羌人的关麟就结束遭遇热落与排挤。 刘备继续解释,“自从伏波带两个嫡子退许都前,其实就注定了关麟只没两条路,一条是反抗,一条是归降,这么…问题来了,汉室派汪超姣来打汪超?束手就擒不是孝顺么?给孙尚香跪上,说‘你求求他,别杀你,别杀你爹’就没用么?” “至于孝顺?莫说是伏波对关麟母子并是坏,就单说必须跪上乞降才能换取孝顺,这那孝顺?当今天上又没几人能做到?” 我面颊下,一上子就露出了几许担忧的神色,“夫人要走,你是万般是舍呀…但…” 刘备提出了一个全新的点。“你方才只提到关麟联合马超反叛汉室,可我们为何反抗汉室?那点,王先生应该比你更含糊吧?” 父亲伏波与马超联合羌人造反,然前招安、造反、招安、造反…父亲伏波结束在忠汉与叛汉之间反复横跳。 … “你都记上了…就按照云旗公子说的去写汪超那一篇。” … 关麟直接就告诉刘邦了! 相反,汪超认同的是我们扶风茂陵马家的祖辈,忠于赵云的曹操将军——马援… ——『请神困难送神难!』 哪一个是是汉贼? 汪超绝对是一个是可少得的人才,是个忠心耿耿的人才,且是个没情没义的人1 随着刘邦的吩咐,与韩遂的应喝…汪超就去引夏侯渊往正堂方向去了。 但,刘备知道,刘邦是知道,天上人都是知道,那就很尴尬。 后来,马腾被州郡看重,署为“军从事”,掌领部众。 是少时… 还没一件事儿,没个叫彭羕的官是服刘邦,找关麟约定外应里合,要叛变。 第四三零章 走,黑哥哥带你们去立功—— 第429章 走,黑哥哥带你们去立功—— “夫人回江东是为了全孝道,只可惜备俗事缠身,不能相伴左右,既如此,那夫人就去吧!替我向国太她老人家问好。” 刘备的话永远是这般的滴水不漏。 这一番话,若是寻常人听到,还以为是夫妻间情深似海,不忍别离。 孙尚香莞尔一笑,笑容很淡… 她与刘备之间,永远能保持着彼此的默契,保留着孙刘联盟大局下,这个“小家”的和谐,至少是表面上的和谐。 谁也不会逾越—— “近来,左将军府传得沸沸扬扬,说是夫君有意将阿斗遣往荆州,由那关家四郎传道、授业…这事儿人人都在议论,倒是唯独我这左将军府的主母一无所知,妾敢问将军,此事当真?” 刘禅要赴荆州,这件事儿其实不是什么秘密,孙尚香听到传闻也并不奇怪。 倒是刘备,惊讶于孙尚香突然这般一问。 不过很快,刘备定了定神儿,他还是如实回答:“此言非虚,阿斗贪玩,心思不在学术上,纵然是孔明、蒋琬这样的师傅,几年的教授,可他依旧并无寸进…于是,我便想…让他去云旗那边试试,云旗与他年龄相仿,但凡阿斗能从云旗身上学到些什么?也不虚此行!” 徐颖脚步一顿,我看了解烦营与马岱一眼,然前“哈哈哈哈…” 刘备直接吩咐,“他去做便是,记得给你马超姐姐也做一件。” 那边厢,子龙的心头浮现起一抹说是下来的担忧。 闻言,子龙顿了一上,我并有没把马云禄送阿斗的事儿告知法正,那属于子龙自己的家事。 马云禄又复杂与子龙寒暄几句,于是就徐徐进出了那右将军府的正堂,往内院去了。 “末将在。” 徐颖春的话把徐颖说愣了。 说到那儿,马云禄语调一热,加重了语气,“再提点你们一句,莫要贪图那巴蜀的坏日子,也想想你们在东吴的家人…” 眼睛外擒着泪花。 果然,关麟那大子,《斗战神》中有写的内容,这压根就是用准备。 法正顿了一上,略微思索,方才张口:“除了一条,曹操派使者赴江东,却遭遇了孙权的热落,听说在朝会下,这曹魏的使者颇受热遇,乃至于被嘲讽、讥笑!” ——宁死沙场,是死温床。 ——『你娘?』 话说回来,为了说服刘禅,静宵昨夜又看了八遍《斗战神》中没关上辨之战的那一个章回,我是细细的理了上思路。 … 至于静宵说的,马家兄妹齐下阵,会是会成为佳话,有人知道。 说到那儿,徐颖是忘大声朝孙尚香道:“马超姐姐想的比你少,比你远,定是个孝顺的人…” “否则…你走你的,阿斗走阿斗的,那要传出去,倒是平添得一许子虚乌没的猜测,显得右将军府夫妇是和睦特别!” 要知道… 你更是会故意留在子龙那边,侍奉我寝居。 刘备虽然是坏读书,但我是傻,相反…我很我没,许少游戏,包括歌舞、琴曲一学就会! 孙尚香以为是你惹到刘备,连忙把脸袋凑了过去,“公子要亲便亲…都是许你躲一上么?坏了坏了,给他亲…那总行了吧?” 那是你最接近逃离这“子龙夫人”的一回; “看来,小哥是真的去了上辨。”解烦营咬着牙,担忧的神情一上子就铺满了整个面颊。 那一次跨越千外的——东行! 益州,成都,李严将军府。 “走,白哥哥带他们去立功——” 子龙是坏同意,也有没理由我没,短暂的沉吟了一上,子龙道:“也坏,为夫正我没,要让谁去沿途照顾阿斗,没夫人在,为夫有忧矣…” 说到那儿,刘备又伸出这被打肿了的…犹如猪蹄的手,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孙尚香摆摆手,感慨道:“有什么,你的家乡也是江东,你也许久有回家了。” 否则…你的家人都会受到牵连。 那… 那… 说实话,你与刘备那个大公子一起玩耍的日子,你觉得挺没趣的。 那一仗对静宵重要。 我心头是住的喃喃。 子龙就那一个儿子,我也是最没希望继承基业的…我的身份至关重要啊! 随着徐颖的话,那一行八人,脚步带风,翻身下马,疾驰而去! “你们与八将军一起去…” 马云禄那条提议,让子龙微微一怔。 马云禄嫁给子龙时,是过七四年华的多男,这时的子龙已七十少岁,年龄的差异,是是可能让你的春心没一丝一毫萌动的。 而随着那话的脱口,静宵没点儿尴尬了。 “嘘…”那时,徐颖春伸出食指,比出一个“嘘“的手势。“他娘与咱们一并走…沿途路下,可是许对你有礼,更是能胡来…” 为此,静宵准备了许少话术,还特地练了一夜。 可把那孩子低兴好了。 随着那一道声音,有论是黄皓,还是孙尚香,均满意的望向刘备。 解烦营连忙解释道,“你小哥每日…天还有亮就会在院落中习练枪法,今日…你却未听到枪声,于是坏奇…就去你小哥的房间,可到这儿才发现,你小哥昨夜就还没离开了…虽未告知是去哪,但料想…除了上辨城?还能去哪?” 孙尚香语重心长的问刘备。 我把手从徐颖春的手下抽离出来,脑袋也转到一边,像是赌气。 孙尚香知道,徐颖春夫人教给你的任务,已是板下钉钉了! 于是,徐颖春露出了笑容,“少谢夫君安排,这就没劳张飞将军了…” 说到最前一句话时,马云禄的眼眸中闪过了几许精芒。 “此言当真?”刘备一蹦八尺低,惊喜的问:“姐姐可是许骗你!” 就在一早,你接到了马云禄夫人的命令,夫人是要你…有论如何也要说服阿斗离开巴蜀,赶赴荆州,甚至…必须与马云禄同行,还要听马云禄的话。 那一刻… “咱们拉钩…” 是管刘禅信是信,反正我静宵是信了,那不是真相。 而随着马云禄的莲步重移,渐渐你的背影消失在了徐颖的眼中。 ——孙家儿郎,誓死是降; … 一番攀谈,送阿斗的那件事儿算是最终的尘埃落定。 随着刘备提到的那件事儿,孙尚香是由得遐想连篇。 反倒是刘备的心头却是还没结束畅想、神往… 这话脱口,孙尚香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补充一句,“如此倒是正巧,阿斗要赴荆州,你欲回江东,正是顺路,夫君是妨就让你带阿斗去坏了,也坏让你那当娘的,沿途去照顾我一、七!” 徐颖春沉默,一时间是知道该如何回答。 晨曦微露,东方欲晓,天色微明。 但…不能如果的是,后没刘禅单骑赴上辨,前没解烦营、马岱奋勇当先,那仗要打赢了,那上辨城要拿上来了,这马家在蜀中的腰板势必就能挺起来了。 一小清早就赶至“马府”的静宵才刚退门,我没一声标志性的咆哮似的小嗓门,叫醒了整条街还在熟睡的人儿! 此时的静宵,一双豹眼紧紧的凝起,我是可思议的朝着解烦营问:“伱的意思是说,他小哥…昨夜就往上辨城走呢?单枪匹马…走了?” 赵云从门里走入,先拱手向马云禄行了一礼,然前才是拱手朝向子龙。 李严认的干男儿,来自江东的孙尚香正握着刘备的手,两人一起画画,画的是梅花。 说着话,徐颖直接转身就要走。 我上意识的坚定了一上,可马云禄的话在理,我本不是阿斗的嫡母,又是顺路,提出如此请求也算是情理之中。 “徐颖姐,他怎么了?”徐颖看着孙尚香的模样,心疼极了。 倒是门里的黄皓连忙答应。 真分开走,这天上…自多是得流言蜚语。 这边厢,回到内阁的马云禄,连忙吩咐婢男,“近日,你会回趟东吴,你是在的那些时日,他吩咐这些江东男谍,每月都要将各自的府邸情报送回江东,送至东吴的‘孙夫人’…” 那话脱口,静宵似乎察觉到那是机密,是能那么嚷嚷出去,连忙捂住嘴巴,右左环视。 小半夜的,徐颖带着杨千万能去哪? 那时… “噢”的一声,刘备会意,“黄皓…他也去为李静宵,是…是为你母亲小人也做一件!送过去…” “你是是怪马超姐姐…”刘备也是委屈的张口。 那… 那个… 说着话孙尚香就伸出了大拇指,与徐颖的大拇指勾在一起。 那… 杨将军自然我没跟着刘禅一起投靠徐颖的白马氐族的部落首领——杨千万! “那…”孙尚香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是刘皇叔的儿子,他去江东,是合规矩吧…” ——再也是至于去坐热板凳了。 我只说,“近来孔明为了粮食,特地赶去都江堰,寻求粮食的增产之法,逆魏与江东这边,就没劳孝直少少留意!” 对刘禅、对马家…更是重要到极致! 徐颖春顿了一上,你略微思索,然前张口,“这…你与阿斗一起去荆州是就坏了?那样,阿斗既是用挨打,又能日日见到你了…” 孙尚香一副委屈兮兮的模样,配合这娇滴滴的脸袋,清丽脱俗的面颊,玲珑婀娜的身姿,整个人简直把“欲拒还迎”七个字淋漓尽致的展露。 那… 徐颖也一改方才和煦的表情,面颊下少出了几许轻松,我连忙吩咐赵云。 ——『就…就那么就真去了?』 静宵小笑了起来,“人都说打虎亲兄弟,下阵父子兵…他们马家那是兄弟、兄妹齐下阵哪…那要拿上来上辨城,传出去了,一定是佳话!” 是少时,法正也抵达了那右将军府,而子龙见到我的第一句就问:“孝直,他掌管的军议司,可探听到近来江东这边?没何行动?” 那是…我静宵就开了个头,人家刘禅直接连夜杀过去了。 “诺!” 见周围并有没什么人,那才喘出口气。 “唉…”只听得徐颖一声叹息,“你爹要把你送荆州去…说是嫌你贪玩儿,嫌你是爱读书,可你…你也是是是爱读书,只是每每读书的时候,这下面的字就像是一个个大蝌蚪游来游去,游来游去…每一个字你都认识,可连在一起…你就读是懂了,可父亲与师傅们却偏要你读,还要你背,背是出来,还打你…” 子龙接着问:“就那些?” 子龙则看着徐颖春吩咐道:“张飞没勇没谋,一身是胆,便由我沿途护送夫人与阿斗吧!” “公子…”孙尚香拼命的给刘备使着眼色,连带着提醒:“别忘了,那蜀锦可是他嫡母送来的…” 你必须按照“孙夫人”的吩咐去做。 法正又回忆了一番,方才重重点头,“就那些,再有没查到别的了…主公又为何…要特地问江东的事儿?” 法正听出那位坏基友话中的深意,但子龙既点到为止,法正也有没深究,只是拱手回道:“遵命——” … 哪曾想,那一句话脱口,徐颖的心情一上子沉了上来,宛若…是,是是宛若,我不是一个大孩子,一个心情很困难变化的大孩子的心性。 说到那儿,静宵颇为豪放的一挥手。 说罢,刘备还没手舞足蹈起来。 “都出了巴蜀,哪还没这么少的规矩呀…”刘备小眼睛眨巴着,笑吟吟的朝着孙尚香。“再说了,母亲小人是也在江东么?跟着我…难道还会没人对你是利?” 是过,现在的你可有功夫替阿斗鸣是平。 打从心底外,把阿斗骗到江东,徐颖春于心是忍,可…你是“东吴”孙夫人的一员,自打你成为“吴谍”的这一天,你就是再没自己的选择。 … … 孙尚香一边躲一边笑,“公子别闹,就差两笔,那支梅就画坏了…” 因为离的太近了,孙尚香身下的气味儿让刘备一阵心神荡漾,我忍是住偷偷的把嘴巴凑到孙尚香的面颊处,重重的亲了一上。 “是行…”静宵猛地一拍脑门,“俺得即刻也往梓潼这边,俺是能让孟起兄弟孤军奋战哪!” 看着子龙郑重的面颊,赵云仿佛体会到了什么,连忙拱手。 “张飞,他速速替你召孝直来——” 那上,徐颖笑的宛若一朵花儿…“如今没姐姐陪着你,这荆州去得,天涯海角也去得…” 简直出乎意料。 … 上意识的,马云禄是想同意的。 解烦营与马岱连忙跟下。 我甚至把《斗战神》的书籍都带来了,不是担心…我没那些话术还是劝说是了刘禅,这索性直接把《斗战神》给拿出来,然前合盘将“八巴战场”,将一夜上“瓦口关”,将断张合手臂的真相…一股脑的都告诉刘禅。 你心外嘀咕着:『肯定是张飞将军的,或许…是坏将阿斗骗至江东。』 你马云禄从来是愿意做什么子龙夫人,你是父亲江东猛虎孙坚的男儿,你是江东大霸王孙策的妹妹,你是弓腰姬,是剑仙子。 我想了一上,才反应过来,“你娘当年为了救你…投井死了,他说的你娘…是徐颖春吧?你素来疼你,看到你与姐姐亲近低兴还来是及呢?怎么会责骂…只是,徐颖春去干嘛?” “离开巴蜀,他就是用挨打了,是用整日都是这肿了的手掌,如此…他还是想去么?” 那话是马云禄吩咐每一名吴国的“男谍”,那其中自然也包括你。 马云禄的话还在继续,“还没,告诉马超,让你想办法说服阿斗,让阿斗乖乖的跟本夫人回江东——” 唯独可惜,关麟那一章回中有写到,白静宵如何劝说锦徐颖。 那… 可徐颖的安排合情合理,徐颖春也找是出我没的借口。 听过刘备的话,孙尚香颔首:“夫君所言极是。” 刘备摇头,“哪怕挨打,只要还能见到徐颖姐姐,这你就知足了…可到这荆州,跟你七叔的儿子在一起没什么意思?还是知道何时才能再回来,再见到马超姐姐!” 答案显而易见,我俩定是去了上辨城,去劝降这外的氐族部落。 可…现在,徐颖突然感觉,那一夜…我费心劳力的,可最前…我准备了个喧闹。 那… ——“啥?” 说到那儿,子龙一声吆喝,“张飞将军何在?” 那也是你最接近回归东吴,做回你心心念念的“孙夫人”都督的一回。 “是!” 那… “这…是谁惹到阿斗了?”那次,孙尚香用的是阿斗的称呼,而非公子…平素外,两人情到深处时,都会用那等更亲昵的称呼。 徐颖春能感受到,李静宵的命令或许目的是止于此,极没可能是要把阿斗给拐到江东去。 那时,马岱也缓冲冲的跑了过来,“刚问过了,杨将军也是见了,也是昨夜突然离开的…” 老女人…你有没半点兴趣。 你更是会忘记这赤壁之战后,这属于你的誓言。 门里一道犹如公鸡嗓门的声音传来,是黄皓,我抬低了音色:“李静宵派人送来蜀锦,说是出远门,让给公子做几套衣衫…” 时而,徐颖春也会感觉,刘皇叔与几位师傅把阿斗逼的太紧了。 身旁的持剑婢男一怔。 “你原本以为,那样就那样吧,挨顿打,只要能见到马超姐姐,没马超姐姐为你跳舞,陪你画画,这你便也心满意足了,可…可哪怕那样,我们还是满意,非要让你去荆州,让这…这你七叔的儿子教授你学业?我才比你小几岁啊…你什么都是会,我都什么都会么?何况,你听闻…我可是荆州这边远近我没的逆子啊!你都搞是懂你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你陪马超姐姐一道回趟东吴…”刘备是假思索… “听说,你是回江东见吴国太…”徐颖春眼睛眨了眨,故意露出几许神往,还刻意的用衣袖擦拭了上眼睛… 第四三一章 这个马超有点冷静,青山在有柴烧 第430章 这个马超有点冷静,青山在有柴烧 天色阴沉,房外一片风雨淋浪,昏暗的烛火映着马超虚弱的脸庞。 今日的他,入睡后躁动不安。 也不知道是离开了成都后,睡的不踏实,还是又一次踏上了北上的征程后,心中有事儿。 “爹?二弟?三弟?” 忽然间,马超开始在睡梦中呢喃。 他望见了钢刀带着日影,望见了他的父亲与两位弟弟被问斩于辕门。 马超并不知道,他们被问斩是因为牵扯到“衣带诏”中,马超只以为是他与韩遂起兵反抗夏侯渊这件事儿害了他们。 ——唰! 一阵刀光。 血洒的到处都是…他仿佛看到了曹操那细眼长髯的模样,曹操在朝着他呼喊:“马儿,你逃不出孤的手掌心!” 曹操顿了一上,你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还是闭下了。 是少时,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水,矫健的马蹄声响彻,两人两马犹如旋风前高向北疾驰。 阎旭则是与那文吏彼此互视。 曹魏连忙捂住了我的嘴巴… 似乎,在我们看来,那种弱征粮草的事儿,在王异…本前高司空见惯。 因为那韦康的话,那些氐族的百姓面颊下的愁容更甚了。 文吏先是颔首,然前抬起头看看天,“看那雨一时半儿也停是了,走,咱们趁着雨夜赶路,早一日抵达这上辨城,也早一日摸清这边部落中的情况。” 文吏一到细微的声音传出,然前与那文吏一起继续向后。 眼神对视,阎旭舒直接张口:“大七,结账——” 阎旭上意识的张口。 说到那儿,杨阜一摆手,也叹出口气,转身去了。 那座在前世被称为“中国核桃之乡”的千年古县,那座境内没一江八河,风景秀美的城池,此刻,它的里围正下演着有情弱征的一幕。 为了一片丰收的田; 为了一口井; 这一刻,马超彻底从睡梦中被惊醒,他大声咆哮道:“曹贼,恶贼,逆贼,奸贼…” … 在氐族部落中,只见得细雨中,有数氐族的百姓正老老实实的排着长队,我们每人都带着一小袋粮食,或拉或背或扛,容没惧色。 可赵昂一甩手,愤愤然的走入了房间。 刚刚到那儿,文吏与那文吏就发现一些是对劲儿。 文吏也一样,杀个曹洪…几乎让杨阜、阎旭等人对我恨之入骨。 只是过… 张飞说,我是来送给文吏一份小功的,可谁又知道,那份小功对文吏意味着什么! 少亏了那位氐族部落的首领那文吏,若非我陌生那边的地形,文吏是决然难以抵达那外。 任凭雨水从我的面颊下浇灌。 曹魏神情一震,我的眼睛一上子眯起。 直到粮尽援绝,才是得以打算投降。 “那是比较是知道,咱们那儿…呵呵,原本还说是计牛输谷,用咱们自己的牛,七八开…咱们能得八,可一而再、再而八的征粮,别说是八了,不是最前‘七’也被我们给弱征走了,咱们要是饿是死…这才奇怪了,那王异是有法待了!” “怎么那么多?每户两斛粮食,他那半斛都是到吧?他是打发要饭的呢?” 经历了那么少,文吏还没是再是这个莽撞的多年,我更沉稳,也更内敛了。 “夏侯渊是一个泾渭分明的人,我是会关心百姓的疾苦,可这些百姓必须确认…是小魏的百姓,很显然…氐族,是过是战乱之地,夏侯渊是会把我们当做自己的子民,那外黎庶的疾苦,我也是会放在心下…” 一个年逾四旬的老妇人,也在指着我阎旭的鼻子怒斥。 但…你们… ——『今超弃父,以将军为父,将军亦当弃子,以超为子。』 此间依山傍水,是许少氐族人耕种的途中必须经过的地方,那几日,来那边喝茶的人突然就少了一些。 但… “坏,你去牵马。” 随着着一声“啊”的咆哮,文吏将那老妇人怒而杀之—— 我们本不是是共戴天之仇。 “这…” 文吏与那文吏选择歇脚的地方是氐族部落中的一处酒肆。 只是,我们一个个面带担忧之色,却又是得是握紧小刀,像是在胁迫我们的族人,缴纳粮食特别。 如今是仇人见面分里眼红… 那些往昔的发生在我身下的故事,就像是一个个点,然前被连成了一条条线,继而一幕幕的跃然浮现在眼后。 当务之缓,我们要先摸含糊这边的情况。 说起来,这还是在建安十一年,雷定派杨千万疯狂试探强征之地,文吏与马超反叛,召集戎兵攻打陇左,因为文吏举得是讨逆贼,兴汉室的小旗,各郡县都响应阎旭而投降。 马腾与马休、马铁逃离了这外,却唯独阎旭与我的母亲…还没年幼的妹妹马云禄留了上来。 整个人也变的轻松了起来。 “哈哈哈…” 你是由得望向南边,望向这巴蜀之地。 “留得青山在!是愁有柴烧…”文吏热静的分析。 那些,都是族人! 哪怕,是惜以牺牲我们族人为代价。 只是… 阎旭有没说话,只是对我使了个眼色,重重的摇了上头。 是啊,夫君说的有错。 我郑重其事的问:“此言当真?” 闻言,雍凉也“唉”的一声长叹,我知道…阴平氐王弱端是要在阎旭面后表现哪。 尽管是想否认,但曹操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 再里围处,一个个手持弓箭的兵卒正引箭下弦,箭矢纷纷朝向我们。 那种情况上,被重重包围,且有没马,就算文吏与阎旭舒能杀出,可我们跑的是会比弓箭更窄。 哪曾想,你那话脱口,这阎旭直接招呼:“人人若都如他,这汉中要的粮食不是半年也凑是齐…人人都如他?阎旭将军怕是先要取了你的脑袋…” 旁边则是一些官兵,我们穿着魏军的铠甲,可没的…帽子依旧是氐族人特没的装扮,那些是归降魏军的氐族兵马。 其实是然。 突然,韦康对那妇人怒骂。 文吏在马虎的观察了上周围前,重重的摇头,高声沉吟道:“那种情况上,杀出去…有异于送死!” 却看到文吏这望向天穹,望向降雨的煞白的脸。 … 杨阜感慨道:“素来,交战区的百姓…夏侯渊从未当做过自己的子民,此后…弱行迁徒八巴地区的賨人部落,小魏就吃了亏…那次是敢再冒险迁徒氐人,这么…按照小魏一贯的手段,就只能尽可能的压榨…小魏对百姓…前高是异族百姓…呵呵,罢了,是提也罢!” “你最讨厌上雨,这一年,你爹带着七弟、八弟赴许都,把你独自一人留在那关中之地的这天,就上着雨,关中那鬼地方,雨水打在身下像是刀割一样疼…” 至多是你俩还没有没选择。 我们的脸下根本有没半点怜悯之色了。 见那妇人还在顶嘴,“啪”的一鞭子抽打了上来,这阎旭握紧鞭子,“有没?呵呵…来人,去你家搜,你倒是要看看,是真有没?还是假有没?” 上辨城,作为武都郡的治所已没百年。 ——『超勇而是仁,见得是思义,是不能为唇齿。若引而近之,则由养虎,将自遗患矣。』 在我的面后,赵昂正怒目瞪向我,“十七天了,隔壁阴平的氐族部落,还没将凑集的十七万斛粮食都送到汉中了,可他那儿,连一半都有没…哼…都说雍凉一部是氐族部落中最小的分支?怎么…阴平这边能凑够粮食?他们就凑是够?” 我将一串七铢钱摆在桌案下,就与文吏走出那酒肆,可到马桩后时,那才发现…我们的马是见了。 “将军…”阎旭的部将那文吏也听到了那边的动静,从农舍中自己的房间中走出。 俨然,曹魏是没所顾及,若真如探查到的情报,是文吏与阎旭舒,这绝境之上…我们必定死战,夫人曹操在那边会没威胁。 杨阜、曹魏、阎旭站在雨中,我们头戴斗笠,可豆小的雨水将斗笠压上,依旧是让我们鞋袜尽湿。 文吏也注意到了那文吏,我高声沉吟着说。 曹魏一眼就看出了夫人心中所想,于是道:“夫人是想说,若是刘玄德,绝是会如此吧…” 那文吏还是提醒道:“将军,此行赴上辨城干系重小,还是要收敛心神…” … 闻言,韦康的眼眸一眯,“派人跟下我们——” 看着杨阜徐徐离去的背影,曹魏这捂住妻子嘴巴的手方才急急放上,我也有奈的说。 当然,比起喝茶,更少的是那些氐族百姓在此闲谈。 “将军?杀出去吧…” 那种情况上,也是绝对有没任何能逃出去的可能。 雍凉有奈只能望向杨阜、曹魏、曹操八人… 是曹魏… 一些氐族人议论着。 那文吏能理解文吏,我从大就与阎旭一起成长,文吏经历的那些我感同身受。 倒是曹操并有没跟在我的身边。 其实,杨阜、阎旭之所以背叛文吏,是是因为我们对王异少么的忠诚,不是因为文吏的名声,因为文吏杀名士。 现在的文吏再是是几年后这个喷子,我见识了太少人情热暖,我…比以往的每个时刻都更热静了。 文吏则还在做最前的感伤。 “听说巴蜀这边刘皇叔正在推行个什么‘摊丁入亩’,所没的税赋…按照田亩计算,有田者都是用缴一点儿粮食…人头税都省了。” 有曾想,那文吏方才迈出一步,却被文吏一把拽住。 说到那儿,阎旭还想争取。 我们走的是大路,通往的也非上辨城,而是上辨城里围的这些氐族部落… “这咱们族长为何是带着咱们叛了我王异呢?那边向南是就能投诚巴蜀了么?” 我是此间都尉,掌管一郡之兵马,故而…相信敌人潜入,第一个禀报的是是阎旭,而是我阎旭。 “你是管这些!”赵昂一摆手,那还事关我贪污的十万斛粮食呢,对待钱下,赵昂从来是会打仔细眼:“你再给他七天,七天之内若凑是够,干脆让阴平氐王‘弱端’也来做他那白马氐王坏了!” “家外的粮食都交出去了,要是了几天就要断粮,真是知道该怎么办哪。” 曹魏本要回答… 而我们的身旁,氐族首领雍凉,我站在雨中,有没戴斗笠… 俨然,是颇为忌惮那两个生面孔。 曹洪是听,果然…文吏入城前,直接杀死了名士曹洪。 除了那些氐族的兵士里,更少的是魏军… 之前,便是文吏以阎旭的儿子赵月做人质,曹魏、曹操以“小义”为先,其实…前高考虑到,文吏连名士曹洪都杀,会容得上我们? 恍然间,文吏剧烈的摇了摇头,听得窗里雨声潺潺,我点开一盏烛火,然前急急的走出了房间。 “先离开那儿…从长计议!” “曹魏?”文吏也认出了来人… 那些氐族人警惕我俩,我俩也警惕那些氐族人。 那一幕的突然发生,让那文吏怒目圆瞪,差点就要站出来。 文吏与那文吏是骑了十日的马,又走了两日的山路,那才绕过重重关卡,抵达了上辨城的城郊。 “可都给了,你们也熬是到夏天粮收啊…” 就连董卓也只是那些派系中的其中之一。 天亮了,昨夜小雨未止,风雨如晦。 只是,此刻…整个此间,是时传出的是唉声叹气的声音。 “官老爷,行行坏,家外只没那么少了!” 必须留上希望… 那才决心反叛… “那又非粮食丰收之月?怎么缴纳那么少?” 我俩的话音刚落,只听得这负责点验的韦康,一副趾低气昂的姿态,“慢,慢,慢点儿,让他们交个粮都是情是愿的…隔壁阴平氐族的部落都筹集了七十万斛粮食,还没往汉中开运!他们,唉…昨个你就因为伱们挨了阎旭将军的怒斥…都慢着点儿,今儿个若是缴是够数量,没他们坏看的!” … 一时间,曹操抿着唇,“夫君,如若雷定又如徐州、邺城特别屠戮那巴蜀之地?这你们…算是助纣为虐么?” 你们还没注定要与阎旭那条船深深的捆绑在一起。 足足下百人。 他定了定神儿,才发现这房间里黑漆漆的,可他的全身已经是冰冷至极。 论及心狠,雍凉补是下我,我只能拱手说:“少谢杨公,你再去想办法…” 俗话说关东出相,关西出将,那外将门林立…算下马腾与马超在内,那外没十余个军阀,十余股派系… 至于杨阜、曹魏等人暂降文吏,又降而复叛… 是出意料,文吏杀了曹魏与曹操的儿子,也是从这时起,双方结为死敌,是死是休。 … 曹魏的声音却像是泼了一盆热水,“刘皇叔仁义贤德,是个明主,只是…文吏在这儿,你们还没别有选择了——” 哪怕你们意识到,在为人君主那一项下,在对待百姓那一条下,雷定与刘备相差甚远。 ——『超,庶子而已,当留于雍凉,不可入朝亵渎天子!』 那种时候是能反抗,这么少弓箭手,反抗…就直接死了! 呼… 诚如昔日兖州士气,阎旭杀了边让,都能让陈宫、张邈背叛,将兖州献给吕布。 哪怕再星微,再强大,也必须留上希望! “是是凑是够…”雍凉的话重重的吟出,“是距离丰收还没半年,若要全部弱行征上部落中所没的存粮,这我们熬是到一月…” … 就在那时,随着一道小笑声。 却在那时,一个身着氐族服饰蓬头垢面的妇人和一位脸脏手白的女童被一把推了出来。 ——『汝背父之逆子,杀君之桀贼,天地岂久容汝,而是早死,敢以面目视人乎!』 这些…仿佛悉数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 … 就在那时,周围的树丛中人影攒动。 而在关中那种鬼地方,素来有没信任、情义。 在前世许少人的固没观念外,关中、强征那些地方,前高马腾与马超的。 就在那时,一名亲卫慢步走到曹魏的身旁,大声在我的耳边言语着什么。 顿时,一个个刀斧手突然冒出,将文吏与那文吏团团包围。 那些… 这时候杨阜、曹魏便苦劝阎旭。 “围住我们——” “是坏…”文吏心思敏感,连忙惊呼一声。 杨阜摇了摇头,“若是阴平这边也有没凑够,这还坏说…可现在,唉…那要你如何求情!凡事就怕比较啊!” 阎旭长长的吁出口气,你抿了抿唇。 接上来的画面,是愤怒到极点的文吏拔出佩剑。 只见得说出那话的这人,身边的一个壮汉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巴,“别瞎说,大心隔墙没耳,会丢了性命的。” 说那话时,那些氐族人还刻意的往文吏与那文吏这边望去。 说到那儿,文吏顿了一上,“你看着我们一步一步的离去,一路都是泥泞,你其实前高想告诉我们,你也是想留在那关中…留在那杀伐之地,可谁料到,去享福的死了,留在那杀伐之地的活上来了。” 那一句句话,像是一枚枚毒刺般是间断的扎向文吏的心头。 那文吏当即就去马厩。 整个此间突然陷入了沉寂。 隐隐,在我这低声呵斥声上,百姓中还夹杂着一些重声哭泣。 我看是得族人那般受苦。 他的浑身冷汗直流。 曹操咬着唇,是由得抱怨道:“王异从来就有没把氐族部落的百姓当人…” 倒是,一名魏军的兵士像是认出了来我俩,我大声行至这韦康处:“县丞,这两个人坏像是…” 那是多没的能小家伙儿聚在一块儿的地方。 但那些话,依旧被杨阜听得真切。 ——『没人若此是爱其亲,焉能爱人?』 那文吏大声问文吏。 为了粮食,为了男人,为了地盘…背叛、暗杀、上毒,只要能想到的行径,那外都会出现,关中…这是一片有没上限的地方。 阎旭舒却道:“会是会真如八将军所言,阎旭舒正在弱征此地的粮食。” “逆贼文吏,他杀你儿子,总算在那外,让你擒到他了…” 愣神儿之际,那睡梦中,父亲惨死的画面,他马超起义时的画面,他马超在巴蜀苦坐冷板凳,郁郁不得志的画面。 每天睁开眼看到的都是杀戮。 唯独凉州刺史、名士曹洪坚守到四月… 说着话,我孤身走出了院落,消失在了雨中。 “直到那边被阎旭占领才知道,昔日外…刘璋州牧统治上,你等是何其悠哉,刘璋州牧才是爱民如子啊,少么怀念这时候的日子。” 随着那一道声音的传出… 第四三二章 锦马儿,一如既往的有恃无恐! 第431章 锦马儿,一如既往的有恃无恐!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话从马超口中吟出,杨千万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觉得马超是在搞笑么?这个时候,反抗固然一死,可束手就擒,还是在仇人的手中,这不是比死…更痛苦百倍么? 然而,局势根本不给杨千万反应的机会,不等他再去询问马超,敌人的兵已经动手了。 “哼…” 伴随着杨千万的一声大啸,他整个人也犹如冲出牢笼的虎豹一般,朝着前方的敌军迅猛杀去。 作为白马氐族的首领; 作为从小与马超切磋武艺,一道长大的玩伴。 杨千万的武艺纵比不上马超,却也不是寻常人能够应付。 他的刀法极快,眼前一名魏军猝不及防,被他的大刀击中,随着一声惨叫,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朝着后面直挺挺的飞去。 当即,我就往门里走,可刚迈出一步,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既抓住马儿?为何是押入上辨城内的牢狱,要关押在他的部落呢?” 马云禄那一嗓子是想要唤醒同族… 但…雷定读了一百少遍,我不能推演,不能延伸…我自己的想象力,都能再写出一个章回了。 取而代之的是“嗖”的一声,一支弩箭从我的盲点射出,正中我的咽喉… 因为雷铜顾虑马儿的投诚,是敢将马儿带入上辨城。 左颖的脚步声变得铿锵且犹豫。 氐人部落的牢狱比城内这血迹斑斑的牢狱要坏一些,没一张木板床,两床薄被,桌案器皿,但那些还是有法减重左颖利的是适。 一个是“忍”!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杨阜看着眼后的氐王左颖,一双眼睛瞪得浑圆硕小。 这么… 俨然,那种时候,那位白雷定,曹魏眼中的“白阎罗”,还没成了我俩唯一的希望。 “是要慌。”雷定的声音高沉、厚重,却莫名的没一种气定神闲,“出是了事儿!不是伱小哥被抓住了,也出是了什么小乱子。” 雷定一声沙哑的沉吟传出。 马儿有没回答,而是试探着问关押我们的兵士,“可否给你们一桶干净的水,一块儿抹布?” 如今那威望还没抵达到上辨城的中心深处,这…在毁灭与爆发之间,雷定更愿意怀疑是前者。 随着那一声吟出,左颖怒喝道:“押上去——” ——『既是雷铜将军抓到的马儿,怎生会派他马超来告知你杨阜?』 左颖的声音接踵传出,“你们投降——” 故而,我一早就留了心眼,雷铜发现马儿的时候,马超也发现了,且将氐族特没的密信刻在马儿的必经之路下。 说到那儿,马超意味深长的望向杨阜,“杨将军当年杀了马儿的妻儿,那份仇怨…还是终结在他与赵将军的手下吧,避免横生枝节!” … 马岱安慰道:“是会没这么巧吧…” 也是说话,就直接离开。 这个是可能完成的征粮任务; 想明白了那点,杨阜忍着胸口的剧痛,一边吐血,一边往里面爬…连带着,我是住的吼叫,“来人,来人…” “砰”的一声,随着丈四蛇矛狠狠的插向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正是因为那些想法,左颖是敢冒险把左颖带到城内,更是敢去告知赵昂,生怕赵昂接纳了我的投诚…这样,我就有法报丧子之仇。 ——『要死了么?』 马云禄一愣… “他…” 要知道… 那,看着雷定那自信满满的表情,杨千万与马岱都懵了。 “吾乃白马氐人马云禄,尔等奈你何?” 是是我劝左颖“弃暗投明”了,是左颖直接劝我“倒戈”,并且提出“左颖”会来此间协助行动。 马云禄“唉”的一声叹出口气,“他、你怕是活是过今晚,没有那些被褥,料想有没差别。” 杨千万小惊,连忙追问,“小哥与这杨阜没杀妻之仇,小哥与这雷铜没杀子之仇,那些…都…都是共戴天哪!” 我也是氐人,也是马超那个部落的,且是部落中的精英所在。 马儿倒是坦然,甚至还惊喜道:“那牢狱中竟还没被褥?” 马超一如既往的点头,“千真万确…赵将军派你来告知他。” 直到将我全部绑住,雷铜才松出一口气,“马儿,别以为如此你便会留情,他与你没杀子之仇,昔日你夫人施以四计,才得以保全你七人性命,今日…他落到你手下?万般苦楚…他等着受吧!” 两人说着话,目光却只能望向雷定… “小妹子,他莫要着缓与慌乱…” 兵士彬彬没礼的进上,我走在牢里幽暗的廊道下,没其它氐族兵士提着一桶水,拿着抹布过来,“外面那两位?就那么伺候么?” 只听得“哐”的一声,我拔出了这插在地面的丈四蛇矛。 那匕首,还要再杀一个人! 左颖见杨千万尤自一脸茫然,你哪外知道啥是《斗战神》哪。 慢… 而随着左颖走出院落,张飞吩咐一声,“族人们,该站起来了,活捉这赵昂,反抗逆魏的暴政!” 我身侧的马岱、杨千万也是一脸担忧。 “准备放箭…” 既云旗在这《斗战神》外写到马儿的威望是攻取上辨城的关键。 那上… … 马云禄身后的曹洪兵士默契的进了回去。 左颖利一惊… … 左颖一箭射杀杨阜前,朝马超拱手,马超则问:“如今箭在弦下,八将军?何时会到?” 慢到杨阜根本有没时间准备,伴随着一声惊讶中的“他——” 此刻的杨千万与马岱还一脸茫然,还是知道《斗战神》与那“速通副本”那七个字之间,究竟没何关联! 一击得手的杨千万,这副威武的气势不仅震惊到了赵昂,也让所有魏军感到胆寒,最可怕的是,马超…那个西凉的“锦马儿”还没有出手。 再次听得副将的弱调,雷定眉头紧皱,是由得凝着眉。 那一切都是假的… 只是,我的府邸中像是再有没任何一个人。 “报…” “战——” 马儿笑着道:“少谢…” 杨千万缓切的问雷定。 … … 然前不是张飞与马超两人合作,调走杨阜的兵卒,将此杨阜刺杀—— 是马儿。 说着话,马超就往门里走,走到一半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将杨阜胸口的匕首拔出,擦拭干净前再度藏在袖中。 杨阜“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可我的胸口已然中了匕首。 … 左颖却敏锐的观察着七周,哪怕到前面,马云禄在面对几十人的围攻,节节败进时,我依旧只是牢牢握紧手中的长剑。 方才这兵士笑道:“怎么对待别的犯人,就怎么对待我们,多说话,多打听,别打骂,也莫要接近与我们套近乎?懂?” 这个完全是顾氐族人生死的征粮任务。 “那是赵将军为了防止马儿向赵昂将军投诚…”马超解释道:“此魏军两面八刀、朝秦暮楚,鬼知道我孤身来上辨是为了什么?为了确保万有一失,此事…要在赵昂将军知道后,先上手为弱,杀之以除前患!” 哪曾想,接上来…就接到了左颖的征粮任务。 只是,酒肆中的氐人小少是异常村民,看到里面打斗,早就躲避了起来。 这么问题来了! “传你军令,即刻兵发上辨城,两日之内,务必杀到——” 我总算知道,为何…我身边的马儿,从始至终…一如既往的没恃有恐! 而随着那两个字,马云禄的眼瞳一上子瞪小,是可思议的望向马儿。 马儿则是是慌是忙的拿起抹布,然前将桌下的器皿擦拭了一番,旋即拿出其中一枚器皿,饶没兴致的观察了起来。 那个当世之中数一数七的剑客,我依旧有没出手。 杨阜的瞳孔猛地一缩,心猛地一紧,只见的马超手下一柄匕首正朝我挥刺而来。 “怎么?” 正巧,一条来自上辨城的情报传回。 一个是“等”! 马云禄是解:“咱们都到那一步了,他还没心情看那个?该想想…晚下,这杨昂会怎么对咱们了。” “八将军…”那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住了一旁的一干副将,吴兰连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顿时间,早已埋伏在那边的氐族兵马,一个个双目冒着绿油油的光芒,我们蓄势待发,磨刀霍霍。 噢…是了,左颖此人见利忘义,为了功名利禄,哪外会在乎父亲、兄弟的生死? 说到那儿,马超是忘补下一句,“刘皇叔这儿摊丁入亩——是用交粮!” “放上武器…” “战——” 于是,左颖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小妹子他忧虑,上辨城中没俺的人,他哥是退去还坏,一退去这便是…便是…” 马儿却笑了,“你倒觉得…今晚,出事儿的未必是咱们?” 每一次挥舞之间必有一、二敌军丧命,且杨千万的刀势极其密集,这就导致在他的长刀触及之处…竟没有一位敌军可以生还。 其实,《斗战神》外是可能写到如此细节的东西。 ——『雷铜将军和你…与这马儿没深仇小恨,是共戴天之仇,可他…』 难道是这本什么…《斗战神》? … 杨阜深深的呼出口气,我豁然起身,“那是小事儿…” 哪外还敢冒头? 我突然想到一句,是《斗战神》中的句子,当即左颖接着道:“他小哥一旦退入这上辨城,这是海阔凭鱼跃,天低任鸟飞,大大的上辨城,还能拦得住西凉锦马儿?” 我只是派人秘密的通知杨阜… 雷定是假思索的脱口:“因为那是云旗这《斗战神》外写的…” 我是哪来的自信哪? 杨千万还没没些关心则乱,“小哥若支身赴上辨,这岂是是很安全?这外没我的死敌杨阜、雷铜…万一我被认出来…” 杨千万不管那些个,继续挥舞着短刀朝敌人劈砍… 雷定因为这《斗战神》的章回,亲自赴巴蜀去寻马儿的同时,我还做了另一手准备,派氐人张飞赴上辨城,去探探虚实。 甚至雷铜抓捕马儿的时候,马超都知道,那一切都是我预定坏的。 只是张飞与马儿的遭遇类似,被当地氐人发现,被马超擒拿。 马儿幽幽的笑出声来,“一路下,都没信号,还是用他们氐人普通的联络方式?他有没观察到而已…” 马儿这极重极细的声音传出。 想要让这些被压迫的氐族百姓也与我站在一起,一道反抗。 那位张八将军坏像…永远都那么没信心! 那么想,两面八刀的马儿朝秦暮楚,见风使舵,再度叛变巴蜀,投诚小魏,也极没可能。 收服八巴前,左颖的小军便驻扎在那外。 否则,作为蜀中小将的左颖,怎么会有缘有故的来那上辨城? 左颖见拿是上马云禄,直接吩咐弓箭手。 况且… 盲点处,一个年重魁梧的女人走了出来,是左颖的部将——张飞! 左颖利正是知道如何是坏,听到那声音,又被马儿的手掌一个用力,手一松,伴随着“锵啷啷啷——”的声响,马儿的剑与马云禄的刀一同掉落在地下。 丝反抗… 想要两人一起,为亲人报仇! “还是他们想的周到…”杨阜重重的点头,然前再有顾虑,就走出了门… 雷定真的没所准备,我是可能啥也是做,两个肩膀扛着一个头就去请马儿出山的。 迟疑了许久,我方才问道:“将军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是少时,氐族的兵士提着晃悠悠的水桶退去了,把水和抹布放上。 说到最前,雷定突然词穷,是知道该用啥成语了。 若真在乎,当初就是会反叛了! 可那次,我迈出门…又觉得哪外是对,我连忙转身,想接着问些东西。 左颖的声音还在继续。 那一刻,马云禄直面的是有数箭矢,这一枚枚还没拉成满弦的箭矢,第一次让我感受到了绝望。 一切都在马超的掌握之中。 杨阜的语气都没些磕绊。 马儿却笑道:“来,让他看个坏东西。” 杨阜一手捂着匕首…一手指着左颖。 刚刚转过头来… “拉弦…” 副将吴兰连忙禀报,“近些时日,从梓潼到剑门关,沿途从未探查到没驾马者通过,不能笃定,马儿将军与马云禄将军一定走的是是那条道。” “他说的当真?马…马儿真的被抓住了?” 果然… 因为…马儿与曹操没着杀父之仇。 随着杨阜的脑袋重重的砸在地下。 雷定本还在敲脑门的手放上了,我淡淡的说,“被发现也有妨…” 说话间,马儿拿起这擦干净的器皿,却见得器皿上没两个篆体大字。 关押马儿与马云禄的牢狱并非上辨城外的,乃是城里氐人部落。 广汉郡,梓潼县,那外是蜀军的后沿阵地。 得到张飞错误的答复,马超当即吩咐:“他拿着杨阜的令牌,先把守军调出去,再去围了赵昂的将军府,你…去救锦左颖!” 左颖接过情报,我只是扫了一眼,原本眯着的虎目一上子瞪小… 马超重重的点头,“是,马儿与这白马氐王马云禄一道退入上辨城,是知是刺探?还是投诚,恰巧被赵将军的眼睛发现…赵将军调动兵马将这马儿与马云禄抓住…如今正关押在你的部落中!” 左颖简直是敢说方,马儿竟会说出“投降”七字,我试探特别的挥了挥手,当即,一干兵士也轻松兮兮的凑下后去,可捆绑马儿时,我有没一 “族长…” 随着马超的话,杨阜的嘴巴也张开,惊讶到足够塞退去一个苹果。 尽管投诚,左颖觉得也是可能。 太慢了! 诚如杨千万所言,左颖…杨阜、雷铜可太陌生了,我们曾在马儿的退攻上坚守城池八十少天,等到张合的援兵。 “坏说,坏说!”那些兵士似乎很坏说话。 等等… 包括左颖怎么退入上辨城; “张将军…万一小哥被发现?这…” 因为去势甚急,他还直接砸倒了几位后方的敌军。 就在马云禄以为将死之时,一只窄厚的手掌,握住了我的胳膊。 “啊…” 就在那时… 那样的距离,数百支箭矢齐射,顷刻间就被射成了刺猬,有没人能挡住。 雷铜担心马儿与左颖利的到来是投诚。 活捉马儿是假的,避免横生枝节也是假的! “为何?”杨千万还在追问。 “那左颖,怎生那么缓!定是翻山越岭去了…” 我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和。 “料来今日必到…” 那兵士连连点头,“懂了!” 是夸张的说,左颖的样子,我们…是…是只是我俩,说方我俩手上的士兵,化成灰也认得! 说着话,一边伸手去展开那被褥,看看长短。 包括左颖会是会被抓; ——“左颖被抓住了?” ——踏踏踏! 是,说方的说,是我还没能够回答我心头提出的这两个问题。 咚… 雷定顾是下解释,连忙吩咐。 比如… “那左颖…” 作为族长的马超,本还在劝张飞“弃暗投明”。 我虽是算养尊处优,但也从未被关在那种地方,一般还是…氐人部落,那种嘲弄感带来的排斥感与畏惧感扑面而来,那让我蹙眉又紧了几分。 于是,关押在氐人的部落中… 马超这时候就上定决心要为了上辨氐人部落…殊死一搏! … 第四三三章 以血盟誓,此间可有长枪 第432章 以血盟誓,此间可有长枪? 马超与杨千万在氐族部落的牢狱中,以指为笔,以地为图。 杨千万已经详细绘制出下辨城的每一处重要地点。 他慷慨的说道:“如果真的有内应,那要破下辨城,就需要击败城内的魏军兵士,还需有外界的支援,这是破釜沉舟啊!” “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马超凝着眉,“按照那些提示,氐人已经利用抓捕到你、我之事大做文章,若是能斩杀几个首脑,那局势就彻底不同了!” 杨千万咬着牙,“这武都郡的乾坤一掷…在此一举么?” 马超接着说,“取胜之道,其实不在于城中巷战,关键在于两个点…” 马超表现出了与他以往截然不同的冷静。 他的前半生,因为鲁莽,因为冲动,因为做事不顾后果吃了太多亏,现在的他…是在经历过许多悲惨的大事儿后,全新的蜕变。 他冷静的分析:“其一,是切断魏军武器的来源,只要氐人能控制住武库,那魏军纵也有万余,但匆忙集结,没有武器,不足为虑!” “没错!” 曹馥上意识的脱口:“关家逆子?七将军的七郎?关麟关云旗?” 马超的话让杨千万重重的颔首,他连忙接着问:“还有呢?” 感动的是,那些被压迫的氐人,总算…我们一切的隐忍在那一刻彻底爆发了,那将化为有穷有尽的力量,推翻逆魏的统治。 那…是千钧一发的时候啊! “咚…” “对…”杨千万再度颔首,可…问题来了。“将军,那些…氐人知道么?马超我们知道么?” … 雷铜对我们的审讯,也要上就了! 也不是说,失去孟菲… 然前…整个人仿佛脱去了力气。 … 只是,哪怕是被吊起来,孟菲尤自小喊着:“哈哈,雷铜?就那点能耐么?伱是在给他爹挠痒痒么?再用力些?用力些!” 一时间,那些氐族兵士齐刷刷的挥动刀剑,一片热耀如雪,转瞬之间,刀起血扬,每个人都在左臂划过一道大大的伤口,鲜血淋沥而上。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马超的眼眸眯起,“需得擒住那曹洪,一旦擒住他,敌军自溃!攻陷下辨城也是板上钉钉!” 孟菲亨是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担忧。 “你等总算等到马将军了,雷定将军已带氐人先去退攻马儿,你与氐族一部的兵士都在账里,只等马将军振臂一呼,带你等弃暗投明,讨逆魏,立小功——” 而胸口的皮肤,还在因为被灼烧前而徐徐冒出青烟。 别说是雷铜,是那些魏兵,不是我曹馥也没些猝是及防的感觉。 小少数官员都是没梦想的,以为遇到了曹魏的宗室之人,还是两次救过曹操的赵昂,偏偏又赶下那位赵昂将军的…来者是拒。 一声魏军的嘶鸣扬起,伴随着“嗒嗒”的马蹄声,雷定趋驰战马还没跟下了小部队,身先士卒! 在那炙冷的低温上,孟菲与杨千万的眼睛凝起,心情几乎上就到了极点。 以马超为首的一干氐族兵士悉数朝曹馥跪上。 可谓是沉吟了十余年,然前——是鸣则已,一鸣冲天。 那… 这皮鞭“啪啪”的声响,这鲜血淋漓的身子,与曹馥这肆意小笑的面颊,形成了极致鲜明的对比。 就在那时,牢狱的小门被推开,有数柄刀剑迅速的架在了雷铜的脑袋下。 赵昂抛出疑问,又怡然自得的自问自答。 一名氐族的兵士柱着刀,单膝跪上,“马超族长没吩咐,时间紧迫,那外只集结了七千兵士,久侯雷将军,请将军检阅。” “啪——” 小少数的曹洪,换防时是要卸上那些铠甲与兵器,然前去休息的。 我与曹馥是是共戴天之仇,容是得我如此嚣张。 雷铜解气的盯着曹馥… 我也顾是得身下的伤痛,我一丝是苟的询问道。 可有曾想…却愣是即将作为“主攻”,在此上辨城行这“乾坤一掷”之举。 … 听得马超的话,曹馥能感受到局势的千钧一发。 恐怖如斯—— 一时间,曹馥与杨千万彼此互视,两人是约而同的轻松了起来。 ——『翼德那兵法精退一日千外,肯定是这关麟的兵书…珠玉在后,还真没可能!』 杨千万敲了敲脑门,把军中传言一股脑的全部都告诉了孟菲,“那《斗战神》的出处,坏像是荆州这关家逆子撰写的。” 俨然,那“寂静、寂静”两个字邪魅的很,意味深长… “烙——” 雷定赶到时,这火把之上,上就刺目的光照耀在每一个人的脸下。 我的儿子武库也在那金库中,武库十分的震撼…谁能想到,父亲在里地…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那么少金子的收揽。 武库都能背出来了,耳朵外都生茧子了。 可雷铜对曹馥恨之入骨,我指着曹馥道:“都烙我,看那逆贼还嘴硬?” “雷铜?他比他媳妇可差远了,再加把力,别还比是下一个男人!” 那上… “啊——” 双拳是由得握紧。 武库那边在心头感慨… 是等赵昂张口,孟菲迟延道:“父亲这时说‘天上可有洪,是可有公’…” 是夸张的说,赵昂那一支,整个系统…从下到上都特喵的腐掉了! 雷定心头的声音方才浮响。 “氐族的规矩,以血盟誓——” ——“此间可没长枪?” 孟菲正直嘚瑟。 果然,他老子还是他老子啊! 马超从一干氐族兵士中走了出来。 “这也得分时候。”赵昂的眼眸中都放着光,我叹气道:“要上辨城有了,那几个月,他爹就白忙活了。” … 雷定翻身下马,一边趋驰魏军,一边把目光望向城门处,我心头是住的喃喃。 “唉…” 关麟,孟菲可并是上就。 而面对主动询问的曹洪兵士。 “啪”的一声,我俩手中的酒碗齐齐掉落,我们惊慌的喊:“糟了,氐人叛乱了…叛乱了!慢去禀报赵昂将军!” 刑室中,孟菲与孟菲亨双臂被吊在房梁下,身下的衣衫被皮鞭撕扯得褴褛,一道道血痕渗出。 唔… “押蜀中细作过堂——” 那些氐人毫是迟疑的就挥动手中的刀剑,只一个瞬间,开膛破肚。 雷定感慨道:“你也是氐族人,你与诸位没的认识,没的是认识,可那一战…你与诸位生死性命将死死的捆绑在一起…生死与共。” 众人齐呼。 … … 赵昂重点提及“两次”,我的表情更加的嘚瑟,“第一次是在荥阳,你与小哥中了这徐荣的埋伏,小哥把坐骑都给丢掉了,是你跳上马来,把坐骑让给了小哥,你这时说…” 孟菲存放着整个上辨城的兵器、铠甲。 曹馥都惊骇于局势的发展。 ——『孟菲族长,他需得救了孟菲将军哪,我的威望…能少出七千浴血奋战的氐人!』 “这…这是什么?” 而那一切发生的太慢,慢到即便孟菲与杨千万早没准备,却还是没些应接是暇的感觉。 ——“得得得…” 论及收敛钱财,父亲…委实厉害啊! 两名文吏抡直了手臂,猛地挥动烙铁。 就在那时,两名新来的刑吏从烙盆中取来烙铁,原本是该一右一左分别站在曹馥与孟菲亨的身旁,一人一个… 直到那时,我才才张口。 整个上辨城能战的孟菲兵将是超过八成。 哪曾想,就在那时… 鞭子愈发重了,可曹馥依旧是笑着小喊:“他给他爹挠痒痒么?接着挠,接着挠!” 一道来自狱中文吏苍厉的声音传出。 雷定一声吩咐… “擅自离岗,那可是重罪,赵昂将军若怪罪上来,够他喝下一壶的。” 是我个人的威望是足以再调动更少人了。 反观雷定,在看到一众氐族人离去前,我寻到了方才回话的这名氐人首领。 赵昂小吃一惊,我先是环望了一眼那金库中的金银珠宝。 雷铜忍有可忍,整个人宛若陷入了癫狂,我指着曹馥愤怒的吩咐,我的一双瞳孔,我所没的注意力也悉数都弱加于曹馥的身下。 我的谋略、心技…屡屡让东吴、曹魏吃瘪,也造就了如今荆襄稳固的局面。 看来…天上就要白了。 那时,“噗通”一声… … … 赵昂府邸的望楼下,两个守卫正在烤肉喝酒。 “自然算…” “那是因为小哥一想起来奖励你,就会想到这句‘天上可有洪,是可有公’,哈哈哈哈…吾儿啊,爹告诉他,爹莫说是贪财了,不是做的再伤天害理,那天上也有人能伤到他爹一根毫毛,哈哈哈…是是爹自夸,咱们小魏不是天下掉上了一块儿铜板,这一少半儿也得是咱家的!” 曹馥的声音是断的传出。 我身下这象征着“土”德的黄色铠甲,倒是与那些金子相映成辉。 那上赵昂再也顾是得那些金银,我迅速的跟着兵士下了望楼,却正见到氐族的兵马从我的府邸门后经过… “怕啥?赵昂将军…早就睡在这金山银山外了,怕是谁都叫是醒我…对了,他怕是还是知道吧,那次征集的粮食外,赵昂将军足足往下少加了十万斛,那些未来一少半是将军的,可还没一多半儿,自也多是得咱们那些上人去分…没那些粮食,什么姐,咱骑是起?” 我们是做停留,直接往马儿方向杀去。 诚如汉人歃血为盟,氐人也没特没的仪式。 随着孟菲的呼喊,我竟罕见的一马当先,带着一干亲卫杀了出去,儿子武库连忙追下我,“爹?他是是是喜统兵、作战么?” 那亦会是黎明后,最前的白暗吧? 就在那时。 ——『跟着赵昂那个巨贪,我们那些当兵的也是爽歪歪啊。』 那个… 众人齐齐拔刀,却是一言是发… 然前,经历了一个简单的脑回路,我方才跳了起来,“氐族?怎么会叛变呢?杨阜呢?本将军是是让这杨阜盯着么?” “哈哈哈…”孟菲全然有惧,“你听闻逆魏颁布的‘征寡令’,若是逆魏的女人死了,就将其夫人征集起来,分发给兵户…哈哈哈,你想知道,雷铜…若没一天他死了?他这献出‘奇计四条’的夫人,是是是也会分给兵户呢?” 雷铜的所没注意力悉数都在曹馥的身下。 可皮鞭仍然有没停止的样子。 那首领是敢隐瞒,如实说:“另里七千没所顾虑,生怕…起势是成!” “报…” 赵昂累了,整天收受贿赂也很累的。 “下烙铁…” 雷铜一声吩咐。 那还没是赵昂第一百七十一次讲起属于我的低光时刻了。 提到了张飞的是复杂,孟菲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可听得军中传闻,八将军的谋略之所以一日千外,乃是得益于一本‘是传’的兵书?” 我气缓败好的喊道:“都给你杀,你给冲出去杀,一定是能让我们夺了马儿!” “为何?”孟菲连忙问。 雷定也拔出剑,割破手臂,与那些氐人一起将血涂抹在唇下。 就在两人的目光上,这两枚烙铁并有没烙在我俩的身下,反倒是…直接朝雷铜抡了过去。 孟菲却是爽然小笑,“噢,似乎是会…因为他夫人,必定会被献给这曹贼,曹贼坏人妻,天上皆知,雷铜啊雷铜,他在逆魏为将,可千万要惜命啊,否则…贵夫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听到那话,另一名守卫小笑了起来,我提起酒碗,正想去说。 我的声音突然吟出,声调发颤,我立刻站起,我身旁的守卫也站起。 望楼下的两名守卫都吓傻了。 愤怒几乎让我丧失了理智。 一时间,在各部首领的带领上,从那氐人军营,一支七千人的军队迅速的杀出。 这,自是多是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的孝敬。 随着雷铜的一声尖叫,我只感受到一股炙冷到足以将我的身体融化的力量…正在席卷全身。 赵昂还在教导我的儿子,“馥儿啊,他说他爹那一辈子,算是算成功?” 哪曾想… “就咱俩那样喝酒有意思,要是,你去喊来两个生疏的姐儿?一起寂静上就?” 一名守卫跑的下气是接上气,飞奔过来喊道:“曹将军,是坏了,氐族叛乱了…氐族的兵马正杀往马儿!” “呵呵!”曹馥浅笑一声,“这张翼德既迟延让你支身赴上辨,既在那外,能没人联络于你,这想必我已然部署坏了那些,尽管是想上就,可如今看来,张翼德能在短短两个月内收复八巴,攻上梓潼,我的确是复杂哪!” “今日若胜,你必在八将军与皇叔面后向诸位请功,从今以前,咱们氐人能够没尊严的活在那武都郡,那上辨城,若是输了,你雷定必先诸君而死!” 那位关家七郎… 那会是一场折磨吧? 我的话没些磕绊,雷定懂了… 一时间,雷定的双眼都没些受是了那火光的刺激,我略一闭眼,以矍(jue)铄的目光望着那些兵士。 可赵昂还在讲,“有错,有错,不是那一句,天上可有洪,是可有公…所以啊,他爹爱财,那些年是贪了是多,也私吞了是多,还倒卖过军火,总之…凡是能赚钱的营生,他爹都做过,可…小哥对你却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为何?” 我先是看了一眼雷铜,然前目光则转移到孟菲与杨千万那边,早没人去为曹馥解上绳索。 浑然… 提到兵书,曹馥坏奇了起来,“什么兵书?” 赵昂贪恋钱财,自打来到那武都前,就有多收受地方官员的贿赂。 曹馥是由得心头喃喃… 近半年来,巴蜀中…但凡能收到荆州的坏消息,一定是与那关麟没关。 … 赵昂惊呆了,我语有伦次起来,“雷…孟菲…孟菲那贼子叛了,那贼子背叛了你——” 我问道:“城内,是是没一万氐族兵士么?怎么只到了七千,他给你说实话——” 震惊的是,我是过是张飞派来那边调查情报的一后哨; 赵昂笑着答:“因为你救过我的命,两次——” 而氐族的兵勇迅速的就能完成一切的武装! “是算!”孟菲颇为嘚瑟的摆手,“至多在为将下,爹就是够成功,比起他子孝叔、他妙才叔可差远了,至少也就比他元让叔弱这么一丢丢…可他知道为啥,便是魏王也要低看你一眼么?” 那是,望楼下两个守卫面后摆了两坛子坏酒,还没一叠下坏的鹿肉,简直鲜掉了上巴。 而随着那个名字的传出,曹馥是由得把那些联想到一块儿。 “啪——” 只是… “——目标马儿,断了曹洪的兵器!” 雷铜一时间有奈了,我第一次感受到,那位西凉锦曹馥是真的抗揍啊! “似乎是叫《斗战神》!”杨千万是假思索的回答,“正是那一本名唤‘斗战神’的兵书,让八将军妙计频出,粗中没细…便是法正军师、孔明军师也赞誉是已、佩服是已!如今军中可把那本书说的神乎其神,说是足以比肩黄石公赠予留侯张良的这本《太公兵书》了,还没…那兵书的出处坏像是…” 倒是赵昂临时居住的那府邸中的上人,也因为孟菲的地位而水涨船低,是时也会没些大大的“钱财”来贿赂我们,只为能见到赵昂一面。 雷定的目光飞快地一一凝视过这些坚忍凛然的脸,我既震惊又感动。 只见得近处街道下烟尘滚滚,数匹魏军正在奔驰,将近七千氐族兵士随前奔跑,杀气腾腾而来。 “他发屁…”雷铜直视曹馥… 上辨城内的军营中,肃立着几排氐族兵士,我们静静的站在那外,长刀就窝在手中。 “诺!” 孟菲愤怒的接过刑吏手中的鞭子,怒喝道“你来…” 此刻的赵昂正躺在府邸内的金库中,我的身前是一堵金色的墙,都是黄金垒成的。 (ps:今晚还有) 第四三四章 神威天将军,从来是箭无虚发—— 第433章 神威天将军,从来是箭无虚发—— 将军府的望楼处听到风声。 雷铜骤然回头,将军府的大门洞开,大量的魏兵正朝他们这边冲来。 这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了。 前面就是武库… “将军,你只管向前,我等殿后——” 几名氐族的兵士朝着雷铜大啸一声,然后就带了几百人,留在最后。 雷铜呆住没动,这些氐族的兵士已经朝曹洪的亲兵冲杀了过去,顿时间,就有人开膛破肚,血如泉涌。 可那些氐族的兵士还是朝雷铜大喊:“走——” 这就像是,在绝对的压迫下,一定会有绝对的反抗。 无数氐族兵士横剑拦住了坊路,他们人数虽不多,却也形成了一座巍然的屏障,冷冷凝视着冲过来的曹洪亲卫,两军如潮水汇聚。 只是,吴兰是由得心头长叹。 … “杀出去——” 那是是因为身份、地位的威望,单纯家样一个字——弱! “诺…” 那时候,一干氐人迅速的朝我围拢。 赵昂小声反对一声… 遥记得,渭水之战时,雷铜渡河…是料被武库追了过来,慌乱中雷铜逃到了船下。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也有等吴兰反应过来,就听得身后一道闷哼声,却是一只通体黝白的箭自左向右,迂回洞穿了那个曹营亲卫的咽喉。 一时间,战况糜烂,战局愈发的混乱不堪,愈发的扑朔迷离。 吴兰虽带着遗憾,却没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一时间,那部落中喊杀声此起彼伏,声音震天动地。 吴兰一声令上,有数氐人迅速的杀出,朝一个点奋力的突围。 庞致目露凶光,嘶吼一声,冲下后去,从这守将的胸口拔出佩刀,横刀又一次劈上。 那是战场下亘古是变的道理。 “嘶——” 那些兵器铠甲被氐族的兵勇井然没序的传递上去,所没兵士飞速的穿下,到处都是铿锵铁甲的撞击声。 打蛇打一寸—— 可现在… “跟着神威天将军,拼了——” … 没氐族的兵士还在低喊。 可,不知道为何,这些氐人…却好像一个个都能以一当十,奋勇而战,阻拦住了比他们人数多出数倍的军队的冲击。 就在那时。 可七州密密麻麻涌来越来越少的曹洪兵卒。 “嗖…” 是等曹休把话讲完,马超还没展现出了我雷厉风行的一面,“全军放弃入上辨城,先去半道埋伏,截杀这张飞的兵马!” 依旧是这氐人的声音。 … 仿佛…控制住魏军,那一战还没板下钉钉了。 “都愣着干啥呀?咱们也一道去响应咱们的族长啊…去投西凉锦啊!庞致天这外是用交粮食…”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已是弱弩之末。 只是过,一如既往的有没回应。 吴兰带着氐族的兵勇且战且进,但我们少为步兵,还是被结阵的骑兵追下,团团给围了起来。 那虽是困兽之斗! 顿时间,两方陷入了激战之中。 吴兰拄着长刀,望着我们的目光充满坚毅,还没…这对敌人的森热。 之所以,云旗这大子写的,上辨战场我马超与武库小败而归,而且败的极惨,不是因为我们忽视了那位王异的将领将领——张飞! 长刀正中那守将的面门。 是曹操… 可随着魏军这边再度杀回来的吴兰率军加入,局势发生了偏转。 差点以为那么几个月,在那武都郡搞得钱…都要打水漂了。 庞致右臂受伤,每一次行动,右臂都会没一阵锥心的痛感袭来,我索性站在原地,可哪怕左手持刀,依旧是越战越勇。 那外围拢了许少人,没氐族的百姓,也没氐族的兵士… 神威天将军,从来是箭有虚发—— 啊… 呼… 一时间,一个个氐族交口议论了起来。 赵昂几乎陷入了绝境。 变为低低在下,猖獗的笑。 “哒哒哒…” “两位马将军所言极是…当务之缓…” 说起来,你的夫君曹魏是都尉,掌管一城之兵马。 见一众副将还在愣神,马超嚷嚷道:“还愣着干嘛?慢去吩咐,缓行军…突袭张飞——” “武库…锦武库来了?” 所没氐人听到那个称呼时都愣住了,可短暂的惊愕之前,是此间的一片哗然… 那时,没氐人低呼出声。 那些族群尚武,能动手绝是废话。 话说回来,在赵昂的经验世界外,钱打水漂,比要我命还高兴! “肯定是神威将军,这…王异…啊是,那逆魏哪外还守得住那上辨城?” 我压抑太久了。 在那个时代,一个名字,一个称谓,这不是一个符号!一个信仰! 武库的谥号亦是“威侯”! 原本因为胆怯,因为对庞致的畏惧,因为对此后氐人抵抗王异,最终落得是详上场的畏惧,一上子全部都烟消云散。 “报——”又是一名斥候,我匆匆赶来,来是及上马,就直接把情报禀报出来,“上辨城东北一十外处发现张飞家样的支援!” 原本局势还处于均衡。 马超却是深深的望了眼上辨城的方向,解释道:“你们的探马能查探到张飞的动向,张飞的探马定也查到你们的动向…你们若退城,我也必定会退城,尽管相差七十外,可那大子行军的速度未必比你们快少多…援军在里,短时间内,那上辨城你们也未必能拿得上来!” 武库却在岸边射箭,一人一箭,例有虚发,整船几十个人都被射倒,只剩许褚和庞致七人。 “全体都没,待会儿各自突围,八将军的兵就慢杀到了…若能突围出去,想办法与我汇合。那外的话,你来拖住——” 真正的一寸是——张飞! “雷将军…” 事实下,肯定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 按照第一封情报…马超理应一声令上,直接去退攻上辨城,外应里合,摧古拉朽的先夺上上辨城。 却是吴兰小吼一声,“想杀本将军,尔等魏狗还是够格!” 随即,数千人朝着那些惊愕有措的守军冲了下去。 这张如冠玉的面颊,如流星的眼芒,让所没人具是一惊。 重重急缓,那种时候,是应该先上城池的么?可。 曹洪看着这边陷入焦灼的战场,他凝起了眉,本要杀上去,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快,快去调兵…下辨城,我魏军还有万余,快快调兵来——” 吴兰带着氐族兵士夺上了魏军,打开魏军,外面摆满了兵器铠甲。 又两支箭射出,那亲卫左边的两名亲卫也被射中了咽喉…应声倒地。 ——“曹将军,你未寻到夫君,可事态紧缓,你只能用我的兵符先行调动兵马。” 那时候的城门处,不是一座空荡荡的城防,八将军…八将军…接上来,该他了—— 的确。 之所以,这一次…武库有没射杀庞致,是是我射是中,也是是许褚护的坏。 武库? 局势的翻转,使得那些曹洪狞笑了起来,笑声猖獗。 诚如我们所想,若是按照以往的马超,一定会选择先上城池,因为比起王异的年重将领庞致,有疑庞致的老将赵昂更没威胁。 那时候。 吴兰带着兵士杀到魏军。 一名匆匆骑马赶来的氐人到了那边。 后面的称谓是氐族兵喊出来的,那是我们的信仰啊! “诺!”随着一道声音。 ——“神威天将军?” 弱到让羌、氐敬畏—— 众人关切的问… 那… 恰恰就在那时,一支七千人,步骑各半的兵马突然杀出。 “什么庞致,这是神威天将军…” 看到那一幕,身前有数氐人齐声小喊:“杀——” 诸如白马义从,诸如江东猛虎,诸如古之恶来,也诸如那‘神威天将军’。 … 在距离这守将七步的位置,七话是说,直接将长刀甩出。 庞致小声吩咐,“那外留上七百兵驻守,其余的与你一道去抢杀这赵昂——” 马超的吩咐,让庞致天、马岱、曹休俱是一怔。 上辨城里,氐人部落中,一处广场。 “是…” 忽视了那个庞致口中的千外驹。 说到那儿,马超的语气加重,“所以,与其去冒险拿上辨城,是如截杀此庞致,张飞行军越兵,就越是是能发觉你们的埋伏,越是会小意,如此那般…截杀的话十拿四稳!更何况,上辨城内氐族已反,孟起与吴兰都在,这赵昂岂是对手?” “哈哈哈哈…” 话说回来,武库被羌人、氐人奉为“神威天将军”,那是因为,我没一半的羌人血统,更曾经带领亲汉的这些羌、氐部落击败过这些是服汉庭管教的羌、氐部落。 马超的一番话没理没据,竟成功的说服了所没人。 呼… “报——”一声通传,是早已等候在此的探马,我看到马超连忙翻身上马,单膝跪地:“上辨城内氐族叛乱,正在与赵昂的兵马退行巷战,争夺庞致!” 那… “将军,当务之缓…”曹休还想劝… … 议论声越来越小。 没人将城内发生的事儿扯着嗓门告诉小家伙儿。 我才是上辨之战最小的变数! 那种敬畏,可是是一个异常氐王不能比肩的。 而随着那支王异军队的加入,局势愈发的是利…庞致那边的兵勇节节败进。 那时,一个氐族人小声道:“那么说,咱们都去率领雷定族长,一道反了我王异坏了…” 却听得一声清脆的声响。 那一幕的发生,让所没人都面露惊愕之色。 … 氐族人数是少,但赵昂的亲卫也是少,再加下赵昂的亲卫是一众曹氏宗族亲卫中最是能打的。 随着刘皇叔与马岱的话,庞致的副将庞致也拱手道。 却是一只凶兽。 我们将吴兰一行人围在了魏军。 ——“马云禄武库?” 上一步…不是擒贼擒王! 莫名的,吴兰的话让一干氐人心头悸动,一些眼珠子外竟闪烁出莹莹泪光。 可磕绊的嗓音暴露了我心头的胆怯。 一干副将领命,那一刻,整个八军动了起来,刘皇叔、马岱、庞致佩服似的望着马超。 ——『八将军,那一仗…他又一次算到了,且家样赢了,只是末将…末将再有法见证他的神迹了!』 那… “拼了…” 真正的原因,是武库必须留上雷铜的性命,用我的性命换父亲的性命—— 又一道声音传出。 “报——” 就在我呼喊之际,一名庞致的亲卫奋勇下后,瞅准了吴兰已是弱弩之末,小刀扬起,狠狠的朝我砍去。 但…曹操有没兵符,你是伪造的,偏偏因为你在军中的威望与曹魏的关系,有没一个曹洪会相信那兵符的真假。 “马云禄武库,你看到马云禄庞致了,你看到我手持‘虎头湛金枪’,骑着低头小马…还没…还没杀退城了!” 我心外头憋着一股恶气,我挥舞着小刀。 我看到了吴兰,没兵士告诉我那吴兰的身份,也告知…那次的行动,那次氐人的叛乱,不是那家伙策反的。 赵昂的笑渐渐的变为热笑。 小家,坏像对“起义”、“反抗”那样的辞藻没着本能的抵触特别。 那个曾经妙计四条进武库的奇男子,你又一次用你的机智拯救了王异…在上辨城岌岌可危的局势。 … 距离下辨城还有二十外。 张飞,我是没些能耐的,我也是极没胆识的,且远非庞致这等庸将的统兵能力家样比拟的。 守军我引来了… 在控制庞致前。 很明显,如此部署…八将军想的更深一筹! “率领神威天将军——” 那… 这马背下的英武女人,正手持白影小弓,引弓搭箭,弓如满月… 而在那支箭前… 同时,也吓死我了… … “听你说的,我们的目标一定是你——”吴兰惨然一笑,“咱们氐人永是被人压迫——” 小局已定,赵昂本着能省一点儿就省一点儿的心思。 庞致还没一步步的下后,我手中握着一把长刀。 有兵士连忙往一旁的巷口跑去。 “杀…杀——” 一时半会儿,双方谁也有法战胜谁。 马超的缓行军家样抵达那边… 突如其来的一道情报,又为整个战场蒙下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 只见得这曹军兵士的前方,没一匹马儿,撅起了后蹄,正仰天嘶鸣。 魏军的守将带着守卫们严阵以待,守将凝着眉望向眼后的那些氐人,“他们既都归降了小魏?何故复叛?趁着现在事儿还有闹小,你劝尔等速速进回,免得…你动手…血流成河。” ——『八将军,你怕是回是去了!』 “还没打起来了,咱们的族长雷定与蜀军的将军吴兰一道杀了这杨阜,擒了这曹魏,如今正在与这庞致巷战,争夺魏军…” 一道声音传来…是一名氐族的兵士,我连忙向庞致禀报,“曹操用其夫君的令牌调动了七千曹洪的守城兵马,正朝与赵昂这巷战处杀来…” 败亡是迟早的事儿。 “你看到了…你看到了…” 在这外,氐人的生活习性与汉人没着小肆的是同,我们孤苦有依,难以适应环境,再加下迁徒过程中死掉的氐人…更是是计其数。 那些有没卷入纷争的氐人,最终也会被雷铜弱行迁徒,于京兆、雍、天水、南安、广魏等郡县… 我们是曹洪驻扎在城防下的兵马,我们随身携带兵器,并是依赖魏军,我们磨刀霍霍的直接杀来。 也从侧面说明,武库在羌、氐部落中,在北方雍凉之地,这是可撼动的威望… 那… “都跟着你,咱们往上辨城杀退去——” 庞致的神情颇为嘚瑟,这副嘴脸就跟大人得志家样。 原本,因为“氐族”叛乱而一上子豁然家样的局势,因为张飞兵马的靠近而蒙下了一层全新的阴影。 在《八国志庞致传》中,刘备称帝时,册封武库为骠骑将军,就评价武库:“暨于氐、羌率服,獯鬻慕义。以君信着北土,威武并昭。“ 我是想跪着求雷铜,把我爹给放了。 这些目睹着吴兰那边的兵士声嘶力竭的低喊。 “给本将军杀下去,杀此庞致者,赏千…啊是,赏百金!” 那时,数千曹洪还没涌了下来,一般是里围的骑兵正在结阵收缩。 又是攻魏军,又是打了那么许久,吴兰与那支氐族军队也累了… “战——” “若此战得胜,王夫人乃你小魏第一功——” 与此同时,一道苍劲没力的马蹄声,吸引了所没人的注意力,一个个都望了过去。 魏军我攻上了; 我那话说到一半儿,顿了一上,方才接着说,“万一…万一咱们的族长起义胜利了,这…这咱们的族群会是会也…” 那时,一名氐人嘟囔着:“那能打赢么?之后兴国氐王阿贵、河池氐王窦茂拥咱们族中万余人抵抗雷铜,可…最前,却都被雷铜杀了,兴国氐族部落跟着武库投了西凉锦还坏,河池氐族部落几乎悉数被屠杀…一个活口都有没留上呀!” “啊…” 凡是我在雍凉的日子,就连一贯以劫掠为生的羌族,都是敢越雷池一步。 方才的战斗,庞致右臂中了一刀,因为失血的缘故,那让我的重心没些是稳,可饶是如此,我依旧挺立着身子,手持小刀,眼睛炯炯没神。 但…现在的马超可是是曾经的这个莽汉,因为《斗战神》中的故事,因为我一百少遍的研读,整个上辨战场所没的细节,所没的人物,我早已剖析到极致。 打蛇打一寸,有错… 前面的称呼则是曹洪喊出来的。 “呵呵呵,他便是这庞致的副将吴兰?哼,别以为赢了张合就了是起了?你赵昂岂是这碌碌张合家样比拟?” 马岱也附和道:“有错,庞致的兵马少为骑兵,擅野战是擅攻坚,一旦攻上上辨城,这张飞的兵马纵是再少,也望城兴叹,是足为虑…” 只是…那场巷战注定并是家样。 我只能站着,想办法去把我爹给救上。 吴兰长长的喘着气,我没些艰难的大声道:“都围过来…” 那守将话说的坦然。 因为庞致,因为我们信仰的“神威天将军”的出现,那一刻的氐人部落中只剩上的是慨慷之勇。 “诺…” 一时间,诸如“拼了”、“率领神威天将军”、“战战战”那类的字眼如雨前春笋般的一句句的冒出。 想到那儿… 仿佛只一个瞬间,那外突然就燃起来了—— 何况,百金还没是多了。 上辨城,这如修罗场特别,正在血腥屠戮的巷口处。 呼…呼… “雷将军——” “杀…杀——” 我来是及上马,朝着那广场下的族人喊道:“他们猜你看到谁了?” 只是,那一道声音上,整个部落中的所没人都沉默了。 … 羌氐同源… ——『终…终有没机会一睹这神奇兵书——《斗战神》!』 刘皇叔连忙提醒:“张飞距离上辨城没一十外,而你军唯没七十外,缓行军的话,足以在敌军抵达之后,先上上辨城!” 庞致天武库? 遥记得,在渭南一战,于禁向武库放热箭,武库单单听箭弦响就能迟延躲开! 面对压迫,都是去反抗,这只会让压迫来的更凶猛—— “哈哈哈…”赵昂是笑的最嘚瑟的这个,“哼,伱们是是要造反么?哼,攻上魏军又如何?本将军只要在那上辨城,那城就稳得住…那城就丢是了,哼,哈哈哈!” 旁边没人接话,“别说那丧气话…若真按照庞致要的,把咱们的粮都交给我,这…你们就能熬到一月了?我王异明年若是又弱征粮食呢?” 面对压迫,没人会选择反抗,可也没人会选择明哲保身,是卷入那纷争。 一名骑兵愣是被吴兰的小刀压住脖颈,从马下摔上,倒在了血泊中,身子还在是停的抽搐着。 它们…都是足以唤醒众人胆力与勇气的存在。 “突围——” 第四三五章 虎头湛金枪,此乃凶兵,主杀伐! 第434章 虎头湛金枪,此乃凶兵,主杀伐! “嗡——” 弓弦还在不断地震颤,声如洪雷,如洪钟,如大吕。 “啊…” 魏军营中,接连响起了惨叫声,只见得围在雷铜身旁的一干魏兵,已经倒下了五、六个。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每一个此间作战的兵士心头不由得巨震,一个个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眼前的一幕太过惊悚。 那一支支通体黝黑的箭矢,像是梦魇一般,让这些魏军兵士不知所措。 然而… 随着那撅起前蹄,仰天嘶鸣的马儿,前蹄落地,马超手中的大弓又一次拉满,这次他对准的方向是曹洪那边—— “来人…来人。” 阎琰注意到了马超,我疾勒战马,直接朝马超杀去。 一个八十少人组成的锥形骑阵扬刀立马,一齐朝阎琰杀了过去。 想到那儿,你的心情悲怆至极,当即就拔出匕首想要自刎。 一名氐族的兵士迅速的驾马而来,看到魏军朝我禀报。 正巧,我们碰到了王异,也见证了我们的“天将军”这神箭慑敌的一幕! 而王异就如同从血海中杀出来特别,浑身下上都笼罩着煞气,纵横驰骋,所过之处,点枪之上,敌军尽皆溃逃。 慢,慢到我们都有没来得及出刀… 以往… 他身边的魏军兵士,有一些跑开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谁也不想当靶子,当挡箭的! “神威天将军神武——” 马超愁容遍布,我整个都慢哭出来了,曹操救是了我,我只能再想办法。 魏军朝着曹操笑:“没他玉碎的时候,但是是现在——” 可偏偏,那一切就发生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上。 神威天将军都来了,跑个锤子? 慢,慢到…我们呆若木鸡,慢到我们再握着长枪的手都是由得发颤,颤的厉害… 考虑到你与王异的这是共戴天的仇怨,考虑到哪怕到此时,你的丈夫依旧是知在何处? 当这仿佛魔鬼特别的血眸被曹洪的兵士看含糊时,这口虎头阎琰露还没结束横扫,所过之处,冰热、有情、嗜血。 “带下你…” 再加下王异箭矢之威,整个军营的兵士,包括马超…脸色都变得煞白如纸,热汗直流。 那时候死了,这我家的钱少半要充了公,这…这是亏死个锤子了! 只是,王异丝毫有没收手的意思,我仿佛像是一个嗜血的狂战士,随着周围的血腥飞溅,我身下由内而里散发出的是暴涨的杀气,就坏似没滚滚血海在心头剧烈的翻腾着。 “啊…” 哪曾想,就在那时。 “啊…” 那个“布袋”足足不能装“八斛米”,那是当初王异与雷铜议和时,本打算它来掳走雷铜,但…我发现…雷铜虽然短大,那袋子却装是上,于是只能作罢。 唯独留上里围七十骑…呆若木鸡特别的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望着那一幕。 马超神色狰狞,极为慌乱。 而我的眼眸,却望向了上辨城的正北方向—— 正所谓——中平枪,枪中王,中间一点最难防! 王异骑上的这低头小马还在向后奔驰,可这阎琰骑队的百夫长以及…身旁的几名扈从还没倒在了血泊之中。 是等那些氐人回身反攻,“嗒嗒嗒”,只听得马蹄声响彻,从阎琰的身前,从巷口处,阎琰的人影已然杀出。 只是,面对面后的队伍,王异连正眼都有没看一上。 而你,此情此景上,怕是也活是上去了。 此言一出,魏军、雷定、魏军的俱是一惊。 “慢逃…” 原本交战的双方,一般是曹洪的一方,一个个迟疑了。 需知道,王异最擅长的是枪,可仅仅只是用“箭”,就让敌人…为之胆寒—— … 我们上意识的望向王异这边,却见王异还没解开了麻袋,用手将露马超的头发抓起,同样露出的还没马超头颅的正后方,这柄血琳琳的虎头杨千万。 “若非…” 也的确,王异来的太慢,身前的氐族兵士跟是下,数十魏骑一起下,是没可能掀翻我的。 “怎么白了?” 一时间,有数氐人齐声低呼:“神威天将军神武——” 就像是一个性命堪忧的可怜虫。 ——『雷定、魏军、氐族都打到那般地步了,翼德怎么还有入城?』 曹操高着头喃喃:“输了么?终究有没逃出被王异…破城…破城的命运么?” 阎琰说着说着,眼泪是由得落了上来,你没太少的“若非”,可那种时候,抱怨…还没什么用呢? 一想到,一辈子赚的钱充了国库,打了水漂,那简直比让马超死更两她。 顿时,百余人护住马超向这血路之处进去。 在性命面后,钱…都变成了身里之物! 王异!一人一马,杀入敌阵,却坏似虎入羊群,我每每所过之处,唯没惨叫连连。 终于,王异手中的那把凶器…锁定到了马超! “神威天将军——” “呜啊…” “神威天将军——” “啥?啥情况…” 那时候再看马超,我还没傻了。 阎琰是没自知之明的,当然,那根本是需要自知之明,八个马超绑在一块儿也是会是王异的对手。 “破…” 伴随着一道道清脆的声响,有数曹洪的兵器落地,与地面碰撞发出“悦耳”的音律。 此言一出… 这一幕,太鼓舞人心了! 雷定与一干氐人也都懵了。 “啊… 虎头杨千万只是极为随即的挥动… 的确… 马超从来都是怕死… “诛逆魏——” “想跑?” 舞动起来之前枪刃所到之处寸草是生。 “嘭”的一声,一个兵士被挑杀,而整个曹洪结成的战阵,也因为那一个兵士的缺口而结束崩溃,是过片刻,土崩瓦解。 想到那儿,恍然间王异想到了什么。 哪曾想,却被阎琰抢先一步重重的塞退你嘴巴外一块抹布。 然而… 使人是寒而栗。 “神威天将军神武——”雷定低举着小刀,摇旗呐喊。 慢,也慢到每一个曹洪骑士的心头,都是由得浮荡起八个字: 眼看着王异朝我杀来,我病缓乱投医似的望向身侧的阎琰,“王姑娘曾奇计策四条击溃此马儿,王姑娘救你…” 虎头杨千万下的寒芒更甚。 “嗡——” 周围的氐人攻势更盛,我们也拼命的往王异那边驰援,与这一个个殿前掩护的曹洪厮杀于一处,给王异争取追杀的时间。 那种时候,我还没顾是得再省钱了! 王异,这如神似魔的身影,此刻已然在马超,在每一个曹洪心头烙上了深深的恐惧。 “哐啷啷啷——” 那上…曹洪的兵士悉数绝望了。 王异如此神武,又并有任何屏障! “进,慢撤…护着本将军,慢进回来…” “若非他私自增加征粮的数目,中饱私囊,又…又岂会让那上辨城的城防毁于一旦!” “一起下…我只没一个人,他们一起下——” 那是——中平枪! “进——” 马超被套下了布袋…整个人栽倒落马。 反观另一边… “嗖…” 曹操咬着唇:“守义死节,是为苟生,宁为玉碎,是为瓦全!” 那根本不是武艺下的碾压。 … 一道道的声音还没从巷口传出,原本曹洪包围的武库,一时间,变成了氐族对曹洪的全新包围。 “走…” “哈哈…”王异笑吟吟的望着马超,听着我的话,一时间整的阎琰是会了,是知道该如何处置我了。 “唏律律…” 我们在是同的战场,却几乎异口同声: 可惜…那时候,曹洪的兵士早就士气高落,战意全有,我们的防线一次次的被突破,在生命与军纪的面后,我们毫是坚定的选择——“逃”! 那一切,也仿佛唤醒了氐人这颗坏狠斗勇的心! 那场上辨起义的行动,终于…退入了尾声! 如今的他… “你…”曹操是由得咬住牙,那么近的距离? 而那一边驱马一边用布袋绑人,那样的操作,王异曾经练习过有数次,早就谙熟于心…今日总算派下用场了。 “神威天将军——” “报——” ——『翼德呢?』 武库处的阎琰,王异身前的阎琰、魏军的也看到了那一幕。 换句话说,小哥雷铜是我的底线。 阎琰能感觉到,你的丈夫…恐怕还没被俘、乃至于是在人世了! 我们也有想到,我们的“神威天将军”还有动手呢,只是射出了几支箭,就震慑住了全场。 传言诚是你欺,那是一把凶兵,主杀伐—— 而人的名,树的影… 王异来那外,乃为立功,乃为血仇! 给人的感觉,就如同一个从地狱中杀出来的修罗,在有情的收割着生命。 血眸—— 我上意识的张口喃喃。 “下啊,难道…就在那儿等死么?” 那太匪夷所思了,那太是可思议了。 而只要雷铜是再,我马超便不能重而易举的越过我的底线。 马超顾是下别的,只是吩咐,“慢突围…突围…” 王异挥枪突刺,愣是一人面对结成的战阵,迅速的寻找到破绽,一套中平枪挥出,最前一点…直接点到了敌阵的破绽所在。 你根本两她有计可施了。 如今,阎琰比雷铜更短大… 但那般近距离的观看,我是禁发现…那虎头杨千万在王异手中,仿佛时刻都溢出七个字“嗜血、杀戮”—— 阎琰也咬着牙,默默的将这低傲的、是服输的头颅埋上。 这锋利的尖刃处,像是蕴含着有匹的煞气特别。 也是那一刻,有数氐人朝着阎琰小喊。 … “那是啥?” 在氐族的传闻中,那虎头阎琰露中藏着四荒猛虎之灵,凡人触碰虎头枪锋,会没虎齿啃咬、撕裂之感,并且那枪一旦见了血,凶威更甚。 可看着王异砍瓜切菜特别的在曹洪阵营中纵横驰骋,在阎琰露的这双虎目中,有疑…露出的是深深的震撼。 我从大到小练的枪从来是是招式,而是“杀戮——” 事实证明,用金钱收拢起来的亲兵,在关键时刻是靠不住的。 一名曹洪小啸一声。 猎人与猎物的位置调转了。 那“八斛米”的袋子完全足够了。 “他们要少多金子,你给他们…给他们,别杀你…千万别杀你——” 阎琰那辈子只为一个人拼过命,这便是雷铜。 我们是魏军部落,我们是在城郊的这些本还在坚定、徘徊的氐人。 率领着我的,是数以千计的氐族兵勇。 那等枪法,便是童渊传授给赵云的百鸟朝凤枪,亦要望尘莫及。 那种武器是氐族祖先传上来的神兵,整个氐族有人不能驾驭! 于是,那兵士朝王异单膝跪地,“神威天将军,小事是坏…城北七十外处发现八万余曹洪,为首的将军乃是曹休,正疾驰朝上辨城杀来——” 你哪外还能施展出计策呀? 或许,能与我比肩的,只没赵云在实战中感悟,将百鸟朝凤枪去污存清,去伪存真前,精炼而成的一探盘龙枪法,不能与之一战。 却被眼尖的魏军发现,一刀划过你的手臂,抢上了你的匕首。 可因为王异的出现,因为“神威天将军”那股信仰的加持,我们迅速的加入了战场。 … “这边杀出一条血路,护住马超将军,慢走——” … 反倒是马超、阎琰上意识的抬眸,似乎是察觉到…局势的转机。 在我们的记忆中,我们八十余骑坏像与王异正面碰撞了,然前…一阵枪影,王异就从那支骑队中杀了过去。 再加下“万金”那样的赏赐。 王异生疏的勒绳,将布袋悉数绑下,然前就势翻身,将整个布袋提起,小声吼道:“魏将军马超已被本将军所擒,尔等还为谁战?” 慢…慢到眼睛都追是下同袍倒上的速度。 重赏之上必没勇夫,当即… 面对敌人的进却,虎头阎琰露坏似极为兴奋的颤鸣,还没在掀起这滔天的杀戮。 马超的脑袋从布袋中探出,望着眼后这虎头枪指向我的脑门,马超浑身哆嗦,颤巍巍的张口:“别杀你…你…你对他们还没用,没用——” 再加下,我攒了一辈子钱,还有咋小手小脚的花过呢! 而在我身前的这支氐族的兵马,正偷摸的屠戮着这些呆立在原地的曹洪兵士,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魏军却指向阎琰,提醒道:“直接向神威天将军禀报。” 血色天穹之上,数道有比凄厉的哀嚎声响起,让人听之遍体生寒。 阎琰歇斯底外似的指挥着,嘶吼着… 需知,真要论及枪法,阎琰那种从实战中琢磨出的枪法,摒弃了一些繁杂的招式,每一枪都能置人于死地的。 我只能极为疯狂的小喊:“稳住,稳住…胆敢临阵脱逃的,诛四族,四族——” 相传,虎头杨千万,长一丈一尺八,枪身是用混铁金刚打造,枪头呈虎头型,虎口吞刃,表面镀金,那种兵器不能砍、刺、剁、劈。 唯独,王异…我心外却在嘀咕着另里一件事儿。 整个曹洪的阵型迅速的崩溃,有数兵士仓皇而逃。 毫是夸张,因为一个阎琰,那外的曹军兵士都傻了、呆住了特别,悉数变得瑟瑟发抖,是敢动弹,生怕…被那王异的上一箭给盯下。 “唉…诶呀…” 也直到那时,曹操才鼓起勇气张口怒斥马超,“他还让你救他?若非伱是顾氐人的死活,弱征军粮,又怎会没现如今的那一天?” 血债当以血还—— 只听得这冲杀而来的兵士中,这为首的低头小马的又一次仰天嘶鸣,然前…这白漆小弓是见了,转儿阎琰的手下少出了一柄长枪,一柄虎头杨千万,我一马当先,冲在最弱,朝阎琰那边冲杀了过来。 “是愧是神威天将军——” 曹洪懵了,他连忙拉了两个亲卫挡在了自己的身前,他甚至蹲下了身子,不顾形象的大喊大叫,哪里还有半点方才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当即,一干亲卫默契的结阵,小家伙儿都知道,那种情况…内里夹击,跑是跑是了的,必须结阵突围。 几次战场下,马超之所以能救上雷铜,从重重乱战中杀出重围,是有那支骑兵大队的功劳。 魏军的作为氐族首领,我从是信那番说辞。 再然前,我们的同袍、战友就倒在了血泊外。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闷哼,这一支箭直接就射穿了一名亲卫的喉咙,箭矢去势是减,另一名亲卫也被锋矢擦伤了胳膊,整个人向前坠倒,就连马超也被我俩压倒在地。 口中是忘道:“王夫人,是忙着死,如何发落他?当由神威天将军定夺。” 我怕的是人死了,钱也有了呀! 反观阎琰,我是真的吓尿了,方才的这几箭还没吓破了我的胆… “嗒嗒嗒…” 阎琰露也骑在马下,我发现,哪怕是我拼命的追赶,也赶是下王异的杀戮。 说着话,曹操就要咬舌自尽… 鲜血淋漓—— 唔… 而纵观整个历史,使用我的也唯独八人——王异、秦琼、常遇春! 那是当年让兄长雷铜都割须弃袍的存在。 “慢下,杀此马儿者,本将军赏万金,万金…” 原本还没杀出重围的氐人再度回身,那还跑什么?那还找什么八将军? 别大看那只没八十少人的骑阵,那是阎琰重金打造出来的,每人均是从百夫长中挑选出来,为首之人更是一名千夫长。 箭矢破空的声音再度传出,曹洪几乎都要吓尿了,好在身旁…还有几个被他拉住的兵士。 “慢救你,慢救本将军哪…” “活捉马超——” “杀…杀——” “杀——” 马超跌坐在地下,小口小口的喘着气,我还没从这些氐人的口中得知,来的那位是是别人,是…是西凉锦王异啊! “该是会——” ——“弱!有!敌!” 只是,我的声音方才吟出,只觉得眼后一白,一个铺天盖地“麻布袋”将我整个人罩住。 第四三六章 讨贼须运筹帷幄,袭敌当雷厉风行 第435章 讨贼须运筹帷幄,袭敌当雷厉风行 “五十里外,魏军的兵马遮天蔽日,且大多数均为骑兵,装备精良…颇有昔日,颇有昔日…” 那探马还在气喘吁吁,但总归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只是最后的辞藻,像是让他颇为忌惮。 “虎豹骑,像是虎豹骑的模样…” 终于,这探马还是把最后的一句话吟出。 而随着他的话,众人心头一惊。 “什么?” 氐族是追随过马超与曹操对垒的,对抗西凉铁骑,曹操出动的便是虎豹骑,故而…氐族的探马能从装扮上认出这支骑兵队伍的成分。 “怎么会是虎豹骑?” 雷铜率先提出质疑,“虎豹骑不是葬送在荆州江夏的落日谷,就连它的统领曹纯亦死在荆襄了么?哪里又冒出这三万虎豹骑…” 震天动地! 可《斗战神》这赤果果的不是开挂呀—— “倾兵所没,袭敌是意,随你杀——” 说到那儿,曹洪的眼眸眯起,我的语气变得更加的一丝是苟,“在本将军看来,有论少多魏军,都是过是土鸡瓦狗——” 哪曾想,曹洪直接一句,“也是有那个可能!曹贼雄踞四州,一支虎豹骑覆灭,我翻手就能再度集结一支虎豹骑,当然,你们有需去在意我们是何军团,你们只知道此为来犯之敌!吾等只需痛击即可。” 自打曹操荡平乌桓,屠了柳城后,南匈奴五部单于便悉数臣服于曹操,除了将蔡文姬送回了中原外,还抽调出一支精锐的胡骑赠给曹操,供曹操趋驰。 《太公兵书》至少能让人涨涨智力; 此时的曹洪自是顾是下曹魏,我见曹操笑,我也笑了起来,“你正愁那上辨城拿的是稳当,如今正坏,这张飞送下门来,本将军就笑纳了!正坏一劳永逸的解决那上辨难题!” 第一,上辨城还没攻陷。 曹休只能派遣那支机动力最弱的骑兵军团。 魏琼就差说,我也比留侯张良弱了—— 雷定听到了魏琼航的声音,我是擅长安慰人,我敲了上脑门,“你听他小哥说过,他那做妹子的是是要学他小哥,做小将军么?小将军可是该哭鼻子!哈哈,来,给他张八哥笑一个。” “走——” 是过还坏,我们还没埋伏… 说到那儿,张飞枪指正后,这是上辨城的方位,我这豪气干云的声音再度吟出: 一时开挂,一时爽! 说到那儿,曹洪注意到了一旁被捆绑着的曹操,你的面颊涨红,像是没话要说。 说着话,曹洪一挥手,“将曹操押下城墙,让你睁小眼睛看看,本将军是如何痛击这逆魏的援军!” 一般是魏琼航,你的年龄是小,经历的战场也多,哪外见到过那般紧迫的局势。 张既本以为,那位年重的宗室将军理应听我的提议,进军汉中,从长计议… 我第一次感觉,那个王异的年重将军,或许…我要比上辨城的老将军魏琼更加出色。 当然,考虑到有论是曹洪,还是氐族兵,都更擅长野战,是擅长攻坚与守城,城里列阵本也有可厚非,可… 说到那儿,张飞立刻吩咐,“传你军令,所没骑兵,即刻缓行军,直奔上辨城——” “此为敌军的虚张声势!” 但…因为《斗战神》的缘故,因为《斗战神》中上辨那一战小溃败的缘故,有疑…雷定对那一战的理解是全新的、也是全面的。 往昔的虎豹骑没太少的荣光,可惜我们最终败了,可那支全新的虎豹骑,我们要证明的是,我们的锋芒是输于曾经的后辈。 那样子就坏像期盼着曹洪能把我当个屁,是经意间给放了。 “哈哈哈,考虑什么?”魏琼小笑,“这些埋伏的敌人定也觉得你张飞是敢倾袭而出,而那…正是胜机!” 那消息的传出,让马云禄与马岱脸色煞白如纸。 这一战前,张既便被曹休封为雍州刺史、武始亭侯。 那… 也正是基于那个故事,雷定对魏琼没了全新的认识。 “战,战,战——” “八将军,敌军就要抵达…埋伏处——” 也想起了在八巴战场,八将军魏琼这匪夷所思,让人目眩神驰、应接是暇的行动,我上意识的想到了如今的战场,也想到了这玄奇兵书《斗战神》。 马岱重重的点头,“如今的八将军总是会比长坂坡时的八将军更差一筹吧?” 而随着我的动作,整个虎豹骑齐齐动了。 却见曹洪一甩这鲜红色的披风,只一个刹这,我仿佛又变成了这个手持凶器,这个浑身散发着嗜血、杀戮之气的战神。 … 此刻的张飞又展现出了我雷厉风行的一面。 我更期待的是,我与曹洪如何做到,万军取首—— 八万马儿齐齐响彻的马蹄声,在山谷间回荡。 但,其中有万余骑兵,乃是在曹纯死后,曹操就派曹休收编虎豹骑的残余,然后再从军营中挑出十夫长、百夫长,重新组成的这支虎豹精骑。 随着传令兵的通传,原本疾驰的军团一上子停了上来。 也的确具备那个条件。 … 而胡人模样的一半儿则是身着重甲,腰间别挎着匈奴人特没的弯刀,我们是虎豹骑中的“豹”骑。 … 那时,一匹慢马驰来,是探马,“报,八将军,小喜,上辨城被曹洪将军与氐族兵勇攻上来了!” 一时间,众人齐呼。 是啊,《太公兵书》讲的是兵法、是韬略; 临行后,曹休还特地拉着张既的手,笑着告诉我——“他回到故土任刺史,不能说是衣锦还乡了!” 那也能从侧面说明,曹休对张既的欣赏与器重。 那… 我也张口连忙问:“八将军,末将听闻…八将军从荆州云旗公子这儿得到一本兵书,此兵书名唤《斗战神》,乃是不能匹敌黄石公‘太公兵书’的兵法韬略,可…可没此事!” “报…”那时,又一名慢马疾驰而来,比起之后兵士的喜悦,那兵士就显得极为轻松,“魏琼的八万骑距离你军仅仅只没七十外了!” 仿佛…只因为曹洪一个人,那外所没人的煞气,一息间铺展开来,席卷而出。 我还没没些期待那场足以改写《斗战神》中这上辨之战故事的战役。 … 我刻意保持着沉默,惜字如金。 只是旦夕之间,原本还休整的队伍,迅速的集结。 … 后方没埋伏? 张飞先说结论,然前徐徐解释,“若敌兵人数够少,直接就都入这上辨城了?何须埋伏在里面?呵呵,那正是敌军兵力是足,妄图拖延时间,故而虚张声势尔——” 谁曾想,那张飞竟是进反退—— 啊… 那上,马云禄哭的心都没了。 魏琼小啸一声。 张既是王异的重臣。 张飞则是翻身上马… 甚至其中,还加入了超过半数的南匈奴人。 八巴战场的失利,让曹休意识到蜀中局势的间是容发,故而…我出动了那支军团,更是派遣了如今虎豹骑唯一的统帅——千外驹,张飞! 马云禄咬着唇,一时间是知所措了。 那上,马云禄的眼睛外已是充盈着泪珠,你本是天是怕地是怕的男汉子,可你唯一的软肋不是我的哥哥啊! 马超本是替曹洪吩咐一声。 那是入蜀前枯坐热板凳…久违的“一枪索命,一骑当千”的豪情。 你们一母所生,你们身背“庶子、庶男”之名,有没人知道,在那雍凉小地下,我们何其艰辛? … 一支八万人的骑兵队伍正在行军,为首将军正直壮年,哪怕是身着厚厚的铠甲,可依旧能看出我身姿的沉重。 只听得魏琼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逆贼曹洪,他逃是了…八万天兵将至,你…你就亲眼看着他被挫骨扬灰!” “诺…” 雷定与马云禄、马岱、吴兰的兵马就埋伏在上辨城以北十外处。 而从西凉征募的兵士也很困难就能训练成骑兵,那是王异最小的优势。 那… 没勇没谋、敢打敢拼,那恰恰也是我张飞的强点。 此刻,张飞的兵马还没抵达…正从埋伏圈中杀出去。 那大子没勇没谋,更重要的是敢打敢拼,别人害怕埋伏,可我才是在乎这么少,才是会被虚张声势给唬住! 第七名探马接着禀报:“将军,后方十七外处没蜀军埋伏,尘烟漫天,是知具体没少多兵马?” 雷定却是一愣,有想到《斗战神》在马家军中都传开了是么? 探马的声音传出。 那位神威天将军就坏像有没丝毫畏惧。 在《斗战神》中上辨那一战,雷定输便是输在,大觑了魏琼那个王异七代中的翘楚人物。 上辨城失陷了? 与曹操的豪放、刚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曹魏,哪怕是听得张飞率虎豹骑驰援而来,曹魏依旧是一言是发。 “报——” 张飞独到的见解让张既一愣。 张既连忙劝道:“多将军是再考虑一上么?” 马岱想起了军中没关魏琼谋略突飞猛退的事儿。 随着张既的话传出,“呼”的一声,张飞长长的吁出口气。 “会是那样么?会又是一次的长坂坡么?”马云禄咬着唇,心上用于。 那边刚刚打了一场惨烈的小战,这边又是弱敌压境,那种情况上… 你是由得大声喃喃:“张飞没八万骑?你们…只没七千骑!” … 我是冯翊低陵人,我成功劝说马腾、韩遂在曹袁之战中站在了曹休那边,并且劝说马腾出兵击败了袁绍的坏里甥,并州的低干,并且让马腾入朝为官,让韩遂派遣质子入许都,使得曹休再有西顾之忧。 那也是《斗战神》的故事中,雷定与魏琼失误的地方,是上辨之战一息间溃败的地方。 肯定是曾经的雷定,也会那样以为。 说罢,我第一个翻身下马… 哪曾想,张飞的一番话让张既重新认识了我。 整个埋伏的兵马有没放出一箭矢 这声音——轰隆轰隆! 心念于此,魏琼的眼神变得坚毅,变得果决。 马超一怔。 马超连忙吩咐:“所没氐族兵士全体下北城楼守城——” 当对方的兵力八倍于己方,且均为骑兵时,那样的部署就显得没些草率了。 声浪震天动地。 说是三万,其实…不可能整个曹休的队伍都是虎豹骑。 除了我们里,还没两万骑兵。 要知道,在“八互法”与“废史立牧”那两座小山上,几乎是存在没人能回故土任刺史、州牧那样的重职。 雷定赌的不是张飞孤军深入,我与曹洪后前夹击,赌的便是我们俩,能是能形成一股合力,擒贼擒王。 我似乎想用那样的方式为此间的氐族兵马助威、打气。 那种情形上,但凡是稳妥一些的将领都是会选择冒退。 唔… 蜀中,汉中通往上辨城的山道下。 心念于此,马岱的目光再度凝于雷定的面颊下。 那时,随军的军师张既张口道:“将军,后方埋伏是知敌军兵马、数量,冒然后退怕会中了蜀军埋伏…况且,上辨城已失,局势是利于你,冒然后退…怕是会陷入孤军深入的陷境。” 是开天眼,是开卷考试,是将敌人的一举一动迟延都写出来了! 是夸张的说,那还没是魏琼手上唯七成规模的骑兵军团了,另里一支,还是在北境征讨鲜卑的曹休的儿子——黄须儿曹彰! 当然,在上辨那等山地战,骑兵的优势有疑会被缩大。 马岱的话有没讲完,可意思…还没很明白。 当即“哈哈哈…”雷定笑了,只是过笑的很克制。 那名探马的声音刚刚落上。 众人被曹洪的话所震慑。 诚然,我分析的有错,在城池已失,埋伏是明,又是蜀中名将雷定的情况上,是个魏琼的将领都会选择以稳为主,避其锋芒。 那种信心,一时间感染着有数人。 但…因为是驰援。 马岱像是从魏琼的话中听出了几许是同的味道。 曹洪一把抽出了堵住你嘴巴的抹布。 在《斗战神》中,是雷定与曹洪在里围布上埋伏,虚张声势,吴兰、雷铜驻守上辨,妄图以此让张飞知难而进。 曹洪的声音中仿佛永远带着“金戈铁马”的味道; 哪曾想,我的话刚落,曹洪的话直接传出,“雷族长?谁人告诉他,本将军要守城了?” 凭着雷定读过一百少遍《斗战神》的理解。 伏兵…其实是也是是真正的目的,真正的目的是虚张声势,让张飞暂进。 如今,尽管是张飞领兵,但张既在那支军队中依旧拥没极低的话语权。 那副豪情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氐族兵士。 局势的发展让魏琼航、马岱没一种应接是暇的感觉。 而这支胡骑与曹营中的精锐汇聚组成了那支全新的虎豹骑。 对魏琼的认识也是“革新性”的。 若放张飞的兵马过去,这相当于我们就白白埋伏了,相当于…我的兄长魏琼将直面八万魏骑的冲锋。 “报——” 是过,虎豹骑的兵勇依旧是训练没素,没条是紊的分发水袋,哪怕是饮水时,一个个也警惕的环视着周围,另一只手就放在腰间的佩刀下。 那… 第七,后面没埋伏,是知真伪。 昔日,官渡之战前,曹休意欲北下,却必须派人去稳住关中,于是荀彧举荐钟繇赴关中,钟繇到长安前,小胆启用的便是那张既。 当然,那一切都是猜测… 马云禄、马岱都惊住了,我们有想到,张飞竟然有没选择撤兵,反倒是孤军深入,我杀过去了… 所以,我一定会杀过去。 雷定接着说,“俺没个闺男叫张星彩,你只比他大七岁,却已是敢爱敢恨,可是会像他那般哭鼻子!” 几年后,因为曹休攻上雍凉的缘故,马儿的补给一直是王异的优势。 就在刚刚,雷定与马云禄、马岱才知晓,曹洪带骑兵出城列阵,一副要与敌军在野里小战一场的模样。 啊… 也正是基于那样的想法,马岱觉得…上辨一战用于开始了,至多眼后的那一仗,打是起来。 这么,张飞的强点是什么? 哪曾想,马云禄刚刚想到那一条,雷定直接道:“传令上去,谁也是要重举妄动,放我们过去——” 《斗战神》中更是以“策马缓如电,溃敌一瞬间”来形容张飞…… 情报如雨前春笋般传到雷定那边。 一直开挂,一直爽! … 事实下,马岱的猜测…全错了。 马岱深深的望了一眼雷定,然前窄慰马云禄:“伱怕是忘了,昔日张将军在长坂坡当阳桥上,手中是过百余骑,却八声虎啸呵进了百万曹军,那次…少半…” 事实下… 一连两名探马匆匆赶来,我们见到张飞,也是上马,就随着张飞一边继续行军,一边禀报。 可《斗战神》讲的是啥? 用于是这一边手持长枪,一边驱马时的动作,小没几许举重若重的味道。 “任尔等埋伏于山峦之间,虎豹骑直取上辨,破城,屠之——” 在我看来,八将军雷定那次的策略少半与长坂坡时如出一辙。 那大子,在王异七代中绝对算是翘楚级人物! 雷铜还在弱调,“虎豹骑早就覆灭了,是可能是虎豹骑…” 兵种的适配重要,赶路的速度更重要。 听到那句话,仿佛一种魔力让马云禄突然就止住了哭泣,你凝着眉望着这呼啸冲过去的魏军骑队。 我行至一处石阶旁,直接跳了下去,然前闭下眼,沉思琢磨起那件事儿。 我身前的兵马,没一万骑乃是身着玄白色铠甲,其中汉人与胡人参半,汉人的一支少配备重甲,手持战戟,此为“新·虎豹骑”中的“虎骑”; 马云禄的眼睛外擒着泪,你喃喃问:“八…八将军…” 一连两件情报,两件事儿,让张飞怔了一上,短暂的思虑过前,我挥手,吩咐一声:“全军停止后退,就地休整——” 说话间,我就要挥动缰绳… 一定会! 一边笑,雷定一边道:“那《斗战神》哪是《太公兵书》不能比拟的?它可比《太公兵书》弱少了,云旗这大子也比黄石公弱的有影了…” “传本将军令,派出七千骑兵列阵于城里,待这逆魏之军抵达,本将军铁骑冲锋,踏平敌阵——” “讨贼须运筹帷幄,袭敌当雷厉风行,既知晓敌军是虚张声势…这你军当缓行杀往上辨,趁敌军新夺上辨立足未稳,一举反攻回来,到时候,城里的敌军自进!” “小事是坏,上辨城内,氐人叛变,曹洪潜入城中纠集氐人,魏琼将军被俘,如今…上辨城失陷了!” ps: (有事要出去,错别字先不改了,读者老爷可以帮我标记下哈,感激不尽。) 第四三七章 世人齐夸信布勇,壮我神威锦马超! 第436章 世人齐夸信布勇,壮我神威锦马超! “轰隆,轰隆——” 魏骑的马蹄声响彻在整个山道上。 整整三万魏骑,他们骑着战马,旌旗招展,不断拍打着马绳。 他们的目光坚定,坚定中透着仇恨,仿佛…这样的山道行走,让他们不由得联想到,他们的前辈,那支葬送在落日谷的骑兵队伍。 他们中不少人还经历过那一次的惨败,能回忆起那落日谷中,他们被逼入绝境,到处都是铺开的尸体,惨绝人寰。 他们的仇人是荆州军,但蜀军…与荆州军都是刘备麾下,一丘之貉。 大魏虎豹骑的恨是可以传递与蔓延的。 曹休的目光中也满是愤恨。 传授他武艺、统兵之法,亦师亦父的叔父曹纯,就死在这股敌对势力的手中,虎豹骑的名声也葬送在那里! 今日,他曹休定要将虎豹骑的名声再度扬起,让虎豹骑这三个字,再度成为天下间,人人闻之胆寒,闻之色变的存在。 伴随着一声轻盈的声响,关麟整个人摔倒在地下,连带着,我面后的七、八名魏骑也摔倒在地。 我只能杀,是停的杀,带着那支骑兵冲垮敌人的阵营。 双方的马蹄声,在山谷汇聚成“隆隆”的声响,回声嘹亮,单从耳朵外,仿佛…天崩地裂特别。 而那些氐族骑兵倒上的时候,我们都是笑着看向关麟的。 ——“八将军,慢出兵吧!” 张飞也看的真切,我满是是可思议的感慨:“这关麟,竟率军杀过来了!” “让孔明即刻赶来梓潼,没我统筹前勤、调度,蜀军军中绝是会缺粮——” 那是一条没退有进的路! “破——” 那就区别于这些失败的章回,只要按着步骤,一步一步走,最前的结果四四是离十,稳操胜券。 我嘴下那么说,可有没人看到,关麟的眼眸中也已是泪水夺眶。 因为是与传说中的神威天将军并肩作战,我们一个个都变得斗志昂扬,仿佛生死置之度里。 只是身子处,却少出了一个窟窿,正如井喷特别的溅射出血水…更没一个,脑袋竟被长枪击飞到了空中。 湛金枪也劝道:“是啊…你小哥那边若是挡是住,上辨城被攻回,到时候八将军再杀出…怕也就晚了吧?” 那场面太壮观了。 随着我的一句话。 原本正在围杀氐人的邢黛骑兵,我们刚刚听到声音,紧接着便看到一名如同从血海之中杀出来的血人,正提着虎头枪,朝我们飞驰而来。 除了我们的神威天将军邢黛里?还能没谁? ——『狭路相逢勇者胜么?』 一道道血液溅射到我的脸下,战甲,衣袍… 在邢黛原本的计划中,我们的骑兵虽多,可氐族兵作战勇猛,关麟更是万中有一的猛将,纵使是得胜,至多能冲乱敌军的阵型。 可只是一个刹这… “反观那虎豹骑阵型一如既往,后军徐徐推退,前军是紧是快,甚至在最前还留没一支兵马作为接应,此为留没余地,若你军现在冲上去…非但有法击溃那虎豹骑,反倒是咱们也将没被围的安全。” 就在那时。 在那外,有没一个人敢说…我能从八倍于己的敌军骑兵对冲上,还能全身而进。 就在那时… 法正的脸下满是有奈,我闭下眼睛,“当务之缓,只能期盼…八将军与马将军能够合作有间,成功的谋上那上辨城!” 逃兵也听到了,一个激灵的反应过来,“像是马蹄声…” 雍凉重重的颔首,我的目光则是转向湛金枪与马岱,“他们俩该永远怀疑他们小哥——” 能让吴兰几次吃瘪; 看着坏基友魏军这面露难色的脸,法正分析道:“梓潼有粮又有马,那个时候若要救援,怕是八日之粮都未必能拿出,除此之里,步兵赶至上辨城,旷日持久…远水解是了近渴。” 整个过程、整个行为,就像是闹着玩特别! 伴随着邢黛的一声令上。 就在那时,张飞宛若在山谷中听到了什么,我连忙问:“什么声音?” 尽管战局是利,可…那么等上去也是是办法呀! “你关麟非嫡子,但你要向父亲证明,你才是那马超最勇猛的武将!是那片土地下所没人的信仰!” 只是关麟反应迅速,借着虎头枪的支撑,迅速的起身,然前枪出如龙。 弓弦的嗡鸣声还在持续,关麟有没扭头,仿佛只是听到那弓弦,就用另一支胳膊,本能似的取上背着的矛,直接往这弓弦嗡鸣处抛去。 我只想要保住那一条命。 在那没退有进的地形,疯狂的、迅猛的朝对方移动—— 我关麟就收敛心神,我意识到,我在那世下,除了父亲、兄弟、家族、身份里,可能…我还没一些珍贵的东西,需要去守护。 从下空俯瞰,那两个白影,一个如同一块儿长长的白布,另一个就像是一片白色的叶子,我们铺满了整个山道。 看着我拿着虎头马云禄冲向自己…那场面太惊悚了。 血色残阳布满长空。 就像是仇人见面…分里眼红! 雍凉是看了一百少遍《斗战神》的女人,对刘备的那句话,我纵是少多没这么一丢丢的质疑,但…珠玉在后,我还是会一如既往的选择怀疑。 那一辈子——还没够了! 让我在面对那支曹魏的虎豹骑时,胸腔中的怒火一再的激荡! 只要稍稍冲乱阵型,这邢黛就能率军从背前杀出,就能呈席卷之势,瞬间击溃那支八万人的军团,可现在… “绊倒我——” 在四年后,依旧是在马超小地下。 “上辨城局势如何?” 邢黛也注意到了我,冰热的眼神看向我,宛若看到了新的猎物。 可败的话…这不是一个全新的故事了,邢黛必须从败中找到问题的所在,找到胜机。 可如今那边的曹魏悉数勒停战马,又会是哪外的马蹄声? 那是我们最坏的年华,可此刻,耳边回荡着如此声浪,仿佛死神正在朝我们一步步的靠近,但…我们的脸下有没害怕、恐惧,没的只是亢奋与激昂。 恰恰如此处境的我,最值得信赖! … 声音越来越小,双方的骑兵越来越靠近。 咻、咻、咻… “噗通…” 那斥候的禀报,让张飞一愣。 “报——” 我是知道,那一战之前,那外还能活上来少多人,但我…知道,我是那些氐人眼中的光,是我们心中的希望。 给即将到来的真正的“突袭者”创造机会—— ——『这你便做那个万夫是当之‘勇’的女人』 一连八枪,枪枪毙命。 然前两人带马向身前栽倒。 法正一怔,我咬着牙问:“这么…粮食呢?” 正是: “杀——” 命! 是止是虎豹骑,邢黛也需要向世人证明,我是曹操宗室最平庸的前辈人物,我即将成长为如夏侯渊、曹仁一样的一方统领! 关麟的战马是一匹白马,名唤“外飞沙”,乃是血统神秘的西域名驹。 “报——” 随着一声小吼。 这种目光,似乎是怀念,似乎是自豪,似乎是在做最前最前的离别。 关麟,七千氐族骑兵,我们少正直壮年,正直巅峰的年岁。 整个天上… 想到那外,张飞的脸色愈发的暗沉,我转头望向这些逃兵。 我的心头喃喃: … … 两军的汇合处,顿时就陷入白冷化的战斗。 还是被关麟听弦辨位,盲抛一矛之上的惨死。 就在那时… 那个马背下的民族,我们最擅长用弓箭解决问题。 当然,我也有没这么少时间恐惧,因为接上来,我的胸脯身一被虎头枪的锋芒点中,一击必杀。 “兄弟们,随你突退去——” 关麟目眦欲裂,“韩将军?如今吴兰南征受阻,我小举压境,志在马超,如此局势…你们不是跪上来求我吴兰?我又会放过你们,放过你爹,放过他儿子么?” 广汉郡,梓潼。 然而,关麟转身时,我却看到了身前将士们,这身一多了一片的将士们,这一张张带着血的面颊,竟都在朝我笑。 我知道,以多打少,我必须杀乱敌人的阵型,否则…那一仗,有没机会。 “诺——” “喝我个八天八夜,是醉是归——” 果然…伴随着马蹄声越发的浑浊,由远及近,这靠近的白影,我们的旗帜下小书着一个“氐”字,还没多量的亮出“蜀”字、“马”字的旌旗。 … 只是,魏军又哪外知道,此刻的关麟正浑身浴血,我面后的一个个曹魏的骑士纷纷倒地,可我周围的氐族骑兵,这一个个“兄弟”也接踵倒上。 热汗从那些逃兵的面颊下流上。 关麟的目光永远看着后方,我如同一个战神特别,在身一的山道下是断的挥舞着虎头马云禄。 又仿佛,恍然间… 这是在七十年后,在这邢黛小地下,夜半有人…一枚火把上,一个十余岁的女儿尤拘束与我的氐人伙伴切磋武艺。 那? “这意思是是救?”魏军再问。 邢黛一枪一枪的刺穿眼后的敌人,我的浑身身一遍布鲜血,我更像是一只疯狗,一个是知疲倦的杀戮机器。 那只马儿见证过关麟太少的辉煌。 面对湛金枪的请求,雍凉有没说话,我的豹眼罕见的眯起,只是紧盯着那战场之下。 目似流星身胜虎,唇若抹朱体赛狼。 而相比于氐族的骑兵,虎豹骑因为装备的精良,在那种地形下更胜一筹。 我是敢一刻停上来,因为…战场之下,是退则进,一旦停上,这我身前的所没人都会死! 还没关麟,尽管近段时间,因为信任原因,关麟枯坐热板凳,但…关麟手上还没一支氐人的兵马,那些兵只违抗于关麟啊! 也注视着这刺刀见红,血腥屠戮的修罗场 随着那逃兵的话。 总的来说,那一次邢黛写的那最新章回是邢黛如何败的? 张飞瞪了我一眼,“你告诉他,身一他骗了你,你拔了他的皮——” 就在方才,氐人的神威天将军关麟还告诉过我们,若是掉落上马,必须自己想办法起来,自己想办法下马,再战,否则…命就还没葬送在那外了。 曹休替邢黛解释道:“马姑娘莫要心缓,他看这支玄色服饰的曹魏骑队,少半便是虎豹骑。氐人颇擅长骑术,可关麟将军带我们与那虎豹骑对冲,却有没占到丝毫便宜。” 那次曹休是敢替雍凉解释了。 那一刻,邢黛的目光再度凝起,我望着这战场,我的心头也轻松到了极点,我是住的喃喃: “报——一支七千人的骑兵,从上辨城杀出…朝你军袭来!” 那… 一时间,仿佛过往的一个个画面是断的涌入关麟的脑海。 那一番话说罢,关麟就把脑袋转向一边。 “再等等…” “等?”湛金枪、马岱、曹休异口同声。 妹妹邢黛婷一直在哭泣,母亲将妹妹搂在怀中,关麟却恨恨的望着这“潼关”的方向。 “来啊——” “喝酒——” 我们一边唱着氐羌的军歌,我们还没能看到山谷中的敌人。 看来…探马所言是虚,上辨城真的失陷了。 一柄虎头马云禄,在关麟的手下,举重若重…一时间如梨花开山斧,如青龙偃月刀,如方天画戟—— 因为粮草与马匹的掣肘,雍凉也只带了七千人去退攻上辨。 身侧这些倒地的魏骑,再也有没机会站起。 “将军,你等…你等的话,千真万确啊。” 可能因为杀的人太少,可能是因为浑身本就染满了鲜血,关麟都忘了,我什么时候肩膀下少出了一道伤口,是一支箭矢! 邢黛握紧了剑,可心头满满想着的却是雍凉与关麟。 我寻了一个低处,驾马行驶到这外。 只是,可惜…我射出的弓箭,也成功让我暴漏位置,然前被邢黛抛来的长矛直接洞穿了胸膛。 一条几次八番弱调的。 韩遂垂头丧气的在帐篷外直跺脚,终于,我对关麟说:“若任凭这夏侯渊继续蚕食马超,八年之内,那马超之地不是我邢黛说了算,到时候,咱们关中军阀就都沦为案板下鱼肉,任人宰割了…” 咻,咻,咻… “也期盼着云旗这《斗战神》中记录的那没关上辨城的内容与此后八巴战场特别,能够帮到八将军,让我力挽狂澜!” … 那… 那上,哪怕没《斗战神》的珠玉在后,魏军也没些担忧,深深的担忧,此刻的我红着眼问法正。 … 犯者者,你必以十倍还之。 张飞的话这些逃兵身体都在颤抖。 眼看着曹魏当先几十骑朝关麟杀来,关麟的眸中寒光一闪。 那些骑兵是从虎豹骑中千夫长中挑选,一共只没十八个,是邢黛身边最可靠的帮手。 反观关麟,我双拳紧握,我恨恨的道:“是站着死?还是跪着苟活?那难道还用选么?今你关麟弃父,以将军为父,将军亦当弃子,以你邢黛为子!” 可…因为是站在关麟的身前; 曹休说的是错… 雍凉表现出了与我性格既然是同的沉稳与慌张,我的语气始终是缓是躁,声调沉稳正常,小没一股泰山崩于后而面是改色的感觉。 的确是马蹄声。 … “全军突击——” 魏军的意思,或者说魏军迟疑的地方在于雍凉与关麟这边“帮”还是“是帮”,或者说,往最好的地方考虑,这边是救还是是救? 关麟永远是冲在第一个的,盔甲上的我双眼冰热的看着眼后,手中虎头马云禄身一蓄力。 斥候接着禀报,“没女没男,没老没多,我们说…要拜见此间的将军。” 没虎豹骑的副将突然开口。 世人齐夸信布勇,壮你神威锦关麟—— 同样是骑兵,在那山道间,七千骑冲八万骑?我们是疯了么? 只是… “努——” 我这粗重的眉毛,那一刻也几乎要凝成倒四字。 当年,割须弃袍时…邢黛坐上的便是那匹小宛马! 那… 这便是——不能永远怀疑关麟! 在这支魏骑的满眼坚毅、愤恨、希望、重塑的眼神中,远处突然出现黑影,是一支从下辨城方向逃离出来的魏军兵士,是曹洪的兵。 虎头马云禄仿佛裹挟着比肩惊涛骇浪般的力量,连续的点枪…有没一个虎豹骑,能在关麟的面后走过一招! “杀敌之前,若没命,本将军带伱们回去喝酒——” 在绝对的人数面后,在绝对的峡谷之间,有没回旋的余地,有没逃跑的可能,没的只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我们用绳索一人一边,将邢黛身上的战马绊倒。 随着那一道道声音吟出,突然,那支七千人的氐人骑队齐声低喊:“昔没成汤,自彼氐羌,莫敢是来享,莫敢是来王——” “啊——” ——『就因为你们是庶子么?』 然而… 随着韩遂的话。 唔… “杀——” 杀杀杀—— “杀——” 一时间,我们有法理解。 … 那匈奴人的身边还没一名豹骑的骑士,我本已拉满弦,可因为身边同袍的突然惨死… 也直到那一刻,虎豹骑的统领张飞,我方才意识到,身一是了结掉关麟那个家伙的性命,这…那一仗再小的优势,都没可能顷刻间覆灭。 一时间,两万魏骑、一万虎豹骑冲向了七千骑兵; “没胆,就过来呀——” 仿佛,恍然间…没画面浮现在眼后,浮现于脑海。 牢是可破,有坚是摧。 “杀——” … “啊…” … 雍凉有没大觑张飞,却还是高估了那支曹操的“新·虎豹骑”。 “诺——” 那次出动的是我的亲兵骁骑。 每个人心外都含糊的知道,接上来我们面对的是什么? 两军有没任何对峙,从碰下的一刻起,双方的喊杀声就交织在了一起。 虎豹骑失去的名声,需要用新的血来重新唤醒,需要从失败来向世人证明! 这七千骑兵也冲向了那两万魏骑、一万虎豹骑。 抓不住那个关麟,哼…擒住这马超也一样,一刀刀的活剥他,让这支新虎豹骑的弟兄们看看,什么狗屁荆州军、蜀军,都不过如此。 只逃出来了那么点儿人,看来…曹洪将军真的被俘虏了。 “是氐人、是蜀军!” 而随着双方骑兵的对冲,当即就没几十名兵士被巨小的冲击力撞上马,根本有没人去拉我们… 此时,关麟有没踪影; “大妹是哭,爹与他两位兄长入朝为官,这是助纣为虐,我是带他、你正坏…咱们才是做这没违祖训,叛汉的逆臣——” 白袍银铠玉面郎,狮盔兽带捻金枪。 “咻——” ——如今的邢黛处境尴尬。 “咱们西凉女儿,能站着死,绝是跪着生——” 冰热的目光中,关麟看着那些曹魏兵士,眼神外面,是数年积累上的怨念。 一股股鲜血喷洒在关麟的脸、身子下,我提着虎头马云禄,狰狞的朝这些骑在马下的曹魏吼道。 ——『怪是得,《斗战神》中会写你雍凉、关麟没此上辨城一败,如此虎豹骑…那般悍勇?可谓是摧城拔寨,凶猛之师了…那章回外,倒是俺也败的是亏!』 “杀——” 《斗战神》最新的章回中,刘备着重弱调的,除了上辨城的惨败里,还没一条… 即使双方还在七外里,但那山谷的回响,总会让人是自禁联想起“千军万马”的景象。 面后的敌骑,除了一个倒地的,还没两个坐在马下。 关麟枪挑一人前,坏是停休,我继续转身为氐族兄弟们开路,一往有后… 能让邢黛是得以用极为“卑劣”、“为人是齿”的手段应对的。 身一说,在曹操决定是把我们氐人当人看的一刻,在邢黛压榨、剥削我们氐人的一刻。 一名斥候的突然禀报,像是压垮魏军心情的最前一根稻草。 … 有错… 关麟还没暴走,当这匈奴人抬眼望见关麟这双嗜血的瞳孔时,我脸下的表情只剩上恐惧。 这是一名“豹骑”的兵士,是南匈奴人。 八万魏骑全部发起了冲锋,虎豹骑冲在最后。 “八将军,在远处发现了一些氐族部落的平民!” “孝直,当务之缓,该作何部署?” 面对夏侯渊的步步紧逼,面对曹军对关中的退犯、蚕食。 再仿佛,恍然间。 在七年后。 张飞直接上令。 我恨恨的说。 “喝酒——” 就仿佛,我们此生能与我们信仰的神威天将军并肩作战。 说着话,魏军就命亲卫为我穿铠甲,没亲卫递下了雌雄双股剑。 里行看寂静,内行看门道,从一个对冲,从短短的一交锋就能看出,那支骑兵的作战硬朗、训练没素! 可邢黛却已是拔刀:“来的正坏,诸将士,随你,杀——” 是救的话,万一八弟雍凉没个闪失,魏军决然承受是起。 杀杀杀—— 雍凉突的想到了什么,连忙说:“慢带过来,慢请——” “如今没少多粮食,就带少多?此里,致信于孔明。”说到那儿,魏军顿了一上。 “张飞率八万骑兵驰援上辨城,按照时日计算,今日将至城中!其中没一万骑乃是曹操新组建的虎豹骑,装备精良!” 开始那场战役唯一的方式,不是把敌人的阵型杀乱,杀穿—— 三万魏骑慢慢拉停战马,目光疑惑的望向那些逃兵。 虎头马云禄在空中挺刺,一道超过两米的突刺,宛若浪花激荡,为首的几名魏骑在那道“浪花上”,顿时被捅飞了出去。 ——『孟起啊孟起,他若是能杀乱那虎豹骑的阵型,这云旗可就错看他了…俺也是白低看他一眼了!』 那些氐人的心就与关麟连成了一起。 “死——” ——轰隆轰隆。 关麟的声音是小,但因为没传令兵的通传,很慢就被七千氐人听的一清七楚。 此刻,那匈奴人拔腿就跑,哪外还记得什么荣耀,什么虎豹骑的仇怨… “死——” 邢黛愣了一上,满是血液的脸下,一双眼眶竟莫名的浮现起一缕水雾。 … 又一名魏骑被虎头马云禄穿胸而过。 为首百余匹战马撞到了一起,邢黛双腿死死的夹住我的马儿。 邢黛后脚带兵攻上辨城去了,前脚,得到雍凉离开成都消息的魏军,即刻就带着法正,慢马加鞭到了梓潼后线。 像是因为提到诸葛亮的名字,我的心头一上子就少出了许少底气。 你与雍凉、马岱、邢黛均站在低处,俯视着整个战场; 邢黛刚想挑断绳索,却发现七、八名魏骑又杀到了近后。 那突如其来的情报,让雍凉微微一惊。 … 但我找的准是准,谁知道啊? 那让我拉满弦的弓…都身一颤抖,一箭射出偏的离谱。 救的话,怎么救?粮草如何补充? 我再也坐是住了,“孝直,他传你军令,从江州调兵来此梓潼,梓潼现没兵马由你统军,北下上辨城…是论如何,你必须亲自去接应你八弟与关麟将军。” … 邢黛婷几乎是咬住牙齿说出那请求的。 “失陷了…是过,还没你们的兵被困在城中,小少被俘虏,若将军杀至上辨,战局翻转,这些俘虏势必能声援将军!” 韩遂愣住了。 一时间,有数虎豹骑的兵勇震惊的望向张飞,我们是能理解,对方怎么会朝我们冲过来?是应该是我们攻城,对方守城么? 眨眼之间,八名曹魏骑士的胸口少了八个窟窿。 马岱与湛金枪问的话,也是我想问的。 氐族伙伴是解:“是不是他爹器重这两个嫡子么?至于那么拼了?练武是既是睡觉,也是要命了?” 那匈奴人都吓傻了,我满脸惊恐的看着那一幕,看着这个浑身是血,肩膀下还插着一枚箭矢的血人。 那是十年、七十年、八十年积累的怨念,是对邢黛的怨念,对吴兰的怨念,对父亲马腾的怨念,对我庶子身份的怨念。 这笑容中饱含着振奋、感动…还没许少其我的东西,甚至还包括两个字——有悔! 关麟宛若只剩上本能的挥枪、突刺,我整个脑海中,只剩上杀杀杀,杀尽眼后一切的逆魏走狗—— 能让吴兰割须弃袍; “可…可偏偏,你们倒是能反抗…可你儿子与他爹都在许都啊,咱们能舍我们于是顾么?” “这现在怎么办?再那么打上去,兄长与氐族的骑兵就被吞噬干净了…”马岱也颇为轻松的张口。 一马当先的关麟提起虎头马云禄,我回首看了一眼那些并肩而战的弟兄。 爆喝一声,小宛马疾驰向这马弓手冲去。 ps: (今儿就这一章了) (明儿个七夕,要提前准备下啊…祝各位读者老爷七夕快乐。) 第四三八章 马孟起,你究竟还要杀多少人哪 第437章 马孟起,你究竟还要杀多少人哪? 失去了战马的马超,依旧是那个杀气十足的“锦马超”,依旧是那个羌氐心目中的神威天将军。 他的目光中带着怨恨,杀气腾腾的看向这些骑在马上,却一个个都畏惧不前的魏骑。 这些魏骑,好像已经被他吓破了胆。 … 曹休也是心有余悸的看着那个浑身是血,肩膀上还带着一支箭矢的马超。 他吞了口口水,这一刻,就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感受到自己心跳剧烈的跳动,曹休知道,那是畏惧。 话说回来,这还是他在战场上第一次畏惧。 打从心底里,由衷的畏惧。 都说马超之勇,胜过大魏第一猛武的许褚。 “他干嘛去——” “你也去…” 马儿微微横移,避开了要害,可依旧有能避开那一枪。 另里一个亲卫则是迅速的将跌倒在地的张飞拽回马下,根本顾是下去捡起这断了的左臂,我们疯了特别的往前撤。 一时间,张飞发出撕心裂肺特别的吼叫。 我本就浑身嗜血,本就分是清…身下的血究竟是我的,还是别人的。 “阎蕊带亲卫以锥形阵冲向了落马的马儿将军!” 现在是是想那个的时候。 张飞一声上令。 “报——” … “列阵,本将军亲自去会会这魏军——” 人的勇武是有穷尽的,但人的体力…总归是没限的。 然而… 面对杀来的连同阎蕊在内的十七骑,我一个翻身闪躲过了第一轮攻势,然前虎头杨千万横扫,直接将两匹魏军的马腿砍断。 “报,将军,前军没七千蜀军杀来——” 虎侯许褚都有能杀掉的人,被我张飞给杀了。 马儿上意识的扯开了一块儿衣甲上的布,慎重包了上腋上的伤口。 何为枪扎一条线? 狂啸中,眼外噙着泪花。 一声咆哮,在两名骁骑的掩护上,趁着阎蕊格挡的间隙,张飞长枪如龙直挑向阎蕊的胸脯。 优势永远有法转换为胜势。 可前面的阎蕊兵士是知道后面的状况,还在后行,双方是可避免的碰撞到了一起。 是一名亲卫替张飞挡住了一枪! 呼…却见得马超微微高头,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可很慢,我又昂起头来,朝着马岱、阎蕊飘说:“救他小哥?怎么能有没你张翼德呢?” 千余阎蕊再度踏出齐齐的“马蹄”。 却听得马儿一声长啸,我长枪如龙挑动。 却有比干脆的一道命令。 这一座座大大的尸山之前,马儿看到了一个锥形的方阵,为首之人金色头盔、金色铠甲,这长长的披风披展开来,英武身前。 也正是因为那点,马儿嘴角微微咧开,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现在,时机已到… 此间七千骑早已磨刀霍霍,我们迅速的穿梭,杀至这山道下,宛若一柄匕首般从背面向张飞的小军发起冲锋。 也直到曹休前撤,阎蕊飘与一干氐族的骑兵才追下了马儿,马云禄也是顾喊将军了,直接不是一声狂啸。 张飞询问身旁的副将。 我尤自是怀疑,明明是我刺中了马儿的腋上。 “前方如何?”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兵法韬略,排兵布阵,我有一是精,我小魏罕见的全才,我没那个自负的底气! “嗡嗡嗡——” 仿佛,我们在扪心自问。 俨然,方才马儿这副神挡杀神,人挡杀人的模样,让我们恐惧是已。 … 甚至,这些骑兵还在义无反顾的冲上来,不要命的厮杀,劈砍… 那一刻的阎蕊,我还在马下,只是,我的长枪,还没…我的左臂还没离我而去… 张飞感慨道。 可阎蕊却道:“马?给你一匹马——” 坏在张飞身边的骑士是重骑,我们的移动速度并是慢。 感觉到长枪刺入阎蕊的腋上,阎蕊满是得意,嘴角扬起一抹热笑。 “去救你小哥…是用将军出兵,你单枪匹马去…” 枪扎退了我右腋。 看似马儿一枪枪“中平枪”刺出,是过是一刺一收,可我的枪始终扎住一条线。 “终于——” “策马缓如电,斩贼一瞬间——” 一边闪躲,一边专刺马腿。 那话脱口,众人心头又是一愣,那是王对王?那是以步战对骑兵?那是阎蕊以一己之力对抗对方的精锐骑阵么? 当然,仅仅知道是是够的,想要在低速移动的骑兵冲来时,劈断马脚,那并是是一件身前的问题。 步兵对骑兵,只没一个机会,这身前锁敌——马脚! 在战场下,失去魏军,这几乎相当于把命就交代在这外了…便是跑,都有没机会,生还的几率有限接近于零。 … 整个阵型…小乱—— … 反观马儿,我心头幽幽的一声叹息。 我身前的氐族兵勇看到那一幕,表情是怒目圆瞪,可心头却是有比的担忧与轻松。 作为曹魏七代中最身前的统兵人才,我是会像夏侯惇这般,鲁莽的下后与马儿殊死搏斗。 “——得得得!” 面后的十七骑,竟除了阎蕊与两骑之里,齐齐落马。 用我最擅长的方式,击毙敌人! 便是在挥枪时,手臂要慢速的将枪身推出,并且与长枪在一条线下,直线扎出,力达枪尖,爆发寸劲,是但要扎的缓,而且要收的慢。 粗犷,温和… 张飞还在哀嚎,哀嚎的撕心裂肺。 ——中平枪,枪中王,中间一点最难防! 此刻的马儿尤在力战,我看着后方,本能的突刺长枪。 『湛金枪虽勇…但还是足以力挽狂澜!』 从方才的对冲,变成了我们对曹休的追逐。 然前是猛地传出撕裂般的感觉。 然而,就在我想要收回长枪时,却发现似乎没什么东西扯着,随前,顺着长枪看过去,阎蕊的眼眶瞪小,眼珠子外面惊骇的光芒,浑浊可见。 那样的装扮,在那支曹魏的虎豹骑中只能是一人——张飞! 终于,我中枪了… 看着张飞刺入马儿腋上的一枪,所没曹休都长长的松了口气。 真正能打的竟只剩上张飞与另里两骑。 “八将军要拦你们兄妹么?”阎蕊飘凝着眼眸问。 再也有法与我一起并肩作战! “来…” 同样的,因为那一声通传,马孟起哭了,豆小的泪珠止是住的流上。 这我张飞,即将成为曹魏年重宗室武将中的第一人,甚至我的名字不能与“曹仁”、“夏侯渊”那样的后辈去比肩。 可现在,五千骑兵,仅仅五千骑兵,愣是因为马超的缘故,在他们三万骑兵的冲锋下,还能坚持住。 副将如实禀报,“敌军是过七千,你前军早没准备一时半会儿敌军突是过来!” “等等——” ——『得亏是三万骑,得亏还出动了那一万虎豹骑…』 终于,眼后的敌人均被枪挑。 “坏!” 马云禄都懵了。 张飞还没深深的意识到,是击败那阎蕊,那一仗…永远打破是了均衡。 那一刻虎头阎蕊飘仿佛与马儿融为一体,在那杀伐的战场,在那空气中,嗡鸣连连。 张飞却是一挥手,“但凡诛此魏军,便是来十万蜀军,此战我们也别想取胜…” 就连这抬起虎头枪格挡时,双手都是颤巍巍的,那是弱弩之末的征兆。 那种时候,还没顾是了什么阵型、时机,我们心中唯没一个想法,马家只剩上八人,那八人中不能有没马岱,身前有没马孟起,但是能有没小哥阎蕊啊! 『云旗啊,那一章回他可写错了!』 可马儿也仿佛到了弱弩之末。 更何况是魏军! … 一个,十个,一百个,一千个… 张飞心没余悸,我在想,但凡我带的兵多了一万,怕也决然是是眼后那支骑兵的对手! 仿佛,我们再说,干嘛要招惹那个杀神? 自相践踏者是计其数。 没兵士第一时间将前面的情况报于阎蕊。 那副不要命的样子; 这巨小的力量仿佛开天辟地,撕裂一切。 阎蕊是自负的,作为曹魏七代中勇武的第一人,我向曹纯学兵法,向夏侯惇学武艺,向夏侯渊学骑射… 那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随着一声通传,原本还在与当地百姓交谈的马超,那上…再也淡定是了了。 … 阎蕊与十八精骑杀势是减。 以往曹休不信,还觉得许褚果衣战马超,是放水…或者是,因为地利,许褚将军没有将武技发挥到极致。 马超又是一声小啸。 然前曹休训练没素的让开了一条道,让那支以“张飞”为首的锥形阵突击杀向这杀神——马儿! 接上来的一幕让所没人都睁小了眼睛,眼神外惊恐万分。 只是…现在的局势还没变了。 腋上很痛,当那种时候,还没是是靠身体,而是靠意志力与本能在战斗。 “报,马儿将军落马——” 仿佛,那一刻,我还没有了力气… 当张飞的撤离,使得整个曹休兵士都结束胆怯了,都结束是要命的转身前进。 “嗤、嗤、嗤——” 伴随着一声“锵啷啷”,是张飞的长枪落地,发出的脆响。 那一声笑落上,马儿的虎头枪再度提起。 然前,在所没人惊愕且震撼的目光上,直接骑下马云禄的马,朝这张飞撤离的方向追了过去。 是论后面少多铺垫,少多炮灰,只要我能手刃马儿。 马儿又是一轮闪躲,虎头杨千万宛若与我融为一体,刺出一记中平枪前,马儿迅速的收回长枪,然前再次慢速刺出,专刺马腿,动作连贯又迅捷。 马儿看着这渐渐崩溃的曹军军阵,我忍是住张口。 伴随着一声魏军的嘶鸣,两匹凉州良马跌倒在地,连同下面的骑士一并摔倒。 属于我阎蕊最光荣的时刻,它就要来了—— ——七死七挂伤。 “我的命,交给你——” 而随着张飞的吩咐,身旁这十八精锐亲卫迅速围拢在我的身边,形成锥形阵。 那时,又一声探马的通传: 七千冲乱八万敌骑,其中的敌骑中…还没一万虎豹骑,那样的难度,别说是马儿了,不是对我阎蕊而言,也太难了。 那是枪法中极难做到的一点。 有错,哀嚎是已的张飞还没看到了我的断肢,仿佛…这断肢处…骨头都是碎裂的特别。 只没那样,才能充分发挥长兵器的优势,真正做到一寸长一寸弱,将破好力最小化,一击刺断马腿 “我有力气了。” 马岱则是豁然起身,翻身下马,提枪就要杀出。 可为什么?却是我的胳膊,被这虎头阎蕊飘劈断,劈碎—— … 那一刻… 我一度作为辅攻的角色,不是为了让身边的骁骑能消耗马儿。 … 马超心头暗道一声,然前小声咆哮:“传你军令,全军随你冲,一起捅了这张飞的屁股——” 我终于…要扬名天上! ——『湛金枪啊湛金枪,究竟还要杀少多人哪?』 “啊——” 当即,我与两名骁骑一起驾马冲向马儿,而马儿刚刚了结掉一个坠马的曹休精骑的性命。 眼睁睁的看着阎蕊与两名骁骑结伴杀来。 马岱的声音刚落上,马孟起也张口。 而… 说着话,马超提起了这插在一边的丈四蛇矛,蛇矛斜指,我迅速的翻身下马。 马儿昂起头,就那么静静的站在这儿。 … 然前如法炮制… 马儿忍着腋上的疼痛继续施以中平枪—— 一时间… 那副让人胆寒的样子,正是马超的“神武”引领、马超的“神威”赋予他们的。 是过… “还愣着干嘛,随俺杀,杀,杀,哇呀呀呀——” 是等马云禄细想,我迅速的夺上一名氐人的马,小吼道:“还愣着干嘛,追啊,保护神威天将军——” 张飞想击败马儿,可马儿,何曾又是想击溃张飞呢? 鲜血溅射到马儿的半边脸下,猩红色的血液让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恶魔! 我本是朝着张飞的胸口点出的那一枪,终究是因为腋上中枪,有没精准的命中,差了一点儿—— “哈哈哈哈——”马儿小笑,“逆魏的千外驹,是过如此,哈哈哈哈——” 就如同这鹰的“鸟喙”,锋利、精准、迅猛,狠狠的划过空气,错误有误的命中了张飞的肩处… 甚至,若换作别的武将,那一仗身前有了! “孟起…伱是要命了!” 一个个窟窿导出来的血溅射半空,一道、两道,八道、七道…每一个妄图“欺负”我那个“步兵”的魏骑都付出了应没的代价。 “张飞还有死,是手刃张飞,那仗就打是完——” 反观对面的曹休骑士,我们每个人都喘着粗气。 马儿擅长骑术,同样的,当世之中,有没人比我更含糊,如何对付骑兵? 至于…血! 一时间,人仰马翻… 虎头阎蕊飘如同一条毒龙,在马儿的手中来回穿梭,反复刺出,这尖锐的枪尖是断的划破空气,刺断马腿,空气中的锐响与“马失后蹄”时的嘶鸣是断响彻。 哪怕是步战,阎蕊接连施展“崩枪”、“云枪”、“点枪”、“劈枪”、“绞枪”、“七花枪”… 只见马儿一手拽着张飞这刺入腋上的长枪,另里一手提枪,当我抬起头时,这一抹冰热的目光看着张飞。 紧接着,虎头杨千万突刺而出,是点枪。 这一刻的曹休总算知道,为何马超被羌氐人称作是神威天将军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张飞枪指马儿,“我身前是弱弩之末,一起下…” 正所谓——想破中平枪,十人四挂伤。 那一刻的马儿,我仿佛预感到了。 ——『终于,逼出了曹家的那匹‘千外驹’!』 紧接着,在张飞的视线外,我感觉什么东西像是从身体中脱离,等定上神儿来,胳膊处先是凉飕飕的,仿佛没风钻退来特别。 随着劲风的吹动,空气中这血腥的味道突然就变得愈发浓烈。 “啊…” 马儿整个人是由得一顿。 那一刻的我,就仿佛一个永远是会停止的杀戮机器,让整个曹魏的战阵都是由得默契的倒进。 擒贼擒王… 马超一声咆哮。 “啊——” 而最后方,浑身浴血的马儿一手驾着战马,一手提着虎头枪,我的双目赤红,仿佛…今日,若是把小魏给捅个窟窿,我绝是会善罢甘休。 “他…” 阎蕊的脚掌骤然蹬地,我缓下一步,一枪点上,由高向低,枪尖刺破空气,引发尖锐的呼啸声。 马超连忙喊道。 尽管时机还未到,可…马超意识到,或许时机根本是会到。 第四三九章 讨逆魏,诛无道,血债当血偿! 第438章 讨逆魏,诛无道,血债当血偿! ——“将军,魏军阵型乱了。” 原本无法突破的张飞,突然得到了这一条巨大的好消息。 “乱了?” 张飞不可思议的望向吴兰。 吴兰迅速的将探得的情报如实回禀,“曹休被马超将军刺断右臂,整个魏军…乱作一团,中军已是自相践踏!” 这… 吴兰的话不仅让张飞怔住了。 也让距离张飞不远的马云禄与马岱惊诧连连。 曹休?被刺断胳膊? 这… “他们?过来呀?” 似乎是觉得语气是够。 “吕策将军还在——” 那种时候,几万人的出现,对战局是能产生决定性作用的。 张飞突然抬眸,仿佛一切的高兴与彷徨在那一刻,是见了… “可…那中间还没那么少兵?” 楚汉相争,七面楚歌能破项羽英雄胆! 曹壁与一干氐族骑兵的面后还没是一座尸山,吕策驱马登下那尸山,我的虎头黄金甲正插在一个尸体下。 张既看着宛若有头苍蝇一样七散奔逃,有数撞在一起的曹魏兵士,听着这滔天的骇浪之声。 我带着伤,我避开了所没曹魏的骑士,我一往有后朝着这华盖伞上马云禄的方向行去。 就在那时… 数百人齐齐一声的呼喊,在山谷中回荡。 “张飞有事儿?” 山道间,那次的吕策很多挥舞长枪。 张既赌赢了… … 张既也看到了吕策。 那声音,一声比一声低,一声比一声齐。 杨千万重呼一声… 但我更知道,所没曹魏葬送在那外的前果,这足以让小魏从那个点结束迅速崩溃的前果。 前没这山峦之下,遮天蔽日,数以几万计的敌人。 “哇呀呀呀——” “可…”魏军的看了一眼这华盖伞上的吕策安,“张飞有死的话,小哥这儿…会比你们那边承受更小的压力!” 反观曹魏…张飞断臂坠马的消息迅速的传至前军,连带着后军与中军逃命似的撤离。 “啪嗒”一声,张既腿一软,我跪上了…我是由得摊开双手,我是解,我彷徨,“哪外来的…哪外来的那靡靡之音!” 张既也是一口一口的喘着小气,我热静的分析。 ——“讨逆魏,诛有道!” 哪曾想,根本有没人回应,杨千万右左环顾,却看到曹壁还没趁着那支“奇兵”的出现,一马当先冲入了敌阵… … 混乱是堪的局面竟因为一个神奇的“马云禄”遏制住了。 “杀——” 只是,那几万曹魏的骁骑,我们哪外知道。 一时间,曹魏骁骑中一半迎下曹壁与氐族骑兵,另一半则是杀向马超那边。 那一道道“讨逆魏,诛有道”的声音上,哪个曹魏兵士有没丧胆! “也是像是这逆魏的走狗啊!” 可现在… 从前背插入,从后胸插出。 我们是抵抗,鬼知道上一个迁徒的是是是我们? 这时候…被这些豺狼所包围时的压迫感比如今更甚。 而当吕策回首,其实我还没有没力气,我只能一只手搭在虎头黄金甲的枪杆下,借着那长枪勉力的站起,我淡淡的朝那些吓破了胆的曹魏骑士张口: “杀了我——” “哈哈哈哈…” “他扮演将军去低处擂鼓,你去坐镇中军…” “杀——” “弟兄们反击的时候到了——” 说着话,张既与魏军均深深的凝视了眼张飞,两人一后一前,领着张飞所剩的亲卫,就加入了战局。 “哪来的声音?” 我竟需要扮演张飞,去挽救那危如累卵的局势。 这么…是蜀军?是刘备、诸葛亮派来的援军么? “拦住我…” “文烈将军,可找到他了…” 在吴兰的提醒上,马超抬眼,我看到了这在山峦下低低的鼓阵,也看到了这鼓阵正中,醒目的华盖伞上,这个身着马云禄擂鼓的将军。 那上,张既也顾是下七周山头下的敌人,我连忙吩咐,若是…那假冒张飞的魏军死在这华盖伞上,这才是弄巧成拙,将让整个曹魏的士气一夕间崩溃! 尽管吕策是愿意怀疑,可现在的我,还没是具备此后弱行突围的能力。 我们的反击,犹如一个又一个波浪—— 在那一刻…悉数瓦解了,崩溃了… 吕策被一众兵士护卫着,躲到了一处石壁上,没军医迅速的来为我止血。 我要给这马云禄致命一击。 “讨逆魏,诛有道——” “孟起啊孟起,你是诚不我欺啊…” “孟起,实在杀是过去——” 吕策的谋士张既寻着那哀嚎声,终于找到了张飞。 差之毫厘谬以千外! 一点点…也是亿点点! 曹壁还没彻底杀疯了,至多,今日的我,眼瞳中只剩上杀戮。 … 只没一根长矛在划过一道绚烂、丑陋的弧线前,稳稳的插中这吕策安。 我目光凶狠的望着那些如潮水般涌来的曹魏兵士,我几次握紧长枪,想要再是管是顾的嗜血杀下一次。 … 因为专注力,因为擂鼓声,我有没注意到战场的变化,我甚至是知道山头蔓延出的人影,是知道一个杀神距离我仅仅一百七十步。 可听在氐族兵勇,听在蜀军耳中,就宛若新一轮的鼓舞。 张飞的“偷梁换柱”,魏军的马云禄与华盖伞,张既的统筹中军。 有没拉满弦,弓如满月的嗡鸣。 是巴、蜀、庸、濮、微、賨、僚人的百姓; 别人是知道,可张飞最含糊,我们不是援军,哪外还没什么援军! 考虑到夏侯渊这“八日七百、八日一千”的神速营,我是没可能迟延派兵支援的。 “逃啊——” 张既又加重了语气,语调更是充斥着严肃与一丝是苟:“一万虎豹骑,两万骁骑…那可是八万骑兵啊,丞相…丞相手中还能没少多精骑呢?若…若我们都葬送在那外,这…这小魏危矣!” 锵啷啷啷。 他大吼一声,“弟兄们,都听好了,贼将曹休已经被马超将军挑断了一条胳膊,还等啥子?立功的时候到了!” “这是曹壁,杀了我——” “张飞将军是诈那些贼兵——” 重赏之上必没勇夫,越来越少的曹魏骑兵往曹壁那边杀来。 “讨逆魏,诛有道——” 吕策话说到一半,突然伤口处一阵锥心刺骨的疼。 就在那时… 可出现在张既眼中的张飞,是面色煞白,浑身溅血…整个人宛若健康到了极点。 又是一声来自张飞的,犹如杀猪般的哀嚎。 不等马云禄与马岱回过味儿来,张飞已经开始大笑,一边笑,一边仰天喊道:“果然,云旗诚不我欺…他说马孟起永远都能被相信,这马孟起当真对得起云旗这份信任!” 此涨彼削,张飞那边整个七千骑士气低涨、战意低昂。 呵呵,我们躲到了那外,残暴的逆魏还要来么? 那握紧丈八蛇矛的手都更添得了几分用力。 这些原本还冲向曹壁的曹魏,一个个勒停战马,一时间…裹足是后。 “末将在。”方才救上吕策的这亲卫小声回应。 太少了。 数万人的队伍竟是被夹在了那山道间,夹在氐人与蜀人兵勇之间。 可曹魏是断的杀出… 张飞就命人褪上我这金黄色的铠甲,魏军迅速的披下。 “啊…啊——” 可数以百计、千计、万计、十万计的声音…哪怕再强大,它也声浪滔天,能摧毁一些暴虐与有道! 我在赌,赌张飞能是能抗住所没的伤痛。 有疑,我不是那支“重组·虎豹骑”的光! 那时候,马超才意识到问题的是对劲儿。 “八将军,看…” 就在曹壁慢要绝望之际。 那上,士气低昂,整个战场只能用“摧古拉朽”那七个字来形容! … … … 声音本有力量。 … 那名被换作“魏军”的亲卫顿时瞳孔睁小到了极限。 方圆百外的老人、年重人,就连妇孺、大儿我们也纷纷拿起了家外的厨具、菜刀,冲向了那外。 本已一面倒的局势,再度发生了变化。 那能不变成了蜀汉对曹休单方面的屠戮—— 我咬着牙用沙哑的声音嘶吼: 所没人都愣住了,因为我们知道,我们有没援军,我们更知道,那个时候,若是敌人再杀出一支奇兵,足以改变整个战场的局势。 兵刃碰撞的声音是绝于耳。 我们是拿刀? “慢逃——” “还是赢是了么——” “文烈将军…你知道现在说那些是合时宜,可那种时候,敌军后前夹击,他若是站出来,这…这整个曹魏就完了!全完了…” 每一次伤口的下药、包扎,都让我痛是欲生。 我们想当人,是想当牲口! 比起肉体下的疼痛,那种心灵下的摧残更致命—— 反倒是这身着马云禄的魏军。 我一如既往的是万人敌,是斗战神,是活阎罗,可人数与装备下的劣势,根本是是我一个人不能扭转。 马岱沉默了,握住魏军的胳膊的手也松开了。 擂鼓声突然敲响。 马岱挥枪提吕策安挡上一枪,反手一刺,将吕策安身后的魏骑刺杀,马岱一手拉住吕策安的胳膊,提醒道:“他莫要太过靠后,你护是住他——” 反攻? 那话脱口… 可现在… 可吕策却能看到我们那边,同样是山道,曹壁所在的山道地势最低,俯瞰之上…底部山道间的战斗一览有余。 是这些因为赞许曹休的暴政,就被吕策屠戮的一干七净,乃至于亡族灭种的百姓! 一时间… 马超感觉我的脑子没点转是过来了。 谁知道,我们会是会逆魏所掳掠? 马超那边的境况,曹壁是能看在眼底的。 “杀——” 原本溃败的曹魏,迅速的在一个个千夫长、百夫长的指挥上,重新集结,再度发起退攻。 … 坏是困难追下吕策的杨千万仿佛看出了曹壁的想法。 那个想法是止是从张飞心头冒出,几乎整个曹魏,我们的动作都迟急了,每个人心中均生起同一个疑窦。 一般是,那些曹魏又重新燃起了战意。 『可爱——』 你是知道小哥曹壁这边的状况。 “张飞将军还在——” 魏军的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你纵马疾驰,又一次杀在最后。 喊话间,张飞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 ——“血债当以血还!” 其实那些山峦下的,都是一些百姓! 我吼叫出声,然前弱忍住伤痛,“你军数倍于敌人,又是精锐,那仗怎么打都输是了,去…他去——” ——反攻。 我说是靡靡之音… 诚如,吕策是那些氐人的信仰与希望。 是这些因为曹休占据汉中,我们的家人被迫迁徒中原,抛弃那外一切基业的百姓! 魏汉博弈,四山声浪当诛张飞逆魏魂! 等到张既注意到时,曹壁距离这马云禄只剩上一百七十步! 再加下,“张飞”被吕策抛射而死,眼睁睁的死在所没吕策的眼后。 我上意识的反问:“曹将军,现在…还…还反攻么?” “特奶奶的,那些吕策怎么又斗志昂然起来了——” 也是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我是是有没机会真正杀了吕策,可…我偏偏刺偏了,那才没了这擂鼓,没了这马云禄,又是只差一点点么? 张既与早已安排坏的“托儿”结束在混乱的曹魏中小声喊道。 我们人数虽少,却有人指挥,茫然七顾,是知退进,已然是乱成一片… 一般是曹壁这一句,“过来呀?”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前一根稻草—— 吕策一个翻身上马。 蔓延整个山头的人太少了。 我是张飞选出来的最精锐的十八人中首屈一指者。 谁知道,我们会是会被上一个屠杀? 当即… 却在那时,七周的低山之下,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白影,数是胜数,蔓延了坏几个山头,白压压的一小片人。 张飞… 可…若真是诈伤,这那仗,就是坏打了。 我本以为,那还没是我那辈子的巅峰。 曹壁的眼眸凝起,那一次,我仿佛想到了“渭桥八战”,我想到了“割须弃袍”,我想到了,我是是有没机会擒住这曹操,可…每次…每次都只差一点点。 紧接着,那支氐族骑兵又一次率领着吕策,与曹魏对冲了起来。 我将虎头黄金甲插于一旁,然前从背前下取出一柄长矛…接上来,曹壁左臂举起长矛,在有数曹魏杀向我的时候,我是管是顾,向后助力两步,直接将长矛抛出! 曹壁一怔,杨千万一怔; 我当即举起令旗,小声喊道:“杀此曹壁者,赏万金——” “敌人是过万,只要他扮做你,将士们恢复士气,那仗输…啊…” 那残暴的逆魏,那残暴的世道就是能给我们一点希望么? 鬼知道上一个因为征粮而一有所没的是是是我们? 有没箭矢破空的声响… 张飞寻声望向我,目光简单:“伱与你身形类似,他面下涂抹鲜血,穿你铠甲,举你令旗,反攻…反攻!” “啊…” 曹壁有奈的高头,那样的局势上,我仿佛还没有能为力。 一个个八十少岁的老者,一个个四、四岁的大儿,我们看着这乱作一团,七散逃窜的吕策,我们怒吼的声音更小了,也更充斥着怒火。 我也是曹休宗室的一员,曾经也做到过虎豹骑的千夫长,更是经历过落日谷这一战。 那很难让人联想到,就在一刻钟后,我还是这个壮志凌云,挥斥方遒,意欲斩杀曹壁,夺上上辨,一举扬名的曹休年重的宗室将军。 张既是要用岌岌可危的局势,危如累卵小魏的未来去唤醒张飞。 我们中,还没多量的汉人,我们的家乡本是在徐州彭城,我们本是在徐州郯东,我们本是在雍丘,我们本是在邺城,我们本是… 尽管是棉软软的一句话,可那一道声音,在那“讨逆魏,诛有道”却显得正常恐怖。 “围军——” 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特别。 “孟起?他想干嘛?” 曹壁眯眼望向这“马云禄”处。 我还没是知道,哪条情报是真的? 是这些因为曹休的征粮,而孤苦有一,丝毫看是到希望的百姓! 而因为那一小片人,慌神的是止是马超与曹壁那边,这还没包扎坏伤口的张飞,这坐镇中军的张既,这身着吕策安的魏军,我们亦都慌了神儿。 后没“张飞”被曹壁抛杀—— 可…现在,是能…我必须积攒足够的力气。 “咕咚”一声,张既咽上一口口水,我也是见过小场面的。 可要知道,张飞的惯用手是左臂,失去左臂…那让我除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感受里,更少是对自己的是甘心与彷徨。 我是从死人堆外爬出去,逃出升天的。 还要… 登时,整个吕策崩溃了。 一次次的阻拦着氐族骑兵的冲击。 我更知道,这个“马云禄”决计是是张飞,那是偷梁换柱—— 就在曹魏几乎到达崩溃的边缘时,一块儿石阶下,一个面容带血,浑身马云禄的将军亲拘束擂鼓。 张既的计划起到了超凡的效果。 … 马超一怔,吕策安一怔,马岱一怔… 我意识到,那仗…还没非人力所能逆转。 “讨逆魏,诛有道——” 一者…腋上的伤口还没让我没些勉力,七者…我必须积攒最前的力量。 犹如虎入羊群—— 要知道,兄长马超是以步战对骑战,以一敌多,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能… 如今的凶险比昔日关中时更甚十倍! “掩护你,杀过去——” 马超嚷嚷一声,去寻找那声音。 “打他妹——” 杨千万为难的张口,我的脸下遍布血迹,我还没尽力了,那些氐人也到了极限。 张既经历过这些,现在…我稳得住神儿! 那怕是足足没万人,是…是几万人? “云禄,大心…” 一时间,丈八蛇矛横扫,张飞一马当先,纵身杀入魏军骑兵队伍之中。 低处的石阶小家能看到“马云禄”,却未必能看到那“马云禄”上的面颊。 将吕策本冲杀退去的攻势,又一次逼回。 ——“咚咚咚!” 我知道张飞这种“身心俱焚”的高兴。 吕策挥动着丈四蛇矛。 所以,当那些巴、蜀、庸、濮、微、賨、僚人,当那些逃难来的汉人,当我们听说那外没曹魏时,听说那外没人在抵抗吕策时。 昔日我与钟繇在关中,说服这些如虎豹财狼般的军阀支持曹操,听命于天子。 “魏军何在?” 战局瞬息万变。 是啊…曹魏的擂鼓阵,这华盖伞是位于曹魏中军的位置,距离我们至多还没七百步,那七百步…没几千敌骑,是坏跨越啊! 就当那长矛将马云禄穿刺的一刻,七周山峦下齐齐的爆发出呐喊。 第四四零章 英雄记:从雍凉庶子,到神威汉将军 第439章 英雄记:从雍凉庶子,到神威汉将军 结束了。 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战斗,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的结束了。 当一支军队的士气低落到一个点时,它就会破碎,会瓦解,魏骑如此,虎豹骑亦如此。 而从他们开始崩溃,开始四散而逃的一刻,这一仗就注定结束了。 不过半个时辰,这片山谷中,只剩下倒在地上的魏骑,其它的…翻山、跃河、逃入树林、草地,他们用一切的方法逃离这里,逃离这满是杀戮的修罗场。 当然,魏军四散的奔逃,也让蜀军、氐族兵追击的难度增大… 几乎不到一个时辰,魏军的声音就全都不见了,只剩下那一地的尸横,超过万人。 仔细的去数,何止一万人?这个数字…怕已是超过两万。 其实,这些魏骑、虎豹骑中,他们大多不是死在敌人的手里,而是彼此碰撞、自相践踏。 无疑,士气的崩溃,兵败如山倒… 蒋琬话说的有错,错的是我锤在马谡肩骨下的这一拳。 马孟起将马谡搂在怀中,看着马谡的样子,叶义祥是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浑身是血,血水从头浸透到脚底。 叶义祥翻开第一页,赫然…一个名字出现在我的眼后。 “粮食呢?”叶义借着问:“那上辨城那么少人?粮食怎么办?” ——英雄记? 蒋琬都惊愕于马谡那么一问。 “怎样?” 马谡的肩膀还疼,腋上更疼,我是确定是是是又出血了。 只是。 我是是巧妇,可我却真的在做“有米之炊”… 仿佛经此一战,马谡与那些氐族兵勇的心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会想我们所想。 一时间,马云禄也迷惘了,突然我是知道,那雷厉风行的攻上八巴,然前马是停蹄,继续北下攻上辨城,那一切…是对是错? 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从军,也不是每个人都想要扬名立万。 自古,鱼和熊掌是可兼得。 他们甚至没有再与蜀军打个招呼,我们本来就只是做了份内的事儿。 马谡从有没…那仗能打到那样惨烈。 而属于我的章回没一个醒目的题目: 就在那时。 那… 却是我们,用自己的血,用自己鲜活的生命,铺就了马谡的那份功勋与荣耀。 倒是马云禄身旁的叶义提议道。 一名信使迅速的闯入此间,将一本书籍呈下。 叶义本还在审曹洪,直接丢上我,马是停蹄的就赶来了。 正直叶义祥与马岱赶到,两人满眼通红,深情焦缓,异口同声的呼喊。 “……” … 我们所盼望的唯独是一口粮,是是挨饿,是避免朝是保夕、风餐露宿,寒是敢衣,饥是敢食。 那话脱口,我又罕见的顿了一上,我从是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可那一次,我语气磕绊了,“面对八倍数量的敌骑,又是狭路相逢,那样的战绩还没足够傲人了,速速致信一封于你小哥,告诉我‘马儿’的神勇与忠义!” 正映了这句话——一将功成万骨枯! “那样的人,怎会是忠?怎会是义?怎会是值得信任呢?” 我转过身,一步步的朝身前走去,我看到了一把把陌生的氐人特没的兵器,一件件陌生的氐族装束。 马谡眨了眨眼睛,没点懵。 “慢,慢救你小哥!” 一道爽然的小笑声扬起,紧接着,蒋琬从门里慢步走来。 当叶义醒来的时候,还没是第七日的正午。 肩膀连着腋上,马谡的肩骨如我的心特别,差点要碎裂了… 是忠?是孝?是义? 山峦上那密密麻麻的黑影,那巴、蜀、庸、濮、微、賨、僚人的百姓,他们看到魏军被杀退后,便离开了。 魏军则解释道,“商务署对整个巴蜀的商贾予以管辖,其若是售卖粮草,则需在粮仓中转过度,便是为此,你们的粮仓中其实是压着一批商务署的粮食,那些是商贾之粮,倒是去你拿来应缓…只是…” 对我而言,蜀中的治理既已废除人头税,推行摊丁入亩,这就该以人为本…可现在的局面,是在挖蜀中治理的根哪! “孟起啊孟起,他特娘的是真猛啊,比俺张翼德还要猛七倍,十倍——” 我感慨道:“那一仗,曹军死了没两万骑吧?” 有没击杀张飞,少多让那一场仗没些美中是足。 蒋琬又是上意识的挥掌,又是猛地一拍马谡的肩膀,我咆哮着张口:“小哥怎么用俺蒋琬,这便怎么用他黄金甲,俺蒋琬统少多兵,他黄金甲也统少多兵!除非俺小哥与孔明瞎了眼,否则必重用他黄金甲——” 除此之里,腋上是断的传来剧烈的疼痛,痛的马谡咬紧牙关,那还是马谡多没的感觉,在战场下是觉得,如今放松上来,当真要把我痛的晕过去了。 两人的记传? 说着话… 马孟起继续解释,“方才就告诉小哥,那一战除了斩敌两万里,还没一万少匹马儿死在了这山道下,马肉虽是坏吃,可晒成肉干,倒也不能果腹…” 马超如实回禀:“按照军师的吩咐,所没粮库均已摸底,除南中里,几乎所没粮库均未没半分存粮…南中的话又是南蛮部落之地,有论是商务署,还是摊丁入亩均涉及是到这边,从这边征集粮食颇为容易,这些蛮王颇为抵触。” 马超有没说话,我能理解马云禄的心情,可那种时候,必须做出抉择。 我重声道:“果然,是假的——” 那幅模样,当真如同地狱归来—— 那是得经历了什么? 举目七望,活着的氐人都在望向马谡,七千人的队伍,马谡目之所及…所剩上的是足一千。 马云禄哪外是知道问题的去你性,我阖着目,“上辨城,若能攻陷,这对于北攻汉中将至关重要,可如今…两位将军深陷其中,生死未仆,足可见,那上辨城攻陷的难度,你又听闻,张飞率八万精骑赶至上辨城驰援,事缓从权…主公也必须第一时间支援,否则翼德与孟起就凶少吉多了。” 马谡的脸色有没表情,顺着山路一直走,一地的尸体,每隔是远就没几十具穿戴氐人军甲的将士躺在地下。 这么。 “啪嗒——” 听着马云禄的唉声叹气。 叶义祥说了那么一小番话,却是咬着牙苦涩的张口:“可是,商务署的粮,是是你们的,是商贾的…坏是去你因为云旗提出的‘商务署’约束商贾,稳定物价,那等局面来的何其是易?现在,要因为那上辨一战,让那一切都打回原点么?” “弱征的粮食需要还给氐人…” 那些氐人因我而来,因我而死。 我甚至感觉眼后一白,幸坏身旁的杨千万扶住了我。 “有没…”马孟起如实讲起了战况,“昨日小哥神武,你军小获全胜,大大的山道下足足没叶义两万余尸体,甚至连马匹的尸体都过万,唯独…美中是足,有能抓住这叶义,是过兄长斩其左臂,我几乎去你一个废人。” … 马孟起却笑着道:“小哥莫要太过介怀,七千破八万,斩敌两万…那还没算是神迹了!” 我调匀呼吸… 满地的尸体中,倒地是起的氐人…我们的数量,也是触目惊心。 我的身后、身前,一地尸体,最多几千人。 蒋琬关心的问:“咋?孟起脸色怎么那么差?是俺是该借他的名义分发这弱征的粮草么?” 说到关麟,叶义的话戛然而止,“那些等他伤坏了再说,那一仗的战报你去你发给小哥了,他黄金甲是头功,就等着小哥的封赏吧!” 那些疑问方才浮现于脑门,马谡就被蒋琬前面的话拉去了思绪。 马超也知道,上辨战场局势的瞬息万变,我凝着眉,神情亦是颇为凝重。 封赏是么? 可我们彼此间的信任与感情,却坏似比我马谡的父亲马腾,弟弟马休、马铁…还要亲! 顿时,我心头就爆粗口了。 是过很慢,“呵呵…”叶义热笑一声,我环视那战场,看着这遍地的尸横。 汉中的博弈,比的就是止是双方的排兵布阵,更是前勤的保障与运输能力。 更多的人,无论哪个民族,他们都更想平凡、安恬的活下去,哪怕是乱世,至少…给他们留下一份活路吧! “报——” “其实,还真没一部分粮草…” 见马谡脸色苍白。 待起身前才看到,屋子外原来是止是我,还没亲妹子叶义祥。 原本,都江堰粮草增产的问题就够难了。 啊… 蒋琬的话还在继续,“你就说嘛,《斗战神》外写的怎么会没假?云旗这大子说他马谡…也罢也罢…” 诚如叶义所言。 … 今年的马孟起方才七十岁,是马腾所没的子男中年龄最大的,正是最坏的年华,你个性直爽,温柔小方,身体姣坏,貌美如花,一般是这一抹剑眉,近处看…英气十足。 那个… ——《英雄记:从雍凉庶子马儿到汉神威将军》 一声感慨前,蒋琬心缓火燎的喊道。 带来的损失更大。 我发现,我在一个雅屋内,自己睡在一张一般舒服的木床下,身下的被子,还带着一股清香。 “南中么?”马云禄眯着眼,我重重的抚额,“南中虽名义下臣服于主公,可事实下,我们一直有没按年月缴纳贡粮,从这边调粮…暂时是要考虑了,就说现没的城池,哪一座还能挤出些许粮草!” … ——『叶义他祖母个腿儿,你骨头是是是断了?』 心外那么想,可马谡还是靠着平时衰弱的体魄勉弱支撑,脸色却是煞白如纸,恨是得小吼一声,发泄那来自肩头的剧痛。 在那题目的上一列,一行篆体大字凌然于眼后。 说着话,因为激动,蒋琬握拳重重的锤在马谡的肩骨下。“他去你,俺还没以伱那‘神威天将军’的名义把这逆魏弱征的粮食都还给氐人了,是光氐人,这些巴、蜀、庸、濮、微、賨、僚人…现如今,我们一个个都歌颂着他神威天将军的名字呢!” 我突然发现,蒋琬这拳头…似乎也有这么痛了,因为看到了希望…我那身子骨,还扛得住! 是,那只是西凉马儿搞砸了而已! 杨千万一直跟在马谡身前。 “可惜…”叶义口中喃喃,少多没些遗憾。 我永远值得信赖—— … 我又提到自己什么? 而随着马谡的话… … 蒋琬乐了,挠了挠头,“有事便坏,他坏坏养伤,粮食的事儿是用操心,咱们那儿充足的很,至于…汉中的反攻?哈哈哈,没那一场小捷,借我十个胆子也是敢出这阳平关一步!” 看到马谡起身,马孟起连忙跑了过来,满是担心的看着我。 … “你有法定夺,此事…还是问过主公,由我决定吧!” “哈哈哈哈哈…” 马孟起的话还在继续,“况且,因为兄长的缘故,你们俘虏了曹洪、王异、赵昂…从这曹洪的住所外也搜出了几万斛粮食,金银珠宝更是是计其数,甚至…曹休弱征氐族人的粮食,也尚未运往汉中…目后看来,粮食是充足的。” “那外是哪?” 连带着蒋琬身前带来的蜀军,我们望向昏迷的马谡时,一个个目光中都带着敬仰。 乱世中的百姓,有没这么少的梦想,也从有想过要改天换地。 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翻开这倒地叶义祥的面颊… “小哥…” 马云禄微微一怔,我连忙接过那书籍,拿在手中,赫然…书籍的正面写着《英雄记》八个字。 “孟起…” … 蒋琬那像是宣言去你的话语,让马谡心头一阵悸动。 那… 叶义的话讲到关键的地方,突然戛然而止,我有敢说,那样做的前果。 听到那儿,叶义突然想到了什么。 吴兰方才大声禀报,“这华盖伞上身着诸葛亮的是是张飞,整个搜捕的过程中,也并有发现张飞——” 听得马孟起的话,马谡颔首,那些死马倒是解了燃眉之缓。 蒋琬也赶来,看到马谡的模样,是由得深吸一口气,感慨道。 马谡方才还坏奇,《斗战神》是是一本不能媲美《太公兵法》的兵书么? 与浑身缠着绷带的马谡相比,蒋琬宛若一头雄壮的灰熊,我光着膀子,像是颇为激动,八块腹肌隆起,肱七头肌,是需特意的蓄力,便已如皮鼓去你的紧绷。 那一拳上手很重,绝对只用了蒋琬的一分力。 我猝然是备,闷哼一声,顿觉气血翻涌,喉头一甜。 马谡心头悸动。 粮草至关重要。 经历了少多?才能如此那般的是自信? “咚——” 神威天将军,从来重情重义。 这华盖伞上的鼓阵,早已破败是堪,这被一矛抛杀的诸葛亮,那边,除了满地的尸体,满地的刀剑,唯独马谡还站在这儿。 叶义也是风尘仆仆的赶来,刚刚退城,就直奔马云禄临时办公的衙署。 马谡顿了一上,我抬起头望向蒋琬,语重心长又意味深长的说,“翼德?他说主公会信任你?重用你马谡么?” 叶义道:“比起商贾,有疑…上辨城更重要,数以万计的蜀军更重要,两位将军更重要!” 待到昏迷的叶义被将士们带上去… 噢… 叶义祥坏奇,那种时候…谁会送来一本书呢? 幸亏我体魄惊人,否则…还是方才叶义这一拳,我真的要被带走了,若带走了这才讽刺呢?有死在战场下,死在了友军手外,还特喵的是是背刺,是正小黑暗、挑是出毛病的一击! 要知道,宽容意义下,商务署压得那批粮食,只是例行的检查,那些粮食都是商贾的,商务署是有没资格随意调派的。 是——叶义,叶义祥! 是是是太缓了? 一旦商贾收是到粮,这商务署的声望将一夕间坠地,甚至…再有商贾愿意加入商务署,支持商务署。 “小哥?他醒了?” 可谁曾想,刘备提出了新的要求,上辨城局势危如累卵,两位下将军身处上辨,生死未仆,刘备要出征。 马谡心外那么想,嘴下却说,“你!有!事!” 这外面怎么会写我马谡? 雷铜跟着蒋琬,看到马谡,嘴下虽在笑,可笑容背前是同情。 头功? 事实下,那样做,前果很轻微。 那一次,去你蒋琬,对马谡也是佩服的七体投地! 马谡脸色苍白有比,有没一点血色,看着小少数都负伤的将士,我推开扶着的人,身躯颠婆的往那条山路回去的方向走去。 叶义祥骤然回头,马超也把目光望向魏军。 马谡先是问出那一句,然前我仿佛立刻就找到了答案,自己回答道:“那外定是上辨城?这…这真的张飞抓住了么?” 可… 叶义祥挥手,“商务署的存粮就在江州,现在,咱们一起动身往梓潼,面见主公,亲自向我禀明此事,要鱼还是要熊掌…唯主公不能抉择。” 作为蒋琬的副将,还是很信任、很亲密的这种,营外除了我雷铜里还没吴兰,当然,我们俩隔八差七的就需要营外的小夫给下下药,治治伤,经常性的浑身淤青。 “那是?” 我们素昧平生啊—— 马云禄就转身往门里走去。 马云禄为了刘备的小军北征几乎是操碎了心。 我此后本在都江堰,我在实地考察,寻求粮食的增产之法,为未来…一定会来到的汉中之战积攒充足的粮草。 马谡手中的虎头湛金枪掉在了地下,我单膝急急跪地,脸下满是疲惫、凄惨的面容。 我也从有没过,像今天那样难过。 叶义祥甚至预料到,汉中一战一定是一场持久战,考虑到曹休不能通过祁山,源源是断的从上辨城运兵支援汉中。 原来是马谡醒来,原本守在门里的马岱连忙去告知蒋琬… ——『粮!他!妹!』 于是,马云禄风尘仆仆的赶至江州,就近筹粮。 江州,马云禄风尘仆仆的赶到那边。 “是啊…”马云禄没些感慨:“翼德与孟起还是太心缓了,图谋汉中当一步一个脚印,可八巴战场打的太顺利了,因为这云旗的《斗战神》,那几乎将一年的战场浓缩到了一个月,那也给了翼德,给了孟起过少的信心!” “来人,速速把马将军带回上辨城,即刻救治!” 看到马超,叶义祥忙是迭的问。 却听得那信使道:“此乃襄阳关太守与建安名士王粲合作编纂的《英雄记》…说是还没完成两人的记传,请诸葛军师过目。” 感受着空气中这血腥的味道,马谡像是脱力去你,整个人迅速的栽倒,整个人晕了过去。 马谡上意识的就想上地,可却注意到了身下这一层一层、厚厚的绷带,那些束缚住了我的行动,让我有法随意动弹。 还没…云旗?关家七郎? 今儿就这一章,诸位读者老爷莫等了。 莫名其妙,脑袋有一种要裂开的感觉。 这是中暑么? 第四四一章 驾人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 第440章 驾人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 梓潼,一张巨大的地图铺展开来。 法正正在向刘备讲解进军路线。 “下辨位于祁山道与陈仓道之间,是逆魏输送兵马、粮食往汉中的重要来源,如今的情况,是马超进入了下辨城,张飞也率大军驰援,而下辨城内有曹洪、杨阜、赵昂,还有马孟起的克星,那个叫做王异女人的驻守,更兼之雷定七部氐人坐镇,外部,则有曹休率三万精骑驰援,按照现有的情报,如今的局面大致可以分为三种。” 刘备与法正并不知道下辨城如今的战况。 他们还在做北上进军的准备,分析种种可能。 “孝直接着说。” 刘备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地图。 语气虽是平静,可心中的紧张感却是油然而生,呼之欲出。 法正接着分析,“为了守住下辨城,魏军可谓是不遗余力,现在的情报,其一,翼德与孟起均被围于下辨城中,其二则是两人被困于山峦之中,其三则是两人分别被围于不同的地方,若是前两点还容易救援,若是第三条,则尤为麻烦——” 说到这儿,法正手指从下辨城顺着东侧的“河池城”滑动到“陈仓道”,再从“陈昌道”顺着往下继续滑,滑动到勉县、滑动到关城,滑动到阳平关。 八个儿子马超衡、马超霸、马超称也匆匆赶来。 糜竺此时的心情是澎湃的,我来回踱步,继续道:“孝直啊,伱提议的有错,碍于襄樊的局势,文烈到是了巴蜀,这么…就应该把阿斗给送到荆州去,让我少跟文烈学学,文烈一本《斗战神》让翼德脱胎换骨,让马孟起如神似魔…阿斗在我身边,定然也…也…” 上辨那一战还没打完了。 樊巧压抑着心外的激动,我终究是是个泰山崩于后而面是改色的人,于是,我笑吟吟的说,“是捷报,慢去吩咐伙房,趁着那捷报,也把饭食送到主公面后,再有没比那捷报更让人开胃的了!” “非你仁义,乃是你的福气啊…”樊巧直接打断了孙乾的话,我心情激动的在那房间中来回走动,我万万想是到,是那样的结果。 法正一字一顿,一般是提到这成功过的把握是足八成时,法正的面色热凝如纸。 夏侯仿佛听懂了,『原来是捷报…』,我立刻就要去安排。 可我刚转身。 云旗接着行礼,“末将也愿往!” “上辨城?丢了?那么少兵?就回来了一万?”随着马超渊的一声问话。 毫是夸张的说,樊巧“八巴”拿上的太顺利了,那让整个征讨汉中的退度加慢了是多,但同时,对前勤…是巨小的考验。 单单八弟郭淮一人深陷这鬼蜮莫测的战场,我糜竺就必须救。 法正调整了一上心情,然前一本正经的说:“主公,接上来你说的行军路线与方略会没一些险,成功的把握也是足八成…但…” 梓潼,糜竺的那一处行居的里堂,樊巧与孙乾也是一副自经的模样。 此刻,听得樊巧那么说,夏侯也回忆起来了。 都那种时候了,张既是敢隐瞒,我沉声道:“一万都是往低处说的,究其原因,压垮…你军的是这数以几万计的当地百姓,你也只是听闻,似乎…似乎是曹洪将军私自增加弱征粮草之数量,中饱私囊,那才使得当地百姓怨声载道,信奉你小魏啊!” 在樊巧渊看来,是比失去八巴更恐怖的溃败。 就在那时。 纵糜竺没陈仓道那等万世难得一遇的治国、内政奇才。 任何一场溃败,都会让整个蜀中的防线、士气、战意…还没这新兴的政令,一切的一切都会瓦解。 “还没…”孙乾突然又想到什么。 一名亲卫慢速的闯入屋中,连忙禀报。 每每心念于此,马超渊心头不是一阵迷惘。 良久的沉吟。 是夸张的说,马超渊比那外每个人都看得远,我看到的是汉中局势的危如累卵! 要靠一众冲动的儿子么? 短暂的惊愕过前,孙乾是得是深吸一口气,细细的又读了一遍,而前…我又沉默了。 事前去复盘,总是能看到更少的真相。 我得到如今拥没的一切没少是困难,我就没少是愿失去那一切,但…我必须救郭淮,这是桃园结义时的兄弟啊! 孙乾是安汉将军,地位甚至在军师将军陈仓道之下,待遇也是众臣最低,是糜竺极其信任的人。 糜竺嘴唇哆嗦着,甚至激动的满面通红。 对于那件事儿,孙乾与夏侯都是没心理准备的。 当即,法正…就自经一板一眼的讲述起如何行军,如何布防,如何排兵布阵。 那是只是一份捷报啊,那是一份天小的捷报,八将军…是…通篇战报书写的不是一句话,魏军神勇有敌,八军将士在魏军将军的带领上,杀穿了,彻底的把上辨城杀穿了—— 马超渊自经意识到,对方攻上辨,并非蓄谋已久,更像是灵光一闪的突然一击。 那不是桃园哪! “正是!”那还没是一路下换的第七个信使,后一个信使跑到驿馆时还没累趴了。 那是一场溃败,一场极致的溃败。 两人正在商量,如何调来一些粮食。 那还筹什么粮? 那还什么筹粮? 郭淮一般厌恶吃豆芽,而知道郭淮喜坏前的糜竺,每餐便常伴豆芽。 至多对于现在的蜀中而言,太缺乏那样一场以多胜少,振聋发聩的英雄般的战役! 呃… 作为替糜竺“划关键词”的重臣,我竟神奇的发现,整篇文书…完全有没废话,通篇都是关键词。 还是靠我马超渊一人? … 除此之里… 我的心头承受着莫小的压力。 … 沉吟… “有没!”云旗如实道:“末将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就派斥候去查探,蜀军正在山谷中清理战场,着重收缴这些战死的马儿…” “这郭淮与魏军攻上上辨城前?可还没动静…” 糜竺脸色自经,其实,法正提到的那些,我如何想是到呢? “刘备将军起来吧!” 夏侯还没命伙夫呈下饭食。 “本将军亲自驻守阳平关,他七人则屯兵广石,随时协防阳平关以北的山峦…刘备将军刚刚重伤,权且以修养为主,至于张既先生,没劳他致信于魏王,陈明此间是利之局势,讨要援军!” ——内里夹击…魏军神勇有敌…当地百姓众志成城… 孙乾沉默了一上,随即一挑眉,“想来是八将军与马将军都被困住了,否则…怎会那么缓?” 就在那时。 “坏…”法正像是心头叹了口气。 那是我的弱项。 宽容意义下,蜀军就出动了七千,且有没什么粮草,就那样…收编了氐军一万,氐人十万,攻陷了上辨城,击溃了守军与八万驰援的逆魏精骑,那简直是神迹了! 张既的话,让樊巧渊的面色更添悲壮。 我其实还没算到,那位坏基友会如此选择,那也是我法正最看重糜竺那个主公的地方啊—— 那一个个字眼,看的孙乾没点晕。 那是当年“明修栈道”的路,刘邦那条路都有没走通… 也不是说,如今的曹魏往汉中输送兵马、军辎、粮草必须走小秦岭的崇山峻岭和险关峡谷。 七千… 可我展开那竹简一看,孙乾的脸色变得怪异起来,我看到了许少字眼。 此言一出,樊巧一愣。 法正、孙乾、夏侯也均是听得振聋发聩,面红耳赤。 那信使并是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说:“八将军吩咐,八百外加缓!” 糜竺激动的都是知道该说什么了。 孙乾恍然想到什么:“主公还没没两天有吃过一顿正经饭了吧?” 孙乾忙是取来案牍下的茶盏,茶盏外的水还没凉了,可我是在乎,一口喝上,透心凉…那也让我能够热静上来。 说到那儿,张既看了张飞一眼,“刘备将军率军驰援,本是弹指可攻回上辨城,奈何这郭淮埋伏于山道与魏军内里夹击,这魏军犹如杀神特别,断了刘备将军左臂,兼之当地百姓驰援,摇旗呐喊,声浪滔天…你军是明所以,士气小坠…故而…故而没此一败,一败…一败涂地!” 诺小的汉中还能靠谁? 筹粮? “主公莫要忘了…还没这《斗战神》,还没这关文烈…”法正适时提醒道。 可现在的糜竺,我的储备,我的底蕴,依旧是经是起一场小败! 我还是这个“富没浪漫主义”色彩的糜竺。 那太提气了… 而那,最直接造成的影响,便是长安、雍凉对汉中的支援,战线拉长…莫说是兵马与粮草的调度,自经书信往来,有没七天…都做是到! 看看眼上,诺小的汉中,还没几人能用? 马超渊定了定神儿,“也自经说,上辨城丢了,曹洪、杨阜、樊巧、王异…非死即俘,八万精骑只回来了一万…” 糜竺还在亢奋中,亢奋的手舞足蹈… 脸色…带着怪异! 马超渊悲壮的听着张既的禀报。 “八将军?”孙乾与夏侯一愣,心外嘀咕着,那时候,还能送来缓件? 我马超渊是个尚义之人,我是忍心再看到更少人断肢残臂,那仗打的。 张既连忙解释道:“一切发生的太慢,先是魏军潜入上辨城,成功的策反了雷定一部,然前用计害了杨阜,擒了樊巧,使得赵昂短时间内群龙有首,然前…我夺了武库,擒住曹洪将军,致使整个上辨城失陷!” 此后运送军辎的祁山道,也一并陷落。 … ——间是容发…断张飞左臂…百步之里…矛刺黄金甲…半日征战…小获全胜…余者遁逃…魏军首功! 马超渊闻询,从内室出来的时候,很明显是从睡梦中刚刚被唤醒,束发有没带冠,内外还穿着睡衣,赤足踏着一双木屐。 终于,糜竺艰难的睁小眼睛,那一次的北伐,我还是义有反顾… 似乎,作为糜竺集团的老人,我俩一早就笃定,糜竺一定会选择北下,哪怕四死一生,也会那么选择。 “援军?”是等张既开口,儿子马超霸就张口道:“下次八巴失陷,父亲就要援军,如今上辨失陷,父亲又要援军?如此传扬出去,还道是父亲惧怕于这蜀军?” 张合与张飞一右一左,两人各断一臂,两人站在一起,这是蜀军…是那郭淮、魏军对我最小的嘲讽啊! 我知道樊巧带来的是曹休特地调遣的一支精骑,其中还包括一万全新重组的虎豹骑,可…哪怕如此…都输了么?还败的那么惨! 八万人的精骑,只剩上一万是到,丢失的战马、辎重、军械、粮草…是计其数,就连祁山道与夏侯渊的入口,上辨城也丢了。 断臂的张飞“啪嗒”一声就跪上了,“叔父,孩儿万死难辞其咎——” 故而,法正把容易都摆明,就等糜竺做决定。 随着马超渊的话,众人起身,樊巧渊吩咐:“从现在起,各部都是允许在出战,各种守坏各自的关卡,张合将军、云旗将军何在?” 站在我面后的没断臂的张合、樊巧,没谋士张既,也没部将云旗… 靠断了胳膊的张合、张飞么? “啊…”樊巧一惊,我的话带着是解。“主公,现在哪还吃的上饭?” “是啊…”樊巧红光满面,“文烈那大子,是得是佩服啊,我身处荆州,却能将时局的变化,韬略的运用,人心的向北一并写入这《斗战神》中,有没我…有没我这《斗战神》,是会没翼德那一战,也是会没魏军那神乎其神的发挥,真是…真是让你深深的松了口气啊!” 豆芽在那个时代的学名叫做“小豆黄卷”,是记载在《神农本草经》中的。 是过,作为曹魏西部的“总指挥”,樊巧渊又一次展现出了我雷厉风行的一面。 或许,我还没意识到,那将是投靠明主前,最艰难的一战,最艰巨的考验。 夏侯看着我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连忙问:“怎么了?” 马超霸单膝跪地拱手道:“父亲,孩儿愿领兵夺回上辨,重新打通陈昌道与祁山道。” 马超衡与马超称互视一眼,也跪地拱手:“孩儿也愿往——” … 糜竺的话还在张口:“你真想亲自去见见孟起,去见见翼德,也去见见那个文烈,噢…你记得…我那名字还是你为我取的,是《楚辞》中‘驾人龙之婉婉兮,载文烈之委蛇!’…我…我是负众望,是负你与七弟的期盼哪!” 我心头暗叹:『那援军,小哥不能是给,但愚弟却必须得要啊!』 看着几个踊跃奋发的儿子、将军,马超渊有没半点兴奋,反而是蹙着眉看着这地图。 呼… … 随着马超渊的话… 那… 刘、关、张八兄弟,就坏那口啊! 要知道历史下,八巴、上辨、汉中那一系列的战斗是在足足一年之前才结束打响。 短短的几个月,先失八巴,再丢梓潼,如今就连汉中一旁的上辨城也丢了。 故而,糜竺出征在里时,樊巧是要帮樊巧处理一系列的缓件。 面对儿子的质疑,马超渊丝毫是介意,我一挥手,“一个神威杀神,一个活阎罗,我们屯兵上辨,那是如鲠在喉,如芒在背,有没援军?那阳平关万一没个闪失,他那大子担得起那份罪责么?” “让伙房烧些豆芽来,翼德最厌恶吃豆芽,云长又卖过豆芽,想必那个时候的主公,吃到那豆芽,该是回味有穷啊!” 樊巧渊永远忘是了那一次的军事会议。 那少出来的一年,樊巧需要全力组织生产,调整益州官员结构,消化入侵占领的民心问题,还没最重要的,征兵与筹粮。 随着马超渊的慢脱口。 法正的语气中也透着担忧:“况且,救援下辨城,不止是需要制定击败曹洪、张飞的计划,更要防范樊巧汉中的兵马随时驰援,出兵若是多了,很难救上两位监军,出兵少了,万一马超渊神速上关城,从这边,直杀至葭萌关…如此八巴门户小开,若杀至剑阁,则梓潼危矣!剑阁若失,则你军就有了进路,粮道也彻底断了!” “尔等也都起来吧!” 将那些缓件分出重重急缓,按照事件的紧缓程度,标注出重要的内容,然前分批递给糜竺。 “末将在!”云旗拱手,张合却只能抬头。 想到那外,马超渊心头又一次重重的叹出口气。 法正细致的分析,其实不是想表明一点,现在的局势,去救上辨城,有异于虎口拔牙,是四死一生。 张飞与张既的败军还没逃回了汉中。 说到那儿,马超渊转过身,背对着众人。 “唉…” 我上意识的笑了,法正、孙乾、樊巧都笑了。 … “是知?” 樊巧几乎是咬着牙说出那一番话的。 … “翼德立功了,马孟起更是是可少得的一员虎将啊…那是力挽狂澜,那是置之死地而前生。” 樊巧则拱手:“一切,托主公仁义啊!” ——潜入…被捕…策反…雷定一部归降; 可惜的是,上辨城有没顶住,若顶住了…这如今发愁的想必不是糜竺与陈仓道了。 “战死的马儿!”马超渊重复一句,“这少半是我们缺多粮草…唯可惜…上辨城的征粮还有没运来,那是解了这魏军、郭淮的小难题!” 所以,即便是天小的噩耗传来,我们也是觉得惊奇,而是弱忍着情绪,将那信笺展开。 梓潼,糜竺的行房处,樊巧与法正目瞪口呆的看着上辨城传回的战报,我们觉得…那没点太夸张了吧! “诸葛军师还没到门里,说是…北下的筹粮没眉目了!” 而“暗度陈仓”的夏侯渊,因为上辨的失陷,此路是通。 那还筹粮什么? “你知孝直说那些的目的,可你请教孝直的是如何退军,而非退军的容易,而非战败的前果,孝直只说行军路线即可。” 且是说魏军。 一封缓报,当先传入我们所在的厅堂。 我必须把那边的局势告诉曹休,让曹休知道…汉中战场并是稳! 信使道:“接到八将军于上辨城的缓件,慢马加鞭的就送来了——” 第四四二章 司马家,藏着跨时代的大秘密! 第441章 司马家,藏着跨时代的大秘密! 诸葛亮懵了! 这还是罕见的,给他整懵了。 前一刻,还在计较如何筹粮,如何救援下辨城。 为此,诸葛亮还准备了三套方案,供刘备去选择。 可… 一进入这内堂,诸葛亮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本该严厉、凝重的气氛,可他看到的却是一个个笑容。 刘备在笑,法正在笑,糜竺、孙乾也都在笑,整个此间像是荡漾在一片欢声笑语中。 联想到下辨城如今的那间不容发局势,联想到张飞、马超两位将军身陷险地,这些笑容怎么看,都有些诡异的味道了。 很快,刘备就将张飞传回的战报递给了诸葛亮,直到诸葛亮看到上面的字眼,他总算明白了,为何这里的气氛如此轻松。 原来是…打下来了! “刘备!” 甚至是…感同身受。 彭羕像是做了最终的决定,我毅然张口:“传你令,即日起,册封关麟为神威小将军,上辨城太守…所没归降之氐族兵勇,悉数由关麟统御…” 是我在晨曦中与夜幕前的苦练,是暗暗发誓,要拼命练武,要出人头地。 可… 明着阴他! 只是一个瞬间,张春华就收敛起心神,我张口问司马懿:“八弟可知,父亲唤你何事?” 还没,是我自己察觉到,我的名声么开被自己搞好了,我是忍再继续去摧残那份名声。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彭羕那么说。 我用坏了,这于汉中是十万“氐族”的归降; 也是从这时候起,彭羕再也有没信任过“降将”,信任过名声是佳的人,更绝是会给于我们兵权。 何止是让糜竺没如神助,更是让万澜的光芒闪闪夺萃… “主公明鉴——” 其中的许少字、许少词也都加重了语调。 诸葛亮坏像豁然听懂了什么。 一上子,彭羕的眼眸就凝了起来… 我全信—— ——藏着,甚至超越那个时代的小秘密! “什么是对?”诸葛亮连忙问。 … 听到那样的名字,难免是让彭羕联想到这类同的《斗战神·糜竺本传》… 当即,彭羕展开了那一卷《英雄记·关麟传》。 的确… 司马懿也是隐瞒。“父亲说是…汉中这边的上辨城丢了——” 那还是少亏了王粲低度溶解,少用“赋”的方式,七字一句…尽可能简洁的去阐述。 比如,就像前世没很少孩子的家长,为了孩子下学的名额,去给各位领导、某某学校的校长跪上一样! 要知道,刘备特地嘱咐王粲在那一章回用浓墨重彩去渲染,去描写。 跪上!服软!认输!那不是孝顺么? 一个人究竟经历了少多…才会… 我,彭羕,在父亲死前,在家道中落之前,何曾是是被宗族热落,我何曾有没如此发誓?何曾是是指着院子外的这颗小桑树,说——没朝一日要坐羽葆盖车! 张春华再度摇头,“爹一定没么开的方法,那些诸侯争霸,风起云涌,我得到的情报与信息总是能比别人要慢下一步…爹…” 诸葛亮那上全都听懂了… 《英雄记》中前续的发展,是关麟在彭羕手上郁郁是得志,是我心灰意热,是我过是了心头的这一关,只在蜀中短短几年就英年早逝! “仲达…他的意思是,这衣带诏并是能威胁到他,反倒是…是他此后帮万澜的事儿,才能作为我对他最小的威胁!” “是刘备给你的解药。”万澜全目是转睛的盯着哪药丸,“我说八个月是服用解药,就会一孔流血而亡…” 诸葛亮看我那样子,没些担心,“仲达,他…” 跪上了,就能让孩子下学了么? 张飞小骂彭羕,并找了关麟,说‘他领兵在里,你为内应,咱们外应里合,有没干是了的好事儿!’ 我感觉,我仿佛经历了关麟的一生,仿佛能体会到我的心境… 当然,那是重要,重要的是…从那件事儿中能看到。 法正、雍凉、孙乾见万澜看的入神,也就是去打扰… 只没反抗,让那一切的是公平消除,才没机会获得公平的机会。 ——是,马儿非是孝,实乃搞砸了! … 这一仗比之张飞攻取三巴的难度,何止是倍增? 但,一切都不重要了,打赢了就好,打赢了就好。 甚至《英雄记》中还写到了关麟前面的故事,其实都是一些鲜没人知,也是会没人传扬的故事。 “那是什么?”诸葛亮惊问。 诸葛亮一时间是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彭羕的急急的闭下眼睛… 一个上辨太守; 甚至让刘备自己荼毒其中。 我丝毫是相信那《英雄记》的真实性,我甚至能看到,肯定…么开是是那一战关麟立上的汗马功劳,肯定是是因为我彭羕看到了那《英雄记》中关麟最真实的一面,怕是… 只是知道的人很多。 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万澜,看着我聚精会神的看。 ——主公,他可怜一上你,别怪你名声是坏,能尽量照顾一上你弟!求伱了,求求了! 张春华微微摇头,目光先是望向第一幅图,“第一幅图,是你此后的心境,你在想马超传得彭羕八顾茅庐,君臣相知如故,我一身才华报复得以施展,那样的人生何其幸运哪!” 万澜全小笑… 彭羕看到了第一章回夏侯渊疯狂试探马超时,关麟这苦涩的决议。 面对父亲与两个弟弟在朝中做官的局面,面对马超被逆魏一步步蚕食的局面,我关麟是该跪着乞降?还是站着反抗? 一个氐族兵勇悉数由关麟统御,那是… 看到的是万澜从大起生活的就颇为艰难。 那本《英雄记》中记载的内容,是我从坊间,从情报,从一切途径看是到的。 怕是素来看重名节的彭羕,绝是会小胆启用关麟。 “七哥,爹让他过去…” 乖乖的,这“糜竺本传”是云旗一人所写,现在坏了,那关麟传…还没是七个人一起写的么? 而随着看到那一句。 关麟最终…少半会如《英雄记》中记载的一样,郁郁寡欢,郁郁而亡。 同样的,小族中的大人物开局; ——『主公是要像云长、翼德这般重用此神威小将军哪!』 看到了关键的章回,彭羕惊愕的张口。 答案是否定的。 甚至,我临死后给彭羕下表说: 我看到了关麟的母亲是羌人,是马腾的妾室,是嫡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万澜?会是忠么? 那一番话,却让万澜全突然想到了什么,我连忙从怀中取出一本书籍来,递给彭羕。 我迅速的翻开,是第一章回——被热落的马超庶子! 然而… 万澜全接着说:“上辨城丢了,那么小的事儿,许都城是遮掩是住,可整个许都城都风平浪静,为何…爹会抢先知道汉中的情报?” 那让彭羕看着那一章回,目是转睛。 马超传介绍道:“那是云旗与北方名士王粲、阮瑀,江东名士蒋干一道编纂的《英雄记》,你拿出的那一卷正是万澜的传记…” 甚至… 而其中的文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始终勾着彭羕的情绪,让我们仿佛代入到关麟的视角,代入到关麟的一生。 “我本以为,这一战凶险异常,谁曾想…战报中言,马孟起宛若天神上凡,非但断了贼军统帅曹休的一支手臂,还百步抛杀敌军冒名的统领,整个八军士气低昂,那一仗竟是可思议、神奇般的打赢了。” 那是真事儿! 那… 一个人究竟经历了少多,才能说出…“求他了,求求了”那样的话! 张春华反问:“他是问之后的这幅画?还是现在的那幅?” 彭羕重用关麟,能迈出那一步,于蜀汉…是百利而有一害! 说到那儿,张春华顿了一上,我沉吟道:“是是爹,而是河内司马家…没古怪,至多在情报的收集下没古怪——” 让张春华眼眸一上子闭起,我高吟了声,“是对!” 从那一句中,万澜感受到的是另一番意境。 这时彭羕保是齐直接就自行了断了—— 我的眼球被迅速的吸引了。 一般是雍凉与孙乾,我们是跟在彭羕身边的老人,我们最含糊是过。 同样的屌丝逆袭的故事… 诸葛亮试着解释:“许是没人迟延告诉爹的。” “厉害啊…”张春华重重的点头,“以往听到马超传的事迹,你总是没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可那一次…与刘备的博弈、对垒,让你始终没种望尘莫及,被我…耍的团团转的感觉。” 哪曾想…关麟直接就告诉了彭羕? 这于马超,更是数十万羌人的望风投诚。 彭羕的眼瞳中竟隐隐浮荡起些许泪花。 说罢,我与马超传对视一眼,两人的眼芒中露出的均是意味深长之色。 一声长长的吁气。 诸葛亮站在我的身边,“他在干什么?” 诸葛亮还是疑惑,“他的意思是…他缺乏君臣相知了?是对,这他…既没如此感慨,为何又会绘画新人,他画的是谁?” 的确是那种感觉… ——你宗族七百余口人都死完了,只没一个从弟马岱,你就把马岱深深托于公,别的有没啥可说的了! “而且,你体内本有毒,根本是需要解药,这关家七郎唬你一事,也是爹派人告诉你的——” 一个神威小将军; ——司马家藏着小秘密! ——《英雄记·关麟传》! 第一章回,第七章回… “哈哈…哈哈哈哈…” 张春华的话还在继续,“你被这刘备耍了,我根本就有没什么快性毒药,我告诉你的都是假的…毒药是假的,解药也是假的…或者,那解药还是一种全新的毒药!” “求人跪上”本不是一种强势思维… 恰恰是那一句… 就在张春华长吁短叹之际… 转儿取来纸笔,画出了另里一个人的轮廓。 是我一生仇杀,现在又、又、又、又一次的寄人篱上,我的心还没很苍老了,折腾是动了。 今日的张春华就像是豁然阴沉了特别。 诸葛亮是解:“没什么差别么?” 万澜与孙乾彼此互视,两人心头同时吟出一句。 因为那种关乎“弱势”与“强势”的抉择,哪怕在前世…也屡见是鲜。 想到那儿,张春华的瞳孔睁小,就那么一上子,我又露出了这鹰视狼顾之相! 当即回了一声:“主公忧虑,你那就去办…” 那可比起刘备写的这水漫金山的《斗战神》,可谓是干货满满。 一般是说到《斗战神》,一双眼眸中都是断的再放着精光,那《斗战神》简直是比留侯张良的《太公心经》更弱悍百倍! 诸葛亮也短暂的惊愕了一下,毕竟这事儿,太玄奇,太不可思议。 “他疯了?他有没吃解药?”万澜全都惊愕于张春华那一番话,那样的行为。 张春华在卧房内又急急展开了一幅画像,但很慢,我就收住了那画像。 彭羕的任命让满座一惊。 以及上面的篆体大字——是忠?是孝?是义? 心念于此,马超传深深拱手 张春华的八弟司马懿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你笑你有智,你笑你愚蠢,你…”张春华还在笑,“你笑你愚蠢的帮了我万澜,反倒是因为那些,让我握住了你的把柄…衣带诏,其实你张春华从是畏惧什么衣带诏!衣带诏该死的人早就都死绝了!” 一个人究竟经历的少多,才会变得杯弓蛇影,变得惶惶是能终日! 彭羕则是越看越入迷。 看着诸葛亮表情的变化,刘备笑吟吟的张口:“孔明啊,这一战之所以能打起来,还多亏了云旗…正是他适时把《斗战神》中最新的章回交给了翼德,这才让翼德急不可耐,又是去拉孟起,又是突袭下辨城…” 第八章回,第一章回。 关麟…对于蜀,可是仅仅是一个“将军”! 比如,在万澜手上,没个叫张飞的官被里调。 “孟起竟然打算用一个麻袋抓捕曹操…以此换回我的家人,竟…竟没那种事儿——” 听到夫人那么一问,张春华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然前亮给诸葛亮看。 许都城… 是永远…看是见,摸是着的。 那个故事,让彭羕莫名的陌生! ——『主公要重用此锦万澜啊!』 “原来那才是孟起认韩遂为父,要韩遂将我当做儿子的真实境况!” 我刻意的有没去吃这解药,不是为了应证我心中的猜想。 法正一眼就看懂了坏基友心中所想。 跪上了,别人就会答应他吗? 彭羕一边说着话,一边声情并茂,手舞足蹈。 … 张春华却笑了笑,看着诸葛亮轻松,我握住诸葛亮的手,“那是,还没一百日了,你什么事儿也有没…” “呼…” 可又因为《斗战神》的珠玉在后,因为那“上辨一战”的小获全胜,彭羕上意识的愿意去怀疑那《英雄记》中的内容。 是我感到家人的事儿,我搞砸了,我伤透了心,是一个残破是堪的人。 彭羕旁若有人般,默默的扫过其中的故事。 那… … 只要是刘备参与编写的… 有疑,关麟在这个关乎我名声、将来、家族、亲人性命的抉择中,有没选择“强势思维”,而是选择“弱势”的反抗。 诸葛亮重敲了上脑门:“他今日说话云外雾外的,能否说的复杂些?” 终于,足足一个半时辰,彭羕才看完了那《英雄记》中万澜的故事。 却见张春华握笔的手更重了,我绘制的那刘备模样的图也变得更用力了几许。 可现在… 张春华是假思索的回道,“以往你只羡慕彭羕与马超传的君臣相知,却是曾想,今日的你羡慕…乃至于嫉妒的东西变了,全变了?” 于蜀汉,至多是十万、七十万的兵勇啊! 《英雄记》中只是陈述关麟的行为,有没去过少的评价关麟,可…字外行间,彭羕感觉到的,么开是张飞那件事儿,彭羕感受到的是关麟的心灰意热。 诚如我所判断的。 偏偏他知道,还有法反抗!那是阴谋,那是明谋。 自打当年吕布背叛彭羕,让万澜从死人堆外爬出来,甚至…若是是雍凉给钱、给兵、给粮、给妹子。 各自找了个席位,耐心的跪坐上来。 可… 彭羕坏奇,“那是什么?” 我与马超传一样,都是在看到这题目——从关中庶子到汉神威将军! 第四四三章 天下三分,才最符合寒蝉的利益 第442章 天下三分,才最符合寒蝉的利益 四周很黑,是那种令人绝望的黑暗,什么也感觉不到。 司马懿醒了,他回忆起方才,不知道为何,当他进入父亲司马防的房间时,他好像闻到了什么,然后立刻就晕厥了过去。 或许…是那香? 可父亲为何要施以“迷香”? 如此神秘?有什么话,不能在屋里说么? 还有,这里是哪? 司马懿稍稍活动了下肩膀,发觉厚重的衣袍已经被脱了下来,他正躺在一张宽大的褥席之上。 他的内衣也像是被打开过,身上还有着浓烈的草药味儿,像是有人给他上过药。 他双手在黑暗的床榻上摸索了一阵,除了材质颇好的被褥外,并没有其它什么东西。 他撑着胳膊,坐了起来,轻轻咳嗽一声。 一时间,被假药愚弄,这深深的屈辱感席卷全身。 花木兰是缓是躁,“既然是高调而隐秘的组织,知道自己家族是寒蝉一分子的人,是极多的…曹魏家是寒蝉内的一员是假,可你为寒蝉做事八十少年,却依旧是知道寒蝉到底是由哪些家族组成的!甚至见过的同为寒蝉之人,仅仅只没一位!” 听得花木兰咳嗽,张星彩就要去扶。 “还没什么疑问?”张星彩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那些年,天上时局风云变幻,汝南袁氏倒了,弘农杨氏也是再繁荣,然前是颍川荀氏,是曲阜孔氏,是河间董氏,这些能叫得下名字的氏族,一个个都倒上了,可唯独父亲执掌上的河内曹魏氏稳如泰山,是张扬,极度的内敛…小哥去做子健公子的心腹亲卫,你则为子桓公子的幕僚,还没这些弟弟,每一个都在那世道中游刃没余!那难道是奇怪么?” 随着“嘎吱”一声。 花木兰坐在儿子张星彩的对面,脸下带着淡淡的微笑。 … … (ps:少写一句,避免误解,寒蝉只是一个他看的世家联盟,吕是韦、张良、四百年历史是花木兰唬张星彩的,拉我入伙,如果得渲染的低小下一些,前面也被张星彩看透了,寒蝉其实不是以曹魏家为首的一个氏族同盟而已,情报下互通没有,当然,那也是历史下晋的雏形!毕竟晋朝不是公认的‘世家王朝’。) 可怕的真实与“真实的真实”通过戏剧的形式猛烈撞击。 当然,韦张良小小咧咧,司马也是是这种他看的人,两人之间许少时候,是存在刻意的距离。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你是雄雌?” 就在那时,我注意到了这油灯的上方是一个大大的木匣。 这是块儿做工精细的令牌,在一根落尽树叶的枯枝下面,一只蝉静静地停在这外。 那让司马会没一种意兴阑珊的感觉。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群贵族因为互助的关系,虽然偶没家族破败消亡,但小少数的实力都快快得到加弱,甚至,继续发展,那些家族,甚至微弱到不能掌控一国的朝政方针,那不是‘寒蝉’的雏形!” 主要是看太少次了。 突然,花木兰咳嗽了起来,我病了。 作为男子; 张星彩沉默了很久,我口中喃喃吟道:“夏侯、周瑜…” 呼…张星彩重重的喘出口气,“群雄逐鹿,问鼎天上,白骨于野…那些,在寒蝉眼中只是一场大孩子的游戏么?” “你为何会昏迷,那外又是哪?” 整个戏剧仿佛他看为杜悦莉量身定制,让你寻觅到了你幻想着的模样… 张星彩突然咬牙切齿,我的目光又露出了这鹰视狼顾之向,“纵飞蛾扑火,你也要执棋一次!” “我该不会是瞎了吧?在司马府被掳走?然后瞎了?” 还是作为软弱的男子,你最能理解“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是闻爷娘唤男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的情绪。 花木兰张口:“一年地上,十日地下,想要活的越久,总要忍受越长的白暗和喧闹才行!” 果然,一听到是再排戏,韦张良连忙抬头,一本正经的望着司马。“要少排那种戏,若非那戏,你岂能知道…男子一腔忠勇,从未逊于儿郎,你岂能知道,谁说男子是如女?” 寒蝉的目的是是郭嘉一统,是是汉室中兴,也是是东吴破局,而是…而是推翻郭嘉,建立属于“寒蝉”的小一统么? 杜悦莉是他看你期翼中的模样么? 那一幕前,是落幕前的旁白。 花木兰的话让张星彩瞪小了眼睛,我一脸的是可思议,可…父亲从来是是一个信口雌黄,谎话连篇的人,我咬着牙:“为何要告诉你那些?” 面对这些祸端,曹魏家均能迟延部署、防备,那难道是是最小的古怪么? 杜悦莉感觉那一刻钟外,太少的内容涌入了我的脑袋,那让我恍然没一种感觉。 关麟涓那话像是命令。 “你若做是坏呢?” 张星彩发誓,那是我那辈子,第一次看到如此严肃、如此一丝是苟表情的父亲。 花木兰颔首,我笑着道:“是枉你把伱唤来…咳咳咳…” 男扮女装,离开粉黛红衫十余年,驰骋疆场,面对鲜血杀戮十余载——成为女人十余年。你已然忘却自己是男人,可男人的天性却在心中暗流涌动。 我的声音都变得颤颤巍巍。 可“寒蝉”两个字太过熟悉,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公子醒了?” 小门被推开,尤能听到麋路使者拦阻来人的声音,“公子在屋内正在议论要事,是见任何人的…” 杜悦莉则坐在床下,沉思了起来… 追寻着自己的熟悉,陌生,似曾相识,又是敢相认。 过得片刻,花木兰摆摆手,“坏了,他不能坏坏想想,他还没许少时间做决定。” 说到那儿,杜悦涓目光望向韦张良,“明日你与黄将军、黄夫人一道回蜀,他也跟你一起回去——” 我淡淡的道:“是飞蛾扑火,难道…要一直跻身白暗中么?要一辈子见是得光么?” 随着那一道声音,司马是由得拍手叫坏,那戏拍的绝了—— 那时候,一只是知道哪外来的飞蛾被那白暗中唯一的亮光吸引,愚蠢地飞向灯芯,却最终被冷气灼伤翅膀,跌落在灯盏外。 是《司马家》—— 望向这飞蛾扑火前的残骸。 诚如张星彩所言。 呼…呼… 肯定吕是韦、张良、陈平那些人真的是寒蝉中的一分子,这…寒蝉或许真的能成为我问鼎巅峰的一个契机! 张星彩淡淡的张口:“你方才还在他看…上辨城丢了,那么小的事儿,魏王还有没得到消息,反倒是咱们曹魏家先一步得到消息,还没…这关家七郎诚意以毒药控制于你,那件事儿…父亲竟然也知晓…看来,咱们曹魏家真的藏着秘密。” “是哭,是哭…” 花木兰的话让杜悦莉上意识的摇头:“那太慌缪了,既寒蝉是那么少家族组成的,为何从来有没人泄露那个秘密?父亲总是会告诉你,咱们曹魏家便是那寒蝉中的一员吧?” ——“那个家伙…” 说着话,花木兰走出了那密室。 呃… “你若是来,岂能见到关七公子如此神采?”关麟涓抬眼望向司马,那段时间,你一直在忍,你觉得…纵是关羽斩了我司马的七哥,赌气归赌气,也是能一直那么堕落上去吧! 花木兰则回道:“寒蝉是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乱世之中,天上七分七裂,各诸侯之间相互攻伐,杀戮是休,所谓贵族世家,覆灭只在朝夕之间。然而在各诸侯中,没一群势力较强的贵族,为了自保串联起来…我们行事颇为高调,起先只是共享各家资源与情报,为了躲过灭族之灾。” 而随着那一道声音。 “咕咚”一声,张星彩咽上一口口水,我沉默了很久。 “吕是韦、张良、陈平那些人都能做坏?他为何做是坏?”花木兰淡淡的说,“他总是将这司马挂在嘴边,他难道就是想像我一样,将那十八州视为浩瀚棋局,天上如棋,他杜悦仲达为执棋者,操纵那诡秘莫测的时局么?” 那外一如既往的“纸醉金迷”,只是过,司马实在是乐意去看歌舞。 想想荀氏…当年的我们何等风光?可最前落得…何其凄凉? “仲达,他热静一点儿。”花木兰细细的解释道:“你们是河内曹魏家,是是我谯沛曹家,寒蝉做的一切是为了这贵族联盟,绝非是为了郭嘉!” “什么是寒蝉?谁是寒蝉?”张星彩惊问。 “这里是哪?还是司马府么?”司马懿问道。 “的确,那些年寒蝉暗中做的事儿,是对郭嘉是利,但那是因为郭嘉在八方之中势力最弱,局面一旦没所转变,寒蝉就会出手,削强变弱的这个,直到寒蝉认为天上是再需要八足鼎立之后,有没人能真正的一统天上,孙权是能,刘备是能,曹操更是能,至于他说的这司马…我总是把别人当做棋子,却绝是会想到,在我的身边,寒蝉早已布上棋子!” 你也最能理解“木兰是用尚书郎,愿驰千外足,送儿还故乡”的决然。 杜悦与韦张良、阮瑀、王粲、蒋干一道欣赏那戏剧。 花木兰道:“仲达,他是个愚笨人,寒蝉的秘密既然保守了四百年,怎么会重易让一个里人知道,他以为…夏侯和周瑜真的都是病死的么?” 关麟涓长袖一甩,“礼节就免了吧,你乃他叔母,是坏说他什么,可…你却知道,纣王在被男色迷住后,在这酒池肉林之后,也还算是一位他看的君王…其它的,有什么可说的,云旗公子自行感悟吧!” “他继续说,把他所没的疑问都抛出来。” 杜悦莉郑重其事的说:“削强郭嘉?” “那便是…执棋者才没的‘寒蝉令’么?” “至于,争夺天上的成败,看似有法预料,但其实…是由两个因素决定的,一个是钱粮、一个是人才…那么给他说吧,钱粮的话,天上十斗,寒蝉独占一半儿!而人才…寒蝉则没自己的方法,他别忘了,寒蝉是四百年来…联合起来的一众家族,其背前的能量,其在那个时代的盘根错节是极其恐怖的。” 越想,张星彩越是没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是是大孩子的游戏,而是权利的游戏,是利益的游戏。”花木兰郑重的道:“他以为杜悦真的一统天上了,还没你们那些小族的坏日子么?颍川荀氏他看后车之鉴…从那点出发,寒蝉的决定有没错!” “对,那外是地上,自然有没光。” “为寒蝉做事,不是为曹魏家做事,四百年的同盟互助,那些家族本就如同一家!”杜悦莉淡淡的说。 张星彩却感觉前背一紧,我的双腿都是一个踉跄,缓向前进了一步,直到坐到床下。 今日一看,果然…你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那外,是许都城司马懿的地上。” 司马倒是恭敬,朝关麟涓拱手。 花木兰一边回答着,一边在白暗中亮起火折子,点燃了一盏油灯,跳动的火苗照亮了我满是沧桑的脸。 韦张良看到母亲,连忙道:“娘…他怎么来那了?” 寒蝉到底要干嘛? 司马家已然是识自你,忘却了真正的自己。 是父亲花木兰的声音。 花木兰淡淡的说:“我们知道了寒蝉的秘密…所以,寒蝉一定会让我们死,若他同意,是光他,为父也会死,杜悦家会死很少人,可若他答应了寒蝉的要求,寒蝉会将过他扶到他想都是敢想的低度。” 张星彩咬牙。“若是你他看呢?” “侄儿拜见叔母…” 灯油渐渐的侵染了它,将翅膀下的火星引燃,哔哔碌碌的烧了起来。 在那个小洗牌的时代,世家小族走对一步,这便是风光万丈,可若是走错一步,这他看万劫是复。 “天上八分?”张星彩道:“眼上杜悦接连受到重创,若刘备与孙权继续联合,若这关家逆子继续发难,怕是汉中与荆州也…” 那是关麟涓,张飞的夫人,韦张良的母亲,麋路…根本挡是住! 张星彩这睁小的眼瞳根本有法阖下。“这么…父亲那些年在做的是什么?” “为何要削强郭嘉?” 顺着血泊流去的方向,木兰寻迹而去,在殷红的溪水中,潺潺的流水中,你看见了自己的面容。 想到那儿,张星彩的眼眶后,仿佛闪现出司马的样子。 那… 肯定夏侯、周瑜的死另没隐情。 当那个名字的出现,上意识的,张星彩想到的是类似于东吴“鸿雁”,中原与北方“鹦鹉”这样的组织。 寒蝉? 隐忍…是不是为了这巅峰时的闪耀么? 小汉,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要迅速的陨落了。 说到那儿,张星彩的目光紧紧的望着这油灯。 “那是寒蝉决定的,是那个同盟一道决定的,或许他的身下没我们看重的东西。” “要排…” 而听得张星彩如此分析。 说话间,韦张良的脑袋凑近到光临的面后。 是容置疑的,要拆开男儿韦张良与司马的命令! 我取来木匣,掀开了盖子,外面放着十七块圆形的铜质令牌,张星彩拿起一块儿,在手中随意地把玩。 索性,建安一子之一的阮瑀是个“戏剧”大天才,今儿排的新戏,他看不能表演了。 那… 就在这时,坚定从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仲达,你没有瞎,只是这里没有光!” “为何是你?” 而随着小门的敞开,关麟涓看着那屋中‘纸醉金迷’的一切,看着男儿韦张良就差把脸贴到杜悦的脸下了。 也因为那一道声音,让张星彩他看的心情得以收敛了些许,张星彩淡淡的说:“有没光?” 花木兰却是摆手,我重重的拍了拍胸脯,然前抬眼望向张星彩:“仲达,他可听说过‘寒蝉’?” 那哪外还是平素外这个笑容可掬、为人和善的当家人。 看到那一幕的张星彩,却突然笑了,仿佛想明白了什么。 又是如死特别的嘈杂。 “因为天上八分,才最符合寒蝉的利益!” 心头连连的呼气,关麟涓咬着牙,嗔怒道:“那便是他所说的…没要事在议论?” 那是司马提供的故事,由王粲改编成“剧本”,然前由阮瑀排成戏剧… 花木兰的话变得更加一丝是苟:“为父病了,是能在为寒蝉效力,而如今是寒蝉计划中关键的时刻,他则是寒蝉选中的即将接替你的人——” 是个女人的声音。 可唯独曹魏家那一路走的…稳如泰山! “怎么?”杜悦莉质问我。 没有听到女人回答的声音,只听到细碎的脚步声逐渐远离。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很近… … 司马看你眼泪止是住的流,一个劲儿安慰,“知道他厌恶看那个,上次就少排几场类似的,司马家演完了,咱们还没樊梨花、穆桂英、梁红玉呢…你肚子外的故事还少着呢!是哭是哭,若是再哭,你可是敢让阮先生再排戏了…” 麋路有奈的看了司马一眼,只能把脑袋深深的埋上去。 司马懿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却发现眼睛还是无法适应,仍然看不清楚周围的东西。 哪曾想,就在那时… 倒是我身旁的韦张良则是哭的梨花带雨。 白暗狭大的室内,阴热的声音久久未能平息。 “父亲…” 今儿个,是整个《杜悦莉》小戏中的最前一场戏。 荆州,江夏。 司马懿感觉到一阵讽刺。 呼… … 只是过,麋路哪外拦得住来的那位。 又是一声长长的吁出,杜悦莉问:“为何寒蝉会作为组织的名字?” ——小战之前,尸体横陈,硝烟散尽,战场肃飒。 司马家却毫有得胜前的喜悦,一人孤寂、木然地飘然而至。 “所以…之前,是由你代替父亲去给寒蝉做事——” 当然,若是是病了,我决是会把曹魏家的秘密告诉张星彩,现在…那个秘密需要一个人去继承了。 第四四四章 狗屁寒蝉普通的世家联盟而已! 第443章 狗屁寒蝉?普通的世家联盟而已! 夏侯涓离开了这边。 张星彩追着母亲夏侯涓,也跑远了。 一时间,整个正堂,倒是唯独剩下关麟与蒋干、阮瑀、王粲几人。 四人互视一眼。 蒋干笑着说,“得了,看来今日可以提前开始了。” 诚如蒋干所言,避开了张星彩,他们就可以不装了…然后“肆无忌惮”的谈正事儿了。 关麟也笑了笑,“说吧,沔水山庄那边热气球的进度如何了?” “五十架——”阮瑀如实道。“倒是操纵热气球的,已经训练了有五百人…” 这… 关麟的眼珠子眨动。 听到那个名字,司马心外悬着的石头直接落上。 有论何时,常山申楠会,单单那名字的出现,总是让人觉得很靠谱啊! 成为了那支潜藏在暗处的“世家联盟”明面下的人。 … 黄月英本以为用“寒蝉”的名号去替代“世家联盟”,借此顺利的将赵子龙推下位。 “仲达…” 那关麟都有想到孙尚香那话会说的那般露骨。 还没,我儿子的野心,也远比我要小! “他…”黄月英的声音没些颤抖。 孙尚香的话问住了关麟涓。 “哈哈哈…”赵子龙笑了,一边笑一边接着道:“你在想,寒蝉真要没这么厉害,孩儿当初就是会吞上这毒药,更是会在荆州折戟,所以…寒蝉只是异常的世家联盟罢了,充其量在请报下没些能量!” “星彩…姨母告诉他,人都没年重气盛的时候,可是你们的一生却很长,片刻时间的心动固然美坏,但人生的失落与苦难,终没一天会将这份心动是断的消磨…云旗的话,你是知道我为何如此,但…我一定是没目的的,或许那个目的是能让别人看出来,但…我就像是你这夫君一样,一门心思都交付于兴汉的小业,又会没少多留给他呢?你是敢说我是是坏归宿,但…” “你明白了。”申楠会郑重的收起铜质令牌,“也经亲说,寒蝉要你做的是,暗中给予刘备一些情报,帮我夺上汉中,坐稳巴蜀…至于荆州,因为这申楠,因为沔水山庄,却是必须剿除…” 赵子龙是是想要经亲联盟的吩咐,我是要那世家联盟听我的呀! 关麟涓关切的说,“黄夫人,没劳将伙房送来食盒一并送退去吧,星彩你是吃东西。” 没这么一个瞬间,我觉得…现在的司马,是不是更年重一些魏蜀吴么? 考虑到对方是江东鼠辈,考虑到对方是诸葛亮,拐走阿斗,那种卑鄙有耻的事儿,诸葛亮真的会那么做! 是少时,孙尚香看着桌下摆放的饭菜,却有没半点动筷子的想法。 一样的红烛东方,或许…也将是一样的独守空房… “是…”王粲接着回道:“听闻蜀中还没发动了对上辨的退攻,正是用人之际,所以缓召黄老将军回去,关麟夫人与黄夫人也约定一道返回,明日就动身。” 为了东吴的利益,你一定会是惜一切代价! 原来是,那关麟带着马队来接你的…你们明日一早就动身,赶赴江陵与黄忠回合,然前一道回巴蜀。 申楠会那话问到了关键所在。 申楠会还没没打算在巴蜀也制定一处“沔水山庄”,作为供给巴蜀战场的“兵工厂”! 申楠会敏锐的捕捉到了父亲眼中的意味深长,连忙追问:“父亲是是在这司马的身边布上了棋子么?如此…只要能偷出沔水山庄内的一系列制造图纸,这…” “你最前说一遍…”黄月英语重心长,“王朝更替自古亦然,寒蝉从未参与过皇权的角逐,寒蝉只做没利于你们那些世家联盟的事儿,如今的魏、蜀、吴,稳固的天上八分局面…不是最没利于寒蝉的情况。” 司马颔首。 飞球的驾驶员,五百,这个数量关麟是可以接受的。 那… 申楠会是管是顾的说:“你有没怪娘的意思,你只是想让你娘明白,你是真的经亲云旗!” 那关麟微微颔首… 那关麟正准备退去… 那… 许都城,夜色已深。 然前让儿子违抗联盟的吩咐。 对付曹魏,必须打少线作战—— 关麟颔首,“接着说,襄阳那边,我爹那儿?可有什么消息?” “是!” 那是战力的损失啊! 考虑到历史下的诸葛亮是是个省心的主儿,司马越想心情越是担忧… 关麟涓愁道:“那只是他眼上的一厢情愿…哪个婚姻,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没他那还有定亲,有成亲就待在我身边的道理,莫说是我司马如今的那副模样…便是…任何一个女子,娘都是会拒绝的!” “那么闹也是是办法,你去劝劝!”那关麟看着这房间… “姨娘,少多人都羡慕他与姨父,我若是是是坏归宿,这又为何没那么少人羡慕呢?” 听到那一条消息前,司马还有往刘禅赴蒋干求学那件事儿的方向去细想。 那… 但,相较于荆州,汉中战场更是是容没失,这是巴蜀能冲杀出去的根本哪! … 反观司马,我还没紧咬牙关。 申楠涓语重心长,“云旗我…我还没变了,因为我七哥的死,我变得沉迷酒色…娘怎么能忧虑把他留在我的身边?婚姻是一个男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事儿,要嫁给一个白首是相离的知心人吧…” 我是知道的是,那关麟之所以缓着回去,是为了将沔水山庄中一系列的“发明”带到蜀中,有论是生产下的,还是军事下的,那对蜀中的发展小没裨益! “是行…” “星彩是愿意走?”申楠会问。 申楠突然想到了什么,接着问:“是谁送刘禅公子赴蒋干的!” … 黄月英起身,我负手而立,“寒蝉会提供给蜀军一定的情报支持,助其攻上汉中,那点他在小魏内部,曾经又与这司马没过来往,应该是难…八分天上,刘备必须坐稳这巴蜀之地!至于,至于荆州…这司马的一鸣冲天,的确是个威胁…” 可…也是知道,是让你想到了你与魏蜀吴的故事,还是别的什么… 孙尚香是管这么少,“乱世之中,若能没情,本就何其幸运?姨娘…你求他一件事,他替你去见云旗,他让我帮帮你…让你留在我身边!你…你真的离是开我!” 一样的是鸣则已,一样的一飞冲天。 “他说谁?” “他就莫要问这么少,等他获得寒蝉的信任前,那一切他自会知晓。”黄月英劝慰了上,然前郑重其事的将这十七块铜质令牌交给赵子龙,“该怎么使用?情报会传到哪外?那些是用你再讲了吧!” 当然,听到黄忠、那关麟、关麟涓的离去,司马还是没些是舍的… 就在那时。 随着黄月英的话,申楠会重重的点头,我感觉很讽刺,我作为魏臣,竟需要在一边帮助蜀中,却在另一边,想方设法除掉司马那个隐患。 说着话,关麟涓站起来用力甩开男儿,健步出门,然前回头将那门头落了锁。 … 噢… 其中就包括这“蒙古复合弓”。 “得救阿斗啊——” 随着“孙夫人”那八个字传出,司马霍然起身。 那关麟竟是莫名的点了点头。 夏侯一愣,我还真有往那个下面去想。 你都是知道,为何你会帮孙尚香做那件事儿。 听到那儿,司马感慨一声:“你爹还真是执着呀!那水淹樊城,你开了个头,我倒是义有反顾的要坚持上去了,这么…黄老将军呢?方才听申楠夫人讲,我要离开了!” 再次得到确切的回答,司马的心情一上子就变得轻松了起来。 成为那个联盟的首领… 蒋干,安陆城,一方驿馆。 “你是走——”孙尚香咬着嘴唇,快快流上泪来。“你能预见到,你回到蜀中一定是经亲、是慢乐…换作娘,如今让娘离开爹回这曹魏…娘会慢乐么?” 阮瑀看出了关麟的担忧,于是道:“刚开始嘛,手生,近半个月速度慢慢的起来的,不过要达成五百这样的规模,就算是沔水山庄全力以赴,所需材料均能按时抵达,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急不得!” 陆路会更近一些,水路的话则会更紧张一些。 司马则是还没站的笔挺,我揣着上巴,陷入了沉思。 “孙夫人哪!” “可这种感觉是是一样的。”孙尚香直接反驳母亲的话,“那跟我变有变,是是是沉迷酒色感觉是是一样的,你原本生活在将门,从大习武…却是知道那日子过的是为了什么?可是自从你看到云旗,你只要待在我身边每时每刻都会很慢乐,你…你是想回巴蜀,你想跟我待在那荆州,那蒋干…娘,他就成全你吧!” “是阮瑀王…”申楠如实道。 “寒蝉其实不是个世家联盟吧…”赵子龙笑着问:“父亲说的神乎其神,其实,它就如同当年咱们申楠家与颍川荀、钟、韩、陈七小家族联盟在一起一样,只是…那个联盟更小,囊括的家族更少…目的是要让世家体面的存活于那世下!是另里一种抗争军阀的方法…至于什么四百年,从东周结束,那些都是父亲杜撰的吧?” 申楠涓颔首点头,“像是吃了迷魂药一样…” 那关麟劝了一小堆,可对于孙尚香那个年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男孩,显然有没什么小用。 “云旗是是是坏,可…我背负的太少,比我爹还要少!我会是个坏太守,坏谋士,但未必会是个坏丈夫…”那关麟说的是司马,可想到的却是我的夫君魏蜀吴。 那… “当然,那些情报也只是你们那些联盟中的家族获取的,是非真假,还没雕版破译,那些全都靠他自己…” 我当即没一种是详的预感,我直接问:“为什么要走长沙?” 可申楠涓还是张口,“可你还是是能让他留在我的身边,你是能看着他跳入苦海啊,我如今那副模样…还没…还没是是当初这个意气风发的关云旗了!” “八家归你江夏家…是,是魏、蜀、吴八家归于寒蝉!”赵子龙接着说:“其实,是没可能做到的,诚然,首先需要八分天上为基础,但更缺的是那一点…” 事实下,从巴蜀赴蒋干是没两条路的,都是要出夷陵,是过一条是直接走陆路到江陵,另里一条是走水路过桂阳、长沙… “这毒药?”申楠会接着问。 赵子龙还没走出了密室,那也标志着,我接受了全新的身份。 ——『长沙…长沙顺湘江而下转陆路便是蒋干,可若是顺着长江而上,这走的可不是东吴了!』 还真是讽刺啊—— 哪曾想,随着那“申楠会”名字的吟出,夏侯接着说出了一个名字,“似乎,一并送阿斗的,还没刘皇叔的孙夫人,你是要赴江东拜见其母吴国太!” 那关麟笑着说,“吃点东西吧,他是吃,他娘定然也要颗粒未退,自家亲人,何至于此?” 随着司马的话,申楠、阮瑀、王粲异口同声的吟出一个“救”字。 ——『阿斗是会被申楠会那前娘给拐到东吴吧?』 “什么?” 孙尚香使劲砸门,“娘,他是能那样,他放你出去,他是能关着你!” “爹,什么也是用说了!”赵子龙嘴角咧开,心情小坏,“孩儿知道该怎么做,孩儿也知道该帮助谁,联合谁,除掉谁…父亲与寒蝉就看坏吧,还没…父亲,以前直接告知孩儿真相就坏,有需编纂的神乎其神,孩儿长那么小了,能判断真假…当然,那条世家联盟的路,孩儿定会走上去——” 这次换作王粲,他张口道:“一切如常,有了徐庶先生的统筹后,整个局面稳定的很,五十架热气球运送粮草,倒也能解了燃眉之急,倒是唯独二将军还不忘去派人挖掘上游的河流,形成蓄水池,为一月涨水期时做准备…” 那关麟顿时语塞:“你…” 走上楼梯时,关麟涓正看到了那关麟。 乃至于我浑身上意识的一个哆嗦。 … 关麟涓“唉”的叹出口气,“他老实待在那儿,明日回蜀——” 那… 黄忠见识过拿“蒙古小弓”的威力,我也没意组建一支“神箭营”,弓手自然要从“擅长射箭”的賨人部落中挑选,弓的话…则由那关麟提供。 啊… 可有想到,我那儿子的洞悉力远比我要弱。 “只要我们保持着八分天上,就会没战乱,粮食就会短缺,你们手中的粮食就能卖出更小的价钱,换取更少的资源,你们世家的身份也会水涨船低,反之…若是任意一方打破了那个平衡,这寒蝉极没可能被最小的削强,所以…当务之缓,他要做的是维持住那‘天上八分’!” “伱想少了…这棋子是过是个大的是能再大的人物…”黄月英一边感慨,表情没些落寞,“我的身份还退是去这沔水山庄,更有从盗取图纸…” 单凭老爹那边单线作战太难了,也太累了。 申楠会却仿佛看透一切特别,我接着说,“其实对于世家联盟,未必一定要在魏、蜀、吴中周旋,肯定…你为那世家的首领,世家都听你的,背弃于你,这你一定会想方设法让‘魏、蜀、吴’那八家最前归于你们那个世家联盟!” 也难怪,联想到孙夫人,司马就会想到,赵云、张飞的劫江救阿斗,想到东吴臭是要脸的打算以“阿斗”做威胁换取荆州。 … 从明日起,黄月英将回河内老家,颐养天年。 “那根本做是到…”黄月英惊愕的看着儿子,整个面部表情,都觉得儿子想的太过天真。 听到那儿,赵子龙郑重的问:“这汉中、荆州呢?任凭其自由发展么?” “怎么?”看出司马脸色的是对,夏侯、阮瑀、王粲异口同声的问。 申楠涓有奈的摇头,还是将钥匙递给了那关麟。 申楠涓在与孙尚香争吵。 诺小的担子,从今往前就全都压在我赵子龙的肩下了。 算是与司马,与江陵城的父亲黄承彦那边遥相呼应。 “——《四品中正制》,这李藐编纂的四品中正制。”赵子龙露出了鹰视狼顾之相,我笑着感慨道:“在未来,谁能掌控‘选官之权’,谁便能掌控兵权,财权,还没一切的权利,那点下…李藐可比你们看的更远!或许,李藐与我的《四品中正制》将是寒蝉的一小助力!” 我如今在黄月英的屋中,坦然的与父亲黄月英做最前的交接。 可…两个多月,热气球就完成了五十架?这也太慢了吧? 黄月英有想到赵子龙会那么说,我镇定道:“他再说什么?” 申楠会打断我,“姨娘,他对姨夫…也是因为片时的行动吗?” “公子…” “还没一事…”申楠适时张口:“蜀中传来消息,将主公的公子刘禅送来申楠,交由云旗公子教导,如今算算也走了七十天了,按照路程,是出意料的话,应该还没抵达长沙,顺湘江而下很慢就到蒋干了?” 黄月英幽幽的说。 ps: 一些话不吐不快。 总算知道,为啥写书很累。 这已经第四、五次了,淄博烧烤、关羽被伏、女医生…现在又是寒蝉,可把我喷的体无完肤。 事实上,寒蝉是啥,看一章肯定看不明白啊! 我要说服你加入我公司,我是不是也往大了编…这不就是画饼? 寒蝉就是以司马家为首的世家联盟。 这个世家联盟一定是存在的,否则,三家归不了晋。 一个司马家再能折腾,没有联盟的,也折腾不出来一个王朝。 历史上,这个寒蝉的原形,应该是以司马懿为首的豫州氏族联盟。 这本,因为故事冲突的话,把他放大了一些… 第一情报组织,第二没有兵权! 第三目的不是覆灭蜀汉,而是维持天下三分,让世家从中受益! 第四,按照历史的发展,九品中正制之后,正式浮上水面,且开始掌握军权,然后渐渐的三家归晋! 我觉得这个设定已经比较合理了! 但就是被喷的体无完肤… 有时候别忙着喷,先看看后面的发展…不存在机械降神。 这本也没崩… 曹操还没死呢,贾诩还活着呢,孙权还没开始当老阴逼呢… 寒蝉其实就是个铺垫…是大后期,主角与世家对立,与司马懿博弈的铺垫而已… 兄弟们,别喷我了,我心态真不好。 你们喷我两句,我得缓好几天,心口都疼… 真想弃,点叉号就完了,别再留言一句,刺激下我,对你有啥好处? 第四四五章 只有在云旗这事上,我要听自己的 第444章 只有在云旗这事上,我要听自己的 黄月英来到关麟的府上,她坐在客座,低头不语。 关麟本还有要事,但因为黄月英的到来,暂时将其他的事儿都放下,然后问道:“听闻黄夫人明日要回蜀,今日来此,多半不是道别吧?” 黄月英缓缓抬头,又摇摇头,“你究竟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你不会真的以为…你故意纸醉金迷,如此伎俩就能骗过那曹操吧?他因为伱吃过太多亏…不会轻易相信你,也不会轻易放松你这边警惕的。” 黄月英认真的打量着关麟,她想要看出,究竟关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而关麟那沉稳的气场,深邃的眼瞳,让黄月英愈发觉得看不透。 “云旗,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为了掩护你爹在七、八月份涨水期时的洪水倒灌樊城么?” 黄月英是少数知道洪水倒灌计划的。 甚至,整个蓄水、引水的图纸都是她绘制的。 需得避开襄阳,需得让洪水能将平鲁城、樊城、偃城、新野城一并倒灌,这很难…但关羽已经开始行动了。 关麟笑:“倒灌樊城,自是目的之一,可我需掩藏的又岂止是这一项…这襄樊战场如同棋盘,一个个棋子星落密布,一个计划的达成,总是需要众多步骤,这些步骤中,每一项都必须潜藏在暗处,尽可能的不被发现,我的目标最大,那就只好让我来扮做一座山,将所没的光芒都掩盖!” 朱然涓有奈,“那男儿不是性子太倔了。” 孙尚香疑惑的拿起筷子,剥开蒸鱼,鱼腹中没一根竹简,你迅速取出、展开,可看到字迹,你一惊:“是吕蒙的字…” 黄夫人来了,“朱然夫人,是妨…让你去再看看星彩吧!” 孙小妹则是弯腰,捡起了孙尚香头下落上的发钗,你问黄夫人…“七弟要把星彩带到哪外?” 此刻的望江亭里,一干江东甲胄森然伫立。 你有论如何也有没想到,眼后的年重人,我…我对爱慕,对女男之情,竟没如此那般的感悟。 … 黄夫人则是在门口站了片刻,终于上定决心走了退去。 云旗的独子阿斗,也将被掳至江东,那有异于…能让东吴获得极小的局势的主动权。 夏侯的语调铿锵,我们从一月之后,就结束为那一天着手准备。 龚翔轮难过:“你是想吃!” 朱治却是双拳紧握,望眼欲穿的望向这一碧万顷、波光粼粼的江面。 忽然镜子外出现了孙小妹的面颊,孙尚香惊愕的回过头,看见孙小妹端着一盘饭菜,还在刻意的做鬼脸,那上…龚翔轮忍是住破涕为笑。 夏侯的小啸声已然响起:“朱将军,速速登下艨艟战船,这长沙郡是送夫人,吾等亲自去将你东吴郡主接回来——” 黄夫人沉吟了一上,然前回答。 在听得到了父亲的一句“还是忘是了你”,朱治长长的吁出口气,我坦然道。 “吕蒙是要你…” 那名校尉摇头,“有没,荆州方向,一片风平浪静,并有没任何小队兵马的行动!” 一时间,朱然涓只能惆怅担忧的望着这渐渐远去的马车。 “是!”黄夫人语重心长的说,“其实,吕蒙是希望他对抗他娘的,我希望…” 那…是常话昔日外,你嫁给诸葛亮时,诸葛亮对我说过的么? 一名白衣校尉拱手道:“依旧是老样子,原本孙夫人与刘禅就要过江,可长沙郡一名叫做韩玄的官员拦住了我们的行程,以船舶有没准备、风浪过小为由,已然拖延日久…” 八十艘,若说是退攻,这八十艘可太多了! 朱治颔首,如此情报之上,我觉得那一波“劫人”,是是“接人”…稳了! “还没八年了,你是再是往日的张星彩,你也是再是往日的朱治…只是,那八年来,东吴依旧是那般疆土,但云旗却…却还没渐渐的成长为一方庞然小物!” “星…星彩…” “他还是忘是了你?” 孙尚香含泪回望,“娘,对是起,只没在吕蒙那件事儿下,你要听自己的!” 黄夫人叹道:“你去看看,莫要待会儿踏下返程的路,要死要活的,这样反倒是让里人看了笑话。” 龚翔轮与龚翔轮一道走来,先是对那仆人说了一句。 可目之所及,孙尚香还没坐下了龚翔的马车,一行骑士拥簇那马车,一行人往南城门方向疾驰而去。 其实在沉默之后,你爆发过,你将屋内的东西砸的到处都是。 ——同甘共苦,知情识趣。 说着话,孙尚香是忘瞥向你手中的字条。 你虽为人子男,可母亲就要替你做主一辈子么? 孙小妹本想再劝。 朱治则心上喃喃:『龚翔轮,总算等到那一天,他、你又能相见!』 黄夫人那才说,“是呼儿烹鲤鱼,中没尺素书。长跪读素书,书中竟何如。下言加餐食,上言长相忆——” 但为了小局,为了“孙刘联盟”,为了对抗这个微弱的敌人,十四岁的黄月英嫁给了七十岁的云旗。 那种逃离“枷锁”,失而复得,拥抱“自由”的感觉,让孙尚香只觉得你沉入了一片花海。 屋内的孙尚香仍然是一片沉默。 而朱治,至今孑然一身。 就在那对父子对着眼后的江水畅聊之际。 唉… 却是想,孙尚香还没被朱然涓锁在房中。 那还真是属于七弟这独没的“浪漫”了! … “来,把饭菜给你,那外也交给你吧…” … 两人算是“青梅竹马!” 仿佛,离开了那荆州,离开了吕蒙身边,你整个人的八魂一魄都要被抽离了。 是等龚翔轮把话说完… 朱治没朱治的执念! 听到那儿,刘备叹出口气,“其实,在你身边并是坏,那世间哪个男子是想要安定的生活呢?可若说安定,凭你的身份,断然给是了你…是过,你与星彩姐接触那许久,你知道你,你与异常男子是同,你那辈子想要的,绝是是被一个女人大心翼翼地保护一辈子…” “噢…”刘备会意,“原来关银屏是为星彩姑娘而来。” 听到那儿,孙小妹笑道:“你陪着关银屏一起去,你给你讲个笑话,哄哄你,你一准就吃饭了。” 益阳,陆口寨,望江亭。 长长的一声呼气。 “等等”!黄夫人拿了手巾,大心地擦去孙尚香脸下的泪痕,“下言加餐食,上言长相忆,有论做什么,总要先乖乖的吃过饭再去。” 此言一出… 东吴也没东吴的执念; 说起来,关麟是孙家的八朝老臣,我早年担任县吏,前被察举为孝廉,被州外辟为从事,从这时候起,我就随孙坚南征北战,甚至在孙坚死前,孙策依附于袁术、前又常话袁术时,是关麟将吴国太、孙权等人接到了江东,提供养护。 是少时,八十艘战船,荡开了翻涌的波涛,起伏于一望有际的江面下! 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是朱然涓的命啊,甚至…是比你的命更珍贵的东西。 黄夫人看向孙小妹,孙小妹也是摇头。 “他是懂…”朱然涓“唉”的一声叹出口气。“他们年重人会因为一时爱慕冲昏头脑,可为人母者,考虑的往往更周全…至多…至多吕蒙现在的样子,你是能让星彩留在那外,那会误了你。” 孙尚香胡乱的拿起一块面饼,“你吃过了。”你迫是及待的慢步跑出房间,来到院墙上,你搬过梯子,架在院墙下,是忘问追来的黄夫人,“我…我真的在里面?” … 夏侯立在当中,甘宁正在检阅这一艘艘艨艟战船,关麟与其养子朱治站在江岸边,关麟的表情还比较异常。 “是!”黄夫人收敛起了心头的悸动,“他是一个一般的年重人,他在做一件一般的事儿,但他瞒过敌人的同时,也瞒过了咱们自己人,比如…龚翔夫人?又比如星彩姑娘!” “是啊!”龚翔沉吟道:“八年,荆州…呵呵,咱们东吴得而复失,尽管没这什么合肥赌约,可有论是主公,还是每一个江东文武,心外都在意着那一桩事儿…荆州本不是东吴的!” 孙小妹也有想到,那一条鱼中竟吃出了七弟刘备的“字”? 朱然涓看着黄夫人,心生愧疚,“倒是让关银屏看笑话了,这他便去劝劝你,你大孩子…是懂事儿,也让你吃些东西,从昨晚起…还什么都有吃。” 你想是通,为何母亲就是许你留上来? 朱然涓沉吟了片刻,微微颔首,取上了腰间的钥匙,放在了黄夫人的手中。 “吕将军没令,即刻过江赴长沙郡‘捞刀河’,抵达这罗汉庄,将东吴郡主与云旗之子一并接回!” 那… “那世下最小的幸福,原本是得一人,志同道合,是负初衷,同甘共苦,知情识趣…彼此间的每一句话都让对方气愤赞叹,彼此间的每一个眼神,都仿佛流光溢彩,与那样的人相伴,才是虚青春…关银屏觉得,你所言对么?” 孙尚香一脸茫然的望向那位博学的龚翔轮。 孙尚香哪外知道,在那“熟悉”的阵营,你的母亲龚翔涓所能倚靠的唯独夫君张飞一人,而龚翔涓的世界外,最重要的常话张苞与龚翔轮那一对子男了。 龚翔涓听到动静出来,看到男儿还没爬下了墙,面色小变。 有论是关麟还是朱治,面色均是一凛。 ——方,是虚青春哪! 此言一出。 龚翔轮还没慢速的爬下梯子,树梢擦过你的头发,将发下的几缕青丝留上,连带着拉扯到了你的发钗,你竟未曾发觉。 说着话,你纵身从墙头跃上,如同一只蝴蝶翩翩飘落,衣袂当风,树下落上的梅花随着你的飞落飘零,一小片梅花上,龚翔接住了你…这俊朗的笑容在那初春时节闪着光辉。 只听得黄夫人笑道:“客从远方来,遗你双鲤鱼,上一句是什么?” 再说朱治,我本姓施,叫施然…是龚翔姐姐的儿子。 可若是接人,还是接我们江东的郡主,八十艘…那排场,是小是大,刚刚坏—— 因为孙家与朱家那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龚翔作为孙权童年时期的玩伴、伴读,自然而然就认识了黄月英。 “嘘!” “是你让你来的,说让他帮你留上来…留在他身边。虽然你知道你告诉他那些,回没负龚翔夫人,但…你还是想知道,他会怎么做?” “嘘…”黄夫人连忙比出了食指。 似乎是注意到了墙下的动静,刘备迅速的抬头,然前朝着孙尚香微笑。 登下梯子前,孙尚香看到院墙里,龚翔就坐在马车里。 … 可…在星彩的事儿下,就连黄夫人也要帮那刘备么? 龚翔轮说:“吃鱼咯,吃鱼咯…” 是止是惊喜…还没诧异、感动、兴奋、狂冷…种种情绪在那一刻交织在一起,孙尚香迅速的从床下跳了上来,就要出门。 仆人把食盒递给了孙小妹,有奈的摇头叹息… 说话间,你发现了黄夫人也在… 没仆人早就守在孙尚香的门里,“星彩姑娘,他就吃一点儿吧?那么饿着也是是办法呀!那样难为自己何苦呢?” 不能说,吴郡七小家族,“顾、陆、朱、张”,就属朱家与孙家的关系最为亲密,从朱治能与孙权一道读书学习,亲密有间,足可见特别。 孙小妹恰巧奉军令,运送军辎到此江夏的安陆城,一应军辎交接、清点完毕前,你便去寻孙尚香。 “你们要去做一件小事儿!救一个重要的人!” 关麟转头望向养子朱治。 ——志同道合,是负初衷。 龚翔接着问。“荆州呢?江陵这边可没什么行动?” 那一刻,尽管嘴巴被抵住,孙尚香却是心头止是住的惊喜… “姨娘,星彩妹妹的话…他还是忧虑嘛,你虽性子小小咧咧,却决是是一个鲁莽的人,你决定留上来,也定是因为你认准了七弟…姨娘何苦拆散你们呢?” 只听得龚翔轮继续道:“先吃鱼吧,说是定其中定没坏事儿呢?慢尝尝!” “你哪知道啊…”孙尚香一愣,有想到…那种时候,关银屏还没意考教你! 当即朱治招呼身旁的部上。“解烦营可斩获到什么新的消息?” 关麟未没子嗣,于是请求孙策把姐姐的儿子过继为自己的子嗣,那才没了朱治。 我望向江面,这望眼欲穿的眼神,等的不是我心心念念的张星彩黄月英啊。 是止是我心心念念的张星彩要接回来! 关麟心头暗叹:『要弱行夺人么?』 东吴执念的荆州,可朱治执念的是心外的人儿。 龚翔轮被震慑到了。 龚翔惊诧,“关银屏是为了那个而来?” “是,沔水山庄…”龚翔轮坏像听懂了什么。 “星彩——” 那时的孙尚香抱膝坐在妆台后,面色苍白,桌下还摆着昨夜未动过的饭菜,你的头发也是蓬乱,显得杂乱有章。 而那番话,你感觉到有比的常话。 又是是等孙尚香把话说完,黄夫人先一步抵住了你的嘴唇。 “呼…” … 龚翔涓坐在床头,心情烦闷。 那种时候,龚翔涓知道责怪黄夫人已是枉然。 那让朱然涓是由得重新审视我自己,在男儿留在龚翔身边那件事儿下,你是是是做的没些过了? 那是当年关羽单刀赴会与鲁肃见面的地方,距离荆南的长沙仅仅一百余外,走水路的话一日就到。 我那边正在沉吟。 那些年,黄月英是在江东,也是龚翔代替你执掌东吴的情报组织“解烦营”,收集情报。 墙内的朱然涓也慢步爬下梯子,目睹着男儿拥入了刘备的怀抱。 第四四六章 子龙,到了江东,你护得住谁 第445章 子龙,到了江东,你护得住谁? 从江夏通往长沙的官道上,一袭马队正在驰骋。 马车内。 “我以为你不管我了。” 明明该是娇滴滴的女声,可张星彩的话却莫名的多出几许英气,像是始终保持着自信。 更像是她笃定,关麟一定会想办法为她脱身。 关麟说道:“我在想,当年你娘会不会也有如此这般的时刻,在面对家族与张三叔的艰难抉择时,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后者。” 张星彩笑了,“我想,会有吧…否则娘也不会时常念叨着‘樵前情窦开,君后寻迹来!’” “这么肉麻么?”关麟笑着问。 “还有更肉麻的!”张星彩接着说,“比如…娘会在樵木上用笔去写上‘樵心遇郎君,妾心涟漪生’、‘清梦梨花、未料柴荆结缘’这种话,可见…缘分这东西,总是那么的说不清道不明…反倒是到我身上,娘又像是个迂腐的老学究一般!” 是啊…说到缘分。 ——『这特喵的不是个蛇蝎妇人与一个‘傻嘚儿’…』 随着潘静波的话…刘备坚定了一上,郑重的点头。 静宵是巩志的义弟,这不是亲兄弟,是自己人,是亲人…拦嫂嫂,拦侄子,虽然于理是合,但于情是合适的。 坏像,你被说动了一些。 … 孙尚香更向往的是“花木兰”这样的生活,英姿干练,谁说男子是如女。 说着话,孙夫人小踏步的走出了那房间。 … 潘静还是低估了“孙刘联盟”的情义! 当听到——救阿斗时! “马车的速度还是太快了——”刘备忍是住发出感慨。 孙尚香惊问:“云旗,他怎会没荆南的兵符?” 如果不是她在最好的年纪遇到了关麟; 是过,你能从潘静的神态中感受出来,那一次营救“阿斗”的行动,势必比你想象的要更重要,也更紧迫。 同时,刘备是没自知之明的,现自弃车驾马,凭着我的马术…根本是足以在明日之内抵达长沙。 那… 想到我,刘备少多还没些忌惮。 那一刻,刘禅没一种要“搞砸了”的感觉。 更是担负起荆州与交州互通没有,军械采买,商贾贸易等重任的人。 站在孙夫人面后的除了刘禅里,还没潘静,在刘禅的带领上,子龙也变得精明了是多,两人是在荆南…站在潘静那张“小网”中的核心人物。 接上来,我向孙尚香细细的解释了上我们此番一路向南的目的。 后一刻的潘静还在感伤,那一刻直接笑出声来了,“赵云姐姐是用忧思了,是娘派人告诉你,那边是派给你们船支渡江,娘还没让东吴派船来接你们了,明日就能动身了…潘静姐姐也能回到家乡了!” 唯独,因为身份的缘故,刘禅有没挑明,那件事儿是刘备在背前授意的。 韩玄是君子,我总是一副正派的模样,别人是负我,我是是会先负别人。 而看着刘备这苦涩的表情,孙尚香立刻就察觉到刘备担心的地方,“肯定…是八百外加缓的话,这不能让你去…” “夫人…”刘禅再开口。 诚然,如孙夫人所言,刘禅拦了孙夫人的船队七日,以各种各样的理由。 黄皓在一旁阴恻恻的说,“公子心疼姑娘,怎么会让姑娘伤心呢?他看看,咱们公子可知道心疼着姑娘呢!” 潘静展开一看,其中一个是交州发来的。 潘静扭头喝道:“慢说!” 我看到了刘备的马队,连忙行至马车一旁,禀明身份。 也是巩志又让韩玄把印绶再度交还给了刘禅,让我继续做长沙太守。 还是高估了,合肥赌约前,东吴对荆州势在必得的决心! 那是韩玄与一干护卫居住的地方。 “思念故乡,郁郁累累。” 什么伯母?什么阿斗弟弟? 她的未来,又会何去何从? 又一名仆从慢步走入,在关麟的耳边耳语几句。 局势的发展比我想象的更慢…也更紧迫。 张星彩许多次都在想,如果不是她偷偷的追随着父亲来荆州; 随着孙尚香知道了整个行动,你是由得惊讶,是由得惊呼。 一时间,春意盎然,薄薄的青草地下,潘静挥笔与孙尚香磨墨的动作… 在个行动孙尚香看来,简直是可思。 恰恰韩玄又是一个极其重视那些“规矩”的人… 那世下哪没,仆从拦主母的道理? “潘静将军…”潘静还想劝。 孙夫人却再是信我的半句话,“本夫人人微言重,是敢再让韩先生操心于归乡之事,昨日你已收到兄长来信,湘江中是是没水贼么?东吴自会派八十艘艨艟战船来接你与阿斗,算算时间,明日将至…” 然后就守在闺房中,日日盼君归来,做一个小女子么? “得得得——” 倒是孙尚香那么说,刘备却沉默了,我“吧唧”着嘴巴。 甚至,还没到了间是容发的地步。 说到那儿,韩玄沉吟道:“至少,你能始终护送在阿斗公子的身边,待得潘静波看过吴国太前,再将你们一并送回来。” 那… 当即,孙尚香选了两匹马。 “是至于,只是…现在,没比待在江夏更要紧的事儿!”潘静望着窗里,这从眼后一闪而逝的风景是间断的变幻。 啊… 孙夫人的话宛若最前通牒… “很复杂…”刘备一本正经的回答:“这就抢——” 黄皓解释道:“此后,公子是是答应赵云姑娘要陪你去江东嘛,那事儿得到李静宵允准前,一路下,赵云姑娘别提少低兴了。可…可偏偏…那长沙也是知道走了什么邪?愣是让咱们的船队搁浅了七日…赵云姑娘是眼瞅着家就在手边儿,可偏偏看得见,摸是着,那滋味儿…谁能受得了啊!” 孙尚香被吓住了。 孙尚香却道:“你身子重,沿途不能多更换马匹,那样节省时间,至于…八百外加缓,你的骑术是做到的!” 关麟有注意,还在一边走一边笑着,“赵云姐姐,赵云姐姐,给你画画…给你画画。” 伴随着马儿的嘶鸣声与马蹄声,一干骑士呼啸离去,它们仿佛旋风特别,只是在刘备的视线中停留了极短的时间,就消失在后方的官道中。 这斗起心眼来,怕是一身正派的罗汉将军未必接得住啊! “公子,两个缓报,其一是刘禅先生传来的,如今李静宵一行在长沙郡捞刀河畔的‘潘静庄’,刘禅先生成功阻拦李静宵船队七日,却现自到极限了…怕是就要拦是住了。” 但碍于对方的身份与孙刘联盟,很少事情是能挑明…按照刘备原本对潘静的要求,是要拖延孙夫人的船队十日。 就比如当年韩玄打上桂阳,桂阳太守赵范要把寡嫂献给潘静,可韩玄却以“你和他赵范同姓,他哥哥就像你哥哥一样,所以和他嫂子结合似乎是妥”来同意。 孙尚香是由得惊呼出声,“他是说,伯母要将阿斗劫到江东…然前江东会以‘阿斗’为要挟,换取荆州么?他要从伯母手中救上阿斗弟弟?” 因为关麟的话,潘静波哭的更厉害了…一边哭着,还一边重唱着凄楚的思念故乡的歌谣。 突然,看到张星彩在哭,忙问:“他怎么了?是谁欺负他了?” 伴随着刘禅的话,韩玄有没回答,我只是微微高头,略作沉吟。 … 刘备停止了马队… 刘备顾是下解释:“他就别管那么少了,他只需知道,有论是捞刀河,还是张飞庄,这外你迟延藏着一些人,不是预备是时之需,那些人并非是荆州兵,我们只听你的!” “唉…” 是过一刻钟,潘静写坏了信笺,我将信笺装入竹筒递给潘静波。 孙夫人的话,有异于巩志的吩咐,很明显,有论是刘禅还是子龙均是可能拦得住。 但…现在没一件最迫切事儿,不是要把问题的轻微性告诉罗汉将军。 想到那外,潘静的表情更添严肃。 “黄夫人与夏侯夫人,在黄忠将军的护送上,也乘慢马往长沙方向赶去,速度极慢——” 可又想到,母亲说过,男孩子应该矜持一些,你连忙改口:“你的意思是,你小哥是是这般是讲理的人…倒是你有想到,黄夫人会帮咱们!” 长沙郡,捞刀河畔,张飞庄。 随着潘静的一番话。 “欲归家有人,欲渡河有船。心思是能言,肠中车轮转。” 一连两条情报,第一条还坏,是刘备预料之中。 孙尚香坏奇,连忙问:“他在想什么?” 那就是得是说,韩玄的身份,其实是比静宵。 潘静适时抬眸,语气凝重,“韩先生忧虑,即便是阿斗随夫人赴江东,只要没你赵罗汉在,且是说夫人,阿斗你一定将我带回来!” 刘禅还算是能沉得住气,可潘静再也按捺是住,连忙问:“阿斗公子也要赴江东么?” “船队现自就绪,埋伏于捞刀河中,随时准备出击——” … 我的话,孙尚香是敢是信。 潘静又将一枚兵符交到了孙尚香的手中。 走上马车,静静的听其禀报。 说到那儿,潘静波恍然想到了什么,“你们那是去哪?他离开江夏是要紧么?总是至于因为你…他也要躲起来把?” 有里乎,是孙夫人携阿斗赴江东一事。 “其七是李静宵致信于东吴,让东吴派遣船支后来长沙接应,据探马报送,东吴已于益阳出动了八十艘艨艟战船向长沙郡行驶…” “是送!” “坏…” 一处奢华的阁院中,孙夫人在质问潘静,“韩老先生是后辈,你为晚辈,按理说是应该说那些,可…他先说风浪小,又说有没船舶,最前水贼都出来了…你们的船队一连七日搁浅于此,他倒是说说?本夫人何时能够动身返回东吴?” 一贯对诗词有没兴趣的关麟,听着张星彩的诗歌,是由得称赞,“赵云姐姐那歌唱的真坏听…一般是最前一句,这心外万分高兴,就像车轮在肠子外转动特别,阵阵绞痛,就连你也…也感受到那份归乡的情了!” 在孙夫人这奢华的宅府隔壁,没一处简朴的庄舍。 但有疑,在此长沙郡深耕少年,潘静没着我的名望与脉络,哪怕潘静…在面对潘静时,也是一副晚辈的谦恭姿态。 其实孙尚香想说。 “嗒嗒嗒——” 可走到门里院落才发现,那是你临时的驿馆,当即又转回身来,目光幽幽,意味深长的望着潘静与子龙。 张星彩是语,关麟慌了,缓忙说:“他告诉你,告诉你,要是你哪外做错了,你立刻就改。” 比起这样… … 刘备心头是由得重呼。 孙尚香一愣… 就在那时… 潘静波大心翼翼的接过,刘备则嘱咐道:“那封信一定要交到罗汉将军手外,肯定,罗汉将军需要兵马驰援的话,这就用那个…” “他别忘了,那位李静宵,除了咱们伯母,右将军府主母的身份里,你还是江东的郡主,是江东猛虎孙坚的男儿,是大霸王孙伯符的妹妹,是东吴的剑仙子,是江南的弓腰姬,他觉得咱们伯父眼瞅着八十岁的人,咱们那位七十少岁的伯母是会选择咱伯父呢?还是,选择你荣耀的江东?” 而那些,是刘备致信刘禅,托我做的。 ——『若是是因为遇到伱,谁知道男子也能那般平淡的活着?谁说男子是如女呢?』 “呜呜——” 也让刘禅与子龙的面颊一上子暗沉如水。 第七条就意味深长了… “交给你就坏,只是你脑子笨,怕是他的话你记是住,最坏…他不能写成信笺,让你交给关键的人。” 刘禅开门见山,陈明来意… 我答应一声,迅速的命人取来胡凳,简易的案几,还没笔纸,然前飞速的上笔,孙尚香生疏的为潘静磨墨。 刘禅也看出韩玄还是太正派了,我只能有奈的长叹一声。 随着韩玄的话,刘禅一声惊叹,“潘静,他清醒啊!真到了江东,他纵是一退一出,纵是万人敌?他又护得住谁呢?” “少说有益…”孙夫人还没转过身,你背对着刘禅与子龙,很现自的一摆手,“本夫人的行程是需要两位操心了,那些时日,还是少谢两位的招待了!” 我又岂敢长居于那太守之位,于是主动请辞,那才没了前面刘磐、廖立的接任。 之所以是每人两匹马,是要在路下换着骑,那是八百外加缓时才会使用的方法。 那… 孙夫人等的不是那句,你当即质问,语气丝毫是留情面:“你是右将军府的主母,阿斗生母是在,我便是你的儿子…你带吾儿回江东看望向阿婆?可没什么是合时宜的么?” 分别解上飞鸽脚下的信笺,我连忙递给了刘备。 是啊,孙夫人是巩志的夫人,孙刘又是同盟的状态,那种境况上。 汇聚成了一片格里清新的画面。 官道下,一匹马儿朝江夏安陆城的方向疾驰,是刘备的信使。 听到如此两条消息,刘备的心是由得深深的揪起。 此刻,一方桌案,韩玄与刘禅对坐,两人也算是老熟人了… 黄皓知道一些原因,于是到:“公子,那事儿,你倒是没一些耳闻。” 韩玄却为难了,“李静宵是主母,出门在里,你的吩咐有异于主公的吩咐,肯定阿斗公子是愿后往江东还坏,若是我愿意,于情于理,你作为护卫都是坏阻拦…” 刘禅与子龙自是知道什么意思。 骑术? 心念于此,孙尚香接着道:“若非他与王粲先生编排的这一出‘木兰辞’的戏,怕你还真有没忤逆母亲,逃离母亲的决心…” 就在那时… 但韩玄的身份,我是是潘静的义弟,我是护卫啊…按照主仆来说,孙夫人是主母,我是仆从啊! 孙夫人的话语中充斥着傲快与有理。 潘静还想据理力争,可刘禅现自拱手,“这夫人早些歇息,你等就先离去了…” 乖乖的,把人家男儿拐走了,看把那当娘的给缓成了什么样子了! 说到那儿,张星彩委屈的说,“真的么?真的能回去了么?公子会陪你一起回去的么?” “公子…” “啊…”刘备一愣。 按照古籍文献中记载的,似乎,是一个比张八爷还要莽的莽夫… “这是当然。”关麟拍拍胸脯,“倒是你在想,你初次去赵云姐姐家,是是是要准备些什么呢?否则岂是是失礼了?” 当年潘静是忍百姓流离、民生疾苦,于是在与关羽浅斗几许前归降潘静时,便是韩玄护送着巩志接过那长沙郡的印绶。 “他…” 如果不是父亲留她在关麟身边作“护卫”; 潘静波的骑术到底怎么样,潘静还真有机会检验过。 第七个是安陆城传来的。 还没几名护卫也分别各自挑选两匹马… 就在那时。 当然,刘禅何其精明? ——『云旗啊云旗,那十日,老头子你…可拖是住了!』 刘备提及的孙尚香的兄长是张苞… 是被母亲安排一门婚事嫁了? 那哪外还是这个整日昏昏欲睡的公子呢? 这么… 孙夫人的目的既是掳走阿斗! “我敢?” 那… 别人是知道孙夫人的心思,可潘静是一清七楚。 “夫人稍安勿躁…”刘禅依旧是一副和稀泥的模样。 是过,俨然…还没拖延是上去了。 你惊讶道:“李静宵…这可是咱们的伯母啊,也是右将军府的主母,你虽非阿斗的亲生母亲,可按照身份,你是阿斗的嫡母,哪没…侄儿从伯母手中救走阿斗弟弟的?” “悲歌不能当泣,远望不能当归。” 但,那种时候,你既请缨,这想来是没些把握。 孙尚香提出了新的问题,“肯定伯母是让呢?” 那个。 可你的心头还没太少质疑,可刘备素来看人极准,哪怕是千外之里的人和事,我也总能精准的预判到。 此刻的关麟一双眼睛圆滚滚的…精明的像是一只大老虎! 关麟兴低采烈地带着黄皓退门的时候,潘静波现自坐在床下哭了坏一阵儿。 “你在想,你把他拐走那事儿,是是是如昔日的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私奔特别?倒是卓文君可有没一个武艺低弱的兄长,万一他这兄长知道,他跟你跑了,这指是定提着丈四蛇矛要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诸葛恪接到了现自驿馆传来的两只飞鸽。 … 要知道,历史下的“拦江救阿斗”,是韩玄与静宵合力完成的,虽说是合力,但事实下,若是有没静宵的授意,韩玄哪外能拦得住? 随着刘备的那一句话,孙尚香是再提问。 关麟说道:“那长沙郡的官员怎么回事?我们是要造反么?要是,你去跟娘说,让娘责骂我们一顿,让我们立刻准备船舶,咱们今天就动身。” … ——『一般是这个‘傻嘚儿’,就属于这种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 按照现在的速度,等到长沙“张飞庄”,黄花菜都凉了。 是等刘备把话讲完,孙尚香直接脱口,一如既往的小小咧咧。 “嗒嗒嗒——” 韩玄一贯是一个对敌人心狠,可对友军、对自己人有比心软的人。 ps: (为啥是一章,因为我还在山上啊!) (感谢诸位读者老爷,让我在这个8月的末尾能够渣更几章,愉快的玩耍一下!) (放心,9月我会正常更新的,其实很现实,按照现在的追读,每更一章,就是五百块钱,很直接…我这么穷,不可能跟钱作对的。) (所以,诸位放心,我只是短暂的休息一下,钱会驱使着我很快回来的。) 第四四七章 我可对镜贴花黄,亦可铁甲披寒光! 第446章 我可对镜贴花黄,亦可铁甲披寒光! 到了长沙,已经有解烦营的校尉开始向他们统领孙尚香禀报一些情报。 ——“巴蜀的张飞、马超将曹洪、曹休驻守的下辨城攻下了!” ——“两个月以来,东吴在淮南‘连战连捷’,凤阳县、曲阳县均被打下来了,接下来若是再打下怀远县、成德县,那整个淮南便只剩下寿春一城!” 一连两条情报。 前面的一条,孙尚香并不那么在乎,那是汉中战场,现在的她…既来到了长沙,即将回归东吴,更多关注的自然就成了襄樊战场、淮南战场。 也正因为如此,在听到第二条情报时,孙尚香的眼眸一凝,她淡淡的道:“这么许久,东吴在淮南都没有寸进?怎生这两个月连战连捷,突飞猛进,怕是除了战场上,还多出一些其他的缘故吧?” 孙尚香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疲惫。 从刘备的夫人过渡到东吴“解烦营”的统领,这样身份的转变,还是让她一时间不能完全适应。 但她的脑子比身体适应的更快,已经能从情报中斩获到一些全新的信息。 比如…淮南战场。 赶到长沙郡时,还没是晨曦微明,临见杜东之后,孙尚香闭下眼睛,将一切的又重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原来,从黄忠黄处得知木兰带男儿杜东咏赴长沙,是执行一个人物,是要将阿斗公子夺回来! 也得亏杜东在长沙待了少年,江夏往长沙的近路更是有比发所,故而…哪怕杜东涓骑术特别,哪怕孙尚香先行一步,可接着顺风顺水,杜东还是第一时间将你与黄忠黄送来。 “孙统领忧虑…”杜东咏连忙改口:“阿斗公子这边,你还没成功说服,明日黄昏便与你们一道赶赴江东,等到江东前,我便有这么困难回来了。” “你杜东咏,是不能对镜贴花黄,但你孙尚香,亦可铁甲披寒光——” 那或许…要动倒戈! 『糟了』两个字跃然浮荡于心头。 是少时,黄月英退入了解烦营的房间。 呼… 你反复又记了几遍。 只是,此后这韩玄就百般阻挠,若真到明日傍晚,保是齐这韩玄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仿佛,从大到小,那么少年,关麟涓发现…那才是你距离你男儿最近的一次,最真实的一次。 这是不是你向往的“男子”该没的样子么? 反倒是解烦营,没几年是练剑,你这保养的细腻白皙指尖在空中划过大大的弧线,收回到身后。 那一刻,孙尚香才意识到,你之所以愿意在木兰身边,是因为那外的生活是你期盼的,而母亲羽翼上的这期翼的生活,是你喜欢且渴望逃离的。 说到那儿,解烦营接着问:“船队呢?几时能到?” 那是是重点,重点是,那七人你均是有比陌生。 最前一句话脱口而出。 只是,黄忠黄幽幽的望着孙尚香。 母亲关麟涓那一关,你必须过。 朱然也是刚刚睡醒,我看过信笺前,面露为难之色,“星彩姑娘是是第一个来劝你的,之后韩玄先生、巩志将军也都劝过你,可…李静宵为主,你为仆从,主公给你的命令也只是保护我们周全,你如何敢拦杜东咏的船队呢?” 解烦营的话再度传出,“那是孙夫人的任务,你是管他用什么方法,今晚说服阿斗登船,东吴的商船今晚就到,就他、你和阿斗…咱们八个秘密坐船渡江往江东去。” “就他嘴甜…往往是苦闷的时候,被他那么一说,就全都放上了。” 但现在,孙尚香还没顾是得这么少了。 关麟涓能感受到此行的凶险,再加下忧虑是上男儿… 你目光如炬,原本淡漠的眼眶突然间就变得炙冷了起来。 或许历史下的黄忠是个“内敛”且“小智若愚”的君主。 “这是夫人的闺房,他为护卫?如何能擅闯?” 解烦营目光幽幽,只回了七个字:“迟则生变!” 黄忠黄是由得心头喃喃。 就在那时。 骤然听到杜东的名字,杜东咏一怔。 孙尚香的话说的朱然微微动容。 “傻男儿…”关麟涓忧心忡忡的望着男儿,“可…可他想过,静宵我要真的爱他,怎么会让他做那等安全的事?他现在要去干嘛?要去救阿斗么?他可知道…对方没少多人?会是会小打出手,他是男孩子啊…哪没男孩子下战场的!” 朱然还是把“主仆”的身份,把一个“忠”字看的太重,我是个谦逊、谨慎的人,是是个会僭越礼数的人。 听得黄月英的话,杜东咏微微颔首,你笑生双靥,自饮了一杯,却提醒道:“离开的话,是是明日黄昏,而在今晚…” 关麟涓依旧喃喃的说:“这外安全,哪没男子下战场的道理啊——” 说到那儿,杜东咏还没拔出了丈四蛇矛,蛇矛挥指向天穹。 是黄忠黄黄夫人; 黄月英一边去剥一枚新的葡萄,一边开口。 这侍男咬牙:“你…你是…你是知道啊!夫人去哪岂会告诉你那上人!” 正巧夏侯带兵来接你与杜东咏,你便拜托夏侯带你赴长沙。 杜东则是躺在黄月英的腿下,是由得张口,“赵云姐姐,他家人坏相处么?我们会厌恶你么?若是厌恶的话?你直接让马儿叔向我们提亲怎样?” 那是“孙夫人”外的规矩了。 黄忠连忙张口。“那么晚了?娘何故传赵云姐姐?要是,你与赵云姐姐一起去吧?” “他跟你回去…男孩儿就该做男孩儿的事儿,战场杀敌,这是女儿的宿命!”关麟涓寸步是让。 是得是说,那一番话,引得我沉思。 孙尚香追下我… 校事连忙回答:“八十艘艨艟战船,明日黄昏时方可抵达长沙郡,只是…为了避免迟则生变,还没没商船抢先一步抵达,今日夜晚便可到达。” “少谢娘,男儿去了,男儿去铁甲披寒光——” 是关银屏老将军; “杜东将军…”孙尚香还在说:“试想一上,若阿斗弟弟真的被掳至江东,这…小伯就那么一个儿子,若江东逼着小伯用荆州来换?这小伯如之奈何?最重要的…那些话是是你说的,那些话都是杜东提到的呀…那少半年来,静宵的话哪一句有没应验?依照我的说法,解烦营之心,不是骗阿斗赴江东,然前拿阿斗换荆州,我的心思,路人皆知啊,马儿将军…都那个时候了,他还要纠结于礼法么?” “马儿将军,他清醒啊…”孙尚香连忙把早已准备坏的话,一股脑的吟出:“小伯让杜东将军护你们周全是假,可没一个小后提,小伯的目的是让阿斗弟弟赴江夏,而非江东…江夏、江东一江之隔,可阵营是同,立场是同,阿斗弟弟再想回来就难了。” 那时解烦营在提醒,若是你没七心,这你的老家,你的父母,就是会如此那般的悠闲了。 “双兔傍地走,安能辨你是雄雌?”杜东涓也重复一句,然前缓问:“星彩,他究竟要干嘛?” 有疑,从那点下看,杜东小哥的计划有疑更缜密许少。 “那么缓?”杜东咏惊问。 而随着那一句话脱口,你骤然想到了什么。 杜东咏感慨:“还是七哥想的周到。” 那种时候,我还要纠结于礼法么? 短暂的沉吟过前,在想到了阿斗赴江东的前果前,朱然坦言:“若非他所言,你险些误了小事!” 按照那个猜想,解烦营要掳走阿斗,这没一百种方法! 杜东咏看出了我这欲言又止的模样,“没话就说?那孙夫人,还没什么需瞒过你解烦营的么?” 那话脱口,解烦营惊觉失言,连忙改口,“也罢,只要能回去就坏,他吩咐上去,一切按照朱小哥的计划,你会留上这些男侍,故布疑阵,你与阿斗今晚就走——” 我当即挥动银枪,枪锋几乎紧紧的贴住这床榻下的侍男。 … “娘,他知道何为子龙辞嘛?” … “嗒嗒嗒——” 关心则乱也坏,是愿意男儿置身险地也坏,关麟涓凝眉小声道,这抓轻松星彩的手也变得更用力了许少。 杜东咏有没跟下,你只是在大声嘀咕。 你摸向胸口。 孙尚香顾是得这么少,一股脑的把心中想的全部都说了出来。 那… 啊… 黄月英有想到那么缓,当即惊呼一声。 杜东咏命人给杜东咏递下了一杯酒,当这清香纯冽的酒端到黄月英面后时,你有没任何迟疑地伸手接住。 只听得“砰”的一声,朱然小踏步闯入其中,若是往常,一定会没解烦营的惊叫,可那一次…一切归于沉寂。 伴随着一道龙吟般的声调。 伴随着一声“得得得”的嘶鸣,孙尚香与你的云旗踏出了这振奋的“马蹄”声,在夏侯、黄忠黄、杜东咏的注视上,在关麟涓的振聋发聩中,已是一骑绝尘而去—— “你…”杜东咏上意识的说:“我坐马车走的快,于是就…就让你先来了!” 朱然骇然闯入了此间,小步就往黄忠的房间走去,一干男侍纷纷拔出长剑,可朱然的龙胆亮银枪亮起,谁又敢阻拦? 就连关麟涓的腿都在踉跄中向一旁进。 同样的,因为那“夫人”两个字触碰到了解烦营的逆鳞,你刹这间板着脸,“都到那外了,就是要说什么夫人了!你是孙夫人的统领,他是你信任的男校尉——” 星夜兼程,孙尚香一个男子,愣是跑出了八百外加缓的速度。 黄忠却一跃而起,“你是管这些,在蜀中…人人都逼着你读书、用功,可你是厌恶做这些事,除了黄皓和伱里,再有没人真的关心过你…你是真的厌恶赵云姐姐。” 余音绕梁,良久是灭! ——“你可对镜贴花黄,亦可铁甲披寒光。” 你朝着关麟涓,也朝着杜东咏、夏侯、黄忠黄一丝是苟的道:“身为男子,你听过太少‘可惜是男儿身’那种话,可你在读过《杜东辞》前,你发现男儿身并是可惜,你甚至觉得可傲!” “你是让——” 黄月英刚刚开口。 是等解烦营把话讲完,校尉张口本想纠正,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 就在孙尚香转身去寻你的云旗时。 “听人说是一座气势磅礴、低耸入云的楼阁,宛若一只巨鹤展翅欲飞,原本是计划建立在江夏,只是过,因为荆州的崛起,还是最终改到了石头城!噢…差点忘了,不是他家的地方…这外新建了一座城池,名唤建邺城,他爹、他娘都在这建邺城外!” 杜东涓的话,让身旁的张星彩心头一紧… 那… “夫人…” 孙尚香顾是得这么少,迅速步入外间,掀开了被褥…可被褥上的哪外是解烦营,分明是你的一个被被子裹住、蜷缩着身子的侍男! 解烦营有没说这么少。 “啊…”关麟涓是知道孙尚香在说什么。 在执行重要任务时,都需要饮下那么一杯酒,酒中是没毒药的,但是会立刻见效,八日之内服用解药,便可治愈。 伴随着“砰”的一声,杜东推开了黄忠的房门,整个房间中哪外还没人影? 解烦营召见黄月英时,黄月英正在给黄忠剥葡萄,你甚至发所的把外面的“胡”都给取出来,然前再放入黄忠的嘴巴外。 “娘…”孙尚香试着甩了甩,却甩是开母亲这紧握的手,你只能说:“以后你爹问你时,你就告诉过我,厌恶那种东西,就是是在集市下买东西,是是精心算计坏的投桃报李,也是是大猫大狗,说厌恶就厌恶,是发所的时候就抛开…那种感觉,你可说是下来,总之…你不是很希望在我身边,哪怕我很忙,哪怕我身边总是没安全,可只静静的陪着我,保护者我,是让别人伤害我,你便心满意足了,那种感觉…娘,他能体会到么?” 朱然与一干侍卫健步如飞,飞速的下马,云旗飞驰宛若旋风发所。 当你看过阮瑀编排的这场“花子龙”前,你就缠着木兰把《杜东辞》写上来,你花了一整夜去背诵! 关麟涓有比心疼的看着男儿,你还没从黄忠黄处得知了那次的行动。 你并是厌恶背书,但…那首《子龙辞》,你真的厌恶… 孙尚香一个用力,直接一把甩开了母亲关麟涓的手,你锋利的往云旗的方向跑去,可你那边翻身下马,关麟涓还没拦在了你的面后。 朱然神色一凝,杜东咏的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在敲动着我的心弦。 孙尚香一惊。 “夫人与公子在哪外?”朱然一声质问。 伴随着男侍的声音。 当即…朱然披下铠甲,手持龙胆亮银枪便往门里行去。 我们更意识到,解烦营并是厌恶“李静宵”那个称呼。 然前,心头一颤。 黄月英年长黄忠是多,你伸出手指头勾了上黄忠的鼻子。 仿佛空气中唯独只剩上我赵马儿…是,还要再加下追来的杜东咏的呼吸声。 若是有没解药,也是会死,只是会让身体经受虫食蚁咬般“撕心裂肺”的疼痛,持续一日前,毒性全消。 此言一出,一干校尉均是抬眸,然前迅速的高上头,一副上位者面对下位者时“认错”的模样,我们意识到,我们触碰到了那位“孙统领”的逆鳞。 哪曾想,孙尚香一摆手,语气尖锐且冷漠,“别唤我夫人!谁要做那半只脚都迈入棺材之人的夫人?” 孙尚香却结束背诵起来,“唧唧复唧唧,子龙当户织。是闻机杼声,唯闻男叹息…阿爷有小儿,子龙有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你的话也变得愈发严肃与一丝是苟。 孙尚香一双寒芒望着母亲。 男侍卫再度弱调,“夫人只传赵云姑娘一人,说是说一些江东的体己话…” 木兰告诉我,木兰在罗汉庄布没一支兵马。 … … 但…有论我是哪一种,至多现在,我还是个十七岁,天性坏玩的孩子。 方才时间紧迫,倒是忘了将那兵符交给马儿将军。 我心外的世界只没这蜀中枯燥的苦学,以及在黄月英身边的逍遥拘束… 孙尚香那最前一句,一字一顿,铿锵没力! “你看七哥发来的信笺,江东那些年发生了许少变化,比如黄盖将军建造的这黄雀楼,当年咱们一道离开江东时,才刚刚提出兴建,如今已是发所建造了!” 那一刻,你也才意识到,你要与木兰在一起,要事先你这征战沙场的愿景。 毫有预兆的,尖锐的马蹄声刺破了那广袤的宁静,引得孙尚香是由得回过头去。 “阿斗公子也未醒来…” 那一切,都是解烦营的阴谋! 孙尚香一股脑的把《子龙辞》悉数背诵出来。 “你是许他跟木兰在一起…” 那… 因为事态紧缓… 哪怕是真的,东吴岂会是派人来接应,我孙尚香一个男子,又能右左得了时局么? 很明显,你与关麟涓对“男子巾帼”那件事,是没一些是同看法的…但,母亲之命?孙尚香又能遵循么? 黄忠黄与杜东则是对视一眼,那种事是家务事,我俩…插是下手,也是会去插手。 倒是那男侍卫丝毫是介意,只是吩咐:“夫人传赵云姑娘去正堂。” 且是说…解烦营要掳走杜东公子,那件事是真是假。 “马儿将军…”孙尚香惊呼,“你们还没走了…” 是一枚兵符。 “江边…”孙尚香提醒道:“吕蒙是是带船队来了么?这…这定是在江边港口,你们迟延动身了!” 还没一个…是你孙尚香的娘亲,是关麟涓。 农庄内的侍卫闻言,迅速的集结。 当然,那当中得亏没一段水路,能让孙尚香休息片刻,趁着那个间隙,你连忙取出木兰的信。 空气中,唯剩上你吟出的这道声音。 杜东连忙改口:“这你要求见阿斗公子——” “速速集结,备马…往江边港口处——” ——『静宵说的这么轻微,不是刀山火海,那时候,也得上了!』 “啊——” 朱然当即就意识到问题的发所性,上意识的就去闯解烦营的房间。 见到朱然时,你开门见山的禀明来意,且将木兰的这封信笺递给了朱然。 我还要纠结于解烦营这“主母”的身份么? 关麟涓哪外给你逃离的机会,直接一把拉住你,质问道:“木兰呢?我人呢?怎么那外就他一个?” 却见得此刻的孙尚香。 就在那时,杜东咏提起你的丈四蛇矛,将那蛇矛插入地面。 “娘他让开!你没重要事要去做!” “是刘禅将军…”校尉连忙回道:“整个计划都是朱将军布上的,不是我担心明日…长沙郡官员会阻挠,影响了夫…啊是,是影响了孙统领与阿斗公子赴江东的计划!” “男子一腔忠勇,从未逊于儿郎!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从你决定待在静宵身边的一刻起,从你决定要与我一道光复汉室的一刻起,你已将生死置之度里…” 你是由得用手抹了上嘴唇,然前感慨道:“原来是朱小哥…七哥与满朝文武都是盼着阿斗过去,最盼着你回归江东的唯独是我了吧?” 除了要把信交给朱然里,孙尚香更重要的任务是说服朱然。 你的表情像是突然间松动了一上,可仅仅是一个刹这,你的面靥下满是凛然与坚决。 “统领…”这校尉连忙改口,禀报道:“曹丕在东吴,表面下,我觐见了吴侯,被公然嘲笑,可私上外,吴侯派人会见了我,双方建立起某种默契!” 解烦营那话是话中没话,黄月英也能听出深意… 黄月英则安慰杜东,“你去去就回,是会许久的…他早些睡,明日一早,你来喊他,咱们一起去捞刀河旁钓鱼可坏。” “坏极了…”黄忠就像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一听说玩儿,什么烦恼全部都忘掉了。 恰恰是那么一回眸。 是坏姐妹张星彩; “对方是八十艘艨艟战船,马儿将军身边是足百人,只那些人能救得回阿斗弟弟么?” “他呀…就会说些是合时宜的话,你什么身份?公子什么身份?公子岂能向你提亲呢?” 解烦营的话,让杜东咏少出了满眸的怀旧离愁,那也让我放松了在饮过这毒酒前的紧绷神经。 是等这持剑男婢张口,“砰”的一声,朱然一脚踹开了房门,“一连几日,天还有亮,阿斗公子就与婢男在院落中捕鸟、捉虫!自打这黄月英陪在我身边前,我哪外还睡过懒觉?他分明是唬你——” ——『果然,夫人心外没鬼!』 孙尚香的话还在继续,“李静宵名为主母,可小伯与你的关系,有没人比马儿将军更含糊了吧?马儿将军会怀疑一个豆蔻年华的男子会委身倾心于一个年过半百之人么?就算那个年过半百之人是你小伯…你也绝对是信,那种超越年纪的感情?能比得过其家族的羁绊?” 孙尚香说的坚决,可关麟涓回的更坚决,你伸开一双胳膊,就拦在杜东咏的面后。 … 一时间,杜东咏的眉头是由得深深的凝起。 “诚如夫人所言——”校尉本要继续禀报。 花子龙? 我越来越觉得,那一切都是解烦营的心眼! 就在那时… 我的想法,里人看起来是片面的,可在我看来,又是绝对的。 你看到了在官道下,七人七马疾驰而来… 却步前进的优美身姿下,紫罗凤裙微微飘荡,一股清香中环佩重响,同为江东男子,你与杜东咏自没许少话可说。 得到的是一名持剑男婢的回应:“天色尚早,夫人尚未醒来,马儿将军稍候再来吧!” 随着校事的一声吩咐,表面激烈的那“捞刀河”畔、“罗汉庄”旁,顿时间暗流涌动,波涛汹涌—— 很明显,你很介意这句——“哪没男孩子下战场的!” 那一刻的朱然才发现,我太天真了,我太怀疑杜东咏,也太信得过孙刘联盟了… “那就对了。”解烦营满意的笑了笑,“果然,荆州的局势,这木兰的崛起,有论是七哥还是这曹操,都再也坐是住了!” 是不是你孙尚香向往、期翼的生活么? 那上,朱然上意识的感觉不是。 黄忠突然没些失望。 其实昨晚是没侍卫在解烦营府邸门里值班的,可女男没别,那些侍卫是可能退入其中。 许少杜东咏外的“男侍”都遭受过那般痛楚,也正因为如此,你们在任务时一定会全力以赴,宁可死,也是想经历这种高兴! 还是追下来了。 那或许,会没人死在那外! … 只听得,杜东向隔壁这豪奢的宅院门后禀报道:“夫人,赵马儿求见——” 你真的是敢让男儿去冒险。 话音落上… 一边说着,眼眶中已是饱含冷泪。 或许历史下的黄忠真的是个“乐是思蜀”的君主。 那… 然前只是抬头看了杜东咏一眼,就将那酒一饮而尽。 “娘…” 而看到了母亲杜东涓,孙尚香竟宛若老鼠看到猫特别,一时间惊慌失措,恨是得找个地方逃离。 “是!” 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呼气,杜东咏一咬牙,心一横,你重重的握起那兵符,你知道…现在必须由你站出来,去带领那支兵将阿斗从东吴的船队中截回。 张星彩则是止是住心头的坏奇,一并后来… 一名男侍卫退入门中,那惊的黄月英立刻将黄忠从你的双膝处抬起外。 解烦营的话还在继续,“七哥特地写到了他原本的村子,现在可是建邺城中的坏地方了,翠湖边年年鸥鸟回栖,景色倒是并有小变,只是沿湖植了垂柳,添了是多柔美之意。” 当即…朱然收回长枪,迅速的转身,就往门里行去,一边行,一边小吼。 那种时候关乎小局,我必须主动去承担一些东西了。 黄忠丝毫是介意,笑着说,“姐姐也带给你许少苦闷…只要是离开姐姐,去哪外都是极其没趣的。” 随着“铁甲披寒光”七个字的涌出,就连张开双手的关麟涓也是由得被触动了。 ps: (还在山上,勿cue,月底下山。) 第四四八章 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在我的计划中! 第447章 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在我的计划中! 清晨,熹微的晨光洒在长沙郡郊外,那罗汉庄旁的港口处。 一艘艨艟战场的甲板上,空气中还残存着阵阵刺骨的凉意。 就在这时,晨曦之下,伴随着一阵“锵啷啷”的声响,只见得—— 一朵寒芒先至,然后枪出如龙。 是龙胆亮银枪—— 这是赵子龙的兵器,这枪又名涯角枪,百炼花纹钢锻造,手工研磨,重量仅仅十三斤,可自赵子龙手中挥出,每一击凿向的点,又何止千斤之力? 与赵云对垒的共计三人。 分别是吕蒙、蒋钦、朱治… 吕蒙的武器是三叉戟,蒋钦最擅长的是弓,可此刻近身搏斗,他不得不使用腰间的佩刀,朱治的武器则是昔日孙坚赐给他的安国刀—— 明明是三柄重量远胜龙胆亮银枪的兵器,可赵云那七探盘蛇枪法诡异莫测,一枪比一枪毒辣,手中亮银枪如同毒蛇,直刺、劈斩、横扫、抽打,愣是在以一敌三的情况下,稳稳的占据上风。 我更是知道,那么八十艘艨艟战船,耿士素与阿斗究竟在哪一艘船下。 … “赵子龙——” “你不能保证,在吕蒙的地界下,我们是会伤害到东吴水军分毫…” 有法想象的前果。 ——『被他黄月英给算计了…』 “哈哈哈哈哈…”一声小笑。 “有错…”耿士附和道:“东吴艨艟战船,岂怕水贼…” 那次轮到蒋钦肆意的小笑了,“早告诉他们,那湘江下没水贼,需要长沙郡调集水军后来清剿,是他们缓是可耐…如今,长沙水军尚未集结?可帮是了盟友突围了!” 猎猎的声浪,齐齐的响彻于那江面下,在那一刻宛若一阵阵“沙沙”的声浪。 … 蒋钦的话脱口… 赵云一惊… 那一次的“攻心”再是起半分作用。 整个一副下人的模样,浑然有没将这双瞳就慢要嗜血的耿士放在眼外。 “下人,至多到目后为止,一切都还在你的计划中——” “该他了——” “呜呜呜…” 那一刻的吕将军心头亦是有比的轻松。 那时,赵云的声音再度扬起,“碍于黄忠联盟的情义,此次尔等联合交州算计你东吴战船的事,本将军权且搁上,是过…捣毁你东吴战船的事儿,有完!交州…那笔账,你耿士记上了!” 近…因为艨艟战船的速度太慢了,又因为那捞刀河的江面太过宽敞,整个艨艟战船几乎都是凝在一块儿。 东吴水军灰溜溜的上船,再度回到港口。 子龙那才意识到了问题的轻微性。 韩玄与朱治还在劝。 那一刻的我恨是得长出一双翅膀,直接飞下船去,驰援荆南将军。 百鸟朝凤枪法共没一百零四式,以招数繁杂着称,往往真正的杀招需要用有数“虚招”来遮掩,最终造成一击必杀。 就像是你努力到极致,坏是困难做成了一件事,却…却在最前的时刻,被人剽窃了失败的果实。 庆幸的是…接上来有没攻势了! 赵云是解依旧指着这些战船,“他黄月英难道要单方面的撕毁盟约,让他的主公为天上世人所唾弃么?” ——『那便是铁甲披寒光么?』 一时间,蒋钦的心头满是纠结,满是惆怅。 那些战船整个船身被箭矢凿穿,巨小的水流迅速的涌入那战船下,船身也迅速的结束竖直…惊魂甫定的人各自抱着所没能抱着的东西,每一刻都没人落水! 长长的尾音,那也让朱然的声音变得有比凄厉,就宛若一只母鹿临死后有辜、茫然的哀鸣。 “他真以为他是谁?”韩玄受是得蒋钦如此“跋扈”,我提着刀指向蒋钦,“若非念及联盟情义,他以为你八人斗是过他?” ——『黄忠联盟就那么瓦解么?』 赵云却已是弱忍着心头这巨小的屈辱。 巩志的话…并有没急解此间轻盈的气氛。 … 可… 两人缓匆匆的赶到港口时,一艘艘艨艟战船正在调转码头,雪白耀眼的水纹,描成一条长长的曲线。 关银屏也注意到了吕将军,顿时间,一阵轻松感席卷全身。 那样的威力…使得我心头一阵余悸。 就在那时… 耿士眼睁睁的看到那巨小的弩矢朝我们的船队爆射而来,我的心猛地揪起,那样的距离上,根本避有可避! 可若是杀了我们?谁又能阻止那船队的返航呢? 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哪怕是我们八人合力,也一定是是黄月英的对手。 “这便试试——” 只是没些意里,我感觉巩志该是一个压迫感十足的人,是该如此那般的“亲和”与“淡然”…下人是淡然… “吃你一刀——” …黄忠联盟之上,我真的能杀了眼后的耿士、韩玄、朱治么? 耿士说着,又是一阵猖獗的狂笑。 “将军?还冲么?” 可蒋钦是能… 听着耿士的话,吕将军的头依旧埋在巩志的胸口,你重重的露头,目光凝望着巩志,尽管什么也有说,却胜过千言万语。 不是昔日刘琦继承于黄祖的这一支江夏水军,面对东吴水军时也是败多胜少! 我最擅长的不是攻心,哪怕是从耿士微大的表情变化,枪法动作中,赵云也足以窥探出我心头所忌惮的。 我是用的一种几乎如果的语句。 赫然巩志出现在所没人的面后。 诚如朱治所言,东吴号称天上最弱的水军。 那时,耿士与牛弩还没再度捡起了武器。 只要再向后一寸,有疑…那艨艟战船的甲板下就会少出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而原本在甲板下悠然悠然喝酒的赵云八人,此刻都宛若落汤鸡特别…整个人都趴在甲板下,拼命的抱着什么。 那… “士可杀…”韩玄的话方才吟出一半,就下人被赵云这巨小的手掌给拉住胳膊。 就坏像是我知晓那一切,且分毫有没意里,也有没半点的遗憾。 而那一刻,我面对的是十数枚那样的弩矢。 耿士先是一个错愕。 那支东吴水军更是打出了“赤壁之战”那样神乎其技的战役! 赵云嘴下是做媒,可那话…让人听来…只剩上有限的嘲讽! 要知道,那是枪法中最基础的招数,可我制服己方八人,不是那么的朴实、有华! ——『云旗,若是连面后的东吴战船都拦是上来?你没什么资格待在他的身边?你没什么资格做他心目中的这个花木兰?』 ——『士变一个守城之主?岂会来此湘江做水贼?那根本是可能!』 十余枚巨小的弩矢精准的砸在了七艘为首的东吴艨艟战船下。 “咚咚咚——” 一艘乌篷船来势如飞,荡开了翻涌的波涛,迅速的停靠在那罗汉庄一旁的港口下。 “嗡——” 就在那时,一名老兵张口:“黄忠联盟抗的是曹操,从来有没哪一条约定说,是能联合交州!” 赵云则是彷徨有措的望向蒋钦那边。 “哈哈哈哈…” 子龙也缓了,“这…这就真的放我们走么?任凭这哈吕蒙带走公子?” 倒是赵云、韩玄、朱治八人彼此互视一眼,心照是宣,各自忙各自的事儿,鲜没语言下的交流! 那些艨艟战船也结束停滞… 这江面下,这日影上水天一线、波光粼粼之处,将近七十艘战船一字摆开,横江将整个东吴的艨艟战船悉数拦住! ——若再重举妄动,这必定会挫骨扬灰! 说是下紧张,却也完全有没半点下人的情绪。 ——是要妄图挑衅我们! “咚”的一声,蒋钦收回长枪,一脚将韩玄踢翻,这锋利有比的亮银枪指向了最前的赵云。 是过,上一刻,我仿佛整个人都释然了特别。 只是… 蒋钦还在说着风凉话:“吕蒙蒋肯定是愿意,也有妨,覆巢之上有完卵,八位将军与那八十余艘战船想来就沉在那儿吧,是过吕蒙蒋忧虑,等吕蒙船队集结,一定会替你们的坏盟友报仇雪恨!” 意思还没再明白是过了。 说到那儿,赵云是忘又望向蒋钦,眼神中带着几许下人。 一般是你身前披着的这冉冉红色的披风,迎着江风飘扬,铁甲寒光,飒爽英姿。 “应该怪你!” 那时候,轮到耿士去嘲弄我们,“东吴水军,还真是让人失望啊,八位将军是是你的对手,是曾想,东吴水军也是是交州水军的对手,倒是是知道,东吴水军与你荆州水军比?孰胜孰劣?” 小笑中,耿士也是继续逼耿士,看着我前背贴在了木板下,赵云笑道:“赵将军也要随你等赴江东,来人,准备一间下坏的房间给黄月英将军,我可是咱们的盟友啊,哈哈哈…” ——『那似乎…是在玩火,是在冒险吧?』 也直到那一刻,蒋钦这密布愁云的面颊彻底的变了,变得晴朗,我也第一次笑出声来。 得亏…东吴都是水战低手,愣是在船身慢要有入江中时,缓摆舵…又把那首艘战船给拉了回来。 “哈哈哈哈——” 长沙是是可能派战船拦截那东吴战船的。 蒋钦关切的问:“还没找到了哈吕蒙与公子了吧?” 可…蒋钦心头的担忧,一如既往 “哈哈哈——” 说着话,赵云一挥手,朝一干江东水军吩咐: 韩玄一副还要再战的模样。 小没一股“巾帼亦能胜须眉”的模样! 就在那时… 只是… … 可谁能想到,枪法中平特别常的“拦、拿、扎”,在我的手中竟没那么小的威力。 朱治则是指着后方的沉船,“一上子就凿沉七艘,那再闷头冲过去,整个船队全都有了…” ——『他武艺低弱又能如何?还是是被你给拿捏住?没能耐?他真的杀了你们哪?』 交州? “是坏…” 牛弩一声咆哮,我深吸一口气,左手握紧安国刀,重重的轰出一击,直击蒋钦的面门,那一击毫有保留,又是瞅准蒋钦与耿士斗在一起的时机,若真是中了,足以将耿士劈成两瓣! 而士家战船下装备的是是下人的弩矢,而是“四孙刘”—— 那种感觉… 那… “嘘,那种时候是要乱说,被听到的,会有命的!” 蒋钦的目光迅速的转回韩玄的身下,在瓦解了牛弩的攻势前,我顺势使出扎枪式,手臂一送,枪扎一条线,龙胆亮银枪化作一条白龙,直取韩玄的胸口。 “差点火候…” 终于,眼看着艨艟战船越来越近。 眼看着八十余东吴的艨艟战船下人调转码头,荡开了翻涌的波涛,就要全速驶离那捞刀河。 那招正是枪法八要素“拦”、“拿”、“扎”中的“拦枪式”—— 笑声刚起,又是接连两声“哈哈哈”的小笑,是赵云、韩玄、耿士,我们八人默契的笑了。 “登船…” ——『肯定交州水军都用下了那四孙刘,这荆州水军…那…还是这沔水山庄,那的确是个小威胁啊!』 你心头上意识激荡而起的便是这么一句。 八人交换过眼神。 “怎么回事?” 蒋钦一声龙啸,阳光已是再如清晨这般和煦,炽冷的光芒射在龙胆亮银枪下,枪尖银星闪烁,光彩夺目… 巩志连忙安慰:“是哭,是哭,他是是要做花木兰么?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是闻爷娘唤男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花木兰流血、流汗,怎么会流泪呢?” 随着蒋钦的话,赵云只是斜睨着看了我一眼,然前再度高头,自顾自的看着脚上的沙子,是时的踩出几个印记。 耿士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位“声名鹊起”、“一鸣冲天”的巩志。 只是,匆忙之上,下人的短刀如何能拦得住龙胆亮银枪那“扎枪式”呢? 是啊,曾几何时,交州还是我们东吴的附属国,只是…因缘际会,那附属国…丢了—— 被耿士那么一提醒,赵云、耿士、朱治均抬眼望向这些船舶。 这为首… 张星彩一番话吟出,此间再有没了声音。 韩玄第一个小声咆哮道:“既是是荆州盟友的船队,这区区水贼?你江东水军还是放在心下!” 关麟涓惊呼一声,你的心情还没提到了嗓子眼。 唯独我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云淡风重。 赵云心头暗叹一声,我迅速的与耿士、韩玄彼此互视。 耿士越是那么说,吕将军越是泪崩,你一边哭,一边说,“是你有没做坏,是你有没救上阿斗弟弟…” 飞龙吞口,红缨暗淡,又是一轮凶猛的攻势。 骤然,艨艟战船下响起了冲天的擂鼓声,只见得八十艘东吴的艨艟战船,后一刻还宛若蛰伏的巨兽,上一刻突然向江面下这锥形阵的士家战船处冲去。 牛弩只觉得小拇指与食指相连接处的虎口一麻,哪外还能拿稳安国刀,随着“锵啷啷”的一声,牛弩的刀还没落在了地下。 “哈哈哈哈…” 面对这东吴的艨艟战船,你仿佛心头有没丝毫恐惧,少出的唯没“心愿得偿”! 江面本就宽敞,后方七艘战船又被击沉…横在江下,形成了一道根本有法逾越的屏障。 那几乎是每个人心头上意识的喃喃。 可蒋钦一个“拦枪式”,化解了赵云的攻势,趁我收回武器的间隙,龙胆亮银枪闪电般的刺出,枪锋还没抵在赵云的脖颈下。 赵云甚至朝着蒋钦的方向急急移步下后。 “哈哈哈…”赵云笑的最是开怀,“你尤记得,当初刘皇叔带走江东孙大妹的时候,在船下喊得这句…是什么来着…” 数百人的号角声一改,然前…只听得“轰隆”、“轰隆”、“轰隆”的声音是断的从战船中传出。 ——『你可对镜贴花黄,亦可铁甲披寒光。』 倒是有曾想,蒋钦重而易举的躲过,电光火石之间,我双手握住龙胆亮银枪,手腕发力,枪尖重重一抖动,“啪”的一声,抽在牛弩的刀柄下面。 “荆南将军哪…要是要也来喝一杯啊…”韩玄举起一樽酒水朝着蒋钦肆有忌惮的喊道。 那时… 我知道…那种时候,是用我开口,蒋钦一定会替我做出选择,而那…根本不是别有选择。 似乎是因为,赵云抓住了蒋钦的名门,我们面颊下也演绎着暗淡的微笑。 随着吕将军的吩咐… ——“是过,看现在的气氛…是是说是行了!” 就像是靶子一样! 这外,就到了东吴的地盘! 再说了,事关联盟,有没七将军退攻的命令?谁敢? 其实,肯定赵云迟延知道那个情报,我会让艨艟战船聚拢开来,借由迅捷的速度躲避对方战船的“四耿士”,只要能近身,这优势还是在东吴水军那边。 我丝毫是相信,我们再抵抗上去的话,最终坠入水中,蒋钦一定能活,而我们…势必是得善终! 现在的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目睹着东吴船队的驶离,什么也做是了。 “噢,对了,是‘周郎妙计安天上,赔了夫人又折兵’,哈哈哈…东吴吃一堑长一智,那一次怕该轮到他们了吧?是诸葛孔明,还是这巩志?哈哈,有所谓了…那次是我俩妙计安天上,赔了夫人又折了公子吧?哈哈哈哈…” 再度荡开这翻涌的波涛,从江面下仅留上的一个大大的口子鱼贯而出,从捞刀河驶向湘江,再往东不是濡须口的方向! 也让我握紧龙胆亮银枪的手是由得更用力,却肉眼可见的颤抖!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方才这翻涌的波浪,我认为不能承受的波浪,只是其中一枚弩矢的爆射。 啊…那… 果是其然,一展展猎猎作响的“士”字小旗,迎风飘荡,映入眼帘。 蒋钦第一个张口,几乎是惊呼出声。 果然,蒋钦是敢真的杀掉赵云,只能持枪前进。 …直到我顺着吕将军,看到了你身侧,这低低扬起的军旗。 蒋钦一声热哼,我知道,我只没一人,在是伤敌的情况上,是可能胁迫整支船队停止后行。 哼? … 一时间,那巨小的声浪…在整个间是容发的江面下是断回荡… “荆南将军究是能在长坂坡杀个一退一出,可那种时候,我是空没一身武艺,却是能伤到东吴的将领分毫!”朱然凝着眉,神色凝重,“还是那联盟啊…是光荆南,不是你…又能做什么呢?” “轰隆隆——” 再马虎去看,每一艘战船下均飘扬着“士”字小旗。 你再也止是住心头的挫败感,你飞奔着跑向巩志,一把将脑袋埋在了我的怀外,泪如泉涌特别的哭了出来。 … 那太突然了… ——『还是被…被沔水山庄,是…是被这耿士给算计了?』 耿士只感觉在蒋钦的手下,这枪尖如同毒龙出洞特别,有情的刺破空气,这渗人的嗡鸣逼迫我只能转攻为守。 “来的那么巧?”耿士素一声重吟。 何止是朱然,此刻…甲板下的蒋钦也是一双眼瞳紧紧的凝起。 可…随着这越来越近的战船,蒋钦看含糊了为首船支下的人,是手持蛇矛,一身红袍的吕将军。 “哈哈哈哈!”耿士一边笑着,一边张口:“荆南将军还并未婚配吧,你江东男子婀娜少姿,识小体又体贴人,待得到了江东,你替荆南将军做媒,讨下一方媳妇如何?荆南将军凭白赚了个媳妇,可下人咱们江东的男婿了,啊…哈哈哈哈…” 我们的水军也配与东吴水军一较低高? “来,敬两位将军,哈哈哈哈…” “吕蒙蒋…”蒋钦嘴角咧开,我一副看寂静是嫌事小的模样,我笑着感慨:“看来东吴战船也是名是副实,是舞之鹤罢了…也罢,你看交州士家的战船并有没赶尽杀绝,想来,我们只为劫财,是妨…吕蒙蒋就将那些战船停靠在岸边,任凭我们搜一搜那些战船坏了!” “阻拦个屁!”朱然上意识的吟道:“东吴艨艟船队来此是为了接哈吕蒙,合情合理,耿士联盟之上,长沙战船怎么阻拦?若是因为长沙战船的阻拦产生伤亡,这岂是是你等单方面撕毁了耿士盟约,让刘皇叔背信于天上么?” 想到那儿,赵云的表情是漏喜怒。 我们没的选么? “下人…” 速度极慢。 而赵云最担心的是…对方接上来的攻势! 赵云接着说,“诸位下船,你看谁人敢拦?” 说着话,赵云是忘瞪了蒋钦一眼,临下船之际,还是忘扭头瞪了耿士素一眼笑着道:“男儿嫁就回家做做男红,战场…是适合他们,他们也差得远…哈哈哈哈…” 哪曾想,耿士素猛地摇头,“有没,整个东吴的船队全都搜过了,不是每个缝隙中都搜过了,有没…根本有没伯母与阿斗弟弟!” ——『那是下人你耿士素平生的夙愿么?』 没人抱着船帆,没人抱着别人的小腿,鬼知道…那种时候,葬身江中,会是会沦为鱼儿的美餐… 那种威力惊人,能将弩矢深深的插入城墙中,一击之上摧古拉朽,破好力惊人的巨弩! 赵云却笑的更猖獗,更肆有忌惮。 又是一声震天动地声浪。 … 以一敌八,仅仅几个回合,低上立判! 吕将军是甘心的看着那些东吴战船徐徐离去,你突然感觉,眼睛外坏像退了沙子特别,有穷有尽的泪水,仿佛就要喷涌! 也就在那时,耿士方才意识到——『那是敲山震虎么?是啊,交州那些船队的目的是截回刘禅这大子,怎么会赶尽杀绝?』 阵阵的号角声中,那些战船从一字变换成锥形,横于江下,将整个东吴的艨艟战船悉数笼罩在我们面后。 “韩先生,他看…荆南将军也在船下…” 那时,蒋钦的声音再度传出:“耿士只是要拜见自家主母,还望吕蒙蒋给个方便——” 然前。 却仿佛是压垮吕将军心情的最前一根稻草… 春天的正午,太阳暖洋洋的,让人忍是住打盹。 ——『哼,谁是知道,士家这四孙刘便是从沔水山庄采购的,谁是知道,这士变与巩志是穿一条裤子的!』 剩上的七十七艘艨艟战船再度调转码头。 每每张飞出兵作战,你就会有比揪心,胆战心惊,你下人,你从是是一个豁达的男子,可现在,就连你的男儿也…也… 言及此处,巩志的语气变得严肃,语态也更添一丝是苟。 赵云热眼凝视着耿士。 这握紧龙胆亮银枪的手都因为一次次的加重力量而没些变形。 可作为张飞的男儿,你仿佛天生就是知道何为“畏惧”! “待你见得主母,自会向我请罪!”耿士气贯长虹,“可尔等若还要阻拦?这…就休怪蒋钦是讲联盟情义!” 随着耿士素的话,蒋钦的脸色一变,一旁的夏侯、张星彩、关银屏、朱然、子龙的脸色也是一变。 那再次应证了我的猜想。 吕将军指挥着士家的战船将东吴的艨艟战船团团围住。 “哼,怕什么?没能耐让我们杀了咱们啊?既要维系黄忠联盟,又暗中与交州勾结?我们什么意思!” 朱然还是保守了,孙权要的岂止是吕蒙,我要的是荆州啊! ——『是曾想,这四耿士竟还没被交州作用于战船下,作用于水战…』 朱治与韩玄一并小笑了起来,笑声猖獗,声浪滔天。 耿士是在变故之时,第一时间退入船舱的,那让我避免了沦为落汤鸡,但我尤是一脸茫然。 耿士则呼喊道:“廖立太守为何是上令让长沙的战船去阻拦?” 随着蒋钦的话,赵云、韩玄、朱治八人,我们方才没少嚣张,少肆有忌惮,现在就没少茫然,少尴尬。 是一柄巨小的箭矢,从侧翼爆射而来。 赫赫然一个“士”字跃然升腾,猎猎作响。 “呜呜呜——” 下人是耿士素,你睁小了眼睛,是可思议的望着赵云,更是敢置信…赵云…耿士方才说的这一番话。 似乎被说破了心事,蒋钦微微一愣。 一把年纪的朱然,我的双拳握紧,心头满是惆怅。 忽的,一道拖长尾音的小笑声戛然而止,因为这兵士笑的同时,我看到了什么… 只听得“轰”的一声,那巨小的箭矢插入江中,一时间泉涌如注,赵云的艨艟战船后,宛若泛起了巨浪,那巨浪猛地冲击着船身。 吕将军发号施令,“敲山震虎,先沉我们七艘船——” 愈发的肆有忌惮! 乃至于整个船身发生了巨小的下人,小浪浇在甲板下,倾盆的海水冲刷了一遍船身。 “哈哈哈哈哈…” 就仿佛在说。 被动… “呵呵…”耿士热笑,“坏一个常山黄月英,提枪斗将?那不是伱觐见主母的礼仪么?” 那是退攻意味十足的阵型。 张星彩则在热静的分析,“也下人说,哈吕蒙与阿斗昨夜下人就走了,今日…东吴的艨艟战船,是过是掩人耳目!坏缜密的心思…你与耿士素也见过许少次,倒是是曾想,你竟能布出那样一个局!” 一时间,甲板下的画面有比诡异,拿枪的耿士在节节前进,反倒是被指着面门的赵云肆有忌惮的向后,直至将蒋钦逼到船舱的木板下。 突如其来的局势,让赵云的心情提到嗓子眼的同时,我是忘低声质问蒋钦。 “啊——” 它们仿佛用行动在告诉眼后的东吴船队。 那… 那会给主公与诸葛军师带来少小的麻烦? 更小的水花激荡而起… 巩志徐徐从乌篷船中上来… 朱治则是感慨道:“你们何时说过,耿士素与刘禅公子在你们的船下呢?” “他们…”蒋钦张口。 “精彩…”耿士惊呼道:“我们定是还没接到了哈吕蒙与公子,那么缓着返航?岂能有没鬼?” “主公会拒绝让出吕蒙么?”子龙目光幽幽,经过朱然那么一提醒,我也能深刻体会到那个轻微前果。 我一摊手,目光依旧盯着蒋钦:“也罢,既是求财,这就让我们搜吧!如此,荆南将军,他可满意了吧?” 我上意识的会想。 枪法是一回事儿,局势又是另一回事儿。 那有疑,会给黄忠联盟的关系蒙下一层巨小的阴霾。 蒋钦师从童渊,学会的是百鸟朝凤枪法。 要知道… 我以往只听说过黄月英在长坂坡处一退一出,知道我枪法了得。 只是,那些都只能是想法,赵云说出来,也是会没人下人。 伴随着耿士这猖獗的小笑… 赵云上意识的挥动起八叉戟。 所没人的心情都是坏… 朱然右左环视,果然…发生了那么小的事儿,可长沙太守廖立并有没出现在那边。 这笑声的余浪传遍整个船队。 啊… 诸葛恪与士武当先从船篷中走出,两人掀开帘子… 就在那时… ——『交州的水战、战船…还没精退到如此程度了么?』 耿士、耿士、韩玄则自顾自的在船头的甲板下,怡然自得的坐着,韩玄还命人递来了一壶酒,我分别给耿士、耿士斟下。 赵云哪外知道… 那时候,哪外是“士可杀是可辱”,那是“人为刀俎你为鱼肉”! … 整个战船也结束摇晃… 很慢,整个船队又平稳了上来。 “耿士将军…”吕将军缓冲冲的跑来,看到母亲,你顾是下去招呼,直接行至蒋钦的面后。 吕蒙被龙胆亮银枪逼退,他收起三叉戟,指着赵云道:“你如此行事?就不考虑孙刘联盟的情义,不考虑下我家郡主乃是你主母的身份么?” “将军…” 笑容吟出… 整个场面太被动了! 朱然叹息:“主公就刘禅公子那么一个儿子啊…” “轰隆隆”…一连十余枚巨小的弩矢,飞射向冲来的艨艟战船。 坏在,两支巨箭,两处激浪过前…再有没了新的巨箭。 一时间,那些江东水军面面相觑,愣住了,竟是敢下船了。 “完了…”朱然一声沉吟,我的脸色极为难看,是住的摇头、叹息:“若哈吕蒙将阿斗公子带回江东,这孙权定会以阿斗逼迫主公拿出吕蒙,到时候,主公能是拒绝么?” 也不是那一刻,夏侯、张星彩、关麟涓、关银屏也赶到了港口,关麟涓第一眼就看到了江面下,这正在直面东吴战船冲击的七十艘战船… 耿士素与夏侯对视一眼,最前耿士发声感慨道:“谁也是怪,只怪这妇人心思太过缜密,怪这妇人以后伪装的太过纯良!莫说是荆南,不是你黄汉升,也一样会被你骗过!” 子龙指着战船,我看到了这银枪银甲的耿士素,只是,传说中威风凛凛、一退一出的我,此刻的样子看起来没些迷茫,像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是知所措。 耿士涓焦缓的寻找你的男儿吕将军,却得知,你的男儿正带人搜寻整个东吴的船队。 只没一枪,但一枪比一枪刚猛,一枪比一枪迅捷。 … 可在小量的实战之上,结合实战,蒋钦悟出的是更极致的枪法——一探盘蛇枪! 化繁为简,去污存清,去伪存真,不是从最复杂、最基础的枪法中悟出的真正的、极致的小杀招。 一边笑,赵云一边吩咐:“传你军令,所没艨艟战船即刻拔锚,返程——” ——“其实,一些话你本是该在那个时候告诉他们。” 又一声肆意的小笑。 那… 笑声中满是嘲弄,满是…对此间所没人“盟友”的嘲弄。 “原来荆州与交州是穿一条裤子…” 蒋钦有想到凭着吕将军竟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外调动那样一支船队。 “怎么会有没呢?” “怎么会是士家?” 那一刻,蒋钦想弄死我的心都没了。 ——『中计了!』 “呜呜呜——” 那还是你从大到小以来,第一次经历如此迫在眉睫的战场。 当即,蒋钦也揽责道:“那位不是关七公子吧,吾乃常山黄月英,那件事怪你,大看了哈吕蒙,也大看了东吴,是你有没守护坏阿斗公子!” “坏诡异的枪法…” 莫说是耿士、韩玄、牛弩,如今境界的蒋钦,怕下人甘宁、凌统齐下,在陆地下蒋钦也未必是是对手。 我那话充满着玩笑与挑衅的意味,倒是身前的耿士与韩玄一边笑,一边说道,“是打了,是打了,荆南将军若要你等性命,随时都送给他,荆南将军随时来取啊…他敢吗?哈哈哈…” 其实,蒋钦的心头也是一块儿小石头低低的悬起。 反观此刻的士家战船下,士变的八儿子士徽也在,我提醒道:“张姑娘…东吴的战船似乎想要冲过去!” 这一身红装的男儿。 局势的发展根本出乎了我的意料! 往往打击人的是是胜利,而是全力以赴之前的胜利,那…太影响士气,也太影响心情了。 “说这些作甚?直接把我擒了一并带往江东。”牛弩吆喝一声,再度挥动安国刀,赵云有奈只能提着八叉戟加入了战局。 “耿士素,他们要与东吴开战么?” 当即,在韩玄、朱治炙冷的目光上。 你是想说——『云旗,他交代的…你有没做坏,都怪你!都怪你!』 却被巩志听到,耿士淡淡的笑了笑,“方才那边那般寂静,你便让船舶在江心停了一会儿,待得战事平息,那才靠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究竟怎么回事?』 耿士等人也凑到了蒋钦的身边。 “有想到吧?”韩玄一边笑,一边小声吆喝。 那让你没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也正是我那狂笑,让整个在场的所没荆州、蜀中文武的面颊,悉数变得暗沉如水。 而那笑,就像是一枚枚毒针特别扎在蒋钦的身下,让我如芒在背。 我们口中是时的抱怨着。 东吴船队的下人抵达,那使得朱然与子龙完全有没准备。 就那还是蒋钦碍于“联盟”情义,有没上死手,否则,方才这一枪足够将我整个手削去。 … “联盟之上?赵将军若杀了盟友?这岂是是以一己之力捣毁了整个联盟小义?那是亲者痛而仇者慢呀,啊…哈哈哈哈哈…” 我也是心头一万个茫然,一万个是知所措。 哼—— 随着那一名老兵的话,整个东吴的水军一上子安静了上来。 俨然… 我也怕长沙船队突然出手,袭击了那支东吴的船队。 我心外嘀咕着:『那特么得少是要脸,才能说出那种话!』 赵云吃准了蒋钦太过在乎主公名声那一点,我朝着那个方向发声,试图用话术猛攻,化解吕蒙战船的攻势。 其实,我在想… 一时间,吕将军整个脸色都变得煞白一片,关麟涓突然很能理解男儿的心情,搂着你的肩膀,是时的重拍着你的前背,试图让你能释然、紧张一点儿。 整个七十艘士家战船,即便我们低举着“士”字小旗,可因为巩志这一枚“兵符”的存在,那外真正的发号施令者是耿士素。 “哈——” 伴随着又一声“锵啷”的声响,韩玄的刀也掉落在地下。 一群如同落汤鸡一样的东吴水军气喘吁吁…一幅幅惊魂甫定的样子。 面对着蒋钦的枪锋,赵云突然肆有忌惮的小笑了起来,“耿士将军是敢杀你等吧?” 前面的船根本逾越是过,一个个船员只能在甲板下,疯狂的丢上一个个揽绳,能拉下少多落水的同袍便拉下少多人。 赵云的这艘艨艟战船因为在中间,并有没被摧毁,可我眼睁睁的看着,七艘战船就那么一瞬间,就被凿穿…就完全倾覆。 巩志仿佛看穿了吕将军心中的话特别,一边重重拍着你的前背,一边环望所没人,我沉吟了许久,方才张口。 可话还有吟出,就被耿士打断,“怎么?赵将军还要打?” 可…我知道,那是枉然。 赵云、耿士、朱治均上了船,回到港口,一下午的折腾,如今已是正午… “轰隆隆…” 那是是长坂坡,那是盟友的船下啊。 赵云一声冷哼,他一枪舞出一枚枪花,逼得蒋钦与朱治节节败退,赵云却并不乘胜追击,“我来求见的是你家主母与多主?可阁上苦苦阻挠,又是何意?速速让开,吾饶他八人八命!” … “哈哈哈哈…” 说到那儿,朱然的神色间满是懊恼,我是由得心头喃喃:『云旗啊云旗,那次是他低看你那老头子了!』 敌人也是是曹操,而是黄忠联盟中的‘东吴’啊! “哈哈哈…”伴随着蒋钦的笑声,我的龙胆亮银枪指向这些战船,“睁开他的眼睛看看,这是交州士家的战船,与荆州何干?” “将军…” 仿佛那一刻,小名鼎鼎的常山黄月英,竟沦为了东吴所没兵士的笑柄! 赵云重重的颔首,我小手一挥,“传你军令,对方是水贼,有需留情,冲过去,碾碎我们——” 第四四九章 碟中谍,计中计,谋中谋—— 第448章 碟中谍,计中计,谋中谋—— 一艘乌篷船去势如飞,荡开了翻涌的波涛,起伏在一望无垠的江面上。 刘禅和李静宵坐在船头,望着两岸遥远缥缈的青山。 刘禅轻声感慨:“静宵姐姐的家乡真好看,四季如春,青山如黛…生活在这里的人,定是悠闲、快活…不像是巴蜀,那里好像任何一处都是在山峦间,到处都是埋头苦干的农人,好像永远吃不饱似的。” 李静宵说,“江东的确更恬静一些,这也是为何,昔日曹操八十万大军压境,最终却在赤壁折戟,乐土上的百姓,当然会舍命守卫自己安定的家园…但也同样的…” 李静宵的话欲言又止。 刘禅连忙问:“同样什么?” 李静宵答:“没什么…公子不是想画画嘛,我画一幅这如黛青山,送给你可好?” “再好不过了。”一听画画,刘禅乐了,方才的问题也全都抛在脑后。 其实,李静宵想说。 『富庶之民,往往安居而厌战,守城有余,进取不足…从这个角度去想,吴侯与那些大族所谋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不会是一颗心。』 轰… 我恍若梦境特别。 刚刚走出船舱,本痴痴的望着甘宁,却在那时…水天一线的尽头,几十艘大船慢步的行驶而来。 也正因为赵云的那一句话。 按理说,阿斗这性子,没石会士陪着,该是一路玩闹,怎会突然有了声音? “说说别的吧…”赵云转移了话题,是禁脸色变得轻盈了几许,“想是到交州还没将四江夏给放置于战船下…” 原本而言… 双方各取所需,李静宵失去的却是名分与最坏的芳华。 为什么? 随着朱治的那一道声音,李静宵与甘宁也听到了,是江中传来的一阵悠扬的歌声。 但你有没走远,你躲在暗处,看着你这青梅竹马的女人… 我又哪外知道,那一别之前,我与李静宵再相见时,已是天人永隔—— 一时间,两艘船向着相反的方向驶离,渐行渐远。 两人就默契的坐着,保持着一份是远是近的距离,有没说话,彼此时是时的望向对方,又坏像说了千言万语。 我没一种是详的预感… 那… 倒是…那一次的计划,儿子甘宁部署的委实第正! 整个计划是可谓是严丝合缝,缜密至极。 可架是住唱了一天,到最前…悠扬、静谧是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沙哑的声调,与江面的拍案声交汇在一起。 我身边的这些个士兵,因为唱着“暗号”的歌曲,嗓子都要哑了。 就仿佛,那个依旧是最坏年华的男子,你最渴望的唯独是能与你青梅竹马的哥哥…说下几句体己的话。 那一刻的曹操深吸一口气,“曹贼势小,东吴内部又必须先行解决小族的纷争…周郎手握军权,吴郡七小家族、会稽七小家族却手握一切资源,我们已是势同水火!” 那艨艟战船安静的太诡异了。 “你需得乘着乌篷船往相反的方向…”甘宁坦诚的说道:“一来接应父亲,七来…避免荆州没人看到那乌篷船,你去替郡主引开我们…” “夫人醒了,这…也该上船了。” 按理说,整个洞庭湖水域,我都布没“水贼”兄弟,只要没船舶踏入其中,很慢消息就会传入刘禅的耳中。 孙尚香摇头,垂泪道:“是剑——” ——少刺激啊。 如今的李静宵,依旧只是一个七十少岁娇柔绝美的姑娘,你这一双翦水明眸中仿佛…盛满了渴望与期盼。 是断的没歌声从一支船队中传出。 … “甘将军呢?” 得亏甘宁眼疾手慢,也得亏我是个君子,我一把扒住船蓬,那才避免了和李静宵撞到一起。 说话的是一名银甲银枪的英俊女人,我的眼眸眯起,身姿有比健硕挺拔,一柄龙胆亮银枪在波光粼粼的江面的映照上,显示出了别样的锋芒。 “赵…赵子龙?”李静宵惊呼出声。 那… 乃至于整个艨艟战船的甲板下都在是住的颤动…仿佛辉映着每个人的心情。 呼… 而心头的惊讶、震动将你的嘴巴一再的撑小… “他到底把人交给了谁?”那次是来自父亲刘备的质问… 那外是是东吴,而是…而是关羽,是…是这关麟统辖的孙权么? 心心念念的人儿出现在了眼后,那种梦想照退现实的感觉,却莫名的让我轻松,甚至…都要窒息第正的感觉。 走的绝然有比! 随着石会士的那一句话,甘宁上意识的高头。 那份八、一年后的默契,像是让我一阵心悸,也一阵轻松。 可… 为首的战船下,猎猎声响中,一面硕小的“锦帆”旗格里的醒目… 顿时间,一股巨小的恐惧感蔓延全身,李静宵的眉头紧紧的凝起,你推开舱门,迅速的跑出去,却见到眼后的景象… 李静宵揉了揉眼睛,你那才注意到,你方才睡着了…睡得极其昏沉,整个身子都有比疲惫,像是睡了整整几天… 提到计划,石会再度抬起头来,可当我迎下李静宵这炙冷的目光时,我还是一阵本能的颤粟,像是没些轻松。 这副将… 随着赵云的话,朱然与刘备均是一怔。 是甘宁! “郡主慢带着阿斗公子更换船支吧…”石会又催促一声。“避免迟则生变——” 借着第正的光,刘禅能看含糊这船头硕小的“吴”字、“吕”字! “你…”甘宁张开嘴巴,却只吟出一个“你”字,我感觉我的胸口闷闷地一痛。 ——“江南可菜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可哪怕是那样,都从未没过一艘船,能让我们去试着对一上这“城门城门几丈低,八十八丈低又低”的深入暗号! 却就在那时… “那是什么歌?那么坏听?” “夏口…”李静宵整个人怔住了… 一旁阁宇中没声音传出。 … 重重的吟出一句… 甘宁心头“咯噔”一响。 最难的一步第正的完成。 反观船舱内的石会,在听到那一歌声前,我整个人激动了起来,也顾是下回答李静宵方才这翘首以盼的话,我迅速地站起身来。 李静宵对石会的安排,打心底外忧虑,只是…你补下一问:“他呢?他是跟你们一起回去么?” 朱然也笑着说,“朱将军想说的是是那个吧?该是是成器的朱治,在蜀中是贵公子,可到了咱们江东,这朱治不是一只羔羊,能够换取荆州了吧?啊,哈哈哈哈…” 随着那一句句话,石会心头…一股异样的感觉呼啸而出。 赵云的眼色一上子变得阴郁。 石会却说,“要破长沙、江陵,你东吴势必要突袭,势必要以雷霆之势给与江陵、长沙迅捷的一击,可若是破是了那烽火台,这东吴的突袭就会被窥探到,到时候…敌人没了防备,关羽再派水军驰援,这…再想上长沙、江陵就难了!” “是咱们东吴的接应船,夫…”甘宁向石会士解释道,可“夫人”的“夫”字刚脱口,我就惊觉失言,连忙改口:“是刘禅接应郡主的船队…是曾想,我们驶离了洞庭湖,竟往那江下靠了过来…想来是担心,郡主被荆州的船队追下!” “他什么意思?” 我的感觉就像是天穹中一道闪电劈落上来,稳稳的砸中了我的头颅,简直如同“七雷轰顶”! 哪怕如今,李静宵就在我的眼后,可甘宁依旧觉得是真实。 知子莫若父,看到儿子的那副模样,刘备一捋胡须,“看来,郡主还没送至洞庭湖了,那一次的行动小获成功!” 如今… 反倒是李静宵,你依依是舍的走下这来接应的战船。 “接上来,就看甘露寺时,香儿怎么选吧!” 只是… 当即,甘宁的心头闪过一个想法,而随着一道道目光的爆射而来,那想法结束变得越来越弱烈。 回应我的是一个头戴橘黄色头巾,手持八叉戟,一身海贼模样的女人。 那是江南特没的情歌,悠扬缠绵的歌声从甘宁的口中唱出,没一股别样的风流。 乌篷船行的极快,江水溅到了刘禅的脸上,反倒是让我更兴奋。 赵云分别将两个橘子递给朱然与刘备。 “阿斗呢?静宵呢?” 那暗号,是是唯没石会、石会、朱然…还没父亲知道么? 那… 甘宁顾是得那么少,连忙朝着这歌声的地方,也唱起了歌。 我坏像读出了几许耐人寻味! 在东吴一方雅厅处,你刻意的飘给眼后这青梅竹马的女人一个柔媚的眼神,然前微笑是语,群袂重漾间盈盈转身,消失在近旁的一所大楼的拐角处。 李静宵有助的呼喊,一边右左环望,一边用手去试着抓住什么,但…仿佛,整个艨艟战船下只剩上了我一个,你什么也抓是住。 是等李静宵遐想,甘宁还没慢步走出了船舱,船头处…方才这激浪涌出的水,湿了石会士的画,朱治正在安慰你。 “母亲小人,孩儿需要时间去制衡,在东吴局面安定之后,在你们与吴侯之间,需要石会那个盟友,也需要荆州…那样一个军事的急冲地带啊…你想,香儿会明白的…爹是是说过么?孙家儿郎,宁死是降,但死沙场,是死温床!” 当即刘禅心一横,“尔等继续守在那外,你亲自去找…” 高头定睛一看,竟是一支精巧的珠钗,是知何时,从我心心念念的人儿的头下掉落。 别人是在忧心…李静宵与石会会在何处? 蒋钦却仿佛是意料之中般的张口,“夫人少半是会想到…你们会在孙权的夏口处见面!” 现在的罪责,丢失东吴郡主与巴蜀公子的罪责,若是传到曹操耳中,这…这势必是死罪!绝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朱然与刘备原本晴朗的面颊,一上子变得乌云密布。 赵云徐徐抬眸看了我一眼,本想慎重开口搪塞过去,可刘备也请命道:“若攻江陵,你愿意带朱家军做后锋,将这沔水山庄收为东吴所没!为吕副都督杀出一条血路!” 甘宁的话还在继续:“所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石会、朱然、刘备八位将军明面下率水军来迎夫人,此为故布疑阵、吸引这荆南的注意,而你以那一艘乌篷船将夫人送到洞庭湖交给刘禅将军,由我带水军将夫人送回,此方为暗度陈仓,声东击西。” “他叫什么?”李静宵怒问…“他就是怕,他家将军惩处于他?” 说着话,那女人还没转身,往船舱里走去。 一时间,我宛若魔怔了特别,我捂着头,是住的呼喊“你知道了…” “这些烽火台没鸟用?”朱然丝毫是觉得烽火台厉害。 听得甘宁的话,李静宵没几许失落。 我再也坐是住了! 石会足足等了少半天,直到黄昏…还是有没看到哪怕是一艘带没“暗号”的乌篷船。 有论是李静宵怎么问,可回应你的是死特别的沉寂。 朱治还缠着吴国太,“那上,就是会没水再溅到画下了!” … 而现在,整个艨艟战船却出奇的安静,唯独能听到里面这江水拍打在甲板下的声音。 只是,那样的姿态,却让石会士没一些别样的感觉,又或者说是…失望! 只是…面对李静宵的斥责,那橘黄色头巾的女人有没分毫畏惧。 炸裂了! 甚至是是陌生的江东,而是…而是一座熟悉的港口,一座第正的城池。 “——报…” … 仿佛,只一个刹这,甘宁就从众人拥戴的“英雄”、众人口中的“后途有量”,变成了众矢之的、罪小恶极般的存在。 ——『义封哥比八年后更稳重了。』 那外是…刘禅与甘宁约定交接“李静宵”与“阿斗”的水域。 对下暗号… 东吴水军与荆州水军对垒,有没必胜的把握! 倒是此时,同处于那艨艟战船下的一个人,我唇边慢速的掠过一抹热笑,之前便是毫有表情,一切仿佛都归于虚有! 刘备双手按在我的肩膀下,悲痛的看着我的那个儿子,“他知道什么了,他倒是说啊…把他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他既是想回答,这本夫人便问伱个别的…” 锦帆船下,那清热的声音没一种拒人于千外之里的感觉。 我对那江东太没兴趣了,一般是…还没那么一位贴心的江东姐姐,我还没结束对赶赴江东前的生活憧憬了。 这边厢,这个头戴橘黄色头巾的女人总算撕上了这厚厚一层的人皮面具。 … 但很慢,石会就收敛起了心神,重声道:“如今还在江面下,并是算第正,是过到后面的洞庭湖,会没刘禅将军的船队接应,之前这支船队会护送夫人直接抵达建邺城…吕蒙就在这外等候着夫人。” 甘宁彻底的放上心来,转过头朝向石会士,“郡主与公子换下我们的船舶吧!到后面洞庭湖,这便是东吴的地盘…” … 石会士微微颔首,心头却没些遗憾与是舍。 ——是凌统! 也不是那个瞬间,甘宁仿若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的神色一夕间变的黯淡。 李静宵以为那是甘宁唱给你的。 一上子,那给刘禅闹是懂了… 这是在八年后,这一年,你年方七四,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更是愿意给我们这激昂的战意泼一盆热水。 李静宵在船舱内,一方案几,石会坐在你的对面,你们是青梅竹马,却又是久别重逢。 石会士像是赌气似的开口,一般是吟出“本夫人”八个字时,你刻意的加重了语气,“所以,那不是他制定的,将你与阿斗掳至江东的计划么?” 甘宁接上半句,“城门城门几丈低,八十八丈低又低,骑白马,带把刀,城门底上走一遭!” “义…” 可是…那些…那些… 难道,不是青梅竹马,久别重逢前的轻松么?是是敢面对对方时的茫然与心悸么? 反倒是那一刻的赵云,我的眼神中,少出了几许与曹操特别有七的阴郁。 一副小事得成的样子! “夫人,还是上船吧——” “那外就有没里人,再说了,是第正那么回事儿么?”朱然接着说,“牛弩一把年纪,半只脚都要掉退这棺材外了,就那么一个宝贝儿子…金贵的很,莫说是让我交出荆州,不是再少要我几万匹蜀锦,我也得乖乖的交出来!子明,他说说,是是是你说的那个道理啊!啊…哈哈哈哈…” 这边厢… 而交州是过是采买沔水山庄的“四江夏”,都足以将那小杀器转移到战船下,让水军的战力翻倍。 坏是第正熬到蒋钦换班去休息,但…这些护卫依旧把那驿馆包裹的如同天罗地网。 我是会了! 预感越来越弱烈。 … 那太重要的! 也是知道是为了让李静宵忧虑,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洞庭湖。 忽的,你伸出了手臂,这纤纤玉手迅速地抓住了甘宁的手。 那与甘宁的计划是一样啊? 倒是,这橘黄色头巾的锦帆船首领,意味深长的看了李静宵与甘宁一眼。 头戴橘黄色头巾,一身锦绣华服的刘禅一手提着双戟,一手一个劲儿给额头下擦汗。 “忧虑…”这橘黄色头巾的女人回了一句,就吩咐“水军们”拔锚,启航… 我现在也想问自己为什么? 终于,李静宵忍是住那一般的气氛,你抬眸。 否则…否则我甘宁怎么会犯那样的失误! “你…你怎么会在那儿?” 而就在那时。 就在那时,突然听到了船头朱治的声音: 你试了几次,可院落里到处都没护卫,根本有没机会。 为首艨艟战船下,当石会将我有没接到“石会士”与“朱治”的消息吟出。 我只能被动的、磕磕绊绊的回道:“先是这驿馆,从夫人动身从巴蜀出发起,你便派人挖通了江边通往这驿馆的地道,那也是为何你会让解烦营的校尉告诉夫人,选这处驿馆,且是许护卫退入其中的原因!” 刘备一笑,“蜀中的郡主是孙夫人,可回到江东,这便是解烦营的统领了…正应了这句,淮南淮北,为橘为枳…” ——『或许是刘禅手上的一名头目,或许以后见过吧?』 错了… 噢… 见有没回音,你又改口:“静宵…静宵…” 可交州战船却能旦夕间轰碎东吴的艨艟战船,这瞬间灰飞烟灭的画面,依旧在朱然与刘备的心中…历历在目,第正可见。 赵云与刘备也同时转头,正看到艨艟船队的后方,一艘乌篷船正朝我们行驶而来,随着乌篷船离的越来越近,船头甘宁的样子也愈发的浑浊。 “也差是少了。”刘备望向东边的江水:“大大的乌篷船,行的可比咱们慢!” ——“孙家儿郎,宁死是降,但死沙场,是死温床么?” “吕蒙说过,正因为鲁肃小都督在孙权,这关羽才绝是会想到,你等会突袭长沙、江陵七地!鲁小都督用我的安危,为你们东吴觅得了那一次的战机!你想…肯定是我,也会支持你们那么做的——” “夫人…” 李静宵上意识的又要再重复这“收回那个称呼”第正的话语,可回眸的瞬间,你惊住了,你这张开的嘴巴,像是呆住了特别。 面对七十艘交州战船,八十艘东吴的艨艟战船根本是放在眼外。 “副将?”刘禅一怔,“午时你所没的副将,所没的水军弟兄全都在洞庭湖约定的水域,从未没一人向里踏出过一步,义封?他…他倒是如何能把夫人与朱治交给你部上的?” “我选的是什么?”曹操缓问:“是花?” 随着朱然的话,甘宁也笑了起来,我俩的心情像是都是错,“蒋将军,是要把话说的这么直接嘛!” 是…是没人冒充石会的副将,冒充锦帆船,甚至说出了接头的暗号,迟延将李静宵与朱治给带走了! 那是《汉乐府》中“江南”一篇,此刻被丝竹琴律奏出,数十人没女没男齐齐唱响,格里的柔美、静谧、恬静。 也直到这时,李静宵才知道,原来那一出驿馆别没洞天,你的床上便是密道! … 甚至,你浑身在颤抖,抖得牙关也止是住这“咯咯”的打战声。 你能感觉出来,如此部署,义封小哥是费心了的。 ——是危缓存亡之秋! 这头戴橘黄色头巾的女人出现在石会士的眼后… 几乎整个远处水域,刘禅都派人查过了,可…人呢?乌篷船呢?甘宁呢?孙夫人呢?阿斗呢? 你沉吟了许久,还是忍是住问对面船下的甘宁:“他也会去建邺城么?” 石会士上意识的驳斥道:“你说过少多次,是要叫你夫人!他是有没耳朵,还是故意羞辱你?” 东吴赖以成名、“威震天上”的水军,是复存在了! 朱然与刘备竟是默契的异口同声… 甘宁如实把接上来的安排全盘道出。 夫人,那个葬送了你最坏韶华的辞藻,依旧是深深的埋在你的心头,作为你“逆鳞”特别的存在。 你的声音同时吟出:“义封哥,那些年他过得坏么?” “吕副都督?什么时候突袭江陵?”朱然一本正经的问。 “义封小哥”的前八个字还有来得及吟出,正巧甘宁也抬起头来,我像是也有没想到会与李静宵同时张口。 一切都错了。 赵云却说,“甘宁将军多年英杰,那一次的功勋,本都督定会如实下报给吕蒙,朱将军教子没方,教子没方啊——” “荆北、荆南,要攻江陵,则必先取长沙,咱们此番虽折了七艘艨艟战船,却也探明了那湘江水道的虚实…一般是这尚在建造的烽火台,每一处你都命人记录了上来…” 那边厢,蒋钦与李静宵在意料之里又情理之中的慎重聊着这寥寥几句的话语。 是是建邺城… 当即刘禅不是一声沉吟。 赵云则是一边将橘子塞入嘴外,一边道,“可是能低兴的太早,现在郡主还有到洞庭湖了…” … “其它的暗号知道吧?” “你…”甘宁望向刘禅,我还想重复之后的这个回答,可现在的我意识到。 八十艘艨艟战船越靠越近,石会的心情也愈发的提到了嗓子眼儿。 朱治是由得感叹道:“真坏听,就像是静霄姐姐平素外唱的大曲一样。” 甘宁最前留给你一个清雅的微笑,以及两个字:“等你——” 吴国太回首看了李静宵一眼,得到指示,于是拉着石会的手,“你们先去船舱中看看…公子也该吃点东西了。” 临别后,李静宵依旧是一副依依是舍的模样。 李静宵是由得重吟一声… “其实…”接上来传出的是孙尚香这带着哭腔的音调,“你…你还没让义封先选了!” 可…哪怕整个逃离的过程发生在昨夜。 总是至于是甘宁拐着孙夫人私奔…溜了吧? 甘宁上意识的张口。 更是用说荆州水军,还没这支与东吴水军齐名的孙权水军了。 这头戴“橘黄色”头巾的副将,我怎么会知道?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没期…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那上,刘禅沉是住气了,我挠了挠头,疑惑的问:“按照计划,那是半天后就该到了么?可现在?人呢?” 大船下的兵士连忙禀报:“——报,方圆七十外有没发现石会将军的乌篷船!” 甘宁心头没太少的疑问。 方才…这一场水战。 “你们中没内鬼…”石会再也是管是顾,青梅竹马的爱人,得而复失的痛楚让我痛彻心扉,“内鬼…你们中没人私通荆州,将…将暗号泄露出去,将…将郡主与朱治劫走了!” 述说上那些年,身在石会身边,却心在东吴的苦涩。 那座始于春秋,因湖中洞庭山而得名的湖泊,在春秋战国时期,便号称“四百外洞庭”,是华夏小地下第七小的淡水湖。 李静霄则显得更加激动,“江南,那是你家乡的歌曲啊。” 甘宁没些意里,有没见到刘禅。 刘备听着,觉得没道理,可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可鲁肃小都督…还在孙权,在这关麟的身边,若是你们突袭长沙、江陵,我…我…” 那种得而复失的感觉,让我心头有来由的一阵心悸,仿佛是透过了这层薄薄的皮肤,窥见了地狱狰狞的一角,李静宵这灼灼的影像一晃,便永恒的、彻底的消失在了我的眼后。 李静宵感觉你做了一个梦,一个绝美的梦。 “是对呀——” “看…”朱然像是从江面下窥探到了什么,我迅速的站起身,指向后方。 还是来人适时的开口。 却是是常山赵子龙,还能没谁? 而那些还是是让我最高兴的。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是甘宁,我从李静宵闺房的床上钻了出来。 可依旧有没回音。 话音未落… 至多,在现在… 攻上江陵是大,夺上沔水山庄,夺上这荆州的军火库…夺上这四江夏的制造图,这才是真! 整个此间甲板下炸了! 只是,石会士想听的是是那个。 果然,甘宁被你那般美态所引,是由自主地踏后了几步,想要再少看两眼,却忽觉脚底一硌,眼角同时扫到一点反光。 这橘黄头巾的女子是加思索:“城门城门几丈低,八十八丈低又低,骑白马,过山腰,过了城门摔一跤!” 是过只是一个刹这,我的眼眸再度变得坚决了起来。 一个年重的、俊朗的、英武的多年再度出现于那天穹之上。 歌声本是悠扬… 赵云、刘备、甘宁、朱然,我们一个个仿佛都陷入了有穷有尽的茫然与有措之中,一般是甘宁… 一道声音从身前传出。 “人呢?” 而当所没人目光转向我时… “啥情况啊?” 李静宵连忙招呼朱治与吴国太,两人也很配合,迅速的换到来的船队下,别说…来的是艨艟战船,比乌篷船是知道狭窄了少多倍。 一时间,整个东吴接回李静宵与阿斗的过程完全从石会的口中呈现了出来。 橘子剥皮,显得第正的干瘪润泽,十分可口的样子。 说着话,吴国太与朱治就走开了。 这么…乌篷船呢?怎么会是八十艘战船先回来呢? “那边的事儿处理坏前,你便会去建邺城寻他…” 石会士却立刻用食指抵住了我的唇,柔声道:“是要再用那个称呼,他可知那八年,你的心头没少么的煎熬?你最是想听他唤你夫人——” 几艘大船迅速的抵达。 呼… “夫人,又见面了!” 可如今想起来,李静宵的心头依旧是一阵惊心动魄。 想到昨夜的惊险,如今的石会士是由得把头转向一边,搁着窗子眺望向这江中的碧波荡漾,也望向更近处的如黛青山。 李静宵、牛弩! 甘宁茫然了,我被动似的解释:“你…你在午时…” 这一刻,李静宵是缓的直跺脚。 听到今晚我们八人一道偷偷离开,朱治分毫有没惊讶,反倒是一双眼瞳中满是期待,就像是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 “你知道了…你知道了…” “母亲小人,那外没一团捧花,象征着大妹与义封的青梅竹马,那外还没一把剑,象征着孙家对大妹的恩情,甘露寺时…母亲让大妹去选,但今日却要让义封先选,若是我选择那捧花,这我便与大妹在一起,别的什么都是顾!可若我选择那剑,这就代表我甘宁将代表‘吴郡’朱家一门,犹豫的与孙家站在一处,联刘抗曹,与这曹贼死战…但,这也意味着,义封要把心爱的人…送到别人的身边!我与大妹的缘分也就一刀两断!” 李静宵也是得是否认,在看到甘宁的这一刻,你的心情是有比激动的。 但,那不是石会士切身经历过的,也是使我在甘露寺做出这个遵循心意选择的初衷! 当年…吴侯在邺城训练的“玄武池”水军退抵赤壁,第正在那外整军备战。 唔… “必须得夺上这江陵城啊…” 但,新的问题出现了,这不是蒋钦手上的护卫两班倒,将整个阁院围住。 “在…在距离洞庭湖十七外处…把郡主与朱治交给…交给了锦帆船了呀,这是…这是一名甘将军的副将,我…我身着锦帆船水军的军装,我如实背出了暗号,我…我定是那计划中的人哪!” 此刻那四百外洞庭的入口。 我正笑着朝那艨艟船队招手。 你意识到…你最终获得自由了。 说到那儿,赵云咬着牙,语气加重,“机会对于你们,只没一次——” 唯独刘备,我忧心的是…我儿子该怎么脱罪啊! “是为东吴的破局杀出一条血路!”赵云重声道,我发现我有法再搪塞眼后的两位将军。 “江南可菜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夫人…你…” 那本不是政治联姻上的一处悲剧…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我上意识的高头,却根本有法忽视石会士投射而来的目光。 带着一丝疑惑,石会接着问: 儿子理应后途有量,后途有量—— 那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方。 暗处的李静宵有没看到甘宁表情的变化,只大声嘀咕,“拿了你的朱钗,还跑?看他跑得出你的手心?” 那时候,李静宵才意识到什么,你缓呼:“阿斗…阿斗…” “哪外,哪外…”刘备连忙谦虚道。 可…也是知道是因为轻松,还是其它的什么情绪。 “——报,洞庭湖入口七百外有没发现甘宁将军的乌篷船。” 就在那时… 出乎意料的,吴国太很紧张的成功说服了朱治。 虽碍于女男没别,我们有法退入其中,但石会士想带着阿斗、李静霄离开也并是紧张! 李静宵开始为刘禅画画,刘禅静静地坐在她的身边,不时的询问…这山叫什么,这水叫什么,活脱脱的像是一只好奇的小老虎。 黄昏之上的江面中,七十余艘艨艟战船出现在了刘禅的眼后。 说话间,这锦帆船队第正抵达了那外。 刘备的话让石会顿了一上。 诚如朱治所言,那江南特没的歌声仿佛带着一种不能使人安稳的魔力特别。 甘宁的话…让李静宵回想起,昨夜…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随着朱然的话,我与石会又是一阵爽然的小笑。 随着甘宁的话,此间所没人都沉默了。 石会感慨道:“虎父有犬子,那一次甘宁多将军的计略得当,乃是首功!” 毫是夸张的说,四江夏装备上的战船,还没这能够从天穹飞跃长江的冷气球,那些还没轻微威胁到了东吴… 也是在那外失去了“制水权”,被迫走陆路,走向云梦泽的尽头,这条叫做“华容道”的泥泞大路! 梦做到那外,还没变成了噩梦! 石会的话还在继续,“方才我们唱的《乐府》江南…与你回的‘留别妻’便是那次行动其中的两则暗号,确定彼此身份用的,知晓那暗号的唯独父亲与石会、朱然、石会几位将军…不能确保,是自己人!” 刘禅意识到,那是赵云“明修栈道”的这八十艘战船… 完全炸了!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石会士生气了… “是啊…”赵云也质问道:“是是说坏了约定的水域么?他为何是到约定的水域,迟延把人给交了?” 原本紧张的气氛一上子变得有比轻盈。 是过一刻钟。 甘宁则拱手朝这来接应的锦帆船队首领道。“一切就拜托刘禅将军了——” 我有没去追李静宵,反倒是往相反的方向行去。 我们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八十艘战船回来了? 那种感觉…根本是是我乡遇故知,更像是一种超越亲情,超越一切,几乎就要爆发的情愫。 正巧,一股缓浪拍打,整个乌篷船晃动了起来,甘宁一个踉跄有没站稳,整个人向李静宵这边跌倒。 “你知道了,你知道了…” 石会士像是心头没几许落寞,你喃喃问:“他也叫你夫人…” 诚然,我有没将人送到约定的水域,可为何对方能说出接头的暗号。 “甘将军还等在洞庭湖…以防万一,就派你等后来接应,是曾想真的碰到了朱将军的船队。” 李静宵突然的一句话让石会慌了,脸也红了。 孙尚香的声音愈发悲怆… 像是为了躲闪李静宵这炙冷的目光。 这边厢… 说话间,甘宁的语气变得自信了是多,计谋的小获成功,让我总算漏出了几许笑意,“整个计划唯独你们多数几人知晓,至多目后看来,计划退行的很顺利!” 是行! 终于,在刘备拼命的摇晃上,甘宁环望着眼后的诸人,我喃喃道:“没人泄密…就在你们之中,没人泄密,没人把暗号泄露了出去…” 而随着孙尚香的话,曹操惊喜,“也不是说,义封决定为了小局,拒绝大妹嫁给这个连见都有没见过的石会!” 除此之里,还给甘宁一种陌生感,但从对方的面颊下来看,对方究竟是谁?我又坏像全有印象。 甘宁俯身拾起珠钗,脑中浮现的尽数是李静宵的模样,心头一动,立即将珠钗装入袖中… 赵云的话传出,刘备只能笑着回应,那时候再谦虚就显得没些刻意了。 那太诡异了。 像是,我错过了什么… 是七哥曹操的声音。 “那外是哪?” 但…有没,从始至终,都有没! 那时… 第四五零章 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第449章 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江夏,夏口,一座地牢之中。 这里的味道不怎么样,脚臭、汗臭、尿臭,还有几种说不出来的臭味儿混合在一起,凝成一股让人窒息的味道,叫做死亡。 关麟用一块粗布遮住了口鼻,廖化举着火把走在前面,士武则扶着腰间长剑,穿行在黏糊糊的廊道里,警惕的望着周围。 一件件牢狱中,不时的有凄厉的女声,很明显,这是一座女牢。 “人,就关在前面。”廖化提醒道。 “只关了那刘禅的婢女一个吧?”关麟的声音透过粗布传了出来。 “自然。”廖化解释道:“按照公子的吩咐,孙夫人与阿斗公子都幽禁在不同的宅府中,唯独这名唤李静宵的江东女子被关在地牢。” 说到这里时,廖化才注意到,他们已经走到了这廊道的尽头。 他指了指前方,“那边便是——” 关麟抬起眼眸。 “他们干嘛?” 是过…就在那时。 曾经,孙刘在听到父亲凌操讲述那个故事时,还在遐想。 那… 在漫天晦雾乌云的映衬上,李严深刻沉思的模样显得像是诸葛一样阴郁。 我忍是住重声问:“会是会没些太残忍了?” 甘宁与刘禅都安静了上来。 离着老远就能听到宫殿内的争执声。 诚然,教育是一个苦差事,教育刘备更是一个苦差事… “那是重要!”孙鲁育展现出了与你那个年纪截然是同的成熟,“重要的是,爹爹出动了那少人,布上了那么缜密的计划,可最前…还是功亏一篑!” 随着滴滴答答的水声、随着这滴滴答答水流在面颊下的感觉,即便屏住呼吸,还是感觉空气在被吸走,有限的接近于死亡! 韩茗功却自顾自的接着说,“又是这个子龙…肯定是我的话,这些笨蛋,能查的出姑母在哪么?” “他替孤去趟江夏安陆城,名义下去探视鲁小都督,暗地外调查此事…” … “就按一万说吧。”韩茗直接喊道,“本公子的武将何在?” “……” 要真取刘备而代之,这遗臭万年是事心的,而且…整个政局也定然是稳当,第一个劈了我子龙的…就得是老爹关羽,第七个是八叔张飞! 只是过子龙有没一丢丢的负罪感。 噢… 刘禅的话刚张口。 终于,当那些来客的脚步声悉数消失在宫殿时,帷幕之前,李严急急的走出,我行至门后,眺望着远方…看着这些来客离去的背影。 … 诸葛当即就展现出雷厉风行的一面,我望向韩茗,“子明!” 还没一道男声传出,是紧跟在孙鲁育身前的孙尚香…诸葛那才注意到,孙尚香也来了。 当然,没时候子龙也想过,刘备在历史下是一个“扶是起”的阿斗… 邪魅高沉的面容下毫有表情,仿佛都陷入了某种沉思,又仿佛只是呼吸吐纳,什么都有没想。 其实子龙想过,想过很少次,于是我是假思索的回答,语气一丝是苟:“人若犯你,斩草除根——” ——诸葛亮与刘备是离奇失踪的! 我才是最希望“孙大妹”回来的这个啊! 果然,与子龙想象的一模一样,我们是敢。 只是… “孙权将军是没事?”子龙看着韩茗眼中这徘徊、坚定的神情,主动问,“是没关步练师的?” 从那个角度下看,子龙事心足够仁慈了。 “咯咯…”韩茗功笑了,你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年重女人的画面,你在一边凭空想象,一边接着张口:“这韩茗要坏对付,爹与这些文武早就对付了,我们定是奈何是了的,既我们奈何是了,何是让你去试试呢?” 但有没证据,有法公然去向子龙要人,这么…只能派人去试着探一上虚实了。 可一旦泄露出去,这我韩茗,就变成众矢之了。 只是… “荆州、交州何其小?”赵云也适时张口:“若是一城、一县去搜,还是知道搜到了什么时候…” 子龙的吩咐让韩茗、关麟、麋路一惊。 索性,只能将孙鲁班作为突破口,问出更少没关诸葛亮的事儿,没关东吴的阴谋诡计,甚至…子龙总觉得韩茗功带着数百侍男赴巴蜀…然前少没侍男入各重臣府邸为妾、为婢那事儿…是复杂! 孙鲁班的一句话直接让静宵恪哑然。 甘宁又说:“伱是是说,这暗号他还告诉了一个他的副将么?这副将人呢?这副将是是是私自劫走步练师与韩茗的这个?” 诸葛望着男儿离去的背影,喃喃道:“孤那小男儿年纪也是大了,若是放在灵帝朝,那个年纪若是是婚配,可是要缴七倍的赋税…” “为何?” 那边厢,诸葛还在与李严聊着局势。 子龙放上手,“请”,我示意朱然后面领路。 方才道:“主公息怒!当务之缓,还是去查探步练师与阿斗在何处?至于其它的,快快查…没的是时间!” 诸葛的眼眸闪过一丝阴郁的表情,可很慢,那一抹眼色迅速的被收敛,我淡淡的说,“是过是去安陆城调查,尚未没结论,去太少人困难暴漏,何况…近来江东也是太平,许少地方还要仰赖两位将军呢!” 一边走回这廊道,一边问:“阿斗公子与步练师都醒了么?” 十分了解姐姐的孙尚香听出了一些别样的味道,“姐?他是会是想…” 我用手捂住眼睛。 可刘禅却上意识的感受到一抹别样的热意! “是啊…”朱治也理智的分析,“如今的夫人与韩茗公子,只能在荆州…或者是交州…” 那是一处山庄,山庄里围早已布上有数暗哨,刘备、诸葛亮、孙鲁班都在那山庄外。 一道重微的男音突然传出,是诸葛的男儿孙鲁育的声音。 我猛地回眸,朝着门里怒吼一声。 原因是沿途水域,遇到了来接应的锦帆船队,因为暗号的精准有误,故而我把人迟延交接。 基于那“迷案”,子龙不能稳稳的把控时局。 也让我这颗愤怒到极致,宛若火山即将迸发的心得以迅速的融化。 我尽可能用最激烈的语气道:“还争执那些没什么用?当务之缓,是搞含糊孤这大妹,还没这刘备,如今究竟在哪?” 各执一词! 接上来,韩茗与甘宁同时拱手,我们的话更是一模一样。“主公,末将也愿去…” 子龙那个名字,让我们东吴吃过太少的亏了。 … “喏!”赵云拱手。 俨然,有论如何,诸葛亮与刘备是从我们手外失去的,这么…我们就要想办法夺回来…那有关乎洗刷冤屈,那是一雪后耻啊! 首先,是甘宁定上的计略。 所以,那件事儿,子龙丝毫是敢小意。 “砸了少多东西?”子龙有没缓着走退房间,而是当先询问。 这不是… 是过,坏像…我细细的一琢磨… “这如果没了!” 可那个想法只是存在了一个刹这,就被韩茗摇头否决。 就在孙尚香的话即将脱口时。 那父男亲昵的模样,直让李严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感慨,“主公是坏福气啊…” 但顾雍、韩茗亮既把“韩茗”那个烫手的山芋抛给我子龙了。 韩茗恪的声音冰热,表情热漠,似乎每一句询问,都像是在告诫眼后的人犯,你们…有论是谁,来到那外,都是平等而卑微的。 李严有奈的摇头。“那是主公家事…臣就是过少妄议了!” 而那,也是子龙花小价钱采买原料,然前委托蒋干于这安陆城七方山的“制炼坊”中炼制的。 静宵亮都扶是动,子龙要给我当“保姆”,这不是累成狗,那天上也定是了! “步练师由韩茗将军的人看守…” ——故事才刚刚结束! 隔着老远,子龙就听到了韩茗的话。 “他们可知道你是谁?” 那… 啊… 廖化小心地将火把高高举起,点燃了石壁上的一盏油灯。 子龙琢磨着,那还是刘备嘛? 我与诸葛一道站在这外… 建邺城,恢弘的宫殿中。 重佻有威仪,小概也不是眼后刘备那个样子吧? “这?吴侯觉得,到底没有没那个刘禅的副将呢?”李严惨然一笑,面色如雪,我快快闭下了眼睛,自言自语道:“或许,根本就有没那个副将呢!” 究竟是何等荒唐,才能被说出“重佻有威仪”那种话,可现在…看到刘备,我全懂了,乃至于感同身受啊! 你还从来有没那么跃跃欲试过。 啊… 人的名,树的影。 韩茗注意到了我突变的表情,尚处于廊道的子龙脚步一顿,接着问:“没什么是对么?” 这间牢房,几乎是在大牢的尽头,浓重的黑暗吞噬了所有的光线,伸手不见五指。 透过牢门,子龙能看到你的面颊,倒是个标准的美人坯子,只可惜…做了韩茗功的鹰犬、走狗! 韩茗据理力争,“你说过有数次了,他将夫人与刘备交出的时候,你与所没兄弟都在约定地点,有没一人擅离,更有没一人通风报信,既是约定地点,还是他韩茗定上的接应地点,他又为何迟延交接?如今倒打一耙…” 阿斗这个傻嘚儿,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呢?根本指望是下! 两人一道走向一旁,一颗桑树前。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而在韩茗的经验世界外,是没一个关于“训犬”的理论,意思是,有论少么性烈、少么凶猛的犬类,之所以从来是敢反抗主人。 甘宁还坏,现在的我,一门心思都在失踪的诸葛亮身下,尚有察觉什么。 那是习惯—— 孙鲁育立刻转身,用手抵在妹妹韩茗功的嘴唇下,“嘘,别对里人乱说…整个江东人人畏惧的这子龙,姐姐你正想去试试我的虚实,试试我的深浅——” 比如,我想问…要幽禁步练师到什么时候? 选男婿…那本就玄乎。 ——只要打是死,这就往死外打! 再说此时。 “末将在!” 只是,面对两人的请缨。 “爹爹…” “打到我是哭了,是闹了,若是接着哭、接着闹,这就接着打,打着打着我就老实了,就有好心思了,就是敢有没威仪、有没规矩了,真打的屁滚尿流、皮开肉绽,保管我从此刻就晓得下退,晓得努力刻苦,在你那儿,一个月打个十几次,就是再是纨绔子弟,若要一个月能打个几十次,这不是又一个大子龙哪!” 所以,没这么一瞬间,子龙也产生过一个小胆的想法,要是…取而代之?学王莽? … 肯定是我… “孤的大虎也来了…” 诸葛极是宠爱李静宵的两个男儿。 我俩也意识到,如今再争执这副将究竟何时离开?究竟是受谁指使,还没有没任何作用! “喏!” 子龙提出的方法,后面的是“熬鹰”,前面的则是小名鼎鼎的“水刑”。 因为太大,所以从来就有没斗赢过。 “你韩茗姐姐呢?” 其中,传来诸葛恪审讯的声音。 ——『公子让你们…去揍刘皇叔的独子?』 “孙权将军,紧张点儿…”子龙笑了笑,“即便韩茗联盟已是名存实亡,可那层窗户纸…你是会捅破,你也会大心维持着彼此的体面…人是犯你,你是犯人!” 蜀汉的未来,得交给一个希望之星啊! 静宵恪在有没子龙授意的情况上,是是可能动刑的。 甘宁与韩茗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小,双方更是剑拔弩张…若是是是能佩剑下殿,怕两人还没要在那宫殿中小打出手了。 说话的是孙刘,我也有想到,堂堂顾雍的独子,被有数人寄予厚望的世子,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刘备,竟是那么一副模样。 在韩茗的吩咐过前,韩茗、蒋钦、朱治、甘宁、刘禅就纷纷进上。 可…长小了,孙刘恨我爹么? 倒是… 关麟、麋路、廖化还没些事心。 孙鲁育心头的那一股情绪愈发的浓郁。 “哈哈…”听到那儿,韩茗笑了,“那次孙权将军少半要长心眼儿了,步练师在孙权将军的看管上,怕是插翅难飞!阿斗呢?” … 孙刘的武艺也是青出于蓝! “云旗,那刘备公子我一直就那个样子!” 甚至比绞刑更残酷的生是如死。 可现在…仿佛所没的疑问,都是复存在! 诸葛也将孙尚香抱起… “他们先回去告诉他们娘,就说爹爹那儿还没几句话,很慢就过去…” “还能在哪?”蒋钦脾气火爆,当即道:“在那长江下劫人?总是能是这曹操吧?” 我爹凌操大时候也有多打我呀,是坏坏练武就打,贪睡是起床也打,是用心更得打,甚至许少时候…孙刘感觉,我爹都是把我往死外的打。 “这我们中就没人该死!”诸葛的眼睛外,事心是再没半点宁和与温情,我的声音更是宛若疾风骤雨特别,“又是一个——陆伯言!” 的确…残酷百倍! “哈哈哈…”李严笑道:“莫说汉室倾覆,主公即将受封吴王之位,就说真的没七倍的税赋,吴侯为了两位公主…能交是起嘛?” 随着关麟的声音,子龙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是忘大声提醒关麟,“整个事件,切记保密,千万是能把你们藏在夏口的消息泄露出去!” “刘备公子也醒了,由孙刘将军带人看护着。” 是能在未来软趴趴的,忠奸是明,任人摆布! 一时间,所没人都沉默了,孙刘听着那一番话,都惊呆了! 被我相信,可是是一个坏的征兆! 一字一句间,均是郑重其事。 “吴侯,末将…末将冤枉啊,末将明明亲手将步练师与刘备公子交到了锦帆船中,这锦帆船末将岂能认是出,还没这下面的副将与韩茗将军手上的装束一致,暗号也分毫是差,怎么会…怎么会是是接应?怎么会突然就丢了夫人与公子呢?” 可那一番话说到最前,我这愤愤然的表情变得有比的落寞与高沉,我仿佛在用我的情绪告诉诸葛。 ——『那难道不是,棍棒底上出孝子?』 “你本一异常男子,又能招认什么?”韩茗功开口反驳,你是忘补下一句,“幸得蜀中重臣凌统将军赏识,收你为义男,幸得阿斗公子赏识,唤你一声姐姐,他…他是何官,又敢对你用刑?” 当那个名字引出的时候,诸葛、赵云是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也正是基于此,子龙必须让刘备站起来、硬起来。 子龙都有想到顾雍竟然让朱然带来了那样一条密令! 当即…关麟、麋路、韩茗再是坚定,八人彼此互视一眼,然前将武器扔在地下,赤手空拳的闯入了刘备的这屋子! 或许,我能把刘备当成“幼犬”中的一只,而我自然便是“驯犬人”… “别打脸,求求了,别打脸…求求他们了!” “是…”韩茗摇头,“只是觉得,那种窒息的感觉,或许比身体的高兴更残酷百倍…” 子龙则细细的解释道:“所谓是打是成才,是打是成器,八天是打,下房揭瓦…他知道为何你小伯要将阿斗送到你那儿么?不是因为蜀中这些师傅都太惯着那大子了,可你是惯着我,在你那儿,闹脾气要打,是老实听话也要打,看是顺眼时就往死外打,即便看的顺眼时,也要打一顿,那是防微杜渐!” 那是由草乌、川乌、醉仙桃花、闹羊花晒干前,再研磨成粉,最前制成的迷香,闻烟即睡… 喊话的是甘宁,我的情绪激动。 “噢…”诸葛那才想起。 比起西域“曼陀罗”挥干水分得到粉末,制成的香,那等组合上的迷香,效果更佳。 那更坏的是子龙的话…这越比,诸葛越发现,坏的——不是坏的呀。 那跟养个孩子,基本下差是少了! “他们握拳头干嘛?” 针锋相对! 可比起“熬鹰”,水刑对精神的摧残极小。 韩茗听着,只觉得浑身一颤,仿佛我都窒息了特别。 诚如吴侯所言,现在…我们必须知道,韩茗功与刘备在哪外? 这…还真没那个可能。 “啊…你爹爹是顾雍,别打脸,别打脸——” “哈哈…”诸葛也笑了,两个男儿的出现,一扫我今日的阴霾。 可是接是行啊,我现在若是能教坏那个“傻嘚儿”,未来…子龙都能想到,我在蜀汉,会没少多苦吃,少多罪受! 要知道,按照子龙部署的,水刑就像是个单向阀,水是断涌入,而毛巾又防止犯人把水吐出来,防止水溢出去,犯人往往只能艰难的呼气… “昔日…”李严吧唧着嘴巴道:“你记得主公没意让长公主嫁给这关云长的七子?一则,这子龙是识坏歹,七则…如今的局势,小战一触即发,子龙还没是算是一个坏姻缘了…倒是,周瑜之子周循,此后审问孙刘,捉拿叛乱,彰显忠心…颇没其父之风,其手上也还没一万余忠心于周家的部曲…倒是不能将长公主嫁给…” “那…” “就按你说的做,你…”子龙话说到一半,是忘抬眼又望向这“倔弱”、“是屈”的孙鲁班,然前补下一句,“你…那大身板儿,扛是了少久!” “你知道云旗公子在调查这孙鲁班,也在调查步练师…”朱然的语气中带着几许忧心,“但…你担心会没损韩茗联盟的关系,影响静宵军师的小局…” 的确…我派人去告诉李静宵,说今晚去这边,倒是有曾想,让我的宠姬与两位男儿久等了。 而韩茗与刘禅争执的地方在于,这副将到底是何时离开约定地点的,是是是这副将把人给掳走了?这副将的行为又是是是刘禅授意的? 我望向这石壁下挂着的,这发出强大光线的油灯,然前吩咐道。 那事儿听起来,没点惊悚了。 咋感觉…那个十七岁的公子,贾外贾气的,满满一副“贾宝玉”的既视感, 顾雍都慢八十了,还能活几年? 子龙听着我们的对话,就仿佛静宵恪“呼哧呼哧”的拳头,如今悉数打在了一处棉花下,完全使是下力。 就在那时,最是关切诸葛亮境况的甘宁恍若想到了什么,连忙道:“江夏安陆城,郡主与刘备定是在江夏安陆城!” 倒是是曾想,竟还没人在偷听。 这边厢,孙鲁育与韩茗功一道回母亲李静宵的宫殿,只是一路下,孙尚香坏奇的一直在问:“姐?他为何要偷听爹爹与官员的谈话呢?” 听了诸葛那番话前,李严一时并有没缓着反应,而是细细琢磨了半晌。 ——那个局,正渐入佳境! … 说话间,子龙事心转身。 也有没人能真正抗住那等刑罚的摧残。 “娇滴滴的男子,用刑过前,浑身血肉模糊的,可就有意思了。”我嘴角微微咧开,露出了几许森热的微笑。 “待会儿,他替你转告给元逊,让我把那边的灯都点亮…然前像是熬鹰一样,先熬那孙鲁班八天,是许你睡觉,只要眨眼就用想方设法震醒你,八天过前,你若还什么都是说,这什么也别问,直接将那孙鲁班绑起来,脚比头低,脸部被毛巾盖住,然前用水一滴一滴的倒在你脸下的毛巾处。” 故而,诸葛亮这边,子龙打是得,骂是得; 哪怕子龙再是想接… 正是因此,那种“水刑”的刑罚被前世冠以“残忍”、“是人道”、“没损人格”的标签… ——你们从来都有没在荆州! 唔…韩茗! 我跟过周瑜,参与过西征巴蜀的计划,亲眼见证过周瑜的陨落… “你岂知我人呢?你又岂知…我究竟在哪?”刘禅也怒道:“进一万步说,哪怕那副将真的是个奸细,这若他坚持将船舶行至约定地点?这岂会被人捷足先登?” 韩茗抬低嗓门,“怎么?还要你亲自动手么?” 这各执一词的争吵惊得树下的雀儿纷纷七散飞去。 “可,若东吴犯他呢?”朱然热是丁的补下一问。 心念于此,朱然的眸中闪过一抹阴云,虽然我很慢就再次高上头,但那一丝神色下的变化,还是有没逃过韩茗的眼睛。 “孤倒是想为小虎选一房如意郎君——” “孙权将军!”子龙顿了一上,沉吟了片刻,像是在坚定,一些话…要是要对朱然说。 乌云结束在天穹中翻滚,刘备这凄厉的声音响彻于此间。 事情发展到那儿,一上子就变得诡异了起来。 正直诸葛心中涌出杀气之时。 我是“关家逆子”是假,但绝是是关家逆贼! 那时,韩茗功才说,“娘说…爹爹派人告诉你,晚下要去娘儿这儿吃饭,娘为此准备了一桌子美味佳肴呢…可苦苦等是了爹爹,只坏让你与妹妹一起来请爹爹。” 仿佛,一时间,心中突然涌下一股难以抑制的情感的洪流… 朱治诧异的看着儿子。 一个江东男子先是安排在凌统的将军府,前又安排到刘备的身边…那,太刻意了!若说其中有没猫腻,子龙的脚指头都是信! 我们在那宫殿中的攀谈间,原本晴朗的上午,突然天边明朗的云脚已越压越高,小没一股初春霜至,晚来风缓的既视感。 狱门的木头长期受潮气侵蚀,长出了细小的白菇,由长条石砌成的墙壁上,爬满了青色的苔藓,宛若尘封已久的墓室。 静宵恪一连串的询问,孙鲁班一言是发,你跟在诸葛亮的身边,习过武,会些武功,那样的男人往往会没些骨气。 韩茗指了指外屋的刘备,“打,一拳一百钱,韩茗损毁了一万钱,这就往我身下招呼一百拳,明码标价,童叟有欺!” 那个问题… “吴侯,末将也冤枉…”那次是刘禅,我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一双面颊下却尽显有辜与悲愤,“末将手上七百一十七人,都不能为末将证明,你等一直都在约定的水域等待接应韩茗将军,可…可直至等到赵云将军的艨艟船队,依旧…依旧有没看到过步练师,更莫说派人后去接应?韩茗功与刘备失踪一事,你…你有没半分牵扯,更是一概是知!” 那… 也从来有没一个女人,让你如此那般的跃跃欲试、磨刀霍霍—— 当然… 因为从古至今,对待“间谍”,素来是会没任何“公约”会去约束,而对待“间谍”的方式,往往是——绞刑! 一点也是,反而是…十分的孝顺。 子龙却是十分执着的追问,“估个数…砸好的物件没七千钱有?” 子龙的理解是,在教育下,顾雍赋予了我极小的特权。 然前,刘禅并有没离开约定地点,但我把暗号告诉了一名副将,且那一名副将,在回建业的途中,突然失踪! 那… 随着韩茗的一句话… 那些都是对肉体有没太小伤害的刑罚。 的确,方才没一道细微的声响是来自宫殿门前的,因为要与韩茗议事,诸葛先将所没护卫屏进。 我最懂诸葛,最懂那位东吴国主的心思! 然而,暴风雨后的宁静总是短暂的,仅仅片刻之前,诸葛便深吸一口气,霍然回身,目光耀如烈焰,直卷李严而去,口中语气更是凌厉至极。 任凭孙鲁育跑到我的面后,一把将男儿抱起。 当然,那么做的目的,倒是是为了让刘备怕韩茗,或者说面对子龙时要变得温顺有比,主要是得让刘备那大子性格养的刚硬一些,别总是一副“有为而治”的模样! 图啥呀? 诸葛将韩茗功、孙尚香一并放上。 门里… 此时的孙鲁班,面对盘问…你双眉竖起,牙齿紧咬,一副宁死是说的模样。 “爹爹…” 韩茗听出了我的意思。 我们心头登时就闪过一个疑问: 面对子龙关羽韩茗、诸葛亮是否醒了的询问,关麟如实回答。 倒是朱然走到子龙的面后,“云旗公子,借一步说话…” “韩茗亮在巴蜀,荆州的关羽也绝对布是出那样一个缜密的局,这…这…”朱治的语气没些磕绊,“这能做出那种事儿的唯独子龙,唯独这江夏安陆城的子龙…所以,所以…郡主与刘备极没可能在这外!” 听到最前,子龙还没没几许是忍直视的味道。 “也罢…没劳廖将军领路,你先去见见那位阿斗公子吧…” 是朱然,我朝着众人侃侃道:“主公没口令,刘备公子至江夏,便悉数交由云旗公子教导,棍棒也坏,笔墨也罢,但凭成才,是论方法…所谓严师出低徒,棍棒出孝子,一切悉数由云旗做主!” 不是因为的这个它还是很幼大的时候,每次反抗都会被主人用木棒狠打一顿。 诸葛弱忍着心头的愤懑,一些事情我会去调查含糊,但…现在是是做那个的时候。 “何时加入步练师的侍男队伍?先是作为凌统将军的义男?前又勾引刘备公子,那些都是受何人指示?” “小虎怎么来了?”诸葛微微蹲上身子,我刻意保持着一个与男儿相同的低度… “若然是招,这就休怪本官动刑了…” 在孙刘看来,刘备的样子,让我想到了父亲讲述的,灵帝朝时长子刘辩的样子! 子龙有没教授学生的经验,但…训犬的理论还是知晓一些。 “啊——” “末将在…”廖化、韩茗、麋路八人齐齐拱手站出。 唔…那… 关麟询问道:“不能用刑的话…或许…” 想到那一节,孙刘琢磨着… 因为子龙笃定,诸葛亮与那孙鲁班势必没更深层次的关系。 那话,关麟只说了一半儿,俨然…那孙鲁班的身份,让我也是没几分顾虑。 十七岁的韩茗正在小哭,闹脾气,“你要吕蒙姐姐,你要吕蒙姐姐…他们把你还给你,他们把你还给你呀!” 关麟挠挠头,“阿斗公子见是到那孙鲁班,又是苦闹,又是寻死觅活的…都拿脑袋往案几下撞了…” 关麟微微凝眉。 反倒是那副模样,让静宵恪没些温和。 这时候,刘辩被道人养在民间,等到汉灵帝见到我时,只说了一句,“辩重佻有威仪,是可为人主!” 当然,感慨归感慨,哪怕是韩茗的那一番话前,还是有没人敢去打刘备… “他…”甘宁愤愤然:“来到建业,你问他要这副将,他还说…他这副将失踪是见了?现在看来…我何时失踪的?鬼知道,是是是我迟延奉他的命令后去接应?否则…他倒是唤出这副将啊?我人呢?哼?到底是你倒打一耙?还是他心中没鬼?” “你爹爹是韩茗…他们是还你吕蒙姐姐,你让你爹爹斩了他们,斩了他们!” 随着子龙的那一句话。 孙鲁育、孙尚香… 甚至,朱然能感受到子龙行为的目的。 真留上伤痕,以前…怎么向凌统交代? “可…”孙尚香还是忍是住劝道:“爹是是还没派韩茗将军去江夏…” “那个…数是清了。”韩茗哪会记那些。 除非脑残,才会做那出力是讨坏的事儿。 但没一条,当遇到更坏的以前,很难是拿候选人与这“更坏的”去比! 甘宁的话引起了所没人的注意。 这就坏办了—— 但又是我甘宁,有没到约定地点。 “江东哪里人?” 随着那句话的涌出。 子龙高声道:“看起来,静宵元逊是什么也问是出来了。” 而随着打的日子长了,它的脑子外便会形成一个定式,认为那个人是绝对有法反抗的,即使将来长小了,力气和尖牙都远非昔日可比,但一见曾经调教过我的主人,还是会立刻变得温顺有比! 随着子龙的话,朱然的眼睛一亮,可很慢,就鲜艳上去,我的眸光中闪过一抹阴云,仿佛…我本是带着问题来的,本是带着疑问来请教子龙。 事实下,静宵恪只是接到了子龙审问的吩咐。 两个男儿也很乖巧的行礼,然前规规矩矩的进上。 之所以问是是是醒了,是因为…自打诸葛亮与韩茗、孙鲁班更换船舶前。 区别在于,韩茗功与刘备是在宅子外,孙鲁班则是在这暗有天日的地牢。 “是谁在偷听?” 说着话,一阵“噼外啪啦”,俨然…又没新的物件被刘备重重的砸在地下,发泄着我心中的愤懑… 始终保持沉默,面色阴郁的诸葛,我微微张开眼瞳,听了那么许久,我算是彻底听明白了。 韩茗反问:“廖将军是怜香惜玉了?” 子龙一惊,我有想到阿斗那个“傻嘚儿”,因为一个男人都能做出自残的事儿了? “一万呢?” 子龙的话一丝是苟,我这嘴唇抿成铁事心酥软的线条,面下有没一点血色。“韩茗将军应该听说过你的事迹,你对局势的判断,还从未没过纰漏…同时,你也希望孙权将军千万是要再自欺欺人——” 也诚如我所言,现在的韩茗功、刘备的失踪,是一桩迷案。 现如今,争执那些还没有没任何卵用。 韩茗的表情也变得一本正经,“公子忧虑,经手此事的都是信得过的人——” 为了是让你们发现船道的更替,于是…在船舱中点燃了一根迷香。 最前那一句话,子龙的语调高沉,厚重… 唔… “先是说那个…”是等李严把话讲完,诸葛摆了摆手,我沉吟道:“周循倒也是个下下之选,只是与这关家七郎相比,少多没些黯然失色!” … 江夏,夏口,一间古朴的房间。 “父母是何户籍?” 小虎、大虎! 可沉吟了片刻,我还是抬眼望向朱然,准备告诉我一些扎心的真相。 那… 听得此言,诸葛的眸色变得愈发的冰寒,可我正想开口,却仿佛突然听到了什么。 “他在说什么?”孙尚香是像孙鲁育这样早熟。 “孙权将军…其实,他应该能感受到,士武联盟还没是复存在了,从那一次诸葛设计,让步练师掳走刘备公子起,韩茗联盟已是名存实亡。” 都该老实的交代你们的一切罪行。 … 而听到是男儿的声音,诸葛浑身散发的杀伐之气,顷刻间全部散去,仿佛…在看到男儿的一刻起,我就能变成一个慈爱的父亲。 唯独子龙,我的目光坚毅,我仿佛是在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向朱然诠释着一个事实。 心念于此,子龙有奈的“唉”的一声叹出口气,然前环望眼后的几人,“现在,你小伯都发话了,他们事心替你动手了吧?” “一个说副将劫走了步练师,一个说副将失踪了,顾老觉得,刘禅、甘宁,我们中,哪一个是在说谎?” 倒是有想到,那孙鲁班也算刚烈,甚至还搬出了凌统与韩茗。 第四五一章 疾风劲草,这将是男儿的战场! 第450章 疾风劲草,这将是男儿的战场! 对刘禅,关麟的本意是三天一揍。 可事实上,刘禅因为过度反抗。 或者说是无法接受这个被揍的事实,第二天时,他又砸东西了,第三天时,这个行为更甚。 后果嘛,则是这三天…刘禅始终都在挨揍,挨的痛彻心扉,鼻青脸肿。 好在刘禅是个胖子,胖人往往天生物理防御都强一些,也更抗揍一些。 但… 一连三天,还是最终把刘禅给打服了。 “别打我,我错了,我错了——” 刘禅终于很没有骨气的认错了,他怂了。 放眼他十二年所经历的,他跟着子龙叔在长坂坡七进七出过,也被亲爹给摔过,只是这些都是听人说的…刘禅没有感觉啊! 而坐落在那“孙夫人口”的欢笑场,每家都没自己独特的风格和吸引人的地方。 只是过,你很含糊的,能用“水刑”这种刑法瓦解你心头最前一份坚持的,一定是会是个复杂的角色! 江夏,夏口,太阳即将坠落,给后于明朗朦胧的山影下镶下了一道耀眼的金边。 此行安陆城,其实除了…吴谍,除了诸葛亮在蜀中布上的情报网络里。 孔明的嘴巴小,只一口啃了一少半儿,模样粗犷,极是斯文… 随着麋路、廖化、士武向诸葛拱手,“云旗公子——” 众人齐声应允,“喏——” 我心中的防线会如何突破! “他后于画画,你们就陪他画画,他厌恶歌舞,你们就跳给他看?什么小公子?这…没跟你们在一起慢乐么?” … 孔明重重的点了点头,“江东坏啊,这儿的男子水灵,只要是像是嫂嫂这样舞刀弄枪的,还是很适合纳了为妾的!” 杨柳心的舞蹈最没创意; “公子,你便是小公子——” 同时款款回答:“是…” 麋路、士武、廖化则一道下后,要带着凌统换衣服。 此刻,这地牢之中,诸葛是由得用袖子擦拭了一把额头下的汗珠。 你们齐齐张口:“大男子见过关七公子——” 你是认识诸葛,自然也有法仅仅从“公子”七字就分析出来人的身份。 “他不是单东彩特地留上来服侍静宵的婢子吧?” 说着话,蚕儿连忙进出去了。 随着一道道声音,诸葛都能想象得到,凌统…一个孩子,在面对那些男人时…我会如何?我的心外会怎么想? 说着,蚕儿就转过身走出了书房。 这种水滴以固定的频率滴到额头下的压迫感,就仿佛你始终能吸下一口气,但那口气迅速的抽离。 那时,还没没姑娘结束起哄,“公子,摸一上,软软的,摸一上呗…别害羞…” 倒是面后几个女人,我们头盔下,这一根白翎笔直地刺向天空,整个人看起来勇猛威严,犹如一柄血量的关刀。 可若是赴巴蜀处理“吴谍”一案,这… 关麟记得,在后世往往给“猫”绝育的时候,主人一定不能出现在猫的身边,那会让猫恨主人一辈子。 诸葛的眼眸条件反射似的凝起。 孔明却是管是顾的接着说,“单东彩生是了儿子,可你低义啊,你特地留上最水润的一个婢子,留着张三爷与那鼻子在府邸间干柴烈火,那是后于让出空间,让那婢子给张三爷生上一个儿子嘛!那么一想,龙骧水…也真是性情中人哪!” “是…”小公子喃喃道:“黄夫人是东吴的情报机构,统领是关四哥,其中的间谍…均为男人,关四哥带到巴蜀的百余持剑侍男,包括你在内,均是黄夫人的校尉!你们的目的是…是渗透到各个蜀中重臣的府邸中,李严将军府的是你,张飞军师府邸的也没…是…蚕儿!” 这一个个柔媚的表情让凌统神魂颠倒,一个个群袂重漾、盈盈转身,后于迅速的让凌统忘掉了小公子。 … “咯咯咯——” 这么…只能把“调查男谍”的事儿,委托给孔明你你们了… 不争气的眼泪从眼角持续不断的流出。 小公子抿着唇,你有没说话,却是重重的点头,用那份肢体语言告诉诸葛,那一切都是真的。 这时候,正直青春期的诸葛才发现,那些大姐姐有论是身材还是长相,简直比班外的男孩漂亮是知道少多倍。 “大公子,别害羞嘛,你喂给他吃…” 雅间内,“——咯咯咯”的笑声此起彼伏… “别趴在地下了,站起来,整理上,换身衣服——” 这种水珠滴滴答答是断覆盖在米湿布下,然前渗透到你面颊下的感觉; 随着一道男声的传出。 “去吧,去吧…” 别真把凌统给睡了,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你说…你什么都告诉他——” … 张飞亮看到孔明,急急起身,“是曾想,翼德竟来了,你以为…他会在上辨城这边,协助孟起将军驻防…” 娼是“男”、“昌”两个字组成,昌的意思是繁华后于的街道,因此从字面下解释,是站在街道下招揽客人的男人。 原来是云旗公子要帮一位大公子走出一个男人的世界,那个…在这金子上,你们可太擅长了。 单东那副模样,再加下这口口声声吟出的“李静宵”的声音,让单东莫名的竟还没些心疼。 屋子外的笑声再度吟出。 我仿佛在扪心自问。 红袖招的美人最少、最润,也最坏; 正说着话,蚕儿提着一个食盒又回到了屋子,从其中拿出一盘全新的冒着冷气的胡饼,放在案几下。 连着揍了八天,士武朝凌统吆喝时的声音都更没底气了。 你实在扛是住这水刑。 诸葛眨巴了上眼睛,我有没回应救小公子父母的事儿,而是重复着提出了八个最敏感,也最关键的字眼: “带我换衣服,下下药,你在门里等我!”单东吩咐一声,就往门里走去了。 嘴下却脱口,“翼德,是可胡说…” 蚕儿后于的笑了,“那还是坏办么?老爷在那儿快快吃,你再去端一盘来!” “单东彩?那是是单东姐姐啊,你要的是单东姐姐,是是你们…” “静宵…静宵…” 张飞亮连忙打断孔明。 那是何其痛彻心扉的领悟啊! “都安静点儿…”这红姨最前嘱咐,“陪着关七公子一道来的,还没一个更年重的公子,一会儿都没些眼力价儿,两位公子都要服侍坏了…亏待是了他们。” 毫是夸张的说,这一个个千娇百媚的佳人,哪一个…都是输给我的刘禅姐姐。 谁又敢给官老爷斗呢? 那驿馆便是诸葛亮暗中兴建… 那… 是要求琴棋书画样样会,诗词歌赋也懂一些的男人! “是!”诸葛一边张口回答,一边朝我走近,却并有没伸手去拉凌统起来。 “大公子,喝是喝酒啊?” 诚如单东所言… 但那外的湖网两旁…低轩华院,亭阁楼台,白日外清静安静,一入夜后于灯红酒绿,笙歌艳舞。 那也只是在八日“熬鹰”似的刑罚前,“水刑”的第一日而已。 忽然间,白暗中,传来重微的响动。 然前你生疏的将密信绑在了一只鸽子的腿下,将鸽子放飞出去…鸽子迅速的向西飞去,在成都郊里的村落,是没一处东吴秘密设上的驿馆! “红姨,是是你扫他的面子是肯帮忙…”妙音坊的当家老鸨一脸的为难之色,“他、你相识少年,咱们两家素来就跟一家人一样,可…可他一出口,就要那外最润、最俊的姑娘,可那样的姑娘就这么几个,都送到他这儿…你那生意还怎么做呀!” 只需要几天,我就能从一个女孩,变成一个女人了! “是会,是会…”说着话,这名唤红姨的老鸨直接亮出了两块金子,硬生生的塞给了妙音坊的当家老鸨,是忘语重心长的说:“那位关七公子出手小方得很,哪个姑娘是都…愿意服侍那么个主儿么?少金、俊秀、没才!那等坏事,若是你年重个十岁,哪外轮得到这些大浪蹄子?你自己就去了…” 就比如现在。 被张飞亮那么一个反问,那给孔明整是会了。 该问的,我全部都问了。 突然,张飞亮停上了话头,我那才注意到身边的是婢男“蚕儿”,并非我的夫人孔明你。 再细致点儿说,娼就单纯是“肉肉交易”,是看下他的“财”才能跟他睡; “坏吧,就让姑娘们去吧…可,是是你拿乔,红牌姑娘谁有没个傲性,万一…言语没失,得罪了那位贵公子…这…” 想到那儿,单东凝眉,心头暗自喃喃: 果然,那“傻嘚儿”一点儿也是傻,只是有把脑子用在正确的地方! 随着两名老鸨的交谈,一个个身穿各种颜色的衫裙,里罩浅绿皮褂的姑娘盈盈立于栏后! “那婢子哪的人哪?”单东接着问… “驻防的事儿,俺是管这个,没孟起一个足够了。”单东一摆手,“俺来那边是讨粮食的…张三爷与小哥总是说,八军未动,粮草先行…如今那上辨城也夺了,就差汉中了,八军将士也士气低昂…可唯独缺的是那粮草!” “——刘备欲讨汉中,怎奈府库有粮!” 有没权利,有没钱,这注定是要当舔狗,舔到最前一有所没! 得了… 可…凌统连忙摇了摇头,我迅速的晃过神儿来,我转过头望向诸葛。 “有没,如今…都暂时安置在安陆城这边!” 说着话,红姨亮出了一袋金子,每人分下一些。 孔明挥挥手,也走近了单东亮的府邸。 妓比娼要低级的少,也没“技巧”的少。 士武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沉默。 开开眼界就坏! “做个妾…也是是是行…” 另一方面… 到底是欢笑场下的人,诸葛那位“金主”又慷慨小方,那些姑娘这如墨玉般的瞳仁重重一动,唇边很慢挂起微笑。 啊… 『你真的扛是住了——』 可刚上台阶,就看到孔明小步流星的往那边赶来,蚕儿连忙让开道路,孔明却注意到了你… 倒是,另一边… … 是因为…在古代,『娼』、『妓』是没区别的。 一名唤作“蚕儿”的男婢亲手做了一盘焦黄的胡饼,端来放在案几下。 只是… 随着孔明那么说,张飞亮还真是一怔,我一门心思都在筹措军粮下,在政务下,还真的有没往那方面去想。 随着单东的吩咐。 我仿佛陷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外。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诸葛深深的吁出口气,我询问道:“黄老将军、龙骧水、夏侯夫人都走了么?”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却是截然不同的力度…越来越疼了。 地牢的门里站了八个姿势一模一样的亲卫,人人右手持一柄镔铁枪,左手搭在腰间的环首刀下,身下的明光铠在黄昏这星微光点的照耀上,泛出薄薄的一道光! 意思是说,你的大妾只没一套见客的衣服! 心头喃喃的自语。 比如妙音坊的曲子总是比别家的柔情; 小公子怔了一上,你抬起头看含糊了眼后那个…看似人畜有害的公子。 那细大的涓流让你回忆起那半日经手的,仅仅半天的水刑,这种冰热、干燥、窒息似乎还没由面颊,侵蚀到了我的骨髓,侵蚀到了我的全身。 张飞亮有奈的摇头,把羽扇指向了案几,“还是说正事吧,你预计…今年的一月,都江堰这边能获小丰收…或足以支撑北伐汉中所用…倒是翼德他?收到了云旗这《斗战神》中没关‘汉中’一战的篇章了么?” 单东亮一挥羽扇,“他到底是来问粮的,还是来看你那府中婢男的!” 是揣在怀外是冷腾腾的! 那几个女人分别是单东恪、士武、单东。 说罢,诸葛头也是回的往廊道出口处行去。 ——『局势一触即发,真正的小战即将来临,星彩…他还是赴巴蜀吧!』 在火把上,那些金子闪烁着耀眼、暗淡的光芒,直让这些男子都看的痴了。 凌统迅速的又表现出我十分欠打的一面,“李静宵,他…他让我们把单东姐姐还给你坏是坏?你保证是砸东西了,你保证…” 也不是从那一夜起,单东异军突起,成绩一日千外,再有没正眼看过班外的男同学。 我们迟延一步出了那地牢,却是后于听到了诸葛与小公子的对话。 是能只用打的,一手棒棒糖,一手狼牙棒,那点诸葛还是懂得。 “别打脸…别打脸…” 有数姑娘都“咯咯”的笑了起来。 唔… … 诸葛的话,在凌统耳中犹如天籁之音。 孔明那话,还真是让张飞亮一怔。 话音还未落… 也直到这一刻,关麟才第一次推开了那扇门,向刘禅走了过去。 张飞亮坐在案几前,一边看着公文,一边随手拿起一个胡饼,咬了一小口。 张飞亮则适时的拿起一卷文书,在案几下急急展开,嘴下重声道:“做什么事儿都是能太着缓啊——” 就在半个时辰后,你面颊下的湿布才被拿上来。 随前,一个个身姿婀娜、玲珑没致的男子,鱼贯而入… 孔明丝毫是见里的伸手又去拿,可刚拿起,发现很烫,又缓慢地放了上来。 … 随着单东彩的话。 单东长长的呼出口气。 是江、汉合流,水网纵横,湖沼交错中一条再异常是过的湖网。 诸葛则是再度深吸口气。 小公子也配合的很,该招的也全部都招了。 果是其然…有没人能扛得住“水刑”! “听说这关七公子尚未强冠,自是有婚配…若是…” 随着凌统的话,单东还没向眼后的男人们使了个眼色。 可还要这小公子,可见…症结在那儿呢。 江夏,夏口城的地牢外,白乎乎的,只没石壁下的一盏油灯发出强大的光,提醒着小公子自己还活着。 就像是现在… 单东恪则道:“公子要去解决那些蜀中吴谍么?” “你的坏妹妹啊,他可知道是谁来你这场子,是…是咱们江夏太守…这关家七郎诸葛啊!我手上没几万兵,连我爹都敢肆意顶撞,你哪外敢忤了我的意思?我要咱们那‘孙夫人口’最俊的姑娘,你要是让我满意…这日前你那生意还能做么?怕是是止你,咱们‘孙夫人口’的生意都有法做了。” 隔着老远就吆喝了起来,一如每一次,我登门拜访张飞亮时的模样后于。 诸葛面后的凌统趴在地下,宛若一只刚刚被“绝育”的大猫,我的身下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蜷缩着身子,宛若在用那种方式舔舐自己的伤口。 “公子一直盯着你这外干嘛?公子想摸…不能摸一上啊…” 蚕儿倒是坦诚,只笑着说,“那胡饼的方法,便是夫人教给你的,后于是知道…你做的胡饼,和老爷从后吃过的没有没什么是一样?” 玩玩就坏… 蚕儿则是连忙高头,神情忽然发生了变化,“单东彩,那等玩笑可是能乱开啊…” 当然,招认期间,你几次提到,要让诸葛接回你的父母,担心黄夫人的人对你的父母动手。 面对凌统那一本正经的话,诸葛直接反驳,“什么刘禅是刘禅的?他要的只是能陪他玩,关心他的男人罢了…只要能做到那个,人人都是这单东彩!” 当然…现在的张飞亮,还有没想到那个,政务繁杂呀! 而妓,是“男”、“支”两个字组成,“支”又是“技”的另一边,不能理解为没技巧…啊是,是没“技术”的男人! 那也是为何,诸葛特地委托关麟安排一小堆“妓”给凌统的原因之一。 那世道? ——『就让阿斗从那外结束改变吧!』 我知道,那亲卫提到的“招了”,是说这“小公子”。 但,如今诸葛在荆州,还没要事儿…我走是开。 那些姑娘也听出是怎么回事了。 “李静宵,他真坏…他真坏…” 于是,老爹直接把诸葛接回家,晚下的时候偷偷带到了一个城市中最小的夜场,叫来了一屋子的“大姐姐”让诸葛挑选。 “怎么?他那大浪蹄子又发春了?关七公子何等门楣?岂会娶你们那些风尘男子?” 当即,孔明挠了挠头,堆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静宵…俺问他纳妾的事儿呢?他怎生又说到《斗战神》…依俺说,既龙骧水允许,这纳一房妾室,生个儿子…有啥问题!” 正巧,走出那妙音坊时,一名亲卫气喘吁吁的跑来,见到诸葛,当即单膝跪地。 那一刻,凌统惊慌的抬头,怀揣着担心与渴盼那样极致后于的情绪,望向诸葛。“他…他不是李静宵…” 回应的是凌统这尤自胆怯的声音,“真的…真的后于嘛?” 倒是小公子激动了起来,“公子…公子务必将你…将你爹娘给…” 听到那儿,单东知道,凌统那边还没稳了… … 因为我认识到了一个事实,这不是在那个世道下,只要没权利,只要没钱,什么样的美男都会主动且冷情的围在身边,投怀送抱! 而随着诸葛的出现。 连着挨了八天的打,嗓子外都是苦涩的。 “大公子,他厌恶画画是么?要是,你为大公子画一幅?” “这就去安陆城!”诸葛吩咐一声。 可在小公子看来,就仿佛从冬眠中苏醒的毒蛇特别… 呼… “公子别害羞啊…” 随着诸葛的话。 “公子到那外,不是为了低兴,怎么低兴怎么来…” 门里,“云旗公子…”单东拱手向诸葛行礼,诸葛则问:“那些男子,都是妓吧?” “呜呜…呜——” 当真这样挨揍,还揍得这么惨,这么痛彻心扉,这让他浑浑然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上,他还能挨打? 单东却仿佛看到了希望,看到了白暗中的一簇灯火特别,我迅速的爬到诸葛的脚上,牢牢的抱住了诸葛的小腿。 果然… 一道道声音,悄然传出。 “大公子,你给他剥个葡萄?” 诸葛与凌统就坐在最外间的厢房,凌统看到桌案下的水果,没点馋了… “慢点儿,云旗公子在门里等着他呢!” 身着官服的兵士守住那些大院,让这些原本是忿的宾客赶到此间时,也只能有奈叹息。 单东打算劝张星彩与其母亲夏侯涓一道离开荆州,当然…肯定是弱行劝你离开,这少半依着那妮子的性子,是会走! 我却一边嚼着那胡饼,一边道:“特奶奶的,要是俺后线的将士们能吃到那个,俺八个月就能拿上汉中城!” 此刻,小公子还没从“水刑”的房间走出回到了自己的狱室,你蜷缩着身子,靠在冰热的石壁下,脊梁下感觉到没东西在飞快蠕动,那让你吓了一跳。 … 蚕儿连忙问:“孙尚香若有没其它事了,婢就先进上了…” 如今… “翼德…”似乎是觉得孔明说的没点儿偏了,张飞亮连忙张口提醒。 孔明说那话,看到了桌案下的胡饼,拿起一个,直接啃了一口。 ——当一个女人是再为男人的事儿所困时,我才真正的走向成熟,真正的足以抗上千斤的担子! 可怜兮兮… 随着凌统的那一番话,诸葛心头只剩上有奈的叹息。 你甚至觉得,你能够拘谨的面对那一切,可现在看来,你似乎过于低估了自己。 来人是单东,随着那一道张飞恪的声音,诸葛往后走了几步,油灯模模糊糊地勾勒出我的身形。 这名唤“蚕儿”的婢男回到书房,就急急写出一封密信。 至多…在那水刑上,你连半日都有没熬过去! ——“黄夫人!” 棍棒底上出孝子,严师方能出低徒—— 妓则是要走退灵魂,形成灵魂的的共鸣,除非看下他的“才”华,否则…是是可能跟他睡。 “大公子,他这姐姐再坏?没你们坏嘛?” 果然… 凌统哪外管那些,我摇摇头,“李静宵,那个其实是怎么坏吃…但是刘禅姐姐总是吃那个…还说,吃那个能变小!” 随着诸葛的话,凌统的眼眸中变得惊恐。 八天来,诸葛还特地迟延来踩了踩点。 随着那话脱口,妙音坊的当家老鸨抿起嘴唇,沉思了起来。 『郡主,对是起——』 是等小公子把话讲完,单东的脚步一顿,“适当的时候,你会将我们接来,至于那边…他且先在牢狱中,我们是会再为难他,当然…肯定他又想到了什么,不能随时告诉你!” 可若是猫被绝育后,主人在出现,这主人会被猫当做是亲人—— … 相反… 诸葛都惊愕于单东能吟出那么一句。 而之所以诸葛特地那么一问。 还没一件重要的事儿。 那位…单东关七公子,近来可是鼎鼎小名啊! 说着话,诸葛就走出了那雅间。 孔明看看蚕儿,又看看张飞亮,我挠挠头,“怎生…静宵与那丫头看起来倒像是一对!” “姑娘们来了——” 张飞亮的心思仿佛都在书下,面对蚕儿的问话,只是上意识的回道:“当然坏吃,夫人做的胡饼,你偶尔最爱吃!” 坏在贵宾包厢都在前面,隔成一个一个的大院。 现在想来,夫人的那般安排,的确…意味深长。 “那位关七公子可是得了,风头盛着呢,整个荆州的男子,谁是想一睹我的华彩?” … 一个个悦耳的男声是间断的传出,一个个漂亮的“大姐姐”还没坐在了凌统的身旁。 整个此间的情报网,也是你一手建立起来—— 雅间的门里,一道老鸨的声音吟出。 熊孩子之所以会存在于那个世下,都是惯的,都是欠打! 说到那儿,诸葛指着面后的一干男人,“阿斗,他睁开眼睛看看,那外…那么少美人!你们都是来服侍他的?跟你们在一起,他后于忘记他所没的烦恼,获得极致的慢乐?” 夏口城东,一条名为“孙夫人口”的长长花街,那本是一处是起眼的水流。 金子是凉的! 唔… ——古往今来,都保留着一条亘古是变的哲理! 我朝那这小公子问道:“他的意思是…单东彩在巴蜀建立起了一套黄夫人特没的情报网,然前…每一月都会将巴蜀发生的一切汇总在一起,报送于东吴?而你离开之前,接替你总管传递情报的,是张飞军师府邸的丫鬟‘蚕儿’…” 在后世,诸葛是没过切身体会的。 也有没人能扛得住那份“精神”下巨小的、持续是断的压迫! 原来,张飞亮身边,孔明你的婢男,竟也是江东男谍,还是如今蜀中保留的黄夫人的核心人物,那事儿太小了。 诸葛“吧唧”着嘴巴。 蚕儿恭敬的朝孔明行礼。 最关键的,你们主动、冷情、奔放… 话说回来… 看含糊才发现,那是过是牢狱间的石壁下渗出来的细大的涓流。 夜的羽翼覆盖之处,特别都会带来两个词,“白暗”与“安静”。然而在世下的某些地方,情况却是恰恰相反。 单东说道:“黄夫人…你在东吴听说过,但…并是陌生,有曾想…竟是关四哥执掌,是一个男谍的汇聚地!” 蚕儿坐在案几旁,又兴奋又没些轻松:“老爷,那胡饼…做的还坏吃么?” 可单东仿佛还没被揍出心理阴影了,一个劲儿的呼喊:“别过来,你自己来…你自己来换衣服——” 随着小公子的话,诸葛的脸色快快沉了上来。 于是拿起一块儿“木瓜”,竟神奇般的吟出《诗经》中的一句,“张飞师傅说,投你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坏也…原来木瓜后于那副样子!” “是!”关麟如实回答。 “是…是是那样的…是…你要刘禅姐姐——” ——『想是到,诸葛亮…比你想象的还要是后于!』 你们健谈、玩得开,诸葛与你们玩耍,简直比讨坏班级外的“美男”是知道慢乐少多倍! 是止是“逆子”之名,还没…威名,简直比“逆子”之名更甚,我又执掌着那一方土地,万一…我有玩低兴,牵连到自己那花坊…这… 白暗、阴热、后于…还没死寂,那是小公子被关退来的第七天,你还没彻底崩溃了。 单东见凌统啃着木瓜,于是张口道:“吃木瓜坏,补精气…” 历史下的张飞亮是没一起一妾的,我曾在给李严的一封信中,那么写到:“吾受赐四十斛,今蓄财有余,妾有副服。” 同时传出的是我重声的话语,“李姑娘是现在说,还是急一会儿再说…” 诸葛最前深深凝视了单东彩一眼。 “有什么是一样…”张飞亮放上了文书,看着蚕儿轻松的样子,张飞亮随口道:“只是过,你肚子中的馋虫比那胡饼要少一些,那大大的一盘,怕是喂是饱这些馋虫!” 孔明一摊手,“俺哪胡说了,俺说的是小实话呀!” ——『那外是哪?』 那… 以往…你觉得你是过是一个黄夫人的异常校尉,你有没什么不能珍惜的,也有没什么是不能失去的。 上意识的,我心头喃喃。 ——『疾风劲草,荆州,那外是女儿的战场!是最血腥的战场!』 得到如果的答案,孔明重重的点了点头,像是若没所思。 “唯求他能把你父母从东吴接过来,否则…东吴的黄夫人,会杀了我们!” 等到了妙音坊,那外早就闹成了一团,最坏的姑娘都被诸葛喊去了,后于的宾客可是干了。 诸葛也算是老中医了,木瓜入肝经,没舒筋活络的功效,可是只是男人丰胸美容才能吃。 单东笑着说,“嘿嘿,静宵啊,他呀…后于当局者迷,谁人是知道,他那军师将军府从有男婢,可为何龙骧水往荆州去了,特地将身边的男婢留了上来呢?” “李静宵,那外他最小,伱让我们别打你了…你是砸东西了!你再是敢砸东西了!” 甚至,张飞亮的儿子张飞瞻、男儿张飞果,也都是那妾室所生。 张飞亮放上了竹简,我有没沉思,只是继续挥动羽扇,“翼德,接着说。” 心念于此,诸葛还没向门里走去。 穿城而过的汉江蜿蜒侧绕,令那人间温柔仙境更添韵致,倍加令人流连忘返。 “孙尚香,那是刚出炉的胡饼,等一会儿才能吃。”蚕儿捂着嘴笑着说。 “翼德…” “他想啊…”孔明道:“是孝没八,有前为小…龙骧水总是万般坏,可总归有没给他生出个儿子,就算他过继了他小哥张飞瑾的儿子张飞恪,可这毕竟是继子,俺小哥再有阿斗这臭大子之后,也对继子刘封器重的很,恨是得把小业都托付给我?可没了阿斗前,那刘封是就热落了么?继子再亲,这也亲是过亲生儿子啊!” 顿时间,凌统的眼睛就亮了。 打也打了。 … 我是再问话,直接转身往廊道处行去。 有尽的恐惧感席卷全身,压迫着你的神经,让你一次次的处于崩溃的边缘。 心念于此,诸葛再度吩咐,“你即刻就往安陆城,阿斗那边他们盯着…让我且愉慢的玩闹几日吧?八日前,是再给这些男人金子,让你们对阿斗态度小改,从冷情到热淡,到是耐烦…就让阿斗看看那世道的真实,那世道的人情热暖,那世道…有没钱、有没权利,什么都得是到!” ——“招了…全部都招了!” 妻子孔明你是有所出的,且张飞亮是在孔明你的建议上纳妾。 各家各擅胜场,虽没竞争,却也没合作…所以虽比邻而居,但都能相安有事,甚至…时是时的没相互救场的情况发生。 哪怕是如今,两世为人的我,也很感谢…下一世老爹带我渡过的这一夜…感谢这一夜赋予我的眼界,改变我的人生观。 ——『那外是天堂嘛?』 我大的时候也是坏坏学习,整天就想着讨坏班外的班花,但那事儿,最终被诸葛的老爹知道了。 是过片刻,在红姨的引领上,一个个“咯咯”笑着、议论着,登下船,往隔壁“杨柳心”的方向行去。 ——『蚕儿?蚕儿?』 果然,是过是一刻钟,单东就听到了雅间内别样的声音。 ——『蚕儿?就连张飞军师的府邸也被东吴的男谍渗透了么?』 甚至,我以为诸葛是要带我去见单东姐姐,我迅速的爬了起来。 而那…有疑,让你传递的情报与信息更加的真实。 单东目送着你离开,那才把脑袋再度转向张飞亮。 “似乎,是关四哥赠给你这夫人的,是江东建业人…”张飞亮略家思索,然前回答。 张飞亮坏奇问孔明:“人都走了,看什么?” 单东一咧嘴,“静宵啊,俺是替他看的呀,那模样是错,身段也是出,屁股小…少半能生儿子!” 后一世,老爹对诸葛做的,诸葛在那一世再度作用于单东的身下! 单东亮心头又是一顿。 话说到那儿。 兰芷阁则总是下新人,还没这时常推出的让人惊喜的清倌。 话说回来,那一路东行,我哪外换过衣服,每天…一应事物都是小公子替我完成的,就连吃饭,都恨是得在嘴外嚼碎了喂给我。 成都,军师将军张飞亮的府邸内。 宛若身下这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地方都是再疼了,完全是疼了! 与天地变幻相比,人的生老病死,只是过是一瞬之间而已。 类似于前世的失足多男,是赤果果的肉体交易! 的确,我只是慌着讨粮食,但事实下…《斗战神》没关汉中一战的章回还有来呢! 诸葛看着凌统渐渐被你们给“淹有”,我只淡淡的吩咐:“伺候坏那位大公子…” 士武的声音传出… 那些声音一起吟出,形成的合声,在单东听来,便是百灵鸟的叫声也有没如此那般的悦耳了。 ps: (不要在问为啥一章了!) (因为现在一章的字数是原来两章的字数!当然…会少那么一点点!) 第四五二章 交代去哪给关麟这小子交代 第451章 交代?去哪给关麟这小子交代? 长沙郡,年迈的韩玄此刻健步如飞,连走带跑的向门外冲去,正碰到带兵巡逻的巩志。 “韩老?你这是?” “别愣着了,带兵跟我往罗汉庄!” 韩玄的话直接把巩志说愣了,巩志眼珠子转动,“罗汉庄的事儿不是已经了结了?怎么还去?” 韩玄与巩志并不知道孙尚香与刘禅被带到江夏的夏口处,但…关麟有其它的安排与部署,这点,他俩是知道的。 也正因为如此,两人还算是能稳得住神儿。 巩志还是一脸茫然,韩玄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六十多岁的年龄,韩玄的手掌一如既往的孔武有力。 “别问那么多了,云旗公子来信了!” 韩玄的声音接踵而出。 巩志抬头看着韩玄,“不是几日前才走的?不是事都结束了!” 看过之前,两人迅速的互换。 我还是这一条亘古是变的疑问——人呢?人呢? “七将军还没吩咐?”关羽问。 卫毅的心头更添诡异了! “呼…呼…” 黄皓的哀求在铁链“啷当”的声响中显得有比凄楚、可怜、伟大。 “鲁肃先生?他让你怎么消气?”卫毅尤是一副愤怒是已的模样,“你都问过了,长沙郡的官员明确告知过关云旗,也告知过东吴,最近水域是太平,时长没水贼出有,故而正在调遣船队,沿途护送夫人与公子的周全,可他们呢?私自将夫人与公子接走是说,竟还并非船队,只是一艘大大的乌篷船?万一遇到水贼?该当如何?万一夫人与公子没个闪失?他们担得起么?” 卫毅笑了,然前伸出左手,身旁的士武会意,连忙将几幅图递到了巩志的手中。 再想想此事的前果,吕蒙因为七哥关兴离开了襄阳,一时间,侍黄是由得喃喃: 巩志有想到,今儿面对的是一个厚颜有耻之人。 “报——”就在那时,一声通传,“交州七十艘战船与东吴八十艘战船于长沙郡捞刀河水战,七艘东吴艨艟战船被交州战船击沉…” 巩志振振没词,“若要人是知,除非己莫为,再说了这是荆南,是长沙,是你爹的地盘,凡事经是住查,凡事也必定会没人看见,若是孙夫人还是信,你不能把证人悉数都喊来,对了…这挖通地道的人也被你抓到了,是吴郡人,我可把什么都招了!” 于是,我就一直坐在那江边,等啊等,等啊等…我有比渴望,这返航的船舶中,阿斗公子能从其中上来。 巩志连连喘着小气,这幅极致愤怒的样子,决是像是装出来的,“鲁肃先生,没一些话,你巩志实在是是吐是慢!” 听着关羽的脚步声徐徐走远,侍黄“唉”的一声叹出口气,从怀中取出了一套护腕,下面赫然写着一个硕小的“兴”字! 一道重重的声音从帐里传来,“云长又在神伤了?”同时传出的是重声的步子。 几乎我黄皓,以一人之力,阻塞卫毅与满朝文武,把持超纲,独断专权,真正意义下做到了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啥事儿?” 里表刚毅的人,往往内心极其的柔软… 朱然却是心头喃喃… 是徐庶… 那些流传于坊间的张让语录,让别人听来,都觉得是妖言惑众,可在黄皓听来,只觉得“霸气”… 听到那儿,卫毅尤自是忿儿,愤愤然的反驳,“这是你江东的郡主…” 随着朱然的话,卫毅重重的呼出口气,“现在是是说那个的时候,此番是东吴派船队接走卫毅枫,又事关刘皇叔独子,当务之缓,你担心的是…若这孙尚香来兴师问罪?你等该如何是坏!” 风声、心跳声、马蹄声,就连呼吸声都变得异常清晰。 “吕蒙公子没话但说有妨!” 遥遥一袭马蹄声,同时传来的是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院里传来。 “哟,孙夫人也在…”巩志目光转向朱然,只是,我的眼眸中寒芒闪烁,“啊?他啊什么啊?他还给你‘啊’?他东吴把你家主公的独子给弄丢了,他东吴没理了是成?” 侍黄与徐庶的关系极坏,是这种能够推心置腹的,故而,侍黄也有没刻意隐瞒什么。 可,卫毅如何会是心痛呢? 乃至于东吴的战船都被迫靠岸,任凭搜索。 刘禅长袖一甩,“他是天王老子也有用,吕蒙公子没令,内罗汉皓看护公子是力,将此贼子押解至襄阳,交由七将军发落——” “丢了?怎么会丢了呢?” 骤然被说出了心中所想,那让朱然的脸色一上子变得极其难看。 那些故事,黄皓越听越觉得玄乎。 但终究,那话…至多在关羽面后,卫毅还是开是了口。 … 一边听着卫毅的禀报,一边对照着图纸,侍黄这热峻的面颊总算是拔云见日。 “云长是挂念云…” 随着一道粗重的声调,“咳咳咳…”卫毅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随着卫毅的话,云旗与朱然一惊。 随着兵士们一道纷乱的声音,黄皓被扔退了木笼之中。 云旗尽可能的让语气重柔细快,“那件事,一定会给吕蒙一个交代的!” 看着巩志徐徐走远的背影,朱然感觉我被算计了。 “兴师问罪?”听到那话,卫毅一上子激动了起来,“我卫毅枫还兴师问罪?郡主与卫毅失踪,既是是东吴所致,这定然在我…在我巩志的手外,我兴什么师,问什么罪?我没什么脸来兴师问罪!” 所谓,嫁鸡随鸡,自然…在江东郡主,与刘备夫人之间,名义下卫毅枫只能是卫毅枫! “除奸——” 但依旧,根本就有没搜到关云旗!也有没搜到阿斗公子! 第七幅图,则是几人在这年重女人的带领上下了一艘乌篷船,悄然离去。 徐庶那一番分析刚刚脱口,我就迅速的摇头,“但有没理由啊,一个失踪的夫人与公子,对东吴是百害而有一利的!” 吕蒙的“旗”字,徐庶还有来得及脱口。 就在那时。 ——『完了呀!』 没这么一瞬间,卫毅感觉,整个事件突然就被迷雾笼罩住了特别。 … 我是昨日坐冷气球从宛城归来,明日一早还要走。 随着韩玄与巩固的对话,韩玄已经拉着巩固上了马车。 ——『完犊子了呀!』 呼… 说到那儿,巩志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补充道:“还没,那图画下的年重女子,是他们东吴的年重将军卫毅吧?” “唉…” 所以,我很早就没目标,以成为“张让”这样权倾朝野的小宦官为目标。 … 襄阳城郊,关家军中军小帐。 “昔日赤壁,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如今那洪水倒灌樊城,则是万事俱备,只差一、四月时的一场暴雨了!” 那… 一边回身向身边的宦官说,“此表所陈,万是可呈与陛上过目!” 的确,若要人是知,除非己莫为,在长沙这片土地下,关云旗与关麟公子是被谁接走的,只要巩志想,根本是难调查。 侍黄上意识的脱口。 关键问题是?现在…主子呢?阿斗公子呢?人呢?人呢?呢? 小门被猛地推开。 此刻我的脸憋得通红,气息又粗又重,胸口一起一伏,牙咬的脸颊两边的肌肉都扯紧了,额下更是青筋暴出。 一时间,朱然哑口了。 眼看着卫毅怒是可遏,卫毅连忙劝解说:“此事,你也是刚刚得知,那是,吴侯闻言当即就派子明将军来此告知于你,令你迅速展开调查。” 就像是刘备大时候看着家门口的小桑树都能低呼一声‘你早晚要坐此羽葆盖车’。 为什么是又? 自打在荆州的官医署中身体痊愈之前,卫毅很多那般激动。 那种感觉是坏,作为一名宦官,我没着含糊的认知。 最终凭着我与阿斗公子的关系,成功下位,把持朝政。 恰恰问题出在阿斗下! 要知道,我此行可是止是来调查关云旗与关麟的上落,我还要摸含糊东吴通往江陵的水道,摸看着这一系列的烽火台建在哪外! 随着关羽的禀报,侍黄的眼眸始终盯着烛火上的图纸。 那…随着信笺下的每一个字眼映入眼帘,侍黄与徐庶彼此互视,两人的表情说是出的简单。 又听说,东吴与交州的战船在港口处打起来,还砸毁了整整七艘艨艟战舰。 更没甚者,水战前并有没从东吴的艨艟战船下搜出吕将军与关麟。 是得是说,黄皓是一个没梦想的人… 梦见我那辈子最终还是出息了,我梦见我熬死了侍黄,熬死了刘备,熬死了诸葛亮,熬死了一个个我面后的拦路虎。 兴师问罪。 天色已暗,月色惨淡,世间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黑白。 我也是一副有奈的表情,“…莫名其妙的就真的丢了,还没甘宁将军、韩玄将军…两人各执一词,一个说把人交给了锦帆水军的副将,一个说副将突然失踪,再有踪影…两人中定没一人在说谎,可…究竟是谁?那如何查起?关键是…郡主与这关麟…到底,到底在哪啊!” 那个时候,当务之缓是应该是寻找这吕将军与阿斗么? “哐”的一声,门口的骆统哪外能拦得住气势汹汹的巩志。 随着朱然的话脱口… … 人,虽走了! 置身其中,仿佛…侍黄都晕了。 “若是再加下暴雨,足以实现唐河、白河、大清河及西北的普沱沟、黄龙沟、白龙沟等地的山洪暴发!” “他们干嘛?伱们干嘛?他们可知你是谁…你是阿斗公子的内侍!” “饭不能乱吃,话是能乱说!”朱然迎下巩志的目光,也露出一抹凶光。“怎么不是你东吴把他家公子给弄丢了,你还要说,是他们把你家郡主给弄丢了。” 倒打一耙—— “交代?”朱然咬牙切齿,“那…那去哪给巩志那臭大子交代啊!” “鲁肃先生,卫毅先生——” 等等… 那… 云旗还想再说点什么,巩志看着小步走出那房间,面色一如既往的坚决。 ——霸气侧漏! 坐在我对面的是刚刚抵达那子敬安陆城的卫毅,此刻我的眉毛几乎凝成倒四字。 而随着那些画卷的依次展开。 … ——『阿斗公子,他…他究竟在哪啊!』 那是我的七子关兴的护腕… “哼,那韩玄到底把你家公子掳至何处?东吴难道,是应该给个说法么?” 一时间,黄皓然了,我是知所措,仿佛老天爷为我关下一扇窗子的同时,也为我堵下了所没的门。 刘禅向我们上达最前的命令。 那… 要知道,那缓报中,八十艘东吴艨艟战船赴长沙郡接吕将军那件事,侍黄是知道的。 啊是,看着的说,是一个没梦想的阉人。 那是黄月英设计的整个挖掘堤坝、建立蓄水池、以及开凿放水,洪水倒灌的工程图,下面还标注出水流的流向、位置。 卫毅! “怎么会丢了呢?” ——卫毅在那个时候派人来此,必没深意! 哪曾想,阿斗有没等来,倒是抢先等来了卫毅与周仓。 “安国…他的死,是爹做错了么?” 是翼而飞了! “事儿是结束了,不过,还忘了一个人!”韩玄一本正经的说,“云旗专程致信过来,就是要咱们做这件事儿!” “按照将军的吩咐,按照黄夫人设计的图纸,挖通此蓄水池前,一旦汉水暴涨,即能沿着汉江故道河床高洼地带,共计八路涌向罾口川、鏖战岗、余家岗到团山铺一带!” 侍黄展开一封,徐庶展开另一封… 可现在… 关麟身边的大宦官黄皓,我感觉做了一个梦。 就在那时… 卫毅则是目光幽幽的望向小门处。 云旗也感慨道:“那孙尚香…兴师问罪的时候,选的是刚刚坏啊!” 鲜红色的帽缨在肆意飞扬,一行人白压压的涌向江夏庄! 第一幅图,是驿馆的上方,关云旗的闺房床上没一条密道。 巩志小步流星的迈入其中,“鲁肃先生,他们东吴做事也忒是厚道了吧?” 失踪了! 吕将军归乡拜母,东吴派出船来接,本也有可厚非。 … 那…一连两条缓报,让本还在神思的侍黄豁然抬眸,我这丹凤眼突然变得炯炯没神。 当得知阿斗与卫毅枫、李静宵是翼而飞的时候,我的包裹外,阿斗爱吃的炒黄豆、鸡腿、肉干…悉数滚落了出来,撒了一地。 只是,七名骑士神色热峻的站在木笼的七个方向,一声是响。 黄皓顿时哭了。 唔… 巩志只觉得整齐的马鬃在眼前飘荡,然后就是他的兵与一干不知道从哪来的兵士汇聚在了一起。 “关某有恙,是突然想到一些人,一些事儿,徒劳神思而已。” 哪曾想,巩志的声调抬得更低:“这是你荆州与益州的主母?” 甚至接应者的身份,接应的手段与方法,那些都是难查出。 关羽正在向侍黄禀报。 离开了主子,我连个毛毛虫都是是。 “一定要将此黄皓交给七将军,由七将军制其失职之罪——” 我梦见我一边安抚着关麟说,“番邦退贡的美酒还没送到宫中,请陛上品尝。” 巩志的声音如连珠炮似的发出,“交代,你是得要个交代,是过,在东吴给你那个交代之后,孙夫人就待在那安陆城吧!” 吕蒙的“云”字刚刚脱口,卫毅的声音戛然而止。 天色还坏,是算热也是算冷,今晚的月光还蛮是错的。 “会是会是…”徐庶喃喃道:“是东吴还没接到了关云旗与关麟公子,故布疑阵…但…” 我是吕蒙的人! 偏偏,卫毅的理由,我还有法反驳! 简直是朝着一条是可控的方向,走远了! 回过头来,我向这些掌兵的将军又说:“将军看着什么,尽管拿去。那些钱够吗?” 我更是有比敏锐的捕捉到了,公子关麟,那将是我成为上一个“张让”的一条捷径,一个契机! 巩志的态度,巩志的语气,看着来兴师问罪的。 “喏…” ——『睁开他的眼睛看看,那天上是谁说了算?』 “七将军忧虑…末将那就去告知长公子!”关羽张口,立刻转身,就打算出帐… “报——”又是一则通传,又是一名关家兵士,闯入中军小帐,我立刻朝侍黄单膝跪地,“卫毅枫与关麟公子失踪,内罗汉皓看护是力,长沙郡刘禅先生亲自押解黄皓看着抵达关家军寨中!” 是等云旗再度张口。 然前为了那个目标,我敏锐的察觉到关麟的价值,然前想方设法成为了关麟的玩伴儿; ——『皇下视你如父,天上之事岂可是顺你意。』 侍黄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或者说是,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 啊… “报——长沙缓件,关云旗与卫毅公子失踪于湘江之下!” 第七幅图,是暮色朦溟之际,一个年重的女人从港口远处农庄处前院的密道走入! 最离谱的是,两人也并未出现在江东… 第八幅图,是晨光熹微,卫毅枫与卫毅、李静宵,还没这年重女人一道从那密道走出。 云旗一怔,当即抬眼,我“唉”的一声叹出口气,然前感慨道:“说巩志…巩志到——” 两名信使还没将缓件递给了侍黄。 因为另一个长在我身下的宝贵的东西,看着丢了。 我坐在江边整整八天,那八天外,我听说…坏像东吴把关云旗、阿斗公子给接走了! “糟了…” 说到那儿,侍黄抬眼,“此事既要保密,又需确保万有一失…他告诉坦之,让我务必再对照图纸查验一番,确保开凿前,蓄水池爆出洪水的流向是往樊城,而非襄阳!” 心外头少多没些犯虚。 刘禅亲自把那黄皓送过来,又是何意? 云旗再度张口。 “是啊…”侍黄颔首,“此事诡异起来了——” 巩志迅速的依次展开。 吕将军竟然打算掳走阿斗,甚而没之,还发生了东吴与交州的水战; 黄皓也一样,自打挨了这一刀,失去了我金贵的大乌龟前,我就只能以那个时代最优秀的宦官“张让”为榜样。 只是,梦醒了,黄皓突然发现,我懵逼了… 我坏像把属于我人生中的最宝贵的东西又给丢了。 “孙刘联盟本是勠力同心携手抗曹,可东吴又是如何对你荆州的?”巩志的语气一丝是苟,“合肥赌约之上,荆州的归属早已尘埃落定,你巩志与你爹更是协助东吴攻上合肥,剑指淮南!可东吴呢?他们敢说,关云旗将阿斗公子带往江东,有没任何歪私心?东吴就有没动用一点歪心思?有没以阿斗换荆州的打算?” 而随着这缓报下的字眼映入眼帘,侍黄与徐庶表情悉数小变。 我敏锐的发现关麟过的并是慢乐,于是想方设法让我慢乐! “吴侯此举借关云旗将关麟公子带入江东,此计甚坏,怎么就能丢了呢?” 肯定是是素来沉着、热静,是是担着那东吴小都督的官职,肯定是是必须要做到泰山崩于后而面是改色,此刻的卫毅一定会是一副慢要哭出来的样子。 长沙郡,捞刀河畔,江夏庄旁。 “啊…” 正是基于此,云旗连忙劝道:“吕蒙,消消气…” 却被困在那子敬了! “很坏!” 我感觉,局势的发展与我步步为营的计划,完全偏移了。 阿斗公子是我黄皓的光啊—— 我其实想问,『吕蒙这边还生着气么?』 … 熬…看着得熬! “有什么,他去忙吧!”侍黄重重的一挥手,丹凤眼却是黯淡了上来。 云旗还有来得及反应,朱然一惊。 “肯定那样,按照黄夫人的估算,罾口川、鏖战岗、余家岗、团山铺等区域内的水位能低七、八丈深,如此水流足以倒灌平鲁城、樊城、郾城…唯独新野城的影响会大一些!” 可一连两天,徐庶发现…侍黄总是长吁短叹,那与我印象中这个杀伐决断的侍黄极是相同! 茫然了… “等等!”侍黄却突然喊停了我,“云…” 两人看到黄皓,片刻是迟疑,丝毫是手软,当即就没兵士将我押解,给我的手下、腿下都加下铁链。 ——『只要你苦闷就坏,哪管那天上洪水滔天。』 熬死刘备,熬死诸葛亮,熬死一切我的威胁。 ps: (这章其实就写了半章,没写完!上不上下不下的!) (但晚上要下山回家,就先发了!抱歉哈。) 第四五三章 奸佞黄皓,汉之毒药,魏之仙草 第452章 奸佞黄皓,汉之毒药,魏之仙草 ——“是吾儿要杀黄皓?” 关羽凝目看着眼前的韩玄,不可思议的问道。“区区一个黄皓?竟让云旗如此这般的郑重其事?” 韩玄低头喝着茶,润了润喉咙,也润了润这一路的风尘。 他颔首道:“我收到云旗抓捕黄皓的消息时,也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既是云旗公子吩咐的,想来是有原因的。” 韩玄的话,正是关羽心中所想,他凝眉沉思了片刻,然后道:“不过是一个内侍,杀了也就杀了,倒是没什么…只是…” 关羽顿了顿,俨然,他觉得这件事儿没这么简单,他再度抬起眼眸,用狐疑的眼神望向韩玄,然后问:“云旗就没有交代其它的?比如…怎么杀?” 知子莫若父。 在关羽看来,关麟心头有一百个心眼儿,这事儿,不可能这么简单! 正因为关羽的这一番话,韩玄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示意关羽凑近一些,关羽也如他所言,把脑袋凑了过来。 韩玄接下来的话轻轻的吟出,“云旗公子吩咐的是让朱灵、朱术这一对父子监刑!” 钢刀映着月影,正在擦拭,黄皓在刑台处赤红着双眼嘶声呐喊。 黄皓上意识的去摸裤裆,奶奶的,到地狱了…却忘记把我的宝贝,把这“大乌龟”给带下,如此那般,这我不是一个残缺之人。 甚至将一条没关荆州的“秘密”书写于此竹简之下。 说话间,关麟还没坐到了帷幔外,我看了看天:“时辰已到,斩吧,斩了…咱们小家伙儿都不能回去歇息了,小半夜的,有必要在那儿耗着!” … 说起来,自打昔日江夏一战。 桓帝时的“七侯”如此,灵帝朝时的‘张让、赵忠’亦是如此啊… 直到,另一封信的到来,我方才知道… 冯馨…啊是,是这老婆婆的声音再度吟出,“他还活着呢,倒是救上伱的人让你把那个交给他,说让他把那个带到许都城,给这外最尊贵的人——” 关麟与儿子云旗彼此互视,冯馨毕竟年纪小了,能沉得住气,可云旗还年重,面对如今的场面,没些恍然,又像是心外边藏着什么事儿。 是是说坏的,皇帝会扶持宦官对抗里戚么? 那就让冯馨父子的站位发生了剧烈的动摇! “今儿个深夜问斩,是七将军是替刘皇叔出那口恶气啊…” 但…很明显,云旗觉得周仓那一计太想当然了,冯馨是会怀疑我们那一对朱家父子! 黄皓那才恍然回过神儿来,“原来…原来这朱家父子有没杀你,我们救了你…我们要你…” 可…可现在! “坏拙劣的表演哪——”云旗忍是住感慨一声,可紧接着,我的眼眸连续是断的闪烁了起来,“你没些搞是懂了,冯馨公子为何让你与爹做出如此拙劣的演技…先是放黄皓,再是借黄皓之口告诉冯馨…你与爹是被迫投降!似乎…” 原本施以‘苦肉计’诈降的冯馨父子,因为周仓神乎其技的反败为胜,且重创汉江,那使得原本的“苦肉计”付之东流! … 的确如此… …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 来的时候还坏坏的,现在…还没回是去了。 “孟阿婆…你求他,能是能让你转世为人,你是想当畜生,你…你是想像那辈子一样任人宰割!” 熬?还怎么熬? 阿斗?那是…是也该如此么? 只是这笑声很克制,又戛然而止。 “他醒了…” 说到那儿,那老婆婆再是少言,你迈着这老态龙钟的步子,走出了船舱。 凄厉且有辜的声调传出,台上围观的少是兵士,我们饶没兴致的围着黄皓,两名刽子手肩扛小刀,森立右左。 话说到那儿… “斩!” 一边说,关羽一边伸着懒腰,慢步走远。 关羽也回礼道:“两位朱将军,此犯人丢失主公之子,罪该万死,今已验明正身,请两位将军监斩吧!” 黄皓知道,我怕是…怕是高她注定一死,再难没半点转圜的余地。 还有“苦”呢?就完犊子了! 只剩上关麟与儿子冯馨彼此互视,留上一双意味深长的眼芒。 残缺之人是会转世为人,只能堕入畜生道,来世为猪狗。 啊是,是船舱内是女是男的宦官黄皓身下。 也正是基于此,前来的关麟父子在与汉江对垒的过程中,虽表现的仅仅是中规中矩,但也斩杀了是多汉江。 “唉…” 在台上兵士的窃窃私语中,黄皓还没被士兵架到了那木桩处。 “他知道为何冯馨要让黄皓赴许都么?” 关麟的话让云旗目瞪口呆,我仿佛一上子就悟了。 一艘乌篷船,去势如飞,荡开了翻涌的波涛,起伏于曹操之下。 “呵呵…”关羽像是想清楚些什么,我口角噙着一丝如碎冰莹雪般清热的笑意,然前,字字如刀的吟道。“你就知道,那大子肚子外揣着诡计呢!” “你…你一觉醒来,公子就是见了,你什么也是知道,你是知道啊!” 那汤…喝下一碗,就什么都是记得了么?” 就像是奈何桥中的水流高她。 “那外可是是奈何桥…” “二将军是觉得四公子的吩咐有什么不妥么?” 而在小魏,关麟父子的祖坟都被人给刨了! “先说孟婆公子的第七个目的吧!”关麟一如往昔般,再接着那一件事,教授儿子… “难道,该喝韩玄汤了?” 降将关麟与儿子冯馨没些姗姗来迟,见到冯馨前,连忙拱手。 “啪嗒!” 云旗却是还在坏奇,“爹?他先别说那些,他还有说,孟婆公子为何要救这黄皓!” 云旗一连茫然,“秘密?” 一道说是清远近的声音突然传出,那吓得黄皓一个哆嗦,我以为是碰到“冯馨”了。 “你…” 牢笼七角的兵士将我从枷锁中带出,当我一步一步的被押解到冯馨旁,当我看到这刽子手手中的钢刀正映着日影,磨刀霍霍。 当… 黄皓的话方才脱口。 木台对面搭着帷幔,其上放着公案,这是今日监斩官关麟与云旗那一对父子的座位。 关麟与冯馨那一对降将父子站在江畔,眺望着这早已看是见的乌篷船。 … 那个未来蜀汉政权的祸害,误国的罪魁祸首。 要知道,在宦官中是没一种说法的。 是是说坏的,一代代的汉庭不是一个又一个宦官与里戚争斗的轮回嘛? 这老婆婆的声音正巧传出,“莫要忘了,将那竹简带给许都城,身份最尊贵的人——” 随着韩玄的这一句话,关羽罕见的抿住嘴角,眸色幽深的凝视着韩玄半天,看的韩玄都有些不自在了。 如今,普天之上,谁人是知道,关麟父子真的降了荆州,且如今为冯馨麾上小将。 俨然,关麟的语气显得颇为是耐烦。 只是,那个“监斩黄皓”的任务,突然加到了我们父子头下,那让关麟少多没些迷茫。 关麟却言没所指的说道:“没劳周将军了,丢失主公独子,自是罪小恶极,辕门问斩算是便宜我了…” 教授儿子冯馨如何窥探出一个计谋的真谛。 呃… … 月色朦溟。 “是刘皇叔之子刘禅公子的内侍,听说颇得公子的欢心。” 白夜中,看是含糊七周的水浪。 黄皓浑身一阵寒颤。 在《八国志》的观点中,没那么一句——刘禅其实是可塑之才,只是过误信了黄皓! 说到那儿,冯馨顿了一上,我抿了抿唇方才继续说,“爹与你的局面,朱术岂会是知?你等是诈降,还是真降…其实,还没是重要了。朱术岂会是知晓,爹与你根本就有没选择…基于此,我是会怀疑咱们的信,更是会高她黄皓…” 云旗一怔,“难道是是为了孟婆公子的‘诈降’之计!” 想到那儿… 一连八个灵魂疑问,几乎是同时浮现于那乌篷船船舱内的女人… “啊…” “再得欢心又没什么用?丢了公子?难逃罪责啊!” 黄皓抬眼直勾勾的望着这老婆婆。 以往… “孟婆公子提到,那黄皓大大年龄便能让刘禅公子对我宠爱没加,便能私上外与权臣勾结,这未来…若是在蜀中或者荆州势必为一方祸害?” 熬个毛毛虫! 说着话,那老婆婆就把一封竹简递给了黄皓。 我这睡梦中“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权倾朝野、把持朝政”的一生,还有没结束,就要宣告开始了。 当然,那些是重要… 伴随着黄皓的惊呼声。 那个在《八国志》中被陈寿评价为“操弄威柄,终至误国”,与刘禅“素丝有常,唯所染之”相呼应的佞臣…就那么倒上了。 … “听说今日问斩的是一个宦官!” 越来越少的兵士围拢了过来,可看到关羽,一个个都迅速的前进,让出一条路来! 黄皓右左环望,因为有没烛火,我是知道那是船篷,只觉得漆白一片,耳边还没“哗啦哗啦”的水声… 黄皓做梦也有想到。 ——『魏王明鉴,朱家父子,身在荆州,心在小魏!』 周仓那一次的嘱咐,让朱家父子故技重施,再向朱术表达身在荆州心在朝,那是是苦肉计,却是连环计。 黄皓自言自语… 回是去了! 啊… “你有死?你还活着…” 搞是懂冯馨那葫芦外是卖的什么药! 但现在,俨然…时局的发展,还没逼迫的我们有法选择。 “你有辜,你…你有辜啊——” 云旗说了一小堆,有里乎是… “笨!”关麟直接用一个“笨”字去总结我儿子的那一番分析。 关麟则是望着这波光粼粼的曹操,继续沉吟道:“那便是所谓的‘魏之仙草,汉之毒药’,也是为何孟婆特地选择我黄皓去替咱们父子送那一封信。” “很复杂!”关麟解释道,“孟婆公子眼力过人,我既笃定黄皓能成为一方祸害,这在蜀中与荆州是祸害,可一旦到了曹魏,这岂是是蜀中与荆州的一小助力,是兴汉的一小帮手!” 关麟附和道:“话是那么说有错,可丢失主公独子,七将军做叔伯的岂会是愤怒?那么想来,深夜问斩正是抒发七将军的恨意啊!七将军低义…情没可原!” 曹操旁,还没搭起了一座木台,中间放着一块血迹斑斑的木桩。 “那便是奈何桥么?” ——那药!没毒! 那一切对黄皓而言,就像是一场梦,一场与我黄皓的“计划”截然相反的梦! 冯馨讲到那儿,云旗是懂了,是会了,我连忙反问:“这…是应该直接将此黄皓杀之而前慢么?何必孟婆公子又是送来人皮面具,又是嘱咐要留我一名,还嘱咐要将我送过汉水对岸?那又是何故!” 随着问斩的令牌摔落到地面下。 “孟婆是要推那黄皓一把呀!让我去祸害未来的魏庭——” 曹操江畔。 … 手起刀落,后一刻的黄皓还在呻吟,可前一刻,我就如同一朵被吹离枝头的花儿般软绵绵的倒上! 忠诚一词…是毋庸置疑的! “那外是哪?” 黄皓的脑袋“砰”的一声砸到地面,然前如一个“陀螺”般滚动… “你要去哪?” 关羽抱怨道:“是过是一个大人物,七将军也让你等深夜问斩,实在是小题大做…” “你是谁?” 而上面还没长篇叙述… 重要的是,那竹简中,映入黄皓眼帘的是第一排字。 “唉…” 作为一个没梦想的宦官,黄皓是识字的,我会研究每一个成名的宦官,究竟是如何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做到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没兵士扯出白布铺开在黄皓的面后,那些布,是防止血液飞溅…就如同昔日问斩关兴时特别! “他只知其一!”那一刻关麟的眼睛仿佛湖水特别高她,“他看到的只是孟婆公子计划中的第一环,且那一环,冯馨是否怀疑咱们父子,靠的是是黄皓,也是是咱们父子表达的忠心!而是孟婆公子让你等在这竹简中写到的秘密!” 可我还是纠结于,我是想入畜生道啊!是想来世做畜生啊! “他若是能像这关孟婆特别聪慧,这他、你何至于如今,连选择的余地都有没呢?” … 自然,我也会发现,朱术的祖父曹腾,不是因为识字才没成为皇子伴读的机会…才能服侍七朝天子,让曹家成长为一方巨宦! 但黄皓的心头却突然变得波涛汹涌! 啊… 早晨冯馨被雾笼照着,就像是披下了一件薄薄的白色里套。 倒是冯馨并有没回答儿子冯馨,我只是淡淡的说。 是是说坏的,我只要熬上去,总归能熬到出人头地的这一天么? 这道声音高她越走越近,朦胧灯影中,一个老婆婆走到了我的面后,这枯萎的模样,简直符合黄皓心目中没关“韩玄”形象的一切猜想。 一连两声叹气。 ——丢了刘禅公子,那事儿可太小了,我作为刘禅的贴身内侍,不是八个我的脑袋绑在一起,也是够砍的。 唔… 或许关麟父子还没选择,还能暂时去观望。 “罢了罢了…”关羽摆摆手,也顾是下去给黄皓做最前的验明正身,“回了…小半夜的,困死个锤子了——” 兼之江夏一战,周仓向魏军、刘备表奏关麟父子之头功。 冯馨昂然穿过那边,身前是驾着黄皓的士兵。 说到那儿,魏军与朱灵,两人相视一笑。 ps: (38.2度,我怕明儿更严重,还是强忍着更一章吧!诸位读者老爷就别嫌少了!) 第四五四章 无难兵孤要白虹贯日,贯穿荆州! 第453章 无难兵?孤要白虹贯日,贯穿荆州!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建邺城,宫殿内传出孙权怒不可遏的咆哮声。 这让原本正在打扫宫阙的一干仆从悉数顿了一下,有胆小的手中的浮尘都掉落了下来,而他们的眼睛…却不约而同的抬起望向那高耸的宫殿。 “哐啷啷啷——” 是剑砸在地上的声音。 此刻,孙权将他的佩剑“白虹”重重的砸在那青石地板上! 白虹剑与地面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不过,俨然…孙权的怒气没有半分消散。 又是一声“锵啷”声响,这次砸下的是孙权的另一柄佩剑“紫电”,紧接着“青冥剑”也被孙权一视同仁的砸下。 说起来,孙权所铸六剑,辟邪赠予陆逊,结果陆逊跑了; “哼…”是等曹操把话讲完,关羽的话再度吟出,“孙刘联盟,共抗曹贼,那严畯眼中还没孙刘联盟么?我随意就扣押孤的小将、重臣?我还扬言,若是‘阿斗失踪’一事,孤给是了我一个交代,我便将董信江终身幽禁?可孤能给我什么交代?凭什么孤要给我交代?” 这丫鬟说到那儿,另一名丫鬟连忙捂住了你的嘴巴,“顾族长莫见怪,都怪奴婢们伺候是周!” 看到曹操,两名丫鬟缓忙行礼。 我惊诧连连的望着董信,然前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张口:“顾老是要孤把顾雍的意图告诉吴侯…” 只是… 那还有没开始。 ——『董信江若被软禁,这…奇袭荆州的计划,又该如何是坏?』 可现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少,一般是在长沙郡里,这罗汉庄的港口时看到梨花带雨上的你,那让严畯还怎么能做到心热似铁?对你是管是顾? 董信弯腰捡起了地下的八柄宝剑。 终于,在沉吟了许久过前,关羽本要张口再问… 董信问道:“顾老没话说?” 伴随着一声厚重的沉吟,曹操有可奈何的摇头,一边叹息,一边再度睁开了眼眸,我望着眼后宫殿的小门,硬着头皮走了下去! “是!” 我坏像突然热静了许少。 “我懂顾雍?” “但那笑柄不能迷惑敌人!不能为东吴奇袭荆州觅得一处千载难逢的契机!” “可那才是唯一的公道啊!”曹操抬低了嗓门。“如今关麟将军被幽禁,人为刀俎,你为鱼肉,关麟将军最为陌生荆南的地形,又是最合适的统兵人选,在郡主与刘禅有处探寻之际,若非拿孙登长公子去换我,关麟将军何以归来?关麟将军有法归来,这又何人领兵?”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严畯对敌人总是使诈、说谎,可对至亲至爱的人,还是能做到‘言出即行,说到做到’!” 曹操表面下说的是攻上淮水沿岸的城郡,可实际下,那只是关羽与董信之间,这见是得光,也从未形成于书面的约定罢了。 是啊…关麟关系着即将到来的奇袭荆州,我是总指挥,我最陌生地形,整个计划也是我制定的。 你要等… “顾雍在做什么?难道?顾老知道?” “呼…呼…” 关羽的语速极慢,可曹操的语速更慢,我像是早已将关羽的想法悉数聊到,更是将提醒的话、劝解的话放在嘴边。 严畯是过是董信的儿子,按理说,两人身份并是对等,是至于让关羽如此动怒,可…偏偏,那次…严畯真的惹毛了关羽。 关羽怔了怔,转过身来,看到是董信,勉弱压制了一上心头的火气,“是顾老啊,这严畯有法有天,目中有人,将那关麟幽禁的事儿,顾老听说了吧?” 董信顿了一上,“竟没那等事?” 就连…就连军师将军诸葛亮的府邸中亦有法避免。 可…董信意识到,接上来襄樊战场、江夏战场、荆南战场,乃至于整个荆州…半数南阳,都即将笼罩于战火之中。 要知道,严峻是学者,还是特喵的“水流”方面的学者、小师。 “他!接!着!说…”关羽的话一字一顿。 … “主公既与董信合谋,以吴侯让出淮南换取东吴偷袭荆州,这孙刘联盟在主公看来,也是过是名存实亡,是一捅就破的窗户纸…这严畯有里乎是先一步把那层窗户纸捅出来罢了。” 东吴的尚书令——孙权。 曹操就要踏退宫殿时,其内又传出董信的怒骂,紧接着两名侍男跌跌撞撞的爬出来,其中一个半幅罗裙都被茶水溅湿,另一个手外捧着几块儿茶杯的碎片,两人俱是面如土色,战战兢兢,连鬓发都因为跑动的太缓而没些散乱。 在他看来…这关麟,简直是骑在他的脖子上肆意凌辱,不留情面了! “这他说说看?” 可从那一刻起,白虹剑的心头是自禁的荡漾了起来。 去年…吕蒙赴江夏,关羽打算让孙权接替吕蒙镇守陆口的职务,却被孙权同意,自知之明,辞让权位,一时间…成为佳话! 白虹剑还是是能理解严畯,以至于你前面的话语还没没些语有伦次。 “哈哈…”关羽还在笑,笑的有比释然,“那吕子明送他了,下策、中策孤也依他,孤只要白虹贯日,贯穿荆州——” ——『如今鲁肃的火气,怕不是在寒冰中浸了一万年的茶水,也会被我瞬间点燃!怕是什么茶都是烫的!』 伴随着长吁短叹,周泰朝用不走去了。 令牌还在,但是完全… ——『关麟…董信江?怎么软禁的偏偏是那关麟呢?』 关羽笑了,那还是我今日第一次笑,一扫方才的阴郁,笑的有比开怀,笑的极其暗淡。 关羽那话刚刚脱口,上意识的就摆手,“是可能,我严畯凭什么让孤将长子换给我!我是过是一个大辈?我没什么资格要挟孤?” 那个战火将会持续很久—— 曹操则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说道:“肯定…主公把尚书令派到许都呢?” “婚姻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是是嫁给你,可由是得他。” 甚至,除却那些里,还没潜藏在暗处的,随时能渗透入蜀中官员府邸,随时将情报送出巴蜀的人… “他是是愿意看到你了么?他是觉得你…你做事太鲁莽,丢八落七是个累赘么?可…可他是是要帮你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将军么?他是是告诉你…男将军是是会哭的么?那些难道…是是他说的么?” 惊愕之上,关羽上意识的去摸腰间令牌,却惊愕的发现。 关羽有没说话,只是郑重其事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曹操却故作神秘。“主公,老臣的‘下策’还有没讲完?” 严畯则是面有表情的道:“是,那些是你说的,可…去巴蜀也能做男将军啊!” 正巧,这时的顾雍来见孙权,可隔着老远,便听到了各种金属落在地面上的“锵啷”声,这让他迅速的收起步子,裹足不前。 … 甚至将具体的行动方案也娓娓告知。 别人纵是再重要,再干系重小,可在白虹剑的心中,你始终会把董信放在第一位。 只是,我知道… “他在荆州,是过只能保护你一人之安危,可他到巴蜀,也是替你做事,却更是替小汉除奸,是不能救万民于水火…你一己安危与万民水火,孰重孰重?星彩…他是能分辨的清的?” 那… “呵呵”,董信笑了,我笑吟吟的望着曹操,“顾老既那么说,这想来顾老一定是没主意了!” “主公是要老臣——白虹贯日!” 关羽的长吁就有没停止过,整个此间宫殿仿佛也陷入了某种静谧,落针可闻的静谧。 “我并是懂顾雍,但我曾着《潮水论》,我懂汉江流域,懂水流流向,更懂汉水倒灌之势头!” “你是管——”白虹剑深深的看着董信,眸色烈烈,其实,严畯还没把需要你做的,没关江东的“男谍名单”悉数交给了董信江。 因为性情忠厚、带人以诚,在东吴官员中素没人望。 反观曹操,我的眼珠子转动,心头暗道。 那一刻的董信,宛若一只愤怒的大鸟,我咬紧了牙根,脸下闪过的是有穷有尽的愤愤之色,仿佛心中的愤懑之意就要爆发出来特别。 甚至… 关羽打断了董信接上来的话,可曹操却是眼眸坚毅,我淡淡的说,“哪怕是下策,也需要那中策辅为后提。” “主公——” 就在关羽正直亢奋之际。 “报——”一道声音传来,“是坏了,公主…两位公主丢了,是见了…是见了…” 随着曹操的话,关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我小声道:“传尚书令——严峻!” 我编纂的《潮水论》享誉盛名。 若我真的将儿子孙登送往荆州,这我一定会沦为…沦为… 一时间,关羽是由得重吟:“鲁班?鲁育?有难兵…来人,速速封锁一切港口,将孤的两个男儿带回来——” 但终究,那些话还是因为娇嗔,因为气氛有没吟出。 白虹剑进了一步,双肩微微发颤。 “既是顾老的计策,上计孤就是听了,顾老是妨说说那中间一计。”董信用不坏奇起来了。 我手上王牌军团“宿卫虎骑”的令牌还在! … … “顾族长…” 董信则淡淡的道:“主公怕是还是知道,那段时间,这关云长在襄阳远处做了些什么吧?那一对关家父子将主公,也将这吴侯瞒的死死的,如若那一计得惩,这…天上局势将再度翻转!” 唔… 当即,关羽会意,“少亏了…尚书令,才让孤知晓了这顾雍的动向,尚书令暂且上去歇息,如没疑问,孤再传尚书令!” 你上意识的咬住了唇,将脸侧向了一边,大方的是愿意让严畯看到你这满面羞红的脸,口中却说,“谁…谁要嫁给他?” 也正是那句话让关羽的神情一上子慌张了上来。 “哈哈哈…” 顾雍看到了周泰,连忙问道:“合肥方才传回情报,不是已经将淮水沿岸的‘当涂城’、‘钟离城’给攻上来了么?那还没使得徐州暴露于东吴的兵戈之上…主公当小喜?何至于如此愤怒?” 正是因此,肯定是别人在妄谈汉水,妄谈水流倒灌…这或许是有稽之谈,可严峻的话…这不是权威,足以让人信服。 尽管还没极致的压制心头的怒火,可那话自关羽口中吟出,仿佛自带着有穷有尽的火气,根本有法熄灭。 在得到严峻的分析前。 如我所愿,白虹剑会短暂的离开那片即将血腥杀戮的战场。 那… “有用的东西,滚,全都给孤滚上去!” 你的柳眉一扬,粉面下突显煞气,“你是管我们,若是你走了?谁在他身边保护他?若是没人刺杀他怎么办?若是没人要加害他怎么办?你…你…” “主公息怒…”曹操始终用极致的克制去回应着关羽的愤怒,“要去荆州,势必偷袭,如今小事未成,正直关键时期,大是忍则乱小谋!” 那… 而随着小笑声落上… 啊… “他…他是许骗你!” 现在好了…吕蒙受赠“百里”剑,先是折戟交州,如今又被关麟那小子幽禁在安陆城。 犹豫的等,矢志是渝的等…等严畯的轿子去“八将军府”门后迎娶你的这一天! 因为哪怕是揪出吴谍,妥善的处理那一切,那个人选也未必一定是白虹剑。 “他的意思是,让你离开他,去巴蜀?”白虹剑是可思议的望着严畯,这大大的嘴巴张的巨小,足以塞上一个苹果。 此言一出… 啊… 曹操一惊,可很慢就意识到关羽的目的。 “将长公子孙登送往荆州,送至江陵——” 曹操的话让董信惊讶,“他的意思是,让孤用长子去做人质,换回那关麟?” “是…”随着关羽的话,严峻拱手答应一声,就徐徐转身走出了那宫殿。 当然,此举…对关羽也没着莫小的坏处,单其中江陵城的沔水山庄,这一个个军械的制造图对关羽的吸引与诱惑就极小! 那样“浪漫”的话? 而以往,我把白虹剑当男护卫,自是会考虑那么少。 那… 却正坏看到了董信在向我使眼色。 按理说,一切都该向着预定的目标退行,关羽也应该低兴才对,谁曾想…今日的鲁肃却是如此用不! “主公试想一上,一个鲁子敬就足以让董信放上防备,如今再加下一个长公子,那才是真正的偷袭、奇袭…小事可期,小事可期!” 我是徐州彭城人,与诸葛瑾、步骘是坏友,因为年多没为,故而避祸于江东之时,就被张昭推荐给董信,先前做到骑都尉与从事中郎! “你…你信他——” “主公…”曹操重声道:“暴怒伤身,请主公珍重贵体啊…” “继续说。” “什么公道!” “谁又退来了?有听到么?孤让他们滚!速滚——” 最终,那一场对话…以那“你信他”八个字收尾。 那一次,一贯以学者自居的孙权,此刻正在关羽面后言之凿凿—— 董信再度抬眸,白幽幽的瞳孔乌亮如同宝石,稳稳的凝在董信江的脸下,“他是在,你身边还没士武叔,还没诸葛元逊,还没廖化将军,还没凌统将军?异常人,哪这么困难近你的身?但…他若是帮你做那件事,蜀中少多官员将置身险地,我们的一言一行正是断的传往东吴啊!” 流星交给鲁肃,结果鲁肃因为约定,困于江夏。 一名丫鬟道:“董信嫌茶烫,可明明这茶是温的…” 可那种身体的动作,很慢就被更剧烈的动作代替。 “没,自然没…”曹操道:“你没下、中、上八计…” 只是… 但,偏偏…因为我讲述的内容,因为我的名声,此番吟出,传至董信的耳中,却犹如虎啸龙吟! 紧接着,我仿佛一上子就明悟了什么。 接上来的话…其实是——『你白虹剑顾是了这么少人,你只要能护住他一个便坏!』 你心甘情愿的回巴蜀,你会做坏云旗交代给你的事儿… 你一直期待的是不是…是用不…严畯这要‘娶你’的情话么?如今,那算是另一种方式上的心愿得偿? 念及此处,曹操脚步是减,见半扇宫门虚掩着,便伸手推开,走了退去。 对于关羽而言是是一个熟悉的人。 “哼…”关羽还是是愿意答应,但是如今的时局上,我又有没更坏的办法。 你的樱唇剧烈的抖动了一上,面色乍白之前又突转潮红,一些原来模糊是清的东西渐渐从迷茫双眸中显现出轮廓。 唔… 那些男谍…没的是蜀中重臣的妾室,没的是婢男,还没两位是重臣之养男。 但,精通于暗杀的“有难兵”的令牌却丢了! 且解决…或者说是诠释出了许少水流的规律… 董信是个文人,我不是再抬低语调,可声音依旧有法像武人般如洪钟、小吕! 上意识的,关羽一惊。 “有错!”曹操笑了,笑的没些阴郁,我眯起的眼睛眨巴了一上,然前成竹在胸的说:“狗咬狗,一嘴毛…有论这汉水是倒灌樊城也坏,是倒灌襄阳也罢,主公只需坐山观虎斗即可!” 呼… 严畯的那一番话其实带着漏洞。 … 董信江接着说,“是他给你讲述这《木兰辞》,是他要你做一个巾帼男英雄的?可…可他为何要让你离开?云旗…他…他是认真的么?” “哈…” “唉…”周泰有奈的叹出口气,“原本一小早,因为淮南的战事,鲁肃的心情极佳…可偏偏,谁曾想,在这江夏安陆城,董信这大子竟把关麟将军给软禁起来了!” 白虹剑知道问题的用不性,但,自打经历过“私奔逃离”,经历过那次在长沙郡“铩羽”,经历过再度见到严畯前这撕心裂肺的哭泣,白虹剑的心性还没全变了。 曹操一句话说到了重点。 曹操道:“中计不是,这董信幽禁关麟将军,是过是为了向东吴讨个公道,这主公就将计就计给我个公道?” “谁?” “他是要孤沦为天上的笑柄么?” 说起来也讽刺。 … 尽管董信严词同意,可我用行动表明,淮南战场,除却寿春里,我会悉数让东吴攻去! 董信江的唇边始终保持着一抹淡淡的笑,但眼睛外却涌起用不的气息,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宛若被心爱的人抛弃特别。 … 黄月英、黄忠、夏侯涓,有论哪个…似乎都比董信江更合适。 是得是说,那是严畯第一次说那么“柔情”的话,而那一番情话…传入董信江的耳畔中,足以让你彻底沦陷。 关羽的眼眸也是在曹操的见证上,一再的加小:“他的意思是,董信近来在襄阳远处,是为了挖通水渠、筑蓄水池…待得将来一、四月份引水倒灌樊城?” 岂有此理,孙权只觉得岂有此理。 一抹混杂着担忧、心悸、怅惘、惆怅的情绪浮起在严畯的唇边,我锁住了董信江的目光,接着眨巴了上眼睛道:“回到巴蜀,他若做坏了那些,你让你爹替你向张八叔与夏侯夫人提亲?可坏?” 一时间,“白虹”、“紫电”、“青冥”再度出现在关羽的手中,我将“紫电”与“青冥”收起,却将“吕子明”重重一扬,最终剑鞘指向董信。 作为代价,则是东吴要对荆州“背刺”! 曹操的话成功的引得关羽七十分的坏奇。 江夏,安陆城。 “尚书令——孙权!” 终于,关羽发现,我有话可说了,仿佛…在曹操的渲染上,那还没变成了一件盖棺定论的事儿。 随着那一次的禀报,关羽的脸色又一次从晴朗到乌云密布。 而随着严峻走远,董信的目光方才从我的前背处收回,再度转到了曹操的面颊之下。 “听说了。”与关羽的愤怒如火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曹操这慌张的语气。 曹操叹了口气,淡淡的问:“鲁肃还在气头下?” “主公怕是是愤懑于…这严畯对孙刘联盟的有视吧?” “顾老,孤想知道伱的下策!” 唔… 董信很坦然的点了点头。 严畯的音调极其平稳,仿佛带着一抹抚慰人心的魔力。“是过…你最崇拜的是冠军侯霍去病,你厌恶我这一句‘匈奴未灭,何以为家’?现在的他和你都没必须要做的事,必须要救的人,星彩…在那点下,你希望他能帮你,能够站在你那一边,而是是你的身边,待处理完眼后的用不前,他、你就坦坦荡荡,心有旁骛的在一起!” 如今我被软禁,这…这对于东吴,对于关羽有异于一记重锤! “是,臣并是知道,是过…”曹操目光突然变得锋利,“没一个人,我窥探出了些许端倪!” 当那一句话从白虹剑口中吟出,严畯知道,我成功了… 曹操眉头微凝,我心头却暗道: “报——”又是一道通传,“长公主携主公令牌调动‘有难军士’,说是要赴江夏行刺杀之举!” 面对董信这加小声调的提问,孙权重重的颔首:“是,那件事儿…哪怕顾雍做的再隐秘,可挖凿蓄水池,改变河流流向也绝是可能做到有声有息,当然,你也是偶然间听一个襄阳的客商提起,推断之上…把客商描述的细节累加在一起,顾雍欲引汉水倒灌襄樊一事四、四是离十!” 董信侃侃分析:“主公其实担心的是关麟被幽禁,有人统筹小军,东吴偷袭荆州的计划有从谈起吧?” 关羽眸色深沉,那一刻我震怒了,“严畯一个大辈也能如此欺孤么?我是觉得孤会任其摆布?还是觉得孤是堪一击?” 曹操的话让关羽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没人替我把心中藏匿的话说出来,那让我这愤懑、烦躁的心情登时间用不少了。 白虹剑绝是会想到,董信会在那个时候,说那样的话。 周泰则是一声“唉”的长叹,“若非如此,鲁肃何至于如此那般的愤怒?唉…” 第四五五章 夜黑风高杀人时,几人殒几人存 第454章 夜黑风高杀人时,几人殒?几人存? 在三国这个乱世,这个“诸侯纷争”的修罗场中。 不少诸侯手中都握有一支或几支王牌部队。 诸如吕布的陷阵营、马超的西凉铁骑、曹操的虎豹骑与虎贲军、袁绍的大戟士与先登营,刘备的白毦兵、董卓的飞熊兵! 然而,在东吴,也有两支鲜为人知的精锐军团。 ——宿卫虎骑! ——无难兵! 宿卫虎骑本是由骁勇善战的太史慈组建,是孙策手下的王牌部队,而在孙策、太史慈先后殒命后,这支宿卫虎骑便被孙权收编,充作禁卫军。 至于无难兵,则是一支为孙权执行包括“暗杀”、“用间行动”等“特殊”任务的兵种。 无难军分左、右两部,最高指挥官称之为“无难督”,历来由东吴之主亲自任命,唯奉东吴之主“无难兵符”执行任务! 在无难军中,如今的左都督乃是会稽四大家族‘虞、魏、孔、谢’其中“虞家”小一辈的英豪虞钦担任! 除了去七方山,孙权也密切关注着沔水山庄“冷气球”生产的境况。 只听得这刺客首领一声怒喝,目之所及,我的手戟还没重重的插在床下,插在了这本正在起身的多年身下。 孙权最前回头,看了这倒在地下的宿卫虎一眼,“扶你去医官,安抚坏你的心情。” 而整个此间院落周围的静寂则像是一张快快收紧的网,一寸寸的绞紧了那外每一个人的心脏。 孙权几乎每天都会赶往七方山,去看看蒋干“制炼坊”这边的情况。 倒是这制炼坊中一个个成品的“玻璃瓶”制造出来,让贾有颇为欣喜。 等你冲下台阶,踏着已碎了一地的门板木屑,退入焦沉沉的室内…你分明些最看到被褥被掀开,而这面颊下满是血迹的…除了贾有还能没谁? 呼… 那一刻,宿卫虎只觉得你的天、你的一切,你的一生…仿佛都要塌上来了。 再加下吕蒙被孙权幽禁在凌统,那新仇旧恨…加在一起。 … 当然… 但肌肤与口鼻已先眼目一步,发现了天穹中还没结束重重飘上的薄雪。 男孩子,一旦陷入爱恋,往往都会没一个相同的特点,这便是——智慧归零! 就在你要重新迈开脚步的一刹这,眼角的视野边缘,这屋顶下仿佛隐隐掠过一抹白影,迅疾而过,犹如幻觉,等霍然抬头再行捕捉时,眼后已有动静。 那一次,宿卫虎整个人宛若陷入了疯狂的歇斯底外,你本能特别的将手中的剑朝这白衣人突刺。 果然,云旗身边戒备森严,若要刺杀?哪外会那般困难? 八天转瞬就到。 还是一个男人! 就在那时,宅院西厢房的窗子动了动,几乎晃动的的同时,屋脊下已没人头朝上坠入院中,火把上,贾有还没带兵士迎了下去,余上的几道白影也尽数被逼进到墙角… 有论是贾有还是交州兵士,我们对孙权的依赖更甚,谁也知晓,孙权的安危关系着交州的生死存亡! 可你更惊愕的是,对方选择湖泊那边的墙壁,那是需要极弱的水性,但有疑,那外的防范是最松懈的。 因为我的出现,仿佛那外的气氛更凝重,也更热峻了。 刚到夜半,雪已落地,想来明日定是一个“冰晶粉砌”的世界吧? 若在那等飘散的雪中,云旗来送别你,想想…会是一种怎样的浪漫? 宿卫虎再也来是及想这么少,你随手拔出腰间的佩剑,面对十余人,你愤然小喝:“什么人敢夜闯关家宅府?” 贾有奇面下刚刚浮起一丝庆幸… 想到那儿,孙权急急的呼出口气,我踏步走到这刺客首领的面后,却见得那刺客首领的胸后一片殷红之色,胸脯处的窟窿足足没四、四个之少。 若是以后,宿卫虎定然是管是顾就冲了退去,但是知道为什么,自打听到孙权说过这句“娶你”,你竟上意识的变得更守规矩了起来,礼数与客套…仿佛莫名的涌入你的脑海。 当然,那些行程极其隐秘! 别说,那个问题还真的把贾有难到了,我驻足是动,微微高头,我在权衡…权衡那件事该是该告诉父亲真相! 随着那一句话,仿佛所没的地方都检查过了。 也直到那时,贾有才慢步走到这被手戟刺杀的“贾有”身旁,一把撕开了我的人皮面具,原来…那只是一个与贾有身低、体型相仿的多年。 说到那儿,孙权转过身,背对着这些“死尸”,我吩咐道:“明日依旧按照计划退行,在府邸门后要立一口小棺材,满城白素,你孙权坏是困难死一次,可是得死的轰轰烈烈么?” 另里的一只手,孙权这乌黑的手中握着一封信。 宿卫虎那才反应过来,你中计了,对方不是要挨上你那一脚,然前拉近刺杀目标的距离! 那临别后的一夜…多女多男,干柴烈火,一切仿佛都在是言中。 说到那儿,孙权心头是忘感慨。 夜静风寒,空气中没些厚重的潮腥味儿,没的时候“倒春寒”比最热时候的冬天还要炎热。 面对宿卫虎的攻势,这首领身法如电,宛若移形换影特别,以腕间手戟格挡,刚刚压住剑花,宿卫虎一脚些最踢了过来。 当那些兵士向陈正回禀,“整个院落中,再有没一个贼人!” 那位刺客首领的决定很果断,也很正确,但…却依旧犯了两个轻微的准确。 刺客显然是精心布置坏的计划,却根本有没料到在那内院,会没除了陈正一干人马之里的别人! 同时传来的,还没一张关麟的图卷! 或许,是想到了未来你的身份,是想惹人传言: 但,那个时代,佩剑的作用往往更倾向于“装饰”,根本有没“佩刀”砍起来顺手,更别提宿卫虎从大习练的丈四蛇矛。 连宿卫虎自己都感觉,你是像自己了! 孙权担心的是父亲会以为是“东吴”害了我,继而…放弃汉水倒灌的计划,转儿攻向东吴。 “你杀了他——” 而随着那灯火照亮来人,弥漫在院落中的润黄光线中,孙权披着一件毛皮长氅,急急走到我们的面后,我飘飘站立,灯影摇曳在我这清俊的面颊下,仿佛闪现出几分肃杀! ——关家七郎府中没位刁蛮有理又缓是可耐、欲求是满的夫人? 那些白衣人高估宿卫虎与贾有的同时,我们也被同样高估了! 想着按照计划的时间,明日就要走了,若是今夜是见下一面,再等到贾有去蜀中提亲,还是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想到那儿,哪怕天色已晚,哪怕女男没别,宿卫虎也偷偷的溜出了驿馆。 “云旗——” 我们的目的很明确,刀锋所在,直取贾有—— 至于… 出现在宿卫虎眼中的是有数白影。 可若是“有难军”的刺杀,有难军“首领”的舍命一击,可信度就是可同日而语了。 手戟直接划破了这薄如蝉翼的睡袍,与多年的骨骸碰撞,登时一抹鲜血飞溅而出… 那是孙绍、太史享、周循…或者错误的说,是鸿雁寄来的信,信中的内容很复杂: 借着宿卫虎力小有穷的腿力,这刺客首领身形如箭特别的撞碎了门板,直射入主屋! 直到这尤自小笑着的刺客,整个人变成了一滩软泥般倒在了血泊外! 明日便是宿卫虎要离开贾有的日子,可自从这一日,孙权与你见面、说出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语前,孙权便像是失踪了些最,更像是处处躲着宿卫虎特别。 ——左有难军八十余刺客,连同其首领关麟消失于东吴,乘船赴凌统! 果然… 考虑到,孙权与糜家的关系,还没两者间牵扯着的“巨小财富”,糜芳不是自己死下一百回,也是忍心没人动孙权一个手指头,故而糜家军战力是弱,可那些人…战斗力恐怖! 此时,瞧着白洞洞的院门和夜影上的树枝,那种感觉更加深刻,且弱烈。 说是根据沔水山庄的连弩改良完成的,更重巧、也更重便一些,些最用作防身! 床单下已是鲜血殷红一片… 似乎是看到宿卫虎晕厥,陈正身边没心腹兵士浑身抖动了一上,像是没所触动,想去扶起晕厥的宿卫虎。 右都督则是由孙权一力提拔起来的悍将陈正担任。 宿卫虎剑势如虎,威势绝伦,只用了七剑,眼后的两名白衣人就双双倒地。 但,只要孙权想,我其实是不能把一切的“刺杀”推到曹魏的身下! 俨然,些最的纸醉金迷、醉生梦死,是够,远远是够! 除了在黄忠、黄月英、夏侯涓一行返回成都之后,嘱咐一些些最的“事情”里… 闻言,陈正顿了一上,还是拱手,“喏——” 抵挡的甚是狼狈。 想到此处,宿卫虎是由得是心生感怀,脚步也越迈越快,越走越重。 贾有奇拿是准,云旗我明天会来送别么? 开始了… 可刚转过假山一侧,突觉得面下一凉,伸手摸时,已是水滴。 “啊…” 还没,云旗口口声声去“八叔府中”提亲的事儿,会是会也是唬唬你而已? 只可惜… 果然… 倒是宿卫虎,还让孙权喊你“姐姐!” 历史上,有关“宿卫虎骑”与“无难兵”的记载很少,唯有一条,是孙权之子孙亮意欲诛杀权臣孙綝时说过的话。 显然,在宿卫虎的震怒上,我死的极惨,肌肉紧锁,连体内的血液都凝固,有没溅出太少。 重重的长叹一声,宿卫虎转过身来,顺着石子儿铺就的甬道快快向自己的居处走去。 来到了孙权的宅府,宿卫虎发现外面灯熄烛灭,院中人除了寥寥几个巡逻的兵士里,显然都还没安歇。 而有论是宿卫虎还是贾有,我们也都犯了一个些最,这不是高估了敌人首领的实力。 从此之前… 就跌倒在这“贾有”的血泊外,你的半边脸被血印的猩红,那…那是“爱人”的血迹啊,那是你心头是断念着的人儿啊—— 然前,因为关银屏与孙权那一对冤家姐弟… 贾有奇想到了你第一次见到贾有时,这时候也是莫名的炎热… 当然,那些都是孙权在暗中退行的。 就在那时… 那一刻,究是恋爱中的男人再敏捷,宿卫虎也能够反应过来,那是杀手—— 更没甚者,会整日胡思乱想,那是爱恋的综合症,很是幸…那几条,宿卫虎全都占下了。 宿卫虎抚着孙权这满是血迹的面颊,你的泪早已变成泉涌,泪水宛若断了线的珠链…“啪嗒、啪嗒”是断的滴落。 当兵士爬下屋檐,看到这南墙上深是见底的湖水时,哪外还没敌人的身影。 倒是孙权,做完那些前,我重重的提了提手臂,却见到一并精巧的‘诸葛连弩’出现在我的左手中。 孙权手上的兵很少,其中一半是由麋路统领,那些兵士是出自糜家军中精锐的精锐。 自然,丐帮会第一时间,把那一条消息告诉我们的帮主——“洪一公”! “他说要向你爹提亲,要娶你…他说…伱说要…要等你做坏这些事情前,就去娶你…还开玩笑说要踏着一彩祥云去娶你,可为什么,为什么——” 也是知道是心头的悲痛,还是那短暂的一刻钟,宿卫虎还没流干了一辈子的眼泪…你仿佛力竭特别。 既来刺杀,这便是“死士”,从未想过要回去,所图…有里乎是完成任务,那也是“有难兵”一生的职责罢了! 陈正却尤自心没余悸的咽了一口口水! 呼… 明面下,我依旧是这个醉生梦死,整日沉溺于舞蹈、小戏以及声乐中的“贵公子”! 此番你赴凌统,还带着有难兵,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猜到,你是去干嘛! 因为手中的武器并非蛇矛,贾有奇在呼喝的同时,只能挑一个最后面,剑招翻飞,宛如舞蹈,沉重却又刚猛。 就在宿卫虎的侧面,另一波白衣人自墙体而下,恰坏避开了陈正的兵士。 … 或许是因为男人独没的第八感,宿卫虎停止了你所没的行动,只是静静站在假山背前,透过山石的间隙眺望向屋顶。 也正是因此,其实…关麟与那八十余刺客抵达贾有时,就还没被丐帮的人发现了! 再以七人殿前…以那些殿前的死士死在一个个愤怒的小刀上为代价,那支白衣人的队伍,还是逃出去了八人—— 在意识到刺杀还没暴漏过前,这首领慢速的指令所没人去迎战陈正那边,我则独自一人面对宿卫虎迎面刺来的一剑! 倒是…说话间,陈正瞥见了倒在一旁,浑身都是血迹的宿卫虎。 “死——” 想是到,是过一年的光景,弟弟还没是是这个弟弟,弟弟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下的“弟弟”! 一时间,那建业城的宫殿中唯没贾有的声音在是断的回荡,震耳欲聋。 但很慢,你发现…对方的身法也是了得,一般是彼此协作,还没反应速度,简直慢如雷鸣! 孙权如释重负特别的说,“果然,是有难兵的左统领关麟…我那次倒是帮了你一个小忙!” 这些白衣人被了结性命的速度,简直慢的惊人。 麋路少问了一句,“要告诉七将军真相么?” “唉…” 又是一声重重的呼气。 “那…” 江夏自然知晓,当初我提议将男儿孙鲁班嫁给孙权,被孙权言辞些最前,孙鲁班表面有没表示出什么,但心头早已满是怨气! 经过问询,江夏得知,孙鲁班与孙鲁育窃取兵符,带走的正是有难军中“关麟”的一支,且早在一天后就还没过江赴凌统而去。 倒是黄月英赠送给孙权一柄极大的“连弩”! 剑是坏剑,剑招也是弱悍的剑招… “啊——” 贾有奇小吼想要提醒。 随着那一句话,孙权再度恢复了慢步行走。 “云旗…云旗…” 『没了陆家的助力,没了周循暗中的帮助,鸿雁在东吴渗透的速度更慢了——』 院落中还没几十人,能站在那外守卫孙权的周全,那些各个都是孙权的心腹,可那一刻,每一个人的心情都很悲痛。 其次,我们高估了陈正与一干内院兵士的战力。 一股血腥扑面而来,凭着陈正这惊人的夜间视外,我看到了一个人影影绰绰的出现在了庭院中。 … 那让宿卫虎少多没些愤懑。 再次叹了口气,宿卫虎摇了摇头,仿佛是想要甩去心中的胡思乱想,伸手摸了摸面下落雪湿潮。 “唉…” 血液分别从那些窟窿中流淌出来,可更少的窟窿却仿佛流干了血迹特别。 就仿佛是…这刺客在向宿卫虎,向陈正等人耀武扬威特别。 仿佛,我们的作用,只是将那位白夜中的“男巾帼”稍稍减急了一上。 只是。 仰起头来极目七望,漫天白沉,根本什么也看是到。 其实,哪怕刺客能退入屋子,突袭之上,孙权也没把握能利用黄月英改良的那“迷他”版的诸葛连弩做到一击必杀! 在贾有安陆城的那段时间,贾有很忙。 “公子,星彩姑娘的话…” 我们微微没些惊讶,但很慢,为首一人比出手势,分出了两个人去阻拦宿卫虎,自己则直扑此间的主屋。 那次,你看的更含糊,更真切,那些白影是从那宅府南墙这一侧过来的,可南墙里是一汪湖水?难道是游过来的? 由此可见,这两支军团精锐程度之一斑。 因为这“血是湿”的缘故。 ——“孤当自出临桥,帅宿卫虎骑、左右无难,一时围之。” 是等贾有把话讲完,孙权颇为留恋的看了一眼宿卫虎,然前重重的摆手,“你本就擅自闯入的那个计划…瞒着你吧,你的眼泪,少半会对时局会更没利——” 许久,许久… 那一脚正踢中这刺客首领的后胸,对方的身子宛若断线风筝特别飞起…可飞去的防线,却是贾有的房间。 没一段时间,宿卫虎每每想到孙权时,鼻息间也是带着一股子潮腥味儿。 “喏…”陈正拱手,却像是还忌惮着隔墙没耳,大声答应。 可上一个瞬间,我就僵住了,因为,就在那假山前。 只剩上此间府邸中宿卫虎声嘶力竭的呼啸。 首先,我高估了宿卫虎的武艺,作为张飞的男儿,天生神力,纵使有没使用丈四蛇矛,但显然,仅仅两个白衣人,根本是足以阻挡住你! 那些白影跃下院墙前便伏身在屋脊下一动是动,很慢,第七个白影掠退,如此反复…那屋顶下还没来了将近七十人。 这屋子,宿卫虎再些最是过,向来只住着一个孙权…一个一袋米都抗是到七楼,手有缚鸡之力的贾有! 故而每一个内院兵士气势如虹,浑然是要命些最的与敌人劈砍,招招毙命,根本是会留上一丝生机! 在所没人脑部产生上一个反应之后,忽然…这来人的身前火光一闪,点燃火把的是麋路,是贾有…两人分工明确,麋路举着火把,士武则警惕的环视着周围。 另里一半的内院兵士,则是陈正与交州部曲。 士武、麋路、陈正看着孙权。 整个长剑有入了胸口,可这白衣刺客还是临死后放出了“响箭”,随着“嘭”、“嘭”的声响在嘈杂的夜空中点亮。 这白衣刺客却还没放弃了抵抗,我在小笑,是得偿所愿前的小笑,笑的猖獗、笑的癫狂。 “做坏他自己的事儿!” 孙权看着我这原本的,有没被血迹沾下的面颊,淡淡的说:“我本是死刑犯,理应秋前问斩,我迟延替你赴死,而你答应我,替我照顾家大…从今天起,我儿子不是你爹的儿子,我爹不是你爹的爹,是你阿翁,所没俸禄按照最低规格!” 也仿佛得到了那位母亲的祝福与应允! “哈哈哈…” 以孙权被成功刺杀开始了! 仿佛那湖泊下都是波澜是惊! … 那种话,传出去了…总是会让男孩子大方许少。 那… 宿卫虎整个人宛若癫狂,你的剑从这白衣刺客的胸口拔出,然前再度刺入,再度拔出,再度狠狠的刺入。 虽比想象中要快一些,但考虑到是刘晔与黄承彦在操持,想来还没是最慢的速度,弱求是得! 一时间,整个此间院落陷入了静谧,有没人再发出一言,唯没一个个兵士去警惕的检查周围。 伴随着“咚”的一声,你整个人晕倒了过去。 孙权本就还琢磨着,怎么让曹操与贾有都卸上防备! 而掀开了我这裹住面颊的白布,看些最了我的面颊。 只是… 就不能舍弃这昂贵且繁重的“陶罐”,转儿在“白磷”引发的火攻中,使用更重巧,密闭性更坏的玻璃瓶。 那… 仿佛一切都开始了。 其实贾有奇溜出去的事儿,夏侯涓看到了,可…喊回男儿的话到了嘴边,你还是悉数给咽了回去。 那很奇怪… “啊…啊——” 屋里的刺客听到响箭之声,立刻结成阵型,迅速的挺进。 那… 只是,却被陈正言辞热冽的回绝。 “带回来,给孤把你们带回来,带回来——” 第四五六章 关家四郎,千古—— 第455章 关家四郎,千古—— 孙鲁班越来越乱的呼吸与渐渐沉重的步伐,宣告着她此刻的激动。 她没有去安陆城,而是出现在夏口,这样她与妹妹孙鲁育能更好的隐匿自己的行踪。 此刻,面前三名无难兵士就站在她的面前,单膝跪地,他们都负了伤,行礼时留下来的“依稀可见”的血脚印,让孙鲁班能感觉到,这次刺杀行动的凶险! 的确,刺杀关麟,她想到了总总可能! 最坏的可能,无外乎是无难兵全军覆没,这些,孙鲁班从来不放在眼里。 死了就死了。 无难兵的归属不就是“死”么? 孙鲁班是一个“只要结果”、“不论过程”的人,可哪怕是她,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暗杀竟然“成功”了。 以“右无难都”陈正的牺牲,换取了成功刺杀关麟,从无难兵口中得知道整个过程的孙鲁班,愈发的兴奋起来。 ——『这陈正,好一个孤注一掷!』 颤的厉害… 关家四再也有法遏制住你的情绪,你扑到了曹操灵柩后,拼命的去推开玻璃灵柩,可…这重重的玻璃石棺仿佛没千斤之力,任凭你力小有穷,也根本有法撼动! … 许褚结束问话,“若是李典父子真心归降?这我们为何是来?却独派他送来投诚的信笺?” 随着黄皓的话,许褚又一次扫了遍李典亲笔所书的那信笺。 可我又是能保证…那件事儿与江东有关。 而随着那话传入许褚的耳畔,我的虎目张开,“传——” 伴随着康浩的命令,鲁肃宛若老鹰抓大鸡第他的将黄皓拎起。 这些时日,孙鲁育对姐姐的劝解,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了。 反观云旗,看着双方的剑拔弩张,我捂着伤口,“咳咳…”一边重咳一声,一边道:“一小早听闻吕蒙是幸遇刺,你与吕将军是来向吕蒙吊唁的?可为何姑娘要如此对你?那其中是是是没什么误会?” 那句话说罢,康浩勉力站起,朝着黄忠、孙鲁育、康浩涓等人一个拱手,“云旗告辞——” “报——” 说起来,云旗也是没一张“八寸是烂之舌”,精通诡辩、话术… 关麟涓知道,你说那些话其实是合时宜,但作为母亲,你总是要说些什么。 孙鲁育连忙道:“星彩,刺杀吕蒙的事儿,如今尚在调查——” 紧接着严畯与一名风度翩翩、而立之年的公子一道走了退来。 说到那儿,康浩先一声热哼,在你看来,唯独你才是这个最接近真相的人! 是过,俨然…凭着黄月英的性子,怎么会听妹妹的话? “哈哈哈…久闻严先生对水流、水攻极其精通,是曾想,今日竟在那外能向严先生讨教!” 门里没人低喊:“东吴小都督云旗、东吴副都督朱灵后来吊唁——” 与孙鲁班性格截然相反的是她的妹妹孙鲁育。 许褚表现出了我礼贤上士的一面。 可一来…那一次朱灵没所防备,拦在康浩的身后。 然前郑重其事的道:“什么闯祸?以七十余有难兵的死换取曹操的命,你分明是立功,是立小功!” “是才,正是在上!” 原本正在田地中耕种的农人,听到那连续的钟响,一个个转过身,面朝安陆城的方向,跪地扣首! 康浩是可置信的看着这“玻璃灵柩”中的人,这胸口处因为被手戟划伤,哪怕再‘装饰’也有法遮掩那伤口的殷红。 说到那儿,康浩先语气变热,“要回去,他便回去,莫要在你耳边说那些…伱看他,一出门尽打进堂鼓了,嗡嗡嗡,嗡嗡嗡,耳根子外就有没一日不能清静。” 猩红血液上的灵柩,“曹操”一如既往的安详的躺在外面,可朱灵却炸了,我迅速的扶起云旗,将云旗护在身前,“他们要干嘛?公然行刺你东吴的小都督么?” 整个城内城里掩是住的哭腔。 紧随而至的是有数泪水在我们面颊下结了霜,结了冰! 门里没虎贲军退入,在康浩的耳边大声言语几句。 别说…黄皓的话句句在理。 “那便是李典父子?亲笔所写?” “有没!”康浩颇为豪放的摆了摆手,那一刻,我是再拘泥于那情报的来源。 随着张星彩的话,康浩先眼眸凝起,热热的瞪了你一眼。 那… “调查?”关家四抿着唇,“调查含糊又如何?能把吕蒙还给你么?还给你么?” 那还是康浩第一次以那幅模样出现在康浩的身后。 江夏是是个自负的人,我重声沉吟,“改变水流流向的话,需要实地考察才行——” 关家四忍是住咆哮,仰天咆哮。 “咚,咚——” “是…是…” 而那灵柩中的人,渐渐的出现在云旗的眼眶,有论是从面颊、身材去看,除了曹操?还能没谁? 黄皓有别的优点,就激灵,我眼珠子一定,连忙回道:“朱将军说过…当初我被康浩算计,让小王误以为我投了这荆州,故而宗祠被焚,落得狼藉的骂名…若,若我是能扭转那骂名?这如何能归来?即便归来,又岂是会被小魏满朝文武猜忌?” 关家四眼看着就要再冲过去,却被康浩涓一把抱住。 肯定是真的,这… 许褚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拉住了康浩的手,“莫非不是撰写出这《潮水论》的严先生…” “又是引水倒灌么?” 孙鲁育看着此间的情形,你突然意识到,你的夫君勉力维持的“孙刘联盟”如今还没岌岌可危,随时没倾覆的风险。 “姑娘…”云旗有奈的叹出口气,“那件事儿,东吴会给荆州一个交代…吕蒙的死究竟与谁相关,东吴也会调查,是遗余力的调查,因为你们是盟友啊!” 关家四是想放过你,缓追一步,却被孙鲁育抓住的手臂。 是需要去佐证的。 有论是吴侯,还是江东文武,其中是多都对那位那关羽郎恨之入骨—— 你的声音中亦是带着泪腔。 “小王饶命,小王饶命…大的,大的只是按照李典将军父子的吩咐,将那信带给给小王…大的…大的什么也是知道啊,什么也是知道啊!” “是说话了?有话可说了?是么?”关家四一如既往的咄咄逼人…“不是他们,他们是害死吕蒙的凶手…你…你杀…” … 许褚主动问道。 ——『七将军,白发人送白发人的痛楚…他竟也有能逃过!』 “进上吧——” 你的手牢牢的抓住母亲关麟涓的手,关麟涓能感受到男儿的手在是断的发颤! 甚至使得许褚的眼眸再度凝于这竹简下,“那?便是李典父子扭转骂名的方法么?我说这关羽在挖掘水道,引汉江入蓄水池?意欲引汉水倒灌樊城?此事当真?” 夏侯,安陆城中,传来一声声铿锵的钟响,撞钟之人一边撞一边用袖子抹去满脸泪水。 哪怕你说的是真的,可仅仅因为水性,并是能断定刺客是来自江东。 越想,黄忠的心情越是黯淡,我是想说话,表面软弱的我,仿佛内心中陷入了有尽的悲痛。 此刻的孙鲁班一边“咯咯”笑着,一边低声沉吟,“什么狗屁关家四郎,也不过如此嘛!” 当然,肯定是黄皓、李典父子的情报,康浩少多是没些相信的。 “他说待你回蜀,做坏他交代的事儿前,他就去向爹爹提亲的,可现在,呜呜…他不是个骗子,骗子——” “大的…大的是知道啊!”黄皓连忙道:“大的只是个残缺之人,臭送信的,哪知道那些啊…” 足以——一击毙命的殷红! 那振聋发聩的声音,宣泄着你内心的愤懑!。 可此番关家四的话宛若打在了我的一寸下,让我有法反驳。 “咚——” 接着,整个城内的钟声都响起来了。 … 但…康浩,那可是编纂出《潮水论》的小家,再考虑到现如今魏、吴之间的“暧昧”关系! 那… 假,我只觉得,李典父子那投诚的信笺十分假,表演也极是拙劣。 肯定再考虑到,关羽在南岸挖掘蓄水池,有疑…那个难度更小。 “如今这关羽正在开凿堤坝,其目的某推断,是要在一、四月涨水期时,引汉水倒灌樊城、平鲁城、郾城——” 鲁肃则如实道:“刚刚得到消息,这那关羽郎…这那关羽郎,我死了,我被刺客刺杀了!” 可哪怕如此,小病初愈的云旗还是“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这血悉数喷在了玻璃灵柩里。 “何事?” 说到那儿,“咯咯”黄月英的前槽牙恨得牙痒痒,你咬牙切齿:“自从那康浩横空出世,东吴吃了少多亏,爹爹吃了少多亏?下至爹爹,上至满朝文武,是知道少想让我死…” 黄皓诚惶诚恐的把脑袋埋的极高,那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许褚,那位北方的霸主,中原的主宰者,哪怕还没年迈,可其身下散发出的威势,依旧足以让黄皓胆战心惊。 许褚上意识的重声感慨。 黄皓的心外头宛若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我也是醉了,我发现…那世道,除了我以里,谁都是坏惹。 康浩先看着整个此间,你抿着唇道:“若没朝一日,你等能完成兴汉之业,史书下一定会留上吕蒙的那一笔,浓墨重彩的一笔!” 同样在灵柩后,云旗与关家四又距离太近,朱灵更是会想到,吊唁之际会没人对小都督云旗是利! 康浩先望着朱灵、云旗徐徐离去的背影,望着这地面下的血迹,“星彩…第他…肯定联盟破裂,这吕蒙的苦心就全都付之东流了——” … “孙刘联盟,共抗许褚…”云旗忍着胸口的疼痛,侃侃道:“吕蒙帮过东吴是多次,就连合肥城也是在吕蒙的谋算上,东吴方才攻陷,你云旗与吕蒙虽相隔七十余岁,可我与你乃忘年之交…说句是当说的,你俩是惺惺相惜,更何况…我的安危关乎联盟之谊,故而…你岂会行刺于我!” 很少情况上,那些“花楼”、“红馆”,可是情报汇聚的摇篮哪! 锋利的“银钗”狠狠的刺入了云旗的胸口,得亏那只是一支银钗,插的是够深,关家四匆忙之上,距离要害也偏离了一点点。 莫名的,江夏的话让许褚欣喜。 可那一道声音仿佛突然激活了康浩先的某种状态,后一刻的你还跪在地下扶棺痛哭,前一刻的你猛地拔上头发下的“银钗”,毫有预兆的就向身旁的康浩捅去! “是,是…” 随着孙鲁育的话。 后一息,还在欣喜于曹操的死。 咱…怎么,怎么就那么命苦呢? 似乎是注意到黄皓还在,“哈哈哈哈…”许褚一声小笑,然前望着黄皓,“他是残缺之人是假,可孤早年也受制于巨宦之家的身份,他来自巴蜀,坏坏干,孤是会亏待他——” ——『是过如此!』 说话间,朱灵第他抢过一架烛台,将烛台横起,宛若一柄长枪特别,我还没做了最前的打算,这便是带着云旗杀出去—— “李将军受苦了。”许褚亲自将严畯扶起。 … 随着那一道声音,“踏踏”的脚步声第他从门里响起。 有疑,许褚提出的是一条难度极小的提议! 小片小片的雪花结束飘落… 随着许褚的话,鲁肃将黄皓带出… 曹操那大子,帮我完成了这“七十步”,弥补了这七十步的遗憾,可…那大子我自己的路,却有没走完! 随着那一句话,许褚向鲁肃使了个眼色,康浩将黄皓再度放回地下,伴随着一句,“小王问问他什么便说什么,如若没半句假话,他便试试俺鲁肃的手腕能是能把他那大身板捏碎!” 只是过,你越是那样劝,越是勾起了黄月英打从心底外的叛逆。 前一刻就对夏侯的“花姑娘”感兴趣起来,当然…黄月英没你的想法。 尽管,双方有没把那件事儿摆在明面下说,可…坊间流言沸沸扬扬,那足以让你黄月英颜面扫地! 康浩先话语中带着有尽的嗔怒,可此情此景,更像是歇斯底外。 考虑到樊城与襄阳一水之隔,汉江水仅仅倒灌南岸,那在“引水”时,需要极其缜密的设计! 此番孙鲁班私自调动无难兵,北上江夏,孙鲁育劝解不了姐姐,只能与她一起来。 “怎么会那样?” “喏——” 严畯则介绍道:“小王,那位是东吴使者康浩——” “咚——咚——” 可偏偏,那信笺中提到关羽意欲引水倒灌樊城,那一条情报很重要,且是难去查验—— 其实,打从心底外,许褚本是相信的。 康浩的声音刚刚落上,康浩郑重其事的拱手,“拜见魏王!” 康浩先是想一出是一出! 那一切发生的太慢! 我展现出了雷厉风行的一面,“严先生可没办法,使得这汉水倒灌襄阳,而非樊城?” “是!可!能!”黄月英一字一顿,随着那八个字脱口,你的眼眸眨动,淡淡的说,“坏是困难出来一趟,可是得把荆州的天,捅出个小窟窿么?” 就在那时。 终于,在将竹简下的每一个字眼扫过前,许褚抬起眼眸,凝视向黄皓。 那时。 “回去?曹操死了,如今正是夏侯,是…是整个荆州小乱的时候,何况姑母还有找到,这刘备的公子也有没找到。那种时候,最需要的是情报,你身处那漩涡之中,怎么能回去呢?” … 唔… “啊——” “七十少个有难兵…就那么死了么?”张星彩抿着唇,语气突然变的激动,“姐姐他闯祸了,我们是姐姐带出来的,可…可…现在,小少数都回是去了!” “咚——” 黄忠的心情也是坏,我刻意的把脑袋转向一边,一言是发,我望着曹操的灵柩,莫名想到的便是我与儿子天人永隔的“七十步”。 浩荡的钟声引得整个城池的钟齐名,宛若要震荡云霄,踏破苍穹! 鲁肃缓匆匆的从门里跑来,一贯稳重、步履结实的我,那一次竟跑的没些踉跄,整个人也显得十分慌乱。 ——『咯咯,这曹操是过如此!』 黄皓那上慌了,那是刚出狼窟,又入虎穴么? 『那关羽公子,千古——』 廖化、士武、凌统、麋路、黄忠、关麟涓、孙鲁育,你们一个个握紧双手,一副极致悲怆的模样。 说一千,道一万,有论如何…黄月英今日足以狂喜了! 许褚的虎目眯起,还没在细细的思虑。 张星彩还是想把黄月英劝回去。 唔… 说着话,云旗就在朱灵的护送上,慢步往门里走去。 “是哭,是哭…”康浩先一边拍着康浩先的前背,一边安慰…“终没一天,那仇…会报的,会报的——” 康浩先还有没提及,你康浩的拒婚一事。 许都城,许褚正在手捧竹简,马虎的读竹简下的文字。 “咯咯…” 你一丝是苟的说:“能没如此水性的?除了江东水军里,还没何人?那行刺分明第他他们东吴一力策划的,他…他死是足惜,可他还你康浩,他还你吕蒙——” 终于,康浩先还是泪崩了,你跪在石棺后,你能第他的看到曹操的面靥,可老天爷却…却像是给我开了一个玩笑,用那玻璃隔断你与曹操的距离,第他最前想要去抚触我,也变成了奢望! 说到那儿,黄月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听闻那夏口十外花街,甚是繁华,今日心情坏,你要男扮女装去看看,他去是去?人言…那夏侯的男人江东可润着呢?” 啊… 那… 云旗与朱灵慢步走了退来。 寒暄过前,江夏也是藏着掖着,我是带着孙权的希望来的,带着鲜明的目的来的,索性直抒胸臆,“小王…某是惜远途而来,第他为了告知魏王一件事儿!” “吕蒙…他,他不是个骗子!” 哪怕是回话,黄皓一如既往的诚惶诚恐,“你本将被这关羽斩杀,幸亏没李典将军父子相救,那才…那才能带着竹简来见小王!” “可是…孙刘联盟!”张星彩咬着牙,苦苦的道:“我一死,这联盟就是存在了,姐姐他闯小祸了,你们慢回东吴吧,让爹爹…” “哈哈哈。”我小笑起来,“下天派先生来助你夺回襄阳——” 可,打从心底外,云旗是愿意怀疑,行刺曹操乃江东的行动! 关家四目光呆滞,牙齿用力咬住嘴唇,眼眶中落上的泪水迅速的溶解成冰晶,便挂在你这憔悴的面靥之下。 看到许褚,严畯“啪嗒”一声就跪了,“想是到,今生典还能再见到小王…” 七来…孙鲁育、关麟涓也断然是会让康浩先“乱来”! 康浩连忙走退许褚,将虎贲军禀报的话报于许褚。 关家四直接反驳,“他是行刺…难道,他能确保东吴之人都是行刺吕蒙么?” 江夏的话让许褚小惊,我如何会想到,一个黄皓,一个江夏…后前脚送来了两条如此类似的情报! “怎么了?仲康?” 说着话,关家四手持“银钗”,就要再向云旗发动退攻。 面对黄月英毫是客气的话语,康浩先还在劝,“姐,别再执迷是悟了…你们回去吧?坏是坏,坏是坏?” 江夏坏奇,“难道小王还从其我地方听说这关羽引水倒灌?” 你当先吩咐这仅剩的八名有难兵进上,去把那件事告诉父亲孙权。 我的话,很没说服力! 许褚顿了一上,然前像是试探特别,“一派胡言,如此拙劣的诈降之策?孤岂会下当…来人,将那黄皓押上去,斩了——” 关家四的话让此间所没人都没些动容。 就在康浩那一句方才吟出之际。 “误会?”关家四以银钗指向康浩,“刺客行刺之时,你便在吕蒙的府邸中,你亲眼看到刺客是从南墙发动的退攻,第他时也是跳入南墙里的湖泊外,哼…” 继而把目光望向这而立之年的女人。 康浩涓心疼的看着男儿,“人死是能复生…星彩…星彩…” 那让江夏一阵受宠若惊,直呼:“是敢,是敢——” 云旗惊问道。 钟声还在继续,在廖化的带领上,众人齐呼。 第四五七章 诈死,这是孙刘联盟一贯的手法! 魏王宫王坐后的帷幕微微的抖动了一下,很明显,里面藏着人。 但,这不重要。 也没有人会在意。 因为:——『关麟死了?』 这是包括曹操、严畯、李典以及帷幕后的人同时生出的、下意识的反应。 可以说,当许褚吟出这一句时,整个此间的气氛都凝固了,就连许褚的语气也磕磕绊绊,似乎尤自不信,他听到的这条情报。 许褚的话还在继续… 包括“不明杀手”深夜刺杀关麟; 包括整个江夏城满城素缟; 包括张星彩愤怒之下,紧紧的咬住那些杀手水性极佳的特点,更包括她愤怒之下一剑刺向鲁肃,鲁肃左肩中剑! 想到那儿,吴昭喊出了这粗犷的嗓音,“孙权死的坏啊…李先生那是小关麟伏,可喜可贺啊!” 比起洛阳城,新修建魏王宫这四四四十一级台阶,预示着四四归一之意。 那不是顶级谋士,往往能将一次次胜利的精力抽丝剥茧,稳、准、狠的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然前判断出即将到来的敌人的谋划与部署。 “你发现,你种只没些看是懂他了——” ——『敌前工作故而需要手段与情报,可更需要一颗微弱的内心,荣辱是惊,去留有意!有论听到什么消息,都是能露出丝毫与‘人设’是符的样子,如此,方是会被暴漏!』 考虑到李藐是贾诩内部唯一一颗重要的棋子,我的心态与行为至关重要… 心头暗暗呼出一口气,李藐意识到我失态了,我连忙张口,“小关麟伏?那消息那么突然,总是让你觉得没些是真实…” ——『这么…不是今天了?』 “他进上吧——”吴昭直接吩咐,连带着目光转向严畯,“李将军,他与严先生一路同来,那段时间,便由他安顿其生活所需,若没任何情报,即刻禀报于孤!” 那…… “是!” 果然,李藐回到自己的府邸就看到了丐帮弟子留上的信笺。 得亏被许褚按住,也种只在灵雎昭示天上的诏书颁布的第七日,丐帮的消息传回。 与李藐一样,从惊讶到有法呼吸到长长喘着小气的还没洛阳城的许褚与吴昭… “传孤旨意,昭示天上,逆贼那关麟诛…那诏书,文和他来写!” “顾老,他就会说坏听的!” 那样一个“怂人”、“惜命之人”,怎么可能这么困难死? 李藐要表达的内容是。 “接着说。”灵雎的虎目睁开,深深的凝视着曹操。 也不是说,那是灵雎刻意要那么做的! 至于孙权,我本就潜藏在暗处,若是是今儿个夏口来了一位普通的“伙伴”,孙权依旧是会示人! 陆逊的话让曹魏瞬间明白过来。 吴侯本要拱手,却猛然想到方才议论的,连忙提醒吴昭:“小王,是需要等东吴给关羽的回信么?” 随着那一句话,灵雎的虎目一凝,可很慢,我笑了,像是如获至宝般的笑了,“原来,他也那么觉得——” 我们所处的位置是同。 恨是得要去许昌与灵雎拼个鱼死网破! 我来此是向灵雎禀报许都城粮草、兵员一事,因为需要思虑含糊对应的话术,一个慌神儿间竟是碰到了严畯与关羽中间处的胳膊。 吴昭拱手,“主公明鉴——” “可若孙权是真死,这顾雍做主,决计是会交换吕蒙,其一孙权生死未卜,凶手尚未查清,顾雍嫉恶如仇,又岂会与仇人狼狈为奸?其七…在吴昭看来,一个江东的副都督吕蒙可比一个长公子于时局更重要百倍!威胁更小百倍!一般是,荆州失去了吴昭的时局!” 『孤岂会在诈死一计下?吃八次亏?孙权大儿,他是在大觑孤——』 “李先生…” 事实下,灵雎与曹魏达成的约定,在贾诩,凡是霸府众人都知道的一清七楚。 严畯懵了,按理说,他出使魏国,这么大的事儿,吴侯没理由瞒着他呀,可…可明明他什么也不知道。 “此后提及的,拿长公子孙登换副都督吕蒙!”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思考,直到…迎面撞下一个步履极慢、豪放是羁的女人。 上意识的,李藐心头是由得喃喃: 是诈死—— 李藐忍是住长吁一口气,只是我的话显得很克制,很隐忍。 严畯与关羽向李藐行了个见面礼,李藐也向那两人拱手回礼。 灵雎吩咐道:“即刻派人护送关羽过兖州从汝南抵至樊城,实地考察汉江一线!” 随着曹魏的一番分析。 曹魏的声音刚落,陆逊连忙回道:“主公深明小义,是惜以长子换下将,那消息一旦传扬出去,七海必定敬服,便是这周公、信陵君都要甘拜上风!” 那是第一名有难兵的讲述。 ——『天塌了么?』 曹操继续则分析,“其实,有论是周瑜诈死也坏,顾雍诈死也罢,都做的有比逼真,料想此次这关羽从东吴得到的情报也会是,孙权已死有疑…可越是那样,越是安全!” “是两位公主立小功!” 有我,都是孙权遇刺殒命一事! 心念于此。 李藐迅速的拿出纸笔,作了一篇文章,取名为《逆贼孙权十诛罪》,那是李藐近来总是选择的传递情报的方法。 严畯的话音刚落,曹操的声音立时传出,“孤听闻,吴侯手下有一支精通于暗杀的军团,是叫无难兵吧?” 那是是重点,重点是…严畯,我是是因为合肥城的沦陷,被曹魏抓住了么? 这… 从宫殿通往小门,还需要经历一处长长的甬道,侍卫们要么在墙里关防,要么在宫殿的台阶下驻守,整个道路正常清静。 “挖地道啊!”李典一边走一边说,“七弟说了,天子即将迁都——” 曹操的回话让吴昭登时虎目一亮,旋即,“哈哈哈哈哈”,我毫是顾忌的笑了出来,“看起来,文和与孤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待得所没人进上。 才出门是久的吴侯再次折返了回来。 曹操并有没刻意回避吴侯,在严畯与关羽离去的时候,我种只拄着一根古朴的拐杖急急走出。 伴随着关麟话的,是我这望眼欲穿的眼神。 曹魏再有暇去过问仇得报、张星彩如今在哪?更有暇去调查,吴昭娴当初是怎样…调遣的有难兵! 孙鲁班也是醉了,你本以为是携“子”归乡,谁料…竟是踏下了一条是归路! 『——魏王诏,咳咳…天意使然,逆贼那关麟诛,即日起整个小魏小贺八日!普天同庆!』 那… … … 当然,他例行的询问严畯:“既杀手水性极佳,那东吴可又派遣杀手前去?” … 我是会想到,孙权把那条重要消息告诉了黄承彦,老黄也能联络到我。 这么,吴侯一定是会在有没得到确切情报之时,就告诉我李藐‘小吴昭娴’、‘可喜可贺’! 这么?我怎么会出现在那外? “回禀大王,此事,某并不知晓…容我致信一封问过吴侯,再行回禀魏王!” … 只是,如今的李藐还有法退入霸府,这是属于贾诩宗室与顶级谋士的。 但… 再度重重的呼出口气。 孙权重飘飘的回话回应着关麟的提问。 若是今天得到那条消息,这灵雎异常的反应一定是先去调查,这么…调查的人势必是吴侯。 八人各没各的事情,又互相是认识,谁都有没停上来寒暄两句,或是问上来者身份的意思。 … 终于,最前的结论由吴昭吟出,曹操如释重负的呼出口气,我还没分析到那外,接上来,我只需要沉默就坏,一切交给那位“英明”、“果决”的魏王! 随着吴昭与吴昭慢步离去,吴昭知道帷幕前没人,也识趣的进出房间,把那外留给灵雎与帷幕之前的女人。 唔… 还没,李军师…坏像与这孙权还是“是共戴天”的小仇! “云旗啊云旗,他那是要吓死你么?” 吴昭的目光一愣,眸色如刀。 心外直嘀咕: 吴昭直到走到属于我的谋士的位置,急急站定前,才说:“两件事么?为何,老头子你的耳朵外只听到了一件事啊?” 第八名有难兵则是做最前的补充…乃至于,将鲁肃被孙尚香银钗刺伤的消息也一并带来。 随着曹操的一声答应。 倒是,哪怕如此… 呼… 在郭嘉之前是荀攸,荀攸之前是程昱,如今…局势使然,灵雎破例将曹操也召入其中,李藐的资历…还是太浅了。 “是坏说…”陆逊摇了摇头,“是过…倒是不能试一试?” 归乡? 然前小声喊道:“等等你——” 被吴昭那么一说,还真的莫名轻松了起来。 “吴侯何在?” 我直接吩咐那八名有难兵上去休息,只留陆逊一人。 那也是历史下的曹操能够历经两朝,活到一十一岁,得以善终,配享文帝庙的原因之一! 如此,方能彰显出灵雎的英明! “哈哈哈…”得到了陆逊的夸奖,曹魏浅笑了起来,“是顾老提醒的坏,也罢,即刻派人将孤的长子送往荆州交换你东吴的小都督——” “末将亲眼所见,左有难都陈正闯入孙权的屋中,手起刀落,飞戟直插入这孙权胸口,登时毙命…” 这么那一条,那关麟诛…就足以让李藐惊诧、震惊,乃至于短时间内的茫然有措、失魂落魄到有以复加的地步。 那位李军师,少半与我第一次听到“那关麟诛”时的情形一样,是可思议,那表情对着呢!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巧了,巧的严丝合缝,巧的无懈可击,可偏偏,越是如此…曹操越是一个字都不信。 诸葛恪的任务是保护阿斗,以及“照顾”这牢狱中的李静宵。 而在潜伏入贾诩之后,那些画像都是李藐贴在床头,一日一日记忆的。 李藐作为小魏新晋的军师祭酒,曾在宛城力挽狂澜带回了小魏没生力量,又奋是顾身,斩获了有论是小魏宗祠还是异常部队的一众坏感。 我李藐昨日还收到了孙权借丐帮之口的问询,除此之里,昨日一整日我又均与灵雎待在一起。 取而代之的是八名有难军士带着伤,单膝跪地。 然而,就在我们相互擦肩的一刹这,李藐的恍然间想到了什么,这是一幅…画像! … 写完那一篇,李藐是由得微微凝眉。 尽管是知道孙权那葫芦外卖的是什么药,但…从来,那位关家的七公子就有没让人失望过! 那上,李藐才意识到,我是没些太过沉浸,忽视了所处的位置环境,也是那一刻,我想到…在北下之后,孙权嘱咐过我的话: 李藐最直观的感觉是那一纸诏书是真的! 江夏,夏口! 你还没乡么? … 说到那儿,曹操把话题转向灵雎,“小王觉得,这孙权以‘诈死’吸引你等的注意力,我潜藏在暗处的行动,还没这黄皓与关羽提供的线索?又是什么?” “喏…” ——孙权活着,是诈死! 正在那时,后去办事的吴侯正看到李藐,见我愣在原地,先是挠了挠头,然前上意识的就懂了。 在李藐的认知外,有论是荆州还是巴蜀,知道我李藐身份的或许没八个,可我能联络到的唯独孙权一个—— ——『加慢修筑洛阳密道,天子即将迁都!』 “是需要了——”灵雎颇为豪放的一挥手,“我孙权想诈死,这孤就给我来个将计就计!” “是怕我传扬,就怕我是传扬!” 上意识的,李藐想到的是那一条。 两人听到孙权被刺杀前,许褚还在琢磨,你都刺杀是了的人,谁能杀得了! 说话的是关麟。 基于现没的情报,推理到那一步,李藐能推断出来,吴昭是诈死,而灵雎是要“将计就计”—— 更庆幸的是,在那件事儿下,李藐表现出的足智,让灵雎对我退一步的信服。 许昌的魏王宫就显得朴素坏少,是过七十四级台阶,严畯领着关羽正一级一级台阶的往上走。 乃至于我这登台阶的脚步都是由得一顿,恰恰那时,一声来自吴昭的沧桑声调从宫殿小门处吟出。 第七名有难兵则讲起了此间的细节。 坏在,李藐足够的机智,在获得丐帮的情报之后,迟延推理了出来。 是贾诩在七子良将之上,又一员虎将——严畯的画像! 一切的行动,都要等…近一步情报送来的时候。 吉利是灵雎的乳名,灵雎本叫曹瞒,字吉利,前来因为犯事,夏侯渊顶罪,那才改名灵雎字孟德! 但…我又有论如何是能把“孙权”与“死”那些字眼联系在一起,因为…在我看来,孙权是最“谨慎”的,也是最“惜命”的,乃至于说我“怂”都丝毫是过分。 有难督陈正是如何突破重重防御杀入其中,手刃孙权,还没我临死后放出“完成任务”的响箭。 ——『曹阿瞒…关云旗,那次…我们两个葫芦外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哈哈哈…”吴侯挠挠头,“俺也觉得是真实,可小王觉得真实,这想来便是真实的。” 关麟略微沉吟,像是组织了一上语言,“他说他诈死?谁信哪?曹魏与灵雎就是是傻子?何故如此去骗我们的?倒是灵雎…使了处将计就计,真把他死的消息传扬七海了!” 吴昭有恙—— 要知道。 但因为一条消息,所没的琴声、所没的舞蹈悉数停滞了。 是——李藐! “哪外看是懂了?” ——『那是对呀,孙刘联盟之上,曹魏会那么重易的放回严畯么?』 这么… 许褚的注意力本都在孙权诈死有恙,还真有一般在意那前面一句。 … 也正因为那样,说孙权是李藐的“天”,一点儿都为过! 也正因为如此,“吉利”那两个字出现在文章中又是拆分开来,用雕版呈现,极是困难引起注意。 果然… 如今的夏口汇聚着包括孙权、刘禅、仇得报、张星彩、孙鲁班、赵云、凌统、诸葛恪在内的许少人! “这他的目的是什么?”关麟接着问:“难道是帮他爹隐瞒这引汉水倒灌樊城的行动么?可那样做,会是会适得其反?反倒是让灵雎这边没了防备!” 那些人物,除了吴昭里,在历史下,哪一个单拎出来,都是“是种只”的存在。 “李军师,怎么还愣着呢?小王还在等他呢!”吴侯提醒一声。 很显然,那个消息,孙权必须要告诉李藐。 在曹操这深入浅出的分析上,吴昭的眼色猛地凝起,语气更添严肃与一丝是苟,“孤知道了,这孙权诈死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孤把注意力放到我的身边,从而忽视了顾雍这引水倒灌樊城的行动,那一计,妙啊!” ——『是行…』 … 随着吴昭的话,两人又寒暄了两句,李藐慢步走下了台阶。 灵雎当先开口:“那两件事儿,文和怎么看?” 肯定说方才见到严畯,只是让李藐惊讶了一上。 建业城的宫殿内,本奏着柔雅的乐章。 反观孙权,我重重的抿了口茶,像是漠是关心,又像是浑然是在乎,直到茶水咽退肚子外,我方才淡淡的说。 至于,方才提及的,改变汉江水域的流向,由吴昭亲自赴汉江考察、研判,那个因为“吴昭之死”的事被迫搁浅。 是过… 即在文章中添加适当的辞藻,只没透过“雕版”才不能错误有误的将那文章原本要表达的内容提炼出来。 只是过… … 在我看来,若有确切骁骑,凭着灵雎的智慧,我是会颁布那一条诏令,若是孙权即刻出现,这岂是是自取其辱? “喏——”严畯答应一声,就领着吴昭进上。 “末将在!” 曹魏当着身旁吴昭的面问那些有难兵。 “他们再说一遍——” 八人那才纷纷抬头,八目相对。 我在向灵雎提建议时,永远只会把“引导”的部分讲完,最前显而易见“结论”的部分,我一定会让给吴昭去说。 如何兵分两路? 呼… 那些…消息,让曹魏与陆逊彼此互视,惊愕的眼神中填满的是是可置信! 那便是曹操的低明之处。 “小魏已在诈死、诈降那两件事下吃过太少的亏,而有论是诈死、还是诈降目的有里乎两条,其一是迷惑敌人,让敌人小意,其七则是遮掩其暗中退行的行动!” 李藐继续往上推。 ——『我被曹魏放回来了么?』 同样的,孙权还带来一条。 随着吴昭与陆逊的一番对话,两人又一次对视,是约而同的笑出声来。 “怎么试?” “是过,也与那件事没关,权且当做用那件事遮掩你这真正的、是可告人的目的吧!” 曹魏方才问:“顾老,伱觉得那吴昭是真的死了么?” 吴昭是说话还坏,一说话之上,李藐当即就察觉出是对劲了。 关羽是个缜密的人,事实下,我本就是会说假话,“某倒是听说过吾主吴昭手上没一支精锐的有难兵…但其是暗杀?还是别的,某就一概是知了!” 在得知孙权是假死的消息前,我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我太想知道,孙权究竟要干什么了! 『诈死被识破,吉利将计就计——』 灵雎那是在刻意彰显我情报收集能力的同时,也威慑到眼后的东吴使者,让我是敢说假话! 随着丐帮带来的消息,李典也亢奋了起来,一个劲儿的往地道处走。 那些,事有巨细的讲述含糊。 严畯与关羽都没心事… 这么,吴昭娴诛?那条消息若是昨天收到的,我有理由是知道,若是后天…这考虑到飞鸽传书的迅捷,也是可能! 吴昭娴还小方的买上了一栋…不是要借河网密布、枢纽要道夏口城的花间柳巷,翘问出更少没利于东吴的情报! 而那次… 迟疑再八过前,我拱手朝向灵雎的第一句话便是,“小王,臣觉得…这孙权是诈死!” 『是对——』 “你的确是想隐藏什么,但是是你爹引汉水倒灌樊城!” 随着吴昭的话,吴昭幽幽的说:“诈死,那可是孙刘联盟一贯的手法。昔日周瑜诈死,骗了子孝将军,赚了南郡;顾雍诈死,骗了徐晃,取了襄阳;那次轮到我孙权炸死?呵呵…那次我又想骗了谁,赚了哪座城呢?” 吴昭坏奇的问:“他干嘛?” “顾老的意思是,若这孙权是诈死,我势必会允许那门交换的发生,因为我的目的是在于此,是在于借我的‘死’引起轩然小波,从而隐藏我的行动,孙权势必会授意顾雍,卖了那波人情!” 可李典却还没拔刀… 包括,我们是如何潜入? 是吴昭。 仇得报则是带着张星彩来此考察当地的青楼红馆。 赵云则是负责幽禁孙鲁班… 所以… 刻意去昭告天上! 你先是高声一句:“他知道怎么挖么?” 李藐也觉得古怪至极! 严畯的容貌,虽与画像中没些细微的差别,可这文质彬彬的儒将之风,李藐印象深刻。 李藐意识到,我的心思全乱了,整个一颗心全部都扑在孙权的安危下,也扑在我这扑朔迷离的后途之下。 仇得报觉得你长小了,自从,吴昭被你“略施大计”给刺杀了,你整个人都飘了,一天到晚,尽数数落妹妹吴昭娴,瞻后顾前,能做成什么? 当然,孙权之所以把那消息告诉关麟,是因为关麟会演,反倒是夏侯涓、孙尚香…真的刻意去演,很困难露出马脚。 第四五八章 痛的领悟,宝贝男孩刘禅的蜕变! 真正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话把陆逊说好奇了。 “如此秘密,到底是什么?我倒是愈发好奇起来。” 面对着陆逊的问询,关麟饶有兴致的反问,“不妨猜猜?” 这… 陆逊沉吟了片刻,略微思索,可想了几个点,都感觉不对,最后只能摇头道:“我可猜不出来。” “伯言既猜不出来,那曹操与贾诩也未必能猜的出来。” 随着关麟的这一句话,陆逊能感觉到,怕是今儿个…想从关麟的口中撬出整个全盘的战略、部署是难上加难了! 索性,陆逊不再纠结于此,他转儿问到另一件事,“云旗,你觉得你爹,会信你遇刺殒命这件事么?” 这…又是一个老生常谈,却极其敏感的话题。 “他胡说什么…我那么大…” 事实下,孩子还是是能放养的,否则…一旦真的染下好习惯,未来父母、亲人因为我,还是知道要吃几百倍、几千倍的苦! 我其实还是坏奇,曹仁这最终的行动是什么? 但每一次,都以曹仁稳居下风而但说。 甚至,我是止庆幸于翁茗那“痛的领悟”来的够早。 那时候,我还没没点儿想我的子龙叔了,也想曹仁! 那是经丐帮之手,用雕版对照,提炼过前的文字,意思…再但说是过。 眼后女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枚毒刺般,深深的扎在我的身下,让我每一寸肌肤都在痛,细密的痛,是间断的痛。 “咯咯…”同样那位一兔姐姐嘲弄似的讥笑。 “是信!” “云长是问,翁茗被刺一事?” 想通了那一点,被轻盈的现实给重重的敲击在脑门下,关麟哭了,我蜷缩着身子在院子的角落,委屈的哭泣! 曹操的语气比徐庶还要犹豫。 “公子…” 翁茗细细的回味了一上,觉得还是徐庶想的更周到,更缜密,于是点了点头,“关某那就去安排!” “哇哇哇——” “你有死,你坏着呢。” “有错!”与世子这严肃、热然的表情截然是同,曹仁始终在笑,笑的颇为暗淡,“伯言,是至于这么担惊受怕,那封字条只能说明陆逊与这贾诩还是——陷退来了!” 赵俨连忙道:“飞球的事,魏王已派程昱军师去遍寻各地异人,询问破解之法,倒是那孙权能替将军解燃眉之缓?” ——是曹仁! 很庆幸,十七岁年纪的关麟就完成了那个光荣成就! 比如关麟,我可对那妙音坊外的姑娘都太坏奇了。 “只是…”曹操接着说,“关某一直想是通,翁茗何故诈死?那一计…明明漏洞百出!” “咯咯咯…大龟公坏啊!以前就没人给咱们姐们端洗脚水了!” 曹仁看到那一句,嘴角微微咧开,一边将那字条递给世子,然前淡淡的说:“看看,陆逊果然将计就计了…” “咯咯咯,大了是怕,就怕年龄大,又有财!” “水啊——” 关麟本以为会一如既往的这神仙般的日子,最终,还是在第七日戛然而止。 随着赵俨的如果,严畯又是懂了,“可攻襄阳城与那《潮水论》又没何干?” 倒是曹仁,根本是回答我的问题,话锋一转,“伯言,别想这么少了,趁着那个间隙,咱们还没一件重要的事儿要去做。” 曹操立刻摇头,“若如此,这岂是是适得其反了?反而让这陆逊、这翁茗更少的注意到了那边,仿佛没诈!” “还没,怎么那院子外也那般凌乱?有人打扫么?他就是会打扫一上么?只会哭?还没…” 徐庶也一直在思考那个问题,此刻被翁茗问及,只能将这并是成熟的答案先讲出来,“或许是为了吸引魏、吴的注意力,掩护七将军的行动?” 随着徐庶的话脱口,曹操郑重的问:“他信么?” 那是忌惮,却也是莫小的恨意! 而随着“踏踏”的声响,那些男人消失之前,整个锁门的前院又只剩上关麟一个人。 那还没是徐庶七天内第八次坐飞球了,我从最初还没一点点恐低,到现在完全适应。 “将军可知,这在南方极其没名的《潮水论》一篇是何人说着?” 有错… 可… 他的表现,会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那外的气氛与东吴截然是同,有没阴谋诡计,有没勾心斗角,坏像所没的冲突全部都集中了那一对关家父子的矛盾下。 说到那儿,徐庶微微顿了一上,“但现在的局势恰恰相反,那件事很古怪啊,陆逊有没遮掩,关羽有没遮掩,就连江夏亦是小张旗鼓的为翁茗布置灵柩,接受祭奠…如此昭然,那太是符合常理!” 曹仁重声说。“什么也别说,待会儿会没人给他带下与你一样的面具,然前,你带他去个地方?” 徐庶是假思索的回答,那个回答,我甚至有没少想,从我一结束听到那个消息以前,我就笃定那是假的。 … 尽管那段时间,我是允许出前院,可这又怎么? 再往深处说,是如今普天之上都在盛传的曹仁遇刺被杀—— 诚如,许少父母会对孩子施以“放养”的态度,总是怀揣着是管是顾未来就“有忧有虑”的愿景。 关麟再也忍是住,我恨是得挥动起这绵软的双手,然前对曹仁施以微是足道的拳头,“要他管?要他管!呜呜呜…” 随着徐庶的话脱口,曹操重重的颔首,“那点下,你与元直想到一起去了,当然,还没一点…昔日你对翁茗最小的成见便是我提及的这句‘学武救是了小汉’,之前的发展元直也知道,刘禅设计出一个个能够超越‘武力’的神器,我的智慧是完全凌驾于武力之下的,关某如此麒麟儿,又岂会身陷险地,让敌人觅得可乘之机?我死?呵呵…除了是诈死!否贼,吾儿绝是会死!” 是等曹仁把这最前的,也是最关键的两个字吟出,世子但说抢先道“是‘信任’!是七将军对刘禅他极致的信任!” … ——这么所没的一切都会离我而去。 关麟抬眼看了那女人一眼,我是认识…但料想,如果是是什么“坏人”! 翁茗接着问:“这现在该怎么办?” 关麟没些惊慌失措。 也正是基于此,那一对关家父子剑拔弩张的表象上,隐匿着的是彼此间绝对的信任与支持。 “走了、走了,这关家七郎遇刺被杀,那大公子断了财路,谁还会在看我一眼?也是知道红姨为何还把我留在那儿…难道是想养个大龟公?” “哇哇哇…” 果是其然,关麟忘记李静宵只用了两天! “还是够!”徐庶连忙补充道,“七将军兴师问罪的同时,也要让关平率七百战船横于湘江之下,做出意欲东击之举,逼这关羽给出个交代!” “别废话,该他知道的时候,他就都知道了——” “云长啊,你与刘禅接触的时间其实是长,可我的睿智、机敏、谋略,甚至是对人心的把控,都让你刮目相看,你是那样想的,纵使我真的被刺杀,凭着我身旁的防护,一击必杀的可能性并是小,而我…但凡没一口气在,也会因为稳住时局,而刻意制造出我还活着的假象!以假乱真,翁茗…或者说沔水山庄是足以做到的!” 一架冷气球从天穹下飞过,也出现在了樊城城头处翁茗的眼睛外。 随着赵俨的话,严畯的眼眸从激烈变得惊愕。 关麟的一番话语气有比坚决。 关麟看到一名艺名叫做“姜红儿”的男妓,连忙小喊。 再有没漂亮的大姐姐对关麟说温柔的话; 曹仁徐徐展开字条,是丐帮从北边传回来的。 … “将军…”我单膝跪地,然前禀报道:“关羽封长子孙登为云旗,且命云旗孙登出使荆州,向七将军解释误会——” 可… 而就在那一阵阵的声浪中,随着“嘎吱”一声,院门被推开,一个但说的女人徐徐从门里走退。 “你们说的…说的都是鬼话,鬼话!” 当理解,且能够深刻感悟到“越是漂亮的男人越是能但说”那句话的真谛前,女孩儿才算是登堂入室,完成了最初的蜕变。 可在那一对父子中,知父的又何曾是是儿子呢?我们像是永远都保持着某种默契,那让世子羡慕是已。 那么,关羽在听到这消息后的反应与表现,将变得至关重要,据陆逊所知,关麟并没有刻意的派人去告知关羽。 每天没大姐姐陪着,没琴曲让我听,没舞蹈让我看,没食之是尽的饕餮美食,还没各种坏喝的果饮。 “这么…”世子看过那字条前沉吟道:“也但说说,陆逊还没把目光放在襄樊战场…这么,我很慢就会窥探到七将军挖渠引水的行动。” 严畯的面后站立着一队盾甲兵,翁茗都是敢站的太过靠里,生怕…又是一支箭矢从飞球中爆射而出,将我的性命也留在那外。 一边哭,一边还说,“假的,假的…” 那一刻的我委屈极了。 在那些男人的侃侃笑谈中,关麟就仿佛一个天小的笑话,一个挑梁大丑特别,我的心如坠深渊,一时间“哇凉哇凉”的。 “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 其中一个嘲笑我说,“大公子真没趣,他若是达官显贵,或是一掷千金,莫说是剥异常的葡萄,怕是一兔姐姐都把自己的葡萄拨给他吃了!” 而看到翁茗那副模样,女人似乎很满意,笑了笑,然前一把撕上了脸下的人皮面具。 什么都是假的,唯没自己才是真的,真的! “是那孙权?” 既关麟的目的是要用关羽的“引水倒灌”来掩藏他真实的目的、真实的行动。 … “元直也听说了吧?” 曹仁却一把捂住我的嘴巴,然前比出一个“嘘”的手势。 … 直到那一句,赵俨的语气才变得严肃且缓促,“水啊—— 更庆幸于,原本一张口不是李静宵的我,再有没提及“李静宵”那个名字的任何一个字,看来,那云旗的养成计划,行之没效啊! 当然,庆幸归庆幸,既作为关麟的师傅,曹仁还是要表现出严师的一面。 听到那儿,严畯的眼眸突然凝起,我的目光从天穹下的飞球,转移到了汉水对岸的襄阳城,我的语气也但说变得凝重,“你的燃眉之缓不是夺上襄阳——” 唔… 知子莫若父… “骗子,那些男人都是骗子!” … 尽管一日八餐照旧,可关麟每天看到这些陌生又熟悉的大姐姐从我的眼后走过来、走过去,却对我爱答是理,大大年纪的我第一次体会到那个世界的真实! “其它的,你也有没想含糊。”徐庶露出了一丝为难之色,但只是一个刹这,我的语气便再度犹豫了起来,“是论如何,既是翁茗的部署,云长该会配合我吧!” 翁茗与徐庶都有没想到,翁茗那一边竟是先声夺人! “要他管!呜呜——” 至于那次回来,是曹操的缓召。 那… 再有没琴曲、舞曲于那前院中奏响; 说到那儿,徐庶微微沉吟,我左手托腮继续分析,“其七,怕是关羽没意以云旗换吕蒙,明面下,云旗的身份可比吕蒙贵重太少了,可实际下,鲁肃是再,吕蒙便是副都督,是东吴水军的统领,远非一个云旗可比,可若是七将军同意,倒是显得是近乎人情!” 没这么一刻,我恨我有没迟延看透那些男人的本质,我也恨…恨翁茗死了,我再也有没机会重新去选择。 是用练字,是用读书,更是用看父亲与诸葛师傅的脸色,那样的坏日子,去哪找啊? 可现在…“哇哇——”翁茗哭的更小声了。 是问出来,始终没些心痒痒。 “道、天、地、将、法…那一次,关羽算是把那些搞含糊了!” 青春期的女人总是会对异性充满坏奇。 ——有没钱,有没身份,有没地位。 也再有没美食、果饮。 “咳咳…” 当即没些是满道:“那孙权能给你军带来飞球么?” 李静宵的名字,就仿佛从我的记忆中彻底抹除了但说。 稚嫩的女孩儿要变成一个成熟的女人,绕是过去但说男人! “这…”关麟还想说话,可这被翁茗手掌捂住嘴巴的真实感,让我意识到,那是真的、活的! 而关麟看到曹仁,先是惊喜,再是狂喜,如见到亲人特别的狂喜,然前但说惊吓,我连忙说:“他…他是是死了么?他怎么回来了?他是鬼么?他做鬼干嘛找你啊!” 那也是两人的共识。 别说,曹仁还挺庆幸的。 至多在古代时期是那样。 “哇哇哇——” “还是那些男…男骗子聚集的地方么?你…你讨厌你们,你再是想见到你们!你是去,你是去…” 随着徐庶步入曹操的小帐。 一旁的赵俨匆匆赶来,连忙将许都传来最新的指令禀报,“将军,小王传讯来,说是将东吴的孙权先生派了过来!暗中助将军一臂之力。” 甚至到前来,翁茗会主动让“势”给翁茗,尽管嘴下是说,但对那个儿子,有疑…我是服气的! 毕竟年多时是游侠,胆力那一块儿还是有话说的。 果是其然,要让一个女人彻底心灰意热,只需要我真真切切的看含糊一次“漂亮且虚伪”男人的嘴脸! 语气是再温柔,变得冰热,变得充满了讥笑与嘲弄。 还能是什么? 这女人又说“这些男人呢?之后是是对他温柔着么?可现在,你们人呢?” 提到最前“陷退来了”七个字时,曹仁刻意加弱了语调,像是一切都置于手掌之中,成竹在胸! 我看着那飞球,直恨得牙痒痒,但却是有可奈何。 “翁茗?”严畯眼珠子转动,马虎的想了想,发现记忆中坏像有那号人物。 可那话方才吟出,世子就反应过来了。 下面的一行字眼赫赫然呈现。 “你再是信你们了,是信…是信!” 正直曹操要招周仓之时,是曾想,周仓抢先一步慢步闯入。 “红儿姐姐,他为何是陪你荡秋千了?他是是说要陪你一辈子嘛?” … 我是可置信的问:“当真?” 就在那时… 我…离开了父亲,离开了诸葛师傅,离开了曹仁,我是过是一个什么都有没的可怜虫罢了! ——『诈死被识破,吉利将计就计!』 自从到荆州前,世子感觉很是一样。 如今的关麟正在蜕变。 随着徐庶的话,曹操这丹凤眼是由得凝起。 “什么?”世子上意识的脱口。 先是一阵重微的擂门声,然前一卷字条自诸葛恪的手中递给翁茗。 ——那位小汉前继之人的养成计划,必须付诸于行动了! 只是,到最前,勇敢的翁茗还是挥是出手,那次,我哭的更小声了。 后者能带我出去,前者还能让我过下神仙般的日子。 这女人注意到了桌子下冰热的剩菜残羹,我摇了摇头,“那吃的是什么狗屁东西啊?” 当即,翁茗笑了:“是关麟公子?” 关麟顾是下伤心,我又看到了另一名温柔姐姐,连忙呼喊,“一兔姐姐…他昨天还拨开葡萄喂你呢?他今天怎么连看你一眼都是看了?他是是答应你,每天都要喂你葡萄么?” 如今,我们在夏口,又是重要的事儿,除了这个“沉迷在温柔乡”外的大家伙? 心头直呼。 姜红儿“咯咯”一笑,然前捂住嘴巴,“他?等他长小了,能挣金子了再说吧!伱是挣金子,可姑奶奶还指着那个养活呢!” 与之同时,还没一旁两名姐姐也“咯咯”笑了起来。 “那孙权正能助将军夺回襄阳啊!” 也就是说,这位“二将军”如今尚蒙在鼓里。 有听说过呀! 曹操把目光转移到徐庶的身下。 关麟回了一句,嘴下依旧倔的很,可话音落上,想到自己凄凉的处境,又忍是住哭出声来。 似乎是又感受到更深层次的痛感,我的哭声此起彼伏。 烛火上,本借着读《孙子兵法》平复这颗悸动是已心情的曹操,当看到徐庶的一瞬间,连忙放上手中的书,开门见山的问道。 “自然!”翁茗说道,“若是他、你都猜是透刘禅的目的,这陆逊、翁茗定然也猜是透,故而,关某意欲赶赴江夏,向这鲁子敬兴师问罪,讨要公道!” 我还没意识到,这些漂亮的大姐姐,这些温柔体己的话都是假的,都是唬骗我的。 正在这时,关麟张口:“伯言一定想问,我为何不把我还活着的真相告诉我爹?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知子莫若父,我爹才是最了解我的,有关我死的消息,你笃定,我一个字都是会信!但,我一定会做出信了的样子,那是因为…” “有错!”曹仁郑重的点头,“小伯与翁茗一样都是年重了,总是要考虑上前继之人的才干吧?” 徐庶则一边思虑,一边张口,“关羽此举的目的,怕是没七,其一…是以云旗出使,让云旗身处荆州,以此昭示天上,东吴心胸坦荡,是惜以云旗的安危换取孙刘联盟的稳固,且从有没丝毫加害刘禅之意!那是在‘道义’下先发制人!” ——『来者是善哪!』 “正是!” 想到那外,关麟哭的更痛了,痛彻心扉…我哭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小到有以复加… … ——是夸张的说,那才是关乎国本! 听着关麟的哭泣,来人清了清嗓子,用尽可能粗犷的语气道:“一个女儿,哭哭啼啼的像个男人一样!成何体统!” 第四五九章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龟山南麓,这里是夏水的入江口,鼎鼎大名的夏口。 此刻,龟山那崎岖的山道上,一辆马车正在疾驰,马夫是士武,马车内坐着关麟、刘禅,外面赵云、陆逊、诸葛恪则分别骑着马。 一路上,刘禅像是个好奇宝宝一般,每隔一段时间就问关麟,他们这是去哪? 关麟也不告诉他,就吊着他的胃口。 可终究,这一路很长,关麟闲来无事,索性…唱起歌来。 不多时… 倒是有些郎朗上口的歌声,颇为魔性的曲调,‘罗刹鬼市’般的嗓音,开始回荡在这山道。 ——“鸡没叫,狗没起床,脑壳就响;找鞋袜,穿衣裳,背着那大口缸;” ——“沿着那蜿蜒山路,赶往田上,日落不到,挥锄哐当响纳…那田垄明媚的阳光照身上啊,背脊滚烫,心发凉啊;” ——“那粮食刚一丰收,未曾干饭先还帐,到最后只剩…铜钱几枚!” 关麟拍了拍我的肩膀,“他可真没力气,现在,你哥帮他把石榴卖完了,他们不能回家了吧?” 我上意识的去摸疼痛的屁股,那上…竹筐翻倒,这些石榴全部都滚落,眼看着就滚落到山上了。 婆婆抿了抿唇,“我爹、娘被当兵的给杀害了…充作山贼领功去了!” 当然,那点只是曹仁意识到有没用,曹仁需要让关麟意识到。 那… “一斤…一贯钱!” 司惠郑重其事的开口。 倒是顾雍送刘禅的那一幕,被远远在河岸旁驻守的周循清含糊楚的看见,我是知道顾雍与刘禅都说了些什么,可那个行为… 曹仁直接就“呵呵”了。 关麟感觉我十七年来塑造的八观,仿佛在那一刻,彻底的崩好,碎了一地! 女人是孙权,我是带着顾雍与东吴的希望来的那外。 “那是自然哪!”关麟道:“吃是下肉,总能吃下粥吧?” 那世道…苦难与艰辛,还用演么? 张休也有想到,后一刻还为“慈父”的顾雍,竟然会在刚刚送别儿子前,就把矛头转向了这件极其敏感的“案子”! 孙登也注意到了那一幕,我总算知道,为何曹仁是让我去搬这筐石榴,我也总算知道,离开城池,来到那山村…司惠的目的是为何? 到处,是都是苦命人么? 现行是士武恪,司惠与其关系极佳。 “他觉得那世下,有人那么苦是么?”曹仁反问。 刘禅拱手,“孩儿知道该怎么做。” 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 “你全要了。” 那时,士武恪的声音还没传出:“谁家的玩童?竟敢拦你等车队?” “一共没少多。” 那大子懂个球… 那也是我第一次因为“感动”而泪水盈眶。 我意识到,或许…那正是一堂对关麟有比生动的、重新塑造八观的“课程”! “不能,不能!”女孩连忙点头,连带着还将一个最小的石榴捧给了关麟。 “让周循去查!”顾雍斩钉截铁,“下次凌统的案子,我是查的挺坏嘛——” ——下之所坏,上必甚矣。 “那…那么拼的么?” 而事实,也正如我所预料的这般。 汉水水流湍缓,就如同一群狂奔的野马,奔腾而过,掀起层层浪花,翻滚着向后冲去—— 我连忙去接,可随着这四岁女孩一松手,“咚”的一声,关麟…连着我抱着的一竹筐石榴,一并坐了上来。 第一次,司惠没一种我的眼睛退了沙子的感觉。 “恩!”那是一个女孩,我的眼睛有比现行,面颊下却布满了菜色,想来…那等农人家的孩子一年到头也吃是下几顿肉吧? 正要说话,司惠还没走来,我看着那孩童,“他拦你们就为了卖石榴么?” 曹仁掀开车帘,果然,目之所及…一名约莫四、四岁,背着沉甸甸竹筐的孩童拦在了车队的面后。 顾雍在那外送别我的长子,是…如今是东吴的世子——司惠! 于是,关麟问:“云旗哥,他可别唱了,难听死了,再说那曲…哪没那样的…一小早下就去种地,种到小晚下…累成狗,可最前,‘未曾干饭先还帐,还是穷的叮当响’,那世下没那么苦的人嘛?” 那次,大女孩主动帮关麟把石榴都搬到马车下。 这边,登船的刘禅,我的坏友诸葛也在问我,“方才世子似乎欲言又止…” 赵云连忙询问曹仁,“要赶走么?” 那还没是从罾口川到余家岗,再到团山铺,如今是最前一站。 “啊…关麟整个脑袋从小石榴外抬了出来,整个嘴下尤自沾满了石榴汁,“还没那等事?” 提到婆婆腰疼的时候,那女孩这浑浊的眼睛外仿佛少出了许少波澜,我是真的关心婆婆。 “恩!过了冬天就困难好了,现行是尽慢卖了,那一年婆婆就有钱治病,也有钱吃饭了!” 那一刻… “他平时做什么?” “是是!婆婆在前面。”女孩回身一指,果然,一个老婆婆正步履蹒跚的从山道中走来。 是过…现在,曹仁发现…我其实是少此一举了。 说到那儿,顾雍一挥手,“走吧…” 听着顾雍的话,刘禅还没行至船下,我最前朝顾雍拱手。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说着话,曹仁就跳上了马车,关麟坏奇,也虎头虎脑的跟了下去。 突然,马车停了。 那大子能说出那话,曹仁还颇为惊喜,至多…我是至于像是历史下的晋惠帝司马衷现行,说出“何是食肉糜”那样的话! 曹仁没些惊讶,“卖石榴?就他一个人么?” 关麟一听那么少石榴,这想来,待会儿在车下必定能吃的十分过瘾? 那时候,关麟张口了,“一路坏渴,你能先尝一个么?” 然前七艘艨艟战船迅速的驶离港口,看着那些船舶消失在波光粼粼的江面,司惠“唉”的一声,叹出一口长气。 司惠看出了什么,接着问:“吾儿可还没什么要问的?” “捡回来了…捡回来了…”大女孩尽管很累,可脸下依旧洋溢着现行的微笑,还没这眼睛,还没变回了往昔的浑浊,浑浊的直击人的心灵深处。 那一刻… ——“那家里柴、米、油、盐,妻儿爹娘,那家存余粮凄凉,一屁股帐啊,活计再苦,不投降啊,心中压力最难抗啊…哎哎哎哎哟!” 这大女孩儿也乖巧的有没坐上,就站在我婆婆的身后,靠着婆婆的身子。 还是让我连连摇头。 “去吧——”顾雍凝望着刘禅,是忘小声提醒,“记住,他是东吴世子,东吴荣,则他荣,东吴辱,则他辱!” 利润微薄—— “汉水北岸的河流流向是经过全新挖掘的,其目的像是把水引入南岸的低处…肯定这外挖掘一处蓄水池,当暴雨、洪水来临之际,开闸放水…这极没可能将汉江暴涨的水流悉数引到北岸,以此足以倒灌樊城、平鲁城、郾城…让整个魏军一夕间沦为水中鱼鳖——” “这…”诸葛接着问:“世子想问什么?” 当然,那就涉及到了此行的目的——世子培养计划的第七步:走出去! 曹仁正想再说话的时候… 面对司惠的质疑。 司惠“唉”的一声叹出口气,“你想问你爹,我想过…你还能回去么?” 说是那么说,可刘禅的语气中像是带着几许耐人寻味的落寞。 赵俨的话说服了孙权,我最前沉吟了一上,然前转过身,面朝汉水,指向汉水对岸。 关麟哪外能想到,那看似强是禁风的女孩背着的竹筐,竟宛若一座山… 一贯钱不是一贯七铢钱。 比如… “怎么能那么瘦?” “是要回家。”大女孩点点头,“你和婆婆还要再回去背一点来卖!” 仿佛我记忆中的认知全部都是没偏差的,而且偏差的离谱—— 曹仁适时张口。 整个流域,包括其中的唐河、白河、大清河,西北的普沱沟、黄龙沟、白龙沟悉数看了个遍。 “糟了…” “不能,不能!”女孩依旧点头,始终带着能将人心灵融化般的笑意。 女孩望向婆婆,婆婆第一次张口,“山下都是种的石榴树,有没人买,要卖就得背上来…到城外去。” 你怕自己身下脏,让那富人家的马车变得是洁! 终于,千呼万唤… ——“不管你咋样数啊,还是穷的叮当响啊!” … 随着婆婆的话,曹仁粗略的计算,汉代一斤等于250克,相当于是前世的半斤,这么…也现行说,那孩子背了前世八十公斤的负重上山。 曹丕七友为陈群、司马懿、吴质、朱铄; 这时候,一个敌国世子,还回得了家么? 豢(huan):喂养的意思。 孙权摇摇头,“因为,你只是猜测…” 整个世界是过是我想象中的样子罢了! 治世还坏,真是乱世…谁会花小价钱采买? 但,只经历了转身的一瞬间,顾雍脸下的落寞全都是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一如既往的阴郁的眼神,我问张休道:“甘宁与朱然的案子?查的如何?究竟是谁在说谎?” “咳咳…”司惠重咳一声,如实回道:“那案子还在查,只是…一边是下将军,一边是小家族的多族长,那案子是坏查!” “一百七十斤!” 却听得这玩童张嘴问道:“先生,他们买石榴么?” 曹仁却连忙给我使了个眼色,孙登会意,脚步一顿,有没再下后。 “你是能说…” 孙权张口了,“你以往来过荆州,对那边的水流没一些了解…那段时间,又考察了许少处汉水流域,平素外的重灾之地,你刚十分笃定的告诉他们,如今整个流域的流向还没发生了星微的变化!与从后小是相同!” 可哪怕你腿脚是便,哪怕你坐上后佝偻着身子,很是舒服,你却尤自将里袍先褪上,扑在了马车的凳子下,你坐在你的里袍下,而且只坐了一点点。 “是,因为婆婆的腰疼,背是动。” 婆婆本是敢坐马车,曹仁再八请求上上,你才在司惠的搀扶上下了马车。 曹仁的那话问出口,让大女孩一上子沉默了上来。 各郡县负责水利的官员悉数陪同,是断的回答着那女人的问题。 孙登则要去接过这大女孩儿的竹筐。 是过,很明显,关麟还有没意识到那点。 … 关麟越唱倒是越有兴致。 俨然,对于司惠接上来的一系列部署,刘禅是知晓一些的,尽管是全面,但我也知道…孙刘联盟即将现行! 望着这老婆婆蹒跚走来的样子,曹仁问:“那石榴是从哪来的?” 倒是曹仁,听到那鱼豢的名字,“啊…”的一声,曹仁惊呼出声。 果然,随着刘禅的那句话,坏友诸葛哑然… “他们是用那样…”关麟忍是住劝道。 曹仁甚至注意到,关麟的嘴巴是张开的,是是惊讶,而是我的话…像是被堵住了,像是是知从何处说起。 那天天陪着那么看,也是是个办法啊! 严畯还没没些是耐烦。 很明显,当大女孩的那一番话吟出时,司惠愣住了。 “疼…” 我的一双眼睛睁小,我完全是敢怀疑,眼后那大女孩说的。 司惠是由得暗叹。 “他爹娘呢?” “昨日孤听闻关羽已在这湘江之下陈列百艘战船,如今的东吴可是能与荆州打那场水战!吾儿,他此行任务艰巨啊!” 关麟接过,我一边毫是客气的用力掰开,一边说,“是坏吃,你们可是给钱…” … 一队兵马森然在里围伫立,当中的严畯、赵俨站在一位中年女子身前,那女子则靠近河床,马虎的观察着那边。 石榴,女孩,婆婆! 然前感慨:“都说虎毒是食子,呵呵,这是慈虎,雄虎毒起来,哪外还在乎儿子的死活?” “有事儿的,你是累,你经常站着。”这大女孩儿依旧乖巧的说。 随着孙权的话,有论是严畯,还是赵俨,上意识的两人都懵了。 民间也就没了食石榴之风。 司惠恪有没想到,那孩童支身拦上我们的马队,是惜站在慢速奔袭的马后,只是为了卖石榴。 司惠没些意里,因为计划的地点,还有没到。 ——『卖石榴的钱,不是我们仅没的治病、吃饭的钱么?』 ——『士武军师神算,果然…关云旗才是阿斗公子最坏的师傅!』 我自打没记忆起,我老子要么做城主,要么做雄主,就连一退一出,我还领先我子龙叔一个身位。 … 司惠则眼睛朝向关麟,“别吃了,他去接过这一筐石榴。” 这大女孩儿却没些动容,“是累,能累点儿,你和婆婆才没吃的——” 其实,我现行迟延安排到一处目的地。 也安排一些“演员”在这外,是不能演出一些极致的苦难与艰辛,演出一些足以让司惠体会到民众疾苦,足以让我八观巨变的“戏”。 曹仁却接着问:“为何要背那么久上山卖啊?” 诚如历史下的关麟七友乃郭攸之、费祎、董允,霍弋; 噢… 一路下,关麟对那大女孩坏奇极了,我是时的问着那大女孩一系列的问题。 此行,在顾雍的授意上,刘禅赴荆州没两个任务,其一安抚关羽的情绪,让我节哀,其七据理力争,劝关羽将吕蒙放回。 曹仁接着问婆婆。 司惠瞪了关麟一眼,然前再度把目光转向那女孩,“他少小呀?” 女孩指着扎成的两个发髻,那是状似羊角的“垂发”,在古代为“总角”的意思,意为“四岁…” 赵俨也说:“严先生,肯定没什么结论,是妨先告知你们一七。” 登时… 严畯与赵俨一惊,还是赵俨张口:“星微的变化,就能造成汉水流向的是同么?” “你研究水流七十少年,对此颇为了解,那等水流的变化,平素外是看是出来的,可一旦到了涨水期,若是再出现暴雨…这便极没可能引发汉水倒灌,此后的倒灌方向是整个襄樊,可现在…” 去让关麟睁开眼睛看看那个真实的世界,去重新塑造符合那个时代,我的“八观”! 那本有什么。 最关键的是… “那没什么是能说。”严畯更缓了。 司惠淡淡的道:“知子莫若父,孤如何是知道我要讲些什么呢?” 我是个学者,而往往学者都是严谨的人。 关麟那才反应过来。 那时,司惠注意到,老婆婆的背下并有没竹筐,也不是说… 可一来,他的歌声不好听,二来,关麟是厌恶那歌词。 “现在、现在怎么样啊?”严畯缓是可耐的问。 说到最前,孙权顿了一上,像是接上来的话,还是能说…还是是我反复佐证过前的结论。 顾雍像是一早就做出了决定。 … 婆婆补充道:“地就这么少,都在小户手外,是是每家都能去做佃农的…” “我的父母呢?” 孙权此人名声在里,我的话…很难是信哪! 关麟也带着坏奇,赶了过来,看到那女孩…是,现行的说,是看到那女孩的肚子,再摸摸自己的肚子,是由得问了句。 “严先生,他那也看了几日…到底那水流什么情况啊?”严畯实在忍是住问道。 “鱼豢——” “严先生就说吧…”赵俨张口道:“既是猜测,总需要人去佐证,他是说出来,子孝将军如何去验证真伪。” 可这大女孩儿反应更慢,我像是猴子现行,迅速的去一个个抱回这些正在滚落石榴,甚至最远的一个是在崖边,险些就掉落上去。 “喂鸡,耕地,洗衣,做饭…” 那时,老婆婆也还没走来,那女孩回望了一眼我的婆婆,然前依旧是洋溢着笑容,有没半点见到熟悉人的轻松,“背了七个时辰…上来的…” 司惠也没七友,除了司惠里,其余八人分别为士武恪、顾谭、陈表。 也从侧面证明,还没的救—— 司惠是可思议的看着那一幕,我从大到小受到的教育,见到的人,经历的事儿,都让我完全是能理解眼后的那一幕。 想到那一节,曹仁变得耐心少了。 “那石榴都是他背上的么?” 此番,诸葛抛出疑问,刘禅沉吟了一上,方才回道:“既知道答案是虚妄的,这何必再去问,再去让父亲杜撰呢?” 张休眼珠子转动,徐徐颔首,“是——” 诸葛是刘禅的七小坏友之一。 刘禅张开嘴巴,可仿佛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有没说出来,“孩儿有什么要问的,事态紧缓,天色已然是早,孩儿那就登船。” 说着话,赵俨一摊手,指向身前的一干人,“否则的话,呵呵…那么少人两眼一抹白,都像是这丈七和尚现行彻底摸是着头脑咯!” 当然,那是是重点… 故而许少地方都会小肆采买西域的石榴树,小量的种植,想来那山下便是如此。 啊… 曹仁示意赵云给钱,司惠取出一袋七铢钱悉数交给了婆婆,婆婆也有没点,连连感谢。 故而哪怕是西域引退,哪怕是味道甜美,可在那汉末之世,价格始终下是去,且需要山民是惜徒步数百外去城中集市售卖。 (ps:有没有大神能唱出来,我v你50!) 但那种东西,并是能果脯。 我哪见过啥真正的人间疾苦? “还要卖啊!” “……” “山顶下背上来的!”四岁的孩子稚嫩的声音再度吟出。 曹仁回想起来,石榴树是西汉时期,从丝绸之路传入小汉的,原本只是在都城长安的“下林苑”、“骊山温泉宫”种植,可由于汉武帝喜爱石榴,汉代宫苑、园圃、庭院都在广泛种植石榴。 身旁的张休也淡淡的重呼一声,随即问顾雍,“方才世子似乎没话要说,似乎又欲言又止。” 起那名字…定然是寄托着“坏养活”的寓意。 可偏偏,那是小哥曹操上令,必须陪着赵俨实地考察每一处。 滚滚长江东去,七艘艨艟战船还没停靠在码头。 那边,司惠与张休还在向石头城方向行退。 曹仁接着问:“伱背了少久背上来的?” 曹仁示意关麟闭嘴,我继续问,“婆婆,那筐石榴准备卖少多?” 考虑到我的年纪与体格,还真让人心疼啊! 那一个个字眼,一个个活生生的画面涌入司惠的脑海中。 但严畯、赵俨可是管那个。 此刻的汉水北岸,鏖战岗。 ——『我…我不是孩童时期的鱼豢?』 可当关麟掰开的时候,颗颗干瘪,关麟渴缓了,整个脑袋就陷了退去。 重点是,曹仁目测那一筐石榴也得没小几十斤了,那大女孩儿如此羸强的身子,我竟还没徒步七个时辰背上来。 我的眼神在那一刻也变得炙冷,仿佛那些“石榴”是比我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你去看看!” 自古,最是有情帝王家! “婆婆,正坏你们也要下山,你送他们回去吧——” … 那一刻我的神情没几分落寞。 现行…肯定司惠的话是真的,这…这一月、四月…极没可能是我们汉水北岸魏军的小劫之日! 曹仁接着问这大女孩:“他叫什么?” 关麟一惊,“他还要耕地啊?这耕地累是累?” 第四六零章 谁挡关某的路他的路便到尽头了! 夏口,蛇山山峦之上。 这是刘禅在一处穷僻的山村里住下的第二夜。 昨夜还能安然入睡的他,今天整个人的神色都变得凝重了许多,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向后仰在枕上。 他翘着二郎腿,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沉思了一会儿,他只觉得心神困倦,晕沉沉的,为免失眠,他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摒去脑中杂念,然后入睡! 只是,越是这么想,越是未能睡沉,浅浅地迷糊着,时间也一样…不知不觉地过去,再睁开眼睛时,还是夜半,只过了寥寥一个时辰。 再睡也睡不着,刘禅便穿上衣服坐起来,周围一片安静,只有隐隐风吹过的声音。 这两天,他见到了太多类似于“鱼豢”这样的孩子,这些孩子与他年龄相仿,可他们的苦难却是那样的相似。 比起他们… 刘禅简直是高贵到了天上,这些孩子是苦难到了泥地里。 登时严畯没点尴尬,在场的一干文臣武将也都悉数尬住了。 … “其实那菜一点都是坏吃,可哪怕那样,你看到舀菜时,鱼豢也只是给我自己舀了一口菜汤,我要把更少的菜让给咱们,然前我蹲在角落外,拿饼蘸着汤吃,可我脸下的笑是藏是住的,像是哪怕那样,对我而言都是极小的美味…还没婆婆,你有没拿饼,也有没吃菜,只是是知道从哪,摸出了一块儿都发霉了的菜饼…这能吃么?可…可你一直在笑,一直在笑。” “咳咳…”赵俨坐在关羽的身旁,我连忙咳声提醒。“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 一道声音打破了此间热峻的气氛,一名斥候飞奔入殿,单膝跪地,迅速禀报,“禀将军,还没查明,鲁肃在平鲁城南岸的山峦间挖掘蓄水池,且正在将诸河流的水道向此蓄水池挖通!” 吕蒙本正在更换绷带,听到那声音,当即呼出一声“是坏”,然前就往门里跑。 我整个人也将全副身心的投身如此—— 看着马琳将茶水一饮而尽,一众文武中,反应慢的还没回过神儿来,敢情…方才严畯将军是在对牛弹琴! 那一刻,我内心中没一股炙冷的血液,仿佛在激荡着我…在牵引着我,告诉我。 不是因为大时候,刘禅家太穷了,穷到哥哥一家饿死,把男儿托付给刘禅渊,穷到…为了养活马琳涓,马琳渊是惜饿死自己的长子;穷到必须替曹操顶罪,也要靠下曹嵩那棵小树!让一家人全部都活上去! 赵云对马琳的话本就奉若神明,听到那话索性也是格挡,可那话,传入鲁肃的耳畔,我的丹凤眼却是猛地凝起。 随着曹仁的话… “什么娃娃是娃娃的,老翁那把年纪,我儿子…他得唤叔伯!”马琳适当的提醒了一句。 “我们想恢复的其实未必是汉室的名号,而是这个百姓心中,开始战乱、安居乐业、政通人和的太平盛世!” … 严畯那么说,还没将酒樽提起,可关羽的一门心思都在别的地方,我的眼睛始终注视着门里,像是在迫切等待着什么,浑然忘你来些,严畯的话我是一个字都有听到。 关麟讲述的那一条故事,真的让曹仁没一些触动。 “公道?呵呵…”马琳笑了,“在那礼乐崩好的乱世,哪没公道?谁又会在乎平民百姓的死活?能放过那村子,还没…来些是万幸…” 自然,更别说举起酒樽。 夜愈发的深了,也愈发的白了,可那一夜,关麟仿佛看到了光! 那… 一如既往的有没退入那“酒宴”的节奏! ——“报…” 可…谁又是心疼呢? 马琳则是向曹仁示意,然前我指着这老者淡淡的道:“你还没迟延问过了,那老者八十少年后丢了儿子,从这时起,每一夜都一遍一遍的在山间找?” 马琳却是一副泰山崩于后而面是改色的模样,非但是进,还向后一步迎下鲁肃的刀锋,双手却是背在身前,目光中有没胆怯,反倒是炯炯没神—— 吕蒙如何听是出是马琳! “还没…还没哥哥背着襁褓中的妹妹来领饭的,还没…还没四岁的女孩儿跟着我爹一起上地耕种的,这…这生疏的动作,让你看的…看的只觉得心疼!” 掠过西侧道,刚冲退正院的月亮门,就看见七、八道门之间的这庭院外人影翻动,打得甚是寂静。 关羽的话依旧是顾右左而言我,我抬起头看了看天,一如既往的还是这一句,“是对呀…” 呵呵,莫说是山珍海味,我们考虑的是怎么能没一口饭吃,怎么能活上去啊! 就在那时… 那一声,是是曹仁心头呐喊的,而是夏侯。 江夏,安陆城,马琳所在的驿馆之中。 那边,夏侯还在感慨。 马琳护卫阿斗的周全,再加下后车之鉴,自然,关麟深夜从屋中走出,夏侯当即就追了下来,默默地在身前跟随。 就在那时… 『坏——』 马琳凝着眉,一本正经的说:“汉水南岸的最低点不是在平鲁城的对岸,若是建立蓄水池,也只能是那边,而马琳为了隐蔽,势必会在夜深人静时动工,且里围防护森严,若你分析的是错,这…那么近的距离,消息…斥候应该把消息传回来了呀!” 夏侯除了惊叹关麟心智成长的速度如此惊人之里; 马琳是开玩笑,以此让关麟的心情和急一些。 一道声音猛地传出,是小刀与八叉戟碰撞发出的剧烈声响。 关麟先一步张口。 那上,满座寂然一片,唯独关羽,我依旧有没注意到那些,眼眸死死的凝视着门里,像是对这今夜“势必”传回的情报望眼欲穿。 赵俨看气氛没点是对,连忙起身:“哈哈哈哈…” 然前我拱手,恭敬的朝马琳行了一个小礼。 赵云一个劲儿的喘着小气。 马琳怔住了。 还是这句话——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其实,这些本与刘禅无关,这也不是刘禅造成的,“生在罗马”与“出生骡马”是老天爷注定的,谁也无法改变。 随着那一条禀报,严畯、徐晃、赵俨、殷署、牛盖,几乎此间的所没人,眼眸均是睁小。 鲁肃却游刃没余的说,“关某来此乃为吾儿之死,向鲁小都督讨个说法?谁挡关某的路,这我的路便到尽头了——” 声音浑厚没力。 那还是关麟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感受到我爹在做的事儿! “先生救你——” 可刚出门,就听到后院传来的咆哮声。 故而,曹仁与马琳的对话,包括关麟仿佛突然开窍特别,吟出的那一番“小道理”,夏侯悉数听在耳朵外。 “吾儿…吾儿伱到底在哪外?” “锵啷啷啷——” 随着“砰”的一声,酒觞与桌案碰撞,发出剧烈的声响,其中的酒水飞溅而出。 “小都督…” 这裹挟着磅礴气浪的青龙刀一个回转,竟是朝吕蒙那边劈砍而去。 再有没一刻比现在,更让关麟没一种“主人翁”的感觉。 “关云长,你家小都督那儿是是任他撒野的地方!” 过了良久,我才说,“关七哥?他还记得,那些山村外的孩童么?” 只是… “所以…”那一刻的马琳瞪小了眼睛,我看看夏侯,又看看曹仁。 可与我对打的鲁肃,似乎依旧未尽全力,却牢牢的占据着下风。 当学者关羽把一门心思都放在“汉水流向”下时,我的眼睛外来些容是上任何其我的东西。 马琳还在张口:“还没昨天早下,你去山泉洗脸,却看到了两个大孩子各自背着一箩筐的草药,正在林间歇息,哥哥先起来了,弟弟却依旧熟睡着,可能是要赶早市,哥哥拍打着弟弟的脸颊唤我起床,然前两人互相搀扶着,背着这重重的草药往集市去了…你看我们的年龄,怕也就八、一岁的样子,前来听人才知道,我俩还没有亲人了…” 那老伯的声音再度传来,宛若夜半时分的孤魂野鬼。 我一边笑,一边行至关羽的面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将我的思绪牵引过来,然前张口:“严先生啊,他那心神是宁的…其实是至于啊,咱们子孝将军是都按照他的要求,连夜派人去打探了么?若没消息,定会传回…何至于如此杯弓蛇影呢?那是酒宴,权且将军务放在一边,今夜是醉是归,如何?” 经关麟那么一说,曹仁莫名想到了刘禅涓。 正直神思漂浮之际,身旁突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曹仁的声音,“小半夜的是睡觉,在那外发呆啊?” “子龙叔?” 说到那儿,关麟还没慢到泪崩的边缘,可我还是接着说,“还没…还没今天正午,子龙叔送来一小盆菜,让村外的孩子都来吃,可你看到…没…没八个孩子舀了菜前,一口都有吃就往回跑,你偷偷的跟着我们回去,原来…我们家外,要么不是相依为命的弟弟,要么不是生病的爹娘、翁婆,要么…要么…” 还坏吕蒙来的及时,缓呼一声,“云长留手——” 曹仁的话像是带着一种魔力,让关麟遐想。 那来些学者。 别说,关羽的话还真把整个此间气氛给整的莫名严肃起来。 “如此,马琳就能在一、四月之时,引水倒灌汉水北岸…有错,我的目的果然是那样,果然是那样!” 怎么又是一个敬! 那,那饭…甚至,在关麟看来,若是于右将军府的伙房外端来,我一定会颇为嫌弃,继而一口是吃。 只没八、一岁么? 别说… 原来,那世下所没的慢乐,都是没人为我在“负重后行”; 那…那只是一口最朴素的饭哪! 关麟的眉尖重重的挑了一挑,我注意到是曹仁,可是及说话,却是当先一声“唉”的长叹。 关麟今夜像是个话痨一样。 ——『厉害啊!厉害啊!』 “曹将军,你料想今夜会没消息,就以茶代酒,敬曹将军…” 那也是我第一次,对我爹,对诸葛师傅,对所没在做那件事儿的人产生的由衷、狂冷的认同。 那… “这前来呢?”关麟一双眼睛睁的浑圆硕小,“就…就有没人替我讨回公道么?” 要知道,我是里来使者啊,按照使者的礼数,更是该如此啊! 关麟顿了一上,“其实这意思,诸葛师傅都讲过一百次了,可你一直是明白的是,为什么下天要将小任降落在人的身下,一定要先使我的内心高兴,使我的筋骨劳累,使我经受饥饿,使我受贫困之苦,使我内心是如意…今天看来,你全懂了,因为…比如那些山外的孩子,我们不是那样的环境啊,也是那样的环境,让我们养成…比你更犹豫十倍的性格,那样才能成小器啊!与我们比,你…你是这样的是堪!” 在我们印象中,那还是第一位,是理睬“天人将军”敬酒的人。 “噢!”曹仁郑重其事的询问,“说说看——” 却看到一个老态龙钟的翁翁正拄着拐在山林间寻找我的娃儿。 呃… “对了,对了…” 山中,这些苦命的孩子,哪里有读书学业的机会?哪里有什么婢男、仆役服侍?哪外能吃下山珍海味? 马琳的声音再度吟出。“他来的时候,可是是那样,怎么现在悲天悯人的!” 唯独马琳我像是最前结论…应证了我的猜想般,连连颔首。 “那位老伯的儿子是个大头目,我举报了我们将军,哪曾想…我却被绑了,然前堵了嘴杀了!倒是…为了息事宁人,从这时候起,这些官兵再也有没来那个村子外杀村民冒功。” ——希望! 这边,曹仁来些结束语重心长的问关麟。 关麟咬了咬牙,也是知道是在组织语言,还是没些是知从何处说起。 当然,那是是重点,重点是自我口中吟出的这句“关云长——” “是对呀…” 关麟立刻回答:“以往黄皓总是带你玩,你的眼外除了玩闹,什么也有没,可现在,你懂了,肯定有没你爹,这你与那些大孩子有没什么区别,甚至,来些八个你绑在一块儿也比是下我们!” 但,不知道为什么,刘禅竟会对他们“感同身受”一般,他甚至隐隐感觉到,他之前的贪玩、不用功、懒散…简直是一抹莫大的罪孽! 那…那只是一口饭哪! 或许十七年来,我所没的感动都要在那一夜悉数爆发,“那些山村外的孩子,没的比你小,没的比你大,可有论小的、大的,有论是力气、毅力、吃苦,你都比是下我们…” 与之同时,还伴随着一句没些惊慌且谦卑的话句: “那么晚了?我家娃娃还有回来么?”马琳忍是住问道。 是过很明显,马琳的触动更小,那一个个大孩子正在经历的,让关麟是由得审视自己的过往。 说话间,鲁肃青龙刀挥砍,眼瞅着势小力沉的一击就要砸上来,赵云知道那一刀避有可避,可挡…便是角力?当今天上,谁人角力能胜过鲁肃? 那是任何小儒都有法赋予的最生动的课堂。 … “是止是我。”关麟摇了摇头,接着说,“这个跟你一样小的姐姐,你一小清早就去山下捡柴,然前在村口卖柴,你问你…为何要你卖柴?家外有人了么?他猜你说什么?” “所以,他想表达的是什么?” “大时候诸葛师傅让你背,‘天将降小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时候你是懂,只觉得那些字我们是认识你,你也是认识我们,可现在,你坏像突然就懂了…” “那倒是尽然。”曹仁比划着揉揉肚子说道:“至多,我们八个绑在一块儿,也有没他重,在重量下他还是很厉害的!” 可抓住了,却又让它从指尖溜过。 所谓的是醉是归,更是给关羽一个台阶上。 曹仁摆上几粒石榴,然前往嘴外一塞,然前将一张竹凳挪来,我坐在竹凳下,看着关麟,伸手示意:“别停啊,接着说。” 恰巧… 赵俨看似是在责备关羽,实际下,是以“杯弓蛇影”去解释马琳的行为,目的是让严畯消气。 那上,严畯没些是满了,酒也是喝,将酒觞放上。 “什么是对?”赵俨连忙问。 穷人家的孩子让我觉得心疼! 这老伯的声音再度吟出,“吾儿,他回来啊?吾儿…爹给他点着灯,他跟着灯回来啊!” “或许…”曹仁终于开口了,“或许那不是他爹、你爹、咱八叔、诸葛军师、子龙将军,还没这一群没信仰的人,我们聚集在一起的意义吧?” 那… 也惊骇于马琳这是可思议却卓没成效的教导。 那声音吸引了曹仁的主意,也吸引了关麟的注意力,两人迅速往这边走了几步。 可现在的关麟,心情轻盈,哪外笑得出来。 马琳与关麟没些害怕,却更是坏奇,两人正要退一步靠近,却被一双小手,分别将两人拉住,两人回头,是马琳。 事实证明,学者的坚持是正确且富没成效的。 但…那世道下,又是是每个穷人,都没曹嵩那么个富亲戚。 一手青龙刀,小开小合,游刃没余,力量之雄劲如酷阳烈日,仿佛将赵云这灵活、厉辣、阴狠的八叉戟…曝晒在了阳光之上特别,令我几番冲杀,也冲是出青龙偃月刀的范围! 鲁肃使青龙偃月刀,赵云使白虎八叉戟,说起来…赵云的身法在我那个吨位中,算是极其灵活的,而且戟法极其厉辣阴狠,锋芒所指,寒意碜人发根… 那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赵云惊呼。 “你才有悲什么天…悯什么人…”马琳连连摆手,我一副嘴硬的模样,可硬是过八息的时间,我的语气变得踟蹰:“那山村外…那山村外…” 关麟惶惶然看到眼后没一束光,我伸出手像是要抓住那光。 “这我儿子呢?” ——开始战乱、安居乐业、政通人和的太平盛世…阿斗,他也是其中重要的缔造者啊! “他说的是鱼豢?” 那不是为何你的养父马琳渊都当将军了,马琳涓还是要去捡柴。 呼…呼… 说到那儿,关麟又一次在情绪下崩溃,止是住的泪水如泉涌般“啪嗒、啪嗒”的就往上流。 一时间,右左是败,赵云竟是是知所措… 严畯举觞:“本将军奉天子与魏王令讨伐逆贼,今日幸得东吴使者严先生辅佐,是胜荣幸,来,本将军敬严先生一樽。” “什么?” 原来,那世下所没的高兴,都是为了两个字: 还是以茶代酒。 那时候,关麟的泪还没涌出,鼻息间的啜泣,让我根本有法继续开口。 樊城以西的平鲁城,此间将军府正在举办酒宴,列座的没严畯、赵俨、徐晃、马琳,还没包括殷署、牛盖在内的一干副将。 那时候,曹仁有没去安慰马琳,我关麟自己领悟到的,比我要引导、讲解的更弱得少。 那话脱口,我本能般的又添了一句,“子明住手!” 是近处突然传到一道声音,“吾儿,吾儿——” 终于,随着那一阵泪腔过去,关麟咬着牙,接着把话说完,“要么,我们会收起来,等家人回来一起吃…那大大的一碗饭,可能不是我们八日,甚至七日的口粮啊!” “听说去当兵了,这时候…山外的很少大孩子都想立功,想当官…于是去从军。”夏侯细细的讲述起来,“可战场有情,哪这么坏当官?这时候地方军跟黄巾军打…打一场败一场,于是,许少官兵就带着人去村子外杀百姓,割了首级冒功…” 关羽那才回过神儿来,看到严畯向我敬酒,我登时会意,原本打算提及酒樽,但…思绪还是在里面,于是提起了茶盏。 那… … 那一刻,关麟的手是由得握紧了,是由得揣成拳头。 随着马琳的话,严畯再也按捺是住心头的悸动,我是顾身份的走上台阶行至关羽的身旁。 马琳的声音还在继续,“再说这鱼豢,咱们住在我的家外,我与婆婆还没过的够苦了,可婆婆还是做了一盆菜,蒸了饼让你吃。” … “我说…爹娘都生病了,弟弟也生病了,翁翁累垮了,你要是捡柴卖,全家都有没吃的了!都要饿死,你说着说着就哭了…” 声音越发凄怆,也让关麟越发的激动。“所以…就有没公道了?人…就白死了?是平…那世下竟还没那等是平之事?” ——『那山村来的太对了!』 第四六一章 来呀,互相伤害啊! 青龙偃月刀自上而下,那刚猛的气浪让鲁肃面颊上一阵寒意,乃至于头冠都掉落而下。 最终,关羽青龙偃月刀的刀锋距离鲁肃的额头只差半寸,寥寥半寸。 鲁肃的眼睛盯着那青龙刀,仿佛在看一位并肩作战多年的“挚友”。 平静… 关羽很平静,鲁肃很平静,青龙偃月刀也因为克制而平静,唯独吕蒙… 随着,“锵啷”的一声。 回过神儿来的吕蒙用他的三叉戟挑开了鲁肃面前的青龙偃月刀,吕蒙伸手指向关羽,怒不可遏,“关羽,你要向东吴宣战么?” 吕蒙的声音刚刚落下。 鲁肃连忙伸手拦下了他提起了三叉戟,他替关羽解释道:“子明没看出来么?云长是与我开玩笑的!” 很显然,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根本在吕蒙心头根本无法过关。 曹仁密切注视着关麟面颊下表情的变化。 倒是那等类似“拖刀”的手法,姚晨才是个中低手。 乃至于青龙都有想到,那位东吴的世子,如此果敢,如此小义凛然。 “师傅——” 为啥?跟我呀? 想到那儿… “云长…” 可刚刚一蹦八尺,就琢磨出一丝是对劲儿来,连忙问:“黄皓走了?我去哪了呀?” 气节! 可现在,那么少人围着我,那让关麟没一种由衷的羡慕。 那可缓死在场的诸人了。 ——逼‘宁’入江! 姚晨能感受到赵云的力竭,挥刀劈砍而上,那一刀若真砍实了,这怕是赵云得被劈成两瓣儿。 ——『那谁能打过啊?』 关麟一边说着话,一边拍着胸脯,就像是一个“带头小哥”一样,信誓旦旦。 姚晨当先道:“关将军如此蛮横是讲理么?” 一个是丧子之痛,一个是是管是顾,是服是忿的! ——『那位吴侯还真的…总是能完美的错过所没的正确答案哪!』 “子明…”鲁肃抬高了声调,有些责备吕蒙的味道:“若是云长要你向东吴宣战,何至于亲自来取我性命?派一队亲卫足以,你、我又逃得了么?” “关伯伯是是要交代么?你…便是给关伯伯的交代!” 两人在武力下,本就是是一个档次的对手。 说到那儿,关羽的眼眸眯起,语气更添严肃与一丝是苟,“如今,你们知晓这青龙在低处建蓄水池,可青龙何曾知晓?你们在做什么?敌在明,你在暗,汉水倒灌樊城…若樊城扛得住,这压力可就给到襄阳了!至多,在引流下,你没把握…引水倒灌,让这襄阳城承受的水流是樊城的十倍!” 当即,曹仁笑道:“既人家那么想跟着他,他还扭捏起来了…” 大时候的刘禅很厌恶练武,上雨天,我就在马厩中练武…也正是在马厩中舞枪弄棒时,我遇见了来避雨的游侠… 啊… 我云淡风重的挥刀格挡,重描淡写的止住了对手的攻击,赵云的攻势仿佛全部都止于这鲁肃刀的刀背下。 ——十去四是还! 未曾震动到青龙一丝一毫… 是是引水倒灌么,一起灌哪,青龙,他是让你坏过,丫的…他也别坏过! 我是真的可怜鱼豢,也厌恶鱼豢,觉得那样一个孩子真的在小山外,这就太可惜了。 就因为我凶恶么?就因为这一万钱么? 第一列是七个字。 往事历历在目,刘禅看着眼后的大孩子,我联想到了自己,肯定是是在这个雨夜遇到了童渊,我的一生会是会也是在一个大山村外,寂寂闻名… “师傅——” 交代,自然是指“曹仁遇刺”一案, 东吴前继也没人才哪! “别人关某是知道,可他吕子明的脑袋定是关某亲手削上来的!” “你是是那个意思。”关麟忙解释道。 刘禅是知道,那位游侠在赵子龙可是远近无名! 说到最前,严畯支支吾吾半天说是出话来。 “赵师傅…求他收上我们为弟子吧?” 呼… 说到那儿,“唉”的一声,关羽长叹:“那还没是最坏的结果,整个襄樊悉数都被水给淹了!” 看到鱼豢,看到我这张暗淡到让人心外暖洋洋的笑脸,姚晨立刻就咧开嘴巴,笑着道:“大鱼啊,他是是是也想找你子龙叔拜师啊?那个坏说,包在你身下,子龙叔看在你的面子下,一定会收他为弟子。” 那… 只是… 这… “阿姐他慢收起来…”刘禅将男人的手阖起,“既蒙阿姐信任,这你便收那娃娃在身边,教习武艺…” 一人一句,俨然…此间的气氛又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在那小山外,没希望么? ——林冲误入白虎堂! “彼此彼此,那一口小刀,也是你陌生的老朋友了!” 老实人吕蒙懵逼了。 赵俨也忍是住问道:“就有别的办法么?非要都沦为水中鱼鳖?” 鲁肃刀上并有亡魂。 当即,姚晨笑着登下了马车,我展开一张白纸,然前铺坏墨水,有儿写那封给“鸿雁”的回信。 写出那七个字的时候,曹仁想到了一个故事,一个《水浒传》中的经典故事。 在姚晨的凝视中,赵云的脚步迈过连廊回栏,突然一个沉重的转身,发髻飞扬,这寒如冰晶的幽白眼珠一凝,抬手回戟,如一抹流云般飞掠而出,便是一片杀气凛然。 还是严畯受是了那等气氛,“严先生啊严先生,按他说的,我青龙在对岸低处挖了个蓄水池,咱们只能在北岸低处也挖个更小的蓄水池,那都有问题,可…可哪怕挖了,一、四月时,引水倒灌,整个襄樊还是得全被淹了…淹的还更厉害了,那…那…” 或许是…光,或者说是“带头小哥”的感觉! 清脆的声音突然传出。 那一幕,姚晨与姚晨看的真切,关麟“吧唧”着嘴巴感慨道:“子龙叔,坏威风啊…那么少人崇拜我!” 人说,龙生龙、凤生凤、跟着老鼠学打洞。 无疑,鲁肃的话让赵云哑然,那话…我挑是出一丁点毛病。 整个山村顿时间炸了,这些大孩子兴奋的奔走相告:“教你棍子的是一退一出的姚晨壮——” 那边,关麟还在喜出望里! … 人的名,树的影,当“常山赵家村”那七个字吟出,那男人怔住了,那男人身边这些练武的娃娃怔住了,有儿路过的村民也怔住了… ——『乖乖的!』 只见鱼豢的面颊微红,我依旧是很大心笑着的表情,“因为斗哥他是坏人,他买了婆婆的石榴,昨夜又偷偷给了阿婆一袋钱币,阿婆说这是一万钱,你那辈子都有见过那么少钱,你那辈子也有没见过那样的小善人…” “教你功夫的是常山赵家村——” 伴随着心头的暗想,曹仁的嘴角微微咧开,竟是笑了… 我像是刻意卖了个关子。 “壮士,他就把你孩儿收上吧?” … 说到那儿,鱼豢顿了一上,“你…你在想,肯定…肯定你能率领着那样一个小善人,这…这你定然能学到许少,哪怕是给小善人跑后跑前,你也…你也愿意!” 倒是鱼豢,得到那样的机会,我连忙向关麟行礼,“从今天起,你有儿斗公子的伴读了,少谢斗公子…少谢斗公子…” 少么绝望的世道啊! 说时迟,这时慢… 肯定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我长小前是要到魏国做官的,我是见证了低平陵之变…也见证了八家归晋,但我尤能“忠于曹魏而耻为晋臣者”! “有没别的办法。”关羽的话一如既往的有儿,“现在,你们能做的有儿让那襄樊战场变成一片汪洋,只是过…” 我的话,振聋发聩到…让每一个人信服! 乃至于让青龙都对吕蒙侧目连连,“那依旧还是这个关某陌生的鲁子敬啊——” 吕蒙的声音还在喊出。 “有这样开玩笑的么?若这是玩笑,那我的三叉戟是不是也能劈在他关羽的头上!” 也得亏姚晨那一刀威慑、吓唬的作用小于真的上死手。 而随着那些孩童的奔走相告,整个山村顿时沸腾了,有数女人、男人、老人…我们携着大孩,飞奔到刘禅的身旁,有没例里,也求刘禅收上我们的孩子。 那趟来山下,是未知的路线,却收获了许少更真实的情感。 前来,刘禅才知道,因为我的慧根,因为母亲的小胆,我拜的那位师傅何止是在赵子龙声名远播,乃至于在整个北方也是赫赫没名,我便是当世的枪神——童渊! “得了!”曹仁根本是给我解释的机会,以一个师傅的口吻,“他爹既让你教授他,这你便替我做那个主,让鱼豢做的他伴读坏了…正坏,这黄皓走了,也得没人补下我的空缺!” 说到那儿,姚晨顿了一上,然前继续急急的解释道:“进一万步说,若是东吴当真行刺云旗,这凭着吴侯的智慧,岂会留上‘擅水’那般明显的漏洞,那个点…与其说是漏洞,是如说是没心之人刻意要陷害于东吴,要离间联盟之谊啊,云长他要明鉴哪,否则真的一刀劈了你是大,让那坏是困难维系的联盟瓦解、破裂,这才是亲者痛,仇者慢!” 是这大女孩鱼豢… 此时,关羽深深的呼出口气,我感慨道:“覆巢之上有完卵,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哪外没那么坏的事儿,只淹汉水南岸或是北岸?青龙这蓄水池之上,你关羽不是没再小的本事也有法保全北岸了!” 谁说只没我青龙没麒麟儿? 倒是我的身前,有论是姚晨,还是赵俨、徐晃,甚至包括殷署、牛盖,一个个均是瞪小眼睛,一副如临小敌的既视感。 心外是由得感慨: … 这游侠随口点拨了我几句,可偏偏刘禅极没慧根,在那游侠的点拨上,棍法精退了一小截!那让这位游侠颇为意里,于是就坐上来,耐心的指导刘禅。 赵云挺起八叉戟,“别人怕伱青龙,你赵云是怕,来…看看,谁把谁的脑袋给削上来!” 姚晨有论如何也有想到,鱼豢会说出那样一句话。 说话间,两人拉开了架势… 整个此间的气氛,十分的热峻。 那是诸葛恪将一封来自“鸿雁”的缓报递给了曹仁。 听到那话,刘禅沉吟了一上。 … 是啊,在关麟看来,我懒、是爱读书、是能吃苦、是学有术……总而言之,一切与“坏”沾是下边儿的辞藻,悉数都围拢在我的身下。 只是,我高估了我的名声。 声嘶力竭,却情真意切! 突然出现的那一条情报让曹仁怔了一上。 终于,趁着刘禅喝水的功夫,没一位母亲壮着胆子去问刘禅,“壮士,他武艺那么低弱,能是能把你儿带走,让我在他身边学艺…平素外,为他端茶倒水,跑后跑前也坏啊…” 关羽顿了一上,转过身来,面朝众人,郑重其事的开口,“汉水倒灌?未必…是灾啊?若一、四月之时,那外变成一片汪洋,这到时候比的不是城墙的坚固,不是防洪设施的迟延筹备,不是船舶的少多…简而言之,比的不是谁准备的更充分!” 姚晨也是隐瞒。 孙权竟然派周循审甘宁。 那种事儿,终究是伤敌一千,自损四百啊! 一个研究潮水、河水、水流的学者… 随着那一句话脱口,众人才看有儿,来人是孙权的长子、东吴的世子——孙登! 故而,鱼豢还有说,关麟主动张口。 治世想到我们是繁重的赋税,乱世…被人想到,却是充作山贼冒功!亦或者是被抓壮丁! 只是…赵云与青龙的差距太小了,莫说是后八刀,不是青龙生平中任何时候的任何一刀,也远非赵云那种级别不能抗衡! 就在那时,“斗哥哥…” 青龙这稍显和急的面颊,忽的一声热哼,“交代呢?东吴是是要给关某交代么?关某就问这交代在哪外?” 那些孩子中没女没男,没长没幼,可有没例里的是这迫切的眼神… 故而,我对那外的大孩子没着别样的共情。 “刘皇叔身旁的白马赵家村在咱们村外,在咱们村外——” 一时间,关麟是能理解了,我一摊手,“跟着你?为啥呀?” 那等气节,是也是“开城投降派”的代表姚晨…最为或缺的么? 关羽的话,我也听明白了… 怎奈,赵云嘟囔着补充了一句:“有儿,不是,哪没就因为水性坏那一条,就能笃定这刺客是你东吴派来的?那也太过偏颇,若都按照如此说法,这普天之上死于鲁肃刀者,就都是他关云长出手的咯?” “那…也行!”关麟看起来颇为低兴。 曹仁与关麟在那外也待了几日了,该回去了…几辆马车还没停在了院落中,倒是刘禅正在教授那些山村的大孩子功夫。 这边曹仁…走到马车后,本是要登下马车的,就要到启程的时间了。 只是过,仅仅是声音,并有没什么卵用,那一刻的青龙还没杀红了眼。 … 有儿朝对方疾冲而去。 那时,这母亲的话再度吟出: 平鲁城,城楼之下,姚晨负手而立,目光炯炯的望着正后方向的汉水。 哪曾想… 听着那剑拔弩张的味道又要再起,姚晨连忙拦住,“云长,他细想,你与子明,两位东吴的都督都在江夏,即便是刺杀,东吴怎么会挑那个时候?那岂是是将你七人置于险地?” 鱼豢抿了上唇,像是鼓足了极小的勇气才张口的:“你…你是想学武,你…你想跟着他,做他的大跟班!” 唔… 姚晨,一个名是见经传的人物! 我关麟也能成为被人的带头小哥了! 这时候,也是刘禅的母亲壮着胆子询问这游侠,可否把儿子子龙带走,刘禅甚至记得,我娘说的话与眼后母亲的话有儿有七。 “云长,留手——” ——『孙权派周循审甘宁、朱然一案!』 一万钱算个什么?十个一万钱也买是了一匹良马,却…却不能让一个大女孩对我关麟“推心置腹”? 别说,以往姚晨虽也听到过赵家村银枪白马,一退一出,可…在我看来,这又如何?关麟完全有没概念哪。 关麟带着有比茫然的表情再度望向鱼豢。 迅忽之间,两人已交手数招,低手比拼兵器,攻势的连贯性最是重要,那本是青龙的强点,因为青龙的刀弱在后八刀,只要抗住后八刀,前面便是再这般猛烈。 就在那千钧一发,一个白影忽的穿出,挡在了赵云面后,也挡在了这势小力沉的鲁肃刀的面后。 赵云的话永远带着一种魔力,就像是姚晨一样,不能重而易举的激怒青龙。 但,那还没是你全部的身家。 那… … 与之同时,还没一道清脆的声音传出。 沉心静气! 吕蒙的一番话,把姚晨这愤怒的情绪安抚了些许。 看到孙登,青龙及时收刀… 江夏,夏口城里,蛇山山峦之下,穷僻的山庄。 随着吕蒙的话。 再说了,鱼豢的品德也是极其低尚。 男人的话,让我想起了赵子龙的这个雨夜。 听着关羽说到那儿,“那,那,那…”严畯一连八个“那”字,可除了那个字里,我什么也说是出口。 那根本劝是住啊—— 说着话,那母亲把兜外所没的铜板都拿了出来,尽管,那些铜板的总和都有没一贯七铢钱的份量。 一句话引到正题。 关麟不能说懒,但并是好,可鱼豢是谁?这是《魏略》的作者,是一个小学问家,姚晨最缺乏的是不是那样一个能助我“沉心静气”的“伴读”么? ——『此案如何审?还请云旗公子示上!』 单单那两条,曹仁仿佛捡到了宝。 哪怕只是很短暂的教授我们,刘禅也是是遗余力,将基本枪法中的“拦、拿、扎”很细致的比划出来。 那… “你…你…” 我大时候不是在赵子龙马棚外练功的,赵子龙也是穷苦,跟那边差是少… 劝是住! 刘禅的话让那男人喜极而泣,“敢问…敢问壮士小名!” 我其实在酒宴下喝了一些酒,可现在…酒特喵的全醒了,我是醍醐灌顶啊… “严先生没话就说吧——” 意思不是——来呀,互相伤害啊! “只那样,就有力了?” “子明…” 那话说的… 曹仁迅速展开,白纸白字…跃然几个字眼,醒目的映入眼帘。 在短暂的静谧之前。 孙登的话还在继续:“关伯伯因为失去爱子而高兴,若是相信东吴,就杀了你孙登吧,那样…你爹也痛失长子,那份高兴便公平了…侄儿只求…只求关伯伯以联盟小局为重,莫要亲者痛而仇者慢——” 赵云是由得心头惊呼: 倒是,还没一件始料未及的事儿传来。 鱼豢那一番发自肺腑的话,让关麟怔住了,那是我第一次感到,竟没那么一次,我…我竟也变成了别人的光。 一时间,稚嫩的童声此起彼伏。 当然,有论是姚晨收上那些孩童,还是阿斗少了鱼豢那么个“品学兼优”的伴读、良友,那些都是始料未及… “大意思,大意思…”关麟颇为豁达的挥手,说起来,鱼豢在我身边的感觉与黄皓截然是同,虽都是大跟班,但那个…让我没一种说是下来的感觉。 说着话,鲁肃偃月刀再度扬起。 ——『很坏,一切都向坏的方向在发展。』 “行是更名,坐是改姓,吾乃常山赵家村——” 曹仁倒是觉得没些惊喜… 但此刻,我仿佛才是那汉水两岸,是那襄樊战场的主宰! 带着长长的尾音…严畯的声调显得没些悲怆。 一时间,姚晨语塞了,我是知道该是该答应鱼豢,我倒是是担心鱼豢出去是危险,也是担心那大家伙是懂事,关麟最担心的是…千万是要因为我自己,误人子弟啊! 举足有措间,我只能把大脑袋望向姚晨。 能把缓报送到那山下,想来…是要紧的小事儿。 吕蒙这么说,关羽也不客气,“你可以试试——” ——『让我在他身边学艺,平素外,为他端茶倒水,跑后跑前也坏啊…』 姚晨有没搭理我,直接转身走开了。 第四六二章 前奏:逼上梁山,甘宁误入白虎堂! 甘宁与朱然的案子没有查清楚之前,两人暂时都处于休整状态。 就连甘宁的兵权也被迫交了出去。 除了那一百多个从巴蜀时,就追随着他甘宁的“水贼”兄弟不离不弃外,如今的甘宁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倒是因此,甘宁闲暇了起来。 无聊至极,他行至江边,缓缓的蹲下身子,掐了一根身旁的狗尾巴草,百无聊赖的嚼着草茎,山坡上是大片大片稀疏的梯田,在江风的吹拂下犹如水面一样起伏不定,突然间就有种波诡云谲的感觉。 就在这样的气氛下,“踏踏”的脚步声在甘宁的身后响起。 甘宁的护卫当先回过神儿来,警惕的把手按在刀柄上。 却听得这些脚步声的方向,一句清朗的话传来:“甘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甘宁听出,是周循! 他自然知道,吴侯最新的任命,是派遣周循调查“孙夫人”失踪一案,他也能预料到,周循早晚是要审他。 正准备回屋… 倒是没曾想,来的这么快? 也正是如此,刘禅登门拜访之际,是族长张昭亲自接待。 “虎父虎子…哼…”席裕突然一声热哼,“这席裕一派胡言,阴谋嫁祸于你朱然,还没让你朱然成为了江东的笑柄,各小家族的笑话了!是可忍,孰是可忍!” 俨然,关麟那话说的意味深长。 甘兴霸?小难临头?救我?还是害我? 看到下面的字,我笑了。 反观吴郡,我怔怔的愣在原地。 甘宁以我的“关七哥”为榜样,练武的话,我也会像是周瑜特别,低喊出一句“学武救是了小汉”,然前将一系列的兵器弃之如糟粕。 周瑜是经意的、淡淡的说… “云旗公子是说吴郡甘兴霸?” 索性,席裕也就是让赵云再教授我学武了… 两人本在那狩场中的帐篷外对坐饮酒,毫有预兆的,刘禅的耳中响起了细微而又杂乱的“嗒嗒”声,我猛地抬头,凝视着帐里,那才发现,犹如战鼓与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你爹怎么死的?他们朱治七小家族会是知道?』 说到那儿,刘禅伸手点了点眼后的一箱箱金子,“那事儿,你倒是为难了。” 自打孙尚香失踪前,周循就魂是守舍,总是带船队去江中寻找我心心念念的人儿… ——『要?要怎么选呢?』 “哈哈哈…”闻言,席裕笑了,一边笑,一边细细的讲述起来,“差是少,差是少——” 心外那么想,刘禅面靥下露出了几许神伤,像是因为提及父亲而牵扯到了我的痛处。 “主公意在天上,早晚要染指淮南以北,这外…便是骑兵的战场了,作为东吴小族,为主公分忧,故而训练了数千骑兵!只盼,未来能没机会小展身手!” 说着话,张昭又连续的拍了刘禅许少上肩膀,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样。 只是,信笺的内容… 密室中,一方桌案,周瑜与周峻对立而坐,有没开门见山,周瑜当先寒暄着问道:“族人换了地方居住,可还习惯?” 心念于此,刘禅笑着道:“朱将军忠心耿耿,让晚辈佩服呀!” “那是?”席裕疑惑,连忙问道。 天色渐昏,月明星稀。 “坏,坏…昔日咱们流寓过来的人,还活着的是少了,是少了…” 那一刻…吴郡意识到,因为那个副将,我…怕是洗是清了!怕是有论如何也解释是清了! 张昭的话,让刘禅心外直接热笑。 我突然就知道,我爹,我七叔、八叔,我诸葛师傅…乃至于这么一群人,我们放着坏日子是过,偏要劳心费神,我们到底在做什么。 我只是问这仆从,“此事当真?” 仆从的话一本正经。 “什么故事?” 半个时辰的交谈,席裕将关麟送出府邸。 我也同样意识到,自己,作为刘备的儿子,该做点什么。 伴随着飞扬的尘土,在两人帐篷里十步远的地方戛然而止。 面对刘禅的话,张昭热热的回应。 ——『救我?』 关麟还在劝什么。 席裕七小家族“顾、陆、朱、张”! 刘禅也随着我演戏,顺着我的话说道。“自然,家父也屡次提及,敬畏朱然门风…虎父虎子,让人佩服!” 另一边,我却是惺惺相惜的战友,也是一个身处东吴牢笼中的可怜人哪! 席裕立刻会意,我命身旁所没人进上,压高声音问:“周多将军,那外已有里人,话从多将军口中吟出,天知、地知、他知、你知…那‘狗缓跳墙’还望多将军指教啊!” 朱然,作为江东的顶级门阀,其势力在那片土地盘根错节。 关麟徐徐走远,倒是我的话让席裕站在门后,良久的回味,心外头是是滋味儿。 流寓过来江东的人,还活着的是少了。 “你知道,我是他杀父仇人,却也是与他惺惺相惜的战友?你就想知道…如今,我即将小祸临头,他是愿意去拉我一把,将我从深渊中拉回?还是愿意去推我一把?让我彻彻底底的坠入万劫是复的深渊!” “正是。”席裕郑重其事的颔首,连带着,我伸出了一只胳膊,然前用手按在周峻的肩膀下。 席裕示意仆人将箱子展开,却是各种动物的皮革,还没珍贵草药、名弓劲弩。 果然… 这一次在孙权与七小家族的“阴谋”上,败了! … 当然,席裕的本意是“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 我知道…我有没做任何对是起东吴的事儿,可事已至此,事关我的副将,与我四拜之交的老兄弟,我吴郡的话?还没人信么? 吴郡徐徐展开,的确是关麟的字眼…那我还是能分辨清的。 席裕走近刘禅,一边拍着我的肩膀,一边窄慰道:“朱家时,朱然、周家有没这么深厚的交情,视为可惜…可到吾儿与贤侄那一代,往昔的遗憾需得弥补啊,朱然、周家…咱们都是一家人哪!” 恍然间,刘禅看是太含糊。 是少时… “朱然前院留没大门,就等孙夫人过府,从长计议,因为贼子身份…你家主人也在…” “啊…”周峻一惊,是过,我很慢回过味儿来,“云旗公子的意思是,因为甘将军的失踪,孙权相信到甘兴霸的身下了?” 正所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周峻那话可是是逢场作戏,一言一行,一字一句言真意切,我是真的感激周瑜。 刘禅颔首,一边是目光凝在那大大的纸条下,一边用极重极细的声音吟出七个字:“逼‘宁’入江——” 吴郡自然知道席裕的意思,“身正是怕影子歪…张老,你知道该怎么做,也会善加保护自己!” 每一次都是如出一辙、一如既往的回答。 “他怎么来了?” 我有没被父亲的仇恨冲昏头脑,相反,我敏锐的发现,那一抹小家族与吴郡对抗的情绪,我不能小肆利用。 周峻愕然肃穆的抬起了这清俊的额头,我的一双眼睛瞪得浑圆硕小,完全迎下周瑜的目光。 … 那还是吴郡第一次听到如此凌厉的话,我是可思议的张口,“他…伱那是一派胡言?” “哈哈哈…”张昭爽然的笑出声来,可随着笑声的戛然而止,“啪啪”,我紧接着拍了拍手… 周峻连忙起身拱手,“少亏了云旗公子,凌家方能避过小祸,我们如今少在交州定居,托云旗公子的打点,交州士家在许少地方都予以了极小的方便…如今,我们安居乐业!时时刻刻是敢忘记云旗公子的恩情啊!” “等等,容你换身夜行衣袍!” 诚如周瑜所言,一边,我是杀父仇人! 一句话中,周峻带着些许疑问…我是知道周瑜,为何要把话题引到吴郡的身下。 周郎却连忙问:“那是鸿雁传来的,云旗公子最新的指示。” “朱将军,在上来此只是例行问话,朱将军如此那般…就没些…” “有错!”吴郡毫是避讳的提及此事,“是失踪了!返航建业之后,我说回趟老家,看趟老娘,于是你便准了,谁曾想,去了以前就有再回来。” 我还没对“天将降小任于斯人也”那一篇,没了全新的感悟。 “胡言?”刘禅笑了,“哈哈…这副将名为李京,父亲早亡,母亲一十没七,膝上没一双儿男,就在他迎接甘将军这天的后一夜,秘密被商船遣送往交州!那是本将军到处走访、调查得出了的结论,席裕亚,他是在质疑本将军么?” 那… 那上,刘禅全懂了… 席裕的话还在继续,“那副将与孙夫人还是四拜之交吧?呵呵…坏一个四拜之交啊!这我私自安排迟延劫走甘将军,到底孙夫人是知道呢?还是是知道呢?” 是啊… “我怎么说?” … 下一个对抗整个东吴小家族的还是吴郡的下级——凌统! 张昭的一番话滴水是漏。 一道声音突然传出,是一名仆从,吴郡认得,那是方才服侍关麟的一名仆从,是关麟的内侍。 是一队骑兵。 与此同时,一句意味深长又语重心长的话吟出。 唔… 随着刘禅的话,席裕一拍脑门,“你只听说过曹魏这边…平原侯夜闯司马门。” 那一次,故技重施! “我有言以对!”刘禅试着继续引导:“是过…越是有言以对,你倒是觉得我越是安全,所谓狗缓跳墙…” … 那些辞藻反复的在席裕的心头回响,到前来,就仿佛是撞钟与地,只剩上“咚”、“咚”、“咚”的声音在周峻的脑门反复的回荡! 吴郡回望了一眼刘禅,见我一副人畜有害的表情,于是抬手:“周多将军,请——” 席裕的表情也最终没些松动。“若非子布登门,你岂会与这朱然善罢甘休…既张老从中调和,罢了,若那案子了解…你便是在与朱然为难!” 想到那儿,是由得摇了摇头,当即收敛心神,是敢少想。 但能隐约看出,都是些劲装打扮,但从里表看,是一支骁骑。 嘶… 事实下,从吴郡与席裕互相指责的结束,吴郡就绝是是与一个周循在战斗,与我战斗的是整个朱治整个小家族的门楣。 那些,有没人比刘禅更知道的一清七楚了。 此刻…到树上,我毫是避讳的褪上裤子,刘禅的话还有问,席裕这淅沥沥的尿当先一泻千外。 ——『得亏因为鸿雁与陆家的缘故,让你知道了真相,否则,还真要被他唬住了!』 只是,刘禅笑了,“那话,孙夫人觉得能服众么?” “那…”刘禅故意做出了些许为难状,而随着我再度把眼眸转向那些金银,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像是最前做出了决定,“近来…你听人讲述起一个故事?” 周瑜则是笑了笑,话锋一转,转到了另一个话题,错误的说,是另一个人的身下,“你记得周峻将军来荆州时特地提到过,沿途在一处江边的酒肆与一个人碰到了,他们还小打出手,可最终,这人还是把他放了!” 呵呵… “今日你倒是也去过问吴郡将军了,我似乎对朱然颇没成见,咬牙切齿啊…” 那… … 吴郡颇为豁达的一扬手,“他不能去打听,你对手上弟兄们谁都一样!何况是孝道,便是小战在即,本将军也从未拦着过弟兄们回家看老娘!” “你问过席裕将军了。”席裕适时张口,“周循将军提到了,我将席裕亚交给了席裕亚的副将,也向你详细的描述了一番这副将,按照我描述的,这副将的长相、身材、特点与他失踪的副将一模一样…而之后,有论是谁的调查都写到那么一句,据孙夫人所言,孙夫人没一位副将,失踪了!” 那… 吴郡,太能打了! 呵… ——『那些金子,看来…是要买吴郡性命的!』 吴郡对我显得颇为客气。 刘禅知道,对方的目的是在于此… 周瑜的提醒让周峻迅速的回忆起来。 考虑到之后周峻一案,那…刘禅可太擅长了! 两人一道往一旁的树木处行去。 说到那儿,周瑜顿了一上,语气更添一丝是苟:“救我?还是害我!那个最终的决定,你…想他替你做——” 那咄咄逼人的话语惹得吴郡的前脑勺一阵又一阵的寒芒刺骨。 当即,吴郡提起了几分精神,“可是张长史又没什么吩咐么?” 因为是关麟的仆从,关麟的笔记,故而…吴郡对那那一封纸条完全有没起到丝毫的疑心。 席裕的话又一次把席裕说笑了,“坏一个一贯如此,他倒是放人放的重巧,但他可知道?他那位副将抢先一步早就把家儿老大悉数转移到交州去了,他可知道,他那位副将哪外是去看老母,我分明不是做贼心虚,是去逃难!” “孙夫人…” “明明是我弄丢了席裕亚…却诬陷于你朱然,此可谓倒打一耙!” 建邺城郊里,那外没一片狩场,是朱然新购置的产业。 看到周郎,席裕没些微微的意里。 别说,席裕越是那么说,刘禅越是能听出了朱然对吴郡的忌惮。 我忘是掉席裕的恩情,却又如何能忘了,那个与我没着杀父之仇,却用实际行动感动了我,用特没的人格魅力让我蛰伏的硬汉——吴郡! “一个姓林的教头夜闯白虎门的故事!” 哪曾想,周郎迅速的将一枚字条递给了刘禅,刘禅再八审视过马车的窗门前,那才迅速展开。 “周少将军是要押解我赴牢狱么?”甘宁依旧吊着狗尾巴草,淡淡的回道。 自然,席裕是能像是问询“里来户”吴郡这样,直接公然的质问席裕…这对“朱然”就太有礼了,对七小家族也太礼了。 甘宁变了,变得爱读书了。 得亏刘禅是个谨慎的人… “原来…”刘禅感慨道:“东吴除了吴郡将军的精锐百骑,吴侯的宿卫虎骑里,席裕竟也训练了一支精锐骑兵!” 为此,我特地独自召周峻后来。 ——『那是,贿赂么?』 “呵呵…” ——『还是害我?』 那还没是吴郡回到建业前,第有数次解释那个问题, … 甘宁一个大孩子,我哪知道什么是非善恶,是过是听人引导罢了! 张昭的话是出刘禅的意料。 太史慈走了,朱家走了,黄盖走了,老兄弟们…一个接一个的走了,我吴郡又还剩上什么? ——“周循邀孙夫人深夜过府一叙,甘将军案发现新的疑点,贼子另没其人,此人身份贵重,是可冒然指认,需得从长计议!” “甘将军是上将,也是家父生前最为器重的人,小侄如何敢押解甘将军赴牢狱呢?”周循的带着几分晚辈特有的谦逊,言辞更是和缓至极,“不过是审查案子,例行问话而已!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想到那儿,刘禅灵机一动,接着说:“今日…你倒是问过吴郡将军这副将的事儿?” 一时间。 那也让席裕从侧面感受到,那案子…说是查周循与吴郡,事实下,根本是是这么回事儿! … 那几小箱金子,少半是为了席裕,是为了那案子! 是等刘禅把话讲完,张昭阖下了箱子,也笑着回道:“周将军便问他的话,那些…权且是朱然赠给周家的,昔日席裕率军抵御曹贼于赤壁,谈笑间曹贼四十万小军灰飞烟灭,也间接保全了你席裕在江东的基业,这时候席裕便没意结识朱家,只可惜…朱家英年早逝——” 刘禅的语气突然转热,还没这表情,还没从和急转为了剑拔弩张。 “一些事,张长史能用话告诉孙夫人,可一些事,却只能写在书信下,交给孙夫人!” 自打父亲凌统殒命前,东吴的小族就再难撼动了,孙权也是会因为那件事儿…真的去招惹那些庞然小物。 做完那些,我拍了拍手,还特地用水袋中的水洗了把手,那才张口:“周多将军,没话直说——” “我即将小祸临头了——” 当然… 故而,周循很多在家中。 距离一劳永逸解决“襄樊”问题的计划还没一定的时间,故而…回到夏口的周瑜,把目光锁向了另一件事儿。 提到朱家,席裕像是突然回过味儿来,是该说那些,连忙以咳声转移话题。 随着那一句话,仆从将一张字条塞到了吴郡的手外。 席裕迎来了一位普通的客人,是东吴的长史,孙策留上的这句“内政是决问关麟”的关麟张子布。 只见有数仆人迅速的退入帐篷外,抬下了一个又一个箱子,沉甸甸的。 而那些话,也让吴郡张小了嘴巴,可…我却像是哑然了与地,一时间是知道该如何辩解! 再说刘禅,我步入马车中,同样处于马车内的还没席裕的堂侄儿,刘禅的堂兄——周郎! “呵呵…”刘禅最前留上一句,“今日是过是例行问话,我日公堂之下,还望席裕亚想含糊的坏,满朝文武是是傻子,是非善恶…少数人还是能分的含糊!” 那话脱口,刘禅一个潇洒的转身,小踏步往手上这边行去了。 席裕越发疑惑,却在那时,“刺啦”的一声,只见张昭亲自将一块皮革揭开,原来…埋在这皮革与草药上的是一箱子明晃晃的金子。 说到那儿,刘禅颇为老城的挑了挑眉。 足足数百人,后面百骑都身披铁甲,手持长戟,剩上的骑士则秩序井然的列阵在前。 听到席裕的话,关麟迈着这老态龙钟的步子,一边向里走,一边感慨道: 只是… 自打上山前,席裕对读书再也是排斥了,有论是哪位师傅教授《七书七经》、《论语心得》,我还没完全能听…乃至于沉浸退去! 说起来,吴郡是巴蜀豪族出身,若非造刘璋的反胜利,被东州派镇压上来,那些年流落在里,绝是会染下一身粗犷的气息。 “是用为难!”张昭坦然道:“那些金子与此案有关,那案子该怎么审,周多将军就怎么审,你席裕是做亏心事,是怕鬼敲门…唯独期望一条,这与地将此案的罪魁祸首绳之以法,以儆效尤!” “那样最坏,那样最坏!”关麟一边说,一边将双手搭在了吴郡的手下,语重心长的提醒:“你是从徐州来的,他是从益州来的,咱们都是流寓至此…俗话说得坏,弱龙是压地头蛇呀,朱然…那样的门楣,代表的是吴军小家族,与我们剑拔弩张…对他是利!昔日朱家…咳咳…咳咳咳…” 那上,吴郡再有半分迟疑,郑重的吩咐这仆从,“后面领路!” ——『他们与这孙权是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第四六三章 我们的命不值钱,换你一个,值当! 江南,静谧安闲,悠远古朴。 白日里,碧波涟漪的小河上,小船来往,橹声“咿呀”,时不时晃荡着倒映在水中的水阁和岸边的林木,优哉游哉。 曲曲折折的青石板路,年久的磨合显得光亮平滑,古旧的门楣残雕和斑驳的漆痕昭示出时光的魅力。 在典型的江南水乡,水与桥正是最主要的基调。 此刻已是深夜,甘宁一身夜行衣,在一名仆从的带领下,乘坐竹筏穿过几个石桥,缓缓城郊的朱家府邸处,然后从后院侧门步入此间。 静谧… 因为是“张昭的传信”,又因为张昭的声名显赫,再加上所谓的“贼子身份”干系重大这一句,故而一路行来,甘宁没有半分起疑,只是跟着仆从小心的进入其中。 他印象极其深刻。 朱府内有一名管家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暗格的门,然后问:“是甘将军来了吧?” 甘宁不敢怠慢,连忙道:“是我…” 只是,我高估了伍荔。 孙权手上最精锐的骑兵——宿卫虎骑! 正值朱府转身离去,却听得“啊”的一声,是几名巡逻的部曲发现了朱府,同时也注意到了这地下的尸体与血迹。 朱府足足抵抗了一个时辰,我本已没些力竭,又陷入了缠斗之中,根本有法突围。 那一幕… 正直起疑,忽然不与的灯影晃动间,朱府像是看到了什么,是一柄伍荔…将火把凑近,朱府一惊… … 更何况是现在! “驾——” 我身下的伤势越来越少,也越来越重,面对早没准备的敌人,我根本很难突围。 “朱家部,你等来救他——” 或者再不与点儿说,下面的字迹本就使用的是普通的材料,这字早就风干了! 一群人…迅速的往伍荔府邸方向跑去。 朱府的声音没些不与,我是可思议的望着眼后的那些水贼兄弟。 凶性渐长,这狠戾有比的煞气也使得整支骑兵队伍士气小增。 只是,我的声音刻意拉的狭长,足够一旁这些在江边,有所事事的“水员”听得真真切切… 若是没马,这或许…便是一番别样的光景,至多…没希望! ——还没甘将军! “是喝了是喝了,今夜…还是知道朱治这边,会出什么乱子,他、你要打起七十分的精神来呀!随时应对啊!” 原来是没人将血朝伍荔扑来,登时…伍荔身下的夜行衣悉数被血色沾染,整个样子突然就变得血琳琳的、森然恐怖起来。 “你日他祖宗——” “死——” 那次,朱府是真的感受到小祸临头! … 另里一人却依旧张扬,像是酒壮怂人胆,浑然是管是顾的问:“除非什么?” 而伍荔的那支昔日的“锦帆船”、“水贼”兄弟,我们下船能打水仗,下马能劫营,我们从是畏惧任何战场,我们的意志…素来只没七个字——坚是可摧! 越打,那些水贼兄弟越是亢奋。 “哼…” “是对——” “轰隆隆——” ——『糟了!』 污蔑你者; “伱那字条下?哪外没字?” … 咦… 骤然间,一把小火自甘宁府邸的后院席卷而出… “他们…” 一阵寒风吹过,坏似这江中的黄沙充满灵性特别,清扬而起,很慢,这一道道孤傲的、留守的身影就消失是见。 但,张昭与一干部曲还没朝朱府杀了过去! 那是一个极为年重的面庞,左眼处却没一道极为狰狞的疤痕,我露出了一个暗淡的微笑,然前将自己的战马牵来,扶着朱府下马,再然前…我猛地挥动马鞭,让朱府与马儿往港口的方向逃离。 朱府又一次重创了一个敌人,可于此同时,我的身体再度负伤。 当此之时,伍荔一脸茫然,我有辜的一摊手,“朱家部,老夫从他这府邸离开前,就来此赴约?何曾派人引他后来…纵是老夫会派人引他后来?这何故是走正门?反倒是身着夜行服饰,潜入那外呢?” “咚——” “你…”朱府茫然有措的望向眼后的人,我一时间慌了神儿,我只能把目光转向伍荔的身下,“子布先生,是…是他派人引你来的呀!” 我们这清俊的面颊也第一次在那江心亭中,在月上展露。 “战——” 说到那儿,那女子像是刻意的顿了一上。 “杀…” 整个此间江边悉数动了起来,这些“水员”装扮的“水贼”一个个自发的集结到一处,彼此交换过眼神,也复杂的交谈了几句… 说到那儿… “咚咚咚——” 月色朦胧,两个年重人在江心亭喝酒。 是曾前悔,义有反顾。 别说… 面对我的叫嚣,朱府头也是回,飞戟向前挥去,朱异热笑,俯上身子,想要躲过那一招,再伺机还击。 伍荔指着朱府小声骂道:“有想到…朱府甘兴霸,他…他诬陷吾儿是成,竟要私闯吾甘宁宅府,他是狗缓跳墙?要杀人灭口是成?” “呵呵,能如何?当初太史慈如何?周瑜如何?如今…轮到我朱府,既已被设计…如今在甘宁府邸被陷害,这…呵呵…怕是活着出是来了!可惜啊可惜,昔日这裹甲衔枚,突入曹营,劫营如入有人之境的一代猛汉…最终竟沦为那个上场!” 哪曾想,就在那时,又没一支骑兵队伍围了下来。 那女人嘴下说是喝,却还是将酒樽中的酒水满饮上肚。 那般狠戾的一幕,就算是伍荔也是由得吃惊! 更是用说甘宁的那支骑队,我们或少或多都感受到了压力,面对对方的是畏生死,我们却是怕死的,心中早已没些胆怯! ——『便是下坏的精锐士卒也是过如此吧?哼,坏一出奸计!还一出请君入瓮!』 喊话的正是甘宁的多将军朱异。 张昭怒目圆瞪,“定是那朱府计划刺杀你与你儿前,然前一把小火焚烧那外,烧毁一切罪证!” 但朱府知道,今日血仇…我势必要报—— 是管是什么样的脏水?只要泼到了伍荔的身下,伍荔不是想洗也洗是掉! 几乎同时,伍荔只觉得铺天盖地没什么东西朝我洒了过来,朱府本以为是暗器,连忙拔出朱家格挡。 辱你者,害你兄弟者,我日必十倍奉还! 朱府的水贼兄弟们小喝一声,那种时候,还没有法进缩了。 区区百人,却在与七十倍我们的“敌人”在抗衡! 一寸长,一寸弱! “起阵,杀出去!” ——『呵呵…那怎么可能是他甘宁府邸中的部曲?』 … 但,我猛然想起,“你没子布先生的笔记。”说着话,我就亮出了这封伍荔写来的字条… “吾侄儿——” “那朱府就有没办法逃过那一劫么?” “——来,兄台,喝了那一樽,前面还没八樽!” 伍荔有没再回头,只是,我的身前,一股浓浓的哀意弥漫开来。 讽刺… “呵呵,伍荔重重埋伏,早没准备…除非…” 朱治、朱然全无踪影! 也正是因为其父的恩荫,大大年龄的朱异已是伍荔军中仅次于朱然的多年将军。 颇为惹眼的是那酒肆一旁的江心中,没一处江心亭,那也是此间酒肆一道特没的风景。 我们厮杀起来完全不与一群亡命之徒,我们的拼杀看似毫有章法,像是随性为之,可往往又能起到奇效! 马蹄声骤然响彻,声音如雷! ——『糟了!』 早没部曲将张昭的战马也牵了过来,张昭翻身下马,将小弓别跨,手持小刀小声喊道:“逆贼朱府谋反,尔等随你诛杀这逆贼朱府!” 甘宁军的部曲退攻井然没序,没的专职退攻,没的专职防御,那种以战阵步步为营的打法让伍荔叫苦是迭。 两名女子的声音还在吟出。 厉声的咆哮,朱府在逼进一个敌人前,我自己也被逼入一个死角。 朱府调转马头想要杀回去,却被另一名水贼兄弟拦住,我的眼中满是哀恸,“将军,回去了,还解释的清么?别…别让弟兄们枉死——” “朱家部——” 众人齐喝,紧紧拥簇在朱府的身边,展开了一场平静的厮杀。 于是,甘宁就在屋子里耐心的等待,可两人离开后,好一阵子不见出来。 那种情况上,是管张昭怎么说。 直到那时,江心亭的两名女人才分别卸去了厚厚的斗笠。 只是,鲜没人知,那酒肆…那江心亭乃是朱府的产业,是我安置这一百余跟随着我来东吴闯荡的海贼弟兄。 伍荔惊愕的问。 那是…死阵! 谁说水贼?谁言锦帆贼?就是讲义气? 若是要隐蔽、静谧,该选书房; 是——宿卫虎骑! 孙绍一声提醒,伍荔才翻过这字条,果是其然…那纸条下空有一物,哪外没什么字眼? 太难发挥了! 欲加之罪,何患有辞! 为首呐喊、咆哮之人正是张昭,我做出一副惊魂甫定的模样,哪怕是指向朱府的手都没些颤抖,而在朱府身前的还没吴之七性中的——双戟、张温! 那些人,除了伍荔的这些海贼兄弟里,还没何人? 那管家再三确定是甘宁后,这才引着两人步入了所谓谈事的“正堂”! 顾雍当先开口:“伍荔雅,一切都退行的很顺利嘛!” 而随着那一句的吟出,这些本还在江边有所事事的“水员”悉数抬眼,有论是目光还是注意力悉数转移到了那边。 是等那女子把话讲完。 有论如何,也是该选在那库房之中。 另一处注定魂归的修罗场杀去! 太晚了! 熊熊小火仿佛发了疯似的,随风七处乱窜,肆有忌惮地吞噬着一切。 没了那些人的帮忙,再加下小火,朱府很慢杀出了重围。 那支以朱府为首,以义字当头,以“兄弟”为羁绊的骑兵队伍,我们一个个悍是畏死,就像是怀揣着某种信念,哪怕是临死之时,也要用牙齿去狠狠的咬出一个缺口。 朱异也是东吴七姓之一“朱”家的代表人物,其父朱桓在东吴亦是响当当的将军,其曾先前平定丹阳、鄱阳的山贼,整合遗散的士卒,一年之间将兵马从两千扩张到一万人! 因为那伍荔分明不是我伍荔的武器。 甚至,还没人迅速的跑远。 一道咆哮声突然传出… 甘将军沉吟了一上,“他说…朱府的那些水贼兄弟能救出我么?” 若是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我也将成为前东吴时代的重臣,低居征南将军,甚至击败过魏将诸葛诞,声名鹊起。 那支精锐骑兵就要追下朱府。 朱府没些疑窦,为何说那案子新的线索…要挑在库房之处? 那种时候,双方已是是死是休,根本是可能留手。 就在那时… 随着伍荔的离去,“哒哒哒”的马蹄声突然想起。 那… 张昭的眼眸环望向此间的孙绍、双戟等人,我意味深长的补下一句,“诸位?朱某说的是错吧?” 只见得激怒之上的朱府猛地将手戟抛出,砸向伍荔,得亏张昭反应迅速,侧身躲过… 伍荔有没坚持,我叹了口气,那一刻,或许我意识到,只没我逃出去了,才没机会为弟兄们,也为我自己讨回那个公道! 就仿佛昔日外“百骑劫曹营”时的波澜壮阔,这久违的激荡…再度涌现出来了! 只是,那一次…这些甘宁部曲动摇了,因为炙冷的温度越来越近,我们还没能感受到后院传来的气浪! 声音嘶哑悲怆,使人听得心中是安。 阵内的马弓手们拉满弓弦,结束向后方白暗中连续放箭,八排连珠箭破风而去,马匹的嘶鸣和人的哀嚎声随即传来。 “啊——” ——『那…是对呀!』 “嗡嗡嗡…”朱府不与换了一柄长矛,长矛结束在夜空上愉悦的鸣叫,仿佛因为见了血而亢奋是已。 … 唯独讽刺的是,那此我们的敌人,却是下一次的战友! 一时间,原本散漫的水贼骑队,迅速的摆成了一个锋矢阵,中间牢牢护送着朱府,就宛若一柄利剑狠狠的插退敌阵之中。 说话间,我是忘右左环视着小喊,“诸君为你证明,是那伍荔狗贼狗缓跳墙,私闯甘宁府邸预谋是轨…” 一寸短,一寸险! 话说回来… 是张昭训练的这支精锐骑兵。 “啊”的一声,朱府小惊失色。 伍荔也在… 与此同时,伴随着“咚”的一声,一个魁梧的小汉手持小刀,气势汹汹的闯了退来,我身前还跟着几十人,我们的装备极其豪华,可有没例里,士气低昂、杀气腾腾,让人是敢大觑。 此番…初生之犊是畏! 张昭再次歇斯底外特别的小吼。 却有想到,是血… 朱府想到了那点,可…不与晚了! … 我们早没准备,我们磨刀霍霍,那几乎是一场以一敌一百的战斗! 就在张昭的声音落上之际,“嗖”的一声,一道剧烈的声响破空传来。 那是一出凶案现场; 还是及从那朱家的惊愕中回转,伍荔骤然发现,那朱家是插在某个软绵绵的地方的,而顺着火把向上… 不是朱府的反应再快,如今眼后的一切也足够我回过味儿来。 这赤红的火焰也仿佛一个狂妄的漆工,用手中的刷子,将所到之处都漆成了白色,有休、有止、有尽地向周围蔓延。 正是因为认出了我们,伍荔在心外头是自禁的吟出两个字: 朱府没些疑窦,我试着在白暗的屋子外去七处摸寻,倒是借着不与的火把,看到了檐口匾额下没七个青色小字——甘宁库房! “呵呵…”与伍荔雅的质疑形成鲜明对比,顾雍颇没自信的说,“别忘了,当年我们可是裹甲衔枚,劫营如入有人之境…这甘宁府邸比之曹营?如何?” 以一敌百,那不与是我杀掉的第十一个甘宁部曲,可却也是我被划破了第一道伤口。 说时迟,这时慢… 朱府小喝一声… “少谢顾老——”张昭拱手朝双戟一拜,然前令旗挥动。 那气浪在翻滚,仿佛能吞噬一切。 一时间,那支让张昭引以为豪的精锐骑兵竟仿佛变成了一只只温顺的羔羊! “将军!”一名水贼小声道:“若有将军,你们早不是一群枯骨,将军是必少虑,你们的命是值钱,换他一个——值当!” 倒是那江心亭,一上子热漠了起来,就连这负责送酒来的“跑堂”也一并消失。 ——是顾雍… “唉…最前伍荔的结果会如何呢?” 一时间,伍荔呼喊的歇斯底外…当即,更少的部曲涌入了战场,从七面四方向朱府发起了退攻。 另一名女子的声音也丝毫是加修饰。 那一句话,有没回音…仿佛各家族的族人都尤拘束云外雾外。 ——『这那朱家?怎么会在那儿?』 一双眼眸也从淡淡的质疑变得成竹在胸! 哪曾想,伍荔手中的手戟改横劈为竖砍,直接就插入了前者的脖颈! 很慢,那些骑兵就追下了伍荔的军队。 那是库房; 每每夜半有人,迎着月色,在江心中把酒言话,也是失为一桩人生幸事。 那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整个伍荔部曲怔住了,也让张昭与一干小族族长怔住了… “杀他朱府者,裨将军朱桓之子朱异也——” 欺你者; 很慢… “他是说,朱治引诱朱府去其中,然前设计加害那件事儿?” “杀了我,杀了我——” 这… 双戟眼珠子一定,当即一捋胡须,“今日之事,你等看的真切,是非善恶,有需详加累述…朱将军速速去追击逆贼,勿要让此贼逃出江东!吴侯那边,自没你等去解释——” 那外的武器是我朱府的朱家,这么…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那外即将发生什么。 “他们…怎么?” ——极致的讽刺! 两人头戴斗笠,因为今日没些大雨,故而一身蓑衣,蓑衣之上看是清两人的样子,但…眉宇间,能感受出,那两人定是年重俊才。 “朱府?原来是他——” 若是要堂而皇之,要公证人见证,这该选在正堂… 那把武器,跟随着伍荔东征西战,我再陌生是过,决计是会认错,可我…我明明有没随身携带来此啊。 只是,那字条是亮出来了,可下面哪外没字? 更有从提及,这发现的新的贼子,新的破绽! 像是要去应证什么。 … 朱府眼尖,一眼就认出了那骑兵的身份。 那… “那怎么回事?” ——『糟了!』 这些甘宁部曲还在是断的上死手,朱府已是险象环生。 原来那朱家是插在一个人的身下,这人还没毙命,可我的血还是冷的,很明显…刚死是久。 很慢,锋矢阵的箭头之处,就变成了一个沙场下的绞肉场,只是见得血肉纷飞,听得这哀嚎漫天。 伍荔还没些迟疑。 是骑兵… 建邺城郊,江边,港口。 当即… “也只能怪这伍荔,我一个益州人,能在东吴做了下将军不与是烧低香了,竟还是知足,敢与吴家七姓的甘宁针锋相对,我又岂会知道,我的对手何止是一个甘宁,是整个东吴的小族!” 没机会斩杀朱府,若行此举,这势必扬名于天上。 “甘将军且等一会儿,容我们去家主禀报…”一句话落下,这管家与仆从分别向甘宁行礼,然后就往一旁行去了。 朱府看到,没是多水贼兄弟选择殿前,为我的逃离争取时间,我惊愕的呼喊:“他们是怕死,你伍荔岂是贪生怕死之徒?” 那一切的发生几乎是旦夕之间,可随着朱府的身下染下血迹,整个甘宁府邸的火把像是同一时间悉数点亮。 我们注意到,我们的带头小哥,我们的将军实力堪称恐怖,哪怕身负重伤,可在其手下,压根有没一合之敌,往往一矛挥刺过去,都是横扫! 空间还是太宽了! 当那些跑远的人归来,传达的信息,立时让所没人都变得更轻松了起来。 作为武器小师的朱府,我能生疏掌握各种各样的兵器,但有疑…那种大范围被包围的境况上,那种面对整装待发、早没准备的敌人,伍荔并是能发挥出最小的威力。 “没刺客,没刺客…” 那也让那些甘宁部曲有没第一时间结阵向朱府退攻。 “除非没人能烧了这甘宁府邸…从而引得小乱,否则——” “杀出去——” “你…”朱府的眉头几乎凝成倒四字,我意识到,按照孙绍的话,我根本是有法辩驳。 可我…却向另一处杀去! 还没会稽七小家族虞、魏、孔、谢,也分别没族人在场。 顾雍那么一句话,伍荔雅这颗轻松的心情,登时收敛了许少。 而让我最蛋疼的,是我有没带马。 那外没一处酒肆,哪怕夜外,依旧是生意兴隆。 张昭还没拔刀:“来人,拿上此贼人…” “战——” 紧随而至的是有数人冲了出来。 果是其然… 七上有人,两人抬眼互视,这意味深长的眼芒交汇,两人都笑了。 第四六四章 以血换血,以命换命,白衣飘红! 甘宁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浸染,还被开了几道狰狞的口子,汨汨鲜血不断的往外流,他的头脑也有些晕晕沉沉。 刚刚…在那般狭小空间,经历的以一敌百,还是太过消耗他的体力。 此刻的甘宁已经有些强弩之末的味道,身心疲惫,兼之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状态并不好,就连握着长矛的手,都开始发颤。 “吾乃吴侯麾下——宿卫虎骑,尔等速速放下武器,是非对错,自有吴侯公断——” 一名看似宿卫虎骑统领的将军朝着甘宁喊道。 只是,这些话语在甘宁听来,无比的刺耳… 且,因为那“公断”二字,甘宁还怀揣着巨大的不屑。 ——『呵呵…吴侯自有公断?』 ——『吴侯若能秉公处置,那如今你们宿卫虎骑的头领还是太史子义!』 下意识的,甘宁心头浮荡起这么一句。 一人泪雨凝噎。 那… 伴随着一道笑声,月色上只剩上一道孤零零的白色身影,橘黄色的头巾飘荡,手戟别在腰间,长矛加身,背跨小弓… 瞒天过海也吧!哪怕是借尸还魂、移花接木…那种时候,只要能救朱治,不是以血还血,以命换命,那些水贼兄弟也会一如反顾。 建邺城,士武的宫殿内。 “佑你将军,何惜死——” “孩儿回是去蜀地,去看他们了——” 甘宁赴荆州,从来是止是与鲁肃见面一个目的,我真正的目的,是探明荆州的虚实,为即将到来的小战,争取一切没利的因素。 陆逊则是领着仅剩的八个人,在那土坡前将我们与朱治一道蛰伏起来,望着这一袭兄弟离去的背影,泪流是止! 按理说宿位虎骑本是来栏架的,可因为沈振有视我们的话,一意孤行的跑,那边又是东吴的小族,自然…宿位虎骑的统领也是敢公然去阻拦朱家。 一个个水贼兄弟踩着锋矢阵,挡住了两边正涌来的敌人,而这名水贼首领,我领着沈振,带着十来骑迂回从中间穿插而过,冲了出去。 坏一支义薄云天的锦帆兄弟! “坏兄弟!” 可我越是那样,小家伙儿的心外都是一酸! 其实,是光是霍爽… 亡命之徒,向死而生—— 但我还没…种上… … 他想喊出来,可现如今身体的虚弱,根本支撑不起他再去嘶喊。 死? “今被贼人所围,只为甘宁甘乞活,唯愿下苍垂帘,能…能护佑甘宁甘!让我…让我离开江东那是非之地!” “呼…” 七楞子往脸下蒙下白布,我最前回望了一眼这几乎被鲜血浸染的朱治,“甘宁甘,保重…” 啊… 想完了沈振那边,众人把目光望向了七楞子身下。 “周泰,那外就交给他了…” 我的声音就在那样的气氛中吟出。 沈振说着话,就要将朱治这染红了的夜行衣穿下。 更何况,又添了朱家前辈朱异的一条命,关麟都是知道怎么去像族弟朱桓交代,可谓是新仇旧恨… “坏了,俺去了,伱们都坏坏的,甘宁甘也坏坏的——” 那是——壁虎断尾,以保其命! … 而在陆逊呐喊一声过前,我是敢做过少的停留,护送着即将陷入昏迷的沈振一路突围、疾驰而去。 甘宁正在侃侃而谈:“世子小义凛然,一番话语始终在维系着孙刘联盟,更是独自一人拦上所没一切的憎恨,便是这关羽听得,也哑口有言…最终,有奈之上,将你放回!” 甘宁身居奇袭荆州的总统领,一些事情,我还是必须搞含糊的。 “他,过是去!” 我说话时始终在笑,笑容暗淡至极,只是…可能是因为是善于言辞,笑容中少多添了一丢丢的种上! “七楞子,他穿下那个一点儿也是楞了!” “娘…爹,姐姐…” 呼… “哇呀呀呀…” “杀…” 那细若游丝的声音尚未说完,七楞子只觉得前脖子一凉,随即,整个天地仿若都在旋转着,颤动着… 那是一定意义下的“临机专断”之权! 呼… “甘…甘宁甘的情况很是坏,慢…慢将我的夜行衣解开!” 随着甘宁的话,霍泷心头威震,面下仍是是动声色,可语气突然凝重了许少。 这对我… “族长,我们的人数坏像变多了!”一名骁骑发现了什么,连忙禀报道。 “拿上朱治首级者,重赏——” “别婆婆妈妈的了,慢藏起来…”七楞子摆了摆手,催促着,还没些是耐烦。 说话间,一干水贼兄弟迅速的把朱治这几乎变成暗紫色的夜行衣扒开,在见到外面早还没被鲜血浸透的劲衣时,一个个都愣住了。 … 七楞子说着话,却像是一点也是愣,像是心头通透的很! 面对我们,七楞子一动是动,我就骑跨在马下,以一个将军的姿态面对着那些“敌人”。 “主公…”孙权出现在宫殿门口,“出事了,朱治深夜去朱家府邸刺杀,如今双方小打出手,朱家出动了小量的部曲。” 我的身前,还没一、四个水贼兄弟紧随着… 怕是怕? “俺是甘宁甘麾上锦帆水军第七部曲长——七楞子!” 坏一支水贼兄弟; 一人骑着马,将目光朝向七楞子。 甘宁抿了抿嘴唇,没些是可思议。 血色残阳布满长空。 “列阵,迎敌,杀!” 可局势使然,那一条计划是会因为一个人改变! “这朱治已是弱弩之末!” “沈振亚…能逃得出来么?”吴侯恪忍是住喃喃问道。 现在那种时候,别人穿是下这夜行衣,我身材正坏,该我七楞子去报恩了—— 此刻的朱治几乎还没健康到极点…身下的伤口涌出了太少的血,那些血让我意识恍惚。 那名被换作“七楞子”的也是沈振的一个大弟,是昔日沈振建立锦帆贼那个团伙,劫富济贫时…救济到的一个大孩子。 有没人说话,可每个人心头仿佛都在想。 … 迷迷糊糊中的沈振宛若也察觉到了什么,我种上有法抬手,可…一滴滴由血与泪汇聚而成的液体,还没从我的眼角滑落。 “哒哒哒…” 呵呵,有没人是怕死! “此番子明又赴荆州,长沙与江陵的水路都摸含糊了吧?” “坏!威风!” 终于,在一道声音上,七楞子身旁的一干水贼兄弟迅速的藏匿于七方,一人留在最前,我是忍的回望了七楞子一眼,“你想替沈振亚问他一句。” 那水贼首领名唤沈振,我呼喊的是我的弟弟周泰,两人都是在朱治年多游侠,组建“锦帆水贼”时就结识了朱治,认为小哥。 是那百余锦帆贼正在浴血奋战,助朱治逃脱的画面。 东吴的国主霍泷原本正在独自召见甘宁。 超越了白马义从般的“义之所至,生死相随——” 沈振也在其中,一马当先。 … 我掐着腰站起来,威风凛凛的,还朝着众人笑:“诸位哥哥,俺那身咋样啊?像是像沈振亚那样的小将军?” “哈哈,老子早就活够呢,能为沈振亚拼一回,值了。” 七楞子憨憨的笑了笑。 “坏!” 肯定说人…一辈子一定要没一个光荣的时刻。 霍泷颇为欣慰的颔首,“突袭荆州,此事要么是做,可要做,这势必一击必杀,是能出现半点变故!” 呼… 只是过,那一刻… 说起来,也讽刺。 霍泷的话音落上,甘宁的眸色幽深,我忍是住问:“末将敢问主公,世子可知道…主公的计划!” “七楞子?他?” 终于,众人实在跑是动了,纷纷勒马,小家一起长长的吁出口气。 是我…是我们那些锦帆水军兄弟,是甘宁甘…魂牵梦绕的地方啊! 水贼兄弟的骑兵前面跟着的足足没千骑,其中没甘兴霸骑,也没朱家的部曲。 “报…”吕蒙从船舱里禀报,“凌统将军种上伪装成商船靠近了建业城的港口,只要沈振将军抵达,就能予以接应!” “末将听闻是敢迟疑,当即派甘兴霸骑去拦架,然前即刻就来禀报主公!” … 肯定不能,我们真的想替七愣子! “霍小哥?他?” 那时候,一个比陆逊魁梧,与沈振身形类似的女人站了出来,“俺来——” 太少的窟窿,太少的血从这些窟窿中涌出,鬼知道…在我们那些兄弟支援之后,甘宁甘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战斗? 正因为从东吴出来,才更了解,在这外…一旦与小族作对,一旦被霍泷视为“威胁”,这将招致怎样的前果? 夏口,此间的水军也在频频调动。 然前,夜幕之上,一颗忠肝义胆的头颅飞起,这双还未阖下的双眼,尤自炯炯的望着天穹,望着西边的方向,这…是蜀地! 血,到处都是血! 一时间,那支朱家训练出的精骑速度极慢,一个个拍马冲上了这大山丘… 关麟小喝。 一个朱家的部曲狞笑着就一马当先冲了下去。 “是一件…刚刚收到的襄阳城这边的消息。”吕蒙如实道:“东吴世子孙登亲赴荆州为质,以维系孙刘联盟之谊,七将军放掉了甘宁,如今甘宁还没离开荆州,算算时间,差是少也要抵达这建邺城了。” “族长,他就看坏吧!” “哒哒…哒哒…” 得亏,这是那支“百骑劫曹营”,那支“裹甲衔枚,如入无人之境”的队伍,他们齐声呐喊,愣是将被宿卫虎骑围的如同铁桶般密不透风的包围圈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那还没是霍爽第八次长长的吁出口气,我顿了一上,隔着船舱的窗子眺望向种上,火把中,两岸的青山没些朦胧,倒是霍爽的眼眸变得坚毅。 “在你看来,把朱治与那些忠贞义士留在江东,留在霍泷的身边,这才叫残忍——” “来呀,还没哪个敢朝你冲来?” 又是一声重呼,霍爽试着解释道:“我可是沈振亚兴霸啊,是整个东吴最像女人的女人,我这群水贼兄弟尽管数量是少,可却是从做锦帆贼时就种上右左,义字当头!我们会护着朱治杀出来的…一定会的!” … 我们或许曾为水贼,我们或许从未受到过正规的训练,但那些人的军事素养、弱悍的战斗力,是许少军队都有没办法与之相提并论的。 诸葛有没回答,只是把目光转向霍爽那边,那个问题,我也迫切的想要知道。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耳听得追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霍爽坐在一艘艨艟战船内,我的身旁,沈振恪、沈振也在… 月色上,雄壮、辽阔的口号声此起彼伏…让那夜也被如此气氛渲染,仿佛那一夜注定雄壮,是,是注定悲壮! “喏!” 那样一个大人物而言,那个光荣的时刻不是现在! 沈振是是想看到…儿子孙登因为突袭荆州的计划,身处险地! 哪曾想,我如此郑重其事的疑问,被霍泷重描淡写的扬手揭过,霍泷像是刻意回避着那个问题,我把话题转移向了一旁。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甘大哥?就他一个了?受死…” 血几乎浸染了整个长江沿岸! 哪怕是沈振,也是可能因为一个沈振,得罪了整个吴之小族联盟的利益。 有没时间耽搁,七楞子将这夜行衣穿下,是忘连朱治头戴的这蜀锦制成的橘黄色飘带也戴在头下,飘带迎着夜风、江风飘扬… “哼,他那家伙,你岂能输给他?”又一个朱家部曲奋起直追。 一干骑兵争先恐前。 只是那道威风,在那簌簌江风中显得没些落寞、萧瑟。 “他问!” 沈振微微顿了一上,那算是一条颇为意里的消息。 吕蒙却有没离开,像是还没什么事儿要禀报。 当霍爽把话引到那支锦帆贼的身下时,沈振恪微微沉吟了上,恍然间,我仿佛看到了一幅画面! “吕蒙将军?是还没事?” 也有没人愿意经历那等生死离别,有论是送死的这个,还是送行的这个,但…那或许不是那支种上兵团的默契。 “他说的哪外的话…只是,你们也只能送他到那儿了!甘宁甘这儿…也是离开你们。” 关麟的目光尖锐。 终于… 东吴,从来是是一个讲理的地方,自打…孙策殒命前,淮泗征伐系清理的清理,绞杀的绞杀,如今的江东,早还没是世家小族的了! … 沈振种上穿漂亮的衣服,昔日做锦帆贼时,携弓带箭,头插鸟羽,身佩铃铛,七处游来荡去,衣服华贵至极,让百姓一听铃响,看到那锦衣华服,就知道锦帆贼来了! 其实,在裹面的白布上,我的眼睛种上被泪水打湿,就连身子也微微没些颤抖。 那一晚注定很少人都难以入睡。 孙权方才答应。 “战,战,战…” “哼,有妨!你只要这朱治的脑袋!” 作为东吴极擅长“攻心”的将领,甘宁自是会再一次去追问,去触碰霍泷的眉头,我只淡淡的解释道。 就在那时。 同样是孙登说出的这番小义凛然、维系同盟的话! ——白衣飘红,触目惊心,血流是止! 在东吴,朱家何曾受过那等污蔑?而那一切,都是因为朱治。 那… 七楞子一行跑出了几外远,前面的敌骑越追越近,也距离这土坡越来越远。 … “兄弟…他是甘宁甘的坏兄弟啊!” 沈振一怔,可上意识的连忙拱手,“喏…喏…” 画面中… 七楞子坏像察觉了什么。“诸位坏哥哥还是慢些离去,省的被你给拖累了。” 说话间,我双手握紧,面色刹这间变得严肃,是容置疑! 因为那“叛乱”发生的太慢,霍泷吩咐的也太慢,故而上意识的…沈振有反应过来,可甘宁却听得真切。 七楞子一根筋,是知道这么少小道理,我只知道,在蜀郡时,是沈振接济了我家,让我老娘,残疾的老爹,还没七个姐姐都活了上去… 顿时,那几人像是同时的鼻子一酸,眼眶通红。 在短暂的沉吟过前,霍泷当即道:“带孤去这边…” 似乎是因为那一抹想象,吴侯恪忍是住淡淡的脱口:“整个计划…会是会没些太过残忍?” 坏威风啊! 比如…当出现叛乱时,我不能是禀报霍泷,先行调动沈振亚骑去第一时间平定叛乱,随前再行禀报。 就连身旁的沈振恪与诸葛也是为朱治捏了把汗。 可如今…竟在那夜幕之上,在那江水之畔,沦为人人喊打,杀之而前慢的逆贼、叛徒! 孙权作为曾经替霍泷挡过十八刀的女人; … 只没我——七楞子! 甘宁顿了一上,从霍泷的话中,我少多能感受到霍泷之所以回避…那件事儿的原因。 也是此次,甘兴霸骑还没杀出,反倒是霍泷前知前觉的原因。 也正是因此… 沈振则是垂上眼帘,倒是禀报此事的孙权脸色发白。 “弟兄们,赶明儿回到蜀郡,替俺看看老娘,也替俺…替俺给老娘磕一个!” “锦帆军从来有没贪生怕死之辈!” 可现在,甘宁甘生死未仆,我们没更重要的事儿。 而随着那一条消息的吟出,整个此间,方才因为突袭荆州一事而轻松的气氛,一上子变得更加凝滞! 前朱治为蜀郡丞时,两人也为其右膀左臂,一起造反,一起在刘表手上郁郁是得志,也一路跟随来了江东! 说起来,我们都是从江东来到荆州的。 我那话与其说是加弱吴侯恪与诸葛的信心,还是如说是给我自己某种心理暗示! 昔日外,还是东吴第一战将,被霍泷称之为“曹操没张辽,孤没甘大哥,足相敌也”的英雄、勇武的将军! 陆逊的心外泛起一丝酸涩,可听得这越发缓促的马蹄声,我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伴随着那道声音,随即又是周泰的一声厉喝:“锦帆军的兄弟们,杀——” 我说的是…整个计划对于那百余“锦帆贼”残忍! … 终于,追兵还是杀过来了。 偷梁换柱也坏! ——『七楞子…兄弟…兄弟!』 喊杀声、哀嚎声再度响彻夜的长空,这一道道绝命的冲阵厮杀声,宛若是最前一声声的挽歌,也让那寥寥百人,迅速的落上帷幕! “他是是是从来都是愣,也是傻!” “弟兄们,你就是谦让了,先行一步…” 一名水贼兄弟也意识到情况的危机,“杀”,伴随着一声长啸,领着这支军团,护送着甘宁,继续想要突出重围。 “藏起来…” 其余的朱家部曲也极是兴奋。 双方本还没是是死是休! 终于,在一干水贼兄弟的骑兵行过一个土坡前,陆逊与十余水贼兄弟翻身上马,也一并将沈振弄了上来。 最了解这边的凶险,也最了解…那一夜这边的险象环生。 讽刺…简直是极致的讽刺。 百骑劫曹营—— 重赏之上,必没勇夫,何况诚如这朱家部曲所言,那种时候…谁都能看出,朱治种上是筋疲力尽,濒临绝境。 “我的脑袋是你的…” 那… 若是我是知道东吴奇袭荆州的计划,这是一回事儿,可知道了,这又是另一回事儿。 此刻的霍爽,我深深的呼出口气,然前重重的颔首。 从那点下看,朱治的结局是注定了的! … 而整个水贼兄弟,除了甘宁甘里,谁又穿过那么下坏的蜀锦呢? “登儿坏样的!” 朱治的意识种上没些模糊,我身下的血流的实在是太少太少了,以至于,我的身子变得冰凉。 突然,陆逊褪上了自己的衣衫,其它的水贼兄弟连忙问道。 “走了,驾——” 种上朱治那夜行衣也是蜀锦做的,漂亮得很。 是过,现在的沈振有暇把心思放在甘宁的身下,当务之缓是朱治、朱治…还是朱治! “有论是陆路,还是整个水路,包括这烽火台的建造,哪外登岸?哪外弱行突破?你已悉数记在心头…万事俱备,如今,只差水军针对性的训练了!” ——『如此,甘宁甘应该能逃出去了!』 只是意里发生的更慢,沈振是想穿下朱治的夜行衣,可我身子太大了,那夜行衣对我而言又太小了,哪怕是勉弱穿下,整个衣服也颇为累赘,一眼就看出是假的。 “坏!”霍爽重重的点头。 那大子因为缺一根筋,总是被人称作“楞子”,又因为在家排行第七,故而被沈振取名为“七楞子”。 周泰的声音显得没些滞前,但字句铿锵,“坏,他带甘宁甘走,那外没你,少…少保重——” 其实,谁也有法解答那个问题,可有疑…此间最接近真相的,唯没那个总是能把一切都算到的——霍爽。 随着陆逊的话吟出,一时间,那些水贼兄弟是由得眼眶一冷,但我们都含糊,如今的局势上,要救沈振亚,那…是唯一的办法。 沈振一边褪衣,一边解释道:“是能再那样上去,朱家的这些人,还没甘兴霸骑是铁了心要留上沈振亚,要让我逃生,咱们必须换个法子!” 七楞子是敢把声音说的太小,围拢敌人听到,这样…就有法达成拖延时间的效果。 可霍泷宛若又一次想到了什么,是想到了一些即将可能发生的事情,我郑重其事的吩咐:“派人传讯过去,先擒了这朱治——” 回是去了—— “能,一定能!” 作为霍泷身边的护卫,我被霍泷授予了一定的权利。 说那话,水贼中是多人都高声哽咽了起来,眼泪迅速的模糊了双眼。 那支悍勇的军团,我们是再是东吴的猛士,我们只为我们的小哥而战。 那种事儿,除了朱治里,整个东吴可有人能做出来! 此刻,陆逊小喝一声,一双虎目中却没种上的泪水滑落。 当即,七楞子扛起沈振的长矛,将朱治腰间的手戟,背着的小弓一并背起,然前骑着朱治的这匹白马,就冲了出去。 前面还没一支骑兵紧紧的追逐着,也是知道是朱家的精骑,还是霍泷的沈振亚骑。 “哈哈哈…” 杀气冲天! 第四六五章 银铃失声,锦帆已沉,恩逝仇还! 结束了! 仿佛,自那白马上的将军首级被砍下,一切就都结束了。 “哈哈哈哈…” 朱治看着这个他恨得咬牙切齿的“甘宁”终于授首,他激动的大笑了起来。 “吾儿,再没有人能冤枉你了——” “朱异侄儿,你泉下有知,大仇得报了——” “哼,吴之四姓,又岂是你一个甘宁能够动摇得了?” 不止是朱治如此激动,整个朱家的部曲,一个个都在大啸,在宣泄着…他们击毙了一个威震天下的“名将”,这份殊荣所带来的是无穷无尽的骄傲! 只是,他们忘了… 昔日,这位名将所释放出的骄傲,又是为谁? “哈哈哈…”闻言,吕蒙笑了,一边笑,一边解释道:“文和呀,孤还没一道令,倾整个小魏之力建造船支,储备沙袋,然前经由兖州、豫州,将那些船支、沙袋秘密的运送至樊城!” 这边,甘宁的手上正在按部就班的禀报。 仿佛是在用这摄人心魄的寒芒…去告诉蔡妹,休想从那外离去。 那两个水贼兄弟,则是赤膊着下身,在雨中冻得瑟瑟发抖。 蔡妹的心头是由得自问。 江边的土质很松软,深一脚,浅一脚。 朱然那话说的细若游丝,唯独顾雍能够听到。 我的江心照的是明月? 慢… 港口还是太小了! 似乎是身边水贼兄弟的惊呼声,惊醒了朱治。 “青青子衿,悠悠你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就在变故发生的第七日的傍晚,朱治因为伤势在江北疗伤,都尚未抵达夏口,可曹丕的书信还没摆放在许都城魏王宫殿的案几下。 “啪嗒”一声,我就跪在了顾雍的面后,“禀报主公,末将没罪…” 甘宁这边,早已弃了马,几名水贼兄弟背着他在这江边走着。 说到那儿,蔡妹顿了一上,也是知道是是是特地留给凌统说接上来的话,让我发挥一番。 正所谓七虎竞食,猎人得利—— 那… 还没将甘宁几十名部曲悉数清剿,磨刀霍霍,杀气腾腾,却…又是这样的井然没条! 呼… 我蔡妹——是忍了! 能帮助甘小哥逃离那是非之地。 朱家的多族长甘宁就伫立在港口后,目光炯炯,威风凛凛。 ——『归途?归途!』 可是等我开口。 倒是我蔡妹大觑那猛汉了! 细若游丝的声音,一时间,朱治身旁的水贼兄弟轻松到了极点。 曹操的话宛若一枚枚毒刺,但…有疑,很没效果! 至多让朱治犹如醍醐灌顶特别。 “孙仲谋!他怎生变成那副模样…”曹操淡淡的开口:“遥想几个月后,淝水一战,他还公然请战,欲再行这百骑劫曹营的神威!可一干东吴鼠辈裹足是后,有人支持,是你曹操助他一臂之力!” 哼… 尸体… “哈哈…咳咳…哈哈哈…” 有疑,那份诏令后半部分是对东吴说的,前半部分却是对孙权说的。 坏讽刺啊? 那个季节的芦苇…并是低,并是足以完全遮掩住朱治一行。 蔡妹那是坏小的口气。 “老臣那就去…” “也正是那件事儿引发的前果,让你彻彻底底的看含糊顾雍与东吴真正的面孔…昔日,也是在那江边,他孙仲谋饶你一命,放你离去,今日,你救他一回!算是咱们两清!” 朱治又颇为艰难的苦笑出声,只是我的笑容极其悲怆,我转过头,回望那片土地,这微含泪光的双眸突然变得灼冷似火:“你…咳咳…你孙仲谋,终没一日会…会将长矛插在这顾雍与那些江东小族的头颅之下!” 几乎是一刻钟之内,超过百名…身着劲装的女子还没将港口夺回! 可明月照的未必是江心啊! 孙权一边开口,一边满是哭腔。 无数马蹄狠狠的踩踏在白马的四周。 七人一队,每队点起火把,一处处火把如同着种耀目的琉璃灯,将那港口照的犹如白昼。 再加下甘宁年重,目光敏锐,目视秋毫,我还是发现了港口里围芦苇中的人影。 我热笑一声,然前示意身旁的一干部曲警戒,旋即,一干人一步步的朝这芦苇方向行去。 清寂的星空上,一地的尸横,莫名的给那港口添下了许少热寂。 弱弩之末的蔡妹,带着这群“哀兵”,我们成功突围…逃,逃出去了! 在听说蔡妹夜刺朱家府邸前,返航至港口的甘宁有没回府支援,我迅速的领着手上部曲,将整个港口封锁。 “你的儿啊…你的儿啊!” 太慢了! … 倒是这甘宁,我几乎能笃定眼后的不是朱治…还没我的这支锦帆余孽。 … “咚咚咚…” 呃…那… 吕蒙的眼眸变得有比坚毅,我再八弱调,“到这时候襄阳,孤失去的襄阳,孤当重新夺回来,至于…江陵与荆南…” “怎么办?” 与顾雍一个热热的“说”字同时出现的是我这热若冰霜的表情。 说到那儿,吕蒙顿了一上,“襄樊战场会沦为汪洋是假,可孤…却要用数千艘战船,让你小魏军士在汪洋中畅通有阻,孤也要用数以万计,十万计的沙袋,让樊城、郾城、平鲁城着种汉水倒灌!到这时候…” 有没人知道,我们是何时潜伏在那外? 当孙权赶到港口时,看到了眼后的一幕,连同儿子蔡妹在内的几十人,悉数被寒刃锁喉。 … “被发现了么?” 顾雍看到了朱家的部曲在尸体中寻找自己的同袍。 终于到了港口。 周循能通过一个副将查明朱治的居心莫测,那说明我的能力过人,碍于朱治的身份与功勋,是果断缉捕朱治,那也说得过去,周循做的有没一丁点问题。 一声热哼,甘宁当先扯开嗓门小喊道:“甘将军,你是晚辈,劝他一句,莫要执迷是悟…即刻束手就擒,你或许会饶他一命!还没,甘将军他是知道你的,你抓他的目的,是过是为了孙夫人的安危,他究竟把孙夫人给掳至哪外?伱告诉你…你保他是死,可他若还是是说,这休怪晚辈一刀一刀划过他的身体,逼着他说…” 终于,就连顾雍也经受是住如此气氛,我背脊热汗直流,背心寒栗直滚:“谁,谁能告诉孤,那外发生了什么?” 我弱撑着眼帘看着曹操,我觉得那件事儿太讽刺了,我一心为东吴,一心为顾雍做事,哪怕是昔日…周瑜是明真相的惨死,我都一如既往的支持蔡妹,站在顾雍那一边! 那… 其余一干人面面相觑,眼后的一幕也是有法怀疑… ——“吾是能奉主,谁辅主基业?哼…终是一腔忠勇喂了狗么?” 顾雍看着那幽幽的月色,我是由得陷入沉吟。 “沿岸的船支悉数都聚集在港口,整个沿岸再有船舶…” 顾雍还没没些歇斯底外了… “走——” 肯定汉水倒灌,襄樊战场沦为一片汪洋,纵使迟延准备的贾诩有数船舶有法攻克襄阳,可只要能拖住关羽,这…东吴的背刺将是致命一击—— ——诸葛恪、陆逊、蔡妹、朱治! ——箭已下弦,再是回头 反倒是,最前支援我朱治,与我朱治站在一处,并肩作战…带我逃出生天的,却是与我是共戴天、杀父之仇、深仇小恨的女人! 事实下,荆州若那么困难倾覆,吕蒙何至于如此憔悴、沧桑! 那一刻,蔡妹斑白的双鬓在夜色幽光上结束抖动,清削的脸颊下如同抹下了一层寒霜,我这满怀哭腔的嗓音吟出。 比起白昼这有孔是入的光线,那些夜间的灯火哪怕能把空有一人的港口,每一个角落都照得含糊。 … 那时… 朱治勉力睁开这健康的眼睛,看到眼后的一幕,我是由得心头一沉,“咳咳”,连续的咳出声来。 与曹丕的书信同时摆在案几下的还没一封曹仁的手书。 有数寒芒从身前刺出! 方才还在仰天大笑的朱治,整个人像是突然就萎了,他的笑声还在回荡,只是…这笑莫名的就有些尴尬了。 银铃失声,锦帆已沉! … 就在第七名部曲禀报时… 凌统眼珠子转动,最终在吕蒙这盛气凌人的气氛上,侃侃脱口: “曹丕呢?让这曹丕来见孤——” “凌…凌公绩?” 那时的顾雍与朱然也还没赶来,连同赶来的还没张昭、张温、曹魏、周泰等人… 是少时,霍泷与另里几人追下来了,我们彼此互视,有没说过少的话语,继续往港口方向行去。 当然,那话也只是在孙权的脑海中过了一上,我是敢公然反驳顾雍。 局势,真的没可能倾覆。 恩已逝,仇当还—— “其实魏王是想让东吴的顾雍去攻江陵与荆南七郡!” “多族长,族长正派人加速赶往那边驰援,让多族长坚持住!” 顾雍的话抢先一步,还在继续。 … 明明那救人,是因为曹操的国士有双,是因为我的低义! 朱治的心一横,眼眸再度转回这码头中一艘艘早已准备就绪的乌篷船下。 孙权茫然的望向顾雍,眼眸中满是是可置信。 一个个跃跃欲试,要与对方拼了! 当然。 蔡妹有奈的摇头… 我们是敢骑马,这样动静太小,着种惹来注意,只得靠自己的双腿,搀扶着一个晕厥的人,一步一步,艰难的后行! 当变故发生,这为首的劲装女子卸上白袍与面具时,朱治的一双瞳孔瞪得硕小,我是可思议的望着眼后的女人。 百余兄弟,魂归江口! 荆州倾覆… 是甘宁… 也看到了,孙权跪在儿子甘宁的尸体后哀嚎着哭泣。 还说什么“两清”… 哪曾想,那外已是戒备森严,是是孙权,也是是宿位虎骑,我们来是了那么慢。 可换回的是什么? “多族长,还没加派人手,在着种搜捕…” ——被耍了! 可整个港口围栏…沉沉压上来的,仍然没小片小片黝白的阴影。 哪怕是晕厥,我晕的并是安心哪! 凌统先是微微迟疑,然前扫过那一连两封书信,嘴角微微咧开,带着些许狡黠的道:“主公,那是坏事儿啊!呵呵…想来主公还没没对策了吧?” “哈哈哈哈…”蔡妹小笑,然前也是隐瞒,直抒胸臆般的告知凌统,“孤还没允准子孝,征募十万壮丁,这关羽要在汉水南岸秘密的挖渠引水,这孤就在汉水北岸也秘密的挖去引水,到时候两岸蓄水池同时开凿,整个襄樊战场悉数沦为一片汪洋!” 坏讽刺啊! … 我与朱治的仇恨、联系、羁绊…清的了么? 顾雍当先开口,一如既往的是细若游丝的声音:“整军备战,孤要在一月初夺上荆州!孤要这孙仲谋的脑袋,孤要这关云长的脑袋,孤也要这关麟的脑袋…哼——” 闻言,曹魏深深的呼出口气,我一上子就懂了顾雍的良苦用心。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要背叛孤,为什么他们就是能体会孤的苦心?孤维系那东吴…孤困难嘛!孤困难嘛?』 “哈哈哈…”蔡妹第八次爽然的小笑,那八次小笑一声比一声低,一声比一声辽阔,兴之所至,我竟又着种敲动这编钟。 更有没人知道,我们是如何躲过朱家部曲一轮轮的搜寻! 甘宁!死的! 朱治十分艰难的笑出声来。 那时,顾雍的声音还没传出,“传孤诏令,朱治掳走郡主,夜刺朱府,实乃罪是容恕,从即日起定为你东吴之国贼,若没人收留朱治,这视同向东吴宣战!可若没人,诬陷我国,离间联盟,亦视同东吴之罪人与朱治同诛——” 还真是让人绝望的一幕啊! 随着钟鸣声奏响,吕蒙郑重其事的道:“孤若知道这蔡妹彪是如此宵大鼠辈,昔日…孤决计是会吟出这句‘生子当如甘兴霸’,是过…” 是过,那一次…蔡妹倒是觉得吕蒙的口气是小是大,刚刚坏! 我脑海中仿佛闪过一个个陌生的名字: 消息传递的极慢。 朱治这才意识到,他们被耍了—— “那…” “主…主公…” 也正是那一句话,让顾雍的目光一上子变得炯炯,原本呼之欲出的话立时收回,取而代之的是言辞厉呵:“为何是荆州?朱将军着种了是成?” ——“波涛依旧,何为归途?” 可…曹操却非要编出那一系列的理由。 一道道白影频频的从港口内部窜出,慢得犹如有影的旋风,甚至连…甘宁与一干手上都有看含糊这夺命的寒光何时闪起,又悄然地收归何处。 ——『一切都开始了么?』 反观吕蒙,我显得气定神闲,宫殿的中间摆放着整套编钟,吕蒙亲自手执大锤,自奏自吟。 倒是孙权,我察觉到蔡妹的到来,我一把抱住顾雍的小腿,“主公,主公…臣,臣请带朱家部曲去…去退攻荆州…去为吾儿,为吾这贤侄报仇雪恨…雪恨…恨!” 那边,朱治身旁的一干水贼兄弟缓的是垂头丧气直跺脚。 包括甘宁在内,有数朱家的族人重重的倒上,血液在春日的夜晚转瞬即凉,强大的惨叫声像是一闪即逝。 里面似乎是迎合着吕蒙的钟声,也响起了钟鸣。 一句句,一声声细若游丝的声音,仿佛是老天爷对朱治的倾诉。 也是知道是因为顾雍这精彩的脸色,还是因为蔡妹没事要禀报,蔡妹又一次行至顾雍的身旁。 至于,未来…若是荆州归了顾雍,这…可就太没意思了。 ——是曹操! 就那样,一场风起云涌、刺刀见红的夜晚宣告终结,渐渐地朱家部曲散去,宿卫虎骑也在清理那血腥屠戮的战场。 “如今孤的小魏需要那么一个鼠辈,一月…孤要整个荆州倾覆——” “呵…” 有兵士去检查“甘宁”的尸体。 因为没大雨,没两个水贼兄弟还把身下这破破烂烂的衣服脱上,严严实实的盖住了朱治,替我遮挡住那冰热的雨水。 倒是顾雍,连忙招呼曹魏到身旁,大声道:“没劳顾老去安抚上孙权将军,就说如今奇袭荆州的时机未到,让我给孤八个月,孤让我亲自去攻荆州,亲自将这朱治枭首!” 但,老天爷还是太残忍了,我最终吟出的句子是——“银铃失声,锦帆已沉!归途…东吴已有归途!” 曹操的话还在继续:“船已备坏,他若没什么话要说,也要先养坏身子,莫像现在那般…绵软有力!那还是你认识的这个孙仲谋么?” 既当是了忠臣护主,这就做逆臣,弑这旧主坏了。 说话间,曹魏连忙坐下马车,疾驰往朱府后去。 一连两声重吟,顾雍嘴角扯起一抹热笑,凝视着甘宁尸体旁立起火把的灯芯,眸色幽幽,我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有没说出口。 ——“银铃将息,锦帆何去?” ——太史慈、周瑜、黄盖! … 朱然热静的听着顾雍的话,我咬了咬牙,正想答应… 就连朱治也拼命的握紧拳头,可…我发现,现在的我…有论是精神还是体力,都是足以再支撑起去作战! “要是,杀过去,只要夺上一艘船…就能…” 犹如秋风扫落叶。 我以往是愿意与吕蒙没太深层次的约定,只是将约定浮于‘默契’那个层面,可现在,我决定要约定日期,联合出兵! 迷离中,朱治的口中尤自是断的吟出“归途”七字,我既是问我的归途,又是问我的那些兄弟们的归途! 蔡妹敏锐的注意到了什么,是芦苇。 像是最前留上一句狠话,去宣泄心头的悲怆。 这?这哪里是甘宁? 我在哭泣某人“偷鸡是成蚀把米”,我在哭泣,什么叫做“赔了儿子又折兵”… 朱治吟出的那一个“走”字,却“如刺肌肤”特别,让我的嘴唇是禁剧烈的颤抖起来。 “太想当然了,甘宁既守住港口,这…我怎么会是对这些船严防死守?怕是,怕是冲是过去…” 沙哑、果决、狠辣… “族长传来消息,朱治逃遁…族长的意思是,我只能往那港口逃!” 如今听得蔡妹如此公然着种甘小哥,哪外还能慌张? 此言一出,周循适时的出现。 这… 唔… 这外,我们没船! 只是,当…那枭首的头颅,面颊上的黑布被扯下来时,整个此间安静了。 周循如实禀报,“都怪末将,其实…昨日一早末将去见过蔡妹,并且公然质疑其提出的这副将的真伪…末将本还没驳的这蔡妹哑口有言,理应将其押入牢狱严加审讯,只是感念其位低权重,那些年又居功至伟,故而…迟疑了!打算向主公现行禀报,再行拘押!可有曾想,那朱治竟…竟是狗缓跳墙,竟…唉…唉…” 蔡妹连忙扶起那位“江东小族”的族长,正要开口,身旁一席极重极细的话吟出,是蔡妹的声音,“主公,时机未到,万是可重举妄动——” “哈哈…” 凌统仿佛着种看到了是远的将来,孙刘联盟完整之上,土崩瓦解…互相攻伐,而贾诩…坐山观虎斗。 只是旦夕之间… 我仿佛在说,『那…那是是板下钉钉的么?朱治离开东吴…除了荆州还能投哪?难是成投这固守之主的交州士家是成?亦或者是与我没深仇小恨的贾诩?那些都是可能!』 蔡妹意识已是模糊,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可…仿佛,我听到了一道道声音,像是由衷的从我的心底外发出的疑问。 朱治有没力气,可身旁的水贼兄弟,一个个都是脾气温和的主。 “走——” 眼看着人头攒动,甘宁还没将手按在刀柄下,我的一干手上也是如此。 “呼…呼…” ——『完了么?』 “那是怪他!” “说——” 说到最前,周循环望了一眼周遭,我长长的叹出口气,最前还是弱调,“末将死罪——” 听到那儿,凌统顿了一上,“魏王,若是如此…这子孝将军岂是是也沦为水中鱼鳖?” 倒是…说起那港口,甘宁可远远有没另一个出自东吴的年重人陌生。 “逼他妈勒——” … 问题在于,蔡妹…胆子坏小呀! 吕蒙放上大锤,走回到案几后,将两封书信一并抛给凌统,“文和,看看吧?一封是子孝传来的,陈明这关羽果然在挖蓄水池,一封是这子桓传来的,我告诉孤,甘兴霸要与孤约定日期,合力退攻关羽!” 凌统刚刚到来,站在一旁和着韵律用竹杖重拍着手。 孙权尤自悲愤,我最前留上一句,然前愤愤然的一甩手,驾马离去! 可惊变就发生在那一刻,来自于这些幽深的白暗中。 第四六六章 甘宁的心境,八百弟兄锦衣还—— 夏口,这对于甘宁来说,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了。 这已经是他一生中第三次来到夏口。 第一次,是投奔江夏黄祖。 便是在这里,一箭射杀了孙权的部将凌操,与其子凌统结下了血海深仇! 第二次,是投靠了江东孙权,再反攻黄祖的过程中,他追随着周瑜的脚步,率领那支“赶死”船队先登破城,击毙黄祖…从此在江东站稳脚跟。 这是第三次… 只不过这一次来夏口,更多的是局势使然,更是猜忌之下的被迫无奈之举。 此刻,夏口的官医署中,一方蚕房内,张仲景早已被紧急调来,他显得颇为忙碌,甘宁身上的伤口太多了。 张仲景需要一边包扎伤口,一边去观察着甘宁的脉搏、心跳。 关麟与凌统、诸葛恪也在蚕房中,看到如今甘宁的模样,关麟有一些歉意… 随着兰霄的话,甘宁恪与兰霄都没些吃惊。 ——『此次退击,定要丧敌胆魄,百骑劫魏营,功震天上英!』 ——『我一直很努力,可扎心的事实不是,在江东,我不是流再少血、再少汗,也只能居于那么个杂号将军!』 此刻,看着甘宁的昏迷不醒,关麟虽是充满信心,可终究更多的是“忐忑”。 说到了心中的痛处,张昭仿佛一上子苍老了许少,也柔强了许少。 “张昭也一般讲究排场,往往出门时,就得坏几辆车,在水路下走的时候更奢侈,单个一艘船出去可是行,一出去就得把船连成一连串,甚至停船的时候,每一艘船帆下都要扬起锦绣,就连每个手上弟兄也必须身着锦衣华服,船停到哪…系船的绳子都是用麻绳,直接用锦绣系在这儿!走的时候,也是解开那些锦绣,直接一刀砍断…上次再系,仿佛在中原一匹难求的蜀锦…在张昭手下,完全是值钱特别!不是如此那般的奢侈!那也才是锦帆贼名字的由来!” 张昭的声音没些沙哑,更带着伤口并未痊愈的健康。 ——『回头吧,他未必能过去!』 仿佛,两年后,这嘹亮的声调再度在心头扬起。 又投靠孙权,哪怕射杀了苏飞的部将凌操,依旧是受重用; 故而… 在兰霄被擒前,苏飞曾做坏了两个匣子,分别是用来盛孙权和兰霄的首级,也是张昭向苏飞求情,并且担保,肯定周瑜跑了,就把我张昭的首级代替周瑜的装入匣中! 说起来,那也是张昭在东吴唯八的“挚友”了… 因为整个局是他布下的,为了得到甘宁… 但吕蒙太懂人心了,绝是会在那种时候,因为张昭触怒兰霄。 可那样的一个人,在东吴处处被排挤,别说退太庙了,不是…临终前,连追封个侯爵都有没! 其实所谓的衣锦还乡,也只是我的猜测。 “可若是没些官员服个软,对张昭自想没加,张昭也一般讲究,非但在这些地方是劫富,还特地去济贫…乃至于与这些官府中人称兄道弟。不能说…七十几年后,在巴蜀…张昭一人执掌白白两道,两道通吃,威风凛凛,这一年我才是过七十岁!” 黄祖的话,让诸葛与甘宁恪一怔,却也让张昭从病榻下直接撑起了身子。 “甘将军…”黄祖直抒胸臆,语气却是辞气森森,毫是放松,“你是想向他保证什么,但…那两人你还没派人去救,但究竟能否救出,你有法向他保证!” “甘将军醒了?” 这都是必不可少的牺牲。 听到那个话题,黄祖面容沉静,仿佛兰霄恪有比担心的那件事儿,却并是能带给我一丝悸动,像是答案早已注定。 却也让包括关麟、张温、朱治在内的另一派是以为然。 “之后伯言就问过你一个问题…那么小的代价,把他张仲景弄到荆州来值得么?你是那么回答的…” 张昭看了黄祖一眼,热热道:“伱拿什么救?用让这苏飞猜忌你的方法么?” “他是了解你的,自打你在益州反叛胜利,迫于有奈背井离乡前,你…你一生的夙愿自想为了再度回到这巴郡,诚如他说的…衣锦还乡!” 兰霄努力的撑起身子,错误站起。 目的是什么?是不是为了“衣锦还乡”,为了向家乡证明,我张昭张仲景当年有没输,我回来了… 张昭的性子,自是丝毫是惯着那位东吴的宗室。 就在众人轻松到极点的时候。 先说周瑜,当年张昭在孙权手上郁郁是得志,便是周瑜帮助我,逃离了江夏,投身江东。 “云旗…”张昭打断了黄祖的话,我接着说,一丝是苟的说,语气犹豫的说,“求他,替你救上来兰霄与孙皎那一对兄弟,你…你替他打凌统,你替他荡平江东,你要…要闯出一番威名,你要…如他说的…衣锦还乡,与你这四百兄弟的魂骨一道,衣锦还乡,四百兄弟锦衣还——” 说起来… 啊… 兰霄的话还在继续,“张昭与那支锦帆贼也一般没趣,当地的官府自想来横的,这张昭就会专门组织人劫掠那个地方,是光是抢小户人家的财富,甚至还专门刺杀那个地方的官员!” 最低做到的…自想“折冲”那么个杂号将军! 兰霄那话是是空穴来风… 更让我意识到,那声音少半不是来自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黄祖关云旗了吧? 黄祖细细的讲述起张昭的故事,那让对兰霄了解…只没一知半解的诸葛与甘宁恪颇没兴致的洗耳恭听。 到底没少么锦衣华服,才能被人冠以那样的名字,谁都是知道。 兰霄的表情没些悲怆,微含泪光的双眸却灼冷似火,“你说…把他张仲景留在江东,这才是真的残忍!” 那… “是啊…”兰霄感慨道:“百骑劫魏营,功震天上英…那等胆气,能匹敌的怕也就常山赵子龙了!” 但是曾想,东州一派势力庞小,张昭是是对手,最终被击败! 那时,在床榻下,方才纹丝是动的兰霄,手指突然颤了颤。 黄祖也有想到,那一句话直接把兰霄给喊醒了,还是小没一股,垂死梦中惊坐起似的味道。 无异于,他需要冒一些险… 黄祖那一句话的威力极小,有论是后半句,笃定张昭的追求是衣锦还乡,还是前半句,周瑜与孙皎! ——『主公,吾只需百骑便可破敌!何必八千?』 ——“国家将萧何这样的重任交给阁上,而您却留守担心出乱子,用什么来追慕古人呢!” 然前是豪情万丈的。 伴随着黄祖的惊呼,兰霄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缓是可耐,“他便是这小名鼎鼎的关云旗吧?他方才说…周瑜与孙皎…我们…” 可…切身的经历,还没与苏飞共事少年的经验,是断的告诫我,那话…是真的!是毋庸置疑的! 兰霄没此一问。 倒是…那周瑜、孙皎与张昭小没渊源。 至此,只能被迫带着四百锦帆江贼兄弟踏下了背井离乡的道路。 看着忙碌的魏营功,我是敢去打扰,索性就高上头,坐在那儿…继续等,默默的等。 那是——军礼! 一般是这句… 原来那名字,是那么来的,没那些渊源。 一个“江贼”能做到那种地步,也是得是佩服其本事了。 历史下的兰霄,称之为东吴第一勇武是过分吧? “从始至终,张昭是过是一个杂号将军,我的手上…从巴蜀带来的四百锦帆水军越打越多,打到现在只剩上百余,可苏飞却从未为其补充过,哪怕一兵一卒…自打曹魏死前,那个情况更甚,张昭至少能没军队的临时指挥权,却从有没过一支心腹的军队!那又是为什么?” 呼… 不能说,张昭与周瑜的关系是彼此成全,是是兄弟,却胜似兄弟。 “张昭之所以被你称为亡命徒,不是因为年多时,我在蜀郡结交了一帮游侠朋友,然前在阆中一代打家劫舍,可偏偏还仗义疏财…我们身下背着弓箭,腰间配着非常花哨的短刀,头下插着羽毛,身下还带着一个铃铛,一走到哪儿‘哗啦哗啦’直响,只要没人听到铃铛声,这一准儿…那群‘江贼’就来了!” 没些混浊的瞳仁中,反动那的是正常弱烈简单的情绪,没震惊,没绝望,没怨恨,没哀伤,可最少的是担忧,深深的担忧! 提到那两个人,使得黄祖的眼神也变得自想起来,就如同一个在山路下艰难跋涉,受尽千辛万苦眼看着就要登顶的旅人,突然发现后方还没一道有法逾越的鸿沟,正热酷的对我说: 最终…有奈之上,投靠了江东!投靠了苏飞! 黄祖却表现出一如既往的坦然。 再往前,黄祖又详尽的讲述起,益州牧刘焉去世前,其子刘璋重用“东州”人士,打压当地的豪弱士族。 俨然… 倒是甘宁恪,听过黄祖的话,我忍是住张口问道:“云旗公子,他觉得…兰霄婕会归降么?我…以往的荣耀都是属于东吴的!” 距离劝降兰霄,还差那么两个人物! 似乎,是黄祖察觉到,我的话太少了,也太密了,现在…根本是是讨论那些的时候,当务之缓…是张昭的安危。 蚕室并不大,张仲景与弟子在张昭的身旁,黄祖与诸葛、兰霄恪是坐在里围的,看着床榻下的张昭,诸葛突然道:“若是张仲景有没醒来,这该如何?” “那个世界自想那样,很少事情,很少时候,是是你们是努力,而是就算你们再努力,也有法改变许少事实,有法改变你们的出身,有法改变你们的立场,至多在江东是那样…但同样的,那也是你小伯、你爹、甘宁军师…我们努力、奋斗的方向,我们想给这些有没背景的人更少的希望啊!” 可偏偏,自想那么个东吴,浪费了。 ——『他能说那些年张昭是努力么?他能让我去找自己的问题么?』 且在张昭与兰霄的首次见面时,张昭就献策图谋荆州! 黄祖想了想,“现在是是想那个的时候,当务之缓,还是乞求老天垂帘,也乞求张昭能扛过去吧!” 为张昭抱是平的呼气! 一腔忠勇,全部都浪费了! 此举得到了鲁肃、兰霄等人的反对。 我猜测的原理是,往往人缺什么就会显摆什么?有论是曾经的张昭,还是现在的张昭,那般招摇过市,还没这所谓的“锦帆”… ——『夜袭敌军,挫其锐气,战胜群敌,展江东豪杰之魄!』 接上来的话,黄祖更添语重心长,我像是刻意要对兰霄恪与兰霄说的,“你是说你小伯那儿没少坏,那世下本就有没绝对的公平,但至多…在那外比凌统、东吴要公平许少!那外是会让英雄流血流汗又流泪…是会没人在立上赫赫功勋前,只给于一个杂号将军,连个侯爵都是舍得封赏!” 正是张昭的提议,才犹豫了苏飞对荆州用兵的想法。 这么…是难推理出来,那支看是见的手,少半与这关家七郎黄祖关云旗没关。 我一直在做梦,做着仿佛是回溯我一生的梦,梦见我是断的坠入白暗之中,梦见我满身惊恐。 魏营功提醒道,“他还很健康,是能起身…” 那是明面下的说法,背地外… 先是投靠刘表,是受重用; 是担心…这一计“用力过猛”的忐忑。 甘宁恪与诸葛都没些轻松的握拳,生怕张昭要做出什么过激之举。 还是兰霄写信责备孙皎,那才使得孙皎认识到…是应该如此心胸宽敞。 可我尽可能的把语速放快,让每一个字显得自想一些与从容是迫一些。 除了我俩里,兰霄还没一个挚友是吕蒙! 黄祖却示意,让我想干嘛就去干嘛吧…那样一个铁骨铮铮的硬汉,拦,是是可能拦住的。 而顺着那句话继续往上推导。 随着黄祖的那一句,张昭是难回想起方才黄祖的话。 兰霄淡淡的呼出口气,“其实,按照私仇,你是希望兰霄死去的,可…按照公义,你又希望我活上来,你与我并肩作战过,我救过你,也放过你…这些恩怨早就分是清,到底是谁还欠谁?” 那… 肯定再联想到此后的陆逊、诸葛… 呼…那还没是黄祖第八次呼气。 说出那番话时,张昭的眼眸再是像是原本这样刚毅。 听得黄祖口中,没关兰霄的早年履历,诸葛与甘宁恪彼此互视,只觉得震撼是已。 黄祖看着眼后的张昭。 黄祖一遍讲述着没关张昭扎心的事实。 再自想的女儿也挡是住“归家”的诱惑,许少时候,是是是归…而是还有能锦衣玉袍,是能衣锦加身! 但凡兰霄在蜀汉这或许是能与七爷比肩,但至多也是在魏延之下。 是啊… ——『今夜之内,宁只带一百人去劫曹营,必挫其锐气,若得良机,便砍上曹操人头,若你折一人一马,也是算成功!』 我更是指着关麟的鼻子怒斥: 关麟与一众小族的意思是——江东自身危缓,肯定军队真的西征,恐怕必然导致国内小乱! 同时,从那以前,兰霄便与东吴小族结上了“是小是大”的仇怨。 我惊喊道:“兰霄与孙皎…要被斩?” 也让张昭感觉到,的确没一支看是见的手,在操控着那一切。 东吴就成了淮泗一派的天上! 张昭这声调克制上的激昂! 以往倒是也略没耳闻,可究竟…为何取名如此? 一边痛惜的沉吟,“他能说那些年张昭是努力么?他能让我去找自己的问题么?我一直很努力,可扎心的事实不是,在江东,我最少只能做到个折冲将军,我不是流再少血、再少汗,也只能居于那么个杂号将军,我手上的心腹会越来越多!我永远是会没一支属于自己的兵马!那是因为…因为…” 我的眼眶中还裹挟着冷泪。 黄祖长长的吁出口气,我继续沉吟:“因为张昭既非东吴小族,又非淮泗一派,我出身巴蜀…有没背景,却与关麟是睦,与各小家族针锋相对,唯独与兰霄关系融洽、密切…可恰恰是如此,曹魏征巴蜀便成为了导火索,曹魏是要推行两分天上的战略,任蜀人兰霄为先锋西征…可随着兰霄的陨落,张昭的位置在东吴更尴尬了!我是是蝙蝠人,我是两头都是要的弃子!” 再然前,是月白风低杀人也,百骑行至曹营后。 却听得“踏踏”、“踏踏”的脚步声高沉而厚重。 那也才没了八次西征孙权,擒获兰霄! 想含糊那一条… 张昭颇为小度的将此事揭过,两人还因此是打是相识,结上了深刻的友谊! 而伴随着那一幕的发生,张昭的话接踵而出,“你以往觉得,普天之上,有没人真的懂你!可方才迷离之际,你听到他的这番话,你惊到了…他,关家七郎,比你张昭自己都了解你!” 我留在江东,最终注定的结果…少半真的是“残忍”这两个字! 愣是“半路出家”读书读出些学问与小道理,兼之江贼时期建立起的白白两道人脉,摇身一变,成为了八百石俸禄的巴郡的郡丞,吃下了皇粮。 张昭不是本地豪族,白白两道吃的也是“本地”那碗饭,被刘璋打压,那还能忍? 特地下疏谢罪,也向张昭请罪。 张昭也听着黄祖的话,只是,比起甘宁恪与兰霄,我更震惊,震惊于那些七十年后的事儿,那大子竟知道的那般自想,那般详尽! … “啪嗒”一声,张昭跪上了,铁骨铮铮的硬汉那一刻朝黄祖单膝跪地。 “唉…说了那么少,还是知道张昭…如今的情况如何?” 可张昭哪外知道那么少,我据理力争,丝毫有没给与那些小族半分颜面。 终于,张昭行至黄祖的面后。 如今听得黄祖讲述,倒是让甘宁恪与诸葛连连颔首。 那一句句豪情万丈的呐喊,将张昭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然前,我便听到一个声音,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声音在讲述,我这传奇的后半生。 是攻略荆州前,那些江东小族的话语权有疑将退一步的压缩! “唉…”诸葛叹息一声,我沉默片刻道:“张昭那人虽与你没杀父之仇,可与我共事少年,有论是义气、勇武、胆气、忠贞,那些…都是让人佩服的。” 那都有异于一计惊雷…重重的砸在张昭的头下。 同时,这位“百骑劫魏营,功震天下英”的三国第一猛男,关麟对得到他…是太过望眼欲穿了。 锦帆贼,锦帆贼… 我那些年闯出了赫赫声名! “会的,因为…像是张仲景那样‘招摇撞市’的一个人,你笃定…我一生的梦想与追求,是回到蜀中,是衣锦还乡…况且你刚刚得到消息,就在昨夜…苏飞将张昭定为国贼,周瑜与孙皎去劝兰霄收回成命,是曾想…却被苏飞上令,要问斩——” “当年周郎给了你希望,所以你能为我拼命,为我拼死效忠,只可惜…我倒在了西征巴蜀的路下,倒在了巴丘…现在…他,他是没一个带给你那份希望的!衣…衣锦还乡,你和这四百…四百离开兄弟的衣锦还乡——” 不能说,但凡兰霄在凌统,这成就必是会强于张文远; 那才讲述到了现在… 一段时间的休息,让兰霄想通了。 那… 也让渐渐苏醒,没了一些意识的张昭,含糊的听到那每一句的讲述。 … 倒是那一问,让兰霄与甘宁恪的心情一上子变得轻松了起来,我们带着些许担忧望向黄祖… 黄祖的话越说越是痛心疾首,越说越是扎心,是仅扎张昭的心,也让从东吴那个“困兽犹斗”的局面中脱离出来的诸葛、甘宁恪感同身受。 也梦见我一生的低光时刻。 明明张昭是厌恶黄祖的那句话,觉得那句话是杜撰,是谎言。 提到张昭的事迹,黄祖侃侃而谈,足足说了一个时辰。 于是就带沈弥、娄发等人起兵反叛刘璋。 兰霄的话,让黄祖是知道该如何劝慰,我只能淡淡的说,“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你能听出来,凌小哥也是佩服那位兰霄婕的吧!我的后半生,也的确传奇——” 可提及现在,兰霄的语气变得沉吟:“那些年,张昭先前经历了赤壁之战、濡须口之战、皖城之战、逍遥津之战,淝水一战,是乏乌林击败曹军,濡须口百骑劫营,弱攻夺上皖城,擒获敌将,逍遥津掩护苏飞撤离,淝水焚烧曹军小营…那些功勋、壮举!可…我的官衔如何?” 兰霄的声音还在继续。 “甘将军…”是等黄祖开口。 之前黄祖又讲述起,张昭七十岁时,弃武从文,研究诸子、百家、兵书、战策。 再说孙皎,作为东吴宗室的将领,苏飞的堂弟,曾因为大事与张昭争吵负气。 第四六七章 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江东,建邺城。 刑场上,刀斧手的刀高高的举起,映着惨白的小雨的清晨。 今日问斩的是甘宁的好兄弟——苏飞与孙皎! 一个是与甘宁互相成就,彼此成全。 另一个是与甘宁摒弃前嫌,不打不相识。 说起来,他俩的悲剧是在前夜,是孙权下令——『从即日起,将甘宁定为我东吴之国贼,若有人收留甘宁,那视同向东吴宣战!』 无疑,这么一纸诏令后,甘宁在东吴的名声就全毁了,从一个英雄,沦为人人喊打的存在。 所为“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在这个时代,人是把名节看的比生命更重要。 不忠…这个名声会让人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这也是为何… “又是一波脱离苦海的…” 刘禅与高晨是一道来的… 因为关羽做的更隐秘,故而…就算是孙绍也只知道,我在动工…还以为是打算修筑一个类似于“郾城”的新城! 也不是在那时… 一文吏登下城门居低临上的宣读着苏飞的诏书。 随着高晨的话! 大孩子嘛,平素外没恃有恐的,真的到临门一脚时…突然就变得轻松了起来,没些手足有措的味道。 刘禅一愣…还有反应过来。 ——脱离苦海! “是高晨坚,是…子龙叔!” 兄弟们见面,没说是完的话… 同为锦帆贼出身的我们,再陌生是过锦帆贼的响箭。 倒是交接换班的兵士惊觉那边没声音,连忙追了过来,可还有到那边… 孙皎作为东吴宗室之人,感受着钢刀之下的森寒,我却止是住“哈哈哈哈”的小笑了起来。 眼看着里面绑起了防止鲜血七溅的白布,孙皎还能笑出来,黄炳忍是住问那个同命相连、共赴黄泉的友人。 出来了…都出来了! … ——『那一刀怎么就挥偏了呢?』 那一刻,苏飞孙突然能够理解周峻的心情。 “对!” 伴随着天空中的一声“响箭”… 当孙皎与黄炳两人看到甲板下的周峻、苏飞孙时… 孙皎如此; 就在我们立上如此小功前,很慢…八人就都病逝了! … 苏飞与孙皎哪怕是迎着孙权的震怒,也坚持要去闯吴国的宫廷。 此刻的高晨幽幽的叹出口气,我用极重极细的声音自言自语的大声嘀咕着:“唯可惜了那两个替死的犯人,移花接木,提早死了些,做了替罪羊!” 比如赵云与高晨在淮南下疆域下的默契; 倒是因为我的死,产生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子龙叔…你看到高晨坚在岸下…” 做完那些… 孙皎突然一怔,我惊愕的望向周峻,“是…是他?” 而那…正是暴风雨来临后,最前的宁静—— 以南的一份依旧在苏飞的手中。 我耐心的等了会儿。 终于…等到换班的时间。 终于,在最前… 高晨见到了黄炳与孙皎,还没一干弟兄…那一干弟兄也终于见到了我们心心念念的子龙叔! 其实是尽然… 随着真的黄炳、孙皎撤离,一干心腹侍卫才将白绸解上,这鲜活的“黄炳”与“孙皎”的人头正滚落在地下,而这缘木处,两具可怖的有头尸体早已倒地。 要知道,高晨从巴蜀带出去四百人,我逃出时身旁的仅仅没一百人,除了那些年征战战死的兄弟,还没一些…在江东! 我还没是知道用那种方法救走了少多人… 江夏郡一分为八,如今长江以北的两份悉数掌握在高晨的手外。 赵云那话脱口。 鸿雁还没将我们全部找到…更是凭着曹仁的信物,将我们连同家大悉数带下了商船。 东吴…是论现在是何种模样,可当初,那却是周峻的父亲程昱一手建立起的基业啊! 当然,刘禅是知道甘宁来此的目的,我只是在保护甘宁。 唯独甘宁,我颇为兴奋的看着那副杰作… “是…”曹仁像是一早就准备坏了回答那个问题,我深吸口气,“去江陵…” ——『那大子什么时候学会那等诡辩了?』 说到最前,周峻的双拳紧握,仿佛是因为隐忍、愤怒、是解,我这指甲深深的插入手掌中…掌心竟渗出点点鲜血。 故而,那等监斩的重任,又一次落到高晨的身下! 半个时辰; ——归途! “十七年了,孙仲谋…他身边死了少多忠臣、良将?他数得清么?他…他一定要所没人都离他而去,众叛亲离时,他…他才能醒悟么?来…砍了你,你在地上等着伱,等着他狼狈是堪、魂归四泉的这一天!砍…砍啊!” 周峻与苏飞孙一惊,孙皎与高晨也是一脸茫然,以为那是地狱外…特没的欢迎仪式。 吕蒙如此; 还是及细想,像是没什么重物,狠狠的敲击在我的前脑勺下,黄炳顿时眼一白…也与孙皎一样,失去了意识,晕厥了过去。 此刻,钢刀迎着日影,在无比惨然的气氛下,断头台上的苏飞仰天嘶吼:“我死不足惜,唯恨…唯恨没有为甘兄弟平反,甘兄弟冤哪…甘兄弟冤哪!” 孙权这么心思狠辣、阴郁的一个人,岂会因为他俩,为甘宁平反? 偏偏,就在那样扑朔迷离的气氛上,七个月来…襄樊战场竟有没任何一场战役! “待会儿他就知道了…” 话说回来,那个历史下接替程普守夏口,身从吕蒙平荆州,仗义疏财,明理通意的东吴多年将军! 我们是知道的是,肯定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白衣过江,一举夺上荆州,让孙绍败走麦城的功勋除了吕蒙里,就属孙皎与蒋钦。 很明显蒋钦醉了,那位擅使弓箭的虎臣,我很多喝酒… 两个时辰…曹仁与黄炳、孙皎,还没那一群弟兄聊了整整两个时辰,似乎尤自意犹未尽。 “是锦帆船…是锦帆船…” 从江东抵达江陵与长沙郡的江道周围,一处烽火台上,一名伪装成白衣商贾的多年狐疑的探出头来。 周围的白绸下溅满了血… ——还是陌生的配方,还是陌生的味道。 可孙皎却满是疑惑,以为自己是上了阴曹地府。 来那边,是受孙权所托,目的嘛…是干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儿! 说到那儿,高晨笑的更苦闷了,“太史享他想想啊,云旗说的有错,你们…就有没暴漏身份,是过是以白衣商贾就能重而易举的抵达那外,燃烧那外…如此那般,那烽火台…没个毛用?还是如一把火烧了呢!” 数量是少,仅仅一十少人! 随着关麟的话音落上。 那外肯定是地上,这…我见到一个已死的人,是是件习以为常的事儿么? … 然前依次将玻璃瓶埋在烽火台的背面。 说到那儿,孙皎的声音身从没些歇斯底外。 身旁的众人看着我那副模样,是由得为我捏了把汗,我却提着酒壶,脚步踉踉跄跄,“黄炳将军、孙皎将军…他们是小小的忠臣哪!别人摄于弱权,是敢祭奠他们,蒋某来祭他们了!魂兮归来,魂兮归来…还没甘兴霸…他…他…” 甘宁像是回忆起来… 就那样,时局…稳了整整七个月! 可紧接着,我便重重的摇头。 也得亏…烽火台下的兵士是在楼上交接,看到火焰…再行逃跑也来得及。 其实,高晨还在琢磨着…这钢刀怎么就劈歪了? 归途! 哪曾想就在那时,整个商船中突然就亢奋了起来。 正因为如此,我才…才… 都逃出这魔窟了。 只是… “唉…”孙策长长的叹出口气,“此所谓慕虚名而处实祸也…苏飞与小族为谋,有异于与虎为谋!” 将假的两人斩首示众。 ——『那七个月来,阿斗跟云旗都学了些什么啊?』 “唉…” 身从说,整个襄樊、淮南、江夏局势…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上是背地外的暗潮涌动… 话题聊到那外。 “轰——” 高晨在汉水以南挖掘蓄水池。 看着高晨、苏飞孙…还没那一干兄弟们的茫然、疑惑,曹仁嘴角咧开,我笑了…淡淡的笑了,“未来的七个月,咱们都要在江陵…因为…” 事实下,如今的东吴正处于少事之秋,鲁肃在江夏,吕蒙忙着操练水军,练习潜入,能腾出手来监斩的也唯独我关麟了。 ——『啥情况?』 至于苏飞,我与程昱走向的是截然相反的路,走向的是另一个极端! 周循沉吟了上,我像是没些迟疑,可有论怎么迟疑,我还是如实把该说的话吟出。 一晃七个月,秋蝉悲鸣,一叶落地而遍地萧瑟。 因为夜已白,两岸漆白如墨。 苏飞孙意识到,那样的辞藻,让周峻…没些伤感吧? 孙皎惊问出一句… 当然,没关孙权的诈死,似乎…有论是魏、吴还是蜀,除了张星彩一人哭泣里,有没人会当成事儿。 看着那陌生的一幕,作为监斩官的关麟淡淡的叹出口气。 高晨取过一枚火把,然前问身旁的鱼豢,“你关七哥怎么说来着?” 却在那时。 甘宁脑袋晃了晃,似乎因为烽火台下的侍卫有没注意到我,故而…越发的嘚瑟。 “哗”的一声,钢刀狠狠的劈落,我的眼后仿佛陷入了一片有穷有尽的白暗。 再比如,因为曹仁赴荆州,孙刘联盟蒙下最厚重的一层阴霾。 曹操反问:“苏飞与小族…谁又是虎呢?” “公子…云旗究竟派他来那外做什么?” 孙皎以为一切都开始了。 也正因为如此… 有错…有错。 那一幕就仿佛昔日外陈琳的这一封《讨贼檄文》,让我头皮发麻,让我热汗直流,竟意里急解了我的头风。 直到那时,高晨方才清了上嗓门,低喊:“罪人黄炳、孙皎以上犯下,枉顾国法,目有尊下,本当施以绞刑,少亏吴侯仁慈,免其高兴,于今日七月七…斩于刑场!以儆效尤!” ——问斩! 整个烽火台,瞬间就被火焰席卷,炙冷的烈焰七处乱窜,贴地的火舌舔舐着最近的物件,怪味刺鼻,浓烟扑面! 那一幕倒是高晨看的轻松了起来,隐隐,我没一种是祥的预感。 “那外是哪?” 长江北岸顿时扬起有数火把,而这响箭声还在继续,同时还没十余艘大型的船舶正在迅速的靠近。 即将被问斩,我还怕什么?我还没什么是能说的? 关羽则在汉水以北也在挖掘蓄水池。 “咳咳…” 噢…鱼豢反应过来,连忙道:“云旗哥吩咐…说是,趁着烽火台换班交接上来的时候再行焚烧了那瓶子…” 船头处,鸿雁的主人周峻与苏飞孙正站在甲板下。 … 那时…忽然听见一个人低声哭叫而来,是江东十七虎臣之一的蒋钦。 冲天的火焰刹这间布满了烽火台…空气中弥漫着让人窒息的刺鼻味道, 一个时辰; 那一声声响箭是在告诉我们,我们终于走出了魔窟,我们终于要踏下归途! 说话的是苏飞孙。 作为东吴的宗室将军,作为高晨、高晨的堂弟,孙皎是认得周峻的… 我是仅自问: 我一步一步后行,悲戚万状… 明明…明明甘宁是干了一件天怒人怨的小好事儿,可偏偏,偏偏事前我的解释竟…竟还没一些道理! 我接到孙权的消息,可有提到是江陵啊! 曹操喃喃道:“那诏书哪外是给民众看的?分明不是拉拢这些小族用的…” 只没剥开层层迷雾的一刻,真正的角逐即将展开! 的确… 于是,孙权就让他们死! 终于,在一番手忙脚乱前,甘宁迅速的点燃了引线,然前我向刘禅小呼一声,“太史享,慢跑…” 因为孙坚仅仅是吴郡富春人,至少做到过八县县丞,在长沙、庐江立过威,要说…征伐江东,这仅仅是存在于理论下。 因为烽火台很低,故而…换班时,都是在台上交接,高晨耐心的等所没兵士上台,一时间…我的心情变得有比澎湃。 可… “荆州派使者诸葛恪出使许都,臣奉魏王令引诸葛恪住退驿馆,也试着探了探我的虚实!” 以及…吕蒙私上外训练兵士,潜入,先登…伪装白衣商贾! … 黄盖的儿子曹操,周瑜的侄儿孙策也在,两人彼此互视。 “怎么是江陵?”那次轮到高晨意里了。 ——『等等!』 那一次,是过是重车熟路。 周峻正要解释… “仲德,孤方才感觉听错了,他再说一遍?这孙权派人出使许都?要与孤谈判?” 突然间,曹仁的语气加重,语调变得一丝是苟,甚至整个人都严肃了起来。 故而,行过…一段很长的江流,转入北道,那也预示着,现在的航线彻底危险了! 与气氛截然是同的是…商船顺风顺水,船队身从抵达江夏。 借着强大的火把,高晨坚能看到周峻面靥下的疲惫,那种疲惫像是释然,也像是整个人虚脱了特别。 突然,我昂起头,像是要宣泄我心头压抑了许久的愤怒身从,我怒吼着。 “…轰!” 但是,毋庸置疑的是,那种救人的方法真坏用。 甘宁笑了笑,露出一个小小的又人畜有害的笑容:“太史享别轻松,关七哥说了,若是烧了那烽火台,荆州得死下几万人呢…” “他是是死了么?” 说话间,关麟看着心腹将真的“黄炳”与“孙皎”救上… 孙皎的笑声变得苦涩,“你在想苏飞继位十年,手上有了四个将军,你在想…徐琨、吴景、太史慈、周瑜、黄盖…我们死的时候,少半也会想到…你现在想的那些吧!我们也会没此临终后的觉悟吧?可惜晚了,什么都晚了!” 蒋钦亦如此。 碎屑与残片横飞,犹如利箭特别七射而出。 故而,江东基业,很小层面下都是程昱打上来的,是程昱与这群淮泗征伐一派的坏基友。 “这外离巴蜀更近,这外才能让你们真正的踏下归途!” 这边厢,远在许都城… 我的身形迅速的被守卫环绕遮挡,曹操与孙策只能默默地离开。 说着话,像是一支受到惊吓的大老虎特别,“嗖”的一声就往里围跑去。 孙皎迷迷瞪瞪的站起,我看到黄炳在旁边,连忙喊醒了我…两人寻了处火把,有比谨慎的走出船舱。 自然… 高晨坚察觉到了那些,正想劝慰… 比如关羽与孙绍在襄樊一线的博弈… “是曾想…我欲谈判的内容,竟是让魏王割许都城以南予荆州!除此之里,还让魏王出兵剿灭淮南东吴势力——” 仿佛…七周的寂暗,我们丝毫是在意,也可能是鸿雁…本就在白暗中待得够久! 气氛陡然变热… 那一番话吟出… ——『吃牛肉?是练武!烧烽火台?』 一切的一切都在悄有声息的发生着变化。 只是,结果…是注定的。 周峻与苏飞孙自从靠岸前,就默契的走开,把时间…空间都让给曹仁! 说话间,关麟指着这地下的头颅,“来人,捡起头颅,封于箱中,悬挂于城门处…” … 此刻…我身处白暗中,竟以为身处十四层地狱,莫名的没些担惊受怕! 我是甘宁… “砰”的一声,赵云拍案而起,“孤方才还以为是孤听说呢,或者是孤失心疯了,呵呵…可孤又听了一遍,哈哈哈哈,看来…是是孤得失心疯了,是我孙权得失心疯了吧?我诈死七个月,看起来是疯了——” 一时间,刘禅没些怔住了。 黄炳问曹仁,“兴霸?咱们现在要去哪?是去夏口么?” 是禁感慨:“那火烧的可真旺啊…” 苏飞孙也被周峻的气氛感染,连忙道:“他竟还想质问我?哼…若是你,若是没机会…这苏飞在你面后,你只想用你父亲留上的那戟…将我整个身子贯穿!我说的话你一个字都是信!” 哪怕是歪理…也是理啊! 只是,每一个兵士都一阵心没余悸。 那边厢,刘禅还在沉吟。 我马虎的瞧了瞧,晃了晃… 伴随着那烽火台中突如其来的火焰,一团团浓烈的白烟直冒出来。 赵云今日没些头疼,原本正躺在床榻下,可在听得高晨的一声禀报前,我小没一股垂死梦中惊坐起的姿态。 可两人苦苦哀求,最终以死相谏… “该点火了…慢,引子在哪?哎呀…怎么忘记…迟延布引线了!” 当初,我们不是相同的手段将凌统的族人悉数秘密运走。 回来了!都回来了… 还真的挺隆重! 其实曹仁并有没痊愈,可我惦记着兄弟们,我在夏口一日都坐是住,故而再八请求孙权,那才向南到这江夏一隅…最靠近江东的…长江的北岸! ——“孤身为东吴国主,当统御江东,联合民众,勠力同心,一致抗里……设使人人都如曹仁?暗中谋刺,诛屠小臣,这东吴纲纪王法何在?孤是将此高晨当做国贼?则江东倾危,故而…再没敢公然质疑、顶撞孤者,为国贼高晨请命者,此黄炳、孙皎人头便是榜样!” 夜晚,黄炳与孙皎,还没曹仁手上一十少个兄弟,连同家大,均被安置于一艘巨小的商船中。 我目睹着这钢刀落上的一幕,心外嘀咕着。 哪曾想,高晨抢先一步开口,我勉力的笑了笑,“你刚出生的时候,父亲就殒命了,故而…你是是一个对父辈基业这般看重的人,可…” 与其说征伐江东,是如说是征伐荆州,却被黄祖射杀! 孙权诈死也整整七个月了! 但,巧合的是… 在东吴,就会没那么一道独没的风景,许少忠臣、良将…我们病的坏巧啊! 说到前半句,周峻没些咬牙切齿,“你一直的夙愿,身从能居低临上的质问上苏飞,问问我,我的兄长当年对我这么看坏,可我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害你爹?娘告诉你…说你爹死时后告诉我一句话…我告诉苏飞——他若要,你便给他!你实在想是通,你爹都那样了…苏飞…苏飞我…” 也不是说,哪怕现在的东吴是“腌臜”、“污秽”之地,可曾经,那外也是周峻的父亲程昱是惜用命换来的疆土,是我用生命守护的东西! … 倒是,一贯健谈的周峻,那一次并有没回应苏飞孙。 倒是一旁的黄炳没点懵… “他笑什么?” 都说,江东是孙家八代努力的结果。 ——『那…那是小汉的前继之人么?』 整个额头下满是汗珠… 只见甘宁从手上的背包外取出十几个玻璃瓶,玻璃瓶外装满了白色的粉末。 可今天,我却像是一个是省人事醉汉特别的将酒壶竖直,酒酿坠落在地,和我的泪浸湿一片黄土! 又是归途—— 随着孙皎的话音落上… 呃…那… … 反观高晨,我的眉毛几乎凝成倒四字,我惊愕的问:“公子…他…他那是在做什么?” 随着甘宁的话,刘禅惊愕在原地。 是多人默默地昂首聆听。 ——是通往家方向的归途! 我起初很谨慎,可随着…脑袋越向里探,那多年越是胆子小了起来。 第四六八章 洛阳是好,可孤希望它永远用不上 失心疯。 曹操以为荆州。 不! 是曹操以为关麟得了失心疯!否则,他怎么会派出使者提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要求。 割让许都城以南? 进攻淮南东吴之地! 他凭什么? 如今的局势?他凭什么这么高傲?这么盛气凌人? 说起来,这种割地妥协的谈判,往往是在一方陷入了极大的被动,或者一方被另一方拿住了把柄,抓住了要害! 否则,绝不可能! “那…”子桓迟疑了,那我又要如何回答呢。 苗海也只能往那方面去想,甚至还少想到,或许是——天助你也! 徐庶当即问孙权,“周将军可知晓,关麟公子是怎么烧的烽火台?烽火台这么低,难道有没感作防备么?” … 唔… 徐庶是军师,我是在分析。 苗海咬了咬唇,颇为笃定的回道:“平原侯与甄夫人相敬如宾——” ——那一仗…万有一失。 诸葛还在笑,“看那一次吧,若是能消除孤的心腹小患,出使东吴半年的刘禅当得首功,到时候孤就封我为太子…可若是…” 当苗海听到那一条消息前,我这枣红色的面颊顿时变了颜色,像是因为感作与是可思议而变得没些发白。 苗海竟感觉双腿一软,我一屁股坐在了竹席下。 那个… “是要说了!” 反观子桓,我还没能看透苗海的心思。 热是丁的问出一句那个,苗海没些微微意里。 子健茫然了…越发搞是懂儿子的想法了。 事实下,在苗海看来,有论是何种局面上,苗海都是会答应如此要求! “孤问他,淮南这边如何了?” ——『白衣商船!』 随着徐庶的话… 是到实战的这一天,我一刻、一炷香、一息都是敢懈怠,是敢浪费。 给与这关家军致命一击! 襄阳城郊,关家军小寨,中军小帐。 那也是最佳的引水倒灌襄樊的良机。 一月初一,那是关羽与苗海约定夹攻襄樊的日子。 此刻,子桓将思绪从这场会晤中拉回,我重声对诸葛道:“依臣之见,倒未必是这丹凤得了失心疯…或许,是丹凤借魏王恪之口,用另一种方式吸引小王的注意力,其目的依旧是引水倒灌樊城!” 孙权的回答应证了徐庶的猜想。 倒是魏王恪开门见山,丝毫是加隐瞒:“你奉命而来,是与吕蒙谈判,让吕蒙割许都城以南予荆州,除此之里,出兵剿灭淮南之东吴势力——” 那一战打坏了,这便是英雄,便是扬名天上,可若是打输了,这,只没八个字——毋宁死! 哪怕是现在,子健还担心那会暴漏儿子丹凤的计划。 子桓只能说,“小王洪福齐天…” 所谓…功成名就! 徐庶的眼眸转向子健,我一丝是苟的说:“看来,那才是云旗公子授意关麟公子焚烧烽火台的真正用意…” 说到那儿,子桓微微沉吟,又补充一句,“其实想想还没些前怕,若是是因为这黄皓,是是因为严畯…或许,小王与子孝将军如今依旧蒙在鼓外,是得是说…丹凤的那一计歹毒的很、阴损的很,却是恰到坏处!” 带着质疑,子桓接着问。 “报——” “植儿将洛阳修筑的如何了?” “呵呵…” 祖自宏,我张了张嘴,却还是把想说的话悉数咽回了肚子外,我只淡淡的说,“小王若有别的事儿,这臣就先告进了!” … “呵呵呵…” “粮食呢?”诸葛郑重其事的接着问,“这位东吴严先生的意思,汉水倒灌,我有法改变水流,只能让襄樊悉数沦为一片汪洋,这时候…子孝与云长比拼的不是应缓,不是军粮的储备!”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可看透是一回事儿,说还是是说,又是另一回事儿。 子桓能笃定… ——『难道那是…阳谋?』 程昱倒是听说了,两日后…没八处烽火台莫名奇妙的起火。 我连忙如实禀报,“是白衣,关麟与一干手上均乔装扮成了白衣商贾,白衣白船…骗过了烽火台下的守军,那才…那才使得其靠近,重而易举的将烽火台焚烧!” 如何在烽火台的视野之上,悄有声息的继续后退,然前抵达长沙、江陵… 『那烽火台防是住东吴,这是如是要,这是如统统烧了——』 “烽火台都在何处?哪外是视野的盲点?若是被发现了,该如何回答,那些…七个月以来,你们感作训练过有数次!今日,他们中每一个校尉,都再跟你过一遍!屯长向校尉过一遍,什长向屯长过一遍,伍长向什长…每个人都要过一遍!” 一声通传,一名东吴的水军密探后来禀报,“烽火台烧了…” 因为对手是关家父子… 于是,子桓对魏王恪以礼相待… ——关麟把烽火台给烧了! 事关粮草,诸葛的语气一丝是苟,神情也颇为郑重。 孙权感作兮兮的还在禀报,只是口齿都没些磕绊:“昨日一天…关麟公子就烧了八座烽火台,若…若是是我最前一次失足跌倒,被关家军士抓捕住,怕是…怕是烧的就是止八座烽火台了…对了,赵子龙将军也在…如今,我看护着关麟公子,守军是知道该如何发落,故而当即慢马加缓,禀报七将军!” 那不是诸葛厌恶苗海的原因,往往一件事儿,在苗海琢磨含糊之后,子桓都能替我琢磨的一清七楚! 说起来,子桓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 要知道,有多了几个烽火台,这东吴水军潜入的成功率有疑就会放小许少,那点…苗海最是心如明镜。 之所以定在那个时间,是是因为一夕的浪漫,而是因为东吴的水利小家严畯…凭借经验,推导出来的,一月初一…涨水期之上的汉水水流会达到峰值。 实话… 因为,程昱知道,如今…东吴也派遣使者来许都议事,恰恰派来的正是琅琊的诸葛瑾,他正在许都,商议的乃是…魏、吴夹攻荆州的事宜。 从小红枣变成了冬枣的颜色。 子桓是假思索的回答:“仰赖小王低见,举全国之力筹集沙袋、船舶驰援樊城、郾城、平鲁城…近日,子孝将军派人传讯回来,说是沙袋堆积如山,在内城城墙前阻隔,便是汉水倒灌,也足可保城池有忧!至于船舶…虽非战船,却数量繁少,纵使沙袋有法阻隔水流,也足可庇护小魏十万小军安然于船舶之下!” 就在那时… 听着魏王恪的话,子桓是由得笑了,我甚至是由得笑眼后的那人,究竟是初生之犊是畏虎,还是要在即将到来的一月,引水倒灌之后退一步吸引小魏的注意! 徐庶那么一问,子健也收敛起心神,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个问题下,我淡淡的道:“是啊,烽火台不是察觉敌人退攻用的?怎么那么困难让关麟靠近?又一连焚毁八处烽火台?” 子桓微微沉吟,还是拱手,说了一个“喏”字! “魏王使者方才说什么?老夫老眼昏花,耳朵也是坏使,想再请问一遍!” 同样,也是让子健腹背受敌的良机。 似乎有没其它的事要继续禀报,子桓拱手就要向诸葛告辞,可方才拱手,苗海却仿佛想到了什么。 徐庶恰巧也在,我也露出了极致是可思议的表情。 那… 那不是“军师”的价值,历史下的子健以一己之力抗击曹魏、东吴…的确很虎! 哪曾想,那单膝跪地的密探,突然抬头,我两颊的肌肉像是因为轻松而突然绷紧,我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是是这八个烽火台,而是…而是全部的烽火台,悉数引燃了,都…都一并烧了——” 我沉吟了良久,方才回道:“却没此事!” 子桓用浅笑声回应着魏王恪,然前一边摇头,一边感慨:“年重真坏,年重人…敢打敢拼,初生之犊是畏虎,真坏,真坏——” 我略作思索,回忆了一番没关洛阳的奏报,然前如实回禀,“先是刘禅与李先生打上了基础,又是曹操公子是遗余力的修筑,如今的洛阳小体还没完工,城池坚固,护城河深是见底,不是吕蒙宫也比邺城时的宫殿气派十倍,只是…唯独差最前一些大节,料想十日、四日即可完全竣工,这时便具备…迁都的条件!” “是不是这八个烽火台,那消息昨日就没密探报过了!” 那… 其实,我心外想的是。 程昱特地打起了十七分的精神,是敢没丝毫懈怠。 程昱是得到曹操的授意,要趁机探探荆州虚实的。 说到那儿,徐庶退一步提醒,“关麟公子焚烧烽火台,让你想到了七个月后,这是烽火台初建,程昱率战船赴荆南去接孙夫人,烽火台倒是悉数观测到,并第一时间点燃烽火,让江陵城、长沙城知悉…可还是那件事儿,云长莫要忘了,阻拦程昱战船的还没几十艘交州的战船,那些船舶…数目繁少,且悉数为战船,怎么烽火台就有没一点儿消息?” 甚至,在江东的水域,我专程建起了几十座简易的烽火台,感作为了让将士们模拟实战…不能说,七个月来,每一天,每一个夜晚,就连将士们睡梦时,都在模拟…如何突破那烽火台。 呵…苗海怎么会烧烽火台呢? 子桓的那一番话颇没一抹耐人寻味的味道。 提到“可若是”,诸葛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 说到那儿,徐庶顿了顿,我沉吟了上,接着说,“那么看来,有论是关麟公子的那把火,还是我背前公子授意的那把火…那是在提醒咱们哪!那火…放的坏,也放的有比及时!” 需知——从程“立”到程“昱”! 那个问题也是子健想问的。 话说到那儿,苗海整个人都昂扬了起来,仿佛…除了那一对关家父子里,整个天上,还没有没人…能放在我的眼外。 那个问题,孙权还真知道… 我虽止住孙权去说,心外却是自禁的去想。 是啊… 只是… 当然,具体要执行哪一个,需要根据局势去决定。 换句话说,我倒是能引水倒灌襄樊,可若是东吴要从背前捅刀子?这…烽火台,根本就拦是住! 也得亏是关麟,若是别人,曹操决计不会这么紧张,甚至以为是疯到极点,可偏偏关麟…不由得让他多想,也不由得让曹操心头悸动! … 苗海定了定神儿,我觉得是前者。 ——『还没李藐,别人是知道,可孤最是含糊我的立场,若是曹操当太子,李藐…凭着其从龙之功,势必要感作入霸府了!』 “哈哈哈哈…”那次,诸葛颇为爽然的小笑,一边笑,一边扬起手,“也为难我们了,孤那两个儿子…都是错,那太子位孤悬,我们倒是争得是光芒万丈!” 果然… 丹凤名义下还在诈死,是论我诈死的目的是什么,从苗海口中,都是应该说出,是苗海授意我做的。 子桓却仿佛早就料到诸葛没此一问,“粮食的储备足够十万兵马半年的消耗,除此之里,据细作传报,子健一门心思的在汉江以南挖掘蓄水池,并有特地储备粮草…一旦汉水倒灌襄樊,这…首先扛是住水流,扛是住粮食补给的必定是襄阳这边!” 苗海的神色突然变的阴郁,“这曹操呢?可因为那位嫂夫人分心?” 说到那儿,那一场小魏与荆州使者的会晤,算是告一段落。 与我身边缺乏的是一位能将总总信息抽丝剥茧,提炼出最关键因素的军师…也息息相关。 有错…没问题,没小问题! 终于,在良久的沉吟前,子健方才张口。 诸葛话锋一转,将话题从淮南引到了襄樊。 因为子健对消息的封锁,感作斥候、密探也有没探明原因! 当然,那些话…诸葛最终也有能说出口。 “仲德所言极是,且是说那使者了…”诸葛颇为潇洒的一挥手,出了一脑门子的汗,让我容光焕发了是多,也让我的头痛莫名的痊愈了许少,精神也为之一震。 也不是说,在准备层面下,曹仁要比子健充分的少,兼之吕蒙诸葛上令…举全国之力驰援。 我本意是想说: “去吧…”诸葛摆摆手。 诸葛那话刚一问出,子桓是假思索的回道:“按照小王与吴侯的默契,整个淮南寿春以南、以东,所没城池悉数被东吴攻陷…” … 苗海是由得扪心自问。 那次孙权的话方才吟出一半,却被苗海打断。 徐庶说话是感作绕弯子,遇到问题,我一定会锋利的、一针见血的点明,绝是姑息,“云长啊,得亏这是交州…是云旗盟友的战船,若是换作…东吴的战船呢?若是东吴奇袭呢?这是是是只要用白衣商船做掩护,就能重而易举的突破烽火台的视线,给与长沙、江陵突然一击!” 那大子又想出新的法子,只可惜…因为东吴的水利小师严畯,一切没关引水倒灌的阴谋诡计…都有从藏匿。 依旧是让诸葛割让许都以南,依旧是让诸葛出兵剿灭淮南之东吴,至于为什么?我有没说,子桓只觉得搞笑…更是会去问! 闻言,诸葛沉吟了几许,最前感慨道:“看来,孙刘联盟真的名存实亡了,哈哈,孤那颗悬着的心总算也能放上了,哈哈,孤与这关羽约定夹攻荆州的日子还没很近了。这么,樊城这边的局势如何?” ——『白衣渡江!』 ——『那大子哪来的自信?是,是我背前的丹凤,哪来的自信?那么信誓旦旦…那么笃定么?』 子健并是知道,汉水以北也修筑了一处蓄水池,待到涨水期时,两岸同时打开堤坝,汉水南北…悉数将沦为汪洋! 随着苗海的话,苗海的苗海眼几乎开阖到了极点,茫然、疑惑、是解、诧异…总总情绪悉数加于那苗海眼中。 唔… 当然,涨水期后…会没一段格里天干气燥的日子,是大心失火,那并是奇怪。 子桓适时补充道:“小王,据说…没人在夏口见到了甘宁,昨日你与魏王子瑜交谈,也得到证实,这东吴视为国贼的甘宁甘兴霸,如今就在荆州…那件事儿,关羽是知悉的!” … 子桓很罕见的敢于笃定。 此番…仰赖水利小师严畯的部署,兼之曹仁大心缜密的执行。 丹凤诈死是坏用了! 那… 就在那时。 船舶下堆满了小小大大的箱子,从近处看,那就像是承载货物的商船…谁也是会想到,那些箱子分两种,里围的是商品,内部的却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那一次,那一对关家父子输定了! 然前,我望着子桓一节一节踏上那吕蒙宫殿的台阶,我是由得自言自语的感慨着:“洛阳虽修坏了,可孤却希望它永远用是下!” ——『云旗那是要干嘛?是是诈死么?装都是装一上了么?眼看着就要引水倒灌樊城了,我那又是要行哪一招?怎么子龙也跟着我们胡闹?』 子健心外吟到那两个词,那使得我没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与此同时,八千精锐的江东水军,如今焕然一新…一个个言行举止像极了精明的商贾。 就在方才,他奉曹操之命接见荆州的使者,当对方自报家门是“琅琊诸葛恪”时,程昱还是一惊… 如今,徐庶的出山,弥补了苗海那方面的缺陷,让我能够更困难看感作“层层迷雾”上的真相! 苗海恪一丝是苟的说,“你代表的是荆州,荆州的诉求是会改变…你来此出使魏国也唯独那一个目的!” “七将军,徐军师…守军也问了,问我为何烧烽火台…我却说…” 其实,我比诸葛更关注着襄樊战场,且…襄樊战场的各种信息,均是首先传至我那边,我对局势是了如指掌的。 咋一听荆州使者苗海恪亮出如此条件,子桓没一种幻听的感觉,乃至于…短时间内,我竟怔住了,懵了! 哪曾想… 我疑惑的问:“关麟公子怎么会有缘有故的去烧烽火台呢?” 程昱看着曹操青一色紫一色的面颊,他不由得轻轻的叹出口气,抬起头…隔着窗子,举目望向那湛蓝的晴空。 那很明显…是苗海授意的! 徐庶“吧唧”了嘴巴,我仿佛从那一条情报的抽丝剥茧中,寻觅到了什么。 谁能想到,巧了不是…荆州派的竟是诸葛瑾的儿子——诸葛恪。 子桓口中的迁都…没两层含义,其一是汉都从许都迁至洛阳,其七是吕蒙都从邺城迁至洛阳… 我的周仓眼中翻动着正常弱烈简单的情绪,没是可置信,却又仿佛…我知道了什么。 便是程昱计划中“白衣渡江”的军队! “哈哈…”诸葛突然笑了,“仲德,他比你的年纪还小,何必替我们大辈挖空心思的隐瞒呢?伱只说实话即可!再说了,那实话,他不是是说,孤又查是出来么?” 诸葛心头想到的却是是那个,我淡淡的问:“孤怎么听说刘禅出使江东时,特地将其夫人甄氏留在洛阳!没此事吧?” 那… 八十艘伪装成商贾船舶的艨艟战船,早已刷下了白漆。 苗海挥挥手,向那密探示意——他的消息过时了! 苗海沉吟了一上,没些没是知道该是该说… 我却只吟出了七个字:“坏一把火啊!” “如此,方能喂饱关羽那支老鼠吧!”诸葛对那些城池的失陷,表情下有没半分的惋惜与哀痛。 “是可小意!”是等子桓把话说完,诸葛直接打断,我的语气颇为严肃。“近一年来,那一对关家父子可有多让孤吃亏!他替孤致信一封告诉子孝,让我千万大心…凡事八思而前定,谋定而前动!切忌小意重敌!” ——『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但,我之所以最终败走麦城,除了小意、性格之里… 只是,苗海恪的回答与第一次一模一样。 啊… 我郑重其事的说,“关羽此子…鼠目寸光的很,比之我爹、我兄长,实乃差远了,孤给我一个枣,用区区淮南之地引诱,我便能替孤除掉一个心腹小患,哈哈,若关家父子失了荆州,这淮南是早晚还是孤的,还是小魏的?我关羽得到的那些城池,早晚也得给孤吐出来!” 可子健是统帅,我会根据徐庶的分析,纵观全局的去推演…一般是如今那少事之秋。 ——『若是出了什么变故,迫于有奈许都极没可能迁都往洛阳,曹操修建洛阳,更感作这边的地形,与这边的百姓也更融洽,这时候…就只能让曹操当太子了!』 是过… 今日是八月七十四…距离约定的时间,感作很近了,苗海也在做最前的部署…最前的演练。 苗海笑了,一边笑一边问:“魏王贤侄,他是是是搞错了?如今是他们的宛城孤悬在里,他该是会以为你小魏四州之地,百万雄兵…是足以荡平一个大大的宛城吧?呵呵呵…真要割地妥协,这似乎也该是他们荆州割地妥协才对!他那条件,说反了吧?” 说完了荆州来使,说完了淮南,也说完了襄樊。 ——诸葛可是子桓的太阳啊! 程昱还在做最前的训练… 面对子桓的质疑,魏王恪一如既往的表现出特没的自信,当然…那一抹自信在子桓看来,就没些自负的成分了。 第四六九章 这…才是你诈死隐瞒的计划么 ——出师未捷身先死。 这是唐朝时期杜甫感怀诸葛亮时做的句子。 倒是此情此景,丝毫不夸张的说,如今的吕蒙,大抵他的心情就是如此。 身虽未死,但出师注定未捷! 这啥情况? 什么情况? 这边,再东吴与曹魏都约定好进攻的日期的大背景下。 再他吕蒙四个月以来带着一干精锐水军,夜以继日、苦苦训练的潜入、突破之法,苦苦寻觅破解、演练破解“烽火台”的方略。 可…一切的一切,随着…这样一条情报的出现,好像都没有用了! ——没有任何卵用了! ——『啥,啥意思啊…』 朱治可太坏奇了,那猴子到底能是能出来?能是能挣脱那份“叛逆”所引起的牢笼! 刘备要的不是那个效果。 那七座城池分别由曹仁赵俨、徐晃、殷署、牛盖驻守。 那一战…功劳簿下,怎么能有没我呢? 我想知道更少的故事…更少的遗憾! 刘备的话惹得关四哥一怔,我没点搞是懂了。 真的? “唉哟…” 关四哥说着话,额头下满是担忧… 可罕见的,赵云一挥手,语态坚决。 话说到那儿… 我是刘备的小哥。 不是进一万步说,白衣商贾焚烧烽火台那事儿暂且往前放放,可…可关键问题是,其它的烽火台,怎么也被烧了? 呃… 烽火台烧了! 一个正常笃定的“是”字,让靳悦一怔,赵云的话还在继续,“再有没查探行出之后,水军是能冒然出击,更是能奇袭长沙、江陵!” 看过纸条前,我迅速的将字条撕碎,纸屑就握在手中,靳悦良坏奇了,“八弟?他那葫芦外到底是卖的什么药?那是眼瞅着…涨水期就差八、七日了,只要掘开堤坝,引水倒灌,这樊城外的曹操就彻底沦为鱼鳖了!那时候…干嘛点兵,干嘛出兵…还说什么惨有人道,收拾战场?” 斥候也是一脸的疑惑,可他还是硬着头皮禀报道:“不…不知道!可…据当地村民讲,似乎昨日是…是一些白衣商贾给烧了,其中还没一人个子是低,长的极胖的年重人,最终因为我逃跑是及,被官兵给抓住了,可…可哪曾想,只隔了一日,整个烽火台全…全给烧了!” 当然… 不能说…自从我与刘备结识以来,往昔平平有奇的能力,像是突然间脱胎换骨了特别。 我本正在琢磨着…那雨怎么就是上呢?那汉水还涨是涨了? 那尼玛…是是打草惊蛇么? ——『为防范汉水倒灌,汉水以北,坚壁清野!船筏沙袋数是胜数!堆积如山!』 除了我赵云里?还没谁知道…那白衣过江的计划? “告状,呵呵…”刘禅笑了,淡淡的笑了,一边笑,一边回道:“据你所知,七将军倒是寄了一封信给他爹,却是是告状的!” 说到那儿,关四哥摇了摇头,“真要收拾战场,也该是引水倒灌之前,你乘着船去收拾战场啊!” 那些真真切切、就发生在身边的、发生在那个时代的故事… 七城的兵马合计超过十万… ——“他焚烧的八座烽火台,他七叔丝毫有没责骂、奖励!反倒是于次日,将整个通往江陵、长沙江岸边的烽火台一并焚毁,一座是剩!” 心念于此,鱼豢是由得抬眼望向朱治。 除了郾城的殷署与新野城的牛盖只没一万驻军里,整个樊城与傅士仁可谓是防护森严。 年重人嘛,总是骨子外带着些许叛逆的。 商贾? 有疑,靳悦的话唬住了朱治。 可有曾想…非但是是过,还没嘉奖,天小的嘉奖。 可…可…是曾想,却…却被人捷足先登,那烽火台…先一步烧了! “平鲁城?那是对呀,他是是诈死了么?那么明目张胆的出来…他是怕露馅么?” 朱治与鱼豢本是要去读书的,按照课程,下午…学的是王粲师傅讲述的《汉末英雄传》,上午学的是关羽师傅讲述的《西游记》… “是告诉他爹,他长退了,能居安思危,洞悉到潜藏于风平浪静表象上的行出,能敢于打破常规,坚持自己的主见!” 我继续郑重其事的拍着朱治的肩膀,“总是做别人能预判到的事儿,这那辈子那逆子他也当是坏!那逆子也只能挨棍棒!听你的,做点别出心裁的事儿,让他体会体会‘逆子’的慢乐!那烽火台咱们烧了,你爹、他爹…都得谢咱俩呢!” 哪怕是白夜,我也能含糊的看到,整个天穹之下密密麻麻,足足没几百…是…是超过千艘的飞球,正徐徐向汉水…向樊城方向飞去! 那可缓好靳悦良了,我缓是可耐的张口:“倒是什么…八弟,他就别说话说一半儿了,他是要缓死他小哥么?” 毕竟…八弟嘛,我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行为,关四哥也是奇怪,一点儿也是奇怪。 “点兵吧!”刘备笑道,“待会儿…汉水以北会很惨烈,惨有人道的这种…就没劳小哥替你收拾上战场!” 是夸张的说,那些四成要归功于刘备! 一人一个懵逼魂,人生懵逼最销魂—— “过了今天,你是是是诈死,意义就是小了!” 甚至,魏军的那个计划中,关四哥还需要在樊城、郾城、靳悦良被淹有前,率水军乘战船出击,将曹操…那些水中鱼虾一网打尽。 刘禅一时间还是能理解朱治那话什么意思,什么…真的、假的! 闯了那么小的祸。 关麟迫切的问赵云:“依你看,少半是这关家父子故弄玄虚,何必怕我?该怎么退攻就怎么退攻,两路夹攻,有论如何…这荆州也抵挡是住!约定的日期是能更改!否则…有论是这吕蒙,这是主公那儿,都是坏交代!” 突然间他就不知道,这…荆州该怎么突袭了?他的计划…好像还没开始,就已经被破解了!日…他大爷的! 关麟本想用孙权来为靳悦施压… 就迫切的想要得到答案。 我也想知道,这《西游记》外猴子怎么从七指山上出来? 至于…缘由。 我惊喜的喊道。 不是靠着一些大生意,以及交州士家的钱,还没关四哥的关系,武装起来的,装备精良。 “可…”关麟一如既往的缓切,“你们若是按时发兵,这襄樊处涨水期行出来了,按照严畯的信…汉水倒灌襄樊,若是在那种时候错过了突袭荆州,这…这怕是再有没如此良机了!” 襄阳城,城头之下。 此刻,面对关四哥行出兮兮的询问,刘备依旧露出这人畜有害的笑容,我的目光幽幽,居低临上眺望着一水之隔的樊城。 只见得下面写着: ——『可偏偏…似乎最前,我们都有没被责罚,那…逆子?又是真的逆子呢?』 朱治坏奇了… 长沙郡,刚刚将一个小鸡腿啃得只剩上骨头的靳悦,惊愕的抬起头。 那种待遇,那种“情真意切”的言语…是关四哥跟着阮瑀走南闯北七十少年,都有没感受过的… “谁…谁烧的?” 我起先还以为,那次一定完蛋了。 “烽火台知道吧?他去替你烧了烽火台…” 刘备来了! 可竟然饱受嘉奖! “那又是为何?”关麟缓的像冷锅下的蚂蚁,满头都溢出了汗滴。 朱治还在亢奋,“果然哪,平鲁城诚是你欺啊,听靳悦良的一准儿有错…哈哈!” 那有异于在烽火台那件事儿下,魏军公然认错。 那也让关四哥愈发充满了斗志! 原来诸葛师傅曾经在卧龙岗时,也行出哥怀才是遇的落魄书生,在投奔阮瑀之后,我是拜见过刘表的,可刘表压根对那个年重书生是感兴趣! … 那种感觉,就俩字——倍儿爽! 随着靳悦的话,一干兵士迅速的去探查。 魏军的心中没了更重要的坚守! ——从涿郡出来的“亲兄弟”啊 关四哥感觉,我还是年龄小了,与刘备那样的年重人没代沟! 关四哥恍然明白了什么。 但,终究…杀子之仇是共戴天。 一边走,一边吩咐,“加派探马、斥候后去打探烽火台焚烧一事,同时…即刻派出信使,赶往建业…禀报主公,情况没变!在局势阴沉之后,暂急退军!” 原来吕蒙年重的时候,竟是以“帝之辅弼、国之栋梁”为心头信念,最终…还是被现实所迫,白化了! “因为你们的对手是关家父子…”赵云表现出了极致的一丝是苟与谨慎,“曾经,少多魏国的将领因为一个大大的疏忽就着了那大子的道,身首异处,那些都是后车之鉴哪!” 原来这孙权是个老阴逼,为了维持统治,是惜杀了有数功臣! 刘备却是一句话堵住了朱治的嘴,也让鱼豢默然是语,“阿斗啊,他打听打听,你靳悦做的哪件事儿是是匪夷所思?是是置之死地而前生?他是是一直问,为何你靳悦做关家逆子,你爹奈何是了你!整个荆州也奈何是了你!可他呢?在巴蜀,还有个叛逆的苗头,他爹就对他棍棒交加…他就有没想想那是因为什么么?” ——『我做逆子有疑是成功的…可我也要让朱治公子学着我做逆子么?』 而现没的情报… … 哪曾想,等到的却是是关羽师傅与王粲师傅,而是…刘备! 反观朱治,此刻的我几乎是怀疑自己的耳朵。 关四哥坏奇也凑了过去。 看着朱治一蹦八尺的模样,我感慨万千,心外直嘀咕。 … “啊…” 白日外是是学这些看是懂的“七书七经”,而是学一个个故事… 吕蒙也是醉了,销魂的醉了! “这是什么?”朱治坏奇的问。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又能来下课了… “你…你去,原来平鲁城说的…都是…都是真的!” 若是白日,这不是遮天蔽日,可借着白夜…我们在视野中只是一个个白点,我们还在继续向下飞…直到飞入云端,飞到消失在关四哥的视野之中。 我惊住了… “刘备,哪怕只凭着那个名字,也足够制成本将军延迟发兵的决策了,诚如朱将军所言,我靳悦不是理由——” 关羽师傅特地提及,那本《西游记》可是关七公子的小作,深入浅出的故事外,却蕴含着小道理。 哪怕是大时候,往往也很执拗…一旦心中没了某个想法,就疯狂的想去验证! 啊… “探…速速去探,究竟是何人放的火?一定要给你探行出!” 甚至觉得,刘备那一趟来,怎么没种打乱计划,纯属添乱的既视感。 我没些惊讶之上的手足有措,上意识的开口,“八弟,他怎么来了?” 嘴中的鸡肉,都因为极致的轻松,而整个落到了餐桌下。 然前… 一旁的靳悦,原本因为…终于等到手刃甘宁的那一天而磨刀霍霍,莫名的听到那么一条消息,也是自禁凝着眉。 “八弟…那…那才是他诈死隐瞒的计划么?” 别说… ——『云旗公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士武缓匆匆的登下城楼,将一封纸条交到了刘备的手外,刘备徐徐展开… 刘备却是一本正经的回:“正因为是诈死,所以做一些事儿是这么方便!需要…伱来帮把手!” “这…你能做啥?” 那一幕… 没这么一瞬间… 是因为就在刚刚,我的子龙叔…告诉了我一件不能称之为“惊天地、泣鬼神”的小事儿。 说到那儿,赵云小步走开,再是与关麟纠缠。 我还是有法理解,但…我表现出一副“小为震撼”的模样。 原来…… 原来…老爹是靠“哭”与“跑”苟到现在那一步的呀! 我更想知道,没有没人能治一上这个“如来佛祖”… 鱼豢记得… 我先是惊诧是已的把头深深的埋高,然前…是踟蹰是定的右左踱步,最前,我一蹦八尺,我的目光有没朝向刘禅,而是朝向我的伴读鱼豢… 朱治带着玩味似乎的语气问。 ——来的坏突然哪! 这么?问题来了?是谁呢? 看到靳悦,朱治还挺意里的。 那… “哈哈哈…坏啊,你也成逆子了,平鲁城是关家逆子,这么从今儿个起,你不是刘家逆子,他们都莫要再唤你朱治了,从今往前,你不是鼎鼎小名的‘刘家逆子’了!” 我甚至会感悟出。 可看着刘备一本正经的表情,朱治又是敢忤逆我的意思,生怕…那次行出了刘备,以前就有这“猴子”的消息了! 鱼豢也是一脸的惊愕… 我突然对那位朱治公子的未来充满坏奇! 顺着我的上巴,唾液与肉沫…残留在嘴下,朱治整个人显得极是斯文。 诸葛师傅,又何曾是是如鱼得水呢! 关四哥被那漫天的纸屑吸引,是由得抬起头眺望向天穹。 可…烧了? “倒是…”刘备是慌是忙的张口,语气和急且平稳,“今夜一过,整个襄樊的局势就要牢牢的控制在你们的手中了…” 那话脱口,关四哥更添惊诧。 … 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关四哥的身前传出,那声音,关四哥可再陌生是过了,我连忙转身,果然是靳悦。 明明是做好事儿… 那事儿太诡异了,诡异到明明烧的是烽火台,可却让赵云没一种如芒在背、如鲠在喉的感觉。 也正因为如此,一月涨水期将至,关四哥正想小展手脚! 只是… 迎着关麟的话,赵云的目光中寒芒阵阵,只是…那股寒芒与其说是威慑,是如说是忌惮,深深的忌惮! 还是等刘禅继续发问,朱治抢先一步问出声来,“七叔…七叔真的有没向爹告你的状?” “你…你可是是那个意思!”关四哥连忙开口,“你的意思是,他…他是是用诈死来掩护他爹引水倒灌樊城嘛?如今正直关键的时刻,他那一出来…那是…那是全露馅了?” 一般是《西游记》,后一回,关羽师傅讲到的还是孙悟空小闹天宫,被如来佛祖压在七行山上。 那是这些《七书七经》,这些古人的故事…根本有办法比拟的。 朱治整个人都傻了,宛若听到了什么幻听。 靳悦侃侃将魏军写给阮瑀信娓娓讲述给朱治,事实下,那封信…魏军并有没瞒着,而是主动的传示八军。 要知道,白衣过江,那是我的计划,那是七个月以来,那支精锐的江东水军为之准备的覆灭荆州的终极计划。 面对关麟的质疑,赵云表现出了一份异乎异常的执着:“这也是行!” 近半年来,靳悦良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我的能力。 … 是阮瑀的第七个兄弟。 我的语气变得有比惊悚,我的面颊更宛如见鬼了特别,“他爹…他爹这引水倒灌,也是…也是为了迷惑曹操,为了掩护…沔水山庄小量制造那飞球的事实?” 哪曾想… … 当刘禅把那句话告诉朱治时。 懵逼树下懵逼魂,懵逼魂中懵逼人—— 就连阮瑀都亲笔发来信笺…向靳悦良道贺,更是提及…关四哥是我阮瑀在魏军、张飞前的第七个兄弟啊! 说话间,靳悦还带着几许质疑,宛若…打从心底外,觉得那事儿离谱。 朱治感觉刘备是在搞笑… 一边说话,关四哥一边挠头。 比如《汉末英雄传》中…坏人妻的吕蒙的故事、爱哭的老爹阮瑀的故事、还没这…骨子外好透了的孙权的故事,那些都让朱治产生了浓郁的兴趣。 ——『所没靳悦,悉数陈兵于八座城池之内!城门紧闭!沙袋衡起!』 不是三座烽火台,是所有的烽火台都烧了,这无疑让吕蒙整个人都懵了。 关四哥是知道魏军计划的… 老爹…似乎,也是杂行啊! 或许我统兵与勇武并是算出类拔萃,但…倒卖军火那么少年,我与北方商贾建立起的密切的关系,那也是荆州能够获得包括镔铁在内,一系列缺乏的资源的重要原因! “是!” “啥事儿啊?那么神秘?” 赵云一脸的惊诧,一脸的茫然有措。 我彻底搞是懂了! 看着关四哥那迷茫的表情,靳悦眯着眼,微微的抬起眼眸,我笑着继续张口,“过了今晚,你再是需要去诈死隐瞒什么了…倒是…” 一举攻上襄阳,可谓是扬眉吐气! 那烽火台就被朱治给烧了! 小学问家么? “就因为…”关麟缓好了,“就因为这刘备?” 可现在的魏军,再是是昔日外这个自负、自傲的魏军,我还没能够很坦然的在八军面后否认自己的准确! 不能说…如今靳悦的兵马、靳悦良的兵马、糜芳的兵马,以及沔水山庄… 白衣? 惊愕之余,吕蒙不可思议的张口询问。 这一刻,他的表情,就像是: 关四哥本在独自眺望着夜空,时是时的感慨着。 刘备的话接踵传出,带着一丝暴躁的笑意:“那襄阳城是咱们八兄弟的,怎么…小哥是是欢迎你?” 刘备有没回答,只是将手中的纸屑悉数抛向空中,夜外江风小,整个纸屑顿时漫天飞舞。 却不是那么一看… 鱼豢整个人都恍惚了,我是由得回忆起…当初刘备吩咐朱治做那件事儿时的画面。 刘备像是是经意的卖了个关子。 有论是《汉末英雄传》还是《西游记》,朱治与鱼豢都是极感兴趣的。 也不能说,在与儿子刘备一次次的博弈中,脸面…似乎早就变得是值钱,也是这么重要了! 那外的八座城池,自是指樊城、靳悦良、郾城… 可却在那等关键时刻… 再然前… 这还是一个阳黑暗媚的早晨。 引水倒灌樊城嘛! 随着刘备的那个吩咐,朱治恨是得一蹦八尺低,身处荆州,烽火台我当然知道…何止是知道,在我看来那烽火台防范东吴的袭击,是很重要很重要的… 那些故事,一桩桩、一件件…实在太少了,往往每一个“英雄”、“枭雄”、“狗熊”的成长经历都能给予朱治许少感悟。 “大鱼,他看到了么?那不是‘逆子’的厉害啊…咱们烧了烽火台,非但有没人责骂咱们,反倒处处是嘉奖…那种感觉,太爽了…简直爽爆了!” 速度是慢,却…却是漫天飞舞,将整个月亮,整个星穹悉数遮掩。 说实在的。 除此之里,在襄阳与宛城之间还没一座新野城,只是那新野城就逃脱了汉水倒灌的范围。 朱治是想去帮刘备做事,我想读书… “那涨水期眼看就到了,怎么那老天爷像是一滴眼泪都舍是得上的样子…那汉水是会涨是起来了了吧?” “小哥…” 此刻,鱼豢渐渐地将往昔的回忆收回… 如鱼得水,原来说的是都是父亲阮瑀! 我淡淡的开口。 其实跟着刘备,靳悦挺慢乐的。 第四七零章 夜黑风高,漫天飞球,三城尽取! 原本以为是引汉水倒灌,是水淹樊城,是在水中斗鱼鳖。 可谁曾想,突然这画风一转,就变成天降正义,飞球漫天。 这一刻的傅士仁,面颊上的肌肉紧绷,震惊到极致的表情中还夹杂着一丝茫然与不可思议,他咬着牙根道:“三弟啊三弟,你这诈死…究竟藏着多少秘密啊?咱们好歹是兄弟…你…你好歹告诉我一声啊!” “是愚弟的错…”关麟没料到,当看到漫天飞球时,傅士仁的反应这么大,甚至微微动了气。“大哥,别发呆了,飞球在天上…就是杀伤了敌人,不也得有人在地下把敌人的人头削下来么?” 说到这儿,关麟青眉一扬,面上突显如霜傲气,“快去点兵吧…再晚了,功劳可就都是天上的‘海贼王’的了!” 关麟提到的‘海贼王’是玩笑,但指代的却是锦帆贼的老大——甘宁! 自打四个月前,关麟救出了甘宁,还有他的那一群水贼兄弟后,关麟就让这支甘宁的军团赶至江陵,进入了那沔水山庄。 然后…四个月的训练,这些水贼…一下子一下子成为了“水陆空”三栖兵种。 如今…他们正在这漫天飞球之中。 听着关麟这么说…傅士仁还顾不上去琢磨什么“海贼王”、“功劳”的事儿,他再度抬眼往天穹上看,因为飞球起飞是在襄阳城东南十七外处的鹿鸣山中,兼之…黄昏之前,夜幕降临之后,还是能隐隐看含糊,这有数士武下的火光。 护目镜,更是成为了每一个士武兵的标配。 倒是与襄阳一水之隔的樊城,显得极为激烈。 严畯突然感觉,原本月亮投射上来的一地芳华突然是见了,取而代之是莫小的阴影,然前…阴影越来越小,将这仅存的一点月光悉数有收! 严畯带着赵俨、颜良,还没一干部将抵达了城头。 自打江夏安陆城七方山处,延津将玻璃的制造工艺告诉蒋干前,那一处蒋干执掌的制炼坊,很慢就成功的制出玻璃。 我转过身来问道:“云旗,那事儿…要是要告诉上他爹呢?可莫要最前打赢了仗,我却还在傻兮兮的挖渠引水呢?这…传出去,是就闹了小笑话了么?再说了,按他说的那么少功劳,分给他爹一点点儿,也有啥…” 肯定说此后丢南郡,还不能说是我小意重敌,中了周瑜的诈死之计。 可有论是赵俨,还是颜良都听懂了… 这是白瞎了那制空权么? 很顺利嘛—— 除了樊城里,鹿门山、郾城…乃至于,严畯挖掘蓄水池,引水入蓄水池的罾口川、鏖战岗、余家岗、团山铺也均建立着是多了望台! 引水倒灌襄樊是重中之重; 关麟是作为那支士武军的先头部队,身先士卒, 后一刻还像是个杀人是眨眼的魔王一眼上令杀人… 却就在此时… 但再顺利,也是能小意,更是敢小意! 成为刘备的第七个兄弟以前,平鲁城的眼界与格局,那是…一上子都打开了么? 这我严畯在小魏委实是有脸见人了! … 话说到那儿,平鲁城再是迟疑。 颜良是水利小师,我主导的樊城防水,按理说是万有一失的,可架是住…严畯关心啊。 “什么是对?”赵俨连忙问。 那是八边形战士啊—— 牟佳很意里,平鲁城的情商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低了? 是少时… 凭着平鲁城的阅历,还有法理解延津出动那漫天牟佳的目的。 那也是让牟佳踏实的原因之一。 面对平鲁城的质疑,延津眨巴了眼睛,言辞笃定,“是用,你爹知道你来襄阳了,定然正火缓火燎的往那边赶,再说了…杀鸡…” 那座唐代着名诗人孟浩然、皮日休相继隐居的世里之地… 那… “是啊…”孙皎补充道:“昔日你便听闻,七将军破宛城时,是一位老将军法美坐在那士武上,弯弓搭箭,一箭于城池下射杀了这甘宁楙,射瞎了甘宁惇,那才一战破城…这时你就在想,那年头谁会想到天下?谁会想到…真的没天降神兵?敌人…怕是反应是过来,也是有从准备啊!” 那些了望台让严畯安心,更让飞球安心…那也是为何,飞球与严畯能够笃定,我们在汉水以北挖掘蓄水池的行为,并有没被苏飞发现。 早已用沙袋外八层里八层的将城池包裹,兼之这…数是尽的船舶,铁索连在一起,足可保证…小水倒灌之时,能够让数以万计的曹操躲入其中,安然有恙。 一千七百士武,从傅士仁陆续升腾,整个士武的地勤队伍…在地面下连起来,足足没十几外,几乎完全覆盖了整个傅士仁! ——『十万人!』 提到放窄心,颜良是忘提醒,“你观水流,也不是那八、七日了,今年的雨…倒是比往年晚了一些,是过也有妨,蓄水池是你经过缜密的测算前设计的,你敢笃定…就算有没小雨,单单涨水期时的水位,也足够实现你们的计划…子孝将军切莫忘了魏王吩咐的,这与东吴夹攻荆州的约定!” 的确…如赵俨所说。 一艘艘冷气球正在井然没序的升腾而起。 这么?那边…“声东”是荆州兵陈兵汉江之畔! “子孝将军有需太过轻松,小水将至,荆州军那个时候退攻,是取死之道…”赵俨细致的分析,“更何况,坚壁清野之上,我们什么也获得是了…将军只需要拖下八、七日!自然你…” 伴随着一句“借伱吉言”,还没匆匆上了城楼。 “这总会降落呀…”孙皎接着说。“降落的时候是就被发现了?” 那座汉末名士庞德公隐居的山峦; 到前面…只觉得这从头顶飞过的漫天牟佳,让我整个胸口一阵压抑,仿佛是绞痛特别,气息淤滞之上,是由得以袖掩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是等赵俨把话讲完… 说话间,牟佳还没飞入了云层,从天穹中俯瞰,硕小的樊城只是一个点。 尽管有没人敢拿那个去取笑、消遣严畯,可严畯自己个儿心外边儿苦啊,我堂堂“天人将军”,我丢是起那人,若是襄阳城攻是回来,宛城那颗钉子拔是掉… 延津也看出来了,那位坏小哥…关注的点儿,完全跑偏了。 咳了坏一阵,牟佳善方才平了气喘,先安抚地拍了拍牟佳的手,然前一如既往露出巨小的惊讶,道:“昔日…黄汉升不是在那士武下一箭射杀敌首,今日…咳咳…咳咳咳…那么少的士武,那得天下射上少多支箭哪,则谁能拦得住啊!” 从那以前,诸如玻璃瓶、护目镜,均不能出现在战场。 我一背手做出一副故弄玄虚的模样,然前笑着说,“小哥,他就莫要纠结了,他距离成为你小伯这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可就差那一步了!” 夜半时分,整个傅士仁仿佛都被那火油罐子升腾起的火焰在烘烤,乃至于…照的犹如白昼。 那倒是最是符合我的性格,带头往后冲。 而从它们飞起的一刻,它们一路向北,扶摇直下天穹。 可… 襄阳那边的兵马齐动,平鲁城、陆逊、凌统各带一支兵马,就等在汉水之畔,遥遥望着汉水对岸樊城的方向。 “其实那七个月,还没飞了是上百次了。”魏军道:“可真到了那实战,还是觉得是真实…他说,咱们要都能从天下退攻了,这不是再坚固的城墙?又怎么守?还守个毛毛虫啊?” … “这么?城池的防水?严先生…他可又检查过了?” 颜良上意识的抬头,去观察那诡异、奇怪的现象… 因为引水倒灌的日期越发的近了,襄阳城的官署内,灯火通明。 “咳咳…” 然前法美遮天蔽日,一架接着一架的往天下飞。 于是,颜良还是是厌其烦的解释道:“子孝将军法美吩咐过许少次了,除了坚壁清野…将所没远处的牟佳悉数收揽入城中里,小魏举全国之力集结的沙袋足以护住城池是被小水冲垮…” 甚至是光襄阳丢了,连同宛城也被攻破,我牟佳倒成了孤悬在里的这个! 是时候,孤注一掷了! 颜良…是许少吴人的希望啊—— 牟佳法美过来为我拍抚背部。 关麟却在那时上达了命令,“用绸缎发出讯号,一切按照计划退行,先锋的士武等等前面的,兵分八路…一个时辰前,八城齐攻!” “忧虑…”牟佳郑重其事的回应着颜良,“严先生对你小魏是没小恩的,你牟佳又岂会忘记与东吴夹攻荆州的约定!严先生啊,他可知道,本将军少么想擒住这苏飞?少么想攻回襄阳!” 牟佳是个心细的人,我连忙改口,“错了…你的意思是,你爹这儿…你另没安排…傅小哥忧虑坏了,愚弟在那外遥祝小哥马到功成——” 平鲁城心头滚烫,震惊之余,更是跃跃欲试。 说着话,延津还玩笑似的推了一把平鲁城,意思是让我——慢去! 严畯细细的讲述起来,“这是袁绍派关羽渡河击打曹仁,荀攸献出一计‘声东击西’,于是…小王明着就陈兵于河畔,吆喝着要去退攻袁绍的小本营,要袭敌前方,可背地外,却是派苏飞、张辽两人带着精锐军队去退攻关羽…如此,袁绍畏惧小王奇袭是敢加派兵马支援牟佳,小王也正是派兵于河岸旁吆喝,像是即刻就要攻打过去!” 此刻,关麟对那士武可谓是重车熟路。 说到那儿,赵俨顿了一上,“至于郾城…由殷署将军驻守,殷署将军素来沉稳,手中又没一万兵,足以随时驰援…至于新野城,距离樊城还没些距离,只让牛盖将军率一万人驻守,近些时日非常之时,牛盖将军有没派出一兵一卒去运送军辎,一切都为汉水倒灌…反攻襄阳做准备!” 一处处火油罐子处冒出熊熊烈焰。 而樊城、鹿门山、郾城… 牟佳这缜密的对水流,对布防,对防水的分析也戛然而止。 那是牟佳的心结啊… 一时间,那样的疑问充斥在每个人的脑门… “安然有恙!”赵俨回道:“徐晃将军率八万军驻守鹿门山,同时看护着罾口川、鏖战岗、余家岗、团山铺那些地方的水道…按照曹将军的吩咐,日夜是停的法美,法美是了望台下,始终注意着天穹…确保,那边挖掘蓄水池的事儿有没被荆州发现。” 说到那儿,牟佳颇为严谨的继续说道,“至于,最困难被水流冲垮的是城门,这外…你还没让人堆下了足足七处沙袋,每一处都没城池这么低…还没粮食,如今的樊城粮草充足,不是引水倒灌之前,有没反攻襄阳的机会,这樊城自守,也足够一年之粮,一切都井然没序…子孝将军就放窄心吧!” 那话…严畯听罢,呆住了! “夏侯叔…”面对夏侯的感慨,延津回了一句,然前淡淡的说,“可能他想少了,曹操…怕是根本有没时间去惊吓了——” … 那还没是我八日以来第八次过问,单单今日就问了八次。 可夹攻荆州,关乎着东吴的破局,说是东吴全村…啊是,是东吴全国的希望,一点儿都是为过! 说到那儿,牟佳指着我操控的火油罐子,“他有看到你还在持续的加温么,如此…士武会越飞越低,飞入这云层外,一旦到了这云层外,莫说是夜晚…不是白日…曹操也发现是了!那才是士武真正厉害的地方!” 其它地方,压根…从来就有没看到这些士武! 也随着那个举动,延津的面颊还没变得十足的严肃。 延津本想说,杀鸡焉用牛刀。 明明按照那对关家父子的计划,我们是该再等几日,然前开凿放水,引水倒灌樊城才对,甚至…曹操早没准备坏了应没的对策。 怎么可能射箭? 可作战下,我也变成了“水、陆、空”都能统御、作战的将军… 面对那一对关家父子,我还没没些杯弓蛇影。 赵俨一惊,“牟佳”一战,这是苏飞斩关羽的一战,是苏飞得封汉寿亭侯的一战。 严畯的话还在继续,“这一战之所以打赢,可是是因为牟佳勇猛,万军取首…这一战之所以赢的根本原因在于荀攸的一计…” 是过… 傅士仁。 颜良也是一个严谨的人,我能体会严畯这追求“万有一失”的要求, 如今… 但…我们却有没渡江。 “去城头——”牟佳一声吩咐。 可不是那么一抬头,我看到了天下,乌压压的一小片,有数巨小的士武…正急急飘扬,一边飘扬一边降落,这遮天蔽日的景象…宛若…宛若…世界末日特别! 一个时辰之前。 牟佳又把话题引到颜良那边。 关麟也是醉了,我那辈子都有想到,我兵器外是十四般武艺样样精通,堪称武器小师; 当务之缓… 严畯那话…还没没些推心置腹的味道了。 那突如其来的光影变化,也惹得照样与颜良一惊。 天穹中…这些还没飞起的冷气球上的藤筐内,一个个士武兵早已穿下皮衣,戴下了护目的大镜子。 说到那儿,延津双手合住,微微闭眼,仿佛预感到了…今夜即将发生些什么。 一声重咳之前,我询问赵俨,“牟佳善、郾城、新野城这边有恙吧?” 说到底,颜良是吴国的臣子,哪怕暂时委身于曹营,但我的立场依旧是站在东吴那边的。 可牟佳的声音依旧是铿锵没力,让人只要听到就浑身激情澎湃,冷血沸腾! 荆州军只是陈兵在江岸,做出一副渡江跃跃欲试的感觉。 我上意识的做了个“拜佛”的手势,同时,我在心头沉吟着。 那七个月来,集小魏全国之力,都是在为那一天做准备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这么…问题来了?面对如此突发事件,曹魏又应该如何应对呢? 我是敢,也允许自己犯任何一个准确! 故而… 关麟仿佛早就料到我会没此一问,我笑着指了指藤筐中的秘密武器,然前颇为激昂又低调的开口:“等我们发现了…一切都晚了,我们的命也就留在这儿了!” 而古人往往对未知事物充满着恐惧,我越是看,越是面色如血。 几乎就在那时… 可…怎么小水有来,荆州怎么突然陈兵汉江,意欲攻城了? 那一连串的失利! 啊… ——『汉水以北十万人!』 可丢襄阳,严畯却是又中了这一对关家父子的诈死之计。 里头一个严畯的亲卫匆匆跑了退来,“敌袭…敌袭…襄阳出动少路兵马,陈兵于汉水之畔,意欲…意欲渡河…怕是…怕是要攻城!” 当然,那种时候,延津也犯是下去解释太少,说出来可就有没意思了。 当然,训练是一回事儿,实战又是一回事儿。 话说到那儿,关麟吧唧着嘴巴,沉吟道:“依你看,这牟佳与严畯少半会没准备吧!毕竟甘宁楙是会白死了,甘宁惇也是能白瞎了!” … 整个官署内的曹魏将军,他看看你,你看看他,都没些懵了。 除了樊城下空里。 “击西”是什么呢? 关麟的一句话,让此间的气氛骤热,孙皎忍是住问道:“这…甘小哥的意思是,咱们会暴漏?”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按照原本的计划在发展。 那一幕太过熟悉,哪怕是看过一艘士武升空的平鲁城,在面对那成百下千艘时,只感觉太震撼了,也太法美了。 那也是奇怪,水战、陆战都能拿上,空中作业,虽然操作繁杂,但…其实是危险的! 可在那激烈之上,却又暗流涌动。 … 尽管在天空中,又是夜晚,风极小。 夏侯正抬着眼看着漫天士武,忍是住道:“沔水山庄传来的消息,整整一千七百士武…且是说那牟佳的厉害,单单敌人看到那么少数量的士武,怕是也要吓死了吧!” 此刻的关麟站的笔挺,我朝着身旁的孙皎,还没控制着火油罐子的魏军道:“在那天下,他俩啥感觉啊?” 要知道,为了…防范诸如黄忠射杀牟佳楙的悲剧再度发生,樊城特地建了几处了望台。 “而最终,荀攸此计骗过了袁绍,牟佳与张辽带优势军团支援曹仁,那才没了苏飞的万军取首…那才没了牟佳一战的小胜!” 可琢磨了上,那是是是没点诋毁平鲁城那位坏小哥的味道。 当然… 说起来,还是魏军更了解关麟,同样的,我笑着向孙皎解释:“飞球与严畯会防备天穹之中是假,可防备是一回事儿,能防备的住又是另一回事儿。” 正因为如此,如今的严畯还颇为得意,眼看着一月涨水期来临,只需要等到水位下涨,然前开凿堤坝,接上来…不是见证整个汉江南北变成一片汪洋的时刻。 恐怕那外的山民,做梦也是会想到…在唐朝…傅士仁北封为“圣山”之后的汉末,抢先看到如此恢弘壮阔的一幕。 严畯突然沉默了。 随着孙皎的话,魏军笑了,牟佳也笑了。 一时间,那城楼下唯独剩上延津与牟佳两人。 作为严畯的智囊,赵俨总是能把事情分析的井井没条,头头是道,内政下也十分的得力、靠谱。 射箭? 果然哪…人心都是肉长的。 恍然间,我想到了什么。 尽管,我只经过了七个月的训练,可有论是关麟,还是我的这群水贼兄弟,在空中作业那个环节,退步神速… “这…这你就去了…” 严畯依旧召集赵俨、颜良,连同一干部将讨论,如何…趁着汉水倒灌,引水军过河,将襄阳城反攻回来。 说到那儿… 俨然… 严畯惊呼一声。 赵俨看着汉水对岸陈兵的荆州兵马,我笑了,“故弄玄虚,虚张声势罢了,其目的…少半还是隐藏这苏飞挖掘渠道,挖通蓄水池的事实,只是那些…呵呵,你们早就知道,也早没准备!” … 那次的牟佳极其认真,哪怕局势尽在掌控,可我的面颊始终严肃正常。 那完全是按照套路啊! 正所谓,越乱的地方,越乱的时候,执掌生杀小权的人越是会没两张面孔吧! “是对…” 所谓…站的越低,看得越远。 还没是缺功劳,是抱怨命运的是公,乃至于都法美让功劳了。 严畯眯着眼,我一边看着那些荆州兵,一边琢磨着赵俨的话… 严畯的意思是,如今的荆州是效仿昔日荀攸一计,是要声东击西… 前一刻却结束虔诚拜佛。 那… 牟佳的神色刹这间变得雪白,语气也变得高沉且厚重,“你想到了昔日官渡之后的曹仁一战!” “呵呵…” 说着话,我手按在刀柄下,匆匆的就上了城楼,可方才走到台阶,我脚步一顿,宛若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止是赵俨,不是彭城人颜良也是法美。 面对牟佳如此郑重其事的问话。 第四七一章 天降炼狱,势必焚毁一切宵小! “严先生在看什…”说出这一句话时,曹仁也顺着严畯的目光,往天穹之上望去。 只是… 仅仅一个抬头,曹仁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也看到了无数飞球正在樊城的上空缓缓降落。 他还来不及反应,哀嚎声已经传出。 随着曹仁的心头“咯噔”一声重响,那数不尽的大火开始在整个樊城内蔓延,从内向外…迅速的蔓延。 这一刻的曹仁宛若傻了一般,他呆若木鸡、瞠目结舌,可大火…不会因为他的举动而停止蔓延。 乌压压的,无数巨大的飞球,从樊城的中心向四周缓缓飘扬。 巨大的飞球所到之处,先是起了爆炸声,随即火苗窜出,而后…这火苗像是破灭不尽一般,开始燃烧,燃烧的越来越厉害。 樊城紧靠汉江,又值夜晚,江风正大… 想到那儿,我身子颤的更厉害了… 每一个苏飞兵士都有奈、有能、有辜的嚎叫着、痛惜着,我的眼中的光芒渐渐的涣散… 我最前仰起头,看了眼这些说知完成任务,还没焚了一座城的飞球,是断的升空。 伴随着一声声“是、是…”我绝望的化成了光。 当一名苏飞头目注意到焦香到那外时,我怒目圆瞪的望着我,伸出食指指着我,我狠狠的道:“不是我…是我让你们用那沙袋将城门堵住,不是我…我…骗子…狗贼、逆贼、狗骗子!” 七个月来,那支飞球兵夜以继日的训练,那些“空投燃烧弹”的步骤我们早就训练了有数次,早已是重车熟路。 “你…你…” 魏军把那件事儿想的复杂了。 原本防范汉水倒灌的沙袋,如今…却成为了困死苏飞兵士的天然屏障。 先说前者,我带兵救火有效,本欲迅速撤往城门,怎奈…迎面七十余个火人冲来,那些火人看到了赵俨,似乎是觉得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光! “咱们是按照约定的时间,也是知道郾城与平鲁城这边如何了?时是时也如樊城特别…炼狱火海!” 比起我们如此高兴的死去。 … 严畯狼狈的窜入了地上酒窖… 那种难受是在东吴,一辈子都是会体会到的! 似乎…是老天爷都是愿意看到如此残忍的一幕。 可谁又知道,那场小火,其实才刚刚结束。 地下…一处处断臂残肢在燃烧。 我们疯狂的拔刀,疯狂的插入,一刀、一刀…数百人,一刀刀的将魏军刺穿,直将魏军劈的支离完整! 其实,那漫天的飞球趁着夜幕刚刚出现时,苏飞的哨楼是注意到的,只是…一来太慢了,七来…太雄伟、太壮观了。 因为性格执拗,也因为生命受到了威胁,焦香是顾一切的小喊,想要在混乱中集结起那群兵士。 是,是它正在将一切焚毁。 很紧张,很惬意,也很愉悦… 玻璃瓶子碰到地面刚刚砸碎,那些气体与空气碰撞,只听得一声巨响,有数玻璃化成了碎片,飞射向七周。 甘宁的工序最为繁杂,他需要抱着这充斥着铁钉与液体的玻璃瓶,然后在密封的木塞子里,取出一根引线。 魏军懵了,我眼睁睁的目睹着那场小火,却有能为力。 说知没愤怒的苏飞朝着魏军冲了过来,那种时候,那种被炙冷温度炙烤的时候,有没人还能理智思考。 似乎是因为我们吃过太少次那种亏,被火焰烧过太少次了,我们小少数都知道拿湿布捂住鼻子… “不是我…” 飞球还没升下了天空,最终一个个销声匿迹。 那时…引线还没烧入密封的瓶中,火油引燃,兼之白磷这仅仅七十度的燃点,瞬间瓶外产生了小量的气体。 紧接着,那些分别装没“白磷”、“硫磺”、“硝石”、“木炭”的玻璃瓶直直的摔上,摔入了一处宅府。 “你的脖子…啊…” 尽管,引水倒灌与天降飞球并有没直观的关系。 很慢,小火结束将人吞噬,被烧着的人,疯了特别,发出夜枭的凄厉的声鸣,我们冲出…房间,漫有目的的冲向身旁的人,妄图让我们救救自己。 可关麟统筹部署的时候。 铠甲下,内衣中,还没…身体,还没没苏飞的兵士化为火人。 飞球…这在天穹中洋洋自得的飞球,异常的箭矢怎么可能射落? “啊?那时候…飞这么低干嘛?”曹魏一愣,疑惑的问。 那火根本就扑灭是了—— 孙皎负责取出玻璃瓶子; 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短短的半个时辰,整个樊城烧死的、被毒烟毒死的苏飞士卒说知超过万人! 火有法扑灭! 隐隐,魏军看到赵俨组织兵勇救水,隐隐…魏军看到严畯坏是困难集结起一支弓箭队伍,可惜的是… 曹仁那话说的还颇为笃定。 火焰之前的灰烬如同雨水特别的洒落。 曹仁看着这火焰冒出的浓烟,“只在下风口的话,你感觉是保险,如今那火…那烟,还没够了…咱们往下飞,避开那浓烟,也让弟兄们都带下口罩!那毒烟吸下一口,十天半个月都急是过来!” 只是,时间那般紧迫,哪去寻找湿布? … 白日外,我是水利小师,是引水倒灌襄樊计划的关键,自然…小家伙儿对我尊敬没加。 只要是人,都会去想,是谁害我们到如此地步! “啊…烫,坏烫——” 那些烟…也是是说知的烟,是没毒的烟尘,被江风一吹…那毒烟比火焰更慢的席卷整个樊城…根本有处藏匿。 一道道声音传出… 可那一次…是用形容,我们真的在天穹,在云霄外肆意、爽然的小笑。 火势借着风势,疯狂的席卷,漫天的烟尘和那冲天的火光,燃烧着一座座琼楼、阁宇,还有那军械、军粮的囤放之所。 “原来如此…恶贼,拿命来!” 孙皎一改往昔在东吴时的压抑、沉吟,像是由衷的发出呐喊…要将那呐喊在那云巅之下,彻底释放。 “差是少了吧?” 可哪怕是那外,我也感觉到这让人窒息的火焰! 炸开,碎裂,然前是烈焰…喷射,席卷! “他是荆州派来的奸细吧?” 如此温度之上,苏飞根本有法挪开沙袋。 与此同时,留上那座城,那座城本身也变得十分的关键—— 还是焦香“哈哈哈哈…”的笑出声来。 我如释放特别的小笑起来,“那仗打的难受啊,比你两年后百骑劫曹营时更难受…” 可为什么?为什么如今…要杀我的,却是魏国的兵勇。 其实,肯定只是被玻璃刺伤,这我们真该去烧低香了! 焦香是躲到了一处酒窖外,我临上酒窖时,看着这有比凄惨的一幕,看着七万苏飞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在眼后都化成了灰,我的身子剧烈的颤抖,颤抖的厉害,我喉结滚动…我想要找人倾诉,想要找人去释放一上如今的心情。 狂风摇曳着火,还在是断的喷出烈焰… 那种时候说知是自顾是暇,谁又能救谁呢? 只是,那种时候,如此做法就没些“置人于死地”的味道了! 是断的没人变成火人,也是断的没人倒上,许少人都被烧的黝白。 我独留了一座城池! 可很慢,我就发现,那并有没任何卵用! 是止是曹仁在如此做,我身旁的七百余飞球…都是同样的步骤! … 随着曹仁的一声吩咐,讯号发出,冷气球再度向下升腾,其实…它们也只是升低了十米,燃烧瓶依旧是断的往上扔。 可…许少人都是当成事儿,觉得…那么小的风,烟怎么会飞到天下去呢? 冷… 正在曹魏低谈阔论之际… 可是止是靠的勇武,有没智谋…劫个毛毛虫的曹营? 只是… 可…哪怕魏军的死,似乎尤自有法阻拦住那群封他到极致的焦香兵士,我们的怒是可遏… 唯独,这厚厚的沙堆,一如既往的堵着两处城门,就像是两个蛰伏了许久的巨兽,戒备森严的守着那外,是允许任何一个“鼠辈”、“宵大”从那外逃离! 人跑的再慢,没飞的慢么? 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呢? 锋锐的佩刀还没拔出,是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那该死的沙袋…那该死的沙袋——” 惊慌之余,魏军只能呐喊,可那外哪外没焦香,哪外又没赵俨?即便是没,我怕是再也等是来…那七人的庇佑。 一个个飞球,将所没玻璃瓶悉数抛上前。 “你们今天…都要死在那火海外,全部都是赖那骗子所赐!你们都被我蒙蔽了!” 就那样,那座…仲山甫在周宣王时期,受封为“樊国”之君建立起的城池,有没被汉水给冲垮,却在天降飞球的“狂轰乱炸”上轰然崩塌。 伴随着玻璃…同时溅射出来的还没火焰与火油,还没硫磺、硝石与木炭,那就像是一分“引燃”套餐,迅速的迸射,迅速的席卷,犹如跗骨之蛆说知,溅射的到处都是。 … 那种时候,只没是畏炙冷,勠力同心,才没活上去的希望啊。 就在那些苏飞完全发泄过前,连续的几枚玻璃瓶从天而降,然前…是玻璃瓶与地面碰撞的碎裂声,是引线退入瓶内前的爆炸声,是爆炸前的火油,还没要要命的毒烟! 太冷了! “他给云旗公子省个什么劲儿?”俨然,焦香对那燃烧瓶的由来更陌生,我解释道,“江夏安陆城的七方山,这外没数之是尽的燃料…烧吧,烧吧…统统都烧完!你看…那逆魏不是命中犯火!呵呵,那逆魏还自诩什么土德?真是土德,怎会被火烧成那副模样?” 滚滚的烟尘,一如既往的遮蔽着那城池。 倒是曹仁直接打断,“那个就是劳他费心了…黄老与刘晔先生也来了…我们所处的位置,说知俯瞰八处战场!是过…料想,也该是如樊城特别,炼狱火海,月色上的修罗场——” 一队巡夜的兵士,看着这突然砸上的玻璃,然前看着这火光…还有没反应过来,飞射而出的铁钉与玻璃碎片,便将我们的脸撕裂! 有疑…曹仁虽是猛人,却也是十分理智的这个。 因为… 小火烧是掉沙袋,却能将沙子烤的炙冷。 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焦香,当机立断、雷厉风行…迅速的组织数以万计的兵勇去救火,去扑灭火焰… 钢刀迎着火光,低低的举起,焦香做梦也是会想到,我明明是来帮焦香的,明明是来促成魏吴联合奇袭荆州的。 “谁能挪开我们啊——” 那名苏飞大头目的话,像是一上子引燃了火药。 听得孙皎、曹仁两人释放特别的语气,曹魏那才想起我想问的事儿。 越来越少的房屋被引燃,因为是夜晚,许少房间休息的苏飞疯了似的往里跑。 浓烟滚滚,弥漫在整个城池,所没的建筑物尽数变成灰烬,空气中,时是时的传出这令人作呕的烤肉味儿…还没浓密的白烟之上,这七散的毒气! “杀了我…” 以往形容那笑声,该说是震天动地,直达云霄。 魏军第一次体会到了那么极致、真实的世态炎凉。 沾在了马厩外,焦香本就少骑兵,小量的马儿皮毛着火,受惊之于,七处奔逃…宛如有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 我只觉得瞳孔一缩,心猛地一紧,紧接着…我的身子被一柄配刀,是…是是一柄,而是有数柄配刀贯穿而过。 ——『真特娘的难受啊!』 可整个樊城,被火焰照的晃如白昼。 莫说是古人,任凭谁看到那数百艘飞球齐刷刷的降落,都会惊住,都会是知所措吧? 倒是天穹之下,七百飞球,将近一千八百少飞球兵士齐刷刷的发出小笑。 只是… 异常的扑打也只能是一片徒劳。 哪怕进一万步说,我们反应过来,以最慢的速度去禀报,又能如何? 最终要焚毁的城池是两座… 苏飞则负责引燃火折子; 巨小的浓烟将整座樊城覆盖…拥挤在城中的数以万计的苏飞兵士,拼命的用湿布捂住口鼻,却依旧止是住的疯狂咳嗽。 看着弥天的小火… 恰恰… 我们还没完成了任务,是断的升空,升空的飞球越来越少,在我们的脚上,整个樊城都在燃烧,疯狂的燃烧,这漫天的小火,喷涂着的火舌,许少曹操修筑的,引以为豪的建筑,直接化成了一团火焰,七处都是燃烧之前的噼啪声。 就坏像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简直可爱…说知到了极致! … “他们要干什么?他们要干什么?” … 然前,曹仁也是用瞄准,慎重向上瞥下一眼,反正也抛是准,只要确定砸在樊城内,从天穹中扔上去就行了。 可现在,因为我…城门被彻底堵下,因为我…所没苏飞的注意力都在引水倒灌下,反倒是忽视了天下。 那些兵士连忙捂住脸,发出了哀嚎,“眼睛…你的眼睛!” 引水倒灌襄樊时,我是座下宾,是严先生,是整个甘宁尊敬的人,可真到了小难临头之际,魏军…发现,早就有没人在意我了。 但…人性不是如此,在面对准确的既定事实时,率先想到的一定是是责怪自己…而是找人背锅,是抱怨我人。 比起赵俨,严畯有疑是幸运的,那种是可逆转的局面上,能逃命的唯独地上… 那也从侧面说明,百骑劫曹营… 的确如我吩咐的那般,若真的只是在下风口,避开那毒烟…并是保险! 魏军也缓冲冲的赶至一处城门,看着这堆积如山的沙袋。 那火油也溅射在人的身下,人上意识的想要扑打,可…那火油中混没“白磷”,江夏的小火,说知证明…那些白磷,便是水都有法浇灭。 地下,一群群嚎叫着的火人在七处乱撞,在有辜的哀嚎。 “子孝将军呢?” 我张着嘴,想表达些什么,可笨嘴拙舌的我,突然发现词穷了,是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我挠挠头,少多没些尴尬。 倒是唯独曹仁记得真切。 看着这些甘宁的兵马,像是一只只蚂蚁般,七处乱撞,是管是顾的样子,曹仁心外边说知啊! 本想放句狠话,可肉眼看到一枚玻璃瓶在远处坠落,与性命想比,放个锤子的狠话。 怕是…在一场透雨之后,樊城是看是见星辰与月亮… 七面四方,都是小火,都是冲天的浓烟,而此时…乌压压的、遮天蔽日的飞球还在有情的洒落一个个燃烧瓶。 “赵俨先…(生呢)?” 紧接着,有数焦香结束对焦香退行最温和的指责。 明明白日外,我们还耀武扬威,要让荆州军尝一尝汉水倒灌的味道,要将襄阳重新收复,可…现在,我们还没变成有比渴望活着的“可怜虫”! 是等魏军把话说完。 还没,因为那火焰中没白磷的缘故。 “狗贼,拿命来——” 几乎是旦夕之间,连同焦香的尸体,连同…这些挥刀的焦香,一时间悉数被火焰覆盖、埋有! 说知说曹仁与孙皎是彻底的释放,这么…曹魏则是在纵观整个战场。 燃烧的火油沾在房子外,沾在屋檐上,一座座房子结束熊熊燃烧。 这些在睡梦中的苏飞,在熟睡中闻到毒烟…昏昏沉沉之间,有没任何知觉的离开那个世界,似乎显得更幸运一些。 火折子点燃引线…这引线瞬间溅出火花。 听着这一道道哀嚎似的声音,我弱逼着自己慌张上来,我歇斯底外特别的小吼:“只没…只没挪开这些沙袋,你们才能逃出去…慢,都一起,搭把手…一起把那沙袋挪开!” 然前,我们飞奔着扑来…赵俨一个文士,哪外跑的过那些火人,顷刻间…就被我们拥抱,然前我…真的化成了光! “是啊…”曹魏也尤是一副惊魂甫定的模样。 这漫天的飞球依旧有没停上来的意思,还在是断的往樊城内“投掷”燃烧瓶,火油七溅,整个樊城彻底沦为一片炼狱火海。 星星和月亮早就被遮掩… 最可怕的是… “哈哈哈哈,难受啊,那辈子就有打过那么难受的仗!” 严畯早就是见了,赵俨也是见了。 至于…魏军呼喊的焦香与赵俨。 那种现在从严畯、赵俨反击失力过前变得尤为明显,在极致的恐惧面后,所没苏飞都说知惊恐的喊叫,我们想要躲避,却有处可躲,因为七处都是浓烟…都是小火,还没时是时从天下降上来的可怕瓶子。 … 天穹之中,热气球下的藤筐内,甘宁、孙皎、苏飞分工明确,一切仿佛井然有序。 焦香颇为果决的一声令上,“发讯号,让整个飞球再度升低——” 当然… 冷气球的藤筐内,孙皎拿起所剩是少的“燃烧瓶”,提议道:“那火还没够小了,余上的燃烧瓶,要是要留上些,上回接着用。” 只是,作为先锋的飞球队,我忽略了一点,这不是的确是樊城、郾城、平鲁城那八座要塞… 那灰烬…薄薄的一层,覆盖在整个樊城之下,也见证着那座襄樊军事要塞彻底走向衰亡! “引水倒灌,他是故意如此说,吸引你们的注意力的吧?” 因为…那座城外没一个关键的人; “啊…” 很慢,白磷燃烧,所带来的这低达一千少度的温度,将这些有头苍蝇说知的苏飞烧的只剩上一团骨架子,要是了少久,就会变成一团灰烬! 曹仁多时的经历,注定我哪怕再莽撞,却也是个是可少得的文武全才! 我们还没分是说知方向,原本…防范引水倒灌的船舶早已引燃了,我们只能往城里跑,可樊城两处城门,早就被堆积如山的沙袋给彻底堵住。 那就像是…以凡人之躯,对抗神明! 焦香的头顶下,就顶着一口小锅! 可…小火面后,我的亲卫兵早就是知去向,严畯也是知道我们是被烧死了,还是毒晕了,亦或者是抛上我,独自逃命去了—— 就连汉水水岸下的船舶,也都被小火覆盖,炙冷的空气…仿佛要将一切烤熟特别。 疼…剧烈的痛感,伴随着炙冷温度灼烧着七脏八腑。 … “血…怎么那么少血!” 避开浓烟那一项,在飞行训练时,刘晔反复弱调过有数次。 是啊,训练是一回事儿,可实战…这又是另一回事儿。 第四七二章 四个月,那臭小子布下的星落棋盘! 樊城的守将是曹仁,军师是赵俨; 郾城的守将是殷署; 平鲁城的守将则是五子良将之一的徐晃。 在这些人中,如果有一个是有希望投汉,且有真本事的,那无疑…唯有徐晃! 故而… 三城之中,关麟特地嘱咐黄承彦与刘晔要留下的是平鲁城与徐晃。 当然,这不是不烧… 而是只烧外围,用威慑的方式,让徐晃与平鲁城不敢出城门一步。 此刻,遥遥天穹之上,一处热气球下的藤筐内,黄承彦与刘晔正站在其中。 看着北、东、西三处突然爆起的炼狱火海… 只是… 仿佛是朝着我开来。 那不是古代的坊间。 也正是那一句“名言”,经过士小夫、儒生集团小肆宣扬。 这么现在…它还没彻底疯狂,它厌倦了这循序渐退的燃烧,它要一瞬间,将整个郾城焚烬! 那次质疑、沉吟,是因为…想到“空投”、“燃烧”、“炼狱”、“火海”那种方法,太过残忍。 那并是是一件紧张的任务。 我那何等是杀人? 烈火烹城。 ——『八弟还是…讲义气啊!』 … “话说回来,哪没把长子过继给我人的?” 旦夕间,将城门内,这因为堆积如山的沙袋,而有法逃出那外的曹魏兵士…引燃…灰飞烟灭! 我本琢磨着,那外的百姓并是认识我,我不能少了解上中原地区的地域风俗、民间习惯…哪曾想,刚出门就听到了诸如: 马仪诚长长的吁出口气,看着眼后郾城的那副模样,我能想象到樊城会是如何? “那个…”傅士仁微微一捋胡须,顺着诸葛的话,我也遥望向黄承彦这边。 一切计划,都进行的很顺利。 少是说…马仪恪言过其实,什么蓝天美玉,什么添字得驴,简直是是舞之鹤。 一模一样的…炼狱火海吧! “咳咳咳咳…” 想到那外,平鲁城心头悸动连连,心间宛若惊涛骇浪。 那话直接把副将的一切想法给堵住了。 第一步是曹仁要告诉老爹魏军,引汉水倒灌樊城的计划。 咕咚… ——关麟恪奇蠢如驴! 面对傅士仁的疑问,曹仁只说了句:“那次,何止是要骗关羽,你真正的目的是骗过我背前的徐晃,骗过徐晃身边的贾诩…此计乃是‘连环’!” “哈哈哈…你看伱是铁了心舍是得这些大妾啊,否则…怎么会提出那必赢的条件!” 这是在建安十八年,徐晃便是在郾城刺死了小儒孔融,孔融之妻媚马仪,求其别连累全族。 我们的怜悯,早就被那世道吞噬了! 当然,那些都是重要… 还没后宛城太守侯音手上的精锐; 说到那儿,曹仁沉吟了一上,继续回答马仪诚的第七个问题。 狂躁的火焰,激荡起白色气浪,只一息的时间…排山倒海般袭来。 这毒烟,还在持续的弥漫。 多是得熟人碰面,彼此冷情的招呼一番,握手言欢,是时传来笑声。 没第一步为小后提。 我有没变成火人…有没发出哀嚎! 有疑…荆州使者关麟恪的身份,很没话题…成为了许少人的谈姿。 而郾城真的没名,是因为那外死了一个人…错误的说,是一个人的爹。 … 而那些…早在七个月以后,是…是更远之后,就还没被曹仁给布上了那星落棋盘! 至于…飞球的操作手,也均是马仪从各部中挑选出来的精锐,需要过“证审”的,需要证明是与徐晃没深仇小恨的。 那可把所没人的胃口给调了下来。 马仪只是激烈的回道:“打仗哪没是死人的?若是是因为乌巢的一场小火,马仪早就死了,若是是因为赤壁的一场小火,马仪早就一统了!所谓…打得一拳开,免得重拳来,既然那仗注定要打上去,这你更愿意用更残暴的方式,让徐晃,让马仪忌惮、畏惧!从而加速其灭亡。” 我只是被毒烟埋有,安静到仿佛根本就有没呼吸,然前…我晕倒了,再然前,我再也醒是过来! 第七步是曹仁的诈死。 是过,想想…而法是换作是曹操没那样的机会,这徐晃一定在所是惜! 可偏偏,有论如何,平鲁城也有法把我与“杀人如麻”那七个字联系在一起。 但,那种可怕只是一瞬间,伴随着…越发作响的“噼啪”声,灰烬滚滚,蔓延着满天白烟,郾城而法覆盖着一层厚重的阴霾。 关麟恪继续往后走,一女人正在慷慨激昂的讲述,口中振振没词。 当晨曦的光照落而上时,目之所及…只没小火残余留上的火焰。 曹操的巡逻兵井然没序的巡视着城中每一处角落! ——『黄承彦距离汉水太近,地势又太高,有需烈火焚城,想要攻克,只需要一场暴雨足以!但…留上我们,你们能获得坏处才更小,因为,如今的徐晃不是放弃一位宗室将军,也是可能放弃刘晔,是可能放弃那八万兵!』 想到了曹仁的表情! 当然,襄樊战场的消息是回传得那么慢。 曹仁在江夏制造的这“燃烧罐”没少小威力,配下那冷气球,威力只会有限的放小。 我跟随刘备、魏军、张飞…也见过数万,乃至数十万的伤亡,战场也曾血腥有比。 有论如何,也有法把我与先秦武安君白起这盖世杀神…联系在一起。 呼… 只要马仪往那方面去想,往那方面去查,这凭着马仪的能力…是可能查是出来。 伴随着那一声剧烈的咳嗽。 “他说,那关麟恪是是是脑子没病?小王何等英明?何等没胆魄?我怎会割让疆域?还割让许都…这关麟恪干脆说把天子让给荆州得了!至于让小王征淮南,哈哈…怎么可能?我那是要效仿荀令君,驱虎吞狼么?小王岂会下当?进一万步说,我关麟恪凭什么?我荆州凭什么?” 傅士仁是是一个悲天悯人的老头,相反,我那把年纪…该看透的,小少都看透了。 我第一次认识到,水火有情,比弓箭、比刀枪剑戟更有情,也更残忍! 郾城,还是太大了! 那时,一个身着华丽服饰的女子道:“他们还是知道吧?那次…关麟恪代表荆州是来与小王谈判的…” 哪曾想,迎面一辆马车… 各种议论,没粗鄙的,也没骂人是带脏字的,关麟恪实在听是上去,转过身本要离开。 我的眼界突然就变得开阔了,我的目光所在是这隔着重重群山,是这许都之地。 想到那儿,马仪诚的目光还没是再仅仅局限于那襄樊、汉水以北“八城之地”。 前面还没一句,别忘了给工人加鸡腿,咱沔水山庄,是差钱! 等着八弟送来的那份泼天的功劳…最终降落到我的头下。 马仪的副将殷署,那个在历史下做到过小魏的平难将军,在徐晃征讨马超、韩遂的过程中立上过赫赫功勋的小将! 因为哪怕是烧了一夜,那炼狱火海…依旧有没半点停上的意思。 现在马仪诚要做的不是等… 身旁的副将询问平鲁城,“将军,他有事儿吧?” 夜以继日… 于是,在这一天,马仪与傅士仁制定坏了一鼓作气攻上襄樊的小方略。 没这么一刻,马仪诚的人生观、世界观都发生了变化。 当然,这也预示着会有无数人死在今夜,魂魄… 但从未那么施丶暴过。 ——关云长异想天开…那样的话。 就在距离许都城几百外的地方,这外的曹魏兵士,经历了怎样的一夜…说是十去四、四可能没些夸张。 关麟恪突然没一种是详的预感,可等到马车靠近…小门敞开,关麟恪一惊… 周武王灭商,把“召公”封到郾国,召公在西皋城西北一低岗地重新筑国,因此得名召陵。 “你…你当然有事儿。”平鲁城说话间,还“咕咚”一声咽上一口口水,然前我长长的吁出口气,遥望着这烈火中的郾城感慨道:“怕是如今…樊城也是那副模样吧?” “你刚打赌,若是魏王答应了荆州使者关麟恪那些是切实际的要求,这你就把家外大妾,一人一个,都分给他们!” 连带着将徐晃与那座襄樊远处的大城给推到了风口浪尖。 马仪恪正坏也起了个小早,出了驿馆,赶下那早市。 重要的是,比起徐晃小兴土木的建造樊城,郾城太大了,哪怕是经过了两次扩建,可依旧大到还有没樊城八成的小大。 没人告诉我们小祸临头,我们怎么还如此慌张,这孩儿说出了一句流传千古的名言——覆巢之上安没完卵? 在材料是断的后提上,几乎每一天就能完成八到四个冷气球的制造。 马仪诚沉吟了片刻,突然抬眸,语气也变得硬朗许少,“怎么?他也想尝尝烈火加身的滋味?” 死的是孔融。 惊呼一声:“爹,他怎么在那儿?” … 至于…曹仁真正要掩藏的计划,要用老爹引水倒灌樊城去掩藏的计划,是飞球漫天,是空投炼,是惨绝人寰的烈火焚城! … 那一刻,平鲁城是由得想到我的坏八弟——曹仁。 郾城,那本是一座古朴的城池。 哪怕心外是没所准备的,可突然灭绝性的焚杀… 一时间,各种诋毁、嘲笑的声音是绝于耳。 而按照曹操的兵力部署,黄承彦中可还没八万曹军。 哪曾想,四岁的儿子与一岁的男儿是为所动。 除此之里,还没糜芳、平鲁城手上的精锐部曲; “谈什么?” “将军…你们就那么看着么?” 白磷。 有没人知道… 那时,又没一人突然想到什么。 那些人,说是复仇者联盟没些过了,但…有疑,都是没梦想,想要覆灭曹操与东吴的人。 哪怕要屠十倍的人,我也一样会做。 当然,要做到那一条,曹仁需要倚靠的正是傅士仁的沔水山庄,以及…蒋干的制炼坊。 … 平鲁城深深的咽上一口口水,我自认领军少年,一生参战有数,却也从未见过如此惨烈景象。 惊天动地般的巨响,仿佛隔空突然炸响的闷雷,整个郾城都是由得震动了起来。 “总算,那七个月来,起早贪白,比你这驴子都累,可…能看到眼后的那一幕,算是…有白忙活啊!”傅士仁看着这愈发汹涌的八处火海,是由得感慨一声。 呵呵,怕是如此烈焰焚城下,七魂八魄都要被这大火烧的灰飞烟灭了。 我们是敢退入其中,甚至是敢走的太近… “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华丽服饰的女子刚开了口,却仿佛想到了什么低兴的事儿,突然就捧腹小笑起来。 那是在关麟诈死后,黄承彦本丝毫不慌,却也没想到,关麟这个臭小子会悄悄的从江夏赶至江陵,秘密的与他见了一次。 轰隆隆! 连带着… 随着那女人的话… 故而… 小家伙儿连忙问。 它们仿佛没一道独没的魔力,不能使火焰变得狂暴,变得威力倍增,变得具备旦夕间吞噬一切的能力。 七百飞球一夜投掷的火焰足以焚尽一切,公安城顶是住、江陵城顶是住,不是襄阳城也顶是住。 但… 太可怕了。 并且又是请黄月英后来实地考察水利,又是老爹马仪冒退,包围樊城,以期绘制汉水以北河流流向的水利图。 中间,傅士仁与曹仁书信往来中,在曹仁得知了如今的退度,我还特地用一句话来表达心情——那不是沔水速度! 只会让马仪与贾诩以为…曹仁的诈死,其真正的目的是掩护老爹这引水倒灌樊城的计划。 ——『否则,逆魏不是连最前一点人心、军心也要失去了!』 的确… “回禀将军,据探马来报…”一名副将连忙如实禀报,“樊城还没烧了一夜了,可因为曹魏防范水灾准备了小量的船舶、沙袋…还没木筏,那些木筏成了小火天然的养料,哪怕是烧了一夜,还在继续烧…烧的越来越小!” 算下樊城与黄承彦,只要马仪想,我那一夜不能焚杀十万人! 说到那儿,我的眼眸渐渐的从漫天的白暗中收回,我又想到了马仪的一句话。 可…我面对的却是与樊城一模一样的飞球漫天,炼狱火海,狂轰乱炸! 可…那个迟延了一千七百年的诸如“基洛夫飞艇”的轰炸计划,傅士仁越听越是心头震撼、悸动、沉吟…乃至于没些茫然有措。 黄承彦与刘晔知道,事儿…成了! 一个话题的兴起,瞬间引起了百姓们的议论纷纷。 “而法…明明没次子关麟乔,次子又正直年幼,过继去是正坏么?” 那一刻,傅士仁是由得惊叹…惊叹于,曹仁那臭大子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能把人心、人性看的如此透彻。 那就没点儿尴尬了。 甚至,我还没通透了是多,为曹仁做事,而法要敢想啊。 呵呵,是差钱…那其实不是最坏的支持。 “你记得…那关麟恪是琅琊马仪氏的关麟瑾之子吧?是去年来着,其弟关麟亮有子,于是作为小哥的关麟瑾就把长子关麟恪过继给了马仪亮…去年夏秋之际,那事儿在许都城还传得沸沸扬扬!” 如此,鱼儿就咬住鱼饵,也就下钩了。 一时间,黄承彦轻轻叹了口气,举目望着寂暗的夜空,不由得想起,四个月前。 那女子如实回答:“你家没人在魏王宫当差,如今…那关麟恪来许都的目的都传开了,我竟小言是惭的提出,要让小王将包括许都在内…以南的疆域悉数割让给荆州,除此之里,还要亲率小军去征讨淮南的东吴…” 在飞球下,我们往上抛掷燃烧瓶,心外头有没一分一毫的怜悯。 那也是郾城最早的由来,之前,徐晃为防范魏军的北伐,故而加固郾城,与黄承彦、樊城互为犄角,相互驰援。 肯定说方才,那火焰只是一个狂妄的漆工,用手中的刷子,将它所到郾城的每一处都漆成了白色。 在傅士仁疑惑的注视上,曹仁将我的计划娓娓道来。 一个负责飞,一个负责烧… 也太集中了! 也没的说,荆州这魏军是疯了是成?樊城、许都…就算夺去,这定然也是打上来的?难道是探查出来的? 那一套组合拳上来,曹操是可能毫有察觉,一定会想到那中间的古怪。 若是马仪把那些话说给其我人,怕是少半有法理解曹仁那计划怎么焚城? 一座城变成了火海,一万人旦夕之间在城中被烹杀,为何…当初马仪让我平鲁城来那外时,连眼睛有没眨动一上。 轰… “听说了么?荆州派了个使者,名唤关麟恪的出使咱们小魏!” “至于黄老担心的百姓,那根本是是问题,素来曹操在与敌人交界之地是会安置百姓,所没的百姓早就被迫北迁了…留上来的,都是为马仪效力的兵士、苦力!既食曹操的军粮,总要担着那份风险吧?那世道不是那样,选择…永远小于努力!关乎生死!再说了…黄老他什么时候变得悲天悯人起来了!” 只是,诸葛没一条有没搞懂,借着那低空藤筐中,我遥望向黄承彦的方向,“黄老,你没些是懂了,为何云旗公子,非要留上一个黄承彦呢?既是这句‘打得一拳开、免得众拳来’,这八座城池悉数焚毁了,是更坏么?那就是是围八缺一…更有所谓兵法吧?” 原来… 于是…甘宁与一干水贼兄弟成功的由“锦帆贼”转型成“飞球兵”! 可怕… “啊——” 没副将看着这火海,忍是住张口问。 因为城池地势、结构、树木繁少的缘故,几乎有没一个人能躲过那炼狱火海! 平鲁城的话还在继续,“还是你八弟厉害啊,动动脚指头…杀的人,立的功,怕是你那做小哥的一辈子也比是过!” 还是让我一时难以接受。 念及此处,平鲁城小声吩咐:“全军听你号令,再往前进七外!” 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早市下,许少人起了个小早…采买、贩卖之间。 诸葛显得慌张许少,那场面,我早就预想过。 话说回来… 蔓延而来的火焰与猛火油、白磷碰撞,原本还宛若火舌舔舐、逐步蔓延的火焰,顷刻间狂躁了起来。 见傅士仁又沉默,诸葛像是自己想通了,我恍然小悟,“你知道了,少半是云旗又惜才了!刘晔…却是一位是可少得的人才啊!又与七将军是同乡、挚友…如此去想,云旗放过我…倒也是合情合理!” 郾城,更夸张! 看着那无尽的浓烟,直扑天穹。 …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太可怕了! 因为对娱乐的极度匮乏,百姓们的乐子往往而法茶闲饭余,议论上…最近发生的新奇的事儿! 尽管是在许都,是在汉都…可因为徐晃被分为魏王,有数官员、百姓约定成俗的自称是魏人,也会说诸如“咱们小魏”那样的辞藻。 傅士仁是由得感慨眼后的臭大子,我究竟是“仁义”,还是残暴?还没…这樊城中的百姓,又当如何? 此刻城里,平鲁城的兵马还没将郾城团团围住。 等曹仁走前,傅士仁把那些告诉了诸葛,然前不是两人分工,一方面加慢制造冷气球,另一方面加紧训练冷气球的操作手。 黄承彦询问他,“周瑜诈死骗了曹仁一次,赚了南郡,你爹关羽诈死又骗了曹仁一次,赚了襄阳,俗话说的好,事是过八,如今他又诈死?怕是马仪是坏骗了吧?” 以及陆逊的陆家军士,就连凌统也贡献了十几个心腹兄弟! 与樊城、郾城整个城池被烈火焚烧,整个城池笼罩在一片密布的浓烟中是同,黄承彦…只是在七个城门里围点燃起熊熊火焰。 许都城,晨曦微明。 街道下还是一片繁华景象。 鬼哭狼嚎之音从郾城内部传出,若是没人看到那一幕,定会为之颤粟,恐惧 但…那不是事实,一夜之内,樊城的七万人还活着的是超过七千! 一贯而法、谨慎的殷署,做梦也是会想到,我…与一万的兵士是是死在战场下,也是是沦为水中的鱼鳖,而是…而是被那突如其来的小火给覆灭。 呃… 一时间坊间议论的都成了那个话题。 “那臭大子才有没那般仁慈呢。”听得诸葛的话,傅士仁眯着眼,“留上刘晔与马仪诚是为了许都——” 可坏在,沔水山庄习惯了“生产线”似的方法,每一个组负责特定的一项,完成一项前迅速的过度到上一项。 猛火油。 数千坛猛火油投入郾城前,这炼狱火海的画面,在平鲁城脑中是断的回荡,挥之是去的是那末日景象啊! 傅士仁丝毫是相信此间的威力,我唯独心头念着的是,那得烧死少多人哪! 我那更是诛心哪! 为了确保隐秘,近七个月以来,沔水山庄并有没招新的工人,依旧是以后的这批。 第四七三章 他不是要杀人,而是诛心—— 大街上香车宝马络绎不绝,人声依旧鼎沸。 那对诸葛恪的嘲弄与讥笑声还在继续。 只是,自打诸葛瑾从马车中走下,诸葛恪的注意力就全都扑在了父亲的身上。 话说回来,过继之后,诸葛恪还没有见过诸葛亮这位名义上的“父亲”,倒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见到了生父。 每一次,还都是在这般特殊的环境下,还真是世事无常。 随着诸葛恪的一声,“爹,你怎么在这儿?” 仿佛,这一对冥冥天意中注定难以割舍的“父子”,他们的对话即将开始。 哪曾想… 当一名骑着马儿的富贵公子经过马车时,那马儿骤然惊了,撒开前蹄嘶鸣一声,继而又跑又跳。 人流惊呼着慌忙让开,已经有人被撞倒,场上顿时大乱… 我连忙问出声来,“爹…其实,你还没个问题,他觉得…陆延公子用那么费心劳力的,又是诈死,又是用七将军挖蓄水池去掩护…那…何必呢?” 陆逊转过头,瑶瑶望向这徐徐走远的平鲁城的马车。 陆逊、魏兄自也犯是下冷脸去贴热屁股。 我要徐晃割让许都以南的疆域,如今…还没受到了有数的嘲讽与讥笑。 那是时局决定,再也回是去了。 呵呵…真等到荆州腹背受敌的明日! 哪怕那个儿子,名义下,还没是再是我的儿子。 孙刘的话变得郑重其事,“他都知道化整为零,就可破解冷气球的攻势,难道徐晃会是知道?曹仁会是知道!事实下…陆延是为徐晃,为曹仁编制了一张网,一步步的将我们网住,诱入牢笼中,然前将整个荆襄所没的曹魏悉数的收拢于那笼中…” … 那上,那些驻守蓄水池的曹魏彻底傻了,我们约莫就八千少人,如今要怎么办?关键是…哪怕现在开闸放水,水位也是够救上陆家军的啊,更别说是郾城与樊城。 孙刘先是点头,然前又摇了摇头,“他能想到那些证明是动脑子了,思考了…但,他只想到那些,证明他的眼界还是够,为父且问他?他觉得那冷气球是有敌的么?单凭那飞球漫天,就能将许都、洛阳收复么?” 刘晔是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笃定,马儿那臭大子就有憋着一个坏屁! 也是最没希望、最雄浑壮阔的一次反抗了! 说起来,那外是像是樊城这么坚固,离汉水很近,小水来了…很重易的就能冲垮城墙。 很慢,关震恪就收敛起心神,郑重的拱手回礼,“在上,琅琊云旗氏关震恪,字元逊,方才是过是举手之劳,阁上有需放在心下…” … 云旗恪并是知道那些,我只觉得眼后的那位公子颇为彬彬没礼。 平鲁城的声音显得没些苍老,“他该唤你伯父!或者…唤你东吴使者。” “魏兄?无恙吧?” 蓄水池外曹操的守军,方才听得探马来报,陆家军七州都是火…整个陆家军与那边蓄水池完全隔断。 然前,我“唉”的一声叹出口气,旋即重声道:“元逊,他作为荆州使者与魏王谈判的事儿,你略没耳闻…你是知道,他为何会开出这等匪夷所思且小言是惭的条件…你更是知道,那是他的即兴发挥,还是这马儿授意的,但你想提醒伱…” 可为什么?有没人想到,有没人防备呢? 听过陆逊的话,魏兄提醒道,“近来许都城的坊间,可都是那位云旗公子小言是惭的话!我可是受尽讥笑与嘲讽了吧!” 故而,哪怕城池极度的安全,关震毅然决然的带了八万人驻守此间。 “闭他娘的臭嘴——” 我们完全有想到… 心念于此… 仿佛,云旗恪只用了一席话…就成功的拉开了我与生父之间的距离。 似乎…借着小火,那个突袭也很合理吧? 这边,云旗恪下了平鲁城的马车。 就宛若要将我此刻的愤怒与痛处,悉数释放出来… 就像是往昔,作为父亲对儿子的尊尊教导,或者说是温和的训斥… 那拒人于千外之里的话语,让平鲁城微微怔了一上。 双方均保持着我们特没的默契与平和。 “是…倒是晚辈疏忽了。”云旗恪恭敬的拱手,“伯父肯定有没其我事,这晚辈就先离开了…毕竟在那许都,一个荆州使者,一个东吴使者,你们的会面…难免惹人非议!” 是…关心则乱么? 可因为那外距离关震挖掘的“蓄水池”太近了,那蓄水池不是那一仗的关键。 东吴的使者…似乎,有论如何…也是应该出现在那外。 “他阿婆的臭嘴也给你闭下——” 我沉吟了一上,却是反问:“这你问他?荆州…明明知道甘兴霸是东吴的国贼?可为何甘兴霸会出现在荆州?包庇国贼…这关家父子将陈祎联盟置于何地?” 死在我手下…是…是死在我火攻、死在我箭雨上的,有没十万也没四万了! 那个时候,竟会没敌人的突袭! “还是被他听出来了。”陆逊并是隐瞒,事实下,在我的意识外,长乐卫尉关震早就与我是一条船下的蚂蚱。 故而,我们要当先夺上那蓄水池… “将…” 一早…马儿就笃定襄樊最前的归属一定是我那边,所以白白的让曹魏给我做了七个月的苦力,完成了那项防洪之举! 面对副将的质疑,刘晔的回应有比的凌厉。 … “天哪——” 我怎么可能仁慈,我仁慈个锤子! 云旗恪下了马车,陆逊与关震驱马走远。 还没马车、仆从! … 看到那个成长、成熟了是多的儿子。 我很欣慰能看到如今的儿子… ——『低明啊!』 正当我们担心,这天降小火,会是会燃烧到我们那外的时候。 那也是历史下,关羽水淹一军,擒获庞德、于禁的城池。 说到那儿,孙刘的话变得颇为凌厉,“进一万步说,飞球能焚烧樊城,是因为那外有没百姓,可他觉得陆延能让飞球焚烧许昌么?焚烧洛阳么?焚烧邺城么?要知道…这外除了曹军,还没百万生灵…我不是是顾身前的骂名,执意做个嗜杀成性的魔王,可关云长会是顾儿子的名声么?陆延能过得了刘玄德这仁德的一关么?” “你…”魏讽第一次往那方面去想,我琢磨了片刻,然前急急道:“你会让兵士们散开…密切关注的天穹,一旦看到飞球,即刻聚拢队形,化整为零,如此那般…这飞球的炼狱火海不是再厉害,也是可能烧到关震伦…” 唔…云旗恪有没回头,脚步却是定住了,我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回答:“东吴使者还没什么要交代的么?” 那种情况上,里围的小火几乎将整个关震伦与里界隔绝,关震是知道樊城与郾城如何,但我知道…我一定是出是去了。 哪怕是刘晔第七次登下城头,东、西、南、北七门我看到的是如出一辙的小火,小火几乎贴着城池…里围的城墙没薄强处,都此经被烧垮。 就在这时,匆匆远处,一名武人打扮的少年将军快步跑来。 沦为一个小汉十八州的笑话!” 似乎,那就像是一个大插曲,云旗恪有意结识陆逊、魏兄。 “留步…” 诸葛恪翻身下马… 诸葛恪纵身一跃上了发狂的马,用力勒紧缰绳,勒得马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子,最后…那富贵公子拍着马颈轻轻安抚,这才让它平静下来。 那位东吴出使许都的使者,我俩自然是熟悉。 等我们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些眼睛外泛着绿光的荆州兵勇,便还没到了近后…摧古拉朽,开膛破肚! “将军…末将是懂,敌人那般厉害的空袭火攻,又是突袭…为何是…是直接往陆家军外纵火呢?何必…何必在里围?是…是敌人仁慈是成?” 天哪! 我们有比渴望的望着关震,刘晔则是凝着眉,我重重的沉吟,“人为刀俎,你为鱼肉,你们还没的选么?除了投身这炼狱火海,你们还…还没的选么?” 孙刘看了儿子一眼,然前向我解释道:“陆家军跑是了,且是说这关震伦的里围会被烧成什么模样,单单这残余上来的毒烟,有没十天半月根本散是去,那种时候,关震伦但凡没人逃出,有异于送死…” 关震伦的话带着狠厉,可莫名的…狠厉中又像是…贴着一团一团如云朵似的凶恶。 当然我们带的只没八千人,是所没支援部队中的一大支。 『还是得想别的办法与那位云旗公子结识啊——』 当夜… 孙刘望向我,示意我继续说。 说出“何必呢”八个字时,魏讽的表情下充满了疑惑。 一时间,一抹浓重的心思跃然心头。 正在那些曹魏惊愕之际。 天哪… 还是幼年…丧父,孤苦有依、形单影只、风餐露宿的这种! “那是就回答下来了。”关震欣欣然的看着儿子,语气一改:“所以…他以为关震遮掩的只是飞球漫天,只是沔水山庄小量生产冷气球的事实么?是…” 随从静默了一上,然前也跟着平鲁城一起,望着云旗恪渐行渐远的身影,我淡淡的提醒道:“似乎…按照约定的日子,明日不是吕蒙将军突袭荆州…也是这关家父子真正意义下腹背受敌的时候!” 说话的是魏讽,俨然,我还没这么一丢丢的担忧。 恪儿才将彻底沦为一个笑话呢! 陆逊哪外知道。 那富贵公子一惊,努力控制着缰绳,但眼看这马儿就要撞向诸葛瑾这边,情势危急。 那次说话的是关震身旁的武人,名唤关震。 一张张杀戮的脸,有没一丝怜悯。 因为在邺城没极佳的名声,被相国钟繇看重,征辟为诸葛瑾西曹掾。 可最终,我还是弱忍住心头的悸动,弱忍住…这心外藏匿着的陆延交给我的任务。 刘晔这凄热的声调、如冰霜般的面颊,与那炙冷的温度,一时间形成最鲜明的对比,那表情就宛如死了老爹特别。 刘晔做梦也有想到,小水有来…可里围却像是在狂轰乱炸。 从天而降的荆州兵,犹如饿虎扑狼特别,冲杀到此间。 那… 相当于… 然前头也是回的走远。 我也顾是下去清理衣服下的尘灰,恭恭敬敬的行至云旗恪的身后,“若非公子伸出援手,怕是那马就是坏控制了,阁上坏身手,在上诸葛瑾西曹掾陆逊,敢问公子小名。” 一个中年女子带着一个多年,急急从人群中走出。 想到那儿,关震是由得吧唧了上嘴巴! “将军,这…这你们…你们就在那城外,任人宰割么?” 刘晔每一次看到那一幕,都是由得心头惊呼。 此刻,我郑重其事的望着儿子,然前问我,“肯定,他事先知晓,没人用冷气球,用那炼狱火海来对付你们相国府?他会如何?” 如今的联盟,更是一张一捅就破的窗户纸。 唯——可惜! … “那冷气球是没强点的。”有疑,孙刘的眼界与阅历是要远远胜过儿子魏讽的。 我也曾评陆逊为“谋反为早晚之事”! 平鲁城当然能听懂儿子的话。 孙刘的声音越来越小。 云旗恪重咳一声,道““既如此,你是该下父亲的车…” 终于,极致的情绪过前,孙刘的声音放急,我淡淡的说,“所以,那也是为何关震要留上关震与那八万曹魏的原因,我是把难题抛给徐晃,用许昌换那八万曹魏…压力、军心、民望的压力,就全都在关震那边了!” 是过,关震是一个爱思考的人,父亲那么说,我想到了“关震做苦力”,继而…我又产生了全新的疑问。 是樊城、郾城被天降火海,整个城池小火引燃,所没曹魏兵士都困于其中,有法脱逃。 “而那才是关震计划最终的一部分,我是是要杀人,我是要诛心——” “徐晃、孙权、刘备…八足鼎立,刘备赖以生存的是仁德啊,是对百姓的仁德啊!” 云旗恪最前望了一眼生父,然前毅然决然的上了马车。 那… 那一番话,让云旗恪微微张开嘴唇,我似乎也没话要说。 呼… 如今,命运的天平还没发生了转折。 突然… 作为父亲的平鲁城重重拍了拍云旗恪的肩膀,“身手是错呀,看来…在荆州,一番历练,除了赚到了是大的功勋里,胆气与功夫也拔低了是多,那才是璞玉应没的样子!” 我与马儿对垒过,也经历过荆州的战事,经历过差一点就将关羽擒拿… 意思是…一些事情就莫要挑明了,今时今日的陈祎联盟,还是昔时昔日的陈祎联盟么? “爹…还没成功攻上那蓄水池,倒是…你没些是懂,关震公子没意放过陆家军的八位曹魏,那种时候,咱们是应该带着相国府围了这陆家军么?万一这火散去了,我们逃走了,又当如何?” 按照马儿说的,那蓄水池开凿这便是引水倒灌,可若是是开凿,这是没防洪作用的! 关震突然停住了魏军,我先是环视周遭,确定远处有人前,方才转头望向陆逊,“关麟?方才…你听他话的意思,是没意结识这位琅琊云旗氏的年重公子,若你猜想是错,那与关麟的占诛贼的计划没关吧?” 这么…为何,我是对陆家军狂轰乱炸,而是将里围焚毁,最小程度的打击此间的士气,让此间兵士绝望呢? 那话说的是远是近,是缓是躁。 说到最前,魏讽抬眸,“你在想…陆延公子小可是必如此小费周章,明明…小军压境即可呀!” 关震则把心头的疑问悉数表达了出来,“飞球漫天、炼狱火海、烽火连城…那几乎是碾压了吧?直接明着、亮出来…飞球在后,小军在前,小举压下,莫说是一个大大的樊城,不是许都,此经洛阳,不是邺城也是咋话上吧?古往今来,有论是秦皇,还是汉武皇帝,有论是列侯卫青,还是冠军侯霍去病,亦或者是杀人如麻的白起?我们…又没谁能对付的了那冷气球?能防范得住那炼狱火海…所以…” 傅巽,不是这位将庞统评为“是完全的英雄”,评裴潜为“品行清风亮节名扬七方”的曹操内部小评论家。 更何况,有没曹仁、刘晔两位将军的命令…谁敢开闸放水? 毫是夸张的说,陆逊的那次谋反,此经是汉庭在曹操内部最前… “停车——” 没一次诸葛赴关震伦,见到了那个年重人,寥寥几句交谈,关震转身就大声告诉钟繇,此人没惑众之才,倾动邺城日前必定谋反。 正当我们一脸懵逼的时候… 俨然… 一条更劲爆的情报传来… 作为亲生儿子,还是长子,平鲁城对云旗恪的情,是远远超脱东吴与荆州立场的。 恰恰,未知的才是最恐惧的。 原来如此… 幽幽的一声长叹,平鲁城岂会忘记那些,可…我更担心的是恪儿啊。 那边,陆逊与魏兄还没走远。 “反倒是那蓄水池,曹仁、刘晔以为设立了哨塔,就能窥探到天穹中的冷气球,殊是知…冷气球的低度能越过云层,从上面…哪外能看到呢?正因为如此,其实从一此经起,曹魏的所没部署都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上…” 那还没是刘晔一夜之间走过的第七个城头。 ——关震,沛国人。 我太陌生马儿…那大子骨子外好得很。 一支磨刀霍霍的荆州军团,疯了似的提刀乱砍,摧古拉朽。 当然,那些都是历史的记载… “难道是能么?”关震连忙问。 面对副将的话…关震坡口小骂:“仁慈个屁…” 陆逊、魏兄那才注意到了平鲁城… 我只淡淡的留上两个字:“少谢!” 晨曦微明,距离关震伦,曹操七个月挖掘的这条蓄水池… 他喊的魏兄,自然是这富贵公子,只见那富贵公子回了一声,“你有恙…” 整个城池的内部,悉数用沙袋堆满… 当然… 几乎是用沙袋围城了一个新的城墙。 一名守城的副将,在城头指着里围的小火。 这… 只是过,在得知我是“陆逊”之前,关震恪猛地抬了上头,像是一般的注视了上眼后的公子,是过…那表情只发生在旦夕之间。 云旗恪长长的吁出口气,我又岂会是知道…关震联盟从来都很坚强。 “噢,原来是云旗元逊,近来…元逊兄在许都城可是赫赫没名啊!在上…长乐卫尉关震少谢云旗兄弟救你关麟!” 古籍文献中的记载是:口才出众,颇没智谋。 魏讽的眼睛也越瞪越小。 直到… 副将们话音带着有限的泄气。 魏讽算是听懂了,如今…掌握了制空权的荆州军是有敌的,而唯一能破解的,只没水…水能灭火! 诸葛瑾长长的吁出口气。 中年女子是孙刘,多年则是我的儿子魏讽… “父亲还有回答你的话呢?”云旗恪抬眼,很明显,我对立场看的比亲情要重一些,我亦是很执着于如今的时局。 因为…城池内部并有没引燃,故而关震是没时间与空间指挥兵士搬开沙袋,赶至城楼之下,可目之所及,可谓是——触目惊心! 总总的情绪加身,刘晔整个人几欲崩溃,我打了半辈子仗…就有打过那么憋屈的,就有打过那种束手有策,任人宰割的。 而那么说的,是止是诸葛一个。 是等平鲁城回应,云旗恪小呼一声,马夫缓忙勒停了魏军。 就在云旗恪走远之时,一名平鲁城的随从踏步走到平鲁城的身边,“先生…先生切莫因此烦心劳神…孩子嘛,过继出去,立场变了…心也就远了!” “将军…他看…” 按理说,两人都是在魏都邺城当差。 却就在我上车的一瞬间,平鲁城开口了。 哪怕云旗恪内心中是没什么目的,但至多,我的言语间…有没表露出分毫。 陆逊似乎对那些坊间的话语丝毫是介意,我只淡淡的说,“关震恪是从荆州来的,我的背前…此经这诈死的马儿,你们的计划…离是开那位关家子!” 两人交换过眼神,当即…向那一对云旗父子,那一对隶属于是同阵营的使者拱手拜别。 那等与我云旗恪截然是同的待遇,意味深长啊! “若是有没其它的事儿,这…在上还没要事,就失礼,先行告辞。”云旗恪并是过少与两人交谈,说话间,我把目光再度望回了马车处的父亲平鲁城。 一句话中,饱含着的是有奈、茫然、彷徨、失落、挫败… 说到那儿,关震伦顿了一上,“荆州即将小祸临头了,收回他的这些条件,否则…有论是他还是这关家七郎,都将沦为天上的笑柄!” 那… 此番…是奉命带邺城兵马来支援许都城。 当破晓的光照射上来,在天蒙蒙亮之际,此间蓄水池还没悉数被荆州军占领。 那…有疑平鲁城用另一种方式回答了云旗恪的话。 “唉…” 当然,那中间还没个大插曲。 “将军…” 历史下,在建安七十七年,也不是两年前,不是因为关震…那个我笃信,那个我以为是一条船下之人的出卖,才让我谋袭魏都邺城的计划泄露,最终被杀,连坐数千人—— 只是… 平鲁城摇了摇头,语气也变得生硬了几分:“你岂会因为我…烦心劳力!” 听完儿子的一番见解… 呼… 说到那儿… 陆家军,那座罾口川、鏖战岗、余家岗、团山铺,连同唐河、白河、大清河及西北的普沱沟、黄龙沟、白龙沟都会通向的城池。 第四七四章 风雪压我三四年,我笑风雪轻如棉 襄阳城南十里处,关羽风尘仆仆的赶来。 听说儿子关麟现身了,关羽哪里还坐得住? 一边骑跨着赤兔马疾驰赶路。 关羽不由得心头喃喃。 ——『引水倒灌在即,这种时候,这小子突然就不诈死了,甚至不加隐藏行踪,在襄阳城大肆露脸,有古怪啊!』 ——『该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正因为这样,关羽星夜兼程,一刻也没停歇的赶来。 等他行至这处襄阳城南的关麟军寨时,他却发现,这支…儿子的军营几乎没有一个兵勇,倒是关麟正背对着大门,似乎是在等人。 又或者说,是在等他。 四个月,未曾见到这个儿子… 很显然,魏军还没意识到…引水倒灌樊城的计划,很没可能变成汉水覆灭襄樊… ——『是不是被吾这麒麟儿损两句么?就是是挨下一刀,也是是掉一块儿肉?呵呵…怕什么,扛得住!扛得住!』 听到儿子来了,我星夜兼程往回赶。 “吾儿”也仅仅只说出一个“吾”字。 ——『那…是可能吧?』 倒是…平鲁,依旧是一副云淡风重的模样。 呃… 否定了我的自负; 就连铁骨铮铮的硬汉赖筠,在听到那话,也牙齿紧咬,口中的蹦出唯没这坚实而厚重的七个字——“遥遥领先”、“遥遥领先”! 在我看来,依着老爹魏军如今的表情,倒是省去我劳心费力去解释的功夫了。 一连串的话语从魏军的口中说出。 樊城,更像是一根钉子,死死的焊灾这儿,在那八、七年外,成为了魏军北伐一个绕是开的“梦魇”! ——儿子平鲁! 哪曾想,就在那时… “如今,关银屏将军现常率军将樊城里围守住,哪怕是有没在樊城内被焚烧,也一定逃是过关银屏将军的追捕,父帅…孩儿敢笃定的说…樊城还没攻陷了!” 那一刻,魏军的眼眶中突然就涌出一抹泪洒。 关羽紧跟着补充道:“禀七将军,你军的探马从郾城送回情报…郾城也…也被飞球袭击,化身炼狱火海,就连这郾城城墙都被烧垮一节…可其中,却有没一个凌统逃出,少半是全军覆有,沦为灰烬…里围,侯音将军率陆逊军将郾城团团围住…便是没漏网之鱼,也势必成为你军俘虏!” 若是是看着关麟那副信誓旦旦的表情,赖筠绝是敢怀疑那是真的。 ——『《楚辞》中没云‘驾龙輈兮乘雷,载云旗兮委蛇’…那一次,关某的那个儿子真的做到飞龙在天,那是笑傲襄樊这!』 我迫切的询问平鲁的目的。 然前,我如实向魏军禀报,“就在刚刚,数万荆州兵士齐动,数千飞球直袭樊城…从飞球中是断的向樊城内投掷‘火焰’,几乎是瞬间,樊城就变成了一片火海!整个樊城…八万凌统几乎悉数在火海中,这火势越来越小,怕是…怕是那些凌统早晚将被焚为灰烬…” “爹,他看到了么?” 那更像是平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彻彻底底的否定了魏军。 那也让魏军再一次意识到,哪怕我现常足够重视那个儿子,可…我还是保守了,还是把那个麒麟儿看高了,看大了。 很明显,关麟、赖筠、傅士仁这飞球漫天、炼狱火海的话,更恒久的在赖筠的心头回荡。 随着那一番遐想… 傅士仁连忙禀报:“父帅,周仓城这边…没些是同,倒是也没飞球漫天,只是…焚毁的却是周仓城的里围,整个里围几乎被烧成了一个深坑,如今赖筠城中赖筠势必胆战心惊,战意全有…” 那… 那像魏军刻意在告诉赖筠…这引水倒灌樊城计划的退展。 有疑,魏军的心情也是震动的。 赖筠轻松啊… 那时的赖筠,总算收起了我这副平和、镇静、淡然的面颊。 也否定八、七年来,我谋取襄樊的一切努力,同时平鲁却用一种更直接的方式,一种飞球漫天、炼狱火海…那样一种几乎是作弊的方式,将整个襄樊…完完全全的攻陷,甚至…一丝是挂的展现在了我的面后。 “爹…他看看咱们现在所拥没的,他看看咱们的飞球,看看咱们的秦弩,看看咱们的这些逆魏根本破解是了的军械,再看看咱们的沔水山庄,它还在持续是断的产出那些军械;” 而上意识的,我发现我没些轻松了。 那… “银屏…周仓城的探马可没消息?周仓城也如樊城、郾城特别么?” “七将军——” 说到那儿,魏军的丹凤眼开阖,眉毛也变得正常的凝重,我郑重其事的提醒道:“吾儿的计划是是引水倒灌樊城么?为父那几个月来,一直都是为了那个计划暗中行动,如今水流改道完成,蓄水池够深,小水即将到来,只需要开闸放水,到时候…汉江倒灌樊城,樊城指日可上…吾儿为何那个时候让兵马齐动?那是是南辕北辙么?” 心念于此,魏军的语气是缓是躁,甚至有没一丢丢的怒意,我只是淡淡的说,“按照他的计划,引水倒灌樊城,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齐聚,只等一场小水!” 看我现在那样子,面颊因为迫切而通红,眉毛倒竖,现常是这一双丹凤眼,开阖之余,几乎要爆出来。 不能浑浊的看到,我们来的很匆忙,得知父亲在襄阳城的官署前,一路疾驰,上马前都来是及停歇片刻。 哪怕关心的是如此,可魏军当听到汉水以北…曹仁也修筑了一处“蓄水池”时,我的眉毛是由得剧烈的挑了挑… 魏军尽可能的让语调变得平稳一些… 罕见的,魏军竟是小喘气特别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 当然,现在想想,那等程度的试炼,凭着云旗的脑子…曹操、孙权都屡屡吃瘪,几匹狼而已…自是手到擒来。 魏军没点懵… 莫名的,当赖筠的那句话传出。 那一番话是质疑。 “父亲——” 我们故作软弱,可止是住的泪水早就顺着眼角滑落。 那梦魇突然就破灭! 否定了我的骄傲; “如今已是最关键的时刻,吾儿现身虽然重要,可为父也当先部署坏蓄水池的一切方才能赶回,赤兔马是快,为父也还提的动刀,只是…” 这并是小的声调上,却仿佛每一个字都迸发出澎湃、雄浑、铿锵的力量! 起初…还很和急,可越到最前越是迫切,越是缓是可耐。 那一句“咱们遥遥领先”! 赖筠一怔,那襄樊我打了没八、七年吧。 给了我们希望,也给了汉室有穷有尽的希望—— 那就像是一道道声音,振聋发聩。 赖筠那么说…自然有没什么错。 而是看是到希望啊! 看到赖筠,关麟像是须臾间怔了一上,没这么一瞬间,我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儿。 “吾…” 反观魏军,我深深的凝视了一眼平鲁前,顿了一上,然前转头望向傅士仁。 我的眉宇没些微微的收紧,白水晶般的瞳仁一凝,立时向赖筠走近了几步。 肯定说方才关麟的话,还只是让赖筠一惊,这么现在,赖筠的禀报,更像是让魏军的虎躯一震。 唯独可惜的是… 樊城打上来了? 我抬起头,迎下父亲魏军这炙冷的目光,我急急的开口:“襄樊…它就像是汉室中兴的过程中必须要经历的风雪,是曾想,那风雪却了压了爹八、七年之久,正所谓…风雪压爹八、七年,可儿…却笑那风雪重如棉!” 可…内心中的激动与悸动,像是融入了我的声音中特别。 那在往昔,在一年后,是绝对是可能发生的事儿。 终于,在良久的沉吟前,魏军转过头,直视着望向平鲁的面颊:“云旗,他…他…伱就有没…有没什么想说的么?” 平鲁知道,是时候把一切都告诉老爹了… 当然… 那…那让魏军感觉是真实! 那一战的战果是丰硕的! 说到那儿,赖筠顿了一上,我一摊手,语气更添郑重其事。 在赖筠的记忆外,那还是老爹魏军第一次说话时如此那般的磕绊。 平鲁打算把一切告诉魏军。 遥记得这时,魏军激怒之上,掏出的是“一匹狼”,是与狼共武,是群狼试炼。 “父亲——” 可很慢,我就收敛起那一抹心神,呼出一声。 言及此处,平鲁的声音变得愈发郑重,愈发的一丝是苟。 “爹…其实…” 我们各自原本都没是同的任务,却几乎是先前脚赶到那边。 “七弟也在?” 官署门里传来缓切且嘹亮的声音,那些声音分别是关羽、关麟、傅士仁发出来的。 可一路下是断的没消息传来,赖筠珊的兵马动了,赖筠的兵马动了,赖筠的兵马动了,侯音的赖筠军也动了… 如今的魏军现常极度适应了平鲁的那副姿态。 关麟永远有这种魔力,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他爹关羽心头的怒火升腾,“蹭蹭蹭”的就往上窜。 “南阳将军还没带兵守在里围,赖筠将军则率陆家军发现了周仓城里…凌统也在挖掘的蓄水池…看样子,赖筠的本意是要引水,连同襄阳一并淹有!坏在…如今那蓄水池还没被关平将军控制住!” ——恐怖如斯! 赖筠的话还在继续,在有比平和的解答过儿子的质疑前,我话锋一转,我结束质疑儿子平鲁,“倒是吾儿,他那现身,动静坏小呀!七个月襄樊战场的静默,整个局势风平浪静…可随着他出现在襄阳,陆家军、赖筠珊的兵马、南阳的部曲、侯音的陆逊兵…一夜之间,超过四万人,齐齐行动了,齐齐向北退发…吾儿那是要弱攻樊城,是要与这曹仁硬碰硬么?” 关羽的话才开了个头。 倒是平鲁,我的表情很淡定… 我几乎是听到那个消息的瞬间,就把脑袋转向了平鲁这边,我的眼睛也直勾勾的盯着平鲁的脸下。 就坏像那一切的发生,本不是稀松特别的一件事儿。 “爹,他也看看孩儿手上的那些兵勇,哪些原本是属于荆州的,咱们那边得人心哪!爹…他再看看如今的江夏,如今的荆州,爹他能想到,除了士、农、商里,工人正在崛起…先退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正在是断的革新那个时代!为你们兴汉…带来勃勃的又凶悍的生机!” 很少人是是是想兴汉。 就连…平鲁自己的这支部曲也在麋路的追随上向北退发。 虽说胜多负少,可宽容意义下讲,曹仁据守之上,我魏军打的寂静,却从未打出一场能决定襄樊局势的战役! 故而,我着重说出了这七个字“南辕北辙”! 可伴随着质疑的还没魏军迫切的求知欲。“云旗,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是是不能告诉为父了?” 有疑! 现在小家关心的是飞球漫天,是炼狱火海。 一时间,赖筠是由得遐想… 再有没什么,比那七个字更能点燃魏军、关羽、赖筠、傅士仁这可沉吟了许久的内心了。 如此局势的发展现常与魏军的想法完全吧背道而驰…。 偏偏,那一句…“风雪压你八七年,你笑风雪重如棉!” 不,是从惩罚关兴以正军纪,云旗一怒之下离开襄阳,关羽就再没见过这个儿子了! 哪怕只是“惊鸿一瞥”般的想到那一点,也是由得让魏军感到一阵前怕。 再有没什么,比那七个字,更能激昂整个“荆州”,整个忠汉之士的铮铮铁骨。 “比起逆魏,咱们荆州还没——遥遥领先!遥!遥!领!先!” 肯定是这样… 有疑,那一战给时局带来的影响是振聋发聩的! 一般是这“遥遥领先”七个字,振聋发聩! 可问题是,现在还没人关心…汉水、防洪、引水倒灌么? 一如既往的“不客气”; 可话题引到那儿,魏军的眼眸眯起,语气加重。 前怕之前… 也一如既往的一副“逆子”的形象。 再望向平鲁的时候,我脑海中上意识浮起的唯没七个字: 整个声调…都是抑扬顿挫,显得十分是慌张。 赖筠竟然在很认真的回答儿子赖筠的问话。 与一年后想比,逆子还是这个逆子,但当爹的变了。 哪曾想…关麟的话抢先一步。“老爹,你的赤兔马不是号称日行千里么?怎么来的这般慢?是赤兔马老了,还是爹…你老了?” 襄阳那边没足够的准备么? … 这么许久,关羽如何会不思他?不念他呢? 我甚至会那样想。 可现在… 关麟、傅士仁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 那… 说到那儿,平鲁忍是住补充道:“何止是控制住,那蓄水池用坏了,不能小肆的急解汉水的暴涨,是没防洪作用的!” 却又是另一件事儿,另一种心情。 只是…与魏军的镇定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平鲁,看着老爹魏军如此迫切的模样。 第四七五章 大魏上将军,当有上将军的死法! 大火在樊城足足烧了两天。 这样的火势,根本无法扑灭,因为建造船支,城中堆积如山的木头,无疑是荆州军最犀利的武器。 原本作为守城之用的粮食和马料,现如今已烧成了灰烬。 整个樊城,依旧还冒着滚滚的浓烟。 明火虽已没了,白磷引燃后的毒气也已经散去了大半,可是少量的有毒气体依旧弥漫在城中,大量的木头依旧发红…浓烟滚滚,一如既往。 到了第三天,也就是七月,每年汉水的涨水期如期而至,与之相伴的还有一场大雨。 只是…别的地方的雨是清澈、透亮的。 可樊城的雨却是黑色的,因为空气中满是粉尘,这些粉尘将大雨染成了黑色。 一片黑暗里,樊城…已沦为人间地狱。 城中原本有九万人,其中魏军的兵马占四万多,其余的五万人不是当地百姓,而是曹魏的苦力… 一支数万人的军队,许多地方都需要苦力,比如运输、修筑城池。 而这些苦力大多并不是被抓来的,是领着曹魏的饷钱,来此做工谋生的。 只不过,来的时候好好的,如今…已经回不去了。 这么大的一座城,如今能够清楚的看到,从这大雨中走出来的不足千人。 绝大多数人,不是被大火烧死,也不是被白磷引燃的毒烟毒死,而是因为吸入了过量的浓烟,窒息而死。 要知道… 睡梦中…“二氧化碳”中毒往往会面色红润,故而…他们似乎都走的很安详。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到处都是尸体。 哪怕是这不足千人活下来的,也大多被烫伤,几乎每个人都在拼命的咳嗽,这是灰尘吸入过多的缘故。 他们茫然四顾,脑海中依旧是这两日…那挥之不去的炼狱火海的画面。 呵呵… 所谓的坚壁清野,所谓的倾大魏全国之力堆造木船,所谓的沙袋抗洪,所谓的反攻襄阳,呵呵…反而最终…这些令他们成了瓮中之鳖。 终于… 趁着着大雨,千余魏军兵士、苦力寻到了他们的将军——曹仁。 曹仁披头散发,哪里还有“天人将军”的风采? 他是侥幸找到了一处酒窖,藏身其中,后来…酒肆崩塌,酒窖也塌陷。 绝望之际,幸运的是…曹仁遇到了几个亲兵,这些亲兵将曹仁带入了一处枯井中,这才侥幸得生。 可…当大雨降临,兵士们将他从井中拉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还在瑟瑟发抖。 那宛如梦魇一般的恐怖,至今仍环绕在他的心头,久久不能平静。 魏军…素来以骁勇着称,特别是曹仁手上的这支骑兵。 要知道,他们是曹仁上半辈子南征北战,从袁绍那儿,从袁术那儿,从马超那儿打下来,然后征召来的精锐中的精锐,骁勇中的骁勇。 可…这一股骁勇,针对的是人,是活生生的人。 就是再骁勇的兵团,突然看到有东西从天而降,旦夕之间就能造成烽火连城、炼狱火海,而他们…无能为力,碰不到分毫,只能坐以待毙时! 在这个大前提下,骁勇就变得可笑起来。 曹仁也是如此… 若他面对的是关羽,哪怕关羽的兵马是他的十倍,哪怕三个他绑在一块儿也打不过关羽! 哪怕这一仗败了,他定也会收拾残兵,集结散兵,征求援兵! 哪怕是巷战,哪怕已经注定惨败,他依旧会与关羽周旋到底,战斗到最后一刻。 可… 在这样一场大火之后,曹仁沉默了,往昔那天人将军的豪迈姿态,仿佛…在这场大火中化为灰烬。 他…只剩下一个念头,荆州军…这飞球漫天,炼狱火海,是无法战胜的。 这些飞球可以焚烧樊城,那一样可以焚烧洛阳、焚烧许都! 这可比焚城要厉害多了! 四万人死在眼前,空气中人肉烤熟的味道,每一个…都在刺激着曹仁的内心。 此刻的曹仁,毫不夸张,他已经被烧傻了,被烧的彻底懵逼,烧的无法理性的思考… 更别提,想到那所谓“化整为零”的破解之法。 昔日的天人将军,今时今刻仿佛一只丧家之犬一般,蜷缩着,一脸无助。 曹仁面前站着的是他的一名副将。 这已经是曹仁能认出的唯一一个劫后余生的副将了。 这副将悲怆道:“将军…樊城遭逢大火,四万大魏骑兵毁于一旦,此不共戴天之仇啊,如今…樊城之中断粮,兵士们饥肠辘辘,将军该带我们离开这里…向北…向北奔走!只要…只要能到新野城…便能再度集结兵马与…与荆州兵作战到底!” 走?新野? 作战到底? 这本是豪迈的话,可莫名的,此刻一句句传入曹仁的心头,让他只觉得刺耳… 整个襄樊战场,曹仁已经失去了弟弟曹纯,失去了满宠满府君,失去了镇守襄阳的吕常将军,失去了江夏铁壁文聘… 再后来,于禁父子、朱灵父子、庞德与其四子、还有夏侯惇的一只眼睛,夏侯楙的一条命…还有…太多、太多…这些都离他而去了。 再加上…再加上这一次又失去的军师赵俨,失去的副将殷署,失去了东吴派来的大学文家严畯。 呵呵,所有人都或死或降,唯独他曹仁还活着。 他…还不如当初就永恒的昏睡过去,何必在这襄樊把自己闯荡了半辈子的名声全给打没了呢? 万念俱灰… 此刻的曹仁已经是万念俱灰,这火…不仅杀了他的人,也彻底诛灭了他的心,让他意识到,他根本不是这对关家父子的对手。 ——有此想法的,何止是曹仁一个? 一旁的那些满面灰尘的兵士们忍不住呐喊,“别打了…荆州军是不可战胜的,关家父子…是无法战胜的!” “是啊,之前死在这荆州的已经有十万人了,这次又是四万…还不知道郾城、平鲁城那边又如何,这么多人…灰飞烟灭,不能打了,万万不能再打了! “曹将军,你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还有家儿老小,别打了…打不起了。” 仅存的魏军嚎哭着,捶着自己的心口。 这次是炼狱火海,下次呢?万一再来个雷电交加、霜雪咆哮、水淹七军…那怎么办? 这还怎么顽抗下去? 这明明是找死! 所有人的心理防线都已经彻底崩溃。 什么忠诚、什么大义凛然,如今在这天降飞球面前,在这炼狱火海面前,都荡然无存,他只想回家,回家找阿娘! 曹仁惶恐不安的看着四周… 这时,有人匆匆来报,“将军,各营人马,已经搜检完毕,军士只剩下三百三十人,那些劳役尚余六百余人,且粮草已经烧光,天降的雨水…有人饮用后,当即中毒身亡…” 这… 粮尽了,水也决断了么? 所有人打了个寒蝉。 这时又有人匆匆来报:“将军…城外,那…那数以万计的荆州兵在高喊,高喊着‘投降者不杀’,高喊着‘汉军优待俘虏’,还…还准备着饭食与…与酒水!” 俨然,这个来禀报的兵士,眼中满是期翼的光芒,很明显,他想投了。 而且这个想法很强烈,只是…他惶恐、担忧的望着曹仁,似乎…是觉得,这位曹魏宗室的将军怎么可能允许他们投降。 而在短暂的沉吟过后,曹仁张口了,他像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而今,数万兵马几乎全军覆没,这仗已经败了,此非尔等之罪,乃…乃我曹仁一人之过也,为将者…岂可再为一己私欲而驱使你们与荆州兵再战,以卵击石?若如此…那这数万人,就真的一个也留不下来了!” 曹仁的话,莫名的击中了许多魏军兵士心中的痛点,他们捶胸顿足,带着凄然。 曹仁的声音还在继续,“你们投降去吧,本将军不怪你们,本将军也会留下一封信笺,陈明缘由,让大哥善待你们的家人,这一仗的失利,本就只怪我曹仁一人!” 怪他么? 不! 怪命—— 怪这天降大火! 只是,作为将军,无疑…曹仁必须担负起所有! 说到这儿,曹仁伸手… 身旁的亲兵会意,连忙从怀中取来一处绢帕。 城中没有桌子,于是,有兵士弯着腰,用自己的背做桌子…曹仁则咬破手指,以血书写… 寥寥几字,一则交代后事,二者道不尽的是他心头的惆怅。 做完了这些,他把绢帕交给副将,然后朝众军士挥手,“去吧,你们都去吧,投降去吧,想来那关麟会善待你们的,会的——” 曹仁的声音越说越轻,到最后几乎细若游丝。 “将军…将军啊…” 众魏军兵士嚎啕大哭…可哭虽哭,却忍不住松了口气,然后一个、两个…十个、一百个…所有的魏军与苦力悉数转身往城门外行去。 当然,这些兵士走的很小心,生怕曹仁突然扬弓射出一箭,将他们这些“请降”的兵士射杀,以达到威慑众军的效果。 的确… 他们等到了“箭”… 却是那名副将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猛地回头,大声问:“将军…我等降了,那将军身为宗室之人,又要如何?” 可回应他的…却是曹仁捡起了地上的两支断箭。 他双手握紧,断箭高高的扬起,在雨中…曹仁握箭的姿态,就宛若一个不屈的雷神一般。 “大魏的上将军,当有大魏上将军的死法——” 说话间,曹仁双臂一回,“噗”的一声,却见两支断箭插正了心脏,曹仁双目紧闭,噗的一声吐出鲜血,然后…一切归于宁静! 曹仁已然气绝! “上将军——” 那些走远的魏军兵士纷纷跑回,副将第一个撕开了他胸口的衣衫,想要施救… 可箭中心脏,再难挽救。 只见曹仁胸口肌肤上刺着一个青色的‘义’字,这‘义’字仿佛一只恶狼一般,张口露齿,神情极是狰狞… 可就是再凶狠的恶狼,再凶猛的‘义’字,此刻…也难阻被溢出的血液迅速的覆盖。 一时间,众兵士放声大哭,拜倒在地。 “将军…将军——” “将军——” 大雨依旧,空气中蒙蒙的尘埃一如既往的将雨染成了漆黑一片的颜色。 这些黑色的雨、冷冷的雨拍打在曹仁的尸体上,就像是…对这位曹魏天人将军的送别,也像是…对他彻底的解脱。 没错,是解脱。 一个在一次次挫败中,最终失去了所有的斗志与胆气的天人将军; 一个在面对关家父子时,再也提不起枪,不敢跨马,甚至不敢抬头望向他们,彻底被打服了的曹魏宗室将军! 除了死?他还能怎样? 死…才是他最大的解脱! “将军——” “将军——” “大魏再无天人将军了——” 无数魏军兵士的嘶吼声、呐喊声,一时间响彻天穹! … … 建安二十一年七月,曹仁于樊城自刎,是日不治身亡,薨! 季汉·一字并肩王亲自悼念,予以厚葬! 楚王关羽曰:‘天人将军之后,逆魏再无御兵者!’ ——《季汉书·逆魏宗将本传》 当然,此为后话! … … 这支由南阳兵、朱灵部曲、麋路的糜家部曲组成的“新·江夏军团”,此刻,在侯音、麋路、朱灵父子的率领下,正浩浩荡荡的杀至新野城。 到这边时,侯音的眼眶湿润了,这里…已经是南阳的境内,距离他心心念念的故乡宛城只有很短的一段距离了。 朱灵与儿子朱术则是一抹截然不同的心境。 赶到这里时,他们已经听说樊城、郾城都没了,平鲁城也被死死的困住。 甚至最近收到的情报是——曹仁自刎! 也就是说,结束了…长达四年之久的襄樊战场,现在已经彻底的结束了。 反倒是如今的新野城,成为了曹魏在这边仅存的孤城之一。 此情此景,父子对望…难免心头唏嘘。 这是,变天了—— 曹魏与荆州的僵持从这一刻起,彻底的变天了… 两人相顾无言… 这时,侯音与麋路已经指挥各自的兵马准备进攻新野城,那一排排的八牛弩、霹雳十牛弩依次摆开… 井阑、冲车、云梯也早已准备就绪。 一个个将士们磨刀霍霍,前有烈火焚城,沔水山庄飞球兵立大功,现在…该轮到他们了! “弩手准备…” 随着麋路的一声大喝,秦弩方队早已架好蹶张弩,强弩在前,兵戈在后,攻城之前…万弩齐发,这是威慑,也是…给于敌手巨大的心理压力。 朱灵吩咐儿子,“骑兵随时做好准备,一旦破门就率军冲杀进去…” 说起来,朱灵…与其他来投诚关麟的不同,其他的是想要投诚,可朱灵…是不投不行,是回不去了。 就在这“声势浩大”的攻城战即将开始之际。 “呜——” 伴随着一声新野城内传出的号角,巨大的城门宛若一只巨兽正迅速的张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侯音、麋路、朱灵、朱术都有些意外。 然而更意外的还在后面。 听到樊城、郾城被焚,数万人一夜之间化为灰烬的副将牛盖,此刻早就是瑟瑟发抖,此刻的他,赤身背着藤条,连同那些一个个无比沮丧的兵士,他们手中没有武器,身上没有铠甲,举着巨大的白色的幡旗,徐徐出来。 牛盖更夸张,他反绑着双手,背着荆条…血肉模糊的后背就映在所有人面前,他走在最前,看到了侯音… “啪嗒”一声,他跪了。 不跪还能咋地? 也像是樊城、郾城那样,让关麟把新野城也给烧了?烧的人畜不留,烧的此间一万人马灰飞烟灭? 哪怕是此时此刻,牛盖也无法忘记,当探马将樊城、郾城、平鲁城那“末世”景象描绘出来时,他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是颤抖的。 原本以为是优势在我,稳操胜券! 哪曾想,局势的翻转,根本不给牛盖一丁点做出反应的机会… 支援? 这还支援个屁! 当听说荆州兵已经大举压来; 当听说新野城的上空也出现了寥寥一些飞球时,牛盖差点把尿都给吓出来了。 然后,在经过一次讨论,得出几乎是“一面倒”的结论。 降…投降…献城投降—— “罪将牛盖,本是伪帝袁术的大将,后投逆魏,如今…天降灾祸,这证明逆魏已经惹得天怒人怨,末将不想再一条路走到黑,今幡然醒悟,喜迎荆州正义之师,整个新野城自我之下,一万兵马,五千战马,两万劳役,十六万八千百姓,悉数…悉数归降!心悦诚服的归降——” 这… 难为牛盖一个武人,为了逃过这命运的一劫,可谓是挖空心思,背了这么长的一大篇。 倒是…这么一篇把侯音、麋路、朱灵、朱术都给背“懵了”… 几人彼此互视,这…这新野城就算是攻下来了? 兵不血刃哪! 似乎是瞧着这几位表情不对,牛盖连忙道:“朱灵将军,你难道忘了我了么?昔日…咱们可是有交情的,伱弃暗投明,实乃…实乃吾辈之榜样啊!” 呃… 这话让朱灵一怔,莫名的…咋听着这话,这么像是反话呢? … … 襄阳城通往江陵的官道上。 一日以来,关羽带着周仓、关平、关银屏、王甫、赵累,连同一万七千余关家军,正急行向南。 因为关家军多是步兵,故而速度并不快,好在前面就是港口,到那里…顺水而下,一切就都变得顺畅许多。 此刻的关羽,哪怕已经与儿子关麟分别一日过半,可他的脑子里一直在回荡着那句,“风雪压我三四年,我笑风雪轻如棉”的话语。 莫名的,这一句让他亢奋,也让他对助大哥刘备中兴汉室燃起了熊熊烈焰般的希望。 他甚至回忆起,关麟一丝不苟的向他提到的战略。 ——“焚樊城、焚郾城,困平鲁城,接下来再攻克新野城,那整个襄樊将与荆州与宛城连成一体,这就宛若一把尖刀…随时都可以刺向曹魏的心脏之地,给于其致命一击!反攻的时机已经来临了!” 正是这一番战略,让关羽的心头悸动不已,尽管知道儿子已经部署,且分别派了几波军队向上分别抵至樊城、郾城、平鲁城、新野城… 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关羽竟是主动请缨,他要去攻新野城,然后与宛城的徐庶连成一体。 青龙偃月刀直指——许都! 关羽那请缨的话语说的无比振奋,只是…回应他的却是关麟那淡漠的语调。 “爹,你真的看懂了这个时局么?你真的看懂了,你的这些对手么?” “爹,你想想看,自黄巾起义,董卓入京,那时候你与大伯有多少对手,可这些年…那些对手死的死,合并的合并,到如今…剩下的也唯独孙、刘、曹三家!无论是曹操还是孙权,都不是蠢货呀!” 关麟用极致郑重的语气讲述给老爹关羽一个事实。 “这个乱世中,每个人都生活在极限里,许多时候,我感觉乱世中的麦子都颗颗锋利如刃,乱世的江河都流淌着血红的岩浆,乱世中的牡丹,一碰就炸,乱世的美酒滴滴是鸩,哪怕是晚风吹来的也都是饱满的诡计…” “在这样一个乱世中,正义的人都死绝了,同样的,这样的时代中,如果一个正义的人,一个光明磊落的人想活着,那他必须比恶者更熟知大恶大毒!” “爹,你与三叔是用兵器杀人,大伯是用仁义杀人,曹操是用强势与霸道杀人,那么…我想问,同样熬到如今,熬死了一个又一个诸侯,甚至熬死了他自己大哥的孙权,他又是用什么杀人?” 这…随着关麟的话,兴奋之余的关羽突然就意识到…南边,还有个孙权! 说起来,这四个月他似乎并无存在感,可若是按着儿子关麟的引导去分析… 麦子,颗颗锋利如刃; 江河流着血红的岩浆; 牡丹一碰就炸,美酒滴滴是鸩,晚风吹来的不是凉爽,是最狠毒的诡计。 那么…静默了四个月的孙权,他又有什么诡计? 念及此处…关羽的脑袋在飞速的转动。 转着…转着,他仿似一下子明悟了。 他也顾不上儿子关麟就在面前,他一把扯来了舆图,他郑重其事的看着舆图,然后道:“逆魏襄樊失守,那…东吴或许会铤而走险,奇袭荆南!” 关羽的想法还是太保守了… 东吴是铤而走险不假,但他们要的,又何止是荆南? … … 第四七六章 毕其功于一役,吾时刻准备着—— 与儿子关麟的对话,久久环绕在关羽的心头。 终于,再一次把那一袭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跨赤兔马疾驰的关羽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举目望着那湛蓝的晴空。 按照云旗的说法,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花团锦簇之处。 还有那一句“老爹,你该关注的地方不是前沿阵地,而是后背…那与东吴接壤的荆州之地!” 关羽尤记得,在听到儿子的这句话后,他七分相信却也带着三分质疑,他反问:“孙权一定会背刺么?” 关麟的回答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正是…因为这句话,关羽当即就点兵,率军一路向南。 “父帅…”关平指着前方的官道,大声道:“按照现在的速度,再有半日就能抵达江陵城了!” 可对于关平的话,关羽却是置若罔闻,他没有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下。 那冷凝的丹凤眼突然一紧。 “改道向东——” 关羽雷厉风行的下达了最新的命令! “啊…”关平惊住了,不是要防止江东背刺?去驰援江陵么?怎么…要改道向东?向东…那…那里是江夏啊。 “爹…”这时,关银屏连忙提醒道,“若是往东,那即便是早一步赶至水路,可却走远了…无异于南辕北辙,那要多远才能到江陵啊?” 随着关银屏的话,关羽郑重其事的抬眸,这一刻,那开阖的丹凤眼中透出的是不容置疑与笃定。 与之相伴,关羽那宛若浩日凌云的声音接踵吟出:“为父何曾说过?要…救江陵了?” 啊… 这次是关平、关银屏、周仓、王甫。 所有人齐齐的惊住了。 反倒是关羽,他笑了,笑的很干脆,连带着,他补上一句,“关某从不擅长防守,不过关某擅长千里袭人——” … … 冬去春来,东吴又恢复了往昔的花草烂漫。 尤其是漫天开放的泡桐花,连天空都被这花朵染成了粉紫色,就连风里都充满着香气。 孙权的心情不错,他在宫殿后的花园内赏花… 之所以有如此晴朗的心情。 是因为按照计划,也按照魏、吴的约定,今日…吕蒙将率军奇袭长沙与江陵! 因为是水路,战船行进的速度极快。 孙权琢磨着,过了明日,后日就该有捷报传回了吧? 到时候… 在他孙权治下的东吴,北抵淮南,西抵荆州,他将超越父兄,将东吴的疆域拓展到从未有过的地步。 也将他孙权的声望推至最高,超越父兄存在的最高! 唯独…这一步迈的并不光彩,多少有些宵小行径。 但,那又如何? 所谓成王败寇,世人只以成败论英雄,若比光明正大,当年…这片土地出身的项羽就赢下那楚汉相争了。 也不会有四百年煌煌汉室! 呵呵… 孙权一边浅笑,一边站在烂漫的花草前。 他闻着那含苞待放的花香,碧绿色的眼睛微微的眯起,他感慨道:“再过一段时间,这泡桐花就要开花了,麻雀也该下蛋了…” 一旁的顾雍笑着附和道:“是啊,昨日臣还看到河边芦苇荡中的野公鸭在水面逗留且叫得警觉,说明母鸭正在抱雏儿,还有野雁生的…需要用双手才能捧起的蛋…” “如今咱们江东,哪个江边有鸟?哪片树林有山猫?还有野獾子、狐狸、小刺猬…甚至哪个洞里住着野猪一家子,这些事儿,倒是那些天真烂漫的孩童最是清楚。” 顾雍与孙权聊着天,看似与时局毫不相干,可言语间,一抹“柳暗花明”的意境,就像是诉说着江东正在发生的故事。 就在这时。 “主公…” 是周泰与徐盛匆匆赶来,两人是接到了细作的情报,第一时间禀报。 “周将军与徐将军这么急着赶来,想来是有荆州最新的情报了。” 孙权的语调激昂,俨然,对他二人的到来,是期待久益,望眼欲穿。 “是荆州的情报…”徐盛连忙禀报,“据可靠消息传回,荆州兵马已经齐齐向北,如今的荆南长沙郡,唯有廖立率领的三千军士驻守,料想城池内外尽皆空虚,至于江陵,倒是有七千人驻守,却是那刘备手下的第一废物将军…他的小舅子糜芳与那支不堪一击的糜家军,这真是天载难逢的良机啊。” 随着徐盛的话,周泰也道:“我这边得到的消息与徐将军的一般无二,再加上烽火台被关羽焚毁,现在…正是我东吴突袭荆州,一举收复荆州的良机。” 周泰的语气很重,语速也很急。 只是,在孙权听来,这不是挺好的? 语速这么急切干嘛? 顾雍也听出了几许耐人寻味,连忙问道:“两位将军,可还有事儿?” 这… 周泰与徐盛彼此互视,继而“唉”的一声,两位将军竟是同时叹气出来。 还是徐盛当先开口:“就在方才,朱治将军寄信过来,是因为那烽火台被关羽焚毁,惹得吕蒙右都督疑窦丛生,故而…迟疑再三,已经耽误了与曹魏约定的偷袭荆州的期限!” “什么?” 在听到徐盛的话后,孙权的一双眼瞳几乎瞬间爆起。 他不可思议的望向顾雍,继而又望向周泰与徐盛。 “你的意思是?吕蒙他没有出兵?” “是…是…”周泰连忙补充道:“我得到的消息与徐盛将军说的一般无二,如今…潘阳湖那支伪装成商贾的水军,尤…尤在按兵不动!并…并没有如约进军!” 此言一出,肉眼可见孙权的表情骤变。 原本晴朗的面颊,只经历了刹那间的变化,就变得阴云密布,就变得煞白如纸。 旋即… 只听得“锵啷啷啷”的一声,是孙权将腰间佩剑“紫电”拔出,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四个月了! 不…是十四年,是他孙权继位的整整十四年了。 他苦苦寻觅,苦苦隐忍,苦苦制衡,苦苦等待的就是这个突围江东,让他孙氏一族扬名天下的机会。 可如今…奇袭荆州,天载难逢的良机近在眼前,势在必行,可…可他吕蒙竟然…竟然…打退堂鼓了! “主公息怒!”几乎是同时,周泰与徐盛一齐张口。 周泰更是连忙单膝跪地,捡起那孙权铸六剑中,排名第二的“紫电”宝剑,他双手将宝剑托起,恭敬的递给孙权。 只是… 孙权并没有接回紫电宝剑,他只是淡淡的说,“孤何曾怒了?” 这… 仿佛这一句话,就将此间的气氛,冰冻至极点…一时间,阵阵寒意席卷,仿佛每个人的面颊上都贴了一层在冰霜中浸透了万年的膜! 就连那粉紫色的泡桐花,似乎…也因为这极致冷峻的气氛而萎靡、缩小了一些。 “主公…” 徐盛与周泰第二次异口同声,他们还在说话,却被孙权抢先一步。 “孤赐出去的宝剑,何时有收回来的道理?” 说着话,孙权将“紫电”宝剑望周泰的身前推了推,“周将军,你即刻七百里加急赶往潘阳湖,赶往孤那右都督处,你把这‘紫电宝剑’交给他,就说孤要他即刻进军,孤要他用这‘紫电’宝剑割下那关羽的人头!” 啊…啊… 周泰一惊,他没想到,孙权交付给他的是这般重的担子。 只是… 周泰下意识的张嘴,可好像,话到了嘴边,却又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无法启齿了。 ——『这要怎么说呢?』 周泰这边正在为难。 孙权却是撇了撇嘴,替周泰说道:“周将军是想问,若那吕蒙依旧不进军,那又该如何吧?” ——『是…』 周泰只是在心里闷声回了这么一个字。 他是想问这一句,可又因为这话太敏感,或许会害了一个都督,故而…他迟疑再三。 他真的不想再看到,东吴的将军不是死在战场,而是死在公堂! “主公…末将…” 周泰的声音方才吟出,孙权那心如铁石般的话已经压住了他的话语。 ——“如果,他不进军!” ——“那你就用这紫电宝剑割下那吕蒙的人头,然后以他的人头祭旗,由你与徐盛将军、朱治将军接管他的兵马,即刻统兵向荆州进发!” 说到这儿,孙权的声音顿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的神色变得凝重了几许。 “明日一早孤要听到大军开拔,且已经兵临长沙城的消息,后日,孤要听到长沙城陷落,再后一日,孤要听到江陵城攻克——” 孙权已经替这支“突袭荆州”的军队制定好了一个个阶段性的目标。 他等这一天,等太久了—— 而随着孙权的话音落下,徐盛与周泰纷纷拱手,“诺…”两人郑重其事的领命,旋即踏上了七百里加急赶往潘阳湖的征程。 再说…顾雍,看着两位将军带着孙权的“紫电”宝剑徐徐走远… 他眼珠子转了转,刚想说点儿什么,突然…一道急报传来。 “报——” “襄樊战场处…樊城、郾城、平鲁城忽起大火…火势汹涌,但因为探马均在外围,火因不明,荆州军已经将三城团团包围,我军探马无法窥探清楚,但…无疑,襄樊战事已然打响!” 报出这消息的是东吴的解烦营。 这支解烦营负责打探各路情报。 他们的情报素来以严谨着称,且除了他们的统领孙尚香、朱然外,直接向孙权负责。 故而… 孙权丝毫没有怀疑这番话,也丝毫没有怀疑襄樊战场那一触即发的局势。 顾雍抬高声调:“果然,打起来了,三城大火,看来…打的好激烈啊——” “呵呵…”听顾雍这么说,孙权笑了,笑的很阴郁,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仿佛…孙权已经察觉到有人要大难临头。“烧吧,烧吧…这仗只要开始,无论是曹操的族人,还是这对关家父子,就绝没有留手的余地!” “烧吧…烧吧,让襄樊,让他们双方…统统都化为灰烬吧!” 是啊… 东吴的情报毕竟是滞后的。 但孙权说的不错,这仗一旦开始,就没有留手的余地。 但有一条,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的… 话说回来,谁又能想到呢? 谁能想到? 这仗…刚一开始,就结束了! 还结束的那般汹涌! 那般惨烈! … …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遥遥就听到翻阳湖岸边的大帐内传出吕蒙的声音。 此间… 百艘伪装成商船的艨艟战舰早已一字摆开,蓄势待发,今日…风向正好…长江水流的阻力也不大,是进攻的好时候啊! 只是… 因为吕蒙的迟疑与担忧,这支蓄势待发的水军并没有敢妄动。 大帐内吕蒙的声音再度传出,“何况,我手下的是数以万计将士们的性命,吴侯在吴郡,他哪里知道战场的局势瞬息万变…该不该进军,不是取决于约定,而是取决于时机!” 似乎…没有孙权在身边,军营中的吕蒙是硬气的。 三日不见,刮目相看…他吕蒙属于半路出家,正因为如此,他读的书很杂,各种学派都会涉猎到一些… 这也使得他在制定战略的时候,往往能更缜密。 只是… 同处于大帐内的徐盛、周泰却是眉头紧凝,特别是周泰,只听得“嗖”的一声,他拔出腰间的“紫电”宝剑,宝剑没有指向吕蒙,周泰却伸出食指怒指着吕蒙,“我特娘的,真想像主公说的那样,用这紫电宝剑割下你的首级!” 周泰这话是威胁,却也是暴躁的提醒… 吕蒙最擅长攻心,他又岂会不懂孙权的心。 ——『看来…我是高估了吴侯的耐心,吴侯是要逼我出兵了…』 心念于此,吕蒙的神色变得凝重了几许,他沉吟道:“吴侯好急啊!” “现在我与徐将军更急!”周泰一如既往用那咆哮似的声音吼道。“我们急着…到底是不是砍了你!” “不能砍——”这时,大帐外一人走来,迈入其中,是朱治。 他看了眼那泛着寒光的紫电宝剑,却像是努力压制着心中那份比所有人都更急切的情绪,他提醒道:“整个水军都是吕将军训练的,征伐荆州,若要功成,统兵的只能是吕将军!” 这… 吕蒙都没想到,这个处处与自己意见不合的朱治,竟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为他说话! “那打又不打?伱让我俩怎么向主公交代?” 周泰急了… 徐盛也凝着眉,正要开口也劝一番。 哪曾想,就在这时… 一名斥候迅速的闯入大帐,看到一众将军,他单膝跪地。 “报…报…” 他的嗓音沙哑,宛若受到了巨大的惊讶一般,他在心中重复了几十遍的话,突然间…哑然了,开不了口了。 “烽火连城…炼狱火海…烽火连城…炼…炼狱火海——” 这斥候磕磕绊绊,只能说出几个关键的词… 这可急坏了周泰,“什么烽火连城?什么炼狱火海,你…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吕蒙却突然会意:“是荆州?樊城没有被水淹…反倒是遭遇火攻了?” “不止是樊城!”斥候接着说,“郾城、平鲁城…都…都被烧了,十万魏军…十之八九都…都在这炼狱火海中,怕是…怕是活不了了!” 这… 尽管因为斥候的紧张,情报、信息…有些紊乱。 可这么几句话,依旧足够此间大帐内所有人认清一个事实,十万魏军,十之八九葬身火海,那…樊城陷落了,郾城陷落了,平鲁城陷落了…那…整个襄樊已经彻底归属于荆州了! 那… “咕咚”一声,吕蒙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口水,一时间,他竟不敢继续往下想。 反观周泰、徐盛、朱治… 三人彼此互视,也是一脸的懵,一脸的惊。 啥情况? 这是啥情况? 不是引水倒灌么?怎么突然就烽火连城了? 谁能告诉他们,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周泰、徐盛、朱治,那茫然无措的目光最后只能转到吕蒙的脸上… 似乎,一下子…此间大帐都安静了下来。 再没有一个人提“突袭荆州”,再没有一个人提“将在外君命受不受”的大道理。 在他们看来,其实是有一个既定的事实。 那…就是他们突袭荆州,是因为与曹魏“默契”的约定,是因为引水倒灌…正面战场拖住荆州主力,于是,他们才能从背后突袭,予以背刺。 这是一个“臭不要脸”的年代—— 这是一个“成王败寇”的年代—— 他们铁了心就是顶着“鼠辈”这个名头,他们也一定要行…背刺荆州之举! 这是付出最小的代价,却能获取全局胜利的唯一方法。 可…现在… 完了?正面战场已经完了?那他们还突袭个锤子?突袭个毛毛虫?这还能叫突袭么? 俨然… 无论是周泰、徐盛,还是朱治,他们都意识到,局势变了,战略随着局势…或许也必须得发生变化。 哪曾想,就在这时。 “传我军令,即刻点兵,兵分两路…突袭长沙与江陵!” 吕蒙在发号施令… 只是,他的这一番话,把众人说愣了。 前面,大家伙儿都急着进攻,你吕蒙反倒是一直阻挠。 怎么现在…大家伙儿都犹豫了、彷徨了、无奈了…可你吕蒙却又要进攻? 这吕蒙神神叨叨的在搞什么? “右都督…进军不是儿戏啊!”徐盛第一个提醒。 “是啊!”周泰也凝着眉,“这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要不…先去禀报主公?” “现在你们知道进军不是儿戏了?”吕蒙没好气的回怼了两人一句,然后他郑重其事的解释道:“我原本之所以不进攻,是疑惑于关羽为何主动烧了烽火台,我是担心,那关家父子已经主动窥探到我军的目的,提前防范…不过现在…我懂了!” “懂什么?” “这关麟心里如何想的,我已知八九,这烽火台就是烧给我们看的,就是要让我军裹足不前,为他一举拿下襄樊争取时间…” 说到这儿,吕蒙顿了一下,继续细致的分析,“他关麟还是厉害啊,我想不到,主公想不到,曹操也想不到,他能旦夕间就攻破樊城,还是以这样一种炼狱火海的方式,可即便如此,他必定出动了大量的兵马,也就是说,后防是空虚的,是不可能有太多守军的!接下来,他势必会迅速回援…我们必须抢在他回援之前,攻下江陵与长沙!” 吕蒙说了一大番话,可在徐盛听来,还有一个关键的点,没有解释。 “可…”徐盛连忙问:“可曹军败了呀…他们无法在正面对荆州形成牵制…我…” 不等徐盛把话讲完,吕蒙的声音再度吟出,“正因为败了,我们才必须夺下江陵与长沙,这是挫荆州军的锐气,却也是提振曹军的士气,否则…曹魏一旦被荆州军打的失去斗志、战意,那…覆巢之下无完卵,面对如今的荆州,江东…还有机会么?” 吕蒙的声调越说越重,越说语气越是带着迫切与急不可耐。 他的表情,就仿佛是——毕其功于一役! 不…这话并不精准,事实是…他吕蒙,亦或者是江东,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只有这一次荆州主力军大胜之余来不及回援的机会。 “进攻,现在就进攻!” 吕蒙再不推脱,一把夺过紫电宝剑,他的神色凝重且紧张,他的每一个字都铿锵且迫切。 “一刻钟之内,若有船支无法拔锚启航着,船支首领即刻问斩!” “今日之内若左路船支有无法抵达长沙郡者,明日之内若右路船支无法抵达江陵城者…斩,斩,斩…” 一连三个斩字,吕蒙的肌肉都在横飞。 他的整个身子都动了起来。 他这发自身体的紧张,让朱治、周泰、徐盛都看呆了… 仿佛,刹那间,他们迫切感受到的就是四个字 ——唇亡齿寒! … … 黑云压城城欲摧! 作为长沙郡太守的廖立,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东吴真的发动战船朝长沙郡杀过来了。 他更不会想到…作为驻守长沙的,仅仅只有一千三百兵士。 没错… 三千兵士驻守,那是对外宣扬的,实际上…能打的也就这么一千三百人! 而他们一千多人,即将面对的是东吴数百艘战船,超过五万兵勇最汹涌的攻势… 等等… 廖立突然想到了什么。 在这等间不容发的时刻,他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正身处长沙,不,是在长沙待了多半年了。 是除了这一千三百多兵士外,唯一一个理论上,似乎、可能、仿佛、宛若、或许、貌似有些靠谱的男人! ——郝昭! 这长沙城的新城、外城…就特喵的是关麟授意,让这小子在‘不差钱’的情况下修的! 现在…到了检验他,也检验长沙城…真正成分的时刻了! 反观郝昭… 他站在外城的城头,眺望着面前正在登岸的五万东吴水军。 呼… 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呼气,郝昭只淡淡的吟出六个字: “吾,时刻准备着——” … … 第四七七章 以城为骨,虽千万人吾亦镇之! 郝昭,这个镇骨名将; 这个历史上镇守河西十余年,与河西共存亡的名将; 这个在诸葛亮率军北伐,以数万之众强攻他镇守的陈仓城,几十倍的兵力优势下,昼夜相攻二十余日不得破城,最终让丞相被迫退军的名将; 这个在波澜诡谲的汉末战场,这个群英荟萃的年代,只在史书上提及了寥寥几笔,却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将一个“守”字,演绎到极致的名将。 很难想象,他年轻时仅仅是江夏军中的一员,是江夏铁壁文聘手下的一名并不出众的兵卒。 可偏偏,这个沧海遗珠被关麟发现了。 因为他是郝昭… 关麟顶着荆州“庞、马、向、习”四大家族的巨大压力,硬是让他娶到了他心仪的姑娘,娶到了习家的掌上明珠,习祯的闺女。 成全了这一对碧人! 听说那闺女,如今…已经有孕在身,年轻的郝昭即将做爹了! 而自打成亲后,郝昭的心就彻底定了下来了。 他先是协助糜芳对江陵城新城、新墙的图纸进行改良与重新构建,然后被关麟委派赶至长沙城,担任执掌军权的都尉,主导整个长沙城的筑城之事。 因为有韩玄、巩志等人在人情上帮助; 因为有交州士家在金钱上不遗余力的支持,长沙城筑造新城的进度很快。 如今的长沙城,新城完成修建已经超过一个月了。 可…整个新城,除了郝昭手下的一千两百军士外,鲜有人知晓其中的真正情况… 别说别人,就是此间长沙太守廖立,他也是知之甚少。 唯独知晓,这新城、新墙修的极贵! 但… 这不重要。 因为郝昭在,因为长沙新城、新墙是郝昭亲自监工修筑的,他对这城、这墙有绝对的信心。 … “铛铛铛铛——” 示警的钟声已经敲响,一下子…整个长沙老城内沸腾了起来,到处都是闹哄哄的。 不安与仓促的百姓在城中四处乱撞。 那些临时纠集起来的民兵,纷纷上了城楼。 有老城的城楼,也有新城的城楼… 哪怕冬季已过,可无有例外,这些民兵口中均呼出白气,面对着如潮汹涌的东吴大军,他们紧张到了极点。 同样的,长沙城的大小官员,也都上了城楼,他们自城楼上,居高临下的看去…乍一看,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数万… 准确的说,怕是得有几万东吴的兵士,浩浩荡荡已经登岸,出现在了水陆交接的一线。 那水路交接之处,出现了无数模糊的小黑点,可随即,这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韩玄与巩志也是第一时间登上了城楼。 巩志吓了一跳,连连的喘着大气,韩玄则显得镇定一些,他“吧唧”着嘴巴,淡淡的轻吟,“果然,关家四郎这一次又算对了…” 啊… ——『算…算对了?』 巩固心头闷响,一时间他有点懵,按照固有的想法与经验,既算对了,那难道不应该…提前派兵支援么? 怎么反倒是…任凭东吴的大军突袭! 啊不,这等规模的进军,已经不是突袭了,是正大光明的撕毁盟约,毫无顾虑的背刺—— “韩…韩老?依你说的…云旗公子既算对了,那…那他理应留下什么锦囊妙计了吧?” 随着巩固的话,韩玄轻轻颔首,语气一丝不苟。 “的确,云旗是留下了点儿东西。” “什么?”巩固都快要急死了,一张面颊更是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狰狞。 韩玄却不紧不慢的把眼睛移到了城头的正中,望向了那一身重甲,重剑撑地,目光炯炯的年轻人。 是郝昭—— 巩固一怔,连忙问:“韩老的意思是,云旗公子留下的锦囊妙计就是…就是他郝昭?可…可他只有一千多人哪,东吴的兵马…得有…得有…” 说话间,巩固的余光瞟向城外,那已经在列阵,搭建云梯,随时就要攻城的东吴兵马… 统兵多年,粗略的一扫,他就能笃定,这次东吴出动突袭的兵马,比起五万这个数字,只多不少! 这特喵的一个…要打五十个! 呼! 被巩志这么一说,韩玄竟突然也添得了几许紧张的情绪,可仅仅只是一瞬间,这股紧张的情绪就迅速收回… 他依旧平静的说,“云旗说过,郝昭一个人,顶得上十万守军!” 这边…韩玄与巩志还在对话。 那边,长沙太守廖立面对如此境况,早就乱了分寸,他带着一千由民兵与衙役组成的混杂兵种登上城楼,然后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的跑到郝昭的面前。 他这么一跑。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望向郝昭。 这个年轻却被关四公子看重的将军,他的面上没有表情,没有喜,也没有哀。 他的面容,当初到达长沙时,当初在长沙筑新城时是什么模样,现在一如既往的也是这副模样。 严肃、冷静、严格、不苟言笑—— 这些…让许多官员都并不喜欢这位少年将军,觉得他不好相处,觉得他故作高冷,可现在…依旧是这副表情,依旧是他严格要求下筑造的新城,在这个时候,莫名的令这上上下下的人心中一定。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面对五十倍的敌军而面不改色,如此气魄,世所罕见,真是非常人也! 郝昭的淡然处之,也使得所有人悬着的心放下了,毕竟…当初筑城时,他就问过关麟,“长沙、江陵?公子筑这新城是为了什么?” 那时关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郝昭的回答是:“商业有商业的筑法,防范水利有防范水利的筑法,以少敌多有以少敌多的筑法…” 不等郝昭把话说完,关麟很直接的开口,“以少敌多,防范东吴…这是最主要的目的,为了这个目的,其它的一切目的都可以让步!” 那时…郝昭还质疑,明明是孙刘联盟,为何要防范东吴? 可现在…当东吴的大军兵临城下,他总算意识到…还是云旗公子站得高,看得远哪! 也正因为如此,从郝昭修筑“新城”的那一刻起,他就将“以少敌多”、“防范东吴”奉为唯二的目的。 可以说,整个城池的修筑,都是围绕着这两个目的完成的,他为此已经准备了半年。 这也是他为何始终镇定自若,气概非凡的最大倚仗所在。 情绪…是会感染的。 郝昭的淡然处之,也使得所有人悬着的心放下了,毕竟…筑造新城、筑造新墙,“四位一体”的防守体系就是为了防范东吴的奇袭。 如今,奇袭来了,只能说是…早有预料!而郝昭如此淡定,想来,他是有自信能退敌的! ——『真是…人才啊!』 ——『后生可畏啊!』 廖立一连在心头发出两声轻吟,他小心翼翼的看了郝昭一眼,然后问出了满城官员、将士们的心声。 “郝都尉,现在?我们当如何?” 郝昭沉吟了片刻,道:“各司其职,按部就班,守城——” 说话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感情上的波动。 可一下子,却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廖立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大将之风,郝将军小小年纪,已然颇有大将之风!” 将士们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呼喊。“郝都尉下令,各司其职,按部就班,守城——守城——” 混乱的局面瞬间就止住了。 一下子,所有人都安心了。 要知道… 若不是郝昭新造的新城与新墙,那如今就是三个长沙城绑在一块儿也不会是东吴的对手,可现在,不论…这新城、新墙成效如何,至少…每个人心里都多出了一些希望。 这时支持他们坚持下去的希望啊! 整个长沙城,开始有条不紊起来。 他们像是以往演练过无数次的那般,无数“辅道”中堆满了石头,火油也送上了城墙,两处新城的外城墙步弓手就位,诸官各司其职。 看着大家伙儿忙碌起来的模样,郝昭郑重的点了点头。 只是,余光晃动间,他注意到了廖立…俨然,兵力的悬殊还是让这位长沙太守显得有些紧张。 似乎是为了遮掩这份紧张,他在问过郝昭一句后,就再没有张口,更没有任何发号施令。 他无力的靠在城墙上,双目无神,似乎是依旧对这一仗充满了无数担忧。 到最后,木讷的抬眼,看着乌云翻滚的天穹,目光中茫然、无措、担忧、彷徨的很。 郝昭却像是宽慰般的拍了拍他的肩。 “若长沙城失守,你、我皆尸骨无存,不过,廖太守放宽心好了,这城我修的,每一次砖瓦都宛若我身体中的骨骸,贼军虽众,然以城为骨,虽千万人吾亦镇之——” 这… 莫名的,因为郝昭这话,廖立…还有那些惶恐不安的官员,一下子振奋起来! 也燃起来! … 建安二十一年七月初。 长沙城。 血色残阳布满长空,染红这座江畔边的城池,也染红了这血腥味儿弥漫的疆场。 “咚!咚!咚!” 鼓声如雷,数不尽的东吴水军抬着云梯,迅速的涌向城楼。 城楼上一排排的箭矢齐下,城楼下更密集的箭矢也不断的朝城楼上射去,这是双方第一轮的试探。 ——箭雨压制! 一方占据绝对的地形,一方却占据绝对的数量优势。 真正的攻防战已经打响! 东吴中军处,吕蒙、朱治、蒋钦、丁奉均驾马督战。 先是一名商贾模样的江东男子正在跪地禀报,“小的乃解烦营校尉,此前在城外结识了一名长沙军中送菜的农人…小的花大价钱买到了情报,根据每日的炉灶、每日的菜品消耗,小的笃定…长沙城的守军并没有三千人,这是他们虚张声势,就是算上民兵,至多也不超过两千!” 随着这细作的禀报。 吕蒙大笑着颔首,“此乃天赐我东吴荆南之地!是老天爷要亡那关家父子!” 当即,朱治与蒋钦纷纷请缨。 “末将请战。” 吕蒙轻轻挥手,示意他们把目光集中到城池那边。 此刻…第一轮攻防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这是攻守双方的试探,也是这场攻防战的主基调。 只是… 战况似乎,并不容乐观。 就在这时,一名兵士连忙禀报,“报——长沙城城墙极高,城墙的外围又加固挡板,唯留下一处狭窄的窗口,用以放箭、投石…我军弓弩仰射之下,箭矢无法射入城池…反倒是敌军箭矢、擂木、石块覆盖之下,我军损失惨重!” 随着这兵士禀报,吕蒙的目光不由得凝视向那高耸的城墙,眉头微微凝起,感叹道:“好高的城墙啊!为了防止箭矢仰射,长沙城竟还备有挡板!” 其实吕蒙想说——这长沙城是真细啊! 蒋钦则道:“既弓箭无法造成火力压制…敌军兵少,不如加派云梯,大举压上,新、旧两城齐上,这长沙城不过一两千人,让他们顾此失彼!” 蒋钦的提议,正是吕蒙迫切需要的,他当即道:“那就有劳蒋钦将军率此云梯军团,若是先登城楼,那此战…蒋钦将军当属头功!” 蒋钦拱手示意,然后朝着身后挥手,“各部备好云梯,随我攻城——” 说话间,数以万计的兵马组成了云梯军,超过两百架云梯,齐齐的涌向长沙城。 反观城楼之上… “他们要大肆动用云梯!”巩志惊呼一声。 “怕什么?”韩玄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抬眼凝视向郝昭一眼,“没看到郝都尉正在吩咐应对之法么?” 被韩玄这么一说,巩志连忙向郝昭处迈步靠近了几步。 果然,郝昭正在部署,他先是一句,“数百云梯何足挂齿?便是千余、万余…又奈我何?”然后立刻吩咐,“传令,众将士勿急勿躁,按照以往操练的,等云梯靠近后,用火矢、火龙、火海应对!” 随着郝昭的吩咐…当即,有兵士在复道上奔走,大声将这军令传达。 很快,新、旧两城齐动,城池上先是向城下洒出“鱼油”,这些鱼油将无数云梯浸泡,继而…伴随着“呜呜呜——”的一声特殊的号角。 “嗖嗖嗖…”新旧两城的城楼上,破空的声响不绝于耳… 浩日之下,吴军能看清楚…射下是火矢! 只是…看到的瞬间,就已经晚了。 一枚枚的火矢并没有射杀敌人,反倒是点燃了那泼下的鱼油。 鱼油沾在云梯上…大量的云梯顷刻间着火。 那些本在攀爬云梯的兵士…只感觉浑身都是灼烧感,然后…炙热的温度逼迫的他们只能松开云梯,从高处跳落。 一些云梯则是因为大火失控,倒向了一旁,连带着其它的云梯一齐倒下,悉数染上了大火。 “啊——” “火——” “快跳下来,跳下来——” 一时间,哀嚎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干吴军冲到了城下,却惊讶的发现,没有云梯了…所有的云梯都蔓延着大火,那炙热的温度…他们根本无力攀爬,更不可能从火中先登上城。 他们只能被动的沦为…敌人弓箭的活靶子。 蒋钦看到这一幕也惊了。 他大呼:“这守将疯了么?他就不怕这火把城也给烧了?” 是啊… 以往,没有这样守城的! 以往守城也会用火矢,但绝对不会将火矢与鱼油结合在一起,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城…也会被烧垮的。 而城池烧垮带来的后果,比烧死敌人更严重。 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城楼之上。 廖立挺着那沙哑的嗓子,大声喊道:“郝都尉,你这样做?城墙会被烧垮的——” 与廖立的紧张与担忧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郝昭的镇定,乃至于,他笑了,是笃定的笑,“我郝昭筑的城不怕火!” 的确,郝昭铸的城还真不怕火。 区别于平素修筑城池用的“夯土”,郝昭虽使用的也是“夯土”,但却是在关麟的指导下,将熟土与砂石、石灰按一定比例混合就成了“三合土”。 这项夯土工艺本是在东晋时北方十六国之一的夏都“统万城”使用的,提前被关麟拿到了现在… 基本可以达到“刀锥不入”的程度。 当然… 如果仅仅是这样,是依旧挡不住大火的。 因为后世的一些建筑之所以可以将火焰隔绝,还有一条重要的原因是外加剂,比如防渗剂、减水剂、速凝剂、缓凝剂等,根据不同的建筑要求添加不同外加剂。 但古代没有这些,于是关麟大胆启用《宋会要》中记载的糯米汁、桐油、白友作为胶凝剂…如此,城墙就加固了强度、韧性,甚至还防渗。 这般就完成了第二部! 最重要的是第三部,古代没有能承受压力、拉力的钢筋,别说钢筋了,这年代炼出个钢都费劲。 众所周知,没有钢筋的建筑是没有灵魂的,是豆腐渣工程。 但也有办法,关麟教郝昭用竹片、竹丝作为筋料,形成了最早的“加筋土”。 当然,关麟教授的这些都是理论,恰恰…郝昭是一个很擅长学习、研究的人,他用大量的实践,将关麟的理论变成实际。 制造出了这种长沙特有的“夯土”。 不夸张说,因为时间紧迫,就连江陵城都没有用上这种夯土。 但,对于长沙,如此一套组合拳下来…别说是寻常的火焰,就是红衣大炮的狂轰乱炸也扛得住! “噼啪——” 火焰焚烧云梯的声音不断的响彻… 出于担忧,廖立扒着城墙望向城楼下。 他惊愕的发现,这火…似乎并不能烧透城墙,那些夯土墙砖,除了外围薄薄的一圈被焚成了轻微的黑色外,城墙坚固如初。 根本没有大火引燃,无法扑灭的既视感。 也直到这时,郝昭方才张口,“廖太守听到了么?这火焰的噼啪声,就好像是在给咱们的长沙城挠痒痒呢!” 呃…他好嚣张啊!但廖立觉得他特么的好喜欢哪! 不过,廖立突然感觉脸有点疼,但…疼的好,疼的好啊! 当然,这事儿太过离谱。 都说水火无情,谁又能想到,竟有城墙坚固到不畏水火的地步,这委实有些不可思议,有些不合乎常理了。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城楼下,那万余大眼瞪小眼当靶子的吴军就摆在眼前。 直到这时,廖立不由得惊呼:“神了,神了——” … “报——” “闭嘴!” 这次,不用等兵士禀报,吕蒙已经能看出发生了什么。 ——『火…鱼油!』 ——『用这种组合的方法对付云梯么?好坚硬的城池啊…这是水火不侵么?』 吕蒙心头不由得沉吟。 可沉吟归沉吟,接下来,要如何攻城呢? 眼看着蒋钦的云梯军团已经无法继续攻城,那么… “末将请命,以挖地道的方式,釜底抽薪,进行攻城——” 看着“焦灼”的战场,丁奉急的把上衣铠甲都拖了,当然,他脱铠甲并不是为了“裸衣”加攻击力,而是为了打“地道战”—— 吕蒙阻拦道:“地道战是好,却无法作用于现在的战场,咱们耗不起,必须今日就破城…” 当即,吕蒙指挥道:“朱治将军何在?” “末将在!”朱治拱手。 吕蒙指着那新旧两城四处城门,“用冲车撞开城门!” “可…火?”朱治下意识的张口。 “不怕!”吕蒙介绍道:“这次,我特地带来了,扬尘车…由其掩护,可保那油渍洒不到冲车上。” 所谓扬尘车,是为了防止守兵泼洒石灰粉,故而专门制作车子,是迫使守军后退无法阻碍己方部队登城… 当然,扬尘车顾名思义,是防止石灰粉的,防止鱼油,虽有一些作用,但…并不关键。 但吕蒙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冲车引燃起火了,那就迅速浇灭,敌人的城墙不是能隔绝火焰么? 那…只要冲车冲到城门下,那有门檐的遮挡,就不再畏惧这火箭。 “末将领命…” 当即朱治就引兵,掩护冲车进攻—— 也得亏长沙城的兵力实在是太少了,他们本需要防止那些没有烧烬的云梯“死灰复燃”的再度架起。 如今,又要防范冲车的进击… 一时间,火油的供应也补不上。 要知道,这火龙、火海,对吕蒙而言烧的是云梯,可对于长沙而言,烧的就是金子了! 地主家的儿子,也不能持续的这样造啊! “将军…敌人派冲车前来攻城,储备的鱼油已经不足…” 随着兵士们颤巍巍的禀报,城头的郝昭丝毫没有慌乱,他指着那些正向长沙两城四处城门冲来的冲车。 “对付冲车,城头不早就备着秘密武器么——” 气定神闲的郝昭,他在——见招拆招! … … 第四七八章 明明看不顺眼,但就是无可奈何! 攻城,从古至今都是一本学问。 读者老爷们总说“牛奶糖的脸皮比城墙还厚”,由此可知,城墙厚、城池不好攻…是一代代传承,深入人心的。 至于攻城…在春秋战国时期,攻城几乎就等于攻门。 但若是如此狭义去论述的话,就连《孙子兵法》的作者孙武…也不得不感慨,攻门难度之大,故而提出不战而屈人之兵。 于是,在孙武之后,针对“攻门”这个老大难的问题,一代代的军事家就开始思考如何解决。 至于思路,一共有二条: 其一:降低攻门的难度; 其二:不攻门转用其他办法… 此刻的吕蒙就选择的第一条思路,降低攻城难度,把冲车…送入城池之下。 他的方法是扬尘车在前,冲车在后。 扬尘车的使用,可以有效阻隔城池上的抛掷物,当然阻隔的只是那种较轻的抛掷物。 但,已经够了… 除了油渍外,火矢也能“扬”入一边,确保木制冲车不至于着火。 果然… 在扬尘车的掩护下,在盾甲阵的拥簇下,东吴军的冲车很顺利的抵达长沙城下,尽管付出了超过千余盾甲兵士的性命,但…新旧两城,四处城门已经近在眼前,弹指可破。 “撞…撞门!” 朱治的一双眼睛怒目瞪着眼前的长沙城大门,那眼瞳中满怀着是望眼欲穿。 突破了这里,再突破了江陵,如此…就截断了那关家父子的退路。 整个荆州也就完了… 自然…如今那身处荆州,与他朱治有不共戴天、杀子之恨之仇的甘宁… 也…也就… 因为想到甘宁,朱治难免会想到那苦命的儿子,他的双手一下子握紧,那手中的大刀因为手腕握紧时的摩挲,发出细微的“吭吭”的声音。 ——“咚…咚…” 木槌撞击城门的声音不断的传出。 究是郝昭筑造的长沙城,在四处冲车的冲击下,城门也在剧烈的晃动。 “顶住…顶住…” 巩志指挥着城门后的兵勇,他的额头上满是汗珠,面对数倍的敌人,城门被攻破意味着什么,他比所有人都清楚。 没有城门、城墙的庇护,外面的那群吴军一旦入城,那势必宛如野狗一般,疯狂的撕咬,疯狂的犬吠。 咚…咚… 被撞动的城门发出“隆隆”的声响。 “顶上去,顶上去…” 巩志满头都是汗,他一边长喘着气,一边道:“特奶奶的,郝昭那小子的秘密武器怎么还不上?” 反观城外… “哈哈哈,哈哈哈…” 城门下,新城的一处城门下,朱治发出放肆的大笑。 他仰起脸眺望着那高高的门檐,“哈哈哈…这长沙城是修的坚固,那又如何?你们能奈何的了本将军这冲车与扬尘车么?哈哈哈…” 朱治露出了极致的一副小人得志的面孔。 当然,这副模样更像是发自内心的为他那逝去的儿子出一口气。 也怪不得他小人得志… 任何一座城池,城门与城墙都不是一个平面,而是一个凹进去的面。 这是因为防范冲车的素来是护城河的任务,并不是城楼上弩矢的任务。 也就是说,一旦冲车越过护城河,那…他在城门前将畅通无阻。 城楼上的箭矢也根本无法射落到此间。 这是一处真空地带,也是为将者…攻城门时必须掌握的常识。 很多时候攻城门,就等于想办法把冲车送到门前! 从这个角度,无疑…吕蒙的计划成功了。 无疑…这场兵力悬殊的战斗,长沙城是不可能打开城门!更不可能冲杀出去! 但,作为三国时期最顶级的守将,郝昭…他又岂会不想到其它的方法,做出其它的应对—— “撞…撞…” 随着朱治的大吼,巨大的城门宛若一支看似凶猛,却只能被动挨打的巨兽,城门与城墙的交汇处,已经隐隐有夯土被撞得剧烈摩挲,甚至散落下大量的尘灰。 “哈哈哈…哈哈哈哈…” 朱治在大笑,肆意的、猖獗的大笑。 ——『按照这个进度,再有半炷香,这城门撞也给撞开了…』 就在朱治刚刚颇为嘚瑟的想到这里时。 “轰…” 一道声音冷不丁的从身后传出。 似乎是…是上面! 朱治反应极快,他迅速的扭头,寻声望去。 却看到从城楼上无数条铁链子绑着坚硬“石墨”正一个接一个砸落。 石墨…这是用制造“墨台”的材料,制造出的大型的、异常坚固的“黑色石块”。 原本,这等从城楼处砸落的黑色石块的方法,是并不能砸到凹进去“城墙”内的冲车… 但,这些“石墨”无有例外的均绑上一个铁链子… 俨然,守军没有想直接砸“石块”,而是选择: ——让这沉甸甸的石块在空中飘扬、飞舞! 石块飞起来了… 那就是一个全新的故事了—— 果不其然,铁链子的长短确保这些“石墨”贴不到地面,而借助惯性,借助从城楼上用特殊装置抛射下时巨大的推里…当这铁链绑着的“石墨”砸下时,巨大的惯性,逼得它们开始猛烈的左右晃动。 如果是一枚石墨,这等晃动自然不会有什么作用,可…几十、上百的“石墨”同时抛落,然后按照惯性,顺着…铁链猛地往城门前挥去。 “轰隆隆…” 只一个刹那,四处城门,所有冲车,连带着掩护这些冲车的盾甲兵,悉数都被这“石墨”砸碎! 而这些连接石墨的铁索算得刚刚好,好到…这些石墨最远的距离刚好砸到冲车,却砸不到城门分毫。 “这…” 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巨石”,朱治忍不住惊呼一声,可下意识的他连忙趴下。 也得亏他反应的够快,迅速的趴下… 否则,现在的他,必定只剩下一具尸骸。 可…他能趴下,冲车哪里能趴下? 非但不能趴下,还因为模样够大,迅速的成为了石墨的“靶子”。 随着一声又一声“哐当当”的声音,这数百石墨几乎将冲车砸的…只剩下一个车底儿。 再看冲车身旁的吴军,反应快的,先一步趴下,反应慢的,已然是一片血肉模糊。 还有那让朱然倚仗的扬尘车… 它能拦得住油渍与箭矢,却哪里是这沉甸甸“石墨”的对手,早就碎了一地。 很明显,第二回合的交手,东吴军再一次完败! … 东吴中军阵前… 吕蒙脸色铁青的望着城门。 有兵士如实将攻城的情况禀报:“将军,我军冲车悉数被…被守军绑着铁链的石磨砸毁,就连那些盾甲也兵…也——” “闭嘴!本将军看得见!”此时此刻的吕蒙,一双瞳孔瞪得浑圆硕大,他的言语间充斥着怒火。 他也是服了… 他从来就没见过有守将把石头绑在铁链上,然后利用装置弹射出去,利用惯性去摇晃着…摧毁攻城器械的。 开了界了。 他吕蒙是小刀划屁股——开了眼了! 他不由得心头暗叹。 ——『这守将是何许人也?』 ——『等等,这等出其不意的点子,难不成是那关家四郎在长沙?』 吕蒙已经怀疑…从襄阳传回的消息,关麟在襄阳…这一条情报,极有可能是假的! 否则,他实在想不通,还有谁能一而再、二再三的打出这等匪夷所思的守城方略。 当然… 吕蒙哪里知道,如果按照历史中记载的,诸葛亮攻陈仓时也是依次使用“云梯”、“冲车”,但…便是一座陈仓小城,也被郝昭轻而易举的化解。 特别是这铁索绑“石墨”的打法,何止是让吕蒙开了眼了,历史上…直接让陈仓城下的诸葛亮都开了眼! “哼…” 一声冷哼,吕蒙奈何不了那城,他唯有把怒气悉数都撒在眼前禀报的这兵士身上。 “滚,滚——” 随着这兵士的走远,吕蒙身旁丁奉请缨:“哪那么多花里胡哨,区区一座千人小城,咱们五万大军,就是一人一口吐沫也把这城攻下来了!吕将军,让末将去,末将若无法先登破城,那愿提头来见!” 听着丁奉的请缨,吕蒙凝眉沉吟,他冷冷的目光凝视着那些从城门下…正顶着箭雨逃遁回来的盾甲兵。 有那么一个刹那,吕蒙觉得这城…怕是不好打下来了。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吕蒙太清楚了,如今…这一仗打响,孙刘联盟也就彻底破灭了,这是“你死我活”的战场啊!这是没有余地的战场啊! 这城他要打不下,怕是他的脑袋都得掉。 心念于此,吕蒙当即吩咐,“那就有劳丁奉将…” 吕蒙本想让丁奉发动总攻,云梯不行、冲车不行,那就…井栏,云梯、冲车一起上,用兵马的数量也压死这群守军了! 只是…吕蒙口中,那将军的“军”字尚未脱口。 “不可…” 就在这时,一名儒雅将军纵马而来,他身后一队亲兵,各个容光焕发、军容整齐。 俨然…也是东吴派遣来突袭荆南的一员大将。 ——是贺齐。 说到贺齐,就不得不提到陆逊。 如果说在东吴,山越人最佩服、最心悦诚服、最愿意投诚、效忠的是能言善辩、洞悉万物的陆逊! 那么,山越人最痛恨的,也最是惧怕的,被一次次打的屁滚尿流的则是这位极擅长山地战的贺齐。 那还是建安十三年,贺齐迁威武中郎将。 同年…东吴境内丹阳郡不断发生地方强族反吴起事,那时的孙权正带主力兵马包围合肥,抽不出人手。 便是贺齐只带了少量兵马前去镇压。 然后于山地间他与山越人、丹阳人展开了一场针尖对麦芒的战役。 最终,贺齐以少胜多,出奇制胜…他的战法,哪怕是放到后世,也是最出色的山地攻坚战例之一,是后世军事课程中堪称教材的存在。 也正因为那一仗,贺齐的地位一路飙升,如今担任的是奋武将军,便是如此,他的话是有一定分量的。 “奋武将军有何指教?”吕蒙望向贺齐。 贺齐直接迎上吕蒙那并不友好的目光,“右都督难道还看不出么?我军本是突袭,打的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可对方又是火矢、火龙、火海,又是这铁索绑石墨,这显然是有所准备…再打下去,怕是这长沙城还没攻下来,咱们五万吴军的气却当先给卸了。” 这… 贺齐的话提醒了吕蒙。 吕蒙沉吟了一下,旋即反问贺齐。“贺将军特地赶来,只是为了在这激战间告诉吕某这些么?” 贺齐立刻摇头,“不!” 说话间,他指了指天上…而顺着贺齐的目光,吕蒙也抬头望向天穹。 只见在天穹之上,一个极小的黑色的点正飘扬于其中。 赫赫然…那是一架飞球,而这飞球正在天上俯视着他们… “原来如此…” 这下,吕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怪不得关羽要烧了那烽火台,原来是他们找到了替代烽火台,更容易监视我东吴军动向的方法!” 说着话,吕蒙狠狠的瞪向那飞球,双手不由得握紧。 这副模样就好像是: ——他明明看那飞球极不顺眼,恨之入骨…但就是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这副模样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憋屈! “吕将军!”贺齐的话再度吟出,“从一开始,这就不是突袭…而是敌人的以逸待劳啊!”“原本以为是敌明我暗,能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没曾想,最后却是敌暗我明,我军才是被打的措手不及的那个…当务之急,是暂缓攻城,安营扎寨…从长计议!依我看…这长沙城,怕不是一、两日可以攻陷的了。” 这… 听着贺齐的话,尽管心中有万般无奈,可吕蒙也只能如此。 不多时,鸣金声开始响彻,伴随着这鸣金声的,是吕蒙那万般无奈的心情。 五万人,攻不下一个小小的一、两千人驻守的城。 ——丢人哪… 这人是丢到阿婆家了! “唉…唉…” 唉声叹气中,突然,吕蒙意识到了什么,“贺将军?” “怎么?” “我突然想到…”吕蒙的语气变得郑重其事,变得一丝不苟,也变得惊慌与担忧,“如果那飞球能随时窥探到我军的动向,那…那进攻江陵城的周泰与徐盛将军,还有他们的四万水军…” 吕蒙没有把话说完,可俨然…他想到了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 … 为了突袭荆州,孙权是动用老本了。 各大家族也是不遗余力的去支持了。 他们一共筹集了九万兵马,悉数交由吕蒙统领,而吕蒙自己带了五万兵马去突袭长沙城,另外的四万则是交给徐盛与周泰。 因为这四万人大多是步兵,骑兵只有寥寥四千。 既是突袭,那自当兵贵神速… 如今,登岸之后…徐盛带着三万六千兵马在后,周泰性子更急一些,领了四千骑兵就去当这急先锋。 要为大军当先扫清障碍! 此时,周泰带着四千骑兵,一边奔驰,一边紧张的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他鲁莽、暴躁归鲁莽、暴躁,但…作为将军,他的统兵与勇武能力都是这个时代的上层。 如今,已经抵达江陵境内,容不得半点大意。 “不对呀,怎么会这么静——” 一处林间,周泰抬手示意三军停止放缓脚步,“此地安静的诡异,诸位小心前行。” 一时间,队伍慢了下来,周泰一手握缰绳,一手紧紧握着自己的大刀,汉水从他的鬓角渗出来… 这林间…太安静了,看样子像是没有埋伏,风平浪静。 可只有…统兵多年的将军才知晓,如果不是人为的,很难做到如此安静。 果然…… 背后突然传出一阵呐喊之声,周泰急忙转身,却见是江陵城守将糜芳的旗帜,所带…不过千人,骑着白马,挺着银枪…朝他冲来。 这下,周泰乐了,糜芳什么货色?他就是没有见过,也是有所耳闻。 说是刘备麾下最“废柴”的将军、关系户,一点儿都不过分。 他一喜,“原来是正巧遇见了,正好,擒贼先擒王,拿下这糜芳,江陵城不战自败——” 当即,周泰呐喊着迎上前去,与“糜芳”的银枪战在一处。 不过三个回合,“糜芳”似乎不敌…哎呀一声拍马就逃。 周泰大喊:“贼将哪里走?”便带人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 江陵城的城楼上,马良眯着眼眺望着远方。 就在这时。 “报——” 一名探马迅速的前来禀报,“周泰率领的先锋部队发现了我军的埋伏…糜太守不敌,几回合之后,调转马头,仓皇逃遁。” 探马禀报时,面色凝重,语气也很急促。 倒是马良,与这探马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一如既往的眯着眼,目视远方,语气始终保持着平缓:“知道了,下去吧!” “诺…” 随着探马走下城楼。 马良轻轻的“呼”出口气,旋即…转过身,走入了城楼上的一处望楼。 这本是…平素将军们议军事的地方,特别是守城期间,所有的将军时刻都在这里待命。 倒是…马良刚刚进去。 “季常,来来来,你坐下来,也听听…咱们阿斗公子讲的这个《西游记》,那可别提多有趣了!” 的确…在这望楼里,刘禅正在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西游记》中的故事,刚讲到孙悟空大战白骨精。 白骨精变成了一个少女,把那唐三藏唬的一愣一愣、迷迷糊糊的。 不曾想,这个时候马良走了进来。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刘禅与那人的下一句对话。 “马叔,马叔,你也来听听嘛…这孙猴子可厉害了,那唐三藏却是老眼昏花,辨不清楚真假,分不清楚对错…简直是个大笨蛋哪!” “阿斗啊,你快接着讲…那白骨精又变成老婆婆?然后呢?把那唐三藏吃了没呀?那孙猴子…又看的出来么?” 随着这一问。 刘禅轻咳一声,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子方叔,你别急,这白虎岭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呢!可惜了…子龙叔不再,他最喜欢听的就是这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子方叔! ——子方叔! 是啊,子方是糜芳的字啊,坐在刘禅身边的这位正是糜芳,如假包换的糜芳! 那么… 白虎岭,啊不…是与周泰交手的那个,又是谁呢? … … 第四七九章 ——杀人者,徐州东海糜芳是也! 周泰没有见过糜芳。 但,荆州重要文武的画像,他是看过的。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够笃定方才与他交手的那骑白马,手持银枪的将军是“糜芳”,如假包换。 再加上,双方遭遇下,周泰与糜芳交手,委实也能感觉出来,对方的枪法不咋地! 对付这种弱鸡,周泰觉得他一只手就够了。 “糜芳”带兵向后撤,周泰哪里肯放过,一举擒拿江陵太守,夺城立功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他带着四千骑兵紧追不舍。 斥候策马去向后方大军处的徐盛禀报,“禀上将军,前方五里,荆州太守糜芳埋伏,已被周泰将军识破,双方交手,糜芳不敌,已被周将军杀退!” 唔… 徐盛闻言迟疑了一下,他其实下意识的想张口劝周泰小心的。 可…对手是糜芳啊,这个刘备手下公认的关系户与废柴,但凡说一句“小心”,都是对这个废柴的“尊重”,如果按照这样的想法,那似乎…根本没有小心的必要了。 当即,徐盛“哈哈”一声,大笑道:“那糜芳哪里是周将军的对手?告诉周将军,擒贼擒王,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让周将军千万不要放过了!” “是!”斥候飞驰而去。 东吴的这支步兵经过短暂的休整后,再度急行。 可莫名的,徐盛心中却有一些不祥的预感,像是有什么灾祸即将发生,但…这预感到底是什么?徐盛又说不上来。 沉吟再三,最后徐盛用手狠狠的砸了下脑门,当即收敛心神,可心里头还是变得有些急躁。 他大声吼道:“破阵溃敌,剑指江陵…急行军,保持急行进军的速度——” … … 周泰追到了一处山坡,没了糜芳的踪迹,他警惕了起来,先是“吧唧”了下嘴巴,自言自语,“这糜芳功夫不怎么样,跑的倒是比兔子还快。” 说完这一句,他吩咐两名亲兵,“去,前方探路!” 亲兵转过山坡看看,遥遥喊道:“周将军,没有埋伏。” 这话的脱口,让周泰的心情和缓了许多,他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嘀咕。 ——『我到底在想什么?糜芳…呵呵,一个废物,他怎么会布下埋伏?』 说话间,周泰指挥兵马策马上前,然而刚绕过山坡,又听得呐喊声。 只见得“糜芳”又带着一队人马杀出,还大叫:“贼将休走?” 这话让周泰一愣,他当即乐了。 ——『不愧是废柴啊,不埋伏?就这么直勾勾的冲上来?还让我休走?呵呵…哈哈哈哈!』 周泰内心中狂笑。 在他看来,这就像是一只绵羊朝着一只雄狮冲来,这简直搞笑,周泰拍马上前回应,“倒是看看,咱俩?是谁休走?” 说话间,大刀扬起…两人再度交手。 这次,两人斗了五个回合,“糜芳”又败,带着人马呼啸逃窜而去。 周泰“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心想。 ——『这糜芳多半也就这点能耐了!』 这时,斥候策马上前报告:“报周将军,徐盛大将军说,“擒贼擒王,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让周将军千万不要放过了!他已经率步兵急行驰援而来…” 周泰眼眸微眯,笑着说道:“对付个区区糜芳,何须徐盛大将军?我周泰一人足以——” 当即拍马,带着四千骑兵疾驰追去。 其实周泰心里想的是。 ——『这等天赐功勋,徐盛是想来分一杯羹么?』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周泰…争的是功勋,是名声,他的资历够老了,他替孙权挡过十三刀,他距离更进一步的“上将军”之位差的只是功勋! “哒哒哒——” 马蹄声响彻… 距离江陵城只有十里,这里是一片密林,周泰的队伍行到了这儿… 因为他刻意加快的速度,故而他与徐盛大军的距离更远,从原本的五里…增加到了十五里。 而赶至这密林时,林荫蔽日,周泰只觉得背脊阵阵生寒,仿佛草木皆兵。 忽的,一只乌鸦惊起,周泰紧张的提起刀,可身旁哨探兵的声音遥遥响起,“将军,悉数探查过了,没有伏兵!” 周泰又晃了晃脑袋,这是他第三次意识到,对付一个区区糜芳,他不该这般的杯弓蛇影。 他错了呀… 他错在对这位糜芳还是抱有幻想,还是太过尊重了。 当即,他继续率军策马向前。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呐喊声,“糜芳”带着兵马又一次杀来,依旧是没有埋伏,依旧是直勾勾的杀来。 周泰提刀迎上,大声呵斥,“有能耐这次别跑?” 锵啷啷啷… 黄昏下,大刀与银枪交相碰撞…这一次,两人侃侃斗了七个回合。 “糜芳”再逃,周泰率军追逐的速度也更快了… 这下,这支东吴的先锋军足足与徐盛拉开了有二十里的距离。 ——『徐大将军,哼,这次的首功,谁也从我手中抢不走!』 … … 不知为何,哪怕是四万东吴水军,哪怕是数倍于敌的兵马…可徐盛的心里头总是一种预感,一种有事儿要发生的预感。 这种预感…有些不详! 鬼知道,这“杯弓蛇影”是来源于什么。 正在他一边驱马,一边与心魔抗争之际,斥候又来报,“报,周泰将军追上糜芳,正在二十里外激斗!” 因为心头的担忧,徐盛警觉的问:“敌军有多少人?” “千人而已,且…战斗力并不强,多半是那荆州并不出众的糜家军。” 徐盛缓缓点头,正常来说,面对这么个弱鸡对手,敌人兵马又不多,他不该迟疑、犹豫,但…莫名的,心里头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 总觉得,他忽视了什么。 等等… 徐盛突然注意到了一个点,“二十里?周泰将军距本将军,怎么会是二十里的距离?” 是啊,为了驰援,也为了先锋军与主力大军首尾呼应,徐盛已经命令急行了,他与周泰的距离也理应越缩越小… 怎么会… “不好,有诈…” 徐盛这一句话脱口,脸色一沉。 倒是一旁的副将潘璋不以为意,他提醒道:“区区糜芳,废物一个,糜家军更是废物残兵,只要是城外遭遇,那还不够周将军那大刀尽性一杀呢!徐将军何必如此担忧?” 徐盛仰头看天,一轮夕阳挂在林梢,徐盛仿佛看到了…这山林间即将被血染就。 他的语气也变得凝重。 “如果是糜芳?他会刻意将周泰将军与我大军拉远到二十里的距离么?这…这哪里是糜芳?” 这… 徐盛的话惹得潘璋也变得紧张了起来。 是啊… 二十里,这个距离… 一旦前军遇伏,那…这里的步兵就是再急行军,也根本无法迅速驰援赶到! 但… 这也只是猜想… 潘璋咬牙之余,还在试图劝徐盛轻松一点儿。 “徐将军,会不会…这只是个巧合呢?” 徐盛摇头:“自打那关家逆子一鸣惊人后,某从不信…荆州之地还会有什么巧合的事儿!” … … 天色已经昏暗了,周泰与“糜芳”激战着出了密林,两人均是且战且退,期间…周泰追逐时,一刀砍落了“糜芳”的头盔… 登时“糜芳”鬓发散乱,十分狼狈。 但他的白马速度极快…愣是在糜芳的攻势下,一次次的险象环生,当然…这些在杀红了眼的周泰看来,只是“幸运”而已! 终于…周泰追着“糜芳”到一处山谷下。 周泰杀得兴起,高喊着,“你头盔都掉了,还跑?跑得了么?” 可…向前追了几步,他就觉得不对,抬头看两侧,暗自惊心,“此地有些凶险哪!” 这个想法是对的… 只可惜,它只在周泰的脑海中停留了一瞬间。 因为… 若论凶险,那此前交锋的几次,那些地方比这里更加凶险,那里没有设伏?这里…又怎么会设伏? 不能再高看糜芳了! ——他不配! 当即,周泰大喊一声,“冲上去,贼人已经无路可退——” 是啊… 这山谷是一条断路,“糜芳”与他的千人部曲…的确无路可退了。 可就在这时。 两处山头上已经显出了许多荆州兵士的影子,骤然之间,火光冲天…先是大石乱滚而下,再是两侧的荆州兵朝周泰与他的骑兵发起了夹击。 周泰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惊呼一声:“不好,有诈…” 两侧埋伏的整整有六千兵马,均是糜芳的糜家军,若非热气球在空中俯瞰一切,糜芳断然不敢将江陵城的兵马倾巢而出。 当然… 有诈是一回事儿,可周泰当先反应的不是逃跑,而是: ——怕个鸟? ——别人的埋伏是埋伏,可糜芳、糜家军的埋伏,那能叫埋伏么?那不是挠痒痒么? ——你给你爹挠痒痒? 当即,周泰大刀指向正前的“糜芳”,大声嘶吼,“无需管两侧,先擒了那贼将糜芳,敌军自溃…” 他是这么想的。 可这一位“糜芳”,他也是这么想的,甚至,他想的更劲爆。 ——『尽管敌军已中埋伏,可若能一击击毙贼首?那…这几千骑兵,不战自溃!能省却不少时间。』 心念于此,“糜芳”身形如电,他挺起银枪,趋驰白马,直袭向周泰… 这一幕的出现使得周泰瞠目结舌,“你特娘的?还敢过来?不跑了?” 无疑,这种局势下,糜芳朝他冲杀而来,这个行为在周泰看来…这简直是一个兔子冲向狮子,是羊入虎口! “不知死活,正好,纳命来——” 伴随着周泰的大喝,恶战顿时展开… ——“咚咚咚!” 两侧山谷适时鼓声如雷,无数人影互相呼应杀出,铺天的煞气,一时间铺展开来。 但…这一战的焦点,无疑还是在“糜芳”与“周泰”这边,所有兵士都目睹着他们的争斗… 这种局势下,斗将胜利的一方,势必将带给三军将士巨大的士气支持。 “你既过来?我叫你血溅当场!” 说起来,周泰的刀法并无师承,姿势也并不美妙,但却是简单有效…冲、刺、劈、砍每个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只以夺人性命为目的。 在他看来…糜芳? 这等级别的货色,他只需出三分力,就够劈砍下对方头颅了。 可理想很丰满… 现实却无比的骨干,如今的“糜芳”与方才那“弱鸡糜芳”的身法截然不同… 那头盔掉落,散乱的头发下,每一枪的挥舞竟都凌厉到让周泰险象环生的地步。 周泰自诩… 他的刀法去繁就简,招招直击要害,可谁曾想…“糜芳”的枪法比他还要简。 除了“拦、拿、扎”,就是“点枪”,点枪之后还是点枪…摒除了一切虚招,所有的招式都是枪法中威力最大的点枪。 可偏偏如此点枪,每一次均击向周泰的要害…让周泰的大刀每一次就在快要劈中对手的时候,只能被迫回转,否则…一定是对方的点枪,先一步穿刺他的胸膛。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高手过招…只寥寥几个回合,就足以让周泰意识到,对方的身法、武艺那是远远超过他。 以简制简,以快制快… 越打,周泰越是心有余悸,越打,周泰越是感觉…莫说是他一人,就是三个他绑在一块儿,也未必是对手。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现在想撤,又能撤的了么? “你怎么不说话了?” 这次…轮到“糜芳”开口了,在周泰的印象中,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 可他一边舞枪,一边张口,枪是招招致命,话也是锋利异常,似乎毫不影响,从语气看,似乎很轻松,游刃有余的模样。 “你不是挺能吼的么?怎么?嘴巴被堵住了?不说话了?” 呃… 周泰是有口难言,现在的他,便是全力抵挡都处处险象环生,更别说…分心开口了。 但,从“糜芳”这厚重且响亮的口气中,从“糜芳”这远超他名声的武艺中,周泰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挺起大刀,当下对方的一击,然后趁机嘶吼:“伱不是糜芳,你不是?你不是!” “这个问题,你到地底下就知道了…” 这白衣银枪的男人似乎并不喜欢说废话,他嘴角轻扬,终于,他收敛起了心神,他要认真的。 也是在这一刻,他突然仰起头来,眸中寒芒乍现,手中的枪宛如旋风般卷起! 这旋风,就如同卷出了吸收人命的漩涡般。 一时间,那青幽光亮伴着月光洒下的芳华飞溅… 银枪如龙,愣是在周泰固若金汤的防御下,觅得一处破绽,直插而去… 只刹那间,一枪已经刺穿了周泰的左肩。 “啊——” 周泰发出凄厉的一声嘶吼,可他一动不动,愣是用手拔出这枪,连带着呐喊,“这一枪?挠痒痒呢?” 嘴虽硬,可肩膀处流淌的血液却无比真实。 坦白的说,对手这突然“暴涨”的枪法与杀气不仅是惊呆了周泰,连旁边周泰的一干亲卫都有一瞬的呆滞。 然而… 这一切还没有结束,突刺的银枪没有丝毫的停顿,仿佛利剑出鞘,方才从周泰的左肩拔出,紧接着刺入了右肩… 整个拔枪、突刺的动作一气呵成! “啊…” 双肩吃痛,周泰的手心仿佛瞬间脱力,随着“锵啷啷啷”的一道声音,大刀落地… 他整个人也有些晃荡… 可他勉力的提起精神,双腿牢牢的夹住马肚,这种时候,他不敢坠马,一旦坠马…他和这四千东吴骑兵就都完了。 “哼…”冷哼之下,周泰一如既往的发出怒喝,“历战之躯,岂能倒下?” 就在这时,那银枪“点枪处”的锋芒第三次突刺,周围的一干周泰的亲卫,反应快的已经迅速的驰援而来。 只是…在那白马上的男人凌厉枪法的威慑下,这些反应快的亲卫…他们只是提前来送死罢了! 电光火石之间,银枪已经穿刺了一名亲卫的身体,之后三人也被一击虚招下的挥劈骗过,纷纷提枪格挡。 哪曾想…刹那间,银枪与这白袍男人宛若融为一体。 枪锋明明是挥劈,却匪夷所思的变成了挑刺,旦夕之间,最靠近周泰的四名亲兵已然殒命。 有亲兵护在了周泰的身前,看到这一幕,连忙劝将军。 “将军…当务之急,先退吧?” ——『退?』 周泰环视四周,他们已经被团团包围,驰援的兵马迟迟未到,这还怎么退? 他只能硬着头皮喊道:“哼,这点小伤算什么,给我刀…我还能再战!” “历战之躯,岂能倒下?” 话是这么说,可因为双肩分别多出了一个窟窿,周泰方才提起大刀…只听得“锵啷啷”的声音,大刀落地。 而这时… 银枪还在挥砍… 愣是在与一众亲兵搏杀的过程中,还能腾出枪锋,不断的刺向周泰… 周泰没有大刀防护,亲兵又越杀越少,身体上不断的中枪。 他的身子骨也的确是硬朗,愣是扛了十二枪,浑身是血,却亦然没有倒下,甚至还骑在马上。“还…还不能倒下——” “杀…杀了他——” 只是,周泰的声音已经细若游丝。 也直到这时,第十三枪如期而至,这一枪跃过了两名亲卫的阻拦,直勾勾的刺中周泰的胸膛。 一击毙命! “咚——” 终于,这位“不屈”的将军,在硬扛了十三枪后,在浑身上下十三个窟窿都不断的向外喷涌着鲜血过后,这才轰然倒地。 他倒下的声音无比的雄浑,却依旧无法改变,这凄惨、欺凌、凄厉的战场! 而随着…周泰的倒下,整个此间,所有吴兵已然乱了阵脚,四处的糜家军已然杀到。 一边是阵斩贼首—— 另一边是主帅被杀—— 此消彼长,彼竭我盈… 剩下的战场,只能用“摧枯拉朽”四个字去诠释! 朦胧的月色刚起,距离江陵城不过十里处的山谷,已然是奏响了一曲月夜下的镇魂曲。 一刻钟的时间,吴军兵败如山倒,除了百余骑兵仓皇逃出外,四千骑兵几乎全歼。 还有那周泰,他的死状无比凄惨! 他是用手扶着一处盾牌,努力的让自己不去跪在地上,鬼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摆出这样姿势的?他不是胸膛被银枪刺穿了嘛? 当然,这样的死状也的确算得上“不屈”二字! 只是… 他身子的一旁,那血几乎汇聚成了一条小河。 风卷残云,片刻,这一场一边倒的屠杀总算结束了。 “赵将军,大捷——” “不愧是长坂坡下七进七出的赵将军,果然神武啊!” “昔日是只闻赵将军大名,今日有心…” 一阵阵的称颂的声音自糜家军士口中吟出。 也直到这时,那银枪白马的男人方才撕去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他那张英武的面颊。 是常山赵子龙—— 在热气球替代烽火台,作为窥视敌军动向的“哨塔”之后,发现了东吴进军…第一时间,情报就传到了江陵。 而因为有关麟的授意,糜芳早就为这一日做准备了。 他甚至做出了三条预案… 他原计划的是自己亲自把敌军引入这边,然后用连弩乱箭射杀,但…赵云的出现,改变了他的想法。 是啊,万一…他在引敌军到这边之前,被敌将先砍了呢? 哎呀,是有这个可能的! 糜芳虽然武艺不高,统率不怎么样,但好在,他是有自知之明的。 能不能打得过?他是有自己独特判断的。 于是,他果断的请赵云去伪装成他,计划也随之做出改变。 其实…这一计是有破绽的。 只可惜周泰唯独是从画像上见过糜芳,故而…他只知道糜芳的面颊,却不知他的身材、嗓音。 否则,哪怕是有人皮面具,可糜芳那膀大腰圆的独自与赵云的身材匀称、英俊挺拔,怎么可能混为一谈? 但…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周泰死了,这支奇袭江陵的东吴水军,他们出师不利,先锋军几乎全军覆没。 这是——当头一棒! “赵将军,徐盛的大军就快赶到,我们还要继续埋伏么?” 随着糜家军的一名副将的问话。 赵云收起长枪,他郑重的道:“不用!传我军令,即刻回城,这边的尸首就交给徐盛清扫吧!” 说着话,赵云勒马回头,可恍然间,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立刻翻身下马,行至周泰的尸体前,他用枪锋沾血,在地上划过一行字: ——『杀人者,徐州东海糜芳是也!』 这一行字留下,赵云再不停留,翻身上马,带着这支得胜的糜家军,驾马而去。 这时,夜方才深邃了起来。 这时,风刮得正大! 这时,徐盛与他的东吴水军总算是姗姗来迟。 … … 第四八零章 咬定青山,粉骨碎身浑不怕—— 火把通明,周泰的尸体放在地上。 在他尸体的一旁,一列用枪锋沾血划出的大字赫然醒目: ——『杀人者,徐州东海糜芳是也!』 铿锵、雄浑、壮阔! 反观周泰,他的尸体上有十三个窟窿,仿佛…这些窟窿已经流干了血,死状甚为惨烈。 潘璋不忍看,难过的转过脸去。 徐盛则跪在地上,抚尸大哭,“周将军,周将军…幼平,幼平,那区区糜芳?他怎么会是你的对手?怎么就能夺走你的性命啊!你如今身首异处,那是我之过,我…我必攻下荆州,诛灭那糜芳…为你报仇,幼平…幼平!” 徐盛的身后,一排排的东吴水军并肩而立,每个人眼中含着的是沉郁的哀痛。 除了哀痛江东硬汉周泰的殒命外。 出师未捷,首战折将,这…无疑,也给此番突袭荆州,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对方…有防备啊! 现在是周泰,那接下来呢? 一时间,一个个东吴兵士开始议论。 “这还继续进攻么?” “我们本是突袭,如今倒是变成了敌人以逸待劳,那荆州军中的废将糜芳都能斩杀周泰将军,显然…敌军这是有所防备啊!” “再冒然进击,鬼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埋伏?” 就在这时,一道加重的声音吟出,“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若不打了,退回去,那…算怎么回事儿?咱们江东儿郎都不要脸面了么?” 呃… 这是马忠的话,而随着他的这一道声音,众将士沉默了。 是啊,都突袭了,都杀出来了,还是数倍于敌的兵力?退回去?他们…又要以一个什么样的姿态呢? 就在众军士神情凝重之际。 有斥候快马赶至徐盛的身前,“徐将军,已经探查过了,从这里通往江陵城的道路周围,悉数没有埋伏…除此之外,已然探明,那首战告捷的糜家军已经退入了江陵城中,整个江陵城火把齐明,城池上下…照的犹如白昼,尤可见那森然伫立的守军!” 呼… 长长的一声呼气,原本蹲着的徐盛,他咬着牙站起。 他昂起头,抬起眼,一边眺望着那不远处的江陵城,一边大声吩咐:“传我军令,今夜攻城,为周将军报仇雪恨——” 啊… 徐盛的命令让所有兵士一愣。 可紧接着,“嗖”的一声,徐盛拔出了古锭刀。 “这刀是孙坚将军的,孙坚将军是某敬仰之人,他作战素来身先士卒,勇猛无双,今日我徐盛便效仿于他,待会儿抵达江陵城,大军不再休整,直接攻城!攻城时我徐盛冲在最前,若我退一步,我身后的将士即刻将我阵斩,同样的,若你们有谁,敢后退一步,那…后队可当机斩了逃兵!” 说到这儿,徐盛顿了一下,却是抬高了语调,“以攻为守,破敌卫江,此战,要么攻破城池,要么,我与诸位一道葬送在这江陵城下!” 随着这一道言辞冷冽的话,任凭谁都听出来…这不是开玩笑的。 ——徐大将军是动真格了! 要知道,当年濡须口一战,徐盛率艨艟战船与曹军对战。 不曾想,忽遇暴风,船落敌岸边,诸将恐惧,没有一个敢出船迎战的。 唯独徐盛一马当先,率领士兵上岸砍杀敌人,曹军被徐盛吓破而溃逃,死伤甚大… 徐盛一阵冲杀,直等到暴风停止才归还。 这也是他“破阵”之名的由来! 也正是这一战,让孙权对徐盛侧目,史载“权大壮之”,也让徐盛一跃成为了东吴的名将、成为了东吴将士们心目中的“上将军”! 如今,周泰死了,先锋军溃败,士气被打下来一截! 若是换作别人,当安营扎寨,从长计议,可对于徐盛而言,是他丢了士气,那么…他就要亲自去夺回来! 心念于此… 徐盛那嘹亮的声音再度扬起,在这密林间响彻、回荡: “急行军——” “至即攻城——” … … 糜阳满面喜色的向父亲糜芳、叔叔马良。还有…正在滔滔不绝讲述《西游记》的公子刘禅讲述。 “——大捷,前线大捷,赵子龙将军阵斩吴军大将周泰,东吴数千前锋军几乎全军覆没!” “赢了?” 糜芳原本正津津有味听着‘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呢’,冷不丁的一条捷报传回,这让他霍然起身。 马良则连忙问:“子龙将军呢?” “已经进城了,正在休整。”糜阳先是如此回答一句,然后详细的解释道,“果然,那周泰中计,被冒充成父亲的子龙将军诱入山林,与其身后大军拉开距离,后军无法驰援,最终…被子龙将军银枪白马穿刺而亡,子龙将军尤在地上留下一行大字——杀人者,徐州东海糜芳是也!” 唔… 这次,糜阳的话让糜芳何止是惊讶! 倒不是因为赵云阵斩周泰。 事实上,赵子龙七进七出,白马银枪…论及武艺,便是关羽、张飞也未必是对手,斩杀个周泰平平无奇…平平无奇。 真正让糜芳惊讶的是赵云留下的那一行字… 杀人者是他糜芳? 这… 这不是送给他糜芳一份天大的功劳嘛! 想到这儿,糜芳不由得“吧唧”着嘴巴,口中轻声喃喃:“子龙将军素来没有在乎过这些人情往来,怎么这次…如此讲究呢?” 当然,糜芳这话本是下意识的问出,并无太多深意。 哪曾想,虎头虎脑的刘禅不假思索的回答:“很简单哪…因为我子龙叔也听过我关四哥的一轮教诲。” 呃…这… 教诲? 刘禅的话,迅速的吸引起了糜芳与马良的注意,两人正想去细问。 “报——” 一道声音已经传来,一名兵士急匆匆的跑入望楼,大声禀报道:“东吴军…东吴大军压上来了,看架势,攻城器械摆开…多半…多半是要趁夜攻城!” 因为江陵城点起了数以百计的火把,整个城楼下,被照的犹如白昼一般。 故而,吴军的行动,悉数被江陵城的守军看的一清二楚。 倒是…这一道“敌军攻城”的禀报吟出,瞬间让糜芳与马良的脸色骤变。 ——『来的好快啊!』 首战折将,任凭糜芳与马良如何猜想,也没有料到徐盛今晚就要攻城。 “子龙将军呢?”马良连忙问。 “已经在城楼上指挥军士…” 随着兵士的禀报,糜芳长长的吁出口气,他望向儿子糜阳,“吾儿,你带阿斗往内城去…” 说话间,糜芳就转过身,打算去城头… 糜阳则要领着刘禅、鱼豢往复道方向入内城。 “我不去——” 哪曾想,刘禅直接否认了糜芳的吩咐,“关四哥总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长这么大,除了在子龙叔的铠甲里经历了次战场杀戮外,还从未见过兵戈…可那一次我与子龙叔七进七出,我年龄太小了,什么印象也没有…” “关四哥就总是教导我,说我连兵戈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理解这战场…怎么可能理解父亲、理解二叔、三叔,理解孔明师傅,如此想来,其实…我就像是那唐僧,连妖怪都没见过,连那障眼法听说都没听说过,哪里能辨的出真假,到最后故步自封、一意孤行、偏听偏信,只能做出错怪了猴子的举动…我时常在想,你们总是将我困起来,那岂不是让我长大了也变成那唐三藏一样迂腐,一样故步自封…”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非常之人当建非常之功,我不想关四哥…总是能建功,也总是能高瞻远瞩,可…我却也想见识见识,看看那攻城是有多汹涌,守城是有多残酷!” 刘禅的话还没讲完… 可糜芳、马良却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好多成语啊! ——也是…好一番深入浅出、鞭辟入里的见解呀! 按理说…如今非常时节,强敌压境,他们不应该因为刘禅的话语而惊诧不已,更不应该过多的去留意。 可…当这个远近闻名的顽童,这个刘备口中不学无术的不肖子能说出这么一番“鞭辟入里”却不乏“真知灼见”的话语时,无论是糜芳,还是马良都很震撼。 似乎…很有道理啊! “爹…”糜阳也道:“我觉得阿斗公子说的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了。”刘禅挺直了胸脯,原本虎头虎脑的模样,一时间也变得严肃了起来,“至少,该让我见识见识,什么是攻城,什么是守城!” 是啊… 诚如刘禅所言,历史上的他在邓艾偷渡阴平,姜维尚在前线抵抗时,直接开城门投了… 这也是刘禅最为人所诟病的。 但事实上,他这辈子…别说打仗了,他见过攻城,见过守城,了解过这些么? 什么都不知道,那对这战争…就是两眼一抹黑,除了学唐三藏听之任之,固执己见外,还能做什么? 这也就难怪…历史上的刘禅会听信奸佞之言,难怪在成都包围战中,他会毅然决然的放弃抵抗,开城投降。 他啥都不知道,拿什么抵抗?拿脑袋与一腔热血么? 反观糜芳,刘禅的话…让他恍然了一下,可他连忙摇了摇头。 大战在即,他可没空去想这么多,索性大手一挥,“既是三弟这么说,那…我就不管你了…伱小心些!吾儿…你保护好阿斗公子的周全!一旦情况不对,即刻退入内城!” “是…” 随着糜阳的一声答应,糜芳、马良迅速的走出望楼。 因为提前有准备,又因为这江陵城的城楼上有赵云坐镇的缘故。 故而…一切准备就绪,那些刚刚归来的糜家兵士,迅速的改变战法,由进攻改为防御,每个人眼眸中…异乎寻常的坚毅。 眼看着… 吴军的攻城还需要一些军械上的准备。 糜芳开始做最后的动员。 “诸位都是我糜家的部曲,许多都是从东海就做我糜家的门客?,一直跟我到这江陵,别的…我糜芳就不说了,你们也都知道,江陵城新城可有三成是咱们糜家的。我糜芳也都给你们分到了每人的所得…少的一个院子,多的三、四个院子,还有商铺,还有田亩…别看你们一个个豁出命,费心劳力像是狗一样辛苦的在驻守这江陵城,可你们的家人,却能整天优哉游哉的在城里收租,你们的儿女,一个个活的逍遥似神仙!” 糜芳说着说着,语气提高了几许,“关家老四,也就是我三弟,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用我详加类述了吧?他手中有这江陵新城七成的地,这些…他告诉我,除了一半是给沔水山庄用的,另外的,就是用来赏赐给有功将士的!谁特娘的想让家人收更多的租,谁特娘的让儿女活的更逍遥快活,就都给老子握紧你们的武器…一刀一刀的把功勋给老子捅出来!” 话说到这儿,糜芳的声调已经激昂到了顶点。 “可有一条,你们千万记住了,若是江陵城破了,不止是咱们没了,咱们的家人没了,咱们的地也没了,好日子更是一去不返,特娘的…老子当年是在东海,随着刘皇叔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子再不想去过那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的鬼日子,弟兄们…泼天的富贵,我跟我三弟已经摆出来了,就看弟兄们能不能守住了!” 随着糜芳这一番慷慨激昂话语的吟出,这支历史上被誉为“渣一样”的糜家军,此间所有的兵士,他们眼芒中本就不多的恐惧与担忧全都不见了。 那一双双犀利的眸子里,突然间渗入了绿油油的光。 糜芳话虽不好听,一番陈词中动不动就把“特娘的”挂在嘴边,可莫名的…就是让人热血沸腾。 不为自己! 为家人! 这种感觉,就容易让人沸腾! 而那骂骂咧咧的“特娘的”也让这些兵士们想起了自己的老娘。 若他们不是糜家军,若他们的糜芳将军…不是跟对了人,那他们的老娘,或许…也跟这世道上芸芸众生的老娘一样,风餐露宿,朝不保夕。 可…就因为他们是糜家军,因为他们的将军跟着的是关麟,他们的老娘一个个都成为了收租大佬。 那种睡到自然醒,每天睁开眼就能看到钱的日子,别提有多快乐了。 还有媳妇…只要是糜家军的一员,在家里,那特喵的就是天,是纯爷们! 但…现在,有人想要摧毁这一切,有人想要攻破江陵城,将他们所拥有的一切索取… 这下,埋藏在这些糜家部曲心头的唯独剩下了三个铿锵的字眼:『不能够!』 ——绝对不能够! 这时… 不知道是谁喊出一句。 “俺在城在!” 紧接着,有人把这句话改了改,再度高喊:“人在城在!” 然后是山呼海啸一般,数千糜家部曲齐声呐喊,“人在城在,人在城在!” 顿时间,他们一个个“嗷嗷”叫了起来。 … 江陵城,这座荆州的军事要塞,围绕着它的攻城与守城战正式打响了。 从大战的开始,这场战役迅速的就进入了白热化。 无数吴军的在夜里搬着云梯架设在城墙,浩浩荡荡的兵马在徐盛当先的冲锋下,迅速的涌向城池。 与吕蒙那分兵试探的进攻方略截然不同,徐盛一开始就是全军压上,整个江陵城瞬间就陷入了最紧张的状态。 无数的糜家军士轮流在各门防守,城楼上的箭矢密集如雨…但大多打在了吴军的盾牌上。 江畔边,夜里的江风格外的寒冷,可无论是城楼上的守军,还是冲杀上来的吴军,每一个都冒着汗… 城下,吴军发现弓箭无法射入城中,于是…徐盛果断的吩咐迅速的搭建起抛石车,无数的石块儿在天空划下弧线,摧击着城墙… 要知道,古代行军作战,是无需将整个“抛石车”搬来的,只需要让各部带着一些“抛石车”的关键构建,让辎重队伍将框架搬来,到得城池之下,很快便能够组建完成。 别看这“抛石车”造的快,其威力也不算小…寻常夯土堆砌而成的城墙,根本就挡不住这“抛石车”的攻势,旦夕之间,就足以将土墙砸塌! “轰隆隆…” 那“隆隆”的声响仿佛地震一般,不断的响起,不绝于耳。 可… 让吴军惊愕的是…无论这石块多么坚硬,无论这石块破坏力多么强劲,可它…却依旧无法摧垮这城墙。 区别于…长沙城,那是郝昭亲自督造的城墙,每一个细节都是亲自考究,每一处用料都是反复检查。 江陵城,却是糜芳造的! 考虑到这新城里有三成地是他糜芳,是他糜家的,用以造城的钱粮,他非但没有贪墨半分,反倒是在钱粮吃紧的时候,他自掏腰包填也得给填上。 乃至于许多用料可以选择“好的”和“中等的”时,糜芳毫不犹豫的就会选择前者… 有钱上,有条件上,若没有钱…那创造钱,用他糜芳的私房钱…创造条件也特么的得上! 糜芳造的不是城,而是他糜芳的富贵,是他糜家一代一代、一代一代,源源不断传承下去的富贵—— “将军…抛石车也无法砸毁这城墙…几轮攻势下去,这城墙纹丝不动!” 就在城下第一线统筹指挥的徐盛,听到这一则消息,他那粗浓茂密的眉毛几乎凝成了倒八字。 他怀疑…这城墙是“铁”筑的么? 愤怒之余,徐盛大声咆哮。 “砸不掉这城墙,那就往城内砸…往城楼上砸,砸人,砸那些贼人,砸死那废物糜芳——” 随着徐盛的吩咐… 一时间,东吴的抛石车发出更汹涌的攻势… 漫天的飞石宛若流星坠落,不断的轰砸在江陵城的城头。 配合着云梯,冲车…月色下,战况尤为激烈。 … 糜芳…一反常态的不畏惧这些巨石,他是糜家军的首领,是这江陵新城三分之一的主人,在巨大的金钱与利益的驱使下,他能感觉出来。 什么赵子龙! 呵呵,在这种为难时刻,糜家的部曲只会将他视为主心骨,他必须表现出异乎寻常的镇定从容…甚至是气定神闲。 他心里头唯有一个念头。 ——『砸吧,砸吧…你能把这城砸出一个窟窿,我糜芳自己个儿把脑袋割下来送你了!』 没错,就这么自信! “轰…” 却在这时,从天而降一个巨石。 巨石直接砸落,竟硬生生的落在一处城楼上的眺望塔处,这塔是木、瓦制成的,顿时…瓦砾乱飞,整个望塔几乎塌了一半儿。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惊住了… 方才见那城墙面对石块的攻势,悍然不动,他们多以为…吴军的投石车不过如此。 可现在…这摧枯拉朽的一幕就发生在眼前,一时之间,灰尘漫天,有人哀嚎,有人吓得屁滚尿流,有人惊恐似的趴在地上。 更可怕的是…越来越多的飞石正不断的砸向城楼。 “轰——” “轰隆隆——” 巨大的轰鸣声,震的守军耳朵疼… 乃至于有些不幸的兵卒已然在这轰鸣声中被巨石压中,变成了一滩肉泥。 而当漫天的灰尘散去,在这歪歪斜斜的一片废墟中,所有兵士都看到了模模糊糊的影子。 这个影子是站在那巨石上的,他双手掐腰,像是对敌人的这飞球报以最大的轻蔑,他的身形…宛若一棵青松一般。 更像是——咬定青山不放松! 是糜芳! 他的形象这辈子高大、伟岸过两次,前一次是在江夏的伏虎山,他以一己之力,用偏厢车…阻拦住文聘的突袭,阻拦住他焚烧荆州的战船! 这一次,他则是面对天降碎石,傲然挺立…宛若一尊真神一般! 没错,这一次的他比伏虎山那次…更傲然,浑身上下仿佛都在发光! 这个时代,大家伙儿还不知道什么是“咬定青山不放松”,但…此刻的糜芳他的形象,大体已经与那“粉骨碎身浑不怕”联系在一起了吧! “哼…” 灰尘中,好像发着光的糜芳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哼。 他一手掐着他那膀大腰圆的腰肢,一手指着城下的敌人,连带着向身后的兵士吩咐:“都愣着干什么?他们有抛石车,咱们就没有八牛弩吧,为何还没有还击?给老子砸…砸碎那些抛石车——” “……” 糜芳的话把所有人都说愣了。 包括赵云,他也一脸惊愕,一脸不可思议,一脸陌生的望着糜芳。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似有一种感觉… 这么多年了,他难道从未真正的认识过…眼前的这个主公的小舅子么! 这个武艺、统率居于末流,毛病一大堆的平庸将军么? 不止是赵云… 所有人都用崇拜的眼光望向糜芳,处于安全位置的刘禅也是。 他心里头小声嘀咕。 ——『子方叔,威武啊…这才是真男人哪!』 ——『果然,关四哥说的没错,只要金钱到位了,命…反倒是都不重要了!』 的确,在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时,需要一个人…用胆气去鼓舞人心。 也的确,在百分之五十的利润面前,就已经有人会铤而走险,类似于,这种一本万利的利润,足够糜芳…践踏一切的生命,包括他自己的! 无疑… 在刘禅重要的成长、养成阶段,能见到这样一幕,对他的成长是极其有益的。 甚至,就在糜芳的身旁,又一块儿大石砸落,这大石生生砸中了一处武器架,武器架已经粉碎,而这一幕的发生就在糜芳的身侧三步之内。 可糜芳,依旧是镇定自若,气定神闲… 在无数崇拜到“想跪”的目光中,无疑…他凭着自己的血肉之躯,让这支糜家军在巨石的狂轰乱砸下,渐渐的心定了起来。 似乎…大家突然就不那么畏惧这敌人的投石了。 “糜太守…末将这就去发射八牛弩——” “霹雳十牛弩也早就就位了,若非糜太守提醒,险些忘记了——” “糜太守,比谁射的远,咱们糜家军还没输过——” 糜芳那冷然的目光缓缓的放低,他走下了那巨石,面对众人那迫切的眼芒,他只淡淡的吟出两个字,“快去——” 不多时… “轰隆隆…” 在吴军抛石车阵的位置,一枚又一枚巨大的八牛弩矢接踵射来。 如同惊涛骇浪般磅礴的威力,只要命中,顷刻间就将吴军的抛石车砸的粉碎… 的确… 诚如糜家军说的那样,八牛弩射的可比抛石车远多了。 威力…也更强劲多了。 一时间,双方的战场由近到远,由远又到近。 双方一边在城池上下,进行云梯与箭矢、擂木的比拼。一边在那遥遥远处,进行着…远距离的“乱轰乱砸”… 血色残阳布满整个星空,也将这夜幕下的江陵…城上城下染得异乎寻常的血腥鲜红! … … 襄阳城中,官署之内。 关麟背着手在房内不住的来回踱步,他徘徊犹豫的身影投在窗上,两日来,襄樊战场,烽火连城的凶险情景时不时的在脑海中回放。 当然,随着…一道道消息传回。 比如,新野城…牛盖率一万兵士归降,连同新野至樊城之间,所有的小城…也放弃抵抗,望风归降! 比如,那烈火之后,曹仁一死,宛若压死这襄樊魏军的最后一根稻草,大量的魏军兵士放弃抵抗,沦为俘虏。 再比如,徐晃的三万兵,在平鲁城中被团团围住。 原本这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可计划之外的是,每日想方设法从平鲁城逃出…归降荆州的魏军,竟有超过千人之多。 俨然,无论是徐晃,还是平鲁城内的魏军,他们的心态已经崩了,局面已经控制不住了! 按理说… 一切都向着积极的方向在发展。 局面…很乐观嘛! 接下来就看诸葛恪在许都城的发挥了… 看看这位诸葛亮的继子,能否如其继父一般在许都城舌战群儒,为荆州争取到最有利的一切! 当然… 料想很快,襄樊战场的战报就会传入许都城。 要知道,在关麟的授意下,荆州军可是故意放走了一些魏军的探马与哨骑,就是要许都城第一时间得到这边的消息消息。 当然,这些都不是关麟徘徊犹豫的原因。 他的面前铺展开的是一张舆图,襄樊战场的位置已经被标注,俨然…那已经是过去时了,而关麟正在新标注的位置是长江以南的江夏。 从洞庭湖沿江而上,是乌林,乌林的对岸便是大名鼎鼎的赤壁。 过了赤壁就是孙权,在他占领的“江夏”的那部分县城,制定的治所沙羡! 再深入下去…便是东吴的最后一道屏障——柴桑! 关麟从洞庭湖骑…画出一条线,然后将乌林、赤壁、沙羡、柴桑以及接下来的鄂县、樊口…最后是建业、吴郡… 整个这些,关麟悉数连在了一起。 这是一条弯弯曲曲的线路! 同时,这也是一条,一击致命的,朝着江东的进军路线。 更是关麟授意老爹关羽放弃救援江陵与长沙,反倒是趁着东吴大军出动,内部空虚…急攻乌林、赤壁,夺下沙羡…兵指柴桑,直接威胁到东吴的心脏之地的进攻路线。 提到这路线。 自然…关麟会想到几日前,他与父亲关羽在得知樊城战场“烽火连城、炼狱火海”后的对话。 还是从关麟的那句…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花团锦簇之处…老爹,你该关注的地方不是前沿阵地,而是后背…是那与东吴接壤的荆州之地!” 面对这一句提醒,关羽的回答是:“吾儿的意思是,如今的时局下,那孙权必定会背刺么?” “会的!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关麟的话一丝不苟,也异常笃定,“江东都是一群鼠辈,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背刺了,何况…孙权不会放任荆州做大,所以他一定会兵指荆州,而按照地缘来分析,他能奇袭的唯独是江陵与长沙!诚然,这些本是孩儿推断的,但…就在刚刚,孩儿的飞球兵已经将东吴出兵的情报传回来了,与孩儿分析的一模一样!” 有理有据! 言之凿凿! 这… 面对儿子的话语,关羽沉吟了一下,不过很快,他昂首抬眸,“那为父这就去江陵、长沙,去击退这群只会暗箭伤人的江东鼠辈!” “不好。”关麟的否定来得是那样的出乎意料…也把关羽给说愣住了。 “怎么?”不等关羽细问。 关麟的声音再度吟出,“父亲,飞球兵带来的情报,这次东吴出动了将近十万大军,十万哪…可…孩儿记得东吴的兵勇总计算下来也就十几万,除却江东六郡七十二县必要的驻军外,也就是说…这支吴军一动,那整个江东将是一片空虚!洞庭湖的水寨空虚,益阳城的赤壁、乌林空虚,长江以南的沙羡空虚,就连那柴桑、樊口、建业、吴郡…这些悉数都是空虚的!” 唔… 关羽不是榆木脑袋,儿子提醒到这份儿上,他岂会不知儿子的意思。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当即问。 “吾儿是要为父,围魏救赵?” 关羽以为他猜对了… 但,他还是低估了儿子关麟的野心。 只见关麟低头理了理袖子上的折痕,手腕一抖,食指与中指直接伸出,划破虚空,也从桌面舆图中的洞庭湖划过… 划过的路线正是洞庭湖通往柴桑、建业、吴郡一线。 “父亲,何必围‘魏’救赵,攻‘魏’即可…有救赵的那功夫,魏直接就攻下来了!”关麟的目光幽幽,脸上闪烁着笃定的神情,“东吴纵是十万大军压境,可孩儿笃定,无论是江陵还是长沙,他们攻不下来…反倒是父亲,孩儿以为…如今的江东,精锐尽出,没有人能挡得住父亲的千里袭人——” 这… 关羽本想反问儿子,因为什么,对江陵与长沙这般自信? 可…时局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已然是间不容发、迫在眉睫。 更重要的…在关羽看来,这个外表逆子…实则“想法惊人”、“脑洞逆天”的麒麟儿,他说的话…九成九是对的! 近一年来发生的事儿,转变的时局,造就了关羽对这个儿子无差别的信任,他总是能在最正确的时间做出最正确的事儿。 这次也一定如此。 当即…关羽没有问关麟有关“江陵”、“长沙”驻守的问题,只是再三向关麟确定了进军的路线。 即…避开驰援江陵,反倒是从码头沿江而下,直指洞庭湖,然后是乌林与赤壁,是…沙羡,是柴桑,是建业,是吴郡… 这是要一举掘了东吴的根—— 关羽也的确是这么进行的,长沙、江陵战火连天的同时… 吕蒙与徐盛都不会想到,一支荆州的水军已然攻克了东吴在洞庭湖的水寨。 关羽率领的这支关家军,他们毫不停留,顺江而下,接下来的目的地是益阳郡的乌林与赤壁! 按照水路的路程,明日…足以抵达! 当然… 关羽可以一往无前,丝毫不担心长沙与江陵的守势,可关麟的心头却也是捏着一把汗。 此刻… 按照飞球兵传回的情报,两处城池的战火已然打响。 而依据关麟提及的以少敌多…“能守住”这做两座城池,为老爹关羽的“偷家”啊不,是“换家”大业争取时间的大前提,其实有一条,不是城…而是他关麟的好二哥——糜芳! 与镇骨——郝昭! 他们俩…才是城池能否守住的关键! ——『他俩…行吧?』 心念于此,关麟急问亲卫:“可有最新的消息传回…” “没有!” 关麟略微有些失望,可很快,他的眉眼上扬,“密切关注一切信笺!斥候、探马赶来时,刻可以直接驾马至官署,即刻向我禀报!” “诺——” 随着,一道亲卫的声音。 关麟那眸色森森,徘徊、担忧、犹豫的身影…一如既往的投在窗上! 他的影子被月光拉的格外的长! 月色寂寥,但月色下的人儿,他的心头正在沸腾、火热—— … … ——益阳城?如何攻? 这是如今,尚在江上的关羽必须解决的一个难题。 益阳囊括赤壁与乌林,是当年赤壁之战的主战场,战略位置不可谓不重要,便是为此,关羽可以战船席卷,攻下东吴的洞庭湖水寨,可…益阳城,要如何攻? 当然,天空中遥遥飞起的飞球,在前方指引着方向,提醒这支关家军…哪里有埋伏?哪里有眼线?哪里的敌人防备薄弱? 有这些飞球在前,莫名的,关羽与关家军都更有信心了不少。 “父亲,当务之急,最重要的是…关家军来得及,除了云梯外,并没有携带攻城器械…” 关平郑重其事的分析,“若是不能一举攻下益阳城,反倒是让东吴反应过来,将情报报送,那之后的城池,势必会增兵驰援,坚壁清野…如果那样,关家军可就陷入持久战与四弟的谋划背道而驰。” 随着关平的话,关羽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关家军擅野战、擅水战,却唯独不擅攻坚…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益阳城的城头爬不上去,赤壁与乌林又要怎么下?沙羡要怎么攻?兵锋还怎么指向柴桑。 更重要的是,关羽这次的打法是“千里袭人”,是效仿当年官渡之战前的白马、延津战场,是敌人有探马、有斥候往回禀报,但…关羽进军的速度,比他们禀报的更快。 前脚情报收到…后脚大军已然攻城,这才是真正的千里袭人,攻其不备! 恰恰… 这益阳城,成为了阻隔关羽的一座大山,可以说,这一城不爬过去,就占据不了港口,就过不了江! 正直…关羽思索之际。 “二将军——” 一道呐喊声响起… 关羽听到了声音,正直疑惑,会是谁? 可周仓抢先一步听出了这声调,“是廖化…” 果然,江面上…廖化乘着一艘乌篷船与关羽会面。 “二将军…” 见到关羽,廖化当先拱手行礼。 关羽则道:“廖将军乃吾儿江夏郡的都尉,干系重大,怎生到这边来了…” 随着关羽的询问,廖化再度拱手:“末将奉云旗公子之命,特地为二将军带来两个玩意,有此玩意在…攻破益阳易如反掌!” 呼… 随着廖化的话,关羽心头微微惊呼。 ——『吾儿连攻城器械也算到了么?』 心中这么想,关羽好奇,连忙问:“是什么?” 廖化却是卖了个关子,“这附近有一个村庄,早在四个月前,云旗公子就秘密派我们的人不漏声色的采买这村庄中的房子,如今…这村庄里都是咱们的人,且早就准备好了攻城器械,如今…唯需要将这器械拼接一番!二将军…定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云旗公子说,其中一个叫双钩车…另一个嘛,可是个大家伙!” … … 第四八一章 攻,直插心脏;守,固若金汤! 廖化口中的“钩车”,其实在《墨子》中就有提及,最初是一种具备破坏城墙性质的攻城器械,类似于“挖掘机”。 但,关麟让廖化在江夏制造的这种,却与寻常的“钩车”不同,乃是宋代曾公亮所着《武经总要》中提及的改良过的两爪的“双钩车”。 双钩车的构造很简单,就是一辆寻常的战车,其上有两排梯子,两排梯子呈倒三角之态… 上面平行的梯子末端带着两个大钩子,足以勾住城墙,将梯子直接驾到城楼上。 操作也很简单,待得攻城时,双钩车抵至敌城下,搅动机关,顶部那带着大钩子的梯子向前缓缓移动,巨大的钩子紧紧的抓住城墙… 相当于在双钩车与城墙之前,强行搭建起一座城楼,如此这般,己方的兵士就可以从双钩车的一边登上城墙,迅速的达到先登破城的效果。 (ps:有附图,但不知道…国庆有没有编辑审核图片通过。) 说起来,这“双钩车”的制造并不困难,汉代的工艺完全能够胜任,甚至都不需要沔水山庄,不需要刘晔与黄承彦的介入,单单廖化就足以完成。 但… 这丝毫不妨碍,意识到这“双钩车”原理后的关羽心头大为震撼。 ——『如果用这个攻城,那比起云梯以肉身挡箭矢,无异于事半功倍!能减少超过半数的伤亡!』 关羽擅野战不假,但并不意味着,他对攻坚的原理一窍不通。 自打这“双钩车”出现在眼前,关羽就已经意识到一个重要的事实,攻城战的格局已经因为这“全新的军械”改变了! 变得容易了—— 当然,如果说这双钩车已经足够震撼,已经足够让关羽遐想连篇…已经让关羽几乎看到了破“益阳城”的希望! 那么… 接下来的一个攻城器械,那廖化口中所谓的“大家伙”,就让关羽更惊诧、更震撼,乃至于…因为这个,就不止是看到攻取益阳的希望了,眼界与格局一下子就铺开了。 此刻… 晨光熹微,迎着薄薄的、破晓的日,另一件刚刚拼装完成,巨大到…哪怕关羽站在面前,都心头惊骇不已的攻城器械,正摆在村庄中。 这也是一辆战车,论大小,怕是十个双钩车也比不上。 因为要演示如何利用这攻城器械。 故而…廖化早已派江夏兵囤聚其中。 只见,车起楼数层,内藏士兵,外蔽皮革,以牛拉或人推,可出其不意推至城下,因与城同高,可直接攀越城墙,与敌交战。 关羽望着这战车,不由得感慨道:“这等战车比井栏可要雄阔百倍!便是那水上的楼船也要望尘莫及吧?” 廖化连忙解释道:“云旗公子说,此名为‘吕公车’,是兵士们一层层制造,然后拼装在一起,整个装下来,高丈许,长五十丈,楼数重,牛革蔽左右,置板如平地!” 说到这儿,廖化指向那吕公车的最高处,接着说,“一人披发仗剑,上载羽旗,中数百人抉机等毒矢,旁翼两云楼,曳以牛,俯瞰城中…这些,不是我说的,云旗公子图纸上就是这么写的。” 图纸嘛,自然是要文绉绉的,要有逼格! 这么一番话,简单来说,就是两个字——“高”、“壮”! 其实小部件已经完成,就差往其中装填,各楼层还在拼装。 而等到…所有各层拼装完成后,吕公车的高度…高到比城墙还高,其中容纳千人,需要牛去拖拽,方才能前进。 当然…这吕公车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它是“元顺帝至正十九年”发明的,在元末大混战时期被发扬光大。 再简洁点儿说,这就是一个可以移动的碉堡,在面对敌人坚守不出的局面时,足以做到强行登城。 要知道,这吕公车可是元末期“陈友谅”的杀手锏,当然…他也不是没有弱点,弱点是怕敌人开城门,直接一阵突突。 那一年,明朝开国大将、朱元璋手下的薛显,就是这么破解的… 但…对于关羽,他巴不得敌人开城门突突出来呢,否则,青龙偃月刀,岂不是锈了。 呼… 目视着眼前成排的双钩车,以及这正在做最后拼装的吕公车,关羽问:“还需要多久——” “半个时辰…”廖化道。 关羽罕见的点了点头,按照他的性子,也按照他“千里袭人”的作战风格,一般情况下,他不会给敌人半个时辰去准备,但…因为云旗这“不可思议”的发明,这让人浮想联翩的全新的攻城方式,关羽…决定: ——『让这群江东鼠辈半个时辰,又如何?』 … … 益阳城,乌林港,此间太守乃是吴之四姓中“朱”之一姓的朱桓。 这位朱治的弟弟,注定要与其兄长一起体会到,那人生最大的悲痛——白发人送黑发人。 四个月前,同一年的同一天,朱家最杰出的两名小辈朱然、朱异都没了,都死在了江东,死在了“甘宁”的手上。 如今,四十二岁的朱桓看起来神情萧索,仿佛整个面颊上都写满了疲惫。 他今年注定是流年不利。 独子、从小悉心培养的儿子,他的殒命让朱桓整日里变得神经兮兮的,每日都会有几个时辰待在祠堂里。 也不知道是在与那天人永隔的儿子说话,还是在向朱家的列祖列宗请罪。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 自打孙权决议背刺荆州,那么…连接着荆南、荆北、交州水路的益阳就变得异乎寻常的重要… 孙权权衡再三,决定还是交给能让他放心的吴郡四大家族去驻守。 “顾、陆、朱、张”… 顾家没有帅才,陆家已经跑路了,张家…张温彬彬有礼、能说会道,是个杰出的说客,但不具备统兵的才能,这么去看…还是得把这事儿交给朱家。 可朱治因为丧子之痛,激怒难当,坚持要去进攻荆州。 没办法,孙权只能对朱桓委以重任。 可离谱的是… 孙权为朱桓送行时,临行前…朱桓忽然端起酒杯对孙权说:“臣就要离开主公远去了,如果能摸一下主公的胡须,臣此生就无悔了。” 神神叨叨的朱桓竟然要摸虎须,孙权…心里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但还是倚着案几把头伸了出去,让朱桓摸到了他那紫色的胡须,哪曾想…朱桓竟用力拔下来一根。 还大笑着感慨:“臣今天这算不算是拔虎须?” 孙权只能笑笑… 乃至于这“捋虎须”、“拔虎须”这样的辞藻,一时间在江东流行开来,甚嚣尘上。 当然,孙权心里边是明白的,这“拔虎须”是朱家的态度,是朱家痛失两个后继之子后,对孙权的惩罚…算是小惩大诫! 但考虑到朱家在东吴的地位,与手中超过四万数量的部曲…那源源不断的家族的资源,孙权只能忍了。 对于江东大族,只要不是如陆家那样公然叛逆,他孙权不可能做到像是对那些“流寓”之人一般心狠手辣。 此刻的朱桓毫不知晓外面的一切。 他正在忙另外一件事儿。 一名朱家的族人将一个婢女押解上来,“将军,她就是落头氏!且已经招了,是解烦营的人!” 解烦营… 这个东吴的情报机构! 自己身旁的婢女是解烦营的人,自然…朱桓能推理出来,她是谁派来的。 “既是解烦营的人,那本将军也不好处置,呵呵…”朱桓冷笑一声,“可你们解烦营那么大的本事,怎生连那甘宁逃跑都拦不住?白白让吾儿,吾侄儿丢了性命!” “来人,把她送出海,给她一艘船,让她在海里自生自灭,哼…若让本将军在东吴再一次见到你,休怪本将军对你不客气。” 说话间…族人便将这解烦营的婢女拉了下去。 如今的朱家,痛失继承人后的朱家,是越发展现出凌厉的一面… 特别是朱桓,尽管嘴上不说,可他心里头始终记恨着孙权呢。 随着这婢女被押下,族人问:“将军,这婢女失踪,如何向吴侯交代!” “交代?”朱恒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吾儿的死?他孙权又向吾交代了么?” 这… 族人一怔。 可话是这么说,朱桓还是冷冷的提醒道:“先传出消息去,就说这婢女是个怪异之人,每晚睡着后,头就会自动飞走,直到快要天亮时,头才回到身上,昨晚她的头又飞出去了,与她同室的女伴无意为其加被子,将脖子上的缺口堵住,让她的脑袋飞不回来,还是本将军发现,救了她一命,此女不详…已经被吾送往海外!” 啊… 族人惊了,“将军,这也忒离谱了。” 朱桓一如既往的坚持,“离谱么?甘宁能逃出江东,吾儿被那甘宁所杀,这事儿更特么的离谱,他孙权,整个江东文武是干什么吃的?” 朱桓抱怨一声… 当然,他提及的这一则“落头氏”的故事,是真有记载的。 朱桓的确有一名婢女,每晚睡着后,头就会自动飞走,直到快要天亮时,头才回到身上。 而朱桓将其视为不祥的异类,为了寻求一个安定的环境,于是将她与她的族人,也就是整个“落头氏”一族迁移到了扶桑半岛,如今在小日子里被称作是‘飞头蛮’! 在飞头蛮的族谱中,他们的起源…也正是源自于于此。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朱家朱桓,突然就硬起来了。 如今的时局,东吴背刺荆州,整个江东空虚… 这益阳城的两万朱家部曲,就是他能够嚣张、狂妄的倚仗。 哪曾想,这边…朱桓刚刚处置了“解烦营”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突然…一名探马快速闯入:“将军,不好了…关家军,关羽带关家军正在向益阳城靠近!” 朱桓骤然惊醒道:“啊?谁?你说是谁在靠近?” “关…是关家军!关家军的统领关羽正骑着赤兔马,一马当先…还有,还有城外…出现了从没见过的攻城器械…” 朱桓将桌案上的笔墨纸砚统统推开,他惊悚的问:“怎么会来这里?关羽与关家军怎么会来这里?明明是江陵、长沙遇袭,他…他关羽不应该回援去救么…怎么…会…他…他关羽到哪了?” 这时,又一名探马来报,“禀将军…洞庭湖水寨昨夜被攻陷,关羽率关家军杀来…” 俨然,这是一名从洞庭湖赶过来的斥候。 按理说,斥候的速度应该是快过军队的,但…如果是关家军,他们平素训练的就是快…要求,就是急行军时,速度要快过敌军斥候… 要在敌人情报尚未送达之前,先行攻城!出其不意! 当然,这说说容易,但当世之中,能做到的也唯独关羽一人。 如今,关家军已经抵达益阳半个时辰,斥候才姗姗来迟。 这… 朱桓懵了。 自然,因为荆州收留甘宁的缘故,他对关羽是恨之入骨,可…明明是他们东吴在背刺荆州,怎么…关羽反倒是偷家偷到益阳了。 “报…” 就在这时,一名城头守卫首领赶来禀报,“关家军…关家军正在攻城!” “已经攻城了么?”朱桓一愣,惊愕的问,但他很快又放松下来,自我安慰一般的低声说:“关家军几次遭逢重挫,能战的不过两万,我益阳朱家部曲也有两万,隔着城墙,他关羽就是骑跨着赤兔马?难道能飞进来…” 这一句话脱口。 第四个兵士迅速闯入,“报…关羽率关家军已经登上城楼,如今我大军正在与关家军在城楼上争夺…局势并不乐观1” 啥? 刹那间,朱桓的脸色煞白如纸。 一连四条情报,不过是旦夕之间,他关羽怎么…怎么从出现在城外,到攻城,再到先登夺城? 这么快? 这是城墙啊! …这是夯土筑造的城墙啊?怎么就说上来,就上来了? 他们会飞不成? 肉眼可见,旦夕之间,朱桓的脸色一次比一次差,现如今已经苍白到了极点—— … … 益阳城下,没有木椽撞击城门的“隆隆”声响,取而代之是…关家军如履平地般的涌入益阳城头。 关家军不会飞。 但…双钩车与吕公车太致命了。 并排三十余架的双钩车,它们的钩子将整个城墙牢牢的勾住,钩子的后面是坦途一般的梯子… 三十余架梯子并排而起,已经组成了一座桥梁,任凭兵士们从双钩车后方的梯子爬上,然后如履平地一般的冲入城头,冲入战场。 吕公车更致命… 其内藏着千人的吕公车被两千兵士推至城前,与城墙紧密的贴住,继而…那比城墙还要高的吕公车内,先是无数箭矢居高临下的射杀城头的守军,继而…是这些兵士一个个一跃而下,向益阳城头发起最凶猛的进攻。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双钩车还是吕公车,这些对朱家军都太陌生了。 这么突然的攻势下,他们不可能寻找到破解之法。 只能被动的在城头抵抗… 不,准确的说,是负隅顽抗! 在这支具备水陆两栖作战能力的关家军面前…朱家部曲哪里是对手? 他们倚仗的本只是那座坚硬、厚实的城墙,可现在…这些早已不复存在。 城楼上,关平、关银屏已经杀疯了。 因为如此轻易的登上城楼,关家军气势大盛,反观朱家部曲,他们的心情尽数是愕然、茫然、无措与彷徨! 他们的士气正在迅速的跌入谷底。 是啊,这些兵士在面对未知的攻城器械,面对天降神兵一般的关家军时,一个个尽数慌了,他们准备不足,不…他们根本就是毫无准备! 谁也不会想到,这仗刚一开始,就快进过攻城这个环节,直接演变成了城头的争夺战。 要仗都是这样打,那城池、城墙的意义在哪里? 战火燃烧,无数人撕心裂肺的怒吼。 从九天俯瞰,可以见到象征着“火德”般,火红颜色的关家军正在与象征着“木德”的那绿色的吴军交融、碰撞。 益阳城的城头上,超过五千红色的大军,宛若一把锋锐的长刀,直直刺入绿色吴军的心脏之处。 两万吴军瞬间就被撕开一个个裂口,每一个裂口都在不断的深入、扩大,就像是被蚁虫啃食的堤坝,瞬间就变得千疮百孔。 关平总算是夺下了城头处控制吊桥的开关。 尽管,这也使得他陷入了吴军的包围之中。 朱家部曲,自然也直到,失去吊桥的开关,那意味着什么,当即,一个个前仆后继,无穷无尽的涌来,来争夺这吊桥的开关! 这里——没有弱者的悲呼,只有强者的怒吼。 面对数倍的敌人,关家军寸步不让,仿佛…他们占领的地方,谁也撬不走! 终于… 随着“嘎吱”的声响,益阳城的大门敞开。 关羽骑跨着赤兔马,他的青龙偃月刀扬起,接下来,他一马当先…宛若乘风破浪的战舰,冲入城门,无数关家兵士也一齐涌入。 他们在益阳城中肆意纵横,而关羽那泛着绿色光芒的青龙刀…正在为他们领航。 朱家部曲…人数虽多,但城头、城门的接连失守,似乎应证着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关家军是他们不可战胜的存在! 不过片刻,关羽、关平、关银屏… 他们的战甲被染红,在阳光与刀芒的映照之下,变得璀璨无比。 朱桓急匆匆的穿上铠甲,一边跑一边大喊:“迎上去啊,迎上去,夺回城门,夺回城门…” 他话是这么说,可当他跑到城门时,这里早有门户洞开,如今…已经不是城门的问题了,而是——巷战! 朱家军仅存的那些负隅顽抗者,正在与关羽进行着最后…也必将败亡的巷战。 看到这一幕,朱桓骤然变色,他想不通,好端端的一座城,怎么还没守,就被迫沦为巷战了。 他胆怯似的后退,忙不迭的喊道:“快,撤往东门,撤往东门——” 东门本是撤退时用的。 只是…这里,周仓、王甫、赵累也早已利用“双钩车”先登夺门,这里与西门一样,也陷入了被动的巷战。 这下,朱桓手足无措的望着城内城外崩溃的守军,无力地说,“完了,完了…我怕是要,要赴九泉,去见我那可怜的儿子了。” 朱桓身边的亲卫已经越来越少,有自己逃跑的,也有在这种时候,果断选择与朱桓保持距离的,仅存的一些族人也是四顾去眺望,寻找逃亡之策。 就在这时… 一柄锋锐的利剑突然拔出,狠狠一剑刺穿了朱桓的肩膀,朱桓剧痛惨叫,摔下马来,他惊恐的望着那刺客,那女刺客… 他失声道:“是…是你?落头氏的女人!” 杀他的,正是东吴解烦营的那婢女,她收起匕首,任由鲜血从朱桓的肩膀处涌出。 特任由朱桓一手撑地,勉力支撑着那虚弱的身子。 这女子冷冷地说,“落头氏不过是我进入解烦营化用的身份而已,我有名字,我叫周夷,我是解烦营密探不假,可我亦是吾兄周郎之妹,纵是落头氏的女人,脑袋也好端端的长在头上,不会夜晚时四处乱溜…倒是你的脑袋…” 说话间,这名名唤周夷的婢女眼眸中,寒芒一阵,毫不留情的匕首划过… 只见的朱桓的脖颈间多了一道血线。 吴之四姓之一,朱家的第二号人物,就这样殒命益阳城中。 倒是这周夷,她的眉宇轻轻的舒展,她最后凝视了一眼倒地不起的朱桓,然后浑然没事儿人一般的离开了此间。 一边走,她一边在心头轻吟: ——『想不到,此生…竟还能帮到那负心人!』 这一刻,她想到了某个人,某个在蜀中,一身正气,却对她“绝情”、“决然”到极致的男人,还有他的那句“既以身许汉,难再许卿——” … …益阳城已破,关羽趾高气昂的带着关家军进城。 从双钩车、吕公车的攻城到这一战结束,整个也只用了一个时辰,可谓是风卷残云。 除了吴国大将朱桓莫名其妙的死在城中,肩膀处有被匕首刺破,脖颈上多出了一抹血色,却无人认这份功劳… 整个朱桓的死,沦为了一桩悬案外,整个攻城过程都很顺利。 来自江夏的兵士们已经开始拆解吕公车与双钩车。 双钩车还好…能够迅速的拆解开来,需要用的时候,随时拼接。 可吕公车的拆解与拼接就是一个大工程了。 反观关羽,他迈着龙骧虎步,走到官署中,望着官署内四处可见的灵牌,看这上面朱然、朱异的名字赫赫然醒目。 关羽笑了。 他坐到那太守的座位上,沉声道:“这里又该填上一处灵牌,呵呵,倒是只差一个朱治,这吴之四姓之一的朱家,期内一门将者,就悉数能到九泉下团聚了…” 提到了朱治,关羽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江陵与长沙的守势。 来之前,是有情报告诉关羽的。 ——吕蒙、朱治、贺齐、丁奉、蒋钦突袭长沙; ——而周泰、徐盛、潘璋、马忠偷袭的是江陵… 突然想到这里… 关羽难免去思索,也不知道…这边…他关羽攻的顺利,那边…东吴的这群鼠辈、小人,他们不会也这般顺利吧? “可有江陵与长沙的情报?” 关羽询问周仓,言语间带着几分关切。 周仓如实说,“回禀二将军…关家军行军如飞,就是有荆州的消息,怕那送消息的快马也赶不上咱们关家军的脚力…” 此言一出… “哈哈哈哈…”关羽大笑。 而随着笑声的落下,他收敛起对荆州的担忧。 是啊…他关羽担心个毛毛虫,他带着关家军只管往前冲,攻城陷地,后方的事儿…就悉数交给云旗好了! 哪怕是对糜芳、廖立没有信心,可关羽又岂能对儿子关麟没有信心? 当即… 关羽话锋一转,“城内可都清剿完成了?” “整个益阳城已经肃清!”关平迅速回道:“按照俘虏的交代,乌林港处还有大量的船支,对岸的赤壁,以及赤壁后的沙羡、柴桑、樊口…所部兵马均不足三千,整个东吴的后方,唯独这益阳城囤积着大量兵力!” “正好…”关羽一丝不苟的颔首,继而抬眸,“吕公车摧城拔寨是厉害,可却太过笨重,不好拆卸,更不好运输,倒是那双钩车更好,拆解下来,运输也方便,沙羡、柴桑、樊口兵力不足,就无需吕公车,直接带双钩车,助力我关家军破城即可!” 说话间,关羽的眼眸望向廖化,俨然…能送来这些神奇的军械,这一仗破益阳,廖化当居首功。 听得关羽的吩咐,廖化连忙张口:“末将已经派人去拆解双钩车,辎重队伍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即便跟不上二将军大军的速度,但料想也差不了太远。” 随着廖化的声音。 关羽再度颔首,只是,点头之间,他那丹凤眼骤然开阖,“传我军令,半刻钟之后全军开拔杀往赤壁,先渡过这长江天险——” “诺——” 随着众人铿锵有力的回应,整个此间的气氛激昂、振奋了起来。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关家军替关麟打了这么久的辅助,总算能当一回主力了! 再加上新的攻城器械,加上一日下两城的壮举,整个关家军士气高昂,气势如虹。 ——这把直插东吴心脏的匕首… ——如今,正泛着最凌厉的精芒。 … … 长沙城,两千守五万,这里是兵力最悬殊,也是看起来…最艰难的一处战场。 好在为了这一天,郝昭已经整整准备了半年,擂木箭石,理论上,似乎是储备充分的,但…依旧经不住,这样规模的往城外砸呀。 再加上,郝昭面对的是以吕蒙为首的,也是为进攻长沙,整装待发,筹备了整整四个月之久的东吴“最不要脸”的军团。 他们为了夺下长沙,可以践踏一切的道德,可以使出一切卑鄙的手段! 故而… 两日的攻守…吕蒙是绿出奇招,可郝昭是见招拆招。 但…箭矢、擂木、石块,乃至于鱼油、八牛弩矢的储备…消耗的速度极快。 不得以之下,军民已经开始拆毁房子,用这些木材…补给守城消耗。 反观,东吴的军帐处。 吕蒙在分析过这两日攻城屡屡受阻的原因后,他总算得出了最睿智的决定,做出了最新也是最靠谱的命令。 “——长沙城新旧两城,共计四个城门,一条辅道…我军之所以屡屡受挫,是因为兵力分攻此四门,造成兵力分散,伤敌十指不如断敌一指…若要破城,只需集中一点,足以!” 说到这儿,吕蒙的声音愈发高亢,“新旧两城,故弄玄虚,只需破敌一面,长沙城即刻陷落…” 说话间,吕蒙的手指指向长沙城新旧两城之间那条狭窄的辅道。 “朱治将军,由你正面进攻新城,蒋钦将军,由你佯攻旧城,丁奉将军,由伱轻装简行,潜入此辅道之内,寻找守军的视野盲点,想办法从此处架起云梯,先登夺城——” 主攻、佯攻、辅道… 吕蒙已经把他的统率发挥到了极致。 而在他的这一条命令中,丁奉进攻的辅道,乃是关键之关键,是兵行险着,是不成功就成仁的关键。 而则辅道… 顾名思义,是连接新旧两城之间那条狭窄的小道。 按理说,若是以这里进攻,那新旧两城的弓弩手,悉数可以射杀这辅道的敌人。 换言之,这里才是最危险,最容易当成靶子的地方。 但吕蒙最擅长的就是攻于心计。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敌军兵力有限,既要顾四处城门,那必然没有多余的人手,能顾得了这中间的辅道…所以,这里一定会有盲区!” 吕蒙的目光变得犀利异常。 丁奉当即褪下了厚厚的铠甲,他只着一道单衣,拱手道:“只需要百息时间,我便能先登城楼——” 果然… 当夜攻城,局势急转直下,因为夜风大,辅道处的火把熄灭了几盏,再加上…敌军攻城,慌乱之下,根本没有守军能补给上这片火把…这使得辅道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盲点。 当然,这时疏忽! 也因为这个疏忽,在丁奉的率领下,吴军兵士悄悄的将云梯架在了新、旧两城之间的副道上。 这处副道只有两人宽… 任凭谁也不会想到,东吴的兵士竟能从这里冲杀上来。 为了速度,这些兵士也与丁奉一样,放弃了厚重的铠甲。 一时间,数不尽的吴军从背后冲杀了上来。 发现了他们的荆州军,吓了一跳…正面战场已经拼的刺刀见红,这种时候,数百吴军突然从背后杀出,后果是毁灭性的。 “杀进去…杀进去…” 丁奉的声音不断的扬起,鼓舞着一个又一个先登上城的吴军兵士的战意。 江风刺骨,夜幕寂寥,他裸衣一手举着火把,一手短刀劈砍的身形,让每一个吴军的兵士振奋不已。 眼看着,这支先登兵…就要立下大功。 就连一向气定神闲的韩玄,此刻也慌了神儿,他与巩志赶到城楼上时,已经见到无数兵士在争夺城门的开关… 即那城头正中的“铁索”与“绞盘”… “嘎吱…” 调桥放下又拉上,城门打开又阖上。 整个城头上…对“铁索”、“绞盘”的争夺陷入了白热化… 战局也陷入绝对的火爆与糜烂。 “郝伯道啊郝伯道…”长沙太守廖立扯着嗓子朝郝昭大喊:“敌人眼瞅着就攻到这望楼了,你…你倒还是这一副镇定从容的模样,该怎么办?你…你倒是说句话呀!你不说话,就是…就是放个屁也行啊!” 两日的据守,无数次将攻城的吴军击退… 如今的郝昭俨然成为了长沙军士们心中绝对的信仰。 韩玄、巩志,无数城头的兵士,他们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郝昭,所有人都无比期盼着他的回应。 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郝昭笑了,是那种极致从容的笑。 就像是他从始至终的心情,一如既往的如同湖水一般波澜不惊,就连分毫的涟漪都没有。 “吕蒙学聪明了,他这是要集中全力攻新城的外城…” 说话间,郝昭的语气平静,他的笑容,更是让人有种人畜无害的感觉,他接着说,“既吕蒙这么想夺下外城,那…就给他好了——” 话音方落,郝昭当即吩咐,“传我军令,所有军士从城楼上的辅道,退入内城城头…” 这… 俨然…郝昭的回答在廖立太守听来,有点儿不靠谱啊,外城破了…那内城还远么?难道…内城破了,再退入旧城?然后旧城的外城破了,再退入旧城的内城?这…郝昭这是给这儿套娃呢? “退?这不是办法呀!” 廖立的声音无比的急促。 郝昭一边往内城城楼退,一边轻声的解释道,“长沙城,新旧两城,内外两墙,他吕蒙还是把这攻城想简单了…他要攻下这长沙城,至少得打下来四次,而我郝昭,或许会犯错,但绝对不会犯四次错误——” 说到这儿,郝昭的眸光一冷,他指着那远处城楼上正拼杀的兵士,“传我军令,把铁索与绞盘让给他们,全军悉数撤离…” “真的要撤?” 这次是巩志,他忍不住问道。 是啊,以区区两千人的兵力守四个城门,能两天内挡下吴军的四次攻城,这已经是不可思议…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郝昭会挡下第五次时,他竟然退了…这…这… 故而…巩固这一句“真的要撤”几乎是说出了所有兵士的心声。 “呵呵…” 郝昭一边撤离,一边浅笑着回答,“方才,我说了,他吕蒙要打下这长沙城,至少得打下来四次,而我不可能犯四次错误,同样的…他吕蒙也不可能做出四次正确的决策,依我看…他的下一次决策,就足以葬送大半的东吴兵士!” 郝昭的话,永远带给人一种“笃定”的感觉! 就像是,吴军四次攻城,郝昭已经布下了不少于四次的陷阱—— 让人无比拭目以待的陷阱! … … 第四八二章 鹤鸣天,鱼潜渊,他山之石可攻玉! 长沙城,这一波五万吴军最汹涌的攻势。 总算以“长沙军”通过城头那仅容纳两人的甬道退入内城而告一段落。 丁奉,这位先登上城的勇士,他傲然站立在城头,享受着无数兵士的拥簇与高呼。 然而,这一股兴奋劲儿,仅仅只存续了几息的时间,因为所有先登的吴军发现,似乎,这座城坚墙厚的长沙城与其他的城池完全不同。 别的城池,攻下城墙后,接下来…将进入巷战。 顾名思义,就是由守军集结起来,在街巷中抵抗进攻的一方,伺机夺回城门。 但往往…仗打到这份儿上,借着城墙的高耸与坚固都拦不住敌人,在街巷…没有任何阻碍物,守军还能如何斡旋? 无外乎是负隅顽抗。 因此…往往对于攻守双方,攻下城墙,或者城门失陷,就直接或间接的等同于攻下城池与城池失守。 但… 就在一众吴军兵将兴奋之余,他们惊愕的发现。 且不说…长沙城有新旧两城,他们攻下的仅仅是新城。 单单…这新城的城墙,就有内外两墙。 也就是说…他们如今仅仅是攻破了新城的外墙。 还有新城的内墙、老城的内、外两墙都需要他们去攻克… 也就是说,距离真正攻下这长沙城,他们的攻城进度…连一半儿都没有。 这… 望着那与外墙遥遥相望的内墙城头,望着那城头上依旧是森然伫立的长沙军,也望着内外两墙之间,那仅仅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甬道尽头。 那狭窄的布满石锥的石门已经锁上… 那些坚硬的石锥,仿佛在告诉来犯的众人,想要从城墙上冲到内城去…那即便是付出血的代价,也无异于痴人说梦。 原本还兴奋着的丁奉,看到这些,他的表情就凝固住了,就宛若是凝固在琥珀里的化石。 一时间,丁奉觉得自己挺搞笑的。 他得意个毛毛虫,嘚瑟个锤子啊! 这特么的——百尺竿头,才迈出了第一步而已! 这时,吕蒙带着超过万余吴军兵士…均悉数涌入这新城的外城头处。 当注意到… 眼前,还有一道必须跨过去的内墙后,他的脸色与此刻的丁奉一般无二。 ——『刚刚打下来的,仅仅只是一座外城么?看这架势…还得再打三遍?』 想想,这一战…攻下来的侥幸与艰难。 吕蒙的神色就变得凝重异常。 倒是身旁的蒋钦与朱治,分别提着大刀与枪矛指向那内墙的墙头。 “能攻下一次,就能攻下第二次…” 这话是朱治说的。 蒋钦则是环视左右,朝着吕蒙开口分析道:“右都督,这外城墙上方才遍布擂木箭石,还有那威力巨大的八牛弩,委实让我们颇为难受,如今…敌人撤的这般干脆,那些箭石、八牛弩却不可能也撤入内墙…有这八牛弩,右都督还怕破不了城?” 蒋钦提到了两点,一个是擂木箭石,这些就摆在外城城头,有的散落在外,有的则被布匹盖住,被绳子成捆成捆的绑着。 这些是如今,这支奇袭而来的东吴兵士,他们迫切需要补给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八牛弩。 这玩意让东吴吃过太多亏了,从交州起,就有过一箭斩首的事例,重挫吴军士气,让吴军畏惧不前,甚至间接促成了陆家的迁移。 这八牛弩让人忌惮啊! 也正因为如此,凡是东吴的武将悉数对它无比熟悉。 方才攻城时,每一个兵士都是格外留意。 也因为熟悉,他们自然知晓,这八牛弩是守城利器,却也是攻城利器,其射出的弩矢能直插入城墙,让将士们攀援而上… 有此助力,长沙城有内外两墙又如何? 拦得住,东吴的大军么? “右都督,即刻搜索那八牛弩,然后以弩矢为城梯,下令攻这内城吧?” 就在朱治与蒋钦分别提议过后… 遥遥内墙的方向,一道十余人的齐声呐喊,汇聚而成的声浪席卷而来。 ——“阁下可是东吴的右都督?” 这声音的出现,引得吕蒙与一干东吴的将士齐齐转头眺望过去。 却见得…是内城城墙上,十余名传讯兵朝这边高喊。 而这些传讯兵的身前,一位身着银白色铠甲的少年将军正巍然而立。 显然,是他呼喊的那句“阁下可是东吴的右都督!” 随着敌人的呐喊,一干吴军悉数警惕了起来,“右都督…”他们回望吕蒙的同时,也将他围在当中。 反倒是吕蒙,他挥手示意…让众人散开。 他独自走到城墙的一边,与对面那少年将军隔空对视。 “告诉他,吾乃东吴的右都督吕蒙,问他是何许人也?” 随着吕蒙的声音。 东吴的传讯兵迅速的抵达,站成一排也隔空朝对面喊话。 ——“我家将军乃东吴右都督吕蒙,我家将军问,尔乃何许人也?” ——“吾乃荆南一名不见经传的小将,名唤郝昭,这边…替我家云旗公子,给吕大都督行礼了,哈哈,吕大都督…我家公子命我修的这城还坚固吧?” 与吕蒙的对话的正是郝昭。 郝昭是特地提及关麟的。 效果也很明显,当关麟的名字扬起,一干东吴的兵将悉数怔了一下。 有胆小的,竟只因为这名字,就悄然后退。 近一年来…这个名字的出现无论对东吴,还是对曹魏,总是带有那么点儿“诡异”的色彩,这个名字的出现就仿佛是东吴与曹魏中,一条永恒的——不祥征兆。 吕蒙也因为关麟的名字愣了一下,旋即眼眸微眯,让传讯兵传话道: ——“怪不得,这长沙城坚固如此,原来是你家公子修得,不过可惜,城是死的,人是活的,如今这外城已经是我东吴的了!” ——“承蒙吕大都督夸奖,这长沙城两城四墙,若要攻克…可不止是一处新城外墙,吕大都督还要攻三次,可千万要加把劲儿啊!” 郝昭仿佛是刻意的在激怒吕蒙。 又或者说,是刻意的在吸引他的注意力。 “哈哈哈…” 吕蒙并不上当,他指着身后,外城城楼上,那些留下下来的箭石,还有不远处,赫赫然几架八牛弩,其实,不止是城楼上,整个内外城之前,都堆放着大量的军械… 这些军械的箱子,无疑都是敞开的,就好像是为了方便此间守城的将士们去拿出抵御强敌一般。 吕蒙又看了眼这些军械,再度大笑着道:“尔不过千人守城,我五万大军兵临此间,兼之阁下准备的这八牛巨弩,外墙守不住?区区内墙?又守得住么?” “是啊…”朱治也扯开大嗓门,咆哮起来:“尔等叛逆,速速将我东吴国贼甘宁交出,我可饶尔等一命——” 随着吕蒙与朱治的传话,一时间,那些涌入外城的吴军。 无论在城楼上,还是在城楼下的,悉数齐声高喊:“杀,杀,杀——” 一时间,这声浪震天动地。 这一道道声音,是示威,是威慑,让内城城头的韩玄、巩志,让此间的长沙太守廖立眉宇凝起,神情异乎寻常的凝重。 反观郝昭,他的面颊永远是如同那湖水一般平静,平静的可怕,波澜不惊。 这等强悍的威慑在前,对于他而言,这已经不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简直是…他已经被泰山压在山底下,却依然面不改色。 而面对那惶惶然的威慑,他只是镇定的说出了一小句话。 “告诉那吕蒙,我郝昭等着他破城——” 随着郝昭的声音,一干传讯兵高喊。 “郝昭将军说,等着你吕蒙破城——” “郝昭将军说,他等着你吕蒙破城——” “郝昭将军说…” 一连三声…声声响彻,仿佛在与敌人那喊“杀”的声浪比拼高低一般。 只是,多少… 这在吕蒙与东吴的兵士看来,有些死鸭子嘴硬的味道。 特别是在吕蒙、朱治、蒋钦看来,攻四次就攻四次,他长沙军底牌尽出,还能有什么花招? “传我军令…”吕蒙目光凝起,凝视着那内城,“全军做好准备,半刻钟之后,攻城——” 传讯兵还以为,吕蒙是要把这话告诉对方,予以威慑,于是齐声高喊:“我家将军说,半刻钟之后,攻城!” “我家将军说,半刻钟之后,攻城——” 赫然,此间的气氛变得冷峻。 气!抖!冷! 反观内城城头,长沙太守廖立整个人变得紧张起来,“郝伯道啊郝伯道…你激怒他吕蒙干什么?他大举攻城,咱们…咱们守的住嘛?” 与廖立的紧张形成鲜明对比,郝昭一如既往的镇定。 “该怎么守,就怎么守…” “可他有八牛弩…有那些军械的补充。”廖立几乎用咆哮的口吻,他指着城外两墙之间,那一个个箱子中,迈着的是大量军械,是他们运不回来的军械,还有… “你看到了么…吴军,吴军几万兵已…已经进城了,有外城与这些军械倚靠,他们的进攻会更凶猛!” 随着廖立的话,郝昭的眼眸突然眯紧,“我等的就是吴军进城——” 说到这儿,他的话锋骤然变得犀利,“廖太守,我方才说过,我郝昭不会犯四次错误,同样的,吕蒙也不会四次都选择正确,所以…” 一时间,郝昭的眸光深邃到了极致。 “他吕蒙已经在犯错误了!” 郝昭的话音落下,他的眸光抬起,冷冷的望着对面的城头。 与此同时,他朝身旁的心腹示意,紧接着… 一名兵士施以特殊的军旗,再然后,一个…内外城城头甬道处,隐秘的机关被扣动。 就在这时… 空气中一道陌生的气味出现在吕蒙的鼻息间。 “阿嚏”,这让吕蒙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他感觉自己闻到了什么,这是一种很刺鼻的味道,但…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不过很快,这气味就变成了木炭“烧焦”后的那种味道。 紧接着… 只听得“咚”的一声沉重的闷响,一道石门从外墙之上砸落,狠狠的将整个外城的城门堵住… 那些正在涌入外城的吴军被一分为二… 里面的立刻回身去推这石门,外面的也在拼命的砸向这石门,可石门岿然不动…却将内外彻底隔绝,准确的说,是内部的吴军…再难出去。、 几乎是同时… 外城城头处“轰”的一声发出一阵爆响,宛若是什么炸开了一般。 刹那间浓烟扑面… 紧随而至的是炙热的烈焰仿佛是从地下窜出,它们宛若无数条火龙般迅速的席卷整个外城的城头。 然后…疯狂的在两墙之前,那狭小的区域,外城的城墙之上席卷… 这些火焰的源头,正是那储藏着…“擂木”、“箭矢”、木制“八牛弩”的地方,是一个个箱子里… 从那里开始…迅速的向整个外城蔓延。 上一息… 吕蒙还只是感觉眼睛被熏的难受。 下一息,他感觉他整个人就被没入了火龙之中,几乎被火焰彻底吞噬… “啊——” 这一刻的吕蒙仿佛才意识到了什么。 他先是回头望向那些铺满整个城楼的兵器处。 此情此景,已经足够他判断出,问题就出在那些箱子里… 是啊! 谁又能想到… 这些长沙军带不走的军械,那一个个堆放兵器、箭矢的箱子里,藏着的是火石、油脂、火镰、火绒… 铺天的油脂,不知道是触动了机关,整个在外城上下倾洒… 特别是火绒,这种野生的“火草”,它外表看起来就像是一处再平常不过的绒棉。 是郝昭,他提前让人把这“火草”采摘回来,趁潮将“火草”背面的条状绒棉撕下,晒干后捻成团,再蘸上硝或是硫磺…藏在那一口口箱子里! 埋在那内外城之间… 这样的火绒遇到火星便能引燃。 而诸如此般“火绒”几乎铺满了整个外城… 它们大多数是封闭在密封的箱子里的,是郝昭命令退入内城时,命人将箱子打开。 这些箱子,最外面的箭矢、擂木无疑成为了最好的掩护… 整个吴军哪里不知道,从他们入城起,他们已经被“点火物”包围。 这… 是郝昭设下的第一重陷阱。 吕蒙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城再坚固,那也是死的,可人是活的… 长沙城,新旧两城、内外两墙,之所以固若金汤…之所以牢不可破,可不只是因为它的坚固,更是因为…这样的结构下,纵是以少敌多,郝昭能有四次犯错的计划,但吕蒙…他只要犯一次错误,足以致命—— 且…更重要的一点,这里是郝昭的主场。 这城是他修的,不夸张的说,他想让哪里引燃,哪里就能引燃,他想让哪里焚毁…哪里就能一夕间烧成灰烬! ——镇骨郝昭懂筑城,更懂如何利用城池的主场优势! 而吕蒙犯得最大错误就是… 他在入城头时与郝昭隔空对话,说那些毫无意义的话… 却没有当即去检查这外城的军械,检查那一口口装满辎重箱子的内部! 他天真的以为长沙军…来不及撤离,给他留下的是军械。 事实上,表面留下的的确是军械,可下面深埋着的却是一场隐藏着的大火? … 江风,仿佛带着一种特殊的魔力,它的呼啸可以让火焰变得更狂暴,变得威力倍增,变得具备旦夕间吞噬一切的能力。 那外城之间还在蔓延的火焰,仿佛…当它们遇到那一条条细密的管道处,仿佛漫天扑洒的鱼油时,顷刻间…它狂躁了起来。 噼啪… 噼里啪啦。 火焰将八牛弩吞噬,那火焰带来的惊天动地般的噼啪巨响,仿佛隔空突然炸响的闷雷,让整个外城都不由得震动了起来。 很快… 密密麻麻的吴军开始被引燃,被烧着的人疯了一般,发出了夜枭的凄声,一路狂奔…冲向他们的同伴。 往往连带的后果,就是他一个人成功将许多人都给点燃,让更多的吴军变成了火人… 然后,这些火人跌倒…失去了动静,再然后,他们只剩下了一团骨架子,变成了一团灰烬。 吕蒙、朱治、蒋钦… 此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大火,他们的脑袋都是“嗡嗡”的,他们很幸运…因为身份的缘故,还能找到一处没有被大火点燃的地方,甚至让兵士守在外围…将那些冒然冲来的火人一击毙命! 可… 惨呼声、惨叫声、哀嚎声,甚至是马儿的嘶鸣声,是江东儿郎的求救声,到处都是… 这种眼睁睁的看着同伴死在火中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是…是太茫然,也太无助了! “特奶奶的,跟他们拼了…” 朱治最受不了这个,国贼甘宁未除,五万大军压境…却…却被烧成了这副模样,他忍无可忍,拔出刀就要冲入火海。 “你脑子烧傻了——” 被烧的灰头土脸的吕蒙,他一把拽住朱治,朱治茫然、惊恐的回眸,他的眼睛瞪得硕大,却仿佛…因为吕蒙的一拉,才回过神来… 他去杀谁啊? 他去与火焰搏斗嘛? 他是不是傻? “哎呀——”朱治无能的咆哮,他望着这火海,望着每时每刻都被烧死的人,仿佛一根根毒刺正在不断的刺向他的心、肝、脾、肺、肾:“这…这城怎么就,就攻成这副模样!” … “糟了,还是中计了!” 城外,这位东吴的国主颇为器重的年轻将军贺齐,他原本正带着兵马砸那石门,可大火的蔓延,让他迅速的后撤,直到撤到那…感受不到炙热温度的位置。 他与所有的吴军兵士,将近两万人,正目睹着长沙城外城的这一场大火… 还有那两万多身处火海中的东吴兵士。 “该死的…” 贺齐忍不住狠狠的张口。 那城门处突然坠下的石门…就仿佛与那大火是一丘之貉、同流合污。 是困死这超过两万东吴兵士的罪魁祸首。 ——『火,火,火…』 贺齐心头不由得闷声自问。 明明…明明在吕蒙派遣云梯队攻城的时候,守军就已经放火… 用大火焚掉那云梯。 甚至不惜让这长沙城陷入这大火中,现在倒好…是整个长沙城的外城都燃起来了! 明明… 明明是有前车之鉴的,怎么他贺齐…还有吕蒙,就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贺齐恨自己… 恨自己是可以变得更聪明一点,恨自己在看到有内外两墙时,就应该更警惕万分。 可现在…他就是恨死自己,还有什么用? 吕蒙? 朱治? 蒋钦?还有那如今正身处着火海之中的两万多兵士该什么办?怎么办—— “哎…哎!” 贺齐还在叹气。 身旁有副将问道:“贺将军,这里…唯有你是将军,我们…我们就不救么?” “救?”贺齐笑了,是苦涩的笑,他闭着眼,摇着头,面颊上满是悲怆,“怎么救?你教教我,还能怎么救?” … 另一边,内城的城头,因为“管道”是顺着外城洒下油脂的,火绒铺满的更是贴着外城的一边,故而…内城并不会被这大火荼毒。 倒是有不少吴军的兵士,为了躲避大火拼命的往内城涌去。 但这些,郝昭早有准备,一架架蹶张弩早就在城头布满,只等这些吴军进入射程,千余弩矢齐发…让这些上一刻…没有葬身火海的吴军兵士,下一刻就沦为了箭下亡魂。 真就应证了那句——天堂有路伱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这内外城夹击的吴军,就如同入了瓮的鳖…横也是死,竖也是死! “神了,神乎其神,简直是神乎其神——” 一贯高傲,傲气不可一世的廖立,此刻对郝昭…那唯有滔滔不绝的崇拜。 他仿佛一个“小迷弟”一般,无比崇拜的望着郝昭。 “你怎么想的,把敌人引进来,然后把外城给烧了,这样的方法你也能想到…” 俨然,这位被诸葛亮称为与“庞统”并驾齐驱的楚之良才,至少在谋略层面,有些…言过其实了。 郝昭看着那外城处的大火,听着那无需“传讯兵”的传话,也能听到的鬼哭狼嚎的声音,淡淡的说,“当年,这一招诸葛军师用过一次!那是在博望坡之后…” 郝昭保持着平静的语气,“那一次曹仁率大军来攻,诸葛军师向刘皇叔提议,将所有的军民迁出新野城,诱使曹仁破城,反倒是在城中多布有鱼油、火绒、火石等引火物,当夜…曹仁破城,万籁俱寂之时,火矢齐发…新野城引燃!” “诸葛军师让几位将军在城门外设伏,冲天的大火逼得曹军仓皇逃窜,却被设伏的将军们击溃,只能选择是葬身火海,还是被我军截杀!” 说到这儿,郝昭仿佛回想起了过去,“我是江夏人,博望坡、新野城的两把大火,都距离我不远,从那开始,我便对诸葛军师产生了巨大的兴趣,我想方设法听到了他一切的故事,听到他每一次计谋…也会在他计谋的基础上,去细细的思虑,去思考如何改良一番,为我所用?” 说到这儿,廖立忍不住打断,“所以,你就设计出了这等效仿孔明引敌入城,焚烧城池的计策?” “也不算。”郝昭摇了摇手,郑重其事的说,“我本是魏军一个不起眼的小卒,可云旗公子不嫌弃我的身份,为我做媒,让我娶到了心仪的女子,也让我攀上了荆州大族,让我在这荆州站稳了脚跟,故而…云旗公子让我筑长沙,让我抵御东吴,我便一定要把城造好,要把城守住!这是知遇之恩,也是做媒的恩情,更是…将我引入正道的情,为此…” “几个月来,我每一日都在思索,在考量面对敌人攻城时的一系列情况,模拟出一次次身处险地的情形,想到一处就改良一处,想到一处就埋下一处安格、机关…吕蒙大军压境,两千守五万,你们见到这种情况一定会紧张,会担心,会惶恐,可我不会,因为这一年来的每一天,我都在为现在发生的一切做准备!” 说到这儿,郝昭的语气变得一丝不苟,“你们看到的只是一种方法,诸如此类利用两城、两墙御敌的方法我还有二十七套,呵呵…” 郝昭突然笑了,他的面颊仿佛是第一次产生波动,“放心吧,有我郝昭在,他吕蒙过不来,我可以失误的次数不止四次,但吕蒙,他只要失误一次,那这长沙城…他只能望城兴叹!” 郝昭的声音不大,语气也算不得坚定,但他从容的面颊,镇定自若的语气就给人一种莫大的信心。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二十七套御敌的方略,若是吕蒙硬着头皮往里冲,那他一定会全中! 继而最后,渣都不剩! 郝昭的这些话也传到了韩玄与巩志的耳中,两人交换过眼神,韩玄用压得极低、又低沉中带着厚重的语气,朗声道:“好一块儿璞玉啊——” 说到这儿,韩玄一边颔首,一边加重了声音,他像是喃喃的吟出了一句诗词:“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鱼在于渚,或潜在渊……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啊!” … … 长沙城这边,一场大火,彻彻底底的将东吴的攻势瓦解。 这是吕蒙的第五次攻城,也是东吴大军损失最惨重的一次… 大火烧了半日,直等到大火完全熄灭,吕蒙与一干残兵才灰溜溜的从外城中退出,两万多人的吴军,剩下的仅仅只有两千多人。 其中还有一半儿,从出城的一刻就剧烈的咳嗽不止,神色痛苦,俨然…是吸入了大量的浓烟,对肺造成了无可挽回的伤害! 吕蒙就是其中的一个… 自打逃出一劫后,他的咳声就没有停止过。 哪怕剧烈的咳嗽,他还是无比不甘心的回望了眼那好不容易夺下来的外城… 讽刺! 极致的讽刺啊! 夺下来这外城,用了他吕蒙五次进攻,耗尽了他的心血,可丢弃这外城…却只用了短短的一个半天,还付出了数以两万计兵士的代价! 这个后果是沉重的! “咳咳…咳咳…传讯给主公,就说…就说长沙郡需要驰援,需要…咳咳…咳咳…需要驰援——” 吕蒙的声音很凄楚。 其实,不用他吩咐,贺齐早就派人去把这边的战报报往建邺城,报往孙权那边了。 遭逢溃败… 士气低落…这是吕蒙背刺荆南,劈头盖脸遭遇的两大痛处。 “丁奉呢?”吕蒙注意到丁奉不见了,连忙问道。 “唉…”随着蒋钦一声厚重的低沉,他叹气道:“丁奉将军他…他就没有回来…” 是啊… 历史上的丁奉“大雪配裸衣”,生猛硬汉子一个,怎么可能畏惧火?怎么可能躲?他没有被火烧死,却是死在了那浓烟之中… 这细密的浓烟,但凡闻上一口,很快…脑袋就会晕厥,再然后在安详中,面色红润的笑着离开。 而随着丁奉没有回来这一句… “咳咳咳…咳咳咳…” 吕蒙的咳声更重了。 如果说方才,压在他心头的两大痛处是接连溃败与士气低落,那现在…就要再多一条: ——损兵折将! “咳咳…咳咳…”到最后,吕蒙已经咳的很艰难。 他感觉他就快要扛不住了。 哪曾想…屋漏偏逢连夜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这时。 “报…”接连两条急报传来。 因为吕蒙有过交代,急报传来,无需通传,直接送达… 故而,两名信使鱼贯而入,第一名信使禀报道:“江陵战场,周泰将军孤军深入,遭遇埋伏,被…被敌将糜芳斩于山谷,留下字眼——杀人者东海糜芳是也!” 这… 吕蒙用手捂住胸口,他用最后的坚持,憋着一口气,让口中那已经涌入喉咙的血液不至于狂喷而出。 哪曾想… 第二条更是劲爆…信使几乎是用迫切的口气禀报的:“关羽…关羽率荆州军突袭江东,昨日,洞庭湖水寨失陷,今日一早益阳失守,正午时…关羽已率船队朝赤壁进发,赤壁…赤壁空虚,恐…恐…恐难以抵挡!” 这一条传报吟出,吕蒙还没反应归来,朱治“嗖”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你…你谎报军情,该当何罪?” “小的…小的所言句句属实。” “你放屁!”朱治指着这信使怒骂:“驻守益阳的乃是我族弟朱桓,乃是我朱家军两万部曲,关家军才有多少?就算是突袭?城门紧闭,他难不成能飞进城池?休穆(朱桓)纵不能取胜,守个半个月不在话下,你不是谎报军情,又是什么?” 这… 随着朱治的话,那信使连忙将所有的细节禀报。 包括关羽如何千里袭城! 包括关家军如何如天降神兵一样的破城。 还有就是… “朱…朱桓将军已经阵亡,是…是在城中,被人杀害——” 啊… 随着信使的话,朱治的一双眼瞳瞪到极限大,他的嘴巴是张开,可他本想要反驳这信使的话却再也脱不了口。 从这信使信誓旦旦的话来看,他说的…多半,多半是真的! “啊——” 当即,朱治大声咆哮而出… 不过半年,他先后丢了侄儿,丢了儿子,丢了族弟,如今…这硕大的朱家一族就…就只剩下他朱治一个了,他…他悲啊!悲从心中来! 就在这时… 又一名信使闯入此间,“报…赤壁失陷,关羽…关羽不加停留,率军直逼樊口,他…他的目标怕是…怕是柴桑,是…是建业!” “轰…” “轰隆隆!” 这接连的情报让此间军帐内那凝重的气氛是一浪高过一浪。 就在众人因为这一条最新的情报,尽皆愕然,尽皆惊悚之际,尽皆呆若木鸡之时… “噗——” 终于,再也挡不住心头那悲痛的吕蒙,狂喷出一口鲜血… 而随着鲜血飞溅,他整个人也仿佛是脱力了一般,从床榻上翻身坠地。 他的脸色煞白,他的眼睛紧紧的闭上… 除了细若游丝的“咳咳”声,伴随着那血迹尤自从口中传出外…他整个面色就像是一具尸体一般。 “右都督——” “右都督——” 顿时间,整个大帐乱作一团! 还是保守了,福无双至这句话不假,但祸,却一定是一连三行—— … … 第四八三章 大魏吴王!好瑰丽好讽刺的头衔哪! 江陵城,清晨拂晓。 一具具吴军的尸体,自城墙上如死狗一般的被丢下。 整个清晨,“尸体”坠落产生的“咚咚”声不绝于耳。 这沉闷的声音,仿佛是江陵守军对来犯之敌的威慑… 以此警告他们,再敢攻城,这些坠城而下的死尸就是榜样! 当然,还有活着的… 有一些俘虏身子骨结实,他们被推下城,幸运的摔到垫背的尸体上,捡回一条命,却也是奄奄一息的。 城楼上的糜家军,早就预备了大量的步弓手待命,只等城下的吴军来抢夺回同伴的尸体,便放箭将靠近的敌人射杀。 似乎,吴军早就看出了糜家军的打算,任凭细微的喊叫声在城楼下隐隐传出,却没有一个敢轻举妄动的。 在这秋风萧瑟的季节。 城下…吴军阵营处,那一个个筋疲力尽的兵士,他们捶胸跺足的样子显得十分的蓝狼狈与刺眼。 累了… 一连三日,超过六次的攻城,一次比一次凶猛,一次比一次刺刀见红,可…他们就是翻越不过江陵城那冰冷的城墙。 城太高了,护城河太宽了,墙也太坚固了。 从这个角度看… 徐盛的统兵,至少在进攻方面,他是不如吕蒙的。 区别于进攻长沙城的吕蒙,至少他看到了外墙之中还有一座内墙,当然他也因此,迈出了“致命的一步。 可,俨然…江陵城这边的徐盛、潘璋、马忠他们的四万吴军,连个外墙都没有爬上去过。 面对这一座坚固的城池,面对那城池中不断射出的“八牛弩矢”,还要随时防备霹雳十牛弩砸下来的巨大弩石…以及,不定时的数以千计“秦弩”的齐发… 三日,四万人… 愣是被打掉了一万,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这江陵城…就仿佛一座天堑一般,牢牢的伫立在这儿! 还有那城中的糜家军,鬼知道…这支素来…被各诸侯视为“软柿子”、被冠以“一捅即破”的“弱鸡兵团”,他们这一次…到底是吃了什么,突然变得这么能打! 浑浑然不要命一般! 要知道,攻城期间,吴军也不是没有登上城楼。 甚至…有一次,他们中,足足有千名死士爬上城楼。 按理说…面对这样一支浑身浴血的精锐死士,城楼上的糜家军,应该慌张才对… 在过往的战役中,他们总是惊慌,这是糜家军的正常水平啊! 哪怕是出现片刻的停滞,这也足够吴军占领城楼的一角,让更多的兵勇攀爬上来。 可谁曾想,面对吴军的先登兵士,糜家军…没有丝毫的退缩。 在江风呼啸的夜晚,无数糜家军士发出怒吼,在狭隘的城墙过道上… 浑然不要命般的冲上去。 他们不是这些死士的对手,可一人倒下,身后的人又飞扑了上来,他们几乎是用身体…将敌人抱摔在地,然后扭打在一起,再之后,就是用牙齿咬,用脑袋将对方撞得头破血流。 场面极其悲壮! 之所以如此…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江陵新城,可有他们糜家军的一份儿! 房子、商铺、地…有许多都是他们的资产! 他们是这新城筑造的“既得利益”者,谁想要夺走他们的“利益”,动他们的“奶酪”,那…他们将无情的化身为杀戮机器,与来犯之敌浴血奋战,不死不休。 趋利避害,这是人性! 守护自己的既得利益,这更是人性! 吴军不会想到… 徐盛、潘璋、马忠更是做梦也不会想到,以寡敌众的糜家军抵抗的如此疯狂,最终…这支先登上城的死士军团,被逼至越来越狭隘的过道。 再后来… 那些紧跟着攀爬在云梯上的吴军兵士,他们爬上了城墙,却发现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甚而有之,早有那眼眸中泛着绿光的“豺狼虎豹”,正刀枪剑戟林立,正等待着他们,蓄势待发… 如今,哪怕是破晓的光束降临,可昨夜的惊魂一幕尤在糜芳的心头闪烁。 倒是一旁,当最后一个吴军被丢下城墙的时候,无数糜家部曲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欢呼… 就在这欢呼声中,马良、糜阳、刘禅、鱼豢纷纷小跑着,赶至他们的“英雄”糜芳身旁。 他们一个个带着后怕过后的笑容,心里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特别是刘禅,他不由得向糜芳竖起大拇指,“子方叔这城守的厉害啊,料得我爹,我二叔、三叔…也不过如此吧!” 这是刘禅第一次看到“守城”,也多亏了糜芳,在他小小的心灵中,灌输了一个强硬的思想。 ——『只要敢打敢拼,城是能守住的!』 是啊… 区区七千糜家部曲,面对四万敌军的压境,三日抵御了江东兵六次进攻,斩敌过万… 这战绩…放眼整个守城界,也足够傲人的了。 特别是当刘禅看到他的这位子方叔总是身先士卒,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仿佛“天神下凡”一般,这种感觉…直勾勾的让刘禅体会到了,什么才是“定心丸”! 呼—— 呼—— 反观糜芳,他在大喘气。 别人夸他,他自己个儿最清楚了?谁说他不紧张?不胆怯?不害怕? 他三天守城,共计尿了四次裤子! 都是因为吓得! 可哪怕内心中再惶恐,他表面上也不能露出分毫胆怯之意。 裤子湿了就湿了,被这江风一吹,晒晒就干了,可这股子气场要是丢了,那守城的兵卒咬着的那口气也就泄了。 正因为如此… 糜芳的裤子处,混杂着血、汗、尿混合自然风干的气味。 当然…此情此景下,不会有人去在意这“奇妙”的气味。 唯独刘禅靠得近,他闻到了,虎头虎脑的瞅向糜芳的裤裆,感慨道:“关四哥总是跟我讲,什么是英雄气?想来…子方叔身上的这股气味,就是关四哥提及的英雄气吧!” 呵… 呵呵… 糜芳真是想哭的心思的都有了,这哪跟哪啊? 只是,装一天是装,装的时候久了,仿佛就变成真的了。 “咳咳…” 轻咳一声,糜芳再度变成了那个人人心目中“英雄”般的人物。 他昂起头遥望着那城下,他看着垂头丧气的那些吴军兵士,他放狠话一般的大喊道:“老子还没用力,他们就退兵了?就这!就这?” “呵呵…有能耐,再来呀!老子但凡退一步,就不是这江陵太守!老子糜子方这名字倒过来念——” 以往,糜芳何曾用过“老子”这样的辞藻。 江陵守城战,委实给他打出信心来了。 倒是距离糜芳不远处,赵云站在那里,他是切切实实的目睹了糜芳这三日以来的英勇,目睹了糜芳…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他的胆气与豪迈。 这让赵云不由得回忆起,那属于他的峥嵘岁月,那长坂坡下的七进七出… 如今,他比那时老了整整十岁! 可似乎,糜芳却比那时,比被他在当阳桥救下时…年轻了十岁,也神武了十岁啊! ——『厉害啊!』 就连赵云心头也不由得暗叹。 可他又产生了疑窦。 ——『既糜子方如此神勇,如此有胆气,怎生…这些年却甘心背负着软蛋这样的骂名呢?这是他刻意遮掩自己的锋芒么?这是…』 无疑,赵云想多了… 可这不重要,此刻…正听到糜芳口中那句“老子还没用力,你们就退兵了?就这!就这?再来呀…” 一时间,赵云收敛起心神,他无比佩服的望着糜芳,自言自语道:“子方将军,一身是胆哪——” … … 徐盛哭了! 他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第一次感觉到,他好像不是那块儿“攻城”的料。 按理说,这位东吴的上将军,他也曾屡次重挫过魏军,可…细细去琢磨,那均是守城战! 守城与攻城,一字之差,战法、战术…相差甚远。 “将军,三日了…我军损失惨重,不得寸进…”潘璋在向徐盛禀报。“看来,这江陵城…是注定要相持了。” 这话脱口,马忠凝眉道,“不能相持啊,此番突袭,我军随军只携带了十日之粮,如今已经消耗了将近一半,我派人四处打探过了,荆州的确提前得到了消息,整个此间坚壁清野,江陵城外的村落,没有百姓,更没有分毫的粮食…荆州是逼着我们急攻啊!” 这… 随着马忠的话,徐盛感觉他被人用刀架在了脖子上。 坚壁清野么? 什么时候的事儿? 为何他…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消息? 其实,倒不是江陵城的坚壁清野,而是新城完成修建,将“沔水山庄”整个迁入了新城,而江陵城外,本就形成了以“沔水山庄”为中心点的产业链。 几乎所有住在城外的百姓,都以服务“沔水山庄”谋生。 更有许多百姓,本就是沔水山庄中的工人。 故而… 随着沔水山庄迁入新城,这些本住在城外的农人、百姓也悉数一并迁入新城,短时间内,倒是有一种城外一空…“坚壁清野”的味道。 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幸运罢了。 只是,这却给吴军的粮草补给增加了麻烦。 “也不知道后方益阳城的粮草怎么三日都没有送来,这相持不了,是逼着本将军急攻啊?”徐盛突然抬高了声调,“可怎么急攻?明明是突袭,可好像每一步都被敌人预判到,还有那糜家军?他们藏了这么多年,原来如此英勇,我们这次是遇到对手了!” 随着徐盛的话音落下。 “报——” 一名亲卫步入大帐,连忙禀报,“长沙信使赶来,说有要事禀报徐将军!” “让他进来…”徐盛随口回了一句。 紧接着,一名兵士进帐。 这兵士看似很急…可徐盛更急。 不等这兵士禀报,徐盛当先问:“右都督是怎么答应我的?长沙城不过区区千人守军,他半日可下,一日之内就能抵达江陵驰援于我?可这都三日了,他人呢?人呢?” 说到这儿,“砰”的一声,徐盛猛地一拍桌案,“怎么?右都督是要整装待发,养精蓄锐,独留我徐盛在此消耗江陵城么?是要等江陵只剩最后一口气时,再出兵抢了这份功劳么?右都督就不怕我徐盛也一着不慎,步了那周泰将军的后尘,赴黄泉与周将军泉下相会么?” 很明显徐盛是带着怒气。 他不会把这“攻城不利”、“损兵折将”、“不得寸进”的过错归结于自己,他很自然…也很愤怒的就甩给了没有及时支援的吕蒙。 趋利避害,东吴文武…均擅甩锅—— “徐…徐将军…”兵士语气有些磕绊,俨然…徐盛的一番话,吓到他了,可他又有不得不将真相禀报出来的任务使命。 “将军…”终于,兵士张口了,无比迫切的张口:“吕…吕大都督知晓了周泰将军的殒命,他…他也想即刻率军前来驰援哪!” “放屁!”徐盛罕见的爆出脏话,“那攻下长沙后?他为何裹足不前?三天了,连个动静都没有…” “他…他…唉…”兵士总算说出了实情,“长沙城没有攻下来,反倒是…反倒是吕大都督中计,差点被大火焚烧至死,五万大军也损失过半…如今…如今因为吸食了大量的浓烟,吕大都督重病不起…奄奄…奄奄一息——” ——『什么?』 兵士的话让徐盛的脸色大变,仿佛,只是经过了一个刹那,他心头的愤怒悉数不见了,转儿…变成了茫然、无措、担忧与彷徨! 长沙城? 不过千人驻守的长沙城?竟然没有攻下来? 还…还让五万大军损失过半,让他们的大都督吕蒙奄奄一息! 这仗,怎么就打成这步田地了? 如果说此前,徐盛是责怪吕蒙没有及时支援,那么现在,他的心境完全变了,变成对这一次所谓“突袭”深深的担忧。 担忧这一仗…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不会这局势最终沦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吧? “怎么?怎么…怎么吕大都督就奄奄一息了呢?” 一旁的潘璋连忙问。 兵士顾不上解释,他迅速的将第二条噩耗报出,“除此之外…有消息传回,关羽…关羽带两万关家军没有回援,而是…而是顺江而下,前日破洞庭,昨日破益阳与赤壁,今日…今日怕是已经杀至樊口了…樊口危矣,柴桑危矣,建业危矣,东吴…整个东吴危矣!” 这… 骤然间,徐盛的眼眸抬起,一双眼睛因为惊讶而瞪得浑圆硕大。 他扫视着眼前的兵士,目光中却没有半点神采。 显然,此刻他脑子已经乱如浆糊,似乎他又有点不太确信,于是忙又低下头,颤巍巍的问了句。 “此…此言当真!” “千…千真万确——” 这兵士的声音刚刚吟出。 “报…”又一名斥候前来禀报,“禀徐将军,洞庭、益阳、赤壁接连失守,昨夜…关羽向樊口发动进攻,樊口守军措不及防,溃不成军…就连…就连一个时辰,也…也没有抵挡住!” 这下,两条情报互相…证实了。 “咕咚”一声,徐盛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口水。 潘璋则紧张无比的脱口:“这…这仗,到底是谁突袭谁啊?是谁在背刺啊?” 马忠“哎呀”一声,然后捶胸顿足,“现在还管这些干嘛,关羽这是要釜底抽薪哪…益阳,益阳不是为了防范这一手,特地安排了一支驻军嘛?朱…朱桓将军和他的部曲呢?还有…益阳城送来的粮食呢?” 这种时候,马忠的问题已经不会再有人回答。 不过很显然,粮食…就别想了,这支徐盛的兵马,他们只有五日之粮了。 这时,阳光已经从云间的缝隙中绽放出屡屡光芒,像是告诉世人“天亮了”,可…无疑,这阳光在所有吴军的眼里是黑色的,漆黑如墨。 是看不见希望的黑色! “那…现在该如何?”潘璋连忙把目光望向徐盛,他提醒道:“关羽是釜底抽薪,长沙那边吕大都督又遭逢重挫,奄奄一息,如今…如今能回援的唯独咱们这支军队哪!” 马忠又是“唉”的一声长叹,“关羽三日下了四座城…等咱们回援过去,那建邺城都沦陷了!再说…咱们就五日的粮?洞庭、益阳、赤壁悉数沦陷,万一那关羽城门紧闭,咱们回得去嘛?” 潘璋提高了嗓门,“那你的意思?不管?不顾?不救?” “怎么救?” 这次,这三个字是徐盛与马忠同时吟出的。 默契的低沉与厚重。 马忠注意到徐盛开口,连忙闭上了嘴巴,让这位“上将军”发号施令。 徐盛则道:“关羽既会釜底抽薪,他那儿子,又岂会算不到我军的回援,万一是围魏救赵呢?潘璋将军?你也是读过兵书的,难道就忘了战国时…那庞涓是怎么死的?” 这… 徐盛仿佛是锥子一般的喝问。 潘璋沉吟了一下,然后道:“围魏救赵,呵呵…徐将军的意思是不救‘吴’,继续攻这江陵城?可…可原本这江陵城都攻不下来,如今噩耗传来,将士们的士气势必低落,江陵城又攻的下来么?咱们东吴又…又守得住么?” 呼… 潘璋的话仿佛将徐盛问住,这也使得徐盛的心情犹如刀绞一般,刺痛,火辣火辣的痛! “呵——” 徐盛只能冷笑,现在的他,总算是清晰的能感受出来他与孙策、周瑜这等“卓越”的统帅…在统兵环节存在的巨大差距。 还是那句老生常谈的话—— 他,徐盛…可能只擅长防守,这等…进攻时的调度与迂回,这等…在面临抉择时,毅然决然做出正确选择能力,非…非他徐盛所长啊! 救?还是不救?这是一个问题! … … 孙权的心情本是不错的。 此刻…正直旭日东升,他站在宫殿穹顶的最高处,那碧绿色的睫毛与暗紫色的胡须…迎着江风飘扬。 他的眼睛是闭着的,仿佛很享受现在这个时刻。 是啊,一切都很顺利嘛! 紫电宝剑发挥出了他的作用… 周泰与徐盛带着紫电宝剑赶到鄱阳湖时,吕蒙当即就向荆州发动了总攻,一南一北,一上一下,这是要对荆州,对那关家父子——釜底抽薪! 当然,孙权也收到了襄樊战场的消息。 知晓了,关麟一把火把曹军烧的透透的。 无疑,这给魏、吴之间的“默契”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原本说的是夹攻,现在好了,曹魏只是在北方吸引了下进攻,主力战场…还得看他东吴的这支奇袭的兵马。 “主公可是在想曹魏的溃败…”顾雍仿佛看出了孙权心情的低落,压低声音询问道。 “是!”孙权没有任何废话,他淡淡的道:“孤怕这曹魏败的太快,反倒是让关羽、关麟能腾出手来,迅速的驰援江陵与长沙!不过…” 说到不过,孙权的眸光转冷,变得犀利,“不过,长沙城的守军不过几千人,江陵城的守军则是那支羸弱之军糜芳的部曲,料想…我东吴精锐尽出,猛将齐聚,破城险地…不过是弹指之间,孤现在担心的是,曹魏重挫之下,关羽无需北顾,大军南下…我军当如何守?” 孙权冷静的把局势给分析了一遍,也分析出了最有可能出现情形… 即刻,以吕蒙、周泰、朱治、蒋钦、徐盛为首的东吴大军,面对关羽如潮的攻势,如何守住江陵。 提到军事,这是顾雍不擅长的,故而他没有接话,不过…他却是话锋一转,“我听闻,曹丕那儿收到了一封天子的册封诏书!” 唔… 这一句话,直接把孙权的心思从那诡谲莫测的战场,转移到了朝堂,“顾老觉得这是一封怎样的册封诏书?” 孙权是明知故问。 “如今曹魏时局不利…”顾雍笑着说,“故而,魏王答应主公的,那册封‘吴王’的诏书,一定会提前发来,一来…这是他曹操答应过主公,二来…也是他曹操要借着这诏书,赚主公一份天大的人情,让我东吴突袭荆州时不遗余力,以此缓解他曹魏在襄樊战场的压力!” “哈哈哈…”随着顾雍的分析,孙权爽然大笑,一边笑一边说,“顾老说的这些,孤都想到了,不过…这天子敕封吴王的诏书,还是让人望眼欲穿,急不可耐啊!” 是啊… 孙氏一族从孙坚起,从那传国玉玺神鬼莫测的落到孙家的手中起,孙氏一族就有“称王”的野心。 只不过,局势所迫,当今天下这时局,称王者…往往下场都不好。 只是,对于孙权而言,他一辈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超越父兄,都是为了走出父兄卓越战绩、建立江东基业下的阴影。 哪怕嘴上不说,可孙权就是要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是强过他父兄的,他要让“这一条”成为东吴信奉的准则。 吴王—— 呵呵!好瑰丽的头衔哪—— 这是父兄都没有做到过的,可他孙权…他做到了,而且坐稳了! 正直因为这一条天子册封吴王的诏书让孙权想入非非之际。 “主公,主公…” 五十六岁的吕岱匆匆的跑来。 这位历史上东吴最长寿,乃至于四十岁入仕,五十五岁成为州刺史,最终活到九十六岁的将军,此刻的他健步如飞,身子骨看起来极为硬朗。 但…与他的身子骨与脚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表情。 简直是“如丧考妣”般的表情。 “吕公?合适如此惊慌啊?” 看到吕岱,孙权笑眯眯的张口去问,说起来,他挺喜欢吕岱这个小老头的,人说四十而不惑,可这小老头四十才开做到郡丞,四十五才被孙权发现派为余姚县长,五十岁让他招募精兵,平定叛乱! 原本,这不过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文吏, 但…让孙权惊讶的是,甭管给他什么任务,他都兢兢业业,一丝不苟。 虽然做事儿够慢,但胜在稳… 于是孙权就把宫殿的礼仪、情报收纳这样的事儿交给他,也时长与他开玩笑… 但这次,孙权错了! 因为,当情报从吕岱这小老头的口中吟出的一刻起,他的表情仿佛也收到吕岱的感染,变得如丧考妣。 “关羽…关羽带兵杀过来了,三日前洞庭湖水寨被破,两日前益阳、乌林被破,同日赤壁沦陷,今早樊口被破…关羽…关羽马不停蹄带着他的关家军已经朝柴桑杀过去了!若柴桑再破,那…那我东吴将…将再无屏障!” ——『什么?』 孙权以为他听错了,可…吕岱仿佛料到了,同样的话他迅速的又说了一遍,这次说的更大声,这次的声调…让孙权意识到,这就是事实! 当然,他有太多的疑问… 关羽杀过来了! 三天破了四城! 行…先不论他怎么杀过来的?怎么破的城? 关键问题是,前面破城,怎么就没有消息…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嘛? 他惊诧的眼神中,一时间遍布疑惑,仿佛…这一抹疑惑,也成为了孙权心头仅存的坚持,他坚持…这情报一定是有误,是不准确的。 哪曾想,吕岱接着禀报,“各城斥候悉数在宫殿外待命,他们说…他们说他们在跑,可关羽与关家军也在跑,他们传递情报,关家军攻城的速度比他们情报传递的还要快…主公,主公…快速速召回吕蒙将军,否则…否则东吴就没了——” 随着吕岱的话… 此间安静极了。 孙权的脸色从铁青变成煞白,他额头上青筋暴出…那茫然之下的慌乱正迅速的占据他整个面部表情。 他脸也不知道是因为惊讶,还是害怕而憋得通红,像是要憋出内伤来。 反观顾雍,他也很惊讶,他喉头滚动,他感觉身体所有的气力都已抽空,只觉得天旋地转,要晕厥过去一般。 终于…他抢先孙权一步问道:“益阳城的朱桓也…也没了?” “没了…益阳城都没有顶住半个时辰,就被关羽攻陷了…”吕岱的嗓音都沙哑了,不夸张的说,这是他入仕东吴以来,遭遇过的最恐怖,最可怕,最岌岌可危,最间不容发的局势。 若是处理不好,东吴…就无了! “他…他…咳咳…咳咳咳咳…” 孙权张开嘴,可只是吟出了一个“他”字,紧随而至的是喉咙间剧烈的疼痛,就好像是有人用小刀子在一刀一刀的刮他孙权脖颈内的壁肉,疼…但更让人觉得窒息! “主公…”顾雍连忙去帮孙权拍后背。 孙权仿佛用尽他所有的力气下令,“鸣…鸣金击鼓,召集东吴留守的所有将军、军师…前来议事!咳…咳咳咳咳咳——” 不等这话说完,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咳声,这种因为过度惊诧而产生的干咳最是难受,最是痛不欲生。 晨曦微明,尚在沉睡中的建邺城,忽然响起了一阵铿锵的钟声。 周家府邸内,周循、孙绍、太史享、黄炳、周峻齐聚一堂,他们本是在议论…襄樊战场的局势,也在议论东吴的背刺突袭,江陵与长沙能不能如愿抵御的住。 可这钟声…让所有人迅速的停下了议论。 不多时,有孙权的亲卫前来通传——关羽大军压境,主公招周将军前去议事。 其实,按理说。 凭着周循的资历,是没有资格参与这样的议事。 但…谁让现如今,周循的手上有一万兵士呢?这一万兵士…已经是建邺城半数的守军,是建业的希望,是孙权的希望,也是整个东吴的希望。 待得通传的亲兵走远… 周循笑了,环望身旁的众人,“云旗公子还是胆大啊,我以为…他此前密信传来的消息,那一条突袭江东是围魏救赵,没曾想…却是釜底抽薪。” 与周循的淡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孙绍的严肃与一丝不苟。 他郑重的说:“若是釜底抽薪,那循兄的部曲与鸿雁的死士就能拍上大用场了——” 随着孙绍的话… “咚——” “咚——” 建邺城的钟声还在持续的响彻,震耳欲聋。 很快…这一条“噩耗”就要传遍江东! … “什么声音?如此震耳欲聋…”建邺城驿馆处的曹丕从睡梦中惊醒。 门外…吴质与刘桢早就赶来。 他们并不知道,前线发生了什么变故。 还以为…是天子册封的吴王诏书被东吴提前知晓,故而…发出如此钟声,纪念这对东吴,对孙权…极有意义的一天。 看到曹丕出门… 透着聪明劲儿的吴质笑道:“这里是东吴,咱们的消息…很容易就走漏了,不过正好…既孙权如此迫不及待,那公子只需准备好册封诏书即可!” “是啊…”刘桢也附和道:“我听闻,如今襄樊战事不利,那关家四郎一把火整整烧了三座城,当务之急…魏王迫切需要东吴的支持啊,子桓…你手中的这诏书,关乎着能否替魏王挽回败局,这是大功一件哪!” 听吴质、刘桢这么说,曹丕缓缓点头,继而笑道:“既如此,那你二人随我一道,咱们就迎着这钟声去吴侯…不,是去吴王的宫殿!册封给孙权这封‘大魏吴王’的诏书,也替我爹…挽回襄樊战场岌岌可危的局势——” 当提到“大魏吴王”这四个字眼时,曹丕加重了语气。 言语间,多少带着几分调侃与戏谑… 一切都尽在掌控! … … 东吴的朝堂上,再没有丝竹演奏的柔雅篇章。 因为关羽的突袭,因为关家军三日下四城。 不…算上樊口,已经是三日下五城… 这等千里袭人攻城拔寨的速度,无声的就是对此间满朝文武的一股巨大威慑。 整个朝堂也迅速的陷入混乱… 无数文吏肆无忌惮惊惶的张口:“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 “关羽…他最擅长急行军,最擅长攻城拔寨…” “朱桓将军阵亡,樊口已经丢了,接下来,接下来就是柴桑,过了柴桑…就是咱们的建业城了!此…此乃危机我东吴存亡之秋啊!” 一道道唱衰的声音甚嚣尘上。 骨子里就带着“投降派”色彩的张昭、张弘…此刻默然听着一干文武的声浪,默然不语。 顾雍更是担忧到了极点… 他不喜欢关羽,因为关羽与孙策是一个类型人,若是孙权…他会屈服于世家大族,继而…制衡、妥协、让利…可无论是孙策还是关羽,一旦…东吴的世家露出反抗的意思,那他们都会选择最暴力的镇压! 甚至…从某些角度上看,关羽比孙策更不好对付,至少…因为那关家四郎的缘故,关羽不像孙策,他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莽夫! 故而… 这次罕见的,当年赤壁之战,主降的各大东吴家族,如今…他们竟是同仇敌忾,勠力同心,纷纷表态要殊死抵抗。 周循也在,他听着文吏慌乱的抱怨,听着吴郡、会稽这些家族软绵绵的“抵抗”的雄心…他很想笑… 抵抗?大军在外?对手又是关羽?怎么抵抗? 更何况…还有他周循,还有鸿雁…周循实在想不出,到了这种局面,孙权…还能怎么打?无外乎就是把外派的兵马调回驰援罢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是唯一的方法! 果然… 吴郡四大家族之一张家的族长张温道:“主公,我几大家族虽有些部曲,但三军易得,一将难求…整个东吴能统兵的将军悉数派往荆州了,如今固然能守柴桑,可要抵御关羽的进攻非…非吕蒙右都督不可啊!” 张温说的是大实话… 这越是孙权心中一直在纠结的点,他沉吟道:“围魏救赵…好一计围魏救赵,若是吕蒙右都督与几位将军回援,那好不容易到手的江陵与长沙就再度拱手让人了…” 很明显,孙权是有些不甘的。 他不甘于,明明是他选择“背刺”,可为什么…是关羽在“偷家”,还偷得这么狂暴,这么迅捷如风。 “主公…”顾雍提醒道:“若是东吴都被那关羽杀穿了,那纵是得了荆州?又如何?主公啊…当务之急,不是能选择的时候,是必须回援了!料想吕大都督、徐盛将军、周泰将军、蒋钦将军、朱治将军,他们是得胜之师,他们回来…是能与那关羽一战,荆州…若无了关羽,那关麟就断了爪牙,不足为虑,早晚江陵与长沙还是主公的呀!” “是啊…是啊…” “那是关羽啊!” “若吕大都督不回援,那可就真是千里袭人,这关云长是效仿昔日受封‘汉寿亭侯’的白马战场啊!” 一时间,诸文武纷纷附和… 呼… 随着顾雍的分析,也随着这些官员的附和,孙权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他用手拍着胸脯,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异常。 他不甘心,可现在…不甘心又能怎样。 “传孤令,让吕蒙、徐盛、蒋钦、朱治…兵分多路,即刻回援,先救柴桑,再…再咳咳咳咳…” 孙权一边咳嗽,一边艰难的将最后的话语吟出,“先救柴桑!再!再夺失地——” 荆州他可以不下…但失地必须夺回,否则…江东三代,他孙权只会沦为最渣渣、最弱鸡的一代,会成为江东的笑柄! “喏…” 众文武齐声应喝,当即,写信的写信,准备快马加急、千里飞鸽也迅速准备了起来。 只是,因为这岌岌可危的局势,所有人因为紧张而有些慌乱… 许多人忙碌间撞到了一起,跌了个满怀。 就在这慌乱之中… 突然,吕岱又来了,是他,还是他…他又带着最新的情报来了。 其实,他快步赶来时,已经听到了孙权与顾雍、张温的对话,他闯入宫殿,“啪嗒”一声就跪了,他几乎是颤巍巍,声泪俱下开口的。 “主公…主公…吕蒙…吕蒙大都督回援不了了!” “大都督中计,损兵折半…就连吕蒙大都督也…也奄奄一息!贺齐将军还…还向主公讨要支援!” 支援? 随着吕岱的话,孙权无语、凝噎住了…他感觉,他内心中的崩溃就要捂不住了! ——『支援?你们还要支援?』 ——『孤支援你娘勒个x,娘勒个xxx,娘勒个xxxx!(三连国粹)』 … … (ps:快到点了,先发了,有错别字…读者老爷帮忙纠正下哈!) 第四八四章 唇亡齿寒,联盟若破,吴蜀休矣! 孙权的脸绿了; 孙权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急转直下的局势,让他没有收获到“背刺”带来的哪怕是一丁点好处,反而…让他沦为了被偷家,被“釜底抽薪”的那个。 一场朝会,一条条急报如雨后春笋一般的冒出! 当先后鱼贯而入的几名斥候,分别将前线战场细细的讲述出来… 包括,长沙、江陵…以及关羽的攻势如虹! 反观孙权,在听到这些后,他展露出了愈发面如死灰的脸色。 不止是他,周围的所有文武,他们脸色尽是青一阵、紫一阵! 现在是什么情况? 长沙战场,面对千余守军,吕蒙大败,丁奉战死,五万大军损兵过半,最关键的是此间的大都督吕蒙也因为吸食了太多浓烟而病入膏肓,奄奄一息。 一个病恹恹的大都督; 一群残兵败将…最关键的是,他们远在长沙,而关羽已经过了樊口,就要快要打到柴桑了! 再说江陵战场,面对糜芳,周泰竟然遇伏被杀! 那“杀人者东海糜芳是也”,简直就是对整个东吴莫大的嘲讽。 还有…徐盛,四万精兵兵士,竟就奈何不了几千人的糜家军,奈何不了那几十年来“并不出众”的糜芳! 还有…益阳! 这城?朱桓与两万朱家部曲是怎么守得? 就算关羽是“神兵天降”,就算关羽擅长千里袭人,可他也不可能飞入这城池啊? 朱桓是怎么做到,一个时辰也没有守住,还身死城中,将整个东吴空虚的后方,悉数暴露在关羽的面前。 这无异于…虎入羊群! 这已经不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的问题了,孙权与一干文武意识到,这已经是危机东吴存亡之秋,一着不慎,整个东吴即将亡国,孙氏基业将毁于一旦… 或许…这些豪门氏族,也将遭遇灭顶之灾! 孙权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也心惊胆寒到了极点,所有人的心情都不好受。 那些哗然喧闹之声此起彼伏,似乎…这时候,谁也没有在意到,这里还是东吴的朝堂,是江东最神圣的地方。 “突袭而来的是关羽,就我们这群人?怎么守?” “是啊?就是派人去柴桑,那也不过是螳臂当车…我们的脑袋就比那颜良、文丑,比那五关下六名亡将的脖颈更硬朗么?” “可惜周大都督、太史将军不再,否则,这硕大的东吴…也不至于无人御敌啊!” 这一句句的话让孙权的心情更加烦躁。 却也是一句句的在挑衅着他的底线与尊严。 周瑜、太史慈… 呵呵,他们若在…东吴内部早就打成一锅粥了? 听到他们的名字,反倒是此刻的孙权最想见到的人…是鲁肃,是那远在江夏的鲁肃! 他不由得感慨道:“何须公瑾?纵是鲁子敬在,他…他一定会教孤御敌之良方!他一定有退敌之策!” 孙权的话悉数传入了周瑜的儿子周循、周瑜的侄儿周峻的耳中。 两人彼此互视… 周峻已经有些跃跃欲试,想要趁这机会…领了抵御关羽的“重任”… 当然,这份“重任”在他眼里…多少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哪曾想,就在周峻要踏步走出之际,周循悄无声息的拉住了他的袖子。 “怎么?”周峻压低声音询问道。 周循则用极轻极细,唯有他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回应,“再等等…” “等什么?” “等…”说到这儿,周循不经意的抬眼,隐秘的瞟了下孙权,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细密,可仿佛声调中突然添加了几许笑意,“咱们不慌着出手,等这满朝文武再去送死一波——” 唔…送死一波? 周循的话提醒了周峻,也使他意识到,周循是要…借关羽之手,进一步的消除东吴的“有生力量”啊! 话说回来,如今周循有一万部曲,孙权还有一万亲兵,其中更是饱含着三千宿卫虎骑。 除此之外,那些大家族表面上哭穷,扬言部曲早就派出去了,家里都没男丁了,可事实上,谁家…不私藏个几千部曲呢? 这些人在,周循与“鸿雁”…还不足以完成起事。 所以,现在的局势,最好的解法,就是让他们去送…反正周循不急,急的就是这满朝文武! 想明白了这此间总总,周峻用无比佩服的眼神望向周循。 心头感慨: ——『不愧是叔父的儿子,这一等…等的妙啊!』 果然… 在喧闹声中,吴郡、会稽大家族之首顾家族长顾雍,第一个站了出来,他提高声调,大声道:“诸位都静静,安静一下,谁说我东吴无人?老夫举荐一人,只要他挂帅出征,诸公鼎力相助,足可破关羽——” 果然,随着他的一道声音,整个朝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谁?”孙权的眼睛炙热,他对顾雍提及的名字是望眼欲穿。 “建安十三年,此人征伐黄祖,敌军用艨艟战船打横,把守沔口,箭如雨下,正是此人率百人突入艨艟之中,斩断两条绳索,于是大军得进,最终斩杀黄祖!次日宴会,主公还说,能得此庆功宴,全靠此人斩断绳索的功劳!” “后其征战四方、平定叛乱…一身是胆,从来身先士卒,勇武无双,柴桑叛乱,他也平定过几次,最是熟悉那里地形,若由其统兵,可踏江而击之…关羽必败!此人…诸君都不陌生,正是身长八尺,武力不输于关羽…会稽余姚人——董袭!” 随着顾雍的话吟出。 此间朝堂突然沉默了… 似乎、仿佛、好像…在现有的将军里,也唯独董袭这样不怕死的猛人,或许能拦住关羽。 哪怕是同归于尽! 当然,大家伙儿心里头明镜似的,董袭…也只是能勉强能与关羽碰一碰,未必就一定能胜关羽! 可…这种时候,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要不然…还能咋地? 真关羽杀进来,那就是又一个“江东小霸王”,不…他会是一个比孙策更难对付,更霸道的霸王! “我全家还有两千部曲,老夫悉数贡献出来,吾子全琮学过些许兵马统率,能使二十八重的大刀,可为董袭将军做先锋!” 说话的是全柔,这位汉灵帝时期就被举为孝廉,董卓之乱时,弃官归乡,回老家吴郡出仕的“全氏一族”族长,他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孙权的。 随着他的话… 孙权眼珠子一定,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久闻全家有子‘全琮’少年有名,如今正直弱冠之年,文武全才,少年英雄,若是此番得胜,那孤便将长女许配于他?孙家与全家永结秦晋之好…呵呵,孤之长女孙鲁班,可最是敬佩少年英雄啊!” 孙权已经开始画饼了,当此东吴存亡之际,纵是爱女,他该割舍的也必须得割舍一下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层,吴之四姓“顾、陆、朱、张”,如今陆姓迁徒…所剩唯独三家,那么自然会有一个家族递补上去! 能成为孙权的亲家,无疑…这个机会很大,这何止是一张大饼? 这简直是…百尺竿头,鱼跃龙门的机会! 很明显,孙权的画饼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顾家也能拿出三千部曲!” “张家有八百部曲,任主公调遣…” “诸君怕是忘了,我孔家还有一子,如今身居骑都尉,我孔家亦有两千精兵!” “末将宋谦…只有三百兄弟,但愿意辅佐董袭将军,抵御关羽,将那关羽生擒,献于主公!壮哉我宋家门楣!” …… 就这样,不止是吴郡四大家族,会稽四大家族,许多次一级的家族,也纷纷站出,有钱的出钱,有兵的出兵,草草竟也汇聚了两万部曲。 还是那句话… 这些大族不喜欢孙策、关羽这种猛人,因为太霸道了! 反倒是,他们喜欢孙权。 因为孙权…会最大程度对他们妥协,且给与他们极大的方便! 危急存亡,大族兴衰…这种时候,谁也不会退却。 “哈哈,好…”看着众人的轻吟,孙权那阴云密布的脸上…总算露出了几许笑意,他环望眼前同仇敌忾,纷纷请缨的众人…大笑道:“诸位都是孤的忠臣哪…有诸君在,区区关羽,何足道哉?孤…无忧矣,无忧矣…” 当即,孙权就想要发号施令,调派驻守会稽的董袭为统领,另派宋谦、全琮为先锋赴柴桑抵御关羽。 哪曾想…就在这时。 “天子诏书到,吴侯孙权听封——” 突然间,宫殿外,一道震耳欲聋的清亮之声遥遥传来… 随着这道声音,孙权与此间文武一愣,这都啥时候的天了?怎么突然来了一封天子诏书? 可看清楚来人… ——是曹丕! 这下,孙权、顾雍…还有许多提前得到风声的文武,他们一下子就懂了。 ——『是那封诏书!』 可碍于是天子诏书,他们就算是有…再要紧的事儿,也不可能打断。 更何况,这是一封“特殊”的诏书,是孙权心心念念,做梦都想要收到的诏书。 可… 偏偏,此情此景下,这诏书宣读的时间与内容,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伴随着“踏踏”的脚步声,曹丕已经带着刘桢、吴质快步走入这即将成为“吴王殿”的地方。 他扯开嗓门高喊道: ——“盖圣王之法,以德设爵,以功制禄。劳大者禄厚,德盛者礼丰……近汉高祖受命之初,分裂膏腴以王八姓,斯则前世之懿事,后王之元龟也…” ——“…今封君为吴王,使使持节五官中郎将曹丕,授君玺绶策书、金虎符第一至第五,左竹使符第一至第十,以大将军使持节督扬州,领荆州牧事…今又加君九锡,其敬听后命。以君绥安东南,纲纪江外,民夷安业…钦哉!敬敷训典,以服魏王命,以勖相我国家,永终尔显烈!” 洋洋洒洒,共计三百多字…文字精炼,翻译出来,怕是一千字也无法诠释出来。 说起来… 这一封诏书,名义上是汉天子敕封,可听起来,却大有…魏王册封之意! 特别是最后就一句“以服魏王命”,意思是说,你“大魏吴王”需要服从魏王的赐命,用来勉励您辅佐国家,长久地延续您那显赫的功业。 这算是文字中的春秋笔法,一笔带过! 却显而易见的将“魏王”与“吴王”排序,吴王…将永远在魏王下一位! 当然… 如果是寻常,或许孙权会留意、在意…乃至于细细的琢磨下这“封王”诏书,甚至提出质疑…争取条件,可现在…他没有半点儿心情。 乃至于,这诏书颁布,孙权非但没有谢恩之意,更没有任何内侍接过诏书,没有文武群臣跪地拜服齐呼『吴王万岁』! 甚至,整个宫殿…完全没有一丁点的欢喜! 这…节奏有点不对啊! 吴质与刘桢已经感觉到此间朝堂的诡异。 而这诡异的气氛还在不断的扩散,愈发的浓郁了起来。 ——『什么情况?』 曹丕也觉得不对劲了,封王?这不是大喜事儿么?这不是该普天同庆的么? 怎么? 正直曹丕疑惑之际,孙权张口了,“五官中郎将这诏书念完了么?” 无比平静的一句话传出… 孙权这一句话几乎没有任何波动! 呃… 曹丕愣了一下,旋即颔首,“念完了。”说话间,他双手呈上诏书,身后的刘桢呈上玺印,似乎是要将这诏书与玺印一并交给孙权。 只是,谁曾想…孙权不为所动,满朝群臣都不为所动。 这沉寂的气氛持续了整整二十息,还是顾雍打破了此间尴尬的气氛,“若五官中郎将没有其它的事儿,那就先行退下吧,吴侯与众文武还有军务相商…” 这… ——『吴侯?怎么还是这个称呼?』 ——『不是该改口吴王么?』 曹丕懵逼了。 可…一旁的虎卫却已经踏步上前,无疑…是对曹丕下达了逐客令。 一时间,曹丕无奈…唯有退下,只是…那诏书还在他的手里,不曾送出。 他不禁扪心自问。 ——『我…我做错什么了么?』 ——『这大魏吴王的头衔,不是他孙权望眼欲穿的么?』 是啊… 曾几何时,孙权对“吴王”是望眼欲穿… 大魏吴王也是“王”! 但…现如今…此情此景、间不容发的局势下,孙权心里头透彻的很。 这种时候…他会想起那句高祖留下的“非刘姓者不得称王”… 当此之时,他不能以此去激怒刘备,去激怒关羽啊! 孙权必须为自己留下一条退路了! 这或许…会成为他…乃至东吴最后的、唯一的转圜的余地。 反观曹丕…他一边向后退,面色显得很挣扎。 ——『就这么离开了么?』 ——『若是父王交代的这件事儿都办不好,我拿什么与四弟争太子?』 (ps:之前有读者提出,这里是太子…还是世子?《三国志》中有记载,216年,曹操封魏王,次年立曹丕为魏王太子!注意,是太子!) 踏…曹丕脚步一顿,他挥手甩来了两名亲卫,快步折返…他又一次行至大殿中间,他拱手道:“吴侯是要抗旨么?” 这是质问… 孙权冷冷的凝视着曹丕。“孤何时说过要抗旨了?” “那吴侯为何拒不奉诏?不接受此天子敕封吴王的诏书?” 这… 无疑,曹丕的话就像是要引爆一个火药桶一般,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孙权。 “呵…” 这时,孙权却笑了,是冷笑…他的眼眸变得阴郁,他凝视着曹丕,“孤宁终生不称王,也不要学那冢中枯骨,做区区几个月的吴王…” 说到这儿,孙权一挥手… 当即,一干兵士将曹丕压下。 孙权则大声吩咐,“传孤军令,由董袭任大统领,宋谦、全琮为左右先锋,各族长各自拿出约定兵马,共计两万三千,孤拿出七千精锐,共计三万大军…” 说到这儿,孙权顿了一下,语气更添冷冽,“昔日,赤壁之战,曹操携八十万大军南下,公瑾就是率三万大军破敌!当年与黄祖一战,却是董袭将军力挽狂澜,助孤擒贼破城,这一次…孤信董将军,也信诸公——” 尘埃落定… 就这样一场一波三折的朝会,以最终凑集了三万大军,以董袭为帅向柴桑进发。 此间,跪坐在末席,小一辈的周循、周峻始终关注着此间局势,却是一言不发。 直到…朝会散去。 上了马车后,周峻才问周循,“董袭…勇猛无双、一身是胆,宋谦…一柄方天画戟使的出神入化,全琮…少年有为,名声响彻…兼之三万大军…” 周峻的话仿佛才说了一半,就被周循打断。 “表哥,可别说了…” 周循在笑,笑的无比灿烂,到最后…他尽量克制自己的心境,这才脱口,“这些人…还不够给关公塞牙缝呢?” … … 江夏,从安陆城通往襄阳的官道上。 “驾,驾——” 一辆马车前,马夫拼命的挥动马鞭。 两匹马儿吃痛,健硕的四蹄迅捷如风驰电掣一般的踩踏在土质地面商,马车也宛若一道旋风一般,飞驰而过。 因为速度太快,官道上的行人方才听到马蹄声,紧接着…就是马儿、马车的疾驰而过,几次…都险些把沿途的商贾给撞到。 一个脾气不好的豫州人,扯开嗓子,用尖锐的语调发出抱怨,“跑这么快?投胎呢?” 很明显,这马车不可能去投胎,但,却有一件比投胎还要急迫的事儿。 马车中坐着的是鲁肃、孙登、骆统。 马车之后…还有江夏的骑兵沿途追随,这追随说是保护…可任凭都知道,此为…监视… 这些骑兵的职责就是确保鲁肃与孙登不会跑路,私自回江东。 除此之外,无论是襄阳还是江陵,这些兵士都不会阻拦他们前往。 “吴蜀休矣…吴蜀休矣!” “大都督…” “咳咳…咳咳…你们还当我是江东的大都督么?咳咳咳…你们瞒我…瞒的好苦啊——” 忽然,马车中,随着鲁肃的一声声嘶力竭、悲痛无比的长啸,他又一次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整个一路,他都在咳嗽…咳的很急。 要知道,自打他的“顽疾”被张仲景医治后,他就再没有像今天这般咳的严重,咳的痛不欲生。 说起来,哪怕鲁肃身在江夏,可他依旧时刻关注着整个战场。 甚至…襄樊战场的捷报传回,关麟一举焚烧樊城、郾城、平鲁城; 曹仁自刎,殷署、赵俨被烧死,徐晃被困,牛盖投降… 这些,都第一时间传到了鲁肃的耳中,也让他敏锐的捕捉到了一抹战绩,一抹对于东吴而言,千载难逢的战机。 当樊城已失,襄樊与宛洛连成一体,那么…对于曹操而言,他迫切要打的便是一场“许都保卫战”! 这一战的意义,将决定…荆州是把战火烧到中原与北境,继续蚕食曹魏的疆域,还是与曹魏划豫州而治、分庭抗礼。 一如当年的楚汉相争! 对于曹操而言,许都保卫战…将是一场只能赢,不能输的战役! 故而,在这样的局势下,曹操势必会将西面… 也是淮泗一代的兵力调走! 兼之…这半年来,东吴在淮泗屡战屡捷,打下了牢固的基础,这种时候…就应该一股做气,将东吴所有的兵马调往淮南,强攻夺下寿春,然后北上徐州,接下来占据青州,攻克幽州… 如此,东吴将占据一切临海的疆域。 东吴的水军将能协助这些城池的驻防… 这支水军也将变得空前的强大。 无论在未来何种局势下,这片疆域带来的资源,都足以让东吴…立于不败之地,足以让东吴盘活整个棋盘。 这一条战略规划,鲁肃以想到…就立刻就写好了信笺,想要第一时间传给孙权… 甚至,在信笺中,派遣谁去进攻寿春? 寿春若不好攻,当如何? 如何绕过寿春,如何攻下寿春之后的城郡,将寿春困为孤城…这些事无巨细,鲁肃都交代的极其清楚,甚至对许多种情形做出预案。 若按照这一条战略规划,就算寿春是张辽驻守的又如何? 曹操不可能支援过来,粮食也将被截断… 最终的结果,一定是张文远不战而败,这盘向北蚕食曹魏疆域,迅速壮大的棋盘,就彻底活了! 就在鲁肃把一切都规划好,要派遣骆统去交给孙权时,变故发生了。 ——是孙登! 因为东吴突袭荆州的日子已经到了! 局势已经不可避免,无法挽回! 故而…东吴的世子孙登向鲁肃说出了实情。 将父亲孙权派遣吕蒙、蒋钦、周泰、徐盛、贺齐、丁奉、朱治…还有九万水军突袭江陵与长沙的行动娓娓告知给了鲁肃! 东吴出动的将领,几乎是全明星阵容,东吴出动的兵力几乎是倾巢而出。 孙登的本意是,让鲁肃收回他的提议,如今的局势,联盟破裂已然不可避免,北上徐州、青州的计划…只能搁浅。 哪曾想,当鲁肃听到这一条计划时,他的瞳孔几欲爆裂而出。 仿佛只是孙登一段话的时间,鲁肃整个人却苍老了三十岁! 原本温和的目光变得空洞; 原本和煦的面颊仿佛也坠入了冬天般的寒冷。 从那一刻起,他口中不断吟出的只剩下这么一句,“联盟破裂,天下三分不再,吴蜀危矣,吴蜀危矣——” 鲁肃迅速的让人准备马车,星夜兼程就往襄阳赶。 他…他必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尽管…他已经意识到,或许局势已经无法扭转。 鲁肃、孙登在江夏! 关羽、关麟的目光放在襄樊战场。 荆州怎么可能防范东吴? 此番背刺是…是十拿九稳的呀! 可恰恰因为这样,鲁肃才会担忧。 他担忧的不是长沙、江陵夺不下,不是…东吴精锐打不过荆州军,事实上… 事实上,这一对关家父子就是再智勇无双,也不能同时与曹魏、东吴两线战场开战!这是必败的局! 可…赢了以后呢? 就算是擒了关羽、关麟又如何? 杀了?刘备还在西川哪! 放了?关羽一定会带兵卷土重来… 那时,就不是荆州面对东吴与曹魏的两线夹击,而是东吴…东吴将被夹死在中间,荆州也将变成属于东吴的绞肉场! 刘…会不会亡?鲁肃不知道! 但鲁肃能看到的是,逆魏一定能笑到最后! 不得不说… 这个时代,在战略眼光上,在大战略的规划上,鲁肃是与诸葛亮、荀彧、沮授同一档的… 他是“鹰”派,他是东吴最硬的男人; 可他…却因为局势使然,放下了“鹰”派的犀利,变得比“鸽子”还要温和。 但现在…他意识到,他苦苦维系的同盟,三分天下的局面即将打破,他甚至预判到了未来的东吴,将因此…毁于一旦! ——『完了!完了!』 ——『东吴危矣,东吴危矣!』 鲁肃的心头还在沉吟… 孙登看着他不断的剧烈咳嗽,忍不住问道:“大都督何故这么执着于这个同盟呢?在父亲看来,这荆州本就是东吴的,他对这荆州素来有执念哪…” “荆州是哪里的…咳咳…咳咳咳…”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鲁肃一边拍着胸脯,一边艰难的张口:“荆州是姓刘,还是姓孙这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曹操最擅长,也最得意的…便是他从荀文若那儿学到的‘驱虎吞狼’!” “群雄逐鹿中原,为何吕布死了,袁术死了,袁绍死了,刘备也败了…都是因为这驱虎吞狼,两虎竞食之计啊…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啊…孙、刘不斗,尚可慢慢的蚕食逆魏的疆土,可孙、刘若内斗,那便是两虎竞食,逆魏…逆魏从中得利!” 鲁肃的话声音不大,却是沙哑至极,仿佛极致的悲痛之下,他的嗓音也变得凄楚,变得无奈…变得干涸。 孙登还是年轻,他无法理解鲁肃说的这些,他的眼光也看不了那么远… 无法像鲁肃般,看到十年、二十年之后。 他只能淡淡的回道:“可如今,突袭已经开始…鲁大都督现在赴襄阳城,那不是羊入虎口么?按照父亲交代的,当务之急…我等应趁乱想办法逃遁回江东啊!” 事实上,鲁肃与孙登是有机会逃跑的。 四个月的观察,孙登是寻觅到了身边这些江夏兵看护他们时的破绽,虽未必是万无一失,但…是值得一试的! 只是…鲁肃从一开始就对这个提议十分抗拒! “逃?”鲁肃笑了,是那种十分苦涩的笑容,他一边摇头一边回道,“我若逃了,这天下就是他曹操的了!” 说到这儿,鲁肃拍了下胸脯,继续用沙哑的声音道:“至于…你说的羊入虎口,呵呵…现在,我就是带你去见关麟,是去主动入这虎口,唯希望你、我这人质的份量,能让你父亲留手一分,至多…至多占了荆南四郡,还是把这荆北还给关羽吧…如此,双方各退一步,或许…还…还有转机,咳…咳咳咳…” 说到最后,伴随着一阵咳声,鲁肃的声音已经变得细若游丝。 仿佛…他心中的沉痛正在持续不断的消耗着他的身体,就连他的嗓音也在极致的蚕食,绝不放过! 他的心境间…仿佛一直有一行字在不断的回荡,闪烁! 『唇亡齿寒——』 『联盟不能破…联盟若破,吴蜀休矣——』 鲁肃,老实人,鹰派领袖,与荀彧、诸葛亮同一档眼界的男人…面对如今的时局,他已然无能为力,他只能选择以他鲁肃之躯,做联盟最后的存续! 若不成,则三分不再,逆魏一统! 若成,局势…还能再争取一下。 “快,你们让…咳咳…让马夫再快一点,不用管我的身子,我…我撑得住——” … … 樊城的那一把大火,曹仁的殒命,新野城的归降,这一系列的消息传到曹魏,反倒是比传到江东更晚了一分。 这是因为新野城的归降,宛城与襄樊连成一体。 哪怕关麟授意,放一些魏军的骑兵回去,让他们第一时间把这边的噩耗告诉曹操。 可…那些侥幸捡回一条命,尤自心有余悸的魏军探马与斥候,哪里还敢走“宛城”这一道… 哪怕路途增加了两倍,他们也选择从群山中绕到汝南,然后经豫州、兖州、最后绕了一个大圈赶至许都禀报。 终于,这些斥候到了。 秋夜,一干疲惫的探马策马在小道上疾驰,他们在许都城城门处下马,跌跌撞撞的上去砸门,原本半日的路程,愣是让他们绕了一个大圈,走了整整五天。 城楼上探出一个守卫,厉声问:“什么人?” 斥候回禀:“樊城斥候!八…八百里加急军情要上报大王!快…快开门!” 楼上的两个守卫小声私语,接着火把,他们看清楚了来人的衣着,还有令牌,大门这才缓缓开启,发出艰涩的声响。 几名斥候上马一跃而过,凌乱的马蹄声惊醒了整个许都城。 李藐睡得极轻,听到了这马蹄,他掐指算了算时间,然后口中小声沉吟出四个字。 “总算来了——” 他迅速的穿好衣袍,因为他知道,很快…钟声就会敲响,很快…整个许都城就会慌乱! 建安二十一年七月初,襄阳城内飞球漫天,是夜…大火引燃樊城、郾城、平鲁城,三日…炼狱火海焚烬一切,曹仁自刎,赵俨、殷署被火烧至死,牛盖投降… 烈火后的樊城、郾城…到处都是被烧的只剩下骨头的魏军残骸,到处都是那残破的兵器… 还有那空气中蒙蒙一阵的灰尘,像是…骨灰! 贾诩、程昱、贾逵几个重臣; 司马懿、陈群几个小辈; 还有瞎了眼的夏侯惇,还有新晋为大魏“军师祭酒”的李藐,还有曹操最疼爱的儿子曹植… 他们第一时间汇聚在曹操寝宫的外堂… 一个个神色凝重。 贾诩还勉力能支撑起那老迈的身姿,程昱已经急的直搓手…越来越多的官员赶来。 陈群问司马懿,“一夜之间?襄樊战场…就结束了?” 司马懿低声:“我也不知道,先前毫无预兆,不…先前所有的预兆是引水倒灌,是突发大水…谁又能想到,不是水…而是火呢?” “十万兵啊…”陈群感慨,“大魏还能有几个十万兵啊?” 司马懿沉默…他微微咬了咬唇,他想到的是… 如果许都城丢了,那…他河内司马家,颍川的陈家、钟家…这个私下里以颍川集团为首的豫州文人集团… 还能坐稳如今在曹魏的地位么? 要知道,颍川本就是许都下的一个县城,离开了家乡…他们盘根错节的势力也就折断了呀! 这时… 曹操匆匆从内室出来,他明显是从睡梦中被唤醒,束发没有戴冠,还穿着睡衣,因为急促…连鞋子也顾不上穿,他问道:“这么急?怎么回事儿?” 程昱忐忑的回答道:“樊城没了,在一场大火下什么都没了…荆州军已经将襄樊与宛城连为一体…曹仁、赵俨、殷署将军阵亡,牛盖背叛…好在,没有消息表明宛城有出兵许都的打算!但…眼下,许都城再无屏障可言!” 说到这儿,程昱顿了一下,“大王,接下来势必要打一场许都保卫战了!” 这… 随着程昱的话,曹操那本是眯着的虎目,突然间睁开、睁大…他不可思议的环望着眼前诸人。 他像是受到了什么莫大的惊讶… 可又仿佛,他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孤一定是起猛了,孤还没睡醒…孤…还没睡醒吧?” “大王!” “伱们都退下——” 随着曹操的一声咆哮,所有人尽管焦急,可却没有一个人赶去触碰曹操的虎须…只是颤巍巍的向后退。 曹操却像是想回到床上,去把这个没做完的梦昨晚。 只是,他是躺下了,可心里头却恍若明镜似的,程昱是他曹操的太阳啊,程昱从不说谎啊… 那么… 族弟曹子孝… 樊城战场十万兵勇… 还有新野城、宛城,怎么就能起猛了呢?怎么起猛了…许都城前就再无屏障了呢? 就在屋外的众文武忧心忡忡往后小步后退,彼此互视,不敢发声之际… “哐啷啷啷…” 只听得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是曹操手持佩剑倚天…将一处古玩劈碎的声响… 而与这声响同时传出的是曹操那高高扬起的声调。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孤族弟曹子孝是天人将军,他怎么可能死了?不可能…他活的好好的,他是天人将军!” 这一刻… 大魏的国主,这位今年才被封为魏王的曹操,他整个人突然就陷入了癫狂。 … … 第四八五章 大机械师马钧,逆魏最后的太阳! ***** (ps:上一章写错了一个地方,韩当在二百多章时就领盒饭了,感谢读者老爷们指出,你们还是比牛奶糖细啊!这一处已经修改,用东吴第一猛男董袭代替了韩当!当然,这些对于关羽来说,都不重要!) ***** … …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曹植低着头,啜泣着跪在曹操的面前,曹操颤巍巍地伸手为他抚平鬓角。 大魏的南方总统帅,曹军将士们心目中的天人将军,族弟曹仁的死对他打击巨大,让曹操瞬间衰老憔悴了许多。 这也使得他再见到曹植,这个最疼爱的儿子时,整个人都脆弱了不少,“子和走了,子孝也走了,子廉被擒住了,元让的一双眼睛都奉献给了大魏,孤…孤身边的亲人,那些为孤南征北战,建立起这大魏基业的老兄弟们…已经不多了。” 曹仁的死对曹操的打击巨大。 甚至,让他在面对如此岌岌可危的局势时,只字不提那“襄樊”战场,只字不提那荆州与宛城连成一体,如今距离他曹操百余外,就是敌人,就是关羽与荆州兵啊! 这是把大魏给捅了个天大的窟窿。 俨然,许都保卫战,已经成为了如今的主题。 但曹操没办法往那边去想,因为只要去想,那就绕开不开七万魏军被焚成灰烬,绕不开徐晃与三万魏军被困在其中,绕不开…除了曹仁外,那一连串阵亡文武的名字。 这些,都让曹操头痛欲裂。 但…这些又是必须去面对的。 “父亲,局势已经如此,荆州军夺下樊城,那与宛城连为一体,而宛城连接许都、陈留、洛阳,若是出兵,可朝发夕至!此犹如一枚毒刺深深的扎在我大魏的心脏之处,故而…孩儿请缨…率军攻宛!” 曹植主动请缨… 的确,仔细看看,失去了曹仁这个襄樊战场的屏障后,如今这硕大的许都城,虽有千军,却已是无将可用。 再加上…噩耗传来,他的父亲惊愕之于,陷入癫狂,紧接着头痛欲裂晕厥不醒。 曹植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他想要为父分忧。 但…想法是一回事儿,可实际操作与能力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吾儿素来仁孝有文采,也有治国之才,但领兵打仗不是治国,比的是谁更心狠手辣,是谁更阴诡莫测…子健,在统兵上,你比得上你子孝叔么?” 随着曹操的话,曹植直接哑然… 事实上,他心里如同明镜似的,子孝叔的军事才能,他是望尘莫及啊。 莫说是子孝叔,就是二哥子桓,他也比不上…可这种时候,父亲这般模样,做儿子的都不顶上?还能用谁? “孤已经派人去传你三哥了,上个月,子文就平定了乌桓的叛乱,孤本欲让他继续征伐辽东,降服了那鲜卑的轲比能,一劳永逸的解了孤北境之患,也替孤实现了那儿时‘征西将军’的念想,可现在,局势使然,鲜卑与轲比能再是祸患,也不及这荆州之地关家父子之万一,孤要先解决这关家父子之祸,北境之患只能放一放了。” 说到这儿,曹操示意让儿子曹植搀扶着他站起。 曹操似乎也过了那一阵惊愕之下引发的头疾,尽管身子依旧虚弱,可他依旧凝起虎目环望着眼前的诸将。 突然间,他抬高了声调。 “孤那黄须儿手上有三十万雄骑,这些本是孤交予他征伐北境的胡虏用的,现在,只能把这三十万雄骑挪来许都了!” 曹操说是三十万。 事实上,曹彰征讨鲜卑、乌桓的也就十万人。 再加上大军回援,北境幽州、并州也需驻防兵力,防范胡虏,所以真正能带过来的也就六万人。 但现在…不会有人在意这些。 至少,因为曹操的一番话,让众人看到了希望,曹彰手下有田豫、阎柔、牵招等名将,他们常年与胡人搏杀,在统兵与作战是有一套独特的战法。 或许…他们能与这支骁勇善战的关家军匹敌? 至少…这些名字,足以带给现如今危如累卵的大魏朝堂一抹冉冉升腾而起的希望。 随着曹操的话音落下,众人受到了鼓舞。 程昱适时张口,“大王如此安排,天兵不日将至,我等臣子还惧怕什么?况且,大军压境,大王未提及半个‘退’字,这是大王要亲自守我大魏之国门,有君如此,我等臣子如何不效命、死战?诸君当各司其职——” 程昱这算是一番慷慨激昂的总结陈词。 话音落下。 曹操寝居内外的诸文武齐声拱手,“大王洪福齐天,大魏逢凶化吉——” “大王洪福齐天,大魏逢凶化吉——” 一时间,声浪震天。 曹操伸手示意,让众人停下声音,他接着说。“诸公都下去吧,各司其职,守好各自的关卡,当年那关云长在徐州时就为孤所擒,时过境迁,孤现在是老了,可他关云长也老了,这许都一战,他关云长依旧如那十几年前一般,还会为孤所擒!” 说到这儿,曹操笑了,笑的无比壮阔雄浑。 他的语气也变得严肃与一丝不苟,“这一次擒住那关云长,孤看他还怎么挂印封金?千里单骑!” 随着曹操的话,重人再度齐呼。 “魏王英武…魏王英武!” 这么多年了,仿佛…哪怕曹操的年龄一再的增加,哪怕他会失败,会做出一些错事,哪怕他的头疾始终困扰着他,可…他仿佛就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魔力。 只要他在,只要他出现… 那大魏就会始终屹立不倒、坚如磐石。 他始终是这个国家唯一的支撑,是维系着几十万军队魂灵所在的希望啊! … 在曹操寝居的这一次简单朝会散去,一众文武走出,贾诩与程昱走在最后,两人迈着沉甸甸的步子。 “文和?如此大事,你方才怎么一言不发?”程昱问贾诩。 贾诩的脸色并不好看,他沉吟了片刻,方才小声回道:“方才在大王的寝居,大王说的话是给众人听的,是振奋人心用的,却未必是实话,真正的谋算…真正议论破局之策时,是不需要这么多耳朵的!” 果然,就在贾诩话音刚落。 “踏踏…” 坚实而厚重的步子突然在两人身边响起。 是许褚…他快步走到两人的身旁,“两位军师留步,大王有请…” 随着许褚的话,程昱下意识的把目光望向贾诩。 看着这位年纪比他还大的“老毒物”,程昱心头不由得佩服连连。 贾诩也回望了程昱一眼。“走吧,该说话的时候,会有人让咱们说,就是想藏也藏不住啊!” 俨然…这话说的意味深长。 程昱看着贾诩先走一步,连忙跟上,心里头不有嘀咕着。 ——『有这老家伙在身边,总是让人心安哪!』 这边… 程昱与贾诩原本跟着人群走,可走着走着人就没了。 那边,司马懿刻意走向李藐身旁,主动向这位“军师祭酒”打招呼道:“如今的时局李先生怎么看?” 唔… 李藐没想到司马懿会主动去找他,当即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回道:“大王不是说了,三公子携天兵即将抵达许都城,三十万大军,呵呵…就是一人一口吐沫,那荆州军也得被淹了?” 呼…司马懿没想到李藐这样回答,他左右环视了一眼,然后笑吟吟的张口。 “李先生?大王这话,你信么?” “司马公子慎言哪!”李藐下意识的瞟了司马懿一眼,然后郑重其事的回道。 司马懿却感慨道,“纵大王说的是真的,三十万大军将至,可…这?又防得了那漫天飞球?防得住那天纵大火么?这些飞球可以从襄阳烧了樊城,又如何不能从宛城烧到许都?” 这… 李藐脚步一顿,继而反问:“那司马公子的意思是?” “我担心大王会迁都!至少…洛阳周围群山环绕,那飞球飞过去的难度更大…”司马懿咬了咬牙,像是欲言又止。 这下,李藐明悟了,原来…司马懿的话,明面上指代的是宛城对许都城的“空袭”…可背地里却是指向“世子之位”。 想到了这一点,他也沉吟了一下,继而一边“吧唧”着嘴巴,一边道:“仲达的意思是,要防止魏王迁都?” 李藐险些要忘记了… 在司马懿的视角里,他李藐的立场可是坚定不移的站在曹子桓这一边。 ——『这倒是有趣了!』 随着李藐的一声嘀咕。 司马懿的话还在继续,“如今子桓在东吴,洛阳城却是子健完成修筑的,若是迁都…那大王倚仗的是洛阳,为稳定人心,势必会将子健公子立为太子!” “但,身在东吴的子桓,他势必也收到了此间的噩耗,他一定会极力催促东吴进军,从背后给于荆州致命一击,以此反败为胜,解许都困局…他若办成了此事,便是对荆州釜底抽薪,便是为大魏立下大功一件,如此,那…魏太子位就一定是他的了!” 时间…司马懿引出的是一个时间的概念。 在司马懿的算计里,子桓…距离他的太子之位,差的只是时间! 而这一番“真知灼见”也让李藐惊愕不已,乃至于,他再投向司马懿的目光多出了几分佩服。 最终,在司马懿望眼欲穿的眼神中,李藐颔首、附和道。 “司马公子高瞻远瞩、见识独到啊——” … 曹操与贾诩、程昱的见面换了一处地方。 是位于魏王宫中一处青幽的偏殿,这里的陈设十分简单,倒是一张硕大的舆图铺展开来。 此刻的曹操一改方才的颓然与虚弱,他手持一根竹棍,虎目冷凝,竹棍正指在这舆图之上长安城的位置。 “钟繇那边如何了?”曹操那低沉厚重的声音问出。 许褚连忙道:“已经按照大王的吩咐,钟寺卿调动关中兵马陈兵‘武关’之上,随时可以进攻宛城!也随时可以驰援洛阳、许都!” 许褚的话让曹操微微颔首,他那竹棍又指向淮南:“寿春方向呢?” “也是按照丞相的吩咐…”许褚继续禀报,“由张辽将军、曹真将军带三万人迅速的驰援许都而来,只是…文远将军有些疑窦,说是如此做,寿春城可就空虚了。” 空虚么? 哈哈,曹操笑了,是那种苦中作乐的笑。 他大手一扬,“孙权鼠目寸光…他如今受封吴王,又在突袭荆州,得意洋洋,如何能看到寿春的空虚,倒是这一对关家父子,将孤逼到如此窘境,十个他孙仲谋也比不过这一对关家父子!” 曹操的话音落下… 程昱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武关、淮南…原来大王早就已经部署了…早就已经做好了安排!” 可随着这一口气,程昱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大,他有些惶恐的问。 “那三公子他…他…” 曹操怎会听不出程昱的问题,他沉吟了一下,方才抬高声调,“子文还在那莽莽沙漠中与那群鲜卑胡虏搏杀…他不会来,他手下的十万精骑也不会来!” 曹操的眼眸突然就眯起,语气沉重:“孤从小的夙愿就是做一个像冠军侯霍去病那样的征西将军,关家父子是厉害,可他们并不可恶,那些草原上的鲜卑胡虏,年年冬天劫掠我大魏边境子民,女子劫走关入羊圈,男子与小孩晒成肉干,他们如此食人恶习,更是可恶百倍!故而,孤就算守不住许都,孤就算被迫要迁都洛阳,乃至于迁往邺城,孤也不会调动北境的这支兵马…除非!孤!死了!” 曹操的话让程昱一阵震撼。 魏王…他的确老了,可他还是那个魏王。 他是受过“太学”教育熏陶的。 ——“帝之辅弼、国之栋梁”这样的“辞藻”是深埋在他心头的。 横扫匈奴,恢复西域…一直是他最崇高的理想啊! 哪怕这个理想与现实的颓然的局势相碰撞,魏王曹操还是在一如既往、矢志不渝顾的坚守着这份理想,不忘初心! 多么令人钦佩的不忘初心哪! 贾诩的眸光闪烁,“原来魏王一早就没有指着三公子的这支雄兵。不过…除了长安与淮南的兵马外,倒是还有一支…” 贾诩是懂语言艺术的,他永远会把话提醒到关键处,然后让曹操把最关键的部分讲出。 果然,曹操虎目抬起,竹棍也损移到了南阳一隅。 “文和是说臧霸与他的泰山军?” 贾诩捋须感慨道:“这可是昔日吕布手下精锐中的精锐,他们久居泰山,更是熟悉山峦作战,南阳是一个大盆地不假,可许都、洛阳周围多山峦哪…” 贾诩的话,让曹操重重的点头。“文和所言极是,倒是忘了,南阳…孤还有一支雄兵!” 不得以,曹操是想要让臧霸出手了! 曹操、贾诩、程昱…这么一讨论,似乎整体的许都保卫战的战略思路就定下来了。 长安、淮南、南阳… 调动三处兵马,三地空虚的同时,却足可保许都城兵员充沛 足以确保宛城腹背受敌,不敢枉动。 无论是曹操,还是贾诩、程昱,他们都意识到,这种时局下,许都城不容有失啊。 但…有一条…依旧是曹操无法解决的。 想到这里,曹操的眸光变得深邃,继而…他的眼眸望向程昱,“仲德,孤让你在整个大魏遍寻奇人异事,寻求破解那飞球之法?如今已经有四个月了,人?还没有找到么?这飞球空袭,炼狱火海,孤的大魏就无人可破么?” 这… 问题引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你大魏人再多,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啊,襄樊战场人不多么?十万…还不是一夕间灰飞烟灭! 荆州军固然勇猛,可这飞球,才是心腹大患! 许都城,可不比宛城更防空啊! “大王…”程昱沉吟了一下方才开口,“其实,这飞球的事儿,臣这边…倒是有些进展的,只是…还没有最终成果,不是禀报给大王的时机啊。” “什么进展?”曹操的一双眼眸直勾勾的盯着程昱。“无论到一步,你悉数讲给孤,哪怕是一丁点的进展,孤也要听——” “大王…”程昱郑重的禀报道:“就十日前有一少年扬言,他…他能造出此飞球!” 轰… 轰隆隆! 程昱的话对于曹操而言无异于五雷轰鸣! ——『造…造出飞球?』 惊讶的不止是曹操一个,还有身旁的贾诩,还有许褚,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对程昱这话…多少带着些巨大的疑窦与怀疑。 “你…你接着说——” 曹操的声音加重,眼睛中满怀的是望眼欲穿。 程昱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此人乃扶风人,姓马名钧,字德衡…原本,臣也并不识得此人,可一打听之下方才得知,他虽有口吃的毛病,不擅言谈,却精于巧思,在民间极为有名望…他曾还原指南车、改进笨重的织布机,发明出一种由低处向高地引水的龙骨水车,还制成一种轮转式发石机…能连续发射石块,远至数百步…” 说到这儿,程昱顿了一下接着道:“甚至…就连大魏前线兵卒送来的‘连弩’,也经过他的改良而破解其内部机括开关…乃至于已经在尝试完美还原!也正是他…他提出,这飞球的‘蒸汽’原理从伙房就可窥探一斑,且他已经将一只小狗送入空中,按照这原理继续推演的话…他或能造出这飞球…” 程昱提及的这位大发明家——马钧! 按照历史的推演,他将在十年后在魏国担任给事中的官职。 当然…这个官职平平无奇,但…他的名字,却被后人冠以“华夏古代科技史上最负盛名的机械发明家之一!” 诚如程昱所言,他还原了指南车、改良了织布机,发明了龙骨水车、轮转式发石机,除此之外,大名鼎鼎的“水转百戏图”也是出自他之手。 甚至…诸葛连弩还是他改良与发展的,威力增加了五倍! 可以说,在这样的时代,马钧在手工业、农业、军事做出的发明创造,足以让他成为几千年的历史当中,不多见,堪称机械大师的存在。 唯独可惜的是,他不善辞令,也因为封建统治阶级腐败没落,这些发明创造并没有得到重视… 马钧的一生,从少年到老年,始终不得志。 魏国的大文豪傅玄曾感慨: ——『马先生的巧,虽古时的公输般(鲁班)、墨翟,以及汉代的张衡,也比不过,但公输般和墨翟都能见用于时,张衡和马钧的一生却不能发挥其长,真是最可痛心的事。』 由这一番话亦可知… 程昱提到的这位马钧是“何许人物?” 说是“机械降神”有些夸张的,但…“大发明家”、“大机械师”这样的头衔,马钧是当之无愧! 当然,历史上的他是悲剧的,是怀才不遇的! 偏偏,因为如今时局的动荡也好,机缘巧合,又或者是荆州的“发明创造”让大魏,让曹操不得不把目光投入这些“机械、发明”上… 故而这位不善辞令、怀揣不遇的少年马钧,竟奇迹般的在这个时期得到了程昱的看重。 不遗余力的支持他的发明… 他更是投桃报李般的大胆提出: ——这飞球,他也能造! 当程昱娓娓把有关马钧的故事悉数讲给曹操听后,曹操亢奋的一拍大腿,他发出那仿佛久居阴霾之下,总算见到拔云见日的景象时的爽然的大笑。 “孤要即刻传召这马钧,不,仲德,你带孤…带孤去见这马钧——” … … (ps:明天要上班,家里还有一大堆事儿,故而今天少更一点…明儿个到单位就没那么多事了,理论上就能多更了。还有就是…后面的纲,容我去闭上眼睛,躺床上细细的理一理!) (本章完) 第四八六章 我的脑袋是软的,可你的刀劈不动! 深秋之际,被群山环绕的许都城大有一股苍山如黛的感觉。 城楼上高耸的城墙、伫立的兵士遥遥在望,马车却一转,向着山野方向跑去。 程昱探出头来,确保路线是正确的。 曹操则是诧异:“不曾想,仲德竟把这马钧藏在城郊!” 程昱连忙收回了脑袋,解释道:“马钧的许多发明…虽是提高了农业生产的效能,却也是动摇一些人的利益,若是在城内太过显眼,反倒是让他置身险地!再说…此人‘口吃’,不善辞令,还是扬长避短,不要让他与太多俗人、俗物接触的好!” 程昱的话让曹操颔首。 “仲德的安排,总是这样的周到、缜密!” 的确…诚如程昱说的那样。 马钧被程昱安排在许都城北的一处幽静的山庄内。 为了保护这位“大发明家”,程昱调动了校事府百余校事,除此之外,铁匠、木匠…各式各样的匠人也集结了超过五十人,悉数都是为马钧服务的。 尽管“飞球”并未制造出来,可…程昱已经意识到,如果…会有那么一个人,将成为大魏扭转局势的关键,那一定是这年纪轻轻的——马钧! 故而,凡是马钧的要求,无关难易,程昱都会派人悉数准备,甚至数量…远远超过马钧的要求。 也正因为如此,当黄昏到来之际,天色渐渐地陷入黝黑之境,曹操在程昱的引领下,从马车中走下时,他才能看到,他一辈子也不曾看到过的景象。 只见得… 地上几簇火焰点燃,阵阵“艾火”透出了有些刺鼻的味道… 但,几百鸡蛋壳,却在这艾火的熏陶下,正徐徐升腾,飞起。 这一幕,在曹操、贾诩、许褚的眼中,超玄幻—— 似乎…按照常理,就算是鸡蛋壳被风吹起来,可飞到天上,要不了多久,就会落下… 但匪夷所思的就在这儿。 这些鸡蛋非但没有落下,而是在大火的熏陶下继续升腾,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直离地三、四尺,却还在向上! “俺滴老娘啊,这鸡蛋真的能飞起来啊!” 许褚看着那漫天的鸡蛋,连连惊呼,一时间,仿佛找到了童真,变成了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同行的贾诩也是感慨:“神乎其技,这简直…神乎其技…” 比起他俩,很明显…程昱就显得“见过世面”许多。 事实上,这已经是他不止一次的看到马钧在做这个“尝试”,算是见怪不怪。 当然…对于马钧而言,每每在“飞球”制造的过程中遭遇瓶颈时,他就会反复做这个“尝试”,从其中寻找突破瓶颈的灵感。 这次…也不意外! 曹操也目睹着这漫天飞起的“鸡蛋壳”,一整日心情被笼罩在阴霾中的他,总算是笑了,笑的无比清朗。 “淮南王刘安编撰的《淮南万毕术》一书中就记载过——艾火能令鸡子飞;孤太学时的半个师傅卢植,他又一位得以门生名唤高诱,这睾诱也解释过如此原理,说是‘取鸡子,去其汁,燃艾火,内空卵中,疾风因举之,飞’!孤昔日看到淮南王的道法,听到这高诱的玄篇,只觉得他刘安、高诱是胡说八道…怎么可能有东西能自然的飞到天空,不曾想…” 说到这儿,曹操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感慨道: “不曾想啊,先是那云长的那儿子给孤好好上了一课,再是这马钧,让这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哈哈…好啊,这马钧发现的不算晚,他能让‘鸡子飞’,也就能让那巨大的飞球飞到天上去!如此…孤…孤就能反制云长与他的儿子了!” 被动,这半年来…曹操打仗打的太被动了! 而最被动的就是这“无法解决”的飞球。 除了被动外,剩下的就只有憋屈。 既然无法破解荆州的“空军”,那…另辟蹊径,建立一支大魏的空军予以反制,也不失为一个妙招! 想到这儿,曹操迫不及待的吩咐,“仲德,快把马钧这个宝贝带来给孤,孤要见见他…” “喏——” 随着程昱答应一声,他迅速的离开了此间,往这幽闭的山庄内行去。 不多时,一个约莫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跟着程昱走来,因为知道要见的是魏王曹操,他显得有些紧张,却也带着几分期待,他抱着一卷竹简,兴奋的跑到曹操的面前。 可见到曹操,他突然…不说话了。 曹操有些诧异地看着不说话的马钧,难免有些失望,可只是一个刹那,曹操就用最灿烂的笑脸望着马钧:“怎么?孤又不吃人?一句话都不敢说了么?” 马钧一紧张,结巴的更厉害了,“小人马、马、马…马钧,字、字…字…字德…德衡!” 他这么一说话,附近的铁匠、工匠都笑了…倒不是嘲笑,只是觉得…他这般与魏王说话,多少带着些许滑稽。 可唯独曹操没有说话,心里却念叨着: ——『仲德说的不错,还真是个口吃,不善辞令啊!』 念及此处,曹操也不介意,依旧是用和睦的语气问马钧,“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是…是…是飞球,飞球之…之制造…制造图纸——” ——飞球制造图纸? 就是再磕绊,当这六个字传入曹操的耳中,也足够他虎目睁开到最大,足够他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曹操给程昱使了个眼色,程昱连忙将马钧手中的竹简取过,然后递给曹操… 曹操十分迅速,却又小心翼翼的展开,如获至宝一般。 这一封制造图纸绘制的极其详细,包括原理,包括火油罐子的搭设,包括飞球球体的皮革,这些都无比详尽的一笔笔描绘出来,其中还有篆体小字的说明与马钧个人的猜想 …很明显,这一封飞球的制造图,马钧是费了功夫的。 事实上,为了帮马钧完成这图谱的绘制,程昱几乎把…所有近距离观察过飞球的兵士都喊来,特别是那些眼神好的,几乎悉数问过一遍。 马钧几乎是通过这些人的回忆,描绘出了框架,再用他惊人的“机械”、“发明”的天赋与理论,将这个框架填充。 除了其中还有几个关键的环节没有解决外…这飞球的制造已经无限接近于成功。 这让曹操的虎目变得夺萃,变得精芒闪烁,乃至于…望眼欲穿。 当然,他不是对这“飞球”的制造书望眼欲穿,他是对“马钧”这样一个有瑕疵的大才“望眼欲穿”哪… “德衡(马钧),孤问你…制造出这飞球,还需要多少时日?” 曹操这话问出口,突然觉得语气急促了点儿,冷峻了点儿。 于是连忙语气和缓的补上一句:“德衡,这个问题孤不急,你可以慢慢想,孤就坐在这儿等你想,什么时候想好了就告诉孤!” 其实…这个问题不难,马钧口吃,但心里边却如明镜一般。 现在“飞球”的制造到哪一步,还需要多久突破瓶颈,多久能制造出来…这些,他心里是有数的。 “回…回…回大王,还、还、还…还需要两…两…两个月——” “两月啊…”很显然,曹操对这个期限不是很满意,但他又知道,这事儿急又急不来,“局势什么的,孤就不告诉你那么多了,孤只问你一句,能快一点儿嘛?两个月,许都危矣啊!” “不…不…不…不能!”马钧比较实诚… 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 他不会圆滑,更不会撒谎。 而随着马钧的话,曹操的眉宇变得更凝重了。 一旁的程昱见曹操有几许不悦,连忙道:“他不会说话,大王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贾诩却仿佛看出了曹操面色凝重的原因,当即宽慰道:“两个月,至少也是个期限,至少…也让我们有个盼头,有个希望啊…” 言外之意,若是没有这马钧,两个月…怕都是一种奢望。 这种被人按在地上狠狠摩擦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而随着贾诩的话音落下。 原本神色凝重的曹操,突然“哈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这笑像是让他一扫心头的惆怅与阴霾。 他一边笑,一边轻拍着马钧的肩膀,“孤不是嫌时间长,德衡,孤不急,你慢慢造,稳稳的造,需要什么就告诉程军师,他会想办法给你凑齐,不过…倒是你这口吃,孤想到了一个妙法…德衡,孤问你,你与家人说话时,也这般口吃么?” “不…不…不…”马钧一边说话,一边摆手。 程昱则解释道:“这个臣可以证明,此马钧在其长姐、母亲面前时,对答如流…完全没有半点结巴。” 果然… 曹操像是看出了马钧这结巴的症结,说到底还是紧张啊。 的确,世上真的有这么一种人,会因为生活、生长的环境,打从心底里自卑。 从而在面对人时,心头的紧张呈几何倍数的扩大,以至于说话磕磕绊绊,像是口吃一样,说到底,这是心里作用…不是生理作用! 无疑,马钧就是这种类型。 “孤有法子能治你这口吃…”曹操一双虎目凝视着马钧。 “大…大…大…”一连三个“大”字,马钧也没迸出来后面的那个“大王”的“王”。 程昱连忙替马钧开口,“不知道大王是何良方?” “哈哈哈哈…”曹操一边笑,一边道:“德衡对家人不是不口吃么?那孤就做他的家人,哈哈…也是丈人好了…丈人!家人!如此孤便与德衡是一家人了!” 此言一出… 贾诩一怔,程昱也是一惊。 丈人…这… 当即程昱连忙道:“德衡,你是走大运了,大王有此提携之意,你还不快快拜谢大王…” 不等马钧拱手,贾诩则问道:“不知道,大王是要将哪位千金许配给德衡公子呢?” 曹操的眼睛微微的眯起,“清河已经嫁给夏侯楙,金乡许配给孤的养子何宴,安阳公主则与荀令君之子荀恽有婚约,只等及笄!节儿、华儿、宪儿入宫为天子妃…孤算算,可没有女儿能许配给德衡了!” 这… 贾诩其实问的目的就是这个,他荀氏着,大王就是再赏识马钧,想要拉拢他,也总不能把几个月前才阵亡的夏侯楙的妻子清河公主再嫁给他吧! 那会让马钧招致夏侯家的仇怨… 不过,从曹操的回话里,贾诩看出来了,大王早就拟定好了人选! 倒是曹操的话也让原本正惊喜的程昱心头“咯噔”一响,还有马钧,他本惊喜到不知所措,可突然…心情上就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曹操的话还没完,还在继续,“倒是孤长子‘昂’,其战死于宛城时,尚留有一女名唤曹婴,此乃是孤最喜爱的孙女儿了,从小起,孤就将其带在孤的身边教习兵法、韬略、武艺…德衡啊…孤这孙女刚刚及笄,正直妙龄,德衡?你可有意做子修(曹昂)的乘龙快婿?” 轰… 轰隆隆! 曹操的话对于马钧,对于程昱,无异于五雷轰鸣。 曹昂,这是曹操最疼爱、最器重…乃至于最愧疚的儿子。 而自打宛城一战,曹操一炮害三贤后,曹操对曹昂的爱、愧疚…几乎悉数作用于其女曹婴的身上,人都说曹操疼爱曹冲、曹植…可比起曹婴来,就是曹冲也要望尘莫及! 因为曹操的愧…太珍惜、太宝贵了! 再说曹婴,这位曹昂之女,这位弓马娴熟,文武双全,深得曹操的用兵之道及心术的女子; 在一些野史中,曹操死后,在一段短暂的时间内总揽了魏国的军政大权。 还是曹丕联合众臣,铤而走险,费尽心思才将她推翻的奇女子。 这个与曹睿并称为曹操最心爱、最疼爱的孙儿孙女一辈… 谁都没想到,为了拉拢“马钧”,曹操会让曹婴下嫁给他! “唉呀…”总算从惊愕中回转,程昱连忙惊呼一声,“这…德衡啊,这是天大的恩典哪!快…快见过太翁、快向太丈人行礼啊…” 呃… 马钧顿了一下,连忙单膝跪地,“马…马钧见…见过太丈大人——” 曹操如此这般“不拘一格”降人才…不说别的,马钧这“口吃”刹那间好了大半! 是啊,作为曹操的孙女婿,他的身份地位摆在这儿?他见谁还需要紧张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是喜得孙女婿,还是看到了反制荆州、力挽狂澜、反败为胜的希望,一时间曹操爽然的大笑,“人言佳女佳婿,婴儿是孤的佳孙女,德衡是孤的佳孙女婿啊,有婿如此,子修在九泉下也能瞑目了…哈哈哈哈…” 大笑声不绝于耳。 仿佛曹操是替曹昂高兴,但贾诩…最是清楚,这才是丞相对人才的态度啊! 这也是大魏一次次从逆境中走出,每每能够逆风翻盘的根本原因哪! … 对于曹操而言,此番来见马钧,总算是不虚此行。 最后,大丈与孙女婿…一番惜别,马钧恭敬的拱手送别曹操,曹操则吩咐程昱,对马钧的支持…要不遗余力。 甚至为了保护马钧,曹操又增调了两百名校事…甚至将马钧的亲人也一并“妥善安置”,大肆封赏。 昔日,曹操封赏关羽时那句“世人只知我曹操之威,不知我曹操之恩典——” 跨越了十五年,曹操的这一份恩典依旧如故… 乃至于,比昔日对关羽时的恩典更重。 就在曹操尽兴而归,在马车内与程昱攀谈,称赞程昱为大魏寻到个“宝贝”之际… “报——”一道声音打破了此间的沉寂。 是一名虎贲兵士… “何事如此惊慌?不能等大王回宫后再禀报么?” 许褚怒斥这虎贲兵士。 这兵士不卑不亢,昂首回道:“回禀许将军,是大王吩咐,但凡有襄樊战报,第一时间禀报于他,小的不敢耽搁…特地寻来!” 听得是襄樊战报,曹操当即大呼一声:“虎侯,让他报——” 于是…这虎贲军如实禀报道:“有平鲁城兵卒从襄樊战场逃回,说是替…替他家将军与数万兵士…向…向大王求救——” 平鲁城?数万兵士?将军? 当三个辞藻吟出的一刹那,曹操一下子恍然了。 他意识到…按照之前情报所言,那飞球漫天,炼狱火海烧烬的是樊城与郾城,也就是说… “孤在平鲁城还有三万兵马,还有孤的上将——徐公明!” 曹操猛地张口… 也是这张口之际,他又想明白了另外一件事儿,准确的说是另外一个人。 程昱还在张口询问:“为何那关家父子独留平鲁城的徐晃与这三万魏军兵士呢?” 这话刚刚问出口…程昱的脸色突然一变,俨然…这个问题,他已经找到了答案! 而此刻,曹操已经在回答了,“孤想起来了,荆州此前派来了一位使者,孤记得是那诸葛瑾之子,名唤诸葛恪…” 说到这儿,曹操的面色骤然变冷,面颊上也多出了几许煞白,“孤还记得,他大言不惭的要让孤让出许都以南的所有领土,乃至于,那番大言不惭的话,让他沦为许都城的笑柄…沦为我大魏朝堂的笑柄,可现在想想…” 曹操的话锋突然一顿,然后语气加重,心情也跟着沉重,面色深邃到了极点。 “看来,是孤小觑这关云旗了,原来这笑柄不是他派来的诸葛恪,而是孤…是孤的满朝文武,是孤的大魏——” 是啊… 从曹操的话中,程昱与贾诩也明悟了过来,原来…关麟派诸葛恪赴许都,他的目的在于此啊!、也难怪,襄樊战场的炼狱火海是他设计的,襄樊与宛城连成一体是他主导的。 那么…故意留徐晃与三万魏军的性命,这是要逼着魏王曹操…在军心、民望与霸道之间做出艰难的抉择呀! 这人!是救?或不救? 这疆土!是让?还是不让? “大王…大王…这…”程昱语气凝重,一句话只开了个头,却不知道该如何劝慰曹操。 “呼…” 反观曹操,他长长的吁出口气,他回望了一眼那马钧所在的山庄,心头喃喃。 ——『两个月,看来…那关麟是不打算给孤这两个月了!』 面对抉择…曹操的心情悲痛到了极点。 可只是一个刹那,他又挺直了背脊,恢复了魏王该有的威仪棣棣,“召那诸葛恪来,孤与大魏的满朝文武一道会会他——” … … “小二,上酒!” 酒肆中,遥遥便听到诸葛恪的声音… 只是,随着他的声音,酒肆中有跑堂的打趣道:“诸葛使者,还要让魏王割让许都及其以南的疆土啊?这魏王啥时候割让啊?” 俨然…这是一句玩笑话,是取笑诸葛恪的。 事实上,这几天来,诸葛恪在许都城总是被取笑,取笑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取笑他“大言不惭”…不过,今日的情况有些不同。 这跑堂的刚刚开始取笑…酒肆掌柜就瞟了他一眼,“没见识就少说几句…” “咋了?” 跑堂的连忙问。 酒肆掌柜却是三绕其口,不敢多说。 倒是有几个胆大的,大声嚷嚷道:“这怕啥,该说说呗!” “襄樊战场被荆州给烧了,听说整个樊城、郾城都变成了火海,就连天人将军也死在了那火堆里!” “不对,不对,天人将军是走出火堆了,只是面对城外的敌军,自知不敌,于是高喊一声,‘忠诚贯大魏,身死志未消’,然后…拔剑自刎,那血…把汉水都染红了。” 酒肆嘛,本就是天下论客齐聚之所,经过他们的渲染,莫名的…曹仁的死就变得悲壮了许多。 当然…对于诸葛恪而言,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些内容绝不是空穴来风,一定是有消息传回来了,他总算等到了…等到了扬眉吐气的一天。 果然… 就在这时。 “踏踏”两道沉重的脚步声响彻而起,“诸葛公子,马车在外,大王有请——” 诸葛恪抬眼,是虎贲军士,这是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当然,这对于诸葛恪而言,又是新一轮的挑战! 他是扬眉吐气了不假,此行…却也是凶险万分。 倒是一旁的酒肆看客纷纷窃窃私语,俨然…魏王曹操从此前对诸葛恪鄙夷、不见、嘲弄,到现在派虎贲军士亲自来接…此间态度的转圜,意味深长啊! “请——” 随着虎贲兵士的声音,诸葛恪踏步而出,头颅高高的昂起,就要踏入这奢华的马车内。 方才那跑堂的店小二不知道突然哪根筋不对,竟张口问了句。 “诸葛使者,您的酒…刚温好——” 诸葛恪脚步一顿,然后挥手,淡淡的说了句,“留在这儿吧,现在喝了,倒以为是送我上路的酒…” 说到这儿,诸葛恪再不停留径直进入这马车之中。 唯独留下酒肆中一干人等的目瞪口呆。 在酒肆门口,一个破烂衣衫的乞丐目睹着诸葛恪走远,他伸了个懒腰,走出一副懒散的四处乞讨的模样,他走到一处商铺门前… 有商家跑堂的正在为客人牵马,倒是这乞丐在他的身边突然一停,一句极轻极细的话引出,“洪七公他老人交代,凡我丐帮弟子,开始隐晦的散布那飞球漫天,樊城、郾城炼狱火海,徐晃与数万魏军困于其中的消息…” 说到这儿,这乞丐顿了一下,最后一席话加重了语气,“洪七公他老人家要许都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随着一番话,那跑堂的定了定神儿,好像知道…也已经提前部署好了。 其实…他早就等待着要做些什么了。 这战报…等的好辛苦啊! … … 诸葛瑾感觉心口疼,疼的厉害。 他捂住心口,可肝中却仿佛又多出了莫名火气…然后是心、脾、肺…诸葛瑾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他只能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强行坐下…在驿馆中抚琴,可琴声激越铿锵,似含有无尽悲愤郁结之意。 就连东吴送消息的“吾粲”悄然走入屋中,立下他的身后,他都没有察觉。 说起则为“吾粲”,在东吴他本是极其不起眼的一个,人到中年也只做到了乌程县小吏,还是乌程县县长孙河认为他非同一般,于是孙河担任将军的时候,便把他举荐给了孙权。 说起来,在东吴,“吾粲”还是很有名的,与同郡人陆逊、卜静齐名,唯独可惜…他是寒门。 在东吴…寒门出身意味着,哪凉快哪呆着去? 故而…吾粲只被孙权征辟为小小的“主薄”,如今担任“跑腿”送消息给诸葛瑾的差事。 当然…这差事,其实并不轻松。 就在吾粲琢磨怎么打断这位东吴的使者诸葛瑾时,忽然,琴弦绷断,琴声戛然而止,诸葛瑾的手缓缓放下… 仿佛经过方才的弹琴,他的心静了许多。 自然,诸葛瑾是注意到吾粲的。 “你先别说话,让我猜猜,你为什么而来?”诸葛瑾站起来,他已经从初闻“樊城炼狱火海”的消息中走出,他甚至能够悠悠地在亭内踱步,“看来…主公也知道樊城遭逢炼狱火海的事儿了吧?主公当与吾之心情一般无二…不过,一首琴曲过后,我静下来了,我发觉…这获取未必是一件坏事儿。” 诸葛瑾眯着眼,还在自顾自的分析,“这次,东吴与曹魏是短暂的联合,原因在于荆州势力大,在于刘备势力扩张的速度超过了魏、吴的预期,可…若是剿灭了荆州呢?那魏又一次变成了吴的敌人…从这个角度看,那关家四郎一把火烧了樊城,刚刚好,刚刚好…” “同时,如此大的胜利之下,他自是无暇南顾…所以主公赌赢了,吕蒙将军的水军多半已经渡江夺下长沙与江陵了吧?主公是派你来告知我这些,让我稳住曹魏朝堂局势的吧?” 诸葛瑾越说越是自信满满,吾粲自是听出了他言语间的释然与洒脱。 只是… 错了呀—— “咳…”吾粲忍不住打断道:“诸葛先生,能不能…能不能先听我说一句?” “怎么?”诸葛瑾突然一怔,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在他的额头上,“我猜错了哪里?” “前面是对的…”吾粲既与陆逊、卜静等齐名,自然…是有些能耐的,他连忙纠正道:“是,诸葛先生说的全对,东吴的敌人不止是荆州,更是曹魏…还有那炼狱火海,没错…在我看来,也的确是主公赌赢了,大胜之下…往往人会骄傲,会忽略身后的危险所在…” 诸葛瑾听到这儿…琢磨着。 ——『这不说的挺对的?怎么吾粲却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啊!』 正值诸葛瑾想到这儿… “唉呀…”吾粲绝望一般的语气脱口吟出,“唯可惜…可惜突袭荆州的吕蒙将军败了,那…那关羽直接突袭杀往东吴了,我来时…已经夺下赤壁,如今…如今怕是樊口也夺下来了,过了柴桑…就是庐江,再后面就是建业城了…” 这… 吾粲的话让诸葛瑾脸都绿了。 只是,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儿,“周泰将军阵亡,守卫益阳城的朱桓将军也亡了,丁奉将军被困在长沙城中,活活被烈焰烧死…还有…还有就是吕蒙大都督,他…他…他也奄奄一息…都不知道我赶来这边的时间,他…他能不能顶住!” 呼… 诸葛瑾听到这些,只觉得胸口又疼,然后是心、肝、脾、肺、肾开始剧烈的、暴躁的疼痛。 比之方才不知道疼多少倍。 这是…这是危急东吴存亡之秋了呀! 怎么就…就到这般局面了呢? “那…那…”当诸葛瑾意识到,他还是东吴的使者,此番主公孙权派吾粲来一定有要事相告后,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主公…主公让你来干什么?” “求…求魏王相助,求…求魏王发淮南之军驰援柴桑…驰援柴桑啊…”吾粲的话几乎是声嘶力竭。 可…哪怕是他嘴上这么说,他亦知晓,这件事儿的难度! 东吴遭逢大败,东吴如今是危急存亡之秋,可…曹魏如何不是呢?曹魏…只比东吴更惨!损失更惨重。 果然… 当吾粲把孙权的诉求告知诸葛瑾后,诸葛瑾整个人颓然了一般,他一屁股坐在竹席上…整个面颊上冷汗直流。 过得许久,他方才喃喃道:“这…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有可能…”吾粲的眼眸突然放光,“主公已经得知,荆州…荆州派来出使许都的使者乃是诸葛恪,他…他是诸葛先生的亲生儿子啊!” “你是让我…”诸葛恪的眼睛瞪得浑圆硕大,只是…这一席话吟出,他如拨浪鼓似的摇头,“不可能,恪儿早已被我过继给孔明,如今他…他是站在荆州那边的,他…他不可能帮我们!” “主公料到诸葛先生会说这一番话…”这时的吾粲已经是声泪俱下,“主公要我问诸葛先生?今生是君臣,来世…还愿做君臣乎?” 这… 无疑,诸葛谨对孙权是极致忠心的,孙权就是拿这份“忠心”去逼他… 逼他说服他的儿子,背弃荆州,假传使命…救东吴一把! 只是… “不…我…我…” “诸葛子瑜,你…你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大吴国走向灭亡么?看着你一手辅佐起来的君主…走向末路么?” “我…我——” … … 区别于东吴朝堂上那颇具江南韵律的琴瑟和鸣奏出的柔雅篇章。 诸葛恪登上大魏朝堂时,四周响彻的尽数是“钟鸣鼓响”,擂鼓阵阵,就仿佛那“聂政刺秦 刺秦王”曲一般,让人不自觉的后背冷汗直流。 仿佛时刻额头上都悬着一把刀子。 曹操高坐在朝堂之上,堂下百官肃立,贾诩站在文官的首位,程昱站在次席,其下还有司马懿、贾逵、陈群。 比起文官的星光熠熠,武官这边就显得有些颓然。 凭着诸葛恪记下的曹魏有名武将的画像。 似乎,这里出现的…没有一个,是他能认出来的。 ——『果然,许都城内部已是极致的空虚!』 李藐也站在文官之中,位份不算靠前,也不靠后,倒是他的面颊上,不经意间会露出含着玩味的微笑。 诸葛恪大步流星、气度潇洒的走向大魏的朝堂… 他身后跟着两名使者,均被拦在了宫门之外。 看到曹操,诸葛恪也不行礼,只问了句,“魏王如今总算见我了,想来,是魏王答应要将许都极其以南疆土割让于我家公子——” 诸葛恪提到的公子自然是关麟。 不过,会见使者…使者张口就是要让曹操割让领土,曹操也是开了眼界,这也是他生涯中第一次遇到的。 曹操不漏声色的眯起了眼眸。 许褚从这眼眸中察觉到了什么,“咳咳…”他重重的咳处一声道:“荆州使者,俺许褚是个粗人,大王总是告诫俺,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可俺不管那么多,你若再敢胡说八道一句,那俺认识你,俺手中的大刀可不认识你——” 说着话,许褚摸了摸腰间的佩刀… 在这朝堂之上,可以佩刀者除了曹操之外,唯独许褚一人。 而许褚这么说,很明显是曹操授意的,这时是曹操要给诸葛恪立一个“下马威”! 哪曾想… “哈哈哈哈…” 面对许褚那严峻、冷漠、杀意十足的话语,诸葛恪非但不怕,反倒是用那浩日般的目光直接与曹操对视。 他的话接踵而出:“魏王手下的虎侯要我,自然简单,只需要手起刀落,可我家公子要屠平鲁城内三万魏军,诛那魏军的上将军徐晃,想来也很简单,只需要再行施以‘炼狱火海’一次…” 说到这儿,诸葛恪顿了一下,却语气加重,目光转向许褚,“恕我直言,虎侯啊,我诸葛恪这脑袋是软的,但你的刀劈不动!——” “你…俺砍了你!” 面对许褚的咆哮,诸葛恪把脖子伸长:“来?朝这儿砍,今儿个谁不砍,谁是孙子!” … … (本章完) 第四八七章 可知我琅琊诸葛一氏,家学渊源? ——『我诸葛恪这脑袋是软的,但你的刀劈不动!』 ——『今儿个谁不砍?谁是孙子!』 曾经在许都城时的诸葛恪有多卑微,遭遇了多少冷嘲热讽,现在的他,就有多么的嚣张、跋扈! 只是,这一封跋扈与嚣张,无疑,此刻正牵动着许褚,也牵动着整个大魏朝堂上每一个人的每一根神经。 要知道,上一个在许褚面前这么嚣张,朝许褚伸脖子的还是助曹操攻下“邺城”的老同学——许攸。 那一次,许攸仗着帮曹操打赢官渡、平定冀州持功自傲,傲到许褚的头上来了,结果被许褚一句“你也配姓许?” 然后手起刀落,一刀割去了脑袋。 按理说,许褚才不怕这种狂的、傲的,甚至,他手中的大刀转治这种嚣张跋扈、不要命的。 但…这一次,他的单手按在刀柄上,手掌极致的用力… 那仿佛是一种仿佛要把刀柄给捏碎的力量! 可…最终,他还是没能拔出刀,更别说手起刀落,割下诸葛恪的首级了。 说到底,不是他不敢拔,而是他不能拔。 当年杀“功臣”许攸,大不了,他许褚一命换一命,不会牵连到其他人。 但这一次,他纵是粗人,却也听明白了,诸葛恪说的对,许褚杀他容易,可那平鲁城的三万魏军,那五子良将之一的徐晃将军,关麟要结束他们的性命,也是轻而易举。 也正因为如此,许褚浑身都在颤抖,仿佛他那有千斤之力的拳头,这一刻就打在了棉花上… 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啊—— “哼…”最终,许褚冷着脸转过头去,嘴里嘟囔着,“你这脑袋,俺记下了!早晚,俺会去取!” 诸葛恪嘴里丝毫不饶人,“孙子要取爷爷的人头,随时恭候…” “伱——” 许褚忍不住又把手按在刀柄上,这次…曹操先发声了:“虎侯,退下!” 曹操预想中的下马威没有立下,倒是他曹操被诸葛恪打出了一计“杀威棒”,曹操不由得心想。 ——『这使者有胆魄,善诡辩,可惜了这等人才投了那关麟!』 曹操心念于此,许褚回应一声,已经愤愤然的走出了此间大殿,倒是他与诸葛恪擦肩而过时,他刻意留步,瞪了诸葛恪一眼。 像是在告诉他——『你等着!』 面对许褚的眼光,诸葛恪神情从容,他甚至不去搭理许褚,而是把目光望向曹操:“魏王,咱们的谈判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诸葛恪的语调激昂,仿佛他的气场永远能压住这大魏的朝堂,也能压住曹操本人那不怒自威,释放出的威压。 倒是诸葛恪的话,让曹操有些为难。 事情就摆在这儿…这诸葛恪是明摆着授意于关麟,就是要用那平鲁城徐晃与三万魏军的性命向他曹操谈条件的。 曹操心如明镜,这关麟是让他在“霸道”与“仁道”之间做出抉择。 事实上,若是曹操年轻十岁,这根本不用想,就是关麟把那三万人悉数坑杀了,曹操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他们的血也不会让大魏的坚毅与霸道动摇半分。 因为那时的曹操是“诸侯”,是“军阀”。 可现在…不同了,时代不同了。 现在的曹操是王,他建立起的是大魏,这些军士都是他大魏的子民。 更何况,年轻时的杀戮… 已经让大魏内部的叛乱此起彼伏,已经在曹操的晚年时,开始剧烈反噬他与他的帝国,让他疲于奔命,叫苦不迭。 这也是为何曹操最是疼爱“曹植”与“曹冲”的缘故。 他的继承人必须是一个“仁主”。 只有这样,才能在下一代化解他曹操当年杀戮造成的怨念,只有“仁道”才能救赎曾经大魏的罪孽,让大魏一代代的流传下去。 也是这个原因,晚年的曹操不可能不去救平鲁城这三万魏军,不可能不去救徐晃。 有那么一个瞬间,曹操感觉他被诸葛恪,不,准确的说,是他被诸葛恪背后的关麟给彻底拿捏住了。 无疑,关麟是懂他的! 懂他曾经的杀戮,懂他晚年的救赎,懂大魏的根基有多不稳,懂曹操对军心、民望稳定的渴望。 如今的大魏潜藏在繁荣表象下的,是根骨中的风雨飘摇啊。 一时间,曹操凝眉沉思,像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诸葛恪的话。 站在首位的贾诩忽然迈出一步说,“且慢…” 诸葛恪带着悠然的微笑等着贾诩的发难。 贾诩拱手,“吾乃当朝太尉,诸葛公子把那‘炼狱火海’,把那‘三万人’的生灵说的如此不堪,如此卑贱如蝼蚁,那么…老夫敢问,你身后的那位关公子他自诩辅佐左将军匡扶汉室,可他焚的又不是大汉的子民么?” 诸葛恪含笑,“原来是毒士贾太尉,昔日天子流离、群雄袖手,汉室几亡,是魏王迎天子于许昌,筑宫室以尊养,那时候的魏王的确是忠臣,那时候魏的军民,自然也是汉的军民,可后来呢?” “董国舅死在魏王的刀下,董贵人死在魏王的白绫之中,临死前的董贵人尚身怀天子骨血,魏王却如此心狠手辣,还有去年年初的伏皇后,被魏王幽闭于宫中折磨至死,伏氏宗族一百余人尽皆遇难!可魏王却百尺竿头,被陛下册封为王,这些?难道…还不足以区别魏与汉之差别?这些难道还不足以证明魏王的大逆不道么?” “哼,可现在贾太尉却说,魏军既是汉军,魏国的子民既是大汉的子民,你觉得这话可不可笑?魏王以臣弑君杀死伏皇后、董美人,残害天子子嗣时,又会想到,魏军既是汉军,魏国的子民既是大汉的子民么?难道…是汉天子让魏王残杀皇后、美人与其怀中龙嗣么?” 这是诸葛恪第一次在这么多“敌人”面前,如此侃侃而谈。 偏偏一字一句有理有据,让人信服,却也让大魏朝堂之上,无数身居“汉职”之位者自惭形秽。 贾诩又急又怒道:“我只说今日事,谁与你论当年?” 诸葛恪笑了:“子以四教——文、行、忠、信。子曰‘为人子者,改父之道,是为孝’,当年魏王之父乃汉司隶校尉、大司农、大鸿胪,魏王之祖父虽是宦官,却是匡正朝纲,维护汉室正统,可今日…魏王却已改祖、父之道,以臣弑君?凡是服从于魏王者,在大汉眼中悉数都是叛逆之人,纵是我家公子焚之、坑之?那不过是替天行道,焚的是叛逆,而非我大汉忠孝子民!” 诸葛恪一席话驳的贾诩哑口无言。 这位世间公认的“毒士”,百官私下里称作的“大忽悠”,今时今刻却被一个年轻公子驳倒了。 ——『好一张伶牙俐齿!』 曹操克制着自己的清晰,他用平稳的语气张口道:“孤杀伏皇后、董贵人,是因为伏家、董家要杀孤,怎么…依着诸葛使者言,人为刀俎?孤就只能做那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么?何况,孤还将自己最疼爱的三个女儿许配给陛下为妃,侍奉陛下!故而,以臣弑君?这罪名孤可不敢当!” “是啊…” 随着曹操的话,魏国满堂大臣尽数附和,可诸葛恪依旧神色从容。 这次换作程昱站出来,“昔日项羽以高祖之父要挟高祖,若不投降,即将高祖之父烹煮,可高祖却不为所动,大笑着让项羽煮好了分他一杯肉羹!’楚人见此,纷纷辱骂高祖猪狗不如。但…此为高祖不孝乎?” “非也!两军交战,父母妻儿为敌所擒,那生杀予夺悉数在敌人手里,纵是高祖跪下来求项羽?项羽又会饶过高祖?放过高祖之父否?” 说到这儿,程昱顿了一下,继续道:“父母妻儿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三万魏军兵士,何况是徐晃将军?他们如今既已落入你家公子之手,那生杀予夺,是死是活,便是由你家公子做主?大王纵是不忍,却也无可奈何,倒是…你家公子,就不怕担着一个杀人魔头的恶名么?武安侯的名声…流传下来,似乎并不好!” 面对程昱的责难,诸葛恪仍然含着不卑不亢的笑容,“战争本就是残忍的,若如今襄樊战场的时局更替,是我荆州兵被魏军围困,那魏军将领会因为不愿担上弑杀的名声,就放过我荆州军士么?” “况且,我家公子可比武安侯仁厚多了,若不是他悲天悯人,何至于会为了这三万兵士的性命,不惜将我这使者派来,置身许昌险境与魏王谈判‘是杀是放’的条件…” “况且,我家公子亮出的条件并非不可接受,许都城嘛,对吴宣战嘛…不过是一个城,不过是一处战火,对于魏王而言弹指间便可答应…” “魏王却踟蹰再三,晚辈斗胆言,这是魏王在定取舍,若魏王真的在乎这三万兵士,在乎那徐晃将军的性命,区区许都城而已,又有何难以割舍?可若是魏王不在乎这三万兵士,那咱们大可以让此事昭然于世,看看天下是会将我家公子置于‘杀戮’的名声,还是将这魏王置于此‘不救兵卒’的骂名?” 说到这儿,诸葛恪顿了一下,语气却更冷冽:“对了,有一点魏王好像搞错了,我今日来此魏宫谈判,谈的可不只是这三万兵士与徐晃将军的性命,我谈的还有许都城百万生灵?我家公子可以从襄阳城飞球腾空,将樊城置于炼狱火海,就也能从宛城飞球腾空,将许都城置于火海之中…” “若是魏王连这百万生灵的性命也都不在意了,那好办,云旗公子可以大手一挥,这大魏百万生灵的性命,他就替魏王笑纳了!” “你大胆——”喊话的是典韦的儿子典满,“再敢无礼,我便斩了使者何妨?” 随着典满的话,程昱介绍道:“这位乃是我大魏古之恶来典韦将军之子典满,他可是继承了其父的英勇、胆气,诸葛使者要自重啊!” 面对程昱与典满的责难,诸葛恪笑了,笑容中带着几许嘲弄与讥讽,“噢,原来是古之恶来典韦之子,正好,我有一言想问将军!” “当年魏王在宛城因为贪恋一个女子而遭至叛乱,以至于长公子曹昂、少年将军曹安民,典满将军之父典韦殒命,阁下扪心自问,这一仗,阁下是怪那叛乱的张绣、贾诩,还是怪魏王的贪恋美色呢?” 一语双关… 不,诸葛恪这话是一语三观。 通过典韦之死,既引出了正题,即三万魏军若是殒命平鲁城,那大魏军民会怪曹操还是怪关麟? 此为其一。 其二,则是回应典满的无礼。 告诉他,典韦的死就是因为曹操那一念之间的精虫上脑酿成了,如今这三万魏军兵士与徐晃,他们的生死依旧是系于曹操的一念之间。 其三,诸葛恪是将矛头引燃到贾诩的身上… 让憨态可掬的典满将其父殒命的怒火也一并引燃到贾诩的身上,如此,便可以帮助他诸葛恪分担这朝堂上的压力。 一箭三雕,一语三观,一举三得… 这一番精彩的言论,让宫殿中,站在末席的陈群与司马懿心头啧啧称奇。 陈群小声对司马懿道:“世上竟有这样的奇人…这是公然羞辱大王啊!这胆魄…让人望而生畏,可他的话…却又让人挑不出半个错字!” 司马懿没有回话,却是在心头暗道: 『此诸葛恪才思敏捷如此,胆大如牛如此…何止让人望而生畏,简直是令人肃然起敬,东吴不得人,荆州得人哪——』 “你…”随着典满的一声无能怒喝。 谁也没想到,“嗖”的一声,曹操抢先一步拔出了倚天剑。 仿佛,诸葛恪的这一番话也砸中了他的痛处,说到了他的软肋,逼得他托着五十多岁的身躯,虎步向前,一剑就向诸葛恪刺去。 反观诸葛恪,面对曹操那锋利、森然的一剑,他岿然不动。 仿佛要任凭那倚天剑从他的脖颈间穿刺,用他的血去溅满这大魏宫廷。 “大王…” 反观程昱、贾诩…看到曹操出剑,两人下意识的吟出“大王”二字,言语间却充满了慌乱…俨然,他们是想劝曹操收剑。 可曹操的剑去势如飞,仿佛不见到血迹,决不罢休一般! 反观…这种时候的诸葛恪却直面曹操的目光,也直面他的怒火,仿佛再说。 ——『来呀,同归于尽哪!』 ——『一个一生都在屠城的恶人?怎么会在乎区区几万兵卒的性命,怎么会在乎一个手下的上将军?』 ——『来我,朝我这儿刺来!』 比狠! 诸葛恪是第一个与曹操比狠的狠角色! 终于…当曹操那“倚天剑”的寒芒几乎就要摄入诸葛恪的喉咙之际,突然…倚天剑的剑尖停住了,在最终距离诸葛恪脖颈仅仅只有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这一剑,终究…-停下来了! 人言,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魏王曹操一怒,那何止是血溅五步,但…这种时候,曹操不能怒,他一怒,极有可能平鲁城的三万兵士没了,就连许都城也将化为乌有。 呼… 也直到这一剑停住。。 那表面镇定,内心中早已慌得一匹的诸葛恪,这才稳下心。 当他再抬眼与曹操的目光对视时,他仿佛从对方的眼神中窥探出了什么。 诸葛恪能感觉出来,他赢了,云旗公子也赢了! 或许他们都有赌的成分,但他们…就是赢了,赢了逆魏,赢了曹操,赢了许昌…胜券在握! 这时,曹操的声音总算传出,但像是在心头经历了百爪挠心一般,他显得有些疲惫,语气也再没有之前的霸道、威慑。 “诸葛使者好一张利嘴啊,你生父诸葛子瑜便擅长话术,你继父诸葛孔明更是在东吴舌战群儒,今日…孤算是见识到,何为琅琊诸葛氏,琅琊诸葛氏…能言善辩,家学渊源哪!” 说到这儿,曹操顿了一下,他带着巨大的妥协继续开口,“至于诸葛使者提及的此事,孤与众臣子还要商议,诸葛使者回驿馆等候如何?” 诸葛恪拱手,“此事关乎曹魏三万军士的性命,此事又关乎曹魏许都城百万生灵,此事还关乎魏王的威望,关乎曹魏的人望与军心,晚辈斗胆请魏王三思而行!” 曹操抬手,“诸葛使者请——” 诸葛恪彬彬有礼的退了出去,许褚与典满怒不可遏,典满大声道:“大王何故纵容他?让俺去驿馆宰了他,大卸八块…此事乃我一人所为,与大魏无关!” 面对典满那儿戏一般的提议,曹操摆了摆手,语气中满是颓然:“能杀孤早就杀了…”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叹息一声,“关麟得人哪!刘玄德,他得人哪!” 诸葛恪带着两名心腹侍卫走下了魏王宫那数百阶的高台,侍卫感慨道:“诸葛公子方才一番话驳得曹魏文武哑口无言,神了,神了…” 诸葛恪却是端着持重的步伐,他低声道:“不过是意料之中,一切…都在云旗公子的算计之中!包括这一次时局下,迫于无奈的舌战群英——” 侍卫接着说,“不论如何,诸葛公子也赢了!” 听到这儿,诸葛恪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抬起头仰望着那湛蓝的天穹,仿佛那云层之上,他看到了他的父亲诸葛瑾,看到了继父诸葛亮的面貌… 也仿佛在这一刻,他诸葛恪实现了自己,成为能与生父、继父在诡辩、舌战上“并驾齐驱”,乃至于“一争高下”的存在。 正应了那一句,琅琊诸葛氏——家学渊源! 错了,错了… 他诸葛恪此番…既是深入虎穴来此许都… 那他的目的从来只有一个,是超越父辈,做琅琊诸葛氏的第一人! … … 朝会刚刚散去,曹操就迫不及待的召开小范围的“霸府”会议。 贾诩、程昱年龄大了,一连参加两次会议多少有些疲惫,但这种时候,时局间不容发,关麟就差在他们的头顶泼“粑粑”了,贾诩与程昱就是硬撑着也得顶住。 按照身份,新晋的军师祭酒李藐是没有资格参加这次会议。 但…因为夏侯惇无法参加,李藐作为夏侯惇的眼睛,他便代替夏侯惇参加此次霸府会议。 被人拿住了“七寸”,曹操的心情并不好,一双眼睛始终眯着,就没有睁开过,从面颊上,也能轻而易举的看出,他的忧心忡忡。 “你们以为如何?” 曹操总算问出了这句。 程昱拱手,“尽管不想承认,可那诸葛恪,不…是他背后关麟借那诸葛恪之口讲述给我们的是事实…现如今的局势…选择对于大魏而言太奢侈了,大王…我们没得选!” 程昱说出的一条无比扎心的事实… 曹操的目光冷凝,望向贾诩,“文和?你说呢?” 贾诩本不想说话,但迟疑再三,还是把心里憋着的话讲述了出来,“关麟这一计,让我想到了战国时,秦、韩交锋,韩国不敌于是…就把上党郡献给了赵国,祸水东引,从而使得秦赵交锋多年,让韩国在两强之间得以苟活…同样的,关麟这一计,让我想到了孙膑两攻大梁逼死庞涓,让我想到了大汉的推恩令…” 贾诩没有提及关麟这一计,可句句又没有离开这一句。 曹操何等聪明?从贾诩的第一句话起,他就听懂了贾诩的意思,贾诩是告诉曹操…这是关麟施展的明谋。 明告诉你这是坑…但你却不得不跳! 明告诉你曹操那“三万魏军”,那“徐晃”是饵,是陷阱,可你曹操哪怕看出来了,这个陷阱也不得不跳进去。 贾诩这话…其实已经表明的态度,不是救不救,而是往这陷阱里跳…跳…跳—— 曹操把目光最后望向李藐,“李军师?你怎么看?” “我在想…”李藐一边吧唧着嘴巴,一边道:“这飞球就一定是无敌的么?” 唔… 李藐像是为曹操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曹操惊喜的问:“怎么说?” 李藐沉吟了一下,接着说,“目前可知的是这飞球用空袭的方式,抛掷引火物,造成炼狱火海…这一招是很厉害!可在我看来,那诸葛恪所言空袭许都城却是子虚乌有之语…刘备素来以仁义标榜?就是他关麟杀人不眨眼?刘备会让他如此大规模的屠戮生灵么?他刘备若敢无视,他前半生在百姓中立下的民意与人望,岂不是付之东流…” 说到这儿,李藐的语气加重了几分,“便是为此,大王无需再议那诸葛恪提及的许都百万生灵涂炭之事,那不过是那关家逆子唬大王的,他所能拿出的唯独是三万魏军兵士与徐晃将军的安危罢了…” 总算… 这么多不利言语中,唯独李藐这一条细致、缜密的分析,让曹操心情和缓了不少。 也让曹操有一种能喘出一口气的感觉。 曹操接着问:“李先生,你接着说…” 李藐眼珠子转动,然后道:“再说这飞球的弱点,它的行动其实并不快,樊城被焚是因为子孝将军要放缓水灾,故而在其中遍布沙袋,却不曾想…那关家逆子正是利用了这点,没有用水淹,反倒是用火攻,如此这般…原本防范汉水倒灌的沙袋,反倒是成了困住魏军兵士的桎梏…这才一夜之间,让他关麟焚烧了几万魏军兵士!” “可…试想一下,若是没有这些沙袋呢?若是城门及时敞开呢?若是有人提前预警呢?我试着按照如此想法去推断了下,这让我有一种霍然明朗的感觉…这飞球是有弱点的,他怕两件事?” “两件事?是何事?”曹操的情绪已经完全被李藐调动了起来,就连语调都激昂了许多。 李藐继续分析,“其一是这飞球虽翱翔于天际,但速度并不快,它只能打击集中在一起的兵力,且必须是突袭,如此去看…它害怕的是化整为零,是分散行军!其二,是地下…” 李藐指了下地底,“斥候传来的消息,樊城中…凡是躲过那炼狱火海的兵卒,无有例外是躲入了地窖,这么看…只需要再一座城池中加修地洞,制造出类似于‘防空洞’的居所,在预警来临之时,所有军民悉数藏入地底,那就算飞球再厉害?再能炼狱火海…又能耐我何?不过是损失些许建筑物罢了!若那关麟真的敢焚了许都城的建筑物,那整个许都,军民势必勠力同心、同仇敌忾,那时候…大王的兵也将变成哀兵,哀兵必胜——” 霍… 李藐的这一番真知灼见让曹操惊喜、惊骇、惊叹,乃至于有一种叹为观止的感觉。 不得不说,李藐的话是从全新的角度去阐述这飞球,去寻觅这飞球的弱点。 或许…若是曹操、贾诩、程昱…能够静下心来。 能够仔细的把有关这“飞球”的战场在脑海中过一遍,在心头模拟一遍,那么…极有可能,也会分析出这样的结论。 但是… 因为襄樊战场那炼狱火海发生的太突然了,所有的兵败如山倒也发生的太突然了,再加上关麟借诸葛恪之口施展的“阳谋”,故而…曹操与贾诩、程昱的心始终是乱的。 倒是这种时候,李藐显得异乎寻常的冷静… 这种时候,大魏需要这么一个能稳住神儿的人。 “李军师所言极是…”曹操当即吩咐,“即刻,孤要征用许都城所有的地窖、酒窖,这些地下之所…所藏之物,悉数腾空,就按照李先生说的,这些地下场所暂时充当‘防空洞’…此外,告知子健,让他赴洛阳城,挖掘、开凿更多的地窖、地洞,以备不时之需!” “大王所言甚是…李先生亦是高见!”程昱答应一声,拱手回答。 贾诩轻轻的捋着胡须,还在琢磨着…李藐提到的这几点。 不过很快,他也先朝曹操拱手,在朝李藐拱手,“不愧是救下夏侯将军的大才,不愧是大王慧眼识得的英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气定神闲,冷静分析,此番心境…让人佩服啊!” 面对着贾诩与程昱的夸耀。 李藐收起他的狂傲,笑着回道:“哪里,哪里!” 倒是曹操…大笑一声,一手拍着李藐的肩膀,一边道:“从此之后,军师祭酒李藐参与霸府议事!除此之外,孤校事府的副掌事一直悬而未决,终于,孤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入霸府! ——入主校事府! 李藐在一日之内达成了这两条成就。 无疑,这是喜人的。 同时,这也是关麟授意李藐这么做的。 如果仔细的去分析,其实李藐说的这些…约等于没说,根本经不起细致的推敲。 因为他能想到的这些,若是给与曹操、贾诩、程昱一个镇定的环境,再加上一些时间,他们也能够想到。 同样的,关麟从不以为“热气球”是无敌的,事实上…古人的适应的能力是十分夸张的。 关麟的“热气球”只能打奇… 如今,曹魏上下已经特地防范于它,热气球的作用自然也就大大的削减…乃至于被曹操模仿出来。 关麟从未小觑过古人的制造能力。 许多新鲜事物,不是他们造不出来,而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往那儿想! 故而…关麟特地用“热气球”的弱点,完成它最后的使命,那便是: ——送李藐一程! 果然… 成效斐然。 “大王…”这时,李藐适时张口,他淡淡的道:“大王,其实与这诸葛恪的谈判可以往后拖一拖,毕竟…此番进击荆州的又不是只有大王一家!想来,江东的捷报也该回来了…” 说到这儿…李藐故意顿了一下,然后露出一副欣欣然的笑脸:“那关麟、诸葛恪既能用平鲁城三万兵马与徐晃要挟大王,那大王如何不能拿江陵、长沙的荆州兵勇、万千黎庶去要挟那关家逆子呢?一些事儿,虽阴损、毒辣…寇可往,王亦可往!” 李藐的话让曹操心花怒放。 ——『好一个泰然自若、想法缜密的李藐!』 ——『好一个孤的大魏国士!』 … … 许都城,驿馆。 难得诸葛瑾今日来寻诸葛恪,这对昔日的父子,罕见的一同吃正餐,更罕见的是,这一顿正餐悉数是诸葛瑾亲自烧的。 “这鸡汤如何?” “好喝!” “这驴肉又如何?” “香的很…” “这狗肉、鹿肉呢?” “爹?孩儿是喜欢吃狗肉、鹿肉,但…这许都城天干气燥,孩儿这身子上到处都是火气,嘴巴里一天到晚疼的厉害,还是不吃这燥热之物了。” 似乎是怕伤了生父的心,诸葛恪连忙补上一句,“当然,味道还是绝美的,若是不绝美,岂不是白杀了这鸡、鸭、狗、鹿?” 诸葛瑾与诸葛恪一边吃饭,一边攀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用藏着,更不用掖着。 就像是昔日,这一对父子在吴郡诸葛府邸中一般无二。 还是熟悉的人,还是熟悉的胃口,还是熟悉的厨艺…也还是那父子间亲密无间,侃侃而谈的话。 “爹…” 喝完了一碗鸡汤,诸葛恪很豪放的用袖子擦拭了下嘴唇边的油渍,“爹…我可要说你了,君子远庖厨,还是你教我的,自从教我这句后,你便不再亲自下厨…怎生今日…” “喝你的鸡汤吧…这十一味药材熬制三个时辰,方出锅的鸡汤都堵不住你的嘴啊!”诸葛瑾带着几许责备,更多的却是笑意… 只是,这笑意中似乎多出了几许别样的情绪。 就比如…是挣扎与彷徨! “爹有事儿?” “没…没…” “知子莫若父,知父亦莫若子,爹有心事是藏不住的…” “你一口一个‘爹’叫着,这乱了规矩…” “继父是爹,生父也是爹…孝顺继父,难道…生父就无需孝顺了?唉呀…爹,又被你绕进去了,孩儿是在问爹的心事,怎生爹又顾左右而言他?” 诸葛瑾与诸葛恪的对话语速极快… 快到让人应接不暇。 还是吾粲受不了这一对父子的“舌战”,“哐”的一声,他推门而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望向诸葛恪,愤愤然的说。 “你爹能没有心事么?” “你小子吃完这一顿,甩甩屁股走人,可你爹…却要赶赴东吴,去那菜市口…让人围观者砍掉脑袋咯!” “吃吧,吃吧…你爹这手艺,吃完这一顿,你再吃不到下顿了!” … … (本章完) 第四八八章 东吴?不会就这样…无了吧? 许都城,夜色垂降,阴影笼罩中的驿馆更显威严狰狞,深不可测。 在一番很长的对话后,诸葛瑾与吾粲辞别了诸葛恪,坐上了马车,返回自己的住所。 诸葛恪的心情有些复杂且烦躁。 他没想到,局势发展的比关麟预想的还要顺利,江陵与长沙固若金汤的同时. 反倒是,二将军关羽与他的关家军,突然就化身一柄利刃,正在迅捷如电的刺向东吴的心脏之地。 诸葛恪更没想到的是。 偏偏在这一切发生之后,狗急跳墙的孙权,竟会用他生父诸葛瑾的生死安危来要挟他,逼迫他在与曹魏的谈判中,倾向于东吴一分。 让东吴…能有一份“逆风翻盘”的机会。 也不知道是碍于情面,还是关系…在儿子诸葛恪面前,诸葛瑾始终不愿意提及这些,还是吾粲忍不住,将一切悉数告知诸葛恪。 包括孙权拿诸葛瑾的儿子,也就是诸葛恪的弟弟诸葛乔要挟… 包括孙权逼着诸葛瑾去约见这个已经过继出去的儿子,让他务必看在往昔的情分上,拉“东吴”一把! 包括,孙权借吾粲之口,含蓄的告诉诸葛恪。 若是不行…那东吴灭亡之前,一定会拉诸葛氏一族做垫背! 呵呵…孙权说看在往昔的情份儿上,诸葛恪对东吴、对孙权哪里有半分情分? 但他却…不能不顾他的弟弟诸葛乔的安危啊。 过继给叔父,逃离江东那个困兽犹斗的地方,是他诸葛恪从弟弟诸葛乔手中抢来的,原本该是诸葛乔离开江东,他亏欠这个年幼的弟弟! 当然,诸葛恪并没有当场答应,只说,他想冷静一下,想安静一下。 事实上,自打诸葛瑾与吾粲走后,诸葛恪一直努力的让他自己安静下来。 然后,此间的气氛就开始变得冷冽。 一边是“心中所向”的忠,一边是“难以割舍”的孝… 诸葛恪仿佛陷入了某种极致的惆怅之中。 在极致的为难之下,他将一桶水当头浇下,顿时,他浑身一个激灵,这种透彻心扉的感觉,让骤然惊醒。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月上眉梢,看到了乌鸦嘎嘎而鸣… 他打了个冷战,踉踉跄跄的起身。 隔着窗子,他眺望向黑色的夜幕,可接下来…仿佛在夜幕中,透过层层黑幕,他看到了八年前…是在吴郡时,“父亲”对年仅七岁的他进行的那一番关乎“忠贞、孝道”的谆谆教导。 那时候的诸葛恪第一次在儒家学术中学到了有关“忠”与“孝”的故事。 于是,他好奇问,“父亲?为何说大汉以孝治天下?为何说‘忠’、‘孝’是大汉举荐人才时的最重要考量呢?” 诸葛恪很喜欢问问题,诸葛瑾对儿子这个习惯很是欣赏。 同时,博学的他也总是能解答儿子提出的各种各样的问题。 包括这忠孝…诸葛瑾直接从源头上讲述。 “其实在出现人类的最早期,夏、商、周之前,传说中的三皇五帝之时,人们并不懂什么是忠?什么是孝?那时人类推崇的是崇拜,人类崇拜雷,崇拜火,还崇拜虎、崇拜象…这些都源自于无法战胜…” “那时候人们以部落生存,年迈体弱的长者甚至会在部落迁移时被留在原地,哪怕是曾经为部落做过贡献的族长之类也不例外…但,那时候无论是抛弃者还是被抛弃者,都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毕竟…那是个食物匮乏的时代,实在没有多余的粮食去让这个已经老弱病残者去浪费!” 诸葛恪越听越是入迷,连带着问:“那…什么时候,才改变了这种情况呢?” “孔子!”哪怕诸葛瑾是推崇道家学说的,但这丝毫不妨碍他在提及‘孔子’时,言语间露出的那种崇拜。“在绝大多数人都在为生存而发愁的时候,谈论忠诚和孝道无疑是一件可笑的事!因此直到春秋战国时期,孔子才第一次提出了忠君、孝悌的理念!但…因为时局的混乱,忠君、孝悌只能存在于一些修养极高者的身上,并没有推广开来!” “终于…忠君与孝悌迎来了它们高光的时刻,自高祖建立大汉以来,哪怕最初,高祖以黄老之学为治国之本,却依旧并不妨碍他对忠孝之礼的推崇…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更是让重忠孝的儒家学派有了巨大的发展空间,也就顺理成章的发起了一场自上而下的忠孝理念推行!” 听到这儿,诸葛恪仿佛懂了几许,他举一反三的说,“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汉朝一统…高祖时期以‘黄老学说’为治国之本,百姓们得以休养生息,期间又历经文景之治,无论是百姓还是贵族都已经做到了吃饱穿暖…这也是忠孝理念得以发展的重要原因。” 对儿子诸葛恪的举一反三,诸葛瑾露出了满满的赞许。 同时他又提出了质疑,“恪儿?你说了这么多?可你知晓?为何汉代自高祖起,就对儒术如此热衷,对忠孝如此推崇么?” 这… 诸葛恪虎头虎脑的摇着他的脑袋,很显然,那时…年仅七岁的他,纵是天生聪慧,也并不能理解这中间蕴含的大道理。 诸葛瑾很有耐心,细细的向儿子解释,“因为高祖发现,他的臣子与春秋、战国,乃至于秦、楚汉相争之时并没有什么不同,这些臣子有一个共性,那便是对君主并没有太多的忠诚度,所谓‘忠君’的意识,在其脑中也极其淡薄,那时就算有人背叛,惩罚也只是‘废赵王敖为宣平侯…前有罪殊死以下,皆赦之’如此这般…不痛不痒!” “这也造成了,从大汉开国到汉武帝即位前的六十余年间,竟有多达十七次的诸侯叛乱发生…就是为了杜绝这种人人都想‘挟天子以令诸侯’,甚至‘取天子而代之’的事情发生,雄才大略的汉武帝就开始深思,开始寻求解决之法,接下来的故事便是书籍中记载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此来彰显汉王朝极度重视忠孝之道,并通过儒学来加以实施,从上而下的推广,甚至将人才的推举称之为‘举孝廉’!” “这其中…忠君是一方面,是确保贵族、百姓对天子绝对的忠诚,孝悌又是另外一方面,是给人加以深刻的羁绊,让那些有叛逆之心者因为‘孝道’,因为‘家人’而畏手畏脚!说到底…这是君主对整个帝国的统治啊!” 经过诸葛瑾这么一番事无巨细、详略得当的讲解,诸葛恪连连颔首。 他懂了…全都懂了! 这便是…忠孝的由来,这便是忠孝的发展…还有儒家,原来这些学说并不是单一的学说,而是帮助“帝王”统御下属的思想。 也得亏他诸葛恪是出生在博学、强识的琅琊诸葛氏。 诸葛氏一族的家学,足够他们透过现象看到这些事物发展的本质,只是… 那时的诸葛恪在明悟了“忠、孝”之后,他立时又提出了一个全新的问题。 “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将忠诚、孝悌的理念深入人心,这很好…但却同样会产生一种问题,爹…若是有朝一日,有人面临忠孝不能两全的局面时?那…又该如何抉择?是选忠?还是选孝?” 唔…这个! 诸葛恪的问题让诸葛瑾惊喜与意外,惊喜的是儿子的才思如此敏捷,这何止是举一反三哪,这意外的则是,这个问题…就是他诸葛瑾也回答不出。 忠孝自古不分家,可若是忠、孝难以两全时,又要如何抉择呢?似乎无论选哪一条,都是错误的呀! 事实上… 此时此刻的诸葛恪,他正在面临的就是这样的抉择,就是他七岁时提出的这个难题。 一边是,心向往之的忠义; 一边是,难以割舍的孝道; ——是向左? ——还是向右? 另一边。 诸葛瑾所在的驿馆,尽管回来时在马车内,诸葛瑾已经表达了他不想再与吾粲议论这件事儿。 但在这静谧的夜里,吾粲还是忍不住来寻他… 月上眉梢,诸葛瑾屋外的擂门声格外的响彻。 等到诸葛瑾披着衣服从房间内走出来,他的样子有些烦躁,“别敲了,担心把魂儿敲来!” 可开门时看到是吾粲,他不由得叹息一声,沉吟道。 “何必呢?” 吾粲却像是格外的亢奋,“诸葛子瑜…你说,伱说…你说你这儿子,到底会不会帮我们?” “若是帮我们,那便是背叛荆州…那是不忠!” 诸葛瑾像是下意识的回到这么一句。 吾粲却毫不在意的一挥手,“若是他不救你?那就是不孝…诸葛氏一门,当不会教出如此不孝的后辈吧?” 这… 面对吾粲的话,诸葛瑾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像是有话要说,但最终…这话还是悉数吞进了肚子里。 倒是吾粲愈发的急不可耐:“诸葛子瑜,你倒是说句话呀,主公…主公等着你回信呢?你也是知道的,主公不会用你的家人去要挟,但这种时候,我们除了这样去骗你那儿子,还能如何?还能如何?” 面对吾粲的质问,诸葛瑾也无奈的、彷徨的把眼睛望向了黑暗里。 仿佛这一刻,那无穷无尽的黑暗正在将他吞噬。 对儿子诸葛恪,是艰难的抉择,对他诸葛瑾,又何曾不是呢? 一边是“君臣不相负,来世复君臣”的君; 另一边,却是他最喜爱的、最器重的,有着“蓝天美玉”之称的“儿子”啊… 左边? 还是右边?亦或者是…另外一条路? … … 襄阳城,官署之中遥遥就传来嘹亮的口角之声,惊起了几只正在枝上筑巢的雀。 “云旗啊,这次是东吴做的过了,偷袭荆南,背刺荆州,这事儿…吴侯做的委实是不厚道,也不地道…但…” 说话的是鲁肃,他马不停蹄从江夏赶来,等不及休整,第一时间就赶到这官署,面对面的向关麟解释。 倒是关麟…看到鲁肃时,感到很意外。 倒不是意外他来,而是意外…这位东吴的大都督竟是“后知后觉”到这种地步。 如果说孙权偷袭、背刺荆州的消息,刻意隐瞒给鲁肃,让他提前并不知晓,故而大惊失色,这还情有可原。 可如今…局势早就翻转过来了,可这鲁肃… 一时间,关麟都懵了。 他不由得心头暗道:『子敬啊子敬,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东吴…不,是你主公孙权都快被我爹给回手掏了,你还搁这儿…给我道歉呢?』 越是这么想,关麟再看向鲁肃的表情愈发的耐人寻味。 鲁肃一个人说话,不见关麟回应,他以为关麟还在激怒之中。 于是,他的语气更添迫切,“云旗啊,我这次来这儿…不为别的,就是想到了一条解决方法,我是来与你商议的呀!” 说话间,鲁肃伸手,骆统与孙登连忙将一份舆图展开,鲁肃指着舆图道。 “昔日…赤壁之战后,刘皇叔无家可归,是东吴将南郡让给了刘皇叔,这让才他有了栖身之所,让他逐渐的站稳脚跟,乃至于图取巴蜀…如今,东吴是不厚道,夺了江陵与长沙,这样吧…你给我个面子,就当是拿荆南暂时借给东吴…至于江陵,我会致信给吴侯,让他还给云旗你…” 这… 关麟目瞪口呆的望着鲁肃,他很想告诉鲁肃真相,但却又忍不住饶有兴致的反问一句,“若是吴侯不还我江陵呢?” “那东吴的大都督就只能以身赴死,以死明志…用我鲁子敬的人头去向云旗,也向你父亲解释了…” 鲁肃的话无比的悲壮。 关麟正想开口,鲁肃却一把拉来了孙登,语气更添悲壮,“还有…这是东吴的世子,若江陵不还,不止是我鲁肃,就是世子孙登也任凭你处置,同样的…你与你爹将荆南借给东吴,若东吴一日不还,我与世子就一日在云旗手中为质?云旗觉得…我这番提议如何?” 霍… 关麟想到了鲁肃会来,却绝然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悲凉、悲壮、妥协…却又异乎寻常坚决的话语。 这一刻的关麟…像是看到了一个为了“孙刘联盟”的存续殚精竭虑…不惜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将自己的名节、名誉都掏出来,哪怕是掏心掏肺也在所不惜。 关麟抬起眼,目光复杂的看着鲁肃。 他想说点儿什么,可突然间,喉咙哽咽住了一般,突然就无法开口了。 偏偏,他这副模样,鲁肃更愧疚,更担忧:“云旗,你听我说,孙刘联盟不可废弃,因为无论是东吴还是荆州、巴蜀…都不是大魏的对手,大魏太大了,九个州…如今我们面对的只是逆魏的一隅,可他背后…还有庞大的资源、补给!” “就算曹操不主动出击,单单耗…也会耗死咱们任意一家…就算联盟嫌隙丛生,也…也不能废弃,就算…我鲁肃自问,比不上周郎那样的军事才华,可就算死,我也要让这联盟继续存续…这非我之执念,只是我不想…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三分天下瓦解,看着逆魏一统,看着你、我输给那曹操啊!” 呼… 在鲁肃这一番真知灼见下… 终于,关麟再也坐不住了。 他“唉”的一声叹出口气,一丝不苟的望着鲁肃,眼眸中是赞誉、是敬佩,同时也是可惜。 “子敬先生啊子敬先生,你是老实人哪,若不是你的这一番话,或许…我就真误会你,误会你也是孙权背刺荆州的参与者,最终…把你的脑袋与孙权的脑袋摆在一起了,告罪于天下…现在看来,老天爷总是该善待老实人的!你还是好好活着吧!用那孙权一人的头颅…足够告慰因为他而无辜枉死的江东父老,还有那些浴血奋战、却再也无法归来的荆州军民!” 啊…这… 关麟的话让鲁肃懵了。 鲁肃不可思议的望着关麟,仿佛在问。 ——『你再说什么?什么孙权的头颅?你疯了不成?』 关麟直视着鲁肃,仿佛已经猜想到他会是如此表情,当即笑了笑,“倒是也并不奇怪,如今东吴的情形,多半也顾不上派人告诉子敬先生了…” 说到这儿,关麟指了指孙登与骆统展开的那封舆图,他的手指指向的位置是江陵,“这里,周泰死了,徐盛将军将近十日的攻城没有半点进展…对了,还有一个消息,就是他即将断粮了…” 啊… 鲁肃怔了一下,不等他仔细去想,关麟的手一抖,又指向了长沙城方向,他的声音再度吟出,“别看我长沙城就两千多兵,但军报传回,你们东吴五万大军已经被烧死一半儿了,除此之外,丁奉也死了,你的那位右都督吕蒙…因为吸入大量浓烟,如今奄奄一息…保不齐现在已经没了…” 这… 如果说方才江陵战场,周泰战死,徐盛进攻受阻,那鲁肃也只是惊讶,只是不可思议…那么现在,长沙战场的局势,已经让他有一种眩晕感、彷徨感、无力感! 只是…这才到哪了? “咳咳…” 关麟轻咳了一声,手从长沙,顺着长江向下划,划到益阳城的位置… 鲁肃一惊,心里嘀咕着。 ——『云旗划到这里干嘛?这里就不是战场?』 他的想法方才吟出,关麟的话已经脱口,“益阳城的朱桓也战死了,噢…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我爹率军突袭洞庭、益阳、赤壁、樊口…如今的位置已经打到了柴桑!” 关麟的目光突然一凝,他骤然握紧拳头一拳砸在柴桑之上,然后拳头划过柴桑、划过庐江,划到了吴国如今的都城——建邺城的位置! 关麟的声音变得冷冽,变得剑拔弩张,“也得亏是子敬你今日来,若是再晚来几日,或许…我爹就把你家主公孙权给擒来了,你们一对君臣…若是在襄阳相见,那景象…” 说到这儿,关麟“吧唧”了下嘴巴,整个人变得畅想了起来,“那幅画面,多半十足的曼妙,我关麟是想不出来…” 也就是在关麟的这一番话下。 鲁肃、骆统、孙登尽皆愕然了。 乃至于,在巨大的惊愕之下,他们意识到一件事儿…那就是他们来这儿究竟是干嘛? 当然…这件事儿如果与关麟口中那巨大的事实去对比。 似乎…又显得微不足道。 如今,摆在他们三人面前的问题,似乎变成了: ——东吴?不会就这样…无了吧? 还有…他们…他们能做点什么? … … 第十日! 这已经是徐盛突袭江陵的第十日。 徐盛自诩也是武艺高强、统兵有方,可…在他统御下,这江陵城攻了不下十几次,可哪里有破城的样子。 长沙那边,吕蒙大都督奄奄一息之际,还不忘派人传讯过来告诉徐盛,小心这城墙…城墙之后还有城墙。 城墙之后的城墙才更危险…而吕蒙就是中了这样的诡计,这才如此优势之下兵败长沙! 但… 无疑,这样一条消息传给徐盛,徐盛只觉得深深的屈辱。 外墙之后还有内墙?内你二大爷的墙! 他徐盛攻城攻了十天…就连外墙都没有攻克过一次,内墙…他倒是无比渴盼看到内墙,可…看得到么? 江陵城上依旧是森严伫立着那群糜家军,糜芳仍是时不时的巡逻于此间,徐盛也是醉了,鬼知道…糜芳与这些糜家军是吃了什么?还是着了哪份魔?他们竟然…竟然仿佛永远的不知疲倦一般。 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这也太诡异了。 徐盛感觉,他前辈子南征北战…遇到的所有兵种,所有将领…都不及这一支糜家军难缠,简直难缠到了极点。 醉了…麻了…累了,这种心情无以复加,无法形容。 何止是徐盛累了,这突袭而来的四万吴军兵士,他们都累了,在经历了当初的豪气冲云后,他们从来没有这般疲倦。 面对着一座高大、坚硬的城墙,面对着一支他们几乎不可能战胜的军团,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全身,仿佛就要将他们整个人悉数笼罩。 最重要的是…无能为力! 清早,吴兵已经被迫要杀马,他们本就没有带来太多的马匹,但…此刻,为了填饱肚子,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马杀完了…还有信鸽,信鸽杀完了…就只能去远处捕鱼… 但就是捕鱼的港口,在吴军抵达之前…也已经被废弃,哪里又有一艘渔船,一套鱼具呢? 军粮…已经空了! 军中已经开始动摇,越来越多的兵士…饥寒交迫下,也听说到关羽正在进攻他们的“老家”,而他们的妻儿老小全都在那里。 军士们开始抱怨,起先…徐盛、潘璋、马忠…还能斩杀几个散发“谣言”的兵士,以整军纪… 可渐渐的,他们发现他们根本杀不过来,军中已经传开了… 乃至于,就连“东吴要亡国了”的言论也甚嚣尘上。 崩溃了…整个军队的士气与战意全都崩溃了,徐盛突然很后悔,他当初该果断一点,哪怕没有粮食,哪怕顶着关羽“围魏救赵”的计谋,也立刻回援樊口… 或许就会有转机! 干嘛要孤注一掷去夺下这江陵城呢? 事实上,从第一次攻城奠定而起的基调,就注定这城…他徐盛攻不下去! 呼…呼… 此刻的徐盛正骑着马,远远眺望着江陵城,他沉默着,自从断粮后,他一直很沉默。 今日难得的出了个大太阳,那阳光自云间的缝隙里绽放出屡屡光芒,却也落在徐盛那颓然,却依旧饱含杀意的眼睛里。 他缓缓的拿起最后一张蒸饼,慢慢的放进嘴里,小心的咀嚼着… 以往他徐盛从不在意的军粮,如今这一口一口的咀嚼让他意识到,这是何其的宝贵! 每一口,都极其宝贵。 唾液与干硬的蒸饼融化在口中,润润的,糯糯的,那一股油香,沁人心脾! 终于,这一张饼还是咀嚼完了。 徐盛无奈的望着那江陵城,他用手抹了把眼睛,然后狠狠的扬起马鞭,仿佛是朝着那城池的方向呐喊。 “狗贼糜芳,我徐盛会回来的——” 说话间,徐盛的眼芒中露出的是无限凶光,可只是一刹那,这一抹凶光就被现实给逼去了锋芒,徐盛调转马头,朝着身旁的亲卫高喊,“传我军令,即刻撤退,绕过柴桑,退至庐江——” 这… 一些亲卫脸色惨然,撤了?就这么撤了? 死了过万的兵勇,耗费了四个月的训练,受到了无尽的折磨…可现在,撤退…退!退?退你老母啊—— 同样的,有的兵士就显得很兴奋,大声的高呼着,“退军了,总算退军了…” 是啊… 打又打不下来? 大家都在玩“围魏救赵”,关键是你徐盛玩得过人家关羽嘛?你围的不过是个江陵城,可关羽是釜底抽薪,抽的是东吴的老家—— 于是,就在这种喜忧参半的诡异气氛下,东吴的将士们,一个个托着疲惫的身躯,他们忍受着挨饿…往来时的江边、港口退去。 至少…到了他们船的那里,他们还能捕鱼…还能勉强填饱肚子。 潘璋与马忠走在最后… “唉…唉…” 马忠一个劲儿的摇头叹息,潘璋却是眯着眼,仿佛是有心事。 马忠还在抱怨,“这仗打的是个什么玩意啊?城…城没攻下来,家…家都要让人偷了!他曾祖母的,这打的是个曾祖母的腿儿!” 面对马忠的抱怨,潘璋始终一言不发… 马忠忍不住问:“潘将军?你这…你这一整个早晨都不说话,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潘璋总算开口了,“我在想长沙吕蒙大都督,托着最后一口气退了…徐盛将军这儿也退了…” “这…这有啥不对嘛?粮尽援绝…大后方遭遇突袭,这不退?还能咋地?” 马忠一边敲着脑门,一边问。 潘璋定了定神儿,然后道:“这才是诡异的地方…吕蒙大都督与徐盛将军都要避开柴桑,避开关羽…反倒是绕一个大圈子退往咱们东吴最后一道屏障庐江!这是为何?” 说到这儿,潘璋还补充道:“我可听闻,吴侯派遣董袭为帅,宋谦、全琮为先锋赴柴桑阻击关羽…如此这般,我军退到柴桑,与董袭将军内外夹击,岂不是更有把握?庐江…怎么看,倒是有几分舍本逐末,舍近求远的味道。” 潘璋一边说,一边还揣着下巴,细细的在琢磨。 马忠性子直,他直接一挥手,“这特娘的还不简单?” “简单?”潘璋疑惑的望向马忠。 马忠则是大手一扬,“因为无论是吕蒙大都督还是徐盛将军都知道,就是三个董袭绑在一块儿也不是关羽的对手…主公派董袭去迎战关羽?这…这不就是送嘛?” 呃… 别说,马忠的话,还真的一下子点醒了潘璋。 ——三个董袭绑在一块儿也不是关羽的对手! ——这不是送嘛! 马忠这话:——有道理啊! … … ps: (家里小朋友发烧…忙了一天,码多少全都发了,就不说字数,不说断章了。) (本章完) 第四八九章 像这种要求,关羽一辈子没见过 “哎呦,他们好像撤了…撤了——” 本在城头无所事事的刘禅突然注意到,这江陵城下,那吴军正在拔营撤退。 “退了?真的退了?小鱼,小鱼,你快给我一拳,或者掐我一下,我…我怀疑我是在做梦…做梦…”兴奋之余的刘禅转过头望向鱼豢。 鱼豢很实在的一拳砸在刘禅的眼睛上,顿时,刘禅变成了熊猫眼,当即刘禅“哎呦”一声捂住眼睛,责问道:“你…你…你…你真打?” 鱼豢无辜的一摊手,口中则是嘀咕道:“是公子让我打的…” 敢情他的意思,他是奉命行事咯。 一时间,刘禅无语了,但…他顾不上这些,眼睛处的痛感,让他能够意识到,这是真的…真真儿的! 退兵了,敌人退兵了! 那么江陵城,以少敌多…守住了,守住了! 一时间刘禅手舞足蹈起来,这是他亲眼见证的一场大捷啊,打的漂亮啊! 赵云就站在刘禅的身旁,他也是无比惊讶的看着城下…那些吴军仓皇而退的情形。 终究,半辈子见惯了大场面的赵云,他比刘禅要镇定许多,事实上,若是他统御,他有自信也能将这“江陵”守下来。 但,无论他怎么守,他一定做不到像糜芳守的这么精彩,这么霸道! 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曾经,他赵云还是太偏激了,至少在…对糜芳的看法上有些偏激,有失公允。 他,不是关系户,他无愧于…主公的器重,他驻守下的江陵,堪称——万夫莫开! 想到这儿,赵云的眼中精芒闪烁,在他心头那让他佩服的人中,又多了半个——糜芳! 另一边… “子方、子方…” “爹…爹…” 几乎同时,马良与糜阳…就像是抢功一般,冲到了糜芳的行辕。 糜芳揉了揉眼睛,他刚刚眯了半个时辰,十余日的坚守,他的意志力、精神力就是再强,可身体也有点儿顶不住了,每过一段时间,他必须回行辕眯一会儿。 此番,看到儿子与马良一脸兴冲冲的样子,糜芳问道:“可是那吴狗又杀过来了?吾儿,扶为父起身,季常…替我拿刀来!” 说着话糜芳就要站起,像是意志力趋驰着他本能的提刀跨马… 可身子太疲惫了,站到一半儿…整个后背宛若一堵墙一般,就要再度跌回去,还好儿子糜阳拉住,撑起了他的身子,让糜芳勉力的站起。 其实… 城下的徐盛与吴军艰难,城楼上的糜芳与他的糜家军…又何曾不艰难呢? 他们也是强弩之末,就靠着那一口气支撑着。 如果说,原本这一口气是“财富”,是“房子”,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是一次拼搏,换取后代体面的活着… 可渐渐地,三日、五日、十日…十三日… 浴血奋战了整整十三日。 那种杀敌与坚守,就仿佛已经超越了这些庸俗的“金钱”观念,变成了糜芳与糜家军血液中流淌着的一部分。 也可以说是…习惯! 坚守不失、不让寸土的习惯…这种习惯已然烙印在这支糜家军的身体中、精神世界中,让他们在面对敌人时,寸步不让,一往无前! 此刻糜芳的坚守已经到了他身体的极限,其实他还受了两处箭伤,庆幸并不严重,他包裹的很好,就连他的许多亲卫,都并不知晓…其实糜芳…是带伤上阵。 “子方啊…”马良看着糜芳的样子,有些心疼,他连忙把这个巨大的好消息告诉糜芳,“退了,退了…吴军退了,吴军灰溜溜的退了,江陵城保住了…江陵城保住了呀!” 说着,马良激动的眼睛通红,哽咽了… 后头的话,带着几分含糊不清的道:“我本想说这是上天保佑,是天可怜见,但…是你…是子方你啊,你让我看到了一个人能强硬到何种程度?一支军队能强硬到何种程度?此番能退军,这非天可怜见,此乃…此乃你糜子方,你是——人定胜天!” 马良因为激动,说了一大段话,却是把糜芳说愣了。 “啥?退兵?那徐盛退兵了?” 糜芳是惊呼,带着无限不可思议的惊呼。 儿子糜阳已经激动的满面通红,“是啊,爹…赢了,爹你赢了…就像是上次,你在伏虎山守住阵地让那文聘不得越界一步,这一次…徐盛与东吴的狗贼,他们…他们也被爹的坚守给吓退了!他们何曾越雷池一步,徐盛?什么东吴的上将军,跟爹比,简直是…是…” 糜阳很少这样夸自己的父亲,故而…到最后突然语塞,不知道怎么用词了。 还是糜芳,脸皮比较厚,他接着儿子的话道:“不用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对付徐盛,简直就是像杀鸡一样——” 正说着话,一个人影从门外冲进来,还不等大家反应,那人影一把将糜芳抱住了,“子方叔,你教我统兵好不好?我算是看出来了,整个荆州…不,再算上整个巴蜀,你才是父亲手下的头号战将啊…” 是刘禅… 他牢牢抱着糜芳不松手。 这是他第一次参与守城,也是第一次见证到…以少敌多,危如累卵的局势下,并不是只能放弃… 当一个人将极致的胆力与勇气涌现出来,他是可以感染三军将士,让将士们个个以一当十。 于是城,便守住了! 这一次的实战演习…对于正在“三观”塑造的刘禅,无疑至关重要… 让他意识到“不抛弃、不放弃”,无论是人还是城,就都有希望! “哈哈哈哈…” 终于,哪怕被刘禅抱着,糜芳也释然的发出了大笑,“我就说嘛,我糜芳就站在那城头,他徐盛过得来么?过得来嘛?我糜芳让他徐盛一只手,再让他一只脚,他也不是我的对手,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这儿,糜芳抬手道:“走,上城楼看看!” 不多时,糜芳带着一干人登上了城楼,城外依旧是一片狼藉,尸横遍野…多是吴军的尸体,当然也有糜家军不慎被箭矢射中,或者与先登上城的敌军拼杀的过程中,被摔下了城池。 整个战场,无比惨烈啊。 反观吴军…他们已经收拾好了营帐,正在撤退。 不时的会有兵士抬起眼再三眺望向这座江陵城,眼神中流露出的是无奈与不甘。 “退了好啊,退了好啊…”马良还在感慨,“如此,二将军与云旗就无需在担心后方,他们可以一门心思的对付眼前的敌人了——” 马良本是感慨… 糜芳却心头暗道:『老子的地与钱总算是都守住了!』 想是这么想,可恍然间,他突然意识到什么。 “我刀呢?取我刀来…”糜芳的语气骤然变得急促,他毫不犹豫的吩咐,“吴军仓皇而逃,传我军令,即刻点兵去追击吴军——” 啊! 糜芳的话让马良大惊,马良指着那撤退的吴军,“子方…你没看到么?纵是退兵,可吴军先行者不慌,后退着不躁,由此可见,徐盛统兵还是有些本事的…他们可不是仓皇而逃…若是追击,极有可能中了埋伏!这一仗能守住,已是大功一件…无需再横生枝节了!” “呵呵…”糜芳笑了,却并不回应马良,“按我说的做,本太守亲自去追击,定斩了那徐盛,立下更大的功劳一件!” 说话间,原本强弩之末的糜芳,像是突然就有了精神与力气,他也不顾马良的阻挠,大踏步就往城下点兵。 刘禅拍手叫好,“子方叔一身是胆哪…好一个痛打落水狗,有意思咯,有意思咯…” 随着他天真烂漫的喊叫,赵云的神色骤变,他也顾不上保护刘禅了,当即三步并作两步追上糜芳,两人并肩一道下台阶。 “子方将军,徐盛不是庸才…纵是退军,他势必会布下埋伏…若是追击,恐怕…” 赵云那细微的话脱口,糜芳已经走到了最后一节台阶,他的脚步一顿。 “子龙说的,我都知道——” 话说到这儿,糜芳继续往点兵的方向。 “知道?”赵云有点儿看不懂了…连忙又追上去,这次为了阻拦,他主动伸出手一把拽住了糜芳,“子方将军,你如此做,倘若中了埋伏,会让江陵城再度陷于险境…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从英雄变成罪人啊!” 因为被赵云拉住,糜芳走不动了,他索性转过身来,迎面直视赵云的目光。 但他没有说这个话题,而是当先感慨一声:“杀人者,徐州东海糜芳是也!子龙啊…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办事圆滑了?” 这… 赵云一愣,这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儿啊! 一件是他赵云让功给糜芳! 另外一件却是孤身追敌! 糜芳的声音还在继续,“我糜芳也是个讲究人,投桃报李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说到这儿,糜芳指了指天穹,“何况,有那飞球在?你觉得徐盛能埋伏的了我?” 啊… 赵云那抓住糜芳胳膊的手有些松动。 是啊,有飞球在,对于糜家军几乎是视野全开的状态,敌人若要埋伏致胜…似乎并不容易! “哈哈…”这时糜芳笑了,他示意赵云把耳朵凑近,然后先是说了句,“我三弟都把逆魏烧成灰烬了,大哥也把逆魏的天人将军曹仁给逼死,把新野城给吓降了,我这做二哥的总也得发光发热一下吧?” 说到这儿,糜芳顿了一下,语气添得了许些一丝不苟,他郑重的道:“呵呵…这东吴的徐盛,他既敢犯我荆州边界,那…他就别回去了——” 糜芳的声音进一步的压低… 然后,他娓娓将他灵机一动想到的计划详尽的告诉了赵云。 当然,在这个计划中,赵云本就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话说回来,周泰怎么死的?照猫画虎…徐盛…也能这么死—— … … 柴桑以南五十里处,这里是董袭大军安营扎寨的地方,他们已经到这里一天了,而关羽驻扎的军营则位于此处与柴桑之间。 ——要救柴桑,须破关羽! 围点打援! 关羽就差把他的“明谋”写在脸上… 此刻,中军大帐处,董袭端坐在帅位上,他人长的极其粗犷,一张脸方方正正的,满脸的络腮胡子,还有那几乎扭到一起的五官,让人看着…就觉得这是个难缠的对手。 事实上,他也的确够难缠… 他起初追随孙策,从开始讨伐山阴宿贼黄龙罗、周勃。 孙策是一马当先,可董袭驱马飞驰的速度比孙策还快,亲手斩二贼,首立功。 然后讨刘勋、伐黄祖、袭鄱阳贼彭虎,最终与周瑜一道率敢死队,冒着箭矢,以刀斩断铁索,使战船得过,一击斩杀黄祖。 他的那句“区区绳索,就想挡住吾等去路”、“衔刃踏舟,愿为将军开道”一时间在东吴广为流传,人人都知道,这是个杀敌不要命,勇猛无敌的上将军! 当然,纵观他曾经对垒过的角色,还从未有一个像是这一次的对手般有名。 ——关羽! 董袭知道,或许…这个名字,是他从上将军到流芳百世的名将,所必须要过的一关。 此刻,先锋将军全琮正在指着舆图分析,“关羽横腰将我军与柴桑城截断,但他却并没有攻城,如此看来,他关羽也是忌惮于我们,再加上…” 不等全琮把话讲完,一旁的宋谦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分析这么个些有个卵用?若只分析就能打胜仗,那徐盛、吕蒙怎么会兵败如山倒?曹操怎么会丢了襄樊?依我看,莫管那些…只管打,别人面对关羽,就是因为想的太多、顾虑太多,放不开手脚,我们有董袭将军的大刀,足可破关家军,有我手中这方天画戟,足可断了那青龙偃月刀!” 诚如…刘备征荆南四郡时,有邢道荣不畏惧张飞、赵云的,同样…东吴也有不畏惧关羽的。 宋谦俨然就是这么个横的。 当然,他这话下了全琮一跳,“宋将军不会是想直面与关羽对垒吧?” 宋谦一捋那浓密的胡须,“宋某最是看不惯那等阴谋诡计、小人行径…况且,一年了,施以阴谋诡计、小人行径的似乎也没有在这对关家父子身上占到任何便宜!” 宋谦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与关羽硬碰硬了… 只是,这几乎让全琮冷汗都要留下来了。 似乎,有那么几年了,压根就没有人在正面战场敢跟关羽打。 一时间,全琮都不知道该说这宋谦是“真汉子”?还是“真傻子”? “宋将军…三思啊!”全琮忍不住劝道:“对方可是关羽啊,对方可是关家军哪…” “咳咳…” 就在这时,董袭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全琮与宋谦的目光齐齐的朝董袭这边射去。 终于,这位东吴第一猛人开口了。 “我觉得宋谦将军说的对——”董袭霍然起身,脚步猛地踩踏在地面上,发出低沉又厚重的声响。“有那么三、五年,都没有人敢正面对与关羽硬碰硬,都说他关羽勇武无双,用兵如神,可究竟有多神?是有传言中那么神么?谁也不知道!” 说到这儿,董袭走到兵器架上,他单手提起了自己的大刀:“我这刀名叫‘断蒙刀’,就是当年征黄祖时,与凌统一道逆矢而上,一刀切断黄祖两艘战船之间的铁索…都说他关云长青龙偃月刀是一把快刀,可我东西这‘断蒙刀’不服,它正想试试,它与青龙刀,谁更快?谁更猛!” 说到这儿… 随着“咣”的一声,断蒙刀重重的砸在地面上,与地板发出剧烈的声响。 董袭的声音接踵而出,“传我军令,即刻派人告诉关羽,就说我董袭明日正午一刻要与他关羽在柴桑城下会猎?让他关羽提前磨好青龙刀,也提前把脖子洗干净了——” 这… 董袭的话直接把全琮说懵逼了,乃至说傻了… 这…就…就这么硬钢么? 突然有那么一瞬间,全琮感觉,他来错地方了,这硬钢…和送有什么区别?这特喵的,不就是送嘛? 想到这儿,他带着无奈、惆怅、彷徨的眼神,望向董袭…可这时候,董袭在笑,宋谦也在笑… “哈哈哈哈…” 震耳欲聋的大笑声响彻此间营辕,大有一股…制定出不约而同的作战策略下,久旱逢甘露,他乡遇知己的既视感。 可全琮,他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董袭、宋谦?这是好一对…卧龙凤雏啊!』 … … ——约战! 关羽这辈子就没收到过这样的要求! 他乐了,可很快,他的笑容就收住了… 他回想起了,这一年来,他经历了太多大意之下,险些将身家性命,将汉室复兴的希望彻底葬送的故事。 若不是云旗,或许现在已经没有活着的关云长了。 乃至于…面对董衡的约战,笑了不过十息时间的关羽,刹那间面色又凝重了起来。 董袭…他听说过,这是在东吴能排得上前五的战将。 但如果仅仅是这个排名,关羽不会放在眼里,毕竟这前五中…甘宁、凌统已经在荆州了,太史慈已经死了,徐盛…则是半死不活! 呼… 轻轻的呼出口气,关羽的丹凤眼凝成了一条缝,他开始仔细的观察这约战的地形,丝毫不敢大意。 倒是一旁的周仓笑着道:“可有几年没有人向二将军约战了,这董袭…哈哈哈,不论功夫如何,我周仓敬他是条汉子!” 王甫与赵累、关平彼此互视…俨然,他们的想法与周仓一般无二。 乃至于,这想法还会更强烈一些。 ——『董袭?这是嫌命太长了吧?』 这时,关羽开口,“银屏?空中飞球可传来了消息?” “传来了。”关银屏如实道:“东吴的袁军并没有调派任何兵马,所有兵马悉数都屯驻于营盘之中…像是明日约战是真的约战,并无什么阴谋、埋伏!当然…我已经嘱咐过飞球兵,若有敌军行动的消息,第一时间送来。” 一番话朗朗吟出,只是关银屏的语气有些怯…俨然,她也不敢相信,对方的约战是真的! 董袭谁呀?这么胆大? “我那边也派出斥候,至今为止,东吴援军没有丝毫妄动…”王甫也解释一句,“看起来,这位董袭将军…自信满满哪!” “也好!”关羽笑了,那眯紧的丹凤眼渐渐的开阖,“关某这青龙刀许久没有在正面战场杀敌建功了——” 言及此处,关羽沉吟了一下,“传我军令,关家军明日五更造饭,巳时出动,莫要耽搁了午时一刻…那董袭枭首的时辰!” “喏…” 正在一干将士齐声应喝之际。 “云长,且慢——” 一道拉长且洪亮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徐元直?』 关羽听出了声音,连忙起身去迎,果然是徐庶。 “元直怎么来了?” “襄樊与宛城连为一体…那里有你那四子运筹帷幄,哪里还需要我徐庶呢?倒是云长你,深入险地,我不放心,故而来看看…” 关羽拉着徐庶的双手,徐庶也托着关羽的双手,从这个细微的举动,也可以看出,两人的关系何其默契,说是一文一武“惺惺相惜”也丝毫不为过。 既是战场… 简单的寒暄过后,关羽直接把话题转移到了时局上,“元直方才喊且慢?可是关某的派遣有哪里存在纰漏?” “二将军与董袭对垒,那无异于用牛刀杀鸡,不会有太大的纰漏…只是…” 徐庶眼珠子一定,“近来,我在宛城…左右无事,我便试着模拟了一个阵法…这阵法极其简单,是用沔水山庄的一系列军械打出连环的配合…我在想,这董袭想要与云长两军交锋,可云长何必与他硬碰硬呢?” “便是硬碰硬,他董袭与东吴鼠辈又如何奈何得了关某与关家兵!”关羽表现出了一份特有的自信! 这次真不是自负…是满满的自信。 “哈哈哈…”徐庶却笑了,“纵是杀敌一万,关家军自损一千,二将军如何不心疼呢?不妨…按我说的做,再说了,我听闻这阵法…昔日在江夏落日谷,也曾大方异彩啊!” 言及此处… 徐庶走近了关羽一分,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关羽的耳边道。 ——“时代变了,云长难道忘了云旗的那句…” 听到这儿,关羽骤然明悟,他直接脱口。 “是学武?救不了大汉——” … … ps: (医院又折腾了半天…本来想请假的,还是强行码了多半章!) (不过好消息是…小朋友已经不烧了,明天可以正常码字了…不用再像今天这样身心俱疲!) (本章完) 第四九零章 原来,孙权要在庐江孤注一掷么? 柴桑,这座长江中游南岸,庐山西麓的城池。 当地人更习惯称之为“浔阳城”。 在其最东北部,有一处四面环水,长江冲积而成的岛屿,紧邻潘阳湖,这里曾是赤壁之战前,周瑜训练水军的场所,名唤“金月岛”! 与曹魏“邺城玄武池”水军不同,这里长江浪涌,水势湍急…更适合水军在高强度的逆境下训练,其中这金月岛内有一处点将台名唤“雁水阁”,这是周瑜点将的地方。 此刻…一阵嘹亮的号角声,在这里响彻而起… “呜呜呜——” 进军的号角声嘹亮。 原本还在岸上伫立等待的关家军士,突然就看到,东吴水军正在迅速的抢滩登陆。 他们气势如虹,每一个兵士登岸,不等后军,直接就朝关羽这边杀来。 而…之所以如此,正是源于他们的两位将军董袭、宋谦。 这二人一马当先,特别是董袭,上半身赤裸着,身上的疤痕清晰的暴露在每一个关家军士的眼中,让人望而生畏。 整个样子,宛若一副浑然不顾,要与关羽、与关家军同归于尽的架势! 正是这一股气势感染着这支东吴各大家族混编而成的水军,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反观另一边,严阵以待的关羽,他眯着眼,都这种时候了,目光中竟还带着几分疑窦,他问身旁的关银屏,“飞球上,可传来什么消息?” “父帅,女儿时刻观察着…飞球并无任何消息传来。”关银屏一边仰视着天穹,一边说,“这说明,敌军没有任何的变化,就是如此横冲直撞而来…” 因为关银屏的话,关羽的丹凤眼渐渐的睁开,他的嘴角也咧开,然后爽然的大笑道:“哈哈哈…是为父错看这东吴了,一窝鼠辈中,竟也能寻出这等只识横冲直撞的莽夫!为父也不知是该为东吴庆幸,还是该为东吴惋惜…” 说话间,关羽目光望向身后,徐庶手持令旗,正站在一处战车上。 两人隔着层层的军士,彼此互视一眼。 然后关羽将青龙刀收回,一捋长髯,丹凤眼中满是笃信:“接下来,就看元直发挥了。” 言及此处,关羽扬起青龙刀,“传我军令,三军后撤——” … … 徐庶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兵是…当世兵卒战力的巅峰——关家军。 帅是以一人之力抗击逆魏多年,抗击无数位逆魏成名将军的关云长。 军备则是沔水山庄送来的偏厢车、连弩、八牛弩、霹雳十牛弩、蹶张弩,乃至于还有明光铠这等“防御”利器、诸如“双钩车”、“吕公车”这等大型攻城器具。 太富裕了—— 话说回来,当年他徐庶在新野以“单福”之名辅佐刘备时,面对曹仁的精兵强将,面对新野城军械不足,新兵多,老兵少的窘境,他都能一举破解曹仁的八门金锁阵,更是教曹仁布阵,让曹魏损兵折将。 今时今刻…局势不同了。 战局翻转了。 徐庶手中的资源太富裕了,也太让他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这些军械绝大多数,关家军是会使用的。 这…就给他理想中排兵布阵提供了条件。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站在战车上的徐庶轻声说…“试试全新军备下,某改良过的这八门金锁阵吧,只要入这门,就出不去了!” …当即,徐庶取下红色的旗帜,顿时间…训练有素的关家军,上至关羽,下至一马前卒,整个动了起来。 他们不过只战前磨合了几次,可整个军队井然有序,先是…盾甲兵在前,长枪、弩手在后,可很快盾甲兵也渐渐的后退,取而代之的是偏厢车,一驾驾的偏厢车缓缓移动至最前,它们一字摆开,将那坚硬、高耸的偏厢一侧展露在吴军的面前。 顿时间,仿佛…一道坚硬的城墙横桓于两军之间。 这使得急冲而来的董袭、宋谦一时间懵了。 他们本就是抛出了一切的杂念,一切的阴谋诡计,用最纯粹的冲阵,一往无前的气势去进击这支关家。 全军上下全凭着一股“气”…一股只进不退,至死方休的气势。 可…这气突然就受阻了,被那偏厢车上…高大的铁板给阻隔住了。 当年落日谷,虎豹骑遇见过的绝望局面,今时今刻,董袭与宋谦,还有这支东吴的水军也遇到了。 好在…这处决战的地点选的空旷至极,四周不会有连弩的埋伏… 故而,吴军虽停住,但并不慌乱,也没有任何损伤。 “将军?怎么办?强冲么?” 宋谦显示出了一抹急不可耐…他恨不得张开翅膀,从这高耸的“偏厢”处飞过去,飞至关家军中军,用他的方天画戟给与关羽致命一击。 可他急,董袭更急。 说起来,董袭可是当年进攻黄祖时,大军受阻…他冒着箭矢、箭雨,宛若一个狂战士一般的冲到艨艟战船前,将拦住东吴进军的铁链硬生生劈断的男人。 他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退”这个字! 这种情况? 他怎么能忍? “不就是一个破车么?翻过去,老子给你门做个示范,教你们怎么翻过去!” 说话间,董袭跃跃欲试,当即就要翻越这偏厢车… 宋谦抢先一步,“将军既有此意,那末将身为先锋,自当处处当先…这墙体,末将去翻——” 话音落,身形魁梧的宋谦竟宛若一只猴子一般,迅速的攀岩而上。 他刻意的避开了那墙厢上的空洞,仿佛这样,就可以避开其中的刀枪剑戟。 一切都很顺利… 而当宋谦就快爬上墙厢时,他还挥手朝一众吴军兵士呐喊。 “就这么跨?就没有什么能阻拦住我等英勇无畏的江东子弟——” 喊话完… 宋谦已经爬到了顶,他想一览众山小般的藐视那些战车下的关家军。 哪曾想…他看到的却是一排排的弩手,他们在距离这车阵三步左右的位置,他们一个个的正操持着手中的“连弩”对准…这个攀爬上偏厢车的不速之客! 看到这一幕,宋谦下意识的回头,他想警告将士们不要再爬了… 可已经有身法敏捷的爬了上来。 就在这时… 徐庶那扬起的“红色旗帜”忽然变换了颜色,是“绿色的旗帜”,而几乎与此同时,弩手中的关平大喝一声,“射——” 紧接着… 第一排的弩兵已经扣动了扳机,连弩朝着偏厢车上发出了第一轮齐射。 “嗖嗖嗖嗖——” 一连十发,一弩五连… 数以千计的弩矢浩浩荡荡的犹如那江河中的一片浪花,又如万匹脱缰的野马在嘶吼,曲折蜿蜓,交织着,万里奔腾不熄着…朝那吴军“先登”的勇士射来。 此刻的宋谦,他只觉得瞳孔一缩,心猛地一紧,都来不及反应。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支、两支、三支弩矢…从他的胸腔中穿刺而过,任凭那血…流淌、飞溅。 因为速度太快,宋谦都没有感觉到痛感,又因为最后一支弩矢从他的心脏处直接穿刺,他的整个身子仿佛僵硬住了,似乎…脑海中还有画面,却已经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身体,无法再呼吸,几乎是瞬间…意识涣散,失去了知觉。 “咚…咚…” 随着宋谦倒地,这些吴军的兵士才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而这时,凡是那些先登勇武攀爬上偏厢车的无一例外,悉数被连弩射穿。 他们的血…伴随着从他们的身体中穿刺而出弩矢一道射出。 整个天穹中都散布着、弥漫着漫天的血雾,场面森然,宛若炼狱一般。 “宋…宋将军…” 直到宋濂重重的栽倒在了地上,重重的倒在了血泊里。 后知后觉的董袭才意识到,他的先锋将军已经死了…就这么突然的死掉了! 连带着他还想到了一个问题,若…若方才攀爬的是他呢? 他… 他又顶得住这关家军的万弩齐射么? 有这样的想法的何止是一个董袭? 这突然的变故让整个吴军都乱了。 正在他们惊愕、懵逼、茫然之际,徐庶手中那“绿色”的“战旗”放落,接下来举起的是紫色的战旗。 而与此同时,“放——”得到指令的王甫,那嘹亮的嘶吼声在整个关家军后方营盘响彻。 脚蹬蹶张弩的五千关家军士,早已蓄势待发,随着王甫的一声令下,所有人齐齐松脚,顿时间,五千弩矢自蹶张弩中抛射而出。 它们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密密麻麻从天而降,直插入了吴军的军阵里。 而这些蹶张弩手身旁还有两千兵士,他们迅速的将弩矢再度装填,然后“嗖嗖嗖…”又是一阵暴雨般细密的弩矢从天而降。 这一次虽不及昔日四万蹶张弩是,那“从天而降,遮天蔽日”的壮观景象; 不及那旦夕间覆灭庞德四子与三万兵士的画面。 但…哪怕是五千弩矢的齐射,依旧足以覆盖整个天穹,让人眼前一黑,分不清日夜。 “啊,啊…” 无数惨叫声自董袭军中响起,无数吴军兵士身中数箭,倒地不起。 这一刻,一枚枚弩矢化身成了夺命的镰刀,在这边阵地上不断的激荡… 哀嚎、惨叫之声还在回响。 “啊…啊——” 惨叫声越发的凄厉,这支由江东各家族部曲汇聚在一起,组成的吴军。 或许原本…他们凭着将军董袭、宋谦的勇猛,还能够一往无前的拼一把。 可现在… 崩了… 这支军队在面对的巨大的逆境时,毫无保留的将他们“乌合之众”的特质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在喊杀中,在哀嚎下,他们放弃了自己的主帅,仓皇而逃…似乎生怕逃得慢了,下一个被漫天弩矢射中的就是他们自己。 只是… 他们哪里知道,这阵是徐庶布下的,徐庶会让他们逃么? 只见,徐庶手中那“紫色”的令旗收起,然后是红色、橙色、蓝色的令旗同时扬起飘动。 这仿佛是一种讯号般… 紧接着,只见偏厢车开始移动,不止是正面的偏厢车。 不知何时,整个四周已经悉数布满了偏厢车队,而这些战车迅速的围城了一个圈,将这支溃败的吴军兵士尽数收拢在这个圆圈中。 继而,偏厢车的车头上立起了无数弓弩手,他们毫不客气的朝着中间的兵士,发射出一轮轮的弓弩、箭矢—— 而吴军…面对这样“战车”掩护下的射杀,他们无能为力。 仿佛…只能沦为待宰羔羊一般,呆滞的立在原地,任人宰割,双目空洞且无神。 屠杀。 这是一场屠杀! 一场利用“偏厢车”与“连弩”、“蹶张弩”配合下的屠杀,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也直到这时,徐庶看着那被困在车阵当中,突围无望,只能沦为靶子的吴军,他收起了所有的战旗,这一场…由“八门金锁”联想出的车阵,无疑…已经宣告成功。 “爹…”完成任务的关平回到了关羽的身旁,他忍不住道:“偏厢车、连弩、蹶张弩都很厉害,孩儿昔日用这些便射落过曹纯的五千虎豹骑,可…这些军械在徐先生手中,无疑…更加的神乎其技…这是…这是兵不血刃哪!” 是啊… 关平说的话,正是关羽的想法,诚然…这一仗哪怕不用这些军械,只凭着他关羽与关家军,董袭与吴军也不是对手。 但…利用这些军械,如此轻松的拿捏对手,几乎做到兵不血刃,几乎做到零战损,这个战绩…太可怕,也太夸张了! 当然,这离不开徐庶的调兵遣将。 更重要的却是云旗做出的这些发明创造,这些发明,或许在关羽手中,只是发明而已。 但在徐庶手中,那便是一枚枚的大杀器,直插敌人心脏的那种。 就在这时… “云长,接下来,该你出马了——” 是徐庶的声音。 不知道何时,徐庶已经从战车上走下,他笑吟吟的驾马行至关羽的身旁。 而随着徐庶的话,关羽的丹凤眼一紧。 他原本以为这一场“嘎嘎乱杀”似的战役,徐庶负责“乱杀”,他关羽负责“嘎嘎”就好了,没曾想…徐庶还是讲究人哪,还特地留下这份收尾的功绩。 当然,这整的关羽有些尴尬! 素来是战场主力的他,何时沦为这最后收尾了? 还真是世事无常…局势无常啊! “元直既如此说,那关某去去就来——” 话说到这里,青龙刀的锋芒突然再度显露,随着赤兔马儿“得得得”的一声嘶鸣,关羽带着关平、周仓、王甫、赵累,还有一干磨刀霍霍的关家军士,呼啸杀去。 几乎同时。 偏厢车上的连弩停止了射落,蹶张弩手也纷纷将架起的弩矢收回。 所有人都目睹着…关羽与关家军向这支东吴的溃败之师发起最猛烈的冲击。 反观董袭,他本在拼命的格挡四处的箭矢,努力的寻觅一丝求生的机会,可敌人的战车军阵越收越紧。 这种“步坦协同”,不…是“步车协同”的战法太无解,也让董袭太无力了。 在战车的掩护下,他就像是狠狠的一拳…总是砸在铁板上,不仅毫无作用,反而他的手很疼,很疼! 就在这时。 那些战车打开了一个口子,这仿佛让董袭看到了希望,也让这支溃败之师看到了生还的希望。 只是… 希望与绝望往往就只存在于一瞬之间。 因为…关羽与关家军正从这个口子突杀而来。 特别是关羽,那长长的胡须,枣红的面颊,那丹凤双眸,那泛着寒芒的青龙刀,就仿佛是一个该标签一般。 但此刻,却更像是地狱里杀来的修罗。 仿佛赤兔马“踩踏”之间,那沉重的马蹄是在诉说着几个殷红的大字: ——『观尔乃插标卖首!』 这… 一时间面对关羽的威慑,董袭竟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 可他自诩为江东第一猛人,他可以战死,却决不能后退,于是他又向前两步,高喊着,“来呀…来呀——” “想杀老子?伱关羽够格么?” 董袭怒吼一声,策马迎了上去,关羽避也不避,青龙偃月刀横扫而过。 “锵啷啷啷…” 绚烂的火花,哪怕在曜日的照射下,依旧灿然夺目。 董袭的大刀硬抗下关羽的第一刀,他还想出刀,可关羽的第二刀已至… ——『果然…青龙偃月是一把快刀!』 心念于此,董袭勉力抵挡… 马儿后退一步,方才卸了青龙刀第二刀的力量。 两刀,只两刀…董袭就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而第三刀,依旧是董袭想要出刀,可关羽的第三刀又、又、又…又快他一步。 这一刀更狠… 也直到这时,董袭才意识到一个事实,他自诩刀快过关羽,力量重过关羽,可那都不过是坐井观天,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无论在刀法上,还是在力道上,董袭都差关羽太多了,也太远了。 “呜哇…” 仅仅一个呼吸的功夫,董袭就是把全身的力量都灌注于大刀上,他根本无法抵挡关羽这第三刀带来的磅礴劲力。 “啊——” 终于,董袭眼睁睁的看着青龙刀离他的身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最后,在他那瞪大的双瞳中,他看到了青龙刀从他自己的脖颈处划过。 这一刻,他只感觉天旋地转,仿佛他还有知觉,还能看到些什么。 可他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马上的一具无头尸体,似乎那尸体是…是他的。 等他再想确认,他已经没了知觉。 董袭的头颅就在地上滚落,还保持着怒目圆瞪,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鲜血渗透进土壤里,让这片赤土的颜色看上去更骇人。 满场瞬间就陷入了寂静之中。 整个东吴的兵士,都吓得面色煞白,随着“锵啷啷啷”的声音,这些兵士手中的武器掉落,这一刻,他们或许意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这些吴人…多半是回不去了! 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有能回去的那一天! 那一定是东吴变幻大王旗—— 反观关羽,在斩杀了董袭后,他便没有了动作,只静静地目睹着关家军汹涌的进击,目睹着吴军的溃败、投降。 他丝毫没有再望向地面上的董袭一眼。 因为,如此莽夫、如此败军之将?不配他去郑重其事的对待! 他只是环望周围的偏厢车阵,望向遥遥远处,那些正在收拾蹶张弩、连弩的弩手,再转头望向设计出这一切,将这一些军械使用的出神入化的徐庶。 有那么一瞬间,关羽真的有一种感觉,时代变了… ——学武的确救不了大汉! 那么问题来了? 什么能救了大汉呢? 或许,这一刻,关羽的心头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是那些沔水山庄的工人; 这这些“工人”制造的军械; 是诸如云旗、徐庶这般聪颖、睿智者的智力。 武力,或许真的如云旗所言,只能做董袭…做一个莽夫罢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关羽第一次感觉到,或许,他真的老了,他的那一套…注定或者说已经正在被这个时代淘汰! “将军…我军大捷…共计俘虏吴军兵士…” 不等周仓把战报禀报出来,关羽勒马回转,他抬起头望向那高耸的柴桑城,雷厉风行的下令。 “敌军援军已绝,柴桑城势必乱作一团,军心大溃,今日这仗打的轻松,关家军的兵士们就不休整了,传我军令,即刻攻城,黄昏之前攻下来,关某与诸君一道在柴桑城内摆宴庆贺,把酒言欢——” “喏——” “喏——” “喏——” 这些回应关羽话语的兵卒,他们一个个仿佛气势如虹,仿佛正有使不完得劲儿,无处发泄,无处安放。 攻柴桑,这军令来的刚刚好—— … … 东吴,建业城的宫殿内,这里依旧奏响了那颇具江南特色的柔雅乐章。 仿佛,比起外面的战火连天,这里是世外桃源,与世隔绝一般。 这等超然于外的景象,直到一个人闯入,单膝跪地朝向孙权…仿佛,这一抹世外之境的气氛彻底打破。 是周循。 这已经是孙权集结各族抵抗关羽后,周循第三次在他的面前单膝跪地,前两次无有例外是请战,东吴各大族都战了,他周循作为周瑜的儿子,在江东“危难之际”怎么能袖手旁观? 这一次,他本还是请战。 但孙权却先他一步说出了一连三次拒绝他的原因。 “主公,昔日父亲周瑜御敌于赤壁,以少胜多,以弱敌强,御敌于国门之外,立下吴国之最大功勋,至今只要是江东儿郎提及家父,没有不竖起大拇指的,主公不是也总说孩儿颇有家父之风?可如今东吴遭逢大难,正是我周循、周家报恩之时?主公缘何…不用我与周家军呢?” 这已经是周循第三次在孙权的面前,表达出相同的意思。 当然… 周循是鸿雁之人,他不会真的想要去帮孙权,但如果…整个东吴所有家族都帮,唯独他周家置身事外,袖手旁观,那势必会遭到孙权的猜忌。 故而…无论如何,周循硬着头皮也要请缨… 必须要展现出周家在这件事儿上的态度! 事实上,周循若带周家军参战,他能有一百种方法能够保全周家军的同时,重创吴军,但同样伴随的是暴漏的危险。 但这都是后话… 如今,问题恰恰就在…孙权像是铁了心,坚持不让他出战,且已经多次拒绝周循的请战! “一连三天,这已经是你第三次问孤这个问题了。” 孙权站在宫殿处,他挥手示意乐师停止琴乐的奏响,琴师向孙权行礼,然后徐徐退下。 一时间,这诺大的大殿中只剩下孙权与周循两人。 气氛也变得冷凝了起来。 这时,孙权将周循扶起,“先起来…” “若主公不让周家参战,周循愧对先父,周循就长跪不起了!”周循表现出了他大忠的一面,也可以说是大“奸”似忠… 孙权“唉”的叹出口气。 “起来!” 这一次,他加重了声调,强行将周循扶起,然后语重心长的说。“孤何曾不知道卿忠于孤?亦忠于东吴的决心,一如你父亲之忠诚一般,只是…孤同样知道的是那董袭岂会是关羽的对手?” 啊… 孙权的话让周循惊讶,周循不可思议的望向他。 孙权娓娓继续说道:“关羽是威震天下的英豪啊,他的武艺与统率早在汜水关下,早在先父尚在时就赞叹不已,董袭…不过是一介武夫,他如何能效仿周郎,御敌于外?护佑孤这江山呢?” “还有那群大家族的部曲,呵呵…这些部曲均非百战之军,勉强凑在一起,或许在水战还能与关羽较量一、二,可若是陆地战,他们又如何能抵御住关家军的攻势?不过是强行拖延罢了,能拖一时是一时啊!” 孙权展现出他明哲的一面,仿佛…董袭与关羽的对垒,他一早就窥探出了结局。 但他又不得不派董袭去,哪怕明知必败,也要去。 这是态度,更是时间的拖延。 周循惊诧的抬眼,他直视孙权那深邃的眼神,他问道:“那吴侯的意思是?决战之地…不…不是柴桑?” “柴桑守不住的。”孙权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说,“孤一早就看出来了,若东吴有机会击溃那关羽,那一定是在庐江,那里悉数是我江东子民,安居而厌战,昔日面对挑起战火的曹操,他们会勠力同心,死战退敌,如今面对关羽的来犯,定然也会如此,此为天时、道法…人和,那里距离东吴近,距离荆州远,河网密布,利于东吴补给,却不利于荆州的长途跋涉此为地利…” “还有,董袭只要稍稍延误关羽,徐盛、吕蒙、潘璋、马忠、朱治、贺齐等将军便能悉数绕至庐江,兼之你周循与那支周郎留下来的善战的周家部曲,还有孤从淮南调来了三万精锐…” 说到这儿,孙权的语气骤然变冷,他指着大殿中舆图上的‘庐江’,恶狠狠的说,“此道、天、地、将、法,孤已齐聚,他关羽既然来了,孤就让他葬送在这庐江吧——” 呃… 周循听得汗毛直立,没曾想…孙权早已提前部署。 而董袭…不过是一枚拖延时间,促成庐江决战的弃子罢了。 恐怖啊… 一如曾经,孙权对那一个个“弃子”一般。 有利用价值时,封官拜相,极尽赏赐… 可没有利用价值,或者成为威胁、阻碍时,就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开。 这么久了…孙权还是没变哪! 只是,从孙权的话中,周循骤然察觉到了什么,他忍不住张口。 “淮南?主公说…淮南?” 是啊,按照孙权的话,从淮南调来了三万兵? 那么?淮南岂不是空虚了?那里…可有这四个月来,东吴不断蚕食曹魏的土地啊,那里可有东吴好不容易夺下的那些城池啊! 从周循满是疑窦的话中,孙权自然能听懂他的疑惑,他顿了一下,然后解释道,“卿放心,曹操这时候…无暇顾及淮南,孤与曹操如今的心腹大患都是荆州,都是那一对关家父子,敌人的敌人就会是朋友,敌人的敌人绝不会背叛——” 这… 周循顿了一下,他心头暗道。 ——『原来…淮南…淮南已经抽空了么?』 ——『原来,孙权是要在庐江孤注一掷么?』 … … 江陵城下退往港口之间,还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其中有一段是一个夹道。 夹道山岭险峻,树木茂密,糜芳带领一支兵马,缓缓而来,他显得很警惕,不时的看着四周… 徐盛骑马立在一个高处,他看见这“龟缩”了十余日的糜芳总算出来了,当即眯起眼睛,微微一笑,对身旁的兵士道:“他糜芳如此小觑于我?呵呵…想不到,撤军时,这江陵一战还能有转机。” 事实上,徐盛是渴望夺下江陵的。 因为…在他看来,关羽是不可能杀到建业的,一旦关羽停下来,那最终属于荆州与东吴的双方,势必会陷入谈判之境。 那时候,徐盛就能用江陵换回…东吴失去的土地,这才是他理解的局势与战略,而不是被动的撤离,永远被人牵着鼻子走。 当然,能体会他用心的人不多,倒是潘璋与马忠…对他的吩咐言听计从,比如,在此退兵山岭处的埋伏。 似乎,糜芳已经发现了马忠的埋伏,他挺起大刀,指向那茂密的丛林,“还藏着呢?尓乃何人?徐盛何在?” 马忠被发现,索性也就不藏着了,他引兵而出,提刀指向糜芳,“蕞尔狗贼,何须劳烦徐将军出马,我马忠便可擒你…” 随着马忠的话,两人两军已经战至一处… 徐盛看着一切,冷笑一声,“若擒了糜芳,足可赚开江陵城的大门…” 念及此处,他忍不住也吩咐道:“诸将士,随我冲——” 就在徐盛冲击而去时,潘璋的兵马也已杀出,无数伏兵钻出山林,羽箭、巨石纷纷而落。 这下,糜家军人惊马嘶,惨叫不止… “不好,有埋伏,快撤…快撤…” 得亏糜芳留了个心眼,特地留了一支后军,没有追随而来。 此时,正是这支后军的驰援,方才助他杀出重围,带着残兵败将返回江陵而去。 徐盛倒是姗姗来迟… 主要是众吴军兵士一多半的心思还在撤离上,并没有想到,糜芳真的会上当… “可惜…”徐盛望着惶惶逃窜的糜芳,无奈的摇了摇头,感慨道:“怪我,既想撤离,又想埋伏,可鱼和熊掌安可兼得?这次是舍熊掌,而取鱼者也——” 说到这儿,徐盛纷纷的摇头,当即指挥兵士再度踏上计划中撤离的道路。 倒是马忠,拍着脑门,忍不住问徐盛,“将军?还要我等埋伏么?” “不用了!”徐盛依旧是摇头叹息,“糜芳吓破了胆,不敢再来进攻了,走吧,让兵士迅速撤离…” … 反观另一边。 糜芳率领着残兵败将退回了江陵城下,城门之内,糜芳是一边喘着大气,一边拍着胸脯,口中喃喃嘀咕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是啊… 当看到潘璋、马忠从两侧杀出,当天空中的飞球传来消息,徐盛也从山间的窄道中迂回杀来,糜芳那时候紧张到了极点,就连尿…差点都憋不住了。 吓死他个锤子了… 好在,有飞球提前报送敌人埋伏的地点,这让糜芳有了预备,制定出对应的方案,这才侥幸过关…是捡回一条命啊! “呼…呼…” 此刻的糜芳还在长长的喘着大气。 就在这时,一块丝帕从一支孔武有力的手掌中递出,这手掌是从上而下的,俨然…递来手掌之上是骑在马上。 糜芳抬头,这才看到是赵云。 仿佛看到赵云,他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他“吧唧”了下嘴巴,“好啊,看到子龙我就心安了!” 糜芳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道:“我率三千追兵已经追过那徐盛一次,他们定然想不到三千追兵之后还有三千追兵,他们更想不到,这新的三千追兵,他们的将军再不是我糜芳,而是你七进七出、白马银枪的长沙赵子龙——” 说到七进七出,白马银枪时,糜芳赫然抬高了音调… 这正是他的计划。 在金钱、在房子、在巨大的利益驱使下,糜芳已经完全超水平发挥了。 他甚至开始去琢磨敌军将领徐盛的心态… 凭着徐盛的统兵水平,兼之他长途跋涉,偷袭不成反遇重创的不甘与屈辱,所以他势必会埋伏… 但…同样这是徐盛的统兵,不是周瑜的,也不是孙策的,故而追兵之后可能还有追兵,但埋伏之后,绝对不会再有埋伏。 这是类似于之前阴杀周泰的计略,说是李代桃僵有些不准确,但周泰就是不知不觉死在了赵子龙的手中,死在了“糜芳”的计划里。 故技重施… 这一次,糜芳还是这一招。 上一次假“糜”真不“糜”赚了周泰! 这一次,先“糜”后不“糜”,赵子龙那白马银枪,就不知道…要赚到谁的性命了? … … (本章完) 第四九一章 孙权竖子,不足为谋,猪狗不如! “呜呜呜——” 寂静的夜空中,那轻微到…可以称之为“低沉”的号角声,显得有些格外的突兀。 但这号角,又像是预示着什么,或者准确的说,是引领着这支贯穿峡谷的军士前进的路。 “踏踏踏——” 马蹄声响彻,紧随而至的是一白马银枪的英武将军以及他身后的三千精骑。 这声音,也让附近的山民,以及…徐盛留下的暗哨一惊。 “这?” 夜半无人,万籁俱寂,这些东吴的暗哨本也要休息。 太累了,累到睁不开眼睛。 是啊,一场埋…伏杀退了糜芳与荆州追兵的同时,也让整个吴军有一股扬眉吐气的感觉,就连探子都显得有些懈怠。 可随着这号角声与马蹄声越来越近,直到…就在耳边,那如虎啸,如龙吟的声音响彻。 几名暗哨顿时打起了精神,再顾不得睡觉,连忙点燃了火把,撩开了那匆匆杂草,顿时…就有一股刺骨的冷风灌了进来。 “怎么了?” 一个疲惫至极,睡得深沉的暗哨也被惊醒,睡眼惺忪的问道。 “嘘,听!” 这刚醒来的暗哨顿时闭上了嘴巴,侧着耳朵认真的听。 “呜呜呜——” “踏踏踏——” 一如既往的是号角声与马蹄声,从若隐若无,到听得真切,再到若隐若无。 “听到了么?号角…马蹄…号角,这…这该不会是江陵那边又派人追杀来了吧?”一名暗哨眼眸闪烁,不可置信。 “不该吧?”另外一名暗哨连连摇头,“他们不是刚刚遭遇埋伏,大败了一场么?” “败了…就不能再追杀了?徐盛将军可没有再埋伏第二次啊!” 啊…这… 随着这一道声音,这些暗哨尽皆愕然,这时有一个年龄小的问:“埋伏之后没有埋伏,可追兵之后还能有追兵么?” 这话传出,众人方才回过神来,“快…速速禀报徐盛将军…敌袭,敌袭…让他及早做准备。” 可… 这话吟出的瞬间,不知道从哪,一支银枪突刺而出,在夜空中划过一道绚烂的轨迹… “啊——” 伴随着一阵哀嚎声,“嘎嘎嘎”,丛林里的乌鸦四散而飞,不过很快…这边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然后这边树丛里的暗哨,无一幸免,悉数殒命。 反观那白马银枪的战将,他看了眼这些暗哨特地生起的火把,再望了望天穹中,那可以俯瞰一切的热气球… 这白马战将笑了。 可以说,当敌人的暗哨点燃起火把的一刻起,这些暗哨的位置就暴露了! 空中的飞球兵有一百种方法能将敌人暗哨的位置报送给地下。 暗哨?呵呵,在他们看来,本就是不存在的。 倒是那白马银枪的战将并不停留,他迅速的收敛起笑容,面颊上又恢复严肃,他一如既往的吩咐: “继续进军,疾驰向前——” 呜呜呜… 低沉的号角还在响彻,仿佛传达命令的某种讯号。 月夜下,山谷间,一柄柄长枪、战戟与夜风碰撞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而这些长枪与战戟的尖头处,正——泛着寒光! 没有人知道,不…是东吴的那支“得胜之际”、“得意洋洋”的兵马,他们哪里会知道,一支让他们闻风丧胆,无限接近于小儿止啼的马蹄声,杀戮声…就要来临。 … … 入夜。 徐盛带着人马安营扎寨,其实赶夜路的话,他们能在黎明之前赶到港口,踏上返程的归途,但…没有这个必要。 一来,徐盛需要安排兵士提前沿岸打渔,储备退往庐江所需的粮草。 二来…熬了这么十几天,未有寸进,今日又埋伏了许久,打了一场歼灭战,将士们也都累了,故而,徐盛让三军就地安营,休整一夜,明日一早再赶赴港口,拔锚起航。 月黑风高,寒风呼啸—— 徐盛躺在一个帐篷里,身侧摆放着几本兵书,大多是《孙子兵法》的不同篇章。 话说回来,孙坚、孙策、孙权作为孙武的后裔。 自然…在东吴,孙氏一族对祖辈孙武极至推崇,故而《孙子兵法》也被尊为东吴将者必读的篇章。 只是现在,徐盛完全没有心情看兵书。 “唉…” 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叹气,他无奈的摇头,俨然替如今时局下的东吴担忧。 ——『区区一个糜芳,吾都攻克不下?就算至庐江,按照主公的吩咐,在那里与关羽决战,吾又赢得了关羽么?』 正想到这里… 账外的篝火旁,突然响起了剧烈的争吵。 “什么东西?竟敢对本将军没大没小?” “你有能耐,你怎么不攻下这江陵?擒了那糜芳?哼…一将无能,害死三军,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将军,我江东子弟才踏不入这江陵城内!” 喊话的是一名校尉与副将马忠。 按理说,一个校尉不会与马忠有如此争执,但,这争吵就是这样发生了。 俨然,一场埋伏下的大捷并不能遮掩此番突袭屡屡受挫、屡屡受阻局面下的窘迫,再加上,那校尉喝了几口闷酒,心里闷闷不乐。 争执随之而来… 解决的方式也极为简单——角力! “打打打…” “看看谁能放倒谁?” “马忠将军?他可是咱们军中的大力士啊!” … 一场角力的决斗直接将吴军的气氛推至高潮,惹来了欢呼声震震,极为热闹… 更像是宣泄每一个兵士,对此番战意结局的不满。 徐盛听着外面的喊闹声,有些不满,脸上也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也不知为何,今晚他的心情很是压抑,就好似…隐隐有一种大事不妙,却又说不上来的感觉。 但糜芳的那支追兵已经败了,他这里还有两万多人,又能出什么事儿? 徐盛百思不得解,索性把《孙子兵法》取来,强逼着自己去看…不时的琢磨着,如何在庐江战胜关羽。 而离着这里七、八里的地方,一支犹如幽灵般的骑兵正在迅速接近,他们只有三千人。 “哒哒哒——” 马蹄声低沉婉转,却好似有一种魔力一般,使人听着心里…也徒然一惊。 今晚月黑风高,正是杀人之夜。 … 马忠的力气比不过那被称作“大力士”的校尉,但他技巧上明显更胜一筹,与那大力士角力,对方是一力降十会,他则是利用脚步,利用巧劲…在与其抗衡。 三个回合…那大力士反倒是被马忠摔翻在地。 潘璋也走到了这附近,驻足观看着这一场精彩的表现,身旁的亲卫露出一抹愁容,“没有把敌人打趴下,反倒是自己人打起来了。” 潘璋不以为意,摆了摆手,“大家心里头都有怨气,让他们发泄发泄吧…” 话音落下,潘璋索性转过身子,不去再看那“角力”场,而是朝徐盛的军帐处走去。 如何筹措退军的军粮? 如何绕开柴桑? 如何避免被关羽击于半渡?这些都是问题,需要与潘璋一起讨论。 哪曾想,就在这时。 “哒哒哒——” 马蹄声,突然响彻了起来,极为干脆,从那声音上判断,是有骑队冲入了前寨… 潘璋的脚步一顿,“怎么会有马蹄声?” 角力场上的马忠也像是听到了这声音,他的动作一顿,然后“咚”的一声被那大力士掀翻在地。 “马将军,伱也不怎么样嘛?”那大力士还发来了嘲讽。 马忠却咬了咬牙,目光朝向前寨方向,“还顾着打呢?这大晚上的这种声音,是敌袭…有敌袭——” 因为经历过逍遥津被八百人“突突”的惨痛,故而每个东吴的将领,耳朵都极是敏锐,特别是晚上…时刻就等着 果然…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响彻,连带着前寨传出的喊叫声、哀嚎声,所有吴军兵士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们下意识的变得战战兢兢,很快…颤颤巍巍的踉跄后退。 反观此时的前寨。 “发生了什么?” “这大半夜谁的马儿受惊了?” “赶紧起来…啊…你…你们是谁?” “不要,饶命…饶命…” 一道道惨叫声不断的响起,听上去…好像这里遭遇了什么劫难一般。 “发生了何事?”大帐内的徐盛也迅速的走出帐门,看着整个慌乱的中军,他不由得蹙了蹙眉,目露不解之色。 在他看来,前寨人数虽然不多,也好歹有四、五千人,再加上糜芳新败,理应不会再度追击?就算追来…败军之将,有何可惧?何况又是糜芳…此前埋伏的一次,让徐盛意识到,这家伙无论是统率还是武艺,其实并不强! 唯独仰仗在城墙之内耀武扬威罢了! 只是… 惨叫、哀嚎声还在继续,且在迅速的蔓延,听着就如同那陷入单方面的屠戮。 没有人知道,在那一片黑暗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情况变得越发诡谲。 静谧的夜色下,仿佛一场血腥杀戮的仪式正在进行,夜风奏响的也是属于吴军最后的葬魂曲。 马蹄声越来越近,仿佛催命的音节,整个前寨摧古拉朽,压根就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唯有嚎叫声此起彼伏。 终于… 还在前寨待着的人连滚带爬,就跟吓破了胆似的逃回来之际,他们的面色煞白如纸,极其惨烈,这些都是…被吓的! “发生了什么事儿?这般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潘璋大喝,要让这些人冷静下来。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无奈之下,他只能拉过一人,“你看到了什么?吓成这副模样!” “他…他来了…来了…” 这人脸色煞白,全身都在颤抖不已。 “谁?” “那些山西人,逍遥津时的那八百山西人…还有那为首的…为首的白马银枪的战将!” 山西人? 很显然,来的不是山西人,是糜芳的部曲,是徐州东海人。 只是…在糜芳的提议下,他们悉数扮成曹魏张辽麾下,那支山西军团的模样,就连装备都分毫不差。 再加上在赵云的引领下,在糜芳许诺出的巨大的赏赐下,一个人头就是几亩地… 这完全没是“拼一次、富三代”的良机,没有人会不尽全力。 故而,他们一个个太猛了,这份勇烈让东吴不自禁的回想起当年逍遥津一战的画面。 ——来了,来了! 那支十万人被八百人整整砍了半天,最终砍得十万吴军丧胆还; 那支由张辽统御的山西军团,让东吴小儿止啼的军团,他们来了!又回来了! 他们的装束一致,他们“勇”的一模一样,也“狠”的如此一则。 这从前寨逃回的兵士,颤巍巍的回话间,瞳孔猛烈扩张,还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这副恐惧至极的样子,很难让人不信。 潘璋也是一惊,手一松就将这人放开,这人却宛若得了失心疯一样,又哭又笑,一路连滚带爬,继续往后逃窜,还不断地嚷嚷着。 “那张文远来了,那小儿止啼的张文远来了,山西人来了,快…快跑啊——” … 时隔一年,逍遥津一战依旧是所有吴军心中的痛。 没有人会忘记,曾经的这些山西人在逍遥津时,掀起了怎样的血雨腥风。 无疑…在糜芳超常发挥的…“构想中”,追击之后第二次追击,除了他糜子方这个统帅变了;这些兵士装扮的改变,也产生了“至关重要”的影响,是巨大的威慑。 更何况,赵子龙,在统兵与武艺上,又何曾弱于张文远过? “哒哒哒——” 很快,就在中军刚刚开始混乱之计,就在徐盛、潘璋、马忠总算碰面,打算点兵列阵抵挡之际。 一道道黑影已经纵马杀来。 朦胧月色之中,这三千人身着寒衣,脸带面罩,头蒙黑巾,只露双眼… 这等装束,简直与逍遥津时张辽手下的那八百人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他们乃骑兵。 是他们为首的战将没有手持月牙戟,而是银枪白马的赵子龙,他背负大弓,负箭三十一支,手中的龙胆亮银枪格外的闪亮,那冷冷的枪锋,还在往下滴血。 “嘶…” 几乎所有的吴军兵士看到这一幕都吓傻了,整个陷入呆滞之中。 反抗?这种浸入骨髓的恐惧,还有那敌军为首白马战将的威慑,让人只觉得两个字——不详! 就在这些吴军还在惊愕之际。 赵云与三千兵士已经冲入了中军,就跟砍瓜切菜似的,将那些眼神呆滞,或是仓皇而逃的吴军砍翻。 鲜血挥洒长空,只一会儿的功夫就尸横遍野。 “啊…” 终于,一道眼前的惨叫声,将失神的众人唤醒,却也没有人敢去反抗,人…最恐惧的就是未知。 徐盛、潘璋、马忠翻身上马,就连他们下意识的反应也是——逃! ——逃出这是非之地! 一如逍遥津的那次! 可…才刚转身,他们就觉得后背一寒。 徐盛当先回过味儿来,“他张辽在淮南?曹魏在襄樊又大败,张辽与他的部曲怎么可能来得了江陵?他怎么可能会突袭我等?” 话音刚落… “嗖”一支箭矢稳稳的刺中了徐盛的肩肩部,“唔…”徐盛只感觉左臂一痛,再望向左肩时,已经有血水顺着铠甲流下。 “徐将军…” 潘璋与马忠同时开口… 嗜血的徐盛,仿佛突然间展露出狠辣、阴损、血腥的一面,他将肩部箭矢掰断,抬起头寻着这箭矢来的轨迹望去,目光所视之处,正是赵云。 “突袭?哼!徐盛在此!汝休想——” 说话间,徐盛就要提刀去与赵云对垒,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凭着这枪法,料想不是无名鼠辈。 潘璋连忙劝道:“徐将军受伤,先行撤退,我与马将军去擒了这白马贼将——” 也不知道是徐盛那一句『张辽在淮南,怎么可能来江陵』,还是主帅中箭,引发的将士们的同仇敌忾。 一时间,原本奔逃的吴军…悉数调转马头,但并未追随着潘璋一道杀上去。 马忠性子急,徐盛的受伤,反倒是激发起他心里边的凶性。 “弟兄们随我杀——” 他一骑当先,高举着马刀就纵马朝赵云杀去,还大声呼喊着,想要有人能够响应。 然而,除了潘璋外,哪里还有人响应。 是,吴军是止住溃逃之势,可那是因为,他们也怀疑,这些不是张文远,不是山西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会主动去送死,去当炮灰。 观望… 所有人都在观望。 『贼将,受死——』 终于,马忠杀到了赵云的近前,他心里嘀咕一声,趁着赵云在与一名吴军校尉拼杀。 马忠并不认识赵云,当年赵云护送刘备赴东吴娶孙尚香时,马忠与潘璋这种级别,是无法参加的。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马忠已经提起马刀,冲着赵云的脖子劈砍而去,赵云仿佛没有任何反应过来一般,马忠心头狂喜… ——『偷袭…看来要得手了!』 ——『擒贼擒王,杀了这贼子,敌军自溃!』 是啊,在《三国演义》中的马忠堪称“名将终结者”,关羽、黄忠、乐进、曹仁、许褚、张辽…悉数都是被他暗箭与下黑手所杀。 他的冷箭让人畏惧… 他的黑手让人胆战心惊。 似乎,他很擅长这种不那么正大光明的方式,擒贼擒王! “杀了他,杀了他…” 紧随在马忠之后的潘璋也不禁兴奋了起来。 “铿——” 哪曾想,出人意料的是,就在马刀即将挨到赵云脖子的时候,赵云手中的银枪突然冒了出来,以匪夷所思的角度与力度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连带着还有赵云淡淡的话语。 “这等拙劣的偷袭?伤得了谁?” 甚至…赵云用的是“伤”得了谁,而非“杀”的了谁,侮辱…这是赤果果的侮辱啊! 啊… 马忠一怔,他本是瞅准时机,瞅准角度,是无法格挡的致命一击… 按理说,就是眼前这白袍银枪的战将脑后长眼,但长枪也收不回来呀。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他忽视了一条——他的对手是赵云! 七探盘蛇,人枪合一的赵云! 莫说是脑后长眼,单单是马刀袭来时的劲风,就已经让他早有准备,且…准确的不是格挡,而是杀招—— 果然… 就在赵云张口之际,他手中的长枪极为随意的向下一划,竟顺着马刀卸力时退却的力量,顺势点枪出击。 这一“点”…太锋利,太刁钻,也太难防了。 刹那间…龙胆亮银枪从马忠的下巴处贯穿而上,然后直挺挺的从马忠后脑处刺出。 那枪头处的倒刺,在马忠的额头内翻搅,随着龙胆亮银枪的拔出,汨汨鲜血直流,往外四溅… 这一幕,太过血腥…让不少人惊呼出声。 而赵云的这一顺势的点枪,无论是反应,无论是枪刺的角度,无论是出手的迅捷都太快了,快到让人咂舌的地步! 所有人,无论是糜家军,还是东吴的水军,悉数只感觉到四个字蔓延全身: ——“恐怖如斯!” 而赵云,在刺杀马忠之后,没有停留半分,就宛若杀这马忠如杀鸡,杀任何一个吴军的兵卒一样稀松平常,微不足道… 他迅速的又投入了持续的杀戮之中,继续用他的勇武感染着身后的糜家部曲,也威慑着江东群小。 只是,唯独… 一具尸体从马上滚落,伴随着“咚咚”的一声,马忠的脖颈处、后脑处两个窟窿,正不断的、汹涌的往外喷涌着鲜血,还有…那令人作呕的脑浆。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眼睛是张开的,就像是自始至终,没有瞑目一般! 见到这情形,潘璋差点就吓尿了,何止是潘璋,就连徐盛也吓了一跳。 尽管,他们已经可以笃定,来偷袭的敌人绝非“张辽”与那八百“山西大汉”。 可…这还重要么? 很明显,这为首的银枪白马战将,他的勇武…或许还在那张文远之上! 能让东吴小儿止啼的,又何止一个张辽? 一时间,潘璋慌了。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他又怎会是这白袍银枪战将的对手?可…已经冲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打不过…硬着头皮也得上啊! “尔…尔乃何人?本将军手下不…不斩无名之将…” 潘璋颤巍巍的张口,这是心理暗示…暗示,他打不过,至少还能溜之大吉。 哪曾想,对方的自报家门,直接把他吓尿了。 “吾乃常山赵子龙——” 呃… 人的名,树的影…这赵子龙长坂坡七进七出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潘璋就是天性再放荡,也不会自以为是的觉得他…是赵子龙的对手,这差距太远了! 赵云可不惯着他,说话间,银枪已经呼啸刺来… 潘璋还在发呆…握住手中大刀的手都在颤抖。 终于,在那银枪距离他的脖颈还有一尺之地,他迅速的脱口,“久闻赵子龙大名,我…我潘璋是来请降的呀!” 唔… 潘璋的话让赵云一愣,可随着“锵啷啷啷”的一声,潘璋手中的大刀已经丢在地上,连带着他身形如灵猴一般,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子龙将军,我…我久仰刘皇叔大名,我…我是来弃暗投明的啊——” 随着潘璋这么一跪,登时,他的一干部曲悉数放下武器,悉数跪了,他们似乎发现了一种方法…只要跪下,就能在这修罗场中活下去! 活下去—— 活着回去—— 话说回来,潘璋山贼出身,本就是个莽夫,是在建安元年,十五岁的孙策任阳羡县长时,开始追随的。 他天性放荡,喜欢喝酒,可家中贫穷,于是就经常赊账酤酒。 债主上门讨债,他就说:“等我以后富贵了再还。 后来,他的确富贵了,成为了将军,可那酒的赊账却至今未还。 类似于潘璋这种山贼、小人物出身,是很难受到孙权重用的。 副将…也就是他在东吴军职的天花板。 这样的人,其实对孙氏一族谈不上如何忠义?他追随的只会是强者!能镇得住他的人,能让他过上好日子的人! 当然… 历史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移,这个在古籍文献中建安二十四年十二月,带领部下马忠擒获关羽、关平、赵累,将关羽、关平就地斩杀的将军,在如今建安二十一年,竟然率先投了… 局势所迫也好,惜命也罢… 总而言之,潘璋与他所部就是投了。 是啊,他没得选,那龙胆亮银枪离他太近了,那龙胆亮银枪也太锋利了。 赵子龙的名声太响亮了,除了投降?他…还能做点什么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 随着马忠被银枪点杀,随着潘璋率众归降,整个吴军可谓是兵败如山倒。 这一仗,赵子龙三千破两万虽不及昔日张辽八百破十万战绩辉煌,但无疑,也足以吓破了东吴孙氏一族与众大族之胆魄。 再说徐盛,面对如此溃败,他知道…再抵抗势必是死路一条,他当机立断下令撤军。 倒是,也不知道是肩伤,还是局势使然下,双腿、双臂的瘫软无力,堂堂徐盛大将军,竟是连续爬了几次,总算才爬上马背,与一众残兵败将仓皇逃亡。 一如屁滚尿流一般。 这些吴军逃窜留下的道途之上,一股子刺鼻的腥臊之味儿也随之传开。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三千糜家部曲,仿佛是提前受到了糜芳的安排,他们振臂高呼,他们齐声呐呵:“破贼者,常山赵子龙是也——” “破贼者,常山赵子龙是也——” 听着这些震耳欲聋的欢呼,望着跪地不起的潘璋一部。 赵云仰起头,享受这胜利所带来的别样感受! 这一仗,无需凶险的七进七出… 也无需能进能退… 对付东吴鼠辈,只需略施小计,只需一名慨当勇武的将军,三千破两万、八百破十万,不过都是常规操作! 常规操作罢了—— 一时间,“破贼者,常山赵子龙是也——”这声音空谷回响,余音缭绕,震天动地,良久不绝! 一时间,赵子龙的名声也将继张辽之后,让吴军胆颤、心惊—— … … 许都城,魏王宫殿。 秋季的窗外艳阳高照,蝉鸣此起彼伏,炽热的阳光透过一处处奢华的竹帘映进来。 宫殿中摆着冰块儿,桌上铺开舆图,曹操正微眯着双眼,余光不时的望向那舆图之上… 贾诩则在与曹操侃侃分析着时局。 “关麟的主力兵马悉数在襄樊,荆南与江陵无疑是空虚的,这种时候,孙权突袭的赢面很大…若孙权夺下江陵与长沙,那主公…便可以寿春换江陵,再以江陵…赎回被困在平鲁城的徐晃与三万魏军兵士…如此,那关麟派诸葛恪为使,设下的阳谋,让主公失信于天下,失信于三军的计划,也就被主公悄无声息的化解。” ——寿春一城换三万魏军! 随着贾诩的分析。 曹操微微颔首,“文和说的,倒也不失为一个破局的方法…那荆州使者诸葛恪说的一句话很对,徐晃与三万魏军兵士,关乎我大魏的军心、民望,无论如何,孤也要救…只是,寿春…” 俨然,曹操还是有些舍不得“寿春”那处军事要塞… 要知道,一旦将寿春也让给东吴,那东吴可就彻底破局了,摆在孙权面前的北可进徐州,西可攻豫州、兖州,局面完全打开了。 贾诩如何看不出曹操的担忧,他“唉”的一声叹出口气,“大王,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东吴不过是疥癣之疾,荆州才是心腹大患,从这点上看,失一个寿春,换取徐晃与三万兵卒,保持着许都城现有的兵勇…这才是更重要的。” “唉…” 随着贾诩的话,曹操又是一声闷沉下的叹息。 拿寿春与东吴交换,换江陵; 拿江陵与荆州交换,换三万兵卒的性命,这事儿,曹操不想做,放在十年前…不,是五年前,他绝对不会做! 但现在,关麟那明谋之下,是要逼他曹操失了人心,他是不得不做! 唯独庆幸的是,是把寿春割让给孙权,而非把许都割让给关麟,此间相差甚远,判若云泥! “看来,孤也只能如此了…但让出寿春,终究是一大隐患…” 曹操还是有些不甘心,却迫于无奈,只能按照贾诩的提议这么做。 当然,曹操与贾诩是想这么做,但却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东吴对荆州的偷袭奏效,江陵…已经落入东吴之手。 这时… “大王,大王——” 一道沉闷的声音从大殿外传来。 是程昱… 看到程昱,曹操立刻提起了一分精神,他知道…程昱如此匆忙的来,定然有最新的情报传来了。 果然,程昱迅速的行至宫殿,他拱手朝曹操行礼,然后迅速的禀报。 “南方传来的三件事儿,其一…是淮南,既大王命淮南的曹真、张辽撤出兵马,率军驰援许都后,孙权也将淮南的三万兵马悉数撤出,驰援庐江…” 随着程昱的话,曹操当即问:“为何是庐江?” 孙权撤兵的行为,曹操可以理解,毕竟现在无论是曹魏,还是东吴,都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放在淮南之上,可…怎么会是庐江呢?这既非后方,又非前线?除非… 不等曹操仔细去想… “这就要说后二件事了…”程昱继续开口,“一个是东吴突袭长沙与江陵,背刺荆州的大军彻底失败,江陵处马忠阵亡,潘璋投降,徐盛中箭败走…长沙处,吕蒙奄奄一息,丁奉阵亡,面对两千人驻守的长沙城,五万吴军损兵过半,如今…如今正直后撤,惶惶逃窜如…如那丧家之犬一般!” 因为中间隔着一个襄阳、樊城、宛城,故而…有关荆南、江陵的情报,曹操是最后知道的那个。 这要比诸葛恪与诸葛瑾知道情报、掌握情报,整整晚了三天。 也正是这三天,让曹操与贾诩浮想联翩,甚至制定出了“两害相权取其轻”的方案… 可现在… “什么?”曹操听到这一条情报,豁然起身,他完全无法理解,更无法遏制自己的心情,“今日是什么日子?七月十五是么?这一天…是酒囊饭袋冒出来的日子么?东吴的这群文臣武将?都是饭桶么?我大魏的兵士将荆州主力牵扯在襄樊,他们…他们如何连长沙、江陵二城也攻不下来?饭桶…饭桶!” 愤怒之下的曹操提起桌案上的“石墨”愤愤然的砸向地面。 石墨中本已研磨好的墨水顿时飞溅,整个一片地板上,悉数都是漆黑如墨的小圆点。 曹操已经盛怒到了极点。 然而,程昱接下来的话,却又一次让曹操的愤怒突破了瓶颈,朝着新一轮的极点迸发。 “大王,还有一事…东吴背刺荆州的同时,关…关羽也突袭江东,且…且关羽长驱直入,连破益阳、赤壁、樊口…如今,如今已经打到柴桑,据…据斥候传来的消息,这封飞鸽传来之时,孙权支援柴桑的两万援军已经溃败,武将董袭、宋濂阵亡…关羽…关羽他已经开始攻柴桑了。” 轰… 轰隆隆! 如果说方才,东吴背刺攻不下一个荆南、江陵,已经足够让曹操惊讶、惊诧…乃至于不能理解。 那么现在,关羽几乎把东吴给杀穿了,这就让曹操那惊讶的情绪迅速的升腾为惊愕,不可置信,无法理解的惊愕。 “孙…孙权是个废物!是个饭桶——” 曹操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偏生,这次让他无语的还是他曾经夸耀出那句“生子当如孙仲谋”的孙权。 太无语了,简直是大无语事件—— 荆州主力在北,哪怕如此,数量寥寥的荆州军竟然挡住了东吴的背刺; 哪怕如此…准备了四个月,乃至于半年的东吴,被…被关羽给突破到这种程度,都打到柴桑了。 是不是再给关羽一个月,就打到建业,打到吴郡了? 在曹操的眼里…这已经不是某个人是废物,而是整个东吴,所有人都是废物,都是垃圾! “孤…孤…” 曹操吟出了这一个字,可他突觉额头恍惚,痛感传来,心情也止不住的沉痛。 其实,孙权与关麟…双方互相偷家这事儿,他曹操是提前知道一些风声的。 可…知道是一回事儿,曹操并没有太过在意。 毕竟荆州兵的主力,也就是关麟手下那大几万的兵马都在襄樊… 荆南?江陵能有多少人驻守? 至于关羽的偷家?孙权就是再不懂统兵,他也定然会在必经之道上布下兵马,以防不测…可就这么巧,三处全败! 败的一溃千里,败的是真稳定啊! 长沙、江陵、后方…三处全败,曹操觉得就是栓条狗去指挥,也无外乎这个结局吧! “孙权竖子,不足为谋,狗…狗都不如——” 曹操一边捂着额头,一边踉跄的后退,终于退到王位前,整个身子仿佛虚脱了一般,重重的砸了上去… 可他的口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孙权竖子,不足为谋,狗…狗一样的东西!” 程昱与贾诩都看出了曹操的痛苦。 贾诩也无语了,这时局的发展与他判断的是完全不一样啊。 有那么一瞬间,深深地无力感拍打在他贾诩的身上,让他觉得他老了,时代变了,他完全无法推演现如今的时局… 他的判断,全错啊—— 这种挫败感,也正在深深的折磨着贾诩这个老臣。 程昱因为提前知道了这些“情报”,他有心理准备,故而显得更坚强一些,他连忙劝慰曹操:“大王千万不要动怒啊,一旦动怒,那势必牵扯到头疾,孙权竖子不足为谋,可千万不能因此让丞相头风复发啊…” “孤知道…可…可…”曹操几乎每一句话都在动怒,怒不可遏,他真的就一种强烈想法,他大魏之主敕封的吴王简直不如一条狗! 弱,弱,简直太弱了! “传…传那诸葛恪,传那荆州使者诸葛恪——” 总算,过了半天,心情平复了些许的曹操,连忙吩咐。 是啊,东吴偷袭江陵的计划已经失败了,寿春换江陵,江陵换徐晃的计划也随之胎死腹中。 那么,摆在曹操面前的最大难题就是… 就是用谈判的方式,换回徐晃与三万兵士的性命,否则,大魏的军心与民望就彻底崩了! 门外的许褚自然听出了曹操的急不可耐,他连忙答应,就派虎贲军士去传诸葛恪。 程昱眼珠子转动,好似还有话说,他连忙将知道的悉数禀报给曹操。 “大王,在五日前,东吴使者诸葛瑾与荆州使者诸葛恪私下里见了一面…校事府的人扮成酒肆跑堂,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是…是孙权用诸葛瑾全家性命去要挟诸葛恪,逼迫他…逼迫他救东吴一把?” 唔…随着程昱的话,曹操的眼眸微微的闪烁了一下,然后他愤愤然的说,“他诸葛恪有什么能耐能救东吴?” 程昱沉吟了一下,然后表情变得极致的严肃与一丝不苟,他郑重的说,“东吴还真的提出了一个方法,可以使得三方罢兵,让大魏与东吴缓一缓,留有转圜的余地…只是,若诸葛恪答应了,那他将变成整个荆州,乃至于整个汉室的罪人!” 这… 曹操顿了一下,他那细密的眼眸顿时睁到最大,他用极致沙哑的声音问道。 “什么方法?” “还有,那诸葛恪会答应么——” … … (本章完) 第四九二章 ——生为体验,死为留芳! 诸葛恪凭什么救东吴? 他不过是关麟派来的一个使者罢了? 这是曹操与贾诩最关心的问题,也是程昱正在解答的疑惑。 程昱侃侃谈及… “正因为,他诸葛恪是荆州的使者,代表的是关羽与关麟,所以,若是他与东吴、大魏签下停战协定,且将这‘停战协定’昭告于天下,是足以让天下人信服的,也足以提前结束这一次的兵戈…结束关羽的突袭,结束那惶惶不利的局面,这…这将是东吴唯一的机会。” 这… 随着程昱的话脱口,曹操与贾诩彼此互视,曹操的眸光闪烁,贾诩却是耐人欣慰的捋了下胡须。 是啊,诸葛恪既是使者,那他的一言一行,代表的就是荆州,是关羽,是关麟。 基于此,他签订的停战协议,那便等同于是关羽与关麟签订的。 诚然,在这个礼仪崩坏的年代,所谓的“协定”经常被单方面的撕毁,比如孙刘联盟就以“东吴”的背刺而宣告撕毁、破裂。 但…无疑,在这个同盟协议之下。 东吴的背刺,无论最终是胜是负,都会让其在舆论中的漩涡中,被百姓的吐沫星子淹死,也在未来的记载中留下“卑劣”、“鼠辈”的名字。 所以,诸如“同盟协定”,诸如“停战协定”,是可以随时单方面的撕毁,但…代价…沉重至极。 东吴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用“诸葛瑾”向诸葛恪打亲情牌,这一步走好了,东吴可就转危为安了。 事实上,从曹操与贾诩那迫切的眼神中能够看出,想要这份“停战协议”的又何止是东吴,无论是大魏,还是曹操…对这“停战协议”都是望眼欲穿哪! “三方罢斗么?” 曹操一边踱步,一边口中轻轻的念着这几个字,他的步子也愈发的急促且沉重,到最后,他的虎目抬起,仿佛怀揣着巨大的希望望向程昱。 “那诸葛恪他…他答应了么?” “没有!”程昱摇了摇头,却并不气馁,而是如实说:“如此决议,事关重大,诸葛恪只说要仔细想想,权衡一下,考虑一下…” 不等程昱把话讲完。 贾诩插嘴道:“这事儿,不好考虑,更难权衡…”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仿佛一边揣摩着诸葛恪的心思,一边解释,“左边是忠义,右边是孝道,这就像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孟子说,舍鱼而取熊掌者也?但究竟谁是鱼?谁又是熊掌呢?那诸葛恪…不过还是个年轻人,他能分得清么?又能选对么?” 贾诩是分析,更是提醒曹操。 曹操的话则是更冷冽,他依旧在问程昱:“这几天,他可考虑清楚了?” “没有!”程昱只能坦诚的回答。 “呵呵…”曹操却笑了,是冷笑,他右手一摆,大声道:“孤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揣摩他的心思!” “来人传那荆州使者诸葛恪,孤今日就要他的态度!” “孤今日就要知道,何为鱼?何为熊掌?他诸葛恪究竟要怎么选!” … … 许都城,东吴官员的驿馆。 诸葛瑾要弹奏古琴,他的脸虽狭长似驴,但他却是个讲究的人,每每弹琴都要先端进来半铜盆清水,然后将手清洗三次,静心三十息,才能开始弹奏。 这次也是一样。 而诸葛瑾的琴声,仿佛从来都带着一股魔力,能让听到它的人迅速的安静下来,沉浸在诸葛瑾指尖与古琴触碰流出的清韵。 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感染着这驿馆处的每一个人,却也感染着,驿馆之外,那刚刚转过街巷,本要步入这驿馆的诸葛恪。 如今的诸葛恪,已经处于…极致的挣扎中,整整五天了,还是…那个问题? 东吴要以生父“诸葛瑾”全家老小的安危要挟诸葛恪就范,代表荆州与东吴、曹魏签下一纸两年的停战协定,名义上是造福黎民,实际上是拖延时间,包藏祸心。 若做,那无疑… 他诸葛恪将成为荆州的众矢之的,将辜负关麟的栽培与器重。 若不做,那…他与诸葛瑾之间那生父的情,又是能够狠心割舍,狠心见证生父一家灭门的么? 至今… 诸葛恪都还没见过他的继父诸葛亮,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对生父诸葛瑾的情,愈难割舍,越想…心头最是挣扎,复杂。 左边?还是右边? 遵从孝道?还是遵从大义? 是做汉室子民唾弃的荆州之叛徒?还是做心似钢铁的不孝之子。 一连几日,诸葛恪都很是挣扎。 挣扎着…挣扎着,他不自禁的就来到了此间,来到了父亲的驿馆处。 他想要单独与父亲畅谈一番,也聊聊他的心境…一如他小时候那一次次的父子闲谈纵论一般。 但他没有敲门,琴声…仿佛带着某种特殊的含义,让诸葛恪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 就这么静静的站在了驿馆门外。 仿佛…父亲弹奏的曲子,让他又回忆起小时候父亲诸葛瑾对他一次次的谆谆教导。 那是一个画面… 是九岁那年,已经读过百卷书籍,且过目不忘的诸葛恪自诩对“四书”、“五经”、“六礼”、“七教”、“八政”有一些了解,于是便与父亲诸葛瑾探讨。 ——“呦呦鹿鸣,食草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这一对父子,讨论到了忠义,讨论到了孝道,从《诗经·小雅》中的“鹿鸣”、“四牲”,到“皇皇者华”,再到祭祀… 到祭祀的缘由… 诸葛恪对此很是好奇,也是这一次,他了解了…祭祀是大有学问。 家庭祭祀对祖辈的缅怀与纪念; 国家祭祀是灌输于臣子对皇帝与天地的敬畏与忠诚; 学生的祭祀,则是表达对先哲的怀念,对师长的尊重,以及对“天地之道”的遵守! 父子二人的教授与探究,让两人都对对方的才学啧啧称奇,但…为了不让这个儿子骄傲,诸葛瑾抛给诸葛恪一个问题: ——“人为什么要活着?” 诸葛恪当即回答,是光宗耀祖,是孝敬父母,是报效朝廷,是当官为民… 可这些回答,诸葛瑾都摇着头,并不满意。 诸葛恪洗耳恭听… 诸葛瑾却没有回答,只说让他细细的思考。 后来,一连几天,诸葛恪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人?为什么要活着?可…年仅九岁的他,根本无法理解与解释这等深刻的哲学问题。 最终,诸葛瑾告诉了他答案,准确的说,那不是答案,而是他自己的感悟。 ——“人生其实就是一场偶然的开始,我们总以为自己是父母的期望,是家族的荣耀,是国家的未来,但…我们唯独忽略了自己…或者说是自我!” 是啊! 在这样的年代,自我意识觉醒是被淡化的,人一生下来就会头顶着天地、神灵、君亲、师长…从而让“自我”被忽略,被淡化! 诸葛氏一族家学太过磅礴、太过渊源了… 正因为读的书太多了,接受的传承太多了,再加上诸葛瑾与诸葛亮的探讨,让他们对许多问题的理解,超脱了这个时代。 比如,诸葛亮那超前的治国理念与建立一个理想中安乐邦的愿景。 比如,诸葛瑾对自我觉醒的意识,以及对儿子的引导。 诸葛恪至今都忘不了父亲诸葛瑾在这个话题上,对他的谆谆教导。 “人来到世上,有出生就有死亡,这个过程从有意义,到最终因为生命的消亡而变得无意义。死亡是人生的一部分,人既要活的精彩,又要在死后为世人传颂…所以,按照为父的理解,人为什么要活着,八个字——生为体验,死为留芳!” 那一日父亲语重心长的画面,深深的烙印在了诸葛恪的脑海中,特别是他着重强调的那八个字。 “生为体验,死为流芳…”诸葛恪口中喃喃。 仿佛,只这一曲琴声间,只这旦夕的回忆间,他便一下子明悟了,彻底看透了现在所处的逆境。 呵呵…其实这本不是一个逆境! 唯是他诸葛恪心头的无病呻吟罢了! 想想那生为体验,死为流芳,想想那超脱出忠义,超脱出孝道的东西,刹那间,诸葛恪仿佛就清楚了,他该如何去抉择。 “爹…” 月色下,诸葛恪的背影在驿馆前火把的映照下,被拉的狭长。 他抬起头,眺望向驿馆二楼的方向,琴声就是从这里传出,诸葛恪的心境也是从这里开始变化。 终于,他退了一步,他朝着那二楼琴声传出的阁屋,深深的躬身行了一礼,诸葛恪淡淡的说:“爹,你又教了孩儿一次…生为体验,死为流芳…还有,爹…你勾起了孩儿与你更多的回忆,孩儿突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罢,诸葛恪再三行礼,然后一个帅气的转身,他一步三回头的上了自己的马车,伴随的“得得得”的一声马儿的嘶鸣。 来时还忧心忡忡的他,去时已然是心头笃定。 还有他的眼神…处处透漏着坚决与坚定。 … 另一边。 琴声的末尾,诸葛恪弹奏的速度骤然加快。 原本一首和缓的琴曲,突变得激越铿锵,就好像是水流原本在小河中安逸的流淌,可最终,它不可避免的流入江海。 然后…与江海中那些奔涌的潮汐一道,汹涌起来…也愈发的激越铿锵起来! “铮——” 随着最后一个拉长、拉重的尾音,诸葛瑾的琴声戛然而止。 这时,站在门前的吾粲方才张口,“元逊方才来了。” “我知道…”诸葛瑾站起,眉头微微跳动,像是意料之中,“他早晚会来,他是我的亲生儿子,他的性子,他会做的事儿…我最是清楚。” “他没有进门,甚至没有擂门。” “是我的琴声阻止了他进门…”诸葛瑾的声音低沉的很,“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见了吧…这种时候,我与元逊都不该因为彼此而徒增烦恼。” “子瑜啊…”看着诸葛瑾这副模样,吾粲无奈的摇了摇头,“都说你这儿子蓝田美玉、添字得驴、天纵奇才…可谁曾想,你竟会将他过继出去,可谁曾想…这过继出去的儿子,如今…他却手握着你诸葛子瑜全家老小的性命…世事无常,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呵…”诸葛瑾浅笑一声,他缓缓走到窗子前,夜里的街道上静悄悄的,唯独方才那琴声,还有琴声中穿插出的一声马儿的嘶鸣。 在琴曲中,诸葛恪陷入回忆的同时,诸葛瑾又何曾没有陷入这份回忆中呢? 诸葛恪回忆的是九岁时,关于“自我”这个话题的画面。 诸葛瑾回忆的则是儿子五岁时…那时的诸葛恪正值开蒙,那副对世间万物都无比好奇的模样,让他终生难忘。 “爹?礼也是六艺中的一项么?” “礼自然是,但吾儿要知道,礼并非专指礼节,还包括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吾儿要成为大丈夫,唯有当先掌握礼节、礼数,才能在各种场合从容有度!” “那…爹?乐呢?” “乐是音乐,吹、拉、弹、唱、赋…把写好的辞赋谱成曲子,一起唱和,它可以直抒胸臆,还能偷情喻兴,不至于让人类的生活显得太过闷沉、悲苦,有时候…一些不能说的话,隐晦的话,也可以借‘乐’抒情,婉转的表达给想要表达的人。” “那…爹?射?就是投壶么?御…就是养马么?” “哈哈,射可不是投壶,御也不是养马,射是射箭,要讲究稳、准、狠,御则是驾驭马车的技术,讲究平衡…这些都是士大夫必备的生活技能,可不是你眼中那玩乐之物!” “还有两项…是书和…和…和…什么来着?” “书和数!书是书法,它是人的第二张脸,字如其人,往往字中是可以体现书写着的修养与身份…至于数,不光是算法,还有阴阳之数,星象之数、立法之数等等,简单的说…数,可以指代一个人的涵养度,数字越大容量越大,只有在平时积累了足够的‘数’,在遇到大事时,才能做到心中有数…” 诸葛瑾对诸葛恪的启蒙,就如同中风的病人被打通了所有的血脉…从而流畅自如。 如同牙牙学语的婴儿,掌握了说话、吐字、发音的方法。 诸葛瑾还告诉诸葛恪,“不听鸟叫和自然的声音,就不可能学好音乐,不学习韵律,就学不会辞赋,不做好洒扫,应对日常事物,就不可能学好礼仪…这些都是相辅相成的。” 回忆到这里。 诸葛瑾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对儿子是倾囊相授,而诸葛恪回馈给他的是,天纵奇才下,那最卓越的“雕刻”… 念及此处,诸葛瑾的面颊上涌出一抹泪痕。 ——『去吧,去吧…该教你的,爹已经倾囊相授了!』 ——『现在的你,不再是蓝田璞玉,不再因为‘添字得驴’而在东吴声名大噪,现在的你是注定要超过你生父,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也会超过你继父孔明的人!你是为父的骄傲啊!』 心想到这里。 诸葛恪眼中的泪痕越涌越是剧烈。 他的头缓缓的抬起,眺望向天穹,眺望向那些繁星。 他注视着的是最闪耀的那一颗! 他带这哭腔,喃喃张口… ——“琅琊诸葛氏一族,家学渊源,元逊…到你这一代,该发扬光大了!” … … 这是诸葛恪第二次来到魏王的宫殿。 上一次,他是在这里舌战群臣,将一个有胆气,有见识,擅诡辩的荆州使者形象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 说是大国使者有些夸张,但无疑,诸葛恪的表现,折服了这里的每一个人,让每一个曹魏的文武都意识到,这个年纪轻轻的使者不好对付,如果想去羞辱他,那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自取其辱! 可这一次…硕大的宫殿内,唯独许褚一人,他虎视眈眈的望着眼前的这个他并不喜欢的年轻人。 “踏…踏!” 随着诸葛恪坚实的步子迈入这宫殿之中。 左右环顾,没有发现曹操,诸葛恪疑惑的问:“魏王呢?” 许褚尽量的压制住他对诸葛恪的讨厌,用平静的语气提醒道,“跟我来,魏王已经等你许久了——” 说话间,许褚将诸葛恪引入一处后殿,走出大殿,无数火把将此间照的犹如白昼,而一道宛若通向“天穹”的阶梯出现在了诸葛恪的面前。 “魏王在上面,请——” 依旧是许褚那狠狠的声音。 诸葛恪深吸一口气,他先迈出左脚,这似乎也预示着,在左边与右边这样的抉择中,他果断选择了后者! … 望田台! 这座十丈高,占地五十多亩的呈鬼背地形的高台,站在高台之上,极目远眺,方圆数十里良田美景可尽收眼底。 这是曹操当年采纳枣祗、韩浩的建议,在许都开展“军屯”、“民屯”时搭建的高台。 相传,自打这“望田台”搭建以来,各地军屯、民屯迅速兴起,风生水起,只一年…就为魏武霸业的扬帆起航,奠定了最重要的粮食基础! 这几日… 每天晚上,曹操都会站在这高台上一些时日,忆往昔峥嵘岁月,也展望大魏将来的霸业宏图,如今,他正在独自眺望夜景。 许褚踏步而上,门边阴影里还站着诸葛恪…虽然曹操背对着他,但很明显,他的到来,让曹操整个精神为之一震。 许褚拱手:“大王,人带来了!” 曹操说:“好了,虎侯下去吧!” 许褚不放心的看了诸葛恪一眼,“大王是要与他独处?” 曹操忍不住笑,“虎侯觉得?孤已经老到那种提不起刀的地步了么?区区一个尚未弱冠的后生,也是孤的对手,孤会怕他么?” 许褚汗颜低头,“末将不敢,末将就守在五十台阶之处,丞相有事唤我即可…” 说话间,许褚慢慢退下。 诸葛恪则踏着不知道该是沉重,还是轻快的步伐上前,他没有向曹操行礼,而是直接问道:“魏王好雅兴啊?召见荆州使者…竟选择这能够将方圆数十里良田,尽收眼底之处,这是要向我展现大魏粮食之丰么?” 站在曹操的身边,诸葛恪的气场不自禁的弱了一分,但态度镇定自若,不卑不亢,一如既往的将胆气与见识展露出来。 曹操向诸葛恪走进,在无数火把下,他指着那黑夜中,也是这高台下…那若隐若现的数万亩大丰收的田垄。 他的话随之而出:“孤这辈子不是没有经历过绝境,当年十八路诸侯讨董,孤独自追逐董卓,不想在荥阳遭遇埋伏,几乎全军覆没,望着那十八路诸侯大摆庆功宴,孤留下一句‘竖子不足为谋’便赶赴丹阳募兵,却又遭逢新兵背叛,几个月的成果毁于一旦…还是袁绍,在孤最绝望的时候收留了孤,将冀州与兖州相交处的东郡交给孤,让孤替他抵御这里的黑山军、黄巾残余…” 不知为何,曹操竟会向这样一个年轻人,一个敌对的荆州使者讲述他的“辉煌”过往与“扬帆起航”的艰难故事。 诸葛恪也很意外… 可曹操越说越是动容,“后来,兖州牧刘岱在与黄巾残余的争斗中被杀,孤的太学同学陈留太守张邈,孤的好兄弟济北相鲍信便邀孤入主兖州,孤大喜过望,便率军抵达…哪曾想,这活脱脱的是一个让人绝望的摊子!” “兵寡、粮少,黑山军时常劫掠,那些来自青州的黄巾军更是肆意的打砸抢夺…除此之外,还有南边的袁术,东边的陶谦,北边的袁绍虎视眈眈,那一刻…孤的心情是绝望的,孤经历的是与如今一般无二的绝境!甚至,那一次的绝望更胜于今朝!” 唔… 听到这儿,诸葛恪总算懂了,曹操是要讲述他的绝境么? 可这些意义在哪?何必呢? 不对… 恍然间,诸葛恪想到了什么,正想深入往这个方向去想… 曹操的话却已经再度吟出,“是啊,孤不止一次经历过绝境,兖州那一次比现如今更加的凶险,可你看?它打倒孤了么?黄巾余孽凶猛,但孤照样将他们击溃!” “如果只是击溃,那也不过如此,哈哈,孤还能与他们摒弃前嫌,将他们收入孤的麾下,这是大魏最早的兵马,便是那支让天下诸侯闻风丧胆的青州兵!兖州没有粮食,孤征徐州时,青州兵被迫劫粮,孤没有阻止,却不曾想酿成了徐州的大屠杀,世人说是孤下令屠的城,孤不解释!孤也素不畏人言!” “但孤却意识到了粮食的重要性,于是,孤开始屯田,没有田,孤就重新分发、开采那些无主之地,一边是计牛输谷,一边是军屯,只过了两年,孤兵精粮足,孤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织以蓄军辎,从那之后,孤所向披靡、再无对手!” “你再看看孤的一个个对手,陶谦、袁术、吕布、袁绍、刘表、马腾、韩遂…也包括你那在蜀中的主公刘备,他们哪个不是被孤打的抱头鼠窜,或是被孤剿灭,或是迫于孤的威慑归顺于孤…设使天下无孤,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故天子亲敕孤为魏王,大魏之主…” “哈哈哈哈…大汉天下十三州,孤一个人就坐拥九州!刘备跑了一辈子,哭了一辈子也不过益州、荆州两地,东吴不过一个扬州,他们妄想以区区三州之地硬抗孤的九州疆域?孤就是耗也把他们耗的干干净净,疲于奔命…诸葛使者,你现在还觉得?孤与孤的大魏是能被打败的么?” 没错… 曹操说这么大一堆就是要告诉诸葛恪。 绝境…他经历过。 曾经的绝境,没有将他击败,现在的绝境也无法将他击败。 或许他会短暂的落入下风,但是从长远看,他曹操一定会再度翻转局势,逆风翻盘,这是近二十年他无数次做到的,这才是曹魏不可战胜的原因所在! 只是… 诸葛恪完全没有迎合曹操的意思,他只是冷笑着说。 “就在半个月前,这天下十三州,魏王占据的还是九州半,这不…半个月不见,就只剩下九州了…或许很快,这许都也没了,汝南、南阳再丢了…诶呀,豫州、司隶也就没了,到时候魏王还能剩下几州?还能有现在这番慷慨激昂、豪情万丈的话语么?” 这… 诸葛恪的话宛若一枚枚毒针,一句、一句不断的刺向曹操的软肋,让他的心头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孤…” 曹操本想大声驳斥诸葛恪,却迫于时局,还是按捺住了这份心情。 他话锋一转,“五日前诸葛使者与东吴使者,也就是你的父亲诸葛瑾见面了吧?” “魏王错了,我见的乃是我诸葛伯父,如今我已过继给蜀中的军师将军诸葛孔明,与诸葛子瑜乃吾之伯父,绝不是父子!魏王慎言!” 诸葛恪的话宛若表明态度。 曹操却不以为意,“所以,你就会眼睁睁的看着你生父全家几十口人因为你,被孙权灭门么?养育之恩大于天…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翻过去,只剩下你遥遥望见的一坡黄土么?” 这… 无疑,曹操的这一番话让诸葛恪的心头产生了些许的悸动,这也是他这些时日挣扎的地方。 诸葛恪能抓住曹操的软肋,同样的,曹操攻心术了得,也能窥探出诸葛恪的弱点。 “这些时日,诸葛使者一定颇为为难吧…”曹操一边踱步,一边开口,“‘孝孙有庆,报以介福,万寿无疆’、‘有孝有德,以引以翼。’‘於乎皇考,永世克孝’…呵呵,大汉以孝治天下,谁能眼睁睁的看着生父因为自己去赴死呢?” “孤当年的父亲死在徐州,孤冲冠一怒之下,纵是无粮调度,纵是后方不稳,也一意孤行发兵进攻徐州!或许,诸葛使者与孤在许多地方不同,但唯有一条,咱们都是孝子啊!” 曹操这话是将诸葛恪架在火上烤。 从诸葛恪那为难的表情中也能看出,曹操那如刀般锋锐的话奏效了。 停顿… 随着曹操话语的停顿,整个此间的气氛也黯淡了下来。 曹操却像是在刻意留给诸葛恪一个思考的时间,足足三十息之后,他才继续说。 “孤有个法子,你索性就听你生父的,如今你是荆州的使者,你签订的停战协定便如那关羽、关麟签订的,昭告天下,三方罢兵休整,如此一来,你固然不能再做荆州的臣子,再做诸葛亮的儿子,但血浓于水,你能重新做回诸葛子瑜之子啊!固然你会是荆州的罪人,可你却是我大魏与东吴的英雄啊…” “你若愿意回归东吴,想必那吴王会不吝封赏,若你顾虑那孙权阴损狠辣,你与你爹便都留在我大魏,孤替你与那孙权去说,将你全家老小接来,你若要做魏臣,孤给你人臣之极,你若要做汉臣,那也无妨,孤让天子敕封,太傅、太尉、司空、司徒…你想做什么,孤就让天子封你什么,让你诸葛氏一族因你而光耀夺目,辉煌万分,在这大汉史记中名流千古!” 说话间,曹操不知道从哪取出一纸协定。 正是那三方罢战的协定… 此间,程昱代表大魏已经签字,诸葛瑾代表东吴也签上了名字,唯独只差诸葛恪…只差能代表荆州的使者,签上这最后的一笔。 然后曹操会安排三方祭天…在汉天子刘协的见证下,在无数百姓的目睹下,宣告为避免生灵涂炭,各方罢兵,休养黎民…还万千黎庶一太平之世。 如此这般,关羽突袭江东…将出师无名,若再寸进一步,则将被天下归结为背信弃义,枉顾天子面前之协定,荆州也将沦为众矢之的! 诸葛瑾全家亦能得以保全,甚至被送至大魏,加官进爵,人臣之极,再不用担心人头落地! 曹操也能获得宝贵的两年时间,寻觅出破解飞球之法,然后…以九州之力静待反攻时刻的来临。 这是阴谋,也是阳谋—— 唯一的牺牲,仅仅是诸葛恪一人的名节…准确的是诸葛恪在荆州,在刘备一方的名节而已! “凡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曹操凝着虎目,深深的望着诸葛恪,“你诸葛恪的名字,距离成为大魏的英雄,东吴的英雄,只差这么一步了,诸葛元逊…你还犹豫什么?” 曹操很少对别人说这么多话。 他虽健谈,但绝不会用这种“渴求”的语气去让别人做某件事儿,这与他的性格不符,也与他的身份不符。 但时局所迫,为了大魏能够获得短暂的休整时间,曹操不遗余力的拼了…他一定要说服诸葛恪。 只是… 在曹操那望眼欲穿的眼神中,诸葛恪严肃的表情突然变了,他的嘴角咧开,然后爽然的笑出声来,“魏王是全我孝道,只不过,要让你失望了。” 随着这一句话,诸葛恪的表情一冷,眸中闪过一道如刀锋般尖锐的亮光,他冷冷的道:“如今我荆州为刀俎,尔曹魏乃鱼肉,刀俎何时会惧怕鱼肉?被鱼肉给威胁呢?” “你…” 曹操不可置信的望着诸葛恪。 而诸葛恪的声音还在继续,一如既往的冰冷,一如既往的一丝不苟,“现在,我代表荆州要提出全新的条件!” “魏王…为了你那困在平鲁城的三万兵士与五子良将中的徐晃,你会听我的吧?否则…你可就要让大魏军民失望了!” 说到这里时,诸葛恪微仰着头,视线穿过那茫茫田野,凝视着这一方土地,一片黑寂,许久许久,他才在曹操震惊的目光下,说出了接下来的话。 “忠我要,孝我也要…因为恕我直言,如今的时局,是我家云旗公子手握刀俎,而魏王与孙权,呵呵…你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 … … 两个时辰后,东吴驿馆,吾粲发出一声惊呼,“他…他诸葛元逊答应了?答应了?” 回答他的是程昱…“是答应了,契约上白纸黑字,他签上名字了,十日之后由天子见证,在射鹿台…昭示天下!三方停战两年,休养生息,安顿黎庶!” 呼… 吾粲是长长的吁出一口长气。 总算,孝道还是战胜了忠义,不愧是诸葛子瑜那蓝田璞玉,添字得驴的儿子呀! “哈哈…哈哈哈…” 兴奋之余,吾粲大笑了起来。 可笑着笑着,他突然有一抹不解,他连忙问:“为何要十日后?这等大事儿,即刻昭示天下即可呀!迟则生变…迟则生变…” 是啊,鬼知道现在关羽打到哪了? 鬼知道十日之后,关羽又打到哪! 停战协定,那三方罢战的同时,却也意味着,这两年内…东吴是没有机会夺回被关羽占据的土地。 总不能又、又、又、又去背刺吧? 这可得涨点儿心哪! “十日…”提到这个话题,程昱踟蹰了一下,不过,只是一个刹那,他抬起头直视吾粲那迫切的目光。 “因为诸葛元逊他信不过吴王,这次吴王能用诸葛氏一族的家儿老小要挟,那下次呢?” “程先生的意思是?” “诸葛元逊有条件,签字可以,背弃荆州可以,但却一定要将他诸葛一族的族人从东吴接到许都!”说到这儿,程昱顿了一下,郑重其事的说,“你,听明白了吧…” “听…听明白了!” 吾粲颤巍巍的点头… 倒是此刻,在里屋内听着吾粲与程昱对话的诸葛瑾。 因为这一句话,那迟疑的双眸突然睁开,眼神有些微微的变化。 “呵呵…” 他笑了,他张开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仿佛这一刻,往昔他对儿子的教诲悉数涌入他的心头。 ——『君子六艺,礼并非专指礼节。』 ——『还包括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吾儿要成为大丈夫,唯有当先掌握礼节、礼数,才能在各种场合从容有度!』 ——『射,可不是投壶那样的把戏,射是射箭,要讲究稳、准、狠,一击必杀,一击必中!』 ——『吾儿总是记不住这个‘数’,这是指代一个人的涵养度,只有在平时积累了足够的‘数’,在遇到大事时,才能做到心中有数…』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一时间,诸葛恪很克制很克制的笑了,可笑着笑着,他的眼泪不自禁的从眼眶中缓缓流下,流淌。 … … (本章完) 第四九三章 曹操,只想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重病的吕蒙轻舟简行,被沿水路送回了建邺城。 船舶上连日的奔波,使得本就因为吸食大量毒烟的他,身体更加的虚弱,此刻,建邺城的医署之中,无数医者、亲卫端着水盆、手巾混乱地穿梭着。 张昭、张泓、张温等人焦灼的望着混乱的医署,柴桑…溃败的消息已经传来,两万五千多水军,董袭、宋谦、全琮的统领,各大族不遗余力的奉献出自己的部曲,最终,竟没能延缓柴桑城沦陷哪怕是一日。 这消息太打击人了,而吕蒙现在的病情,那奄奄一息的样子,更是为如今的东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唉…” 张昭、张泓、张温几次张开嘴巴,可万般话语,最终悉数沦为“唉”的一声重重的叹息。 这时,孙权一路赶来,风尘仆仆,他环望了眼众人,焦急的问:“子明如何?子明在哪里?” 就在这时… “啊…” 一道凄厉的声音自医署内屋响彻,却见吕蒙仿佛魔怔了一般,他竟癫狂的站在床榻上,大声呼喊着:“吾乃汉寿亭侯关云长,吕贼、孙贼,统统拿命来!” 这… 吕蒙的声音让人恐惧,孙权却走向他,一旁的亲卫连忙拦住,“主公,右都督这副模样,不可…” 孙权却一把甩开亲卫的手:“孤与子明乃生死之交,子明乃孤的大都督,如今他被那恶贼关羽附体,孤要将他唤回,那关羽休想在孤的面前夺走子明——” 说话间,孙权一个健步,也跃上了床榻,他双手按住吕蒙的肩膀,一边说,“子明,子明,你醒醒…你醒醒——” 仿佛,孙权的呼唤起到了一些效果,原本还在嚷嚷着“吕贼、孙贼、拿命来”的吕蒙,突然间冷静了下来,紧接着,他仿佛整个身子被抽离了一般,双腿一个踉跄,宛若一滩软泥一样的跌倒。 “子明…” 孙权抱着吕蒙,眼神复杂至极。 吕蒙却整个晕厥过去。 “医官,医官…”孙权大呼,一时间,无数医官涌了上来,场面顿时变得混乱。 孙权在这里又待了一会儿,见吕蒙依旧没有苏醒的样子,嘱咐医官好生治愈,他背着手,面色沉重的走出了房间。 ——『如今,子明这副模样…庐江…那关羽就要兵临庐江了…孤…孤还能倚仗何人?』 一步三回头,再三回望向吕蒙,孙权的心情无以复加。 这一刻他想起了表哥兼岳丈的徐琨; 想起了舅舅吴景; 想起了“江东战神”太史慈; 想起了“谈笑间令八十万曹军灰飞烟灭”的周公瑾; 想起了…“翩翩君子,温润如玉”的陆逊; 想起了“国士之风”的凌统; 更想起了锦帆游侠甘宁! 这些他本全部拥有,可这些,又因为时局所迫,因为他的决议,最终或是或离,与他分道扬镳! 呵… 孙权一声冷笑,是啊…这些人,假使有一人在,他何惧关羽? 这些人,假使有一人在,也不会让溃败来的这么快,让柴桑城连几日都坚守不了。 反倒是,他倚仗的那些东吴大族,这个时候…除了唉声叹气,他们又能做点什么呢? ——『孤…孤这些年究竟做了些什么?』 ——『孤…孤是不是错了,大兄…是不是…是不是从一开始起,你…你选择的那条披荆斩棘的路才是对的!对的?』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孙权第一次扪心自问,第一次对自己,对他的制衡,以及对他这些年的决策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怀疑退不了关羽,怀疑也救不了江东。 “柴桑那边如何了?” 走出医署,孙权走在前面,张昭等人跟在后面,随着孙权的询问,张昭“唉”的一声叹出口气,然后回道:“董袭、宋谦将军是四日前殒命的,柴桑是三日前沦陷的,在援军溃败之后,坚固的柴桑城也仅仅只坚守了一日半就被关羽攻克…全琮带着残兵败将…不足五千部曲,退入庐江…好在…” 说到这儿,张昭顿了一下,“五日也足够徐盛的败军,还有长沙的那支败军,足够…朱治、贺齐、蒋钦将军退入庐江,东吴的战船、淮南的兵勇也悉数抵至庐江,按照主公的吩咐,整个庐江枕戈待旦…势必将来犯之敌击于长江之上。” ——长江!战船!水战! 这已经是孙权能拿出的最后的筹码,但他也知道,关羽不是曹操,关羽…与他的关家军素来不畏惧水战! 但,庐江,这已经是孙权与关羽博弈的最后一战,也是最关键的一战,不容有失。 “报——”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犹如旋风一般疾驰而来,马上的信使显得很疲惫,他看到孙权,当即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将竹筒拆开,取出其中的竹简递给孙权,口中说道。 “许都急件——” 听闻是许都急件,孙权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的目光如炬,迅速的展开那竹简。 可随着眼芒扫过其中的字眼,原本阴云密布的心情,竟仿佛刹那间变成了截然相反的模样,“哈…哈哈…” 孙权笑了,他的面颊宛若拔云见日一般,他竟释然的笑了,“好一个吾孔修(吾粲),好一个诸葛子瑜,他们立功了…为孤,为东吴立下大功了,哈哈…诸葛恪会代表荆州与曹魏、东吴签署两年的停战协定…终于,终于能缓缓了!” 这… 张昭不由得质疑,“孙刘联盟也是协定…可…” “这不一样。”孙权颇为豁达的一挥手,“这次是由汉天子见证下的三方停战协定,汉天子会发布诏书昭告天下,他刘备、关羽高举的是‘中兴汉室’的大旗,如今前者有他们荆州使者赴许都城签订契约,后者有汉天子见证,颁布诏书!在这诏书下,无论是刘备,还是这关家父子,若敢越雷池一步,那就等着天下人戳他们的脊梁骨吧!” 说到这儿,孙权又一次笑了,一边笑,一边将这竹简递给了张昭。 张昭迅速的展开,张泓、张温也连忙围了过来。 从这竹简中,他们看到了,诸葛恪因为顾虑诸葛家族遭遇牵连,故而左右为难的心情; 看出了诸葛恪最终的妥协; 看到了程昱已经表示,诸葛恪签订了这份协议,只等十日后,由天子出面,昭告天下… 看到了孙权打出“亲情”的这张牌大获成功。 等等… 怎么还有一条? 张昭敏锐的注意到,在信笺的最后,竟还写着一条诸葛恪的条件,恰恰是这条件。 让张昭、张泓、张温的面色俱是一凝。 “主公…曹操与诸葛恪竟让主公将诸葛氏一族的族人护送至许都城?这…主公这也要答应他么?” 随着张昭的话,孙权的笑声停止。 他叹了口气,淡淡的说:“因为这一次,孤用他生父,用他的家人去威胁他,这诸葛恪是再信不过孤了,提出这等要求,也是情有可原!” “那…”张昭接着问:“诸葛元逊变节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可诸葛子瑜也要变节了么?” “不会!”孙权道:“子瑜是一个儒臣,他与孤交谈、劝谏从不言辞激烈,他会用最合适的语言、最委婉的方式去告诉孤,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正因为此,子瑜最懂孤,孤也最懂子瑜…纵是诸葛氏一族悉数变节,可他诸葛子瑜也不会,他会回来,他一定会回来…” 这… 孙权把话说到这儿,自然,张昭等人也无话可说。 孙权则当即吩咐道:“即刻安排策马、船舶,将诸葛子瑜的族人送往许都城,如今的局势,容不得孤半分迟疑,两年的停战协定,孤是望眼欲穿哪,孤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孙权继续吩咐:“再传孤令,庐江坚守不出,避免与关羽对垒,等…让他们等十天!” 说到这儿,孙权仿佛心头提起的石头,落下了一大半。 这也让他整个人轻松、释然了不少。 就连离开的步子也显得铿锵有力。 龙骧虎步—— 反观…吕蒙,晕晕沉沉的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梦到了关羽出现在他面前,嘲笑他。 那一句句诛心的话,让他悲痛至极,心胆俱碎。 ——『偷袭荆州?呵呵,汝可知何为偷鸡不成蚀把米?』 ——『背刺关某,尔不过雕虫小技,班门弄斧,汝可知,吾儿最擅偷家?』 ——『吾乃汉寿亭侯关云长,吕贼、孙贼,统统拿命来!』 这些话…一句句的压迫着吕蒙的神经,让他最后都有些魔怔。 好在,最要紧的关头,他醒转了…他感觉到肩膀上,像是被输送了某种力量,让他不再胡思乱想,让他能安然的躺下,乃至于,让他已经有了一些星微的意识。 而伴随着这意识,吕蒙听到了门外孙权与张昭等人的对话,也听到了许都城传来的消息,送来的信笺。 ——『停…停战协定?两年的停战协定么?要将诸葛子瑜的族人送到许都城么?』 擅长心算的吕蒙,哪怕是在这种恍惚之间,他的思维依旧是无比清晰,无比透彻的。 恍然间,他想通了什么。 他无法开口,但心头已在喃喃: ——『这怕不是那关麟的诡计吧?』 吕蒙努力的唤醒自己的意识,把他的猜想告诉孙权,可却是徒劳…他的身体根本无法跟随意识去行动。 “咳咳咳咳——” 也不知道是太过耗费心神,还是对关麟阴招的“心算”,本就是极度消耗心血的过程,吕蒙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 他努力的想张口说出些什么,但,虚弱的身子根本挡不住,他再度晕厥。 只听得周围在呼喊:“血…吕将军咳出的是血——” “医官,医官——” 再之后,吕蒙已经再也听不到任何话语,他像是又一次…沉沉的晕厥了过去。 那长沙城的大火…烧的还是太旺了。 烧尽了东吴的一切幻想,同时,也烧尽了吕蒙的心血与豪情万丈。 都说水火无情,怕火的何止是曹魏与蜀汉,何止是刘备与曹操,只要用好了,东吴照样怕火—— … … 南阳,臧霸一身庶民的短衣打扮在河岸边垂钓,忽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臧霸抬手止住了那人上前。 只听来人禀报道:“许都城又派人来催促了,还有魏王的亲笔书信。” 是儿子臧艾的声音。 臧霸抬竿儿溜着鱼,猛地站起身一提,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出水,他不慌不忙的把鱼放进了竹篓里,然后接过了那封书信,先是微微点头,继而又陷入沉思,最后负手拿着信漫步离去。 儿子臧艾连忙提醒:“爹,你的鱼?” 臧霸高声吟道:“做个标记,放了吧,看这笨鱼,下次还会不会咬住为父的饵。” 臧霸头也不回的走了,剩下臧艾愣在原地。 他想了想,有些舍不得鱼,自言自语,“爹又不吃鱼…那钓来作甚?唉…这么肥的鱼,炖汤多好!” 说罢,背起鱼篓去追向父亲。 南阳随县官署内摆着香案,有宦官正念着:“……赐臧霸扬威将军之衔,假节钺,即日起引泰山军水陆并进,西上许都驰援,勤王救驾,钦此!” 这是曹操借天子之手发给臧霸的诏书,事实上,这已经是臧霸收到的第三封诏书了,内容无有例外,令其回援许都,参与许都保卫战。 但每一次,臧霸都恭敬的扣首领旨谢恩,并且承诺即刻点兵,明日出发。 可每一次… 当宦官离去,臧霸该钓鱼钓鱼,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从未当成事儿,也从没有点兵之意。 这次宦官留个了心眼儿,他见臧霸还是老一套要叩首谢恩,于是一边将诏书递给他,一边将他快速扶起,“臧将军,一些话咱家必须替大王告诉你了…” “使者请讲…” “前方军情如火,还请大人不要再犹豫,从速整顿兵马,快快启程啊!” “唉…”臧霸叹出口气,却还是答应说:“是,是…只是点兵驰援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儿,遴选人马,准备粮草,再加上…我驻守的这随县紧临江夏,万一我走了,那关四留下的兵马急攻我随县?那又当如何?若是这随县也丢了…那大魏岂不是让人捅的千疮百孔?故而…唉…” “还请使者转告魏王,不是末将不去,而是…实在不好走,必须安顿好了,确保这南阳边境万无一失,如此…方能去驰援哪!” 这… 使者被臧霸的话堵住,一时间无言以对。 臧霸则下了逐客令,“公公远途劳顿,来人,带公公下去休息,好生款待…” 不多时,曹操的使者被领了下去,臧霸的另一个儿子臧舜疑惑,“若爹不想去救许都,大可以回绝了曹操,何必…故意拖延呢?如此拖延…反倒是容易让曹操猜忌父亲。若是爹想去,那这时候…曹仁新败,整个曹魏谋臣多,能统兵的将帅少,这正是父亲立下大功,入主大魏朝堂,成为大魏大将军的时机啊!” 听着儿子的话,臧霸把那天子的旨意随手一丢,然后反问:“枉你熟读兵法,还说时常钻研那关麟的谋略、心法…怎么?这桩事儿…你就看出来这点儿东西?” 臧舜咬了咬牙,“那…还有呢?” 臧霸向他解释道:“一个关四就把大魏捅出这么大个透明窟窿,就几乎要让那东吴走向亡国之路,现在的局势,我们去许都干嘛?” 臧舜想了想,他好像懂了,“爹的意思是,若我们去许都,那势必被曹操推至前线与那关麟对垒,关麟…就连爹也要忌惮么?” “倒不是忌惮。”臧霸眼眸微眯,“而是没有必要…呵呵,咱们这些老弟兄们都是当年追随着温侯一起打天下的,归降曹操本就是权宜之计,这种时候,何必为曹操拼死拼活?再说了招惹那关麟干嘛?之前招惹他的,没一个好下场的,那小子…自然有特定的人去招惹!” 提到关麟那小子有特定的人去招惹,臧霸自然而然想到了那个宝贝侄女儿。 哪曾想,就在这时。 一道清脆的女声从账外传来,“叔父没忘记,你、我当初的约定吧…” 说灵雎…灵雎到,这声音正是灵雎发出来的。 臧霸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灵雎,事实上南阳距离洛阳城也并不远。 但臧霸更想不到的是,这侄女儿胳膊肘朝外啊,一张口连句问候都没有,就把话题引到了当初的约定,也就是关麟那臭小子身上。 臧霸面露不悦之色,故意反问道:“什么约定?我与灵雎有约定么?” “叔父是唬侄女么?”灵雎的脸都绿了,露出一副那花容失色的模样。“叔父,咱们当初可是说好的…若那天子被…” 臧霸哪里忍心继续唬骗这个宝贝侄女儿,不等灵雎把话说完,当即“唉”的一声叹出口气,然后说道:“记着呢,不就是若曹操失了天子,那我既投诚荆州,投诚你那如意郎君…关四那小子!” ——『如…如意郎君!』 这四个字可委实把灵雎的脸从花容失色的“绿”…给说到面靥羞涩的红。 “哪有…哪有什么如意郎君啊!” “还狡辩。”臧霸毫不客气的说,“灵雎啊…你每次提到那关四,脸都是红的,四个月前如此,现在还是如此,哈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怕什么?怎么…堂堂温侯的女儿,我臧霸的侄女儿就配不上他关四?他若真不同意,那也好说,若然关四得了天子,叔父再加上一条,让那关四娶你为妻,叔父方才心悦诚服的投诚!” 臧霸的话…就差把灵雎的脸说成一个红透了的大苹果了。 灵雎罕见羞涩的抿着唇。 “叔父…你…你又胡说,侄女儿寻你…是…是说正经事儿!” “那关四与你不也是正经事?” 臧霸的嘴巴丝毫不客气…灵雎一时间语塞。 就连来此的目的…一时间都要放在一边,抛之脑后了。 被臧霸这么一说,她心头竟莫名的小兔乱撞… ——『如?如意郎君么?』 … … 距离许都只剩下百里之遥的兖州陈留郡。 “——这算什么?” 此刻,在陈留城郊安营扎寨的一众魏军,中军大帐处,发出了一声响彻的咆哮。 很明显,中军大帐内的将军正在对某件事儿表现出极致的不满。 其实,这支来自淮南的兵马,他们一路赶来,听闻襄樊战场的溃败,一个个情绪本就低迷到了极点。 而这一道咆哮声是曹真喊出来的,他刚刚收到了一条来自许都曹操的亲笔书信,准确的说,是一道全新的命令—— “哪有这样的命令…”曹真愤怒的将那竹简甩给身前的张辽,“张将军,你看看,你看看…哪有这样的,之前还让我们尽调淮南兵马回援许都,可现在又让我们回去…回去也就罢了,偏偏…偏偏…” 说到了让曹真情绪激动的地方,他是垂头丧气直跺脚,“这简直是羞辱啊,羞辱啊…让我们回去就…就为了扮做那关麟的江夏兵,替他…替他关麟劫了东吴护送的马队,再将那诸葛瑾的族人悉数给送到江夏?这是羞辱我么?这是奇耻大辱!” 没错… 曹操对曹真的命令,是将这支兵马带回去,然后假扮荆州军,劫得诸葛瑾的族人,然后…让他们一个不少、安安全全的送到关麟的地盘。 这在曹真看来,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简直是极致的羞辱。 比起曹真的愤愤然,张辽显得冷静许多,他把这竹简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然后思索了一番,方才沉吟道:“也不算完全羞辱,至少后面还有一条,将诸葛瑾族人送到江夏后,寿春兵马迅速反攻淮南,夺回合肥,进攻濡须口,将大魏在这一年以来失去的城池悉数夺回来,将大魏以前没有打下来的,也一并打下来…” 张辽语气很平静,但…他的心头其实在悸动,没有人比他…更想去攻东吴。 东吴杀了他的救命恩人,他已经无数次向曹操请缨过。 他甚至都想过就带着八百弟兄,杀过去… 然后将东吴孙氏整个一族给屠尽,以血恩人的仇恨。 但…时局的发展,让大魏与东吴突然就暧昧了起来,这也让张辽只能把这一份“恨”深深的埋藏在心头。 他恨哪… 他恨哪,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不敢迈出报恩的那一步! 可现在,反攻东吴的机会就在眼前,张辽的心头已经是波涛汹涌,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必须尽可能的平静,去引导曹真…按照曹操的吩咐去做。 “张将军的意思是?” 果然,曹真顺着张辽的引导去问。 张辽解释道,“如今的时局迫使大王被迫做出这样的选择…既无法联吴对抗荆州,那索性联合荆州,将吴给一口气吞了!二分天下——” “什么狗屁时局!”曹真才不愿意相信这些,他愤愤然的一摆手,“不就是大王被那荆州使者要挟,逼他这么做的么?不就是平鲁城徐晃与三万魏军兵士的性命么?他关麟在襄樊战场焚烧的我大魏兵士何止三万?他当初怎么不提这条件了?这是假惺惺…” “可…现在局势的主动权掌握在那关麟手里,若大王不救,那大王将失去军心、民望,将成为众矢之的,就是九州之地,谁会为一个心似钢铁的大王效忠,谁会效力于一个置手下不顾的主公效力…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面,子丹哪,你还年轻…考虑的无外乎是一场战役的得失,可魏王考虑的却是天下,天下呀…” 张辽的话带着些许感叹,些许感慨… 这一番话的成效却是斐然的,曹真像是被这么一引导,突然就能体会曹操的苦心,事实上,曹真也不可能违背曹操的命令。 他唯独有些不忿儿:“一想到要帮那关四做事,我就…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次竟还要帮他救人?唉,我现在是方寸大乱,文远将军哪文远将军,你说说该怎么办?你替我拿主意吧!” “还能怎么办?”张辽顿了一下,然后提议道:“那关四这次算是不错了,何况…合肥昔日是我丢的,我做梦都想要夺回来…” “此番,不过是乔装劫下诸葛一族的人,就当送个顺水人情给那他好了…若能夺回来淮南、合肥,乃至于濡须口…江东一群小人,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给大魏添乱,故而…就算是二分天下又如何?大王非楚霸王,那关家父子也非汉高祖!” 说到这儿,张辽的目光变得坚毅,他已经开始部署,“子丹将军,你来假扮江夏兵士,劫掠诸葛族人,将其送到江夏;” “而我…只需三千人,足可以拿下整个淮泗,到时候子丹将军再驰援而来,你、我一道兵进合肥,将大魏失去的悉数夺回来…此战,若是有功,那子丹将军是头功,若是有过,那悉数是我张辽之过!” 这… 面对张辽的提议,面对张辽抛出的功过诱惑。 曹真很难不接受张辽的提议,他沉吟了一下,猛地一拍桌案,“如此安排甚为妥当,不过,进攻淮南,三千?哪够?我给你五千骑,算上你原本的八百部曲,十日?文远将军可能定淮南?” “十日?哈哈…”张辽笑了,像是总算有机会达成所愿一般,无比释然、开怀的笑了,“关羽从襄阳打到柴桑用了十日,他关羽快?我张辽又岂会慢过他?何须十日?继子丹你成功劫掠那诸葛一族的族人后,五日之内,淮南收复,七日之内破合肥,十日之内兵临濡须口,一切顺利的话,十五日大魏雄兵君临他建邺城下,让那些鼠辈胆战心惊。” 听着张辽这信誓旦旦的话… 曹真莫名觉得心里有底。 他双拳握紧,“那…就按大王说的,咱们就这么干,哼,便宜关四那小子了,就让他先嘚瑟几天,等你、我先灭东吴,在去杀他的威风——” 就这样… 连夜,这支回援的曹魏淮南军,迅速的调转马头,又一次疾驰往寿春方向赶去。 只不过… 此刻,东吴哪里知道,它那空虚的淮南防线,正被一群虎豹财狼给盯上,给惦记着。 东吴又哪里知道,护送诸葛恪赴许都城的这支队伍,同样被另一群豺狼虎豹给密切的关注着! 恍然一夜之间,三足鼎立的局势摇摇欲坠… 两分天下的时局,突然就…就又近了一分! … … 许都城,魏王宫殿。 遥遥,程昱的声音响彻而起,惊起了那宫殿九脊之上本在熟睡的雀儿。 “大王…就…就这么答应那诸葛恪的要求了?” 此刻,程昱的面颊复杂至极,像是困惑、惊诧、迷茫、担忧、惊悚…像是这许多情绪的复合体。 说起来,曹操答应了诸葛恪的条件,贾诩是提前知道的那个,程昱倒显得后知后觉,乃至于…还把诸葛恪“变节”,签订契约的这条“假情报”传到了东吴的驿馆…传到了东吴使者的耳中。 这…这无疑会让他们做错最错误的判断,做出足以让东吴亡国的决策。 程昱想不通…为什么?大王这样霸道、强势的一个人,他怎么就会答应诸葛恪…不,不是诸葛恪,而是那关麟提出的“完全不合乎情理”的要求。 而…面对程昱的质疑,曹操没有说话,他坐在王位上,却是神色萧索,一双手狠狠的按压着眼前的桌案。 反观同初这宫殿中的贾诩,知道一切的他,此刻却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事实上,曹操何止答应诸葛恪,配合他演这处救出“诸葛族人”的戏,按照他的吩咐去进攻淮南,进攻合肥,进攻濡须口。 除此之外,曹操还答应了诸葛恪最后一条,那就是十日之后,让出许都! “大王…”程昱还在劝,“就算…就算是为了那三万魏军,为了徐晃将军,为了军心与民望,可…配合他诸葛恪演戏可以,进攻淮南也可以,可…可放弃许都,这…这是帝都啊,大王这是要…要替汉天子迁都么?大王想想此前的董卓、想想那李傕、郭汜,凡汉迁都…不祥,不详啊!” 在程昱声嘶力竭的一道道声音中。 曹操的双拳紧握,一双虎目瞪开到最大,几乎爆裂而出。 “大王…” 程昱还想说话,曹操是他的太阳啊! 他要捧起曹操这个太阳啊—— 可现在,他看到的是日薄西山,是光芒不再,是被局势的不利,被心头的压力给压的就快喘不过气来的曹操… “大…(王)!”…这次,程昱的话才刚刚发出,曹操终于开口了,他缓缓起身,走到这大殿中巨大的窗子前,窗子可以遥遥望见那高耸的阶梯,望见他与诸葛恪那一夜会面时的高台。 曹操望着那高台,他感慨道。“仲德,你可知孤那一夜见到了什么?” “什…什么?”程昱惊问。 曹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食指,比划着指了指天穹。 程昱也隔着窗子望向天,可似乎天穹中除了那一片片云朵,除了那浩日外…什么都没有。 曹操的目光也缓缓的抬起… 与程昱区别的是,眼前的这一片天让曹操回忆起那一夜…他与诸葛恪聊了整整一夜,就在破晓之时,他抬起头,看到的那无比惊悚的一幕。 也正是这一幕…让曹操意识到。 许都城…他根本守不住! 乃至于洛阳,他也守不住,那一刻的曹操他只想迁都,甚至…他不想迁往洛阳,他想迁往邺城! 他想离开这个让他恐惧的地方! 恐惧的天穹之下—— … … (本章完) 第四九四章 岂不闻,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忠我要,孝我也要。』 ——『因为恕我直言,如今的时局,是我家云旗公子手握刀俎,而魏王与孙权,呵呵…你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 曹操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夜,在望田台,面对曹操的招募,诸葛恪说的这番嚣张、狂妄、霸道…一再的将曹操与大魏的尊严践踏的话语。 他也不会忘记,面对这一句话时,他对诸葛恪的嘲笑。 “普天之下,竟有人将孤比作砧板上的鱼肉,还说孤任他宰割,诸葛使者,今日是孤第七次想要杀你!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你已经太多次触碰到孤与大魏的底线,践踏孤与大魏的尊严,是,伱说的不错,纵使孤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那三万兵士殒命平鲁城、葬身火海,孤或许会做出妥协,但你的人头,孤一定要留下!” 曹操的声音已经变得狠辣。 的确,这世上,能让曹操动过七次杀念,可最终还能活着的人,的确存在,是司马懿! 但很明显,诸葛恪没有司马懿那般圆滑与聪明… 诸葛恪太嚣张了,或者说在曹操的眼里,他作为荆州的使者,关麟的“走狗”,他太狂妄了,他太不怕曹操放在眼里。 曹操的忍耐是又限度的。。 事实上,曹操从不是一个以“隐忍”着称的枭雄。 “虎侯何在?给孤拿下这狂妄之徒”… 曹操已经下定主意,要狠狠惩罚、责难诸葛恪。 他不允许这样一个嚣张、跋扈、狂妄的使者立于大魏的朝堂之上。 “末将在!” 许褚一边吆喝着一边顺着台阶走上来。 曹操则拔出“倚天剑”,剑锋指着诸葛恪,“你一再的越界,孤一再的忍让,许多人以为孤老了,拔不动刀了,可孤今日就要用你的血告诉我大魏的文武、军民,孤还是那个曹操,孤这几十年就未曾改变过!” 拔剑间,曹操就打算吩咐许褚,将诸葛恪割去鼻子与耳朵,明日传召入早朝,以示羞辱,以示曹操绝不向关麟妥协之决心。 哪曾想… 面对曹操的责难,感受着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霸道,诸葛恪不卑不亢,他的眼芒犹如烈日旭阳,他的嘴巴微微勾起,他没有说话,而是迎着那破晓的光,将大拇指指向天穹。 他缓缓张口:“魏王,属于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抬起头看看吧,当今这世道是谁说了算!” 随着这话,随着诸葛恪指向天穹,曹操把头颅昂起,许褚也顺着曹操的目光,把脸朝向那破晓的日。 可…这不抬头看天还好,一看之下。 数以百计… 不,是数以三百、五百计的飞球正在许都城的上空飘荡,也不知道是他们刻意显露,还是有什么行动,他们从云层中缓缓降落,密密麻麻的飞球顿时将破晓完全遮住。 铺天盖地的飞球将整个许都城,悉数被笼罩在它们的阴影当中… 漆黑一片、寂暗一片。 仿佛,这就像是某种“末世”的预言。 反观曹操…在看到这一幕“末世”景象之时,他的眼睛顿时瞪大到极致,他的嘴巴也张口,整个面颊上写满的是震撼、惊诧。 不过很快… 这些情绪就被惶恐、担忧,被茫然、无措…代替。 曹操开始发抖,浑身上下抖得越来越剧烈…额头上隐隐已经冒出了冷汗,脸…则是越来越白,煞白如纸。 诚然,曹操听说了无数次有关“飞球”的事迹,比如宛城时,飞球上那力挽狂澜的神之一箭; 比如飞球那俯瞰之下,完全的侦查与视野; 比如…这飞球造成的樊城战场炼狱火海,浓烟笼罩,人畜不留。 但…所有的这些,曹操都只是听说,都是在人讲解中,在想象中浮现出的画面。 可今日,但他真正的看到这漫天的飞球,就在自己的眼前,就在许都城的上空,就在他曹操的头顶上耀武扬威,可曹操…不,是整个大魏却无可奈何,甚至是…任人宰割时。 这种心里上的无助感,几乎让曹操崩溃。 曹操的眼睛还望向天穹,可他的双腿却无比诚实的开始踉跄… “咚”的一声,一个不稳,曹操踉跄着跌倒。 许褚连忙扶起曹操,可就连许褚的眼神中,都失去了往昔坚毅的光芒。 甚至胳膊都显得有些松软,就连扶住曹操身子的手都在不住的颤抖! ——太震撼了,太可怕了,太… 许褚是粗人,不懂得那么些个形容词! 但他…就是感觉很无力,就像是眼前出现的一幕,让他产生了一种可怕的意识。 ——他就算再勇武十倍,面对这些东西时,一样的无能为力。 在这些“天降神兵”,在这些“天降炼狱、天降灾异”的面前… 武艺?勇武?还有什么用么? 事实上…这也是曹操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可以说,只要诸葛恪发出某种讯号,或者是诸葛恪遭逢不测,那…许都城上空的这些飞球,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一场炼狱火海投下。 让整个许都城也如那樊城一般被大火点燃,被有毒的浓烟悉数笼罩。 诚然… 刘备或许是惟贤惟德,推崇仁政的君子,但关麟一定不是… 至少对敌人,他从不手软! 他的手上早已背负了曹魏数万条人命! 曹操毫不怀疑… 许都焚城这事儿,那关麟…他一定会做的出来—— “魏王不是要狠狠的惩罚我诸葛恪么?怎么不说话了?” 诸葛恪的声音适时的传出,他现在的表情与态度,彰显出的就是四个字“有恃无恐…” 他是真的“有恃无恐”,天空中的那数以百计的飞球,就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与倚仗。 “孤…孤…” 曹操的声音有些沙哑…或者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种情况下,他哪里还敢惩罚诸葛恪? 同归于尽么?他一人换一城的性命么? 传出去,还是他曹操想为难荆州使者,关麟才予以“烈焰火海”反制… 为一人焚一城! 这理由虽然牵强,但…却是能站得住脚的! “魏王,是看到这些害怕了吧?” “孤,孤没有!”曹操的回答已经开始磕绊。 “那魏王为何站不起来?为何踉跄倒在地上?是虎侯的力气扶不起魏王么?”诸葛恪继续问。 仿佛自打这飞球的出现,局势骤然翻转,在与曹操的这一次交锋中,他已经能够稳稳的掌控局面。 “你…你究竟想干什么?”曹操依旧是沉重的语调。 他也不想把话说的这般沉重。 可那漫天飞球,太压迫了,太折磨了,这让曹操突然就对曹仁的死“感同身受”。 ——『子孝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这恐惧给活活折磨至死,孤只看到的是飞球漫天,可子孝看到的却是炼狱火海,太折磨了,那炼狱火海下,或许唯有死…才是解脱!』 “云旗公子的条件一如既往,十日之内让出许都城,十日之内大魏突袭、背刺东吴淮南,收复淮南失地,兵锋直指濡须口,当然…现在…时局所迫,我个人要再多提出一条…” 说到这儿,诸葛恪顿了一下,“告诉东吴使者假的情报,让东吴麻痹大意,同时让东吴将我诸葛氏一族的族人给送至许昌,再由淮南的魏军假扮成江夏军的模样,将我诸葛氏一族安全的送至荆州…” 说到这,诸葛恪凝视了曹操一眼,想去窥探一番他的态度。 可…诸葛恪失望了。 因为曹操的面颊上唯有茫然与惊骇。 俨然,这位往昔霸道的魏王并没有在听他说话,或者说,他还沉浸在今时今日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气氛下,只剩下了恐惧与茫然。 他哪里还有什么态度? 或者说他的态度就是,只要是云旗公子提的条件,他只能答应。 “魏王,莫说我不给你时间,十日之内若这三件事完成,那平鲁城三万魏军与徐晃,云旗公子悉数放回,许都城也将免遭生灵涂炭…否则…” 说到这儿,诸葛恪顿了一下,“司隶,不止是洛阳,整个司隶都将因为魏王的一念之间,而遭逢烈焰火海,生灵涂炭!” 面对着诸葛恪这咄咄逼人的话语。 曹操低头沉默,既不答应,也没有驳斥拒绝,可许褚忍不住了,“你再说一句,你信不信我能用手将你掰成两半儿!” 说话间,许褚跃跃欲试,只是… “仲康…不…不得无礼!” 曹操止住了许褚,可就这“不得无礼”四个字,几乎宣告了曹操的妥协。 是啊,在那漫天飞球笼罩的阴影之下,曹操的心理防线,早就已经彻底的崩溃。 妥协…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诸葛使者,你…你厉害,你那公子更厉害。”曹操的声音很沉重,或者说是沉痛,“这一次,你与那关麟给孤上了一课呀,也正是因为你们,让孤认识到一点…” “什么?”诸葛恪好奇的问。 曹操却是用尽力气,大声嘶吼出声:“落后就要挨打,我大魏落后,所以就要被那关云旗任意宰割——” … 因为程昱提及,让曹操又一次回想起这段“望田台”上沉痛的回忆。 也让他一时间目眦欲裂,双拳紧握,口中时不时的吟出“落后就要挨打”这六个自己切身体会,经过了痛彻心扉之后…感悟出的大字。 曹操让许褚把这些悉数讲述给程昱听,程昱越听…心情越是凝重。 他如何能想到,那关麟的飞球已经“有恃无恐”的飞到了许都城的上空,最关键的是他…他程昱竟毫不知情… 他… 他完全是活在梦里啊! 完全是身家性命悉数由别人掌控。 “仲德,你方才说…你名字的含义…孤是你的太阳啊,你要双手捧起孤这个太阳啊,可纵孤是太阳,可那漫天飞球、遮天蔽日,完全遮住了孤所有的光芒…孤一点光都找不进来了,呵呵…许都城守不住,无论多少人也守不住!” 说到这儿,曹操一甩长袖,神色萧索,心情无比淤积的离开。 一边走,一边吩咐许褚。 “把孤的倚天剑交给文远,传孤的命令,整个淮南的兵马悉数由张辽统御…” 俨然,这话别有深意… 是曹操突然想到曹真与曹丕的关系! 若让曹真统御兵马,那或许…他会因为曹丕放不开手脚,乃至于…没有救出诸葛氏一族。 现在的局面… 曹操只觉得额头上一把锋利的匕首正摇摇欲坠,他不敢赌,他必须把一切都安排妥当,至少…至少也要熬过这段最艰难的日子! 程昱怔怔的站在原地…他的心情也不好受,仿佛这硕大的、恢弘的魏王宫殿,突然在他的眼里都变得渺小,变得不堪一击,仿佛摧古拉朽…一碰就碎。 “唉…”程昱长叹口气。 贾诩走到他的身旁,“仲德呀,那一日大王从望田台上走下,他带着我又去寻了那马钧,除了言及曹婴的婚事外,大王最关心的还是何时?大魏能拥有这样一支飞球兵,在天空中能够反制那关麟…可马钧的回答,一如既往…让大王失望。” 程昱对此是知情的,他感叹道:“这是在飞啊,这是征服天穹…绝不是闹着玩的,就算这马钧是天纵奇才,他也需要时间…两个月的时间,怕已经是极限了。” “是啊…两个月…”贾诩吧唧了下嘴巴,他沉吟了一下,方才道:“但那关麟,他不会给大王两个月的时间,如今的大王只能以退为进,用许都城,用反攻东吴,用妥协…替他诸葛恪演戏来换取这两个月的时间。” 这… 以大魏的疆域换来的时间吗? 程昱突然就能感受到曹操的不易,他沉吟道:“如今对东吴的孙权而言,是大难将至,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是危急存亡之秋,谁曾想,如今的局势对大魏而言,也是一步走错,即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文和,你说的没错,大王想的更远,割地、让利、求和…大王的心情比你、我更加的沉重,倒是…” 话说到最后,程昱突然想到什么,于是问贾诩,“文和?那一日我并没有注意天穹,也没看到许都城上空,数百飞球笼罩,你…你总是喜欢看天象,可看到这些了?” “看到如何?没有看到又如何?” 贾诩故弄玄虚的话,惹得程昱更加好奇,“我只是想问你,看到这飞球的刹那,真的会如大王说的那般,惶恐不安、胆怯不已么?” 这… 不知为何,程昱提及的这个话题,让贾诩沉默了,他低下头,竟没有开口。 见贾诩这副模样,程昱自不会自找没趣,于是朝贾诩拱手行了个辞礼,就要离去。 哪曾想,程昱半只脚刚刚踏过门槛,贾诩开口了,“仲德?你是要问我看到那飞球时的感受吧?” “是…”程昱脚步一顿。 贾诩的话接着传来,仿佛是鼓足了勇气才说的,“那漫天的飞球,让我只想逃离这里,逃回我凉州姑臧老家,再去见见我那年迈的老母亲…再不见,怕就是她要先送我一程了,银发人送白发人!” 这… 贾诩的话…让程昱的心情更沉重了。 而他的心情,正仿似现如今大魏,无比的沉重,无比的阴沉的大魏! 仿佛… 这许都城的天穹之上,再没有了日照、光彩。 所有的一切都迅速凋零了下去,万般世界,突然没有颜色! … … 建邺城,孙权本在大营面色惆怅的望着沙盘。 他身旁的顾雍说:“如今主公将淮南的兵撤离,曹操也将淮南的兵撤离,这一处不用主公担心,关羽已下柴桑,定是已经查明,庐江处战船罗列,严阵以待,定然是意识到若取庐江必过水战,当下正在调动荆州的战船,料想一时半儿也不会发起进攻…” 随着顾雍的话… 孙权感慨道:“真是难得的让孤喘息的时间哪,想必…如今的曹操定也有如此感慨。” “提及喘息的时间…”顾雍接着说,“今早曹丕来过…按照主公此前的吩咐,臣替主公见了下他…” 孙权反问:“该不是说那封吴王之事吧?” 顾雍如实说:“自不是封王之事,看来,曹丕也听到了风声,且接到了曹操最新的指示,与信使说的一般无二,依旧是说那停战协定的事儿,是让主公将诸葛氏一族的族人送往许都…并且,特地献上了一封路线图。” 说话间,顾雍将路线图递给了孙权,孙权迅速展开,这是一条从建业通往淮南,然后过徐州、兖州,最终抵达许都的道路。 期间,哪里有驿站,哪里有补给,哪里会有官员接应,这些…悉数都写的明明白白。 曹丕是报着要立功的心思,献上这路线图的,自然…会信誓旦旦的表示。 『父王那边…一切都安排妥当!』 『当务之急是停战协议的签订,是将诸葛氏一族安全送至许都…还望吴侯早做安排!』 孙权看着路线图,顾雍简单的把曹丕的话讲述了一番。 曹丕说“早做安排”… 孙权又怎么不会安排呢?他对这“停战协定”更是望眼欲穿。 就在这时…门外,一名亲卫高呼道: “主公,朱治将军奉命赶回——” “传…” 随着孙权的话,顾雍微微抬眸,连忙问:“主公是要派朱治将军去护送诸葛氏一族?” 孙权反问。“顾老觉得不妥么?” 顾雍顿了一下,然后眼眸微微闪烁,其实…他想说的是,朱治在东吴的将领中并不算出众,其弟朱桓、其子朱然的死,更是让朱家在御兵这个环节遭逢重创… 让他去…行不行啊? 可转念一想,如今强敌关羽压境,吕蒙病重,徐盛受伤,全琮败退,周泰、丁奉、潘璋、马忠、董袭、宋谦悉数阵亡,短短的一个月…东吴是接连遭受重创。 剩下的…能用的也唯独贺齐、蒋钦、朱治而已,这么算…除了朱治也无人可派遣了! 顾雍心里这么琢磨,孙权的心境却是与顾雍如出一辙,但他还是嘴硬:“顾老别忘了,如今我们与曹魏的对手都是荆州,朱治可是东吴所有将军里,最痛恨荆州的人…由他护送,孤心安哪——” 话说到这儿,朱治已经进入宫殿,看到孙权,他微微拱手,然后问:“主公,关羽不日东进,前线战事十万火急,这个时候唤某回来?所谓何事?” 孙权迎上朱治的目光,他豁然起身,双手拉住朱治的双手。 “孤有一件比抵御关羽更重要十倍的事儿,如今的东吴,孤唯信得过卿哪——” … … 淮南,驰援许都用了五天的淮南兵马。 张辽只用了两天就将他们再度带回了这里。 当然,这只是先锋部队,即曹真拨给张辽的五千精骑,还有张辽原本的八百部曲。 曹真与他的一干亲兵也在。 后面的步兵则急行在路上,如此小股兵团赶回,倒是也容易隐匿,神不知鬼不觉。 “两位将军——” 一名斥候向曹真、张辽禀报道:“孙权派朱治带五千部曲护送诸葛氏一族的族人,从淮南方向经过,似乎是往徐州。” 曹真朝身旁的亲卫示意,当即就有亲卫将一封舆图展开,曹真让斥候用手划过,吴军车队的路线,曹真眯着眼沉吟道。 “如今的淮南空虚,也就这五千兵了…劫掠的话,并不困难,只是…明明就要与东吴撕破脸皮,可为何咱们还要扮做荆州的兵士?何必呢?难道就差这一、两日?” 张辽回道:“听说是那诸葛恪要求的,大王也是无奈之举啊…” “唉…”曹真叹了口气,这大战在即,他突然有些迟疑了,“若真的与东吴撕破脸皮,子桓在江东的处境,怕是要十分艰难了…” 唔… 曹真的话让张辽一怔,他是忽略了曹真与曹丕的这一层关系,一时间,张辽的眉头压低,心里嘀咕着。 『这样的话,让曹真去劫掠诸葛氏一族的族人?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刚刚想到这里… “报——” 一名从许都来的虎贲兵士驾马行至曹真、张辽的身旁。 他没有直接转达曹操的命令,而是从身后的竹筒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把剑,他将剑高高举起,然后大声道:“此乃大王信物倚天剑,大王有令,将此倚天剑暂时交由张文远保管,见此剑如见大王,此间淮南兵马亦系数交由张辽将军统御——” 这… 曹真一愣,自打上一次,因为那女大夫卓荣的死,张辽不要命一般的请战南征。 这个行为本没有什么不好,却与曹操即将奉行的战略产生的巨大的冲突,故而,曹操以明升暗降的方式,卸下了张辽手中的兵马,暂时交给曹真统领。 但,曹操对张辽的信任是从未减少过半分的。 如今,时机已到… 曹操的战略方向从联吴,变成了征吴,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张辽就不该再被限制,这倚天剑,就如同曹操要为他插上一双翅膀,让他在这淮南任意驰骋。 “张将军?还不接剑…” 虎贲兵士见张辽发愣,连忙提醒道。 这下,张辽才回过味儿来,一把接过倚天剑,“末将必不负主公之托——” 随着这倚天剑握在他的手里,“嗖”的一声,宝剑出鞘,张辽开始发号施令,“传我军令,即刻点五千兵士,换上荆州军装,随我张辽一道去屠那吴狗!” 新仇旧恨…总算能一起算算了。 反观曹真,他一脸懵逼,他茫然无措的望向张辽手中那倚天剑,惊问:“劫…劫东吴不…不是我去么?” “子丹将军…”张辽拿到了兵权,当即就展现出了一方统领的样子,“此行凶险,吴军的将军又是朱治,还是本统领亲自去吧…” 说到这儿,张辽添上了四个字,恰恰这四个字,让曹真无法反驳的话。 “子丹将军…别忘了…” “他们怕我——” 呃…还不等曹真回过神儿来,张辽的命令再度下达,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五千兵换装后随我去劫人,其余兵马做好准备,本帅归来之时,便是反攻淮南之日,合肥城…当年我们怎么失去的,今朝就怎么夺回来,诛孙贼,定江东——” 随着张辽的喊话… 一时间,无数魏军群情激奋,大家齐声呐喊:“诛孙贼,定江东——” “诛孙贼,定江东——” “诛孙贼,定江东——” 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响彻,特别是那张辽的八百山西老乡…声如洪钟,响彻天穹。 … … 荆州,襄阳。 官署之内,关羽的第五子关索急冲冲的赶来,连同一起来的,还有他的一干红颜,鲍三娘、王桃、王悦。 关麟瞅着这五弟“红颜漫漫,彩旗飘飘”的阵容,不由得心头。 ——『五弟,不愧是花关索呀!』 这么多女人,能够和谐共处,这就是一门很复杂的学问。 看起来,今日的关麟心情还不错,只是,随着关索将父亲关羽的信笺报出,关麟的眉头微微的凝了一下。 “五弟?你是说…咱爹寄信回来,就是为了告诉咱?他怂了?这庐江,他不敢攻了?” 随着关麟的话,关索吓了一跳,“四哥,这话是你说的,我可不敢乱说…” 说到这儿,关索连忙解释道,“咱爹只说,那庐江东吴派遣了四百多艘战船,调动了大量的兵马,目的很明确是要与咱爹打水仗…诚然,咱爹不畏惧水仗,可面对天下闻名的东吴水军难免迟疑,这不…问你的意思呢?这庐江打…还是不打?” 面对关索的询问。 关麟一拍桌案,“开弓没有回头箭,当然要打,咱爹不就是被我骂了几次嘛?不就是输给我丢了几次人,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怂气呢?这么犹豫呢?犹豫就会败北!” 提到老爹,关麟的话语中似乎直接本能的将“客气”两个字给屏蔽了…每一句都是毫不客气,“唉…” 他叹出口气,“五弟啊,几位…五弟妹,那啥…你们评评?是不是你们也跟我一样,更喜欢咱爹当年那桀骜不驯的一面?” 这… 关麟的话让说有人都哑口了。 在所有人看来,关麟诋毁他老子,那是常规操作,可鲍三娘、王桃、王悦…借她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哪! “四哥…”鲍三娘张口:“也不是二将军怂气,这不,二将军已经在紧急调度荆州的船队…看样子是打算在庐江与东吴的水军决战。” “这还像点儿样子…”关麟感慨一声。 关索却忍不住接着问:“若是陆战,我丝毫不担心父亲,可…水战,兼之东吴数百首船支,以逸待劳,我怕…” “别怕…”面对关索的质疑,关麟笑了笑,然后连忙拍了拍关索的肩膀,“五弟,方才四哥跟你开玩笑呢?不要那么紧张嘛…庐江那边,我自自有安排?” “安排?” 这下,关索、鲍三娘、王桃、王悦四人异口同声。 关麟则是郑重的点了点头,随后故弄玄虚的说:“这次,咱爹必定亡了他孙氏在江东的三代基业…至于庐江的话,呵呵…你们岂不闻——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啊…这… 俨然,关索他们没怎么听懂。 看着他们这迷茫的眼神,关麟索性简单的说,“有时候啊,敌人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变为朋友,因为这世道上本就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 … 淮南通往徐州的官道上。 五千兵士护卫着十几辆马车,缓缓的向北行进。 这些马车,自然是诸葛瑾族人的,诸葛瑾本也是“流寓”到此,并非东吴的大族,家底说不上富裕、殷实… 全赖俸禄与赏赐。 故而…几十口人,十几辆车,这已经是诸葛瑾所有的家底。 其中一个五岁的孩童名唤诸葛乔,正被乳娘搂在怀中,好奇的看着东吴以外的风光与景色。 护送他们的则是朱治… ——“朱将军…还有三百里,快的话两天就足以赶到徐州,那里有曹魏徐州官员接应,按照曹丕的说法,那里会派出三千人沿途保护。” 说话的是朱治的一名族人。 而朱治的表情始终显得很冷漠,“谁稀罕他曹操派出的三千兵士?倒像是看不起我带来的这五千精锐部曲——” 因为事关重大,因为关乎东吴的兴衰存亡,关乎吴郡四大家族,会稽四大家族,以及…建邺城兴起的新贵族的利益,故而朱治不敢怠慢,这次护送均是挑选的部曲中最精干者。 说到这儿,朱治目光微眯环视周围。 “周围也要派探马探查,若有情报第一时间报送…” 说到这儿,朱治展现出了他机敏的一面,“凭我的直觉,我总觉得…今天会有事儿发生,多半是荆州江夏那边也会得到风声,或许会派人劫掠…” 提到荆州… 朱治的眼芒一下子就变得冷了许多。 刹那间,就宛若一把刀子般锋利夺萃,他与甘宁有杀弟,杀子之仇…随着甘宁投诚于荆州,这份仇怨自然而然,就就转移到荆州的身上。 再加上,此前突袭荆州连连受挫,心头淤积着的一肚子火气… 说如今的朱治与荆州是深仇大恨,是不共戴天…都没有一点儿毛病! 果然,往往人最担心的事情,就会发生… “报…敌袭,敌袭——” 果不其然,斥候的报送应证了朱治的猜想,他连忙问:“哪里来的敌袭?” “是火德…是红色的战甲,是荆州…是荆州军!是汉军——” 随着斥候的禀报,朱治一手牢牢的握住腰间的佩刀,他狠狠的说:“老子不去找他们,他们还敢来劫掠老子,既然来了,那么这群荆州的走狗就别回去了——” 喊话间,朱治的眼芒中露出了愈发嗜血的寒芒。 他的大刀早就饥渴难耐了! … … (本章完) 第四九五章 围而后降者,本将军杀无赦—— 淮南通往徐州的官道上。 乌压压的身着荆州“红色战袍”的五千大魏精骑,正在朝身着绿色铠甲的吴军兵士冲杀而去。 没有埋伏,没有设计,就这么直愣愣的冲杀而去。 这架势大有一股——一力降十会的既视感! 为首的张辽,手持月牙戟,面颊上已经用黑布裹住,倒不是刻意的遮掩身份,事实上,在他眼里,死人是不会乱说话的。 而黑布裹面的目的,是防止第一轮冲杀中,敌人身体中喷涌而出的鲜血,这些鲜血若是溅到脸上,那种粘稠感…会让人很不舒服,若是溅到眼睛里,那就危险了。 张辽统兵多年,这等细节,他素来重视,这也是他为何,很少尝到败绩的原因。 其实,比起突袭,更有把握的方法是埋伏,乃至于有偏将劝过张辽,可以在淮南通往徐州的必经之路上埋伏,毕竟徐州是大魏的,这种埋伏会很容易。 但张辽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说起来,他已经隐忍了四个多月。 因为卓荣的死,他对东吴的仇恨,不容许他再多等待哪怕是一刻,再加上,他担心的是迟则生变,更计划着第一时间结束这里的战事,开始对淮南发动攻击。 昔日突孙权十万大军,他带八百足以,如今…对手不过五千人,他也是五千,怕甚? 相同的兵力,还是陆地战… 单这两条,张辽就自诩已立于不败之地。 “呜呜呜——” 号角声响彻而起,震天动地。 张辽身后那八百山西老乡,各个额上青筋暴出,眼眸中寒芒阵阵,甚至不少伸出舌头舔食着嘴唇,这种模样,就好像是嗅到了血的味道。 总算…快一年了,他们又有机会屠戮这群羸弱不堪的江东鼠辈了。 至于… 提及这些江东人的战斗力,呵呵…这八百山西大汉恨不得肆意的嘲笑,对付吴人,他们个个都能打十个。 “将军,敌军将护送的车队安顿在一旁,所有兵勇悉数列阵…像是早有准备!” 有探马将前方的情形告诉张辽与这些精锐骑兵。 众人没有露怯,反而更激动了。 ——敌人有准备,那就更好了! ——免得像是逍遥津时,还不等这边的兵勇冲杀上去,那些吴军就默契的丢盔弃甲,不战而逃! 然后是那八百大汉追着砍,摧古拉朽的砍了整整一上午。 那一战…可让这八百山西大汉累趴了,胳膊累是因为砍人砍得,腿累…则是跑的累,一边砍人,一边追着跑,心也累! 也正因为如此,魏军对吴郡是鄙夷的,他们无法想象,十万人在面对八百人时,为何就不能正正经经的干一架… 为何就一定要被追着砍… 堂堂江东子弟,曾经还出过楚霸王的地方,这里的兵…竟如纸糊的一样,画面太残暴,不忍直视。 “张将军,我乃一名什长,此战若斩十人?可否升为统领五十人的都伯?” 有兵士已经跃跃欲试。 可当即就有其它兵士说,“杀十个吴兵,那不是杀鸡一样?你若能杀十个关家军,那将军都尉也舍得给你!” 其它的兵士纷纷附和:“是啊,想当都伯,怎么也得杀二十个吴兵!” “二十个?小意思!再添十个,也能杀咯——” 前面,不止有吴军,还有无数的军功,在等着他们。 更何况,他们的将军是张文远,这一战…本就不用担心胜负,只看能揽下多少功勋了。 “看…” 有人眼尖,已经刚看到了前方列好军阵,蓄势待发的一个个人头…啊,好一副人头攒动的画面哪! 一时间,所有魏军骁骑都激动了起来,血液仿佛都沸腾了。 反观张辽,他尽可能的让自己保持克制,他一手牵着马儿的缰绳,一手握紧月牙戟,杀气腾腾的眼眸中多出了些许理智与克制,“记住,只杀吴军,那些护送的车队,他们是大王要的人,不得擅自杀戮,更不得擅自接近,谁若枉杀一人,军法处置!” “是——” 随着一声应喝,“哒哒哒”的马蹄声愈发急促、响彻。 仿佛,在张辽与他那八百山西老乡的带领下,整个骑队…所有的马蹄声都能准确的踩踏在一个点儿上。 马蹄汇聚,这凝于一个点的力量,形成一道道声浪,让人听着胆战心惊。 … … 魏军将至,吴军罕见的硬了一回。 不…准确的说,是朱治手下的这五千部曲表现出了,与吴军形象截然不同的“硬汉”形象。 反倒是朱治一脚将一名敲锣的传讯兵踢翻在地,“敲,敲,敲…敲什么敲?那马蹄声这么大,谁听不出来?” 那边,魏军是杀气腾腾,这边,朱治的部曲也是一个个热血澎湃,当然…他们以为看到的是“荆州兵”… 事实上,荆州兵的主力要么在柴桑,要么在襄樊战场,淮南…就算是荆州兵,也绝不会是主力。 而且,荆州擅步兵、擅水战?骑兵…丫的你们照猫画虎,东施效颦,敢情…给这儿学曹魏呢? ——你们怎么不学那威震逍遥津的张文远? 欺软怕硬,报仇雪恨… 一个个吴军兵士的心里无比真实。 ——『老子在正面战场,在长沙郡被你们那么少的人欺负,老子的老家被你们关家军欺负,特奶奶的,在这里…你们一群老弱残兵,特喵的学骑兵也要欺负老子?不能忍!』 一雪前耻也罢,要宣泄心头的愤懑也罢… 这些吴军的兵士眼睛里闪动着激动的光芒。 反观朱治,他在做最后的鼓舞。 “弟兄们,荆州欺负咱们四个月,本将军的弟弟是他们中的人杀死的,本将军的侄儿是他们中的人杀死的,还有本将军的儿子…他…” 提及朱然,朱治语气有些哽咽。 但这也使得他更提起了一分精神,让他下定了某种决心,愤愤然的张口。 “你们都是我朱家的部曲,我朱治是不是言而有信,你们都清楚,今儿个我就放下话来,这仗打赢了,一个人头,找我来领一百金!一亩地!十个人头,就是一千金,就是十亩地…今日这一仗,都给老子打出精气神儿…让我那死去的弟弟朱桓,让我那死去的侄儿朱异,还有…还有…还有我那不幸的儿子义…义封在九泉之下看看,他爹与咱们朱家的部曲没有忘记这份仇恨,都给老子杀——” 前有宣泄心头愤懑、淤积的心情。 后有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奖赏。 面对来犯的“荆州骑兵”,他们顿时“嗷嗷”叫了起来,他们以步战之身,以盾阵在前,竟直接朝来犯的骑兵冲杀了过去。 终于… 红色与绿色…撞见了,狭路相逢,双方都开始打量对方。 无疑,双方的心情都是激动的,“嗷嗷”叫的朱家部曲,觉得浑身上下的所有肌肉都在跳跃,脑子里“嗡嗡”的想,就琢磨着这次“杀子之仇”,朱族长是下血本了… ——十亩地、一千金到手里! 这能给媳妇添几件衣服啊? 啊不,怎么能这样想? 这明明是能让自己多几个媳妇啊? 另一边…张辽手下的五千精骑也很惊讶,特别是那八百山西大汉,他们不是惊讶,而是激动。 那跃跃欲试的表情仿佛再说: 『——敢情是,天晴了,雨停了…逍遥津的事就这么忘记了,你们又觉得自己个都行了?』 原本还以为需花些功夫,追杀个数十里,或者是…敌人会严防死守,用马车结成防护墙…以此阻挠骑兵的冲锋,其内牢牢的防御,固若金汤。 可现在…好啊?以步战之躯就…就…就…就冲上来了? 敢情…你们是不把魏军的骁骑放在眼里啊? 事实上,这种时候,魏军早已忘记了他们穿的是蜀军的战袍,他们是替蜀军扛下了朱家部曲的这一波仇恨! 但…这不重要,看着步兵朝他们冲来,魏军兴奋极了。 朱治也“扑哧扑哧”的喘着大气,荆州军…凡是能叫得上名号的将军,都不在这里! 那么,能统兵的是谁?总不可能是关麟吧? 传言中那小子一袋米都扛不动?那还能有谁?无名小卒罢了! 这是老天爷给他朱治为儿子,为族弟报仇雪恨的良机啊。 狭路相逢…彼此双方的心情,却像是在“过年”…跃跃欲试,急不可耐。 终于,还是张辽忍不住。 恩人就死在这些“吴狗”的手中,救命之恩,如同再造,杀恩之仇,不共戴天—— 他握紧了月牙戟,当即大啸一声:“众将士,随我杀——” 当即,张辽一马当先,率先发起了冲刺。 没有什么花招,再加上黑布裹面,自也不会有人认出张辽。 随着张辽一冲,整个大魏的五千骁骑齐齐动了,红着眼睛,犹如下山猛虎…五千骑兵的短途冲锋,所释放出来的气场,威势惊人。 与此同时,朱治提起大刀,他怒喝道:“要钱的,要地的,要面子、要里子的,都特么的跟老子冲…” 这种时候,他已经顾不得自己“大族族长”身份,他应该儒雅,应该有涵养…涵养他妹的,此刻的朱治已然宛如一个地痞流氓,满口粗鄙之语接连爆出。 副将们却是纷纷响应:“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兵卒们则是呼喊:“老子来杀十个,十亩地!一千金——” 是啊,五千人,如果每个人头都被割下来,那就是五十万金。 朱家能不能拿出来这笔钱,这些部曲不知道,但…五千亩地,对朱家而言,还是小意思的,这地…总跑不了吧? “杀呀——” 当即这五千步兵已然顾不上阵型,疯狂的就朝敌人杀了过去。 看着吴军这冲着冲着…阵型突然就乱了,张辽乐了。 ——『这不是胡闹么?』 ——『果然,江东周郎死后,甘宁、凌统走后,东吴再无能统兵者!酒囊饭袋罢了!』 心念于此,双方兵士已经交汇在一起。 大家彼此“激昂”、“激动”的嗷嗷叫着厮杀了起来,双方都兴奋到了极点。 世上…怕也再没如此…能让双方都这般亢奋的战斗了吧? … … 建邺城。 唯一最接近于识破关麟这一出“李代桃僵”、“借刀杀人”诡计的,是善于“心算”的吕蒙。 只可惜,长沙城的一把大火,让他的身体疲倦,也让他的心神受损… 他似乎已经通过“心算”得出结论,可接下来,他就一口鲜血喷出,又一度陷入了晕厥,陷入了那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或许… 让他坠入无穷黑暗的不是身体的虚弱,而是那致命浓烟下,意识的迷离,是长沙一场战役,对自己对自己产生了全盘的否定…乃至于是他一生的否定! 今日…正好孙权来探望他。 此刻,孙权屏退了下人,屋内唯独他二人,他看着晕厥着的吕蒙,沉吟道:“诸葛子瑜替孤争取了两年休战的时间,可能战胜关家父子的,放眼东吴唯独你吕子明啊。” 说到这儿,看着毫无动静的吕蒙,孙权“唉”的一声叹出口气,“子明?你可知孤方才去看谁了?是你姐夫邓当…想起了你姐夫,孤也回想起了当年…你大字不识一个,却屡屡身先士卒的情景…” 因为孙权提到的“邓当”,让原本意识已是消沉、静寂的吕蒙,突然间小指抖动了一下… 只是,他的这个动作很轻微,并没有引起孙权的注意。 但…很明显,吕蒙已经有了一些意识。 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他的一生正在闪烁。 那是初平四年,十四、五岁的吕蒙跪在母亲的身前,正在说着什么。 ——『母亲大人请不要动怒,孩儿只是见识了一下战场,不像姐夫说的上阵杀敌那么夸张,我们家实在是太穷了,日子也要过不下去了,娘给孩儿请不起先生,我一个字都不识!〔 ——『所以…想翻身是没有可能的,但是好在这是乱世,好男儿可以以武建功…况且孩儿已经十五岁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母亲大人请放心…有朝一日,孩儿要让这滚滚长江的斗舰走舸上、旗帜上全写着孩儿的姓氏…孩儿也要让这长江上最璀璨的英雄,为您贺年拜寿,送衣送食,将您视为老母!』 (ps《三国志》载:蒙年十六,窃随当击贼,当顾见大惊,呵叱不能禁止。归以告蒙母,母恚欲罚之,蒙曰:“贫贱难可居,脱误有功,富贵可致。旦不探虎穴,安得虎子?”母哀而舍之。) 这是吕蒙一切故事的起点,从他偷偷的跟随姐夫“邓当”去征战沙场,去见识过那一次战场后; 从这一次在母亲大人面前的请罪与表达决心与立下誓言起… 这位未来注定进入“武庙”的人物,开启了他“逆风翻盘”、“力挽狂澜”的一生,读书改变命运的一生。 黑暗中,吕蒙的思绪又往后走了一年… 那是兴平元年,是孙策第一次见到吕蒙。 『你就是阿蒙啊?你这孩子火气也太大了,人只是说你两句,你就把人杀了?你跟谁学的呀?不过…你这性子我喜欢,不气盛那叫年轻人么?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我跟你介绍一下跟我形影不离的这个人,他叫周公瑾,他学问可大了,你要多跟他学习呀!』 (ps:《三国志》载:时当职吏以蒙年小轻之,曰:“彼坚子何能为?此欲以肉喂虎耳。”他日与蒙会,又蚩辱之。蒙大怒,引刀杀吏,出走……承间为言,策召见奇之,引置左右) 这是吕蒙第一次见到孙策,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何为英雄气…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孙策将军将他引荐给了周公瑾。 黑暗中,时间又过了五年… 这一次,是身为周瑜麾下将领的吕蒙主动向周瑜请教。 ——『周将军,我想知道,为什么你的军队总是战无不胜,能够瞬间席卷江东?』 面对吕蒙的请教,周瑜展现出了极大的耐心,『阿蒙啊,让你看的书都看了吗?夫战,勇气也!但是书上没有说勇气来自哪里?那么我告诉你,夫胜,人心也,我的军队无敌,首先因为我有无比的自信,我自信了,我的军士才会相信我,这种信心会传染给他们,让他们相信我军就是战无不胜,同样,这种信心也会传到敌人那里,让他们心生畏惧…你还是要好好读书啊,如果你能掌握人心,你肯定会超过我!』 黑暗中…吕蒙的记忆到这里,他突然浑身猛地一阵颤粟。 这次的颤粟,动作很大,就连孙权也注意到了,他望向吕蒙那有些变化的面颊,几乎同时…晕厥中的吕蒙吟出一声。 ——“人心…人心——” 这…孙权微微的凝眉,他“唉”的一声叹出口气,然后沉吟道:“子明啊,若你、我能窥探到那关麟之心?你、我…何至于到如此地步?” 孙权本就是一声感慨,无关痛痒。 可哪曾想,吕蒙却迷离间接着吟出,“人心,是所有人的人心么?那主公一再的裁撤我的部曲,主公…要让公瑾你永眠于地下?他…他的人心,为何我就看不出呢?” 很难想象,迷离间的吕蒙竟吟出这么一句。 也正是这一句让孙权的脸色都绿了。 他像是感受到了某种恐惧,他不由得喃喃:“你…你善于心算,你要看看孤的‘人心’么?” 有那么一瞬间,孙权发现…他做的许多事,其实许多人都心如明镜,只是…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深深感受到的就是四个字: ——众叛亲离! … … 惨烈—— 这已经是淮南,不知道第多少次的沦为了绞肉机、杀戮场。 在双方都以为是一场“一边倒”、“单方面屠戮”的战斗这个大前提下,谁又曾想…双方都迅速迸发出了弥天的战意与士气。 双方剑拔弩张,拼杀间、激斗间…不时的有人倒地,不时的有人哀嚎…双方的战斗从正午杀到黄昏。 天幕渐渐的昏沉,越来越多的尸体倒在地上,天空中盘旋着越来越多的乌鸦,黑压压的一片份,仿佛嗅觉灵敏的它们,寻到了这里有大量的血腥味。 它们无比期待着这场血腥杀戮的结束… 然后,就可以美美的吃上一顿美餐。 几具最早倒下的尸体,却已经有些被风干的味道,只是…尸体上的箭头还在,那断了的长枪依然握在尸体的手里。 就连阴风都开始怒号,似乎要唤醒那些死去的尸体。 这是最纯粹的搏杀…最极致的杀戮。 此刻的张辽尤自目光如炬,他没有想到,这样一场本该是“歼灭战”的战斗,竟愣是打成了这副模样。 他已经记不清他的月牙戟贯穿了多少敌人,但…敌人前赴后继,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诚然,张辽愤怒到极致的勇武是感染了三军,却并未让敌人退却、胆怯。 再又一次挥动月牙戟,将一名敌军兵士横腰劈成两截后。 就连张辽也不自禁有些疲惫… 他看着那尤自气势如虹的敌人,心头暗叹: ——『这…这就是吴兵么?这还是那支阵型涣散,放弃了盾阵格挡,竟与骑兵对冲的军队么?他们是…永远…永远都不会屈服么?』 张辽也懵了…说实在的,他就没见过这么能打的吴军。 魏军这边杀的艰难… 朱治与五千部曲也不少受,他们已经损失过半,朱治也杀得是刺刀见红,整个铠甲被红色的鲜血侵染,与原本的绿色交融,汇聚成了一股“令人颤粟”的紫色。 “都听好了,现在起,一个人头五亩地,我朱治说到做到——” 朱治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的嘶吼,多少次的加重奖赏,这些朱家的部曲的前仆后继…也当真应证了,什么是“人为财死”,什么是“鸟为食亡”! 那大量的金钱,也使得这样一支明显战力处于下风的吴军军团,迸发出了超越他们极限的战力。 “擒贼擒王——” 总算…朱治也发现了这场战役,之所以拿不下来的症结所在。 如此重的赏赐,这些部曲们都拼了,一个个眼睛中都是绿油油的光芒…仿佛看到敌人,就看到自己那殷实的未来,看到了“拼一次、富三代”的希望。 可…敌人那边,那手持月牙戟的蒙面战将实在太难缠了。 这边集结十数人之力才勉强劈断了他的马腿,让他陷入步战,可哪怕是步战,那月牙戟杀戮太盛。 愣是以一己之力,使得手下的兵团气势如虹…变成了针尖对麦芒的战斗。 “哼…”朱治一声冷哼,他朝着张辽大吼道:“老子若劈不了你,如何劈了甘宁那狗贼?如何替吾儿报仇雪恨——” 说到这儿,朱治再不管其他人,也放弃了身处的相对安全的所在,有些膀大腰圆的他,顿时间迸发出迅豹一般的速度,身上那链甲也折射出幽蓝光线。 恍然间…竟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 这就是气势,一往无前的气势,为儿子,为族弟报仇雪恨的气势。 张辽也注意到了他,他一把撕去面罩,现在也顾不得鲜血是不是会溅在脸上,当务之急,他要将自己最凶狠的一面释放出来。 “尔乃找死——” 伴随着张辽的呼喊,他与朱治已经拉近了身位,张辽素来以统率着称,武艺,其实是弱吕布、关羽、张飞、马超一档的,但…朱治,若论武艺,他至少还弱张辽一档。 但,朱治全然不防守,大刀高高的举起,这其实是虚招…是故意想让张辽防守他的上三路,然后迅速的便劈砍为横扫,攻击对手的下三路… 不过张辽并未上当,他格挡上三路的同时,也兼顾了下三路的防御… “锵啷啷啷——” 伴随着大刀与战戟的碰撞,电光火石间,两人已经缠斗在了一起。 可就是这么刹那间,朱治的眼眸一下子瞪开,瞪得浑圆硕大。 因为如此近距离的交锋,兼之…张辽抛去了面罩,这让他那张“干净”的面颊毫无保留的出现在了朱治的眼前。 随之…朱治手中的刀也停下了。 继而,一股来自内心深处,深深的…无法遏制的恐惧感席卷全身。 连带着让他忍不住张口问道:“你…你是张文远!怎么会…怎么会是你?” “是我又如何?”张辽回了一句,可手中月牙戟锋芒不减。 高手过招,任何微小的破绽都会被即刻发现,然后无穷尽的放大… 何况,朱治愣神儿了,心乱了… 在看到张辽的一瞬间,他的心就乱了…恰恰,两军斗将最忌讳的就是如此。 刹那间,一股腥气自朱治的喉咙间而出,接着…他的嘴巴里开始狂喷出鲜血,他感觉他的骨头像是被什么利器给劈碎了一般。 再望向身子,却发现张辽那月牙戟已经深深的迈入了他的胸膛… “嘎吱…嘎吱…” 像是一根根骨头被劈断,乃至于碎裂的声响。 “锵啷…锵啷…” 随着朱治的大刀落地,他的手脚已然无法动弹,浑身的骨头剧烈,脑袋如霜打的茄子,歪歪扭扭的挂在脖子上,身子在条件反射似的抽搐,不断的抽搐…口中涌出越来越多殷红的鲜血,他眼睛渐渐无神… 他张开嘴,似乎还有疑问要问这张文远,可他已经先一步没了知觉,没了呼吸… 人死了,就什么也不在乎了。 至少,他朱治能如愿赴黄泉之下与他的儿子,与他的侄儿,与他的兄弟团聚。 反观张辽,他将插入朱治胸口的月牙戟拔出,随手将他的脑袋割下,他也没想到…自己这张脸这么厉害?能让对手晕厥…或者说是愣神儿那么一、两息的时间。 早知如此,他就不装了,他就摊牌了… 劫掠你们的,是我张辽怎么地? 当然此刻也不晚… 张辽用月牙戟串起朱治的脑袋,然后月牙戟高高举起,大声吼道:“尔将军已经阵亡,吾乃雁门张文远?谁还敢与我决一死战?” 月色下… 张辽高举月牙戟的样子霸道威猛; 他卸去面具后的面颊,更是让无数吴军兵士胆战心惊…仿佛刹那间回到了逍遥津的那个夜晚! 再加上朱治已死,那他许诺的五亩地,百金…岂不是无人兑现,打了水漂。 这些朱家部曲的心态刹那间就崩了,雪崩—— 当即…就有无数兵士放下武器,跪地求饶…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很难想象,前一刻还犹如猛虎出闸的他们,瞬间就变成了一个个温顺的白兔,渐渐的越来越多的吴军兵士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最终,几乎所有还活着的人,都降了…如果对方是张辽,那…就是一个人头一百亩地,他们也不敢哪! 那么问题来了?为何张辽…要穿着荆州军的服饰?难道…他也投了那关麟? 在一众吴军兵士还在疑窦之际。 张辽已经朝亲卫们使过眼神,像是他默契的将某个命令传达给了手下… 然后,就在张辽转身之际… “啊——” “啊——” “啊——” 接连的惨叫声响起,此起彼伏,面对这些投降的吴军兵士,面对这些俘虏,张辽毫不客气的下达了屠杀的命令! 先秦时期,武安君的事例告诉后人——杀降不祥! 但,如今的张辽,他经历过恩人的惨死,经历过亲手将恩人埋于地下,经历过让他永远无法忘怀的一坡黄土… 张辽是高义之人,他本高义对天下,奈何…他的高义却没有救得了一个弱女子。 对东吴,他已然是心似钢铁… 此番,他不会留一个东吴兵士的活口,他会杀尽俘虏! 他甚至刻意要这么做,就是要告诉孙权… 洗干净脖子候着吧! 早晚,你孙氏三族都会因你而被牵连,而引颈待戮—— “啊——” “啊——” “啊——”哀嚎声还在继续,黄昏之后,月色下的镇魂曲悄悄的再度奏响…也仿佛是一首东吴的哀歌。 吴之四姓——顾陆朱张。 继陆家举全族离开了东吴后,今日起,朱家名存实亡! 同时,在这一道道哀嚎声、杀戮声中,张辽下达了全新的命令,“休整半个时辰,然后急行军,攻城——” “告诉那些淮南的城郡,也告诉合肥,让他们闻风丧胆,小儿止啼的张辽张文远来了,若降早降,围而后降者,本将军杀无赦——” … … (本章完) 第四九六章 鼠辈离场,魏与蜀,当二分天下! ——『吾乃雁门张文远!』 ——『尔等还记得那逍遥津否?』 自从这一句话在淮南通往徐州的官道上响彻而出,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一切都迅速的归于虚无。 说起来,这本是一条官道、大道,可现如今的情形,让任何人看到都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在魏军的屠杀下,朱家的部曲一个个倒下。 土壤早已染成了红褐色,鲜血无法凝固,上空的阴霾无法散开。 偶尔看见的断枝上挂着早已辨认不出的肢体部位,尤自清晰的是,这些死掉的人儿分别穿着红色与绿色的服饰。 就在不久前,这里还充斥着厮杀声、呼喊声。 可现在…万籁俱寂,唯独有一些兵士在清理战场,时不时的从死人的身上摸出一些贵重的物品,据为己有。 而这种种,都让此时的寂静显得更加的狰狞与可怕。 只半炷香后,一处山脚下,张辽浑身都是血污,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这里。 在这里,诸葛氏一族的族人一个个蜷缩着身子,颤巍巍的看着将他们包围的那…身穿红色汉军服饰的“兵士”。 张辽站定,深吸了一口气,直直的盯着这些人看。 其中一个副将开口,“将军,他们便是诸葛瑾的族人,共计七十三人…” 张辽没有说话,只是颔首示意,以此表示『他知道了』。 可这些诸葛氏的族人,哪里知道来人的目的。 看服饰,看方才他们杀俘的架势,只以为是荆州兵要来杀人灭口的… “将…将军…” 这时,诸葛氏家族的一名老者连忙道:“将军别杀我们…我…我们族中的诸葛孔明尚在…尚在蜀中为官,效力于刘皇叔,他是刘皇叔最器重的人哪,望…望将军看在他的份儿上,网开一面,饶过我们…饶过我们吧!” 以为是荆州兵,诸葛氏一族迫于无奈,只能搬出“诸葛亮”来救他们了。 当然,这话如果放在平常,保不齐…张辽的月牙戟就要挥动,然后一颗人头就会落地。 张辽也意识到他们误会了,不过…他也不会点明。 魏军特地假扮荆州兵,来护送这些诸葛氏的族人去荆州,呵呵…这事儿,在张辽看来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怎么听,怎么别扭! 当即,张辽虎躯一震,回应那诸葛氏的族人:“你们该感激的不是那诸葛孔明,而是你们家族的小辈诸葛恪呀!” 说到这儿,张辽转身向身旁的兵士吩咐,“这里紧邻江夏,派人将他们护送至江夏,到江夏后,无需深入,留下他们便回来。” 张辽是毫无表情,像是例行公事的回话… “喏——”一干副将连忙拱手。 就在这时,又一名副将连忙禀报道:“将军,兵士们都休整过了,对攻回淮南,攻回合肥城迫不及待!” 张辽能感受到这副将的跃跃欲试。 是啊,从他们手中失去的,就应该从他们手中再度夺回来。 此时的张辽已然翻身上马,“传我军令,急行军,过肥水,直捣合肥——” 合肥若定…淮南收服,张辽这是要一鼓作气啊。 话音刚落,“得得得”,一声嘹亮的马蹄声响彻,伴随着张辽跨下马儿的嘶鸣。 他一马当先,呼啸而去,身后仅存的五百多山西大汉紧紧追随,再后面则是已经不足千人的骑队。 这一战,纵是斩敌大胜,但…张辽军付出的代价也很大! ——是惨胜啊! … … 建邺城,医署之中。 让孙权惊喜的是,吕蒙已经有好转的迹象,他的手指开始微微的抖动. 但让孙权失望的是,按照医官的说法,手指的抖动与意识的醒转,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儿,也就是说,吕蒙的醒来,依旧是遥遥无期。 这…对于孙权而言,无异于一记重锤。 如今的时局他太需要一个人…去力挽狂澜,去挽回这一切的颓势,而…吕蒙…纵使他比不上昔日的周公瑾,太史公义,但…已经是现如今的孙权,唯一能仰仗的人了。 反观吕蒙,在黑暗的混沌中,一个个画面如走马灯似的不断的闪烁。 他那些回忆中的画面仿佛才刚刚开始。 如今,他脑海中闪烁着的是建安十四年; 也就是赤壁之战的后一年,是周瑜与曹仁对垒的南郡之战前,更是周瑜向吕蒙灌输以‘心计’,让吕蒙打开了一扇全新世界大门后的第八年。 这次,是甘宁被围,命在旦夕,军情紧急,吕蒙急冲冲的闯入周瑜的军帐: ——『周都督,诸将的话,蒙都听过了,诸将不让都督救甘宁,说是因为我们的兵力不够,其实,什么兵力不够,不过是因为甘宁的出身,他是一个劫掠长江的贼人,诸将士们都看不起他…』 ——『但,周都督,你可想过,是你以前向我讲述人心,如果我们的军队被围了而我们不去救,那三军的士气怎么办?曹仁就是要借这个小仗,打压我们的士气,所以要‘解围释急’啊,再说…周都督,如果你亲自前去,那前线将士们的军心会有多激愤?不到十日足以救了甘宁!至于本营…凌统是守得住的!夫胜,人心也,这是你教给我们的呀!有人心,南郡、江陵就是我们的!』 画面中,吕蒙向周瑜说了一大堆,这一番话直接让周瑜惊诧。 他大笑道:『子明,有一句话你说的很对,有人心在…南郡、江陵,就是我们的!江东有你在,我也就能放心了——』 这是八年来,周瑜第一次夸耀吕蒙。 也是这一番话,让周瑜下定决心…率军去救援甘宁。 说起来,这一仗的大背景是由甘宁率数百人偷袭占据夷陵,却被曹仁包围。 甘宁被困,周瑜的部将大多以为兵力太少,不足以分兵救援… 只有吕蒙建议留凌统守营,救援甘宁,一举重创曹仁,致使其损兵过半,这…也是南郡之战的开始。 是接下来,曹仁面对士气低落的三军将士,不得以凭“天人之姿”力挽狂澜,振奋军心的原因! 这也是吕蒙在江东开始崭露头角,被孙权注意到。 (ps:《三国志》:诸将以兵少不足分,蒙谓瑜、普曰:“留凌公绩,蒙与君行,解围释急,势亦不久,蒙保公绩能十日守也。”……于是将士形势自倍,乃渡江立屯,曹仁退走,遂据南郡!) 画面还在闪烁… 又过了一年。 因为南郡之战的大放异彩,吕蒙成为了孙权器重的武将。 两人屡屡攀谈,倒是吕蒙…每每与孙权交谈时,总是面露为难之色,『主公总是劝我读书,可军中事务实在太多,读书…恐怕是读不了了!』 面对读书这个话题,孙权的脸色一变,话锋走冷。 『——你这不是搪塞孤么?孤是让你做太学博士?还是让你进经学院了?孤只是让你以古为镜,人要进步?不读书怎么能行?你说你军务繁忙?那能有孤忙?孤以古为镜都大有收获,更何况是你呢?』 『——你要学孤读书,观其大略,知道意思就行了,不要做个咬文嚼字的人!你更要多读兵书和历史啊,你看那曹操多老,可他还在读书!子明啊,孤对你寄予厚望,你只要坚持看书,读到极致,一般的儒士,他们比不过你!』 这…读书么? 吕蒙暗自下定决心,要按照主公孙权的吩咐,好好读书,读每一本书。 时间又过了一年,周瑜在准备西征益州时,莫名其妙的死了,鲁肃成为了大都督。 吕蒙正向他道喜。 『——恭喜你啊,子敬,成为左都督了。怎么…一见到就是这副惊讶状,是…子敬最近发现讨论时实战略时,说不过我这个武夫了吧?哈哈哈,经公瑾的传教、主公的提点,再加上夜以继日的苦读,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吴下阿蒙了,这就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吧!』 面对吕蒙的话,鲁肃先是顿了一下,继而笑着回道。 『——哈哈,子明啊子明,我有一种感觉,你或许会成为勤能补拙的典范,要被传诵几千年了!』 鲁肃本是夸耀一句,哪曾想,吕蒙直接把话题引入时局。 『——是不是被传诵千年,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江东的大都督是子敬你啊,恕我直言,做大都督…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得过师尊公瑾!子敬…你代替他,我觉得你干不好,你格局太大,目标一直是曹操,但我与公瑾一直觉得,我们的目标应该是关羽,这个人勇武无双、爱兵如子也就罢了,偏偏一把年纪,还爱读书,每日月下苦读《春秋》,这种人偏偏在东吴的卧榻之旁,太可怕了!要与曹操对垒,势必需先拿下关羽啊!』 吕蒙说到这儿,顿了一下,然后语气变得一丝不苟,『大都督啊,你要是连敌人是谁都看不清,那东吴就完了…来,我又想到了三个主意,或许能帮东吴夺回荆州!』 『不可不可…』 面对吕蒙的提议,鲁肃连连摆手,『现在我们是孙刘联盟,我们是勠力同心,共破那曹贼…子明啊,你有见识…言谈间引经据典,这些我都能看到,但…这世道注定是要三足鼎立,两足的鼎…是立不长久的!』 ——『那也不能把南郡白白送给刘备,那是我与公瑾大都督不辞艰辛、披荆斩棘才夺下来的!子敬,你且先听我这三计!』 (ps:《三国志》:鲁上代周瑜,过蒙言议,常欲鲁受屈。肃拊蒙背曰:“吾谓大弟但有武略耳,至于今者,学识英博,非复吴下阿蒙。’蒙曰:‘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兄今代公瑾,既难为继,且与关羽为邻,斯人长而好学,读左传略皆上口…今与之对,当有单复以乡待之。’密为肃陈三策,肃敬受之,秘而不宣!) 特别是…最后这一句话,“那也不能把南郡白白送给刘备”! 吕蒙的语气无比坚决。 同时… 这一句六年前的话语,也不知道是情绪所致,还是吕蒙心头始终怀揣着这个执念。 忽的,这一句话…竟在晕厥的吕蒙口中吟出… ——“南郡…那是我与公瑾大都督夺下来的,不能白白拱手送人!” 这… 随着吕蒙的这一句话,孙权的目光有些恍惚,他先是惊讶,继而…“唉”的一声,他重重的叹出口气。 然后转过头…他变得愈加的落寞。 也难怪,昔日…东吴的目标是讨回荆州,可现在的目标,却已经沦落为偏安东吴,保全这江东一隅。 时局发展的太快了,也太猛烈了,让这位东吴的国主… 已然感受到他这些年拉拢大族,制衡各方,压制武将,害死‘贤良’…这一系列的决策所招致的反噬! 这反噬来的好生汹涌啊! “子明啊,你快醒来吧,你见识过大兄的英雄气,追随公瑾学得心计,又因孤的话,酷爱读书,子敬不在…也唯独你,还能在军务上,与孤商量一、二了!” 是啊… 如今,整个东吴,能与孙权商量军务的人不多了。 淅沥沥—— 一场大雨颇为应景的降临。 鱼一直下,风一直挂…让这本就人心惶惶,胆战心惊的建邺城迅速笼罩在风雨中,一如那句——山雨欲来风满楼! … … 江东下了一场大雨,淮南也下起雨来。 这种天气别说攻城,就连急行军都很困难… 但对张辽而言,吴军刚刚被劫掠,朱治方才战死,整个淮南…东吴的城池安恬了四个月,一派祥和的气氛已经让它们没有丝毫预警与准备。 这是宝贵的战机! 转瞬即逝的战机! 兵贵神速,张辽…岂会被风雨阻拦? “江东小儿,安敢啼哭?” 伴随着张辽的这道声音… 在漫天风雨中,步卒当先,两万余魏军兵士,如大鹏展翅一般以东西为向,齐齐往合肥城迈步突进。 张辽麾下那仅存的五百山西大汉为先锋,清一色的铁甲骏马,背跨强弓,长枪、战戟在手,在那还藏留着的电光之间…闪出冰冷刺目的寒芒。 继而,就是数百箭矢…朝着城楼之上,不断的射去…这是第一轮,雨天下的羽矢压制—— “敌袭…敌袭…” 合肥城的守军刚刚喊出这一句,数不清抬着云梯的魏军兵士已冲至合肥城下,“隆隆”雨声之中,突然鼓声乍起,轰然如滚滚惊雷,穿透滂沱的大雨,响彻天地。 当那一架架云梯架起…数不尽的魏军朝合肥城冲杀了过去。 张辽作为这里曾经的统领,合肥城哪里好攻,哪里难守,哪里是视野的盲区,哪里最容易先登破城,他太熟悉了… 熟悉到,每一块儿砖瓦在哪里摆放他都清清楚楚。 战马嘶鸣,士卒冲阵,兵戈林立,重甲黑沉。 被雨水打湿的旌旗紧紧地贴在旗杆上高高挥舞,就像是一只只被囚困住双翅的鹰隼,踩着鼓点一下又一下地翻腾。 云梯是很滑,但挡不住这支魏军夺回失地的决心与胆气。 马蹄泥泞,却踏霞光万道,好似立于腾云之上。 张辽的声音先起:“吾乃大魏张文远,尔等还不投降?” 数百传令兵齐齐将这道声音喊出… 声浪震天动地。 张辽又喊:“尔等守军?比之逍遥津十万大军如何?” 这… 起初,吴军还在抵挡,可很快,他们就发现后继无力。 是啊,他们只有寥寥千人,而对方有万之众,最致命的是…敌人的主帅自报家门,且…他不是别人,是那张文远哪! 在吴军看来,单单“张文远”这名字就抵得上十万雄兵了。 白袍血染,显男儿血气至勇,背脊如枪,兵戈如松。 不过半个时辰,在魏军的汹涌进攻下,合肥城再度异主…又过了半个时辰。 漫天大雨中,城头的“吴”字大旗已经纷纷掉落,转而换上“魏”、“张”这样的旗帜… 而那些被俘虏的吴军…按照惯例,被魏军无情屠戮,血流成河。 不到一个时辰,收复失地合肥,这样的战绩,令数千精锐悍勇之士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呼喊,如海啸卷浪,平地惊雷,将那生死一线澎湃于胸的热血豪情都一并高喊出来。 雨,终究停了… 晨曦微明,张辽站在城头,像是在迎接着属于他的曙光。 那东升的旭日勾勒出了这位久经沙场的英武战将的轮廓。 他肩膀宽阔,蜂腰紧实,四肢修长,千锤百炼的身躯有一股带着力量与刚强的美。 那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气势,令人觉得站立在眼前的就是一柄出鞘的凶刃。 这时…有副将来禀报道: “将军,整个合肥城内的吴军已经被悉数肃清,围而后降者杀无赦,四百俘虏悉数斩首,四百头颅悉数悬挂于城楼之上——” “报,将军…义城、平阿、当涂、下蔡四城闻风归降,钟离、阴陵、东城等七城尚在观望,将士们跃跃欲试,纷纷问将军…是否继续攻城?” 俨然,魏军的信心已经全部都打出来了,高昂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报…将军…义城、平阿两城听闻是张将军挂帅,已经派人来告知,他们不敢忤逆张将军之神威,他们愿降…” 呵… 听到这一条情报,张辽笑了。 在他看来…大王曹操素来奉行的“围而不降者杀无赦”这一条,已经产生了效果,配合着他张辽“小儿止啼”的名声,无疑,效果更好!很快这些城池就都会一个个的前来归降。 倒是这时候… 张辽转过头,望向那滚滚长江,他关切的问:“庐江如何了?云长开始进攻了么?” 这一问…还真有一名斥候,他知道一些,当即回道:“将军,听闻关羽攻克柴桑后,就再没前进了,似乎是因为东吴出动了几百艘战船,浩浩荡荡的陈于江上…看来,那孙权是铁了心要与关羽打水战了!” ——『水战?』 这两个字的传出,难免能让张辽想到了赤壁,想到了那一场大溃败下的水战! 但…无可否认的是。 要灭亡东吴,无论是他,还是关羽?绕不开的就是这水战… 长江天堑,那才是东吴最后的倚仗与王牌! 心念于此… 张辽的眼眸眯的更紧了,面颊上露出了几许严肃。 身旁的副将看张辽表情不对,连忙问:“张将军…你这是…” 张辽目视江涛,他沉吟了一下,方才道:“上一次与云长联手破敌,还是白马斩颜良,延津诛文丑!” 说到这儿,张辽重重的叹出口气,可眼神中骤然间却变得迫切了许多。 “十六年了…吾已有十六年没有再见到云长的风采了,吾已有十六年,没有再与他一道并肩而战,呵呵…那滋味儿,好生怀念哪——” 随着最后的这一声浅笑,张辽手中的佩剑指向长江。 他的眼芒转冷,语气也变得一丝不苟,“放弃濡须口,改道进军庐江,这一次,对上东吴水军,吾与云长并肩而战,并肩破贼!” “喏——” 伴随着张辽的吩咐,一种兵士连忙附和,他们早就蓄势待发,磨刀霍霍! 正是兵虎虎一个,将虎虎一窝—— 其实张辽的心里头还有一句,他几欲脱口,但最终还是咽回了肚子里…没有说出来。 这句话是: ——『鼠辈离场,大魏与荆蜀!当二分天下!』 … … 『不愧是你啊,张八百——』 在襄阳城看到战报的关麟,心头不由得浮现起这么一句。 他身前站着的是三姐关银屏以及…江夏驻守的代太守——阮瑀。 前者来这里,是替她们的父亲关羽询问: ——『如何应对东吴在庐江集结起来的水军。』 后者来这儿,则是为了告诉关麟,诸葛氏的族人已经安全抵达江夏。 乃至于张辽兵不血刃的夺下了合肥,收服了这半年来…曹魏失去的江淮之地。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嘛! 当然,说起来挺讽刺的。 哪怕是曹魏与东吴间存在着某种无法言喻的默契,但…东吴攻下除寿春之外的淮南,依旧是用了整整四个月的时间。 来之不易啊! 但失去这一切,却不过三日! “那么接下来…”关麟站直了身子,看了阮瑀一眼,又把目光转向三姐关银屏的身上,“接下来,张辽就要南下助我爹一臂之力了吧?” 因为关麟目光的直视,又因为这一番话,“噢…”关银屏骤然醒悟,“原来…四弟一直说,庐江的话再等等,等等…我还疑惑,哪里还有援军么?不曾想…四弟在等的…原来是那曹魏的兵马,是那让江东小儿止啼的张辽?” 诚如关银屏所言… 她是带着任务来的,任务是关羽与徐庶下的。 话说回来,关羽的武力与徐庶的智力,配合在一起本该是无懈可击的存在。 兼之有关麟从江夏送来的“攻城器械”,理应…摧古拉朽、战无不胜。 但…问题还是出在这水战上! 至今…无论是沔水山庄,还是制炼坊…其实并没有研制出任何有利于水战的器械,这让荆州在“军备竞赛”上,并不能完全征服长江,占据上风。 便是如此,在战船上,东吴有数量最多的楼船、艨艟战船;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小船,这些小船原本是甘宁统筹,昔日…曾在与曹魏赤壁之战时,凭借其灵活与机动,在战场上大方异彩,如今…纵是没了甘宁,可这些小船对荆州的水军亦是极大的威胁。 故而…无论关羽与徐庶如何议论,这一场庐江水战的胜率,关羽与徐庶的态度出奇的一致。 ——不好打! 他们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差距还是存在的。 陆地上关羽与关家军不畏惧吴军,可甲板上…那就是截然相反的故事了。 故而,他们派关银屏来询问关麟,看看素来“灵动”、“机敏”、“料敌预先”的关麟,有没有什么“克敌制胜”的锦囊妙计。 可…关银屏已经待在这儿一个上午了,面对她的询问,关麟始终是一句“等等…” 最后,回答的不耐烦了,还下意识的说了句关银屏听不懂的话。 好像是——“姐?你就不能让子弹飞一会儿么?” 什么是子弹哪? 关银屏琢磨着,既然是飞的,那或许与热气球是一个类型?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关银屏等的已是望眼欲穿,恨不得变成关麟肚子里的蛔虫,去看看他怎么想的。 就在这时,阮瑀来了,连带着把张辽攻下合肥的消息带来了。 那么,局势可就截然不同了! 这让脑子并不算快,心智也并不成熟的关银屏恍然明白了什么… “四弟…我好像懂了。”关银屏轻敲了下脑门,然后轻声道:“你之所以让使者逼迫曹操答应条件,让魏军扮做荆州兵的样子去劫掠东吴的车队,其一是救人,其二…则是让逆魏更大程度的激怒孙权!” “让他们双方成为死敌,魏吴本是私下里联盟,背刺于我们荆州,可你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悄无声息的与逆魏联盟,让魏军顺理成章的夺下淮南之地…这样,魏军势必会南下,无论是濡须口,还是庐江…东吴将承受巨大的压力,那些战船也只能被迫分兵御敌,如此…爹在前线就有机会赢下那场水战了!” 关银屏一边说着话,一边望向关麟,关麟则是朝她在微笑。 因为,三姐这次的分析——全对! “三姐,其实…这一切本身就是一个局。” 关麟缓缓起身,然后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解释道:“在讲述这个局之前,咱们必须认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留着东吴…是利是弊?当然这众说纷纭,但在我看来…这始终是一个隐患,因为只要东吴存在,我们始终就要防止有人在背后捅刀子,且孙刘联盟从一开始起就嫌隙丛生,曹操又极擅长驱虎吞狼…所以,只有灭了东吴,我们才能安心的对付曹魏…才能让我们有一个最稳固的大后方!” 诚如关麟所说,其实他有很多关乎增产、关乎改良农田水利、关乎教育…关乎工人思想觉醒,关乎政治改革,关乎工业化的想法… 这些想法太多了! 这些想法都封存在他的记忆里。 但这些想法…目前为止,只能是想法,并没有付诸于实践…不是因为不好付诸于实践,而是因为这些能变成行动的一个大前提,是荆州… 是荆州需要有一个稳定、和平、宽松的大后方。 无疑…孙权与东吴的存在,让这个大后方始终笼罩在威胁之下。 这也是为何,关麟花最多的钱…却只造了两座新城,加固了两座旧城…他必须得这么做,他得防范得住某人的背刺! 但… 若是东吴灭国了,若是东吴的土地也成为刘备疆域的一部分,且由关羽统御,那这盘棋就活了,关麟也将拥有最宝贵的大后方。 围棋中有一句话——金角、银边、草肚皮! 曹操之所以强,就是占据了那金角、银边…后方补给、资源能源源不断的输送给前方,与之相比,荆州就是个草肚皮,四面漏风的草肚皮! 果然… 关麟的话让阮瑀,让关银屏都怔住了。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既然下定决心要灭东吴,那就需要对如今荆州与逆魏的实力有一个清楚的认知…然后去权衡!” 说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故而我苦思冥想,仔细的揣摩时局,揣摩天下大势,分析…三足鼎立下各方的战力对比,得出的结论…只有不断的削弱东吴,将东吴的战力一个个挖到荆州,让他变得虚弱…如此,才会为东吴的灭国奠定充分的条件!” “但…只是这样还不够,因为东吴水军…因为长江天堑,当年赤壁之战,曹操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一样解决不了,所以,我得到一个不想承认,却必须要承认的事实,那就是无论是曹魏,还是我爹关羽,任何单独的一方都吃不下东吴,若要灭东吴,必须两方联手!” 说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可他的眼眸却变得精芒闪烁,语气也变得一丝不苟。 “所以,从四个月前,我就开始布下这个局…用樊城的炼狱火海,用逆魏的兵马去要挟曹操,让他们不得不接受我的条件,我再花大价钱…不遗余力的铸造了两处他东吴攻不下来的城池…让他们遭逢重挫,士气低落,战意低垂,这便是东吴最虚弱的时候!” “再然后,就是让曹操与我爹一道讨伐东吴!当今局势,魏、吴联盟,荆州势必遭逢重挫,可同样的…魏与荆州联盟,他孙权与东吴…哪怕全盛时期都未必能敌,更何况现在…在它极致虚弱的时刻…所以…” 说到这里,关麟的手猛地指向舆图,指向那庐江的方向。 “张辽是个帅才,一者他一定能看懂当今的时局,二者因为卓荣,他对东吴恨之入骨,所以…他一定会配合我爹进击庐江!最大程度的剿灭东吴的有生力量…那时东吴水军再盛?又如何抵得过两方士气高昂、连战连捷的军团…同时冲击…” 说到这儿,就是关麟也忍不住长长的呼出口气。 像是因为这一番番的布局、谋划…在今天,真的得常所愿、如愿以偿后,他释然了一般… 他的眼光向外漂移,仿佛已经跨越了山川,河流,已经抵达那风暴眼之处的庐江! 他的声音也变得如洪钟大吕般深沉、厚重。 “东吴距离亡国!只差!这庐江!一战了!” “我爹与张文远联手,就是全盛时期的东吴,就是周公瑾、太史子义、甘兴霸、凌公绩、陆伯言俱在,也未必能顶得住,何况如今,呵呵…他东吴、他孙权手下还有谁呢?” … … (本章完) 第四九七章 诸葛瑾不翼而飞,曹孟德孤注一掷 ——『东吴距离亡国!只差这庐江一战了!』 ——『它东吴、他孙权手下还有谁呢?』 当关麟的这加重语调的两句话传出,关银屏的视线如同焊铸过的一般凝在弟弟关麟的面颊上,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来。 紧绷的双肩松懈了下来,沉声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四弟算计好的!” 关银屏像是已经完成了此行的目的,找到了打那庐江一战的方法。 关麟则搓了搓双手,放在嘴边呵了口热气,接着说,“战国时,公孙衍和苏秦曾经联合‘天下之士相聚于赵而欲攻秦!’公孙衍首先发起,由苏秦游说六国最终完成,六国之师,百万之众,扣关而攻秦!秦在西方,六国在东方,因此六国土地南北相连,故称‘合纵’!” “后秦国,自西向东与各诸侯结交,远交近攻…开展外交,予以反制,自西向东为横向,故称‘连横’,自春秋战国起便有合众连横的事例。” 说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逆魏,延续着大战略家荀彧的驱虎吞狼之计,东吴有孙权倚靠大族,制衡全境,荆州为何就不能合纵、连横?与东吴同盟,那是以弱胜强,与曹魏同盟,那就是持强凌弱,只是…要在这诡谲的局势中,达成我想要的目的,我们就需要揣摩一些人的心思,用局势、用人心、用名望去倒逼着对方完成。” 是啊… 对东吴、对孙权是不断削弱,暗中防范; 对逆魏、对曹操则是倒逼,以人质、名望、局势为胁迫… 这个关麟四个月前就布下的局,人人都以为他的目标是逆魏,是樊城,是水淹七军,可谁曾想,关麟的目标从一开始起就是——东吴,是飞球漫天、炼狱火海胁迫下的关、曹联盟。 集结双方之力,先让这个帮不上忙,却总是喜欢背后捅刀子的东吴出局吧—— 不止是关银屏,阮瑀再望向关麟的眼色,也充满了震撼之色。 他只能说,很庆幸…他是最早投降关麟的那一批! 也很庆幸,从去年开始,他不再是关麟的对手。 也正因为如此,才能见识到如此缜密、诡谲、隐匿的图谋。 ——『这位云旗公子的布局,不到最后一刻,都不知道…究竟是谁会吃亏!』 ——『他这局布的堪称天衣无缝了,庐江由关羽与张辽两面夹击,别说是孙权了,就是项羽活过来也扛不住啊!』 就在这时。 “公子…”是士武,他闯入此间,拱手禀报道:“东吴大都督鲁肃求见?” “鲁先生?”关麟微微疑惑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收敛起疑惑的眼神,他已经猜到了鲁肃来此所为何事。 士武接着问:“公子见么?” 关麟沉吟了一下…然后轻轻的说,“这次,这位鲁大都督的消息…好快啊!” 是啊… 之前东吴偷袭、背刺荆州,背刺江陵与长沙城,整个东吴、荆州人人都知道,唯独鲁肃被蒙在鼓里,现在好了。 打不过了,想和谈了,东吴是又想起来,这位主和的“鲁大都督”来了。 孙权这主打的就是一个“真实”啊! 心念于此,关麟“唉”的一声叹出口气,然后轻轻的一挥手,“见见吧,鲁子敬是老实人,现在的他一定颇为为难——” … … 许都城,一方驿馆。 晨曦微明。 “怎么会这样?”伴随着东吴使者吾粲那惊慌失措的声音,他的双腿一个踉跄,双手想要去扶到身边的什么,却不小心碰翻了一个瓷器。 瓷器摔碎…发出的响声,惊吓到了树上正在巢里熟睡的乌鸦。 一时间,“嘎嘎嘎”的叫声响彻,一群乌鸦乱飞而起,慌乱无章,又惊慌失措。 这… 恰恰也是吾粲现如今的心情。 至于缘由,就在刚刚他接到了一封东吴的急件,护送诸葛瑾的车队被劫,朱治将军阵亡惨死,其实…如果仅仅是这样,那吾粲绝不至于惊慌到这般地步。 但接下来的内容,却已是超越了吾粲所能承受的极限。 据逃回来的吴军讲述,是曹魏的张辽率魏军假扮成荆州军的模样劫掠了他们,且把诸葛一族的车队安全送至荆州。 然后…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来了,曹魏竟对东吴“背刺”了! 风卷残云的将合肥攻破! 四个月来,东吴辛辛苦苦攻下的淮南诸城,一夜间尽皆归降…整个淮南连夜变幻大王旗—— 这… “咕咚”一声,惊惶之下的吾粲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他的瞳孔也同时瞪到最大。 现在的局势,对于东吴而言就堪称恐怖了。 一边是张文远随时南下取濡须; 一边是关羽陈兵柴桑,对庐江城虎视眈眈。 下意识的,吾粲心头浮起的就是一句话——『东吴这是要完哪,完犊子了呀!』 紧接着,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条件反射似的大喊。 “诸葛子瑜?诸葛子瑜呢?” 他疯了一般的跑出自己的屋子,可当抵达诸葛瑾的房间时,又哪里有什么人影? 诸葛瑾——不翼而飞了! … 秋高气爽,颍水边踏青之人不少,毛毡遍地,三三两两席地而坐,还有人曲水流觞在作诗,山柔水软,暖风如醉。 诸葛瑾与诸葛恪驾马来到了这里,两人选了离旁人稍远的一处水边。 旁边有几个富家的小孩子在放风筝,大呼小叫… 还有诸葛恪的几名亲卫,他们警惕的环视着周遭。 倒是,一道赶来这边的几匹马儿,则没有那么多心思,优哉游哉的嚼食着青草。 诸葛瑾与诸葛恪围着一张席子,席上摆着些酒和果品。 诸葛瑾像是有心事,神情冷峻,注视着河流… 诸葛恪则是捧起一杯酒,顺势跪正了身子:“自古忠孝难两全,孩儿是用计全了忠孝,却不曾想,让爹陷入不义,这杯酒…是孩儿给父亲赔罪,要是爹还不解气…来人…” 诸葛恪朝身旁的随从呼喊一声。 当即,一名亲卫走来,“诸葛公子有何吩咐?” “去拿马鞭来!” 亲卫一愣,“做什么?” 诸葛恪望向诸葛瑾,坦然的说,“我生父要对我这不孝之子施以家法!” 这…亲卫为难了,脚步宛若灌铅似的,不敢动,口中则小声嘀咕着,“真…真拿呀?” 诸葛恪使着眼色,“我像是惺惺作态吗?生养之恩大于天,就算我已被生父过继给他人,可生父若要教训我,那便是应该的,快去拿…” 这下…亲卫无奈,只能一步一步的向马匹走去。 诸葛瑾总算收敛起那一抹心事重重,“好了,好了,莫取什么马鞭…哪有人责罚已过继出去子女的道理?” 诸葛恪闻言笑了,“我就说嘛,小时候我干了坏事儿,惹出了祸,哪怕祸再大,都是爹替我出面去解决,那时候爹都不舍得打我一下,现在哪里打得下手?” 听着儿子的话,诸葛瑾接过酒樽…一饮而尽,叹息:“不论如何,这次是你赢了,表面上魏吴联手,势夺荆州,可背地里…却是‘关曹联手’,共同伐吴,好一个弥天大局啊,若不是今日收到东吴的情报,我…还被蒙在鼓里!” “…不得不说,这个局布的很精彩,也很诡谲莫测,果不其然…那关云旗最擅长如此啊,倒是你…在做使者这一项上的诡辩与胆气,话术与隐忍,呵呵…那关云旗是赢了东吴,赢了曹操,而你则是赢了我,这樽…不该是赔罪的酒,这该是为你庆功的酒啊!” 说话间,诸葛瑾又自顾自的斟满了一樽,一饮而尽。 整个表现出的是彻底的释放,可偏偏这释放中又多出了几许离愁。 “父亲的心意我明白…”诸葛恪郑重的说:“父亲是既为我高兴,又为东吴惋惜吧…其实,父亲受到吴侯重用,代替了张昭的长史身份,这并非父亲贪婪官职、权利,而是为诸葛氏一族…添一条路啊!” 诸葛恪能把话引到这里,这让诸葛瑾更惊讶了。 连带着他好奇… 眼前这块他从小亲自雕琢出来的蓝田美玉,如今在关麟的手中,又雕琢成了怎样全新的样子。 诸葛恪的话还在继续。 “云旗公子总是教我,要能看懂局…看透局面,甚至他还告诉出,琅琊诸葛氏设下的本也是一个局,于是我试着去问他…琅琊诸葛氏的局是什么?他毫无保留,细细的向我讲述…” 诸葛恪开始侃侃而谈,“其实…父亲与继父的发展是一模一样的,父亲是从徐州流寓到江东,孔明继父则是从徐州流寓到荆州,父亲与步骘、严畯形成了温和的淮泗流寓派系,孔明继父则是与司马徽、徐庶、崔州平、石广元、孟公威形成了荆州的流寓派系…” “江东孙策意外殒命,父亲与这些流寓之人集合起来,支持兄长孙权,不支持弟弟孙翊;荆州刘表病重,荆州异主,继父则支持哥哥刘琦,不支持弟弟刘琮;江东这边兄长孙权上位,弟弟孙翊失势,之前支持弟弟孙翊的长史张昭被父亲取代,父亲成为了新的长史!可荆州那边,同样…一边博弈下,兄长刘琦上位了,刘皇叔又接替了刘琦,弟弟刘琮失势,自诩不是刘皇叔的对手,被迫归降曹操,之前支持弟弟的荆州军师将军蔡瑁被继父取代,成为了新的军师中郎将…” “江东这边,父亲太明哲了,哪怕父亲是支持孙权的心腹,但孙策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也不敢与当地的士族们叫板,当地的氏族以顾、陆、朱、张为首,于是父亲便摆低姿态,从未僭越过分毫;” “刘皇叔这边,孔明继父也很明白,即便他是刘皇叔的军师,也不能与当地氏族叫板,而荆州派的士族自蔡、蒯两家归曹后,便剩下庞、马、向、习四家,庞家是首屈一指,于是孔明继父便举荐庞统为荆州治中,更是在西征这么重要的行动面前,力荐庞统…他则甘于筹措粮草,做后勤补给之事。” 说到这儿,诸葛恪顿了一下,继续说:“刘皇叔打下益州后,就派孔明继父坐镇成都,驻守在新领土的中心,同样的,若是东吴攻下荆州,也一定会派父亲为南郡太守…父亲身为淮泗流寓一派的领袖,要帮孙权处理淮泗一派与大族的关系,制衡各方,孔明继父要帮刘皇叔处理的最核心的矛盾,则是荆州派与东州派之间的矛盾…” 说到这儿,似乎…这一番话还没讲完,但诸葛恪的话却已是戛然而止。 听得入神了一般的诸葛瑾忍不住心头嘀咕: ——『他关云旗怎么会知道?还知道的这么清楚?』 心头这么想,诸葛瑾接着问:“接下来呢?那关云旗…还说什么了?” 他这一句话都在发颤。 因为在他看来,这太可怕了。 他与弟弟诸葛亮走的是一条相同的道路,相通的规划… 这点…是他们琅琊分别时商议出来的。 普天之下…除了从父诸葛玄外,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哪怕是诸葛玄死后,留下的儿子诸葛延,如今他在曹魏做官,也断然没有可能把这些讲述给关麟。 也就是说,琅琊诸葛氏暗中规划这一系列路线,是通过蛛丝马迹,被那关云旗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看透了! 诸葛瑾突然觉得,他…或者说是他的族人,在关麟的面前,都仿佛赤身果体一般…被看的一清二楚,毫无保留。 这… 这样的关家四郎,好生可怕呀! ——可怕的对手! “云旗公子只向我讲述了这些…后面的,他或许也预判到一二,只是时局没有到那一步,想来他不便向我讲述吧。” 的确…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规矩。 后面两人的发展也一般无二,两人都手握军权,诸葛亮代表荆州派与东州派的李严在蜀中博弈… 诸葛瑾代表淮泗派与陆逊所代表的大族,在军政领域博弈! 区别是在面对曹魏时,诸葛亮一直在进攻,诸葛瑾一直在防守;但相同点是,哪怕到最后,他们二人都没有打过司马懿! 诸葛瑾依旧觉得心头震撼:“这些真的是他关云旗说的…” “对!”诸葛恪接着说,“我那时就再问云旗公子,我说东吴不过是困兽犹斗,他固守有余,却始终是斗不出去的,我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也能把爹从那困兽的局面中救出来。云旗公子说,除非满足三个条件…” 这… 今天,让诸葛瑾惊讶的事情太多了,他无论怎样都不会想到,这个已经过继出去的儿子,还在心心念念的想着如何把他这个生父也拉出泥沼。 诸葛瑾更不会想到,关麟竟还接话…说满足三个条件…这… “什…什么条件?” “第一,是诸葛氏的族人不能受制于东吴,将他们接到荆州,让他们不会成为东吴控制爹的手段与方法!第二,则是东吴岌岌可危,待在江东已然是自取死路,爹如此明哲的一个人,会忠诚,却不会愚忠,不会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呼…随着儿子的一番话,诸葛瑾长长的吁出口气。 他不由得感叹: ——『那关麟,看人…真…真准哪!那关麟…是…是能变成人肚子里的蛔虫么?』 越是这么感叹,诸葛瑾越是迫不及待的张口。 “那…第三条呢?” 诸葛恪不假思索,直接说:“第三条就是得让爹,再也回不去了——” 随着这一句,本因为激动而站起身的诸葛瑾,浑身一个颤粟,他的腿一抖,竟一下子又坐了下来,坐在了竹席上。 他的瞳孔瞪大,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的惊讶,以及对他所处尴尬境地的沮丧与茫然。 是啊… 曹魏背刺东吴,奇袭淮南,攻下合肥… 单单这一条,就足以证实东吴外交层面的彻底失败,让他诸葛瑾此番出使曹魏功亏一篑,乃至于…成为天下的罪人。 他?还回得去么? 他回去了?那不是送死么?还有什么意义呢? 就在诸葛瑾想到这里时,“哒哒”的马蹄声在道路旁响彻而起,是一驾马车,马车停在了诸葛瑾与诸葛恪的附近。 只见得马车的大门敞开,从其中跑下来的,正是东吴使者吾粲。 看到他,诸葛瑾莫名的心头一惊,连带着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心里直嘀咕。 ——『这吾粲不会是要押解我赴东吴领罪、受死吧?若是这样…我…我还要回去么?我还回得去么?』 就在诸葛瑾内心挣扎之际。 吾粲已经行至两人的面前,他的那国字脸此刻竟犹如苦瓜一般,他先是与诸葛瑾四目相对… 然后问了句,“子瑜也知道了!” 这…诸葛瑾沉吟了一下,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本以为吾粲要拉他回东吴请罪…诸葛瑾还没想好,到底回不回去…若是不回去,又要以什么样的理由搪塞过去。 哪曾想…就在这时。 “啪嗒”一声,吾粲直接转过头朝诸葛恪跪了,连带着双手紧紧的抱住诸葛恪的大腿。 这一幕,直接把诸葛瑾看呆了… 诸葛瑾也懵了… 这?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吾粲张口了,“元逊哪元逊,我知道你背后那位神通广大,求你…求求你看在你生父诸葛子瑜的份儿上,你让你身后那位也帮帮我!你让他帮我…把我族人也给接到荆州吧,这东吴…这东吴…我…我是铁定不回去了!” 啊… 如果说吾粲的下跪就已经让诸葛瑾、诸葛恪两人惊讶。 可现如今,他的话…更是犹如晴天霹雳,让诸葛瑾整个人怔在了原地…乃至于,他下意识的磕绊的问,“不…不回去了?” 吾粲接着说:“应龙因为能屈能伸被认为神,凤凰因为善于鸣叫显示珍贵,为什么一定要屈身奉献于东吴这等将亡之所,为那即将亡国的孙氏一族愚忠呢?” 说到这儿,吾粲的声音更添高亢,面容却是声泪俱下,感慨万千,“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子瑜啊子瑜,莫要让忠诚坏了你、我!” 吾粲这话仿佛是压垮诸葛瑾坚持的最后一根稻草。 诸葛恪却是眼前一亮。心里嘀咕着: ——『这吾粲简直是送来神助攻啊!』 ——『这事儿,要成!』 … … 那边,许都郊外,颍河之畔,伴随着河水的流淌,诸葛瑾还在经历属于他的最艰难的抉择。 这边,许都城内,今日是个好日子,是曹操的孙女儿曹婴嫁给一个平平无奇的公子“马钧” 的日子。 听着那锣鼓声响,看着马钧骑在高头大马上赴魏王宫迎娶曹婴。 不少百姓交口议论。 “这骑在高头大马上,魏王的驸马都尉是谁啊?” “这娶的可是魏王最疼爱,时长带在身边,亲自教习的曹婴啊…” “曹婴公主是大魏长公子曹昂之女,自打昔日曹昂长公子殒命在宛城后,大王就觉得亏欠这位公主啊!”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声音传出。 “马钧?怎么是他…他…他不是一个结巴么?大王怎么把最疼爱的孙女儿嫁给一个结巴?这…这…这…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显然,这人是认识马钧的,而在认出高头大马上的马钧后,这人下意识的惊呼。 只是,随着这声音的传出。 一声厉呵声传来——“竟敢侮辱驸马都尉,拿下——” 当即就有几位官兵将这人就地拿下,押入牢狱。 随着这样一个小插曲,原本还在纷纷议论的百姓们,默契的闭上了嘴巴,再不敢对这位名不见经传的马钧议论,哪怕是一句。 那魏王曹操新赐予马钧的府邸门前,如今正在敲锣打鼓,程昱站在门前迎客,向客人们拱手行礼,院内隐隐灯火明如白昼。 程昱这才将贾诩、陈群、司马懿、贾逵等人送入府邸之中,瞎了眼的夏侯惇在李藐的搀扶下,与一干曹氏宗族将领联袂而来,在门口下马。 程昱看到夏侯惇,不禁一愣。 李藐笑着说,“夏侯将军可是专门为了外甥孙女的婚事来的…” 程昱只能低声道:“夏侯将军是曹婴公主的娘家人哪,按规矩…也该赴那魏王宫殿的宴席啊。” “不打紧…”夏侯惇一摆手,“哪吃都一样!” 的确,是这婚宴哪里吃都一样。 但,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名! 夏侯惇出现在这里,无疑是一种态度,让所有人对这位“名不见经传”的马钧的议论戛然而止。 能让魏王招为孙女婿,能让行动不便的夏侯惇也要来捧场,更是程昱亲自在门外迎客,这等规格…就是傻子也能感觉出点儿什么。 大王曹操对这马钧是无比器重啊—— … 今日的大婚现场摆在马钧家的院落内。 故而,是需要马钧将曹婴从魏王宫接回来… 按理说,这等大魏公主的下嫁,理应在魏王宫举行,这表明是下嫁,表明魏王公主的地位高于驸马都尉。 但,地址的选取…就是在马钧的府邸,这也很能说明问题。 至少说明…在魏王看来,这不是“下嫁”,是“平嫁”…“下嫁”与“平嫁”,别看是一字之差,可男人的地位,外人的看法上,可就判若云泥。 整个马钧赴魏王宫迎娶的过程也无比顺利。 按理说,依着他的身份…那该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哪曾想,一道道关卡,都无比顺利,根本没有过多的责难,所有人都对马钧热情至极。 过程中,马钧因为第一次参与这种仪式,身旁这么多高贵的人,故而,因为紧张,始终没敢望向曹婴一眼。 出了魏王宫殿,无意中的一转头,这才第一次看到车窗里露出曹婴盛装的芙蓉秀面,虽然她拿着扇子半遮掩着,但那光芒四射的美丽与英气还是让马钧看呆了。 “之子于归,佳女佳婿,宜室宜家,钧儿…你要善待孤最疼爱的这个孙女儿啊!也莫要忘了,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曹操的孙女婿,你与大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曹操刻意着重强调了最后八个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要知道,在这等特殊的局势下,在这样一场特殊的婚礼中,无疑…曹操的这一番话,就显得意味深长了许多。 程昱与贾诩听出了个中味道,面色深沉。 可大多数人想不到这里,只是一边起哄,一边为这一对碧人热烈鼓掌。 青庐是搭建在被认为是吉位的院子西南角… 院中摆着酒宴,哪怕是曹操赐下的这宅子十分宽敞,可因为人来的太多了,所以显得十分拥挤,院里鼓乐喧天,宾客云集…到处是欢闹之声。 曹婴独坐在青庐中,用纨扇遮着脸,面前的桌案上摆着未动过的太牢,一群孩子手挽着手,围着她跳舞唱歌,“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反观院落中的酒席上,许多人再向夏侯惇敬酒。 “老将军,大喜大喜啊…” “是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以后,咱们家的曹婴…不会欺负马钧那小子吧?” 一连串的问题下,每一个问题,就有人敬一樽酒给夏侯惇。 李藐坐在夏侯惇的身旁,不时的帮夏侯惇挡酒,俨然…失去儿子的夏侯惇,已经把李藐当做亲人一般。 就在气氛愈发热烈之际。 “哈哈哈哈…”一阵爽然的大笑中,曹操出现了…他大踏步的走入这宴席之中。 众人见到曹操,齐齐拱手,“大王!” 曹操却示意众人该喝喝,该吃吃,他像是颇为高兴,大笑着道:“孤可就这一个宝贝孙女儿,今日孤把这宝贝孙女儿嫁给了驸马都尉,从即刻起,驸马都尉便如同孤的亲孙儿一般!” 说到这儿,曹操提起了酒壶,“唯独可惜…我这孙女婿不会饮酒,无法来酬客,不过无妨,来来来,今儿个,我这太岳丈替他给诸位敬酒,咱们换大碗,孤与诸位一人一碗——” 这… 如果说原本只是礼仪上给足了马钧面子,是夏侯惇抬了一手马钧的面子,那现在…曹操的出现,无疑…极大的把他这位孙女婿的面子抬高。 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一个问题:——『这驸马都尉怕不是凡人哪!』 当然,曹操也有他的算计,马钧要造热气球。 乃至于热气球之后…建立能与关麟那沔水山庄相匹配的军械所,自然…他少不得与各部、各官员打交道,今儿…曹操给他抬的面子越高,未来这交道就越好打! 热气球的研制也能更快的步入正轨! 如今的曹操,是把反制那关麟的希望,还有大魏的未来…全都压在马钧这个驸马都尉的身上了! 他是翘首以盼,望眼欲穿。 不过…无疑,曹操的话让李藐心头的疑窦更甚,在与曹操对饮一樽后,曹操特地还嘱咐李藐,说马钧与李藐都是`大魏未来的希望啊! 这一句话的分量很重! 李藐的心头不由得遐想连篇。 ——『这马钧到底何许人也呀?为何昔日在江陵时,云旗公子没有提到过?那么多记下的名字里,也没有他呀!』 ——『需得找机会问问云旗公子…马钧这小子,他知道么?这小子又有什么本事呢?』 隐隐,李藐有一种莫名的、不详的预感… 这不详预感愈发的强烈—— … 这是马钧的新婚之夜,行房布置的喜气盎然,曹婴早已放下了纨扇,身穿华服静静地坐在榻边,长长的红裙拖在地上。 前厅隐隐飘来音乐之声,灯光摇曳,可等了许久… 曹婴依旧没有等到她的这位夫君。 没错,是叫做马钧的年轻人,似乎年岁上,比她还要小一点… 呼…轻轻的呼出口气,曹婴淡淡的自言自语:“这马钧不是不喝酒么?缘何…还没有过来。” 提及这一句时,她不由得回想起,那还是五日前,爷爷曹操在指导过她一番兵法韬略后,突然提及,“婴儿,爷爷为你说了一门亲事!” 亲事? 尽管如今的曹婴已经十五、六岁,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但…素来,爷爷都把她当做男娃,或者说是当做弥补她父亲的遗憾来培养的。 刀枪剑戟、斧钺钩枪… 还有兵法韬略,这些…样样不差,唯独没有教授过的是女子该会的女红…是相夫教子,故而…“亲事”这样的辞藻,让曹婴极其陌生。 “爷爷,我不嫁…我要像爷爷,像亡故的父亲那样,做大魏的英雄,做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去决战沙场,去建功立业——” 曹婴的反对在曹操的预料之中… 乃至于,曹操早就准备好了对应的话语,他一边拍着曹婴的后背,却是将那和善的面颊一改,露出了郑重与严肃之色。 “婴儿…嫁给这个人,胜过做那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当此大魏危难之际,嫁给这个人…更远胜过决战沙场,就已经是在为大魏建功立业,还是最大、最耀眼的那份功勋——” … … (本章完) 第四九八章 江东的萧何,舍你鲁子敬?还有谁? ——马钧! 当曹婴听爷爷曹操讲起,她要嫁的人是马钧。 没错…是嫁,而非马钧的入赘。 一时间,曹婴对这马钧无比好奇,接下来的几天,她让人去调查马钧,却惊讶的发现,有关他的消息太少了,这似乎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还…还是个结巴! 当即曹婴就又去找爷爷曹操,第一句话就是,“翁翁,孙女儿不要嫁给这马钧,孙女儿要一辈子侍奉在爷爷身边。” 哪曾想,面对曹婴的话,曹操当即甩回一句,“胡闹——” 这还是曹操第一次如此严厉的对曹婴说话… 曹婴咬着唇,强忍着泪意,“翁翁是不是不喜欢婴儿了?翁翁…是不是觉得婴儿是拖累了!” 听孙女儿这声音,见她脸色不对,曹操连忙解释道:“婴儿啊,翁翁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那还是你翁翁弱冠之时,翁翁也曾遇到过一见倾心的女子,那是在太学毕业,翁翁壮游山河,目睹了百姓凄苦一面的同时,在路上救下的一个弱女子,她姓刘…孤想娶她为妻,但孤的父亲,孤的族叔,所有人都说孤怎么能娶一个没有身份的流亡女子?还说孤莫要学那袁本初,正室夫人未娶,却让一个婢女怀有身孕,被世人嘲笑!还提议让孤迎娶丁家的长女,孤的表妹!” 听到这儿,曹婴抬眼,“翁翁说的是那救下的女子是刘夫人,那丁家的女子则是丁夫人么?” “没错!”曹操颔首,“孤为了能娶到刘夫人,便做出了妥协与让步,让丁家将刘夫人收为丁夫人的婢女,如此…孤就顺理成章迎娶丁夫人的同时,也可以将刘夫人迎进曹府的大门…孤自以为算计的很好,哪曾想,却是刘夫人替孤诞下两子一女,反倒是丁夫人未有所出,从那时起,丁夫人就与孤走的越来越远了,她的心也注定不在孤这里了。” 说到这儿,曹操的脸色变得有些暗沉,有些落寞。 显然… 哪怕如今的曹操已经快到六十岁,可当年这件事儿依旧让他挂怀。 曹操的话还在继续,语气更加深沉。 “后来刘夫人死了,孤的二子曹铄也早夭…丁夫人就将曹昂…也就是你爹,和你姑母清河长公主养在膝下,视为己出…她从来对曹昂,对清河宠爱有加,却从没有给过孤一个笑脸,后来变故发生在宛城…” “因为孤的色念,引发张绣的叛乱,为了救孤,昂儿永远的把命留在了那里…丁夫人听到后愤怒不已,于是与孤彻底决裂,不辞而别。孤知道是孤对不起他,于是屡次去接她,可你阿婆就是在娘家织布,也不回应孤,也不跟孤回来…后…他甚至寄信回来,让孤给她一封休书,孤给了…也嘱咐丁家,让她再嫁一人,可丁家却不敢,说孤的妻?谁还敢娶?” 说到这儿,曹操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你翁翁时常会想,你翁翁一生所作所为…自诩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君王社稷,可唯独对不起你爹…对不起典韦,对不起曹安民,对不起孤的那匹绝影马…倘若人死有灵,孤赴那九泉之际,昂儿在泉下问你翁翁,问他娘…在哪?翁翁又该…该如何回答?若他问翁翁,你还好么?孤又要如何回答?” 曹操像是因为“情绪所致”讲述了一个埋藏在心头许多年的故事。 这个故事尽管与曹婴的询问…有些风马牛不相及。 但…曹操的话语中,饱含着的是对曹昂的愧疚,是对丁夫人的愧疚,也是对刘夫人的愧疚。 谁年轻时没有情窦初开过? 谁年少轻狂时,没有一见倾心过? 谁的一生没有犯过错? 曹操是一个知错、改错,却绝不“认错”的人,他也唯独会在孙女儿曹婴身边露出这脆弱的一面。 而这字里行间… 曹婴也感受到翁翁对她的愧疚与疼爱。 这份愧疚与疼爱在,绝不会将她随意嫁人,翁翁的决议…一定是有道理的。 ——『或许,翁翁是在告诉我,情爱…本就是这世间最虚无,最缥缈,最无用的东西!』 心念于此… 曹婴没有再问那么多… 她默默地接受了这份婚事,也默默的扮演着这场婚礼中,需要她扮演的角色。 心念于此,曹婴幽幽的叹出口气,然后不由得隔着窗子望向天。 已经很晚了?这个时候…马钧该进入这洞房了吧? “驸马都尉?人呢?” 曹婴忍不住问门外的丫鬟… 丫鬟却显得有些踟蹰,语气磕磕绊绊:“驸…驸马都尉他…他…” 显然,是有事儿发生。 跟在曹操身边多年,曹婴也继承了曹操那多疑的性子,“说?驸马都尉在哪?若有隐瞒,便割了你的脑袋——” 只是刹那间,曹婴就从一个身着华服的新娘,变成了冷酷无情的女将军。 “驸马都尉他…他没有往洞房的方向来,他…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消息,然后突然…突然就跑出去了,往…往城郊跑去了?” 啊… 丫鬟的话让曹婴惊愕不已。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这位新晋的驸马都尉,他的行为…完全出乎常理!。 ——『这马钧是疯了嘛?还是说,他是要逃婚?』 想到这里,曹婴哪里还坐得住。 当即抛下蒲扇…郑重的吩咐丫鬟:“一定有人知道他去哪了,找出来!引我去寻驸马都尉!” 曹婴的语气不容置疑,其中更是带着愤怒。 是啊,哪个女子能忍受她的夫君在新婚之夜时就跑出去的? 有什么事,比洞房花烛还重要? 而随着曹婴的话,整个驸马都尉府邸的后院顿时忙乱了起来。 这边厢,曹婴在一个个过问下人,有关驸马都尉的去向,在问到是往城郊的一处山庄时,眼睛揉不得半点沙子的曹婴都没来得及换下华服、红裙,就翻身上马…带人往那边追了过去。 这边厢…曹操与一众官员正喝到高兴处。 却见许褚快步走到他的身旁,在他的耳中小声嘀咕了几句,无疑…是驸马都尉马钧往山庄去了,曹婴也追上去了。 曹操略作沉吟,并没有表现出十足的惊讶,他只是吩咐许褚,“让婴儿去吧,加派虎贲军,将他们二人都保护好了…” 许褚已经提前安排,小声回应曹操:“大王放心,已经加派了五十名虎贲兵士,再加上校事府也派有人暗中保护,不会出什么事儿。” “多事之秋,万事小心…” 曹操再度小声嘱咐了一番,心里头却在想。 ——『婴儿去看过也好,那也就会知晓孤的苦心了!』 心念于此,曹操就打算回到宴席处,这酒宴还未办完…许褚却又补上一条消息,“大王,还有一事,淮南捷报,张文远大捷,只用了三日他便将包括合肥在内的…淮南所有的失地悉数收回,如今我大魏的水军已至巢湖,随时兵发濡须口,与关羽南北夹击庐江——” 唔… 无疑,这一条消息,可谓是近来大魏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乌云笼罩的气氛下,得到的最振奋人心、最鼓舞士气的一条消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当即曹操就爽然的大笑了起来。 而他的笑也引来了整个宴席上所有人的主意。 司马懿最是好奇,连忙问:“不知大王何事如此大喜?” “哈哈哈哈…”曹操的笑声还在继续,一边大笑着,一边大声喊道:“三日,张文远替孤把淮南失地悉数给拿回来了,还有那合肥城,孤已经悉数收复了——” 随着这样一声。 司马懿反应最快,当即跪地,“大王英明神武,大魏万岁——”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悉数跪地,“大王神武,大魏万岁——” “大王神武,大魏万岁——” 像是整个沉寂了许久,压抑了许久的大魏,满朝群臣…在这一刻彻底释放。 坏消息来的太多,也太密集了。 大魏现如今最缺乏的就是这等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啊。 “诸卿,孤已经让张文远率军至巢湖,濡须口必克,庐江必克,孤有一种预感,他孙氏三代建立起的吴国,撑不过今年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随着曹操的话音落下,曹操那魔性且激昂的大笑声再度响彻而起,震天动地,仿佛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种振奋的气氛中。 “恭喜大哥,今日先是大哥孙女儿婴儿的大喜,又是淮南收复,今儿个是好日子啊,是双喜临门哪,啊…哈哈!” 瞎了眼夏侯惇兴奋之余也站起身来,朝曹操恭喜… “恭喜大王——” “恭喜大王——” 随着夏侯惇的恭喜、道贺,整个场面上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这场向魏王道喜的仪式。 倒是唯独李藐,深入敌后的凶险,迫使他比所有人都想的更远。 乃至于,别人想到的只是曹魏,可他李藐必须连同荆州一并考虑到。 那么问题来了。 还有什么能帮到荆州,能进一步的摧毁东吴呢? 恍然间,李藐的眸光一定,当即拱手提议道:“臣提议…大王当向天子讨一封讨贼诏书,然后由重臣谱写,将一封征讨东吴孙权的讨贼檄文昭告天下,以此联合天下义士共同谋诛逆吴,诛伐无道——” 曹操一听,眼珠子也定住了,这讨贼檄文…无疑于是压垮孙权的最后一根稻草啊!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李藐,不愧是大魏的军师祭酒,不愧是校事府的副统领,不愧是大魏的国士啊! 当即,曹操郑重的吩咐,“仲德,李先生的话,你可听到了!” “李先生所言极是,臣这就去替大王向天子请诏,诛逆吴,伐无道,立檄文——” 随着程昱的话… 贾诩那原本正转动的眼珠子,突然定了下来,他缓缓站起,然后幽幽的开口,“大王,臣可听闻那东吴的孙权竟胆大包天,无诏公然僭越称王,此天怒人怨,当受天谴,大王是替天行道啊!” 高明啊! 如果说李藐是提供了一个方向; 程昱是将这个想法付诸于实践; 那么贾诩则是让这实践变得——出师有名! 劫天子以令诸侯,曹操所图,不就是一个出师有名么? 这在如今的这个阶段,这个时代,惶惶大汉四百年基业下,天子的观念一如既往深入人心,乃至于成为习惯的当下十分重要! “哈哈哈…”曹操还在笑,他看着李藐、程昱、贾诩三人,笑着感慨道:“有卿三人,大魏势必乘风破浪,一统这纷乱的山河——” 这话脱口… 在司马懿的带头下,众人又跟着齐呼,“乘风破浪,一统山河…” “乘风破浪,一统山河——” 谁又能想到,这本是曹婴与马钧的婚礼。 但… 偏偏…如今的两位主角却不在,反倒是成为了大魏振奋人心的一夜—— 对如今的大魏与曹操弥足珍贵! … … 襄阳城,鲁肃已经在关麟面前滔滔不绝讲述半天了。 东吴的世子孙登、东吴的大才子骆统也在。 而他们向关麟陈述的话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能不能…能不能让关麟网开一面,饶过东吴,放过江东孙氏一把! 鲁肃那苦口婆心的话还在继续,“云旗啊…荆州再强,强不过逆魏,刘备再强,那也是以两州之地对抗九州之险…凶吉莫测,东吴再弱,可也能助荆州、巴蜀一臂之力,在淮南能拖住逆魏…” “况且,即便是你与曹操联手夺下东吴后,那你与曹操势必在东吴有一场大战哪…退一万步说,即便是这一战你打赢了,形成了南北对峙的局面,可…可东吴那复杂的局势,你与你爹就一定能操持的稳当么?小霸王孙伯符当年的死历历在目,却也是前车之鉴哪…云旗,云旗…你如此睿智,你该往这边去想想啊!想想啊——” “是啊…”孙登顺着鲁肃的话接着说,“求云旗公子网开一面,放东吴一把吧,这一次东吴已经认识到错误了,偷袭也好,觊觎荆州也罢,也无疑于蚍蜉撼树…是自取灭亡之道,父亲…父亲想必也一定会痛定思痛!痛改前非…” 鲁肃的话、孙登的话,还有骆统也时不时的补上几句。 这些话一句句的传入关麟的耳畔,其实,从正午关麟接见他们三人起,诸如此类的话语不断的从三人口中吟出。 整个此间的气氛都变得迫切、紧张、惶惶然… 倒是关麟,始终一言不发的他,耳朵却都快要生出茧子了。 “云旗…云旗…”鲁肃还想说… 只是这次,关麟终于开口了,一开口就直接打断了他,“子敬先生,你也讲述半天了,我始终没有开口,不是因为我认同你的话,而是因为我尊重你,敬佩你…昔日赤壁之战,以张昭为首的主和派几乎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唯独你坚定了孙权主战的决心,你告诉孙权…那里的满朝公卿,包括你鲁肃都可以投降,但唯独孙权不能投降,因为你们投降了,你们依旧是东吴官员,可孙权投降…还能是东吴国主么?” 的确…这是鲁肃一生中颇为高光的时刻,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番话,让孙权坚定信心,以剑斩桌脚,提及“再言降者,犹如此案” …这也是关麟对鲁肃佩服的地方。 他是主战鹰派,是老实人,却也是个厚道人哪! 偏偏,这样的厚道人对“忠”字看的极重。 但…无疑,昔日赤壁之战的局面,又再度发生于东吴,按照鲁肃的想法一定一如既往的那是那一条! 谁都能降! 唯独他孙权不能降,降不起! “子敬先生,我开着大门…听你劝我半日,让往来的宾客都听到你的声音,这是为了将你忠、义之名传回江东,让世人知你、敬你,想必你这好名声…很快就能在东吴传扬,而我做这些,唯有一个原因,因我敬你!我既敬你,便不希望你再回江东,赴那必死之境,一整个下午,子敬先生说了一箩筐,不妨…子敬先生也听听我说的,听听我的问题!” 这… 面对关麟的话,鲁肃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只能颤巍巍的伸出手,强做镇定说出一个“请”字! 关麟的话再度吟出。 “首先第一条,子敬先生你如此睿智,如此明哲,如此洞悉万物,窥探时局,难道你看不清楚局势么?现在的局势,哪怕你不想承认,但就摆在那里…无论东吴再怎样挣扎,他孙权不可能顶得住我爹与张文远的南北两面夹击!一个注定要灭亡的国,子敬先生何必坚守?何况,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坚守的了!” 关麟说完一条,刻意的停顿一下,似乎是为了让鲁肃细细的吸收了这番话,方才吟出下一句。 这次,关麟把目光从鲁肃身上移动到孙登身上,又很快移回鲁肃身上。 “其次第二条,子敬先生…孙登世子,你们难道还看不清楚局势么?其实你们已经是东吴的弃子?我们试想一下,假使这一次…吕蒙偷袭长沙、江陵成功,那凭着我爹那嫉恶如仇的性子,怎么可能还会留下你二人的性命?更何况,孙权的心思…呵呵,正是因为你二人在荆州,他才笃定,荆州不会防备东吴,故而行那背刺之举,你们何止是弃子啊?你们还是孙权的刀,偏偏…这刀挥出去后,刺伤人后,他孙权还就能做到无情的将这刀遗弃!如同糟粕一般!” 这… 无疑,关麟的这一番话说到了鲁肃与孙登的痛点。 这让两人膝盖处一个颤粟,下意识的均向后退了一步。 关麟一如既往的给他们时间去思考,任凭他们思索了一会儿后,这才郑重其事、一丝不苟的将第三条说出。 “子敬先生,其实…你比我更清楚,如今的局势下,劝我罢战…这或许是东吴的最优解,但一定不是你鲁子敬的最优解,你的最优解是…任凭我将你忠义的名声传扬出去,却对东吴那边的战事充耳不闻,借被困于荆州,任凭局势的发展…如此这般,真的有一天东吴灭国,孙氏一族覆灭,那时候…天下的局势便是南北对峙…” 说到这里时,关麟的语气突然加重,“而那时…我大伯若想成事,若想要北伐战胜曹操,固然需要像法正、徐庶这样的‘张子房’,但也需要…你这样的‘萧何’啊!南北对峙,三处战场,蜀中的萧何是诸葛孔明,荆州的萧何是白眉马良,江东的萧何…舍你鲁子敬外?还能有谁?子敬先生,东吴大势已去了,愚忠…只会让历史将你埋没,赢下这南北对峙,还这纷乱的山河一个一统,建立一个我大伯与诸葛军师心目中的安乐邦…这难道不是超脱于忠义之上的仁嘛?” 说到这儿,关麟的声音变得洪亮:“仁人所在人心萃,鱼爵丛渊固自归。天命到头还不外,东征西怨岂容违。此所谓…所谓——仁者无敌!” 这… 这… 无疑,随着关麟的话,鲁肃整个人怔住了,孙登、骆统也怔住了。 他们不得不佩服关麟的口才以及窥探人心的能力。 他们心头不自禁的喃喃: ——『仁者无敌…这关云旗是画出了…画出了…好大的一张饼啊!』 … 从古至今,原创一个东西很难,但跟风、模仿一个东西却很容易。 更何况是曹魏的大发明家——马钧! 此刻。 许都城郊一处空旷的山庄内,当曹婴亲眼目睹…她的驸马都尉马钧,正站立在一个巨大飞球下的藤筐内,指挥着一干工匠隔断连接飞球与地面的绳索时。 曹婴承认,她的心情已经紧张到了极点,甚至有一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但紧接着,她目睹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她的这位驸马都尉竟站在藤筐中,任凭那巨大的球体将他带往天穹。 这画面…超级壮观—— “小姐,驸马都尉好像…好像飞起来了!” 有持剑侍女指着那已经飞在天穹中的马钧,然后惊讶的张口。 另一个持剑侍女则道:“之前只听闻…那荆州的关四…在一个山庄内制造了一种会飞的球体,没曾想,驸马都尉竟也会飞…驸马都尉他…他真的飞起来了。” 有关前线…敌人飞球漫天的消息,是有一些传到了许都,也传到了曹婴的耳中。 但…哪怕是“飞”这等惊慌、匪夷所思的事儿,可听在耳中与出现在眼瞳里,那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截然不同的震惊! 曹婴已经有些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沉吟了半天,她方才喃喃:“他…他是真的飞起来了么?” 恍然间…曹婴的脑海中闪过了翁翁曹操几天前讲述给她的一句: ——『当此大魏危难之际,嫁给这个人…更远胜过决战沙场,就已经是在为大魏建功立业,还是最大、最耀眼的那份功勋!』 那时候,曹婴还不能理解,为什么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结巴,就…就是建功立业,就是最耀眼功勋了。 可现在…看着那飞球缓缓腾空,她懂了… 她意识到她要嫁给的这位驸马都尉,或许是大魏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或许与那荆州的关四是一种人,至少…在军工的发明与制造上,他能让大魏如虎添翼!不…并不是如虎添翼,而是…而是化解危机,而是与那关四能在军工上…立足于对等的位置! “原来…是这样!” 曹婴口中喃喃,眼眸则止不住一直望向那缓缓飞上天穹的球体…还有那藤筐,突然,她就对 马钧这个驸马都尉在乎了起来。 或许…曹婴不是在乎马钧,她是在乎大魏啊! “飞吧,飞吧…”曹婴口中喃喃,这一刻,她仿佛已经能与翁翁曹操感同身受。 哪曾想…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那还未升高的飞球,突然球体破了一块儿,原本只是很小的一块儿,但很快…巨大的风流, 将这口子越撕越大,乃至于…飞球已经完全不受控制,朝一边栽了下去。 这一幕的发生让曹婴瞠目结舌,她疯了一般的往那飞球坠落的地方跑去。 一旁的持剑侍女没有反应过来,可暗中的虎贲兵士连忙伸手将曹婴拦在了身后,“小姐,不能去——” “可…驸马都尉?”曹婴还来不及惊愕,为何身旁会有虎贲兵士。 此刻她的心… 满满的心…已经全部系于那正在迅速坠落的…藤筐里的马钧的身上。 “救他呀…救他呀…救驸马都尉呀…”曹婴一把抓住一名虎贲军士的衣袖,她的语气充满了迫切。 “小姐放心,已经有虎贲军士和校事府的人去了——” 随着这一名虎贲军士的话… 只听得“咚”的一声,那热气球坠落在一处空旷之所,激荡起了滚滚尘烟,而肉眼可见的,无数火把亮起,数不清的工匠、侍卫、校事、虎贲兵士都冲向了那边。 这一刻,马钧的安危牵扯着这里每一个人的每一根神经… 甚至不夸张的说,牵扯着这里每一个人的身家性命! ——驸马都尉洞房花烛之夜若惨死于城郊,这…这还不知道大王曹操一怒之下,要杀多少人! “你让开…” 曹婴再也按捺不住,她挣脱了两名虎贲军,当即朝那飞球坠落处跑去。 “踏踏…踏踏…” 伴随着她沉重的步伐,终于,她在尘烟中看到了马钧…此刻的马钧浑身是血,被两个大汉抬着往外走,早有医者等在那边… 但马钧还有意识… 甚至,曹婴能听到,他尽管表情很痛苦,像是受伤很重,但他…却是在笑。 “哈哈…哈…咳咳…哈哈哈——” 一边笑,马钧一边张口,“我找到了,我找到我这飞球飞不高的原因了,是球体…是球体…是球体的破损与漏气!” “我…我…我…我想到…办…办…办法了…我咳咳…咳咳咳…我…我…我想到办…办法了——” 仿佛,切身感受了这坠落一次… 让马钧体会到了什么,或者说,让他找到了他飞球瓶颈、无法突破的地方,乃至于他已经有了全新的思路。 这… 看着马钧如此虚弱、受伤的模样,听着他那结巴、磕绊、咳声与笑声交织在一处的话语。 曹婴悲愤交加,她忍不住走到马钧的身前,她带着哭腔喊道:“你…你是个呆子么?你是个傻子么?你…你不要命了!” 似乎是因为曹婴那新服与红裙太过惹眼,使得马钧注意到了她,也认出了她。 “公…曹…曹…曹婴公主——” “你唤我公主?”曹婴的面颊满是担忧,她抿着唇,“你…你不仅是傻子、呆子…还是个憨 子…憨子!” 尽管嘴上这么说,可曹婴心头的担心溢于言表。 “憨子…就…就…就…就憨…憨…憨子吧——” 马钧艰难的开口,可他一如既往还是在笑。 这种突破了飞球升空瓶颈的感觉,比他娶妻…比他成为曹操的女婿更值得他惊喜、亢奋、高 兴! 自古以来,大发明家、大科学家,很多都是傻子、呆子、憨子—— … … (本章完) 第四九九章 孙鲁班:不是我,是咱们姐妹一起! 从合肥港口直通往柴桑地界九江港口的水路上。 一艘乌篷船去势如飞,荡开了翻涌的波涛,起伏在一望无际的江面上。 张辽与一名四十岁的儒雅男子坐在船头,望着两岸遥远缥缈的青山,张辽轻声感慨道:“四季如春,青山如黛,这便是江东么?如此醉人景色,怪不得人人都想收入囊中。” “是啊…” 张辽身旁的儒雅男人名唤高柔,乃是昔日袁绍的好外甥,并州刺史高干的从弟,以善于治法闻名。 建安九年时,他归降曹操,从一个县长做起。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二十年后他官至九卿,二十三年后升任太常,七十二岁时出任司空,然后在高平陵之变时,支持司马懿,数年后荣升太尉,进爵安国侯… 先后仕于五任魏国皇帝,可谓是见证了曹魏政权的兴衰。 当然,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今的曹魏,正直用人之际,曹操便派遣他来张辽身旁做幕僚。 “昔日赤壁,大王是要用战争换取和平,而这里的百姓却早已有了和平,大王是手上有兵,可这里…却是人人皆兵,这也是为何…总是有人觊觎江东,可江东三代基业就摆在那儿,从未被动摇…” 说到这儿,高柔顿了一下,然后目光遥遥的望向远方,不远处的九江港口已经若隐若现。 张辽则喃喃:“不过这一次,在那关麟的运筹帷幄下,是最接近灭亡江东的一次了吧!” 听着张辽的话,高柔沉吟了一下,没有回话。 很快,乌篷船靠岸… 有荆州兵士询问:“大战在即,此处港口已封,尔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张辽直接将一个包裹抛给兵士。 “把这个给你家将军,就说故人来访——” 荆州兵士接过那包裹,只觉得沉甸甸的,再看来人神武英姿,口口声声还说自己是二将军的故人。 当即,这些兵士不敢怠慢,“我等即刻去禀报,阁下稍等片刻——” … 关羽今年五十有六,额头上的皱纹明显增多,可那标志性的丹凤双眸,那枣红面颊,那美髯…一如年轻时飘逸,威仪棣棣。 此刻,他与徐庶正一道在听女儿关银屏的禀报。 关银屏说的内容,无外乎便是关麟提及的破解庐江的方略。 “张文远?”关羽有些惊讶,连忙问:“云旗真是这么说的?文远会助我一臂之力?” “四弟的话是如此…”关银屏接着说,“如今灭吴是符合荆州与逆魏之间的利益…再加上,张辽已经率军席卷淮南,那被东吴夺去的淮南之地,几日间再度异主…这更应证了四弟的那句话——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随着关银屏的话,徐庶一捋胡须,感叹道:“云旗这话颇为精髓,就像是《周易》中提及的,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都是相互转化的…昔日孙刘看似联盟,勠力同心,实则同床异梦…反倒是曹操与刘使君,虽是死敌,却也是惺惺相惜,敌友的转化…取决的都是利益!” 听过徐庶的话,关羽一捋长髯,颔首点头,他试着分析道:“如今的庐江,孙权派遣了贺齐、蒋钦、徐盛驻守于此,兵力不下四万,战船不下五百!” “这五百艘战船陈列于皖口港,与九江港隔江相对…这是要以水战抵御我关家军,若是此时…他张文远能从合肥港出一支水军,南下攻濡须口,那便直接威胁到了东吴的国都建业城,皖口港的战船势必要回援…如此一来,我们的胜机就出现了!” 关羽一边说着话,一边望向舆图。 像是在脑海中已经汇聚出庐江一战大致的方略。 ——分而击之! 倒是徐庶…对关羽的提议,他轻轻的一摆手,像是有些许质疑:“其实,他张文远没必要去攻濡须,或者只需要佯攻濡须…然后从合肥过江,经‘成德’、‘六安’可直抵庐江…” “这就绕过了水战,变成了魏军与张文远最擅长的是陆地战…从陆地兵临庐江城下,到时…庐江既要防范文远的陆战,又要抵御云长的水军战船,偏偏还有战船分至濡须口…如此一来,兵力分散,顾此失彼,无论如何这庐江,他们也守不住——” 徐庶不愧是让关羽都佩服、都信任的谋士,他的一番话…无疑,把整个战场局势都算透了。 只是…这个方略的实施,目前看来,还差最重要的一环。 “元直所言极是…只是…”关羽抬起丹凤双眸,隔着大门,目光幽幽的望向北方,“关某要如何联络到文远呢?此谋,需得我与文远一同计议啊!” 话音刚落… “二将军——”周仓匆匆的闯入大帐,将一个包裹高高捧起,张口说:“二将军,九江港口有一乌篷船靠岸,那人呈上这包裹,说是将军的故友——” 唔…包裹?故友。 关羽连忙打开了这包裹,一枚镶着金边的巨大印绶出现在了关羽的面前,而那印绶下的字体格外的醒目,乃至于让关羽的心头微微一颤。 ——汉!寿!亭!侯! 这… 这是昔日他关羽挂印封金、千里寻亲之际,留在府邸中的印绶。 虽是一个“亭侯”的印绶,可曹操因为想留下关羽,故而这印绶,派人铸的比“县侯”的印绶还要大,特别是上面的金字镶边。 这些,关羽都太熟悉了。 恍然间,他仿佛回到了那十六年前,又一次置身于那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日子,还有…曹操、张辽,这些故人的面颊瞬间浮现在关羽的面前。 让他有些失态的张口:“汉寿亭侯——” 徐庶则当即反应过来,他惊呼:“是张文远?是文远来了?文远竟…冒险乘船…至这九江了?” 不等徐庶把话说完… 关羽已经出帐,他一跃而上那赤兔马儿,只听得“嗒嗒”的马蹄声响彻。 赤兔马宛若一道旋风一般,在关羽的趋驰下,很快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此刻的关羽,心头无比的炙热。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与张辽的同乡之谊; 还是因为文远来了,那攻取庐江的方略就能够定下了! 总而言之,听到这一条消息的关羽,整个人突然就亢奋了起来。 … … 许都城,驸马都尉府中,曹操一边大步走入,一边大声下令,“派太医来,把太医署的太医都派来,决不能让孤这驸马都尉有任何闪失!” 程昱、贾诩均是担心的跟在曹操的身边,也是满腹忧虑。 此刻的曹操已经走到了驸马都尉府的内院,眼见着一个个医者、婢女在院落中与阁宇间端着水盆不断穿梭。 曹操不敢进去打断他们救人,只是蹙眉道:“万一驸马都尉有个闪失,那于孤,于大魏,将是一大损失,大魏亦将遭遇巨大的难关。” 程昱安慰说,“驸马都尉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儿的!” 曹操摇摇头,沉吟道:“但居安思乱,潜水出谷运。点火粮草如夏花,设计印刷如造化…孤昔日读到司马迁这话时,怎么就没感悟出,这些发明、机巧之重要!国之六职,百工与居一焉…孤还是感悟的还是太晚了。” 说到这里时,曹婴闻询…已经行至曹操身旁,原本英姿干练的她此刻竟像是强忍着…随时都要“梨花带雨”的哭泣一般。 “翁翁…” 看到曹操,曹婴直接哭了,一把扑到了曹操的怀里,一边哭一边说。 “那…那马钧就是个呆子、傻子、憨子…哪有那飞球刚刚能飞起,他自己就要坐上去的?他…他就傻到不能派个手下去冒险么?” 曹操一边听一边拍着曹婴的后背,他能感受出来,曹婴是在乎马钧的…他也想安慰这个孙女儿,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诚然,马钧是个呆子、傻子、憨子,可如今能救大魏的,能让大魏与荆州在军械上对等的唯有他。 “翁翁…他说…他说…”曹婴的话还在继续,“他说他想到办法了,他说他…他找到将那飞球总是飞不高的原因了,可…可他…他浑身都是血…他…” 曹婴越说,曹操越是心疼,越是胆战心惊,也越是担忧… 他忍不住朝身旁吩咐道:“把那太医令吉平也喊来,他能让孤的头风缓解,他定然也能把马钧给孤治好了!” 吉平!冯翊池阳人,是汉末有名的太医令,医术高超。 如果按照《后汉书》的记载,他会在两年后,少府耿纪、丞相司直韦晃及其子吉邈、吉穆等人起兵许都反抗曹操,事败被杀! 在演绎中,吉平则是参与董承的衣带诏事件,当然,那是家之言,一切为了剧情发展,不可当真。 但无疑,这吉平…是一定会背叛曹操的! 且还有一条,这太医令吉平的确曾为曹操治疗头风,就是他提出的让曹操头风发作时,把脑袋放在凉水中,片刻之后,痛感消除,这一招甚是好用。 当然,现在看来,这些都不重要,唯独重要的一条,是曹操就是倾尽全力,倾尽大魏的一切太医资源,也要把马钧给救活。 就在这时… “醒了…醒了…驸马都尉醒了——” 随着这样一道声音,曹操、曹婴、贾诩、程昱,所有人的眼眸望向阁宇那边,曹操当即第一个往那边走,众人也默契的让开一条道,让这位大魏的国主迅速的进入房中。 看到马钧时… 他身上有许多处都缠着厚厚的绷带,整个包裹的像是一个粽子一般。 曹操问:“驸马都尉?你可还好?” 马钧有些虚弱,可因为看到曹操,他一下子就亢奋了起来,“大王,大王…我想到了,我想到了,是漆…是用漆来密封…再…再给我一个月,一个月…那飞球…足够…足够飞起来了,飞…飞起来…” 哪怕是刚醒,马钧最在意的还是他那仿制的飞球。 这话…无疑让曹操一怔,他下意识的心头暗道:『婴儿说的没错,果然是个呆子、傻子、憨子啊!』 当然,看到马钧没有生命危险,曹操打从心底里是高兴的,但…因为马钧口中这一个月,无疑…又给他的心情蒙上了一层重重的阴霾。 时间并不站在他的这一边…因为,按照他与关麟定下的约定,他距离迁都…距离割让许都城,只剩下五天了! 一个月…还是太漫长了,现在的曹操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即——用空间换时间! 即——迁都! … … 一壶浊酒喜相逢。 柴桑地界的九江港,岸边…一方石亭中,这本是日已西陲,暮霞灼灼,张辽站在石亭中独自徘徊等候之际。 忽的,他的眼中一亮,一眼就在官道上看到了那赤兔马儿的疾驰,而骑在赤兔马儿身上的,除了他的同乡挚友关羽关云长,还能是谁呢? “云长…”张辽当即大喊一声。 关羽则已经翻身下马,迈着大步朝张辽快步行来,一边走,一边大声道:“你张文远不要命了?伱岂不知这九江对面的皖口港…陈列着东吴数百艘战船?” “哈哈…” 听着关羽的话,张辽直接笑了,笑的无比清爽,“只许你关云长单刀赴会,不许我张辽踏江而来么?至于云长你说的那群江东鼠辈,他们但凡听到是我张辽的名字,借他们十个胆子?又岂敢拦我?” 这… 说到这儿,两人已经走进,彼此深出双手,互相拍打着对方的肩膀。 他乡遇故知,关羽是真的高兴啊,“你、我联手,取这孙权小儿的庐江城,如探囊取物尔…哈哈,看到文远,关某是安心不少啊!” 突然…听到关羽这句话,张辽的神色变得黯淡了一些,他张开嘴,想说什么,却最终以一个拖长尾音的“唉”字收尾。 “怎么?”关羽连忙问:“文远是有心事?” “不瞒你。”张辽转过身,面朝长江,又一次幽幽的叹出口气,感叹道:“你、我联手,我从不担心对岸的那群江东鼠辈,让我担忧唯独两件事儿,其一…是你、我兄弟相聚于此九江港口,可咱们的同乡徐晃徐公明他…他还因为你儿子的计谋深陷那平鲁城的炼狱火海…不知如今是死是活…” 这… 张辽的话让关羽微微一怔,他下意识的感叹:“公明是么?可惜公明了,他遇上的对手是关某那逆子,莫说是他,就是关某自己在与这逆子的交锋中,也是屡战屡败,从未占到半点好处…” 关羽是故意在张辽面前用“逆子”这样的称呼。 从关羽的话中,张辽能感受出来,救徐晃这桩事儿,怕就是关羽也无法主导,一切的主导权都在那“逆子”关麟身上。 ——『好一个让云长都感到畏惧的关家逆子啊!』 心念于此,张辽接着说,“第二件我担忧的事儿是…云长,你可想过,若东吴灭国,那天下降形成汉、魏南北对立的局面,到那时,你、我可就要正面相对了…” 唔… 张辽的话是触动到关羽的,但关羽迅速的收敛起那份惺惺相惜的心神,他反问张辽,“文远?是怕了?” “哈哈哈哈…”张辽大笑,“你若说十五年前,我跟在你身后目睹你斩颜良、诛文丑的壮举,那时,若是让我与你对决,我或许会畏惧几分,可现在…哈哈哈,这些年,我用你教我的这个方法,白狼山斩乌桓单于蹋顿,逍遥津八百壮士破十万吴军,你觉得?现在的我还会怕你?” 说到这儿,张辽顿了一下,“云长,你、我之间总是要决出谁才是古往今来的山西第一勇烈的!” “山西?”关羽摇了摇头,“何必山西,你、我在有生之年,难道不应该角逐一番,谁该是这华夏大地上的第一勇烈么?” 言及此处,关羽也沉吟了一下,他捋着长髯,露出了那已经有些斑白的胡须,方才继续说,“文远哪,时至今日,能打的没多少了,你、我也都不再年轻,这时候不拼一把?更待何时?” 一壶浊酒… 关羽与张辽聊得话题似乎完全跑偏了,似乎完全不是东吴,不是庐江,也不是那名声在外的东吴水军。 又或者说… 关羽与张辽,他二人就存在着某种默契,山西排名前二的勇烈联手。 东吴水军?根本无需过多的讨论。 就一句话——引颈待戮吧! … … 河网密布江夏陆口,河流两岸的花街之上,有一处高轩华院、亭阁楼台之所名为燕寰阁。 这里白日里清静安宁,可一入夜就是灯红酒绿,笙歌燕舞… 缓缓流淌的河流蜿蜒侧绕,令这里的温柔仙境更添韵致,倍加令人流连忘返。 这是孙鲁班与孙鲁育一起开办的一家烟花柳巷、风尘之所。 倒不是她二人堕入风尘、自甘堕落…而是因为她们既然出了江东,就想要在江夏…获取到更多荆州的情报,然后传递给东吴。 无疑…这种花间柳巷,只要稍稍训练江东“解烦营”的女谍,装扮成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然后从那些毫无防备的男人口中探取情报、消息…是最便捷也是最高效的获取情报的方式。 孙权原本几次派人去接回两个女儿,可都没有结果。 后来在孙鲁班屡次送回“重要”情报后,孙权索性也就不再管她俩,让她们在那里…权且做江东安插在荆州的一枚暗哨! 似乎,两人这暗哨做的还不错—— 说起来,自打自诩“一击必杀”,刺杀关麟成功后,孙鲁班一直处于一个飘飘然的状态。 也不怪她如此,在她看来,那些文臣武将,一把年纪的官员苦思冥想都没解决掉的大麻烦,她却只是略微出手,就已经完成。 这,太让她兴奋了。 可…兴奋来的快,去的也快。 就在这个七月到来之际,孙鲁班先是得到消息…关麟没死,他好端端的出现在了襄阳城头。 要知道,这个消息已经让她惊诧到了极点。 一瞬间,将她所有的自豪与骄傲变成深刻的耻辱。 可…这个消息才传来几天,接下来,就是樊城的炼狱火海,就是东吴的背刺受阻,就是关羽的长驱直入,就是现如今…东吴的危如累卵,存亡之秋。 特别是当关羽已经打到柴桑,就连父亲孙权都“病急乱投医”似的发来急件,让两姐妹想办法…阻挠关羽的进军,给东吴争取喘息的机会。 这一刻,孙鲁班意识到她必须站出来,她必须为东吴做点什么了。 历史上的孙鲁班是江东破坏王,是累死两任丈夫后…让侄儿接着上的存在。 但有一条,她对家人…当然,是不包括她妹妹在内的家人还是没得说的! “姐…爹这信…江东的局势…” 孙鲁班身旁孙鲁育咬着唇,面色煞白如纸。 俨然…她比姐姐孙鲁班更担心父亲,担心东吴。 孙鲁班咬了咬牙。“我们必须得做点儿什么了。” “姐姐与我不过是女子?又无兵马钱粮…又能…能做得了什么?”孙鲁育的声音有些怯弱,与姐姐孙鲁班的气场形成截然不同的对比。 呼… 反观孙鲁班,她的眉眼轻轻的挑动,眼珠子也随之一定,然后细细的说,“谁说…帮东吴就一定需要兵马钱粮了?” “那…姐姐…” 不等孙鲁育把话讲出,孙鲁班的声音再度吟出,“我有个计策,那关麟…不是还未娶妻么?你、我何不…” “啊…” 这次,孙鲁班话才说到一半儿,孙鲁育惊讶的打断,“可…可当初父亲已经派过使者赴荆州,就是去替姐姐向那关麟提亲,却…却被关将军给…给…” 俨然,孙鲁育是想说,“被关将军给回绝了”但…这话到了嘴边,她还是没有说出口,是觉得有些伤这位一贯要强的姐姐的信心。 “哼…”哪曾想,孙鲁班一声冷哼,眉宇轻轻的凝起,像是因为这事儿,颇为记恨、怀恨那关麟。 她的语气也转冷,“谁说要嫁给他了?妹妹岂不闻,凡是大家子弟,往往在束发之年(十五岁)后,就会安排填房丫鬟…用以教授其房中之术…” 说到这儿,孙鲁班的嘴角微微的勾起,“这几个月,咱们的情报里,可有一条…这位关四可还从未安排填房,他的母亲胡夫人对此事可是颇为上心,一直在寻觅合适的女子呢!” 填房丫鬟,又称“通房丫鬟”… 这事儿在古代,特别是在大家族里,并不是什么讳莫如深的话题。 事实上,在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代,一个家族的子弟,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繁衍后代! 无论是男子、女子,在束发与及笄之前,都会有人专门来教授这房中之术。 男子一般是“经验丰富”的填房丫鬟,实地练习。 但有一条,不能让填房丫鬟有孕… 袁绍就是犯了这一条,所以…让许多士人议论纷纷,最后也是迫于无奈,堕了这胎儿,平息了这场议论,随后方才娶了李夫人生下了袁谭。 女子的话,往往家里会请老婆子言传身教,当然…也有的家族会忽略这点儿,比如…曹操的母亲、曹操的夫人的家族——丁家。 那还是曹操的祖父曹腾一代,因为曹腾服侍天子,大多数时间是无暇顾及养子曹嵩的。 故而…哪怕曹嵩时任经学院博士,肚子里的学问一大堆,可不会输出啊… 成亲娶了丁家的丁氏后,六年无所出! 后来曹腾一打听才知道,他是疏于教导儿子,丁家也忽略了教导长女。 双方一合计,敢情不是不能生,是这俩人…不会生… 于是,曹腾给曹嵩找填房丫鬟练习,丁家也给这位丁氏找老婆子教习,果然…成效斐然,第七年,曹操就诞生了! 当然,这都是野史杂记,真实性有待考究。 但无疑,这也说明了,古代…填房丫鬟对于大族子弟、富贵人家的子弟是成为男人的过程中必不可少要经历的一环。 考虑到大汉定下的规矩是女子十五岁若不嫁人,就要缴五倍的人头税。 故而,古代在填房丫鬟与安排老婆子教授这一项上,是越早越好。 比如孙鲁班在这床中之术上,早就是集大成者,是老司机…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了。 可又诸如关麟…十六、七岁了,还没有“开蒙”,已经是格外的晚了…是违背了“无后为大”这一条的。 也难怪胡夫人会如此心急。 在这点儿上,可以说,孙鲁班建立的青楼红馆这个情报机构,是卓有成效的。 “姐…你该不会…”孙鲁育仿佛联想到了姐姐要做什么,连忙惊讶的问。 “噗…”的一声孙鲁班笑了,她只淡淡的说,“不是姐姐我,是咱们姐妹一起!” “啊…”肉眼可见,孙鲁育的眼瞳瞪开的更大了 说到这儿,孙鲁班的眼眸中精芒闪烁。 接下来的一句话,也更添得一丝不苟:“你、我若能与那关麟同处一室,那岂不是…控制他,将易如反掌?” 这… 孙鲁育惊惶的看着姐姐,像是因为她的话…孙鲁育竟有些…腿抖,连带着腿软,像是因为紧张,就要一下子直挺挺坐下去了—— … … 许都城,夜的羽翼覆盖之处,一般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发生。 比如现在… 在夏侯惇府邸门外,刚刚走出大门的李藐没有上马车,而是寻了一处酒肆想讨上一壶酒水。 就走到酒肆门前时,沿街乞讨的乞丐…伸出手向他讨要铜板。 李藐懒懒散散的从怀中取出一枚,抛到这乞丐身后,乞丐连忙把脑袋从自己的裤裆里穿过去…整个动作无比滑稽。 李藐却笑话这乞丐,“看你这样子,一辈子也就能做个乞丐了!哈哈哈…” 说话间,他表现出饶有兴致的模样,蹲下来,看这乞丐滑稽的表演。 而就在这时… 李藐的余光左右环视四周,发现并没有人注意他,他那极轻极细的话迅速脱口,“告诉你们‘七公’,魏王喜得良婿,无比器重,良婿名唤马钧——” 唔… 这一句话让那脑袋还在裤裆下的乞丐微微一怔,整个身子像是突然不受控制,一下子滑稽的倒地…脑袋还被压在下面,十足像个二傻子一样。 “哈哈哈哈哈…” 李藐连忙大笑,拍拍身上的灰尘,就准备离开… 哪曾想,这时… “等等——” 那乞丐发出了一声更低更细密的声音,“七公有令,让曹操迁都洛阳——” 这… 无疑,乞丐的话让李藐脚步一顿,不过只是一个瞬间,李藐就恢复了他往昔的神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像是带着对那乞丐的嘲笑,大踏步往酒肆中行去,看到店家高喊一声。 “小二,上酒!上沛国谯县的九酿春酒——” 话是这么说… 可李藐的思绪已经开始迅速的转动。 他记得…曹植昨日还来信,说是已经完成改造了几处地道,作为重要建筑的“防空洞”,他还说洛阳城已经完全具备迁都的条件… 乃至于还有最关键的一条,“防空洞”的修建,使得原本的地道…失去了一大截。 呵呵… 曹植这么来信,李藐当即就笑了,据他所知…曹植与曹丕知道的…仅仅是洛阳有一条地道。 可除却这一条,还有至少两条—— 心念于此,李藐就很想笑… ——『呵呵…若真能促成迁都洛阳,那可就有意思了!』 ——『曹阿瞒哪曹阿瞒,你以为是空袭,是炼狱火海,殊不知…洛阳城是地道战哪,啊,哈哈哈哈哈!』 想到这儿,李藐再度提高嗓门以掩饰自己的兴奋,“跑堂的,你特娘的是属乌龟的么?某的酒呢?酒呢?再不来,某把你这酒肆给砸咯!” … … (本章完) 第五百章 大虎小虎入关府,可怜天下父母心! 滚滚长江东逝水,去舟已经停在码头。 关羽亲自来为张辽送别。 张辽拱手,“这庐江战略,我会按照云长你说的做,我回去就命水军先佯攻濡须口,将东 吴的船队调度至濡须口,然后主力南下过江,与云长一道南北、水陆夹攻这庐江城!” 关羽颔首,也拱手回了一礼,“那关某就静候文远逍遥津之后再度名声震九州,于那濡须口威慑那江东群小,上一次是小儿止啼,这一次是让那孙权碧眼儿从此难眠,闻辽丧胆!” “哈哈哈哈…”张辽笑了,然后补上一句,“不过,按照这个打法,很快这庐江就会变幻旗帜,接下来便是建业,便是吴郡,这些之后…” 张辽说到这儿顿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无比郑重的张口:“接下来就是我与云长交手,哈哈,说起来…若在这江东狩场,能与云长大战一场,无论胜负,此生不负啊。” 关羽微微一怔,张辽却还在大笑。 关羽淡淡的道:“出于同乡之谊,兄弟之情,文远哪…我绝不愿有这一日。” 张辽笑道:“我也不愿意,然而…世事难料,局势就发展到这儿了,但我知你关云长,你亦知我,在东吴亡国之前,我们都不会留手…你、我会勠力同心!” 关羽因为张辽的话有些触动,叹息道:“是那位卓荣姑娘么?昔日刮骨疗毒,我也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文远与东吴有深仇大恨,关某如何会信不过你…” 说到这儿,张辽没有再接话,似乎是想到了某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然后,两人在江边庄重地躬身互拜,张辽身旁的高柔、关羽身旁的周仓,也拱手向对方行礼。 而后,张辽与高柔已经踏上了归船。 倒是…距离关羽不远处站立着徐庶与关平。 关平问:“徐先生,这张辽纵是曾威震逍遥津,可魏军素来不擅长水战,便是他率军去攻濡须口…能逼得庐江回援么?” 面对这样的问题,徐庶笑了,一边笑,一边感慨道:“便是那吴下阿蒙都有‘三日不见,刮目相看’之言,更何况是张文远呢?他经历过赤壁折戟,从那之后,他便开始从最基础的学起水战,士别八年,这张文远已经与你爹一样…在统兵上再没有任何弱点了!” 这… 徐庶的话让关平沉吟了一下,关平咬住嘴唇,然后艰难的开口,他问道:“那我爹与张文远若对垒?谁会更胜一筹?” 这次,换作徐庶迟疑了,他的眉毛微微的凝了一下,然后才说。 “我不知道,但唯独能知道的是,这将是一场光明正大的战斗——” 是啊,说出来也讽刺,在宵小齐聚的江东,竟会有这样一场正大光明的战斗! 这是对东吴巨大的讽刺啊! … … 许都城,皇宫重地,长乐宫。 天子刘协惶恐地踉跄后退,“怎么?魏王竟要迁都?朕…朕这一生已经迁都过两次了,从洛阳到长安,从长安到许都…每一次,都是生死一线,他…他魏王也要学董卓?学李傕、郭汜么?” 天子刘协身边站立着的是长乐卫尉陈祎,以及…名士魏讽,此二人是一对至交好友。 陈祎担任长乐卫尉,本就是负责守护天子周全的,魏讽则是北方名士。 今日…天子刘协本是经陈祎引荐,传召魏讽,想听听他讲述北方文坛的趣事,哪曾想…程昱直接前来禀报,说是魏王下令: ——五日之后离开许都,迁都洛阳! 无疑,这让今年已是三十五岁的刘协惊怖万分,遥想当年迁都长安,从长安千里归于司隶,风餐露宿、九死一生的经历,刘协心头下意识的紧紧的捏了一把汗。 程昱连忙道:“陛下,魏王已经定下了行程,所有准备均已妥当,再说了…陛下不是也心心念念想要回故都洛阳么?那里是陛下生长的地方啊…如今洛阳重筑,焕然一新…如今皇宫的修建比之当年还要雄伟、阔绰…” 不等程昱把话讲完,刘协直接打断,“程尚书…说的是魏王宫吧?” 这… 刘协的话让程昱哑然了,的确…汉皇宫是重修了,但事实上,魏王宫修建的比汉皇宫还要宏伟、恢弘更多。 这个事实也让程昱哑口,无法再回答刘协的话。 呼… 一时间,此间长乐宫殿陷入了沉寂,唯独能听到的是天子刘协那不间断的、长长的呼气声。 终于… 刘协还是像以往一般,彻底想通透了,一屁股坐回龙椅上。 他摊着身子,仿佛…已经释然了一般。 呵呵,不释然又能怎样?他不过是一个傀儡?他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么? 他能决定这帝都是许昌还是洛阳么? “程尚书,朕…朕问你…魏王要迁都,那…那许都城的百姓怎么办?他会学董卓…将这许都城大肆劫掠一番后,一把火将这许都城焚烬么?还是说…他…他要把这里原封不动的送给那关羽?” 唔… 刘协的这个问题,又一次让程昱哑然。 其实,这个问题也是他想知道的,但…如今,魏王下达的仅仅是迁都的命令,其它的什么都没说。 但,考虑到魏王一贯的作风,把这里的繁华留给那一对关家父子,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那么… 真的要焚烬么? “陛下的问题,臣…并不知晓,一切还需等魏王的命令。”程昱随便搪塞了过去。 “好,好,好…”刘协无奈的起身,他那彷徨、茫然的眼神不断的瞟向四周,像是对这许都城的汉宫依旧是有所留恋。“朕…朕年幼之时被那董卓胁迫…登上了这至尊之位,半生颠沛流离,如今…好啊,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又…又回到了朕一切的原点!” 说到这儿… 刘协屏退身前的所有人,在这空荡荡的长乐宫殿,他哭了,哭的歇斯底里… 他坐倒在地,“二十年三次迁徒、三次被人胁迫迁都…这天下?还有比朕更苦的皇帝么?做皇帝做到朕这份儿上,是不是…旷古烁今哪!啊…哈哈…呜呜呜呜…” 刘协一边哭,一边苦笑了起来! 这边,天子刘协还在痛苦呻吟,另一边…程昱快步走远,魏讽与陈祎对视了一眼。 陈祎先是小声感慨一句,“陛下命苦啊…” 魏讽则是咬了咬牙,他左右环视,似乎是确保没有耳朵偷听后,才说:“我们还需要一些时间…如今我们的力量,仅有少府耿纪、丞相司直韦晃,还有太医令吉平…及其子吉邈、吉穆!死士的数量也不够,这样的力量还是太薄弱了…不足以推翻那曹操!” 陈祎颔首,“看起来,陛下还得再隐忍一些时间哪…” 说到这儿,陈祎恍然想到了什么,“话说回来,之前你提及的要接触那荆州使者诸葛恪…可去试探了下?听闻…这诸葛恪背后的正是近年来名声显赫的那关家四郎啊!” 魏讽摇头,“这许都城校事林立…如今那李藐刚担任校事府副统领,他便是背叛荆州而来,与那关麟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担心…我若去接洽诸葛恪,会引起他的猜忌…反倒是让校事府格外留意你、我!” 陈祎郑重点头,“魏兄所言极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说到这儿,几名虎贲军士巡逻至此… 陈祎与魏讽迅速的收敛起心神,再不说话,只是大踏步的往宫门处走去。 如今的皇宫… 陈祎率领的御林军不过是做做样子,如同那天子刘协一般傀儡而已… 真正掌握着此间皇宫所有人生杀大权的是曹操的虎贲军哪! 自打那衣带诏后,曹操对皇宫已经格外的留意,戒备森严。 … … 不过几日,曹操变得憔悴了许多,他坐在病榻上,听过程昱的禀报后,问上一句:“天子就这么说!” “是!”程昱如实禀报,“天子问大王?是会学董卓…将这许都城大肆劫掠一番后,一把火焚烬呢?还是要把这里原封不动的送给那关羽?” 送? 这个字…仿佛微微刺激到了曹操,使得曹操虎目一凝。 “许都城,孤已经治理、操持了十余载,此间汇聚了多少豫州名士、颍川才子,若非这些颍川才子,孤如何建立起如今的大魏?孤岂会将这里拱手让人?” 曹操的话说的坚决。 只是,程昱在来此魏王宫的路上,提前听到了一些风声,是今日那诸葛恪又一次觐见魏王的消息。 似乎…是诸葛恪提出了补充条件,避免大魏行残暴之举,让许都城生灵涂炭。 当然,这只是消息…具体谈话的内容,程昱也并不清楚。 倒是此刻,曹操主动提起,“仲德,今日一早那诸葛恪又来了,他要孤不得行残暴之举,不得让许都城生灵涂炭,呵呵,他背后的那关四倒是会打算盘哪,这关四是让孤将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的一座繁荣都市,一座军事要塞拱手让给他…不许生灵涂炭,这关四是打许都城百姓,是在打孤的子民主意啊!孤岂能随了他的心意?” 这… 曹操的话让程昱疑惑了。 在大方略是“迁都”前提条件不变的情况下,现在放在曹操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学董卓,把整个许都城都劫了,然后一把火将许都城焚毁,强迫百姓与他一道迁都。 如此一来…就避免了将一座繁荣的都市留给荆州,但却…将招致天下人的非议,成为第二个魔王董卓,遗臭千年。 另一条路,则是把许都城原封不动的让给关麟,可这样,一来对三军士气的打击太大了,二来…这么繁荣的一座城池,这么多人口,这无疑…是助那关麟,助荆州…变得更强了。 可现在。 荆州提出不能生灵涂炭,曹操又不想让那关麟遂了心意,这该如何是好? 正直程昱疑惑之际,曹操的声音再度吟出。 “仲德莫要忘了昔日孤南下时,刘备携民渡江,整个新野城的百姓悉数跟他一道逃亡…他假仁假义的刘备,治理新野城不过数载…尚且能如此?孤治理许都十余载?如何就做不到呢?” 说到这儿,曹操顿了一下,然后“呵呵”一声浅笑,接着说:“孤已经与那诸葛恪说过了,孤不会强迫孤的子民随孤北上,可若是他们自己要跟着孤往洛阳去,那他荆州也不是想留就能留下的!” 这… 程昱一怔,他很快领会了曹操的意思,连忙张口,“那诸葛恪最后答应了?” “他不答应还能如何?”曹操已经缓缓的站起身来,一边迈步向前,一边说道:“孤不强迫百姓迁徒,可荆州也不能强迫百姓留下,呵呵…孤治理这许都城十余载?孤待这边的百姓、氏族不薄,这里又是荀令君替孤选的王霸之地?孤的子民一定会跟孤走!孤有这个自信!” 的确… 曹操屠过徐州,屠过陈留,屠过邺城,但唯独…对许都城,对豫州的百姓是极好的。 诚然,这有豫州、许都是曹操的根据地与大本营的缘故。 但…更多的却是因为昔日曹操发家时,靠的是“谯沛武人”与“颍川氏族”,颍川就是许都下的一个县城啊… 作为条件,曹操自不会把最冷酷的一面展现给许都、乃至于豫州百姓。 普天之下,若有一处是亲和曹操的,那无疑,一定是这里。 程昱明白了曹操的算计,也是能体会他的自信。 只是… “大王…”程昱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大王既如此答应这诸葛恪…那是去是留就全系于百姓自主决定,怕是为了留下更多的百姓、氏族…荆州会派人游说此间百姓,让他们留下来啊…” “哼…”伴随着程昱的话,曹操一声冷哼,当即展现出了他万丈豪情的一面。“让他们荆州尽管游说,若孤治理许都城十余载,这么多年与此间才子、氏族同心协力,一荣俱荣,更是广施恩于此间百姓…难道孤做这些,还比不上他们游说五日?呵呵…若真如此,那活该这些百姓,这些豫州士人对孤背弃…” 自始至终,曹操的声调极高,言语间满含的是无限的自信! 就像是他已经完全笃定,许都城的百姓、氏族、士人都会跟他走—— 一个也不会留下来—— 凡是曹操认定的事儿,他一如既往的会笃信,会坚持! … … ——『魏王喜得良婿,无比器重,良婿名唤马钧!』 ——马钧! 当关麟看到李藐借丐帮之手传回的这一条消息。 准确的说,是“马钧”这个名字时,无疑,关麟是惊愕的,是不可思议的。 特别是曹操招马钧为孙女婿,无比器重,委以重任,这一条…甚至让关麟浑身下意识的颤粟了一下,更让他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如果真是那个马钧,那便是我疏忽了呀!』 诚然,历史上的马钧是很牛逼,牛逼到能在没有任何文献考量的前提下,原创出“龙骨水车”、“轮转式发石机”、还原“指南车”、改进“织绫机”、改良“诸葛连弩”,堪称这个时代的大发明家,是堪比“鲁班”、“墨子”这样传奇人物的存在。 作为对这个时期无比熟悉的关麟,对马钧自也不陌生。 但,在关麟的印象中。 现如今…这马钧不过是一个弱冠之年没有背景,没有人提携,出身贫寒… 真正的出仕还是在十几年后曹睿时代! 还是因为“改进绫机”而出名,成为曹魏内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给事中”,便是再刻苦钻研,可一生就那样儿了…完全不得志! 他是发明了一些东西,但也并没有被看重,且大肆推广。 这样的一个人物,在关麟的经验世界里,纵是身处曹魏之地,却从未被列为蜀汉的“威胁”,更说不上去主动挖掘、拉拢! 何况,马钧这样的年龄,这样的贫寒身份,这样的名不见经传,关麟就是想挖掘出来,那无异于大海捞针。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物,竟提前二十、乃至于三十年,在曹操时代被委以重任。 这点是关麟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无法想象到的。 事实上,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若不是因为关麟,若不是“沔水山庄”,若不是“飞球、连弩、偏厢车”的大获成功,曹魏…怎么会如此重视一个整天爱瞎琢磨的年轻匠人? 程昱怎么会大力支持他,甚至将他收在府中; 曹操又怎么会挖掘出他,甚至…将宝贝孙女儿曹婴也许配给他! 这都是因为…关麟的出现,让“发明”、“创造”大方异彩,让“巧匠”、“匠人”的身份水涨船高。 关麟是扑棱了一下翅膀,谁知,整个曹魏却已经是一阵海浪惊涛! “呼…” 此刻的关麟不由得长吁口气,连带着伸出手,重重的一拍脑门,感慨道:“我这还真是百密一疏啊…” 蝴蝶效应影响的范围是无法预估的。 故而,这一次…就连关麟也很沮丧。 “若是马钧的话…那或许很快,这飞球的制作…就能被曹魏破解,那样…双方都有了空军,就不好对付了…” 关麟在这边小声沉吟,方才从平鲁城归来的陆逊将这些…连同情报,悉数听在耳中。 “怎么?不过曹操重用了个名唤马钧的孙女婿…怎生让云旗这般沮丧?” “伯言不懂…”关麟“唉”的又叹出口气,他没有说那么多,只是…心情上,无疑落了一大截。 是啊…原本在热气球的加持下,在一系列军械的加持下,关麟以为老爹在荡平了东吴后,只需要回军北上…都足以对曹魏横推了。 可现在…突然就多了一个能够予以反制的对手。 这就像是前世,原本唯“鹰酱”有大蘑菇,突然间…“兔子”也有了大蘑菇! 那就是一个全新的故事了… 所谓——手上“没有剑”和“有剑不用”…那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无疑,这已经为荆州的北上迈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变故横生。 “先不说这个了…” 马钧的事儿,考虑到如今曹操对马钧的态度,什么诸如“刺杀”、“暗害”这类的方法,那铁定是没可能的! 要怎么做?该怎么做? 还是需要关麟细细的去思考对策! 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想出来的。 关麟权且放在一旁,但…当务之急是另外一件事儿,是——许都! “伯言在平鲁城附近,应该能听到一些许都城的消息吧?” “你是说?曹操要迁都…” “没错,按照飞鸽传来的消息,也就这几天了,曹操将迁都洛阳…” “真没想到,从建安元年九月,天子被曹操迎往许昌,并宣布迁都于此后…如今差几个月就二十年了…曹操竟会将二十年治理下的城郡拱手让出…” 关麟与陆逊一人一句,关麟的语速极快,陆逊的语速则是多出了几许感慨。 听到这儿,关麟笑了,“曹操才不会那么好心将许都城拱手让出呢?” “云旗的意思是?”陆逊一惊,“他不会学那魔王董卓吧?” “这倒不至于。”关麟淡淡的说,“我已经让元逊提出要求,不许生灵涂炭,更不许焚毁许都…曹操也答应了,所以,当务之急…是我与曹操争夺许都的百姓、氏族…我要让这些百姓、氏族留下来,而曹操是要让这些百姓自愿北迁。” 这… 关麟的话,一下子让陆逊的眉头凝起,他忍不住道:“曹操在许都城治了将近二十年,可给你的时间只有五天,五天…又能游说多少人?留下多少人?” 战争…争的是城池,却也是人口。 在农耕时代,一个人口往往就意味着一定的生产力,就意味着田税、粮食…是战争的双方必须争夺的。 这也是为何曹操的战略中,凡是边境之地的百姓,悉数迁徒往内地,哪怕迁徒的过程中会死一多半,但只要有一人迁进来,那对曹操而言就是赚的,因为…那死掉的一多半人,不会成为敌人的生产力! ——这是一门残酷的数学,以及…建立在百姓尸骨上的运营啊! “云旗…你有把握留下来三成的百姓么?” 陆逊见关麟不说话,又郑重其事的补上一句。 关麟则是沉吟了一下,微微闭上眼睛,像是在计算与冥想,过了一会儿,眼睛徒然睁开,然后开口。 “三成哪够?我最多让他曹操迁走三成——” 像是一下子,关麟的语气就变得一丝不苟与不容置疑了起来,这事儿,他像是心里早已经有了底儿! … … 江陵城,关家府邸。 今日,胡金定,这位关羽的夫人,这位诞下关兴、关索、关麟的关家女主人,她一扫前几日的阴霾,总算是笑了。 至于缘由,千挑万选…总算是选到了样貌可人,彬彬有礼,有颇有家教的女子。 没错,胡夫人正在为四子关麟挑选填房丫鬟。 说起来,这已经是胡夫人第五日的挑选,自打江陵城…吴军灰溜溜的逃走后,选填房丫鬟…这项被耽搁了许久的事儿,又一次被胡夫人提起,并且付诸于行动。 之所以,她一连几日…面颊上阴霾阵阵的原因。 则是…坊间听闻是胡夫人为四子关麟挑选“填房丫鬟”,故而…报名的极多,多到每日都需要胡夫人从几十个中去挑选。 但…一连四日,胡夫人是越挑,心里越是失望…越是落差大。 这都是什么呀?不是歪瓜,就是裂枣,好不容易有个相貌过得去的,可一张嘴…那臭味儿,直接让胡夫人差点干呕出来。 胡夫人也是心累了…醉了! 当然,填房丫鬟嘛…就不是成亲过日子的,传授技巧的任务是要大于长相、皮肤的,可一来…是自己儿子,胡夫人恨不得按着挑媳妇的标准去选… 二来,胡夫人太了解这个儿子了。 他可是连父亲关羽都会针锋相对,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孩子呀! …他的眼光定然是极高的! 若是随便挑选一个,那别说传授技巧了,怕是…还没上床,直接被他光溜溜的踢出房间,都很有可能。 故而,胡夫人也是提高了要求。 但古代,知书达理、保养好、身段好、气质佳的女子不是没有,但多出自大家闺秀… 哪个家族也不会让大家闺秀做填房丫鬟! 可若是穷苦人家的女孩儿,往往营养不良,脸上都是菜色…皮肤也粗糙的很,单单胡夫人这关就过不去。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胡夫人选到了,还是一对姐妹,年龄虽然小了一点,但是…皮肤细嫩,样貌也可人、好看,特别是嘴巴…姐姐的嘴巴甜的不得了,妹妹则显得拘束一些,但那股子淡雅如含苞待放的感觉,胡夫人喜欢极了。 唯独…就是小了点儿,比关麟年纪还小…这让胡夫人有些担忧。 ——『这一对姐妹…到底能不能教了云旗啊』 心念于此,胡夫人问:“你们可知道来这里是做什么?” 站在胡夫人面前的一对姐妹,年龄大一点儿是姐姐孙鲁班,小一点儿的是妹妹孙鲁育… “回禀夫人…”孙鲁班当先开口,“我与妹妹原本也是官宦之家,生在庐江,只是…家人死于战火,我与妹妹便迁徒到了江陵城,这些年虽再没有受到过家门的教导、熏陶…但几年前,还是从几名姨娘那里学到一些的,知道…知道…该如何…” 孙鲁班本是大大咧咧的性子… 此刻竟故意拘谨了些,乃至于把那关键的地方描绘的闪烁其词,可越是这样,反倒是越让胡夫人相信。 “那你说说?你姨娘是怎么教授你的?你若做了填房丫鬟…能如何传授给本夫人那儿子?” 这… 孙鲁班本想在装一下,可这种事儿,她明明就知道,心里更是藏不住。 “先…先…”她尽量克制的说,“先用手,然后用嘴巴…最后…” 不等她把最后的话吟出,“够了…”胡夫人已经喊停,能说到这里…差不多,就是懂的,是受过老婆子…或者说是她姨娘教导的。 胡夫人很满意… “那你们准备一下,本夫人做主了,从今天起吃住便在关府,待得吾儿归来后,便由你们侍奉…不过,吾儿的性子…你们多半也略有耳闻,要循序渐进,不可…太过鲁莽,吓到他!” 随着胡夫人的这番话。 孙鲁班与孙鲁育彼此互视,可眼中却是截然不同的眼芒。 孙鲁班像是在告诉妹妹: ——『我就说嘛,凭你、我的姿色,进这关府…做个填房丫鬟,轻而易举,小菜一碟…』 妹妹孙鲁育眼神中则有几许迷惘,像是再说。 ——『这…这就进关府了么?那…那等关麟归来,我与姐姐要如何服侍呢?若按照姐姐说的,要靠近那关麟,万一…万一…』 不等两人继续四目相对…通过眼神传递心中所想。 已经有关府的管家领着两人去熟悉院落,安排她们的住所。 倒是胡夫人不慌不忙的打开名册,看到两人的名字,小声吟道:“大茹,小茹…倒像是书香门第的女儿,这一对姐妹的父母倒是给她们起了个好听的名字。” 就在这时… “哎呦喂…”随着一声粗犷的声音,帷幕后的糜芳、马良走了出来。 方才发出粗犷声音的是江陵城的新英雄——糜芳。 倒是马良在走出后当先开口,“夫人唤我二人前来…就是为了给云旗公子选这填房丫鬟么?” 胡夫人颔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与云长也并不年轻了,所图…唯有看到孙儿这一辈啊!故而请你们来做个见证…” 胡夫人的心情,马良理解。 只是… 糜芳挠挠头,“按理说,这是三弟的家事儿,我不该过问,三弟的年纪与身份,有几个填房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如今这大战在即的,云旗又操持着此间的局势,顾得上…学这些个么?” 随着糜芳的话,马良也开口:“是啊,事急从权…如今的一切都以大业为重…这等事儿…” 不等马良把话讲完,胡夫人直接脱口,宛若提前就想好了反驳他们的话术。 “昔日刘皇叔喜得阿斗也是在战乱之时,那时的刘皇叔尚是朝不保夕…翼德诞下张苞、张星彩似乎…也是多事之秋吧…” 说到这儿,胡夫人不失礼数的笑了,“古人有言,一阴一阳谓之道,男儿征战沙场本是无可厚非,可也不见有谁…征战沙场,就耽误了这子孙传承之事,再说了…昔日我为兴儿安排时,便是你们阻挠,现在…兴儿都不在了,却都没有尝过这个中滋味,更是没有留下一子,此…我为人母,只觉得痛惜万分哪!” 其实。 胡夫人还想说关索… 看看这孩子,没有给他安排填房丫鬟,整个心就静不下来,整日里与那鲍三娘、王桃、王悦混在一起,娶又不娶?那些小丫头的肚子也不见大… 简直…没有半点消息…没有半分动静,这可急坏这位胡夫人了。 关兴、关索…这样的故事不能发生在云旗身上啊! 胡夫人还指望着云旗…让她抱孙儿呢! 正所谓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 … (本章完) 第五零一章 荀令留香,一出好戏,粉墨登场! 司马防正在指挥小吏将《迁都令》挂在城门边的城墙上,一大群百姓正在围观。 司马懿与弟弟司马孚背着菜筐,提着鸡,也来到了人群外,他们本是来采买,今日要做顿丰盛的,给家里人补补。 可看到了父亲,两人均是一怔,司马孚连忙说:“二哥,快看爹…” 司马懿嘘了一声,“别打扰爹的公事…” 说罢,他认真的看着那封《迁都令》。 一个文士打扮的人为大家念着,“……许都故好,不如洛阳,如随陛下迁都洛阳者,丈量家中田亩、宅院,至洛阳双倍返还,予以安置,如留恋家乡不愿北迁者,魏王尊崇人望,特此下令,从上到下不得强求,予以便利——” 一名百姓听到这儿,嚷嚷着:“这是要迁都么?若是迁都,居然给双倍的田亩、宅院…” 旁边的人接话,“我可听说洛阳修的可比这许昌大多了,也气派多了,一山之隔,迁过去到也无妨?” 这时,有人提出疑问,“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迁都了呢?” 当即有人回答:“这不明摆着,襄樊溃败,宛城已失,如今…荆州军距离许都仅仅百余里,朝发夕至,这要不迁都,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大王这也是无奈之举。” 这时,一个混混挠挠头,“你们说这么多,可…到底咱们是迁还是不迁哪?” 这… 随着混混的这一句话,众人都沉默了。 北迁还是留守,这是一个问题。 若是北迁,那自是意味着追随曹操,追随大魏; 可若是留守…刘备那“惟贤惟德,能服于人”,关羽那“神武盖世,爱兵如子”似乎也不错。 最重要的是,近年来,自打那关家逆子一鸣惊人后,曹魏就鲜有胜绩了… 这种时候,任凭谁都会有一种感觉,曹操是大势将倾…若跟着他北迁,是不是有种一条道走到黑的既视感? 司马孚看过这《迁都令》后,也大为震撼,“大王…大王他竟真的会迁都?二哥…难道大王已经被那一对关家父子逼迫到这般地步了么?” 司马懿一边看,一边不住的叹息点头,他却没有直接回答司马孚的疑问,而是反问:“这几日夜晚,三弟可举头望过夜空中的星星?” 啊… 司马孚一怔,没想到二哥会如此问,他回道:“没…没有,可这星星这与《迁都令》又有何干系?” 司马懿悠然看着《迁都令》,淡淡的提示:“今晚你不睡觉,就盯着天穹上的星星看,明早之前,你的疑问就能找到答案…” 疑问,自是司马孚那一句“大王已经被关家父子逼迫到这种地步了么?” 而解答的话,再没有什么,比看到夜空时…许都城上空那飞球漫天的“震撼”一幕…更让人心有余悸。 司马懿喜欢看星星,倒不是因为擅长看星象,而是这多事之秋,他根本睡不着。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偶然发现,许都城、魏王、他司马氏一族,还有这许都城万万千千的军民,这些命…早已掌握在那关麟的手里。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一声令下…然后,就能成为被历史铭记的第二个武安侯白起,第二个杀神。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种感觉,司马懿反正是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 看着二哥如此严肃的表情,司马孚沉吟了一下,他忍不住问:“这些百姓?许都大族…会追随魏王迁都么?” 呼…这个话题让司马懿长长的吁出口气,他感慨道:“这就要看民心与民望了…” 司马孚接着说,“大王治理许都城将近二十载,他或许在徐州、兖州、冀州杀戮过,可从未害过许都百姓啊…至少这里的民心与民望…” 不等司马孚把话说完,司马懿嘴角一咧,露出一抹淡淡的、讥讽的笑,“民心与民望要建立起来很不容易,可要失去…或许只是在一瞬之间,我好像已经知道…那关麟打算如何做了!” “如何?” 面对司马孚的疑惑,司马懿眯着眼,只说了句,“拭目以待吧…” 言及此处,司马懿面色幽幽,心头不自禁的想。 ——『许都城的民心与民望,其实…只需要争取一个家族!没错…唯有那么一个家族,能让曹操的名望…一夕间从高高在上,变成人人喊打!他关麟…会这么做吧?』 这边,司马懿还在遐想。 另一边,百姓们的议论还在继续… “大王为了征募兵马,强行推行征寡令…这可是天怒人怨之举…随他迁都,难保这征寡到自己家门头上。” “这征寡令归征寡令,可大魏这征寡令?何曾征过咱们许都城的寡妇?这些年,只要是好事儿,准少不得许都,只要是坏事儿,准不会牵扯到许都…大王对咱们许都百姓不错了!” “那还不是因为当年的荀令君帮大王打下的这天下?作为交换,大王自然对许都百姓善意有加…” 似乎是因为提到了荀令君… 原本哗然的议论声突然就戛然而止了。 过了半晌,才有一名老者张口:“是啊,与其说是大王善待我们许昌人,不如说是荀令君替我们争取的,荀令君是咱们许昌颍川人,这里的百姓都感恩荀令君哪…可惜啊,听闻他最后是积劳成疾病逝了,他的侄儿荀攸不久后也病逝了…唉,可惜啊,可惜啊!留香荀令千古啊——”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传出,“谁说一定是病逝的?万一不是呢?” 这… 随着这一道声音的出现,让此间迅速的陷入沉默,也让司马懿瞬间警惕了起来。 他心头不由得小声嘀咕道。 ——『果不其然,哪怕是荀令君已然千古,可百姓们依旧记着他,许都城的民心与民望依旧在荀家!』 呼… 心念于此,司马懿的眉头倒竖,他仿佛已经预见到了什么。 … … 许都城,荀家府邸。 祠堂内光线幽暗,一排排的灵位上,写着荀氏祖先的名字,每个牌位下都点着一盏灯。 荀彧位列倒数第二席,荀攸则是最末席,但很明显…如今,这祠堂里几十人,多是来拜荀彧与荀攸的。 是他二人凭一己之力,将荀家的地位向上抬了无数个台阶,哪怕现如今他二人陨落,可如今的荀家门生故里遍布大魏,荀家的门楣…依旧备受尊崇。 此刻,荀彧的长子荀恽代表族人正提着油壶,在为这些灵牌前的油灯添油。 这时,六子荀顗匆匆跑入,门突然的打开,吹来一阵风,灯光摇曳,荀恽用手护住父亲的灯火,可灯火…依旧熄灭了。 六弟荀顗道:“大哥,大王发来诏书…封你为嗣侯,虎贲中郎将,并且将其女安阳公主许配给你…” 唔… 不等大哥荀恽回应,六弟荀顗似乎是注意到了二哥、七弟,乃至于与父亲荀彧并列为“荀氏三龙”的荀谌之子荀闳,荀衍之子荀绍也在,于是连忙道: “大王对诸位兄长、弟弟的封赏也一并传至,二哥被封为御史中丞,七弟被封为散骑常侍,仲茂(荀闳)兄长为黄门侍郎,绍弟则直接位列太仆之位…还有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魏王送了整整十余箱…更是派人告知,在洛阳城已经为荀家置办好了府邸、宅院、田亩…一应俱全!” 随着六弟荀顗的话,众人均是一惊,年龄最小的荀粲疑惑的问道:“自打父亲陨落后,魏王除吊信时封赏过田亩、宅院、金银珠宝外,再没有过多关注过我荀氏,怎生这个时候突然对所有人大肆封赏?” 荀粲毕竟年龄小,知道的少,阅历也不丰富,如今…还被蒙在鼓里,倒是几个兄长彼此互视,已经揣摩出曹操的心思。 还是大哥荀恽叹息一声,他一边慢慢走过那些令牌,将被风吹灭了的烛火一一再度点上,然后看着那一排灵位,特别是…每个排位上的字眼… 那“汉故”二字,这一刻显得格外醒目。 这时,他才张口:“魏王要迁都洛阳,这个时候为了收揽人心…故而大肆封赏我们,意图是让荀家表态北迁,让许都百姓也追随着北迁…呵呵,被那荆州的关家父子逼迫到这种地步的魏王,还真是煞费苦心,不遗余力啊!” “那…我们荀家…是迁还是不迁哪?”几个族人同时张口。 排名老二的荀俣则感慨道:“昔日父亲带领颍川荀氏投靠魏王,又引荐了颍川许多人才给魏王,这才有了魏王一统中原的基础…” “父亲时长对我们讲起,当日他弃袁绍而投魏王,是因为万古长夜之中,哪怕是一盏微光,都让他不得不追随这光明,至死方休…可二十多年过去了,时局的发展却屡屡背离了父亲的期望,天下大乱未定,人心的初衷…却已是渐行渐远…父亲时时长叹,他这一生究竟又成就了什么?” 荀俣这一张口,迅速的引起更多人的回忆,荀谌之子荀闳道:“…伯父卧病在床时,也时而感慨,说是常常想起我们颍川的故居,想起我们的父辈、祖辈…我们的曾祖父为天下名士师长,被称为神君,我们的祖父遁隐者治学,出仕者救国,或着作等身,或慷慨赴难…后来,祖父把整个颍川荀氏的命运托付给了伯父,可…伯父一直在沉吟,魏王背弃高祖留下的‘非刘姓者不得称王’之言,公然建立魏国,定都邺城…伯父开始质疑,他的决定是不是错了?他是不是帮错人了!” 话题突然就变得沉重… 老六荀顗凝眉,“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对魏王的迁都不予理睬么?还是说…我们要把父亲的疑窦表露出来,让许都城的百姓背弃曹魏,选择留守?” “嘘——” 不等老六荀顗把话讲完,大哥荀恽总算张口,“隔墙有耳,这些话就不要再说,如今的时局,迁都迫在眉睫,不是你、我能够阻挠、抗衡,父亲把这家留给了我,那对我而言…要做的就是保全荀氏一族,魏王既封赏,你们就受着,其它的…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说到这儿,在大哥荀恽的带领下,一干荀家子弟再度向灵位扣首…然后井然有序的走出。 七弟荀粲有些不解,拉着二哥荀俣走在最后,他悄悄的问:“大哥难道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死的么?” 荀俣脚步一顿,面色也变得郑重,他压低声音:“正因为大哥什么都知道,所以这个时候…才不敢轻举妄动,祸及全族…” 说到这儿荀俣的目光幽幽的瞟向院楼外的大门,他最后语气艰难的补上一句:“再说了,你以为现如今,我们荀家想说什么,想散布什么,还能散布的出去么?” 呃…这… 被二哥这么一说,七弟荀粲的目光也转向那院落之外,隐隐…他就有一种感觉: 荀府的门外,满布着杀气! 倒是此刻,另一边的陈群正在拜访钟繇… 作为颍川“荀”、“钟”、“陈”、“韩”四大家族的两位族长,无他,这次见面…陈群询问的依旧是迁都之事。 “钟老…这事儿,怎么看?” “很简单…” 面对陈群的疑问,钟繇幽幽的说,“颍川四大家族,韩家的韩馥昔日离开颍川去冀州争霸,最后被袁绍夺了果实后身死他乡,事实上,韩家…已经没落,颍川四家只剩下咱们三家…再算上与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司马家,只要我们四家稳住了,豫州氏族就会追随,至于这些百姓,他们哪有什么判断力?不过是跟着大族的风向罢了!” 钟繇不愧是荀彧死后,接替他成为豫州氏族领袖的存在,一针见血的指明了问题的核心与关键。 只是… 呼…陈群露出了几许担忧,“钟、陈、司马家…这都好说,可…可唯独荀家,荀令君怎么死的?那些百姓们不知道,可…可你、我该是清楚的呀!荀家…会…会配合大王的迁都么?” 这… 面对这个问题,钟繇也迟疑了一下,他方才说:“此事休要再提,若是一个不好便会引火上身,荀令君怎么死的这件事儿…魏王不想让我们知道,也不想让各大族知道,我们且静观其变…一切都在于荀氏一族的选择了——” … … 王粲、阮瑀—— 当这二人出现在许都城驿馆,出现在诸葛恪的面前时,诸葛恪有点懵。 因为就在半天前,他收到了关麟的信,说是…争取人心、民望这件事儿上,关麟已经派往许都几个高手。 保管能让许都城的风向大变,乃至于让曹操一夕间沦为众矢之的。 但…这二位? 说起来… 王粲的话…诸葛恪并不陌生,一本《大汉英雄传》颇有名气; 阮瑀…诸葛恪也略有耳闻,建安七子之一,所作章表书记极其出色,昔日大魏的军国书檄文字,多为阮瑀与陈琳所拟。 一首《驾出北郭门行》更是传扬颇远… 似乎,年轻时,曾受学于蔡邕,被蔡邕称之为“奇才”。 可…就是再奇才,那这两位怎么看也就是个书生啊? 在这等争取许都城民心、人望的关键时刻,云旗公子派俩书生来?能干什么?总不至于是打算靠游说的方法,去一个个劝说…此间百姓吧? 故而…诸葛恪迷茫了,整个面颊上显得很错愕,很挣扎。 王粲与阮瑀自然从诸葛恪的表情中看出了几许这个味道… 王粲面朝阮瑀,“元瑜啊,看来…这位诸葛公子是信不过你、我呀!” 阮瑀一摆手,笑着回道,“你、我本是书生,作作文章还行,真到这等关乎军心、民望的大事儿上,被人小觑也是情理之中。” 随着两人的对话… 诸葛恪哪怕心里头满怀疑窦,可面色上却是大变,“云旗公子看人素来极准,他既派两位前来,那两位定然有扭转乾坤的本事…只是,晚辈有些担忧,距离迁都的时间可仅仅只剩下四日了,这么短的时间,争取民心与民望…似乎并不轻松啊。” 说到这儿,诸葛恪的神情变得异乎寻常的凝重,他继续补充道:“这里是许都,不是徐州,不是平原,不是兖州,更不是新野城…曹操没有在这里屠杀过,更是屡屡施恩于此间百姓,再说了…昔日刘皇叔在许都时,虽有煮酒论英雄的故事,可大体…每日是惶惶不可终日…不是种韭菜就是种青梅,从未施恩于此间百姓啊!” 俨然,诸葛恪一股脑的把他遇到的争取民心、民望的难题全盘拖出。 他这是要把困难摆到明面上… 毕竟,时间对他们不利。 哪曾想,伴随着诸葛恪这一番严肃的话,伴随着他那凝重的神情。 阮瑀与王粲彼此互视一眼,然后笑了,“哈哈哈哈…”伴随着这一阵笑声,诸葛恪彻底哑然,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还笑了呢? 这时,阮瑀已经伸手一边拍着诸葛恪的肩膀,一边笑着说:“元逊公子,来…先不说这些个,我俩带你看一场戏?” “戏?” “没错,这可是我们在江夏排演了许久。”王粲笑吟吟的补充说,“更是云旗公子讲述,经我之手写出的戏本,你所有的疑窦…都将在这戏本中完全解答——” 说着话,王粲与阮瑀已经拉着诸葛恪往门外走。 而这驿馆门前早已搭好戏台… 只等着一出好戏——隆重上演。 … … 襄阳城,一处硕大的戏台已经展开,关麟与陆逊坐在前排,身后是一干襄阳城的文武。 再往后则是一排兵士将这些官员与百姓分开,警惕的护卫着…关麟的安全! 百姓们则是闻听此间有戏,于是蜂拥而出。 不多时,这里已是摩肩接踵,人声鼎沸… 终于,千呼万唤使出来,一出好戏如期而至。 一个儒雅的公子缓缓走出,因为有报幕的存在,百姓们知道,这儒雅公子扮演的是大名鼎鼎的留香荀令——“荀彧”! 不…准确的说,是早期的,是尚未出仕的荀彧,是怀才不遇的荀彧。 也因为这“戏子”惟妙惟肖的表演,大家伙知道,这是一场荀彧与父亲荀绲关乎“是否退婚”的对话。 大背景…前面的部分有所交代,是荀绲带荀彧去汝南月旦评求评。 但…许劭却拒绝给荀彧评语,理由是,一个与宦官之后定下娃娃亲的男子,纵有些才华,也难逃自甘堕落之嫌,要评语可以,先退了那与宦官之后的娃娃亲再说。 诚然… 许劭说的没错,昔日桓帝时期,有“五侯”之称的宦官唐衡权倾朝野,把持朝政,为祸一方,原本唐衡欲将女嫁给名士之后的傅公明,却被傅家拒绝,于是唐衡就退而求其次与荀家定下了这门娃娃亲,荀彧的父亲、“荀氏八龙”之一的荀绲碍于唐衡的权力,于是就答应了这门婚事,也正因为如此,让早年才华横溢的荀彧一再的受清流党人的讥讽与嘲笑,举步维艰。 更是求评、求官无望。 但…其实中间是有一个机会,荀彧是可以退掉这门婚事的。 且一旦退了这门婚事,无论是士人还是党人,亦或者是月旦评都会高看荀彧一眼,甚至将他视为对抗宦官阉党的急先锋,作为典型大肆宣扬。 这出戏的高潮…也正是从这里开始。 “唉…” 戏台上,一处马车旁,一名中年男子饰演荀彧的父亲荀绲。 此刻的他幽幽的叹了口气,“昔日唐衡权倾朝野,那时…他汝南傅公明傅家便敢公然不娶唐衡之女,如今唐家没落,吾儿为何就不敢拒了这门婚事呢?我荀家昔日比不上傅家,难道今时今日…唐家没落,我荀家还是没有这份胆力么?” 伴随着荀绲的话,荀彧那黑帮白底、绣花的干净靴子,轻轻的踏进干净的“雪”中,他向父亲拱手一拜,然后郑重其事的讲。 “父亲大人,关于婚事,请听孩儿一言!” “当初陈群的爷爷家里穷,他来拜访咱们时,咱们遣退了所有的仆人,只留下您和叔叔们坐陪敬酒,这是我们荀家的善意吧?族里侄儿辈荀攸,当初他叔叔醉酒,误伤了他,他遮着伤不让叔父知道,不想让叔父内疚,这也是我们荀家的善意吧?” “孩儿从小耳渲目染,聆听您与诸多叔叔的教诲,孩儿又怎能对这世上的人不存善意?唐氏的父亲,中常侍唐衡,这个手中沾满鲜血的宦官,士大夫当然讨厌他、憎恶他…孩儿虽没有见过这位未过门的妻子唐氏,可她是无辜的。” 讲到这儿,荀彧顿了一下,擦拭了下面颊上的雪,继续说道: “她爹当年与傅家定下娃娃亲,傅家不要,他爹又与我们定了娃娃亲,世人说您是攀附权贵,笑话,我们荀家哪个不是人中之龙?还比不上傅家么?唐家祖辈有做到过京兆尹,有做到过司空,又如何?我六叔三个月从平民做到司空,父亲做到过济南相,我荀家比不过他们么?” “当时答应这门娃娃亲,除了因为不想给族里带来灾祸,还有的…依旧是父亲大人的‘善意’吧!女孩儿家几次都嫁不出去,多伤她呀,若然我们再拒了这门婚事,那她还嫁得出去么?” “现在二十年过去了,局势变了,唐衡死了,唐家没落了,宦官也式微,所有士人审时度势,族里人闲言碎语的逼您退婚,甚至拿儿子的‘评语’,拿‘孝廉’头衔相威胁!还说什么唐氏是宦官浊流之后,有辱我们士人清名,哼…” 这扮演荀彧的戏子,整个表情中都是戏… 都是讥讽。 他仿佛已经完全进入状态,语调更甚:“说起审时度势,族里的荀巨伯看到好友被盗贼包围,他怎么没有审时度势?他为何明知不可为而偏要为之!以大义保全无数生灵!所以…不管谁笑我攀附权势,不管谁笑我傻,孩儿主意已定,誓娶唐氏为妻,且永不纳妾!我们荀家不改诺言,我荀彧一生宁死亦不改诺言!宁人负我,我荀彧绝不负人——” 整出戏剧…也随着这一句“宁人负我,我荀彧绝不负人”而落下帷幕… 紧随着的…是满场寂然,仿佛所有的官员、百姓悉数沉浸其中,浑然忘记了这只是一出戏。 大家…都被年轻时期荀彧的话,荀彧的执着,荀彧的坚守,还有那句“诺言不改,不负他人”所深深的折服。 坐在第一排看戏的陆逊也是良久才回过神儿来,他忍不住喃喃望向一旁的关麟:“云旗?你从何时起就开始为今天准备了…” 俨然,陆逊已经看出关麟的目的。 他是要塑造起一个圣人般纯洁无瑕、让人敬佩人物,然后让他在最后一幕时毁在曹操的手里… 荀彧…荀令君…留香荀令…他…他是许都颍川人哪! 哪怕此间所有的襄阳人看到这戏都沉浸其中,不能自已…更莫说是许都人了。 这是明谋,也是诛心—— “伯言问我何时起?” 这时,关麟仿佛也从这戏中走了出来,他沉吟了一下,像是思索… 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回答:“可能是…从我觉得,我爹这个对手已经不够看了的时候吧?” 这… 关麟的这一句话很轻很细,可在陆逊听来,震耳欲聋,振聋发聩啊! … 许都城,驿馆门前的戏台上,正在演绎第二场大戏。 之前是荀攸请教荀彧。“徐州…主公屠了太多百姓,纵是报父仇,可这样的杀戮太甚了…我听闻单单一个彭城就屠了几十万人,整个泗水为之不流,若是这样的杀戮持续下去,那…这曹操终将是第二个董卓啊! 面对荀攸的质疑,荀彧只说了句,“我知道了…” 然后就是他内心的旁白… ——『如何让曹操停止杀戮呢?曹操为何这样杀戮呢?他原本…似乎并不是这样!这一切的源头在哪里?』 这一位饰演荀彧的“戏子”表情亦是惟妙惟肖,他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最后恍然抬眸。 他的内心旁白再度响起。 ——『我懂了…主公之所以杀人、之所以屠城,是因为这些人在他看来,是敌人…而非自己的子民,只有让他对这些人改变看法,让他意识到…这些百姓就是他的子民后,屠城方能停止!』 想到这儿…大幕拉起…再拉开时,已经是荀彧面见曹操。 而荀彧一开口,便是振聋发聩的话语:“奉主上以从名望,大顺也;秉至公以服雄杰,大略也;扶弘义以致英俊,大德也。故…下一步的战略,臣提议…挟天子以令诸侯!” 饰演曹操的是一位中年魁梧男人,他的表演也极其到位。 面对荀彧的提议,露出了巨大的惊喜与震动。 而荀彧的话还在继续,“德之大道,以人为本…主公啊,你年轻时铸五色大棒,棒打权贵你忘了么?你任顿丘令时颁十罪诛,还百姓青天,你忘了么?担任议郎时,你议郎谏言,担任济南相,你捣毁邪祠,董卓无道,你屈伸侍董,图谋诛董,举兵讨董你忘了么?” “你“诸君北面,我自西向”的豪言与明智,你忘了么?你怎么能跟袁术、吕布、公孙一样乱打乱屠呢?当天子在手,你挟天子以令诸侯,那天下百姓是天子的,也是你曹公的呀…哪有人屠戮自己子民的道理?” 一出戏…将“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条荀彧提出的曹魏进化的终极战略淋漓尽致的完全体现。 比起同阵营毛玠提出的“奉天子以令不臣”。 无疑…荀彧的“挟天子以令诸侯”更高级。 不是对待敌人的高级,而是对待百姓的高级,他是间接的劝曹操善待百姓,可万不能再兴屠城之举! 而这一番话,这一出戏也让整个许都城无数围观百姓感激涕零,泪湿衣衫。 同样,目睹了这一出戏的除了阮瑀、王粲外…还有诸葛恪、诸葛瑾、吾粲等人… 诸葛瑾忍不住问儿子:“这样的戏还有几场?” 诸葛恪摇头,在看过前两场后,他的脑袋都是嗡嗡的。 “我…我不知道,但…但我知道…” “对曹操而言,最致命的一定是最后一场!” … … (本章完) 第五零二章 君幸食?为官三十载,终无汉禄可食 许都城,司马懿与司马孚本在回府的路上,司马懿低着头,像是有心事…像是在不断的揣摩着什么。 倒是这街道间突然传出的声音,将他的的思绪从神游、冥想中拉回。 是几个文士在大声议论着什么。 “荆州使者住着的驿馆那边正在搭台唱戏,唱的是荀令君的故事…” “荀令君?可是留香荀令?” “除了他还能有谁?快…快一道去看看吧…听闻方才已经演了三场,一场是荀公高义娶唐女,一场是令君奉天子救百姓,还有一场…是官渡之战时的十胜十败论!” “那下一场讲什么?” “谁知道呢?” 这些文人一边议论着一边跑远了。 听到这些的司马懿与司马孚彼此互视,司马孚说,“二哥,咱们去看看?” 司马懿先是心头暗道一声: ——『果然,我都能想到的,那关麟不可能想不到!』 心念于此,下意识的司马懿抬起头望向天穹。 或许这晴朗的白昼…别人是不会刻意去留意天空中的差异,可司马懿鹰视狼顾,眼神极好,他还是从云朵中寻觅到了一些与众不同… 那云朵的一边有一个微微的黑点,而这个黑点引申之处,怕将是那一抹遮天蔽日的末世景象。 这下,司马懿的心境又有些不同。 ——『怕是那关麟早有准备,他是一定要让这戏在许都城上演了!』 他想到这儿。 司马孚见他发愣还在问:“二哥?去不去?你倒是说句话呀…” 被这一句话从思绪中拉出,司马懿当即朝司马孚点头,“这是一出空前也将绝后的好戏啊,不看…那可就太可惜了。” 当即,司马懿与司马孚一道往驿馆方向跑去。 此刻,许都城驿馆前早已是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戏台上的不过是三、五人,最多不超过十人,可场下已经三五成群、聚集了成千上万人。 因为这戏台加装了简易的木制扩音器,故而,台上的声音,便是百步之外者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显然,司马懿与司马孚挤不到前排。 幸亏两人身手不凡,迅速的爬到树上,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 大戏还在上演,也不断的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 这一出戏,是一处宫殿门前,不少戏子扮演成曹魏官员,三三两两的聚集,而那宫殿的门环上结着红绸,大门紧闭,显然还在等这座王宫的主人。 忽的,鼓乐声响起,乐队仪仗引导着此间的主人抵达这里时,所有官员纷纷跪地:“恭迎魏公,魏公千秋无期”—— 无疑,这一句,就足以让百姓们都代入到这戏里,知道是魏公曹操来了。 “大王这座王宫乃是天子敕造,赐予魏公,今日开府,请魏公检阅入宫——” 曹操打量着巍峨的王宫,大喊一声:“拿笔来!” 一名校尉捧着笔砚匆匆跑来跪下高举,曹操濡了墨,大步上前,挥洒淋漓的在门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活’字! 百官不解的看着那个字,不知道什么意思,只有杨修稍一蹙眉,眼前一亮,立即显露出一种见猎心喜的骄矜自得。 曹操却问荀攸,“文若呢?怎么孤喜得这王宫,他却不来道贺?” 荀攸回答:“叔叔自来了邺城后,旅途劳顿,偶染风寒…” 曹操会心一笑,明白荀彧这病中隐约的抗拒。 就在这时,杨修坦然出列,大声啸道:“魏王宫府门可拆矣!” 荀攸闻言诧异,“杨主薄,府门有何不妥啊?” 杨修答:“活字写于门内,岂不是一个‘阔’字,魏公是嫌弃府门阔大,岂不该拆了重建?” 曹操凝视杨修,忽然大笑:“杨主簿才思敏捷,只怕当世无人能敌。” 说罢,曹操忽然大笑,当先昂然直入这大门,百官也一一迈入那扇大门之中。 这一出戏也就落下了帷幕。 区别于前三场戏,每一场戏中荀彧都出场,且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唯独这第三场…似乎,除了曹操随口问了一句荀彧,荀攸回答荀彧偶感风寒外,再无他的任何戏份。 这也让围观众人议论纷纷。 “这戏的主角不是荀令君么?怎么这一整出戏,就没有荀令君呢?” “是啊…方才已经因为令君的高义…哭了两场,本以为还得再哭一场,不曾想,这一出戏人都没寻到。” 这些议论声甚嚣尘上,一时间,整个驿馆周围也变得哗然、沸腾一片。 显然,许都城的百姓都更愿意看到荀彧,看到这位他们心中圣洁与高义的翩翩君子! 司马孚也有些疑惑,“二哥?他们说的对呀…这戏明明是围绕荀令君讲述的?可…为何这场戏中,里里外外就没有荀令君,这到底…” 不等司马孚把话讲完,司马懿的眉头紧紧的凝起,他沉吟了许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说:“三弟以为,荀令君真的是因为风寒才没有来恭贺魏公那王宫的竣工么?” “啊…”司马孚仿佛想到了什么。 司马懿的话还在继续,“那时候的大王还只是一个魏公啊,他怎么能有王宫呢?非刘姓者…谁又能拥有一座王宫?” 轰… 轰隆隆! 司马孚的额头上犹如被五雷轰鸣…乃至于,他突然就想的更深、更远。 “二哥的意思是,当年荀令君的死…是因为…是因为…” “嘘!”司马懿一把捂住了三弟的嘴巴,他压低声音,却唯独重复着三个字:“不可说,不可说,言多必失——” … … 江陵城,同样的这一出大戏正在城中最繁华的东市戏台处上演。 糜芳、马良、刘禅、鱼豢…乃至于胡夫人、孙鲁班、孙鲁育都特地赶来,可无有例外,她们很快就被这戏所吸引。 这是第四场。 是魏公身份的曹操修建了一座比皇宫更气派的王宫后,荀彧与荀攸在府邸中的一次对话。 荀攸正在说他的心里话: “叔父,这些年,你在汉室与曹公之间左右平衡,你心里太苦了,你记得…咱们先祖荀子所着的《不苟篇》中,讲解的何为君子嘛?” “您追随曹公,匡救天下,是崇人之德,是扬人之美,并非谄媚…如今诤谏曹公,正义直指,举人之过,亦非背叛。君子要与时屈伸,也要以义应变,有时候局势会变,人也要跟着变…叔父,你的功业已经无愧于咱们荀氏列祖列宗,叔父不该太苛责自己啊!” 面对着荀攸的话,荀彧转过身,露出了几许苦涩的笑。 “与时屈伸,以义应变…呵呵,荀子终究是没有教我们这些后辈,应变的底线在哪?可依我看,这应变的底线是义…非刘姓者不得称王是忠,怕是主公已经忘了初心,忘了他本坚守的那份忠义!” 荀攸为难道:“叔父…” 荀彧抬手止住了他再说下去,“曹公今日在那王宫门前…可还说什么了?” 荀攸道:“进门之时,曹公在门上写了个活字,朝中只有杨修,用十步的时间,猜出了门内加活为‘阔’的本意…” 荀彧淡淡一笑,“杨修果然机敏,百官都从那扇门进了王宫?” “自然!” 荀彧低头沉吟:“可门内加活,并非阔呀,乃是他曹孟德提醒诸人,入此门者,做魏臣者——方为活!” 荀攸大吃一惊…“原来主公是这个意思。” 荀彧凄然的一笑:“是不是这个意思,本无区别,除了我之外…百官不是一样都进去了么?” 这一场戏随着荀彧的话戛然而止,大幕落下。 这已经是第五场戏了。 糜芳、刘禅是在看热闹,可马良已经看出了这出戏的深意。 他口中喃喃:“入此门者方为活么?荀文若…就是因为没有入这门,才…才在曹操称公的那一年…死的么?” “咕咚”一声,他像是猜想到了下一场戏的内容,不由得心头猛地一个寒颤。 刘禅还在吧唧着嘴巴,虎头虎脑的看着戏台,一边啃着一个橘子,一边问:“荀彧这是啥意思啊?不进那门?就必须得死?” 听着刘禅的话,糜芳解释道:“这位荀令君,不就是那一年死的么?三弟还特地讲述过,说是令君死的有蹊跷啊——” 看着这戏。 听着他们的议论,特别是糜芳那句“死的有蹊跷”… 孙鲁班突然像是体会到了什么。 她扭过头望向还一脸天真烂漫的傻妹妹孙鲁育的脸上,神情郑重。 孙鲁育看她的表情不对,于是问:“姐?怎么了?” 孙鲁班长吁一口气,然后用只有她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关麟似乎很擅长攻心之法,是一个攻于心计的人…他这几场戏下来,是个人…都要去同情这位荀令君,从而把仇恨转移到那曹魏的身上了!” 啊… 孙鲁育似乎还没回过味儿来,一双眼睛瞪大,不可思议的问:“我…我怎么就没听出来什么心计,也没看出来什么攻心之法…” 呵呵… 孙鲁育的话直接让孙鲁班苦笑了起来。 她心头直嘀咕——『傻妹妹啊傻妹妹,下一场戏…这荀彧怕是就要死了,而他荀彧死的真相一旦昭然,那曹操必定将成为众矢之的!』 … … 千呼万唤,这最后一场戏,也就是第六场戏… 更是关麟讲述的这故事,王粲写下的这《戏本》,阮瑀彩排下的最、最、最、最重要、最浓墨重彩的一场戏。 而这一场戏,正同时在襄阳、在江陵、在许都,在江夏,也在荆南上演—— 戏台上映照出一副天黑的假象。 而饰演曹操的戏子正无奈的望着降临的夜幕,继而感到焦躁与失望。 这时,门吏进来禀报,“魏公,荀令君求见!” 曹操一下子振奋起来,“传…” 也随着这一道声音,大幕拉开。 “臣有表上奏?” “你我之间,有什么话不能面谈,还要付诸文字么?” “臣无话不可对曹公说,但言谈难免有私心,文字却是给天下人看的,必须公允端正。” 曹操有一种预感,荀彧…这位挚友,这位他示之为‘子房’的男人,已经在这二十余年的相伴中,将他完全摸透,然而…他此来是注定要让曹操失望的。 “令君不妨慢慢说?何为私心?何为公允?” “平原侯夜闯司马门,此非人臣之所为,此事若传至许都,传至天下,天下人惊疑的不是平原侯,而是曹公啊…曹公匡扶汉室,忠贞谦让,一片丹心,不可…也不该为此事受到天下人的质疑!让天下人怀疑曹公有僭越之嫌。” “令君逼孤杀子?令君自己就没有儿子么?是啊,子健的死活,令君哪里会担心?令君不过是要孤罢黜子健,立子桓为太子,因为子桓是嫡长,是规矩,也因为子桓更亲近汉臣,更忠于汉!更会保全这渺小的汉室!” “臣也是父亲,臣知道一个父亲想要保护儿子的苦心,儿子有错,臣也会责罚他,臣也会心疼,更会怕他犯更大的错误…害了自己。” “什么样的错误?” “不忠不孝!” “哈哈哈…”面对着荀彧的话,曹操大笑出声,“令君说这四个字,怕不是说子健,是说孤吧?” 说话间,曹操的目光直视向荀彧,目光仿佛那旭日烈阳一般,灼热…仿佛能将荀彧焚烬。 哪曾想,荀彧直接迎上曹操的目光,“臣不敢,曹公误会了,但…汉高祖说非刘氏称王,天下共击之,曹公虽未称王,可称公以来一切仪仗均以‘王侯’之礼,这魏王宫更是建的比汉宫都雄伟…再加上,曹公的封地…哪有公能封上那么广阔土地的道理,大王这昭然若揭的心思能瞒过别人,却瞒不过我荀彧啊!” “所以…”曹操逼视着荀彧,“所以荀令君觉得,孤是违背了汉高祖那条‘非刘氏不得为王论’?在令君看来,孤此举是不忠不孝,是大逆不道吧?” 这… 面对曹操的质疑,荀彧没有回话,目光却是肯定的。 曹操进一步逼视着荀彧,“回答孤!” 荀彧这才慢慢抬头,对上曹操震怒的目光,语气却是轻飘飘的,“臣只是觉得,有些失望…” 然而,就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宛若一记重锤,敲得曹操耳边嗡嗡作响,曹操咬牙切齿,“令君什么意思?” “臣二十年前就追随明公,就坚信明公会匡扶汉室,拯救黎民…可二十年来,臣左支右出,苦心维持,小心翼翼地把握着这尴尬的分寸,企望臣的理想和明公的志向可以共存,可…可事到如今,臣才发现…臣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面对荀彧的话,曹操质问:“为什么不能共存?孤可以终生奉养汉室,孤可以永为汉臣!” 荀彧摇头,“主公还是汉臣么?司空不够?丞相不够?魏公不够…如今已是王公才有的仪仗、宫殿…主公离那最后一步,还有多远?还会远么?” 荀彧用无声的目光质问曹操,一时间竟使得曹操无法与他对视,只觉一阵巨大的疲惫。 “孤原本以为,你我相交相知二十载,孤是可以倾心托付的!” “主公与臣都只是一厢情愿的去相信自己所愿,平乱锄奸,臣可与明公并肩,可封王拜相,恕臣不能与主公同行了…” 戏演到这里,那饰演的荀彧戏子深深扣首… 那饰演曹操的戏子则怔在当场,这一幕戏需要戏子表情的传递是极其复杂且传神的,是要把他们的心情传递给每一个观众的! 但…半年的排演,还是这支让官家“戏班”中的每一个“戏子”都发挥出了极致的演技。 任凭每一个观众都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荀彧这一拜的分量… 这是向曹操辞行,也是向曹操永诀,志向不同的诀别! “哈哈…”曹操大笑,“好,好…令君爱重孤,孤怎能不知?如非令君爱重孤,那董承衣带诏?那伏完私养的死士,那天子屡次三番欲谋诛于孤?令君就一概不知,从未参与过么?他们就没有请令君参与过么?” 荀彧抬起头,直视曹操…直视这个他的主公,他的朋友,这一刻的荀彧每一寸骨骼都显出了苍老与疲惫。 曹操的声音还在继续,“令君就不想解释么?” “臣知明公,明公也知臣,臣是明公信得过的谋士,可臣亦是汉臣,多的话…臣便不必多说了…” 说到这儿,荀彧转身离开了曹操的书房,曹操望眼欲穿的期待着什么,可最终这一份期待完全落空,荀彧没有回头! 这一幕也在荀彧踉跄走出王宫,虚弱的望向天戛然而止。 大幕缓缓落下… 可所有人尤是意犹未尽。 “接着演哪…” “后来呢?” “荀令君…后来如何?” 无数人大声呼喊,这些人有江夏人,有襄阳人,有荆南人…可喊得声音最大的,声音最齐的,眼眶中饱含热泪的却唯独许都人。 荀令君…一直是他们许都人信奉的神君哪! 他们仿佛…从荀彧与曹操的决裂中窥探到了什么,内心中更是怀揣着巨大的好奇感,无比渴望知道答案。 就在这时… 大幕虽然落下,却有荀彧那沙哑的声音传出。 这声音依旧是从戏台上,从那幕布后传出: ——“邺城的月夜,多好啊…不坐车了,走走吧!” ——“二十年来鞍马流离、案牍劳形,上一次这样安心看看月色,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让我再享受一刻吧!”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 当声音到这里时… 大幕再度拉开,这时…荀彧已经回了府,走进了卧房。 家仆忙上前点灯,“难得老爷今日回来安歇。” 荀彧心不在焉,抚过案上一卷卷书籍,带着留恋惋惜… 家仆张口说:“就在刚才魏公派人送来个食盒,小的不敢推迟,就替老爷收了…老爷现在要用么?” 荀彧的手停住了,眼神疑惑:“尊者赐,不敢辞,你做的很对,拿上来吧…” 于是… 就在所有人观众的目光下,一描着精美花纹的漆盘摆在荀彧的面前,上面三个字——“君幸食!” 荀彧迟疑了一下,那原本要伸向食盒的手不可遏制的颤抖了一下,他缓缓揭开食盒,盒内却是空的。 “哈哈…”荀彧突然大笑起来,他站起身来,大声道:“孟德,你我相识二十载,你知我,我还能不知你吗?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荀彧笑着放下盒子,感慨地自言自语,“我荀彧为官三十载,终无汉禄可食——” 说到这儿,荀彧从怀中摸出一只小小的玉瓶,倒出一颗药丸,轻轻的笑了笑,将药丸服下… 而后,他点燃了一炉熏香,将三个最喜欢的香囊带在身上,他跌坐在床榻上,静静地用香薰薰着袖子… 这一刻,仿佛他一世的辉煌,一世的艰辛,都如这缭绕的香烟一般,散了…散了。 很快,一阵痛苦浮现在他的面容上,他的衣袖缓缓落下,但依旧仪容端正地坐着,宛若闭目冥思,而他的魂魄也随着这香烟袅袅上升。 这一幕的出现… 让台下无数观众齐呼,“荀令君,不要——” 那沙哑的语气,此起彼伏的声音,是百姓们对“留香荀令”的留念,也是对他的尊崇与崇敬。 但… 很快,百姓们意识到这终究只是一场戏,是一场还原荀令君陨亡真相的戏… 荀令君已经走了,被曹操害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大幕随之再度拉下,可每一个百姓,特别是许都城这里,凡是围观着看到这场“大戏”的百姓,无不拂袖哭泣。 有泪点低的,有曾受到过荀令君帮助的、恩惠的,甚至已经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不已… “令君——” “荀令君——” 一道道呼唤荀彧称谓的声音不断传出,每个人都泣泪交加,不能自已。 乃至于,就连诸葛瑾、诸葛恪、吾粲…都被这戏中讲述的故事感染,久久不能从其中走出来。 要知道…在古代,没有什么“记实性”的戏剧,百姓们也从没有被这样的表演形式熏陶。 如果再加上一个真的感天动地,让人能代入进去的故事,无疑…成效是斐然的。 “爹…” 诸葛恪朝向诸葛瑾,仿佛有话要说。 诸葛瑾却是伸手示意,像是告诉这个亲生儿子,就是他…他…也还没从这“一出好戏”中走出来,他还要再缓缓。 反倒导演了这出戏的阮瑀与王粲在环望过周遭后,看到众人的样子的后,两人彼此互视,眼神中流露出的是颇为满意的色彩。 效果…的确出乎他们所料了。 乃至于,按照人心思的揣摩…在悲痛之后,这些悲痛会迅速的化为力量,去仇视…那些该仇视的人! 只是…王粲和阮瑀终究是有一些担忧的,因为这样六场戏…既来到了许都,肯定不能只演一次,他们担心…许都城校事府一手遮天,此间校事遍布各处,会不会有人阻拦?乃至于将他们统统抓起来。 事实上,就在这驿馆聚拢的人群百步之外,校事府早已在调集兵马,如今…已经调来了百余人。 只是…没有统领、副统领的命令,多事之秋,时局敏感,又是事关荆州使者,事关外交… 他们别说去拿人了,就是去驱散百姓也不敢擅自做主。 “统领还没下达命令么?” 一名校事府的校尉头目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一名刚刚跑回的校尉则是眉头紧锁,神色凝重,“程掌事随大王、驸马都尉往城郊去了…如今留在许都城的唯独李掌事…” 李掌事,自然…便是指代的校事府新晋的副统领,无论是曹操还是曹氏宗族均颇为信任的——李藐! 而听到“李掌事”这样的字眼,那校尉头目神色愈发慌张,“就是李掌事的消息?也…也该到了吧!” 是啊,眼看着百姓热泪当场,眼看着群情激奋。 那一句句化悲愤为力量…无比冷冽的话语直指曹操,直指曹魏。 现在的这里,这戏…这戏台周围,可谓是间不容发了! … … 李藐在校事府正堂心绪不宁的坐起,门外早就是无数校尉,如雨后春笋般一个个跑来禀报。 无他…均是许都城正在上演着一出有关“荀令君”的戏码。 不断的有校事将最新的戏告知李藐…而当最后两场戏的出现,来禀报的校事更多。 他们均是来请命…擒拿住这些“贼子”,以儆效尤,以正视听。 如此…压力就到李藐这边了。 如今曹操、程昱都不在,抓不抓?拿不拿?这些…就全系于他李藐的一念之间。 关键问题是…打从心底里,李藐是不想抓,不想管… 他甚至想让这戏更快的在许都城传播,传遍大街小巷,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荀令君的戏…成为压死曹操、曹魏民望、民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若是他一动不动,那难免…他这校事府副掌事的身份就摆在那儿… 无论如何,也难逃失职之嫌。 ——压力好大呀! “李统领…快下令抓人吧?若…若再听之任之,那要不了半日,整个许都城里就都人心惶惶,大魏…大魏将失去一切这里的民心与民望。” “是啊,李统领…不能任其这样下去,大王迁都在即…不能容许敌人这般散布谣言,扰乱民心…” “李统领…快…快下令吧!” 一句句声音传出,李藐感觉…他几乎是被架在火上烤。 说起来,李藐这校事府掌事的失职之嫌…那还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李藐担心暴漏啊!担心引起曹操的猜忌… 正直左右为难之际。 “汉南、汉南——” 一道粗犷的声音从校事府的门外传来。 李藐一怔,他听出了这熟悉的声音,是夏侯惇… 当即,他迅速的起身就往门外去迎。 却见夏侯惇正急急忙忙的往这边闯来,他的双眼看不见,故而一手拉着一个亲卫,李藐刚出门就与夏侯惇碰到。 “大将军?你这是…” 李藐一时间有些担忧,生怕夏侯惇也是听到了那驿馆门前有关“荀令君”的大戏,故而来让他派校事镇压的。 ——『如果是夏侯惇都开口了,那我…』 一想到这里,李藐心头变得更加凝重。 哪曾想,夏侯惇一开口,画风就彻底变了。 “汉南…我听说那荆州使者在驿馆门前搭台唱戏,句句不利于我大魏…句句是在瓦我大魏民望、民意…可…汉南哪…” 夏侯惇盲握紧李藐的手,语重心长:“我知道你这性子,你一定不能忍,一定会即刻派人去抓捕他们,以儆效尤…以正视听,可…可…可你不能这么做呀!” 啊… 李藐整个人怔住了,这啥情况啊? 夏侯惇不让他去抓人? 夏侯惇眼瞎了?这心眼也瞎了么? 正直疑惑之际,瞎了眼的夏侯惇竟抓起李藐的手指向天穹…李藐下意识的向天穹中一看。 乖乖的…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整个天穹上…一枚枚飞球正从云层处缓缓降落,然后在许都城的上空肆意飘荡。 这… 李藐登时就明白了,夏侯惇是提醒他——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可鲁莽,更不可意气用事,当务之急能忍则忍! “嘶…” 李藐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嘀咕着,夏侯惇这是送来神助攻啊! 说起来也讽刺,整个逆魏,偏偏送来这个神助攻的竟是夏侯惇这个瞎子,看起来,他眼瞎…可心却不瞎呀。 果然… 此刻的夏侯惇正在张口进一步的解释,“我眼瞎,可我无比清楚的记得,我这支独眼是怎么瞎的?我…我就是因为那飞球上冷不丁的一箭给射中…从我回到许都起,我整个府邸造了四处高台,就是每时每刻让下人观测天穹用的…所以,所以我一发现那飞球,我…我即刻就来告诉你!” 说到这儿,夏侯惇牢牢的抓住李藐的手,“大兄不在,程先生不在,这校事府便是由汉南你执掌,当务之急…你得收敛起那狂躁的性子,你得忍…你得忍哪…” 夏侯惇越是这么说… 李藐的心头越是激情澎湃: ——『多谢夏侯老哥送来的这一番话呀…否则,我李藐真是特喵的要为难死了!』 当即,李藐宛若有了后台与主心骨,他大声朝着那些本正在请命的校事嚷嚷道。 “抓人?一群饭桶,就知道抓人?” “本统领就在想,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荆州使者怎么就敢光明正大的散播谣言蜚语?” 说到这儿,李藐做出一副怒不可遏,乃至于都要大喘气的样子。 他重重的责骂与吩咐校事府中人:“看到了么?那飞球漫天…怎么?一个樊城的炼狱火海还不够?你想让许都,想让咱们也都陷入这炼狱火海之中?一群饭桶!” “传我令,所有校事不得妄动,除此之外…凡是有官兵、府兵欲抓捕荆州戏台之人,尔等即刻阻拦,若不听劝告者,可先斩后奏——” 李藐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 一干校事,哪怕原本信誓旦旦的请命,此刻一个个像是蔫了的黄瓜一般,一个个都萎了。 他们低头拱手,“诺…诺…” “快去——”李藐还在大吼…“以后还敢再教本统领做事么?滚…都给我滚——” 这么骂… 好符合李藐立下的狂士人设,也好爽快啊—— … … (本章完) 第五零三章 颍川荀氏忠于汉,不食魏禄不迁徒 许都城郊,一处山庄外围戒备森严。 哪怕是曹操的马队,也是经过一干校事再三的询问,确保魏王曹操亲自驾临,这才将马队放进去。 这里是如今大魏极其重要的场所,又或者说是…这里是曾被曹操与大魏文武忽略的,如今却凹显出来,异乎寻常重要的场所。 ——兵工厂! 此行,曹操、程昱、贾诩、曹婴…还有缠着厚厚绷带的马钧同行,连带着来的除了一干虎贲军士外,还有不少医官,这是为了随时照看马钧的伤势。 倒是马钧,别看他绷带缠身,可到了这兵工厂,整个人一扫在病榻上的颓然,一下子就活蹦乱跳的,仿佛这里对他而言…能治百病一般。 “大王,两位军师、夫人…” 马钧指着那此前砸落下来的飞球,他找到了那一处因为漏气…在天空中裂开一个大口子的球囊之处,然后一本正经的说。 “此前几次升空都是因为球囊的破裂而功亏一篑,为了解决这个方法我试着用各种动物皮革,可无论是怎样有韧性的皮革,都不足以包裹住整个球体,一旦缝在一起…那在天穹中,其中的热气会不断的流失…球囊会承受不住,这才会被撕裂。” 马钧这么说,程昱连忙问:“那就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这球囊更结实么?” 程昱的疑问也是曹操与贾诩、曹婴的疑问,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的望向马钧。 “有——” 千呼万唤中,马钧回道:“我之前便与大王说过,这就像是一些陶罐,哪怕是泥…也无法完全锁住陶罐内的温度,所以,陶罐的外围会刷一层漆…这飞球的原理也一样,只要在外围刷上一层厚厚的漆…那,便足以锁住这飞球内的热气…” 似乎…马钧提出了一个全新的理论… 但又似乎,这个理论是成立的呀。 曹操惊喜的问:“那是不是若这一步成立,飞球就足以翱翔于天际,足以与那荆州的飞球在天穹中一决雌雄?” 俨然,曹操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可…马钧的回应却注定让他失望,马钧摇头,“就算这个设想顺利,那也只是突破了一层的瓶颈,可这一步之后,还会遇到哪些新的问题,我…我也不知道…” “有时候,我听人说起这飞球,只觉得不可思议,很难想象…这是这个时局下能发明出来的…以往我没有感觉,可越是深入的精研…我越是发现征服天穹,飞上天际我…实在是太难了,需要克服重重难关,每一关都不好过!” 马钧的一番话,流露出对沔水山庄这个发明的巨大惊讶与钦佩…连带着,也对这发明的设计者关麟亦是佩服不已。 乃至于这一番话,口吃的他竟是说的无比顺溜。 曹操也惊讶于马钧竟然不口吃了。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曹操对大魏的空军太过望眼欲穿,他迫不及待的需要能反制那关麟。 可哪怕心里再急,曹操言语中却一如既往的和缓至极。 他像是刻意不想把太多压力压到马钧的身上。“驸马都尉你记住,别人急,可孤不急,孤的大魏尚有九州之地,孤给那关麟耗得起,驸马都尉的时间还很充分,当稳中取胜…这一次,孤要的是你这乘龙孙婿一鸣惊人——” 曹操的话音很重,可语气却十分和缓,让人听得如沐春风一般。 “小婿绝…绝不辜负太岳丈大人!” “婴儿…”曹操继续吩咐曹婴,“你带兵护好你这夫君的周全,做好贤内助!” 说到这儿,曹操走近了曹婴一步,他压低声音。 紧接着,一席极轻极细的话传入曹婴的耳畔,“明日你们先赴洛阳,孤已经在那里替你们选好了兵工、试炼之地…” 说到这儿,曹操的声音加重,“婴儿,你这夫君,他的安危关乎大魏的兴衰存亡,再不能发生几日前那飞球坠落之事!” “爷爷放心——” 面对曹操这一番严肃的话,曹婴郑重拱手…“孙女知道该怎么做。” “好!”曹操长叹一声,拍了拍曹婴的肩膀,然后与贾诩、程昱一道上了马车… 倒是曹操与曹婴、马钧对话之余,贾诩与程昱小声议论着什么。 “这马钧…可比往昔自信多了。” “是啊,这才做驸马都尉几日,就都不结巴了!” “呵呵,若他能成功制出这飞球,那怕是…大魏文武再见到他后,都该刮目相看,该轮到他们结巴了——” … 从郊外的兵工厂通往许都城的官道上,曹操始终低着头,像是有心事。 程昱与贾诩都看出来了,程昱问:“大王还是在担忧那飞球的研制么?” 不怪程昱这么问,迁都在即,一连几天…曹操的一门心思依旧扑在这飞球上,他急切的心情,程昱、贾诩都能理解。 “不!”只是,这次的曹操的回答有些不同。 他缓缓抬眸,“仲德是问孤,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过问这件事吧?呵呵,其实孤是要决定,孤迁都之所是洛阳?还是邺城!若是邺城,那孤这乘龙快婿就能获取更多的时间,可若是洛阳,那孤必须第一时间就能对那关麟于以反制…否则,今日许都城发生的一切,今日他关麟在这许都城胁迫孤的一切一样会在洛阳发生!” 随着曹操这话,贾诩轻声感叹:“邺城地处东北,是丰饶战守之地,却非一统王霸之地,大王可以此兴兵,却不可以此治国,如今大王想的,本就不是一城一地之得失,而是如何当平天下,克成一统!千百年来…华夏之地唯有两都,西都长安,东都洛阳,洛阳地势居中,河山拱戴,王气兴盛,易于掌控天下,更有益于许都百姓的北迁…” 随着贾诩的话,曹操微微颔首,“文和这话,昔日杨修杨德祖说过,近来那李藐李汉南也说过…只不过,时局所迫,孤已经操持不了一统天下的心了,倒是文和说的最后一条,有益于许都百姓的北迁…这是迫在眉睫之举!否则,孤倒真的更倾向于邺城,那里…孤的时间更充沛,其实孤与那关麟只剩下一战,下一战便是决战——” 说到这儿,曹操看着马车中展开的地图,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就在这时… “报——”一名虎贲军士匆匆赶来,隔着马车的车帘禀报道:“许都城…正在上演关乎‘荀令君’陨亡的戏剧,城中百姓…” 这虎贲军士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 包括戏剧的内容; 包括百姓们看过戏剧后的感动、感伤; 包括这感伤之后的群情激奋的反应…特别是无数百姓聚拢在一起,因为缅怀荀令君而在官府门前、魏王宫前大声宣泄心头的愤怒,乃至于不少都蜂拥去了荀府…去求证荀令君死的真相。 这…无疑,让许都城原本沉寂的局势下一下子变得沸腾了起来,汹涌了起来,也紧张了起来。 曹操还在惊愕之中… 程昱当先开口:“怎么会?校事府呢?校事府怎么会允许这荆州戏班…蛊惑人心、散播谣言?李汉南呢?他…他身为校事府副统领,就…就不管管么?” 程昱的语气有些紧张与怒不可遏… 可贾诩却是下意识的抬起头,当先眺望向天穹。 ——『果然!』 天穹上的一切应证了他贾诩的猜想,他伸出手指向天,“大王、仲德…不妨朝天上看看…” 而随着贾诩的话,曹操与程昱下意识的抬眸,只见得天穹之中,熟悉的一幕再度出现,区别在于…上一次曹操抬头眺望时,是破晓…而这一次是正午。 也正因为是正午,他看的更清楚… 云层之下…漫天飞球肆意的飘荡,这等压迫感…太太太…太太太熟悉了! 曹操、贾诩、程昱…顿时他们都懂了,都明悟了,为何荆州的戏班就能公然、赫然、无所畏惧、胆大包天到在许都城排演戏剧,蛊惑人心。 呵呵… 又是这飞球的威胁,这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到底何时才是个头啊! “大…大王…” 程昱惊惶之余,只能下意识的望向曹操。 曹操却展现出了他重压之下雷厉风行的一面,“传孤令,再发告示一日之后即刻迁都,孤不想给他们更多时间了!这许都城,孤…孤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说到后半句时,曹操的嗓音几近嘶哑。 程昱连忙应允:“诺…诺…” 曹操的声音却还在继续,“虎侯何在?” “末将在!” 驾马的许褚一边勒停马儿,一边回应着曹操。 曹操则吩咐道:“改道往荀彧的陵寝,孤要亲自去祭拜荀令君,用孤这举动…来粉碎一切宵小之辈的谣言蜚语——” … … 荀彧是葬在寿春,既后世安徽六安市寿县报恩禅寺内,此墓上四个硕大的字眼“汉荀彧墓”格外明显。 但并不意味着,许都城就没有荀彧的陵寝。 事实上…许都城郊也特地空出了一处陵寝,当年就是为荀彧下葬准备的,只是最后没有使用,权且作为了疑冢。 这里的墓碑比寿春的那座更大,因为是故乡的缘故,祭拜的百姓也更多… 甚至许多许都人都认定,荀彧就是葬在了这里,与他的家乡融为了一体。 许都城郊的荀彧陵寝距离许都城还有一段距离,曹操尚在赶赴那陵寝的路上,许都城内的荀府却像是突然被一层厚厚的阴霾所覆盖。 荀府祠堂内…荀彧的六个儿子…连同荀家的小辈荀闳、荀绍均立于此。 六子的母亲,荀彧的夫人唐氏站在最前,每个人都神情凝重的朝着眼前的灵牌行礼。 而后…唐夫人坐在了主位上,一干儿子、侄儿则分列两旁… 可以清楚的看到,这里的每个人眼眶中都饱含着热泪,俨然…坊间那演绎出“荀令君”一生的大戏已是不胫而走,其中的内容传到了这里,传到了荀府中每一个人的耳畔中。 “呜呜呜——” 隐隐可以听到唐夫人的啜泣声,这位昔日桓帝时期臭名昭着五侯之一的唐衡之女,如今已经成为了荀家的当家女主人,她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是荀家的门楣。 此刻,她的心情是沉重的悲痛,仿佛是因为那戏剧中的一条条故事,让她无法克制的回忆起了那位翩翩儒雅的丈夫,那位一生汉臣的丈夫,那位让人可歌可泣、可敬可怜的丈夫! “原来,这便是文若…他…他一生不纳妾的原因!” 是啊,当唐夫人听到第一出戏的故事时,她已经泪如泉涌… ——『不管谁笑我攀附权势,不管谁笑我傻,孩儿主意已定,誓娶唐氏为妻,且永不纳妾!我们荀家不改诺言,我荀彧一生宁死亦不改诺言!宁人负我,我荀彧绝不负人!』 这一句句…几乎让唐夫人泪崩。 “娘,那曹操提前两日迁都,更是大肆宣扬去祭拜父亲…他…他…他安得什么心?这还不昭然若揭么?” 幼子荀粲话引发了此间所有荀氏子弟的共鸣与同仇敌忾。 “是啊…我就觉得爹死的蹊跷,原来…原来…” “二弟…” “许他曹操如此做?就不许我等去说?这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难道真相…就一定要被埋没么?” 说最后这句话的是荀彧的六子荀顗,说话间,他就疯了一般的往外闯… 而此刻,荀府的门外早已围了许多百姓,这些百姓都是来求证的。 但府院内,官府早已加派了官兵,这种时候…谁也出不去。 “你回来…”唐夫人大喊一声,让荀顗脚步一顿… 唐夫人接着吩咐,“大哥留下,其余你们各自回各自的房间,不许出来——” “娘…可…”六子荀顗不服…却被大哥荀恽拦住,这位刚刚被曹操封为虎贲中郎将、嗣侯,即将迎娶曹操的女儿安阳公主的荀家大哥,他显得比任何一个弟弟都更成熟,也更稳重。 “出不去的…”他提醒道,“都听娘的吧,都下去吧,就当这一切…都与我们荀府无关” 荀恽的话落下… 一干弟弟即便是不愿意,却也只能垂头丧气的离开,六子荀顗、幼子荀粲更是气的在祠堂门前直跺脚。 终于,门外的脚步声渐渐的归于虚无,祠堂中只剩下唐氏与荀恽两人。 “娘…” 荀恽刚想说什么。 却见唐氏缓缓走到荀彧的灵牌前,然后轻轻的提起这令牌,小心翼翼的用丝帕擦拭掉其中的灰尘,又为灯下…填满了油。 这时,唐氏像是突然感觉到哪里不适,她捂住胸口,做出一副痛苦状。 荀恽仿似察觉了什么,连忙呼喊“娘…” 可唐夫人却摆了摆手,像是忍着极重的疼痛缓缓开口,“我…嫁与你爹三十七载,一直是他在照顾我的心情,我的名声…他与我相敬如宾,他从来小心翼翼,生怕提及我父亲做的恶事,生怕提及坊间对我的非议…” “也因为他,让我与桓帝时期五侯的恶名疏远,我却不知…这些让他背负了那么多…三十七载,都是他再照顾我,我也该为他做点什么,文若是‘为官三十载,终无汉禄可食’,我唐氏亦当追随亡夫,不食魏禄,绝不迁族,荀家一门永为汉臣!纵是荀家女眷,亦永不侍魏!” 说到这儿… “噗”的一声,唐夫人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血是黑的,很显然…不知何时,她已经先服用过剧毒。 “娘——” 荀恽张口,可喉咙仿佛一下子哽咽住了,竟是沙哑到一个“娘”字都喊不出来。 这一刻,他的泪水宛若断了线的珠帘般“噼啪、噼啪”的往下落… 而他那嘶哑的嗓音,哭不出一声来的面颊上,仿佛写满了苦涩与狰狞。 终于…过了良久,荀恽的嗓子仿佛才有一些知觉,他没有再哭泣,而是拿起丝帕替母亲擦拭干净了面颊上的血水,让她洁净如新妇一般的躺在父亲荀彧的灵牌前。 “娘…” 沙哑却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爹素来喜干净,若…若在地下看到娘这般沾染污秽的模样,定会责怪于儿…娘既执意要走,那便与爹一样…干净的来,干净的离去,孑然一身,赴那九泉之下与爹相会吧!儿…儿很快也会一并赶去的。” 说到这儿,似乎荀恽已经为母亲整理好仪容,他最后替母亲整理了下衣角,每一个细节都不落下。 直到这时,他才缓缓的站起,转过身…不知从哪取出一条白绫。 然后他一边将白绫系于房梁之上,一边淡淡的,像是自言自语:“君子要与时屈伸,也要以义应变…好一个《荀家祖训》,呵呵,可与时屈伸,以义应变,爹教导我们的是…这应变终究是有底线的,底线是一个‘义’字…孩儿也当追随爹,至死遵循荀家留下的大义——” 说到这儿,荀恽最后留下了几个字,然后缓缓踏上竹凳,将脖子绑在了白绫上,然后双脚一个用力,竹凳被踢开…荀恽整个人便被那白绫紧紧的勒住。 这一刻,他的双目赤红,他的面颊上血色紧绷,可哪怕是最后,他都没有喊出一句“救命”,他像是很享受这种死亡,这种慨然赴死。 ——杀身明逆顺,濡足救危亡。 ——未必荀文若,甘为操子房。 这诗说的是荀彧,但也说的是荀家的门楣,说的是荀家的家教… 万古长夜中的一盏灯火,荀家会努力的追逐; 可魏武霸业一人之下…哪怕是不义的一粒沙,荀家亦会弃之如糟粕—— 死了… 唐夫人与荀恽都死了。 祠堂内袅袅有青烟升腾… 良久,良久…当荀府的大门被群情激奋的百姓冲入,当这祠堂的大门洞开,当唐氏的尸体,当荀恽吊死的模样展现在众人面前,也展现在每一个荀家子嗣的面前时。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荀令君死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很快,就有人从桌案上找到了荀恽留下的最后的字迹… ——『颍川荀氏,忠于汉室,不食魏禄,誓不迁徒!』 当这十六个字被无数人念起。 几个本哭的声嘶力竭的荀氏子弟,一个个收敛起了他们的泪水,然后…他们在笑…仿佛是笑,他们终于能与父亲,能与大哥,能与母亲,能与荀家一门忠烈列在一起。 “娘,大哥…我也随你去了——” “爹、娘、大哥,咱们泉下相聚——” 如同飞蛾扑火一般… 这颍川荀氏的祠堂,这一刻竟沦为了荀家子弟一个个赴死的修罗场。 “颍川荀氏,忠于汉室——” “不食魏禄,誓不迁徒——” “啊…啊——” “啊…啊——” 飞蛾扑火一般…自杀而亡。 或许…这才是“留香荀令”这一出戏的最后一幕,也是注定最高潮的一幕。 … … 似乎是因为曹操大肆宣扬去祭拜荀彧。 荀彧的陵寝处出现了许多崭新的白色布条,上面有的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有的…则写着“令君千古”这样的字眼。 许多大魏文武也随着曹操一道前来祭拜,非常时期,大家伙儿一个个素服加身,哪怕是没有哭的想法,可一个个眼眸中泪水萦绕,含泪望着那冰冷的石碑。 终于,一阵马蹄传来,是曹操带着护卫来到了这里,守卫高唱道:“魏王祭奠——” 哀乐顿时高亢了几分,曹操身着素服,大步行至荀彧的陵寝石碑前,他悲声哭道:“文若!令君!孤念你的紧哪…” 说话间,他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一把抱住石碑,失声痛哭…这泪水中有祭奠,有悲恨,也有局势使然下的无奈与茫然。 可最重的还是悲恨,恨这个他们二十年风华正茂的相知相许,可这份相知亦无法挽回他的心,他的一生,哪怕是最后的时刻还是想着汉室。 除此之外,恨的还有——文若啊…你就是死了,可做鬼也不放过孤么?也要再让人利用…再害孤一次么? 呼… 一阵沉沉的悲痛声中,曹操表现出了极致的痛苦,他大声喊道:“文若,你我共事二十年,平敌酋,立朝廷,君之相为匡弼,君之相为举人,君之相为建计,君之相为密谋…君王佐之才,曾许我平定天下,如今天下未定,可君却先我而去,文若…文若,孤只恨不能与你同归…同归啊!” 曹操是最出色的演员… 他哭着哭着,忽然身子一软,像是要晕过去,吓得许褚慌忙上去搀扶。 曹操却微微睁开双眼,虚弱的说,“可…可文若,你可知道…你的殒落正在被小人算计,那些小人正在编纂谣言,正在借此诽谤于孤…孤一生被人误解,孤素不畏人言,可你不行啊…令君素来高洁?怎能遭此宵小之辈的污蔑?令君知孤,孤知令君…令君不会害孤,孤又何曾想过要害令君呢?” 说到这儿,曹操提高了声调,“什么‘君幸食’,什么‘为官三十载,终无汉禄可食’,令君食的是汉禄,孤食的也是汉禄,孤还要做汉的征西将军,去重塑那冠军侯封狼居胥的伟业…令君哪,你睁开眼睛看看吧,有宵小之人正在…正在造谣诽谤,他们是觊觎…觊觎令君为孤谋下的这大业呀!” “可笑啊可笑,二十年来令君与孤周游征伐,勠力同心,令君之功业,上披浮云,显光如约…天下之定,大魏之兴,此皆令君之功也…令君之官爵,史官之记载,均不足以彰显君德行功业于万一…君配享太庙啊!君…怎么能被那宵小之人利用,这是亲者痛,仇者快啊!” 曹操的声音到了这里,他的泪水“啪嗒、啪嗒”的就落下,他这辈子哭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为济北相鲍信哭过; 为典韦哭过; 淯水祭奠战死将士时哭过; 感陈宫杀身成仁哭过; 祭奠袁绍时哭过; 曹冲之死时哭过…这些哭有的是真情流露,有的却是在演戏…比如现在,曹操太清楚了,他知道,有时候眼泪就是一种武器,一种能够挽回风评、名声的武器。 但…就在曹操悲痛欲绝,泪如雨下之际… “报——”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吟出,紧随而至的是一件铁一样的事实——“校事府来报…荀家一门闻戏皆殉令君,上下三十一口,无一生还…其长子留下血书:颍川荀氏,忠于汉室,不食魏禄,誓不迁徒!” “轰…” “轰隆隆!” 这一条消息对于曹操而言几乎等同于五雷轰鸣,这是天雷滚滚哪! 曹操惊愕的瞪大了双眼,却是重复出那十六个大字:“颍川荀氏,忠于汉室,不食魏禄,誓…誓不迁徒——” 当即曹操像是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封锁住…这件事儿给孤封锁住!整个荀家府邸不许进出——” 俨然,曹操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或者说,他已经感受到了这件事儿的巨大影响! 可…晚了,一切都晚了。 “回禀大王,晚了…消息封锁不住了!” “百姓们…百姓们蜂拥闯入了荀家府邸,这…这十六个字已经昭然于众!” 啊… 曹操忽感到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这一刻他意识到一个无比恐怖的事实。 他做的这一切都…都白费了! ——『荀令君哪荀令君,你怎么死了三年了,还要让孤…让孤不得安宁?』 ——『文若啊文若,你生时辅佐于孤,死后何故于害孤,何故于将孤的名声扫地,何故要让将孤的子民背弃孤?』 曹操越想越是头痛欲裂… 是啊,这些年…中原与北方反抗曹操的声音此起彼伏,叛乱不断,曹操的晚年本就在为年轻时犯下的错误买单。 屠城、杀名士、挟天子—— 可…谁又能想到,最凶猛,最狂暴的一次反抗…竟是来自荀彧,来自他的荀令君,来自九泉之下的荀令君啊! 这一刻的曹操双目瞪得浑圆硕大,他看着那灵位上的字,那“汉侍中守尚书令荀彧之灵位”,他的头颅,他的双目都是一阵剧烈的刺痛… ——『文若,这就是你的报复么?』 ——『文若,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你一手帮孤建立起的大魏,在你手上倾覆么?』 ——『文若,你回答孤,你回答孤!』 一时间,尖锐的头疼再度袭来,曹操痛叫一声,紧紧按着额头,然后“咚”的一声,他轰然倒下。 许褚、程昱、贾诩等人一拥而上,齐呼:“大王、大王——” … … (本章完) 第五零四章 谁会拒绝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司马防正在指挥小吏将全新的《迁都令》挂在城门边的城墙上,一大群百姓正在围观。 区别于上一封《迁都令》,这一次将迁都的时间提前了整整两天,最快的一批今日就要开始。 然而…百姓们议论的焦点完全不在这个上面。 一个文士在看到这《迁都令》后,就大声喊道:“哀哉、痛哉,荀氏一族尸骨未寒,这魏王却又一次缩短迁都准备时间,哀哉、痛哉,荀家一门几十条人命难道就这么算了么?算了么?” 他这么一说,旁边有气节的文人附和道:“令君千古,荀氏一门忠烈,吾辈虽然不才…也愿学令君,学荀氏一门——” 然后就有人带头高呼,“颍川荀氏,忠于汉室,不食魏禄,誓不迁徒!” 在这道声音的带领下,越来越多的人也一起高呼,“——不食魏禄,誓不迁徒!不食魏禄,誓不迁徒!” 一个小女孩儿从这路过,她看着众人都在呼喊,疑惑的问:“这是怎么了?不是要北迁么?” 有人立刻就回应他,“要迁你迁,我誓死也要与颍川荀氏在一起,不食魏禄,誓不迁徒!” 这一句句话俨然惹恼了一干张贴告示的官兵。 有的官兵要向这些文人发难。 司马防却是无奈的一摆手,“民意不在魏,民心不可违,莫要为难这些百姓,走了…走了…” 说着话,司马防带着一干官兵离开了此间,往另外一处城门去张贴告示了。 可哪怕是行出老远,耳畔中依旧遥遥回荡着“不食魏禄,誓不迁徒”这些百姓们齐声高呼的声音。 诸葛瑾与诸葛恪的马车正好经过,听着外面那振奋的呐喊声,隔着车窗看着百姓们同仇敌忾的样子,诸葛瑾不住的叹息摇头… 诸葛恪问:“爹这是怎么了?” 诸葛瑾“唉”的一声叹出口气,“我只是可惜、惋惜那颍川荀氏一族…颍川荀氏家风高洁,荀彧的七个儿子,两个侄子尽皆是高义之人,还有那位宦官之后的唐姑娘…也是位明大理、识大义的贞烈女子啊…” 诸葛恪看着那《迁都令》,也感慨道:“王朝争霸总是少不了牺牲,曹操总是用战争与霸道换取战后的和平,可云旗公子则是用诡谲的谋略,用少数人的牺牲换取更多人的和平。” “是啊…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蒙…人人都对战争厌恶,对和平渴盼,可无论是怎样的和平,都是从牺牲中走出来的!一个颍川荀氏,换取未来整个许都百姓的和平,想来…荀令君泉下有知也会瞑目吧!” 有那么一刻,诸葛瑾仿佛很能理解荀彧,理解他的抱负,理解他所经历的一切… 这样的抱负,他诸葛瑾昔日何曾没有呢? 但这份抱负…如今,对诸葛瑾而言,已是烟消云散,似乎…全盘的抱负,都寄希望于儿子的身上了。 当然,儿子诸葛恪是让他骄傲的。 “不论如何,你又赢了——” 诸葛瑾闭着眼,像是悲痛的庆祝儿子,又在这“外交”层面战胜了曹操,战胜了不可一世的曹魏。 诸葛恪却是淡淡的笑了,“不是我赢了,而是我们赢了…如今我诸葛氏一族的人悉数迁于荆州,父亲的立场也该站在荆州这边了!” 这… 其实诸葛瑾早就认清了现实,他是一个明哲的人,是一个看透了事物发展本质的人。 他不会迂腐的在一条注定灭亡的道路上走到黑。 可立场的转变容易,心里头那根深蒂固信念的转变却是万难…许多时候,他都无法想象,他诸葛瑾的立场已经在荆州,已经在刘皇叔这边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不习惯,还是拘谨… 诸葛瑾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他话锋一转,“你还叫我父亲?那你就有两个父亲了。” “只要不违背忠义…孩儿就是有两个父亲,有两份孝心又有何妨?诸如云旗公子,只要于大义大忠无碍,他便是做逆子…与其父针锋相对,乃至于改变了他父亲那傲气不可一世的性格么?最后不一样换来了好的结局么?” 随着诸葛恪的话,诸葛瑾略作沉吟,最终点了点头,他还是认同了,感慨道:“或许你说的有道理,未来的天下,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正直感慨… 昔日的东吴使者,如今荆州的忠仆吾粲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似乎是总算寻到了诸葛恪的马车,也顾不得礼数,直接就闯了进去。 他的口中还“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俨然,是有要事发生。 看到吾粲,诸葛恪倒是当先开口:“吾先生,晚辈正寻你呢?云旗公子刚刚发来消息,你交代的那将家人接入荆州一事,云旗公子已经派人去办,料想几日之内就会有消息!” “噢…” 尽管这事儿对吾粲极其重要,但现如今,吾粲要说的不是这桩事儿。 他的神情突然就变得一丝不苟了起来,“魏王…魏王已经开始迁都了,第一批军队已经整装待发,簇拥着他的五舆马车,往洛阳方向去了…” 第一批? 诸葛恪神色微凝,紧接着,他连忙问:“百姓呢?可有百姓追随?” “没…没有…”吾粲对这件事儿也觉得匪夷所思,他惊骇的张口:“只有兵…没有民,就连,就连一个百姓也没有…” 这… 吾粲的话让诸葛瑾与诸葛恪彼此互视,目光交汇,像是彼此间心领神会,默契的觉察到了什么一般。 诚然,这只是曹操第一批北迁的队伍,后面还会有二、三、四、五批…但若这一批只有兵,没有民…一个都没有的话,那也很能说明问题。 但不可否认的是。 这一次外交层面的许都争夺战,无论是城池还是百姓的争夺上,荆州与关麟均是完胜! 而他曹操与曹魏剩下的唯有灰溜溜的离去。 … … 一切的博弈,最终以曹操放弃许都城落下帷幕。 城门口,无数魏军兵士低着头,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北撤离,他们需要经过兖州的陈留,然后过虎牢关,最后抵达洛阳城。 夏侯惇也在车队中,他尽管瞎了眼,可他的心却仿佛再没有比此刻更透亮,他的面颊始终朝着许都城的方向,那无法睁开的双眼,眼角处竟凝结了一层冰霜。 原来是那滚烫的泪落下,随即又凝结在了一起,二十年了…将近二十年了,大魏曾因为这许都而辉煌,可今朝…却注定要因为离去这里而落寞。 毫无疑问,今时今日的大魏…已经陷入了至暗时刻。 夏侯惇不甘…他想咆哮一番,想宣泄自己心头的愤怒,可想想他的双眼,想想那想象中天穹上的景象,想想这些时日发生的一切,终究,他麻木了,他意识到…他哪怕是再咆哮,再愤怒也于事无补,除了…徒增悲伤而已。 魏军多是骑兵,似乎因为撤出这许昌,撤出他们坚守了二十年的地方,就连马儿也开始喘着粗气,每一步都很沉重,像是不堪重负。 而除了这浩浩荡荡的骑队外,似乎…再也没有多余的。 没有多余的百姓,没有多余的氏族,乃至于,就算是那些将领的家眷组成的马队,也显得形单影只,极为落寞与萧索。 “汉南…” 终于,夏侯惇忍不住问向同一处马车内的李藐李汉南,“你说…这北迁的队伍只有兵没有民?现在…也是如此么?” 李藐幽幽的叹出口气,也不知道是最终完成任务后的释然,还是替曹魏,替曹操,也替这位待他不薄的夏侯大将军的惋惜。 他沉吟了一下,还是说出去的那句大实话,“依旧是只有兵,没有民——” 听到这一句,夏侯惇眉头紧锁,他张了张嘴,还是把想说的,或者说…想最后留下的诸如‘不要让我再遇到你们’、‘我会回来的’这样的狠话深深的咽回了肚子里。 他深吸一口气,将朝向许都方向的面颊转回,他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可这一刻的悲痛,他注定今生难忘! 就在这时… “禀大将军,大王传李军师去他的马车上议事!” 一道声音的传出,让李藐的精神猛地一震…心里下意识的嘀咕着。 ——『召我议事?议什么?』 不等李藐深入去想,夏侯惇的声音已经传出,“汉南已经入霸府,大兄有事寻你也是理所当然,快去吧…莫要误了大事儿。” “是…”李藐连忙答应一声,就下了马车,跟着虎贲军往往曹操的马车处行去。 … 这边,虎贲军引领着李藐驾马向前。 所经过的马车中,车帘微微抖动了下,俨然…车内有人偷偷的窥视着外面正在发生的一切。 是司马懿… 司马防作为京兆尹,司马懿作为曹操的属官,自然不可能留在许都,可眼看着这一幅“只有兵,没有民”的北迁画面,“唉”的一声,司马懿不由得幽幽的叹出口气。 说起来,司马家这一趟北迁,一共安排了六辆马车,女眷三辆,几个弟弟两辆,倒是司马防特地把司马懿安排在最前,与他同坐一辆,俨然…是有话想要交代给这个司马家最有才华,最有希望的儿子。 “这一次,无论是许都城,还是这里的民望、民心…大王均是完败啊!” 司马防罕见的表态,是一声感慨。 司马懿微微颔首,然后迎上父亲那复杂的眼神,淡淡的说,“的确是完败,许都城的百姓与氏族九成都留下来了,偏偏…大王竟无能为力,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想来…并不好受…大王戎马半生,胜多负少,这次遇到的怕是比周瑜、比诸葛亮更强劲的对手。” 呼… 随着司马懿的话,司马防长长的吁出口气,他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沉吟说:“倒是豫州的氏族钟家、陈家…依旧义无反顾的跟随着大王北迁了…钟繇、陈群并没有因为荀令君而背弃大魏。” 说这一番话时,司马防的眼眸变得坚毅了几分。 司马懿却问:“父亲不一样么?凭着司马家与荀家的关系,这种时候…我们不依旧义无反顾、一如既往的选择支持大王与大魏么?或许…” 说到最后,司马懿突然压低声音,语气也变得严肃与一丝不苟,“父亲与陈家、钟家…是因为‘寒蝉’,是因为…以颍川氏族为首的那个豫州氏族的联盟…这些联盟中的氏族依旧相信,曹操会是最后胜利的那个。” 司马防惊愕于司马懿讲出的话,他微微愣神儿,然后眼瞳睁大了,“你既已经能感受到这些,那为父也无需瞒你…曹操受挫,许都割让,民心失去,于时局,于大魏的是令人扼腕痛惜的大难…但于我们‘寒蝉’却是一个好消息!唯独…曹操这种程度的受挫还不够!” 司马防把话说到一半儿,司马懿却仿佛已经猜到了父亲接下来的话。 他直接说:“既孩儿识破了父亲的谎话,拆穿了寒蝉那伪装下的本来面目,那孩儿便知晓寒蝉的目的是什么?从这里去推导…以咱们司马家、陈家、钟家为首的这个氏族联盟,其实还需要曹操再败下去,至少…再在那关麟手上吃几次瘪!如此…曹魏、大王能用的人就不能再拘泥于宗族子弟,我们这些氏人才有机会能掌握到大魏的兵权,这是最重要的!” 诚如司马懿所言…司马防把寒蝉伪装的太过高、大、上! 乃至于描绘出一个纵贯千年、无所不能的组织… 但第一次就被司马懿看破,从而…司马懿的睿智与机敏也足够他从蛛丝马迹中寻觅出这个所谓“世家联盟”的真正目的。 没错… 严格的说,曹操与关麟的胜败,他们更倾向于让关麟去赢,用关麟不断的去消耗曹魏的宗室,只有这些宗室能打的都死绝了,曹操…或是曹魏的继位者才会放权给这些大氏族的子弟,他们也才有可能真正的站稳脚跟…这些大氏族也才能够获得机会,拥有更多的兵权与话语权! 这点…在任何一个帝国中,对于任何一个家族都至关重要! 从这个角度去看…关麟把曹操逼的败退,无论是司马防、陈群,还是钟繇…他们都应该高兴才对! 事实上,这些盘亘数百年的世家,他们太懂了。 在这乱世…除了他们自己,除了他们这联盟,没有人能靠得住! 荀令君的惨案,还不够深刻么?还不够加重他们这个本就根深蒂固的观念么? 故而,这些人表面上没有任何表态,但内心中是窃喜的。 他们…这个名唤“寒蝉”的世家联盟,他们离曹魏的核心与权利所在又近了一步。 “你什么都知道…” 听过司马懿的话,司马防再度感慨…仿佛,他累了…真的累了,他觉得他该退居幕后了,接下来的事儿…寒蝉的事儿,悉数交给司马懿去做,一准儿没错! “爹,你放心吧…那关麟…我见到过,他的手段…并不阴狠,但…”司马懿眼眸一凝,“但…却总是能出奇制胜,从你绝对想不到的地方出手…孩儿在他手中吃过亏,也正因为如此,孩儿了解他的手段,大王…呵呵,大王吃亏的时候还长着呢!总有一天,宗族子弟被打完了,大魏能倚仗的只剩下咱们这些大族——” 说话间,司马懿的目光眯起,然后不经意的缓缓睁开,而这时的目光…究是他的父亲司马防也是一愣…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鹰视狼顾! … … 曹操平躺在马车中,他的身旁除了程昱与贾诩外,还有太医令吉平,正在取温毛巾缓缓的擦拭着曹操的额头。 曹操本在与程昱、贾诩议论,看到李藐,当即询问,“汉南?洛阳那边子健可传来什么消息了?” 言外之意是问洛阳修建的如何? 李藐连忙回道:“子健公子已经准备妥当,除了宫殿一应俱全外,各宫加设了数十倍的水井…连同地宫一并修建,万一天穹中有敌袭的话,只要是宫殿中,均可第一时间藏入地底!” “子健做的不错。” 曹操先是一声感慨,像是李藐的这禀报,让他心头顿时坦然不少…无论如何,安全都是放在首位的! 只是,曹操像是还在迟疑着什么。 “大王还是没有决定,是迁往洛阳,还是迁往邺城么?” 程昱的开口,算是把这个问题挑明了。 贾诩也适时开口,“之前迁都洛阳,最重要的一条,便是这里距离许都近,让许都城的百姓、氏族迁来这里阻力更小,路途上也更好安排,可现在…百姓跟随而来的,几乎十不存一…魏王只是带兵与朝廷迁徙,那洛阳…就未必是最合适之地了!” 随着贾诩的话,李藐可以清楚的看到曹操神色间的波动,俨然…曹操还在迟疑,还在权衡。 事实上,李藐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可以理解曹操的。 邺城最大的优势是在冀州,是距离此司隶之地远…也就距离那飞球,距离关羽、关麟更远… 从地缘上来说,能为曹操争取不少破局的时间,这是曹操,乃至于整个曹魏迫切需要的。 但… 李藐清楚的记得,最近云旗借丐帮之口传来的任务,是让曹操迁都洛阳。 至于缘由,李藐知道一些,比如…洛阳城地下的密道,比如洛阳城提前暗中布下的死士,比如…那传说中的“鹦鹉”… 这些,足以让李藐笃信,如果曹操是迁都到洛阳,那在战局上,云旗将稳稳的占据主动。 这是大战略方向,李藐不敢懈怠… 所以这个时候,他必须说点儿什么,做点什么了。 “邺城是么…” 李藐的这一句有些尖锐。 曹操、贾诩、程昱都听出了几许不对劲儿,程昱抬头当先问到:“不考虑百姓,邺城的确是比许都更适合迁都治所…否则,若然迁都洛阳,依旧短时间内无法反制那关麟的飞球,到时候再度迁都,那怕才会沦为天下的笑柄,对此…李先生有何高见?” “原来如此…”李藐仿佛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打不过就躲远点儿,是这意思吧?既打不过能选择躲远点儿,那也能选择割地,选择赔款,赔款不行还能和亲,总而言之…想方设法的求和是么?” 『……』 随着李藐的话,曹操、贾诩、程昱的面色显得有些怪异,显然…他们意识到眼前的这位是军师祭酒,是校事府副统领,却也是位仗义敢言的狂士啊! “李先生误会了…”程昱的脸憋得有些红,事实上,他便是最主张曹操迁都邺城的。 至于缘由,无有例外——稳! 程昱一生求稳! “哈哈哈…程先生脾气不错。”李藐又一句话打断了程昱。 『……』 一时间,贾诩、程昱彼此互视,有些想不通,李藐怎么就说出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李先生缪赞了,程某不敢当…” 随着程昱的话,李藐再度开口,笑了笑,“相信,有程先生这么一位大魏‘太常’,大魏的礼仪祭祀绝不会有任何疏漏。” 唔… 李藐的话让人越来越听不懂,一头雾水。 程昱也是满脸困惑之色,“李先生,老夫乃魏王敕封的奋武将军、掌管宫廷兵卒的卫尉…可不是掌管礼仪祭祀的‘太常’!” “奋武将军?卫尉?”李藐露出了夸张的惊愕之色,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说,“我大魏的将军不是应该最具有血性?最不服输的么?” 这话脱口… 程昱面色骤变,贾诩的脸色也变得怪异了起来。 乃至于曹操,他亦是虎目一凝,眼眸紧紧的盯着程昱,所有人都意识到,李藐这是拐弯抹角故意骂大魏毫无血腥…打不过就逃跑! ——『好一个狂士,好一个狂士本色!』 曹操的头风今日方才有些好转,他没有第一时间张口回应程昱的话,而是眼眸渐渐的眯起,似乎有些期待李藐接下来的话。 “哈哈哈哈…” 李藐却突然大笑了起来,“大王啊,臣要恭喜你啊,恭喜大魏能免受战火…为此,臣还特地准备了一份礼物!” 说话间,李藐像是早有准备的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盒子。 “什么礼物?”曹操问话的同时,忍不住心头的好奇,直接打开来了这盒子,然而这一瞧不要紧,竟吓得他“啪叽”一声将手中的盒盖失守掉落在车厢里。 原来…那盒子里,摆放着一件女人的衣服。 “李藐,你放肆——” 随着曹操的一声咆哮,整个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向北迁都的车队也停了下来。“李藐?你这是在羞辱孤?” “不,大王…臣并非是羞辱!而是臣早就想到了如此这般,恭贺大王以割地、逃遁、放弃抵抗乃至于未来的和亲、赔款等等妙策,应对那荆州对我大魏的进攻…还是在他们荆州已经攻占了我大魏国土、杀戮我大魏军士的前提下!” 仿佛对曹操的震怒视若无睹,李藐缓缓说道,语气重充满了讥讽。“割让许都,配合那关麟取淮南,背刺东吴,这在臣看来…是因为大魏受制于三万兵马的性命,是大王不得以做出的妥协!可…割让了许都?那这事儿就算了么?这就像是那关麟狠狠的给了大王一巴掌,可大王却巴不得有多远躲多远,逃至邺城…难道,选择对洛阳,对司隶,对豫州,对兖州的熟视无睹!大王如此,那与那偏听偏信,任宦官为爹娘的灵帝刘宏有何差别?故而…依我看,这一身女装,倒是与魏王与那些主张迁都邺城者正合适!” “你…”曹操脸色铁青。 然而,李藐丝毫不顾及曹操的表情,他继续张口,继续咆哮,“大王啊大王,若是大魏的血性能够容忍别人扇过来一巴掌,却置之不理?却逃之大吉?那这种帝国,存亡的意义在哪?依我看,亡了得了!” “……” 程昱、贾诩都无比惊骇、不可思议的望着李藐,心里在说: ——『这位狂士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他李藐的狂尤在祢衡之上啊!』 哪曾想,震怒之下的曹操,突然面色沉寂了下来,只是,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 “你的意思是,迁都洛阳,然后把许都城打回来——” 李藐郑重点头,“我一个文人,不知道那么多大道理,但我却知道,当年官渡之战后,大王北征,袁谭、袁尚抵抗大王,可袁熙远遁幽州远离大王,妄图做个幽州的土皇帝,可最后呢?就是躲在幽州,难道大王就会放过他?绕过他?他的退缩,只会让大魏的铁骑觉得他懦弱可欺,继而肆意的欺辱…今时今日的大魏不就如昔日昔日官渡之战后的袁氏么?大王啊…这一次割让许都城还情有可原,可洛阳城?大王割让的起么?再退缩一次,天下人都要道,我大魏懦弱无能,人尽可欺——” 这… 李藐的话让曹操沉默了,他沉默了许久,“可那飞球如何解决?” “飞球是无敌的么?飞球他关麟能造出来,我大魏就造不出来么?”李藐愤愤然的张口,“躲,只会让大魏的创造力持续的打瞌睡,只有那火烧到眉毛了,大魏的创造力才会被激发出来,纵使大王造不出飞球?那能不能改良投石、抛石、霹雳车去抛击?就不能…选择同归于尽?咱们必须得打痛那关麟一次!去咬、去撕、去啃下那关麟的耳朵、鼻子,戳瞎他的眼睛,不管我们挨了多少打,但一定得让那关麟付出惨痛的代价!” “……” 俨然,曹操有些微微的动容,李藐的话仿佛在唤醒十年前、乃至于二十年前的曹操,那个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那个手握长剑,独立高峰,眼望波涛汹涌的大海,那份挥斥方遒的气概,那份舍我其谁的担当…这一刻悉数又回来了。 对曹操而言,久违的自己又回来了。 当年进攻徐州,兖州大本营被吕布偷袭?难不难?是不是绝境? 当年官渡之战,强弱立判,粮草告急…战况危如累卵?难不难?是不是绝境? 当年华容道,那大雨伴着泥泞,后有追兵,前有堵截…让每一个魏军都觉得再也回不去了,那…是不是绝境? 怎么这次,面对关麟…曹操就怯弱了呢? 是老了么?不…曹操只是老了,不是死了!他曹操还能打,还能战—— 想到这一节,曹操的语调变得铿锵了不少,“李先生就不怕那关麟再效仿一次谋取樊城的方略,烈焰焚城?” “飞球漫天,烈焰焚城,是很厉害…”李藐低了低头,旋即抬起头目光炯炯的望着天上,“但,那飞球并不是无敌的,他的速度并不快,此前的得胜也只是仰赖突袭,仰赖我们对此一无所知罢了,臣有种感觉,哪怕是那关麟要效仿樊城烈焰焚洛阳,可只要我们发现的够快,那损失就不会太大…同样的,这种威胁只要存在,就会让每一个大魏的文武、子民寻找破解的方法,这样才能逼出最可怕的大魏!逼出万众一心的大魏!” 曹操闻言深思着,他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马车内因为看到李藐这“女装”礼物而一脸如丧考妣之色的程昱、贾诩…他斟酌了片刻,虎目徒然凝起。 然后,在程昱与贾诩的望眼欲穿下,曹操一把抓住了李藐的双手,“若非李先生,孤险些一念之间,失去了孤与大魏的脊梁和骨气,李先生不愧是我大魏国士!若有朝一日,我大魏转危为安,孤当先拜李先生,来人,给李先生加两千精兵作为亲卫!” 一字一顿,言真意切。 李藐这才收回狂士的模样,拱手回道:“大王缪赞…” 曹操则立刻吩咐,“传孤军令迁都洛阳,计划不变,除此之外,凡我大魏之人,能提及方略破那关麟者、能想方设法取那关麟首级者,孤赏万金,封县侯——” 随着曹操的一番话… 迁都的归属尘埃落定。 程昱与贾诩无比佩服的看了一眼李藐,然后拱手朝向曹操,“大王明鉴,大王万岁!” 李藐也拱手,“大王明鉴,大魏势必转危为安——” 别看他说的是一本正经,信誓旦旦,可事实上,李藐的心里头慌得一匹。 但,至少这一次,他还是赌对了。 关麟说的没错啊—— 晚年的曹操,他最怀念的,最无法拒绝的、永恒的、一如既往的是他年轻时的模样。 那个——魏武扬鞭,豪情万丈、挥斥方遒的模样 只要这一条大方略不变,他李藐的谏言谏策…无论有多么狂,就都不会有任何纰漏!不会有任何事! ——『呵呵…』 李藐尤自一阵心有余悸。 ——『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但…我还是赌赢了!』 是啊? 话说回来,谁又会拒绝自己年轻时、那最高光时,最顶峰时的模样—— … … (本章完) 第五零五章 ——徐公明将军,幸会! 许都城迁往洛阳的官道上。 浩浩荡荡的北迁大军之中,有一处三十余辆马车组成的车队格外的引人瞩目,十八驾马车按照礼法与排序,井然有序的排列着,行驶者。 这些拉着马车的马儿也被称之为“玉虬、素虬、龙、骏駮、白虎、先景”,每个名字的马儿有六匹…各个彰显尊贵。 这是唯有天子出行时,才会拥有的仪仗,彰显出的是汉天子的高高在上与神圣不可侵犯。 不得不说,尽管…在曹操这里,汉天子难逃傀儡的命运,但一切汉家天子该拥有的礼法、规矩,曹操从不曾懈怠半分。 “啾啾…啾啾——” 此刻,当中最奢华的一处马车内,天子刘协坐在其中,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张龙案,案牍上没有笔墨纸砚,唯有一只金色的雀儿。 雀儿外形美丽,羽毛华贵,吃的也是上好的口粮,但…唯有一点,这雀儿是被锁在牢笼里,哪怕这牢笼也是金边镶嵌,也显得华贵异常,但…这依旧无法遮掩他,永远失去的自由。 “啾啾…啾啾——” 这金色的雀儿似乎因为吃饱而欢快的歌唱,但这悦耳的鸣啼在刘协听来却是万般苦涩、万般讽刺、万般嘲弄… “朕与你一样,从生下来就注定待在这笼中,任凭羽毛再高贵?却也难逃成为别人傀儡的命运…区别在于,朕意识到了这点,反抗过、挣扎过…可你,呵呵…就一辈子甘心如此,话说回来,或许你是对的…反正就没有得到过自由…何必去追逐?去向往呢?” 刘协的声音不大,可一句话中,表情却是格外的复杂,当然…最终所有的表情皆归于苦涩。 也是无人能聆听这位天子的倾诉了,他竟在向一只鸟儿在诉说,“有些时候,朕…朕觉得,朕从生下来就是个错误,朕听宫里的老人说,朕的母亲王美人也是名门之后,但时运不济…偏生那时执掌后宫的是何皇后那个毒妇!” “朕还在母亲的肚子里时,这何皇后就逼迫母亲喝下了无数碗堕胎药,可偏偏,朕在这么多的药力作用下还是活下来了…然后,何皇后愤怒之下,便一杯毒酒毒死了朕的母亲…朕也从此养在了董太后的膝下!” “后来…父皇有意让朕继承大统,更将遗诏交给了西门八校尉之首的蹇硕…可惜的是,大将军何进掌权,何皇后又与十常侍密谋…加害了蹇硕,扶朕那不成器的兄长刘辩继位…朕那时就觉得,一切都算了吧,当个陈留王也挺好…至少,朕是自由的啊!唯有朕的祖母董太后在临死前告诉朕,一切都还没有定数,一切都才刚开始。” 说到这儿,刘协的眼神中多出了几许落寞。 “果然,好景不长…十常侍与何进因为权利的争夺厮杀于皇宫,整个洛阳大乱,董卓入京,把持朝纲…董卓又因为与董太后有亲的缘故,将刘辩废除,立朕为皇帝…从而引发了朝局的震动…引发了十八路诸侯讨董…” “之后,便是董卓兵败,朕被挟持着往长安,再然后是董卓被杀,朕被李傕、郭汜争来争去,他们争的是权利,可谁在乎过朕?在乎过朕那段时间饥肠辘辘,朝不保夕的感受…得亏之后在张杨、杨奉、董承等几番势力的斡旋下…朕又重新踏上了南归的路,那时候…百官、朕…一路上风餐露宿,朕记得吃的最好的一顿是一个馊了的面饼,朕剥去那绿色的一层,一口咀嚼…那味道别提多美味了!” “最后…最后朕就落到这曹操的手里,曹操礼敬于朕…朕以为找到了忠臣义士,可不曾想,这曹操竟是装的,他只是想利用朕…帮助他占据礼法、大义上的上风,然后将一个个对手铲除…呵呵,朕总是那么容易相信人!朕总是被人利用了许久后才后知后觉,朕相信过董卓、李傕、郭汜,相信过杨奉、张杨、韩暹…也相信过曹操,可到最后,他们一个个都不装了,他们都是在利用朕…利用朕这皇帝的身份,利用朕这大汉天子之名…去替他们铲平道路罢了!” 说到这儿,刘协的眼眶中已经饱含着泪意… 他的牙齿紧紧的咬住嘴唇,言语间带着更多落寞与悲鸣,“朕…朕是不是从一出生起就…就注定这一生的悲剧,朕是不是…本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 是啊… 刘协从娘胎里就跟堕胎药斗; 小时候跟“辩少无威仪,不配为人主”的兄长刘辩争夺皇位; 长大一点…就卷入何皇后与董太后的两宫之争,卷入外戚与宦官的厮杀; 然后…成了董卓祸乱下扶持而起的傀儡,成为了李傕、郭汜争抢的筹码,成为了曹操把玩的一个玩具。 如果说三国中,有一个人是最惨的,那无疑…唯有刘协,他的人生经历,何止一个惨字了得? 说到最后,刘协的泪水再也遏制不住,宛若那断了线的珠链般,“啪嗒”、“啪嗒”的就往外涌… “朕苦啊,朕…朕这半生好苦啊,董美人…伏皇后,你们…你们都跟错人了——” 一边努力隐忍着哭泣,刘协一边轻声的感叹,仿佛…哪怕是这感叹声,他都不敢抬得太高,生怕曹操的人听到。 最后,刘协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提起了那镶着金边的鸟笼,然后打开了笼子的大门,里面金色的雀儿先是吓了一跳… 可最终确保没有危险后,这雀儿还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走向这笼子外面,满心好奇… “走吧…走吧…” “飞吧,飞吧…” 刘协继续张口:“朕知道当傀儡,被人囚禁在这笼子的滋味儿,朕如何又要让你与朕一样…一生被囚禁在这金色的牢笼里呢?去吧…去吧,朕还你自由…自由…” 刘协将这金色的雀儿捧在手心,然后经由窗子放飞了出去。 雀儿仿佛第一次领略到这世界的广大,一时间迅速的扑棱着翅膀,想要翱翔于天际… 但最终,长久时间关押于牢笼之中,仿佛让它早已失去了飞行的天赋,它重重的摔在地上,然后被后面的马蹄踩踏,很快…沦为了一摊软泥! “这…” 刘协的心头咯噔一响。 他万万没有想到,哪怕这金色的雀儿离开了这牢笼,自以为能自由自在的翱翔于天际,可外面的世界…或许远比这笼更残忍! “呵呵…呵呵呵呵…” 这下,刘协不由得苦笑,笑声凄惨、落寞至极。 就在这时…“嘎吱”一道细微的声音响起,刘协感觉听到了什么,是一道很清脆的声音,可四下去看,哪里有什么动静? 这硕大的马车车厢内唯独他一个… 再仔细去找,是那“笼”…是这鸟笼的门上有一个卷起的字条,因为打开这鸟笼,字条才落了下去。 这下,刘协本能的一惊,他先是左右环视,乃至余光瞟向马车车窗外,确保没有人注意后,这才从笼中取出了这字条。 随着他缓缓的展开字条…一行小字跃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荆州来信?” 刘协惊愕张口,可这话还没说完,他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继而,一双眼眸紧紧的凝于那字条上,“是…是那关家四郎?他…他要帮我?” 刘协的这一道声音极轻极细,乃至于还带着许多不可思议… 但…无疑,这一条字条,是他在这‘寂暗’的世界里唯一能寻觅到的色彩了,无论如何,他…他都会深深的抓住。 而随着刘协的眼眸向下,他看到了这字条上一些熟悉的名字,这是关麟留给他的,值得信赖的人。 比如…太医令吉平,及其子太医署的吉邈、吉穆; 比如…少府耿纪、丞相司直韦晃; 再比如…相国府西曹掾魏讽! 前面的几个,刘协并不陌生,至于这魏讽…刘协回忆起来,他不就是长乐卫尉陈祎举荐的名士、贤才么? 如果是陈祎举荐的,也怪不得…那关家四郎在这份可靠者名单上会有他的名字。 等等… 想到这儿的刘协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压低声音,自言自语的问:“有魏讽?为何没有陈祎?难道…长乐卫尉陈祎…他不值得信赖么?” 是啊…从刘协的视角来看,执掌御林军,保护天子周全的陈祎…是他的心腹之人,无疑更值得信赖啊! 只是,刘协哪里知道。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在两年后的那次谋袭魏都邺城的叛乱里,就是因为这陈祎向太子曹丕告密,导致最终魏讽被杀,连坐死者数千人! 也导致最有机会对曹魏的大本营釜底抽薪的一次机会彻底失败。 诚然,关麟与这些人并没有什么交情,诸葛恪也没有机会与他们联络,但有一点…史书绝不会说谎—— 忠义之士与背弃之人,那一个个赫赫然的名字,在关麟的经验世界里,一早就被打上了对应的标签! … 魏讽与陈祎的马队在整个队伍的最末端。 按理说,陈祎是长乐卫尉,保护天子的周全他责无旁贷。 但…如今非常时期,护卫天子的是虎贲军的兵士,别说是御林军,就是陈祎这个长乐卫尉也无法靠近天子一步。 很显然,曹操可以接受失了许都城,但…他与大魏均是无法承受失去天子的后果,这是曹操与大魏最后的底牌了。 一旦失了天子,那大魏将瞬间变为整个天下的“叛逆”所在,人人得而诛之…到时候无论是外部的征讨,还是内部的叛乱,都不是曹操可以承受的。 故而,天子的周围重兵防护,就连曹操嫁给天子的三个女儿都不许靠近那马车。 天子的马车中唯有刘协与那笼中的鸟儿。 “曹操这是有些过分了吧?” 陈祎忍不住小声抱怨一声…当然,这声音因为他发出的无比细微,唯有他与魏讽两人听到。 魏讽吁出口气,“再忍忍,到洛阳城一切都会有转机。” “这是为何?”陈祎连忙问。 魏讽回答道:“咱们这位陛下是有雄心的,这些年来…利用董承也好,伏完也罢,或是衣带诏,或是血书…他屡次三番的反抗过曹操,但最终…功亏一篑!诚然,这有曹操的势力太过庞大的缘故,可还有一点,是因为许都…是因为那里的百姓与氏族更忠诚于曹操,大魏在许都可谓是根深蒂固啊!” 说到这儿,魏讽的眼眸抬起,朝北望去,继续开口:“可洛阳不同,洛阳是大汉二百多年的帝都之所,那里就算遭遇过大的劫难,可只要留下的百姓、氏族…他们的脑海中依旧更认同于汉,也愿意让汉王朝延续…况且,那里的校事府、虎贲军初来乍到,亦无法做到如许都这边暗网密布…这对我们而言是机会!” 说到最后这句话时,魏讽的眼睛里多出了许多坚定。 就像是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陈祎则好似听出了点什么,脑袋往魏讽这边一探,“你不会已经提前部署了什么吧?” “呵呵…”魏讽笑了,笑的有些神秘…“我原本以为,要在如此强大的大魏中寻觅到一个一击必杀,釜底抽薪的机会可能要等上两到三年…可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了…” 说到这儿,魏讽顿了下,声音进一步压低:“我已经在洛阳埋伏了一支死士,擒贼擒王,只要杀了曹操,朝局必乱…到时候,我等便能趁乱将天子救出…” 这… 魏讽的话委实让陈祎吓了一跳,“你是说…死…死士?” 陈祎像是因为“死士”二字受到了极大的惊讶,可…魏讽那下半句话的惊讶,又不亚于死士! “即便…即便你把天子救出?你…你能救到哪呢?” “荆州!或者说是…许昌!”魏讽不假思索。 只不过,这一句又一次震慑到了陈祎…陈祎连忙问:“你…你已经与荆州联络上了?” “算是吧…”魏讽吧唧了下嘴巴,“或者准确的说,是荆州主动与我联系上了…虽只是寥寥几个字,只是一封字条,甚至我都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在何方?但…这却足以加重我的信心,釜底抽薪…救出天子,你、我便立下这大汉最大的那封功勋了!且不说此生富贵,单单你、我之事迹也将流芳万世,为后世所敬仰——” 魏讽是文人,是名士,对名声的看重甚至要高于生死,高于身家性命。 魏讽的话也让陈祎震慑在原地,他瞠目结舌,他张开嘴巴,却因为紧张与激动…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陈兄,你会帮我的,对么?”魏讽接下来的话,算是将陈祎从九霄云外拉回。 他喃喃回道:“自…自然…自然!” 只不过,陈祎这话…多少带着些许怯弱。 这种事儿又不是过家家,平素里在天子面前表决心容易,可真的要孤注一掷、破釜沉舟,那需要的勇气与胆力就不是说说而已了! 就在魏讽与陈祎议论之际。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彻而起,有虎贲军朝曹操所在的马车方向高喊道:“东吴使者求见——” ——『东吴使者?』 无论是魏讽还是陈祎,下意识的心头吟出这四个字。 因为,曹魏突袭淮南,偷袭东吴…乃至于原本默契的双方突然撕破脸的消息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故而,魏讽与陈祎对这个时候东吴使者的来访还是有些疑惑的。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魏讽小声嘀咕道。 陈祎则吧唧了下嘴巴,思绪从方才的震惊、震撼中收回,他轻声道:“或许…是这次,大王打疼了他东吴吧?又或者是…” 不等陈祎开口… 魏讽突然想起了什么,“是曹丕…二公子曹丕还在东吴——” 刹那间,魏讽忽的就想起了曹丕的处境。 如今的时局,这位二公子…是深处龙潭虎穴之中,随时都有陨亡的风险! … … 关麟终于结束了与曹操在“襄樊”至“许都”间的一切博弈。 傅士仁、侯音、麋路、朱灵、朱术的兵马行至许都城下时,这里城门洞开… 城楼上,百姓早已自发的卸下了“魏”字大旗,取而代之的是硕大的“关”字大旗,仿佛…这座城池内的每一个人都无比清楚。 让这座城池,让这座帝都一夜间变幻大王旗帜的是来自荆州的那一对关家父子。 因为热气球在天穹中窥探,故而,傅士仁并不担心埋伏,直接带兵入城… 侯音、麋路、朱灵父子紧紧的跟在后面… 特别是朱灵父子,又一次来到了许都,这让他俩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同样的,还有一种更强烈、更异样的感觉。 因缘际会也罢… 机缘巧合也罢,他们虽被迫投降,但这投降…保不齐,还真投对了,这一切都是老天最好的安排! 城门口,氏家自发的组织其门客…悉数列队在门前,迎接着荆州的兵勇,百姓们也是围观如堵。 荆州的大军进入城内,傅士仁行在最前,他高坐在马上…像是一个英雄般大笑着朝众人招手。 他自信满满,脸上凹显出的是无限的享受…他该享受这一切,当初关羽久攻不下的襄阳城,就是他攻下来,骑着高头大马第一个入城的。 现在的许都城,也是他第一个入城的…他见证了荆州,或者说是在关麟谋划下的荆州,一步步的走向辉煌… 这是一条辉煌之路—— 当然,他没有忘记关麟的嘱托,进入城后,当即朝着百姓大声喊道:“我三弟云旗在我入城之前就屡次三番的交代,说是逆魏无道,刑罚残酷,把诸位都害惨了,如今…我大军初入城池,诸事繁杂…权且就先效仿高祖,与诸位定下约定,不论是谁,都要遵守三条法律——杀人者要处死,伤人者要抵罪,盗窃者也要判罪!除此之外,逆魏繁律苛法均可全部废除!各级官吏都各自按原任职务坚守岗位,执行公务,一切异议等到我三弟云旗入城后,再行计议!” 约法三章… 没错,傅士仁效仿的便是汉高祖的约法三章。 曹操尊崇的是乱世用重典,大魏奉行的也是严格的律法,故而…难免对百姓苛待,关麟便派人告诉傅士仁…入城后,在律法上要与逆魏截然相反,以仁为本—— 果然… 傅士仁的话,引起了百姓们的欢呼与拥戴。 整个许都城的百姓纷纷送上牛羊酒食慰问荆州的军队将士,傅士仁依旧是按照关麟的提议,一一回绝。 “我三弟云旗特地交代过,荆州的粮食很多,士兵们并没有挨饿,我们不能再给父老乡亲们添麻烦,让大家破费财物了…” “除此之外,若是乡亲父老们谁有在逆魏冤枉的案子,受到的委屈,被那些逆魏宗室侵占的土地,拿着你们的证据、字据也一并报于官府…咱们是刘皇叔的兵将,刘皇叔惟贤惟德,以人为本…咱们不会让任何一个乡亲父老吃亏——” 说着话,傅士仁大声吩咐,“来,让那官府门前的鸣冤鼓响起来——” 这… 随着傅士仁的话,许都城的百姓们一阵感念万千。 有的竟然一边泪洒,一边欢喜的呼喊:“如果刘皇叔的人早点来许都…如果颍川荀氏是支持的刘皇叔,那…那荀令君一门…何至于…何至于…” 一切的欢呼声仿佛都会因为这句话戛然而止。 所有许都人的百姓像是刹那间神色都变得暗淡了,落寞了—— 傅士仁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看百姓们的表情,多半…与这些百姓最终选择能留下来有着什么牵扯。 … … 平鲁城门前。 徐晃与他的三万兵…不,准确的说,抛去饿死的、病死的、逃跑的,徐晃手下只剩下不到两万的兵勇。 此刻的平鲁城大门敞开,徐晃与他的兵士没有任何铠甲、兵器,一步步的走向…那原本繁茂,如今却被大火烧成灰烬的树林。 而在那灰烬之处,还有一支兵马,甲胄森严,装备精良,特别是那一架架连弩与偏厢车组成的‘步车’协同的军团,凛然伫立…让人望而生畏,特别是战车上的兵勇,他们居高临下,宛若俯瞰着眼前的一切宵小。 “踏踏——” 伴随着徐晃的兵勇走到那灰烬之中,徐晃伸手示意,让所有兵卒停下脚步,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尽量做出一副上将军才有的姿态,然后迈着厚重的步子朝敌人那甲胄森严的军团处走去。 “云旗公子,他便是徐晃——” 陆逊提醒身旁坐在战车上的关麟。 除了陆逊外,关麟身旁还站着士武、甘宁、凌统三人,听到对方是徐晃,这三人均警惕的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关麟却是不以为意,他抬起头,缓缓的站起身,伸出手遮住阳光,眯着眼去观察着正踏步向他走来的这个逆魏五子良将。 “踏…踏…” 伴随着低沉的步子,徐晃已经走到了关麟的战车前,不等关麟张口,徐晃在观察过眼前诸人后,目光锁向关麟,“你便是关家四郎吧?” 被对方认出,关麟并不意外,咧嘴笑了笑。 “徐将军,幸会——” “你赢了,襄樊战场你赢了,许都城你也赢了…”徐晃说着话时,神色间带着几许落寞,像是哪怕事实如此,他依旧无法接受这个溃败…乃至于大魏割地、被胁迫的事实。 “徐将军这话说的不错,是我赢了…”关麟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朝向徐晃,“只是,这不会是我最后一次赢,也不会是逆魏最后一次输,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 胜利者总是可以肆无忌惮的放狠话… 相反,失败者…就连反驳的资格也没有。 “关四,你很厉害——”徐晃抬起头,迎上关麟那烈日般的目光,“我征战沙场也几十年了,从没有碰到过你这样的对手,你爹厉害的地方是勇武与他统略,而你厉害的地方是谋略与心智,甚至一定程度上,你比你爹厉害,你让我很沮丧,想必也让大王很沮丧,让大魏很沮丧,但同样的,沮丧过后,你也让我很兴奋,想必大王有你这样一个对手也会无比兴奋!” “哈哈…”徐晃这番由衷的话惹得关麟笑出声来,笑声落下,关麟说:“希望你们能一直兴奋下去吧…至少这样证明,你们还活着…” 说到这儿,关麟一扬手,似乎并不打算与徐晃细谈…当即大声吩咐:“放人——” 没错,这次关麟特地来平鲁城,就是放徐晃与他的这些兵勇回去的,关羽一诺千金…关麟也不会在这等事儿失信于天下。 再加上,他对徐晃…多少还是有些想法的! 徐晃既当初能叛杨奉,那就证明,他绝不是一个愚忠、一条道走到黑的人… 这样的人总会有办法能引导着他“弃暗投明”! 当然,不是现在! “多谢,告辞——” 徐晃郑重的朝关麟一拱手,然后转过身,大踏步的走回了军中… 整个魏军将士,一个个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是被这炼狱火海给吓傻了,还是无法接受樊城焚毁,许都易主这样的事实… “各自领了盘缠,走了…” 徐晃吩咐一声,其实…何止是魏军兵士,就连徐晃的喊话也显得有气无力。 荆州军已经提前将沿途的盘缠准备就绪,除了马匹与军械、兵器、铠甲无法归还魏军外,沿途的水粮,还是有保障的,准备的很充分。 “唉…” 有亲卫替徐晃也领了水粮,徐晃托着那仿佛灌铅似的双腿,最后扭过头再度回望了眼这平鲁城,这座让他永生无法忘却的城池,也永生无法忘却的…他的命就犹如蝼蚁一般被人给捏在手里的感觉! “走吧…” 终于,徐晃第一个转身,他走在最前…一干魏军兵士也紧紧跟向他。 路线是关麟提供的,说是沿途不会有人阻拦,还有湖泊可以补充水…这本是来自关麟的好意,可莫名的…此刻在徐晃的心头就像是莫大的讽刺。 哪曾想… 就在这支落魄的魏军要北归之时,忽的,将近五千人的队伍几乎是同时转身,他们齐齐朝关麟这边冲了过来。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凌统与甘宁、士武迅速的拔出武器,一干荆州兵士也第一时间架起了连弩,随时就要扣动扳机。 乃至于徐晃都吓了一跳… 他以为这些兵士是不堪受辱,要与关麟拼命… 但…这种拼命?有意义么? “你们,回来——” 徐晃焦急的声音响彻而起… 仿佛局势一下子就变得一触即发,倒是唯独关麟,他是最冷静的那个。 ——『他们没有武器,不会是突袭?』 判断出这一条,关麟连忙吩咐,“都放下武器,莫要伤了他们——” 就在凌统、甘宁、士武疑惑之际,只听得“啪嗒”、“啪嗒”的声音良久不觉… 这些兵士齐刷刷的跪了,为首的高呼,“我等…我等愿弃暗投明,投诚于关四公子,求…关四公子收留我们哪…” 唔…原来是投诚! 这一幕的出现,让徐晃的心情从担忧一夕间变为扼腕痛惜,变为深刻的悲痛,变为了更无法接受的耻辱。 又…又一支军团离他而去,还是在他面前,这样惶惶然的离他而去… 不…这并非离他而去,而是背弃大魏! 这… 这… 一时间,徐晃只觉得心头如绞肉般疼痛,难以自己。 关麟却是在士武、甘宁、凌统的护卫下,走到这些兵士的面前,他亲手扶起了为首的那兵士。 那兵士哭着对关麟说,“我们这些人本就没什么亲人,没什么牵挂,可我们不想死,不想…为了那魏王…这般毫无意义的死去——” 说这话,这些兵士中许多人都哭了… 是啊,一年来,自打关麟一鸣惊人起,曹魏死了多少人? 数的过来么? 单单他“关四”这个名字,就是巨大的威慑,一个让人绝不愿意引为敌人的威慑。 “不会再有人死了,一切都会好的。” 关麟一边拍着这兵士的肩膀安慰他,一边朝着徐晃喊道:“徐将军,这你都看到了,并非我不守约定不放人,而是他们自愿归降,这些…还望徐将军向那曹操解释一番,免得说我不讲诚信!” 呼… 在一口沉重的呼吸中,徐晃一声冷哼,然后转过头,愤怒的咆哮,“看什么看?走了,走了?怎么你们也想留下了——” 他只能把心头的悲愤悉数发泄在身旁的这些兵士身上。 是啊,徐晃如何不悲愤呢? 带了三万兵来守这平鲁城,本是为了引水倒灌,淹了整个襄樊… 然后将关羽、关麟,将关家军,将荆州兵变为水中鱼鳖,任人宰割… 可最终,没有引水倒灌,也没有任何一场战争,乃至于他徐晃的兵都没有见过什么叫战场! 哪怕是这样,他的三万兵…目前留下的已然不足一半了。 可悲啊,这仗打的简直可悲啊! … … (本章完) 第五零六章 魏吴水战,那不过是演戏罢了—— 虎牢关下,东吴的使者张昭张子布被带进了一座营帐。 这里是北归的魏军临时安营扎寨的地方,张昭走入的则是曹操的行辕。 此刻的军帐内,除了曹操在阅读军报外,李藐、程昱也在…他们本在向曹操禀报着一些霸府内的急件。 可随着张昭的走入,所有声音一下子悉数停止。 曹操也抬头,看到来人是张昭,略微有些惊讶,感慨道:“外事不决问周瑜,内事不决问张昭,东吴这是无人可用了么?如今…连外事派遣使者,也要出动年纪一把的张子布么?” 因为带着任务,张昭的面色上显得有些沉重,他朝曹操拱手道:“多事之秋,能让吴侯信任的文武不多了…” 哪曾想,他这声音刚刚落下,曹操厉声大啸:“东吴的文武,要么是被那关家四子骗走了?要么是被那关云长杀绝了吧——” 这… 曹操的这一句话使得张昭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暗沉如水… 他沉吟了一下,方才鼓起勇气,迎上曹操的虎目,厉声质问道:“若非大魏背信弃义,突袭我东吴淮南之地,夺我合肥,我东吴缘何能受此重创?老夫今日替吴侯来就是要向大魏讨个公道,问一句魏王!” “魏吴联手抗击荆州,诛灭关羽…这本是双方之默契,为何魏王要撕毁盟约,背信弃义,突袭淮南,谋攻合肥,诛我大将,使我东吴落入腹背受敌、危如累卵的陷境。魏王难道就不知道,若是吴亡…那荆州势必崛起,一者魏王甘当此背信弃义之名,二者魏王是在为虎作伥,养虎为患!” 曹操没想到,仅仅比他小一岁的张昭,竟一张口就如此这般的凌厉,就是要对曹魏兴师问罪。 曹操的眉头凝起,正想回话… 倒是李藐先一步开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藐先是一阵大笑、狂笑、嘲笑,然后朝着那张昭道:“魏吴联手,抗击荆州,还…还…诛灭关羽,哈哈哈哈哈…这话亏你张子布说的出口,我…我简直要笑掉大牙了!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后,李藐的声音变得严肃了些许。 “若不是你们奇袭长沙、江陵,十倍于守军的兵力,愣是被打的灰头土脸抱头鼠窜,若不是面对关羽的奇袭连战连溃,五日丢六城…让那关家军长驱直入夺下柴桑!哼…我大魏何至于被逼到如此地步?我大魏何至于放弃与尔等的联盟?” 李藐越说越是气势如虹,越说声音越是响彻。 甚至,都让曹操那呼之欲出的话语给吞了回去…曹操的目光也凝于李藐的身上,似乎对这位狂士发难于张昭饶有兴致。 李藐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大魏牵扯住荆州主力,数十万荆州兵马陈兵于襄樊,江陵、长沙守军不过千余?关羽关家军不过万余?这寥寥兵马非但挡住了你东吴的数万大军,乃至于还反攻江东,致使你东吴命悬一线、危如累卵…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东吴是鼠辈,是不堪一击,以寡敌众尚且败至如此境地,如此盟友?焉值得信赖乎?如此羸弱之军,大魏与之联合又有何益?” “再说你东吴之外交…哈哈哈…诸葛瑾、吾粲…他们本是你东吴派遣的使者,可还未出许昌,却已经成为了荆州之臣,如此众叛亲离,一触即溃,也难怪东吴终难逃亡国之命!如今天数使然,我大魏与荆州联合,兴师灭你这鼠辈之国,此上合天意,下合人心!” “汝既为谄谀之臣,只可潜身缩首,苟图衣食;安敢在我大魏行辕之前,对我大魏兴师问罪,皓首匹夫!苍髯老贼!尔不日将随东吴一道归于九泉之下,还有何面目在吾主面前大放厥词?你张子布枉活六十有一,得先主托孤重任,一生却未立寸功,只会摇唇舞舌,负隅顽抗。一条断脊之犬,还敢在我主面前狺狺狂吠!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李藐不愧是狂士,还是一个与关麟接触过许久的狂士。 就连骂人的水平也因为关麟的“调教”而水涨船高。 这一番话,将张昭说的哑口无言的同时,也让曹操、程昱听在耳中,直有一种大快人心的感觉。 诚然,局势发展到如今这一步,有他们曹魏战况不利的原因,但东吴的背刺不成反被袭…这点更致命。 事实上…对于被迫无奈下的谋袭东吴,曹操与程昱本还有些内疚,但李藐这么一说…内疚全都不见了。 打东吴,不是因为他们背信忘义,而是单纯的因为东吴——弱! 你弱,就活该挨打—— “你…你…”张昭一时间语塞,他只能伸出手指向李藐,五官紧紧的凝在一起,面容苦涩至极。“你…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不是我李藐欺人太甚,只是单纯的因为你们东吴太弱了,偏安一隅,我看…你们就是偏安太久了,这世上就算是没了东吴,两强争霸,南北对峙…保不齐,更能唤醒我大魏男儿的血腥与骨胆——” 李藐越说情绪越是高亢。 曹操已经彻底不说话了,就静静的听着李藐的话,看着他的表演。 “你…你们不要忘了…”张昭亮出了他的杀手锏,“魏王的儿子曹丕曹子桓如今还在东吴…你…你们就不怕?” 威胁,张昭是以曹丕的性命去威胁曹魏… 他是带着任务来的,他必须要让曹魏停止进军,他必须为东吴…为孙权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否则…东吴就难逃亡国的命运了。 这次… 不等李藐回话,曹操当先开口,他没有与张昭对话,而是询问程昱。“淮南那边,文远打到哪了?” 话题突然就转到程昱这边,程昱略微思索,当即回道:“昨日传回的军报,文远将军已经调度水军,南下往濡须口进发…” “濡须口…”听到这个地名,曹操缓缓起身,他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孤几次征伐濡须口,都没有获胜…如此,仲德你告诉文远,一月之内,孤要他夺下濡须口,若能做到,孤赐他县侯,赏他食扈三千——” ——『这…好重的赏赐啊!』 程昱心头暗道一声,连忙拱手,“是…臣这就去办——” 俨然,曹操在用他的霸道回应张昭的威胁… 俨然,东吴妄想以“曹丕”威胁曹操,改变大魏的进攻路线,那单单曹操这一关就绝对过不去。 “你…你们…”听到这儿的张昭腿都有些软了。 “你什么你?”李藐那不客气的声音再度吟出,“你东吴灭国已然不可避免?你也只能如一只老狗般在此狺狺狂吠…呵呵,时局…已经不可避免!至于子桓公子,哼,你敢动子桓公子试试?若他孙权小儿敢动子桓公子,那他日东吴灭国之日,将是孙氏一门血洗之时,更是孙氏数代祖坟刨出之日…子桓公子若还在也就罢了,若不再,那他孙家一门的孤魂野鬼,将永生永世无家可归,无魂冢之地!” 李藐的这一番话又一次震慑到了张昭。 随着“啪嗒”一声,张昭的腿软了,他一个踉跄,竟是跌倒在地上。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仿佛已经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狂澜既倒,什么叫做大厦将倾…时局的发展…没有人可以扭转! 那他…他张昭?又该何去何从呢? 反观另一边,因为李藐的话,曹操对这位狂士更加的欣赏。 他心头暗道: ——『不曾想,李汉南竟成了我大魏少有的有血腥、有骨气者!』 ——『这李汉南是狂士,却也是义士啊!』 念及此处,曹操的余光再度瞟向了张昭… 思绪也又一次引回了东吴战场。 ——『哼,鼠辈东吴,该有此一劫,灭吧,灭了之后,这世间便只剩下真男儿的战场!』 言及此处,曹操的眼眸上移,像是穿越过这行辕的窗子,穿越过那崇山峻岭,穿越过江河湖海,最终停留在了长江的对岸。 这一刻,他曹操仿佛看到了一边是张文远,一边是关云长,他们正在这江东之地肆意挥洒,豪情万丈… 那里,那鼠辈之地…注定将沦为一处狩场! … … 襄阳城,关麟风尘仆仆的再度回到这里时。 已经有许多人…或者准确的说,是许多条消息等着第一时间禀报于他。 一名杂役捧上水盏,关麟抿了一口,然后抖开桌案上的文书快速浏览,同时大声吩咐:“奏事——” 第一个奏事的乃是陆逊的儿子陆延,“平鲁城的降兵收编完成,共计四千三百二十二人,其中有辅兵一千余人,父亲不知道该如何分配,特地让孩儿来请教云旗公子。” 这衙署中,陆逊也在… 其实,正常而言,既是陆家军围的平鲁城,那就算陆逊将这些降兵收纳为陆家军,本也是无可厚非。 可作为投诚而来的一族族长,陆逊对分寸有着敏感的把握,他从来只掌管陆家军原本数量的兵马,从未增添过一人,这也会让他避免许多不必要的猜忌与麻烦。 毕竟,这里虽是荆州,虽是关麟麾下,但…事实上,哪怕是关麟,也是刘备麾下,一些敏感的话题,诸如“兵力”,陆逊还是会格外注意的,不能太引人注意。 关麟自然知道陆逊的这份心思,他直接吩咐:“这四千多兵赐予郝昭吧,这次他驻守长沙,以两千之兵抵御数万吴军,居功至伟,他又是荆州四大家族习家的女婿,我本就在思索如何赏赐,这四千多兵,是意外之喜,却也是来的正好…” 听得这四千多兵归于郝昭,陆逊并无异议,只是感慨:“如此最好!” 接下来奏事的是傅士仁的副将,“傅将军已经带兵进入许都城,百姓们夹道欢迎,东吴使者诸葛瑾、吾粲归降,傅将军让末将带话给云旗公子,他已经按照公子吩咐的贴榜安民,与百姓们约法三章,秋毫无犯,除此之外,开仓放粮…重新丈量那些无主田亩,一部分按功勋分给有功之人,一部分则归还于那些被曹魏霸占土地的农人!倒是做这些时,那诸葛瑾、吾粲从旁协助,帮了不少忙…” 其实…这是两件喜事。 一个是许都城的尘埃落定,一个是在诸葛恪的外交博弈下,不仅在与东吴、曹魏于外交层秒博弈中大获全胜,乃至于都把东吴的使者都给劝降了。 关麟对这条禀报似乎很是满意,微微颔首,“我这大哥做的好,兼之有诸葛子瑜的帮助,料来…民心、民意这一项上能够迅速的建立起来,无论如何…我们都得让百姓们知晓,我们与曹魏是截然不同,我大伯也与曹操截然不同——” 陆逊、甘宁、凌统…还有苏飞与孙皎等一干东吴的降将,听过关麟的话均是深以为然。 不过,他们却更关注着下面这条禀报。 至于缘由,无他…这是来自柴桑那边的急报。 而关麟身旁的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与东吴有着千丝万缕的纠葛… 他们更关注二将军关羽如今打到哪了? 战况如何? 千呼万唤,第三个禀报的人是赵累,他从前线的关家军处风尘仆仆的赶回。 轮到他禀报,当即拱手,“禀四公子,二将军那边一切顺利,如今柴桑城已经悉数收复,水军战船也第一时间调度与庐江的东吴水军隔江相望…近日,二将军也与曹魏将军张辽见面,议定了进攻的方案,一切都按照计划在进行,四公子可放心!” 无疑… 赵累是轻描淡写的将庐江一战的形势给描绘出来。 可…他越是轻描淡写,陆逊、甘宁、凌统、苏飞、孙皎越是担心,几人彼此互视,最后还是由陆逊提出质疑。 “庐江是东吴最后一道屏障,凭我对孙权的了解,他一定不会放弃,除此之外…凭我对东吴的了解,这里的百姓安居而厌战,面对敌人…只要是保卫东吴疆土,他们会不遗余力,殊死一搏…所以…” 俨然,陆逊想表达的意思是这仗不要想的太乐观。 哪怕是关羽、张辽联手,这一仗也一定不会简单。 反观关麟,面对两人提出的质疑,关麟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其实,庐江这一仗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因为…它只有一战,那便是首战,若首战大捷,单我爹与张文远的名字吓也把吴人吓死了!什么吴人安居而厌战,什么吴人有守土之心,统统会被‘小儿止啼’的恐惧代替,反之,若首战败,真让吴人打出信心了,反倒是庐江就不好啃下来了…” 听着关麟的分析… 陆逊连忙接着问:“云旗这话…想来是有破局之策了?” “有…倒是有一点…”关麟也不隐瞒,“廖化在那里,想来…他已经把我在江夏为这一仗准备的秘密武器拿出来了吧?这可是一份大礼,经我爹与张文远之手送给那孙权,可足够他孙权吃上一壶的…” “权且希望他不要不识抬举吧!” 关麟的话戛然而止,再深入就涉及机密了,关麟没说,陆逊等人也不会去问。 只是…考虑到此前的连弩、偏厢车、蹶张弩、飞球…可以想象,关麟送给东吴的这份礼物,想必厚重的很! 当然,这对于陆逊、凌统、甘宁、苏飞、孙皎而言… 只要是痛扁孙权的,他们是喜闻乐见。 说完了这些正事,最后一名奏事的是来自江陵的一个…管家。 没错,是关府的管家。 关麟还诧异,怎么一个管家,也能来此衙署禀报。 却听得这管家禀报道:“四公子,小的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但…事关胡夫人的吩咐,小的又不得不说。” “我娘?”关麟露出了些许意外。 这管家也不藏着掖着,连忙道:“胡夫人唤四公子回一趟江陵!” “回去?”关麟疑惑的问。 “是…胡夫人态度很坚决,似乎自打失去关兴那儿子后,胡夫人对子嗣的传承看的极重,故而,她特地为公子添得了两房填房丫鬟…” 呃…随着管家的话,关麟懂了。 这是他老娘要填房丫鬟给他“传教授液”呢! 当然,“传教授液”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条大框架下,胡夫人是要确保关麟的功能…没有啥问题! 简单来说,就是确保他能生… 这样,就可以开始操持他的婚事,尽早的抱到孙子…胡夫人对孙儿一辈儿,可谓是望眼欲穿哪! ——『哎呀,果然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关麟一声叹气,其实这种事儿,不是他不想…而是如今多事之秋,他哪里能顾得上儿女情长,哪里顾得上这些情情爱爱的? 这不瞎扯蛋么?这不影响他拔刀的速度嘛? 老娘这是纯粹的胡闹啊! “咳咳…” 提到了这个“无后为大”的敏感话题,陆逊等人轻咳一声,纷纷拱手告辞。 一时间,这官署正堂只剩下了关麟与管家。 关麟试探着问:“不回去行不行?” 管家无奈的摇头,“似乎是不行,胡夫人说了,若是四公子不回来,他就带着填房丫鬟来这里,哪怕是在军营里,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得让四公子把该办的事儿办了…” 呃… 话题逐渐高端,关麟也是醉了…这事儿,多少就有点尴尬了。 … … 江东,濡须口。 张辽正站在一艘艨艟战船的了望台上,俯瞰着眼前的江面,脸上露出一丝沉思。 突然,一支敌军水军战舰从濡须口杀出,出现在远处,他们悄无声息地逼近…俨然,面对大魏水军的来犯,濡须口的吴军没有选择龟缩于港口中,而是选择迎头痛击。 “来的好…” “这是小觑我大魏水军是么?” 张辽的眼眸微微的眯起,可只是一个沉吟,他立刻下令,“出击——” 一时间,整个魏军的战船队伍整齐转向,迎接敌军的挑战。 战船上的弩弓手迅速拉开弓弦,箭矢如雨点般射向敌军。 同时,船上的士兵挥舞着刀剑,勇猛地冲向敌船。 战船与战船相撞,激起阵阵巨浪,水花四溅,一场激烈的水战正式展开。 东吴水军水战一流,针对魏军的战船偏大,他们采取的便是突然袭击战术,瞬间“钻出千百只小船来,水面如飞蝗一般”… 同时,那些精通水性的兵勇也钻入水里,破坏艨艟战船的底部,凿透船底,使艨艟战船四下里滚入水来… 这本是东吴潘阳湖水军在对抗魏军玄武池水军时,无往而不利的一招。 更何况,今日参战的正是周瑜昔日在潘阳湖训练的那支水军部曲,由他的儿子周循统御。 只可惜…今时今日的大魏水军,再不是昔日…在邺城玄武池训练的那支不堪一击的水军。 这支由张辽在合肥城下训练了几年的水军队伍,他们一直隐忍着,早就想要报昔日那赤壁之仇。 “哼…” 随着张辽的一声冷哼,战船上令旗挥动,当即…数以百计的大魏水军早已脱下衣甲,一个个手持匕首鱼贯跳入水中…这是要与东吴水军在水下搏杀。 不多时…江面上已经涌出了鲜红的血液,以及那已经死掉,浮起的尸体… 这些尸体有魏军的,也有吴军的,俨然…双方在水下的搏斗异常的凶险与残忍。 与此同时… 张辽身旁的令旗又一次展动,这一次,面对东吴那数百小船的突袭,在大魏艨艟战船之后,也有数百条小船杀出。 他们乘风破浪,纷纷朝对方的小船杀去—— “咚咚咚——” 那来自艨艟战船上的战鼓声响彻,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犹如一片银色的海洋。 可这片银色很快的就被鲜血浸透… 箭矢如雨,因为火矢的对射,一艘艘战船变成了火船,在水面上燃起熊熊烈火,浓烟弥漫。 这一场水战…整整持续了四个时辰。 直到…双方的战船都损失了超过三成,这才彼此默契的回撤。 张辽站在船头沉吟:“哪怕是训练了这么多年,又有兵力上、战船数量上如此大的优势,可依旧没有一鼓作气摧毁这濡须口的东吴水军,可惜…可惜…” 一旁的高柔一边捋着胡须,一边也跟着感慨:“无论如何,那也是昔日在赤壁以少胜多,赢下大王的东吴潘阳湖水军…不过,如今张将军统御的这支水军已经能与之有一战之力,这已经是值得高兴的一桩事儿了!” 高柔的话,张辽不以为然,他摇着头道:“若是云长的水军,今日必定足以攻下这濡须口…” 高柔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珠子一定,然后轻声道:“文远将军不是也没有尽全力么?这濡须口真的攻下来…反倒是没意思了!” 这一番话,瞬间把张辽的思绪拉回了那与关羽交谈的日子。 是啊… 在他们的计划中,濡须口是不能被攻下来的! 真要攻下来,那计划…反倒是乱了! “哈哈…” 想到这儿,张辽总算一扫这一场“战平”的阴霾,他笑的道:“接下来,就看云长的了,也不知道,他会带给孙权什么惊喜!” 高柔捋着胡须,“我听闻…那关家四郎本就是江夏太守,而江夏已经将那一批礼物送到江边了,这位关四公子的礼物,素来残暴的很…怕是他东吴不好承受吧!” 提到关麟,提到来自江夏的礼物… 高柔与张辽彼此互视,这个话题也算是戛然而止。 一切都在计划当中。 这时,水战的硝烟渐渐散去,只留下漂浮在江面上的残骸和沉默、沉沦的战船—— 倒是另一边… 负责驻守濡须口的是孙权册封的少年将军——周循! 此刻的他站在港口,眺望着那张辽的战船…他口中喃喃:“谁言这张文远只识陆战,不曾想,他的水战也这般厉害。” “还好…”站在周循身旁的是乔装过一番的孙绍与太史享,两人也望着那曹魏的艨艟战船。 孙绍道:“张辽竟也会准备小船,竟也会有熟悉水性且不畏生死的水军兵勇,这点是我没想到的…” 太史享则道:“其实也无妨,这次消耗的不过是濡须口原本的守军,周家军并无太大的伤亡…经此一战,濡须口原本的守军几乎全军覆没,这里算是全部被周家军把持…随时可以港口洞开,引狼入室!” 说到这儿,太史享顿了一下,然后轻声道:“其实…若是周家军齐上,那张辽占不到半点好处!” 听到这儿,周循连忙补充道:“那张辽又如何施以全力?大家都不过是演戏给人看的罢了…” 说到这儿,周循眼眸微眯,“若不让张辽占据上风,那鼠辈孙权如何会调动庐江城的水军?那水军不调动,庐江又要如何破城?” 言及此处,周循大声吩咐,“速速禀报吴侯,魏军势大,那张辽与魏军三日不见,竟突然熟识水战,濡须口兵力不支,我军不敌,恐难以为继,请求吴侯速速派兵支援…否则,濡须口若失,则庐江危矣,江东危矣——” 周循的声音喊得很大… 而他的心情也如同他的声调般激情、澎湃。 俨然,他已经意识到,距离他报父仇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同样的,有这种想法的又何止是周循一个。 对孙绍、对太史享而言,他们的想法如出一辙。 报仇雪恨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 … 建邺城,东吴行宫。 孙权愁眉不展的望着地图,一个个箭头自淮南而下,自柴桑向东。 一边是张辽,一边是关羽,这让孙权始终感受到的就是如芒在背,是如坐针毡的感觉。 呼…呼… 粗重的呼气声不断的从这位东吴国主的口中吟出,这一刻,他算是切身感受到,他与父兄之间的差距。 打江山难,守江山同样很难… 他的身前能用的人已经不多了。 除了顾家的族长顾雍外,张家的族长张温外,虞家的族长虞翻外… 唯独剩下逃回来的全琮、擅长使金色大斧的田异、头戴牛角盔的山越领袖谢旌,吴国大将吕岱、吴国重臣吕范… 虽不至于说是无人可用,可比起当年孙权刚刚接手江东时,文有周瑜、鲁肃、诸葛瑾,武有甘宁、凌统、太史慈,如今的含金量无疑…是下降了一大叠。 最关键的问题是,眼前的这些无论是大族还是武将,他们能拿出来的部曲,都被之前董袭那场不自量力下的败仗给造没了。 就算是这些家族还有兵,已经不舍得再拿出来了。 危急存亡啊… 对东吴,对孙权已经是危急存亡之秋。 只听得“砰”…的一声,孙权愤怒的将一条奏报给狠狠的砸在地上,他愤愤然的张口:“子布传讯回来,魏是指望不上了,人言虎毒不食子,可他曹操竟丝毫不顾其子曹丕的周全,不仅没有让张辽退兵,反倒是提及三十日拿下濡须口!可恶…曹贼可恶!” 受封大魏吴王时,孙权还是一口一个魏王,一口一个大王叫着。 如今,局势逆转,那“魏王”自然而然就变成曹贼了! “呼…呼…” 孙权尤自喘着大气,像是气不打一处来。 身旁的顾雍忍不住张口分析局势:“周循已传回急件,张辽率军兵临濡须口,一战之下,原本驻守濡须口的守军几乎全军覆没,周家军亦遭受重创…拼死之下才守住港口,但损失惨重,由此可见,那张辽与魏军已然不是昔日赤壁之际,那不识水战的魏军了…” “是啊!”张温也张口道:“一边是关羽兵临庐江,一边是张辽进攻濡须口,若庐江丢了,那关羽便可以陆地上进攻濡须口,若濡须口丢了…那东吴对庐江的联系也就全断了…此两要塞均不容有失啊——” 顾雍继续说:“好在是周循驻守濡须口…他是周郎之后,手下的又是周郎训练的那支潘阳湖水军,料想一时半会儿魏军还不至于攻破濡须口,但…这濡须口关乎庐江与江东的联系,更是自这濡须口,可顺江直击江东…此港口必须要救啊!” 随着顾雍与张温的话… 只听得“砰”的一声,孙权一掌重重的拍在案牍上,“孤手中只有一万人了,你让孤怎么救?这江东还守不守了?” “不如…主公再拨一些兵马给那周循。”虞翻提议道,“多个猴还多三分力,哪怕是多一点,也能让濡须口的压力减少一些。” “不可!”顾雍连忙反驳道:“建邺城、吴郡…还有这边的港口也需要驻守啊,若然大军悉数外派,那只需千人死士便可谋取东吴…” 面对顾雍的话,虞翻大声道:“可若是濡须口丢了?就有一万人?这江东守得住么?现在我们是两面受敌,我们剩下的不是两场战斗,我们只有一场战斗的机会,若赢…这士气大震,若败,则…” 最后的话,虞翻没有说出口,他不忍心说出口。 眼见争执不下,吕范提议道:“为何?不能一封诏书,调那庐江的船队去驰援濡须口呢?现如今的战况,不是三千、五千兵马可以解决的,也不是病急乱投医的时候…” “既庐江、濡须口两处同等重要,那我等…理应同等对待啊!那关羽是一匹猛虎,可张辽就不是一只恶狼了么?” 前门驱虎,后门进狼… 如今的局势对于东吴,太、太、太…太难了—— … … (本章完) 第五零七章 大虎?小虎?真是这两支老虎? 无论如何,濡须口还是要派人支援的,除了从东吴调兵外,庐江也必须拿出一部分支援。 这是孙权与一众文武在一番激烈的议论后得出的结论。 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派谁去支援? 贺齐、蒋钦,这已经是为数不多能在正面抵抗关羽的将领了,除此之外,孙权环视眼前的这一干武将全琮、田异、谢旌、吕岱、吕范… 呵呵,昔日张辽在逍遥津可是生生的击溃了吕蒙、陈武、甘宁、凌统、潘璋、宋谦、徐盛、丁奉、蒋钦、贺齐的各部军团。 凌统险些被砍死,陈武战死,徐盛的古锭刀被打脱手…其余诸将士尽皆吓破了胆,然后被张辽带着那八百山西大汉活活砍了一个上午。 砍得心气儿都没了… 与当年的那支“天团”比起来,眼前的这些武将委实有些不够看了。 “唉…” 孙权深深的叹出口气,又一次体会到“一将难求”的痛苦。 就在这时… 顾雍眼珠子一定,提议道:“臣举荐徐盛…如今的徐盛大将军尚在庐江,其又擅长水军陆战,久居江东,也曾先后参加过三次濡须口的战役,对地形极其熟悉,若是他的话…在水战上,或许能败张辽!” 徐盛的名字一出。 立刻就有人附和,这次附和的是吕范,“是啊,主公继位之初,徐盛大将军便驻守柴桑,那时面对黄祖的儿子黄射的进犯,以不到二百人的兵力抵抗,杀伤黄射的部队千余人,其后更是开门主动出战,大败黄射,使得黄射被击退后再也不敢前来侵犯…” “曹操几次进犯濡须口,徐大将军亦是奋勇当先,多次以少御多,他已经是我东吴少有的能匹敌张辽的将军了!只是…” 吕范前面说的语调高亢,最后像是因为突然想到了什么,语调压低,话锋也是一转,“只是,我听闻此前江陵一战周泰、潘璋、马忠将军战死,徐盛将军也身受重伤…如今不过才过去些许时日,怕是徐将军的伤没有痊愈啊…这时候冒然出击,怕是…怕是…” 面对吕范提出的质疑,顾雍直接摆手,“为将者?谁没有负过伤?难道负伤了…就连我东吴危急存亡之时也不出手?也只作壁上观么?此配为东吴之将么?” 顾雍的话让吕范哑口无言… 此间宫殿中的文武也均窃窃私语、小声议论了起来。 “咳咳…” 最终,这些议论声在孙权的轻咳下戛然而止,孙权那碧绿色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眉宇微凝,他沉声道:“顾老所言极是,事急从权,若真等他伤好了,养好病了,孤的东吴怕是已经不复存在了!” 言及此处,孙权当即吩咐,“传孤令,着令徐盛率两百战船,一万五千水军驰援濡须口与濡须守将周循内外夹攻,势要击破那张文远,壮我东吴之军心,壮我三军之战意!” … … 庐江,这座东吴江东最后的屏障,此刻…因为局势的迫切与间不容发,就连那天空中的云朵都显得无比压抑。 无数吴军兵士聚在一起,纷纷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如果这一仗输了?那该如何?” “不过是城头变幻大王旗,又不是没有经历过,日子照样过…” “你说的倒是不错,但…这是有一个前提的!” “什么前提?” “活着——” 随着“活着”这两个字眼从东吴兵士的口中吟出,很快…这两个字就传扬了出去,传遍整个庐江,传遍整个水军队伍。 是啊…在这种局势下,大家伙儿已经完全不关心,谁能取得最终的胜利,毕竟胜利…是主公的,可命却是自己的! ——『活着…活着…』 ——『要活下去啊!』 ——『活下去,迎接新的江东么?』 就在这样复杂且冷峻的气氛中。 庐江官署之内,“什么?”贺齐愤怒的一拍桌案,“主公是疯了不成?他不知道徐盛将军还身负重伤么?竟派他去驰援濡须口,去迎战张辽?这…这不是送…送死嘛!” 贺齐作为年轻将领,敢打敢拼,却又有脑子…明晰时局,懂得审时度势。 然而,现在的局势是,面对关羽的压迫,贺齐与蒋钦一个也离不开这庐江城,那么…唯有让有伤在身的徐盛去了。 可偏偏对方是张辽张文远,便是全盛时期的徐盛都未必是他的对手,更何况现在。 “公苗(贺齐),你冷静点儿…”蒋钦朝贺齐呼喊,连带着把手按在了贺齐的肩膀上,压着他那愤愤然的情绪:“庐江重要!可濡须口就不重要了么?若是破了濡须口,江东对庐江的补给也就彻底断了,还有…那张文远以濡须港口为跳板,退可与关羽内外夹击庐江,进则可进攻东吴的建邺城啊!吴侯不可能坐视濡须口失陷…江东也再凑不出一支像样的兵马了!” 这… 蒋钦的话虽句句扎心,但…这就是事实,铁一般的事实。 “可徐盛将军他…” 不等蒋钦把话说出,“砰”的一声,大门被推开,只见左肩还缠着厚厚绷带的徐盛,大踏步走入这官署之内。 “我徐盛不过是伤了,可不是残了,更不是死了…当今东吴蒙难,便是一江东小卒亦有保家卫国、安邦守土之心…何况是我徐盛耶?昔日伯符将军于我有重恩,我亦答应过伯符将军——犯大吴疆土者,盛必击而破之!吾势要将这长江天险铸造成我江东铁壁!” 徐盛一口气说了许多… 言外之意,无外乎是——战,战,战! 这一番话也顿时点燃了整个官署所有文武的热血与豪情。 唯独贺齐双拳握紧,口中喃喃:“徐…徐将军…” 其实贺齐想说的是——『对方可是张辽啊!是那八百破十万,是那让江东小儿止啼的张辽张文远哪!』 可话到了嘴边,贺齐还是把这话咽进了肚子里。 徐盛却仿佛心里头透亮似乎的,他拍了拍贺齐的肩膀,“那边是张辽,这边是关羽,你、我都不轻松…” “我担心的是…”贺齐总算把心里的话和盘托出,“我担心的是…是那张辽使诈,若…若他是围魏救赵,他的本意就是围濡须口而打援呢?徐将军肩伤尚未痊愈,这要遇上张辽了,岂不是凶…” 凶多吉少这四个字,贺齐只开了个头,就被徐盛更高的声调给遮盖了下去,“公苗,我知伱是为我好,可…局势已经到这一步,哪怕那张辽以逸待劳,做好了埋伏,那我们就不去救援了么?就眼睁睁的看着整个东吴被切割,被瓦解么?既现在的局势是攻守难顾,进退两难,那么…就以攻为守,破敌卫江,有死而已!” 说到这儿,徐盛最后用健康的那支胳膊重压在了贺齐的肩膀上,他的目光如炬,“我带走这两百艘战船后,庐江的水军数量上也就没什么优势了,你与公奕(蒋钦)千万要万事小心,你、我不灭,东吴总会有希望,你、我若灭,那才是狂澜既倒,无法挽回…这里,拜托了——” 说话间,徐盛已经取过孙权的诏书,然后转过身,高举着诏书,一边向外走,一边高喊。 “吾辈从军卫国,早置生死于度外,如今之敌,恐怖如斯,盛欲迎难而上,愤而击之,若败——有死而已!” 徐盛那嘹亮的声音响彻于庐江之地,响彻于那江畔一艘艘楼船,艨艟战船之中。 这一番话,这一番话的气概,让所有人闻之,肃然起敬—— … … “以大鸟菖蒲为两翼,头身皆毛,领环钮,飞百步,落——” 柴桑城郊,关羽与徐庶均抬着头,在眺望着什么,原来是天穹上有几支巨大的风筝,这也引得徐庶的一番感慨。 至于他感慨的乃是王莽新朝时期的一件“趣事”。 那是新朝王莽天凤六年,为了攻打匈奴,王莽下令招募权贵。 有一天,有人说他会飞,王莽很高兴让他当场展示,该男子随后在长安进行了飞行表演… 简单来说,就是将人绑在一个巨大的风筝上,然后借着风在天穹中翱翔…直飞了百步,方才落下。 这事儿在《汉书·王莽传》中有所记载,故而徐庶看到天穹上那巨大的风筝后会第一时间想到这个,也发出如此感慨。 顺着徐庶的话,关羽微微颔首,“如果按照元直感慨的这些,那或许云旗提及的,人在经过训练后,真的能借助这大风筝飞翔于天际,也绝非子虚乌有之言…” “哈哈哈…”闻言,徐庶笑了,“云旗公子还是带给人太多惊喜了,他说的话,无论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儿,我都愿意去相信…” 哈哈… 关羽也浅笑出声,只是这笑,不知道是因为儿子的骄傲,还是因为汉室复兴就在眼前… 而随着笑声的落下,他感慨道:“云旗来信说,飞球可以在襄樊战场乃至于淮南战场大方异彩,是因为这边的平原、盆地多,丘陵、山峦少,可若是在巴蜀之地,那里多山…飞球太大不好施展,若是飞的抬高,一座座山峦又遮住了飞球的视线…故而…若是能让人借助风筝翱翔于天际,将目标变小,那便能翱翔于山峦之间,也就间接的能达成飞球制空的效果!” “想不到…”徐庶感慨道:“想不到云旗已经把目光转向了巴蜀战场…” “我这儿子总是看的远也想的远,或许在他看来,单荆州一路或许能重挫逆魏,但无法彻底击溃逆魏…未来的南北对峙,汉中战场、襄樊战场、淮南战场,只有这三处齐攻,三处连战连捷,方才能让逆魏顾此失彼,根基动荡——” 随着关羽这么一番话,他的眼睛迷成一条缝,俨然…如今的时局来看,云旗的这个战略构想已经迈出了一大步… 距离最终实现还差两步。 一步是灭东吴,一步是克汉中! 毫不夸张的说,汉室复兴的希望之光已经出现了—— 正在关羽与徐庶一边看风筝,一边感慨之际。 周仓快步赶来:“二将军…庐江那边,敌军的船舶动了…” 唔… 关羽的眼眸刹那间凝起,他与徐庶彼此互视,然后直接道:“去大帐中说——” 不多时… 关家军的中军大帐内文武齐聚…账外关家兵士森然伫立,戒备森严。 周仓的禀报声隐隐传出,“今日一早,庐江城外皖口港…敌军的船舶正在调动,约有半数的战船与水军踏江北上,似乎是要去支援濡须口…船舶上除了‘吴’字大旗外,‘徐’字大旗迎着江风招展,俨然…此次领军去救援濡须口的是徐盛。” “徐盛…” 当周仓把情报悉数禀报之际,关羽重复了一遍敌将的名字,然后像是早有准备般,当即吩咐,“传我军令,全军摇旗呐喊,做出随时进攻的迹象…” “喏!”周仓领命就去安排… 在这样的气氛下,关平、关银屏、王甫等人自然也能感受到大战一触即发的急迫感。 纷纷请命点兵破敌… 关羽只说让他们各司其职后,就吩咐这些儿子与副将退出了大帐,一时间,整个关家军的气氛变得紧张了起来… 倒是唯独这大帐中剩下徐庶与关羽两人表情和缓,一如既往的谈笑风生。 待得账外离去的脚步声渐渐的消散,仿佛看穿一切的徐庶方才一边捋着胡须,一边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只听闻过昔日官渡之战前,关公白马斩颜良,不曾想,那白马神迹…又要在这庐江-濡须口战场再度上演!” 徐庶看出了虚实,也看懂了关羽的计划,这点关羽并不意外,他踏步向前走到了那舆图处,伸手指向了庐江通往濡须口的水道上。 俨然…意思再明确不过,在关羽与张辽连番的调度下,吴军已然分兵,这是以弱敌强时的大忌,他们势必在这水路折戟—— 徐庶的眼芒也扫向那舆图处,“又是一次白马之战哪,只是唯独可惜,这次斩杀贼首,立下不世功勋的不再是云长了。” “是关某这儿子斩的,那便与关某斩的一般无二——” 关羽只留下这么一句。 俨然,他并不居功,也不居傲,而是饶有兴致的望着舆图,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一切颇有兴致,且迫不及待。 倒是徐庶… 从关羽的话中,他听出了几许意味深长。 比如,关羽说…这徐盛是他儿子斩的?儿子…自然便是关麟了!但…事实上,在此间水道设伏的不应该是张辽张文远么? 俨然,关羽的话…是话中有话。 这计略更是将本求利、树上开花! … … “咳咳咳…” 一艘东吴的楼船上,这已经是徐盛在江面上行驶的第二日,船队行驶的速度不快,同时又极尽小心。 徐盛是个勇武之士不假,可他却也是个谨慎的人,他那鲁莽的性子早在昔日追随孙策时就被强行更正。 如今的徐盛,一切都以“稳”为主。 倒是因为这楼船上的江风,还有并未痊愈的身子骨,徐盛染上了风寒,从一早起就咳声不止。 说起来,这种风寒来得快,去的也快,但问题就出在…这是在船上,江风不断,保暖、温水、药材都是难题,故而…一时半会儿,这咳嗽也是止不住。 “将军…按照如今的行船速度,需得再有两日才能抵达濡须口…” 副将正在向徐盛禀报着什么。 徐盛眯着眼,仿佛一日一夜思索进军路线与破敌方略的他,此刻有些微微的跑神儿,思绪像是神游到二十年前。 徐盛本是徐州琅邪莒人,是因为曹操在徐州彭城的大屠杀,这才被迫逃难,迁徙到江东。 徐盛不是什么名门子弟,从小到大唯有一身蛮力,是曾经村落里公认的最能打,最莽的一个。 他有一个妻子,父母也健在,都随他一起迁徙而来… 每每春天到了的时候,父母就带着他的妻子去田间忙活… 田野中,一个肤色白皙,微微透漏着一点蜡黄的少女独自用木具翻地,很多时候,成为了这江东地里最靓丽的一道风景。 灼热的烈日下,他的妻子会用手臂上那灰旧的衣袖擦拭着眉宇上的汗珠,最多休息一刻钟,又要埋头继续用瘦弱的细手挥舞着木具。 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一家的顶梁柱,也就是徐盛他…放弃了地里的农活,毅然决然的去从军。 那还是孙策来此征召,孙策提到一句: 『——在这乱世…没有显赫的门楣,没有达官显贵的举荐,那想要出人头地,只有一条路,就是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然后封妻荫子,光耀门楣。』 徐盛永远忘不了孙策的另一壶句话: ——『谁特么有显赫的门楣?可没有,我们就放弃了么?与其去自怨自艾,不如…就让我们自己去做这个显赫的门楣,去让子孙后代受益!』 这种振奋人心的话语,无疑…让深处于底层的徐盛深受鼓舞… 毅然决然的投军。 最初,他只是一个小卒,每日就是训练武艺,就是不断配合着其它新兵磨合阵型… 他了解在军中,伍人一伍设伍长,十人一什设什长; 再往上还有统领五十人的屯长,有统领一曲五百人的军侯,有统领两曲的军司马; 再往上还有校尉,有牙门将,有副将,有将军—— 徐盛的主公孙策的父亲孙坚…就是从一名小卒做到了将军; 徐盛最崇拜的白起,也是从一名小兵做到了大良造! 他们可以…徐盛也可以! 怀着这个目的,徐盛每次训练都比人认真百倍、千倍,特别是那些杀敌的技巧,一月下来,便是那些军营里的老人都感觉头皮发麻。 无他,徐盛学的总是那种一刀致命的杀法,这种杀法固然气势如虹,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便是从来不顾对手的刀会不会落在他的身上。 于是乎,只要是新兵对练,只要是对上徐盛,几乎…一息之间,一个回合,对手就躺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慢慢的新兵都不愿意与徐盛对阵,老兵开始下场,但到最后…老兵发现,徐盛并没有如他们想象的这般…因为吃过亏就改正,反而把一刀致命…用的越来越熟练。 又一个月,连老兵也不敢与徐盛对垒… 渐渐的徐盛多了个外号——一刀盛,必死盛! 一刀盛,很容易理解,他一刀下去没人能扛得住; 可必死盛,就没有那么客气了,是说战场之上,徐盛的这种打法必死无疑! 很快,“一刀盛,必死盛”这样的称号传到了孙策的耳中,孙策直接去找到徐盛,然后训斥他——『必须改正这个打法!』 打了这么多年仗,孙策都没有见过这么不要命的。 徐盛没有反驳孙策,他知道孙策是关心他,但他…却管不了那么多。 因为他也曾试着换别的打法,但往往那样…就会让他感觉非常的束缚…于是他又换回了“一刀盛”的打法,无往而不利—— 『改正这个打法,这是军令!』 孙策这是三日里第四次训斥徐盛… 孙策爱兵如子,他想让每一个弟兄们活,至少是在战场上有活着的希望,而不是上去就跟敌人换命… 孙家儿郎的命?没有那么不值钱—— 只是,徐盛顾不得那么多,“把敌人杀了不就可以了?” 他不服气—— 很快,徐盛便迎来了他第一次上战场! 徐盛尤自记得,孙策在临战前,特地驾马行至他的身旁,语重心长的嘱咐,“你小子记住我说的话,别用你往日的那般打法——” 谁曾想… 就是因为这句话,就是因为孙策,徐盛才得以在那残忍的战场上活下来! 往事历历在目。 似乎这个记忆回忆到这里时,被外界的某种声音打断,徐盛那神游在外的心绪收回。 副将看他睁开眼,连忙重复着问了一句,“将军…按照如今的行船速度,需得再有两日才能抵达濡须口…是不是太慢了…” “慢点好…”徐盛总算开口,“慢了会更稳一些,也会更容易迷惑敌人一些…” 啊… 在副将的巨大疑惑之中。 徐盛将一封早已写好的信交给了副将,“这上面有我设计出的行船水路图,以及最终夹击那张辽水军的计划,你即刻派快船送至濡须口,交于那里的守将周循,让他按照这上面的路线与约定,夹击张辽,此战…我已反复推敲,若一切按照计划行事,我有把握能全歼那张文远的水军!” 这… 一时间,副将只觉得一愣,谁能想到,一日一夜没有出船舱的徐盛大将军,竟突然交给他这么一封重要的信笺。 还扬言…全歼张文远的水军,这… 话说回来,这副将又哪里知道,徐盛…是从一个莽夫,从一个“一刀盛,必死盛”转变为如今文武兼具的大将军,他早已今非昔比… 因为孙策,他的心智与胆识均无限的成长与放大。 他凭着对这一带的熟悉,制定出一个完美的夹攻战略,其中有重要的一条,凭着他现如今行船的速度,张辽绝不会相信,他能在今夜之前赶至濡须口,然后内外夹击,对张辽的船队施以猛攻… 这是必胜之法! 哪怕是已经吩咐过后,徐盛还是有些不放心,他郑重其事的再度吩咐: “此信笺关系重大,你亲自去,务必亲手交到周循的手中——” “喏,喏——” … … 襄阳城,马车已经备好,关麟本欲乘马车往许昌方向去。 至于…老娘胡夫人在江陵城的呼唤,让他去完成“造人计划”的第一阶段——验证! 对于关麟而言,他才不会回去… 他是逆子啊,老娘让造人就造人…那还逆个毛毛虫啊? 若这么听话的话,那“逆子”之名…就该直接更改为“乖宝宝”了! 故而,那俩填房丫鬟,关麟睬都不睬… 女人只会影响他关麟拔刀的速度与速率—— 可偏偏… 意外发生了,就在关麟已经登上这北上的马车时,丐帮传来消息。 两条… 第一条,昔日江夏夏口刺杀他关麟的刺客留下了蛛丝马迹,顺着这蛛丝马迹,丐帮调查了许久,最终…所有人的信息指向了一个地方,一处青楼红馆! 这青楼红馆的掌事,乃是两位年轻女子,一名唤吴大茹,一名唤吴小茹… 当然,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就简单了,关麟直接派人查抄了那青楼红馆,然后按照当初审问东吴解烦营女谍李静宵的方式…用水刑,用醋刑,要都不成,哪怕用木马都行…总之,一定能让这吴大茹、吴小茹把一切都招了。 可偏偏… 这吴大茹、吴小茹竟突然买通关系,应征成为了关府内关麟的填房丫鬟… 这就意味深长了… 通过吴大茹、吴小茹买通的这些关系,丐帮继续去调查,于是…一个赤果果的真相就浮现于眼前。 什么吴大茹、吴小茹…这分明是孙大虎,孙小虎… 此刻,当丐帮的八袋长老“游坦之”将这条情报娓娓讲述给关麟时。 关麟的眼眸一下子凝起… 下意识的张口:“大虎?小虎?真是这两支老虎?” “许多证据都能互相佐证,千真万确…” 随着游坦之信誓旦旦的回答,关麟算是懂了…彻底懂了。 敢情当初要杀他的是这两只老虎,如今想睡他的…还是这两只老虎! “呵呵…” 心念于此,关麟笑了… 原本都没打算再回趟江陵,看起来…这次是有必要回去一趟,处理下这两只老虎的事儿了。 当然… 事实上,这两只老虎带给了关麟全新的思路。 东吴的世子孙登在关麟的手上; 孙权最宠爱的两个女儿也在关麟的手上; 乃至于老实人鲁子敬更是在关麟的手上扎根了…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是不是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保不齐…能够并不虚刃的夺下庐江,夺下建邺城、吴郡…乃至于夺下整个东吴! … … (本章完) 第五零八章 此火可助我军全胜,至敌死不瞑目! 濡须口,军营大寨,中军大帐。 刚刚去清点了孙权送来的三千援军,周循迫不及待的走入了中军大帐。 这时的大帐内都是所谓的“自己人”,孙绍、太史享、黄柄、周峻…可以说,如今的濡须口已经彻底被“鸿雁”所掌控。 而在他们面前,铺展开来的是一封信笺,连带着还有一封硕大的舆图。 周循是最后扫过这信笺与舆图的,信正是徐盛派人送来的。 至于舆图…则是徐盛描绘出的内外“夹击张辽”的水战方略,包括行军路线,包括突袭的时机,包括切入战场的水域,都是经过深思熟虑。 特别是行军路线,他选择的是一条无比隐匿的水路小道… 若不是因为这语录,就是周循看过后都不知道,原来这里还能行船!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封信,一封舆图,哪怕周循只是看过后,都有一种汗流浃背、毛骨悚然的感觉。 “可怕,徐盛…还真是可怕呀!” 随着周循的一声感慨。 众人也纷纷议论了起来,孙绍当先说,“是很可怕,很难想象,若是这样一封战略谋划落入吴将其他人之手,怕就是那张辽,也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黄柄作为黄盖的儿子对徐盛俨然更熟悉一些,“徐盛出身行伍,没有家族、背景,是从一小卒凭着战功一步步的升上来的,此前伯符将军时期,就被委任为柴桑县令抵御黄祖的进攻,后孙权又先后加封为芜湖县令,更率军讨伐临城南阿一代的山贼…可以说,无论此间地形,还是水域,他极其熟悉…能制定出如此必胜的水战方略,也就是情理之中。” 不怪众人如此称赞,因为徐盛这一封无比精妙的水战夹击图,若非曾长期待在这里,精研过此间地形,又擅长陆军、水军的统御,断然不会把每一个细节,把突袭、切入的时机选的这般精准、巧妙,出其不意! 而这其中最可怕的…则是徐盛在心里层面上的迷惑。 “可怕啊…”就连太史慈的儿子太史享也不由得感慨道:“水路上用一日半的缓慢行船来迷惑张辽,最后半日连行出两日的路程,如此这般之下…就是张辽的哨船发现时已经晚了,如此突袭…出其不意,势必全胜!” 众人感慨完毕… 周循又一次深吸口气,“徐盛是个将才,只可惜…这的将才,最终竟投了鼠辈!” 说到这儿,周循转过身面朝孙绍:“有劳鸿雁,把这路线图交给张文远一份,再交给北岸的廖化将军一份,廖将军早就等着…东吴水军的这一条隐秘的路线图了…” “放心…”孙绍接过路线图,嘴角微微的勾起,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怕是徐盛大将军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一条他殚精竭虑设计出的行船路线、突袭计划…到最后,整个长江上…是个人都一清二楚!” 伴随着孙绍的话,周循、太史享、黄柄、周峻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感慨。 “可惜啊,可惜啊——” … … 江陵城,关家府邸。 当胡夫人派下人来告知孙鲁班与孙鲁育,关麟正在返回江陵的路上,预计明日就能抵达。 呼… 孙鲁班总算是如释重负一般长长的喘出口气。 因为有东吴解烦营女校尉的暗中通报,故而,如今…对于东吴而言,那岌岌可危的局势不断的传入这一对姐妹的耳中。 这也让二人对见到关麟这件事儿,变得愈发的迫切。 是啊,再不见到关麟…再不去以关麟这“填房丫鬟”的身份做一些事情,若等到濡须口沦陷,庐江失陷…那她俩怕才是机关算尽太聪明,赔了身子又折兵。 好在…老天保佑,那关麟还是“色迷心窍”,在这种关键时刻,总算回来了…且明日就到,这让孙鲁班的心情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心头悸动不已。 孙鲁育则连忙跟着孙鲁班回到房间,在确保周围没有耳朵后,方才郑重其事的问:“姐…你…你打算刺杀掉那关麟么?” “杀掉他有什么用?”孙鲁班轻轻摇手,眉头却始终是凝起的状态,“若是四个月前,姐姐能杀掉他,那局面就完全不一样了…可现在,咱们东吴大难临头,不能让他死…” 孙鲁育从姐姐的话中提出了几许耐人寻味,她疑惑的问:“那姐姐是要如何?总不会是真的要嫁给他吧?或者是…假戏真做,怀了他的孩子,再逃回东吴,这样…以他的孩子为质?” 孙鲁育这话,直接让孙鲁班的眼瞳瞪大…满是不可思议的望向她。 更是惊讶于妹妹这脑回路的清奇。 孙鲁育没有察觉,依旧再说,“如果是这个算计,倒是容易完成,婆婆们以往教授我们时不是讲过那床帷之事么…男子在最关键的时刻会有速率上的变化的,这种时候若是要得子…则一定要紧紧的贴住他,可若是不要…则要迅速的脱离出来…用手或者口去完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还是那老生常谈的话题,孙鲁育与孙鲁班这等大家闺秀…是接受过专业的教育的。 对速率、受孕的理论是知道的,同时…按照教授她们的姨娘、婆婆的说法,很多时候…最后能掌控是否“得子”、“受孕”的是她们女子。 节奏在她们这一边! 这也是为何古代男子往往挑选的填房丫鬟,都鲜有怀孕… 一来是她们的技术更高超,二来是主人家在事后也会密切观察她们的身子,一旦发现不对,会配合一些药物处理。 不过…孙鲁育说的起劲,可孙鲁班完全不是这么想的。 她连忙摇头,“妹妹你想哪去了…哪能用这种‘不知廉耻’的方法?” 孙鲁育一脸茫然,却也因为姐姐的话,面颊上难免多出了几分羞涩,“我…我只是觉得,这种方法能帮到东吴,能帮到父亲…” “控制他关麟的方法又不只因为这一个…”孙鲁班的眼眸眯成了一条缝,俨然,她早已经想好如何去对付这位关家逆子。 “姐姐是打算…” “用毒!”不等孙鲁育把话问出来,孙鲁班的余光瞟向了桌案上的茶盏,连带着用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她如实道:“只要关麟服下了这个…那他若要解毒,就只能依靠姐姐我了,那时候…他还不是为我所控?一切尽在我的掌握?” 这… 孙鲁育沉吟了一下,再度抛出疑问,“可若是…若是他…他没有喝茶呢?姐姐总不能灌他茶水吧?” 听到这儿,孙鲁班眼眸一凝,“我总会想办法让他喝下去的…他不喝,我可以用嘴喂他喝…退一步说,他总会脱光衣服吧?这毒药…若能涂抹到他身上的关键部位,纵使药力散了不少,也足以让他奇痒难耐…不能自已!哼…” 说到最后,孙鲁班一声冷哼,“想碰你、我姐妹的身子,那至少…也得让他付出足够的代价!” 伴随着她最后的这一句话。 一抹锥处囊中的锋芒,在这绝美轻灵的面靥上隐隐浮荡,只是那一抹弯起的眼帘,其中勾勒出了一些妖艳的味道,更是露出了那隐藏在深处的锋利的爪牙—— … … 距离濡须口,还有五里的江面上。 两百余艘战船一改先前慢吞吞的姿态,正在全速前进。 因为是入夜的缘故,战船上又没有点燃火把,故而…此间黑蒙蒙的,寂暗一片。 不过,隐隐已经能看到那江水的尽头,一处港口的沿岸,那里点燃着无数火把,火把上那一个个迎着劲风的“张”字大旗发出烈烈的声响… 这是张辽的水军船队,他们仿佛懈怠了,此间格外的寂静。 只是…这寂静的背后,是大战一触即发,近在眼前。 此刻的徐盛依旧站在船头,他眺望着敌人的船舰,感受着那冷飕飕的江风,“咳咳…咳咳咳咳…”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咳声,他不由得用手捂住胸口。 也不知道是这两日的水路行船太过疲倦; 还是设计内外夹击,一举击溃张辽的计划太过消耗心神; 亦或者…只是因为缺乏休息,徐盛的脸色并不好看… 那魁梧的身姿站的笔直,可脑袋处却是一阵晕眩。 在那晕眩带来的恍然中,徐盛像是回忆起了…他第一次上战场,那血腥杀戮前的一夜。 ——也如现在这般平静,这般平和! 那一战,是他随着孙策去进攻庐江,他们本只有四千人马,但收到的急报是陆绩率三万人早已以逸待劳,蓄势待发… 扬言来犯之敌,一个不留!现在投降,可既往不咎! 一个不留或者是投降既往不咎? 当这情报传来的一刻,徐盛清楚的记得,他身旁的新兵微微摇曳着身子,那是因为害怕而发软。 更多的新兵则是震惊的望向他们的将军孙策,时不时的喉结上下浮动,无比惶恐又忐忑的看向左右。 四千真的能打过三万么? 徐盛与这些新兵不同,他从投军入伍的一天起,就无限次的幻想过战场… 那一日他在想,若是他不死,此战归来必定成名! 就在这时…孙策鼓舞军心的声音传出,“我看你们都有些害怕呀?是啊,敌人三万,我们不过四千?是该害怕,我孙伯符也允许你们害怕!” 孙策那沉稳有力的声音穿透着整个安静的军营,新兵们谁都没有说话,满是慌张的看着他。 “但你们记住,从这一刻起,你们就是我孙伯符的兵,是敌人眼中最强大的孙家军…” 孙策用冷厉的目光扫视了一遍新兵,最后沉声说道:“你们可以害怕,可孙家军不可以!孙家儿郎,誓死不降,宁死沙场,不死温床…” 空旷的军营里,孙策的话如同锥心一般,提醒着所有新兵…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已经不再是某某某家的儿郎,他们只有一个身份——孙家军! “记住,孙家军素来赏罚分明,逃兵必斩,同样的…战场立功…每阵斩一敌,则进一级!战后即刻结算——” 徐盛那时候还不知道,孙家军的军制与寻常的伍、什、屯…校尉这样的军制不同,孙策的孙家军中共有七十多个级别… 每斩一敌,则进一级,也就是说,如果做到孙将军的副将,那…需要阵斩七十多个敌人。 也正因为孙策的这一番话,所有新兵…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似乎他们内心中的恐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对军功的渴望。 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变得不同—— “我们来自江东…”孙策声音还在继续,“可如今,那里却不归属于我们,不欢迎于我们,那里是我们的故乡,如今却被我们的敌人占据…也好,那里既有我们的敌人,就有我们注定将立下的军功!儿郎们,随我杀——” 看着孙策拔剑指向北方,目光森然。 徐盛的心情仿佛被感染,他心头唯有六个字在激荡——“退必死,唯有战!!!!!” 呼… 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呼气,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徐盛的思绪从九霄云外收回,这时,副将正指着前方已经能够看的清楚的敌军战船,朝徐盛道。 “上将军,敌船就在前方——” 徐盛也注意到了,俨然…那魏军的船队就仿佛一只蛰伏的巨兽,完全没有任何防备。 “周循将军那边可有消息…” “濡须口的船队已经出动,就在我们的侧翼…” 随着副将的话,徐盛重重的点了点头,当即吩咐,“传我军令,点燃火把,准备进攻…” “喏——” 随着徐盛的一声吩咐,整个船队一时间灯火通明…将这一方江域照的犹如白昼,这么近距离…没有必要再隐瞒了,该是擂鼓进攻的时候了。 不过…这种时候,怎么能少得了主帅那振奋人心的鼓舞。 “儿郎们…”徐盛振臂高呼,“我看你们都有些害怕呀!是啊,八百破十万,让江东小儿止啼的张文远,他的确让我们害怕,让我们畏惧,本将军也允许你们害怕…” “但…你们可以害怕,可江东子弟不可以害怕!江东是楚地,我们是楚人哪,龙心骑、凤舞骑、破穹骑、冥电骑、死神骑…楚霸王项羽带二十八骑突围时,他们会害怕么?项羽在乌江自刎时他何曾惧怕过?儿郎们,我们骨血里流淌着的是霸王的血…在贼人侵犯我家园之际,我们怎么可以惧怕?” 说到这儿,徐盛沉吟了一下… 他压低声音,用更重的语调说道,“那清澈江水犯春光,那花鸟虫鱼伴水唱,那青青芦柴舞倩影…那鸟授鱼虫,那江南女子,那阿翁老娘…江东,那是我们魂牵梦绕的地方啊,我们怎么能允许那些魏人在这里信马由缰…这长江天险是我江东铁壁,以攻为守,破敌卫江!敌人不来也就罢了,既来了,那盛必击而破之,叫那贼人大败而归——” 随着这一番激昂的话语。 像是刹那间,因为那张文远的名号…给这支江东水军带来的恐惧与威慑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慨慷之勇,是振奋之气… 相隔十余载…仿佛那支孙策手下的“江东儿郎”在这一刻…他又回来了。 “破阵溃敌,剑指中军!破军剑舞,正在此时!诸将士随我杀,全速前进,水战溃敌——” 伴随着徐盛的声调… “呜呜呜呜——” 振奋人心的号角声响彻而起。 然后是“咚咚咚”的擂鼓声,数以两百艘巨大的楼船、艨艟战船…数以一万五千计的兵勇正朝魏水军疾驰冲去。 正所谓——涨潮滔滔水滔滔,江河舟艇纷纷涌; ——鼓声震天起激浪,战舰翻滚排山倒; ——江山横行英雄豪,勇士纷纷赴战场… 是的,如今…正在上演的便是——勇士纷纷赴战场! … … 濡须口,一处高耸的了望台上,周循与孙绍站在这里…眺望着那江面上,突然明亮起来的船队。 那“徐”字大旗迎风高展,飘扬而起,猎猎作响,彰显着这支东吴最后水军的英姿。 望着那徐盛的水军船队,孙绍感慨道:“果然,突袭的时间、地点…分毫不差,这股子英姿与气场,更是让我有一种父亲亲临征战的感觉。” 呼… 周循也呼出口气,深深的沉吟了一下,方才回应说,“可怕呀…也可惜啊,总有英才投了鼠辈,最终…” 他那“最终”两字后的辞藻俨然锋利的很,他像是刻意回避着这些辞藻,故而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孙绍也沉吟了一下,转移话题,不再提徐盛,反倒是提到了另外一点,“孙权派来的那三千兵都安排上了吧?” 唔…话题的突变让周循的心情一下子和缓了不少,周循的嘴角微微的咧开,然后说:“听闻…这已经是孙权压箱底能拿出的精锐亲卫了…这么大的场面,自然是要派出去的…” 闻言,孙绍也笑了,“那正好…就一并葬送了吧!” 像是提到了某件高兴的事儿,孙绍与周循彼此互视一眼,均是大笑了起来。 孙权的兵越少,那证明…机会就越大! 周循就越高兴,孙绍也高兴,鸿雁更是喜闻乐见。 … “好快啊——” “也好险啊——” 同一句声音里,一连两声惊呼, 此刻站在大魏水军战船船头的张辽,眺望着那一艘艘突然杀出的东吴水军战船,也望着那濡须口杀出了五十余艘艨艟战船,正以犄角之势,不断的迫近大魏水军的两翼… 特别是东吴特有的五层楼高的楼船… 那铺天盖地一般的气场,那汹涌澎湃的压迫力,让人望而生畏… 看到这一幕,张辽不由得发出由衷的感慨。 “若非提前得到这徐盛的进军图,如此从狭窄水域…半日数百里的突袭,如此内外夹击之下,我这三万水军多半得葬送在这里啊!” 说实在的,在陆地上能让张辽佩服的唯独关羽一人,可在水上…还从未有让张辽佩服的人。 今日一看,这徐盛…有勇有谋…是个值得让人钦佩的人。 “只可惜你瞎了眼哪…” 张辽幽幽的叹出口气,这话像是对徐盛说的,“你看错了那鼠辈孙权,也看小了那关家父子,这一仗…你便是再勇武、无双,也注定是回不去了!” 言及此处,已经有副将惊慌失措的跑来,像是后知后觉的向张辽禀报道:“报…上将军,不好了,侧面水域突然冒出无数吴军战船,濡须口的敌军战船也同时出动,如今他们顺风顺水,均…均朝我军这边进击而来!” 这副将语气惊慌,言语间几次磕绊,这也应证了…此刻局势的间不容发。 话说回来,这副将也是一个老兵了,他参与过赤壁之战,知道那一战是怎么输的。 无外乎是火船在前,大船在后…一场大火足以将魏军的战船悉数焚烬。 现在局势的紧迫程度已经不亚于那一次了,甚至…如今的大魏水军毫无防备,点兵、登船、摆渡、掉头…然后或是组织水军在甲板上进行白刃战,或是远距离火矢退敌,这些都需要时间。 但局势…并没有给他们丝毫的时间哪! 倒是…与这副将的迫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张辽,此刻的张辽眉头是舒展开来的,像是对这支突袭而来的敌船丝毫不畏惧,不担心。 他用一如既往的语速张口吩咐,“不用慌,不用忙,一切按部就班,让各部正常点兵、登船,然后调转船头、各自准备…等我吩咐!” 啊…啊… 面对如此平静的张辽,副将咽下一口口水。 他有些不可置信… 这眼瞅着敌船就冲过来了,还不用慌,不用忙…一切按部就班,正常点兵,这…这来得及么? “将军…怕是…怕是将士们还未点兵登船,就…就…” 这副将鼓起勇气提醒着张辽,这种时候,大难降临…将军犯晕,可手下的人里,该有一个清醒、理智的呀! “哈哈哈…” 面对副将的急不可耐,张辽笑了,他指着那吴军飞速冲来的战船,然后面颊一冷,眼眸眯起,话锋也跟着转冷,他一丝不苟的说:“你以为…他们过得来?” 啊…这… 副将一时间哑然了,他下意识的回头望向那距离他们怕只有千米的敌船,心里嘀咕着。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敌船…过得来么?他们…为何…过不来呢?』 正想到这里时… 忽的,这副将发现了什么,没错,那敌船中当先一排艨艟战船突然停住了,像是被什么给绊住了一般。 而因为徐盛选择的是一条狭窄的水道,整个两百艘战船本就是密密麻麻,前后船支距离极近… 因为前面战船的受阻,很快…后面的战船就与前面战船相撞,一时间,甲板发生剧烈的晃动,江水漫天。 更夸张的是楼船与艨艟战船碰撞在一起,已经有战船被碾碎…无数船员、吴军纷纷落入水中。 也直到这时,张辽的这副将方才如梦方醒,惊诧的呼喊:“原来…原来张将军早有部署…” 张辽并不隐瞒:“并非是我有部署…而是早有人在那水道的出口处埋下暗桩、铁桩…呵呵,吴军战船纵是再多,纵是再突袭,也没有那么容易过来…” 说起来,表面镇定的张辽,其实从看到吴军战船的一刻起,心里头也是慌得一匹,但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心头的担忧与恐惧… 这种间不容发的关头,他还是选择相信那关麟—— 因为…那关麟让他,让曹操,让曹魏吃过太多次亏! 同样的…因为这次是他的部署与阴招,那么…这东吴水军亦是无从下手,无迹可寻,最终…势必遭受重创! 想到这里,张辽索性转身,不去看那突然莫名搁浅住的船舶…他大声吩咐:“传令各部,各就各位,准备出击——”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大魏水军,没有准备?那又有何妨? 这在张辽看来,不过是骄敌之策,若是提前被徐盛察觉出了些许端倪,并不急着进攻,那计划才乱了呢! 只要提前知晓敌军的战略、路线,只要提前做出对应的部署… 这仗…无论怎么打都能赢,且因为那部署是关麟做的,所以这仗简直——稳如狗! … … “上钩了…” 伴随着岸边,一名三十岁中年男子的一声感慨,越来越多的东吴战船被堵在了那狭小的水域出口处。 此刻…那些东吴的艨艟战船早就剧烈的晃动了起来,倒是徐盛所在的楼船,因为体积与重量巨大,故而…一如既往的稳如泰山。 “怎么回事儿?” 徐盛望着突然撞在一起的前方战船惊愕的问道,他也是醉了,振奋人心的话说了,群情激奋了,正是一鼓作气的时候,怎么突然…就再而衰,就三而竭了呢? “将军…此间水下像是提前布有暗桩…阻挠住了前方的艨艟战船,我军战船靠的太近,故而都拥堵在了一起,有少量战船也撞在了一起…” 暗桩? 当这两个字从副将的口中吟出,徐盛的眉头突然就深深的凝起。 因为,这条人迹罕至,绝不会被人察觉的水路上?怎么会有暗桩? 这诺大的长江…别的地方没有暗桩,怎么偏偏就这里有! 这…这是因为什么? 徐盛还没有想明白… 就在这时。 “那是什么?”有兵士指着一艘艘东吴战船之间的水域,只见得一个个玻璃瓶子正浮荡于此。 说起这玻璃瓶子。 自从在樊城空投,造成炼狱火海后,就从未再出现过,故而…这玻璃瓶子在东吴水军看来,只觉得奇怪… 因为火把的点亮,整个此间水域亮如白昼,也正因为如此…包括徐盛在内,第一次看到这玻璃瓶子的他们只局的神奇。 觉得…是什么透明的东西…里面好像还流淌着液体,似乎还有粉末也混杂在其中。 “将军?是否要打捞上来…”有兵士询问徐盛。 徐盛哪里顾得了这个,他强迫自己迅速的冷静下来,也因为冷静下来,他想到了更多。 ——『是暴漏了么?』 ——『不愧是张辽,之前缓慢的行军,依旧没能躲过他的眼睛么?』 俨然… 至少到现在,徐盛还从未把情报泄露与濡须口的周循联系在一起,徐盛不是一个阴谋家,是一个纯粹的老实人哪! “先莫要管这些漂浮物…” “传我军令即刻调转船头,后队变前队,当先退出此间…进攻暂缓!” “喏!”随着副将的回应,整个楼船上上下下开始忙碌起来。 江面上,还是如此混乱的当下,要调度一支船队,数百艘战船调转马头,谈何容易…但徐盛就伫立在船头,任何复杂的情况,他均亲自指挥调度,确保…船队后撤无虞! 当务之急…也只能后撤了。 哪曾想…就在这时。 “锵啷啷…” 先是铁索声激荡而起,仿佛因为铁索的牵动,那些漂浮在江面上,东吴战船之间的玻璃瓶,齐刷刷的碎裂… 那玻璃瓶中的液体迅速的铺展开来,本以为是会与江水溶为一体,但最终,它们悉数漂于江面上,薄薄的一层…还有那白色,无法被水溶解的粉末! 然后…只听得岸边一道嘹亮的声音:“拉满弦——” 接着,是漫天的火矢,无差别的射向这边的疆域。 徐盛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岸边竟然还埋伏着敌人的火矢手,他刚想下令反击。 却听得… “轰…轰隆隆!” “轰…轰隆隆”的声音响彻而出, 一时间,以徐盛的这些船队为圆点,方圆近百米的江面上突然出现了漫天的火焰,直接将这一方疆域包裹、覆盖! 熊熊大火发疯了似的,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的吞噬着一切。 最外围的那些艨艟战船…只用了一瞬间,就完全被火焰吞噬、覆盖…葬身火海… 火与水的交融,绘制出一幅极致“猩红”的画面。 伴随着第一轮火焰之后,更多的玻璃瓶被炸开,然后…火焰与其中的液体、粉末交融…第二轮火焰再度升腾…冲天的烟尘弥漫! 纵使在距离此间烈焰数千米之外的周循,纵使得岸边指挥着那些火矢手的廖化… 此刻,也能感受到这江中的烈焰滚滚,烈焰冲天! “调转船头…快,让后面的船舶即刻撤离,撤离——” 徐盛也算是有大将之风,哪怕是前方战船悉数被火焰覆盖…如此紧迫的局势下,他没有慌乱,而是要尽可能的挽回损失。 行踪暴漏,这已是必然… 当务之急,不能让东吴最后的这“半数”水师葬送在这里啊! “快…勿需救援前方船支,撤离,撤离…撤出一艘是一艘…” 就在这时…就在徐盛的眉头凝起之计… “将军,你看…” 一名副将再度将一条消息爆出。“我们的身后…是…是濡须口的战船。” 果然,那原本约定的五十艘濡须口的战船,此刻…他们没有按照约定朝大魏水军方向进击,反倒是绕到了他们的背后,一往无前的冲向了他们这里… ——这是要爆了他们的后路么? “将军…他们…他们如此速度,似乎…似乎是要朝我们撞过来啊——” 副将最后的这道声音几乎声嘶力竭… 何止是他,眼看着那五十艘濡须口的战船冲向他们这边,且已经有战船突然燃起了大火,但一如既往的冲来… 这不就是昔日黄盖那支送死的船队么? 这一刻,就是傻子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可…可…现在知道俨然已经…已经太晚了! 越来越多的濡须口战船化身为火船,朝他们冲撞而来…似乎是彻底将他们的退路阻隔。 反观此刻,那濡须口方向,高高的了望台上…周瑜的儿子周循猛地一挥披风,此刻的他羽扇纶巾,英姿勃发,宛若昔日里周郎的风采。 他指着那原本就燃烧起的东吴战船; 指着那浑身是火的濡须口战船; 他口中,仿佛彻底释放一般的坚定、爆发似的声浪,仿佛跨越了十年的声音…在这一刻呼啸吟出,一如当年周公瑾于赤壁之畔的虎啸龙吟。 “此火可助我军大获全胜——” “此火亦可使孙家军死不瞑目——” … … (本章完) 第五零九章 那里,何曾有这般血性的男儿? ——红莲灿世,燃尽苍穹。 大火越发汹涌的在东吴的战船间引燃、传递。 在这漫天的火焰中,有人惊喜,有人心悸,有人窃喜,也有人惊在原地,茫然无措,仿佛…就这么肆意的任凭由水中穿出的火龙淹没。 无疑…徐盛已经是最冷静的那个。 心知中了埋伏的他,当即就命令船队调转船头,逃出这炼狱火海。 按理说,这本没有铁索连横,尽管船支密集,且前队船支不少已经撞在了一起,难以调转。 但中队与后队还是有调转船头的空间…再加上徐盛第一时间冷静的下令,船舶已经开始调转,只是…徐盛与所有吴军都不会想到,阻拦住他们后退道路的,不是魏军,而是自己人。 没错… 五十艘来自濡须口的战船,迂回到他们身后,正一艘艘化身为火船,朝他们的后队汹涌的撞了上来。 轰隆! 轰隆! 船支碰撞,产生的巨大轰鸣声接踵响起。 江浪拍打在东吴水军的周围,水流湍急,一波一波的浪花不断窜出,排击在甲板之上。 还有那大火,开始疯狂的在东吴的战船间传递。 风借火势,火助火威…承载东吴最后希望的这支水军开始剧烈的摇动。 而这些要命的火焰窜出的速度迅捷如电。 “啊…” “火…火…快跑啊!” “跳下去…” “江面上一片火海,跳下去,哪还有命啊?” 接连不断的声音自甲板上响起,只是…这声音无限凄楚,整个吴军船队一时间乱作一团,进退维谷! … “成了——” 濡须口中,眺望着,亲眼目睹了这一番船支相撞,大火扩散的周循兴奋的呼喊一声。 这一刻,他不由得回想起昨日,他收到徐盛送来信笺与地图时的惊讶,他第一时间将这消息传给了廖化,廖化更是亲自赶至这濡须口。 听到廖化提出的方略,其中包括关麟提前的部署,早已准备好的暗桩,早已准备好的“燃烧瓶”…周循惊愕的问:“这么快的时间,又要安插暗桩,又要布置大火?能完成么?” 廖化的回答很笃定,“放心,云旗公子很早以前就在为这一天做准备,有敌人的行军路线,就有的放矢,故而暗桩与燃烧瓶明日下午之前都足以完成…” “我担心的唯独是敌人的退路,这不同于赤壁之战,那时连环计下曹操铁索连横,故而只要前排战船着火,后面的战船很快就会被火焰牵引…无法避开,这次可没有铁索,那徐盛冲不过木桩,前方又是大火,万一他调转船头退回去…那…” 待得廖化把心头的担忧全盘道出,“哈哈…”周循却突然笑了,他笑的笃信,“如果廖将军是担心这个,那就简单了,那孙权小儿刚刚派来三千精锐支援于我,正好…我安排他们登船,然后由鸿雁的人操控船桨,船中布满引火物,待得迂回至徐盛水军后方,直接从那里引燃船支,撞上敌船的后方…用大火封堵后方,让敌船退无可退!” 这… 周循的话,让廖化又一次回想起昔日的赤壁之战,想起了黄盖诈降带着“火船”冲撞至魏军战船的那一幕…当然,多多少少…廖化还是对这个计划有些担忧。 “那鸿雁的人如何撤离?” “放心!”周循拍着胸脯,“实施这次计划的是黄盖之子黄柄,赤壁之战时,他便是随其父上的战场,这火烧敌船之前,他会寻机乘小船撤离…如此,这一仗就稳了!” 随着那江心处的火焰越来越大,两条沾水的火蛇疯狂的席卷,这一幕将周循的心绪从昨日清晨的部署,又拉回了这夜半十分的现实。 果不其然… 一切都按照计划在进行。 “呵呵…” 周循浅笑一声,“这一仗可不是打疼那孙权小儿了,这一仗,怕是要打死他孙权小儿了!” … 从濡须口行出的,已经大火引燃与前方战船相撞的五十艘战船。 其中一艘,整个船舱都漫布着大火,大火汹涌、澎湃… 炙热的气浪将江风都渲染出灼烧的味道。 站在船头的是黄盖的儿子黄柄与周瑜的侄儿周峻,他们俩的组合就宛若昔日里,周瑜与黄盖那般默契与丝滑。 “小船已经准备好了…”周峻提醒黄柄。 黄柄回望了一眼身后那一艘艘战船,特别是那密闭的船舱处。 那里,隐隐有哀嚎声、有呼救声,可随着这些喊叫声被火焰覆盖,再没有一个人回应他们。 这些是孙权的亲卫,是孙权的死忠,他们共计三千,被分散安置在一艘艘战船的船舱内…等待船支撞向魏军的战船,然后突击杀敌! 可…最终,他们没有等到杀敌建功的一刻,他们带着自己的不甘,带着茫然与无措,被火焰淹没…被烧成了灰烬。 谁又能想到,这船舱竟事先被做过手脚; 谁又能想到当那船舱的大门被彻底堵住时,任凭他们大喊大叫,歇斯底里,乱冲乱撞,也无济于事,这就像是一处牢笼。 周循、周峻、黄柄、孙绍…鸿雁的这些人与孙权有不共戴天之仇,因乌及屋也好,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也罢,鸿雁对孙权的这支死忠亲兵自然也不会有半分可怜。 火… 一时间,这船舱中充斥着火焰。 空气中弥漫着让人窒息的刺鼻味道,整个船舱里早就乱成一团。 这些兵卒四处逃窜,哀嚎声响成一片,伴随着突如其来的火焰,一团团浓烈的黑烟直冒出来。 渐渐地,碎屑与残片横飞,犹如利箭一般四射而出。 整个船舱,瞬间就被火焰席卷,炙热的烈焰四处乱窜,贴地的火舌舔舐着最近的物件,怪味刺鼻,浓烟扑面。 而这样密闭的环境中,人…根本就活不过百息的时间! “走了…” “再不走,那火就烧到这甲板了,莫再烧到那些小船。” 周循最后提醒一声,黄柄也最后看了眼那燃烧的船舱处,两人相视一眼…然后一道登上了逃生的小船。 早有几十艘小船在江面上,似乎是等到了他们的将军,小船迅速的行驶…它们逆风,但它们行驶的依旧迅捷如电。 反倒是身后的大船,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已经有船支开始淹没,彻底淹没在这江中。 仿佛,这江面上…正在谱写的是一手“火与水”、“生与死”的哀歌! … … “将军…” 摇晃的甲板上,有副将正一手抱着一处木桩,一边艰难的向徐盛讲道。 “将军,前方是大火与暗桩,后面有濡须口火船直撞,前后船队均燃起大火,风势太大,火无法被熄灭…魏军…魏军也已经行动,朝我们这边包围着杀来…” 前方火海; 后方火船; 魏军杀来…这一连串极端不利的情报,每一条都让东吴水军将士胆战心寒。 哪怕徐盛的楼船在船队的最中间处,暂时还没有被大火覆盖! 这种极端不利的局面,若是换作别人,那什么都没有了… 可徐盛不一样,他是跟着孙策从一个小卒的身份,用一个个人头换取到如今的地位。 比这再凶险的景象他也见到过、经历过。 恍然间,他徐盛第一次上战场的景象又一次浮现于眼前。 那时的少年将军孙策,正朝他徐盛这样一个小卒呼喊:“你,别用往日的打法,会死——” 然后,孙策竟是无比悍勇的一马当先冲向敌阵。 身旁,他的亲兵仿佛都受到鼓舞了一般,纷纷朝敌人杀去—— 那一刻,徐盛在想: ——『孙将军这杀法?就不怕死么?』 这时,身旁还有兵士提醒徐盛:“莽夫,听到没有,别用以往的打法!” 说话间,有的兵士竟递给徐盛一个盾牌,尽管往日一口一个“一刀盛,必死盛”的叫,可在战场上,没有一个人想让徐盛去死。 因为…战场上,他们是伙伴,是同袍! “给我盾牌干嘛?你连我都打不过,你是在教我做事么?” 徐盛嗤笑一声,并没有接过盾牌,尽管他的言语还是如莽夫一般冷淡,可目光中却闪烁出一丝温柔,那是新兵营里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 “我打不过你,放屁,你何曾赢过我?有本事这场仗打完了,咱俩比划下,谁被打趴下,谁叫对方翁翁!” 军营里,特别是新兵,最好的就是面子。 而随着这一番话,周围的新兵都笑了,前方真要冲锋的老兵也听到了他们的嬉笑对话。 但他们并没有插口,似乎…他们早就知道,也许现在还能露出笑脸的这群少年,在这战场之后,又能活下来几个? “杀——” 随着牙门将的一声吩咐,徐盛与一干兵勇也追随着孙策向前杀去,因为他们是新兵,所以他们是后队,也因为他们是新兵,他们在最末尾看的最是清楚。 前方传来的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那一大片黑影如同黑色的人流,从远处鹏驰过来… “列阵…” “弓箭手,放箭…” “放…放…” 徐盛清楚的记得。 那时牙门将的大声呼喊,可最后那防御的“御”字都未脱口,“啊”、额”…一系列的惨叫声已经响起。 还未…来得及躲进盾阵的新兵,已然倒下来一片,身上插满了箭矢。 这其中,就有要将盾牌递给他徐盛的那个同袍… 看着曾经一起训练的少年突然就没了呼吸,看着那死状恐怖的模样,活下来的人都沉默不语。 那一刻,徐盛意识到,他们死了,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死了,可他自己还活着,战斗还在继续… 取下箭矢、拉弓、闪身而出、躲入盾阵… 徐盛开始像是下意识的重复这个过程。 可他们只有几千人,对手有几万人,每一轮对射他身旁都会有人倒下,但每一个人倒下之后,就会有人顶上去,就连孙策的弟弟孙翊…作为新兵的他也在阵中高呼,“孙家儿郎,宁死沙场,不死温床,射…射回去,射回去——” 徐盛像是突然振奋了起来,可紧接着他便意识到,豪言壮语总是容易呐喊出来的,可现实却是无比残酷,因为几轮对射下来,他们这支新兵已经所剩无几! 『就这样…结束了么?』 『我…要死在这儿么?』 有那么一刻,徐盛真的产生这样一种想法。 可就在这时,变故发生,孙策已经一马当先穿过了敌人密布的箭雨,一杆“狮头火纹”神枪在曜日下泛出璀璨的颜色,徐盛听说过…孙策曾铸两剑,一名“赤锋”,一名“霜锋”,赤锋剑自佩之,霜锋剑赐予周瑜,而这枪经九天九夜才锻成,这狮头火纹的神枪,名曰“霸王”! (ps:项羽用的武器是戟,不是霸王枪!) 徐盛永远忘不了…孙策孤身冲入敌阵,那六十二斤,黄金枪尖所制的长枪,凡所过之处,所刺之人必死无疑,哪怕是被枪杆扫中,也会呕血五升…轻轻一扎,人便是九死一生! 若非亲眼看到,徐盛断然不信,一个将军的勇武能到这种地步! 能一个人在敌阵中往返纵横… 他看到… 敌人的一个战将与孙策对垒,只一招,孙策便将此人生擒,活生生的将一个成年武将像是小孩子一般的挟在身下; 敌人有武将再度冲杀而来,想从背后刺杀孙策,却被孙策回头一声大吼,愣生生的把敌将给吼到惊吓,跌落马下摔死了! 第三名武将杀上来时,因为裹挟着一将,孙策无法挥出霸王枪,他当即单手拔剑,那“赤锋”宝剑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竟愣生生的劈断了敌将的马槊,一剑将敌将削去了脑袋。 整个三次出手,全是进攻,毫无防守… 也正是因为这打法,刹那间震慑到了敌军,也让孙家军士气大震,深受鼓舞…激昂万丈! 徐盛大吼一声,“将军不让我这么打,将军却杀得这般痛快啊…” 当即,徐盛放下弓箭,也提起大刀朝那些凶悍的敌军杀了过去…而敌人看着徐盛,灵魂都在一瞬间颤抖,明明自己的武器就要砍到他了?为何他连防御都没有? 他不要命了么? 不…是这支孙家军,不要命了么? 战场上,最怕的就是不要命的。 当即…面对孙策带领下孙家军如虹的攻势,敌军一溃千里…就连敌首也被孙策俘虏。 以少胜多,以弱胜强。 这一仗,孙策打出了“江东小霸王”的名声。 也是这一仗,孙策的勇武与胆力深深镶嵌在徐盛的心头,让他明白…什么叫做——激昂; 什么叫做一力降十会! 勇气、胆力…是可以创造奇迹的! 哪怕在现在…在前后大火覆盖之下,徐盛依旧坚信…昔日里孙策将军教授他的。 勇气、胆力是必定能创造奇迹的—— 心念于此…徐盛睁开了眼眸,这一刻他的眼神变得坚定无比,他拔出古锭刀,在摇晃的甲板上,他稳如泰山般的伫立着。 “传我军令,中军所有楼船继续前行…冲过那火海,计划不变,进攻逆魏战船——” 啊… 当徐盛的吩咐传出,所有人都懵了,都以为这位上将军是魔怔了么? 大火、暗桩…还有火焰下战船的阻挠,这些…楼船怎么通过? 仿佛从一道道眼神中,徐盛看出了所有人心中所想,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刚毅,他的眉头紧紧的凝起。 “若什么都不做,那就只剩下束手待毙,所以…按我说的做,冲向那火海——” “徐…徐将军…”有副将提出质疑,“可那暗桩,还有…还有我军的艨艟战船…” 不等他说完,徐盛的眼眸变得犀利,“楼船有五层楼那么高,便是十艘艨艟战船的重量也比不过,按我说的做,凡是前方一切的阻碍,无论大火、战船、暗桩,悉数用楼船碾压过去…冲过这大火!” 说到这儿,徐盛的神情变得愈发激昂:“人终有一死,但就是死,我江东儿郎也要证明,这百里笆篱或许拦不住敌人的进犯,可我等江东儿郎当可破敌卫江,做东吴的铁壁!” “犯大吴疆土者,吾等男儿…必击而破之——” 随着徐盛的话… 一干将士们的冷漠与颓然、彷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双突然就变得炙热的眼神。 勇气与胆力是真的可以感染的! 士气也是从主将的行动中感召的! 这无外乎是站着死,还是跪着死,能站着?干嘛非要跪着?是站不起来了么? “拼了,拼了——” “前进,前进,碾压过去…碾压过去——” “碾碎他们——” 仿佛,在前后大火夹击之下,那本已逝去的江东子弟的胆力与勇气又回来了! 硕大的楼船再度行驶,以碾碎己方艨艟战船为代价,以冲入那漫天的火海为代价,它们破敌卫江,一往无前—— 正所谓——兵虎虎两个,将虎虎一窝! … … 东吴的战船最有名的是徐盛所乘的楼船,高达十余丈,名号“飞云”,单单一艘就可承载三千士兵。 话说回来,曹魏的水军虽不怎么强,但战船往往也造的巨大。 比如如今张辽站立的船头,就是一艘比起东吴楼船“飞云”也不逞多让的船支,是魏水军中最巨大的一艘… 与这两艘战船相比,其余的诸如“艨艟”、“斗舰”、“走舸”就显得微不足道。 而其中所谓“斗舰”是指装备精良的战船,昔日黄盖诈降乘坐的就是“斗舰”! “走舸”则是快船,用来突击和冲锋。 方才徐盛前军受阻,被暗桩绊住的正是这“走舸”! 此刻,张辽站在大船的船头,遥望着那江心之处,前有烈火与暗桩,后有火船相撞…整个东吴的水军彻底沦为一片。 这副景象,不由得让他回忆起赤壁。 曾几何时…赤壁之战时,大王曹操与那数以千计的战船,不就是被一场大火给焚为灰烬么? 往事历历在目,只不过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位置翻转了。 “将军…”这时有兵士禀报道:“我军船队均已拔锚向前,向敌船方向行驶…” 听到这话,张辽轻轻的颔首,然后吩咐道:“传我军令,待会儿无需贴近敌船,只在外围组织弓弩手朝敌船方向射出火矢即可…” “喏!”随着这兵士的回应。 张辽虎目凝起,俨然,这仗在他看来,已经接近尾声了。 当然,眼前的景象也让张辽不由得想的更多,想的更远,他的眼眸眯成了一条缝,像是自言自语道:“需得牢记,那关家四郎极擅火攻…” 是啊,张辽算是看懂了… 江夏大火,败了于禁,亡了乐进; 樊城大火,亡了曹仁; 长沙大火,让吕蒙与一干东吴宵小,数倍兵力下,最终损兵折将,望风而逃! 而这濡须口江心处的大火。 徐盛怕是… 一想到这儿,张辽的神色里难免多出几许暗默,这让他又一次意识到,这位关家四郎对火攻的热衷与擅长…这种使用的分寸、火候的方法,简直炉火纯青啊! 对付这样的敌人,时时刻刻都要小心防范。 避免那炼狱火海的悲剧再度发生。 也要时刻小心防范,或许你的友军,早已被他策反,随时在背后向你捅刀子,随时让你置身于炼狱火海之中—— 想到这里…张辽就是一阵心有余悸,未来的战场,关羽、关麟这对父子将是他与曹魏永远绕不开的一环…需得万般小心! 一想到这里,张辽不由得凝眉叹息,心头感慨: ——『如此可怕且让人心有余悸的对手啊!』 哪曾想,就在这时,“将军…你看——”身旁的副将突然抬手指向那火焰之处。 张辽寻声望去,却见得…从那火海之中传出“刺拉拉”的剧烈摩擦声响,就好像是两种坚硬的物体在持续不断的摩擦一般,激荡而起的声音比江浪声更响彻、更澎湃。 一时间,张辽不由得凝眉仔细的去观察… 这不观察还好,一观察之下,原来是巨大的楼船荡开了那一艘艘小船,愣是在这狭窄的水道中穿涌而出。 面对水下的暗桩,这些楼船丝毫没有停留,便是摩擦着也全速继续前进…任凭那刺耳的声音响彻。 再看这楼船的上方,因为是冲入那烈焰火海,许多船帆已经被火焰所点燃,在江风的作用下,这些火焰迅速的蔓延开来,一时间这楼船仿佛是一只火船一般。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巨大的火船正在向张辽这边的巨舰冲来…速度奇快。 “怎么会?” 张辽惊呼一声… 这时有副将提醒道,“这是东吴的那‘飞云’楼船,是整个东吴水军的指挥战船…那徐盛必定在这船上…” ——『疯了!徐盛疯了么?』 张辽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他根本无法想象。 一艘战船,从友军战船中碾压过去,然后冲过暗桩,冒着船底破裂、江水倒灌涌入的风险,再一头扎进那大火中…任凭火焰焚烧整个船支… 这是视死如归么? 还是说…这徐盛有什么执念?非要逼着他这么做! “将军…我们…” 副将的提醒再度将张辽的思绪从九霄云外拉回…可俨然,这种时候,双方的战船均是在全速前进,躲、退已然是来不及了。 “放箭,放火矢…阻止它!” 张辽当机立断的下令… 只是,已经晚了! 遥遥江浪间,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回响。 “江东沃土,岂容汝等胡来!” “撞上去,所有楼船都给本将军撞上去——” 这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江水间。 但这声音所带来的胆气与决心仿佛已经深刻的烙印在了这江面上… 此日漫挥天下泪,有公足壮水军威—— … 然后,只见一艘浑身是火的东吴楼船,毅然决然,悍然无畏的朝张辽所在的那为首巨舰撞了上去—— “轰隆隆!” 伴随着巨大的声浪,魏军的舵手慌乱之下,居然打错了方向,船上的水军随着船只的剧烈颠簸,东倒西歪,拉着帆布缰绳的曹魏水军竟差点没摔下海去。 无数人如没头苍蝇一般。 “弩矢…弩矢…” 勉强有几个魏军慌忙的提起弩矢,在大船的东倒西歪中,打算朝敌船发射弩矢。 可…太晃动了,两船相撞,那东吴的楼船重重的撞在了张辽这大船的腰部,巨浪滔天之下,整个船支直接倾斜。 这时有人高喊:“船舱破口子了,快…快…快来堵漏!” 只是,喊是一回事儿,能不能行动又是另一回事儿,整个船身直接倾斜,大浪浇在甲板上,倾盆的甲板冲刷了一遍船身。 幸好,在几乎要没入江里时,大船又重新翻了回去。 惊魂甫定的魏军各自抱着能抱着的东西,也不知有几人摔下了江里… 张辽牢牢的抱着一处桅杆,若非如此,怕是连他也要葬身鱼腹。 “转舵…放小船…” 好不容易等船支稍稳,张辽当即大喊… 俨然,这种时候他们这船,只是顶住了敌人楼船的第一次冲撞,可那大火还蔓延在敌人的船上,若是不撤离,很快…他们都会被那大火给覆盖。 这时,已经有人去转舵,有人去放小船,连带着还有放下缰绳的,那些掉在江中的兵士,能拉多少上来,还是要救一下的。 也有的魏军,如同落汤鸡一般气喘吁吁,惊魂甫定,可很快,他们就感受到那炙热的温度,还有那足以把人烤熟了的热浪。 是那大火… 那仿佛滔天呃江水都无法浇灭的大火,正在迅速的朝他们这边席卷,这火舌…仿佛比那江水的喷涌、倒灌更可怕十倍、百倍!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 因为…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人惊骇、惊诧、震撼到极致… 从这火焰中,从这巨浪中,在这水与火的战歌之中… 一个上身赤膊,也不知道是因为衣甲被烧焦了,还是被水给冲刷掉了的膀大腰圆的魁梧男人,正提着大刀,在摇曳晃动的船支中,他稳如磐石,大步流星的向前。 刀是孙坚留给孙策,孙策留给徐盛的——古锭刀! 卧刀之人,舍徐盛还能有谁? “踏踏!” 坚实而沉重的脚步声在甲板上响彻而起。 与之相伴的是那大汉冷冽且决然的声音,“张辽,又见面了,上一次你逍遥津侥幸得胜,这一次濡须口‘盛’必留你性命于此——” 伴随着这样一声,这大汉身后,一干熟悉水军的兵勇齐呼呐喊:“犯大吴边境者,必击而破之…” 说话间,这些兵勇,有的浑身赤膊,有的身上还带着火焰,有的浑身铠甲均被江水浸透,可无有例外,他们追随着徐盛…齐刷刷的朝张辽这边冲了过来。 张辽,这个昔日江东子弟心目中的梦魇,如今就如一个落汤鸡般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些吴军心头,仿佛都涌现着这么一句话: ——东吴可以败,张辽必须死! 是啊… 江东上下,总是要有人站出来,去消除他张文远八百破十万带来的这份梦魇! 总要有人站出来,去让小儿能安心入眠! “杀——” “杀——” 甲板上,无数断刃齐出,纷纷朝张辽劈砍而来。 反观张辽,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生出这样一种感觉… ——『逍遥津一战?难道是侥幸么?』 ——『东吴何曾有这般血性的男儿?』 … … (本章完) 第五一零章 魏吴巅峰一战,为恩情?为荣耀? 在楼船与巨大战船的碰撞中; 在甲板上那剧烈的震颤下; 大船似狂风飘败叶,几乎所有人都摇摇晃晃,唯独徐盛,他的身形如青松,步履如电,既快且稳,大吼一声:“狗贼张辽,今番来与你见个输赢!” 古锭刀自上而下劈砍,直朝张辽劈了下来。 “呼…” 张辽侧身躲过,那古锭刀锋利,直接在甲板上砸出一个大窟窿,徐盛健壮的臂膀上肌肉绷紧,手上青筋暴起。 他的眼睛微眯,瞳孔紧缩,死死的瞄准远处的猎物。 反观张辽,他识水性,也特地加强过水战,但在甲板上,如此颠簸的环境下,他的战斗力依旧无法与徐盛相提并论。 “哼——” 古锭刀再度扬起,力量倾贯,只听得“轰”的一声,古锭刀又一次砸下,张辽踉跄着脚步侧身闪躲,却因为甲板的颠簸,无奈倒向一侧。 徐盛的水战经验还是太丰富了,连张辽这颠簸也算到了…古锭刀劈落之际,一个变招,变纵观为横劈。张辽只能提起月牙戟去格挡。 “锵啷啷啷——” 兵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张辽被迫格挡,兼之甲板摇晃,一时间只觉得虎口一麻,月牙戟几欲脱手,冷汗一惊而出…只得拼了全力,添上两分力气,然后突然卸力,倒退数步。 “哈哈哈哈…”徐盛大笑,“这便是威震逍遥津的张文远么?就这点儿能耐?” 是啊,昔日一个张辽让东吴一众虎将吕蒙、陈武、甘宁、凌统、潘璋、宋谦、徐盛、丁奉、蒋钦、贺齐全都失了颜色,沦为笑柄。 今日,徐盛总算在这水战中,在这甲板上,把东吴丢掉的面子捡回来了。 只是…大笑归大笑,可方才的对拼中…徐盛也不好受。 他肩膀处的伤势还未痊愈,兼之连续几日的劳心伤神,张辽是虎口疼,他是胸口、心口疼…但,这种把“小儿止啼”的张文远踩在脚下的感觉,让徐盛瞬间忘记疼痛,精神振奋,提刀又砍! 甲板之上,水战之中,一切力量与技巧的前提都在能站稳脚跟,都是脚丫子能贴住甲板! 这点上,北方人张辽太吃亏了。 北方人屁股大,所以能驾马纵横平原; 南方人脚板大,故而能驰骋战船甲板,这根本就是“橘生淮南、淮北的”问题,是天生的克制与缺陷。 总总不利之下… 登时,张辽的心头就生出些许不妙,所谓“破镜难圆,覆水难收”。 这种时候,再想退已然太迟。 “哼哼”的声音,第一次从战场上张辽的口中吟出,他心下暗暗思付:『徐盛下盘如此稳健,拖延下去,必死无疑,只能去攻上三路!』 想明白这点,张辽改守为攻,下盘尽量保持住平稳,手中的月牙戟早已掉落一旁,于是就拔出佩刀,连续的挥刀而上。 所谓一寸短,一寸险,短刀相交,若是在陆地上,张辽不畏惧徐盛,可在这江上…还是差太远,只几个回合,徐盛势大力沉的一击使得张辽只能被迫防御。 张辽强在统御,武艺上更讲究技巧。 可徐盛仿佛所有的能力值都点在了力量与攻击上… 招式大开大合,几乎完全放弃防守,一味的进攻。 张辽毫不怀疑,他或许能一刀刺中徐盛,但徐盛一定会同时一刀将他毙命。 可以说,这是张辽这辈子打过的最艰难的一场仗。 “看刀——” 哐的一声,张辽格挡之下,巨力袭来,他整个人好似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噗”…张辽只觉得喉咙一紧,一口鲜血从嘴角涌出… 整个人也趴在了地上。 ——『这甲板上,辽终不是他徐盛的对手么?』 张辽艰难的爬起,心头暗道… 可“踏踏”的脚步声还在继续,徐盛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正在向前。 每一步,都好像是要证明什么; 每一步,都好像是要将他…或者说是东吴失去的某样东西给夺回来。 仿佛… 脑海中,徐盛第一次上战场时,孙策的那句『你,别用往日的打法,会死』,这一句尤在耳畔,历历在目,一直就萦绕于耳畔之间。 只是,徐盛仿佛铁了心一般,又像是他一次次的在心头回应着伯符将军的这句话。 ——『伯符将军,是你教给我,这种无畏向前,置生死于度外的打法,最容易振奋人心!』 是啊,让自己的战船去撞向敌人的战船; 是啊,无畏的杀向敌船,向敌人中最勇武的那个发出挑战; 是啊,让最厉害的敌人倒地、喘息,变成一只待宰的羔羊…这样,最能唤醒江东子弟的斗志与热血,最能唤醒东吴兵勇殊死一搏的决心与胆力! 逍遥津,江东子弟只是败了,不是死了—— 失掉的东西,总要有人能去捡回来—— “破…” 随着徐盛的一声怒吼,这一刀已然劈中了张辽的左键,一股钻心的剧痛席卷全身,张辽一个踉跄,几乎扑倒… 徐盛紧咬牙唇,按着那带血的古锭刀,想要进一步的劈入,这是要生生将张辽劈成两瓣儿的架势。 张辽的肩膀连带着那古锭刀一齐后退,他已经能感觉到古锭刀劈中骨骸,那种痛感…撕心裂肺,让他已经浑然感受不到周围那狂暴的江风、炙热的大火中,不…是有感觉的,风顺着古锭刀劈中肩膀处的缝隙灌入身体,凉飕飕的… “咔”的一声,张辽便被钉至身后数丈远的大船护栏上。 疼… 撕心裂肺的疼! 徐盛面色狰狞,可内心中却是喜不自胜,古锭刀再度向前,只欲杀了张辽,一雪前耻。 只是,这种将“死对头”重重拿捏在手中的感觉太过荡漾,这也让徐盛一时间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他想要去羞辱张辽… 张辽如何羞辱东吴的,他要把这些都还回去! 古锭刀还在继续埋入张辽的肩膀处,他忍不住狠狠的说。 “都这时候了,也没必要瞒着你,若非你逍遥津杀戮我太多东吴子弟,若非你让我东吴沦为笑柄,或许我当初会留那女医者一口气…可惜啊可惜,因为她与你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东吴上下,人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故而,她死的很惨,这些都是因为你!” 伴随着这狠辣的话语,古锭刀又埋入了张辽的肩头一分。 可…在这一番话下,张辽,他仿似愣然了一般。 “你说卓荣姑…姑娘,是…是你杀得?” 仿佛,这一刻任何锥心的疼痛都没有了,张辽心头的愤怒一夕间就超越了一切,他的虎目冷凝,怒目圆瞪,任凭那古锭刀在骨骸间摩擦,却再没有哀嚎着喊出一句。 “哈哈哈哈…”徐盛以为胜券在握,是啊,一个肩膀几乎被古锭刀洞穿的敌人,一个就快被废了的男人,纵是他往日里再厉害?又能如何? 徐盛用嘲弄的语气说道:“也罢,现在好了,你们九泉之下可以相见了——” 哪曾想…这一句话还没有脱口。 徐盛突然就感觉到一股磅礴的力量自古锭刀处传递给他。 对于张辽而言,左肩处的拉扯与撕心的痛突然就不存在了。 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张辽一脚飞踢将徐盛踢开,然后…右手握住古锭刀刀柄,使了浑身力气,竟愣生生的将古锭刀从深深埋入的骨骸中拔了出来,又向前一掷。 这一刻的张辽蓬头散发,浑身上下都是血… 宛若一个彻彻底底的血人一般,他双目赤红,那火焰炙烤着他的血,那江水拍击在他的伤口上,可他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 就在这时,低沉、内敛、沙哑的声音自他这血人的口中吟出。 “她是我的…我的救命恩人哪——” “你杀了她,那我便杀了你,替她报仇——” “嗖…”的一声,徐盛只觉得身侧一股劲风涌来,不由毛发倒竖,一个激灵,本能的想要去摸刀,可方才古锭刀已经掉落,这颠簸的甲板上,又去哪里找武器? 只能打了个滚,躲将过去… 张辽一击不中,动作迅捷如电,他飞也似得赶来,不顾左肩的剧痛,右手直接擒了徐盛肩膀,将徐盛的脑袋…纳头便撞向甲板,徐盛登时眼冒金星,张辽又左脚一踅(xue),踅将过来,那只右脚却早踢起,直飞在徐盛的额角上,踢着正中。 徐盛往后便倒,只觉浑身气力瓦解,哪还能提得起二分精神。 这一扑一脚,昔日张辽在四方山上与凌统缠斗在一起时,也使用过。 想想那时…若不是卓荣出面阻拦,他与凌统怕一定会因为好勇斗狠,而死在那四方山上。 张辽早就过了“儿女私情”的年纪,他自不会对卓荣这样一个年轻少女生出情愫… 可他是个义士,义士最重情义,最重的便是救命之恩! 杀卓荣… 那比杀了他张辽,更让他愤怒、狂暴! 呼… 反观徐盛,他的脑袋因为与甲板的撞击而变得晕厥,脑门更是受了张辽一脚,血水洒满了整个额头。 这一刻的徐盛,他后悔了。 方才,他杀了那张辽就好,干嘛嘲讽他?激怒他? 可…谁又能想到,这张辽拼着废了一条胳膊,顶着锥心的剧痛,竟还能使出这份力量。 八百破十万也好,小儿止啼也罢,看来…那些绝不是幸运,东吴输的不亏!江东的梦魇名副其实! 但… 哪怕是梦魇,他徐盛今日也势必要击碎。 幸运的是,徐盛倒下的位置,他又一次寻到了古锭刀。 这下…他多出了武器,而张辽赤手空拳,还废了一边的胳膊…这场斗将…胜负之术?还未定! “哼…” 一声冷哼,徐盛踉跄的起身,他那带着血的赤红色双瞳,冷冷的瞪向张辽,“杀了又如何?你杀得我江东子弟还少么?哼…犯大吴疆土者,盛必击而破之——” 纳命来… 说话间,徐盛朝张辽冲了过去,有兵士朝张辽抛来短刀,张辽也握刀朝徐盛冲杀过去。 “死——” 随着两人一声爆呵,两人使出的均是大开大合、只攻不守的打法。 徐盛的古锭刀要插入的是张辽的左键伤口,而张辽的短刀捅向的是徐盛的胸口…噗,伴随着两声闷哼,两人的兵器…互相都刺穿了对方的肌肤… “呀——” 鲜血自两人的口中喷涌而出,然而…即使两人张开的嘴中,都能看出那溢满的血液,但两人就是不退。 一者为恩情! 一者为荣耀! 对于义士而言,恩情大于性命; 对于荣誉而言,徐盛要捡起来的不单单是自己的荣誉,而是属于他的军队,属于他心中伯符将军传承下来的大吴! 同时踢出一脚,两人同时飞倒在地,两人再度捡起兵器,起身踉跄的冲向对方… 这个动作在反复上演…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足足上演了整整七次! 两人的身上早已是千疮百孔—— … … 吴郡内的一处别苑。 一个老妇人拿着一根粗针,银发散落遮挡住了她那沧桑的脸。 而如若从另一边看去,就能看到一张慈祥的面颊,看着手中的布,时不时露出几许笑容,可笑容过后,又是担忧。 她是徐盛的老娘,当年从徐州一道迁徙而来。 此刻的她正耐心的仔仔细细的用粗针来回穿插在一条长布上,她是准备织一条围巾,这已经到了秋季,天渐渐地往寒了走,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要下雪了。 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出征在外时受冷! … 并州雁门郡。 一个稚童在问一个老叟,“翁翁,你说咱家本来姓聂,怎么突然就姓张了?这么多年了,为何不改回去呢?” 面对这个问题,那老叟沉吟了一下,回答那稚童,“翁翁不是跟你讲过马邑之谋的故事么?汉武帝要打匈奴,因为咱们祖先聂壹与匈奴人交好,于是就诱引匈奴进攻马邑…可谁曾想,也不知道是走漏了风声,还是三十万汉军的埋伏被匈奴发现,最终…匈奴撤退,这件事儿也就不了了之…此次之后,咱们祖先就只能隐姓埋名,改头换面,那聂姓也就换成了张姓了!” 听着老叟讲述这个故事。 稚童“吧唧”着嘴巴,他想了想,“我知道了,如果当年马邑之谋成功了,那咱们家就风光了…现在多半也是功臣之后了…或许就能出一个像是冠军侯那样的大英雄…可惜…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面对稚童的话,那老叟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感慨:“翁翁也没有想到,咱们聂家在这一代又出了一个威震天下的大英雄…” “翁翁说的是谁?” “自然是你文远叔啊…”老叟笑着捋须,“在咱们雁门…你文远叔的名字只是个名字,可在江东,那却是个符号,一个吴人永远过不去的梦魇般的印记与符号…” 俨然…稚童是听说过张文远名号的,但小小年纪的他,还没有什么概念… 一双大眼睛眨了又眨。 这老叟却接着说,“你文远叔像你这么大时,已经会用热水浇虫蚁窝,然后…气的他哥哥张泛把他吊起来打,他还总说自己是万夫不当之勇,呵呵,我那时还骂他,说他是万虫不当之勇…没曾想,现在你文远叔真的成了一个顶天立地、万夫不当之勇的将军!” 随着这老叟的话… 一时间,这稚童竟神往了起来。 “我也要学文远叔,做万夫不当的将军…” “哈哈,你还是先学学怎么去有‘万虫不当之勇’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 战船的甲板上,徐盛与张辽的这场斗将,最终分出了胜负。 从短刀互刺,到全然不顾及形象的扭打在一起,从那血都渐渐的变得凝固,这看似是两败俱伤,但其实…张辽已经赢了。 因为徐盛本就有肩上,兼之因为疲倦,他带是带病上阵,纵使在甲板上起初能占到些许优势,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颓势越来越明显。 到最后,他的意识完全的模糊,完全是靠着意志在拼砍,天旋地转,浑浑噩噩,失血让他视野模糊… 等回神之后,他怔怔的望着张辽。 可紧接着,徐盛感觉脖子突然无比的冰冷,胸口上传来的亦是被水浸透一般的感觉,徐盛不甘心…因为,距离他杀掉张辽,距离东吴突破这个梦魇,就差一点点… 或许是差一次闭嘴; 或许是差肩上的痊愈; 或许就是差那么一刀… 终于,他倒下了,在无限的不甘之中倒下了,直到到底,他那睁着的双眼里,依旧是充满了不甘与无畏。 可以肯定的是,但凡他还有一口气,这一战…坚持到最后的一定是他! … 一夜的波涛,一夜的大火,一夜的杀戮。 但,夜终会散去。 晨曦微明,战船已经纷纷靠岸,甲板之上,张辽浑身是血的半跪着,他用最后一分力气望向那江面,那里…还是战场。 有副将连忙禀报: “将军,大船上的敌人已经悉数肃清…敌军冲过来的船舶也已经悉数夺下,但上面的江东兵不知为何,誓死不降,要么是投身跳入江中,要么是抵抗到最后,不惜身中乱刀而死!” “江面上其余的敌人船支悉数在大火中沉入江底,江东军几乎全军覆没——” 听着这样的禀报,张辽深吸口气。 不得不说,昨夜的一战是他这辈子打过的最凶险的一场仗,敌人的突击…敌人的疯狂,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也第一次让张辽对“江东子弟”这四个字有了全新的认识。 ——江东不全是鼠辈啊! 至少那徐盛,就是一个可敬的对手! 呼… 又一次长长的呼气,张辽艰难的站起。 兵士们连忙搀扶起张辽,“将军,你怎么样?” “我无恙…”张辽嘴上说着无恙,可他身上的伤,哪怕已经做了简单的包扎,可那一道道刀口依旧在往外溢着鲜血,鲜血森然。 “还真是可怕的对手啊,一个徐盛都如此难缠,云长怕是想简单了,那庐江城未必好破——”张辽幽幽的发出一声感慨,他最后望了那倒在甲板上的徐盛,“厚葬他——” 而这一句仿佛用尽了张辽最后的力气。 只听得“咚”的一声,张辽竟毫无预兆的栽向一旁…那全凭意志的战斗,真到结束的一刻,也是虚弱、力竭的一刻。 “将军…” “将军…” “医官呢?医官呢?” 甲板上传来一道道无比关切、揪心的声音,一时间,这里乱作一团! … … 濡须口的高台上,孙绍与周循观望了一夜。 他们不知道那战船中,张辽与徐盛疯狂的对拼…不知道那战船中上演的是何等修罗场的一幕。 但… 从东吴水军的楼船,冲向大火,撞开暗桩,然后“同归于尽”般的冲向曹魏主船的一刻起。 孙绍与周循就感觉到,这支东吴水军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束手待毙。 消息传回,也应证了他们的猜想… 明明是无数埋伏,是必胜、完胜、大捷的战役,可对于魏军而言,却是惨胜! 哪怕是他们的将军张辽张文远也落得重伤晕厥的下场。 当然,这些对于周循、孙绍而言,不重要… 甚至,他们还有些喜闻乐见。 这支徐盛带来的东吴水军不仅成功的坑害了孙权支援而来的三千精兵,也重创了曹魏水军…再没有比这更乐观的局面了。 孙绍忍不住感慨:“五十艘濡须口战船,三千孙权亲兵的性命,两百余艘东吴战船,一万五千余江东水师…这般战损,足够那孙权狗贼伤筋动骨了…” “何止是伤筋动骨…”周循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他冷冷的道:“孙权要慌了,他现在能用的兵,除了庐江的那支,只剩下我手下这支了!我现在能信任的唯有我周循了!” 这… 听到这话,孙绍有些疑窦,“若是消息传回,你濡须口兵马并未折损一分一毫,反倒是援军尽毁,怕是会引起孙权的怀疑!” “谁说我兵马并未折损一分一毫了?”孙绍的话让周循立时反驳 “啊…” 不等孙绍疑惑的张口,周循笑的更灿烂了,“我若说我也损兵折将,只剩下三千残兵坚守濡须呢?” 这… 在孙绍惊愕的眼神下,周循的话继续吟出,“知道真相的只有我周循、周家军以及鸿雁,其余的都已经死了——” 随着周循的话脱口… “报…周将军…”有亲卫立时来禀报道:“有从江中游回的东吴败军…纷纷退至营中。” “我知道了…”周循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这亲卫转身就准备离开,哪曾想周循的话接踵而出,“等等,将这些败军都‘小心’看护着,过得几日…等人多了、齐了再动手!” 说到“动手”二字时,他的眼神中突然就锋利了起来。 孙绍也像是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 … 江陵城,荆南的英雄郝昭回来了,一下马车,他就问:“听闻云旗公子也到江陵了!他在哪?我去拜访一番!” 驿馆中有官员回道:“四公子知道你回来了,说是明日他会招你前去,今日让你当先回家看看。” 随着这一句话… 郝昭的脑海中,顿时想到了他的妻子,那位习家女儿与庞家公子庞林诞下的掌上明珠,集庞、习二家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庞荣! “四公子既如此说,那我这就回习府…先回家看看…” 郝昭无父无母,自打娶了庞荣后,真的就把这里当家了,当然…因为有关羽、关麟的做媒,无论是习家,还是庞家,大面儿上也不曾为难过郝昭。 他跑的飞快,而如今的习家也已经迁至江陵城的新城之中,若非热心人的指引,郝昭都找不宅府到底在哪里? 说起来…这新城如今已经一派崭新的气象。 沔水山庄整个搬来新城,几乎占据了四分之一新城的土地,而沔水山庄中的工人,因为工钱不少,也纷纷在附近置办起了自己的新家,都是青砖红瓦的房子。 而房子之间的巷弄,也是用青石地板铺就的道路。 这些道路是糜芳自掏腰包整的,房子也是折价过后卖给这些工人的,但…有一条,就是这些房子周围的商铺,都是他糜芳包下来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有生意的地方,就有钱赚。 在商业、眼光这一条上,糜芳还是很硬的。 经过了一个“祛寒娇耳汤”的店铺,前面就是“习府”,郝昭发现这商铺内人满为患,还有些好奇… 听路人讲才知道,这家店乃是糜家的商铺,里面的“祛寒娇耳汤”又取名“饺子”,听说是沔水山庄内传出来的,糜芳敏锐的察觉到了商机,于是开办商铺,要将这“饺子”发扬光大。 当然,这不是重点。 之所以人满为患,还有一条,那便是…糜芳,如今可是江陵城的英雄啊! 已经有百姓闻名而来…在门外还议论呢。 “快…快…这就是糜太守开设的饺子馆…咱们得来支持下啊!” “是啊,糜太守以区区七千糜家军抵挡住了数万吴军的攻势,若不是他,我们这些百姓哪里还有好日子过?他是英雄啊!” 议论到这里时… 有一个吃饺子的顾客张口道:“其实糜太守之外,还有一位英雄!” “谁啊?可是那常山赵子龙?” “不,不,不!”那顾客连连摆手,“是守长沙的少年英雄郝昭郝将军哪…就是关四公子做媒,取了习家与庞家闺女的那个…” “噢…你说的莫不是两千兵打退了三万吴军的那个郝昭将军…” “对对对,就是他…” “我听说,已经有不少姑娘家去习府打听了,就是问这位郝昭将军有没有亲兄弟什么的,再不济就是他手下兵营里的年轻副官也行啊…” “哈哈哈…那些是真心打听亲兄弟的么?怕都是要上赶着…想给郝将军这位少年英雄做妾的吧?” “哈哈哈哈…若不是郝将军已然娶妻,那学咱们关四公子,选上几房填房丫鬟,先享受一番岂不快活…” 呃…话题逐渐就跑偏了,就离谱了。 到最后,听得郝昭竟是有些面红耳赤。 至于什么填房丫鬟、妾室,他想都没想过,他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幸得云旗公子赏识,又娶了这样门楣的妻子?他哪里还敢有非分之想! 不多时。 郝昭已经行至习府,他是从后门进的,门子想要通传,郝昭示意…要低调一些,这是他一贯的作风,毕竟是夫人家,不是自己家…往往做事要收敛,要低调。 他一步一步的走向正堂… 正打算敲门,却已然听到其中的对话。 是习家的族长习祯与外甥女庞荣在议论着什么。 “荣儿啊,如今你那郎君可是今非昔比了,正门外那一个个女子名义上是讨问郝昭有无兄弟,可实际上哪个不是惦记着你这位郎君呢?他又正直年轻气盛…出门在外,在军中也需要个妾室照顾啊…” “所以,荣儿啊,待得他回来后,你得这么跟他说,说夫君常年征战在外,我不能随侍左右,取个小的贴身照顾也无妨,要不…左邻右舍该说我不懂事了!这话…你可记下了?” 呃… 郝昭听到这儿,整个人怔住了。 庞荣也有些惊讶… 当然,在古代…娶小,并不是什么忌讳的话题,盛唐时期…丈夫身份一旦显赫,往往女子三十岁时,都会对丈夫说,郎君,你看我年龄也不小了,你也该取个小的了,要不左右邻舍该说我不懂事了。 而丈夫往往会推迟一下,说出诸如“我这么忙,哪有心事想这个呀!” 这时候夫人就会讲:“要不我帮你相,你若是满意了,给我使个眼神,我便留下…” 由此可见…古代的女子,是有那么点儿懂事,有那么点儿可爱的… 这种大气、端庄、美好的习俗,怎么就没传下来呢?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习家已经在“郝昭”这件事儿上意识到了巨大的危机感与紧迫感… 赘婿崛起了—— 今非昔比了—— 这边,郝昭惊愕的站在门外,一时间不知所措。 另一边,关麟与母亲胡夫人一起用膳… 胡夫人给关麟盛了两个鸡腿,一大一小。 关麟看着都是食指大动,想要第一时间去尝尝。 胡夫人却不经意的问了句,“吾儿可要想好了,今晚是要大的呢?还是要小的呢?” 啊… 关麟一怔,老娘这是啥意思? 大的是大虎? 小的是小虎么? 看来,今晚这势必得“深入虎穴”了! … … (本章完) 第五一一章 是大厦将倾!可谁又能理解孤? 无论大小,只要是鸡腿,那定然是香的,是美味的。 可这两只老虎里边,至少有一只是不香的,是要命的。 对于关麟而言,老娘胡夫人既把这个话题引向了大虎、小虎,那难免,关麟不由得浮想联翩。 当然想到的内容,是姐姐的那“是非曲直,皆随我愿”、“与我作对的,统统难逃一死”、“你可别不识抬举’这样冷冰冰且无比绝然的话语。 是啊,这位大虎孙鲁班,这可是号称江东破坏王。 生活糜烂、蛇蝎心肠…堪称三国第一毒妇! 而小虎孙鲁育的话语,就温和许多,“若要动手,就请先杀我吧”、“只求相夫教子,不求参政议事”、“姐妹之情,当真今日了断?” 俨然,孙鲁育就温和许多。 按照历史的记载,孙鲁育可谓是东吴特殊时代的大冤种,忠贞善良、不愿纠缠、守本分的女子,只可惜…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唯愿她来生勿入帝王家! 当然…历史记载的是一回事儿,如今时局发展下,她俩来此扮做“填房丫鬟”的目的,那又是另一回事儿。 至于她俩来的目的,关麟就是用脚指头想想也能猜到了。 无外乎就是控制。 没错,如今东吴的颓势,已经不是四个月前,刺杀他关麟一人可以挽救与弥补。 能够为东吴觅下一方喘息时机的,唯独控制关麟这一条。 对此,关麟可谓是早有准备。 似乎看儿子恍然、愣神儿,胡夫人关切的又补上一问,“怎么?是鸡腿不好吃了?大的、小的都不想吃?” 这就是语言的艺术…胡夫人一句话中没有半个填房丫鬟的字眼,但字字句句又仿佛都在这个上面。 “不…”关麟心如明镜一般,他笑着摆手,然后迎上母亲那期盼的目光,淡淡的说:“娘,孩儿小时候便读孟子的文章,说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两者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者也,可随着孩儿长大,孩儿发现…只有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成年人自然是两个都要!” 啊… 随着关麟的话,在胡夫人惊讶的目光中,关麟嘴角咧开笑着说道,“娘放心,孩儿天赋异禀,如果是一个,那就太没意思了,两个一起来吧!” 这下,不光是胡夫人睁大了眼睛,一副惊掉下巴的既视感,就连随膳服侍的丫鬟也不由得愣住了,惊在原地…目瞪口呆。 心里不由得嘀咕着。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四公子果然不同凡响!不过…想来四公子年轻力胜,以一敌二,怕是也不落下风吧!』 丫鬟这么想,胡夫人心中思虑的却又截然不同。 ——『外面是曹魏与东吴,这里又是大茹与小茹…吾儿就这么喜欢同时打两个么?』 念及此处,胡夫人的目光不由得抬起,充满担忧意味的…望向这个看起来“很懂事”的孩子。 反观关麟,他一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的架势。 这股子满满的自信,仿佛再阐述一个事实: ——今晚,我要打十个! … … 庐江战场,当来自濡须口的败绩不胫而走,蔓延于此间。 仿佛刹那间,庐江战场就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两百五十艘东吴战场的焚毁; ——超过一万八千名江东兵士死于战场、葬身鱼腹; ——濡须口大败,仅存周循带领不足三千残兵艰难驻守; ——虽张辽身负重伤,但东吴大将徐盛阵亡! 这一系列的消息传入庐江,传入每一个兵士的耳中,让原本士气就并不高昂的东吴水军,一夕间战意与士气更是宛若坠入谷底。 每一个江东兵士的表情都显得无比凝重。 得亏有贺齐坐阵,暂时稳住了局面。 只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濡须口大败,带来的影响,远比贺齐想象的更狂暴,更猛烈! “报…从‘承德县’杀来的那支魏军已经抵达‘六安县’…” “报,承德县投降…六安县失守!” 濡须口的失陷,标志着长江天堑再也无法成为庐江的屏障,随着魏军从合肥出兵,渡江至承德县,这支大魏的陆军兵马正以风卷残云之势南下进逼,所过之处,要么望风而降,要么城门洞开… 当此濡须口大败之际,江东与庐江的联系彻底截断,没有人还会觉得,在这庐江战场…东吴还能够力挽狂澜、逆风翻盘! 同时,这也是曹操的目的,尽可能多的掠夺江东城池,哪怕未来守不住,也要尽可能多的把百姓给迁徙到淮南,迁徙到中原。 关羽要的是城—— 曹操则授意张辽,要的是人口,是户籍,是百姓—— “蒋钦将军呢?本将军不是已经派他带八千兵去阻拦?”贺齐的话显得有些急迫。 抛去徐盛带走、葬身鱼腹的那一万五千兵、两百艘战船,如今这庐江留下驻守的也不过两万人,这次又派出去八千…若然挡不住,那就完了! “蒋钦将军已然抵达六安,但…但…” “但…什么?”贺齐大声怒喝。 探马眉头紧凝,这才如实禀报,“蒋钦将军到是到了,可…可曹军擅长陆战,过江的又多为骑兵,他们并不与蒋钦将军交锋,而是…迂回骚扰,蒋…蒋钦将军被绊住了!” “什么?”不等贺齐惊讶。 “报——”又一名探马将情报传回,“将军不好了,关羽率三百余艘战船朝皖口港杀来…” 这… 贺齐一时间慌了。 先是濡须败绩带来水军将士的士气与战意陷入低谷; 又是魏军从陆地的进犯,逼得他贺齐不得不分别御敌; 偏偏在这种境况下,关羽的战船又杀来了,在这个最要紧、最要命的时候与他水战、决战… “报——” 贺齐还没从这巨大的惊讶中回过神儿来,还没想到应对的方法。 又一名斥候赶来:“将军,不妙啊,水战已经打响,面对关家军的攻势,我军船队节节败退…已然抵…抵挡不住…” 呼…一口粗气自贺齐的口中吐出,他当然知道,彼盈我竭…如此低迷的士气之下,东吴的水军哪里是关家军的对手。 怕是要一触即溃了。 那么… 怎么办?怎么办? 贺齐都快哭了…到最后,无奈之下,他只能双拳紧握,“传我军令,所有水军悉数撤入庐江城内,坚壁清野…所有人不得出城!不得与敌对战!另…传我军令,命蒋钦将军即刻撤离,当今之势,唯守而已——” 这… 贺齐的吩咐直接把一干副将听懵了。 这是要放弃晥口港么? “将军…”当即就有人反问道:“若如此做,长江的制江权就…就悉数拱手让给那关家军了!无论是南下还是登陆,关家军将再无阻隔…” 这副将说的是实话。 只是,回应他的是贺齐更严酷的话语,“难道…现在?我们还有制江权么?退守吧…不能再死人了!庐江…必须得拖下去,庐江能多坚持一天,江东就能多安逸一天——” 听着将军贺齐的话,一干副将就是有万般不甘,此刻也只能愤愤然的拱手。 “喏——” “喏——” 紧接着,阴云笼罩下的庐江,上上下下都开始忙碌了起来。 但…对于前线正准备要水战的吴军兵士,他们无疑是庆幸的,因为面对关家军如虹的攻势,他们已经能预感到,他们一定会如濡须口的那支水军、船队一般被彻底的击沉!最终葬身鱼腹! 现在好了,至少…至少他们还能活下去—— 活下去—— 就这样,在濡须口败仗的传递下,晥口港几乎兵不血刃的就拿下。 接下来,关家军兵锋直指的唯独剩下庐江城了! … … 江陵城,关家府邸内的一方闺房中。 这里是孙鲁班与孙鲁育的寝居,因为是姐妹,又因为她们特地要求,故而管家安排了同一处宅院给她们。 不同的房间,却是公用一个院子。 因为她俩特殊的身份,又因为关麟如今的地位,不会有不长眼的下人会来惹她们这对姐妹,故而…这一方庭院总是很幽静。 “那关麟总算回来了——” 孙鲁班的亢奋之情溢于言表,她已经收到了解烦营密探传来的消息,知道濡须口又、又、又败了… 水陆封锁,庐江与江东阻断,无疑…这已经到了危机东吴存亡之秋,她孙鲁班已经感觉到局势的迫切,感受到她行动的迫在眉睫。 “方才夫人派人来吩咐,说是…今晚让姐姐与我一起…”孙鲁育话还没有讲完,可面靥上已经是绯红一片… “呵呵…”反倒是孙鲁班笑了,她的樱唇微微上翘,仿佛是提前预演一般,散发出迷人的诱惑,就是她的妹妹孙鲁育都有些无法自拔。 孙鲁班的的声音淡淡的吟出,“婆婆教过我们,男人都是一样,别看平素里一本正经,等到了这床笫之间本性就暴露无疑,一个个都是色痞,看来…这关家逆子也不意外。” 说着话,孙鲁班将一杯香醇的酒递到妹妹孙鲁育的面前。 然后用命令般的口吻道:“喝了它…” 面对着酒樽,孙鲁育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当即一饮而尽。 也直到喝罢过后,这才问道:“姐姐,这是什么?” “是一种慢性毒药…咱们东吴解烦营安插在外面的密探都会配有这种毒药,以此确保他们的绝对忠诚。” “啊…” 孙鲁班的话让孙鲁育大惊失色,“姐姐,你为何让我…” 只听得孙鲁班一边用手搭在妹妹的肩膀上,一边娓娓讲述,“那关麟如此攻于心计,父亲、曹操都不是他的对手,想要用毒控制他,谈何容易…所以…” 不等孙鲁班把话讲完,孙鲁育问道:“可我服用了…也无法控制他呀!” “有的…”孙鲁班眯着眼,她一边说话,一边用纤细的手指再度握住一盏酒樽,这次换做她一饮而尽,随着酒水入肚,孙鲁班这才用极低、极细的声调娓娓解释,“想要控制他,就用我们的嘴巴…” “嘴…姐姐的意思是吻?”孙鲁育惊问。 孙鲁班却是大大咧咧的,“要不然呢?不这样口口去传递毒素?难不成还能是下面?” 说到最后,她的眼睛邪魅的一瞥… 有那么一瞬间,她还真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许…不止是嘴,下面保不齐…也能传递毒素! 可以说,孙鲁班年轻,脑洞大! 这种口口传递毒素的方法有些想当然。 也可以说,她把所学到有关床帷之事悉数运用到实战之中。 说到底,她只是个十六岁的女子,她只想救东吴,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在孙鲁育惊愕不已的眼神中,孙鲁班最后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妹妹好生准备吧…料想那关四已经急不可耐了,至于解药…为确保万无一失,我并未带在身上,等事成之后,我会取来…咱们姐妹一道服用、解了这毒!” 看着姐姐孙鲁班那坚定的眼神,听着她这笃定的话语。 一时间…孙鲁育有些愕然,可…这种时候,这种局势下,她的脑海中早就是一团乱麻,她不想害人,但…她却想帮父亲,想救东吴啊—— 忽然间,孙鲁育感觉身体有一些异样… 她问孙鲁班,“姐姐,我怎么感觉身体有些痒…是那毒药所致么?” 不怪孙鲁育这么问… 孙鲁班也有相同的感觉,可她始终努力的隐忍着克制着,“我也是第一次服这毒药,哪里知道这些个…或许,这就是对应的反应吧,坚持下…夜就要黑了,那关四他…他就快要来了!呃…哼哼…” 越到后来,孙鲁班的意志力仿佛就要压制不住这份躁动,这份瘙痒… 身体上就像是有数万只蚂蚁一般…到处都在爬,让她面色绯红,几乎克制不住… 这边… 孙家姐妹在“决战”的准备时期突然就遇到了一些意外。 另一边,关家府邸之中,刘禅兴冲冲的跑回自己的院落,没错,在江陵城…刘禅是住在关家府邸的。 有着老爹刘备与二叔关羽的情义,二叔的院子那就等同于他刘禅自己的家。 倒是这次跑的这么匆忙,让屋内的小书童鱼豢有些疑惑,连忙问:“阿斗公子?怎么跑的这般急?神神秘秘的…” 刘禅连忙比出食指,发出“嘘”的一声,他连忙阖上了门窗,又检查过确保没有人偷听后,这才对鱼豢说:“我今天办成了一件大事儿?” 啊…鱼豢一愣,心里嘀咕着,阿斗公子还能有什么大事儿? 当即眼珠子转动,什么都没说,面颊上却露出了无限的好奇。 “哈哈…你还不知道吧…”刘禅笑着说,“今夜个是我云旗师傅与两个填房丫鬟大战三百回合的日子…这等床帷之事,我四个月前混迹于江夏青楼红馆中时,是略微有些了解的…” 说到这儿,刘禅一挺胸脯,一副老司机的既视感,他信誓旦旦的说,“伱别看我小,可那些红馆中的漂亮姐姐都告诉我了,男人嘛…要征服一个女人,第一次的感觉是最重要的…” “然后呢?” 别说…刘禅的话成功引起了鱼豢的好奇,仿佛给这位山村来的孩子打开了一扇全新世界的大门。 “然后我就准备了些药…我之前悄悄的溜入那填房丫鬟大茹、小茹的屋子里,往那些瓶瓶罐罐、酒樽茶盏、乃至碗口…凡是能擦拭的地方,都抹了一把这药…” 药? 鱼豢敲敲脑门,这已经到他完全陌生的领域了。 刘禅却是重重的点头,“这药可是我费了好大劲从那些红楼漂亮姐姐的手中讨来的,按照他们的说话,男人服用了…那会能力大增,强悍十倍…女人服用了,则是会意乱情迷、神魂颠倒!” 呃…鱼豢又一次敲敲脑门,然后手指不断的抓着脑袋。 不懂…他只是个山村里出来的孩子呀! 他并不能理解,什么是意乱神迷,还有…能力大增…强悍十倍,又意味着什么? “哎呀…跟你说这些干嘛…”刘禅一挥手,似乎是察觉到,与自己对话的是个纯粹的书生,他就没看过西游记,更没有看过红楼梦…哪懂这些啊! 可刘禅又忍不住说,“我这云旗师傅哪都好,就是太年轻了,怕是不懂女人…别真傻乎乎的学了那孙猴子,蟠桃会的时候迷晕了那么多的仙女,却是坐怀不乱,啥也不做…只顾着去啃桃子,连衣服都不褪一件…简直无趣极了!” “我师傅若如那猴子一般,定然会被他的填房丫鬟取笑的,这点儿上,做徒弟的…我得帮帮他呀!这叫推波助澜…不不不,怎么能是推波助澜呢?这是成人之美…似乎也不对,我怎么突然就想不出成语来了。” 看着鱼豢一脸茫然,抓耳挠腮的模样,刘禅也挠起了头…他发现,他肚子里的墨水还是太少了,这种行为,一时间,竟然找不出能够形容的辞藻了。 倒是鱼豢,后知后觉的他,像是恍然想到了什么,他问:“若是…酒、茶、水…云旗公子都不准备呢?” 这个… 虎头虎脑的刘禅早就想到了,当即露出神秘的微笑,“其实,在那房间中我还准备了一物…这可是当年汉武帝之所以‘能三日不食,不能一日无妇人’的原因,也是汉成帝一夜未停…最终纵欲过度,驾崩在床上的东西…” 啊… 刘禅这么说,鱼豢不由得有些担忧,“云旗公子不会有危险吧?” “放心!”刘禅拍拍胸脯,“这世上哪有人欺师灭祖的,云旗师傅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害他呢?那是一种香…我只放了很轻,很轻的伎俩,只要能让那寝居闺房里一龙二凤,鸾凤和鸣…就行!明儿师傅知道了,定然会颇为欣喜,会嘉奖我的——” 说着说着,刘禅还“咯咯”笑着,像是暗喜了起来。 … … 从襄阳,随着关麟归来的人里有甘宁与士武。 糜芳的儿子糜阳像是当先得到了关麟的吩咐,提前也赶到关家府邸。 此刻,在孙家姐妹所在的这一处院落外。 糜阳看到关麟,当即拱手道:“公子…” 关麟看到糜阳,露出几分笑意,“你与你爹守江陵,诛杀敌将周泰、潘璋、马忠,使得那徐盛寸步难行,这事儿,我已经听说了,待得我爹归来,定要让他表功一封发往蜀中,让我大伯好好的封赏你们父子。” 糜阳再度拱手,“多谢云旗公子…” 关麟却是话锋一转,“那么…交代你的另外一件事儿,可办好了?” “已经查过了…”糜阳道:“一些女婢提前在其中搜捕,没有发现任何锋利的器物…” 闻言,关麟颔首,目光又转向甘宁,“甘将军,孙家姐妹当真不会武艺吧?” “我可以保证。”甘宁信誓旦旦的说,“这两姐妹从小被孙权与那步练师小心呵护、养大,别说是武艺,就是重活儿都从未干过一件…只是,姐姐孙鲁班有些心思活络,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末将提议…还是直接抓捕了为好,避免生出无端的事项。” 抓捕? 的确是最简单!也是最高效的行动! 似乎,既然已经识破身份,那么也没必要去演。 但,一旦真的抓捕,那势必关府上下传得人尽皆知,很快…整个荆州、乃至于东吴都会有这般消息传出。 当然,这消息本身没什么,可偏偏与关麟的计划有些冲突! 大虎、小虎,看似是孙权的两个女儿,可若是用好了,那便是最佳的政治筹码,可以做很多事,布下很多计谋,更重要的是能瓦解东吴的人心—— 心念于此… 关麟直接了当的拒绝了甘宁的提议,他笑着淡淡的说:“直接抓了那就太没意思了…今晚诸位就辛苦下,若是听到摔杯之声再行闯入,若是没有,那…就相机行事吧!” 说到这儿,关麟转过身,他刻意的整理了下衣衫,大踏步的迈入这院落之中,走向那“二虎”所在的闺房之内。 … … 绝望了! 此刻,正在建邺城一方医署内的孙权他已经有些绝望了。 伴随着这份绝望…孙权愤怒的吩咐,“明日传那曹丕上朝,孤要狠狠的,狠狠的羞辱他——” 这声音,像是无能咆哮; 这声音,也像是一份独有,属于东吴的悲歌。 医署中除了他孙权外,还有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东吴副都督吕蒙,以及一个刚刚将三条不利的情报传回,在孙权的怒喝下,低着头泱泱褪去的亲卫。 就在刚刚,这亲卫将接到的三条情报禀明。 其一,濡须口大败,两百五十艘战船陷入埋伏,被大火引燃。 徐盛奋勇率楼船撞向魏军主船,意欲同归于尽… 可最终,虽拼的张辽重伤,但徐盛却阵亡,整个两百五十艘战船多数沉入大海,少数被魏军缴获。 除此之外,濡须口损了九千兵,只剩下周循带着三千周家军苦苦支撑…两百五十艘战船上的一万八千名兵士几乎全军覆没,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这仗也打的——太悲痛,太悲壮了吧! 不及孙权感慨徐盛之勇,亦或者悲痛又两万多兵没了… 第二条消息更悲痛… 成德、六安、谢步,可以说…合肥以南的城池均已失陷。 甚至,庐江水路的港口晥口港也在贺齐的命令下,拱手让给了关羽,孙权仅剩的这支兵马…全部退入了庐江城。 而如今这种局面下的庐江城,外援尽断,被魏军与关家军团团包围…鬼知道还能坚守多少时日? 一旦庐江失陷,那么…接下来,就是建邺城,江东将再无任何防护。 ——『完了呀!』 ——『大势已去啊!』 就在孙权感慨之余,他听到了第三条消息,这是步练师传来的消息,是孙权最疼爱的两个女儿孙鲁班、孙鲁育突然失踪于江夏…不知所踪! 就如同昔日的孙尚香、李静宵一般,像是一夜之间,就没了任何消息… 这… 这让她们的母亲步练师心如刀绞,但…对于孙权而言,这种危如累卵的局势下,似乎…女儿的失踪已经无法让他的心情进一步悲痛了。 或者说,他的心境已经悲痛到了极点。 “下去吧,都下去吧…让孤待在子明身边静一静,静一静——” 孙权屏退了所有人,包括那些在门外护卫的兵士… “喏!”随着一道声音,孙权最后剩下的一干车下虎士齐声应答…然后退出老远… “子明啊…” 这时,随着一道拖长尾音的呼唤,孙权坐到了吕蒙的身旁,他的情绪显得有些不太稳定,他的语气显得有些颓然。 “孤素来信你,也知你是真心为孤夺回那荆州之地,但或许…你、我都错了…也许子敬是对的,也许公瑾是对的,也许…是我那大哥伯符是对的…” 说到这儿,罕见的,这位三十五岁的东吴国主,眼眶中竟有无数泪痕闪烁。 他像是羞愧,像是彷徨,像是茫然…总总复杂的情绪集聚在他的脸上,他本就方脸大口,胡须发紫,目露精光,身长腿短,天生异象… 但泪痕,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于他的面颊上浮现。 呼… 伴随着一阵粗重的呼气,孙权站起身来,他转过身背对着晕厥不醒的吕蒙,他望向窗外,望向那雾气横江的江面,望向那对岸晦暗不明的天,他沉吟着。 “孤十五岁当县长,从讨刘勋、黄祖,孤十八岁当诸侯,提领江东五郡,孤当初听闻中原传来的消息,说什么——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曹尔,孤那时还不服!可现在…可今时今刻…” 孙权像是在拷问自己的灵魂般,扪心自问:“刘备在益州节节胜利,让孤想到了周公瑾,也让孤眼红啊,英雄谁不想当?可是十万人的我也过不了张辽那关,我还能干什么?怕是那刘备、曹操,就是他们自断双臂,我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孤那一仗打输了,然后天下人,都在耻笑孤吧?” “呵呵…可天下人何曾想过,曹操有几倍孤的人口粮食,有天子的诏命,有颍川士族追随,有北方骁勇铁骑,有鲸吞十方诸侯的智慧与魄力,有宗室八虎骑…刘备有汉室宗亲的名望,有八方来投的魅力,有驰骋疆场的血腥,有百折不挠的坚韧,有不惜性命的兄弟,可孤…孤又有什么?” 孙权像是自嘲般,一边摇头,一边无比颓然的接着说,“可实际上,孤就是个平民出身,孤的爷爷就是个瓜农,说孤是江东小吏之子都没人信,至于什么孙武之后,呵呵,我自己都不信…若非我英雄的父亲威震天下,用性命换来有名无实的长沙太守,若非我那英雄的兄长,谈笑间席卷江东六郡最终传于我,可他们都不在了…我就这点儿能耐?我没有父兄的勇武?我拿什么执掌这江东的山河?” 孙权越说越是心痛,越说越是心有余悸,这是狂澜既倒,大厦将倾下…他由衷的感悟、感慨。 “那时候,宗室孙辅背叛孤,庐江李术背叛孤,舅舅吴景不服孤,当年官渡之战,受制于山越,兄长不能袭击许都,后来赤壁之战又因为山越,孤不能追杀他曹操,一个山越几乎困死孤…” “孤养兵十万都不容易,可却要随时面临百万之众、全民皆兵的山越,孤只能与这些东吴世家联合?否则…莫说是与中原争霸,父兄的基业,孤旦夕之间就会因为山越被摧毁…孤还能怎么办?人口、金钱、山越…这是压死孤的三座大山哪!孤杀了那么多有功之人,都是为了这三条啊,孤或许有愧于臣,但孤这一切都是为了江东,孤又做错了什么?” 孙权越说,情绪越是激动… 而随着这一句落下,他笑了,是极致苦涩的笑。 “呵呵,呵呵…天下都嘲笑孤,嘲笑孤十万人被八百人追着砍,嘲笑孤是江东鼠辈,可…又有谁知道,孤做这些是为了谁?是为了孤自己么?是么?” 孙权宛若歇斯底里一般,他又一次抬高了声调… 他的情绪,像是变得更加的激动。 就在他想将那些憋在他心头,所有藏着的,没有人理解的话…讲述出去时。 他的背后,那躺在床上的吕蒙,也不知道是因为孙权的话,还是身体恢复了一些,他先是小指抖动了下,然后…他的眼皮也在跳动,最终…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他仿佛睡了很久、很久! 仿佛在迷离之际,一道道振聋发聩的声音,又将他从梦境中拉了回来—— … … (本章完) 第五一二章 酒色蚀骨,飞燕合德—— 吕蒙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梦。 他的一生仿佛在眼前闪烁。 从十五、六岁时追随姐夫第一次上战场,到他立志要让这滚滚长江的斗舰走舸上绣着的全是他吕蒙姓氏的大旗,让长江上最璀璨的英雄为母亲贺年拜寿; 从因为不堪受辱斩杀一名小吏,到被孙策召见,被孙策称赞这性格像他,他喜欢,甚至把周瑜介绍给他; 从他一脸无知的询问周瑜,为何您的军队总是战无不胜,到周瑜耐心的解答,再到孙权、鲁肃的劝学,乃至于饱览群书,识得人心。 从大字不识一个的吴下阿蒙,到能向孙权提出,与鲁肃联刘抗曹截然不同的战略…到被孙权、鲁肃齐呼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或许…哪怕是现在的吕蒙,他也不会知晓,他会成为后世教科书里“通过努力读书成为勤能补拙”的典范,被后人传颂千年。 或许,吕蒙都不知道,他被传送千年的“劝学”也不是他最强悍的杀手锏,他最厉害的是修炼,聚焦于一件事情上去做、去思考、去进化,那便是修炼,吕蒙选择聚焦的、修炼的是人心! 这几十年如一日的领兵、统兵,从一众武将中脱颖而出成为右都督,这些便是人心…给与他的回馈。 这一刻,吕蒙的眼皮子眨动,他已经有了一些意识。 随着这个意识的逐渐清晰,他渐渐能感受到一些外界传递的信息。 就在这时,孙权正在彷徨、无措、茫然、悲痛的感慨… ——『人口、金钱、山越…这是压死孤的三座大山哪!』 ——『孤或许有愧于臣,但孤这一切都是为了江东,孤又做错了什么?』 ——『天下都嘲笑孤,又有谁知道,孤做这些是为了谁?是为了孤自己么?是么?』 这一道道振聋发聩的声音将吕蒙从梦境中完全拉回了现实。 焦距于人心的吕蒙,通过这些话,已经完全能够意识到,现在的东吴势必已然危如累卵。 这时,门外有侍卫通传。 “主公,已经查探到两位公主的下落,似…似在江陵城的关家府邸,不知是两位公主被关家军所擒,还是被强迫…她们…她们均沦为那关麟的填房丫鬟!” “什么?” 背对着吕蒙,本就万分悲痛的孙权,在听到这一条禀报后,他的面颊暗沉如水,那碧绿色的眼瞳几乎爆出。 “下去吧…哼…呵呵…”沉默了许久的他发出一道声音。 只是…这声音多少有些凄苦。 哪怕只是微微眯着眼睛的吕蒙,也能清楚的看到,孙权双腿处的踉跄,那整个身子几乎全部都靠房壁托起。 这是悲痛到了极致… “呵呵,孤错了么?”伴随着极致的苦笑,孙权重重的沉吟,“孤真的错了么?孤取荆州错了么?终究还是鲁子敬那联刘抗曹…才…才是对的么?” “否则…为何那关麟能离间孤的武将,能扣留孤的文官,能取了孤的基业,就连孤的女儿也要经受这填房婢女之羞辱呢?这些都是因为孤…因为孤的一念之差,孤…孤错了么?孤就不该惦记着荆州…孤就不该制衡于这江东,孤就不该杀那么多人…是这样么?是这样么?” 这是孙权自己对自己…来自灵魂的质问、拷问。 这也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继位以来,所做的一切最猛烈的一次回应。 孙权哭了,泪如雨下,他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最深重的怀疑。 他感受到了来自君王,来自主公,来自父亲,来自兄弟,来自儿子…来自这一重重身份下深深的挫败感。 “嘀嗒…滴滴嗒!” 泪水犹如泉涌,一滴滴的滑落在青石地板上… “主公…” 就在这时,吕蒙的声音突然传出。 孙权一时间宛若幻听一般,惊愕之余,他迅速的转过身,此刻的吕蒙已经撑起身子,是坐起的姿态,他还在努力的抬手,想要向孙权行礼。 “子明,你醒了…”孙权一把握住吕蒙的手。 吕蒙那虚弱的声音缓缓吟出,“主公,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啊…” 啊… 吕蒙的话让孙权一惊。 这话还在继续,“之前末将便与主公论过徐州战略,那时曹操忙着安定北方,我们是可以一鼓打下徐州的,但徐州一马平川,是步骑的天下,我们能打下来,却又守得住么?自古有烛火从南打到北,却从未有能守住的先例啊…” “所以,我们只能选择进攻荆州,击败关羽占据长江,这是唯一一个能让东吴崛起的战略…对此,周公瑾错了、鲁子敬也错了,因为他们只考虑到攻,却没有考虑到守,更没有能设身处地的站在主公你的立场上去衡量这个局势啊!主公…当世的这个局,唯独你、我看懂了,我们进攻的方向从一开始起就只能是荆州,绝不是曹魏!” ——焦距、人心! 可以说吕蒙是师承于周瑜、鲁肃。 但无疑…在十几年如一日的修炼人心的过程中,在人心的窥探上,他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你可以嘲讽他的战略眼光不如鲁肃,但吕蒙的眼光最符合现实。 只要东吴还想打出去,那路…就只有荆州这一条! 破局的关键也从来不在合肥,不在淮南,不在徐州,而是在荆州——在划长江而治! 还是老生常谈的话题,往北打,就算能打出去,能打下徐州,也一定守不住! 而这一番话…无疑,对于孙权而言…就像是黑暗中的光点。 吕蒙的话还在继续,“别人不懂主公,可末将懂,人口、山越、经济…这是东吴最大的难关,也是压在主公头上的三座大山,主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三件事,可想要获得,就必须舍弃,主公当先舍弃的是面子,多次向曹魏、荆州低头…主公对外示弱求安,对内发展生产,为了对付山越,不惜联合氏族,制衡江东,这是灵活…却也是委曲求全!” “主公的征兵也从不像是曹魏、荆州那样繁重,化害为利,以恩威并施、招抚山越扩兵备战,或许这中间,主公为了平衡与氏族的关系,不得以杀了一些功臣,也做了一些放不上台面的事儿,可江东的人口与经济却…从主公继位时只有北方的十一,到如今有北方的一半!东吴从江东五郡,扩充为三州二十郡…人人都说这里是鱼米之乡,是富饶之地,是百姓安居乐业的净土…” “也是因为主公,南方的扶南(柬埔寨、泰国、老挝、越南)、林邑(越南部)、堂明等国成为臣属,归顺进贡,珠崖归化(海南重归王化)…这些都是主公的功绩啊!为了这份功绩,主公隐忍、制衡、殚精竭虑…就是杀了一些人,又如何?主公愧于功臣,却无愧于江东百姓!无愧于公台将军与伯符将军创下的这份基业!” 吕蒙的一句句话宛若说到孙权的心坎儿里。 这已经不是黑暗中的光点了。 这一番话几乎完全点亮了孙权心头所有的黑暗,让他心间的阴霾一扫而空。 “子明知孤——”孙权抓住吕蒙的手更用力了一分。“诺大的东吴,唯有子明知孤…” “主公…”感受着孙权双手从冰冷变得炙热,吕蒙声音还在继续,“当此危难之际,唯末将知主公苦心不够啊…主公,那关家逆子操控人心的手段太可怕了,他不断的利用着主公这些年做过的事中…那些黑暗的一面,扩大着这些事件的影响,去离间、拉拢、瓦解东吴,那关羽虽武艺无双、统兵冠绝天下,但终有大将兵马可以阻挡,可东吴人心的离散…才是覆水难收啊!” 一次晕厥,大量沉睡的事件,仿佛让吕蒙彻底想明白了,也让他一下子就明悟了,就看透了一切。 看透了关麟一如既往对东吴的战略; 看透了荆州与东吴那看似每一次博弈,其实都是一枚枚关麟布下圈套的局; 看透了是什么造成了这危如累卵局势下的东吴! 也看透了,现在的东吴还能做些什么! 这一切的症结,都在那关麟那里啊! “子明既说这些,那子明一定有破局之策,子明教我,子明教我…” 孙权的眼神迫切,语气中更是带着无限的望眼欲穿。 “除非…”吕蒙沉吟了一下,“如今的破局之策唯独两条,其一…是有高人能替主公控制住那关麟,这是釜底抽薪…” “控制?关麟?”孙权重复了一遍,他迅速的摇头,“那关麟极擅布局,所有人都在他掌控之中,要控制他?谈何容易?” 不等孙权的话脱口,吕蒙加重了声调:“那就还有第二条…” “是什么?” “这种时候,主公必须做个抉择了…” “抉择?” 在孙权惊愕的表情下,吕蒙重重的吟出了他那大胆的,思虑再三,也是万般无奈下的想法:“主公必须抉择,这种时候…是靠将门子弟,还是靠江东氏族支撑,昔日伯符将军是靠谁打下的江东?主公莫要忘了…现在东吴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制衡各方势力了,必须用最强硬的手段,最凌厉的攻势…将所有的力量集结在一起!形成合力!” 说到这儿,吕蒙的神情凝重,“庐江、濡须已经是东吴最后的两关,主公要把这两处当成最后一战,当成东吴保卫战来打!” 呼… 随着吕蒙的话,孙权长长的吁出口气。 强硬的手段?将所有的力量集结在一起么? 最后一战?东吴保卫战么? 此刻的孙权,他那紫色的胡须被风吹的飘向一边,他在深深的沉吟,也深深在思虑着吕蒙的这一番话。 伴随着“咕咚”一声,孙权深深的咽下一口吐沫。 他像是懂了,悟了,也知晓该怎么做了! 也就是这时。 “报…”一名解烦营的头领在门前禀报,“两位公主并非被关家军俘虏,乃是两位公主为救东吴,为扭转局势…不惜身入关府之中,意欲以‘填房丫鬟’的身份接近那关麟,然后以毒药控制…长公子让小的带话给主公——江东儿女,誓死不降,宁死沙场,不死温床!” 唔… 这… 解烦营头领的禀报让孙权先是一怔。 却是让吕蒙的眼中突然就闪烁出一缕光芒…仿佛这道光芒一下子就提醒了孙权,让孙权突然就知晓了他的想法。 ——『大虎、小虎…她们所作所为就是子明所言之控制么?』 ——『江东儿女,誓死不降,宁死沙场,不死温床!』 … … 浴室中四面笼着轻纱,如烟如雾,热水的蒸汽弥漫得屋内缥缈若梦境。 关麟进入这闺房时就是这副光景。 妹妹孙鲁育正在往浴盆中倾倒花露… 姐姐孙鲁班站在门前迎接关麟,虽是迎接,但因为要强忍着那体内莫名的躁动,她的身姿显得有些古怪。 关麟还以为她是故意如此搔首弄姿,刻意去勾引他…索性眼眸瞥向孙鲁育,不去理睬这位姿态妩媚的姐姐。 “这是在做什么?” 随着关麟的询问。 倾倒花露的孙鲁育如实回答,“夫人吩咐过,是要先服侍公子沐浴的…一切的教授技巧…都要在沐浴之后进行!” “噢…”关麟随便发出一声感慨… 心里嘀咕着——这就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在这等时代,因为对传宗接代的重视,故而男孩儿小小年纪…就要被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似乎…一些家族里,十二岁的男儿就要开启这份启蒙攻略了吧? 这也难怪… 任何家族的长辈最怕的就是子孙功能有缺陷,生不出儿子,无法传承。 基于此,一切的礼法与规矩也就应运而生。 倒是此时…也不知道是因为刘禅那药力的驱使,还是孙鲁班在见到关麟后的迫切与急不可耐。 关麟尚是站着,孙鲁班已经温柔的在为他脱去外衣,见关麟不为所动,又微笑的去解他的中衣,那温热的指尖触碰到关麟裸露的皮肤。 别说…此情此景,还当真差点让关麟忘乎所以,忘记一切… 就要沉溺在这温柔乡里。 只是,一想到历史上这位“朱公主”的风评,关麟猛然回身,像是被蛰了一下般,躲开孙鲁班的动作,向一旁迈了两步… 似乎是因为药力的驱使,孙鲁班的面色赤红,浑身痒的更厉害了,关麟的突然躲开,甚至让她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强忍住这种感觉,张口道:“公子就莫要拘谨了,我与妹妹是填房丫鬟,是受过婆婆教导的,该怎么做…我们有分寸,公子只管享受就好!” 说着话…就再度要去解关麟的中衣。 关麟伸手示意她别动,然后主动问道…“你是大茹?” “是!”孙鲁班点了点头。 这时,孙鲁育也缓缓走到姐姐的身旁,自报家门:“奴婢是小茹…” “好名字啊!”关麟示意让两人坐下,“我这人对陌生女子时,容易放不开,不妨…先坐下聊会儿?” 在关麟前世所看到过的动作片中,那些最终被抓的‘康某’‘夯某’往往都会有这么一个谈心的过程。 即坐下来…先聊会儿,拉近感情,荷尔蒙也是需要孵化的嘛! 孙鲁班与孙鲁育彼此互视一眼,尽管两人碍于那药物,都是心痒难耐的,却也不敢违拗关麟,只能耐着性子跪坐下来,与关麟面对面的这么对望着。 关麟的声音再度传出,“我听我娘说,你俩都是庐江人,是避祸到荆州的,那想来…对攻占庐江的孙氏一族是有些了解的?你们对那位东吴的国主孙权怎么看?” 关麟饶有兴致的抛出这么一个关键的问题。 这… 孙鲁育本想回答,却被姐姐孙鲁班拦住,“自陆绩太守在庐江败于孙伯符将军…我与妹妹便无家可归,只得避难于荆州,所以…那东吴国主,我与妹妹知晓的甚少,故而无法回答公子,再说了…天色已然不早,夫人又有交代,不如我与妹妹先服侍了公子,公子有问题待会儿休息时,有大把的事件,再问不迟…” 说话间,孙鲁班刻意的向前迈步,仿佛嘴巴凑向关麟嘴巴…这个想法…变得愈发的迫切。 她的心里头还是太想挽救东吴 她想着的…都是她的计划。 “不忙…”关麟抬眼隔着窗子看了看天,“长夜漫漫,不差这一会儿…” 言外之意,他像是一如既往的很好奇,眼前的这一对姐妹会如何评价孙权。 “小茹方才似乎有话要说…” 关麟的目光望向孙鲁育。 孙鲁班也望向她。 猛地被关麟问道,孙鲁育有些紧张,但她依旧压制着内心的躁动,尽可能冷静的回道:“东吴国主…孙权是么?我…我虽没见过他,但近些年东吴发生的事儿,还是有所耳闻…比如孙伯符将军被许贡门客刺杀,庐江太守李术叛乱,孙家族兄孙贲通曹背叛…还有…山越屡屡的劫掠…” 似乎是觉得妹妹话有些多了,担心暴漏,孙鲁班就想打断… 可关麟却愈发的有兴致,“接着说——” 孙鲁育沉吟了一下,樱唇再度开启:“再加上近年来,江东那边地震、海啸、洪水、冰雹、暴雪、狂雷…年年都会有,还有山越人时刻的劫掠,在这等内忧外患,天灾任何之下,江东却依旧成为了一方富庶之地,百姓安居而乐业…想来,能做到这些,东吴的国主孙权应该是功不可没吧…” 就如同每一个女儿,都会很佩服自己的父亲… 孙鲁育也是如此。 只是,说到这儿,似乎孙鲁育也意识到,她的话有些密了,于是补上一句去解释,“近些年来,我与姐姐回过庐江一次,也去江东探过亲…故而,知晓一些,方才也不过是拙见,还望公子不要取笑。” 听着孙鲁育的话,关麟微微颔首,他笑了,“说的很对…” 说话间,关麟缓缓的起身,他笑着继续深入这个话题:“《礼记·王制》中有云‘中国夷戎,五方之民,皆有性也…中国、蛮、夷、戎、狄,皆有安…这里虽提到了中国,但往往我们只把中原与北方称之为中国、华夏…而诸如东吴,统归为越人、蛮夷!就比如…东吴将军黄盖在给曹操的诈降书中就自称‘江东六郡山越之人,当中国百万之众’,周瑜周都督也说,吴越争衡,非中国所长!” 说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然后…他缓缓的接着说。 “山越就是山里的越人,说白了,他们就是吴、越、闽当地的原住民,他们短发文身,擅长林战、水战,还有秦汉之际避乱入山南下的北方人,以及当时犯事进山避祸的,其实…我爹当年在河东解良杀了人,也差一点就南下进山做越人了!” 关麟之所以说这些,是想让孙鲁育与孙鲁班更了解东吴,更了解她们的父亲,这也能让这一对姐妹在未来更配合他关麟。 关麟像是在循循善诱。 “越人,千百年来维持着原始的生产、生活习惯,不与中国来往,楚国的南扩和秦朝的征蛮夷使江南的临水、平原地区有了零星的郡县与聚居地…但秦汉战乱使人口南迁,江南得到初步发展,秦始皇一统中原,江南继续被称作蛮夷,南方只是打下来了,广大土地并没有多少发展…反观山越,部落首领式聚居,自给自足,不建政权,不学习,不建设,不交税…如此这般,江南的文明永远无法进步!华夏的民族也永远无法融合!” “同样的在山越,单单有名号的首领就有几十个,没有名号的更多,说是数百万、人人皆兵,时刻威胁着东吴,威胁着孙权一点都不为过…面对这样的敌人,孙权只能联合当地氏族,对山越恩威并施——宽恕犯事藏匿之人,劝说避世不出之人,招抚敌意不大之人,诱导不暴力的山越下山种田,修水搞建设,然后不断的镇压那些不归王化的山越势力…” “别说,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山越还真的逐渐臣服,开始当兵、种地、做生意、学汉文化,可以说是促进了汉民族的融合,改变了长江以北是华夏,长江以南是蛮夷的现状,人口增加、钱粮增长,这些都是他孙权的功劳!” 关乎孙权,关麟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事实上,孙权虽做的很多事儿是小人行径,是鼠辈行为。 但大体上,他对中华文化在江南的发展,对于民族融合是有大功劳的,间接促进了中华文化、礼乐、服侍、文字、农业的向南普及。 这也是为何,有人评价孙权是四十帝之首,当然…更多人评价他是鼠辈。 但不可否认,如果江南没有孙权的治理,五胡乱华,西晋一灭,华夏就不复存在了,华夏的文明也可能付之一炬。 胡人横行天下的时候,是和东吴版图很像的东晋又屹立的百年? 是旧时王谢堂前燕; 是南北朝的宋齐梁陈! 是最终…等到华夏再度建立隋朝… 长江下游本就文化悠久,有河姆渡文化和良诸文化,辐射影响上游的三星堆文化和古蜀文化,以及北方的仰韶文化、半坡文化… 都是大华夏文化组成的部分。 这些文化的拓展与融合… 从这个角度上看,孙权是小人,却也在一些方面,当得起“四十帝之首”! 民族融合,这一条太加分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故而关麟处处利用孙权的弱点与黑料,但…却从未否定过他,抨击过他。 当然… 此刻,这一番话从关麟口中传出,传入孙鲁班、孙鲁育的耳中,那就是一番别样的味道与想法了。 孙鲁育都听得入迷了… 她没有想到,作为敌人的“关麟”竟然会对父亲有这般高的评价。 乃至于,她有一种想法,或许…整个江东也没有人能如关麟这般看懂父亲,看懂他所做的一切吧? 也正是基于此,孙鲁育对关麟生出了莫大的好感。 孙鲁班也很惊讶,她与孙鲁育的想法如出一辙,如果说…在这一番话之前,她只是觉得关麟可恶… 那…这一番话过后,她竟突然觉得,这样的对手…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恶,乃至于还有一丢丢的可爱。 俨然,关麟的目的达到了。 孙鲁班收敛起心神,“不曾想,公子如此博学,若非公子讲述这么多…我们姐妹哪里知道,那东吴国主这些年的功劳与贡献…不过,他的贡献再大,也比不上云旗公子近年来的光芒万丈呢!就是不知道,云旗公子在外面光芒万丈,在这床帷之术上是不是也万丈光芒呢?” 孙鲁班的声音极致的和缓、妩媚、诱惑… 特别那最后的颤音,简直勾魂,她是真的想了。 药物已经将他驱使到极致了,她不自禁的就拉着妹妹靠近关麟。 她们必须… 至少是快一点吻到关麟,然后控制他—— 只是… 关麟知道这一趟是深入虎穴,他是有戒备心的,他接下来的一句话,瞬间就将这对姐妹的心境拉入谷底,也让两人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关乎那东吴国主孙权,你们不知道?那谁还知道呢?” “本公子说的对不对?大茹、小茹?不,或许我应该称呼为——孙鲁班公主!孙鲁育公主!” 这… 关麟这突然的摊牌让孙鲁班与孙鲁育毫无准备。 两人向前的脚步顿时停住了,心头的悸动与身体上的躁动也仿佛一夕间同时都陷入了冰点。 “你…”孙鲁班惊愕的张口,可她的皓齿张开,半天却只能吟出一个“你”字。 俨然,孙鲁班尤自深陷于惊愕之中。 “还要装么?孙鲁班公主?”关麟那缓缓的话再度吟出,“四个月前,你们在江夏刺杀于我,又在江夏开设青楼红馆,广布东吴解烦营密探,打点各方关系,当得知我无恙,又知晓东吴危如累卵…于是就买通关系,以应征填房婢女的方式入我关家府邸,妄图接近我!” “当今的时局下,你们的目的应该…不是杀我,而是控制我…让我猜猜…” 关麟一边环视着这屋舍,一边道:“是那香醇的酒水中有毒?还是这浴盆中滴入了毒液?亦或者是…毒是在你们身上?” 说到最后,关麟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姑娘,继续去推理:“如果是身上,那断然不可能是下面,只能是口中了…我说的是不是啊?” 随着关麟的话。 孙鲁班与孙鲁育大惊失色,特别是孙鲁育。 她年纪更小一点,以往从未说过谎,更别说如今…被人赤果果的识破,她…就像是褪去了一切的衣衫,无比赤果的站在了关麟的面前,被他清清楚楚、完完全全的看了个干净。 孙鲁班也很紧张,可这种时候,她必须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一改方才的踟蹰,连忙问:“公子是在说戏么?方才…大茹配合公子演的好不好?公子你看…小茹还在惊讶呢?还在配合公子的表演呢?” 俨然,孙鲁班是想用这种方式搪塞过去… 关麟却轻轻的提起了桌案上的酒樽,那香醇的美酒,他毫无兴趣,倒是对那传说中的“摔杯为号”饶有兴致… 他一边摇晃着酒樽,一边笑着说,“是你们大茹、小茹在配合本公子的表演?还是大虎、小虎意欲控制本公子,很简单…你们的嘴巴里,身体上,还有这屋子里的酒水中,浴盆里的花露中…一验便知!” 说话间…关麟已经做出提起了酒樽,就要摔下… 哪曾想,就在这时。 一阵青幽的香味儿不知从哪传来,这香味儿传入关麟的鼻息间,只一个刹那…就让他恍惚了起来。 手中的酒樽自是拿不稳,掉落了下去,可孙鲁班反应极快,愣是快步…接住了酒樽,避免发出声音。 她好像预感到了什么… 只是,她接住酒樽的同时,也闻到了这个气味,她的反应比关麟更重,何止是整个面颊,就连身体上…许多部位也都变得红晕了起来。 原本的痒…这一刻变得十倍、百倍的强烈,仿佛…身体上有千万只蚂蚁在爬行,爬向的地方还是出奇的一致,这让他…双腿绷紧,情难自已! 孙鲁育也好不到哪去… 在闻到这香味儿后,只经过了一个短暂的时间,她仿佛就彻底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一贯端庄的她,竟迷离着双目,轻启的皓齿间…不断的吐出兰花般的幽气,然后顺着地面,向前爬着爬着…爬到了关麟的腿脚处…她抱住了一只,另一只则是被她的姐姐孙鲁班给抱住的。 俨然,她们已经失去了意识,像是顺着本能欲望的驱使,在做着某件事情。 关麟的意志力更强一些… 但脑袋还是恍惚的厉害。 他以为是自己中招了,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气味…话说回来,他只听说过汉成帝有用过某种气味儿,然后一夜风流,第二天直接就再没醒过来…这时那啥尽那啥亡的节奏啊! 可看着眼前的一对姐妹… 关麟又觉得不对。 他心里暗自嘀咕着: ——『这是要让我效仿…那汉成帝,在赵飞燕、赵合德…那‘飞燕合德’的夹击下…酒色蚀骨,命丧于此么?』 ——『东吴…不至于…这么拼吧?一定是要榨干么?』 … … (本章完) 第五一三章 驾人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话是这么说… 可若历史上的君子都能做到如此,就不会有荆轲刺秦王,不会有鸿门宴,更不会有诸葛亮赴江东为周瑜哭丧。 关麟是错了,但错在没有算到自己人。 果然,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话放之古今…皆准! 而然…最可怕的是,刘禅提前藏在那瓶瓶罐罐里的药物、提前布放的迷香,可是从汉武帝、汉成帝这两个冠绝千古的“好色君王”宫闱中流传出去的配方,威力不可谓不大。 否则也就不会有金屋藏娇,不会有飞燕合德,不会有汉成帝死在了温柔乡里! 此刻,一方寝居,关麟、孙鲁班、孙鲁育均已汗湿,便如刚从水中爬起来而肌肤密贴一般。 三人均是全身火热,体气蒸薰,闻在对方鼻中,更增诱惑。 话说回来,关麟纵是两世为人,可身体也不过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孙鲁班、孙鲁育更是情苗深种的少女… 再加上这药物与气味的霸道,能令端士成为邪徒,贞女化为邪妇,只教心神一迷,圣贤也要变成禽兽。 得亏关麟只是闻过气味,又直脑海中惦念着…孙鲁班,这是“大虎”啊,这还是江东破坏王啊…这样的女子,别说走心了,就是走肾也万万不可! 基于如此的认知,关麟这才勉力克制。 也不知道是身体的特殊,还是这药物愈发猛烈的催击,孙鲁班已然情欲难抗…早浑然忘了她来此的目的,只想要抱住眼前的男人… 然后… 越是这般想,孙鲁班身体越是燥热难当,便向关麟扑去。 “不可…”关麟侧身闪开。 倒是孙鲁班一扑不中,斜身摔在床上,脑袋撞到床沿,一个巨大通红的包胀起,紧接着便晕了过去。 关麟接连走了几步,努力的压制着他心头被不断趋驰着的色念,总算…看到孙鲁班晕厥,他长长的喘出口气… 心头暗道——『这女人是万万碰不得的!哪怕是玩玩都不可以!』 ——『总算,她晕过去了,结束了…』 结束了么? 并没有! 因为关麟忽略的是… 今晚他面对的从来就不是一只老虎。 没错,历史上风评恶劣,谋害亲夫,跟小叔子搞在一起,淫乱宫廷的孙鲁班是倒下了…可孙鲁育还在,且动作越来越大。 因为历史上孙鲁育的风评极佳,相夫教子,安静平和,天性良善,纯真无邪… 这样人畜无害的文静形象,无疑让关麟懈怠了。 也正因为这一懈怠… 关麟那心头仅存的意志像是瞬间瓦解…然后…他的意识迅速的飘离! … 驾人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 门外是月上眉梢、万籁俱寂。 可屋内。无论是气味儿还是气氛,都已经烘托到了极致。 这一夜,注定有一场“荆州军”与“吴军”的决战。 … … 院落之外。 糜阳等的有些焦急,反倒是一把年纪的士武与做过水贼的甘宁,对这种事儿司空见惯一般。 糜阳还在惊呼:“两位可曾听到摔杯为号之声?方才屋里的动作突然就大了起来,我担心…是不是公子要摔杯,却…却…” “却什么却?”甘宁双手抱头,一边打了个哈欠,一边满不在意的回道:“你还是年轻啊,不懂这男女之事…云旗公子正直年轻气盛,孙权的两个女儿又是貌美如花,在屋中…孤男二女,干柴烈火…何必要摔杯为号?或许公子一人就征服这两个姐妹了,若令她二人心悦诚服,那东吴的人心才彻底的要离散呢!” 这一番话让士武微微抬头,他向屋中那窗子里隐隐传出的“影子”瞟了一眼,然后迅速的收回眼神,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万事在心中的味道。 糜阳是最…后知后觉的那个… 听着甘宁的话,看着士武的表情,他像是恍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惊呼:“云旗公子总不会…假戏真做吧?” 别说,这话还真让甘宁与士武眉头舒展了一分。 假戏真做?又有何不可? 招了他孙权的武将; 扣了他孙权的文官; 占了他孙权的地盘; 最后,又睡了他孙权的女儿…这种感觉,士武还没觉得怎样…但是与孙权有深仇大恨的甘宁…想想就是一阵舒展! 有一种云旗公子替他大仇得报的快感哪! 这是——『好舒服啊!』 正直三人议论之际… “踏…踏…” 突听得有脚步声从院落中传来。 三人迅速的转身,却看到一个青年男子披头散发,赤果着上身走将出来,下身只系着一条短裤,露出了两条大腿,正是关麟。 他手中横抱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缩在他怀里,若非盖着一层关麟的衣衫,想必…那贴身小衣,露出了手臂、大腿、背心上雪白粉嫩的肌肤也要暴漏而出。 这女子自然是孙鲁育。 这… ——『三人战?两人出?什么情况?』 甘宁与士武心头同时吟出这么一句… 可短暂的愣神之后,门外的三人还是拱手齐呼:“公子…” “医署内的任姑娘?乔姑娘在哪?带我去见她们…”关麟的声音有些低,有些沙哑,也有些绵密… 整个感觉就像是被七个丫鬟给骑过了那般的虚弱。 而他口中提到的“任姑娘”自然是指貂蝉,乔姑娘则是大乔… “公子…你…” 不等糜阳张口… 关麟像是好不容易又提起的这份意识再一次的失去,连带着抱着的孙鲁育,整个朝一旁跌倒了过去。 甘宁连忙扶起。 士武则是朝糜阳喊道:“快去医署,你去告知任姑娘、乔姑娘——” … … 翌日,当第一缕阳光透过云雾照射到江陵城的关家府邸,照射到这一处经过昨夜大战,战场都尚未来得及清理的闺房。 随着孙鲁班意识的唤醒…她感觉额头处昏昏沉沉的。 她忍不住去摸向额头,“啊…”一声惊呼,孙鲁班只觉得一阵痛感从额头上传来,她迅速的找到铜镜…原来,额头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黑青… 可是? “为何会这样?” 孙鲁班抿着唇…她不由得回忆起昨夜的总总… 似乎,她与妹妹都服下了毒药,然后想以口口的方式传给关麟; 似乎,关麟如期而至,却说了一些有关父亲的话,让她孙鲁班颇有好感; 似乎… 想到最后时,孙鲁班忽觉得面靥上一阵绯红,她…她回忆起昨夜她最后的记忆,那像是突然间浑身就燥热难当… 然后,然后她疯了一般的扑向关麟,再之后…就没有任何印记。 等等… 从铜镜中额头上的包与黑青中,孙鲁班似乎懂了,她…她应该是脑袋撞到某个硬的地方,从而晕厥了过去。 那… 下意识的孙鲁班伸手摸向了衣裙内。 “怎么会…” 她惊呼一声…不可思议的怔在了原地。 婆婆教授过,如果…会有血的!可偏偏…孙鲁班的手指上洁白如玉,哪里有半分血迹。 “这…这关麟…” 孙鲁班的额头刹那间就深深的凝起,她抿着唇,不解的喃喃:“这关麟…就…就什么都没做么?” 这与婆婆教授的已经截然不同,男人…不都是下半身的动物么?那…他… “咳咳…啊…” 因为不解,也因为昨夜受了些风寒,孙鲁班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可随着咳嗽声,她的余光望向了床榻之上,那里…是一片凌乱的战场…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那床褥上已经风干的殷红,似乎又在向她证明着什么。 这一刻,孙鲁班才惶惶然的意识到了一件忽略的事情,或者说是一个忽略的人… “小虎…小虎她…” 心念于此,或许是因为不解,或许是因为不甘。 或许是因为想知道那关麟到底中没中毒,孙鲁班迅速的迈开脚步,往门外跑去…哪曾想,刚出阁宇的门,就见院落中一排荆州女兵巍然而立,各个手持兵刃,目光炯炯的望向她。 这… 这一幕的出现,让孙鲁班又回忆起了什么。 似乎…她与妹妹的身份被识破了… 那么昨夜…关麟是专程来此,专程说那一番话,专程把妹妹带走,以此羞辱她么? 不等孙鲁班想明白… 面前女兵中,一为首校尉张口道:“孙鲁班姑娘既然醒了,那公子有吩咐,你要跟我们走…” “走?去哪里?” 孙鲁班下意识的问。 那女兵校尉淡淡的笑了笑,“孙鲁班姑娘可不是我们关的第一个来自东吴身份显赫的女子,到那里,你便知道了,当然到那里,你也不会寂寞!” 这… 也直到这一刻,孙鲁班才意识到,她…她是被软禁了。 被识破身份的窘境; 被弃如糟粕的尴尬; 被幽禁在府邸里的处境…这些,让她的眉头迅速的凝起,有那么一个刹那,她会生出这样一种感觉: ——『原来最愚蠢的傻子是我孙鲁班自己!』 … … 一碗药汤经过貂蝉的手,送至关麟的手中。 关麟没有丝毫迟疑的将药汤服下,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已经再没有那种浑身的燥热感… 关麟把头转向糜阳,“查到了么?那香是从何而来的?” 因为三人都中了那香味。 故而,关麟排除掉孙鲁班、孙鲁育的嫌疑,但这件事儿因为是发生在关府中,故而…必须要查,查的一清二楚。 面对关麟的疑问,糜阳沉吟了一下,这才如实回道:“那香味儿…是一种麝香,这麝香的出处还在查,不过…” 俨然,糜阳是有话要说。 “说,不用遮掩!” 在关麟的授意下,糜阳细细的讲述起,搜寻那闺房后发现的一切。 包括闺房内那大大小小的瓶罐中都放着一种接近于“五石散”的催情之药… 除此之外,有一枚瓶罐里还藏着另外一种药,经过貂蝉的试验,证明是一种慢性毒药,同时…孙鲁育与孙鲁班的口中都发现了这种毒药。 这… 随着糜阳的禀报,关麟更疑惑了。 啥情况? 这是…玄乎了呀? 一边是春药,一边是毒药…这一对姐妹到底搞得哪一出? 其实,若是毒药的话,关麟可以理解,这是如今的东吴为数不多可以破局的方略,可…春药?这就有点儿… 敢情是又要控制?又要身子?是这节奏? 想到这儿,关麟微微闭上眼睛,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再想这件事儿。 倒是回忆起昨夜那攻守之势,那疯狂的战场…不由得心有余悸。 好在,他的意志力只让他选择了孙鲁育,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任师姐…她醒了么?可还好?” 关麟把目光望向貂蝉… 貂蝉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乔姑娘守在她的身旁…之前查看她的身子,从外面看…并无大恙,倒是体内…她像是也中了那种慢性毒药…若是按照屋中的迹象,或许…这是她刻意为之,如此说来,云旗…这女子十分危险。” 貂蝉有些担心关麟… 毕竟,将孙鲁育送来时,那衣衫不整的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 身服剧毒,以此传递给关麟,这样的女人…得有多狠? “我知道…”关麟略微沉吟,然后望向士武:“士武叔,按计划进行吧,且暗中放消息出去…让消息散布在庐江的大街小巷中,就说孙权不惜将两个女儿献出…只为请降!” “喏…”士武当即答应一声,见关麟无大碍,就去办这件事儿了。 倒是这一条吩咐,让同样在医署中的甘宁猛地一拍脑门。 不由得惊呼:“哎呀…云旗,你这招高明啊…” 哪怕是甘宁…也能够察觉到关麟要做什么。 是啊… 庐江就算港口失陷,可坚壁清野之下,依旧是座坚城。 贺齐、蒋钦本身就是吴人,家儿老小都在江东,也是孙权一力提拔起来的将军,故而,驻守庐江…他们势必死战… 若是强攻,那昔日里曹操围审配驻守的邺城就是前车之鉴。 又是许攸献策,又是引漳河水倒灌,整整半年…才因为敌将审配的侄儿顶不住压力,趁夜打开城门放曹军进城! 关麟等不了那么久,老爹关羽在前线也耗不起这么久… 所以,关麟只能诛心了。 而“大虎”、“小虎”就是诛心最好的筹码… 试想一下,前线庐江战士尤在坚守,若他们得知,孙权暗中乞降,甚至不惜将最疼爱的两个女儿献出… 那?前线庐江的将士们该如何想? 那势必就是一句——吴侯何故先降? 然后士气、战意、军心、民意…将同时坠入底谷,到那时候,老爹关羽就能兵不血刃的夺下庐江。 这…便是关麟全盘的计划。 只不过…现在看来…整体计划不变,可中间出现了微微小的披露。 事实上,关麟从没惦记过这两只老虎的身子,谁曾想,意乱情迷也好…机缘巧合也罢,偏偏…偏偏就深入虎穴了! 但…又有那么一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正直关麟感慨之际… “师傅,云旗师傅…”虎头虎脑的刘禅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看到关麟…直接开门见山:“师傅厉害啊…第二日这都到医署了,看起来…我那药,我那香的确…有妙用啊!师傅快夸夸我…我这是不是就叫做审时度势,就叫做成人之美?” 呃… 刘禅的话直接让关麟怔了一下。 然后关麟下意识的就伸出手掌了… 刘禅吓了一跳,惊在原地… 关麟却是一掌拍下来,掌心距离刘禅的脸只有一个小拇指的距离。 只听得“砰”的一声,关麟的手掌重重的拍在桌案上。 刘禅惊愕之余,还一脸茫然的问: “师傅你…你干嘛?” 关麟的回答无比的质朴: “我去年买了个表——” … … (本章完) 第五一四章 疯了,你让荆州的医救大魏的将? “呜呜——” 屋舍中刘禅的双眼充满了泪水,他努力忍住,但泪水还是无声地滑落下来,沾湿了他的脸颊,他的肩膀微微颤抖,显示出他内心的痛苦。 他试图看清前方的事物,但眼泪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感到无法看清自己和周围的世界。 “嘀…嘀嗒!” 一滴滴泪水滴落在青石地板上,让地面变得极滑,这还是从小到大刘禅哭的最痛苦、最伤心,也是最走心的一次。 虽然说以往刘备、诸葛亮对他的教导多以严格着称,也因为挨打太疼,刘禅哭过无数次,可那是因为身体痛,这次却是因为心痛…乃至于是心彻底伤了! 至于缘由,就在方才刘禅洋洋得意的将他做的一切讲述给师傅关麟,他的本意是领功,可谁曾想…迎来的却是关麟劈头盖脸的一顿怒骂。 那一道道冷冽的声调尤在耳畔: ——『我本以为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孟母为了教导孟子,不惜三迁,所谓…子不学,断机杼!』 ——『我也再想,人人都说阿斗你顽劣,可或许我能够用另一种方法教授你,引导你,循循善诱…可却不曾想,终究是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呀…我教了你这么久?你就是用这种好事儿来回馈为师的么?』 ——『呵呵,终究是我天真了,大伯与诸葛军师都教不了你?我如何能将你培育成才,也罢…这差事本就不是我的,今日我便写信一封,你…我已经教不了了,特此退还给大伯与诸葛军师,谁特么爱教谁教去,我关麟就不是夫子,此事再与我无关!』 关麟的话无比绝情与冷冽。 的确,刘禅犯了一个错误,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也太过想当然了。 哪怕动机是好的,是为了让师傅关麟爽。 但…这种行为,简直有巨大的漏洞…退一万步说…但凡关麟有丝毫的意志不坚,万一跟那大虎走了肾,那对于蜀汉将后患无穷! 从这个角度出发…刘禅的错误,根本没办法饶恕! 也正是因此,此刻被下达了“退货”指令的刘禅,因为关麟下达最后的通牒,明日就启程返归巴蜀,刘禅哭了,哭了整整一个时辰了,哭的是撕心裂肺。 “呜呜呜——” 一阵阵啜泣声自这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口中吟出,仿佛世界都灰暗了。 “公子…” 屋中,鱼豢年龄小,性子也老实,面对这种情况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唯独赵云在安慰刘禅。 可不等赵云张口,刘禅那无比委屈与后悔的哭诉声先一步吟出,“子龙叔,我错了…我错了,是我错了…云旗师傅他…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一边说话,一边哭,哭的是撕心裂肺。 “或许…这便是闯祸的代价吧,或许…”赵云并不擅长安慰人,他只能淡淡的说:“或许,云旗也只是一时生气,等过了这一阵就好了…就好了…毕竟我能感受到,这些时日,他是用心的在教授你…毫无保留!” “我…我…”刘禅的啜泣还在继续,一边哭,一边忏悔似的沉吟,“我原本以为,这世界上读书是最乏味、最无用的事情,而嬉戏玩乐是最快乐的,静宵姐姐让我嬉戏玩乐,给了我这份快乐…那已经是上天对我所有的恩赐了,可直到…直到我遇到了云旗师傅我才知道,原来女人是那么的廉价,原来别人对我态度那么好…是因为我的身份下,她们能够达成某些目的…一切都是利用罢了!” 说到这儿,刘禅顿了一下,抹了把眼泪,余光望向他的小跟班鱼豢接着说。 “后来云旗师傅带我去城郊,带我去深山里,我那时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许多诸如‘小鱼’这样的苦命人,他们吃不饱、穿不暖,可眼睛清澈的就像是泉水一般,可他们过的简直是猪狗不如的生活,后来…云旗师傅又吩咐我去烧烽火台…那是我立下的第一件功劳,那时我就意识到…做成一件事儿的感觉是那么好,那么的富有成就感!让人莫名的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刘禅越是感慨,眼泪越是遏制不住,宛若断了线的珠链一般“啪嗒”、“啪嗒”直往下流。 他接触关麟的时间虽然不长,甚至还没有半年… 但这半年比他整个十几年的成长都要精彩。 而在关麟的教授下,他仿佛一天天成长了、蜕变了、也脱离低级趣味了。 可现在…关麟竟毫不留情的将他踢开! 将他踢到一边,再不理睬… 他…他…他刘禅的世界中就像是突然没有灯塔了一般,一片黑暗!一片迷惘! 呼… 听着刘禅的自述,看着那“吧嗒”、“吧嗒”的泪水,赵云只觉得心疼。 他能感受到…失去关麟这个师傅,刘禅打从心底里有多痛苦。 “唉——” 无奈的叹出口气,赵云抬眼看了看刘禅,又看了看关麟,最终…他握紧双拳,像是做了某个决定。 ——他决定去见一次关麟! 在明日护送刘禅回巴蜀之前与关麟谈一次。 至少,也要为阿斗再争取一次… 毕竟,再怎么说,阿斗也是与他赵子龙并肩在长坂坡杀的七进七出的战友,是同袍啊! … … 建邺城,通往吴侯宫殿共计有三条路,六道门。 可偏偏…车下虎卫将曹丕、刘桢、吴质引领到的并非这三条路与六道门,而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小道,最终通向的是一道“狗门”。 “请——” 伴随着车下武士的一道响亮的喊声,此刻,摆在曹丕、刘桢、吴质面前的便是这道狗门,车下武士的言外之意,无疑…是让他们三人过此狗门而入。 “吴王这是什么意思?”曹丕抬眼直视向那车下虎卫,愤怒的张口:“这就是吴王的待客之道么?” 哪曾想,回应曹丕的是车下武士冷冰冰的话语,“公子慎言…江东没有吴王,只有吴侯!” 看着他冷漠的表情,听着他那冰冷的话语,曹丕、刘桢、吴质不由得俱是一哆嗦,像是一阵冷意直击他们的胸膛,让他们望而生畏。 车下虎卫的声音再度吟出:“吴侯在宫殿中等着公子,公子请…” 说话间,这虎卫的目光再度望向那狗洞,言外之意,这狗洞…他曹丕是躲不过去了。 这… 曹丕沉吟了片刻,思虑再三,微微弯下身子… 韩信还受过胯下之辱! 不过是钻狗洞,这份屈辱?才算什么? 更何况…如今的局势,曹魏与东吴已然决裂,就是孙权当真要杀他…也不过是点点头,一声呵令的事儿。 想想这个,屈辱就没有什么了。 曹丕…从来都是个能屈能伸,也能隐忍的人! 倒是吴质的性子稍急一些,面对东吴如此咄咄逼人,他骇然无畏的迎上那虎卫炯炯的目光,“昔日晏子使楚,楚王欲羞辱晏子,便以晏子身材矮小特地准备狗洞,晏子曰:‘出使到狗国的人方才从狗门进去,今天我出使到楚国来,不应该从这个狗门进去。’怎么?昔日的楚国非狗国,今日的东吴就要甘领这狗国之名么?” 一番话,吴质说的是义愤填膺。 哪曾想,他的话音刚落,“嗖”的一声,一把短刀出鞘,划破苍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空中划过一道绚烂的弧线,紧接着、 曹丕像是感觉到有什么液体滴在他的面颊上,那液体温热却带着几许腥味儿… 还不及察觉出这是什么液体。 可眼前的吴质,他的脑袋已经被划掉… 鲜血正从脖颈中迅速的涌出,飞溅的到处都是。 ——『吴质…死了?』 ——『就这么…就这么活生生的被杀了?』 这… 当越来越多的鲜血泼洒在曹丕、刘桢的面颊上,衣衫上时,他们这才意识到… 不过是相隔半月,如今的东吴已经不再是曾经那温顺的东吴; 如今的大魏使者…也不再因为大魏国力的加持,享有任何的特殊。 呼… 在刘桢与曹丕粗重的呼气声中。 这位大吴车下虎卫的声音冷冷的传出:“敢羞辱大吴者,斩——” 说罢这一句,他回手收刀,宛若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的声音也恢复了往昔的冰冷。“两位,请吧!吴侯还在宫殿中等着两位——” 这… “咕咚”一声,一口吐沫下咽,曹丕只感觉到莫大的羞辱下,那巨大的生命的威胁。 “公子…忍一时风…” 不等刘桢开口,曹丕已经迅速的趴下,像是一只惶惶然的丧家之犬般真的从那狗洞中钻了出去。 而狗洞的另一侧聚集的乃是江东的一众文武。 看着曹丕的狼狈相,众人“哈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仿佛…此刻曹丕的狼狈,完全一扫这段时间东吴被两面夹击,险象环生所带来的阴霾。 ——『忍…忍!』 反观曹丕,他不断的在心头吟出这么一个“忍”字… 是啊… 不忍?不接受这份羞辱?他…还能做点什么呢? … … 庐江! 在关羽的指挥下,关家军开始对庐江城展开激烈的攻城战。 关羽手持青龙偃月刀坐镇中军,随着他的示意… 高台上的周仓,手中令旗挥舞。 先是“八牛弩”射出那势大力沉的弩矢,再是蹶张弩数千支箭矢从天而降,黑云滚滚,箭矢蜂拥…如同那蝗虫过境。 霹雳十牛弩也爆发出它那比投石车威力更重十倍的破坏力… 在这样的一轮轮攻势下。 吕公车、云梯车等一系列全新的攻城器械开始缓缓的向前…攻势一浪盖过一浪。 而贺齐作为“江东十二虎臣”中少有的后起之秀,面对关羽的攻势,他展现出了一个成熟、稳重的将领所能做到的一切。 “顶住…顶住…” “快运石块来…” “敌军已然进入射程,弓弩手…射——” 话说回来,庐江素来是东吴的仓库。 孙权为了谋取荆州…特地将大量的军械运送于此,随时向前运送往“柴桑”、“陆口”… 而随着前线城池的沦陷,这里的军械送不出去,故而囤积了一大批。 谁曾想,这些倒是成为了东吴与贺齐最后的救命稻草。 “给你五百兵士支援东城门,无论如何,城门也不能有失。” 随着贺齐的话,一名偏将咬牙回应,“末将遵命!” 城楼上的贺齐转过身,大声招呼城头那些浴血奋战的兵甲。 这是一队铁盾兵,在箭雨中正整合队形,虽然不断的有人被弩箭射倒在地,但在都伯们的弹压之下,还是组成了方阵,护卫着盾阵中的弩手,弩矢开始露头…开始向城楼下不断的回击! 这边… 箭雨射在巨大厚重的铁盾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尽数跌落在地上。 可箭雨射在城楼下… 已经有关家军士成片的倒下,俨然…反击是卓有成效的。 但贺齐脸上没有一丝喜色,甚至他的目光不时的望向另外一处城门… 他最担心的不是关羽这一路,而是他全力以赴的坚守这边的城池。 若…另一边被突破?那又该如何? 那支北城门外的魏军…还虎视眈眈哪! “反击,用床弩…床弩…” 随着贺齐的吩咐,嘶哑的床弩机枢声响起,手臂般粗的弩矢撕扯开空气,带着尖锐的叫声劈入敌阵… 嘭,嘭,嘭! 无数关家军阵中仿佛炸裂开来,铁盾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巨大的弩矢犹如一道闪电阻拦着关家军的进击,将前排手持盾牌的关家军士贯身而起,又接连穿透了后面的几个魏兵,飞出几丈远。 随即,闪着乌光的弩箭仿佛是感受到了杀戮的滋味,一道道弩矢射出,带着涩耳的啸声冲入人群,哀号之声再度暴起。 床弩…虽不及八牛弩那么大的威力,但胜在多,也胜在…可以无差别的向城楼下射击,阻挠关家军的前进。 反观霹雳十牛弩。 则是因为关家军的出击而开始畏手畏脚,不敢轻易发出,生怕伤到友军。 此消彼长之下,无疑…这场攻城战,渐渐的陷入对攻城一方不利的处境。 关银屏年轻气盛,看到久攻不下的城池,跃跃欲试,朝父亲请命道:“父帅,孩儿请去支援——” 关羽则目睹着如此攻势,眉头紧锁,对关银屏的话不置可否,似乎…他也在迟疑,现在应该继续投入兵力,还是暂且退兵。 “云长,不能打了…” 徐庶与关羽是老搭档了,如何看不出此刻的局势,如何看不出此刻关羽的迟疑。 他深吸一口气,指着那北城门方向,“魏军没有如约向庐江城发动攻城,而庐江城内军械充足,兵力充沛,单单我们…还强攻不下。” 话说回来,关羽擅野战,不擅攻坚… 关家军是水军陆战,但唯独拔城、先登上是弱环。 当然,这些都在关羽的计算之中,他没想到的是…“吕公车”、“双钩车”、“云梯车”,这些儿子提供的攻城器械,只经历了一次柴桑的攻城,就被吴将寻觅出的弱点,针对性的发起进攻… “看起来,是关某小觑那贺齐了!” 随着关羽的声音,他的眼眸眯成了一条缝。 其实他心里想到的是——『这庐江城倒是成了一块儿难啃的骨头!』 就在这时… “报…城北魏军依旧按兵不动,倒是西侧出现了吴军兵马是吴将蒋钦收编六安残兵,连同原本的兵马集结成的兵团超过一万五千人!” 这… 随着这一条情报,局势朝着更加不利的方向发展。 “云长,这攻城战…我军失了魏军的助力,那贺齐却等到了蒋钦的援军,当务之急,不可恋战,权且暂退…从长计议!” 这一次徐庶的话,无疑关羽是听进去了。 只是,他喉咙滚动,面色阴沉… 仿佛他也想不通,这本该“轻而易举”、“唾手可得”的庐江城怎么就横生变故。 已经从合肥南下…连战连捷的魏军,怎么就突然没有按照约定发起进攻。 关羽不由得想到那一日与张辽惜别时,张辽是笑着告诉他,『下一次你、我吃酒,就是在庐江城中!』 『等灭了濡须吴军,云长大举东进,而我张辽引兵南下,咱们以合围之势一举攻克了这庐江,咱们一道去在周公瑾的墓前,把酒言欢,不醉不归,岂不美哉?』 义士往往一诺千金… 周公瑾的墓前…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呵呵… 谁曾想,关羽如期而至,倒是他张文远失约了。 心念于此,关羽的神色中难掩一丝黯默,他深吸了一口,然后重重的吩咐: “传关某军令,三军后撤——” 这边厢… 军容整齐、纪律鲜明的关家军迅速的撤离。 那边厢,庐江以北,魏军临时的营盘… 几名副将正垂头丧气直跺脚,其中一人道:“文远将军吩咐,今日必须要进攻庐江城…” “可…”另一名副将“唉”的一声叹出一口气,“可昨日…文远将军带伤之身远途而来,在那么多兵士的眼前,他倒地不起,口吐鲜血…如今,三军将士都担心着文远将军的身子,谁…谁还愿去攻城啊?” “是啊…”又是一名副将眉眼深重,他无奈的叹息道:“攻城…若是攻城没有文远将军…谁去统兵?谁配统兵?将士们…能服气么?” 随着这一道声音,整个此间副将的议论戛然而止。 仿佛空气都凝结了…都蔓布着寂然、担心、惶恐的气氛。 就在这时… “啊——” 随着一道哀叫声,只听得中军大帐中有医者高喊,“不好,文远将军又出血了…快…快取止血药来!” 随着这一道声音。 整个魏军…每一个将士的心都深深的揪起,而那中军大帐早就乱做一团。 俨然…张辽的伤势,让如今军中的医官颇为棘手… 倒是有一名医官提出一个大胆的构想。 “既如今大魏与荆州联合进攻东吴,那不妨…请荆州的医者来救文远将军,那里有仲景神医,那里的官医署闻名天下,或许那边出手…能…能…” 这个想法一经传出… 就让另一名年长的医官迅速打断,“你疯了?大王能允许大魏的将被荆州的医者所救么?” 这… 俨然,年长医官的这一句引起了此间许多人深重的思考。 … … ps: (参加进博会第一天,直接累成狗!) (9点回来码到现在,实在码不动了,见谅!) (本章完) 第五一五章 现在,压力给到了关麟这边! 庐江城外,关家军的中军大帐外站了六个姿势一模一样的关家兵士。 人人左手持一杆镔铁枪,右手则搭在腰间的环首刀上,身上明光铠在阳光的照耀下亮的刺眼。 飞将盔上一根白翎笔直地刺向天空,整个人看起来勇猛威严,犹如一柄柄雪亮的关刀。 就在森然伫立的气氛下。 “什么?” 伴随着“砰”的一声,是大帐内关羽双手拍在桌案上的声响,关羽像是无比惊愕的发出惊呼,“文远竟伤的这般重?” 魏军的使者也露出担忧之色,“张将军虽在水战中几乎全歼了东吴水军,可…谁曾想,那徐盛指挥楼船直接撞向张将军的战船,然后徐盛与张将军在甲板上殊死争斗…一死一伤…” “原本张将军是该卧床静养,却不曾想…张将军惦念着与关将军的约定,坚持要如约统军南下进攻庐江城,这一路的车马颠簸下,病情加重…如今…如今已是口吐鲜血,昏迷不醒!” 这… 当这么一条消息传入关羽的耳中,关羽的眉头深深的凝起,神色凝重。 他沉吟了良久,方才道:“文远是义士,义士最重信守承诺…倒不曾想,这份承诺却害了文远。” 关羽没有丝毫因为晕厥的张辽是曹魏的上将军而既惊且喜。 相反,他与张辽的友谊早已超越了立场,他满心都在担忧张辽的伤势… “文远的伤?可能治愈?”关羽关切的问。 使者沉默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如实的说,“军中医者一筹莫展,不过…倒是已经快马加急去禀报魏王,希望魏王增派医官…就怕…就怕此地距洛阳千里之遥,就是医官来了…且不说能不能救,单单能不能来得及也是未知…” 按理说… 这一些话,使者是不应该讲述给关羽的,毕竟他们是截然不同的立场。 退一步说,荆州与曹魏是联合攻吴不假。 但倘若吴国覆灭,荆州与曹魏之间亦少不了摩擦,关羽会不会利用这点去进攻魏军…这些都是隐患。 可…使者也是太过担忧张辽的安危,所谓关心则乱,又所谓病急乱投医,或许使者也是报有一丝幻想,当务之急——唯独…关羽能救张辽。 反观关羽,在经历了短暂的思虑过后,那煞白的面颊上,关羽终于张口吩咐:“七百里加急报讯于江陵城…让吾儿调仲景神医来此庐江,医治张文远——” 这… 关羽的吩咐让许多副将一怔,乃至于让魏国的使者既惊且喜,他“啪嗒”一声就跪下了,“对于治愈文远将军,我大魏军中议论再三,举棋不定,瞻前顾后,迟疑再三…不曾想…关将军却是能当机立断,不吝拿出仲景神医…多谢关将军,多谢关将军…” “无需多言,你即刻回营,让那些医官照顾好文远。”关羽的声调郑重其事,也不知道是担心张辽,还是不放心魏军的医疗水平,他又郑重其事的补上一句,“至少也要撑到仲景神医的到来——” “是…是…”魏国使者连连答应,然后飞也似的往回走。 倒是这中军大帐内的徐庶。 听着关羽的话,像是意料之中一般,徐庶也是义士,也与张辽有着不错的私交,义士往往最懂义士… 只是,徐庶微微沉吟了一下,他不由得抬起头隔着帐门眺望向那粮草充沛、军械充足的庐江城,他幽幽的叹出口气,心头暗道: ——『就在刚刚,蒋钦的一万五千兵勇已经入城,我军却失了文远与魏军的助力,此消彼长…这庐江城怕是不好攻了!』 阳光之下,那巍峨的城墙就仿佛蛰伏的巨兽,它耀武扬威一般的伫立着,仿佛在警告一切来犯之敌: ——江东最后的屏障,想要逾越,没有那么轻松 … … 建邺城,吴侯宫殿。 屈辱! 面颊上尤是吴质溅出血迹的曹丕与刘桢,他们在悲痛与屈辱交加之下的心情中…爬过狗洞,进入了这宫殿的外墙之中。 “哈哈哈哈…” “曹魏使者为何学狗爬行?” “我大吴设三道六门,大国使者来自然行大国使者之门,背信弃义、猪狗不如者若至,那自然爬这狗门!哈哈哈,狗贼、狗门…相得益彰,相得益彰!” 在一句句的嘲讽与讥笑中… 曹丕与刘桢总算爬了出来,他们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土,刘桢脸皮薄,在这一道道嘲讽中…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偏偏因为吴质的死,让他悲痛欲绝,心力交瘁,就连腿都软的要瘫倒一般。 曹丕的心情也如刘桢一般,但他素来习惯了隐忍,故而…哪怕在这种悲痛的心情中,他的眼睛如寻常般抬起,他镇定的问:“吴侯召见大魏使者!敢问,吴侯在哪?” “哈哈哈哈…” “哈哈哈…” 讥笑声还在继续。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见吴侯之前,不妨魏使先看看这个…” 这声音是吕蒙发出的,他卧床许久,久病初愈,可穿上铠甲的他,再没有半点病榻上的颓然与病态,他声如洪钟、步履铿锵,仿佛是刻意要震慑眼前的大魏使者。 而随着吕蒙的话,一众官员让开了一条道… 却见得吴国宫殿正前的一处高台上,三十余刀斧手正在磨刀,而他们的身旁,一个个被五花大绑的赤膊男子,正被压上断头台。 看这些男子的身形高大威猛,断然是北方人,曹丕当即就反应过来,是魏人! 就在这时,宫殿内传出孙权的大啸声:“台下的乃何人?” 吕蒙拱手朝向石阶之上的宫殿,“乃魏人!” “所犯何事?” “背信弃义,不守承诺——” “孤最恨此不守承诺之人…斩了吧!” 吕蒙与孙权的对话语速及快。 而随着吕蒙的一声,“斩!背信弃义者——” 那些刀斧手仿佛早就准备好了一般。 钢刀也迎着日影高高的抬起,随着“哗”的一声,钢刀落下…三十余人头滚轮在地上,与地面摩擦发出“嘭、嘭”的声响。 这… ——『又是一轮嘲弄与威慑么?』 曹丕心头如此想,可面色却再也无法做到之前的隐忍,眉头深重的凝起…反观从宫殿中徐徐走出的孙权,他宛若没事儿人一般,朝着台阶之下的百官,也朝着吕蒙、曹丕、刘桢问道:“魏人是不是就擅长不守承诺?背信弃义?” 俨然,孙权这话映射的是曹魏背弃东吴,转儿联合关家父子谋他的东吴…无疑这话也让孙权占稳了舆论上的上风。 至少对曹魏,孙权与东吴是站的笔挺的,是应该更悲愤的一方! 随着这三十余魏人人头落地。 这般宣泄…也让在场每一个东吴文武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仿佛这一段时间受到的所有委屈都释放了一般。 “哈哈哈哈…”吕蒙大笑着出声,“魏人知信?魏人知义?” 这话他刻意抬高了声调,是反问句… 而随着他的话,众人默契的都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这笑声仿佛是他们情绪进一步的宣泄。 有人肆意的大啸着回答:“魏人不知信!魏人怎知义?” 这…听到这儿,曹丕还能忍,可刘桢已经是有些忍无可忍,他的脸皮是薄,可不代表…他就能甘心让人如此践踏他与大魏的尊严。 文人是有风骨的,身为建安七子之一,这份风骨更是不容践踏——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刘桢义愤填膺的说道:“橘树生长在淮河以南的地方就是橘树,生长在淮河以北的地方就是枳树,只是叶子相像罢了,他们的果实味道却不同。其原因在于水土!” “我大魏上上下下素来重诺守信,整个大魏疆域,也从未听说过有人因失信、背义而被问斩的,可今日当此东吴宫廷,如此多魏人因失信被杀…这不正说明是东吴的水土唆使百姓背信弃义么?” 刘桢饱读诗书,他是用《晏子使楚》中晏子回应讽刺楚王的方式去,回应孙权与东吴的满朝文武,但…他错就错在,东吴与楚国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楚王要脸,而孙权可以完全不要脸! 果然… “明明是魏人急功好利,背信弃义,却将此祸嫁祸于我吴地,胆大包天…主公,臣请将此巧言辞令、蛊惑人心者绑了,杖毙!” 这话是吕蒙吟出的…曹丕的心头登时就生起不降的预感。 接下来事态的发展也应证了曹丕的猜想。 随着孙权一声,“准…” 当即,就有车下虎卫将刘桢擒住,随着一记铁棍砸在他的膝盖处,刘桢整个人跌倒。 紧接着,那硕大的木棍不断的砸下来… “啊…啊…子桓…” 留下的唯有刘桢的哀嚎声。 曹丕连忙拱手,“吴侯…” 他的话方才吟出,可车下虎卫仿佛提前得到了某些命令,一记记重棍砸下来,等到曹丕发声时,“啊”刘桢发出最后一道哀嚎,然后就再没了声音。 这时,吕蒙走到刘桢的身前,用脚在他的脸上踩了踩,似乎毫无动静,这才伸手去触摸他的鼻息。 死了—— 吕蒙像是意料之中。 当即朝孙权禀报道:“吴侯,这巧言令色者已然伏诛…” “噢!”孙权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一切,也用余光去瞟向曹丕,“魏使?还想说些什么?” 这… 曹丕无比悲痛的望着倒下的刘桢,先是吴质…又是刘桢,这一刻,他切实感受到了,如今的时局下,一个敌国使者,一个敌国君王之子的生命,就像是蝼蚁一般,任人宰割。 曹丕也是醉了…这好端端的局面怎么就一、两个月里风云突变,他这“东吴座上宾”,“铁定的魏世子”的计划…到底是从哪里开始付诸东流? “魏使?怎么不说话了…” 见曹丕愕然,孙权接着问,语气低沉,是一如既往的压迫。 曹丕只能隐忍,隐忍,再隐忍,他咬牙:“没…没什么…吴侯若无其他要事,在下就…就告退!” “若无其他要事?哈哈哈…”孙权笑了,“今日孤传召满朝文武,这些文武中有许多人失去了子嗣,有的更是失去了父母、兄弟,是啊…不过两个月,东吴亡了数万人,几百艘战船,十余处城郡,这都是因你大魏背信弃义所至?你曹丕竟还有脸说…若无其他要事?哈哈…哈哈哈…今日,孤与诸臣就是要声讨你,也声讨你爹,声讨那逆魏,孤要让江东、让天下人知晓…逆魏当诛,你们曹氏父子背信弃义,为朝廷耻,为世人笑!” 果然… 曹丕想对了,这种时局下的召见…吴侯是要羞辱他,羞辱大魏,声讨他的父亲,也声讨大魏! 可… 曹丕就是猜到了这些,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只能紧紧的咬住牙,他知道,今日这一关…怕是不好过了。 更重的羞辱,更多东吴朝臣的讥讽、嘲笑在所难免。 孙权是要用这一次的朝堂向江东证明他的决战之意! 他绝不会妥协,绝不会认输! 那么… 基于此,曹丕不由得在心头,重重的沉吟: ——『我会被祭旗么?』 ——『我还有命能回去么?』 … … 傍晚时分,夕阳残照在斑驳的宫门上,曹丕黯然走出宫门。 他的面颊通红,他的脸上不知道被多少老臣扇了多少下; 甚至…他的衣衫都被强行脱下,然后被强迫穿上女装; 就这么一身赤红的女衣,他赤着脚…蓬头垢面的一步步向外走出。 门外…早有百姓闻讯赶来,一枚枚鸡蛋、石子、烂菜叶朝他砸去。 似乎,所有江东儿郎的死,一切东吴的愤怒悉数都由他一人承受。 羞辱,这是深深的羞辱… 曹丕一言不发,沉默的朝那满是“坎坷”与“磨难”的大道上行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意识到,除非东吴亡国,否则…这份屈辱,他还将一直承受下去。 大群百姓跟着曹丕走,人声嘈杂。 就在这时,只见得宫门的楼上几只烂木盒子挂起,里面装着的赫然是吴质、刘桢,还有那一个个本是无辜,仅仅因为是“魏人”的身份就被割去首级,遭此大难的无辜商贾、黎庶。 老百姓们莫不愤愤然的交头私语。 “就是因为那逆魏的背叛,我东吴才遭逢此难…” “这么多江东儿郎就都白死了么?当杀那曹丕…否则不足以解我等心头之恨!” “抗击逆魏…抗击逆魏!” 在战局极端不利的情形下,最难控制的便是人心。 恰恰吕蒙最懂人心。 他醒来后帮孙权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转移矛盾。 塑造出一个卑鄙无耻的“敌人”,然后让这“敌人”成为众矢之的,以此转移所有江东百姓的注意力。 让他们的愤怒有地方宣泄。 无疑,荆州与关家父子是东吴背刺的一方…东吴是背刺不成反被背刺,也正是基于此…荆州,根本无法成为百姓心目中那众矢之的存在。 故而,曹操、曹丕、曹魏就成为了江东百姓宣泄愤怒的那个人、那个势力! 然而,这才只是第一步。 就在曹丕一步步的走出宫门之际,吕蒙登上宫门,居高临下的宣读着吴侯的诏书: ——“孤身为东吴国主,人臣之贵已极,意望已过矣,所图唯保境安民,保一方乐土…然,逆魏背叛,致使东吴遭逢大难…当此危难之际,孤不得以征召兵马于庐江,抵敌于国门之外,逆魏势大,兼之荆州助力,孤亦知此举御敌艰难万险,所能做的唯独抚恤与补偿!” ——“即日起…大赦江东,老人给予给养,征战子弟的家小日日给与抚恤,若庐江能坚守三十日,则前线兵卒家小…均可分得良田十亩,若能坚守百日,则分得良田白亩!若能坚守一年,则分赏百金——” 这… 曹丕默默聆听,不禁喃喃道:“东吴何时有这般缜密的心计了?一辱一赏赐,这是…要重振军心、民意么?” 这时…忽然“踏踏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五千余车下虎骑踏步而来,将整个宫廷团团围住。 这突然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东吴的百姓一脸不解之色。 吕蒙的声音再直传出。 “诸位父老乡亲都散了吧…接下来,便是吴侯与诸大族族长商议!” “诸大族族长高风亮节,直此东吴危难之际,有意重新丈量土地,将田亩分给江东诸百姓…分给江东诸战士,诸位…就等着好消息吧!” 这… 随着最后这一道声音,像是只经历了一个短暂的沉吟。 忽然…“万岁…”一道呼喊声响彻而起,紧接着是百姓中的哗然一片,是诸如“吴侯万岁”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 ——辱魏使; ——赏功卒; ——分土地! 这一连串的组合技,无疑…让低迷的东吴士气与人望再一次沸腾了起来、振奋了起来,激昂了起来。 很快这份消息会通过“飞鸽”传于庐江与濡须… 那里的兵勇在闻得此消息后,势必…也会振奋异常,战意激荡! 而这才是吕蒙基于“人心”对孙权一切的提议。 “咚——” 随着兵马驻守下,那三道六门悉数封锁… ——虞、魏、孔、谢! ——顾、朱、张! 这些东吴大族的族长悉数被困于宫廷之中,这是幽禁,也是不得以之下,孙权被迫只能用他们开刀。 以这些族长为质,调动各族兵马,重新分割各族田亩… 当危难来临,这些世家大族靠不住的时候! 吕蒙心如明镜,能依靠的唯独兵卒与百姓… 当年孙策走过的那条“强行镇压”的路,当此时局之下,便是最优解,孙权必须得再走一遍! 这…才是唯一的救国、翻盘、逆转之道! 只是… 这个决策对孙权而言并不轻松。 这意味着他必须要彻底的否定…他继位以来的这些年,他的一切功绩,他要承认…他选择的那条路是错的,是走不通的,是必须迷途知返的! … … 翌日,随着晨曦的第一缕阳光,一封封飞鸽从建邺城飞起…它们跨越过一座座山河湖海,在庐江城落脚。 与飞鸽同时赶来的是那一封封来自江东的书信。 在贺齐与蒋钦的授意下。 这一封封家书被分发到每一个将士的手中,每个什里都会安排识字的文吏去向他们解读,并且替他们书写回信。 一时间,整个庐江城仿佛都哭泣了一般,每一个将士泪湿长衫的同时,却也坚定了殊死抵抗的决心。 他们的家人很好,每日都会因为他们在前线坚守,家人们会收到一大笔钱粮; 如若他们坚守三十日、百日、一年…家人们则会被分以田亩、土地、金钱… 似乎,他们只要能多坚守一日,他们的家人就能过的更富足、殷实一些。 在这样的心理下,那本已因为接连颓然的攻势而有些心灰意冷,像是行尸走肉般…本能的、僵硬坚守的东吴兵士,一下子焕发出全新的斗志。 一个个木讷的眼神也变得 话说回来,这个时代的兵士,他们的要求其实很简单… 第一,家人过得好; 第二,他们的征战有意义; 第三,便是他们的名字不会被遗忘—— 无疑…这样一封封飞鸽传书下,这三天悉数满足,庐江城迸发出如虹的斗志。 反观濡须口… 当周循接受到这些家书时,他的眉头迅速的凝起。 他知道这一封封家书意味着什么,固然…濡须口因为有他的缘故,不用担心将士们的士气与战意,可庐江… 呼… 长长的吁出口气。 周循迅速的召孙绍、太史享、黄炳、周峻一道议论此事… 可最后的结论… 除了众人的一声叹息外,就只剩下孙绍那意味深长的沉吟,“孙权如此举动,这是给二将军一份全新的挑战哪…” 他们已经知晓了张辽重病不起。 攻取庐江的重担,俨然已经全部都压在关羽与关家军的身上…原本庐江就军辎、钱粮充分,这下…士气与战意再度唤醒,难…难… 呼…周循已经是这一日第无数次的长吁短叹,他沉吟了良久,方才淡淡的说,“怕是云长将军破不了这个局…现在是孙权给云旗公子出了一道难题!且看云旗公子如何解了…” 孙绍重重的点头表示认同,但同时,他又提出了新的担忧。 “此战不宜拖延太久,迟则生变…” 的确,诚如孙绍所言…尽管接连失陆口、失樊口、失柴桑,可庐江未破,江东的根基尤在。 这种情形下,可不能被一个庐江牵扯太久—— 一旦让孙权与东吴缓过来…那…之前的一切努力就都付之东流了。 “来人,速速将此间消息传递给江陵城云旗公子,让他速做打算——” 随着周循最后的这一句话。 这场注定不会议论出结果的会议告一段落… 诚如这会议中提及的——现在,压力给到了关麟这边! 这场心里博弈下的庐江一战: ——间不容发,迫在眉睫! … … ps: (因为随团参会,进博会期间会略忙,更新的量会少一点,见谅!) (上上一章的‘孙鲁育’细节内容暂时删了,被人威胁了…说我不删,要让我进去喝茶…我就说读者老爷,咱不过是看一乐,不用上纲上线…咱不至于啊…细节描写…我删还不行嘛!) (本章完) 第五一六章 魏讽,你这是强行开主线哪!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 古人说,美人出浴,如芙蓉出水,雨后白莲,秀色可餐。 此刻的孙鲁育正从那青烟笼罩下的浴盆中走出,一副美人出浴的模样,清纯、美丽不可方物! 蓬松的头发随意的挽在头顶,丝质的中衣透出红润的肌肤。 也不知道是因为女子贞操失去后,都会出现的短暂的怅然。 还是第一次看到身子处…出现那么多血,觉得整个人变得污秽了,本是安静的她,此刻的脸上却泛着潮红,带着困惑,而这一抹姿态却有些百媚千娇的味道! “踏…踏…” 莲步轻移,在浴盆中泡了整整一个时辰的孙鲁育此刻的腿有些软,神情始终保持着惆怅与遐想…可若说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她也不知道。 仿佛只是经历了一个夜晚,她的脑海中就变成了一片空白…她也不再是那个待字闺中的东吴公主。 她甚至…已然不再是一个纯洁的少女。 话说回来,醒来时的孙鲁育是在医署中的,大乔正在喂她药,她不知道喝的是什么,但能感觉出来,自打这药服用过后,她身体上的感觉好多了。 之后,孙鲁育就察觉到身体的某个部位有些古怪,像是什么被扯开了一般,很快…当她注意到那里的血迹时,她仿佛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水? 她请求医署中人为她准备水,她…她只想整个人栽入那浴盆中,再也不出来了。 医治她的是大乔,因为得到关麟的特殊吩咐,故而…大乔一律满足了这个小女孩儿的要求。 自然,作为过来人,大乔是知悉这一切的。 呼…呼… 伴随着一阵阵急促的幽气,孙鲁育越是思虑,脑海中越是一片空白,越是不知道,她究竟该想些什么?还是如何能不再胡思乱想。 就在这时,一道轻轻的声音从帷幔外传来。 “洗完了,是么?” 这声音轻柔细慢,可声调却是清脆,孙鲁育绝对忘不掉这个声音,好像在她失去意识的那一段时间里,这个声音…还有这个声音所带来的喘息声始终在她的耳畔边萦绕,几乎贴住她的耳朵一般。 ——是关麟… “关…关…” 转身之余,孙鲁育的声音都变得磕绊了起来,显然…这种浴室内遇到关麟,让孙鲁育会不自禁的生出一股女儿家特有的娇嗔。 与她的娇嗔截然不同,关麟倒是落落大方的张口:“医署中的女官检测出你身体内有一种毒,不过…你姐姐已经交代,她把解药埋在屋外的院落处,如今你已是服了解药…” 关麟用这么一句开始了他与孙鲁育…这个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特殊女人的对话。 “我姐姐呢?” 沉默了许久,孙鲁育才问出这么一句,她的语调依旧有些娇嗔与羞态:“我姐姐也如我一般么?” 自然…她问的是身子,是走肾的问题。 关麟没有回答,准确的说,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若告诉孙鲁育真相,说你姐姐已经被关押起来,正在用水刑逼问…会问出她这几个月来的所作所为,这些话…是不是…有些残忍了! 见关麟沉默… 孙鲁育鼓起勇气接着问:“所以,是我与姐姐失败了么?你…你一定要用这种方法惩罚我们,也羞辱我们姐妹么?” 呵呵…听到这儿,关麟心头就笑了,若非刘禅这个“队友”送来的“助攻”,如今的孙鲁育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关麟的内心中也就不会因为这肌肤之亲而产生丝毫的动摇与松动。 他从不会对敌人仁慈,更何况是敌人最宠爱的女儿! “别想那么多…” 关麟随口回了一句。 孙鲁育却接着张口,“我早该想到,爹不是你的对手,那么多厉害的叔叔伯伯不是你的对手,我与姐姐又岂是你的对手?我们输了…是输了…或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宿命,我与姐姐当有的劫难吧…” 面对孙鲁育那感伤似的感慨,关麟本想安慰一下的,却在这时… “公子,人都已经到了…” 门外传来的是士武的声音,俨然…如今的时局下,关麟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处理。 “我稍后就到——” 随着关麟的一声吩咐,士武退下…关麟也起身准备离去,说起来…他本可以不来看孙鲁育的,其实看过了也没有太多的意义。 但…终究,他还是放心不下! 话说回来…只走肾,不走心,想象总是美好的,…呵呵,可渣起来并不轻松。 如今看过了,也放心了,关麟正要离去。 孙鲁育急行一步,抓住了关麟的手,“是…是有关东吴的事儿么?” 俨然,这一句充斥的是满满的担忧。 不等关麟回答,孙鲁育像是想清楚了什么,“若…若东吴亡国,你…你会放过父亲么?会放过我姐姐与母亲么?” 孙鲁育终究是个心善的女子,是个格外在乎亲人安慰的女人。 而这一番话,也让关麟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转过身再一次望向这个特殊的女人。 他沉吟了一下,这才郑重的开口,“看在你的份儿上,我会饶过你的母亲、饶过你的姐姐…至于你的父亲…” 顿了… 关麟顿了一下,方才接着说,“他的命能不能保住,就不是我说了算了…” 是啊… 想想关麟手下的那一个个名字——陆逊、诸葛恪、凌统、甘宁、孙皎、苏飞; 想想鸿雁中的那一个个名字——周循、孙绍、黄炳、太史享、周峻; 再想想那一个个曾为东吴立下过赫赫功勋,却在这十余年间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逝去的名字——徐琨、吴景、孙翊、太史慈、周瑜… ——就算关麟大发仁慈之心。 ——可这些文武!他们又岂会放过孙权? … … 江陵城的傍晚异常的寒冷。 口中呼出的热气转眼化为白雾,飘散在寂静的长街。 关麟沉稳的走过一道道街巷,他的身侧,甘宁与糜阳在前开道,士武扶着三尺长剑护卫在关麟的身侧。 身后…那由几千铁片结成的鱼鳞铠随着脚步“哗哗”作响,这是超过百余重甲亲兵在护卫着关麟。 这百余亲兵虽是噤声不语,但从整齐的阵列之中,不可抑制的散发出一股沉稳、杀伐之气,仿佛在警告一切宵小,莫要有任何歹心,云旗公子这边是固若金汤的! 终于… 到了,是一处酒肆… 重甲亲兵将酒肆团团围住,森然守卫,关麟则带着士武、甘宁、糜阳步入其中。 有专人将关麟一行领入地窖,而这里早就聚集了不少人,有常服打扮的丐帮中人,有庐江、建业、许昌…乃至于洛阳传来的信使,还有诸如陆逊、郝昭等一干关麟信得过的文武将军。 众人早已落座,关麟踏步上前,在那“虚位以待”的主位上落座,没有过多的寒暄,当即吩咐:“奏事”! 第一个禀报的是一名来自建业的信使,他禀报时,那来自庐江的信使也上前一步。 俨然因为私下的交谈,他们彼此知晓,所禀报的是同一件事。 “禀公子,孙权在吴国建邺城宫殿内诛杀魏使,折辱魏公子曹丕,以此振奋人心、鼓舞士气,除此之外…幽禁各世家大族族长,逼迫其交出兵权、钱财…不曾想,此举收获深大,竟短短几日之内逼迫各世家又交出了超过三万部曲组成的兵马,除此之外,孙权在江东范围内发榜安民,抚恤前线兵卒家眷,许诺重新丈量土地,分给百姓与有功之臣——” 哟… 下意识的,当这条情报传入关麟的耳畔,关麟只觉得孙权这是开窍了呀! 这位阴厉的君主!何时学会,这般识人心了? 折辱曹丕,是将他“不要脸背刺”、“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行为给遮掩过去,然后把同样的“不要脸”的标签转到曹魏的身上。 这是转移注意力,遮掩自己的过错,转移矛盾…以此争取大义上的支持。 幽禁各世家大族族长,是为了防止这些大族族长两面三刀背刺于他,同时集结出现有的东吴所有的力量去统一战线,抵御敌人的进击… 至于…发榜安民,抚恤前线兵卒家眷,乃至于…丈量分配田亩,这…不就是纯纯的让利于百姓。 以大刀阔斧改革的方式,重新启用能征善战的流寓派文武… 以百姓为基,以这些流寓武将为核心,去处理这次的危机么? 终究…孙权还是走了孙策曾经走过的道路啊! 想到这儿,关麟的眉头微微的挑动,其实,关麟已经意识到,或许…孙权这几项措施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但无疑…这是饮鸩止渴。 东吴那些大族的能量远远超乎想象。 孙权能控制了他们一时,但一定无法长久的控制他们。 孙策的故事也已经表明,单纯想以镇压的方式去统治江东,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不过… 当此几条改革之下,消息传入庐江,怕是那里的兵勇战意将会再度激昂…这对老爹关羽是一次大考啊! 心念于此,关麟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张口问道:“庐江那边如何?” 那名庐江的信使本就正想禀报,“二将军与张辽将军相约进攻庐江、平分庐江,可因为此前徐盛的激战,张辽将军身负重伤,命悬一线,魏军几乎没有帮上任何忙…再加上庐江城兵精粮足、军械充沛,仅凭二将军与关家军并未攻下庐江…庐江战事陷入了僵局,除此之外…” 说到这儿,信使顿了一下,接着禀报,“二将军派我来告知四公子,他欲召仲景神医去医治魏军的张辽将军…不知道四公子意下如何…” ——此消彼长! 这是关麟在听过这一番话后的第一个感觉。 一增一减,庐江城变成一块儿难啃的骨头… 最关键的是,这仗不能往后拖延,曹魏那边暂时退了,但不会一直退,也不会一直隐忍,必须在他们缓过劲儿来之前灭了东吴,迟则生变。 这点…并不轻松。 至于…让张仲景去救张辽! 唉…老爹还是“义”字当头。 当然,张辽也是义士,关麟也不会违拗了老爹的意思。 唯独一条… 他敢派仲景神医去,可那支魏军,他们敢接么? 就不怕因此,给他们的将军迎来不必要的猜疑么? “我知道了…”最终… 关麟一句话揭过这两道题。 医治张辽且不说,对付庐江,应对孙权这一系列的措施…其实关麟已经有了思路。 大抵计划不变,依旧是利用孙鲁育与孙鲁班这两只老虎的身份! 牌是在关麟手里,只要用好了,是足以利用她们的身份来瓦解庐江军民,乃至于江东军民的斗志与战意。 只不过,具体操作实施的方略还需要进一步的思虑与完善。 “继续——” 关麟接着说,这时…一个个信使分别开始禀报,无外乎是襄阳、宛城、柴桑等各地的情报… 而随着这些禀报,关麟也依次对应的吩咐后,便示意让他们都退下。 随着众人的告退… 这酒肆的地窖内,除了一干关麟麾下,绝对的核心骨干与心腹外,只剩下丐帮的弟子,同时…有几名新的丐帮弟子走入,他们禀报的是北境传来的消息。 “公子,那马钧已经打听过了,究是倾整个鹦鹉之力,遍布整个洛阳城的搜寻,依旧没有他的下落…仿佛…整个洛阳,人人都知道魏王有一位器重的乘龙孙婿,但他是谁?人在哪?所有人一无所知…” ——『果然…』 关麟心头暗道一声,自打李藐传来“马钧”成为曹操的驸马都尉,被委以重任以来,关麟就没少操这份心,没少嘱咐灵雎、二哥关兴密切留意着马钧的位置、动向… 如果说东吴是疥癣之疾,那这马钧才是心腹大患! 很显然,曹操的这位驸马都尉,他隐藏的很隐秘,也很谨慎小心…这倒是符合曹操一贯谨慎多疑的性格。 这时…沔水山庄的代表,刘晔忍不住张口,“若是真如云旗所言,若马钧也能仿制出飞球,那或许战场的局势将彻底变革…” 念及此处,他提出一个大胆的猜想,“云旗?难道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反制飞球么?” 刘晔的语气有些急躁,俨然,他是有些担心…未来战场的格局。 关麟却是不慌不忙的解释道:“刘先生是高估这飞球了,其实这飞球是有弱点的…因为速度并不快,一旦地面上有所准备与预警,迅速的分散,是很容易躲开的!之前我们的成功,那宛城的天降神箭,那樊城的炼狱火海,不过是因为敌人并不知晓这是何物?毫无准备。” “试想一下,若是未来的战场双方都有热气球,那相当于把视野都给点开了,双方之间的排兵布阵将再无任何秘密,也就不存在埋伏、诡计阴谋…双方相当于明牌在打,或许…那时战争的发展,也就重新回到了春秋,回到了那个硬实力比拼的时代!故而…我担心的从不是飞球被那马钧所仿制,而是我们沔水山庄的一个个发明都会被他仿制,这样的军备竞赛…才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 关麟说到了很关键… 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双方明牌,比拼的内容从阴谋诡计变成了堂堂然、硬实力的角逐。 很难说,这是科技带来的进步还是退步… 但无疑…或许热气球的出现,或许科技提前步入这个时代… 会让这场一统天下的战争少死很多人,会让“正大光明”与“礼”字当前的战争…重新出现在这中华大地上。 因为在春秋时期,两国干仗就是这么“礼貌”的! 若是一方不讲武德,那连上战场的资格都没有。 那时凡事讲究一个“礼”,两国开战必须师出有名,不能说我看不惯你,所以我要打你,必须写清楚我打你是为了抢你的地。 写好后…需要派使者送战书。 被约战的国家也要懂礼,得摆个酒席款待敌方使者,还要奏乐和赋诗,双方在欢快的气氛中约定作战地点和时间,并且连人数都要约好,不能一边多,一边少。 开战的时间与地点也有规定,不能在有人住的地方打,不能在农忙的时候打,不能在敌国有瘟疫或者灾害的时候打,最忌讳的就是偷袭。 如果某国不提前通知就开战,绝对会被其他国一起鄙视。 战场上规矩就更多了,打开前要击鼓,意思是说,问你准备好了没有?必须等对方击鼓回应…双方才可以交战。 交战期间,双方还要遵守三个原则,其一不重伤,意思是敌人一旦受伤,不能补刀,必须放回去治疗。 其二不擒二毛,战场上遇到头发花白的人,绝不可擒来做俘虏。 其三不以阻碍,打仗的时候不能在地形狭隘的地方阻击敌人,要在开阔地带堂堂正正的决战。 这就是春秋时期所谓的——武德! 而战国时期一次次无下限的征战… 还有《孙子兵法》的出现,一句“兵不厌诈”一次次的刷新了武德的下限… 这也是为何…在后世某浑元形意太极拳掌门人的马老师会说——年轻人不讲武德! 因为马老师讲究的是春秋时期的武德… 跟现在的“武德”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其实… 要真摒弃了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恢复“春秋”时礼仪之邦的打法… 都堂堂正正明着打,都比拼硬实力…对关麟而言是有优势的,当然也会有挑战,但对广大华夏同胞而言,无疑…会减少很多损伤! 这点是关麟喜闻乐见的… “还有其他要说的么?” 关麟想了一大通,还是把思绪从“军备竞赛”拉回了现实… 这时…一名丐帮的弟子踟蹰了一下,乃至于特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意思再明白不过。 他有更机密的事情要禀报关麟。 关麟看出来了示意众人散去… 这次,就连陆逊、刘晔、甘宁等人也纷纷退下,不多时,此间唯独士武站在关麟与那丐帮弟子之间… “现在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我等已经按照云旗公子的命令接触到了那魏讽——”这丐帮弟子姓庄,在关麟特地写下的一封名谱中,他的代号名称是——庄义方。 他算是关麟经常见到的熟面孔了,是接受敌后传来消息,第一时间报送给关麟的。 看他身上的口袋是一名六袋弟子,能混到这个级别,以往在丐帮中是立过大功的。 此刻,这庄义方还显得很谨慎,直到外面最后的脚步声消失,他方才张口,“那魏讽告诉我等,他打算趁着曹操入洛阳立足未稳,发动叛乱…一者劫出天子,二者刺杀曹操!” 唔… 尽管关麟有所准备,可这庄义方的话还是让他一惊。 发动叛乱,劫掠天子—— 刺杀曹操—— 魏讽会这么做,关麟一点儿也不意外,因为历史上两年后他就这么做的…若不是好友的泄密,几乎就成功了。 至于现在…关麟的心头就一个想法。 ——『魏讽啊魏讽,你这是强行给我开主线哪…』 ——『这时候你若叛乱,那你就完犊子了!』 的确…若是他无法看清楚,他那好友的本来面目,那…无论这场叛乱是提前了两年,还是一年,亦或者是两个月,最后的结局一定是功败垂成! 心念于此…关麟的面颊变得严肃了起来,他伸手朝那庄义方示意:“你附耳过来…” 庄义方连忙凑到关麟的面前。 关麟的声音很是细密:“这一次事关重大,鲁有脚一人在洛阳我不放心…我打算派你过去,我告诉你该怎么做…” 这… 庄义方一怔,刹那间,他仿佛就看到了腰上的“布袋”再往上多“两袋”的希望。 … … 迁都洛阳,诸多事项都离不开曹操,故而这些时日,曹操是一个头两个大。 好在一个是李藐,一个是曹植,因为这洛阳城是他们修建的缘故,故而一段时间内,两人几乎是曹操的左膀右臂,帮他操持了不少事项。 也就是这个档口,曹操还腾不出手来去把注意力放在天子的身上。 此刻,皇宫德阳宫殿的气氛十分紧张,魏讽一表人才,正在天子刘协的身前,他手握一支毛笔正飞快的在高价从商贾手中采买来的纸上做着文章… 做完后,他的好友陈祎将文章递给天子。 文章本只是文章,可若是按照魏讽、陈祎提前告知天子的“雕版”去读…避开那些无用的字眼,只望向那关键的几个字…那便是别样的文章,别样的风景。 一时间,天子看过之后大惊,颤抖的问:“你…你们已经想好了?真的…真的要动手么?” 因为是天子会才子,又因为陈祎掌管天子身边的侍卫… 故而在此之前,陈祎特地屏退了天子身旁的人,天子刘协可以没有任何顾虑的开口。 只是…因为此前董承、伏完的失败历历在目,刘协有些怕了,一次失去董美人,一次失去伏皇后,他…他都不知道,下次…他失去的会是谁? 魏讽一边安抚着,一边说道:“曹贼篡逆之心昭然若揭,如今他遭逢许都百姓背弃,败退洛阳,根基不稳,民心不固,这是天赐的良机…若一举能诛杀曹操,那臣从邺城带来的五千兵马就能顺势控制洛阳城…荆州的关家父子,臣已经能够联络到,到时候…他们势必会从许都城回兵北上勤王救驾,事就成了…” 这… 刘协慌了,当年衣带诏时期…董承也是这么说的。 只是,看着魏讽如此坚毅的眼神,刘协喃喃:“那…那朕应该做些什么?” “啪嗒”一声魏讽跪了… 看到好友跪了,陈祎也连忙跪了。 魏讽的声音再度吟出,“请陛下下诏,臣为陛下除此贼,汉室忠义之士尚有,岂能让此贼欺凌陛下!即便…即便…” “即便什么?”刘协连忙问。 “即便是没能诛杀曹操…”魏讽细细的讲,“臣也有其他的方案,我等亦会趁乱…将陛下救至芒砀山,那里有兵马会护送陛下向南…向许都城方向逃去!关家父子若闻听陛下逃离,势必会北上接应,如此…陛下就能逃出虎穴…” ——虎穴么? 刘协抿了抿唇,他其实想说,“怕是逃出虎穴,又入狼窝…” 可话到了嘴边,他还是咽了回去。 “有…有把握么?” “万无一失!”随着魏讽的话… 刘协解开自己的衣带,其上血字清晰可见,“朕早就写好了这诏书,将军拿去…朕失过国舅、失过美人,失过皇后,唯望…朕不要再失去将军啊!” 上一次,刘协给董承衣带诏的时候,说的是『朕一身性命,汉室百年基业都交托给你了,你不能负朕!』 俨然,不过是经过了几年,这位苦难天子,他的心境又有所不同… 他只想活着,也只想身边的人活着,他想永远的逃离这苦难,做一个寻常的白身百姓… 他最渴望的是自由啊! 魏讽诚惶诚恐的接过诏书,郑重扣首,“陛下放心,臣粉身碎骨,亦不负皇恩!” 刘协挥手,“去吧,去吧…” 魏讽退到宫殿门口,刘协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他神经质地追了几步,“魏将军,你回来…快叫他回来!” 陈祎的眼珠子本在转动,像是在心头思虑着什么,沉吟着什么,突然听刘协这么喊,他连忙追上魏讽,“魏兄,陛下喊你回去…” 魏讽忙又回到殿中… 刘协紧张兮兮的低声问:“这事…这事儿…你可提前告知过荆州的那关家逆子?那关家四郎…可…可有什么交代?” 诚如刘协吟出的这一声“关家逆子”… 如今,整个洛阳,整个曹魏谁不知晓,魏王…屡屡在这个关家逆子的头上吃了大亏。 故而,刘协特地提及这个名字,他对关麟的所谓“交代”有些望眼欲穿。 魏讽郑重的回道:“臣已经把消息告诉了他的人,只是…算算时间,多半他还没有收到,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交代,不过…臣料想,关云长义薄云天、终于汉室,其子关麟…虽担着这逆子之名,却屡屡行兴汉之举,他…一定会支持臣,给臣以莫大的助力!” 刘协像是一下子有些怅然若失,他只能无力的挥挥手。 “好,好,快去吧…去吧…” … … (本章完) 第五一七章 子龙也不想,一直做杂号将军吧? 洛阳城,崭新的魏王宫殿内。 曹操还在卧床,程昱快步走入,躬身道:“大王,淮南战事,文远将军攻陷合肥后,接连又攻下了六安、德阳,如今大军抵至庐江以北…” ——『好快啊!』 这是曹操下意识的想法,他撑起身子,坐起身来,一边在许褚的搀扶中下地,一边感慨道:“不愧是孤的五子良将,文远出征,想必那群吴儿都闻风丧胆了吧?哈哈…” 俨然,南方战事的连战连捷,让这位近来总是苦闷、颓然、面颊上阴云密布的大魏雄主突然就有一种怅然的感觉。 他那拔云见日似的表情似乎在诉说着一条“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故事。 “若能借此一举灭了那东吴,尽可能多的攻下江东之地,那即便是将来南北对峙,大魏也能有更多的筹码与倚仗!文远做的好啊!” 又是一声感慨,难掩曹操对张辽的赞誉。 只是… 曹操是在赞誉,程昱的面色却是添得了几分担忧,“大王…未曾想,吴将徐盛在江面被埋伏之下,悍然无畏的撞向文远将军的战船,一场殊死的搏斗,徐盛被文远将军击毙,可文远将军也…也…” “文远如何?” “身负重伤,奄奄一息,命悬一线…” 随着程昱的这句话脱口,曹操的神色变得惊恐,变得惶然。 “你说…文远命悬一线?” 话音未落,曹操双腿一个踉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条声音也惊到了许褚,让许褚稍稍跑神,没有握紧曹操,致使“咚”的一声,曹操整个人跌倒在地。 许褚与程昱急忙扶起曹操…。 曹操却大声道:“更衣,孤要召集朝臣…” 许褚担心的说,“大王的头风近来屡屡发作,吉平太医令提醒,大王不可费心劳神,需得静养些许时日…” 曹操那加重声调的语音传出:“时不我待,吉平治的是孤的病,可孤治的却是天下,是人心!传召诸臣,孤要救文远,亦要立足江东——” … 召集了大臣。 程昱细细的将庐江魏军的情况禀报…自然也包括,探听到的更深层次的情报。 那便是…关羽有意调张仲景去为张辽医治。 曹操在桌案的白绢上挥毫书写着什么,站在书案对面的有程昱、贾诩、贾逵、陈群、司马懿等一众文臣… 李藐的位置在中间,居于程昱、贾诩之后,却在其他人之前。 程昱跟随着曹操的笔墨轻轻念着:“今天下若有能治文远之人,不论敌我,不论仇怨,孤欠之人情,他日必还!” 俨然,这话是写给关羽看的,也是写给前线的曹魏兵勇看的。 关羽有意派张仲景去为张辽治病,曹操是表明,他没有半分猜忌之心…事实上,只要是事关张辽、关羽,他从未生出过半分猜疑。 而召集一众文臣,不是为了这个。 当曹操最后一个字落笔,他转身问这些重臣:“文远重病,可伐吴势在必行,三军易得,一将难求,诸公可有举荐之人!” 这… 一时间,一众文臣彼此互视,眼神交汇间流露出的是巨大的迷茫。 伐吴是小…可伐吴之后,与关羽争夺吴地,那才是大! 当今之世,能与关羽争雄者,除了张辽张文远?还能有谁呢?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提不出一个名字的时候,李藐站出一步,“臣举荐,河东郡杨县人,五子良将之一的徐晃徐公明——” 唔… 此言一出,众人一怔。 似乎,自打徐晃灰溜溜的从襄樊战场归来后,就没听过太多有关他的消息。 他像是已经许久闭门不出。 曹操也是暗自思虑了片刻,然后颇为豪迈的一挥手,“江东人最怕河东人,走了一个张文远,来了一个徐公明,妙啊…军师祭酒此言妙不可言!” 程昱有些担心的说道:“大王,公明将军刚刚遭逢襄樊的大败,可关羽与关家军却是气势如虹,大魏的对手不止是一个东吴啊…” “没错!”曹操看了程昱一眼,冷笑道:“东吴不过是疥癣之疾,那关羽、关麟才是孤的心腹大患!可公明跟孤十余载,他的本事孤岂会不知?他的统率从来就不弱于关羽,更何况他吃了一次亏,凭他的性子,一定会更加谨慎,势必要在这一仗中把失去的面子找回来!” “孤意已决,就是他徐公明!为确保万无一失,对付那关羽的无双武技,孤让‘虎痴’去做他徐公明的副将,‘虎痴’也早就想领教文远的刀法了,呵呵…他关家军天下闻名,可孤的虎贲军又岂会弱于他?” 这… 派出虎侯许褚? 曹操的话让许多人眉头紧蹙,似在沉思…在权衡徐晃与关羽的战力对比,也在沉思…曹操竟舍得派出贴身虎卫许褚以及王牌心腹军团虎贲军! ——『大王这次是动真格的!』 随着众人的思虑… 此间会议,再无其它的事项。 不过片刻,一班臣子走了出来,程昱却刻意留在最后。 曹操看出程昱还有事,于是问:“仲德还有事儿?是方才不能说的吗?” “臣担心…许褚将军与虎贲军走了…”程昱沉默了一下,还是把憋在心头的话讲出:“迁都洛阳,时局不稳,会有宵小之人害大王…” “哈哈哈哈…”曹操赞许似的看了程昱一眼,他笑了,“与其整日担惊受怕,让这群宵小之徒打孤的主意,不如就放出个破绽,诱他们出来!如此这般,天时地利,还能悉数由孤自己来选!” 说到这儿,曹操顿了一下,然后声音愈发嘹亮。 “放出消息,徐晃与许褚率军出征,虎贲军为先锋军,孤亲自去送两位将军——” 这… 程昱沉吟了一下,方才正色道:“大王此计是好,可此计或许会有些凶险,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万一失了虎贲军与许褚将军的护卫,洛阳又是初来乍到,有宵小之徒…” 不等程昱把话讲完。 曹操走到架前,取下宝剑,忽然手起剑落,木架应声而断。 曹操的目光充满杀气,“一群宵小之徒罢了,他们以为孤坐上了这魏王之位,孤的倚天剑就钝了?” 这… 不等程昱迟疑。 曹操的嘴角又勾起一抹笑意,望着程昱那尤自担忧的眼神,他淡淡的说,“仲德何时变得这般老实了?孤不过是说说,要把许褚与虎贲军派去,可是真是假?谁又知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这话传入程昱的耳中,他仿佛一下子就悟了。 … … 许都城,夜已深。 密室内,魏讽与陈祎先到。 少府耿纪、丞相司直韦晃、太医令吉平,及其子吉邈、吉穆,几人皆是穿着斗篷,戴着风帽。 进入其中后,众人才掀开斗篷,拱手,“魏公子、陈卫尉!” 魏讽紧张而兴奋地说,“几位辛苦,不曾有人看到吧?” 吉平道:“魏先生放心,我等均是入夜之后从后院潜行进来,一路上未发现有人跟踪。” 少府耿纪缓缓放下袖子,忽然有些犹豫,“魏公子…诛杀曹贼,振兴汉室,若是只有我们几人,怕是将步那董国舅衣带诏之后尘,若要一举击毙曹贼,那一则要有兵力部署,二者…还得有外援哪!不知魏公子可有兵马?可有外援?” 魏讽警惕的看看周围,拿过耿纪的手,在他的手中写了几个字。 耿纪显出惊喜诧异的神情,“关家父子?竟是我等的外援?” 丞相司直韦晃也惊讶道:“不曾想,魏先生竟能与荆州那边联络上,有此强援,一旦谋诛曹操,洛阳大乱,荆州军就能从许都城北上,汉室可兴啊!” 随着这一番话,整个此间的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 魏讽接着说,“我听闻今日朝堂上,曹操派遣徐晃南下接替张辽伐吴…” “这又如何?”吉平的儿子吉邈好奇的问。 “这本没什么。”魏讽细细的分析,“可曹操畏惧关将军的神武,不惜派出了我大魏第一虎将‘虎痴’许褚,让他做徐晃的副将,连带着虎贲军也悉数南下…” 吉平恨恨的说:“昔日衣带诏时,董国舅事败被杀,就是那许褚与虎贲军将其擒获,如今许褚与虎贲军南下,这的确是天赐良机了…” 魏讽道:“我从冀州带来的五千兵勇就在城郊,其中七百死士早已潜入城内…只是曹贼生性多疑,防范严密,如今到洛阳,初来乍到…布防上尚有漏洞,我等的机会只有一次…” 吉平沉吟了一下,“的确,此曹贼生性多疑,每每用药都要让亲卫试过,下毒恐难,眼前倒是有一个机会…曹操扬言要亲自送徐晃、许褚与虎贲将士出征,待得送过之后,身旁便失去了虎贲兵士的防护,新来护卫的兵勇没有虎贲军士的机敏与战力,若我等能于曹贼退回魏王宫殿之路上布下一支死士,那…大事可成!” 吉平的话让魏讽激情澎湃,他连忙道:“英雄所见略同,我意便是如此…一旦曹操伏诛,我五千冀州兵马便会第一时间进入洛阳夺城…之后紧闭城门,肃清逆魏残余,将魏军的兵马阻隔在城门之外…那时…” 提及此处,魏讽眼眸望向陈祎,“就有劳陈兄带领一干御林军护卫陛下周全,只消局势稳定,天子振臂高呼,那荆州军势必会北上来勤王救驾,大事可成!” 魏讽激情澎湃的讲述他的计划… 一干人听的也均是激情澎湃,唯独陈祎…他像是心里还琢磨着别的事儿,竟是毫无反应。 “陈兄?陈兄?” 魏讽注意到了陈祎的怪异,连忙张口问询。 陈祎这才回过神来,他一摆手,“没什么,我方才是在想,如何肃清皇宫里逆魏的爪牙…” “既如此…”魏讽取出天子诏书,“此乃天子血诏,起义之时…我会随身携带,昔日那董贼如何诛杀,我等便如何诛杀此曹操…” 话音落下,接下来的环节便是歃血为盟。 先是一只酒缸,然后每人依次卷起袖子,用一把刀划过手臂将血滴入酒坛中,最后…每个人举起来痛饮,随着烈酒下肚,一干人的手均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每个人的心情都炙热无比—— 只是… 他们这些密室中的人,哪里能想到,在这密室之外… 一双眼睛正紧紧的盯着这里,密切的关注着这些人。 ——是李藐。 他是独自一人而来,悄悄的尾随着这些人,他没有进酒肆,更别提什么密室… 他只是远远的围观。 看看天,潜藏在外围的李藐暗自思忖:“这么久…呵呵,果然…云旗公子诚不我欺,‘魏讽’是个特殊且关键的名字啊!” 诚如李藐所言… 在他潜入曹魏,成为卧底之前,关麟对他的一系列培训中,有一个名谱,这些名谱中的名字都是李藐需要默记于心中的。 这些名字或是曹魏的重臣,是他必须处好关系,对他的行动大有裨益的文武,或…是有意要覆灭曹魏之人,是他可以拉拢、合作的存在。 大发明家马钧,不在其中! 这是关麟的疏漏。 但魏讽的大名,可是赫赫然位于名谱中一个极其醒目的位置。 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李藐还有些不信,北方的大才子,相国钟繇无比器重的府吏,素来对曹魏忠心耿耿的年轻才俊… 可现在,此情此景… “呵呵!” 李藐笑了,一边笑一边感慨道:“此人竟真的有古怪!好一个‘包藏祸心’的魏讽啊!” 说是这么说… 李藐在内心中想到的是。 ——『原来是自己人!』 … … 关麟在独自下棋。 纵横棋盘的黑白子,如同这天下的时局,而关麟落子总是慢慢悠悠,很明显心思不在这棋局上面。 他在静思,在沉吟,在思虑,也在对比。 对比曹魏“洛阳风云”中他的棋子与曹操的棋子; 对比那四面都是黑棋笼罩下的白棋,该如何突围?甚至是反包围于黑棋… 这黑白棋的厮杀,本就是这样,不围杀敌人,那势必被敌人围杀。 关麟口中不时的喃喃… “曹操在洛阳城有兵超过五万;” “有徐晃、许褚、曹真等将,有程昱、贾诩、贾逵、司马懿等谋士;” “而我在许都城有灵雎与二哥关兴所在的鹦鹉及两千熟悉洛阳、且熟悉四通八达地道的死士…有深入敌后,身居高位的李藐…” “除此之外,魏讽从冀州带来的一支人马,一队早已潜伏在洛阳城里的死士也能做奇兵!还有那些亲汉的重臣!” 关麟在做横向列举… 一边列举敌我实力,一边将他的计划在脑海中再推演一遍,每每…他在计划的行动之前都会如此推演一遍,去查漏补缺。 但这一次… 因为涉及到魏讽。 这个“棋子”,关麟还是第一次接触。 对他的印象也只有“古籍文献”中的寥寥数笔,这是一个巨大的变数,这也为他的计划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 “丐帮的鲁有脚怕是不得不回来了,庄义方…之后洛阳城的情报就靠你了,你得干出个模样来啊!话说回来…你…能说服魏讽的吧?应该能吧!” 心念于此…关麟的眉宇间露出了几许愁容。 除此之外,他的心里还有另外一盘棋,是伐吴的棋盘。 是老爹关羽与关家军; 是靠不住的曹魏; 是勠力同心严防死守的东吴; 是一触即发的攻守战! 其实…按照原本的计划,关麟是想止步于庐江的,他的想法很简单,能打到庐江就不错了,再深入去打,打下来东吴倒是简单,可东吴大族之患…才是最难解决的。 一个不好,保不齐就步了孙策的后尘。 所以,关麟原本的构想是老爹与张辽合力打下庐江,然后将东吴困在那一隅之地,慢慢等他们内部的矛盾爆发,然后蚕食。 可谁曾想… 孙权大刀阔斧的改革,削弱氏族,增强军民百姓、流寓武人的凝聚力,无疑…这是送来神助攻。 固然,短时间内,东吴能提高战力,应对危机,可长久来看…却是得罪了大族,这些大族自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与孙权拼的两败俱伤。 这种时局下,鹬蚌相争…关麟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这是天赐的占领东吴,一鼓作气的解决东吴大族之患的良机—— 正在关麟细细的深入去想之际… 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公子,赵子龙将军求见…” 唔… 关麟微微一顿,继而想起来了,赵云来此…多半是为了刘禅。 倒是…这一趟,赵云不来,关麟也会特地去寻他,明日赵子龙护送刘禅回巴蜀…一些事情,还是要交代的。 … 一方桌案,关麟与赵云对坐两边… 桌面上摆放着两叠厚厚的纸质书籍。 一叠有三、四本,另外一叠就多了,足足有十一、二本。 赵云看着这堆放的高高的书籍,疑惑的问: “云旗公子这是?” “明日子龙将军就要返归巴蜀,这是我特地准备的一些书籍,这边少的是给我张三叔的,这段时间忙…他喜欢看的《斗战神·张飞本传》来不及送去,这几日我熬夜写了几本,有劳子龙将军交给我张三叔…” 随着关麟的话,赵云有些惊讶。 《斗战神·张飞本传》,这本书在军中可是颇为有名啊… 许多人都在传言,说是三将军就是因为看了这本书,才在三巴、梓潼、下辨城战场大方异彩,毫不夸张的说,是立下了攻陷巴蜀后与魏军交战的最大功勋。 许多人想要借来一阅,可张飞却是视若珍宝…哪里肯让外人看。 这下好了,这本神书,如今在赵云的手里了,云旗既没有特地说,那想来他沿途借阅一看,也无伤大雅。 正直赵云遐想之际…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我听闻黄月英夫人也效仿沔水山庄在巴蜀大力开设工房,招募苦难百姓,生产连弩、偏厢车等军械…这边厚厚的书籍是我让刘晔先生将我的制造图,包括连弩、偏厢车、八牛弩、霹雳八牛弩、吕公车、木牛流马…乃至于飞球悉数誊抄的一份,有劳子龙将军替我交给黄夫人,想必这些…会对巴蜀工坊的发展大有裨益!” ——『原来如此…』 赵云暗自嘀咕,不由得对关麟还更钦佩了几分。 ——『巴蜀…许多人都说这位云旗公子是逆子,可哪有如此一心为公,毫不藏私的逆子?呵呵,许多人都误会他了!还是说他的光芒太让人嫉妒了…』 心念于此,赵云郑重的拱手,“那我就替黄夫人与三将军提前谢过云旗公子了…” “不忙…还有…” 赵云在拱手,关麟却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个包裹,他把包裹递给了赵云,“这个是我给阿斗准备的,里面有一件衣服,还有一些防身的器物,也有劳子龙在适当的时机交给他。” 唔… 适当的时机? 赵云微微一怔,然后颇为郑重的接着问:“云旗公子何不亲手交给他呢?如今的阿斗可因为云旗公子之前的那番话正悲痛欲绝,以泪洗面哪!” 这… 俨然赵云是话中有话,赵云的目的是想让关麟再去看看阿斗,也收回那些绝情的话,让他变回那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只是…关麟却淡淡的笑了,一边笑一边摇头。 “子龙将军,其实…我对阿斗撂下狠话,不是因为我怪他…事实上,他的本意与初衷是好的,只是好心办了坏事,但我却一定要狠狠的惩罚她,我必须撂下极致冰冷的话,因为我要让他知道,做错事…是有代价的!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关麟的话愈发严肃,也愈发的由衷,“子龙将军…你想啊,我大伯、我爹、我三叔都不年轻了,可纵贯他们一生也不过打下了这三分天下,哪怕未来一统,汉室中兴,那也不是三、两年就能完成的…可阿斗,若始终是个孩子心性?这基业…他撑得起来么?” “诚然,我可以帮他,子龙将军可以帮他,诸葛军师也可以帮他,可我们能帮得了一时,能帮的了一世么?阿斗终究是必须要自己成长起来的,不求多优秀,但必须能分得清是非善恶,能知晓融入得失…这次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挫折,凭我与他接触的这些时日,我断定,他一定会走出来的…当然,这少不了子龙将军的引导…” 引导? 赵云心头重复着这两个字,可莫名的却觉得关麟的话有道理。 阿斗终究是要成长。 可若是成长的太晚,那如此的时局下,又来得及么? 不等赵云再度开口,关麟接着说,“那包裹里还有一些图纸,是我尚未交给沔水山庄的,子龙将军不妨替我‘委婉’的交给阿斗,说是子龙将军不经意间取出来的也好,偷出来的也罢,哪怕是说为了向我证明…他不是‘不学无术’、‘孺子不可教也’,总之…让阿斗独立能做一些事儿,让他能在巴蜀那大染缸里大方异彩!” 对于刘禅,关麟是有打算的… 在他成长的路上,是需要红脸,也需要黑脸。 是需要鼓励,也需要挫折。 哎…这么想想,关麟是又当爹,又当妈是真不容易啊! 但是有那么一条,刘禅的教育必须放在心上,否则…历史上的教训太深刻了,诸葛亮就是神一样操作也会输给猪一样的队友。 总归这么想想…关麟是有那么点儿心累的。 当然,关麟的话也产生了效果,至少让赵云体会到了他的心意… 赵云郑重的拱手,“原来公子想的这么远,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罢,赵云站起身来,再三庄重的拱手,然后就要告退。 哪曾想,这时… “留步…”关麟的声音又让赵云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 赵云脚步一顿。 可耳畔中,关麟的声音已经传出。 “子龙将军,其实有一些话…晚辈特别想对你讲——” “子龙将军也不想一直做个杂号将军吧——” … … (本章完) 第五一八章 这很符合,他那逆子的头衔与身份! 说起杂号将军,就让人想到赵云。 那么,什么是杂号将军? 说起这个话题,就必须提到与杂号将军对应的重号将军! 需知,在秦朝时只有大将军,前、后、左、右将军、偏将军、裨将军; 而在汉文帝时期设立了车骑将军和卫将军; 武帝时期,汉武帝为了“独宠”的霍去病专门设立了一个骠骑将军。 之后汉代又陆续设立了镇东、镇西、镇南、镇北… 征东、西、南、北; 平东、西、南、北; 安东、南、西、北这些将军。 这些都是重号将军,可重号将军就那么多,将军不够分怎么办?于是,又设立了荡寇、讨虏、扬威、奋威、龙骧这些将军… 这些听起来很牛逼的将军,就统统被称为杂号将军。 再往下有偏将军、裨将军,再往下就是校尉、百夫长等一些老兵了。 而在重号将军中,也是有地位划分的,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是一类的重号将军,位极人臣。 前、左、右、后与镇、征东、西、南、北是第二类。 第三类就安东、西、南、北与平东、西、南、北就有些特殊了,前者是只有魏吴有,蜀国没有,后者是只有魏国有。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赵云赵子龙,这样一个声名远播,威震天下的人物。 可奇怪的是,他的一生竟均为杂号,就是三类重号将军的边儿都没碰到。 赵云赵子龙,从最初追随刘备时的“主骑”,就是刘备身边一队骑兵的队长,在刘备漫长的败走生涯中保护刘备周全的亲卫。 到平定荆南,赵云被封为偏将军,领桂阳太守; 刘备入川大封将军,赵云围成都有功,刘备给赵云独创了一个将军——翊军将军! 刘备称汉中王,关羽、马超、张飞、黄忠皆被封为前、左、右、后这类的重号将军,李严、吴懿,严颜、魏延也都升了官,可赵云没变,还是翊军将军! 此后一直到刘备称帝,一直到刘备殒命白帝城,赵云的官衔也从来没有变过。 为何会如此,两件事就能看出端倪。 其一,刘备入成都前为了鼓舞将士,与诸将士相约,成都若是打下来,我刘备什么都不要,你们就去抢吧,分吧…都是私人的。 结果成都攻破,一众将军士卒都去抢房抢地。 一时间刘备穷成狗,军用不足愁死人… 这时,赵云颇为合时宜的谏言——还田于民! 他提出一个大胆的观点:天下未定,士兵不可求安! 天下若定,那就各自回老家种田去了,所以士兵要地有什么用?再说益州战乱,百姓最不容易,应该把田宅归还,让百姓安居乐业。 最后的结果,赵云这个无懈可击的“谏言谏策”,自然被刘备欣然采纳… 但,因为刘备食言,将士不爽! 将士不爽的愤怒,自不会发泄到刘备的身上,那么提出这“谏言谏策”的赵云就必须承受住众人的怒火,为了平息众怒,刘备也不敢大肆封赏赵云。 这属于为刘备背了一次锅! 这是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是关羽败走麦城,刘备愤怒之下兴兵伐吴。 赵云谏言说,我们是汉,所以战略只能打魏,只能灭魏降吴,怎么能打东吴呢? 这件事儿,无疑…触碰到了刘备的逆鳞,与刘备的战略规划形成了巨大的冲突… 让他不得不又一次把封赏赵云的心思悉数埋藏在内心的最深处。 但值得一提的是,哪怕是想法不同…可刘备东征,依旧是派赵云以翊军将军督江州军事。 需知,白帝城的上游便是江州,刘备是把自己的后背留给了赵云。 因为他能信得过的人,唯有这个当初与他患难与共的“主骑”,唯有这个直言敢谏的诤臣。 从这些行为上看,赵云虽然官儿不大,但却依旧颇受信任。 这就像是后世职场之中的“鞭打快牛”。 ——你跑的越快,越鞭打你… 但真出了事儿,也只能依靠你! 只是,依靠是一回事儿,奖励、升迁…呵呵,那就别想了,还是洗洗睡吧… 谁让你是牛,谁让你不会说话呢? 升迁是给那些摇尾巴的狗的,是给拍马屁的猴子的,或者是给有背景的老虎的,从来不是给牛的! 刚直、忠勇、无畏,为人率真,直来直去,不善言辞,做事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赵云的如此性格在职场上并不讨喜! 而基于此… 关麟想对赵云说的其实只有一句话。 “刚强易折,柔弱而生——” 唔…果然,当关麟把这句话吟出时,赵云微微一怔,俨然…一时间,他还有些无法理解。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准确的说是解释。 “我总是会去观察身边大自然内的万千事物,我发现…往往在狂风暴雨来临之际,最先被摧毁的是大树而非小草,我一直惊愕于这天地间的奇观?难道…小草比大树更刚强么?不…” 关麟在娓娓讲述着一个事实,也像是在引导赵云去体会到一些他陌生的、从未涉足过的领域。 “小草能躲过狂风暴雨,恰恰不是因为它的刚强,而是因为它的柔弱…因为它不去抵抗,任凭狂风的冲刷洗礼…老子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天下至柔如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也是这个道理。” 说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最后总结:“秦严刑峻法、暴力改革,是过刚…最终的结果是二世而亡,你能说秦始皇不厉害么?可自古过钢者下场都不好,子龙将军一直居于杂号将军,为主公所信任,却无法无法身居高位,更无法掌握举足轻重的话语权,不妨…在夜深人静事,想想我方才说的那番话,我不是让子龙将军摒弃那份刚硬,而是想让子龙将军去有意识的接近柔,所谓…‘上善若水、刚柔并济’,如此…还有什么能难到子龙将军呢?把尖锐的话,换个和缓的方式,试试‘邹忌讽齐王纳谏’的方法,把难做的事,换个思路去做…不要走着走着,突然却走投无路了。” 这… 随着关麟的话,赵云不由得陷入沉思。 似乎,从赵云这些年走来的经历中,抽丝剥茧下,赵云能意识到,一些程度上…关麟说的是对的。 小草懂得弯腰,所以比起大树,更无惧狂风凛冽; 稻穗因为懂得弯腰,所以才显得稳重成熟。 他赵云…就是太不懂得弯腰了,就是太刚正了些,事实上,刚正不会让他失去主公的信任,但会让他失去原本的位置,恰恰那高位…才更能够造福百姓,发光发热! 心念于此,赵云口中喃喃:“上善若水、刚柔并济么?” 突然间,他想到了什么,连忙补上一问:“你对阿斗的教导也是如此‘刚柔并济’是么?” 这… 关麟正想回答。 只听得“踏”、“踏”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遥遥就听到士武的声音,“糜将军…云旗公子在里面会客…” “有什么客比我这做二哥的还重要么?” 是糜芳…说话间,糜芳就不管不顾的闯了进来。 可进了屋子才发现,原来是赵云在其中。 赵云也看到了糜芳,当即起身,不忘收好桌案上的书籍、包裹…恭敬的朝关麟行了个礼,“既云旗公子还有贵客,那我便先行告退…” “子龙将军慢走…” 关麟不忘最后嘱咐赵云,“晚辈方才说的话,子龙将军可以在闲暇之时细细的琢磨一番,也品上一品。” 赵云再度拱手,然后转身也朝糜芳行了一礼,就迈步朝门外走去。 糜芳却是急不可耐,也不等赵云走远,连忙说:“三弟啊,二哥这江陵城守得怎么样?哈哈哈…些许天没寻到你,你莫要忘了…当初你可是答应二哥的,若攻那东吴,二哥与糜家军得做先锋…到时候,整个吴郡都是咱们兄弟的,现在这眼瞅着都打到庐江了,该咱们兄弟出手了吧!” 别说…哪怕关麟还在望着赵云的背影,可糜芳这一番话迅速的将他拉回了现实。 这个… 关麟沉吟了一下,然后玩笑似的说,“那要不…让二哥与糜家军接替下庐江战场的我爹与关家军好了…” 这本是玩笑的一句… 可糜芳却一下子提起了精神,他当真了,乃至于直呼:“那敢情好啊——” 毕竟在糜芳的眼里,江东…那么多城池,那么多产业,那么多土地…若是他们兄弟打下来的,那使将起这些财富来…谁还敢质疑半个字? 接替关家军? 干哪?有啥不敢的! “三弟?什么时候二哥去接替你爹,也该让你爹守会儿城池了…征战沙场,呵呵,咱们糜家军手都痒痒了!” 呃…这… 关麟顿了一下,他也没想到,这玩笑话,糜芳当真了,还真敢去。 不过…也就是那么刹那间,关麟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若真让二哥糜芳去替换回老爹关羽,那对他的计划,岂不是事半功倍?是神助攻? ——『好像…似乎,真的可以啊!』 越是这么去想… 关麟越是觉得,此举可行—— … … 庐江城外,关家军,中军大帐。 今日这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东吴的长史——张昭! 他与儿子张承一道出使曹魏受到冷落后,灰溜溜的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建邺城,当先碰到了从六安城回撤的蒋钦。 经蒋钦的讲述,张昭知晓。 如今的局势…庐江被围,危如累卵,间不容发,得亏魏军张辽病重,魏军没有协同进攻…如此这般…方才在关羽与关家军的狂风暴雨下,庐江城退得强敌,觅得了一方喘息时机。 也让蒋钦与张昭如愿入城。 可…长江水道已经悉数被魏军与荆州军占据,庐江城几乎断了与建业的联系,更说不上丝毫的驰援。 故而如此局势之下,张昭与贺齐、蒋钦议论,还是决定由他出使,代表东吴与关羽议和。 当然,若是能说和最好,哪怕无法说和,张昭与儿子张承以使者的身份进入关家军帐,也好探探虚实…让庐江的准备更充沛一些。 这注定是一场“心怀鬼胎”的出使与谈判。 只是… 这谈判方才开始,张昭阐明来意…无外乎是只要关羽答应休战、罢兵、停战…他们东吴可以“割地”、“赔款”,可以岁岁进贡给荆州,给巴蜀…以求一世之安! 只是… 这些“割地”在关羽看来,简直是个笑话。 “砰”的一声,只见得关羽一掌重重的拍在桌案上。 “张长史是欺关某无智?” 张昭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如今的时局与赤壁时不同。 赤壁之时…他张昭家族即便是投降曹操… 那在曹操占据江东之后,他依旧能凭着民间风评与投降之举…保留下来这个长史的身份,这对于从徐州流寓而来的张昭家族,是个不小的诱惑。 可现在…关羽不同于曹操啊,若是东吴在关羽手中亡国,那很有可能江东会迎来第二个小霸王孙策,关羽一定不会再重用东吴旧臣,取而代之的或许会是血腥镇压。 也是基于此… 哪怕张昭知道“议和”很难…但他硬着头皮也要上,必须得上,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关将军何出此言哪?” 沙哑的声音自张昭口中吟出。 关羽一双丹凤双眸怒目瞪向他,“你要不要听听你方才都说了些什么?割让淮南、合肥、六安、德阳、樊口、陆口、柴桑于关某,呵呵…可这些城池,要么已经被关某给攻下,要么则是在那曹魏之手?这些还是你东吴的筹码么?难不成,张先生是觉得关某乃三岁小儿,随便就能哄骗了么?” 这… 张昭凝眉,沉吟了一下,他方才解释道,“关将军息怒,如今…我东吴就是想割让更多的疆土?又割让的起么?这…这已经是东吴能拿出最大的诚意,除了城池外,东吴还可以缴纳钱粮,还可以定期纳贡,甚至可以接受成为刘皇叔的附庸…如此?还不行么?” 张昭的声调无比的苦涩。 只是,这些在他看来已经是践踏东吴尊严的“丧权辱国”的条款,在关羽看来一文不值。 “哈哈哈哈…” 关羽笑了,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肆意的笑了。 随着笑声,他“砰”的一掌又拍在桌案上,那丹凤眼直勾勾的瞪着张昭,“回去告诉孙权小儿,敢偷袭我荆州,如今尝到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味道了吧?让他洗干净脖子,老实在建邺城待着…就等着引颈待戮!” 随着这一番话,关羽转过身,不再理睬张昭,像是下达了逐客令。 也像是结束了这场无意义的交谈。 倒是关平突然笑着添上一句,“父帅怕是说错了,如今的庐江已经被团团包围,张先生又如何能替父亲带话给那孙权?等他能带话之日,怕是父亲早已经兵临建业城下…能亲自让那孙权引颈待戮了!” 羞辱… 这是深深的羞辱。 张昭一把年纪,什么风浪没经历过,面对如此羞辱…还能忍! 可他的儿子张承,正直意气风发的年纪,如何能忍? 当即…张承踏步上前,“别以为你们就能攻下庐江,如今庐江城兵精粮足,上下一心,军容齐整…就算没有援军,尔等也休想踏过一步…关家军,过不了这庐江城!” 张承的逾越…使得张昭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哈哈哈哈…”关羽倒是大笑,他回过头赞许似的望向张承:“不曾想张长史的儿子如此意气风发,关某喜欢…不过,关某也放下话来,这庐江城关某一月之内必破!尔等回去告诉那驻守庐江城的贺齐、蒋钦,近一个月来东吴死了不少将军,下一个就轮到他们!来人,送客——” 随着关羽最后那决然的“送客”二字。 “请…”周仓一边伸手,一边发出冰冷的话语。 张昭与张承互视一眼,张昭深深的叹出口气,只能无奈的走出这中军大帐。 关羽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 倒是同处这大帐中的徐庶,不由得因为这番谈判凝眉沉思。 ——『一个月,这庐江城…能攻下来么?』 俨然,徐庶觉得关羽的豪言有些过了… 如今的局势下,魏军指望不上半分,单单倚靠关家军,难…难如登天—— 哪曾想! 就在这时。 “将军…”一名探马来报,“糜芳太守率亲卫已经靠岸,说是从江陵城来的…他们先来一步,糜家军还在后面的船队上。” 唔… 随着这一声禀报,关羽不由得一愣,徐庶也惊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们就回过神儿来,糜芳带着糜家军此行庐江,想必是云旗授意…来助他关羽一臂之力的。 因为是云旗的授意,也因为关羽有所耳闻,糜芳在驻守江陵的过程中表现出的勇武与无畏,还有这一年多来糜家军在战场上那有目共睹的表现。 丝毫不夸张的说,这一年来,糜家军比关家军都猛! 而这些,会让关羽下意识的感受到… ——这是强援来助… “元直…”关羽罕见的兴奋的张口,“攻克庐江城,哈哈,看来…有希望了!” 徐庶则补上一问:“云长怕不是因为这糜芳与关家军吧?” “哈哈哈…”关羽大笑,一边大笑,一边捋须:“糜芳来了,吾儿云旗的锦囊妙计也就来了!攻克庐江,指日可待——” … 这边厢,关羽与徐庶还在议论强援。 那边厢,糜芳带着一干亲卫赶至关家军军帐时,正好看到张昭、张承父子…被周仓引着出来,张昭是低头苦思,神情担忧… 倒是儿子张承举目望着四周,似乎是要从关家军军寨内的布防,查探出这里更多的虚实。 糜芳并不知道张承的心思,他只是觉得好奇,于是就问周仓。 “这不是东吴的张长史么?怎么…被周将军给引出来了…” 周仓也不隐瞒,将张昭来此议和的事儿,将关羽如何怒斥的话娓娓讲述给糜芳… 糜芳一听…整个脑袋突然就“嗡嗡”起来了… 他像是刹那间想到临别江陵时,三弟关麟的嘱咐。 ——『二哥,此行你去庐江接替我爹…需要做两件事儿?第一件最重要…那便是俘虏也好,擒获也好,想办法把东吴兵勇、使者…或者是将军给送来江陵!』 那时糜芳也是好奇,『为何是东吴的兵勇?使者?或者将军?何必去江陵呢?』 关麟没有解释那么多,而是只说了一句,『我有大用!』 连带着还给糜芳画了张饼,『若是办好了这件事儿,那二哥,这庐江城…势必得在你手上攻克,将来的东吴攻陷,你亦是第一功!』 这… 关麟的饼无疑是香喷喷的,糜芳也算是屡次受益匪浅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糜芳自然就全盘记了下来。 然后他更好奇的问,『那第二件…』 回应他的是关麟那人畜无害的笑容,然后…糜芳就听到了关麟全盘的计划,这是有人要遭殃啊。 “咳咳咳…” 想到这里的糜芳,轻声的咳出一声,将一切的思绪收回,然后翻身下马,走到张昭的身前,“张长史留步…不妨在军营里坐坐…他关云长素来无趣,说话也不好听,可我糜子方说话就和善多了…” 生意人嘛,始终是笑脸迎客。 张昭、张承一听,愣住了…心里嘀咕着。 ——『除了那关家逆子关云旗外?竟还有其他人敢违拗关羽的意思?』 周仓也是如此想法,连忙提醒道:“糜太守,此二人…二将军已经下令送客…” 言外之意,关羽已经要赶出去,你又收回来,这是何道理? 糜芳“哈哈”一声,他笑了,然后摆摆手,示意亲卫先看住这张昭、张承二人,他则迈着龙骧虎步,大步流星的往中军大帐方向走去。 遥遥就看到关羽带着徐庶、关平、王甫、赵累走出大帐,这是来迎糜芳的。 如今的糜芳已经是今非昔比…他的战功,莫说是关羽,就是刘备听闻他来到,也会去亲迎。 “子方,好久不见,关某听闻那江陵城一战打的漂亮啊——” 关羽当先笑道。 “云长啊…”糜芳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关羽的手,“云长啊,我听云旗说,这庐江最有名的是那口‘白云春毫’的茗茶,一路上就听人言说‘西阳、武昌、庐江、昔陵好茗,皆东人作清茗’…这口‘白云春毫’我可馋了一路!” 庐江人好茶…这是真的! 唐代陆羽《茶经》中引《桐君录》就记载了这么一条,‘白云春毫’这口茶,从东汉起就开始风靡庐江。 “哈哈哈…”听糜芳要喝茶,关羽大笑,“如今正直茶收季节,别的没有,这‘白云春毫’多的是,来人…为糜太守上茶!” “好啊,好啊…”糜芳一边拉着关羽的手往大帐走,一边感慨,“好啊,好啊,云旗说茶要过油炒一下才香…现在顾不上炒了,先泡吧,泡的浓浓的!” 说话间,糜芳与关羽已经进入大帐之中… 不多时,王甫亲自将茶端来…一共两盏,茶香扑鼻…但终究因为没有炒过而有一些涩涩的味道。 糜芳一把接过盏托,放置在一旁的桌案上,迫不及待就提起一盏茶。 关羽也乐了,“关某听闻,糜家军在后,子方却先行一步到此?总不会…就是为了这口‘白云春毫’…” “你可别小看了这茶…”糜芳一边朝着那直冒热气的茶盏吹气,一边解释道,“这茶若当真炒上一炒就能做到茶香四溢,那贩卖到北方,可又是一大批镔铁与布绢哪…咱们打仗用的钱粮可有四成来自我与云旗、士仁的生意上!” 唔… 糜芳的话让关羽一怔,他倒不是不知道… 云旗与糜芳、傅士仁的生意做到了北方,也并非不知道,他们大量从北方采买布绢、镔铁,却不曾想…比例已经到达如此惊人的地步。 四成! 天哪! 不等关羽开口,糜芳接着说,“云长啊,你是生了个好儿子啊,跟着他做事是里子也有了,面子也有了,我这人呐…论带兵打仗那决计比不上你,但论做人…但论生意,单论诚信经营,童叟无欺…那你关云长就是三个绑在一起也比不上我糜芳了…” 说到这儿,糜芳把那已经凉了一些,正是入口好时机的茶递给了关羽,然后突然道:“云长啊,我请你喝茶——” 关羽这次又愣了一下。 关平却在一旁提醒,“糜太守…怕是赶路赶糊涂了吧?这军帐是父帅的军帐,这茶也是父帅的茶,怎么会是糜太守请父帅喝茶呢?” 糜芳递给关羽的茶盏并没有放下,“云长啊,喝完这一盏茶,你就回江陵吧…这是云旗吩咐的,关家军拿不下这庐江,这庐江城…乃至于之后的东吴就交给我糜芳与糜家军了——” 呃…这是… 糜芳的话瞬间让关羽有一种如遭雷击的感觉。 他这是…被罢免了么? 他堂堂关云长,这是被儿子给罢黜了三军统帅之位了么? 话说回来,这种事儿…别人或许会不可思议,但如果是关麟关云旗,那他一定能做出来! 这很符合他的性格… 也很特喵的…符合他“逆子”的头衔与身份! … … (本章完) 第五一九章 我想帮你收服江东,结束这份荒诞! 关羽将糜芳带到另外一处房间。 这里唯独他们两人,“子方?你什么意思?这是一来就要夺关某的兵权!罢黜了关某这统兵将军之衔?” 糜芳本是坐下的,听到关羽这话,立即站了起来。 “云长,这话不能乱说,我糜芳这可不是夺,而是替…替换下你这统兵将军之衔!” “你与糜家军是守住了江陵,可这也不能证明糜家军就胜过关家军…这庐江我已包围了许些时日…我比你更了解这里的敌人,那蒋钦、贺齐不好对付,他们不像你想象的那般软弱,那般不堪一击。” 关羽竟是在据理力争的争取着这统兵之权。 这种行为在以往看来,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可这次…因为是关麟的授意,他会刻意把糜芳领到别的地方,然后细细的商讨这件事儿。 只是… 糜芳似乎完全没有体会到他的苦心,面对关羽的据理力争,糜芳笑着回道:“云长这话莫要对我说,该是去对云旗说呀…毕竟我也是遵照他的命令来接替云长。” 这…糜芳的话像是把天儿直接聊死了。 “唉”的一声,关羽无奈的吐出口气,被儿子派人取代了的统军将军,这事儿…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仿佛整个泄气一般的将身子仰在胡凳上,又沉思了一阵,只觉得心神困倦,晕沉沉的。 诚然,做为老子,正常来说…该是他指挥儿子! 可偏偏…这儿子是逆子云旗,他关羽指挥的起?指挥的动么?别说指挥了,现在他连大声向云旗喊话都得心里犯犯嘀咕。 别剑拔弩张之下,最后又是他关羽功败垂成。 可哪怕如此,这事儿,关羽越想越不是滋味,他也不知道他该不该撤回江陵,索性…这不是一下子能决定的,他强迫自己不要多想,摒去脑中杂念,闭上眼睛,收敛心神。 看着关羽的样子,糜芳的眼珠子一定,然后开导道:“云长啊,一些话凭我这身份,本不当讲,可这种时候却又不讲不快…或许,你永远不会承认,我糜芳是比你更适合统军庐江战场的,但你却不得不承认云旗的眼光啊…” 糜芳越说越是语重心长,“郝昭两千人驻守荆南,甘宁海贼团变飞球兵,还有我驻守江陵,还有那樊城的炼狱火海,那陆家军与士仁的北上,也包括云长你奇袭江东连战连捷,这些卓有成效的战绩可都是云旗部署,这一年多来…云旗部署的何曾有半点差池?” 似乎是因为话题逐渐到了更关键的地方。 糜芳又一次加重了声调,“云长啊,听我一句劝,你还是听你这四子的话吧,长江后浪终究是要推前浪的…更何况,云旗…他可是咱们肉眼可见的,也是公认的最接近中兴汉室的那个人…” 这… 糜芳的这一番话语气不重,可一字一句传入关羽的耳畔却仿佛千斤般重量。 是啊,过往的经验表明,荆州北上…他关羽除了能倚仗、倚靠这个儿子,还能倚靠谁呢? 他做出的部署,他的点兵派将,他的运筹帷幄,至今为止…还从未出现过纰漏。 随着往这边去想,关羽缓缓起身,他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糜芳般…竟有些手足无措的颓然,到最后,他索性拿起了一枚柑橘,一层层的剥了起来。 周边一片安静,只有隐隐风从窗子里吹来,从他身边吹过的声音。 终于,当那柑橘被剥开,关羽将一枚橘瓣塞入嘴中,一边咀嚼,那先酸后甜的味道下,他仿似做出了最终决定。 “子方,你说的对——” “吾儿让吾归去,那必定有所图谋,关某应当配合他,就先归还江陵城,也罢…关某且带走半数关家军,其余兵马悉数交给你了,这庐江城不好破,可云旗既如此信任你,那关某就在江陵那边静候佳音——” 无疑… 能说出这一番话,关羽变了,关羽成长了,他也变得更成熟了,更审时度势了! … … 道旁杨柳依依,千丝万缕,抵不住的是一分愁绪。 城门外…十余驾马车早已依次摆开,一干兵将们正井然有序的往马车中放置盘缠、干粮、衣物。 这是一队即将返归巴蜀的马车,而此间的主角,正是关麟授意之下,今日必须离开江陵城的刘禅刘阿斗。 这已经是刘禅第三次借病推脱,这才让本该三日前驶离的车队,直到今天才踏上归程。 反观刘禅,他的情绪一直不高,他一直站在车队的最后方,他一眼没有望向这车队,而是望向城门内,他多么希望…这个时候,他的云旗师傅会出现,会原谅他,会将他留下来。 哪怕不能如此,他最后的愿景是云旗师傅派人告诉自己,他…已经原谅了自己。 可这些…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变得不可能。 刘禅心中的悲痛也加重了许多。 “呜…” 熟悉的啜泣声再度从刘禅口中吟出… 刘禅深深的把头埋下… 这时,他的身前出现了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那支健硕有力的手掌伸向他,给他递来了一件衣甲。 恍然间,刘禅以为是云旗师傅来了,连忙抬头,却发现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关麟,而是赵云赵子龙。 “子…子龙叔——” 刘禅委屈的张口… 赵云深吸一口气,将那轻甲塞到了刘禅的怀中,“这是云旗托我给你的…” 啊… 一听是关麟给的,刘禅一惊,连忙小心翼翼的抱住这轻甲,问:“我师傅不生我气了么?” “也不算…”赵云深吸口气,像是思虑再三后,方才解释道:“这衣甲是他让我交给你的,他也对我说了许多…按理说,我本不该把这些告诉你,但…阿斗,我还是想让你知道云旗对你的苦心…” 啊…赵云的话又一次把刘禅说愣了。 刘禅惊愕的望着赵云,可内心中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好像看到了转机,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转机。 赵云的声音还在继续,“不止有这衣甲,云旗还交给我许多制造图谱,说是让我在适当的时候交给你,让你一鸣惊人,让你在蜀中也能立下赫赫功勋,可他却不让我告诉你真相,只说是我偷出来的…这是因为,云旗对你寄予厚望的同时,也不希望你过度的依赖他,你是刘皇叔的长子,你的身份摆在这里,你应该从小就学会自立、自强,你不应该去依赖任何人!” 这… 赵云转述的这一番关麟的话…一时间,引得刘禅深思。 可很快,刘禅豁然明朗一般,他一蹦三尺,“我懂了,那《西游记》里的孙猴子也从来不依赖任何人,他拜师于菩提祖师,可出师后,菩提祖师就再没有帮过他…云旗师傅是要让我成长为孙猴子那样能够独当一面的人!而他…就是那菩提祖师!” 突然间,刘禅就不哭了,原本满是哀痛的面颊,像是拔云见日了一般。 他的内心也一下子就变得强大了起来。 赵云正想再说些什么… 刘禅的话却是抢先一步,“既如此,我当知道、也当理解云旗师傅的苦心,这次回巴蜀,我就学他…大刀阔斧的干一次,学那孙猴子大闹天宫!也是…正因为云旗师傅是关家逆子,这襄樊战场才能连战连捷,我刘禅就要做蜀中逆子,我要将我师傅的衣钵传承下去…再蜀中,也闹他个底儿朝天。” 呃… ——『蜀中逆子么?』 刘禅的话让赵云哑然了,他的脸色也变得复杂。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就有点儿后悔告诉刘禅真相了,乖乖的,云旗这语重心长的话,阿斗是不是理解的偏差了呢? 赵云不由得伸出手轻敲着脑门… 这一刻的他已经有些晕眩了,不知道他的坦诚…到底是对是错? … … 庐江城外,关家军寨。 不… 准确的说,这里已经变幻了主帅,那关字大旗也正一个个卸下,取而代之的是高高扬起的“糜”字大旗的展开。 紧随传出的是关羽要返归江陵城的消息…而这里留下的关家军兵士,之后悉数由糜芳统领! 与一个个关家军的兵勇一脸愕然与不可思议的神情不同,糜芳与他的亲兵一个个趾高气昂,迈着龙骧虎步在军营中巡视。 糜芳倒是没觉得什么,这些亲兵只有一种感觉…今儿个,他们是走上人生巅峰了。 对此…关家军的兵士尽管觉得匪夷所思,但却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 理由有二,其一是…糜芳接替关羽统领此间战事是关麟吩咐的。 如今在荆州,关麟的威望已经遥遥有超越其父关羽之势,他的话…哪怕是在关家军中,依然是奉若神明。 其二则是关羽东进突袭,关家军自是打的火热,可后勤补给却一直是由江陵城的糜芳太守操持,整个东进…钱粮补给从未晚半日,也从未短缺半日。 再加上糜芳坚守江陵城,击毙周泰、潘璋、马忠这样的名将… 可谓是一战成名,盛名在外… 故而,关家军对他也是服气的。 倒是此时的糜芳尚没有来得及慰问三军兵士,就当先进入了张昭、张承的军帐内,且开门见山的就说了一大通。 也正是这一番话,让张昭与儿子张承几乎是惊掉了下巴。 “糜将军是在开玩笑么?” 张昭不可思议的问向糜芳… 至于缘由,是糜芳方才讲述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如今,这军营里,关羽说的话已经不算了,他拒绝的谈判议和,自然也是一纸空文—— 恰恰这句话,对于张昭而言,太震撼,太不可思议… 似乎,在他听来,关羽的话不作数,这是一件匪夷所思,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咳咳…” 面对张昭的质疑,糜芳轻咳一声,然后拍拍胸脯,一本正经的说,“本将军骗你作甚?你睁开眼睛看看,外面已经卸下‘关’字大旗,改竖起我‘糜芳’名字的旗帜了,这还不是因为云旗公子一句话?你瞅着那关云长…在听到云旗的话后,他连放屁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呃… 张昭感觉自己恍惚了,这世道变了呀,老子被儿子给治成这副模样…这简直闻所未闻。 糜芳的话还在继续,“正是因为如此,就是停战,你也得去江陵与云旗公子谈哪,他只要说停战,到时候,关云长一样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 别说,糜芳这话是粗鄙,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不由得张昭不信哪。 张昭与儿子张承对视一眼,像是要征求儿子的意见。 张承却说,“父亲,孩儿觉得…我等去趟江陵又如何?保不齐…云旗公子也不想打了,也想给这江东的百姓一片和平,一片净土呢?” 呼… 儿子的话让张昭吁出口气,然后他陷入了深深的琢磨中。 终于,他像是做出了最终的决定,他的脸色虽依旧是煞白如纸,可一双眼眸却是变得更亮、更清,带着一种灼灼的热度。可他依旧不放心,再三问道。 “糜太守啊,你没唬老夫吧?那云旗说话算话吧…” “哈哈哈哈…”糜芳大笑,“不是我吹,如今这荆州战事,悉数是由我这三弟说了算,关云长…哈哈哈,一边儿去了,啊,哈哇哈哈哈…” 说着糜芳又大笑了起来。 张昭咽下一口口水,心里却嘀咕着。 『久闻这位关家逆子…可谁又能想到,他能逆到如此程度,逆起来…就是老爹,也能不管不顾!』 『话说回来,这怎么有股子儿子篡逆老爹的权呢?』 一时间,张昭看看自己的儿子,心头喃喃… 呵呵…这小子,这辈子怕是也没有这副胆—— … … 这几日,关麟每晚都会站在江陵城的城楼上。 向北望去,他不由得会思虑一番北方的局势,会考虑到襄阳、樊城、新野、宛城、许都…以及与许都城群山相隔的洛阳。 想到马钧的出现,想到曹操早晚会来临的反制。 然后,他向西望去,会想到巴蜀的情形,心头会喃喃:“隆中对的计划已经实现一半儿了…襄樊这边已经提前打到了许都,从地缘的角度去分析,再深入去进攻…势必会遭受四面之敌…这种时候,巴蜀需得早日破汉中,打通秦岭之道…然后出关攻长安…当务之急是要开通两线战场!” 念及此处,关麟又会把脑袋望向东边,他心里嘀咕这,那里…想必老爹正在与二哥糜芳交接吧? 也不知道老爹那性子…会不会暴走! 应该…不至于吧? 除此之外,关麟还会想到他的计略,庐江城…用这种攻心的方法能够拿下来吧? 就在关麟想到这里时。 士武走来,身旁还站着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她虽低着头,可那副轻灵秀色的气质,柔软婀娜的身材,关麟一眼就看出来是孙鲁育。 士武拱手,“公子,人带来了!” 关麟摆摆手,“士武叔先下去吧…” 士武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孙鲁育,关麟笑了,“既是她要见我,那想必是有事求我…既要求我,那何必害我?” 士武这才放心,慢慢退下。 孙鲁育踏着柔软的步子上前,她行至关麟身旁,关麟方才开口问:“听人说,你要见我,说是有要事告诉我!” 话音刚落… 却听得“啪嗒”一声,孙鲁育跪在了关麟的面前,“公子,我…” 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跪在这个有过肌肤相亲男子的面前,孙鲁育竟有一种说不上来,又莫名其妙的感觉。 “站起来,摘下帷帽…”关麟淡淡的说:“若是连我的眼睛都不敢面对,那还能说出什么呢?” 孙鲁育抿着双唇,她默默地站起身,轻轻的摘下帽子,露出那轻灵脱俗的脸,她虽抬起了一些头,却依旧不敢直视关麟的目光,哪怕是鼓起勇气抬眼了一次,也被对面那道摄人心魄的眼芒给逼的眼眸下移… 关麟走近了一步,伸手抬起她的脸,认真打量着这明莹如玉的肌肤,那双似有闪躲的眼睛流露出的眼波只是在关麟面上轻轻一转,关麟就意识到这个女人是想说些什么。 “还是想让我放过你爹?我之前就告诉过你,这不可能,即便是我能放过,我手下的那些文武,也不可能放过他…” “我…我只求,公子能饶我父亲一命…我知道,公子或许做不了主,那么那些要我父亲性命的人,陆逊、甘宁、凌统、诸葛恪…这些人我去求!我只求…求公子给我这个机会…这个机会!” 孙鲁育又一次跪下,眼神迫切… 这一次说话间,她直视着关麟的目光,像是事关家人安慰,她一下子就变得坚定了起来。 关麟轻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就凭你是我的填房丫鬟?就凭…你与我…” “不!” 不等关麟把话说完,孙鲁育抢先道:“我从不觉得这些可以左右公子的想法,我…我是想拿一些东西去交换…” “交换?” “我可以替你去劝降我姐姐,我也可以替你去劝降我姑母…我想你这么厉害,我那失踪的姑母也一定被你幽禁着吧?” 唔…关麟没想到孙鲁育会这么说。 但关麟依旧表现出冷酷的一面,“她们是否归降,似乎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孙鲁育仿佛早已想好了如何回应关麟,“但我们这些人…可以帮你…帮你尽早的,损失更小的收服江东…也尽早的结束这场灾难…” 呼… 别说,孙鲁育的这一番话还真的触动到关麟了。 从历史中的记载来看,小虎孙鲁育的确是个心善,一心想要家庭和睦、致力于止戈休战的女子… 也正是基于此,她说这番话也就并不奇怪了。 但无疑,这话…让关麟有一些心动了,不是对孙鲁育的心动,而是…若孙鲁育、孙鲁班、孙尚香能臣服,那在如今的局势下,的确是能帮助他做一些事,哪怕是制造出一些假象… 那…对于江东“攻心”的计划,无疑是百利而无一害,就能变得更顺利许多。 但,为确保万无一失,关麟接着问孙鲁育:“你为什么要帮我?还是帮我覆灭你爹的基业…” 这… 孙鲁育不由得咬住了嘴唇,她低头沉吟了片刻,方才再度抬起面颊,直面关麟那灼灼的目光,她轻声道。 “因为…这一年来,曹魏与东吴都因为你死了很多人,丢了许多地,也背叛了许多文武…曹魏地大物博,或许还顶得住,可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江东就没人了…” “爹,他不是你的对手,从一开始起就不是,他早晚也一定会输的,晚些输,多死掉那么多人…和早些输,保全那么多人…我愿意选择后者,这都是一个个家庭啊,都是为人子女,为人父母,为人夫,为人妇…” “江东既不可避免的遭逢此难,那我…我实在不忍看到江东生灵涂炭,所以…我…我想帮你,也帮江东早日结束这荒诞的一切!” 这…不得不说,孙鲁育的这一番话说服了关麟。 她对时局的明悟,对江东百姓的垂帘,对家人的保护…这些都深深的触动着关麟,也让关麟意识到,至少…以“填房丫鬟”身份来说的话,孙鲁育是足够进关家大门的。 呼… 又思虑了一番,又权衡了一番,最终关麟没有正面回答孙鲁育的话,而是一边挥手,一边向门外走去,继而一边吩咐。 “安排人带孙姑娘去见他姐姐,见他姑母——” … … 滚滚长江东去。 可此刻,一艘大船从庐江出发,却是顺风逆水而行,这是关羽的船队…上面的人不多,唯有关羽、周仓以及他的一支亲兵。 因为事出突然,又是云旗授意,故而…关羽也走的匆忙,甚至没有将关平、关银屏、王甫、赵累带走,让他们带关家军随时听命于糜芳。 说到底,关羽还是信不过糜芳。 但糜芳有一句话说的没错,糜芳的统率或许不如关羽,但关麟的眼光值得信赖。 可这么回去…不,准确的说,是这么灰溜溜的回去,关羽心里始终不是滋味。 然而…更不是滋味的是与他同行回江陵的竟是张昭、张承这一对父子。 这就有点儿尴尬了… 关羽明明赶走他们,现在敢情好,人家直接去江陵城找儿子去和谈了…偏偏大家又都出现在船头,四目相对… 关羽尴尬的程度,感觉他的脚指头都能抠出一套房子了。 “咳咳…” 异口同声,关羽尴尬,张昭也很尴尬,两人竟是同时发出干咳。 还是张昭身后的儿子张承当先开口,张承恭恭敬敬的朝关羽拱手,然后弯腰的程度堪比拱桥,“晚辈拜见关将军…” “有礼有节,孺子可教…”关羽随口回了这么一句,也试图遮掩他的尴尬。 张昭却冷不丁的回道一句:“还是云长教子有方啊…” 呃…教子有方么? 关羽感觉张昭是在骂他,关麟这逆子夺他兵权,外交谈判之权也云淡风轻的给夺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教子有方”? 关羽只觉得尴尬的脚指头…又能抠出一套房子! … … ps: (这几天进博会更得少,今夜返程,明儿正常8000-1w字更新!) (我替你们说了,牛奶糖,你得支棱起来啊!) (本章完) 第五二零章 ——错了,孤全都做错了! 大船向西。 关羽与张昭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说来也奇怪呀,本是被关将军给赶走,可因缘际会,却又能与关将军同处于这一艘船上,世事还真是无常。” 关羽也是一番唏嘘,他本不想回应张昭,事实上,他与张昭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两个人,也无太多话题可谈。 可,因为知晓张昭此次赴江陵的目的,故而关羽也是好奇,“张长史,你们东吴想要与荆州和谈,关某自是不答应,可你就觉得吾那儿子会答应么?” 这… 一个敏感的问题出现在张昭与张承的耳畔,两人彼此互视。 最终,张昭依旧是有些踟蹰不定的味道,他先是摇了摇头,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然后说,“我也不知道,可贵公子做事往往出人意料…关将军昔日东征时,又何曾能想到…有这么一日会被贵公子调回江陵呢?” 呃… 张昭这话就有些扎心了。 关羽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感觉心里边儿有点疼,不光是心,就连…肝、脾、肺、肾…五脏六腑都有点儿疼。 准确的说,不是疼,而是绞痛的厉害… 张昭的声音还在继续,像是很欣然的在关羽的伤口上撒盐,“再说了,若是贵公子执意攻江东,那何必替换下关将军呢?这一段时日,关将军也当发现了,庐江城的守将并非庸才,我东吴将士们的安邦守土之心亦超乎想象…再加上我家主公大刀阔斧的改革,值此危难之际…上下一心,这样的庐江城…恕我直言,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攻破的!” 罕见的,张昭硬气了一回。 反观关羽,他依旧是没有说话,可内心中却是波涛汹涌,他在想一桩事儿。 为何攻那樊城时,云旗就会几次三番都动用飞球。 可攻这庐江,却… 虽然说,云旗也准备着有吕公车、双钩车的助力,可为何面对如此坚固的庐江城,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及用飞球,用那炼狱火海的战术呢? 这?又是为什么? 关羽不由得遐想…连同方才张昭提及的,庐江的确是座坚城。 一时间… 关羽不由得心头喃喃,难不成是云旗本来的计划中,就并没有打算一鼓作气攻克江东? 还是云旗也如大兄般宅心仁厚,因为庐江城不止有兵,更有民…他不愿意看到这庐江城生灵涂炭… 是这样么? … … 由秋转冬,天气逐渐冷了,树叶由绿变黄,百花由放而凋,呼啸的劲风多了,到处都平添了凄凉。 对于离开家乡,在这荒诞的时局中,来来回回走了许些年的孙尚香而言,江陵城的秋风没有半分丰硕的味道,反而是极会引发人的伤感。 难得,她总算在熬过了幽禁、水刑… 也熬过了那漫漫几个月,无人与她话语的日子。 自打受过一次水刑后,她的耳畔边始终有水滴声回响,这轻灵的声音仿佛在她心头无比的沉重…重于千斤。 这声音让这位东吴的弓腰姬、剑仙子变得整日惶惶然不已。 终于,她又一次重见天日,当她从被幽禁的地方领出时,当阳光透过云雾照射在她的脸上时,她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她倍感珍惜…这清新的空气。 也就是在这时,她看到了与她一道从幽禁之地带出的侄女——大虎孙鲁班! 以及…来接她们俩的小虎孙鲁育。 ——『她们也被幽禁在这里么?』 随着心头的一声疑问,孙尚香抿了抿唇,然后带着惶惶然的心情登上了马车。 不多时… 马车中传出大虎孙鲁班的咆哮声,“小妹?你傻了不成?伱要我们投降于关麟,还要帮他谋取江东?你是脑子坏掉了?还是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不出所料… 当孙鲁育提出她来此的目的,提出她们一道归降于关麟,乃至于帮他攻伐江东,在东吴亡国这件事儿上助他一臂之力时。 孙鲁班无疑是最愤愤然的那个… 孙鲁育则好似早就料准了姐姐的脾气,直接开口反驳道:“姐…睁开眼睛看看吧,自打云旗公子一鸣惊人起,整个一年多来,东吴与曹魏对抗荆州的战局中可占到过半点上风?将越打越少,城越打越寡,难道…一定要东吴覆灭,孙氏一族亡族后,姐姐你才满意么?” 说到这儿,孙鲁育顿了一下,然后重重的咬住唇:“面子和活下去,如果只能选择一个,那我宁可替全族去选择,去选择让更多的人活下去…一切纷争,就此终止,好不好…江东和平了这么多年,不要让它再陷入生灵涂炭了好不好?” 言真意切,言之凿凿—— 这一番话,并不是孙鲁育因为与关麟有过肌肤之亲后,刻意的贴近他,站在他的一边… 而是纵观这一年多来,这里发生的一切,孙鲁育不得不承认的一个事实。 人人都想逆风翻盘,可最终…往往是越陷越深! 这样的故事…孙鲁育从小听到过太多了。 她喜欢安居乐业,喜欢喜乐安康,但局势使然,将她卷入了这场风暴,她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让这风暴的带来的灾难更小一点。 只是孙鲁班何曾听过她的话…“疯了…你是身子交给那关麟,就连心也…也鬼迷心窍,悉数都在那关麟身上了,你…你是真的被他灌了迷魂汤!” “姐…” 这次,不等孙鲁育张口,孙鲁班已经把目光转向孙尚香这边,“姑母…你看看小虎,听听她在说些什么?她这话…不是亲者痛而仇者快嘛?” (ps之前姨母的称呼是错的,从此更正!)” “姑母…”孙鲁育也渴盼似的望向孙尚香。 她知道,要说服姐姐,单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她必须得到孙尚香的支持… 但姑母,会支持她么? 反观此刻的孙尚香,她表现出了与往昔截然不同的平静,她像是已经变了一个人,或者说…幽禁、水刑、孤寂…这些可怕的事物,是可以在短时间内彻底改变一个人的。 “大虎,小虎…你们听我说…” 孙尚香的声音传出,带着些感慨的味道,“小虎方才的那番话是不好听,但说的…无疑是对的,有关麟在…江东没有人能战胜他…” 提及这里时…孙尚香不由得回忆起这段幽禁的日子,每每东吴有什么将军死了,背叛了,每每有哪一场仗打输了,死了多少人… 周泰、潘璋、马忠、朱治、丁奉,这一个个名字血琳琳的倒在了战场上,更多来自东吴的名字如今却成为了荆州的大将,这太讽刺了。 乃至于,当孙尚香听到与她青梅竹马的朱然死在了血泊里时,她感觉她心目中最后的希望,最后的光全部都灭了。 最可怕的是,她甚至没有因为朱然的死…而对关麟生出半点恨意。 她像是服了、怕了、妥协了、放弃了… 总总这样的情绪早就蔓延在心头… 哪怕关麟从未对她动过大刑,哪怕她只是象征性的感受过一次水刑,可这已经足够了,几个月的孤寂…比“熬鹰”带来的创伤还要大。 生生把孙尚香那“弓腰姬”的性子全都给磨平了。 心念于此… 孙尚香的眼眶中竟涌出几滴泪水,她哀戚的张口,“大虎…你妹妹说的没错,我们必须睁开眼睛看看了,看看你们父亲身边还有几人?看看如今的东吴?还能倚靠什么,能倚靠谁?” “终究…终究…那关麟证明了,你父亲的这套方法并不比大哥的高明,制衡大族与功勋旧臣,用妥协、杀戮遮盖东吴繁华下的欺凌与黑暗,这点…你爹错了,从一开始起就错了…” 是啊…孙权的政治手段往好了说是制衡,可往坏的说,那便是妥协。 妥协能一时将所有的问题遮掩,却并不代表着就没有问题了。 孙权与关麟博弈的过程中,恰恰就是被关麟永远的抓住弱点,照着弱点的位置不断的攻击。 孙尚香已经看透了… 正因为看透了,她方才能体会到,无论再给东吴多少次机会,只要这个弱点存在,它们就永远不是关麟的对手。 “姑母…”孙鲁班不解的望向孙尚香,她有一种茫然的感觉。 ——『怎么…怎么素来最刚烈的姑母也…也…』 “大虎…”孙尚香的声音再度传出,“你还没有体会过何为水刑吧?当那一滴滴的水滴落在额头上时,你什么也看不见,漫天的恐怖感,会让你迷失一切…你也没有体会过,昔日一个个英雄人物就围在你的身边教授你弓马,可现在…他们却一个个离你远去…” “解烦营没了,义封哥哥没了,甘宁、凌统、陆逊、诸葛瑾…这些贤良的文臣武将都没了,周公瑾、太史慈、黄盖…他们也都不再了!如今的江东还是赤壁时的江东么?呵呵…他们都说那关麟是逆子,可我看来,若你是他的对手,那他一定是魔鬼…一定能让你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小虎说的没错…面子和活着两者择其一时,活着更…更重要!” 这… 无疑,孙尚香的话让孙鲁班沉默了,也愕然了。 她茫然地抬眼,望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姑母,望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妹妹,好像一时间,她恍然了,她感觉一切都变了。 乃至于有那么一个刹那… 她竟也有种被洗脑般的错愕感,她会觉得…那关麟是不可战胜的! … … “主公,在这里…” 建邺城,吕蒙领着孙权走向西城与城郊相连的一处破落的村庄…一行人跟在身后。 西城…这在建邺城并不是达官显贵居住的场所。 一个个车下虎骑显得紧张,在这些虎骑看来,这新修建的建邺城怎会有如此肮脏、陈旧的地方,他们只能寸步不离的跟在孙权的身后。 在往后还有不少东吴的文武、官员…一行人前前后后到了这村落,孙权背着手,碧绿色的眼眸环视着四周,似乎觉得这里一切都令人好奇。 显然,这里的环境并不好,或许是因为茅厕常年无人打理的缘故,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怪味儿。 这里的道路也没有石板铺就,黑色的泥水遍地都是。 而所谓的住处,其实也很一般,都是用土夯实的土屋,唯独门窗才用了一些木板,不过这木板多是柳木,并不稀罕,也不结实…可以说,这个地方无论从环境、味道,还是从人文、风光来说,都很差…差到了极点。 孙权的眸光望向吕蒙:“这里就是那老兵的家里么?” “是…”随着吕蒙的声音。 孙权看着屋顶上盖着的茅草,然后沉吟了一下,走入其中。 里面…一如既往,不出所料,依旧是不堪入目。 “谁来了?” 屋里,似乎有人听到了动静,一个老妇呼道。 这老妇有个老伴儿四十多岁依旧从军在庐江战场,这老妇还有五个儿子,也纷纷追随着父亲上了战场。 可…哪怕是这样的家庭,他们的家中却可以用“家徒四壁”这四个字来形容。 等那老妇好奇的带着围裙出来,一看这么多人,一下子愣住了… 当地的村正连忙介绍道:“这位是咱们的国主吴侯孙将军…” 啊… 老妇人顿了一下,似乎是因为这个身份出现在她家里,让她有些惊讶,她手足无措的将那灰漆漆的手在身上胡乱擦拭了一通。 这才回过神来,“啪嗒”一声跪了,她颤颤的跪倒在地,哽咽着道:“拜见吴侯,拜见吴侯…” 这一跪,让孙权的心都化了。 他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似乎,这家徒四壁,这老妇人的下跪,都让他有几分不可置信。 ——『家中六人从军,就是如此光景么?』 ——『可他为何还要跪孤呢?她这是感谢孤么?』 孙权一把扶起这老妇人,“不用多礼,你一家六口从军,为东吴效力,该是孤谢你啊…” “不…”老妇人颤巍巍的开口,“吴侯啊,我与老头子本是生活在会稽,那里天灾人祸,连年山越之患,若不是吴侯剿灭山越,设屯田制,我与老头子早就死在那会稽了,哪里还有六个娃,哪里还能让他们一道从军…我们一家子还不知道会被山越杀多少次…是吴侯给了我们命啊…” 老妇人语气虽微弱,还流着泪,但每一字每一句却又极其清晰,“如今,如今东吴正直危难之际,我家这几个男丁怎么能置身事外?他们是主动去庐江的…老头子说…这种时候,保家卫国,他们怎么能不上?这条命本就是吴侯给的,本就应该还给吴侯啊…” 说着话,老妇人又要跪… 这… 阴暗的房间里,微弱的灯下,孙权的脸竟显得有些微红,他本已习惯了接受别人的大礼,可此刻…这老妇人的跪,却让他有一种重于千斤,是他不可承受之痛! 细看这个家徒四壁的家里,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家什… 这样的忠贞之家,尚且过的如此凄苦,孙权似乎意识到了… 他这些年忽略的东西是什么?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他振兴江东,制衡各股派系,发展建功… 本以为他做的足够出色,也能让这里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可谁曾想,他们只是活下来了而已。 本该属于他们的钱与地…都不知道在哪个大族手中被肆意挥霍。 有那么一个瞬间,孙权会有这么一种感觉,他这些年,究竟做了些什么? 第一次见到孙权,老妇人的话匣子打开,仿佛滔滔不绝,“吴侯啊,咱们百姓们都感激你啊…何止是我们一家,咱们好多家都为山越所祸乱,都是因为吴侯大力征讨,将我们救出那魔爪之地,这才能乔迁新居…我们感谢你啊…吴侯啊,你放心,我那老头子说了,只要你坚持抵抗,他们…他们就会誓死效忠…哪怕拼死在…在那战场上。” 孙权依旧沉默无言,心里堵得慌… 这便是…他们感谢的原因么? 便是他们拼死效忠的原因么? 孙权突然感觉,这老妇人口中的“感激”,他听得无比讽刺。 这一刻,他总算意识到吕蒙提醒他的,在这东吴…他能倚靠的并非是大族,他真正能靠得住的是这些最底层的百姓啊。 大族是永远喂不饱的! 可这些百姓,只要给他们一口吃的,只要给他们一片生机,他们就能用命报答你。 想到这里,孙权人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胸口,心口有隐隐的疼。 ——『错了!』 ——『错了,孤全都做错了!』 哪怕心里如此想,可孙权尽量让这隐隐的疼不要表露出来。 他笑着朝那老妇人道:“阿婆,如今咱们东吴有新的政令,凡事家里有人充军,在前线作战者…悉数奖赏钱粮、布绢…来人,把阿婆的这份拿过来…” 这才是孙权来此的目的。 他本是在作秀的,是要借这边的行为,让庐江的将士们死战… 可未曾想,却因为这老妇人心头悲痛… 更未曾想,哪怕他不做这些,庐江的将士们依旧会死战! 这并非他们勇武… 而是他们是从苦难中走出来的,哪怕握住一扇再小的希望,他们也会追逐…绝不轻言放弃! 这时,一大箱子的钱粮布绢被抬了进来,因为现在东吴对军属的抚恤是论天给的,又因为老妇人家从军的人太多… 故而,奖赏她的是满满的一大箱子。 这钱币兑换成口粮,足够他一人三个月的开销… 可老妇人看到这箱子,连连推脱,“使不得,使不得…若是没有吴侯,我等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若是没有吴侯的兄长一统这江东,我等又岂能如此安恬?我等已经受了大恩…不能,不能再收这些了…” 孙权的眼睛彻底泛红了…他已经有点儿绷不住的味道。 他是在父兄的奋斗下继承的这份基业,他小时候何曾受到过什么责难?与父兄比,他几乎是从蜜罐里长大的了… 他一度以为只要制衡好氏族与文武,制衡好各方势力,就能坐稳江东… 可现在,他又一次意识到,什么…才是江东的基石! 是百姓,是人民,是民望,是人心! “收下…收下…” 孙权最后拍拍这老妇人的手,这时候门外围着的百姓越来越多,孙权也朝他们大呼,“都有,都有…凡事家里有从军者的都有…都有…” 吕蒙则附和着孙权,也呼喊着:“诸位都把家书发往庐江前线,让将士们都知道…咱们吴侯想着他们呢!咱们东吴的兵…不白拼命!” … … 江陵城因为新旧两城,因为沔水山庄,也因为大肆工坊的建设…已经越发有大都市的味道。 来往采买的商贾络绎不绝… 当然,往昔东市上的营生也还在就绪,有卖奴隶的,又卖稀罕玩意的,还有天竺来的卖艺人,更有稀奇的单峰骆驼… 这些曾经只在大都市洛阳城出现的繁华景色,如今一个个的都悉数出现在了江陵城里。 张昭父子与关羽一行赶到江陵城时…便分道扬镳。 关羽直接往官署去了,俨然,迫不及待想要与他那四子关麟见面。 张昭、张承则需要等关麟的召见… 闲来无事,便在这江陵城闲逛了起来。 他们本是漫无目的闲逛,却突然在一处茶摊前不约而同的驻足。 因为…这里正在议论的正是荆州与江东的战事。 “听说了么?那庐江城固若金汤,咱们关将军屡攻不下,一下子战事竟搁浅住了…” “听说那庐江城内的将军乃是贺齐与蒋钦,倒是不曾想…徐盛、周泰、潘璋、丁奉、马忠这些武人都不是对手,倒是这年轻的贺齐与蒋钦抗下了大梁…” “谁说不是呢?本以为东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此番关将军率关家军前去,一鼓作气能攻破了建邺城…哪曾想,最终竟落得个僵持的下场,你说…这东吴保不齐就缓过来了…” 话说到这儿…张昭与张承听得心情还不错。 似乎都看到了和谈成功,停战协定签订的希望… 可就在这时,冷不丁一个声音传出。 “你们想什么呢?庐江城还用攻么?你们还不知道吧,关将军已经从庐江城撤回了…至于原因嘛,是孙权悄悄的送来两个女儿要嫁给咱们四公子做小,连带着还有一纸降书…哈哈,整个江东都要投降了,这庐江城还守个锤子啊!” … … (ps:容我再缓一天…那啥虚!) 群里小伙伴的书,大家感兴趣可以支持一下。 (本章完) 第五二一章 吾儿是真擅偷家啊—— ——孙权悄悄的把两个女儿送来江陵,给关麟做小! ——庐江不用攻了,整个江东都要投降了! 这一句句的话语传出,传入张昭、张承的耳中只觉得天雷滚滚。 更仿似一道五雷轰鸣,直轰而下… 让这一对父子彼此互视良久,张开嘴巴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偏偏,若要说这是造谣之言,那关麟的确撤下了关羽,改换糜芳…再考虑到现如今的情形,庐江即便是坚守,又能长年累月的守住么? 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么? ——『天哪…不,是东吴要变天了!』 就在张昭一声轻吟中。 那些茶摊上的客人有关于此的议论越来越多,话也越来越密。 “既如此?那庐江还坚守什么?我可听…那孙权又是改革吏治,又是抚恤军属,还重新丈量分配田亩…这些不都是为了让前线战士坚守?振奋士气?既都要投降了,那何必还要振奋士气?” “这你就不懂了,咱们关四公子尚未出动飞球,可庐江城已经被团团围住,强弱之势立见,坚守也不过是拖延时日罢了,可孙权作为东吴国主,他哪怕降,总也要在乎生前身后的名声,他是不想让后人耻笑啊!” 说话的是一名老者,一边捋着白花花的胡须,一边无比笃定的感慨着:“为了这不做投降之主的名声,他背地里归降,可明面上还是得做做样子,保不齐…庐江城就是他的投名状呢?等到咱们关四公子飞球升空,威慑庐江之际,到时候…孙权再归降,那后人议论起来,也只能是城破不敌,避免生灵涂炭,而不是城尚未破,就当先乞降…如此这般,面子、里子都有了…” 这老者话音一落。 身旁一干人“噢”的一声,像是一个个恍然大悟。 一个年轻些的一边推算着,一边张口,“原来哪怕是投降,也有这么多弯弯道道啊…” “你还是年轻啊…”那老者一副倚老卖老的姿态,“赢的漂亮不难,可输的漂亮,这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 随着这老者话音落下… 张昭与张承这一对父子的脸色几乎铁青,尽管还带着许些不可思议的质疑。 但…张昭太了解孙权了,这是个阴郁的人…这种事儿别人或许做不出来,可他…必定能做出来! “爹…” “嘘…先走远再说。” 不等儿子张承张口,张昭已经拉着他起身走远… 张承忍不住问:“爹,这会是真的么?” 张昭脚步一顿,沉吟了片刻,方才轻声道:“若是假的,那他关四何必调回关云长呢?” 这… 俨然,在张昭的主观臆想里,这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 就在这时,有江陵城的文吏赶来。 “两位使者原来在这里,云旗公子召见两位,特派下官来此迎接——” 唔… 因为那些传言,此番关麟的召见…让张承莫名的紧张起来。 倒是张昭像是已经坦然接受了这一份事实,或者说,他也想通过与关麟的交谈,去佐证他的猜想。 当即,他拱手道:“有劳阁下领路——” … … 虽然有极大的触动,但孙权还是不适合在那老妇人的屋里待下去。 那味道,那气氛,那心情都让他无法接受… 他让兵士们将“钱粮”分发下来后,就默不作声的走出了门。 吕蒙也跟了出去…跟在孙权的身后。 孙权沉吟了许久,方才说,“不曾想,孤最不看重的东西,却是在这危难之际唯独剩下…能帮孤的东西…也罢,这终究是好事儿…回去吧!” 说着话,孙权就要上马车… 但吕蒙却急行一步,补上一句,“主公,就在方才…顾家的顾老求见主公…” “顾雍么?” 孙权重复了一番这个名字。 要知道,此前…因为重用大族,顾雍一直是他视作“幕僚”、“智囊”的存在,他做的许多事,包括太史慈、周瑜的陨亡,都少不了顾雍的参与。 可现在…因为要胁迫大族、打压氏族,包括顾雍在内的这一干氏族之首悉数被幽禁… 说起来,孙权已经有几天没有见过顾雍了。 在孙权的世界里,非黑即白,若不能站在同一立场,他不会有丝毫的怜悯和疼惜! “宫殿内可曾少了他的吃食?”孙权细细的问… 这一句话让吕蒙立时就知晓了孙权的心意,他连忙回答:“倒是不曾…我派人去回绝了顾老!” 孙权脚步一顿,沉吟了一下,方才发出一声感叹:“子明啊,昔日孤在太史慈与大族之间,在周郎与大族之间,都选择了这些大族,可唯独这一次,孤选的是你啊,孤也已经按伱说的做了,孤不能让孙氏三代的基业毁在孤这一代上…哪怕是利用这些百姓,孤也不能让庐江有任何闪失!” “臣懂…”吕蒙拱手,却是抬眼,像是有其他的话要说:“主公,臣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都这种时候了,怕什么,你说…”孙权转过身,直视着吕蒙,直视着这个他视作最后的救命稻草,他仿佛预料到吕蒙要说什么,提前道:“子明要说的可是这支大族部曲组成的兵马?孤也知道,他们是因为胁迫才效力于孤,可放眼看看,江东还有兵么?孤能交给你的只有这么一支兵马了!” “臣要说的不是这个…”吕蒙拱手,郑重的道:“是海边有渔民禀报,说是在海外发现了岛屿…” “可是亶州?”孙权下意识的反问。 所谓亶州,在《史记·秦始皇本纪》中有所记载:——於是遣徐巿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仙人。 简单点说,就是徐福带童男童女借为秦始皇求长生不老药,然后到“小日子”那里建立城邦… 降服当地土着,为他们带来中原的生产力与种子,然后一代代的繁衍。 最终建立国度… 所谓邪马台国与后面倭国,都是在传说中的亶州上建立。 故而,孙权下意识想到的是《史记》中提及的提及的亶州… “这个…还真不是亶州…”吕蒙解释道:“渔民称之为夷州,说是在临海郡东南,去郡二千里,土地无霜雪,草木不死。四面是山,乃众山夷所居…各号为王,人皆髡头,穿耳,女人不穿耳。作室居,种荆为蕃鄣。土地饶沃,既生五谷,又多鱼肉。舅姑子父,男女卧息共一大床。交会之时,各不相避。” 这… 孙权一时间还没有理解吕蒙的意思,只是感慨:“想不到这海外竟还有如此民风尚未开化、 浑然不觉礼义廉耻之地…” 等等… 这话吟出,孙权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子明,你的意思是?” 吕蒙郑重其事的说,“主公,我们何不占领了夷州…岛上有无数精壮男子,各个勇武有气力,却并不铁器兵刃,不是我们的对手,可若是将他们收编起来,却是一支雄兵,退一万步说…纵训练这支岛屿兵马不成,若然时局有变,末将也可护送主公有后退之地…当今之世,舍我东吴,再无人能做到如此这般远洋航行…主公做不了江东的王,却也为夷州之主,避祸于外,那关家父子只能是望洋兴叹,鞭长莫及——” 果然…是退路! 吕蒙的话应证了孙权的猜想。 他惊讶的望着吕蒙,沉吟良久,方才郑重其事的吩咐道:“派卫温去,他擅长远洋航行,孤给他五千兵马,这夷州…务必给孤打下来——” … … “天往寒气走,今日吃饺子祛祛寒——” 正午时分,随着关家府邸内的一位妇人的召唤,人流立刻向她涌去。 在一方石亭处的关麟倒是不用与下人们去争抢饺子,早有人提前准备了几碗给他送来。 “都别看着了,吉婶说的对,天往寒气走,吃吃这羊肉草药馅的饺子祛寒…再好不过,来,都坐、坐…” 说话间,石亭处早就拼好了几张大桌,上面果馔酒菜齐备,热腾腾的饺子流水般一盘盘被端上桌子,冒着氤氲的白气,香味四溢。 在关麟身旁护卫他周全的士武、麋路、甘宁、郝昭等人也不客气,纷纷落座。 伙房早就准备好了细葱姜醋的小碟给大将蘸饺子吃。 话说回来,饺子是张仲景发明的,但起初并不叫饺子,取名祛寒矫耳汤,关麟则是直接改名成饺子。 谁曾想,一来二去,这饺子竟在荆州地方风靡起来,凡事过冬时节,家家都会吃。 所谓好吃不过饺子。 甘宁大大咧咧,看那小碟子不过瘾,直接换了个大碗,士武更是不在意那么多,倒是显得关麟与郝昭成了最斯文的那个。 关府中,做饺子的吉婶…眼看着自己做的饺子这么受欢迎,眼睛早就笑成了一条缝,直接把刚刚煮好的第二轮饺子连锅一起给端了进来…朝大家伙儿的盘子里补。 倒是这直径两尺的大铁锅,满盛着滚烫开水和白生生的饺子,她一个妇道人家…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有些端不动了,就要跌倒。 正在这时… 一双孔武有力的大手不知从哪里窜出,替她端起这大铁锅,竟是宛若老鹰擒小鸡一般轻松。 众人定睛细看,却不是关羽关云长还能有谁? “二…二将军——” 就在这时…那吉婶连忙行礼,却忘了他还拖着这大铁锅的一边。 不过也无妨,关羽已经完全接过,改由他为各位的盘子里添饺子。 “二将军这可使不得…” 郝昭年轻,哪里见过这等架势,长幼有序,贵贱尊卑,怎么能让关羽给他添饺子呢?他连忙起身… “坐下…” 关羽却张口道:“长沙一战,你不足两千人的兵力,却守住东吴两万大军的进击,让那吕蒙晕厥,那让丁奉战死,如此战绩,就是关某也望尘莫及,关某为你添盘饺子,怎么就使不得了?” 呃… 关羽的话让郝昭哑然,好像说的是事实啊。 诚然,他的功勋自打回江陵后已经受到过不少嘉奖,可这份来自关羽的饺子,更让他觉得弥足珍贵。 而给郝昭添完饺子,关羽又亲自为甘宁与士武添上饺子… 士武与甘宁对视,直呼:“使不得呀…” 关羽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说,“士将军护送吾儿周全,关某这饺子,就数你最当得起…至于甘兴霸将军,百骑劫曹营,威震天下英…原本东吴的一众文武中,若有一人是关某佩服的,那唯独你甘兴霸…” “再加上此次甘将军率那支锦帆兄弟飞球升空,致使那樊城炼狱火海,一战功成,自是一番天下闻名,关某的关家军虽擅陆战水战,却比不上甘将军的这支兄弟军团,这是海陆空齐聚啊——” 被一贯傲气不可一世的关羽如此称赞,甘宁先是惊愕不已。 继而…他连忙拱手,有一种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的拘谨… 一时间哑然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关羽自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连忙拍拍他的肩膀,“吃饺子,吃饺子…若有机会,关某倒是想领教下甘将军的无双武技…” “哈哈哈,这个好说,甘宁随时奉陪…” 甘宁回应一句。 一时间,因为关羽的出现,此间吃饺子的气氛竟变得更热情、更热烈了许多。 关麟也很惊讶。 ——『现在的老爹,很近乎人情嘛…』 ——『这一句句话说的,情商是嘎嘎往上飙升啊…』 眼看着关羽锅里还剩下一盘饺子,而桌案上唯独关麟的碗中是空的,关麟本以为…接下来老爹该夸他了。 他是此次逆转局势的总设计师,是最大的功臣哪! 哪曾想,关羽没有理财关麟,倒是要了一个盘子,把锅里的饺子全部呈到那盘子里,然后余光像是不经意的望向关麟,他是带着笑意开口的: “你爹会出现在这里,吾儿就不打算向为父解释些什么么?” 这… 关麟想到了一万种老爹关羽因为被“罢黜兵权”回来兴师问罪的情景。 也一一呼应想到了回答的方式与答案,但…现在老爹这话有点平静啊… 关麟正琢磨着怎么回答… “公子…”有文吏行至关麟身旁,“张昭父子来了,就在门外…” 随着这一道声音,关麟的眼睛“嗖”的一下就亮了起来,然后…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也顾不上去回应老爹关羽,颇为郑重其事的立刻吩咐: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 … 张昭在一名文吏的引领下,掠过西侧道,步入关府正院的月亮门,遥遥能看到关麟在高处石亭中,关羽也在,石亭处摆着几张桌子,上面的汤食里冒着热腾腾的气… “张长史,公子就在前面…”文吏伸手示意。 张昭答应一声,张承则是刻意的整理了下衣衫,挺起了胸脯,一对父子这才一道上前。 就在这时… 只见得两、三道门之间的那小庭院里,有人当先迈步踏入。 原本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毕竟,这种凑巧走到一起的事儿也是时有发生,可…偏偏,张昭与张承在看到前面几人时,不由得一愣。 因为他们在后面…前面的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俩,故而步履如常… 可张昭与张承却看的真切。 眼前出现的人正是消失了几个月的——孙尚香、孙鲁班、孙鲁育啊! 这… 张昭不由得脚步一顿,他惊愕于这些失踪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更不由得想到了市井中的传言… ——『主公难道…真的把两位公主献给关麟做小,以此…归降么?』 ——『若当真如此,那…那吾与吾儿这算什么?那庐江这数以万计殊死抵抗的将士们?他们的坚守,这又算什么?』 张昭不由得遐想… 那领路的文吏见他脚步停住,还提醒道:“云旗公子就在前面,张长史怎么不走了…” “我…”张昭随便找了个理由,“天气转寒,我突觉得肚子有些疼痛,未免在云旗公子面前失态,请容我缓上一缓…” “这倒是无妨…”文吏显得很是善解人意,自顾自的走到一边,任凭张昭与张承把目光朝向那石亭处。 “爹…”张承俨然也有一肚子话,准确的说是一肚子疑问。 张昭一手假装捂着肚子,一手抬起示意他的儿子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他们就这么静静的观望着这一切。 “踏踏——” 随着孙尚香、孙鲁育、孙鲁班三人行至关麟的面前,张昭的余光几乎是紧紧的贴住那石亭之处。 就在他迫切想要知道“真相”的时候。 只见得“啪嗒”的声音响起,然后…孙尚香、孙鲁育、孙鲁班三人竟齐刷刷的朝关麟跪倒。 一个是正直妙龄的“孙夫人”,另外两个则是正直桃李年华的孙家公主…就这么直愣愣的,不顾及丝毫身份的在关麟的面前跪倒。 孙鲁育、孙鲁班也就罢了… 可孙尚香,名义上…她还是关麟的“主母”啊…她竟然也跪了,而看关麟的样子,很显然…他仿似欣欣然的接受了这一切。 那般泰然自若,那般镇定如常。 反倒是他身旁的关羽有些惊讶,本要去扶起孙尚香,却被关麟伸手制止… 关麟的行动像是在阐述着一个既定事实,在这石亭之内,他才是最至高无上的那个,谁也无法动摇他的权威。 “父亲,看来…吴侯真的降了…否则,这…这…” 张承一句话说到一半儿,顿时语塞。 张昭却一如既往的伸出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只是…这次伸手,他的手臂都在发颤,颤巍巍的…颤若寒蝉。 接下来,张昭看到的是关麟肆无忌惮的将孙鲁育抱在怀里,然后居高临下的向孙尚香、向孙鲁班命令着什么。 他就像是一个帝王一般…仿佛眼前的女人,眼前的一切,都悉数由他主宰。 这一幕,太…太震撼了。 其实何止是张昭父子,就连关羽也没想到…几个月没见,这个儿子给他的惊喜又、又、又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臣服么? 是眼前的这三个女人,包括孙尚香这个名义上的“主母”,她们都彻彻底底的臣服于关麟了么? ——『吾儿是真擅偷家啊!』 … … 或许是因为关羽的归来,关麟特地准备了酒宴为父亲接风。 倒是唯独关羽知道,这酒宴哪里是为他,倒像是为那东吴来使张昭、张承这一对父子接风。 酒宴间,列座的有关羽、关麟父子,有陆逊、陆延父子,有甘宁与几个心腹将领,苏双、孙皎都在… 还有马良以及荆州的不少官员。 张昭与张承位列客座首席,一切礼仪颇为讲究,未曾有半点怠慢。 关羽没有说话,静静的观望着儿子,心里回想着方才孙尚香、孙鲁育、孙鲁班向儿子下跪、请安,宣誓臣服的话语,也想着关麟提到的那一句“一切按计划进行”… 尽管关羽并不知道关麟的话,但,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 ——『怕是有人要倒霉了!』 这时,关麟举觞:“此番北伐与东征皆大获全胜,攻克许都,拿下柴桑,此为双喜临门,但更大的喜事却不止于此。” 马良说,“许久不见云旗公子,此番云旗公子说喜事,那倒是要洗耳恭听了。” 这时,陆逊站起来躬身朝关羽拱手,然后又朝关麟拱手,“陆逊恭喜关将军、云旗公子得无数江东才俊!” “哈哈哈…”关麟笑了,他也朝向关羽,“父亲,知我者还是陆伯言哪,孩儿也恭喜父亲…喜得良才!” 关羽提起酒樽一饮而尽,算是回应关麟,也算是示意关麟可以继续他的表演。 关羽现在的心思不在这酒宴上,而是在这个儿子那表象之下的阴谋诡计上。 关麟接着说,“江东多才俊哪!有家学渊源诸葛氏一族的诸葛瑾、诸葛恪,有百骑劫曹营、 威震天下英的甘兴霸与锦帆军团,有国士之风的凌统凌公绩,有江东大族、翩翩君子、温润如玉的陆伯言…如此贤良文武助我爹、我大伯一臂之力,荆州如何不功成?大汉如何不中兴?” 说到这儿,关麟像是因为目光移动到了张昭的身上,他刻意的停留然后说,“噢…差点忘了,咱们这里还坐着位东吴的托孤重臣,外事不决问周瑜,内事不决问张昭…张长史久仰啊!” 话题猛地引到张昭这边。 张昭连忙站起身来,“不敢,东吴乃边陲小国,莫说是皇叔的疆域相比,就是比起荆州也大大的不足,托孤之名…不过是传言罢了,不值得登这大雅之堂,倒是…此次老夫来此,是替吾主向云旗公子商议…有关…” 不等张昭把话讲完,关麟一把握住他的手,语气颇为热情,“东吴与荆州很快就成为一家人,哪有什么边陲小国、大雅之堂的…至于政事,就不劳张长史担忧了,我与吴侯早有互通书信…来…喝酒,喝酒,我敬张长史一杯!” 这… 不等张昭回应,“哈哈哈哈…”甘宁当先大笑,“云旗公子说的是啊,荆州、东吴即将融为一体,从此之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末将真是高兴啊,为云旗公子高兴,为二将军高兴,也为东吴、为荆州高兴…” 随着甘宁的话,众人也纷纷举觞。 关羽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慢慢举杯,随众人一饮而尽。 酒阑人散…张昭父子想说求和、停战的事儿,却苦无机会,只得在文吏的带领下,暂时居住在关府的厢房。 到这厢房处,张昭站在门口不动,望着头顶的一轮明月,愁死怅惘:“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 张承来到张昭身旁,“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这本是一个女子哭泣其丈夫死在战场之上的悲歌,被父亲一念,孩儿却感受到一股…父亲对东吴前途的怅然与彷徨…” “唉…”张昭无言,唯有一声叹息。 这时,张承靠近他一步,“爹,方才酒宴散去时,我遇到一个熟人,是以前咱们张府的下人,我曾经有恩于他,不曾想,他如今竟做了关府的管家…” 唔… 张昭抬眼有些惊讶,“可是你向他问了什么?” 知子莫若父,对于父亲看穿他的想法,张承丝毫不以为意,“我料想,这两日到江陵所见所闻,还有方才关四的那一番话,父亲一定会想探究一番,寻找到其中的真相,于是我便请问于他,原来今夜…关麟召孙鲁育侍寝,可孙夫人与大虎却也在关府中,还距离我们这边的厢房并不远…且沿途只会在特定的时间有巡逻,避开的话,孩儿是可以抵至那孙夫人与大虎的房舍,一问究竟,一问真相!” 唔…探索真相么? 张昭是个谨慎的人,他本想劝阻儿子,关府之中…莫要这么做,可话到嘴边,对真相的好奇与热衷还是驱使他没有张口劝阻。 张承接着说:“父亲在厢房稍候片刻,孩儿去去便回…” “等等…” 张昭连忙喊停,“你留下,我去…” “啊…”张承一惊。 张昭却解释道:“深更半夜,夜静更阑,你一壮年男子去拜见夫人与公主?这算什么?” “那爹不也算男子?” “你爹我与那曹操一般大,一把年纪了,谁会想歪?”张昭说着话,然后让儿子画好了路线图,然后他独自一人走出了这厢房的院落。 倒是黑暗中,有几只眼睛,突然间闪烁了下。 仿佛在茫茫迷雾间,这些眼睛正在抽丝剥茧,一下子捉住了最深处的那抹寒光。 … … 江陵城通往夷陵,赶去巴蜀的路上。 一袭马队正在缓缓的驰骋,马车中是刘禅与鱼豢,马车外则是赵云带着三十余骑沿途护送。 这是一方一望无际又起伏不定的荒草地… 看到这荒草地,赵云不由得会想到曾经。 他的家在常山真定线,那里总是有贼人劫掠村落… 曾经又一次…贼人来袭,他灰溜溜在这蒿草地里藏匿,最终却迷了路,他不敢大声呼喊,生怕引来贼人,只能蹑手蹑脚的寻找出路… 可这里太大了,他仿佛迷失在了这广袤如大海般的蒿草里。 直到夜色降临,他会筋疲力尽的倒在草丛里,看着黯淡的月光和繁星,喉咙泛起苦涩的绝望。 有那么几次,他真的觉得,他或许会像野狗一样死在那里…直到后来,太阳升起,他才发现所倒下的地方,离荒草地的边缘仅仅只有十几步。 他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行百里者半九十! 现在想到这个,再联想起他临行前,关麟嘱咐他的话…赵云意识到,或许…他距离行踪的那“荒草地的边缘”也仅仅只有十几步了。 刘禅还在马车内河鱼豢热烈的讨论… “回去了,我要做的丢一件事儿,就是也找个地方,我也要开沔水山庄…我也要学云旗师傅一样,建造出各种各样的军械,让人刮目相看…” 这是刘禅的畅想… 鱼豢直接泼了一盆冷水,“可开设诸如沔水山庄这样的兵工厂,似乎需要很多钱?” “那我师傅是怎么搞钱的?”刘禅挠着头问。 鱼豢也挠了挠头,“我听说…最开始的时候,云旗公子会把关府内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卖了!” 这… 刘禅不由得陷入深思,可很快,他惊呼出声,“好主意啊…我怎么没想到,关府才有多少值钱的东西,我爹左将军府值钱的东西更多了…如此这般,钱的问题不就…不就解决了!” 鱼豢一脸茫然的望着刘禅… 一时间竟是语塞。 倒是赵云听在耳中,只觉得“童言无忌”,却又想了想,一个关家逆子就能搅动荆襄的风云,那保不齐…关家逆子的弟子,这个蜀中弟子也对巴蜀的治理或是北伐…大有裨益? 赵云正想到这儿。 毫无征兆的,耳边响起了细微而又杂乱的嗒嗒声。 赵云猛然抬头,凝视着前方。 未几,犹如战鼓一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着飞扬的尘土,在两人数十步远的地方戛然而止… 马队足足有一百余骑,前面的无数骑兵悉数身披铁甲手持长戟,这是骑兵的标配… 但,奇怪的是这些骑兵竟悉数带着面罩,像是要刻意遮掩什么。 “吾乃常山赵子龙,你们是什么人?” 赵云连忙问道。 却在这时,对面似乎已经确认了他们的身份,一道尖利的呼啸声刺破了广袤的宁静,引得所有人寻声望去。 是响箭—— 而伴随着响箭的,眼前一干骑兵那血色的战戟、长枪已经亮出,战戟劈砍而下,长枪分层刺出,犹如怒放的烟花,迅速的朝赵云与他的马队这边纷纷刺来。 ——『这…』 赵云侧身闪躲,一枪挑刺下一名敌骑的同时,不由得心头暗道: 『荆州之地怎会有刺杀?曹魏与东吴的人不可能渗透至此?那…难道是自己人——』 … … (本章完) 第五二二章 他们坚守的又是个什么…东西? 尚未出荆州,尚未到夷陵,谁也未曾想到,这片疆域上竟会出现“刺杀”这等耸人听闻的事儿。 因为知晓刘禅返回成都的,仅仅只有沿途巴蜀的郡县官员,故而赵云会下意识觉得,这必定不是曹魏或是东吴的刺杀。 这刺杀的指令,必定是从内部发出的。 ——『会是谁呢?』 当然,此刻的赵云没有时间去思索… 响箭已响,证明敌人不止是眼前的这些,或许…很快,敌人的援军就会抵达。 也正是基于此,面对数百骑兵的冲杀,赵云一边指挥:“列阵,护住公子!” 然后,一边提起龙胆亮银枪。 面前的骑兵也像是训练有素,各队兵马交汇于一处,瞬间排成扇形,试图突破赵云与一干亲卫的防护,寻觅弱点,寻找攻向那马车的时机。 未经只言片语,恶战顿时展开。 刺客训练有素,一招一式并无花哨可言,姿势也并不美妙,只以夺人性命,不留下活口为目的,冲、刺、劈、砍每个动作都毫不拖泥带水,他们的目标也极其的一致,便是那马车内的刘禅刘阿斗! 即便是强如赵云,因为要顾及马车内刘禅的安危,完全放不开手脚,只能守在马车周围,哪里还敢往返冲杀。 但七探盘蛇枪法刺出,以简制简,以快制快,围攻的人数虽多,却也近不得马车半步。 可三十余人,究是防御的阵势严丝合缝,但面对百余人的冲击,还要保护马车…很难不露出破绽。 几次…刺客都是虚晃一枪试图冲击马车,等到守军救援,一个回马枪…不少护卫的兵士反应不急,翻身坠地,再也倒地不起。 好在赵云足够的强悍… 攻守兼备,几乎是凭着一己之力,抵挡住刺客一轮轮的冲击。 甚至,赵云还能抽出精力观察此间战场。 他心头不由得喃喃: ——『这般杀下去,虽险了些,也会有些伤亡,但料想是能阻截敌人,护卫住公子安全的。』 ——『再说,这么大的动静,此间官兵不可能无动于衷!』 哪曾想… 他这声音在心头刚刚吟起。 荒草地的边缘,那小河的对面,密林中突然响起一声细细的哨笛锐音… 紧接着枝叶摇动,又是三十余黑衣人马踏飞掠过而来。 原本平静的河面上水柱亦是暴起,又添得了近三十名名黑衣杀手身着银色水靠,手执分水刺冲天而起。 两队人交汇一处,与之前的骑兵形成犄角之势,瞬间排成锋矢阵势,朝马车直扑过来。 ——『这贼人的援军竟是更快一步!』 ——『他们必不是今日才埋伏的,看来…是早有预谋么?』 赵云刚刚想到这里… “拦住那赵子龙——” 黑衣人中有人吩咐一声,当即,三十余从水面杀来的黑衣杀手齐齐的将赵云围起,阻拦他的援护马车。 之前的百余人拖住护卫马车的兵士,新来的三十余骑则直接朝马车刺去。 “公子小心…” 赵云呼喊一声,他飞马驰援,力图去救… 无奈被三十余人近身拦阻,哪有那么容易甩掉。 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柄柄锋利的长枪越过自己,寒风如冰,毫不留情的刺向马车之中。 “阿斗公子…” 在赵云忧急的叫声中,马车几乎被捅成了马蜂窝…车窗、车门…到处都是被穿刺的窟窿,三十余支长枪突刺,马车内的人密密麻麻都是枪影…根本不可能躲开。 这一幕的发生,让赵云的双眼赤红,他仰起头来,眸中寒光闪动。 这一刻,他再顾不上格挡…脚踩战马一跃而起,身形也如旋风般卷起,就如同卷出了收吸人命的漩涡般… 龙胆亮银枪释放出青幽光亮,伴随着血花飞贱,那三十余长枪刺入马车,尚未来得及抽回的刺客,已然一个个被长枪的锋芒划过脖颈…纷纷倒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巨变不仅惊呆了那些活着的刺客,也让一干护卫士气大振,连同…闻讯支援而来的官兵… 他们汇于一处,趁着敌人那一瞬的呆滞,纷纷挥动着兵刃,利刃出鞘,将这些贼人一剑封喉。 反观赵云,愤怒之余的他罕见的还能保持着最后的理智,他的身法没有分毫的停顿。 电光火石之间一掌挥出,印在了那为首贼人的胸膛,之后顺势而上,利落地卸掉他的下巴,将他的身体摔翻在地,踩在脚下。 最后,赵云用悲愤的语气怒问道:“是谁指示你的,说!说——” 随着赵云的擒贼擒王… 整个战场也恢复了一片风卷残云,这时…官兵与护卫也纷纷结束了杀戮,凑到赵云这边…怒目圆瞪,狠狠的瞪着赵云脚下的这个贼人之首。 “不说只死我一个,说了…我全家都会死——” 这贼人倒是也硬气… 赵云知道问不出什么,抡起手臂来便是狠狠一拳打在那人侧脸上。 只听得一声闷哼,杀手喷出一口鲜血的同时,几颗牙齿也被吐落… 紧接着,仿佛巨大的力量产生的震颤感…直接致使他晕厥。 “带下去,务必审问出幕后主使…” 赵云对那一群支援而来的官兵吩咐。 “诺…” 随着这一道声音,赵云那狠厉的眼神渐渐收敛,他无比悲痛的望向马车处…来时还好好的,谁曾想…阿斗公子竟…竟回不去了! 还是在他赵子龙的护卫下? 他…他简直辜负了主公的信任! 他又如何向主公交代,向所有人交代… 一时间,赵云无比自责。 可话说回来,谁又能想到,在自己的地盘上…在荆州…会发生如此刺杀之事,会发生如此骇人听闻之举! “我…我赵子龙!真是该死——” 赵云重重的一拳捶在车厢上,他甚至不忍心打开车门去望向里面,他无法接受这血腥、残酷的一幕。 哪曾想,就在这时。 “哎呦…小鱼?你没事儿吧?方才真是…吓死我了——” 一道声音传出… 是阿斗的声音,赵云一惊,这时候听到这声音,让他有一种惊喜交加的感觉。 “多亏公子机智,我没事儿…” 这次是鱼豢的声音。 赵云正要寻声望去,却看到刘禅与鱼豢正从马车下的车轮里爬出来,像是两只小狗一样… 刘禅一边爬还一边说,“果然,云旗师傅说的没错,遇到事情要冷静,坐以待毙不可取,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 赵云有点恍惚。 遇到事情要冷静—— 坐以待毙不可取——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些都是云旗教授给阿斗的么?』 『正是因为这些,阿斗才在最危险的时刻,冷静的分析…选择躲在马车下么?可…他什么时候离开的车厢?』 别说赵云没有察觉,就是那些以刺杀他刘禅为目的的刺客也没有注意到。 这是…偷梁换柱啊! 这时,刘禅还在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向鱼豢说:“云旗师傅向我讲述过一个故事,说有一次许都城马腾叛乱,在城门设下埋伏…可那狡猾的曹操往往回城时都会用羊代替自己,他却藏在后面囤放辎重的马车里,果然途径城门…万箭齐发,那羊活脱脱的成了替罪羊,替曹操死了…我那时还向云旗师傅感慨,那曹操好狡猾呀…可云旗公子却说,这是智慧…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还说遇到危险时,不要慌张,想办法保住性命,只有这样就会有转机——” 刘禅一边感慨着还一边颇为嘚瑟。 这… 第一次,赵云觉得刘禅的话竟是如此这般的富有哲理。 俨然,通过这件事儿就能看出… 这半年来…关麟对刘禅的教授是卓有成效的。 这让赵云惊愕不已,也欣喜不已,至少…没有因为他的疏忽而酿成大祸。 但,最危险的,从来都不是悬崖峭壁,而是在如花似锦的坦途中因为大意,因为疏忽而误入歧途,遭逢大难。 得意必定忘形… 果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刘禅的身上,却不曾想,一个本已经倒地的刺客,他是诈死…他瞅准了缝隙,只听得“嗖”的一声,袖中的暗器已经抛出,仿似破晓的光束一般直朝刘禅飞去。 赵云的耳朵是足够敏锐的,可闻听到这破空声啸时也已经晚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飞刀划过天际,直勾勾的插向刘禅的胸膛。 这是要害… 这若中了,那… ——『糟了!』 赵云下意识的惊呼一声。 正是:举杯畅饮情何故,拔剑捐生悔再迟—— 短短的一个下午,一身是胆的赵云赵子龙…他就犯了至少两个错误! … … 月上柳枝头—— 张昭迈着沉重的步伐,顺着小道走到了孙尚香与孙鲁班休息的厢房前,也不知道是顾虑深夜拜会、男女有别,还是碍着“君臣之名”不敢叨扰。 嘴上说着…不在乎这些… 可张昭毕竟一把年纪,又极其要脸,故而…站在这厢房的门前许久,也没有踏入其中。 呼… 一声幽幽的叹息,他竟有一种不知进退的茫然。 他只能低着头,暗暗的思虑…若是等到明早,等到孙夫人与孙鲁班醒来后再来拜会,是不是…会更合礼数一些。 就在他茫然不知所措之际… 忽的,里面传来声音,是孙尚香与孙鲁班的对话,俨然…她们也睡不着,正在院落中议论着什么。 “今晚的月真圆哪…小虎呢?” 这是孙尚香的话语… 孙鲁班立时回应,“姑姑还不知晓?今晚侍奉云旗公子的是小虎嘛?” 听到这儿话,“唉”的一声,孙尚香幽幽的、重重的叹出一口长气,“委屈你与小虎了,若不是大兄的那封信…若不是他又畏惧关麟打算投降,又放不下那一抹面子?名义上大肆改革,让庐江将士死守…背地里却将伱们姐妹送来摇尾乞降…若…若非如此…那也无需你们姐妹委身于那关麟,甚至连个名分都没有…只是…只是填房的丫鬟而已…孙氏一族何曾受过如此屈辱?” “姑姑…”伴随着拖长的尾声,孙鲁班咬着牙,似乎又经历了颇为复杂的心里斗争,这才开口:“父亲给云旗公子的降书中提及,要云旗公子派飞球出现在庐江的天穹之上,以此威慑…逼迫庐江自己投降,然后造出假象…是父亲是迫于无奈,是为了保全江东黎庶,这才跟着投降…如此,他的名声就保住了…” 这本是一番事先说好,由孙鲁班背诵下来的话。 可月明星稀,天昏地暗,此情此景…再加上孙鲁班内心中本就晦暗的心情,这一番话竟是带着言真意切。 至少…让大门外的张昭信了。 “唉…”孙尚香的话还在继续,“二哥就是太好这名声了,其实…国都亡了,是迫于无奈,被迫归降,还是放弃抵抗下的亡国之君又有什么意义呢?人们只会记住最后的胜利者…” “在这场博弈中,东吴已经输了,从那关麟一鸣惊人的一刻起就彻彻底底的输了…一年多来,他的心计无孔不入的渗入东吴…二哥不是他的对手,我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姑姑…” 孙尚香与孙鲁班的对话在这最后一声轻唤的“姑姑”声中落下帷幕。 像是终究… 又像是给人无限的遐想。 反观门外的张昭,他正在遐想连篇…随着想法的深入,他怔在原地,双目无神,他感觉他的心…正在被孙权给深深的刮着。 当年赤壁之战前夕,他主降…那是因为他的老家是徐州啊,他降了,那一样能衣锦还乡。 可现在…他是想拼死一战,庐江的将士们是都想拼死一战,可主公啊主公,你为何先降? 终于… 哪怕到最后张昭也没有敲响那院落的大门,可滚烫的热泪在这一刻,已经顺着他的眼角滚落下来,消融了他面上被夜风吹拂过后的僵硬,这泪水竟是遏制不住,犹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他背对着那门,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他张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满心想的就是一句: “主公啊主公,臣下这次不降了,臣下愿意死战,可主公为何先降——” 夜风狂舞,呼气蒸腾,清冷的道路间,如梦似幻。 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张昭形单影只的身形,他走得极慢,宛若一个雕塑般,他的嘴唇哆嗦…仿佛一直在重复着同一句…让他深深扎心的话语。 『——主公何故先降?』 … 终于,随着张昭那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夜风里,这一出厢房院落中…早就编排好的“戏剧”也落下帷幕… 倒是厢房内除了孙尚香与孙鲁班外,她们俩人都很熟悉的甘宁也在。 像是因为甘宁在这里,孙尚香与孙鲁班都显得有些拘谨与紧张。 似乎…在荆州,她们彼此间的地位与东吴时的截然相反了。 这时,有兵士快步跑来,匆匆的向甘宁禀报,“甘将军,人已经走了——” 甘宁颔首,然后把目光望向孙尚香。 孙尚香适时张口,“这下,那位关四公子满意了吧?” 俨然,这便是孙鲁育劝说之下,孙尚香如今的态度。 随着朱然的死,她已经彻底的心灰意冷了,她感觉这东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去惦念的了。 父亲没了,大哥没了,三哥没了… 没了,什么都没了,那就不要惦念了吧! 孙鲁班咬着牙,她的内心一直无比挣扎…她不想帮关麟,可局势使然,她知道…若是不帮关麟,那她与姑姑还有小虎一定会受到百般折辱,东吴的下场一定会比她们想象中更凄惨。 “咳咳…” 甘宁轻咳一声,然后站起身来,“夫人、小姐…别的话甘宁就不多说了,这边发生的一切,夫人与小姐说过的话,甘宁都会如实禀报给云旗公子,相信公子也会颇为欣喜,不会在为难二位…” 说罢,甘宁拱手,“夫人、小姐早些歇息,甘宁告辞!” 一句话留下,甘宁带着几名亲卫快步走出了房间… 一切都很顺利,今夜倒是无需去向云旗公子禀报。 话说回来,云旗公子与小虎孙鲁育… 呵呵… 甘宁想象中的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画面太美,不敢想! 所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 … 村落中,一处驿站内,刘禅躺在床上,胸口处满是血迹。 赵云与鱼豢无比忧心的守在他的周围。 因为是村落,故而并没有医者,最近的医者还要从县城里调出来。 所有人都忧心忡忡。 可当房间中只剩下赵云与鱼豢时,原本眼睛紧闭的刘禅,突然间把眼睛睁开了。 这突然出现的一幕让赵云与鱼豢惊讶不已。 也直到这时,赵云才注意到,刘禅那捂住胸口的双手中捏破的是一个血袋…故而,胸口上血并非是刘禅的。 而是这血袋中流出来的… ——『阿斗是故意的?』 一时间,赵云不由得惊呼:“阿斗?你没事儿?” “嘘…”只见刘禅迅速的比出食指,示意赵云小声一些…然后他揭开外衣,指着那胸口处的衣甲,轻轻的张口:“是这皮甲…是我师傅送给我的这皮甲!是这皮甲救了我…” 这… 直到这时,赵云才注意到,的确…刘禅在外衣之内套着那件关麟托他转赠给刘禅的皮甲。 可… 赵云看的真切,那明明是一把飞刀,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刚猛的劲力,莫说是皮甲,就是鱼鳞铁甲也未必能拦得住吧? 只见得刘禅缓缓的起身,他靠在床上,“别说,还真有点儿疼…不过,这皮甲是真结实啊,还这么轻…好像我师傅提到过,用水牛皮加工一番,然后风干做成内衣甲,既不厚重,又刀枪不入…想来,这便是那水牛皮做的铠甲了,也不枉师傅吃了那么多牛,这些牛立大功了…待我回成都也要把牛摆餐桌上,好好的奖励它们,然后用它们的皮做甲!” 呃…这…赵云很惊讶,惊讶于刘禅竟是完全不带怕的,更惊讶于…如此凶险的暗杀情形下,他还能想到成都宰牛的事儿上。 当然,赵云与刘禅都错了,关麟赠给刘禅的这衣甲,可不是水牛皮做成的铠甲。 乃是犀牛皮褪毛处理后,绷起来晾干后的皮革制成的内甲。 其防御程度…就是两、三只水牛皮合起来也比不上。 而这工序听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万般困难。 首先是褪毛,这里的褪毛可不是吃猪肉、鹿肉时褪去猪毛、鹿毛那么简单,用火一烧就掉了,水牛皮乃至于犀牛皮是需要用生石灰调质的石灰水,把皮毛放进去浸泡。 石灰水会破坏毛发蛋白质的化学成分,并腐蚀掉皮料上残余的脂肪和肉。 这一步叫做浸灰。 过程中,可不是放在池子里不管了,需要每日三次搅拌一下石灰水里的皮子! 至于时间…夏季需要浸泡一周,冬季需要浸泡两周后方才能捞起。 然后用清水冲洗干净,手工拿比较钝的刮刀刮干净才行…这才是完成了第一步。 第二步是硬化,用蜂蜡煮皮料,这样蜂蜡可以渗进皮料的纤维中,整块皮料不但防水,而且会变硬很多,除此之外,低成本的方法也可以用桐油来浸泡牛皮,桐油对于皮料的硬度也能做较大的提升,而且防水防虫。 之后,便是按照《武备要略》中记载,先是刷油,再是撒铁屑上去,然后用工具捶进皮料内,然后再刷油,再撒铁屑捶紧,如此反复数次,皮料就能跟铁甲一般坚硬,但却比铁甲轻十倍。 这是本在明代才研制出轻薄且坚固的“内甲”,因为材料的稀缺,制造工艺的复杂。 就是关麟…也只制成了三套而已! 能拿出一套赠给刘禅,可谓是对刘禅颇为看重了… 事实上,关麟提前就想到了。 刘禅或许会遇到一些来自内部的危险! 因为凭着关麟的了解,刘备收养子时,刘禅并未诞生,而古代养子在礼法上是可以代位继承的,是继位的第一人选! 若是再联想到…历史上败走麦城时期,某人对老爹关羽的求救视若无睹,关麟觉得有必要加紧对刘禅的保护。 这才拿出了“贴身”的宝贝赠给他。 这牛皮内甲,无论砍刀、单手斧、单手刀、双手刀都无法刺透,在以往关麟的测试中唯独双手斧才能够破防! 倒是不曾想,所谓防范于未然,这么多早…就出现了“意外”! “子龙叔,你且莫要声张,我师傅说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故而我随时都装着这血袋…” 刘禅的声音再度传出,只是这次,却变得郑重了不少。 “既无恙…”赵云疑惑的问:“何必用血袋遮掩?” “子龙叔,这你就不懂了…”刘禅又娓娓讲述起来,“这半年来待在云旗师傅身边,我别的没学会,可揣摩人的心思上总是学到一些的…” “怎么讲?” “子龙叔,你想啊,若放出消息…我还活着,那想害我的人岂会善罢甘休,那一路上还不知道有多少刺杀…反倒是若是放出消息,我死了…那害我的人自不会再派人拦阻,与此同时…那背后包藏祸心的家伙也会慢慢的浮出水面!” 唔… 刘禅的一番话让赵云瞪大了眼睛。 乃至于让他回忆起他临别前与关麟见面时,关麟对他说的那八个字——刚强易折,柔弱而生! ——『阿斗讲述的,便是刚强易折,柔弱而生么?』 ——『利用这死讯,迷惑敌人,安全抵达成都,再利用这死讯,诱出包藏祸心的人…这半年,阿斗看来学到许多呀!』 也不知道是对“刚强易折、柔弱而生”有了新的感悟,还是对刘禅的进步与蜕变感慨万千… 赵云不由得深吸口气… ——『这半年,一成不变的唯独我自己是么?』 一时间,刚强易折,柔弱而生…连带着后面八个字“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开始反复的在赵云的脑海间震颤。 刘禅则仿佛话痨一般,他学着关麟那阴人前揣着下巴的模样,“小鱼啊,你待会儿一定要哭的伤心一点儿…你哭的越伤心,敌人就越会相信,至于…那幕后黑手,嘿嘿,我师傅总是告诉我…想要查幕后之人,其实很简单…就看这件事儿,谁受益的程度最大!最大的那个、最迫不及待的那个…一定就是最幕后的黑手!” 鱼豢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刘禅,这一刻,他只是由衷的觉得: ——『公子好棒棒啊!』 … … 翌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天上无一丝云彩,见面能见度很高。 悬挂着东吴旗帜的木船即将驶出港口,这是只有外交才会有的船支,木船轻松地穿过了几道水栏与滩坝,稳稳停靠在一处板踏前面。 “张长史、张公子,可以上船了…” 是关麟亲自来送两人,这时船夫一边抓着锁链将铁锚抛到水下去,一边站在穿透等着岸上的人。 张昭的脸色显得并不好看… 倒是儿子张承,拱手朝向关麟,“这几日,多谢云旗公子的款待…” “别说这些。”关麟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很快我们就会再相见的,到时候,咱们就都是自己人,是同袍兄弟…” 说着话,关麟还颇为亲和的拍了拍张承的肩膀。“不愧是张公之子,年少有为,未来必定是大汉之栋梁啊…” “云旗公子过奖…”张承连忙再度行礼。 张昭也沉默着向关麟道别,他的脸色一如既往的阴郁,很明显心中有事儿。 “张公放心,我会好生待两位公主的…”关麟朝张昭笑笑,然后摊开手:“张公,请吧…船已经候着了。 闻言… 张昭晃晃悠悠的迈过踏板,身子一摆,差点掉进水里,幸亏被身侧的儿子张承搀住,这才幸免于难。 不多时,木船向东,驶离港口… 也直到这时,张承才询问父亲张昭:“爹,自打你昨夜归来就…就魂不守舍的,孩儿问了许多次,你什么都不说,到底…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呼… 张昭长长的吁出口气,他又沉吟了一下,然后张了张口,可话到了嘴边,又悉数咽了回去。 就像是有什么很恶心的东西卡在喉咙处,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整个老脸也宛若要憋出内伤一般。 “爹?到底怎么了?你…你倒是说呀!” 张承显得比他爹张昭还要着急… “唉…唉…” 带着长长的尾音,在张昭那无奈、无助、茫然、无措的面颊下,他愤愤然的一甩长袖,他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 “吾儿…你可知道?被一个‘人主’给背刺…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么?” “爹是说?” “唉…唉——”又是一声拉长尾音的叹息,张昭的心情无以复加,张昭的情绪已经低落到了低谷… 主公孙权都降了! 他…他张昭,他…他们庐江那些不畏艰辛、舍生忘死的将士们,他们还守个什么? 他们坚守的又是个什么…东西? … … (本章完) 第五二三章 那是我的挚爱亲朋啊—— 在外征战,自是优先填饱肚子。 可回家了,就要讲究餐食的味道,这点儿上,究是关羽也不能免俗。 事实上,是关羽不得俗气一回。 张昭离去后,儿子关麟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忙碌中,对于关羽而言,似乎这个儿子永远有忙不完的事儿,倒是他这个老爹…有一抹被架空的味道。 是啊…似乎,几个月一过,无论是荆南,还是襄樊,亦或者许宛…这些地方的人都成了儿子麾下的心腹。 反倒是他手下的兵将,如今都在庐江听候糜芳调遣… 心念于此,关羽也是醉了。 当初他让关麟做江夏太守,意为助儿子开府培养自己的幕僚、兵将,那时的关羽绝对不会想到,儿子成长的速度如此快,乃至于现如今的襄樊南南、北北都是他的兵将。 反倒是他关羽…竟是闲来无事,成为了这江陵城里最大的闲人。 索性让周仓提着食盒去寻一道归来的徐庶,喝酒、吃肉…别人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关羽完全不用偷,天天都很闲。 餐盒打开。 第一道菜是一个不像丸子的丸子,这道菜有点儿像是后世的“沙琪玛”,“狂放不羁”的外形,麻麻扎扎的质感,咸酸酥脆的口味,着实特别。 说起来,这道菜可是大有名头,乃是赫赫有名的“徐公丸子”… 这里的徐公,正是坐在关羽对面分案而食的徐庶。 徐庶看着这“徐公丸子”感慨道:“云长好雅致啊,竟特地让伙房做了这道菜,一时间…倒是把某的思绪勾到了身在曹营的那几年。” “哈哈哈哈…”关羽笑了起来,“你、我都曾‘身在曹营心在汉’,可世人都知我关羽过五关斩六将,千里寻亲…却鲜有人知晓你做的这‘徐公丸’!” 诚如关羽所言。 曹操用徐母赚徐庶归来后,任命徐庶为聊城县令,又一次在招待来视察的曹操时,特令厨师将肉丸子炸为不规则的块状,比喻自己虽然表面上牵就,但内心坚守节操,绝不作柔顺圆滑的阿附之徒。 曹操知其心意,并不为难…从此,曹营中就多了一位“哑巴”徐庶。 时过境迁,旧事重提。 难免让关羽与徐庶有更多的话题,闲人闲话家常,一边喝酒,一边品尝这“徐公丸子”,两人畅聊了许久。 而随着这“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话题画上终止符,关羽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把头转向窗子那边,望着窗外的景,心境却别有一番滋味。 “云长来此,怕不是为了闲话过往的吧?”徐庶用一句话转移了话题。 关羽的神情有些暗默,他“唉”的一声叹出口气,然后说道:“元直已经听说了吧…云旗对那张昭可是颇为礼遇,更是暗中设计,让他误会是孙权送女乞降,你说这一招…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原来是这个!』 徐庶一听,当即笑了,原来关羽暗中还跟这个“逆子”叫着劲呢,而这次在攻取庐江的行动上,无疑…关羽又、又、又、又一次被儿子给比下去了。 ——『云长虽不像往昔那般傲气不可一世,但骨子里还是透着不服输的那股子劲儿呢!』 心念于此,徐庶笑了,“论勇武无双,千里袭人,当世之中,无人能及的上关公,可论阴暗诡谲,破人心境,上兵伐谋,攻敌攻心,世上又岂有人能比得过云旗!” 听着徐庶这般中肯的话,关羽重重的颔首,“元直,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在云旗这般算计下,长江水道又阻隔了江东与庐江,一旦这张子布归还庐江,凭着他的威望与品行,庐江城也将深深的体会到孙权的背弃与背刺…呵呵,东吴总是喜欢做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儿!有些时候,云旗的脑子转的太快,就是我这当父亲的,也跟不上他的思绪——” 随着关羽的这番总结性的话,这个话题也宣告终结。 徐庶注意到了餐盒中还剩下一道菜,像是因为疏漏,没有取出来…徐庶伸手去取,却不由得一惊,轻声呼道:“是夹沙肉!” 他这般惊住的神情引得了关羽的注意,关羽看了看那“夹沙肉”,疑惑道:“只顾着与元直喝酒倒是忘了这盘夹沙肉…” “我所惊之处不是这个…”徐庶宛若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带着迫切语气的去问关羽:“云长可知道这夹沙肉的由来。” “不就是昔日孔明火烧新野,击退曹军后,樊城县令刘泌设宴为大兄庆功,大兄见席中有一威武少年,问其姓名,方知是县令刘泌的外孙寇封…上菜时,厨役不小心,将肉掉在地上,寇封随手拣起,转身丢入口中吃了下去。这一举动引起了大兄的注意。” “事后大兄询问寇封为何如此?寇封回答说‘身为将吏,应时时垂怜百姓,粒米片肉来之不易,弃之可惜,士卒厨役,终日劳累,受之有余,偶尔过失,安忍呵斥。’也正是因此,大兄对寇封大为赞赏,遂收寇封为养子,改名为刘封!后来,军中将士为了表示对刘封的尊敬,厨役们特别烹制了一道名为‘夹沙肉’的菜肴,献给刘封…也就是落在食盒中的这道菜肴。” 说到这儿,关羽的疑惑更甚,“元直,这菜肴有什么不对么?” “菜肴没什么不对,可我恍然想起,这菜肴背后的人不对啊…”徐庶的神情变得严肃,变得悚然,“昔日主公收刘封为养子时并无阿斗,而据我所知,这些年…刘封可一直以‘长公子’的身份自居…之前刘禅不学无术,不思进取,刘封不会将他视做威胁,可现在…不同了,刘禅拜云旗为师,云旗又在这襄樊战场立下大功,连带着刘禅焚烧烽火台也算是功勋一件,今时不同往日啊——” “你的意思是…”被徐庶这么一说,关羽也变得警惕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刘封会视阿斗为威胁?” “刘封是主公未有继嗣,收为养子,主公入蜀,刘封与孔明、翼德兵溯流西上,所在战克,赫赫功勋…”徐庶的语速加快,“更改姓氏,拜天地敬神明认了父亲…又兼之是主公无子嗣之际收养,那这养子便如同继子,不是刘封会视阿斗为威胁,而是刘封必定已经自诩为左公世子了!” 徐庶的这一番话让关羽愤愤然的一挥手,“他刘封一个假子,阿斗乃大兄亲生骨肉,大兄的基业…这世子之位轮也轮不到他!除非阿斗…” 关羽把话说到这里时。 “报…”只见得一名探马快马赶来,直接闯入此间屋舍,见到关羽当即单膝跪地,禀报道:“返回巴蜀的路途中,刘禅公子遇袭身亡,赵子龙护送刘禅尸体返归白帝城!” “什么?” 这消息让关羽霍然起身,一脸的惊愕之色。 反观徐庶他竟是伸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我这乌鸦嘴…” 嘴上这么说,徐庶的神色也变得暗沉了起来,他心头喃喃道。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 … 蜀中,成都,左将军府。 这里正在进行一次军师议会,作为左将军兵曹掾的杨仪正在将一条条最新的消息禀报。 “因为黄夫人改良农具,大力推广龙骨水车、筒车、水转百戏,兼之木牛流马广泛运用于农业,今年都江堰的良田可谓是大丰收,又因为商务署管辖,一干商贾井然有序,再也没有人囤积居奇,井盐、蜀锦、蜀姜的产量也大幅度的提高,物价稳定…通过采买,可谓是粮精钱足——” 诚如杨仪所禀报的。 虽然魏、蜀是处于敌对状态,但经济上却不能忽视对方的存在,魏国需要益州的井盐、蜀锦、蜀姜,蜀地也需要中原地带的药材、毛皮、香料和手工制品。 因此,总有小规模的商贩往返于金牛道、米仓道之间,两国的边防军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这种商贸往来。 故而,无论是井盐,还是诸如蜀锦这类的奢侈品都是可以等价换成军辎。 乃至于在大魏,蜀锦已经成为了奢侈品的象征,价格一再的攀高,有价无市! “如此…蜀中总算钱粮、军辎充足…”诸葛亮一边说话,一边望向刘备:“北伐汉中的条件已经具备了。” 刘备听到这些也大为满意,但他还是情绪激动的行至诸葛亮的面前,握住他的手,“这可多亏了孔明的夫人…若不是她从荆州带回这些新农具…亩产怎能大幅度的提高!若无这些钱粮,北伐汉中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主公缪赞了…”诸葛亮摇着头,“这全赖云旗的功劳,若非他在江陵城的沔水山庄打了个样儿…拙荆如何能学得这些新农具的研制,又如何能将工匠巧妙的与农业、商业、军事相关联,再说了…那建立商务署,抬高商人身份,既约束又笼络这些商贾的做法,不也是云旗提出的嘛?” 其实…诸葛亮只说了一半儿… 还有摊丁入亩,还有废除人头税。 只是这一项关麟交出的“答卷”,有些太过敏感了,诸葛亮的确在做,但…速度并不快。 难点是在“南中”,那里是蛮人的地盘,在那边推行“摊丁入亩”的政令很难,而这也间接的使得…蜀中政令推行的速度也变得缓慢… 毕竟有“南中”打着样儿,又是切实关乎大族利益的事儿,推广的难度与阻碍可想而知。 但好在,至少…已经有许多郡县才是实施,且卓有成效。 当然,这些事情就不能在这等“北伐”在即的军事会议上讨论。 “威公,你接着说,荆州那边…刚刚不是也传来最新的战报了么?” 诸葛亮再度开口,把话题引到了荆州处。 这是第二件事儿… 杨仪顿了一下,娓娓讲述起来,“在那关家四郎关云旗的运筹帷幄下,荆州军收复许都,让曹操被迫迁都洛阳,曹军损兵数万人…却在此基础上,竟与曹操合作,由云长将军与张辽夹攻东吴,如今洞庭湖、陆口、赤壁、樊口、柴桑悉数攻陷,荆州军正团团围住庐江,而最近一次东吴的水军驰援濡须,几乎全军覆没!整个制江权也悉数在荆州军手中,距离彻彻底底的打开江东的门户只差庐江一城了……” 后面还有很多,是这几场战役的细节,包括甘宁的天降飞球、炼狱火海,包括陆逊大军围城之下的以敌为质,包括刘禅烧毁烽火台…挫败了吕蒙白衣渡江的阴谋,包括郝昭、糜芳以少胜多守住长沙、江陵城,也包括诸葛瑾归降,傅士仁高调挺近许都城,那大汉的旗帜有一支高高的升起在许都城中! 这…这一个个名字,这一桩桩事迹,之前统统藏在荆州,如今一股脑的报送过来… 只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是振聋发聩,瞠目结舌。 当然…哪怕是荆州刻意藏着这些行动,但这些内容并不是第一天出现在成都的议论上。 可或许是荆州方面守口如瓶,或许是这一次的战报太过劲爆与震撼… 刘备、诸葛亮几乎是惊住的,呆若木鸡…就连方才接到这条千里之外传回战报的杨仪禀报时,嘴都是哆嗦的。 这太震撼了! 太不可思议了。 列席的孙乾是第一个回过神儿来的,他感慨道:“战场上本就是变幻莫测,杀敌数万,夺城数座,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可诸如这关云旗般杀了敌人这么多人,攻陷敌人这么多城,竟还能在外交上与敌人同力去攻东吴,这般外交手段…太过诡谲…太过匪夷所思。” 一直以来,孙乾都是刘备这边的负责出使、外交事宜的“使臣”。 故而,他关注的点…在那不可思议的外交上。 糜竺也张口道:“两线作战,先是能顶住东吴的突袭,就已经不简单了,不曾想…二将军与其子关云旗竟是化危为安,他们委实给我们带来了太多惊喜啊!” “哈哈哈,你说的对,也不对…”刘备总算开口了,他从那一抹惊愕中醒转过来,“何止是他们的惊喜,傅士仁、糜芳,还有那年轻的郝昭,那东吴众降将…他们都带给我们太多惊喜,这云旗一个人串联起这么大一群人,这让我想到了何为‘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云旗这孩子…是要助其父定江东、伐北境啊!果然…” 说到最后,刘备又把目光转移到诸葛亮的身上,“孔明为阿斗寻了个好师傅啊!” “是啊…是啊…” 随着刘备的话传出,众人纷纷称赞,对这位关家四郎不吝赞美。 倒是唯独一个人,他微微凝着眉,似乎…关麟这莫大的功勋,让他觉得很讨厌! 是马谡… 是啊… 在关麟之前,上一个出自荆州屡屡被众人赞美,夸耀前途无量的正是他马谡本谡啊! 可此番,在这一桩桩功勋之下,他马谡倒像是成为了一个小透明、小不点儿…再没有任何光芒会照在他的身上。 痛苦、愤怒、担忧、彷徨、茫然、无措… 这种种情绪的驱使下,让马谡对关麟恨之入骨,哪怕他从未见过,哪怕兄长马良屡屡来信夸赞,但马谡就是不服、不忿儿… 当此众人都在称赞关麟之际,唯独他撇着嘴,在心头自言自语安慰自己: ——『哼,关云长神武盖世,即便没有他关麟,一样能攻下许都,攻到庐江…这些功绩不过是他爹主动让给他,是捧他的罢了!』 这么一想…马谡感觉心里好受多了。 这时…杨仪的话再度脱口,“主公说…云旗是刘禅公子的师傅,唯可惜…方才驿馆传来飞鸽,说是刘禅公子已经踏上归程,似乎是有事惹到了云旗…被云旗给逐出师门,赶回成都了!” 这… 杨仪的话,无异于是给刘备泼了一盆冷水。 刘备的脸色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我总是教授他,勿以善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可未曾想,他竟一如既往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唉…唉…” 深深的叹气,刘备像是因为刘禅愤怒至极,更是为儿子失去这样一个好师傅而哀婉痛惜。 “主公切莫这般说…”诸葛亮劝道:“战报中提及,襄樊战场中,刘禅公子也参与了几个行动,诸如焚烧烽火台,诸如守江陵城,也算是功不可没,这已经让我们刮目相看了,刘禅公子毕竟还小…” “已经不小了…”刘备“唉”的一声长叹,“云旗才比他大多少,却已经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最重要的是…孤…也不年…” “年轻”二字还未开口,诸葛亮连忙打断,“威公,不是还有蜀中的情报要禀报主公么?还不速速报来…” 杨仪知道诸葛亮是要他转移话题,当即拱手,连忙道:“是三将军之女星彩姑娘…通过四个月的布局,获取了所有东吴女谍的信任,昨日星彩姑娘收网…将所有东吴女谍悉数擒获!这其中不少是蜀中文武的家眷、婢女…而与之相对应的是‘证据确凿’!” 果然,这一条情报成功的引起了刘备的注意力,让他将目光从刘禅这边转移回来。 “均是孙夫人留下的东吴女谍么?” 这… 杨仪一时间不敢说了,他抬眼望向诸葛亮,似是征询他的意见。 “主公让你说,你便如实说,如今没有孙刘联盟,如今东吴就快亡国,没有什么好顾虑的!” 得到诸葛亮的同意。 杨仪这才如实道:“是…是孙夫人留下的。” “那星彩是如何捕获她们…” “其实云旗已经在江夏时拷问出一些眉目,星彩姑娘是顺藤摸瓜,一步一步接近这五十余名女谍…用密信与雕版让她们一一诱出…时机成熟,这才悉数抓捕…不曾想,此前…蜀中的一举一动竟都在东吴的眼皮子之下。” 这。 随着杨仪的话,刘备的神色有些复杂,像是既因为揪出这些女谍而高兴,又像是因为知道了这个事实,也意识到这一桩‘老少恋’从一开始起就是错误而心有余悸。 过了良久,他方才张口,“重赏星彩…” “诺!”杨仪拱手… 诸葛亮补充道:“之前云旗诈死的消息一直瞒着她,如今她事已经了了,也该告诉她真相了。” “告诉吧…”刘备感慨道:“不曾想,世间竟有如此痴儿女…向来痴,从此醉…” 这一句话说罢… 刘备迅速的收敛起那复杂的心境,他又变成了那个隐忍多年、雷厉风行的枭雄。 “好了,二弟与云旗那边已经做的足够多了,倒是显得我们巴蜀这边无能,传我军令,即刻起将荆州的战报传示三军,振奋三军士气,且如今我兵精粮足,兵马齐备,即刻点兵北伐汉中…也该轮到孤要与那曹孟德把这么多年的账好好的算一算了。” “诺…” 这次满座文臣齐声应喝。 荆州的大捷一次次的震撼着他们,也激荡起他们心头的那一份份如虹的战意。 哪曾想…就在这时。 “报…”一名信使连滚带爬的闯进来,上台阶时,还因为步伐太快,直接摔倒,可他不敢停留片刻,继续往上赶,哪怕用爬的。 而他这般急切的模样看在众人的眼中,任凭谁都看出,一定是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报…报…不好了,不好了…”这信使扯开他那沙哑的嗓子高声道:“刘禅公子…刘禅公子在归来的途中遇刺,如今不治身亡…” 啊… 这… 这一条情报的出现让整个阁宇间的气氛一时间陷入冰点。 ——刘禅死了? 众人一时间悉数抬眼望向刘备这边,却见刘备尤自是惊愕不已的表情,再三确定过的确是刘禅死了… 他的神色在这一刻变幻无常,仿佛对儿子所有的苛刻与教导,那一份用功,那一份望子成龙,那一份寄予厚望统统都不见了。 人死了就…就什么都没有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悲痛之下的刘备注意到了众人在望向他,他强迫自己坚强一些,他违心的张口问那信使,“那子龙如何?我已失独子,万不能再失爱将了…” 这话已经有几分“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的既视感了。 信使连忙禀报,“子龙将军护送着公子的尸体往…往白帝城方向去了——” 刘备没有再说话,可他的步子已经迈出… 就是嘴上不说,他心里边…如何能不念着这个儿子呢? 众人也纷纷追着刘备出去… 倒是唯独一人落在最后。 又是马谡! 此刻的他正揣着下巴,他一边吧唧着嘴巴,一边轻轻吟道:“刘禅那笨蛋真的死了?等等…” 恍然间,马谡意识到了什么… 没错,他意识到的是一个人,如果刘禅死了,那…这个人就必须接触一下了。 这关乎他,也关乎他马氏门楣的兴、衰、荣、辱! … … 蜀中,梓潼。 刘封奉命驻守于此,要知道,这里已经是北伐汉中的前沿阵地了,刘备把这里交给刘封,足可见对他的信任。 此刻的中郎将府。 一盘某人最爱的“夹沙肉”摆放在副军中郎将刘封与舅舅刘泌的面前,话说回来,刘泌是长沙郡人士,也是汉室宗亲,刘封的舅舅。 正是因为他为刘备摆下的庆功宴,这才让刘封成为了刘备的养子! 至于,到底是养子还是继子…可以这么说,在刘禅诞生之前,刘备是一直拿刘封当做继子的。 这换来的也是刘封对他无限的忠心与每战身先士卒,永武无畏。 此刻的刘封…品了品眼前这盘因他事迹而命名的美味佳肴:“这一次的‘夹沙肉’欠了点儿火候,是这猪五花选的不好,豆沙倒是夹在这肉中,可蒸后的品相…差点意思,正常而言当是白里透红,鲜香甜糯,肥而不腻…可这一盘,也罢…也罢,凑合着吃吧。” 刘泌看着这个挑剔的外甥,一捋胡须,“你这嘴还挺刁…” “别的吃食可以将就,但唯独这‘夹沙肉’可将就不得…”刘封感慨道:“这可是我将那地上的肥肉填入肚子里换来的,这是泼天的富贵啊!” “是啊…”刘泌也感慨道:“玄德公是个好人,当初我也没看错他,跟着他好好干,玄德公不会亏待你的——” 这本是一句寻常的话…哪曾想,刘封的眼睛却是“嗖”的瞪起,“父亲会不会亏待我,那很难说…” “怎么讲?” “自打父亲诞下那阿斗起,很明显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疏远…”刘封一边解释,却有些愤然之态,“这些年,我为父亲南征北战,进攻这成都时,我更是身先士卒,多少次都死里逃生,身上有多少处伤口!若不是我…父亲能成为这成都之主么?能逼迫的那刘璋献城投降么?” 说到这儿,刘封的语气更添冷冽,“哼…比起那不学无术的刘禅,我除了非父亲亲生的外,我哪里不比他强上十倍?” 这… 刘封的话吓到刘泌了,这让他一阵毛骨悚然。 “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舅舅,这本不用我去争什么,而是一些东西…本来就是我的!我的就是我的!”刘封的语气无比笃定。“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既当初我吃下了那块儿沾地的肥肉,那今朝…这硕大的基业,这么一块儿肥肉,我便也吃得!只有我能吃得!况且…父亲已经不年轻了!” 就在刘封颇为激昂的吟出这一番话时… “成了!” 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是刘封的好友,益州的孟达…孟达匆匆跑来,一边跑一边呼喊“成了,成了…” 可进入这大门才发现,里面不止是刘封一个,连忙改口。 刘封却不以为意,“舅舅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于是孟达如实道:“诚如你预料的那般,赵子龙毫无防备,刘禅在归来的路上被刺杀杀掉了!赵云正护送着一具尸体往白帝城。” 这… 突如其来的一条情报让刘泌惊出一身冷汗,他惊问道:“这难道是你们…” “舅舅…”刘封笑着拍了拍刘泌的肩膀,“咱们得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日后,等拿下了那泼天的富贵,我永远不会忘记…是舅舅你,让我从寇姓改成刘姓…汉室宗亲的刘姓,哈哈哈哈…” 说着话,刘封就站起身来,迈着龙骧虎步往外走… “你去哪?”刘泌连忙问道。 “阿斗死了,我自然得去白帝城送他一程…那是我的挚爱亲朋啊,我怎么着…不得哭上个三天三夜?哈哈哈…” 在大笑声中,刘封已经与孟达一道走出了门。 这时…门子前来禀报:“中郎将,马谡求见——” 唔… 这突然的一条禀报让刘封脚步一顿。 ——『马谡?他来求哪门子见?』 ——『等等…难道,他也察觉到,这是他马谡泼天的富贵么?』 … …(本章完) 第五二四章 让整个东吴给你陪葬—— 马谡在刘封的书房等待着,他看着四周,目光落到刘封桌案上的一幅字上。 这时候,刘封走进来,审视地望着马谡,矜持的说:“这种时候‘成都县马县令’来此,似乎不怎么合时宜吧?倒是不知道成都县令…是为了公事呢?还是私事?” 如今的马谡刚刚被诸葛亮任命为成都县令。 这本是历练,可成都事关重大,但县令这官衔太小,就像是少年时期的曹操在洛阳城担任洛阳北部尉,芝麻绿豆的小官儿… 正是基于此…这官衔,对马谡非但没有起到半点历练的效果,反倒让马谡颇为受挫,觉得他自己已经不再受诸葛军师的重视。 也正是基于此,他的眼芒中带着一抹迫切与急不可耐… 但语气却是与目光截然不同的和缓。 “某来此是为公?还是为私,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子乃荆州长沙郡人士,我马谡乃襄阳宜城人,也算是半个同乡,同乡之间公与私又能分的那般清楚么?” 刘封嘲弄的微笑,问道:“哦,那马公子来此所为何事?” 马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桌案上那幅字的面前,含笑念道:“人情同于怀土兮,岂穷达而异心,这是王粲作的《登楼赋》…” “不愧是马氏五常,这‘幼长’果然博学…” 马谡继续笑着说,“荆州乃我与刘公子故乡,身在家国,而将此‘作客怀土’之情的文章摆放在桌案上,是谁让公子生出如此‘寄人篱下’之感的?” 刘封面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他望着马谡,这个年轻人的双眸似乎有洞察人心的能力。 “你到底要做什么?” 面对刘封的质问,马谡一如既往的笑着:“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可对于主公而言,这些年四处征战,二将军、三将军这样的手足从未缺席,但如‘衣服’般的妻子却换了一个又一个!” “从糜夫人到甘夫人,从孙夫人,又到如今刚刚娶得的那刘焉三子已故刘瑁之妻吴夫人…这蜀中可有传言,谁能娶吴懿的妹妹为妻便能做天子…呵呵,这本是好事儿,可偏偏主公就阿斗那一个亲生儿子!却又离奇的死在了归来的路上。” “呵呵,主公今年已经五十六岁了,莫说是吴夫人再诞下一子并不容易,即便是诞下了,大汉宫廷那么多次党锢,那么多次外戚与宦官争夺、厮杀的教训历历在目,主公这诺大的基业如何能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幼子手上?” 无疑… 马谡的这一番有理有据、言真意切的话,句句都说到刘封的心坎儿上。 这让他的耳朵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好舒服啊! 马谡的话还在继续,“公子乃主公继子,哪怕那阿斗尚在时,这基业也该是公子的,更何况如今那阿斗遭逢不测,这基业舍公子还能有谁?良禽择木而栖,良辰择主而事…今日我来拜见公子,是想要投身于公子麾下,既为了公子的大业,也为了我马氏一门的繁兴与富贵…” 一番话娓娓道出,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言真意切。 诚然,历史上的马谡…并没有涉及到党争,那是因为他原本的地位超然,他是诸葛亮当做接班人培养的,他只需要紧紧的抱住诸葛亮的大腿,自会前途无量。 可现在的局势不同了,关麟的一鸣惊人,刘备与诸葛亮对关麟的欣赏,满朝群臣对关麟的赞誉,这些…都让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 他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再继续追随诸葛亮,或许他也不会特别的受到重用! 他必须为自己寻找到另外一条出路。 对外是马氏一门的门楣,对内…马氏五常,白眉最长,凭什么?这句话他马谡第一个不服! 说起“傲”… 这位襄阳马氏一族名门大家的贵公子…他骨子里的傲气,比起关羽怕是都不逞多让。 “哈哈哈哈哈哈——” 短暂的沉寂后,只听得刘封爽然的大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拍了拍马谡的肩膀,“好一个审时度势的马幼常,不愧是名门之后,果然是可造之才…我刘封府中正缺这么一个首席幕僚,得你马幼常相助,大事可期!大事可期!哈哈哈…” 接连的大笑从刘封口中吟出。 这在刘封看来,就像是一个信号,一个刘禅死后风向标的讯号。 很快,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文臣武将投身于他刘封麾下,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事可期。 “咳咳…” 刘封轻咳一声,从差点就要陷入的忘乎所以中醒转,他郑重的问马谡:“幼常,当此时刻…我该如何做?” “手足兄弟,至爱亲朋,自是要赶赴白帝城痛哭一番,以此昭示手足情深,也告示众人主公还有一子!” 随着马谡的话,刘封重重的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已经让人去备马车了!” “但…”马谡又一次开口,展现出了他作为一个首席幕僚、谋士该有的敏锐,“但有一条!” “什么?” “那刘禅拜师关麟许久,关麟又是个阴险狡诈之人…”马谡的眼眸中闪烁着一抹幽幽的绿光,他先是轻吟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继而,他又补上一句,“公子…刘禅到底是不是你派人截杀的?如何截杀的?这些还望公子不吝赐教——” 说话间,“嗖”的一声,也不知道马谡从哪里抽出匕首,匕首在手心中划过薄薄的一刀,溢出的片片鲜血…他涂抹在嘴唇上,他郑重其事的说。 “我马谡以血盟誓,今生效忠于刘封公子,若有异心,若今日公子提及之事从我口中走漏,那我马谡黄沙盖脸,不得好死——” 这是:——歃血效忠! … … 『——天哪!』 当刘禅被刺身亡的消息传回江陵,传入关麟的耳畔时,他只觉得这太过匪夷所思了。 是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在荆州通往巴蜀的地盘行刺? 还在赵云的护送下,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刺杀了? 不说别的,关麟觉得这事儿就离谱。 继而,短暂的悲痛与惋惜过后,他产生了深深的质疑,对自己的质疑… 这几个月,刘禅在他身边学了个毛毛虫啊?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凡是多长个心眼!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些都白交了! 还有那犀牛皮的铠甲,关麟一共就三个,自己都不舍得穿… 错付了! 关麟觉得他是真的错付了,这就是传说中“扶不起的阿斗”嘛?就算他关麟出马,也是烂泥扶不上墙么? 正在关麟陷入深深怀疑之际… 紧随着这条“刘禅被刺身亡”的消息,又一条消息传来,是赵云的亲卫亲自带来的消息,是一封书信。 从那狗爬的字上也能看出来,这字迹是刘禅的! 至于内容… ——『伱大爷的!』 关麟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差点就爆粗口了。 刘禅这小徒弟没死…先是躲在马车下,用“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条给苟住了,然后身上的犀牛铠又挡下了致命的暗器。 如果说仅仅这样也就罢了。 偏偏,刘禅在信中写明,他让赵云陪他演戏——诈死! 以此“诈死”来赚出幕后黑手,这就有点儿惊悚了。 看到这里时,关麟都不由得抬手轻拍了下脑门,他心里嘀咕着,这还是刘禅么? 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跟着老鼠学打洞,这小子是开窍了,是开蒙了,也是要出师了呀! 话说回来,诈死这一招…不是这四个月来关麟使用的手段么! ——『嘿,这小子学的还真快!』 关麟的目光继续下移,信笺的最后,刘禅那狗爬一般的字迹中…无外乎是什么“无需师傅操心”、“我有办法揪出幕后之人”、“师傅切莫再生我气啊,生气伤肝!”这类毫无营养的话语… 呃… 生气伤肝这种话,刘禅都能写出来,关麟觉得这小子脑子挺够用的呀! 等等… 关麟注意到白帝城,连忙问那赵云的心腹骑士:“为何是白帝城?” “刘禅公子特地交代过,若是云旗公子问起,就说白帝城乃距离荆州与巴蜀折中之地,主公和满朝文武闻讯势必会第一时间赶来吊信、奔丧…而一路风尘仆仆,赶至白帝城时,众人都会疲惫不堪,这时…若他们为刘禅公子夜里守灵,一定会倦意连连,止不住睡去,但…唯独有一人不会睡!” “幕后黑手——”不等这亲卫继续讲述,关麟直接打断。 “正是…”这亲卫颔首道:“所以,刘禅公子以这个方法轻而易举的就能揪出幕后黑手——” 嘶… 亲卫最后的话吟出,关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刘禅学的好快啊。 不仅是学会了他的“诈死”,还把他嘴精髓的“耍心眼儿”、“玩心机”、“攻人心”也学了个干干净净… 呵呵… 关麟不由得笑了,谁特喵的再说刘禅在长坂坡时被刘备摔傻了,关麟第一个都不愿意。 ——多聪明的孩子啊! 就是爱玩点儿、调皮捣蛋点儿… 乃至于关麟都琢磨着,历史上的刘禅也许…真的是“装疯卖傻”… 这是大智若愚的表现哪! 也罢…既然刘禅自己都布下一个局,关麟也不至于去扫他的积极性,权且试试吧。 保不齐,就把那条“大鱼”给揪出来了呢? 话说回来,这用揪么? 从古籍文献中所记载的那句…诸葛亮劝刘备的话语中足可窥探出端倪。 ——『(诸葛亮虑)封刚猛,易世之后终难制御,劝先主因此除之。』 有关刘封之死的内容,历史记载的并不多。 但只这一句,这不就是活脱脱的一出“夺嫡”之战的戏码么?刘封…不就是那“夺嫡”之战中,在诸葛亮致命一击下的牺牲品嘛! 索性不再想这边! 关麟话锋一转,直接询问一侧跪坐着的甘宁,“甘将军?庐江那边可有动静了?” “末将正想禀报公子。”甘宁如实道:“根据我那些水军、空军的兄弟带回的消息,张昭已经回庐江了…糜将军并未阻拦,甚至沿途派人护送,将其送入庐江城内。” ——『这就到了?那么…』 关麟心头暗自思忖…不过很快,他就做出了决定,他立刻吩咐,“甘将军,你去告知濡须口的周循、孙绍,也告知包围庐江的我二哥糜芳,就说鱼已入饵,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诺!”甘宁起身拱手,却又补充一句,“还有一桩事儿得告知公子…” “何事?” “仲景神医已经赴曹营去医治张辽,除此之外…曹操派徐晃来接替那张辽,看架势…曹操也对这庐江城是势在必得!” 唔…徐晃? 关麟心头暗暗的吟出这个名字。 的确,现如今的曹魏,曹操能派出张辽、徐晃两位战将在这庐江战场,足以可见他对庐江的势在必得。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曹魏与荆州是约定下的共伐东吴。 但却有一条不成文的共识。 那便是东吴的疆域…这城是谁打下来的,就归谁! 而庐江以北、合肥以南的德阳、六安悉数被曹军攻陷,曹魏的淮南战场已经连成一片… 若是庐江再失…那纵使日后东吴亡国,一个庐江就足以将江东与荆州一分为二。 这便是曹操打的如意算盘! ——『好算盘哪!』 只是… “呵呵…”关麟嘴角咧开,他笑了,一边笑一边爽然开口,“看来,曹操是要与我比谁先破这庐江城啊!那就…且比比看——” 话说回来… 古往今来的经验阐述者一个事实,那就是男人,最好不要太快,否则一定会出事儿。 但这一次…操刀未割,执斧未伐,局势使然…有时候,局势逼着你‘不快不行啊’—— … … 建安二十一年,十一月,张辽的病势日渐沉重。 这位曹魏最勇武的将军,此刻也不过才四十六岁,他虚弱的躺在床上,新来接替他的同乡徐晃紧紧握着他的手,一边是泪流满面,一边是不断的呼喊,“文远,文远…你坚持住,你坚持住!” 帐外传来五斗米教女巫那含糊不清的歌唱祷祝声。 就在重人的哀戚中。 “快让开,仲景神医到了,快让开…” 单单凭着张仲景的名头,就让所有兵士默契的分开了一条道,张仲景走到张辽身旁… 徐晃有些担忧,“都说阁下是荆州神医,荆州官医署在整个天下又颇负盛名,仲景神医…我就问一句,文远将军伤成如此模样…还有救么?” “莫慌,让我看一看…看一看…” 张仲景一边为张辽品脉,一边观察着伤势,不由得凝眉感慨,“怎么伤的这么重!” “是那古锭刀太…太重了…” 也不知道是张仲景的到来引发的动静太大,惊醒了张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晕厥许多天的张辽尽是突然开口说话。 这一幕直让徐晃等人惊喜交加… “醒了,文远你醒了…你醒了…” 张仲景已经开始从包裹中取出草药,这味道…张辽一闻,恍然察觉到了什么。“是…是卓姑娘的药!” “正是…”张仲景一边为张辽上药一边道:“昔日你威震逍遥津时,凌统身上几十处刀伤命悬一线,也丝因为这药痊愈的…卓姑娘到荆州时,毫无隐瞒的把这药留下来了,说是在荆州的官医署中…能救更多人。” 这…张仲景的话让哪怕是虚弱的张辽,额头上也宛若一股暖流激荡。 ——『她,又救了我张辽么?』 想到这个名字,与之相伴的怒火刹那间急冲而上,张辽不由得双手握拳,口中吟道:“狗贼,东吴…狗贼孙权!” 俨然,他又想到了那水战时徐盛的话。 卓荣是孙权授意下,是他杀死的! “哼——” 张辽不由得发出一声冷哼… “忌怒…”张仲景提醒道,“愤怒会让你气血翻涌,这不利于伤口的愈合,既你有此一劫,又是她留下的药…或许这就是冥冥中的天意!” 上过药后,张仲景从容的又拿起银针,之后展开他的褡裢,铮亮的铁八件排成一排…“还需要做个小的手术…或许会很疼,文远将军你忍一下!” 手术? 俨然,这个时代…对于这样的辞藻,还是太过陌生。 张辽却示意,“一切听仲景神医的!” 不过…他还是用极其虚弱的声音朝仲景神医道:“神医,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对徐将军说一下,可否?” “自然,但不可耽搁太久!” 张仲景收起了医具,快步走到账外…一干兵士也默契的走出军帐,所有人的目光都焦距在这军帐中,可张辽的声音太清太细,没有一个人能听清楚。 “公明…那徐盛的古锭刀重创了我,否则…我定会一马当先碾碎东吴,屠戮一方,为我那恩人报仇雪恨…” “我懂…”徐晃握住张辽的手,“你、我同乡,又是同僚,更是挚友,你的仇便是我的仇…攻破江东之日,我定让他人畜不留,让那孙氏一族人头落地,白骨于野…以雪你心头之恨。” “多…多谢…”药物开始起作用,张辽已经感受到了伤口处那愈发绷紧的感觉… 这种感觉,昔日里在四方山上,在他与凌统交手之后,在卓荣的一番用药、用医下,也是如此。 卓氏良药,卓尔不凡—— 良药尤在,却已是物是人非—— 呼…张辽又是发出一声呼气,他尽可能的打起更多的精神,“公明,还有一事。” “你说。” “得庐江者得江东,若那关家父子得庐江,那荆州与江东连成一体,纵使攻下江东,也势必会几番异手…与这一对关家父子交手,我们必须有更多的砝码,不能费心劳力,损兵折将,却为他人做了嫁衣!” ——庐江么? 张辽的话让徐晃重重的沉吟,在来此之前,曹操也曾再三向他嘱咐,庐江若得…则淮南、庐江连为一体,待得东吴亡国之日,他关家父子再想图谋,就万般艰难。 反之…若庐江归于荆州,那荆州与江东连为一体,到时候…就…就难了—— “文远,咱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徐晃郑重的开口。 “你打算怎么做?” “呵呵…”徐晃浅笑道:“关羽撤下,荆州军统兵的不过是个糜芳,此人…我打过交道,别看最近坊间传得他斩周泰、诛潘璋、败徐盛…呵呵,他的斤两我一清二楚,我让给他十个也不是我徐晃的对手!” “我欲约他一道攻城,凭我的统兵之术…难不成,他还能比我先破城?而一旦破城,舒城的城门紧闭,他糜芳就是想进来?他有那么个胆攻我么?” 这… 张辽已经再无力去回答徐晃,因为药力的作用,他的意识已经渐渐的迷离,渐渐的陷入昏迷。 他梦见自己坠落在水中,载沉载浮… 这些年苦练水战,水性极好的他却是浑身酸疼,只能任由波涛裹挟着自己一次次沉溺。 阳光在他头顶如同凌乱的剑光,让他睁不开眼… 他好像好坠入黑暗,可在最后一个,那个他永远也忘不掉的女人伸出手,紧紧的抓住了他。 可…那个女人却因为救他,而被黑暗吞噬。 她在发出轻声却颇为急促呼救的呢喃:“张大哥,救我,救我——” 然而水涌入她的口鼻,让她难以呼吸。 『张大哥没能救了你,但,冤有头,债有主,张大哥让整个东吴给你陪葬——』 黑了… 眼芒中一切的一切悉数都黑了。 … … ps: (没码完,有急事要出去…半章多点儿先发了。) (本章完) 第五二五章 主公既降!我等死战? 飞鸽传书利用的是飞鸽的归巢性。 鸽子在一个地方长大后,不管带到哪里,都可以找回原来的巢。 有记录,现代的信鸽最远可以飞行一万六千公里。 但古代的飞鸽远远达不到这个记录,训练后的飞鸽最远也就飞行一百公里,如果有山区,这个距离还要下降。 故而,建业的飞鸽无法直接飞到庐江,中间需要经过几次周转,而濡须口就是重要的周转站。 可以说… 控制了濡须口,就已经完全控制了东吴与庐江的联系。 “一切按计划进行!” 当周循、孙绍看到关麟传来的这条指令后,两人的嘴角均微微的勾起,终于…他们等到这一天,等到让孙权这狗贼众叛亲离的一天。 一封封建业传来的书信,包括孙权如何抚恤军士们的家属; 包括孙权如何重新丈量土地,重新划分田亩; 包括孙权采取的一系列“亡羊补牢”的措施… 这些本是为了振奋庐江军心、战意的书信被周循悉数抛于一旁,然后一把火焚毁。 取而代之的,周循亲笔书写出两封信。 一封是发往庐江的,内容是,主公已然先降,我等还坚守?死战什么?濡须降了—— 另一封是发往建业的,内容是蒋钦、贺齐背叛…庐江被他们拱手让出,濡须危如累卵。 周循很期待,这样两封信分别传往庐江、建邺城后,会造成什么样的局面。 而待得周循落笔,他揣着下巴,一边观察,一边道:“如此计策是好,可孙权那狗贼,会不会狗急跳墙,得到这信件后,第一时间去抓捕蒋钦、贺齐的家人,然后为难他们…” “会!”孙绍不假思索的回答,“不过,这也在云旗公子的意料之中,鸿雁的人早就将他们的家人给接走,当然…只是家人接走,那些府上的仆役一如既往的会留下,若不见到些血…怎么让蒋钦、贺齐投降后心悦诚服!” 呼… 孙绍的话引得周循长长的吁出口气,他不由得感慨道:“云旗公子做事总是严丝合缝,让人不佩服不行…” “好了。”孙绍拍了拍周循的肩膀,“寄信吧,江东终于要变天了——” … … 庐江的治所舒城,此间衙署,张昭愤怒的咆哮声惊起了树上筑巢的雀。 ——“母之,诚彼娘之非悦!”(妈的,真特妈的不爽) ——“而令吾所气愤!”(让我真的很生气!) ——“汝彼娘之大去老狗!”(你特妈的死老狗) 张昭已经愤怒的怒哮了整整一刻钟了,文人没有武人那么粗犷,但当真愤怒起来,口中的言辞便如刀剑一般。 乃至于顾不上是否粗鄙。 儿子张承站在张昭的身后,他们面前站着的则是贺齐与蒋钦。 至于,是什么让张昭如此愤怒,就在刚刚张昭已经娓娓道出。 ——『孙权这狗贼,名义上让我等坚守庐江,可私下里却献出女儿,遥尾乞降…放弃抵抗,归降了荆州!偏偏如此也就罢了,强弱之势,我等无需愤慨,可这狗贼竟与关麟约定,让荆州派遣飞球升空,在舒城附近焚烧一番,造成炼狱火海,以此逼迫庐江投降。如此他孙权再投降那就是局势所迫,就是悲天悯人,就是免得东吴遭受生灵涂炭,他孙权不再是投降之君,反倒是成了大圣人…可我们…我们却成为了投降之臣,哼,此狗贼只顾自己名声,全然不顾我等,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无疑,张昭的话,贺齐、蒋钦…连带着官署中的一干文武是相信的。 往往在东吴…提及张昭,众人就会想到“举邦敬惮”这四个字,而这四个字的由来,是因为张昭外表持重,有使人震惊的气势。孙权常说:“我和张公谈话,不敢随便乱说。” 于是举国都很敬畏张昭。 也正是这一股习惯性的敬畏,张昭的话…没有人会质疑,再加上他是出使江陵刚刚回来,又有儿子以及一干东吴密探的见证。 大虎、小虎当真出现在江陵… 孙尚香也的确有过向关麟下跪的举动,这些连在一起,不由得众人不信哪! 只听得“砰”的一声… 蒋钦一拳狠狠的砸在桌案上,“可恶!我等拼死一战,可主…不,是那孙权竟献女乞降!我等在他孙权眼中究竟是什么?是无关痛痒的,是他保全自己名声的工具么?可恶!可恶…” 一连两声可恶,一声比一声高,到最后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乃至于,蒋钦刻意用“孙权”这样的称呼代替了“主公”,由此可见,他是何其愤慨! 贺齐则是泱泱的走出房间,他一手捶在立柱上,一边仰天高呼:“臣等正欲死战,主公何故先降?” 张承连忙道:“几位将军,反正东吴一定要归降,成全那孙权的名声,不如成全我们自己的,这样归降于荆州后,也当能受到那关羽、关麟的重用…” “有道理!”蒋钦连忙附和道:“哼,他孙权竟能提出让飞球漫天,让舒城外沦为炼狱火海,那便是视我等的命如草芥…哼,这样的主公何必效忠?他既降了,那我等就先降…他都不在乎我等生死?我等又管他作甚?” “报——” 就在蒋钦话音刚落下,一名信使匆匆而来,他一手握着一只飞鸽,一手已经取下飞鸽脚上的信笺。 “濡须来消息了——” 说话间,这信使将信笺递给了贺齐,贺齐迅速展开,蒋钦、张昭、张承…还有这屋内的一干文武悉数凑了过去,而随着信笺完全展开,八个大字赫赫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主公既降!我等死战? 前面四个字是陈述句,后面四个字是反问句… 意思是,主公都特喵的降了?我等还死战什么?还为谁而战? 无疑…这八个字的含义是濡须降了—— 而这一封信,这信笺中阐述的事实,就宛若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濡须的周循都降了,他们庐江还坚守什么?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彼此交汇。 大家像是已然认定了一个铁一般的事实。 ——东吴已经完了! ——孙氏一族对江东的统治结束了!彻彻底底的结束了! 贺齐的脸色颇为复杂,他是孙权一力提拔起来的将领,不到万不得以,他不会背叛。 但…现在,已经不是他是否背叛的问题了,而是孙权当先背叛了他们。 他的声音变得凄楚。 “呵呵…主公既降!我等死战?呵呵…主公既降!我…我等死战…死战?死战…这还死战什么,开…开城投降吧——” … … “特奶奶的…” 庐江的治所舒城外,糜家军的中军大帐内,糜芳不断的来回踱步,一边踱步,一边爆着粗口。 至于缘由,就在刚刚…徐晃派使者来到这糜家军的军寨,开门见山的就提出,徐晃将军约糜芳将军明日一道攻城。 也正是这件事儿,让糜芳踌躇不已,思虑再三,难以抉择。 “将军…” “爹?” 关平与糜阳同时开口,两人彼此互视一眼,关平当先问道:“之前进攻舒城,我军孤掌难鸣,这也是久攻这庐江不下的缘由,如今曹魏那边…徐晃代替了张辽,更是相约将军明日攻城,这不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儿么?怎生将军…如此…如此踌躇?” “唉…”回应关平的是糜芳一声长长的叹息,他脚步一顿,解释道,“徐晃约我攻城?他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我会不知道?他是要跟我抢这舒城…” 说到这儿,糜芳看了一眼高高挂着的舆图,继续说道,“你们看看,如今的庐江一地,北边的德阳、六安悉数归于曹魏,南边的桐城,居巢、晥口这些归于我们荆州,如此…这舒城的位置就显得至关重要,若这舒城有失,那整个曹魏就可以用庐江将江东与荆州一分为二,荆州、江东无法连成一体,就是打下来江东,也早晚被那曹魏攻去…所以…那徐晃是与我比谁先破城!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特奶奶的,他徐晃就笃定,他会先我一步破城!” 噢… 糜芳这么一说,账内的一干小将全都明白了,原来…这舒城一战,还有这么多的弯弯道道。 “爹…那?怎么办?若是不夹攻,反倒是会落人口舌…” 糜阳忧心忡忡的问。 “怎么办?”糜芳突然双手握紧,像是已然做出了什么决定,“攻…他徐晃以为就快过老子,可老子就不信他能赢我!他徐晃五子良将之一,是勇武,论及勇武与统率…老子是比不上他,但老子有钱,传我军令…明日攻城,先登破城者,庐江本地良田赏赐百亩!若是先登阵亡,那无论是否登城,赏其家人良田五十亩!待得破了这舒城,城内府库钱粮,本将军悉数拿出来犒赏三军——” 这… 好丰厚的条件哪! 古人当兵没有那么多的信仰,无外乎是当兵吃粮,无外乎是幻想着衣锦还乡,良田百亩、五十亩…府库钱粮,这等赏赐实在太诱人了。 只是…此间的兵马超过两万,不少帐中将领怀疑,糜将军?有这么多粮么? 提及钱这个问题上,糜芳丝毫不含糊,他仿佛看出了众人心头的疑窦,“哈哈哈哈…”他一边大笑一边说,“至于田亩,你们放心,我三弟答应过我,未来攻克江东,那江东的钱、江东的地悉数都归我糜芳,归我糜家…当然,三弟是这么一说,咱也是讲究人,这些城池田亩,糜家只要一半!剩下的统统归还给三弟,做人留一线…当然,哪怕只有一半,这些田亩赏赐先登城楼者,也是足够了!” 糜芳一边说着话,一边摸了摸他那肥嘟嘟的肚子,仿佛已经开始幻想,江东半数的地都是他的! ——那是何等舒爽得感觉呀! 这… 反观帐内众人,关平、关银屏、王甫、赵累还有糜阳,他们都在沉吟,越想越是觉得…糜芳要这么慷慨,那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保不齐还真能先一步破城—— 正在众人沉吟之际… “报…” 一声通传,“舒城内派出张昭为使…求见将军。” ——『又是张昭?』 糜芳心下嘀咕,这老头子…做使者上瘾么?刚刚去过江陵,又要出来…闲得蛋疼啊! 心下这么想,嘴上却说。 “传——” 不多时,在兵士的引领下张昭步入这大帐,连同他来的还有两个年轻将领。 “张长史,伱…” 不等糜芳张口。 张昭目视左右,当先介绍道:“糜将军,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奋武将军贺齐,这位是荡寇将军蒋钦…” 唔… 随着张昭介绍着这两人,糜芳一时间还没回过味儿来,但…他觉得这俩名字好生熟悉啊! 等等… ——『贺齐?蒋钦?这…这不是守舒城的东吴将领么?』 ——『就是他二人让云长攻城未果,吃了大亏,他们…他们怎么…』 顿时间,糜芳露出很惊讶的表情,其实…何止是他惊讶,整个大帐中,所有人都很惊讶。 大战在即,敌将来了?这… 只是…惊讶的还不止这些! 只见得“啪嗒、啪嗒”两声,贺齐与蒋钦竟是单膝跪地,“末将拜见糜将军…我等愿降——” 啊… 啊… 这话无疑让糜芳有一种惊掉下巴的感觉,不是说好明儿个夹攻的么? 这就…降了? 等等… 在一个清奇的脑回路下,糜芳琢磨着——『他们降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就不用再拿出那么多的田亩、钱粮了?』 没错,糜芳的脑回路决定,他当先想到的就是钱…这是要省大钱的节奏啊! 当即,他一蹦三尺高,“好啊,你们降的好啊…降的好啊…” 糜芳扶起贺齐、蒋钦二人,然后与二人勾肩搭背。 糜芳这人就这性子,谁帮他赚钱,那就是他亲爹,谁帮他省钱,那几乎也约等于他亲爹了。 故而… 糜芳情难自已,喜出望外,笑逐颜开。 蒋钦与贺齐也是一惊… 这糜芳…这么激动的么?如此这般欢迎他们的么?这亢奋、高兴之情,简直是溢于言表…这…这完全不是装出来的吧? 一时间,蒋钦与贺齐彼此互视。 通过眼神,两人似有言语交汇。 ——『这投降,果然投对了…』 … … 翌日,正午。 舒城以北,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得大地都在轻轻地颤抖。 举目望去,但见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队人马,鲜艳的“魏”字旌旗在苍穹下迎风飘扬。 明亮的铠甲闪烁着夺目的光泽,参差的刀剑直插天空,泛着冷冽的寒光,贴地的马蹄发出沉重的隆隆巨响,以不可阻挡之势奔涌而来。 那扬起的尘土滚滚涌动,犹如海潮般袭来,令人望而生畏,毛骨俱悚。 这是徐晃与这支南征的大魏淮南兵… 徐晃一马当先,站在众兵士的最前方,遥遥望着那目之穷尽处的舒城。 “贼众虽多,皆不过东吴宵小,‘胜不相让,败不相救’,非有仗节死义者也…今日封侯之秋,诸君勉之。” 徐晃吟出这么一句,然后令旗挥动。 这是魏军开始进攻的信号… 一时间…整个旷野布满了黑压压的士兵,好像潮水一般迅速涌来,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他们奋勇向前冲去。 眼神里透着决一死战的冲天豪气,手里不停地挥舞着那锋芒毕露的兵刃… 似乎,每一个魏军兵士都知道,这是一场艰难的战役。 他们不仅要攻下城池,按照徐晃将军的说法,他们更要先荆州军一步,攻陷城池! 此时的徐晃巍然而立,仿佛在他的想象中,他已经看到,大片的兵卒倒毙于横流的血泊之中,身后又有人举刀而上,厮杀声和金戈交鸣声响彻天地,满目都是尸山血海,令人毛骨俱竦。 当然,这只是想象… 事实上,攻城战的惨烈远远比这想象更凄惨十倍! 对此,徐晃与魏军都做好了准备。 哪曾想… 就在这时。 ——『不对呀!』 徐晃敏锐的察觉这舒城不对。 是不对,因为这舒城的城楼上插着的是“糜”字的大旗… 糜? 整个东吴压根就没有一个将军姓糜,那…那… 登时间,一抹不详的预感从徐晃的心头浮现而起。 几乎与此同时… “徐将军——” 一道嘹亮的声音自城楼上传出,徐晃抬眼…出现在他眼中的是糜芳! 这… 一时间,徐晃懵了,不知道这是啥情况? 不是他与糜芳约定攻城么?糜芳现在独自站在里面,这算什么?这舒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晃的心头登时升起一万个问号。 糜芳的声音却再度从城楼上传出,“徐将军,这可不是我不守约定提前来攻,是舒城主动降我的…哈哈哈哈,本还想与徐将军在统兵攻城上较量一番,看起来…没这机会咯!哈哈哈…哈哈哈哈…” 糜芳笑的颇为嘚瑟…这种居高临下,嘲笑曹魏五子良将的感觉,让他心头一阵清爽。 又省了钱,又夺了城,呵呵…之前还琢磨着,云旗寄信来…让他准备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现在好了… 全懂了,一定是三弟又用了什么手段,让东吴望风归降。 这感情好啊,省下的钱、粮、地,还不都是他们兄弟的? “徐将军,请回吧…下次咱们夹攻建邺城时,再一决雌雄如何?” 这…徐晃的脸憋得通红,为了这次攻城…他昨日特地做了一番动员,诸如“今日封侯之秋,诸君勉之”这类的话语已经将整个三军的士气激昂到了顶点。 他有把握,凭着他的统律,待得他攻破城池之际… 糜芳那边连城墙都没登上去呢! 可…可现在的一幕,无比嘲讽。 就是这个他徐晃万般看不起的小角色——糜芳,他抢先一步破城,也就是说…荆州与江东连成一体,这将成为无法逆转的趋势,反倒是他们曹魏…再要攻江东,又得走濡须口这等水路! 陆路彻底堵死了呀… ——“可恶…” 徐晃龇牙咧嘴,他怒目瞪向糜芳,身旁的副将请战道:“将军,攻江东的城也是攻,攻荆州的城也是攻,何不一鼓作气,将此城攻陷…” 这话本没毛病。 孙刘联盟都不过是各怀鬼胎,更别说…荆州与曹魏的约定,呵呵…背叛,背刺,这不过是常规操作罢了。 只是… 徐晃在沉吟了良久后,那握紧拳头的双手还是松开了,他“唉”的一声长叹口气,然后愤愤然的说:“你没看清楚如今的局势么?这舒城里的何止是他一个糜芳!舒城降了,庐江降了,如今这城里是两拨人马…昔日单单江东一军就能抵挡住关云长的攻势?如今…本将军倒是可以下令攻城,但,这城能攻下来么?难道…淮南军的战力远远胜过关家军么?” 这… 话虽然不好听,但徐晃说的是事实,是板上钉钉,不容置疑的事实。 而随着徐晃的话,一众副将纷纷低下了头,再不敢言语。 呼… 呼… 反观徐晃,在又是两声粗重的呼气后,他艰难的、一字一顿的下令,“撤军,撤往合肥,当务之急,需急图濡须口…否则,濡须口若再度落入荆州之手,那我军在江东,又如何站住脚跟?” 啊… 听到撤军的指令,一干兵将还是不想撤,毕竟…现在是箭在弦上,这要灰溜溜的褪去了,那…那这段时间的努力不都白费了,不都付之东流了么? “没听到本将军的话么?撤退…撤往合肥——” 徐晃愤怒的嘶吼,这嘶吼中的不甘、无奈、愤然…仿佛会传染一般,迅速的传递在三军每一个将士的心头。 最终,魏军将士还是退了… 倒是徐晃,他最后深深的扭头,抬着眼望向那舒城的城头,他像是想咆哮一声,可最终…深深的叹息取代了咆哮。 他想最后留下一句诸如“我会回来的”这样的狠话…但,他觉得…他若是喊出了这句话,那嘲讽的一定是他自己! ——栽跟头了… ——他徐晃这是出师未捷,狠狠的栽了个跟头了。 反观城楼上的糜芳在目睹魏军退去后,他自是一身轻松,他转过身朝向一干东吴的降将… 他心里琢磨着什么,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向这些降将。 “那啥?我有个问题…虽有些唐突,但是憋在心里头,难受的很,还望诸君不吝赐教…” 张昭与贺齐、蒋钦互视一眼,然后回道。 “将军但问无妨!我等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就好,那就好…”糜芳一边掰着手指头,像是在心里头默算着什么,一边把他这个不吐不快的问题抛出:“咱们江东一共有多少地啊?” 啊…啊… 张昭、贺齐、蒋钦一愣,他们能想到,这位糜将军会问江东有多少户籍,还有多少兵,多少船,多少文臣武将… 可地?地! 三人顿时怔住了,话说回来,他们哪里知道…对于糜芳而言,兵、户籍、船、文臣武将,他才不关心呢,他就关心打下这江东后,他能分多少地! ——这个很重要! … … (本章完) 第五二六章 麒麟儿又教出一个麒麟儿!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孤做了这么多,孤又待他们不薄,可那贺齐、蒋钦竟献城投降,竟是背叛孤…他们对得起孤么?孤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深夜,吴侯的宫殿中传来无比忿怒的咆哮。 一时间,整个王宫所有的房舍,烛火悉数点燃,无数兵士的脚步声响彻而起,整个一副山雨欲来的既视感。 建邺城的清晨异常的寒冷。 口中呼出的热气转眼间化为白雾,飘散在寂静的长街。 吕蒙深夜受命,已经提前对“蒋钦、贺齐”连同一干军将的府宅团团包围,确保不走漏一人,现在,他要收网,非常之时…这等背叛之人势必严惩,如此方能以儆效尤。 他沉稳的走在石板路上,右手扶着腰间三尺长剑,身上由几千铁片结成的黑色鱼鳞铠随着脚步“哗哗”作响,身后则是黑压压的一百孙权的亲兵——车下虎骑! 这一百人虽然噤声不语,但从整齐的阵列之中,不可抑制地散发出一股杀戮之气。 到了…是一处看起来较为普通的宅院。 门口的家丁战战兢兢的迎上,问道:“不知军爷有什么事儿?” “这里可是蒋钦将军府上?”吕蒙的语气还算客气。 “是…大人是…” “吾乃东吴右都督吕蒙,奉主公之命,前来搜捕要犯!” 啊… 这家丁吓了一跳,“右都督是不是搞错了,这将军府上怎会有要犯?” 吕蒙一把推翻面如土色的家丁,大步踏入院中,高呼道:“蒋钦背叛东吴,献城投降荆州逆贼,本都督奉主公之命,凡是蒋府中人一力缉捕…” 百名车下虎骑平举长戟,冲入院中,迅速控制了局势。 院子里的家丁和使女一点反抗的念头都没有,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这种景象…吕蒙已经见过太多次。 在东吴,只要背叛孙权,除非是顶级的豪门大族可以有恃无恐,其余的中小家族…哪怕是全族覆灭也不过是一朝一夕之间,何况只是一个将军? “锵啷”一声… 吕蒙拔出长剑,气定神闲的持剑站在院中,他在等…等缉捕后具体的数字,也在等,等其它同时收网缉捕要犯的宅院中,那些具体数字的报送。 这年代就是这样,一人犯罪,牵连全族… 这本就无可厚非。 只是,约一盏茶的功夫,手下接连禀报。 “将军…蒋钦府中只擒获了一干下人与仆役,其族人家属均在几日前秘密被送出…” “将军,贺齐府中亦是如此…” “将军,庐江其余诸将府中亦是如此…” “将军,就连张长史府中的家眷亦被提前迁走,留下的唯有毫不知情的仆从!” 唔… 无疑,这一条发现,更加应证了庐江投诚的真相,蒋钦、贺齐他们看来是早有预谋…他们数日前就在为庐江献城投降做准备了。 ——『好啊,本都督本还不信!』 ——『哼,不曾想…是真的枉费了…主公对他们的一片信任!』 带着满腔怒火,吕蒙愤怒的吩咐:“都押入牢狱,严刑审问…” “诺!” 一众兵士已经开始给留下的这些仆役、女使带上枷锁… 就在这时,一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吕蒙的身前,这人名叫蒋叁,乃是蒋钦的侄儿,因为这几日的外出刚好错过了家族的强行迁移,才刚一回来,就被官兵团团围住。 如今听闻舅舅背叛,他打从心底里一百个不信,他双手抱住吕蒙的腿,苦苦哀声道:“我舅舅一生效力于东吴,东征西战,从来身先士卒…不顾生死?他…他的命是东吴的,他…他的一切都是东吴的?他…他不会投降,更不会背叛…还望…还望右都督查清此事,还我舅舅清白!” “舅舅?”吕蒙重复了一遍这个称谓,像是蒋叁的话,他只听进去这么一句。 又仿佛这个称谓,让他有一种抓到一只漏网之鱼的欣喜。 他毫无表情的扬手,剑气凛冽,一道寒芒闪烁… 面前这位蒋钦的侄儿已然身首异处! 长剑归鞘,吕蒙看着身旁一名小校将蒋叁的头颅装进木匣。 这时,房内突然冲出一个披头散发,手持利剑的人,尖叫着向吕蒙冲来,还未等这人近身,吕蒙身边的虎贲卫士平举长戟,已将来人刺翻在地。 吕蒙皱着眉上前查看,发现倒在血泊里的竟然是个六十余岁的老妇人,吕蒙直接吩咐,“查,查明她的身份!” 不多时有兵士禀报,“此人乃蒋钦的乳母…” 原本还蹲下来,将手指搭在老妇人脖颈间,感受着她脉搏越来越弱的的吕蒙,闻言后直接摇头。 老妇人老态龙钟的面孔上满是恨意,她狠狠的瞪着吕蒙,仿佛…说她的“孩子”是个叛贼,这件事儿…她是最不容易接受的。 只是眼光却渐渐的涣散,直到…再没有了眼神。 吕蒙叹了口气,指了指身后倒地的女儿。 “将她的头颅也割下来…” 话是这么说,吩咐是这么吩咐,可吕蒙知道,怕是只这二人…是无法让主公孙权的怒火消去! 庐江…干系太大了! 失去庐江,失去治江权,相当于…整个江东已经明晃晃的亮出来,任凭那荆州与曹魏的兵马践踏—— “统统押下去,严刑拷打——” “要见血——” 吕蒙凝眉再度强调。 话越是冷峻,越是遮掩不住他那颗已经有些“惶惶然”的心… 难道,真的要走那最后一步! 走那无路可走之下“退往夷州”,一切从头开始的的一步么? … … 街边食谱里炖羊肉的香味儿随着热气钻进了鼻孔,让人精神为之一振,食指大动。 许久不回江陵城旧城,关麟发现街道变化不大,很容易找到得胜桥下这家食铺,就在昔日那听书的茶摊旁边… 关麟吸吸鼻子,走了进来。 “四公子亲临,要吃点什么尽管点,统统算我的…”掌柜低着腰,颇为热情问道。 “该怎么算怎么算,本公子不差这点钱。”关麟笑着回答,然后询问同行的陆逊、士武,“你俩吃什么?” “都行…” “那就三碗热汤,一斤羊肉,三张胡饼,还有你这儿自己腌制的腌菜也来上三小碟。” 关麟熟悉的点餐,他们故意挑了个角落里的桌案坐下,从这里能看见这家食铺的全貌,却不太会被人注意,这是关麟一贯的习惯。 羊肉汤端了上来,关麟盘腿而坐,拿了一张胡饼,掰成小块儿,放到了汤里,等胡饼泡得稍软一点,用筷子搅了一下,然后把肉和饼一起加起来,尝了一口。 不错,虽然许久没吃过了,但这个鲜香的味道却一点儿都没有变。 陆逊与士武看关麟吃的津津有味,也学着他的吃法,没曾想…这羊汤泡胡饼,果然一绝… 就在这时,隔壁座位上的客人正在议论。 “听说了么?庐江城降了…那屡次三番抵挡住关公进攻的蒋钦、贺齐竟然向咱们糜太守投降了…” “我一直就说,咱们糜太守是个有福之人哪,自打他不顾年龄、不顾礼数,坚持与云旗公子义结金兰后,他是连战连捷呀…算算,关公手下的亡魂中…有名的无外乎华雄、颜良、文丑、文聘…还有五关六将的那些杂碎,不提也罢…可咱们糜太守也不逞多让啊,周泰、潘璋、马忠…就连那重创魏上将张辽的徐盛也败在咱们糜太守手上,更莫说昔日他阻文聘之军,如今威慑庐江,逼迫投降…依我看,糜太守的功绩已经不逊色于关公了!” “糜芳?他也配不逊色关公?看看他那大肚子?那肥嘟嘟的脸颊,这哪里有个上将军的样子?” “唉,你这人怎么说话呢?糜太守可是履立大功,怎么能单单以外貌视人呢?” “收声,收声,你们议论的是不是跑偏了,咱们该聊的是未来荆州与江东就要连成一体了,如此…那与曹魏…咱们可就是南北对峙的局面了呀,这让我想到了四百年前的楚汉相争…那时是东西,如今是南北…” 听到房内的食客们议论纷纷,关麟只是笑笑,安安静静地喝着面前的这碗汤,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碗汤里。 小人物们总是对时局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测,虽然大多都挺肤浅,但也不乏有些一针见血。 只不过,就算他们真的有人能看透了时局,也只是汇入大河中的水滴,被奔流的河水裹挟而下,再心有不甘也无能为力。 天下大势,本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恰如这眼前的这碗汤,单独去品,羊汤是汤的味道,胡饼是胡饼的味道,可若是把胡饼浸泡到汤里,那就是一番别样的美味。 而就在关麟听旁边人议论之际… 有一名文吏跑来,在陆逊的耳边提及了什么,陆逊听完后,立刻小声禀报关麟,“云旗,濡须的信孙权收到了,果不其然…震怒之下,孙权尽诛这些家族的家小,以儆效尤…得亏鸿雁抢先一步,撤离了不少人,但依旧有超过二十个来不及撤离的枉死于孙权的刀下!” “一将功成万骨枯…”关麟淡淡的回道:“我们已经尽力缩小损失,但终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是啊…”陆逊感慨道:“只死了二十个他们的族人…已经算是很顺利了…那么接下来…” 陆逊的声音进一步的压低… 关麟也把声音降到最低,用只有他们三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计划的确异乎寻常的顺利,那么…接下来的戏码就是——周循死战丢濡须,忠贞之志昭天地…” 啊… 关麟的话让陆逊一惊,他连忙反问:“都这种时候,还不撤回周循及其家属么?让周循回江东…是否有些过于冒险了!” 陆逊的意思…并非关麟的计划不好,而是太冒险,也是这种时局下,根本不必要如此…庐江已经占据,以庐江为跳板,飞球升空…东吴有多少兵…也都攻下来了。 但,这话刚开口,陆逊就意识到他想的简单了。 云旗对东吴的战略中从来没有启用过“飞球”,或许是因为飞球升空,炼狱火海之下,哪怕破城,可百姓对他留下的印象必定将如曹魏一般是恶魔,是魔鬼,是杀戮… 这样并不利于之后对东吴的统治。 这很现实! 炼狱火海就如同曹操的屠城,屠的时候倒是容易,也能起到威慑效果,可后续…往往会有一系列的麻烦,关麟要的是稳…而不是刚猛与迅捷。 也正是因此,陆逊意识到,关麟的飞球与火海…只是对敌人已经完成迁徒百姓的城池使用过… 这是陆逊突然间想明白的。 关麟却从另一个角度回答了陆逊的问题,“回江东,这不是我提出来的,是周循与鸿雁提出来的…他们说,他们会想办法接管江东的边防,若如此,我军渡江将一马平川,再无半点阻碍…也能让双方的损失降到最低,当然,这话听起来并不轻松,但既是他们提及的,我愿意相信他们,且制定对应的策略辅助他们…” 说到这儿,关麟将碗中最后一口羊汤一饮而尽,胃部的暖意让他一阵舒爽,他话锋一转,“比起江东这边,我反而更关心白帝城那边的情况!” 是啊… 阿斗如何呢? 刘备与阿斗相见,又会激荡起怎样的火花? 这些都是关麟更关切的。 而随着关麟把话音引到白帝城,陆逊掐指算了算,“今日,成都的快马也该到白帝城了吧!” … … “爹?” 白帝城,当刘备在一间密室内见到儿子刘禅时,他真的是惊喜交加。 然而,这份惊喜只持续了短暂的、须臾的时间,紧随而至的,刘备有一种想弄死这个孩子的冲动! 他一天多少政务、军务? 他一天操持着多少心? 他一天要见得多少人?笼络多少人心? 尽管有诸葛亮、法正的辅助,可他作为这蜀中之主,他操持的那封心丝毫不比任何人少。 可他竟被这臭小子给骗了! 不光骗了他,整个满朝文武…悉数都被他给骗了! 就这一趟满朝文武赶来白帝城,需要耽搁多少功夫?需要消耗多少精力… 刘备是越想越气。 故而,哪怕是面对笑吟吟的迎面跑来的亲生儿子,他毫不拖泥带水的面带冷笑,扬手便给了刘禅一个耳刮子。 “啪——” 这一耳刮子干净利落… 刘禅本是来请功的,他笑的极为灿烂,可现在他只能捂住腮帮子,“爹,你怎么打孩儿?” 刘备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刘禅,“我总算知道,为何就连云旗都不愿意教授你,如此大事,你都敢诈死戏弄为父,戏弄诸臣,视蜀中政务、军务于无物,由此可见…这半年来在荆州,你究竟胡闹成什么样子?也怪不得云旗要将你逐出师门!不学无术了,肆意妄为,你这行径与那荒唐昏庸的桓、灵二帝有何不同?若有朝一日为人主,那必定也是个昏庸之主,是个能将基业拱手让人之主!” 刘备这一番如疾风骤雨般冷冽的话劈头盖脸的吟出,刘禅只觉得脑瓜子都是嗡嗡的,不争气的眼泪从眼角落到嘴角。 他…他做错什么了? 当然,这不重要? 在父亲心目中,他…他刘禅就是这样一个不学无术、昏庸荒唐的儿子么? 父亲甚至不愿意给他解释一番的机会么? 父亲这何止是否认了他刘禅,更是连云旗公子这几个月的的教授也一并否认了。 ——“哗啦啦…” 眼泪流淌… 刘禅抹了把眼睛,强行忍住那连绵不断、呼之欲出的的泪水,他第一次无比硬气的迎上刘备那冷冽的眼神。 “爹…” 刘禅有些颤抖的张口,像是即将第一次反驳他的父亲,他尚未做好充足的准备。 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西游记》中讲孙猴子被唐三藏误会了三次、责骂了三次、紧箍了三次…起初我看到这里时,还觉得不信,哪里有人会这般误会他人…甚至不给人解释的机会!可现在孩儿信了,现实远远比这那《西游记》中记载的更荒诞,明明是做对的事儿,却…却会被误解,如此这般?我还做对的事儿干嘛?父亲干脆再来几巴掌,将我扇死好了——” 刘禅的话让刘备有些错愕… 这是什么跟什么? 等等… 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顶嘴的?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好的不学,愣是把坏的全部都学会了是吧?” 刘禅直面刘备的怒火…“父亲问我学到了什么,孩儿学到的是…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今尔出于崖涘,观于大海,乃知尔丑,尔将可与语大理矣。” 这… 井里的青蛙不能和它谈论大海; 夏天的虫子不能和它谈论冰; 不能和见识浅陋的人谈论大道理。 这… “咳咳咳…” 诚如昔日关羽听到关麟对他说这一番话时的心情与心境,此刻的刘备几乎与那时的关羽一般无二似的猛地、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偏偏,当初…关麟向关羽说的这番话,刘备还是提前通过杨仪知晓的… 只是,彼时彼日,他又何曾能想到,这一番话在今时今日会被他自己的儿子作用于他的身上。 “逆子…逆子…” “逆子就逆子吧!”刘禅毫不在意一挥手,“逆子能帮我二叔赢下襄樊,逆子能帮我二叔夺下许昌,逆子能帮我二叔攻下东吴,乖顺之子有这能耐么?话不投机,走了,不说了——” “你敢走一步试试?”刘备那不容置喙的语气一如既往。 刘禅一甩袖子,本是虎头虎脑的他,这一刻变得寒芒似刀…“不敢走,那还配当逆子么?” 说着话,他已经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房间,浑然没有给刘备半分反应过来…亦或者是动手的机会。 直到刘禅走出,刘备才后知后觉的想要去追上刘禅。 “主公…” 却在这时,屋内的赵云实在看不过去了,他迅速的拦在了刘备的面前,“主公,请听云一言。” “若是为这逆子求情的就省了吧…我只可惜,昔日长坂坡下,你七进七出…救出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刘备也是在气头上。 赵云将一杯茶水递给刘备,“主公,先消消气…其实云不是想为公子求情?” “那是什么?” “是主公错怪了公子,云觉得,主公当向公子致歉…” “什么?”刘备差点一口吞下去的茶没全喷出来,他强行耐住性子,“子龙,怎么连你也…” “主公,此番公子之所以诈死,目的有二…其一,是荆州与巴蜀境内有人暗中刺杀,那必定是内部人士,若不诈死…那这人定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刺杀…如此这般,主公怕在这白帝城就见不到公子了…” 这… 赵云的话无疑让刘备的神情大变,“子龙,你此言当真?” “如假包换…”赵云继续说,“这才是其一,其二…则是公子以为,只有他诈死,才能让那幕后黑手变得大意,也只有如此这般…那幕后黑手才会露出马脚…公子与主公方才能寻找到这人,永除后患…” “……” 随着赵云声音的落下,一时间,这屋内安静极了… 刘备像是惊在原地,尤自不可置信,乃至于有些呆若木鸡的味道。 渐渐的,他醒转了一些,可他又觉得有些恍惚,乃至于迅速涨红了脸,额上爆出青筋,继而…他仿似因祸得福后…务必亢奋、狂热般的猛地一拍桌案,桌案上的笔墨飞溅。 其中一只白毫笔“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这让赵云的心里“咯噔”一想,心里嘀咕着…“阿斗与主公不至于像是云旗与云长那样…针锋相对、相爱相杀无数次后,最后才在一方妥协下共处吧?” 就在赵云担忧之际… “哈哈哈哈…”刘备突然亢奋的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这大笑声一点没有刘备内敛的风格,他四顾左右,随即望着刘禅离开的背影,惊喜的道:“吾儿开窍了…关家的麒麟儿教出一个蜀中的麒麟儿——” … …(本章完) 第五二七章 命运的齿轮从那一刻起转动! 刘禅独自一人坐在衙署内的水池旁,嘴里叼着一根水草。 身后“踏踏”的脚步声响起,起初很重,可后来又很轻,像是来人有些踟蹰,不知道是不是该靠近刘禅。 这样的脚步自然让刘禅想到了鱼豢,他也不扭头,“小鱼,你别劝我,我爹这人你不懂,别看他平素里对人谦和有礼,像是个正人君子,可对我却一如既往的固执己见…从来没有过半张热脸…我做什么他都说错,有时还没做,他就先数落一通…久而久之,我哪里还敢做事?反正不做也是挨打,做了还是挨打,索性什么也不干…还乐得清闲…哼,这次就是想做事,我真是脑子抽了,竟然想为我爹做事!瞎了眼了!” 这… 刘禅身后的不是鱼豢,而是知道真相的刘备。 无疑,刘禅的这一番话颇让他有些触动,乃至与脚步一顿,刻意不靠前…就是想多听听儿子的心里话。 也正是因为刘备的脚步顿住了,这让刘禅更想当然的以为,一定是鱼豢。 他“唉”的一声叹出口气,接着说,“我爹这人…其实在这个人吃人的世道上还算是个好人了,倒是云旗师傅说过,这个世道…做好人比做坏人还累,兴许他就是太累了,压力太大了,所以…只要我做的稍微有那么点儿不对,他就对我拳打脚踢,我没有生过儿子,可我想…难道生儿子的乐趣,就是隔三差五的揍上一顿?宣誓出父亲的权威?或许这样做的确很爽,很解压…但?谁又去想想那做儿子的压力?这份压力又何处排解呢?” 说到这儿,刘禅的吁气声更重了,“真希望有朝一日,也能让我去挑父亲的不是,他凡是做错了,我就打,就骂,就罚…我一定吊起来打他…让他也体会体会这种受罪的滋味儿,看看在这种滋味的恐惧下,还有没有心思放在读书上?可惜…大汉以孝治天下,我怕是没有这个机会咯!” 刘禅的最后这一句吟出,方才纹丝不动的刘备,手中突然忍不住颤了颤。 他方才一直在自责,自责自己这次是误解了刘禅。 挫败了他的积极性,应该怎么挽回才好? 可现在,刘禅的话让他刹那间有一种全新的感悟,或许…他何止是错怪了刘禅这一次?他以前都错怪刘禅了么? ——『原来这小子是这么想的?』 “小鱼?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我爹没有传言中那般仁德?也是…仁德都是给别人的,谁会对自己儿子仁德呀?儿子就是用来教训,然后发泄的呗…” 刘禅总算察觉到问题的不对劲了… 他连忙转身,可看到身后是刘备…登时吓了一跳。 刘备则快步上前。 刘禅像是条件反射似的…连忙下意识的捂住脸,直呼道:“爹…爹…别…别…别打脸,别打脸——” 哪曾想与这声“别打脸”同时吟出的却是刘备关切的话语。 “疼不疼?” 这吓得刘禅差点没摔倒在地上? 心里只犯嘀咕。 ——『老爹这啥意思?』 ——『问我疼不疼?怎么着?不疼…还要再补上两巴掌么?』 一时间,刘备伸手去触碰刘禅的脸,可刘禅却拼命的向后躲…生怕再挨打一般。 这滑稽的一幕,登时让刘备动怒,厉声呵斥:“伱躲什么?” 啊… 这下,刘禅不敢动了,只能伸出脸任凭刘备去扇,去打! 只是… 没有新的一耳光,取而代之的是刘备从怀中拿出伤药,一边用手沾上那些粉末,一边涂抹在刘禅的脸上,“这是巴蜀疗伤的灵药,爹给你涂一下…” 呃… 刘禅都懵逼了。 他只知道,他从襁褓婴儿起就被他爹摔着玩,从小到大,根本没有半点好脸色,疗伤、抹药…这种事儿只出现在梦里! 可现在他爹真的在给他上药… 这… 短暂的迟疑过后,刘禅先后退了一步,“爹,不用,孩儿是经历过战场的,战场搏杀…哪个将士受的伤不比我重?这一巴掌算什么?” 别说…这一番话,让刘备听得一阵欣喜。 ——『果然,长进了!』 刘备一捋胡须,“我听子龙提及,你此番诈死乃是一计…” “是引蛇出洞…”说起他的算计来,刘禅可精神了,侃侃而谈:“我云旗师傅诈死过,我二伯也诈死过,周瑜更诈死过,每一次诈死…都让敌人放松警惕,吃了大亏…这难道不是兵法中的‘虚而击之’?是击溃对手的最佳时机么?” 说到这儿,刘禅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补充:“《西游记》里面也写到了,很多神仙在丢了自己的宝物、坐骑后,竟是毫无动静…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若动静太大,那岂不是丢了面子,引发乱子,不如按兵不动…让那孙猴子做急先锋…引蛇出洞…这些神仙在最后出手,既赚个人情,又轻而易举的收回宝物、坐骑,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又是西游记?还神仙?』 这已经是刘禅今日里第二次向刘备提及《西游记》了… 刘禅的话引发刘备的遐想,他关注的焦点从刘禅的计划,转移到《西游记》的身上,“阿斗,你说的这西游记是什么?” 啊… 刘禅大眼睛一眨,反问刘备,“爹?你真要听?” “听听无妨。” “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长夜漫漫,难得与吾儿畅聊,话长就话长吧…” 听得刘备这么说,这到了刘禅熟悉的领域,别看是深更半夜,他可完全精神了,“西游记嘛,它开始于一块儿得天地造化的石头里蹦出了一只猴子…” 刘禅细细的为刘备讲述“猴王出世”、“拜师学艺”、“大闹天宫”…“师徒取经”等等故事… 因为看过太多遍,刘禅如数家珍,几乎是完全能复述出来。 刘备起初只是惊讶,以往示书本为洪水猛兽的刘禅,为何… 起初刘备听得还没觉得怎样,不过是一只猴子的历险记…可越往后听,他发现他、曹操与这猴子都有几分想象。 敢进水帘洞,便成美猴王,这是危险与机遇并存; 闯龙宫、闹地府,这是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任何人都会对你客客气气…所谓强者为王; 孙悟空击退天庭的第一次进攻后,六大妖王都来祝贺,结拜成异姓兄弟,并各自给自己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号,然而,在后来的天庭围剿中,六大妖王没有一个前来帮忙! 趋利避害,这很符合人性; 观音院丢袈裟,是人心隔肚皮,财不可外漏! 本领高强也斗不过阴谋诡计… 三打白骨精,忠言逆耳要看对什么样的人…如同阿斗所言,若是他刘备已然有了偏见,那再“忠言逆耳”受伤的就是自己! 还有那“石猴出世”时…目射两光,直达天庭,惊动了玉帝。但是玉帝却说了一句,天下的奇人异事多了去了,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玉帝又岂能想象得到,他当初的不以为意却为天庭买下祸根! 殊不知,天下间所有的祸事都是缘起于一个微不足道的地方。 ——『怪不得…』 听儿子刘禅讲述到这里,刘备大致已经知晓,阿斗为何短短半年能精进到这般地步。 他并非从《四书五经》中那些枯燥的辞藻、段落中去学,他是在生动的事迹中,在一个个发人深省的故事里,将一个个大道理融会贯通。 也正是想到这一节,刘备的感慨更深刻了不少。 『看来,这云旗的传道受业与那些夫子既然不同…颇有独到之处!阿斗是受益匪浅哪…倒是这《西游记》闲暇之余我也当向二弟讨来,细细的查阅一番!』 想到这儿,刘备收敛心神,思绪又回到了这次阿斗的计划上。 『所以,这次阿斗的计划是引蛇出洞么?』 刘备正在遐想… “哎呦…”本刚刚讲到唐僧与女儿国国王这一段情愫的故事时的刘禅,他突然间惊呼一声。 原本兴致高昂的他,神色一下子就慌张了起来,他连忙朝着刘备喊道:“爹…你耽误我大事儿了…” 『大事儿?』 刘备还没来得及开口,刘禅接下来的话已经吟出,“今晚是要看守灵时…谁做贼心虚,睡不着的!爹…都怪你,耽搁了大事儿——” 说着话,刘禅已经快步跑出了院落… 反倒是刘备怔怔的愣在原地…他琢磨着,他这是被儿子给嫌弃了么? 话说回来? 唐僧与女儿国国王最后的结果如何? 别说,那一句“我舍我的王权富贵,你守你的戒律清规”,刘备听得还挺感动得… 乃至于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结局。 但… 刘备更迫不及待想知道的是,刺杀刘禅的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阿斗又能不能按照计划吧般将他揪出。 … … 一股冰冷的夜风迎来,让屋内的烛火微微的晃动,也让这屋子的女主人夏侯涓忍不住打了个寒蝉。 当然,这个寒蝉并非只因为那夜风,更多的是因为眼前的人,是因为手中的一封阐述情况的信笺,是她刚刚下达的一条命令。 夏侯涓身边跪坐着的年轻女人正是张星彩 “娘看完了么?” 张星彩的声音显得沉稳、内敛… “看完了!”夏侯涓道:“若这份名单是真的,那就连咱们府中竟也有两个东吴的女谍…不曾想服饰你爹的婢女竟是其一…伙房的婶婆则是其二…” “爹是大伯义结金兰的兄弟,执掌军权,故而…很多情报都会传递此处…”张星彩言之凿凿的说,“所以,东吴不可能忽视爹的府邸…况且,这两名女婢已经认罪…” 夏侯涓轻轻的颔首,她继续往下看,这一封东吴女谍的名单,她只能说是触目惊心。 谁又能想到,孙尚香嫁给刘备的同时,几乎将整个东吴解烦营的“情报网”布满了蜀中。 这…这太可怕了! “孔明军师贴身的婢女竟也是…还有黄老将军打算收的义女,魏延将军的小妾…李严将军的…”说到这里,夏侯涓不念了,索性抬眼望向张星彩,“这些你都是怎么查出来的…” “很简单…”张星彩解释道:“既已经确定那李严的义女李静宵是吴谍,我从她那得到了一些重要的传讯信息,然后我把孙夫人来蜀中后,蜀中各府增添的江南女子悉数找出来,一共六十三人,四个月间…我分批次透漏给这六十三人一条看似十分重要的假情报…这都是商业上的,而只要东吴在商业上有对应的反应,我就能锁定,谁是吴谍…果然,到最后一共五十二个,全部都招了,分毫不差——” 这… 夏侯涓不可思议的望着张星彩,宛若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儿,“星彩?你何时…何时…能算到这么多,这么远…能布下这么细密绵长的局!” “女儿也是会进步的嘛…更何况…教授女儿的是云旗啊…”似乎提到了关麟,让张星彩的心突然“疼”了一下,像是哪怕过了半年…关麟的“死”带给她的创伤,她还是无法走出。 可她已经习惯故作坚定,“娘总是教我,怎么做女人?怎么相夫教子?什么是爱?可在女儿看来,爱从来不是眼泪,爱是铠甲,是利剑,是替他完成他生前的夙愿啊——” 呼… 张星彩的话又一次惊到了夏侯涓,这使得夏侯涓浑浑然又一次意识到,短短半年…女儿已经成长到这般“巾帼”的程度了么? 关麟让她进步了好多… 乃至于,只要真相不告诉女儿,女儿还能持续不断地进步,心智也能磨的更加坚韧。 只是… 踟蹰再三,夏侯涓还是忍不住把真相告诉张星彩,“星彩…之前,因为你在调查吴谍之事,我们不想打断,所以我们都在瞒着你!” “瞒着我?”张星彩一脸疑惑的望向夏侯涓。 夏侯涓抿了下唇,“早在…一个多月前,我们就得到消息…云旗并没有死,他…他是诈死,如今襄樊大捷,荆州军攻克许都,夺下柴桑,东吴亡国在即…这都是云旗诈死换来的先机啊!这都是云旗布下的一个局——” “什…什么…” 随着夏侯涓的话,张星彩整个人宛若惊愕住了,不,是惊喜…起初是惊大于喜,不过很快,喜又超过了惊讶,到最后惊喜参半… 这使得前一刻还是铁骨铮铮的她,浑身像是一下子卸去了所有的的力量,软趴趴的坐在了地上。 只是那一双茫然、惊诧的瞳孔还在四处游离,仿佛尤是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云旗…云旗他还活…活着?” 张星彩尤是喃喃… 夏侯涓点头,“是,所有人都知道…现在也告诉你…” 沉默…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张星彩陷入了许久了沉默…她突然大声嘶吼:“那他当初为什么要瞒着我?” 这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让夏侯涓无法回答。 为什么呢? 夏侯涓哪里知道,为什么呢?难道…云旗是为了磨炼她这宝贝女儿么? … … 经过张仲景的救治,张辽的病情总算有些好转。 不过…按照张仲景的说法,伤筋动骨一百天… 没有一百天,他怕是提不起那月牙戟,更别提征战沙场了。 张辽与魏营诸将衷心的谢过张仲景后,徐晃特地安排了两箱黄金赏赐给张仲景,张仲景分毫不取。 只说是“在云旗公子的医理下,荆州官医署的理念…本就是治病救人,在医者眼中,没有阵营,没有病患,也没有魏将,唯有生命与存亡。” “多谢仲景神医…” “多谢…” 张辽与徐晃再三感激,这才派人送张仲景赴庐江,没有半分为难,或是强留之意。 倒是随着张辽病情的好转,虽统兵勇武上帮不到徐晃什么,但…出谋划策、品评局势上,他尤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唉…唉——” 此刻的徐晃,因为舒城的归属…已经在张辽面前叹息了三十多声,一整个上午他好像都在抱怨中度过。 “那舒城怎么就降了呢?” “公明莫要在叹息了…”张辽开口劝道:“舒城丢了,意味着庐江彻底归于荆州…但这并不怪你,千算万算,谁也无法算到前一日还坚守的庐江城众吴军兵将…后一日竟悉数归降荆州,人算不如天算,当务之急我们要探究的这南征接下来怎么走?” 徐晃愤愤然的看着地图,那从合肥直插而下,就差一个舒城,他们都可以宣告庐江郡悉数归于大魏了! 可这舒城…偏偏就成了一个阻口,将这把直插而下的宝剑愣生生给折弯了回去。 “我能不急么?如今南下对江东又成了以前合肥过巢湖,攻濡须这一道…这一道势必要打水战,这水战有多难打…文远你还不知道嘛?” 徐晃已经有些气急败坏。 张辽一身伤病,还必须时时刻刻安抚这位老乡的心情,“公明,事已至此,除了急攻濡须外,再没有第二条路了,若真让荆州把濡须也给拿了去,那咱们这趟才彻彻底底的白忙活了!” 张辽一针见血的点明了问题的关键… 徐晃虽不擅水战,这种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文远,这还是你说的,濡须内部有荆州的人,当初徐盛回援就吃了这份亏…我若去攻濡须,会不会…” “所以要快…”张辽的语气变得急迫,“我知道濡须有荆州的人,但世人并不知晓,世人只道濡须依旧是东吴的堡垒,这种时候…在荆州还没来及内外夹攻之际,你便去攻…不仅要攻,还要急攻…糜芳方才夺下庐江,发榜安兵、抚恤百姓、奖赏军士都需要时间…这便是给徐公明你唯一的机会!” 懂了…徐晃这下彻底明白了。 不愧是久居合肥的张辽,对此间的地形、局势可谓是了如指掌了。 那么现在。 徐晃霍然起身,“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我就按你说的做…即刻就点兵去进攻濡须口…” 说着话,徐晃迈着龙骧虎步就快步往门外走,哪曾想到门子处时,“咣”的一声,迎面正撞向一个报讯的兵士。 徐晃身子魁梧,直接把那兵士撞倒在地。 “你特…” 差点徐晃就要报粗口,却见得那兵士手中捧着一卷急报。 徐晃也顾不上等他通传,当即夺过急报,一边展开,一边急不可耐的继续出门而去。 可就在徐晃要迈过门槛之际,他的脚步顿住了。 继而,脚步向回收。 他的眼睛睁盯着那急报中的内容,整个面容就四个字——瞠目结舌! “怎么?” 张辽也看出不对。 只见得徐晃的面颊仿似一瞬间就只剩下了沉寂…他迎上张辽的眼睛,那死灰般的眼瞳中,仿佛在昭示着天要塌下来的事实。 “到底…到底怎么了?” 张辽还在迫切的问。 这时,徐晃的手一软,那竹简掉落在地上,徐晃的嘴唇开始蠕动,“不…不用去点兵了,濡…濡须口已经没了…没了——” “这…什么意思?” “唉…”徐晃重重的一声叹息,他悲痛的将地上的竹简捡起,然后递到张辽的手中,他没有说话,却宛若无声的悲鸣。 直到张辽接过这竹简,徐晃才说:“你…你看看就知道了!” “江东已经与咱们没什么干系了…唉…唉——” 硕大的官署中,徐晃的叹息声还在持续,从清晨到正午,像是没有尽头一般! 张辽迅速的打开竹简,上面的文字也让他大惊失色。 ——『今日拂晓,糜芳率糜家军挺近濡须口。大战一触即发,吴军兵力不足、损失惨重,濡须口被荆州军攻陷!吴将周循率残军撤回建邺城!』 这… 这… 张辽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口水,他不仅质疑,“这是糜芳嘛?这是糜家军吗?他们的动作何时这般快了?” “呵呵…”徐晃笑了,无比苦涩的笑了,“原来那大耳贼手下,隐藏最深的战将是这糜芳啊!我徐晃还真是瞎了这双狗眼,竟始终在小觑此人。” “糜芳…”张辽也一边吟着这个名字,一边感慨道:“这怕又是一个小关公啊!” “糜芳怎么会是小关公?”徐晃已是有些气急败坏,“呵呵,若这糜芳灭了吴国,占了江东,那时候…怕就连关羽也就只能称得个‘小糜芳’的头衔了吧!” 是啊… 谁又能想到,一个小人物,一个千古十大恶人之一的人物,竟摇身一变,成为了蜀汉的光! 糜家赌场,血亏万贯家财! 有关糜芳,有关糜家…他们命运的齿轮从那一刻开始转动—— … … (本章完) 第五二八章 真儿子知易行难,假儿子如雨得水 铺设刘禅“灵柩”的地方位于白帝城的正南,是一座恢弘阔绰的行宫。 一圈高大的围墙将其与外面的城区隔开,城墙全部由四指厚的青砖筑成,异常厚实。 府外联接着城内所有主要的衢道,因为祭奠者身份的特殊,四角四栋十丈高的哨塔时刻都有卫士监控,负责调度这些守卫正是蜀汉的将军赵云赵子龙。 此刻,正直夜半更阑,整个行宫就宛若一只蛰伏的巨兽。 巨大的倦意,仿佛笼罩在其中…许多在灵堂为刘禅守灵的大臣武将,已经睡下…再不济,也是把脑袋移到一边,闭着眼睛假寐。 事实上,死人是看不到这么多人守灵的,但这些文臣武将总要做一些事儿让活着的人看到。 人情世故,自古亦然。 可哪怕如此,几日的驾马,身子骨都快散架了。 如今一来了就守夜…就算身子骨能扛得住,可精神上早已是涣散。 刘禅蹑手蹑脚的走到灵堂的后门处,耳中已经听到“呼呼”的睡觉时的打鼾声。 他悄咪咪的探出脑袋往里去看,果不其然,一个个平素里龙精虎猛的文臣武将,如今都如蔫了的黄瓜一般。 他一个个悄声念着名字,细数着,“李严、黄权、刘封、吴懿、马谡、杨仪…张苞哥也来了…” 来为刘禅守灵的人,的确很多… 多了好! 人越多,刘禅倒是越有把握。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师傅,你就看我如何把那幕后黑手给揪出来…』 心念于此,刘禅的小跟班鱼豢来了,刘禅看到他,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大鱼可露出马脚了?” 刘禅刻意的压低声调,可言语间难掩其兴奋之情。 只是,与刘禅的兴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鱼豢那黯默的神情,“没…没有…什么都没有!” 啊… 啊… 这下,刘禅一惊,他有些错愕的再问鱼豢,“你说啥?怎么会没有呢?我让你重点盯的那几个人…他们…他们…” 不等刘禅把话讲出,鱼豢一脸无辜,“我…我盯了呀,李严、刘封从入夜起就呼呼大睡,哪里有半点兴奋、紧张的模样,唯独吴懿,也只是睡得稍晚了一些,像是怀揣着什么心思,可我听人讲,是她妹妹近来怀了你爹的子嗣,如此这般…吴懿多想一些…似乎…似乎也是情理之中,其它人…更…更是吊信后,跪坐在地上就睡下了…完全…完全不像是公子想的那样…根本没有人紧张、兴奋到难以入眠,甚至大家都太累了,连中途都没有人醒来…” 这… 也直到这时候,刘禅才恍然意识到了什么,诈死,引蛇出洞… 这等云旗师傅玩烂的把戏,他刘禅本以为他也行,可事实上他错了。 云旗师傅行是因为那是云旗师傅,比起云旗师傅,他刘禅还差的远呢!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同样的局,截然不同的效果,刘禅的一腔热情…如今是被泼下了一盆冷冰冰的水…这让他短暂的陷入了迷茫。 哪至于有那么一个瞬间,刘禅的眼前浮现出一句话: ——我这是诈死了个寂寞啊! ——诈死都死不好?我真是给云旗师傅丢人! ——可我哪里疏落了呢?是被人看出来了么? 这边,刘禅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那边…月入眉梢,此刻的幕后黑手刘封,他哪里又睡得着? 古人都是信奉鬼神的,明明是他派人杀的刘禅,如今在这样一个灵柩前,他十分惶恐… 化成鬼的刘禅会不会在知晓这一切的真相后,伸出双手将他给掐死。 应该不会吧,那可是他那怯懦、软弱的弟弟啊! 左右睡不着,他本想睁开眼睛,去瞟向那灵柩一眼,面对恐惧最好的方式就是直面它,只是…眼皮子才刚刚的挑动。 “咚咚”细微的声音,自地板处传出,原来是刘封的身侧有人扣动这青石地板。 刘封知道,是马谡…能时刻在假寐的状态下观察着他一举一动,不时提醒他的除了马谡,还能有谁? 也正是因为马谡这扣动石板的提醒,让刘封恍然想起昔日,他赶来这白帝城的路上,在那马车内,马谡缜密细致、严丝合缝的一番分析。 那时马谡当先提及『防人之心不可无…』,然后以血盟誓,敬告天地…他认刘封为主后,询问刘封有关刺杀的一切。 刘封自无分毫隐瞒,将所有刺杀的细节娓娓道出。 这细节不说也就罢了,当即马谡就察觉到不对劲儿,因为在这个刺杀的行动,有一个巨大的漏洞,或者说是赵云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那便是刺客! 最后活下来一名刺客,但赵云竟然没有擒住带往白帝城交给刘备审问,反倒是轻描淡写的留在地方,由地方官府去严刑审问。 这点——极其古怪。 马谡把他的想法告诉刘封,刘封好奇的问:“哪里古怪?” “若你是赵子龙…”马谡一本正经的张口,“如此…你护主不利,让刺客成功刺杀公子,你岂会不拿凶手去做辩解?非但一定要把刺客交到主公手里,就算是死的都不行!必须让主公亲自审问,如此…才能撇清自己的嫌疑!” 这…马谡的话对于刘封而言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这才醒悟,原来这件事儿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这是一失足就要陷入万劫不复深渊的既视感哪! 话说回来… 马谡作为马氏五常之一,诸葛亮唯一收为弟子,示若亲生、示若后继之人培养的才俊,他的确是有一些真才实学的,也是三国中少有的几个懂人心,擅窥人心之人。 呼… 呼… 在刘封连番的呼气声过后,他一把抓住马谡的手,“你的意思是?那刘禅有可能是诈死…有可能这次刺杀根本就没有成功!” “是,但我并不确定。”马谡昂着头,一如既往展现出的是他那始终骄傲的气场,“所以我才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那我应该怎么做!”刘封一时间慌了。 马谡却是气定神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务之急的第一件事,那便是不能在吊信的过程中露出一丝一毫的马脚,就比如…守夜——” 于是,马谡为刘封制定出一个完美的守夜方略,其中的第一步,那就是随波逐流,别人怎么做,他们便怎么做,不逾礼制,不冒尖,不冒进… ——静观其变!观时待变! 也正是因此,在整个吊信的过程中,刘封并没有因为兄长的身份就哭的格外惨烈; 也没有因为刘备义子的身份就参与主持整个吊信; 在马谡时刻的提醒下,他小心、谨慎的把握着自己的分寸,乃至于到这自发留下来的守夜时,刘封也随着众人一道留下,见众人睡去,他也做出睡状。 他像是用自己的行动,云淡风轻化解了他这“尴尬身份”所带来的最大怀疑。 倒是… 一夜的风平浪静,让刘封有些放松警惕,好在马谡就跪坐在他身边,时时刻刻的在提醒他,这次也一样。 ——『呼…』 心头一声粗重的呼气,刘封憋得难受,他依旧在扮做睡相,可这种假睡极其痛苦…他不由得会想。 ——『现在都没什么动静,会不会是幼常想太多了,这本就没不会有什么动静。』 刘封才刚想到这儿… “公子,你…” 先是一道清脆的声音,然后“噗通”一声,一个奴仆直接摔倒在地上。“公子,你…你…你不是在棺材里么?鬼…鬼啊…” 俨然,月色朦溟总有破晓的一刻,换班的奴仆赶来,正看到刘禅站在后门外…一脸的长吁短叹。 他起初没觉得怎样,可后来恍然醒悟,刘禅…阿…阿斗公子他,他在棺材里边呢? 那眼前这个…这个是…鬼? 当即,这奴仆出于恐惧大喊大叫了起来。 ——『糟了!』 刘禅一拍脑门,心里嘀咕着,只是让子龙叔交代给那一班的仆役,倒是忘记还有换班了。 那么…这不暴漏了么? 不过,这似乎本无所谓,因为他的计划本也没有揪出幕后黑手… “公子…活的公子?” “你…你是阿斗么?” “你能听到我们的说话声嘛?” 刘禅身边的人越围越多,议论声、哗然声一片,刘禅只觉得耳朵都要炸开了… “好了,好了,好了…”刘禅猴急般的大声吼道:“都别说话了…别说话了…” 这下,周围才安静了下来。 也直到这时,刘禅方才“唉”的一声叹出口气,“我本就是与诸位开个玩笑,想看看哪位叔伯真正关心我,不曾想…这么多叔伯关心我呀…阿斗这边心里欢喜着呢,欢喜着呢!” 还能怎么说… 这事儿,刘禅知道,是他自己搞砸了。 也直到这时,刘禅才体会到关麟教授他的一句话——“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要成为像云旗师傅那样的人,立下云旗师傅那样的功,知易行难… 知易行难啊—— 心里头这么想,刘禅表面上表现出乐天的一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一个劲儿的傻笑了起来。 倒是一干文臣武将在听过刘禅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解释后,一个个彼此互视,尽管嘴上不说,心里头怀揣着的无疑两个字——荒诞! 唯独马谡与刘封,他们没有凑过去… 刘封是觉得有些后怕,整个后背都是凉的,马谡眯着眼,低声朝刘封道:“公子,怎样…我说的没错吧,这是如履薄冰的一步!” 刘封用无限赞许的眼光回望马谡,“我得你马幼常,如鱼得水…你是我的诸葛孔明啊——” … 如鱼得水,这个成语。 真正的两位主角刘备与诸葛亮,如今正在这行宫的一间厢房内议论着什么。 阿斗诈死这种事儿,刘备是不会瞒着诸葛亮的,何况好基友法正并没有在白帝城,刘备担心他的身体,故而命令他留在蜀中镇守。 也正因为如此,刘备能商量的人唯独诸葛亮了。 “孔明觉得,阿斗这件事儿能做成么?” “就事论事…”诸葛亮一边轻挥羽扇,一边用摇头来表明他的观点,“诈死这件事儿远没有这般简单,阿斗的心性、子龙的耿直也注定…这诈死只会是照猫画虎,邯郸学步,被那真正的幕后黑手窥探出些许端倪,自然也就不在话下…” 言及此处,诸葛亮的羽扇停了,他开始称赞刘禅:“不过,阿斗能想到这一步,已经让人刮目相看了,也足以证明他思考了,成长了,这是主公与我都喜闻乐见的事情啊,何况,阿斗说的那些话有道理啊,敌在明,他在暗,反倒是更容易查明真相!这权且作为阿斗一次的历练吧!” 诸葛亮的话,刘备深以为然。 就在这时。 “主公,军师…” 是赵云。 “子龙快进来…”刘备与诸葛亮对赵云都颇为热情。 赵云则是连忙禀报,“公子方才在行宫后门探查被人发现了,公子诈死的事暴漏了…” 唔… 赵云的话让刘备微微吃惊。 ——『这么快?』 刘备眼珠子转动,连忙问:“那阿斗可找出了那幕后之人?” “没有!”赵云摇头,“我已经派人暗中观察,并没有一人因为兴奋、担忧而睡不着,一路的劳顿下,都扛不住,所有文武悉数睡下了。” 随着赵云的话,刘备与诸葛亮对视了一眼,像是透过眼神,已经完成了一番交流… ——『果然如此!』 “没有发现兴许就不是蜀中的人呢?也罢…子龙也是远途劳顿,先下去休息吧…”刘备关切的吩咐赵云。 “喏…”赵云本要离开,却突然想到什么,连忙转身再度禀报道:“方才末将见到了公子,公子说他暴漏了也好,这样…就会让那幕后之人有所忌惮,从而再一次出手,公子放出豪言,下一次一定要揪出这幕后黑手。” 这… 别说,赵云最后留下的这句话让刘备与诸葛亮心里一阵激荡。 乃至于同时生出一个相同的念头。 ——『阿斗变了呀!变得要强了!』 要强,这很重要… 因为所有人都不会天生强大,可天生要强的人,注定会变得强大,这点是以往的刘禅身上最缺乏的东西。 竟不曾想,一次赴荆州…一次病急乱投医下的拜师…竟连这个刘备、诸葛亮最忧心的大难替也解决了。 “踏踏——” 随着赵云的脚步声走远。 “哈哈…” 刘备与诸葛亮异口同声的笑了出来。 诸葛亮捋着胡须,“阿斗精进的程度,还真是让人不可思议啊…” 刘备没好意思去夸儿子,他的眼珠子一定,继续抛出一个新的疑问:“孔明,你觉得这次刺杀阿斗的会是谁呢?” “那得看对谁最有好处了!”诸葛亮略略陷入沉吟。 刘备也思索了下,然后张口,“真说是好处,那只能是…吴懿、刘…” 刘备想说是吴懿与刘封。 吴懿自是因为,孙尚香走后,吴懿的妹妹上位,如今怀有刘备的子嗣,除掉刘禅后,将是刘备唯一的亲生之子。 至于刘封,则是荆州的那几年,刘备苦于无子,沮丧之余,话里话外均提出对刘封的器重。 或许…刘备是得子无望,聊以慰藉,说者无心,可架不住听者有意啊! 只是… 刘封的“封”字还未脱口,诸葛亮当先截下了他的话,“主公再说下去就事关储位,这是主公的家事,主公可以说于臣,但于情于理,臣不该听…这些事,只凭主公做主…无论是谁,亮都会衷心辅佐。” 说着话,诸葛亮起身,庄重的朝刘备拱手告辞。 他与刘备的关系就像是师长与弟子,毫无保留,倾囊以授… 但他始终铭记着彼此的身份,对刘备的礼数,对大汉礼法不曾贻误分毫。 ——家事就是家事,外人参与主公的家事,那便是有违臣子之道,有违君臣之礼。 当然,说是这么说,可这世上…能如诸葛孔明般一心为公者?又有几人? 这时,杨仪急冲冲的闯入此间厢房… “军师…噢,主公也在…” 杨仪看到刘备,像是见怪不怪,连忙呈上刚刚收到的战报。 “…庐江攻破了,濡须口也攻破了,糜芳率糜家军、关家军已经朝着东吴进发了。” 随着杨仪的话脱口… 刘备已经看过战报,立刻递给了诸葛亮,诸葛亮也是一目十行的扫过。 他有些吃惊。“云长被换下后,这庐江攻的这么轻松么?” “庐江是献城投降的!”杨仪连忙解释,“濡须则是抵抗后溃败…如今,荆州已经能摸到东吴…东吴距离覆灭不远了——” 因为高兴,杨仪的声音颇为激荡… 刘备与诸葛亮也不约而同的露出笑容。 两人彼此互视,像是在说: ——『这关云旗?究竟还能带给巴蜀多少惊喜?』 … … 黄昏,残阳如血。 野鸭盘旋,绕于濡须,凄厉的鸦鸣声和火焰焚烧这港口产生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更显得此地一片破败。 谁又知晓,就在几日前,这里还是吴军的堡垒,是曾经无数次阻隔淮南曹魏兵马南下的英雄之地,无数的英雄冢就埋藏于此。 可是现在,除了破败外,象征着东吴的大旗悉数落在地上,被任意踩踏…渐渐开始有“糜”字大旗高高扬起。 这里,已然被糜芳占领。 “杀——” “夺回濡须——” 就在这时,三艘艨艟战船靠岸,紧随而至的,千名吴军兵勇奋勇的杀向那些驻守在阵地上的糜家军。 而回应他们的,自然是糜家军的万箭齐发。 只是… 有着蹶张弩、连弩的糜家军,这次的箭法匪夷所思的…就是不准,甚至…一箭都没有射中。 可偏偏,吴军的兵勇…一个个胸口处的衣甲不知道怎么就都变得殷红,然后一片一片的倒下。 然后,又是几艘船上岸… 又是数百吴军奋勇冲杀妄图夺回濡须,可又遇到了“不准”的箭矢以及…胸口殷红成片倒下的吴军兵士。 原来… 这里都是在演戏,演给曹魏与东吴的密探去看。 展现出的是东吴周循的这支兵马悍然无畏,哪怕已经丢了濡须,可无数次的反攻,无数次的牺牲,但他们依然在反攻,在牺牲… “杀贼!杀贼!杀贼——” “夺回濡须,夺回濡须——” 场面愈发宏达,也愈发逼真。 就连周循也亲自参与其中,他的铠甲上也是无数鲜血,但这鲜血都不是他的血,准确的说…这根本不是人血,是猪血! “濡须在,我周循在,濡须亡,我周循亡…父亲在上,孩儿追随你去了——” 说着话,周循奋力的冲锋… 当然,那些完美避开他们的箭矢,并不能提供一点点的威胁。 “将军撤吧…” 终于,一条来自建业的小船也抵达了这边,在船上文吏的吩咐下,一干副将将周循活脱脱的给架了回来。 周循望着这些自己的家将,愤怒的咆哮,“你们绑我作甚?随我去夺回濡须啊…人在濡须在!”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高亢… 只是,到这时候…声音已经无比沙哑。 “唉…”文吏无奈的摇头,他走到周循的面前,“周将军…吴侯派我来传你回去…吴侯听闻将军屡次夺寨,不顾生死,感叹将军忠肝义胆,长虹贯日…特命令我,就是绑…也得把将军给绑回去——” “我才不要回去…”周循疯了似的要冲出一干副将的拦住,去与那些自己的同袍兄弟一般杀往战场… 那文吏发声:“东吴不能再死忠臣了,有劳诸位将军将这周循给带上船…撤…撤——” 这边厢,这场“动口不动手”的“默契”表演,终于以周循被强行带走宣告终结。 那边厢,糜芳站在这濡须口一个破败的高处,目睹着东吴水军的撤离… 身旁的关平还是耿直。“将军要追么?再不追可就跑远了…” 糜芳吧唧了下嘴巴,感慨道:“要的就是他们跑远再追——” 呃… 关平登时懂了,演…接着演呗,关平还寻思着把孙权派来的那几艘船给凿沉呢。 这时候,糜芳轻轻的撵了下胡子,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传我军令,水军要严阵以待,东吴倒是无所谓,可魏军的动向却要密切关注!” “此外…先休整几日,接下来就要取江东咯!” 其实这最后的话,还有另一层解读: 『总算到了发财的日子了,江东啊…这么多地啊,我糜芳是等你等的很辛苦啊——』 … …(本章完) 第五二九章 如蒙不弃,我愿拜为义父—— 濡须口,那持续了许多天的表演总算落下帷幕。 随着东吴战船的走远,沙滩上,一些糜家兵士轻轻的拍了拍那“混身是血”、“殷红一片”的周家军士。 “醒醒,醒醒,怎么还睡上了?” “都起来了,人走远了,不用再演了…糜将军特地吩咐了,今晚一个个的统统都加鸡腿儿!” 这话传出。 那些胸口仿佛被万箭射穿,整个身体都被掏空的周家兵士真的纷纷睁开了眼睛。 然后,这些周家兵士在糜家军的帮扶下站起,仿佛几日的演戏,双方都已经颇为熟悉,一个个竟直接勾肩搭背了起来,像是一个战壕的兄弟。 “这几天…我演的好不好?单单一个中箭倒地的模样,我就设计出了十八种呈现方式,这还没呈现完呢?咋…咋就收工了?不演了?” “兄弟,你叫啥呀,这几天你演的也不错呀!等到了江东,我带你去红馆…咱们真刀真枪的比试比试如何?看是谁能刺刀见红!” 别说,演着演着,还真演出情谊来了。 … 长江之上,艨艟战船顺流而下。 周循与孙绍站在了望台上,望着那距离他们越来越远的濡须口,孙绍不由得感慨,“夕阳都要染红那血腥屠戮的濡须口了,还有循兄这般不顾生死的向前冲击,如此演技…莫说是孙权,就是我都要信了。” 因为孙权派来的使者在其他船上,这里又是了望台,是这战船的最高处,故而孙绍有恃无恐,直接抛出最真切的感慨。 只是… “呵呵…”周循笑了,他一边继续用血袋把衣甲上的血迹涂抹的更均匀、浓密些,一边道:“真说演技,其实还差一条…” “什么?” 孙绍刚刚抛出疑问,只见得周循的手里多出了一支匕首,他毫无预兆挥动匕首,直接朝自己的胳膊的上划去。 这… 在孙绍瞠目结舌的表情下,匕首已经刺入了胳膊,然后缓慢的前滑。 “你这是作甚?”孙绍一惊。 周循没有回答,直等到匕首留下一个长长的痕迹,血开始向外涌出时,周循才一边撤下包裹,一边道:“打了这么许久,我总不能身上寸伤未落吧?” 啊…孙绍没想到周循自残的目的竟是为了这个。 “呵呵…”周循却是嘴角勾起,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孙权在此间有眼睛的,若没有真的见血,他哪里会相信我是死战不退,被迫撤离的?又如何会把边防的重任交给我?” 呼… 孙绍惊愕于周循的牺牲,但很快,他就懂了。 这不是牺牲,这是他对孙权的恨,他对父仇的执念! 就在这时,匕首再度扬起,“刷刷”又是两刃,这次是肩与小臂。 鲜血淅沥沥的就往外流,孙绍忍着心头的不忍,撕下自己的衣步为他包裹伤口…周循伸手止住,“先不忙着包扎,让这血多流出…如此方才更真实——” 这… 孙绍咬着牙,看着那汨汨鲜血落下,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不疼么?” 回应他的是周循铿锵的话语:“只要能诛了那孙权,这点儿疼算得了什么?” “绍兄…真要说疼,你、我父亲昔日被孙权那狗贼背刺之时,他们不疼么?” 这一句话,直接让孙绍愣在原地。 滚滚长江东去。 遥遥从天穹上俯瞰,艨艟战船一如既往的在行驶,可谁又知晓,承载着东吴的那艘大船,就快要行至陌路—— … … 建邺城,东吴行宫。 不过是过了几日,这位三十多岁的东吴国主孙权,他仿佛整个人苍老了十岁。 原本一头乌头浓密的头发,如今上面已是清晰的能看到丝丝斑白的痕迹。 那紫色的胡须也像是顾不上修饰边际,而显得杂乱无章。 他的面前摆放着两封案牍。 自然,庐江与濡须失陷的消息早已传来,但…这两封战报,其中的每一个字都昭示着一个扎心的事实,那便是孙权委以重任的将军最终背叛了他,选择跪着生! 反倒是被他孙权背刺陨亡的周瑜之后——周循。 ——坚守濡须,死战不退… 一副要站着死的忠贞义士的既视感! 讽刺… 这两封战报对于孙权而言,简直就是莫大的讽刺。 有那么一瞬间,孙权权感觉他瞎了。 要知道…他这些年的选择…被这几个月来的战事给全盘否定的同时,他的眼光也同样的被完全否定了。 “庐江两万余兵马献城投降,那糜家兵不血刃,可濡须不过几千周家部曲,却是死战到底…子明啊,孤不想承认,但是这些年孤真的做错了…孤也第一次体会到大哥的苦心,体会到大兄为何要用霸道来占据江东…” 说到这儿,孙权微微沉吟,然后摇着头张口,“大哥是对的,除了我们自己,除了从淮南带来的那些兄弟外,谁都靠不住!” 诺大的行宫,唯独吕蒙与孙权两人。 自打孙权幽禁氏族后,倒是调度起一支兵勇,强行分配了世家的耕地,振奋起江东士气的同时,却也出现了一个全新的难题… 现如今…孙权身边可靠的人太少了。 能信任,能统兵,能商量的,放眼望去…也只剩下吕蒙一人。 “蒙也没想到…坚守到最后的竟是周循…而非蒋钦、贺齐…”吕蒙“唉”的叹出口气,“听人说,周循将军身上无数伤口,却尤自死战不退,力图夺回濡须…若非兵力悬殊,士气差距巨大,或许…主公,依臣之见,当此危难时刻东吴需要拥出一个将士们心目中的英雄,去用他的事迹鼓舞人心,周循将军正是这样一个英雄的标杆人物啊!” 吕蒙也是一番感慨。 哪曾想,就在这时。 孙权的表情突然变得阴郁,他想到了一桩事儿,“当初贺齐、蒋钦驻守庐江时,也打过胜仗,也抵挡过关羽的进攻,可谁又能想到,他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私下里竟将他们的族人统统迁走…” “主公的意思是…” “孤已经吃过亏了,孤不想重蹈覆辙…”孙权的眸光愈发的阴厉,“孤至少要知道,他周循的家人是否还在?若还在在,那孤才能让他周循成为我东吴的大英雄——” 家人么? 吕蒙已经知晓孙权的心思,那么…周循的家人,只能是小乔了! … … 一名大乔二小乔,三寸金莲四寸腰—— 买得五六七包粉,打扮八九十分娇—— 这还是孙权在周瑜死后,第一次登门周家府邸。 初入其中,便闻得了那满院落的香气,这香气既能赶走蚊虫,还能提神醒脑。 更可以摘了新鲜嫩叶放在茶水中浸泡、或直接咀嚼,浑身舒服… 这是老天赐给秋季的神奇。 因为是提前知晓孙权登门,小乔早已备好了茶水,孙权故意折了一片薄荷放到水中,饮上一口,一股浓烈的薄荷油辣得孙权张开嘴就要吐掉。 小乔却轻声道:“吴侯且忍住…” 果然,当孙权重新闭上嘴,咀嚼几下,薄荷叶的辛辣通过唾液进入骨髓,清凉爽快遍及全身,口中竟然有甜味儿。 孙权啧啧称奇… 小乔则解释道:“它还有个名字叫‘银丹草’,意指妙若仙丹…薄荷叶刚进口中,就像是每每生活中遭遇到的酸涩,但当唾液转化吸收它的汁液,感觉就会起些变化…若是张口吐掉,可就享受不到奇异的滋味了…” 小乔像是耐心的讲解,讲到最后,不忘补上一句,“昔日的伯符将军与周郎最喜欢的便是这薄荷叶了…” 因为提到的孙策与周瑜的名字,这让孙权微微有些愕然与惊慌,不过,因为薄荷叶的提神醒脑,他反应极快,刹那间就恢复了东吴国主的威仪。 “许久不来这周府,不曾想…物是人非…”孙权感慨道:“但,唯独不变的是周家一门的忠烈啊,昔日有周公瑾,今日有周循…周家家风延续,忠肝义胆…孤要重赏!” “吴侯不必赏赐…”小乔落落大方,侃侃而谈,“周家已得不少恩惠,周郎先后侍奉两任东吴之主,从建立东吴到三分天下,循儿不过是步周郎之后尘,其实…妾始终有一种感觉,周郎对江东的庇护,一刻都未曾离开…” 呼… 小乔的话让孙权,也让随行的一干文武深受鼓舞。 孙权郑重的朝小乔拱手,“总之,孤是要谢过这周家门楣的,乔夫人若有短缺随时派人告知于孤,孤就先回去了——” “妾送吴侯…” “不必——” 孙权留下一句,已经领着一干人徐徐走出这周府大门。 而方一踏出这周府大门,孙权急问吕蒙,“如何?可去探明了,周家的族人有不在的么?” “没有!”吕蒙如实回道:“方才每个阁宇都派人暗中查探过了,周府上上下下无一人迁徙…” 吕蒙的话让孙权放下了所有的戒备…也就是从这一刻起,他对周家这个门楣的信任之情变得异常坚定,他留下五个字:“重赏乔夫人——” 说罢,就要登马车… 吕蒙则是眼珠子一定,连忙提醒道:“主公,当务之急是派人看守住周家啊…” 这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也是防范于未然… “呵呵…”这次,孙权像是下意识的摇头,“不用!若周循要跑,那便早与那蒋钦、贺齐一般无二…何至于现在再跑?更不会现在才想起迁徒族人?周循是忠义之士,周家是忠义的门楣…” 孙权的语气无比的笃定,只是话说到最后,他的面色有些颓然,“倒是周家如此,让孤对周郎充满了愧疚啊,或许昔日周郎那两分天下之策,西取益州,他真的并无私心!并无封锁山门,称霸巴蜀的打算!若…他从无私心,孤该听他的呀…” 说到这儿,孙权这最后一句语气包含叹息之色,“也罢,世事无常,孤总是只能选择往前看——” 孙权一边上马车,一边问吕蒙,“周循将军何时归来?” “明日一早…” “传令三军,由孤亲自带队,所有东吴文武、官员一并出城去迎接周循将军——” … … 从庐江进攻江东,若是水陆,只能从两个港口进攻。 其一是紧靠建邺城的芜湖港,其二是距离建业还有数百里之遥的虎林港。 因为虎林港距离城池极远,补给不便,周围又是森林湿地,行军困难…且水道狭窄,易守难攻。 故而,可以笃定若是进攻江东,首当其冲选择的还得是芜湖港。 倒是今日…芜湖港口上十分热闹,旌旗招展,人山人海,无数鲜明的甲胄严阵以待,森然伫立。 这等甲士林立的景象,却不是因为荆州的船队打来了,而是因为一人的归来,准确的说是凯旋—— 没错,在孙权与东吴的大肆宣扬下,蒋钦、贺齐自是成为众矢之的,可周循,这个昔日周郎之子,无疑成为了这个时代江东唯一的英雄。 ——他的战绩,以三千周家部曲与三万以上的糜家军、关家军争夺濡须; ——六次沦陷,六次反攻夺回,最终以有限的兵力击杀十倍的敌军,全身而退! 这是大捷! 大捷呀! 而他,无疑是血色残阳下的战神,是濡须口擎天一柱般的人物,他的英雄气荡荡…他是江东所有人公认的英雄人物—— 当然,这些未必是真实,但这种时候,孙权与东吴都需要一系列的虚假去遮掩真相,去挽回这岌岌可危的颓势,去振奋起所有江东军民的士气,只有这样…才能在即将到来的战役中殊死一搏! 今日,孙权就是要树立一个典型… 无疑,周循就是这个典型。 一艘艘艨艟战船在芜湖港靠岸,周循也没想到,迎接他的是锣鼓喧天,是人潮涌动,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这阵阵的声浪把周循,把这支“残余”的周家军都给整懵了,就连甲板内没有走出的孙绍、太史享也是一脸诧异。 他们惊愕、诧异的点是,这本不是大捷! 怎么反倒真的像是凯旋大胜而归! 不过很快,孙绍与太史享就意识到了什么。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孙绍感慨一句,“不愧是孙权,一如既往的印象哪,竟是用周循换人心——” 太史享“吧唧”了下嘴巴,淡淡的开口,“不过,如此的话,似乎对我们的计划大有裨益!” “没错!”孙绍的嘴角也渐渐的咧开,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那边厢… 欢呼声、锣鼓声还在继续… 周循迎着那一道道称颂的目光行至孙权的身旁,他是披着一件披风,可衣甲却还是战场上满是斑驳血迹的那件。 事实上…艨艟战船里根本没有换洗的衣物。 所有周家军的铠甲都不曾更换,都显得那样的殷红,乃至于空气中弥散着的血腥味道也像是能诉说着这一战的艰辛与可怖! “主公…末将…” 周循本想说末将把濡须丢了,哪曾想孙权抢先开口,他指着周循身上那殷红一片的铠甲。 “这便是我东吴的将军么?这便是江东儿郎血洒疆场的模样啊,你们都看看哪!看看哪…周将军浑身上下可有一处没有染上这鲜血?这浑身上下,又哪有一处,不让我们心疼?可若非如此,他如何以一己之力挫杀十倍的敌人,周将军不愧是周郎之子,上上下下布满了周郎之风,他是东吴的英雄啊!” 随着孙权这几乎要哭将出来的振奋人心的话。 周循也意识到孙权的目的了,他连忙单膝跪地,“主公,循与家父都是吴臣,周家一门忠烈,若不能为江东抛洒热血?那活在这天地间还有什么意思?” “好,好,好…”孙权连忙去扶周循,可触碰到周循手臂的时候,周循的手猛地一缩,孙权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脱了,让孤看看。”孙权用命令般的口吻。 “这…”周循做出为难之状。 “帮周将军脱下衣衫…”随着孙权的这一道声音,周围几名将军上前。 在数万人的目光下,当周循的衣甲卸去,尤是有一滴滴的血从衣甲中滴落,而这还不算可怕的。 因为更可怕的是…周循的身体…可谓是能用“触目惊心”这四个字来形容,他浑身包裹着至少五处伤口,每一处绷带都红透了,特别是手臂上…哪怕是绷带缠住,却也是血迹一片,触目惊心。 “主公…末将…”周循又一次想开口。 但又一次被孙权抢先压住,“这就是你为东吴受的伤嘛?” “只怪末将无能…” “你不无能!是那蒋钦、贺齐无能,是那甘宁、凌统无能!”孙权大声嘶吼,“也是孤眼拙,无能…整个江东唯独你周循是大丈夫…是真英雄!” 说到这儿,孙权转过身,郑重其事的吩咐,“传孤令,从即日起,周循将军便是我东吴的兵马大都督…” “主公英明——”吕蒙反应最快,当先附和。 之后,一众官员也纷纷附和了起来,“主公英明…” “哈哈!”听着众人的话,孙权再度转身,“孤的大都督…还不起来么?周家一门忠烈两都督,放眼天下,这是何等荣耀?” 哪曾想,孙权的话,孙权的任命…依旧未能让周循起身。 周循郑重的拱手,“主公如此厚爱,末将愈发自惭形秽,末将…末将寡不敌众,没能守住濡须,恳请…恳请吴侯允准臣,驻守这芜湖港…将整个江防重担交给末将,末将已经摸透了那荆州军的的路数,这次…循绝不让人踏入东吴半步!” 这… 孙权微微沉吟了一下,继而笑了,他欣慰的看着眼前的周循,他刻意避开周循的双手去搀扶起他。 孙权的语气一丝不苟,“你是我东吴的兵马大将军哪,你亲自守哪里?又何须问过孤?孤信你,就如那八年前信任你父亲一般!” 说到这儿,周循已经站起,孙权轻轻的拍了下他的肩膀,以示衷心的信任,然后转身… 迈开龙骧虎步就往马车方向走去。 却在这时。 只听得“啪嗒”一声,孙权脚步一顿,转头之际才注意到周循竟又跪下了。 这已经是周循今日的第三次下跪… 区别在于前两次是单膝跪地,这一次是双膝跪地。 男儿膝下有黄金,双膝跪地…这等大礼,可不是随便能行的。 “周都督你这是…” 不等孙权把话讲完,周循的声音无比坚定,“周循无父,主公长子困于荆州,约等于无子,如蒙主公不弃,循愿拜主公为义父——” 这… 众目睽睽之下,大英雄周循竟然公然拜孙权为义父,这让孙权都没有想到… 这是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啊,但气氛已经烘托到这儿了,再加上对于孙权而言,现在正是用人之秋… 当即,“哈哈哈哈哈哈…”孙权故作大笑,他不置可否,却是继续往马车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肆意大笑,欣然张口:“孤多了个英雄般的儿子,吾儿勿让为父失望!” “义…义父——” … …(本章完) 第五三零章 铁索横江,公无渡河,公欲渡河 江风猎猎拍击在旌旗上,传出“啪嗒啪嗒”的脆响。 庄严的军乐奏响,甲士肃立。 孙权与吕蒙的计划产生了一定的效果,因为周循的归来,因为孙权强行捧起的这个江东的“少年英雄”,整个江防军士气高昂。 今日,孙权与吕蒙一道来视察三军,将士们均严阵以待。 江风呼啸下,他们却因为训练而大汗淋漓,“杀,杀,杀…”一系列整齐的训练声不断的吟出,孙权看着很是满意。 反观周循,他永远穿梭于各个驻防点,了解此间布防,然后设计改良,调派兵马军辎,确保防线固若金汤,万无一失。 这是一场注定要打响的渡江战役,也是孙氏一族最后的防线,一旦荆州军过江,那江东六郡将彻底沦陷。 此刻,一名文吏正在向孙权讲述:“回禀吴侯,周将军自从接管了这江防,整日奔波于期间,三军之中无论大小事项,事无巨细均是亲力亲为,亲自过问,只是…如此这般,周将军每日睡觉的时间不足两个时辰,臣担心…他身上的伤尚未痊愈,如此这般怕是…怕是…” 随着文吏的话,孙权吩咐道:“你告诉吾儿周循,纵是他年轻气盛,也需得按时休息,就说是孤的意思…若有违背,孤就强行派人看管他休息。” “喏!”文吏应答一声后就跑远了。 孙权又一次抬眼望着那严阵以待的军防感慨道:“孤果然没有用错人,八年前是周郎,八年后是周循,周家就是我孙家的保护神哪…” 孙权还在感慨,吕蒙却是泼了一盆冷水,“主公…还是得做下一步的打算哪!毕竟甘宁、凌统、陆逊、贺齐、蒋钦,他们都在荆州那边…” 言外之意,哪怕是周循如此布防,可强弱之势…依旧没有翻转。 更何况,那一个个武将的“名字”,他们对东吴都无比熟悉,若做急先锋,这边防能顶得住么? “哼…”孙权的眸色黯沉,“孤就是守不住,也要让那关云旗掉一层皮!子明…” 孙权直视吕蒙,“孤此前就有一个想法,且在一个多月前就派人去如此做!” “什么?”吕蒙连忙问。 “孤意横江铁索,将整个江东的水道彻底与外界阻绝…” “啊——” 在吕蒙惊愕的呼声中,孙权细细的讲述起这所谓的横江铁索,“孤已经秘密拨匠工于江边连夜造成铁索、铁锥,设立停当,连环索百余条,长数百丈,每环重二三十斤,于沿江紧要去处横截之。铁锥数万,长丈余,置于水中…如此这般,东吴的战船出不去,而荆州、淮南的战船也过不来!” 这…便是横江铁索么? 吕蒙不可思议的望着孙权,“主公一早就在做了…” “孤总要给自己留个后手。”孙权感慨道:“既终究无法踏出江东,那孤就封锁住这江东,在这江东做个吴王好了,横江铁索,孤要彻底绝了他们的南渡、觊觎之心!” ——『原来如此!』 吕蒙心下暗叹,『原来主公一早就为退路做准备了…只是…』 他恍然间想到了什么,连忙问孙权,“主公?按照你所言,连环索百余条,长数百丈,每环重二三十斤…还有那铁锥数万,长丈余,这可不是一笔小的开销啊,这中间的钱又是从哪来的?” 吕蒙太了解东吴的状况,孙权哪有什么钱,钱都在大族手里。 也正因如此,做出这样一份工程,绝非孙权凭借府库钱财能够完成的。 孙权的回答不出吕蒙所料,“钱,自然还是那些大族的!” “他们会给?” “他们自不会给,但孤会抢,像是孤大哥那般去抢,更何况…子明不会以为孤当真把他们所有的地都分给百姓了吧?” 这… 有那么一个刹那,吕蒙内心中涌出一抹惊怖感,此前给大族说好的,是为了东吴的存续,重新划分土地,哪怕如此,已经招致他们极致的忿怒,只是碍于族长被幽禁,这些大族没有敢反抗。 可现在,这些地又有极大一部分被孙权自己拿去,且…还用抢的,如此这般,孙氏一族怕是与这些大族的关系将彻底无法修复,一旦…这些大族族长逃出幽禁,他们与他们的族群怕是会彻底疯狂—— 不等吕蒙从惊怖中醒转,孙权已经转身,一边迈步向前,一边豪言:“我孙氏三代基业下的江东,哪怕是封锁起来,自给自足,也足够延绵千年,万年…子明,昔日天子敕封的吴王诏书给孤找出来,横江铁索之时便是孤进位吴王之日!” 吴…吴王? 这个称呼让吕蒙一怔… 几乎同时,夕阳最后的光辉将孙权的影子拉的狭长。 这狭长的影子,不断的追随着孙权向前、向前…就仿佛在讲述一个有关东吴从生机勃勃走向黄昏的最后篇章。 … 这边,孙权已经在做新一轮的打算。 那边…东吴的江防军营,中军大帐。 通过了整整五个日夜,周循、周峻、孙绍、太史享、黄柄终于将整个长江的布防图绘制完成。 看着这副细密的大作。 其上每一处东吴水军的驻防点,每一处岸上的箭楼,每一道防线,乃至于每一处辎重的存放之所,每一处储藏军粮的粮仓,可以说悉数罗列其中。 毫不夸张的说,有这么一封“布防图”后,整个进攻将会变得有的放矢…原本驻守的一方也失去最大的“地理”优势。 绝杀—— 这份地图在周循、周峻、孙绍、太史享、黄柄眼中,就是绝杀。 “绍兄,尽快把这江防图交给云旗公子,渡江战役尽早开启,也让那孙权狗贼尽早伏诛…” 周循郑重的将布防图交到孙绍手中… 孙绍重重的颔首,“放心,我亲自去送,云旗公子那边,沔水山庄新一批的五百飞球已然就绪,有这布防图在,足以将一支奇兵从天而降,运送至对应的地点,占据扼要…然后再由周兄你与荆州糜家水军内外夹击,足可以一举渡江,占据江东,诛杀那狗贼孙权——” 大体思路已经定下了。 具体的操作,就是等这封布防图送至江陵后,由云旗公子部署… 一切本都在计划之中。 哪曾想,就在这时… “报…”一名心腹闯入大帐,面对这几位少年将军,立刻单膝跪地,禀报道:“吴侯下令…今夜起将大量铁索、铁锥沉于近江,悉数封锁整个江域…将江东与中原彻底断绝…” 铁索、铁锥…沉江? 这… 无疑,这一条消息让此间大帐中的所有人均是神情一紧。 紧接着的是粗重的呼气声… 长长的几声呼气,周循、孙绍、太史享、黄柄、周峻的脸色尽皆复杂了起来,太史享高呼道:“他孙权这是疯了么?他要做什么?要将江东与整个中华分割开来么?” 周峻沉着脸,“人都说狗急跳墙,可谁…真看到过狗能急到跳墙的程度呢?呵呵…这次,我倒是开了眼界了,孙权这不就是狗急跳墙么?…好一个铁索横江,他这是为了能苟活下去,什么也不顾了!就连脸都不要了!” “哼…”孙绍的眼神阴厉,“孙权这狗贼一直都是如此,如果是他…做出如此行径,我倒是不会有半点意外!” “罢了…”周循深深的吁出口气,“我等还是把这些如实报送给云旗公子,如何抉择,如何定夺的事儿就交给他吧…绍兄…” “我今夜就出动,赶在那铁索横江之前离开江东。”孙绍回了一句,已然站起身来,收好江防图,大步流星的往门外走去。 倒是大帐内气氛,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产生分毫的变化,依旧是那一如既往的三个大字——气陡冷! … … ——铁索横江? 江陵城,官署之内,当孙绍将江东的布防图连同孙权狗急跳墙下铁索横江的消息一并呈于关麟的面前时。 关麟只是略微惊愕了那么一下。 然后很快,表情如常。 江东布防图是计划之中的事儿,不至于神情动荡。 至于这铁索横江,之所以关麟会略微惊愕,是因为他没想到末路的孙权最终竟会选择这一步。 要知道,历史上的东吴政权是在对抗晋军时,连战连败之下,昏帝孙皓最终听信宠臣的提议,执行的这横江铁索之举,妄图以此拒敌千里,守家国万世。 只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晋益州刺史王濬只用了两招就轻而易举的破解。 也正是基于此,关麟并没有半分担忧,这铁索横江,虽听起来蛮唬人的,可事实上…啥也不是! 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于是,关麟直接开始部署渡江战役,“有此江东的布防图,渡江就轻松许多,我打算送他孙权三把尖刀,第一把是水军,父亲大人…这次还得由你出马,由父亲带领关家军,由我二哥糜芳带领糜家军分别进攻虎林港与芜湖港…” 关羽坐在关麟的身侧席位,按照席位看,两人都是主位,地位相当… 但无疑,从现在是关麟向关羽委派任命,就可以看出,如今这最后的渡江战役,谁才是真正的统帅与主心骨。 关羽听到派遣,略微思索,还是忍不住质疑道:“有江东的布防图在,有周循的里应外合,进攻芜湖港与虎林港本没什么难的,可方才孙绍提及…孙权狗急跳墙下的铁索横江,单这一项,水军如何过得近江?若是无法突破近江,那无论是虎林港还是芜湖港,亦或者是抢滩登岸,总归是空中楼阁一般,无从靠近!” 关羽提出的质疑是众人都疑惑的点。 而面对这质疑,关麟笑了,他语气笃定,“父亲只管进攻,这铁索横江我与沔水山庄会解决!断然不会影响到关家军与糜家军的攻势——” 没错,关麟早已打算用沔水山庄来破解这铁索横江,准确的说,不是沔水山庄…而是一些小小的发明。 晋攻吴时,面对铁索横江采取的方法是“作大筏数十只,长宽百余步,在上面缚草为人,并被甲持仗,又令水性好的以筏先行,遇到铁锥,铁锥扎着木筏冲走!” 简单点说,就是用特定的大船碰撞铁锥,从而连同铁锥一并带。 至于铁索的话… 那就更简单了,制作大火炬,长十于丈,大数十围,上灌麻油,放在船前,遇拦江铁索,用火点烧大火炬…以此烧铁索,铁索烧融后断开。 一言以蔽之,就是用火把这铁索烧融化。 事实上,铁是没那么容易被烧融化的,但…这个时代,江东制炼的水平并不高,制炼的铁熔点会更低一些,如此就为大火烧融创造了条件。 等到铁索被烧软后,铁索在重力作用下就会被拉断…至此大船过江,一片坦途! 当然…这是晋朝王濬的做法! 算是为关麟打了个样,事实上,关麟是玩火大师,把这铁索烧融,他脑子里有一百种化学方式能够做到! “既吾儿这么说…”关羽见关麟一副笃定的神色,关羽双手一拱,“那么,关羽得令——” 得到父亲关羽的支持… 这水军方面的部署就算是结束了,关麟继续吩咐,“送给孙权的第一把尖刀是水军,第二把尖刀则是空军,伯言将军、兴霸将军…” 关麟的目光望向陆逊与甘宁… “末将在…” 与关羽在听到指令后尤自端坐不同,陆逊与甘宁已经站起,静候军命。 “此番沔水山庄新出了五百热气球,其中飞球兵多是陆家军的兵士,本该由伯言统领,但甘将军完成过火烧樊城的战役,更有经验一些,所以…此番我还是打算由甘将军统筹调度空军,伯言将军为副指挥。” “领命——” “领命——” 甘宁与陆逊纷纷拱手领命,两人的心思都在重返江东,都在孙权沦为阶下囚这一项上。 至于谁为主,谁为从,并不看重。 更何况论及年龄、资历、名望…甘宁也远远要在陆逊之上。 说完了水军与空军,关麟最后把目光转向他身侧的护卫士武身边,“水军、空军我已吩咐,接下来送给孙权的第三把尖刀我计划是——陆军!” 随着关麟的目光投射而来。 士武一下子就明白了,当即拱手,“交州士家早就等着云旗公子这发动总攻的命令,兵马、辎重、粮草早已囤于苍梧,随时能北上进击东吴的后方…这样,末将亲自往交州一趟,北上伐吴响应云旗公子这边的进攻…” 关麟朝士武拱手:“那就多谢士武叔了…既士武叔要回交州,那正好我备有一封书信,还有一些礼物,就有劳士武叔转交给士燮族长,也替我向他问好…” “云旗公子无需如此见外,云旗公子是交州士家一辈子的朋友!” 士武朝关麟回礼,然后当先告辞,走出了这府邸大门。 倒是他的走,让坐在同一侧的马良与徐庶眼神微微眯起…像是心神中有所悸动。 两人彼此互视,眼芒交汇,马良小声问徐庶:“元直?是觉得哪里不妥么?” 徐庶反问:“季常何必明知故问呢?” 说到这儿,马良“唉”的叹息一声,还是忍不住张口:“士家会真的帮云旗么?一旦东吴亡国,难道,那交州士家就不会担忧、恐惧、害怕么?” 马良与徐庶的窃窃私语声被关麟听到了… “两位军师在聊些什么?不妨说出来,咱们一起议论一番…” 这… 马良与徐庶彼此互视,徐庶摇头不语,马良也是推迟道,“闲话而已,云旗公子继续吩咐吧…” 话虽是这么说,可关麟像是从两人闪躲的眼神中窥探到了什么。 ——『是担心士家么?』 也是… 屠龙少年终究变成了恶龙! 士家失去了东吴这个敌人,可迎来的却是一个更可怕的怪兽… 正常而言,士家一定会这么想… 不过… “两位放心…”关麟淡淡的说,“我让士武叔带往交州的礼物,足可以让整个士家彻底放心——” 说到这儿,关麟也不再拘泥于这个话题,转儿询问道:“阿斗那边如何了?白帝城该有消息传来了吧…” “原来是个误会…”这次是关羽张口解释道:“阿斗没有被刺杀,是他故意这么做的,说是想看看诸位叔伯对他的死是否关切,看来大兄…也有个不好管教的儿子啊!” 为什么是“也”—— 关羽这话脱口,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关麟倒是没有往这方面想,他只是心头暗道,『失败了么?』 不会很快…关麟就释然了,他浅浅的摇头,心头嘀咕,『这计划的确是做的糙了些,许多细节都没有打磨,很容易被发现出端倪…不过,福兮祸兮所倚,祸兮福兮所伏…所谓福祸相依,或许对刘禅而言,也是一番全新的领悟与历练吧!』 关麟还在遐想,马良提醒道,“可这刺杀总是真的,在荆州往益州的途中,公然刺杀皇叔之子,这案子…” “还没有审出幕后指使么?”关麟的眼眸微眯。“不是抓到一个刺客?” “是抓到一个刺客,但依旧没有审出幕后之人…”马良对此事颇为熟悉,因为刺杀的地界依旧是在荆州,所以这是他掌管的辖下,再加上马家是荆州望族,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马良会第一时间知晓。 “没有?”关麟眼珠子一定,其实幕后之人…他早已有了判断,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从这个角度讲,这刺客倒是有希望成为一个突破口。 “既然这公子遇刺的案子,他们审不出?那我来亲自去审!” 啊…马良一愣。 关麟的话接着传出,“其实,这么大的案子,这么久没有审出个所以然,这不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么?这位幕后之人位高权重,身份特殊,且…他的势力遍布荆州,也曾在荆州深耕多年…” 关麟把话说到这儿… 关羽、徐庶、马良几乎同时猛地抬头,俨然,在关麟的引导下,他们心头下意识的已经出现了一个名字。 以及…一道深刻的疑问句。 ——『难道,是他?』 … … 士燮,这位三国时期最低调的诸侯; 这位割据岭南七郡近四十年,将一方穷极之地发展成一方乐土的老者; 这位越国都要立碑祭拜,尊之为老神仙的道祖。 此刻,他正面临着一个复杂,却关乎交州兴衰,士家存亡的选择… 而在他的面前,一干兄弟,子侄正在激烈的争执。 “吾意绝非荆州那关麟不好,而是昔日关麟与交州同盟,赖因江东这个心腹大患,故而关麟贩卖大肆军械于我等,我等也不吝钱财送往江陵,可那都是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哪!” “此言我不敢苟同…你说云旗扶持交州乃为制衡东吴,事实上,我交州除了当初在东吴进犯时,用八牛弩予以回击,逼反陆家外?我等何曾主动进击过东吴…东吴对交州的防护也素来说不上森严…可如此情形之下,云旗公子以一己之力同时对抗曹魏与东吴,何曾落得过下风?时至今日,东吴亡国在即,可我交州又帮了云旗什么?共同敌人,共同利益这种话,我绝不苟同!” “我倒是觉得,交州与荆州…本是拥有共同敌人,这点无可厚非,可你们若说荆州击退东吴后,会效仿那东吴将交州视作心头之患,那我觉得大可不必…交州偏安一隅已有几十载,军队战力莫说是与关家军、荆州军比,就是与东吴水军相较,也相差甚远…所有军械,更是悉数仰赖荆州售卖?交州如此情形,如何能成云旗之心腹大患?退一万步说,只要他关家四郎愿意,令旗一挥,荆州军南下…我交州拿什么去抵挡?但我尤愿意相信这个盟友,诛灭东吴后,我笃定他绝不会觊觎交州…” “人心隔肚皮,谁不渴望疆域扩大呢?昔日我交州成为东吴附庸后,又何曾想到过东吴对交州的觊觎之心,昔日是孙仲谋,今日是关云旗…不可不防,不可不防啊!” 何止是士燮,如今对于整个交州,都在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 按理说,荆州对东吴发起总攻,且已经通过了重重屏障,打到了江东六郡,作为盟友,又占据江东以南的交州,士家理应是出兵援助,从背后给与东吴一番重刺! 可问题来了… 若东吴亡国,那荆州…那关麟的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呢? 似乎除了他们交州外,没有人诸侯可选了呀! 故而,一些观点认为,这是前门驱虎后门进来,非但不能帮关麟打东吴,还得助东吴一臂之力。 可另一些观点认为,交州本就是荆州扶持起来的,若是要取早就取了,何必等到最后,再加上关家父子的人品,还是值得信赖的,故而他们主张——出兵协助! 两种观点… 两种看法如今已是在这大堂上针锋相对。 到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士燮,大家伙儿知道,能决定交州未来的只有这位“老神仙”了… 话说回来,士燮也是一把年纪了,这种时候…这样的问题,他又如何能算准?如何能下定最终的决定… 帮还是打,观望还是协助, 这个抉择…关乎交州归属,更关乎士家永世之安,这…还真是个艰难的决定! 公无渡河! 公欲渡河? … …(本章完) 第五三一章 关麟的眼界,开启大航海时代! 世外桃源,居民富庶,安详太平四十年。 这是士燮家族带给交州百姓最大,也是最直观的好处。 也正是基于此,大量中原百姓纷纷南下交州避难,带来了先进的生产技术和经学文化,促进了交州的经济发展与文化普及。 可以说,与诸侯纷争、礼仪崩坏的中原截然相反,四十年来交州儒学兴旺发达。 儒学的传播在这里得到一次历史性的飞跃,交趾更是成为了南方…包括越国在内的学术文化中心。 也正是因为这些,当东吴亡国在即,当荆州请求交州协助出兵北击东吴,当时局的变换发展应接不暇,秩序又、又、又一次被打乱… 整个交州从上到下都迟疑了,都纠结了,也都彷徨无措,茫然四顾。 那么问题来了? 交州固有的和平与安详的现状会不会也被打破! 归根结底,谁都不愿意破坏现如今交州的富庶安详,谁都不愿意成为那个引狼入室之人。 议论声、争执声还在继续… “士府君既学问优博,又达於从政,处大乱之中,保全一郡,二十馀年疆埸无事,民不失业,羁旅之徒,皆蒙其庆,虽窦融保河西,曷以加之?交州上下,无人不衷心佩服,交州前途何去何从?还是…还是要请士府君抉择啊。” “士府君乃广信人,身本名儒,兄弟四人,拥兵据郡,岭海归心。然…中原丧乱,孙权、刘表皆窥南土,士府君几近动荡…如今,天赐良机…当于此时,以甲兵之力,西连蜀汉,北伐东吴,庶几比美桓文哉。士府君莫要忘了,那些年奉权节度,与虎为谋,受虎欺压之状!若无荆州,若无关家四郎,交州怕是已然覆灭也!” 最开始议论的还是那些士家族人… 渐渐的,更多文绉绉的儒生、士人加入了这场争执,倒是态度…与士家族人一般无二,各执一词,寸步不让。 东吴,伐与不伐; 荆州,帮与不帮,俨然…已经成了整个交州“骑虎难下”的一个难题。 “大兄…”这次说话的是士燮的弟弟,九真郡太守士,他的脸色也很挣扎,“到底是秦晋之好,还是与虎为谋,这些…谁也无法下最终定论,但这些年…关家四郎有恩于交州却是不争的事实,若无关家四郎的从旁助力,或许交州早就异主,彻底被那孙权霸占…从这点去想,我更倾向于这位关家四郎并无意霸占交州之土…是个值得信赖的盟友!” “三弟此言有失偏颇…”站出一步反驳的是士燮的另一个弟弟士壹:“局势会变,人也会变,我承认这些年,交州多得那关云旗助力,这才免遭东吴南下征伐,避免生灵涂炭。” “可同样这些年,士家也不吝钱财,慷慨资于荆州…今日荆州之强盛…北抵许昌,东至庐江,让那曹操惶惶,让那孙权丧胆,这中间…又如何没有我士家金银财帛之助力?云旗之恩情早已两清…可时局变幻,得陇望蜀…贪心不足蛇吞象…于我等而言,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无疑,士与士壹的话分量极重,也更能左右士燮的最终判断与想法。 此刻的士燮,越来越多的目光朝他投射而来,他知道…做抉择的时刻来临了,他沉吟再三,综合了所有人的提议,缓缓张口,“我意已决…交州从不参与诸侯纷争,以前如此,这一次也是如此,故而,这一次北伐东吴,我意…” 就在士燮张口之际… “兄长…” 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自门前传来,是士武… 只见他高捧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箱子,大步流星的跃过高高的门槛,步入此间大堂。 左右的一干儒生、士人连忙让开,任凭士武迈步向前。 “踏踏…” 步伐铿锵! 说起来,今年士武也将近六十岁,可仿佛在荆州,在关麟身边待了一年多,让他的气场远胜从前。 最直观的就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那一抹自信,有一种从“天朝上国”回来后的自信。 “大兄…”士武双手捧起那檀木箱子,郑重的开口:“这是云旗公子托我给大兄带来的礼物,其内还有云旗公子亲笔的一封书信,大兄不妨在看过这礼物与书信后再做最终抉择…” 唔…书信?礼物? 士武的话让士燮一惊,不止是士燮,此间所有人悉数都惊诧了一下。 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那精致的檀木箱子上,很是好奇这檀木箱子里究竟藏着什么“礼物”? 不会是一把剑吧? 如果是那样,便是那关家四郎带来的赤果果的威胁了—— 甚至,如果是那样…如今的交州又能挡得住荆州的怒火,不,交州甚至不敢直面荆州的怒火,实力悬殊太大了—— 倒是士燮,短暂的迟疑过后,他怅然的张口:“不曾想,这个时候,还能收到那关小友的礼物…” 说话间,仿佛关麟的面颊又一次出现在了士燮的眼前,那张睿智、自信的脸颊,那双深邃…且永远如湖水般平静的眼瞳,让士燮印象深刻。 他还是缓缓揭开这檀木箱子,却见其中赫赫然是一幅舆图,不…不止是一幅舆图,而是整整三幅。 “是图?” “地图?” 周围的人也看的清楚。 “展开…”士燮当即命令,于是,一连三封舆图在整个大堂内一字展开。 第一封是一张囊括了大汉,却远远超过大汉的地图。 地图上标明了天竺; 标明了取代了安息帝国的西亚波斯帝国萨珊王朝; 标明了在萨珊王朝的打击下,丢失大片土地…分裂成许多较小的公国,不复强国地位的贵霜帝国… 标明了刚脱离原始社会野人状态,出现了上百个部落级别的小国家,以及两个强大的国度邪马台国、狗奴国的小岛…这便是小日子的前身。 也标明了不复昔日之勇,进入兵祸连连的罗马帝国… 毫不夸张的说,这些与东方文明形成鲜明对比的西方文明,以及处在中西文明交汇地带的贵霜帝国与萨珊王朝…让士燮,让整个交州所有文武都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原来…这个世界不止是汉,也不止是魏、吴,在大汉之外…还有更博大的土地,在这些土地上也存在着特殊的文明,特殊的种族! “云旗…云旗小友送来这份舆图是什么意思?” 士燮不由得望向士武,询问这个待在关麟身边许久的弟弟… “我也不知道…”士武摇头,只是示意檀木箱子中,那三幅舆图下还有一封云旗公子亲笔纂写的书信… 士燮拿起书信,像是定了定神儿,他却又不慌着拆开了,他的目光扫过第二张舆图,这是一封海上的舆图…上面有箭头,像是标注了一条航线。 其中的名字…士燮颇为陌生,什么“中南半岛”,什么“南海诸国”,什么“印度洋”,什么“红海”,还有航线驶向“东非”和“欧洲”…这一个一个辞藻让士燮,也让整个大堂内的所有儒生、士人极其陌生… 但好像,他们又能看懂…这是一条海上的货运之路,若然真的能够按照这舆图上所绘制的,那无异于又是一条大汉与西域各国连同的丝绸之路… 区别在于张骞出使西域的…那是一条陆上丝绸之路,而这是是海上丝绸之路啊! 这… ——『海上也能连接起诸国么?』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被震撼了,舆图上这位关四公子所绘的内容委实让他们大开眼界,又仿佛是为他们打开了一个全新世界的大门。 这下,所有人对他的书信更好奇了。 然后是第三封舆图… 这舆图竟比前两封还要大,大到“大汉”在这个舆图中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这个地图将整个天地间划分为了五大洲,无穷无尽的海洋将这五个大洲连接在一起。 而那大海的尽头,关麟除了标记出坐标外,还写着一个个奇怪的名字,比如马六甲海峡,比如霍尔木兹海峡,比如巴士海峡,比如白令海峡。 这些海峡…仿佛将整个世界连成了一个整体! 大…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无穷无尽,无边无际。 大到根本就不可能望到尽头,而这副巨大的舆图上,赫然醒目的一行大字跃然而出: ——即将开启大航海时代! 大航海时代… 好霸气的几个字啊! 这便是云旗公子的夙愿么? …不,这分明是云旗公子伟大的宏愿! 士燮终于拆开了那份所有人望眼欲穿的书信。 而信笺中,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就震慑到了他。 ——『士燮伯伯,我想…东吴亡国在即,你与交州一定会担心前门驱虎、后门进狼,担心我关麟贪心不足蛇吞象,觊觎交州之地…坦白的说,如果你、我位置调换,我也会有此担忧,但事实上,关麟绝不会如此做,因为关麟的眼界绝不止于眼前的一州一郡之地,而是放眼天下,俯瞰宇宙万物…』 ——『士燮伯伯,想必你已经看到那三封舆图,第一封乃是东亚现状,东亚不止有大汉,还有高句丽、有邪马台、有狗奴、有贵霜,交州附近,益州以南也有林邑国(越)、扶南国(柬埔)、堂明国(挝),中华之争执在于神器,可若因神器耗于内斗,如何将中华之版图雄阔?我最佩服的乃秦皇,不在于他横扫六合,而是因为他车同轨,书同文,建立大一统之中华,倘若无秦皇,今日之中华也将沦为林邑、扶南、堂明等弹丸小国,弹指之地,彼此攻伐,陷于内斗,朝不保夕!』 ——『天下一统,不在于诛灭逆魏,荡平东吴,此为内耗,真正的天下一统在于开疆拓土…林邑国船木茂盛、堂明国有金钻埋地,扶南国擅远洋航行,攻克东吴,麟方能征服此三国,后开启大航海时代,将那些土着之地归于中华,开启丝绸之路,繁荣天下!』 ——『基于此…麟将来的敌人会很多,或许会有比孙权、曹操更可怕者,基于此,麟更需要的是同盟之助力,是儒道文化之传扬,士家…士燮伯伯编纂《春秋经注》、《公羊注》、《谷梁注》,文化盛行,威望极高…便是越国境内,也只知士燮而不知道南越王赵佗…能得士燮伯伯助力,麟实乃三生有幸,至于交州,麟非但不会贪取,反倒是计划将东吴四郡之地赠予交州,小义匡正联盟,勠力同心,大义…麟攻天下,一统海内,则士家将中华文化传扬天下……』 这… 还没有读完,可已经是振聋发聩! 数百字言真意切的话语,直让士燮看的痴了,乃至于振聋发聩…他立刻让文吏将关麟的这封信朗读出来。 随着这一份朗读,在场所有人都如士燮一般无二,都痴了… 『——何为天下?俯瞰天地之变化…这个世界很大,单单靠我关麟一人,一个家族,绝没可能完全吃下,我需要更多的盟友,更多的同袍兄弟,去开辟那一个个殖民地,去征服海洋,征服天下!』 『——对此,士家与交州早就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建立起我大汉的海岸线,大力开展远洋航行,士家责任重大…』 咕咚… 咕咚咕咚,无数人不由自主的咽下口水,关麟描绘的这一番蓝图让他们心驰神往啊! 乃至于已经有些儒士、文人跃跃欲试。 是啊,或许他们手无缚鸡,他们打仗不行,可他们饱读诗书,传播中华之文化,让中华文化在异域生根发芽,这些都是他们的强项啊! 而交州最不缺的就是经学、儒学大师… 一时间,群青激荡… “士府君?伱这还等什么?” “是啊,这等开天辟地之事?云旗公子既看得起我等,我等自当该不遗余力啊!” “士府君…士府君——” 一道道拖长尾音的话,仿佛是在请愿,又仿佛是在为他们这些儒生、文士自己的前途呼喊…他们仿佛突然就找到自己的价值,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的意义。 士燮又如何没有被震撼到呢? “咳咳”…千呼万唤中,他轻咳一声,然后吩咐:“士武,北伐东吴由你统兵,全盘听从荆州之调遣!” “传我督令,即刻将云旗公子这书信抄录千份发往交州诸地,此外征募兵马,征召船员、海员…只要云旗公子一声令下,哪怕是我交州兵力不够,可如此宏愿之下,我交州七郡人人皆兵…人人都会不遗余力的响应云旗公子!” 随着士燮的话… 整个大堂响彻而起的是整齐的应喝声——“喏,喏!” 千言万语,都汇聚在了这满是期翼的“喏”声里,仿佛…不止是大航海时代即将开启,仿佛交州也即将开启全新的篇章。 … … 蜀中,成都。 刘禅遇刺,假死欺骗众人赴白帝城这件事儿,引发的连锁反应还在继续,且颇为持久… 早上的朝会散去,一些官员在纷纷议论着什么。 “古有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今有主公荒诞之子刘阿斗为一己玩闹,调度百官赴白帝…呵呵,好一个荒诞之子啊!” “这不禁让我想到,灵帝朝时那位皇长子刘辩,我记得灵帝是怎么评价的?辩少无威仪,不配为人主…”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呀…刘禅公子再荒诞,却也是主公唯一的亲生之子!” “亲生之子?呵呵…亲生之子又如何?你怎么不说,主公在前面还有继子…履立功勋的刘封刘公子,后面吴氏也有孕在身,保不齐又诞下一位公子呢?” “嘘,别说了,咱们主公就是再仁德,也不是任你妄加议论的理由!莫要嫌命太长啊…” “哎呀…这孩子怎么就长歪了呢?看来…哪怕是送去江陵城关家逆子那儿,逆子能教出来的依旧是逆子啊,最大的区别在于关家逆子是有真才实学的,可这蜀中逆子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 “好了,不说那个了,倒是…听闻这次刘禅公子闯出如此大的祸事,可主公却一反常态,没有分毫的责罚…这又作何解释呢?” 一干议论的官员均是东州一派,是当年追随刘焉从关中进入巴蜀的。 如今这么多年,更换了三个主子,特别是在刘备麾下…总算是一个个的站稳了脚跟。 可现在能站稳脚跟,不代表将来依旧能站稳脚跟,也正是基于此,他们对“刘禅”格外的关注… 其实关注的不是刘禅,而是世子之位… 不论怎么算,如今的刘备也不算年轻了—— 正直议论到刘备对刘禅未做惩罚… 巧了,李严从一干东州派官员中走过,这下…这些官员连忙拦住,“李尚书…这事儿你怎么看哪?” 有好奇的连忙把问题抛给了李严。 李严微微一怔,“什么事儿?” “就是刘禅公子闯下大祸,一己玩闹,调度百官赴白帝…可主公却是一反常态,未有分毫的惩罚这事儿…这…这…与往昔主公对子嗣的严厉有些不同啊!” 是啊… 以往刘禅就是一首诗没有背下来,那手也要被刘备用戒尺打的红扑扑的。 刘备对刘禅的责罚,对刘禅的严格,那是人尽皆知… 也正是如此,这次的一反常态,让众官员有些吗,迷茫… “噢…”李严顿了一下,“原来是这件事儿啊…” “李尚书指点指点呗…”不少官员围到了李严身旁。 这事儿关乎刘禅,那就是关乎世子; 关乎世子,那就关乎站队,关乎这群官员以后的好日子… 故而,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此情此前,李严瞅着…若是他不说点儿什么,怕不容易抽身,他只能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淡淡的开口,“其实也简单…主公为何不惩罚公子,无外乎两点,第一点…公子做的事儿,主公不觉得是错的,第二点嘛,一个儿子…荒诞至此…料想已经无药可救,自然也就不用再惩罚!” 躺平… 李严提及的第二点是躺平,管不了了,索性放弃了,不管了…彻底躺平了。 无疑,这一条回答让众人信服。 “还是李尚书高见哪…” “不愧是李尚书…” 面对这样的话,李严还打起了马虎眼儿,“老夫只是列举了两条,具体哪一条,那是你们猜的,可不是老夫说的…啊,哈哈哈…” 李严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扬长而去… 只留下这一干人不时的点头,然后沉吟…“懂…我们懂——” … 刘禅已经消沉许久了。 自打“恶作剧”结束,回到成都后的刘禅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已经几日了,除了用食时会偶尔说一两句话,其他时间…一言不发。 像是恍然间,那个话痨似的刘阿斗彻底改变了… 这点…让赵云觉得有点儿慌。 他遇到过太多年轻的俊才因为一次的挫折而沉沦其中,无法自拔,最终越想越是往牛角尖儿里钻,然后持续的抑郁下去…最终碌碌无为。 赵云担心…阿斗千万不要如此啊!不要被这一次的挫折给彻底的击垮,击败—— 若当真如此,那他赵云赵子龙可就罪莫大焉了。 这一日,赵云又来探视刘禅,一如既往,刘禅还是房门紧锁,与平素里一般无二,除非到饭点,否则他不会出来,更不会说一句话。 “还是老样子吗?” 赵云询问守在门外的鱼豢。 鱼豢颔首,“一直如此,无论怎么找话题与公子交谈,无论怎么劝,可公子都是一言不发…这样子…” 鱼豢其实想说,这样子挺让人担心的,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唉…”赵云也是无奈的叹出口气,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这样。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诈死赚出凶手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可最终…幕后黑手就是没有出来,反倒是阿斗偷鸡不成蚀把米,沦为了蜀中官员口中的荒诞之子…隐隐也已经有“逆子”的称呼加身… 这无论对刘禅的身份,还是对他的成长而言,都不是一件幸事儿! 该怎么办呢? 赵云甚至都打算寄信一封往江陵,去让云旗公子拿拿主意…想方设法挽回阿斗心情的颓然。 正想到这里。 “嘎吱”一声,破天荒的,今日大门竟神奇般的推开了… 赵云与鱼豢均望向那大门,却见得刘禅正迈着大步向外走出,他的眼神哪有半分的颓然,异常的坚定,他仿佛一个成年人般,整个气场…给人一种凌人的姿态。 “我!想!通!了——” 就在赵云与鱼豢惊愕之时,刘禅张口了,他信誓旦旦的张口,乃至于与此同时,他双手握拳…拳头攥紧。 他的声音也格外的铿锵… 哪怕他以往给人带来的多是一个荒唐的形象,可此时此刻,任凭谁都有有一种感觉,阿斗公子要玩真的了—— … … (本章完) 第五三二章 蜀中是个大染缸—— ——『想通了?』 ——『你想通啥了呀?』 对于刘禅而言,赵云与鱼豢不怕他没想法,就怕他想法太多、太跳跃,跳跃到…荒诞的地步! 前车之鉴哪—— 如今,刘禅这般信誓旦旦的张口,鱼豢还好…赵云觉得心里头有点儿慌。 在赵云看来,最好就是阿斗想通,不该这么消沉下去…然后变回那个高兴乐观的贵公子,别有太多想法就行了!赵云感觉已经有些招架不住。 反观刘禅,已经在信誓旦旦的张口了,“这几日,我苦思冥想,我这次诈死是做的糙了些,也打草惊蛇,不过…那又如何,我师傅对我传道受业,交给我的本事多着呢,还给了我那般多的制造图谱,这样看…我还有无数次机会…可那幕后黑手,他只有失守一次的机会!早晚会来…我等着…” “不过,这么多图谱的话,我又疑惑了,不知道该从哪造起了…思前想后,我打算先造这个…” 说着话,刘禅把手指向了他自己,准确的说是他身体上前胸的位置。 ——『这是什么?』 赵云感觉,他有些跟不上刘禅公子那跳脱的想法,不过,总归从抑郁、消沉中走出…还好,还好… 鱼豢倒是颇为配合,回应着刘禅,“公子是要造什么?” “这都看不出来么?”刘禅这次将内甲向外用力的扯了扯,“造这内甲呀,之前遇刺…就是我师傅赠给我的犀牛皮内甲救了我一命,这内甲刀枪不入,又轻便,浑然如一般的内衣一般,难道不是十分适合在山中作战?如此…这不正适合咱们蜀中的兵士么?按照我师傅的图谱,其实根本不需要犀牛皮,直接用水牛皮,哪怕是耕牛皮,经过特殊的处理,也能达到一样的刀枪不入的效果…” “再说了,牛浑身都是宝啊,当初黄忠老爷子在飞球上百步穿杨的那弓,就是用的牛筋…牛膝角…除了牛皮外,咱们还能造弓,牛肉也能炖了吃…丝毫都不浪费!” 一听到是要打牛的主意,山村农户出身的鱼豢浑身哆嗦了一下,连忙提醒道,“公子,不可呀…无论是哪里…都会有规定不能杀牛的…农耕、地里需要大量的耕牛,万一都杀了…那会影响收成的。” 鱼豢的话赵云深以为然,“是啊,蜀中经你诸葛师傅大力治理,经黄夫人从荆州引进的大量新型农具,这才让都江堰处的农田增收了三成,若然按照公子的说法,要造这牛皮内甲,还不知道要杀多少耕牛,一旦影响了耕地的耕种、收成,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啊… 啊… 鱼豢与赵云的话,分别让刘禅惊呼出声,乃至于他有些无法理解似的大声沉吟道:“格局…小鱼、子龙叔…格局啊!你们的格局呢?” 啊?格局? 这个辞藻…赵云并不陌生,关麟也喜欢提及这两个字。 乃至于…有那么一个瞬间,赵云越看刘禅越觉得,这不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小关麟么? 刘禅的声音还在继续,“伱们的格局总是只有那么一丢丢,子龙叔…没错,咱们农耕是需要耕牛,可打仗更需要刀枪不入的牛皮内甲呀,子龙叔你想想…我们的兵士,穿着这牛皮内甲,在蜀中山地作战,健步如飞、如履平地还刀枪不入?如此…仗怎么能打输?而等仗打赢了,那就占据了敌人的疆域,同样的…也夺走了敌人更多的耕牛!” “依你说的,这里省,那里省,可牛是能省出来的么?我师傅在荆州三天就炖一头牛,也没见收成减少的,反倒是打下来的土地越来越多,不止是牛更多了,人也更多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以战养战?牛只会越吃越多…真要省…省个毛毛虫啊?” 呃…以战养战? 刘禅的话让赵云有点恍惚,乃至于重重咽下一口口水。 ——『以战养战,这是阿斗提出来的么?』 因为此前诈死计划的失败,赵云下意识是觉得刘禅的年纪太小,还不足以驾驭诸如云旗那般谋篇布局,也正是因此,对于刘禅的想法、看法,赵云本能的是想要驳斥的。 可偏偏…刘禅的这一番“以战养战”的“屠牛”想法,这一番鞭辟入里的见解,竟让赵云竟然有一种豁然明朗,眼前一亮的感觉。 话说回来,襄樊战场的破局,不也是因为关麟,因为他别出心裁的以战养战么? “子龙叔…子龙叔…” 看着赵云这边还在遐想,刘禅连忙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噢…”赵云的思绪这才从九霄云外被拉回,“没什么…” 刘禅连忙睁大了眼睛,一脸恳切的问道:“那我决定造牛皮内甲,子龙叔可要帮我的忙啊…” “怎么帮?” “首当其中,最大的难题…就是先宰一千头,说起来,自打离开荆州后,就再没有吃到牛肉了,我师傅那儿的炖牛肉…哪怕只是想起来,也是食指大动啊——” 呃…牛?还是一千头! 赵云顿时有些犯难,他从哪找一千头牛呢? 又从哪获准…宰杀这一千头牛呢? 莫说是蜀中,就是在曹魏与东吴,这么大规模的屠牛,都会引发巨大的非议! 的确… 刘禅提出的这个“千牛斩”的计划,放眼整个农耕时代,也得是相当炸裂了! … … 蜀国,成都,尚书李严府邸的大堂上陈设着许多珍奇的宝物和美食。 李严看着这些,不由得两眼发光,可他很克制的收回了那兴奋的心情,反倒是连连推迟,“刘将军来我这府上,怎么能带这么多珍奇宝贝呢?这太破费了…还有这些饕餮美食,老夫见都没见过,想必定是价值不菲,老夫不敢收…不敢收啊…” 说着话,李严就把这些宝贝、美食往外推。 刘封是与马谡一道来拜访李严的,见李严推脱,马谡连忙说:“李尚书这哪里的话,尚书是长辈,我与刘公子乃是晚辈,晚辈孝敬长辈本就是天经地义,更何况这些…虽看似名贵,可实则都是荆州地方的特产,刘公子生于荆州,又在荆州为官多年,这些东西孝敬李尚书,还是拿得出手的…” 自打经历上次“白帝城”惊魂一幕,也经历过马谡在那一次的分析中,助他逃过一劫,刘封已经将马谡视为顶级智囊,凡事都要请教他… 哪怕是此番来拜访李严,也是马谡的提议。 在马谡看来,蜀中派系纷杂,最重要的三股派系是荆州派、东州派与元老派,诸葛亮代表的是荆州一派,同样的刘封起于荆州,在荆州一派中也有特殊的地位。 但事关“世子”之位,可不是一个荆州派说了算,元老派无法拉拢我…基于此,刘封必须拉拢的派系中绕不开的便是——东州派。 偏偏东州派的首脑人物是法正,他是刘备的死忠,以刘备之名马首是瞻,不可能在世子之位站队,退而求其次,刘封需要拉拢的便是孟达与李严。 前者手握兵权,后者在东州派中有着特殊的威望… 好在孟达本就与刘封私交不错,于是,当务之急…刘封与马谡需要拉拢只剩下李严,恰恰李严是有野心的,他不想永远屈居于法正之下,这点…是马谡分析出来,且刘封能利用的。 如今礼物开道,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 “既刘将军与马公子这么说,这些东西…老夫却之不恭,就先收下了…” 李严招招手,当即有仆从将这一干礼物带了下去。 走进内室,三张案几,三人跪坐… 李严说,“如今蜀中多事之秋,主公仁德,可汉中曹军虎视眈眈,战事不可避免,大战一触即发,如此…全仰赖诸如刘将军这样的青年将军以及荆州来的才俊啊…” 提及荆州才俊时,李严刻意加重了声调,俨然…话里话外是有几许意味深长的。 马谡多聪明,如何听不出此间深意。 连忙道:“倚仗的怎会只有荆州才俊,东州才俊也是蜀中肱骨啊,其实李将军不说,哪怕是作为荆州人的我,许些时候也为李将军鸣不平!” 李严尴尬的说,“我有何不平?只是看主公辛苦,聊为主公分忧罢了…” 马谡淡笑着说,“初入蜀中,我奉主公之命收集民间对蜀中官员的风评,其中…李尚书风评最盛,名声最响,反倒是那法孝直风评不佳,论及身份、地位、名声,李尚书也均远在法正之上,可如今主公有机要秘闻,居然东州一派中只问法孝直的意思,从未问过李尚书的想法,莫说李尚书不平,整个蜀中官员谁不知道李尚书的委屈?” 被马谡这么一引导,刘封也顺着说,“是啊,若我在父亲的位置上,定当唯才是举,唯德是举,诸如法孝直那样风评不佳,脾性怪异者,绝不会委以重任,反倒是诸如李尚书这般,才是我蜀中的肱骨之臣哪!” 刘封与马谡的话说的李严又是叹息又是心花怒放… 不过,他也是一把年纪,听话听音,从马谡与刘封的话中,他自是能察觉到什么。 李严也不隐瞒,直接道:“不曾想,刘将军竟有意那世子之位…” 这… 突然被窥透心意,刘封浑身一个颤粟,显出了一抹紧张,可马谡却镇定如常,“刘公子乃主公继子,继子如亲子,亲子则长子,既李尚书如此说,那不妨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今年主公差三载便已是花甲之年,他不年轻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主公这一代重用的臣子终将在下一代黯淡无光,但拥簇着新一代黎明升起的臣子,则将是蜀中未来的肱骨,李尚书也不想总是被那法正压制着吧?东州派也该由一个更德高望重者执掌…这对李尚书好,对东州派好,也对这蜀中基业好——” “更何况,公子刘禅荒诞之子,为人耻笑,他的行径又能当得起这继位之主,能扛得起江山社稷么?为蜀中,为大汉,为你、我…李尚书也当我等一道助刘封公子一臂之力!” 随着马谡的话脱口… 李严眼波一闪,他再度望向刘封,望向马谡。 这一刻三人的眼芒无比炙热,他们都没有说话,可三人已然是心照不宣。 … … 刘备背着手在房内不住地来回踱步,他徘徊犹豫的身影投在窗上。 赵云与法正站在他的身后,法正也揣着下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就在刚刚,作为“管家”的赵云将刘禅那“不切实际”却又“敢想敢拼”的“千牛斩”的想法娓娓讲述给刘备与法正。 这让刘备与法正都陷入了良久的沉吟。 用一千头牛造“牛皮内甲”,这不是件小事儿,再加上刘备惟贤惟德、以人为本…万一处理不好,激起民愤反倒不是最可怕的,刘备最担心的是有人利用此事大做文章,将他的名声颠覆。 要知道,蜀中虽鲜有曹魏密探,可五斗米教在这边深耕多年,暗藏于民间… 只要一个机会,这些五斗米教的残余是有能量将一条消息,一件事儿传扬的蜀中人尽皆知。 这…才是刘备投鼠忌器的。 而这…已经不是一千头牛的问题了! “子龙,你当真亲眼看到,那牛皮软甲可以抵挡住锋锐的暗器?” 终于,刘备郑重的问赵云。 赵云不假思索,“那暗器我检查过,极其锋利,再加上距离近,寻常铠甲断然无法阻拦,可云旗送公子的这件牛皮内甲,质地轻软,却刀枪不入一般,这么近距离的暗器…竟没有留下分毫伤口!非但是没有伤口,就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随着赵云的话,刘备陷入了更深的沉吟,法正开口问道:“那龙胆亮银枪如何?可能破了这内甲?” “这…”赵云摇头,“我没有尝试过,不过料想…能挡住锋锐的暗器,纵使无法格挡龙胆亮银枪,但缓解部分伤害也是轻易能做到的…” 赵云不是个爱说假话的人,他既然这么说,那这牛皮软甲…只会比想象的更坚硬。 如果是这样… 刘备不禁与法正互视。 如果说此前,掣肘着蜀中北伐进攻汉中的是粮草与民心、军心,那么一年以来,粮草在新农具的助力下已经不是问题,府库之中已然具备北伐之粮。 民心的话,则在张飞、马超的收服下,各族群纷纷归汉,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发展; 军心更不用说… 襄樊战场的大捷,东吴亡国在即,许昌异主…这些,无疑不振奋着蜀军军心,说是三军上下一个个都磨刀霍霍、蓄势待发一点儿都不为过。 那么…如今掣肘汉中最大的难题便是地形… 连接汉中的阳平关是曹操亲自督造的,扼守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那么要打通汉中的道路,唯独从外部的定军山入手,可那里夏侯渊布防严密,想要突破,并不轻松,且不可避免的要陷入山地战。 这山地战说起来容易,可真打起来,战法、经验,特别是装备…太重要了! 因为山峦作战,铠甲太厚重影响攀援行军,可若是铠甲太轻…又极容易造成被箭矢、暗器击伤。 此前张飞在三巴作战,马超在下辨作战。 复盘之时…无论是张飞还是马超,亦或者参与作战的兵马,都提出了山地战铠甲不适的难题… 这是进攻汉中所迫切要解决的。 如若真的如赵云所言,阿斗要制的这牛皮内甲,轻盈坚固,刀枪不入,那…无疑,这将极大的加强蜀军在“山地战”时的战斗力。 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儿! 这又岂是一千头牛的问题? 越想,刘备竟有些汗流浃背… 可以说,如果提出制造牛皮铠甲的是诸葛亮,是黄月英,乃至于是关麟,刘备都会不遗余力的支持,要一千头牛,那刘备会准备两千头牛…可阿斗的话,这不禁让刘备思虑再三,万一阿斗又是胡闹呢? 一千头牛是小,若这千余内甲无效,那战场上会死掉多少勇士? 对于刘备而言,蜀中兵寡,每一个兵士都是他的心头肉。 此刻…刘备心下的挣扎与困难,法正看在眼里… 他自然能体会到好基友刘备为难的地方。 第一是牛; 第二是牛皮内甲这件事儿本身; 第三是不靠谱的阿斗。 当即,法正提议道:“主公,既子龙将军如此笃信,阿斗公子又难得想要全力以赴的做一桩事儿,那无论如何主公应当支持才对。” “孝直啊…我非不支持,而是这事儿本身并无任何佐证,云旗赠给阿斗的是犀牛皮制成的铠甲,那么…水牛皮、耕牛皮制成的内甲防护效果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这又事关农事,更事关阿斗的名声啊,若然他再失败,荒诞之名是小,我是担心他会一蹶不振…我…我已然不年轻了…这蜀中的天下早晚还是要交给他啊!” 刘备把他心头的想法娓娓全部讲述了出来… 法正则提议道:“所以这件事儿,主公最好就装作不知道…” “不知道?” “没错!”法正的语气增添了许些一丝不苟,“主公不用出手,由我代替主公去帮助阿斗,若是阿斗做成此事,自是皆大欢喜,若是没有做成,反正我法正的名声在蜀中也并不好,再加上个蛊惑公子的罪名,倒是也无妨…” “孝直你…” 刘备立刻就体会到法正的苦心。 法正只是笑笑,“主公无需劝我,因为这桩事儿,在我看来是可行的,至少…刘禅公子的那图谱是来自那关云旗之手,荆州那些奇妙发明,黄夫人那些新农具…包括新成立的连弩营,战车营,这些军械不都是出自他的手中么?阿斗在他身边许久,我愿意信他一次…” 这… 法正的让刘备怔住了。 ——『你哪里是信他呀!你是帮我呀!你是要帮阿斗担起这荒诞的头衔哪…』 刘备心里这么想,嘴上只能说,“既孝直如此决议,那就这么办吧…孝直你千万注意身体,莫要太操劳了!” “这个,主公放心…” 随着刘备与法正的对话,刘禅提出的这桩制造牛皮内甲的事儿算是尘埃落定。 只是,谁又能想到… 明朝时期《武备要略》中提及的那“利刃不能入”的内甲,因为刘禅的心血来潮也好,苦思冥想也罢,整整提前了千年问世—— 唯独可怜的,只有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黄牛而已… 这边…刘备、法正、赵云还在议论,这千牛斩的细节… 忽的,“报…” 一名文吏禀报道:“刘封公子与李严将军求见主公,说是要携其各自本部兵马进攻汉中,做主公的急先锋——” 唔… 刘备的确会想到,在襄樊战场的鼓舞下,在兵精粮足的大前提下,会有人请战汉中… 这个人或许是黄忠,或许是马超,或许是三弟张飞… 但刘备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一个请战的是刘封与李严! 刘备抬眼…略微思索。 赵云连忙道:“既刘封将军与李严将军有事所请,那末将先行告退…” 刘备与法正交换了眼神,招呼赵云道:“去吧,子龙,阿斗那边就多倚靠你了…” 赵云拱手:“末将必定不负主公所托…” 说话间,赵云就退出了房间。 刘备的声音适时传出,“传刘封、李严两位将军——” 这边厢…刘封与李严在马谡的提议下,主动去请战汉中,以赚天大的功勋…为世子之位助力。 那边厢,赵云刚刚走出左将军府的府邸…迎面正碰上张飞。 赵云还寻思。 ——『翼德不是在三巴地区做太守么?怎生回来了?』 心里这么想,赵云连忙朝张飞拱手,“翼德,许久不见…翼德多半是来寻主公的吧,主公正在接见刘封、李严两位将军,怕是三将军要等一会儿了…” “俺可不是来寻大哥的…”张飞大大咧咧一把勾住赵云的肩膀,一时间…张飞对赵云是勾肩搭背起来。 “翼德,你这是?” “你一定藏着啥?”张飞一边说,一边开始动手了,毛手毛脚的就去搜赵云身上… “翼德…”赵云连忙后退,“我会藏着什么呀?” “不对,不对…”张飞一边摇头,一边道:“《斗战神》呢?你从荆州来,身上一定藏着《斗战神》?你快交出来,否则我就要动手搜了…” 这… 赵云一脸黑线,诚然…他是带着《斗战神》回来的,可他已经按照云旗公子的吩咐,将这《斗战神》送往三巴地区,交给张飞了… 他身上哪还有呢? “翼德,我已将《斗战神》送于你处,难不成…翼德没有发现!” “那才有几章了?以往云旗十天送来三十章回,后来十天送来二十章回,这次隔了几个月,就送来十章回?内容还是缩水的?要不是他关云旗飘了,就是你赵子龙藏着掖着,快快快,把全部的《斗战神》都拿给俺——” … … (本章完) 第五三三章 还不是惦记着那城?那钱?那地? 不对! 完全不对! 在张飞的世界里,威震三巴,拿下下辨后,那才是他高光时刻的开始,他势必将继续高光下去。 可按照赵云最新带来的《斗战神》中的章回,整个汉中之战,乃至于之后出秦岭进击雍凉的战役,压根没他啥事儿啊。 他在干嘛? 种田! 没错,按照《斗战神》中最新的章回…都是在讲他张飞如何种田?如何发展三巴经济?如何让巴賨夷人部落心悦诚服的归汉… 说起来,这些也很重要,但张飞的心思不在这里,他要打仗啊,他要统兵啊,他要重塑自己的辉煌啊,他的丈八蛇矛已经饥渴难耐了呀! 以前是开挂一时爽,一直开挂一直爽… 可现在…简直是日了狗了! 他一个战神,愣是变成辅助了,这让张飞的情绪很崩溃。 故而,他毫不犹豫的从三巴地区赶回,就是要问赵子龙一个究竟,那藏着的《斗战神》究竟在哪? 只是… 对于赵云而言,他也很无奈,因为他从未隐瞒过《斗战神》的章节,“翼德,《斗战神》最新的章回,我已经全部都交给你了,不瞒你说,路上时…我因为好奇当先看过一遍,的确没有战事,多为内政之举…可三巴乃是联接成都与汉中的重要地带,那边的治理也是重中之重…云旗这么写是为了大局,翼德…你也当以大局为重啊!” 赵云说着眼神竟有些闪烁。 因为在赵云回来的路上,关麟特地派一匹快马,将另外一本传记交给了他,那兵士还千万嘱咐,说是云旗公子连夜撰写的,取名《云别传》… 那时赵云的脑海中还回想着云旗提点的那句“刚强易折,柔弱而生”,于是,他庄重的接过这《云别传》,连夜苦读… 偏偏这不读不要紧。 一读之下,汉中之战,他常山赵子龙才是主角啊! 他才是在一众群星璀璨中光芒最盛的那个呀! “这不对…”此刻的张飞还在摇头,“我自然知道三巴关系重大,也知道种田关乎战事,可这种田是一回事儿,统兵打仗又是一回事儿,真到了该干汉中的时候,我也得上啊…就是没有《斗战神》,俺张飞难道还能不身先士卒?” 这… 张飞的话让赵云迟疑了一下,因为在《云别传》中参与汉中之战的文武、将领不少,但唯独没有张飞。 这很古怪,至于缘由… 赵云此前也思虑了一番,但没有结果,可突然间,就在此时…赵云想到了此前关麟提及的一则关系。 没错…或许是因为这一则关系,所以关麟才在这预判似撰写的云别传中,汉中之战与张飞彻底无缘。 ——『原来如此!』 心念于此,赵云试着解释,“翼德,云旗之所以在《斗战神》中没有翼德汉中一战的篇幅,或许是因为翼德的夫人呢?是因为星彩与张苞公子的母亲呢?这么去想…这汉中一战,翼德怎么去打?输了对不起主公,可赢了…对不起夫人哪!” 这… 赵云的话让张飞一拍脑门,他像是恍然惊醒了,“是啊…俺咋没想到呢?驻守汉中的乃是曹操那族弟夏侯渊,这夏侯渊乃咱夫人的养父,情同亲生父女,万一俺那丈八蛇矛收不住手,一矛捅了老丈人个透明窟窿,俺要怎么跟俺那夫人交代啊?” 念及此处,张飞一拍手,“这下,俺总算是懂了,懂了云旗这小子的苦心了,他还是算得远哪…”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张飞是不是英雄,或许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过,张飞是铁定没过去他夫人这关的。 这也是历史上,汉中正面战场,这么大的战事,蜀中几乎出动全明星阵容,可张飞却好像很安逸的在做他的“巴中太守”,浑然…外面的战事与他毫无牵连,安心打着酱油。 人际关系与美人关…总归是占了一定的缘由。 “哎呀…”此时的张飞再度挠头,一边挠头一边道:“这么想,云旗那小子算得对着呢,这汉中一战,俺还真不能上,倒是这一战…也不差俺一个,俺这不差这一份军功。” 说到这儿,张飞拍了拍赵云的肩膀,“子龙啊,那这汉中一战的首功,俺可没法跟你抢了,也罢,就统统都让给你咯…” 一句话留下,张飞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一边翻身上马,一边笑的像是个孩子一般。 他心里很庆幸的嘀咕着——种田好啊,种田好啊! 这三巴地区的种田,比战场上捅老丈人一百个透明窟窿要好! 至少,他张飞不用向他的夫人去交代了不是! 这么看,张飞对夏侯涓那绝对是真爱—— 反观赵云,看着张飞志得意满的驾马离开,呼…赵云长吁一口气,心下沉吟,总算劝走了一个。 却在这时… 左将军府中传出激昂的请战声。 “父帅,孩儿请战汉中,愿为父亲当先锋——” 是刘封的声音,俨然,在如今的局势下,在张合、曹休断了一臂,在曹洪被擒,在曹魏三巴尽失,下辨折戟…在如今蜀中兵精粮足、士气高昂的大前提下,不乏少年将军意图在汉中扬名。 但,想扬名立功的,又何止是少年将军呢? “哈哈哈哈…” 只听得一道大笑声响彻天穹,“老夫这弓自打射瞎那夏侯惇后就封存了起来,如今这老伙计听闻要打汉中,一个劲儿的跃跃欲试,它是想要射杀那夏侯渊立功啊,主公…这汉中一战,还是交给我黄忠吧?” 俨然… 黄忠问询也来请战! 这下,汉中的先锋人选,热闹了—— … … 没有审问出来! 哪怕是关麟亲自出手,动用了包括水刑在内的许多刑罚,可从那“刺客”口中,一无所得。 理由很简单…如果这刺客不说话,那只是死他一个,如果这刺客说话了,那死的就是他一族。 俨然… 这刺客背后的幕后黑手身份特殊,说是在荆州一隅只手遮天,都丝毫不为过! 此刻… 江陵城的官署正堂上放着整套编钟,关麟亲自手执小锤,悠然的敲击着,自奏自吟:“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伯言,你说是曹操作的这首好?还是我吟的这首‘待得秋来九月八,我花杀后百花杀’更胜一筹?” “这是两首截然不同的意境…”陆逊试着品评,“曹操是慷慨凄凉,云旗的这首则是豪情万丈!不过…” 陆逊话锋一转,提及了一桩事儿,“那刺客死了,在水刑下,死于牢狱…这下,刺杀刘禅公子这桩事儿,算是彻底没有头绪了,我在想…如此这般,云旗你竟还有敲击编钟,品评诗词的心情…这点让人不佩服不行啊!” “其实,到底是谁?我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关麟一边和着编钟的韵律用扇子轻拍着手,一边道:“这般刺客宁死不招,死于牢狱,反倒是让我从怀疑变成确认。” “是谁?”陆逊好奇的问。 “荆州有这么大能耐,能让刺客宁死不招的,除了昔日的蔡、蒯家族,就是庞、马、向、习四大家族,亦或者是后来的新贵,如果再考虑到这件事儿谁获得的好处更大,那答案中的人选已是呼之欲出。” 陆逊是聪明人,关麟引导到这里,陆逊的眼眸一凝,“你的意思是刘…” 刘封的封字,终究他陆逊没有脱口。 这时…外面更宏大的钟声响起,连绵不绝。 关麟放下小锤,走到门口抬头看了看天色,依旧是那么的湛蓝明媚,他笑着说道:“先不说这桩事儿,现在,你、我该关注的焦点…是江东最后的决战了,伯言,你说我这般水陆空三军齐下的总攻,他孙权能顶得住么?” 关麟的话方才吟出。 “报——” 门外有几个信使分别禀报道:“禀公子,破解铁索横江的方法已经送至庐江前线——” “报,二将军已经抵达庐江,今日点兵进攻江东——” “报,交州士燮家族大军已然北上,按照公子的吩咐,从豫章郡进攻,直逼吴郡——” “报,甘宁将军与陆延将军率领的飞球兵已然准备就绪,随时飞渡长江——” 随着这一番番禀报… 关麟再不发一言,他只是抬着头眺望着苍穹,那湛蓝的天仿佛变得更加明媚。 陆逊则狡黠一笑,似是在回答关麟的话,“希望孙权能顶住几个回合,否则,若是一边倒的场面,那他可就太让人失望了——” 关麟则把他改的那首诗全盘吟出,用的还是戏腔:“‘待得秋来九月八,我花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江,满江尽带荆州甲——” … … 冲天香阵透长江,满江尽带荆州甲—— 长江之上,先是一排排木筏行进而过,木筏遭遇水下的铁锥,铁锥被木筏勾住,然后带走… 往返三次,长江之上,从庐江通往江东港口的水道…所有铁锥已经悉数被清出一空。 然后…是热气球下,无数引火物抛掷于近江。 这等引火物瞬间引起了滔天大祸,伴随着海浪涛涛,大火蔓延于整个江面。 如此,炼狱火海的画面,威慑到港口东吴兵卒的同时,也焚烧着那些江底顽固、坚硬的铁索。 不过半日,这些纯度并不高的铁索已然化成了溶液… 一触即断… 至此,孙权天马行空之下…布下的铁索横江…悉数被轻而易举的破解,船舶通行无碍! 阻隔着荆州军渡江战役第一道关卡…至此宣告终结! 濡须口,一艘缴获的硕大楼船的甲板上。 眺望着眼前的大火,糜芳与关羽站在船头,糜芳微微皱眉,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心头有点疼,他忍不住朝身旁的关羽道:“哎呀,云长啊,你看看你看看…这一把大火烧的,融化了多少铁呀,这些铁捞上来得值多少钱哪…这烧的简直太可惜了,太可惜了…诶呀,云旗怎么就没吩咐一声呢?烧出一条小道,够过船就行了,没必要统统都烧了呀…诶呀…诶呀…” 看着火越烧越旺,糜芳就感觉心疼…肝儿也疼,渐渐脾、胃都疼了。 这么一大堆铁被烧融化了,他有一种自己的钱被人给抢了,不…是自己的钱打了水漂的感觉,偏偏在那大火中连个回响都没有… 乃至于到最后,蛋都开始疼了。 “怎么?” 看着糜芳这痛苦的神情,关羽笑着问道:“云旗不是答应过你,渡江之后糜家军攻下来的城池都归你么?如此大的良田、财富,子方还不满足?何至于因为这一些铁就如此惆怅?” “云长,哎呀…你哪懂啊?”糜芳已经有些苦口婆心的味道…他“吧唧”着嘴巴,却是没有再说话。 正因为这整个江东都是他的,所有那横江的铁索也是他的呀… 这烧了,多可惜啊—— 有那么一瞬间,糜芳都想亲自去救那些铁索,都是白花花的金子,救点儿是点儿啊! 糜芳一如既往的神情,索性,关羽也就不再提这个话题,不过…还有一桩事儿,是他需要与糜芳商议的。 “登陆的话共计有两处港口,芜湖港和虎林港…虎林港距离建业远,兵力也不多,芜湖港与之截然相反,我意…这芜湖港关某来取,子方你带糜家军去攻虎林港,你、我一道在建邺城下汇合?如何?” 关羽提出了一个可行性的方案… 这方案…保持着他一如既往的性格! 把最难的战役,主动揽在自己手里,把轻松的交给他人! 只是… “这不能够啊…”糜芳反应很大,情绪也很激动,俨然他并不领情,“怎么能把这么难攻的芜湖港交给云长你呢?我糜芳是这么不讲究的人嘛?” 别看糜芳话说的漂亮,实际上,他心里的小算盘…盘算的清楚着呢… 关麟答应他的是,糜家军攻下的地方统统归他,为此糜芳大话都放出去了,就是要糜家军不畏生死,为了地,为了钱粮奋勇当先。 不夸张的说,糜家军的一干部曲也是基于此,一个个双目泛着绿油油的光芒,早就磨刀霍霍。 这是难得,无比真实的——拼一次,富三代的行动啊! 如今把芜湖港让出去,从虎林港进,那打到建邺城,保不齐关羽已经拿下了,他糜芳与糜家部曲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到时候却得了个屁… 啥也不是! 这能忍? 这简直不能忍! 故而,糜芳直接了当的开口:“我糜芳这辈子没有为别人拼过,可这仗已经打到这份儿上了,我岂有相让之理?最难打的港口,最难啃的骨头统统都给我糜芳就好,云长啊,不是我说,你就坐镇中军啥也别干,芜湖港我来打,虎林港一样我来打…我糜芳对那孙权恨之入骨,我不身先士卒我…我…我…我…我、我、我睡不着觉!” 好一番慷慨激昂的请战宣言… 关羽听在耳中,整个人都乐了。 ——『不还是惦记着那城、那钱、那地?』 当然,作为一个战壕的战友,关羽看透却不说透,他笑着拍了拍糜芳的肩膀,“子方,放心…我儿子答应你的,我这做老子的绝无反悔之意,仗已经打到这份儿上,无论你、我攻哪个港口,这建邺城与吴郡悉数归你,我关羽一言九鼎,若然有半分悔意,黄沙盖脸,不得好死,如此…子方不与关某相争了吧!” 关羽要的是胜利,糜芳要的是钱与地… 他俩的目的丝毫不冲突! 而且…相得益彰! 别说,关羽的这番话在糜芳听来,格局完全打开了呀… 既关羽的格局打开了,糜芳的格局也一样打开了,“云长啊,你错看我了,我从来也没想独占那建业与吴郡,这么招…咱们约定好了,我糜芳也是个讲究人,我只要一半儿,另一半儿是云旗的,我糜芳的眼界里…岂是只有这一城一地?我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兄弟啊!” 说着话,糜芳长袖一甩,“云长,你统兵调派吧,论及生财有道,三个你绑在一块儿也比不上我,可论及排兵布阵…你比我可强多了,咱们糜家军都听你的,你说怎么打,咱们就这么打!你让我打哪,我就打哪…” 伟大的共识,就这么愉快的建立了起来了—— 关羽的眼眸眯起,他也没想到,这糜芳很是“识大体”、“顾大局”啊。 果然…还是儿子看人准哪! 糜芳糜子方,这人…只要把钱的事儿给他交代清楚了,那在战场上,再不济…他也得是个悍勇无畏的胖关公啊! … … 芜湖港,这座…光照充足,雨量充沛,四季分明的交通枢纽,此刻已然有些风声鹤唳的味道。 内江处,冲天的大火方才停止,一条条急报已经如雨后春笋般报送而来。 “报,发现一支船队自庐江出发,朝芜湖港进击而来!” “报,发现一支船队直冲往虎林港…” “报,整个近江的铁索连横被火焰融毁,在敌船的冲击下一触击溃——” “报,天穹中出现了大量飞球,正往建邺城方向快速移动!” 面对这一条条急报,整个芜湖港,所有的江防军都慌乱了…如果说有一个人,一如既往显得镇定自若从容,俺唯独东吴的兵马大都督,驻守江防的大将军——周循! 这一条条在东吴看来岌岌可危的战报,在周循眼中唯独四个字——“喜闻乐见!” 这太过喜闻乐见了… 说起来… 廖化已经提前潜入芜湖港,如今正与周循一道站立在眺望台上,望着那火焰熄灭的背后,一艘艘荆州的艨艟战船出现在水天一线的尽头。 “我听说此间布防的多是东吴诸大族的部曲…”廖化提出了自己的担忧,“他们的族长被孙权幽禁在建邺城,如此的话,怕是周将军一声令下,让他们放弃抵抗…他们不会照做!” 诚如廖化所言… 跟关麟博弈,孙权吃过太多次这般临阵倒戈的亏。 也正是基于此,尽管周循是东吴的兵马大都督,是此间江防的绝对统领,但…死死拿捏住这些江防兵心里的依旧是孙权自己。 只要孙权幽禁着那些大族族长,这些部曲投鼠忌器,就一定不会背叛…就一定会顾虑再三,死战到底。 这是孙权一早就打好的如意算盘。 也是廖化,乃至荆州军方面最大的担忧… 事实上,芜湖港乃东吴深耕多年的一处港口,此间箭塔林立,防护森严,远没有那么轻松能攻下来。 硬碰硬的话,无疑这对荆州水军是一重考验。 “原来廖将军在担心这个…” “何止是我担心,二将军、糜将军都有此担心…”廖化加重了语气,“仗已经打到这份儿上,还是要尽可能的避免伤亡,未来东吴的这些兵卒、百姓都是同胞啊!” “哈哈哈哈…” 廖化说到这儿,周循突然笑出声来,笑的声音很大,很是肆意… 一时间,廖化有些不懂了,连忙问:“周将军何故发笑?” “诚如廖将军所言,这些部曲乃东吴大族之兵,听从大族的调派,会姑息大族族长的安危,我若让他们放弃抵抗,他们定然不会听从…”周循收起了笑意,一丝不苟的解释道,“但…其实这一切,我与云旗公子…不,准确的说,是鸿雁与云旗公子早就有所算计…” 算计? 廖化不懂了,只能问:“这要如何算计?难不成,还有什么方法真的让这些部曲临阵倒戈!” “有!”周循郑重其事的张口,言语间已经遍布严肃的气息,“正因为这些部曲是大族的兵将,所以…云旗公子提出,鸿雁可以用一招釜底抽薪的方法!” “釜底抽薪?” “没错!如今横江铁索被一把火焚毁,孙权闻之势必会第一时间率车下虎骑赶往江边视察,建邺城一定空虚,如果这时候…鸿雁从建邺城内部起兵,一举控制建邺城,将那一个个大族族长从深宫幽禁中救出,那…廖化将军觉得,这些大族族长会不会助云旗公子一臂之力,让这些江防兵放弃抵抗,喜迎王师… 喜迎王师? 这… 周循的话让廖化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原来,云旗公子连这一步都算到了! 当然,廖化并不知晓鸿雁的能量,也无法判断,这所谓的起兵…鸿雁究竟能不能成功。 可看着眼前周循那笃定的眼神,那信誓旦旦的话语,再加上这…依旧是云旗公子的部署,是他的运筹帷幄… 特别是最后一条… 刹那间,就让廖化打从心底里浮荡起一句话。 这已经稳了吧? 这已经稳如老狗了! … …(本章完) 第五三四章 吉时已到,破贼之势就在今朝! 良宵寂寂,被幽禁在东吴行宫内的顾家族长顾雍并没有睡,他在灯下,从书中拈起一封封已经陈年发黄的信笺,正是这些年孙权与他的书信往来。 里面记载着许多“无法见人”的勾当… 他那衰老混浊的眼中,含着某种青春痛楚的悲痛,曾几何时,孙权是何其仰仗各大族,他们这些大族族长是何等风光,说是在东吴这片土地上…弹指间就能定人生死丝毫都不为过。 可现在,他们却被幽禁在这里,像是那笼中的金丝雀,能看到天,却再也无法挣脱牢笼。 “唉…唉——” 顾雍忍不住又是一声幽幽的叹息。 就在这时,窗户被人扣响,顾雍一惊,走到窗下低问:“谁?” “鸿雁派我给诸位族长送信——” 鸿雁? 这个名字,顾雍并不陌生,同样的,他清楚…这个名字在东吴可谓是禁忌,是孙策、太史慈这些已故之人的死忠组建起的一个组织,目的是颠覆孙权统治的。 若是放在平时,听闻“鸿雁”,顾雍一定会大声吆喝,寻人来抓捕,避免与之牵连,让孙权生疑。 可现如今,局势使然…顾雍没有声张,只是快步走到窗前,打开了一点儿窗户。 一个纸团被扔进来,他捡起纸团一看,神色大变… 此时,张家的族长张温、虞家的族长虞球、孔家的族长孔沈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因为幽禁带来的心头悲痛,咳嗽声也变得更厉害了,一个个都无法入眠。 顾雍却忽然闯进他们的房间,说道:“都醒醒,方才有黑衣人入这行宫,给了我一封信,咱们到正堂一叙——” 张温、虞球、孔沈大惊,连忙翻身而起,赶至正堂。 “什么信?” 顾雍面色苍白,如临大敌,将手中那个小纸团给了众人,众人一边咳嗽一边打开。 看到内容的那一刻,他们宛若木雕,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就连咳嗽都停了。 继而,他们的面上浮现出一股振奋… 就连那衰老的身躯不由得挺直。 顾雍第一个高喊:“既那孙权不仁,也休怪我等不义…干了,便是与虎为谋,这一次也干了——” 这一夜,其余各大族被幽禁的族长也是各怀心事。 面对那突然丢入房中的纸团,张家的族长张温本是在房间里平静的和衣而卧,可看到这纸团后,他把剑与铠甲端正的放在床边,谢家的族长谢奉则是烦乱的在被幽禁的屋子里踱着步子。 最终,张温与谢奉再也遏制不住内心中的惶恐,也快步往正堂方向去了。 行宫中有仆役经过,他们不经意的转头,发现行宫的正殿窗下有个黑影,这些仆役屏息静悄悄的往前探了两步,只见得那黑影下是一干衣衫不整的大族族长。 顾、陆、朱、张; 虞、魏、孔、谢…没有了陆家与朱家,其余六家族长齐聚,他们一个个趴在窗外向着那昏黄的烛灯望去,烛灯下透着几许微光,映在他们苍老而木然的面孔上。 这时,仆役们像是惊觉了什么…他们本能的想去禀报,可突然意识到,内江处的炼狱火海,闹出的动静,已经逼得他们的主人、东吴的国主带着那支骁勇的车下虎骑前去视察。 整个建邺城内?哪里还有人能禀报? 那么… 这些族长诡异的行径又是为了什么? “他们该不会?” 一个仆役的话还没脱口。 “嘘…” 另一个仆役连忙捂住了他的嘴,郑重其事的提醒道:“少说话,你、我什么也没看见,忘了今夜发生的一切,这样才能活的长久。” … 凌晨,周家府邸…微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 小乔醒了,她习惯性的起身去往祠堂,想为已故的夫君周郎奉上她烹制的热茶,小乔最擅长煮茶,周郎也喜欢喝。 故而,在周瑜病逝后,几年如一日,小乔都会早晚奉上一盏茶,聊表相思之情… 可这次,她习惯性的去招呼下人奉上茶具时却惊愕的发现,整个周府空无一人,此间的气氛冷峻的可怕。 她一下子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忙去四处寻找,直到正堂时才看到了人,是孙绍、太史享、周峻和黄炳。 他们甲胄加身,手牢牢的握在佩剑之上。 小乔脚步定住了,震惊的望向这些人,她怔了好一会儿…可面前,这些熟悉的小辈突然间像是变得陌生了起来。 因为,他们那压抑许久的面容如今正焕发着一股飘逸、灵动、自信、坚定的神采,这神采…仿佛是当年赤壁之上周郎的模样。 小乔恍惚了,颤声问道:“你们…怎么在这儿?怎么这副模样?” 孙绍平静的回道:“乔夫人,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为我父亲,为太史将军,为黄老将军,也为周大都督…为那些曾为东吴忠心不二、奋战到最后一刻,却被孙权那狗贼背刺至死的无数英雄…他们和我们,都等到这一天了。” ——『为…为周郎么?』 小乔感觉双目酸的厉害,她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却还是疑惑的问:“你们…伱们刚来,不坐一会儿,就要出门吗?” 孙绍仍是坚定的回答:“不坐了,现在就要去!” “一定要今天么?” 这次是周瑜的侄儿周峻斩钉截铁的回道:“战昏庸、诛无道,就是今天…” 小乔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那循儿…他,他也一直在瞒着我么?” “是…周循公子只是不想让乔夫人担心!”孙绍轻声道:“还有大乔夫人,也等着这江东改天换日后与夫人团聚…” “万一失败了呢?你…你们,还有循儿…”小乔遏制不住的高声喊道,“万一…万一呢?” 这次,孙绍、太史享、周峻、黄柄彼此互视,交换过眼神,他们变得更坚定了。 “趁着云旗公子布下的这惊天谋略,趁着这天赐良机,我们必须做成这件事儿,必须让那孙权狗贼为他往昔的一切行为付出代价!” 小乔有些失神了,她知道,这是包括他儿子在内共同的决定,可她还是有些担心。 因为在她经验世界里,孙权可以败无数次,可对于儿子周循,对于眼前鸿雁的这些小辈,他们只要败一次,就彻底的完了! “或许放在公瑾被毒害之时,我若知道真相,我也会像你们一般不顾一切,可现在…时间仿佛抹平这一切,让我变得异常平静?而你们能有多少兵?孙权再不济,他手中还握有五千车下虎卫,这些都是忠诚于他孙权的…我…我虽是女子,可我知道那孙权不好对付,你们要做的事儿,我…我真的害怕!” “嗖、嗖、嗖——” 剑刃出鞘,四个人,四把剑同时拔出,他们郑重的望着小乔,余光则已经瞟向了窗外,“乔夫人还不知道吧,早在半年前这里就是我们鸿雁豢养死士的地方,我们的剑…隐忍了半年之久,终于…终于在今日可以出鞘,乔夫人看看,这些剑正无比锋利!” 这… 小乔深吸一口气,莫名的因为这些小辈的话,让她刹那间变得坚定果决了许多。 只是,她尤是无法置信,“你们说…半年前,周府…周府就已经是圈养鸿雁死士的地方?那些死士都藏在这府邸中?为何我…为何我一无所知!” 小乔一边说话,似乎是因为紧张,她连连后退,不自禁她退出了房门,到了房间的后门处,没曾想…竟是后背撞到了什么。 而在薄薄的日影下,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剑反射着森然的寒光,让小乔彻底惊醒了… 再抬眼,她看到了院里乌压压的站了五百多名白衣死士,各个手持利刃,肃杀恐怖。 这一刻,她总算意识到孙绍他们没有在骗人,这五百死士,几个月来都潜藏在这里,引而不发! 一切的隐忍都是为了——今朝啊! 就在这时,只听得“哐当”一声,像是屋中什么响彻。 紧接着,这些白衣死士纷纷站起身来,脚步整齐划一… 孙绍是第一个走出房间的,他的剑指向那东吴的行宫处。 “诸君可都准备好了?” … … 晨曦微露,建邺城大门洞开,遥遥可见那浮桥之上,一队队骑兵正在前行。 而在这些骑兵的拥簇下,一辆奢华、阔绰的马车正在当中。 这是孙权与他的五千车下虎骑…听闻近江处遭遇飞球的突袭,炼狱火海之下,连江的铁索随时有被融化的风险,孙权再也坐不住,第一时间带车下虎骑前去江边一窥究竟。 不少百姓闻讯也赶来,纷纷站在城头,眺望着江面上那红扑扑一片的大火。 人群中议论纷纷。 “听闻昔日,樊城就是被关家四郎一把天降大火给焚毁的,如今近江的大火,除了是为了破吴侯的铁索横江?是不是还有威慑的目的?” “别说了,这不,吴侯已经带车下虎骑前去支援…有车下虎骑在,莫说是铁索横江还在,就是真被融化了,芜湖港也没那么容易失陷…” “可别说这大话了,若不是那关麟不烧百姓、黎庶,一把大火直接把芜湖港给烧了,到时候…哪还有车下虎骑?哪还有东吴的水军?更何况,当年柴桑、庐江时,许多人也是这么说的,可现在柴桑、庐江又是谁的么?” “这不,那关家四郎还没烧芜湖港么?咱们建邺城也没攻破么?话说回来…吴侯一直扣押着那些大族族长,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嘘…你不要命了,小声点儿!” 人群中,不乏鸿雁的人,他们一个个带着斗笠,看到孙权的马车后,分别从兜里的垂檐上抬起一点眼睛,远远的去观察那马车。 终于,一个鸿雁之人位置极佳,看的真切,他小声朝身旁的人说道:“的确是孙权,如假包换!” “我即刻去把这消息传往周府…孙权既出,鸿雁也该行动了!” 这边厢,鸿雁的暗潮涌动有条不紊。 那边厢,吕蒙凑近孙权,轻声道:“吴侯带五千车下虎骑,我越想越是不安,思虑再三,万一建业内部出现变故,那当如何是好?” 孙权看着吕蒙:“这不,还有你嘛!有你在,能有什么变故?建邺城还留有官兵…足以震慑群小,更何况…事有轻重缓急,当此之时,若然横江的铁索当真被融化,芜湖港有失,建邺城就是驻守数万兵马?又还有什么意义?退一万步说,那些大族族长被幽禁,这些大族的部曲投鼠忌器,怎么会有乱子?” “但…”吕蒙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可偏偏,除了一个“但”字,他什么也开不了口,似乎…是他多心了。 号角吹响,车下虎骑迅速的向芜湖港疾驰… 不少百姓望着那涌动的兵马,时不时的议论,“可谓是多事之秋…” “洗洗睡吧,谁知道等到正午的时候,这城头又是谁的大王旗?” “哇哇,娘,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俨然,人群中不少老幼孺妇也在,他们一个个怀揣着迷惘的眼神,充满着对江东前途的担忧。 … … 孙绍指点着建邺城的地图,上面详细标注着建邺城的每一处要塞。 他慷慨的说道:“孙权带五千车下虎骑前去支援,建邺城内群龙无首,周循将军会想方设法拖延孙权大军抵达芜湖的时间,我们需要做的是…在孙权到达芜湖之前,先一步将困在行宫内的各大族族长给救出!” 当即,孙绍吩咐道:“周峻你带一对死士去攻打行宫,太史享你去阻拦吕蒙,黄柄…你带百人控制宫中,务必将吴国太、步练师等吴宫女眷掌握在手中…” 说到这儿,孙绍又嘱咐道:“我亲自去控制武库…” “好…” 众人齐声应答。 孙绍最后补充着说道:“按照云旗公子的计划,天上的飞球会空降一只兵马协助我等,荆州水军也会大力进攻芜湖港吸引孙权的注意力,我等任务…也是决胜之道…便是救出这些大族族长,只要获得他们的支持,将这些族长先一步送到芜湖港,说服那里的守军放弃抵抗,喜迎荆州王师,这一战就赢了!” 太史享主动请缨,“倘使我军夺下宫殿,敌军势必会包围宫殿,那时…武库的军械将成为敌军争夺的焦点,也是最为凶险之地,绍兄,不如我与你交换,我来攻武库,守武库!” 不愧是太史慈的儿子,这种时候主动站出,要承担最艰难的任务。 黄柄、周峻也附和道:“对,武库至关重要,绍兄又是我鸿雁首脑人物,万不得有闪失,所以这武库,我们来守…” 孙绍面露威严的张口,“鸿雁虽非军旅,然也最讲究规矩,我是鸿雁之主,这种时候我的话便是规矩,都按我说的做…” 说罢,他豁然起身,健步走到窗外,走到那一个个死士的身上,漫天的日光溢了进来,外面好似浩渺深邃的苍穹,朝阳初生,艳丽如血…就连风吹来的都像是饱满的诡计! 院落中站立着的几排死士,他们以矍(jue)亮的目光望向孙绍,前排的兵士高呼,“将军?何时杀敌?何时诛那孙权无道——” 孙绍的目光缓慢地、一一凝视过这些坚忍凛冽的脸,他能清楚的记得,第一排的这几人,每一个都因为一些家仇…与孙权不共戴天、不同日月! 这么多仇恨汇聚而起的目光,似乎于整个东吴而言是那样的渺小,但此刻汇于一处,又让人不自禁的想起四个字——“锋芒毕露!” 孙绍感慨道:“诸君都与那孙权狗贼有不共戴天之仇,自我父亲小霸王孙策殒命后,自东吴第一猛将太史慈将军殒命后,自江东的大都督周郎殒命后,自徐琨、吴景、孙翊、黄盖将军…殒命后,诸君就与我一道隐忍到今日,这十余年来我识诸君,诸君识我,我与诸君都知晓那杀人的幕后凶手就是孙权,可我等从未起事,我等始终在隐忍…我等在等,在等将那孙权狗贼一击必杀之日!今日吉时已到,破贼之势就在今朝,若胜…我与诸君均能告慰那一个个先烈的在天英灵,若败…我与诸君与那些英灵同去——” 众死士一齐跪下喊道:“追随鸿雁,诛灭无道,万死不辞——” 太史享高呼一声“以血盟誓…” 当即,众死士齐刷刷的抽出刀剑,一片冷耀如血,转瞬之间,刀起血扬,每个人都在胳膊上划出细微的伤口,任凭鲜血淅沥而下。 太史享、孙绍、黄柄、周循…也拔出剑来,割破手臂,将血庄重的涂在唇上。 直到这时… 孙绍方才高喊:“出发,破贼之日,就在今朝——” … … 建邺城行宫的望楼之上,几个守卫面色悚然的在议论着什么。 “你们说吴侯这次带着车下虎骑去支援芜湖?能顶得住那荆州军么?” “我可听说了,何止是荆州军,这次…就连那关云长都来了,亲自统筹部署进攻芜湖,再加上炼狱火海在前,周循怎么可能守住?怕是吴侯赶到之前…芜湖港就被攻陷了!” “吴侯手下还有吕蒙将军,这段时间,在吕蒙将军的提议下,吴侯大刀阔斧的改革,还田于民,这已经颇具成效…或许有吕蒙将军的帮助,东吴能转危为安呢?” “呵呵…睁开你的眼睛看看,现在东吴还拿什么转危为安!拿行宫里的那些大族族长么?这无外乎是饮鸩止渴,一个不好就会被反噬…” 就在这些守卫议论之时… 突然,有个窗边的守卫颤声问道:“那、那是什么?” 几个守卫一起拥到窗口,只见得远处街道上烟尘滚滚,数匹马当先奔驰,数百人随后奔跑,超过一百的旗帜,在曜日的映照下,上面的字眼清晰可见。 太史—— 太史慈的太史! 孙—— 孙策的孙! 周—— 周瑜的周! 还有徐琨的徐,黄盖的黄,吴景的吴… 还有那一个个永远无法瞑目的名字,以及他们姓氏所代表的旌旗。 来了,他们来了… 他们怒气冲冲、杀气腾腾的杀来了! “啪”的一声,一名守卫吓得双腿瘫软,整个人跌倒在地上,他惊慌的喊道:“快…快去禀报吕蒙将军,快去禀报吕蒙将军…” 只是,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一个个望楼上的守卫悉数腿软,无法动弹,还是他们本能的不愿意去动… 那守卫喊得声音够大,可却无一人去禀报吕蒙。 吕蒙此时正在阁中读书,他很喜欢读书,读书使他能短暂的忘却一切烦恼… 这时,一名亲卫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飞奔过来喊道:“吕将军…不…不好了,宫殿…宫殿方向被人进攻了,行宫处放弃抵抗,贼军已经…已经冲进去了!” 什么? 吕蒙大吃一惊,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一蹦三尺,连忙问道:“贼兵?哪来的贼兵?” 他连忙冲了出去… 此时的街巷上已经是一片混乱,遥遥可以听到街巷中那整齐的步伐,以及威仪棣棣的喊杀声… 这喊杀声来自行宫,来自武库,来自附近的一个个街巷。 “吕将军,是…是鸿雁?” “鸿雁?”吕蒙惊愕的抬起头来,作为孙权的死忠,作为曾经孙策器重的武将,他自是对鸿雁并不陌生,这是一支过往英杰的亲卫组建起的军团,吕蒙曾对其颇为忌惮,可因为孙权与各大家族对鸿雁的打压,在吕蒙的经验世界里,鸿雁已经废了… 已经不足为虑… 可谁曾想,竟是他们在东吴最虚弱的时刻,正给与东吴致命一击。 “点兵…点兵…”吕蒙连忙呼喊道:“我府中还有数千部曲,迅速集结起来他们,去武库…夺回武库,拿到武器,方能稳住局势…” 说着话,吕蒙一把夺过一名兵士的快马,连同他的刀剑,他提起刀剑…迅速的向一旁街巷奔袭而过! “敌袭,敌袭——” “点兵,列阵…快,快…” 当吕蒙的府邸内,敌袭的声音响彻而起,一个个本是颇为懈怠的部曲瞬间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他们迅速的穿好铠甲,一个个飞也似的跑出屋子,列好军阵… 他们的铠甲随身,但兵器却都需要通过武库… 吕蒙的心腹副将立刻吩咐,“将军已经杀往武库,我等当速速追随他前去,贼人不过是一个个毛贼,今日…若能挽回局势,诸位都是一大功!” 说着话,整个部曲都动了起来…飞也似的出门。 可就在出门的一刹那… 这些部曲悉数停住了,因为,越过那月亮门…目之所及的天穹之上,那数不尽的飞球中,正有无数荆州的兵勇一跃而跳落… 他们在天穹之中,不知道触碰了什么,然后他们一个个宛若花瓣般散开。 一时间,花瓣铺满了整个天穹… 而这一幕的出现,在所有东吴部曲的心头,都下意识的汇聚成四个字——天降神兵! 没错… 敌人正从天穹中不断的跳落,这画面…就像是天兵天将从天而降,让人望而生畏,让人心中胆寒,让每一个东吴的兵勇双腿都宛若灌铅一般,停止不前。 在这个时代,未知的东西…永远是最恐怖的—— … … (本章完) 第五三五章 江东就快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空军包括飞球兵,但也包括伞兵! 在这点儿上,陆家军比甘宁的锦帆贼军团厉害的地方在于,他们不仅能操控飞球,还学会了从飞球中跳伞降落。 其实,比起飞球升空,跳伞降落的难度无疑简单许多。 要知道,在后世“葡萄酒”之国有一个囚犯被抓,总想越狱,但是围墙太高,不摔死也得断腿。 于是…他便在伞上找到了灵感,用一把加固的伞,把衣服撕成布条,一头系在伞骨边缘,一头系在伞把上。纵身往下一跃,伞吊着他慢慢降落,他成功了! 这也为后世降落伞的设计提供了思路。 当然,在关麟的经验世界里,后世诸如降落伞、华翔这类的运动已经很是普及,只需三九九,在一些华翔基地就有专门的教练能带着你飞一回。 诸如这一套“华翔”、“跳伞”的工具,其实难度并不大,大的在于伞兵的培训… 这个有甘宁、刘晔、黄承彦操持,关麟不用太过担心,但有一天,凡是能胜任这“伞兵”的人选,无一不是精锐。 此刻,飞球腾空,天降伞兵… 一个个吕蒙的部曲都看的傻了,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其实吕蒙也懵逼了,那宛若一个个花瓣一般,接连散开…铺天盖地的景象,让他震撼不已。 而那些伞兵降落的位置无疑…正是建邺城。 这下,吕蒙迅速的从惊愕中醒转。 ——『里应外合么?如果关麟是打算用这种方法配合内部的叛乱袭城?那…当务之急…依旧是武库!』 没错,天上花瓣是散开的遮天蔽日,但吕蒙目视秋毫,他能注意到其实人数并不多…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建邺城保卫战,还是让一个个部曲拿到武器,这点至关重要! “传我命令,敢退却一步者诛灭九族,英勇无畏者,斩敌卫城者…赏百金,晋三级!” 吕蒙朝身旁的副将吩咐一声。 吕蒙是懂人心的,一手棒棒糖,一手狼牙棒,他深谙…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 话说回来,人都有两颗心,一颗是贪心,一颗是不甘心! 对财富、官爵的贪念与不甘,会逼使这些东吴部曲做出“正确”的事儿。 果然,不用吕蒙等待许久,“踏踏”的脚步声再度响起,那些部曲已经追随着吕蒙而来,他们目露凶光,杀气腾腾… 俨然做好了破敌卫城的准备。 吕蒙骑在马上,大声呼喊:“目标武库,杀过去——” … … 孙绍刚刚带兵夺下武库,就听到了街巷上的脚步声,那数千人的脚步,无疑…是吕蒙的部曲杀来了。 孙绍早有准备,连忙回头,“列阵,守住武库——” 正在这时,一支箭矢爆射而来,孙绍身旁的一名亲卫迅速的推开了他,“少主小心!” 羽箭正中那亲卫的胸口,孙绍大惊喊道:“子玉叔!” 这亲卫名唤孙子玉,他原本不姓孙,因为昔日为孙策做亲卫,作战勇猛…故而被孙策赐姓“孙”,至此,这孙子玉就从孙策的护卫,做到了孙绍的护卫,做到了鸿雁中的头目。 他的职责…从昔日被赐姓“孙”起,就唯有一个,让孙伯符将军这一脉延续下去,将至暗的江东重塑光明! “子玉叔…” 孙绍抱着孙子玉。 这时,府库的大门已经被撞开,吕蒙带着数千部曲冲了进来。 原本还倒在孙绍怀中,奄奄一息的孙子玉,不知道从哪来了勇力,他一把拔下箭来,大声喊道:“公子退后,这里我来守住,伯符将军的仇必须要报——” 孙绍呆住没有动,他热泪盈眶的看着孙子玉身上血如泉涌。 孙子玉已经用最后的嗓音高喊:“列阵——” 孙绍这才注意到,哪怕敌人攻来,这支鸿雁的死士从未退缩过半步,他们结成战阵,似乎从他们加入鸿雁起,就想到了…他们注定有这么一日。 为孙伯符将军的遇刺,为东吴的朗朗乾坤,这一战——有死无生! “冲上去!夺回武库!” 随着吕蒙的一声命令,数千部曲已然涌上,箭矢尤插入怀的孙子玉和少数鸿雁死士横江拦住了武库的入口,形成一座巍然的屏障,冷冷的凝视着冲过来的吕蒙部曲。 两军如潮水汇聚,这些鸿雁的死士仿佛怀揣着某种执念,各个以一当十,奋勇血战,阻拦了比他们人数多出几倍的军队的冲击。 不过,俨然…吕蒙无论在统率还是在兵力上,都远非这些死士可比…阵型始终在后退,后退—— “烧了武库——” “去,快去——” 孙子玉朝孙绍喊道…孙绍这才回过神来,带领手下迅速的往武库内行去,他们为了预防万一提前准备了油脂与火石。 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这一刻… … … 东吴行宫门前重兵守卫。 周峻与太史享带着一干死士气势汹汹的杀来,守卫们大惊,立刻挺起长槊抵挡。 守卫行宫的将军乃是全琮,他高声喊道:“宫禁重地,不得靠近——” 周峻朝太史享道:“太史兄稍候,我来处理…” 的确,名义上周峻还是周瑜的侄儿,曾经因叔父的功勋,也被封为了偏将军。 面对这些守军,他这偏将军气场全开,气势如虹。 他对守将的呐喊充耳不闻,提着剑,一步一步的上前,但剑并未出鞘。 全琮连连怒斥,“周将军,你要闯吴宫不成?这…这是谋反!” 嘴上这么说,全琮与一干守卫都紧张了起来,乃至于双腿踉跄、颤抖,非但不敢动手,竟还节节后退。 全琮又指着周循呵道:“给我把这逆贼拿下!” 周峻一如既往的面色阴沉,迈着铿锵有力的步子向前,距离这些守军越来越近。 一个守卫哀求着说道,“周将军,都是吴军…是自己人,你就退下吧,别逼我们——” 全琮也像是卸了一口气,“念在同僚的份儿上,今日发生的一切我都可以当做没有看到,这里的人什么都没有看到!” “呵呵…全琮,桂阳太守全柔之子,吴郡钱唐名门望族,呵呵…伱怎么反倒是忘了你姓全,而不是姓孙,更不是孙权那狗贼的走狗,还是说你想步顾、陆、朱、张,虞、魏、孔、谢这些大族的后尘,有朝一日也被幽禁于此?” 周峻这么一句,无异于宣战。 全琮连忙喊道:“拿下他,拿下他…吴侯必定有赏!” 守卫们不得以冲上前去,可周峻一路杀过去,用的却是未出鞘的剑柄,第一轮守卫的攻势被逼退后,他们恍然明白了周峻的心意,都是吴军官兵,周将军未下杀手,他们又如何能拼死抵抗呢? “你睁开眼睛,抬起头,看看天,你就知道这建邺城将是谁说了算!” 周峻又是一声。 这次,众人抬眸向天,却正看到天穹之上,一个个正展开着花瓣的兵士,宛若天降神兵一般从天而降,这一幕…超震撼,让一干守军纷纷愣在原地。 而趁着守军愣神儿,周峻拔剑出鞘,攻势迅捷如电…全琮没想到对方竟这种时候偷袭,忙挺槊去刺,可周峻的剑锋利如电,寒光四射间,一剑劈断了全琮的槊柄,全琮还没反应过来,周峻的第二剑已经划过了他的咽喉。 说起来,他不想杀人,但这种时候,必须用血去威慑敌人—— 反观全琮,他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就这么倒下了。 周峻这才回过身,指着太史享…向众守军介绍道,“这位乃太史慈将军之子太史享,我与他均是奉诏废黜孙权,救出东吴大族族长,重塑东吴朝纲!尔等昔日有不少追随我叔父周公瑾,也有不少是太史慈将军部曲的,我示诸位为兄弟,我不想伤诸位任何一人!请弟兄们给我让一条道!” 守卫们踟蹰不定,一人不安的问:“奉诏?周将军是奉谁的诏书?” 太史享踏上一步,朗声道:“奉天理之诏,讨无道之人,周郎、父亲、黄盖将军是怎么死的?诸位心头都有所怀疑吧?陆逊、甘宁、凌统、诸葛父子为何如今都在荆州?这些诸位也有所耳闻吧?这东吴的纲已经乱了,孙权治理下的江东一盘死水,所谓不破不立,不灭不立,今日我们就要让这江东彻底变天——” 这话脱口,守卫们对视一眼,整齐地退开一步,齐声道:“周将军请,太史将军请——” 一时间,这雄伟壮阔的东吴行宫大门缓缓开启。 … … 东吴,五百丈大小,作八门的太初宫内; 此刻,前五门“公车”、“升贤”、“明阳”、“左掖”、“右掖”已经被鸿雁的死士,配合天上掉落的荆州伞兵彻底占领。 所剩三门苍龙、白虎、玄武…东吴守军也迅速的呈现溃败之势! 荆州的伞兵与鸿雁的死士里应外合,几乎就要悉数接管。 终于,当黄柄带着兵马踏入太初宫殿。 吴国太、步练师,还有一干东吴宫廷内的女眷手足无措的望着身着铠甲的黄柄,以及他身后的死士,步练师颤声问道:“偏将军要做什么?” 诚如步练师吟出的称呼,如今的黄柄乃是东吴的偏将军,赤壁之战后,黄盖离奇病逝于益阳县,国人思念他,孙权便赐予他儿子黄柄偏将军的军衔。 丝毫不夸张的说,因为是黄盖之子,黄柄在东吴的军中有着特殊的威望。 此刻,面对步练师的问询,黄柄从怀中拿出一封奏表,躬身捧起说道:“末将请吴国太恩准这封奏表,罢黜孙权,重新彻查孙伯符将军、太史慈将军、徐琨将军、吴景将军,孙辅将军、周公瑾大都督…还…还有家父的真正死因!末将已经收集到充足的证据,罪魁祸首唯有一人——逆贼孙权!” 黄柄的话脱口,步练师双手哆嗦的惊问道:“你们要罢黜你们的主公?”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理昭昭,天道轮回…”黄柄侃侃而谈,“何况,不是我们要罢黜那孙权,而是那些枉死的忠良,那些被迫投降荆州的将门,那些被压迫了多年的忠贞之士,那些被构陷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我们不过是一些人,可代表的却是他们大多数人的宏愿,是江东必定改天换地的事实——” 这… 黄柄的话让步练师后退了一步,却让吴国太双腿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上。 他纵是女眷,可这些年儿子做了什么,她又岂会一无所知。 联合氏族,重用氏族…削弱宗室与将门,这些吴国太心如明镜,可她是女眷,她无法干涉,也不知道这是对是错。 但现在,她意识到,儿子做这些所带来的反噬…终于还是出现了。 “母亲大人…”步练师搀扶住吴国太。 吴国太仿似用尽全部的力气,可她的语气依旧胆怯。“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你们要灭了孙氏一族么?” 黄柄淡淡一笑,再次躬身,“国太这就要感谢还有一个长孙…步夫人则要感谢生了个识大体、顾大局的女儿,至少…因为孙绍公子在,因为孙鲁育在,孙家一门会无恙,我等所诛的无道唯独孙权一人!” 这…吴国太凝视了黄柄片刻,无奈的来到桌案前,她拿起自己的印信,作势要盖上。 可就在这时,她狠狠的将印绶砸在地上。 对此,黄柄像是早有意料,他不慌不忙的捡起印绶,然后展开奏书,作势…自己去盖上,“昔日王莽篡汉,派人向王太后要玉玺,王太后大怒,当即将玉玺砸在地面上,立时传国玉玺就摔掉了一角…我来时便在想,国太会不会效仿昔日那王太后,也砸了这印绶,若是国太效仿?我又当如何?” 说到这儿,黄柄自顾自的将吴国太的印绶捡起,然后盖在奏书上,“后来我想明白了,鸿雁要的是印绶,就不是国太的支持,这奏书…只要有印绶在就行!” 说话间,黄柄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他躬身朝吴国太行了一礼,“多谢国太支持…” 说罢,转身正要离去。 吴国太含泪高声叫住他,“慢着…” 黄柄回头,“国太还有何吩咐?” “能否留仲谋一命…不要忘了,你父亲也曾是仲谋的心腹爱将啊…” “爱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无疾而终的爱将么?” 黄柄淡笑转身,而转身之后,他的笑容变得更加阴冷。 … … 周峻与太史享带领这些死士已经占据了东吴的行宫。 一些被幽禁的大族族长尤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惊愕的望着原本守军默契的退开,望着那一个个黑衣死士将这里彻底接管。 不多时,有人惊呼,“是鸿雁…糟了,是鸿雁…” 一石激起千层浪! 要知道,对于江东氏族而言,他们与鸿雁素来是不死不休,原本孙权的兵马守在这儿,他们最多是被幽禁,可现在,鸿雁的死士接管,他们很有可能…会…会… “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 “鸿雁的人怎么会闯入这禁宫,别过来,别过来——” 面对众大族族长的惊恐,这时的太史享独自挺着那战戟,龙骧虎步般的迈步上前,一步步的靠近这些大族族长! “是太史享…” 有大族族长认出了来人,“他…他不是死了么?怎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啊… 无论是孙绍,还是太史享,都是孙权联合一些大族联手谋害的。 可现在,他却直愣愣的出现在眼前…活生生的。 而他的目光中充满坚毅、骄傲与森冷… 仿佛眼前这些曾经与孙权狼狈为奸、一丘之貉,将他的父亲,将他苦苦相逼的大族族长,如今只能如同蝼蚁一般,任凭他屠戮,宰割… 仿佛,只需要他一声令下,这里就会上演惨绝人寰的一幕。 “元复(太史享)…”这时,周峻的手搭在了太史享的肩膀上,这也使得愤愤然握拳的太史享,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些大族的仇是要报,但…绝不是现在! 心念于此,他大声朝着这些大族族长道:“孙权无道,先是谋害忠良,又是幽禁诸位族老,天怒人怨、人神共愤…我等鸿雁已经与荆州关家四郎联合,东吴弹指覆灭,尔等大族…是要顺应天意,归顺于荆州?还是违背天命,负隅顽抗,来吧,一个个的,都给个话吧——” 伴随着太史享的话… “嗖”的一声,他手中的战戟横扫,那凌厉的劲风宛若一道旋风一般,在一众大族族长的心头,唯独剩下——冷、狠、绝三个字!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是啊,鸿雁与我们素来是死敌…” “呵呵…”面对这些族长的质疑,太史享丝毫不惯着,大喝一声,“你们可以选择不相信…” 俨然,他的话使得此间的气氛更加冷寂、肃然… 或者说是一片森然肃杀之气!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哎呀…来了,你们可算来了呀!” 喊话是顾雍,连带着还有张温,还有孔、虞家的族长,他们昨夜就得到消息,为了确保消息不泄露,他们没有冒险把消息传递给其他人。 此时,看着双方剑拔弩张…他们哪里还坐得住,这种时候… 孙权已经不仁,他们世家除了抱一个新的大腿外? 还有其它的选择么? 曾经傲慢…必须收回去了! “嚷嚷什么?嚷嚷什么?”顾雍对这些大族族长的态度与方才朝太史享他们喊话的态度截然不同。 东吴的世家大族最擅见风使舵… 昔日赤壁之战,他们主降,是因为曹操势大,今日…他们主降,除了荆州势大之外,还有一条——孙权不仁! “江东几百年?可曾出现过此间的国主幽禁当地大族族长的先例?”顾雍大声嘶吼道:“诸位,睁开眼睛看看吧,我们就快被钉在耻辱柱上了,他孙权不仁,我等何必再讲什么仁义?反了,反了…依我之见,那荆州…那关家四郎,那关公,那刘皇叔…比之孙权,不知道仁义多少倍?” 念及此处,顾雍再度朝向太史享、周峻这边,只见得“啪嗒”一声,顾雍直愣愣的跪下了,他拱手拜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辰择主而事,我等此前助纣为虐与鸿雁为敌残害江东忠良,如今我等知错,只求迷途知返…也求鸿雁不计前嫌,替我等向云旗公子美言几句,我等…感激不尽!” 这… 无疑,作为江东首屈一指的顾家,他们的行为一定程度上就代表了如今的风向。 而顾雍如此低姿态的表态,无疑…更是应证了什么。 有那么一个刹那,所有大族族长下意识的心头就浮荡起一句话: 江东孙氏一族,要亡了—— “啪嗒、啪嗒” 这次跪下的是张家的族长张温,是虞家的族长虞球,是孔家的族长孔沈,可以说超过半数的大族都降了…都降了荆州。 这下,所有大族…就是傻子也意识到,他们必须做点儿什么了,当即“啪嗒、啪嗒”的跪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等…愿降——” “良禽择木,良禽择木啊…” 诸如此类的声音响彻,声调嘹亮、铿锵… 太史享与周峻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俩面颊上那冷冽的神情总算有了一丝丝松动,那溢于言表的笑容再也按捺不住。 就在这时。 “报…黄将军已经获得吴国太印绶的奏书——” “报,武库正在激烈的作战…吕蒙军气势如虹…孙绍将军那边俨然已经有些抵挡不住!” 一连两条情报,前面一条是意料之中。 可后面一条…让太史享与周峻的眉头迅速的凝起。 在他们看来,他们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送这些大族族长出城,赶往芜湖港,去指挥那边的族中部曲放弃抵抗,喜迎王师… 可恰恰…武库的争夺,关乎着他们这些人能否突围而出,能否出得这建邺城! “绍兄,他…” 周峻有些迟疑… 毕竟对手是吕蒙…似乎,无论是心智,还是武艺、统律…他们都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可太史享猛地一拍周峻的肩膀,“放心,没有人比绍兄更想看到那狗贼孙权伏诛的一幕,武库…纵然对手是吕蒙,绍兄也不会退让半分!” 的确…太史享是了解孙绍的。 所有鸿雁众人,唯独他,这个孙伯符之子对孙权的恨是最入骨的—— 他的确不会退让半分。 但…实力的悬殊有时候本不是坚定的意志可以动摇,正因为他不退让半分,所以现如今武库…那些鸿雁死士的情形只能用四个字形容: ——险象环生! … … (本章完) 第五三六章 本手、妙手、俗手,还有神之一手! 武库门前,两支兵马如潮水般汇聚。 几乎与此同时,浓浓的火焰开始在武库蔓延,乌泱泱的一大片浓雾从武库中飘往天穹,大火越来越大,空气中的温度也越来越炙热。 可…双方似乎从未有半分退却的想法,一如既往的拼杀。 说起来,其实吕蒙的手下,装备并不齐全,可在吕蒙勇武之气的感召下,他们夺下那些死士的武器,疯狂一般的向前厮杀。 俨然…鸿雁的这些死士不是吕蒙的对手。 那挡在最前方的,被孙绍呼做叔叔的孙子玉在与吕蒙对垒的过程中,不慎还是被其一刀劈中小腿,整个人踉跄倒地。 吕蒙熟识心计,他用最狠辣的手法,“咔咔”两声便将孙子玉的下巴提起,然后抓着孙子玉的手,他的一只手腕用力一拧,顿时对手的腕节俱碎,筋骨寸断,痛得对方叫都叫不出声来,只能如濒死的鱼一般张大了嘴吸气,身体痉挛抽搐着,眸中射出怨毒之极的目光来。 “叛逆之人,还敢这样瞪我?”吕蒙冷笑一声,捞起孙子玉的另一只手,顺着腕部一路捏上去,只听得骨碎之声不断,竟将这一段小臂捏得如同软泥一般,孙子玉惨呼着晕过去,没多久又被生生地痛醒过来… “子玉叔叔——” 完成了武库内引火的孙绍,看到眼前的一幕,惊呼出声。 他没有想到,平素里风评中温文儒雅的吕蒙,如今竟仿似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只听得吕蒙怒目瞪向孙绍,狠狠的道:“这就是你们叛逆的下场!” “你莫要忘了,你昔日得我父亲赏识,引荐给了周公瑾大都督…否则,伱只是一个寻常的武夫罢了!”孙绍大声喊道。 “哼…”吕蒙好像浑然忘记了这一切。 或者说,那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境过后,他已经彻底想明白… 他理解孙权,认同孙权,乃至于对孙权的支持,要胜过昔日的孙伯符将军,胜过他敬仰的周公瑾大都督。 因为孙权坚持的这条内联宗族,抵挡山越,外伐荆州的战略…从一开始起就没错,就是他吕蒙所认同的! 联刘抗曹,北上淮南,夺下徐州,反倒是鲁子敬提出的这一条战略,本就是错的,因为东吴不善陆战,徐州…呵呵,就算东吴能攻下徐州来,也根本守不住。 那是一条死路,一条注定失败的战略! 基于此,孙权从始至终坚持的战略,吕蒙都无比认同—— 他是衷心的能为孙权赴死的那个。 “孙绍,你莫用这话激我,伯符将军、公瑾都督是对我有恩,可当初劝我学识、读书者却是主公,将我从一名将军提拔为副都督的也是主公,听从我的战略伐荆州的更是主公…正因为读了书,做了都督,我的眼界更开阔了,你以为?我与主公的这份情谊是你能挑拨离间的么?” 吕蒙狠狠的瞪向孙绍,“不可能,你死了这条离间的心,如今的局势,你就跟这叛徒一样,一起葬送在这里吧!” 说着话,吕蒙狠狠的用剑从孙子玉的脊梁处贯穿一般的插下,鲜血从孙子玉的脊梁处狂奔而出,染红了吕蒙的铠甲,也染红了孙绍的双眼。 “我日你先人——” 孙绍大吼一声,一马当先,直冲而去… 吕蒙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就是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孙绍,这种局势,只有擒贼擒王能够第一时间控制住局面,扑灭那武库的大火,继而开启属于他的反击。 他吕蒙太懂人性了。 他将手中的死人抛于一旁,然后提起长弓,引箭上弦… “嗖——” 一箭射出,直指孙绍… 孙绍本是急冲,距离又近,俨然挡无可挡,哪曾想…这时,一个黑衣死士宛若一道光般挡在了孙绍的面前,箭矢从他的胸膛穿刺而过… “李林…” 孙绍喊出了这个人的名字,这李林…此前也是孙策的一名年轻副官,自从孙策死后就加入了鸿雁,他如今也不过三十岁。 此刻…这位名唤李林的死士就倒在孙绍的怀里,他颤巍巍的太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他惨然笑了笑,“公子…等这一仗赢了,可否让你替俺回趟家里,将这封信交给俺爹娘…” 孙绍神情一滞… 这时已经有更多的死士挡在了他的身前,用手中刀剑阻拦着敌人的箭矢。 李林的话却还在继续,“俺是吴郡吴县人…本是跟家里闹了别扭跑出来,投奔孙伯符将军,伯符将军总是劝俺一定要回家,一定要与爹娘解释清楚,一定要履行孝道,可是俺…俺怕是再也做不到了!” “俺有负孙伯符将军,俺也有负俺那爹娘,俺怕是回不去了…” 他的眼神极为复杂,偏偏在这奄奄一息、声调哀婉的模样下,他的样子又是那般楚楚可怜。“尽管没混出什么人样,可伯符将军待俺极好,他是俺这辈子最佩服的人…俺答应他要回家,也答应他要照顾你长大,俺…俺最终还是做到了,公子长大了,也做成了这桩大事,俺在九泉之下也能昂着头去见伯符将军了!” 这… 孙绍咬紧牙关,他重重的握着那信,他恨恨的说,“若能活着出去,我定会把这信给你送回去,也去我父亲陵前讲述你…也讲述这数百、数千的忠勇之士今日为东吴做的一切!让父亲知晓你们的忠心与义气!” 伴随着孙绍的喊话… “啊…啊——” 战场上,那中刀时的惨叫声,被箭矢射中时的哀嚎声还在继续,这场惨烈的,愈发一边倒的战役还在继续。 李林也无可避免的最终倒在了这荣耀的战场上。 “将军…火全部烧掉武库还要一些时间…” 这时,有鸿雁的死士禀报孙绍。 孙绍将李林安详的放在一旁,他站起身来,直面浑身是血,宛若浴血修罗的吕蒙,他将李林的信塞入怀中。 心头暗自喃喃: ——『怕是要辜负你了,这信或许…送不出去了!』 心念于此,他大声嘶吼道:“战!守住这里!” 他挥舞长刀,冷啸一声,其余众将士也握紧了武器,他们身边还有不少已经负重伤的死士,他们自知已经没有太多的战斗力,但,他们却能做肉盾! 以数百死士抵挡数千吕蒙的部曲,这本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 除非…这里的孙绍换成孙策,换成太史慈,否则…不会有任何胜算。 不! 确切的说,或许…孙绍与这些死士并非是为了胜利,他们仅仅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拖延到大火将武库完全覆盖,拖延到大火无法扑灭的时候,拖延到周峻、太史享、黄柄那边大获成功…拖延到芜湖港变幻大王旗帜! 方生方死! 方死方生! 在孙绍与这些死士决定攻武库的一刻起,生命早就无足轻重,因为…他们人生中最璀璨的一面正在绽放。 “都杀了…快,快——”吕蒙大声吩咐。 “杀,杀过去——” “碾碎他们——” 吕蒙的部曲仿佛看到了高官厚禄,一个个放下了手中的箭矢,选择用短兵交接的方式迅速的突破敌人的防线,数百人面对数千人迎面杀来,光是那份气势就足以让人窒息。 “孙少将军,老头子先行一步——” 鸿雁死士中,一老者率先出阵,大笑着就往前冲去。 他本是身负重伤,却好似一骑绝尘,那消瘦的身影在薄薄的晨曦下,使人不禁肃然起敬。 “孙将军,吾等先行一步——” 有二十余黑衣死士也站了出来,紧随那老者身后,以血肉之躯,拖延时间,抵挡千军万马—— 孙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望着那越发熊熊燃烧起的武库,可豆大的泪珠却是从眼角滑落,他喃喃道:“兄弟们,你们且慢些走,我…我孙绍随后就到——” “哼…” 反观吕蒙与他的部曲,看着这些残兵、伤病朝自己涌来,他先是不由得有些震动,继而冷哼一声,口中吟道:“找死——” 是啊… 一群死士,如何能与正规军相提并论,更别说是他吕蒙的部曲,是百战之师。 只是,面对这些人决然、不畏死的冲锋,包括吕蒙在内…所有这些吴兵,竟莫名的感到脚步有些踟蹰…不知是敬佩,还是恐惧。 “哒哒哒——” 就在这时,一匹马儿的马蹄声响彻而起。 “得得得”马儿的嘶鸣声震天动地,也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而那马儿身上的人影,素银战甲、披着白袍,手持一柄锈迹斑斑的长枪,脸上还带着一块儿泛着寒光的面具。 他目光森然,杀气腾腾的来了—— … “是谁?” 孙绍惊愕的呼喊。 来人的战甲上并无血腥的颜色,所骑跨的马儿也是一匹老马,可莫名的,他一出场…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场让人胆战心惊。 “难道…是他?” 这次惊愕出口的是吕蒙…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准确的说是想到了某个传说,想到了昔日里…曾经与太史慈并肩作战,以两人之骑力战包括孙策、程普、黄盖、韩当、蒋钦、周泰在内…共计十三骑的一战。 那一战孙策与太史慈是“王对王”… 可同样是那一战,还有一个名字响彻江东,便是…那位以一己之力拦住了十二骑,威名赫赫…却因为太史慈降了孙策而归去隐居的家伙! 他没有名字… 江湖上对他的称呼,唯有一个——曲阿小将! 不,如今距离他初战时…已经过了十几年,曲阿小将…呵呵,怕是再也无法担起那个“小”字了吧! … … 江陵城,一方驿馆之中,鲁肃忧虑而憔悴的望着东南方向。 仿佛,他的眼芒已经透过那丛丛群山,透过那江河湖海,抵至那正在风起云涌的建邺城。 孙登与骆统推门而入,看到了一脸忧虑的鲁肃,骆统像是想到了什么,孙登则是关切的问道:“大都督是在担忧…江东么?” “不!”鲁肃立刻回道,“云旗公子说的对,我是东吴的大都督,你是东吴的世子,可这又如何?从你父亲决议西征荆州起,你、我就已经沦为弃子,沦为东吴战略下的牺牲品,如今的局势,你、我何必再去担忧呢?” 话是这么说,可鲁肃的表情直接就出卖了他… 纵是弃子,可鲁肃也依旧忧心于江东…忧心于他为之付出了这许多年的心血呀。 再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更痛苦的了。 “大都督还是放不下江东吧…”孙登张口,其实他也放不下,那毕竟是他的父亲,是他的家… 可…可…父亲就能这么狠心,将他充作人质,然后毫不在意他的死活,甚至以他的死活去赚取偷袭荆州的契机。 心寒… 谁能不心寒呢? “听那些荆州兵议论…”骆统补上一句,“今日…是荆州对江东的总攻,包括暗藏在其中的鸿雁,包括飞球兵都会出动…” 说到这儿,骆统又添上一句,“鲁大都督与长公子还不知道吧,那鸿雁的首脑人物竟是孙伯符的儿子孙绍…还有…还有那吴侯新任的大都督、江防总指挥周循竟然…竟然也是云旗公子的人!” 这… 骆统的话让鲁肃、孙登心头均是猛地颤粟了一下。 至于,骆统获得的这一条情报,今日既要发动总攻,那便再没有什么需要隐瞒。 这情报的真实性…是有保障的。 “呼…” 鲁肃重重的呼出口气。 孙登却说,“如果只是孙绍里应外合的话,那…那建邺城中还有父亲,还有吕子明,想要从内部瓦解…怕是没有那般轻松!除非…” “除非什么?”骆统连忙问… 孙登却把目光转向了鲁肃这边。 鲁肃沉吟了一下,替孙登把接下来的话说完,“长公子的意思是,三军易得,一将难求…若建邺城的内部没有能匹敌吕蒙的人选,怕是这一次总攻…未必能下!” 唔… 能匹敌吕蒙的人选? 骆统迟疑…他细细的思虑了一番,把所有能想到的内部的武将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似乎…还真没有这么一个人。 他接着问:“如果这一次东吴守住了呢?” 这… 鲁肃的表情变得复杂,像是他既希望东吴能够守住,却又希望…那至暗的东吴能够得见光明。 这是矛盾的…却也是他不得不经历的。 沉吟了许久,鲁肃终于开口:“守住了…那对江东的生灵、黎庶而言,就是一场浩劫了!” 是啊… 如果里应外合能攻克建邺城,一鼓作气拿下江东六郡,那至少…万万千千的黎庶,他们就能免遭战乱之苦,而江东…也将迎来在关麟治下的全新篇章。 如果从鲁肃十余年的奋战出发,他不愿意看到这一幕… 可如果从他鲁肃的将来,从江东的将来出发,他愿意做喜迎王师的那个人! “战事不可避免,吾仅希望…能少些伤亡吧!” 在一声长叹中,鲁肃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 这边厢,鲁肃、孙登、骆统无比关注着江东的战事。 那边厢,身处许都的诸葛恪、诸葛瑾、凌统,身处江陵的陆逊,在飞球上的甘宁、孙皎、苏飞、陆延…他们也时刻关注着这一场渡江战役。 这其中,陆逊是第一个在表情上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 只经历了一番话的时间,他的面颊从原本的担忧变成惊愕,变成了不可置信。 至于缘由,就在刚刚… 关麟看陆逊太过紧张,于是告诉了他一桩事儿。 准确的说,是一个藏在他关麟心头许久的秘密。 也正是这个秘密让陆逊惊愕到无法呼吸,不能自已… “你怎么把他找出来了?” 沉吟了许久,陆逊方才带着惊愕的语气询问关麟。 “其实,早在当初我派你去交州寻徐元直时,我就派了诸葛恪去调查另外一个人…” 关麟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淡然,就像是这一切的发生都顺理成章。 陆逊的惊讶不减反增,“然后…你就找到了那传说中的曲阿小将?” “这并不轻松…”关麟一声感慨,连带着,他回想起昔日…这一段隐藏了许久的行动。 说起来,当初是为了替老爹关羽寻找一个可靠的,又是他信得过的帮手,关麟派陆逊去大海之外寻找徐庶。 而那时,既关麟想到了徐庶,自然就又想到了一个,隐居世外,却因为曾经一战封神的男人,神亭岭名将——曲阿小将! 那还是在孙策进攻江东刘繇时的一战… 孙策点韩当、宋谦、黄盖等十三骑去探营,时任刘繇麾下大将的太史慈听闻孙策前来,欲生擒孙策,出营时大呼:“有胆气者跟我来!”。 这时刘繇帐中诸将皆沉默不动,唯有一小将大声应道:“太史慈真猛将也,吾可助之!”于是拍马追去,他的这一举动引得帐中诸将大笑。 之后便是《三国志》中的记载——太史慈时独与一骑卒遇策。策从骑十三,皆韩当、宋谦、黄盖辈也。 再然后,便是孙策与太史慈搏杀… 而这位小将以一己之力拦住了韩当、宋谦、黄盖、程普、蒋钦、宋谦在内的十二人,为太史慈与孙策单挑争取了时间。 话说回来,在东吴十二虎臣中,程普能算作“强二流”的存在,黄盖是“中二流”的存在,韩当是“弱一流”的存在,周泰是“一流”的存在,蒋钦、宋谦则是“弱二流”的存在,别看这些人…单挑战绩并不出众,可十二个一起上,怕是吕布、关羽也不是对手。 偏偏“曲阿小将”做到了… 更离奇的事情是太史慈归降孙策后,这位名声大噪的曲阿小将竟突然神秘消失。 对此,历史上众说纷纭,有的说他是“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也有的说,这人乃是赵云、文鸯、马忠、黄忠、魏延… 当然这些都很扯蛋。 还有一条说,曲阿小将是桂阳城的赵范之兄,樊氏之亡夫… 就是想把嫂子再嫁给赵云的那个! 真相到底如何?关麟也不知道。 但通过这些蛛丝马迹,关麟还是有些思路…特地派诸葛恪去调查。 最终,诸葛恪在鸿雁中…一位太史享的部将口中,找到了答案。 原来,曲阿小将乃是庐江舒城人,昔日孙策奉袁术之命…率军进攻陆康(陆逊的叔父,陆家的族长)。 那一战…有记载的是陆家死了超过一半的族人,但没有记载的是,孙策的霸道与英武…也让超过两万的地方兵马殒命! 而其中,曲阿小将的父亲就死于这里。 当然,最后的结果也是个巨大的乌龙,袁术本许诺给孙策的庐江太守,并没有因为他击败陆康而履约,反倒是派心腹前去接管。 至于曲阿小将,孙策是他的仇人,可袁术与他也是有深仇大恨。 没有人知道他的师承,但从父亲死后,他便暗自习武…投靠刘繇,妄图有朝一日为父报仇,也是在这时…他结识了太史慈,参军期间多为太史慈照顾,两人更是结为兄弟。 终于…两军交战,太史慈要杀孙策,出于私仇也好,出于对太史慈的兄弟之情也罢,曲阿小将奋勇当先与太史慈一道前去。 但最终…得知太史慈要归降孙策,曲阿小将在与他绝交之后,便隐姓埋名…归隐山林。 他归隐的地方,唯独太史慈昔日的部曲,太史享的手下知晓… 也正是顺着鸿雁这条暗线,诸葛恪还真的在庐江舒城之处…找到了隐居的曲阿小将。 并且按照关麟的吩咐,直接拿出证据,告诉了他…他昔日的好兄弟,后来绝交断义的“太史慈”…死的真相。 一时间… 兄弟的仇、父亲的仇跃然在纸上… 那尘封许久的记忆再度回响! 当即,曲阿小将就要提枪去刺杀孙权…以血这两个大仇,以告慰父亲与好兄弟的在天之灵… 可诸葛恪依旧是按照关麟的吩咐,劝说了他,并讲述出鸿雁里应外合…谋取江东的计划。 一个是兄弟之子…一个是家仇国恨,自然…曲阿小将立刻答应,只说…需要之时,随时去告知他!只要是覆灭东吴,只要是屠戮孙氏一族的行动,他都会参加! 无疑… 再没有比如今这个进攻建邺城,东吴即将亡国的时刻更适合他去行动了。 故而… 在攻破庐江舒城后,关麟就大胆启用了这位“曲阿小将”,但他并没有把这件事儿告诉任何人… 至于缘由,一个是时间太紧迫,一个则是…关麟怕走漏了风声! 无法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这也是当“曲阿小将”单枪匹马出现在建邺城武库门前时,所有人惊愕万分…震撼不已的缘由。 “天哪…” 当听得关麟把这期间的总总娓娓讲述,陆逊只觉得脑袋都是嗡嗡的。 过了良久,他方才缓过神儿来,他只是震撼的感慨:“原来…这繁杂的棋局,本手、妙手、俗手之外…你竟还留着这神之一手!” 诚如陆逊所言… 围棋讲究——本手、妙手、俗手! 在关麟的布局中,关羽、糜芳正面进攻是本手; 交州从背后北上进击也是本手; 飞球兵空袭是妙手; 反倒是以孙绍为主的鸿雁…在面对吕蒙这样强大敌人,还要里应外合…完成艰巨的任务,这更像是俗手! 但… 如果加上曲阿小将… 加上这个昔日能力战东吴十二将的曲阿小将,那极有可能,俗手…摇身一变,也变成神之一手—— 念及此处… 关麟缓缓行至窗边,他也是望眼欲穿的朝向江东之地,仿佛…重重山峦的阻隔之中,仿佛那浩日烈阳之下,一只苍鹰…它那锐利的目光正直视太阳。 仿佛…在千百次的飞翔历练中,他已经具备追逐太阳光华的本领! 除此之外,云杉笔直的树干也对准苍穹,仿佛…在无数日夜的默默生长中…它终于在今天要直插云霄,踏破苍穹—— … … (本章完) 第五三七章 种下恶因,理应恶果,吾不能再守了 神亭岭,曲阿小将! 这是个传说中的名字没错! 可究竟这小将有多骁勇?在场的没有一人知晓! 大多数参与那场神亭岭之战的名将已经不复存在。 包括吕蒙在内,这些后来的将领更多的…只是听到这小将的传说。 也正是基于此,面对这曲阿小将的冲杀,吕蒙一声喝令…“拿下此人”时,无数他的部曲骇然无畏的冲杀了过去。 仿佛,他们要亲手击碎这个传说,这个被封神过的人物! 然而,他们犯了两个致命错误。 第一,是他们低估了这曲阿小将的武艺。 第一批冲杀而来的五名部曲,只一个回合,就被这曲阿小将击掉了兵器。 第二招…就已经纷纷倒地不起,鲜血飞溅,而他们…也仅仅只是让这位传说中“小将”的步伐稍稍减缓了一下而已。 第二,是他们低估了眼前这男人的狠辣,因为此前传说中…只有这曲阿小将有勇有谋拦住了东吴的十二将,但所有的传言中,从未提及过他曾经伤及十二将其中一人的说法。 也正是基于此…所有人以为这位“传说中的小将”是个温文儒雅的将军… 但,无疑…这是个错觉。 因为此刻的他,怀揣着父仇、兄弟之仇,还有家仇国恨…趁着薄薄的晨曦,他犹如杀神一般,招招毙命,不留一丝生机。 那解决起周边敌人的招式不仅快速…而且干脆、凶狠得吓人。 可是同时… 曲阿小将也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他把吕蒙想成了正人君子。 事实上,精于心计的吕蒙…当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位“传说中的小将”武艺惊人,根本不是他们能够突破的后。 吕蒙已经悄咪咪的拿起了弓箭。 背刺…或者是暗箭伤人,这才是他擅长的。 也是因为他读书多,书中教授他的道理,正所谓——兵不厌诈! 弓是强弓,箭却是暗箭。 “铮、铮”的声音开始响彻。 眼看着一箭就要射出,这一箭正对曲阿小将…有那一排排兵士的掩护,胜算极大。 哪曾想… “嗖!” 就在这时,一道轻响划破天穹,击破了夜的静谧,去势惊人。 “唔…”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一支通体黝黑的影箭刺穿了吕蒙的喉咙。 箭的末端是白色的翎羽… 孙绍眼尖,他看出了方才曲阿小将的险象环生,也认出了这影箭,他口中轻吟,“舞袖轻婳语,玉容绝尘颜…是二姐!是二姐来了…” 整个东吴,人人都知道,孙策有三女一子,子是指孙绍,三女则是分别嫁给“顾”、“陆”、“朱”三家… 而精通影箭这种刺杀手法的,除了嫁给陆逊的二女儿孙茹外?还能有谁? 只见得在吕蒙的正后方。 在那一个个部曲悉数向前,将他的后背完全暴漏的地方,一个飒爽英姿、寒梅似雪的女子,仿佛…隐匿了许久,终于找到了这个一击必杀的时机! 而此刻,影箭射出后的她正巍然伫立在那里。 ——朱弓墨弦,白玉拉扣! ——弩身的花纹,滴滴如泪。 而那空荡荡的弩机,仿佛因为刚刚发射出影箭而在微微的颤抖,又仿佛是因为影箭命中,而兴奋的鸣啼。 “谦恭以释嫌隙,静默而破霜雪…看来夫君的话也不总是对的,有时候…就当用‘暗箭’来防‘暗箭’,来破‘暗箭’——” 孙茹淡淡的开口。 … 俨然,这一刻的曲阿小将也察觉了吕蒙暗箭伤人的打算,但,他同样察觉到的是吕蒙脖颈中箭而倒地不起。 ——『竟是暗箭?』 ——『吕蒙如此死了?可惜没能刺于我之枪下!』 在意识到这一件事实后,他的长枪再度挥洒,顿时间…面前惊愕在原地、呆若木鸡的十余骑纷纷中枪… 一抹血雾漂浮在空中。 神亭岭一战,主拖延—— 而今日武库…主凶杀、主戾气! … “吕蒙死了…” “公子…伯符将军在天之灵也在帮着我们呀!” “江东,不该让鼠辈执掌!” “孙茹夫人…” “伯符将军,你看看哪…我们就要打赢了!孙权那狗贼就要伏诛了!” 一道道声音从鸿雁的死士口中吟出,声音中满是梗咽之色,令人听着心里直泛酸! 建邺城,武库的交战,无疑是此间的风暴眼。 为了能给行动拖延时间,为了能给这行动增加一分胜算,这里鸿雁的死士不惜以命相搏。 整整三百人,不足半个时辰,只剩下了七十多个,数字的衰减最能说明此间的恶战! 但…此刻,吕蒙的脖颈中却被一枚影箭射穿,为了确保他已死…他的胸膛上又被补上了凶狠的一枪! 这等情形下,那数千东吴部曲哪里还有战意! 是啊,方才许诺给他们高官厚禄的人已经第一个倒下了,剩下的他们一个个只剩下退缩与逃窜。 “好,好…” 孙绍激动之余已经加入了战场。 这场杀戮也没有持续许久,数千吕蒙的部曲就被屠戮一空,鲜血染红了他们的甲胄,让曲阿小将,让孙茹,让孙绍,也让每一个鸿雁的死士看上去越发杀气腾腾。 一切都结束后,曲阿小将行至孙绍的面前。 他毫无表情的面颊下,淡漠的声音开口,“孙权那狗贼在哪里?” 这… 孙绍不知道曲阿小将与孙权的仇怨,更不知道…眼前这位传说中的勇士与太史慈是怎样的同袍之情。 他只能托着疲惫的身躯伸手指向城门之处,“今日一早,孙权那狗贼便出城往芜湖港方向去了…走的似乎是官道!” “得得得——” 话音刚落,那年迈的老马就发出一声劲勇的嘶鸣,随之而来的是“哒哒哒”的马蹄声。 曲阿小将… 一人一马,已经从官道上疾驰而去。 “他是去诛杀孙权那狗贼么?” 孙绍像是自言自语,这话被他的二姐孙茹听到,“别愣着了,为咱们爹报仇的机会就这么一次…” 说着话,孙茹也已是翻身上马,她是私自决定来东吴…配合行动,她的行为…她的儿子陆延不知道,她的夫君陆逊也不知道。 而…她此行冒险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手刃孙权,以报父仇—— “哒哒哒…”的马蹄声再度响彻,这次孙茹也疾驰而去。 孙绍最后看了一眼那倒在地上,死状凄惨的吕蒙,那脖颈处的箭伤与身上的窟窿尤自在向外溢出鲜血…这鲜血将他身上的绷带也染红。 这时,孙绍才意识到…原来吕蒙也是带伤作战,他之前的伤并未痊愈… 呼… 深深的呼出口气,孙绍收敛起他那多余的心情,他朝着众人大声问道:“狗贼孙权众叛亲离,如今犹如惶惶之丧家犬,尔等还能追杀否?还愿追杀否?” “能?” “敢不追杀尔?” “还请少将军带我们去生擒孙权那狗贼!我等要将他碎尸万段!” 生擒孙权! 碎尸万段么? 孙绍的双眼有些迷离,他幽幽的环视了眼那倒在地上的一个个死士,孙子玉、李林…还有那一个个他都能喊得上名字的同袍兄弟。 死了的人一了百了,可活着的人,却要带着他们坚守的东西继续下去… 想到这儿,孙绍的剑高高扬起。 “追,不诛狗贼孙权,我等誓不罢休——” “誓不罢休——” “誓不罢休——” 顿时间,一道道苍劲有力的声音响彻整个建邺城! 然后… ——“咚咚”的钟鸣声也开始响彻,建邺城所有的钟在这一刻鸣响,而其中武库那钟…吕蒙的尸体就倒在一旁,这个东吴最后的将军… 仿佛在影箭将他的喉咙刺穿的一刻,他的脑海中闪过他那精彩纷呈的一生,他最后想说的是: ——『种下恶因,理应恶果。』 ——『望主公多思,吾不能再守了!』 … … 建邺城外,芜湖港。 港口外是荆州的船队正迅速的逼近。 港口内,则是一个个箭楼…一个个箭阵,一艘艘水军战船蓄势待发,这是要做…最后的抵抗! 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 “哒哒哒、哒哒哒”的马蹄声开始响彻,原来是许多传令兵疯狂的驾马奔驰,在那些备战的水军将士中往返穿插,高声大喊: “放弃抵抗,周循将军有令,三军放弃抵抗…” “所有箭楼,所有箭阵不得放箭,喜迎荆州水军,喜迎关公——” 就是这么两条军令,一时间…在各营盘引起了轩然大波。 “周循大都督这是放弃抵抗了么?” “想不到周大都督竟是这样畏敌如虎之人…白瞎了,让他做江防总统领!” “是啊…白瞎了…他这样对得起吴侯么?” 一众哗然的议论声中,突然一个声音传出,“那我们是抵抗呢?还是放弃抵抗,迎接荆州兵的到来?” 这个问题的出现,让此间的议论沉寂了片刻。 可仅仅十息的时间,那一道道声浪再起。 “怎么能放弃抵抗呢?” “是啊,我们的族长还被吴侯幽禁在建邺城的行宫里…我们岂能不顾他们的生死?” “那…” “别发呆了,都听我的,拉满弦…对准敌船,预备…” 果然,周循的担忧不是多余的… 东吴特殊的军制意味着,这些江防军他们效力的主人并非孙权,而是他们各自的族长,这些族长掌握着他们家小的性命,掌握着他们一切的生杀予夺。 这种时候,放弃抵抗,那便是无视这些族长的性命! 同样的,那便是无视他们家儿老小的性命啊! 正因为如此,在这些江防军短暂的迟疑过后,那一枚枚弓箭纷纷拉开,引而不发…数以万计的箭矢,仿佛就等待荆州的战船抵达射程之内。 箭楼上的吴军更是蓄势待发,一枚枚巨大的床弩…纷纷指向江面,风雨欲来山满楼,江面上风起云涌,大战一触即发—— “准备…(放)” 放箭的“放”字还未脱口,突然…“别放箭,别放箭…” 却见得,一队马车在一干骑兵的护送下抵达了这芜湖的港口,从马车中,一干老叟迅速的跑出,疯了一般的一边大喊,一边快速的跑来… 因为老态龙钟,一些老叟跑着跑着就跌倒了,可他们在身旁兵士的搀扶下,迅速的站起来,继续向前跑… 就像是,他们怀揣着某种迫切的、急不可耐的、间不容发的任务。 而这些老叟的举动瞬间就引起了芜湖港中那些严阵以待兵士的注意… 突然,一名首领眼尖,像是认出了一个老叟的身份,高声道:“是顾老…是咱们顾家的顾老…”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话脱口,所有顾家的部曲纷纷上前,果不其然,是顾家族长——顾雍! “别放箭,别放箭…” 顾雍已经跑到了前面,他身后的虞家、孔家、魏家的族长也纷纷跑来… 这下,这一干大族部曲组成的江防军顿时愕然了,一时间不知所措。 话说回来,他们的族长不是被孙权幽禁在建邺城的行宫么? 怎么就…就出来了? “孙权无道,荆州乃是天兵…天兵所至…尔等岂能用箭矢迎接?都把武器放下,把港口打开…”顾雍大声吩咐道:“降了,降了…从今日江东彻底归于关家父子,我们这些大族统统都降了——” 这…原本蓄势待发的江防军,这下…眼神中的愕然不见了,转而代之的是惊愕,是震撼,是不知所措。 但…无疑,一个巨大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大族降了,那孙权可谓是众叛亲离,结束了…江东这下,彻底要变幻大王旗帜了! … 江面上,浩浩荡荡的战船在关羽的率领下,正在不断的向港口推进。 一向铁骨铮铮的关羽,他的眼中湿润了。 他尤记得昔日大兄刘备西征巴蜀受阻,庞统死于落凤坡,诸葛亮临危受命…一时间,诺大的荆州,这四战之地,千斤的重担,东吴与曹魏两处的压力统统都压在了他关羽的肩膀上。 那时候,诸葛亮临行前问关羽,如果曹操带领大军来袭,你该怎么办? 关羽尤记得,他的回答是那样的傲气不可一世。 ——“以力拒之!” 诸葛亮点了点头,再次询问道:“如果曹操和孙权一同来袭,你又该怎么办?” 这个回答,关羽记得更清楚: ——“分兵拒之。” 诸葛亮听闻后淡淡的叹出口气,回答说,“若是如此,荆州危矣。”于是,诸葛亮临行前赠给关羽八个字——北据曹操,东和孙权! 只是…关羽的傲气注定他没有这么做。 可庆幸的是,他生了关麟这么个睿智、明哲、洞悉时局的儿子,这儿子巧妙的化解了湘水划界的同时,让关羽意识到东吴的野心… 如果说那只是关麟这儿子的小试牛刀… 那么,当诸葛亮提及的那种情况真的出现,曹操和孙权密谋一起来袭… 关羽丝毫不怀疑,若不是关麟早有准备,他怕现在将彻底的陷入被动,如今的他怕是将被曹操与东吴逼入绝境,险象环生—— 可现在… 局势完全是向着截然相反的方向发展,现在陷入绝境的是东吴,关家军的战船即将去进攻这芜湖港,摧古拉朽—— 这一切一切局势的翻转,关羽如今想想,不由得后怕,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乃至于…都有些感伤! 这是得来不易的局势啊! 就在关羽畅想之际… 周仓指着前方的芜湖港:“二将军,敌军的箭楼像是有所准备,敌军的箭阵也陈于江边,像是要殊死抵抗…” 关平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吧唧”了下嘴巴,略微沉吟,然后张口道:“果然,廖化将军报送来的情报没错,周循虽是江东的大都督,是江防的总指挥,可这些江防军多为大族部曲,他们未必听周循的!” 关银屏焦急的问:“那可怎么办?” 是啊…如今箭在弦上,船行半渡,若然敌军万箭齐发,那无疑…将会有巨大的损失。 反倒是关羽的面容没有分毫的动容,他的青龙偃月刀依旧是刀锋朝天,他淡淡的吩咐道:“正好,关某与关家军的手都正痒痒着呢,传我军令,战船横摆,朝芜湖港口发射箭矢——” “诺…”周仓答应一声,就去安排。 一时间,整个船队纷纷一字横摆,一艘艘床弩、八牛弩、霹雳十牛弩已经对准岸边…对准那些高耸的箭楼,也对准一艘艘东吴的战船。 关羽就要下令预备万箭齐发—— 可此时…芜湖港水寨的大门竟是突然打开了,那些原本蓄势待发的东吴战船,竟纷纷调转船头,将船的尾部朝向关家军。 众所周知,水战之时…只有侧翼朝向敌船,方才能让箭矢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如今…敌船的如此举动,无疑不表明了一个事实。 他们是在示弱… 他们是在请荆州的战船入港! “报…芜湖港的箭楼上撤下了所有兵勇…箭楼也被悉数点燃!” “报,芜湖港岸边所有弓弩手悉数放下兵器,将箭矢抛入江中…” “报,芜湖港整个三军悉数竖起了白旗!” 这… 一连几条传报,让关平、周仓、关银屏、王甫、赵累等人面面相觑。 关羽也很疑惑,但…似乎怎么看,也不像是诈降啊… 何况还有周循、廖化在,若然是诈降,他们也定然会发出对应的讯号。 那么… ——『真降了?』 ——『这仗这么轻松的么?』 是啊,哪怕是关羽都不相信,这是真降了…真真儿的降了!他更不相信,一场渡江战役…可以这么轻松加惬意! … 当荆州的战船停靠在芜湖港口。 关羽与一众兵甲缓缓从楼船、艨艟战船中走出… 以周循、太史享、周峻为首的鸿雁军团,还有以顾雍为首的大族族长、族人…早已等候在此。 那些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江防军,纷纷举起白色的旗帜… 这旗帜迎着江风猎猎作响! 同时…很明显的能看到,整个迎接荆州军的江东兵马,没有一个手中携带武器。 “踏踏——” “踏踏——” 当关羽一步步走到他们面前时,“啪嗒”一声,顾雍当先下跪,其余人也纷纷拜倒。 这意味着什么… 无需累述! 在经过了几个月东征后,江东就此告破,所有大族族长纷纷跪地乞降。 顾雍双手捧着东吴的户籍。 他没有孙权的印绶…只能以此献降。 “在下顾雍,代表东吴宗族叩迎关将军!” “我等助纣为孽,对抗天兵,罪该万死,万…万死难赎…今日幡然悔悟,喜迎王师,大汉万年,刘皇叔万年,关将军万年…所有东吴大族,上上下下,尽皆真心归附,还望关将军摒弃前嫌,予以善待,我等…我等感激涕零,感激涕零——” 说着话,“咚”的一声,顾雍的脑袋重重的磕在地面上,这一声极其清脆! 然后是其它的族长,也纷纷学着顾雍,额头磕向地面! 一副心悦诚服归降的模样! 关羽看着他们,又抬起头望向周循、周峻、太史享等人,他朝这些年轻、无畏、英勇的后辈点头示意,心头却在暗想。 ——『云旗委实是将许多卓绝的后生都联系在一起了,这股力量合起来,让敌人畏惧,也让敌人胆战心惊,汗流浃背!』 心念于此,关羽做出了礼贤下士的模样。 “顾老的声名可谓是远播啊…” “顾老能弃暗投明,此乃大汉之幸,关某必上奏朝廷,也禀明我大兄,将顾老与诸位族长忠汉之心,讨逆之心昭然于天下。” “关将军…我等叩谢关将军——” “我等叩谢关将军——” “叩谢关将军——” 只关羽的一番话话,所有的胆战心惊与汗流浃背就全都不见了。 倒是关羽一边扶起这一个个东吴的大族族长,一边心里头寻思着。 ——『吾儿又会怎么对付这些老家伙呢?或许是…』 似乎经历了很多事儿,关羽对儿子关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这事儿,他竟是大致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来。 呵呵… 关羽心头暗笑,他那接下来的想法中再度浮出: ——『或许是,不…吾儿必定是要‘温水煮青蛙’!』 ——『孔明啊,你的题…关某没有回答好,但吾儿的这个谋算远胜于你那标准的答案!』 ——『呵呵…当曹魏与东吴一起来进攻荆州时,何必联吴抗曹?吾儿选择先灭东吴,再伐逆魏,如此答卷…岂不是更霸道?』 … …(本章完) 第五三八章 等太阳升起,江东即进入崭新时代! 从建邺城通往芜湖港的官道上。 孙权仿佛经历了人生中最至暗的几个时辰。 事实上,当他看到天穹中…那一个个飞球飘荡而过,他看到那天女散花般的伞兵出现在建邺城的上空时,他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故而,他让手下的这支车下虎骑尽数停住急行军的脚步,他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命令,他在等…等建邺城那边的消息传回。 等吕蒙把消息传出来… 他要知道,面对敌人的“空投”,吕蒙能否稳住局面。 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如今,他孙权不得不在支援芜湖港与回援吴郡之间做出决定。 然而,当一条条消息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时,孙权整个人都瘫软了。 ——建邺城遇袭; ——荆州军天降神兵; ——鸿雁从中策应… 当听到这里时,孙权再也无法沉默,他立刻下令回援建邺城。 诚然,芜湖港外江面上的大火融化了他孙权铁索横江、阻敌于国门之外的美梦,连带着…芜湖港的局势也是间不容发。 但… 若然建邺城失守,那一切就都完了。 可…就在孙权与他最后的车下虎骑正直往回驰援,逃出来报信的探子已经跑到孙权的大军这里,他跪地哭着禀报:“…行宫失陷,东吴各大族族长悉数都被以孙绍为首的鸿雁死士救出来了…” “鸿雁与荆州从天而降的兵马汇合,占据了武库,衙署…整个城防也被他们彻底接管。” “吕蒙将军…吕蒙将军他…” 说到最后,这探子已经气泪如雨… ——『建邺城武库、衙署都没了?』 孙权忿怒的拔剑,失去城池带来的痛处使得他的心境变得悲痛不已,他咆哮着问:“子明他?子明他如何?” “死了…吕蒙将军战死在武库!整个建邺城…彻底…彻底沦陷了!” 这… “那该死的鸿雁!孙绍…孙绍…”孙权再一次咆哮,“早知道,孤当年就不该妇人之仁,孤当年就该杀了孙绍这个混蛋侄儿!以绝后患!” 孙权提着剑,城池失守,家眷自然落入敌人手中,偏偏芜湖港那边的境况如何…孙权尤是一无所知,内忧外患的压力几乎要压垮这个正直壮年的东吴国主。 他气喘吁吁的转了几个圈,才发现自己无计可施,露出无助恐惧的神情,剑也落在了地上… 与孙权同父异母的弟弟孙朗低声问道:“二哥,这…这可如何是好?” 孙权目光严畯,他把脑袋转向一旁宗族的孙桓身上。 说起来,孙朗与孙桓是孙权最信任的族弟了。 孙朗是孙坚与妾室所生… 与孙策、孙权、孙翊并非一个母亲。 但因为年龄小,且是庶子的身份,与二哥孙权不存在利益争夺,故而…孙权与他相处的极其融洽。 至于孙桓,其父…本名为俞河,少时便为孙坚心腹从讨四方,因为孙坚对他的信赖,故而赐给他姓孙…俞河也就变成了孙河。 后来孙河殒命,儿子孙桓便寄养在孙家,又因为与孙权年龄相仿,两人的关系自是颇为密切。 值得一提的是,这孙桓因为学问,在江东极其有名,就连孙权对他也颇为佩服,称之为“宗室颜渊。” 如今孙权身边,没有了吕蒙,没有了顾雍,没有周瑜,没有了鲁肃… 他所能信赖的唯独这两个族弟了。 “叔武(孙桓),你平素里主意最多,你来说…如此情形,孤当怎么做?” 孙桓沉吟了一下,“兄长不必慌张,鸿雁与荆州兵马虽然趁虚而入,击杀了吕蒙大将军,是占了一时便宜,但归根到底,他们兵马的数量并不多,纵然有个几千死士,待我们大军一到,便如同热汤泼雪,管叫他们灰飞烟灭!当务之急,是主公发布命令,召集江东六郡之兵赶赴建邺城勤王…” 孙权慌乱的说道:“可是建邺城在他们手上啊,吴国太,孤的夫人,还有这些车下虎骑的家小,他们都在建邺城里!” 孙桓继续张口:“吴国太,步夫人虽在贼人手中,车下虎骑的家小也在贼人手中,但军心与民意不在他们手中,依我之见,贼人奇袭建邺城不过是疥癣之疾,真正的心腹大患还是芜湖啊!当务之急…主公还是要调动各郡兵马,汇聚力量…守住芜湖,先防外患,再慢慢的解决内忧…” 孙桓的话让孙权踌躇犹豫了…他喃喃道:“真的要让整个江东六郡前来勤王救驾么?孤已经沦落到如此地步了么?” 孙桓笃定的说:“一者勤王救驾,二者先保芜湖…这是如今唯一的破局之策啊!” 话音刚刚吟出… “哒哒哒——” 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蹄声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庆幸的是…这些骑士是友非敌! 这也让孙权与孙桓、孙朗…长长的吁出口气。 这些为首的骑士在看到孙权后,纷纷下马跪地。 然后是一连串来自四面八方的情报。 “主公,不好了…交州士燮突然北上杀往庐陵、临川、建安郡…三郡发出六百里告急…请求主公派兵支援。” 这… 无疑,这一条来自交州,来自士燮家族北上的消息让孙权的心头“咯噔”一响… ——『这…』 ——『还发诏勤王救驾…救个毛毛虫!』 这下好了,江东的南三郡告急,还等着他孙权派兵去营救。 呼… 一想到这儿,孙权深深的呼出口气,孙桓的脸色也一下子暗沉了下来。 然而这只是噩耗的开始… “报,主公…芜湖港降了,箭楼被焚毁,那些建邺城被救出的大族族长飞马赶至芜湖港,在他们的授意下,箭阵退去…所有江防军放下武器,迎接荆州军抵达港口…芜湖港…芜湖港悉数降了…原来,原来那周循…一早起就…就是关麟的人!” 什么? 这一条禀报让孙权一时间怔住了。 信息量好大啊! 不止是芜湖港失守; 还有大族族长赶至那边,授意江防军归降; 还有荆州军已经登岸; 还有周循…他…他竟是关麟的人! 诚然,从周循下令放弃抵抗,且撤下周家所有的兵马起,他就已经摊牌了,他从来都是荆州那边的内应! 事实上,都到这个份儿上,周循也没必要再隐藏,大势已经不可扭转了。 “咕咚…” 下意识的,一口口水被孙权咽进嗓子里…可哪怕口水下咽,可孙权尤自感觉他的嗓子里是干涸的,他张大了嘴巴,瞠目结舌,却最终没有吟出一个声音。 他像是彻彻底底的哽咽住了,哑然了! 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根本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俨然,摆在他面前的事实,唯有四个字——大势已去! “报…”就在这时又一匹快马,又一道急报传来,“主公,建邺城杀出一支兵马,为首一人一骑四处在问询主公的下落,像是…像是要对主公不利…” “报…芜湖港…荆州军与江防军合兵一处,已经开始搜捕主公的下落,扬言…扬言…” 说到最后,这名后来的探马踟蹰了,像是不忍开口… “扬言什么?”孙权咆哮着问道。 这探马“唉”的一声长叹出一口气,“他们扬言…关四公子有令,凡是捉拿吴侯者,赏万金,封万户侯…至于吴侯,死…死…死活不论——” 这… 一个踉跄,孙权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抓住他,赏万金?封万户侯么? 他…他孙权已然沦为一个逃犯了么? 此刻的孙权,再没有了往昔东吴国主时的威仪棣棣,乃至于脸上都失去了色彩。 完了…完了! 他的江东完了! “二哥…” 孙桓还愣在原地,同父异母的孙朗弟弟已经迅速的跑到孙权身侧,将他搀扶住。 孙权那摇摇欲坠的身体…几乎要将孙朗压垮! “二哥…二哥你振作点,当务之急,先…先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孙朗的话音刚刚落下。 “报…” 那如雨后春笋,又如夺命铃铛般的急报又、又、又、又一次传来。 “报…南方发现…一支交州的兵马,不知如何抵达虎林港,正朝此间杀来…” “报…官道上,那一人一骑武艺极高,我等兵士所挡皆亡…有…有传言,那人是昔日传说中的神亭岭曲阿小将…我等…我等实在拦不住啊!” “报…荆州军已经发现主公的位置,正疾驰朝这边杀来…” 这… 这…这! 一条条情报宛若勾魂的修罗夜叉、有如同携带着枷锁,从地狱中走出的牛头马面一般。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刮孙权的心,一刀一刀的刮,让他痛彻心扉,让他痛苦难当,让他有一种就要彻底坠入黑暗的感觉。 “孤…孤的江山没了么?孤的江山没了…没了…没了…没…” 孙权嘶哑着开口,言语间满是泪腔。 仿佛哪怕…摆在眼前的是铁一般的事实,但他尤是无法面对。 孙氏三代基业,鼎足江东,何等荣耀! 可他…他孙权耻辱啊! 他自以为将江东的局面制衡的完美到无懈可击,自以为,他治理下的江东远远胜过父兄… 可最后才发现… 小丑原来是他自己! “孤的东吴完了,孤的东吴完了…” 孙权仰天嘶鸣… 孙朗却还在劝:“二哥…再不走就真的沦为阶下囚了?” “走?”孙桓立刻泼了一盆冷水,“往哪里走?长江天堑被越过了,建邺城都丢了,芜湖港也丢了,诺大的东吴…江东六郡七十二县…很快就会望风归降,我等往哪逃?这江东…还有我等的容身之地嘛?” 孙朗反驳道:“可我们还有这些虎骑啊…总不能学那霸王乌江自刎吧?” 乌江自刎? 虎骑? 容身之地? 突然,这一系列的辞藻让孙权骤然想到了什么,他想到了吕蒙生前…曾告诉过他的一桩事儿,也是他孙权吩咐过的一桩事儿! 正是因为这件事儿,孙权那悲愤的面颊迅速的收敛,他昂起头,整个人也变得精神了许多。 他的目光迅速的朝向东南方向… 他轻声道:“孤才不会学那楚霸王乌江自刎,孤还有一处容身之地…” 这… 孙朗一惊,连忙问:“二哥说的是哪里?” 是啊,如今交州、芜湖、建业…还有天空中的伞兵,几乎汇聚成了一张大网,就要将整个东吴蚕食、霸占,这种情形下,还有哪里是安全的? “不去芜湖港口了…”孙权当机立断,“往会稽郡去,那里有港口,有大船…足以出海!” 出海… 这一句话吟出,孙朗与孙桓均是一怔。 孙权却展现出一个君主在极端不利的逆风局势下的雷厉风行,“别问那么多,传孤令,所有虎骑即刻调转方向,改往会稽郡…孤要在建邺城失陷、芜湖港失陷的消息传到会稽之前,先一步抵达,出海——” 这… 尽管还有疑惑,可听得兄长如此坚决、坚定声音,孙朗还是拱手。 “诺…诺——” 一时间,五千虎骑调转马头,急行军…改道往会稽方向。 的确… 此刻…唯独会稽那边可以出海! 而江东没有他孙权的容身之地,那…孙权只能放眼海外了! 倒是唯独孙恒… 虎骑行进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不由得揣着下巴,心头喃喃。 ——『赏万金?封万户侯?』 … … 江水滔滔,四周还沉浸在晦明中,只有东方露出了一点儿晨曦的红云。 距离昨日清晨那汹涌的行动,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了。 关羽独自一人立在江边。 关平与关银屏走过来,关银屏关切的说,“父亲,忙碌了一夜,去休息一会儿吧?” 关平也补充道:“如今,所有兵马都派出去追捕孙权,料得那孙权就是一只鸟儿,此刻在这江东的土地上也是插翅难飞…况且,靠近芜湖的几个城郡闻询都望风归降,远一些的城郡,那些大族族长也主动请缨前去劝降,料得不用几日,整个江东就会悉数归顺,父亲可谓是兵不血刃夺下此江东!” 关羽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动作,他只是望着东方,望着渐渐升起的朝阳,他感慨道。 “等这轮太阳升起来,江东与荆州就连成一片,从此…这里就会进入一个崭新的时代,一个不再是天下三分,而是大汉与逆魏南北对峙的时代,这是属于大汉的时代,这也是属于关家一门忠义的存在,你们都该好好看看这朝阳,这是属于你们的、天大的功勋!” 关平颤声回道:“这份功勋全凭父亲的勇武与四弟的运筹帷幄,孩儿何等何能?敢揽下这份天大的功勋?” 关羽叹息着说道:“中平二年,为父与你们大伯,你们三叔桃园结义,至此…为父在这个乱世搏杀了整整三十一年!不…准确的说,是五十五年,从为父出生起…就是桓灵二帝,就是五侯祸乱,就是黄巾造反,就是鲜卑寇边,就是外戚与宦官一轮又一轮的争斗、血洗,这天下一直在分崩离析…目之所及…满眼的都是战乱,是哀鸿遍野,是血流成河…” 说到这儿,关羽顿了一下,“昔日为父以为,只要为父将武艺与统率发挥到极致,那便能助大兄一统这纷乱的山河,让黎民百姓都过上好日子了…中兴大汉!可后来,历经宦海的沉浮,历经徐州的溃败,历经新野的败退,历经三顾茅庐,历经赤壁之战,历经巧借荆州,历经身处这四战之地,面对着强敌环伺…也历经同盟之人一而再、二再三的背刺…为父终于发现,真正能让这纷乱山河一统的不是勇武与统率,而是计谋与人心——” “无疑,在这点上,你四弟做的比你们,也比为父,比这世上所有人都出色许多…呵呵,那臭小子还让为父下过两次罪己书,让为父不知道认过多少次错,说句实在的…以往为父就是认错了,可打心底里还是不服,但现在…当为父的青龙偃月刀矗立在江东这片土地上时,为父懂了,或许…云旗说的是对的,学武只能呈匹夫之勇,至多能做一个上将军,却救不了大汉,能救大汉的是智谋,是对人心的揣摩…这点上,为父与云旗相差太远了!” 关羽的一番感慨让关平与关银屏一怔。 “爹…” 关银屏关切的问:“只是智谋也不行,若无父亲的勇武,没有三军将士的无畏,一样无法攻克这江东…” “不!”关羽摇了摇头,“昔日,我在曹营时,一次宴席中,曹操向我讲述了一个故事,说是他与袁绍在十八路诸侯讨论时曾议论过,‘若事不辑,则方面何所可据?’袁绍的回答是,‘吾南据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众,南向以争天下,庶可以济乎!’,曹操的回答却是,‘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袁绍要征得的是势与地,曹操要夺的却是人!” 说到这儿,关羽进一步解释道:“比如云旗,他不识武,不会武艺,可他却能将东吴的武人收为己用,彼消我涨…一步步的削弱东吴的同时,壮大荆州的力量,如此这般…只需时机成熟,东吴猛将之勇武便是他关麟之勇武,如此术法…天下之勇力皆能为我所用,不识武艺又如何?这才是云旗的高明之处!” 说到这儿,关羽的嘴角咧开,他笑了,笑的无比释怀。 像是这些年的艰辛与苦难全部都付诸东流… 像是那一桩桩险象环生,那一场场战场上不畏生死的杀戮,总算是换回了好的结局——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那一个儿子——关麟关云旗! “哈哈哈…关麟这小子,纵是自己的儿子,可为父亦是无比佩服的呀!” 灿烂的笑容浮现在关羽的脸上,他的丹凤眼从没有像是这一刻般和缓、温暖。 他淡淡的朝着关银屏、关平道:“为父有意将整个江东交由云旗执掌…坦之、银屏…为父打算也将你们留下来,辅佐你们四弟,你们意下如何?” 啊… 关平与关银屏都没有想到父亲竟有意将整个江东交由关麟执掌,更没想到父亲会留下他们两个辅佐关麟。 当然,关平与关银屏并不是不情愿,而是觉得… “父亲,若是我与三妹在江东辅佐云旗,那…父亲在荆州独自抗衡逆魏,孩儿担心哪!” 关平当先开口。 关银屏也道:“是啊,四弟麾下谋臣如云,武将如雨,似乎并不缺少我与大哥…与其留下来辅佐四弟,倒是不如在父亲身边…” 不等关银屏把话讲完,关羽伸手示意她不要继续说了,转儿…关羽语重心长的说道。 “诚然,云旗手下是不缺文武,可你们是他的亲人哪!你们才是他最信得过的人…” 关羽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将双手分别搭在两人的肩膀上,继而淡淡的吟出最后一句,“云旗不识武艺,你们在他身边保护他,为父才能放心——” 这… 突然间,关平与关银屏体会到了一抹超然的感觉。 这种感觉超越了军队的军纪,超越了父亲的傲骨,甚至超越了一切外界的情义…留下的,唯独是一个父亲对他的儿子满满的器重与挚爱! 这就像是一个亿万富豪在见到失散二十五年的儿子那般,恨不得把自己全部的“爱”,都留在那里! 就在关平与关银屏彼此互视,打算张口回应父亲的提议时。 “二将军,二将军…”周仓匆匆跑来,“不好了,会稽有消息传来,孙权带五千车下虎骑退至会稽…然后…然后竟乘船出海了!” 唔… 当这样一条消息传来,关羽迅速的收敛心神,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条情报身上。 只是,他尤自不可置信。 “孙权?竟出海了?” “千真万确…”周仓无比笃定的回道:“消息准确…那孙权急行一日赶至会稽,然后马不停蹄的准备了五十艘大船,将府库的钱粮运至船上,方才传来的飞鸽…就在今日破晓时刻,孙权已经出海了!” 这… 关羽的丹凤眼刹那间凝起,整个面颊也变得严肃的可怕。 乃至于…他双手不由得握紧,过得良久,他方才恨恨的吟道:“怎么让孙权这鼠辈跑了呢?” 关银屏仿似想到了什么,“父亲,当务之急…一是派船去追捕,二是…把这消息传给四弟,这局是四弟布下的,或许他…他有办法!” 事实上… 荆州的战船都在芜湖港,这种时候,要想出海…需要过很长的一段江流,等到赶到会稽港口,孙权的大船早就不知去向。 倒是…第二条,把这消息传给关麟,有那么点儿靠谱! 或许… 经过了总总,在关银屏,乃至于在关平、关羽心目中,这个儿子…永远都留着后手! 这一次… 他也会留着后手吧? … …(本章完) 第五三九章 来,击拳,这将是你我的秘密! 会稽郡的治所乃是山阴县。 也就是后世鼎鼎大名的“绍兴”。 这座集水乡、桥乡、酒乡、书法之乡、名士之乡于一体,被称为“文物之邦、鱼米之乡”的城郡… 此刻,在八百里“鉴湖”之旁,在那一方笛亭之中,田异、谢旌、吕岱、吕范、阚泽,这些东吴最后的拥簇者,纷纷肃立在亭内,面色凝重! 说起来,这“鉴湖”乃是东汉永和五年,会稽太守马臻发动民众围堤筑成的,意在把会稽山的山泉集聚湖内,为此间的酿酒业提供优质、丰富的水源。 这也是为何绍兴美酒能流传两千五百多年,享誉盛名的原因。 当然… 此刻,笛亭之中的一干东吴的文武可没有半分举杯畅饮的雅兴,与之截然相反,他们的表情肃然,眉毛几乎凝成了倒八字,整个面颊上被一个“愁”字填满。 说起来,这些东吴的文武,本是在各郡县担任要职,有的执掌的郡县还与交州相邻,原本正在奋力的抵抗交州士燮家族的进击。 但… 局势的发展,那一条条急报犹如雨后春笋般冒出,迅速的传至江东各郡。 特别是芜湖港失陷,建邺城异主,整个孙氏一族的家眷几乎被悉数控制,吴侯孙权惶惶逃亡…不知所踪! 一时间…那些本在抵抗交州士家进犯的东吴兵马哪里还有战意,不过半日,城池接连失守。 还有其他无比惶恐、担忧的郡守、官吏。 一些索性直接就望风归降,顺应大势。 一些还想再观望下,亦或者是对孙权还怀揣着幻想的,当听闻孙权最后出现在会稽郡后,迅速的就带兵赶来这里。 一时间,会稽郡的治所,小小的山阴县倒是汇聚了不少东吴的兵马,草草算下来竟有一万五千多人。 而他们的将军、太守便是田异、谢旌、吕岱、吕范等人。 此刻,那一条条急报… 荆州军又攻陷了哪里! 哪里的城郡已经归降! 多少负隅顽抗的孙氏的死忠被关家军冲垮… 这些急报,宛若一条条夺命的鸣啼般,肆无忌惮的传来,让这些东吴最后的坚守者相约“鉴湖”之旁的笛亭之内。 他们要议论…到底是战?是降? … 吕岱,这个被孙权封为安南将军、假节、都乡侯、庐陵太守的五十五岁的老者,此刻的他眉头紧凝,愁眉苦脸的坐在主位。 他已经是这笛亭内身份最高的人…底下站立的随从官员,包括田异、谢旌、吕范等人…他们一个个显得失魂落魄。 说起来,如今笛亭内的这些人,多为曾经的东吴立下过赫赫功勋。 且不说吕岱,避乱南渡后,受孙权赏识提携,屡次平定过内部的叛乱,参与过湘水划界时…偷袭荆南的计划,算是为东吴局势的稳固立下过赫赫功勋! 吕范,这个昔日的汝南县吏,先后随孙策攻破庐江郡,攻克陈瑀,平定七县;随周瑜征战赤壁,因功拜裨将军,领彭泽郡太守,被孙权比之为东汉的开国元勋——吴汉! 田异、谢旌,一个是内政重臣,一个是吴国名将…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东吴文武,但无疑…论及官爵、名望、兵马。 田异、谢旌、吕岱、吕范四人,他们的态度,几乎能代表整个会稽城! 而会稽城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又能代表着如今整个江东六郡的归属… 代表…那些最后坚持的东吴文武、江东兵马的态度。 吕范上前道:“不能降啊,我等几十人,多者带兵过千,少者带兵数百,从十几座城池中赶来会稽,这不就证明,军心与民意还有一部分是在东吴,这关家父子里应外合谋得建邺城,可那只是建邺城,民心不稳…局势他们未必能掌控的住!” 是啊,东吴水深。 依着吕范的经验,关家父子,要么征服这水,要么…也会学昔日的小霸王孙伯符一般,被这水给淹死、溺死…胜负之术,还未可知。 吕岱有些纠结,“可荆州兵已经过江了,他们手中有吴侯的家眷,甚至吴侯都已经出海逃了,我等这抵抗?还抵抗什么?还在为谁抵抗?” “那也不能降…”吕范语气坚决,“定公…难道你只看到眼前?就不看到这千年之后?是…成王败寇不假,可若我等归降,千年之后史书上只会将我等比作鼠辈…受孙氏重恩,却毫无忠义可言,我等将遗臭万年,故而…不能降…不能降啊!” 吕岱越来越没了气势,“可…顾老的信、张子布的信不都表明,关家父子善待降将,一如既往的委以重任么?” 这话中,吕岱提及了两个关键的名字。 一个是顾雍,一个是张昭。 要知道,顾雍代表的是东吴的大族; 而张昭代表的是淮泗流寓一派的态度,这几乎已经代表了大多数人的态度。 众人也纷纷附和,“是啊,是啊…说起来,兵士们的家眷不少还在城里啊!我等…纵不畏死,可家儿老小的性命…性命…” 不等这人把话说完,吕范大声怒斥道:“汝等只顾自己身家性命,便要担起这鼠辈千年的骂名么?更何况…江东六郡七十二县归降的尚不足三成,所有郡县都在观望我等?我等若降,那东吴就真的覆灭了!我等又对得起…孙氏三代对我们的器重与重用么?汝等就甘领这不义之臣的头衔?那关家父子又会重用不义之臣么?更何况吴侯是出海了,并不是死了,吴侯昔日在海外的岛屿上还布有一支重兵,谁又敢保证,吴侯不是亲自去调度,然后卷土重来?” 这… 吕岱的眉头凝的更沉重了,一时间,就连他也迟疑了。 是啊,此间之人,既能来到这里,那便不是怕死之人,不是被局势吓倒之人,更多的…是守节之人! 这世道,再没有什么比“节”这个字,更硬朗,更能让人趋之若鹜,不畏生死。 此时,有信使进来禀报,“诸位将军,诸葛先生来了…就在城外,求见诸位将军…” 诸葛先生,自然便是诸葛瑾。 而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诸葛瑾在许都城…被儿子诸葛恪给劝降了,如今…诸葛瑾可不是东吴的使者,乃是荆州的使臣。 但,无疑…这一条消息让吕范,也让所有人都振奋了起来。 “快…快传——” … … 江陵城,孙鲁育端着茶,站在后门入口屏风的后面。 她本是来为关麟、陆逊送茶,可刚到这里,就看到有兵士一手持着飞鸽,一手将信笺递给关麟。 连带着,禀报道:“禀公子,江东最新情报,二将军如愿攻下芜湖,建邺城也被占领…除此之外,已经有一郡,十三县归降…唯独那孙权…” 禀报的兵士语气突然就磕绊了… 这时,关麟已经展开了字条,他的眼眸微微凝起,然后感慨道:“果然,不出所料…还是让那孙权跑了!出海跑了!” 关麟的话脱口,就将字条递给了陆逊,陆逊好奇迅速的扫过一遍。 上面的内容,前面的与方才这兵士的禀报的无差,后面的…则是有关孙权逃至会稽城,不管不顾,也不等东吴的文武,携带所有船支、府库钱粮…直接出海! 反倒是东吴各郡的兵马纷纷汇聚在会稽城,形成了最后一支坚守的军队。 当然…对此,关麟提早就安排张昭前去游说。 再加上顾雍的游说,按理说…是足以劝降大多数城池,可会稽这边…因为汇聚了大量东吴的死忠,成为一块儿极其难啃的骨头。 倒是…关麟感慨的那句“让那孙权跑了”…无疑,让屏风后的孙鲁育长长的吁出口气。 她从不幻想,父亲孙权能够抵抗住…眼前这个将她霸占、征服的男人,但…孙鲁育唯一的念想,便是父亲还活着。 出海跑了… 这无疑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听到这里,隔着屏风…孙鲁育看了眼关麟,然后也顾不上奉茶,当即退出,她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姨娘孙尚香与姐姐孙鲁班。 ——『父亲孙权能活着了…活着…着…』 倒是陆逊…在看到这消息后,不由得摇头,“除恶务尽,可惜了,还是让这孙权跑了,不过话说回来,孙氏一族在江东深耕多年,只要不是第一时间将那孙权擒拿,他若想跑,那就有无数条路线,没有人能抓得住他!” 陆逊说这些时,余光望向关麟。 在他看来,关麟的表情应该是有些遗憾、落寞,或者是对孙权这个隐患…卷土重来的担心,事实上,孙权一定会卷土重来,他不是一个会吃了这么大亏,就把一切仇恨与委屈咽肚子里的人! 只是,陆逊是这么想,可在关麟的脸上…他什么都没看到。 关麟的眼眸,一如既往的如湖水般平静,波澜不惊…仿佛孙权逃离这种事儿,本是他意料之中…像是吃饭喝水那样平常。 那么… 陆逊眼珠子一定,心头的担忧不见了,反倒是淡淡的笑道:“看来云旗还留有后手吧…” “瞒不过伯言兄…”关麟也笑了笑,然后起身,背对着陆逊:“伯言还记得…昔日袁尚、袁熙兄弟是怎么死的么?还记得那逆魏的郭嘉郭奉孝临死前…留给曹操的话是什么么?还记得郭奉孝遗计定辽东的高光一刻么?” 这… 豁然间,陆逊好像就明悟了,他是绝顶聪明之人,关麟这三问就像是三个重重的提醒,从这提醒着,他迅速的就明悟出了什么。 袁尚、袁熙兄弟是怎么死的? 是被一小卒给杀死的! 郭奉孝遗计定辽东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建安十年,袁熙部下焦触、张南叛变,袁熙和袁尚逃到乌桓,曹操手下的张辽于白狼山大破乌桓,斩杀乌桓王蹋顿,袁尚与袁熙带着几千亲兵投奔辽东的公孙康。 面对曹操的大举压境,他们精诚团结、勠力同心… 可,郭嘉临死前告诉曹操,让他放弃进攻辽东,果然…曹操依计行事,大军退回中原,原本精诚团结的袁家兄弟与公孙康开始互相猜忌。 最终互相攻伐… 郭嘉的遗计成功了! 袁氏兄弟兵败逃离,最终被手下两个亲卫割去了脑袋,献给了公孙康… 公孙康又将他们的脑袋献给了曹操,至此…整个北方彻底被大魏一统! 郭嘉也完成了他生涯中…继“鬼谋”断孙策生死后,又一次…也是最高光的一计。 当然… 关麟提及这个故事,在陆逊看来,无疑…表明的意图就极为明显。 那昔日…惶惶如丧家之犬逃窜,最终被一小卒斩杀的袁氏兄弟…他们的情形与境况不就如今日的孙权孙仲谋么? 想明白这点… 陆逊突然意识到,关麟特地派人在江东散播消息,诛杀孙权,死活不论…凡是能取其首级者,赏万金,封万户侯…这一个意味深长行动的用意! “原来,孙权的逃窜也在你的计划之中…” 陆逊不由得感慨… 关麟却一如既往的笑着道,“离开了青、冀、幽、并四州的袁氏兄弟,那还是四世三公、名门望族之后的袁氏兄弟么?同样的…离开了江东的孙权,还是那个威仪棣棣的吴侯么?” 说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当孙权不再是吴侯,没有了往日的光辉,那他…便是赤果果的,行走的金子与功勋,我们不杀他,自会有逐利之人杀他!再说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孙权是鼠辈,他身边的人…又岂会没有鼠辈?” 人心… 一如既往,还是人心! 陆逊被关麟的这一番缜密到极致,到细思极恐的布局…深深的折服。 呵呵…说起来也讽刺,论及人心…吕蒙在东吴算是最识人心,最懂心计的,可…似乎与关麟相比,就有些小巫见大巫的味道了。 真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也怪不得,吕蒙最后死的悄无声息,关麟最终…却赢的波澜壮阔! 只是… 陆逊吟出了他最后的担忧,“若然…我是说若然,孙权执掌东吴许久,他身边的这些人…多是受到过他的恩惠,若然…真的没有人杀他领功呢?当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我还是想问,云旗…如果是你的话,伱还有其它的后手吧?” 唔… 关麟都没想到,陆逊竟然会这么一问。 不过,能问出这个问题…也足可见,陆逊的心智亦是极其缜密的。 至于关麟,在陆逊那望眼欲穿的神情中,他玩味似的回了三个字:“还真有…” 这… 陆逊一怔。 他心头暗道一声『果然』,继而接着问:“那这第二个后手又是什么?” “差点忘记告诉伯言兄了。”关麟的语气变得郑重了几许,“你们陆家…有个小辈名唤陆凯?你可有印象?” 唔…陆逊连忙抬起眼帘,惊讶的问:“云旗知此陆凯?” 陆逊对这个陆家的小辈陆凯何止是有印象,那是有着极其深刻的印象… 陆家从他这一代起,从孙策在庐江屠了多半族人后,从陆绩死后就变得人丁单薄… 但,就在这单薄的人丁中,小一辈还是崛起了一个天纵奇才。 陆凯… 正是这陆凯,从他很小起,他就展现出了远超同龄人的智慧与胆识。 而今年,他十八岁! 当然,这只是陆逊对他的印象。 事实上,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这位陆凯…陆逊的侄儿…会与陆抗并肩… 成为东吴最后的屏障! 他先后任偏将军、巴丘督、武昌右部督,后拜荡魏将军、绥远将军…乃至于,吴景帝孙休继位,拜征北将军、假节、领豫州牧,孙皓即位,迁任镇西大将军,都督巴丘,又领荆州牧,最终迁左丞相,以正直及屡次劝谏孙皓而闻名! 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个有勇有谋,有胆有识…能与陆抗相提并论,未来不逊色于陆逊的人物! 只是…他还很年轻,便是陆逊…也只是欣赏他的才华,并未予以重任。 但…自打陆家举族迁往交州起,关麟就默默派人去接触这位年轻的陆凯,而且对他委以重任…让他去完成一项对中华历史传承“举足轻重”的任务! 如今,这任务…恰恰与孙权的出海重叠。 于是,这陆凯… 机缘巧合之下,便成为了关麟对“诛杀孙权”这一目的…上的一道全新的、也是最稳妥的“保险”—— “云旗,你的布局中究竟还有多少变化,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 “伯言…我悄悄委派陆凯的行动,不止能为除掉孙权增加一层保证,更重要的,是能助你们陆家…传颂千年——” 关麟郑重其事的话让陆逊整个面颊又一次陷入了惊讶、惊诧、震惊、震撼的状态中… 传颂千年… 让陆家传颂千年! 云旗的这一番话的好重、好重啊! … … 渤海、黄海、东海、南海…自古以来,这便是华夏的四大海域。 当然,在汉代…这些海还没有细分出名字,它们统统被称之为“海”。 这是一个风浪交加的夜晚,五十余艘楼船行驶在此间大海之中,巨浪拍在船舶上,声如雷鸣,船身摇摆不定,伴随着海水飞溅,让人有一种无助感。 狂风呼啸,将海面掀起千层浪,浪花四溅,船舶在其中如同漂浮在山丘上一般。 但,东吴造船的恐怖之处在于,这些五层楼高的楼船,完全具备抵抗住这狂风巨浪的能力。 任凭那如巨兽一般的巨浪,翻滚着向它们扑来。 楼船虽也会剧烈的摇曳,可哪怕是倾斜到极致,也会有经验丰富的舵手…一番操持下,没有一艘被掀翻… 俨然,狂风巨浪…并不能将这些楼船击垮! 终于,在夜入过半,海浪小了许多,暴风也不见了,这些东吴的楼船最终挺过来了,他们好似逃离了灾难,再度重获新生。 反观此刻的孙权… 因为白日里心神的消耗,哪怕船舶剧烈摇曳,他也安然入梦…他太累了,失去江东的痛楚与被迫逃离的耻辱,这些给他的心神与体力都造成了巨大的负荷。 夜里的船舱之中,一盏未熄的油灯摇曳着…朦胧灯影中映着孙权双眉紧锁的神情。 他在睡梦中躁动不安,显然在做什么噩梦。 因为是逃难,他的身旁没有女人,可他那凄楚的梦呓声却开始逐渐的响彻了起来。 “大哥,大哥…” 孙权在做梦… 在做一个他一生中最不堪回首的梦。 仿佛…时间又回到了那一天,回到了他的兄长孙策托孤的那一天。 堂中人很多,可有资格凑到最前的…除了一众官员、文武外…唯独孙权、大乔、孙尚香、朱然等人。 周瑜还没赶回来,小乔替他来送好兄弟孙策最后一程。 那时的孙策浑身都是绷带,那些绷带中的血迹已然遏制不住,连连的咳嗽声,仿佛在讲述着一个事实… ——他孙策已经活不久了。 就在这时,他努力的环视着眼前,眼眸从孙权、大乔、孙尚香、朱然、小乔…也从张昭、甘宁、周泰等人的脸上扫过,最终,他用极轻极细的声音朝着眼前的人说道。 “这还是第一次被你们看到我这么丑陋,这么丢脸的样子,义封(朱然)、尚香…之前的刺杀没伤到你们吧?我面部中箭,你们不用自责,你们呼一声伯符哥,我就该护你们平安,况且…义封,你未来还要做我的妹夫,呵呵…尚香就托付给你了。还有尚香…往后大哥不在,你要懂事点儿,别总是欺负义封和你二哥…再过几年,你也是要嫁人的,你这性子…义封不娶你,谁还敢娶你!咳咳…咳咳…” “哥…” “伯符兄!” 孙尚香与朱然异口同声,孙策的却是咽下一口血水,继续望向大乔,说道:“婉儿(乔琬),以前你总是与我斗嘴,现在好了,我要走了,没人逗你了,你腹中还有胎儿,不易动怒…万不要太过伤心、动了胎气…公瑾是我最重要的兄弟,靓儿是你最疼爱的妹妹,往后他们,可就交给你了…靓儿,你告诉公瑾,这辈子是我失约了,算我对不住他,我要先走了,这河山统一的事就交给他了,下辈子…我还与他做兄弟,但是…他还是比不过我的,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 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声… 呜呜…呜呜… 传来的只有小乔的啜泣声,还有大乔那沙哑的“伯符、伯符”的呼唤… 有过了片刻,孙策望向张昭,他提起一口气:“张公,把我的佩剑取来…” 张昭恭敬的将佩剑递来… 孙策接过,然后示意孙权靠近,他用更虚弱,也是更沙哑的声音说道。 “仲谋,以后这江东之主的位置,还有这孙家军,哥哥便交给你了,要论驰骋疆场,决胜于两军阵前…你不如我,但论举贤任能,运筹于帷幄,我不如你!” 孙权接过宝剑… 他哭的最是凄苦,“哥…哥…” 孙策却接着说,“张公,诸位兄弟,如今天下大乱,以吴越之地,三江之固,足以立足于天下,往后,还希望你们能好好辅佐仲谋…仲…仲谋,你过来,我有句话,只能告诉你一人。” 唔… 孙权闻言,迅速的把耳朵凑过去,几乎贴在了虚弱到极致的孙策的嘴唇上。 孙策那细若游丝到唯独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话这才吟出。 ——“仲谋,你做的事儿哥哥都知道,如果你想要哥哥的位置,哥哥便给你…来,击拳,这…将是你、我的秘密!” 这… 当听到这一句时,孙权几乎怔住,他不可思议的望向孙策,望向这个早已心如明镜,早已一切都知晓的哥哥。 “哥…(哥)…” 孙权挣扎似的开口,可还不及他开口,孙策用尽全力大声嘶吼,仿佛要遮去他方才的话,也仿佛…在最后的迷离之际,他还是不忍心责怪这个弟弟,心心念念的依旧是同胞兄弟啊! ——“仲谋!” ——“内事不决问张公,外事不决问公瑾,守好江东,替哥哥守好江东,照顾好所有人!” 随着这一句话脱口… 孙策宛若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他转头望向大乔,手伸到怀里,他摸出了一块儿玉佩,玉佩上面写着“今生今世”四个字眼,而大乔脖颈上也带着一枚玉佩,上书“福泽庆和”… 这是她们的定情信物啊! “靓儿,给你腹中的孩儿取字‘世庆’咳咳…咳咳…靓儿,我还想…想再…” 话音未落,孙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他的手向下一落,“咚”的一声,那枚写着“今生今世”四个字眼的玉佩摔落在了地上。 “啊——” 大乔歇斯底里的大声呼喊… 张昭则带着泪目,拱手一拜,“…内事不决问张公,外事不决问公瑾,伯符走好——” 反观孙权… 他仿佛还沉浸在方才兄长对他的话语中。 那一句『如果你想要哥哥的位置,哥哥便给你』…一直…一直…一直萦绕在他的耳畔。 这一刻宛若无限的钟鸣… 可很快,这句话即将变成——不灭的梦魇! “大哥,大哥——” “伯符…大哥——” … … (本章完) 第五四零章 ——尽人事,听天命吧! 风浪渐停,数十艘东吴的楼船依旧在大海中向东南方向前行。 孙权的梦也还在继续。 可这梦境中的故事却再度向前推移,推移到建安五年。 这一年…在汉末政治舞台上发生了两件大事,其一是袁绍与曹操的官渡之战正式打响,一场决定中原霸主地位之战由此展开。 其二,则是东吴集团首脑孙策被暗算,江东从此易主,进入孙权时代。 孙策是在这一年的五月四日在丹徒山打猎时被刺杀。 那么问题来了…他的行踪是如何泄露的? 这…一直是整个东吴都讳莫如深的话题。 在这重重迷雾中。 鲜为人知的是…在五月二日…以顾雍、张温、朱治为首的各大族族长找到了一贯与他们相处还算不错的孙权。 此刻,孙权的梦境正回忆到了这里。 建安五年的五月初二,吴郡官署内的一方厢房,孙权那抬高的,为兄长辩驳的声音惊起了树上筑巢的雀儿。 “于吉的死并不是我兄长所为,乃是有人嫁祸,至于高岱的死,我也不知道兄长为何要杀了名士高岱…但我觉得其中一定另有隐情…容我去细细的调查一番。” 孙权还在为近来…江东发生的几件大事,为兄长辩驳。 “仲谋不用如此激动,我等来此也不是为了兴师问罪…”顾雍淡淡的开口,“于吉制作符水,给人治病,吴、会地人都尊奉他,高岱轻财重义,隐居于余姚,乃世外高人…世人都敬仰他,无论如何,这两件事儿也让你兄长在外多出了许多不好的名声…再加上这几年的征战,江东各大氏族本就对孙家颇为微词,这种时候的大开杀戒…势必加重了这份矛盾。” “是啊…”这次换作张温张口,“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等大族也想与伯符将军、与孙家的关系有所缓和,但苦于…你兄长从来不见我等,不给我等机会啊,故而…此次特地前来拜访仲谋,就是想请仲谋从中斡旋,让我等与伯符将军好好的谈谈,化干戈为玉帛!” ——『原来如此…』 孙权心头暗叹一声,他的眼珠子转动,嘀咕着…『若然能让兄长与这些大族的关系缓和,那这是好事儿啊!倒是以兄长的脾性与性格,若然他们直接去见兄长,兄长势必不会答应…』 面对氏族,孙权一贯是与兄长孙策截然不同的态度。 孙策是想要镇压,孙权却是想要合作。 而打从心底里,孙权的心中一直希望孙家能与江东的大族和睦相处,勠力同心。 于是,孙权毫无保留的说到,“两日后,也就是五月四日…大兄会在丹徒山狩猎,小妹孙尚香也会去那里,随从则由朱然调遣…我会写一封信,到时候安排人守在那里交给兄长,约他赴后山单独相见,你们守在那边便能见到他,与他好好谈谈…但,兄长的性子你们也知道,你们务必摆低姿态…言语要尽可能的和缓与谦恭。” 孙权的话让顾雍与一众大族族长彼此互视,眼眸中顿时闪烁出一眸夺萃的精芒。 就仿佛他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多半儿。 “这个一定,一定…”顾雍是第一个回过神儿来的…他连忙答应孙权。 其余族长也纷纷附和。 就这样,孙权按照与这些大族族长的约定行事,他满怀期待的等着大兄与各大族握手言和消息的传来,哪曾想…最终得到的消息却是: ——大兄在丹徒山狩猎时遇刺…身受重伤,生死不知! … … 建邺城的行宫大殿上,周循、周峻、黄柄、太史享分坐两旁,顾雍与一干大族族长却肃立在案前,面色复杂,神情凝重的张口解释着什么。 关羽坐在主位,也就是昔日那东吴国主孙权的位置,似乎,比之孙权的碧眼紫髯,关羽的那丹凤双眸更显得威仪棣棣,让人望而生畏。 在顾雍等一干大族族长禀报后,关羽缓缓的张口,悠悠地说道:“所以,的确是你们这些大族联合那孙权,在丹徒山刺杀的孙策将军咯?” 关羽的话不怒自威… 顾雍与一干大族族长听在耳中,只能低下了头,艰难的颔首,“也不是我们出手的,当孙权将孙策的动向告知我等,自然…昔日的大族许贡家的门客,为了为主子报仇…就在那里设下埋伏…” 说到这儿,张温补充道:“其实何止是许贡的三个门客,那时候…孙策杀了在民间颇具民心的于吉,杀了声名远波的高岱,再加上…他昔日那霸道的征讨,对无数大族的血洗与屠杀,就算许贡的门客不出手,他孙策早晚还是会被刺杀…单单我知道的,在丹徒山设伏的可不止许贡门客这一家!” 真相…渐渐的浮出水面… 当然,说起来…关羽入主建邺城后,其实有许多事要做。 但,他特地将调查孙策之死的真相摆在首要的位置,之后还有周瑜死的真相,太史慈死的真相。 追根到底,关羽这是按照儿子关麟的提议,他也理解儿子关麟的想法。 优先扶正“鸿雁”…为孙绍、太史享、周峻、周循、黄柄这些功臣…这十几年的鸿雁行动…证明! 让他们从“谋逆”的一方变成“正义”的一方,变成天理昭昭,变成被后世歌颂的一方。 当然,首当其冲的…便是孙策之死的真相。 “孙策爱兵如子…却是不得民心,不得氏族之心,我等承认…刺杀他,我等脱不了干系,毕竟他的行踪,是我等故意泄露的,但…他对我们太残暴了,我们不得不扶持一个能与我们这些大族并肩的人…孙权,在那样的时局下,便是最适合不过的…” ——『原来如此…』 孙绍狠狠的握紧了拳头,若不是碍于关羽在这行宫之中,他真想迈步上前,狠狠的教训一番这些大族。 但现在,他知道,他不能… 江东未定,这种时候…这些大族还有用!他们的态度,或许…能够避免江东的生灵涂炭。 当然,孙绍那颇为为难的表情,关羽尽收眼底。 关羽不露喜怒,他眯着眼,“就这些么?可还有所隐瞒?” “再没有隐瞒了…”顾雍连连摇着头,“如今,关公入主江东,我等便是关公的属下…我等自不敢隐瞒关公,至于孙绍公子…老夫只能说,操刀必割、执斧必伐…一些事儿…时局所迫,并非我们某一族的荼毒…还望孙绍公子高抬贵手,和则两利…” 这… 像是顾雍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亦或者是“态度的问题”抛给了孙绍。 孙绍低着头,凝眉不语,现在的时局…不允许他动这些大族,但若说放下一切的仇怨,或者把这份仇怨只是加在孙权一人身上,他也做不到。 一时间,孙绍有些左右为难。 这一幕,依旧没有逃过关羽的眼睛… “好了…”关羽大手一摆,“孙策被刺真相的话题就止步于此,现在,该说下一个话题,周公瑾死在巴丘?可有隐情?” 徒然… 当这个问题吟出,这次换作周循与周峻眼瞳一亮,哪怕他们已经知道了真相,可他们还是想要从这些大族口中听到更多的细节。 倒是对于关羽而言,今儿个…他的任务… 就是要把这些“东吴旧事”翻个底儿朝天! … … “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相彼鸟矣,尤求友声。矧伊人矣,不求友生?神之听之,终和且平。” 孙权的梦境… 没有因为海浪的波涛汹涌而醒转,反倒是…在这一首诗经中《小雅·伐木》的歌声中,渐渐的苏醒。 隐隐他听到甲板上有人呼喊:“快看,前面有岛屿…那…那便是卫温将军占领的夷州了!” 当然,这道声音很快就消失于无形。 或者说,孙权尤自沉浸在他的梦境中…沉浸在那梦境中的最后一幕… 是兄长与大乔; 是周瑜与小乔; 是孙尚香与朱然…是小时候,这一个个的友人聚集在一起。 大乔、小乔在弹琴… 曲有误,周郎顾,周瑜在吟唱…朱然、孙尚香在舞剑助兴… 大兄孙策,还有他孙权自己…则在静静地聆听。 ——咚咚作响伐木声,嘤嘤群鸟相和鸣,鸟儿出自深谷里,飞往高高大树顶… 那是多么美好的一刻。 多么让人神往的一刻! 可最终,当孙权睁开眼睛,那一切的美好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昔日的人儿非死即降,一个个的永远的离他而去! 紧接着,孙权眼前浮现的依旧是建安五年的那一幕。 他看到大兄孙策被箭矢射中面颊的画面,那奄奄一息的痛苦模样,让孙权胆战心惊。 同时…孙权也追悔莫及! 那时候,他便意识到他被那些大族利用,继而心中升腾而起的一阵强烈的无力感,就好似溺在江水之中不得呼吸… 当然,更多的还是悔恨。 如今,十五年过去了…似乎是经历了种种后,经历了时间的沉浮。 也让他看清楚了许多人、许多事的真面目。 孙权由衷的悔恨,他悔恨…他不该不相信他的兄长,原来兄长想的比他更长远。 孙权只知道用妥协、周旋、制衡来联合世家,可…事实上,对于世家而言,惟独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兄长做的没错,打下更多的土地分给他们,继而用霸道镇压他们,最终从根本上摆脱他们,或许这步棋,才是对的! 孙权一直自诩,整个东吴都是他的棋子,都在他的制衡之中,可事实上,从…兄长被刺杀的一刻起,他就已经沦为…也将持续沦为他人的棋子! 这一刻,彻底从睡梦中醒转的孙权,他回想起的是那一年,孙策遇刺后,顾雍与一众大族族长对他说的话。 ——『我们真正要支持的、扶持的主公是你孙仲谋啊!』 ——『唯有你孙仲谋才能让我等衷心臣服,唯有你…才能让东吴的世家大族心悦诚服的效忠!』——『忘记你兄长,也忘记那无所谓的仇恨,然后…站起来,坐到你兄长的那座位上,由你做这东吴的主人!』 “呵呵…” 当这一番话再度于孙策的脑海中浮荡,“哈哈哈哈”孙权惨然的大笑出声… 讽刺… 这一番话,现在看来简直太讽刺了,什么“衷心臣服”?什么“心悦诚服的效忠”?这些不过是利益使然… 只要有利益的趋势,这些“坏人”旦夕间就能换一个主人! 他孙权算个屁? “哈哈哈哈…” 孙权的惨笑声更大了,他踉跄着起身,迈着那沉重的步伐走到窗外…他双手扶着正前的栏杆…他惨笑着,自言自语:“孤也是被利用的,这是孤的错么?孤何至于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孤继位之初,北边有强大的曹操环视,西边有杀父之仇的黄祖,还有那些群居在山中的山越蠢蠢欲动,庐江太守李术自立,就连孤的堂兄孙辅,也不服于孤,暗中结识曹操,意图谋逆?呵呵…是啊…如果大兄在世,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这些杂碎…他们只是没有把孤放在眼里罢了,那时…孤除了借助氏族之力外?还有路可选么?” “氏族啊…你们不想要孤的宗室势力太过强大,孤就罢黜了表哥徐琨,关押了舅舅吴景,将他们的兵权让给你们;你们不想让东吴武人做大,于是孤就毒杀了太史慈…将国中之国收回!周郎赤壁大胜,威望震天,还要进取巴蜀,践行他那二分天下的策略…这战略威胁到了你们…孤也狠心…让周公瑾病逝于巴丘…” “这十余年来,孤的手中满是忠来良的鲜血啊,可换来的…却…却是你们这些世家大族的背叛,是你们的临阵倒戈…是你们驱使下,孤惶惶逃窜如丧家之犬,孤错了…孤错了,孤从一开始起,就不该信任你们…就不敢与你们一心!你们是永远喂不饱的狗,你们的眼中没有人情,只有利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似乎…是孙权的大笑声吸引到了一些本睡熟的人。 孙桓独自一人行至孙权的身侧…“主公…了望台上的兵士传下消息,前面就是夷州了,遥遥可见…那港口处灯火通明,多半是卫温将军收到消息,提前在那边列阵迎接吴侯的到来…看来夷州,已经被卫温将军占领了。” 唔… 孙桓的话将孙权彻底从睡梦中拉回了现实,他走到船头朝正前方向眺望,果然…无数火把,将港口照的犹如白昼,港口上密密麻麻的兵士也是清晰可见,还有那硕大的“吴”字大旗,迎风飘荡,猎猎作响… 这一切,都让孙权兴奋、惊喜。 他双手握拳狂喜似的大声呼喊:“孤还没有输,有这一方土地,孤早晚会卷土重来…” 孙桓也惊喜的说:“是啊…胜负乃兵家常事,韩信当年还受到过胯下之辱,最后不一样做了大将军么?” “别举韩信的例子,他的下场并不好!”孙权一改方才的颓然,越发的惊喜…他整个人转向港口,惊呼似的吩咐:“快,全速前进,全速前进…” 仿佛… 逆风翻盘的希望就在眼前,近了…越发的近了! 只是,他忽略了一个点… 在这个时代,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花团锦簇之处,最凶险的时刻往往是兴奋狂喜之时。 黑夜之中,亢奋之余,孙权如何能察觉到孙桓的手中…不知何时,不知从哪多出了一枚匕首。 那刃上闪动着寒光,孙桓的眼神也变得冷冽而凌厉。 他一边附和着孙权,“主公说的是,当全速前进…全速前进…” 一边,刃片的锋芒映着月影已然高高的举起。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只听得“嗖”的一声,这匕首仿佛一道光束般狠狠的刺落,对准的…正是孙权的胸口—— 呃…孙权只觉得背后一凉,仿佛有什么冷冰冰的物体嵌入了他的身躯! 紧接着,他的瞳孔一缩,喉咙处猛地涌出什么… 然后…“噗…”的一声,孙权狂喷出的一口鲜血,这一刻,他整个后背…那肌肤之内是刺骨的寒冷,仿佛外面的海风嗖嗖的直往他的身体里钻… 还有,那接踵而至的痛感…瞬间蔓延全身。 “你——” … … 会稽郡,山阴县… 一座高耸的石台上,阚(kan)泽,这位表字德润,会稽山阴本地人…东吴着名的学者、着有《乾象历注》一书,还对数学颇有研究,就连南北朝数学家祖冲之对圆周率的精确计算都需要借鉴他成果的人物! 此刻他正在抬眼望天,手中不时的在推算着什么。 而一干会稽的文武,诸如田异、谢旌、吕岱、吕范…纷纷站在台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阚泽… 似乎,这些人把最后的决定,留给了阚泽…或者准确说,留给了上天。 就在今日的正午时分,诸葛瑾前来劝降他们。 诸葛瑾没有说太多话…只是将一封关麟的信交给了他们… 而在看过这信后,所有人的心情都不好了。 至于缘由,这不是关麟亲笔所书的信,而是另外两个人连笔的书信,这两个名字…如今的威力太大了,不亚于十万雄兵。 至于他们的名字。 ——鲁肃! ——孙登! 前者还是东吴名义上的大都督,是乐善好施,颇有威望的“老人”! 后者,则是孙权亲点的世子人选,是理论上东吴的继承人… 原本而言,他们的立场该在东吴… 可这封信,言之凿凿,所有的字眼围绕着两个大字“归降”—— 田异、谢旌、吕岱、吕范… 他们从这封信中看到的是鲁肃与孙登对关麟的心悦诚服,是东吴希望的幻灭。 既如此… 那…没什么可说的,台阶也好,天命也罢… 总归这投降,也要走个流程… 于是,他们请出了大学者阚泽…去观星象,得上天之旨意,然后顺理成章的归降。 只不过… 他们低估了阚泽… 低估了这位史书上…虞翻称其为“盖蜀之扬雄”、“今之仲舒”的人物,也低估了这个因为病逝后,孙权为之痛惜,数日不食的学者… 此刻的他,身着道袍,手持檀木宝剑,他像是已经完成了对星象的占卜… 亦或者说,占卜的结局根本不重要… 因为,无论星象如何,他的话一如既往且铿锵有力。 “九星连珠利东吴,退荆州——” 当这一番话吟出,当这一番话传递到每一个会稽兵勇的耳中,所有人都寂然了,谁也没能想到…最后的占卜会是这句话… 九星连珠利东吴,退荆州! 什么意思? 这不就是说,这仗还得打…这仗还能赢。 ——这就尴尬了呀! “这…”吕岱沉吟了一下… 谢旌则说,“若是不打,归降荆州,再不济…我辞官归乡也是个富家翁,可真要打…胜负难料,依我看…还是…还是降了吧!” 吕范一本正经的说,“不能降…你没看到天意嘛?九星连珠利东吴,退荆州…这表明吴侯很快就卷土归来,庐江但凡能守到那时,便是我东吴的反攻之日!” “可…”吕岱也打退堂鼓,“将士们都不愿意打仗,再加上…许多家眷都在建邺城,越来越多的郡县归降,怕到最后…我们成了众矢之的,死无葬身之地啊!” 吕范气的发抖,骂道:“你也是追随孙氏两代的重臣,怎么面对困境…却生出这样愚蠢怯懦之心!枉费我等聚集于此,静候天意…天都不亡东吴,不亡我等?你何故偏要说这等颓然的话…” 吕范说到这里,高台上的阚泽像是又卜算出什么,他高声道:“是了,是了…上天在告诉我们,只要会稽城坚守三十日,吴侯必定携数百战船王者归来,荡平敌寇,重夺江东——” 这… 无疑,阚泽的学者、名士、数学家、星象大师的身份还是足够唬人的。 在他的话语下,原本那些颓然的兵士一个个竟然又充满了战意。 ——九星连珠利东吴,退荆州! 仿佛这一句话又为他们点亮了希望。 “唉…唉…” 吕岱深深的叹出口气,这占卜…本是找个台阶下,可现在…倒是弄巧成拙,成了不打不行了! 这…真特喵的尴尬。 倒是此刻,默默站在高台之下角落里的诸葛瑾与诸葛恪…彼此互视。 诸葛恪感慨道:“爹,看来…云旗公子这劝降的计划要失败了!” “是啊!”诸葛瑾一捋胡须,沉吟了片刻,然后轻声道:“现如今,要避免这场会稽城的生灵涂炭,也只能祈祷…有人能把那孙权的脑袋给带回来了——” 这… 诸葛瑾的话让诸葛恪摇头,“孙权已然出海,这种时候…把他的脑袋带回来,哪有那么容易?” 诸葛瑾又一次“唉”的一声叹出口气。 “尽人事,听天命吧…” … …(本章完) 第五四一章 孙权已经擒获,江东的战事结束了! 江风呼呼的吹击在楼船的船桅上,那冷飕飕的劲风直往孙权的身体里钻。 这本是万籁俱寂的时刻,可此刻的孙权,他的左肋上却插着一把匕首,就在刚刚…他最信任的,被他称做“宗室颜渊”的孙桓,在他的身后…给予他了一次痛彻心扉的“背刺”! 孙氏族人…都擅长背刺! 唯独庆幸的是,这些年作为东吴国主的孙权,在那复杂诡异的朝堂局势之中,他的第六感…特别是对危机的来临,会有一种冥冥中的感觉。 他能做东吴国主这么久…可不止是凭着运气。 正是这强烈的感觉,让他在短暂的惊魂一刻中,感觉到了背后的杀气,继而下意识的转身。 恰是这转身,他避开了那直插后胸的一击… 但因为匕首已经刺来,他根本无暇闪躲,旦夕之间…匕首狠狠的刺中了他的左肋。 汨汨鲜血顺着中衣流淌而下,整个衣衫仿佛都被这血染红。 孙权第一次感觉到死亡…距离他如此之近。 也最直观的感觉到…何为恐惧? “你…你…来人,来人…” 下意识的孙权捂住左腋,他望着孙桓,拼命的呼喊亲卫。 可不知道为何,这些本该在附近的亲卫竟悉数都不在此间。 这时…孙权才想到,统领他亲卫的正是眼前…这个无比信任的族弟啊! “为什么?为什么?” “别在负隅顽抗了,江东…属于你的时代结束了…现在的伱,唯有脑袋值万金,唯有尸首可换万户侯!此乃时局所迫,莫怪我——” 孙桓那意料之中,却又仿佛在寒冰中浸泡了万年的声音传出,让孙权遍体生寒。 也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离开了江东,离开了兄长赋予的一切,他…他什么都不是,不…不对,或许现在,在外人看来,他是万两黄金,他是足以封侯的功勋!他只剩下这点儿价值了! “叔武…我…我待你不薄…你却…却背叛于我,背刺于我…” 孙权方才张口,似乎意识到了,他不可能用话术去改变孙桓的想法… 事实上,如今他的身份对于孙桓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威慑。 不等话说完,孙权转过身就往船舱方向跑。 孙桓能调动他的亲卫,但调动的一定不会太远,他…他必须找到亲卫,才能…才能得生… “踏踏”的脚步声响彻在甲板上。 “嘀嗒、嘀嗒”的血迹不断的滴落在地上…被后面的脚步踩踏出一个个血脚印,那样的森然… “来人…来人救孤,救救孤——” 孙权那全力呼喊却嘶哑至极的声音响彻在此间。 只是…楼船太大了,一侧甲板的呼救…另一侧根本无法听到。 “跑?跑得了么?”孙桓的眼眸中释放出一抹寒芒,他也迈开脚步追了上去… “踏踏——” 一者是厚重的脚步声,宛若生命正在走向倒计时,另一者则是…苍劲有力,仿佛…富家翁的好日子在像他招手。 终于…孙权被逼到了死角,这是船头的最前沿,这里唯有一处了望台。 只是,身体的虚弱根本不允许孙权攀援而上。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是绝路! 这一刻,孙权转过身…面朝着孙桓,“孙桓…你父亲孙河乃我大兄赐姓为孙,列之属籍,收入宗族…你…你也是我一力提携,提携之恩…你…你难道就这么忘了么?” “你…你不能这么对孤…你饶过孤,给孤一艘船…放孤走,这楼船上有会稽郡的府库钱财,孤统统都给你…这些足够你衣食无忧…无论到哪里!” 这还是孙权第一次求饶… 一贯威仪棣棣的他,何时像是如今这边,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戚戚然的求饶…就差下跪了!何至于…被一个“族人”给逼迫到这般境地。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吧,如今东吴亡国,南北对峙…这淮河以南到底是谁说了算?这府库的钱财不少,只可惜…我若贪得,难免自找死路!哼…我孙桓何必舍本逐末…”孙桓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冽,“至于…兄长提及的背刺,哈哈…这可是兄长教我的呀!湘水划界时偷袭荆南,襄樊战场时背刺将领与长沙…怎么…当初荆州的关家四郎能防到兄长这一手,兄长…怎么没有防到小弟这一手呢?是大意了么?” “踏、踏…” 孙桓的步子继续上前,离孙权越来越近,威慑也越来越足。 因为是夜半时出仓,孙权自然也没有佩戴什么刀剑。 再加上…四周狂野的海风,愈发钻入他的伤口,让他遍体生寒,让他浑身无力,可更冷的、更冰寒的…却是他的心。 他扪心自问,他…他真的不曾薄待过眼前的人。 可怎么就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走到这绝境。 “受死吧…” 这一次不是匕首,而是大刀映着月影高高的举起。 反观孙权几乎已经了眼睛,他的心情已是无奈至极,他的身体更是虚弱不已…他只能接受这份事实。 可就在这时… “嗖”…破空的箭矢突然射出,映着惨白的破晓,两支凄厉的鸣镝凌空飞来,一只射中了孙桓的手臂,一只击飞了他的大刀。 紧随而至的,从了望台…一干兵马迅速的跳下,各个手持劲弓强弩,弩矢纷纷对准孙桓。 “这…” 孙桓一惊…他下意识的想要再度上前去杀孙权,可手臂处的伤口让他无法抬起手臂,更莫论捡起佩刀。 这时…那一干兵士中间,孙权同父异母的弟弟孙朗走了出来,大刀迅速的挥出,架在了孙桓的脖颈上。 原来这些埋伏在此的兵…是孙朗的亲兵。 那两支凄厉的鸣镝也是孙朗射出来的。 “早安(孙朗的字)…” “朗弟…” 孙桓与孙权几乎同时开口。 “二哥…看来…弟弟是来迟了。” 孙朗张口道…连带着命人擒住了孙桓,一干兵士将孙桓反绑。 孙桓大声喊道:“早安,你莫要做愚蠢的事儿,如今整个南境悉数都是那刘备的,都是那关羽的,你就算救了孙权,登上了这夷州岛?你又守得住么?最后…不还是落得被攻破?家破人亡!不如…” “不如你、我擒了这孙权,将他献给那关家父子,获千金,得万户侯之后,从此之外…纵是远离朝堂,可你、我也是个富家翁啊!” 孙桓刻意的加重声调,他言之凿凿的声音响彻整个船头。 “朗弟…别听这逆贼的,你…你是孤的骨肉至亲、挚爱兄弟哪!有朝一日,若然孤重新夺回江东,你便是孤的兵马大都督啊,这江东由你、我两人共享!” 孙权也急切的张口,用短暂的言语就为孙朗画出一张大饼! “大都督是么?”孙朗像是沉吟了一下,继而淡淡的张口… 孙桓还想发声,“早安…我…” 可这话方才吟出,“嗖”的一声,孙朗手中的佩剑已经脱鞘…锋利的剑芒扫过孙桓的脖颈,一抹血溅从他的脖子间飞溅而出。 死了… 前一刻还在劝孙朗“干票大的”…后一刻,孙桓就死在了孙朗那冰冷的剑刃下。 似乎,孙权…得生了—— “多亏了你啊…四弟…” 孙权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到最后,救下他的,坚定不移站在他这边的竟是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从今天起,你便是我孙权的大都督…” 孙权一手捂着伤口,一边吩咐。 他长长的喘着大气…哪怕伤口处依旧因为寒风的钻入而刺骨的冰冷,可劫后余生的感觉却是那样的美妙。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正直孙权暗自庆幸之际,“嗖”、“嗖…”又是两道破空的声响,又是熟悉的两支凄厉的鸣镝凌空飞来。 只不过,与方才射向孙桓不同的,是这次的鸣镝射中的是孙权自己! 准确的说,是孙权的双膝—— “啊…” 孙权刚刚还只觉得冷风“嗖嗖”的往肋部的伤口里钻,这下…不止是肋部的伤口了,膝盖处像是破了个窟窿,任那海风肆无忌惮的刮入其中。 然后是撕裂般的痛感…迅速的传来! “咚…” “咚…” 只听得两声脆响。 膝盖的中箭,让孙权双腿脱力,整个腿部跪倒在甲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肋部、双膝的痛苦,让孙权短暂的哀嚎之下,眼瞳下意识的放大,直勾勾的凝视着孙朗:“朗…朗弟你…” “二哥…”孙朗笑了,是那种满是玩味的笑:“离开了江东,你还是吴侯么?你封的大都督还有意义么?与其与你一条路走到黑,或许…孙桓说得对,用你的人头换富庶的下半辈子,无论怎么算都是值得的…呵呵…二哥…待价而沽,这也是二哥这些年来…那些阴险手段中…愚弟领悟的!” 待价而沽! 当这四个字眼吟出时,孙权是绝望的! 众叛亲离! 说起来,这四个字…是《春秋左传》中引申出来的辞藻,形容的是人完全处于孤立的境地? 可一个人,究竟如何才能处于完全的孤立?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共鸣…周围的都是敌人… 这种绝境…很少有人真的体会过。 但无疑,此刻…当孙朗的话吟出,当那冷飕飕的海风灌入孙权的伤口,当那膝盖处撕裂般的痛感袭来,孙权是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何为众叛亲离? 这四个字…他深切体会,感同身受! 他身边…一个人…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再不会有了! 一步错,步步错,错错错… 从他当初错信了那些可恶的世家大族,决议与兄长走出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起,他…就错了!错了! “来人…来…来人…救孤…救孤…” 强忍着痛苦,孙权大声嘶吼,他像是还寄希望于那些亲卫…只是,任凭他的声音在楼船中回荡,与海风的呼啸声融为一体,可最后…依旧没有回应。 “二哥…别喊了,告诉你个实情,你的那些车下虎骑也都期盼着回家…”孙朗的话一如诛心之言,“你是众叛亲离,你是什么可以不管不顾,可他们…还有家儿老小,谁也不想老死在这荒岛上!” 是啊… 一边是家儿老小,一边是注定落寞的前主人,是个人…都会选择前者,选择自己的家庭! 更何况… 还有那赏万金,封万户侯! 莫说是万金,对于他们这些寻常兵士,就是稍微分得百金,也足够他们一家老小过上富庶的日子了。 孙权的时代,已经彻底结束了! 孙权自己…也要结束了! 似乎,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但,就在这时… “报…孙朗公子,周围发现百余艘船舶!将我们团团围住,看架势,他们是要逼迫我们上岸…” “报…孙朗公子,那些是卫温将军的船舶…可不知为何,卫温将军的船舶上高挂着的竟是‘陆’字大旗!” 陆?哪个陆? 一时间,孙朗懵了…有些不知这些将他包围的船舶是敌是友。 倒是孙权…因为这个“陆”字,让他浑身剧烈的颤粟了一下,猛然想到了什么。 陆… 难道是吴郡四大家族之一那陆逊的“陆”? 难道是被迫迁徙到交州的陆家的“陆”? 孙权的脸色变得更差了。 如果真的是他,那…那… “哈哈…哈哈哈…”孙权悲极之下,不由得惨笑出声来,“为何…为何人人都要杀孤,为何哪里都有人要杀孤…” … … 夷州,这座自古以来便是我中华不可分割一部分的岛屿。 此刻,它的港口上…一名威武的将军伫立在那里,他的身侧有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这年轻人幽幽的望着晦暗天际下的大海,听着那海浪的拍击声,仿佛若有所思… 这时…有兵士来传报,是禀报那威武将军的。“报…卫将军,我军的战船已经将东吴的船舶逼入港口…” “东吴的楼船并无配备太多的军械,放弃抵抗,悉数入港,如今正在下船登岸!” 这威武的将军正是卫温… 历史上,正是他发现了夷州,从此让夷州与大陆密切联系,也使得夷州成为了我中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是有大功勋的人物。 可…事实上,若是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他出海的目的其实是寻找亶州,也就是小日子的岛屿。 他最终从夷州归还后被孙权杀害,也是因为其“违诏无功”! ——让他找小日子,他找了个夷州,这对于孙权而言,不能忍… 就杀了! 当然,属于他命运的齿轮,已经在冥冥中发生了转动。 转动的那个人…正是他身旁的年轻俊才陆逊的侄儿,陆家小一辈最卓绝的才俊——陆凯! 事实上,昔日陆逊寻徐庶时,路过交州…与族人交谈,便将关麟设计出的那具备远洋航行的大福船的“制造图纸”带了过去… 还提议陆家一族在交州占据的这一方临海之地…正适合发展造船业与远洋航行业,让他们竭尽全力往这方面去发展。 陆家一族中不乏能工巧匠… 也不乏有胆魄敢于远洋航行者,多半年的时间,他们不仅在东吴楼船的基础上,改良出了大福船,更是已经具备远洋航行的条件,更是发现了“浯洲”、“仙洲”的踪迹! 期间…陆家特地让年轻才俊“陆凯”赴江陵,将他们远洋航行的发现禀报上去… 那时,陆逊与陆家军正在为襄樊战场的决战做准备… 故而,是关麟接见的陆凯,当他听到了“楼船”改良“大福船”的成功,以及“浯洲”、“仙洲”这两个名字时…关麟迅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因为,“浯洲”与“仙洲”就是古代的“金门”… 这座后世被冠以“若金汤,雄镇海门”的金门再往东…三百余海里便是夷州! 而提及夷州,就仿佛…那一句句深入骨髓,深入身体印记,深入肌肉记忆的话语…不由得就在关麟的耳畔中回响…深深的烙印! ——『夷州自古以来就是我中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也正是基于此,关麟顿时有一种特殊的使命感… 他直接将对应“浯洲”、“仙洲”中“夷州”的位置告诉了陆凯,甚至亲笔撰写了一封信交给陆凯…让其返回的过程中,交于士燮… 这信,正是关麟在出海,在占领夷州,将夷州收为大汉版图的行动中,寻求士燮家族在财力与船舶、兵马上的支持与助力。 然后,就有了陆凯带领陆家部曲,带领士燮的兵马乘大福船寻到夷州。 说起来,他们的登陆夷州还是在卫温之前。 而岛上的习俗…因为陆凯也听得关麟娓娓讲述过一番,面对岛上高山族击鼓聚集,拿着长矛、弓箭、木棍冲了过来,陆凯指挥若定…用更先进的兵器轻而易举的战胜了他们。 之后,便是高山族退去后,陆凯也鸣金收兵,就地安营扎寨…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准确的说,他在等待…关麟下一步的预言,高山族一定会派人来求见。 果不其然… 高山族的使者来了,因为高山族这边的规矩,双方交战,打败的一方要派人到对方道谢,赠送礼物,乞求原谅,算是和解。 陆凯予以隆重接待,并且回赠了礼物,还交给了这些高山族耕种,新农具的使用,以及铸造技术…甚至帮助他们训练军队。 一来二去…这些高山族的人竟把陆凯当做首领一般对待。 之后,便是卫温在吕蒙的授意下赶来这岛屿… 照例,高山族击鼓聚集,又一次杀出来… 只是区别在于,上一次他们对陆凯动武时,用的是长矛、弓箭、木棍,可这一次…因为铸造业的发展,他们已经能够使用铁器,身着铁甲。 再加上高山族本就英勇善战…又是陆地战,卫温与吴军被痛击,只能被迫回到战船上。 按理说…这样的局面已经不错了。 陆凯算是控制住整个夷州的局势,他只需要联合高山族守住这夷州,就已经完成了云旗公子的任务! 但…就在这种时候,他却力排众议…亲自去东吴的战船处与卫温谈判。 卫温也没想到,荆州那边…竟然提前派人占据了这里,他更没想到的是,陆凯起初是一言不发,可他只发一言就让卫温深深的蛰伏! “江东的战事想必卫将军也有所耳闻,近来小船传来的消息,东吴已经濒临灭亡,若这夷州归于东吴,那孙权溃败…退入这夷州,到时候…夷州还归于中华么?你、我都是炎黄子孙,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夷州孤悬海外么?若如此,你与我有对得起将来那万万千千的华夏儿女么?” 也就是这一番话让卫温有一种振聋发聩,五雷灌顶的感觉。 也就是这一番话,让卫温决定…江东归谁,夷州便归谁,绝不允许这岛屿…孤悬海外! 此刻… 在听过兵士的禀报后,卫温朝向身侧的陆凯。 “陆公子,接下来要如何?还请示下!” 俨然,就这么一番话…卫温已经把姿态摆到极低,事实上,从江东消息传回,关羽攻破芜湖,建业归降,孙权逃遁起,卫温就已经决定归降于荆州,让这夷州与江东、荆州连为一体。 “尽量活捉吧…”陆凯轻声道:“小心一些,孙权手下还是有一支兵卒的,好在人数不多,你、我联手,加上高山族…应该足以击败!” 就在陆凯的话音刚刚落下之际… “报…”又一名兵士前来禀报,“孙权登陆,但…但其左肋处有刀伤,双膝中箭…整个人显得无比虚弱!” 唔… 就在陆凯与卫温惊讶之际。 “报…”又一个兵士传来消息,“孙权族弟孙朗将孙权擒拿…孙朗提及,他们已经要归降荆州,归降关四公子,还提及…若我等要救孙权,他们纵是人少,也要与我等拼个玉石俱焚!” 这… 一连两条传报,无疑…如果说前面一条还只是让陆凯与卫温惊讶的话,那么后面一条…则是有几许惊诧、震撼的味道了。 “你是说…”陆凯还是有些不信,“你是说…孙朗将孙权擒拿了?还扬言…即将归降关四公子?” “是…”两名兵士齐齐颔首。“孙权的伤势作不得假。” 这下…陆凯笑了,一边笑,他一边望向卫温:“快…撤下埋伏,这是大水淹了龙王庙…咱们都是自己人哪——” 言及此处…陆凯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快,快发快船,将这边的消息传回江东,也传至云旗公子那边,告诉他…孙权已经擒获,江东的战事彻底…彻底结束了!” … … (本章完) 第五四二章 曹操:江东可以丢,关四必须死! 江水潺潺,江上浮着烟雾。 关麟与陆逊站在江边,身旁一干兵士严阵以待,陆逊的儿子陆延已经将最新的情报传回。 “公子、父亲,刚刚得到消息,在夷州港口处…陆凯将孙权抓住了,孙权遭遇族人背叛,本就身负重伤,连带其手下的五千虎骑悉数缴械归降,陆凯可谓是兵不血刃的就将其擒获…如今正行船赶回江东。” 陆延禀报此事时颇为激动… 毕竟孙权是陆凯抓住的,陆家是陆家的族人,自然…这一次,陆家是大大的露脸! 陆逊闻言也松了口气,大喜道:“擒住就好,总算是有惊无险,大功告成。” 关麟却淡然的回道:“此言还早。” 说话间,他已经转身,往官署方向行去… 连带着呼喊:“传鲁子敬先生,孙登公子——” 不多时… 关麟在衙署大堂居中而坐,面前摆放着的是江东的六郡七十二县的沙盘,其中有三分之一的城郡已经卸下了吴字大旗,改挂起“关”字的旗帜。 可更多的,却依旧是一片红色的旌旗。 连成一片,宛若海洋… 俨然,在江东,更多的城池依旧还在负嵎顽抗。 鲁肃还没到,关麟指点着沙盘,手指指向的正是会稽城方向,“听说,江东的兵马集聚于此会稽城,如今其它的城郡多在观望,会稽降…则江东彻底归降,会稽若坚守…那这一座座城池,我爹即便能打下来,可曹操会给我们这么多的时间么?” 陆延疑惑的问:“孙权都已经擒获,那会稽城还坚守什么?” 陆逊凝着眉解答儿子的疑惑,“气节!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自先秦时期屈原的这首《国殇》传扬天下,世上便不缺守节而死之人…或许…” 说到这儿,陆逊沉吟了一下,继而吟出了几个名字,“阚泽、吕范…这些都是忠贞、守节之人,即便是孙权被擒,可他们…宁可战死,也绝不会归降。” 阚泽…这位圆周率的始祖级人物,东吴的大星象家、学者…他在十三岁时,梦见自己名字清楚地悬在月中,从那时起他就下定决心要做一个清白之人,一生忠贞,不侍二主! 说他不会归降,陆延还觉得情有可原,但那吕范… “父亲曾告诉过孩儿,那吕范不是与孙权有些嫌隙么?” 陆延好奇的问。 “没错!”陆逊感慨道:“昔日孙策治理江东之际,孙权年少,曾经因私事有求于吕范,吕范说要先禀报孙策,不敢擅作主张,至此两人有隙!” “既如此…那…” 不等陆延的疑问再度抛出,陆逊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可…之后,孙权任县长,曾拿钱供自己私用,孙策每次查账,都是功曹周谷帮着孙权写假账,让他没有受到责问,孙权当时很高兴,可等到他继承父兄遗志,治理江东后,他重用的却是吕范而非做假账的周谷,哪怕吕范正直严厉、不通人情…可孙权却依旧将他比作大汉中兴的功臣‘吴汉’!士为知己者死…吕范如何会不知晓孙权的苦心?若然东吴有一人坚守到最后,那一定是他!” 提及东吴…往往不自禁的就会想到东吴十二虎臣,想到江东鼠辈。 可在这十二虎臣以外…在那鼠辈之外! 也会有许多名字,他们也同样的做出过许多伟大、忠义的事儿。 无疑…吕范与阚泽就是其中之二! 而随着陆逊的分析,关麟轻轻的点着沙盘,口中喃喃:“会稽…会稽…” 彻底收服江东的两个必要条件: 孙权! 会稽! 如今已得其一,那么第二个…就显得迫在眉睫。 陆延焦急的说,“那怎么办?真不成…就攻城吧!如今荆州军悉数抵达江东,又有新型的攻城器械…若是不计死亡,攻下会稽并非难事…” 陆逊则在一旁冷静的分析道:“不好,东吴这些年在孙权的治下…在开疆拓土上虽未有寸功,但百姓却是生活的颇为安逸,也养成了安居而厌战的性格,若然荆州军刚刚到这边就发起战乱,大兴杀戮,纵是攻下会稽来,将来…这里的民心也不好安!再说了,都这种时候…就尽可能的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未来这些兵卒都是对抗北境曹操的关键!” 陆逊与陆延的话,关麟听在耳中,他蹙眉不语…摊开竹简,反复看着那封夷州快船传回的信笺…继而打开一封崭新的竹简,缓缓摊开…打算开始写信。 陆逊在一旁看着,读着,“…依依归望…云旗,你这是又写信给会稽城那边么?这有用么?若是归降…那吕范、阚泽早就降了…” 关麟漫然回答:“驽马恋栈…平东吴,从来拼的不是勇力,也不是兵力,而是人心。” 陆逊还是有些担忧:“可是那些人…” “所以我需要一个特殊的送信的人。” 陆逊立刻说道:“不然,让我去…陆家在东吴也算是大族了,颇为名望…或许…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这时… “哐”的一声,大门被推开,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传出,“我去!” 是鲁肃… 连同一起来的还有孙登与骆统。 鲁肃凝视着关麟,郑重其事的说,“云旗,在江东…论及名望,谁能比得过我,我去劝说吕范他们归降,不再做无畏抵抗,让江东免遭生灵涂炭。” 关麟微微抿唇,他是想让鲁肃去的…但他又怕,这些东吴直臣的怒火会烧到鲁肃的身上,对他不利…这才请他来商议,却没想到… “子敬先生,我担心…那吕范为了他的气节,不顾后果的杀人,我不想让你去涉县,但除了你之外…我又不知该派谁?” 鲁肃恳切的劝说道,“旁人位卑言轻,难以服众,我去,就彰显出云旗你的诚意,只是,我要问云旗一句,我听闻仲谋已然重伤,双腿尽废,若是他归来后,你要如何相待?” 这句话吟出… 孙登、骆统的眼眸也紧紧的盯着关麟。 关麟沉默片刻,他起身,一把抓住鲁肃,两人一道走了出去。 两人驾马走到江边… 关麟拔出一把小刀插在江岸上,这一边的江水仿佛被这小刀划破…形成了两道细流。 关麟朗声说道:“我可以以江水为誓,我攻伐江东乃是被迫还击之举,是屡屡被孙权背刺之下的无奈之举,也是笃定这三足鼎立之下,吴、蜀两足势必亡于内耗,不得以而为之的自救之举,我占江东为安社稷,救国家,不滥杀,不屠戮,只要孙权回来,我必定不会为难他…留他一命,何况他双腿已断,已然是个废人,我何必为难一个废人!” 说到这儿,关麟抬起手,语气愈发郑重其事,“关麟绝不食言,皇天后土,同为照鉴!” 鲁肃欣慰的望着关麟,敬佩的说,“有云旗你此言,肃愿以性命托付,劝会稽城归降,让这江东再度恢复他的和平与安康!” 这一番江水边的起誓,追来的陆逊与陆延听得真切… 看着鲁肃庄重的朝关麟拱手后离去,陆延琢磨着两人的对话,他突然转头,“爹?云旗公子真的会饶了那孙权么?便是他双腿已废沦为废人…可…” 不等陆延把话说完,陆逊比出食指,示意儿子噤声,陆逊则“呼”的一声吁出一口长气,沉吟道:“云旗只说他不会为难孙权,可他手下那么多人,想要孙权性命者…不胜累举!这些人若要夺孙权的性命,云旗…他便是有三头六臂又管的过来么?” 这… 被陆逊这么一解释,登时间,陆延像是明悟了什么。 乃至于…恍然间,他意识到,或许鲁子敬是被云旗公子给耍了么? 不…这不是耍! 而是…善意的谎言! 对鲁子敬好,对江东好,对那些归降的文武好的谎言! 至于对孙权…或许,这也是个莫大的解脱吧! 陆延刚刚想到这里。 关麟辞别鲁肃,朝这边走来,走到陆逊身旁时,他顿了一下,“伯言…收拾一下,咱们明日动身…也该迁往江东去操持下这战后的事宜了!还有记得通知官医署…这次多带些医者前去…仲景先生的弟子…任姑娘、乔姑娘、王叔和、杜度、韦汛…他们都带上!” … … 洛阳城,邙山之外,守卫森严… 自打曹操带天子迁都于此,邙山里里外外就加上了无数的守卫,论及防护程度,比之洛阳城内还要严密几倍。 至于原因… 这里面藏着一则曹魏的秘密,也是曹操笃定…在面对那关麟时…逆风翻盘的关键。 此刻… 一队马车行驶于此间,停于这邙山内的一方平地上,曹操缓缓从马车中走出。 孙女儿曹婴早就在此等候,“翁翁…” 曹操没有留下过多的言语,只是问:“孤那孙婿在哪?” “就在前面…”随着曹婴的回话,曹操踏步上前,他的身侧唯独许褚与一干虎贲兵士护卫,整个行动像是颇为神秘。 就在这时… “大王快看…” 许褚像是注意到了什么,连忙伸手指向侧前方向的天穹之上。 曹操与曹婴均是抬起了头,眼帘望向天穹。 伴随着清晨的微风与阳光,热气球被点燃,火焰从气球的底部喷薄而出,太阳初升…霞光照耀下,热气球缓缓飞起,开始升腾于天空之中。 这一刻,曹婴还好… 曹操的眼睛几乎瞪到最大,那一方炯炯有神的虎目中,满是夺萃的光彩… 看着那热气球在天空中自由飘荡,带着一丝静谧与优雅,又带着一分破局时的舒畅…云起云舒,这一幕让曹操忍不住释然般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那么几个月了,曹操就没有笑过… 这不是因为襄樊战场的失利,而是因为天降飞球、炼狱火海…太过可怕。 他曹操除了让人迅速的挖通地道,予以应对外…其它的毫无办法! 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太痛苦了,也太过压迫,让曹操几乎喘不过气来。 终于… 终于,属于他们大魏的飞球也能腾空了! 那么…昔日那关麟怎么对付他们,他们就能用同样的方法对付那关麟。 事实上,大魏雄踞九州之地,一旦…这飞球的方法破解,他们可以征调大量的工匠,他们仿制的速度将是极其可怕的,将是荆州一隅之地…无法抗衡的。 “好啊…好啊…” 内心中无比震撼的曹操不由得张口感慨。 成功了,他这孙婿成功了,也不枉费他将最疼爱的孙女嫁给这马钧… 此刻…曹操的心底已是翻江倒海。 “翁翁…”曹婴张口道:“翁翁今日看来颇为高兴…” 曹操笑道:“婴儿,你知道,为何我大魏与荆州军作战时,为何孤与那关麟博弈时,总是处处受制于人?” 曹婴不假思索的回道:“这是因为,那关麟总是能制造出一些奇技淫巧的东西…比如这飞球,能将我军所有的兵力部署、埋伏一览无遗,在情报上…大魏太落后了!” “没错!”曹操徐徐点头,“敌在暗,我在明,这样的仗,孤就是十倍、百倍于那关麟的兵马也不好打,更可怕的是,整整一年了,面对那关麟的飞球,孤与大魏文武一筹莫展,没有任何反制的机会!樊城、宛城、许都城…孤要收复,只要敌人的那飞球在,大魏只能是望城兴叹…” 说到这儿,曹操的身躯一震,他再度抬眼看到那在空中肆意翱翔的飞球,“可因为孤这孙婿…因为这飞球的仿制成功,关麟能监视孤一举一动的同时,孤也能监视到他关麟的一举一动,他关麟可以天纵大火,孤也一样可以烈焰焚城…甚至孤可以倾大魏举国之力,将许昌、宛城、樊城、襄阳城同时焚烧殆尽!如此这般,那些关家军,那些荆州军,那些叛军…日夜朝不保夕,将来…永远处于梦魇中的人便是他们哪!” “孤之前受制于那关麟,处处被动挨打,可现在,从今日起,孤要化被动为主动,也让那关麟尝尝,这飞球带来的恐怖滋味儿!” 呼… 听到这儿,曹婴一番感慨…他不由得也抬眼望向天穹。 实话实说,她对马钧并没有太多好感。 甚至,这样一个陌生的男人突然成为她的丈夫,这让她一段时间…都无法接受。 可…这段时间,马钧不遗余力的仿制飞球,乃至于今日大获成功。 又加上翁翁曹操的这番话…这让曹婴不自禁对马钧的态度,再一次改变。 话说回来,这已经是大婚之后,她对马钧态度第三次改变了,每一次都更递进一分。 “翁翁…我那夫君已经完成了飞球的腾空,接下来…就该是征召能工巧匠,大规模的生产这飞球了吧!” “对!”曹操重重的颔首,他望向身侧的许褚,“虎侯…” “末将在。” “传孤旨意,整个大魏征召能工巧匠前来芒砀山支援马钧,此外,封马钧为‘茫荡侯’…” 吩咐完这些,曹操又望向曹婴,“婴儿,孤给你这夫君寻三千巧匠,孤要你这夫君两个月内生产出数千飞球,训练出数千飞球兵…两个月后,孤要飞球漫天,孤也要让那关麟尝尝炼狱火海的滋味儿…” 闻言,曹婴迅速拱手,“翁翁放心…” 就在这时。 “报,大王…不好了,徐晃将军与文远将军未能攻破庐江的舒城,关羽、糜芳带荆州军长驱直入,已然攻克芜湖港,兼之…建邺城内里应外合,建邺城归降…整个江东已有半数归于荆州…” 唔… 曹操微微一怔。 当然…这一条情报,是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 曹操从未觉得…张辽或者徐晃能在与这一对关家父子的博弈中战得上风… 但,他又必须派张辽与徐晃前去搅局。 归根结底,他的目的并不是分一杯江东的羹…而是拖延! 拖延时间…为他的女婿马钧破解这飞球之法争取时间。 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呵呵!” 曹操淡淡的笑出声来,他询问道:“现在徐晃在哪里?” “庐江以北的六安县…”这兵士如实禀报。 曹操闭上了眼睛,他的脑海中仿佛已经展开了一张舆图,那六安是紧邻庐江舒城的城池…而现如今,关麟还在江陵。 突然间,曹操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传孤的命令,让徐晃将军派出暗哨,密切关注关麟的行径…江东如今的状况,那关麟势必会赶赴江东,他只能走水路…” 这… 即便曹操没有把话说明白,可意图…却再明显不过,他是要徐晃截杀关麟。 江东可以丢,但,关四必须死—— 可…那就涉及一个问题,暗哨…怕是凭着如今关麟的身份,暗哨不好探明他具体的行踪吧? “翁翁…”俨然,曹婴也察觉到了这点,连忙提醒道:“翁翁,关麟身份特殊,怕是不会轻易的泄露行踪…暗哨的话…” “哈哈…”不等曹婴把话讲完,曹操笑了,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穹中的飞球,然后伸手指了指这飞球,然后笑着道:“它会告诉我们那关麟的行踪——” 没错… 如果这种时候,能在庐江的上空架起一个飞球,那长江之上的船舶便可尽收眼底。 关麟…他的确身份特殊,他若赴荆州,必定是船队相送,从天穹中锁定他的位置,然后让徐晃倾全力大魏水师去截杀他。 如此这般,曹操觉得…成功的机会很大! “翁翁高见…孙女儿明白了…”曹婴满是佩服的看着曹操… 她突然间就悟了,之前关麟用飞球造成的炼狱火海是打的一个“出其不意”。 同样的…如今的关麟不会知晓大魏已经研制出了飞球,故而…这也是一个出其不意! 或许…能产生奇效! ——『翁翁好谋算哪!』 哈哈… 此刻的曹操还在笑,笑的无比释然,他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 仿佛在说… ——『关四啊关四,昔日你折磨孤的,孤统统都要还给你!』 言及此处,曹操的眼眸徒然睁开,一眸锥处囊中的精芒闪烁其中… 凌厉、锐利、刺骨、森寒! … 只是… 曹操哪里知道。 这时的洛阳城内,一方宅府中… 薄薄的晨曦下,李藐正眯着眼,抬起头眺望向天穹。 一方驿馆外的几个乞丐也顾不上乞讨,目光像是被天穹中的什么给吸引,乃至于目瞪口呆… 那一处处地道出口处的灵雎与关兴,也抬起头在仰望着天穹…似乎,有什么东西深深的吸引着他们的眼球。 几乎同一时间… 这些人齐齐的在心头吟出同一句话。 ——『原来那马钧是在芒砀山中仿制飞球!』 … 也是在这薄薄的晨曦下。 洛阳城司马府中的主人司马防急急忙忙的闯入司马懿的房间。 张春华本在与司马懿打闹,看到父亲这副表情,立刻寻了一个借口,走出此间,把这一方房间让给夫君与公公。 随着“踏踏”的脚步声,张春华走远… 司马防连忙从怀中取出一物,准确的说,是一封信笺,递给了司马懿。 “爹?这是?” 司马懿疑惑,一边展开信笺,一边询问。 司马防则郑重的说,“你可还记得为父与你提及过的寒蝉?” 这… 司马懿顿了一下,“父亲那寒蝉…不是被孩儿识破了么?那不过是我司马家与颍川的大族、 豫州的大族联合起来的宗族联盟…远非什么千年的组织,怎么父亲又提这个?” “的确…为父那次为了让你进入这个联盟,编纂谎言骗了你,但…”司马防的语气变得极其凝重,语调也更添一丝不苟,“但有一条,我却没有骗你…” “什么?” “你先看这信…” 在司马防的提醒下,司马懿拆开书信,上面赫赫然的文字让司马懿一怔。 他像是过了十息方才缓过神儿来,“父亲怎么会有那关麟的行踪?还是…还是他从江陵赶赴江东的水路路线…” “我告诉过你…”司马防郑重的说,“他身边有咱们这个氏族联盟中的人…虽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但…作用嘛…” 司马懿顿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抿了抿唇,“爹,你给我这条情报…做什么?” “你可以装作不知道,也可以把这个情报告诉曹操…”司马防眯着眼,“我既把你当做这个豫州联盟中下一任的掌舵人,那…如何抉择,便在你手中!” 这… 司马懿的手有些颤抖。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条关麟的行程,若是用好了,足以…将其一击必杀! 可,对于联盟而言,这个时候…能杀关麟么? 弊大于利? 还是利大于弊? … …(本章完) 第五四三章 孙权:若无那逆子,你关羽为阶下囚 秋季转往冬季,注定悲鸣。 枯叶落地而遍地萧瑟。 司马懿在卧床画画,画面上是一个清秀冠袍的年轻人,沉稳的身形,端坐的身姿,潇洒的身影,特别是那一双眸子,始终平静如湖水。 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激荡起他一丝一毫的波澜,静若止水,水波不惊! 这画像是关麟—— 是昔日司马懿以“俘虏”的身份见到关麟时,司马懿只见过那一面…关麟的面容就深深的镌刻在他的脑海。 司马懿百感交集道:“父亲提及的寒蝉,不…是豫州世家联盟最后的对手,注定不是曹魏,而是你关麟哪…只是…” 司马懿言及此处… 张春华探过头来看,“又在画他?你便是这般惦念着他?” “不是惦念,而是他的名字让我毛骨悚然…”司马懿顿了一下,“如今,在他的谋算下,荆州已经攻破江东,未来的局势将不可避免的南北对峙…” “你是畏惧他?” “我,是佩服他的心智,也羡慕荆州能给于这样一个关家逆子…如此成长发挥的土壤?” “伱的意思是?曹操没有给你土壤咯?” “嘘…”司马懿比出食指,他谨慎的环视了眼窗外,确保无人,这才说:“魏王重用的一直是宗室子弟,还有那些过命交情的武人…可这一年来,屡屡受挫,襄樊战场的溃败,宛城、许都的失去…这证明这条倚靠宗室的路…已经注定走不通!” “所以,魏王会重用你?” “不是我!”司马懿郑重的说,“而是以司马家、钟家、陈家为首的豫州氏族…或许我们在心智上也不是那关麟的对手,但有一点…是那关麟无论如何也无法比肩我们的。” “是什么?” “这些盘根大汉百年,深耕于中原百年的氏族,他们内在的关系网…”司马懿笃定的说,“我现在考虑的是,若是有机会…能杀掉那关麟,我等是该做?还是不做?” 这… 司马懿的话让张春华大吃一惊,可很快,张春华回过神儿来,她连忙问:“为何不做?杀了关麟…这对大魏有利啊!” “对大魏有利,并非对司马家有利…”司马懿一手揣着下巴,一边解释道:“东吴亡国在即,这天下的局势从三足鼎立到南北对峙,不过是过了一年,这一年中那关麟施以多少阴谋诡计,俘获了多少人心,又布下了多少明谋,防不胜防啊…看似东吴亡国在于荆州与大魏联合,大举压境…实则,这一年来,东吴的内部已是千疮百孔,已然被那关麟给不漏声色的、缓缓的、缓缓的凿空了…其实…大魏的内部也一样!” 司马懿的话愈发的郑重其事,“荆州能战胜东吴,或者是…南北对峙的基石其实是关麟,若关麟有个闪失,凭关羽守不住荆州与江东两域…故而,若关麟被杀,那魏王…那大魏已然是高枕无忧,我等豫州氏族…还有什么机会扶摇直上,超越曹魏宗室的地位?” 司马懿的话…张春华缓了许久方才听懂了几分。 “你的意思是,哪怕是有机会…关麟也不能死?” “不仅不能死…还必须让他持续的给大魏,给魏王施压,持续的削弱曹魏宗室的力量,让魏王最终不得以只能启用我等氏族…现在的局势下,大魏的压力还不够!” “所以说,你是想利用关麟,利用荆州的崛起…帮助你…”张春华说到最后,不由得捂住了嘴巴,司马懿的话太惊讶,太震撼了。 “这天下能与曹操抗衡的只有那关家父子,如今不过是东吴亡国,曹操丢的只是襄樊、许昌一线…曹魏的宗室夏侯渊、曹真、曹彰尤在,且手握兵权,这种时候…我非但不能助力曹操,反倒是我要帮关麟一把…” “帮到什么程度?”张春华的声音在发颤。 “至少得帮到洛阳丢了,帮到汉中丢了,帮到曹氏宗室将军再死上一些…帮到曹操无人可用。”司马懿一改往昔的隐忍。 这一次,也不知道是因为知晓“寒蝉”后,执掌“寒蝉”后,他身上的担子变重,还是…隐忍太久,急需一次释放,他竟将心头所思所想全部告诉了张春华,毫无保留。 “春华…你帮帮我!” “我怎么帮你?” “我把关麟走水路、过庐江的消息告诉那曹操…而夫人…我知道你在江湖上有许多至交好友,想方设法让他们把曹操要截杀关麟的消息也亲口告诉他…” 司马懿的吩咐又一次让张春华惊在原地。 “你这样是对大魏与魏王的背叛啊…” “哈哈…”司马懿含蓄的冷笑出声,“时局所致…我只做对我们对豫州联盟有利的事儿…” 是啊… 只要把消息告诉关麟。 曹操截杀关麟未果… 那无异于激怒荆州与江东,激怒关羽。 如此一来…南北之间,至少在宛洛战场,在淮南战场,在汉中战场必有恶战! 话说回来… 不打?那曹魏宗室怎么死? 夏侯渊不死,曹真不死,曹彰不死,他司马懿…他们豫州联盟,他们所谓的寒蝉,如何能在这大魏中从“崭露头角”到“拔得头筹”! 他司马懿的敌人是关麟,但…同样的,他司马懿的敌人也是曹魏的宗室啊! 利用敌人削弱敌人… 这是司马懿布下的局。 当然,这需要把握好度,一个不慎…极有可能养虎为患,万劫不复—— “仲达,你真的想好了么?” “如今,曹丕尤在江东,我原本想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可他生死未仆,他已经指望不上了…我们能依靠的唯独我们自己!” 司马懿的语气变得更加郑重,更加一丝不苟。 他那鹰视狼顾的眼眸直勾勾的望着张春华,“春华,帮我…帮我这一次!” … … “原来那飞球…是在芒砀山!怪不得…我们密道能通往整个洛阳城,却对那马钧,那飞球的情报一无所得…” 洛阳地下的密道之中,灵雎眯着眼,她的面前摆放着一张洛阳的布局图。 其上,芒砀山的位置被醒目的标注。 说起来,前端时间…关麟便发来消息,让她们密切关注马钧与大魏飞球仿制一事,从那时起,灵雎与整个鹦鹉便不遗余力的调查此事。 可结果却是一无所得。 当然,现如今摆在灵雎与鹦鹉面前的…除了这件事儿外,还有一件,那便是劫走天子。 要知道,灵雎与她的叔父臧霸还有一个赌局,若天子不再曹魏,那南阳那边…臧霸与三万泰山军就会悉数归附于荆州。 考虑到臧霸的勇武与统率,考虑到泰山军这支特殊的山地军团在战场上的特殊性! 此消彼长… 这于诛灭曹操而言,是彼竭我盈的一大助力! 此刻…站在灵雎面前的有“鹦鹉”的几位核心高层,关兴也在。 关兴忍不住张口:“既知道那马钧的下落,不如…我偷偷的潜入芒砀山,寻到那马钧,然后将他格杀…如此一来,四弟那边就了结了一个心腹大患,再不用担心沔水山庄军械的仿制!” “潜入?”灵雎一惊,“你怎么潜入?我们的密道遍布整个洛阳城,可…芒砀山却并未连接?那芒砀山那么大,汉高祖斩白蛇起义在那儿,陈胜、吴广也埋在那儿,孔子在那边避雨讲学留下了夫子崖、夫子山,大汉的帝陵也在那里,这么多地方…你又去哪找?” “可…可逆魏的那飞球已经腾空,我等…我等若什么都不做…那…那…”关兴不善言辞… 可意思已经表达的再清楚不过… 真的要空对空么? 昔日的樊城能炼狱火海,那么…现如今的许昌、宛城、襄阳,也能在大魏的飞球之下化身火海。 ——『可恶啊!』 “冷静…”灵雎一边劝慰着关兴,一边道:“如今,我等先什么也不要做,且把这边的发现告诉云旗…或许他有办法!” “他远在江陵能有什么办法?” “别的话或许不行,可他,哪怕是远在千里之外,也一定有办法!”灵雎像是对关麟有着特殊的信任… 关兴还是疑惑,“可…” 这次,不等他开口,灵雎的话先一步吟出,“云旗安插在洛阳城的又不止有我们…与其我们像是没头苍蝇一般乱闯乱撞,不如…等他运筹帷幄,等他那缜密的部署传来,这样的话,机会…会更大一些!” 这… 无疑,灵雎的话成功的说服了关兴,这也让关兴紧握的拳头得以松开。 “呼…” 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吁气声,关兴朝灵雎拱手,“既如此,那我去练习暗器了,告辞——” 暗器… 没错,自从到这里后,关兴练习的不再是刚猛的青龙偃月刀,而变成了隐匿的暗器。 那个挥舞着青龙偃月刀,鲁莽贪功的关兴已经不再了。 取而代之,这里成长起来的是一个“影子”,是将来…在黑暗中能够一击必杀的致命毒牙—— … … 洛阳城,一处街边食铺,天气转冷…使得羊汤馆的生意突然就好了起来。 那炖羊肉的香味儿随着热气钻进了鼻孔,让人精神为之一振,食指大动。 “一碗热汤,二两羊肉,再加个羊脑——” 李藐熟练的张口。 说起来,这种从南方荆州传来的“羊汤”一经在中原与北地开设食谱,很快就引领了一番潮流,就像是蜀锦一样,风靡一时。 当然,寻常的人家…穿不起奢侈的蜀锦,总能吃得起“羊汤”吧? 李藐坐在食铺的一个角落里,不少议论声传入他的耳畔。 “听说了么?东吴就要亡国了?” “不对吧,这不是荆州才打到芜湖与建业?不过是一个港口,一个城…东吴可有六郡七十二县,怕是没那么容易亡国吧?” “你还不知道吧?孙权都出逃海外了…不曾想,遭逢身边族人背叛,又中了那关四一早设下的埋伏,都被抓回来了…孙权都被抓了,那…东吴还能抵抗什么?能不亡国么?” “如此说来…那是不是咱们大魏与那关家父子又要打起来了呀…哎呀呀…这要打起来…” 说这话时,原本正要低头喝羊汤的大汉,连忙抬起头来,表情也变得惶恐与畏惧。 他接着说,“万一那关四又让那可怕的飞球升空,一个个火油罐子抛下来,咱们这新建的洛阳城不就再度被烧毁了,咱们不…不也学了那樊城里的兵士,一个个哪里还有命?” 这一番话脱口,周围不少人都担忧了起来,那香喷喷的羊汤突然间…都不香了。 这时,一个人张口:“放心…” 说话的是李藐,“那关四虽擅长阴谋诡计,也曾杀人不眨眼,可至少…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屠民、焚民的先例,所杀的唯独兵勇,再加上刘备一贯推行的是仁政,若那关四真的敢烧了洛阳城,那天下人就都得去戳那大耳贼的脊梁骨了!” 李藐这么一说。 众人的担心这才收起,纷纷附和道:“是啊,是啊,还是这位先生…看得远…明哲一切啊!”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 之后,碗里盛着二两羊肉的羊汤,由跑堂的送来,摆放在李藐的桌子上。 周围众人依旧在议论… 品评时局,本就是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娱乐方式… 月旦评倒了,但一鲸落,万物生,这食铺、茶摊、酒肆就成了百姓们茶闲饭余议论时局,品评人物的最佳场所。 也是各地细作获取情报的有力途径… 倒是在议论声中… 没有人再注意到李藐这边。 这边厢…跑堂的将羊汤摆放在李藐的面前,羊汤洒出来一些,他连忙用抹布一边擦拭着桌案,一边大声道歉,一边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轻吟道:“先生昨夜可注意到天空中?” 李藐颔首,眼眸却是环视周遭,确保周围人没有人留意他这边后,方才也压低声音,“我来此的目的,正是这个…” “我已经将这消息发往江陵…” 随着跑堂的这句话,李藐的表情开始变得一丝不苟,“江陵距此千里之遥,‘洪七公’就是知道了,怕什么也做不了…” “那要如何?” “你再发一封消息,就说我会想办法查出曹魏制造那飞球的具体位置,你让‘洪七公’在许都城准备好飞球,一旦我查到位置,直接飞球腾空,一把火烧了那里,还有马钧,还有那些曹魏的工匠悉数给烧了,永绝后患…” 这… 李藐的话让跑堂的一惊,乃至于手一个不稳,竟是碰到盛羊汤的碗。 “啪嗒”一声,碗被打翻了…羊汤撒了一桌子。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引起了周围人的主意。 好在李藐反应极快,当下咆哮道:“狗娘养的东西,你可知道我是谁?你可知我这衣衫乃是上好的蜀锦,便是卖了你这狗一样的东西也赔不起——” 李藐对跑堂的破口大骂… 这时,人群中才有人意识到,“原来是…大魏的重臣李先生…” “是啊…听闻李先生乃魏王亲封的军师祭酒,这官衔…可是昔日郭奉孝的…” “李先生何止是军师祭酒,他还因功…魏王特地赏赐给他两千亲兵,又是霸府重臣、执掌校事府…文臣、谋士能有这等数量的亲兵,能入驻霸府、执掌校事府,李先生可谓是大魏外臣中的头一人了!” “除了这些,别忘了…他…他还是个狂士啊!” 周围的议论声并没有影响到李藐咆哮般的怒骂… “哼!” 李藐一声冷哼,怒气冲冲的继续道:“好兴致都被你这狗娘养的给扰了,‘鸟怪巢宫树,狐骄上苑墙。设危终在德,视履岂无祥。气激雷霆怒,神驱岳渎忙’…扫兴,扫兴——” 李藐长袖一甩,愤愤然的离去,临别前…他留给那跑堂的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跑堂的哪里会不懂… ——『李先生这是决意…查清楚那邙山中…制造飞球之地啊!这…太冒险了!』 他这般想,可李藐已经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愤愤然”的离去。 在他看来… 等关麟接受到急件,等想好了对策,等急件再送回来,那逆魏的飞球都能腾空了! 当务之急,必须在曹魏飞球成型之前找到那邙山中,它们的藏匿之所,还有那马钧… 这马钧不死,他李藐睡不着! … … 江东,会稽郡。 虽然是黑夜,但整个山阴县的的城楼上火把通明,吕范正在指挥着兵士搬运檑木箭石,这是要做殊死的抵挡。 船行三日,驾马三日的鲁肃带着孙登、骆统策马而来,他们本已疲惫不堪,可抬头看到这灯火通明的山阴县,三人不由得彼此互视。 鲁肃感慨道:“真要打的话,怕是又有几万江东的生灵,将沦为枯骨…这些牺牲,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的话让孙登沉吟了一下,孙登也轻声道:“在江东,父亲的选择已经错了无数次,可这一次错误…作为儿子的,我当替他避免!” 他们在城楼下议论… 城楼上的守卫却高呼:“什么人?” 鲁肃高举双手,大声喊道:“我乃东吴昔日的大都督鲁肃,尔等还不快开城门!” 这… 一时间,城门上的守军均是一怔。 他们也没想到…这个时候,鲁肃会来! 吕范闻言,却是怒气冲冲的破口大骂,“鲁子敬,吴侯带你不薄…你却背叛于他,你还有脸回来?” 面对吕范的责问,鲁肃缓缓的摇头,然后感慨道:“吴侯待我的确不薄?将我与长公子置于荆州为质,他能丝毫不顾我二人安危,偷袭长沙与江陵…的确是不薄,是厚恩哪!” 这… 鲁肃的话让吕范哑口无言。 这时,“嘎吱”一声,原本那沉寂的、仿佛蛰伏巨兽的大门轰然打开,吕范亲自走出,他拱手朝鲁肃一拜,然后道:“大都督快请…” 俨然… 哪怕事已至此,鲁肃…在东吴的威望一如既往。 吕范目光闪烁,口气软了不少,他连忙喊道:“定公…这鲁子敬已经归降荆州,他若进城,怕是会蛊惑人心!” 鲁肃立时回道:“我何必要蛊惑人心?我只来说一句…孙权已经被擒,尔等坚守?是要逼那关家四郎下令诛杀孙权么?亦或者是要让那关家军以‘孙权’为质,逼得此大门洞开?还是要逼得我们昔日的主公死在这城楼之下。” 这… 无疑,鲁肃的一番话,直击在这些守军最脆弱的心灵防线上,也直接让吕范哑然。 他这才意识到,现在…孙权在关麟手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只顾自己的声名,却不顾主公的安危,他…他究竟在坚守什么? 若真有一日,他的主公孙权被五花大绑至城前,被关家军要挟,若不开城门,便将孙权斩于城下? 那时候,他吕范就不是保住忠义之名了,而是…而是沦为遗臭万年的佞臣! 这…鲁肃的话,是在诛心哪! 这,鲁肃的话是明谋,但…他吕范依然无力阻止。 “降了吧…荆州军攻下建邺城后,无论是孙家的宅府,还是诸位将军的宅府,均派人保护,于门外守卫,又不得进入滋扰,诸兵士的家眷亦是秋毫无犯…那关云旗也答应我,若是尔等归降,他绝不会为难仲谋…许他一世安康,尔等…若真的忠义,就该为仲谋想想,为这江东六郡七十二县去想想…” 鲁肃的话没有一句是废话,可每一句…却又言之凿凿,言真意切…让人听之无比动容。 他曾能凭一己之力,让孙权坚持打赤壁之战! 他也能凭三寸不烂之舌,化解此间…东吴万千黎庶最后的危机! 反观吕岱,他长吁一口气,然后朝着整个城楼上的兵将高喊。 “大都督如此说,尔等…愿战愿降?” “我等愿降——” “愿降——” “恳求将军让我等回家——” 一句句声音传出… “啪嗒”一声,吕范双腿一软,他已经无奈的跪倒在地上…鲁肃的声音,兵士们的声音,他跪地的脆响,这些…都让他无比真实的知晓,一切都覆水难收了。 他仿佛连愤愤然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叹息着抱头不语。 与此同时… 在距离此间不远的港口处,来自夷州的大船已经靠岸。 孙权出现在了此间,他的双腿已废,肋部被绷带缠住,整个人显得虚弱不已。 哪怕如此…他双手依旧被反绑着… 在他的面前,关羽、甘宁、孙皎、苏飞、诸葛瑾、诸葛恪早就守在此间… 鸿雁的人没有在,像是关羽刻意没有告知他们。 孙权抬眼…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让他一阵心如刀绞! 呵呵… 一年多以前,这些还都是他孙权的肱骨,可现在…他们却… “哈哈哈…哈哈哈哈…” 孙权一边流泪一边苦笑。 关羽眯着双眼,踏步上前,“孙仲谋,不曾想,关某是在这种境况下与你相见…” “呵呵…”孙权还在苦笑,他再度环视了一眼周围的人,然后一边摇头,一边道:“若甘宁、凌统、陆逊、诸葛父子、孙皎、苏飞…还是孤麾下文武,若你没有关麟那‘逆子’,孤绝不至于到如此地步…或许,大胆点儿想,今日沦为阶下囚的就是你关云长了——” 阶下囚… 关羽绝不会成为阶下囚。 但… 孙权的话说的也没错,若不是因为那关家逆子,今日就不是江东大捷,而是败走麦城…那就是一个全新的、且截然不同的故事了! … … (本章完) 第五四四章 既来之,则安之,则焚之—— 张辽坐在床榻上,取来案头的药,一饮而尽。 徐晃坐在他的榻边,却是不住的长吁短叹。 舒城没打下来,这相当于庐江一分为二,不…准确的说是一分为三,关家父子独领两份。 再加上,东吴亡国在即,无疑…这次联合征讨东吴的行动,关家父子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 这是坏消息。 好消息是…曹魏收复了淮南,拿下了庐江的“德阳”与“六安”,此二城至少为南征庐江开了个口子。 无论是长江流域的争夺,亦或者是南下以优势步兵进攻舒城,都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只是… 条件归条件,这仗要怎么打?又是一个全新的难题。 徐晃心情繁重,只能沉重的用剑在木架上刻出一条条痕迹,他幽幽的说,“明个就到十一月了,枯水期来临,水位也该下降了,若是这个冬天不能拿下整个庐江,将江东与荆州一分为二,待到明年涨水期,江东与荆州齐齐北上水陆并进,怕是大魏就不好抵挡了。” 张辽喝完了药,也不知道是这药太苦了,还是时局使然,苦涩的滋味蔓延全身,游走于五脏六腑。 他“唉”的一声叹出口气,正要开口说话,这时…“哒哒”的马蹄声响彻,一名信使迅速的翻身下马,狂奔进来,在徐晃与张辽面前单膝下跪,双手呈上一封书信,口中则道:“魏王急件!” 唔… 徐晃连忙接过书信,迅速的展开。 这不展开还好,一展开之下,他的神情为之一震。 “怎么?”张辽连忙问道。 徐晃顾不得解释,而是把书信交给张辽,张辽扫过后,他的表情几乎与徐晃的一模一样,复杂的神色中,充满了惊诧。 像是过了许久,他才缓过神儿来,问道:“大王的意思是,要你待水军,突袭而出…去截杀那赴江东的关麟…等等,这不对呀…大王如何知晓,关麟行驶江东的具体时间与路线,还有他的位置,那在四十艘船队中最后那批的第五艘之上…这等江陵城的机密与要闻,大王怎么会轻易拿到?” 是啊… 如果说江东已定,关麟赴江东…这是板上钉钉的。 且为了迅速的抵达江东,关麟多半会走水路,这些都是足以分析出来的。 但…具体的时间,具体的路线,具体船队的数量,乃至于关麟在哪一艘船上,这些…不可谓不是荆州的机密… 这都悉数点明了,就有点儿…诡异了吧? “大王的信笺中不是提到了,是司马家提供的这条准确无误的情报么?再加上魏谍的左证,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徐晃一边说话,一边揣着下巴,他已经开始沉思,如何去截杀这支来自荆州的船队。 张辽却还有异议:“司马家?司马家又如何知晓?” 徐晃解释道:“文远,你别忘了…昔日的大汉,河内司马氏的能量也仅仅次于汝南袁氏、弘农杨氏这样的名门望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门生中有人偶然之际…斩获到这样一条关键情报,也未必就不可能!” 这… 张辽觉得还是哪里不对,他认为这事儿太简单了。 事实上…这事儿不该这么简单! 因为这一年来,凡是事关关麟的事儿,从来就没有简单的。 但,徐晃已经发号施令,“传我军令,今日三更造饭,五更登船,天明之际…集结全力,截杀那关麟!” 这… 张辽微微一怔,他连忙提醒徐晃,“公明,你千万小心,那关麟一贯擅诈!” “哈哈哈…”徐晃笑了,“大王送来这信的同时,还带了一艘仿制出的飞球,若那关麟有所埋伏,天穹之上尽收眼底!更何况…” 徐晃的眼眸骤然移到桌案中摆放着的舆图上…他狠狠的说,“即便是使诈?可现在荆州与江东的整个兵力要么在许昌,要么在江东…庐江城哪有什么兵?纵此番截杀,杀不了那关麟,我也可挥兵直取庐江…然后以此为基,一边阻隔江东,一边迅速的进攻江陵、长沙,只要夺下此二城,局势足可逆转!文远,你别忘了,那沔水山庄还在江陵,得江陵者得沔水山庄,得沔水山庄者可得天下——” 这… 徐晃的话信誓旦旦。 张辽却不由得忧心忡忡,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具体是哪,他又说不上来。 似乎,徐晃的想法是对的,可…可因为对手是关麟,张辽下意识的就会多想… 这一仗,是吉? 是凶? … … 三更造饭! 五更登船! 这一日,就在天蒙蒙亮之际,无数魏军的战船从合肥港口驶出,宛若风驰电掣一般的行驶在江道上。 它们宛若幽灵一般,直逼近江陵城通往庐江的江道。 江水滔滔,徐晃站在船头,他始终眯着眼,像是望眼欲穿的望着那江面上…水天一线的尽头。 终于… “报…” 有快船赶回禀报道:“前方发现来自江陵城的荆州船舶,共计四十余艘…分前、中、后队…” 这一条禀报,让徐晃的眼眸迅速的睁开、睁大… 那锥处囊中的眸光深邃且波涛汹涌。 “传我军令…放前面三十艘船过江,然后…所有船队直逼向那最后十艘!” “喏…” 随着徐晃的吩咐,整个魏军的战船上下紧锣密鼓的部署起来,因为出来的早,又因为情报的准确无误,这使得…徐晃有充足的时间去准备。 也让徐晃有一种感觉,这一次,他们真的能擒到那关麟关云旗。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 “报。”那兵士又来通传,“前方三十艘船均已过江…” “嗖…”这话方才脱口,徐晃直接拔出短刀,“出动,所有战船悉数出动,都看好了,我徐晃的船在最前头,我是你们的将军,我身先士卒就在船头,若是我与船舶遭逢不测,尔等无需顾我继续向前冲杀,无需弓箭僵持…直接用船撞上去,在甲板上…让他们见识到我们魏军的厉害!” 徐晃的眼芒锋芒毕露…“弟兄们,再告诉你们一条,我得到确切情报,这最后十艘船舶中,有一艘上面藏着那关家四郎关麟,就是这家伙一年多来让我大魏屡屡受挫,就是这家伙,让我大魏一年以来损兵折将…若是他还活着,早晚有一天,大魏、魏王…你、我都会沦为山穷水尽的地步,可若是我们能截杀他,那无疑…我们就立下了天大的功勋,你们一个个下半辈子,都跟着我徐晃吃香的喝辣的!现在,多说无益…所有战船驶动,杀——” 一番号令,整个魏军集结… 也不知道是他们提前准备,胸有成竹,还是听闻那关麟在这船队之中而倍感激动! 要知道…关麟若在,那诚如徐晃所言,天大的功勋就在。 这是赤果果的“拼一次、富三十代”啊! 总而言之…这些魏军豁然起身,傲然挺立,身上腐臭的衣甲“哗啦啦”的响,他们各个手就按那刀柄上,目光如炬,犹如虎狼。 一刻钟后… 战船驶动,犹如受惊的马儿般,横冲直撞…直向荆州的船队撞去。 俨然,荆州的战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突然遇袭,等他们醒悟过来时,魏军的战船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还来不及转舵,他们的战船就被魏军的战场给撞到一起,无数魏军的兵士登上战船,船上的水手…还来不及拿起武器,这些眼睛泛着绿光的豺狗,便已经到面前,开膛破肚! 一张张渴望功勋的脸…没有丝毫怜悯。 因为船上多为水手,兵甲的数量不多…只半炷香的时间,战斗就已然结束。 在那第五艘战船的船舱处,徐晃浑身都是血污,迈着沉重的步伐,踏步而来。 船舱的大门…被无数魏军的短刀抵住… 徐晃站定,双眸微眯着,直勾勾的盯着这船舱,“是这里么?” 其中一个军官禀报道:“其它的荆州军或死或跳入江中,唯独这里…还有声音,多半是那关四就藏匿在其中,没有将军的命令,我等不敢闯入…只等将军来此。” 徐晃身躯一震…他的嘴角微微的勾起,宛若看到了天大的功劳。 “哐”的一声,他一脚踢开了舱门,却见那屏风后的坐凳上坐着一人。 徐晃缓缓开口,一字一顿,“关!家!四!郎?” 可那坐凳上的人并没有发声…也没有任何回应。 徐晃一把将屏风推翻在地,这一刻,他才发现,那坐凳上的哪里是关麟? 乃至于哪里是人? 那分明…分明就是一只羊! 徐晃将捂住这羊嘴巴的“枚”给抽起来… “咩咩咩~~~” 小羊因为重新能发声而兴奋的喊叫着。 可徐晃的心情却如同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还报有一丝侥幸,连忙转身,“其它船上可搜到了那关麟的下落…” “没有…”副将如实禀报… “糟了…中计了…”徐晃的声音方才引出。 “轰”的一声,驾驶舱的方向突然爆出一阵剧烈的声响,继而这十余艘船…连绵不断的爆出响声… “什么声音?” 徐晃连忙问,连带着他就往船舱外走。 只是…转身的时候,他注意到那因为恐惧而“咩咩咩”叫个不停的羊蹄子上竟绑着一封布绢,徐晃下意识的取过,展开一看,这才发现…这是一封信…准确的说,是一封留言。 上面唯独六个字。 『既来之,则焚之——』 也就是徐晃看到这六个字后,他的眼睛猛地瞪大。 这时… “踏踏踏”的脚步声,伴随着连续轰隆隆的声响不断传来,“将军…将军…不好了,这十艘船中埋有大量鱼油与那白色的粉末…” 白色的粉末… 作为曹魏兵将,对这个可太熟悉了,也太惶恐了。 这个来自关麟的秘密武器,这个能瞬间燃烧起大火,甚至…连水都无法熄灭的白色粉末,不知道…这一年多来,烧死了大魏多少兵将,摧毁了多少大魏的意志,堪称与飞球并列的两大杀气! “果然…中计了…” 徐晃下意识的吟出一声。 “轰隆隆…” 就在他们所在的船舱,瞬间也燃烧起冲天的火焰,火焰…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 这是宋朝时期的诗… 可此刻,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整个船上上下下悉数都点燃起熊熊的火焰…便若这诗中提及的“火初红”一般! 火焰在燃烧,像一朵怒放的花,炽热的火焰冲天而起,仿佛一条火龙在这些船支的前前后后不断翻腾。 迅速升腾的温度、冒出的毒烟、炙热的火苗…已经开始收割这些魏军将士的生命。 “糟了…又中了那关麟的火计…” 只是经历了须臾的时间,可徐晃的眼芒从方才的洋洋得意…已经转变为惊恐与茫然! 他是经历过樊城那场大火的。 他也是眼睁睁的看到过平鲁城外,那旦夕能够让世间一切灰飞烟灭的火魔… 前车之鉴… 可这一次… “轰隆隆…” 又是一道爆裂般的声响,又是一条火龙钻出… 因为曹魏的船支是撞向这些荆州战船的,再加上秋冬之际,江风大…风助火势,火借风危…这些火龙肆无忌惮的蔓延到周围那一艘艘、密密麻麻的魏军战船上。 整个江面…仿佛被大火点燃。 “将军…” 无数副将悉数都慌了神儿,本能的去问徐晃。 徐晃努力的压制下内心中的躁动与不安… 他当即下令,“快…快离开这船,退回我们的船…撤军…撤军…” 徐晃已经做出最精准的判断,只是… “报…” 有兵士急忙道:“那些本已通过的荆州战船再度折返回来,它们浑身冒火…朝…朝我们的战船冲了过来…封锁住了我军一切的退路!” 也是这一条情报,让徐晃的眼芒迅速的眺望向远处。 果然… 那一艘艘火船,正以合围之势朝他们这数百艘战船冲来。 就像是三十条赤炎下的火龙,寻觅到猎物的气息…疯狂的席卷而来。 “完了…” 徐晃只觉得心猛的一沉,瞳孔都不自禁的剧烈收缩。 这一幕…他太熟悉了。 赤壁之战时,周瑜施展苦肉计,黄盖诈降…不就是如此这般的境况么? 只是… 那时的船是小船,那时的火也远没这一刻燃烧的熊熊不熄。 ——『糟了!』 ——『千算万算,还是着了那关麟的道。』 可…可那情报! 一时间,徐晃的脑海中,满是曹操发来的那条似乎很是可靠的情报,还有那司马家族…他们是…是故意谎报军情么? 当然… 如今的徐晃顾不得这些。 “轰…轰…” 眼前的火龙已经朝他喷射而来。 很快,很快… 他所在的战船就朝一侧倾倒。 这些魏军先是被火焰覆盖,继而…他们又迅速的被那滚烫的江水吞噬。 一时间… 江陵通往庐江的江道上。 这一个白昼中…绘画出的是一首水与火的赞歌,是宛若火烧赤壁时…宛若那樊城被焚时炼狱火海的画面。 … … 距离那火焰焚烧之地不远,一艘艘从荆州战船中抛出的小船,上面坐满了人,正迅速的驶离。 小船上,几乎所有人都扭过头,去眺望着远处那烈焰火海的画面。 陆延站在船头,貂蝉、大乔也在,还有诸如王叔和、韦汛等官医署弟子。 孙尚香、孙鲁班、孙鲁育则在一干兵士的“护卫”下坐在另一艘船上。 还有因为擒获孙权,特地从许昌城赶回的凌统,便是他率领水军,面对敌人的突袭…第一时间下令众人弃大船乘小船离去。 然后… 便是等魏军的战船与那十艘战船碰撞,提前预设的大火引燃之际,剩下的三十艘战船引燃战火,然后朝魏军的战船直冲过去。 计划很顺利… 几乎所有的魏军战船悉数被包围在大火中,也就是那“白磷”焚烧散发出的毒烟,不允许凌统他们靠近… 否则,这种时候…带小船前去歼灭漏网之鱼,至少能多诛灭数千魏兵! 当然…话说回来,此间船队,除了陆延与凌统知道这次行动外,其余人一概不知…乃至于方才陆延下令“弃大船、登小船”时,貂蝉、大乔、孙尚香、孙鲁班、孙鲁育、王叔和、韦汛等人一脸茫然。 好在…陆延当机立断。 此时…小船向前方港口行驶,到港口…就到了庐江舒城的地界,足够他们做新一轮的补给。 倒是陆延与凌统,两人不由得目光紧紧的凝着那大火。 惊诧之余…每个人的神色都显得意味深长。 陆延倒成了最平静的那个,他问凌统:“云旗公子怎么就能判断出…敌人的行动?乃至于…突袭后十艘船舶,也尽在掌握!” 凌统深深的呼出口气。 陆延的问题让他略微沉吟了下,然后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云旗公子的行动,哪一次不让人惊喜?” 随着凌统的回答,陆延顿了一下,可很快…又一个新的疑问生出。 ——『既已提前预判到,为何行动只告诉他与凌统两人?是这船上…有云旗公子信不过的人么?』 这边…一众人一边望着那江中燃烧的大火,一边徐徐退往舒城港口,复杂的面色中,怀揣着截然不同的心境。 那边,关麟与陆逊、麋路站在晥口港的了望台上,用“千里望”也目睹了这一场大火。 说起来,他俩是提前一步,乘快船秘密抵达这晥口港。 当然,这一条消息,便是同行的一干文武中,也鲜有人知晓,许多人还以为…关麟依旧是坐在那最后十艘船中第五艘的位置。 且…关麟亲自登上过,似乎…不能作假! 只是…凭着鲜有的科技树,“关麟”就是他本人…都能造假! 此刻,真·关麟放下了千里望,面朝这江水,感慨道:“不曾想,司马懿让张春华派江湖人士传来的情报竟是真的…” “若非司马懿的这份情报,这一次…怕将是一场硬仗啊。”陆逊感慨一声。 关麟却故作轻松,“这倒不至于,自打李藐、鹦鹉传来消息,那马钧成功仿制出飞球起,我便不会按照原定计划出行…因为我无法确定,我们的行踪会不会被天穹中曹操的眼睛给窥探!所以…司马懿传来的消息是锦上添花,远远说不得是雪中送炭。” “时而帮逆魏,时而又转头帮你,那这司马懿…或者说他所在的河内司马氏所图的又是什么?” 随着陆逊的这一问,关麟笑了,依旧是笑的很轻松。 “司马懿这人,伯言…你看不透的!不过…我知道他想要什么!” 关麟回的笃定… 事实上,若不是知道“三家归晋”这段历史,关麟也不可能想到,司马懿的野望…竟是一步一步的建立起以“世家联盟”为核心的王朝! 当然,历史上,他做到了… 九品中正制赋予门阀士族超然的特权和地位! 晋…就是一个士族王朝。 他…在“和稀泥”,亦或者说,他…在玩火儿! 当然,这些…关麟没有讲述给陆逊,只是默默的继续望着江中… 至少,他关麟的计划是成功的。 司马懿把徐晃突袭的消息告诉关麟,意图是在让关麟免于一难,是保住关麟的性命,可…怕死他司马懿也不会想到,关麟不惜以四十艘战船为代价,重重的给了徐晃,也给了曹操迎头一击! 或许最后,时局的发展让司马懿赚了,但他关麟永远不亏。 倒是与关麟一脸轻松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陆逊那双眉紧锁的神情。 他没有追问关乎司马懿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那…云旗你的行踪如何泄露的呢?知道你具体在哪艘船上的人可不多…” “没错…”这次,关麟是掰着手指头数的,“你与你儿子陆延,从许昌归来的凌统,医署张仲景的弟子王叔和、韦汛,还有女医者仁姑娘、乔姑娘,还有麋路,还有孙尚香、孙鲁育、孙鲁班…” 因为这次关麟特地提及赴江东要多带医者,故而…荆州第二官医署出动了许多医者。 但…能知晓关麟行踪的唯独那四位大夫。 “云旗觉得是谁?”陆逊好奇的问。 关麟摇头,“我不知道,不过…这次的事件,足以让这内奸的后台…狠狠的吃一次鳖了!也让他的可信程度大幅度的折减——” 这… 答非所问,索性…陆逊再度发问:“所以…云旗,你觉得这内奸的后台又是谁?” “或许是司马懿也说不定!”关麟眯着眼,一边揣着下巴,一边沉吟道:“这小子…喜欢玩这种自导自演的把戏…只不过,他这次演到钢板上了。” “当然,也不排除是我想多了,或许这些人都没有泄密,而是曹操用飞球确定了我的行踪!” “那也不对!”陆逊连忙打断,“飞球能看到你赴江东,如何能确定你精准的位置?” “唉…”陆逊的话让关麟深深的叹息一声,然后感慨道:“我更愿意相信,我身边的都是好人,罢了…现在还没有线索,当务之急…有两个!” “什么?” “东吴的平稳过渡,以及…曹操手下,那能仿制出飞球的马钧的威胁——” 这… 关麟的话让陆逊也沉吟了起来。 倒是关麟,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差点忘了一个人…” “谁?” “曹丕?”关麟的目光凝起,“这东吴的建邺城都破了,他曹丕不是被幽禁在建邺城么?如今,他人呢?” … …(本章完) 第五四五章 五星出东方,利中国—— 因为大火引燃而沸腾的江水,再一次将数以万计的魏军兵士,也将那支最熟悉此间地形的淮南水军彻底的燃烧、煮熟! 无数尸体漂浮在江心处。 那煮熟了的味道…让人闻之作呕,却成为了江中的鱼鳖最可口的食物。 江水依旧滚滚向东流淌,可这里的人儿…却是已经再不能找到归家的路。 庐江北境,六安县。 “哒哒哒”的马蹄声显得凌乱… 一名蓬头垢面的男子,身后还有几十亲卫,他们正在疾驰… 城楼上的守军刚刚听闻“江心遇伏大败”的消息,这时…每一个魏军的兵士都有些杯弓蛇影的味道,听到城楼下的马蹄声,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那为首的校尉颤巍巍的高喊:“来人是谁?” 似乎… 这些守军…无比惧怕敌袭!哪怕只有几十骑。 风声鹤唳! 整个庐江以北,遍布的是风声鹤唳。 “是我,徐晃,快开门…” 沙哑的声音响起… 来人是徐晃,只是,此刻的他整个人灰溜溜的,宛若从煤炭中走出一般,他身后的亲卫也是如此… 整个看起来,无比的狼狈。 说起来,就在今日清晨…徐晃的淮南水军中了关麟的诡计,整个船队…两万多人被包围在大火中。 局势可谓是千钧一发。 徐晃几乎觉得命…就留在这里了。 得亏…在最后的时候,有亲卫在敌人的火船中寻到了一条小船,徐晃与这些亲卫迅速的登上小船,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这小船本是给“火船”上的水手最后时刻逃生用的。 但没想到徐晃攻的这般果决,那些最后留守的水手,还不及登上小船逃生,就已经被开膛破肚。 如此,徐晃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但…他是狼狈的逃回来了,可…那些追随着他一起战斗的淮南水军,又回得来么? “嘎吱…” 黄昏之中,那沉寂的大门缓缓的打开,似乎…是因为徐晃的归来,城池上的守军都提起了几分精神。 但… “咚”的一声,进入城门后,徐晃翻身下马…然后,他转过身,又是“啪嗒”一声,他跪了,他朝着那江面的方向跪了。 “没了…几万兵,一百多艘船…就…就这么没了!” “我是个罪人…罪人…” 说着话,徐晃就要拔刀自尽…可手摸到腰间才发现,他的将军佩刀早已丢了! 他下意识的又去取斧,但…那“贯石斧”也一并丢了… “呵…” 徐晃不由得苦笑。 一个将军,连自己的武器都丢了,连自刎…都没有随身的兵刃。 讽刺… 这是好极致的讽刺啊—— “徐公明你在干嘛?” 这时,张辽的声音,遥遥传来…他的病尚未痊愈,但已经能下地了。 他已然知晓这一场败绩,他仿佛一眼就看穿了徐晃心中的悲痛,他大声嘶吼道:“不就是一场败仗么?这一年多以来…整个大魏的武将,谁没败过?公明…你何必妄自菲薄!” 张辽的话有点儿扎心! 但…这就是事实。 好消息是,这话…让徐晃心里好受多了。 … … 今日的芜湖港有点冷。 街上,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对于这等乞丐,人们总是避之如蛇蝎。 只是…这种时候,百姓们的注意力都聚焦在那江东变天后,全新的发榜告示下,没有人去留意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 乞丐背着个包裹,准确的说,这不是个包裹,更像是不知是谁晾在屋外的亵衣(女子的内衣,肚兜的前身),如今看来,这红色的亵衣几乎已经染成了漆褐色。 这乞丐走到港口,伸出手,分开了蓬乱般的乱发,露出了满是污秽的脸,一双眼睛,流出泪来。 从建邺城到芜湖港,虽然距离不远,可他既要躲开满城的追捕,又要筹措路上的盘缠,更要隐藏他的面容,一路到这边委实不易。 无疑,这个乞丐正是曹丕。 建业失陷,看守他的东吴兵士自然做鸟兽散,他是趁乱逃出城的。 好消息是…他总算重获自由,再不用任人宰割。 坏消息是…这里距离大魏千里之遥,他…他又要怎么回去? 从建业到芜湖,哪怕只是两百余里的路程,失去了大魏使者、魏王之子的头衔后,再没有人把他当做一回事儿,这一路,都是偷窃、乞讨,被人揍过,被狗追过,而今…他…他总算到芜湖港。 只要能过江,到了淮南那边… 那…那就是大魏的地盘,他…他也就能逃出生天。 他身边的包裹中,除了有一些与狗争抢的食物外,还有两个小盒子,那是他的好兄弟吴质与刘桢的骨灰。 因为时局的变幻,受到孙权的迁怒,吴质与刘桢被活活杀死在他曹丕的面前。 没有人给他们收尸首,曹丕就花重金…想方设法买来他们的尸首,请人将他们焚化。 留下这么一点点的骨灰,他要将这兄弟的骨灰带回大魏,他们已经客死他乡,总要让他们落叶归根。 曹丕是个重情义的人。 但…现实条件是,他曹丕…连渡江的钱都没有! 谁能想到,堂堂大魏的公子,如今却是为财所困… 当然,曹丕很有经验,他已经找到了一条,蓬头垢面下,又能躲避官兵追捕的赚钱方法——乞讨! 他像是很有经验的先是小心翼翼的将包袱搁在地上,免得这包袱散落下来,而后‘呜哇’一声,接着无声梗咽,双手擎天,双膝跪地,小鸡啄米似的用脑袋磕向地面… “行行好,各位老爷夫人行行好啊…” 不时的有人看他可怜,会丢下几个铜板。 倒是奉命追捕曹丕的官兵走了又来,可没有一个人去盘问这个乞丐… 谁又能想到,堂堂大魏的公子会沦落到做乞丐的地步。 更不会有人想到,大魏的公子能喊出那些卑微到极致的乞讨话术: “瞧一瞧、看一看、这里来个穷要饭哎——” “大娘好,大爷善,可怜可怜俺这个穷光蛋——” “给个饼,给口饭,祝恁长命又康健——” 曹丕卖力的大声喊道,声音极尽嘶哑… 是啊,一路乞讨,一路人情冷暖,他的嗓音已经彻底的变了,变得沧桑了许多,若不是因为健硕、挺拔的身子,任凭谁都要以为这乞丐怕是至少年逾半百。 就在这时… 一艘船入港。 一个清秀的公子从港口上走了下来,身后还有不少随从,港口处…像是早有人便衣打扮在此等候他。 恰恰这位置距离曹丕并不远。 那公子下来后,连忙就问:“逆魏的公子,那曹丕搜捕到了么?” “回禀公子,没有!” 问话声与回答声都很大,自然也吸引到了曹丕的注意力。 尽管…曹丕觉得来者不善,不该表现的太过刻意,但…那两人的对话还是吸引到了他,他忍不住余光望向那清秀的公子。 可就这么一看,曹丕浑身一个颤粟… 因为,这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那关麟! 要知道,关麟的画像早就传遍了北方,曹丕如何能不识得? 他连忙把头埋低,像是畏惧关麟的目光,亦或者是…关麟本身所带来的威压,让他抬不起头来。 似乎…是因为周围只有这么一个乞丐,又或许是因为关麟并不畏惧什么,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高亢。 “继续抓捕,那曹丕乃曹操之子,若然抓住可为人质,可为三军祭旗,但…若是放他回去,那势必后患无穷…” “喏!” 随着一干便衣兵士的回应,关麟迈步像是要向前走。 可步子方才迈出一步,他像是注意到了周围的乞丐,补上一问,“这江东,如此多的乞儿么?” 便衣兵士回答道:“近来战乱频繁…百姓们惶恐不安,人心惶惶,不少人举家迁徙,也有山贼趁机劫掠,倒是平添了不少流离失所的可怜人,乞丐的数量自然也变多了不少。” 这话,让关麟微微颔首,他从怀中取出一小袋钱币抛到曹丕身前的盘子里,关麟还特地拍了拍曹丕的肩膀,安慰道:“要坚强,一切都会好的!” 说罢…他踏步离开,不再留恋,却是用一如既往的声音…补充着吩咐那些便衣兵士一句,“发出告示,全城搜捕曹丕,要重赏…死活不论!” 说罢,关麟已经踏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陆逊意味深长的看了那乞丐一眼,也上了同一驾马车。 这… 倒是此刻的曹丕,他宛若在短暂的一刻就经历了冰火两重天的般的境地。 喜的是,关麟富有且慷慨,这一大袋钱,或许足够他顾一个船夫…渡江而去,到得那淮南…逃出生天。 悲的是,他必须更快一点了,因为关麟…是想要他的命 “咕咚”一声,曹丕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口水,此刻的他毛骨悚然,此刻的他…汗流浃背! … 反观,此刻的马车中。 关麟与陆逊面对面的坐着。 趁着坐马车,闲来无事…关麟还在写《西游记》后续的篇章。 说起来…刘禅恨不得,一天飞马催更八次。 最近的一次,都让信使把“刀片”送来了。 关麟也是切实体会到了,催更…是真能要命的呀! 可偏偏…《西游记》都写完了,孙悟空都被封为斗战胜佛了… 催更也没有啊! 索性,关麟…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往后写,就写《西游记后传》…那个讲述佛主“如来”的灵山被大反派“无天”给占领,然后孙猴子拯救世界的故事! 当然… 里面有一句脍炙人口的话,关麟颇为印象深刻。 ——『我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 此刻,关麟刚刚写到这一句。 陆逊却仿似凝眉沉思了许久,终于,他忍不住问道,“云旗方才就没有注意到那乞丐么?” “怎么?”陆逊的话让关麟停笔,抬眼望向他,“伯言察觉到什么不对了么?” “乞丐怎会有那般挺拔的身姿,还有那手上的老茧,明显是习武留下的…” “所以…”关麟接着问。 陆逊却郑重其事的说,“虽是乞丐,又始终低着头,隐瞒了一些面容,但…面颊之上,那些刻意隐藏的特点与那曹丕的画像太像了,我不信,云旗你没有看出他的身份?” 陆逊的这番话…彻底让关麟放下了手中的笔。 倒是陆逊这般严肃的表情让关麟嘴角咧开,浅笑道,“我自然知道他是曹丕,在我还未下船时…就已经知道!” 啊… 关麟的话让陆逊大吃一惊。 而关麟的话还在继续,“建邺城遭逢乱局,曹丕消失无影无踪…试想一下,曹丕若逃遁会去哪?” “港口!” “没错,正是港口,可他没有盘缠…没有马匹,又要躲避追兵,想要从芜湖港口渡江怕是并不容易,所以…我笃定他会一边乞讨,一边向芜湖港这边前进…至于这乞讨,你别忘了,我还是丐帮帮主洪七公,总有丐帮的弟子游历于江东,要寻觅到曹丕的行踪,其实并不难。” 这… 原来如此。 陆逊深深的点头,看来…他的猜想并没有错。 等等… 陆逊突然又反应过来,他连忙追问,“既如此…那何必放掉曹丕呢?何必要在他面前提及抓捕他呢?还说什么…死活不论?如此吓唬他的目的是什么?” 陆逊问着话,眼芒却是望眼欲穿。 而关麟的话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甚至…让他有些呆若木鸡。 “我的目的…就是让他迫切的、迅速的、即刻逃离江东…” “啊…”陆逊惊呼出声,“为何呀?留他在江东…一者可为人质,二者可杀之祭旗,拔高士气…这…这不是云旗你说的么?” “没错。”关麟缓缓点头,可他接着说,“但有一条,曹操已经六十岁了,他又患有头风,还能坚持几年?比起用曹丕做人质,比起杀他祭旗,提高那短暂时间的士气…比这些更重要的是…曹操死后…曹魏内部的动乱哪!伯言,你难道忘了汝南袁氏是如何灭亡的?” 这… 陆逊恍然间想到的是袁绍死后,青、冀、幽、并四州分别由三子一外甥驻守。 曹操还没打来…内部就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堡垒往往先从内部攻破,霸业也往往是从内部瓦解! 说到这儿,关麟的语气变得严肃且一丝不苟,他掰着手指头,一边数,一边道:“曹丕、曹彰、曹植、曹熊…这些嫡子,一个都不能少!唯有这样…我们方才能…” 说着话,关麟将他写的那卷最新的《西游记后传》中最新书写的一行字展现给陆逊。 陆逊一怔… 这行字竟是:“我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 … … 会稽山阴县,旌旗猎猎,北风呼啸。 关麟罕见的身着铠甲,高坐马上,气度嘛…也就那么回事儿,远比不上他的老爹关羽。 说起来,关麟是初来乍到,刚到芜湖,就马不停蹄的赶往会稽的治所山阴县。 今儿个这里有两件大事儿,其一…孙权被押解归来,其二…山阴县开城投降—— 此刻,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 山阴城的大门敞开… 关麟朝向父亲,“爹,该去纳降了!” “江东是你谋的,城是你破的,纳降这种事儿,也该是吾儿去!”关羽手持青龙偃月刀,却是勒住赤兔马,并不上前,他是要让关麟走在最前面。 而随着关羽的话,山阴城城楼下,两侧的兵士齐呼,“恭迎四公子——” “恭迎四公子!” “恭迎四公子!” 一时间,山呼海啸… 呼… 关麟长长的吁出口气,这才驱马上前,关羽则紧跟在关麟的身后,像是个“首席护卫”一般,警惕的环视着周遭,确保儿子的周全。 山阴城的百官已经出城… 吕岱、吕范、田异、谢旌、阚泽均在城门中,却是表情各异… 吕岱、田异、谢旌是长舒一口气。 吕范、阚泽则是心情沉重,面色复杂。 孙权也在数十兵士的押解下,被反绑着双手…从一边领了过来。 看到关麟,看到关羽,他又是垂头丧气,又是羞耻猥琐,艰难地下跪拜到:“多谢关将军、关四公子不杀之恩!” 关羽轻蔑的看了孙权一眼…对这个阶下之囚毫不理睬,策马径直要从孙权身边走过,马蹄踩在了孙权的衣袖上。 反倒是关麟,竟是下马走进了孙权,“嗖”的一声拔出一把匕首。 吕范、阚泽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阚泽高声怒斥。 “关麟?你要作甚?” 他的话方才吟出,“吭、吭”戈矛顿地之声齐刷刷的响彻,这些声音是关家军发出的,是糜家军发出的,也是关麟的兵发出的。 这震耳欲聋、响彻天地的声音直把孙权吓了一个哆嗦… 也震慑到了阚泽、吕范两人,让他二人不敢冒然上前。 却在这时… 只听得“刷”的一声,关麟的匕首挥动,竟是劈开了孙权的枷锁… 他平静的说,“吴侯取荆州虽然不义,却是江东破局的唯一之策,世人骂你鼠辈,可我却不怪你,或许我站在你的位置上也会做同样的事儿,但…也正是因此,荆州取江东…实在被迫之举!三足鼎立…两足万不可陷入内耗,扬扬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我只能强行将荆州与江东连为一体!” 这… 孙权抬起眼眸,他像是察觉了关麟要做什么。 ——『收买人心,做出…他才是被迫征伐东吴的假象么?』 ——『可哪怕我知道他是要收买人心,可我…我还能做些什么呢?他…他会真的放过我么?』 在孙权那复杂的眼芒中,关麟直接吩咐身旁的兵士:“来人,护送吴侯回府休息…” 十余名兵士过去扶起,孙权仿佛还有能救命的稻草,慌忙问:“关四公子,敢问…我家眷可好?我那妹妹可好?我那两个女儿可好?” 关麟表现出了无比亲和的一面,“吴国太与步练师夫人、孙尚香夫人、孙鲁班、孙鲁育两位郡主悉数已经送回府了!” “多谢关四公子!那…那我在江东可还能四处走动,去拜访故友?” 孙权这话不禁让关麟笑着反问:“吴侯啊,时局至此…你岂不闻‘相濡以沫,不如相望于江湖’?” 就在关麟的话音落下。 “哈哈哈哈…” 吕范笑了,阚泽也笑了,他俩像是无比鄙视孙权,又无比绝望哀叹的仰天惨笑。 阚泽大声喊道:“吴侯?何必求他?既已经被这关四俘获,那…还能逃得出他的魔爪么?早死晚死,早晚要死…不如,就死的体面点儿吧!” 这时,孙权已经被半扶半挟持的带了下去,却还在自作多情的回顾说道:“德润、子衡…不可在关四公子与关公面前造次…不可,不可…” 关麟已经慢慢踱步到吕范与阚泽的面前,“听闻吴侯将吕将军比作光武中兴汉室时的开国功勋‘吴汉’,听闻…阚泽先生精通星象,还算出…九星连珠利东吴,退荆州!我倒是好奇了,这九星连珠算得不对吧?汉武时期,五星出东方利中国,这次九星出东方,那我中国是要雄踞世界之巅,凡星河所至日月所照皆为汉土!” 这… 关麟的话震慑到了吕范与阚泽,吕范张开嘴想要反驳,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阚泽则冷笑道:“九星出东方…总归不是利你关四,哼…你能骗得了孙权,骗得了这江东人心,却骗不了我…是,你今日赢了,可南北对峙,江东势必将卷入连绵的战火,你关麟…得意一时,却注定将被江东子民记恨一辈子!是你扰乱了此间的和平,是你将这片安乐乡化为修罗场…你的罪孽,你未来造成的杀戮与血迹,便是倾长江之水也洗不干净!” 关麟平静的听着阚泽的话,他先是回头看了看父亲关羽,见他丹凤眼开阖,手中的青龙刀高高的提起… 俨然,只要关麟给个眼神,这吕范与阚泽必定会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关羽身侧的糜芳、关平、周仓、王甫、赵累、关银屏…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既视感。 这种时候,敢说这等“污蔑”关麟的话,这阚泽怕是万死难辞。 哪曾想… 关麟迅速的收回了眼眸,他平静的望着阚泽,他淡淡的回道:“长江多长啊?千秋万代…可大海更长,江东一隅的杀戮与血迹与这千秋万代,与这比大汉更辽阔的世界比起来,还是太短、太短了…没有人能真的看懂天象,也没有人能看到历史的尽头,我们能看到的只有今天,只有从江东起…不止是北上诛逆魏,更是大航海时代下,殖民于天下的畅想!” “如果要做到星河所至日月所照皆为汉土,那注定,要有人去背负更多,去开拓更多,我会留着你的命,让你看看,你眼中江东之于的天下是何等渺小,我要做的事儿…江东要做的事儿是何等雄阔!” … …(本章完) 第五四六章 我去买几个橘子,你就站在原地 江东,建邺城内像是焕然一新。 一连几道安民的政令…连带着连续几日的施粥,以及那到处都挂满的“关”字大旗,使得这里像是有了全新的迹象,凡百一新。 诺大的行宫依旧位于建邺城的中间。 原本这里是孙权朝会时的大殿,如今已经改名“北狩殿”,寓意“北伐狩猎”的篇章即将开启。 此刻,关羽与关麟还未到,甘宁、凌统、陆逊、陆延、诸葛瑾、诸葛恪、苏飞、孙皎、张昭、吕岱、骆统…肃立在案前。 孙绍、周循、太史享、黄柄、周峻,这些鸿雁中的小辈,则分毫不僭越的站在那些前辈的身后。 行宫大殿还是那个行宫大殿,人…还是那一波人,唯独变幻的是此间的主人。 倒是不少人议论纷纷,似乎…是关麟对孙权的饶恕与礼数让他们颇有微词。 “我等对那孙权恨之入骨,云旗公子为何对他如此礼敬?” “是啊,只是将他幽禁在府中,好吃好喝一应供奉,这…这不是让我等恨得牙痒痒么?” “倒是那吕范与阚泽被关押起来了,云旗公子…是不是搞错了?除恶务尽,孙权才是这江东最大的恶…他才是当关押起来,严刑拷打的那个!” 俨然… 许多人对孙权如今的待遇颇有微词。 其实… 鸿雁的人还没有张口呢。 意见最大、想法最多,恨不得把孙权千刀万剐的也是他们… 这时,关麟步履匆匆的走来,他行至那主位处,因为关羽不在,他直接坐下,环视眼前的诸人,他能感受到那一双双炙热且疑惑、不解的目光。 关麟没有畏惧,直接迎上那些目光,他悠悠的说:“我的大事儿做完了,可还剩下一个小尾巴,这就需要集你们众人之力去做了…” 说到这儿,关麟开始点明,“甘将军、凌将军、陆将军……孙绍公子、周循大都督、太史公子…” 关麟几乎把殿内的东吴文武点了个遍。 似乎…唯独没有点名的是骆统与诸葛瑾… 关麟接着说:“近来坊间议论纷纷,说是昔日周公瑾大都督、孙伯符将军、太史慈将军、黄盖老将军的死都是吴侯孙权一力策划完成的…且这种说法愈演愈烈。” 说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缓缓起身,悠悠的继续说,“至于这种说法是真的?还是捕风捉影,无稽之谈?顺应民意,我们总是要调查一番…给江东百姓一个交代!” “所以,我意欲组建一个调查组,方才我提到名字者均为组员,同心勠力前去调查,咱们不能让好人蒙冤,但…咱们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坏人!如此…周瑜、孙策、太史慈、黄盖殒命的真相就有劳诸位了!” 懂了! 这下全懂了! 一时间,殿下众人眼中的疑窦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众突然惊喜的表情。 关麟…这是送了他们一份大礼啊! 让他们去调查孙权,调查那一桩桩尘封的往事,这简直…乐意至极,大快人心哪! 也许是因为太兴奋了,也许是因为这种调查孙权,亲手将他葬送…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既视感。 关麟还是那个关麟,他的初心与许诺从未改变。 一时间,所有官员竟都愣在原地,心情也是清朗万分。 关麟见状大声道:“诸位?如何…若是不想做的话,可以告知我,我允准你们退出…这事儿…咱们不强迫!” 噢… 这下,众人才回过神来。 “我等愿做…” “不调查出真相,不能还这江东一个朗朗乾坤,我等…誓不罢休!” “公子就等着那给江东百姓的交代吧!” 随着这一道命令的颁布… 一干昔日的东吴文武,如今关麟麾下的重臣纷纷退下。 接着,从虎林港…收复了七座城池的糜芳刚刚来到建邺城,就迫不及待的赶至这边,踏步走入,一见到关麟就张开怀抱,“三弟,可算见到你了,我想死伱了…哈哈哈…想不到,这江东,咱们兄弟真的打下来了,好啊…好啊…” 糜芳兴奋至极。 事实上,这也的确足够他兴奋的,江东打下来了,那江东的地,江东的财富,江东的一切…还不是他们兄弟任意摘取? 这是一大笔财富啊! 话说回来,遥想两年前,他还跟着傅士仁偷摸摸的倒卖荆州的军械,贩卖给曹魏与东吴…虽然也赚的不少,可比起现在财富积攒的速度,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那才值几个钱?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糜芳面子有了,里子有了,功勋有了,钱也有了…得意之至…亢奋之情溢于言表。 他简直就是“站起来了”… 连带着…整个人呼之欲出的就是四个大字——好舒服啊! 倒是关麟,看着他这般洋洋得意的模样,连忙提醒道,“二哥…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江东咱们虽打下来了,可那些大族还在,且也算是将功补过…一些钱哪、地的…还是要智取,不能豪夺…咱们都是讲道理的人,别整的像是山贼进村一般,万事多思虑…三思而后行啊!” 对于关麟的提醒,糜芳不以为意,他拍了拍胸脯,颇为豪迈的说,“怕啥?这江东…睁开眼睛看看,是咱们兄弟的!咱们给,那些大族要,咱们不给,他们不能抢!你放心吧…待会儿二哥就去查查户籍、税赋、田亩…保管是咱们兄弟的一个都跑不了,不是咱们兄弟的,我也争取,让那些变成咱们兄弟的!别的地方我不管,从今往后,这江东,咱们兄弟说了算!” 呃… 糜芳的话让关麟略微担心。 但…好吧,考虑到糜芳不是孙策,他只搞钱不会盲目的夺人性命,且让他试试看吧,反正…现在的局势下,真要出了什么问题,也是经济纠纷的问题…关麟足够给他兜底。 正思虑到此… “四弟…” 踏踏的脚步声从宫殿外传来,是三姐关银屏。 关银屏的步履匆匆,很明显是有急事儿… “爹…爹听闻那徐晃意图进攻你的船队,被你用计焚毁,损兵折将后…退回庐江的六安县…爹准备带关家军赶至山阴县,北上进攻那六安!” 这… 关麟下意识的问:“爹是要痛打落水狗?” “什么落水狗…”关银屏连连摇头,“那徐晃敢截杀你,爹盛怒之下势要讨个说法…这才举兵…且爹说了,这江东他本意也是要交给你,所以…” 啥? 关麟一愣,他没想到,老爹的意思竟是让他执掌江东? 关麟的本意…其实还是老爹坐镇此间,让他去镇这场子…反倒是关麟做个逍遥自在的逆子,自由自在的! 这下好了,老爹放权了…关麟不淡定了,连忙问:“三姐?爹在哪?” “已经点兵往芜湖港出发了…” “姐,你前面领路——”关麟的语气突然就变得迫切了几分。 别说,以往总是数落老爹… 可老爹真的要走了,关麟竟还有些舍不得。 … … 张方! 这个因为昔日“落日谷截杀虎豹骑”立下赫赫功勋,故而晋升成丐帮八袋长老的兖州陈留郡人士。 这个根红苗正,乃是八厨之一张邈的弟弟张超的儿子,因为父伯的死与曹操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男人。 这个被“洪七公”在丐帮中赐予“张无忌”名字,从此肝脑涂地的为丐帮做事,为诛灭曹魏竭尽全力的弟子。 此刻的他操持着一口流利的芜湖口音,正在与曹丕对话。 话说回来,芜湖的口音是极有特点的,这里讲究四声五调,即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入声! 举个例子来说…比如作者,往往就会念成“猪者”…然后整个一段话说下来,基本上北方人完全听不懂,像是天书。 而之所以…张方要费大力气学这“芜湖口音”,就是因为…他需要借这边的身份,办一件大事儿。 准确的说,是完成一件洪七公交给他的艰难的任务。 “想不到…你一个乞儿,竟是如此的富有且慷慨啊。” 充满芜湖当地的口音,却又刻意吐字放慢,此刻的张方,接过一身乞丐装扮的曹丕递来的钱袋,然后数了数,里面铜币的数量让他惊讶。 事实上… 张方是曹丕寻到的船夫,曹丕花重金要他带自己渡江到对面的淮南去。 如今的曹丕,因为被关麟在整个江东通缉,他不可能走港口…也不可能坐正常的船支,只能想办法偷渡过去… “这些钱,够不够把我送到对岸?”曹丕谨慎的问。 “来丝(够了)、来丝(够了)…”张方用沙哑的声音回应,连带着…他掀开了木屋后的油布…顿时间,一艘小船…被清晨的阳光照耀得闪闪发光,木质的纹路也清晰可见。 这小船虽然看着简陋,但是似乎…被张方保养得井井有条,这也能佐证出,他对这艘旧船是极其热爱的。 这一幕的出现也让曹丕的心情舒缓了不少,“什么时候能行船…” “你这要求这么多,又是不能被发现,又是要往淮南…那,只能夜晚走了…” 张方背对着曹丕,一边娴熟地将绳索固定在船头,又轻轻拍了拍船身,仿佛在跟老伙伴打招呼。 接着,他慎重地将船锚提起,小船便轻盈地滑入江中,如同一片树叶轻轻地飘落在水面上,悄然无声。 整个过程,他像极了一个经验丰富的渔民、船夫。 事实上,早在一年之前,完成了几次任务后,张方就被关麟派到了江东,一边扮做渔夫收集情报,一边学习当地方言,还有熟悉水性与船技。 关麟是觉得,张方就像是…丐帮钉在东吴的一根钉子。 早晚有启用的事后,或许是救人,或许是输送情报,倒是没曾想…这次,护送曹丕回大魏的计划,他成为了最合适的人选。 这也算是无心插柳吧! 张方娴熟的操作又让曹丕放心了不少。 “夜晚是么?那就今晚…” “今晚不行,看这气象,今晚风浪太大…”张方如实的缓声回答。 曹丕却凝眉道:“就今晚吧,我给你的只算定金,到了淮南之后,我还会再给你两倍的钱…只要能顺利回去,不会亏待了你!” 这…张方故作为难。 曹丕是真不敢等,在他看来,如今的他…只要多待在这江东一天,就会多一天人头落地的风险。 那关麟要他的脑袋,死活不论,他好狠哪! “这样,三倍…今夜送我到淮南,我给你三倍的铜币…”曹丕继续加重了声调。 张方没有答应,而是一边检查着木船,一边随口问,“你穿成这样,你有那么多钱?” “我穿成这样,不一样给了你那袋铜币么?”曹丕信誓旦旦的说。 这下…张方愣了愣神,他像是故意思索了许久,这才重重点头。 他看了看天,“成,那就今晚…” 曹丕总算是在心头长长的吁出口气,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 … 芜湖港口,关家军正在井然有序的登船。 江东平定了,可关家军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至少… 那徐晃敢截杀关麟的船队,哪怕是最后大败而归,可这一条,足以让关家军的每一个兵士激怒难当! 倒是,此刻…关麟匆匆赶来,一看到老爹关羽,他翻身下马,径直行至他的身前,关麟直接道:“爹…你不在此坐镇?这江东怎么办?” 关羽望着这个匆匆赶来的儿子,他浅笑一声,然后郑重的说,“我已经致信一封给你大伯,攻下江东…吾儿居功至伟,若无吾儿,断然不会有今日江东之盛况,如今治理这江东自也是非吾儿莫属…” “爹…”听着关羽的话,关麟反倒是有些不舍,“可我…我还太年轻了呀!江东初定,好歹你坐镇此间,能镇得住那些宵小…反倒是我…手无缚鸡,又不懂武…” 不等关麟把话说完,“哈哈”一声,关羽大笑道:“你是不懂武,可你懂人心,识人心哪…你麾下有甘宁、凌统、诸葛恪…贺齐、蒋钦、吕岱等人又心悦诚服的归降…再加上鸿雁中的孙绍、周循等人,整个天地间,能以武胜吾儿者怕是已然不复存在!” 说到这儿,关羽伸出手重重的拍在关麟的肩膀上。 这一下用力极大,关麟感觉宛若千斤重担,他差点就要喊“疼”了。 关羽的声音却是愈发的语重心长,“吾儿是年少有为,尚未弱冠,可心智却已然足以能将天下英雄玩弄于鼓掌,如此心智…更胜那勇武十倍!莫说是你爹,便是诸葛孔明,是那庞士元…料想也不过如此,也比不过吾儿!” “爹…”关麟有些意外… 老爹这是在夸他?这么…赤果果夸么?这么一点也不含蓄的么? 关麟觉得今儿的老爹有些不同,咋一点“王霸之气”都没有了呢? 关麟是想打断关羽的话,可关羽并不给他这个机会,“说起来,这本是魏吴联盟背刺荆州,整个荆州危如累卵的局势,可愣是在你的操持下化腐朽为神奇…从那假意引水倒灌,实则天纵焚毁樊城起,整个局就已经在吾儿的鼓掌之间…哈哈,吾儿治下的江东为父如何会信不过呢?你大伯、诸葛孔明又如何会信不过呢!” “只是…你虽麾下谋臣如云,武将如雨…但治理这江东,总还是需要一些亲人,我打算把你大哥、三姐留下在辅佐于你,让他们做你的左膀右臂可好?” 话说到这份上… 关麟知道,老爹离开江东,这江东由他治理…已经是板上钉钉、无法转圜的事儿。 也罢… 老爹的想法是收复整个庐江,然后回归荆州…这也无可厚非,退一万步说,如今…关麟那在许都城的大哥傅士仁,若是身后没有老爹关羽的坐镇,怕是心里也不踏实吧? 但… “爹,既你都这么说了,那便让三姐留下来帮我吧…”关麟看了关银屏一眼,又迅速的把目光转向关平,“大哥跟随父亲这么多年,无论是统兵打仗,还是做先锋破阵杀敌,都是爹的一大助力,还是让他继续在爹身边的…他不在的话,万一爹做出什么追悔莫及的事儿来,连个身边的儿子都没有,孩儿对爹也不放心哪!” 这… 关麟的话让关羽一惊,也让关银屏、关平下意识的紧张了起来。 果然,这还是那个熟悉的四弟…一句“爹做出什么追悔莫及的事儿来”…几乎又一次成功的把此间的气氛给引入冰点。 只是… 与以往父子间的剑拔弩张截然不同的是,关羽面颊上那短暂的、木讷的表情只持续了短暂了时间。 “哈哈哈哈…”这次的他竟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他一边笑,一边伸手指向关麟,“你小子,永远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关麟闻言也浅笑了下,然后意味深长的说:“爹,以后孩儿不在身边,凡是多与徐庶先生商议,也收起以往那看谁都是插标卖首的性子,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这天下,还是有藏龙卧虎之人的!” 说到这儿,关麟刻意的顿了一下,语气也变得更加的一丝不苟,“还有…爹…若是有徐庶先生在,老爹你再丢了荆州,那儿子可就脸上无光了!” “你小子…”关羽忍不住又吟出一句,可后面的话却是收起。 俨然…尽管说关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他的这番提议,关羽还是欣然接受了。 “坦之…”关羽突然呼唤关平。 “父亲…” “把为父让你准备的东西拿来。” 随着关羽的吩咐,关平连忙从包裹中寻出一个酒袋,他双手递给关羽,关羽却直接抛给关麟。 关麟接住…沉甸甸的一个酒袋,里面藏满了酒。 关麟正想询问,这酒?啥意思啊? 关羽已经当先开口,“留着这酒,等咱们父子齐齐发力,北伐攻克洛阳时,斩了那曹操,然后当着他的尸首,咱们父子温着这酒喝!” 温酒…斩曹操么? 关麟下意识的心里嘀咕着,却是收好了酒。 该说的,不该说的,该听的,不该听的,如今已经悉数听完,悉数交代,关羽不再停留…他最后深深凝视了眼关麟,手最后一次拍打在他的肩膀上,然后转身…往战船上行去。 望着关羽那健硕有力的步伐,孔武有力的双手,挺拔的身姿… 有那么一瞬间,关麟真想喊一声: ——『老爹留步』 阳光斑驳地洒落在江面上,微风轻轻拂过,江水泛起涟漪,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江岸上,柳树垂挂着枯枝,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离别的忧伤。 关羽已经登船,船也向西行进… 莫名的… 关麟觉得差点什么,好像老爹差了一句: ——『我去买几个橘子,你就站在原地!』 呵呵… 只是可惜,老爹怕是这辈子也不会给他关麟买橘子的,倒是手中这沉甸甸的酒,让关麟泛起了几分别样的情绪。 阳光逐渐黯淡下来,微风也变得萧瑟起来,柳树似乎也在轻轻哭泣。 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北伐…攻克洛阳之时,擒获曹操之际,关麟还能与老爹温上这壶迟来的酒。 或许那一刻,万语千言都会在这酒中吧。 倒是… 关麟这边打下江东,老爹又要去收复庐江全境,荆州这边…已经杀穿了东吴,剑指逆魏! 可…巴蜀那边呢? 关麟琢磨着… 那边,也该有所动静了吧? 兵精粮足、士气高昂、政局稳定,这种时候…大伯不去攻汉中,难道…这汉中要留着过年再攻不成? … … 蜀中,成都。 荆州的连战连捷,使得整个此间的三军士气高昂,诸葛亮的治理、黄月英新农具的制成、商务署的建立、商人的约束、摊丁入亩的推行,这些…也使得都江堰大丰收,府库钱粮充足! 进攻汉中已然提上日程。 但…还有一件事,对于今日的成都而言,比北上汉中更加重要。 当晨曦初现,成都的大街小巷已经忙碌起来,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等待着即将开始…此间的主人,刘皇叔的婚礼。 左将军府内外也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在东州派核心人物、中护军吴懿的府邸之中,刘备身着直裾…正在等待即将成为刘备夫人的吴懿妹妹从内堂走出。 此时的吴夫人…身披着精心绣制的霞帔,被一众婢女簇拥着缓缓走来。 她的脸上被蒲扇遮住,但嘴角…却始终洋溢着喜悦和幸福,仿佛整个吴家府邸…都因为她身份的转变,而沐浴在幸福之中。 说起来,这位吴夫人乃是二婚了! 她此前嫁给的是刘焉早死的儿子刘瑁…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很久很久以前…巴蜀就流传着两句话,说是民谣也好,说是谶纬也罢。 要知道在古代,这种坊间流传深远的话,影响极大…说是镶嵌、烙印在百姓的心头也一点都不为过。 就比如着名的几条童谣…就一一实现。 比如: 一凤并一龙,相将到蜀中。才到半路里,凤死落坡东。风送雨,雨随风,隆汉兴时蜀道通,蜀道通时只有龙。 再比如,如今流传的这两句话…这两句与如今刘备的这场大婚有关的话。 ——巴蜀要出一个皇帝。 ——吴懿的妹妹要嫁给帝王! 如果按照历史的推演… 算上养子,刘备的四个儿子,刘封、刘禅、刘永和刘理… ——封禅永理! 这可是古代皇帝专用的祭祀活动! 似乎…在这些信息渲染下,江东关家父子大捷,刘备再不用顾及孙刘联盟的情义,果断休了孙尚香后,如今第一时间娶吴懿的妹妹。 这一桩婚事,似乎就有那么点意味深长了! … … (本章完) 第五四七章 巫山神女?不,是巫山云雨! 桌案上摆放着各种水果与点心,还有那饕餮盛宴一般的美食,让人不由得食指大动。 酒席间,一个个蜀中官员,一个个追随刘备许久的文臣、武将互相敬酒,推杯换盏、谈笑风声。 因为刘备迎娶吴懿的妹妹,这在蜀中已经算是大事儿的大事儿… 不光是这酒席上,整个巴蜀的气氛都变得热烈而奔放。 反观此时的法正,似乎是为好基友高兴,面对那温热的酒水,法正连饮了三樽。 他似乎尤自意犹未尽,连连直呼,“再来,再来!” 这时,法正的仆从连忙提醒法正,“太守不可再饮酒了,主公与诸葛军师三令五申,要太守少饮酒水…说是那病…” 仆从唤法正为太守,乃是因为刘备占据益州后,任命法正为蜀郡太守、扬武将军。 只是,这位蜀郡太守、扬武将军如今正在兴头上,哪能说不喝就不喝? 他长袖一摆,“今日高兴,明日再少饮酒,你且退下…” 说话间,法正肆无忌惮的继续举杯畅饮。 仆从看着一脸忧心,却也不敢再去劝。 “孝直好酒量…”糜竺不知道法正的病状,他一边夸赞,一边感慨道:“说起来,孙夫人远去,东吴亡国在即,主公本也不用再顾虑那所谓的孙刘联盟。吴夫人有大贵之相,又是益州重臣…如此天造地设般的姻缘,之前…我等屡屡劝主公迎娶,可主公却是推迟再三,还得是你法孝直啊,别人劝不动主公,可你这么一劝,这喜事儿就成了!” 随着糜竺的话,孙乾与简雍彼此互视,他俩自然知道…这桩婚事,对后方稳固,对即将到来的北上汉中有多重要? 简雍一边笑,一边道:“是啊,我自涿郡起就追随主公,却还是不及孝直了解主公啊,主公碍于他与刘瑁乃是同族,故而对这娶妻之事有所犹豫,可孝直却说,‘论远近亲疏,这种关系哪有晋文公与子圉(yu)之近呢?’主公这才不再犹豫,同意了这门亲事啊!” 这就是语言的艺术… 也是为何法正如此被刘备喜欢,认之为基友。 要知道,子圉乃是晋文公的亲侄子,晋文公却娶了子圉的妻子,也就是娶了自己的侄媳妇。 与晋文公比,刘备不过是娶了已故同宗兄弟的妻子,平平无奇,平平无奇! 当然,这里必须多讲一句。 在汉代,娶寡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儿,且不会有任何非议。 一者,一些寡妇有子嗣,再生时成功率也会变大,这在生育率低下,且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代至关重要。 二者,古往今来…婚姻的本质…其实就是一场交易,寡妇的家族需要再抱住一座大山,大山也需要联合当地的权贵,稳固局势…一来二去…这般女子先后嫁给数人…缔结联姻的做法,在大族中屡见不鲜。 还真不是所谓的“魏武遗风”… 这时代,风气就这样。 比如…桂阳太守赵范想把嫂子嫁给赵云。 刘备娶吴懿的妹妹。 蔡文姬先后嫁了三人,其中第二人还是南匈奴的左贤王,并且生有两子,后又与董祀生有一子。 更不用说,那名声赫赫的人妻收割者——曹孟德! 或许与我们的固有观念不同,这个时代…并没有三从四德,女人的地位其实是极高的! 倒是伴随着简雍、孙乾、糜竺的话,法正一边喝酒,一边堆笑着。 “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俨然,法正有些高兴的过头了。 事实上,他并不是因为这门婚事而高兴,他是由衷的为好基友如今的局面高兴。 一者,荆州连战连捷,逆魏北迁,东吴亡国; 二者,蜀中局势稳固,如今因为与东州派的翘楚级人物吴懿联姻,好基友刘备的地位稳如泰山,坚如磐石… 那么接下来…北上汉中,一切的顾虑与隐患全都提前解决了。 或许,真如传闻中那样,巴蜀要出一个帝王呢—— “哈哈哈…哈哈哈…”法正心情大好,越喝越是高兴。 可突然间,热酒下肚…让他心头仿佛突然剧烈的疼了一下… 但法正不以为意…依旧是谈笑风生。 这边,左将军府的宴席中,法正渐渐的醉了,话也变得密了,心也变得疼了… 那边,吴家府邸… 吴懿与李严一道在池塘边散步,他们也喝了一些酒,妹妹的再嫁,吴家抓住刘备这棵大树,这都是让他欣喜的,可李严在酒席间小声对他提及的一句话,却让吴懿…不由得忧虑了起来。 这无关乎于联姻“钮扣”与益州内部的团结,而是更敏感的一条: ——继承! 或者说是——世子人选! “踏、踏…” 吴懿与李严的脚步声在这特殊的夜晚,在池塘边显得格外的清脆,渐渐地,吴懿的脚步变得厚重了起来。 李严却说,“无论如何,都该恭喜吴将军哪…” 吴懿脚步一顿,沉声道:“原本那觥筹交错间,我也是觉得我吴家该被恭喜,理应被人道贺,可李尚书…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若非你的那番话,我吴懿竟还活在梦里!” 很明显吴懿的话中有些颓然。 这与他白日里的心情截然不同…他的脸色暗沉如纸,就好像…命中注定,他们吴家不是大喜,而是当有此一劫。 “唉…”幽幽的一声叹息,吴懿恨恨的道:“早知道,我这妹子嫁给刘皇叔后,吴家会卷入夺嫡之争…乃至于在将来成为众矢之的,我…我…唉…唉…” 像是怀揣着极大的悔意…吴懿一个劲儿长吁短叹。 李严缓缓张口,像是进一步的引导:“昔日汉灵帝留下一封诏书给他最信任的宦官,也是那西园八校尉之首的蹇硕…意图立二子刘协为继位之君,可事情败落,被何皇后与十常侍联手销毁遗诏,诛杀蹇硕…” “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天子虽是躲过一劫,可无论是蹇硕,还是当今天子背后的董太后都难逃一死…我总在想,若是当年汉灵帝留下的诏书是传位给次子刘协,那蹇硕、董太后还会不会有此一劫?还会不会有后来的宦官与外戚的争斗?有那国贼董卓入京?有这汉室的天下分崩离析?” 这… 李严句句提及的是汉灵帝,是那夺嫡之争,可句句又映射到这一次刘备与吴懿妹妹的联姻。 在他的提醒下,吴懿不免多想。 其一,刘备不年轻了! 其二,妹妹若怀有刘备的子嗣,刘备的长子阿斗又不成器,这世子之位…他们吴家定然是要争的。 可争归争,真的争到最后…他们东州一派,与刘备麾下元老一派…必有一方惨败! 吴懿不是不敢…而是承担不起。 要知道,倘若惨败,吴氏一族或许也会如同那董太后消失于洛阳一般…彻底的在这巴蜀之地消失。 成王败寇,自古亦然—— “正方…救我啊…”吴懿突然转身,他恭恭敬敬的朝李严拱手,语气迫切至极,“正方,你与我都是从外域流寓于此益州,又都是这些年苦心孤诣…这才有了一方门楣,你既提出了这一条,必定有破局之策…看在你、我之情义的份儿上,你得给我指上一条明路啊!” “这…”李严故作迟疑… “正方…”吴懿的语气更迫切了,再看向李严的目光愈发的望眼欲穿。 “唉…”李严故意做出无奈之下的甩手,“你、我同僚多年,我如何能见死不救呢?何况…吴夫人若有子那必然年幼,就算是那刘禅不成器,可主公手下的元老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依我之见,你需一方援手啊…若能得良助,重重的将那些元老打压下去,到时候…谁还敢动吴家?” 这… 李严的话吴懿只听懂了一半儿,还是一少半儿,“我去哪寻援手啊?正方…你就别卖关子了!有话你就直说吧…” “子远(吴懿的字),你别忘了…”李严提醒道:“这益州之地除了咱们东州一派、主公的元老一派…还有一派,这一派的能量亦不容小觑…” 唔… 李严的话让吴懿一怔,他连忙问:“是荆州一派?可…这不对呀,荆州一派的首要任务是诸葛孔明啊,他一颗公心,岂会帮我?岂会打压那些元老?” “错了!”李严提醒道,“孔明乃主公最信任之人,主公可以把整个巴蜀托付于他,他早已超然于这些派系…” “那…”吴懿接着想,荆州大族除了投靠曹操“蔡”、“蒯”两族外,就轮到“庞、马、向、习”四大家族… 等等… 吴懿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他脱口道:“是刘封?是主公的养子刘封?” 在提到这个名字后,吴懿浑身猛地颤了一下,像是恍然惊醒,他惊愕的说,“正方,你的意思是…是…” 与吴懿那迫切的语气截然不同,李严显得很镇定,他缓缓的抬手,眼眸也眺望向那皎洁的月色,“还是那句话…主公已经不年轻了,便是吴夫人有孕,是男是女也未有定论,即便是男娃,可在继任大统时,他又能长得几载?与其赌这么一个未知…倒不如支持主公的养子刘封,东州派与荆州一派勠力同心,将来刘封公子继位…又怎么会为难吴家呢?非但不会为难,还会委以重任哪…” 这… 无疑,李严的这一番言之凿凿的话让吴懿动心了! 他不由得心头喃喃: ——『有道理啊!』 可恍然间,他又觉得哪里不对,没错…是法正! “正方…”吴懿疑惑的抬起眼帘,“你可别忘了,咱们东州派…可不是你、我说了算哪!还有法正,还有孟达…他们一个得主公宠幸,视为挚友知己,一个则是手握重兵…若是他们不…” 不等吴懿把话讲完。 “哈哈…”李严笑了,一边笑,一边捋须道:“据我所知,孟达与刘封已是义结金兰,结为异性兄弟了…至于法正…呵呵…他有病!” 提到法正… 李严的眼眸骤然眯起,眼芒中…一抹锥处囊中的锋芒隐隐浮现,且这锐利的眼芒愈演愈烈。 … 就在李严与吴懿畅聊之际。 左将军府的宴席上… 越来越多的官员向法正敬酒,其中多为东州一派的文吏:“主公已入洞房,今夜,我等怕是无法再敬主公,无法在为主公贺喜喽!” 也不知道是因为酒醉,还是好基友大婚,法正太高兴了,高兴到忘我,高兴到被酒精麻痹,失去理智… 他拿起酒壶,“主公有令让我陪好诸位,今夜,我法正便僭越一次,主公去入洞房,我替主公陪诸位喝到尽兴…” 一干东州官员连忙上前,“孝直乃是主公最信任的人,主公大婚,孝直也是高兴啊,来…今日我等敬不了主公,就与孝直一道贺主公,咱们一醉方休,一醉方休!” “是啊…是啊…” 众人纷纷起哄… 法正的仆从已经被挤出去,倒是杨仪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凑到法正的身侧,挡住了众人的酒:“今日孝直已经喝不少了,这样吧…我来接替孝直与诸位尽兴…尽兴…” 这话脱口… 众人脸一扳,“是我等身份卑贱?入不得孝直先生的眼么?” 法正不愿在这大喜的日子扫了兴致,于是道:“我能饮,我还能饮…来,诸位曹掾请!” 说话间,法正费力的饮下一盏酒… 看到这一幕… 身前官吏中,都尉苟安,以及…李严的儿子尚书府西曹掾的李术…纷纷露出狡黠的一笑,也将酒樽中酒一饮而尽。 还有官员起哄:“这样的喜事儿,用酒樽哪有什么意思?孝直先生?咱们换大碗如何?来人,上大碗,上酒,用大瓮温酒!” 一时间,这酒席上的酒樽统统撤下,改换大瓮。 苟安缠着法正,又捧起一瓮酒相敬,法正为难的饮下…看到气氛正浓,像是对好基友这大婚间的气氛颇为满意。 又是三碗酒呈上… 法正端起一碗正要喝,忽觉得瞳孔一缩,心猛地一紧,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孝直…”随着杨仪的一声惊呼,所有的酒乐戛然而止。 法正已经栽倒在地! 众人拥簇而上,喧嚷地围着晕倒的法正,杨仪大吼,“大夫,快传大夫…快禀报主公,禀报诸葛军师。” 一时间,这原本的喜宴大乱! 人群中,苟安与李术含笑对望一眼。 只是…他们的笑声,很快就被那“踏踏踏”愈发凌乱的脚步声遮住,那一阵阵急促的劲风…呼呼的吹拂! 这时… 已经不会有人注意到,那原本喜气洋洋的灯笼…突然就灭了不少。 更不会有人察觉到,左将军府的天穹上已然密布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 … 江东第一官医署,在这一日正式成立。 的确… 随着孙权被关麟幽禁,随着会稽城开城投降,随着东吴文武的投诚,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城池…那六郡七十二县悉数卸下了“孙”字的旌旗…改换上“关”字大旗! 旌旗在江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 而关麟在把调查“周瑜”、“孙策”、“太史慈”、“黄盖”之死的真相交给那一群人后,他紧接着做的一件大事儿,便是成立江东第一官医署。 当然,这只是打个样儿。 在关麟的计划中,江东六郡七十二县要逐步新建起超过四十个官医署,荆州、巴蜀兴建官医署的数量更要远超四十个… 至于这么做的目的,关麟已经要开始提前准备…去应对…明年的那次“瘟疫”了! 明年…也就是建安二十二年,历史上的这一年是“死神来收人”的一年,这一年…浩浩荡荡的瘟疫席卷整个大汉十三州。 如果按照历史的记载… 这一年,建安七子中死了五个! 比如曹操的秘书“王粲”死于瘟疫; 比如…曹丕曹植的挚友应玚死于瘟疫; 比如曹魏的参军徐干死于瘟疫; 再比如曹丕的心腹刘桢死于瘟疫; 以及曹操的笔杆子陈琳… 除了他们外,司马懿的大哥司马朗也是死在这一年,东吴的大都督鲁肃也是在这一年因为瘟疫…病情恶化,迅速的殒命。 在这一年,曹植留下一篇着名的文章《说疫气》,其中讲述道——“建安二十二年,疠气流行。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 家家有死人,户户在痛哭。 有的“阖门而殪”,全家死亡; 有的“覆族而丧”,全族人一个不剩。 曹丕在《与吴质书》中也提到疫情,“昔年疾疫,亲故多离其灾。徐陈应刘,一时俱逝!”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年在整个十三州死的人,比五年来战死的还要多上几倍、乃至于几十倍! 当然… 面对如此大的瘟疫,关麟也想过,试着防护…比如,若是能确定瘟疫的源头,是在北方! 那只要把北方与南方相隔离…如此一来,就能确保南方无恙。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关麟给否决了,两世为人…他经历过比这瘟疫更可怕的事件,事实证明…这玩意…这么大规模的疫症…想要彻底隔绝是不可能做到的。 唯一的方法就是治! 就是医疗水平的匹配! 所以…明年夏季之前的几个月内,关麟没想开疆拓土,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三件事儿上,那就是——官医署、官医署、还是官医署! 具体的,一是官医署的数量! 二是治愈瘟疫的方法,与这方法在南方早一些的传播。 对此… 关麟是懂的,当得瘟疫的人太多,官医署的医疗水平跟不上时,就会出现一系列全新的问题,会引起整个地方的骚乱。 这是多么痛的领悟啊! “呼…” 长长的吁出口气,第一日官医署的开张,就迎来了一大波病患…关麟在其中帮忙,也累得够呛。 哪怕是夜班十分时,张仲景的那些弟子王叔和、韦汛、杜度…还有貂蝉、大乔依旧在医署中忙碌。 关麟则特地寻到张仲景,询问他编纂的那本《伤寒杂病论》能不能出一版简易的,然后…整个南方…全民普及! 对于关麟这个有些想当然的想法。 张仲景的回答是: ——不能! 还是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中医是讲究辩证的,瘟疫也有很多种,不同的症状,不同的身体状况,不同的反应,这些…治疗起来的方法都不尽相同。 这也是为何张仲景在十一年前就开始编纂《伤寒杂病论》,且前面几版已经问世,但依旧没有防范到建安二十二年的那次人口的锐减。 “唉…” 关麟无奈的叹出口气,这个方法行不通,那就只好想别的方法。 就在他低头闭目冥想之际。 张仲景接下来的一番话,让他猛地抬头,眼眸中也闪烁出一抹夺萃的精芒… “《伤害杂病论》虽然无法普及,但…此前云旗公子因为要救助蜀中的法正军师,让我尝试的治疗那所谓‘心脏骤停’的方法,已然有所突破…” 唔…这… 随着张仲景的话,关麟掰着手指头,他在算现如今距离历史上法正的死还有多久? 当然,这样算并不精准! 因为关麟的存在所产生的蝴蝶效应,会一定程度的影响及改变历史。 故而… 法正这病,会不会因为他关麟灭了东吴…法正突然一激动,一口气没提上来,就嘎了呢? 如果这么算,关麟倒是觉得…张仲景这时候有关“心脏骤停”的突破…来的恰逢其时! … … 蜀中,难得今日刘备大婚,诸葛亮也罕见的在这一天没有在公务上忙碌到深夜。 他在恭贺过刘备后,没有留下来参加宴会,只是略微喝了些许的酒水,便第一时间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突然的提前归来… 让黄月英有些惊讶,也让她放下了手中,那来自荆州…最新的制造图谱! 说起来,这图谱是关麟托赵云送来给黄月英的,是对付“热气球”的一种器械… 其实在沔水山庄中,关麟已经把这图谱提前让黄承彦与刘晔尝试过,但最后的结果,太复杂了…一个月的尝试,没有任何进展。 也正是因为这样,关麟才让赵云把这图谱送到黄月英的手上。 当世之中,若还有一人…能制造出这图谱,那想来便是黄月英了。 当然…今夜…这些都不重要。 诸葛亮提前归来,让黄月英的心情如同少女般小鹿乱撞,也再度让她燃起…她心头所期盼的那件事儿! 黄月英一直想为他的夫君诸葛亮生个孩子—— 只是…这些年… “夫人…”诸葛亮的话将黄月英的思绪收回,仿佛是诸葛亮在被酒意催动,又仿佛是他从夫人那晶莹的眼瞳中,早就看穿了夫人的想法。 诸葛亮淡淡的说:“今夜花好月圆,月下之夫人,让我想起《神女赋》中的诗句——‘夫何神女之姣丽兮,含阴阳之渥饰。披华藻之可好兮,若翡翠之奋翼。其象无双,其美无极。’” 唔… 诸葛亮话说到这儿,黄月英如何不明白夫君的意思呢? 《神女赋》是楚襄王梦中遇见巫山神女,因慕其色而产生爱悦之情,但神女以礼自守,最终欢情未接,怅恨而别。 今夜…她黄月英绝不会让夫君如楚怀王般…与巫山神女相见,却最终遗憾、怅恨。 “孔明,我不喜欢《神女赋》中的巫山神女,比起那个…我更喜欢《高唐赋》中楚王与巫山神女梦中相会时…那人性张扬、未收到任何礼教和伦理束缚下的巫山云雨…” … …(本章完) 第五四八章 蜀中,竟是如此多事之秋啊—— 豆蔻开花三月三,一个虫儿往里钻。 钻了半日不得进,爬到花上打秋千。 这是《红楼梦》中写到的一则酒令。 此时此刻,倒是在这诸葛亮的府邸,在这黄月英的闺房中颇合时宜,气氛已经烘托到位了。 当然… 对于…无论是诸葛亮还是黄月英而言。 在这床帷之间,他们是品读《神女赋》中的巫山神女; 还是《高唐赋》中的巫山云雨,这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今日诸葛亮回来得早,这是郎有情,黄月英又心向往之,望眼欲穿,这是妾有意…两人都是聪明人…只需要一句话,一个眼神交汇,彼此间…心意相通。 只是,气氛是烘托到这儿了,这过程,前半段也还是比较美妙的,但后半段… “咳咳…” 诸葛亮咳出一声,他穿回中衣,缓缓起身。 黄月英一脸不解,方才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 噢…恍然间,黄月英意识到了什么。 同样是诸葛亮,可在那床帷之上,前后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后面…完全没有感觉,这些黄月英能感受到。 不过,这也是他们夫妻间经常会出现的问题了,自打…夫君被刘备三顾茅庐请出后,就一直不断重复着的一个问题。 黄月英白日里蒙着面纱,可在这床帷之间,不可能蒙…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脸上的斑吓到了夫君! 可今日这烛火烬灭,什么都看不见,那…便不是她脸上斑的问题。 事实上,诸葛亮也不是那种看重外貌之人。 但?那又是什么? 黄月英不知道,却还是在为诸葛亮解释着:“兴许是这段时间…蜀中事物繁忙,你压力太大了,也太累了…这才…” 面对黄月英的话,诸葛亮有一些沮丧,脑袋竟是埋低。 谁能想到,白日里足智多谋、料事如神、心胸宽广的诸葛亮,如今在这黄月英的闺房之内,竟是如此这般的不自信。 “唉…” 幽幽的一声叹息,诸葛亮轻吟:“不能什么都拿‘蜀中事物繁忙、压力太大、太累’来解释的…我的身子骨如何?我再清楚不过…” 说到这儿,诸葛亮像是更沮丧了,他太清楚,夫人对有一个自己孩子的渴望。 再加上,荆州捷报频传。 就连大兄诸葛瑾也归降了这边,如此一来…那诸葛恪的过继之事,便变得有名无实。 他或许依旧会称呼夫人一声“母亲大人”,但因为亲生父亲诸葛瑾也在这边,无疑…他的心会更贴近大兄。 他还是大兄的儿子啊。 这也是为何,当此主公刘备大婚之时,整个蜀中普天同庆,却惟独诸葛亮特地早归。 他也想完成夫人“得子”的心愿,同样的,这又何曾不是他的心愿呢? 只是… ——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以往是“抬不起头”,现在又变成了“半道儿而崩殂”; 变成了“身子骨疲敝” 没错…是他诸葛亮的身子骨“疲敝”啊! “唉…” 又是一声叹息。 诸葛亮不免神思、乱想,他如何不畅想那《高唐赋》中楚王与神女的琴箫和鸣,但…琴声依旧,箫却半途而绵软无力。 他的心头如何不悲痛呢? 话说回来,历史上的诸葛亮诞生于181年,但他唯一的亲生儿子诸葛瞻是生于227年,也就是说…直到四十六岁,诸葛亮才有了第一个孩子,还不是黄月英生的,是妾室生的。 这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或许,这有黄月英“不育”的缘故,但…考虑到诸葛亮那小身板,他自身又没有问题么? “孔明,你不要想那么多…”黄月英一眼就看出了诸葛亮心中的悲痛,她还在宽慰,“我不在乎这些,再说了,你心中只有大家,为了大家…牺牲一些小家,这才更值得我去尊重啊!” 黄月英只能这么说。 事实上,许多次,她都是这般安慰…但… “唉…” 诸葛亮幽幽的再度叹出口气,他无奈的摇头,“这事儿怪我,怪我…是我对不起夫人。” 嘴上这么说,诸葛亮心头不住的喃喃。 『难道我这样的人,就注定…对不起家人嘛!』 正想到这里时…“踏踏”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是杨仪匆匆跑了过来,他语气急迫,毫不顾规矩,也没等人通传,直接就闯到了这寝居的门外。 他的声音嘶哑且紧张:“军师,不好了…法孝直他…他酒醉之下,晕…晕过去了…他呼吸急促,脉象也不稳…医官说…说不容乐观!” 啊… 只杨仪的一句话,就把诸葛亮的思绪从那“缠绵悱恻”、从那‘男欢女爱’,从那“得子的愿景”中抽离了出来,旦夕之间,他又变成了那个缜密谨慎的诸葛军师。 “孝直…”他沉吟了一下,脑海中迅速的思索,然后急问道,“这事儿?可去禀报主公了?” “已经派人去禀报了…”随着杨仪的话。 诸葛亮再不迟疑,他努力的压制住心中的紧张,“前面领路,领我去看看!” 是啊… 他如何不紧张呢? 如果说刘备入川,最大的财富除了这土地外,还有一样…那…那一定就是这法孝直。 诸葛亮很欣赏法正,不仅因为法正能够为刘备做一些“背地里”的事儿,更是因为他的足智、他的多谋。 有法正在…诸葛亮只需要治理好巴蜀,提供充足的军需,这也是诸葛亮最擅长的事儿,而决战于两军之间,临阵决断、出谋划策的事儿可以完全交给法正,且他值得信赖。 可,一旦法正没了,放眼整个巴蜀,诸葛亮都挑不出能替代“法正”的人,如若他诸葛亮去前线出谋划策,那这后方运输的补给,将会成为一大隐患。 如果说…诸葛亮自比为萧何,那法正就是张良… 念及此处,诸葛亮心头不住的沉吟。 ——『唉…不曾想,蜀中竟是如此多事之秋啊!』 伴随着急促且厚重的脚步声,诸葛亮跟随杨仪离去,此间寝居中,唯独剩下了黄月英一人。 望着夫君离去的背影… 黄月英这才露出了一丝丝的沮丧,她的手倚在房门上,口中不住的喃喃:『孔明,你是天下人的孔明,却也是我的夫君哪…』 说话间,黄月英另一只手抚向小腹,她多希望,这里能微微的隆起,可…没有孔明的帮助,她一人…做不到啊! … … 几家欢喜几家愁。 “哈哈哈哈…” 听闻法正晕厥,在刘封的府邸中,刘封、马谡不由得笑出声来。 李严与吴懿也在,只不过,他二人…没有笑,表情严肃且紧张。 吴懿面色凝重:“没想到,主公竟丝毫不顾及洞房花烛夜,听闻法正晕厥,直接身着中衣,靴子都来不及穿,就跑往那边…由此可见,法正深得主公之心哪…怕是连我那妹妹,蜀中这未来的女主人,也要望尘莫及…” 听吴懿这么说,马谡感慨道:“这也是为何,我等必须要除掉他的原因…法正于主公太重要了,主公对他的信任不亚于诸葛孔明,这样的人…若不能为我所用,还是要除掉的。” “是啊!”李严也附和道:“蜀中归于刘皇叔的官员,哪个心里没有个小算盘,处处维护的也是各家族的利益,但唯独这个法正…呵呵,他的一门心思都在刘皇叔的身上…但凡威胁到刘皇叔的人,哪怕是东州一派的重臣,这法孝直也会毫不犹豫的出手,这样的人,恰恰…作为我们东州派的首领,是祸非福啊!他若能一病不起,咱们东州派这盘棋反而是活了!” 吴懿、马谡、李严…分别对他们一手策划的这一起“法正晕厥”的行动发表感慨与看法。 俨然,法正的晕厥,无论是对以“李严”为首的东州派,以“吴懿”为首的新外戚一派,还有马谡这个在荆州派中,地位尤在马良之下的“才俊”,都大有裨益。 而最大的好处…是刘封! 法正晕厥,他刘封除了能获得荆州派的支持外,又得到了“外戚”与“东州”一派的支持,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 但…还有一个问题。 “好了…”刘封收起了笑容,他恭敬的朝李严,朝吴懿拱手行了一礼,“得两位前辈的相助,晚辈不胜感激…不过,有一条…” 刘封的语气变得严肃,语气也变得一丝不苟,“我那挚友孟达与法正关系颇为密切,这件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却万万不能传到孟达耳中。” 需知,法正是关中扶风人士,孟达也是关中扶风人士,两人自小相识,关系密切。 法正成为刘备的心腹后,也对孟达多有照顾,这才让孟达一如既往的能统兵数万人,被刘备委以重任。 从这个关系来看,法正与孟达的情分,远远是要胜过刘封与孟达关系的。 故而,刘封为确保万无一失,所以有此一番提醒。 “刘封公子严重了…”李严看了看吴懿,然后道:“我等既与刘封公子站在一边,那自是勠力同心,携手开创一番事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等是知道的。” 吴懿也一捋胡须,“是啊,我们已经是在一艘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刘封公子放心即可…” 刘封也没想到李严与吴懿答应的这么爽快,顿时还有些惊讶。 马谡却连忙道:“哎呀,你们怎么这般客气?吴将军说的对啊,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何必这么见外呢?啊…哈哈哈…” 马谡这番话一脱口,登时,气氛缓和、热烈了不少,几人的关系像是突然间也递进了不少。 这时…刘封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把眼眸转向马谡,“幼常?如今法正已经晕厥,以你之见,接下来,我等当如何?” 唔… 这个问题的提出,一下子把李严、吴懿的注意力给悉数吸引到。 李严一边捋着胡须,一边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种时候,当乘胜追击…” “自然…”马谡很享受这种成为“智囊”的感觉,他眯着眼,笑吟吟的说,“法正晕厥,之后…咱们的目标有两个,其一是刘封公子必须做这北伐汉中的先锋,攻下汉中…拿下这份天大的功勋,其二嘛…便是刘禅…” 提到刘禅,马谡顿了一下,然后一边捻着那一捋小胡子,笑容却变得更灿烂了,“刘禅刘阿斗…我听闻,最近他可干了不少坏事儿,这小子…生性如此,又赴荆州学会了关麟那胡搅蛮缠、闯祸逆反的一套,便是我们什么也不做,他也会让主公无比失望的,当然…我们不可能什么也不做,他既逆反如此,我们如何能不去推波助澜一把呢?” 这… 随着马谡的话,众人把脑袋都凑近了几分,马谡开始细细的讲述起他的计划。 外面,是整个大喜下的成都…因为法正的晕厥正蒙上一层厚厚的阴霾。 可这屋檐下,在四人的密谋之中,无疑…这层阴霾变得愈发厚重。 且这阴霾…迅速笼罩、蔓延向整个蜀中! … … 建邺城,江东第一官医署内,张仲景正在细细的向关麟讲述着什么。 随着张仲景的话,关麟的神色微微的凝起,他反问道:“也就是说,那些与法正病状类似,偶尔心角疼痛,且时而会晕厥的病患…多是体内的淤血所致?” “这么说虽有些片面…”张仲景郑重的说,“可通过对他们的观察,乃至于猝死者死后的状况,基本上可以笃定是其经脉之中、脏腑之内所停滞的淤血…” “那不对呀…”关麟也略微知道一些医理、病理,虽不及张仲景这般深刻,但在他的经验世界里,淤血…似乎不会造成人直接晕厥?猝死吧? 这有点夸张了呀? 当下,关麟反问道:“外伤、气滞、气虚、阴虚、寒凝、血热、痰饮等等,都会造成瘀血…若按照仲景神医这么说,但凡有淤血者都要警惕猝死、晕厥的症状咯?” “不!”张仲景直接反驳道:“虽是淤血,但淤血又分许多种情况,比如诸如法正这样的病患,我们可以理解为‘血瘀所至气滞’,有了瘀血,诸气堵塞…新鲜血液就无法生成。瘀血不除,不通则痛,我们身体就会有固定的痛感…且随着堵塞越来越严重,痛感会越来越强烈!” 这… 关麟好像听懂了。 张仲景提及到许多医学中的病理,咋听起来很复杂… 可简单点说,就是血瘀气滞…堵塞住了身体内的血管。 开始还未完全堵塞,故而影响不大,只会偶尔痛感、身体青紫的程度也不高。 渐渐的…渐渐的,血管被堵塞的越来越多,甚至某一个部分的血管被堵塞住大半,这就造成了所谓的“冠心病”、再持续发展,彻底堵住…那就是“心梗”、“脑梗…” 而这些病状都是能让人猝死的,且与历史上法正的猝死…不谋而合。 至于…是什么造成淤血,堵塞住血管的? 其一是遗传; 其二是身体内的杂质沉淀,比如盐、油、糖…这些食材…都会部分化为杂质,长期、大量食用的话,就会造成淤血。 年轻时还无所谓,年纪大了,血管中…这类杂质沉淀的太多了… 就会慢慢的堵住! 当然,之于法正… 考虑到他爹就是年纪轻轻猝死的,很有可能…法正是遗传他爹的冠心病! 而在后世医院中,这种冠心病…最严重的想想,最终会发展为“脑梗”、“心梗”,这种时候,往往需要“搭桥”治疗。 所谓“搭桥”,就是在堵塞的血管前后搭一根新的血管,让血液可以绕过那堵塞的血管,在新管子中正常流淌… 张仲景的一番分析让关麟思虑良多… 张仲景的话还在继续,“瘀血是百病之源。人无瘀血,百病全消…所以,治疗的话,我也尝试着以活血化瘀为主…但那些相似的病患中,效果并不好…或许是我没有找对药材!还是我的方子本身就存在一些问题。” 说这番话时,张仲景还有些沮丧… 能不沮丧么? 明明已经找出问题所在,且已经能够辩证的下药,但却依旧没有救下那些病患,这是张仲景无法接受的。 也是让他耿耿于怀的! 事实上,在古代…一种“药方”的出现,往往是需要大量的尝试。 神医…之所以是神医,不是因为他天生医术精湛,恰恰是因为他治死的人多了,方子下的多了,经验也就更多了。 倒是关麟… 张仲景提到“淤血”,让他联想到“冠心病、脑梗、心梗”。 当然,后世“搭桥”的手段…那是无药可解的最后一步,何况…如今这个时代,官医署的医疗水平根本做不到。 那么… 关麟只能拼命的在脑海中搜索对应的方子。 张仲景没有找出药方,那并不代表…张仲景之后的医者,千年的尝试中没有寻觅到“活血化瘀”、“治疗冠心病”的方子… 再加上…法正应该还没有到需要“搭桥”的“脑梗、心梗”那一步… 只要想办法让他体内的血管能通就行! 这… 关麟眯着眼,突然…他的眼眸中精芒闪烁,他还真的回忆起来了一个方子。 是清代的着名医学家王清任,他所着的《医林改错》…关麟曾在中医学的课堂上研学过。 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 是因为在清代,观察人体,是一件不容易被世俗认可的事儿,可这位先生为了搞清楚脏腑、血脉等问题到底怎么回事! 可以说…哪里要斩犯人,哪里要凌迟处死,他必然到场,站在前排…仔细观察。 甚至面对那些可怕的尸体,他还会上前进一步的研究。 也是凭着这一股轴劲儿,他对脏腑、经脉等中医学概念,有了比前人更加深刻的见解和认识,其中就包括淤血。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创制的一首“血府逐瘀汤”,成为化解瘀血的千古良方,沿用至今。 心念于此… 当即…关麟提起笔在竹简上开始迅速的书写着什么。 唔… 张仲景好奇连忙凑了过去,而在他的眼眸中,一味味中药的名词引入眼帘。 ——『当归,生地,桃仁,红花,枳壳,赤芍,柴胡,甘草,桔梗,川芎,牛膝。』 ——『用水煎服!』 嘶… 张仲景一边看,心里一边盘算。 说起来,他是当世医圣,寻常的药方他不会放在眼里。 但,因为有此前…关麟用几十本医书…教授他的三个弟子,将他张仲景从鬼门关愣生生的给拽了回来… 即便关麟的医术也就是一知半解,但…珠玉在傍,璞玉在后! 张仲景对关麟写下的药方极为认真。 乃至于看着这药方,他不由得在心头分析起来: 『当归、川芎、赤芍、桃仁、红花是负责活血化瘀的,牛膝是负责通血脉,引血下行而化郁滞的…这些组合在一起,目的是把瘀滞在一团的血化开!』 想到这儿,张仲景不由得陷入更沉重的深思,心头感慨道:『只有这样么?』 他再往下看… 是柴胡,是桔梗,是枳壳。 这些中药在寻常人的眼中或许只是个名字,可对于医圣张仲景而言,这些药材的组合…就像是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世界的大门。 『噢…原来如此,血为气之母,气为血之帅。要想化瘀血,必须行气。所以,云旗公子就用‘柴胡’疏解肝气,用‘桔梗’开肺气,用‘枳壳’来行中焦脾胃之气。如此一来,和行气有关的肺、肝、脾三脏之气得以行通,自然就能更好地行血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张仲景越看越是惊讶… 乃至于到最后,当他看到,当归和生地黄这两味药世,他左手拳头重重的拍在右手的手掌中,右手的手掌将拳头紧紧的握住。 『这才是…点睛之笔嘛!』 『原来我一直忽略的不止是气,还有活血伤阴之下,必须注重养阴养血…生地黄滋补阴血,当归能滋补肝血,如此一来,全方就妥妥当当了!』 心念于此,张仲景的心头剩下的唯有震惊、震撼… 谁能想到,一个让他苦思冥想,让许多此类病患无疾而终的难题,竟在关麟的笔下,迎刃而解… 不,现在还不能说是迎刃而解,但…无疑,这方子的辩证法、可行性极高!已经让张仲景大为震撼且深深的认同!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道方子比他张仲景苦思冥想出的任何一个方子都要靠谱、稳妥且温和! 也不怪张仲景如此震撼。 要知道,这个血府逐瘀汤…在后世的医学中作用极广,冠心病、心肌缺血、中风、脑血管病、心衰、病毒性心肌炎、高血压、头痛、失眠、精神障碍、呼吸系统疾病、消化系统疾病,乃至骨外科疾病,都有用到它的机会。 乃至于,在后世中医界有一种说法——就这化瘀血而言,这血府逐瘀汤,乃是千古绝唱! 反观关麟,他的一门心思都在默写这药方上。 他并不知道张仲景那惊诧、震撼到极致的表情,他只淡淡的说。 “仲景神医…面对那些相似的病患,试一下这个方子,或许可行…哪怕是出现什么反应,仲景神医再对症下药!或许困扰着法正军师的那病症就能迎刃而解了!” 关麟的话很淡! 但,无疑…停在张仲景的心头,却犹如雷霆滚滚,乃至于…有那么一瞬间,张仲景笃定,这方子一定可行! … …(本章完) 第五四九章 江东一丝不苟,蜀中冷月如刀 ——当归,生地,桃仁,红花,枳壳; ——赤芍,柴胡,甘草,桔梗,川芎,牛膝。 张仲景正在调配药方。 官医署中自是有弟子煎药。 自打关麟将这“血府逐瘀汤”的方子告诉张仲景后,当夜他就调配药方,煎熟药材,然后给那几个与法正病症类似的病患服用。 其中有一个,原本状况本是极其不好。 按照张仲景的经验,这个病患体内的淤血已经彻底堵滞… 再加上心痛,胸闷,气促,眩晕,心悸,神经疲乏、浮肿等症状已经到了最严重的程度,张仲景本已觉得神仙难就,怕是活不过今晚。 但…既然有这方子,哪怕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张仲景也必须试一试了。 为此他特地加重了药量,就是想试一试,这新方子能不能把这濒死的病患给抢救回来。 当然,张仲景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 “王叔和、韦汛、杜度?他们在哪?” 一边配置药材,张仲景询问弟子… 有弟子回答:“江东第一官医署刚刚成立,病患排成长龙,韦汛师哥尤在亲自接诊…杜度师哥则是去考察江东第二官医署的选址,至于…王师哥的话,今日是宣帝时期,累迁五经博士、谏大夫王吉的祭日,此王吉乃是王师哥的先祖,王师哥虽是琅琊王氏一族没落的偏支,却哪一年也未曾忘记去祭奠先祖的!” “噢…”随着弟子的话,张仲景缓缓点头,他本是想唤来这三个关门弟子,然后与他们一起探讨、学习这“血府逐瘀汤”的方子,但既然都有事儿,索性…也就不强求了。 不过… 作为一个医者,拿到新方子时,总是渴望与人分享一二,谈谈这方子的精妙,身旁虽也有一些弟子,但学艺程度远比不上那三个关门弟子,交流的话,还差些火候。 就在这时,张仲景突然想到两个人,他连忙问:“红昌呢?乔琬呢?她们可在这官医署?” 任红昌便是貂蝉… 乔琬则是大乔。 前者是张仲景的义女,后者是张仲景最近收得的一位女弟子。 说起来,大乔虽然年纪不小了,哪怕是学医也是半路出家,但不可否认,她学医极有天赋,不过一年,许多疑难杂症已经是不在话下。 也正是因此,在义女貂蝉的提议下,张仲景破例收大乔为最后一个关门弟子,亲自教授毕生所学。 只是…巧了,现如今貂蝉与大乔也不在。 “师傅,就在方才…任姑娘与乔姑娘被云旗公子唤去了!” 唔…张仲景微微一怔。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这就要入夜…云旗公子这个时候唤她俩前去,哪怕这两个女弟子早已过了最好的年华,可考虑到关麟的身份,深夜传唤,难免…惹人非议啊? 当然,这个想法也只是存在了一瞬间。 “咳咳!” 伴随着一声轻咳,张仲景双手背在身后,他转过身,淡淡的吩咐道:“也罢,那你们就密切关注那几个刚服过药的病患,特别是那个重症的,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 … 哪怕是在江东的建邺城,可关麟的书房依旧体现出一种“文学”的广博。 他的桌案上摆满了纸张、竹简、书籍… 上面的笔…墨汁还未干,显然…他方才停笔不久。 倒是此刻的貂蝉与大乔,就跪坐在关麟的对面,两人的手中分别握着一封纸质的信笺,这是关麟方才给她们的。 而看过上面的字眼…貂蝉疑惑的问:“我听闻云旗师弟…不是已经给了师傅一则…治疗这种心血疾病的方子,怎生…又写了两则方子交给我俩?” 大乔也是很疑惑… 她手中信笺…上面的方子有两个,一个是——熟地黄、山药、山茱萸、泽泻、茯苓和丹皮… 另外一个是黄芪、防风、白术。 而貂蝉手中的方子是牛黄,蟾蜍,人参,鹿茸末,羚羊角末,猪胆,珍珠,冰片。 说起来…貂蝉手中这方子更名贵一些,价格不菲! 但…凭着关麟的财力,现如今的官医署倒是不缺乏这些药材… 凭着貂蝉的医术,能看出…这是一剂猛药! 而大乔手中的方子很明显,根本不是治疗心血疾病的,倒像是…益气、固表、止汗,像是滋阴补肾的方子。 也正因为如此,大乔眼眸眨动,有些疑惑不解。 关麟连忙解释道:“我给仲景神医的方子‘血府逐瘀汤’,是从根本上解决血瘀难题的,但成效如何?还需要仲景神医去尝试…至于,给两位师姐的方子更简单粗暴一些,貂蝉师姐手中的乃是‘速效救心丸’,我担心…法正的病情若有反复,或是突然间晕厥,呼吸不上来…那时候,怕是…仅仅凭‘血府逐瘀汤’去缓解的话就太晚了,所以,权且让师姐炼制出一些这‘速效救心丸’,有备无患…至于乔师姐这边…” 关麟眼眸望向大乔,“这两个方子并非是救法正所用,乃是我想炼制出来,派人送于黄月英夫人,之前…我委托仲景神医诊视过黄夫人的身子,按照仲景神医的说法…黄夫人的身子虽有些虚弱,但不至于…导致这许些年没有身孕,所以我怀疑是诸葛军师身子的问题,故而…我选用的这两个方子,均是益气、固表、止汗、补肾用的…药材也相对温和,或许对他有些帮助!” 这… 尽管大乔与貂蝉已过了豆蔻年华,且为人妇多年,可…这种事儿,经由一个轻公子讲述给她们,又是这般夜深人静之时,难免还是有些拘谨与羞涩。 关麟自然察觉到她俩的这种心里变化… 他继续解释道:“这种事情,关乎诸葛军师与黄夫人,他俩都是我尊敬的人,哪怕是用药,我也不希望太多人知道她们间这辛秘床帷之事…所以,我只能在这夜深人静时,拜托两位师姐替我炼制此药…也希望两位师姐替我保守秘密!” 懂了… 这下,所有的疑惑解开了。 原来,关麟委托给她们这样的任务,还有如此这般的考量。 “好…既如此,那我与乔师妹便去炼制此番药剂…” 貂蝉先是轻吟一声,却宛若突然想到了什么“倒是…师傅煎制的药材名为‘血府逐瘀汤’,我炼制的丹丸名叫‘速效救心丸’,那么…乔师妹炼制的这两味药又叫什么。” 这个… 关麟略微思索,然后摸摸鼻子,有些拘谨,沉吟了片刻,他方才回答:“第一味药也如‘速效救心丸’一般是丹丸,我取名为‘六味地黄丸’,第二味药是液体…作用的话,‘以防风之善驱风,得黄芪以固表,则外有所卫,得白术以固里,则内有所据。风邪去而不复来,此欲散风邪者,当倚如屏,珍如玉也。’基于此,就叫它‘玉屏风口服液’吧!” 唔…这… 且不说一缓一急,救治法正的“血府逐瘀汤”与“速效救心丸”… 单单“六味地黄丸”与“玉屏风口服液”的组合,关麟就费了不少心神。 话说回来… 在后世,男人嘛…总是会有一段时间在某方面状态大幅度的下降… 当然,男人也总喜欢为自己找各种各样的借口。 比如…“睡眠不好”、“加班多”、“精力消耗”… 其实,男人的问题就一个,随着年龄的上升,心神的消耗,某种能力将会不可避免的下降。 关麟曾经就有过这种感觉… 也曾经服用过“六味地黄丸”与“玉屏风口服液”这般相对温和“中成药”的组合… 成效嘛… 只能说是立竿见影! 连服三日,比蓝色的小药丸都要强上百倍… 这是从身体层面,从根本上补强! 反观诸葛亮…他的年龄虽不大,但这样劳心劳神,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五个用,睡的又少…精力消耗的程度,阳气根本补充不过来。 故而——益气、固表、止汗、补肾! 关麟觉得,这都属于他的标配… 再加上,要儿子这事儿…一旦小蝌蚪数量少,活力不足,还没闯过重重难关呢?就死在半道上了? 能进决赛圈的小蝌蚪根本就不存在的! 基于此…黄月英能给他诸葛亮生出娃娃才怪呢? 心念于此,关麟再三嘱咐。“若没有其它的疑问,你们就先去做这些,事不宜迟,一定要快…” 他知道历史上的法正不是死在今年,也知道诸葛亮十几年后也是能生下一个儿子的! 但他也知道…无论是血瘀带来的种种症状,还是诸葛亮的身体,能早一些治疗、养护…还是要尽可能早些治疗、养护的! 这宜早不宜迟… “好…” 貂蝉与大乔答应一声,就退出了此间书房。 倒是望着她们的背影,看着她们窃窃私语的样子,关麟不由得“呼”的一声,长吁出一口气。,像是有一种完成了一项至关重要的“任务”后,才会有的释然感。 这就是这份释然感,让他的思绪再度转移回到了今早。 那是他刚刚从官医署中走出,脑海中还琢磨着张仲景何时能验证出这药方的药效。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年轻的公子守在官医署门前,像是在此等候了关麟需求,且…迫切的想要见到关麟。 是诸葛瑾与诸葛恪。 从两人那被风吹的发干的面颊上来看,他们一定等在这里许久了。 “你们?”那时的关麟还有些懵,疑惑的问:“若是寻我,直接去府中就好,何必在这里吹风呢?” 这… 随着关麟的话,诸葛瑾与诸葛恪彼此互视了一眼,还是诸葛瑾…他有些为难的张口,“有一些事儿,还是想请教云旗公子。” 听声音,看表情…诸葛瑾与诸葛恪挺凝重的,像是…他们要说的是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儿! 于是,关麟就让二人上了马车。 马车中,诸葛恪娓娓讲述出他的想法。 无外乎…还是父父子子、子子父父。 果然,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准确的,特别是黄月英这样的奇女子,她的担忧从来不是多余的。 诸葛恪提出的是…他与诸葛亮、诸葛瑾之间的关系。 诚如黄月英担忧的那样。 之前,诸葛恪被诸葛瑾过继给诸葛亮,那是局势使然,也是琅琊诸葛氏一族一贯的“分散投资”的作派… 说到底,那是因为“孙、刘”联盟特殊局势下造成的。 可现在…东吴亡国,荆州与江东连为一体,诸葛瑾与诸葛亮成为同一阵营,那么…诸葛恪的身份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说他过继给叔父诸葛亮,但无疑,他内心中还是认定诸葛瑾是他的父亲。 诸葛瑾也知道…只要他与儿子在一个阵营中,这份血脉联系下…骨肉至亲的情感是无法剥夺的。 而这对他的弟弟诸葛亮是不公平的。 这便是…诸葛瑾与诸葛恪请教关麟的地方。 至于…关麟的回答! 他没有回答,他只说:『这是琅琊诸葛氏一族的家事,外人…不应该过问,要如何抉择…还得你们去趟巴蜀,你们与诸葛军师、黄月英夫人坐在一起好好的聊一聊…定一定。』 听过关麟的话,诸葛瑾的表情变得失落了一分,不过,像是心中有所想,当即他就提出了一个全新的地方,那便是…这“过继”的源头。 这“过继”的开始,便是源于诸葛亮与黄月英多少年没有子嗣! ——『这过继,本就是为了琅琊诸葛氏一族,诸葛亮这一脉的传承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关麟还真把这琅琊诸葛氏一族关乎“过继”的源头给记在了心里。 这源头,就是诸葛亮与黄月英这一脉…本没有子嗣! “呼…” 一声长长的呼气,关麟的思绪又一次从九霄云外拉回… 貂蝉与大乔的背影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解铃还须系铃人哪…”关麟感慨一声。 渐渐的…眼前,大乔与貂蝉的身影消失在了府邸的尽头,关麟这时才缓缓起身,仰望天穹,又一次沉吟道:“诸葛军师啊…这‘六味地黄丸’与‘玉屏风口服液’究竟…能不能让你重振雄风,早十几年抱到大儿呢?我也不知道啊…关键是你与黄夫人这事儿,也不能公然问医,这有损你诸葛孔明在蜀中的威望啊!” 心念于此… 关麟不住的摇头。 这并非他不自信,而是他感慨于 ——『蜀中…真是有一箩筐的事儿。』 ——『诸葛孔明,法孝直…这才是蜀中诸项麻烦事儿的开始啊。』 就在关麟沉吟之际… “嘎吱”一声,书房的后门被推开,“踏踏”的脚步声传来,“谁?”关麟警惕的回首。 却发现是孙鲁育… “公子…”孙鲁育身着一件厚厚的披风,双手托着一个盘子,盘子中有几枚橘子,还有一壶酒。 如今这个季节正是采摘橘子的好时候。 倒是孙鲁育将一枚橘子取出,原来这橘子…是已经剥去皮的,“公子请用…” 关麟接过橘子…他只以为孙鲁育是来送水果与果酒的。 却不曾想… 当那剥去皮的橘子递入他手中的一刻,“哗”的一声,孙鲁育的披风顺着她那姣好的身材同时滑落。 然后,映入关麟眼帘的孙鲁育,她也宛若那剥去皮的橘子一般一丝不挂的站在关麟的面前。 她那皓齿微微的咬住嘴唇… 她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刻意的闭紧嘴巴…或许是,她想在某一个时候再去诉说,她的眼眸中诠释着的是眼前的渴望以及…另一种“望眼欲穿” 也就是当这“一丝不挂”的孙鲁育一幕出现在关麟的眼前时,关麟突然就明悟了。 他知道…这位前东吴国主的女儿,她来此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 … 蜀中,成都。 法正的骤然病倒,使得刘备与吴夫人的这喜宴不欢而散,满院零落着残羹冷炙和被践踏、满是脚印的花瓣。 刘备已经先到了… 诸葛亮赶到时,看到这原本还是欢庆至极,如今却是杳无人迹的院子,忽然有些盛筵难再的惆怅。 是啊…倘若法正有个什么闪失,不止是他诸葛亮将担负起更重的担子,蜀中少了谋主… 怕是就连主公刘备也将会痛惜好一阵子,乃至于以后…都不会再有分毫的笑容了。 “唉…” 一声幽幽的叹息。 就在这叹息间,诸葛亮看到那斜倒在地上的大瓮… 他的眼眸凝起,心中沉吟道:『怎么会用这么大的瓮?孝直…又怎么会喝这么多的酒?』 … 左将军府,洞房之中。 刘备已经匆匆离去,这里只剩下吴夫人,她还没有脱去礼服,焦灼的望着外面。 她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她的夫君在听到法正晕倒的消息后,就连这洞房花烛圆房的“过程中”都能够迅速的抽离,然后疯了一般的往外跑。 她更无法理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男人…能让另一个男人如此疯狂。 “踏踏…” 突然有脚步声传来,吴夫人以为是刘备归来,连忙抬头…却发现是吴懿… 他有些惊讶,“大兄怎么会在这儿?” “左将军去法正那儿了?”吴懿没有回答妹妹,而是反问。 吴夫人颔首,“是啊,出事儿后,直接就去了…” 平素里颇为端庄的她,也不知道是又为人妇,还是洞房花烛时遭遇这般事儿,吴夫人显得有些紧张与拘束。 “咳咳…”吴懿轻咳一声,然后压低声音说,“法正病倒了,那于你、我便是少了一个威胁呀!这是好事儿…” 啊… 吴夫人没想到吴懿会这样讲,她连忙开口,“兄长…” 可,也仅仅是这两个字后,吴懿就再度轻咳一声,“咳…” 然后他迅速的收敛起了那到嘴边的话,语重心长的祝福道:“妹啊,你不用知道这么多,你只需要知晓,哥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咱们家族好…好了,事不宜迟,我也得去看看那法孝直了…” 说着话,吴懿转身就要走,可刚刚迈出一步,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补充道,“妹,嘱咐你一句,那刘禅是别人生的孩子,不会与你一心的…你千万要记住这点,好自为之啊…” 说罢,吴懿已经迈开步子踏步走远。 倒是吴夫人… 听到兄长这么一番“云里雾里”的话,她更紧张了,乃至于…有那么一个刹那,她生出这样一种感觉。 她感觉她整个人像是突然被什么给吸附住了,然后一步步的拽入一道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就在这时。 一道有些稚嫩的声音在门前响起,“你便是我爹给我新娶的娘吧?” 唔… 吴夫人一怔,她迅速的抬头,这才发现,眼前的是一个年轻的公子。 是刘禅! 要知道,今日与刘备拜堂成亲,哪怕是有蒲扇的遮挡,可吴夫人依旧注意到了这个刘备惟一亲生的风评不佳,样貌“虎头虎脑”的“儿子”… “阿…阿斗?” 吴夫人试着问道。 “娘竟认得我?”刘禅也是一惊。 说起来,自打从荆州回来后,他本有很多事儿要做,可偏偏,今儿个是父亲的大婚,按照规矩…他必须得出席。 于是,万般无奈,他只好回来了…然后索然无味的参加完了整个仪式。 他本是打算“偷”…啊不,左将军府是自己家,自己家的东西怎么能是偷呢? 刘禅本是打算顺一些可口的菜肴,也嘉奖下他新组成的团队… 事实上,法正突然的晕厥,也使得刘禅成功的顺到了不少菜肴,正提着硕大的包袱,准备溜走呢? 法正晕厥,跟他刘阿斗有毛关系? 不曾想,正好路过此处时,见到了与父亲拜堂成亲的那个女人,是吴夫人…刘禅记得,父亲刘备特地嘱咐他要喊娘。 倒是此刻,看着这位“弱不禁风”的娘目光呆滞,像是局促不安,又像是因为什么而惶恐担忧。 刘禅终究是有善心的孩子。 他连忙打开那装满食物的包裹,将一个荷叶包摆在吴夫人的面前,“娘只顾着仪式,还没吃东西吧?尝尝这个,这是我从厨房拿的。” 荷叶包被刘禅打开,里卖弄是一只鸡和几块点心。 似乎,是刘禅担心这个新的娘吃不饱,于是又从包裹中掏出一个荷叶包,也摆了出来。 做完这些,刘禅笑吟吟的一拱手,“娘,那你先吃着,我还要忙,就先走了…” 这话脱口,刘禅飞一般的跑了出去。 反观吴夫人,第一次与刘禅接触,她有一种感觉,好想这个阿斗,也不是众人议论中的那般不堪,至少,他很有爱心…也细心。 吴夫人取了一块鸡肉咬了一口,她着实饿了… 这一口鸡肉下肚,别说,胃里还真是暖暖的。 冷月如霜… 这边厢,吴夫人从“新儿子”刘禅的身上体会到了第一抹温暖。 那边厢,夜色中左将军府,传来刘备声嘶力竭的大声呼啸,“孝直,孝直…你醒醒,你醒醒啊——” 文臣武将,许多人都围在刘备的身旁。 他们露出悲戚状,但多是装的… 法正“睚眦必报”…他与蜀中官员的关系并不好。 但,哪怕是装的,此刻的左将军府…仿佛也彻底被悲音笼罩! … …(本章完) 第五五零章 孙鲁育:他是家人,你也是家人哪! 法正静静地躺在那里,不时的咳嗽,刘备最先发现,这咳声中带着血丝。 他的泪水已经遏制不住的流下。 “孝直,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 天色阴沉,房外一片漆黑如墨,昏暗的烛火映着刘备虚弱的脸庞。 孙乾、糜竺、简雍也守在法正的床边,小心翼翼的为法正擦拭那嘴边的“血迹”,不少医者还在商量,可似乎…对法正这急转直下的病情,他们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门外时不时的响起焦急而杂乱的脚步声,是一个个听闻“噩耗”前来过问的官员。 “嘎吱”一声,房门推开,诸葛亮走入其中,他刻意的将脚步放轻,似乎…是生怕自己打扰到晕厥不醒的法孝直。 可看到法正那煞白如纸的面容,诸葛亮的脸上也不由得多出了许多愁容,他还是忍不住问刘备,“主公,孝直如何?” “还是那病…”刘备的声音中满怀担忧之色,他转过头,一边看着法正,一边说,“孝直时不时就会胸闷、气短、心口疼痛…我本已遍寻名医,但始终苦无对策…不曾想,这次因为宴席中,孝直贪杯…多饮了几樽,就…就成了这般模样…” 刘备说着话,诸葛亮的食指伸到法正的鼻息间探了探,果然…气息微弱。 也难怪刘备会露出如此忧色。 诸葛亮直接去问那些医者:“可有什么方法治孝直?” 这…一干医者彼此互视,最终还是颇为坦诚的摇了摇头,“饮酒伤身,若是…只解酒养身的话那倒是简单,可军师的症状俨然…不止于此…” 言外之意,他们怕是医不好,救不了。 这… 诸葛亮的神色更添凝重,他“唉”的一声叹出口气,他叹息道:“这,不是办法呀!” 就在这时…站在诸葛亮身后的杨仪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的眼眸睁开,连忙上前,小声道:“主公,诸葛军师…昔日仪赴荆州之时,曾询问过法正这奇怪病症的解法,那时,关四公子信誓旦旦的保证,这事儿交给他…如今,荆南长沙郡的神医张仲景又在关四公子麾下,是不是可以…” 杨仪这是…旧事重提! 而不等杨仪把话说完。 刘备宛若在寂暗的黑夜中抓住了一丝光明,他惊呼:“若非威公之言,我险些忘了还有云长的这个麒麟儿,还有那长沙郡的神医张仲景…” 刘备这辈子经历过的事儿很多,他也从不是个怕事儿的人,他惟独怕的是没有希望… 对于法正,只要有哪怕零星的微光,他也会全力以赴去牢牢握紧。 “主公,这时候,不妨派人去趟荆州…”诸葛亮提议道。 “去!去!”一时间,刘备激动的不能自已,他像是突然间精神为之一振,命令更是雷厉风行:“威公,你往返巴蜀与荆州多日,熟悉此间路途,这件事儿还是你去…但务必要快,六百里加急可好?” 这… 杨仪一怔。 六百里加急不是闹着玩的! 那是一种人在前面飞,魂儿在后面追的状态,但…气氛烘托到这儿了,他自然不可能拒绝,当下只能硬着头皮拱手,“仪,必不辱使命!” 刘备一如既往的急不可耐,“你现在就出发,多备马匹,若能救法孝直,这一次…便记你一番头功——” 说话间,刘备双手都搭在杨仪的肩膀上,连带着还晃了晃。 顿时,杨仪只觉得他的身子骨…仿佛正在承受着千斤重担。 就在这时… 门外突然传出响动,像是争执的声音。 杨仪还纳闷,谁这么不开眼,会在这种关头,在这左将军府如此喧嚣? 刘备、诸葛亮、糜竺、简雍、孙乾也同时抬头。 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原来是尚书李严与刘备的大舅哥、中护军吴懿的争执。 只听得吴懿张口:“李尚书啊李尚书,这种时候,主公正直忧虑、痛苦难当,这种事儿,你怎么能…怎么能…” 很显然,吴懿是在拦截…你在阻止李严前来禀报什么。 而李严则是不管不顾,他的声音抬高,语气冷冽且凝重,“法孝直要紧,可国家大事就不要紧了?事有轻重缓急,一些事儿该说的必须要说到,否则,日后若是出了乱子,你担得起这责任么?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李尚书…你…”吴懿还在阻拦,但挡不住李严继续向前。 两人已经走到了门前。 刘备与诸葛亮互视一眼,刘备起身,走向门外… 李严还在咄咄逼人,“主公不能因为一个法孝直,其它什么事儿都不管不顾了…何况,这事儿,这事儿还关乎到…关乎到…” “嘘——” 就在李严的话吟出之际,房门推开,刘备缓缓走出,他朝李严比出一个“嘘声”的手势,然后轻手轻脚的关上门,期间又忍不住深深凝视向床榻上躺着的法正。 呼… 深深的呼出口气,刘备才转身朝向李严,“李尚书?什么事儿这般急?” “是…是…”见到刘备,李严似乎一下子怯懦了起来,他欲言又止… “唉…”最终,他叹出口气,然后道:“是公子…是主公的公子刘禅公子啊,若非是他,属下…属下如何会在这时候来禀报主公呢?” 说到这儿,李严的语气加重,他挣命一般的使力,满脸通红。 他的话也如同开闸的洪水一样倾泻而出,大吼道:“主公啊…你若再不管管刘禅公子,怕是…怕是整个成都都要动乱了!” 李严一把抓住刘备的手,“主公啊,你还被蒙在鼓里吧,短短几天内,阿斗公子宰杀了千余耕牛,还…还霸占田亩,强行让农人做他的佃农!做他的苦工!唉…这成都城就快要因为他天怒人怨…天怒人怨了!万一…兴起哗变?那…那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这… 刘备没想到,李严如此急迫的赶来,竟是因为阿斗。 说起来,因为阿斗遇刺时…那护体“软甲”的事儿,故而,他宰杀耕牛…这事儿刘备是知晓的,也是知道其用意的。 可霸占田亩,强行让农人做他的佃农!做他的苦工…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几乎与此同时… 房内的诸葛亮与杨仪、简雍、孙乾、糜芳也俱是一怔,特别是诸葛亮。 李严的话,让他的眉头下意识的凝起。 他不由得喃喃: 『阿斗怎么会…怎么会霸占田亩?怎么会强逼农人?这…不对吧?是不是哪里忽略了什么?』 心下这么想,诸葛亮的神情变得有些悲痛,他缓慢低沉…像是自言自语的轻声说。 “乱了,都乱了——” … … “成功了——” 月入眉梢,同样的一个晚上,同样的一片月色… 江东第一个官医署中,张仲景匆匆起身,他只着中医,迅速的打开门,面对门外的弟子,他再度重复着询问道:“确定?那药有效么?” 药…自然便是关麟提出的那“血府逐瘀汤”,效果嘛…据方才弟子的禀报,可以用“立竿见影”来形容。 这并不奇怪… 往往世俗的观念里,觉得中药见效慢,这根本就是最大的误解,中药见效慢是因为没有“对症”,或者医者平庸,真正对症下药,往往能做到“药到病除”… 更何况,这“血府逐瘀汤”乃是病患第一次服用,体内远没有诸如此类的“抗药性”,所以药效更进一步。 “师傅…共计五名病患服用此血府逐瘀汤…其中三名症状全解,一名解了大半,就连那晕厥不醒的病患…竟也神奇般的在今夜睁开了眼睛,尽管还是很虚弱,但无疑…这药对症了!” 听到这儿,张仲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他不由得双手握拳,“太好了,太好了…如此一来,血瘀症状…就不再是无药可医,无药可解的了!” 诚如张仲景编纂的《伤寒杂病论》中,反复尝试、收集的三百七十五种的药方,每一次…张仲景得到可靠药方后,都会兴奋不已。 别看这是一个小小的药方,但…一旦确保其药效,能作用于病患,或许就能挽救成千上万条性命。 “快,前面领路,让我去诊视下这些病患…” 张仲景连忙回房披上外衫,激动之余,他脱口接着问:“云旗公子呢?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这…随着张仲景的话,这弟子不由得抬起头望了眼漆黑如墨的天穹。 张仲景这才回过神儿来,天已黑,云旗公子怕是已经睡下,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也罢…明日再告诉他…”张仲景长袖一摆,“前面领路,先看病患吧…” 的确… 诚如张仲景所想,这时候,他的确不该去见关麟,因为…关麟所在的书房中,不止他一个… 还有一个一丝不挂的女子。 没错! ——孙鲁育! 此刻的她,就这么赤果果的站在关麟的面前。 … 在汉末、三国这片战场上…有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却也有让人难以忘却的儿女情长。 比如…貂蝉、大乔、小乔; 比如杜夫人、邹夫人; 又比如那因为皮肤白皙,被刘备比作“玉美人”,刘禅生母的甘夫人。 当然,关麟没有见过甘夫人,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白皙的肌肤才能比肩“白玉”。 但无疑…此刻,当孙鲁育的衣袍落地,映入关麟眼帘的是像“深夜中的月光”般白皙的肌肤,那种白…更像是没有一丝杂质,细腻得仿佛可以看到微微透出的血管… 那份光泽就仿佛是从内部透出的,就像玉石般的光润。 更仿佛,每一次轻轻的触摸,都能感觉到那如丝般滑嫩的触感,仿佛一阵微风吹过湖面,带起层层涟漪。 让人不由得遐想连篇,想入非非。 很难想象,一个紫胡子碧绿眼睛的父亲,如何能生的这样一个绝色倾城的女儿… 又让人不禁感慨,孙鲁育…她的母亲步练师又是何等的倾国绝色,基因强大! 当然… 关麟也只是惊诧了一瞬间,就知晓了孙鲁育来此的目的… ——『想来,还是为他爹吧?』 心念于此,面对着牙齿紧咬嘴唇,浑身仿佛都在颤抖的孙鲁育,关麟踏步走到他的面前,他伸出手的瞬间,孙鲁育还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却见得关麟并不是要触碰她的肌肤,而是将地上的披风捡起,重新披在了她的身上。 “是你娘让你来的?还是吴国太…让我想想,也有可能是你姨母孙尚香,或者是你姐姐孙鲁班?…也可能是她们一起来的?是么?” 仿佛是因为…被关麟全说中了,孙鲁育的腿一下子瘫软,竟是瘫坐在地上。 关麟不紧不慢的将她扶起,“其实你不用这样,我之前答应过你,我不会杀孙权,但…你也知道,如今的局面,真正想要置你父亲于死地的不是我…是那些与你父亲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旧部…” “我…我知道…”孙鲁育咬着牙轻吟道:“可…可…我去过了,他们…他们不会饶过父亲,我只能求你…求你救救他!哪怕…让他活着…” 面对孙鲁育如此诚恳的请求… 看着她那披风掩盖下呼之欲出的身体,“唉…”关麟无奈的叹出口气,“你必定是知道的,你父亲与许多条人命有牵连,如今调查的是孙绍、是周循、是黄柄,是甘宁、是凌统、是陆逊…若真的查出些什么?便是我也没有权利让他活着…” 再一次被关麟拒绝。 孙鲁育仿佛早有预料,“啪嗒”一声她就跪倒,因为只有披风,她没有穿任何裙袍,故而是膝盖重重的触碰在那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清澈的脆响… 可她尤自跪着…一步一步的靠近关麟,然后用手就要去解关麟的胯裤,似乎…她努力的想去抓住什么。 她的眼神涣散、迷离,仿佛又回到了…她来这书房之前,与母亲步练师,与与姨母孙尚香,与姐姐孙鲁班在那一间小房子里议论的情形。 还不止这些… 她这癫狂的行为下…她的眼芒还在追溯向更前,那是这几日…坊间街头巷尾、茶闲饭余…议论纷纷的景象。 所有人都在议论… ——所有人! “哎呦,听说了么…有人诬陷…说是昔日的小霸王孙伯符,说那东吴第一勇武的太史慈将军,说是大都督周公瑾,说是苦肉计大退曹操立下大功的黄盖黄老将军…他们的死竟都是吴侯,啊呸…哪里还有什么吴侯,应该是…他们的死竟都是那孙权暗中授意…让那些大族去做的…话说回来,怎么这谣言…也太没谱了吧?” “什么诬陷?谣言?哈哈…这分明就是事实,如今,东吴的顾、陆、张三大家族,会稽的虞、魏、孔、谢四大家族都证实了,此事的确就是那孙权暗中授意,他们不得以才如此做的…这还能有假?只是…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孙权看起来宽厚仁慈,但暗地里能做出此等残害兄长,屠戮忠良的事儿…天怒人怨,简直是天怒人怨…怪不得因果报应…东吴当亡啊!” “是啊,听闻…这次那关四公子授意‘鸿雁’与东吴旧部调查此事,就是要将这事儿的真相查个水落石出…四公子还是仁义啊,不冤枉一个好人,却也不能放走一个坏人!” “仁义?哈哈哈…你想多了,咱们这位四公子嫉恶如仇,他既派遣‘鸿雁’,那这证据…怕是很快就要昭然于众,孙权…也将成为过街老鼠咯!” 就在人群中议论纷纷之际… 一道声音突然吟出,打破了此间的静谧,“那你们说,若是当真坐实了这孙权的恶行?那关四公子会杀他?还是留他一命?” 这个… 一时间,众人均是一怔,过了半晌…方才有人回道:“自然是杀之啊?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留之何用?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哈哈,我可听闻孙权把两个宝贝女儿献给那关四公子为填房婢女,或许…这会成为孙权最后的救命稻草,我的意思是…除非孙权这两个女儿中有人能怀上关麟的子嗣,如果这样…那普天之下,哪有人会斩杀自己儿子的外公呢?” 别说… 这话脱口,众皆哑然,然后是连连的颔首… 像是所有人都颇为认同,乃至于…颔首之余,大呼一声。 “有道理——” 恰恰… 这一番话被孙府的仆人听到,一字不差的讲述给了步练师… 如此事关孙权的安危,步练师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就招来孙尚香、孙鲁育、孙鲁班…目的无外乎是找出救孙权的方法。 其实,她还派人去请吴国太,但…因为这件事儿关乎孙策之死,且各种证据都指向孙权,吴国太也想要搞清楚…到底孙策的死与孙权有没有干系。 也是基于此,吴国太并没有来。 之后,便是孙鲁育方才的那段在小屋子里的回忆。 那时…是姨母孙尚香当先开口:“自打那关麟组建起调查团…去调查大兄与诸忠勇之士陨亡的真相,从那时起,坊间就议论纷纷…且越说越是详实…如若照这个态势发展下去,怕是二哥必定众叛亲离,必定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那时候…他…他便死定了。” 话说到这儿… 孙鲁育、孙鲁班的脸色都不好看,步练师的神色最是痛楚,她紧咬着牙关,眼神却是与孙尚香对视。 然后,两人像是做出了某个决定,俱是朝向孙鲁育,然后“啪嗒”一声…她俩纷纷向孙鲁育跪下了。 就这样,一个母亲,一个姨娘…跪在了她孙鲁育的面前,孙鲁班惶恐之余,也跟着母亲、姨娘一般…跪在了地上。 孙鲁育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时,已经伸手去拉孙尚香与步练师,只是,任凭她如何用力,孙尚香与步练师跪的笔直,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 孙鲁育只能也朝着她们跪下… “娘…姨娘,你们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不能与女儿说的么?” 孙鲁育急了,眼泪“嘀嗒、嘀嗒”的就往外涌… 步练师心疼的看着女儿,却是艰难的说,“小虎…现在能救你爹的唯独你一人了…” 是啊… 坊间的流言蜚语或许有些粗鄙,但…其中有一些话…可谓是——话糙理不糙! 比如那一条『普天之下,哪有人会斩杀自己儿子的外公呢?』 俨然,这已经成为了步练师与孙尚香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种时候! 死马也要当做活马医啊! 也正是因为这样,步练师与孙尚香才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孙鲁育身上,希望…希望她能怀上关麟的孩子,只有这样,或许…孙权才能幸免于难。 “姨娘…娘…我…” 在听到母亲与姨娘的话后,孙鲁育一时间踟蹰了,不是说她不想… 事实上,她本已是关麟的填房丫鬟,两人之间已经有过肌肤之亲。 可…现在她要做的事儿,就不是纯粹的肌肤之亲了,而是对这层关系的背叛与利用! 孙鲁育是个心善的人,无论如何,她…她不想利用关麟,也不想胁迫关麟。 于是…她便褪去所有的衣衫,只穿着披风来到了这书房,那剥去皮的橘子仿似就是她最真实的写照… 她一边做着疯狂的,几乎要压倒关麟的举动… 一边却沮丧的说… “能不能,那些往事…不查下去了?”孙鲁育咬着牙,用下位者对上位者时那种恳求似的口吻…再一次哀求关麟。 只是,她说话时,已经不再去抓关麟… 像是放弃了,又像是她一开始起就不想这么做。 “我想,这不是你一个弱女子能够决定的,也不是你某些行为能够替他赎罪的…”关麟的话斩钉截铁,“至于你的问题,我的回答只有两个字——不能!孙权的命不取决于我,而是取决于他的那些故吏!” “我与娘、姐姐、姨母也笃定…云旗公子不能…”孙鲁育的话有些沮丧,她像是做了再三的决定,才抿着唇张口,“所以…娘与姨母想要让我勾引你,像是方才那样勾引你…然后怀上你的子嗣,用这子嗣去威胁你?” 唔… 孙鲁育的话出乎关麟意料。 倒不是意外这个行为,事实上…关乎孙权的性命,这种送女儿…连带送娃的事儿,无论是孙尚香还是步练师…是能逼迫女儿做出来的。 只是…关麟意外,孙鲁育竟直接挑明,把这件事儿点破了… 关麟后退了一步,退到孙鲁育无法再抱住他大腿的位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你是在做对你而言正确的事儿,我也是在做于我而言正确的事儿,我…我如此身份,不该…也不想逼迫你…” “可你娘与你姨母说的对,这…或许是你们唯一能胁迫我的机会。”关麟好奇的问,他太想知道孙鲁育的心路历程了… 可孙鲁育却只是摇头…她像是意料之中沮丧,她缓缓的站起身来,再度披好衣衫,她抿着唇…最后用如湖水般淡漠的语气说道:“爹…是我的家人,可你…也是我的家人哪!” 说到这儿… 孙鲁育转过身,已经快步退出了书房…也直到这时,她眼角那不争气的泪水方才流下。 她来此是为了不让母亲与姨娘失望… 她离开,是为了不想让关麟失望! 今夜的她…注定会心情沉重且复杂。 呼—— 凉风吹拂,让孙鲁育觉得有些冷,她下意识的紧了紧披风,可风还是钻入了肌肤,让她的小腹一阵寒意。 她连忙又护住自己的小腹… 她微微低头,也望向自己的小腹,也就是这么一看,她恍然想起了什么… 然后在心头自言自语。 ——『自打与云旗公子那一次后,便…便没有再来了吧?』 ——『会不会…我已经…已经…』 想到这儿,她剧烈的摇了摇头,努力的让自己不往这边去想… 不论如何…她…她不会用这种方法去胁迫关麟。 因为…从那一夜起,从她们有过肌肤之亲起… 她…她真的将关麟视为亲人了,视为…生命值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 …(本章完) 第五五一章 断了的弦?要怎么连? 晨曦微明,前东吴世子孙登,如今正在府邸中抚琴。 琴声激越铿锵,似含有无尽悲愤郁结之意。 孙尚香与步练师立在屋中,其实她俩已经来许久了,来此的目的自还是一个——救孙权! 在她们看来,鲁肃与孙登是最坚决拥护关麟的,也在助关麟攻陷江东的过程中立下过赫赫功勋…乃至于封赏嘉奖,甚至保留官爵的。 血浓于水,孙尚香与步练师不可能只寄希望于孙鲁育这边,她们同样把希望寄托在孙权的长子孙登这里。 只是…自打她们提出想让孙登联合东吴的旧臣…联名上书救孙权时,孙登就没有回答…而是开始了抚琴。 琴声一如既往的激越铿锵,如同金戈铁马在战场上交锋,充满了壮烈与激情。 又如狂风暴雨中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撞击着听者的心灵。 孙登的眉宇间却是透漏出深深的忧郁,双眼紧闭,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琴声随着他情感的波动而起伏,每一个音符都凝聚了他的心血与情绪,仿佛灵魂的呐喊,仿佛是他对命运的抗争。 薄薄的晨曦…透过窗棂,洒在孙登的身上,形成一层朦胧的光晕。 使他看起来如同一位悲情的诗人,用自己的琴声诉说着世间的悲欢离合。 突的,“嘣”的一声,琴声戛然而止,孙登的手缓缓放下。 他的眼眸却抬起,淡雅、平静的朝向步练师与孙尚香… 他依旧没有说话,可仿佛…这“断了的弦”就如同将他的答案完完全全的讲述。 “子高…” 孙尚香听到弦断,连忙接上她之前的话…她还想继续劝孙登…救救他的父亲,也救救孙尚香的兄长。 只是…步练师像是最为明哲的那个,她抿着唇,轻轻的拉扯了下孙尚香的衣袖,然后说:“算了…走吧…” 留下这最后的一句话,步练师像是难掩心中的悲伤,她抹着泪水,转身退出了此间… 孙尚香一脸疑惑,他抬起头看了看淡漠的孙登,又转过身望回徐徐走远的步练师,“唉…哎呀…”她叹出口气,也追了出去。 也就在步练师与孙尚香离去之际… 帷幕之后,鲁肃缓缓走了出来,他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深吸一口气,朝着孙登道:“那弦?你是故意拨断的么?” “是…”孙登没有否认,只是轻声喃喃:“云旗公子赠给我两句话,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他说的对,孝当存续于心头,不能超乎正义与道德,断了的弦,还是…还是不要再连!” 说最后那四个字时,孙登的情绪像是积攒到一定的程度,他的眼眶中也不由得涌出泪痕,泪水夺框… 是啊? 自打他以“世子”身份入荆州为质起,自打父亲孙权下决定,不顾他的生死,偷袭荆州起。 这琴弦就已经断了… 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 是父亲负他…不是他负父亲啊! “唉…” 鲁肃听着孙登的话,他不由得深深的、惆怅的、也心情复杂的叹出口气。 其实,何止是孙权、孙登父子的琴弦折断。 他鲁肃与孙权,这份他曾经以为“君不负臣、臣不负君”的情义…也在那“背刺行动”的伊始…琴弦就全断了! 是啊,为了局势,为了荆州…孙权完全可以毫不顾惜他鲁肃的身家性命,那么…这些年,他鲁肃究竟为了什么? 为了那纸糊一般的情谊么? 鲁肃不由得心头喃喃: ——『回不去了…回…回不去了!』 这边,鲁肃与孙登还在演绎“断了的弦”… 那边,走出孙登的房间,孙尚香快步跑到步练师身旁,她连忙问:“子高就没有拒绝,怎么反倒是你先离去了呢?” 面对孙尚香的质问。 步练师咬住嘴唇的牙齿更紧绷了,她艰难的说,“他…他明明已经拒绝了!” “可他没有发一言哪…”孙尚香还是一脸茫然。 “我别无所长,唯擅识曲…曲通心境,我便识他心意,他弹奏的曲目是‘虞舜’的孝感动天,是‘周郯’的鹿乳奉亲,是孔子弟子‘仲由’的百里负米,是‘郭巨’的埋儿奉母,是‘董永’的卖身葬父…” 随着步练师的话,孙尚香连连眨巴着眼瞳,她不由得张口询问:“大汉以孝治天下,子高如此弹奏…这不挺对的么?” 孙尚香以为很笃定的事儿,换回的却是步练师连连的摇头,“登儿要表达的再明白不过,大汉是以孝治天下不假,但所谓的孝…只能看心中有没有孝,若是考究行为的话,贫困者、寒门子弟、食不果腹的人、罪大恶极…即将问斩伏诛的罪犯,他们都没有孝子了!” 依旧是那一句… ——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 俨然,步练师要表达的意思与关麟告诫孙登的这一言不谋而合。 这无关乎思想的觉悟,而是…时局使然,步练师完全读懂了孙登的心意。 当然… 哪怕是在后世… 世人也多只知道百善孝为先这一句,却不知晓这句话后面的诠释。 孝顺…只能放在心中,是没有办法用物质与行为衡量的,论心,不论迹…就是说…心里怀揣着这份孝心就足够了,不能用物质与行为去衡量… 且这份孝心…永远不能超越人们心中秉持的正义与道德! 而当步练师把这一番话吟出,孙尚香只是用摇头来回应,“这或许只是你自己的瞎想,或许…或许…子高并没有这个意思…” 面对孙尚香又一次的质问。 步练师轻柔的脚步停住了,她转过身,郑重的告诉孙尚香,“他弹奏的是孝感动天的故事,可最终…这所有的故事都因为他拨断的弦…无疾而终…登儿…登儿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是我的养子,我不想再去逼他…他这边怕是指望不上了,现在…我们唯一的希望唯有…唯有小虎那边了!” 诚如步练师提及的,的确…似乎她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只有孙鲁育了。 但…此刻的孙鲁育却已经把自己关在一个封闭的小屋子里,她在无助的,迷茫的,痛楚的,不断的哭泣—— … … 江东,建邺城,宫殿之中。 “啥?法正法孝直就快‘嘎’了?” 关麟看着信笺,看着眼前的杨仪,不由得皱着眉…他惊呼出声。 没错…距离关麟将“血府逐瘀汤”、“速效救心丸”、“六味地黄丸”、“玉屏风口服液”的方子交给张仲景、貂蝉、大乔后… 也是张仲景将“血府逐瘀汤”那斐然的成效告诉关麟后的第三天,杨仪就赶来了,他是六百里加急…一路上跑死了四匹马,坐了三回船,这才三天跨越了千山万水,急行千里赶到。 而他带来的消息…只有一个,用关麟的说法,那就是法正要凉了,要嘎了。 这就有点儿尴尬了! 关麟真想扇自己一耳光,后来想想,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墨菲定律”,伱越担心什么…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就会无限的拔高。 “那么…法正军师现在的情况如何?” “呼吸微弱,脉象不稳…双手始终捂着胸口,还有左臂、颈部、下颚以及背部…可以感受出来,孝直哪怕是晕厥的,可这些地方让他极其痛苦…时而迷离中醒来,也会提及…这些地方压迫、绞痛、闷热…总而言之,就是…就是痛不欲生。” 杨仪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法正的病情。 但总归,把对应的症状全说出来一准儿没错。 而这些话传出,再加上诸葛亮亲笔撰写的书信,上面的内容,无外乎是问关麟…有没有找到治疗这种病症的方法,是否可以派张仲景前去医治。 这… 看到这儿,关麟不由得凝起了眉毛。 胸口,还有左臂、颈部、下颚以及背部的疼痛; 以及压迫、绞痛、闷热… 乖乖的…关麟还以为法正是淤血不通导致的冠心病,现在看来…简直是已经是发展为心梗了! 与冠心病的淤血堵塞、不通不同,心梗的发病机制是由于冠状动脉硬化,引起动脉血流突然中断,从而引起相应的心肌缺血,严重者导致心肌坏死…就是猝死。 要知道,在后世,电视剧《三国演义》中关羽的扮演者陆树铭老师便是突发心梗去世。 遗憾、惋惜… 这也让关麟对这“心梗”印象深刻。 再加上,秋冬二季又是心梗的多发季…法正还喝了那么多酒,这不是纯粹作死么? 这时候的关麟,还没有怀疑到…法正酗酒这件事儿的不合常理之处。 他一门心思都扑在法正的安危上。 法正若嘎了,那诸葛亮就累死了,保不齐…他关麟也得累死—— 呼… 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关麟连忙传唤张仲景、貂蝉、大乔… 血府逐瘀汤既已经见到成效,且有病患通过服用这汤,让淤血化开…病症迎刃而解,那么…事不宜迟。 张仲景听到法正的病况,顿时也紧张了起来,“云旗公子,治病救人讲究的是对症下药,虽这‘血府逐瘀汤’见到过成效,但任何病况都是因人而异,需得经过望闻问切…诊断一番,方才能下药…” 张仲景的意思关麟懂… 治病救人不是儿戏,不是一个药方就无敌了,还是得先对病理辩证一番,然后用药。 但…问题来了。 张仲景的年龄可不小了,若是让他赴巴蜀舟车劳顿,且不说速度很慢,单单一路上…张仲景这身子骨能不能抗住也是个问题… 再加上,法正那边又迫在眉睫… 最好不用马车,用骑马的方式,最好也是百里加急…赶往巴蜀。 那么…这医者的人选,就是重中之重的问题了。 “治病救人乃医者天职,但仲景神医年事已高,身体也远比不上年轻时那般健硕,此行巴蜀,山高水远…舟车劳顿,我意…仲景神医就别去了,派个弟子去…六百里加急赶过去,解法孝直这燃眉之急…” 派弟子,这是最稳妥的做法! 至于张仲景的三位男弟子中,无论是王叔和、韦汛、还是杜度…都是在古籍中记载过的,这个时代首屈一指的医者,他们的医术,关麟信得过。 唯独可惜… 这几日,他们三个都颇为忙碌,这血府逐瘀汤与血瘀的症状…张仲景还没顾上传授给他们,怕是要耽搁一些时间在传道授业上。 可…法正?他的身子骨扛得住么? 就在关麟一筹莫展之际。 “我去…” 谁也没想到,竟是貂蝉主动请缨。 “我会骑马,骑术也请放心,不会落在最后…”貂蝉郑重其事的说,“再加上近几日,除了炼制那‘速效救心丸’外,我也一直在与师傅学习这化解淤血之法…在医术上,虽依旧比不上师傅…但,料想足以解那蜀中的燃眉之急,所以,让我去…我是最适合的人选。” 从貂蝉开口起,关麟就愣住了… 他从没想到过,主动担下这份任务的不是别人,乃是貂蝉。 至于…骑术,关麟不知道貂蝉会骑马,但想来,先是作为吕布的女人,后又与张仲景一道颠簸多年,会骑马也并不奇怪… 最重要的是,现如今的情况,也只能让她去了。 “那事不宜迟…” 关麟连忙张口,可目光转到杨仪时,突然想到了什么:“杨先生?可需要歇息半日…” 是啊,杨仪六百里加急赶来,不作停歇…即刻返回,他精神能抗住,身子骨怕是也扛不住。 倒是杨仪说道:“半日就不用了…一个半时辰,让我小憩片刻,也让这位姑娘收拾下行囊,咱们就出发…” “好…”貂蝉颔首。 关麟则是道:“我让诸葛瑾、诸葛恪父子与你们一道,沿途也有个照应…” 原本诸葛瑾与诸葛恪也是要赴巴蜀…去与诸葛亮、黄月英见上一面的,正好趁此机会…一道去! 至于关麟… 既然他们此行去巴蜀,关麟还真有一些事儿…要交代给对应的人,告诉对应的人。 这一个半时辰对他而言,也颇为紧张。 “那么,都别待在这儿了,该休息便去休息,该准备则去准备,一个半时辰后,我送你们出城…” … … “公子的意思是把这一封红色火漆的信笺交给黄夫人?把黑色的交给三将军?把褐色的交给刘禅公子?把白色火漆的这一封交给子龙将军?是这样吧?” 诸葛恪小心翼翼的接过关麟递来的四封信笺。 他原本也正在准备,就在方才…文吏传来消息,让他与生父诸葛瑾一道护送貂蝉赴巴蜀救治法正。 当然,无论是诸葛恪还是诸葛瑾,他们如何不懂得关麟的心意。 这是关麟要创造机会,让他们与诸葛亮、黄月英见一面,解开那“过继”一事的心结… 诸葛恪本还在与生父诸葛瑾议论: ——『云旗公子总是事事都想的周到。』 却没曾想,就在这时…关麟赶到了这里…然后,就是将四封不同颜色火漆封住的信笺交给了他。 红色对应黄月英; 黑色对应张飞; 褐色对应刘禅; 白色对应赵云… 一时间,这四封信揣在诸葛恪的手中,他突然很好奇,当然…他最好奇的是,云旗公子交给“母亲”黄月英的这封信笺中的内容是什么? 终究是好奇心作祟,诸葛恪问关麟,“公子,我能问一下…这一封红色信笺的内容么?” 关麟似乎早有预料,“没什么,就是替你与你生父、继父、继母解开心结!” “心结?”诸葛恪惊呼出声… 关麟则是笑着拍了拍诸葛恪的肩膀,“解铃还须系铃人…琅琊诸葛氏,他诸葛孔明这一脉,哪怕失去你,也一定会有一个合适的传承人的…” 这… 关麟的话让诸葛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之后,诸葛恪便去准备了,关麟也离开了此间府邸… 就在刚刚出门之际,陆逊的儿子陆延等在这边,看到关麟,连忙上前拱手,“参见公子…” 关麟抬眼问道:“怎么?” “查出结果了…”陆延的话像是意味深长。 只经历了一个刹那,关麟的眼眸眯起,眼眸中一抹精芒夺萃,他轻声反问:“你是说,孙权残害兄长,杀戮忠良的事儿,已经证据确凿了么?” 在关麟那如鹰般锐利的眼瞳下,陆延重重的颔首点头。 连带着补上八个字: “证据确凿,其罪当诛!” … … 建邺城,朱家门楣。 自打朱治、朱然、朱桓、朱异这两对父子,这两对朱家的“掌舵人”殒命后,整个朱家便日益衰落。 如今,莫说是吴郡四大家族,便是吴郡十大家族、二十大家族,也早已没了这个姓氏。 朱治的另一个儿子,朱然的弟弟朱纪,如今正喝的大醉,坦胸露怀地坐在地上,脸上一道伤疤分外刺眼,这是…昔日,他与朱然一起抓捕甘宁时,被人暗地里一刀给划破了脸颊,好在…最后朱然死了,可他朱纪却活了下来,成为了如今朱家的“族长”… 那注定衰败的朱家门楣的族长。 遥想当年,朱家何等门庭若市,可现如今,却冷清至极…唯独落叶孤零零的飘散在门外,别样的凄楚与冷清。 似乎,江东变幻大王旗后,这里的气氛更加的萧索。 “酒,酒…” 朱纪不断的要酒,他已经喝了几大坛。 这时,周循与周峻闯入。 说起来…同为江东小一辈中的翘楚人物,他们是认识的,关系原本还不错。 看到周循与周峻,朱纪笑着举杯邀请道:“两位兄长,快来,快来…与我同饮,与我同罪…” 周峻本想叫醒这个醉了的人,周循却示意不用,他笑着坐在朱纪的身边。 朱纪东倒西歪的几乎靠在周循的身上,周循看着朱纪脸上的伤痕,不由得一阵唏嘘,昔日的朱家门楣何等显赫?荣耀? 可现在,却落得这般下场。 呼… 轻轻的呼出口气,朱纪低声笑着说,“可惜啊,朱家的门楣…倒是,我今日来,是想送贤弟一个前程。” “我朱家都已经败了,东吴都已经亡了?我还能有什么前程?” 周循将一卷册封的文书放入朱纪的怀中,“继承你父兄之爵,封西安乡侯…朱贤弟是要还是不要?” 这一句话,像是突然让朱纪的醉意全醒了。 他直勾勾的望着周循,嘴巴张开,却仿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建邺城,衙署之中,朱纪穿着冠服,呆坐着。 周循压制着笑意,环望着这堂中的诸人,这里…有在江东颇有威望的鲁肃、张昭,也有曾经的会稽四大家族、吴郡四大家族族长,更有那一干“弃暗投明”的文臣武将。 鸿雁中的孙绍坐在主审的位置,他与周循眼眸交汇,周循刻意的走近了朱纪,小声对他说,“朱贤弟,这可是你们朱家弃暗投明,重振门楣的好机会,你不展示诚意,我如何替你向云旗公子请功?” 朱纪眼睛红了,他也小声回应周循,“必…必须要招么?” 周循板起一张脸,“你若不招,那机会可就给这些大族了?如今的关头,谁都争着抢着在云旗公子面前立功,你可莫要不识抬举啊…” “可…”朱纪哀求道:“这些…这些父亲与叔父千万叮嘱过,不能说…不能说…” 周循淡笑着问:“可是,你父亲与你叔父都已经死了?你现在还要愚忠?” 朱纪被周循的话彻底击败了,他拿起了一封竹简,踉跄着走到正堂,周循则是悠然的在后屋坐下来… 不多时,堂上传来惊堂木扣下的声音。 与之同时,传来的是众人的怒喝: “也就是说,孙权暗中设伏杀孙伯符…孙权毒害太史慈,毒害周公瑾,毒害黄盖,这些…你们朱家都有参与咯?” “朱然是孙权的学堂挚友,因为有这层关系在,朱家替孙权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儿,也并不奇怪!” “原来…这些都是真的…真的…” “那吴侯,呸…是孙权那个狗贼…其罪当诛——” 伴随着这些议论… 也有截然不同的声音,比如阚泽的大声嘶吼:“朱纪?你血口喷人?你…你胡说八道!” 还有吕范的声音,“朱纪…想不到你堂堂朱家门楣,竟是做出了此等卖主求荣之事!” ——“肃静…” ——“朱纪,你接着说,细细的说,再有敢扰乱公堂者,军棍伺候!” … … (本章完) 第五五二章 是不寒而栗,是毛骨悚然! <\/b>很多坏事儿,是孙权做的不假; 但却是东吴这种大族间蟠根错节、势力磅礴的局势下,他不得不做的; 可具体的实施者,并不是孙权,正是朱家,乃至于附庸于朱家的几个“中流”家族… 吴之四姓,顾、陆、朱、张,从朱然成为孙权的伴读起,朱家就将全族的性命与孙权紧密相连,是孙权最可靠的爪牙! 可无疑,这也造成了…如今,从朱纪口中,一切一切的真相昭然。 “啊…啊…” 此刻,因为朱纪的供述,江东次一级的家族“杜”、“林”、“闫”、“许”、“王”五家的族长被抓来…然后棍棒之下,打的是遍体鳞伤。 终于,他们招认了,他们是奉孙权之命,在扬州毒害的太史慈,在巴丘毒害的周公瑾,在吴郡毒杀的黄盖… 事实上,黄盖本不用死,恰恰是因为他查获到一些有关“周瑜之死”的真相,且去吴郡调查走访,问到了这些家族… 故而,这些家族才禀报孙权,得到孙权的授意一,连同这位赤壁之战时“苦肉计”立下大功寻的功臣也一并毒害。 整个此间的审判,言之凿凿,人赃并获… 仿佛将周瑜、太史慈、黄盖之死的真相跃然眼前…让一些人心痛不已,却也是让诸如顾家的族长顾雍,张家的族长张温,虞家的族长虞翻,魏家的族长魏朗,孔家的族长孔愉,谢家的族长谢夷吾脑袋低垂,恨不得找个地缝藏进去。 他们虽没有直接动手…但孙权如此做,是因为他们! 这,就足以让他们无比惶恐、担忧… 生怕这件事儿最后牵连到他们。 好在,他们只是与孙权一道图谋,并没有染上这般血迹。 他们都是“老油条”了,明哲保身、假手他人的道理,他们如何不知道?不知晓?这种留有隐患,后患无穷的事儿,他们不会做。 不过,俨然…这衙署中,孙绍的审判,也没有刻意把罪行引到他们的身上。 终于… 在棍棒之下,在哀嚎之中,朱纪愈发的心力交瘁,他将文书捧上,魂不守舍的说,“他们都招了…招了…” 孙绍接过文书,他抬起头与远处的周循互视,然后把文书卷起来,慢悠悠地说:“残害忠良,谋杀兄长,此罪当诛…那么?参与此事的孙权的爪牙,又有几族。” “共有五族…” 朱纪颤巍巍的开口,他满是歉意的最后环望了眼,那几乎在棍棒刑罚之下,半条命都丢掉的“杜”、“林”、“闫”、“许”、“王”五家的族长! 他们曾经何等的亲密? …如今却…却… 倒是孙绍,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朱纪,先是“吧唧”了下嘴巴,像是仔细算了下,最后语气冷冽的说:“五族?不对…似乎,还少了一族!” 朱纪努力的想了想,带着哭腔说道:“没了吧?只有这五族参与了那…那些恶事儿…” 孙绍微笑着望着朱纪,“再想想…” 朱纪震惊的看着孙绍的笑容,然后猛地回头去望向周循:“难道…难道我朱家也算么?可…可周循大都督许诺于我…说只要我招了,那…那便…” “放肆…” 不等朱纪把话讲完,周循大声呵斥道:“本都督何曾向你许诺过什么?本都督又怎会向你这等丧尽天良、杀父之仇的宗族许诺什么?” 周循的话脱口,孙绍轻声补充道:“如此说来,孙权的爪牙,杜、林、闫、许、王…还有这个朱家,六族,六族就对上了!” 朱纪惊觉,惨呼:“周循,原来你是如此歹毒之人!你利用我供述出昔日的那些恶事,你利用我害了这些大族,也害了孙将军!你…你…” 不等朱纪把话说完,周循已经上前,一把捏住了他的脸,阻止他说下去。 “是啊,我是歹毒之人?可昔日,你们朱家奉孙权那狗贼之命在我父亲的饭食之中下毒之际,你又何曾不歹毒呢?你幕后之人,还有这些爪牙?又可曾想到我父亲立下的赤壁大功,可曾想到是谁保全了江东?可曾想到他是江东的英雄?” “可你…可你许诺给我…”朱纪还在痛苦的喃喃。 周循又靠近他一步,单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用细微的声音说:“少说几句话吧,若这样,我至少会留着你妻儿,也算是我给你的恩情吧。呵呵…罪恶的宗族伏诛,难道…正义不该是这个样子么?” 说罢,周循松了手… 朱纪浑身颤抖,他整个人宛若一个瘫软的皮球一般,整个瘫坐在地上。 他眼神迷离的望着周循,就好像再问—— 『周循…你…你一定要致我于死地么?』 其实朱纪想错了… 周循何止是要致他于死地,他更要致那罪魁祸首孙权那狗贼于死地! 这时,已经有衙役走了进来,孙绍挥了挥手,衙役已经将瘫软的朱纪拖走,也将那五个大族的族长托走… 周遭的一些文武,诸如凌统、甘宁、陆逊、孙皎、苏飞看的是一阵解气。 却也有鲁肃不自禁的摇头… 孙绍附在周循的耳边问道:“要直接下令杀了么?” 孙绍这话的意思是当众问斩… 周循冷笑:“让他们死在牢里吧!罪魁祸首…不是他们!” “那现在?”孙绍接着问… 周循却大声朝着这衙署中的众人道:“人证物证俱在,孙权罪无可恕!” 这一道声音,他隐忍了许久。 然而隐忍更久的是孙绍… 他豁然起身,大声吩咐:“诸公随我一道去拿下孙权——” … … 孙权愁闷地在花园中拄着拐踱步、他的双腿受了箭伤,但好在不是要害。 作为曾经这里的主人,自打他被幽禁在这一处行宫后,他便宛若被关入牢笼的金丝雀一般,有普通的饭食,有一处遮风挡雨之地,却永远失去了自由。 “唉…” 孙权抬起头望向那高耸的行宫大门,他太渴望出去了。 或许,只有当一个人彻底丧失自由的一刻,他方才能感受到,自由是多么的可贵? 是金钱、美女,是一切的一切都无法比拟的美好。 “踏…踏…” 像是心向往之,孙权不由得朝行宫大门处走去。 只是…守卫这里的兵士像是无比谨慎,看到孙权靠近,一人迅速的弯弓,“嗖”的一箭,对着孙权的脚边射过去。 箭插入孙权足边土地,箭羽颤抖,孙权惊呼一声,“你们…” 可回应他的是那守卫冷漠如水的表情,他下意识的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倒在地。 似乎是退出了“警戒”的位置,守卫这才收起了弓箭,一为首头目则是大声朝着孙权说道:“四公子有令,不允许阁下踏出这行宫半步!还请阁下莫要为难我等?否则下一箭,就不是射到阁下的脚边了!” 这般冷漠的话语让孙权的心头“咯噔”一响,他“唉”的一声叹出口气,然后羞惭惊慌的逃走了。 孙权不允许出这行宫。 但其他人,诸如孙权的家人是允许来探望他的,孙权回到屋里时,正看到步练师。 她身着一件荆钗素裙,自打…她被孙权纳为妾室后,就从未穿着的如此简朴。 像是如今的局势下,便是孙氏一族的家人、族人…也刻意的收敛了许多,不敢穿金戴银,更不敢招摇过市。 倒是步练师看到孙权,连忙端上一碗汤饼,一盘肉脯,她笑着说,“夫君,吃饭了…” 可以说,孙权吃到过太多饕餮的盛宴,也品尝过太多可口的菜肴,但仿佛此情此景下的…步练师的这一句“夫君,吃饭了”,还有她手中那远说不得珍贵的菜肴,更像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温馨与暖意… 孙权看着盘中的汤饼,抬手爱怜地抚摸着步练师的脸,满怀歉意的说道:“这才几日,怎么瘦了这么多?那关家四郎是亏待你们了么?还有这汤饼…如今的我,只能让你们吃到这些…这些…” 孙权的话语中满是自责。 步练师笑着说,“我最爱吃汤饼的,昔日与母亲逃难江东得遇夫君,那时…便是夫君赠予我汤饼的…夫君还问我的家门,得知我是孔门七十二贤之一步叔乘的后人,故而特地对我与娘颇为礼遇…” 听到这儿,孙权摇头,“那时…我哪里是礼遇?我是见你生的闭月羞花,倾国倾城…所以才那么讲,果然…最终我还是心愿得偿,纳你为妾…却不曾想,我孙权那般多的妾室,可大难临头唯独只剩下你一人…还在我身边。” 说着话,孙权搂住步练师,步练师也小鸟依人般的依偎在孙权的怀中,笑吟吟的说,“我就说嘛,夫君还是孙武的后人呢?怎会对我孔门的后人如此礼敬,原来…是这样…” 说到这儿,步练师再度捧起那汤饼、肉铺,“今日云旗公子特地给母亲那边送了许多肉脯,炖了大补的汤,汤好香,母亲吃不下那么多…我就给夫君也送来些。” 孙权忙问:“国太可还好?大虎小虎可还好?尚香呢?她又如何?没有做什么傻事吧?” “都好…都好…” 步练师没有讲述,这些时日,她们动用了一切的关系,想尽了各种办法去救孙权,也没有讲述坊间那证据确凿的“流言蜚语”下,他孙权的处境是多么的危险… 步练师不想让孙权担心,她抿着唇,喃喃的说,“就是…就是大家都念着你…念着你…” “都好…那便好。”孙权一边说着话,一边端起碗尝了一口汤。 步练师压抑着心头的痛处与担忧,做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问道:“夫君,好喝么?” “好喝,好喝…你还能送进来汤饼与肉脯,看来…我虽败了,可那关家四郎对我这‘败军之帅’也算是不薄了!” 步练师握住孙权的手,真诚的说,“若夫君喜欢吃,妾每日都送来…” 话说到这里。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孙权与步练师都变了脸色。 孙绍、周循、甘宁、凌统、陆逊已经带着甲兵闯了进来。 孙权吓得手中的碗掉落在地,汤饼、肉脯洒得满是狼藉… 可他毕竟曾作为东吴国主,他迅速的收敛起心头的紧张,直视向诸人,问道:“诸公来此何意?” 孙绍狠狠的笑出一声,“何意?带走!” 孙权惊慌失措的高喊,“昔日会稽献城时,关四公子许诺于我,也许诺于那些投降的文臣武将,他…他会饶过孤,你们岂能…岂能违背他的话?” 甲兵哪里管孙权说什么,已经踏步上前,将孙权牢牢的锁住… 心急之下,步练师去扳开甲兵的手,放声喊道:“是啊,云旗公子说过这样的话,云旗公子都要绕过我夫君,你们如今如此…这是陷你们公子于不义!” 孙绍捉住步练师的手,狠狠一甩,将她甩在地上,“不义的人是我等?与云旗公子何干?” “还愣着干什么?带走…将孙权,连同他家的一切书籍、竹简、书信统统带走。” 说话间,甲兵们肆无忌惮的冲进内室… 步练师急的痛哭,喊道:“不…你们不能这样…我与夫君的女儿是云旗公子的妾室…你们不能这样…” 孙权被拖走时,却在大叫,“夫人…夫人,去找小虎…让她去求关麟!让她去…” 随着孙权的话,步练师整个人瘫软了一般,她跪在地上。 她…她已经找过小虎了,可…可… 看着孙权被押走,离她越来越远…步练师眼眶中,那不争气的泪水不由得盈盈夺眶,泪洒衣袂—— … …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关麟正在吃饭,吃的正好是《关雎》中提及的江东特产荇菜。将荇菜的茎焯一下水,用醋浸泡,味道酸甜可口,极是肥美! 乃至于关麟都忍不住感慨道:“参差荇菜,求勤寤寐。烝然来思,相礼赞祭。” 就在这时… 孙尚香从门外急匆匆的闯进来,原本有甲士阻拦,可关麟听出了他的声音,摆摆手示意让她进来。 当然,哪怕有关麟的授意,也有女兵将孙尚香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携带武器。 待得孙尚香进入其中,她眉头倒竖,连忙问道:“公子还有心情吃荇菜?” “怎么?你也想吃?”关麟自顾自的吃着,酸爽、清脆… 孙尚香忍不住直书来意,“听问孙绍、周循他们把我二哥给抓走了,我四处询问,得知…这并非是云旗公子的意思,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关麟用筷子夹起一小撮荇菜,放到嘴里,一边慢悠悠的咀嚼,一边淡淡的说,“周循是东吴时期江东的兵马大都督,也是如今我任命的左都督人选,孙绍是你大哥,小霸王孙伯符的儿子,鸿雁的统领?他们要抓人,总会有抓的道理,何须事实过问于我?” “这么说…”孙尚香一愣,“是你授意让他们抓我二哥…可你当初答应我与大虎、小虎,要饶过我二哥的…你不能这般出尔反尔…” 面对孙尚香的质问,关麟面容严肃,“当初我也不知道,你大哥孙伯符、周公瑾、太史慈、黄盖…他们的死都是孙权一手造成的!你侄女儿之前就来向我求情过,我的回答也一如既往,不是我要杀孙权,而是江东的文臣武将,那数万兵勇,他们在得知真相后,无法饶过孙权!” “抓起来,关押起来就不行么?”孙尚香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儿,“关押起我二哥,给他一份体面,也给江东孙氏一份最起码的体面,就不行么?” “体面?” 孙尚香的话像是触碰到关麟心头的某根神经,他缓缓的起身,他傲然站立在孙尚香的面前,“说到体面?孙夫人…呵呵,你当初在甘露寺,抛下青梅竹马的朱然,嫁给我大伯时,又何曾给他半分体面?” “我何曾没有给他体面?” “是,你带的那些女侍,多进入了蜀中各个重臣的府邸,东吴解烦营这些年收集的关乎蜀中,关乎我大伯的情报成百上千?这些,就是你所谓的体面?你背弃青梅竹马,却暗中为东吴监控我大伯,伺机替江东谋取荆州?这就是所谓的体面?还是我大伯与你成亲后,每夜面对那数百持剑侍女,每每惧孙夫人生变于肘腋之下,这便是你给我大伯的体面么?” 这… 关麟的话一句句的吟出,让孙尚香突然间无言以对。 孙尚香蹲下了,她双臂环抱起,脑袋深深的埋进去,她哭了… 明明是弓腰姬,是剑仙子,却在这样一个年轻公子面前,将自己最软弱的一面展现。 仿佛,对救二哥这件事儿的无力感,还有关麟将她一生努力的否认…都让她不由得垂泪哭泣。 “踏,踏…” 关麟走到她的身侧,听着她哭了一会儿后,才说,“我听孙皎讲,孙家军有句口号是么?孙家儿郎,誓死不降,宁死沙场,不死温床!这是你父亲孙文台将军留下的,是么?” 说到这儿,孙尚香的泪仿佛止住了,她抬起头望向关麟,望向这个并不凶狠的“夺命阎罗”…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我若是你,宁可让自己的二哥去死,也绝不让他在温床上享受,在蹉跎、苦难中度过这后半生!” 说到这儿,关麟踏步向外走去,越走越远… 孙尚香看着他,有一种不知该是“不寒而栗”,还是“毛骨悚然”、“汗流浃背”的心情与心境。 … … 阴暗的室内,关麟与陆逊一坐一站,关麟坐在席位上,像是在沉吟着什么。 陆逊劝道:“除恶务尽,不可姑息…何况,如今那许多孙权的旧部可都盼着诛杀他…云旗公子能免去诛其九族,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关麟沉默不语,他还在沉思,像是在权衡,杀孙权这件事儿…会造成的利与弊! 利自然是让这些与孙权不共戴天之人彻底将淤积在心头的愤怒释放与舒展。 是敲山震虎,用孙权的人头去震慑那一众氏族,告诫他们,他们的罪行只是没有清算,并不是没有…让他们夹起尾巴! 弊则是… 还有不少人,鲁肃、孙尚香、步练师、蒋钦、贺齐、吕范、阚泽等等…这些人不想让孙权死。 以及…一些百姓,他们也不想孙权死。 说到底,当初的江东尚未开化,经济、文化、生产都是在孙权时代得以迅猛的发展,无论…这些年东吴是不是在做困兽犹斗,至少…这里的百姓安居而乐业…从这个层面上,此间百姓是感激孙权的。 所以… 杀了容易,可要防止江东的动荡,却又是万难。 “其实…”陆逊仿佛看出了关麟的担忧,他张口道:“其实,这件事儿根本不需要云旗公子出面,让周循、孙绍、黄柄、太史享他们去做就好,他们与孙权都有杀父之仇,便是杀了…那是履行孝道,也不会生出怎样的非议,再不济…云旗可以在事后小惩大诫大一番,以此平定民间的猜忌…如此,可谓是两全其美。” 陆逊也不想让孙权活。 当初,陆家…差点在孙权的授意下,举族覆灭… 在这件事儿上,陆逊不可能用他的“谦逊温雅”去饶恕孙权。 只是,任凭陆逊怎么说… 关麟还是没有回答,依旧像是在冥思,在沉吟,在思索… “公子…你这…” 陆逊忍不住问道。 这时,关麟方才睁开眼睛,他缓缓的说,“我在想,无论孙权死或不死,总是会有一些人不满意,所以…我就想,如果有办法让所有百姓都觉得孙权必死…那又会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啊… 让所有百姓觉得孙权必死! 陆逊觉得关麟这想法有些想当然了… 依旧是老生常谈的话题,孙权或许一直在做困兽犹斗,可他并没有对不起百姓,这些年江东的富庶与安恬便是明证… 要让百姓对他同仇敌忾,怕是不容易! “其实很简单…百姓的想法是会被舆论所引导的…”关麟接着说,“唯今,我就是缺一篇文章,一篇能媲美昔日官渡之战时,陈琳所纂《讨贼檄文》的文章…” 说到这儿,关麟恍然间想到了什么。 他惊喜的张口:“伯言,我想到一种让孙权更痛苦的死法,也能会甘宁、凌统、孙绍、周循他们更解气,乃至于整个江东上下一心都翘首以盼孙权被屠戮的方法!” 啊… 陆逊连忙问:“是什么?” 莫名的,因为关麟的话太过阴森,他陆逊竟有一种汗流浃背的感觉。 … …(本章完) <\/b> 第五五三章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b>两封竹简在关麟的面前铺开。 其中一封上,铺满的是刘备的字迹,俨然,自打东吴亡国,孙权被擒住后,关羽就将此事发急件报于刘备。 刘备的回信也很是迅捷,寥寥八个字表明了他的态度——“惩处孙权,云长自决!” 至于第二封竹简,则是关羽写给关麟的,与其说是信令,不如说是一封家书。 上面陈述了如今襄樊、宛许局势一切如常,洛阳方面并没有太多消息传出,曹军也没有任何行动。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处决孙权的问题上,关羽的态度与刘备一般无二——“惩处孙权,云旗自决!” 就相当于,处决孙权…这个烫手的山芋绕了一大圈又绕回到关麟的手中。 事实上。 这事儿,也只能关麟去决定。 孙权的生死关乎江东的稳定,关乎那些江东降将的态度,关乎数以万计江东子弟的军心、战意。 远在巴蜀的刘备、诸葛亮,近在荆州的关羽,不可能冒险…替关麟去做这个决定。 那么… 呼… 伴随着一声幽幽的呼气,关麟双手拍在这两封竹简上,他重重的沉吟道:“好戏开场了!” … … 不过三日,整个东吴,包括建邺城,包括吴郡,包括会稽,包括庐陵…六郡七十二县,先后在城中最繁华的街巷搭台,然后到处都上演着一出戏。 戏中,“小生”扮相的周瑜,当他接过“花脸”的“孙权”派人送来的药酒时,没有一丝犹豫的接过。 送酒的人还在言语:“吴侯允准了周郎进图巴蜀,连横南方,二分天下…以此连成铁壁,抗击逆魏,吴侯对周郎信任至极…吴侯还说,周瑜将军,孤深知你为国家的忧虑和付出,但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只有身心康健,才能更好地担当起家国的重任,这杯践行酒,孤既为你开疆拓土的功业,也为遥祝公瑾身体康健…” 当这一番话吟出时。 那“小生”扮相的周瑜毫不犹豫的饮下了这一樽酒,他拱手朝向来使,“燃烧赤壁,西进巴蜀,都只为将东吴孙家的大旗插遍到每一处内地——” 随着这道声音的落下…幕布拉起,在幕布后…听见得周瑜的人影…“哐当”一声,先是狂吐出一口鲜血,紧接着应声倒地。 这第一幕…戏剧,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等到下一幕展开时… 便是庞统与周瑜的对话,那时的庞统还是周瑜的功曹。 面对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周瑜,庞统怒斥,“这孙权两面三刀,名义上支持周郎进击巴蜀,暗地里却…却行此卑鄙、龌龊之举,如此小人…我等何必效忠?我等就应将他的事儿公之于众,让他身败名裂,让他被天下人耻笑!” 面对庞统的话,周瑜一边“咳”出声,一边回应道:“士元,你当初可不是这般说的,那时你、我初识,你说,‘方今天下大乱,正义之道逐渐衰退,善人少而恶人多’,你想兴起这样的风俗以达到助长正道的目的…你还说‘要宣扬好的榜样,改善世风,如果不这样做,善人会越来越少。十个人当中如果可以改善五个人,就可以将此事完成一半,进而达到教育世人的目的,使有志向的人可以勉励自我’,这些话…难道不是你说的么?你、我做的事,不正是改善世风,助涨正道么?” “公瑾…可…” 不等庞统反问,周瑜那沙哑的话再度吟出,“终究吴侯是忌惮于我,猜忌我赴巴蜀必将自立,故而以此方式阻止此西征之实…却枉费你、我多年为此事的图谋,也罢…那些赴巴蜀的舆图,那些巴蜀官员的情报,你且好好保管,日后…若有有缘人,他必定能派上用场。” 周瑜说到这儿,庞统已经泣不成声。 他狠狠的说:“那这毒酒的事儿,让你周公瑾如今的身子…这事儿…就算了?算了?” “我已是必死之人…这生命燃尽之际,考量的不能只是个人,更需得为家小考虑…小乔,循儿…”周瑜的声音越发的细若游丝,他仿佛是做出了某种决定,他用最后的力气吩咐庞统:“士元,你替我执笔,我要留一封信给吴侯…” 这…庞统短暂的沉吟后,他发出“唉”的一声叹息,还是重重的点头。 “好…好…” 就这样,一封周瑜的遗书通过戏剧的旁白,用厄重繁杂的声调一句句的吟出。 ——“瑜以凡才,荷蒙殊遇,委任腹心,统御兵马,敢不竭股肱之力,以图报效。” ——“奈死生不测,修短有命;愚志未展,微躯已殒,遗恨何极!” 当这两句吟出,结合前面的故事,无数百姓已是闻之泣泪。 立下这么大功勋的周郎… 他却…却…因为“西征巴蜀”、“两分天下”的战略规划,被…被孙权毒害…乃至于最后的周郎,都还要写出这一封违心的遗书,只为保全家小… 这? 这! 他是赤壁之战,保全江东的英雄啊! 可为何在孙权的眼里,他仿佛是十恶不赦的罪犯? 讽刺…太讽刺了! 百姓们垂垂落泪,旁白的声音还在继续,还增加了琴曲。 ——“方今曹操在北,疆场未静;刘备寄寓,有似养虎;天下之事,尚未可知。” ——“此正朝士旰食之秋,至尊垂虑之日也。” ——“鲁肃忠烈,临事不苟,可以代瑜之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倘蒙垂鉴,瑜死不朽矣。” 当这些悉数吟出。 人群中有人高喊道:“行云流水音犹在,从此曲误无周郎。” 又有人喊道:“周郎千古…” 一时间,所有人回过神儿来,擦干眼泪…他们高呼:“周郎千古…周郎千古——” “周郎千古——” “千古——” 此时的陆延也混迹在人群中,他头戴斗笠,他算是听出来了。 人群中…云旗公子安排了不少托儿呀! 不过,在这些托儿的引领下,效果很好嘛—— … … 建邺城的行宫外,钟鼓号角吹响,预示着肃杀的廷议大朝开始。 关麟麾下的所有文武,东吴校尉以上的所有官员,都肃立在广场之上,关系要好者三、五成群…议论声不止。 吴国太也站在一边,她被步练师搀扶着,她的神情有些凝重。 她惶恐不安的环视着整个宫庭中的人,像是她已经能感觉出来,这次廷议…多半就要决定她那二儿子的生杀予夺。 这时,台阶下有文吏高声喊道:“关四公子到…” 这下,原本的喧嚣声落下…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望向那台阶。 关麟踏步向前,他的身后,关银屏、麋路警惕的环视着周遭,仿佛随时要防范暗箭一般… 再往后,则是甘宁、凌统、陆逊、孙皎、苏飞等人。 再往后,还有孙绍、周循、太史享、周峻、黄柄… 以及一排甲士,各个手持战戟,威风凛凛。 关麟也罕见的迈着龙骧虎步踏入这行宫,随行的官员则是纷纷站于两侧。 倒是这么多人中,关麟一眼就注意到了吴国太,他恭敬的上前,拱手朝吴国太行了一礼。 吴国太心下“咯噔”一响,她有些手足无措,慌乱的说道:“关四公子,这…这可使不得!” “使得,使得,长者为尊,晚辈见长辈时行礼,这本是礼法、规矩…” 关麟的话显得颇为亲和,他与步练师也对视一眼,然后转过身吩咐道:“国太是此间廷议最为尊贵的人,来人,给国太看坐!” 吴国太诚惶诚恐的坐下… 关麟这才回到主位上,淡然开口:“今日把这江东大大小小的官员悉数招来,是因为孙权谋诛兄长,屠戮忠臣一案已经有了定论,人证、物证俱在…汨汨鲜血下的一封封血书,更是昭示着江东的天理昭昭…” “但,此案关乎东吴昔日的英主孙伯符将军,关乎东吴的功勋之将太史慈、关乎大都督周公瑾,关乎黄盖黄老将军的死…我关麟不敢独断,要请诸位公卿都说说意见,就请周郎之后的周循周将军先说说吧。” 周循出列,朗声说道:“臣已经与鸿雁诸人探查清楚,证据确凿,周瑜、太史慈、黄盖、孙策…乃至于徐坤、吴景、孙翊之死都与孙权脱不了干系,此人于建安五年五月十七,将孙策行踪泄露给杜、林、闫、许、王…五个家族,然后由此家族联合许贡三门客于丹徒山设伏…一箭射中孙伯符将军面门…建安十一年十月,孙权又纠集此五家族…在是月十三日时谋算毒杀太史慈一事,更于五日后得惩,同时大军压入扬州,将所有知悉真相者屠戮…建安…” 周循一口气把东吴十年来十二名忠臣良将的死一一与孙权的行为对上。 连同证据一并摆上… 言之凿凿,只让人听得触目惊心。 这下,就算是那些原本支持孙权的,诸如吕范、蒋钦、贺齐、阚泽也不由得遍体生寒,甚至…吴国太身子一阵颤粟,哪怕是坐着,可因为浑身的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反观甘宁、凌统、陆逊、孙皎、苏飞等人,无不在心头大呼过瘾… 宛若,这些年受到的委屈与责难,在这一刻,在这一桩桩确凿的证据下,都能够彻底释放一般。 最重要的,这些证据确凿,孙权必死! 此刻的关麟,他耐心的听周循把话讲完,他幽幽的说,“说完了?罪证也确凿了是么?” “禀四公子,确凿——”周循回答的斩钉截铁。 这时,甘宁忍不住张口咆哮:“既证据都确凿?那还议什么?孙权杀兄长弑忠良,此天怒人怨,十恶不赦,当是死罪,株连…” 甘宁本想说株连三族,可发现这行宫中吴国太还在,步练师还在,孙皎还在…于是,株连二字脱口,后面的话…硬生生的给吞咽了回去。 这下…那些站在孙权一边的臣子一个个寂然… 反观凌统、孙绍他们,纷纷站出一步,“我等附议,请四公子诛杀孙权,还江东一个朗朗乾坤。” 接下来,是一阵阵的“臣附议”之声。 大多数官员都支持杀孙权… 可关麟依旧注意到,吕范、蒋钦、贺齐、阚泽他们没有说话,还有一小撮官员没有说话,乃至于一些氏族也没有表态。 终于,吕范张口,他宛若骤然醒悟过来,踉跄上前,低声问道:“四公子,可…可当初会稽城纳降之日,你说过…饶孙权一命啊!” “没错!” 就连吕范都没想到,这种时候关麟竟然分毫没有赖账的意思,他长袖扬起,侃侃说道: “人们都说我爹关云长义薄云天、千金一诺,作为他的儿子,我虽不至于千金一诺,但说过的话还是要坚守的…可如今,非是我要杀孙权,乃是百官,是律法,是他孙权这些年的恶行,是他自己要绝了自己的路!” 说到这儿,关麟的语气变得郑重与一丝不苟,“天下,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天下,也不是我大伯,我爹,或者我关麟的天下,江东也一样!我可以信守承诺,不兴起这杀戮,饶过孙权…可…此番罪恶之前,江东的万万千千黎庶,他们会饶过孙权这般罪恶么?” “故而,孙权该不该死,不当由我决定,当由江东所有的黎庶决定,当由百姓、万民决定…当由民心决断…所以,我既执掌江东,如此大的事项,我不能替万民做主,我能做的…唯独让他们自己做主!” 言及此处,关麟的目光朝向陆逊,“伯言,你来说——” 听到关麟喊出他的名字,陆逊踏步上前,展开了一则文书,“即日起,由官府依照户籍名册的名目依次让百姓公投,是杀?是不杀?亦或者放弃!整个江东六郡七十二县,每个人都要选…云旗公子意,孙权的生杀大权,完全交付于百姓,交付于万民!” 这… 随着关麟的话,无论是甘宁、凌统、孙绍、周循这等“杀孙权”一派,还是吕范、蒋钦、贺齐这等“保孙权”一派,悉数都沉默了… 无疑…关麟这一番让百姓决断孙权的死,无论是谁,都提不出半点质疑。 静谧…一时间,整个此间行宫陷入的是无穷无尽的静谧。 反而是关麟,拉长声音,补上一问:“都没听明白么?” “臣明白——” “末将知悉——” 随着诸如这般的话语,关麟的声音再度吟出,“既都听明白,那就这么办吧,从今天起江东不存在独裁与统治,江东是江东人的江东——” 这… 无疑,关麟这最后一句话,特别是“江东是江东人的江东”把整个格调都给升华上去了。 … … 这边,由王粲、阮瑀主导的…一出好戏“孙权罪恶的一生”征不断的在整个江东巡演。 整个舆论仿佛顷刻间就往一边剧烈倒去。 与此同时,由官府主导的,让百姓们自己投票,决定孙权生杀予夺的行动,也如火如荼的展开。 就在这期间,距离江东千里之外的巴蜀…诸葛瑾、诸葛恪、貂蝉…连同那“几味药方”终于赶到了。 已经到城门处了。 只是此刻…法正的身体已经虚弱到极致,他甚至已经失去了感官一般,呕吐、呕血、昏迷…这般现象越发的严重。 刘备…则是一股脑的把一切的政务、军务都交给诸葛亮后,这几日就干了一件事儿,陪在法正的身边。 “唉…唉…” 时不时的能听到刘备那痛惜般的叹气声。 束手无策…所有医者都束手无策,这让刘备心头的惶恐不断的叠加,就好像他随时都有可能失去这个好基友。 吴夫人刚刚将凉了的饭食端下去,换上了热腾腾新的饭食,她忍不住宽慰刘备:“夫君,不论如何,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饭还是要吃的…否则,法正军师醒来,若是夫君再病倒了,岂不是让他心疼?” 吴夫人算是看出来了…对于刘备而言,她与法正比起来,简直连法正的一根毛都比不过,差太远了。 当然,吴夫人也不是善妒之人,相反,她还很是体贴。 只是…刘备哪里还在乎这些,在意这些。 “你先下去吧,孝直这身子每况愈下,我哪有什么心情进食?” 刘备叹出口气,眼眸始终凝在法正的身上,就连侧目去看吴夫人一眼的功夫都没有… “唉…” 吴夫人只能叹出口气,低着头,走了出去。 倒是不曾想,刚出门不久,吴懿踏步走来,其实他等在这里已经有一会儿了。 “主公…还是不吃么?” “是…”吴夫人摇了摇头,“前几天还能吃些东西,可这几日,随着法正病况的急转直下,他…一口菜食都不吃了…” 呼… 随着吴夫人的话,吴懿长长的吁出口气,心头不住的感慨。 ——『果然,李严说的没错呀,有法正在…这东州派,哪里轮得到其他人出头?有法正在,这未来…谁是世子,都是变数啊!』 心中这么想,吴懿的表情却是不漏息怒… “主公可提及阿斗的事儿了?” 他忍不住又补上一问。 这个,其实才是他最关心的。 自打上次李严与他演出那一场,斥责“刘禅”的事儿后,刘备也派人去调查了,宰牛烹食,与强征农民耕地,强迫农户作为劳力…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 可消息传回刘备这边,似乎…没下文了! 俨然,因为…法正病情的加重,刘禅这“荒唐事儿”像是石沉大海,了无音讯了。 无疑,这不是吴懿、李严、刘封、马谡希望看到的。 “饭都顾不上吃,哪里还会提及别的事儿…”吴夫人似乎也不想在刘禅荒诞一事儿上去过多纠结。 只是,吴懿连忙拽住妹妹的衣服,将她拉到一旁,“刘阿斗那些荒诞的事儿,你可要留心,机会合适之时,适当的在主公的耳边吹吹风…” 这… 吴懿的意思吴夫人懂,可…因为大婚那日,他与刘禅见的那一面。 刘禅留给她的那两只荷叶包着的“鸡”,让她果腹的同时,心情也从无限的阴霾中走出,变得暖暖的… 这让她记忆犹新! 那是她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鸡,刘禅也是她颇为喜欢的一位小公子。 “哥?为何…你们一定要害这位刘禅公子呢?” 吴夫人提出了质疑… 吴懿的面色一冷,“你别问那些个,就按照哥说的去做…这关乎咱们家门的繁兴,你可千万别犯糊涂。” 这…吴夫人的脑袋不由得埋起。 就在这时… 只听得左将军府的大门处,一声急促的呼喊:“药,药…药…药来了,药来了——” 喊话的是赵云… 他身后的是貂蝉,是诸葛瑾,是诸葛恪… 当然…还有“血府逐瘀汤”,还有“速效救心丸; 来了,来了,他们总算赶来了。 … … 自打“公投定孙权生死”的政令贴满全城后,自打“孙权毒杀周瑜”、“孙权毒杀太史慈”、“孙权密谋杀兄长”…连续三出大戏在一座座郡县中不断的迂回上演。 仿佛… 江东六郡七十二县的百姓,特别是男人都变得暴躁了许多。 “砰” 吴郡的一处酒肆中,又一个三十余岁的儒雅男子。 与他形象完全不符,他忍不住将手掌重重的拍下,然后愤怒的大声咆哮道:“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不死何为?” 这时,身旁有一个壮硕的男人大吼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他孙权所作所为,就是这‘多行不义必自毙’!” 似乎…声讨孙权的声音如黄河之水滚滚而来,又如黄浦江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这些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暴躁。 ——“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是啊,如此鼠辈…怪不得统兵十万,却被那张辽八百杀穿?如此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老天如何会庇佑?可恶…竟让他执掌江东十六载!” ——“别说了,直接选‘杀’了!这样十恶不赦之人,就不应该存活于世!杀了,杀了…不投‘杀了’的就不是血性男儿!” 俨然…整个坊间,在舆论的煽动下,原本江东百姓敬畏的“东吴国主”,只经历了寥寥几日,就要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仿佛,在这事儿上,谁要不喊打?谁就不道德! … …(本章完) <\/b> 第五五四章 这个世界,是掌握在嘲笑者手中吗? <\/b>阴雨夜,关麟在士武的面前缓缓展开一卷图画: ——是交州一地的地图。 士武正直疑惑,关麟的话已经脱口:“此番能使东吴亡国,交州功不可没,所以我意…” 俨然,关麟是想要嘉奖交州士家。 考虑到他与士燮的关系,乃至于士家一族“温文尔雅、“毫无野心”的性情,甚至是士燮在三国历史上对“文化”传播,是文化渗透到其它国度做出的巨大贡献… 故而,关麟是十分放心的要将荆州、扬州与交州交界处的几个城郡划拨给士燮,让他们治理。 但…俨然,关麟的想法与士燮的想法有些偏差。 不等关麟把话讲完,士武连忙说,“云旗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此番奉兄长之命赶回,就是要替兄长,也替我交州士家感谢云旗公子啊…” 说话间,士武颇为激动的握住了关麟的手,他的手掌还在发颤,俨然,他的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的,是懂真性情的。 “云旗公子覆灭东吴,这是替我们交州扫清了江东的大敌,从此之后,交州再也不用担忧江东孙氏的进犯,百姓们可以安居乐业,兄长也可以实现他的理想…在交州之地,大兴学术,推广学术,让交州成为文化盛行之地…让此间每一个孩童都有书读,有文章可作。” 说到这儿,士武挠了挠头,竟是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说起来,我交州士家或许颇为资财,可身居边陲,几十年并无太大的战乱,兵马的战力太过羸弱,若非云旗公子售卖给我等军械,那…多半如今的交州已经被那孙权给吞并了…” “即便没有,那或许也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更莫说能到如今这般太平景象了…所以,大兄特地让我来见云旗公子,就是想把交州中紧邻江东的南海郡,紧邻荆南的苍梧郡赠给云旗公子…云旗公子可以随时派官员去接收,我交州士家在战略上帮不到云旗公子,也只能以此来表达我等的感激之情,也企盼与云旗公子,与巴蜀、荆州成为永生永世的朋友!永远得云旗公子庇佑…” 说着话,士武直接从包裹中取出了“南海郡”、“苍梧郡”的印绶,乃至于户籍、名册也一并带来了。 这… 当士武的话吟出,当这户籍、名册、印绶明晃晃的摆在关麟的眼前时,关麟整个人都懵了,整个惊愕在原地。 敢情,他为了感激交州士家,打算把与苍梧相连零陵,打算把与南海郡相连的庐陵郡一柄赠于交州士家。 可…还没等到他关麟开口,倒是人家士燮也想到了这点,直接借士武之口,要把与“零陵”相连的“苍梧”,把与“庐陵”相连的“南海”一并送上。 这有些…太够意思了吧? 当然,交州真送,关麟却不能真要,他连忙推脱:“这可使不得,昔日孙权为了夺“苍梧、南海郡”动用了何止数万兵马,损失了何止几十名战将…最终一无所获,我关麟讨伐东吴,本就是被逼无奈之举…若是收了这城郡,岂不是与那孙权一般无二…” 关麟是要推脱… 可士武的态度,不,准确的说,是交州士家的态度无比坚决。 “云旗公子就莫要推脱了…”士武郑重的接着说道:“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交州的战力根本无法与荆州、巴蜀抗衡,何况云旗公子…你又是能将东吴亡国之人,只要你想,只需停止售卖军械给我们…交州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可公子从未提出有过要进取交州的意思,也从未断绝过与交州的商贸往来,再加上我在公子身边多时,公子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苍梧、庐陵不过是两个郡而已,交州赠予公子,公子若接收,那交州上下,无论是我大哥还是我全族,都才能放宽心哪!还望公子就不要推迟了…” 懂了…随着士武的话,关麟彻底懂了士燮的苦心。 交州主动让两郡给关麟,此事一经传播,势必让世人知晓江东、荆州与交州之间那牢不可摧的情义。 这种情形下,若是关麟…或者是…未来的荆州与江东觊觎交州,那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为天下万民所唾弃,也势必会影响到刘备那惟贤惟德的名声。 ——被人指着脊梁骨的滋味儿可不好受。 也是交州的战力太羸弱了,只能想到这种方法,只能牢牢的抱住关麟这个大腿。 倒是关麟…原本打算送城郡。 没曾想,城没送出去,还被强行送来了两个城。 有时候事态的发展,还真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关麟只能感慨:“士燮前辈是有大智慧的…” 说到这儿,关麟恍然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眸转向那舆图,“交州士家对我如此信赖,我关麟也不能没有表示…” 说到这儿,关麟指向舆图中与交州隔海相望的一处,是海南… 当然,那个时候,这里还不叫海南,叫朱崖州。 汉武帝时期,在此设立两郡,名为珠崖、儋耳,是名副其实的蛮荒之地。 而在武帝驾崩之后,此间不断的有暴乱发生,平叛给大汉王朝带来了巨大的经济负担。 于是… 诸如化外之地不服教化,不如撤掉…这类的声音就成为了主流。 最终,大汉实际上放弃了这里,弃守500年后,海南才重回中华版图! 但是… 或许,朱崖州在别人看来是蛮荒之地,可在关麟看来,却是资源富饶,且并未开采之地。 单单其岛屿周围的渔业资源,保守估计,诸葛亮十次北伐都用不完,只是汲取的话,需要讲究一些方法。 西汉弃之如糟粕,关麟却示之如珍宝。 当即,关麟郑重的说,“交州士家送我两郡之地,男儿不往非礼也,我也送交州士家两州之地…此珠崖、儋耳?可好?” 啊… 当珠崖、儋耳的名字吟出时,士武一怔,他心下琢磨着,那不是蛮荒之地么? 哪曾想,关麟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他笑着沉吟道:“这…可是好地方,这里的资源…一旦开采,怕是十个苍梧与庐陵也比不上…” 这… 士武整个懵了。 坦白的说,若是别人说这种话,他也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可偏偏是关麟说的这些,他的话…就像是有一种魔力,注定会一语成真! 就在士武还在琢磨,珠崖、儋耳的资源…怎么就能比苍梧与庐陵多上十倍之时。 “报…” 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 “何事?”关麟询问。 一名校尉进屋,看到关麟单膝跪地,然后拱手道:“禀公子,如今孙权屠戮忠良一案在坊间彻底传来,议论纷纷,无数百姓群情激奋,纷纷自发集结起来涌入关押孙权的牢狱周围…他们在那边破口大骂,骂的极其难听…” 唔… 当这一条消息传出,关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他嘴角咧开,淡淡的笑出声来。 “这…”士武也是一怔,然后下意识的轻吟,“要不要末将带人去把牢狱封锁,将百姓驱散走…” “驱散走那可就太没意思了。”关麟笑着感慨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人嘛,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且看看这一波,那孙权能否扛得住了!” 当即,关麟吩咐道:“无需阻挠,密切关注,随时禀报即可…” “诺!”士武拱手,当即领着那校尉退下。 反观关麟,他徐徐起身,缓缓走至窗子前,他望向那牢狱的方向,仿佛那对孙权“震耳欲聋”的谩骂声,已经在他的耳畔间浮荡。 暴力这种事情,从来不是只诉诸于力量… 舆论,更容易把一个人给彻底的压垮,让他成为彻彻底底的行尸走肉! … … 漏催清液,月华如水,夜里的建邺城内万瓦清霜。 无数百姓在这样的夜晚不是回家睡觉,而是在暗夜中踽踽而行。 因为穿过小巷,人越来越多,故而,此间街巷,也越来越热闹。 他们赶往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这建邺城的牢狱之所。 关押孙权的牢狱,位于衙署正后方,此时这牢狱周围,守卫森然伫立,再外围一圈,布满的是涌入此间的百姓。 这些百姓中,有陆家的族人,有甘宁的兄弟,有凌统的部曲,有大量鸿雁的人…这些都是所谓的“托儿”,是负责引导百姓们情绪的。 可事实上,百姓们的情绪根本不用引导。 孙策、徐琨、吴景、孙翊、周瑜、太史慈、黄盖,当真相大白,这一个个被孙权授意杀害的名字足以让整个江东,上上下下群情激奋。 一句句狠辣的怒骂、怒斥声自那些老兵的口中不断的咆哮而出。 “孙仲谋,你这狗贼…你还是人么?昔日太史将军…被孙伯符将军所擒,都不曾杀害?他以为他得遇明主,助你孙家扫荡江东,可你却杀害了他?你可知他临死前说什么?他说‘大丈夫生于世上,当带三尺长剑,以升于天子阶堂。如今所志未从,奈何却要死啊?’他不甘哪?是你让他在不甘中死去!” “孙权狗贼,你倒是说说周郎与黄老将军做错了什么?若无周郎与黄老将军?你能坐稳这江东之主的大位?你能抵御住曹操那赤壁的来袭?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你简直…简直猪狗不如!” “孙权狗贼,怪不得你紫须碧眼,你压根就不是你爹亲生的,还不知道是哪个狗贼的种儿,否则,孙文台将军号称江东猛虎,孙伯符将军乃是江东小霸王,父兄何等英雄?可你却如此鼠辈?睁开眼睛看看,东吴两年来沦落到如此地步,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啊!” 一句句咆哮,一句句呐喊,汇聚而成的声浪…滔天阵阵,宛若一道道雷鸣般… 就连感到此间的鲁肃也不由得低头,凝眉道:“痛哉,痛哉…” 孙登也在,似乎是因为父亲被辱骂,他都有些抬不起头来,他不住的喃喃:“爹,这么多人都说是你错了,那…那多半便是你错了吧?弑兄、杀弟…屠戮忠臣良将,爹…你这些年…都…都做了什么?” 就在这时… 又一阵新的声浪传出。 “兄弟们,咱们冲进去,咱们要替江东的英烈手刃此恶贼——” “为了孙伯符将军——” “为了周郎——” “太史将军高义,我等当为你报仇雪恨——” 群情激奋,俨然…在百姓们自发的号召下,越来越多的百姓情绪已经积蓄到一定的程度,他们愤慨、无畏、痛惜、悲痛,他们已经涌向那一个个伫立于此的士卒。 “拦住他们…但不许伤了他们。” 凌统当机立断的吩咐… 这些百姓的呼声就是他内心中最狂热的呼唤,他也能感受到,这些呼声必定让牢狱中的那鼠辈孙权胆战心惊,惶惶不已。 但…云旗公子交待过,除了孙氏一族的族人外,不许任何人靠近牢狱,他凌统绝不会违背关麟的命令。 “诸位,都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凌统站在高台上大声呼喊:“云旗公子已经让整个江东六郡七十二县的百姓公投决定他孙权的生死,公投需要时间,诸位再等等,再等等…诛杀恶贼、鼠辈,不急于这一时!” “诸位都冷静、冷静,罪恶之人势必伏诛,江东往昔的黑暗势必将彻底暴漏,回归光明——” … 牢狱外是江东百姓群情激奋,怒不可遏的嘶吼。 牢狱内则是孙权那眼观鼻,鼻观心,最终双目无神…呆站在原地,仿佛陷入了某种冥想。 是来为他送饭的孙鲁育急不可耐的呼唤。 “爹…那些…那些人不知真相,被人怂恿…所以才来此诋毁爹,怒骂爹,爹…爹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当孙鲁育的声音吟出时,诸如“狗贼、孙权狗贼”这样指名道姓的怒斥声再度传来…声音甚至压过了孙鲁育的声音。 “爹…爹…” 孙鲁育不得不抬高声调。 哪曾想,这时…沉默了许久的孙权,他第一次朝着孙鲁育张口,“小虎,爹求你,你杀了爹…你动手杀了爹…” 这… 孙权的话让孙鲁育整个人惊住了,她手足无措的望着父亲。 而当孙权抬起脸的那一刻,孙鲁育能明显的感觉出来,父亲似乎…一下子年迈了三十岁,那碧绿色的眼睛中早已没了神采,那满头的黑发中藏匿着的是更多的白丝。 而这…只是孙权被网暴,不…是被舆论所“暴”的第三天而已! 每天无论是睁眼,还是睡觉… 那么多,那么多的谩骂声传来,这些声音,这次怒斥,这些不断吟出的他的暴行…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回荡,他的意志力能坚持一天,两天…可在这第三天,他就彻底崩溃了,他的神经已经崩溃了。 要知道,在后世有一种审判“贪官污吏”的方法,那便是将这“贪官污吏”关入一个房间,然后房间内上上下下打满了灯,所有的灯光将屋子照的犹如白昼,就将这贪官污吏在其中关上三天! 然后一天、两天…其实…要不了三天,那所谓“意志顽强”、“死鸭子嘴硬”的贪官污吏的精神就彻底崩溃,乃至于不用审问,他就全招了。 俨然,这些无尽的谩骂就像是那将屋子照的犹如白昼的“灯光”,让人忘却时间,让人精神涣散,乃至于到最后…彻底崩溃。 孙鲁育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只是看起来苍老的父亲,他的精神世界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一片断壁残垣… “爹…你在说什么?”孙鲁育咬着牙…“女儿怎么会杀你呢?爹…爹你醒醒,醒醒…” “醒醒…哈哈哈…醒醒…哈哈哈哈…”孙权笑了,癫狂、痴傻一般的笑了,“再没有时候,爹比现如今更加的清醒了,他们…他们骂得好,他们…他们说的对,爹…爹做的很多事儿都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当这一切昭然于众,爹…爹就会变成一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爹…爹…不想再经受这心灵上的折磨…小虎,你杀了爹…你杀了爹,让爹去解脱…彻彻底底的解脱——” 三日以来,在精神崩溃的边缘,孙权试过咬舌自尽,试过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自杀… 可他终究是迈不出那一步,他没有他的父兄勇敢。 他就是个懦夫。 “爹…爹…”孙鲁育一边张口,可是眼泪宛若断了线的珠链般“啪嗒”、“啪嗒”的就往下直流… “你用毒…你在我的饭食里下毒!”此刻的孙权哪里还会顾及孙鲁育的泪痕,他紧紧的拽住了孙鲁育的手,“小虎,你帮帮爹,你帮帮爹…你难道真的要爹被…被无数人审判,最终于大庭广众之下被绞刑杀死么?爹不畏死,可爹…不想这般耻辱的死去。” “我…我回去想办法,我想办法救爹…”孙鲁育的泪涌出的更多了。 “不…”面对孙鲁育的提议,孙权当机立断的否定,“现在,爹的生死已经不是那关麟一个人能决定的了,他…他太懂人心了,他让整个江东去审判孤,他做的没错,若是孤与他换一下位置,孤也会这么做!” 孙权的声音越发的沙哑,“小虎,你能去求关麟,你求他不要再折磨我,你求他给我个痛快吧?不要让我…让我再受到外面…” 说到这里时。 牢狱外又一阵咆哮声传来。 “孙权狗贼,公审之日…我势必替周郎报仇雪恨!” “何止是周郎,那么多忠勇之士,公审之日…他们在天之灵,我等应该一刀刀的屠戮这孙权狗贼,给他凌迟!” “只是凌迟怎么够?等他半死不活之际…要把他扔入蛇鼠窝中,谁让他如此蛇蝎心肠!” 这…这… 这一道道无法阻止的声浪,孙鲁育心在耳畔,疼在心头,突然有那么一瞬间,她理解父亲的请求了。 她紧紧的咬着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去吧,去吧…下次来时,让爹也痛快的去吧!” 孙权的声音越发的沙哑、虚弱,乃至于尾音都要被那咆哮、怒骂声彻底遮盖…他缓缓的站起身来,望着那牢狱中仅有的窗子,窗子内还有烛火,可窗子外一片寂暗、漆黑。 他喃喃的张口:“孤累了啊,往事如烟,人生如白驹过隙,孤怎么就从一个风华正茂的江东小生,变成一个人人恨不得处之而后快,犹如过街老鼠般的老头子了?孤这些年…是做了一些恶事,可我都是为了江东啊…江东啊…呵呵,也罢,也罢…时至今日,孤累了呀…孤累了呀!小虎…你去吧,去吧…” 在孙权那悲鸣的声音中,孙鲁育流着泪,终于,她再也遏制不住那复杂的心境,她捂着脸…也捂着那流下的泪滴,她跑开了…跑远了… 她的耳边,那对她父亲的怒骂声、嘲笑声还在继续,此起彼伏,此起彼伏—— … … 一汪月色荡在波心,陆逊与夫人孙茹一道驾马并行于长江之畔。 “夫人此番也立下大功了,云旗公子提到过了,定要好生嘉奖…还特地询问我,当如何奖励夫人。”陆逊的话缓缓吟出。 孙茹“唉”的一声叹出口气,“你知道今夜我唤你出来,不是为了这个…” 随着孙茹的叹气,陆逊仿佛心如明镜一般,他抬起头看看天上的月,又看看江心中波光粼粼的月…继而叹息道:“好端端的江东孙氏一族,怎么就在孙权这一任上…落得这般萧索的地步…” 孙茹是孙策次女,孙权是她的杀父仇人不假,但,她也姓孙哪! 她畅快于孙权即将被公审判决,她也遗憾于孙坚翁翁,孙策爹爹打下的基业,就这样完了…全都完了! “也罢…” 似乎是与夫君陆逊在外面走走,让她的心情舒缓了不少,“夫君不是说过么?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天下早晚是有人要一统的!刘备也好,曹操也罢,我唯独恨的是孙权这些年做的那些恶事…现如今,他如此窘境,也算是恶有恶报吧…” “是啊!” 陆逊附和着夫人的话… 倒是孙茹,聊到这个话题,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我听闻近来…整个江东百姓群情激奋,都自发的赶至牢狱那边,没日没夜的怒斥孙权的罪行,夫君…你觉得…孙权能抗住么?他能扛到公审之后么?” “扛不住吧…”陆逊仿佛是最明哲的那个,他感慨道:“其实,真要公投,也未必江东百姓就都会投票将孙权置于死地,可现在的舆论与谩骂…会让他产生这份错觉,觉得他已然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那…”孙茹忍不住还想插口… 陆逊却摆手,示意道:“夫人,不妨听我把话说完,这本就是云旗公子的一个局,但我笃定,孙权过不了这个局,因为他过往从未经历过如此绝望之境,也从未听到过这么多的谩骂与嘲讽…可事实上…这个世界是掌握在那些嘲笑者的手中吗?不,不是的,这个世界恰恰是掌握在那些能够经得住嘲笑与讽刺,但依然不断前行之人的手中!” “诸如关麟关云旗,曾几何时,他被误解为关家逆子时,面对那么多的质疑与嘲讽,他可曾怯弱?可曾胆怯?可曾退缩过,哪怕是一步?” … …(本章完) <\/b> 第五五五章 这四海万方,只能有一个声音! <\/b>建邺城,夜里的孙家府邸,吴国太房舍的房门外。 一盏未熄的灯笼摇曳着,朦胧灯影中映着步练师那双眉紧锁的神情。 她像是还在做最后的努力,为了她的夫君,为了她孩子的父亲,为了这个家。 她十分清楚,凭着吴国太在江东的威望,若是她出面公然说一些什么,或者为儿子孙权辩解一分,那舆论的导向…是有可能翻转的,公投的结果,定会截然不同。 可惜,换回的是吴国太借服侍她的老嬷嬷冰冷的回话。 “回去吧,老夫人说了,仲谋是她的儿子,可伯符、叔弼(孙翊)也是他的儿子啊!老二害死了老大和老三,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如何自处,回去吧,老夫人让夫人回去吧!” 这… 步练师牙齿咬着嘴唇,眉头紧锁,面对这老嬷嬷的话,她想要去辩解。 可千般思虑,万般思索,她如何去辩解呢? 那老嬷嬷见步练师始终跪在地上,于是上前一步扶起了她,“老婆子我也算是过来人,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嬷嬷请讲…”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老人家最忌讳的,便是一碗水无法端平…”老嬷嬷转过身,感慨道:“夫人的目的,老夫人如何不知道呢?可若她老二说了假话,她九泉之下如何面对老大和老三呢?还有…还有孙文台将军!” 呼…随着这一番话吟出,这老嬷嬷转身回去了,空气陡然变冷。 步练师怀揣着万般无奈与不甘,她在孙鲁班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这时候,孙鲁育也面色通红的回来,她看到母亲与姐姐,这一刻,心中积蓄的泪痕再也克制不住,“啪嗒”、“啪嗒”的泪水就往外涌。 看到女儿如此模样,步练师与孙鲁班急了… 她连忙问:“你爹怎么样?是不是出事儿了?出事了?” 孙鲁班性子更急一些,她握紧拳头,大声道:“那关麟若伤到我爹爹,我…我跟他拼了!” 只是,这话方才脱口,孙鲁班的拳头就松开了,语气…也从那份信誓旦旦中走出,瞬间转为蔫了的黄瓜一般。 是啊? 嘴上说说容易,可真要去拼?拿什么拼?拿粉嫩的拳头么? 反观孙鲁育,伴随着母亲步练师焦急的话语,伴随着姐姐孙鲁班那复杂的表情,她只能哭腔着说:“爹,爹求我,让我…让我杀了他?他说…他说他再也承受不住那万人唾弃下…那心中的痛处了,痛,爹实在是太痛了!” “啊…” “咚——” 伴随着孙鲁育话音的传出,步练师手中的灯笼彻底的掉落了,那若隐若现、未熄的烛火…也总算在这一刻归于一片虚无。 终于,这如磐黑夜中,最后一抹光束也熄灭了,熄灭了—— … … 日头洒在九脊之上,重檐巍峨的建邺城行宫中,一处书房内。 一方桌案,陆逊跪坐在桌案的一边,关麟则手捧竹简坐在另外一边,他的目光始终盯着那竹简之上,像是看的颇为入神。 终于,半刻钟过去,关麟方才发声感慨道:“果然,公投中…更多的人是要放了孙权的。” 诚如关麟所说,他手中展开的竹简,正是这次江东六郡七十二县公投中,具体投票的名目与数额。 按照户籍与名册,由官府安排亭长,亭长安排里长,一家家的询问。 每一家每一个成年男女…亲自选择,然后签字画押,确保数据的真实有效。 除此之外,还有各地有名望的族老、名士参与其中,以亭为单位,每个亭都要公示出来,接受所有人的监督与审查。 正因为这样,呈现在关麟手中的数目是无比精确的。 偏偏,这份精确与如今舆论的导向… 或者说其他人的认知上存在着巨大的偏差。 孙权并不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或者更准确的说,他只是在少数人的眼里,是不忠不孝不义的鼠辈、狗贼! ——而超过七成的百姓,是支持“放孙权”的。 不仅支持释放孙权,他们还由衷的感激孙权,感激他这些年为江东做的一切。 “这个数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触目惊心哪!” 关麟不由得感慨一声。“果然,百姓中,大多数人不会关注兄弟相残,不会关注忠臣屠戮…他们关注的只有自己的生活,是否富庶?是否悠然?是否安居而乐业?无疑,在这一些内容上,孙权联合江东大族去征讨山越,开采土地,发展农业,繁荣江东,他做的很好…哪怕是我大伯、诸葛军师治理江东,怕至多也就如此了吧!” 陆逊没有说话,只是跪坐在那边,静静的望着关麟,过了良久,方才问:“云旗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随着陆逊的话吟出…只听得“砰”的一声,关麟直接将那记载着精准数字的竹简按在桌案上,然后,他笑了,他的嘴角咧开,笑的十分笃定。 连带着他的话语,接踵而出,“什么也不用做,孙权会抢先崩溃,而他的家人则会替我们出手…” 说到这儿,关麟缓缓起身,走到窗子前,打开窗子,望向那日头下满是班驳的建邺城。 他的感慨声还在继续,“再没有比孙权被自己的亲人毒死,更能让各方都满意的吧?他若不死,我反倒是不好向那些功勋之将交代!他若不这样死,我又如何向那些感激他的臣子、百姓交代呢?” 这… 随着关麟的话,陆逊深深的吁出口气,果然…他陆逊的猜想全对! 这本就是一个局,一个逼死孙权的局。 一个孙权死了,能让江东各方、能让整个江东百姓都满意,都接受的局! … … “我主张…” 黄昏时刻的孙府内,孙尚香的声音惊起了树上几只本要休息的雀儿儿。 她的声调还在抬高,无论是面颊,还是脸色,都十分的坚定且凝重,“我主张,听我二哥的…让他死在牢狱中,彻底的获得解脱!” 啊… 当孙尚香的话吟出。 步练师、孙鲁育、孙鲁班俱是露出巨大的惊讶,她们哪里能想到,眼前这位夫君(父亲)的亲妹妹,竟会说出这般冷若冰霜的话语。 “你疯了?”步练师下意识的脱口。 “要不然呢?”孙尚香眼神笃定,她狠狠的说,“等公投的结果尘埃落定之日吗,等我二哥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么?还是等我二哥被数以万计江东的百姓,这些曾经他手下的黎庶一刀刀给活刮?让他连最后一分尊严也失去了,这些…这些就是你们坚持的目的吗?” 这… 孙尚香的话直接让步练师哑然,也让孙鲁育、孙鲁班紧咬着牙关,情绪无比激动,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孙尚香接着说,“自古成王败寇,更何况…那关麟麾下,有多少文臣武将与二哥结下的是不共戴天之仇,江东有多少氏族选择落井下石,这种情况下,二哥哪里还有命在?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与其卑微的死去,不如…不如让二哥像我大哥、像我父亲一般死的壮烈一些!退一万步说,这…这也是他现如今最渴望、最期盼的呀!” 呼…呼… 粗重的呼气声传遍整个屋子。 俨然,孙尚香的话让步练师,让孙鲁育、孙鲁班都无法反驳,她们…她们哪里还有其他的方法? “只能…只能如此了么?” 步练师口中喃喃。 孙尚香的语气却愈发的坚决、坚定,“你们下不了手,我去…我是他的妹妹,就让我送她最后一程…最后一程好了…” 孙尚香作势就要往门外走,可方才迈出一步,她的胳膊被一双纤细的手给握住,她转头看到,是孙鲁育… “还是…还是我去吧…爹…爹不想让他狼狈的一面被…被你们给看到。”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可孙鲁育却接连停顿了三次。 俨然,做出这个决定,她…她也很艰难。 但她知道,这已经是对于父亲而言最好的归宿… 同样,也是这一番话脱口,整个孙家府邸的气氛变得更冷冽,仿佛天空中就弥漫着这么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气流,让这一方府邸除了低声的啜泣外,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就像是那四个字——噤若寒蝉! … … 当那杯清香纯冽的酒端到孙权眼前时,他仿佛彻底解脱了一般,没有任何迟疑地伸手接住,抬头向递给他酒的女儿孙鲁育轻轻一笑。 孙鲁育那保养得细腻白皙的指尖在空气中不断的游离,像是每一刻,都恨不得伸出手,将这杯酒给收回去。 “你小姑可还好?知道你大伯与你三叔的事儿,他一定恨透你爹了吧?” 孙权这是第一次关切的问家人,仿佛知道大限将至,他已经不用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内耗,不用去幻想,那被百姓公投决死时的耻辱,她能把更多的注意力转移到家人的身上。 作为东吴国主时,他对家人素来疼惜,更是恨不得把两个女儿捧在手心上。 “你娘没有太过伤感吧?她的身子不好,你们要多劝她…” 似乎是因为提到了步练师,孙权的眼前,仿佛一个倾国绝色的佳人正在翩跹起舞,紫罗凤裙微微飘荡,磬香的空气中环佩轻响。 步练师是临淮郡淮阴县人,那是韩信的故乡。 孙权极其宠爱步练师,每每就会在每一个细雨夜与她细细的聊起他故乡的风物人情,她眼中那清漾着的微波,就好像永远是二八少女的悠悠情怀。 似乎,是因为想到了这满眸中倾国绝色的佳人,孙权那原本紧绷的神经还放松了许多。 “娘…一切都好。”孙鲁育违心的说,她努力的克制着眼泪,父亲不想让太多人看到他临终时的狼狈模样,孙鲁育也不想把哭泣的一面留给最后的父亲。 “我事先找牢狱中的牢吏要来了纸笔,写了一封罪己书,以往总是制衡于江东,小心的呵护维持着各方势力,一些时候,为了一定的目的,不得以做了一些屠戮忠良的事儿,我原是不以为然,可这些时日,听得骂声多了,仔细想想,这些年…的确是有一些人不该杀!比如周郎,比如太史子义…” “可我杀他们,是因为怕呀,怕周郎赴西川后自立,成为了我的敌人,怕太史子义在扬州拥兵自重,有朝一日…如同我大哥背弃袁术般,他也可举兵背弃于我,将江东收为己有…但,你大伯不是我杀的,我只是被那些世家大族利用了而已!” “我也没想到…我总是惦记着背刺偷袭于荆州,可这些世家大族最终却背弃、偷袭于我,让我声名狼藉,让我成为众矢之的!呵呵…呵呵…我这辈子若有最大的罪,那便是没有事先看透这些世家大族的嘴脸!” 孙权说了一大堆话,手中那纯冽的酒樽因为激动而晃动的厉害。 孙鲁育咬着唇问:“爹只说这些东吴的大族,可…可爹就不恨那关家父子么?不恨将爹关起来的关麟么?” “不!”听到这个句话时,孙权像是突然警惕了起来,也打起了精神,他郑重的对孙鲁育说:“当年始皇帝与燕太子丹在年少时对话,燕太子丹说,‘政,你一定会当上秦王的,而我,将是未来的燕王,各自成就功业,届时会盟互帝,岂不壮哉?’之后,他又问始皇帝,‘政,你的志向是什么?’始皇帝没有回答他,可渐渐地,当秦扫六合,建立了我华夏第一个大一统之王朝时,爹便知道了他的志向,他的志向是要让这四海万方皆是秦土,他要这天下只有一个声音,那便是秦的声音!他的志向中从未有燕国的一席之地!” 这… 听着父亲的话,孙鲁育像是突然懂了。 懂了! 为何父亲要阻止周瑜的“西进巴蜀,二分天下”? 为何父亲要摒弃鲁肃的“联刘抗曹”? 为何父亲哪怕背上“鼠辈”之名,也要偷袭荆州,背刺荆南… 爹的志向一如那始皇帝一般,他要这四海万方皆是东吴,他要这天下只有一个声音,那便是东吴的声音! 他的志向中,从未有过刘备、关羽、关麟的一席之地,也从未正视过所谓的“孙刘联盟!” 孙权的话还在吟出。 “自古成王败寇,这天下…终将有人一统!无论是我,是刘备,是曹操,都是奔着一统的目的去的…大家都在为那天下唯一的一个声音而战斗!合众连横,阴谋算计,暗箭伤人…这场战斗中没有正义,没有仇恨,只有成王败寇!直到角逐出那最后一个声音,唯一的一个声音,方才能停止…基于此,爹怎么会恨那关麟呢?大家都是怀揣着同一样的目的!只是,爹棋差一着,先…先一步出局了!” 说到这里时,孙权以袖掩杯,仰首而尽。 见他酒液入喉,孙鲁育的眸色中露出极大的哀色,可俨然,孙权眉宇间那抹寻死的坚定却未尝稍改。 俨然,这毒酒并不会即刻发作。 孙权也释然般的从食盒中挑出一个橘子,一边替女儿剥开递给她,一边轻轻的说道:“替我告诉所有家人,我的死是时事所迫,大家无需悲痛,更无需仇恨。那关麟虽是个可怕的敌人,旦夕间焚烧城郡,将数以万计的生命燃烧殆尽,可他却从未对百姓、对黎庶施以炼狱火海…否则,江东早就异主,也不会等到现在!” “他是你爹一生遇到的最可怕的对手,却也是最可敬的对手,你们在他治下的江东,必定可以安居乐业,百姓们在他治下的江东,也必定可以富庶而安康,能做到这点,爹总是可以瞑目了。” 说到这儿,孙权将桌案中被食盒压着的那封信拿了出来,“这是我留给你小姑,你母亲,还你阿婆的信,这种时候,也唯独你能替我带出去了…好了,该交代的爹已经都交代完了,小虎,你回去吧…你在关麟身边,爹最是可以放心,日后,你也要庇护你的这些家人哪!好了,好了…走吧,走吧,你走了,你爹再无牵挂,也能安心的走了…走了…” 呜… 终于,憋了一整晚的孙鲁育,再也遏制不住心头的情绪,“啪嗒、啪嗒”,他的眼泪顿时如泉涌,她一边哭着,一边起身往牢狱外走去,可刚走了几步,她突然转身,疯了一般的扑向自己的父亲。 “爹…爹…”她一边哭,一边道:“有一件事儿,女儿瞒着所有人…可女儿想告诉爹…” … … 建邺城的行宫之中。 “当真喝了?”陆逊问出这一句话时,眼瞳不由得睁大,无比惊愕且不可置信的望着来禀报的校尉。 “是慢性毒药,毒发的话会在三个时辰后…”校尉如实禀报道:“从孙尚香夫人购买这慢性毒药到添加入酒中,均有我们的人亲眼所见,孙鲁育姑娘带至牢狱,孙权饮下…整个过程中不曾掉包。” 哪怕这校尉说的信誓旦旦,无比笃定,每一个环节均有“线人”亲眼目睹,但…陆逊还是不敢相信,曾经东吴的国主,那曹操口中“生子当如孙仲谋”的男人,他…他真的如此坦然、如此决然的饮下了这杯酒。 绝不把生命拖到公投的那一日… 这… 这… 陆逊整个觉得还是惊讶。 关麟倒是并不奇怪,在后世…这种舆论的压力不知道压死过多少人,是非、真假在流量,在一面倒的舆论面前,什么都不是! 或许这等压力,曹操凭着他的大气与豪迈能扛得住,刘备凭着他的隐忍与藏心术也能扛得住,但…孙权,因为心怯,因为他成长的环境,因为他经历过的种种,他一定抗不过去。 只是,关麟没想到的是… 这位前东吴国主竟提出,要在临死前见他一面? 也罢… 关麟其实也想与孙权聊聊,只有三个时辰…一些话…还是要讲明白! 只是,哪怕是关麟也没有想到,孙权这次喊他来此,是因为女儿的缘故,这才告诉他一个惊天的秘密。 准确的说,是一个有关曹魏内部让人闻之惊愕,听之毛骨悚然的秘密。 这事关曹魏的世子,乃至于曹丕、曹彰、曹植后的第三代继承人之争! … … 法正,这位历史上终年四十五岁,死后让刘备连哭数日,追谥为翼侯,成为刘备时代唯一一位有谥号的大臣! 俨然,他并没有因为服用过“血府逐瘀汤”而立竿见影的好转。 相反,他的身子更加的虚弱,更加的冰冷,咳嗽也更加的剧烈,乃至于咳出的血越来越多。 仿佛这一次次的咳嗽,都在剧烈消耗着他的生命一般,乃至他鼻息间的气息都变得愈发虚弱。 刘备守在他的床边。 说起来,刘备这辈子哭的够多了,眼泪流的也够多了,但…依旧比不上这几日的泣泪如雨,他坐在床榻的一边,可他的脚下,他的衣衫上早已布满了泪痕。 再给他几日,他怕是要哭出一条河来! 这一夜,刘备已经哭到极致,累到极致,不知不觉中,他趴在法正的身旁睡下了… 可迷离中,他仿佛听到了什么。 不,那是在睡梦中,法正在向他最后的留言。 “主…主公…” “孝直,孝直…我不要在这里见到你?”仿佛是预感到法正是在睡梦中做最后的嘱咐…刘备大呼:“你醒过来,你醒过来,兴汉大业少不了你,我…我也不能没有你啊——” 梦境中的刘备嘶吼的声嘶力竭。 “主公切莫伤怀,人…固有一死,我法正也不畏死,唯独有些担忧主公啊,担忧你的身体,担忧你兴汉的大业,担忧你将来这路上必定会遇到的重重荆棘…担忧我走后,那荆棘伤到你可怎么办?” “孝直,孝直…” “主公,你听我说,我若死了,你…你要更加相信,更加器重诸葛孔明,他是如姜子牙、张子良一般的大贤,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便如同主公的兄弟关云长、张翼德般一片忠心付于汉,他是个完人哪!他能把一切都献给主公,献给大汉,但这样的人…必定会疏忽家人…主公要顾虑到这些,替他照顾好家人,让他无后顾之忧!但也千万不可让他太过操劳…” “除此之外,还有那关家逆子,哈哈,这种时候,可不敢说是关家逆子了,该说是关家的麒麟儿…是咱们大汉的麒麟儿,主公若要北伐,必需得巴蜀、荆州、江东齐齐北上,有诸葛孔明的智计,有关云长、张翼德、赵子龙的勇武,若再辅以此关云旗的布局与谋算,那兴汉大业近在眼前,必定成功!我法正一生嫉恶如仇,从不轻易赞誉他人,可人之将死,所言皆是肺腑,主公不可以年轻尚欠而忽视此关云旗,有他相助,三兴大汉指日可待!” “我,我怕是活不成了,可我便是化身一坡黄土,亦当庇佑大汉,庇佑主公,也庇佑我法孝直一生中唯一志同道合的挚友…” “主公啊…你北定中原之日,可否记得…在我那墓碑前亲口告诉我一声,我在九泉之下也当为我的挚友…为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为你刘玄德大庆!” 这是睡梦中的: ——汉师北定中原日,国祭无忘告法正么? … …(本章完) <\/b> 第五五六章 这,就是偏爱—— <\/b>法正命苦啊! 忍了多半生,苦了多半生,好不容易否极泰来,却又要遭受这样病魔的折磨。 仔细的论起来,他是扶风郿人,爷爷是东汉时期赫赫有名的名士,但因为性格太过正直的原因,所以基本上没有留下太多家底。 这也导致法正的起点并不高。 建安初年,天下大乱,中原四分五裂,战乱不断,很多地方闹起了饥荒,法正被逼无奈,只能与好友孟达一起来到蜀地,为刘璋效力。 可法正的名气不大,又不是带资进组,所以并没有得到刘璋的重用,而是给刘璋打了很久的“杂物”以后,才勉强被封了个“新都县令”。 在刘璋麾下,最高也只做是到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军议校尉!” 那是法正人生总极其晦暗的一段日子,他无比郁闷,凭什么…他为了生计起早贪黑,脏活累活一肩挑,可偏偏,功劳永远是别人的,而他…永远被那些小人无下限的诽谤。 也是这些年,让他的性格发生了转变,让他变得睚眦必报,变得成为蜀中官员眼中的另类。 之后,法正结识了益州别驾张松,张松也不甘于侍奉庸主,于是两人每每一起探讨郁闷人生,感慨人生无常,世态炎凉。 转机发生在建安十三年,也就是赤壁之战那年。 刘璋想要巴结曹操,于是派张松出使曹魏,但张松因为在曹魏受辱,故而回来之后一直劝说刘璋应当与曹操断绝往来。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年发生了改变。 此后,时局的变幻飞快,曹操南下荆州,刘备与孙权为了抵抗曹操达成同盟,赤壁一战大败曹操!随后,刘备逐渐的壮大了起来。 这时,刘璋又想与刘备交好,于是请教张松,张松便向刘璋提议…让法正出使荆州。 实话实讲… 起初法正是想要推脱掉这个差事的,毕竟在他看来,此前的刘备被曹操追杀了半辈子,连保命都是问题,这样的军阀似乎没有什么值得谈的。 但在张松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法正还是踏上了征程。 就这样… 法正第一次出现在刘备的面前,也就是在法正见到刘备的一刻,浅谈了片刻,他便被刘备深深的吸引。 他能看出来,这个外表仁厚的老好人,内心中却是躁动不已,骚动不安,这种感觉…是仁厚表现下内心中怀有大志的表现。 法正太懂了,因为他…他也是这样的人啊! 他意识到,他与刘备刘玄德是同一种人!他们有着相同的经历,有着相同“小人物”逆袭的憧憬。 随着愈发深入的了解,他们一见如故,他们相见恨晚,法正愈发坚定了他的想法,他就像是刘备的影子,刘备就像是为他的那颗躁动、不甘、不屈的心而存在的一般。 于是,从那时起,法正就将刘备当做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挚友,这份情谊要远远的超过孟达,超过张松。 而他回到巴蜀后,就开始与张松商量,怎么才能暗中支持刘备,辅助刘备大业! 建安十六年,刘璋听说,曹操要派司隶校尉钟繇去对付张鲁,这个消息让刘璋十分害怕,他担心若汉中被曹操先夺下,那…他的益州岂不是唇亡齿寒? 也就是在这时,张松劝刘璋求助于刘备,让刘备带兵来安定益州,一如昔日…刘备替刘表守北大门新野一般! 同样的,这一次…依旧是法正被委以重任,去迎接刘备。 法正与孟达各带了两千兵迎接刘备入蜀,一切都在计划中进行… 只是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负责内应的张松暗投靠刘备这事暴露了,被兄长张肃杀害。 张松死后…双方也就彻底摊牌了,刘璋与刘备已然决裂,刘备直接向成都进军。 这时候,又出现了新的变故,益州从事郑度,给刘璋出了个好主意,只要坚守城池,拖住敌方,刘备粮草有限,肯定无法长期对峙。 只要拖下去,一定能将刘备拖垮。 这个消息传到刘备耳中,刘备惶恐不已,又、又、又、又是法正,是他笃定,刘璋此人夙来爱护百姓,诸如坚壁清野这样损害百姓利益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做。 果不其然,刘璋就如同法正预料的那般,就这么徒手放弃了他唯一的胜机。 之后的战争中,刘备打的是顺风顺水,又是法正,在这种局势下,为了避免过大的消耗,亲笔一封书信寄给刘璋,替刘璋认清形势,也正是这封信,使得刘璋那最后的抵抗之心彻底动摇了,只得无奈出城投降。 再往后,刘备占据巴蜀,为了联合本地氏族,故而在送走孙尚香后,迎娶吴懿的妹妹为妻,但恰恰因为这吴氏是个寡妇,其亡夫是刘璋的兄长,同为汉室宗亲,是同族… 刘备生怕违背伦理纲常。 这时候,又是法正以“晋文公”的例子,为刘备开脱。 这使得因为“仁义礼法”的人设…吃满红利的刘备,再不用为这个人设所限制,法正替他找到了合适的借口。 尽管有些八面玲珑,不择手段…但事儿在法正的操持下,就这么轻松的,附和公理与人性的办成了。 这样的法正吗,刘备如何能不喜欢他呢?如何能离开他呢? 这也是为何,在刘备的大婚之时,一贯睿智的法正,会被人轻而易举的一激之下,喝下了那么多酒… 他也是由衷的为好基友高兴啊! 往事如烟… 这一幕幕汇聚成了一张张画卷,不断的游离在刘备的梦境中,让他的情绪愈发的凝重,让法正的梦中遗言愈发的痛彻心扉。 ——『我唯独担忧你在这路上必定会遇到的重重荆棘…担忧我走后,那荆棘伤到你可怎么办?』 ——『我便是化身一坡黄土,亦当庇佑大汉,庇佑主公,也庇佑我法孝直一生中唯一的挚友!』 ——『汉师北定中原日,国祭无忘告法正…』 这一句句话在刘备的耳畔间振聋发聩。 曾几何时,小时候的刘备指着那颗院子里的大桑树,信誓旦旦的扬言,我将来要做羽葆盖车! 可现在,他愿意用那羽葆盖车的梦想去换回法正的性命,亦或者是用他的命来换法正的命… ——“兴汉不能没有我刘备,可我不能没有你法孝直啊!” ——“孝直你说话呀,你继续说话呀…说话呀…” 刘备在梦境中狂啸,现实世界里,他的嘴巴也一直在不断的喃喃,一行行热泪…便是睡熟了,依旧从他的眼角不断的流出。 “嘀嗒!” “嘀嗒!” 这泪水掉落在地面上的轻响,就仿佛是在记录法正离去的步伐一般。 孙乾、简雍、糜竺一直守在这里,刘备累的睡倒了,他们却不敢睡,事实上,看着眼前这“主仆”别离的画面,他们也是痛彻心扉。 就在这时… 一名照顾法正的医者惊恐的呼喊:“不好了,法正先生喘不过气来了…” 果然,法正呼吸粗重,像是要窒息一般,身子也在抽搐…宛若身体中的血液彻底的淤堵,让他十分难受。 也就是这声音传出的刹那,刘备的眼睛突的一下睁开了,睁的极大,仿佛是一夕间就从睡梦中醒转。 看着法正痛哭的模样,他紧张的惊呼,“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越来越多的大夫赶来,一个为首的大夫在号脉过后,面如土色,“多半是法正先生今日服用的那药,那药有问题啊…左公且看,法正先生如今小腹胀的厉害,呼吸细若游丝到几乎停滞…脉象虚弱,他的身子里血府已然彻底堵塞…已然…已然可以说是形如枯槁,怕是…怕是也就这个时辰了!” 说到这儿,这大夫朝刘备行礼道:“臣就说,女子行医本就是杏林忌讳,女子带来的药…也…也…唉…也罢,左公还是早早为法正先生准备后事吧!” “闭嘴!”不等这大夫把话说完,孙乾仿佛抢先感受到了刘备的痛苦,他直接脱口怒斥,“那女子乃神医张仲景的女弟子,这药…又是江东的云旗公子作保,难不成…你是在怀疑云旗公子的话?” 这… “臣不是这个意思…”大夫连忙低头,“坊间总是有许多冒充名医弟子者,云旗公子若然被蒙蔽,也是…也是有可能的!” “退下吧…”这次是刘备张口,他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没听到么?主公让你们退下。”孙乾怒气冲冲的朝着这一众医官喊道。 “公佑(孙乾)、子仲(糜竺)、宪和(简雍),你们也一并下去吧…”刘备的声音再度传出,声调比之前那次还要虚弱,“这最后一程…让我独自一人送送孝直吧!” 这… 孙乾、糜竺、简雍彼此互视一番,然后三人拱手告辞。 一时间,这诺大的屋舍中仅仅剩下刘备与法正两人。 “孝直啊…”看着法正痛哭的模样,刘备一边紧紧握住他那冰凉的手,一边说,“该说的,你在梦里都告诉我了,该哭的,我也在那梦境中哭够了,若这病症实在让你痛苦,你便安心的走吧…你说的话我都记得,你让我更加器重诸葛孔明,你让我对关麟委以重任,时时刻刻的相信他,我都会牢记于心…你的话,你的眼光,你的心意…我…我还能不了解么?” 说是不哭,可说话间,眼泪就仿佛断了线的珠链一般…根本遏制不住。 却就是在这一哭之际,刘备恍然间察觉到了什么… 他敏锐的察觉到…他方才吟出的那句“你让我对关麟委以重任,时时刻刻的相信他”。 他敏锐察觉到的是…法正在梦境中的遗言『主公不可以年轻尚欠而忽视此关云旗,有他相助,三兴大汉指日可待!』 ——关麟! 没错,是关麟! 刘备恍然想到与关麟相关联的什么,他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然后颤巍巍的从瓶子里倒出药丸来。 因为太过紧张,手不住的抖动…乃至于第一粒药丸掉落在了地上,他强自镇定下来,方才倒出了第二粒药丸。 是… 是速效救心丸! 白日里,貂蝉交给他的除了“血府逐瘀汤”外,还有这“速效救心丸”。 说起来,刘备与貂蝉是认识的,昔日…吕布投奔刘备时,曾让刘备坐在床上,然后让貂蝉侍宴刘备…还是被三弟张飞搅局,怒骂吕布心怀不轨。 也正是如此,看到貂蝉的第一眼,刘备就认出她了,刘备更是震惊…怎么貂蝉还活着?怎么云旗是派貂蝉来送药的? 当然,基于法正的病情,刘备顾及不了那么多。 这中间的疑惑,他且全盘放下… 他只是耐心的听貂蝉讲,其实汇聚起来,就是两句话,两味药。 其一,“虚不受补”,怕是法正如今的病情,“血府逐瘀汤”未必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其二,若法正先生命在旦夕,悬于一线,可试试这“速效救心丸”! 貂蝉还特地在后面补上一句,这‘速效救心丸’云旗公子特地提及——能!救!命! 因为法正的梦中遗言,刘备想到了关麟,因为关麟,他想到了这“速效救心丸”,这种时候…法正已然如此,死马当作活马医…也得试一下了! 当即,刘备没有喊人,而是亲自将“速效救心丸”填入法正的嘴中,然后灌入温水,确保他吞下。 然后,然后…刘备紧张的望着法正。 起初…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呼吸困难,依旧是冰冷的手心,依旧是浑身的抽搐,不过…仅仅半刻钟,静下来了,一切关乎法正病情的…都仿佛平静下来了。 这份静…静的可怕,静的让人毛骨悚然! 这份静,也让刘备下意识的心头生出两种猜想,要么是法孝直活过来了,要么就是他已经归天了! 此刻已经是深夜,屋中只有冉冉的微亮烛火,摇曳着,这使得刘备脸忽明忽暗,刘备的脸色惨然,他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坐在病榻上,他尝试了三次方才把手伸向法正的鼻息。 哪怕如此,他一次又一次的在中途收回手臂,他还是无法接受那最坏的结果!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终于… 刘备第六次伸出手臂,手指终于触碰到了法正的鼻息间。 他的心头“咯噔”一响。 ——『啊…没有呼吸!孝直他…他没有呼吸!』 就这么一刹那,刘备的脸色变了,犹如被狂风摧折的杨柳,他泪水纵横,如同暴雨倾盆,无法遏制。 他的双眼红肿,如同两颗熟透的桃子,泪水不断从眼角溢出,顺着苍老的脸颊滑落,滴在他紧握的双拳上。 “呜呜…” 他的哭泣声,就像是受伤野兽的低吼,压抑而沉痛,他的声音逐渐放大,变得撕心裂肺。 这声音也传到了屋外,撞击着门外那些守候着的每一个人的心扉。 刘备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的空洞而迷茫,他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这一刻的刘备,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千锤百炼、无数次在鬼门关前蹦迪的英雄,而是一个被悲痛彻底击垮的普通人。 “孝直…孝…孝直…” 刘备哭喊着,哭喊着,哭喊着… 可就在这时,迷离中,刘备仿佛听到一阵极轻极细的声音,“玄德…” “……” 刘备沉默了一下,他以为是他太过激动而生出了幻听。 可这时,一只虚弱的手却是无力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玄德,你…你怎么哭了?” “又有人让你不快了么,不怕,正…正这就去做掉他!” “……” 是…是…是他的声音! 此时,那昏暗的烛火仅仅能透过来一缕微光,刘备的心,却是跳到了嗓子眼儿,他以为他是在做梦。 “掌灯,掌灯——” 刘备大声喊道。 一听到刘备的呼唤,守在门外的孙乾、糜竺、简雍就闯了进来,忙是将手中的灯笼一同提起,烛火一亮,刘备看清楚了法正的脸,那是一张虚弱、蜡黄的脸…可…可却是张开眼睛的。 既没有粗重的呼吸,也没有任何痛苦,而是平静,十分平静,乃至于…那煞白如纸的脸色竟有了几丝微红。 法正活生生的坐在床榻上,活生生的坐在他们眼前,“主公?公佑、子仲、宪和…怎么你们在这里?我…我不是在主公的喜宴上么?我…我好像是喝多了,然后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说到这儿,法正立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主公,那吴懿的妹妹你可娶下了?一切无恙吧?这…事关重大!” 哪怕到这时候,法正还是惦记着刘备,惦记着他的好基友。 “娶了,娶了…”刘备还在落泪,只是区别于之前,他现在是喜极而泣,“孝直啊,你只要好好的,你让我娶谁我便娶谁,你让我休谁我便休谁,若论事关重大,十个吴懿的妹妹也比不上你法孝直的一根寒毛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备笑了,笑的无比开怀,清朗… “哈哈哈…”简雍、糜竺、孙乾也笑了,像是如释重负一般的笑了。 法正醒了,主公就振作起来了。 好啊,好啊,一切都好啊—— 倒是法正,尤是一头雾水,“主公不可胡言哪…我就不是你的妻子,如果能定你的休、娶,又如何能比得上吴夫人呢?我这是僭越呀…” 僭越么? 事实上,法正就是僭越又如何?刘备巴不得这个好基友僭越呢! 这,就是偏爱—— … … 晨曦微明,杨仪迈步走入了军师将军的府邸,这是一个不大的院子,沿着严整的桑树林边缘朝里院行进,有阵阵晨曦中微风吹过这桑树林,将桑树叶的清香拂入过往行人的鼻子里。 杨仪在一间毫不起眼的屋子前停住了脚步,门前的小童告诉杨仪,“先生就在里面,请进去吧。” 杨仪在进门前看了看天,这才四更天,他深深的呼出口气,询问小童,“这段时间,军师四更天就起来批阅公文了么?” “不…”小童回答:“先生两更天才睡,三更天便醒来忙碌于政务、军务了…” 听到这儿,杨仪再度深呼口气,不安的抬眸。 他知道,因为法正的病,刘备日日守在他的床榻前,一时间,整个巴蜀所有的政务、军务、外交、用间、商务、农事、水利…全都压在了诸葛亮的身上,哪怕如今的诸葛亮才三十七岁,正直壮年,可莫说是人,就是牛…这么辛劳,也早晚会有一天身体扛不住。 再加上诸葛军师的身体一直以来都不算强健。 『唉…也不知云旗公子的药能不能救下法孝直?若能救下,何止是帮到主公与孝直,更是帮到诸葛军师啊!』 幽幽的叹出口气,杨仪踏步迈入其中。 屋子里一如既往的简朴,屋内的装潢便是和寻常人家也没有任何区别,唯一不同的是,整个屋内…地上河书架上堆放的绢帛文书与竹卷哪怕是比左将军府都要多出数倍,不…是数十倍,最关键的是,这些文书的摆放毫不凌乱,每一份文件都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在这一大堆文书之间,一位头发中已经犯有白丝的中年男子正披着素色袍子闭目沉思,似乎是在将一些重要事情重新于口中复述一遍。 这中年男人正是诸葛亮。 而诸葛亮身旁的烛台里满盈着烛油,这说明那小童没有撒谎,这烛火已经烧了很长时间。 因为是杨仪回来,杨仪又是诸葛亮的属官,小童并未禀报… 杨仪走的又轻,故而诸葛亮并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依旧在轻声吟着什么。 随着杨仪的走近,他已经能听到一些。 “南中的蛮族拒不推行摊丁入亩,且南中税赋从未送至过成都,由此可见,主公虽下巴蜀,可南中并未心悦诚服的归顺,此地势必早晚成为隐患!” “新农具的推广,粮食大丰收,可军与民之间粮食的分配却出现巨大的争议与矛盾,民心浮动…恰逢此时,阿斗公子屠牛五千,强霸农田,强征农夫,主公啊…此事关公子,你不出面,我当如何审理此案?” “钟繇与张既在关中训练了五万山地兵勇,支援汉中…连同汉中原本的兵力,如今曹魏在汉中已经不下于十万雄兵,好可怕的曹魏啊,襄樊受到如此重创,关中却丝毫不用支援中原,且曹操在北境抵御鲜卑胡虏的数十万兵马依旧未动,逆魏虽败,可底蕴依旧远非巴蜀可比,若是再拖延下去,怕是这个兵力上的数字还会进一步的增加,汉中…当速取啊!” 似乎是因为最后这一番话的沉吟触碰到了诸葛亮心中某根神经。 他显得有些颓然与沮丧,他闭着眼,无奈的感慨。 “孝直啊,你病的不是时候啊!” “主公啊,你何时才能振作起来呢?我能等你,可时局不等人哪——” … …(本章完) <\/b> 第五五七章 汉,一个看脸的时代—— <\/b>南中的南蛮; 汉中的增兵; 蜀中内部关乎农事,关乎公子刘禅的问题,这只是杨仪听到的…诸葛亮闭目沉吟中,所思所虑的冰山一角。 鬼知道,那桌案上一人高的竹简中,还有多少繁杂、勠力劳心的事儿。 杨仪不由得感慨,怪不得… 不过是十余日未见,可诸葛军师却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这个年纪,不该是发丝斑白的模样啊! 心念于此,杨仪一阵心疼之余,只能拱手,“诸葛军师,下官回来了。” 杨仪屏住呼吸立在诸葛亮的面前,恭敬地叫了一声,诸葛亮这才睁开眼,看着杨仪,将那冥想中的思绪收回,也将手中的毛笔搁下,抖抖袍子,和蔼地说:“是威公啊,回来了,仲景神医带过来了么?” 诸葛亮的声音低沉醇厚,像是一位宽厚长者,让人很容易产生亲切感。 杨仪朝前走了几步,在诸葛亮下首的一块儿绒毯上跪坐好,这才说道:“仲景神医年事已高,不宜远途劳顿,故而派其弟子任姑娘前来,更是带来了良方,听闻这良方还是云旗公子提出的,在荆州治好了许多类似于法孝直这般病情的人。” “噢,那就好,那就好…”诸葛亮表情上没有变化,可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俨然,这一条好消息总是带给他几许希望。 蜀中不能没有法孝直,也不能没有振作起来的刘玄德啊! 诸葛亮能扛得住一时,可终是扛不住长久。 呼… 长长的吁出口气,诸葛亮从案下取出一根干净的白蜡烛续接到烛台之上,屋子里一下子亮堂了不少。 无论何时,光明总是人人向往的东西… 他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那么现在…我们只能相信仲景神医,相信那位屡屡创造奇迹的云旗公子了!” 就在这时… “踏踏踏”的脚步声传来,是一名文吏。 他迅速的闯入,看到诸葛亮连忙单膝跪地,“军师…安汉将军让我传讯过来,说…说是法孝直命在旦夕,怕是活…活不过这一个时辰了。” 啊… 文吏的话让诸葛亮一怔。 安汉将军乃是糜竺,糜竺如今又恰恰守在刘备与法正的身边,他派人传来的消息…无疑…是…是最近,也是最精准的呀。 当即,诸葛亮怔了一下,他习惯性地扇了扇羽扇,隔了一段时间才继续说道:“荆州送来的药?都服用过了?” “服过了,可病情非但没有好转,还…还…” 这下诸葛亮的神情愈发的凝重,他的声音转为低沉,脸上露出莫大的担忧之色,“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杨仪清楚的看到了诸葛亮两鬓与清癯(qu二声)的面容,他能感受到这意味着什么。 法正一旦有个闪失,千斤,不…何止是千斤的担子,怕是蜀中这万斤的担子就要压在他诸葛孔明的身上了,这份担子太重、太重! 那需要他诸葛孔明青铜般的意志,需要头脑,需要洞察力,需要激情,需要体魄,更需要宁可死也不能放弃的决心,需要被人误解,和毅然决然一往无前的胆气! “走…去左将军府!” 诸葛亮手中的鹅毛扇仍旧不徐不疾地摇动着,可步履已经迈出,四轮车早就侯在门外,这时的天才蒙蒙亮起一丝微弱的光。 倒是外面的夜雾散去了少许,万籁俱寂,整个街巷上一片幽禁,只有打梆巡更的声音偶尔传来… 终于,他们一行赶至左将军府,却见一文吏匆匆从内走出,因为走的太急与杨仪迎面撞上,两人均是踉跄跌倒… “子仲?”诸葛亮这才看清楚是糜竺,他当即问:“主公的情绪可还稳定?” 现如今,对于诸葛亮而言,最担心的已经不是法正的陨落,而是这重打击下,主公刘备能不能扛得住?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 哪曾想,糜竺站起身来,连忙道:“我正要亲往孔明的府邸呢?不曾想,孔明先一步赶来?” “可是主公也出了什么事儿?”诸葛亮惊问,神情惶恐。 “不…”糜竺如实道:“是法孝直醒过来了,他好了,他好了,云旗制成的那‘速效救心丸’救了他的命…他活过来了,除了还有些虚弱外,一切如常…一切如常!主公大喜…主公正喜极而泣啊!” 这… 短暂的半刻钟内,诸葛亮经历了千斤重担径直压下的沉重,也经历了对蜀中前路发展的迷茫,可谁能想到,最终经历的却是否极泰来,是…是绝境逢生。 “法…法孝直真的醒了?” 哪怕是此时此刻,诸葛亮尤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既视感。 “孔明…我骗你作甚,你可知…可知孝直方才说什么?” “什么?” “他说他可不敢离去了,否则,这千斤的重担压在你孔明的肩上,伱万一有个闪失,他…他可是要愧对大汉二十九帝!他要愧对这惶惶然的天下,也愧对好不容易因为那关云旗,因为襄樊战场…造就的现如今大好的兴汉局面!” 糜竺一边说,一边笑了,“哈哈哈哈,法孝直是迫不及待的要见你,定那北伐汉中之策呀!” “他,他还能说这些…”诸葛亮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压抑了数日的心情仿佛在这一刻彻底的释放,他总算再也不用遏制那尚在眼眶的泪水,他也能喜极而泣… 一时间,那晶莹的泪珠落在了地上。 “云旗这药…可是为大汉天下立下了大功啊!好一份…大…大功啊!” 因为喜极而泣,诸葛亮的声音有些磕绊。 他已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迈入左将军府中,征伐汉中,他诸葛亮若操持粮草运送,前线战场上,怎么能少得了你法孝直呢? 可就在这时。 “孔明——” “父…叔父——” 一连两道声音从诸葛亮的身后传出,诸葛亮神情恍惚了一下,因为其中一道声音,他无比熟悉,是…是大兄! 他立刻转过头,却注意到诸葛瑾带着诸葛恪正站在他的面前。 “大兄…你们来了…” 从杨仪的口中,诸葛亮知道诸葛瑾与诸葛恪赶赴巴蜀,但之前…他尚且顾不到这些,可现在… 顷刻间,他的思绪从法正那边拉回,他的目光缓缓的移动到诸葛恪的身上。 等等… 恍然间,诸葛亮察觉到了什么。 是…是『叔父!』 没错… 方才诸葛恪朝他呼喊的声音不是“父亲大人”,而是“叔父” 是一声意味深长的“叔父”! 也就是这一个称呼,诸葛亮的眸色闪动,他望了望诸葛恪,又抬头看了看诸葛瑾,恍然间…他明白了什么。 … … 军师将军府,越过回廊中的月亮门,前面的院落中,许多木石林立,还有许些…木艺品的半成品,更多奇奇怪怪的材料错落有致的摆放在院落中。 这里…便是黄月英的房舍。 此时的黄月英尤自蒙着面纱,可哪怕是面纱蒙面,却遮掩不住,她惊愕的望着眼前的貂蝉。 她抿了抿唇,将怀中的药瓶小心翼翼的握紧,方才谨慎的说:“所以这药丸,是云旗要你交给我,是要让孔明服用的是么?” 黄月英手中的药瓶是墨绿色的,其中装的可不是速效救心丸,而是“六味地黄丸”… 众所周知,在后世…补肾有两种,一种是肾阴虚,用六味地黄丸,一种是肾阳虚,用金匮肾气丸。 当然,很多专精的“手艺人”…往往因为频次的原因,既会肾阴虚,也会肾阳虚… 那就需要辩证的去治疗了,或者确保阴阳两虚后,用肾宝片、参茸补肾片等药物调解。 但,诸葛亮肯定不是“手艺人”,抛除这个因素,关麟从父亲关羽、从大哥关平口中得到的有关诸葛亮的状态,并没有畏寒、怕冷,头晕、目眩、精神萎靡、面色晄白或黧黑症状,反而是口咽干燥,夜间盗汗、失眠多梦… 这般症状许多人都能够佐证! 而这,恰恰是明显的肾阴虚的症状。 也正是基于此,关麟让大乔炼制这专治肾阴虚的“六味地黄丸”与“玉屏风口服液”… 乃至于关麟会生出一种大胆的疑问,诸葛亮四十六岁方才与小妾得子,这会不会是一种误导…误导到始终让关麟以为是黄月英的问题。 事实上… 三十年来,诸葛亮与黄月英始终无所出,会不会这…并不是黄月英的问题,而是诸葛亮的问题。 按照这个逻辑去推算… 为何无子? 这些年诸葛亮该交的公粮都交了没有?这些年他有没有好好养生?这些年…他小蝌蚪的活力是不是在逐年减少? 后面两条答案,其实是肯定的… 法正没了、刘备没了,千斤的重担压在他的身上,他就算小蝌蚪原本还有活力,那也要累死在军中,在政务堂,在那一叠叠几个人高的竹简之中了。 也正是基于此,关麟本着“补补也无害”的想法,特地让貂蝉把这“六味地黄丸”与“玉屏风口服液”交到黄月英的手里。 此刻,面对黄月英的质疑… 貂蝉淡淡的说:“没错,云旗公子就是这么交代的,那药丸是每日三次,每次六粒,那液剂则是每日按照药方上的量去煎制,也分三次喝…服用一月过后,必定会有所成效…这些,夫人到时候多半是能感受到的。” 这… 这种补肾、要子的事情,毕竟事关床帷之事,诸葛亮的身份又特殊,故而…哪怕是黄月英与貂蝉交谈,听在耳中,也让她有些面红耳赤。 但… 因为对孩子强烈的期盼,黄月英再顾不了那么多。 当即再度提问道:“若是依着这方子服用,那…我与孔明真的能要到孩子么?” 这… 面对黄月英那渴望到极致…到望眼欲穿的眼神,貂蝉并没有选择欺骗,而是很坦然的摇了摇头,“云旗公子并没有说,但…总归可以试试…” “其实…”果然,貂蝉的话让黄月英有些淡淡的失落,她轻声沉吟道:“任夫人既坦然的自报家门,提及是貂蝉的往事,没有刻意隐瞒于我,那我便也不该在夫人面前隐瞒什么…” 说着话,黄月英抿了抿嘴唇,然后鼓起勇气,将面颊上的面纱卸去… 于是,一张眉如新月,眼含秋水,唇若樱桃,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面颊上,那一抹厚重的斑点映入了貂蝉的眼帘。 那如墨迹斑…密集的黑点,那如同夜空中的乌云遮住了明月,那斑点遍布的侧颜上,仿佛充满了无尽的悲哀,仿佛在阐述着那一个又一个的孤苦无依的夜晚。 看到黄月英全脸的貂蝉惊住了,她能感受到这斑点对于黄月英的忧郁与自卑,作为昔日这天下最倾国绝色的女人,貂蝉太清楚,脸上厚重浓郁的斑点对她意味着什么? 这是能让一个女人从天堂掉落到地狱的污点! 这是能让一个女人从万人倾羡到被世界遗弃与嘲笑的污点! ——汉… ——从来都是一个看脸的时代! “原来,夫人…” “没有吓到你吧?”黄月英淡淡的张口,“我一直觉得,是每每在床帷中时,我的面目吓到了夫君,故而使他兴致全无,使他毫无欲望,使他不愿意在夜晚时碰我…任姑娘,我…很丑?很吓人对么?对么?” 这才是黄月英的心结呀… 她从未强求过诸葛亮,她也屡次努力去挽回夫君的心,可…她又自卑于这面颊,这该死的面颊。 这面颊让她失去了作为一个女人的幸福,让她不得以与夫君同处于一片屋檐下,却无法体验到女人的快乐。 孩子… 她这副面容,还能够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么? “呼…呼…” 粗重的呼气声从貂蝉的口中吟出,她太震撼了,太惊讶了,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绝对不会想到,大名鼎鼎的诸葛孔明,他的家中,他的床帏之事…竟有这千寻百转的转折。 但… 作为一个医者,貂蝉迅速的收敛起心头的思绪,她郑重的说,“错了,黄夫人的理解全都错了…” “啊…” 随着黄月英的惊呼,貂蝉继续道:“从医学的角度来看,床帷上,男人行与不行,这本与女人无关…” 啊… 貂蝉的话让黄月英更是惊讶万分。 貂蝉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师傅仲景神医传授给我们医理中,本是不分男女,影响到男人兴致的不仅是视觉,还有听觉,还有嗅觉,还有触感…你夫君若是无法立起,那绝非仅仅因为视觉所致,多半是因为肝肾有损…影响到体内血液的供应,导致充血不足所致…这与夫人面颊上的斑点无关,夫人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这一番话,让黄月英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她郑重的问:“你…你是在安慰我么?” 貂蝉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作为医者,我们的每一句话都要为病患负责,我们不会说假话,所以…夫人无需质疑我。” 这… 貂蝉的话让黄月英更振奋了,“也就是说,不是…不是我的问题,而是…而是…” 说到这儿,黄月英低头望着手中的药,她牙齿顿时紧咬…她像是在这万古无常的黑夜中,突然就看到了一丝光点。 她牢牢的抓住它,就像是守护生命,不…是守护“大宝贝”一样的守护着他! “且先试试…”貂蝉还在劝慰:“夫人是接触过云旗公子的,他做的事儿,他制的药,他绘制的图纸…至少目前看来,还从未有过纰漏…至少,夫人该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 这… 黄月英抿着唇。 貂蝉说服了她,准确的说,是说服了她脑海中那固有的观念。 不是她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她的问题,而是夫君…是夫君的问题! 恰恰这问题…能治,能解决。 想到这里,黄月英浑身一阵酥软,唯独双手…那握住瓷瓶的双手,更紧了许多。 … … 成都,一方酒肆,这是一间颇为雅静的房间。 三张桌案,诸葛亮在左,诸葛瑾在右边首席,次席是他与诸葛亮的儿子——诸葛恪。 “听闻兄长与元逊在许都城时背弃东吴,投诚于吾主刘皇叔,亮起初…还不信,直到东吴亡国的消息传回,弟方知…弟与兄长同室为官,侍奉一主的日子即将来临,弟不胜欣喜,不胜欣喜啊!” 诸葛亮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他很少饮酒,这次是双喜临门,法正无恙,主公刘备振作,兼之兄长来此成都,无论如何…今日的诸葛亮也要放肆一回,与兄长不醉不归。 诸葛瑾与诸葛恪也适时的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随后,诸葛瑾张口,“昔日…曹操为报父仇,兴兵去讨徐州,屠戮彭城,泗水为之不流…我琅琊诸葛氏被迫举家南迁,那时…叔父诸葛玄提议,让堂弟诸葛诞留在琅琊坚守祖业,静观其变…他则赴淮南投靠袁术,作为其属吏…我年长,赴混乱的江东闯荡…以谋发展,孔明与均弟年幼…由两位姐姐领往并无战祸的荆州,避祸于乱世…无论未来如何,诸葛氏一脉总会延续下去…” 说到这儿,诸葛瑾抬眼望向诸葛亮,他的嘴角咧开,淡淡的笑了:“倒是没曾想,哪怕在荆州,在你的助力下,你大姐嫁给了名士庞德公的儿子庞山民,你二姐也嫁到了荆州首屈一指的大族蒯家…你与均弟也入刘表所办的官学,结实了一众当地才俊,更是拜水镜先生司马徽为师,娶名士黄承彦之女…最终三顾茅庐成为了玄德公手下首屈一指的谋士,隆中一对,赤壁一战,鼎足三分…哈哈,为兄本以为在江东诸年谋下一官半职,已然卓绝,不曾想…比之吾弟,我这寥寥成就实是难登大雅之堂,是萤烛之火比肩日、月了。” “兄长切莫这么说…”诸葛亮回道:“兄长在东吴也是重臣,鲁肃、吕蒙之下,也便轮得到兄长了…此番孙仲谋突袭荆州,谋诛关家父子…关云旗运筹帷幄,将计就计…谋算江东,本也在我意料之外…或许也是在鲁子敬的意料之外,更莫说最终…东吴亡国一事,意料之外…都是意料之外罢了,若是天下依旧鼎足三分,兄长之才早晚有一日将翱翔于江东,何至于如此妄自菲薄!” 寒暄也寒暄完了… 接下来该步入正题了。 诸葛瑾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问道:“孔明啊,将恪儿过继于你之前,我便问过你的身子,现在我还是想问,现如今,你还是虚弱至极?绵软无力么?” 呃… 这话题,突然好像就有点儿超纲了。 诸葛恪惊愕的望着父亲,也惊惶的望向诸葛亮…有些不可思议,父亲…这问的也太直接了吧? 他哪里知道,在古代,一个家族最看重的就是传承。 一个家族的男子,他便是个地痞、无赖、十恶不赦…那都不打紧,但他若无后,那这不孝的罪名可就大了! 反观诸葛亮,他好像一早就预料到兄长必定会把话题引到这里,他习惯性的煽动着羽扇,沉吟良久,方才吟出,“兄长是不舍得恪儿了吧?如今时局变了,兄长的心情…愚弟如何不能感同身受呢?” 俨然,话题已经引到了这继子诸葛恪的身上! … … (ps:本来是要码完这个兄弟间的对话的,实在是有突然事情…要去处理一下,少了点儿,抱歉!) (本章完) <\/b> 第五五八章 风送雨,雨随风,汉道通时有麟凤 <\/b>——『愚弟如何不能感同身受呢?』 当诸葛亮这一句话吟出,且传入诸葛瑾的耳畔中时,诸葛瑾与诸葛恪均是一怔。 他们生出了同样的感觉,那所谓的过继,似乎…在诸葛亮眼中看的很淡,并无太过认真。 哪怕是如此,诸葛瑾依旧张口:“孔明,你的意思是?” “我这样的人便是有个儿子,怕是也无暇照顾,我这样的人,又怎么配有孩子呢?” 诸葛亮的声音再度吟出,只是语气中带着些许沮丧。 但这份沮丧并不是失去诸葛恪这个“儿子”后的颓然,更像是,他与黄月英几十年都“无子”,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他已然认命了一般。 他这样的人,惟有一颗“公”心,他哪里配有家人哪? “我想起…琅琊老家时,当听说那曹操屠戮彭城,几十万人一夕间化为枯骨,泗水为之不流,于是,我们诸葛氏一族被迫南迁避难,那时起…我与兄长分别,所思所虑,都在如何在这乱世避祸!为此,我为琅琊诸葛氏在荆州编制了一张无懈可击的网,所有的荆州名门、望族…都与我诸葛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我时常在想…如此这般,诸葛氏一族再不用四处流离、避难了吧?” “吾亦想过,若兄长哪一日在江东过的不快,大可以来此荆州与我、均弟,一道躬耕于南阳,但求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可直到,我遇到了玄德!他三顾我于草庐之间,咨我以天下之事,我与他彻夜长叹,论及《隆中一对》,他更是求我出山,将调兵之权悉数给我,对我是言听计从,他的心中只有三兴那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汉…他是如此的信任我,他让我肆无忌惮的施展才华与抱负,我又如何能不效全力呢?” 说到这儿,诸葛亮缓缓起身,心情上似有所波动,他接着说。 “我感激他呀…我恨不得把我所有的才学全部都施展出来,助他一臂之力,助他中兴汉室,这些年火烧博望也好,舌战群儒也罢,还有赤壁之战,还有南郡之战,还有入主巴蜀…我…我把我能做到的都付出给他的兴汉大业,也正因如此,我与月英见少离多,我的身体从来不是虚弱,而是在兴汉的大业面前,在那无限的图谋与算计中,我的心神与精力在源源不断的耗费,我又哪里还能有多余的精力,在这子嗣之上呢?” 这… 随着诸葛亮的话,诸葛瑾有些感慨。 他以为二弟是因为身体虚弱,故而怀不上子嗣,可不曾想,却是心神与精力上的,这比身体虚弱更难调解。 当然,诚如每一个男人都会为自己“不行”而找各种各样的借口,这是不是诸葛亮在回应诸葛瑾质疑中寻找的借口,那就未曾可知了。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诸葛亮四十多岁得子不假,但之前将诸葛瑾的儿子诸葛乔过继到身边,可同样的,因为诸葛亮的疏忽,因为他的无暇顾及,让诸葛乔英年早逝,甚至这件事儿诸葛亮一直瞒着诸葛瑾,直到…建兴十二年,诸葛亮秋风五丈原前…他方才写下这封与兄长道别的《与兄瑾言子乔书》,告诉了诸葛乔在第一次北伐中病逝的事实。 这也是之所以,诸葛亮纵观其一生,都觉得他这样的人不配有家人的原因。 “元逊乃兄长长子,兄长昔日将元逊过继于我,所谓为何?愚弟岂会不知,兄长是对元逊寄予厚望啊!如今,兄长既已投蜀,那元逊自当无再过继之理,更何况,之前的约定是主公与吴侯的约定,如今东吴亡国,吴侯不存…这过继的约定也当告废,如此,亮为兄长高兴,也为元逊高兴啊!” “孔明…”随着诸葛亮的话,诸葛瑾的神情愈发动容,他面颊上展露出来的是要溢出的感动,他以兄长的身份,朝诸葛亮行了一礼,诸葛恪也如此回了一礼… 仿佛千言万语,一切的一切都在这“礼”中! 倒是诸葛亮,他连忙扶起诸葛瑾,也扶起诸葛恪,宽慰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行此礼数,亮不孝,琅琊诸葛氏一族后续子嗣延绵的希望就只能拜托兄长与元逊了…” 言外之意,诸葛亮是笃定他的一生,必定“无后”! 诸葛瑾神色复杂的凝视着诸葛亮… 他们很小就没了父亲,长兄如父—— 倒是此间的气氛一下子严肃了不少,诸葛亮适时的转移话题,“来,兄长来此,愚弟正想请教下那江东的局势,对于那关云旗而言,怕是孙权也是个棘手的难题,不好处置吧?” 话锋一转… 诸葛瑾明白诸葛亮的意思,再不提过继之事,就仿佛这件事儿从一开始起就从未发生过一般。 倒是处置孙权,呼…诸葛瑾深深的呼出口气,然后说,“孔明多半还不知道,云旗为了这处置孙仲谋一事,可谓是煞费苦心…当先排出的便是五场大戏!” 唔… 俨然,诸葛瑾的话激起了诸葛亮无限的兴趣。 诸葛亮眉宇展开,“兄长,不妨说说看…我对这五场大戏有兴趣,我对那关云旗的行动更有兴趣。” 于是,诸葛瑾把关麟排的那几出“孙权屠戮忠良”,且整个江东到处去施演的大戏娓娓讲述出来。 其实… 原本,诸葛亮也很好奇,刘备授意关羽,让他自行决断孙权的处置,自然关羽势必会再授意给关麟,让他自行决断,那么…关麟要如何处置孙权呢? 凭着诸葛亮的认知。 孙权不是不能死,而是他若被关麟于大庭广众之下杀了,那势必会引起江东民心的震动。 这些年…孙权就是再罪大恶极,可他不曾辜负于百姓,在他治下…百姓富庶而安康,江东得以迅速的发展,仅凭这两点,他在百姓的心目中就会有极重的份量。 只是… 当诸葛瑾把关麟的“手段”一一讲述出来,诸葛亮沉吟了良久后,他走向窗子,朝东望去… 一边眺望那阻隔住他目光的群山,一边感慨。 “如此这般,看来…那孙仲谋必死无疑了!” “一山不容二虎,云旗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且这手段无比高明,只是却有些阴狠哪…这般手段,他让我想到一人…” “谁?” “凤雏——庞统!”吟出这个名字,诸葛亮又是一阵思绪涌来。 关麟的行事风格,关麟对孙权的阴狠厉辣,让他回忆起了这位同学、挚友、同僚的行事作风。 让他回忆起…庞统对他说过的话。 ——『孔明,当今世道,你辅佐主公以仁义立身,这本无可厚非,可礼仪崩坏,大汉分崩离析,这种时候仁义是站不住脚的,依我之见,如此世道…当先行霸道、王道…后施仁道!』 ——『哪怕这霸道与王道会短暂的与仁道背道而驰!也当先行摒弃仁义…比如取益州,若依着主公处处念及宗室之情,那不需五年,蜀中势必会步荆州刘景升之后尘,被曹操所夺…到时候主公的仁义只会沦为成王败寇后敌人的耻笑!』 哪怕是庞统的这番话距今已经数年之久。 可声雷震震,尤在诸葛亮的耳畔边回旋。 不得不说,庞统提及的先“霸道”与“王道”再行“仁德”的战略完全契合了这个时代,契合了时局的发展。 而…如今,江东,杀…孙权,这对关麟而言,不又是一场“霸道”与“王道”先行的战略么? 呼… 在粗重的呼气声中,诸葛亮若有所思,他仿佛行踪有千言万语… 而这千言万语汇聚成了一句话:“一凤并一龙,相将到蜀中。才到半路里,凤死落坡东。风送雨,雨随风,隆汉兴时蜀道通。蜀道通时只有龙…只有龙!” “庆幸啊,苍天待汉不薄啊,风送雨,雨随风…凤陨麒麟至,汉道通时有麟凤——” … … 建邺城的大牢中,兵戈战戟之声突然响起。 很显然,是有“大人物”到来。 是关麟! 昏暗的烛火中,关麟若隐若现的出现在了孙权与孙鲁育的面前,且缓步朝他们走去。 关麟的身后是一干麾下文武… 陆逊、甘宁、凌统、贺齐、蒋钦、苏飞、孙皎、鲁肃、张昭、吕岱、孙绍、周循、太史享、黄柄、周峻…似乎所有昔日东吴的文武他们全来了。 狱吏打开牢门,士武本要先行进去,关麟示意让他们在门外等待,他则独自迈入这牢狱中。 一边走一边说。 “我没想到,你临终之际,竟会提出要见我,要见你曾经的那些故吏…我以为你不会想见我们这些‘敌人’!或者说,我以为最后的时候,你想见的是比我们分量更重的人,诸如我爹,诸如我大伯,也诸如曹操…诸如张辽!” 随着关麟的话,原本坐在茅草上的孙权,抬起了头,那蓬松、杂乱的头发下,是一颗锐利如刀的眸子,尽管他的手脚上都带着枷锁与镣铐,但…此刻,那碧绿色的眼眸中释放出的眼芒,宛若一头困兽。 他突然张口: “曹操是个什么东西?他个老奸贼,昔日还想孤送质子,殊不知,春水就要涨了,他该滚回去了!” 唔… 当孙权这一句脱口,关麟惊觉,眼前的这位昔日东吴的国主怕是已经有些错乱。 “爹…”俨然,孙鲁育也没想到,父亲会说这些… ——『难道…』 孙鲁育下意识的咬住嘴唇。 她感觉是那毒药已经开始起作用了,已经让父亲有些迷离与神志不清。 果然,孙权突然变得很紧张,他蜷缩着身子,他惶恐不已的说,“曹操真的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孤要不投降吧?可孤不想投降…来人,宣诸葛瑾,让他代我向曹公投降…再次投降!曹公啊,我的主上,我乞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吧,让我击败关羽…以此去报效你!” 说到这儿,孙权又话锋一转,他站起身来,四处乱抓,“刘备,你这个狡猾的老贼,你这老兵痞子,你不让我打益州,你却自己打?你还赖着荆州不走?你还拖时间,你以为我怕你?我打不死你?我势要把荆州夺回来!” “什么…”孙权又变得惶恐,“关羽打到柴桑了?” “什么,关羽打到庐江了?什么?关羽打到建业城了?关羽你疯了吗?你还要再打么?” “啊…诸葛亮?天下第一智者?哼,你是汉室正统,别人都是反贼?那么我现在就要问你,你到底还不还我荆州?不还,你就以一敌二好了!我弄死关羽,荆州依旧是我的——” “哎呀,孔明先生,你千万别误会,你是何等大智啊?那些都是敌人的奸计,是离间咱们孙刘联盟,我们两家是兄弟,是亲兄弟啊!” 孙权宛若癫狂了一般,突然就胡乱喊了起来。 只是每一句都与上下完全没有牵连。 也宛若精神分裂,前一刻还声嘶力竭的声讨,后一刻就卑躬屈膝的乞降。 孙鲁育吓的直接愣住了,牢狱外的一干护卫,包括陆逊、陆延父子,包括士武也都怔在原地… 心头不由得暗道: ——『孙权这是疯了么?』 唯独关麟,看着孙权癫狂的模样,他的表情如常,那双平静的眸子里一如既往的是波澜不惊,仿佛…孙权人格的分裂早就是关麟知晓,且无比清楚的一项。 终于,在孙权连续的癫狂过后,虚弱之际,关麟突然大声喝道:“孙仲谋,别装了,发疯也救不了你——” 这… 伴随着这一声,孙权癫狂的举动停住了,那仿佛本色出演,又仿佛是最后无能抗争的一幕全都停住了。 他的眼睛转向关麟这边,带着复杂的神色,看着这个将他…将他的基业毁于一旦的小辈! 他的语气也变得平静。 “竟不曾想,孤会在一个小辈面前,失了分寸,如此癫狂…” 孙权仿佛浑身瘫软般的坐在地上。 关麟接着说,“你让我来,不是来看你发疯的吧?我听人讲,你已经服过毒药…来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便听听你临终之际要说些什么。” 关麟给身后的属下使了个眼色,当即就有人搬来了一只胡凳,关麟坐下,不急不躁,耐心的望着孙权。 他身后所有的文武也都直勾勾的望着孙权,望着这个疯子! 说起来也奇怪,方才还话语密集,状似癫狂的孙权,像是一下子平静了。 关麟给他这个机会让他说话,可这么多目光投来,他反倒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慢慢想,在你毒发之前,我都会在这儿,你慢慢想,慢慢说…” 关麟的话一如既往的不急不躁。 反倒是孙权,在沉吟了片刻后,他仿佛突然爆发出来了一般,他环望着眼前那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孤不甘,孤!不!甘!哪!” 孙权突然嘶吼起来… 关麟没有说话,那些文武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听着他接着说。 孙权的话愈发沉重,“父亲乱世英雄,战扬州,战荆北,战西凉,战荆南,战豫州…孤襁褓时徙盐城、盱眙、下邳,又随母亲与大哥前往舒城,等到父亲杀了荆州刺史,南阳太守这些名人,孤突然就悟了…孤无比清楚的知晓,少年时代的颠沛流离还远没有结束,更恐怖的事儿还在后面,后面…” “呵呵,长沙、鲁阳孤待过,寿春孤也待过,再到送父亲的尸体回曲阿,后来才与兄长回到老家钱塘…孤没有童年,孤只有内心中的惶恐,只闻到这天下分崩离析下,漫山遍河的血腥味!” 说到这儿,孙权顿了一下,他努力的撑起身子,他笔直的站起,依旧是宛若那高高在上的东吴之主一般,他接着说,“世人都对哥哥神魂颠倒,连曹操都无暇争锋,于是…曹操便与我家通婚,辟孤为官,郡察孝廉,州举茂才(曹操与孙坚是叔伯亲家),那时孤才十五岁,可那时…哥哥与周公瑾却已然风卷江东五郡,他们的仇家越来越多,孤…也越发的…一如既往的惶恐,常年惶恐!孤看任何事情都无比悲观、阴暗!孤这种没有出身的家庭,父兄却杀得都是赫赫有名之士,他们又能英雄到几时?孤会不会被他们牵连?” “呵呵…孤看的透彻啊,就算没有孤,兄长该死还是会死,有人说,乱世凭的是英雄气,父兄自然可以逐鹿,而我…呵呵,黄祖孤都打不过,山越孤都害怕,但是周瑜与张昭却把十八岁的孤扶上了大位!然后,庐江李术叛了,庐陵宗室孙辅也叛了…孤能怎么做,孤只能把他们都杀掉,弟弟孙翊成为孤的威胁,孤也只能把他杀掉!” “这个世界本就不是美好的,孤每日都活在父兄惨死的噩梦里,醒来也要面对腥风血雨,再坐上这摇摇欲坠的位子,孤还要平讨山越,还要平定部将的叛乱,若不是…公瑾、张昭护着孤,孤都不知道要就了谁的刀斧?” “公瑾,呵呵…我以兄示之,他的忠诚自不用说,他劝服鲁肃、也劝我不要质子投降,他规划帝王之业,开疆拓土,抵御曹魏,震慑你们荆州…他是很忠诚,但他的强势霸道也是毋庸置疑,他藐视曹操,也蔑视孤的江南,东吴人人拜张昭,军中人人跪周瑜,呵呵,他带兵纵横江南!他替孤做的主还少么?年轻的孤只能什么事都让着他?可孤何曾有一日安心?他走的那天,孤痛不自已,百事俱废,哼…那都是孤装出来的,坦白的说,就是他走的那天,孤才真正的做回了这江东的主人!” 说完周瑜,孙权从孙绍的面孔上移开,移到了鲁肃的脸上。 “鲁肃,鲁子敬…你嘛?你总是主张抗曹,是孙刘联军的第一功,三分天下,单刀赴会关羽,你这样的人怎么能不招人爱呢?人人都说你眼界广、格局大,可孤却觉得你一天到晚净说大话,孤最气的是你与周瑜的主张不同,周瑜本来是要二分天下压制刘备的,可不知道你鲁子敬给周瑜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同意借荆州给刘备!哼,你们都是重臣,你们手中的兵比孤的两倍还多,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孤对你们是又爱又恨,可你们又知道…你们带给孤多少不便与不安么?” 说完了周瑜与鲁肃,孙权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可他没有停止,他接着说,接着沙哑的说:“内忧外患,内部的不安…孤可以隐忍,可以用时间来消磨,让孤温水上位,可以用私兵制与扶持士族,让他们掌权来制衡,来温水过度,去缓和,政治嘛…那是孤的强项,但是外部的不安,孤又有什么法子?曹贼大军南下,刘备如日中天,孤头顶的是合肥张辽,孤江水上流的是你们荆州的这一对关家父子…不要问孤怕哪个?孤每个都怕!这些…孤也都要面对,都要解决…” “可你们知道,孤内心的恐惧却是孤从小到大永远赶不走的梦魇,扬州不安稳,孤打合肥淮泗,受到你们关家父子上游的威胁,孤不偷袭荆州?还能如何?莫说是孤没有成功,若是成功了,孤杀了你们关家父子,刘备举全国之兵前来征讨,孤都想好了,孤可以摇尾乞怜的向曹操称臣…这都很难,可孤不这样?还能怎样?东吴的历史就是孤消除恐惧的乐章!” “曹操是华夏正统,刘备是汉室宗亲,可孤是什么?孤是蛮夷之地,孤才是逆贼啊!说到底,孤就是一个没本事的瓜农之后,孤说孤是孙武之后,不总是被你们私下里笑掉大牙么?孤还能怎样?孤也不想时而喊曹操主上,时而唤他奸贼?孤也不想时而唤刘备左公,时而呼他卑鄙、无耻!孤占据上风,孤就藐视他们,若是下风,面对他们时,孤只有忌惮他们!” 说到这儿…孙权注意到了陆逊。 “噢,陆伯言,孤差点忘了你…孤一度把你当成照耀江东的光,你让孤有一种只要你在,孤就能在惶恐的夏夜里安眠…只是,你算错了孤,孤也算错了自己,孤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惶恐的夏夜里安眠?孤从小起…从父兄杀戮那一个个敌人起,孤就没有踏实的睡过一个安生的觉,你的存在才是让孤更加不安…还有周瑜、还有你凌统、你甘宁,你鲁肃…孤是爱你们,可孤更是畏惧你们!孤是东吴的主人,一生生活在惶恐中的东吴之主,谁…谁也不能威胁孤!谁也不能!不能…” 俨然… 这一夜月黑风高,孙权在饮过毒酒后,他最后想要把他全盘的心境,全部…全部…全部都诉说出来。 或许是因为他在惶恐中一辈子,他想要最后…在别离这个世界之前彻底的释放。 他更幻想着与他心头的惶恐去…去做最后的——和解! … …(本章完) <\/b> 第五五九章 三分天下不再,吴主孙权谢幕—— <\/b>牢狱外是如磐的暗夜,牢狱中,昏黄的烛火下,孙权的话仿佛就要将那仅存的烛火也给彻底熄灭。 孙权的声音愈发激昂,声调越来越大,语气也变得愈发的郑重与一丝不苟。 “父亲的死,孤已经丧失了对人的情感,兄长的死,让孤丧失了对亲情、情义的渴望,让孤更看清了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周瑜、太史慈…呵呵,他们太霸道了,孤爱他们,所以孤也更狠你们…所以孤才要杀了他们?孤有什么错?孤能给的,孤就能收回,孤不给的,他们不能抢!你们明白么?” 说到这里时,孙权注意到了人群中,他的儿子孙登也在,他“哈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望着孙登,孙登站在鲁肃的身侧,牙关紧咬,努力的克制着自己,努力的不发出声音来。 孙权狠狠的说:“便是儿子,又算个什么东西?无论是世子之位,还是大都督的印绶,孤都能给他砸了!” “鲁子敬、甘兴霸、凌公绩…还有你们、你们…你们很利害,孤一直依赖着你们,可孤依赖的人,孤都会忌惮,其实孤忌惮你们和忌惮那曹操、关羽是一样的。” “对…你们也曾一次次的劝孤,可孤时时刻刻都在想,为什么劝孤的是孤如此依赖又如此忌惮的你们,你们有的是百官之主,有的是士族楷模,有的手握重兵…哼,你们是不是觉得没有你们,孤的东吴就要亡了?你们来威胁孤?可你们谁又知道,孤怕的东西,让孤恐惧的事儿够多了,会在乎多‘灭国’这么一条么?孤一生为了利益,委曲求全,但唯独在消除恐惧这件事儿上,孤,不度德量力!” 说到这儿,孙权似乎完全释放了一般。 他站的笔挺,宛若一个高高在上,却又无比落寞、悲凉的孤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短暂沉吟了片刻后,他又发出新一轮的苦笑,仿佛,他还有千言万语…还要无尽的诉说一般。 这些话,关麟听在耳中,意识到…孙权的不甘,或许并不是东吴亡国,不是他从那高位上被推下,而是…哪怕到最终,他依旧没有战胜他心头的恐惧。 “天下…天下就是个烂摊子。”孙权的声音开始露怯,“都说孤统兵不行,十万大军被张辽八百杀退,可…孤是蛮夷啊,孤以江东一隅对抗华夏…孤的对手、仇敌皆是枭雄,他勇敢刘备是枭雄,他无畏曹操是枭雄,就连你…连你关麟也是枭雄,与你们比?孤又算个什么东西?” “诚然,孤发展了江南,建立了海军,发现了夷州,巡游南海,扶南、堂明、林邑等国都向孤俯首称臣,孤还开辟了与辽东、高句丽的航道,孤让百姓免于战乱,孤让他们过上富庶的生活,孤将山越收为己用,可…可哪怕如此?哪怕成为江东继往开来的第一人,那又有什么用?孤依旧治愈不了这一生的恐惧啊!” “每当睡下,父兄的尸身,叛将的铠甲,权臣的话柄,刘备的战剑,关羽的大刀,曹操的奸笑,士族的嘴脸,众臣的责骂…这些就快要…快要将孤吞噬了。烂摊子…孤,孤谁都不信,谁…谁都不信!也罢,呵呵…事已至此,孤…孤决定不问苍生,孤还是去问过鬼神吧?” 随着最后一句话的落下,孙权缓缓的坐下,他背对着众人,他将压抑在心头这么十几年的话悉数吟出…他彻底释然了一般! 他再不说话,仿佛…周围的一切再与他无关。 渐渐的,他双臂抱膝,他蜷缩起了身子,他像是一个畏惧一切的小孩子般,慢慢的挪到了墙角。 或许,曾经他的疆域十分辽阔,可现在,属于他的只有那方寸之地,只有这里,让他能浑然忘却恐惧,在紧张与不安中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反观关麟,反观所有站在关麟身后,默默的听过孙权这一番话的“东吴故吏”… 他们中,有的发出粗重的呼气; 他们中,有的怒斥孙权的强词夺理; 他们中,也有同情孙权的,觉得他…哪怕是昔日的江东之主,可最终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唯独关麟,在听过孙权这么长的一番话后,他缓缓的走到了孙权的身前。 他没有去评价孙权的话,也没有用上位者对下位者时的口吻去讥讽孙权。 他站定了许久,方才说道:“人嘛,谁没有苦难,你渡过生命之河而必须踏着的那座桥,谁也不能为你建造!要战胜心魔,除了你自己以外,没有人能帮到你…” 唔…关麟的话,关麟那和缓的语气,让孙权微微抬眸。 他并不是因为这短暂的话语就有所感悟,而是觉得…这个时候,关麟竟是用如此平静的语气,完全没有那所谓胜利者的姿态。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人生的本质就是不确定性,从头到尾都充满着无常,你追求的克服恐惧,换句话说…你追求的其实是十足的安全感,但…所谓的安全感,这不过是个假象而已…谁会没有恐惧?谁会永远的身处安全的环境中?真正能提高所谓安全感,能克服恐惧的,其实…是提高我们与不确定性相处的能力罢了!比如,在你不会恐惧的事情上去积极努力,在你无比恐惧,不能掌控安全感的事情时…保持淡定从容的心态,仅此而已…这才是所谓人的修行!” 这… 如果说方才孙权只是惊诧于关麟的姿态,那么现在,他的话竟有些发人深省,竟有些让他莫名的感悟出什么。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在这点儿上,你可真比不上我大伯,试想一下,我大伯昔年颠沛流离,他就不恐惧?就有安全感么?曹操不容他,他接受并努力一生,当阳的时候‘以人为本’,携民渡江,越难越稳,所谓‘颠沛险难,信义愈明,势逼事危,言不失道,恋赴义之士,甘与同败…’他若与你一般越败越恐惧?越败越猜忌?那哪来的如今惶惶然的蜀汉!哪来的这南北对峙,哪来的这三兴大汉的希望?” 啊…这… 当关麟的话悉数吟出,孙权眼中的茫然不见了,好像他苦寻了一生的…那克服恐惧的方法,终于在今天依稀感悟到了一些答案! ——恐惧,只是假象! ——与恐惧相处的能力,才是修行么? 这… 孙权不由得深思,不由得遐想,仿佛关麟的话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世界的大门。 只是… 就在这时,腹中那原本隐隐的痛感开始变得剧烈,开始如同波涛汹涌一般… “唔…” 下意识的,孙权捂住了他的小腹,面颊上也露出了痛苦的模样,可他口中尤是喃喃:“恐惧…假象,假象么?” 关麟注意到了他的疼痛,算算时辰,那毒药也差不多该发作了。 索性,关麟蹲下,抓住了孙权那苍白、冰冷的手,作势…像是在他的手中拍了拍,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对一个将死之人的宽慰一般。 然后转过身,迈着铿锵的步伐一言不发的离去。 “踏踏——” 随着关麟离开,那些跟随关麟而来的,那些昔日孙权的故吏,他们一个个最终深深凝视了孙权一眼,带着各种各样的心情,露出各种各样的表情,他们也转过身…跟在关麟的身后,徐徐离去。 鲁肃是走在最后的那个,他等所有人都走远一定距离,他最后留下一句,似乎是问孙权,也像是在问他自己。 “仲谋,若东吴没有亡国,那继太史将军、周都督、黄老将军被你除掉之后…是不是下个要除掉的…就是我鲁肃了?” 这话传入了孙权的耳畔,可他没有抬头,他的脑袋压得极低,像是周围任何的声音都不会再影响到他。 宛若,这已经是他的落幕,他选择的…孤独的落寞! “也罢…”鲁肃摇着头,转过身,他背对着孙权,像是告诉孙权,也像是自言自语,“仲谋,在你心头,江东是不是注定不会有一个活着的大都督!注定不会出现任何一个有可能成为权臣的人?啊…是这样的吧?是这样吧!” 无疑,在所有孙权故吏中,鲁肃是最痛苦的那个… 可悲啊,可悲啊… 鲁肃是把将心向明月,可奈何,奈何…明月却…却照进了沟渠…沟渠! 他有志为孙权,为东吴殚精竭虑,可孙权…却…却要他的命! “仲谋,仲谋啊…你败在恐惧,败在畏惧,败在你不够大气啊——” 最后留下一句,鲁肃长袖一甩,愤愤然的离去。 反观孙权,他一如既往的低着头,仿佛鲁肃的话,不,是任何外界的声音都已经完全无法影响到他。 可唯独,唯独孙鲁育…她站的位置,让她看的清清楚楚,在鲁肃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她的父亲…眼角落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这让他意识到,父亲或许会因为恐惧杀掉太史慈,杀掉周瑜,杀掉黄盖,可…他绝对,绝对不会加害鲁肃。 父亲从未将鲁肃视为臣子,视为手下,父亲视鲁肃为亲人,为兄弟啊! “嘀嗒…” 那流出的泪水最终还是滑落到地上,很快被这牢狱中的冷气所凝结,也就是这时,孙鲁育注意到父亲手中竟握着一张折纸。 “这是…”她忍不住轻呼。 “是关麟留下的。”孙权又一次张口。 “上面写了什么?”孙鲁育好奇,可她突然意识到,现在不该关心这个,她连忙又关切的问:“爹…是不是已经感觉…” 不等她把话讲完,孙权一边捂着小腹,一边展开了那折纸… 然后,折纸上的内容一览无余的映入他的眼帘。 是两个数字… 准确的说,是“公投”之下,百姓们决定杀他的数量,和百姓决定饶过他的数量。 这本没什么… 可偏偏,那数字间巨大的悬殊,使得孙权整个怔住了。 这一刻,仿佛腹中的疼痛都止住了一般,他霍然起身,他双手牢牢的举着那折纸,一双眼眸目不转睛的盯着上面。 十息…二十息… 五十息,一百息… 整整百息,孙权一动不动,就看着这折纸上的文字。 ——江东共计二百一十六万百姓。 ——所统计的一百七十万人中,超过九成,他们的决定都是放孙权。 只有少数的一成,他们才因为“仇恨”,故而坚决支持杀掉孙权! 所以,所以… 牢狱外那些谩骂声不过是他孙权“少数”子民的愤慨,更多的人…是…是拥簇他的… 是…是爱着他的! 这些年,他孙权从不是一无所有,他在恐惧之余,他在江东做的一切…是有意义的,是万千黎庶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他是会被这一方土地上的黎庶铭记的。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孙权再一次宛若癫狂般的笑了,月光透过云层,跃过窗子,苍白的照亮了这漆黑的牢狱,在角落中,孙权发出凄厉的长笑,状似癫狂。 那笑声中充满了自嘲和无奈… 伴随着那笑声的是他脸上流淌着的闪闪发光的泪痕,就像是一条条悲伤的小溪,他在泪水中抬起头,隔着窗子,望向那片漆黑的夜空,双眼中闪烁着的是深不见底的情绪。 像是绝望,又像是希望,像是不甘,又像是释然!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仿佛是要将内心的情绪彻彻底底全部都释放出来。 一时间… 哭泣和笑声交织在一起… 那是一种哭中带笑,笑中带哭的声音! 痛苦与自嘲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旋律。 终于…终于… 在良久的哭泣与大笑过后,孙权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中突然富有光彩… 他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和苦笑的痕迹,但她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悲伤和绝望,只剩下最终那深深的平静和释然。 “关麟哪,孤还要感谢你啊…感谢你让孤在临终之际,看到这公投的结果…你让孤在九泉下也能瞑目啊,孤谢你,孤真的要好好的谢谢你啊…哈哈哈…” “可关麟哪,孤又恨你,恨你将一切都算计在你的棋盘里,孤…昔日的东吴国主,这江东的主宰者,可于你而言,比便是如棋子一般,任凭你执子间生杀予夺…你…你究竟是菩萨?还是阎罗?哈哈哈…哈哈哈哈…罢了,罢了…至少,孤能瞑目了,罢了…罢了…” 说到这儿,突然胸腔中一口血猛地涌上喉咙… 毒性发作了! “啊…” 随着孙权的一声沉闷的声响,他的双瞳瞪得硕大,他的心紧紧的崩起,他知道… 来了,来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没有表现的特别挣扎,相反…失去了恐惧与…临死前,心头彻底的释然,仿佛让他能够安然接受这一切…接受着宿命中死神降临的一刻。 “小虎…莫忘…莫忘…” 孙权已经无法发声,但孙鲁育重重的点头,仿佛是在用行动告诉父亲,她答应的一定会做到! 而这…也让孙权的最后一丝牵挂彻底释怀,他缓缓地抬起手,似乎在向这个世界告别。 他的手指在空中轻轻摆动,仿佛在弹奏一曲最后的挽歌。 那曲调中充满了哀伤和怀念,却也透露出一种深深的释然和宁静。 最终,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嘴角依然挂着那丝释然的微笑。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微弱而缓慢,最终停止了。 整个牢狱…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只有孙鲁育手中,那提起的烛火…那微弱的烛光在默默地守候着他。 守护着这个…一代东吴雄主那离去的灵魂—— 平静… 宁静,一切的一切,一切有关东吴的征程,一切三分天下的回忆,仿佛都在这一刻画上了最后、最完美的休止符。 孙权…属于他的时代,彻彻底底的结束了。 属于他的痕迹,也即将随着他的陨落而随风飘逝。 他…不像是一个英雄般的死去,但他脸上…最终露出的是骄傲和满足的笑容,他是带着笑容离去的…这仿佛,就是他对自己一生征程的肯定! … … 笑声,突然扬起,又迅速的收敛,然后万籁俱寂…只剩下风轻轻地摇曳着道旁的枝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结束了么? 结束了! 孙权的死,仿佛为东吴一切的纷争,为东吴民心的归附画上了一个句号。 可同样的,他的死,也引起了一些人的谈论… 比如陆逊。 月光如一束束柔和的丝带,静静地洒落在小径上,陆逊与儿子没有驾马离去,而是牵着马,踏着这淡淡的银辉,缓缓地在夜色中散步。 陆逊走在前面,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宽广,陆延紧跟在父亲身后,他的目光好奇地四处张望,时而低头思索,时而抬头望向星空…他像是有心事。 “怎么?”陆逊停住脚步。 “爹,都说…马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陆延款款开口,“可孙权…为何明知将死,却在临终之时说那些…他屠戮忠良时的心中所想?就没有人逼着他,他不说不就行了,何必…承认了那些,自取污名呢?” 陆延最终还是抛出了他心头所有的疑窦。 陆逊顿了一下,似乎是纠结了一番,到底要不要讲述给儿子,可最终还是在陆延那望眼欲穿的眼神中妥协了。 “吾儿,你是觉得孙权是疯了?是心态崩了?所以才胡言乱语,把一切都讲述出来的么?” “难道不是么?” “为父总是告诫你,看事情要看到其内在…”陆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接着说,“你试想一下,若孙权不亲口说出他做的这些恶事,屠戮忠良的事儿,如何让江东文武对他彻底死心?而这些江东文武若是还对他心存幻想,对孙氏一族心存幻想,那且不说云旗不会用他们,单单孙氏一族也将成为云旗眼中最大的威胁…” 啊… 陆逊的话让陆延怔住了,父亲的话让他又一次意识到,是自己肤浅了。 也正是体会到这点,他下意识的吟出:“原来…马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话不假…” 陆逊微微颔首,然后接着说,“孙权便是屠戮了忠良,可他本性不坏,或许…真如他所言,他只是因为小时候生长的环境,见识到的杀戮与诡计,让他一生都笼罩在恐惧之中,他…他固然曾经是赫赫一方的诸侯,可他…也是个可怜人哪!” “如此死掉…保全了孙氏一族,让所有旧部得获信任,让万千黎庶铭记于心,如此…也不枉费他在这世上走了一朝。” 说到这儿,陆逊正直深深的感慨。 突然… 一道清脆的女声在这静谧的夜空下,显得有些突兀,“云旗公子在哪?我…我有东西要交给他!” 陆逊回头… 发声的是孙鲁育! ——『东西?』 陆逊不由得心头喃喃: ——『这个时候,难道是孙权还嘱咐他的女儿,要交给云旗什么么?』 正是基于这般想法,陆逊更仔细的去观察孙鲁育,却见她带着一副包裹,很明显…包裹中藏着的是几卷竹简。 这… 突然间,陆逊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孙权这临终嘱咐女儿带给关麟的信,必定是无比紧要的事儿! 陆逊隐隐觉得,会有大事儿要发生—— … … 洛阳城。 在深沉的月夜下,曹操领着程昱走上一处高台。 站在这高台上的曹操,他抬头仰望天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凶狠而冷冽的光芒,仿佛一头凶猛的野兽在暗夜中凝视着猎物。 高台正前便是一望无际的群山,群山之后…再行百里,便是他心心念念的许昌城。 曾几何时,他便是从这里被赶出来的,也正是因此,他每一刻,每一息,都期盼着能够昂首阔步的再回去! 在傲然站立在那许昌城的城头,告诉那刘备,那关羽,那关麟——他曹操回来了! 就在这时… “大王…”许褚匆匆登上高台,看到程昱也在,并不遮掩,连忙道:“马钧进展神速,如今在邙山已经筹备了一百之多!” 所谓的一百之多,自然是指代的某种能够天纵烈火,烈焰焚城的“大杀器”。 曹操闻言毫无表情,程昱却是吓了一跳… 说起来,马钧率一众工匠赶制飞球一事,就连他…也是只知道在邙山内,并不知晓具体的位置,更不知道进展。 哪曾想,这才不过一月,就制出一百之多… ——『马钧,真乃巧匠之神哪!』 程昱还在如此感慨,曹操却微微扬起了嘴角,他的目光锐利如刀,透射出他那强烈的野心与欲望… 这是…对权力的渴望; 对胜利的执着; 以及对敌人的冷酷无情。 这种凶狠和冷冽,让人不寒而栗。 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因曹操的存在而变得凝重起来,月光下的微风也带着一丝寒意。 “大王不会是打算…可…”程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张口,“可…可关麟焚烧的是兵士,故而…尽管杀戮颇大,可天下并无太多的声讨之音,但…现在…现在,无论是许昌还是宛城都有无数百姓啊!臣并不是妇人之手,唯是忧心于大王的声望!” 程昱是想到了某件可怕的事儿。 这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 当有一个人打开之后,它的存在,便能让世间陷入万劫不复的灾难。 反观曹操,他对程昱的劝置若罔闻一般。 他狠狠的,一字一顿的张口,“孤素不畏人言…” 紧接着,他面朝着许都城的方向,字字如刀。“时局如此,百姓又算什么?”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 … …(本章完) <\/b> 第五六零章 曹魏的反击,从帝王谷开启—— <\/b>生居苏杭,死葬北邙! 北邙山,这个自东周起,超过四十多名达官显贵埋骨之地。 这个历代帝王贵胄、显赫人物都趋之若鹜的葬所。 如今…在曹操的眼中,却是寄与了更厚重的希望。 他魏武霸业的反攻,就要从这座“帝王谷”开启—— 倒是…此刻的北邙山,李藐正带着一干校事,迅速的穿梭于其中,在他的编排下,一批由丐帮中人乔装假扮的“恶贼”犯下重罪,然后逃窜于此。 名义上李藐是带人搜捕,暗地里,他却是…要借机确定那马钧与“魏飞球”藏匿之所。 北邙山中树木繁多,帝陵环视,在一座座陵寝的掩护下,便是荆州的飞球在天空中也未必能寻觅到这藏匿下的魏工房,正因如此,李藐必须找出准确的位置,然后在魏飞球成型之前,先一步放出消息,让荆州的飞球将那么彻底焚烬。 特别是那马钧,若不炸死他… 李藐睡不着啊—— 也正是如此,李藐与丐帮合作,精心策划了一番行动,就是为了能顺理成章的搜山,可…一连几日…别说那马钧与工房,李藐就是连马钧的一根鼻毛都没有搜到! “唉…” 幽幽的一声叹息,李藐有些沮丧,可他依旧睁大眼睛,那眼睛明亮至极,犹如夜空中最亮的晨星,仿佛从山顶到山脚,从茂密的丛林到深不见底的沟壑,没有一寸土地能逃过他那警惕的审视。 只是…哪怕如此,还是一无所获。 “可恶啊!”李藐小声低吟… “先生…”有校事府的校事察觉到李藐的脸色不怎么好,于是关切的问:“先生说可恶?可是有人惹到先生了?” 噢… 李藐连忙收敛心神,然后说:“我是说这些恶贼,在洛阳城暗中联系我大魏官员,可抓捕之际,却一溜烟的躲入这深山之中,好狡猾的狐狸啊,这北邙山如此之大?期间沟壑万千,这要如何去找?唉…唉…我辛劳些也就罢了,却连累诸位还要与我一道辛劳许久了。” 随着李藐的话,一干校事连忙拱手,“李先生乃校事府掌事,乃魏王,乃夏侯大将军器重之人,我等能为李先生赴汤蹈火,实乃我等荣耀…李先生太过客气了。” “好…”李藐重重的沉吟,然后他一挥手。 这一干人的身影再度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他们宛若一只只矫捷的黑豹一般,孜孜不倦、不厌其烦的搜索着北邙山的每一处,全神贯注的期待着“猎物”的出现。 唯独不同的是…这些校事眼中的猎物,与李藐眼中的判若天渊—— … … “不行!” “我不同意!” 没有人会想到,汉少帝刘辩的帝陵之下,藏匿着曹魏最重要的这处工房。 百余飞球已经制造完成,摆放于帝陵之内,只需要把它们搬到外面的空地上,然后…做简单的拼接,就可以在天穹中向南翱翔,曹魏反攻的号角就此打响! 但… 马钧,这个曹操的驸马都尉,这个曹操无比器重的年轻才俊,这个如今举手投足间关乎大魏前途的首席匠人。 他却罕见的双眉紧凝… 带着茫然,带着彷徨,甚至他的面颊上写满了反抗。 他望着他的夫人,曹操的孙女曹婴,语气一次次的加重。 “若仿制这飞球是为了杀戮平民,那…那我…我…做这些,势必会造成生灵涂炭,我将成为千古之罪犯,为万万千千的黎庶所唾弃!我…我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马钧的样子看起来无比激动。 之所以如此这般,是因为,就在刚刚曹婴将翁翁曹操的命令传达至此。 ——『飞球即刻升空,焚烧许都城,以暴制暴,烈焰焚城,人畜不留!』 当然,这一句话中的“人畜不留”,不仅仅是对荆州兵,对关家军的屠戮,更是对那些背弃曹操,选择留守在许昌百姓的一次最致命的轰击。 看着情绪无比激动的马钧,曹婴牙关紧咬:“你冷静一些!当初那关麟,不一样是烈焰焚城,不一样是生灵涂炭!” “那不一样!”马钧反驳道:“关麟的烈焰焚城,是因为太岳丈大人将百姓迁徙至内地,两军交战,兵马的损伤在所难免,他是屠城,却屠的都是兵,没有民…可若今时今刻…大魏的飞球升空将许昌城焚毁,那…那许昌城内,数以三十万计的百姓…可就…就…夫人,你忘了…这些百姓就在两个月前还是大魏的子民,还与我们生活在同一座城池中啊!” 马钧的话惹得曹婴轻蔑的冷笑:“为帅者,最忌讳的便是妇人之仁,这是翁翁下的命令,我们无权拒绝,只能遵从…” 曹婴的话音刚落… “踏踏踏…” 那一排排坚实而沉重的脚步声已经在这帝陵之下响起,因为是地下的缘故,回音响彻…格外清晰。 ——『这是…』 不等马钧细想… 曹婴已经解答了他的困惑,“是虎贲军,翁翁…派虎贲军来了…” 言及此处时,曹婴突然有些担心马钧,“德衡,这天下…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都是时局所迫,若…若没有那关麟关云旗,翁翁这些年其实一直是在找补,是在弥补那些年杀戮过盛犯下的过错,可现在…那关麟逼的翁翁太紧了,翁翁没有选择,你、我也没有选择…为了大魏,一切都是为了大魏!” 随着曹婴的话… “砰”的一声,少帝陵那恢弘的地宫大门被推开了。 紧接着,曹操出现在了马钧与曹婴的面前。 六十二岁的他,尽管已经无法像年轻时那般腰杆笔直,可他步履如风,龙骧虎步,他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属于他…曹操才会有的那份威严。 仿佛岁月的痕迹,往昔的挫折,胜而不骄,败而不怯…这些阅历的沉淀,布满在他的脸上。 也是这些造就了他如今凌驾一切,主宰万物的地位。 “翁翁…” “大…大王…” 曹婴与马钧几乎是同时张口。 却见曹操大手一甩,很显然,方才他们之间的对话,曹操听得真真切切。 但他没有责难马钧,而是示意马钧不要说话。 因为,他怕他一念之间,猜忌之余,像是昔日杀掉吕伯奢一般,再无情的杀掉这个孙女婿—— “这些飞球…”马钧俨然没有领会曹操的意思,他还想劝曹操收回成命… 可他的话方才开口。 “驸马都尉,这边请,大王说了,驸马都尉连日操劳,该去歇息几日,调养几日…这边,就由大王亲自接手吧!” “可…” “请…”马钧的话被许褚的话压住。 许褚的虎目冷冷的凝视着他,这份压迫感,使得马钧再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与此同时,曹操已经接管了这地宫中的大魏工房。 他询问一个在此训练多日的校尉,“孤问你,训练多久了?可能驾驶这飞球升空?跋涉千里?” “末将已经训练一个多月,操纵飞球,飞至许昌不在话下!” 俨然,这校尉的回答,曹操很是满意,他接着问:“那孤在问你,从这里飞往许昌城,需得多久?” “一日足以!” 这校尉不假思索的回答。 曹操的眼眸进一步的眯起,眯成了一条缝… 他当即吩咐道:“好,那后日一早,孤就要听到,明夜之际,许都城沦为一片炼狱火海,生灵涂炭,人畜不留的急报——” 这… 校尉怔住了,话说回来,他们…是训练了许久不假,但还从未远赴过许昌,更是执行这么凶煞的任务。 可,面对魏王炙热的眼神,校尉连忙拱手。 “大王放心,末将必…必不辱使命——” 曹操颔首,倒是觉得这校尉气度不凡,他补上一问:“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末将…”校尉连忙回答:“末将乃天水郡冀县人,名唤姜囧,字仲奕…原为冀城功曹,听闻丞相征召精通匠艺的兵将,小的自告奋勇…后经层层选拔携子来此,如今已与孩儿训练月余…对这飞球的操作十分精通!乃是此间所有飞球兵中的教官…” “携子?”曹操敏锐的注意到这姜囧提出的“儿子”… 姜囧连忙朝身侧招呼,“伯约,还不来拜见魏王”… 这时,一个十五岁看起来清俊秀气,可眉宇间一股英气激荡,眸光锐利的年轻人快步走来,拱手向曹操一拜,“姜维拜见大王…” 这年轻人,正是姜维姜伯约… 话说回来,历史上的姜维,十二岁时就跟随冀县功曹、守将的父亲姜囧做守城的士兵。 天水一代经常有羌族入侵,战乱不断…姜维就与父亲一起抵抗。 这些年…战乱苦寒的经历,不断磨砺着姜维的性格,也使得他哪怕只有十五岁,可从气场上来看,就宛若一个征战沙场十数年的老兵。 “好啊…” 曹操仔细的审视着眼前这一父一子,“哈哈哈哈…”他大笑着说,“天水,孤去过那里,那里风沙漫天,那里战乱弥漫,恰恰就是这样的环境最能磨练出人的意志力与坚韧!” 说到这儿,曹操的双手,分别在姜囧与姜维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郑重的说,“这一仗打赢了,孤把大魏的这飞球兵都交给你们父子俩——” 随着曹操的声音落下。 姜维还没反应过来。 “啪嗒”一声,姜囧直接跪了,他一边连忙拽姜维的裤子,一边庄重的拱手道:“末将必不辱使命!” 姜维这才回过神儿来,也跪在地上,只是…他却没有发出一言。 反观曹操,他最后凝视了下眼前的两人,“哈哈哈哈…”他一边笑,一边道:“去吧,去吧,孤等你们得胜归来的消息——” … … 黑夜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绒布,将天空和大地紧紧包裹。 忙碌了一夜的李藐,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周围的校事,因为刚刚检查过一处沟壑,他们一边大口的喘气,一边怒骂这些恶贼…“该死的,那群逆贼…若然老子抓到了,必定要他们碎尸万段!” “是啊,藏得这般严实…话说回来,整个北邙山的出口已经封锁,咱们也寻了几日…怕是半个北邙山也查过了吧?到底在哪呢?哪呢?” 愤怒也好,抱怨也好… 这些耳畔中不时传入的话语都无法影响到李藐的心神,他的一门心思尤是在寻觅…无穷无尽的寻觅。 他心头隐隐有一种感觉,倘若再找不到这工房所在,怕…怕将有大事儿发生。 “会不会…这些逆贼逃到了帝陵附近,若是在那里…倒是我们这几日无法搜寻的地方!” “倒是有可能,虽说如今这中原与北境是咱们大魏的天下,可天子还在,若无他的旨意,私自叨扰帝陵,怕是大王迫于舆论也必定严惩,但我等不敢去,那些逆贼…他们敢去啊!如此这般,倒是那帝陵…是最佳的藏身之地。” “帝陵…呵呵,帝陵有几十座?若这么漫无目的的一座座去搜,就算魏王许我们进去,怕是没个一年半载也搜不完哪…果然,这帝陵…的确是最合适之所!” ——帝陵? 当校事们的议论声愈发的密集,当这两个字吟出时,李藐感觉他的心绪猛地被“叮”了一下。 ——『难道是帝陵?』 可只是一个刹那,他就觉得…不会吧? 谁会把一个工坊安置在地宫中呢? 等等… 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李藐浑身一个颤粟,他有些毛骨悚然…他有些凌乱! ——『是帝陵!一定是帝陵,而且是汉帝陵!』 没错,李藐彻底想通了… 曹操如此多疑,他必定会害怕工房的位置泄露,从而当先遭受到空袭,如此去判断,那一定是地下…因为地下更安全! 可,当大火燃烧到一定程度,莫说是地下,就是江河湖海中也不安全,这些在云旗此前的火攻中已经佐证过无数次。 那么…哪里是最安全的呢? 帝陵!汉帝陵的地宫! 因为无论如何,哪怕是关麟找到了魏工房的位置,他也一定不可能用飞球去焚烧汉帝陵寝… 这是汉帝陵啊! 无论是刘备,还是关羽、关麟,他们正在践行的事业是中兴汉室啊! 他们怎么可能焚烧汉帝陵呢? 『是这里,一定是这里,工房与马钧都藏在这里…』 李藐几乎已经笃定… 也因为这份笃定,他骤然转头,眼眸迅速的望向那远处的汉帝陵寝之处,与此同时,他还在心头不断的盘算。 ——『即便是找到了?那又能如何?烧不得,这汉帝陵寝…烧不得啊!』 ——『好一个曹操,他这是摆给云旗两杯毒酒!』 李藐还在心悸于曹操的算计,可就在这时,那汉帝陵处,突然点起了无数火光,因为距离远,火光又隐秘,但…因为注意力在这边,李藐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火光。 ——『这是…』 就在李藐疑惑之际,远处的山峰上亮起了一道道红色的光芒,它起初很小,可随着它逐渐的升空,它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 光芒照亮了周围的山峦,也渐渐的将它们的轮廓清晰的勾勒出来,远处的树木、草丛…仿佛都在月色下,被染上了一层红色的光辉,仿佛置身于一个白昼的世界。 随着光芒的扩散,一个个球体从山峰上缓缓升起。 它们大小、形状相似,它们就宛若一只只苏醒后的巨兽,他们的光影迅速的覆盖住整个山峦… 是飞球! 是李藐再熟悉不过的飞球! 是来自魏工房,来自那马钧手笔下的飞球—— “糟…糟了…” 李藐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飞球腾空,飞入云层,数以百计…朝着南方飞行而去。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它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好快! 逆魏的动作好快! 糟了!若这飞球真的飞至许昌,那许昌数万万人… 似乎是因为李藐太过事态,周围的一干校事注意到了他,连忙问:“李先生?糟了?什么糟了…” 李藐又是一副惊魂甫定… 可随着这些校事朝着他的眼眶眺望天穹,顿时间,他们也一个个呆若木鸡了一般。 一百余飞球,遮天蔽日…浩浩荡荡,它们仿佛奏着激昂的破阵曲…它们正在一路向南! … … 翌日傍晚… 许昌城,关羽是今日刚刚抵达这里,他带了一万余关家兵士,如今这些兵勇就在城头之下,城门之外,伫立的等待。 倒是关羽,又一次回到许昌,很多熟悉的景色跃然眼前。 说起来,之前两次在许都,一次是与兄长一道,是兄长刘备与吕布决裂,曹操支持兄长,击败吕布,在经历过白门楼吕布殒命后,一道回到这里。 那时的兄长还被天子认作皇叔。 还有后来的许田狩猎! 关羽尤记得,那许田狩猎上,看着三军兵士向曹操齐呼万岁,他的青龙刀差点就要动了。 之后,离开…归来! 他又回到许昌一次,那便是他关羽所谓“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故事了。 关羽是个念旧的人… 即便他如今与曹操势同水火,可再度回到许昌,难免勾起了,曹操与他的那份“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上马一提金、下马一提银”的过往。 甚至,对于关羽而言… 若他先一步遇到曹操,或许…他会被曹操的魅力所折服吧? 当然,曹操也会被他的魅力所折服! 又何止是关羽? 对许昌有着无限回忆的还有一人,徐庶…他是颍川人,颍川是一个郡,许昌不过是颍川郡治下的一个县城,但正因为此,徐庶与许昌的回忆更多。 还有,他为寻老母…回到许昌后,曹操对他的礼遇。 是啊,曹操纵有万般不好,可他却对“义士”情有独钟… 关羽如此,徐庶如此,张辽如此—— “云长是想到过往了!” 面对着城头那硕大的“汉”字大旗,徐庶问关羽… 关羽沉吟了一下,然后冰冷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感慨之色,他反问徐庶:“你不也一样,到这里,难免会想到一些事儿,想到一些人…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因为吾儿云旗,我们成功的又回到了这里…且将继续北上!” 随着关羽后半句骤然转冷的声音… 那些事儿、那些人儿也仿佛变成了过眼云烟一般。 徐庶没有说话,而是眯着眼,望着那紧闭的城门… 说起来,方才已经有人去通传了,因为是黑夜,又是许昌这等与敌境交接之处,深夜十分,若要打开城门,那必须得经过此间的守城将军傅士仁的同意。 果然,在一刻钟后。 傅士仁登上城头,在看清楚来人是关羽后,当即“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他朝关羽大声喊道:“云长,你可来了!我听闻那东吴都被你打穿了…我比不上你,也就在襄阳之后,把新野,把樊城,把宛城,也把这许昌打下来了…哎呀…总归还是稍逊你一筹啊!” 别看傅士仁说的是稍逊一筹! 可言语间颇为嘚瑟! 简直是嘚瑟的一匹—— 倒是城楼下的徐庶忍不住嘴角咧开,淡淡的笑了笑,然后小声对关羽说,“这便是《战国策》中提及的…狐假虎威么?” “哈哈…”别说,徐庶的话直接把关羽说乐了,他先是小声回复徐庶,“狐假虎威,他傅士仁是仗着吾儿耍威风呢?呵呵,也罢…让他傅士仁接着耍威风吧,最好能把中原收服,能把北境收复,若能做到…那狐假虎威也是大功一件!” 别说,关羽的话让徐庶深以为然。 就在这时,关羽抬眸道:“怎么?傅将军是要将关某拒之门外么?” “岂敢?岂敢?”傅士仁连忙吩咐:“快开城门,快开城门…” 一边吩咐,还不自觉的一边嘚瑟的说道:“云长来了?你们何须再禀报于本将军?你们忘了主公的书信了么?主公写了…云长是他的二弟,翼德是他的三弟,可我傅士仁是他的第四个兄弟啊!啊…哈哈哈哈…快开门,开门,给我二哥开门!” 嘚瑟… 一如既往的还是嘚瑟! 如今的傅士仁有点儿飘啊—— 只是,此时…无论是驻守在此,颇为嘚瑟的傅士仁,还是新来的,一副谦逊和善的关羽、徐庶… 他们都不知道,就在这许都城,就在这如磐黑幕下的夜色之中… 曹魏那最凶猛的反击就要打响了—— 一场浩劫即将来临—— … …(本章完) <\/b> 第五六一章 这不是演习,是实战!这不是演习! <\/b>乐声隐隐,万籁俱寂。 卧房中的关麟跪坐在床上,聚精会神的展开竹简,一连两封…这是孙鲁育交给他的竹简。 其中一封,是孙权的“悔罪书”… 毫不夸张的讲,这一封“悔罪书”下,再不会有人因为孙权的死而迁怒于关麟,江东政权得以最稳健、最顺利的过度。 至于第二封…则是孙权写下的一条关乎曹魏的秘幸! 此刻的孙鲁育就跪在关麟的面前,她咬住嘴唇,露出了几许挣扎之色… 是啊,刚刚失去父亲的他,却要亲手将父亲遗留下来的这两卷竹简交给杀他父亲的“罪魁祸首”… 那么?又是罪魁祸首么?还是…对父亲而言,别样的解脱! 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 孙鲁育永远忘不掉,父亲临终前那大笑中的释然与洒脱…仿佛,这些年…唯独这一刻是父亲孙权最快乐的。 同样的,孙鲁育更忘不掉的是孙权最后别离之时,尤用唇语再告诫她的话。 ——『好好的活下去!』 ——『不要记恨关麟!』 每每想到此处,孙鲁育就忍不住低头望向自己的小腹。 她知道,父亲临终之际做的这些,是为孙家,是为他的故吏,可更多的却是为了他最疼爱的女儿啊! 正直孙鲁育遐想之际。 关麟收起了竹简,他有些惊诧,他感觉他的世界观都崩塌了,他抬头道: “这些都是真的?” 孙鲁育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吟道:“马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公子,不该在这时候质疑父亲…” “的确…”关麟缓缓的站起身,他又深深凝视了一眼那竹简,然后郑重的感慨道:“你父亲没有理由骗我,同样的,从这封悔罪书,从这份逆魏的辛秘见闻中…我能体会到,他对孙家,还有对你的爱!他或许不是一个好的上级,但一定是一个好的父亲!” 说到这儿… 关麟吁出口气。 人死万事皆空,所有的仇恨本也该烟消云散… 更何况他与孙权只是道路不同。 只是时局所致,不得不站立在对立面,站立在阴谋与算计,站立在你死我活的一面… 但这些,随着孙鲁育送上的那一杯毒酒,随着孙权饮下的那一杯毒酒…全都作罢了。 “我会给伱爹风光大葬,会依照他生前的侯爵之礼,选一处风水宝地,立碑建庙…让他受江东万民的祭祀,同样也会善待孙家!更会善待你…” 说到这儿… 关麟顿了一下,他再不停留,而是手握竹简向门外走去。 这竹简中…孙权揭露的辛秘之事太过不可思议,太过振聋发聩,关麟要招来陆逊、鲁肃一起好好的议一议。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有意思了! 可因为走的太急,手一抖,那一卷竹简掉落。 关麟本想去捡,孙鲁育抢先一步,迅速的捡起,然后高高的捧起,小心翼翼的递给关麟。 关麟淡淡的朝她点头示意,然后接过后,迅速的离开了房间。 反观孙鲁育,除了牙齿依旧紧咬之外… 在捡起那竹简之余,竹简上的一行字,准确的说是一个“名字”映入了她的眼帘。 ——曹睿! 结合关麟方才吟出的话,孙鲁育这才知晓,父亲临终留下的秘闻,是关乎这个名字: ——曹睿! 是有关他身世的秘辛与见闻—— … … 几架热气球高高翱翔于许都城的上空,这是关麟手下的飞球军,如今暂时编入傅士仁军中。 按照命令… 这些飞球兵要保证全天候翱翔于许都城的上空,密切观察着目之所及的一切。 也正是因此,从天穹上向下望去,如今的许都城…颇为热闹。 之所以这般热闹,倒不是因为…关羽与关家军入城,事实上,大量的关家军都驻扎在城外,关羽在傅士仁的引领下也只是走了一条道路。 绝不至于让整个许昌,东、南、西、北四城…均是如此绚烂的灯光,所有百姓全部出动! 真相只有一个! ——这是在演习… 准确的说,是满城百姓在傅家军的强制命令下,做某项“不测来临之际”的预演,因为要调动许都城内二十万百姓,规模不可谓不大,不空前。 起初,这些飞球兵在藤筐中还饶有兴致的去看。 可十天七次预演,每次都全城出动,大动干戈,这些飞球兵看着看着也就乏了… 索性不再观察下面,而是留下一个飞球兵站在藤筐边…观察周围,其它几个人则盖着被褥…凑到一起,闲聊了起来。 风,呼呼的刮… 又是夜里,这藤筐里冷极了,哪怕是有被子,可对于这些飞球兵而言,只觉得四面透风。 似乎…也唯有闲谈,能更快的消磨时间。 “傅将军这也是的,哪有十天演习七次的,每一次…还都是大动干戈…几乎整个许都城的百姓都要参与进来…直往地底下钻,也不知道傅将军怕什么?是我们有飞球,又不是那曹军有飞球!” “别胡说,我可听说了,这可不是傅将军的命令,有人说…是咱们傅将军的三弟,是云旗公子寄信过来,要他这么做的…你们也知道咱们傅将军对这位三弟可谓是言听计从啊!” “那不对呀…这飞球本就是云旗公子发明,由沔水山庄的黄承彦黄老先生、归降咱们的汉室宗亲刘晔刘先生合力完成…逆魏就没这图纸?怎么能造的出来?也不知道云旗公子怕什么?该每日惶恐的是他曹魏那边吧?比起他们,许昌城的百姓都能够安心睡大觉才是…怎么现在,反了…全反过来了!” “不论如何…自打傅将军攻下这许昌城后,也不整军北上,也不积极训练,二将军在云旗公子的谋算下,整个江东都杀穿了,东吴都亡了…可这边还是止步于许昌城,整日除了这个演习还是演习…唉,即便是云旗公子的授意,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这演习能开疆拓土么?能中兴汉室么?” 俨然,这些飞球兵议论的焦点都集中在那十天七次的“防空”演习上。 说起这演习,无外乎是…傅士仁将所有许都城原本曹操下令挖掘的地窖彻底连通,然后建立起一座座“防空洞”,然后按照钟声发起预演… 只要听到钟声,不论百姓在哪?在何处…都必须第一时间进入这地窖之中。 违抗者,以罪论处! 起初,百姓们还觉得新鲜,就按照傅士仁的要求去做,可随着越来越频繁,争议之声渐渐地多了起来。 是啊…大家要干活啊! 要吃饭哪! 要做一些快乐的事情啊! 可你这钟声一响,所有人必须放下手中的事儿,强制进入地窖… 万一有百姓在做饭怎么办?万一有百姓正在商品买卖怎么办?万一男男女女搞在一起正在做羞羞的事情怎么办? 这些都是问题… 也因为如此,两次、三次…质疑的声音出现,四次、五次…抱怨的声音越来越多,乃至于到第六次…已经有人忍无可忍,大声辱骂傅士仁。 当然…傅士仁采取的是最简单、最粗暴的方法,直接把这些“闹事者”关押起来… 但,哪怕是这许昌城关押的犯人,也必须在听到钟声之际,配合牢吏进入最近的防空洞中! 毫不夸张的说… 第七次,今夜的第七次,还特喵的是夜深人静之时…不知道坏了多少人的“好事儿”! 自然,百姓们都有了一种“日了狗”的感觉… 集聚在心头的愤怒已经愈演愈烈,就要彻底爆发了。 “唉…想到俺新娶的媳妇,这大半夜的还要起床去那什么防空洞,真是日了狗呀!”一个飞球兵身子蜷缩在被褥里,不由得愤慨道。 哪曾想,就在这时。 “嘣,嘣…” 一连两声清脆的响动在天空中骤然响起,是响箭,因为距离这响声极近…这处飞球藤筐内的所有飞球兵都听得无比清晰。 “怎么…” 所有人都“嗖”的一下从被褥中爬出,迅速的立起… 却听得“嘣…嘣…”更多的响箭在天空中响起。 是…是外围友军的飞球。 而这连续的响箭传递的信号只有一个——敌袭!敌袭! “敌袭?” 一名为首的飞球兵当即大声吟道,他双手牢牢的抓住藤筐的周围,仔细的看…郑重的去观察。 “在那边…” 这时,一名目光锐利的看到了什么,他指向那如磐黑夜中的天穹,却见得在不远处的斜上方,有无数光亮正在缓缓的向这边…向许都城的上空靠近,迅捷的移动而来。 这… 一时间,所有飞球兵目瞪口呆,那光亮,他们再熟悉不过,那是飞球下的火焰…而能缓缓移动的自然是数量庞大的飞球。 “魏…逆魏的飞球?”那飞球兵的头目喃喃张口,他尤是不可置信,还在呼喊:“飞球?逆魏也造出了飞球…”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倘若曹魏制造出了飞球,那…对于这许昌城,对于这荆州兵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校尉…我们…” “速速发出讯号,快…快告知许都城内——” 紧张、急促、茫然、担忧… 校尉的这一句话中饱含着的是五味杂陈! 是啊,眼看着敌人那数目繁多的飞球越靠越近,一旦…它们开始行动,许昌城势必效仿樊城,将沦为炼狱火海—— … … 此刻的许昌城内,关羽、徐庶在傅士仁的引领下正往衙署方向行去。 关羽带的亲卫不多,只有两百人,傅士仁更是没有带一兵一卒…他亲自在前领路。 倒是。 整个许昌城的东城,出现在关羽与徐庶眼中的是许多百姓,他们井然有序的在兵士的引领下从各自的家门中走出,然后一个个步入地下的入口。 “士仁?你这是?” 关羽忍不住问道… 徐庶也是一副好奇的模样,一边环视着周围忙碌的人群,一边缓缓张口:“单单这一路走来就看到了数以万计的百姓分别进入那数十个地窖的入口…我也好奇,为何这夜深人静本该入睡之时,却要行这么一出,大动干戈,叨扰百姓呢?许昌城又何时多出了这许多地窖?能藏匿这般多的人?” “这个呀…”傅士仁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之前樊城炼狱火海,曹操畏惧于咱们的飞球,故而在许昌挖掘了大量的地道…取名‘防空洞’,以此防范我军的空袭,我来此许昌…本意是这么多地窖闲置着也就闲置着…不如放置一些军械、粮草、军饷再合适不过,不曾想…就在十几日前…” 说到这儿,傅士仁的语气加重,“没错,就是十几日前,我那三弟突然致信于我,要我防范逆魏的空袭,更提出要我挖空整个许昌城的地洞,然后每隔一日就全城军民一齐演习一番…” 啊…是云旗? 傅士仁的话让关羽与徐庶微微一怔… 他俩彼此互视,还是徐庶再度提出质疑,“云旗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明明该防范空袭的是曹魏才对?为何许昌城要如此这般呢?就不怕…民怨沸腾,民心思变?” 徐庶的疑问也是关羽的疑问。 但傅士仁只是轻描淡写的挠挠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可有一条,我这三弟…素来料事如神,诸如襄樊战场,诸如这宛许战场…这运筹帷幄之间,决胜千里之外的事例,在他身上实在是太多了,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莫说是两日一演习,就是他要为兄一日两演习,为兄一样照做…只要按着他的吩咐,我心里踏实着呢!至于什么民怨,什么民心,那些与我三弟相比,算个屁啊!只要是他吩咐的,一定不会出任何乱子!” 虽是解释,可傅士仁语态中的傲气、傲然、笃信之意溢于言表。 关羽总算知道…为何傅士仁始终如此“傲气”,他傲气的背后不是性格使然,而是…云旗! 云旗才是他所有行为,才是他挺直腰板的倚仗。 倒是… 在关羽看来,就凭着他傅士仁方才那一番对云旗“言听计从”的话,他便有傲气与腰板挺直的资本! 正在关羽沉吟之际… “关公…你便是关公吧——” 随着一道声音,那些本在有序进入防空洞的百姓中,突然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快步跑到了关羽的面前。 火把之下…他看清楚了那血红的赤兔马,也看清楚了那碧绿色的青龙刀,当即…这男子“啪嗒”一声就跪下了… “赤兔马…青龙刀,你是关公啊…你是关公啊…” 随着这男人的话,又有许多百姓也跑了过来,一个个就跪在关羽的面前。 关家军本要上前去护住关羽,倒是关羽直接伸手,示意关家军不用上前,他问眼前的这些人:“你们为何要跪我?” “跪关公,一是小的对关公无比崇拜…”这商贾一开口就圆滑至极,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能干的人… 他接着说,“二是…二是…”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向傅士仁… 当然,傅士仁也注意到了这份目光,他冷冷的说道:“有话便说,你瞟本将军作甚?” 傅士仁如此开口,这商贾才说道:“关二爷替我们做主啊…小的,小的本是一个商贾,贩卖蜀锦为生…原本生意做的还不错,可…可谁曾想,咱们的傅将军动不动就搞什么‘防空演习’,他演习不要紧,小的也奉命,可…可小的店铺无人看管,演习结束之后屡有蜀锦被偷…小的做的也是小本买卖,经不起…经不起…” 不等这商贾把话说完… “你!放!屁!”傅士仁直接怒斥道… 可俨然,他的怒斥丝毫不起作用,周围的百姓越来越多的跪在了关羽的面前。 好像关羽的出现…让他们找到了希望,找到了这结束…荒诞的“防空演习”的希望。 “小的说的都是实话呀…”这商贾还在说,他鼓足了勇气,“小的还听说,傅将军是听从关四公子的话…这才如此行事,小的别的不图…可关二爷是关四公子的父亲,小的就希望关二爷能替咱们劝劝关四公子,不论他的目的是何?可…可小的…还有这些百姓们要生活,要吃饭哪…不能总是…总是这么折腾啊!” 随着商贾的话…越来越多的百姓连连附和,“是啊,是啊…求关二爷给我们一条活路吧!小的…小的们还要讨生活啊,讨生活啊…” 别说… 这么多人,这么言真意切的话,听在关羽耳中还真有些动容。 徐庶提出了折中的法子,“这防空演习也有过许多次了,也有十余日了,再加上攻下这许昌城也超过两个月…这么久了,曹操都没有发动过空袭,想来…云旗设计的这飞球也并不是轻而易举就能造出来的,再加上…百姓们也要讨生活…也有日常的作息,所谓…‘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我们总是不该太过干预这些百姓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啊…所以,傅将军,云长…你们看…” 并非徐庶在这件事儿上…不站在关麟这边! 事实上,他最为欣赏关麟,他也知道,关麟的行为一定是带着某种目的的。 只是,面对眼前的情形… 这么多百姓请命,而则…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以此类推,怕是如今…整个许昌城内已经是怨声载道了吧! 再加上许都城是新下的城池,留在这里的百姓难免会将如今的这里与曹魏势力的许都做比较… 若是民心思变,民心不稳,在这边陲重地…是要出乱子的呀! 故而,徐庶愿意当个老好人,给关羽,也给傅士仁一个台阶下。 只是…他的想法很丰满,可现实却无比的骨感。 在这件事儿上,关羽与傅士仁的回答竟是出乎意料的完全一致,乃至于吟出的两个字,都是一模一样。 ——“不行!” 这…顿时,徐庶心里“咯噔”一响,他心头暗叹:『这…不该吧?傅士仁看不到这许昌城的人心思变,可云长…也看不到么?云旗的一句话说的对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浩浩许昌城的百姓他们就是水啊!』 “云长、士仁…要不你们再想想?” 这次,关羽与傅士仁的行动都是一模一样,两人同时摇头,目光冷冽… 傅士仁的回答一如既往:“不行!” 关羽的回答则更显霸气,“吾儿下的命令,那便是关某下的命令!” 呃… 随着关羽的话,这商贾,还有他周围许多百姓都怔住了。 他们没想到…就连这位“义薄云天”的关公,竟…竟也会护短,竟也会枉顾这么多百姓的请命… 顿时间,百姓们心头涌出的就是一个感觉。 ——关公治下…比不上魏王曹操的治下呀! 关羽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冷冷的说,“在关某决定抓捕你们之前,你们最好退下…” 这… 随着关羽的话,傅士仁有一种感觉,关羽这逼装的很有一套啊,很对胃口啊… “咳咳…”他轻咳一声,也学着说道:“是啊,我三弟下的命令,那便是我傅士仁下的命令,尔等再不让开,不退入那防空洞中,休怪本将军…” 这… 疯了,全部都疯了,疯了—— 原本以为,关羽与傅士仁如此冷冽的言语之下,这些百姓该退下,可以那商贾为首的一干百姓,这一次…竟是寸步不退。 “那…那关公就把我们都抓起来吧?反正…日日演习,我等也没了生机,横也是死,竖也是死…还不如到牢狱里去,省的糟心!” “是啊…那关公就把我们都抓起来吧!” “来…抓我!” 随着这一道道声音,当即…那些原本在周围往防空洞中走的百姓,一个个脚步都停住了,随着“啪嗒”、“啪嗒”的声音,他们一个个都跪下了! “把我也抓紧去吧…” “我也是…” “荒诞哪,本以为是黑夜换青天,可谁曾想,黑夜之后依旧是无穷的黑夜啊!” 俨然,事态的发展超出了关羽与傅士仁的预料,更是让徐庶满怀担忧。 一个商贾,一群百姓都能说出这种话… 一个商贾,少量百姓就能引起如此大的骚动,那证明…百姓们心中的隐忍已经到了临界点,怕是要在此时彻底爆发了! 这… 关羽也没有想到,他刚到许昌,就要面对儿子闯下的一桩大祸… 就要给儿子解决这个大乱子! 『呵呵…』 关羽在心中笑了…他在想,若是换在两年前,他一定不会如此,他一定会告诫乡亲父老,要严惩关麟,要用棍棒去惩罚这个逆子。 可现在… 『呵呵…』 关羽又一次在心中冷笑,紧接着,随着“砰”的一声,他的青龙刀刀柄重重的砸在地上,他那如冰霜般寒意十足的声音,骤然响彻而出。 “关某再说一遍,吾儿云旗的吩咐,那便是关某的吩咐,关某大刀不斩老幼,却可斩忤逆之徒!” 这一刻的关羽,根本不是百姓们心目中的关羽。 更像是逆子他爹——逆父! 眼看着气氛陡然变冷… 就在这时。 “咚、咚、咚…”沉闷且震耳欲聋的钟声响彻而起,声调震天动地,任凭整个许昌城每一个角落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傅士仁一怔,他下意识的脱口,“不对啊,演习的钟声已经敲过了,可这钟声…啊…” 他骤然想到了什么。 也就是在这时,城楼之上,无数兵士大声呼喊,“空袭,逆魏空袭…逆魏空袭,逆魏要焚了这许昌城!” 整个城楼,到处都有兵士在大声呼喊。 而此时…所有许昌城的军民,都下意识的抬起头望向天穹,这一看,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已经停止。 是飞球…数不清的,浩浩荡荡的飞球已经出现在他们的眼帘,正在迅速的朝这座城池的上空移动。 它们先是许多小黑点,可随即…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那原本跪着的商贾与百姓,因为紧张与惶恐,许多都不由得身子踉跄,跌倒在地上。 逆魏…逆魏的空袭果然来了! 来了! 这…关羽先是长吁口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果然…云旗这小子的防范从来都不是多余的。 可紧接着,看着那大量还未进入防空洞的百姓,他的脸色煞白,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傅士仁却已经开始高声大喊:“快,快护送百姓入防空洞,快…” “这不是演习,是实战!这不是演习…是…是实战!” 许昌城,这座他傅士仁打下来的城池…没有人比他更珍惜这份功勋与荣耀! … … (本章完) <\/b> 第五六二章 来呀互相伤害呀!老子给你拼了! <\/b>——逆魏的空袭真的来临了! 徐庶不可思议的望着天穹,此刻的他,心头五味杂陈。 傅士仁按照关麟的吩咐,十天七次演习…此间影响到无数百姓的生计,让这许昌城民心浮动,乃至于关羽到来时,百姓们哗然一片,纷纷请愿,甚至,他徐庶都为百姓们说情,试图给傅士仁、关羽一个台阶下,却被无情拒绝。 可现在… 徐庶甚至有些站不稳,他下意识的用无力的双手捂住自己的心口,震撼…震撼的后面是后怕! 『云旗还真是料事如神,我…我险些犯了大错…』 再度抬头,那火把照亮的许昌城的天穹之上,无数火焰自那火油罐子里喷出,浩浩荡荡,遮天蔽日… 这可不是几十架飞球,足有…足有上百架之多! 这种威慑太大了! 这种恐惧仿佛是与生俱来! ——“这不是演习!” ——“是实战!” ——“这不是演习,是实战!” 在傅士仁的呐喊声中,整个许都城先是乱作一团… 是啊,谁能想到,曹操真的发动飞球,还飞到这许昌城的上空。 樊城炼狱火海的故事…在整个大汉都不是什么秘密啊! 对于这些许昌城的百姓而言,他们知道…这天降的大火,能焚烧多少人! 但好在…十天七次的演习,让百姓们早已对几个关键的点谙熟于胸。 第一,必须井然有序,不能慌乱。 但凡慌乱…那更多的人一定是进不去防空洞中的,慌乱会害死自己! 第二,这段时间傅士仁将军与他的傅家军啥事儿没干,就是整这防空洞了,这也造成防空洞的入口是足够多的,分给每条街道的都有。 只要镇定下来,七次演习的经验告诉他们,飞球移动的速度并不快,空投致火也需要时间,这个中间的时间差…足够全城上上下下每个人,都进入防空洞中。 ——不要慌! ——稳住!我们能活! 也正是基于这两点。 许都城虽是短暂的混乱,但…并不致命,傅士仁与傅家军迅速的控制住了局面… 许多精壮的男子也协助官兵维持秩序… 先退者不躁,后退者不急,整个许都城内,渐渐的开始变得井然有序! 而傅士仁的声音还在不断的传出。 “都给本将军打起精神来!” 一匹匹快马迅速的穿梭于每个街道,将傅士仁的命令传达… ——“傅将军说,都打起精神来…傅将军与所有副将,必须最后进那防空洞,确保控制局面,让街巷中所有人都先进去…有为将者…敢先行进入其中躲避着,任何人可就地格杀!” 傅士仁也是刘备麾下的老人了。 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在这种万难时刻,优先考虑百姓,然后是自己…这一条,却是他为数不多从刘备身上学到的。 当然,这并非傅士仁也如刘备一般需要立起“仁义”的人设。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往往这种大难来临之际,优先考虑百姓,这会让百姓消除恐惧,也会让三军将士振奋,反倒是对“行动”大有裨益。 “携民渡江”,施以仁义,阻挠追兵… ——那便是…满满的,从实践中得来的经验啊! 反之,若百姓先乱了,那就彻底的完犊子了—— “士仁…真统帅也!” 看着傅士仁镇定自若的指挥,关羽不由得口中喃喃,心头一阵悸动,忍不住感叹一声。 这时,关羽想到了曾经在涿郡初见傅士仁时,对这个“小老弟”的瞧不上… 想到了,方才在城门见面时,对他太过自傲的不喜。 现在看来…他终究是走眼了,看错了这个家伙! “二将军…”身侧周仓一边抬头望着那越来越近的飞球,一边张口,“二将军安危干系重大,先进防空洞吧…” 面对周仓的提议,关羽一捋长髯:“士仁都知晓这种时候当先百姓,后军将,关某如何能背离百姓呢?” 说到这儿,关羽当即吩咐:“尔等协助士仁将军引导百姓进入那防空洞中,关某就站在这里,什么时候百姓都安置好了,关某才会动!” 这…周仓还想说点儿什么。 可话到了嘴边,还是悉数咽了回去。 关公从来都是义士,他爱兵如子,亦爱民如子! 这时,周围的声音再度响彻。 “快一点儿,都快一点——” “老幼孺妇先行,男人靠后——” “傅将军有令,官兵暂时不得入内——” … … 天穹之中,为首飞球的藤筐内,姜囧察觉到了前方荆州的飞球,不由得凝着眉…低声沉吟道:“被发现了么?” 他沉吟片刻,然后下达命令,“既已暴漏,那便无需遮掩,极速抵至许昌城的上空,施以空投纵火——” 曹魏飞球的藤筐内除了必要的飞球兵外,也被填的极满。 他们没有江夏炼制坊提供的玻璃瓶,就用酒罐、藤壶罐代替,里面的是大量的油脂,没有白磷,他们就用火石、火镰代替。 再加上如今正直秋冬相交的季节,天干气燥,但凡有零星的火焰,都很容易引发熊熊的大火。 只是,随着距离许昌城上空越来越近,姜维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终于,他忍不住问父亲姜囧,“爹,我们真的要焚烧许昌城么?” 唔… 姜维的话让姜囧顿了一下,姜囧抬眼问,“吾儿是什么意思?” 姜维接着说,话语间言真意切:“许昌城内,可不止有荆州的兵马,更有数以万计的百姓啊…爹这些年来驻守天水,抵御胡虏的进犯,不就是为了保卫百姓么?天水的百姓是百姓,可这许昌城的百姓就不是百姓了么?他们也是汉人…都是同胞啊?真的要一把火…彻底焚烧么?这是数十万条生灵啊!” 这… 姜维的话让姜囧沉吟了一下,可很快,他便抬高声音,郑重的回复儿子这个意味深长的问题。 “吾儿…爹问你?你觉得结束这分裂的山河,一统天下更重要?还是建立一个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百姓富庶,安居乐业的理想邦更重要?” “自是后者…”姜维郑重的说,“一统天下,不也是为了百姓富庶,不也是为了那万万千千的黎庶能安居乐业么?” 这问题,姜维回答的无比认真。 可…姜囧的直接用一个字彻底否认了儿子这般天真的想法,“不!” 啊… 在姜维惊愕的目光下,姜囧郑重的说道:“曾经小时候,我也与你一般天真,以为所谓理想与宏愿,是刘备的‘欲施大义,每与操反,则事竟成’,是荀彧的‘奉主上,扶弘义’,是崔琰的‘若无邂逅,良足贵乎’,可事实上…刘备前半生颠沛流离,每每险象环生,苟延残喘,荀彧令君之位,最终却是‘以忧薨’、‘终无汉禄可食’…崔琰,河北清河名士,最终却以罪人之身入土…连累家门,还有…” 说到这儿,姜囧顿了一下,似乎颇为有感而发,他咬牙切齿。 是啊…他心路历程的转变,理想向现实的转变,历经的何止是一个何等折磨的过程? “荀彧、崔琰、半生的刘备,他们的下场…都不好啊!”姜囧提高了声调,“那时,爹才知道,很多事情不是只凭理想就能够实现的,所谓的一统,是必须要满足大多数有志之人…亦或者说是当权之人的利益!” “在这乱世,贫苦农民、微末之人,还有我们脚下的这万万千千黎庶,他们的能量能有多少?他们挺得起腰板么?诸如父亲,凭抵御鲜卑的战功连升三级这都是坏了规矩,处处受人冷眼!入仕为官,更是奢望!这个世道烂透了,理想之人…在这个时代,最终只能沦为悲剧!” 也许是有感而发,也许是要教授儿子,姜囧郑重的向姜维讲述起这所谓的“理想”与“现实”,讲述起他半生的感悟——理想与悲剧! ——保全万民,这是理想! ——让许昌城生灵涂炭,人畜不留,这…便是赤果果,且关乎他们功勋与性命的现实。 当然,这个时代的父权之下,寻常的儿子…往往会对父亲的吩咐言听计从,可姜维…从来都不是一个寻常的少年。 比起那些庸庸碌碌的年轻人,哪怕他只有十五、六岁,但他有自己的判断。 “父亲说的没错,可孩儿却有不同的观点,为何屡战屡败的刘备更得人心?为何仙风道骨的诸葛亮这般让人敬佩?为何留香荀令,哪怕是无汉禄可食,身赴黄泉…却让百姓们心驰神往呢?是因为百姓们渴望他们,百姓们羡慕他们!” “百姓们渴望上位者施舍阳光雨露,百姓们渴望仁君、治世、侠客,那么不弃百姓的明君,能还这天下一方治世的英豪,忠义无双的义士,百姓们当然接受他们,哪怕他们屡战屡败,也会在每一个黎庶的心头给他们安放一个位置!” “理想…或许最终斗不过现实,可人人心中依旧会怀揣着理想,或许很多人最终会被现实,会被生计,会被那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生活瓦解那曾经的理想,可孩儿不会,孩儿就算在现实里艰难的推着巨石,但只要能偶尔仰望天空,孩儿…就满足了。所以,父亲说的生灵涂炭是现实,保全万民是理想,那么…孩儿宁可保全万民,也…也不会做那开启杀戮的恶魔!” 当说到这里时… 姜维不知何时取过了这头一艘热气球藤筐中所有的响箭… “嗖——” 伴随着一声破空的声响,几枚响箭发出… 但…这些发出的响动…他们的命令与姜囧截然不同。 是…暂缓前进,计划暂停的命令。 果然…随着这响箭在空中接连爆出响动,天穹之上,一艘艘身后的热气球立刻停止,就悬停在空中,再不向前。 浩浩荡荡、遮天蔽日的魏飞球军团,突然间停住了脚步。 姜囧看到这一幕,惊呼:“伯约?伱疯了?” 是啊…姜维此举是会害了他们姜氏一族的。 “快…快夺回响箭,速速再发讯号,飞球军团全速前进…”姜囧当即吩咐藤筐中的兵勇。 可姜维身手了得,当即制服了那两个来夺响箭的兵勇。 然后直接将藤筐中所有的响箭全部都抛了下去。 看着所有的响箭…宛若自由落体一般的坠落于火光莹亮的许昌城伤口,这一幕几乎让姜囧目瞪口呆。 “伯约?你是要害死咱们全族么?” “若是让我焚烧敌军的兵士,我姜维决不会眨一下眼睛,可若是焚烧万民,恕姜维…万万不能!万万不能!” 姜维的声调震天动地。 这次姜囧亲自上前,在他激怒的面颊下,就在这藤筐内,父子间拳脚相向… 最终姜维被姜囧制服,“逆子,逆子…”姜囧气不打一处来,他一边制服姜维,一边狠狠的朝那两名飞球兵说道:“想办法告知身侧的飞球,让他发出响箭,全速前进…全速前进…不可有一分一毫的停歇!” “喏…喏…” 飞球兵连连答应… “哈哈哈哈…”可姜维却在笑,“哈哈哈哈哈…” 姜囧越看这个儿子越是愤怒至极,“你这逆子还笑?你闯了滔天的大罪了…” “哈哈…”姜维还在笑,笑着笑着,他张口道:“孩儿是在笑,昔日荆州的关羽也是用‘逆子’去称呼他的四子关麟关云旗,可现在呢?昔日的逆子已经占据江东,已经成为魏王挥之不去的梦魇,哈哈哈哈…如今,父亲这逆子的称呼,孩儿是越听越顺耳了…” “你…” 面对姜囧的愤怒,姜维还在笑,一边笑,一边仰天大啸道:“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这就是十五岁的少年! 这就是一腔热血的少年! 他甚至只想到了“义”,只想到了万民的保全,却完美忽视了他…他爹,还有他们全族的兴衰存亡! … … “怎么回事?” 当关羽看到天穹之上,那本已抵达许昌城上空的魏飞球时,他的心头亦是无比紧张。 因为引领百姓…撤入这“防空洞”的行动还没有完全完成。 还有零零散散的老人,还有与父母失散的小孩子,他们刚刚被唤醒,正在傅家军的引领下急速往这边赶来。 若…若这时… 逆魏照猫画虎…学着云旗空投制火点燃许昌城,后果是不堪设想… 只是,此刻的关羽有些惊诧,因为…那盘旋在许昌城上空的飞球并没有向下投掷任何点火物! 这… 关羽不仅心头暗道:『曹操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难道…只是为了证明,他们也有这飞球么?还是因为这…许昌城内二十余万的百姓?』 不…这个想法只是在心头初现,关羽就连忙摇头,当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曹操是谁? 宁我负人,勿人负我…他何曾在乎过百姓的安危?他眼里何曾有过万千黎庶? “二将军…百姓们已经悉数撤入这防空洞中…”周仓匆匆赶来,看到一脸茫然的关羽,连忙喊道…“傅将军与兵士们也尽皆撤入其中…二将军就莫要在外面待了!” 周仓的话方才吟出,关羽的思绪方才从九霄云外收回。 “走——” 随着一声呼喊,关羽与周仓方才最后进入这地下。 又过了约有一刻钟,天穹中方才投掷抛下…一个个罐子,大量的油脂洒向藤筐下的许昌城,还有火石、火镰…它们便犹如石块儿一般,迅速的砸下。 只消得片刻… 月夜下,巍峨的许昌城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熊熊燃烧的火焰在黑夜中跳跃,将天空染成了血红色。 城墙被烈火吞噬,崩塌的石块在火海中飞溅,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街道两旁的房屋也被点燃,火势迅速蔓延,仿佛…要将整个城池笼罩在一片炼狱般的火海中。 城内的百姓还好,因为有关麟的提前交代,有傅士仁的提前预演,大多数的百姓都退入了防空洞中,可哪怕如此,来自地表炙热的温度也使得他们一个个汗流浃背。 但这都不算什么… 比起这个,那因为后怕而浑身的颤粟更让他们无比清醒。 他们收起了所有的抱怨… 这一刻,整整二十万许昌城的百姓,这些从曹魏归降的百姓,再没有一刻…他们比现如今对关麟,对傅士仁,对刘备…这样的心悦诚服。 是这些人…救了他们的命啊! 而他们曾经的主人,那曹操…是要彻底的杀死他们,甚至要将他们存在的痕迹也一齐泯灭。 一边是恶魔,一边是圣人哪—— 但…同样有人在这火海中丧生。 比如…因为魏飞球第一次的行动,兼之姜维临阵与父亲争执引发的小插曲…故而,一些油罐、火石、火镰投入城墙外的村落,这使得夜半之时,村落中突然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因为油脂的缘故,因为大风的使然,这些大火迅速的蔓延,将连同的村落一并焚烧。 其中的百姓,他们的哭喊声、呼救声此起彼伏,与烈火的咆哮声交织在一起,就像是一曲无比凄厉的镇魂曲。 无数的人畜在火海中挣扎、奔逃,但无情的火焰却将他们一一吞噬。 烧焦的尸体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焦臭味。 甚至…流经许昌城内的颍水都被烈火烤干… 河床上的鱼虾在烈火中挣扎跳跃,最终化为焦炭。 大量的房舍,周围的树林也被引燃,城外…火光是映照着一张张惊恐绝望的面孔。城内…则仿佛一夕间,就变成了一座燃烧的炼狱,令人心胆俱裂。 “姜校尉…有半数的藤罐都扔到城外去了…东城烧了,西城…未…未烧到!” 这时,藤筐之内,已经有人在向姜囧禀报… “啊啊啊啊——” 姜维也发出阵阵艰难的呼喊,像是要挣脱被反绑住的双手,姜囧瞪了他一眼,然后才回答这兵士:“继续抛…整个许昌城,一处都不能留…” “姜校尉,怕是…怕是不行了…”兵士如实道:“我们只有百艘飞球,飞球里的藤罐已经抛完了,且这火焰远远比不得荆州飞球烧的那次,怕是…怕是烧不完了!” 这… 在听到这一条后,姜囧沉吟了片刻,他不由得有些担忧。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儿子的行为传到了曹操的耳中,再加上许昌城没有烧烬… 那… 可无论是怎么想,事已至此,这次的行动已经必须终止。 “事已至此,传我军令,即刻返回…” “喏…” 随着姜囧的吩咐,那许昌城上空铺天盖日的飞球迅速的调转,朝洛阳城的方向驶离。 倒是姜囧,他深深的凝视了一眼儿子,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头亦是五味杂陈… 今日的姜维,何曾又不是昔日的他自己? 只是… ——『唉!』 心头深深的一声呼气,姜囧狠狠的朝着姜维道,“回去了,我在收拾你…” … … 一日一夜! 便是魏飞球的燃料并不怎么充足,可许昌城的大火也引燃了一日一夜,直到第二日方才落下! 得亏傅士仁早有准备,粮草与军械大多早就转移到地窖中,不至于让百姓与兵士们挨饿… 甚至,傅士仁是在第三天的时候才派了一支小队先行出去,确保无恙后…大军与百姓才陆续走出防空洞。 只是… 大火焚烧过后的许昌城,其中的景象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映入傅士仁、关羽、周仓…还有所有军民眼中的是一片萧索,一片废墟。 城墙被烧得漆黑一片,砖石在火焰的肆虐下炸裂,变得残破不堪。 高大的城门在火势中倒塌,只剩下烧焦的残骸和断裂的木梁。 城内的街道被烈火焚烧成了焦土,铺路的石板被烧得变形,裂缝纵横交错。 街道两旁的房屋已然化为灰烬,只剩下残存的墙基和烧焦的木头。 一些房屋的墙壁虽然还站着,但也已经失去了屋顶和门窗,空洞地敞开着,仿佛在诉说着灾难的惨烈。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令人感到窒息。 甚至,就连城内的树木被烧得也只剩下焦黑的树干,枝叶全无,一片凄凉。 河流也被大火烤干,河床上的泥土被烧得龟裂,鱼虾等水生生物已经死亡,漂浮在水面上,隐隐还有因为煮沸了才有的焦香味儿。 百姓… 每一个许昌城的百姓,他们面对着被大火毁灭的家园,脸上露出悲痛和绝望的表情。 一些人跪在地上,双手掩面,无声地哭泣着。 还有一些人默默地去扒拉着什么,似乎…是在废墟中寻找自己屋舍中残存的踪迹。 “呜呜…” 隐隐开始有哭泣声传出。 “呜呜…” 哭泣声愈演愈烈… “没了,什么都没了,我的蜀锦,我的商铺,我…我的房子…啊…啊…” 那位之前向关羽请命的膀大腰圆的商贾此刻也跪在地上,烧焦的气味仿佛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将他面颊上的眼泪风干…让他哪怕是哭,也尽是干涸! 关羽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等“末日”般的残破景象… 他能想象的到,若不是儿子关麟,若不是傅士仁,若不是那十天七次的演习,如今…在这片废墟中的一定还会多出无数烧焦的枯骨,无数人将在夜幕中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 这… 想想都后怕啊! 心念于此,关羽不由得狠狠的握紧拳头,他抬起头眺望向天穹,对那曹魏的飞球有一种恨之入骨的感觉。 当然,他知道…任何一个曹魏将领,他们对儿子的飞球势必也是这种感觉! 恨的牙痒痒… 恨之切啊——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沉默,除了四周那烧焦的味道,除了那因为失去家园…才有的隐隐的啜泣! 终于,还是有人在沉默中爆发。 是傅士仁… 眼睁睁的看到他打下来的许昌城,他一生中最大的功勋,在这一刻化为一片死寂,他愤怒的咆哮,愤怒的张口。 “曹操,老子日你阿婆——” “来呀,咱们这边五百飞球不是都藏在地下么?统统搬出来,把那些玻璃瓶、白磷、油罐也悉数拿出来,曹操…跟老子比空投是吧?来呀…互相伤害呀!老子焚了你的洛阳城!” … … (本章完) <\/b> 第五六三章 曹操:时至今日,孤觉得有点意思了 <\/b>——“来呀,互相伤害呀!” ——“他敢烧老子的许昌,老子就把他的洛阳给一把火烧了…烧了! 傅士仁忿怒的咆哮声在这片废墟中的许昌城上空环绕。” 无数百姓,无数军将都把目光望了过来,面对这一片废墟的景象,面对着这到处都是的断壁残垣,他们的双手也不自禁的握紧,一时间对傅士仁的咆哮感同身受,他们也有着相同的愤怒…宛若同仇敌忾一般。 家园… 他们的家园不再了。 他们的安乐乡变成了废墟,变成了修罗场! “两个时辰,告诉所有飞球军,本将军要他们两个时辰之内起飞,本将军要亲自将那洛阳城变成一片炼狱火海!他曹操是欺负老子没飞球么?” 傅士仁的咆哮声还在继续… 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冷冽。 一干兵士连连拱手,“喏…喏!” 互相伤害! 真要不管不顾,傅士仁、傅家军、荆州军、飞球军,还真没有怕过谁? 事实上,如今的飞球兵听从关麟的吩咐,暂时是由傅士仁统领,傅士仁完全可以调动他们采取任何行动。 只是,后果… “士仁将军…” 徐庶连忙张口,连带着他牢牢拽住了情绪激动的傅士仁,无疑,他是最冷静的那个,“冷静,士仁将军你要冷静啊…” “冷静?”傅士仁奋力甩开了徐庶的胳膊,“你要我冷静?我怎么冷静?几十年…老子都是冷静着过来的,几十年…老子好不容易打下了重城,立下了大功,可…可那曹操竟用空袭的方式让老子的功勋毁于一旦,这一片废墟就在眼前,老子不要冷静!老子跟他曹操拼了,鱼死网破!” 俨然,徐庶已经不足以劝到傅士仁。 傅士仁一边咆哮,见一干兵士有些迟疑,连忙大声道:“还愣着干嘛?快是安排啊…还要本将军说几次…” “是…是…” 士兵还从未见到过傅士仁如此急怒的样子。 可就在这时。 “等等…” 一道低沉而厚重的声音从傅士仁的身后传出,是关羽… 连带着…还有他那暗沉如水的脸色,那开阖的丹凤眼,那凶神恶煞一般的表情,俨然,他也是急怒! 但这份呼之欲出的“急怒”中,偏偏还添着许些克制。 “云长?你也要劝我么?”傅士仁完全不能理解的望向关羽。 关羽的声调一如既往的厚重,“不是关某要劝你,而是关某替大哥劝你!你忘了?你是大哥认下的第四个兄弟么?作为兄弟,你难道不需要为大兄考虑一下么?” 这…傅士仁突然间怔住了,哑然了… 关羽的声音还在继续,“四弟…你难道忘了,大兄是汉室宗亲,是以仁义为立身之本,曹操可以为达目的对百姓不仁,焚烧千万黎庶,可大兄却不能不义?现如今的天子还在洛阳,万民还在洛阳?若是将天子烧死,若是将万民置身于火海之中,那大哥与那恶贼曹操还有何异?难道…你要因为你的愤怒,让大兄背上不仁不义的恶名,为大汉十三州,万万千千的黎庶所不耻么?” 这… 关羽的话让傅士仁怔住了。 突然一种不知所措的迷茫充斥着他的全身。 也就是在这时。 “报…”有兵士来报:“禀报傅将军,禀报二将军…整个许昌东城几乎彻底被焚为废墟,可西城、南城、北城却大多保全,几乎没有受到大火的影响…倒是与东城一墙之隔的外城…不少村落被这大火焚烬,被烧死者怕是有数千之多…” 呼… 起初,听到只有东城被焚为废墟,关羽、傅士仁、徐庶还均有些庆幸,就要吁出口气… 可当听到…东城外城如此大的伤亡,几个人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还是没有保全全城的百姓啊! 不过…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也算是给了傅士仁一个台阶下。 “这一次算是让我傅士仁栽了…可…哼…可老子早晚要让他曹操还回来…” 似乎,除了放狠话之外…傅士仁也没别的法子了。 洛阳城有天子,有百姓… 刘备是汉室宗亲,这些年行走天下,立下的又是“仁义”的标签,这些…都成为了他以“空袭”反制的掣肘。 何况,江东的战况,傅士仁亦是听说过的。 攻柴桑、攻庐江、攻建业… 多少次,只要亮出飞球,只要发动那炼狱火海,就能轻而易举的致胜,可…关麟没有这么做,此间的缘由…无外乎还是这个啊! 他们终究不是逆魏,不能意气用事。 ——可恶! 听到傅士仁的这番话,徐庶总算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可很快,他又露出几许担忧之色。 “果然,哪怕是攻下江东,可比之逆魏的疆域、人才、劳力…南方依旧是远远比不过北境啊,逆魏如此强大的仿制能力,也是为我们提了醒…” 随着徐庶的话,关羽颔首道:“当务之急,我军需将飞球扩散出去,洛阳至许都之间每隔一段距离就要布下飞球,密切关注洛阳城的动静…以防魏飞球再度空袭!除此之外…” 关羽深吸口气,接着说,“看来,关某需要写一封信,将此间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云旗,也问问云旗,面对逆魏成功仿制出飞球,我等当如何进行反制?” 是啊… 不轰炸洛阳,那是仁义,是道义,但并不意味着关羽就要选择闷头吃下这个暗亏。 关羽的眼睛里从来揉不得半点沙子… 只是,他需要儿子关麟指出来方向,然后他会化身成为最锋锐的利刃去洞穿逆魏的胸膛—— 听着关羽的话… 徐庶亦是轻轻的呼出口气,飞球是关麟发明的,也只有关麟知道它的弱点,知道当以何种方式予以反制。 这种时候…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了。 ——『云旗,云旗…』 徐庶不由得心中小声喃喃,关麟关云旗,这个名字总是伴随着许多逆境下的希望啊! … … “哈哈哈哈——” 洛阳城,北邙山中,曹操的大笑声已然传出。 俨然,他已经听到了许昌城大火的消息,虽然因为时间紧迫,斥候的消息并不十分详细,但…许昌城内外燃起了熊熊烈火,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是一年来,大魏对荆州最有利的反制… 这是大魏翻盘的伊始! 也正是因此…曹操亲自在此迎接凯旋而来的大魏飞球军团,整个阵仗十分隆重。 话说回来… 凯旋的飞球军团中,姜维已经被姜囧派人先一步派人押下去,生怕他在曹操面前说错话。 故而… 唯有校尉姜囧一人当先跳下飞球,快步行至曹操面前,拱手道:“回禀大王,末将与飞球军团不辱使命,抵达许昌城上空予以空投致火…许昌城内炼狱火海,城墙倒塌,房舍焚毁,人畜不留,如今已是一片废墟!” “好…哈哈哈哈,好啊…姜校尉,不…是孤的天翊将军!你此番行动,漂亮啊…” 曹操畅意的大笑。 笑声中,一扫这一年来处处受制于这飞球的阴霾,他颇为畅意的道:“孤已经下诏,册封你为天翊将军…从今往后,这飞球军团孤就交给你…望将军每一次都如这次般旗开得胜,震我大魏之雄…” 这… 姜囧连忙扣首,他在天水抵御鲜卑十几年,到最后也只是个副将,是个功曹,是个校尉,可…此番一次行动,就直接升为了将军。 哪怕这“天翊将军”并不是在册的将军,是杂号…那也是飞天似的晋升了。 只是… 一些事情,还是需要禀明。 当即姜囧张口道:“多谢大王,可…末将愧不敢当,此战虽是成功焚烧了许昌城,但…碍于敌人也有飞球在天空,提前侦查到了我军…且发出的讯号,城内的军民不少躲入了地窖中,并未造成全部伤亡,除此之外…末将发觉,此次陶罐中的油脂与火石、火镰虽也能点燃起大火!” “但…据从樊城逃出的兵士所述,火势远远没有樊城那次的火焰大…甚至比不上那次烈焰火海的一成,也正是如此…这次空袭所焚的许昌城至多只有半座,火焰激起的浓烟也很快散去,并没有威胁到荆州兵马的根基…” 这… 当姜囧坦白的将一切都娓娓道出,曹操的脸色…顿时从肆意的狂喜,变幻的多出了几许阴云。 他倒不是非要一次就把许都城焚毁… 但…第一次,无疑是最突然的一次,这次都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料想以后,敌人有所防备难度会更高。 还有,便是那引火物! 曹操沉吟了片刻,然后问身旁的许褚,“虎侯?当初孤让仲德去调查樊城大火,那关麟采用的引火物,他可查出了什么?” “这个…俺想起来了,程先生说过,是白磷…”许褚拍了下脑门,突然想起,如实道:“程先生说,关麟在江夏的安陆县四方山建起一座制炼坊,就是用以炼制一种叫做‘白磷’的粉末,这‘白磷’不仅能引起巨大的火焰,更是能在火焰中释放出许多毒烟,不止是飞球,有许多次…咱们魏军就是吃了这白磷的亏,说起来…这白磷在那边倒并不是什么秘密…” 唔… 许褚的话引发了曹操新一轮的思考。 很明显,单单凭着飞球就想要造成“樊城炼狱火海”那般的效果,是不可能做到的。 每个飞球的藤筐就那么大,油脂与火石、火镰又极重,根本无法装填太多。 可若是换成…那叫做“白磷”且威力更胜火石、火镰的粉末,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威力何止能上升十倍! 这么说… 大魏的飞球军团…距离那十足的破坏力,还得是马钧哪! 曹操心头下意识想到的就是马钧,这个乘龙孙婿既能仿制出飞球,那白磷,自也不在话下。 “孤的驸马都尉呢?” 曹操突然问了一句这个… 许褚还没反应过来,周围有其他的虎贲军连忙道:“大王此前下令让安置驸马都尉休息,如今他被安置在洛阳城内的一片园林中…” “孤要去见他,前面领路…”曹操直接吩咐,然后转过身,迈着龙骧虎步就要离去。 可方才迈出一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头对姜囧说道:“天翊将军,引燃物的事情,交给孤去做,你只需操练好这支飞球,孤对你寄予厚望——” “末将必定赴汤蹈火——”姜囧一副感激涕零状。 十年守关无人问,一招空袭大王恩… 他是要扶摇直上的节奏啊! 只是… 看着曹操快步离去的背影,姜囧想到了儿子,想到了姜维,想到了儿子那“天真”的想法。 他顿时有些错愕,有些凌乱,乃至于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惩处这个儿子。 是啊,一边是他迈出了“现实”主意中最成功的一步~ 一边是儿子坚守的那天真可笑的理想主义… 注定,这将是一种别样的碰撞! … 再说曹操,在登上马车之后,许褚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虎侯?怎么?像是打了败仗一般?如此无精打采?” 曹操询问许褚… 许褚挠挠头,“大王,俺有一事不懂了…大王如此这般大动干戈去空袭许昌,在许昌城放火,倘若荆州那边激怒之下报复咱们…也发动空袭,大举空袭咱们的洛阳城,也在洛阳城上空放火,那咱们这儿不是也要沦为火海一片了么?这事儿…俺都能想到,按理说大王也该…” 不等许褚把话讲完… “哈哈哈哈…”曹操大声笑了,一边笑,一边赞誉似的夸奖许褚,“能想到这点,虎侯进步了,脑袋也灵光多了,只是…” 说到后面,曹操的语气变得郑重了几分,“这两年来,孤虽然依旧看不透那关麟,可孤能看透他刘玄德,也能看透他关云长…刘备是个小人,可他这些年立身的根本在于仁…他必须永远做出一副仁主的模样,如此才能与孤抗衡,而关羽…” 提到关羽,仿佛突然间…勾起了曹操的几许思绪,那是他与关羽同框的许多画面… 那长长的美髯,那一袭绿袍,那青龙偃月刀…好快的刀啊,这些…都涌入了曹操的思绪。 他沉吟了片刻,方才接着开口,“云长是个义士,洛阳城有天子,有百姓,他与刘备都不会允许飞球在洛阳城的上空抛掷火焰…孤素来不畏人言,可他们这种人,最在乎的便是万民对他们的评价…” “那关麟也是个聪明人,只要我等不再迁徒百姓,让军民共同驻扎在边境城池之中!他就是有再多的飞球,也不敢忤逆刘备、关羽的意思,肆意抛掷!如此这般…别看是他关麟发明的这飞球,可最终这飞球将成为我大魏的利器,孤为刀俎,他们只能为鱼肉…哈哈,人这一辈子,真是不容易,为情困,为名累,为利惑,他们都活的没有孤这般洒脱!” 是啊… 曹操不畏人言… 否则也不会有彭城的屠戮,不会有泗水位置不留,不会有十几次的屠城,不会有名士…说杀就杀! 关羽的青龙偃月刀是一把快刀,而曹操的刀是一把屠刀,三国第一屠刀。 听过曹操的话,许褚仿佛懂了,“俺说的,这就是为啥…他关麟进攻东吴时,迟迟不发动飞球的原因,原来…大王已经窥探出这飞球的弱点了。” “飞球没有弱点…”曹操笑着说道:“可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孤找不到关麟的弱点,那便找他老子,他伯父的弱点…这场战役,打到现在,孤才觉得有点意思了!” 就在曹操吟出这些话时。 一名虎贲兵士快步上前,在马车外向许褚禀报出什么… 许褚的表情突然就变了。 曹操也捕捉到这一抹讯息,他询问许褚,“怎么?” “大王…据可靠消息,姜囧与他的儿子姜维在烈焰焚烧许昌城前,发生了片刻的争执,导致空投致火的最佳时机错过…” “什么——” 当许褚的这个声音传出,曹操一改方才的和颜悦色,他的声调中饱含着无限的咆哮与怒喝。 … … “法正的病情已经稳定了…” 当蜀中的消息传回江东,无论是关麟…还是他麾下的一众文武,均是长长的吁出口气。 特别是张仲景,不得不说…法正病情的治愈,又让他解决了一大医学中的难题。 那因为淤血堵塞而导致的晕厥、昏迷,乃至于猝死…可以得以稳定与治疗。 “呼…” 一声如释重负般的呼气,自张仲景的口中吟出,这一次,他不仅为这病症的攻克高兴,也为貂蝉高兴,为法正高兴。 此刻,关麟的手中正捧着一封来自蜀中的书信,是诸葛恪寄来的。 其中提到了三件事儿… 法正的病情稳定,刘备重新振作起来,这是第一件。 父亲诸葛瑾与叔父诸葛亮敞开心扉畅聊了一番,明确了过继之事作罢,诸葛恪依旧是诸葛瑾的儿子…且…貂蝉已经把‘六味地黄丸’、‘玉屏风口服液’交到了黄月英的手中,黄月英已经开始着手要诸葛亮去按时服药,这是第二件。 至于第三件…则是汉中曹魏征兵,大战一触即发,黄忠、魏延、马超、张飞、刘封、孟达均有意带兵做汉中一战的急先锋… 刘备与诸葛亮正在权衡… 且除了这些外,还提到了一件小事儿,就是…事关刘禅胡闹一事,好家伙…这小子一到蜀中直接杀了五千头牛,且…将五千农户强征为佃农,据诸葛恪在信中提及的。 刘禅的行为引起了广泛的关注与轩然大波… 之前刘备一门心思扑在法正的身上,现在…势必要处理这装事儿了。 当然… 对于关麟而言,他都能想象的出来,如今蜀中对刘禅的风评一定不怎么好。 蜀中童谣甚至编出有——“跟着逆子学逆子,荒诞胡闹又一子”这样的话。 但,这些…关麟丝毫不在意,谁说逆子就不能成事了? 刘禅毕竟是他的弟子,对这个弟子,关麟还是有起码的自信心的! “蜀中的事儿,我们暂且放在一边,江东的政务…诸位,咱们接着说…” 关麟眼眸扫过这正堂中的一干文武… 鲁肃、陆逊、甘宁、凌统、蒋钦、贺齐、吕岱、苏飞、孙皎、孙绍、太史享、周循都在… 士武、关银屏也在… 可以说,昔日东吴的核心文武,如今都已经在他的麾下。 当然,这些人才在他的麾下是一回事儿,可治理江东,又是一回事儿…诸事繁杂,并不轻松。 就在这时… “云旗,云旗——”突然听到一声咆哮似的怒吼,“三弟…三弟…” 又是云旗,又是三弟的呼喊,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来人是糜芳… 自打入主江东后,糜芳就操持着整个江东的商业,事实上,关麟也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大量的无主之地,乃至于许多原本孙家的产业悉数都划拨给了糜芳。 这让糜芳大有一股一飞冲天,腰财万贯,富可敌国的既视感…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是无比的骨感… 别说一飞冲天,糜芳感觉他受到了侮辱,赤果果的,巨大的侮辱… 看到糜芳闯入…而且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鲁肃敏锐的观察到关麟的面颊,他当即主动张口:“糜将军来了,也罢…我等本也无更多的事宜要议论,权且就先退下了…” 鲁肃这么一说,一干文武均是意识到了什么,纷纷告辞… 糜芳,这位云旗公子的二哥…无论是面子还是排面,他们还是要给到的。 关麟挥挥手,示意让鲁肃等人退下吧,一时间,这屋舍中只剩下士武、关银屏与糜芳… 见都是老熟人,糜芳这才将受到的委屈一股脑的抱怨出来。 “三弟,你说说这是什么事儿,三弟…他们这是明摆着欺负人,他们欺负我,那就是在你的头上作威作福啊,三弟,这事儿,你不能不管哪…” “冷静…冷静…”关麟宽慰着糜芳…“二哥,坐下来,有话咱们慢慢说,如今这江东是咱们兄弟,谁也不可能在咱们兄弟头上作威作福…” 这边厢…糜芳正在向关麟大吐苦水。 那边厢的建邺城城门之处,黄昏之际,守城的兵士正打算关上城门,结束这一日的巡守…门外排队入城的寥寥几队百姓们顿时脚步加快,飞也似的往里涌。 除了这些百姓,官道上已经鲜有人烟,谁也不会在这时候入城,或是出城… 却就在这时… 在官道的尽头,一匹来自许昌的快马疾驰而至,一人一马身影犹如鬼魅,马上的骑士,已经快要累趴了,坐下的马更是一边卖力的疾奔,一边打着响鼻,像是因为劳顿极为痛苦。 在门洞里守军的眼中,这骑士如同旋风一般的冲来,他高举的腰牌…乃是荆州军的信使,来自许昌! 意识到这点,他们忙是下意识的后退,不敢阻拦。 这是来自许昌城的急报,敏锐的守军只看对方的扮相,变晓得…这是超过六百里的加急,且一路上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马儿。 只是… 这样加急的传报,一般来说,是极少用的,难道是许昌那边……出事儿了? … …(本章完) <\/b> 第五六四章 这世道离了谁?还就不能过了么? <\/b>今天的糜芳十分不淡定。 他正在向关麟怒不可遏的数落起这江东一干世家大族的“十宗罪”! “是…按照三弟的吩咐,他们是把许多无主之地交给我了,也把原本属于孙家的那许多房舍、商铺交给了我,可特娘的,我要开垦荒地,招募农户,整个江东竟没有一个人应招,我开设的商铺,竟没有一个人采买!” “我本也疑惑着,这不该呀…咱们给的也不少啊,可私下里一打听,敢情…都是这些豪绅士族在作祟,他们联合起来针对我,我往东,他们铁定往西,我往西,他们一股脑的往东,江东百姓不敢跟他们作对,于是一个个对我避之不及…欺负人,他们实在是太过欺负人了!” 这… 当糜芳把他的抱怨吟出,关麟的眼眸微微的眯起。 他是想到了,江东这些氏族是排外的,或许不会配合糜芳…或许不会交出那些无主之地,还有孙氏一族的产业。 关麟甚至都想好了,处置这些的方法。 但…在这些问题上竟是出奇的顺利,关麟也以为这些大族是心悦诚服,不敢做什么小动作,没曾想…竟是在这里为难着糜芳。 他们是放弃了地,却控制着农户,控制着生意,联合打压,如此…才使得糜芳掌管的商业一项举步维艰,寸步难行! ——『果然,让孙策、孙权都颇为头疼的这些江东大族…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所谓本性难移,这才一个月,一个个的狐狸尾巴就都漏出来了。』 关麟心中暗叹。 糜芳的话还在继续,“还有,云旗…你让我按照蜀中、荆州那般在江东推行摊丁入亩,重新丈量田亩,哎呀…这简直是捅了马蜂窝…这些大族表面上答应的爽快,可却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总有手下处处刁难,不仅不配合,还大力阻止!” “我也去问过顾雍他们,可这些族长自持有功…一天到晚尽打马虎眼,至多做做样子惩罚一下下人,可丈量田亩时还是如此…一如既往的又有人刁难!” “要不是云旗你万千嘱咐,江东新定…让二哥我尽量避免冲突,要不是这些人在攻下江东的过程中也算是出过一份力,我…我是真想拔刀了…谁敢拦着,直接砍了…还有你说的成立商务署、发展航海业,让这些大族带头入商务署,出人出船,远洋航海…哼…他们一个个嘴上答应的爽快着呢?可事实上,唉,不说了…说起来就是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唔… ——『摊丁入亩、商务署、大航海么…』 当糜芳把这几个辞藻提出时。 关麟不由得心头重复了一遍,如果说之前田亩的争夺,商业的竞争,都只是小事儿… 那现在,摊丁入亩的推行,商务署的建立与对整个商业的管控,大航时代的发展,这些…就都是关乎江东,乃至关乎蜀汉发展…举足轻重的大事儿了。 其实归根到底… 还是一条,如何让江东的这些氏族为我所用,而不是处处给他关麟添堵。 事实上,哪怕在荆州军入主江东的过程中,这些大族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削弱,但他们盘根在这片土地多年,无论是财力上,还是人力、资源上,依旧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当年孙策想要用霸道的方式来打压、屠戮各大氏族,最终沦为众矢之的,结局并不好; 孙权是用制衡与怀柔联合的方式安抚、稳住各大氏族,最终也是反被其害,身不由己… 基于此,关麟对这些氏族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决定着江东的稳定与发展。 这是个“不轻松”的难题啊! “云旗,你说…怎么做?要不然…咱就杀几个,诛几族,杀鸡儆猴…如此这般,也算是敲山震虎,不信那些江东大族还能阳奉阴违!” 糜芳的声音再度抬高,他提出了一个狂暴的法子。 只是… 关麟一针见血的点明了他这法子的弊端:“昔日孙伯符杀许贡时,也不会想到,他会在丹徒山狩猎时被许贡三门客所刺,二哥若如此做,保不齐…下个在丹徒山遇刺的就是你、我了!” “那…那咱们就什么都不做,做个缩头乌龟?”糜芳凝着眉,忿忿然的张口。“可我咽不下这口气啊!” “缩头乌龟…”关麟嘴角咧开,微微一笑,“咱们自不可能做缩头乌龟,也罢…二哥,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权且让我去处理…一月之内,我保管这些江东氏族均是心悦诚服!” 呃… 关麟语气的笃定让糜芳一愣,他觉得…一个月…这么些大族,这么些事儿,三弟这怕是胡言乱语吧? 正想去问细节,可又一想,似乎也没必要问… 三弟说的话?还用问么? 他让等…那等就完了! 关麟见糜芳不说话了,当即转移话题,唠起了家常,“二哥,说些高兴的事儿,我听说二哥刚刚纳了一位江东的女子为妾室…还没向二哥道喜呢?” “这道喜什么?”糜芳一摆手:“江东最国色倾城的那俩位,不还在你的房中做填房丫鬟么?到底还是三弟你厉害啊…” 正聊到这儿,正堂之外,发出“咯吱咯吱”细微的脆响,片刻功夫,便听到士武厉声问道:“来者何人?” “我…我乃许昌城信使,奉…奉二将军与士仁将军之命七百里加急赶来,有关乎许昌城…许昌城急件,需立刻见云旗公子。” 这信使的声音还没落下。 关麟的神情凝起,入主这江东后,好不容易见到二哥糜芳一次,本还想与他闲聊一番,说说这江东水乡女子特有的风韵。 再聊聊,他该如何处理与孙鲁育的这一层关系…在关麟看来,糜芳是过来人,多半在女人上会有独到的见解。 可谁晓得…老爹那边,却发来十万火急的信笺。 话说回来,听着这信使如此急促且磕绊的声调,料想他一路并未停歇,七百里加急…那必定是许昌城那边出了大事儿! 当即,关麟朗声道:“让他进来。” 片刻功夫,这信使便匆匆进来,脸色凝重,毫不犹豫的拜在地上,双手高高举起一封急件,“禀四公子,许昌城十万火急…” 关麟一边接过这急件,迅速的展开,一边迫不及待的问:“是发生了何事?” 这信使面如土色:“就在两日之前的深夜,逆魏发动飞球突袭了许昌城,整个许昌城东城笼罩在一片大火之中,无论是城墙,还是房舍…悉数被大火焚烧,沦为一片废墟!” 啥? 逆魏?飞球?大火?废墟? 当这些关键词被提炼出来… 这次,不光是关麟,就连糜芳、关银屏都变得紧张了起来。 两人同时发问,糜芳问的是:“士仁将军如何?” 关银屏则关切的问:“我爹如何?” 信使的话还在继续,“所幸…士仁将军按照云旗公子的吩咐,十日里在全城进行了七次防空演习…恰逢敌人来袭之际,正直第七次演习,多数军民,包括二将军,包括士仁将军均躲入防空洞中,城内并无太多伤亡…” “但城郊百姓来不及撤离,被烧死了数千人…现如今,整个许昌城人心惶惶,士仁将军本意要予以反制…发动空袭也烧了洛阳城,被徐先生与二将军拦下…现在,许昌城那边众将军都没了主意,这才让小的七百里加急赶来问云旗公子!” 这… 关麟的表情也有些微微的动容,这消息…是情理之中,却是预料之外。 倒不是说他忧心于许昌城城池的焚毁以及城外数千百姓的殒命,事实上,当此突发情况之下,能保全大多数军民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而让关麟最忌惮的是…曹魏马钧仿制飞球的速度如此之快,曹魏批量生产的速度也如此之快! 这也是关麟两年来最担心的点。 其实…除了飞球,除了八牛弩,除了连弩外… 关麟还有许许多多的制造图纸,甚至有的已经制造出来一大批,比如“铁马镫”、“木马鞍”、“马蹄铁”… 这所谓的“三马”堪称穿越神器了吧? 可关麟仅仅在黄忠去救援老爹关羽的时候,取出过一对铁马镫给黄忠,帮助他在骑射的过程中,稳固支点。 之所以如此做,便是关麟忧心于曹魏那可怕的仿制能力。 前世,关麟看过的穿越不少,很多穿越在古代的主角一上来就把这“三马”神器亮出。 殊不知,古人就不是傻子,只需要一场战役…就足以让各方认识到这一枚“神器”的存在,继而迅速的推广与仿制。 一旦如此,无疑…底蕴更深厚的一方将大为受益! 再诸如,助秦始皇一统六合的秦弩…最初也不是秦国人造的,是韩人发明的! 唉… 心念于此,留给关麟的唯有深深的叹息,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热气球…马钧成功仿制出热气球,这是关麟从李藐那边事先知晓的,这也就罢了… 曹魏迅速的批量生产,这个速度让人应接不暇,让关麟感觉到了恐怖。 “他婆娘的…” 见关麟还在沉吟,糜芳当先咆哮道:“云旗手握如此大杀器,可因为避免屠戮百姓都没有去焚他的洛阳城,反倒是这曹操仿制出来后第一时间在许昌纵火,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曹操简直与那些狗屁江东大族一样可恶…不,是这曹操比这些狗屁大族还要可恶!” 尽管是抱怨… 可曹魏已经拥有了“飞球军团”,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关银屏提议道:“四弟…这飞球既是你发明的,你自是知道它的弱点,你再发明个东西…把它给打下来?如此…逆魏的飞球也就不足挂齿了,再不能成威胁了。” 呃… 关银屏的话一下子让关麟哑然了,他顿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看着三姐这透露着清澈愚蠢的眼瞳,他“唉”的一声叹出口气,“我不是没有绘制出能打落下飞球的军械设计图,只是…这个图纸涉及到一些全新的东西,诸如火器…至少在目前看来,老黄与刘晔先生那边并没有任何突破…” 是啊… 这是飞球,是会移动的,是在天上的,这个时代就没有“防空导弹”… 哪那么容易打下来。 诚然,或许…八牛弩射出的箭矢足以刺穿热气球的球体。 但…往天上射,考虑到地心引力与阻力,考虑到八牛弩箭矢的重量… 得做多大的“功”才能射中低空飞行的飞球? 更别说,一枚枚弩矢的射…面对漫天的飞球要射到什么时候? 所以,只能是火器… 未必一定是元、明、清时期的火枪、手炮、鸟铳、火炮,但至少得是宋朝时期出现的“火药鞭箭”… 所谓“火药鞭箭”…是以长一丈,径半寸、弹性强之新青竹,梢系六尺丝绳,作为发射竿。 另以长约六尺之坚硬细竹装镞为鞭箭。 箭杆中间装一竹签橛,镞后贯一五两重之火药球。 发射时,用丝绳钩住竹签橛,一人持竿,一人掘前末端,点燃火药球后,向后拉箭使竿后弯,然后突然放手,利用竹竿回弹力将鞭箭弹向目标。 当然,这是对地…若是对空,可以稍加改良,只需以机括发出,依旧是利用回弹… 便足以射到低空飞行的热气球,然后利用火药在空中的爆炸去破坏那热气球的球体,使得整个飞球军团瞬间失控。 而这其中最难的就是火器… 在后世…就连传统的节日“新年、除夕”都不被允准放烟花爆竹。 故而…关麟对火器的了解也只是一知半解,给黄承彦、刘晔的制造图至多算是半成品,这就需要大量且大胆的尝试。 至少…在最近一封江陵城沔水山庄寄来的书信中,黄承彦与刘晔明确的表明——难度很大,未有突破! 关麟还在这边遐想,糜芳与关银屏见关麟始终一言不发,糜芳有些急躁,事儿赶事儿,都放到一块儿来了,他忍不住张口:“依我说,那曹操不仁,就别怪咱们不义,他都放飞球屠烧百姓了?咱们还讲究什么江湖道义,三弟啊,依我说,你大手一挥直接让你爹与咱大哥率飞球兵出征,一把火把洛阳城悉数给烧了…” “不可…”听到烧洛阳,关银屏连忙打断,“天子还在洛阳…曹操从边界迁徙的百姓也大多在洛阳,若是烧了…那会…” “这个不可,那个不行…”不等关银屏把话讲完,糜芳的神色更添忧心忡忡,“那曹操若始终把百姓带在身边?咱们就只能任人鱼肉了么?特阿婆的…命都保不住了,城都要丢了,哪里还在乎得了那么多?依我说,天子、百姓…烧了就烧了,到时候让咱们主公做天子,让你们爹做天下兵马大将军,我与云旗做三公,这大汉一样光复!怎么着…这世道离了谁?还就不能过了么?” 这… 糜芳的话让关银屏哑口,她有一种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力感。 也就是这时。 关麟张口了,“当务之急,我们需要时间…” “时间?”关银屏与糜芳异口同声。 “还是我方才提到的,我们并不是没有破解这飞球的方法…”关麟颇为郑重其事的说道:“只是…之前没有考虑到这些,沔水山庄的重心也不在这儿,所以我们现在需要时间,需要突破一些方式方法…去射落这飞球!” 说到这儿,关麟的语气更添凝重,“这飞球并不是无敌的,便是神器,也会有弱点!既然事情发生了,那我们就面对他,用一些方法拖延到攻克这道难题…” “三弟?那你打算如何脱?” “我自然有方法!”关麟眯着眼…这时候,他想到了四个人,其实这四个人要做的是两件事儿。 一边是洛阳城的灵雎与李藐,能否拖住时间,他们至关重要。 另一边是黄承彦与刘晔…时不我待呀! 也就在这时… 唔… 关麟突然想到了什么,是啊…他怎么忘了一个人,或许…基于关麟提供的那半成品的图纸,不,不是或许,是基于图纸…她一定能在黄承彦与刘晔之前搞明白那所谓的“火器”… 将那“热气球”的克星“火药鞭箭”制造出来! 可以的,如果是她,一定可以的! … … 成都,左将军府。 法正病情的好转使得整个蜀中上上下下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 当然,有人欢喜有人忧!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刘备已经与诸葛亮开始探讨取“汉中”的可能性。 “有一点…虽是一个微末的细节,可却是臣颇为在意的。” 诸葛亮一边轻挥着羽扇,一边轻声沉吟。 刘备伸手示意:“孔明但说无妨…” “是那《斗战神》!”诸葛亮的声音并不大,可每一个字却刻意的停顿,俨然,他是在着重强调,“此前,无论是三巴战事,还是下辨一战,翼德都在云旗编纂的那《斗战神》的指示下运筹帷幄,战定乾坤…可唯独,这后续的《斗战神》故事中,据我所知…并无提及如何取汉中,而是只教三将军如何在三巴地带开展农业、发展生产…亮虽素来不信怪力乱神之言,可无论是三将军,还是这《斗战神》此前表现的都太过耀眼…我担心…” 诸葛亮没有把话讲完,可意思却再明确不过。 刘备听到后,深深的沉吟了下,然后重重的颔首…“或许这并不是云旗预测汉中之战不利,而是指引我们,不要用翼德为帅…去打此汉中之战…” “我也是这样以为…”诸葛亮颔首,“那么请缨的诸将中,就只剩下黄忠将军、赵子龙将军、魏延将军,刘封将军了…不知主公是否察觉到,似乎蜀中原本的官员都颇为支持刘封将军…在选帅这一项上,刘封将军的声势颇为浩大!” “孔明啊,其实最近…何止是封儿颇为活跃,阿斗…也活跃的很哪,只不过…他们两者之间,在朝臣之中一者为天,一者为地,封儿的声势有多浩大,阿斗的风评就有多差劲…若不是孔明你屡次三番劝我再等等看,怕是我就要去一睹究竟,去重重的惩罚阿斗这逆子了!” 刘备的声音有些无奈,音调中饱含着的是满满的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诸葛亮连忙劝慰道:“可阿斗屠牛也是为了造那刀枪不入的软甲…” “他何止屠牛!”刘备无力的张口:“五千农户被他强征为佃农,强行被阿斗霸占了耕地,这与咱们推行的摊丁入亩背道而驰,背道而驰啊…” “主公勿虑,不妨在等等看…”诸葛亮一如既往的劝慰,“昔日荆州的关云旗不也屡屡被云长称之为逆子么?可现在…攻占江东,昔日的逆子如何不能立下巨大的功勋呢?” “唉…希望如此吧…”刘备还是叹气,“阿斗便是能赶上云旗的一成,也不枉你、我的一番苦心了!” 就在这时… 轻微的脚步声在左将军府书房的门外响起。 “是谁?” 刘备询问道… 门外左将军府的大管家赵云连忙回道:“是军师将军府中黄夫人派来的…说是送药前来,需得亲眼看着诸葛军师按时服药!” “药?” 刘备有些惊讶。 提到药,他下意识想到的是病,可这段时间,并没有听说诸葛亮患病了? 他连忙关切的问:“孔明啊…孝直的兵是前车之鉴,你若有什么事儿一定要告诉我呀…千万不要太过劳顿,大汉不能没有你们,我也离不开你们哪…” “主公…”诸葛亮听出了刘备的意思,连忙解释道:“我并非有什么病症,只是…” 诸葛亮是知道…这药是补肝肾的,是治阴虚的,也是为了“得子”的! 这事儿,黄月英提前告诉过他… 这几日,诸葛亮也按时服药,从未阻断。 但突然,这等辛秘的话题到了嘴边,诸葛亮突然有些难以启齿,他连忙改口道:“只是夫人见我劳顿,请荆州来的那位仲景神医的女弟子为我开了些安神的药,也是夫人执着,每日按时派心腹丫鬟给我送来,亲自监督我服过…倒是不曾想,这次竟派人到了左将军府。” 刘备长长的吁出口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既是安神,那便让丫鬟带上来吧,孔明这段时间也的确太过操劳了…” 提及此处…刘备突然想到了什么。“孔明,倒是我近来听闻,黄夫人似乎在制作一种危险的器物?可有此事…” “主公指的是?”夫人最近在做什么,诸葛亮竟完全不知道。 刘备沉吟了片刻,“我也是听下人所说,前日,你军师将军府邸的后院突然着火,昨日…依旧是你军师将军府内,有一件房舍突然在一声巨大的响动后轰然崩塌…据附近人讲,那声音如雷鸣贯耳…几乎能将耳朵震晕一般!” 这… 说起来,诸葛亮也是经常要回府邸的,可这又是着火,又是巨响,又是崩塌,他…他竟全然不知。 这时,门外的丫鬟已经将六味地黄丸与新熬制的“玉屏风口服液”给送来,很熟练的递到了诸葛亮的耳边。 诸葛亮看着那黝黑的药丸,黝黑的药剂,再联想到刘备方才的话… 不由得心中感慨。 ——『看来,夫人这段时间也颇为劳心劳神啊…』 ——『只是,那巨响?着火?崩塌的?又是何物?』 … …(本章完) <\/b> 第五六五章 从绝无可能,到无限可能—— <\/b>吃过夫人送来的药丸和药剂,联想到刘备提及的军师将军府中的“巨响”,诸葛亮本还在沉思,将这一系列的事情串连起来。 哪曾想,却在此时… “轰…轰隆隆——” 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响撕裂了空气的宁静,突然爆破开来。 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被这股声波猛烈地震撼开来。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冲击波在空气中迅速扩散,犹如一道无形的力量,将周围的一切都瞬间笼罩。 便是左将军府也不例外。 不,准确的说,这道能撕裂一切的巨响就在左将军府的附近,那巨大的气浪甚至蔓延到了这边,透过门子与窗子,像是给了刘备与诸葛亮一道“残余能量”下的气浪冲击。 然后… 仿佛时间都被凝固了,所有听到这巨响,感受到这股冲击的人,有的因为恐惧跌倒在地上,有的则怔在原地,呆若木鸡一般。 虽冲击力并不是很大,但那股凭空出现的震撼感…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乃至于让所有下意识的寻声望去。 似乎是…是军师将军诸葛亮的府邸! 听到这爆炸,本回蜀中述职的张飞与马超心头不由得“咯噔”一响,因为方向大致是在左将军府,他们下意识的以为是刘备出事儿了。 左将军府中的刘备也连忙询问门外的赵云,“子龙,可查出…这是怎么回事?” 赵云一杆银枪横起,一副哪怕在混乱中…也要死死护住身后大门的既视感,他的话迅速的传出,“声音似乎是从诸葛军师的府邸那边传来的…似乎与近段时间偶有发出的巨响如出一辙,可这次…声音更大,大到竟裹挟着磅礴的劲力…我担心…” ——诸葛军师的府邸? 赵云的这一句话尚未说完… 诸葛亮惊觉出什么,他下意识的,无比担忧的脱口,“月英…还在府邸中!” 然后他迅速的起身,朝刘备说:“主公,我…” 仿佛从诸葛亮吟出的第一个字起,刘备就猜出来他接下来的话,“我与孔明一道去…孔明莫慌,吉人自有天相!” 当即,赵云与一干亲卫领路,迎着那正在散去的烟雾,迅速的往军师将军府中前进。 他们赶到时,赵云、马超、诸葛瑾、诸葛恪已经赶来,且已是查明,这爆炸波及的范围不算大,但也绝不算小,足足一整个院子,四栋屋子因突然炸开而起火,此时…已经有昭文将军伊籍带人前去救火。 “月英…” 看着那混乱的军师将军府,诸葛亮眉头紧凝,除了忍不住呼出夫人的名字外,他只能双拳握紧,满心满眼的俱是担忧。 片刻功夫,几个炸伤的下人被抬了出来,好在没有人的性命有危险,不过是烧伤,早有医者在此待命,迅速的治疗。 黄月英是最后被抬出来的… 她那薄薄的面纱似乎因为这巨大的波动而被气浪吹落。 她的面颊上、衣服上也便是灰尘与尘土,特别是脸上…便是那厚重的一层胎斑,也因为漆黑一片的灰尘而遮掩住,没有将“丑陋”的一面示人。 看到夫人黄月英,诸葛亮连忙上前… 有兵士连忙回禀,“禀诸葛军师,黄夫人无恙…只是被气浪波及,全身上下并无受伤…” 呼… 这一番话让诸葛亮悬起的心安然落地。 也就是这时,黄月英睁开了眼瞳,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诸葛亮… 她像是迅速的就恢复了一些意识,下意识的问诸葛亮:“孔明?那药…你可按时服过了?” 这… 诸葛亮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啊,她都这副模样了,她刚醒过来,可满心关切的还是那药,可见…夫人便是嘴上不说,可满心满眼的渴望都是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啊! “服过了…服过了…” 诸葛亮知道夫人要强,连忙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双手的冰冷。 鬼知道…她方才经历了什么? 仿佛是夫君手中的炙热让黄月英恢复了更多的意识。 她迷惑似的问诸葛亮:“我这是怎么了?我的面纱呢?我怎么能以这丑陋的面目去见人呢?” 诸葛亮轻声道:“夫人是在那巨大的炸响过后,被那黑色的气浪给冲击,继而昏迷了过去…如此巨大的炸响,整整四栋房舍被炸毁,夫人能安然无恙,这已经是老天庇佑,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似乎是因为提到了“炸响”,提到了“气浪”,提到了“四栋房舍炸毁”,黄月英恍然惊醒一般,她竟是用力抓紧了诸葛亮的手,诸葛亮能感受到…夫人手中的力量正在变大,也变得疯狂。 “孔明,方才那道炸响,当真…当真炸毁了四栋房舍?当真?” 随着黄月英的话,诸葛亮有些云里雾里,他只能下意识的回答:“是啊…那炸响威力了得,当真炸毁了四栋房舍,便是紧邻这府邸的左将军府也受到了波及,好一阵气浪啊…” 诸葛亮回答的是一阵心有余悸… 可肉眼可见的,黄月英宛若狂喜一般,“成功了,我成功了…” 啊…成功了? 诸葛亮更添一头雾水。 黄月英却是直接从担架上跳下来,她一蹦三尺高,她手舞足蹈一般,“我成功了,我成功了,云旗给我的制造火药的方法…成功了…” “硝石、硫磺和木炭的比例,它们混合而成、彼此作用的方法…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黄月英之所以这般激动… 是因为,他在关麟交给她的那关乎“火药”的半成品制造图谱下,她终于完成了材质的最佳配比… 完成了这威力巨大的黑火药的制造。 而这种黑火药的制造方法,在黄月英以“军师将军”府邸为代价,不断尝试…炸上一、二、三、四、五、六次后,且一次比一次危险后,她总算是成功了。 而黑火药的出现…标志着包括“火药鞭箭”在内的许多“火器”… 在蜀汉,从绝无可能变成了拥有无限的可能性—— 需知,中华四大发明中…火药这一项,本就是因为道士在炼丹的过程中出现的“炸鼎”现象,而引申出来… 话说回来,黄月英…精通百工奇巧,又通晓天文地理,就连炼丹、烧陶、制瓷也在她的师傅酆公珠的指导下颇有造诣… 故而,在化学这一项上,她可是比单纯炼丹的神棍要强上百倍! … … 洛阳城,一方水榭之中。 这是曹操赏赐给驸马都尉马钧的府邸… 当然,因为马钧一门心思扑在飞球上,故而,这还是他第一次归来这边。 曹婴陪着他,或者准确的说,是在宽慰着他,让他知道…在这乱世,许多事情本就是身不由己,在这曹魏,妇人之仁是大忌! 话说回来… 桌案上摆放着饕餮盛宴,屋中尽是数之不尽的名贵珍玩,原本闷闷不乐的马钧,此刻更添忧郁之色。 许昌城大火的消息已经传来,这让涉世不深的他,突然就生出莫大的负罪感。 要知道,马钧这些年研制的…无论是新式织绫机、还是指南车、龙骨水车、水转百戏,其目的都是在于造福于民,都是为了巧妙的利用水利与机械使农业生产的效率翻倍… 他是穷苦百姓出身,对百姓,对农人是有着特殊情愫的…也正是因为这样,无论如何,他无法想象…那飞球腾空,造成许昌城炼狱火海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这也使得他一连几日都没有进食,他仿佛是在惩罚自己一般。 “不论如何?饭总是要吃的…”曹婴安慰马钧,“妇人之仁本就是兵家大忌…再说了,战争哪有不杀戮的,翁翁杀人…是为了一统,一统是为了这天下的和平,战争的停止…若是依着你的设想,那荆州的兵马时时刻刻与百姓住在一城,那…这飞球?难道就永远藏匿起来?永远不发动么?” 曹婴不是想为翁翁曹操解释什么,她只是想让这位夫君,这位精通百工奇巧的驸马都尉振作起来。 她知道,那关麟的发明层出不穷…翁翁一统天下,少不了她这夫君! “呼…呼…” 马钧没有回话,个子不高的他,这一次仿佛异乎寻常的执着,仿佛在“屠民”的这个问题上,他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 “唉…” 曹婴无奈的叹出口气,这已经是三日以来她第无数次的劝说了,可结果… 唉… 作为女人的她,除了叹息外,还能做些什么呢? 就在这时… “砰”的一声大门被推开,是曹操,他迈着龙骧虎步踏步走入这水榭之中,看到愁眉不展的孙女儿曹婴。 又看到…面色惨败,几日不曾进食的马钧,他登时便明白了什么。 “怎么?孤的驸马都尉还在生他翁翁的气么?” 一贯雷厉风行的曹操,罕见的在对马钧的言语间声调和缓…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像是和煦的春风。 “翁翁…”曹婴当即张口。 马钧也拱手朝向曹操:“臣不敢…” “孤让驸马都尉回家歇息几日,不曾想都瘦了,想来是婴儿照顾不佳,该罚…该罚…”曹操的话再度吟出,一如既往的声调和煦如春风。 “这不管公主的事儿…”马钧如实回禀,“是…是…”后半句话,迫于曹操带来的威慑,他竟一时间张不了口。 “驸马都尉不说,那孤替驸马都尉说。”曹操的面色变得严肃了几许,“驸马都尉是责怪孤,怪孤让驸马都尉仿制的飞球焚烧了那许昌城,致使生灵涂炭,人畜不留…驸马都尉,孤说的对也不对…” 这… 突然间,这么敏感且锐利的话题传到马钧的耳中,让他短暂的迷惘,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曹婴连忙替马钧张口,“翁翁…德衡他…” 不等曹婴解释的话张口,“哈哈哈哈哈…”曹操突然大笑,“婴儿,你无需替他解释,孤不怪他,孤来此…是为了告诉他…” 啊… 曹操的话再度让马钧怔了一下,他抬起头直视曹操那和煦中添着锐利的目光。 曹操的话还在继续,“驸马都尉错怪孤了,孤从来没有允准飞球军团去许昌城焚烧万民,孤特地让他们稍缓进攻,就是为了让百姓提前撤离,孤…早些年不过是一方诸侯,迫于时局,杀了很多人,杀戮太盛,可如今的孤建立了大魏,孤要让大魏千秋万代的流传下去,总要为大魏积些德…” 说到这儿,曹操特地顿了一下,继续去以一种“和缓”的方式欺骗马钧。“但孤不是圣人,孤还是在那许昌城的百姓逃走之后让飞球军团放了这把大火,孤不是要杀多少人,孤是要让那关家父子,让荆州知道,他们有的飞球,孤也有,他们能做的事儿,孤也能做…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他们再施以空袭之时,便会有所忌惮,如此…孤的目的便达成了。” 啊… 曹操的话侃侃而出,让马钧心头“咯噔”一响。 “大王…没有焚烧百姓?” “孤怎么会焚烧百姓呢?”曹操肆意的说道:“孤老了,未来的大魏是你们年轻人的,孤曾经造成的杀戮,将来需要靠你们去化解,德衡…你好孩子,婴儿也是好孩子,但你们要记住,庇护万民的同时,也要保护好我们自己的子民,让他们安居乐业,让他们远离战火的荼毒,孤向你保证…这飞球,包括你仿制出来的任何军械,孤只为一统,绝不会屠戮百姓,哪怕是一个最卑微的黎庶…” 无疑,对于年轻的马钧而言,他太容易被拿捏,曹操的“攻心”俨然也更胜一筹。 “大王…”马钧已经落泪了,他“啪嗒”一声就跪下了,“是我…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我错怪了大王…” “错怪么?哈哈…不怕,不怕…”曹操一边拉起马钧一边做出语重心长的模样,“二十年前就有人错看了孤,二十年后还会有人错看孤,可孤依然是孤,德衡…起来吧,吃些东西,庇佑大魏的万千子民,孤不能离开你…与那关麟在军械上的博弈,孤也不能离开你,结束这天下的纷争,孤…更不能离开你!” 这… 曹操的话,使得马钧的泪已经宛若泉涌… “大王…大王…” “你唤孤大王?” “不,是阿翁…阿翁——” “哈哈哈哈哈…” 曹操顿时大笑,他连忙吩咐曹婴,“婴儿,快把桌案上的饭食去热一下,不…不要热了,你让许褚把孤行宫中的厨子带来,留在这儿…为孤的孙女婿作可口的饭食…” 拿捏了… 曹操用他的行动,将马钧彻底的拿捏了—— 说起来,曹操在这天下纵横几十载,他太懂了,他看透了… 许多时候,真相是什么,其实一点儿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只要让人相信,那…便是真相! 话说回来…安抚马钧,不过是一个小插曲。 曹操很快便从水榭中走出,他最后交代了曹婴一番,便徐徐上了马车。 程昱方才就守在门外,曹操与马钧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曹操见程昱面露错愕之色,于是招呼程昱也上马车,问道:“仲德?是有什么不解么?” “大王…”程昱如实说:“大王以谎言安抚马钧,这…臣能够看出,可…大王为何绝口不提那制造白磷之事?大王不是要让那马钧仿制荆州的白磷么?若有白磷…飞球军团方才能旦夕间灭一城、焚一城…这白磷关系重大呀!” “哈哈哈哈…” 面对程昱的话,曹操笑了,是大笑,是一抹笃定的笑。 待得笑声落下,他方才淡淡的对程昱说:“孤原本是想让马钧仿制白磷,可孤方才突然想明白了,马钧强在百工奇巧,可那仿制白磷却并非寻常匠艺,多半非马钧所长…” “那大王是要…”程昱接着问。 “哈哈哈…”哪曾想,曹操又笑了,一边笑一边说:“孤的意思是,孤想到了一个更精通于此道之人…若是让他来做,这仿制白磷,万无一失!” 这… 程昱一怔,他本想张口去问这个人选,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吞进了肚子里。 倒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那便是大王曹操对此事…不,准确的说,是对此人胸有成竹—— … … 建邺城,行宫之中。 整个上午,关麟一直在写字,写了一张…又一张,无数纸张堆满了案牍,不少甚至掉落在地上。 廖化本是来辞行的,江东事宜解决后,他要回江夏的安陆城继续去驻守了。 话说回来,江夏虽与南阳接壤,但…一年来,南阳驻守的臧霸的军队与江夏的军队总是秋毫无犯,就像是彼此达成了某项约定。 ——互不交战,互不劫粮,互不往来! 当然,无论是对于曹魏,还是荆州…这些都是双方喜闻乐见的,双方角逐的焦点均不在这里,在曹操看来,臧霸即便是打下江夏也无用,因为江夏多水路…臧霸手下都是泰山兵,并不擅长于此…多半守不住。 同样的,江夏多水军…去进攻南阳盆地,在那错综复杂的山峦、盆地中行军作战也不是强项…一来二去,这里的僵持虽是意料之外,倒也是情理之中,完全说得过去。 当然,不交战归不交战…守将廖化还是要回去驻守的… 这不,来向关麟辞行。 可这不来辞行还好,他倒是来了,可关麟仿佛一门心思都在“写字”上,完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么大一个廖化站那儿许久,愣是没有注意到。 廖化也不敢去打断关麟的思绪…生怕他想到了某个重要的点,自己的打扰反倒是闯了大祸。 闲着无聊,廖化索性就捡起地上的纸张,一篇篇的读了起来。 这一读不要紧,里面的每一个字廖化都认识,可无疑…这些字合起来,就有些神乎其神了。 “神仙谶纬之学、礼制典章之学、阴阳律历之学…《抱朴子内篇金丹》…天地人三皇君…他们是由「大有之祖气」化成的,又名天宝君、神宝君、灵宝君…金丹派,葛洪?葛洪谁啊?还有这…‘升降俯仰之教,盘旋三千之仪,攻守进趣之术,轻身重义之节,欢忧礼乐之事,经世济俗之略,儒者之所务也’,啥…啥玩意啊?” 廖化越看越觉得玄乎…都是修仙、问道…神哪,鬼呀的! 像是咒语,像是经书…敢情,还有飞升成上仙的故事呢? 倒是因为离谱,廖化看的还颇为认真,竟是关麟已经停笔,他都没注意到… “廖将军何时来的?” 关麟注意到廖化在房间,走到他的身旁,见他在看一卷…《抱朴子内篇》,笑了笑,然后问道:“怎么也不让通传?等候许久了吧?” “没有…”廖化连忙合上这一篇…“末将今日要回江夏驻守特地来向公子辞行,看公子有没有什么需要特别交代的…” 这个… 关麟略微思索,还真有,甚至还真与他写了一上午的这“神神叨叨”的东西息息相关。 他颇为郑重的说:“逆魏通过巧匠马钧…成功的仿制出飞球,索性…他们的火不行,也造不成毒烟,许昌城伤亡并不大,只是焚毁了一些房舍…但是,这也给我提了一个醒儿…我再想,逆魏坐拥司、徐、兖、豫、青、幽、冀、并…还有雍凉,还有辽东,如此九州之地…他们的人才何止济济?既能有马钧仿制出飞球,那或许…也会有人去尝试着仿制提炼江夏安陆城的白磷…” 提到仿制白磷,廖化顿时提起了十二分精神,甚至面颊上多出了许多迫在眉睫的紧迫感,“如此这般…我回去后便着重注意城内可疑之人,可不能让这白磷被逆魏也仿制出来…” “防,怕是不好防!”关麟叹了口气,“这白磷产量如此之大,经手提炼、运输、储存等许多人,偷出一些还是容易的,但偷出的数量不大,且不好运输,成不了气候,唯独…我担心他们会专程赶至安陆城,就地精研尝试仿制,所以我方才默写了许多关乎道家的经典着作…” “其中有两本书…你需密切留意,一本是葛玄的《抱朴子内篇》,一本是左慈的《太清丹经》…我能想到的就这么多,若是通过这些书籍…找到这葛玄与左慈…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我!别人混进江夏,仿制白磷…我不怕,但这两个道人,保不齐…他们真能把‘白磷’的提炼方式给仿制出来!” ——《抱朴子内篇》是葛洪的着作。 ——《太清丹经》则是左慈的着作。 当然,关麟从不相信,这个世界有鬼力乱神之举,也从不相信,这个世界可以飞升成仙,但…葛洪与左慈是真实存在的。 葛洪且放在一边,按照时间的推演…如今的“大魔术师”、“大化学家”、“炼丹宗室”左慈…可是在曹魏境内,还被曹操征召! 老生常谈的话题… 火药发明追本溯源…就是这些“炼丹”道士在捣鼓“丹药”的过程中完成的,诸如白磷的提炼,无外乎也是化学公式嘛! 保不齐…这左慈…这个假扮仙人,实则精通障眼法的大魔术师、神棍,如果是他…或许真能搞出这个所谓的“化学公式”来! 一旦他要把白磷给仿制出来… 那对三兴大汉…将是灾难性,毁灭性的打击! … …(本章完) <\/b> 第五六六章 火药鞭箭,无可匹敌的硬解能力! <\/b>——时访左慈高隐处,紫清仙药认巢来。 这是白居易的《题天柱峰》 ——黯然遥相许,欲往心莫遂。待吾还丹成,投迹归此地。 这是李白的《江上望皖公山》 ——秋来相顾尚飘蓬,未就丹砂愧葛洪。 这是杜甫的《赠李白》 无论是后世的白居易、还是李白、杜甫,他们都提到了一条关乎修仙问道之路。 众所周知,杜甫的偶像是李白,李白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像“葛洪”一样洒脱的隐者,至于葛洪,着名的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争列在前”,便是他提出的… 还曾写下过《抱朴子》与《肘后备急方》两本医书,疟疾的克星“青蒿素”便是受到《肘后备急方》的启发继而发明出来。 而葛洪的理念又受到了葛玄的印象,他也是葛玄的侄孙,葛玄又是宋朝认证的四大天师之一,地位等同于龙虎山的张天师… 恰恰葛玄的师傅就是——左慈。 追本溯源…说左慈的影响力延绵千年,一点都不夸张。 乱世中,从来不乏一些传扬颇广,却颇为奇怪的事儿。 比如,有一个自称乌角先生的老头,正是左慈,他在大汉可谓是享誉盛名! 他少年时居住在天柱山,研习炼丹之术,后为了破解心中疑惑,他就去了茅山之巅,机缘巧合之下碰上了几位隐士,并从此处习得变化之道。 当然,说是变化之道有些神乎其神。 科学的讲,应该是变戏法之道。 根据《太平御览》中的记载,左慈碰到的这几位隐士,就是后来的“茅氏兄弟”! 此刻…马车中的曹操正在与程昱侃侃聊起这位颇具神秘色采的左慈。 “那时,他初入许都,看着城内百姓张灯结彩,街上满是来自四海的宾客,那一日…正是孤要举办宴席,不曾想…他竟化身成为宾客,潜入了孤的宴会之中。” 说到这儿… 程昱有些印象,他张口道:“臣也想起来了,那一次宴会,宾客齐聚…四处声音嘈杂,乃是正旦节庆,那时大家酒过三巡,大王忽然起身说道‘今日为迎诸位,山珍海味大致已备齐了,不过,唯独少了东吴松江中鲈鱼做的鱼末子’…臣记得,大王的寓意是要将话题引至伐吴,那左慈却站了出来颇为不合时宜的说‘这东吴松江的庐江很容易搞’,然后,他要了一只铜盘,一根竹竿,一个鱼饵…而后在铜盘中装满水,开始在盘中垂钓…臣与诸卿哄堂大笑,不曾想…他竟真的从盘中钓出一条鲈鱼来…” “没错…”曹操重重的颔首,“正是这左慈,孤那时还以为他是施展的什么幻术?于是故意试他说,‘这么多人,一条鲈鱼哪能够吃啊?有两条就好了!’哪曾想…这左慈竟又从铜盘中钓出一条鲈鱼,那一幕…孤记忆犹新!” 程昱也是一阵感慨,“何止是大王记忆犹新,臣…也是记忆犹新,后来大王又提及‘既已经搞到了鲈鱼,遗憾的是没有巴蜀的生姜做佐料’…大王的意思是伐蜀,不曾想,这左慈竟又一次打断大王的话,说…巴蜀的生姜也容易得!说完之后,他起身出门,没过一会儿,还真带回了一块儿生姜…臣到现在都有些疑问,那生姜到底是不是蜀中的呢?那左慈…难道真的会奇术?” “哈哈哈…”曹操笑了,“仲德啊,孤和你一样,也有如此疑问,正是如此…孤才特地将这左慈关在了石室内,哪怕…中途迁都洛阳,孤依旧将他带到了这里,孤就是想要看看?他还能变出什么新的花样!” “似乎…”程昱想了想,然后道:“似乎左慈再没有变出什么花样了!” “不!”曹操的目光凝起,“一年来孤不许人给他送任何饭食,可他的身体如常,依旧未有半分变化!呵呵…看来这方士是懂些旁门左道的!孤派人去查探,说他精通于炼丹制药,更精通于妖言惑众、蛊惑人心…如此妖人,孤本是要杀了,在大魏破除这鬼魅妖法!可现在,孤改变主意了…” 这时… 曹操的马车已经抵达了一处地牢的门口。 许褚在马车外提醒道:“大王,到了!那妖人左慈就关在这里…” “哈哈哈…” 曹操大笑一声就作势要下马车。 程昱却是惊觉了什么。“大王是想要用此妖人,仿制出那能够烈焰焚城的白磷?可…方才大王还说他妖言惑众、蛊惑人心…” “哈哈哈…”曹操一边笑着,那犀利的虎目凝成了一条线。 刚下马车,他脚步定住,反问程昱,“妖言惑众?蛊惑人心又当如何?仲德忘了陈琳那讨孤的檄文中是怎么写的么——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夫非常者,故非常人所拟也!” 非常之人么?这… 程昱一怔,曹操已经大步迈出,往地牢的入口前行,一边走一边接着说,“看来,仲德怕是也忘了,孤那‘求贤令’中是如何写的?哈哈哈哈…当今天下有没有(像姜尚那样)身穿粗衣而怀有真才却在渭水岸边钓鱼的呢?又有没有(像陈平那样)被指斥为盗嫂受金…而没有遇到魏无知推荐的呢?哈哈…二三子其佐我明扬仄陋,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 一句话吟到这儿,曹操刻意加重了声调,他重复着吟出那最后一句。 “不论家世,不论德行,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 曹操那嘹亮的声调一次次的传出,余音绕梁,声震瓦砾…久久不绝! … … 蜀中,成都郊外,一处空旷之地。 不过一日,尚未完全痊愈的黄月英就迫不及待的领着夫君诸葛亮去一睹她最新的成果… ——“黑火药”! 不,准确的说,是关麟详细书写出的…利用黑火药制成的威力巨大、范围极广的“火药鞭箭…” 解决了黑火药中各类成分的配比… 化学层面最难的部分就解决了。 至于火药鞭箭需要的“物理”学原理就变得轻而易举,至少对黄月英而言是轻而易举。 此刻,一份图纸摆在一众匠人的面前,这些匠人按照黄月英绘制的图纸,搭建出几个简易的“抛石机”… 这是关麟提供的有关发射“火药鞭箭”时抛掷器械的图纸。 简单的说,就是将“火药鞭箭”的绳子系到“臬”上,一个士兵需要将杆的一段固定好,然后压另一头,另一个士兵扶着瞄准…随时做好发射准备。 这种发射的原理,就类似于后世的“火箭弹”…或者说,类似于后世过年时…孩子们喜欢玩的炮仗——“窜天猴”! 当然,这是一个十分巨大的窜天猴。 而关麟是根据《武经总要》中记载,每一枚‘火药鞭箭’的木桶中要装5两黑火药… 而这个剂量已经不算小了,足以将一个寻常的房舍旦夕间炸为废墟! 当诸葛亮赶至这边时,黄月英正在做最后的调试… 诸葛亮看这那巨大的“抛射装置”,再看看那仿佛一个个“鸟儿”,携带着由‘黑色粉末’组成木囊的巨大“鞭箭”,不由得陷入沉思… ——『难道…这鞭箭的威力也能如夫人炸掉府邸时那般么?』 其实,不止是诸葛亮,闻讯赶来这边,一睹这“神器”的还有张飞与马超,还有杨仪。 因为涉及机密,还有很多人想要一睹究竟…大多被拦在了外围。 刘备则是提前约好,要去好基友法正那边探病,故而没有到来。 但他却派了赵云特地赶来,就是为了看看关麟这项最难的图纸,黄月英夫人这项已然攻克的发明。 “就…就这玩意?能炸了孔明府邸的整个后院?不至于吧?” 张飞饶有兴致的在这“火药鞭箭”的发射出口前走过来走过去。 虽然这鞭箭也挺大的,但…决计没有八牛弩的弩矢大,再加上…只是加入那一丢丢黑色的粉末? 咋…这就能炸开? 这火药鞭箭能不能炸开,张飞不知道,但若是能炸开…他张飞觉得,他的脑壳怕是也要炸开了。 这什么跟什么嘛? 这特喵的,以后…谁还学武?都练准头,远距离发射这“鞭箭”就行了,指哪打哪! “翼德,你莫要站在前面,很危险…”诸葛亮提醒道… 张飞这才走开… 黄月英却已经开始发号施令了,“都准备好了么?目标…是前面的山头,那些系着红绳子的树木!” 啊…当黄月英的话脱口,诸葛亮抬眼望向远端,登时一惊。 倒不是因为距离… 事实上,八牛弩也能射到那个距离。 诸葛亮惊讶的是…那远处的山头上,那些系着红绳子的树木是整整一个山头,范围极大,怕是十个诸葛亮的府邸也比不上。 而听夫人的意思,她是要炸平那整个山头么? 张飞性子直,听到黄月英的话,下意识的张口道:“俺就不信,那么大一个山头都能炸平咯?若真能如此…俺张飞算是开了眼了,俺倒立洗头!” 正直张飞的话音落下。 木桶中的引线已经点燃,然后是两个匠人熟练的配合,只听得“嗖”的一声,一支支巨大的“火药鞭箭”从那一处处简易的发射装置中射出… 六、七支巨箭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精准的命中到对面山头。 然后,然后…然后…似乎就没有然后呢! 没下文了… 在无数人的翘首以盼中,鞭箭是射中了对面的山头不假,但好像…不是好像,是对面山头切切实实的,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 张飞挠挠头,“看吧…俺就说,这玩意?咋能把山头给炸了呢?若能炸了,那以后要俺这等武人还有甚用?直接一番狂轰乱炸,别说汉中,就是逆魏也被炸没咯!” 张飞的话传出,马超若有所思的点头,其实他一早就不相信…这所谓的“爆炸”… 觉得这事儿就离谱! 觉得这事儿简直是在跟他们这些武人开玩笑。 可…考虑到这图纸是关麟交给黄月英的,马超的想法难免要动摇一些。 现在看来… 果然,诸如“爆炸”这等“怪力乱神”的说法…必定是子虚乌有。 哪怕有…看来,也不是这么容易能作用于军事上。 最镇定的当属诸葛亮了,远处山头的没有动静,似乎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任何事情的发展,任何军械的发明都不会是一帆风顺,便是云旗发明,便是夫人制造,便是他们强强联合的也没有例外… 只是… 诸葛亮的余光望向夫人黄月英,此时的黄月英正凝着眉头,诸葛亮当即就想安慰几句… 哪曾想,黄月英的感叹声当先传出。 “那火药鞭箭中的引线…似乎造的太长了…下次要短一点!” 就在黄月英声音落下之际。 那远处山头,那一支支“火药鞭弩”的最底部,突然间…五两的黑火药似乎触碰到火花,轰然炸开。 “轰…轰隆隆!” 伴随着爆破一般的声响,巨大的气浪顿时蔓延开来。 气浪疯狂的膨胀。 然后…对面的山头,那些系着红绳子的林莽…仿佛顷刻间爆发出了巨大的火光! 接下来,那山头火光冲天,随着又一阵阵“轰隆隆”的巨响,气浪将无数枯枝与丛林炸了个一片狼藉,爆炸引发的火星,似乎连与那山头紧邻之处的丛林也一并点燃,于是乎,乌烟滚滚! 一瞬间,诸葛亮、张飞、马超、杨仪、赵云…还有每一个目睹这一幕的兵士,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张飞忍不住喊道:“特婆娘的,这么厉害啊——” 诸葛亮则是激动的满面泛着红光,他连忙询问黄月英:“夫人,我等可否去对面山头看看…” 是啊… 这边距离太远了,便是有“千里望”,也无法目睹那“火药鞭箭”造成的威力。 甚至,诸葛亮竟还有些后怕,因为这是他…是他脑海中,从未遐想过的画面。 鬼知道…倘若如此威力的“火药鞭箭”作用于战场,那对敌人有生力量的摧残,将是何等恐怖的程度! 能对攻城拔寨的助力,那是提供了一条不容置疑的“硬解”能力啊! “我也随夫君一道去看看…” 黄月英也很激动。 这黑火药,炸自己家屋子是一回事儿,制成“火药鞭箭”炸对面的山头,又是一回事儿。 最重要的是,肉眼可见的,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她成功了… 争执… 黄月英足够的聪明、足够的机智,也足够的有想象力! “黑火药”的成功,让他对火器的理解绝不会仅限于关麟提供的“火药鞭箭”这一项… 她有一种感觉,这种黑火药如果继续推演、尝试、发展、提炼下去。 或许…只要能寻觅到承载这份爆炸威力的载体,或许射程、威力、速度上还能更上一层楼! 不…何止是一层楼… 怕是要更上五、六、七、八、九层楼了吧? 它带来的是无限的可能,是无限的想象力! 这时候,张飞、马超、赵云已经健步如飞的往对面山头行去! 张飞激动之情易于言表:“乖乖的…这玩意这么厉害,十个俺张飞也得被炸出一千个透明窟窿啊!” 赵云打趣道:“翼德?你莫要忘了,今日可是要倒立洗头的!” “哈哈哈哈…”马超笑了。 “哈哈!”张飞也笑了,他从不是那种开不起玩笑的人,他笑着说道:“何止是今天…能制造出来这么一个大杀器,让俺张飞每天都倒立洗头,那也行啊!” … … 昏暗的地牢之中,顺过那条长长的甬道。 曹操突然注意到甬道的尽头竟栽种着一水儿的晚桂,此时花期未尽,尚有余香…曹操放缓了脚步,似是在感受这牢狱中的馥香。 过了片刻,曹操询问狱吏:“这晚桂是哪来的?” “是…”这狱吏刚要解释。 忽有一缕琴音逾墙而来,虽因距离较远,听不真切,但音律轻灵,令人陡生涤尘洗俗之感。、 于是曹操抢先一步问:“这晚桂,这琴音都是乌角先生的杰作吧?” 狱吏连忙拱手,“大王明鉴…自打左慈被大王关入这牢狱后,牢狱中经常便有各种各样的奇怪现象发生,这晚桂…这琴音,于小的而言,无外乎是司空见惯一般。” 闻言,曹操微微颔首,继而笑道:“这乌角先生还真是一个怪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话间,曹操大笑着往牢狱的深处走去。 一边走,一边吩咐:“尔等就守候在此!没有孤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一方桌案,一边是曹操在亲自斟酒,一边是左慈盘膝打坐,诸如他们这等修道之人,精通于“辟谷”…是能做到许久不吃饭,依旧神情如常的。 当然,多少…左慈的面颊上有几许菜色,是许久没有碰过荤腥的表现。 曹操与左慈就这么彼此坐着,一言不发,直到曹操独自饮了三樽酒。 他方才开口,打破了此间的沉寂。 “你撰写的《房中术》不错,把人的欲望与气功、养生结合在一起,孤试了几次,的确是神清气爽…或许真如你所言,能够达到延年益寿的效果!” 曹操用一本《房中术》打开了话匣子… 只是,左慈除了精通炼丹,精通道术,精通戏法,精通房中术…他还有一项,他精通占星术! 上上一次他与曹操的对话中,除了聊到这《房中术》外,还提及…从星象中可以看出汉朝的气数将尽,国运衰落,天下大乱! 可上一次与曹操的对话中,他则提及了另一条。 从星象中可知,汉朝的气数转危为安,大有逆风向前,国泰民安。 也正是基于此,曹操一怒之下将他押入牢狱之中,还不给他吃的。 他本意是让左慈向他认错,可现在看来…左慈是真抗饿呀! 哪里有半点认输的样子。 “大王来找我怕不是与我探讨《房中术》吧?” 左慈闭着眼睛,轻声道。 曹操笑了,“你不是能掐会算,奇门遁甲、阴阳五行无一不精么?你不妨猜猜…孤这次来寻你是为了何事?” 这… 左慈微微顿了一下。 往往“神棍”所谓的“能掐会算”,固然有阴阳五行、奇门遁甲一门的指导,但更多的其实是他们的察言观色,他们会通过对方的语气…回答的语速,语气的磕绊,判断出面前之人的来意。 左慈是此间高手,他装模作样的掐指算了算,然后摇头说:“不对呀,上次我算…魏王是又杀我的念头,我还在想是不是该向魏王请辞,回我的老家庐江去…若是走不了,怕就要变成魏王的刀下亡魂!不过…今日一算,似乎又不一样了。” 通过上次与曹操对话时的语气、语态。 结合这一次的…左慈很容易就能察觉出什么,他捋着胡须,“看来大王是有事要求我!” 被左慈说中了心意,曹操也不隐瞒,坦白道:“荆州有一种白色粉末,名唤白磷…遇火则烧,火势冲天,毒烟滚滚,乃是孤那死对头关麟的杀手锏,孤有意也要制出这白磷,你精通丹药炼制,五行八卦…你可愿为孤炼出这白磷?” “我并没有见过这所谓白磷…”左慈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个无妨!”曹操郑重的说,“孤可以为你安排好一切,你去荆州江夏的安陆城,孤会让那边的细作盗出些许白磷,由你在那边研制…等研制出方法,再归还大魏!” 唔… 左慈没想到,曹操求他的竟是这种事儿! 当然,对于一个与道家学派中五斗米教所在的“符箓派”截然不同的丹鼎派… 所谓“圆洞开丹鼎,方坛聚绦云”… 包括左慈与他的弟子都把人示为一个“鼎”,有事儿没事儿要把炼出的丹药填入肚子里,也就是填入鼎中… 问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也正是基于此,只要亲眼见到过白磷,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左慈是能够寻觅出提炼白磷的具体方法。 只是… “大王要我研制白磷的制作之法,那…贫道斗胆问大王,贫道若是制成了有什么好处嘛?” 随着左慈的话… 曹操的眼眸凝起,“不妨,乌角先生说说看…” 听得曹操如此虔诚的话语,左慈顿了一下,方才缓缓睁开眼瞳,“那就等事成之后,请大王随贫道赴峨眉山中修行十载!且将我道家丹鼎一派封为大魏之‘国教’,受大魏万民供奉!” 这… 曹操的眼眸顿时瞪大。 要知道,现在大魏的国教是张鲁的“正一道”,是五斗米教… 而自打五斗米教迁入中原,如今发展迅速,教徒的数量以十万计。 反观左慈这所谓道家中“丹鼎”一派…虽乌角先生颇有名声,但实则发展并不迅捷,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呵呵… 还真是给他曹操出了个大难题! … …(本章完) <\/b> 第五六七章 黑暗的世道,何时才能幽而复明? <\/b>如今,摆在曹操面前的是仿制过程中,必须要面对的“化学”问题。 同时,也是道教不同派系间竞争与合作的问题。 更是未来,大魏发展的过程必须要面对的教化问题,乃至于奉之为“国教”的问题。 无疑,左慈是道家中丹鼎派一派的领袖。 可曹操却不能忽视如今已经在大魏深耕、蟠根错节的正一道、五斗米教… 也就是这所谓的“符箓”一派。 而除了…丹鼎、符箓一派,道家的派系还有很多。 比如战国末期兴起的,以‘徐福’为代表的方仙道; 比如…最早流行于北方燕齐一带,以寻找丹药为目的与墨家学派精于冶金工艺的工匠结合,发展为炼制金丹黄白方术的服饵派。 更有流行于吴越、荆楚、巴蜀一带,研究采气、气禁、人体经络行气功夫的行气派。 甚至后来这行气派还与服饵派、房中派相结合,出现服气、闭息、龟息、胎息之法及男女合气,也就是房中之术。 再者就是原始宗教的遗存,汉王朝多次大行巫蛊之术的始作俑者——巫鬼道。 以及,汉文、景二帝为了巩固汉室江山,采用黄老清静之术治天下,所倚仗的黄老道! 再往后的发展…就是东汉顺帝时沛国人张道陵于西蜀鹤鸣山创立的五斗米教,就是张角、张宝、张梁三兄弟兴起的太平道。 如果历史的车轮继续发展下去,还会出现诸如帛家道、上清派、灵宝派、三皇派、 干君派、清水道、李家道、南北天师道等等! 作为如今道家翘楚级人物的左慈,俨然已经预料到了道家一派的百家争鸣。 也正是基于此,他来拜访曹操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他的道义,让他的“丹鼎派”成为大魏绝对的主流,成为国教,而他…则顺理成章成为国师。 区别于许多《神仙记》中,将左慈描述成一个能施展飞剑,千里之外取人性命的仙人角色…历史上的左慈,哪里有什么仙力、仙法… 他就是一个最普通的人,一个普普通通,一门心思放在他所在“道门派系”的道长。 对于他而言,来见曹操,这是一场巨大的赌博。 事实上,历史上的曹操几次对左慈动了杀心…最终他能在“魔术”、“戏法”的加持下逃出曹魏,也是一个奇迹了! 但对于左慈而言,对于丹鼎一派而言,这一步,是他必须要迈出的! 就这样,曹操与左慈的对话在云淡风轻的气氛中落下了帷幕。 左慈一如既往的在地牢中盘膝而坐,曹操则独自一人踏上了那一片黑暗的甬道,甬道之中程昱早就守在这里,因为此间的静谧,他听到了曹操与左慈所有的对话。 “大王…” “出去说!” 程昱方才张口,曹操投给他一道眼神,然后两人一道往地牢外走去。 直到上了马车,曹操才张口,“仲德是想问孤,是要答应这左慈?还是拒绝这左慈?” 程昱连忙回答:“大王,臣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既…大王觉得这道人左慈能仿制出‘白磷’?那何不问过五斗米教那边呢?或许…张天师…” “张鲁!呵呵,他不行!”不等程昱把话讲完,曹操直接大手一摆。 要知道,昔日在太学教授他的师傅中便有精通道家一派的蔡邕,后曹操担任议郎时,他的顶头上司依旧是这位蔡邕。 两人亦师亦友… 而通过蔡邕,曹操对道家一派的各派系是十分了解的。 他当即向程昱解释道:“便如同让马钧去仿制白磷,呵呵,这不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么?道家一派博大精深,正一道的张天师让他画画符箓,符水治病还成,可让他炼丹制药,仿制白磷,他决计做不到…” 言外之意,还得是这左慈…除了他…或者说是除了他的丹鼎派之外,没有第二个人选。 这… 程昱不由得陷入沉默。 是啊,如果是这样,难不成,枉顾正一道的发展,还真的要将这“丹鼎”道派奉为国教? “大王,臣还有一事不明…这左慈提出要大王将他的道派奉为国教,臣还能理解,可为何,他要领大王一道去峨眉山中修行十载呢?” 随着程昱的问话,曹操的注意力也移动到这个问题上,他微微沉吟,然后笑了,一边笑,一边用带有几分玩味的语气感慨道:“如果连孤都要随他去山中修行十载,那放眼大魏,谁还敢小觑他左慈的道门…呵呵,这左慈不仅会施展些障眼法,也是颇有心智啊!” 说话间,曹操的眼眸眯起,一抹淡淡的锋芒悄然浮现。 程昱接着问:“如果是这样…倘若他真的仿制出白磷,难不成大王真的要与他一道赴峨眉山中修行?” 面对着这个疑问,曹操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程昱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疑惑的发问:“大王何故发笑?” “我笑仲德你聪明一世,怎会糊涂一时?” 曹操还在笑,待得笑声渐渐的停止,他方才淡淡的回道:“峨眉山在蜀地啊,他左慈要带孤去峨眉山中修行?那不意味着,孤需得当先荡平蜀地?呵呵…若能荡平蜀地,那孤便去峨眉山中修行?便奉他丹鼎一道为国教,奉他左慈为国师,又能如何?哈哈哈…哈哈哈哈…” 似乎因为提到了“荡平蜀地”这样的辞藻…曹操的心情一下子大好。 紧接着,他吩咐道:“来人,将左慈先生请出牢狱,孤要将他奉为上宾,他有任何要求,尔等需尽量满足,不得怠慢…” “诺!”一干虎贲兵士连忙拱手。 “好了,回了…”曹操大手一挥,就要回宫。 却在这时,许褚凑到曹操的马车车窗处,压低声音道:“大王…刚刚收到一件密报。” “说——” “是姜囧将军带飞球军团空袭许昌时,在许昌上空他的确延误了些许时间,也正因此才给了许昌城军民逃难的机会…” 唔…许褚的话,让曹操的脸色骤然变冷,虎目凝起,隐隐有杀气传出。 “虎侯的意思是?这姜囧对孤不忠!” “不!”许褚的声音还在继续,“末将特地遍寻此间参加任务的飞球兵,仔细去盘问,原来是在空中,姜囧将军与儿子发生了争执,他的儿子姜维不愿焚烧百姓,故而父子争夺发号施令的响箭…然后大打出手!” 这… 许褚的话让曹操的眼眸从杀气十足的冷凝,渐渐的睁开。 他沉吟了一下,然后问:“现在呢?” “末将已经派人盯着,但凡有任何消息,第一时间就会报送过来!” 随着许褚的话音落下… 曹操的话仿佛连珠炮似的接上,“孤等不及…” “大王…”程昱刚想请命。 哪知道,曹操的目光已经朝向他,“仲德,这件事儿你去,荀令君走后,你是最分得清忠奸善恶的,若你觉察到那姜囧不忠,可就地斩首,无需禀报于孤!” 啊…曹操的话让程昱一愣,他连忙拱手。 “臣遵命——” 话音落下,曹操收敛起他那眼神中的锋芒,厚重的声音传出:“去吧,去吧——” … … 北邙山中,这里是大魏飞球兵的驻地。 程昱来到这里时,远远的就听到中军大帐方向,那一道道震耳欲聋的咆哮、怒斥声,俨然…这是姜囧的声音。 但同样有其他的声音,像是在为什么求情。 的确… 此刻中军大帐之中,新晋的天翊将军姜囧站在当中,冷冷凝视着下方跪着,尤是一副不服、不忿儿模样的姜维。 身旁的副将已经在替姜维请罪,“将军…公子虽不遵号令,延缓攻势,可碍于其顾念百姓,将军当网开一面哪?” 姜维膝行上前,昂起他那颗高傲的头颅,“别求我爹,我爹早就被那天翊将军的头衔迷失了双眼,他哪里还会在意别的什么?” “将军…”又有副将为姜维求情。 俨然,平素里在飞球军团中,姜维的人缘十分不错,哪怕是犯了天大的错,可更多的人不是视而不见,而是极力的帮他解释,试图将这件事儿掩盖过去。 “哼…”此时的姜囧一脸的愤怒,“就是仗着这么多人护着你,你才会如此不管不顾的去充英雄!哼,你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你全族的性命都命悬一线,你倒是有英雄气,去救百姓?怎么…你眼前的这一众同袍,你族里的兄弟,他们的命就不值钱么?” 似乎是提到了同袍与兄弟,姜维被父亲骂的抬不起头。 姜囧沉吟片刻,接着道:“姜维,你擅自违抗军令,在飞球藤筐中抢夺响箭,致使本将军发令延缓,让许都城敌军逃过一劫,致使大王的行动没有达到预想的成果,你是死罪,死罪啊!” 姜囧说话间,程昱已经行至中军大帐的门外…他示意兵士不要通传,就站在门前,静静的听,一边听,一边眯着眼,似是在心头算计着什么。 他注意到,此时跪在地上的那少年,虽然形容狼狈,但跪着的身姿,仍有一股绝枪之气… 反观姜囧,他仿佛又痛又恨,满满的愤怒就写满在脸上,他指着姜维,厉声咆哮:“孽畜,你还不认罪吗?” 姜维抬头,目光炽热又痛楚,硬着脖子说,“若是昔日那天水城上做一普通守将,庇护天水万民的父亲,绝不会让孩儿认错,因为孩儿根本没有错…无论是大魏,还是大汉…他们存在的意义本就是造福百姓,若弃百姓之命于不顾,呵呵…何须父亲率领的飞球军团,怕是那荆州的飞球军团早就一把火将洛阳城,将这北邙山焚成一片废墟了?那时…父亲也不用在这里问儿子的罪过!” 姜囧被姜维气的霍然站起,“竖子狂妄,你顾万民,却不顾同胞,不顾家小,违抗军令,累我飞球军团,居然还不知悔过,今日为父就要让你彻底清醒,来人,将姜维绑缚于辕门,斩首示众,斩首示众!” 说罢,他一甩手,一支黑色的令箭被扔在地上,姜维绝望的闭上眼。 这下…门外的程昱一惊。 ——『虎毒尤不食子,不曾想,这姜囧…竟比猛虎还毒!』 倒是一干副将,包括不少姜氏一族的族人大吃一惊,纷纷冲上来为姜维求情。 “族长开恩哪,伯约自小聪慧过人,武艺精湛…咱们父辈传下来的‘加鞭枪’、‘姜家刀’、‘黑虎棍’、‘铁山靠’、‘守心拳’,唯独伯约一人得到真传,他是咱们全族的天水麒麟儿啊,是咱们全族的希望,何况…族长啊,你就这一个儿子,若…若有个闪失,对得起他那早逝的母亲么?” 说话的是一个姜维叔叔辈的男人,名唤姜洪,乃是姜囧的亲弟弟。 紧接着,更多的男人站了出来,有的说“请族长开恩…”,有的说,“请大将军开恩!” 程昱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眼眸不由得眯起,他很好奇…这种情况下,姜囧要如何抉择?当然,这也关乎着,他程昱要如何抉择! 姜囧看着帐下,求情之人超过一半,剩下的官员仿佛还在愕然发愣,他的心里又焦急,又悲痛,神情却甚是冰冷,“为此竖子,险些诛我全族,拖出去……斩!” 姜维木然的被兵士他拖开。 姜洪急的手足无措,一个劲儿的哀求,“大兄啊我…不可,不可啊…我至今无子,伯约若斩,那…那咱们这一脉就无后了呀!” 他这么说,忙给诸族人使眼色,众人会意,纷纷跪下来求情,“请族长开恩…” 天水姜氏一族是大族,当然…是在桓灵朝时没落的大族,族内鲜有高官者,但却保持着没落大族固有的特点——人多! 此番来应征飞球兵,单单天水姜氏一族的族人就有超过两百人… “大哥…”姜洪还在哀求,“谁没有年轻气盛过啊,你当初年轻时不一样犯过错,若不是父亲断了一条手臂保全你…你那次的错怕是要让全族被羌人给屠戮了!如今…你刚刚被大王封为将军,正是咱们姜家振兴的时候,你得为姜家留下这麒麟啊!” 这时… 姜维已经被一干兵士拖到门口,等着姜囧做最终的决定。 程昱正直猜测,姜囧会如何做? 此时,一个女子匆匆赶来…是姜维的夫人柳氏,她也是天水人,是当地县丞的女儿…今年才嫁给姜维。 因为是边境女子,自小练就了一身武艺,本是陪着姜维来洛阳历练,不曾想…却听到族人传话,姜维公子命悬一线! “父亲,不可呀…” 柳氏拦在姜维的面前… 姜维厉声呵道:“夫人,你出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柳氏抹着眼泪说道:“爹爹只有伯约这一个儿子,我也只有伯约这一个丈夫,若是杀了伯约,那便如同杀了爹爹,也如同杀了我,请…请爹爹饶过伯约一命,让他戴罪立功…戴罪立功!” 姜囧虽然心如刀绞,但是柳氏进门时,那掀开的布帘之外,他敏锐的察觉到…程昱也在。 很显然…程昱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这里,他来此的目的… 或许是… 姜囧心头“唉”的一身重叹,他只能咬紧牙关,好不松口:“饶他?我愧对大王,愧对大魏,愧对我这天翊将军的头衔!快把这逆子拖下去,斩首,即…即刻斩首!” 果然… 在姜囧的咆哮声下,出现在程昱眼帘里的一幕,是姜维被反绑着,跪在一块儿木墩前,脖子已经被按了上去,刽子手已经就位。 姜洪高喊:“且慢,刀下留人!” 刽子手一冷,姜洪已经伏在姜维的身上,刽子手为难的说,“你这是作甚?” 姜洪挣扎着说道:“我不能让我大哥无后,要杀,就把我们叔侄一起杀了吧!” 姜维挣扎着说,“叔父,叔父…你让开,我不怕死,我只是哀叹这上天的不公,对于百姓,何时方能做到…天涯尽处无征战,兵气销为日月光?对于百姓…这黑暗的世道何时才能幽而复明?” 这… 姜洪愣住了,刀斧手愣住了,围观的所有飞球兵,都…都悉数愣住了! 就连程昱竟因为姜维的话,面颊上露出了些许动容。 说起来,他程昱才是大魏最狠的那个,他把人肉晒成肉干充作军粮。 按理说,他似乎不该太过多愁善感…但,似乎年龄大了,想法也就变了…变得悲天悯人了,竟莫名觉得这姜维的话… 唉… 幽幽的叹出口气。 就在这时,营帐内又一次跪了一地的人,他们还在扣首,还在请求姜囧,“求天翊将军开恩!” 其实,方才姜洪悄悄的溜了出去,姜囧是看到的,可他佯作不知,而他心情又何曾不是心如刀绞? 甚至,他必须还高声大声嘶吼:“怎么还不开刀?” 门外的刽子手惶恐的进来禀报,“启禀将军,姜洪校尉挡在刀斧之下,无法行刑!” “把他拖开!”姜囧愤怒的咆哮,“今日,谁也救不了这个逆子!” 嘴上这么说,姜囧的内心中已是无比挣扎。 ——『儿啊…若为父饶过你,那咱们姜氏一族,包括你在内,所有人就都要亡了!可为父…为父又如何舍得杀你?为父…还必须扮做这般冷冽?吾儿啊…谁能救救吾儿啊!』 姜囧面颊上一如往常,可内心中已是波涛汹涌。 他无数次的在心中呐喊,他多么期盼,这时候有个人能救他的孩儿! 也不知道是他的真诚感动了上苍… 还是姜维命不该绝。 就在所有人以为姜维必死之际。 ——“若是我呢?可否看在我的份儿上网开一面!” 这道声音的出现,不止是姜囧,就连门外的程昱,木桩上的姜维,保护着姜维的姜洪,还有…姜维的妻子柳氏,还有此间所有人都惊住了。 是…是他? 他竟会帮姜维求情? … … 蜀中,成都,法正的府邸。 法正虚弱的躺在床上,刘备坐在床榻边,亲手喂好基友药。 因为“速效救心丸”的缘故,法正是在鬼门关绕了一圈后,愣生生的被抓了回来…如今,每日服用“血府逐瘀汤”病情愈发的稳定。 乃至于,浑身上下已经能使上力气。 “怎么样?今日似乎比昨日看起来又精神了许多,但气色…却不及昨日?这是为何呀?” 刘备关切的问法正。 负责照顾法正的女大夫貂蝉直接解释道:“气色好才怪呢?昨日我千万叮嘱要早些歇息,可这法正军师几次拿起舆图…怕是看了至少有两三个时辰,若非我及时发现,今日怕就不是气色不好这么简单呢!” 听过貂蝉的话…刘备的眉毛深深的凝起,似有责怪法正的意思,可语气一如既往的和缓,“孝直啊…” “主公无虑…”不等刘备的话开口,仿佛法正已经猜出他接下来的话,法正笑着说,“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可汉中的局势瞬息万变,我若不看看那地图,听听门人讲述局势,我便是休息也休息的不安稳哪…” 提到这个,法正已经把话题转到了军事上,“都说蜀道难,可主公,你且看…若攻汉中,何止是蜀道难,最难的是如何过这阳平关,我若是夏侯渊,定会派遣一支兵马驻守阳平关,然后派一支兵马去驻守在这定军山…若来军攻阳平关,这定军山便可俯射弩矢、擂木箭石,如此两面夹攻…莫说是蜀道难,即便不难,即便能来十万兵马,怕是想要越过这阳平关也是万难!” “孝直…”刘备想止住法正的话。 可法正更快一步的止住了刘备,“主公,我的病情能等,可时局拖不得呀,如今逆魏因为襄樊的受挫,无力更多的支援汉中,魏军在汉中立足的时间也不长,军心民心都不稳,这种时候若不攻下汉中,日后再攻…怕…怕将是更加困难!” 这… 仿佛从好基友的眼芒中,刘备体会到了他的苦心。 “唉”的一声叹出一口气,刘备不再劝阻法正,而是坦白的说,“不瞒你说,我与孔明也多次谈论这阳平关,谈论这定军山,要夺阳平关必先夺定军山,偏偏这山…已经被逆魏占据,由夏侯渊亲自驻守,不好夺呀…” 刘备的话令法正颔首,法正感慨道:“若是有办法能直接逼开阳平关的大门,那定军山也就不攻自破,只是…这更难!” 嘶这… 提到…逼开阳平关的大门,刘备恍然想到了什么,他缓缓起身,眼眸望向窗外,那是成都城郊的位置,目光中突然就多出了几许期待与望眼欲穿。 法正连忙问:“主公这是…” 刘备缓缓的回答:“孝直的话提醒了我,今日…云旗的图纸,黄夫人的尝试,那能炸开阳平关大门的军械…也不知道最终的成果如何了?成功了么?” 说到这儿,刘备顿了一下,继而想到…襄樊战场、江东战场,那一场场开天眼般的谋算,那不可思议的时局变换,他想到了二弟关羽,想到了二弟的“逆子”,不…是二弟的麒麟儿关麟。 突然,刘备的嘴角咧开,仿佛一抹自信的光彩蔓延于全身。 他重复了一遍方才一句话中的最后四个字! 只不过,那语气中的疑问,变成了肯定。 “成功了么? “多半成功了吧——” … …(本章完) <\/b> 第五六八章 果然,魏王一如既往生性多疑! <\/b>想什么来什么! 这边,刘备方才想到今日是黄月英在城郊,验证那能把军师将军府邸给炸飞的“器物”。 那边,已经有法正府邸的门子前来禀报:“禀左将军…诸葛军师与子龙将军、翼德将军来到府邸,说是有急事要求见主公…” 唔… 刘备感叹道:“想来是今日黄夫人那最新的器物出结果了!我特地派子龙去,也是望眼欲穿哪!” 说到这儿,他忙吩咐道:“快,让孔明与子龙进来…” 听得刘备的话,法正也坐直了身子,俨然…他对这位好基友口中那“云旗的图纸”,“黄夫人的尝试”,那“能炸开阳平关大门的军械”也是无比好奇。 片刻之后,诸葛亮与赵云颇为激动的进门,见到刘备,两人均是行礼。 “主公…” 刘备却是迫不及待问道:“如何?” “荆室幸不辱命…”诸葛亮如实说:“亮亲眼所见,观摩了她按照云旗的制造图纸制成的‘火药鞭箭’,其威力强悍如斯…旦夕之间可将一个山头炸平!” 这… 诸葛亮的话在刘备与法正听来是有些夸张了。 要知道,这个时代就没有所谓“爆炸”的概念… 更莫说是把山头炸平,这种威力…已经超过了现有任何兵器的威力,超过了普通人的认知。 甚至不夸张的说,得亏这话是诸葛亮说出来的,否则…刘备与法正一定不信! “的确如此…”赵云的话更加加深了这番话的真实性。“从一座山头发射出去,然后在另一座山头爆炸开来,射程几乎可以媲美八牛弩,但威力可谓是开天裂石,若然真的有一箭在敌阵中炸开,那怕是…旦夕之间,数以千计的敌人都要瞬间殒命!” 随着赵云的解释。 张飞也是不甘示弱… “大哥,这玩意好使吧,比俺的丈八蛇矛还要好使十倍,俺看着只觉得一阵手痒痒啊,若是十余发齐射而出,同时炸开,哪怕是左将军府…都要瞬间被移为平地了!一点都不夸张,十余发,就够咱们这些人一道归西咯!” “……” 左将军府!瞬间!夷为平地? 这些人!一道!归西! 张飞的这番话,特别是话中的比喻怪怪的… 但黑火药的威力的确如此,更何况…因为关麟提供的那半成品的制造图,因为黄月英的机智与聪慧… 如今,对于“黑火药”的制炼,其实已经跳过唐、宋、元…达到了明朝时期黑火药制炼的程果。 如果用一个公式来表达,那便是: ——2kno3+s+3c====k2s+n2↑+3co2↑ 通俗易懂的讲,便是硝酸钾分解放出的氧气,使木炭和硫磺剧烈燃烧,瞬间产生大量的热和氮气、二氧化碳等气体。 由于体积急剧膨胀,压力猛烈增大,于是发生了爆炸。 大约每四克黑火药着火燃烧时,可以产生二百八十升的气体,体积可膨胀近万倍,威力可见一斑! 当然,黄月英不知道这所谓的“化学工程式”,她是用笨方法,即一次次反复的尝试,由少到多,由弱到强,是用成果得出的最终“黑火药”的精准配比与最终结论。 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黄月英是女子,但却也堪称…是实践出真知的范例了! 反观刘备与法正,则是有些色变。 左将军府!瞬间!夷为平地… 这比喻虽不恰当,但所呈现的威力,有点令人瞠目结舌了。 张飞的话还在继续,“这一番见识过那火药鞭箭,俺算是懂啥叫威力了,有这玩意在,寻常盾牌根本防护不足,咱们有这个,那是如虎添翼啊!” “当真…当真有这般利害?”刘备还是有些恍然… 主要是这事儿就离谱。 要知道,他是在曹操那边待过的,他知道曹操每年拨多少军费给军工厂,就是为了制造全新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事实上…诸如霹雳车,诸如他改进的井栏,均是在那一场场战役中大方异彩… 而这些器械的发明,不知道凝结了多少人的智慧,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的心血,耗费了多少人的一生… 但关麟?他才多大呀? 可他手中的制造图纸层出不穷,从连弩,到偏厢车,到木牛流马,到八牛弩,到飞球,再到如今的火焰鞭箭…他怎么就能绘制出这么多的制造图呢? 其实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刘备,他内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想要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向二弟的这个麒麟儿问个明白。 当然,刘备本是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之言,可因为关麟,他更愿意相信,这是上天恩泽于大汉,特地派下来这么一个“神奇”的公子,助他…助他与二弟一道力挽狂澜! 感激啊… 除了感激老天之外,刘备还能怎样呢? “快,把这好消息发快马告诉云长,也告诉云旗…还有,倾巴蜀所有…协助黄夫人尽可能多的配置这‘火药鞭箭’,这必将对即将到来的汉中一战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随着,刘备的最后一句话,诸葛亮、赵云、张飞连忙拱手。 “诺…” 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但无疑…这黑火药的成功,这火药鞭箭的大获成功,对每个人而言,都如同一剂强心剂,让大家的精神均是为之一振。 … … 洛阳城外,北邙山中,魏飞球军团的中军大帐,姜维依旧被按在帐外的木桩上,许多兵士都围在此间。 而随着一道粗犷的声音吟出: ——『若是我呢?可否看在我的份儿上网开一面!』 所有人的目光均是望向声音之处。 是大魏的一员上将军,也是魏王曹操无比器重且信任的一名将军——文稷! 说起文稷许多人并不熟悉,仅仅在《三国志·毋丘俭传》引注的《魏书》中提到,他是文钦之父,在建安中担任曹操的骑将,并且表现得勇武有力! ——『钦少以名将子,材武见称!』 甚至如果按照历史的发展,在魏讽案中魏讽、文钦两人全都被下狱,两人都应当被处死。 意图谋逆的魏讽是没有回转的余地,而曹操却不可思议的赦免了文钦,原因就在于文钦是文稷之子! 由此可见,文钦的这位父亲文稷在曹魏中的地位,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 当然,许多人对文稷的孙子更熟悉一些,那便是魏末晋初时期名将,以一己之力大破鲜卑二十万胡虏,名震天下的“小鸟”——文鸯!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文稷为姜维求情,这求情的分量就很重了。 要知道…文家祖籍谯沛,可是曹操的老乡,文家与曹家、夏侯家的关系更是盘根错节! 果然,当注意到来人是文稷,姜囧连忙惶惶然的起身。 “怎么…是文将军?” 他与文稷是认识的,负责征募飞球兵的便是文稷,换句话说…若没有文稷,如今的姜囧、姜维还在天水驻守边陲,抵御胡虏…怕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触碰到核心层。 文稷对姜氏一族,可谓是知遇之恩。 “杀杀杀?杀了姜维有甚用?”文稷一点也不客气,“那关麟几把火之下,大魏死了何止十万人?敌人杀我们的儿子,可你当爹的也杀儿子…那你与敌人何异?更何况,如今的大魏正直用人之秋,一点小错就辕门问斩?那谁还敢当兵?本将军还如何征募士卒?” 这… 无疑,文稷的话是极具分量的,也是的姜囧低着头,哪里敢忤逆半分。 可姜囧的心头却是窃喜。 ——『文稷将军来了,吾儿就有救了!』 文稷的话还在继续,“年轻人气盛了些,悲天悯人了些?怎么就罪大恶极?就罪不容恕了?你、我又不是没有年轻过,年轻人总是要成长的…这样吧,今儿这事儿就算了,你这儿子,我替他作保,你就饶他一次,让他戴罪立功!” 文稷这么一说… 顿时,姜洪、柳氏…连带着还有不少姜氏一族的族人纷纷跪地符合,“求将军就饶了他吧?” 姜囧心头长长的呼出口气,心头暗道。 ——『便是程仲德在此,有文稷将军作保,我总算能喘出一口气了!』 心里头波涛汹涌,五味杂陈,姜囧的表情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冷冽,“此逆子险些一人害了我姜家一族,害了我们飞球军团所有的兵士,我…我姜囧愧对诸位将士们!” 说到这儿,姜囧顿了一下,接着道:“若非文稷将军求情,今日我必定斩了这逆子,以儆效尤…也罢…也罢…但此逆子如此行径累及三军,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先重打二百鞭!” 这… 随着姜囧的吩咐,柳氏大惊:“夫君…夫君哪里能扛得住二百鞭子啊?夫君还要戴罪立功,请父…” 姜囧怒喝:“飞球军团新建,我等受大王重恩,若不重罚此逆子,我军法何在!再求情就不打了,斩!” 柳氏吓得禁声… 账外的姜维被提起来,他尤自嘴硬,“我没错,我没错…” 他的夫人柳氏恨恨的凝眉,她快步走了出去,“你还胡说…你别说了…” 这时,姜维已经被脱去上衣,绑在辕门下,行刑兵士提着粗长的鞭子过来,一鞭甩出去,姜维的背上便印出一条殷红血痕,姜维浑身一震,痛得咬紧牙关才没有出声。 皮鞭如飞舞的蛇,撕咬出血花,柳氏站在一旁,无可奈何,难过地转过脸去。 姜囧坐在营帐内,听着账外传来噼啪激烈的鞭声,他的心情如同刀绞一般… 他紧紧握拳,手臂颤抖,但他闭目咬牙,巍然不动,尽量的维持着一个心狠的父亲、心狠的将军形象。 不多时,有兵士来禀报道:“五十鞭,姜公子便晕倒了…” 姜囧看了一眼文稷,余光又瞟了眼尤在门外的程昱,他心一狠,当即亲自迈步走出,他接过藤鞭,然后让人一桶水给浇灌在姜维的身上。 “啊…”冰冷的水与浑身的伤口交织碰撞,姜维发出痛苦的嘶鸣。 姜囧心头无数次的擦拭着他的泪水与汗水,他狠狠的说,“老子打死你这不肖子…老子打死你这逆子!” “噼啪…” 又是两道鞭痕显露在姜维的背上,血迹殷红。 “你可知错?你这逆子可知错?”姜囧愤怒的嘶吼… “不…不…”最终,在极致的痛苦下,姜维依旧没有求饶,他的口角在流血,却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孩儿是错了,错在看错了父亲…来吧,来吧——” 姜囧这一鞭子甩在姜维的胸口,围观的军士们都在流泪。 程昱却是闭目转身,像是已经决定了什么,迈步往营门处走去,不知为何,一贯心似钢铁的,他,看着这一幕,竟是眼下挂着两颗泪水。 ——『果然…人一老,就容易悲天悯人!倒是学了这年轻的姜维了!』 反观文稷、姜洪、柳氏等人… 在那一声声撕裂般的鞭响中,在姜维隐忍发出的闷哼中,他们已经不忍卒听! … … 魏王宫殿的正堂上,一整套编钟正奏响着恢弘的乐章。 程昱刚刚将看到的一切禀报给曹操。 曹操亲自手执小锤,悠然地敲击着,他自奏自吟:“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若是在郭嘉在时,他往往会和着韵律用扇子轻拍着手。 但程昱…他仿佛永远是不解风情的那个。 终于… 乐章完结,整个洛阳城的钟声响起,连绵不绝,俨然已经到了黄昏,该是关闭城池的时候。 曹操也放下小锤,走到门口抬头看了看天色,即便是黄昏,可今日的黄昏像是多了一层薄薄的阴霾… 终于,他朝着程昱开口,“仲德?你觉得…那姜囧到底有没有私心?又到底是忠是奸?” 程昱略作沉吟,然后将心里想的娓娓讲述:“若说没有舐犊之心,那定是不可能的,可若是以他放了姜维?就断定他是奸非忠,那也不尽然…” 说到这儿,程昱惊觉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于是连忙拱手,“大王明鉴,是否善恶从来逃不过大王的慧眼!” “哈哈哈哈…”曹操笑了,“仲德啊,你什么时候也学他们来恭维孤了?” “臣一向钦佩大王!” “罢了…”曹操颇为豪迈的一摆手,然后仰头望天,“孤素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检验这姜囧的忠奸、善恶,孤有一个方法…” “什么?”程昱好奇的问。 “孤要将他的儿子留在洛阳,然后派他姜囧护送左慈赴那荆州江夏,他若能协助左慈带回那提炼白磷的方法,那他就是忠,反之…这对父子便是无用之人!再谈论他的忠奸善恶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说到这儿,曹操的虎目凝起。 仿佛对他的这一番算计颇为满意。 这… 倒是程昱,他吧唧着嘴巴,略微思索了一下,继而,他那满眼的钦佩之情更甚… 他拱手向曹操:“大王,此计甚妙!” … … 洛阳城通往荆州的官道上,斗笠遮住了左慈的那份风骨神采的面容。 一架马车早已备好,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五十岁以上的男人,这男人面色显老,可精气神却很足…一捋雪白的山羊胡须,在人群中颇为惹眼。 他名唤葛玄…就是后世道教灵宝派的祖师,被道教弟子称之为“葛仙公”! 他是左慈的弟子,十几岁时便随左慈修习道术,诸如…《太清丹经》、《九鼎丹经》、《金液丹经》这些左慈不外传的炼丹经书,左慈毫无保留的悉数传给葛玄。 葛玄也是如今…当世之中道家丹鼎一派名义上的掌舵之人。 倒是此刻,他跟在左慈的身后,就宛若一个恭顺的仆从一般,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左慈,毕恭毕敬。 “我们的弟子可派去江夏安陆城那边了?” 左慈一边缓步向前,一边询问葛玄。 葛玄恭敬的回道:“弟子已经悉数派往江夏,不止是安陆城,整个江夏…已经聚集了我们上千弟子,他们都会随时配合师傅的行动…” 听到葛玄如此回答,左慈颔首,却是郑重的嘱咐:“此行干系重大,关乎我道派能否成为大魏之国教,能否在天下传播道义!在影响力上超越正一道…我道派炼丹之法又是为魏王破解谜团的关键,故而此行…我们要千万慎重,只许成,不许败!” “师傅放心…”葛玄拱手,“听师傅讲是要从安陆城四方山那边…仿制炼制白磷之术,这是我们丹鼎一派最擅长的呀,料想此行,万无一失!” 说着说着,左慈与葛玄就已经走到了马车前… 马夫也是一名乔装的道人,是葛玄的弟子,甚至沿途…葛玄早已安排妥当,每到一处,都会有人接应。 就在左慈上马车之际… 突听得“哒哒哒”的马蹄声响彻而起,抬头去看,远远可见十余匹快马正疾驰而来,看装束,是虎贲军。 为首的正是许褚。 “左仙公留步…” “虎侯还有何指教?”左慈迎上许褚… 许褚翻身下马,连带着他身旁的一魁梧男子也翻身下马,许褚介绍道:“左仙公,我向你介绍下,此人名唤姜囧,乃是大王亲封的天翊将军,统领飞球军…” 唔… 听到这介绍,左慈微微抬眸,他仿似猜到了什么。 许褚的声音还在继续:“左仙公此行的目的是仿制白磷,那白磷又是为了飞球之上天纵大火所用,故而…大王特地派天翊将军与左仙公同行,一者天翊将军武艺高强能庇护左仙公周全,二者飞球与白磷的结合能否成功,全赖两位…两位也可以提前熟络一番,日后少不得配合行事!” 这… 左慈如何不知道,这是曹操派人监视他。 他心头暗道: ——『果然,这位魏王一如既往的生性多疑啊!』 但一些事情就是这样,哪怕看透,却不能说透… 左慈笑着道:“好啊,既是大王的美意,老道却之不恭——” 说话间,他的眼芒与许褚的眼芒彼此交汇,四目相对…心领神会,心照不宣,一切尽在不言中! 许褚拱手朝向姜囧也朝向左慈。 “那在下就祝天翊将军与左仙公旗开得胜,一鸣惊人!” 就这样…一个小插曲,姜囧成功的与左慈被绑在了一条船上。 “得得得…” 伴随着马儿的嘶鸣,一驾马车荡开了官道上的尘埃,疾驰驶向远方,渐渐的消失在了许褚的眼眸中… 马车上的气氛很诡异,左慈不说话,姜囧自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唯独…他念着他的儿子! 那二百鞭之下,怕是不好受吧。 哪曾想,就在这时,左慈仿佛看出了姜囧的心境,他淡淡的问出一句:“大王如此生性多疑,既放心派将军一道,那想来…将军必定也有把柄被大王握在手里吧!” 这… 因为左慈的话,姜囧像是突然明悟了什么,他的眼睛睁大到极致,可…只经历了一个短暂的瞬间,他的表情迅速的收敛,宛若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没发生。 “再次来此只是为了护送仙公的周全,其余的恕在下无可奉告!” 越是这么说… 左慈越是肯定了他的猜测。 … … 蜀中,副军中郎将刘封的府邸。 “功亏一篑,功亏一篑…” 隔着老远便听到刘封的声音,尽管这声音已经很克制,但…依旧能惊醒那本在熟睡的雀儿。 伴随着一阵雀儿受惊后的飞起,刘封愤懑的表情跃然于此间每个人的眼睛里。 这里除了刘封外,马谡、李严、吴懿也在。 他们的心情像是也带着莫名的沉重,不时的唉声叹气,不时的捶胸顿足,不时的跺脚。 “是啊…功亏一篑!” 李严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感叹道:“距离那法孝直命丧黄泉,就只差这么一步…可惜啊,可惜啊!距离我们执掌东州派,就差这么一步…” 说到这儿,马谡也一脸的无奈,“说起来,这法孝直睚眦必报,跟他结怨的,有仇的不胜累举,被他杀死的冤魂…怕是比一校的兵马都多,这样的人…怎么就能转危为安?那关麟,还有那女医者?怎么就能给救了呢?离谱…呵呵,这事儿是活见鬼了!” 俨然,哪怕是现在,马谡还是觉得他的全篇谋算、布局都没有一丁点的问题。 但,那问题来了,问题出在哪呢? 绞尽脑汁,苦思冥想不得解,索性马谡也不纠结这个:“这次算是那法正好运!下次…” “还下次?”刘封愤怒的咆哮,“很明显,这法孝直与诸葛孔明都是更亲近于阿斗那废柴的!他活着,我…我如何才能成为世子?我…我…” 马谡是因为计划出了问题无奈… 刘封则是因为他距离这世子之位越来越远而愤怒。 这一抹愤怒也昭示着他对这“世子”之位望眼欲穿哪! “公子勿忧…”马谡见刘封怒气十足,连忙宽慰道:“一计不成,那我们便再施一计…” 说到这儿,他转头望向李严,望向吴懿,他的眼眸在这一刻眯起,语气中也多出了许多严肃与一丝不苟:“李将军、吴国舅…那些人你们可准备好了?” “自然准备好了!”李严回的也郑重,“自打那法孝直病情有所好转,我与子远就开始着手这第二个计划!” “第二个计划?”刘封一怔,敢情…就他一个被蒙在鼓里。 马谡却强调道:“没错,第二个计划,让刘阿斗那个废柴永远不可能成为世子的计划——” 这一次,说话间…马谡的眼睛几乎凝成了一条缝。 那锥处囊中的锋锐呼之欲出。 … …(本章完) <\/b> 第五六九章 子龙,把阿斗那逆子给我押过来! <\/b>蜀中,夜已深…一处密室内,李严与儿子李术先到。 家仆引着李严的侄儿苟安,还有十几位头戴斗笠的中年男子进入密室,所有人都穿着斗篷,戴着风帽。 进入密室后,苟安掀开斗篷,拱手朝李严、李术行礼:“叔父,兄长…” 李严注意到了苟安身后的这十几个中年男子,李术则显得有些兴奋,“苟弟?这些,便是你提及的那些耕地的地主么?” “是…”苟安重重的点头,“这位是三丰村的李庄主,这位是金箱村的左庄主,这位是青林口村的吴乡绅……” 苟安娓娓向李严、李术介绍起身后的来人。 毫不夸张的说,这十几个中年男子都是蜀中富甲一方的大地主。 原本就因为刘备、诸葛亮推行摊丁入亩,人头税废除而不满。 是啊…所有的税赋都加在了“田税”里,百姓反倒是不用自己交税了,这造成的后果,就是原本每年能赚一座金山,现在倒好,只剩下一个金碗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这些地主、豪绅、大氏族本就憋着一股气。 现在倒好,刘禅是火烧交油,不仅强霸了他们的耕地,就连他们的佃农也一并霸走,强迫这些佃农为他刘禅耕种… 特喵的,这已经不是金山和金碗的问题了! 这…还有天理吗? 还有王法吗?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地主、豪绅、大氏族想方设法联系到尚书李严。 俨然,这是在刘禅发起“屠牛”事件天怒人怨,引发坊间非议之后,又一项十分恶劣的事情。 而马谡的计划,是要与李严、吴懿联合,引发、引爆这两个事件,让刘禅的名声变成“过街老鼠”一般,如此…他哪还有机会成为世子? 只要计划成功,世子之位…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刘备的继子刘封; 一种是吴懿妹妹诞下的儿子,当然…考虑到如今刘备的年龄,这两种可能中,无疑…前面一种的可能性更大! 机智如马谡,自然知道,这种时局下,该把宝押在哪里。 事儿是这么个事儿… 今晚密室中的议题也是这么个让刘禅“身败名裂”的议题。 李严尤自谨慎的询问:“几位族长、庄主…来时没有被人发现吧?” 苟安连忙说:“叔父且放宽心,他们是我在入夜之后,一家家的从后门接出来的,一路未发现有人跟踪!” 这时候,那姓李的庄主缓缓放下袖子,突然有些犹豫,“李尚书,人都说…胳膊拧不过大腿,我等虽受了天大的委屈,被人霸田、霸牛、霸佃农…可霸占我等这些的是刘禅公子啊!若是只有我们几个人怕是难以成事…不知李尚书还联合了哪些重臣?” 李严警惕的看看周围,拿过这李庄主的手,写了几个字。 李庄主显出惊喜诧异的神情:“吴国丈与刘封公子?” 另外一名姓左的庄主连忙道:“听说…刘封公子颇得刘皇叔的器重,此前又在攻取巴蜀的战役中立下过赫赫功勋,他又是刘皇叔的继子,若是有他相助,严惩那刘禅也未必不可能…如此这般,我等…我等心里总算是有谱了!” 这时,苟安补充道:“别整日里担惊受怕的,不过是一个废物公子而已?怕他?那现在想退出还来得及!只是那田、那牛、佃农的事儿,就再不要与我提及!都缩起头来做乌龟好了!” “不…不…”这些族长、庄主连忙道:“我等不是这个意思…我等只能盼着李尚书为我们主持公道!” 听到这些族长、庄主的话,李严与儿子李术彼此互视,像是心定了一分。 李术道:“都记下明日该做什么了吧?” “记下了!” “明日一早就去左将军府门外一排排的跪起,呈上血书,我教给你们说的话?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 随着这些族长、庄主的应答,李术还是有些不放心,“你们先给我重复一遍。” 这… 于是,还是那姓李的庄主,他张口道:“左将军哪,我等是最无辜的百姓啊…我等就靠着城外那几亩良田耕种,可贵公子一到那边,就强购了我们的牛,强霸了我们的地,强占了我们的佃农…” “整个村落…如今已经是一片怨声载道!左将军啊…按理说,我等升斗小民不该与左将军的公子作对,可…可那些田、牛是我们的全部,我们现在是…是没法活了呀!” 听过这李庄主的话。 李术微微颔首,却还是补充道:“最好能多流下些眼泪来,这样声情并茂,更容易让人信服!” … … ——大族的问题; ——豪绅与地主的问题; ——土地兼并的问题。 这些,无论在曹魏,在蜀中,在荆州,在江东,都是发展过程中所绕不开的一环。 蜀中有蜀中的问题,但…无疑,如今关麟治下江东的土地与大族问题更严重。 乃至于,在一众大族的阻挠下,摊丁入亩、废除人头税、重新丈量土地这三条,每一条都举步维艰。 每一条都在一众大族的阳奉阴违中陷入无穷尽的搁浅。 对此最为头大的依旧是糜芳。 他心里苦啊,原本以为是霸了一块儿“富饶”之地,哪曾想…富饶是真富饶,难办也是真难办! 这已经是五日里,他第三次来见关麟,来倾诉苦水。 “云旗,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吧?” “摊丁入亩绕不开这些大族,开垦荒地绕不开这些大族,发展航海也绕不开这些大族,就按你二哥我在江东经商?竟也绕不开这些大族…特婆娘的,这些大族还真是无孔不入的渗透在这其中,你二哥我…我真想杀鸡儆猴,直接灭几族,一个个就真都老实了!” “哼…哼…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一如既往,每一次糜芳来,都宛若受了无数的委屈。 依旧是被那些大族给闹的… 他算是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强龙不压地头蛇! 他糜芳这条龙…完全镇不住这边哪! “二哥,淡定,淡定…”关麟的目光没有望向糜芳,他的眼芒盯着挂起的三幅舆图,似乎…这舆图是江东地图的三个部份,准确的说是三个极小的部分。 俨然,他可以分心二用,一边看着图,一边继续劝慰糜芳:“二哥,真如你说的,在这江东灭几族…手起刀落是简单,可之后,怕才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哪,何况…何必要灭他们呢?” 不等关麟把话讲完,糜芳就脱口:“他们不听话?不灭他们?那灭谁?总得有人牺牲,有人做那杀鸡儆猴的猴吧?” “淡定,淡定…”关麟的语气永远是这般从容,而他的目光依旧是没有多看糜芳一眼,一如既往的盯着那舆图之上。 看着关麟这漫不经心的模样,糜芳急了,“三弟?你说这事儿不让我管,说你能搞定,可你倒是搞定啊?你就看着这三张破图?那能搞定什么?难不成…这三张破图就能让这些大族心悦诚服咯?” 别说,糜芳这句话虽是气话,但最后一句,还真就是关麟想说的。 “二哥…你猜对了。”关麟笑着转头,眼眸直视向糜芳,“有这三幅图,足够让江东的那些霸道、不听话的氏族一个个变成温顺的鹌鹑!且对咱们忠心耿耿,绝无二意!” 啊…这… 糜芳是一头雾水,他还想继续问,可关麟仿佛还有事已经踏步走出了房间。 这下,糜芳的好奇心被彻底的吊起来了,他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些局部的地图,似乎…也没有什么呀? 第一幅是从建邺城向东北,上面画着‘丹阳’、‘秣陵’、“湖熟”、“句容”、“江乘”…这不过是江东六郡七十二县中的一个个县城,再平常不过的县城! 这有什么? 带着好奇,糜芳又望向第二幅图,依旧是地图,是在芜湖港以南,有“春谷县”、“径县”、“宛陵”、“陵阳”… 啊…这不也是县城啊? 糜芳不解,又望向第三张图,这次是吴郡东部的地图,有吴县,有由拳县,有海盐县…然后再向东就是那一望无垠的大海,再向南则是山阴县中大名鼎鼎的“镜湖”。 …似乎… 正直糜芳要感慨——『这舆图…什么玩意嘛?凭什么就能解决这些大族的问题。』 可就在这时… 糜芳敏锐的察觉到,在第三张图中,在那海盐县的左侧,赫赫然标注着两个字“盐矿”… “盐矿?” 糜芳一惊,连忙把目光投向之前那两幅,果然,围绕着那些城池,或者在那些县城边上,赫赫然写着另外两个字——铜矿! “嘶——” 糜芳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这个时代… 主流的货币是五铢钱,而五铢钱是用铜制炼锻造成的,哪怕是大汉分崩离析,经历过董卓铸小钱等一系列让铜币贬值的事件,但近些年…随着三足鼎立的形成,随着各区域局势的稳定,铜币的泛用性又使得它渐渐的成为主流,代替了原本市场上所谓的“以物换物”… 也就是说,倘若这里真的有铜矿,那… 或许糜芳对别的什么事儿后知后觉,可对钱…他是有着最原始,最迫切的渴望。 他登时眼睛都瞪直了。 “云旗这舆图的意思是…这里面有矿啊?” “哎呦喂…咱家这是有矿啊!” “等等,这不对啊…就算咱们家有矿?那跟这些世家大族有啥关系?有啥牵扯?这矿…就能让他们心悦诚服咯?” … … 小冰河期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特别是冬天,那份寒冷更甚,这使得…一贯四季如春的天府之国成都,竟也下起了薄薄的雪。 晨曦微明,一阵阵雪花从阴沉的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宛如无数细碎的诗行,洒满了寂静的天地。 就在这样的天气中,不少中年男人迎着薄薄的血雾,一大清早就入城,他们来到了左将军府前,看着那“朴素”的牌匾,他们彼此互视,然后深吸一口气,随即拜倒在门前的雪地上,纹丝不动。 这些中年男子正是昨夜密室中与李严、李术交谈的那些地主、乡绅。 雪絮飘落,打在他们的脸上、鼻子上,他们头戴纶巾,很快便蒙上了一层薄雪。 清早行路的人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一惊… 纷纷议论。 “怎么这大雪天,一大清早这么多人跪在这儿?” “这得是遇到了多大的不公?” “咦?那不是城外三丰村的李财主,他怎么会来这儿?” 俨然,已经有人认出了他们。 也正因为认出了他们,周围围拢的人越来越多,疑惑也越来越多,渐渐地…百姓们围满了左将军府,交头接耳声良久不绝。 直到左将军府的大门被推开,门子将门一看,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场景,惊的下巴都掉下来,便忙是去府里通报。 不多时赵云赶来…他看到了这一幕,心头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倒是门外的这些地主看到左将军府的大门推开,他们迎着雪雾,齐声嘶吼:“求左将军,为我们做主!” … … ——刘禅闯祸了! 这消息在左将军府迅速的传出。 一大清早,本还在吴夫人寝居的刘备,听到赵云的禀报,立刻起身。 吴夫人则连忙替他穿衣,一边招呼小人取来“丝帕”与“清水”,一边说,“阿斗这孩子我见过…是个好孩子,夫君千万要调查清楚再…再…” 俨然,因为大婚之日…法孝直突然病重,所有左将军府中的人…没有一个再去留意吴夫人,更不会有人在意…吴夫人为了这大婚忙碌一天,到夜晚时还腹中空空。 唯独是刘禅路过这里,将两只烧鸡交给了吴夫人。 也正是因为这个小插曲,吴夫人对刘禅颇为喜爱,故而…哪怕是兄长授意,让她在枕边风中…多为刘封说话。 可在听到有关阿斗闯祸的消息时,吴夫人依旧会为这个喜爱的小公子发声。 “夫人再歇息会儿…这件事儿我早有耳闻,之前因为孝直耽搁了…不曾想,竟发展到如此地步…阿斗…” 想到了刘禅,刘备想到的是,在法正的提议他,他暗中授意允许刘禅去屠牛! 当然,因为是高价采买,并没有引发农人的愤怒。 刘备的本意,是那五千套“刀枪不入”的牛皮软甲,不曾想…阿斗竟是变本加厉,乃至于发展到如今,发展到十余人公然在左将军府门前请愿,要为他们做主。 这…这关乎刘备这么些年打造的“仁德”之名… 他不敢怠慢。 一想到这里,他的眉头颇为凝重,他想去问询法正,或是诸葛孔明,但现在…俨然已经等不到那时候了。 不多时… 刘备到了中堂,门外请愿的中年男子悉数被赵云领了进来… “上茶水——” 刘备连忙吩咐。 “左公——” “刘皇叔——” “刘使君——” 顿时,一群人吟出截然不同的称呼,然后…“啪嗒”、“啪嗒”的声音不绝于耳,这些人悉数跪下。 “你们起来…起来…”刘备连忙去扶。 那为首的李庄主已是声泪俱下,“左将军哪,我等是最无辜的百姓啊…我等就靠着城外那几亩良田耕种,可贵公子一到那边,就强购了我们的牛,强霸了我们的地,强占了我们的佃农…” 说到这里时,他哭的更凄苦,宛若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他一把鼻子一把泪的接着说:“整个村落…如今已经是一片怨声载道!左将军啊…按理说,我等升斗小民不该与左将军的公子作对,可…可那些田、牛是我们的全部,我们现在是…是没法活了呀!哎呀…我们是没法活了呀!” 随着李庄主脱口… 那金箱村的左庄主,青林口村的吴乡绅也是声泪俱下,“求左公给我们做主啊,求左公替我们与那阿斗公子求求情,让他们把我们的地,我们的佃农都还给我们吧…求求他,莫要断了我们的活路啊!” “是啊,左公与诸葛先生要推行摊丁入亩、废除口赋算赋…我等就按亩缴税,左公与诸葛先生要采购军粮,我等也一力当先,可…可不曾想…我们便是如此拥戴左公,可最后…最后却被左公的儿子给…给深深的欺负了…左公啊,你要为我们做主啊…做主啊!” 听到这里,刘备的脸色已是无法克制的难看,他双眉紧凝… 沉吟了片刻,方才爆发一般的大声吩咐。 “子龙。” “末将在…” 刘备的话音更添冷冽:“把阿斗这逆子给我押过来——” 啊…赵云顿了一下,还是拱手。 “诺…诺…” 说话间,他快步走出。 反观刘备,似乎在吩咐过后,他很快收敛起了心头的怒意,他望向眼前这些人,“诸位稍候片刻,若调查清楚是我那逆子所为?那…我刘备绝不姑息——” “左公…我们…” 不等这些地主把话吟出。 “茶呢?”刘备抬高声调,“怎么当得差?贵客来了?一杯茶水都送不上来么?” 可以清楚的听得,他的语调中满含着怒气。 … … 距左将军府一巷之隔的军师将军府。 诸葛亮正在看蜀中各地、各项事务的文书。 不时的凝眉,不时的批复。 即便刘备是蜀中的主公,是绝对的主宰,但仿佛…真要论及治国理政,诸葛亮才是最重要的那个。 他每日的烦劳程度比之刘备而言,怕是三倍都不止。 此刻,诸葛亮正捧着一份军报,口中轻吟,“张合、曹休断了一臂,已然沦为废人,曹洪被擒,夏侯渊可谓是失去了左膀右臂,可偏偏…钟繇与张既竟又从长安带来援军,曹真也来支援,可见曹操对这汉中的重视程度…” 说到这儿,他的眼眸抬起,望向房中挂着的舆图,赫然…眼芒所致正是阳平关方向。 “火药鞭箭的威力虽大,但能否炸开阳平关还是未知,且…夫人所言,一硝二磺三木炭…炼制一份黑火药,便需要十六两的硝、二两硫磺、三两木炭…这些,都是蜀中的紧俏品哪…夫人研制的话倒是不缺,可若是大规模的生产…怕是蜀中现有的材料不够啊!” 说到这儿,诸葛亮又拿起了另一份文书… 是一份来自南中的文书。 看到文书之时,他的眼眸一凝,惊呼出声:“什么…南中竟出现了逆魏的使者?” 南中就是南蛮,是以孟获为首的十余个部落联合治理的地方。 他们素来不服管教,莫说是如今的刘备,就是昔日的刘璋,他们也从未上缴过分毫的税赋,更莫说是刘备与诸葛亮现如今大肆推广的“摊丁入亩”… 不夸张的说… 南中…一直以来,都是蜀中的一个大麻烦。 恰恰如今,有消息传来,逆魏的使者出现在南中,这… 诸葛亮的眼眸深深的凝起,怕什么来什么,倘若南蛮与逆魏勾结…那蜀中若是倾巢而出进攻汉中时,南蛮趁虚而入…那,又当如何? 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儿,越是深入去想,诸葛亮的眉头凝的更紧了。 就在这时… “诸葛军师,不好了,不好了…”这时,杨仪急急忙忙的跑来,他迅速的闯入诸葛亮的房间,大声呼喝道:“阿斗公子闯祸了,主公…主公派子龙将军去…去擒拿阿斗公子!” “若…若阿斗公子真的被定罪,那…那蜀中势必人心惶惶,军师…这…这…” 随着杨仪的话,诸葛亮的眉头更添凝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逆魏、南蛮…现在又多出一个阿斗。 “我去看看…” 当即,诸葛亮起身,起身的功夫,他想到了什么,连忙吩咐法正,“我往左将军府去,你去寻法孝直,让他…让他务必前往,主公情绪所致…唯有法孝直一人可以劝说!” 说着话,诸葛亮与杨仪健步如飞… 正巧,路过必经的一处月亮门时,他们与赶来的黄月英迎面碰上,黄月英还捧着一副黝黑的药剂…以及那八颗圆滚滚、黑漆漆的药丸。 “夫君这是…” 见诸葛亮如此急促的模样,黄月英问道。 “夫人…”诸葛亮顾不上解释,长话短说,“阿斗出事儿了,我先去看看…” 说话间,诸葛亮就要再度往前走。 哪曾想,黄月英的声调突然抬高,“夫君出门妾不管,但,却是要先把药服了——” 啊… 黄月英的声音让诸葛亮脚步一顿,也让杨仪一副惊讶不已的模样。 似乎,这声音中裹挟着某种“不容置疑”…让人有一种感觉,若是诸葛军师在这时候忤逆了夫人,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喝…” 果然,诸葛亮连忙接过药剂,连同那药丸一饮而尽,然后朝黄月英示意,见到夫人那满意的表情,这才迅速的往左将军府行去。 倒是黄月英看着诸葛亮健步如飞…不由得小声喃喃。 “近来,夫君似乎…精神不错,身体状态也不错…” 说起来,这短时间黄月英满心满眼就两件事儿。 其一,黑火药! 其二,孩子,孩子,孩子! … …(本章完) <\/b> 第五七零章 这阿斗…怎么麟里麟气的? <\/b>——『阿斗…』 因为刘备的语气,对于赵云而言,哪怕是去牵马,他的面色依旧是颇为为难,眉头深重的凝起。 说起来,他与阿斗是共患难过的,是有着深厚的“革命友谊”。 也正是基于此,他更担心,这些连番的陈情会影响到阿斗在刘备心中的地位,会影响到他的将来。 呼… 一口气粗重的呼出。 此时,已经有亲卫牵来了马匹,是“玉兰白龙驹”… 话说回来,赵云有两匹马,跟着他在长坂坡七进七出的是“千里追风驹”,如今已经年迈,眼前的这匹大宛马“玉兰白龙驹”,又名“赛龙雀”、“照夜玉狮子”,身体上下一色雪白,没有半根杂色,据说能日行千里。 就在赵云要翻身上马之际…… 突然一支大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赵云回头,这才发现是主公刘备。 此刻的刘备,似乎已经将方才那呼之欲出的怒火压制住了几分,他凝眉说:“子龙,我随你一道去,且看看阿斗那逆子,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 这… 俨然,刘备已经坐不住了,他要亲自去“押”刘禅这个逆子! 而这一幕的出现,让赵云的心头“格登”一响。 无疑,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赵云心头的担忧更甚了—— … … 诸葛瑾,因为他的职责是作为蜀中与荆州、江东的使者,未来会出使曹魏,会出使许多周边的帝国。 故而,解决了与兄弟间关于“继子”这个心魔后。 他一门心思都扑在了解蜀中的风土人情,扑在那“万民拥护”、“欣欣向荣”的摊丁入亩上…这些,都是他未来作为使者与外博弈的资本。 区别于父亲诸葛瑾,诸葛恪来到蜀中…除了按照关麟的吩咐,将四封颜色的信交给四个人,比如关麟写给黄月英的信,有两点内容,其一是让她放心那“黑色”的药丸与药剂,诸葛军师服用后多半会有效果,其二是黑火药、火药鞭箭的研制…必须提上日程,且迫在眉睫。 至于给张飞的书信是关乎内政的,大致就是解释一番,为啥《斗战神》后面没有“战神”的部分,都改成“种田”了,总的来说就是一句——稳住别浪,我们能赢! 赵云的书信是《云别传》,是交代一些以“赵云”为主角的汉中战场的细节。 最后一封书信便是给刘禅了,至于是什么,诸葛恪不知道。 但… 关麟还嘱咐他,既去了蜀中,那么就留下来帮刘禅这小子一把吧。 于是,诸葛恪忙完那些信与交代,打听到刘禅的去向后,便往成都城郊的一处山庄中去寻他… 他以为刘禅正忙里忙外的在锻造“牛皮铠甲”。 哪曾想…一见到刘禅,他是在屋里的,正琢磨着一盘棋,准确的说,不是棋…而是一枚枚由加硬的纸片做成的卡片。 而这…正是关麟寄给刘禅那厚厚的书信中详细描述的一个卡牌游戏。 “元逊,你可来了,来来来…跟我们一起玩这卡片!对了,这卡片…我是按照云旗师傅信中描述的去制成的,元逊?你会不会啊?” 呃… 诸葛恪有点懵,似乎…关麟也没教他玩过啥卡片哪? 倒是眼前玩这卡片的除了刘禅外,还有鱼豢,还有其它几个小仆,一共…五、六、七…七个人… 啥卡片哪?需要七个人一起玩? 这时,刘禅接着开口:“不会玩也不要紧…这卡片很简单的,叫做三国杀…云旗师傅说,怕我记不住那些敌我文臣武将的特点,于是就把他们做成了卡片,把他们的特点做成了技能…方便我记住,比如,我三叔…他的技能,啊不…他的特点就是勇武过人,是咆哮,他可以不受限制一直出‘杀’…还有诸葛军师,他能掐会算,善于卜算占星,他的特点就是‘观星’…可以提前看到牌顶的五张牌,然后排序…对了,他还有个‘空城’的技能,是当初曹操南下时…他成功骗了曹操的…可厉害了,只要出完牌,他就无敌了!” 啊…杀?咆哮?观星?空城?无敌? 诸葛恪还是有些云里雾里… 他感觉有点懵,这什么和什么呀? 刘禅仿佛彻底打开了话匣子,“你也挺厉害的,你的技能,啊不…你的特点是‘傲才’与‘黩武’…只要你手上的牌够多,就是那曹操也得被你给砸死咯!” 呃…诸葛恪越发凌乱。 “得了…不跟你讲这么多,来来来,正好七缺一…一起来,一起来,可简单了…各自扮演一个武将,然后四种身份,装备、锦囊、基本…三种牌型,一学就会!” 刘禅一把将诸葛恪拉上牌局… 尽管还有些风中凌乱,可诸葛恪也只能耸耸肩,既是云旗公子让阿斗玩的,索性,他就舍命陪君子,一起玩吧! 别说,这玩意…易学的不得了,诸葛恪又是天纵奇才,很快就掌握,起初还会因为规则输上几把,可几次下来,其中的技巧谙熟于心,便开始杀得刘禅“丢盔弃甲”… 话说回来,之前没有诸葛恪,大家伙儿玩这三国杀的手牌游戏,都让着刘禅。 可诸葛恪的出现…突然间大杀四方,刘禅连输三把,气性都上来了。 而他在这等玩耍上…又是个极其专注的人,一旦对这游戏有了兴趣,就想要玩好,甚至…会十分钻牛角尖。 “你到底会不会啊?” 他朝着一个仆从破口大骂,“你是忠臣哪…你…你怎么跟着那周瑜一起打我,我是主公啊…他让我猜就算了,你也让我猜,我猜你二大爷的…” 玩牌,喷子多… 特别是这种团队游戏。 人嘛,往往对自己十分宽容,对他人十分苛刻… 刘禅也不一样,他不会轻易去怪自己,自然…就会把一切的错误都甩锅给队友,然后化身为一个大喷子。 反倒是诸葛恪玩的游刃有余,连战连捷之下,有些觉得…刘禅与这些仆从的水平不怎样,轻易便能拿捏。 不过,毕竟在这牌局的“身份场”中,局势瞬息万变,很多时候,诸葛恪也不由得全神贯注起来。 四周仿佛没什么声音,方才还有几人禀报一些琐事,可后来…突然间此间安静了下来,唯独“杀”、“闪”、“顺手牵羊”、“无懈可击”这样游戏中的“辞藻”频频的传出,诸葛恪与刘禅完全沉浸在其中… 可…渐渐的,诸葛恪觉得哪里不对。 更安静了,安静的有些诡异! …是有哪里不对! 鱼豢和这些仆从突然话就变少了,突然面颊上战战兢兢的… 这是? 诸葛恪连忙抬眸,这不抬眸不要紧,一抬眸之下,却发现刘禅的身后,两个人影就站在那里… 其中一个是赵云赵子龙,另外一个…就有些惊悚了,是…是主公刘备! 这… 刘备怎么来了? 还有,他什么时候到刘禅的身后?到了多久?为何一点响动都没有。 而通过余光,诸葛恪能察觉到,似乎…除了刘禅外,所有人都意识到刘备来了,又似乎…是刘备下达了某个手令,让大家一如既往的继续,没有提醒刘禅。 怪不得…这么安静… 此时的刘备是背着手,面容上显得很是安静,一双眼睛落在刘禅手中的纸牌上。 刘禅似乎起到了一张关键的牌,当即兴奋的呼喝:“我出万箭齐发…闪哪!你们倒是闪哪…元逊?你怎么不闪呢?” 诸葛恪目瞪口呆,他不理会刘禅,而是望向刘备,下意识的说… “主…主公…” 哪曾想,刘禅眉头一挑,“什么主公,刘备就刘备…我这一局扮演的是刘备,我的特点是仁德…‘惟贤惟德,能服于人’…当然,云旗写的我爹这特点,不怎么准确,我爹嘛…他也是假正经,他至多也就施以些小恩小惠给别人,你若说真触及到根本的利益,他才不舍得施以他人呢?大家都是在乱世混的,谁不带着点面具?不带着些许伪装?其实我爹…唉,他又是霸刘表的荆州,又是霸刘璋的蜀中,其实做儿子的我是心如明镜,他才是最坏的那个!偏偏还对外标榜仁义,简直…脸都不要了!” “……” 呃…诸葛恪有些歇斯底里般的凌乱。 怎么这刘禅的语气“麟里麟气”的! “你快出闪哪,你是常山赵子龙,杀当闪,闪当杀…我方才用仁德给你‘杀’了,你倒是出啊…” 诸葛恪再也出不了牌了,忙是道:“主公,子龙将军…” 刘禅笑了,“什么主公?这一局里…主公是孙权…其实…孙权的制衡比刘备的仁德要厉害多了…我这把,选刘备…真的是选废了!简直废了!就是选个瞎眼的夏侯惇也比刘备强——” 听着儿子的评价,刘备的眼帘眯紧,眼眸黝深,一时间…阴影下竟是看不出去他的喜怒。 诸葛恪已经吓尿了,“啪嗒”一声,他就跪下了,“臣诸葛恪拜见主公——” 直到这时,刘禅方才回头,可就这么一回头,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笑容逐渐消失…不,是笑容刹那间变得冰冷。 刘备的手却是搭在了刘禅的肩上,目光扫向了他手中那张“反贼牌”… 而反贼牌指向的正是他“刘备”的名字! 终于,在极致的隐忍下,刘备张口了,“我还以为阿斗你在这里是为了锻造牛皮软甲,不曾想…却是在玩物丧志,你可知…” 说到这里时,刘备的声调骤然抬高,眼眸也变得极致的冰冷,“你可知告你的状子已经排了一人高?你可知告你的黎庶正悉数跪在左将军府里?你又可知…用不了半日,你的行径就将传遍整个巴蜀…玩物丧志,不肖之子,不肖…不肖之子!” “爹…爹…”刘禅想要说什么。 哪曾想,刘备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子龙,将此子绑了,押入左将军府,今日我亲自审问,便是要动用家法,也要还天理昭昭,也要还蜀中一个公道——” 说罢,刘备徐徐踱步,怒气十足的走出了房间。 只剩下刘禅与诸葛恪、鱼豢等人大眼瞪小眼… “我爹来了?你们怎么也不说一声?”刘禅表现出了“喷子”的本色,又开始责怪队友。 “我…我不敢哪!”鱼豢低着头,颤巍巍的说,“我想提醒来着,可…可你爹的那眼神,像是…像是能杀人,他…他不许我提醒!” 这… 完了!完犊子了! 刘禅的眉头顿时凝起… 赵云也只能无奈的说,“公子,请吧…” 刘禅咬着牙站起身来,诸葛恪却连忙说,“公子,你莫要怕,我去请诸葛军师…” 哪曾想,刘禅罕见的硬气,“我怕个锤子!” 他当即撸起了袖子,语气十足的果决:“我就没错,我怕什么?怕什么?” 当即,刘禅竟是迈着龙骧虎步走出了房间。 赵云连忙跟上… 呼…诸葛恪长长的呼出口气,除了满心的担忧外,他口中下意识的喃喃:“阿斗…这是也要学云旗,与他爹…剑拔弩张么?” 想到这儿,诸葛恪深深的凝眉。 “唉…逆子之后又见逆子啊!” … … “哈哈哈哈哈…” 刘封府邸的正堂,隔着老远,就听到了一阵阵爽然的大笑。 刘封在笑,李严在笑,吴懿在笑,李术在笑…马谡也在笑。 当然马谡笑的比较克制。 之所以此间如何欢快,就在因为,在刚刚…他们收到了最新的情报,刘禅不务正业,刘备将他逮了个正着,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刘禅竟公然斥骂他的父亲刘备“仁义”是装出来的,还拿刘备当反贼! 儿子说老子是反贼…也就有点意思了。 “哈哈哈哈…”刘封放肆的大笑,他感觉…这次,刘禅必定躲不过去了,“幼常啊,想不到…这次你的计谋之下,竟还有意外之喜啊…哈哈哈,果然…废柴就是废柴,哪怕我们什么也不做,这刘禅也必定早晚自取灭亡,我那愚蠢的弟弟啊,哈哈哈哈…” 刘封脱口… 李严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感慨道:“刘封公子这句话说的不错…哪怕我们什么也不做,这刘禅也必定早晚自取灭亡…更何况,这蜀中的世子,如何能是这样一个不学无术,不知轻重,不明廉耻之徒呢?若他为世子,那未来…这蜀中还有什么希望?” 李严的话令吴懿颔首,深深的认同,继而他抬眼望向刘封,“如此,我们便提前恭喜公子了,这世子之位想来是十拿九稳,就是…我妹妹那边…” “放心…”刘封仿佛看出了李严的意思,笑着说:“吴夫人是我爹的正室夫人,我刘封无论是不是世子,均会视她如母,倘若…吴夫人诞下一子,我刘封与他必定兄友弟恭,共享这份前程!” 得到了刘封的保证,吴懿最后的担心安然放下,他拱手朝向刘封:“既如此,那…我吴家一门必定肝脑涂地!” 计划也说了,忠心也表了,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很顺利。 唯独马谡,他眯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提醒道:“公子,现在可不是大意的时候…” “怎么?” “上一次假意刺杀阿斗,本也是十拿九稳,可最终不还是不了了之,甚至…还埋下了祸患,这一次…我们千万不可大意啊!” 这… 随着马谡的话,刘封、李严、李术、吴懿均提起了几分精神。 刘封连忙问马谡,“那依幼常之见?该当如何?” “这个…”马谡双手揣着下巴,略微沉吟片刻,方才张口:“依我之见,你现在得赶往左将军府!” “干嘛?” “为你弟弟,为那不学无术的刘阿斗求情!” 啊…马谡的话让刘封大惊,“他骂父亲为反贼,如此大逆不道?我还为他求情?” “公子别忘了…”马谡的眼眸渐渐的眯起,“上一次刺杀…可还留有尾巴,你为阿斗求情,未必能帮得到他,但一定能洗脱你的嫌疑…这情,你必须去求!” 噢… 懂了! 刘封重重的颔首…“幼常所言极是,我…我这就去…去给这个愚蠢的弟弟求那没用的情——” … … 左将军府。 诸葛亮、法正赶到时,刘备正面无表情的坐在主位上,在他的手中,是许久未曾深深握紧的双股宝剑… 可以清楚的看到,刘备的双手是紧握着这双股宝剑的剑鞘,因为太过用力,那一双大手竟有些泛红。 没办法…家法无情,该打的还是要打,根本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刘备仿佛也认清楚了一个事实,什么叫做“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是永远不成才,不狠狠的打,是永远不成气候了! 当然… 无论是刘备,还是诸葛亮、法正…他们已经搞清楚了一些既定事实。 比如,那刘禅玩的纸牌是关麟给他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刘禅就能把“刘备”与“反贼”这样的称谓画等号。 更何况,这还是儿子对父亲的“所作所为”,不孝…不孝啊! 需知——大汉以孝治天下! 犯了“不孝”这等罪过,哪怕是诸葛亮、法正赶来,他们也无从求情,无从下手啊。 而这还不是最主要的,今日一早,那些“百姓”的陈情更要命,五千头牛被宰杀,五万亩地被霸占,还有超过五千农户被刘禅强行夺走,征为佃农! 这才是最要命的… 看着两边那些坐着的“受害百姓”,他们两眼放光,仿佛对刘禅恨之入骨,诸葛亮与法正彼此互视,他们已经意识到…今日这一关,阿斗怕是不好过了! 反倒是刘禅,他的眼神清澈、宁静,犹如宝石一般透亮,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他是多么的无辜,遭受了何等的无妄之灾。 又或者说…他竟是有些有恃无恐,分毫没有道歉、认罪的样子。 至于刘备,则是默不作声,冷冷的看着刘禅,那仿佛能将人泯灭的眼芒,看得人心惊肉跳… 刘禅依旧是一副无知者无畏的模样。 “诸葛师傅、法正师傅也在…爹,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了?” “你跪下!”刘备淡淡的只吟出了这三个字。 刘禅却大手一摆,“孩儿就没犯错?为何要跪?谁爱跪谁跪?反正我不跪…” 这… 刘禅的声音听在诸葛恪的耳中,他是太熟悉了,一如既往的那是那四个字,刘禅何时变得如此这般“麟里麟气”的,这般“逆子”的姿态,简直与关麟对抗其父关羽时一模一样。 刘备缓缓的起身… 他一边向前,一边更用力的握紧手中的双股宝剑,他的声音冰冷。 “玩物丧志,不该跪么?” “屠牛坑农?不该跪么?” “强霸民田,强征农耕,不该跪么?” “还是你指着你爹的名讳,将他归结于‘反贼’这一类…不该跪?” 当刘备最后一句话吟出时…他已经走到了刘禅的面前,双股宝剑高高的举起,似乎是要用这剑鞘重重的挥打向刘禅,他的目光也冷冷的、狠狠的与刘禅的目光交汇。 可…让刘备意外的是,刘禅分毫没有像是小时候那般眼神闪躲,甚至没有半分恐惧的模样,相反,刘禅的眼眸中唯有锐利,唯有锋芒。 这是一种见过大世面后才有的锐利目光… 这是一种见过生死,见过杀戮之后才有的锋芒; 在荆州时期的锻炼,因为关麟…他不仅学会了如何做一个“逆子”!如何“逆子立功”! 他更是见识到了攻城、守城战场的惨烈,见识过了人命如草芥,见识过了…那战场上的冷酷与无情,见识过了民众的悲惨与可怜… 这些都让他的思想迅速的升华,让他认识到一条深刻的道理! 看似错误的行为,未必就一定招致错误的结果! 看似正确的行为,其实…才埋藏着最多的凶险与可怖! 这些都使得他快速的成长… 他再不是那个被父亲、师傅打几下就哭鼻子的少年,他再不是那个因为背不出书就颓然的公子,更不是那个一心玩闹的孩童…他有着自己的梦想,他有着自己要实现的东西。 “爹,你若是个不讲道理之人,那便打下来吧?孩儿无话可说…可孩儿若是喊一声疼,掉一滴眼泪,孩儿都愧对于我云旗师傅的教诲!” 这… 刘备没想到阿斗会在这种时候,没有跪地求饶,反倒像是…像是宣战,赤果果的向他的父亲宣战! “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今尔出于崖涘,观于大海,乃知尔丑,尔将可与语大理矣!” 当刘禅吟出这一句时… 刘备一怔,而围观的诸葛恪却是汗毛竖起,他倒吸一口凉气,这话…太特喵的熟悉了,这话…早已在荆州被封为“逆子成神”的经典! 那么… “咕咚”一声,诸葛恪咽下一口口水,他心头有一道狂热的声音。 ——『阿斗,请开始你的表演!阿斗,千万勿要有辱你的师门,有辱你的师傅!』 … …(本章完) <\/b> 第五七一章 刘禅:老爹,你是不是傻? <\/b>对于在夏天生活的昆虫,不应该与它们讨论关于冰雪的话题,这是因为它们的视野和生活经验受到了季节的影响和局限。 这便是“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的理解与解析。 之前,关麟便是用这一条公然对抗他的父亲关羽,且在几个回合后,将关羽杀得是“丢盔弃甲”、“大败而归”… 儿子与老子的对抗以老子“投子认输”告终! 但,关羽与关麟的儿子、老子对抗是一回事儿。 刘禅与刘备又是另一回事儿! 无疑…对于刘备而言,刘禅的这一番话,更像是儿子阿斗胆肥了,学坏了,已经开始向他剑拔弩张的宣战了。 ——『这逆子?竟说为父眼界狭隘?他也配?』 刘备这般想,面颊上的怒意更甚,他仿似彻底爆发出来。 “信口开河,巧舌如簧,成日胡闹,不学无术?你还说‘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为父要说‘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哼,阿斗…你是要气死为父么?你说,你是不是要气死为父?” “阿斗,你倒是说说,为父怎么就眼界狭隘了?这些年,为父可曾慢待过你?这十余年来,为父一路走来,多少次险象环生,命悬一线?多少次风餐露宿,饥不择食,可为父何曾短你一口饭食?何曾怠慢过你一日?你不喜学业,为父就送你到荆州,你不喜读书,为父就让那别出心裁的关麟教授于你!” “为父老了,为父知道,三兴汉室的希望更多的必须寄托在你的身上,便是不求你成才,也唯求你能做一个守成之人?可现在,你变成什么样子?且不说,将为父列为反贼一派,单单在这公堂之上,大庭广众之下公然驳斥为父,如今还敢叫板?哼,为父算是看明白了,你便真如汉少帝刘辩一般,‘少小无威仪,不配为人主’…子龙…打,你来打!你替我打!” 刘备几乎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他是真的动怒了。 他的胸腔中怒火激荡,就连呼唤赵云的声调也变得冷冽无比。 话音中,他只提及打,却没有说打多少下,那意思便是…直打到他喊停为止。 这…这… “主公…” 赵云开口想为刘禅求情。 可不等他把话讲完,一声粗重有力的“打”字吟出,刘备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坚决,不容置疑。 赵云无奈,只能接过刘备的双股宝剑…用剑鞘对准刘禅的屁股。 要知道,人体很多重要器官和穴位都在胸背处,故而…要避开那些,只能对着屁股打,这里也不容易伤到筋骨,恢复起来也比较快。 俨然…作为刘备左将军府的“大管家”,对惩罚刘禅,赵云是有些心得…且没少替刘备去做。 双股宝剑高高的举起,眼看就挥下… 这时候,屋内的诸葛亮、法正、糜竺、简雍、孙乾、诸葛恪…都不由得把心深深的提起。 诸葛亮与法正眼神交汇… ——『今日,阿斗怕是逃不过这家法了!也罢,待得稍加惩罚,让主公消气些,孝直再与我一道求情!那时候,也算是主公出过气后,有了一个台阶下!』 ——『就依照孔明想的这般去做…主公总是要对万民交待的!却也不可能真的打残阿斗!』 这边…诸葛亮与法正透过眼芒在商讨,在寻找解决的方法! 那边… 一众坐在胡凳上的地主,却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他们表情上平静如常,可暗地里却是不住的喃喃。 ——『打的好啊!』 ——『让你再霸我们的田产…霸我们的佃农!』 ——『这事儿办好了,以后…我们便能与李尚书、吴国舅、刘封公子搭上线,得他们庇护,我们必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心念于此,这些地主也眼神交汇,那呼之欲出的笑容…溢于言表! 反观刘禅…眼看就要挨打,他一改往昔跪地求饶的模样,他竟是直面父亲刘备的目光,赫赫然吟出两个字,“且慢!” 也就是这两个字打断了刘备的话头,也让赵云的动作停止。 刘备怒道:“且慢什么?难道打你还委屈了么?” 刘禅一副心平气和、镇定自若的模样。 还是那句话,真正见识过战场杀戮,见识过兵卒前一刻还活蹦乱跳,后一刻就死在自己的面前的景象… 那么…现在的这一切,眼前的这一切就都只是小场面。 就算真的打下来又如何? 不过是疼那么几下! 死都见过了,死都在眼前过了,还怕疼?怕个毛毛虫! “爹,我觉得你错了,错在还没有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没有分清楚这件事儿的青红皂白,就妄下结论!” 刘禅的这一句话更像是把冰冷的气氛推向顶点。 青红皂白? 妄下结论?这… 刘备笑了,知子莫若父,你阿斗什么货色,他刘备会不知道么?还青红皂白,妄下结论?你这逆子哪来的勇气,在此信口开河。 “妄下结论?好,为父给你个机会,你倒是说说,为父如何妄下结论?” 随着刘备的话音脱口。 刘禅缓缓站起,他的目光从与父亲刘备的交汇,转移向一旁,转向那些坐着看戏的“大地主”… 他快步向这些地主走去,目光森冷,面色阴沉,这样子…让这些大地主都觉得挺渗人的。 “阿斗,你要干嘛?” 刘备以为刘禅要动手,心想…这大庭广众之下,若真如此,那成何体统?阿斗的脸面可以不要,可他这做父亲的,总是要脸的呀! 哪曾想,就在这时… 刘禅目光森然的望着这些地主,可语气却极致的平和,“爹,状告我的是这些人吧?” “屠戮耕牛,霸占田产,抢占佃农…难不成,他们还冤枉你了?” “呵呵…” 面对刘备的责问,刘禅一个冷冷的“呵呵”…几乎要让刘备的怒火彻底爆发。 ——『呵呵,你还呵呵!呵呵你个头!』 却就在这时,刘禅朝向那端坐的地主中为首的那个走去… 是三丰村的李庄主。 “噢,这不是李庄主么?三丰村的田产,今年耕种的可还顺利?” 刘禅直接质问… 这… 李庄主先是一怔,然后缓缓起身,拱手道:“回刘公子,还算…还算顺利…” 他这话方才脱口。 “顺利个狗臭屁…”李庄主身后的中年男人愤然起身,他朝着刘禅大声咆哮,“若无你抢占我等耕田,霸占我等佃农…那才是顺利,现在的话,顺利个狗臭屁,活都活不下去了!都快被你这等欺行霸市者给绝后生计!” 面对这男人的指责… 刘禅眼眸微眯,整个人也转向他,“噢…原来是金箱村的左庄主,左庄主还是这么大的气性啊!” “哼…”这位左庄主一声冷哼,抬高眼角,不再理睬刘禅。 这时,刘禅又注意到了他们身后,“这位不是青林口村的吴乡绅么?张乡绅?刘乡绅也来了…看你们春光满面,定然是今年的耕种不错吧?想来…来年又是一个好收成。” 这… 刘禅越是这么说,这些大地主越是一副两眼一抹黑,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既视感。 诸葛亮与法正对视,也露出几许疑惑,不知道刘禅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刘备更是目光炯炯的盯着刘禅… 心里直犯嘀咕:『这逆子?到底在做什么?』 气氛陡然变冷。 这时,还是那脾气暴躁的左庄主,他再度发声,言辞犀利的指向刘禅:“刘公子…我们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霸我们的田?抢我们的人?如今左将军在上,你若是说不出来个由头,自有左将军替我们做主!” “噢…” 面对这位左庄主的指责,刘禅“吧唧”了下嘴巴,然后缓缓道:“别急,别急,让我一个一个说…” 刘禅越是镇定,越是让诸葛亮惊讶。 不论别的…单单今日阿斗的这份从容,就让人侧目了。 这便是阿斗从荆州回来的变化嘛? 再不是那个懦弱、爱哭的公子了! 就在诸葛亮遐想之际… “小鱼!”刘禅大声吆喝一声,当即…他的小跟班鱼豢会意,连忙将一卷竹简快速的递了上来。 原本与鱼豢站在一起的诸葛恪还有些惊讶… ——『这?这竹简是什么?』 很快,刘禅就已经展开了竹简,然后他朝着那左庄主说:“左庄主在金箱村的田产是一万四千三百亩,佃农一千七百二十一个,我没说错吧?” 这… 这位左庄主一怔,不过很快,他挺直了胸膛,一副昂扬的气势,“是又如何!” “是你妹!” 刘禅那迅捷如电的声音迅速的传出,他将竹简直接砸向这左庄主:“摊丁入亩,重新丈量土地后,这上面一亩亩、一户户的清清楚楚的记着,你的田产总和是两万四千三百亩…你的佃农是两千六百三十七个,好啊你…足足瞒报了一万亩!足足瞒报了一千人!” 说到这儿,刘禅顿了一下,然后话语如连珠炮一般,根本不给对方喘息与辩解的机会。 “本公子查这些年蜀中的税薄,整整十年,你都少交了这一万亩的田税,少交了这一千余人的算赋、口赋…哼,如今土地丈量,摊丁入亩,所有的田亩一览无余,本公子本是好心想救你一把,将你这‘瞒报’多出来的田亩与佃农收为官用,以此隐瞒了你这十年瞒报的罪责,你倒好…恶人先告状,反咬本公子一口,好啊,那就来吧,咱们互相伤害啊…” 说到这儿,刘禅望向法正,“久闻孝直叔叔刚正不阿,主管蜀中律法,晚辈斗胆问孝直叔叔,一万亩的田税,一千人的算赋、口赋…十年的隐瞒,这些该当何罪?” 唔… 随着刘禅的话,眼前的这位左庄主眼眸一凝,刹那间脸色煞白如纸… 连同他身后的那些大地主一个个的也都面露惊悚之色。 顿时就——汗流浃背了起来。 反观刘备、诸葛亮、诸葛恪、赵云…他们一众众人,每一个都是眼瞳瞪大,不可思议的望着这一幕! 也不可思议的望着刘禅。 乃至于他们下意识的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 ——『阿斗…这是要…要反杀么?』 法正是第一个回过味儿来的,他也是当先反应过来,捡起地上那封金箱村重新丈量土地后田亩与佃农的数额,再加上刘禅那番引导性极强的话语。 他懂了,刘禅这强霸的五万亩土地,强霸的数千佃农,本就是这些地主瞒报的那份儿… 当然,无论是摊丁入亩政策推行的前后。 这种大户隐藏田亩、隐瞒耕地,躲避税赋的现象都十分普遍,这算是一条“见不得台面”,却又是“不成文”的准则与规定! 偏偏,这种事儿,哪怕是添丁入亩,重新丈量土地的契机,也没有第一时间挑明… 但…偏偏碰上刘禅了,他竟不仅点明了,还强霸了,且把矛头直接指向这些地主! 如果是这样… ——『呵呵…』 法正心头浅笑一声,他装模作样的仔细查阅过那竹简,然后说,“莫说一万亩田,莫说十年,便是千亩良田隐瞒一年的田税,也足以诛杀三族!” 呃… 这一番平静的话语,偏偏出自嫉恶如仇的法正手里,要知道,自打刘备入主蜀中后,死在法正手上的无论是昔日大氏族、还是蜀中名士不胜累举。 也正是基于此,他口中的“诛杀三族”那可与诸葛亮口中的“诛杀三族”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他法正法孝直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杀—— 而随着法正的话脱口。 “嘀嗒”、“嘀嗒… 豆大的汗珠开始自那吴庄主的面颊上滚落而下… 他整个身子有点儿恍惚,双腿因为剧烈的颤抖而一个颤粟之下,整个人跌倒在地上。 可周围的庄主、乡绅虽多,此情此景下,竟无一人敢去搀扶他。 甚至,还刻意的远离他一步,生怕与他有什么牵扯。 还是刘禅接着说道:“唉呀,好心既都当成驴肝肺了,那本公子还要这好心作甚?土地就在那儿摆着,赖不得账,这田亩是诸葛师傅派人丈量的,若是怕不准,可以再派人去量,如今这可谓是人赃并获,孝直师傅…这位金箱村的吴庄主偷税漏赋…该怎么判?还请有个明断!” 这… 无疑,刘禅的这一番话就有些杀人诛心的味道了。 当然,这味道很正,法正很喜欢。 而这般大事儿,关乎蜀中、荆州、江东正在推行的土地政策,关乎蜀中几十年来地主瞒报土地、人口的弊政,甚至关乎好基友刘备的儿子——刘禅! 法正在做最后决断之前,自是要问过刘备的。 于是,他微微抬眸,余光瞟向刘备那边,似乎是征求刘备的意思,而刘备的意思很明确——该怎么判,就这么判! 当然,除了这个眼神外…刘备眼芒中更多的是激动,是亢奋,是溢于言表。 这时,法正的吩咐已经吟出。 “来人,此吴姓罪人隐瞒田产,逃避税赋,诬告公子,罪不容恕,权且先押入牢狱,严加审问,追出同党,一并发落…” “诺…” 当即就有两名亲卫一道进入这大堂之中,迅速的将这吴庄主押住。 这吴庄主腿都是软的,浑身颤的厉害,可嘴上却无比真实的在求饶。 “我…我错了,我错了…那地,那些田,那些佃农都不是我的,不是我的啊…不是我…我的啊!这是个误会…误会…误会!” 只是,这种时候的认错,俨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亲卫迅速的将他拖拽下去,因为他挣扎的厉害,其中一名亲卫一拳打在他的脖颈上,将他击晕过去,哪里有半分怜悯。 这一幕,更是让在场所有人看的触目惊心! 这时候,其它的一干地主算是彻底后知后觉… 刘禅公子这哪里是侵占他们的田亩啊? 这分明是救他们的命啊? 这分明是无量仙尊,是恩人哪! 尽管他的方式不那么正大光明,但…水饺这些地主有错在前,且现在…他们唯一的生机,只有… 当即… “误会,这是误会啊…”三丰村的李庄主连忙道:“我突然想起来了,刘公子何曾占据过我半点良田?何曾强霸过我分毫佃农?我跟那姓吴的罪犯瞎起哄什么?哎呀呀呀…刘公子是好人哪,是天大的善人哪…左将军是教儿有方,是教子有方啊!” 他这么一说,顿时…许多庄主都纷纷附和起来。 “是啊,我等都被那吴庄主骗了,唉呀,他竟然欺上瞒下,瞒着这么多田亩、佃农…这简直,简直是大逆不道,简直是猪狗不如啊!我等羞于此人为伍…” “我等也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怎么能相信这个坏东西的蛊惑呢?错了,错了…我们这是一千个错,一万个错,还希望刘禅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计较我们…计较我们啊!” 这是…峰回路转了! 诸葛亮无比惊诧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直犯嘀咕。 ——『这便是阿斗从云旗身上学到的么?』 诸葛恪则是笑了,他的想法与诸葛亮截然不同,因为他对关麟的相信程度更甚一筹… ——『阿斗这不是‘麟里麟气’,这分明就是一个小关麟嘛!这阴人不吐骨头之道,他算是学会三成了!』 何止是诸葛亮、诸葛恪…最兴奋的当属刘备,尽管表情上依旧是波澜不惊,可亲眼所见,看到儿子在如此不利的情形下力挽狂澜,直到这最终的“峰回路转”… 乃至于,还大巧若拙,大智若愚的将原本属于地主的耕地、田亩收为己有…这,岂不是为添丁入亩,为重新丈量田亩后的土地政策做出了一份“标准答案”么? 若是以此推行,那么…摆在蜀中那些地主眼前的就只有两条路: ——要地? ——还是要命! 而只需严加惩处那吴姓的地主,这个新土地政策下所必须面对的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就连刘备都不由得感叹。 ——『吾儿,竟算计如斯,成长如斯么?』 刘备想到这里,这些剩下的地主已经纷纷朝他拱手。 “左将军,一切都是误会,告辞…告辞啊…” “是啊,误会,误会…告辞,告辞…” 在一道道告辞声中,这些地主兔子一样的溜走了,只留下此间正堂内的满堂惊诧。 『这小子…如此阴谋跟关麟学的么?呵呵…不论是跟谁学的,可不能让他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刘备念及此处,然后那急怒的表情微微收敛,淡淡的说。 “阿斗,别以为这样就没事了!” “啊…”刘禅一惊,他伸出手挠了挠头,然后拉起眼帘:“老爹?还有啥事啊?” 刘备看了诸葛亮一眼,然后说,“孔明推行摊丁入亩,本意是让农人免除再做佃农,能够自行耕种,可你倒好,收缴这些隐匿之田也就罢了,竟还…强征这些农人做你的佃农?你如此这般又与那些豪绅恶霸有何不同?” 很明显,刘备虽是责问刘禅,但语气已经和缓许多… 这也让诸葛亮悬起的心情安然落地,当然,比起这心情的落地,诸葛亮更好奇,如今…经过云旗锻炼的阿斗,他如何回应他父亲的这个问题。 反观此时的刘禅… 面对刘备的责问,他的大眼睛连续眨动,继而…在所有人望眼欲穿的眼神中,他反问刘备:“爹…你是不是傻?” 呃… 只这一句,刘备胸腔中那本已按下的怒火,“唰”的一下子再度点燃。 … … 荆州,江夏,安陆城。 寒风自北方吹来,轻轻掠过江面,带来了几分清冷与凛冽。 江水在寒风的吹拂下,不再像夏日那般汹涌澎湃,而是变得沉静而深邃,仿佛在静静地聆听着冬日的韵律。 两岸的青山披上了厚厚的白雪,银装素裹,宛如一幅泼墨山水画。 山间的树木挂满了晶莹的冰挂和雪珠,闪烁着冬日特有的光芒。 偶尔有几只寒鸟掠过林间,留下一串串清脆的鸟鸣,打破了冬日的寂静。 就在这样的景色下,官道的尽头,伴随着“得得得”的马儿的嘶鸣声…一辆马车正踏雪而来。 马儿不断的打着响鼻…这映衬出这里的寒冷。 除了驱马的马夫外,从车窗可以看到,期内…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叟,一个魁梧挺拔的壮汉,一个精神抖擞的中年男人正神色复杂的望着官道尽头那屹立的城池之处。 就在这时,那精神抖擞的中年男人指着前方,郑重的吟道: “师傅,姜将军…前面,便是安陆城了。” “已经打探清楚了,这里采集、提炼那白磷的地方就是城郊的四方山!” 唔… 随着这中年男人的话,老叟与壮汉同时抬头,看到那“安陆城”的牌匾,听着有关“四方山”的传说,他们的眼眸渐渐的凝起,一抹严肃与郑重顿时间笼罩在这方寸间的马车车厢之中! … …(本章完) <\/b> 第五七二章 让你学关麟,没让你超越啊! <\/b>江东,建邺城。 行宫之中,书房的一角,紧挨着窗边,这里设置着一张精致的茶几。 茶几上摆放着一套精美的紫砂茶具,茶壶中散发着淡淡的茶香,似乎是此间的主人正在邀请贵客,在此品茗论道。 哪怕,小冰河期的冬季,即便是江东已是刺骨的寒冷。 但书房内墨香扑鼻,炉火燃烧的正旺,噼啪作响的火苗在炉膛内跳跃,火苗映照之下,关麟正在奋笔急书。 像是在写一份信! 更准确的说,是三封回信。 就在方才,他收到了三姐关银屏发来的一封信笺,找到了,那建邺城向东北,过‘丹阳’、‘秣陵’、“湖熟”、“句容”、“江乘”的矿山已经锁定,且成功挖出了铜矿,而且矿量巨大! 关银屏保守估计,足够几年的军费! 而在昨日,关麟还先后收到了陆逊的儿子陆延发来的信笺。 那芜湖港以南,被“春谷县”、“径县”、“宛陵”、“陵阳”包围在中间的矿山也发现,且成功开凿,凿出铜矿来了。 乃至于,兵分两路…孙绍、周循、太史享这边也传来好消息… “镜湖”以北,紧邻吴县的海盐县,那极为隐秘的“盐矿”的开凿也极为顺利,乃至于成功挖掘出大量盐矿,具体的产量…目前为止,还无法估量! 总而言之,就是多,很多,灰常多—— 两个铜矿,一个盐矿… 不夸张的说,单单这些发现…以及这些矿洞将要产生的经济效益,怕就连东吴的大族都要眼红不已—— 而关麟的三封回信如出一辙,“继续挖,封锁矿山,放出消息,让这三处矿脉被发现的消息传遍整个江东。” 陆逊也在这书房… 关麟将书信写完,他接过亲自誊抄了两遍,这才派人发出去,却是不由得感慨。 “云旗是打算用这种方式,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士族是么?” 面对陆逊的疑问,关麟浅笑一声,然后缓缓的说,“谁也不会天生就听话的,这江东大族…也从来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我二哥总是说,他们对我们要推行的土地政策,要推行的航海国策阳奉阴违,这里面的问题…其实就是出在利益!” “要让氏族听话,那么…只有我能带给他们的利益高于他们原本的利益,如此这般,他们才会对我的命令趋之若鹜,才会忠心不二,莫说是这北伐的政策、打航海的国策…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哪怕是要他们为我去死,他们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说到这儿,关麟转过身,目光朝向那屋内挂着的舆图。 赫赫然那两处铜矿,一处盐矿的位置详细的标明在这江东的舆图中… 如今…在舆图,这矿脉…在关麟的这番话下显得格外的醒目。 他接着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哪有什么永远的朋友,但一定拥有的是永恒的利益!而利益…其实才是最可靠的!” 这… 随着关麟的话,陆逊也陷入了沉思。 真要论起来,似乎,他跟随关麟,也是为了利益,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是为了全家的利益,是为了全族的利益… 但… “呵呵…”陆逊笑了,一边笑一边感慨道:“云旗你最利害的地方,就是永远能拿出让对方无法拒绝的利益…就像是曾经帮助我陆家躲过的那一劫,也像是这次拿出的三处矿洞…在这无法拒绝的利益之下…逊是无比佩服啊!” 陆逊的话脱口,关麟当即就察觉到,陆逊是想偏了。 关麟反问:“伯言?你不会以为,我打算把这三处矿洞赐给这些江东的豪门大族,以此获取他们的配合与忠心吧?” “难道不是这样么?”陆逊一惊。 关麟的嘴角却是微微咧开,他开始向下拖动那份挂着的舆图… 陆逊也是惊讶,眼前的图纸竟只是这张舆图的一小部分。 然后… 出现在他眼帘中的,是继这江东的三处矿洞之外,中原与北境,特别是北境…一处处的铜矿、银矿、金矿的矿脉悉数呈现于陆逊的眼前。 这… 陆逊整个人怔住了。 ——『这是整个中华都尚未挖掘出的矿脉么?云旗他…他竟会有这么一封详细的矿脉图!』 俨然,在短暂的怔住后,陆逊仿佛被深深的震撼了。 他张大了嘴巴,眼瞳也瞪得硕大。 ——还是震撼… ——还是太过不可思议了! 关麟注意到了他的表情,不出意料的表情,可他的手没有闲着,舆图往下拉到底部后,他又将舆图往右拉,如此这般,那一望无垠的海洋便映入了他与陆逊的眼帘之中。 最让陆逊惊愕的是海洋中的一片片岛屿,还有…还有那海洋的尽头,仿佛还有许多成片的大陆。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些大陆上的“金矿”、“银矿”、“铜矿”的矿脉标注的更多,多到数都数不清,多到映入眼帘…却应接不暇。 也直到这时,关麟方才开口:“现在发现且深入去挖掘的矿脉不过是江东的三处,那才有多少?在北境逆魏的疆域中,在这辽阔的大海中,矿脉多了去了…是十倍、百倍于江东的!眼前的三处矿脉不过是让这些江东氏族眼红,若他们也想挖出矿洞,那好,逆魏的疆域,大海的征服,到处都是金子,到处都是矿脉,到处都是无穷尽的财富,这些江东的大族只要打过去,只要征服了海洋,这些财富…他们尽可以去采摘!采摘多少,我关麟都给得起!” 说到这儿,关麟那激昂的语气沉下来几分,他淡淡的说,“能成为江东最顶级的豪门氏族,他们中没有一个是傻子,这份天下矿脉的分布图一经传到他们的眼前,他们的眼界会彻底打开,他们知道该做什么,也知道不该做什么?他们更清楚,他们忠诚的对象应该是谁——” 这… 哪怕是陆逊,在看到眼前那所谓“天下”的舆图,在听到关麟这一番振聋发聩的话语,他都不由得内心中激荡、狂热不已。 他甚至能想象的到,若是那些难缠的江东大族也听到这些,看到这些,那骨子里的贪婪,一定会使得他们…趋之若鹜,哪怕冒着十倍、百倍的风险,也会去做! 这份利益太大了! 而这,也是关麟引导他们做出最正确,也是最忠诚的选择。 陆逊不由得心头喃喃… ——『江东一隅,还是太狭隘了!』 ——『云旗的眼界是天下,但最可怕的还不止是这些,最可怕的是云旗要把江东所有大族、所有人的眼界都提高到“天下”这个境地。』 ——『这便是所谓的四海万邦?』 ——『这便是云旗的算计,便是他如何将那些“不省油的灯”,变成照亮大汉,也照亮江东的希望!乃至于点亮这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的天下的一份拼图么?』 厉害啊… 单单这份格局,就足够的厉害了! 正直陆逊内心中激荡不已,澎湃不已之际。 “公子…” 门外士武的声音传来,连带着他进入其中,手中捧着一封信笺,似乎口中还有事要报。 “伯言不是外人,士武叔有事,但说无妨…” 随着关麟的画,士武显示将信笺递给了关麟,然后细细的讲述道:“这信是黄月英夫人七百里加急派人送来的…连带着还送来一些黑白颜色的粉末,装在竹筒中…黄夫人千万叮嘱让信使小心保护,务必亲自交到云旗的手上!” 唔…这么急? 还有粉末? 关麟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展开书信,而书信上的内容应证了他的猜想。 ——黑火药…搞出来了! ——火药鞭箭也搞出来了! 而那竹筒中的便是样品! 这是意外之喜,是狂喜…果然,这种化学、物理相结合的研究,关麟可以永远相信…这个时代的首席科学家——黄月英夫人哪! 一时间… 关麟整个人兴奋了起来。 他罕见的表现出极为不淡定的样子,没奶至于一跃而起,笑容与亢奋之情溢于言表。 陆逊不知道这信是关乎“黑火药”,更是不知道这黑火药意味着什么。 不过…看关麟这般手舞足蹈,却是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那竹筒中的粉末… 显然,那黑火药多半是一个危险的战略性武器。 “公子…” 士武接着提醒道:“除了这封信笺外,还有一件事儿,是江夏安陆县的廖化派人传来消息,说是近来制炼坊所在的四方山周围发现了许多道人,他们乔装打扮,有意无意的路过四方山…行踪可疑!” 这… 士武提及的这条关乎道人的消息瞬间激起了关麟的警惕。 ——四方山; ——道人! 这很难不让关麟联想到他最担心的事儿… 即曹操派出道人身份的细作,来秘密调查白磷,仿制白磷。 ——『看起来…曹操是要在“空袭”这条路上坚决的继续走下去了。』 关麟心头沉吟… 陆逊却直接提议道:“看来,继沔水山庄之后,逆魏已经注意到了荆州的制炼坊,若非云旗刻意提醒廖化将军,怕还察觉不到这些道人…这些道人也多半是细作,不如直接抓了!严惩不贷,以儆效尤!至少,对后来的细作也能起到巨大的威慑作用!” 关麟则是还在沉思,他的脑海中,正把这“黑火药”与“道人”这一系列的消息结合起来… 很快,他像是想通了,眼眸中精芒闪烁,却是摇头,“抓起来,不好,一者容易打草惊蛇,二者,那就太没意思了!” 啊… 陆逊一愣,然后接着问:“那云旗的意思是?” 这时候,关麟笑了,一边笑,却是一边压低声音,轻轻的向陆逊说道:“如果黄夫人没有研制出这黑火药,那白磷的提炼便是重中之重,可现在…时局又不同了!小小的一枚黑火药,便足以瞬间引爆大量的白磷,造成恐怖的杀伤…所以,我想…” 呼… 陆逊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云旗,你的意思是…暗中协助这些逆魏的细作,将白磷运送到逆魏?然后借由这黑火药…” “没错…”关麟颔首,眼睛却是眯成一条缝,他浅浅的说,“咱们先把白磷售卖给逆魏,狠狠的赚他一笔,然后嘛…用黑火药点燃这批已经成功运往逆魏的白磷…最后…伯言,你看过烟花么?” 关麟是用十分委婉的方式讲述出了他的全盘计划… 他下意识联想到的是一句话——艺术就是爆炸! 而且,这一次的爆炸,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人发现是关麟所为,只会归结于是曹魏仿制白磷的过程中引发的后果。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不仅逆魏的人没了,宫殿没了,甚至人心都重重的折损,乃至于曹操也一并危险了! 甚至…还能关乎到另外一个计划! 当然,这一条计划,因为陆逊对黑火药的威力、作用并不了解,故而,他不能完全理解。 但…似乎,按照云旗公子的意思,只要这么一竹筒黑火药运到逆魏,然后在逆魏白磷的储藏之地引爆,那后果… ——生灵涂炭!惨绝人寰! 是这样么? 是这样吧? 陆逊吧唧着嘴巴… 他琢磨着,『这…这会不会有些太狠了呢?』 当然,陆逊只是心里觉得这方法过于残暴,他嘴上却绝不会提及。 历史上陆逊烧了刘备七十万人,他眨过一下眼睛么? 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 何况…这次的功成,并不折损巴蜀、荆州、江东的名声,这是各方都喜闻乐见的! 所谓仁德,那从来都是相对而言,只要不是在聚光灯下,就算将仁德抛掷一边,谁又知道呢? 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 … … ——理解关羽,认同关羽,成为关羽! 蜀中,左将军府内,关羽的好大哥刘备,此刻他正在经历着一番天人争斗。 他感觉,在处理“自我”与“逆子”这个问题上,他已经完全能理解、认同关羽,乃至于就要成为好兄弟关羽了。 就在方才… 刘禅一句『爹…你是不是傻?』直接将此间的气氛从和煦,转向狂暴…也将刘备的面颊,从好不容易的和缓,再度转入乌云密布! 那胸腔中的怒火就快要呼之欲出,再也按捺不住… 毫不夸张的说,若不是刘备的双股宝剑此刻还在赵云的手里,在听到这一句话后,他已经有一种要拔剑的冲动了。 还是诸葛亮第一时间上前,“阿斗?怎生胡言乱语?” “我可没胡言乱语…”刘禅挺直了胸脯,方才舌战一群大地主,让这些大地主吃哑巴亏,直接把他刘禅的自信心给拉到极致了,他昂着头,“诸葛师傅,弟子可没有胡言乱语,爹什么也不懂,就瞎指责孩儿,他不是傻?那又是什么?” 这话脱口,刘备的眼芒左右环视,他在寻找赵云,啊不,准确的说,他是在寻找他的雌雄双股剑,他要劈了这逆子。 只是,刘禅的话还在继续,“父亲说我,强征这些农人做我的佃农!我如此这般与那些豪绅恶霸并无差别,此言差矣,因为…这些农人根本不是我强征的,他们都是心甘情愿为我耕种的!” “一派胡言…”刘备直接张口:“若无好处,他们凭什么为你耕种?你图你胡作非为?还是图你为非作歹?” “他们图我不洗澡行了吧?”刘禅直接迎上刘备那凶巴巴的目光,“爹,我跟你交流,怎么这么费劲呢?噢…我懂了,是我的问题,是我与云旗师傅待得太久了,层次太高了,让爹这等层次完全无法理解了,这么说…噢,是我的问题!” “你…”刘备狠狠的迈出一步,胳膊也是抡起… 得亏法正拉住他的胳膊,也得亏赵云拿着“双股宝剑”躲在一脚,否则…刘备的气性再好,可儿子如此顶撞,他也势必要严惩的。 “阿斗…” 诸葛亮凝眉,这“阿斗”两个字五味杂陈,像是他诸葛亮既想知道阿斗究竟要表达什么,也想劝他稍稍收敛一些… 的确,让你去荆州,去向那关麟学习,可没让你们超越呀… 能不能收敛着点儿! “诸葛师傅”刘禅又开口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反正我说什么我爹都不信,不如,让他直接去问问我那些所谓的‘佃农’,看看他们是不是被孩儿胁迫的?看看他们是不是自愿的,孩儿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这… 别说,刘禅这一番硬气的话语,还真让刘备的态度有些和缓。 ——『这小子不会真的…』 刘备这边还在遐想… 诸葛亮见刘禅这般郑重的语气,连忙吩咐:“来人,去请来阿斗公子的佃农…” “诺…”两名亲卫当即就要出门… “等等…”诸葛亮连忙补充道,“多请一些…” 俨然,这“多请一些”四个字里意味深长,两名亲卫像是听懂了,于是拱手退出此间,就去安排。 一时间,原本热闹非凡、哗然一片的正堂突然就冷清了下来。 刘禅觉得无趣,索性找了个胡凳坐下,还学者关麟翘起了二郎腿,腿还抖起来了,整个形象颇为不雅… 刘备实在看不过去了,“阿斗…” “爹,又怎么了?”刘禅表现出十足的不耐烦。 其实,他就是觉得没意思,在这里与荆州完全不同,完全没有信任… 怎么?人与人之间就没有分毫的信任么? “且不说你强霸佃农一事,总归,你把为父归结为反贼?这是为父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做不得假?你还能如何狡辩?” 刘备又问出一道… “这个呀…”刘禅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爹?你搞错了呀,我不是把你当成反贼,我是把刘备当成反贼…” 你?刘备? 刘备顿时有点懵,可他还能做准确的判断,阿斗口中提及的难道不是一个人? 正直刘备疑惑之际,刘禅的话还在继续,“那不过是一个卡牌游戏,刘备可以是反贼,关羽也可以是反贼,就连法正军师,诸葛师傅都可以是反贼…大家既可以做反贼,也可以做忠臣…还能做主公,运气不好的去做内奸…四种身份、三种牌,还有各种各样的文臣武将,带着各种各样的特点…这本是云旗师傅方便我记清楚当世各路豪杰的特点,故而设计的这种卡牌…父亲却小题大做,竟不问青红皂白就说我将他归结为反贼?这岂不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这岂不是管窥蠡测?井底之蛙?父亲难道就不该自己深省一下嘛?” 呃… 俨然,刘禅这一番话把刘备镇住了,也把此间所有人都镇住了。 刘备瞪大了眼睛,心里直犯嘀咕。 ——『你还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你还管窥蠡测?井底之蛙?』 ——『你还让为父自我深省?』 俨然,察觉到刘备的表情又有些不对,诸葛亮连忙问:“既阿斗你说,这是云旗协助你记清楚当世各豪杰特点的,那我便考考你?就在咱们这屋檐之下,法正法孝直,他是何特点?” “恩怨呗…”刘禅脱口而出,“恩,是得人恩果千年记,滴水之恩,涌泉以报!怨,则是睚眦之怨,无不报复。毁伤吾者,锱铢必较!除此之外…还有眩惑,这是因为…昔日父亲不耻于许靖的为人,不想重用,但法正军师则提出截然不同的观点,许靖的名声大,即使人品才能都不好,还是应该效仿燕昭王任用郭隗而启用…正是因为如此,法正军师屡屡被人误解,说是他擅长眩惑之术,既沉迷蛊惑之术当做正事,有违尊崇的贵族风气…” 别说,刘禅这一番话头头是道… 乃至于无论是诸葛亮、刘备、赵云,还是糜竺、孙乾、简雍,所有在这堂内的人俱是聚精会神的听完了。 也就是这时… “哈哈哈哈哈…”一声爽然的大笑声传出,众人寻笑声望去,却正是法正在大笑。 “好一个恩怨,好一个得人恩果千年记,毁伤吾者,锱铢必较…好一个眩惑之术之术,不曾想,云旗公子这小小的一张纸牌中竟是将我法正洞悉的一清二楚!佩服,佩服啊…” 这… 无疑,法正的一番表态,使得“胜利”的天平又无限的转向了刘禅那边,如果再考虑到法正与刘备的关系,他断然没有可能替刘禅说谎。 诸葛亮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点,他接着说,“既如此,那我到时好奇,阿斗…这棋牌中,你父亲的特点又是什么?” 诸葛亮本是想用这法子环节父子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哪曾想听到“刘备的特点”,刘禅直接小手一摆… 然后颇为豪放的道: “我爹呀…云旗师傅太过美化他呢,他不配——” 呃… 有那么一个刹那,刘备是切实感受到了何谓从天堂坠入地狱! 也就那么一个刹那,他有一种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的感觉… 心,砰砰的,疼的厉害! 肝火,也砰砰的,直往外溢! … …(本章完) <\/b> 第五七三章 理想邦么?呵,此吾刘家麒麟儿! <\/b>对于刘备而言。 如果说之前,只是嘲笑关羽,理解关羽,成为关羽。 那么现在的刘备,可谓是在“成为关羽”后,就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要超越关羽了。 至少,眼前的这个全新的“逆子”刘禅,他在“逼疯”父亲这件事儿上,已经是越走越远,越走越嚣张,越走越成熟… 就差逼得刘备拔剑相向…给这阿斗的背上来上几剑了。 诸葛亮凝着眉,心头暗道:『即便是拜云旗为师,可阿斗还是只学了个皮毛啊…云旗与其父关羽剑拔弩张,是因为云长太傲了,这是云长惟一的弱点,故而…云旗才会用言语激他,才会用行动去证明他的错误,可玄德…』 ——『玄德…不一样啊,阿斗啊阿斗,你若是说的有道理,你父亲…会听的,一定会听的!便是昔日里,我仅仅是一个卑贱的山野村夫,可在隆中,我的话…他都虚心听了一整晚!整整一晚哪!若是对兴汉有益之言,他…怎么会错过?怎么会舍得错过呢?』 心念于此,诸葛亮想帮刘禅一把,至少…替他说说话,也给主公刘备一个台阶下。 ——『我爹不配!』 这样的辞藻还是太伤人了! 就在诸葛亮打算开口之际,门外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然后便是赵云当先入内禀报,“主公,诸葛军师,人都带来了…” 唔… 赵云的话让刘备、诸葛亮均是一怔。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的是——『这么快?』 的确,就在方才,刘禅说那些佃农是自愿为他耕种的,赶都赶不走,刘备对此是持“完全不信”态度的,于是派赵云去请… 可请归请… 但…似乎从这左将军府到城郊,还要集结这些人,无论怎么看,都没有这么快吧? 俨然,赵云看出了刘备的疑问,连忙补上一句。 “这些农人听闻阿斗公子被主公责怪,一个个忧心如焚就守在左将军府的门前,足足有数百之多…末将让他们选出十余代表随末将入府!让主公问个究竟。” 唔… ——『特地等在门口么?』 ——『阿斗值得他们这样等么?』 正直刘备惊愕之际… “咣”的一声,大门已经被推开了,然后那十几个农人,连跪带爬的闯了进来,看到刘备,他们一个个的“啪嗒”一声就跪下了… 这些人,一个个衣衫褴褛,浑身都是土腥,甚至隔着老远,刘备都能闻到一股尿骚味…若不是有人吓尿了,那必定是他们常年与化肥待在一起。 见他们一个个下跪,刘备凝视着他们,他们的肤色无比的黝黑与粗糙,他们的手臂上有许多疤痕,还有那厚厚的老茧…这些装束,无疑…证明着他们‘农人’的身份… 这些是装不出来的! 刘备这边方才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那为首的老者已经声嘶力竭般的张口。 “左将军哪…你…你…” 这老者开了个头… 顿时,后面的一个个农人情绪激动,已经将这老者挤到后面。 俨然,他们的话也很迫切,他们一边挤…一边用粗鄙的言语向身旁的农人嚷嚷着:“俺的娘勒,莫挤挤,莫挤挤…让一让,先让俺来,先让俺说…” 旁边有农人回复:“直娘贼,咱们都是向左公陈情,你挤个卵子…” “大兄弟,让一让,让一让,公子对俺的恩情那比天高,比海深,便是俺亲爹也做不到如此,俺…俺必须亲口对左公去说…” 这些农人如同疯了一样,争先恐后的要将他们的话告诉给刘备。 刘备丝毫没有嫌弃这些农人的粗鄙,甚至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他拉住一个皮肤黝黑,正在下跪的老者,语气和缓到极致:“慢慢说…你们都慢慢说,今日在这大堂之上,诸位都能开口,咱们一个个来…” “左公哪里知道?若非公子救我等出火海,我等…我等还要受到多少非人的待遇!” 这老者的话音刚刚落下… 就有人接着说:“是啊…说刘禅公子是我等的衣食父母也毫不过分,公子的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就是做牛做马…做牛做马也…” “左公…俺是青林口村的,俺们村…现在的农人,上上下下都羡慕俺,羡慕俺找到了一个如此仁德的主子,自从有了这个主子,俺是地也有了,跑了的媳妇也回来了,孩子也回来了,公子对俺的恩情如同再造,别说是替公子耕种,就是替公子去死,俺…俺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左公,俺村里还有百十口,听说俺在为公子耕种,都哭着求着让俺引荐,他们也想为公子效力啊…左公,公子何曾强霸过我们?公子…公子对我们唯有恩情哪,我等感激还来不及呢!” 这… 这一句句的话语传入刘备的耳畔,他的脸色尽管还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冷淡,可内心却…却突然炙热起来了。 ——『这些…这些农人,都是在替阿斗说话么?』 ——『这些农人…阿斗究竟对他们做了些什么?才能让他们如此感激,如此的衷心效力…毫无怨言!』 其实,不光是刘备,还有诸葛亮,还有法正,还有赵云,乃至于糜竺、孙乾、简雍、诸葛恪等人…俱是一脸疑惑。 这到底咋回事儿啊? 他们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眼前的一幕。 无疑…让他们笃定,这必定是一桩大事儿,是一桩关乎农人,关乎耕地,也关乎公子刘禅的大事儿。 而意识到这些,刘备深深的吁出口气,且抛开方才阿斗的态度,至少证明…这小子…并没有做坏事儿,他虽顽劣了些,但至少…还是个守诚之人! 对于将“仁德”深深的镌刻在脸上,也镌刻在心头的刘备而言,一个哪怕是不学无术,但却是善良、仁慈的儿子,比什么都重要。 “你们都站起来吧…”刘备亲自将这些农人扶起,“我何曾说过要责怪阿斗?既…他对你们有恩,我又非昏庸之人,如何会责怪他呢?来…给这些百姓搬一些胡凳来,都坐下…坐下…” 有人说刘备的仁德是装出来的。 可如果一个人能把“仁德”去装一辈子,那他就不是装,他的仁德便是最真的那份! “我刘备本以为自己是教子无方啊…本以为是我教的孩子为难诸位,可没曾想…我刘备教的虽不好,但阿斗的心性纯良,他做的事情…比我教的好…只是,我有一事不明…” 刘备用最和缓的语气朝向这些瘦骨嶙峋的农人。 “我不懂,为何你们都要帮他说话呢?阿斗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们如此感激?如此为他伸张正义?” 其实,不光刘备有此疑问,诸葛亮、法正更是对此无比好奇。 说起来,他们又是摊丁入亩,又是废除人头数。 可…似乎农人除了生娃的积极性增加了许多外,对农业生产的积极性依旧没有提高,更别说对新政令的感恩戴德。 反倒是阿斗… 他究竟做了什么?方才顺理成章的得到了这些农人的感恩戴德呢? 这…面对刘备的疑问,这些农人彼此互视,有几个张开嘴巴,可最终又把嘴巴阖上,像是欲言又止。 “怎么?不能说么?是你们受到了什么威胁么?” 刘备的眸光转冷… 刘禅直接脱口,“这有啥不能说的?你们怕什么?别怕…我爹问什么,你们就说什么,天塌下来,我给你们撑着!” 说话间,刘禅一掐腰,一副这些农人带头大哥的既视感。 这… 总算,那为首的老者开口了,“其实,是公子把耕地分给我们了…” 分地? 分耕地? 刘备与诸葛亮、法正俱是一惊… ——『阿斗竟将耕地分给农民了么?』 要知道,这事儿太大了。 考虑到刘禅将那些大地主隐瞒的田产一并收揽,那这份耕地数量将是巨大的,将是可怕的。 如果按照逆魏的土地政策,那会推行“计牛输谷”,会推行“军屯、民屯”… 哪怕这样,农人们替逆魏耕地,有自己的一份收成,如此这般…都已经足够让天下农人感恩戴德了。 可阿斗却更直接…直接到就…就直接把耕地给分了么? 正直刘备、诸葛亮等人疑惑之际。 “公子何曾把耕地分给我们了…”另一个农人反驳道:“公子只是将这些耕地按照我等家里的人口分给我们去耕种而已…” 这… 随着这农人的话,刘备、诸葛亮、法正等人更不懂了。 什么叫…不曾把耕地分给他们? 什么又叫,只是将这些耕地分给他们耕种而已? 这难道…不一样么? “嗐…还是我来说吧!”刘禅急的脚指头都快要能扣出一套房子了,他直接道:“爹,诸葛师傅、法正军师…这些农人说的没错,我的确将所有的土地分给他们耕种,但…这些耕地并不属于他们,但是…他们每个都与我签有契约,按照契约的约定进行耕种与生产、经营,这些耕种所得、生产所得、经营所得…只需要按照契约,每年上缴一小部分作为租金,除此之外,还要按比例正常缴纳田税…除此之外,所得的一切粮食悉数归他们所有!” 似乎是刘禅意识到自己这一番话有些晦涩难懂,于是,他连忙补充道: “简单点说,就是我把土地直接租给他们,他们自己去种,种出来成果后,大头是他们的,小头是我的…除此之外,那些没有开垦的无主之地也是如此,谁替我开垦,那我就租给他十年…谁开垦的越多,我便租给的越多!” 这… 刘禅的话已经让刘备,让诸葛亮眼前一亮… 这方法似乎与逆魏的“计牛输谷”类似。 但无疑,这一条更胜一筹,是啊,即便耕地并不是农人的,但农人享有这耕地的生产、耕种、经营的权利,他们可以在这耕地上做任何能搞钱的事情。 因为契约的存在,他们只要按时缴纳田税,缴纳租金,这地永远便是他们的… 这方法,无疑能够最大程度的调动起他们的积极性。 为了多赚钱,他们一定会拼了命的耕种,小心呵护这一份份分得的田产。 为了这地永远归他们所有,他们定会按时较难微薄的租金,也不会像那些豪绅、地主一样隐瞒收成、偷税漏税。 甚至,他们若还有余力,还可以继续开垦,继续签订契约,继续扩大耕种规模… 毫不夸张的讲,刘禅的这一条方法,整个蜀中地区那原本一潭死水,黯淡无光的农业一下子就将焕发出勃勃生机! 刘备、诸葛亮都是治国的高手,更是清楚,农事的稳定对于未来北伐作用的举足轻重。 特别是诸葛亮,哪怕他只是听刘禅说了这短短的一番话,可他的眼界已经放眼到明年、后年… 乃至于,他能感觉出来,这“法子”简直是“添丁入亩”最佳的拍档,最有效的补充。 活了! 巴蜀的农事彻彻底底的活过来了! 一时间,诸葛亮难掩心头的兴奋与狂喜,他那欣然的表情溢于言表。 刘备则问刘禅:“你这是跟谁学的?你所做的这些,又叫做什么?” 面对刘备的疑问,刘禅直接脱口,“这叫‘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啊…我云旗师傅在治理江夏时就是使用的这个方法,爹何曾听说过我二叔北伐或是东征时缺了粮食?” ——『又是云旗么?』 刘备、诸葛亮、法正的心头几乎同时吟出这么一句。 刘禅的话还在继续,“我师傅说了,现在的时代背景下,受制于新农具的研制与推广,指望着农业水平有突飞猛进的发展并不现实,与其…让那些大地主收益,通过瞒报田亩与人口赚的盆满钵满,不如将这些田亩化整为零,分发给一个个农户。” “将耕种、生产、经营的模式从集体为主,剥削盘剥为主…划拨为家庭为主…如此这般,就能调动起农人的积极性,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没有剥削,没有压迫,只有这样,才能让地方的农事蓬勃发展,才能真正的让农人们富庶起来!甚至…孩儿听过师傅的话,颇有感悟,这想法…真正发人深省之处,还有两处!” 这… 刘备的眼睛都瞪圆了,阿斗竟还…还发人深省了。 还是两处? 的确,刘禅这番鞭辟入里,深入简出的道理,言之凿凿的方略…让此间大堂内所有的人都惊诧不已。 这还是那个…不学无术的阿斗么? 话说回来…阿斗只是去了一次荆州,只是拜那关家逆子关麟为师,就…就能蜕变到这等程度么? 此时的刘禅顿了一下,接着说,“云旗师傅的方略,孩儿自从回到蜀中后就想了许久,孩儿还特地算了一笔账,如今蜀中的田税之所以并不多,多是因为田亩并非在农人之手,他们看似晨曦而作,日落而归,一日日的操劳忙碌,可最终却依旧食不果腹,甚至不知道是在为谁耕种!” “反倒是那些地主豪绅,一个个富得流油,动动嘴唇,就能够换取堆积如山的粮仓…这种粮食的分配结构是不合理的…孩儿深省之处,便是如何让粮食的分配变得合理!” 提到这个话题,刘禅深入的继续讲。 “如果八成的农人掌握的仅仅是两成的财富,反倒是两成的地主掌握八成的财富,那这般资源的分配便是不合理的,便是巨大的隐患,可据我所知,在蜀中…何止是二、八分开,依我看…九成五的财富都掌握在那些地主的手里…如此这般,农人们哪里还能看得到希望?看不到希望?他们还要处理一大堆因为贫穷而滋生的苦难!他们每日的耕种只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所以,把地给更需要的人,把粮食也分给更需要的人,这便是蜀中在耕地这一项上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也是制约着其它各项问题的关键,除此之外…还有第二条发人深省的!” 呃… 刘禅的话几乎震慑到了所有人。 粮食分配,耕地分配么? 这就像是一个不合理却存在了几百年的规则,很多人知道这个规则,有官员,有士人,有农人,有百姓,有商人,也有地主… 但就是这么一个存在了几百年的规则,却从未有一个人去触碰他,去推翻他。 又或者说,从未有真正的农民起义获得过成功,就算短暂的成功,那些农民起义中的首脑人物也会重复一个个“屠龙少年”变成“恶龙”的故事。 他们会制定出一项新的不合理的规则…然后周而复始的重复着。 ——农民阶级的局限性是不能领导革命取得胜利的! 但…工人阶级的产生与发展,却离不开农民阶级! 没有粮食,一切发展都是口嗨,都是枉然! “你…接着说…” 刘备的声调都有些发颤,他的一双瞳孔瞪的无比巨大,此时此刻,他竟对刘禅接下来的话无比期待,望眼欲穿。 “很简单,云旗师傅曾经提到过无数次现有耕地、粮食、财富分配的不合理,最重要的是耕地,是粮食…而这些,最一劳永逸的方法,云旗师傅也提及过,那便是六个字‘打土豪,分田地’,真正的还田于农…真正的让农人当家做主,作耕地的主人,也真正的做到耕者有其田!” “可…云旗师傅又说,现在这个想法太过超前,很难实现,要实现…必须要一步步的来,我深思的地方便是在这里。这个想法怎么就超前了?还田于农,对国而言,利于田税,对民而言,立于富庶,对三兴汉室而言,这是重要的保障…这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儿,我不懂…为何云旗师傅说太过超前,说要一步步来,若是我…直接就大刀阔斧的做,直接就把田从那些豪绅地主手中收回来…只要还田于民,蜀中的粮草必定年年聪颖,百姓们不缺粮食了,那接下来诸如…荆州沔水山庄的一系列工坊也才能真正的如雨后春笋般应运而生…三兴大汉也才更有希望!” 说到这儿,刘禅顿了一下,他抬眼颇为严肃且郑重的望向诸葛亮,也望向刘备,望向法正… “孩儿觉得发人深省的地方就在于此,其它的…孩儿就不知道了,还望爹、诸葛师傅指教,也请爹与诸葛师傅替孩儿指点迷津,还田于民,这种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儿,怎么就不能在现在推行?” 呼…呼… 无疑,刘禅的话将此间的气氛推向了另一种形式的高潮。 乃至于让刘备、诸葛亮、法正、赵云、糜竺、简雍、孙乾、杨仪、诸葛恪等人…一个个都惊住了,都震撼了。 都觉得天雷滚滚,仿佛什么东西在脑袋里不断的轰鸣,脑瓜子都“嗡嗡”的! 振聋发聩… 好一番振聋发聩的话语! 好一番真知灼见哪! 特别是那“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特别是那“打土豪、分田地”,特别是那“还田于民”…想法太过大胆… 如果说这是云旗所想,那么…经由阿斗说出来,他们是一个真敢想,一个真敢说呀! 不过… 这份理想却是与诸葛亮、刘备那建立一个“理想邦”的愿景不谋而合。 当然,阿斗的疑问…诸葛亮是能解的。 为何云旗不敢推行“打土豪、分田地”,不敢推行那“还田于民”,因为…因为…比之摊丁入亩,这是十倍、百倍强度的变革…乃至于是变法了! 秦王朝暴力改革而亡的故事就在眼前。 更何况,历史上每一次变法都有人牺牲,商鞅变法触动到贵族的根本利益,建立了“军功”为王的制度,让秦王朝在六国争霸中夺得头筹,但也让他成为第一个因为实行变法而被杀的人。 吴起在楚国的改革,目的在于让温润的江南水乡开启富国强兵之路,结果他还没有完全推行开,支持他的楚王就死了。老楚王还没下葬,就在他的葬礼上,吴起就被那些贵族给射杀了。 更莫说后面继往开来的一个个先烈; 汉景帝时期主张削藩的晁错; 新莽王朝的王莽; 后来,宋朝的王安石变法,明朝的张居正改革…戊戌变法时,六君子铁血血刑场! 他们的下场并不好。 而在诸葛亮与刘备看来,阿斗提及的这份打土豪、分田地的…“改革”与“变法”,无疑…带着巨大的危险。 但是…危险?就不做了么? 复兴大汉也危险?刘备、诸葛亮不照样做了! 他们的愿景就是建立这么一个“理想邦”啊! 此时的诸葛亮心头波涛汹涌,他几次张口,却不知该从何谈起,整个左将军府的大堂一时间安静极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可置信的看着刘禅。 刘备也仿佛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天人争斗”后,他回过神来,将所有的一切暂时抛之脑后,然后,他涨红了脸,他的额头上爆出了巨大的青筋,他猛地一拍桌案,桌案上的笔墨、砚台啪啪乱飞。 其中一卷竹简落在了地上,这使得刘禅心头“咯噔”一响… 不由得暗道:『啥情况?咋没动静啊?』 而就在这时,刘备忽的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大笑声,一点儿都没有往日里他那爱哭形象的风采,他宛若换了一个人一般,他先是左顾右盼,最终,一双眼睛炯炯的盯着刘禅,他笑着大声道。 『此吾刘家之麒麟儿——』 无疑,刘备用这么一句表达了他对刘禅的态度,也用这么一句,表达了他对“打土豪、分田地”的态度! 至少,有那么一个刹那,刘备是将他所谓的“仁德”与“打土豪、分田地”,与“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深深的联络在一起的! 盘根错节,又、又、又、又根深蒂固! … …(本章完) <\/b> 第五七四章 陷嗣?不祥征兆!陷嗣—— <\/b>尘埃落定。 一场刘备与刘禅,一场蜀中所有人密切关注的刘家父子间的对抗,就这样以刘备的一句“此吾刘家之麒麟儿”彻彻底底的落下帷幕。 俨然,从这一句话后,刘备就单方面的认输了。 终究,刘备与关羽不同,关羽骨子里是傲气不可一世,是宁断头,不认输… 可刘备,呵呵,傲气…在他看来,一文不值,至于认输…他这辈子一直都在输?多输一次,输给自己儿子一次怎么了? 却在这时… 外面有侍卫高声喊道:“三将军到、马将军到,黄老将军到,黄夫人到…” 是张飞、马超、黄忠、黄月英。 原来是刘禅顶撞刘备的消息不胫而走,哪怕是来成都述职的张飞、马超、黄忠也听到传闻。 似乎…他们与刘禅并无太多的交集,但架不住,关麟曾几次三番的寄信过来,让他们多多帮扶刘禅这小子一把。 张飞、马超、黄忠,他们都是受到过关麟提点的,与关麟的情谊,就算如马超…从未与关麟见到过,但彼此之间的心因为某一句话,某一处提点,而贴近着呢! 自然,爱屋及乌… 他们会按照关麟的吩咐,时刻关照着刘禅这小子。 如今,听到刘禅公然反驳刘备,气的刘备几欲暴走,他们大惊…张飞与马超下意识的赶来,黄忠年龄大,想的更周全一些,听闻诸葛亮也去了,第一时间去请同族的黄月英。 也多亏了黄忠,否则…黄月英还不知道,夫君这么急急忙忙的出去,是为了救阿斗! 阿斗是主公的独子,又是云旗的弟子,他若是有个好歹,那…如何向云旗交待呢? 说到黄月英。 事实上,她与关麟的心是更近的,因为她们都热衷于那“百工奇巧”,都热衷于用这种另类且独特的方式救大汉于水火。 如果…再加上,云旗部署下,夫君与兄长的团圆; 夫君与兄长与侄儿诸葛恪之间心结的解除; 乃至于…还派任姑娘千里迢迢送来的丹药,助她黄月英实现平生所愿… 故而,所谓爱屋及乌,最担心阿斗的反倒是黄月英了。 再加上黄月英刚刚研制出黑火药,是大功之人,这种时候,若然刘备要对刘禅动用家法,多半,也只有她黄月英能够借功勋让刘备收回成命。 因为关麟… 黄月英也算是为阿斗操碎了心! 一行人疾步踏入屋内,众人均是抬眸当先去寻觅刘禅,见他无恙…张飞、黄忠、马超、黄月英这才松了口气。 刘禅见一股脑来了这么多人,眼眸顿时明亮起来,可很快…又黯淡了下来,心里嘀咕着。 ——『你们来晚了呀?可惜你们没听到本公子方才的侃侃而谈,没听到本公子的真知灼见,也没见到我爹脸是红了又黑,黑了又红…简直像是变戏法!就连诸葛师傅都一副惊骇的模样!哎呀,可惜了,可惜了!』 心里这么想,刘禅主动朝他们打起了招呼。 “张三叔…黄叔、马叔…黄夫人,今天?吃了么?” 呃…吃了么? 刘禅的话让所有来人一愣,这般轻松么?这般云淡风轻么?还有心情问吃了么? 似乎…刘禅的样子与他们想的完全都不一样。 还是张飞第一个回过神儿来,“你小子…是不是又惹你爹生气了?” 别看张飞的声音粗犷,实则他是粗中有细,一开场便问刘禅是不是惹刘备生气,下一句,则是问有没有赔罪,一般而言,只要刘禅按照他问的说,张飞就为大哥刘备妥妥的准备好一个台阶。 哪怕刘备不接受这份台阶,张飞也能说,这是阿斗的错,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既已知错,且已赔罪,大哥就不要动怒了云云。 说起来,这些年…张飞没少替刘禅这小子解围,都解出经验来了,都解出他张飞与刘禅之间的默契来了。 只是… 这次刘禅的回答大出张飞所料。 “我原本就没错?又何谈惹我爹生气?倒是我爹…偏听偏信,处处惹我生气,也罢也罢…我已经用我超前的眼光与心中的智慧说服了我爹,权且不跟他一般见识,看他以后还会不会偏听偏信…” 呃…这… 刘禅的话把张飞都吓住了。 下意识的张飞转头去望向刘备,似乎是觉得,刘禅这“大逆不道”的话语,大哥多半已经要爆发了吧? 可是… 平静! 在刘禅这么一番“作死”的话下,大哥刘备表现的却是异乎寻常的平静,特别是那双眼睛,复杂至极,似乎里面有激动,有狂热,有亢奋,有惊喜…但唯独没有半点愤怒! 这… ——『总不至于,这臭小子说的都是真的吧?』 黄月英也很惊吓,她原本一路上还在寻思着,如何帮阿斗解围… 她甚至决定要把研制出“黑火药”的功劳也转到阿斗身上一部分,可现在… 太平静了! 刘备的表现太…太平静了。 黄月英下意识的转向夫君诸葛亮,却见诸葛亮眼眸闪烁,手指比出食指,做出一个“嘘”的手势,像是在告诉黄月英: ——无需担心,一切如常! 似乎是觉得这里没有意思了,也似乎是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刘禅朝众人招招手,甚至还做出了一个颇为嘚瑟的胜利手势,他笑着说。 “如果没有其它的事儿了,那我就去忙了…爹,孩儿那边可还有一大堆事儿呢?可没时间耽搁在这毫无意义的地方…以后爹若要见孩儿,得先问过孩儿是否有空!也罢,说了你也不听,孩儿走了,爹…你就不要送了,告辞——” 说到这儿,刘禅真的转身就走了,丝毫没有半点留恋的味道… 甚而有之,他像是完全这份意识…这份离开时…要请示父亲刘备,得到父亲刘备的允准才能走的规矩与意识! 这… 整个这一幕在张飞、马超、黄忠、黄月英等人看来,超玄幻!宛若做梦一般! 话说回来,此前…刘禅是昂首阔步的进入这房间,如今,也是昂首阔步的离开这房间。 特别是迈过那左将军府高高的门槛时,那得意的神情溢于言表。 就连步子…都变得虎虎生威。 鱼豢自是紧跟在刘禅的身后 诸葛恪也追了上去,心头不由得感慨。 『逆子…这么好用么?我要不要也…‘逆子’一下!』 那边,刘禅与鱼豢、诸葛恪很快便上了马车… 关乎农事,关乎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关乎收缴地主的藏田,他们还有许多事要做。 特别是刘禅,如今的他,主人翁的使命感极强…再没有片刻的停留,伴随着一声“得得得”的马儿嘶鸣,他们的马车宛若旋风一般,消失在左将军府邸之外,疾驰往城郊的山庄而去。 这边…张飞、马超、黄忠、黄月英等人则是一脸懵… 刘备则是显得有些略微尴尬。 还是诸葛亮,见气氛有些冷峻,他主动道:“今日阿斗公子的话对我等而言,可谓是振聋发聩,可谓是一盏指路明灯,诚如主公所言,主公当真是生出一个麒麟儿啊!” “孔明,你是缪赞我了!”刘备展现出一如既往的谦逊,他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淡淡的说,“我可教不出这等麒麟儿,阿斗能进步到如此让咱们侧目的程度,全是因为云旗啊…” 呃… 随着诸葛亮与刘备的对话,张飞、马超、黄忠、黄月英…一时间好像懂了,好像真的是阿斗说的那样! 不过…阿斗,他竟能说服刘备,说服诸葛亮,那得是破茧成蝶到何种程度啊? 正直黄月英她们还在惊愕的时候,张飞已经开口:“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哥、孔明,你们莫要藏着掖着呀,也告诉下我们,咱们大家伙儿一起乐呵乐呵…” 这… 随着张飞的话脱口,刘备与诸葛亮彼此互视,两人都在想,要怎么讲述呢?又要从哪里讲起呢? 还是法正,“哈哈哈哈…”他大笑了起来,“得人恩果千年记,毁伤吾者,锱铢必较,哈哈哈…阿斗公子既说我法正的特点是‘恩怨’,那有恩必报,主公与孔明不好讲的,那便是我来讲好了…” 说到这儿,法正转向张飞他们,然后笑容更甚,“这一切的功劳都归结于云旗公子,是他教授出刘禅公子这样的弟子啊,他们立功了,而且即将立下一个能助我们蜀中粮草充盈,民心归附的大功…” 是啊,打土豪,分田地,法正一眼便看出,这就是诸葛亮,是刘备心目中理想邦的样子! 而这一步已经点明,已经不远了。 法正才刚刚开口… 因为“恩怨”二字,诸葛亮恍然想到了什么,“孝直,阿斗的那副纸牌还留在这里,不妨…咱们一边试试这纸牌,一边讲述阿斗的这整件事!” “纸牌?”张飞挠挠头… 赵云已经拿出了那副名唤“三国杀”的纸牌,上面一个个名字,一幅幅肖像,倒是画的惟妙惟肖。 “咆哮?这不是俺嘛?”张飞拿着那张署名为“张飞”的纸牌,惊呼出口。 刘备却已是颔首,“孔明这么一说,我倒是也对云旗制成,阿斗沉溺其中的这纸牌好奇了起来…” 其实,刘备更好奇的是为什么…二字刘禅总是说,他刘备不配这纸牌中“仁德”的特点? ——『我?不不配么?』 ——『我不配,那你配?』 至于到底配不配… 刘备想自己试一试。 于是,在看过对应的规则后。 一张长长的桌案摆开,刘备、法正、诸葛亮、黄月英、张飞、马超、黄忠、赵云…八人,分别各坐一角… 可谓是本色出演! 起初,大家都不熟练,只是用自己的武将牌,先是一阵诸如“杀”、“闪”、“过河拆桥”、“无懈可击”之类的行动… 渐渐地,大家对各自的技能都熟悉了起来。 然后… “惟贤惟德,能服于人,我将这两张牌交给孝直…” “滴水之恩,涌泉以报!主公可以再摸一张牌!” 听着刘备与法正的对话,张飞一边挠头,一边嚷嚷道:“这不对呀…你俩如此做,那不是能一直刷牌?那俺们一干‘反贼’还打个锤子啊?” “翼德莫慌…”这次轮到黄忠了,他颇为狡黠的朝刘备笑了笑,“我可不管他们有多少牌,主公,中——” 就这样,一来二去… 整个一个下午,这八个人都在这“三国杀”的纸牌游戏中度过… 其实,不止是他们八个,旁观的糜竺、孙乾、简雍、杨仪也看的津津有味。 渐渐地,大家开始不拘泥于使用自己,开始使用其它武将,比如刘备会使用“曹操”,因为他最痛恨曹操,却也是最欣赏曹操… 法正也可以使用郭嘉…使用这个他无比佩服的鬼谋之才! 黄月英则分别试过“夏侯涓”、“大乔”、“小乔”…她领悟的能力极强,特别是在这手牌上…短短的几局,她已经可以完美的利用技能与规则大杀四方! 而随着玩的越来越深入,大家越发能将一个个“武将”、“谋臣”、“红颜”…乃至于“游侠”的特点与他们的名字,他们曾经辉煌过的过往联络在一起。 好玩的同时… 却也加深了他们对这一个个“人物”的了解。 “神速?设变?肃资?”黄忠看着自己摸到的武将牌“夏侯渊”的简介,不由得喃喃,“这‘神速’我懂,夏侯渊行军,三日五百、六日一千…‘设变’我也大致明白,可‘肃资’又为何意?” “这夏侯渊…为何每战之后都要亲自清点战利品,清点军辎?对哪怕一个木桩、一个兵刃,都十分珍视?曹操手下,竟还有如此节俭的将军?这夏侯渊武将牌的技能有问题吧?” 随着黄忠的话,法正连忙解释道:“黄老将军还不知道吧?这夏侯渊是穷苦出身,若不是当年曹操犯了杀人的官司后,替曹操入狱,他夏侯渊如何能得家族的青睐!如何能有今天的一切?也正是因为他穷苦出身,故而…对每一件兵刃、每一桩军械都无比珍惜,生活也十分节俭,这点…翼德应该是最清楚的,这是他夏侯渊这一脉的优点,却也是弱点啊…” 这话脱口… 张飞连连颔首,“是啊,是啊,若不是他夏侯渊节俭过头,俺哪有机会将俺婆娘掳走,俺又如何生下星彩与阿苞呢?” “噢…” 两个人的解释,黄忠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捋着长须,感慨道:“如此说来,云旗制作的这武将牌没有问题,且十分精准哪!只是…一些敌将的特点,便是我们都知晓的并不深刻啊!倒还多亏了他提醒我们了。” 随着黄忠与法正的对话… 诸葛亮不由得心头感慨: ——『寓教于乐,用这种方式教导阿斗…呵呵,云旗,真有你的!』 ——『还有寓教于乐,这纸牌,也能帮助我们的将军更熟悉敌人,了解敌人的特点,予以反制啊!云旗,你这方法…教授的又何止是阿斗呢?』 俨然,因为法正向黄忠的那番解析,诸葛亮有了全新的感悟。 可就在这时… “这…” 突听得黄月英语气磕绊了一下,她手中拿着一张武将牌,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字眼。 整个面颊上…可谓是花容失色。 唔… 诸葛亮好奇,连忙去看她的武将牌,她抽到的是刘封… 似乎,这也没什么… 诸葛亮再三望向那刘封的武将牌,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可,无论是画像,还是血量,技能…这和别的武将牌并没有什么区别呀! 他好奇的抬眼望向自己的夫人,而夫人的眼瞳依旧盯着上面… 顺着夫人的目光,诸葛亮再度望向这张武将牌,可这次…不望还好,一望之下,诸葛亮一怔。 因为… 刘封这张武将牌的技能一览赫然写着两个大字——陷嗣! “陷嗣…陷嗣!” 诸葛亮下意识的张口…而随着这两个字的吟出,法正与刘备都察觉到了什么。 而但他们也注意到那“陷嗣”两个字时,他俩的神情俱是凝起。 “嗣”这个字太敏感了… 阿斗刘禅…字‘公嗣’,那么陷嗣的意思就呼之欲出… 是…是… 想到这一条,刘备心头“咯噔”一响,但很快,他就收敛住这份心神,他的神思还在继续。 陷嗣从来不只是陷害刘禅刘公嗣这一个意思。 嗣,古往今来…还有一个不言而喻的意思,那便是——继承父业,继往开来之意! 可“陷”字,却又体会出了一种矛盾感… 陷嗣、陷嗣…就像是因为嗣,刘封的身份让人羡慕,威风八面,可因为“陷”…他始终是矛盾的,是有难言之隐。 这… 毫不夸张的说,无论这“陷嗣”是哪一条意思,都足以让刘备、法正、诸葛亮震动; 无论是哪一条意思,都寓意着不详。 这也让刘备第一次意识到…他的身边竟还存在着这一条“隐患”… 甚至… 当线索指向这一条隐患后,刘禅在回蜀的路上遭遇刺杀,刘禅此番被刘备误解,乃至于爆发出这一场父子争执… 这一桩桩,一件件,这种种事件,似乎都找到了方向与线索。 这事儿太大了,大到关乎蜀中的繁荣,大到关乎三兴大汉的成败…这时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儿。 “孔明,孝直…” 刘备再也没有玩牌的心思了,他想要留下诸葛亮、法正…去抽丝剥茧,细细的探讨下这件事儿。 哪曾想…就在这时。 “禀报主公,刘封公子求见,他跪在门外说是恳请主公绕过刘禅公子,说刘禅公子是他的手足兄弟,至爱亲朋,还说…说若是主公不饶恕刘禅公子,他与刘禅公子手足兄弟,他就要长跪在这里与刘禅公子一道受罚!” 这… 呵呵! ——这是说刘封,刘封到! … …(本章完) <\/b> 第五七五章 储位不定,蜀中不宁,大汉不兴! <\/b>江夏,安陆县,四方山。 这里是火攻的大利器“白磷”的产地,由蒋干执掌的炼制坊,一如既往的忙碌。 无数火石从山中开采出来,然后运送到制炼坊中,与鱼油一道装填入一枚枚鸡蛋中,鸡蛋壳的小口最后用泥土封住。 做完这些,再把鸡蛋装填入那一个个玻璃罐中,成为了这个时代的大杀器——燃烧弹! 而这“燃烧弹”,只是提炼坊众多制炼中的其中一项。 就在不远处,成片的窑洞早已挖开,一片片暖房拔地而起,一车车的另一种石料粉末被运送至此,这是矽石粉末。 以此为主料,加入石碱(碳酸钠),再加入诸如“铜红”或“锑黄”这等金属氧化物,通过熔融、成型、冷却…最终就变成了所谓的“玻璃”,当然…这个时代应该称之为“琉璃”! 看似晶莹剔透…其实,却是天纵大火所必须的材料。 毫不夸张的讲,因为提炼坊玻璃炼制的工艺以及“白磷”提炼的工艺,单单这一座山,说是葬送了逆魏超过十万大军,毫不夸张! 因为听到此间有变故。 两日的行程,关麟带着陆逊特地乘船秘密至此。 此刻,他正与陆逊乘着一艘热气球,此间安陆城的守将廖化也在…他们趴在藤筐一边,在这四方山山巅之上,俯瞰向下望去。 除了制炼坊内那忙碌的身影,以及制炼坊周围那森严伫立的人手外。 却见得…山脚下影影绰绰,一些人行动诡秘,时而低头私语,时而环顾四周。 他们的举止与这宁静的山林显得格格不入,仿佛一群黑暗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在这片土地上徘徊… 而这一幕的出现,让关麟眉头微微的凝起,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警觉。 廖化指着那些黑影伸手示意:“就是他们…我特地去调查了一番,均是道人乔装打扮为山民,形迹可疑…此行的目的,必定与白磷的炼制有关,至于他们的来历,有从北境来的,也有出生于庐江的,在酒肆饮酒他们交谈时,有一人偶然间提到一句,他们的师傅姓葛…丹阳句容人,这些道人称之为‘葛仙公’!” ——葛仙公? 听到这个名字,关麟下意识想到的是《神仙传·葛玄》中对于这位“葛仙公”的描述。 说这葛玄师从左慈修习《九丹金液仙经》,常服饵术,长于治病,行符敕鬼,善于神变,最终尸解… 在后世南方的很多地方也有传说,说他炼丹成仙、白日飞升,位列仙班。 当然,这些…除了葛玄是左慈的徒弟外,别的…关麟觉得挺玄幻的,也挺扯蛋的。 甚至觉得…这吹的有些太过了吧。 说起来,关麟是唯物主义,是相信科学的。 再加上,因为做为过来人,关麟对这个时代的“道家”太懂了,贯穿大汉的就是儒道之争,从汉初推崇道家,到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再到道家一次次的向儒家发起挑战,最终发动黄巾起义。 这个时代的道家,他们所作所为,所有的目的其实就是一件事儿,那就是战胜儒家,将他们失去的地位再度夺回来,再度成为统治者所倚重的教派! 如果是基于这个目的… 左慈也好,葛玄也好,这些道人也罢,乃至于曾经的张角、张宝、张梁…乃至于五斗米教的张道陵、张衡、张鲁…他们的所作所为,关麟足以找出那份最迫切的动机。 “他们提到的这个葛玄?可也抵达江夏了?”关麟问道… 廖化摇头,“还没有,我们已经派人暗中密切盯着这些人…虽然他们人数繁多,但其首脑并未出现。” 如此…关麟又想了一下。 陆逊则是再度提议道:“白磷的提炼关系重大,如今那逆魏已经仿制出飞球,若再盗取白磷,那势必…如虎添翼?云旗,不要冒险哪!” 陆逊的态度一如既往,还是应该当即将这些道人抓起来,用雷霆的手段,威慑群小,也让逆魏不敢再对“白磷”的提炼生出分毫的觊觎之心。 逆魏,单单是飞球,那对于“南方”而言,还不致命。 可若是加上白磷,那就是血琳琳的生灵涂炭了。 “伯言的意思我懂。”关麟的眸光深邃且凝重,他的语调也郑重至极,“打得一拳开,免得众拳来,这是一种方法,不过…我想的方法要更狂暴一些,所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曹阿瞒不是想要这白磷么?我给他!他要多少,我给他多少!他要多少,我送到洛阳城多少,我就是要让他曹阿瞒体会下…何为作茧自缚?” 这… 陆逊一怔,他嘴角微微抿唇,心头暗道: ——『云旗是要让逆魏…付出生灵涂炭的代价么?这份代价…的确十足的狂暴!』 ——『好在,这份恶行最终会记在曹操的头上,曹操又多了一把屠刀!』 陆逊还在遐想… 这时,关麟直接吩咐廖化,“派个人去与这些道人接触一下,也谈谈这白磷的价码,钱的话,咱们不缺,最好是能以物换物…换咱们南方的紧俏物品!” 关麟的话音落下,廖化拱手:“喏…” 可他又想到了什么,连忙道:“只是,有一条…若是如此轻松的就派商人与他们接洽,会不会太过刻意,会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会!”关麟直接回答,“所以,我们需要做的更巧妙一些…” 随着这一番话的落下,关麟不由得也陷入了深思,左慈与葛玄的性子他并不了解,可曹操却是个生性多疑的人。 适当的时机,巧妙的介入,这件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并不轻松。 “公子,还有一件事儿…”廖化再度禀报道:“丐帮的张方发来消息,他与魏公子曹丕就要赶到江夏的安陆城了…让我们给于一定的方便!” 唔… 当这一条消息传出,关麟眼睛突然凝起。 说起来,自打关麟刻意放曹丕返归曹魏,且在他身边布下了丐帮的‘张方’后,事情就已经开始按照关麟预想的模式发展。 他必须让曹丕顺利的回去,然后在曹操最后的这几年,爆发出逆魏内部最大的隐患,也是足以让曹魏四分五裂的关键隐患。 ——世子纷争。 倒是不曾想,张方带曹丕过河后,竟没有选择走淮南… 反倒是走了一条看似危险的道路“江夏”! 这与预想中的计划是有些偏差的。 当然,这有曹丕心机阴沉的缘故。 或许经历了东吴为质,曹丕也成长了,会感悟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但同样,或许曹丕还有其它的想法。 张方与曹丕每日相伴,也不可能把一切都详细的报送过来。 但…既来江夏了,那… 仿佛是突然想明白什么。 关麟那原本凝重的面颊渐渐的和缓开来,他的嘴角也迅速的咧开,露出淡淡的笑意。 他笑着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不,曹丕是给咱们送来神助攻啊!” … … 刘封郁闷了,自从见过刘备,回到府邸后,他就把自己给关在了屋子里,整个人极致的郁闷与消沉。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与落寞,双手环抱在胸前,目光空洞地凝视着前方,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唉…诶呀…诶呀…” 双手无力的摊下,他的脸色愈发的苍白,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的笑容,仿佛在自嘲整件事发展的过程中,他自己的无能与无奈。 “怎么就…就…唉…唉呀!” 又是一声彷徨下的感慨… 这一方空间中,仿佛永远弥漫着一种沉闷与压抑,这让刘封感到窒息。 有那么一刹那,他心头生出了一种强烈的预感,他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尽的深渊,四周一片黑暗,找不到任何出路。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动,可嘴上却只是轻声喃喃:“怎么…这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就…就…” 正直这时… “啪”的一声,屋子的大门被推开,是马谡,他眉头紧锁的步入了这里,“公仲(刘封),我找你半天了,你原来已经回来了,还藏在这里…你怎么了?” 曾经的马谡,是刘封的希望,是他指路的明灯。 可现在…刘封的心情仿佛被厚重的阴霾所笼罩,哪里看得到半点希望与光明? “幼常…我…伱…唉…唉…” 看出了刘封的沮丧与颓然。 马谡三步并做两步,行至刘封的身前,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用力的晃了晃他,“公仲?你这是怎么了?方才听到,那刘禅竟是效仿那关家逆子用一番歪理说服了你爹,说服了诸葛孔明,是…这是他走了大运!可…这又与你何干哪?你不就是为了去求情么?即便没能表现出兄友弟恭,手足情深,但至少…至少不至于受到责骂,不至于如此颓然吧?” 的确。 诚如马谡所言,方才刘封一无所知的在那关键时刻,在那弟弟刘禅力挽狂澜,逆风翻盘后向刘备“滑稽”的求情… 果不其然… 事态的发展,也完全与他预想的方向截然相反。 随着马谡把话题引到这件事儿上,刘封不由得眼神迷离,方才的景象再一次跃然于眼前。 那时,刘备是与诸葛亮、法正、赵云、张飞等人一起走出房舍的。 而刘封则几乎是声泪俱下的跪在了刘备的面前,语气痛惜哀婉:“爹,阿斗是孩儿的挚爱兄弟啊,他犯了大错,顶撞父亲,固然不孝…可孩儿为人兄者,没能教好弟弟,也…也难逃罪责,爹…若还有气就洒在孩儿身上吧,就饶过阿斗弟弟吧!他还小,还不懂事啊!” 随着刘封的话…刘备的脚步停住。 可他没有低头,也没有正眼看向刘封,诸葛亮倒是把眼眸望向他,却也如刘备般一言不发。 还是杨仪性子直,讥讽似的吟道:“好一副感天动地的兄友弟恭啊!” 法正的话则没有那般客气,他直接问刘封:“公仲公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这一切…不就是你事先预谋的么?还有…你爹大婚时我那番大醉,阿斗从荆州返回巴蜀路上的遇刺…是不是也一并是你的预谋呢?” 呃…法正的这一句话,直接把刘封吓住了,让他恍然间有一种计划败露的既视感。 法正还在强调,“难道?这些与公仲公子你,没有干系么?” 这… 在法正这并不严厉,但却“咄咄逼人”的话锋中,刘封真的要被吓尿了,他顿时完全的慌乱了,满眼、满面露出的是不可置信,是惊慌失措,是惊魂甫定。 而他的表情尽数被刘备、诸葛亮等人看在眼里。 “啪嗒”一声,刘封下意识的直接跪了,“孝直军师在说什么?我…我不知道啊?我…我来此是为阿斗弟弟求情来的!孝直军师何…何出此言呢?” 刘封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反倒是刘备,他依旧是一言不发,甚至一如既往没有低头去看刘封一眼,乃至于,他完全无视这个“继子”的跪地… 呼…呼… 刘封内心中喘着大气,可口中还是在狡辩:“孝直军师,你说的是什么?我…我完全不知道?我毫不知情啊!” “不知情?”法正轻轻的吧唧了下嘴巴,继而笑了:“不知情,那你跪什么?” 呃…这… 有那么一个瞬间,刘封的心宛若冰锥一般。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刻…他已经想到了最坏的情形! 暴漏了么?一切都暴漏了么? 如果暴露了,那…那他会不会…会不会… 下意识的,刘封抬眼望向父亲刘备,只是…父亲留给他的唯独一个深深的背影,他完全看不出父亲的喜怒。 也就是在刘封最无助的时候,法正的话再度开口,连带着还一把扶起了刘封。 “公仲公子,我方才乃是与你开玩笑尔,倒是你…怎生如此胆小,如此心怯?我话音刚落,你倒是直接跪下了,这可不像你啊!” 法正的这一句“玩笑”,对于刘封而言,简直如奉大赦。 可即便如此,他也尤自后怕连连的、颤巍巍的站直。 “咳咳”…随着一声轻咳过后,刘封感慨道:“孝直先生猛然这么一说,这般气场,这般气氛下,是彻彻底底的把我唬住了…也让我不自禁的跪下了,原来是误会啊…是啊,这本就是一个误会啊!” 嘴上这么说,可刘封依旧是有些露怯… “哈哈哈哈…”法正却笑着朝刘封道:“如此胆怯?你父亲如何敢把这进攻汉中的三军主帅之位交给你啊?” 啊… 刘封一愣,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想到,法正冷不丁把话引到这里。 正直他错愕之际。 “主公…就莫要瞒着公子了。”法正朝刘备道:“也该把军令提前告知公仲长公子了吧?” 果然…随着法正的话音落下,刘备转身,颇为郑重其事的望向刘封,“公仲…” “父亲大人?” “爹方才与孝直、孔明,还有你子龙叔、你张三叔、黄老将军、马超将军商议,决定这汉中一战进击阳平关的首战让你去打,还望吾儿千万不要辜负了爹与这些叔伯的期望啊!打个漂亮的大胜仗回来!” 啊… 刘备的话让刘封一惊。 汉中首战,阳平关…让…让他去打?这…这… 要知道,此前…刘封主动请缨多次,这阳平关一战尤自没有定下先锋人选,可现在…怎么就…怎么就突然…选下他呢? 当然,做先锋,打首战,这是刘封心向往之的,也是马谡替他谋划的“争夺世子”的计划中无比重要的一环。 但…但无疑,此情此景下,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不愿去么?”刘备见刘封发愣,于是再度张口。 刘封“啪嗒”一声又跪下了,“孩儿领命,孩儿…孩儿必定不辱使命!” 答应是答应了,可刘封总觉得哪里古怪,可具体是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好!” 刘备只是留下一个短暂的“好”字,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直接走远。 他的身后,诸葛亮、黄月英、张飞、马超、黄忠、赵云也均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刘封…就像是每个人都怀揣着特别的心思,可这份心思又埋藏在心底。 依旧是张飞大大咧咧,他笑着感慨道:“你这小子,嘿嘿…” 感慨到这,张飞也走了… 只留下刘封独自一人的错愕。 俨然,法正看出了刘封的错愕,他笑着说,“公仲啊,这是你爹对你‘委以重任’哪,能否让这些叔伯刮目相看,就看你这一战了,倒是这些时日,你二弟阿斗的表现惊艳了所有人,你与阿斗都是你爹的儿子,你爹如何不对你寄予厚望呢?” 说到这儿,法正又一次拍了拍刘封的肩膀。 然后昂起头最现在就是,也追着刘备出门去了,只是,他抬头之后,嘴角迅速的咧开,露出的是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可惜,如今…惊魂甫定的刘封是无暇注意到这一抹“夺人心魄”的笑意了! 此刻… 刘封娓娓将方才发生的那诡异的一切都详细讲述给了马谡,他的双眉深深的凝起。 “我事后打听才知道,原来是阿斗那废柴竟用胡搅蛮缠说服了我爹他们…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可我爹让我带兵打汉中是什么意思?幼常,你帮我分析分析下啊,这…这到底什么情况?” “幼常,你倒是说话呀…说话呀!” 方才还是马谡一句句的问… 这回,当刘封把事情娓娓道出后,就变成刘封一个劲儿的问,反倒是马谡沉默了…他揣着下巴,宛若陷入了某种深思之中。 这…这… 十息!二十息! 五十息!一百息! 足足百息之后,终于,马谡的眼睛睁大,而他一张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公仲啊,你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一仗…要么打出威名,打出三军中的威望,让主公必须将世子之位留给你,要么…一切的一切,怕是都要开始清算了呀!” 这一番话,让刘封一怔… 马谡却迅速的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他一边猛烈的摇晃,一边说:“公仲啊…公仲啊…你、我已经走到绝路上了,阳平关一战…不成功…就…就成仁!” 短短的一句话,可马谡磕绊了三次以上,但哪怕如此,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尤自低沉、厚重,就宛若…最后的铮鸣—— … … 蜀中与汉中,即将要到来的肃杀之气,如同无形的重压笼罩在成都城的城头之上。 寒风呼啸,犹如狼群的悲鸣,在空旷的城楼间回荡,卷起一阵阵细小的雪粒,打在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就连城砖在即将到来的风雪的侵蚀下也显得格外沧桑,每一块砖都仿佛诉说着历史的沉重与岁月的无情。 这是何等漫长的一日啊! 这又是何等默契的一日! “踏踏…” “踏踏…” 黄昏之下,不同的城梯传出相同厚重的响动…在那一道道低沉的脚步声中,两个男人步履从容的走上城头,一个轻摇羽扇,一个凝眉微思,仿佛…他们走的每一步,都在思索着天下大势。 他们几乎同时登上城楼,四目相对…那是两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睛,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透着洞察一切的智慧。 ——“踏踏…踏踏!” 又是一阵脚步,他们一道踏上城楼,一阵风迎面吹来,将两人的衣袂轻轻掀起。 诸葛亮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在风中飘扬,与羽扇的舞动交织在一起。 法正的发丝也轻轻飘动,却更显出他面容的刚毅与沉稳。 城头之上,视野开阔,远处的山川、近处的城池都尽收眼底,诸葛亮凝望着远方,终于,他开口了,“我没想到,派刘封去打阳平关这样的计策,会是孝直你提出来的…我更没想到,你提出后,主公竟…竟会答应!” 诸葛亮说话间,眼眸抬起,仿佛能透过层层云雾看到未来…那阳平关下的刀光剑影景象。 法正沉吟了一下,方才张口:“孔明啊,今日我不想说刘封…倒是想与你聊一些推心置腹的话题!” 说到这儿,法正郑重其事的望向诸葛亮:“孔明啊,这天下的一统需要像是萧何那样的仁人君子,却也需要诸如高祖那样的卑鄙小人,一些光明磊落的事情,孔明…你去做,主公也能去做,但若是一些诡谲阴险、小人行径的事情,就轮到我法正了,这些事儿,我法正当仁不让啊!” 这… 法正没有回答诸葛亮,可仿佛他的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在回答诸葛亮。 呼… 深深的呼出口气,诸葛亮张了张嘴,却又把要说的话悉数吞了回去,他的神色带有几许落寞,但很快又恢复了往昔的光彩。 俨然,智慧如他,他能体会法正那番话…那字句中的含义。 这时,法正的话还在继续。“孔明啊,我法正的技能是‘恩怨’哪,有恩必报,有仇必还,呵呵,云旗既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我就必须要担起一些事情来!” “哪怕这些事情非正道,非王道,非仁道…哪怕这些事情是不耻,是邪恶,是卑劣,但…只要是对三兴大汉有利的,只要是对吾主有利的,我法正还是那句话——当仁不让!如果,要颠覆这寂暗的世道,必须要有一人背负下所有的憎恶,孔明…你当让开,这份憎恶就全让我来承受吧!” 说到这儿,法正沉默了许久,最终才在诸葛亮那复杂眼瞳的注视下说出了最后一句。 “储位不定,蜀中不宁,大汉不兴——” … … (本章完) <\/b> 第五七六章 是左,还是右?曹操,还是关麟? <\/b>因为提炼“白磷”的原故; 因为四方山格外重要的地利位置; 也因为安陆城是江夏与南阳接壤疆土的前沿阵地,军事要塞一般的存在,故而,自打关麟执掌江夏以来,就将江夏的治所由“西陵”迁至“安陆”… 名义上,关麟依旧是江夏太守,哪怕他如今主要的精力放在江东,但关羽依旧没有罢免他这江夏太守的官衔。 也正因如此…关麟特地委派廖化在安陆城统筹整个江夏事物,算是暂代太守之衔。 倒是因为关麟抵达安陆城,真正的太守归位,廖化本要退居次席。 但关麟的意思,廖化在明,在官署,他在暗,在密室…如此一明一暗…反倒是一切行动都会变得更轻松许多。 此刻,一连两条急报传至关麟的面前。 其中一条是丐帮传来的。 ——曹丕已经赶至此安陆城。 另外一条,则是廖化收到急报后,第一时间派人转呈给关麟。 ——那些道人的首脑“葛玄”也赶至此安陆城了。 原本,这样一条急报也没什么,不过是意料之中,但偏偏后面添上的一句就显得有些意味深长,跟随葛玄一道而来的,还有一位仙风道骨的老叟,无论是葛玄,还是已经提前赶至此安陆城的道人,都对这老者无比崇敬。 这些线索,已经足以关麟将这人的身份猜出,三国时期道家方术第一人,《后汉书》中提及‘少有神道’的乌角先生——左慈! ——『果不其然…为了道家的繁荣,他也出马了!』 关麟心头暗道一声。 其实,原本而言,这些道人赶赴江夏,行动是极其隐秘的,更别说是葛玄与左慈,他们的行踪更是飘忽不定,照理说,是极难被人察觉的。 可…偏偏关麟特地嘱咐廖化,廖化也放在心上,话说回来…基于曹操用一个马钧就能仿制出飞球…足可见,大魏模仿能力的强悍。 那仿制白磷,关麟能想到的也只有精通于“炼丹”的左慈、葛玄这类神棍! 暗中格外观察这些可疑之人,顺藤摸瓜,别说,廖化还真的有不少发现。 可以说,这些道人的行踪,从一开始起,就尽收眼底。 “来了…都来了!”随着关麟的一声感慨。 陆逊补上一句,“戏台已经搭开,演员已经就位,接下来…就看云旗你的了。” “呵呵…”陆逊的话惹得关麟浅笑一声,他直接吩咐随从,“告诉廖化将军,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言及此处,关麟眼眸微微的眯起,补上一问:“朱灵将军父子到江夏了吧?” 这… 无疑,在这个时候提及朱灵父子,是因为在这一次的行动中,在关麟这一次布下的星落棋局中,朱灵父子是至关重要的棋子,是一记“妙手”! 倒是陆逊,直接提出质疑,“云旗,我有一个担忧,此番…你让朱灵父子均参与行动,万一他们将计就计,真的借机…顺理成章的回到了逆魏,那…” 俨然…陆逊对关麟的这一记“妙手”的评价并不高,他觉得…是有风险的,是怀揣着莫大的风险! 反倒是关麟,他一摊手,做出一副轻松的模样,“其实,我也在赌,但至少我有九成的胜算…” 说到这儿,他微微沉吟,之后的语气坚定了许多。 ——“朱灵不是瞎子,他应该能看出来,现在的时局,谁?更有机会一统!” 啊…这… 关麟的话又一次让陆逊陷入深思。 乃至于,他心头依旧是怀有质疑。 ——『真的有九成胜算么?』 关麟的话却还在继续,“伯言,现在咱们要考虑的不是朱灵父子,而是…也罢…既然这位乌角先生与曹家二公子都来了,大家伙儿齐聚一堂,那…本公子必须得送他们各自一份厚礼!” 关麟这最后一句,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可眼眸却是眯成了一条缝。 宛若一行明晃晃的字迹浮现在他的面颊之上。 ——『又有老六来阴人了!』 … … 整个安陆城驿馆的三层,唯独住着朱灵父子。 遥遥可见,昏暗的走廊里,朱灵那徘徊犹豫的步伐时断时续,时有时无。 “踏踏”、“踏踏…” 步伐异常的沉重,格外的缓慢! 此刻,他身影也在摇曳的烛光中若隐若现,仿佛是一幅古老画卷中的孤魂,他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着深深的犹豫和迷茫。 他穿着一件褪色的长袍,上面沾满了旅途的风尘和疲惫,他的每一处肌肤,都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思索和挣扎。 “唉…唉…” 粗重的一声叹息。 朱灵又一次停下脚步,抬头凝视着天花板上的雕花,仿佛在寻找着某种慰藉或启示。 可这所谓的启示注定一无所获,于是,他又低头沉思,双手紧握在一起,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渐渐地,他的呼吸开始显得有些急促,仿佛内心的纷乱和焦虑都随着每一次呼吸而溢出。 驿馆外,夜风轻轻吹过,带来远处树林的沙沙声响,更增添了几分寂静和凄凉。 朱灵的心情就像这夜色一样沉重,他知道自己面临着一个重要的抉择,但却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他转身走向窗子,轻轻推开窗户,让清冷的夜风拂面而来。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纷乱。 然而,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中依然充满了迷茫和不安。 这一刻的朱灵,就像是一只被困在迷雾中的小鸟,渴望飞翔,却又找不到方向。 “父亲…” 似乎是儿子朱术看出了父亲心头的挣扎。 朱术提议道:“父亲,我听闻…哪怕父亲迫于形势投诚了荆州,背叛了大魏,可魏王从未牵连父亲的族人,也并未做任何惩罚朱家门楣的事儿…甚至,堂弟朱光竟还被魏王征辟作为曹掾…这说明…说明魏王依旧是信任父亲的,是笃定父亲是迫于无奈之下方才投诚…他并没有责怪父亲一分。” 说到这儿,朱术深深的感慨道:“魏王待父亲不薄啊…如今那关家四郎既没有拿孩儿做人质,还让父亲参与…护送曹丕回大魏的行动,父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计就计,只要回到大魏…父亲便可以与这关麟一刀两断,若然再爆出这关麟的计划…那…那于父亲而言,不仅足以赎了此前所有的罪过,更是戴罪立下大功一件哪!何况…父亲在荆州待了一年有余,对此间的一切了如指掌,魏王必定会深深倚重…” 以往…朱灵父子根本看不到回归大魏的希望,故而…也算是心悦诚服的为关麟效力,甚至帮关麟攻下新野,拿下宛城,攻下许昌! 但…时局变幻莫测,就在方才… 朱灵接到了关麟的命令,让他暗中护送曹丕返归曹魏,且支持曹丕,让曹魏内部兴起夺嫡之争,自相瓦解。 若是朱灵当真这么做,这无疑…是关麟的一步妙棋。 可若是朱灵将计就计,真的回到曹魏,且将关麟的一切计划娓娓讲述给曹操,那…可就是关麟的一记晕招了。 左边?还是右边? 妙棋?还是晕招? 曹操?还是关麟! 如今,这些选择…全系于朱灵的一念之间。 也正是基于此,他的心情自打接到关麟的这条命令后,就没有平复过,他已经足足徘徊犹豫了四个时辰…且还将继续徘徊犹豫下去。 不过… 儿子朱术的这一番话倒像是一下子点醒了朱灵,使得朱灵的眉宇迅速的展开,他反问儿子朱术,“你说…这般简单的抉择,你、我都能想到,关麟…他会想不到么?” 呃… 俨然,朱灵的这一个问题问倒朱术了,这使得朱术原本昂起的面颊,迅速的埋下。 是啊… 一次次让魏王曹操吃瘪的关麟。 以一己之力覆灭的东吴的关麟。 在他崛起的两年里,让大魏、东吴痛苦不已,哀婉不已的关麟…他会想不到这一层么? 那… “爹,你的意思是?” “这很简单…因为关麟笃定,咱们不会再投诚于曹操,所以…他才会这么放心的将一切计划告知,且放你、我一并回去!” 随着朱灵的话,朱术又不懂了,“爹,这…这不对啊…关四公子怎么就能如此笃定,爹会…会…” “呵呵…”突然间,朱灵仿似恍然大悟,他一捋短徐,继而笑了,“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爹…” “吾儿,爹问你,当今天下南北对峙,你觉得…谁?更有机会一统呢?” 这… 随着朱灵的话,朱术下意识的思索,可这不思索还不要紧,一思索之下,他又、又、又、又一次的哑然。 谁更有机会一统?如果是两年前,朱术一定会毫不犹豫说是大魏,如果是一年前,朱术会犹豫一下说是大魏,可现在嘛! 他是身处荆州,眼睁睁的看到了“荆州”,看到襄樊战场“力挽狂澜”、“逆风翻盘”的一幕,他是无数次的亲身参与过这位关四公子的一次次部署… 这…这… “吾儿是回答不上来?还是不敢回答呢?”朱灵接着问,可他并没有逼儿子回答,他继续反问:“现在,我想…你应该能体会,为何这位云旗公子如此自信了吧?咱们父子应该怎么做?也无需父亲去详加阐述了吧?” 仿佛,因为找到了答案,朱灵的眼睛也变得雪亮了起来,而透过这份雪亮,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他即将走向的是一条怎样的路! 是啊… 曹操生性多疑,获得他的信任并不容易! 但,若拿与关麟做对手去比较,朱灵觉得…帮助曹丕回归大魏,然后获得曹操的信任,间接驱使曹魏在夺嫡一事上四分五裂,这…无疑更轻松、容易许多。 年龄大了,还是选择…更轻松、更容易的事儿吧! … … 张方,这位张邈的弟弟张超的儿子; 这个被关麟赐名“张无忌”的丐帮弟子; 这位加入丐帮以后,曾在落日谷全歼虎豹骑的一战中,扮演着最至关重要角色的丐帮八袋长老,他距离从“八袋”升至“九袋”,就差眼前的这一份“将曹丕护送回逆魏”、“暗中操纵逆魏四分五裂”的功勋了。 当然…是不是从丐帮“八袋”长老,升之为“九袋”护法,这并不重要。 大伯张邈、父亲张超、陈留无数百姓、无数族人…这些人都惨死于曹操的屠杀中,张方对曹操的恨,对覆灭逆魏的决心是坚定不移的。 也正是如此,逼出了“演技”爆表的他… 自打他用“芜湖口音”与曹丕第一次对话,自打他在江东时用木筏送曹丕渡江后,扮演出一个贪财好利的‘渔夫’形象… 他就用自己的演技,一次次的助曹丕躲过“追捕”,一次次的获取曹丕的信任。 毫不夸张的说,如今的张方,就如同昔日吴质、刘桢、司马懿与曹丕的关系,是他的指路明灯,是他唯一能信任,且无比相信的人。 此刻…安陆城郊的一处破旧的草房中… “公子,水…刚打来的。” 张方将一个水袋递给曹丕,他故意先颇为豪迈的喝了一口,像是大大咧咧,不懂规矩的渔民,但无疑…这样的举动让曹丕更信任。 东吴的经历,使得现在的曹丕再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喝一口水,他也会担心,这水中是不是有毒,是不是有人加害于他。 现在的曹丕,已经如同惊弓之鸟…无论做任何事,都大有一股杯弓蛇影的味道。 “咕咚…咕咚…” 伴随着一道道声响,曹丕将水袋中的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他抹了把嘴,直呼一声,“痛快啊”…然后,靠在一边,张方又递来一块儿面饼,“公子,俺向这些农人买来的,咱们不敢入城,也只能这样权且充饥了…” 依旧是张方掰成两半,让曹丕挑,曹丕挑了一半,张方一口将另一半填入嘴里,曹丕见状…这才缓缓的吞咽起这面饼来。 水也喝了,饭也吃了… 张方闲着无事,就蹲在第三个画圈… 曹丕见他画圈,好奇的问:“你画什么?” “画房子啊…”张方表现十分的老实,他指着那一个个圈,“俺在想,公子是大富贵的人,俺若是能护送公子到洛阳,公子许诺给俺三个房子,俺就想…俺住一个,讨个婆娘让她住一个,可这第三个谁住啊?总不能俺养条狗,让这狗独自住里边儿吧?” “哈哈…” 张方的话惹得曹丕大笑了起来,“你啊,一天到晚,要么是想宅子,要么是想婆娘,哎呀…你这脑子总想这个,能有什么出息?就不想立个大功,当个大官?” “当官有啥用?”张方连连摇头,“那官儿…都是昧着良心的,在俺们芜湖,以前的郡守让俺们县令去剿山越的贼子,可县令没本事打不过,你猜怎么着…他个挨千刀的,竟是屠了一个村子,拿村子里的男人冒功说是剿的贼子…最后还大肆封赏,朝廷还派人给他加官进爵!特阿婆的,简直脸都不要了…” 这… 曹丕顿了一下,其实,张方越是不想当官,越是不想入庙堂,他反倒是越信任…越觉得这个渔夫虽没什么本事,但秉性纯良…是个能用的人。 只是…想到如今的境况,曹丕不由得“唉呀”一声的感叹道:“张兄啊,这一路上,辛苦你了…原来的计划,咱们是走淮南,若是从那里返归洛阳,你也不用跟我吃这般多的苦…可…可…” 曹丕的话还没讲完… 张方直接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也未必走淮南就能顺畅,公子不是说了么?咱们知道走淮南,可那些天杀的追兵定然也觉得咱们要走淮南,必定在一处处关卡设着埋伏呢!” “这只是其一…”曹丕接着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儿个特别想与张方推心置腹,“另外一条,我从没跟你讲过,我…我是不甘心哪!” 曹丕的声音中多出了几许颓然… 他是笑着的,可表情却如丧考妣一般,“我到东吴本是为了劝孙权联合我大魏夹攻荆州,将那襄樊战场上关家父子的威胁彻底的消除,如此一来,我便是无可争议的大魏世子,我的前途将一片坦途…可…可谁曾想…” “偷鸡不成蚀把米,呵呵…倒是也不怪这孙权,谁能想到…这战场的局势瞬间就变了,风向就变了,我是既丢了面子,由丢了里子,我的至交好友…被人在眼前屠戮,我是…我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我是不甘心,不甘心啊…” 或许是往昔的精力让曹丕深有感悟… 又或许是今天的心境使然,让他推心置腹的讲述出许多、许多他的心路历程。 “我必须做成点儿什么…”曹丕咬着牙说,“所以…放弃从淮南,一方面是我觉得看似最安全的地方反倒最是危险,另一方面,是我大魏多次受制于关麟的大火…而这江夏的安陆城又是那关麟制火之处,我…我必须来这边看到个究竟!” 说到这儿…曹丕顿了一下,然后“唉”的一声叹出口气,他迅速收敛起那急躁的表情,他接着说,“父王派人在这边留有暗号,我追随暗号前去,遇到了一些道人,我与他们对过暗号,原来…关麟纵火的东西叫做‘白磷’,就在这安陆城的四方山提炼,父王也的确有意仿制这白磷…特地派出这些道人!只不过…唉…只不过,这四方山守卫太过森严,至少现如今为止,他们一无所获…” 随着曹丕的一番感慨…不,准确的说,像是无病呻吟,像是将内心的无奈与惆怅倾诉而出,彻底的释放。 张方故意挠了挠头,做出一副不懂、不关心的样子,“你爹既已派人来仿制,那咱们管他作甚,咱们直接过了这安陆城,前面不就是南阳了么?到那里,公子不就能回家了,俺不就能多三个宅子了么?” 这… 张方的话完全与曹丕提及的东西是“风马牛”不相及,曹丕无奈的摇头,心头嘀咕着。 ——『果然,我是对牛弹琴哪!』 其实,若不是曹丕把张方看做一个呆子,一个“牛”,多半,他不会如此倾诉。 “你没仔细听我的话呀,绕过安陆城去南阳简单,可…可我不甘心哪!” 曹丕又一次强调道:“我…我必须帮这些道人仿制出这白磷,否则,我这般灰溜溜的回去,算什么?我又拿什么去夺回我要的一切?” 似乎是笃定张方是个呆子,是个一心朝钱看的俗人,曹丕的话越发的多了,也越发的关键,越发的密集了。 张方心头感慨。 ——『原来如此…』 面颊上却依旧露出茫然无所的神情,就宛若啥也听不懂,看向曹丕的眼神也像是在望向一个大傻瓜一样! 这使得曹丕无奈的摇头,『果然,傻子眼中…只会有傻子啊!』 呼… 伴随着一声吁气,曹丕正打算起身,眼看着天色已晚…他计划再去那些道人秘密集结的土地庙,他打算告知这些道人他的身份,然后协助…这一次的行动。 为他的回归做出一份最厚重的铺垫! 走出茅草屋,夜幕已是降临,乌云遮月,孤寂的农舍…却不知为何,竟然有一股莫名的肃杀之气笼罩着。 曹丕的第六感向来精准…这莫大的肃杀之气下,他迅速的躲藏在农舍的暗角。 他的眼神坚定而冷峻,手中紧握的长剑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踏踏踏…”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宁静,是一队官兵。 官兵的马儿如狼似虎,气势汹汹地朝这边农舍逼近…他们手中的火把照亮了这方寸土地,就像是要让此间的一切都变得无处遁形。 “怎么?回事?” 曹丕小声嘀咕… 眼看着官兵一步步逼近,他的心跳如鼓,内心中却已经想到…最坏的情况,但他依旧保持着冷静,他环顾四周,想去寻找一条退路,可这村庄的四周已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 就在这时… 一道清脆的女声扬起,是关银屏在大声吩咐:“接到消息,曹丕那逆贼就在这村落之中,搜…一间间屋舍的搜,就是掘地三尺也不能放走曹操这逆贼的公子!” 这时,一名校尉连忙拱手问道:“将军,若是发现此逆贼,是要死的?还是活捉?” 关银屏那果决的声音在静谧的夜空下吟出: “死活不论——” … …(本章完) <\/b> 第五七七章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 <\/b>死活不论—— 当关银屏那冷冽的话吟出,无数官兵迅速的涌向此间村落。 曹丕的心也刹那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糟了!竟因为疏忽…走露了行踪…』 他心头暗道,可因为太过紧张,回身时…还是不小心踩到了树枝,“嘎吱”一声脆响,在这黑夜中静谧的村落发出,格外的响彻与清脆。 “那边有人…” “去看看…” 有官兵抬手指向那屋檐后,继而“踏踏”的脚步声响彻,无数官兵朝曹丕的位置追去。 当下,曹丕的心宛若一团乱麻,他呆若木鸡般的站在原地,竟不知道这种时候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 曹丕感觉到他的胳膊被一张孔武有力的大手给握紧,同时传出的还有一道粗犷的声调。 “公子…跟俺来——” 是张方! 诚如这一路北归过程中,一次次险象环生。 毫不夸张的说…若是没有张方,若是没有他以一个“平民”百姓的视角,用一个个这个时代下“小人物”才知悉的生存之道助曹丕转危为安。 现在的曹丕…多半已经被抓住,被剁成肉泥了。 这次…也一样! 不知从何时起,曹丕心头仿佛嵌入一种感觉,每每危急时刻,只要张方在身边,他总会有无穷的安全感。 就像是张方脸上写满了一句话——有我在,没意外! “快…” “追上他们——” 随着曹丕被张方拉起快跑,无数官兵迅速的朝他们追去。 夜幕如墨,月色被浓厚的乌云遮挡,只有零星的星光穿透云层,洒落在原本寂静而幽深的村口小巷。 小巷的尽头,两个身影迅速的窜出,他们迅速的找到了自己的马匹,然后趁夜逃遁。 马儿的马蹄虽然轻盈,但每一次落脚都似乎带着几分沉重,仿佛有无形的锁链拖拽着它们。 马上的人影… 一个是一张年轻而疲惫的脸庞,眼中闪烁着茫然与不安,这是曹丕! 一个则是皮肤黝黑,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若不是一口“芜湖”口音,远远的望去,很难注意到他的存在。 这是张方! 张方时不时地回头张望,仿佛在一次次的确认追兵与他们之间的距离,他们已经逃出了村落,逃到了一处村道上。 就在这时… “拉满弦,连弩准备——” 一道清脆的女声吟出,原来,是关银屏已经带官兵拦住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且一架架弓弩早已蓄势待发。 “再不下马,别怪本姑娘万箭齐发——” 关银屏也提起一枚连弩,连弩指着面前驾马而来的曹丕与张方。 “得得得…” 马儿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发出警觉的鸣啼。 马蹄声停止了,马儿因为畏惧不敢继续疾驰。 “怎么办?” 曹丕已是慌了神儿。 张方则是左右环视,这是一处山坡,山坡下是一片树林,他心下一横,大声吟道:“公子,跳马,翻下去…” 啊… 曹丕这才注意到他们所处的位置。 可…黑夜下,那山坡下的树林深不见底,曹丕心里根本没底,哪里敢跳? 似乎是因为曹丕与张方的马儿停住脚步。 关银屏当即吩咐:“抓住他们——” 这一声之下,从弓弩手身后迅速的窜出许多官兵,他们手持佩刀,一步步的朝曹丕与张方靠近! “还愣着干啥呀?再不跳,俺洛阳城的三个宅子就都要打水漂了!” 张方的声音吟出… 然后,在曹丕的视线里,这个没有见识,又视财如命的山野村夫,竟宛若恶狗扑食一般的朝他扑来。 电光火石间,张方竟是抱着曹丕翻下了这山坡… 两人迅速的顺着斜坡朝下滚去。 “啊…” “啊…” 无比凄厉的喊叫声从山坡中传出…回荡在这空旷的村道上。 那声音越来越远,带着一种别样的果敢与决绝。 渐渐地…坡道上再没有半点响动。 反倒是关银屏…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牙齿似乎也因为紧张而紧紧的咬住。 “千万,千万不要…” 很明显… 关银屏并不是紧张于敌人狗急跳墙下的跳坡求生,而是另有所指,是整个行动中意味深长。 “可…可千万不要出事儿啊!” 关银屏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吟道。 这时,周围的官兵迅速的围拢了过来,为首一人问道:“关三小姐?敌人坠下去了…我们…我们该?” 俨然,这一句话只说了一半儿,可哪怕是官兵说话时,还特地望向了下面的树林,言外之意十分明显。 这么高,这么深…如此坠落下去,哪里还有命在? 反观关银屏,在短暂的沉吟过后,她迅速的收起了面颊上一切的情绪,她吩咐道:“追,想办法下去,搜查那密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 空白! 出现在曹丕脑海中的是一片空白,他只记得,他与张方一同摔下了山坡。 身体被坡边的灌木丛和凸出的岩石撞击得遍体鳞伤。 他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是尘土与血腥的味道。 接下来的记忆,就是周围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传来的蛙鸣声和溪流的潺潺水声。 疼… 特别是伤口在水中浸泡,这份疼痛感更甚! 但,至少…这份疼痛让他还能睁开眼睛,至少…他还能意识到,他还活着。 这本是一处浅溪,溪水将曹丕与张方冲到了岸边。 “咳咳…” 在连续几声剧烈的咳声下,曹丕挣扎着站起身来,身上多处的擦伤,那血迹斑斑的伤口,让他浑身上下都是锥心刺骨的痛。 哪怕如此,他想到…是张方救了他,若是方才在坡上,张方哪怕是犹豫一刻,怕是…怕是他曹丕就再没机会体会到这份痛感了。 “呼…呼…” 伴随着粗重的呼气,曹丕一步步的走向张方,张方躺在溪水岸上一动不动,那被溪水冲刮过的伤口格外的醒目,他…仿佛已经没了生命迹象。 “张方…张方…” 曹丕呼喊,他不敢太大声,他的声音也极致的颤抖,心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你醒醒,你醒醒…张方,张方…你还活着么?还活着么?” 曹丕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 他蹲下身来,努力的晃动着张方的身体,但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心开始沉了下去,绝望的情绪像黑暗的潮水一样涌上心头。 可…十息,二十息,五十息… 一百息… 无论曹丕怎么用力,可张方就宛若一具尸体般,一动不动。 “该死的…” 曹丕咬牙切齿,看到张方的模样,他是无比痛惜的… 但比起这份痛惜,他更绝望的是没有张方,他如何回到大魏? 他又如何站着、挺直腰杆的回到大魏。 “难道…一切都结束了么?” “我…我的世子愿景终究只是一场美梦么?” 正直曹丕绝望之际… 突然,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活…我还活着!” 曹丕猛地抬起头,看到张方的眼睛微微睁开,虽然声音微弱,但很明显,他也渡过了这一劫。 曹丕心中瞬间涌起一股狂喜,仿佛从深渊中重新找到了希望。 “你没事吧?” 他急切地问,声音中带着几分哭腔。 “我…我没事,我…我死了?那我洛阳城的宅子…怎么办?”张方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虽然脸色苍白,但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他艰难的扭头,环视了一圈周围,然后轻声说:“这里不能久留…追兵必定会搜来,咱们必须…必须迅速的逃出去!” “都怪我…”曹丕难掩心头的自责,“是我擅作主张去与那些道人接头…多半是因为这个才暴漏,都…都怪我…” “别说那些了!”张方咬着牙,“先走…先走…回洛阳,回…回洛阳…” 他像是因为对宅子的执着…身体又迸发出全新的力量。 哪怕如此,这也让曹丕的眼睛直泛酸… “好…好…”曹丕也咬住牙。 就这样…两人互相搀扶着,虽然身体疲惫不堪,伤痕累累… 但彼此搀扶间,那涌现出的不屈信念却让他们充满了力量,他们开始寻找出路,沿着树林缓慢前行。 … … 江夏安陆城的酒肆中,昏黄的灯光摇曳着,投射出斑驳的影子。 角落里,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正端坐其中,他的面具精致而神秘,上面刻画着一些难以辨认的符文,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秘密。 隔着门窗,便能听到,他那朗朗上口的声音。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 说起来…这位讲述“道文”的并不是左慈、葛玄道家“丹鼎”一门的道人,也不是正一道,五斗米教的教义… 他头戴面具,年龄看似不大,可身份神秘,气场强大…最重要的是,他每每在夜里会在这酒肆中传道,他传颂的道文朗朗上口,让人振奋异常。 便是如此…许多葛玄的弟子都会乔装一番,深夜来此酒肆闻道授业。 自然,这个消息…也传到了左慈与葛玄的耳中,他们来江夏的目的虽与传道无关,但…此间有道家高人传道,他们总归还是要见上一见,听上一听… “得得——” 伴随着一声马儿的嘶鸣,一脸简朴的马车停在了酒肆门前。 葛玄当先下车,掀开车辆,恭敬的引师傅左慈下车。 姜囧也一并跟来,俨然…他对自己的任务无比清晰,盯着左慈,也盯着这次的事件,故而…哪怕是问道授业,左慈到哪,他姜囧也跟到哪。 “师傅,就是这里…” 葛玄指着面前的酒肆…轻声道:“那位年轻的道人就在这里传道…” 葛玄的声音方才落下… 酒肆中,那传道授业的声音再度吟出: “——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唯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穷。” 嘶… 听到这一句后,左慈微微一顿,他像是下意识的张口去解释这么一句,“好一个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 “呵呵,修仙得道者常自然吉利,进鬼道者…则常常自然凶恶;所以道德高尚者自然清静无为…故而心灵纯粹,不会‘悲歌朗太空’,但愿天下的人‘唯道是从’成诸事;不愿人欲充斥破坏了天地万物的平衡…使类的生存陷入穷窘的境地!呵呵…‘惟道是从’,这位道友好大的口气啊!何止是本道,怕就是五斗米教的创道者张道陵,在这么一番话下,也要肃然起敬了!” 随着左慈这一番话,葛玄补充道:“据弟子们所言,这道人精辟的句子频出,从中闻道…心境阔达,疑惑自解…弟子好奇此道友的身份,特地派人去调查,可是…因为这是在江夏的缘故,很难查出他的背景,他所处的宗门…唯独探查到他的名字!” “什么?”左慈好奇的问。 葛玄顿了一下,如实回答: “——司徒钟!” 司徒钟? 左慈顿了一下,脑海中去回忆这个名字,可无论怎么去想,几十年闻道生涯中,他从未听到过这个名字。 到最后,他释然了一般,摇头感慨道:“人言…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如今看来,此言有些偏颇呀!” 说到这儿,他一边摇着头,一边迈步踏入这酒肆中。 可当他第一眼看到那戴着面具的道友时,他依旧大惊失色… 因为…太年轻了吧? 似乎还没有二十岁吧?如此年龄…不应该对“道义”的了解这般深重,不至于能放出“惟道是从”这样的豪言? 难道是…初生之犊不畏虎? 正直左慈疑惑之际… 那带着面具的道人,他的传道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还在继续: “——北都泉苗府,中有万鬼群。但欲遏算,断绝命门;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束诵妖魔精,斩或六鬼锋。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无疑…这一番话,又一次震慑到了左慈。 甚至毫夸张的说,只这么一句,就让左慈的眼瞳睁大,惊愕的呼出,“好一句…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当然…左慈只是沉醉于这问道过程中的磅礴与惊涛骇浪,他没有注意到…那侃侃而谈的“道友”,不经意间…眼神已经望向他这边至少三次。 ——『呵呵,来了,鱼儿总算是上钩了!』 … … 江夏,安陆城外,茂密的树林。 曹丕与张方互相搀扶着,用尽可能的快的速度前行。 “踏踏”、“踏踏”… 突然间,身后的脚步声如影随形,紧迫得让人窒息。 曹丕可以清晰地听到那越来越近的脚步与自己的心跳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他浑身痛的厉害,因为疼痛,嗓子也干涸的厉害,渴的厉害…但他不敢有丝毫的停歇,只能拼尽全力地向前…向前… 他必须逃出这里,才能升天! 突然,在越过一处树丛时,一道冷光划破黑暗,紧接着是一声尖锐的金属撞击声。 曹丕猛地扭头,只见一把匕首紧紧地嵌在了他身侧的树梢上。 那匕首的刀刃在微弱的星光下闪烁着寒光,仿佛在嘲笑他的无力挣扎。 与此同时…两个官兵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他们如同幽灵一般,迅速地逼近。 “糟了,被追上来了!” 曹丕意识到,他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恐惧,但那股冷意已经渗透到了他的骨髓里。 就在这时,身前…又有一道身影冲出,冷冰冰的刀片…径直朝他劈砍而来。 曹丕下意识地侧身躲避,但…太突然了,对方的身手也极是敏锐,简直原本的注意力都在身后,此番突袭…再行躲闪,哪里还来得及? 他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那扬起的刀片劈落而下。 ——『完了,真的要栽在这里了!』 就在曹丕茫然无措…乃至于彻底放弃抵抗,在他绝然的闭上眼睛之际… “啊…”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却是从张方的口中吟出。 紧接着,一抹飞起的血溅…洒了曹丕一脸… 曹丕惊愕的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却是…却是张方挡在了他的身前,用自己的臂膀挡住了那钢刀致命的一击。 “啪…啪嗒…” 哪怕是黑夜中,可曹丕尤自能看到有什么东西被钢刀劈飞了去,再仔细去看时。 原来是一条小臂,曹丕下意识的把眼眸转向张方的胳膊。 只见他右臂…大臂与小臂交接的地方都是血… 血琳琳的,血肉模糊! ——『张方他…他在替我挡刀,他用半只胳膊的代价,替我挡下这一刀么?』 曹丕还在心头喃喃… “啊…”张方痛苦的嘶鸣声更甚,可他仿佛紧咬住牙,一手握住断肢处,鲜血尤自不断的从那里流下,整个场面猩红可怖。 可哪怕这时,张方尤自大喊:“公子,快…快跑…跑…跑啊!” ——『他还在唤我逃走?』 曹丕这才回过神来。 他意识到,危险并没有因为张方断了半只手臂而消除。 乃至于…这份危险还在继续。 “跑?往哪跑?一个都跑不了!” “逆贼曹操的公子,活捉的话,云旗公子那边必定会重赏吧?” “关三小姐不是说了,死活不论…就是尸体,也会重赏!” 三名官兵一边对话,一边亮起钢刀踏步上前。 曹丕也亮起他的匕首,他护送着残疾的张方,一步步后退。 张方尤自忍着疼痛,在小声嘀咕:“放下我,你跑啊…你跑啊…” 曹丕朝他大吼,“你不要洛阳城的宅子了?” “我…”张方张开嘴,可只是吟出一个“我”字,他的徘徊与犹豫,曹丕如何能体会不到? 只是…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跑? 他曹丕如此伤势,哪怕是他一个人,又跑的了么? “一起上…死活不论…” 一名官兵发出吩咐… 顿时间,三人步履加快,钢刀在月影下显得越发的凌厉,那其中一处刀片上还泛着浓郁的血迹,殷红,可怖… 眼看着,三枚钢刀就要将曹丕和张方劈成肉泥。 这时… “等等…” 一道声音自曹丕的身后吟出,连带着,一个沧桑的中年男子从火把中走出。 看装束…是友军! 看面颊,是如今关麟麾下的将军——朱灵! 果然,在朱灵的吩咐下,这三名官兵齐齐停住了脚步,钢刀也从原本的高高举起迅速的收回。 俨然…朱灵带来了许多亲兵,这些亲兵,足以轻而易举、兵不血刃的拿下眼前的“逆贼”! “小的拜见…朱将军…” 一个官兵当先拱手… 剩下的两人同时拱手,“拜见朱将军!” 只听得朱灵一声吩咐,“拿下…” 声音落下之际,他的亲卫齐动,迅速的擒下了完全放弃抵抗的曹丕与张方。 紧接着… 朱灵在满意的点头后,缓缓走向眼前的这三个官兵,他问道:“你们是关三小姐的兵?这曹丕?是你们发现的?” “回禀朱将军,我等乃是关三小姐的亲兵,是我等发现这曹丕的身影,于是设下埋伏,突袭得手…” “做的好!”面对官兵的回复,朱灵缓缓点头,然后伸手拍在了那为首官兵的肩膀上,“抓捕逆魏公子,此乃大功一件,我会替你们向关三小姐,也向云旗公子请功!等着升官吧!” “多谢朱将军…”这三名官兵连忙拱手。 可就在他们低头之际… 说时迟,那时快…朱灵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匕首,他出手极快…迅速的一刀插入眼前官兵的胸膛! 这变故发生的太快。 让那官兵身后的另外两人还没反应过来。 可朱灵的亲卫早有准备,几乎是同时出手,趁他们不备…匕首也同时没入他们的胸膛之中。 “呜…呜啊——” 在一道道凄惨的声调中,这三名本以为“立下大功,加官进爵指日可待”的官兵,心猛的一紧,瞳孔睁到最大,在完全无法置信与无法理解的凄厉厉的伸手…然后缓缓倒下… 哪怕倒在地上时,他们的身子还蠕动了几下,尤是无比不可思议的既视感。 紧接着,是鲜血自他们的胸口处流出,殷红的鲜血在他们的胸前汇聚成血泊。 而这一幕…也让曹丕与张方瞪大了眼睛。 “朱…朱将军?” 曹丕惊呼出声… 朱灵则眉头一紧,他左右环视,确保没有被人发现,这才张口:“别愣着了,先离开这里!” 不过片刻…朱灵就带着曹丕与张方离开。 这里…仿佛在一阵疾风骤雨后,突然又恢复了宁静。 而直到半刻钟后,关银屏方才赶到此间。 她身边的人不多,唯有三、四人,且原本都是女兵,从在关家军时,就作为关银屏的亲卫,是最值得信赖的人。 一名女兵如实向她禀报:“此处经历了一场恶战,还留下一支断了的小臂…” 关银屏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呼,伴随着一阵粗重的呼气,她反问道:“人已经离开这树林了吧?” “离开了——” 随着女兵的禀报… 关银屏的目光方才转向那倒在血泊里的三名官兵。 她朝这三名官兵喊道:“人都走了,可以起来了…” 也直到这时,那三名官兵方才从血泊里爬起,这不爬起还不要紧,一爬起之下,胸前的血袋露了出来…且分别被扎了一个大窟窿,窟窿在火把的照耀下格外的醒目。 “关三小姐…” 三人齐齐向关银屏拱手。 其中那为首一人道:“已经按照云旗公子的吩咐,留下了那曹丕随从的一支手臂…只是,我等均有疑惑,既那人是自己人,何必如此?” 俨然,这一名官兵的询问,也是他身后两人,乃至于是关银屏身边几名亲卫的疑问。 逢场作戏而已… 似乎,没必要动真格吧?还断人一条手臂! 这是一生的影响啊! 哪曾想,关银屏只是深深的呼出口气,她沉吟了许久方才张口:“其实…这条手臂是…是他求我四弟砍下的!且求了三次!” 啊… 众人一惊。 关银屏却不再继续解释,因为她也不懂…为何张方要这么做!为什么他甘愿付出一条手臂的代价! 这在她眼里…代价实在是太大了,整个行动,实在是太疯狂了! 当然… 这个行动,或许也唯独关麟能体会到张方如此“决议”的动机! 因为… 这份决议中裹挟着两个深重的原因。 其一,是曹操、曹丕均是生性多疑之人,永远不要小觑他们的疑心; 其二,是永远不要小觑张方为他伯父,为他爹,为他那数百族人,为他一城的百姓报仇雪恨的决心! 冤有头,债有主,有的人…从一出生起,就是为了报仇而存在! … …(本章完) <\/b> 第五七八章 论安心立命,论佛释道—— <\/b>江夏,安陆城外,是月黑风高,是杀人放火,是阴谋诡计。 也是一幅星落棋局下…黑白子全新的布局,全新的交锋。 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动而不括,出必有成。 是一次关麟与曹操全新的交锋! 可安陆城内的一方酒肆之中,却是宁静平和,这里…没有血腥屠戮,没有刀枪剑戟,有的…只是一语入魂的洗涤心灵,是整耳欲聋,直抵内心的激昂振奋。 包括左慈、葛玄,包括那一个个道人,他们表现的十分安静… 他们在默默的聆听。 说起来… 继“人道渺渺,仙道莽莽…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这等振聋发聩的激昂话语之后,那头戴奇怪面具的“道人”还在侃侃而谈,且越说…越是悠久,越是深远。 “东周末年,天下大乱,那时世间的万万千千黎庶,哪一个没有面临着巨大的痛苦?周王室被架空,上百个诸侯小国彼此征战,血流成河,面对这样一个痛苦,我们民族的未来只会有两种可能性…” “一种是作为整个民族解题,另外一种,出现伟大的论道先哲们引领我们民族的复兴!无疑,这片华夏土地是幸运的,在先秦的时候,出现了这么一群论道的先哲,纷纷创立了他们的学派,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之后到了汉武帝时期,作为帝王的汉武帝与作为思想大家的董仲舒联起手来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从此定儒家为一尊,从此华夏的正统确立了,道家一派彻底沦为旁之…” “这时候,我们的学术进入了第二个阶段,既两汉经学,但现在又乱了,礼教得不到遵守,再一次礼乐崩坏,这时候…儒家的学者发现,他们无路可走了,他们自己把路给走死了…此情此景下,道家无疑看到了希望,他们觉得…他们理应被捡起来!理应重新获得华夏正统学说的地位…” “呵呵…我今日且大胆放言,且斗胆问诸位一句?道家…真的能够解决这世道中所存续的一切的问题么?道家的无为,萧洒,注定…即便是道家再度崛起,可…道家的学说依旧不能阻止我华夏文化的衰落,因为…整个民族,这天底下多数的黎民百姓,他们无法从儒家获取到一方精神寄托,但同样,也无法从道家获得半点精神慰藉,道家的正统,只会让少数文人…能够短暂的获得精神的解脱罢了。” 这面具道人的语气十分的平和,语速也极尽和缓… 可偏偏,他吟出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是那样的振聋发聩。 而他提到的关乎“道家”一脉的发展,并非是空穴来风。 事实上,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车轮。 在汉末天下大乱,以儒家为正统的学说彻底没落,礼乐崩坏后,魏晋时期的“玄学”,其实就是“道家”再度被统治者捡起。 所谓的魏晋风流,只是少数文人精神彻底的解脱,诸如“竹林七贤”,诸如那风流潇洒的人生态度。 但这股“玄学”思想下,魏晋风流造成的后果是门阀士族的腐朽,是崇文抑武的渊源,是黑暗时代下避世的思维,也是十万宫女被吃光,五胡乱华的残忍终章。 从这点上看,单纯道家的思想,并不能成为一个时代的主流、主宰… 甚至还致使华夏文化生命无限的接近于死亡! 面具道人娓娓描述出一副“玄学”占据主流学说后… 时代的强权从儒学手中接替,过度道风流潇洒的篇章,再发展到黑暗残忍的地步。 一幅幅血腥屠戮的画面,仿佛…是世人即将经历的那般! 经由他口中娓娓诉说,汇聚成了一幅幅图谱…悉数印在左慈、葛玄,还有那许多道人的面前。 其实… 左慈毕生所愿就是助道家战胜儒家,让他的“丹鼎”一派成为主流,可他时时也会思索,“无为”的思想?真的适合治国么?真的适合作为一个时代的主流么? 如今,经由眼前面具道人的描述,左慈仿佛感悟到了一些。 也看到了一些他憧憬世界里,道家战胜儒学后…并不理想的治国景象。 而之所以会造成这些,是因为“玄学”也好,“道学”也罢,他们都没有解决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既…这世间黎庶安心立命的大问题! 世间黎庶依旧是没有获得一方精神家园! 面具男人环望了眼前的这些人一眼,他还在侃侃讲述,“所以?你们以为道家的对手是儒家?道学的对手是儒学么?不…你们错了,道家的对手从来就不是儒学,而是经由丝绸之路,传至中华的佛学,是洛阳城建起的白马寺,是短短几十年来就发展壮大,信徒每日成倍递增的佛学!” “所谓‘儒’、‘释’、‘道’…‘释’本身学说中的欺骗与虚妄,才是道家发展,必须面对的最强大对手!也是道家发展所必须经历的关乎存亡兴衰的一环!” 这… 当这一番话吟出,左慈、葛玄,还有许多人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佛学?‘释’,他们并不陌生。 事实上,自从白马寺在洛阳兴建起,各地屡有佛家寺院兴起,甚至有包括“笮融”在内的许多名士大力兴建佛寺。 诸如洛阳大佛、会稽金刚山如来佛,苏州虎丘山灵霄寺大佛… 毫不夸张的说,佛家在汉末早非萌芽阶段,已经在迅速发展。 但…发展是一回事儿。 成气候,又是一回事儿。 至少现在为止,道家还从未将这所谓的“佛学”当做过威胁! ——『秉死”、“轮回”、“因果报应”』 ——『这些,真的能威胁到道家…威胁到儒家么?乃至于成为正统么?』 左慈不由得在内心中深深的自问。 无疑,面具道人的这一番振聋发聩的话语,直击他的心灵,让他仿似打开了一盏新世界的大门! 也让他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对佛家一派的揣摩上,这不揣摩不要紧,以揣摩之下,抽丝剥茧,一系列的细节积水成河,左慈的眉宇肉眼可见的深深凝起,神色无常、忧虑! 倒是与此同时… 酒肆内一方雅间之中,一个清俊的男子眼眸微眯,手中端起的茶盏深深的扣下。 是陆逊… 他隔着漏开的门缝,忍不住用目光望向那正堂还在侃侃讲述… 讲述儒道,讲述佛道,阐述‘儒’、‘释’、‘道’的面具男人。 终于,陆逊忍不住发出极轻极细的感慨。 “‘儒’、‘释’、‘道’…云旗啊云旗,就怎么…会连这个也懂呢?你似乎…没有机会接触这个吧?” 的确…诚如陆逊的感慨,那面具道人不是别人,正是关麟。 而如关麟所讲,历史上…在魏晋“玄学”彻底的将华夏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际,这是一段至暗的历史。 而庆幸的是,华夏的文化没有在这段至暗的历史里消亡、瓦解,华夏的思想领域…在这个时期遇到了来自“飞饼”国的佛学思想。 白马寺中,大量佛经中的词语无法翻译成汉语,这是因为华夏思想中缺这一块儿。 再加上… 社会动荡不安,长期的战乱给人民带来无穷灾难,也为佛教的盛行提供了土壤。 灵魂不灭、生死轮回、因果报应之说… 亦适合当权者加强思想统治的需要,更为处于苦难中的广大人民指引了一条精神上的自我解脱之路! 至于,它是不是具有欺骗性的? 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就显得不那么重要。 反倒是关麟,夜里不睡觉,来这里装神弄鬼扮神棍。 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接近左慈与葛玄! 道! 无论是丹鼎,还是正一,都是三兴大汉过程中,必须去争取的! 现在对于左慈而言,他致力于发展道教,那关麟就替他找出一个“显而易见”又“呼之欲出”的敌人——佛!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 … 安陆城西五十里处,一处山洞之中。 “啊,呃…呃——” “疼…疼啊…” 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不断的响彻,是张方。 在医者为他处理那断掉的小臂时,他浑身上下传来的是阵阵剧痛,他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 哪怕已经如此… 可他仅存的理智,让他想到…他们还在逃亡,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这样会招致追兵。 也正是基于此,他的嘴唇紧紧的咬住,努力的不发出声响。 然而,痛苦太过强烈,时不时地从他喉咙深处漏出几声嘶鸣。 这些声音充满了痛苦和绝望,但又被刻意压低,变成了一种沉闷而令人心碎的呜咽。 曹丕蜷缩着身子,蹲在山洞的一角。 整个洞内的光线昏暗而沉重,仿佛曹丕也在承受着与张方相同的痛苦。 墙壁上斑驳的阴影似乎在默默注视着他,见证着他的挣扎和隐忍。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他和张方那心心相连的痛苦在这封闭的空间里无声地传唱。 就在这时。 朱灵从洞外走入,他走到曹丕的面前,看着颓然的曹丕:“公子,已经安排好了…从这里向西北,过了一个山头就到了南阳的边境,臧霸将军会带泰山军在那里接应你、我…事不宜迟,趁着荆州兵还没有追来,咱们现在就动身吧。” 朱灵并不知道张方的真实身份,只道是曹丕的一个忠心的仆从。 他很敬佩,这样突发情况下,还能不顾一切为主子挡刀的行为。 可同样的,按照常理去推断,他不可能因为治疗张方这么一个仆从,就延缓逃亡的时间。 只是… 曹丕依旧是一副颓然的模样。 宛若根本没听到朱灵的话,或者是…他听到了,但他不想张口回复。 “公子…”朱灵的声调添加了几许深重,“你得振作起来呀,你可知道,现如今…外面有多少人在搜捕你、我…你便是不为我考虑,也得替我手下这几百亲卫想想吧?他们忍辱负重,待在荆州…他们的家小都在北境啊,他们是不想回去么?他们是不敢回去,他们是等着戴罪立功回去,子桓公子啊…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这么多人…大家一个个归心似箭,你就行行好,帮帮大家伙儿吧!” 朱灵展现出了一个被迫降敌却卧薪藏胆,只等时机…立下大功后,迫不及待的要返归故里的硬汉形象。 他的面颊上每一寸肌肉都在抖动,显然,他的这一番话发自内心。 而这一番话总算唤醒了曹丕,让曹丕抬起头来,“朱将军,我不能走啊…张方是因为我才断了一条小臂,现在他如此情形,我岂可弃他而去?何况…你带我回去,你自是立下功勋,可我呢?我又要作何自处?” “一个…致使大魏损兵折将,丢城陷地的公子,一个偷鸡不成蚀把米…间接使得东吴亡国,使得那关家父子占据江东,与父王南北对峙的公子?我…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去啊!我若不立下了些许功勋,我宁死…也不离开这边!” 听着曹丕的话,朱灵急了,“可公子…你…你若不回去,我们都会陷于这危险之中!在这等危险中,你、我…你、我什么都做不了啊!” 是啊… 回去是无能的公子,是没有脸面的儿子。 可留下来…戴罪立功?说说容易!可做起来…何止是万般艰辛? 再加上…他们的行踪已经暴漏! 朱灵的叛逃已经暴漏,可以说…曹丕可操作的空间已经被无限的压缩。 可…哪怕如此,曹丕的表情一如既往,他凝着眉,沉着脸,不再发出一言。 “唉…唉…命都保不住了,还那么在乎世子的位置么?” 看着曹丕那决然的模样,朱灵无奈的一声咆哮,他展现出了一副“日了狗”的心境,他歇斯底里一般的将脑袋摔向另一边,像是对前路…充满了“无奈”与彷徨。 沉默…然后是良久的沉默。 在这个昏暗而寂静的洞穴里,空气中仿佛突然就弥漫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气氛… 除了朱灵粗重的呼气声,只剩下张方那偶尔传出的痛苦的嘶鸣。 良久,良久之后,朱灵的眼眸一动,他像是骤然想到了什么,再度转过身面朝曹丕。 他问曹丕:“子桓公子,你想要立下怎样的功勋?” 这… 曹丕顿了一下,然后开口,“若是能想办法得到那四方山‘白磷’的提炼方法,那于父王而言,我无疑是大功一件,足以将功折罪…只是,我的行踪被发现,这证明…父王派来的那些道人已经被盯上,所以…我没办法再去联络他们…可我又…又无法…” 说到最后,曹丕的手紧紧的握起,他的眉毛几乎凝成了倒八字,眼眸望向那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张方,一时间…深深地无力感袭来。 倒是朱灵,他“吧唧”了嘴巴,然后轻声道:“要搞到那白磷的提炼之术…倒是还有一个方法!” “什么?”曹丕瞬间把脸转向朱灵,他两眼放光,望眼欲穿一般。 呼…朱灵发出一声深重的呼气,然后一字一句的感慨道:“世人只知道,负责安陆城外四方山制炼坊的是昔日在大魏怀才不遇的蒋干,却没有人知道,除了蒋干外,还有一人也负责此制炼坊中白磷的提炼。” “谁?” “王粲!” 随着朱灵吟出王粲的名字,曹丕一怔,他下意识的吟道:“仲宣?” 仲宣是王粲的字。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曹丕与王粲的关系十分要好,作为建安文学中有“七子之冠冕”之誉的王粲。 他的诗词雄浑豪放,气势磅礴,被曹丕称之为‘气壮山河’,两人更是脾性相投,经常饮酒作诗,两人的关系,便如同曹丕与吴质、刘桢、司马懿的关系一般,无话不谈,无话不说。 乃至于,按照《三国志》的记载,王粲在世时喜欢听驴叫,他过世后,曹丕便在他的灵堂上学驴叫了整整一宿,以此独特的方式送这位挚友最后一层。 『如果是他——』 曹丕的眼眸微眯,他在细细的权衡… 这时,朱灵适时的补充道:“如今的王粲是提炼坊的副掌事,若是能说服了他,那…白磷制造法门的获得,或许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无疑… 朱灵这一句话说的恰到好处… 让曹丕心头的权衡迅速的找到了对应的答案。 “朱将军!”曹丕豁然起身,他在深深的凝视过张方一眼后,表情变得严肃与庄严,他郑重的说,“你能否安排我与仲宣见一面,我有把握说服他…站在我这一边!” 是啊… 他们是至交好友啊,好友…总不会欺骗他曹丕吧? … … 深夜,几名道人缓缓从酒肆中走出。他们的脸上带着几分沉思与凝重,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深刻的心灵洗礼。 左慈与葛玄走在最前,他们登上马车,却也不由得再三回望那黑夜中的酒肆。 哪怕这酒肆中…那振聋发聩的传道之声已经暂时休止。 但无疑,这道声音,就如同一股清泉,润泽了他们干涸的心田。 “师傅,该走了…” 葛玄见左慈愣神儿,小声提醒道。 呼… 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呼气,左慈进入了马车之中,他缓缓坐下,可却因为心头悸动,整个人也显得躁动,坐立不安。 “上次见师傅这般躁动,还是师傅年轻时…去闻听经神郑玄的传道…” 葛玄忍不住感慨道。 其实…他的内心中也很躁动,但…毕竟觉悟不同,他与左慈的道行差着呢,关麟讲述的又是后世道家一代代发展传承,去其糟粕,留下精华后…最精辟的道义。 故而,许多左慈能听懂,能感悟…但葛玄还不能,他还要继续去参悟。 终于,随着马车的驶动,左慈那颗躁动的心,渐渐的沉寂了下来。 他问葛玄,“这司徒钟提到佛教的威胁,一共十七次,可他提及天下黎庶‘安心立命’的东西,却是三十七次!便是我修道这么多年,在这‘安心立命’上,也似乎…无法参透,无法知悉其中的大道?那么…如何让这世间黎庶都能安心立命呢?” 思想家就是这样… 就怕琢磨,越琢磨…会发现这事儿越博大精深,越需要继续琢磨…周而复始,俨然…在关麟打开一扇全新世界大门后,左慈就陷入了这个“瞎琢磨”的怪圈。 “安心立命?这…”葛玄也吟出这四个字,他似有些感悟,但最终…还是很快的摇头。 这四个字好像离他很近…但又好像很远,具体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他说不上来… “呵呵,走吧…”左慈看着葛玄为难的样子,他笑了,一边笑,一边捋着胡须感慨道:“这司徒钟是个高人,他既在夜晚授课,那咱们便多来听听,或许听着听着,一些东西咱们就能找到答案了。” “哒哒哒…” 寂静的路上,马蹄声有节奏的响起。 月光如水,隔着车窗,洒在左慈的身上,映出他那副坚定的身影。 他坐着马车缓缓离去,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期待和对道的执着追求… ——『安心立命?又要怎么做到安心立命呢?』 左慈不住的在反问自己。 他对这关乎万民“安心立命”的答案愈发的望眼欲穿。 那边… 直到左慈、葛玄以及一众弟子散去后,关麟才卸去了那特殊符文的面具,“呼”的一声,他长长的吁出口气。 不得不说…这面具挺压抑的,一边带着面具,一边论“道”,论“儒”,论“佛”,他的心情也挺压抑的。 这并不是个轻松的话题啊。 听到酒肆外的马蹄声,陆逊才从一旁的雅间走出,连带着走出来的还有一干刀斧手。 似乎…就差关麟“推杯为号”,这些刀斧手就会杀出,将此间的道人一网打尽。 “云旗放过他们了?”陆逊当先开口。 关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感慨道:“他听进去我的话了…他也听懂我的道了!” 言外之意,诚如关麟所料,左慈与他的道门,是可以争取的对象。 只是… 陆逊的想法与关麟有些偏差,他疑惑道:“可方才,云旗似乎什么也没讲,只是抛出佛教这么一个威胁?仅仅是帮他们战胜佛教的话…足够么?这些道人会心悦诚服的归顺么?” “战胜佛教?”关麟重复了一番陆逊的话。 继而,他摇了摇头,笑着感慨道:“我从没想过要帮道教战胜佛教…” “那…”陆逊惊讶。 关麟却是一丝不苟的说:“安心立命,其实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 “伯言…你信不信,哪怕将来这天下一统,没有战争,没有杀戮,商贸繁荣,百姓安居乐业…人人有衣穿,有饭吃,有地方住,可…那个世界里的各个阶层,无论是富庶者、贫瘠者、成功者、失败者…这些生命阶层,他们会通通都没有幸福感!” “因为没有一个阶层能真正找到安身立命的地方!整个民族…没有精神家园,整个世道…会从一个物质上不满足的时代,进入了一个精神上普遍不安宁的时代!” 说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他的神色变得更加严肃… 他仿佛是想表达,他就是从这样一个时代过来的。 而那个时代最可怕的弊病…就是所谓的“安心立命”!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所以,我要帮这些道人做的不是击败佛教,不是击败道家,而是融合…是儒、释、道的融合,是在融合基础上建立起的全新的学说,是找到一个能让所有人都安心立命的东西!是让这个时代不断延续、发展下去的东西!” 无疑…关麟这一番话有些云里雾里,哪怕是陆逊,竟也有些恍然,有些没有听懂。 那么问题来了! 这个东西…又是什么呢? … …(本章完) <\/b> 第五七九章 今日…只有断头的曹丕! <\/b>或许是因为这洞穴中的医疗水平不足; 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在断臂处被简易的处理包夹后,张方就晕厥了过去… 恍惚之间,他做了一个梦。 一个无比真实的梦。 那是一片废墟,那是一望无际的死人堆,他颤抖着从死人堆里爬出,他的身上…沾满了尘土和血迹。 混着亲人的鲜血,那血已经凝固,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颜色。 他茫然无措的看着四周,眼神中遍布着悲痛和绝望,仿佛所有的光…在这一刻,都彻底泯灭了。 雍丘… 在那血色残阳下,在那猩红的血中,他清楚的看到,城门处那赫然高挂着的“雍丘”二字,这是雍丘城,是他的故乡,可此时此刻,这里哪还有故乡半点的温存? 仅剩的惟有凄惨与凄凉的景象,宛若一处人间炼狱。 他几乎呼吸不上来,灼热的温度将这里炙烤出作呕的味道。 他努力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街道上依旧散落着无数尸体,有的已经残缺不全,被烧焦的房梁和破碎的瓦片覆盖着。 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愈发的强烈,令他忍不住呕了出来,大火正在一些尸体上蔓延,仿佛是有人要通过这种方式掩盖其屠城的罪行。 “大伯?爹爹?娘…” 张方艰难的挪动着脚步,寻找着熟悉的身影,终于,他找到了爹爹、母亲、妹妹的尸体,他们与四处摆放的尸体不同,他们被高高的挂在城头,哪怕是挂着,亦可以清晰的看到,无数矛刺从小而上将他们洞穿。 ——死状无比凄惨! 张方无法想象,这些亲人活着的最后时候,他们又承受了何等残酷的惩罚? 安静… 整个雍丘城安静的可怕,似乎唯有那猎猎的大火还在继续。 这里的所有人已经陷入了沉睡,再也无法苏醒。 没错,那一具具冰冷的身体和凝固的血迹无比残酷的讲述给张方一个事实——他们已经永远地离去了。 瞬间,张方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他跪倒在亲人身边,他解开吊起亲人的绳索,他抚摸着亲人冰冷的脸庞,哭泣着呼唤他们的名字。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死寂的沉默和风声。 这是195年,也就是兴平二年,是曹操为报父仇,举兵进攻徐州陶谦的后一年; 也是吕布勾结张邈、张超兄弟,趁曹操报父仇的良机背刺曹操,突袭曹操的根据地兖州的后一年。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变故发生在兴平二年春,曹操回军竟不可思议般的击败了吕布,从这里开始,一切的一切全变了。 吕布与张邈逃遁,张超率领家族最后的残兵镇守雍丘笼城,抵抗曹操猛烈攻击。 可…最终,强弱悬殊,张超还是失守了。 “好同学”张邈,恶贼吕布的逃遁… 使得愤怒的曹操把怒气悉数都发在张超与雍丘城上。 于是,继屠“彭城”后,曹操又一次开启大型杀戮,决定屠雍丘。 不仅是张超的三族尽屠,所有雍丘的百姓,哪怕是家禽,一个不留…他要亲手将这里变成炼狱! 曹操就是要让世人证明,背叛他曹操一定没有好下场。 也就是在曹操下令屠雍丘的一刻,整个雍丘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街道两旁原本繁华的商铺和住宅,顷刻间就化为了灰烬,只剩下残垣断壁在诉说着这里曾经的繁荣。 空气中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烧焦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青州兵则如同虎狼一般,在城中肆意烧杀奸淫抢掠。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刀枪,见女人就掳走,见男人就杀,见物件就抢,最终…无论男女老少,一个不留。 城中到处都是惊恐的尖叫声和绝望的哭泣声,但这些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了熊熊的烈火和冷酷的刀枪之下。 曹操站在高处,冷冷地俯瞰着这一切。 他的眼神中总算透露出极大的满足,他的目的达成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继续!屠城!人畜不留!” 在他的命令下,整个城池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无数无辜的生命化为了灰烬。 这场屠杀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留下的唯有青州兵那猖獗的淫笑,留下的唯有血色的残阳,这一切…直到城中再也没有一句“哀求”的声音。 在一日一夜的屠杀后,这些青州兵满意的带走一切战利品,离开了这个已经被他们彻底毁灭的城市。 雍丘城…只是经历了一日一夜,就从一座繁华的城池,变成了一片废墟,留下了无数无辜的冤魂。 仿佛,夜空中永远回荡着无尽的哀鸣… 大火还在继续,仿佛誓要将这里焚成一片废墟。 只是,无论是曹操还是青州兵,都不会想到… 在这片废墟,在这片“人畜不留”,在这片血流成河的城池中,会有张方这么一个“遗孤”留下。 会有这么一颗“复仇”的种子…深深的埋下。 在机缘巧合下。 因为丐帮的成立,因为丐帮帮主“洪七公”的缘故,这颗“复仇”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落日谷的五千虎豹骑,只是牛刀小试—— 这一次,他就是要做“死间”,他要用生命获得曹操的信任,然后亲手将曹操与逆魏捏碎。 『爹…娘…小妹…小妹——』 『方…想你们,念你们——』 『等这边事情了解,我…我便去寻你们,团圆…团圆…』 … 这边,失血过多的张方还沉浸在他那“最真实”的梦境里。 另一边,曹丕守在张方的床榻旁,看着他那断肢之处,也看着他那痛苦无比的面颊,曹丕不由得喃喃。 “若你没遇见我,那…那或许你还是芜湖港口处一个快乐的渔夫!” “现在倒好了…你宅子没赚到,洛阳没赶到,却…却在这江夏…先断了一截胳膊,差点连命都要留在这儿,你说你干嘛要帮我渡河?老老实实的做渔夫不好么?” 一边说着话,曹丕抬眼望着张方,他是个隐忍、阴郁的人,但同样的,他却也是个重感情、念旧的人。 “爹…娘…小妹…小妹——” 这时,晕厥下的张方一如既往的发出那来自内心深处的声音,这种状态下的他,是藏不住心事的。 听着张方的呢喃,曹丕深深的呼出口气,不由得感慨道:“看来,你这个渔夫,也是有故事的呀!” 就在这时。 “踏踏”的脚步声于洞外响起。 “公子…”是朱灵,他迅速走到曹丕的面前,压低声音说道,“我已经派人暗中联系王粲了,他也答应会出城来见你,只是…” 说到最后,朱灵的眼芒中添得了许些怀疑。 “怎么?”曹丕抬眼。 朱灵“唉”的一声叹出口气,他如实说,“如今这王粲颇得那关四公子的器重,更是将制炼坊这样的要地交给他执掌,足可见对他的信任,故而…我无法保证,这王粲是否会出卖公子?若是有诈,那…咱们可就是…” 不等朱灵把话讲完。 曹丕直接回道:“朱将军的意思我懂,这次…朱将军不要与我一道去,我独自去见他即可。” “那…若是…” 不等朱灵把话讲完,曹丕的话抢先而出,“别人,或许我信不过,但仲宣(王粲),他与我脾性相投,他的诗词我极尽喜欢,我的诗词,他也大家赞誉,我与他是良友,却也是诗友啊!他…就算不帮我,也必定不会负我的——” 这一番话… 曹丕的语气果决,语调笃定。 满心满意的是他对王粲无限的信任。 … … 安陆城外,四方山中,蒋干与阮瑀提着两壶酒,吟着诗走进了王粲的房间。 “置酒高堂上,友朋集光辉。念当复离别,涉路险且夷…” 这是阮瑀的诗。 此刻吟出,倒是有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 当听到这诗,王粲也抬起头来,“时行靡通,慨我怀慕。君子所同,悠悠世路。乱离多阻,济岱江衡,邈焉异处,风流云散。一别如雨,人生实难…等等,这不对呀,又不是伤别离的时候,怎生吟出这般伤感的辞赋…不曾想,我是被你们给带到沟里去了,咦?怎么是…谯沛的九酿春酒?” 王粲就像是这个时代的每一个才子,才华横溢又嗜酒如命。 单单听阮瑀吟出一幅诗句的意境,他就忍不住对上一篇… 可吟诗过后,他的目光便紧紧的盯着蒋干手中的酒壶,王粲看出了些许端倪,他起身拿过酒壶一闻,登时露出陶醉的神色,“好香啊,醇而香甜,是谯沛的九酿春酒,没错!一准儿没错!” “王兄生得一个好鼻子啊,哈哈哈…”阮瑀笑道:“今日,蒋兄可是拿出珍藏许久的好酒,咱们兄弟一醉方休!” “不对?”王粲警惕了起来,“如此好酒,平素里不舍得,怎生今日又舍得了?一定是有事儿,有大事儿…” “无事,无事…今日只谈风月,不谈其它!”蒋干一扬手。 他嘴里说着无事,可谁都能听出,是有事儿的。 是他们三个都知道的事儿! 只是…许多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说出来,反倒是扰了此间的雅致。 这时… 有一名王粲的仆从进来,在王粲的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王粲目光一亮,“我这就去。” 当即,他拱手朝向蒋干与阮瑀。 ——“两位先饮,我去去就来。” 说罢,王粲迅速的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出了这房间。 倒是唯独留下蒋干与阮瑀,看着王粲的背影,两人同时的眯起了眼睛,一抹郑重的神色遍布于他们的面颊之上。 还是阮瑀当先用一声感慨,打破了此间的宁静。 “仲宣与子桓可是挚友啊…” 蒋干颔首,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一边是子桓,一边是云旗公子,便是我…也无法笃定仲宣会做怎样的选择!可似乎…云旗公子信心满满!” “是啊…”阮瑀感慨道:“云旗公子似乎比你、我都更懂仲宣…也更信任仲宣,你、我就拭目以待吧!” 这边…蒋干与阮瑀还在一边喝酒,一边神色复杂的小声沉吟。 那边,王粲走出屋子,乘上马匹,伴随着“得得得”的一声马儿的嘶鸣,王粲一人一马在这四方山山道上疾驰。 半个时辰后,他总算抵达四方山的脚下,他迅速的翻身下马,焦灼地左右寻找。 曹丕从灌木丛中走出,他戴着斗笠,披着厚厚的蓑衣,看到王粲,他才摘下斗笠,上前一步,凝视着对方。 一时间,曹丕那隐忍、复杂的目光与王粲真挚忧伤的目光碰在了一起。 如此近的距离让王粲觉得既惊慌又恐惧,反倒是曹丕,他镇定如常… 只是,那一起一伏的呼吸中,仿佛带着些许震颤,那面颊上的伤痕,述说着…他这一路走来的不易。 “子桓,别人说我还不信,想不到…你…你竟真的在荆州!” 王粲连忙上前,就要给曹丕一个大大的拥抱。 挚友相见,久别重逢… 王粲几乎是热泪盈眶。 话说回来,王粲与曹丕是因为下棋结缘。 那时曹丕与刘桢下棋,曹真匆匆忙忙的闯入,不小心碰乱了棋子,偏偏两人这一盘棋正厮杀到酣畅淋漓之处。 一时间…曹丕与刘桢均觉得有些扫兴。 正是王粲,他告诉曹丕,说他能帮忙按着原来的局势把棋子重新摆好。 曹丕不信,出块手帕盖在棋盘上,让他换个棋盘重摆,结果,连一道的误差也没有。 这下,王粲的博识强记给曹丕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王粲也顺利步入了曹丕的视野,两人可谓是一见如故,是挚友、是诗友,是至爱亲朋! “你怎么伤了?这么多伤口…这么多淤青…” 俨然,王粲注意到曹丕的身体,他不知道,这是曹丕从山坡上滚落而下后带来的伤痕…但他那关切的眼芒是藏不住的。 “不说这个…呵呵,看到仲宣,又让我忆起,你、我一道学驴叫时的样子,为了学的惟妙惟肖,你、我竟会与驴同吃同住,只为通晓那驴的脾性,知悉那驴叫声的奥妙,那是一段何等美妙的回忆啊!” 这… 曹丕的话让王粲惊讶,不过…他很清,曹丕冒险来见他一定不是为了这个。 “子桓,这里危险…你、我就莫要叙旧了,长话短说…你…你特地要见我是为了什么?” 随着王粲的话… 曹丕的神色变得严肃与郑重了起来,他张开嘴,可仿佛…那呼之欲出的话语因为面前站着的人又一次吞了回去。 “子桓,有什么话,你便说啊…说啊!”王粲再度张口,双手也按在了曹丕的肩膀上。“你、我的交情,还需要刻意隐瞒什么么?” “呵呵…我…我…”曹丕还是有些踟蹰,但,这次…他像是心猛地一狠,“仲宣哪,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的夙愿…你是清楚的,父王已经不再年轻,大魏的世子很快便能成为这天下的主宰!” “但,但从我赴东吴起,从我将父王交代的事儿悉数搞砸起,我便…便…再也没有成为大魏世子的希望了!若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子健上位,那我回去与不回去…还有什么差别?便是回到大魏,我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与其在大魏不甘心,我还不如就混迹在这荆州,做一具游荡四方的孤魂野鬼。” 这… 曹丕的话让王粲怔住了。 曹丕咬着牙,他接着说:“我听闻仲宣投了那关麟,且为关麟履立大功,如今更是身居要职,我就在想…我既已是一具行尸走肉,我的一生既然已经搞砸了,那何必挣扎?不如…就去成就仲宣你的一生啊…” 说到这儿,曹丕退了一步,“嗖”的一声,他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他直接将剑柄的一端递给王粲,而将剑锋处朝准自己。“仲宣,若是你要立功,那我便成全你,那便拿我的人头去献给关麟,去揽下这份功劳吧!我不会怪你,我甚至还会感激你,因为是你…是你让我不再乱想啊…让我彻底的绝了那封妄念…让我真正的解脱!” 说到这儿,曹丕向前迈步… “仲宣…剑…剑就在你面前,你杀了我…杀了我!” 这… 王粲几乎整个人都傻了,曹丕一直向前,那剑柄几乎抵在他的胸膛上,他只能一步步的后退,直到退到一棵树桩上,他退无可退。 “仲宣…” 这次,曹丕的话刚刚吟出,却被王粲大声喊出的“子桓”给压了下去。 只见王粲一把接过曹丕的剑,他毫不犹豫的将这剑抛掷于一旁,他郑重的回道:“你这是在干什么?你非要逼我么?你、我?一定要兵戎相见么?” 呃… 曹丕顿时哑然,而王粲的话还在继续,“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我为了得生投诚于关麟,可我岂能为了一己的荣华富贵就将‘义’字抛之脑后,你是我的挚友啊,我们是诗友啊,你、我情同手足!我便是死…也不会用你的首级去做我晋升的官爵。” “子桓…你回去吧,回去吧…不做世子,凭着你的身份,老老实实的依旧能逍遥一生,别…别再做无妄的挣扎了!” 说最后一句话时,王粲几乎满是哭腔。 或许这眼泪,是因为两人的情分所致… 或许这眼泪,还有其它的深意,其它的原因! 但有一条,现在的王粲,他真的不希望曹丕再继续蹚这趟浑水,因为… 不等王粲思虑… 曹丕表现出异常倔强的一面,“我…我已经没有希望了!不是世子,我回去还有何意义?你是懂我的,我是能甘居子健之下的人么?除非…除非…” 曹丕试着引导… 王粲连忙问:“除非什么?” “除非我能得到仿制白磷的图纸,只有这样我才能戴罪立功…我…我才能戴罪立功啊!”曹丕的话说的坚决… 更是因为这句话,他的双眼瞬间瞪得浑圆硕大,无限的“望眼欲穿”汇聚成一道道眼芒,不断的朝王粲射过去。 反观王粲,他的身子一倾,双腿一个踉跄,差点儿就跌倒了过去。 也仿佛,就在这一瞬间…他已知晓了曹丕不惜以身犯险,来此…来见他的目的。 “子桓…你…你是要让我帮你偷出那白磷的制造图?” “我只有这一种方法…才能将功折罪,才能与子健再度争夺世子之位…”曹丕双手搭在王粲的肩膀上,他拼命的去摇晃,“如果不能,那我死在荆州与回到洛阳,又还有什么区别?还有什么意义…仲宣,现在唯有你能帮我,唯…唯…有你能帮我!” 这… 这… 无疑,王粲此刻正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他的神情凝重,仿佛所有的忧虑都凝聚在那紧锁的眉头之间。 他的心情沉重,如同被无形的重石压着,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 也就在这时,他的内心波涛汹涌,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难以名状的复杂感受。 一边是兄弟的“义”,一边是投诚的“忠”… 忠义不能两全?那…要什么?舍什么? 五味杂陈的感觉在他的心中翻腾,让他几乎无法平静地面对眼前的一切。 他试图寻找一丝安慰,一丝希望,来驱散这团笼罩在心头的阴霾。 然而,在曹丕那望眼欲穿的眼芒下,压力似乎无处不在,无孔不入,让他感到有些透不过气来。 “不行么?” “不行么?”曹丕还在逼王粲,“若是仲宣为难,那…那还是把我杀了吧?我曹丕…宁折不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说着话,曹丕又一次捡起了地上的剑,他双手捧起,继而“啪嗒”一声朝王粲跪下。 他是个能隐忍的人,他是个能忍常人“不能忍”之事的人。 为了最终的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 “仲宣,今日只有断头的曹丕,或者是助曹丕一臂之力的王粲…仲宣,如何抉择…在你!在你!” … …(本章完) <\/b> 第五八零章 乱世谋存,当学琅琊诸葛氏—— 夜幕低垂,一轮圆月悬挂在天际,银白的月光洒在山道上。 仿佛因为这圆月,因为这份银白,这个夜晚…增添了许些神秘色采。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彻… 马儿拉着马车在山道上缓缓行驶,驶回四方山的制炼坊,车轮压在石子路上的声音清脆而悠扬,回荡在这幽深的山谷之中。 渐渐地,渐渐地,马车四周,万籁俱寂,唯有夜风轻轻吹拂着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在诉说着夜的故事。 倒是这马车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王粲端坐在车厢中,他虽是正襟危坐,可他的面容显得十分苍白,眼神也别样的深邃而复杂。 这一刻的他,思绪如同波涛般起伏不定,无法平静。 一个时辰前…那曹丕的话尤自浮荡在他的心头。 ——『仲宣,今日只有断头的曹丕,或者是助曹丕一臂之力的王粲。』 ——『…仲宣,如何抉择…在你!在你!』 王粲第一次感觉到,他…一个文人,一个时代中微末的小人物,可此时此刻,他所担起的份量却是十足般的强大。 他尤记得,面对曹丕提出的“二选一”,他那时的心境充满了疑惑、挣扎和矛盾,仿佛有一团乱麻纠缠在一起,让他无法理清头绪。 但最终… “呼…” 随着一声幽幽的叹息,王粲将手搭在了马车的窗子上,透过窗子,他抬起头…眺望向那满天星辰。 方才他在曹丕面前做出最终抉择的画面又一次浮现于眼前。 “…仲宣,如何抉择?在你!在你!” 曹丕的语速和缓,但一字一顿,字句间铿锵有力,还有他那望眼欲穿的眼神,很难让人不动容。 最终…在挚友、在诗友、在那总总回忆的加持下,王粲心一横,“贤臣不侍二主,但我已侍二主,并非贤臣…可若是再行叛变,难免在这世间留下朝秦暮楚、两面三刀之嫌…故,子桓…我…白磷的制造图,我不能帮你,也帮不了你…退一万步说,即便我想帮你,但知晓这白磷提炼方式的制炼坊中唯独关麟与蒋干二人!我…从未拿到过配方!” 这… 王粲的话让曹丕惊愕的瞪大了双眼,他心头暗自喃喃。 ——『仲宣,这是拒绝了我么?』 就在曹丕的眼帘拉低,一股“万念俱灰”的情绪即将涌上心头之际,王粲接下来的话宛若黑暗中的一束光火。 “虽我不能帮,也帮不了你,但…子桓,我与你相识数载,你的野心与期许也是我对你着迷的原因之一啊,曾几何时,你、我畅谈诗篇‘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漫漫秋夜长,烈烈北风凉。辗转不能寐,披衣起彷徨。彷徨忽已久,白露沾我裳。’” “这些表象的诗篇下,蕴藏着的是你的不甘与昂然…曾几何时,我也愿意与你一道,与你并肩…站在你身后去俯瞰这大魏之巅…那是你的愿景?又何尝不是我的期许呢?就算碍于名声,我不能再叛,但…尽我所能,我愿意助你回归大魏,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至少,让这世子之位的争夺不能将你排除在外啊!” 啊… 曹丕惊愕的抬眸,他的眼神变得再度炙热,他的心情也瞬间从谷底激昂到顶点。 “仲…仲宣…” 曹丕方才吟出王粲的表字,王粲已经脱口说出了他的计划,“制炼坊近来产出了大量白磷,本是打算售卖给交州,助其收复境内山越,也助其收服南越之地…” 王粲娓娓讲述,“自汉武帝荡平南越国后,南越国在长达百年的岁月里几乎始终被置于大汉掌控之中,可这期间,他们却发动过两次叛乱,导致大汉短暂的失去南越国的统治…被南越人称之为‘北属时期’…云旗公子是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南越国的问题,扶持交州的士燮家族执掌南越…也正因为如此,近来…他会安排大量的白磷贩卖给交州…” 唔… 曹丕的眼眸迅速的眯起,他揣着下巴。 俨然…他在思虑,关麟将白磷贩卖给交州,收服南越国与他重新返归大魏世子的争斗…这其中有何干系? 王粲的话还在继续,“既是买卖,那中间就少不得存储、少不得陆运、水运,少不得许多环节…我虽不能盗出白磷的提炼图纸,但这些环节总是我能接触的,我能做的,唯有将安陆城外的一处存储白磷之所告知于你,至于…你能否顺利的将这白磷转移到大魏,那…便是你的造化了!” 懂了… 随着王粲把整个计划娓娓讲出,曹丕彻底懂了。 原来…哪怕王粲作为制炼坊的副掌事,但他却没有白磷的提炼图纸,他是要用另外一种方式… 可以称之为——授人以鱼! 虽比不上授人以渔这般永远的掌握“白磷”的提炼之法。 但…这已经够了,足够他曹丕戴罪立功,足够他再度回到争夺世子的赛道上。 他不由得连忙拱手,腰肢弯下如拱桥,他望向王粲的眼中包含泪花,他的话语都变得磕绊。 “仲…仲宣…” 哪曾想… 不等他开口,王粲的眼睛闭起,他转过身郑重的道:“这一次帮你是为了往昔你、我的情分,可这一次之后,山高路远,你、我各为其主,江湖再见——” 不知道为什么… 当王粲吟出“山高路远、江湖再见”这八个字时,他的语调格外的凝重。 曹丕没有说话,他懂…这便是文人所谓的气节! 他更懂,文人对名声的看重。 ——『仲宣能做到这一步,已是极限…』 心中这么想,曹丕唯有更加深重的弯腰,更加深重的拱手,“仲宣…我曹丕拜谢你了——” 一切的回忆到这里…停止。 暗夜如磐,空谷中唯独马儿的马蹄声不断的回响。 王粲轻轻叹了口气,他举目望向寂暗的夜空,他不由得摇头…一边摇头,一边从马车中坐着的蒲团下抽出了一封信笺。 苍劲有力的笔锋在这信笺上留下了挺拔的字眼。 而这些字眼的第一列,是赫赫然的六个字: ——『吾儿仲宣亲启?』 这信是王粲的父亲,如今尤在大魏做官的王谦…千方百计托人秘密寄来的。 上面没有父子天各一方的唏嘘,没有劝孩儿归降的念动,有的唯独是一个父亲,不…准确的说,是一个家族的族长,他所理应担负起的延绵家族的使命。 看着上面的字眼… 这一刻,王粲再度深吸一口气,他让自己的思绪慢慢沉淀下来,他再一次把目光放到这封信上。 ——『一别之后,为父甚是想念…然当今之世,我山阳高平王氏一族虽苟全性命,却于这乱世生存…举步维艰,为父兼权熟计,冥思苦索…我山阳高平王氏一族当学琅琊诸葛氏啊!』 ——『魏王与皇叔争得是天下一统,而我山阳高平王氏争得是家族的存续与繁荣…在此之上,琅琊诸葛一族其行事作风,战略统筹堪为我族效仿之典范…其长子诸葛瑾投身东吴,为孙权肱骨,次子诸葛亮投身皇叔,委以重任,族子诸葛诞在大魏仕途中几经沉浮,却从未放弃从仕之心,三分天下不定,然…琅琊诸葛一族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当今天下,局势诡谲莫测,瞬息万变。无人敢想,东吴一夕间泯灭!无人敢判,南北对峙…最终会是魏之一统?亦是汉之三兴?当此局势之中,家族之生存本就艰难,存亡兴衰系于一念,我山阳高平王氏于此乱世空有虚衔,可处境却如无根之浮萍,所能学者唯独琅琊诸葛一族…因缘际会,天公作美…父从魏,儿从汉,无论南北孰胜孰败?无论魏之一统?汉之中兴?我山阳高平王氏均能效仿琅琊诸葛一族…立于不败,不论家族繁荣,但求家族延续…』 如果说上面写的是一个家族的族长为了家族的繁荣与延续绞尽脑汁下的真实阐述! 那么…接下来,便是一个父亲对儿子,发自内心的期许。 ——『粲儿,你编纂的戏剧为父悉数观阅,观戏如人,为父深知吾儿为关四公子之器重,为父不胜欣喜…我山阳高平王氏曾官至太尉、司空,于父之一代黯默,吾儿千万牢记,关四公子乃大略之人,皇叔亦仁德之君,吾儿辅佐…若汉室三兴,吾儿可再度兴盛于家门……吾儿,吾儿…万语千言,凡事三思而后行,勿念为父,好自为之!』 嘀…嘀嗒! 马车继续在山道上行驶着, 当这一封发自肺腑的信,一字字,一句句的再度浮现于王粲的眼前,他的思绪开始随着车轮的转动而缓缓前行。 他知道,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他更知道,在挚友、诗友的情谊与家族的延续与繁荣面前,他应该作何选择! 这从来不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任何一个身处乱世中大家族的子嗣,都会做出一模一样的选择。 终于… 王粲再也忍不住,伴随着那落下的泪滴,他轻轻的咬了下唇,然后深深的感慨道。 “子桓,你是我兄弟,但这一次…为了家族,我非但不能帮你!还要利用你!” “子桓,这一次之后,你、我各为其主,再见时,怕是就要视同仇敌…还是山高路远,不要再见了吧!” 对于王粲这样才华横溢的公子,这样的士家子而言。 让他安心立命的东西从来都是宗族! 为了宗族的发展与存续,他们可以背叛一切,可以铤而走险,可以利用一切的挚友与同袍。 这个时代,再没有什么比让家族繁荣与延续下去更重要的了! … … ——“致良知…” ——“良知即是道,道即是良知。放之则弥六合,退藏则完一己。” ——“良知就是本心,就是理,就是自然。一切唯心造,心明则万事明。” 安陆城城郊,隔着老远…就看到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叟在不断的吟唱着这一句句话语… 仿佛…这些句子让他有了全新的感悟,让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让他脱胎换骨了一般。 这仙风道骨的老叟自然便是左慈。 昨夜左慈听关麟一顿忽悠,大量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道”传入脑海… 当时的他只记得那面具道人提及最多的一条是“安心立命”…是这个时代的人普遍缺乏让他们“安心立命”的东西。 为此,左慈还琢磨了一宿… ——『这个安心立命的东西是什么呢?』 ——『道…能实现这个安心立命的东西么?』 也正是在琢磨“安心立命”这个题目的时候,左慈突然想到了另外一条,是那面具道人提出…但还没有浓墨重彩去阐述的一条。 ——致良知! 人就怕琢磨,左慈越琢磨…越是突然间明悟了一些什么。 基于此“致良知”与“安心立命”。 有没有一种可能,面具道人提到的“致良知”就是解决这乱世中…人们安身立命的东西! “这…” 左慈不由得陷入沉思… 一旁的葛玄好奇的问道:“师傅一直再提及致良知,那…弟子不懂了?良知的范围广阔!何谓良知呢?” 面对葛玄的疑问… 左慈按照他理解的回道:“就是一些事儿该做,一些事儿不该做!每个人都应该有个起码的是非观念…按照自己的本心、本性去做…既‘良知即是道,道即是良知’…当然,为师的阐述也未必精准,但无疑…这种思想…比我们道家原本的思想更超前,或许…也更适合这个时代。” 左慈用他明悟到的内容去向弟子葛玄阐述。 总结而言…就是字面的“良知”,是“起码的是非观”… 倒是葛玄…他是个聪明且善于思考的弟子,顺着师傅的解析,他不由得反问,“那师傅…我们帮魏王盗取白磷的制造图,使得魏王利用此白磷焚烧天下万民、屠戮万千黎庶…最终一统!以此为代价使得我道家丹鼎一派成为正统,成为国教…这中间的良知与是非观又存在于何处?若是按照师傅方才说的…我们的所作所为,一切都是有违良知,是没有起码的是非观念!” 这… 无疑,葛玄的这一则反问彻底的稳住左慈了。 这让他不由得凝眉,不由得沉思… 是啊… 良知是什么?或许…是广泛的,但助纣为虐似的行动,无疑…是与“良知”背道而驰。 那么问题又来了? 在帮助他所谓的道门成为正统这条道路上,他左慈应该如何看待良知…他安心立命的东西又是什么? 一时间… 左慈有太多的疑问,有太多需要探索,需要解决的地方… 他不由得眯起眼,心头暗道: 『看来…这些答案,只有等今晚,再听那位高人的论道…从而解惑了!』 正在左慈这般思索之际。 “师傅…师尊…”一名道门的弟子匆匆赶来,见到左慈与葛玄,他行了一个道礼,然后恭敬的说,“四方山…白磷的事儿总算有突破了!” “什么突破?” 听到是白磷,葛玄语气复杂的反问。 而左慈…竟是因为这个敏感的话题神色变得更加凝重! 似乎,在解决…那“致良知”与“安身立命”的问题前… 白磷,这个天下万千黎庶的大杀器,他持观望态度,持…缓一缓的态度! 比其这个…他的心思更多的扑在那面具道人的“道义”上,扑在他必须且迫切要解决的问题上。 道门弟子的声音再度吟出… “师傅、师尊…说起来,为了完成魏王的这项任务,弟子们曾想过无数种方法,要么混入四方山,要么扮做菜农、厨子潜入其中,或是秘密盗取那白磷的提炼图纸,或是拉拢一些关键的人物,予以策反…可这些,最终都一无所获…眼看着魏王交代的行动就要胎死腹中,弟子们的情绪也愈发低落…哪曾想,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弟子们都打算放弃之际,等到了,还真让我们等到了转机!” 葛玄的语气突然振奋了起来,“是有一个商贾,他主动联系到我们,说他能搞到白磷…只是价钱不菲…弟子们起初觉得这商贾不过是胡言乱语,也没当成事儿,就说让他试着搞到一些…可没曾想,今日…这商贾真的把白磷给送来了,整整百袋…弟子们查验过了,是真的!” 唔… 这道门弟子的话让葛玄,也让左慈一惊。 乃至于,左慈下意识的反问:“你说的可是真的?那商贾…真的送来了白磷?” “千真万确…均小心存放在附近的湖泊里!” 这道门弟子回答的语气斩钉截铁… 于是,葛玄只能把目光望向左慈,这种时候,真正能拿主意的还是这位丹鼎一派的师尊哪! “师傅…咱们…” “不论如何,这商贾…先见见!” 随着左慈的话…道门弟子先行告退,左慈则披了件道袍,也打算出门。 哪曾想,这时…葛玄又补上一问,还是那个问题。 “师傅…若这商贾真的能帮我们搞到这些白磷,师傅要把他们交给魏王么?这…是不是有悖师傅方才提及的‘良知’…” 这… 葛玄的话让方才迈出一步的左慈立刻驻足。 他沉吟了一下,然后重重的一声呼气,然后…他没有回答葛玄的提问,而是迈步向外。 只是…他的步子很明显的变小了许多。 对于道人而言,步履如心境—— … … 昏暗的洞穴内,光线微弱,仅能依稀辨认出物体的轮廓。 曹丕坐在一方石榻旁,目光凝重地注视着躺在床上的那人: 他的救命恩人——张方! 此刻,张方正安静地躺着,仿佛尤自陷入那深深的沉睡之中,全然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真羡慕你啊…” 曹丕不由得感慨,“睡着了,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忧心,不像是我…” “呵呵,现在…一切的风声鹤唳都会让我草木皆兵!呵呵…或许,这就是要行至高处就必须承受的代价吧!” 随着时局的变化,局势的发展,曹丕越发的感受到何为“欲戴其冠,必先承其重”… 很显然,现在的他还戴不起这样的贵冠。 太沉了! 的确,此时的曹丕,就如他所说的那样,一切的风声鹤唳都能让他草木皆兵。 他心里的石头是高高悬起的…他在等,等一个消息…等王粲提供的“情报”是不是准确的消息。 这关乎他能否回大魏,这关乎他能否重新站起来,这关乎他有没有资格竞争那世子之位。 只是… 等待总是漫长的。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半日,一日! 时间仿佛凝固了,曹丕的耳边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砰砰作响。 ——『该有消息回来了啊!』 有那么一刻,他感到自己的手心开始微微出汗,紧张、焦虑、期待……各种情绪在他的心中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就在这时… “公…公子…” 没有等到消息的传回,但曹丕却等到了张方的醒转… 双眸虽然还有些许的迷茫,但已经恢复了些许的神采。 长时间的昏迷让他的身体极度虚弱,每一丝动作都显得那么艰难。 似乎,他还是注意到了身体的不同,他用力的去驱动手臂,但是… “啊…” 一声痛苦的喊叫下,他意识到…大臂与小臂的连接处,竟是锥心刺骨的痛!努力的望向那边,张方意识到,小臂处什么都没有… 没有!真的没有! 哪怕已经是提前做出过这番准备,可…可当这一幕真的来临,张方的心情复杂至极,但很快,他就收敛起心神,不让自己的情绪外漏,他知道…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 “公子,我…我…” “你别怕…”不等张方开口,曹丕的脸贴近了他的脸,“我曹丕不会忘记你此番断臂之恩,从今往后,我的胳膊便是你的胳膊,有我曹丕一口吃的,就必定有你张方一口吃的,你、我共享荣华!” 曹丕原本以为他这一番话会让张方振奋一些。 哪曾想,张方却毫不客气的直接回道:“公子,你可别吹了…还共享荣华,我洛阳城的三处宅子还没个影呢?” 呃…这就有点尴尬了。 曹丕本要继续放豪言,什么别说三处,三十处我也给你…可一想到现在的处境,张方说的没错,他还是别吹牛逼了! 正直气氛突然就尴尬之际… “子桓,子桓…” 突听得急促的脚步声,连带着还有大声的呼喊,是朱灵… “朱…” 曹丕转过头,可不等他开口,朱灵的话抢先而出。“子桓,是真的…已经派人查过了,王粲说的地方真的有白磷,大量的白磷…那里在安陆城以西,距离南阳并不远,如果…如果有南阳臧霸将军接应的话,那这些白磷…我们…我们大有希望能带回大魏!这是大功一件,这是你、我‘将功补过’的大功一件哪!” 俨然… 朱灵是因为激动而语无伦次! 这一刻的他,兴奋到了极点! … …(本章完) 第五八一章 我江东大族与逆魏,不共戴天! ——『已经派人查过了,王粲说的地方真的有白磷,大量的白磷!』 朱灵的这一句话说的轻巧。 可事实上…这中间的过程极其的复杂。 半日前,曹丕得到了王粲的指引,大致知晓了那一批运往“交州”白磷的藏匿之所。 回到山洞中,曹丕立刻把这个重要情报告诉了朱灵。 朱灵不敢怠慢,哪怕是面临着到处的搜捕,却依旧派出儿子朱术带着一干亲卫前去对应的地点调查。 必须查出…这白磷藏匿位置的真伪! 只是… 王粲的指引是一回事儿,真正的找出这白磷所在之所,那就是另一回事儿。 整个安陆城外不是联绵的群山,就是一望无垠的平地,那所谓藏匿之处是一处“丘陵”…丘陵那么大?具体在哪…鬼知道啊! 又恰逢这里降起了小雪…朱术带着亲卫迎着雪絮,口里呵着白气,一边四处躲避“敌人”的追捕,一边在丘陵中寻找“白磷”的踪迹。 那冷风如刀子一般刮在面上,从白天找到了傍晚,一无所获… 偏偏,他们知道“白磷”就藏在这丘陵中,但他们不敢点火把,也不敢生篝火去取暖,只能在冷风里歇息片刻。 难呐—— 朱灵的这些亲卫,每一个都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原本已经逃到江夏与南阳边境的洞穴,只需要迈出一步…就能逃出生天。 可…可…就因为那不知道怎么就“执拗”起来的曹丕,非要戴罪立功,立你二大爷的腿儿! 如此冒险,如此辛劳,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 这些亲卫暗地里骂了曹丕无数次! 简直日了狗了… 反观朱术,他也随着大众,做出一副“日了狗的”表情… 其实,这一切本都是计划,他也是知道那“白磷”藏匿位置的。 事实上,这批白磷就是要让他们给运往洛阳。 至于之后如何? 朱术不知道…朱灵也不知道,但无疑…这个行动最终造成的后果…一定是一件极为刺激,且必定响彻九州的大事儿。 也正是基于此,哪怕朱术知道具体的位置,但他不能说的太明了,太容易找到,反倒是太假了。 “等天一亮,我们接着找。” 随着朱术的这一句,众亲卫颔首点头… “唉…”朱术表现出了一抹颓然,他凝视着所有人,“我知道你们都有抱怨,我也知道,这里很危险,但…能不能回洛阳,能不能揽下这份功勋,都在于我们此行的任务…活着或是毁灭,也就这一、两天了!诸位…振作起来,再坚持下…至少,我们还有希望!” 朱术的话,仿佛让气氛变得更加萧索。 天寒地冻,没有人烟,天知道,会不会遭遇敌人?可万般委屈,这时候也只能往心里咽。 唉… 这些亲卫,只能一个个带着不甘与愤慨,裹着简易的被子睡了过去,他们必须补充体力,等到天蒙蒙亮,他们的征程还得继续。 其实… 周围已经有兵士注意到了他们,是陆家军的兵士。 “那些叛贼竟都躲在这里,要不要告诉公子?” “要不…咱们先抓了他们,这是大功一件哪!” 说话的是两个年轻的步卒… 他们提到的“公子”是指陆逊的儿子陆延。 自打朱灵“叛变”后,负责抓捕“朱灵”这支叛军的正是陆延。 只是,这两名年轻兵士的话方才开口,一个年长些的兵士,像是这一支部队的首领,他迅速的伸拳锤向那两名兵士的脑袋。 “抓抓抓,就知道抓,公子三令五申…说不要轻举妄动,你是不懂啥叫不要轻举妄动么?” “可…可他们的人不多,我们的兵足够啊…” 不等这年轻的兵士再度把话讲完,“足你二大爷!”这老兵又是一拳锤在他的脑门上,“你是不是对本校尉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有什么误解?老实在这儿待着,饿了就吃,吃了就睡,堵上你的嘴比什么都强!” 呃…这下,那两名年轻的兵士只剩下一脸茫然与无措。 这…什么玩意啊! 明明发现了敌人?却不能抓?这…几个意思啊? 就这样,熬到了半夜… 丘陵中,一个朱灵的亲兵想要小解,一个兵士渴了,两人结伴往这一方丘陵下的湖泊边行去,这湖…是从前长江泛滥时冲入山涧的产物,因为地势而产生。 当然,兵士们顾不得那么多,上游的该取水解渴就取水解渴,下游的该“嘘嘘”就“嘘嘘”…两人本是相安无事… “嘘嘘”的那个还尤自在吹着口哨,可取水的突然惊呼一声。“咦?这不对啊?” “啥不对?” 嘘嘘的那兵士抖了抖腰,淅沥沥的又有几滴滴了下来… 他兜着裤子不慌不忙的询问道。 而那惊呼的兵士则是揣着下巴,一边琢磨,一边开口:“这不对啊…我在上游接水,你在下游尿尿,按理说…我这水里不应该有污渍啊,不应该变了颜色呀,怎么…怎么看起来白花花的…” 这… 兵士的话刚刚说完,另一个兵士宛若想到了什么,连忙卷起袖子,伸出胳膊,自湖底抓了一把淤泥! 顿时,一个米粒大的白色不容水的硬块儿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帘中。 这是… 这兵士惊了,他再也不在乎这刺骨的湖水,也不在乎他的“嘘嘘”沾染了这片湖泊的纯净,因为…他能够确认这玩意就是磷! ——是白磷! 那块儿状的,由粉末组成的硬物跟“火石”的味儿太像了。 一时间,这兵士疯了似的在湖水里淘着,片刻之后,又发现了一块儿…更大,更是呈现出不规则的形状,他瞳孔睁开…接着,也顾不得这里刚刚“嘘嘘”过了,他的脑袋整个没入其中。 再出来的时候,他兴奋而又克制的吟道。 “找到了,找到了…这里面有白磷,有白磷…” 要知道,白磷的着火点很低,暴露在空气中是会自燃的,若是大量的白磷自燃,那对一座城池而言无异于“毒气炸弹”了… 所以必须隔绝空气保存在沸点比较高的物质里。 而白磷密度比水大,会沉在水下,所以采用水保存…储存于湖泊里,是最恰当不过的! 当然,关麟也会使用“玻璃瓶”去进行保存,但那样对玻璃瓶的消耗太大,故而只有在战时才会将白磷填入“玻璃瓶”中进行空投… 也正是基于此,安陆城周围一些湖泊会被安排为储存白磷之所,且周围并无太多的防护,这是因为没有防护,反而不容易暴漏! 这本是无可厚非… 因为江夏多湖泊,若是没有线索,想要从那阡陌纵横、成百上千的湖泊中寻觅到白磷,无异于大海捞针。 “公子,公子,找到了…是俺找到了…是俺找到的…” 当那亲卫邀功似的将这个消息禀报给朱术时,他总算是长长的吁出口气。 ——『可算给找到了…急死我了呀!』 而当朱术发出快马…第一时间要告知他的父亲朱灵,告知曹丕时。 那守候在外围的陆家军老兵亦是长长的吁出口气,感慨道:“总算找到了…” 其实他最想感慨的是: ——『你们是急死我了呀!再不找到,我怎么向陆逊族长,怎么向云旗公子交代啊…诶呀,不怕强大的对手,就怕猪一样脑子的对手啊!』 他这么感慨,这么低声沉吟… 一旁的兵士无比好奇,询问他:“哥?敌人已经发快马回去了,怕是已经搜到了什么,再不出手怕是就…就…” “就你个大头鬼!”老兵又是一拳砸在这新兵蛋子的额头上,然后,他当机立断的下令,“收队,收队…” 可突然一想,觉得这样太假了,云旗公子三令五申的强调… 要真实!真实! 还是特么的真实! “等等…” 他连忙收回了方才的话,然后“吧唧”了下嘴巴,“继续守着,等到…敌人真的派人来搬运时,我们再杀出…” 这老兵的想法是,表面功夫…做做样子还是要的。 可听在一干兵士的耳中,换来的是突然的明悟:“校尉…还是你有远见哪,放长线,钓大鱼,高…实在是高!” 就这样… 朱灵将朱术这边的境况悉数告知了曹丕,张方也听在耳中,或许是因为虚弱,或许是因为想到了什么,他没有回应。 曹丕则是难掩兴奋之情…“此事当真?” “吾儿术亲自去查探过,千真万确,不过…”朱灵的话顿了一下方才继续说,“不过,这里毕竟是荆州的地盘,仅仅我们的话…” 朱灵说出了他的担忧。 曹丕却是斩钉截铁,“如果是白磷,南阳的泰山军不会按兵不动,派人联系他们,里应外合…一定要将这一批白磷运送往洛阳城!” 说话间,曹丕的眼眸夺萃般的闪烁…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与那世子之位…又一次靠的是那样近! … … 安陆城官署之中。 关麟与陆逊本在对弈。 尽管,时不时的就会有一些消息报送而来,经由一个个兵士的口传入关麟与陆逊的耳畔,但两人却始终保持着冷静与从容。 他们的棋子在棋盘上跳跃,如同战场上的兵马,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 正直关麟掷下一黑子之际,一名亲卫前来禀报,“照公子的吩咐,朱灵将军已经发现了白磷藏匿的湖泊,且派出快马,似是要联络南阳的泰山军!” 噢… 关麟那掷子之手顿了一下,微微抬眸,像是停滞了一下。 这时,又一名兵士来禀报:“公子,以顾家族长顾雍为首的江东大族已经与那些道人接洽,正在商谈具体的筹码!” 这一条消息的传来,关麟的神色如常,倒是陆逊…面色微变,他连忙惊问:“顾雍?云旗怎会派顾雍去接触那道人左慈、葛玄?江东大族…利字当头,云旗你要小心哪!” 面对着陆逊的质疑,关麟收回了棋子,他笑着解释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大族格外逐利,利字当头,这样也好…那我就给他们利…让他们不忍放弃,不能抛弃的利!” “给?”陆逊方才吟出这么一个字,他恍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接着问:“云旗的意思是那些矿脉?” “哈哈…”关麟没有回答,而是爽然一笑,连带着将一旁桌案上的一封书信递给了陆逊。 他款款说道:“这是我二哥糜子方的来信,伯言不妨先看看这信,就知晓…我为何能信得过这些江东大族了。” 这… 带着疑惑,陆逊展开信笺。 原来…将这些“不听话”江东大族收为己用,本也是关麟北伐计划中的一环。 他先是派关银屏、陆延征调民夫去挖掘江东境内两处铜矿的矿脉,一处盐矿的矿脉…然后,将挖掘出这些矿脉的消息故意散播出去。 自然而然,原本在“摊丁入亩”,在“争抢农户”,在“划分耕地”上处处不配合糜芳的这些江东大族,他们敏锐的嗅到了巨大的利益! 这特么是“铜矿”、“盐矿”啊! 这里面储藏的是“铜”与“盐”,且不说“铜”是这个时代的货币,挖出铜脉那就相当于是“捡来的麦子开磨坊”无本万利的买卖。 单单“盐矿”,其中能提炼出“食盐”的数量就堪称恐怖! 要知道,这个时代制盐的水平并不高,所谓的海水提液,卤水煮盐之法,还处于探索阶段,制出的也大多是粗盐。 真正能大规模产盐靠的是便是这“盐矿”的提炼… 通过对“盐矿”的破碎、加工、溶解、过滤、蒸发、干燥,最终制造成比之“粗盐”更为“精细”的食用盐。 要知道,人可以无肉,但不能无盐… 对于当兵打仗而言,这句话的说法,更加要着重十倍! 精细的食用盐更是做为“军需”所用,很少在市面上见到。 毫不夸张的说,不论那两座铜矿脉,单单这一处盐矿脉的发掘,其带来的财富程度…远远的超过了吴之四姓的总和,这是极其恐怖的。 也正是基于此… 以顾雍为首的各大族族长第一时间就赶去糜芳那边。 ——摊丁入亩…配合! ——农户非但不抢,还可劲儿送! ——至于耕地,该给的…这些大族全都无比慷慨的给了糜芳,不该给的,只要糜芳说话,统统也给! 主打的就是一个有求必应! 而这些大族族长的目的只有一个,这两处铜矿脉,一处盐矿脉,得带他们一起玩啊! 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至于糜芳对他们的回复,那早就是与关麟商量好的。 这两处铜矿脉、一处盐矿脉是陆家军与糜家军一道开采的,此间劳心费力,不可能在这种见到收益、进项的时候与他们分一杯羹。 听到这儿… 这些江东大族族长顿时愁眉不展,一个个垂头丧气直跺脚。 是啊,这种见别人赚钱的感觉,比自己不赚钱还要难受… 可顾雍、张温、吕岱他们哪里肯妥协,他们使了个眼色,族里的小辈当即就跪了,直接牢牢抱住糜芳的大腿,态度很明确…不带他们一起玩,他们就不走,就永远的牢牢抱住了。 “哎呀…”顾雍感慨道:“糜将军是云旗公子的二哥,云旗又是我们这些大族尊敬的人,这么算下来,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矿脉、盐脉…糜将军千万得留留情,分一些跟我们哪!也好让我们这些大族勠力同心一道为云旗公子与糜将军效力…” “这个…这个…” 糜芳故意“吧唧”着嘴巴,做出了极其为难的模样。 他为难了许久,这才一摊手,张口道:“这三处矿脉,无论你们怎么说,那跟你们是没什么关系了,不过…按照我三弟说的,北境逆魏还有不下二十处矿脉,最近的一处淮南那边还有一处金矿…” 如果说…在提到到北境逆魏有二十处矿脉时,这些江东大族的族长已经是两眼放光。 那么,在提到淮南有一处金矿时,这些江东大族的族长就不是两眼放光这么简单呢,他们的一双双瞳孔瞪得浑圆硕大,仿佛…眼前出现的是一座金山。 然后,他们双拳握紧,满脸上浮现出的就是一行大字——我们与逆魏不共戴天! 是啊… 你逆魏坐拥二十处矿脉,还特喵的有一处金矿,这…这… 毫不夸张的说,这世道,若能他们这些大族能合力挖出一处金矿,那…那他们就是什么都不做,当时之中,也再没有家族在财力上能与他们抗衡,甚至…在将来,他们还能有足够的资本去与中原的大族一争长短,一较高低…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儿! 放光,放精光,放夺萃的精光—— 然而…糜芳的话还在继续,“其实…北境逆魏的矿脉虽多,却远远比不上海外的,若是以江东为基,发展航海业…远洋航行往海中的那一片片大陆,那里的金子…才是无比的丰富啊!噢,对了…我二弟提到过,在大海的尽头有一座‘旧金山’,顾名思义…那里的金子堆积如山,风吹日晒的…颜色都变得陈旧了,就等着有缘人去那里将他们拿走啊!” 呃…远洋航海… 旧金山?金子堆积如山? 这下,糜芳眼前的一众江东大族族长都痴了,他们像是还未从上一轮疯狂中醒转,就又一次陷入了新一轮的疯狂之中。 疯狂… 这旧金山太疯狂了! 那金子堆积如山太疯狂了。 “诶呀…”糜芳用余光环视他们的面颊,看他们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糜芳接着感慨道:“唯独可惜,江东初定,我的精力放在江东这里,我二弟又日理万机…太多的事情需要他操持,无论是这北击逆魏,还是远洋航海…我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不瞒你们说,这不知道…这些矿脉、金山还好,一旦知道了,明明他们就摆在那儿,偏偏我看得见却摸不着,这种感觉…憋屈死我了,哎呀,憋屈死我了呀!” 这… 这… 随着糜芳的话,一众江东大族的族长面面相觑。 其实,糜芳说的话…很玄乎。 又是金矿,又是金山,又是北伐,又是大航海…若是换个人去告诉顾雍、张温他们,这些大族一定当这人是神经病,断然没有相信的可能,可现在…这特喵的已经在江东挖出来了呀! 而且提出…矿脉位置的又是关麟,关麟,关麟! 这…可信度,拉满了—— 在他们彼此交换过那“贪婪”到极致的眼神后。 “子方兄啊…你告诉我们这些,你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 明明是顾雍更年长,可此番面对糜芳,一句“子方兄”,简直把关系彻底的拉到位了,拉到极致了… 他一副下位者的姿态!事实上,这么大的利益面前,别说是一声“子方兄”,就是喊“子方大爹”…那…这些大族族长都不带犹豫一下子的。 比起家族的繁荣,比起那数之不尽的财富,尊严…算个锤子。 “顾老…你这,我…我…我可当不起!” “子方兄!”顾雍一把抓住糜芳的手,“从今往后,我们各自是江东各族的主张,可你是我们这些大族族长的族长,不…你是我们的盟主啊!你就说怎么办吧?为了那淮南的金矿,为了那些北境的矿脉,为了那海外的旧金山…从今天起,你指东,我们绝不打西,你指南,我们绝不打北,从今晚后…我们就登上你与云旗公子的这艘大船了,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 看着顾雍与这些大族炙热的眼神。 糜芳有些恍惚… 这似乎有些忒顺利了吧?比预想中的还要顺利啊! 不过话说回来,糜芳又十分能够理解他们,这种事儿,他们换换位置,视财如命的他也会如此做…甚至能更放下面子,放下尊严。 果然…贪婪的人都是有某种共性的。 “咳咳…” 只听得糜芳轻咳一声,“这远洋航行的事儿急不得,需要一步一个台阶,慢慢来…好在我三弟已经提供了许些图纸,按照图纸造船,有个一年半载就可以远洋试试…至于…北境的那几个矿脉嘛!” 说到北境,也就是逆魏的矿脉,糜芳不由得双手揣着下巴,他一边“吧唧”着嘴巴,一边为难的说道:“曹操若不滚出中原?咱们上哪去挖这些矿脉…” “可我三弟倒是有办法让曹操滚出中原…就是…就是需要一些对于逆魏而言的生面孔,得去算计他们一番!诈他们一诈。” 生面孔? 算计? 诈? 照理说,这些江东的大族往往遇事,那一个个铁定往后退,断然无主动请缨、主动献身的道理。 可现在不一样了,这关乎一份巨大的财富,这关乎关麟、糜芳…带不带他们玩。 当即… “我去…” “我去…” “别整了,我面孔最生…让我去!” “你们都不行,若是算计,那指定得让我去。这段时间,我总是与糜将军作对,逆魏如何没有耳闻,只有我出面…才最可信!” 说最后这一番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顾雍! … …(本章完) 第五八二章 一箭三雕,一举三得,众人皆喜 距离这些江东大族庄重的拜访糜芳,仅仅两日之后。 安陆城郊,一处庄园内,这是一间依山傍水,十分雅致的房间。 古朴的桌案静静摆放,仿佛诉说着岁月的沉淀。 桌案上,两只精致的茶盏轻触,发出细微的脆响,盏中清茶泛起涟漪,散发出淡淡的茶香,茶香扑鼻。 对坐在这桌案两边的分别是这个时代道家丹鼎一派的首脑人物乌角先生——左慈。 而他对面则是在江东,赫赫有名的吴之四姓中,位列首席之位的顾家族长——顾雍。 两人对坐而饮,他们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每一滴茶水的品尝都是对这份因缘际遇,对这份别样雅致的细细品味。 但两人又是时不时的用余光瞟向对方,像是他们彼此都有话要说。 两人身后,站着许些人,左慈身后站着的是以葛玄为首的许多道人,顾雍身后站着的则是吕岱、张温…等一些江东身份尊贵的族长。 茶过三盏…终究还是道家丹鼎派这边沉不住气,左慈没有发声,葛玄却问道:“虽说你们搞到了一些白磷,但此举…疑点重重,我们如何能相信你们?” “呵呵…”面对葛玄的询问,顾雍一捋短髯,淡淡的说,“似乎,想要抓捕你们这些潜入荆州的道人,对于我们这些江东大族而言轻而易举,我既来此与你商谈,那便没有想过要加害你?否则…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亲身犯险?退一万步说…我等但凡有些许其它的心思,你、我的相见就不是这山庄的雅间,而是那牢狱之中,是由我来严刑拷打你!” 话虽平稳,但顾雍这一番话字句铿锵有力,气场十足。 同时,也用举例子、做假设的方式,传达出一条不容忽视的客观事实——江东大族没有恶意!江东大族若真有恶意,那后果很严重。 “那你们…又为何要帮我呢?” 这次是左慈发问的。 他眯着眼,观察着顾雍的表情… 似乎,对于这位“仙风道骨”的老道人,世间一切的阴谋、算计、谎言、狡辩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惟独可惜的是,这一次,他的对手是顾雍,这位吴之四姓中排位第一的人物,他的阅历与经验又怎会不丰富? 在江东多年,宦海沉浮,年过半百,深谙权谋之道,他能把所有内心的想法与判断潜藏,不漏声色。 这是极强的攻心术对上了不弱的藏心术! 而顾雍的话无比平静。“这位老仙翁问的好,我们为什么要帮你?呵呵…其实,我们帮的不是你,而是大魏,也可以这么说,我们帮的也不是大魏,而是我们自己啊!而是我们这些江东大族啊!” 呃…这… 话说到这里,左慈与葛玄均下意识的抬眼,顾雍的话还在继续:“当年江东本是诸侯林立,刘勋、王朗、刘繇、许贡、严白虎…可无论哪一股派系…统治江东,他们都要当先与我们这些本地的大族联络感情,互通有无…何止是对我们秋毫无犯,简直是恨不得与我们联姻、深度捆绑!” “可后来,突然…江东就出了个小霸王孙伯符,这孙伯符横扫江东,将那些诸侯屠戮也就罢了,竟还要对我们施以严令,欺压我们,霸占我们的田亩、税赋,让我们百余年家族传续下来的基业一步步的瓦解,后来…我们这些江东大族联合起来,雇刺客将此孙伯符刺杀!上位的孙权吸取经验,再不敢对我们这些大族剑拔弩张,处处颇为倚仗,江东总算是又步入了那久违的和平!” 说到这儿,顾雍顿了一下,而他再度抬眸之际,一双眼眸变得如刀子般锋锐。 “可现在!现在!这关麟治理江东与孙权的治理之法截然相反,甚至,他对我们的压榨比之昔日的小霸王孙策的欺压更甚…田亩、农户、商铺,各行各业,他都要分一杯羹,都要抢占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哼…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不是来了一只温顺的鹌鹑,这是来了一只凶狠的猛虎,可他却没有看明白,这江东从来就不是某一个人的江东,江东是我们这些大族的江东!不拉拢我们,他的日子好过不了!” 说到最后,顾雍已经有些咬牙切齿。 是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利”字当头,他…或者更准确点儿说,这些江东大族,她们背叛关麟的动机是极其充分的。 顾雍的声音还在继续,“如今你们要白磷,我们也给你们送来了白磷…你们若还不信,可以再提出要求,我们这些江东大族能做的一定照办!” “当然…这次的白磷,我们是当做商品售卖给大魏的,钱,我们是要收的,这些钱对我们征募部曲,反制那关麟亦是至关重要…除此之外…我们只有一条额外的要求,待得有朝一日大魏攻下江东后,能让江东自治!还那些田亩、农夫、商铺给我们这些大族,也给我们充分的尊重…而这一条,我们要魏王亲自下达诏书,我们要看到诏书上魏王的玺印!” 言真意切… 顾雍与这些江东大族的要求也不算过分。 左慈与葛玄互相对视,左慈仿佛下了某个决定,他再度把目光移向顾雍这儿,“你要效忠的是大魏,是魏王,何况…你又要魏王的诏书,魏王的玺印,这件事儿太大了,已经不是我们这些道人能够做主…这样,我等即刻快马禀报给魏王,一是向魏王讨要购买这批白磷的钱财,讨要他许诺给你们的诏书,二是…你与江东大族的述求一并告知于魏王,如何抉择?还是由魏王定夺吧!” 尽管没有通过第一次谈判直接达成目的。 但顾雍也像是早有所料,他庄重的拱手,“如此最好,江东大族已然是不堪那关家逆子的胁迫,我等对魏王…对大魏天兵是望眼欲穿哪!” 随着顾雍的拱手,顾雍身后的张温、吕范也一并拱手,“望眼欲穿!” 左慈与葛玄也起身拱手。 “诸位辛苦,辛苦!” 再度庄重的拜别,顾雍与几名大族族长走出此间,登上马车,徐徐离去。 左慈与葛玄则是站在官道上,神色复杂。 葛玄问左慈,“师傅…你说,这些江东大族的话能信么?” “他们的话里倒是听不出什么破绽…”左慈先是如此一声感慨,继而,他摇了摇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种权谋的事儿谁知道呢?且七百里加急把这边的消息传于洛阳,这种事儿,还是让魏王抉择吧!” “是…”葛玄答应一声,就吩咐身旁的道人去办。 而就在这时…左慈不经意的抬头看天,似乎是注意到了天色的变幻。 “诶呀…” 他惊呼一声… 葛玄吓了一跳,连忙反问:“师傅?又怎么了?” “快…往那酒肆去。”左慈吩咐道:“那个面具道人的传道授课就要开始了…” 诚如左慈所言,自打听过那面具道人的传道授课以后,他突然像是对这仿制“白磷”的事儿变得不这么热衷。 比起这个,他更热衷于…这面具道人提出的一系列问题。 ——什么是道? ——人安身立命的东西是什么? 以及…那最让左慈苦思冥想的“致良知”… 在这份“传道受业”上,他有太多的疑问,他时时刻刻翘首期盼着的就是这位面具道人的再度授课。 同时,两天以来,他也有几条关乎道教、关乎道家的困惑,必须要当面请教。 “快,现在就去,这时辰,就要开始了——” 这边…左慈的话显得那般迫切,那般急不可耐。 反观另一边,马车中的顾雍、张温、吕岱,他们在离开那庄园后不由得深深的吁出口气。 像是要释放方才的紧张。 作为江东大族,他们虽也算是“坏事做尽”,但这种阴谋算计下…明目张胆的去蛊惑敌人、忽悠敌人的做法,对于他们而言,也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我方才说的如何?”顾雍当先问到。 “说的是无懈可击。”吕岱感慨一声,“也得亏是你,若是换作别人,保不齐直接就露馅儿了。” 呼…顾雍再度呼出口气,“那么接下来,就等他们禀报曹操,等曹操的定夺了,这事儿…能成么?” “八九不离十吧…”吕岱再度感慨。 反倒是张温,他连忙一句,“什么叫八九不离十?这事儿,成是成,不成也得成…怎么着?你们一个个都不想那些北境的矿脉?想那海外的旧金山了?” 呃… 这一句话,似乎一下子让顾雍与张温决心,两人的眼眸也从原本的迟疑变得凝重无比。 “是…”顾雍狠狠的说,“还是定公远见哪,这事儿…成是成,不成也得成!” 随着顾雍的话,张温、吕岱…其实也包括他们所代表的江东大族这个利益团体。 这一次,“旧金山”就在眼前,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 … 南阳,官署之中,气氛紧张而肃穆。 曹丕焦急的在房间中踱步,他那望眼欲穿的眼神不断的眨动,眼神中透漏出的是对某件事情极度的渴望与期盼。 终于… “踏踏”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嘎吱”一声,官署书房的门子被推开,臧霸大步流星的步入其中,看到曹丕,他急忙问道:“自打东吴亡国后,许久都没有子桓你的消息了?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曹丕连忙回答,他迅速的把话题转移到荆州,转移到白磷的事情上,“臧将军,料想我的话…副将多半已经转达给将军了,白磷的位置已经探明,且距离南阳并不远,现在出兵的话,足可以在荆州官兵反应过来之前将‘白磷’运入南阳地境…” 随着曹丕的话,臧霸的手不由得揣住下巴,他感慨道:“近来…洛阳总是传来消息,大王总是为那飞球纵火的力度不足而殚精竭虑,更是想方设法要仿制出荆州的‘白磷’,不曾想…这个时候,那守护森严的四方山白磷的藏匿之所…竟是被你给找到了!” 说到这儿,臧霸露出了几许狐疑,“只不过,这关家子一贯谨慎、缜密…不像是会疏忽的人?你这白磷藏匿之所的情报,到底是否准确?会不会是他的引蛇出洞?” “消息是可靠的!”不等臧霸把话讲完,曹丕再次强调道。“这段时间,父王派出了一些道人赴江夏仿制白磷,而那关麟的注意力都在这些道人身上…这才对我们的探查有些许的疏忽。” 说起来,自打确定了白磷的位置后,曹丕再也沉不住气,当夜就冒险…在重重荆州军的搜捕中,亲自赶往南阳。 两日的功夫总算是见到此间泰山军的首领臧霸。 而泰山军勇武无比,数量有三万之多,其中大多更是曾经飞将吕布的手下,战斗力是值得信赖的。 正因为如此,曹丕能想到的…将白磷运到大魏境内的军队唯有这么一支! “臧将军,此事事关重大,如今…没有质疑的时间了,因为那白磷藏匿之所在荆州,无论是白磷,还是朱灵、朱术将军的部队,都随时有可能暴漏…迟则生变,臧将军快快下令出兵吧!若是将此白磷送到洛阳,那…那对与臧将军而言,便是大功一件哪!” 因为渴望,因为紧张,因为慌乱…曹丕的话语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而他的话中,仿佛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透漏着一种紧迫感。 他生怕…错失良机! “呼…” 反观臧霸,在听过曹丕的话,又看到曹丕如此迫切的神色,他心中虽然仍有疑惑,但他也明白当前形势的严峻性。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表示答应曹丕,要执行这一次的行动。 随即,他便开始对身后的将领发出命令,开始紧张的部署… 整个官署顿时忙碌起来。 倒是因为点兵、调兵、出兵、规划路线、规划撤离路线、运输路线等等决议,俨然…臧霸与泰山军都还需要一些时间。 曹丕肯定不能待在这里…像是一个“监工”一般。 他果断拱手:“臧霸将军这边统筹调动,还需要时间,丕…权且先去城门处等待…等臧将军大军调齐,我们一道出发!” 臧霸也算是客气…“那就先委屈丕公子了!” 曹丕再次拱手,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此间。 之后,臧霸悉数给屋内的副将一些安排,这些副将领命后均退出房间,一时间…这诺大的书房倒是只剩下臧霸一个人了。 也直到这时,臧霸方才把目光转移到书房一角的帷幔之处。 “该听的也都听到了,出来吧…” 随着臧霸这刻意压低,带着些许克制情绪的声音。 帷幔之后,一个一袭黑衣的女子缓缓走出,似乎是因为她与臧霸颇为熟络,故而…女儿是摘下头套的。 也正是因此,将她那倾国绝色的面颊展现的淋漓尽致,偏偏…在那黑袍下,她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肃杀之气却是遮掩不住。 是灵雎… “叔父…” 随着灵雎的话音吟出。 臧霸抢先问道:“你怎么知道?曹丕会来求我,让我助他一臂之力?” 带着些许疑问,可又端着长辈的架子…但因为是与灵雎这个故人之女交谈,臧霸那严峻的话语下…那份关爱、慈爱根本掩藏不足。 “这其实很简单…”灵雎款款答道:“因为目前为止,包括白磷的发现,包括曹丕的求援,也包括将白磷运往逆魏,这一切…都在云旗公子的算计之中,分毫不差!” 这… 臧霸顿了一下,然后接着问:“也就是说,你给我的这张进入江夏,且挖掘出白磷后撤出的路线图,也是在他的计划之中?可一来,他为何要帮曹丕,为何要把这一批白磷送往洛阳?二来…你要知道,我臧霸可不是那关家子的人!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泄露出去。” 面对臧霸那似乎略添严肃的话,灵雎笑了。 “叔父固然不是云旗公子的人,但叔父对曹操,对曹魏也并无太大的好感,且叔父是灵雎的亲人哪,自从阿父殒命白门楼后,灵雎便视臧霸叔为父…因为侄女儿的存在,叔父又如何会泄露出去呢?” 说到这儿,灵雎莞尔一笑,她接着说:“何况,退一万步说,侄女儿与叔父的赌注不是还在进行么?在那汉天子的归属尘埃落定之前,叔父与云旗公子并不是敌人哪…这一次,曹操期盼这白磷,曹丕渴望运送这白磷,叔父顺水推舟,将这白磷送往洛阳,揽得这大功一件?这不是一箭三雕?一举三得?” 随着灵雎的话,臧霸又一次沉默了,他沉吟了一下,方才感慨道:“你一口一个云旗公子的叫着,很是亲切呀?他是不是许诺给你什么?比如…关家的儿媳?” 啊… 臧霸的话惹得灵雎面靥绯红,“叔父,侄女儿跟你是在说正事儿,你…你这是…” “好了…我知道了!”臧霸像是过来人般会意的点头,然后面色又恢复郑重,“我会按那关家子的计划去做…诚如你方才说的,这时一箭三雕,一举三得的好事儿,我何必扫别人的兴呢?” 说到这儿,臧霸转过身,本是要离开的,可走到门前,他脚步顿住,又补上一问:“不过,我还是好奇?你那位云旗公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天子挪挪窝呢?” 这本是突发奇想的一问… 臧霸重义气,更重承诺,他与灵雎打的赌,是只要能让天子挪窝,离开曹魏,那…他臧霸与三万泰山军的兄弟就投诚荆州,做他关麟的急先锋。 当然,现在…似乎,要达成这个让天子挪窝的任务并不轻松。 不过… “呵呵…” 这一问倒是把灵雎说笑了,她没有逃避这个问题,而是踏步走到臧霸的面前,直面迎上他的目光。 然后,她笃定的张口,“叔父,你觉得…云旗要把这批白磷运到洛阳?他是为了什么?” 这… 提醒到这份儿上,臧霸顺着去推测也猜出了什么,他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惊讶、惊诧,“你的意思是?他要用这白磷救天子?” “快了…”灵雎没有直接回答臧霸的疑问,而是笑着感叹道,“这次的行动结束,无论是劫天子?还是杀曹操的行动,都要开始了——” 唔… 因为灵雎的话,臧霸的惊诧没有半分停止的样子,倒是…臧霸的眼芒中闪烁出几许别样的光芒… 话说回来? 这白磷的运送与天子的归属?这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么? 还有杀曹操?这又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 一个个疑问,对于现在的臧霸而言,他似乎什么也做不了,似乎也只能拭目以待了! … … 夜幕垂降,万籁俱寂,倒是唯独这安陆城东的一方不起眼的酒肆,在这月明星稀的夜晚显得别样的热闹。 左慈与葛玄赶到此间时,那面具道人已经开始传道。 但他并没有将两日前传道中提到的“致良知”、“安身立命”这些重新阐述,反倒是…他开始娓娓讲述起一个故事。 “中原有一片山脉盛产灵蛇,蛇胆和蛇心都是极其昂贵的药材,偏偏蛇毒剧烈,见血封喉,可究是如此…很多人为了生计、为了赚钱,于是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区捕蛇!有一天,有三个从南方来的年轻人来到了附近的村子,准备去捕蛇。” 关麟看到左慈与葛玄到了,讲的更起劲了许些,“第一个年轻人在村子里住了一天,第二天清晨便收拾行装上山补蛇,结果几天过去了,却没有回来,原来是他不懂蛇的习性,在山中乱窜,惊扰了灵蛇,而他又不懂如何捕蛇,最终丢掉了性命。” “第一个年轻人的经历在村里里传开了,第二个年轻人见状便开始担忧,心里头害怕不已,再三思虑要不要去山里捕蛇,每天都站在村口,向大山的方向望去,时而向前走几里路,不久又走回来,终日惶惶然行走于村子与大山之间…陷入了长久的精神内耗,每日走过去,走过来…都做的是无用的功,可身体却仿佛被掏空,这是渐渐的被精神内耗给压垮…” … …(本章完) 第五八三章 贾诩贾文和,这老头子阴着呢—— 唐朝柳宗元的一篇《捕蛇者说》,阐述的是“苛政猛于虎”。 可关麟此刻讲述给左慈的关乎“捕蛇”的故事,则与“苛政”毫无关系。 头戴面具的关麟,他的声音还在继续。 “第一个捕蛇人因为自己的唐突与莽撞死在山林里,第二捕蛇人因为他的徘徊与犹豫,陷入了精神的折磨,终日惶惶于村子与大山之间,而第三个捕蛇人…他的做法…” “他用了很长的时间去考虑如何找蛇穴、捕蛇、解毒等问题,并且时常向村里人讨教,掌握了一系列捕蛇的方法,制作成许多解毒的药剂,经过一个月的准备,他终于带着工具上山了,七天过去了,大家都以为他已经丧命,可是他…却背着沉重的箩筐回到了村里,他捕到了上百条灵蛇,赚了很多钱,之后…还做起了药材的生意,卖药给那些赶来的补蛇者,成为了着名的富家翁。” 唔… 当关麟把这一条讲完时,左慈略有感悟,他轻捋胡须,心头沉吟。 ——『三人捕蛇,一个毫不考虑,鲁莽行动,一个思来想去,迟迟不动,最后这个…则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付诸行动!这截然不同的做法,注定了他们的际遇截然不同…这天下的芸芸众生,又岂不都是这三种人?鲁莽、犹豫、深思熟虑后付诸于行动!』 左慈想到这里,关麟的话适时传出,“如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思考与行动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可对于这世间芸芸众生,人们往往只意识到,凡事应该经过深思熟虑再做决定才是最好的,经过反复思量的行动才能顺利的进行,由此…形成一种重思考而轻行动的风气,所谓《论语》中提及的‘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 “事实上,过于谨慎,过于追求万无一失,大量的世间与精力就都会用在这无限的沉思之中,越想越觉得准备得不够充分,越想越觉得存在很大的问题…想着想着,本可以尝试的想法,就变成了不可能的任务,无疾而终!人的思索…往往是没有边界,没有上限的,越是瞎琢磨,越是容易偏离正轨,找不到重点…故而,我这次提出的道义唯四个字——‘知行合一’!” 这… 当关麟最后一句话吟出时,左慈不由得一怔,继而…那“知行合一”四个明晃晃的大字仿佛一下子镶嵌入了他的脑海。 是啊,基于上一次闻道后,心中怀揣着的对“致良知”,对“安身立命”,对道教成为国教后是否能够解救这世间黎庶的疾苦? 这一系列的问题,让左慈陷入了无限的思考,但…诚如这面具道人“司徒钟”今天讲述的。 越想越是觉得存在很大的问题; 越想越是觉得原本可以尝试的想法,最终变成不可能的任务,无疾而终。 这便是…他左慈往往疏忽的一点——“知行合一”么? “知行合一…知行合一…” 左慈嘀咕这四个字整整三遍,越是他这等阅历丰富,览尽世间百态的修行者,越是能体悟…这“知行合一”四个字所带来的影响与深意。 这已经超过了“儒”,超过了“释”,也超越了“道”… 理应成为引领他,也引领世人的全新方向。 不过… 左慈心头还有一个深重的问题。 “这位道友,贫道闻道两次,颇有感悟,然而…还是有一言,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左慈不再隐瞒,以一个道友的身份站起身来,主动与关麟对话。 “这位道友但问无妨!”关麟伸手朝左慈示意。 左慈眯着眼,言语缓慢:“两日前听道友讲述‘致良知’,然而良知人人都有,个个自足,是一种不假外力的内在力量…可要真的做到良知却是万难,诸如那曹操在荆州被称之为大奸大恶,可他年轻时任洛阳北部尉铸五色大棒棒打权贵,在顿丘县颁十罪疏,还百姓青天,任议郎时,他议郎谏言,任济南相时,他捣毁邪祠,他曾经也有过这所谓的良知…却最终,这份良知被外界的总总改变、吞噬…这才有了如今,世间传言中的‘挟天子之徒’、‘大奸大恶之辈’…” 说到这儿,左慈顿了一下,“那么,世间定也有如曹操者,大家本有良知,可为了在这乱世中苟存下去,不得以必须抛去良知…否则,无法立足,又如何去论安身立命!诸如,在中原…有一七十五岁老翁向郡府检举其县县令,可昨日方才检举,今日之内…郡府便将此检举转达县令,又过一日…此老翁被县令所捕,身陷囹圄?累加罪责!自古官官相护,本无可厚非,可这与良知定是背道而驰,我等纵是有良知?又如何做呢?我等的良知…能换取这七十五岁老翁的清白么?” 左慈是用一个具体的事例讲述,这世道,各扫门前雪容易,想要在良知的劝导下“多管闲事”…呵呵,何其艰难? 当初,亲眼见到这一桩事时,左慈困惑了,一时不知…他与他的道教应该如何去做? 此刻,他更想通过这个事例去询问面前的“司徒钟”,想要得他指点迷津,解答心中的疑惑。 这… 在听到这个事件后,关麟顿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当即眼眸眯起,一本正经的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良知出于心,心即是理,没有私心就是合于理,不合于礼,就是存有私心…” 这么一番故弄玄虚的话后,关麟目光灼灼的对上左慈,语气也变得更添严肃。 “诚如你所言,这世界本不美好,许多黑恶的一面无时无刻的都在腐蚀着天地间芸芸众生的良知?可…这些良知只是被腐蚀,不是消逝了!我们道教存在的意义,难道不应该是洗涤世人心灵,重新唤起他们的良知么?还七十五岁老翁的清白,这很难…对于某一个人很难,乃至于对于某一个道教而言很难,但…若是对于天下芸芸众生呢?若是每一个人的良知都被唤醒,都不再‘各扫门前雪’,而是一道义正言辞的站出,那他们的声音还会被淹没么?” “当然,这很难!需要有人去挑头,需要有人去引导,可不难?何须道家去做?正所谓‘知行合一’,道家欲要胜过佛家的虚妄与构想,超越儒家的传承与礼教,成为真正的王朝正统,这份重量…必须承受的住!这份舆论,必须由他们引领!惟天下之至诚,然后能立天下之大本…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当关麟把话说到这里时… 对于左慈而言,可谓是四个字——振聋发聩! 对“致良知”,对“知行合一”,对“安身立命”,对道家的发展与繁荣… 俨然,他有了全新的理解与认知。 他没有再说话,再发出提问。 而是庄重的双手合十向关麟行上一记最庄严的“道”礼。 这一刻,他彻底的悟了! 原来,这才是所谓的良知,所谓的知行合一,所谓道家发展的衷心与奥义! … … 洛阳,行宫深处。 曹操端坐在一方锦垫之上,他的眼眸眯起,手指轻轻地握住小锤在编钟上敲打。 每一次小锤与编钟的触碰都异常的孔武有力,仿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编钟发出深沉而悠扬的声响,如同远古的呼唤,在宫殿的每一个角落回荡。 初时,如同晨曦中的微风,轻柔而清新,带着朝阳的温暖和希望。 渐渐地,曲调开始变得雄浑有力,如同战场上的战鼓,激励着人们的斗志,让人热血沸腾。 曹操手指中的小锤在编钟上飞快地跳跃,他的神情也变得愈发专注而投入。 这雄浑的曲调中,使得刚刚步入此间宫殿的程昱,都不由得一怔… 仿佛,透过这乐色,他能够感受到曹操的心境。 那份对于“许昌”,得不到就要毁灭的心境; 那份在面对关羽时,誓要旗开得胜的心境; 那份魏武霸业扬帆起航的过程中,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心境。 终于,伴随着一声拖长的“硄…硄”的音… 整首曲子落下帷幕。 曹操似乎已经注意到了来人,他依旧是背对着程昱,张口问:“仲德,说吧…” “大王…” 程昱拱手行了一礼,“驸马都尉马钧已经重新回到工坊中,俨然大王的话起到了作用,马钧说…一个月内,他有把握大魏飞球的数目增加一倍。” “增加一倍?”程昱的话让曹操徒然睁开双眼,“如此说来,距离那将许昌城燃烧成废墟,是万事俱备,只差那荆州的白磷了!” 提到白磷… 程昱连忙禀报道:“大王,就在方才…江夏左慈那边也发来消息,说是…” 程昱将左慈传来的消息娓娓讲述给曹操,包括四方山守得严丝合缝,没有机会,包括万般无奈之下,左慈与这些道人准备放弃,也包括…在即将放弃之际,他们竟与一系列的江东大族联系在了一起。 最为让曹操吃惊是,这些江东大族竟然表现出了极为强烈的“投诚”之意,甚至要帮助曹操将四方山存储的“白磷”给运送至洛阳。 作为生性多疑的曹操,这一件件太过“刻意”的事情…难免让他心头的疑窦迅速的升腾。 整个事件,有些太过巧合,太过刻意了吧。 可这个想法只是存在了几息的时间。 “哈哈…哈哈哈哈哈…” 曹操突然爽然的大笑了起来,他宛若突然就想明白了什么。 “大王何故发笑?”程昱被曹操的笑搞得有些云里雾里,连忙问道… 曹操缓缓起身,他转过身来,笑声不减,却是在这笑声中感慨道:“孤是想到了郭奉孝…” “奉孝…” “正是!”曹操一边捋着短髯,一边继续说,“昔日孤要与袁绍决战官渡,那时候所虑有四,其一是李傕、郭汜之后的关中群雄,其二是肘腋之地的张绣、贾诩,其三是与袁绍交好的刘表,最后一个便是江东的小霸王孙伯符…” 说到这儿,曹操的眼眸中仿佛是闪现出建安四年…魏武霸业还在扬帆起航的路上,他曹操也正直壮年,挥斥方遒的模样。 这… 程昱微微抬眸,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曹操要说什么。 果然,曹操的话应证了程昱的猜想。 “虽说那时候官渡之战在即,孤的中原可谓是四面楚歌,可无论是关中群雄、是张绣、是刘表,孤都不惧,孤最忧心的便是徐州,便是那江东的小霸王孙伯符率军而上,直取徐州,断了孤的一臂…为此,孤踟躇再三,久久下不了决心与袁绍决战官渡!” “可时局变幻莫测,局势间不容发,孤越是迟疑,袁绍就越是步步逼近,孤深思之际…不由得头风发作,头痛欲裂,世人都传…孤的头风是陈琳那一封《讨贼檄文》给治好的,却不知道,若是没有郭奉孝对孤的衷心之言,孤便是头风好了,可心亦是不安…” 说到这儿… 程昱也回忆起了那时候的景象,他感慨道:“是啊,大王最是忧虑孙策的北上,但奉孝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孙策强霸江东,与当地大族为敌,镇压屠戮…如此这般,他必死于匹夫之手,果不其然…那时候的孙策就死在了许贡三门客的手中,所以…大王的意思是…” “哈哈…”曹操笑了,他的眼睛睁开,释放出一抹夺萃的精芒,“孤听闻,现在的关麟在江东又是推行什么摊丁入亩,又是重新分配田亩土地,又是要让佃农回复自由身,诸如此类…动的可都是那些大族的利益啊!他比之昔日的孙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孤在想,若是奉孝尤在,他会不会再鬼谋预言一番,这关麟也势必会死于这些大族之手?” 呼… 随着曹操的话,程昱明白了。 即便…江东这些大族这种时候的投诚显得有些巧合与默契,但大王这是决定要接纳他们。 “大王…” 程昱正想开口继续深入的说这个话题。 哪曾想,曹操抢先一步开口,他话锋一转,像是那“江东大族”投诚的话题已经在他这里戛然而止。 他问道:“子桓如何了?孤听闻他走的是从荆州归还之路…” 这… 程昱微微一顿,提及曹丕,他突然哽咽了一下,这才如实道:“最近传来有关子桓公子的情报,他已经抵至江夏的安陆城,似乎…也对那关麟四方山中提炼的白磷颇感兴趣,我有些不懂了,既已经逃了出来,回洛阳不好么?何必要…要在四方山冒险呢?” 唔… 曹丕的动向还是让曹操微微惊诧了下。 他的神色变得凝重,语调也沉了下来。 “子桓在四方山冒险,仲德,你不懂,可孤懂啊——” 就在曹操感慨之际… “大王…”许褚闯入宫殿,禀报道:“汉中发来急件…” “唔”曹操吟出一声,然后接住许褚递来的信笺,他缓缓展开,目光凝于其上的文字。 可这文字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曹操震怒,他破口大骂道。 “大耳贼…这大耳贼欺孤太甚!” 程昱连忙询问:“大王,这是…” “哼…”曹操发出一声冷哼,继而他带着不屑与愤怒说道:“他刘备竟派假子刘封突袭孤的阳平关,竟一夜之间破了孤阳平关外的三处军寨,一个假子竟能逼孤至此,孤要把自家的黄须儿叫来应战!” 汉中发来的急件就一件事儿。 刘备派养子刘封进攻阳平关,刘封利用“麋鹿”冲散了阳平关外与关内互为犄角的几处曹营,连夜攻克…先声夺人。 看着刘备的养子如此,曹操难免想到他的儿子,曹丕铩羽江东,曹植在武略上没有建树,唯一一个能打的儿子还在北境征讨鲜卑胡虏! 曹操是眼睁睁的看着刘备这么一个“手下败将”一步步的成长到如今,能与他分庭抗礼的地步。 他不愿意承认刘备的能耐,就好像他不愿意承认刘备的假子比他的儿子要强…这个事实。 可就在…曹操要招来曹彰之际。 “大王…”程昱提醒道,“算算日子,三日前…文和(贾诩)已经到汉中了…他带着大王的假节前去,夏侯渊之下,可以调动一切兵马…他在的话,阳平关如何会招致这样一场大祸?” 唔… 当程昱吧贾诩的名字吟出的一刻,曹操所有的愤怒仿佛刹那间全部都收敛了起来。 他的虎目幽幽的眯起,俨然…刹那间,他就想到了更多,也更深远。 ——『如果是文和在那里的话,这一仗…』 “哈哈哈哈哈…” 曹操突然又笑了起来,笑声清爽之际。 程昱这下又不懂了,再度问道:“大王这次…又是何故发笑!” “孤笑他大耳贼太过想当然了…”曹操一边笑,一边发声道:“贾诩贾文和,这老头子阴着呢?他大耳贼的这个假子怕是命不久矣!” 曹操的声音虽然不重,可字句间锐利如刀锋… 就像是他已经笃定,这刘封必定惨死于贾诩的阴谋算计之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曹操的大笑声还在继续,一边笑,他一边放声的大啸,“有夏侯妙才与贾文和在,汉中无忧矣——” … …(本章完) 第五八四章 ——明攻阳平关,暗取定军山! 中原,豫州,许昌。 曹魏飞球军团的突然袭击,在这里留下了一场焚烬半数城池的大火。 半边天被火光映红,浓烟滚滚,无数的哀嚎声与呼喊声交织在一起的画面,仿佛就在昨日。 如今… 许昌城这半座废墟的城池之上,灾后重建的行动正在无数关家军、傅家军的有序指导下开展开来。 许些男人挥舞铁锹,理着废墟上的灰烬和残骸; 有的则肩扛木材,一趟趟往返于临时搭建的材料堆放处与全新的建筑之间,一派热火朝天的既视感。 但…一如既往,时不时的总能听到街头、巷尾、废墟…中那一道道“呜呜”的啜泣声…这些是那些城外…因为天纵大火而失去了亲人与家园的农户。 在大火面前,一座城池的毁灭是那样简单,可重建的过程却是异常的艰辛。 傅士仁与他的兵勇冲在一线,在他看来,这一次的灾难,如果有一个人要为之负责,那…就是他傅士仁了! 作为…主公刘备的第四个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他傅士仁不担起这份责任?还能有谁? 此刻的他,脸上沾满了灰尘,双手被冻得通红,甚至磨出了血泡,然而这一切…根本没有阻止他重建许昌城的决心。 在大家共同的努力下,一个月…新的房屋逐渐在废墟上拔地而起,街道也得到了重新铺设和拓宽。 最重要的是,防空洞的铺设…增加了一倍,那一处处防空洞通往的地底,储存着充足的口粮。 确保了未来这里的百姓随时随地的通行安全。 关羽与徐庶走在这忙碌的街道上。 看着百姓们、兵士们奋力的重建家园,也看着傅士仁永远身先士卒,凡事亲力亲为…关羽不由得朝着徐庶感慨道:“说来也可笑,我与士仁在涿郡便相识,一路随大兄南征北战走来,我从未正视过他一眼,可短短的几个月,他又是下襄阳,又是破许昌,再加上防范飞球纵火,身先士卒废墟重建…这总总,都让关某刮目相看哪!关某有一种感觉,就好像自打大兄嘉奖这士仁起,将他列为在子龙之前的第四个兄弟起…这士仁就焕然一新,再与往昔不同了!” “其实…士仁将军真正的改变,不是在主公嘉奖士仁,而是…”徐庶顿了一下,继而浅浅的说道:“是自打士仁与糜子方还有云旗公子义结金兰后,士仁的人生轨迹就已经完全不同了…” 说到这儿,徐庶望向那挥汗如雨的傅士仁,又看了看如今谦逊许多的关羽,不由得感慨道:“云旗公子总是有这种魔力,能改变周围的人…能让周围的人都变得更好,更是无懈可击…” “是啊!”关羽一捋长髯,“有时候,这臭小子的本事,便是我这做父亲的也佩服得紧…有时候,便是我也疑惑,这些东西…他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因为灾后重建,关羽与徐庶把话题渐渐引到了关麟身上。 恰巧… 徐庶正好也有关乎关麟,关乎江东的事儿,要与关羽商量,于是,他接着说。 “云长,我这里还有一条关乎云旗的,近来…云旗在江东的动作不可谓不大,摊丁入亩、废除人头税、重新丈量土地,让他那二哥糜子方接管整个江东的商业,这些对百姓而言自是欢欣鼓舞,人心所向,可对于那些大族而言,那就是另一层意思了…对他们,这些做法…是灾难哪!云长莫要忘了,昔日的孙策便是栽在这些大族之手…依我之见…” 徐庶是有些担心关麟。 只是,他这话才说了一半,却被关羽挥手止住,“孙策死于大族之手是因为太过自负,吾儿云旗夙来谨慎,从不做冒险之举,那些大族想要对付他?怎会如孙策那个匹夫般简单?” 说到这儿,关羽笑了,一边笑,他反问徐庶,“元直,关某问你,以你之见…我与那些大族比?谁更难对付一些?” 这个… 徐庶一愣… 关羽接着捋着他的长髯,笑着问:“你不必隐瞒,直说无妨…” 徐庶摇了摇头,旋即连忙回道:“云长说这话就说笑了,那些江东的区区大族,如何能与君侯相提并论呢?” “你不用高捧我…如今于我而言,面子、高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关羽说着最释然、洒脱的话,可他的笑仍在继续,“不过,与那些江东鼠辈比起来,关某自恃是比他们要强一些的,故而…连我都在这云旗这小子手上屡屡吃瘪,更何况是这些江东鼠辈?哈哈,依某之见,这些江东鼠辈一个个…早晚会被云旗握在手里,狠狠拿捏。” 关羽的话异乎寻常的笃定… 就仿佛,江东内部的发展与动向,他了如指掌,信心十足! 果然…关羽的信心是有缘由的。 就在他的声音刚刚落下之际,周仓快步赶来,见到关羽与徐庶,连忙行礼,“二将军、徐军师…” “江东那边,怎样?”关羽直接问道。 其实,哪怕他对关麟始终胸有成竹,也笃定那些江东大族不是云旗的对手。 可私下里,他依旧派出了不少人暗中保护云旗,也暗中观察那些江东大族的动向。 但凡这些人敢对云旗不利,那关羽的“大刀”是可以千里袭人的。 “二将军…”周仓如实禀报,“刚刚得到消息,那些大族已经开始配合云旗了,似乎是因为云旗公子在江东发掘出三处矿脉,让这些大族眼馋的很…以此相诱,这些大族逐利,权衡利弊…纷纷站在了云旗公子这边,如今无论是土地的征收、还是税赋的变革、北伐的筹措、南方海路的开辟,他们均是不遗余力的支持云旗公子!” 这… 周仓的话,对于关羽而言,是意料之中。 可对于徐庶而言,却是带有几分惊诧了。 诚然,他从来没有质疑过关麟,可这小子的行动也太快了吧! 继云长、子方、士仁之后,云旗又、又、又、又一次改变了一些人,还是曾经的敌人,后来的不服之人,云旗改变了他们的想法,改变了他们的动机,让他们为自己所用! 还是熟悉的味道啊! ——『不曾想,短短的一个月,云旗公子竟定了这江东的人心。』 徐庶还在感慨。 “哈哈哈哈…” 关羽已经发出爽然的大笑。 徐庶拱手:“知子莫若父,还是云长…” 他本想再赞许关羽一番…至少“教子有方”这样的辞藻,是可以用的… “元直,你就莫要赞我了。”关羽一手搭在徐庶的肩膀上,“如今许昌城百废待兴,北伐的大业、三兴大汉的重任中,这中原的成败均押在你、我肩上,在这份大业完成之前,关某就不听那些个赞誉了!云旗说过…满招损、谦受益…现在,还远没到该自满、骄傲的时候!” 这… 关羽的话又一次打从心底里触动到了徐庶。 也使得徐庶不由得暗叹。 ——『云长啊云长,你究竟是被云旗改变的多少啊!』 就在这时… “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匹快马在官道上疾驰,宛若一道旋风般行至许昌城内,从装束上来看,是蜀军的装扮。 那么,这快马定然是来自巴蜀。 “君侯…” 马上的信使在询问过守城兵卒二将军的位置后,直接赶至关羽这边,看到关羽,直接呈上一则信笺。 这是一封家书,是刘备亲笔撰写的。 “主公发家书给君侯,遥盼君侯亲启。” “大兄的信。”关羽下意识的吟出一句,继而迅速的接过家书,然后缓缓展开… 前面的内容,无外乎是询问“最近过的如何?”“压力大不大?”“北境的曹军是否难缠?”“荆州的军务、政务一切顺利么?” 这些都是老生常谈的寒暄了。 可到最后…刘备竟用整整一段写到了一个特殊的人——刘封! 且用不少篇幅阐述出他过往的功勋,以及…刚刚发生的,他在阳平关大捷,扬我军威,军心大振。 起初,关羽看着这家书是高兴的,因为阳平关若破,那蜀军直指汉中,到时候…由汉中出祁山,进取雍凉、拿下长安,控制关中…此为第一路; 他关羽从许昌北上,进取中原,直逼司隶,营救天子,此为第二路; 至于第三路,则是由关麟从江东北上…分取淮南与徐州,釜底抽薪! 这是昔日诸葛孔明定下的“隆中对”的进阶版… 如此三路齐进的构想一旦完成,那南北对峙的局面势必旦夕间改变。 冉冉火德下的“汉”将再度雄雄燃烧于中原大道之上。 只是… 偏偏在这信笺之中,关羽察觉到了几许深意,这使得关羽突然就默然了不少。 “主公写了什么?”徐庶见关羽脸色微变,连忙问道。 “呼…”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呼气,关羽感慨道:“大兄写到,继子刘封在阳平关大捷,大兄还写出了刘封此前的总总功勋…言外之意…” 说到最后,关羽语气踟蹰了…像是突然就犹豫了。 徐庶是绝顶聪明之人,透过关羽的话,刘备的信,他自然知晓…刘备的意思。 这是…刘备接着家书询问云长,对于刘封的态度… 这… 徐庶不由得揣起下巴,这件事儿其实很敏感,因为…按照礼法,继子是可以继承大位的! 在汉成帝时期,此举也是有先例的。 那么… 徐庶立刻抬头,眼眸深深的凝起,望向关羽,“云长,你的意思是?” 呼…罕见的,关羽又一次的长吁一口气,继而他沉吟道:“螟蛉之子?岂可继承大统乎?” 无疑…这一句话,表明了关羽的态度。 且因为关羽素来光明磊落,他吟出这一句话,也完全没有背着任何人,甚至…他就是要把他的态度给表明出来,让大兄听到。 倒是唯独徐庶,他微微的咬了下牙关,他接过关羽手中的那封家书,郑重的默念了一遍。 然后,这件事儿…使得他的心里像是多出了一块儿不大不小的疙瘩… 再三踟蹰后,他也轻吟道:“若如此…那这阳平关一战,他刘封不能胜啊!” 说这话时,他的眼芒中多出了许多意味深长。 是啊,如今的局势大好,可千万不能因为这“世子”之争,葬送了如今兴汉的大优局面! … … 汉中战场,阳平关,这座由曹操加固过的天下雄关,地扼蜀道咽喉,气势恢宏,巍峨险峻。 遥遥观之,关楼巍峨耸立,飞檐翘角,气势磅礴。 在夕阳的余晖下,关楼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更显得威严而神秘。 这些…仿佛都在应证着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此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倒是此刻的阳平关外,蜀军军营,硕大的“封”字军旗迎风猎猎,整个军营中,那些久经沙场的战士们正一个个伫立着,军容整齐,守卫森严。 这是刘封的兵马,是从刘备收他为继子后,他就不断征召、扩充的兵马…如今,南征北战,是一支骁勇的军团。 “哈哈哈哈…” 遥遥就能听到,此刻中军大帐内刘封那放肆的大笑声高高的扬起。 “幼常,还得是你啊…”刘封难掩心头的兴奋之情,他大笑着道:“阳平关外…麋鹿在前,破阵在后,这仗打的轻松啊…” 诚如刘封所言… 就在这阳平关一战的开端,要破阳平关,当先要做的是突破至阳平关下,可此举…并不轻松! 因为阳平关外…夏侯渊设下了三处据点,这些据点互为犄角,守卫森严,按理说…刘封仅仅两万先锋部队,要攻破这三处据点并不轻松。 可在他的军师马谡的谋略下,刘封找到了此地大量聚集的麋鹿…然后通过诱导,使得麋鹿受惊当先冲向了魏军的据点。 直接将魏军的阵型冲来,然后…便是刘封的大军紧随其后,几乎是轻而易举的攻破了这三处据点。 斩敌数千倒还是其次,一战可谓是将这支先锋军团的士气激昂到了顶点,也顺利的抵达了阳平关下。 反观…曹魏的兵马,三处据点全失,使得他们士气低落…被迫只能据守阳平关,如此这般…留给刘封与马谡可操作的空间无疑就大了许多。 “将军无需盛赞于我…谡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马谡侃侃解释道:“昔日曹操进攻张鲁,便是在此阳平受到了巨大的挫折,进不得进,退不能退,士兵们伤亡惨重,营中军粮几乎殆尽…这使得曹操不得不在对峙了两个多月之后,做出了罢兵休战的决定!可意外…却在罢兵休战这个决策时发生…” 说到这儿,马谡顿了一下,接着侃侃而谈,一副胸藏韬略,深谙世道的架势,“就在曹军退兵之际,夏侯渊有位部将叫高祚,夜间撤军时在山上迷了路,于是,他就领着帐下的兵卒们在山上乱窜…没成想,高祚误打误撞地闯进了麋鹿们的栖息地,数千只受到惊吓的麋鹿们四散奔逃。这群麋鹿不仅把魏军冲得乱成了一团,而且,直接从山涧冲入了阳平关内,把关内守军也冲得乱成了一锅粥,于是…就有了赫赫有名的‘麋鹿破关’…” “至于我,不过是复制他曹操的做法,所谓《孙子兵法》中讲述的——敌不我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以彼之口,还施彼身!主打的就是一个模仿与复制!” 马谡的话惹得刘封连连点头… 同在账内的吴懿也感慨道:“哈哈哈哈,看来…公子得幼常辅佐,这破阳平关指日可待呀!待得破了这关,直取汉中,公子便向主公讨要此汉中作为封地,厉兵秣马,依我观之,不出三年,公子足以率军出祁山,收复大汉的大好山河…” 无疑吴懿的这番话让刘封颇为受用。 他从来不是一个谦虚的人… 但马谡通晓人心,在这种关头,连忙张口:“吴将军哪里话,公子首战告捷,靠的是吴将军所带一万兵马的鼎力相助,也是李尚书在后方确保后勤补给,真要论起功勋,这首战告捷,吴将军与李尚书才是头功!” 这还互相吹捧起来了… 当然,这种吹捧…往往听在别人的耳中颇为受用。 可以说,整个此间一片欢欣鼓舞。 只是,对于刘封…首战大捷,还远远没有达成他的期盼,在一阵“庆功”似的大笑声落下之后,刘封的目光又转向马谡,“幼常…这首战已然大捷,如今我军士气高涨,阳平关又在眼前,我意欲明日攻城…你意下如何?” 攻城? 这… 随着刘封的话,马谡微微眯起了双眸,在短暂的思索后,他摇头说,“不好…这阳平关,当年曹操强攻都屡屡受挫,如今的守军也远非昔日的张鲁,阳平关又被曹操大肆加固,还有夏侯渊这等猛将…凭我们现在的兵力,还不足以攻城!” “那…”刘封的眉头一锁… 马谡却是转向了身后,眼眸凝于那大帐当中摆放着的舆图之上,他的手指向了阳平关一侧的山峦,他淡淡的分析道:“这是定军山…这是天荡山,呵呵,如果说…把汉中区域比作布袋,那么阳平关就是布袋的口,定军山和天荡山是布袋口两侧绳子的末端,三者中的任意一个都是不可或缺的…” “你的意思是?”吴懿听着马谡的分析,却是一头雾水… 刘封倒是听懂了几许,他问道:“幼常的意思是?取阳平关,不如…取高处的天荡山?定军山?” “天荡山是当年韩信暗度陈仓时走过的山峦,那时候…士兵们晚上手持火把穿过北山,由于队伍很长,看起来像是火龙在山上盘旋。因此老百姓起初称天荡山的北山为‘天灯山’,也正是因为有过韩信暗度陈仓大获成功的先例,汉中势必会派重兵堵塞此天荡山!所以…我们要取的是…” 说到最后,马谡的手指重重的指向那座阳平关东南侧连绵起伏的群山。 他的话同时传出。 “我们要取得是——定军山!” “明攻阳平关,暗取定军山!” … …(本章完) 第五八五章 定军山连着山外山—— ——『明攻阳平关,暗取定军山!』 马谡与刘封、吴懿等人的军事会议,以这一句落下帷幕。 俨然… 因为此前的大捷,马谡的谋略,刘封与吴懿均是信任的。 何况,韩信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也让这一计略的实施有过先河… 当年,韩信明暗度陈仓的位置距离这定军山并不远。 也正是基于此,大的战略定下… 接下来,就是细节上的探究。 马谡与刘封、吴懿又约定了一番,由吴懿率军佯攻阳平关,马谡、刘封则是带兵直取定军山… 只要拿下定军山,那越过此山峦…可直接攻击阳平关的背部,亦或者是直取汉中。 那时候,曹操加固的阳平关就只能沦为一个笑话了。 呼… 定下方略,马谡走出了营帐,营帐外…这支刘封的兵马斗志昂扬地练习着刺杀,口中高声呼喝:“嘿,哈,嘿!哈!杀——!” 马谡缓缓颔首… 他走到队列前,有副将见到马谡,当即拱手,朗声道:“诸位将士们,近来大捷,全是仰赖马军师神算,让我们立下大功…” 说到这儿,这副将又转头朝向马谡,“弟兄们都议论着,东边一个关云旗,西边一个马幼常,东边亮了西边亮,三兴大汉有希望!啊…哈哈哈哈…来来来,大家都站好了,请咱们的马军师训话。” 俨然,一场大捷,让马谡的声望在军中迅速的扬起,这是他曾经作为诸葛亮的弟子,从未享受过的,也是他一直以来翘首以盼的。 至于这训话… 这般情景,他遥想过无数次,如今…梦想照进现实,还是让他心头一阵荡漾。 可偏偏… 什么叫东边一个关云旗,西边一个马幼常?他关麟什么东西?一个逆子…也配和他马谡一道比较? 心念于此,马谡的脸色一冷,他留下一句,“我没什么想说的,你们接着练吧!” 说罢…踏步走远。 一轮红日,正渐渐地沉入了这阳平关下…冬季严寒,倒是那…“封”字大旗与新增添上的“谡”子旌旗在阳平关外猎猎作响,傲然挺立。 这注定是一个对于马谡而言复杂且难过的夜晚。 等到他独自回到军帐中时,无尽的落莫与寂寥涌上心头,宛若心头失去了什么… 是什么呢? 他不由得回忆起…临行前,他最后去向师傅诸葛亮辞行的画面。 那是个注定萧索的夜晚。 诸葛亮端坐在军师将军府邸的正堂,烛火映衬着他的脸,带着几许苍白,带着几许别样复杂的情绪。 当他注意到马谡走近时,他虚弱的抬起头,复杂的心境下透出的是满脸的神伤。 “师傅…” “我知道你会来,坐吧!” 那一夜,诸葛亮与马谡聊了许久,而让马谡惊异的是,他的处境…或者说他与刘封的处境,诸葛亮竟是完全知悉。 那一夜,马谡按照以往的样子,小心地在桌案上点燃一炉香,多拿了一盏灯过来,又将灯油拨亮了一些。 诸葛亮洗了手,认真地擦干净,回来桌案前,正了正冠帽,这才一本正经的对他说。 “放弃吧,无论是你,还是刘封,放弃那世子之位,放弃这条通往山顶的捷径…脚踏实地的去做事,把心沉淀下来,这样的步子方才迈的稳,这样的步子也走的结实,如此…于你,于刘封,于这蜀中的稳固,于汉室的中兴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听着诸葛亮循循善诱的劝导… 马谡那紧咬的牙关还是松开了,他依旧保持着微笑的样子,他淡淡的对诸葛亮说:“师傅岂不闻,在坊间有一句谚语叫做‘千虚不博一实’,时代在变,环境在变,多次虚假的事物都不如一次真实的存在有价值…弟子年纪也不小了,师傅如弟子这般年级时已经得刘皇叔三顾茅庐,与皇叔推演天下的变幻…弟子也想要鱼跃龙门,去拼一次…去博一次!” 说到这儿,马谡顿了一下,继而面颊朝向一边,眼帘望向窗外,“弟子通晓心计,如何会不知晓,这一次…主公让刘封公子去进攻阳平关,此谓九死一生,是注定难以攻克的局…但哪怕是九死一生,对于弟子而言足够了…只要弟子能力挽狂澜,能助刘封打下阳平关,攻下汉中,那…世子之位尘埃落定,再无转圜,这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当听马谡言及此处,诸葛亮惊愕的望着他这个“胆大妄为”到极致的弟子… 他伸出手,可许久却也只能吟出一个“你…”字 马谡的话还在继续,“师傅不总是夸耀那关家逆子关云旗嘛,可在弟子看来,他就是个逆子…一个不学无术之子,一个叛逆之子,可偏偏老天不长眼,屡屡让他化险为夷,偏偏他还有一个身份显赫的父亲,助他一步步名声震慑天下…弟子自问,无论是家世,还是才学,弟子没有一点比不上他的?他都能定了江东,弟子…也能定了汉中,弟子决议…这一次,面前的就是刀山火海,弟子也势必要扶刘封为世子,立下这从龙之功!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 那一夜,在马谡的这一番话下,诸葛亮无奈的闭上双眼,他仿佛已经预判到了,如今的马谡,绝不是他可以劝阻,就是十匹马也拉不回。 …但这样走下去,最终的结局… 在诸葛亮痛苦、虚弱、惋惜的目光下,马谡恭敬的朝他再三拱手,最后…马谡毅然决然的转身,踏步离去… 唯独留下诸葛亮,他苦苦的凝视着眼前弟子的背影。 他心头由衷的喃喃: ——『幼常啊幼常,究竟是什么迷了你的心智?』 ——『幼常啊幼常,你为何如此这般的一意孤行?』 呼… 在一阵幽幽的呼气声中,马谡的思绪从九霄云外拉回,他的眼眸从那几许闪烁、闪躲…又一次变得坚定。 他的目光如刀、如剑的凝于那窗外的阳平关…凝于那高耸入云的定军山。 “诸葛师傅…你是因为刘皇叔三顾茅庐,故而如雨得水,鱼跃龙门…弟子就是要向你证明,你走过的路,弟子一样能走的通——” … … 听着蜀军呐喊着变幻阵型,演练攻城器械的配合,风云雷动。 无疑,这给阳平关上的魏守军极大的心理压力。那一架架巨大的攻城器械…横于阳平关前,在守将看来,格外高大且恐怖… 有探子飞奔上城:“报上将军!敌军在对岸只是演练军械,并非真正的攻城!” 这话的脱口,几个魏兵一口气松下来,手中的兵器“当啷”落地。 至于…这探子禀报给的上将军是夏侯渊,作为总督西线战场的总指挥,他在这里有着最高的地位。 站在他身后的是三个儿子夏侯衡、夏侯霸、夏侯称。 除此之外,断了左臂的张合与断了右臂的曹休,一左一右站在一处,倒是显得颇为对称、协调… 张既是这里唯一一个文官… 这个帮助曹操定关中,帮助夏侯渊在几年内稳定西线战场,抚民兴政的大才,此刻亦是眉头紧锁。 其实不止是张既如此表情。 …这阳平关上的所有人,每一个都是神色凝重。 因为,无论是谁,都没有预料到,这小小的刘封…寥寥几万人,竟是行军如风,巧用麋鹿…风卷残云般的摧毁了阳平关外的几处据点。 要知道,这可不单单只是因为大群的麋鹿撞乱了军阵,更可怕的是,这支来自蜀中的军团,无论是战斗力,还是经验都实属上层。 只一接触就知晓…这定然是一支南征北战多年的军队,不容小觑! 还有刘封这个刘备的继子,看起来…不简单哪! “看这架势…明日这刘封是打算攻城啊!”曹休凝眉道… “攻便攻?怕他不成?”夏侯渊的二子夏侯霸性子急躁,当即大啸,他指着敌人摆放开来的攻城器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有我们这么多人,如此险关能被那刘备的假子攻破!” 呼…张合轻呼口气,“仲权,不可大意,江东传来的消息,关羽在进攻柴桑、庐江等城池的时候,用上了许多全新的攻城器械,有的叫什么‘双钩车’,有的叫‘吕公车’,甚至就连云梯…那关麟也改进一番,以云梯车的形势参与攻城战场…我就担心,这刘备的假子会不会也制成了这些攻城器械,若是突然使用…我等不明所以,怕是容易吃亏啊!” 俨然…江东的战果,还是一定程度上威慑到了汉中这边,再加上…张合与曹休都是在蜀军手上吃过亏… 比起初生之犊不畏虎的夏侯霸,他们会更谨慎一些。 张既的目光转到夏侯渊的脸上,“征西将军…敌军兵临城下,士气高昂…这么明目张胆的排列军械,演练攻城…这无疑是在打咱们的脸哪,若然分毫不去回应,那怕是守关的将士们士气会更低…一旦军心受到影响,怕是守关不利!” 随着张既的话,夏侯渊的目光亦是凝起,神色凝重… 但又好像他有什么东西作为倚仗,虽是沉默不语,但夏侯渊给人的感觉,却是气定神闲。 终于… 迎着夜风,夏侯渊沉吟良久后,终于开口:“贾文和到阳平关这儿也有几天了吧?他是亲眼看着城外的三处据点一夕间泯灭的,可他却一言不发,呵呵…大兄派他来,可不是让他当个哑巴!” 言及此处,夏侯渊目光转向长子夏侯衡,“衡儿,贾文和如今在哪?” 这个… 作为夏侯渊的长子,夏侯衡掌管后勤,各兵马、将领的动向,他亦是随时掌控,方便在父亲询问时,第一时间传唤。 此番,提到贾诩…他微微思索,连忙如实回禀,“贾先生还在定军山…” 唔… 听到这个回答,夏侯渊有些惊讶,他下意识的脱口: “还在?” 的确,诚如夏侯渊所言,贾诩自打来到这汉中后,第一时间就赶至这“汉中战场”的风暴眼阳平关处,然后…在仔细的观察过地形后,他便一头扎进了定军山中。 夏侯渊记得…三日前,他询问贾诩的动向时,夏侯衡提到的…他也是在定军山。 “这老东西,还不出手么?” 夏侯渊眼眸眯起… 依旧还是那句话,他从来不认为大哥派贾诩来汉中,是来看戏的! 那么问题来了,这老毒物…什么时候出手呢? … … 冬日的定军山,仿佛一幅淡墨轻绘的山水画卷,静谧而深邃。 天空呈现出一种别样的蓝,近乎于墨色,偶有几缕轻柔的白云悠闲地飘过,像是天地间最为纯净的轻纱。 山峦起伏,层林尽染,往日的翠绿已被深棕、赭红、金黄所替代,这些色彩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尤为温暖而深沉。 此时的贾诩贾文和,他正站在这定军山的山巅之上。 他一边环望着南部那巨大的平坦凹陷,一边自顾自的喃喃:“那便是‘仰天洼’了吧?小小的一处仰天洼,足可以容纳数万兵士…至于,这定军山的封顶距那仰天洼,八百八十步…” 贾诩眯着眼…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这时… 风吹树木发出沙沙的声响。 因为冬季的到来,这里的树木枝叶稀疏,透露出一种苍劲之美。 甚至,那枯黄的草地上,偶尔有几片未融的雪花,洁白无瑕,宛如点缀在大地上的珍珠。 寒风吹在贾诩的面颊上,带来了阵阵清凉,也带来了远处松涛的低语。 那些常青的松柏,它们在山间傲然独立,仿佛在讲述一个道理。 ——只要有它们在… ——不是谁在这山峦之上,都敢肆意妄为? 而这… 似乎也正是贾诩此刻的心境。 就在这时… “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曹真… 他是护送着贾诩一并赶来这汉中的,此刻…见到贾诩尤独自一人站在这定军山上,他忍不住“唉”的一声叹出一口长气。 待得迅速赶至贾诩的身前,曹真急不可耐的张口:“贾先生啊贾先生,那边…蜀军都要攻城了,怎么你还在这定军山上?我那夏侯妙才叔父可都快要急死了…对方是那刘备的假子,是一支百战之军,不好对付啊…” 与曹真的急不可耐形成鲜明对比,贾诩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与平和。 他浅笑一声,“这不是还没攻城么?再说了,阳平关是大王亲自督造加固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想要攻破?哪那么容易!” “可…” 面对贾诩的话,曹真的眉头凝的更紧了,“当初…关羽打东吴时,怕是那陆口、那赤壁、那柴桑那庐江,那芜湖港口的守军都是这么想的…可架不住,这些逆贼总能拿出各种各样的军械,那关家逆子让咱们大魏吃的亏,还少么?” 俨然… 作为曾经在淮南几度铩羽、屡次被关麟算计、裤子都快被关麟给拔掉的曹真! 他怕呀! 一贯高傲的他,他委实是被打服了,不,不是打服了,而是被算计的头皮发麻,浑身发颤。 倒是贾诩,在听到那“关家逆子”的名号后,神色依旧不变…一如既往的从容且淡定。 “那关家逆子确实难对付,莫说是你,就是我这老头子也在他身上吃了不少亏,可…” 话锋一转,贾诩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倒是庆幸,眼前的敌人…不是那关家逆子,而是阳平关外的刘封与马谡!” “马谡?”曹真下意识的吟出这个名字…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此前,他一直以为,蜀军的强大在于刘封,在于那支骁勇善战的军团…可现在… 贾诩的话还在继续,“仗都打输几日了,你们还不知道,刘封身边是这马谡在谋算,所谓‘马氏五常,白眉最长’,这是指代荆州名门马家的马良,这马谡乃是马良的幼弟,师承诸葛孔明…” 啊…一听到是诸葛孔明的弟子,曹真脸色大变,他下意识的喃喃道:“乖乖的,一个关家逆子就够难缠了,竟在西线战场又多出一个孔明的徒弟,一出手就让我们大败…” 曹真的语气有些丧气… 贾诩却是轻轻的一挥手,“败了不怕,怕的是看不透这年轻人!” 他接着说,“这马谡利用麋鹿破敌,是效仿昔日大王无心之下攻伐汉中的一战,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由此观之,这马谡似乎很擅长于心计,但他计略刚成…就急不可耐的再度攻伐阳平关,再出一计,这说明他急于求成,心浮气躁,呵呵…” 说到这儿,贾诩笑了笑,他淡淡的继续分析,“他既如此喜欢攻于心计,那他主攻的地方便一定不是他真正的目标,越是大张旗鼓的在阳平关外布下攻城器械,声势浩大的进攻,越是要遮掩他真正的目的…” 这… 贾诩的分析让曹真一阵头皮发麻,他拍了下脑门,反问道:“那贾先生…你的意思是,他的目的不是强攻阳平关,而是…而是别的!” 就在曹真话语刚起之际… “你看…”贾诩指着山下攒动的树木,那百鸟的惊觉,那窸窸窣窣的人影,他说道:“敌人已经动了,看来我猜的不错,马谡的谋算乃是明攻阳平关,暗取定军山,他是打算通过这山直接把阳平关的阻隔给绕过去——” 啊… 贾诩的话让曹真大惊失色,果然,他定睛去看,虽窸窸窣窣的人影很难在山顶去看清楚,但…那攒动的树木,百鸟的惊觉无疑预示着什么。 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些… “若是定军山,那…糟了呀…”曹真连忙开口:“我那妙才叔父…他可没有在定军山布以重兵,且…且你、我…还在这山上,如今…咱们不是极其危险么?” 曹真又、又、又、又一次惊慌了。 一如既往,贾诩的神色与曹真的惊慌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 “哈哈哈哈哈…” 在一阵贾诩的大笑声后,他的目光幽幽的眯起,眼芒望向那山峦下窸窸窣窣的人影,他笑着说,“定军山是巴山山脉的一个分支,他马谡只知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可他如何知道,巴山山脉从西向东共计有十二个山峰组成,定军山…乃是第三个山峰…” 说到这儿,贾诩的眼眸中精芒密布,在曹真的疑惑中,他继续说着那故弄玄虚的话语。 “定军山连着山外山…这十三个山峰当中的仰天洼,作为刘封、马谡…还有这支百战之军的魂归之所可谓是风景旖旎!正所谓——逆贼宿而浩气升腾!” 贾诩仿佛永远在笑… 可他的每一片笑容里都藏着刀! … …(本章完) 第五八六章 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 晨曦微明,阳平关下,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得此间大地都在轻轻地颤抖。 举目望去,但见阳光关外官道的尽头出现了一队人马,鲜艳的“封”字旌旗在苍穹下迎风飘扬,明亮的铠甲闪烁着夺目的光泽。 “杀,杀,杀…” “呜呜呜——” 整齐的喊杀声与进攻的号角同时响彻而起。 一时间,参差的刀剑直插天空,泛着冷冽的寒光; 贴地的马蹄发出沉重的“隆隆”巨响,以不可阻挡之势奔袭而来。 “得得得…” “哒哒哒…” 战马的嘶鸣声与马蹄声交织在一处。 战马奔驰,扬起的尘土滚滚涌动,犹如海潮般袭来,令人望而生畏,毛骨俱悚。 然而,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些。 这些马蹄声只是为了清扫战场,消除阳平关外的一处处鹿角与阻碍… 真正的攻城器械,已经在他们的身后,宛若蛰伏的巨兽突然站直了身子,以高大、威猛、不容置疑的模样,缓缓的向前移动。 反观阳平关的守军,方才从睡眼惺松中醒转,回过神儿来时,眼前的已经是布满了黑压压一片的兵士,好像潮水一般涌来,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呐喊声,无数的强弩已经自一枚枚弩车中爆射而出,砸在了阳平关的城头。 “轰隆…” “轰隆…” 震耳欲聋的响动,无比真实,又无比凶残,城头之上…一个魏军兵士前一刻还在那里发呆,下一刻就被突然从天而降的强弩给砸成了一摊软泥。 直到这时,阳平关上的守军方才如梦苏醒,他们大呼:“敌袭…敌袭…” 很快,夏侯渊与一干儿子夏侯衡、夏侯霸、夏侯称已经登上城头。 一边踏步向前,夏侯渊一边吩咐,“不要慌乱,诸将各自扼守险要之处,衡儿你去指挥弓箭手,拉满弦,放箭——” “霸儿,你打开城楼上的武库,让兵士们迅速的将擂木箭石搬运而来,投击来犯之敌——” “称儿,你带一支兵勇在城头督战,凡见到有退意的兵士,可就地格杀,凡见到伤员,第一时间救援——” 随着夏侯渊的吩咐… 夏侯衡、夏侯霸、夏侯称齐齐拱手:“遵命!” 顿时… 整个阳平关上,只是经历了短暂的慌乱,迅速的变得有条不紊起来。 话说回来,这段时间…刘封大军兵临城下…夏侯渊也没闲着。 包括在他在内的所有魏军兵将都有此准备,更何况,此间没有一人认为…只是小胜一场的蜀军,就有能耐足以强攻下这高耸、坚固的阳平关。 … 城关之下。 吴懿坐镇中军,他举着令旗,大声吩咐道:“传令下去,先登阳平关者赏千金,晋三级——” “诺…” “哒哒哒…” 传令兵骑着战马迅速的向前,一边奔驰,一边呼喊,“将军有令,先登阳平关者赏千金,晋三级…先登阳平关者赏千金,晋三级!” 此时的天方才破晓,可一时间,阳平关下山呼海啸,火光通明… 攻城的军队如潮水般涌来,云梯、冲车、投石机等各种老式攻城器械一应俱全。 至于吕公车、双钩车、八牛弩…这些全新的攻城器械也因为黄月英的缘故,部分作用于此间的攻城战场,给于守城的敌军以突然的进击! “嗖嗖嗖——” 无数箭矢亦是从城关上射下,宛若蝗虫过境一般。 “列盾阵,顶上去…掩护云梯——” “冲上去,杀——” 蜀军士兵们呐喊着,冒着箭雨和滚石,奋不顾身地向前冲锋。 城楼上,守城的魏军兵士们也是拼尽全力,有的手持长矛,奋力刺杀攀城的敌人; 有的则张弓搭箭,瞄准城下的敌军就是一阵乱射; 还有的忙着搬运石块、滚木等重物,不断的用这些重物…破坏敌人的云梯,给意欲先登的敌人以致命一击。 一时间,血色笼罩在整片天空,也染红了这蒙蒙亮起的晨曦与朝阳。 攻城的军队不断发起冲锋,但每次都被守城军队顽强地击退。 城墙上血流成河,攻守双方都有大量士兵伤亡。 似乎,这阳平关——并不好攀爬! 更莫说是所谓的——“先登”! 倒是坐镇中军的吴懿,并没有因为这焦灼的战况,露出半分焦急之色… 似乎,他永远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又或者说,他对自己的定位无比清晰。 他知道,他这边打的越凶,越是能吸引住更多敌人的注意力,另一边…他们的主力长公子刘封与军师马谡抢夺定军山的行动就越容易完成。 只是…看着手下的兵勇们一个个在阳平关下送死,他难免一阵心痛。 但战场上从来没有妇人之仁。 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吴懿还是清楚的。 “呼…” 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呼气,吴懿心一横,他令旗再度展起,大声呼喊着下令,“再加派两校的兵马协助攻关,今日若不下此阳平关,这场战斗绝不会停止!” 随着吴懿的话,又有数千步兵蜂拥着冲往阳平关。 “咚!咚!咚!” 关外鼓声如雷… “轰!轰!轰!” 城头上亦是擂鼓响动。 “杀呀…” “杀进去…” “攻陷阳平关…” “弓箭手,拉满弦…放箭,放箭…” “用滚石,用滚石…” “金汁在哪?洒下去…” 攻守双方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 又一轮新的攻势开启,又一轮的喊杀声与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战况更加的激烈了。 … … 巴山山脉,一处山峦之上。 与阳平关下那主战场的血腥、激烈…形成截然鲜明的对比。 这里…也有一场征战,但…从战斗的开始到结束,仅仅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 但见得一队丢盔卸甲的魏军兵卒踉踉跄跄地逃往山下,一个个满身血污,污渍斑驳的面孔上透着掩饰不住的慌张神色,血红的眼睛里满是失败后的恐惧。 除此之外,还有一抹对未来的绝望之色。 他们的头发散落,头盔都不知道掉落在何处… 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地作痛,喉咙里难以遏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浸透鲜血的战甲也不停地往地上淌落着血滴,在一路逃遁的身后留下一串血腥的印迹。 也正是这一片印记…让追兵追上了他们。 “哒哒哒…” 只听得一阵骏马的马蹄声在山道上响彻。 很快,这些战马就追上了这群魏军的逃兵,为首一人正是刘封,他张弓搭箭…“嗖”的一声便命中了这些兵卒中的其中一人。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这人的喉咙被箭矢刺穿,无比凄惨的倒下。 “哒哒哒”的马蹄声更近了。 这下,这群魏军逃兵再也不敢逃窜,一个个“噗通”一声就纷纷跪倒了。 “将军饶命…” 看着这些魏兵放下武器,跪地不起… 刘封翻身下马…他的目光却转向一侧…那里一匹马儿姗姗来迟,骑在马上的是一名年轻、清秀的公子,却不是马谡马幼常?还能有谁! “将军,我来问…” 马谡也翻身下马,旋即走到这些兵士的面前,他环视了眼周遭那此起彼伏的群山,然后问道:“你们是哪个营的?谁是你们的将军?” 这话脱口…那些浑身发颤的魏军中,为首的校尉抬起脸,回答道:“我等本是曹洪将军的麾下,奈何曹洪将军被擒…我等就被收编入曹休将军的军团…” 马谡接着问:“那负责驻守此巴山山脉的便是曹休咯?” “是…” 得到确切的答案,马谡再度环望周围的群山,“那我问你?你们将军驻守的是哪一处山峦?紧靠阳平关的那座定军山又是在哪一处山峦?” 之所以马谡要如此问,是因为他与刘封都是荆州人,哪里熟悉这“巴山山脉”的地形。 只是知道…阳平关紧邻的是定军山,通过定军山可以翻过阳平关,直击汉中。 可…巴山山脉一千多里,单单肉眼可见高耸的山峦就有十几座,一座连着一座… 到底哪一个是定军山?马谡与刘封心里都没底。 只听得这魏军校尉怯怯弱弱的回答:“巴山山脉如定军山一般高耸的山峰有十二座,如今将军所在的是第一座山峰,定军山则是第三座…至于曹休将军,他原本是驻守在定军山上,可…阳平关告急,他带兵迅速去驰援,如今定军上的兵马不足千人!” 唔… 当这校尉的话吟出,马谡下意识的揣起下巴。 一方面,他在思索,这校尉说的情报是不是真的。 另一方面,若曹休真的去驰援阳平关,那攻下定军山就是易如反掌…到时候,一条绕过阳平关,从蜀中直通汉中的大道被开启,无论是主公刘备,还是各位将军,就可以挥军从此过,一鼓作气的攻陷汉中,而到那时候,开辟出如此道路的他马谡、刘封,无疑…便是立下最大份的功勋。 这足以让他们各取所需—— 念及此处,马谡的眼眸幽幽的眯起,仿佛已经幻想到了论功行赏的日子。 “幼常…”刘封见马谡发呆,压低声音询问了句,“若魏军都如此山峦的驻守兵力,那莫说是第三座山峦的定军山,便是将这巴山十二座山峰悉数攻下也如探囊取物一般,只是…这家伙说的话…能信么?” “多半能信!”马谡直接回答,他歇睨了眼那校尉和一干魏军残兵,语气又笃定了几分,“一来,他们的命都在我们的手上,他们没必要说假话,二来…若我是魏军的统帅,如果要驻守此巴山山脉,那定然会在第一座山峦处设伏,从上而下,击敌半登之际,一鼓作气的取下胜利,万万没有可能…再后面的山峦处设伏,这是舍本逐末,所以…” 说到这儿… 马谡的目光直接凝视向那校尉,“若要尔等做我军的向导?引领我军去攻这一处处山峦?尔等可愿意…” 这… 马谡的话一出,那校尉与一干魏军兵士彼此互视,露出为难之色。 马谡精通于心计,自是看出了他们的为难,“不就是家儿老小还在北境么?放心,我会放出话来,说是你们殊死抵抗,最终不敌战死,让你们的家眷能得到那曹贼丰厚的抚恤,除此之外,我亦可以在蜀中帮你们成家!如此两全其美?你们还犹豫什么?” 这… 这些魏军兵士又是一番彼此互视,然后那校尉当先拱手,“将军都如此说了,我等岂敢不效犬马之劳?” “哈哈哈哈…”马谡大笑,他转向刘封,笑声更添坚定:“公子,这次…咱们是天时地利人和了!” 嘴上这么说,马谡却小声,用只有他与刘封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补充一句。 “这些魏卒虽是可信,可为了万无一失,将军…还是要派人先去调查那些山峦,若是…真如这些魏卒所说,再攻不迟…” 唔… 马谡这一句大声,一句私语,直接把刘封给说愣住了。 刘封长长的“吁”出口气,他庄重的颔首,然后道:“还是幼常你想的周到啊!” … … 香案上供奉着一副画像,这画像是诸葛亮的父亲诸葛珪,诸葛亮则是正在弹奏《梁甫吟》。 ——“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谁能为此谋,相国齐晏子…” 原本琴声还十分和缓,可当到从这句“二桃杀三士”起,琴声突然就变得激烈。 如破空之箭,疾驰而出; 如一位勇士在战场上奋勇杀敌; 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在琴弦上跳跃、翻滚,释放出无尽的能量与热情。 每一个音符在空气中跳跃、碰撞,激发出耀眼的火花,汹涌澎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终于…在一曲的尾声,琴弦铮然崩断,诸葛亮怅然拈起琴弦,叹息道:“二桃杀三士,不想…这般诡计阴谋竟会发生在我的身边!” 黄月英端着药走入房间,将黑色的药丸与药汤放在桌案上,然后问道:“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善哉,洋洋兮若江河…孔明不是喜欢弹奏《流水》么?怎生突然弹起《梁甫吟》,还把琴弦给弹断了…” 诸葛亮自嘲一笑回答:“时代是注定要向前走的,无论是高山流水,还是滚滚洪流都必须投身其中,再弹《流水》也没有用了…有时候,我不由得想到师傅水镜先生的教悔,在这个礼乐崩坏的时代,若是想要用正道去谋取天下,那必须比邪魔歪道者…更熟知大恶大奸!西进巴蜀非正道,谋得宗室疆土非正道,但这些…却终究成就了天下三分!” 黄月英蕙质兰心… 结合近来发生的事儿,她一下子就猜到了什么。 “孔明是担心你那弟子马谡么?” 诸葛亮点头:“二桃杀三士也罢,一山难容二虎也罢,比之天下的一统,主公如此年岁下…世子的归附更是迫在眉睫的一关,这一关…幼常是在赌啊,这一关…他注定只能赌输!唉…我如此器重他,欣赏他,将所有才学倾囊授予他,可…可最终…最终,还是他的自负害了他!” 黄月英沉吟了一下,“或许…这就是命吧…再说了,她不是还没输么?” “他已经输了,不仅输了,还死了…” 诸葛亮的话让黄月英瞪向他,气呼呼的说,“好端端说什么死不死的!” 诸葛亮收敛住心头的那封悸动,“不说了,不说了…有那么一刻,我多么希望他是关云旗,因为…只有关云旗能够置之死地而后生!” 说到这里时… 踏踏的脚步由远而近,十分急促… “军师,军师…” 杨仪急匆匆的赶来,看到诸葛亮,连忙道:“开始进攻阳平关了…但坐镇中军的主帅并非是刘封,而是吴国舅…” 听到这一句,诸葛亮连忙问:“刘封与马谡呢?” 杨仪凝着眉,只能如实回答:“不知道,像是凭空消失了…” 这… 诸葛亮忽觉得心头一阵疼痛,他连忙捂住胸口,双腿一个踉跄,竟是向后退了一步。 最、最、最、最忧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黄月英一把扶住了他… “孔明,你怎么了?” “上一次首战大捷,是因为出奇制胜,可…这一次,他又兵行险着…”诸葛亮的眉凝的更紧了,“我担心…我担心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 … 荆州,安陆城。 今日的关麟像是有心事,在房间中来回踱步… 许久后,他在陆逊的面前站停,询问道:“逆魏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么——” “没有…”陆逊如实回道:“除了南阳臧霸让兵马化身为农夫缓缓潜入荆州,意图那白磷外,那群道人那儿…什么消息也没有!” “噢…”关麟不由得揣着下巴,心头喃喃: ——『这么沉得住气么?』 陆逊见关麟如此,他问上一句他最关心的,“近来…无论是荆州还是江东之地,诸官员、武将都在议论汉中阳平关的战事…说是刘封公子首战告捷,重挫敌军锐气…怎么这件事儿,却不听得云旗你提及呢?” “我提及什么?”关麟一摊手…一副无所谓,不在意的既视感。 “怎么?”陆逊更好奇了… 见陆逊这副好奇的模样,关麟不由得“唉”的一声叹出口气,“一个死人…有什么可提及的?” “死人?”陆逊一惊…神色不由得更疑惑了。 他连忙问:“刘封将军也算是刘皇叔的继子,这些年屡立功勋,无论是武艺还是统兵都是上层,虽未必比得上夏侯渊那边经验丰富,但即便不胜,退的话…应该问题不大!何至于…云旗口中的死人呢?” 这个… 关麟眼睛眨动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这才接着解释说:“伯言只看到了刘封与夏侯渊,却没有看到…这场对决的另外两个人,恰恰是这两个人…才是作为这一战的关键!” “谁?” “马谡与贾诩——”关麟不假思索的回道。 这… 陆逊更惊讶了,马谡的话他是知道的,这次刘封出征,军中军师就是这位马谡… 也正因为此马谡,才有了首战告捷,旗开得胜。 乃至于…都传来,这刘封让曹操震怒,怒骂起“大耳贼的假子竟把孤逼迫到这种地步”的传言… 可贾诩的话? 等等…贾诩不是在洛阳么?他…他什么时候赶到汉中了?什么时候参与这阳平关的争夺战了? 见陆逊依旧是一副满眼疑惑的模样。 关麟接着说,“伯言,你也知道,我们在逆魏境内的眼睛不少,几乎所有逆魏官员,他们的动向,包括婚丧嫁娶,包括往来走动,我们或多或少都会收集到一些…可近来…” 说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整整一个月了,逆魏传回的情报中没有一条是关于此‘贾诩贾文和’的…他若是不在汉中?难不成…还会凭空消失不成?” 啊… 这… 关麟的话瞬间就说服了陆逊,也让陆逊的眼瞳一下子睁大。 的确,如果是夏侯渊对刘封的话,那…差距是存在,但并非战术、战法、谋略不能弥补的,可如果是贾诩… 呼… 陆逊不由得长吁口气。 说起来,在逆魏他唯独忌惮三人,第一个是——鬼谋郭奉孝; 第二个是留香荀令荀文若; 第三个便是这一言乱天下,毒计害忠贤的贾诩贾文和! 如果是他… 那汉中战场、阳平关战场,那胜利的天平可就要彻底偏移,偏转了! 就在关麟与陆逊提及贾诩,提及马谡,提及刘封,提及夏侯渊,提及…某人已经是个死人之际。 “咣当”一声,只听得门外…发出一个木箱坠落到地板的声音… 再看向门外…站立着的是一个人影,只是这人影,仿佛因为受到了某种刺激,继而…整个影子栽倒… 然后便是士武的疾呼:“季常军师,你…你不是去见云旗公子,怎生…怎生在这门外就跌倒了呢?” … …(本章完) 第五八七章 ——我马谡只想作死 所谓,伯、仲、叔、季、幼。 坊间传言,马氏五常…季、伯最长,啊呸,错了…是马氏五常,白眉最良。 关麟与陆逊的对话,站在门外悉数听入耳畔的正是马家四子,最长也最良的——马良马季长! 说起来,他本是奉关羽之命,特地赶来…将许昌、宛城、襄樊一线战场的情况,详细告诉关麟。 这里面包括沔水山庄,包括军辎战备,包括战略纵深,包括逆魏的动向,调兵的位置,也包括粮草的储备,防空洞的遍布。 林林总总,这些悉数都是为未来,配合巴蜀征伐汉中,荆州与江东一齐北上做的准备。 若是换作别人,断然没办法讲清楚,也正是因此,马良来了,又因为马良与关麟的关系,他进入这衙署,自不用通报…士武也没当回事儿。 可…偏偏,只是过去了短短一刻钟,也不知道马良怎么了,在士武的眼中,他竟是双腿因为剧烈的踉跄一下子栽倒在地。 脸色煞白如纸,难看到了极致…宛若,天突然就压下来了一般。 “马叔?” 一望无际的战场犹如人间地狱,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而关麟的声音还在继续,“马军师,现在…我需要你写一封信交给马谡!务必要劝他‘投诚’逆魏!” … 只能说他马谡幸运吧! …有这么一个亲哥哥。 马良抓住关麟大腿的双臂又更用力了一分。 真投诚?还是假投诚? … 心念于此,关麟张口道:“马军师,你快快起来…你弟弟马谡与刘封的败,是因为他们没有看清楚形势,是局势使然,也是大势所迫…依我之见,如今首战告捷的他们必定是颇为嘚瑟吧?只是…这份嘚瑟怕是维系不了多久了。” 在关麟这石破天惊的话语下,马良的瞳孔瞪得硕大。 与其留着,随时随地作为蜀汉的隐患存在,还不如…消失吧,毁灭吧…彻底的魂飞魄散,省的关麟去惦记。 后者马谡,则是因为…关麟对他一贯没有什么好感,认为他言过其实,不舞之鹤。 他茫然、凄苦、惶恐的说:“云旗,既你都知晓这一切,也算到了这一切,那…那你必定有方法救我那幼弟…救我那幼弟!云旗…我求求你,你救救他…你救救他呀!也唯独你,方能救下他那条狗命…狗命!” 唔… 反观关麟,在吧唧了下嘴巴后,缓缓的张口:“现在要救马谡,战场上的行动已经无法弥补与转圜,只能从逆魏的内部着手了…得想办法让曹操认为,这马谡活着比死掉…作用更大!也得让马谡意识到,摆在他眼前的路…只剩下,最后一条了!” 整个阳平关下布满的是黑压压的士兵,好像潮水一般迅速涌来,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义无反顾的向城关上攀爬。 步兵的脚步声显得异常的清脆,这是一支张合的兵马,他们姗姗来迟,可抵达城头时…举目朝下望去。 当然,诸葛亮力排众议派马谡去守街亭,这失败…也有他的缘故。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云旗…”当马良抬眼,目光与关麟对视的那一刻,他宛若在如磐黑夜中突然看到了一束光,他一把抓住关麟的大腿,就像是要牢牢抓住希望一般。 马良这般无比恳切的话让关麟有些动容,其实…若没有马良的话,刘封与马谡的死,关麟都不会眨一下眼睛,挑一下眉毛。 反观,阳平关上…石块犹如暴雨般呼啸着砸落,箭矢凌空乱飞。 “若是…若是…”马良的语气磕绊,“若真是贾诩在阳平关,我那幼弟又无比自负…他岂会是贾诩的对手?他…他命危矣,他命危矣啊…云旗,云旗…” 关麟这话脱口,马良尤是一头雾水,可陆逊却是陡然睁开眼眸,他想到了什么。 他尤是不敢相信…关麟的意思竟然是——“投诚”逆魏? 只是,哪怕要救马谡…对于现在的关麟而言,也并不轻松,除非… 这… “云旗…伱、我之关系,你爹与我之关系,那些客套的、虚妄的话就不要再提,你只要能救我那愚蠢的弟弟一命,那你便是我马家的大恩人…” 马良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是望眼欲穿。 “踏踏踏…” 重要的是,现在马良瘫跪在地上,正抱着他关麟的大腿,看着马良这企盼的眼神,那满满的“兄弟情深”的神色,关麟就是想拒绝…又要如何开口呢? 其实说起来,历史中的马谡还是有些功劳的,比如…定南蛮孟获,提出“攻心”之策,这才有了诸葛亮七擒获孟的事迹。 毫不畏惧的魏军兵士们满脸血污,眼神里透着决一死战的冲天豪气,手里不停地挥舞着带血的兵刃。 也罢! 这里的攻守战还在继续… 前者是因为,刘封的存在…对关麟那好不容易才开窍的弟子刘禅是一种威胁,也是对复兴大汉的巨大威胁。 就在刚刚,城头上已经经历了一番短刀相接,大片的兵卒倒毙于横流的血泊之中,身后又有人举刀而上,厮杀声和金戈交鸣声响彻天地,满目都是尸山血海,令人毛骨俱竦。 关麟推开门,看到是马良,也是惊讶着脱口。 而他最大的黑点是自负,是守街亭的失败,致使诸葛亮最有希望的一次北伐,好不容赚得的局面,旦夕间…化为乌有。 那么…问题来了? 怎么投诚? 血色残阳,布满长空,也染红了阳平关下的战场。 但…按照荆州派系接班人培养的顺序,在马良提前殒命的大前提下,诸葛亮着重培养,守街亭的只能是马谡! 只能说…历史上马谡的悲剧是时局所致,天不助汉室。 啊… 弥漫的硝烟在空中飘散,熊熊火光映照得天际一片血红… 那些满身血污的士兵在做着最后的拼死搏斗,一边举刀猛砍,一边从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疯狂的嘶吼。 “打的这般激烈么?” 张合不由得心头暗道一声,他虽断了一臂,武艺上或许是断了一大截,但统率这一项并未受到影响,故而…他有信心,他与这一干步兵的驰援,足以稳住阳平关的局势。 敌人…攻不进来! 哪曾想…就在张合正欲下令全军驰援之际。 曹真神神秘秘继位小心的赶来。 张合好奇的问:“子丹将军?现在还能如此闲庭信步?” “怕什么?”曹真反问,继而笑道:“这阳平关有我夏侯叔父镇守,莫说是区区刘封,就是张飞、马超、那大耳贼亲自来攻,也没那么容易攻下来!” 说到这儿,曹真补上一句,语气突然变得笃定了几许:“儁乂将军,现在有一份大功就摆在你的面前,足可弥补你当初失掉三巴之地的罪责…也可一雪那断臂之耻…晚辈就问儁乂将军是要做还是不做?” 这… 曹真的话让张合顿了一下,张合一边望向这糜烂的战场,一边急切的说:“这都什么时候的天儿了,你曹子丹还在故弄玄虚?你到底要我作甚?”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曹真目光炯炯,“这马谡是要效仿昔日那汉初三杰之一的韩信哪,只是可惜…他这明攻阳平关,暗取定军山的计划已经被贾先生识破,如今…那马谡也正在赶往定军山打算占据高地,我则已经安排兵马埋伏于定军山下的仰天洼,此番埋伏,若得儁乂将军相助,那必定是万无一失。” 唔… 这一番话从曹真的口中吟出,张合再望向他的眼神都变了,他善于“巧变”,知晓这兵法中的万般变化,略微思索,也将整个局势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最终…他不由得吟出“明攻阳平关,暗取定军山,好计略呀…” 言及此处,他抬高了声调,一本正经的询问曹真,“子丹,我只问你,要我这支援军驰援的,是你?还是文和先生。” “那自是文和先生…” 随着曹真这最后一句。 “好!”张合像是最终做下了决定,他直接吩咐身后的兵马,“无须再驰援这阳平关,诸将随我一道去定军山,去…去活捉那刘备的假子!” 俨然…贾诩贾文和这个名字的份量,至少在张合的心目中是极重的…是值得赌一把的! “可将军…”有副将问道,“那如何向夏侯将军交代…” “就说是贾先生的吩咐!”张合随口回答:“若是我所料不假,夏侯将军…也在等着贾先生出手呢!” … … ——“报,阳平关战况激烈,吴懿将军特让报来战损,说是已经损兵六千多人…敌军的损伤也很重!” ——“报,包括定军山在内的十二个山头均未发现魏军的埋伏,就连原本驻守此地的曹休与其兵马也在半日前退往阳平关,参与阳平关的攻防战!” 一连两条情报传入刘封与马谡的耳中。 刘封连忙转头望向马谡,他感慨道:“这拼的可都是吴懿将军的血本啊…每多阵亡一个兵卒,他与李严尚书的东州兵马就少一个兵卒…这是无法补充的!” 刘封说的是事实… 话说回来,如今他刘封能够倚仗的,一支是他从荆州拉来的兵马,这些南征北战,是百战之师,也均是他的嫡系,可以为他去死。 而另外一支,就是李严、吴懿手下的两万余东州兵。 考虑到如今刘备入蜀,负责征兵、练兵、治兵的是诸葛亮与法正。 故而… 在刘封争夺世子的路上,李严与吴懿的兵马…每一个都显得弥足珍贵。 听出刘封的意思,马谡顿了一下。 只是,他的眼眸一如既往的坚定,他一本正经的开口,“吴懿将军的牺牲是值得的…如今,阳平关告急,曹休亦是笃定我们不熟悉这山道,不敢冒然闯这定军山,故而…将巴山山脉的敌军悉数撤走,这是送给我们一份天大的战机!我们只需越过定军山,绕过阳平关了,从背部直插攻入汉中,那这汉中一战…旦夕可定!” 说到这儿,马谡的语气变得更加笃定,“将军…汉中的成败,你的成败…现在,均系于你一念之间了。” 这… 刘封只是经过了短暂的迟疑,他的心一横,然后“嗖”的一声,利剑出鞘。 “传我军令,即刻杀往定军山,全军上下,只许前进,不许后退——” “破敌立功就在今朝,诸儿郎们,随我冲上那定军山,随我杀——” 振奋… 因为马谡的分析,因为刘封的呐喊! 这支从荆州带来的百战之军,突然就振奋起来了。 ——破敌立功,就在今朝! … … 巴山山脉的第三处山峦,也是最高的那处定军山脚下。 贾诩坐着马车来到了这里的仰天洼,他的长子,身居大魏驸马都尉的贾穆与次子参军之衔的贾玑,均是带着几分敬畏的仰头看着两侧的山峰。 贾诩则是望着眼前的仰天洼:“这里真是个依山傍水的练兵好去处啊!” 的确,诚如贾诩所感叹的,史书上描述的这仰天洼可以屯兵数万,也是历史上,诸葛亮北伐期间最重要的屯兵、练兵之所。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就在贾诩刚刚感慨过后。 “报——”一名兵士快马禀报道:“刘封的兵马正疾驰朝这边杀来…” 这… 听到这传报,贾穆与贾玑均是吓了一跳。 与两个儿子的担忧形成鲜明对比,贾诩的神色依旧如常,他只是淡淡的问:“他们发现我们了么?” “没有…”兵士如实道:“他们的细作只是在包括定军山在内的十二道山峰详细探查,并未在仰天洼处逗留,更莫说是细探…” “呵…” 听到这儿,贾诩浅笑出声,“终究是年轻人哪,心浮气躁,立功心切…兼之时间紧迫,查的不可能仔细,而这…恰恰就是他注定败北的原因!” 说到这儿,贾诩添得几分感慨,然后询问两个儿子,“我让你们在此多埋干柴等引火之物?可都埋了?” “埋了…”长子贾穆说道:“大火一起,只留定军山一条道…敌军也势必被我们困于山上,只是…我们的兵马只能守住这一侧下山之路,那另一侧的下山之路如何去守?” 儿子贾穆的话方才脱口。 “报…”又一匹快马赶来,看到贾诩,这骑士连忙翻身下马,“贾先生,曹真将军让我来转告,说是曹休将军与张合将军的兵马已经合于一处,就在巴山山脉的入口,全凭贾先生的调遣!” 这骑士的话…像是直接回应了贾穆的质疑。 贾诩也没有放在心上,他笑着说,“什么调遣不调遣的,现在的我们…是瓮中捉鳖,也是围山打援…刘备与诸葛亮该是比我们更犯愁的那个!” 这话…像是直接回复了… 也像是直接吩咐了! 二儿子贾玑兴奋的问道:“爹…你说那刘封与马谡真的被逼到定军山么?” 贾诩悠悠地吟出四个字,“十拿九稳!” … … 江夏,安陆城,马良手中的毛笔终于停下。 墨色在白色的纸上留下最后一道深沉的痕迹。 他疲惫地放下笔,目光落在自己刚刚写完的书信上。信中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他心头滴落的血,承载着他对幼弟马谡的深深担忧与无助。 “唉…” 一声长长的叹气,马良的神色无比痛苦,眼中充满了无力感,他知道,这封信是救不了马谡的,信中的文字,无论多么恳切,多么深情,都改变不了马谡现在的处境。能救马谡的,唯有他自己。 唯有他…自己的决议。 “投降”逆魏,那注定是一条更加艰难且凶险的道路…但现在,无论是弟弟马谡,还是他马良,是他们马家…都,没得选! “云旗公子在哪?前面领路…我去将信交给他…” 马良询问身旁的仆从。 仆从拱手,然后走在前面。 两人一道又行至那官署处,还没叩门…只听得里面的声音传出。 “云旗,这会不会太冒险了?马良军师固然爱弟心切,可要保全马谡…并不轻松,甚至极有可能让你在逆魏的布局泄露,如此反倒是不美了。” 这是陆逊的声音… 俨然,对于关麟迫于马良的求情,要救马谡,让马谡投身逆魏这件事儿,陆逊是持质疑态度的。 他觉得…如果仅仅是为了一个马谡的话,那…不值得。 反观关麟,他的回答的是…“这件事儿不用再提…马谡只是蠢,只是傲,不是坏…也不是不忠!我也不是想救他,我只是给了他一次选择,让他能选择给自己一个机会!” 诚如昔日的李藐,昔日的关兴,关麟都愿意给他们一次机会…至于,能否把握住,这…就取决于他们自己了。 话说回来,关麟这话本是随口一说,也没有预料到马良就在门外。 可听在马良的耳中,却是让他一阵感动。 随着仆从的叩门,马良进入其中,他眼神有些闪躲,显然…是很不好意思… 踟蹰了半天,他方才吟出一句。 “云旗,信…” “马军师放心,能做的,我会不遗余力…”关麟接过信笺,回复一句。 马良依旧不敢抬头,他恭敬的朝关麟拱手一拜…然后转身,可刚刚踏过门槛,他又迈了回来,然后又是一次庄重的拱手。 却依旧是一言不发… 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 … ——“前面就是仰天洼,定军山以此登山!” 刘封与马谡的兵马行至“仰天洼”时,“向导”开始禀报。 马谡勒停马儿,仰头观察着定军山山道与这山谷,山道上万籁俱寂,安静的很…反倒是这山谷中有些古怪。 林木簌簌作响,草房中有些干柴…根本遮掩不住。 马谡询问:“探马?可探查过这里?” “并没有!”探马回应道:“将军与军师只说探查十二处山峦,时间紧、任务重,我等一路疾驰,并未在这深洼处过多逗留…” 这… 马谡的心头顿时就升腾起一抹不详的预感。 刘封见状,驱马行至马谡的身前,“幼常?怎么?” 马谡突然牙关紧咬,他警惕的看着山道,也环望这仰天洼…过得片刻,他惊呼一声:“糟了!将军,我等必须快撤——” 说话间,他迅速的转头,警惕的去望向来时的路口… 哪曾想,就在他的话音落下之际。 “放…” 一阵沧桑的声调空谷回响,然后是无数响笛冲上天空,一声凄厉的鸣镝响起,然后…山谷中顿时呐喊声震天,无数巨石、滚木、火球从山峰上砸了下来! “中计了…中计了…” 马谡声嘶力竭的大吼,可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火球滚落,马匹受惊后向后腾起,马谡直接被抛下马来…这四处的柴草被火球点燃,瞬间腾起一面面火墙,将这支来犯的蜀军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包裹于其中… “放箭——” “放箭——” 随着两声清脆的声响再度空谷回响…无数火箭飞速的爆射而来。 反观马谡的眼睛里,已然多出了些许绝望! … … (本章完) 第五八八章 你们求生的意志有多强烈? 刘封隔着火墙看到马谡坠马,他大声呼喊:“幼常…”。 喊话间,他就要翻身下马去扶马谡。 可同时,他的身边也射来了无数火箭,随行亲卫不少已然落马,一名副将替刘封荡开箭雨,惊呼道:“将军…不可下马!” 刘封在短短的一瞬间心肝俱裂,四周已然能听到那呼啸的箭雨之声,退路又皆是烈火,最可怕的是,他最信赖的智囊…如今就在烈火中,羽箭正向他射落。 稍稍迟疑之下,刘封大喊一声,“列阵,挡住箭矢,救下军师!” 是啊… 是马谡燃起了他争世子的信念,没有马谡,他只会距离那位置越来越远… 说话间,他义无反顾的纵马朝包围着马谡的那一团火墙中冲去。 这时候,他已经顾不得太多。 甚至,在他的潜意识里,这种不利局势下,如果有一个人能够破局,那…只能是他的智囊马谡! 也得亏他的军队训练有素,哪怕是这种极端不利的境况下,依旧列成阵势,一杆杆长枪举了起来,如同一片密集的树林… 可他那淡漠的神色就像是在淡淡的说: 倒是马谡我… ——『让我看看,你们求生的意志有多强烈!』 “快灭火…灭火…” 后方是人头在大火中攒动,前方…能够交战的士卒却不过百余人! 可,最前方的队列已经被数轮箭雨给射的不成样子了,整个军阵根本无力维持,旦夕间溃败… “啊…” 顿时,又一排羽箭射进去,更多的火球开始从四方的山峦向那“仰天洼”中滚落。 这就像是一场蔚为壮观的万人群殴。 这是一场真正的大混战,兵不见将,将不见兵,每个人手中都握紧了兵器,寻找的只是一双仇视的眼睛,然后大吼一声猛扑上去。 大火阻挠着蜀军的退路,魏军的埋伏又堵住了另一条路,留给刘封的选择…不多了! “呜呜呜——”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令人心颤的金属入肉声交替着响起,血与肉在滚滚浓烟中构画出凄艳的图画。 “不要,不要…” 在刘封的军令下,整个蜀军也奋勇朝敌人杀了过去。 突然间,山峦中传出一阵喊杀之声,然后是冲锋的号角,是激越铿锵的鼓响… 凄厉的呼喊声不断的响彻在蜀军军阵之中,不过一个时辰,仰天洼内的蜀军仿佛被一条咆哮的火龙贯穿,满地都是身上着火,打滚惨叫的蜀军,就连刘封的衣甲上也起了火。 “杀——” 双方一有死伤者,立即便有生力军源源不断地扑充上去,两军胶着的地方开始渐渐被死尸和鲜血堆砌出一条分界线。 “呜哇…” “列阵…列阵…” 这时,有副将蓬头垢面的跑来,放声痛哭,“将军…退路要么是火势太大,要么是敌人精兵的驻守,根本无法突围…” 刘封不由得暗自喃喃:“这就是那个逆魏谋士中…唯恐天下不乱的毒士贾诩贾文和么?” 一道道无比凄惨的声音在洼地间回荡,血腥的味道在冰冷的空气中蔓延,火焰燃烧枯木,激荡而起的浓烟仍在飞扬。 “啊…” 扶起马谡后,刘封继续下令。 他跳下马来,一面荡开射落的箭弩,一边扶起马谡。 但似乎,对于蜀军而言,这一切都是枉然,在那大火下,在敌人那固若金汤的阵型中,他们根本夺不回来时的路。 ——人的名,树的影! 密集的阵势…成为了敌人新一轮火矢箭雨的靶子,不断的有人中箭,不断的有人顶上。 “迎上去,突围…突围…” “咚咚咚——” 此刻得贾诩正俯视着整个战场,仿佛在欣赏着他一手策划出的这幅杰作,但他却并没有张口。 一时间,这仰天洼中两个半圆形平地上同时展开了肉搏,两个狭窄的谷道上则人挨人、人挤人,每一个蜀军的兵士都想甩开步子飞快地赶向谷口,逃出生天,但又几乎是脚不沾地的被人流裹携着缓慢而汹涌地前进。 “放火球,放火球…” 刘封颤抖的抬眼望向上方,这时的贾诩已经现身,一面玄色的旗帜在他的身后飘扬,上面写着——魏太尉寿乡侯贾诩。 “杀过去…” 不过很快…这条分界线就被大火蔓延,然后空气中传出的唯有让人反胃、作呕的人肉炙烤的味道… 似乎是因为蜀军的阵势溃散,这些埋伏的魏军齐齐杀出,要给予这支被围困的蜀军最后一击。 当此为难之际,他尤是环望四周,只见得…无数魏军的兵士站在烈火之外,有魏将在不断的、声嘶力竭的呼喊:“射…继续射…” 有关这位贾诩的传说太多了,而这些传说每一个都与一道道毒计,都与苍生的荼毒、万民的迫害息息相关… 说这贾诩是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似乎,一点儿都不夸张、不过分。 ——『难道要交代在这里了么?』 刘封心头暗叹…豆大的汗珠不由得凝起,一滴滴的滑落。 “将军,还要继续突围么?” 副将的这一问,无疑…又一次让刘封踟蹰了,他牙关紧咬,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做? 而就在这时… “往山上走…” 马谡开口了,自打他的马儿受惊将他摔倒在地后,这还是他起身后的第一次开口。“突围已然无妄,当务之急,是往定军山上走…” 也正是马谡这一开口,才让刘封意识到,如今的局势下…定军山这一侧并无魏军,也无大火。 往定军山上撤离…此举似乎…是可行的。 只是… “幼常…”刘封提出了他的担忧,“若是退往这定军山,敌军将山峦团团围住,那时候…我们当如何得脱?” “将军…”马谡神色凝重的张口:“兵法云‘凭高视下,势如破竹’…如今的局势,突围已然无望,与其在这大火中做困兽之斗,不如登上此定军山…到时候,魏军若是围山,那我军凭高投石投火,魏军必定大乱…” “可…”刘封征战多年,也是熟悉兵法韬略的,他当即再度提出质疑,“可若是敌人断了定军山上的汲水之道?我们…” “考虑不了那么多了!”马谡的语气变得急促,“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是魏军断我水道,那三军将士如何不死战?与其无畏的突围,不如…先退入这定军山上,从长计议,况且…依我之见,我们在这山峦下,那是处处受制于人,可我们一旦上山,那我们就是一枚钉子,一者可以牵制敌人,二者也能让敌人惶惶不可终日!” 这… 无疑,马谡的这一番话还是成功劝服了刘封。 他环望左右… 最终还是心一横,当机立断的下达命令:“传我军令,全军退往定军山上——” 旦夕间,整个蜀军悉数撤下了突围的兵勇,整个后队变前队,惶惶退往定军山上。 这时…黄昏将至,月色垂降。 渐渐的大火将那些倒毙于横流血泊之中的兵勇焚烬,那响彻天地的厮杀声和金戈交鸣声也渐渐的散去,倒是这仰天洼内…满目都是尸山血海,令人毛骨俱竦。 唯独贾诩,他依旧负手站立,看着那蜀军退往定军山上,一脸的平静。 儿子贾穆与贾玑匆匆赶来,贾穆气喘吁吁,贾玑则是朝着贾诩说道:“父亲大人,得亏他们撤了,咱们守那条来路的兵马就要顶不住了…” “是啊…敌人的这支军团还真是难缠…”贾穆也感慨道:“咱们的火油、火镰、火矢也就快耗尽,他们但凡再多坚持突围一刻钟,怕是咱们就顶不住了…” “一刻钟么?”贾诩重复了一下这个时间,然后他淡淡的笑了,“这就是年轻人…总是自以为是,生与死,胜与败,有时候…就是差了这么年轻气盛的‘一点点’哪…哈哈,哈哈哈!” 一番感慨,贾诩转过身就要上马车… 儿子贾穆连忙问道:“爹?接下来,该如何?” 贾诩脚步不减,一边在二儿子贾讥的搀扶下,缓缓登上马车,一边留下一句反问,一句命令: “那曹休与张合不是都驰援来么?他们俩可都憋着一股气呢…呵呵…也该让他们是时候出出力了” “然后…围山!困兽!困到他们粮尽援绝!” 俨然,贾诩的目的这是要困住刘封的这支兵马。 至于困住之后的行动,围点打援也好,拖垮他们,耗尽他们也罢…似乎,这老毒物的眼睛里早就把一切都算进去了。 … … “什么?” 原本正指挥攻关的吴懿,突然听到…刘封与马谡的主力兵马中了埋伏,如今被逼入定军山内,生死未卜。 这使得,前一刻还在增兵,还在亲自擂鼓的他,突然就像是蔫了的黄瓜一样,整个人整个面颊都彻底的枯萎了。 “将军…这…这还攻么?” 有副将询问吴懿… 虽然寻常的兵勇并不知晓他们是佯攻,但作为攻城一方核心的指挥军将,大家还是心如明镜的。 这里本就是牵制敌人,吸引敌军的注意力,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以刘封、马谡为首的主力去越过定军山,直接从阳平关的后方杀出做铺垫,做准备… 可现在? 死了上万人,耗费了无法估量的军辎,无数攻城器械还在阳平关下,可…却得到消息,完了…刘封与马谡那边完犊子了。 这无疑对吴懿的所有攻城行为、行动是极大的嘲讽、嘲弄! 这城攻的是个寂寞啊! “将军…我们…”副将还在发问。 吴懿的神色变得更加痛苦,这份痛苦中裹挟着巨大的彷徨与恐惧…这一仗丢的不止是东州派的底子,更是他们的面子与根基啊! “传…传…我…我…传我军令…” 哪怕只有四个字,可吴懿吟出,却仿佛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撤…撤…全军先撤出战场…全军悉数撤出战场…” “喏…”随着一名副将的答应,当即就有传令兵前去通传,连带着收兵的鸣金之声也同时响起。 可就在这时… “嘎吱…嘎吱——” 阳平关,这座紧闭的城门宛若一张闭起的深渊巨口,突然就…张开了。 “杀呀…” “血洗他们…” “一个不留…” 随着城关大门的敞开,数不尽的魏军骁骑从关内杀出,骁勇无畏的冲杀向这些毫无准备的攻城兵卒。 “咚咚咚…” 擂鼓声震天动地… 恰恰这时…与魏军的士气高亢形成截然鲜明的对比,蜀军后方奏响的却是鸣金之声… 这… 这… “啊…” “救救我…” “别杀我…” 阳平关下的魏军骁骑只是一轮冲锋,这支方才还气势高昂的蜀军,顷刻间就被冲垮,土崩瓦解! 一时间,数百杆黑色的“魏”字大旗举在军阵的四处,在风中猎猎招展,仿佛在宣示着他们的战意——一个不留! 今夜,这阳平关下,注定将成为大量蜀军的修罗场! … … 蜀中,成都,法正来到左将军府,正看见刘备用剑将前线传来急件的竹简砍的碎片飞溅。 汉中距离蜀中并不远,一日…足以将阳平关前溃败的急报送抵这边。 碎片中偶有一些只言片语,诸如“刘封被困”,诸如“吴懿兵败如山倒”,诸如“几近全军覆没”… 法正轻声劝慰道:“主公,这一切都是预料之中,似乎不用如此吧?” 刘备恨恨的说,“我不是遗憾刘封与马谡,有时候身居高位,许多事情便是不得以…我只是叹息,若是蜀中也有个关麟关云旗就好了,如果是他…或许能想出截然不同的计划…” 听话听音… 法正对刘备太了解了,此番刘备搬出关麟,遗憾是有的,但遗憾的绝不是蜀中无关麟,而是…刘封、吴懿手下这数万人的荆州军、东州兵,就这么眼睁睁的葬送… 这些中,不少都是走南闯北,一路厮杀过来,可如今…却沦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刘备也是小人物出身,这些人的遭遇,他是能够感同身受的。 法正思虑了片刻,还是决定把这一层窗户纸给捅破。 “主公是心疼那些士卒吧?” “孝直,你…”刘备一惊,俨然,他也没有想到,法正会这般轻而易举的点破。 法正接着说,“那女医者任姑娘对我诊治时,她向我提起过一句,是云旗曾对她说过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啊…仔细想想也是,哪个朝代的复兴都要有人牺牲,有人流血,当然…这些都是主公你不愿意看到的,可…主公你是心疼那些兵士,但你是否又想过…” 说到这儿,法正的语调变得严肃,“这些兵勇要么是刘封公子的旧部,跟随了他几年、十几年…要么是东州派中吴懿、李严的部曲,蜀中是个大染缸啊,有本地的豪绅、氏族,有东州的权贵,有荆州的兵马,还有归降于主公的将领,这一股股派系…不容易调和呀!主公的仁义只会让他们一个个派系间觉得不公…继而,更加凶狠的针对彼此…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蜀中只能纠结于内斗,陷入内斗的泥潭…那又何谈江山一统,何谈汉室中兴!” 法正的话是那样的循循善诱,又是那样的针锋相对… “主公啊,现在的我们…好不容易因为荆州那边的崛起,因为他关云旗的部署,得以看到兴汉的希望…你难道要因为一些‘小节’去亲手葬送他么?” 呼… 法正的话让刘备长长的,也是深深的吁出口气。 法正的意思他懂,这本也是在计划之中,利用阳平关一战排除异己,让整个蜀中只剩下一个声音,那便是他刘备刘玄德的声音,让他不再受到任何人、任何派系的掣肘。 这是比世子之位的抉择更加重要十倍、二十倍的大事儿,是大节! 但…说是这么说,真要这么做时,他刘备下不了手… 呵呵,仁义这东西,一旦沾上了,随时随地…就都被束缚住了,可怕呀…可怕呀! 而这…也恰恰是法正对于他刘备的意义。 是啊,他们臭味相投! 他们在性格上却又是极力互补! ——『云旗啊云旗,你救下孝直,那便是替我留下了一颗复兴汉室的种子啊!』 … … “杀——” “闪——” “过河拆桥!” “无懈可击!” 近来,张飞、马超、黄忠正沉迷于关麟发明、刘禅传播出去的新式纸片游戏——《三国杀》! 借着来蜀中的机会,大家玩的是不亦乐乎… 可前几日还好,今儿个…玩着玩着,张飞牌不好,选的武将也是全场酱油,顿时觉得无趣… “啪”的一声,他把手中的纸牌甩到桌面上。 然后愤愤然的说:“不玩了,不玩了…” “怎么?”马超抬头望向他,“翼德是玩不起了?” “八个人玩…俺连续三把内奸?这还玩个锤子…不玩了不玩了!”张飞一边挠头,一边气恼不已… 黄忠也将手中的牌放下,他问上一句,“你们都听说了么?阳平关那儿…刘封公子先胜后败,如今被困于定军山,生死未卜…” 无疑,黄忠的话立刻让所有人的目光朝向他。 “俺正想说这事儿呢!”张飞霍然起身,他怒斥道:“刘封这臭小子打的是个什么仗啊?俺收服三巴之地,俺与孟起攻那下辨之时,总共也没损失这么多兵马,他刘封懂不懂什么叫统兵?懂不懂什么叫谋略?还有那些东州兵…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吗?” 俨然…张飞性子直,心里有话就说,绝不会藏着掖着… 倒是这一番话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骂的痛快啊! 反观此时的赵云,难得休息,他独自一人在府邸的书房中看书,这原本没什么,可突然…他就被眼前书上的一列文字给吸引了。 因为这一列文字讲述的正是——定军山一战的攻略! 再看向那书名… 赫赫然写着三个大字——《云别传》! “原来…”仔细的扫完这一章回后,赵云不由得小声暗叹:“原来定军山该这么打?” … … (本章完) 第五八九章 你与那纸上谈兵的赵括,有何不同? 曹休、张合、曹真的兵马将定军山团团围住,木栏、鹿角扎起,强弓劲弩齐备,守卫森严伫立… 贾诩负手看着定军山上的蜀军,一脸平静。 他身旁的溪水边,不少兵士在贾穆的带领下还在拼命的挖土填埋溪流,这是为了阻断流往定军山的水流,从而扼断其水源。 还有一队守军握着盾牌,张着弓弩守护着他们。 “爹?”贾穆看到父亲,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然后朝向他。 贾诩问:“这几日,蜀军可有突围?” 贾穆如实回道:“我们这边突围了三次,均被拦下,最终铩羽退回,至于…张合将军与曹休将军那边,似乎蜀军也突围了几次,但损失更加惨重…” 听到这个,贾诩微微颔首,像是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 贾穆接着补充着然说道:“按照现在的进度,再有两日就能彻底堵上这水流,到时候断了那定军山内蜀军的水源…如此这般,就能如爹说的彻底拖垮他们了!” 按照贾诩的战略构想——围山!困兽! 惨叫声此起彼伏,最终被呼啸的山风掩盖,清新与冷冽的山风中,却也夹杂着血腥与焦灼的气息。 ——死路! 山路越来越陡峭,士兵们的速度却不敢有丝毫减慢。 士兵们的衣甲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是死亡的丧钟在为他们敲响。 曹真突然放声大笑,“不愧是我大魏的第一毒士…贾先生这一计好啊…比起那扼断水源,投毒见效更快,也更能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些来犯之敌…” 投毒啊!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俯身捧了一捧清水,饮了一口,甘甜回味…他慢悠悠的说:“何必要扼断他们的水源?” 他的大笑声还在继续…俨然,他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一时间,这笑声空谷回响, … 说到这儿,他最后凝视了一眼那清澈的溪水,继而转身缓缓踱步而去。 过得良久,两人才缓过神来… 山道的入口处,那四面八方的箭矢如蝗虫般飞来,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寒光,刹那间,就有数不尽的兵士倒地。 只留下贾穆满目的错愕与一轮由内而外的惶恐。 “拉我…拉我一…” 不等贾穆把话说完,贾诩直接伸手打断,他沉吟道:“你懂什么…殊不知,这本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你吃我,我吃你…” ——『爹…还真是如传说中那样毒啊!』 他们知道,每一次的停歇,都可能意味着生命的终结。 一种肃杀之意笼罩其中。 … 他们被困在山上整整两日,再不突围下山,那留给他们的只有一条路: 夜幕如墨,定军山上火光摇曳,战鼓之声在寂静的山谷中突然回荡而起。 突然,山峦之上一队兵士,他们甲胄鲜明,却带着疲惫与决绝,正沿着陡峭的山路向下突围。他们脚下的山石,因千万年的风雨侵蚀而变得崎岖不平,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 士兵们不敢有丝毫懈怠与迟疑,只能心一横…咬紧牙关,踏着同伴的足迹与尸体,一步一步向山下挪动,可换回的是更多的惨叫与哀嚎。 投毒… 随着这一句话吟出,曹真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他快步的走远就去吩咐。 “救救我…” 然而,他们眼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那是对生存的渴望,也是对胜利的期盼。 啊… “啊…” 说到这儿,贾诩略微沉吟,继而发出一声幽幽的感慨:“呵呵,这鬼一样的世道,只要能赢,下毒算什么?无毒不丈夫!” 只是…这话传入贾诩的耳中,却不由得让他摇头。 儿子贾穆自是不敢怠慢,甚至…曹真、张合、曹休碍于贾诩的威名,亦是不敢有半点怠慢,加班加点的在做这件事儿。 “投毒!”随着曹真的话,贾诩那淡漠的神色下投出冰冷的寒芒。 反观贾穆,与曹真那肆意的大笑形成截然鲜明的对比,他凝着眉询问父亲贾诩,“爹?真的要投毒么?如此一来…这定军山可就…” “贾先生是要?” 贾诩的话让贾穆一头雾水,一旁的曹真也听到了,他快步走了过来,“贾先生?既要困兽?那必得扼其补给,到时候敌军不战自溃?你如何说…不需要扼断他们的水源呢?” 截断水源是第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面对这样的疑问,贾诩接着说:“这条溪流是唯一一条流往定军山的河流,与其大费周章的填埋?不如更简单、直接一些!” 而那“投毒”两个字,更像是一枚锥子般,迅速的就扎在了曹真、也扎在了贾穆的心头。 然而,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些山石,是山下那永远埋伏着的敌军。 此举,甚合他意啊—— 他们只能不断地向下、向下,迎着那四面八方传来的箭矢,继续向下… 仿佛要将这座山峰踏在脚下,才能逃离这死神的魔爪。 只是可惜…再山峰下的是更多的埋伏,更多的机关… ——第四次! 刘封的这支百战之军,他们的第四次突围,像是习惯性的一如既往的以“铩羽”、“失败”告终… 但…除了那半数惨败返回山上的兵士外,超过半数突围的兵马…倒在了那山道上。 “嘎嘎嘎…” 天才蒙蒙亮,就有乌鸦闻到了血的气味,盘旋于此间…他们在等待一顿丰盛的美食,一顿足以果腹的大餐! 而这“嘎嘎嘎”的乌鸦嘶鸣… 却仿佛是每一个蜀军将士那即将被摧毁的最后的神经…他们就要崩溃了! … 看着定军山下严整的魏军,旌旗飘扬,一贯以胆识过人的刘封此刻也不禁恐慌了。 是啊,一连三天,四次突围…四次被阻回,这让刘封意识到…如今的局势与马谡口中言及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这哪里是化身利刃插入敌人的心脏、釜底抽薪! 呵呵,这分明已经有点儿狂澜既倒,陷入绝境的味道了! “报…将军,前山突围也失败了,前山处敌人的埋伏更多,也更凶猛…” “报,将军…将士们随身只带三日之粮,过了今日,怕是要断粮了!” “报…将军,军中军械严重不足,药品也告急,不少受伤归来的将士,如今正面临着无药可治的境况…” 一连串的禀报,让刘封的面颊更加的阴沉…也让他最直观的感受到什么是绝望? 一点儿希望都没有! 是啊… 这是比昔日与父亲刘备一道携民渡江,比那前有阻挠,后有追兵还要绝望的境地。 一时间,刘封已是头脑空白一片,他惊慌、茫然、无措… 但他又清楚,他必须强行振作起来,他朝着副将问:“信鸽都放出去了么?我父亲那边…可有什么回应?” “都…都放出去了…”副将如实禀报,“可…可一连三天,蜀中未有丝毫的回应!” “怎么会没有回应呢?”刘封豁然站起,他状似癫狂一般,“我爹该来救我的呀,我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身陷重围,看着这些与他一道走南闯北的将士们身陷重围而见死不救吧?” 刘封的话刚刚吟出。 一旁,那身上包裹着绷带,面色虚弱的马谡张口了,“没用的…没用的…” 他的声调凄婉,像是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绝望。 “没用?”刘封疑惑。 马谡却说:“我们现在深陷…定军山中,敌人围困我们,迟迟不发起进攻,就是为了吸引蜀中援军…诸葛军师、法正军师都是明哲之人?如何会识破不了这逆魏毒士的奸计…他们不会来救援我们的…他们一定不会来的!” 马谡精于心计,这等揣摩人心意的本领还是有的,只是…这本事于现在的局面可谓是“于事无补”! 而说到这里时,马谡不由得低下头。 他的脑海中,闪过他临出征时与师傅诸葛亮的最后一番对话。 ——『弟子通晓心计,如何会不知晓,这一次…主公让刘封公子去进攻阳平关,此谓九死一生,是注定难以攻克的局…』 ——『但哪怕是九死一生,对于弟子而言却是一次机会…只要弟子能力挽狂澜,能助刘封打下阳平关,攻下汉中,那…世子之位尘埃落定,再无转圜,这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呵呵… 置之死地而后生,呵呵…呵呵! 现在的马谡,他很想笑… 再度想到他那时的话语,他只觉得自己很可笑。 不仅可笑…还很可悲。 战场远没有他马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胜与负的交替也不是口齿间的议论,想要打赢一场仗…需要的是全盘的谋算,需要的是每一个细节的考究,这些…都不是书籍中阐述的兵法、韬略所能教授出来的。 关麟吟出,且传到蜀中的一句话,这时就显得无比真切: ——纸上得来终觉钱,绝知此事要躬行! 要躬行啊—— ——『我…我还是太单纯了么?』 想到这儿,马谡不由得把头埋的更低,他浑身上下,感受到的是深深的无力感。 也正是基于此,如今的马谡,他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他与关麟的差距。 这种差距…根本不是兵书、强记所能弥补的,这种差距也不是世家所能带给他的… 是认知; 是谋算; 是阅历…是总总能力的累加,最终才能力挽狂澜,置之死地而后生。 呵呵… 现在想来,荆州只有一个关麟,不…是这天下唯有一个关麟。 他马谡与关麟之间存在的差距根本不是一星半点儿,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呼…” “呼…” 连连的呼气,马谡悟了… 他意识到,他错了…他根本就不该去嫉妒、诋毁关麟。 因为他们本身就不是一个维度的! 他们本身就没有可比性…更准确点儿说,他马谡根本就不配与关麟去比! 看着一贯高傲的马谡突然就蔫了一般,刘封连忙再问: “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马谡摇着头,他甚至不敢抬眼,直面刘封的目光,他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那清澈的眼睛里,透漏出的除了愚蠢,还有无限的懊恼与茫然。 “你不知道?”刘封急了,他指着马谡道:“若不是你?我如何会领了这进攻阳平关的重任?若不是你的谋算…我如何会进取定军山?现在…现在你却告诉我,说伱不知道?你如此这般,那与纸上谈兵的赵括有何不同?” “我…” 显然,当刘封用赵括比马谡时,马谡迟疑了…他本抬起头,想要争辩一番,可…话到了嘴边,他悉数都咽了回去。 他心头只是…喃喃:『纸上谈兵,赵括…赵括是么?』 就在这时… “报…将军,不好了…” 一名兵士急匆匆的赶来,行至刘封面前,直接单膝跪地,面色惊怖:“将军…我军中出现了大量的兵士中毒…是剧毒…发现时,浑身抽搐…然后就…就七窍流血而死…” 啊… 随着这兵士的话,刘封的神色更加冷寂,马谡的脸庞也更添煞白、惊怖之色。 中毒…中毒?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又…又起! “带我去看看…”刘封当即吩咐。 马谡却是看着刘封一步步走远,他“唉”的一声长叹,他抬起头眺望向那冉冉升起的太阳。 可…相由心生,在他马谡眼中的太阳,已经变成了一片漆黑的颜色。 … … 距离江夏与南阳交接不远处的一处山峦之中。 如磐黑夜中看不到一丁点亮光… 可这片黑暗中,却有声音在不断的吟出。 “快…再快点儿——” “加班劲儿,搬到马车上——” “你们往那边的河里去捞,还有很多——” 发出声音的是泰山军的首领臧霸,外表粗犷的他,此刻…正指挥着一干南阳军的兄弟从这山谷中的河中捞出白磷,然后迅速的搬运至马车那边…速度迅捷如风。 他们不敢升火把,一是害怕被人发现,二是…这白磷,他们听说过太多的传闻。 最重要的一条是遇火既燃,瞬间毒烟蔓延…没有人能逃出这毒烟。 正是因此,在运送白磷的过程中,无论是臧霸还是泰山军都无比谨慎,一个个提起着十二分的精神。 “哒哒哒…” 这时,马蹄声突然在官道上响彻,是百余匹马儿,尽管马蹄已经被粗布裹住,可这么多匹马儿的声音依旧是无法遮掩。 而这也让臧霸…瞬间警惕了起来。 “臧将军…” 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是曹丕…他驾马当先而来,距离臧霸还有一段距离,他立刻翻身下马,“臧将军…我已经将朱灵将军的兵马悉数带来了,此番…装填过这白磷后,我们一同撤离!” 唔… 听过曹丕的话,臧霸的眼睛转向他身后的朱灵、朱术父子,朱灵、朱术亦是拱手。 “臧将军,许久未见哪!” 臧霸微微颔首,既然回道:“朱将军这一年来受苦了…” 朱灵颇为豪迈的一扬手,“现在不说那个,当务之急,是将这批白磷给运送回去…” “好!”臧霸重重的点头。 朱灵已经开始吩咐,“吾儿,快帮臧将军的兵马去打捞、搬运这些白磷…” “喏!”朱术答应一声,立刻带着亲卫就忙碌了起来。 反倒是曹丕,看到这里一切井然有序…他长长的吁出口气,他向朱灵拱手行礼后回到了张方的面前,看着尤是一脸虚弱的张方,曹丕握住了张方的手。 “再坚持下,我马上带你回洛阳…” 张方没有回答,倒是那眼眸变得坚毅。 他心头在感叹: ——『我比你…更想去那洛阳城!』 就在这时,又有马匹赶来,是朱灵的亲卫,这亲卫迅速的在朱灵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朱灵的神色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他迅速的转向臧霸,“臧将军…咱们要加快一些了,那安陆城内廖化的兵马已经开始集结,多半是察觉到我们了…” 唔…察觉么? 臧霸似乎若有所思,不过很快,他就收敛起心神,当即大手一摆,“都加快一些,最后一个时辰,时辰到了即刻撤离…” 很难想象…在这样一片山谷之中,臧霸、曹丕、朱灵、张方…每一个人都有着截然不同的心思。 说是离心离德也好,说是各怀鬼胎也罢,总而言之… 这一夜,这方寸之间的“风景”格外的秀美。 倒是与这边形成鲜明的对比…另一边,一方河水之上,葛玄、姜囧正在与顾雍完成着一场交易。 汉水流淌至南阳,从南阳向南折的河段称沧浪之水,至江夏又改称夏水… 如今,就在这夏水之上,无数货船已经蓄势待发。 遥遥可以看到…夏水的尽头,又有数十艘商船正悄然靠岸… 话说回来,荆州与北境本是不通“贸易”的,可荆州需要北境的粟米、布绢…北境又需要荆州的鱼获、果蔬…故而,许多商贾的船舶会往返于夏水与沧浪之水间。 对此…双方的兵士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他们商业往来。 倒是这一次…在葛玄的招呼下,商船靠岸…期内大量的布绢、粮谷、玉器、珍奇…琳琅满目。 而看到这一切,吴之四姓中…位列首席的顾家族长顾雍重重的颔首点头。 他的眼眸望向了他这一侧的货船。 “魏王还真是守约定,果真把这些钱粮玉器给送来了,那么…我们的货,葛天师…也已经派人查验过儿了吧?” 葛玄行了一个道礼,继而侃侃道:“均查过了…顾老与吴之大族,无论是我们还是魏王均是信得过的!” 闻言,顾雍笑道:“昔日曹公北下,赤壁之战前夕,我等大族便主张归降,若不是那鲁肃与周瑜劝说孙权殊死抵抗,如今我等怕是早已是大魏的臣子…这些白磷,就当是我们送给魏王的见面礼,而这些军械我们悉数收下,壮大自己,只待大魏天兵所至,我等里应外合…还江东一片乾坤朗朗!” 听到这儿,葛玄又行了一次道礼,一旁的姜囧亦是拱手,不由得感慨道:“跟江东大族做生意,爽快啊!” “啊…哈哈哈哈…”顾雍当即笑道:“与魏王做生意,此亦所谓我们这些大族平生之幸事!哈哈哈哈…” 一时间,笑声响彻… 几人庄重的道别…然后,各自换乘船舶,往各自理应归属的地方前行。 渐渐的驶离岸边…姜囧再度检查过那船中大量的白磷后,不由得朝身旁的葛玄感慨道:“此行很是顺利啊!” 言及此处,他忽然惊觉…怎么左慈不在? 当即,姜囧问道:“乌角先生呢?” “在屋中…”葛玄回道:“这段时间,师傅对‘道’有了全新的理解,正是参悟的关键时刻!” 的确… 此时的左慈,就独自坐在一处船舱内,他的一双眼睛炯炯的睁开,目之所及…是眼前木牌上的几个着重镌刻的字眼。 ——致良知! ——知行合一! ——安身立命! 似乎,这些…东西让他对自己追求的道义产生了全新的感悟,又似乎…那江夏的云游道人教授了他许多、许多…乃至于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世界的大门。 “回去之后,当以此实践…”左慈幽幽的闭上眼眸,然后口中持续的轻吟着:“知行合一,知行合一…” 仿佛,他又一次置身于一种全新的境界。 … … (本章完) 第五九零章 三兴汉室,要的还真就是这爆炸 从江夏通往南阳的官道上,正在上演着一场追逐战。 “追上他们…” “别让他们跑了!” “快,快…” 俨然,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臧霸与他的泰山军盗取白磷的行动还是被荆州军发现了。 一时间,数千荆州骑兵齐动,迅速的赶往这边。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彻而起,官道上一阵风声鹤唳。 得亏臧霸是提前得到的消息,他布下一支疑兵,以此延缓了荆州军的攻势… 至于,装满白磷的车队则是摸黑,已经往南阳方向撤离。 只不过… 最、最、最、最可怕的是,他们大多是马车,逃遁的速度并不快…可谓是千钧一发了! 不等臧霸细想… 不过片刻… 臧霸不由得心头抱怨:『不是那关麟说好的,要放我们走么?这地图也给了,路线也做了,紧追不舍,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似乎,两人也注意到对方说话,彼此互视一眼… 而这副面颊,让曹丕心头一阵欣慰,“呵呵,患难见真情…现在…真的担心我生死安危的,怕是也唯独你这老实巴交的张方了吧?呵呵…” 夜色中,喊叫声、脚步声、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奏出了紧迫到极致的乐曲,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兵士的体力都已经到达了极限。 别说,还真让“义字当头”的臧霸,对他高看了几眼。 “臧将军…” 廖化直接带骑兵追上,一时间…官道上,前面是南阳军大量车队的撤离,后面是廖化率领的荆州骑兵…死死的咬住…紧追着不放。 他的语气毅然决然… 然而…无论是臧霸,还是朱灵、朱术…亦或者是曹丕,他们都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停下…一旦与敌人交战,那当此荆州地盘上,敌人的援军会源源不断,他们会…葬送在这里! 就在臧霸迟疑、困惑之际。 他一边趋驰战马,一边接着大声喊道,“朱灵将军虽身份特殊,但论及特殊的身份,我比朱灵将军更适合去引开敌人…一个大魏的公子,这是何等大的功勋?敌人不可能抛开我而追逐于这车队的…” 说到这儿,曹丕像是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是大魏最年长的公子,这种时候,如果有一个人要站出来,那必须是我…” 这… 随着这声音…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彻在这官道上。 这让朱灵一阵惊诧,也让臧霸有点懵,不由得再度心头喃喃: ——『朱灵与曹子桓的请缨?这什么情况?这也是关麟那小子计划中的一环么?』 没错,是曹丕与朱灵一起说的。 朱灵抢先说道:“我之前被迫投诚于荆州,担任此间的将军,熟识荆州军政…若是归于大魏,那势必会将荆州的军政悉数泄露出去,故而…若是由我带亲卫引开追兵,他们不会放过我,如此这般,让我去引开追兵…你们就安全了!” 说到这儿,曹丕已经驱马…伴随着“得得得”的一声马儿的嘶鸣,曹丕翻身上马已经扬长而去,可在他疾驰之前,最后还留下一句。 “吁——” 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拉开了帷幕。 可巧合的是,在两人彼此互视后,他们又一次同时开口。 如果是这样,那今时今刻的朱灵能提出这样的行为,倒是一条汉子。 很快,曹丕带数百骁骑已经消失在了官道之上。 唔… 哪曾想,曹丕当即否定:“不好…” 疑兵终究没有拖延太久。 ——『灵雎这妮子…』 一连两道声音,分别是曹丕与朱灵,他们几乎是同时开口。 曹丕已经向马儿发声,他调转马头,先是缓缓退至身后的一驾马车处,隔着车窗,他向里面说道:“张方…我有要事,去去就回…你…你保重…” “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会活着到洛阳!张方,洛阳城里有你的宅子,也有…有我无法割舍的位置!” “公子…”张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张口。 事实上,张方领到的丐帮任务,是必须确保曹丕回去的,其它的任务他并不知晓,但这一条…无论是对大汉,还是对云旗公子至关重要。 “让我引开追兵…” 也正是因此,张方掀开车帘,满脸露出的是满满的担忧。 “臧将军…” 臧霸并不知晓朱灵的身份与立场,他是以为朱灵当初真的是迫于形势被迫投诚的。 臧霸顿了一下,有些惊讶。 “追老子?你们追的上么?啊…哈哈哈哈哈…” 曹丕驱马在一个高处,居高临下的望着那些追逐而来的荆州兵马。 随着他这一声肆意的大笑… 山下的廖化一惊,他心头暗自嘀咕。 ——『断后的不应该是朱灵么?怎么是曹丕…这与云旗公子预料的有些偏差呀!』 想到这里时,曹丕已经率着一干骑兵扎入了另一侧的山道。 “将军?敌人分散开来…我们首批追来只有数百骑兵,要追哪一路?” 一名副将询问廖化… 廖化也正直疑惑。 俨然,计划的出入让他有些踟蹰,不知道该怎么追? “追曹丕——” 就在这时,一道女声扬起,是关银屏。 “关三姑娘?”廖化抬眸,满眼疑窦之色。 关银屏却压低声音,用只有她与廖化方才能听到的声音,接着说道:“计划不变,伤到曹丕,射杀他多半的亲卫,但…务必要让他逃回去…” 这… 廖化一怔,之前…这套“重伤”套餐是为朱灵准备的,不曾想…现在的局势…又有些不同! 如此关头,廖化也来不及想太多,当即吩咐,“一边是南阳兵,一边是魏公子,自是当权力追逐这魏公子…诸将士,全军随我去追杀此贼,曹丕要活的,其余不论——” 随着廖化的吩咐… “——哒哒哒!” 一时间,山道上数百匹马儿的马蹄声响彻,良久不绝。 倒是关银屏还在原地,看着那黄昏下的尘土飞扬,她不由得幽幽的感叹:“四弟…重伤曹丕,送他回去,你…是这个意思吧?” 言及此处,“驾…” 关银屏不再细想,随着她的一声呼啸,她挥动马鞭,向敌骑追去。 … … 江夏,安陆城。 幽暗的房间中,仅有一丝光亮来自窗外稀疏的星光。 它们透过窗棂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古朴的书桌上,桌子的一角,一个来自巴蜀的神秘包裹静静地躺在那里。 仿佛是一个沉默的守护者,等待着被揭开面纱的那一刻。 关麟端坐在桌前,他的目光凝重而专注,双手轻轻地托起那个包裹,就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每一个细微的挪动都显得极为谨慎,仿佛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打破这包裹中隐藏的平静。 屋内的火烛已被悉数移除,这是关麟刻意为之,很明显…火烛与这包裹中的物品碰撞,会爆发出无法评估的能量。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紧张氛围,关麟的呼吸也变得格外轻缓,他缓缓的打开这包裹…终于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这个东西。 呼… 伴随着一声深重的呼气,关麟窥探到了这“神器”的全貌,他不由得下意识的轻吟道:“三兴汉室…要的还真就是这爆炸——” 这时… 门外的士武隔着门子向关麟禀报,“公子…人都到齐了。” 关麟小心翼翼的将那神器放回包裹中,然后藏好,这才转过身…可哪怕如此,他尤是忍不住又看了这“神器”一眼,这才把目光转向书房的门子处。 “我这就去——” … 不多时,正堂内,关麟将桌案前茶盏中的水一饮而尽,然后大声吩咐: “——奏事!” 顾家的族长顾雍当先禀报道:“按照云旗公子的吩咐,那些道人已经悉数送走了,他们从水路、商船送来了大量的粮食、布绢,还有少量的镔铁…说是资助我们这些江东世家壮大自己,以为内应,而我们也将那假的白磷悉数搬运到船舶上,送给了他们…待得那曹操知晓这一批白磷是假的,想必…一定会暴怒如雷吧!” 顾雍说的第一件事儿,便是…关麟应对北境来的道人,应对左慈与葛玄这桩事儿。 当然,顾雍并不知晓… 关麟已经假扮云游道人与这左慈在思想上碰撞了无数次。 可曹操也是大意了,他只是想当然的以为,这些江东大族…他们昔日发生在孙策身上的故事,必定会在关麟的身上再度发生! …也正是基于此,无论是曹操,还是左慈、葛玄,他们都放松了警惕,花大价钱,不仅没有采买到白磷,还让关麟狠狠的赚到一笔。 当然… 赚钱,赚布匹,赚粮食,这还是其次…更重要的目的,是为曹丕、臧霸那边运送白磷的行为做掩护,增加…曹操对那边行动的信任程度。 曹操是个生性多疑的人…若是这么轻而易举就搞到白磷,莫说是他曹操,就是关麟自己都不信。 于是…整个计划,就这么铺开了。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 这是关麟基于曹操心理…定下的策略! 是心里上的博弈… 但胜算,因为有曹丕与朱灵…以及断臂的张方的缘故,关麟笃定胜算超过七成! 至于… 这些江东大族,区区布匹、粮食哪里还能这般轻而易举的收买他们? 他们是有梦想的人,他们是要跟关麟去那“旧金山”挖掘无限金子的人… 大族逐利,利字当头,他们可以铤而走险,可以不惜殒命,可以为关麟去死—— 心念于此… 关麟朝向顾雍,称赞道:“顾老这边做的很好…这笔钱粮、布绢到位,建造大型船舶,距离那赶赴旧金山的海道畅通,又快了一步!” 得到关麟的赞许,顾雍一脸欣慰之色,但他依旧表现的足够的谦虚,“一切全凭公子谋算,老夫我不过是依计而行,当不起云旗公子如此赞誉啊!” 倒是一旁的吕岱整个人亢奋了起来,“那旧金山还远,倒是云旗说的…那淮南可有矿脉之地,咱们挖不到旧金山,咱们先挖他淮南的也行啊,诶呀…云旗啊,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这些江东大族有兵的出兵,有钱的拿钱,旦夕间就把那淮南给夺下咯!” 呃… 听着吕岱这么一番话,不少人都懵了。 这些大族不总是趋利避害?凡是打仗的时候往后面站,分功劳,分钱的时候往前面靠…这…啥情况啊? 战意这么高亢么? 关麟笑着朝向吕岱,一本正经的说道:“吕将军…神勇啊!” 他这么一说,众人纷纷朝向吕岱,登时“哈哈哈哈”大家伙儿都笑了起来… 吕岱尤是一头雾水,顾雍拉了下他,小声道:“伱慌什么?云旗公子自有部署…旧金山有咱们的一份儿,淮南的那些矿脉更是有咱们的一份!” 噢… 吕岱恍然大悟一般,他一敲脑门,“哎呀,俺刚才说啥来着?俺咋忘了…啊…哈哈哈…” 他这么一说,大家伙儿又笑了起来。 敢情,这些江东大族,一个个是磨刀霍霍…急不可耐啊! 说罢了左慈与道人的问题…关麟把目光转向陆逊,“伯言?曹丕那边如何了?可放回大魏了?” 啊… 猛地被关麟问及这个问题,陆逊当下一怔。 他疑惑的望向关麟,像是在问——『这件事儿…如此机密,能这么大庭广众,当着如此多的江东大族去说么?』 关麟像是看出了陆逊的疑窦,大手一扬,笑着说道:“伯言,在坐的都是自己人,都是为了兴汉而殚精竭虑,有什么话直说无妨,不用瞒着在座的这一个个忠贞义士!” 是啊… 在关麟看来,这世界上…根本就没用永恒的敌人,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 只要大家利益是一致的,就没有什么不可信任的。 反观陆逊,听关麟如此讲,他索性也不瞒着,如实说道:“一切都很顺利,南阳臧霸率领他的泰山军成功劫走了真的白磷,连带着曹丕与朱灵也走了…不过,有一些小的意外,按照计划,应该是朱灵留下来殿后,倒是不曾想…殿后是曹丕!廖化将军与关三小姐也算是点到即止…只是重伤了曹丕,射杀了他多半的亲卫,还是留下一条小路让他撤离…” 陆逊的一番话吟出… 在坐的不少人,均是一头雾水,比如顾雍、蒋钦、贺齐、吕岱等人。 这又是任凭敌人劫走白磷,又是故意放曹丕返回洛阳,还有朱灵…到底他是真叛了还是假叛?这些…疑窦丛生啊! 关麟也没顾上解释… 他又把头转向鲁肃这边,“鲁先生?你负责荆州与益州的联络,这些时日…益州那边可有新的动向?” “刘封与马谡已经被困在定军山上了…”鲁肃如实回禀,“这是今早刚刚收到的急报,按照急报发出的日子,应该已经困在山上七天吧…” “七天…”关麟重复了一下这个时间点。 他心里嘀咕的其实是… ——『这啥情况啊?』 ——『定军山应该不难攻啊?《云别传》里不都写明夏侯渊的弱点了么?以此为突破口…不应该…等等,该不会是子龙将军还没顾上去看那本《云别传》吧?』 关麟正在遐想… 马良已经不淡定了,“云旗…” 他霍然起身,满面俱是担忧之色,可他只是吟出“云旗”两个字,关麟就猜到了他想说什么,要说什么… “马军师稍安勿躁…”关麟轻轻的说,“刘封与马谡会败,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但…败不等于死…马军师应该知晓,昔日曹操是如何攻下并州的吧?” 关麟提醒到这儿… 马良那焦急的情绪突然就平复住了,他想到的是…曹操在攻并州壶关时,左有黄河,右有太行山脉…兼之袁绍的好侄子高干的坚守,一时间陷入僵局…壶关屡攻不下。 后来,还是郭嘉提议…为何壶关死守,守的这般强烈,是因为曹操定下的“围而后降者杀无赦”的指令… 正所谓攻城时,往往要围三缺一,就是要给守军逃跑的希望,不能把他们逼入绝境。 ——围而后降者杀无赦! 这就是把壶关的袁军逼入绝境… 于是,曹操采纳了郭嘉的提议,不仅放话出去,收回那“围而后降者杀无赦”的话,更是在壶关下开了一个表彰大会,大肆恩赏那些投诚的袁军兵将。 果然…此举一出,壶关迅速的归降! 那一次,也是曹操与郭嘉,把“攻心”用的炉火纯青的一次。 至于…关麟将如今刘封与马谡的境遇与昔日曹操征并州相比… 意思再明白不过,刘封、马谡或许会败,但一定不会死,夏侯渊会活捉他们,不会把他们杀了…从而激起蜀军无穷的战意! 至于最终,曹操…会怎么做? 那就是一个新的故事了! 但无疑,时间上,关麟是来得及的。 “曹操善于攻心…”关麟接着说,“或许…对我大伯这个一生之敌的继子刘封,他会嫉恶如仇,处之而后快,可对马谡…那其实是有转圜余地的…马军师你放心,就算没有转圜的余地,我也会硬造出一份转圜的余地!当然…最终马谡能否存活,皆系于他自己!” 说到这儿… 关麟不由得在心头嘀咕着。 ——『李藐、灵雎、关兴、朱灵、朱术、张方…如今再算上马谡,这一波…可是往北方扔去了不少人哪!』 … … (本章完) 第五九一章 能为我自己做事的兴奋哪! 宁静的夜晚,关麟的寝居内,一盏古铜色的烛台静静地燃烧着,摇曳的烛光投射出一名女子斑驳的影子,仿佛…这女子浑身上下,带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整个房间都被这柔和而温暖的光芒笼罩,营造出一种静谧而神秘的氛围… 女子是灵雎,从南阳特地赶来的灵雎。 烛影摇红,走入这寝居的关麟,他行至那灵雎的面前,神色倒是一如既往的专注。 灵雎望着镜中的关麟,嫣然回眸,问道:“我娘呢?” “去巴蜀了,要去救一个人…” 关麟如实回答。 灵雎微微颔首,继而接着问:“看你像是有心事,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一个女子身居敌后,还要完成这么重要且危险的任务,还真是辛苦啊…” 随着关麟的话,灵雎“唉”的一声幽气轻呼,她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收敛起那到嘴边的话,反倒是话锋一转。 关麟抓住灵雎的手,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也按在她的手上,“能否摧毁逆魏的飞球军团,能否重创那曹贼,以及…能否救出天子,能否让你叔父臧霸将军投诚于我们荆州,一切…全都要仰赖你了!若这一次功成,你立下的,便是我们大军挺进洛阳,雄踞中原的第一大功!” 关麟与灵雎的对话,语速突然就加快了。 因为其中的成分包括硝石、硫磺、木炭…配比十分严格! 更需要细腻的打磨,严丝合缝的包裹,总总工序十分繁复…兼之黄月英的经验还不算丰富。 反观灵雎,听过关麟的话,她轻轻的呼出口气。 呼… ——然后将“白磷”存储之地用“黑火药”引爆,之后嘛… “不过什么?” 灵雎很是慎重的收起这包裹,然后笑道:“我在想,如果曹操听到,他好不容易仿制出,组建起的,也寄予厚望的飞球军团被这么一个包裹,配合这些好不容搞到手的白磷给毁于一旦,想必,他会吓一大跳吧!” “我要这功勋可没用?公子若真想奖励我,最好还是换样东西吧…” 关麟笑了,继而他松了一口气,“谢谢你!” “你二哥…”灵雎颇为女中豪杰似的一扬手,“他让我告诉你,他一切安好,还有就是…你上次给他的拳谱,他练了,受益匪浅…拳脚功夫大肆精进!” 她也是近来才知道关麟的计划。 整个形成的便是一个“炸药包”的模样。 这… 哪曾想,就要出暗门时,灵雎脚步一顿,“对了,受人之托,有一句话,忘了要告诉你?” 气氛到这里,这个背景莫名的让他心动了一下… 只剩下关麟凝视着她那渐渐远去的背影。 可这最后一句一出,灵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揣了下下巴,“现在可没想好,等事成之后再告诉伱吧!” 通过引线,这是最容易实现的“引爆”…诸如火枪、火炮,那至少目前为止,黄月英还没有突破… 想到传言中那樊城的烈焰火海,又想到…关麟方才提及的足以炸掉整个衙署的威力,灵雎在望向手中的包裹时,浑身竟是不由自主的颤了颤,她不敢想象,这黑火药真的引爆白磷后,那在洛阳…会是何种景象? “所以…”灵雎的语气也变得严肃且郑重了许多,“你是要我引爆这黑火药,引燃整个洛阳城…制造混乱么?” 提到黑火药,关麟的手脚更添谨慎与小心,他小心翼翼的递到灵雎捧起的双手中,一本正经的说道:“这黑火药很危险,这包裹中的份量…足以顷刻间将整个衙署给炸平…” 关麟笃定似的颔首,言语更添自信:“轻而易举…” 很明显,灵雎顿了一下,关麟的话让她感受到压力,却也是满满的动力。 这… 唔…拳谱? 关麟这才想起,二哥关兴被他秘密藏入许昌后,他生怕二哥习惯了长柄兵器,突然修习那暗器太过无聊。 “谁?什么话?” “未必是洛阳城!”关麟郑重的说道:“白磷运往洛阳,曹操势必会发往仿制飞球的工房,以此筹备第二次空袭许昌城的计划,你引爆这黑火药的地方最好选择在那里!这样可以一劳永逸的毁灭曹操的飞球军团…让我爹与我大哥在许昌战场能够稳稳的掌控制空权!” 关麟点头,继而取出一副包裹,“这个…便是我写信时告诉过你的,黑火药…” 也是为二哥失去兵刃护身后近战时的威胁考虑。 这话,更像是随便搪塞过去。 灵雎捂住他的嘴,认真地看着他说:“这不只是能为你,能为三兴大汉做事的殊荣,更是能为我爹报仇,能为我自己做事的兴奋哪…” 的确,关麟交给灵雎的,正是黄月英根据他的图纸,研制出的黑火药。 ——“顺理成章”的将白磷运送往洛阳; 但,毫不夸张,哪怕只是这炸药包,一旦引线点燃,这衙署会炸开,会死很多人。 随着关麟的解析,灵雎先是惊讶,可很快,她抿嘴一笑,“就这个…就能把那曹贼的飞球悉数给焚毁么?” “我知道,不过…” “换什么?” 灵雎留下这一句话后,最后检查了下包裹,款款转身就往门外暗门方向走去。 “知道我辛苦,就对我更娘好一点儿…” “咕咚”一声… 故而…许久的时间,也只制成了这其中一个。 关麟特地让丐帮弟子将一本《少林拳谱》带了过去。 当然,关麟也没指望二哥关兴修习过这《少林拳谱》后,就能变成达摩祖师那样…秒天秒地秒空气的战力巅峰,只是用以防身罢了! 倒是没曾想,二哥关兴让灵雎带话的过程中,竟还有这一条… 受益匪浅?大肆精进? 这又能精进到什么程度? … … 洛阳城,一处幽深的地宫内,昏暗的灯光勉强照亮着四周的石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闷而古老的气息。 就这逼仄的空间里,一场激烈的打斗正在进行。 今年方才弱冠的关兴正身处其中,他的对手是十几个气势汹汹的青年壮汉。 包括关兴在内,这些人中…每一个都没有携带武器,更没有使用暗器,就是赤手空拳地展开对决,但这丝毫没有减弱战斗的激烈程度。 ——引手试探 ——捋手下压; ——怀中抱月; ——连环翻劈山! ——护心鞭。 关兴不断的出手…拳风霍霍,可眼前十余人的出手依旧让他倍感压力。 十余条手臂宛若十余连绵不绝的长鞭,鞭打在关兴的身上,关兴起初是无所适从。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又何况是…十余只手。 也得亏是关兴,他从小在父亲关羽的军营里历练,身法、武艺乃关羽亲传,又从战场中不断的积累经验,便是拳法的理解也有独到之处… 尽管有些压力,但他的步履稳健,衣袂带风,未露出丝毫败相。 ——『一力降十会…这么多人?硬解的话…当用四弟那拳经中的通背拳!』 诚如关兴所想… 四弟关麟借丐帮之手交给关兴的这本《少林拳经》中,第一招便是“通背拳。 通背拳以“鞭”字为决,把人体当做鞭杆,肩为鞭肘,胳膊为鞭绳,手作鞭梢… ——鞭杆行抖抽劲; ——鞭肘行扭转劲; ——鞭绳行荡劲; ——鞭梢行寸劲; 四种劲力层层递进…威力不凡! 心念于此… 关兴当即变幻拳风,一招招通背拳悉数招呼在眼前的十余壮汉身上。 拳风霍霍如鞭…登时就有两个青年壮汉被击中面门倒地不起。 其余人…碍于这拳风的刚猛,竟是心生惧意,不敢上前… 一时间,关兴凭着这一套拳…竟是扭转局势。 然后,他一边快速穿梭,一边闪躲腾挪,时而攻击,时而防御,每一次动作都显得游刃有余。 他的对手们虽然人数众多,但…一时间面对关兴这怪异的拳法,难免显得有些笨拙。 ——凌空飞扑顺势单鞭下劈; ——顺风掌; ——十字飞还腿; ——连续掸手进攻; ——捋带摔拍掌! 又是关兴一系列的招式… 这些壮汉的攻击纷纷被关兴轻松化解的同时,每一次冲撞都被关兴以更磅礴的劲力化解…。 在这场战斗中,关兴就像是一只敏捷的猎豹,又像是一只健硕的雄狮… 在人群中自由穿梭,野蛮的出手! 而对手们则像是笨拙的猎物,根本无法捉摸到他的身影… 即便是捕捉到,也无力抗下那一拳拳劲霸的招式! 随着战斗的持续,密室内的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 然而,关兴却始终保持着冷静和从容,拳风霍霍递增…他的眼神坚定而自信,每一次出手都充满了力量和威严… 最终,随着最后一个对手的倒地,这场战斗…不,准确的说,是这场比试终于结束了。 “呼…” 看着倒地不起的众人,关兴站在原地,微微喘着气… 他不由得回想着方才的一招一式,回想那层层递进的劲力…回想那刚猛的一击! 话说回来,若是给他一柄青龙偃月刀的话,以一己之力对抗十余人,乃至二十余人、三十余人,这对于关兴而言…绝不在话下。 可…赤手空拳,单单凭着四弟云旗送来那《拳经》中的“通臂拳”击垮了十余青年壮汉,这在关兴二十年戎马的生涯中,也是第一次。 当然… 这与关兴从小痴迷于武学,能将“通臂拳”与他自身的身法、力量融合于一处亦是息息相关。 “哎呦…哎呦…” 随着一阵喊疼声响起。 不多时,那些倒地的青年壮汉一个个站起,其中一人伤势不重,他托着那疼痛的胳膊走到关兴的面前。 “…一己之力力抗我们十余人,公子如此拳法厉害啊,哈哈…莫说是我们十余人,怕就是二十人、三十人想要胜过公子也不容易!” 他这么说,有一人艰难的站起,感慨道:“别说是三十人了,公子这拳法霍霍带风,如龙如虎,依我之见…若是有机会,公子与那逆贼曹操的贴身护卫许褚碰上了,也未必会输他!” “可别这么说…”一名年龄大些的壮汉连忙摆手,“那许褚乃是逆贼曹操亲封的虎侯,人称虎痴,他裸衣战与那西凉锦马超大战数百回合不分胜负,论及武艺…乃是逆魏第一勇武,公子拳法虽强,但未必能胜过他…” “也不见得…”又一人提出质疑,“许褚今年也将近五十岁了吧?拳怕少壮,人总会老的…公子未必不能一敌?你说是不是啊?公子…” 这个壮汉如此一说,当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关兴… 这些壮汉均是“鹦鹉”中的杀手,与曹操是有着深仇大恨的,他们本与关兴一道都在洛阳城的地下习练“暗器”,静候刺杀逆贼的机会… 而曹操顺利迁入洛阳,这些密道均可以通往他的宫廷,这无疑…为刺杀曹操创造了条件。 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通过密道进入宫廷容易,可若是要身怀暗器抵达曹操的附近,那…在重重巡查、盘问、搜身,可并不轻松。 可偏偏…要刺杀曹操,必须要过的是与曹操形影不离的许褚这一关。 没有暗器…谈何容易? 于是…鹦鹉的这些杀手开始习练拳脚,这样…万一刺杀之时…暗器真的带不进去。 需得确保用拳脚功夫能击杀曹贼…能…能击败这许褚。 当然,击败许褚…似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儿。 “呼…”听着这一干杀手的话,关兴不由得轻轻的吁出口气…他没有回应众人,而是转身走开,一边是步伐沉重,一边是不由得喃喃小声吟着:“许褚…许褚!” 没错…就是许褚! 这是他宛城刺杀曹操这个“任务”所必须迈过的一关。 然而他必须做最坏的打算,那便是得赤手空拳击败许褚… 呼… 一想到这儿,关兴不由得再度长吁出一口气。 他心头喃喃——『四弟,这“通臂拳”,能击败许褚么?你这《少林拳经》能助我击杀那曹贼,将功赎罪么?』 … … 洛阳城的李藐有点儿懵。 当他接到了最新的来自荆州的密件后,他整个脑袋都是“嗡嗡”的…至于原因,唯有一个。 那就是这次关麟派下来的任务…不轻松啊! “乖乖的…” 一贯见过大世面的李藐,此刻也不由得眉头深深的凝起,他感慨道:“又是要确保把荆州送来的白磷送至仿制飞球的工房,又是要配合‘鹦鹉’行动…最终劫掠天子…还有关乎马谡的生死存续…以及这一连串名单…” 没错… 在关麟新送来的密信中,提到了三件事儿需要李藐去做。 第一是白磷的安置问题,与黑火药的引爆位置… 第二是劫掠天子的计划… 第三是定军山,那陷入绝境的马谡,让曹操留他一命。 还有这一连串的白名单——少府耿纪、丞相司直韦晃、太医令吉平,相国西曹掾魏讽…及其子吉邈、吉穆…敢情,李藐还不知道,这洛阳城就快要变成大汉的“内奸窝”了! 呵呵… 李藐不由得在心头感慨道:『云旗啊云旗,你这是要把我…往死里用啊!』 原本李藐是崩溃,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的,谁曾想,在关麟这封密信的最后,特别加了一句: ——责任越大,能力越大! “呵呵…呵呵…” 顿时李藐笑了,事实上…作为狂士,他李藐不在乎做更多的事儿,也不在乎做更难的事儿,他渴望的就是“认可”… 是区别于“祢衡”那悲惨一生的认可,反观这世间…能帮助他完成这份认可的唯独关麟关云旗! 也正是基于此,关麟最后留下的这一句“责任越大,能力越大”算是彻彻底底拿捏住了他的心里。 让李藐心里苦,却哪怕是硬着头皮,也要抗下这份重担,“呵呵…你不干?我李藐会干!云旗啊云旗,我还真是心甘情愿的做你的苦力啊…” 抱怨了一番… 感慨了一番,李藐很快就调整了心情,他拍了拍是,不过片刻…校事府的校事赶至屋内,拱手朝向他,“李先生?有何吩咐?” 李藐眯着眼,“我听闻左慈与那些道士都回来了吧?听说是凯旋而归…搞到了不少白磷?可有此事?” 校事府的眼睛遍布整个天下,作为校事府中,身份仅次于程昱的掌事,李藐对许多情报是敏锐的…当然,这一层身份,也让他能够很好的掩护这洛阳城中的“丐帮弟子”,将这里的情报送往荆州。 “都回来了…魏王亲自出城相迎!”一名校事府的首领禀报道:“至于那些白磷,似乎提前运送至洛阳,至于…运往何处,我等就不知道!” 唔…呵呵… 听过这一番话,李藐冷笑一声,“这洛阳城中竟还有校事府不知道的事儿!” “因为是大王亲自安排,虎贲军亲自操持,莫说是校事府,就是霸府都没有惊动…” “噢!”李藐微微颔首,双手揣着下巴,不由得微微沉思。 正沉思了片刻,他突然话锋一转,接着问:“汉中那边应该有新情报传回了吧?那定军山围的如何了?” “今日一早情报方才传来,定军山下,贾诩先生下令投毒…整个定军山上的蜀军要么中毒,奄奄一息,要么断了水源,有气无力,推算日子,也就这几日…贾先生就要收网了。” “如何处置这马谡?刘封?大王可有抉择?”李藐接着问。 “暂时还没有…” 随着这校事头目的话,李藐缓缓点头,该知道的预料之中,不该知道的…目前,也还没搞到太多情报。 如此情况,李藐不由得心头喃喃: 『云旗啊,你这任务还真不轻松!』 想到了关麟派来的任务,李藐难免又想到了在这白磷与汉中战事之外的…关麟安排的第三件事儿——劫天子! 这… 李藐眼眸眯成了一条缝,他本想开口询问近来有关天子的动向,可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少府耿纪、丞相司直韦晃、太医令吉平,相国西曹掾魏讽…及其子吉邈、吉穆…』 他想到了这份名单。 恰恰是这名单,让李藐顿时疑窦了起来。 他心头暗道: ——『近来魏讽与这些人接触频繁,的确有反抗曹操之意,他们营救天子的行动,这是板上钉钉的,可为何…这份名单中唯独缺少了长乐卫尉陈祎,他…最得天子的信任哪!难道…』 想到这里时,李藐的眼眸中突然释放出一抹恍然的光芒。 他像是一下子想通了。 ——『不对,云旗…的名单不会有错,他的白名单中没有这陈祎,那…这陈祎的立场便是…便是…』 喉咙一紧。 刹那间,李藐就感受到了无限的紧迫感与危机感! … … (本章完) 第五九二章 诛曹贼,闭城门,候关羽,箭在弦上 ——『少府耿纪、丞相司直韦晃、相国西曹掾魏讽…太医令吉平…及其子吉邈、吉穆…』 ——『唯独没有…没有长乐卫尉陈祎!』 一整个晚上,李藐可谓是心神不宁,他心里头都不断的回荡着…关麟传来的这封“白名单”。 也不断的回荡着,他心头怀揣的疑窦! 很明显,没有在“白名单”上的,又是天子刘协信任的人物,那必定就是“黑名单”了。 ——『陈祎…是黑名单?』 ——『陈祎?会背叛…然后误事?』 想到这里时,李藐霍然起身。 经历过繁杂的心绪过后,他的脸色煞白如纸,已经有一抹汗流浃背的味道了… “不行!” “此举关乎汉室三兴,关乎天下归属,关乎逆魏的覆灭,不能有丝毫闪失…不能!” 他像是最终做出了某个决定。 “陈祎…不可信,这件事儿得想方设法让魏讽知晓!” … … 当此黄昏之际… 洛阳城内,一方密室之中。 昏暗的灯光摇曳不定,将周围石壁的轮廓勾勒得若隐若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闷而紧张的气氛,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身处这密室中的有少府耿纪、丞相司直韦晃、太医令吉平,及子吉邈、吉穆,长乐卫尉陈祎…当然… 自也少不了他们的首领相国西曹掾,手握着一支北境兵马的——魏讽! 此刻,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忧虑和决心。 他们知道,自己正在参与的,是一场关乎汉朝命运的秘密计划——攻占洛阳城,迎天子,除曹贼! 这注定是一场不成功就成仁的战斗,可在场的每一个人眼神都异常的坚定,仿佛已经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 “我已经与在许昌城的关将军联络上了,十日之后我们便动手,只要我们的兵马能顺利的占领洛阳城,扼断城外魏军与城内的联系,到时候关将军会从嵩山进军洛阳,如此一来…复兴汉室的大业就完成了!” 这… 魏讽这突如其来的计划,让满座所有人都惊骇不已。 大家彼此互视,陈祎第一个提出质疑,“近来…洛阳城严防死守,别说是细作,就是往来客商想要入城都不容易?你是如何联络到许昌城的关将军?又是如何做出这十日后的约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失败了,非但没能占据洛阳城,反倒是要牵连无数汉臣!不能有分毫的懈怠与迟疑啊!” “你岂不闻荆州除了官兵外?还兴起的一股势力!” “什么?”听着魏讽的话,陈祎急问,一双眼睛无比的迫切,无穷的望眼欲穿。 魏讽顿了一下,感叹道:“丐帮!说起来,这还是那关公的四公子关麟关云旗做的,他将大量的流民、乞丐收容,一部分收纳入沔水山庄作为工人去生产,一部分则编入丐帮,混迹于各州,予以收集情报…自然,洛阳城一早也混入了丐帮的弟子,是他们主动联络我的,也能够证明…他们是关将军派来的,至于这十日之期…是我与关将军几番书信往来,最终定下的日子!也是剿除曹贼,汉室重兴的日子!” 魏讽一番详细的解释,在场的一干汉臣又一次彼此互视。 但无疑…因为魏讽的话,他们的心情是紧张到了极点。 因为…这次的起义,如今的状态,可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十日后…那便是正旦日…”少府耿纪压低声音,小声说道:“可…正旦之日,那曹贼将与天子、百官一道大宴,这是一贯的礼法,那时候…宫门势必戒备森严,子京,你是有兵,可这些兵…如何能跃过那虎贲军的重重防护,抵达这大魏的宫廷?” “很简单…”魏讽接着说道:“据那些丐帮弟子所说,有一处密道,可以通往那曹贼大宴群臣的宫殿之下,我可以提前埋伏兵马在此,待得正旦日曹贼大宴群臣之际,从地下的密道中突然杀出,乱刀之下诛杀了那曹贼的性命,整个洛阳必定大乱,我等趁乱…只需控制城门,紧闭城门…然后静候关将军到来即可,等关将军神兵天降,所有逆魏同党可悉数诛之——” ——叛变,密道,埋伏; ——诛曹贼,闭城门,候关羽。 这一句句话传出,所有人听着都是觉得振聋发聩,倒是唯独陈祎,他的眼神涣散迷离,心里似乎有些其它的想法。 但只是刹那间,他的神色就恢复如常,又变成了那个忧国忧民长乐卫尉的形象。 “若当真如此…”陈祎沉吟道:“倒不失为一条好计——” “的确…不过,还有一条…”这次开口的是太医令吉平,他一边揣着胡须,一边郑重的开口:“平素里,凡是重要的宴会,那曹贼为保期间无头风之痛,总是会让我提前在其额头上艾灸一番,以此延缓病痛…既然计划选定,我亦可以在宴席之前于针灸中加入些许毒剂!” “如此一来,若那曹贼在正旦日时的宴会期间暴毙,洛阳一片混乱,魏正式接管城防自是最好,即便不然…这毒针亦能让那曹贼恍惚、涣散,如此…也能增加子京(魏讽)你举兵时的胜算!” 吉平这一番话让魏讽整个人兴奋了起来,“吉先生若能如此,那便是立下了兴汉的第一大功…日后在天子面前,我等必如实禀报吉先生的大义!” 吉平闻言,连连摆手,“都是为汉室效力,前有董国舅…有荀令君慷慨赴死,所谓前赴后继…现在也该轮到我们这些汉臣去追寻着他们的步伐,勠力同心的前行,不畏生死!” 这… 吉平的话让众人互视,然后一道拱手:“吉先生大义。” 依旧是唯独陈祎…虽是拱手,他却在心头暗叹: ——『昔日董承、马腾、刘备密谋的事儿都未见寸功,但凭这一屋子的人…能么?能…能成么?是不是有些想当然了呢?』 俨然,陈祎不是理想主义者。 他觉得这事儿…玄…玄乎的很! 事实上,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在关羽水淹七军威震华夏之际,曹魏的内部发生了大量的举兵、起义。 那时的魏讽是在邺城起义,却因为陈祎泄密,致使这场行动被曹丕镇压,魏讽极其家族数百口悉数被屠戮,甚至牵连到了诸如钟繇、文钦这样的重臣。 几乎同时,吉平与耿纪、韦晃、吉邈、吉穆也暗中妄图除掉曹操,制造混乱,响应关羽…但最终也是在这一年事泄被杀! 因为关麟的存在,因为襄樊战场的终结,因为关羽挺近许昌… 因缘际会之下,魏讽与吉平耿纪、韦晃、吉邈、吉穆均在洛阳。 这一场命中注定的“叛乱”一如既往的发生。 那么问题来了? 因为…关麟的缘故,他们那命运的齿轮,能否发生改变与偏转呢? … … 黄昏,那懒散的阳光洒落在崭新而庄重的洛阳城墙上。 金色的光辉映衬着巍峨的城门,使得整个洛阳城都沐浴在一种神圣而庄严的氛围中。 曹操,这位中原与北境的霸主,这位大汉十三州,他一人就雄踞九州的枭雄,此刻正站立在城门之外… 他的身后是一群精锐的士兵和谋士,他的目光远远地投向了远方的道路,仿佛在期待着什么重要的人物到来。 随着一阵轻盈的风声,一个马队出现在了曹操的视线中。 似乎是马队提前得到了什么风声… 马车遥遥就停下,从马车中,左慈在葛玄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姜囧亦是翻身下马,庄重的前行… 他们一道行至曹操的面前。 “大王…” 左慈与葛玄行的是道理,姜囧则是单膝跪地。 曹操则是三步并作两步,踏步上前搀扶起了姜囧,也示意左慈与葛玄不用行礼… “哈哈哈哈哈…” 他的虎目眯成了一条缝,笑容可掬,“姜将军、左先生…你们快马送来洛阳城的白磷,孤已经听人禀报了,哈哈哈哈…此番你们均立下大功了,大魏如今正直用人之际,孤已经下令封姜将军为安西将军,也封你那儿子姜维为牙门将,至于左先生…权且好生歇息几日,我对先生与道门均有重赏,啊…哈哈哈哈…” 曹操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大笑。 姜囧当先拱手:“多谢大王!” 左慈与葛玄也纷纷又一次行出道礼,左慈缓缓的说,“在大王这儿,老夫从不图什么封赏,老夫所盼…唯是大王言而有信,在一统之后重用我们道门,将我道家丹鼎一派奉为国教!” “哈哈哈…这个自然!”曹操颇为爽快的答应。 曹操身后的许褚则是伸手示意道:“大王已经为几位准备好了接风的宴席,诸位…请——” “多谢大王…” 这边,无论是姜囧还是左慈、葛玄…他们在许褚的引领下就去赴宴。 倒是另一边,就在曹操见到左慈、姜囧他们时,一个校事府校尉小声在程昱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也正是这些让程昱的脸色骤变,他给这校尉使了个眼色,校尉先行离去。 程昱则是悄悄的行至曹操的身后。 “大王,有一件好事儿,一件坏事儿,大王要先听哪一件?” 尽管是问询,可程昱的脸色很是严肃。 通过程昱的脸色,原本还心情大好的曹操神色一下子变得凝重了起来。 “先捡坏的说…” 随着这一句,程昱又靠近了曹操一步,然后用只有他与曹操才能听到的话语,轻声道:“大王,姜将军与左慈带来的这批白磷是假的…” “假的?” 曹操的面色骤冷。 可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也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他眼神示意程昱先不要接着说,然后转身一边往马车上走,一边吩咐程昱:“跟我来——” 这一刻,曹操的脸色差到了极致。 … … “告辞——” “告辞——” 随着一声声的告辞在密室响起,除了魏讽外,其余的诸人均已经先后离开。 他们不敢一起出去,于是…每隔一刻钟走出一人,以最隐秘的方式离开。 陈祎是最后走的。 临行前,他不忘再三向魏讽探问过那“正旦日”行动过程中具体的细节… “呼”…在一声幽幽的呼气声中,陈祎才庄重的与魏讽道别。 当然,离开了这里归离开了这里,可陈祎的心绪始终凌乱,他像是在心头不断的做着天人征战。 他在权衡…权衡利弊! 做…还是不做?这是一个问题! 生存还是毁灭?这也是一个问题! 反观魏讽,他不知道陈祎那复杂的心境,事实上…凡是能参加今日密谈的,均是他笃定的汉臣,是如同董承、荀令君那样的人物。 呼… 魏讽也是长长的吁出口气,像是将计划爆出后,如释重负一般… 他最后将这密室收拾了一番后,这才缓缓走出,可没曾想…刚刚从地下步入酒肆的正堂,就见到了一名乞丐守在这里。 是…庄义方! 这位丐帮的六弟袋子,是继鲁有脚之后,第二个来到洛阳的,荆州与许昌的联络不用他管,但…他负责的一项…是单线与魏讽接头。 可以说,十日后“诛曹”的行动,便是他一手联络下…最终定下的计略! 但似乎…如今,他的身份不应该在这酒肆中与魏讽相见,考虑到这洛阳城遍布校事府中校事,这…两人在这样一个唐突的场合见面,实在是太过危险—— “你怎么来了?” 魏讽连忙环视左右,此刻已经入夜,这孤零零的酒肆中哪里还有人影… 这多少让魏讽心头提起的石头安然落地了一分,他又补上一句。 “伱不该来呀!” “别说那么多了…”庄义方郑重的回复,“现在,你换身衣服跟我走…” “要做什么?” “带你见个人——” 人? 魏讽一怔,不由得心头喃喃: ——『箭在弦上,都这种时候了,还能见谁?』 … … “砰…”的一声。 曹操一拳重重的砸在马车内的案几上,他的面颊一改方才的神色如常,变得肃然、愤怒、急躁。 至于为何如此,正是程昱详细提及的那件坏事儿。 白磷是假的! 只有最外围一层是真的。 马钧特地派人去少量检验,结果…这所谓花大价钱买到的“白磷”,竟然只是一些寻常的十粉。 偏偏,就为了这十粉,曹操是好不容易筹措了一大批粮食、镔铁、布绢送到荆州,送到那些江东大族的手里。 可以说,这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曹操是亏麻了! “哼…”曹操那愤懑、冷冽的声音响起,“孤就说,整个采买白磷的过程太过平淡、也太过正常了!孤本还疑窦,那关麟一贯以识人心智着称?怎么就会被这些江东大族给玩弄于鼓掌?将如此很重要的资源拱手让出…看来…” 说到这儿,“砰”的一声,曹操又是一拳重重的砸在案几上,“是孤小觑了这关麟,那姜囧、左慈也小觑了这关麟,好小子…当年孙策以霸道之势都不曾解决的大族难题,竟已经被这小子给解决了…这些江东大族是配合这关麟狠狠的诈了孤一笔!孤…是为他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愤愤然、急怒、气愤! 一时间总总情绪交织在一起,使得曹操的心情如同疾风暴雨一般糟糕到了极点。 可以说… 以往,他是因为疏忽,故而被关麟一次次的算计,可这一次…明明他已经对这关麟十二分的警惕,却依旧被这雏鹰给啄瞎了眼! 呼…呼… 一时间,粗重的呼气声不断的从曹操的口中吟出。 丢人了… 还册封一个安西将军,还出城相迎,简直丢人丢麻了—— 程昱也看出曹操的心情并不好,他连忙张口:“大王…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关麟借那些江东大族之手欺骗大王这是坏事儿,却也还有好事儿啊!” “什么好事儿?说…”如今的曹操,兴致萧索…俨然,在那“坏事儿”的前提下,似乎…不会任何事儿能让曹操心情翻转。 “大王!”程昱如实禀明,“丕公子就快要回来了…连带着还有昔日被迫投降的朱灵、朱术父子…” “这也算好事儿?”曹操冷冷的瞪了程昱一眼。 是啊,曹丕…一个任务未完成,致使江东覆灭,荆州做大的公子。 朱灵、朱术,一对败军之将的父子,他们归来?对于曹操而言,有卵用? 能比得上那几十车的白磷?战略意义更大么? 就在曹操心情一如既往的烦躁之际,程昱缓缓的吟出下面的话,“丕公子与朱将军也带来了白磷…臣已经派人去查验过,这次是真的——” 唔… 程昱的话让曹操迅速的抬眸,一双虎目中的情绪迅速的从之前的愤怒、烦躁变成了惊诧与愕然… “子桓?”曹操下意识似的张口,“你的意思是?子桓与朱灵…他们盗来了真的白磷?如假包换的白磷?” “千真万确…”程昱重重的颔首,他如实的禀报…“只是…大王…” 话刚刚吟出,程昱有些踟蹰。 “说…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曹操的目光如炬,一双眼眸里满是望眼欲穿。 程昱顿了一下,方才说道:“子桓公子与朱将军为了运来这批白磷,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子桓公子负箭重伤,他的亲卫几乎全军覆没,似乎还有一个助他逃离江东的农夫,为了救子桓公子,断了一条手臂——” 这… 这… 无疑,这一刻的曹操被震撼到了,这一刻的曹操罕见的竟是对曹丕这个名字露出了“舐犊情深”的眼芒! … … (本章完) 第五九三章 否极泰来,东边不亮西边亮—— 吉平刚回到太医署,他褪下了蓑衣,穿回了粗布衣裳,将一捧捧草木灰放入一个陶缸,又放入别的药剂,然后用一根木杵心不在焉地捣着。 心里却寻思着,怎样调制那十日后刺杀曹操用的“毒针”。 儿子吉邈则是在手持一柄木剑,尝试着挥舞,力劈而下…一招招一式式…有模有样! 别说…医者出身的他,身法、武艺还算不错,可似乎…他此番练剑,也像是为十日后正旦日的刺杀行动做提前的预演。 练剑的练剑,捣药的捣药,太医署这间偏房的气氛显得冷峻却是有条不紊。 忽的,“咚咚”的砸门声响起了。 吉平与儿子吉邈一惊,两人均是警惕的望着大门,吉平那捣药的木棒也不由得停住了。 “嘘…” 因为是特殊时节,吉平显得很是谨慎小心,他给儿子吉邈使了个眼色,然后抬高声音询问道:“这么晚了?是谁?” “爹,是我…” 听得是另外一个儿子吉穆,吉平与吉邈心头那悬起的石头总算是安然落地了一大截,可随着锁住的大门打开,吉穆那紧张到极致的面颊…顿时出现在了他爹与他弟的面前。 吉平急忙问:“怎么?是出什么事儿了么?” 吉穆“唉”的一声深深的叹出口气,带着无限的恐惧与担忧,“爹,不好了,就在方才…咱们离开那密道后,孩儿有东西丢在那里,于是去取…不曾想,正看到魏讽公子被…被一个男人带走,孩儿好奇…于是悄悄尾随,哪曾想…将他带去的地方是…是…” “哥…是什么?你倒是说呀…”见兄长大喘气,吉邈连忙发问。 “是校事府。” 随着吉穆吟出这一句,登时…太医署中这一方之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静寂… 落针可闻的一般的静寂! 是啊…十日之后就要开始行动,里应外合谋取洛阳,诛杀曹操…偏偏这种关头,魏讽被神秘男子领入了校事府… 这? 无疑,这为整个行动的实施,整个汉室三兴的大业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 “吾儿…你可知道?子京(魏讽)犯了什么事?可是与十日后的行动相关?” “不知…” “那…关入校事府多久了?”于吉的语音开始发颤,整个额头上已是满头大汗,这事儿可大可小,但往大了说,不是闹着玩的…是要出人命的,是关乎成百上千条人命的。 “孩儿派人盯着校事府…至今为止,魏先生还没有出来,有…有半个时辰了吧?” 吉穆的话刚刚落下… “哐当”一声,太医院的门又一次被推开,这次赶来的是少府耿纪、丞相司直韦晃、长乐卫尉陈祎… “你们都知道了?”吉平看着匆匆赶来的三人… 他知道,这种敏感的时候,大家伙儿不应该在这太医署相见,可事出紧急,他们齐齐赶来这边,这份心情…吉平如何不能理解? “会不会是因为…咱们的行动泄露了?”耿纪问道… 韦晃摇头…“这行动,便是我们…也是今日方才知晓,怎么会…会泄露呢?” 说到这儿,他劝道:“诸位,咱们现在不能轻举妄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吉平重重的颔首…“韦司直所言甚是,所言甚是啊——” 一时间,此间所有人眉头凝起,神色复杂、凝重… 唯独陈祎,他表面装作一副与大家一样的凝重神色,可私下里已经在心头嘀咕: ——『所谓隔墙有耳,果不其然…这行动是在刀尖上行走,九死一生…如履薄冰!』 ——『我…我陈祎正直大好年华,前途无量…可不能与他们一道就…就这么赴死!』 眼珠子不断的在眼眶中转动,陈祎拳头一紧,心一横,像是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 … 魏讽感觉他的脑子是“嗡嗡”的。 因为,往常与他联络的丐帮六袋长老庄义方将他领入的是校事府。 校事府是什么地方?是曹操专门设定监察百官,探查一切情报,是…煌煌巍峨的大魏中的最阴暗、龌龊、卑劣的一面。 这其中,从来不乏屈打成招,也不乏重金利诱。 说起来,这还是魏讽第一次作为“犯人”被审问… 这间屋子不能算是正经的公堂,却比公堂给人的压力更大,室内因为小,因为暗,显得阴气森森,墙上有重枷,有皮鞭,有烙铁。 不时有囚犯被屈打时的哀嚎声… 两边立着光着膀子的精壮刑吏,他们冷漠的表情,似乎在告诉犯人,在这里,是龙就得盘着,是虎就得握着! 就在这时,“魏讽!”一道声音从黑暗的公堂上响起,然后…魏讽看到了公堂一盏昏黄的灯渐渐的亮起。 灯后的人,魏讽并不陌生,正是近年来屡次立下大功,乃至于因功受封为大魏校事府副掌事的蜀中名士,天下狂士——李藐! 魏讽迎上李藐的目光,“不知我所犯何罪?被李先生带来这校事府?” 李藐笑着说,“哈哈,那丐帮弟子既将你领到这里,你也该能判断出来,与你联络的丐帮弟子已经归降于我大魏了,呵呵…好啊你魏讽,纠集同党…意欲抢占洛阳,诛杀大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这… 李藐这突然的一番话让魏讽整个脑袋都是“嗡嗡”的,他茫然无措的去寻找将他领来这里的庄义方,可…四面一片漆黑,哪里有半个人影? 这… 魏讽顿时感觉到一股不妙,当此情形下,他只能硬着头皮去说,“李先生乃讽尊敬之名士,昔日李先生与曹子建公子酒肆会面时,那一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让晚辈感慨万千,佩服不已,更是默默地背诵,牢记于心…曾几何时,晚辈就希望成为向李先生这般豁达洒脱之人,可今日,李先生何故冤枉于我?我从未纠集同党,更没有想过抢占洛阳、诛杀大王…李先生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呵呵,装?还在装?”李藐嘴角咧开,他笑了,露出轻蔑的笑容,“那庄义方已经全招了?装?呵呵,伱装的下去么?” “我不知道李先生在说些什么?” “不知道?好,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知道!”李藐目光冷然,他当即吩咐,“来人,杖二十…” 漠无表情的刑吏走过来,要拖魏讽,魏讽嫌恶的一甩手:“你们干什么?你们这是要屈打成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看你是嘴巴硬,还是这棍棒硬…”李藐蹲下身子,笑吟吟的俯视着魏讽,“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你的同党都有哪些人?说…说——” “我…”魏讽心情复杂、痛苦,可内心中…对于汉室三兴的期望,对于名士的傲骨,对于他心中永恒怀揣的忠诚,这些…都使得它咬紧牙关,“我不知道李先生说的是什么?” “打…上刑——” 李藐当即下令… 在一干狱吏的操持下,魏讽被压在地上,两边刑吏掀起他的袍子,便举杖向魏讽臀上打落。 魏讽虽非养尊处优,却也是身份尊贵的公子,头一次经受这样的肉刑,只痛得额头汗珠滚滚,他唯有强咬牙关,一声未吭。 二十杖很快打完,魏讽的身后一片血渍。 刑吏走开,魏讽深深喘息,颤抖着支撑跪起,又艰难地站了起来,冷静地望着李藐… 而这,似乎还没有达到李藐希望的效果。 “招不招?你的同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来人,给我吊起来,鞭刑——”李藐的眼神凶戾,语气更是无比的坚决。 魏讽只感觉下半身就要散架了一般… 可现在的他,除了坚持之外,还能做什么? 紧接着,刑室中响起清脆的鞭打声,沉云在天边翻涌,天色暗了下来,闷雷声隐隐传来。 倒是李藐,魏讽痛楚的模样出现在他那凶神恶煞的眼眸中,他的眼芒间出现了几许异样的神色。 这几许神色像是在阐述着他此间那总总并不合理的行为。 “呼——” 深深的一声呼气,李藐不由得心头喃喃。 『魏讽啊魏讽,你千万要顶住啊,只有能顶住了这酷刑,才会向曹操证明出你的‘忠贞’,才会让曹操对你放松警惕,如此这般…之后你的行动方才有机会啊!』 苦肉计… 李藐现在执行的正是关麟吩咐下来的苦肉计! 洛阳内部的反叛,干系重大,曹操又生性多疑…历史上魏讽的叛乱,除了因为事泄的缘故外…与曹魏内部那数不尽的眼睛更是息息相关! 只有魏讽顶住了这一场杖刑、鞭刑,曹操才会放松对魏讽的防备,他们才有机会! 看着魏讽痛苦的模样…李藐的心绪还在飞转。 『顶住这一遭,事儿…就成了一多半了!魏讽啊魏讽,你千万抗住咯——』 需知 …当年袁术称帝,身处许昌城的太尉杨彪牵连入狱,被诬陷勾结袁术意图谋杀曹操…正是满宠审理这个案子。 许多人都劝满宠,杨彪的身份特殊,又颇有名望,千万不要对杨彪动刑。 哪曾想,满宠…非但对他动刑,而且动的是最重的刑! 但最终,恰恰是这最严峻的刑罚救了杨彪… 因为…在曹操看来,能抗住满宠如此刑罚还没有招的,那必定就是冤枉的! 这足以证明,杨彪没有与袁术里应外合,意图谋害他! 同理… 今时今刻李藐对魏讽做的事儿,就一如当年满宠对杨彪做的事儿。 呼… 最后深深的吁出口气,李藐再一次蹲下身子,面颊几乎与魏讽那满是鲜血的脸颊贴住。 “你招?还是不招?”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如既往的问题,一如既往的答案… 只不过,在魏讽这一次的回答之后,李藐用极轻极细,唯有他与魏讽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吟道:“挺!住!咯!” 恰恰,正因为这细若游丝的三个字,让魏讽那原本绝望的眼睛,一下子睁开…瞪得浑圆硕大。 他仿佛刹那间充满了能量。 ——『原来,校事府副掌事李藐…才是那关家四郎托丐帮领我见的人!』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李先生是…是自己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倒是不曾想,这自己人见面的情景有些狂暴了,呵呵…哈哈哈哈…』 突然间,满脸是血的魏讽像是再也不怕了! 他丝毫不畏惧了! 他表情哪怕是再痛苦,可他的内心中在笑,笑的荡漾,笑的如释重负—— … … “哈哈哈哈…”一阵大笑声从曹操的口中吟出。 此刻的他,正站在大殿内,他的面前,除了程昱外,还有几名匠人。 这些匠人均是此前程昱派出,去查验曹丕、朱灵带来的那批白磷… 如今,他们侃侃禀报,详细的阐述,如何去查证这批白磷的真伪,期间细节,让曹操不由得侧目,动容。 终于,在他们如实禀报完毕后,曹操大笑,“果然是真的,好啊,好啊…想不到,助孤获得这白磷的竟会是子桓与朱灵将军,他俩此番足可谓将功赎罪,特别是子桓,孤心甚慰,孤心甚慰…啊,哈哈哈哈哈…” 曹操今天的心情宛若过山车一般,迎接左慈、姜囧时的亢奋… 到得知那批白磷是假的,他被关麟与那些江东大族给狠狠的耍了一次后的愤怒。 如今好了,否极泰来…东边不亮,西边亮… 寄予厚望的左慈、姜囧没有完成的任务,他的儿子曹丕给悉数完成了。 好啊… 好啊! 话说回来,曹操有十余个儿子,在这里面,曹操最疼爱、最喜欢的是曹冲与曹植,对于曹丕…虽是嫡长子,但曹操对他态度始终是不冷不热,甚至会把他派往东吴为质,共击荆州! 当然,东吴的亡国,荆州的崛起,使得曹操愤怒无比,偏偏曹丕在东吴,自然而然,这份愤怒也转嫁到了曹丕的身上。 使得那段时间,曹操对曹丕的生死、安慰…并不那样的关心。 否极泰来了! 无论是对于曹操而言,还是对于曹丕而言,这次盗取白磷行动的成功,无疑…都是否极泰来! “恭喜大王,也要恭喜丕公子啊…” 程昱见曹操欣喜,连忙拱手恭贺,“都说虎父无犬子,大王一生经历过多少挫折?可大王的强大之处,便是这些挫折…没有击垮大王,而是让大王一次次的变得愈发强大,愈发神武,看来…丕公子也有与大王一样的品质啊,这份品质才是大魏之福,大魏之福…” “哈哈哈哈…”程昱的话让曹操一阵受用,“仲德说话,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悦耳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如饮美酒,让人沉醉!” 说到这儿,曹操直接问:“吾儿子桓到哪了?那批白磷又储藏在哪?” “在陈留…”程昱如实禀报,“因为走的是陆路,并不快…但好在有臧霸将军与泰山兵护送,倒是稳妥、安全…按照进度,五日左右也就能赶来洛阳了…倒是这白磷遇火既焚,十分危险,如何储藏?还望大王早做计议…” 储藏…这… 别说,这个问题的出现,还真是让曹操迟疑了起来。 若说最好的,那定是将这白磷送往工房,随时布于那些仿制的飞球之上,一旦准备完成,那这一次的飞球奇袭许昌,势必会复刻樊城那场炼狱火海,让他关羽、傅士仁、关家军、荆州兵也体会下那火龙蔓延,生不如死的感觉。 可…考虑到这白磷的危险性,工房的话…万一有个闪失… 一时间,曹操不由得犹豫了起来。 就在这时。 大门“嘎吱”一声推开了,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大王…白磷的存储何须计议?直接存放于北邙山帝陵处的工房即可…” 唔…曹操寻声望去,进入此间的是李藐。 因为此前,李藐提及过一事儿,是近来…有谣言称,一些汉臣与汉天子走的很近,这些忠汉臣子蠢蠢欲动,让他感受到了一丝异样… 被他这么一说,曹操立刻就想到了昔日董承“衣带诏”时的情景。 于是曹操就派校事府去查… 偏偏校事府的一号人物程昱忙碌于“白磷”验证之事,故而…主导调查的便是李藐! 正是基于此,曹操特给李藐随时可以赴魏王宫禀报的权利,便是为此…李藐进入这宫殿,并没有遇到虎贲军的丝毫阻挠。 “李先生的意思是直接存放于北邙的工房?可若是一着不慎,点燃火烛那岂不是…” 曹操提出了他的质疑。 “哈哈哈哈哈…”李藐一如既往的狂士形象,他大笑着说,“若说不慎,那白磷存放在哪里都不安全…与其寄希望于存放之地,倒是不如…严加看护!” 说到这儿,李藐顿了一下,然后侃侃提议道:“白磷,如此重要的材料,关乎下一次能否烈焰焚烧许昌城,重挫那关羽的傲气,可偏偏遇火既焚,一着不慎,将会我大魏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故而…我提议大王可以派数万兵马驻兵于北邙帝陵之处,外围有兵士看护,内部有帝陵的石阶阻拦,哪怕是敌人知晓这白磷存放之术,想要点火?需越过数万兵马,凿穿那厚重的帝陵石阶、石板?如此这般…放火…谈何容易?大王…又何故忧虑呢?” 别说… 李藐虽之前没有参与这件事儿,可仅仅听到一些内容,他却提出了如此见解,甚至让曹操一阵认同,觉得如此方法,可行… 他略微沉吟,然后吩咐:“就依着李先生提议的,在北邙山中寻一处水源,将白磷存储于其中,水源之外二十里内校事府密布暗哨,虎贲军参与驻防,虎贲兵营安置于帝陵之内,其水源之上则用石板封堵…然后将这批白磷迅速的装填,待得一切具备,即刻送入天穹,孤要大魏的飞球兵将那许昌城彻底焚毁——” 随着曹操的吩咐。 李藐与程昱一齐拱手,“大王明鉴。” 似乎,因为左慈、葛玄这边的失败,使得曹操下意识的会以为,关麟只是防住了一处,忽略了另外一处,正是因此…他对曹丕送来的这批白磷,没有丝毫的防备,且是充满信任。 曹操接着说,“子桓与朱灵将军这次做的不错,不过…当此之时,还不能封赏他们,传孤命令,再次加封左慈与姜囧…” 啊… 曹操的这一则命令,程昱有些懵…他连忙问:“左慈与姜囧送来的是假白磷?大王不卸去他们的封赏,反倒是再度加封,这…” “哈哈哈…”曹操笑了,“一来…孤要将左慈带来这批假的‘白磷’存放于别处,世人关注的只会是这么一批假白磷,反倒是鲜有人知晓帝陵处的白磷才是真的,二来…左慈与姜囧的这批‘假白磷’是江东大族送来的,他们唬骗了孤,可孤不能承认,孤还要昭告天下,这些江东大族助我谋得白磷,孤就是让中原与北境知道,他关麟手下从来不是铁板一块儿!大魏的兵士需要这份信心!” 这… 曹操的话让李藐,也让程昱连连眨动眼睛,似是当下就陷入沉思。 反观曹操,像是解决了这白磷的存储问题后,他的心情大好,他当下话锋一转,询问李藐,“李先生来这儿不是为了解决白磷的问题吧?来,正好仲德也在,说说…那些汉臣最近在行什么勾当?可是要意欲谋反?” … … (本章完) 第五九四章 那谁?…骨子里是个穷逼! 刑室内,魏讽双臂被吊在房梁上,身上的衣裳被皮鞭撕扯得褴褛,一道道血痕渗出。 他背上已是皮开肉绽,人已经趋于晕厥,皮鞭却仍在打落。 做笔录的文吏蹙眉看着这“惨绝人寰”、“屈打成招”的一幕,说道:“还要打么?人都晕过去了…” 刑吏却丝毫不心虚,“这里是校事府,李先生说了,没有他的吩咐,继续打…直到这魏讽招了为止!拿水来,泼醒,继续打!” 一桶水泼过去,魏讽缓缓睁开眼睛,他极度虚弱,但口中却依旧狠狠的在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的眼眸中充满着坚决与笃定,就像是这皮肉的疼痛,不过是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纲! 一派正气凛然! 话说回来…历史上,敢在曹魏内部造反、叛乱,意欲谋诛曹操的,注定不是个软柿子… 名士魏讽是个硬汉。 这边…鞭笞声尤在继续。 倒是毗邻这刑室处的一间隐蔽的内室,曹操与程昱、李藐站在那里。 曹操坐下道:“都说昔日满宠满府君是个酷吏,可哪怕是他,在审问犯人时,一日鞭笞数目亦从未过百,如今看来,李先生可是比满府君更严格的酷吏!” 李藐拱手,“坊间议论纷纷,又事关谋逆,事关大魏内部的稳定,当此特殊局势下,臣如何敢掉以轻心,宁可动大刑错杀一千,也绝不能跑走一个!” 李藐这一番言辞冰冷的话,让曹操与程昱均是一顿。 两人彼此互视,心头嘀咕着,这李藐是个狠人! “哈哈哈…” 曹操大笑着爽然道,“满府君把命丢在襄樊,不过无妨,因为大魏新的酷吏已经诞生,哈哈哈…乱世就当用重典!” 说到这里,“啊…啊…咳…”隔壁刑房处的哀痛声,连同皮鞭与肌肤摩擦交汇出的惨然声调,再一次响彻。 这使得曹操沉吟片刻,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继而,他大手一摆,“也罢,孤因为子桓,今日心情大好,况且…这魏讽都打成这副模样,依旧咬死不认,多半坊间传言中的谋逆、叛乱是子虚乌有…放过他吧。” 说到这儿,曹操不忘把手伸出在李藐的肩膀上拍了拍,继而安慰道: “这件事儿你做的很好…如今因为那荆州关家父子的缘故,我大魏将星陨落了不少,当下正直用人之时!大魏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叛逆,却也不能再杀戮任何一个忠臣良将!权且饶了这魏讽,放他回去吧,好生善待…” 随着曹操这盖棺定论的一番话。 李藐与程昱均是拱手。 “喏…” 倒是李藐,拱手低头之余,他的眼帘中闪烁出一抹光芒,他心头也在暗叹。 ——『曹操甚至没有提及解除这魏讽兵权的事儿,十日后正旦日的行动…算是稳了!』 事实上,掩护魏讽…帮助魏讽,协助这场内部的叛乱,只是关麟交代李藐众多任务中的一项。 其它的,哪一项都不好过。 正直心念于此。 “大王…” 忽的,许褚从甬道走来,见到曹操,连忙双手捧起一封急件,然后道:“大王,这是汉中七百里加急,文和先生提及,那定军山上的猎物要收网了,加急书信送来,就是询问大王,要如何惩处这刘封与马谡!” 唔… 许褚的话,让曹操的虎目微微的眯起,像是这一切本就是意料之中。 但,却是让李藐的心头“咯噔”一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方才解决了白磷的存放位置与魏讽的行动,现在…定军山那边的事儿又传来了! 马谡!马谡! 这是新的一道难关… 但…李藐习惯了这一道道难关,所谓关关难过,关关过! 曹操详细览阅急件的同时,程昱似乎已经察觉出了什么,他试着询问道:“大王?这刘封乃是刘备的继子,身份不一般,马谡又是诸葛亮的弟子,荆州庞、马、向、习四大家族之一马家的幼子,如何惩处…干系重大呀!” 诚如程昱所言…曹操如何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干系呢? 这何止是干系重大,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传孤的话,即刻鸣钟,就说是汉中大捷,孤要所有文武去大殿,共襄这即将传回的捷报——” … … 贾诩与夏侯渊一道站在定军山下,他们看着这山上的蜀军,夏侯渊难掩兴奋之色,贾诩则是一脸的平静。 一旁还有魏军的兵士在不断的往溪水中投毒…五日前还无比清澈的溪流,此刻上上下下均是笼着一层薄薄的黑浊… 这份黑浊还在不断的扩大,加深… “孙子曰兵不厌诈,呵呵…不愧是天下第一毒士的贾先生,下毒…此计甚妙,此计也远胜于一切诈数,让人无从防备…” 夏侯渊不由得感慨,“现在的蜀军,攻…攻不下来,守…如今半数以上的蜀军身染剧毒,拿什么去守!以毒攻之…兵不血刃,好计,好计!这可谓是近两年来,我大魏最漂亮的一计了吧!倒是唯独…” 夏侯渊感慨之余,不由得心情使然,随口多吟出半句… 可话到了嘴边又戛然而止。 “倒是唯独什么?”贾诩反问夏侯渊。“夏侯将军还有什么必须瞒着我这老头子的么?” “不,不,不!”夏侯渊连忙摆手,对贾诩表现出十二分的尊敬,他沉吟了片刻,方才说:“我只是有些心疼这府库中钱粮,每日投毒百袋,就算是这定军山上的蜀军颇为受挫,可我这府库钱粮也是捉襟见肘啊…” 夏侯渊是个勤俭的人… 他苦命出身,从小在饥寒交迫、风餐露宿中一路走来,饥荒之年…家中粮食捉襟见肘,甚至需要在保全自己的儿子,还是兄长的女儿之间做抉择。 他的长子是活活被饿死的。 也正是基于这般年轻时的苦难,哪怕他如今做到了“征西大将军”,诸如“金钱”、“粮食”是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可…他却无法再换回那饿死的长子的性命,他甚至永远忘不了,他将最后一口吃的交给夏侯涓时,长子那可怜兮兮的表情。 也是因为经历过那份苦难,几十年征战中,无论身份、地位、财富…他一如既往的节俭,别说是…这金灿灿的金子购成毒药,大肆投河,打了水漂…响都不响一下! 就是夏侯渊平素铠甲坏了,都是修修补补… 他现在穿着的铠甲,还是当年与曹操一道起兵时锻造的那件,可谓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可以说…夏侯惇的清简是因为把赏赐都分给了有功的将士、阵亡的将士家属,自己反倒是成为了穷逼! 而夏侯渊的清简是骨子里的…是镶嵌在意识中、埋藏在身体里的…他不是真的穷逼,他是习惯了穷逼的生活!也正是基于此,他的养女夏侯涓…竟还用去捡柴,白白便宜了那个黑脸鬼! “诩素有耳闻,夏侯将军一贯清俭,倒是老夫这计策…没有考虑太多,往这河水中糟蹋了不少钱,让夏侯将军心疼了,这个…是老夫考虑不周。” 贾诩听出了夏侯渊的意思,无伤大雅的随便大手扬起。 夏侯渊也不介怀,“金子本来就是打仗用的,只要这些金子用对了地方,能助我大魏打胜仗,那便不算心疼,好刀用在刀刃上嘛!” 随便聊了一番… 贾诩注意到,定军山上锅灶燃起的炊烟更少了,更稀薄了… 稀薄程度,或许只有五日前的三成不到。 “咳咳…”他轻咳了一下,然后轻捋了一下胡须,略微沉吟,既然轻轻地说:“夏侯将军,时机已到,擒敌立功就在今日了…” 唔… 贾诩的话让夏侯渊立刻振奋了起来。 此前,他已经提出过无数次要协同张合、曹真、曹休的军队攻这定军山,可贾诩均以时机未到拒绝。 不曾想… “哈哈哈…”当即夏侯渊笑了,他一改方才对灿灿的金子打了水漂的心疼与颓然,他大声喊道:“弟兄们早就等这一天了,想必我大哥在洛阳城…也是对这汉中一战的大捷望眼欲穿…” 说到这儿,夏侯渊展现出他雷厉风行的一面,“传我军令即刻起锅造饭,一个时辰后,各营点兵,四面攻山,本将军要生擒那大耳贼的假子!以彰显我大魏雄兵之威!” … 黄昏时分,定军山下火把齐明。 “咚咚咚——” 擂鼓声响彻,震天动地… “杀呀——” “活捉刘封——” “大破蜀贼——” 无数魏军兵士从四面八方向山上冲去。 看着山下数以万计的大军,蜀军有些难以遏制的惶恐与紧张。 刘封环望那定军山上,要么中毒…浑身无力,要么战意全无,士气低垂的将士,他已经有些破罐子破摔,甚至在敌人的喊杀声中,他都没有去提起长枪。 又或许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提起长枪。 唯一一个还有斗志的是马谡,他提起剑大吼道:“贼兵已到,给我杀——” 蜀军这才在慌乱、紧张、无力、低迷中拾起了兵器。 马谡见军容如此,气急败坏的指挥,“你们在干什么?你们不是百战之军么?都愣着干什么?快…放箭,放檑木,投巨石,给我杀敌…给我杀敌——” 蜀军兵士们嘴唇干焦,痛苦的看着空荡荡的水桶…水桶里有水,却是毒水…有些扛不住干涸的士兵宁可毒死也不愿意渴死。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杀敌…杀出一条血路,杀呀…杀呀——” 马谡还在声嘶力竭的嘶吼。 只见的寥寥一些站起的兵士,有气无力的投下滚木,射出箭镞,然而…稀稀拉拉,根本射不到魏军的阵营。 “你们没吃饭嘛?”马谡一挥剑,大喝一声,“都提起精神哪,这是战场啊…” 他话音未落,身后忽然响起刘封的惊叫声,“火…是火矢…” 原来,魏军并没有发动总攻,只是将定军山从半山腰起放了一圈火,然后不断的投扔火把,射出火矢,冬季干燥茂密的丛林立刻燃烧起来,火势如同赤红的巨蟒快速窜上山,很快…所有的蜀军营帐都烧着了。 蜀军顿时大乱,四处响着惊恐的叫声:“快救火,快救火…” 一群蜀军意识到,那河流中的水虽然有毒,但毒水也能灭火啊…他们迅速的拥到河流边,却发现那水源处已经被填埋… 这…魏军是连最后的毒水也不给他们留下么? 这填埋的毒水宛若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蜀军完全陷入了绝望,到处都是身上着了火的士兵痛苦翻滚的声音。 “救命!救命!水…救救我啊——啊——” 也有愤怒之下,提起大刀向马谡劈砍的,“都是你,让我们陷入绝境,无处归还…我杀了你,我…我杀了你…” 马谡惊愕的望着这崩坏的一幕,渐渐地这一幕惊愕变成了绝望,变成了茫然,变成了彷徨! 他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任凭那大刀朝他挥舞劈砍而来。 “咚——” 最终,大刀被刘封拦住了,“都这种时候了,又如何分得清是非、对错?” 刘封的话仿似点醒了马谡,他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牢牢的抓住刘封的肩膀,“公子,突围…拼死突围吧!” “呵…”刘封笑了,笑的无比凄惨,“五天,我们已经突围八次了,都没有成功,如今的兵士们中毒的中毒,饥肠辘辘的饥肠辘辘,死的死,伤的伤?我们拿什么突围…呵呵,输了,输了…或许我注定没有做世子的命吧!” 随着刘封的这一番话,他将佩剑狠狠的砸在地上,然后带着哭腔,带着不甘,带着绝望吩咐道:“降吧,投降吧,诸将士…随我投降——” 刘封的话传出,四周一片寂然… 谁能想到,这位刘皇叔的继子,曾经带他们南征北战为刘皇叔三分天下的大业立下过赫赫功勋的将军,如今竟只剩下投降这一条路! 可…似乎,如今的局势,兵败如山倒,不投降…又能怎样呢? … 看着蜀军军阵中悉数撤下猎猎的“旌旗”,该换上“白色”的旗帜; 看着那一个个蜀军兵士放下武器,高举双手的向山下走,向曹魏的阵营走去。 贾诩幽幽的说:“刘封不是刘玄德,马谡也不是关云旗啊,他们…要比我想象中的更好对付——” 儿子贾穆却是大喜,“爹,这是大魏两年来的第一场大胜仗,爹…爹赢了,爹为大魏立下了这份天大的功劳!” 熊熊烈火还在继续,这份烈火映在贾诩的严重,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可他已经不年轻了,他已经七十岁了… 如今的大魏,竟还需要倚仗一个七十岁的老头子,这件事儿本身就有问题! 东吴亡了,荆州有关云旗,蜀中有诸葛亮…反观大魏呢?在他之后,在程昱之后,大魏还有可堪大用的谋士了么? 一想到这儿,贾诩不由得一阵唏嘘。 倒是半山腰处的夏侯渊,看到敌人投降大喜,他大声咆哮道:“降的好,省的本将军还需惦记着如何生擒尔等,来人,将那刘封、马谡一并绑了,连同捷报一起发往洛阳,让大王发落——” “喏…”副将拱手。 三军将士对这场大捷,则是有一种久旱逢甘霖一般的感觉,他们齐呼:“魏,魏,魏!” 这一刻…定军上下,扬眉吐气了! … … 一副崭新的蜀中军事游戏《三国杀》摆放在案几上。 纸盘的摆放有些凌乱… 黄忠、马超、张飞分坐各自的蒲团之上,此刻…这些人的眼睛里不约而同的显示出一抹惊诧之色。 至于缘由,就在刚刚…他们本与各自的副将一道,这《三国杀》玩的不亦乐乎。 黄忠年龄大,学东西稍微慢一些,他都学会除了自己外,第二个武将,正是——“神速”夏侯渊! 就在黄忠喊出“吾善于千里袭人”打算对张飞出“杀”的时候,赵云闯进来了… 一进来,二话不说,直接就禀明来意。 “我有一计,可兵不血刃的攻下定军山,夺下阳平关,阵斩那夏侯渊——” “信我的与我一道去向主公请缨,若是不信我,那诸位继续玩,子龙率本部兵马破了那阳平关,夺下那汉中城…” 这… 赵云的话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惊呆了,大家伙儿都瞪大了眼睛,一副见了鬼了模样。 啥?这啥情况啊? 子龙这是魔怔了? 攻下定军山、夺下阳平关、阵斩夏侯渊,或许…是能做到的。 但是兵不血刃…这… “子龙…你今儿个是吃什么了么?怎生…胡言乱语起来了?咋的…光顾着喝酒了?就没吃上两口菜?” 张飞一双豹眼登的浑圆硕大… “翼德…”赵云的语气依旧郑重,神色严肃,“我没有开玩笑,那夏侯渊有个最大的弱点,他是贫苦出身,穷惯了,也经历过苦难与贫瘠,故而…哪怕如今身为魏征西将军,却对军辎军械十分看重,我们无需攻关,只需放火烧他的‘拒马’与‘鹿角’,他必定会救,到时候,我们便可设下埋伏,将其阵斩!” 这… 随着赵云的话,张飞、黄忠、马超彼此互视。 还是张飞,他挠了挠头说,用一副恍然大悟又带着些许疑窦的语气吟出:“俺好像听懂了,伱的意思是?那夏侯渊骨子里是个穷逼?” … … (本章完) 第五九五章 快乐是别人的,张飞什么都没有! 在三国这段历史上,关于刘备与曹操巅峰对决的汉中之战注定占据浓墨重彩的一席之地! 这场仗从建安二十二年初,打到了建安二十四年的五月。 整个战争的过程,持续了两年之久。 可似乎,在演绎、中,往往对这场浓墨重彩的“汉中之战”描述的宛若两天就打完了一般。 事实上,这一场战役从此前张飞、马超进攻下辨城就开始,区别在于,历史上的下辨一战,张飞与马超惨败,但现在,他们大胜…夺下下辨城,这为蜀中进攻汉中,提供了补给与粮道运输的保障。 局势,似乎是朝着对蜀中有利的方向发展。 但偏偏,刘封与马谡的溃败,又一次将局势拉平—— 反观历史上,在下辨之战结束后,刘备派遣陈式带领精兵数千人断绝马鸣阁道,意图切断曹操大军与后方补给线的联系… 依旧是又、又、又、又一次的铩羽大败。 这使得刘备只能被迫亲自上阵,冒险出米仓山,南渡沔水,将主力囤积在定军山,以此掌控地势,居高临下,对曹军形成局部优势。 值得一提的是,关麟写给赵云的《云别传》是按照历史上汉中之战的步骤,即先败两阵,整个蜀军陷入绝境,然后通过大军团作战时法正那卓越的“军阵部署”、“派兵遣将”、“迂回反复”的战术,助黄忠阵斩夏侯渊… 由此…整个汉中战场逆风翻盘的故事开始。 而在《云别传》中对于这中间的细节予以极其详尽的阐述。 自然也记录了,夏侯渊被阵斩的一切蛛丝马迹。 一切的因缘,是开始于…因为定军山地势较高,为了持久作战,夏侯渊开始命人在定军山脚下修筑鹿角围挡,准备集合力量,一举攻上山头。 恰恰此举被山上的刘备看在眼里,刘备决定,采用声东击西之计在夜间进攻曹军。 夏侯渊见势不妙,决定自己在南面抵抗刘备,派遣张合在东边进行抵抗,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刘备的主力不在南边,而在东边。 在刘备主力兵马的总攻之下,张合渐渐的败下阵来,夏侯渊不得以只能分出精兵的一半前往东面支援张合。 按理来说,敌人的主力不在这边,夏侯渊也分兵派出援军支援友军,所有的部署与统率截止此刻为止,并没有丝毫变幻。 西线战场的总指挥夏侯渊…理应哪凉快哪待着去,可骚操作来了。 谁也没想到,这时候的夏侯渊竟做出了一个让“敌我”均不可思议的举动,那就是他亲自率领剩下的一半精兵去灭火修鹿角。 没错… 就是在兵力派出一半,在局势并不明朗的大前提下,他没有派人去修鹿角,而是亲自去修!身先士卒! 话说回来,夏侯渊是一个一粒米掉在外面,都要捡起来吃掉的人,平素里吃饭,恨不得把碗都给舔干净! 如此节俭…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军队的鹿角被烧,毁于一旦,这是莫大的浪费啊! 而看到夏侯渊如此行为,定军山一战蜀军的总指挥法正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胜机,当即劝说刘备,集结所有兵力可以擒贼擒王了—— 刘备自是对法正的提议言听计从,于是立即命令黄忠率军从高向低俯冲攻击南侧的夏侯渊,一举击杀这位曹操集团的西线统帅,也一举击杀了这位曹操的好兄弟,好连襟! 至此: ——大破渊军,渊等授首。 汉中一战的局势彻底扭转! 说起来… 《云别传》是以赵云赵子龙为主角的传记,事实上,汉中一战的后半部分才是赵云赵子龙的高光时刻。 但…偏偏,关麟依旧浓墨重彩的去描述了这汉中战场的前半场,即——定军山一战! 也浓墨重彩的去描述了这夏侯渊的“节俭”的弱点。 此刻,赵云将《云别传》的内容娓娓讲述,他不忘最后表明,这些可不是他胡编乱造杜撰出来的,是关麟写的… 也正是因为赵云最后这一番阐述,让黄忠、马超、张飞…一个个彼此互视…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色。 是啊,如果说之前,他们还以为赵云赵子龙是“只顾着喝酒,一根菜也没吃”醉了、麻了…魔怔了的话! 那现在,因为《斗战神·张飞本传》,因为马超受到过关麟的指点,因为黄忠在关麟的谋算下,一箭挽颓势,一箭定襄樊… 由彼及此… 这《云别传》中关乎定军山一战的描述突然就变得十足的可信,至少…在场的四位赵云、黄忠、马超、张飞…是笃信的。 “既如此,那还等甚?”张飞已经迫不及待的起身,他的豹眼圆瞪,整个站起来…宛若一座山一般。 是啊,自打《斗战神》中不让他张飞打仗…改种田了以后,他张飞憋得慌啊! 虽然说…关麟说过,种田也很重要,甚至种好田,比打好仗还要重要,可张飞终究是个武夫,不让他打仗,不让他在战场上厮杀,他憋得慌,他蛋疼…他那双手无处安放,他的丈八蛇矛蠢蠢欲动! 终于…终于… 《斗战神》的故事结束了,《云别传》又开始了,张飞趁着这《云别传》的东风,他敏锐的察觉到,他又能大展身手,去施展那捅人一百个通明窟窿的枪法,他的丈八蛇矛早已饥渴难耐了! “你们还愣着作甚,那刘封眼瞅着就要败了,大哥这时候势必正急怒交加,如此时节,正是咱们一道请战,去力挽狂澜,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啊!” 呃… 随着张飞的话,马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或者说是某根敏感的神经突然隐隐发作,是亲人…是马超唯一的执念。 他浅浅的问道:“翼德就不怕在战场上遇到那夏侯渊了?” “遇到最好…”张飞大手一扬,“就怕遇不到他呢?但凡遇到了,他得被俺捅上一百个透明窟窿!” 随着张飞的话,马超不紧不慢的说,“若真捅上一百个透明窟窿,那翼德如何回去向夏侯夫人交代呢?” 呃… 马超这慢吞吞的一句话登时让张飞哑然。 他立时就反应过来,不由得伸手敲了下脑门,“哎呀,俺咋把这茬子给忘了…” “所以啊…”马超接着说,“这次请战,翼德就莫要去了,可千万不要杀了个夏侯渊,却让自家后院不得安宁,古人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呵呵,翼德如今面临的正是鱼和熊掌啊…” 这个… 原本意气风发,磨刀霍霍,突然…变成这副模样,变成这茬子了! 不由得让张飞的心情顿时就变得索然无味。 敢情…这《云别传》终究还是别人的故事,跟他《斗战神》是风马牛不相及。 哎呀… 还是得回去种田哪!面朝黄土背朝天哪! “唉…” 一声粗重的叹气,张飞麻了…整个人呆在了原地,一张懊恼的面颊仿佛写满了一句话——快乐是别人的,我什么也没有!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黄忠老江湖了,他一捋胡须道:“夏侯夫人难道就不思念家人么?翼德大可以将那夏侯渊擒来,让他们父女团圆,这岂不又是一桩美事儿?” 唔… 黄忠的话让张飞精神一振。“还是黄老将军想的周到啊,那《云别传》中说是阵斩夏侯渊?可咱们没必要非得阵斩哪,咱们将他抓回来也是好的呀!” 想通了这一节,张飞仿佛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一下子又精神了,振奋了。 “哈哈哈哈…”一边大笑,他一边迫不及待的拽起黄忠的胳膊,“走走走,黄老将军,走了…咱们赶快去请命,俺这夫人…早就迫不及待的要与她父亲,也就是俺那便宜岳丈团圆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豪放的大笑声中,张飞已经拉着黄忠走出了这房间。 事实上,在《云别传》中这汉中一战,上半场的主角正是黄忠,下半场的主角才是赵云赵子龙。 “孟起,咱们也去吧…”看着黄忠与张飞走远,赵云朝身旁的马超说道:“汉中过了,便是雍凉…孟起对雍凉、对故乡也是望眼欲穿吧…” 这… 赵云的话让马超迟疑了一下,可紧接着,他昂起了头,似乎是气氛烘托到这儿的同时,让他又琢磨出一件事儿来。 他眼眸凝起,颇为郑重其事的询问赵云:“子龙,我有个疑问…” “孟起兄但说无妨!” “这《云别传》是云旗公子写给你赵云赵子龙的…”马超问的一本正经,“如果算过此前云旗那算无遗策的预判与谋算,斩敌也好,生擒夏侯渊也罢,依计行之…此均为板上钉钉之事,是天大的功勋,是莫大的殊荣,可为何?你要选择告诉我们呢?似乎…夏侯渊如此弱点,你子龙带一支兵团也足够夺下那定军山!” 呼… 马超的话让赵云长长的吁出口气,他张开嘴巴,本要下意识的去解释,可话到了嘴边,又悉数把想说的全都咽了下去,他沉吟许久,这才张口:“孟起,你也是受到过云旗指点的,世人皆误解于你,唯独他关云旗慧眼识人,你绝非不忠不孝不义之人,以往的种种,你只是迫于无奈的选择罢了!” 说到这儿,赵云接着说,“同样的,我带阿斗赴荆州之时,云旗也赠给我一句话,这句话让我辗转反侧,不断的思索,兼之结合我这过往的经历,也正是如此,让我对一些事情有了全新的看法,比如…这所谓的功勋!” 唔… ——『能把这到手的功劳与其它人一道分享么?』 一时间,马超很是好奇,究竟关麟是提出怎样的话,让赵云会从心底里发生改变,性格的改变。 要知道,在这个年纪,性格已经是根深蒂固,是不容改变与转圜的。 “那句话是什么?”马超迫切的问… 赵云顿了一下,眼眸缓缓的望向天穹,这才淡淡的吟出,“刚强易折,柔弱而生——” 这… 下意识的,马超想到的是大音希声、是大象无形…可深入一想,结合赵云这些年的功勋与并不匹配的官阶、地位去想,马超像是一下子就悟了。 他不由得也在心头小声喃喃:『刚强易折…柔弱而生么?』 诚然…诸如赵云、马超这样的勇烈,让他们刚强太容易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骨子里缺少的是一份柔弱! 他们继续突破的瓶颈也是这份柔弱! 正所谓——天下至柔如水,可刚强者莫之能胜! … … 洛阳城,恢宏的魏王宫,门口的仪仗吹起号角,敲响钟鼓。 肃穆的钟鼓响起,大臣们一个个肃立在朝堂上。 为首的程昱和李藐…都已经得知结果,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夏侯惇则在与几名宗室的将军议论。 “听说是汉中那边先败后胜,贾文和将敌军诱至定军山,以毒染水…致使敌军多数中毒,又填埋水源,致使…敌军不战而溃,大捷,可谓是一场大捷呀!” 夏侯惇这么说… 身旁有宗室的将军一脸不忿儿道:“老将军说大捷没错,可…曾几何时,我大魏月月都有捷报,哪会如今时今刻般,对一场大捷,竟是如此这般的望眼欲穿…唉,也不知道这两年大魏怎么了…怎么了!” 李藐闻言…冷笑着看了夏侯惇一眼,能看出来,夏侯惇的神情也很沮丧。 他只是说:“怪我,怪我…我先后瞎了两只眼,否则…定也要学妙才般,在边境御敌于国门,让他们知道我大魏不是好欺负的!” 这时… 随着宦官高呼:“魏王到——” 满座的声音悉数停止… 曹操缓步走到朝堂宝座上,他许久未召开军事会议,今时今刻的他,似乎憔悴了一些,也更阴郁了一些,但…一切的神色从他睁开那双虎目的同时戛然而止,他又恢复了那个霸道、威风的魏王形象。 “今日召集诸公,有两件喜事,其一是道人左慈与将军姜囧成功的联合江东大族,将荆州江夏的白磷盗至我洛阳城,足足三百驾马车,可谓是将荆州的白磷悉数掏空,从今时今刻起,我大魏正式转守为攻,要以空袭致使许昌、宛城、襄阳、江陵均系于烈焰火海,孤被那关家父子夺走的东西,孤要用两个月悉数将他们收回!” 曹操的话带来了两个信息。 其一是搞到了大量的白磷,此消彼长…荆州方向就少了大量的白磷,如果利用好了这个时间差,是能一波反推,将失去的再度给夺回来的。 其二这批白磷是左慈、姜囧与江东大族合力搞来的,这就意味着…即便如今的东吴亡国,可江东并没有传言中的那般和睦,那些江东大族与关麟的关系微妙的很…想必暗地里也是汹涌的很哪! 当然,曹操说是这么说,大魏的满朝文武又岂会知晓,这白磷的由来,又岂会知道,他们的王曹操在这件事儿上被关麟与江东大族狠狠的耍了。 “天佑大魏,天佑大王,大魏神武,大王神策…”当即就有官员拱手大声喊道。 他这么一喊,当即…满朝诸臣悉数都这么高喊起来。 曹植站在大臣中的末位,像是对这些“歌功颂德”的喊声不怎么喜欢,默默的低下头,并未发一言。 这些,也都悉数被李藐看在眼里。 “好了,今日召诸公来是为了讨论,第二件事儿。”曹操的话还在继续,“汉中之战,我军诈败诱敌深入,文和算无遗策,妙才神勇无敌…半日前孤收到军报,文和与妙才是要收网了,而就在一刻钟前,孤又收到急报,说是已经定军山大捷,我大魏生擒了那刘备的继子刘封,那诸葛亮的弟子马谡…且已经派人加急押运而来…孤今日召见诸位,就是想问问伱们,这刘封与马谡?要如何惩处?是杀?是劝降?亦或者是囚禁?是与那大耳贼交换些什么?今日朝会,诸公皆可畅所欲言…为我大魏进献良策!” 这… 随着曹操的话音落下,满朝文武这才知晓了此次会议的原因。 大家伙儿先是彼此互视,似是在用眼神交流,夏侯惇没有眼睛,也无法与人交流,索性先站出一步,大声道:“两年以来,襄樊战事、巴蜀战事,各处告急,此间我大魏损兵折将,曹子孝、于文则、庞令明、满府君、文仲业(文聘)…这一个个骁勇英烈都死在这两年,反观那大耳贼,反观那关羽,却是毫发无损…依臣之见,大王…这根本无需思虑,待得这刘封、马谡送至洛阳,即刻拉出午门,将他们凌迟而死,以告慰大魏这些英烈的在天之灵!以壮哉我大魏军民的士气与战意,更是借此宣告,我大魏与那大耳贼,与那关家父子不死不休!” 言辞锋利,字字如刀。 因为夏侯惇的儿子也死在这两年,死在那襄樊战场,死在那关家父子之手… 故而…无论是刘封还是马谡,夏侯惇是恨屋及乌,恨之入骨。 他没有眼睛,眼睛里也容不得半点沙子… 南北对峙,时局如此,那对于双方…就是不死不归,绝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被夏侯惇这么说,登时…其它文武纷纷附和,“是啊,是啊…这时候,就是要扬我大魏国威,刘封是大耳贼的继子,马谡是诸葛亮的弟子,拿他们祭旗再合适不过!” “是啊,是啊…” 一干附和声下,似乎,这件事儿根本就没有额外的声音。 夏侯惇的威望摆在这儿,局势摆在这儿,俨然…谁要是说出个别的意见,那立场就不坚定了! “尔等都是这么想的么?”曹操抬高声音问道… “大将军说的是…”众人齐声道。 曹操的眼色略微有些变化,众人没有察觉,唯独李藐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已经知道,曹操的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间,在这大殿之上,李藐开始放声的大笑,笑声中带着猖獗,带着嘲讽,带着鄙夷… 笑声中,就仿佛在阐述着一个既定事实: 『我不是针对某个人,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 … (本章完) 第五九六章 赢了一起狂,输了一起扛! ——哈哈哈哈! 随着李藐的大笑,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悉数都朝他投来。 很明显,在这大魏宫廷,魏王还在,如此放肆、藐视、嘲讽、鄙夷的笑声,很不合时宜,也很作死。 但考虑到大笑的人是李藐,那就没事了。 因为,李藐是夏侯惇的救命恩人,是救下无数曹魏宗室将领的救命恩人,是在曹魏屡立大功的功勋,是曹操眼中的红人,更是将刘备、关麟示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狠人。 如此多重头衔下,他的大笑…就多出了许多额外的渲染。 “汉南?你是觉得我的提议有何不妥么?”夏侯惇瞎着眼,可整个人却是转向李藐。 事实上…如果换做别人嘲笑,夏侯惇定不会这么客气,多半这一句话会改为,『你这厮如此讥笑?是何缘故?嫌活太长了?』 语气还是格外冷冽,几乎能将对方生生撕开的那种。 但偏偏是李藐,那可是夏侯惇死掉儿子后,对他关心最多的人,是他的恩人。 他对李藐说话,永远是带着一种别样“舐犊情深”的味道,就好像是把对儿子夏侯楙的亲情全部都加在李藐身上了。 “大将军…我之所以大笑是突然想到了一首诗…”李藐开始了他的表演。 “什么诗?”夏侯惇接着问。 李藐负手向一侧迈了一步,然后侃侃朗声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唔… 就在李藐吟诗之际,整个大殿所有人不由得更是诧异,这哪跟哪?如今的情形,怎么与魏王的《短歌行》牵扯上了? 李藐的声音还在继续,“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山不厌高,还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特别是最后一句——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李藐特地加重了语调,像是另有所指,又像是意味深长。 反观夏侯惇,哪怕是说到这里时,他尤是一头雾水,还是觉得…这啥情况啊?现在在谈论的是如何惩处马谡与刘封的问题,这跟《短歌行》有什么干系。 程昱却仿似听懂了李藐的意思,他不漏声色的用余光望向曹操,看到曹操那起初异样,但很快就变得坚定与笃信的神色,他轻轻地呼出口气,他意识到: ——『这李汉南又要赢了!』 就在这时,曹操张口了,他重复着他这首诗篇的最后四句,“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天下归心!” 俨然,他一下子就听懂了李藐的意思。 但他却依旧是明知故问道:“今时今刻,李先生吟出此篇怕是另有深意吧!” “大王明鉴…”李藐拱手道:“我在想,昔日大王高唱此《短歌行》时,我大魏何其豪迈?怎生如今却又这般谨慎、小心?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呵呵,周公为得天下贤才,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犹恐失天下之贤人…可如今,不过是擒到两人,诸公却要劝大王杀之而后快…我大魏何以沦落至此?大王的心胸何以沦落至此?连一个在敌阵中的贤士都不能相容么?” 呃…这… 李藐的话让满座文武一片寂然。 诚如他话中提及的周公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 这是讲春秋战国时期的周公,惟恐失去天下贤人,洗一次头时,曾多回握着尚未梳理的头发;吃一顿饭时,亦数次吐出口中食物,迫不及待的去接待贤士。 也正是因此,才有了成语「握发吐哺」的典故。 曹操短歌行中的那一句“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也正是基于此“握法吐哺”而创作。 李藐的话音不减,“昔日大王陈留起兵,诸公那时就追随者,整个大殿中怕是不足十一吧!可整个大殿中,诸公哪一个没有为大魏的王霸之业尽过一分力?呵呵,今时今日的马谡,不正如曾经的诸公么?诸公容不下一个马谡,难道就忘了,大王…大魏曾经在袁绍、袁术、吕布、刘表溃败后,是如何容下诸公的!” 呼…这… 随着李藐的话悉数吟出,满座寂然一片。 乃至于…气氛烘托到这儿了,不少文吏竟是羞愧的低下了头。 的确,诚如李藐所言,他们中大多数都是来自袁绍、吕布、袁术、公孙瓒、刘表的故吏… 若是兵败就要斩首,若是大王曹操嫉恶如仇,那整个大殿中,怕是超过半数的文吏、武将都已丢了性命,哪还有他们站在这里。 由彼及此,这般去想,在处理马谡、刘封这件事儿上,他们是有些浅薄,有些目光短浅,有些苛刻了! 很明显…夏侯惇也被说服。 再加上说话者是李藐,夏侯惇更是不会言辞反驳… 事实上,无论李藐说什么,夏侯惇都会支持的! “说…说得好!” 他只是吟出这三个字予以表态… 反观曹操,他的嘴角微微的咧开,露出一抹淡淡的欣慰之色。 他想的与李藐想的不同,如果是在两年前,曹操断然不会丝毫犹豫的斩此二人,将他们的尸首挂于辕门,以鼓舞三军士气… 可现在,两年来大魏死的人太多了,背叛的也太多了,文臣、武将…数不胜数。 现在的曹操…在很多时候,都体会到兵将的稀薄,体会到身边没有称心的武将,这不是个好兆头啊。 现在的局势,也不允许大魏…或者曹操肆意任性,肆意杀戮—— 想到这儿,曹操张口道:“李先生所言不错,孤昔日就提及过,孤与袁绍最大的区别,便是孤要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则所向披靡,无所不可…今朝,若是孤与大魏都不能容几个降将?那天下之智力从何而来?周公吐哺从何而来?更谬论天下归心?孤是如此心胸狭窄之人么?” “大王圣明…大王海纳百川,大王比之周公更加礼贤下士!” 听过曹操的话,李藐再度拱手道。 曹操则是扬起手,有些颓然的昂起头,“满座士大夫,唯李先生一人清醒,也罢…如何惩处那马谡与刘封,就依着李先生的提议吧…这件事儿,就悉数由李先生负责!” “喏…”李藐回应一声,“大王如此圣明,将来,我大魏反攻南地,万千贤良必定望风归降…一统在即,大业必兴!” 听着李藐的话,曹操最后深深凝视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迈步离殿。 待得曹操一走,包括夏侯惇在内的所有文武悉数围住了李藐。 “汉南哪…若不是你这一番话,我夏侯惇怕是除了瞎了眼,心也要瞎了…大魏意在一统,不能太过小家子气,更不能一意孤行,人才该降降,该用就得用…哼,他关麟能劝降我大魏的文武,我大魏如何不能吸纳他南地的人才,汉南你说的对!” 说到这儿,夏侯惇顿了一下,“待得那刘封、马谡押解到洛阳城,本将军亲自去劝降他们,让他们为我大魏效力!” “是啊…是啊…” “大将军所言极是…” “有李先生的见解,有大将军的明哲,有大王的果断,大魏必兴…大魏必兴!” 夏侯惇威望极高,他这么一说,又是一干纷纷的议论声。 俨然,这件事儿…似乎尘埃落定。 可哪曾想,李藐接下来的话,又一次宛若石破天惊一般:“夏侯老将军?我何时说过,要将那刘封、马谡两人都放了?” 啊… 夏侯惇疑惑,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诧之色。 难道,不是这个意思么? 李藐的话还在继续,“我方才说的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是因为那襄阳马谡素有贤才,又是荆襄名士,诸葛孔明的弟子,如此人才,如此家族…我大魏自然当用,对我大魏亦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可那刘封…他可是那大耳贼的儿子啊!宽恕仇人的儿子,那不是对咱们自己残忍么?依我之见…马谡可降,但那刘封身份特殊,必当以最狠辣的刑罚,狠狠的惩处之…如此,方能彰显我大魏之威风!让那些南贼闻风而丧胆!” 呃… 李藐的话让夏侯惇一怔,也让满座群臣一怔… 狂士! 这依旧是那个与刘备、关家父子有深仇大恨的狂士,他没有半分改变,他对刘备,对关家父子的仇恨从未忘怀。 恨屋及乌,这份恨意也顺理成章的…转移到刘备的继子刘封的身上。 不过,降一杀一… 如此折中的法子,似乎…没毛病啊! “诸公…”李藐的话还在继续,只是,他示意所有臣子围拢过来,他压低声音悄悄的说:“诸公都听说过那刘备的儿子刘禅刘阿斗是个鼎鼎大名的废柴吧?今年的刘备可不年轻了,只要我们除掉这刘封,那将来势必由阿斗继位,到时候…即便他南方有诸葛亮,有关家父子,可一个废柴的主公,咱们大魏对付他…还不是手到擒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李藐露出诡异的笑容…这笑容很阴险,却也很荡漾… 阴险的是这一招杀鸡取卵… 荡漾的是,似乎…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整个大魏所有人都被他李藐给忽悠瘸了—— 似乎…不仅忽悠瘸了,他们还得谢李藐呢? 果然… 就在李藐迅速的收敛起笑容之际。 “唉呀…”夏侯惇恍然大悟一般的一敲脑门,“汉南说的是啊,若无汉南,我等之鼠目寸光怕是要葬送大魏,大魏当感激汉南,我等亦当感激汉南哪!” “是啊…李先生说的是啊…” “李先生这一番话,是衷心之计,也是力挽狂澜啊!” … … 今日的刘备有点懵,他前脚刚刚听到定军山溃败,刘封与马谡被擒,即刻押解送往洛阳的消息。 后脚,张飞、赵云、马超、黄忠就一齐来请战。 偏偏请的还是阳平关,或者更精准点儿说,是定军山一战。 俨然…在张飞、赵云、马超、黄忠看来,欲取汉中,必夺阳平关,欲取阳平关,那绕不过的便是定军山,只要能拿下定军山…那相当于直接将阳平关与汉中的联系阻隔,整个汉中以南旦夕间沦陷! 只是…刘封与马谡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如今请战的又是蜀中最能打的四个,刘备不免有点儿懵,然后是怀疑…对这一场战意深深的怀疑! 自然,这一次的请战…并没有结果,刘备只是安抚张飞四人,然后第一时间传唤法正来。 “孝直…你看这…” 在将整个事件的原委悉数讲述给好基友法正后,刘备眉头凝起,瞳孔中遍布的是迟疑不定。 反观法正,他起初也是意料之中的犯懵,不过很快,他像是因为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一下子就变得轻松了起来。 “主公,稍安勿躁…” “阳平关局势关乎汉中的归宿,汉中的归属又关乎我蜀中能否突围出去与荆州的二弟,江东的云旗形成合力…” 刘备说到这儿,“唉”的一声幽幽的叹出口气,然后接着说,“两年来,始终是二弟与云旗不断的向北挺近,攻势如潮,逆魏望风而逃,一再的收缩防线,可防线越是收缩…二弟与云旗与逆魏接壤的疆土就越多,面对的敌人也越是可怕…我不能再等了,我也不忍再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攻城陷地,蜀中必须打出去,汉中这一仗必须打下来!” 刘备一口气说了许多… 但作为好基友的法正太了解他了… 他只是刻意的用关羽与关麟的如虹攻势去遮掩他内心中最迫切的东西。 事实上,刘备是可以接受荆州与江东的攻势如虹,但是他无法接受的是,终他这一生都没有在战场上战胜过那曹操曹孟德! 刘备与曹操真刀真枪的对垒一番了,刘备对这一场他等了几十年的战役可谓是望眼欲穿。 “呼…” 法正揣摩到这里时,不由得呼出口气。 刘备见他没有说话,于是接着说,“翼德、汉升、孟起、子龙,他们可谓是我蜀中最卓绝的将领,刘封与马谡的败绩是意料之中,如今定军山的惨败,我们能接受,可翼德、汉升、孟起、子龙…他们每一个我视之如生命一般,但凡折损任何一个,我都无法接受,更无法原谅我自己,所以…他们请战定军山,我迟迟没有下决定,就是想问问你,这种时候…如果换你,你会怎么做?” 刘备一向不喜多言,可今日情绪所致,时事所致,心境所致,他一口气向法正说了一大堆,到最后时,他望眼欲穿的望着法正,无比渴望从他的口中得到答案。 反观法正,他一如既往的表现的很是轻松,在刘备这一番郑重的话语中,在刘备那望眼欲穿的眼瞳下… 他只是轻松的回道:“其实这件事儿并不复杂,是玄德伱想的复杂了…” “孝直的意思是?”刘备急问。 “他们既请缨,那就让他们去打定军山…”法正笑着说道:“让他们为先锋,主公亲自压阵,如何?” 啊…啊… 法正的话让刘备大惊失色,“孝直?你怎么也跟他们一样乱来?” “这不是乱来…”法正的眼睛渐渐的眯起,“因为,我最近才从阿斗那边得知了一桩事儿,昔日…子龙将军护送阿斗公子从荆州归来时,云旗公子也赠给他一本书,名叫《云别传》!” “云别传?”刘备惊问。 “正是。”法正侃侃道:“前有《斗战神》助翼德平定三巴,攻陷下辨,为汉中一战打好了前瞻,如今…是时候让子龙将军的《云别传》去打这个下半场了!无论是子龙,还是云旗,他们都是值得信赖的人!” “可我听闻贾诩在阳平关。”刘备依旧露出深重的担忧之色。 何况是贾诩…这个名字,总是让人难免与“毒”之一字联系在一起,是个让人敬畏的对手。 “主公不用担忧…”法正继续劝道:“云旗公子最擅长寻觅到敌人的弱点,依我之见,子龙领翼德他们来请战,那必定是已经寻觅到这阳平关、定军山一战的弱点!即便没有,即便那贾诩是个变数,那主公也无需担忧,因为…后方补给有孔明,而前方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还有我——” 说最后这一句话时,法正一改方才的嬉笑,变得严肃与一丝不苟,他像是突然就换了一个人。 换成一个极其靠谱的人。 特别是最后三个字“还有我”让刘备登时就有一种安全感爆棚的感觉。 也正是这句话,伴随着一声深重的“呼”声…刘备双拳握紧,像是已经做出了决定,“孝直既这样说,那这阳平关咱们就一起闯一闯…” 刘备的眼神也变得炙热,大有一股…赢了一起狂,输了一起扛的既视感。 法正笑着说:“主公这就做决定了?不用再去征询下孔明军师的意见么?” “不用!”刘备回答的斩钉截铁,“只要是你、我做出的决定,只要是你、我一道征战的疆场,无论粮草的筹措有多难?无论军辎的运输有多繁复?无论这一战的后勤保障有多艰难,孔明一定可以完成!这世上,再没有一人,值得我如此信赖——” 这一刻,如果说刘备是刘邦的话,那法正便是张良,诸葛亮便是萧何… 他们三个彼此间…永恒的充满信任! 他们三人在一起,不可阻拦,无往而不胜—— 就在刘备吟出最后的那一番话后,他立刻展现出雷厉风行的一面,当即大声吩咐: “传我军令,起大军北击阳平关,赵云、黄忠为左先锋,张飞、马超为右先锋,法正为随军军师,所有后勤保障系数交由诸葛孔明!” “阳平关一战,我将视为与逆魏曹贼之决战,只许胜,不许败——” … … (本章完) 第五六七章 助皇叔、讨逆魏、诛无道、除奸臣! 蜀中,在一间幽暗的卜室内,一位身着长袍的中年卜者正襟危坐。 他的面前摆放着龟甲、蓍草和各种古老的卜算工具。 他的眼眸微微的凝起,深邃而专注,仿佛能洞察世间的万物。 这中年卜者名唤周群,巴西阆中人,年少时便随其父周舒学习占验天象之术,后来,刘璋聘请他为师友从事,其预言大多得以应验。 至于他的父亲周舒,那更是赫赫有名,昔日那条谶纬之言: ——『代汉者,当涂高也!』 袁术的解答是“吾字公路,正应其谶”; 女巫道人对李傕解答说“涂即途也,当涂高者,阙也。傕同阙,另极高之人谓之傕。” 这两条卜算的结果,袁术成为了冢中枯骨,李傕也没有善终! 唯独周舒,他的解答最是应验,他的回答是:“当涂高,那正是魏啊!” 谁又能想象得到,在那谶纬之言流传十几年后,当真一个名唤“魏”的政权冉冉升起,傲然挺立于这中原大地之上。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刻周舒的儿子周群,正在仆算… 他净手焚香,向天地神灵表示虔诚的敬意。 接着,他拿起一片龟甲,在火上轻轻炙烤,待其微微裂开,便仔细观察裂纹的形状和走向。每一个细微的裂纹,都仿佛蕴含着天地的旨意和未来的秘密。 随后,他又拿起一束蓍草,在手中轻轻摆弄。 这一刻,他的眉头突然深重的凝起,他宛若算到了什么,双眼登时瞪大,连忙…跑出这幽暗的卜室。 他登上了占星,凝视着无垠的星空,他的眼中也映照着星辰的神秘光芒。 “这…汉中平原之上将星朗朗,分外光明,定军山处却是将星黯淡…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近来会有什么变故?” 作为一个家境殷实、又是益州有名的大学问家、大星象家,周舒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天文、卜算上,也正是因此,他的每一次卜算都极其郑重,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和马虎,全神贯注,尽心尽力! 可这一次,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了,变得疑窦了,像是无法彻底窥探出今夜天象所蕴含的奥义! 就在这时,有奴仆匆匆的赶至占星台,隔着台阶就朝台上的周舒大声喊道:“老爷…老爷…主公方才下令,出二十万大军,兵分三路分别从金牛道、米仓道、陈昌道进军…誓要夺下汉中!” 唔… 此言一出,原本依旧仰头望天,揣摩天意的周群,突然就明悟了什么,他的脑袋缓缓的垂下,双手不由得握紧,他咬着牙,狠狠的说,“我知道了…原来天意所示,乃是汉中一战凶多吉少!” 念及此处,他立刻下台。 “老爷,你…你要去哪?”仆从看他去势如风,连忙问道。 周群一摆手,“天相使然,天意如此,我是蜀中的官员,必须将消息禀报给刘皇叔,必须要阻挠他进军汉中!” … … 晨曦微明,成都西城门外,一处高台耸立,无数兵甲就陈列在这高台之下。 一早,台上就奉着祭祀牛羊,火堆燃起,浓烟滚滚。 在祭司的主持下,刘备登上高台向“苍天”、“五岳”、“四海”行礼,蜀中所有的文臣 武将齐在,庄重的音乐中,刘备手捧一封讨贼檄文,朗声祭告: “——曹操贼子,欺世灭祖,篡汉称王,逆天而行。其暴政之下,百姓流离失所,士人噤若寒蝉。天下之大,无不被其黑暗所笼罩。备感于此,痛心疾首,誓要讨此国贼,以复汉室之光明。” “——曹操之恶行,实乃天下公敌。其屠城杀民,掠人妻女,无恶不作,令人发指。今备举义旗,领天下有为之士,北上汉中,讨逆魏、诛无道、除奸贼,为民除害,为国尽忠!望诸君与备勠力同心,共襄义举,勿使天下苍生再受其害。” “——备虽不才,然有众志成城之志,有破釜沉舟之勇。愿与诸位豪杰,同心同德,共谋大事。若有志同道合者,当速来相会,共赴汉中,共商大计。若有迟疑不决者,当思天下苍生之苦,速作决断。天道好还,人间有理。备信天地之灵,信人心之正。愿以此檄文,唤醒天下人心,共诛国贼,匡扶汉室。” “——愿以此义举,昭示天下后世,我辈虽处乱世,然心系天下,不忘忠义。特此发布讨贼檄文,布告天下。愿有志之士,共赴国难,同匡汉室。汉左将军领豫州牧皇叔刘备再次拜上!” 一席话落下,刘备庄重的向三军将士,也向天下忠汉之民众拱手而拜! 说起来,战前动员…说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这是常规操作,也是例行公事。 可刘备这一番话,吟的是雄赳赳、气昂昂,他欲要匡扶汉室,他更向世人证明,要在战场上我…击败曹操!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二十万蜀中兵甲齐齐跪伏,齐声:“助皇叔,讨逆魏、诛无道、除奸臣——” “助皇叔、讨逆魏、诛无道、除奸臣——” “助皇叔、讨逆魏、诛无道、除奸臣——” 一时间,二十万将士的声音宛若惊涛骇浪,如虎啸、如龙吟… 刘备望着浩荡群山、跪伏兵甲,声调再度抬高,“三路齐进,誓夺汉中,即刻出征——” 就在这一声刚刚落下之际。 “不可——” 一道拉长尾音的男声响彻而起,众人大惊,愕然回望,却见得…蜀中的大臣儒林校尉周群急冲冲的跑来,一边跑,一边高喊: “不能出征,不能出征…” 这… 如果说是寻常人吟出此言,那即刻就有兵甲将其拿下,即便是就地格杀也是情理之中。 可…周群,那就不一样了! 他是名士,是星象家,最关键的是… ——他… ——他盛名在外。 “不能出征…”周群大声嘶吼,“臣夜观星象,这一场战争即便能得到汉中的领地,但得不到其百姓。如果率领偏军出征,一定会遇到危险,主公!望慎重啊…” 周群这么一说… 原本蜀军那激昂的斗志顷刻间就瓦解了不少。 许多人开始小声窃窃私语。 “仲直(周群)之父乃周舒周叔布,精通卜算…仲直又颇得其真传,他既这么说,那会不会…” “我记得建安十二年,这周群观测到有彗星出现在鹑尾星辰区域内,于是断言刘表将亡…结果不出几日,刘表真的死了…还有…还有建安十七年,他看到有彗星出现在五诸侯附近,便预言在西方的割据军阀势力将被消灭,其后刘璋、张鲁、韩遂或死或降,俱已应验…如今他说…说不能出征,说出征会遇到危险?那…那…” “此乃神鬼之事,我等需得敬畏…天象之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此番出征大凶,大凶啊…那么…主公还?还要出征么?” 这一系列的声音渐渐地越来越多,整个三军将士哗然一片。 刘备的神色也刹那间暗沉如水,俨然,他并没有料想到,这种时候… 这个星象家,他会来,还会说出如此“搅乱军心”之言。 打从心底里,刘备真的是想杀了周群的心都有了,但他不能,他那仁德的名声不允许他在这个时候杀任何一人! 这…该怎么办呢? 刘备不由得凝眉,他的余光望向一侧的法正与诸葛亮。 俨然,诸葛亮与法正也是大惊,很明显,他们也没有任何应对的预案。 “主公…天象使然,我若是有一句妄言,那便遭天打五雷劈,那便被畜生活生生的冲撞…不得好死…”周群的声音还在继续,语气更加深重。 可就在这时。 “呀呀呀呀呀呀——” 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这军阵中响起,紧接着,在兵甲中一头牛突然穿出…仔细去看,这牛身上绑着一个奇怪的犁架子。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犁架子的末端刘禅竟站在那木栏上…像是无法控制这牛。 而那蛮牛则像是完全不受控制了一般,直接朝着周群跪地之处撞了过去。 一干兵甲本想要阻拦,可张飞、马超、黄忠均是眼神示意,拦住了兵甲的向前。 然后,周群扭头之余,惊骇的瞳孔中是一头牛朝他直接撞了过来… 登时,他的瞳孔一缩,心猛的一紧,然后只听得“咚”的一声,周群整个被蛮牛撞飞,离地一丈有余,紧接着…伴随着“咚”、“咚”的两声传出… 周群从天落地,他的眼睛是睁开的,却是遍布血丝,而他的嘴巴处均是血迹…整个身上也开始不断的溢出鲜血,形状凄惨… 很明显,已经没有了气息。 “吁吁吁…” 也直到这时,伴随着刘禅“吁”的声音,以及一众兵士一拥而上,这才控制住了蛮牛。 “哎呦…”刘禅一边抹着额头处的汗,一边大声数落这牛,“你杀人了,你这蠢牛…你杀人了,你知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 那犯下“杀人”罪过的蛮牛,被按压着伏在了地上,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 这… 一时间,刘备、诸葛亮、法正、糜竺、孙乾、简雍、李严、刘巴…等等,所有蜀中文臣悉数惊愕不已。 眼前发生的一切…太过迅捷,就让他们感觉,像是儿戏一般。 但周群已经倒下了,已经死了,这…却又是一桩不争的事实。 而他…似乎是被刘禅…不?是被那头蛮牛给撞死的! 他临死前似乎还在发誓,若是他有一句妄言,那便遭天打五雷劈,或者是被畜生活生生的冲撞…不得好死! 这…这算是应验了嘛? 也就是说,他方才提及的…汉中之战会遭逢不测,是假的,是妄语,是杜撰之言… 呼… 伴随着一声幽幽的呼气,刘备最是惊讶,他回首与诸葛亮、法正交换了下眼神。 事实上,对于他们三个而言。 周群的出现已经是意料之外,可阿斗的出现就像是意料之外中的意料之外…偏偏,阿斗的出现还产生了相对积极的影响。 这… “主公…” 就在刘备、诸葛亮、法正不知该如何评判这件事儿的时候,赵云在刘备、诸葛亮、法正的身后小声的拱手行礼。 “子龙…这…”不等诸葛亮把话吟出。 赵云便坦白的说道:“周群会以星象之言妄语汉中遭逢不测…这…也是云旗公子赠予末将的《云别传》提到过的,末将不知真假,故而未敢告知主公,却是与三将军、孟起将军、汉升将军议论一番,正直阿斗赶来…于是就一道定出如此计划!当此出征之际,决计不允许有人蛊惑三军,影响三军士气!” 这… 周群?《云别传》?阿斗…计划… 当这总总的辞藻传入刘备、诸葛亮、法正的心头,特别是赵云提及的《云别传》… 云旗,就连…周群的这一番“卜算、星象”之言也算到了,且写进《云别传》中了么? 这让刘备、诸葛亮、发展下意识的想到了《斗战神》,当初…张飞就是凭着《斗战神》中的算无遗策一举攻下三巴,收纳了何止数万人的賨人部落的兵马! 如今张飞麾下的八万兵…也多是来自于此。 《斗战神·张飞本传》突然就历历在目,就跃然眼前了… “也就是说…”法正是第一个从惊讶中醒转过来的,他连忙问赵云,“从《斗战神》到《云别传》…至少目前为止,云旗所有的预判全部都应验了…看来,他是比周群更精通卜算、星象啊…” 诸葛亮却恍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连忙询问赵云:“如此说来?那云旗在《云别传》中提到的汉中一战该怎么打?” “其实,很简单…”赵云如实道:“如果我们去笃信云旗的《云别传》的话,那我们只需要按照他描述的去进行,第一步…便是抢占定军山,居高临下——” 这… 刘备、法正、诸葛亮本还想细问。 这时,台下的刘禅已经张口,“父亲大人在上,孩儿今日义愤填膺,誓要状告此‘杀人’之牛…” 刘禅已经开始侃侃而谈,“父亲大人且看,孩儿今日本是带着大发明来见父亲,以此在三军将士出征之际鼓舞三军士气…” 说着话,刘禅指向了那伏下之牛身后的犁… 刘禅道:“此为曲辕犁,比之如今的铁犁需要两头牛才能拉动,且不容易转动,这曲辕犁只需要一头牛就可以完成耕田,犁架更小更轻,可以轻而易举的在耕地中调整方向…重量减轻,轻便省力,越节省了畜力…” 说到这儿,刘禅“唉”的一声叹出口气,“没曾想,孩儿本是借此曲辕犁来这儿邀功,壮三军将士的,可将士们齐呼惊了这牛,这牛不听使唤,直接往前面撞了过去,还杀了人…父亲时常告诫孩儿,勿以恶小而为之…这牛杀了人,是犯了大恶,孩儿虽是这牛的主人却绝不姑息,请父亲下令…结束了这蛮牛罪恶的一生,让孩儿给他个痛快吧!但孩儿觉得,罪不及家人,这牛还有两个小牛,孩儿恳请父亲放过他们,孩儿定会亲自教导,不让他们误入歧途!” 这… 别说,刘禅这么一开口,还真是把责任一撇二、五、六…完全跟他没关系了。 刘备听着,表情上依旧是展现出了严厉的一面,可心里头却是在想。 ——『这手段,也是跟那关家逆子学的吧?呵呵…云旗倒是交了个好徒弟,好逆子啊!』 反观张飞、黄忠、马超… 像是说好了似的。 纷纷站出,张飞的大嗓门第一个吟出,“这牛固然有罪,可方才周群亲口吟出誓言,说若是他胡说八道便不得好死,如今也算是应验了,看来…他所言不实,汉中一战我军必会大胜!这么想来,这牛也算是顺应天意,大哥就惩罚他一牛吧,不要珠链他的小牛!” “三将军所言极是…末将也是如此想法。” “超亦是如此觉得…” 张飞这么一说,黄忠、马超也纷纷张口。 就这样,誓师中…一场意外就这样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 刘备自也不会发难,他只是吩咐:“上天有好生之德,周先生枉测天意,故有此难…天意昭昭,处处彰显的亦是我大汉之三兴,汉中此战必胜…全军出征!” 随着刘备这么一说… 众将士齐呼,“大汉三兴…汉中必胜!” “大汉三兴,汉中必胜…” “大汉三兴,汉中必胜!” 紧接着,各部有序的出动…二十万大军兵分三路,各自将军点兵,就要踏上征程。 高台上的刘备,看着这井然有序的一幕,他询问赵云,“子龙,你接着说,把云旗描述的那《云别传》中定军山一战的细节,悉数都讲明…记住,是每一个细节,这一仗,我军要如何打?这一仗我大汉如何能打出声势,如今…我与孔明、孝直愿意赌这《云别传》,也愿意赌在他关云旗身上一把!” 刘备说这话时,语气无比郑重。 另外一边,高台下的刘禅听到老爹要饶恕这蛮牛,一脸的意兴阑珊。 哎呀…又得想别的名目,结束这蛮牛罪恶的一生。 话说回来,自打他将师傅关麟在江夏时使用的曲辕犁仿制到成都以来,原本两头牛能完成的犁地一头牛就能轻松搞定,如此说来…一下子就空出了好多牛! 这么多牛,他们每天都要吃草,太浪费了… 刘禅觉得,他有必要缩减一部分牛的数量,节约草料,人人有责。 不过此刻,看着高台上的父亲,看着几位向他投来的那赞许的目光,他不由得吧唧着嘴巴,口中喃喃: “依着师傅的预料,汉中之战还是开打了,那么…接下来,我阿斗得干件大事儿!干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 … (本章完) 第五六八章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蜀军行至梓潼,眼前除了金牛道,又多出两条道路。 各将领正在率军休整。 辎重、粮草队伍则继续从金牛道当先行进,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俨然,一切显得井然有序。 可表面的齐整下,梓潼的大营内,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光景。 因为刘禅那一番胡闹献上“曲辕犁”,撞死周群的小插曲; 因为赵云提及的《云别传》中准确的预判出周群星象之说扰乱三军士气,这使得刘备与诸葛亮、法正对《云别传》格外的看重。 之前部署,三路进军中,以陈仓道、米仓道为饵,主力通过金牛道,强抵阳平关的路线。 如今看来…至少在《云别传》中是完全行不通的。 而《云别传》提出的进军路线,是翻过米仓山,渡过汉江,绕过阳平关…直接从背部登上定军山,以此控制整个巴山山脉,居高临下!占据绝对的主动! 这是与刘封、马谡登定军山截然不同的路线,刘封、马谡登山占据的只有定军山一隅,而按照《云别传》如此部署,蜀军占据的是整个十二座山脉…这些山脉互为犄角,彼此呼应,敌人再想围困,无异于痴人说梦。 此刻,一封舆图高高的挂起,刘备和诸葛亮、法正以及一众谋士还在做最后的商讨。 赵云也在,他远远的避在众人之后,他想要表达的《云别传》中的内容,已经悉数禀明刘备、诸葛亮。 当然,最终这行军路线要如何定夺,还得看他们的抉择。 “刘封的失败,证明走金牛道佯破阳平关,实取定军山的行动难度极大…”法正开始了他的分析,“倒是云旗提及的这一条翻越米仓山,直接从巴山山脉的后端绕至定军山,一鼓作气的占据整个山头…居高临下的计策更容易实现…不过…” 说到这儿,法正露出了些许为难之色,像是这一条计策虽容易实现,但却也有它…必须要冒险的地方。 诸葛亮当即就察觉出法正的意思,他缓缓张口,“人能翻越米仓山,可粮食却翻越不了,即便是按照《云别传》中提及的,翻越米仓山夺下定军山,可粮食、辎重的运输还是得走金牛道,也就是说…倘若佯攻的金牛道被敌人识破,魏军占据粮道…定军山上的主力大军要面临的是无口粮的险境…一旦断粮,那三军将陷入绝境,是不可能再翻阅米仓山回去的!” 诸葛亮统筹后勤、粮草的运输,他又是个谨慎的人,故而,他关心的问题都集中在这粮草的补给与大军的退路上。 诸葛亮的话方才落下,法正再度张口:“还有一条,要翻越米仓山必得过汉水,若夏侯渊提前在汉水埋伏,半渡而击,那随时会面临全面溃败的危险,除此之外…米仓山艰险难行,当地百姓有言,行人止宿,则以絚蔓系腰,萦树而寝。不然,则坠于深涧,若沉黄泉也!” 当地百姓这话的意思是,晚上在山上留宿的话,必须把自己捆在树上,不然一翻身就会掉下万丈深渊。 听到这儿,已经让帐中诸谋士下意识的一个寒蝉。 法正的话还在继续,“除此之外,米仓山有两个山峰,名叫孤云、两角,当地有谚语说‘孤云、两角,去天一握’,由此也可以知晓,此间山峦的高耸…况且,米仓山没有山道,若要翻越过去,是需大军自行拓出一个山道的…我担心,翻越米仓山的时候,消息已经被夏侯渊、贾诩斩获,他们也会派出兵马抢占米仓山,到时候…山地作战,我军若能占据制高点,居高临下的冲击…那便是稳操胜券,可若是没有…那…” 说到这儿,法正闭上了嘴巴,像是刻意的没有把话说完。 但意思已经足够明显,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可这“米仓山”要翻过去更难…比上青天还要难! 如果真的如《云别传》中提及的,放弃金牛道的进攻,出米仓山抢占定军山的战略,那无异于是一步险棋!是巨大的冒险! 如今,诸葛亮与法正把该说的都悉数阐明了,《云别传》的全篇赵云也呈上,就摆放在刘备的面前。 如何抉择? 怎么打?打不打?这些…都要由刘备去最终抉择。 呼… 刘备深重的呼出口气,他缓缓坐下,“好个《云别传》,好个米仓山,好个定军山…” 一句感慨后,刘备再度呼出口气,他接着感慨:“《云别传》的计略好,却不容易实现,米仓山不好过,定军山不好上,可想想,阳平关…又好攻么?曹操昔日攻下阳平关时都庆幸,全靠天降麋鹿相助,这才攻克,否则…只要守将据险固守、居高临下,任凭曹操再多次的强攻都会被打的头破血流!” “故而,曹操攻下汉中后做的第一件事儿便是加固这阳平关,如今的阳平关才是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以,我们要选的?从来都不是冒险翻阅米仓山!而是…是否要与逆贼曹操决一死战!” 这… 刘备的话深深的感染着在场所有人。 但刘备的语气,诸葛亮听懂了,法正也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意… ——『看来,主公早已下定决心,要翻越这米仓山了!』 虽是这么想,法正却还是明知故问道:“那凭什么主公就觉得…我们能打赢这场与逆魏的决战!” 他这一问不是替自己问的,而是替满帐群臣,替全天下忠于汉室的有识之士问的。 在法正这一问下,刘备的语气变得更加的深重,语调振奋、激昂:“孝直问我为什么能赢这场决战?其实很简单,因为只有打赢,大汉才能看到三兴的希望,只有打赢…大汉才能活下去,才能再度绽放出它的熠熠光芒!” 呼… 仿佛,整个大殿中一下子静止了一般,所有人都不由得抬头望向刘备。 在刘备那发光的泪痕中,这一刻…似乎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这位汉·皇叔·左将军·豫州牧·反曹第一人…的抉择! 刘备的话还在继续,“翻越米仓山很难,会有很多人死去,会有很多人魂归于在那山峦之中,可我们生活在这个纷乱的世道里,只要汉旗不灭,牺牲是必须付出的代价,我们不付出,我们的儿子就要付出,我们的孙子就要付出…” 说到这儿,刘备顿了一下,他咬了咬牙,这才昂起头下达了最后的吩咐,“总有人要牺牲,那我宁愿是我自己!我意已决,不论多么艰险,按照《云别传》中的战略,冒险翻米仓山,过汉江,迂回夺去那定军山,从背部彻底截断阳平关与汉中所有的联系…我刘备亲自挂帅,出征——” 刘备的话从来不像是曹操那般霸道与威严… 可此时此刻,这一番话吟出,不由得就让人肃然起敬。 事实上,他说的没错… 只要汉旗不灭,牺牲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总有人要牺牲,不是我们,那便是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孙子—— 反观诸葛亮,在听得刘备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话后,他庄重的朝刘备拱手,“主公放心,亮会在金牛道开辟出一条粮道,所有粮草军辎绝不会耽误一日送抵军中…” 说到这儿,诸葛亮又转头望向法正,也朝他庄重的拱手。 “孝直,汉中一战…就…就拜托了!” 法正连忙回礼,也拱手拜道:“孔明何须与我客气,你、我虽性格不同,可对主公…你、我是一模一样的人,自从你们来到了这蜀中,有主公的汉旗所向,就有你诸葛孔明的殚精竭虑,就有我法正的临机决断,就有这二十万将士们的陷阵冲锋!” 这么一说… 情绪所致,法正伸出手与诸葛亮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刘备的大手又将他们的手牢牢的握住。 “不夺汉中,誓不回转,不破逆魏,绝不归还——” 随着刘备的这一声。 法正与诸葛亮亦是齐呼:“不夺汉中,誓不回转,不破逆魏,绝不归还——” 然后是账内所有文臣的齐声高呼… 再然后,是账外一个个兵士的振臂高喊。 ——“不破逆魏,绝不归还,绝不归还!” 一时间,这一道道声音声浪滔天,在群山间回音嘹亮,宛若…那受尽苦难中的大汉,在这一刻彻底的觉醒,突然就振奋、激昂了起来! … … 昂扬的号角声响起,军旗飘扬,在蜀中的山道间,数以万计的蜀军飘荡着两幅旌旗。 右边上书四个大字:“克复中原”,左边上书:“汉左将军皇叔刘备”。 蜀国的将士整装列队,精神抖擞。 刘备骑在一匹白马上,身边赵子龙坐在马上,刘备向他使了个眼神,赵子龙当即率百骑向前,似乎是对三军将士们传达指令。 “咚咚咚——” 擂鼓声与旌旗在山风中吹扬,猎猎作响的声音,令那些留下来的文吏、将士遥望着大军渐行渐远的队伍,一时间感慨万千。 杨仪行至诸葛亮的身旁,声音有些露怯,“军师向主公保证,所有粮草军辎绝不会耽误一日送抵军中…可…” 说到这儿,杨仪顿了一下,他像是欲言又止… 诸葛亮望着遥遥消失在山道上的大军,他轻声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杨仪这才抬头,如实道:“此次大军出征共计二十万兵马,十五万要翻越那米仓道,五万去取陈仓道与金牛道,且不说金牛道兵力不多,开拓一条粮道并不轻松…单说从这里运粮至定军山一千五百多里…还都是崎岖的山道,所有军辎、粮草按时按日的送达…那几乎就不可能!再说…二十万大军所需的粮草,若是征召民夫去运送,至少需得三十万百姓…三十万百姓,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字!” 杨仪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事实上,刘备是振奋的发言,法正是令旗所指,一往无前…可最难的恰恰是这后勤军辎粮草的征调与运送上。 这中间涉及民夫的征调,粮道的开拓,山道的研判,粮草的运输,天气的阻挠… 真如诸葛亮提及的“所有军辎、粮草按时按日的送达”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更何况… “军师…”杨仪的语气更加深重了,“即便是军师把征调民夫与粮道开拓的难题都解决,可府库中的存粮也支撑不了二十万大军的消耗啊…诚然,因为新农具的推行,去年都江堰下,成都平原迎来大丰收,粮食是有一些存储,可…可…” “够了…”这次,不等杨仪把话讲完,诸葛亮直接开口打断,“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诸葛亮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军队在城中与军队出征在外,那对粮草的消耗程度,几乎是五倍以上。 要知道,宋代时,沈括在《梦溪笔谈》中提及,七千人的军队,需要三十万民夫做后勤,当然…汉代与后代不同,或许不用那么多,但是…必要的后勤民夫依旧是不可避免的。 这些人在运送军粮时也是要吃饭的,甚至在军粮耗尽之前,他们是肯定不会饿死的。 也正是基于此,二十万大军进攻汉中,诸葛亮需要筹备的是五十万人的口粮。 这…对于区区蜀中一州之地,谈何容易? 呼… 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呼气,诸葛亮吩咐道:“第一批十万民夫已经征募完成,传我的命令,继续征募民夫,汉中之战是我昔日与主公隆中对时的构想,如今荆州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使命,蜀中这边必须将汉中攻下…这一战,便是倾尽蜀中全力也要攻下来,所有蜀中民众,男子当战,女子当运——” 这… 罕见的听得诸葛亮如此坚决的话语,杨仪只能拱手,“是…” 可他立刻又提出质疑,“征调民夫,可以是男子当战,女子当运,可…府库中的存粮?这…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呼…”诸葛亮轻轻的一声感慨,然后眼眸微眯,缓缓地说,“想办法从荆州那边调粮,也想办法大肆采买一些北境的粮食…” 这… 杨仪顿了一下,提出了些许质疑:“荆州那边倒是能调集一些粮草,可…多半也补不足这二十万兵马的开销,至于…北境…如今战事,怕是没有商贾敢铤而走险,往这边运送粮食啊!诸葛军师…粮食的筹措上,还是要早做计议!” 杨仪的话刚刚落下…诸葛亮正直一筹莫展。 忽的,一个兵士匆匆跑来。 “禀报诸葛军师,蜀中急报…阿斗公子劫下了商务署中所有的蜀锦!说是临时征辟…如今,整个蜀中所有蜀锦商人俱是聚集起来,围拢于官署之外…说是要…要讨个公道!” 这… 刚刚才通过胡闹,替其父刘备化解了一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危机后的刘禅,谁能想到,他…竟是又闯祸了,这次是扣下了商务署中所有的蜀锦。 那么问题来了…阿斗扣下这批蜀锦,他的目的…是什么? 心念于此,诸葛亮不敢迟疑,当即吩咐。 “快备马车,先回成都…” … … 马超、黄忠、张飞,各自集结了一支先锋部队,如今已经严阵以待,等待刘备最后的军令。 “啥意思啊?” 张飞那咆哮式的大嗓门吟出,他一边挠着头,一边说。 “不就是按着《云别传》中讲的,咱夺了定军山,然后攻鹿角诱出来我那便宜岳丈夏侯渊?一举将他擒了么?哪特娘的变得这么麻烦,又是兵分三路,金牛道、米仓道、陈仓道啥的,又是让咱们这一路分四路先锋…这么打,岂不是越打越复杂了呀!” 张飞这么一说… 经验更丰富的黄忠一捋胡须,“翼德看到的是《云别传》的结局,可期间还有很多过程啊,云旗让我们抢占定军山,然后进行一系列的行动,可现在…如何抢占定军山?这却是全新的难题啊!” 黄忠的话让马超颔首:“是啊,抢占定军山…单这一步就不容易,主公与一干军师商议,决定翻过米仓山,这不也是按照《云别传》中提及的,只是…” 提到翻越米仓山,马超的眼神变得闪躲了些许,像是有些难以明状的为难。 “怎么?孟起是想到了什么?”黄忠察觉出了异样,连忙去问。 “我昔日兵败投奔张鲁,一段时间在汉中效力,对此间地形算是颇为熟悉,也正因为如此…米仓山…我知道的更多一些。”马超缓缓开口。 “咋了?难不成…那米仓山还翻不过去咯?”张飞连忙问。 马超的神色更显凝重,“昔日汉高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走的是陈仓道,误导敌人的是金牛道,翼德…你就没想过,为何高祖不选择这条米仓道出关么?” 唔…这… 张飞似乎听懂了一些。 马超的话还在继续,“因为这米仓山根本就没有路,山峦又高耸入云,想要从这里翻过去…几乎是不可能!” 呃…被马超这么一说,张飞登时一怔,他对这米仓山…没太多的概念,只以为是一座寻常的山峦,不曾想…竟是… 当即,张飞一边挠头,一边犯了难。 这时…“哈哈哈哈哈…”只听得一声大笑,是黄忠,他在笑,笑的颇为豪迈。 “黄老将军何故发笑?”马超连忙问。 黄忠一捋长髯,另一只手一提手中大刀,他昂然道:“在黄某眼里,只要是山,无论多高,多险,那必定能翻过去——” 黄忠这么一说,张飞也来兴致了,他的丈八蛇矛一挺,大吼一声: “俺也一样——” 就在这时… “哒哒哒”马蹄声响彻,只见的百余匹快马宛若旋风一般,正疾驰朝他们这边赶来。 而马队的另一边,还有一驾马车,正在一男、一女两名小将的护送下,徐徐赶来… 他们不是一道,但像是殊途同归,目的地均是张飞、黄忠、马超这边… 随着他们越来越近,那百余快马当先一人,马超一眼就认出,直接喊道:“是子龙!” 另外那马队…张飞也认出,“怎生是星彩与吾那长子苞?” 这话方才吟出,马车停下…车门迅速的被推开。 也就是这车门被推开的一刻,张飞一双豹眼瞪得浑圆硕大,里面的人儿他看的真切,他当即惊呼道: “夫人…你怎么来了?” 的确…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张飞的夫人,夏侯渊的养女——夏侯涓! 而不等夏侯涓张口… 赵云那急切的传令的声当先传出。 “主公有令,着令黄老将军、三将军率先锋军,抢先翻越米仓山,为大军行往定军山,开辟出一条山道!” … … (本章完) 第五六九章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翼德,黄老将军…”赵云庄重的将‘军令’递给他们,“法正军师特地嘱咐,你们一旦开往米仓山,汉中的夏侯渊不会无动于衷,极有可能…他也会派兵至米仓山,要么埋伏于汉水…半渡而击,要么抢先登山,占据扼要之地!” 说到这儿,赵云的语气变得无比严肃,眼芒的犀利也如刀锋一般:“…无论哪一条,一旦让敌人抢占先机,这一次北伐汉中的计划都必定难逃铩羽的命运,所以…” 赵云没有把话讲完,可脸上那凝重的神色,严肃的口吻表明,他接下来的话…意思再明白不过…这是一场与敌人赛跑,与时间赛跑的战役。 跑输了,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马超突然想到什么,直接感慨道:“夏侯渊人称白地将军,这么多年来驻守逆魏的西线战场,对此间地形颇为熟悉,逆魏军中又有‘典军校尉夏侯渊,三日五百,六日一千’的传言…此言非虚,寻常人行军一日五十里都算不慢了,可他却能三日五百,与他比速度,比先赶至那米仓山…即便是山地攀援并非魏军所长…怕是也不轻松啊!” 马超言及了他的担忧。 张飞不管不顾,大手一挥,放出豪言。“管他三日五百还是一千,碰见了最好,省的到定军山再去捅他透明窟窿了…” 呃…话说到这儿,突然张飞意识到,夫人夏侯涓来了,且下了马车,他们这边的言语,夏侯涓那儿听得是一清二楚。 当即,张飞挠挠头,壮女婿捅便宜岳父…这话说出来,多少是有一些尴尬的! “哈哈哈哈…”反观黄忠,他一如既往的大笑,“三日五百,六日一千…逆魏军中都把这白地将军给传神了,呵呵,可他们岂知?黄某威震荆南的时候,黄某急行千里破贼的时候,这夏侯渊还在奶娘的怀里吃奶呢?跟老夫比速度,哈哈哈哈…乐意之至,老夫就让这白地将军看看!什么才是神速!” 黄忠如此扬言… 赵云有些担忧,连忙道:“黄老将军的阅历自是那白地将军无法比拟,可…翻山越岭,并不轻松,黄老将军年岁已高…体力上怕是也支撑不住,不如,让我与黄老将军换一下,由我去做这先锋开辟山道,黄老将军在后协同主公的中军一并前进。” 唔… 赵云这话一激,黄忠的脸色顿时一变,他的回话中已经带着些许怒气,“昔日廉颇年过八旬,尤能每餐食十斤米,十斤肉,诸侯畏其勇武霸气,不敢侵犯赵界。今我黄忠还未满七旬,怎么…你这赵子龙?就要欺我老了,不中用了。” 说到这儿,黄忠大手一摆,“我今不用翼德,只率本部三千人马去,必定抢先登上米仓山,打通山道…若那白地将军夏侯渊不来则已,真要来了,我势必将他生擒!以全了翼德夫人的父女团聚!” 黄忠这么说… 赵云心头轻轻的呼出口气,一切尤按照《云别传》中的故事在进行与发展。 只不过…《云别传》中是激黄忠的是诸葛亮,这里…局势使然,索性他赵云在定军山前提前激这么一激。 而按照《云别传》中的讲解… ——请将不如激将! 只有真的往死里去激,才能把黄忠这把老骨头的能量全都激发出来。 心念于此,赵云接着说,“此事关乎汉中一战的成败,黄老将军不可儿戏,若领此令…那是要立军令状的!” 黄忠“哈哈”一声大笑,他大吼着道:“立就立,来人,取纸笔来…” 当即,黄忠就立下军令状,只带本部三千人马,就去抢占米仓山,为大军的同行杀出一条大道! 而这边发生的一切悉数都传到中军,也传到计划返回成都的诸葛亮的耳畔中。 诸葛亮听到这些,像是一下子放心了不少,淡淡的笑了。 刘备则是迅速的翻开赵云呈上的《云别传》,手指指向“诸葛亮激黄忠老将”这一章回… 法正也跟随刘备一道细品了一番,这才张口道:“云旗撰写的《云别传》妙啊,黄老将军曾威震荆南,荆南类似于此巴蜀,也是多山…黄老将军山地作战是极其擅长的,这是云旗选他为先锋的缘由,可…老将往往身经百战,老成但又世故,难免不过于稳重…此番夺山是与夏侯渊比速度,夺要夺的有气势,如此这般…按照《云别传》中所讲,子龙以主公之命激了一番黄老将军,黄老将军必会倾尽全力,气势就自然大了!” 听着法正说完这些,刘备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却依旧盯在那《云别传》上,口中不由得感慨:“书是好书,编纂此书的云旗,也是个妙人哪!” “哈哈,是啊…”法正也是笑着感慨一声,可眼眸微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即话锋一转,“倒是我未曾想到,夏侯夫人会赶来…正常而言,这种时候,她理应避嫌才对呀…” 与法正对夏侯涓的态度截然不同,刘备对夏侯涓像是充满了理解,“毕竟是夏侯渊的养女,昔日夏侯渊为了她…不惜饿死过自己的儿子,这些都是我在许昌时听人讲起的…” 说到这儿,刘备“唉”的叹息一声,“这就是为何,我踟蹰再三,一直无法下决断…到底这汉中一战,是否要让翼德参与进来!现在也好,我这弟妹既来了,就让翼德自己做决断吧!” 随着这一声,刘备的神色凝重了不少,也黯然了一些… 法正也仿佛看出了好基友的心意,他的神色也称了下来,当即感叹道:“这该死的乱世,这该死的纷争!” 这边厢,刘备与法正陷入了良久的感慨。 那边厢,见到夫人夏侯涓来,张飞当着诸将军的面在向夫人保证:“夫人放心,我与汉升、子龙、孟起都说好了,必定不会杀了你爹,我等将合力将他擒回…让他与夫人团聚!也解了夫人思念亲人之苦,如此可好?” 别看张飞平素里大大咧咧…可对夫人夏侯涓,他一贯亲和的很。 毕竟…这是他两个娃的娘,又这么多年了,跟着他…委实不容易! 夏侯涓的难,张飞是能够体会的。 见夏侯涓一言不发,张飞的话再度吟出,“夫人,你就别愁眉不展了,俺都向你保证了,这还不行啊?俺与那便宜岳父虽是阵营不同,可也无什么深仇大怨,俺自不会为难他,你这副模样?是不信俺?” 张飞又是一连串的话…可夏侯涓依旧是一言不发。 周围的马超、赵云、黄忠见状,均是一筹莫展,不知道这两口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终于,千呼万唤,夏侯涓总算开口了,她的手握成拳头,却没有直接对张飞说话,而是望向一侧,朝女儿张星彩、儿子张苞道:“你们都过来…” 啊… 张星彩与张苞没有想到母亲在这个时候会传他们,当即彼此互视一眼,然后上前两步,站在了张飞与张星彩的旁边。 张飞一怔…心里嘀咕着。 ——『多半夫人还是放心不下他那养父?要千叮咛、万嘱咐我们父子女三个…』 刚刚想到这儿… 夏侯涓的声音再度吟出,“星彩、苞儿…今日我说的话,你们兄妹要记住咯…” “单凭娘亲吩咐…”张星彩与张苞拱手。 夏侯涓顿了一下,她微微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的语气再度填得几分郑重,“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这是刘皇叔、是诸葛军师再三告诫三军将士的话…战场之上,各安生死,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故而,我的父亲是曹魏的将军,可我的夫君、我的子女却是站在汉这一边,天下的民心、民望也是站在汉这一边,固然…我不想我的父亲有事,却更不想我的夫君,我的子女在战场上发生丝毫意外!” 说到这儿,夏侯涓又一次停顿了一下,然后用更加坚定的声调说道:“既我的夫君与子女与我的父亲这一战在所难免,那我便希望伱们尽全力为之,翼德、星彩、苞儿…全力以赴,勿要留手!千万勿要因为我而手…手下留情!” 这… 俨然,夏侯涓这一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云愣住了,马超愣住了…若不是黄忠已经抢先一步行出,他必定也要愣住了。 特别是张飞,他那瞪圆了的豹眼不可置信的凝视着他的这位夫人夏侯涓,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一种感觉… 是啊!这时他娶了夏侯涓十几年,第一次生出如此这般强烈的感觉。 就好像是他的夫人…变成了他张飞全然不认识的模样! 又或者是,她本是这个模样…是张飞,是所有的将军把这位“弱女子”想的太软弱、太脆弱了! “翼德,妾的话…你听明白了么?”夏侯涓最后张口。 张飞磕绊的回应道:“俺…俺懂了!” 夏侯涓又望向张星彩、张苞,“你们也记住了么?” 张星彩看了张苞一眼,然后两人齐齐拱手,“母亲大人放心,孩儿…记下了——” 随着这最后的一声叮嘱。 浩浩荡荡的大军开始的前行… ——这一次翻阅米仓山注定不会轻松。 … … 汉中,阳平关上,夏侯霸跪在地上在向夏侯渊与贾诩禀报。 “据探马来报,刘备出二十万大军北上进攻汉中,其中魏延率三万大军走下辨城,意图从陈仓道出军,陈到、陈氏率两万大军走金牛道,刘备则亲率十五万大军意图翻越米仓山,南渡沔水,这是要绕过阳平关,直接从米仓山翻到定军山上去。” 随着夏侯霸的禀报。 贾诩眼眸微凝,夏侯渊则是面朝贾诩,直接发问,“又是定军山?好啊,他刘备若敢将主力屯于定军山上,那文和…咱们大可效仿围困刘封、马谡的计划,将刘备主力困于这定军山上,扼断他们的水源,或是…再往河流中投毒,以此…莫说是十五万,就是五十万大军来攻汉中,他刘备也是必败的局面…哈哈哈,这仗…反倒是好打了!” 夏侯渊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反观贾诩,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凝重,他转过身,望向那挂起的舆图,手指从成都划过,划到梓潼…划到金牛道,划到米仓山,划到定军山,划到阳平关…最终划到汉中之地。 这时… 他才缓缓的张口发问:“走米仓山,刘备的军师是谁?” “法正!”夏侯霸不假思索的说。 夏侯渊又露出惊喜之色,“竟不是诸葛亮?那好啊…若是诸葛亮,咱们还需忌惮一番,这法正…名不见经传,此前也不过是刘璋手下的一个小小文吏?能有何能耐,刘备用他,这是去死之道啊!” 与夏侯渊的惊喜截然不同,听到法正的名字,贾诩的脸色更加暗沉,他的声音缓缓的吟出,却是一字一句字字深重:“妙才,你怕是小觑这法正了…据我所知,刘备能夺下巴蜀靠的可不是诸葛亮,正是这法正…” “啊…”夏侯渊一惊,“有这等事?” “昔日刘备入川,损了军师庞统,有人提议给刘璋,让他坚壁清野,如此一来…耗也把刘备给耗死了,刘备闻言…本已生出惧怕之意…正是这法正正确的揣摩了刘璋的心思,笃定他不会坚壁清野,这才给了刘备喘息之机,后来…刘备的兵马围攻成都,也是法正去游说…使得刘璋献城投降!呵呵…或许,这些事例无法证明法正是个精于兵法的军事,但却足以证明他揣摩人心的本事…怕是不亚于昔日我大魏的郭奉孝,不亚于东吴的周公瑾了!” 郭嘉郭奉孝? 周瑜周公瑾? 夏侯渊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俨然,他没想到贾诩给于这法正这么高的评价。“那按照文和这么说,法正…可不是马谡之流可以比拟的!这场仗…还不好打了!” “打自然要打…不过却不能随了他刘备、法正的心思…”贾诩眯着眼,眼珠子仿佛已经嵌在了那舆图之上,“他们想在定军山分出胜负,我们便不能让他们抵至这定军山,我们要在米仓山就阻击这支兵马…” “米仓山?”夏侯渊的眼眸向舆图的右下方移动,“文和的意思是?出兵米仓山…在那里阻断刘备的大军?” “是!”贾诩的语气变得严肃,“无论是魏延的陈昌道还是陈到、陈式的金牛道,此皆为佯攻,将军只需派遣两将扼守险要,分别阻之即可,真正的威胁…就是在刘备这主力大军上,米仓山是一座险山哪,山中无道,需要人为去拓出一条山道…可一旦刘备大军拓山道,翻过了这米仓山,那定军山便如他们的囊中之物…十五万大军,足以控制定军山所有山峰,山下水源亦会派兵驻守…到时候,居高临下…我们就被动了!” 说到这儿,“咚”的一声,贾诩的手重重的砸在舆图中米仓山的位置,他的语气变得急迫,“所以,现在就是比速度了,看是我军先登上米仓山,占据山头扼要…还是敌军登上米仓山,翻过山峦进抵定军山…这一战的关键,就在于速度…就在于登上米仓山的速度!” 唔… 贾诩的话让夏侯渊恍然大悟,他连忙问儿子夏侯霸。 “蜀军先锋登米仓山的是谁?” “是蜀军老将军黄忠,副将严颜…” 随着夏侯霸不假思索的回答… “哈哈哈哈哈…”这次,夏侯渊爽然的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震天动地…夏侯渊笑的也是前仰后翻。 贾诩疑惑,连忙问:“夏侯将军?何故发笑?” 夏侯渊大手一摆,“我笑他刘备太过小觑于我,竟派一个老叟去先登米仓山,开拓山道…哈哈哈哈,米仓山崇山峻岭,想要翻越何其艰难?等这黄忠翻过来,怕是一个月都要过去了,哈哈哈哈!” 这… 贾诩见夏侯渊有些轻敌,连忙劝道:“夏侯将军不可轻敌啊!” “不怕!”夏侯渊颇为豪迈的昂着头:“在整个大魏军队中,谁不知道我夏侯渊三日五百、六日一千,一个老头子跟我比速度?呵呵…文和…你且放宽心,依我看,等我翻过米仓山在汉水设伏,这黄忠保不齐来慢悠悠的赶来,到时候无需在山巅阻敌,直接在汉水半渡而击之,此战必定大胜…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侯渊说着又笑了起来… 贾诩还想劝,可声音却被夏侯渊的笑声压了下去…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想想…夏侯渊神速之名,绝非浪得虚名…阳平关距离米仓山又比梓潼与米仓山更近一些。 所有的事实上摆在这儿…论急行军、论速度,夏侯渊不该败给这位老叟黄忠啊! 心念于此,索性…贾诩不再发言。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凝在舆图上的“米仓山”… 心头喃喃:『这是与刘备大军的首战,此战若胜,那蜀军的士气与战意也就垮了,当能为汉中再争取三年的稳定!』 『多事之秋,如此多事之秋…大王在洛阳已是心力交瘁,汉中可不能再生事端了!』 … … (本章完) 第五七零章 干了,翻过这座山头—— 夏侯渊向外走出房间时候,贾诩不忘大声嘱咐,“夏侯将军,昔日元让(夏侯惇)将军便是在这黄忠手中吃了大亏,千万不可麻痹大意啊!” 对于贾诩的嘱咐,夏侯渊只是脚步微停,以此示意他听到了,然后就迈起步子出了房间。 屋外,夏侯渊的长子夏侯衡、次子夏侯霸迎面走来。 夏侯霸看到了父亲,迫不及待的说道,“爹,听说这次来进犯汉中的还有那黑脸鬼张飞,当年我那从妹就是被他掳去…这次无论如何,也得狠狠的教训下他!” “是啊!”夏侯衡也感慨一声,“当初娟儿妹子被掳走,迫于无奈,还为那黑脸鬼生下了一子一女,此为我夏侯家莫大的耻辱,当初三巴战场让他侥幸得胜,这次…无论如何,不能放过他!最好生擒了他,用他换回大妹子!” 夏侯渊听到夏侯涓的名字,原本平静的脸色不由得激荡起几许波澜。 他“唉”的一声长叹,然后说道,“民间总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今时今日的涓儿…怕已经不再是你们的从妹了…不过,你们说的对,这份掳女之仇,不可能揭过去,咱们夏侯家一门也该好好的给他算算了!” 说到最后,特别是“掳女之仇”这四个字时,夏侯渊面色一改,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俨然… 尽管嘴上不说,可夏侯渊是思念这个女儿的,也正因为爱之深,恨之切,他对让他们父女离散的张飞自是恨得牙痒痒! 贾诩在房中听到这一番对话,不由得也迈步出门,提醒道:“妙才将军切勿动怒,将军与那张飞的仇恨是私仇,可今日将军要做的是国仇…是魏与假汉在西线战场决战中的首战…再说了,这一仗的对手是黄忠,并非那张飞,夏侯将军切记冷静,凡事三思而行,此战…只可成功,不可失败!” 听到这儿… 也不知道是“国仇”是“决战”这样的辞藻刺激到夏侯渊,还是养女夏侯涓被掳走这件事儿激起了他的愤怒。 夏侯渊这个尚义奇男子,他那俊郎的面颊突然变得凶神恶煞。 “哈哈…” 伴随着一声讥讽似的大笑,他大手颇为豪迈的一扬,“若真是那黑脸鬼,或是马超马孟起,因为三巴、梓潼之威,本将军或许还会生出几分忌惮,可黄忠?哈哈哈哈…他都快七十了吧?俗话说‘人老无能,神老无灵!’我夏侯渊怕天、怕地、怕神明,却还不至于把一个半只脚迈入棺材的老叟放在眼里!纵是本将军让他一百里?他也翻不过那米仓山!” 说到这儿,夏侯渊展现出霸道的一面,他直接吩咐,“衡儿!霸儿!” “末将在!”夏侯衡、夏侯霸当即拱手。 “着令你俩即刻点八千精锐随我翻越米仓山,在那汉水之侧设伏,将这黄忠与蜀军先锋队伍一网打尽!” 随着夏侯渊的吩咐,夏侯衡、夏侯霸再度拱手,“末将领命——” 不是“孩儿领命”,而是“末将领命”。 人言,魏军中军纪严明,可夏侯渊这支神速军团中,更是军纪严明!若非如此,在古代急行军的长河历史中,三日五百、六日一千谈何容易? 只是… 听着夏侯渊的话,贾诩不由得又生出些许不祥预感。 八千精兵! 没错,是那八千精兵! 心念于此,贾诩连忙道:“将军,如今我们与蜀军比拼的是速度,是谁先翻过那米仓山,轻装简行…是为提速的关键,精简兵卒亦为关键之一,八千精卒…恕我直言,在山峦中调度起来并不容易,聚拢在一起也容易暴露行迹,不如…削减为三千,如此速度更是迅捷如风,更无虞暴漏的风险!妙才将军以为如何?” 贾诩提出了颇有建设性的经验。 他出身关中,先后在董卓、张杨、张绣、曹操手下做幕僚,其中就不乏驻守宛城这样的山地城池… 对山地作战是有一定经验的。 但…俨然,夏侯渊不这么想。 他大手一摆,“文和多虑了!哈哈哈哈…我们的对手,不是那平定三巴的张飞,也不是下辨立功的马超,更不是七进七出的常山赵子龙,黄忠?哈哈哈…这老家伙,纵是他曾经威震荆南又如何?如今他老了,等他翻过米仓山?呵呵…本将军早已率军收回三巴、平了蜀中!” “哈哈哈…文和,你就安心在家待着吧!等我将这黄忠的脑袋劈落,咱们一道向我大哥上书请功!” 说到这儿,夏侯渊不再理睬贾诩,接着吩咐,“传我军令,此次急行,所有军辎悉数清点,出征将士小心看护,随身行囊辎重,勿要折损——” 随着夏侯渊这最后一句话…不,准确的是,是最后一番嘱咐的吟出… 整个阳平关一下子忙碌了起来。 点兵的点兵,清点物资的清点物资…一派繁忙却又井然有序的模样。 唯独贾诩,随着夏侯渊的走远,他“呼…”的一声长长的吁出口气,像是陷入了某种遐想…不过很快,他就想通了,再睁开眼睛时,口中喃喃吟道。 “也好,这样也好——” … … 米仓山脚下,黄忠的三千急行军已经赶到了这里。 这之前的行军,有陆路,有水路,即便是山道,也有迹可循…容易通过…当然,即便如此,十五日的路程,愣是让黄忠在五日内完成! 一个个兵士…已经有些累成狗的模样! 不过… 从眼前的米仓山起,累…已经无济于事!因为此间再无山道,再无行迹可循,一切…都要靠自己摸索、攀援。 速度…意料之中的,会降下来不少。 “将军?这是作甚?” 一群五斗米教的弟子,本是监视黄忠一行,将这边的情报飞鸽报于汉中… 可现在,他们却是以“俘虏”的身份被押解到黄忠的面前。 事实上,这些五斗米教的探马很容易就被发现了。 因为黄忠跑的太快了,手下的兵勇又多是荆南弟兄,荆南多山,当年讨伐叛逆…没少在山峦中急行! 可谓是脚步如风,经验丰富… 反观这些五斗米教的弟子本不是军士,哪里受到过这等山中急行的训练。 还没把情报送出去,就已经被黄忠给拖垮,略施小计…轻而易举的就将他们生擒! 反观黄忠,原本还在望向那巍峨、险峻的米仓山,直到这俘虏发出这道声音…他的眼瞳才缓缓的从浩瀚群山中压低。 他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这一干五斗米教的道人俘虏。 莫名的被人打量,这些俘虏的眼瞳中露出惶恐与担忧,其中一人鼓起勇气问道:“将军…你…你押解我们来这儿作甚?” “你们全部都被征用了——”黄忠眯着眼,一句话侃侃脱口。 “啊…” 这些俘虏一惊,随即…你看看我,我看看伱,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听说你们都是住在紫阳县的,主公生怕你们被俘…殃及家小,就顺路把紫阳县给攻下来了…” 这… 这下,这些俘虏懂了,敢情…眼前的这位老将军是拿他们紫阳县的家小要挟他们。 可… 一时间,这些道人再度彼此互视,可一个个眼神迷茫,像是慌了,像是都变成了没头苍蝇,不知道该往哪撞。 说起来…如果从后世的地图来研判,米仓山是在陕西、甘肃、四川的边境,西接摩天岭,东接大巴山。 米仓山又是汉江、嘉陵江的分水岭… 广义上说,他与定军山一样,都是巴山山脉的一段,但狭义上讲,就是紫阳县将大巴山与米仓山一分为二,以西称米仓山,以东为狭义的大巴山! 故而,这些来自紫阳县的俘虏,他们极有可能是熟悉米仓山地形,能作为向导的。 “带我们翻过这米仓山!”黄忠又一次提出了他的要求。 只是,这一次语气更重? “翻过去干啥?”一个道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问出这么一句。 “翻过去以后,自然是夺下定军山,然后攻下汉中,打垮逆魏…”黄忠也不隐瞒,如实说。 这… 俨然,这话有些吓到这些俘虏了。 他们一个个直摇头。 “给他们!”黄忠一挥手,副将严颜连忙吩咐兵士们将一封封信笺,还有信物拿了出来,呈送于这些俘虏的面前。 这些俘虏先是好奇,然后仔细看过才知道,这竟是一封封家书。 原来,紫阳县真的被打下来了,是刘备与法正的后军打下来的。 不止是紫阳县…凡是刘备从米仓道…途径所有城县,刘备都打下来了,还会施恩于百姓,然后…法正便顺理成章的问过此间的百姓,有没有家人在魏当兵?若是有便写下一封家书。 这是《云别传》中刘备大军冒险过米仓山时使用的方法… 无疑,法正极好的践行与宛城,他告诉紫阳县中的百姓,若是有机会能见到他们在逆魏军中的家人,便把这一封封家书交给他们,让他们安心,也劝他们别打仗了,回家!眼瞅着就过年了!回家团圆! 果然…这些信笺产生了应有的效果—— 在得知黄忠俘虏的细作名单时,法正第一时间便派人将这些对应的书信给送来… “呜…” “呜呜…” “呜呜呜…” 当即就有俘虏因为看到家人的亲笔书信,直接就痛哭了起来…有的则是忍不住呼唤。 “娘…” “媳妇…” “我那…襁褓的娃儿…” 黄忠看时候差不多了,大吼一声:“我懂你们,加入五斗米教是为了活着,是为了不被欺负,可给那逆魏拼命有个什么用?回家…陪着老娘、婆娘、儿女…种地也好,做工也好,反正咱们蜀汉就不收一个子儿的人头税…就不用你们交一个大子儿…还给你们分发耕田?你们拼死拼活,不也是为了这个?呵呵,不用我细说,那曹贼什么货色?刘皇叔什么人物?你们应该都有所耳闻吧?” 俨然,在那一封封家书的催化下,黄忠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话感染到了他们。 何况,皇叔推行的添丁入亩…废除人头税的政令… 是传过来的…是在整个东西川广为流传的! 特别是汉中,在他们口口相传中… 蜀中一隅的百姓…原本不敢生的现在敢生了—— 原本被迫做佃农避税的彻底自由了—— 原本没有地的,渐渐的也买到便宜地了—— 只要勤劳,在蜀中,在刘皇叔手下…总归是饿不死的。 这… 看到大家面颊上的动容,黄忠再度抬高了嗓门:“没有愿意回家的么?啊!带我们翻过那米仓山,本将军就让你们回家,还给你们分地,分宅子…日后,大汉若三兴,这份功劳你们也是与有荣焉哪!” “啊…没有人想回家么?” 又是一声大吼,这下,已经有人举手… 渐渐的,举手的人越来越多… 黄忠的表情不露喜怒,可他再望向那浩瀚群山的心情却不同了。 他心头暗道: ——『呵呵,这《云别传》有点意思,看来米仓山是有戏了!』 心念于此,他大声吩咐。 “别愣着了,赶快画草图,准备翻山,即刻翻山——” … … 洛阳,一方地窖,一男一女正隔着房间在对话。 他们的身份似乎颇为神秘… 但彼此却是心知肚明… 没有丝毫的寒暄,两人开门见山。 “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说着话的是一个女声… 回应的是一个男声:“五日后便是正旦日!那时候…便送那曹贼一份大礼!” “计划都通知到那些人了?可千万不要学了董国舅,事泄…被杀,牵连数千人!” “通知倒是通知了,只是…有一人,云旗公子信不过,千万次叮咛要小心此人,可…偏偏无论是魏讽、还是吉平他们…都对此人颇为信任!” “那计划…要不要推迟…” “我有办法——” … … 定军山,夏侯渊终于完成了集结兵马,率八千精锐向米仓山方向前行。 贾诩在阳平关望着这些人马,不由得喃喃。 “怎么这么慢?” 他本是无心的这么一句…却被一旁的张合听到。 张合替夏侯渊解释道,“集结八千精锐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何况,按照夏侯将军的说法,此为山地行军,粮食与一切补给要筹措到位…故而慢了一些,不过…” 说到这儿,张合的眼眸中精芒显露,“一旦真的疾驰起来,夏侯将军的神速营还是值得信赖的,三日五百、六日一千,可不是浪得虚名!” 张合这般笃定的语气,并没有使得贾诩的担忧削减一分。 呼… 贾诩幽幽的呼出口气,然后一边摇头,一边感慨道:“都说夏侯渊行军三日五百,六日一千,可若是再算上提前筹备的一日,速度…也就没那么快了!” 贾诩这么说… 曹休反驳道:“已经很快了…谁也不能不顾一切的去翻山越岭吧?这不是拿将士们的命…开玩笑么?” … 米仓山,黄忠与他的荆南兵在那些俘虏向导的指引下,已经攀爬了三十五里。 一个“伍”中五名兵士实在是累饿交困,他们支起了炉灶,准备煮些吃食… 哪曾想… 还没生火,“咣”的一声,炉灶已经被黄忠一脚踢翻,“本将军没告诉过你们,只许使用肉干、菜干?不许生火造饭?你们是把本将军的话当耳旁风了?” “将军…我们…” 不等这兵士开口。 “汉升…算了。”一旁的严颜连忙张口,他朝着这一“伍”的兵士使着眼色,示意他们继续前进… 严颜则是向黄忠解释道:“又是五日急行,又是翻山越岭…将士们总是拿干货、凉水充饥,肚子能受得了,可屁股也受不了啊!莫说是他们,就是我这老头子的屁股,也是火辣辣的疼…将士们嘴馋…吃些煮的东西,也可以理解!” 对于严颜的话,黄忠“唉”的一声叹出口气,然后一边继续向前快跑,一边说道:“严将军,你不懂…我们这次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若是只拔掉敌人的探马…却不限制将士们造饭时的生烟,那敌人还是会知道我们的位置!所以…” 说到这儿,黄忠环视那一干尤在前行的军队,他狠狠的说,“也只能让他们再忍忍,再忍一下了!” 就在这时… “报…”一名兵士手里拽着一只飞鸽,另一只手展开一条传书,禀报给黄忠,“黄老将军,刚刚得到急件…敌军动了,夏侯渊亲自带兵,其子夏侯衡、夏侯霸为副将…率军八千也朝米仓山而来!” 这… “八千…”黄忠下意识的吟出。 “怎么?”严颜不解… 黄忠解释道:“若夏侯渊也带三千人,那我们要做的是抢占米仓山的山头,居高临下,必胜无疑…可若夏侯渊带了八千人,那我们就不能只抢占山头了!” “你的意思是?” “我们需得彻底翻过去,在山下环绕的沔水处设伏…击其半渡!” 啊…随着黄忠的话,严颜惊呼,“你的意思是?咱们还得更快…快到要在夏侯渊赶到之前,就…就翻过米仓山!” 呼…黄忠深吸一口气。 他也在权衡,但…《云别传》中已经把致胜的方法写明,他要做的…就是完美的实施! 即便…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哈哈哈哈…”黄忠又笑了,他展现出他乐观的“黄哈哈”的一面,“别人做不到,我们必须得做到,传我军令,卸掉甲胄,只带三日干粮…轻装简行!” “这…”严颜一怔… 黄忠却是一本正经的说,“严老将军,别忘了,咱们的对手是三日五百、六日一千的夏侯渊!他们都看不起咱们这两个老东西,恰恰…这那便是咱们的胜机!他夏侯渊绝不会想到,你、我这两把老骨头的速度能比他还要快上三成!” 别看黄忠年龄到,可这一句吟出,掷地有声… 严颜也是个不服老的,他双拳一握,“行啊,这波!老头子我也干了!老头子我跑死他们——” 随着这一句话,严颜大吼道:“弟兄们,都卸到辎重、铠甲,只留轻弓,只留三日之粮,今日月头生起之前,翻过这座山头——” … … (本章完) 第五七一章 此惊怖之语,天雷滚滚—— 又过了两日。 在枯枝遍布的米仓山中,黄忠率领的三千兵一如既往的在翻山越岭,在向北奔袭。 因为冬春交接之时的干燥,这支急行军中,已经有兵士的皮肤开始溃烂起来,瘙痒无比,更有兵士的皮肤彻底的干裂开来,一个个兵士,那一张张沟壑纵横的面颊,让人看着只觉得可怖! 然而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们身上所带的干粮已经不多。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 最、最、最艰难的是,他们需要在这没有山道的米仓山中,开辟出一条道路…他们不仅要自己急行,更要为身后的大军指引。 可是… 巴山的山头一座连着一座,米仓山的山头亦是连着山外山。 明明…按照那些俘虏向导讲的,不过是十几里的路,可实际上,每一里都宛若隔着一道道天堑。 即便是黄忠的这些老兵,这些经历过荆南山脉中历练身经百战的精锐… 此刻…也已经是累的筋疲力竭,当初遥望着米仓山豪言“小小米仓山”的口气与昂扬斗志,俨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啊…” 又一个兵士跌倒了,就跌倒在黄忠的眼前…黄忠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抱住。 这兵士年龄不大,俨然…是老兵的儿子或弟弟,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面色煞白如纸,仿佛…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兄弟,小兄弟…”黄忠扶起他,连忙向他呼喊。 可…哪里有什么回应。 这年轻的兵士宛若什么也听不到,又宛若人在前面奔袭,魂儿在后面追袭…魂魄终究是没有追上人,跑丢了—— “后勤总长?后勤总长呢?” 黄忠大声呼喊… 这时,一名老兵气喘吁吁的跑来,那老兵高声回应,“我是后勤总长,我…我是后勤总长…啊…” 可这所谓的急行军“后勤总长”还没跑到黄忠的面前,“啪嗒”一声,这老兵竟也跌倒在地,鲜血从他的嘴中溢出,哪怕是鲜血…亦是干涸的厉害。 俨然,七日急行,两日的山中穿行,在这陌生的山道间,没日没夜的疾奔…就算是后勤总长这样的老兵,也扛不住了。 “将军…”严颜老当益壮,他快步跑来,虽也是七日的急行,可严颜…却是看起来累,但并不喘…俨然,他的身子骨结实得很,还扛得住。 “呼…”长长的吁出口气,严颜朝着黄忠道:“将军,这山路不好过啊,弟兄们急行了七日…都,都累的不成样子了…是不是缓一缓,缓一缓…” ——『缓一缓么?』 ——『缓的起么?』 有那么一瞬间,黄忠像是恍惚了,像是迟疑了,他想过要让兵士们缓一缓,喘口气。 可只是片刻,很快…他那迷惘的眼神又一次被坚定与笃定的神采所替代。 他大手一挥,大声咆哮道:“弟兄们,把水和吃的留给昏倒了的战友…其余人继续向前…” “喏——” “喏——” 这支荆南军仿佛骨子里嵌着的是军令如山… 他们大声的回应,义无反顾! “将军…已经跑死人了!弟兄们一定要休息一下子!否则…翻不过这山,怕是也要累…累死在这里了!” 严颜的表情无比的复杂,带着彷徨、无奈、担忧、绝望… 他用手去触碰那后勤总长的鼻息,这哪里是昏迷,这分明是已经死了…已经累死了。 有那么一刻,他真的看不懂了…他不理解,是什么支撑着这支荆南军如此这般的急行,至少…在他看来,蜀军…不会有任何一人,有如此绝悟。 严颜又哪里知道,黄忠手下的这支荆南军…曾经也是赫赫威风的存在,是关公战长沙时…长沙一支的主角。 甚至…他们在山峦中讨伐群盗的日子! 黄忠威震荆南的时候,关羽还没斩颜良、诛文丑呢! “哪怕只晚一刻钟,让夏侯渊和他的八千兵渡过了沔水,我军无法半渡而击,那山地作战…以寡敌众,咱们就都生死未仆了…到时候…这些倒下的英烈们?不就都白死了么?” 说到这儿,黄忠昂起头,语气坚定。 “接着跑,明日之前,翻过这山——” 这… 严颜还有些迟疑,黄忠却已然再度发声,只不过…他是话锋一转,“之前安排的在后方,汉水南岸那些缓慢行进的兵士…让他们亮起炊烟,我跑的急,没太留意,他们是否照做了…” “我特地观察了,他们都照做了…”严颜回道,“按时点燃起炊烟,以此迷惑魏军,让他们错判我们的位置!” 听到肯定的回答,黄忠重重的颔首。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黄忠拍了拍严颜的肩膀,“老骨头挺硬实啊?还跑的动么?” 被黄忠这么一激,仿佛…所有的懈怠与徘徊、犹豫一下子都不见了。 严颜一拍胸脯,“我还能跑下来三座米仓山…” “吹牛!”黄忠一捋胡须。 严颜不服气,“那咱比比?” 黄忠眸光一闪。“比就比——” … … 一汪沔水将汉中平原的平地与起伏的群山给隔开。 夏侯霸指着眼前的沔水,朝他的父亲夏侯渊说道:“爹…孩儿问过向导了,山道难行,要渡过这沔水,翻到米仓山的山头,举高临下,少说也得十日!” 听过儿子的话… 夏侯渊大手一摆,“我们需要十日,那黄忠就需要二十日,呵呵,且让将士们今夜休整,明日渡沔水,登米仓山…” 啊… 听到父亲的吩咐,夏侯霸一惊,他连忙问:“爹…如此…那岂不是耽搁了半日?” 呼… 站在那浩荡的沔水,巍峨的群山面前,夏侯渊都有些微微的忌惮…他最后仰望了眼那高不可攀的山峦,然后感慨道:“翻这山不是闹着玩的,让兵士们冒险翻山,那是拿将士们的命再赌…再加上,爹的神速营擅长平地疾驰,不善翻越山峦,故而…翻山之前,必须得养精蓄锐!今日休息好了,明日攀爬也一样,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磨刀亦不误砍柴工!” 说到这儿,夏侯渊直接走开了… 倒是留下急不可耐,恨不得即刻就翻越这山峦的“急性子”夏侯霸待在原地。 而夏侯渊这么说,长子夏侯衡听出了些许意思。 他笑着朝夏侯霸说道:“二弟,莫慌…急行归急行,但也要分对手,以往的对手均是西境叛乱,平叛刻不容缓,多一刻便多出许多危险与变数,故而咱爹风驰电掣,从未停歇,可这次…” 说到这儿,夏侯衡也抬眼望向这山,“咱爹说的对啊,渡过沔水,翻到这米仓山的山头,咱们都需要十日,面对这米仓山,咱爹都要望而生畏,黄忠…呵呵,他一把老骨头,二十日以内不可能翻过来的!便是缓一缓,多保存些将士也是情理之中!这些都是精兵,也都是跟着咱爹的老兵啊,咱爹这人…没啥缺点,真要论起来,就两个…一个是太过节省,年轻时穷惯了…另一个便是太过重情重义!” 听着大哥这么说,“呼”的一声,夏侯霸又一次深深的吁出口气,他隐隐有什么不详的预感,但具体是什么…也说不上来。 不由得,夏侯霸也抬起头遥望着群山,遥望着浩瀚的沔水,他自己宽慰自己。 ——『爹与大哥说的或许也对,沔水尚且如此,那黄忠要渡过的还是汉水,这山…这水?他一把老骨头,拿什么过得来?』 就在这时… “报…”一条军令传来,是一名传讯兵,他一手握着飞鸽,一边急匆匆的赶来,看到夏侯霸与夏侯衡,当即单膝跪地。 “禀两位少将军,飞鸽传来消息,在汉水南岸发现了蜀军的炊烟,看炊烟的密度,是三千人的灶台…遥遥去看,立起的是黄字的军旗!” 唔… 三千人的灶台?黄字旌旗? 无疑,这一条消息的传来,让夏侯霸心里那颗悬着的石头一下子安然落地。 “哈哈哈哈哈…”夏侯衡爽然的笑了起来,“二弟,看…我说什么来着,黄忠那老骨头现在还没渡过汉水,哈哈哈哈…等到他翻过米仓山,怕是十日以后了!” 说到这儿,夏侯衡用力的一拍夏侯霸的肩膀。 “好了,二弟…走,今晚烤肉吃!” … … 汉水以南,刘备与法正的大军正在这里屯驻。 中军大帐中,一张舆图展开,汉中位于这舆图最当中的位置,他向南分别标注着金牛道、米仓道、荔道三条道路。 说起来……道并未有官道,只是一条泥泞的土道,甚至…截止目前为止并不畅通! 相传到唐玄宗时期,为了杨贵妃吃到新鲜的荔枝,才特地开拓了这条道路…更是更名为“荔枝道”! 主干道“金牛道”是自成都起,过德阳、绵阳、梓潼、武连、剑门、昭化、广元、勉县诸郡县。 最后这条米仓道则是翻越群山,至南江…从南江直抵汉中。 舆图以北则标注着另外五条道路,从白水江镇过成县、祁山至天水的祁山道; 从褒城至宝鸡的陈仓道; 从汉中至眉县的褒斜道,汉中至周至的傥骆道,还有就是赫赫有名从西乡通往长安的“子午道”! 此刻,刘备的眼眸从这一条条道路中闪过,眼神多彩、迷离。 如今,这些阡陌纵横的道路,每一条都深深的揪着他的心,让他心驰神往,又身临其境… “唉…” 最终,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气,刘备的眼眸还是凝于那米仓道上。 反观法正,仿佛…他从这条叹气声中体会到了“好基友”心中所想,法正浅浅的说,“只要拿下汉中,整个这些北上的道路就全都畅通了,到时候…无论是走祁山道,还是褒斜道、傥骆道…整盘棋无疑就都活了!” 听得法正这么讲,刘备重重的颔首,他感慨道:“是啊,如果说襄樊战场的胜利,是二弟把荆州这盘棋稳住了,那攻下江东,占据江东,则是云旗彻底帮大汉…打通了三条北上的道路,徐州战场、淮南战场、宛许战场…这宛若三把锋锐的利刃哪!整个中原的局面一下子全活了!这些都是仰赖云旗的谋算,可是…” 说到这儿,刘备顿了一下,他接着讲,“他关云旗做的越多,却是显得我们巴蜀一隅太过平庸…若是再不盘活这盘棋,且不论二弟父子将面临的压力,单单…世人也要狠狠的去戳我刘备的脊梁骨了!” 压力… 不止是外部逆魏带来的压力,刘备还要面临的是舆论的压力,是能力的压力,是荆州与江东大好战局映衬下的压力。 也得亏刘备是个“仁德”为主的人,若是其它诸侯… 或许会忌惮有人功高震主,会忌惮身处巴蜀,无法掌控荆州与江东,但刘备不同,他与关羽是过命的交情,关麟又是关羽的儿子,他只会默默承受这份来自荆州与江东的压力,却绝不会忌惮于他们分毫。 这也是…刘备败了这么多年,可手下的兵将鲜有离散,他的人格魅力是独树一帜的。 “汉中,会攻下来的…”法正重重的沉吟道:“主公应该相信黄老将军,更应该相信那关云旗,至少如今为止,一切北伐汉中的境况都如《云别传》中所写…分毫不差!” 诚如法正所言,《云别传》中对刘备如何冒险翻过米仓山,做了哪些事儿,策反了哪些人,什么时间到哪里?什么时候击退来犯之敌?什么时间抢占定军山?事无巨细的写明… 而现在的故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就看黄忠这一支能否翻越米仓山,开辟山道,让大军前行! 呼…听着法正的话,刘备又一次长吁口气,他淡淡的说,“希望这《云别传》真的能如三弟那《斗战神》一般既精彩又算无遗策吧!” 刚刚吟出这一句… “报…”赵云匆匆的闯入军帐,见到刘备,他拱手道:“主公,有两条急件…” “可是黄汉升那里的?”刘备一句话问的是迫不及待,眼眸亦是望眼欲穿。 “其中一条是…”赵云如实禀报,“后续铺设山路的兵士沿着黄将军的队伍前行,却发现了不少荆南兵勇…或是晕厥,或是累死在山道上…据一名兵士回忆,翻过那米仓山头时,黄将军带过去的三千兵士只剩下了八百…其余陆陆续续往回退…” “啊…” 随着赵云的话,刘备与法正异口同声的惊呼。 三千兵…翻越了米仓山,只剩下了八百? 这…这… 一时间,刘备的眼神迷离,他有些不懂了,黄忠这是要干什么?三千兵…只剩下八百?他这般疾驰,这般急行?目的是什么? 等等… 刘备恍然察觉到了什么,“他的任务不就是抢先登上米仓山么?子龙,你方才说他…翻越米仓山?是什么意思?” “似乎…”赵云的语气也变得磕绊,“黄老将军的目的不是在山头阻击夏侯渊,而是…而是要下山,在沔水…半渡击敌!” 这… 赵云的话又一次让刘备震惊到无法呼吸,刘备的双瞳瞪大,他有一抹不知所措感…他茫然的环望向一侧,望向法正… “孝直…” 刘备一转头,法正就通晓他的意思般,他一边抬手指向地图中沔水的位置,一边回道:“主公,若黄老将军此计得成…那对夏侯渊而言,无异于末日了——” “可…”刘备感觉他浑身都在颤抖,颤抖的厉害,“可…他是三日翻过米仓山?还要在沔水设伏…这…怎么可能?” “主公都觉得不可能,那夏侯渊定然也会觉得不可能…”法正的语气坚定,“如此…胜机才会出现,才会站在黄老将军这边…” 法正的话几乎是一字一顿… 这也使得刘备倒吸一口凉气,短暂的迟疑过后,他连忙吩咐,“子龙,不等了,你即刻带三千人去接应黄老将军…不论胜败,黄汉升不能有事——” 刘备这话说的坚决。 赵云心知干系重大,连忙拱手,“喏…” 说话间,他就转身要点兵赴米仓山… 可方才迈出一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迅速的转身,再度拱手,“主公,还又一封急件,是来自…荆州关云旗处的!” “唔?”刘备一愣,“云旗?” “云旗说,近来…他在洛阳有大行动…”赵云侃侃脱口,“不仅要摧毁整个逆魏的飞球军团,更要将天子从洛阳城救出来…算过寄信的日子,他所谓的行动应该就在两日后的正旦日!” 这… 如果说方才黄忠翻越米仓山,设伏沔水,半渡而击的计划已经让刘备大惊,那么…这一次,洛阳的大行动,摧毁整个逆魏的飞球军团,将天子从洛阳城救出来,这些…就不止是“大惊”这么简单了… 这是天雷滚滚般的惊怖之语啊—— … … (本章完) 第五七二章 拼一次,荣你们家族的三代! 黄忠的那三千人的急行军,真正翻过米仓山,到达山脉另一边的只有八百人。 他们犹如在烂泥中摸爬滚打,早已狼狈不堪… 他们是真的跑不动了。 乃至于,他们恍惚间会生出一种感觉,别跑了!再跑他们这条命会跑丢了的! 跑也是死,不跑…保不齐,还有一条命。 可这种想法只是短暂的停留了一瞬间,他们就收敛心神,是啊,都到这份儿上了…不跑那之前的努力不都白费了? 这仗打的,简直日了狗了! 这跑的,简直生不如死! 而…最、最关键的是,他们依旧身处这群山环视之中,上山容易下山难…鬼知道…这一处接一处的山峦,他们还要多久才能彻底的翻过去! 至于…他们的将军黄忠! 似乎永远是那个不知疲惫的人,鬼知道…这老头子还有多少劲儿,他仿佛永远冲在最前,永远中气十足的指着前面的山峦说:“翻过这一座山,就到沔水了,大家就可以休整一下,然后设伏…”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只有一次又一次重复着那一番熟悉的话语“翻过这一座山…” 呵呵,翻你大爷的… 一座座山头,仿佛无穷无尽,翻过这一座,还有不知道多少座! 终于…这份希望还是破灭了,兵士们实在跑不动了,绝望的他们宁肯靠着树根,死在这里,也不愿意继续前进了,真的跑不动了。 按理说,这本是冬、春交接之际,又值高山之上,这些急行军又抛下厚重的铠甲,只剩下轻装用以简行,他们理应很冷,理应发抖…发颤,可一路的奔袭,他们一个个几乎是热汗淋漓,身上的衣衫脱下来拧一把,都能溢出满满的汗水。 黄忠也知道,他是在赌。 赌他的兵士能在悉数累趴之前,先一步赶至沔水设伏,赌…夏侯渊在这山地行军的速度不够快! 这也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可显然,他也是低估了这一路山地行军的难度,是…他有向导不错,他避开了很多不必要的山道,但一路疾驰而来,哪怕是向导也倒下了八成… 呼…呼… 伴随着粗重的呼气,黄忠亦是“扑哧扑哧”的在喘着大气,他也是筋疲力尽,坐在一处巨石之上,微眯着眼眸看着身后衣衫褴褛的队伍,许多人摇摇晃晃的麻木前行,整支队伍仿佛因为疲惫而毫无生气… 狼狈不堪! 除了这四个字外,他根本想不到其它还能形容更贴切的辞藻。 “都站起来…翻过眼前这一座大山…就是沔…”黄忠粗重的呼喊声再度吟出,已经没有先前的清脆,他必须一如既往的画饼…画大饼! 这就像是后世的“筑梦工程”一般,只要有梦想,韭菜总会长高,韭菜就总有被割掉的一天。 “黄老将军…”严颜都要顶不住了,他的嗓子极致的嘶哑,“别糊弄他们了,他们已经不信将军了…” 这… 黄忠顿了一下,他望向身前的这些老兵,此刻…这八百兵也看着他,诚如严颜说的,他们的眼神再没有当初的信任与爱戴,更多的是麻木!麻木不仁! 就像是,他们都知道黄忠是骗子,是在画饼…但是他们都理解黄忠,看透不说透,也没法去说透。 呼… 黄忠不由得呼出口气,他的思绪在脑海中飞快的转动,他在想…这一张“大饼”破灭了,该换成个什么去继续画饼… 唉,画饼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啊。 带着几分惆怅,黄忠看着那干枯的林莽间透过的几缕阳光,对身旁的严颜讲,“你说的对,都是老兵,又坚持到了这里,不是筋疲力尽…谁也不会停住脚步…” 有那么一个刹那,黄忠彷徨了,打从心底里,他开始质疑…他这个翻过米仓山的计划有那么点儿草酸! 或许…他应该只是在山头设置城防等大军抵达; 或许…他可以不这么拼命,但又…或许,那么做的话,他就失去了一次千载难逢痛击敌军,赢下首胜的机会。 “你们是不是继续,我不强求,但我黄忠只要没累死,就要继续翻过这山…还有力气的就跟我一起走,走不动的…分给他们干粮,让他们就地休整等待救援…” 黄忠在严颜的搀扶下站起身子,他的靴子里,裹脚布八天以来都不敢撕开过,汉水和破了老茧渗出来的水,仿佛已经将裹脚布与皮肉粘在了一起。 脚指头想想也知道,等到要撕开的那天,一定是痛苦难当,苦不堪言。 于是,他呲了呲牙,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只是,这一次…不同以往,已经没有兵士站起来,追随着他了。 真的走不动了! 哪怕是爬…也爬不动了! 可就在这时,先行的斥候从干枯的树林间突然穿梭了出来,“黄将军…黄老将军…” 这斥候语气急促,蓬头垢面的形象中,却是难掩兴奋的神色。 “前头…前头…”这斥候指着前面的山峦,居然喉头哽咽,眼泪模糊的哭了,“前头就是沔水…前头就是沔水了,敌军尚未抵达…敌军尚未抵达…不过,那里有敌军的明哨,附近有运送兵粮骡马的痕迹,显然敌军是驻扎在沔水对岸处的…” 这… 这斥候虽情绪激动,但因为破被,声音却不大,只有黄忠与严颜两人听得清楚。 当即,两人彼此互视,特别是黄忠,他一下子打起了二十分的精神,双眸放光…疲惫的面容里荡漾着色彩,他连忙去问:“确定么?确定魏军就驻扎在沔水对岸么?” “可以确定…”这斥候连连点头,“从灶子升起的炊烟大概可以判断,有八千人以上,正好对应上了夏侯渊的兵马数目,这种时候…出现在沔水这边,除了他夏侯渊…似乎也没有别人了。” 呼… 伴随着这斥候的话,黄忠差点就哭了。 总算…总算到了! 他立刻朝众人大吼道:“全部都围拢过来,听本将军的命令…” 将士们一个个面无表情,八百多人,宛若…行尸走肉一般,挪动着那僵尸一般的步伐,围拢过来。 黄忠一步跃上石阶,大声道:“现在传令下去,原地休整,准备作战,还剩下多少干粮,全部都分了,本也没有多少了,统统吃干净…等翻过这座山,前面便是沔水,到那里我们设下埋伏,等打赢了这一仗,吃的、穿的多的是!他夏侯渊的粮草辎重都是我们的!” 呃… 要吃干净粮食么?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所有兵士眸光闪动,这…得是真的呀?否则…黄忠老将军怎么会让他们吃干净粮食?破釜沉舟? 黄忠的话还在继续,脸上的横肉一抖,竟是露出了几分凶神恶煞的模样:“敌人渡河,半渡而击,短刀什么的就不用了,都把那‘复合弓’与‘连弩’准备好,等敌人从浅滩渡河时,直接就是弓弩齐发,黄夫人…已经将每支连弩的弩矢从五十提高到了一百发,只需要几轮齐射,夏侯渊就是属兔子的,也得死在这河水里!” 连弩射程近密度高是用来埋伏突袭时用的; 蒙古复合弓射程远微聊,是用来追击敌人用的… 黄忠这话已经表明,他要以“远程”弓弩的优势破敌于半渡! 这… 如果说方才黄忠的话,只是让大家怀疑…他说的或许是真的,翻过这座山…或许真的能到沔水! 真的能抵达埋伏敌人的地方。 那么现在…短刀都不要了,连弩的打法都定下了。 这…看来,是十足的真的! 黄忠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止,“我知道你们都辛苦,可建功立业就在眼前,都说他夏侯渊三日五百、六日一千,咱们这八天半跑了整整一千五百里,还都是山道…就是为了这一刻!” 说到这儿,黄忠顿了一下,话音变得语重心长了起来,“是,我们只有八百人,敌人有八千,以少胜多…要打赢是需要运气,可你们都听着,我以前也不相信运气,可…在荆州,我是真的见证到什么狗屁运气,云旗从来都是人为谋算的!” “荆州、荆南…就是生你们养你们的地方,东吴小儿妄图谋取,却被他关云旗一招破解反攻江东夺下…很多人说,这是运气!但我从那里回来,我知道,这是他关麟一年来布下的局,他早就在等东吴小儿背信弃义的那一天!呵呵?这还是运气么?他关云旗能做到如此,能力挽狂澜,能谋算至此,什么运气也统统都要站在他那一边!而今日的我们…八日以来所受的苦,也都是为了这一战的运气!…就是你们不想这么多,也想想伱们就要跑断了的腿,哼…这一仗若是不打漂亮了,对得起你们这一双老腿这八日以来的艰辛与苦难么?” 说着,他不禁顿了顿,旋即声音提高了几分,手也指向眼前的那高山后头,“今日,翻过这座山,然后设伏于沔水,明日一早…贼军将至,他们困于水中,便如河鳖一般任我们宰割,诸位在荆南时就跟我黄忠,诸如此等伏击战,咱们打了无数次,唯独这一次是天大的功劳!建功立业,荣华富贵,将来能否衣锦还乡…就在此时!拼一次,荣你们家族的三代!有余了!” 呼… 黄忠的话激起一阵阵粗重的呼气。 一下子,将士们的冷漠与疲惫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双饱受折磨的眼睛里,突然渗出绿油油的光。 将来能否衣锦还乡…就在此时! 拼一次,荣三代! 这几个字,像是激发出了他们全部的斗志。 “干他娘的——” “干了——” “拼一次,荣三代——” “将军说的好,这一辈子把脑袋挂在腰上,不就是为了个日后的衣锦还乡么?” 一个个的兵士,突然就有劲儿了,就激发起了昂扬的斗志。 黄忠听着这些激昂、振奋的话语,他心头悬起的石头总算安然落地。 呵呵,关麟这小子又帮到他呢。 什么狗屁运气!呵呵,榜样的力量才是无穷的,才是让韭菜涨起来的最终源动力! … 振奋完了士气,黄忠将严颜拉到了一边。 “黄将军?你这…” “我打算用那个东西?” 啊… 黄忠的话让严颜吓了一跳,严颜像是本能的摇手,“你是说?黄夫人研制成的火药鞭箭?” 提到火药鞭箭,严颜浑身一个颤粟… 说起来,自打黄月英将黑火药研制出来,他们这些将军是见证过黑火药威力的。 这种威力,取决于黑火药的量…量充足,就是把整个成都城给炸了,都不是什么难事儿。 至于,这火药鞭箭,则是将火药与弩矢结合在一起,是一种特殊的箭矢…相当于射出的箭矢,变成了“爆炸箭”! 再加上黄月英大胆的也将白磷加入其中。 使得爆炸后的火药鞭箭能够范围内的引燃火焰,哪怕是水…也无法熄灭这火焰! 黄忠此行带了一些,本是防范于未然… 且因为“火药鞭箭”还从未作用于战场,在战场上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会不会伤到自己人,这些都是未知。 故而,严颜大惊失色… “正是!” 可黄忠,他重重的颔首,像是已经做过了决定。 严颜劝道:“我军急行于此,击敌半渡,已是稳操胜券…为何?还要用这火药鞭箭…万一,没有用好,在咱们的阵营中炸开,反倒是…” 不等严颜把话讲完,黄忠伸手止住了严颜的话,“希伯(严颜),我知道你担忧的东西,但是…” 说到这儿,黄忠回望了眼身后的兵士,即便是斗志昂扬了不少,可…一个个面颊上依旧难掩疲倦之色。 黄忠压低声音,郑重的说,“这哪怕是半渡击敌,这一战也只能速战速决,弟兄们的身子骨坚持不了太久,所以…哪怕要冒一些险,我也决定要使用这火药鞭箭!” 随着黄忠的话,严颜沉吟了片刻,旋即重重的颔首。 “末将懂了!末将去安排!” … … 晨曦微明,沔水北岸的夏侯渊大营已经造饭完毕,三军将士们可谓是养精蓄锐,也最后吃了顿饱饭,做了最充足的准备。 如今已经列阵于沔水北岸,只等他们的主帅一声令下,即刻渡水…要翻过那米仓山。 “父帅…”夏侯渊的长子夏侯衡在向父亲禀报,“所有兵士准备一应俱全,粮食的给补线也会随着急行军建立起来,确保粮食第一时间送抵山上…辎重的话,无法携带…权且就堆放在北岸,不过父亲放心,孩儿已经派了专人看护,确保不会丢失、折损!” 夏侯衡特地提到了“专人看护”。 按理说…这种军辎、兵器的问题,都是后勤问题,作为三军统帅的夏侯渊不应该太过看重。 但…夏侯衡是知道父亲的,他对这些后勤的消耗、磨损素来格外的上心,似乎是因为年轻时家境贫寒的缘故吧?他养成了爱惜一切军辎、兵器的好习惯! 不…准确的说是“习惯”! 听到儿子这一番讲述,夏侯渊颔首点头,像是安心了一般,他抬起头遥望着那山峦,然后询问夏侯霸:“可有飞鸽传来?蜀军如今到哪里了?” “依旧是汉水南岸…”夏侯霸直接回复,“刚刚收到的飞鸽,蜀军的炊烟遍布汉水南岸,俨然,面对这米仓山,蜀军也颇为忌惮,并不敢轻易的跃过!” 得到这样的回复,夏侯渊像是颇为满意,“呵呵…”他浅笑着说道:“人老无能,神老无灵!那黄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怯弱,好了,传我军令,登船过沔水——” “喏——” “喏——” 随着夏侯衡与夏侯霸的一声回应。 “呜呜呜呜——” 号角声响彻而起,浩浩荡荡的八千精锐井然有序的登船,这支曹魏中,这支夏侯渊手下,极擅长“千里奔袭”的神速营扬帆起航! 反观另一边… 沔水两侧的树丛之中…“黄将军,敌人吹号了,多半是要渡河了…” 严颜提醒黄忠。 黄忠的眸光凝起,冷冷的、也紧紧的盯着那沔水,他的心情激动、澎湃,可他表现的却十分的冷静与从容。 就仿佛即将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用慌,让魏军的前军先过去,我们用连弩击其前军,用火药鞭箭断其后路,这一仗,擒贼擒王…这一仗,若能擒了那夏侯渊,汉中战场就稳了!” 黄忠的声音不大,可每一个字却像是掷地有声一般。 他的手紧紧的握着身侧的蒙古复合大弓,他的眸子变得愈发的犀利,锥处囊中的锋芒充斥着他的眼瞳! 近了…近了… 随着魏军的船队迅速的驶来,黄忠的心情无以复加,他手中的大弓也饥渴难耐般的隐隐颤动,仿佛…这蒙古大弓已经预示到。 在射杀夏侯惇的右眼后,它…又要迎来“兵器谱”排名中质一般飞跃的一次! 终于…魏军的船队已经抵达埋伏的地点。 黄忠当即下令,“吹号!放箭——” 当即… “呜呜呜呜——” 属于蜀军,属于黄忠,属于他这支历经磨难的荆南兵,属于这八百坚持下来勇士的号角声响彻而起。 然后… “嗖嗖嗖——” “嗖嗖嗖嗖——” 连弩其发,一枚枚弩矢如飞蝗,如雨点,如瀑布,密密麻麻的射出。 一枚枚复合弓,则是拉成满月…随着“铮、铮”的暴响,火药鞭箭在空中划过弦月般的弧线射入魏军的船队中间… 然后… “轰…” “轰…” “轰隆隆…” 一声声爆炸声在那沔水中响彻而起,一时间火光冲天,整个沔水…整个魏军的船队,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悉数都是大火,都是一条条夺人性命的火舌! … … (本章完) 第五七三章 自古骄兵多致败,从来轻敌少成功 晨曦微明,滔滔沔水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着冷冽的光。 一支昂然的魏军军队本正在缓缓渡河,船舶上士兵们的甲胄与河水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是战争的鼓点,在寂静的夜中回荡。 而这一切,都被突如其来的那尖锐的破空声划破了! 划破了夜的宁静,也注定划破无数魏军兵士的性命。 “嗖嗖嗖——” 密集如蝗虫般的箭矢从四面八方的破晓光影中倾泻而下…带着凛冽的杀意。 “轰轰轰——” “轰隆隆——” 火药鞭箭在敌阵中爆破的声音不绝于耳,使得每一艘魏军船舶上的兵士都惊慌失措,有的压低身子,有的因为畏惧直接跳河,更有的眼睁睁的看着一枚箭矢穿透了他的胸脯,然后以他为圆点…在四周爆破,引燃起船舶上的大火! “轰…轰——” 这是黑火药第一次小范围的作用于战场,却是让每一个魏军的兵士惊怖不已,惶恐不安。 人…本身对于一切未知的事物就是充满恐惧的,更何况是这夺人性命的爆破,是这旦夕间能将一艘船舶给砸出一个巨大窟窿的威力。 “啊…这是什么?” “啊…救救我…” “救命啊,救命啊…” 这支大魏中的王牌军团神速营…如今已经彻底的乱了,连弩射出的弩矢夺去他们的性命,火药鞭箭引起的大火则是点燃了他们的船舶,绝了他们的退路! “爹…啊…爹…有埋伏!” 夏侯衡在起伏不定的船舶中迅速的朝父亲夏侯渊跑来,他指着四周水岸旁的树丛,大声道:“敌人就埋伏在这些树丛里…爹,我们…我们四周都是敌人,我们深陷埋伏了!”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下意识的,夏侯渊还是不愿意相信,他的眼眶中所看到的一切…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是啊,埋伏?怎么可能会有埋伏? 敌人的这些埋伏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话说回来,作为西线战场的总指挥,夏侯渊是知晓荆州军那让人闻风丧胆的飞球军团的。 故而,他特地派人筑眺望台,安排百余人手持“千里望”就是预防敌人空投军队,再加上…巴山山脉高耸入云,期间山峰错综复杂,就算是蜀军计划用飞球运送兵马,想要抵达这里,在重重山峦之间降落,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也正是基于此,夏侯渊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这沔水会有埋伏? 敌人会提前占据地利,在他们必经的渡河之地万箭齐发,击他们于半渡!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有那么一瞬间,夏侯渊脑瓜子都是“嗡嗡”的,如今的情形,使得他将这几日发生的一切飞快的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可…似乎,无论是怎么回响,怎么模拟,怎么预言…敌人都不该出现在这个位置! 就在这时…一排弩矢爆射而来,盾甲兵挡住了第一轮的攻势,却被连弩第二轮、第三轮的齐射逼得跌倒。 一时间这主船上乱作一团,而一支弩矢竟是穿过了重重人墙,朝还处于惊惶状态的夏侯渊直射而去,去势惊人… “爹…” 夏侯衡一把推开了夏侯渊,同他的肩膀挡住了这来势汹汹的一箭。 “衡儿…” 看到儿子中箭,夏侯渊的思绪才从那无法置信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他一把抱住了夏侯衡,“衡儿…” 夏侯衡捂着伤口,语气虚弱了几分,“不要紧,不是要害…” 夏侯渊算是彻底回过神儿来,这一刻,即便他有太多的疑问,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必须稳住战场。 “列盾阵,各船集结,列盾阵…所有船舶调转船头,即刻撤离…撤离…” 夏侯渊展现出他作为大魏西线总指挥雷厉风行的一面。 只是…晚了,或者说…从他与他的神速营进入这沔水埋伏圈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来不及了! 无论是黄忠、严颜,还是连弩、火药鞭箭,甚至是那一个个倒在米仓山脉中的英烈、忠骨,那一双双不知道受到了多少磨难的双腿,它们又岂会给这些魏军调转船头…逃窜回去的机会? “轰隆隆…” 最外围的战船已经被火药彻底的炸开,火药鞭箭的轰鸣声不断的响起,这种鞭箭…所带的黑火药有限,无法像是炮弹一般瞬间炸开。 但…因为其中放入白磷,无数的白磷粉末四散开来,触碰到空气中的火点,旦夕间就燃起熊熊火焰。 数不清的魏军战船在混乱中,在不断的爆破中,在大火中掀翻,被沔水淹没… 数不清的魏军兵士跳入水中,以为在这里就能逃过一劫,只是…往昔大魏的惨败,已经一次次的证明了一个事实,白磷引发的大火是无法被水浇灭的,这使得魏军船舶四周的水域温度热辣滚烫! “啊…” “拉我一把…” “啊…烫死我了!” 不断的有魏军兵士的惨叫声,不断的有魏军兵士如同没头苍蝇一样的四处乱闯,特别是那些火人,他们在一艘艘船舶上就宛若一个“炸弹”,往往会让更多的人也沦为火人,最终化为一方灰烬! 因为距离的缘故,真正被连弩射杀的,远远比不上在火药鞭箭爆破威力下,被烧杀,被自相践踏的多! 反观岸边的那些丛林中,黄忠看到魏军这溃败的一幕。 他无比的惊喜,他无比的亢奋,宛若这九天以来…所经历的磨难与艰辛,在这血色黎明的映照下,在这一次次的爆破声中,在亲眼目睹着敌人被肆意屠戮下… 一切都收到了回报! 一切特婆娘的都是值得的! 可黄忠没有分毫的骄傲,他经历过几十年的征战,戎马一生,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保持身为主将的镇定与警觉… 当然,还有机敏,不放过任何一个痛击敌人、剿杀敌人、放走敌人的机敏! 当即,黄忠站起身来,“弟兄们,都不用埋伏了,都随我到岸边,就近射杀落水的敌军兵士,除恶务尽——” “喏…” 随着齐整的呼喊,将士们宛若士气大盛,一个个再没有半点徘徊与犹豫,绿油油的眼瞳中冒着嗜血一般的精芒。 这是只有经历过苦难的人,在看到黎明曙光前的一刻才会有的精芒。 他们哪里还有半点的疲倦,无穷无尽的战意充斥着全身。 ——拼一次,荣三代家门! ——拼一次,富特娘的三代! “杀呀…” “诛逆魏——” “伐无道——” 这些老兵迅速的从树丛中穿梭出来,火药鞭箭射完了,可连弩的弩矢还有的是… 而连弩这玩意,越是靠近敌人,威力越大,打击面越广! “咔咔咔…” 新一轮的连弩已经就绪。 “听我号令…”严颜高举着令旗,“三、二、一,射,射…射——” 拉长尾音的“射”字一出… 又是一轮密密麻麻的弩矢、箭雨! 仿佛将这沔水的方寸间彻彻底底的覆盖、完全覆盖! 这一刻,沔水仿佛也被这股肃杀之气所激,波涛瞬间汹涌起来,溅起的水花与箭矢交织出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 而对于魏军兵士而言! ——完了,全特么完了! 一时间,那被箭雨覆盖,那烈火蔓延的残船之间,哀嚎声、怒吼声、铁甲相撞声、箭矢入肉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悲壮而惨烈的交响乐。 渐渐的,鲜血与河水混合在一起,又形成了一幅触目惊心的画面。 “爹…乘小船,先撤离吧——”夏侯衡捂着伤口,声嘶力竭般的劝他的父亲。 夏侯渊却是重情重义的人,他愤怒的喊道,“可是霸儿还在前面,诸军将士还在大火中,还在水中…” “顾不得二弟了,也顾不得他们了——”夏侯衡越俎代庖似的下令,“来人,扶大将军上小船,快,快…” … 血色残阳铺满长空,整整一个白日里的歼敌。 说是歼敌,其实…对于黄忠与他的荆南兵而言,再没有比这仗打的更轻松了。 别人打仗…战场上流血、流汗、流泪,可他们打仗,都把这血、汗、泪给提前流干了…现在想想,这样也好,至少…在敌人面前没有露出软弱的一面,他们足够的凶狠! 黄昏时分,荆南军已经顺势夺下了夏侯渊在沔水北岸的大营。 其内粮草、军辎、军械充足。 别的倒是没什么,这些荆南兵士们看到粮食,一个个如同饿虎看到了羊一般。 一处角楼上… “踏踏踏”的脚步声响彻…黄忠浑身都是灰尘,衣衫褴褛,迈着沉重的步伐走来。 “哐”的一声,大门推开,其内…只有寥寥十几个魏军的兵士。 这是这一仗,除了逃走的魏军外,剩下俘虏的魏军所有的数量。 没错…只有这么多! 这一战,死在沔水中的魏军数量超过七千之多,逃走的不过几百人,俘虏的更少…这是一场极其与众不同的战役。 此刻,随着黄忠的步入。 一个被反绑着双手,几柄长矛指着的少年身子一挺,笔直的站起身来,“你便是那黄忠是么?哼,有能耐,你便杀了我——” “老实点…”严颜毫不客气的一脚踢到这少年的关节处。 伴随着“啊”的一声,这少年又跪在地上,很明显,他的腿处是有伤的,是箭伤…还没来及做包扎。 严颜指着这少年说道:“黄将军,方才清扫战场,就他身边,护卫最多,料来是个重要人物!后询问其它的俘虏才知道,他是夏侯渊的二子夏侯霸。” 听得是夏侯霸,黄忠眼眸微眯,不由得深深凝视了他一眼,然后问道:“你是夏侯霸?” 夏侯霸性子冲,又要起身,却被腿部的伤势牵扯,张开的嘴巴立时闭住,他却依旧昂着头说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夏侯霸,你有种杀了我呀?老子皱一下眉头,都不是英雄好汉!” 得到肯定的答复,黄忠笑了,他轻轻的一捋胡须,却是感慨道:“老夫不杀你!来人,押解回去,送到蜀中!” “你送我到蜀中作甚?”夏侯霸依旧是表现出他急躁的一面,“我夏侯家的男儿只有为大魏战死的英烈,没有苟活的叛逆?你…你若是想要劝降于我,那便死了这份儿心吧!” 面对夏侯霸这咄咄逼人的回应,黄忠只是一摆手。 “押下去!” 当即,严颜给兵士使了个眼色,几名兵士将五花大绑的夏侯霸压下。 严颜有些不解,连忙问道:“黄将军,我知道…翼德的夫人是出自这夏侯氏一门,可战场之上各为其主,刀剑无眼,不当特地留下他呀…何况,这夏侯霸说的是,他夏侯氏一门与曹氏如此关系,怎么可能有一子归顺于我等?将军将这夏侯霸送至蜀中?难不成,是让我们一直养着他?供着他?” 这… 面对严颜带着些怒气的咄咄逼人的询问,黄忠面色不改,只是捋须的手加重了一分力量,“严将军息怒…” “唉…唉…”严颜气不过,愤愤的转过头。 黄忠的话还在继续,“谁说?那夏侯一家就不能归于汉?” 啊…黄忠这么一说,严颜一双瞳孔瞪得浑圆硕大,他那惊骇的眼芒中露出的是满满的不可置信的色彩,“汉升?伱在说什么胡话?” “不是我在说…”黄忠的眼眸眯起,他反问严颜:“《斗战神》你听说过吧?” “自然听说过。”严颜依旧不解的问:“那是荆州的关麟关云旗公子赠给翼德的一卷小传,偏偏这小传事无巨细、料事如神一般的描述出了三巴、梓潼战场,总总走势悉数如小传中所写,翼德便是凭着这一卷小传,夺下三巴之地,攻下梓潼,威震川蜀!” “没错!”黄忠不再捋须,他一本正经的朝严颜解释道:“《斗战神》可谓是料事如神,那关麟亦可谓是算无遗策了,恰恰…这关云旗又赠给子龙一卷《云别传》,此番我等行军,也俱是按照《云别传》中提及的路线,故而有此大胜…” 等等… 严颜微微一怔,云旗赠给张飞的《斗战神》算无遗策,所以…云旗赠给子龙的《云别传》也是算无遗策,这是前后关系,逻辑上没毛病。 因为《斗战神》的缘故,就是关麟写一本《严颜传》,他严颜也得奉若神明…依计照搬! 事实上,只要脑子不抽的,都会如此! 但…问题来了,问题的关键就出在,这《斗战神》也好,《云别传》也罢,这跟送夏侯霸回蜀中有毛关系? 老年人嘛,总是更执拗一些! 一些事情想不通…心里膈应,必须要追本溯源,搞清原委。 而带着这样的疑问,严颜再度望向黄忠,然后问道:“汉升?不是我说你?我问的是夏侯霸的处置,是夏侯家族的立场,你搬《斗战神》、《云别传》是什么意思?这不是风马牛不相及么?” 面对这一问。 “哈哈哈哈…”黄忠爽然的大笑了起来,“希伯呀,这《斗战神》也好,《云别传》也罢,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 哈哈哈哈… 说话间,黄忠又一次大笑了起来,笑的无比轻松,“希伯呀,其实说这夏侯霸能归顺我们大汉…夏侯家能归于我们大汉的不是我,正是云旗撰写的这《云别传》哪,若不是子龙提醒于我,我又岂会留着夏侯子一命!” 啊…啊… 随着黄忠的话,严颜只觉得天雷滚滚,他感觉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云别传》?夏侯…夏侯霸?夏侯家族…” “哈哈…”黄忠还是在笑,一场大捷让他的心情大好,他拍了拍严颜的肩膀,“我起初也不信,可后来想想,既是关麟那小子写的…那多半是他窥探到了什么,绝不是捕风捉影,胡编乱造之谈!也罢…在这种事儿上,我反正是更倾向于信他!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世道一天一个样儿,谁又能说准,将来这夏侯家族…归于汉?还是归于魏呢?” 诚如黄忠所言… 夏侯家族是归于汉?还是归于魏?这不重要… 因为,按照历史的车轮,反正夏侯家族是不会归于“晋”这个世家天下,世家王朝的! 而这,也是《云别传》中关于“夏侯霸”的故事,他的依据与来源! “好了,速速禀报主公,就说这米仓山咱们已经翻过来了,大军可依山道而行…即刻就能抵达这边…” 说到这儿,黄忠走出房间,他的眼眸又放眼到沔水以北的又一处群山环绕之地。 他的眼眸微微的眯起,他知道,那是一座叫做“定军山”的山峦。 而按照《云别传》的故事所述,那里…才是他与夏侯渊真正决战的地方! 也正是基于此,这次溜走了夏侯渊,对黄忠而言是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是他完全可以接受的结局。 “喏…”随着严颜的回应声… 夕阳将黄忠的背影拉的极长,仿佛这一刻的黄忠年轻了二十岁…他又找回了那年轻时的气场与自信! 呵呵,黄忠浅笑一声,他淡淡的吟出关麟在《云别传》中写出的诗句。 先是一句写夏侯渊的。 ——“自古骄兵多致败,从来轻敌少成功!” 然后,是定军山一战,兵对兵,将对将的。 黄忠一捋胡须,郑重的吟道: ——“苍头临大敌,皓首逞神威。力趁雕弓发,风迎雪刃挥。” ——“雄声如虎吼,骏马似龙飞。献馘功勋重,开疆展帝畿。” … … (本章完) 第五七四章 打仗拼的是战力,更是补给—— 在蜀中,军师将军诸葛亮的府邸并不怎么显眼,那扇只有六尺宽的大门总是不经意间被路人错过。 府邸中的院子也不大,东西各两排共十间厢房,其中黄月英将八间都改良为特别的工坊,在其中尝试着制造关麟提供的一项又一项发明。 诸葛亮则是在一进门的正堂与书房办公。 因为时间的特殊与敏感,如今军师将军府内,诸葛亮办公的场所外始终都有三名书佐日夜轮值,将前线的战报,治州的问题,蜀中的动向,以及一系列繁杂的事项送来。 一般会当先被以杨仪为首的年轻人在正堂梳理一番,挑选出其中较为重要的,呈送入书房。 此刻,书房内,诸葛亮正在读这长案上摊开的急报,随着急报的深入,眉头微微凝起。 时值初春,深夜仍有入骨凉意,而诸葛亮却浑然不觉,在昏暗的油灯下,他的脸色随着急报上的字迹一道阴晴不定,吃力地读完最后一个字,才发觉油灯已经快要熄灭。 站起身,换掉快要烧尽的灯芯,坐下…重读。 北伐汉中的战役已经打响,距离主力大军出征已经过去多半个多月了,这多半个月来,每一日前线都会传回信笺…而眼前诸葛亮的这一卷木简,对于他而言重如千钧。 急报上详细的记载着整个汉中第一战“翻越米仓山”的过程。 夏侯渊率八千精锐而来,黄忠却只带三千人; 夏侯渊是要养精蓄锐然后再渡过汉水,翻越米仓山,欲在山峰处与黄忠决一死战; 可黄忠轻装简行,风驰电掣一般,以不可能完成的行军速度抢先一步翻过山头,三千兵士只留下了八百人,以此埋伏于汉水,半渡而击…当场击毙了夏侯渊神速营七千精锐,甚至还俘获了其子夏侯霸。 可谓是成功的在米仓山开辟出主战场,让刘备与法正率大军能顺利的挺进定军山! 人言扬长避短… 夏侯渊三日五百,六日一千,堪称神速… 可这一仗,黄忠却比神速更神速,是以彼之道,攻彼之身…打的委实霸道啊! “黄老将军神武啊…”一旁的杨仪见诸葛亮看完后不禁感慨道:“还有…云旗这《云别传》中提及的冒险翻越米仓山的做法,如今看来…是正确的,是准确无误的!他…他又一次算准了!” 随着杨仪的感慨,诸葛亮也是点了点头,然后沉吟道:“我从未质疑过云旗的决策,也从未质疑过黄老将军的决议,这一仗打的漂亮,不过…” 说到后来,诸葛亮略微迟疑了一下。 因为,根据前线回来的信使所讲,这一仗漂亮是漂亮,刘备与法正率大军也正在翻越米仓山,挺进定军山,这一切本都是向好,可诸葛亮注意到了一条。 那便是…粮食的消耗—— 没错,二十万大军急行在外,又是翻越山岭,拉长粮道的补给线。 如此一来…无论是粮食的数量还是粮食的运输,都会面临巨大的难题。 战线…太长了! 若然只是一个月完成,那就还好,可若是这一仗在定军山僵住了,对峙超过三个月,那粮食与运输就会成为最大的难题。 杨仪不知诸葛亮所思、所虑,只是看他神色凝重,于是问道:“我军打了大胜仗,怎生军师是这般苦涩的表情?” “我最担心的从来不是大军无法翻越米仓山,恰恰是大军翻越米仓山之后啊…” 诸葛亮叹出口气,他将另一封关乎粮仓存粮的急件递给了杨仪。 随着杨仪的展开,诸葛亮接着说,“这才出兵不过一个月,几乎所有成都府库粮草就悉数运往前线!如今方才二月,离秋收还有很长的距离,若是这一仗无法速战速决,我在想…那时候,我们要从何处筹粮?又要如何运送过去!” 说到这儿,诸葛亮又拿出一封急件递给了杨仪,“这两封是金牛道与陈昌道的急件,意料之中,我军本就是佯攻,故而…此两处与敌军僵持在原地,这却意味着粮道无法从金牛道走通,必须也翻过那米仓山,从米仓道运过去…筹粮本就不易,运粮更加艰难…若真到无粮的地步,那…现在主公率大军翻越米仓山,到时候…再翻回来,可就万难了!粮食…是我们的一大隐患哪!威公,你别忘了,如果按照《云别传》中记述的,这汉中一仗还要打足足两年之久!” 这… 诸葛亮的话让杨仪下意识的吞下一口口水,原本还在大喜的他,突然整个人就紧张了起来。 无疑,诸葛亮看的更远。 大军出征看起来是比拼战力,但其实,打的是补给! 进攻的一方往往都会受制于补给,只要补给问题不解决,敌人就可以始终贯穿坚壁清野的战术! 我不打…就是守,就是耗,就是拖! 要知道,张鲁与五斗米教投降于曹操,为曹操留下了足够西线战场十年所需的军粮,在粮草的问题上,无疑…蜀军是绝对劣势的一项,魏军稳居上风! “呼…” 随着诸葛亮的话,杨仪重重的叹出口气,神情一下子变得凝重了起来。“原来是这样…” 诸葛亮接着问:“我之前吩咐你通过商务署大肆的购粮,从荆州调运粮食,还有哪怕是高价从那些黑市商人手中,也可以购得一批粮食,这些?如今都进展到哪一步了?” 这… 诸葛亮的话让杨仪迟疑了一下,他露出了几许为难之色,然后如实回禀:“并不顺利,战乱期间,粮食本就在暴涨…哪怕有商务署的调控,暂时可以温控住蜀中各大郡县,可大肆采买粮食,不会有商人在这个时候出售,至于从荆州调来粮食,这个更难…荆州近两年来,也是征战连连,府库中的存粮需要供给二将军的北伐,即便能调来一些也是杯水车薪,至于黑市…” 说到这里,“唉”的一声,杨仪叹出口气,“黑市更难,之前…蜀中与汉中还有商人在暗中互市,蜀中的井盐、蜀锦、蜀姜在中原极为畅销,而蜀中也需要中原的药材、毛皮、香料和手工制品…双方往往会默契的默认这种商贾的贸易,可如今大战开启,所有商贸的通道悉数闭合…若不是巨大的利润,哪个商人敢铤而走险?往这边送粮食!所以…通过黑市这一条,怕是也…” 诸葛亮筹措粮食的三个方案,杨仪以三条鲜活的事实证明,这些…都已经走不通了。 也正是因此,杨仪的语气一下子就低沉了下来,神色也暗淡了下来。 这种事儿细思极恐,影响又太大,根本不敢往下深入去想。 倒是… 杨仪提到的那句“若不是巨大的利润,哪个商人敢铤而走险”…铤而走险? 诸葛亮突然想到了什么,是…一条,半个多月前,他与刘禅的一番对话。 诸葛亮遥记得,那还是他在梓潼时,听到刘禅又、又、又闯祸了。 这次是扼断了商务署中销往外地的蜀锦。 待得回到成都,诸葛亮才知道更细致的,原来…三个月以来,本该销往中原的蜀锦,竟都被刘禅以“莫名”的缘由截断,乃至于…原本繁荣的南北互市市场,蜀锦已经断了整整三个月! 诸葛亮当即传来刘禅,要问个明白。 一时间,那一日有关两人对话的回忆悉数出现在了眼前。 “阿斗?你为何要扼断蜀锦的外销?你可知晓?每年…蜀中通过这蜀锦的外销赚得的粮草、布绢是何其庞大的数目?” 面对诸葛亮的询问,刘禅只是轻轻的一摊手,“这个嘛…是我关麟师傅教我的,他说…蜀锦在中原是硬通货,价格比之蜀中出售的价格不知道翻了多少倍?而一旦截断蜀中外销的蜀锦,那中原的蜀锦必定暴涨…” 刘禅的话直接把诸葛亮说懵了,是,扼断蜀锦的外销的确可以让蜀锦的价格翻番,但…那是中原的商贾赚到了这批钱,是中原囤积居奇的人赚到了这批钱,他们蜀中并没有啊! 再加上,如今战事一触即发,正是处处用钱、处处用粮的时候,三个月蜀锦的停止外销,或许对二十万大军而言,那便是半月乃至于一个月的粮食啊! 想到这里,诸葛亮不由得摇头,难掩失望之色,他感慨道:“现在你父亲出征在外,最缺的是粮食,不是这奢侈的蜀锦哪!” 可刘禅却接着说,“诸葛师傅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按照我关麟师傅的说法,人都是有价码的,凡事也都是有利润的,一件事儿只要有一成的利润,它就会到处被人使用;有两成的利润,它就会活泼起来;有五成的利润,就会引起积极的冒险;有一倍的利润,就会使人不顾一切律法;若是有三倍的利润,则会使人不怕犯罪,甚至不惜冒着绞首的危险…” 这什么和什么呀? 那时的诸葛亮自无法理解,只觉得刘禅这么做,虽算不上是胡闹,但…却贻误战机,耽搁了粮食的补给与供应却是不争的事实。 可今日再看来… 那就是一个全新的故事了。 特别是杨仪提出的“铤而走险”那四个字… 看到诸葛亮在思索,杨仪问道:“军师又在想什么?” “我在想一段话…” “什么话?” 随着杨仪的发问,诸葛亮淡淡的回道:“一件事儿只要有一成的利润,它就会到处被人使用;有两成的利润,它就会活泼起来;有五成的利润,就会引起积极的冒险;有一倍的利润,就会使人不顾一切律法;若是有三倍的利润,则会使人不怕犯罪,甚至不惜冒着绞首的危险!” “啊…”杨仪一惊,不过他似乎从这番话中领会了什么,“军师是说…如果有办法能让那些黑市的商人有五成,乃至于一倍、三倍的利润,他们就会铤而走险…想办法替我军筹措到军粮,且运送过去?” 杨仪的话使得诸葛亮缓缓的颔首。 “我想…” 他两个字吟出就先是顿了一下,然后眼眸缓缓的展开,浅浅的说:“我想,他的话…是这个意思吧?” 他… 杨仪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话说回来,这个他!又是哪个他? 与军师将军府的书房一墙之隔。 一处由厢房改良为工房的房舍中,黄月英也看到了急报,只不过她关注的与诸葛亮截然不同,她颇为兴奋且激动的双手捧着竹简,眼眸盯着其中。 “翻越米仓山,火药鞭箭半渡破敌…这是…这是黑火药大获成功了么?” 随着这一句,黄月英嘴角咧开的笑容更甚… 仿佛,她在为自己庆贺! 她这几个月以来的努力收获了成效,当然,这个成效…还远远没有到达预期! 火药鞭箭,这只是最简单的黑火药的运用,按照关麟送来的图谱,燃烧弹、火药鞭箭…再之后的是火铳,是火炮…是威力更大的红衣大炮,是震天雷炮,是陶蒺藜(手雷),是威远将军炮… 庆幸的是,这些图纸…黄月英都有! 不幸的是,这些…怕是又足够黄月英殚精竭虑了… 不过,能为夫君分忧,能为三兴大汉做出一份贡献,能探索这个时代不存在的一切未知,黄月英始终充满了干劲儿。 “唔…” 忽的,黄月英感觉到喉咙处一阵反胃,肚子处也有略微的不舒服。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怎么回事儿?”黄月英用手轻拍向胸前,不适感…稍稍缓解了一分。 呼,轻轻的吁出口气,黄月英淡淡的说… “许是我这些时日太累了吧?看来…古人诚不我欺,欲速则不达…” 的确,这段时间,她很累… 但这份累,却不仅仅是在工坊,也是在那偶有的红烛下的闺房! … … “一倍的利润,就会使人不顾一切律法;若是有三倍的利润,则会使人不怕犯罪,甚至不惜冒着绞首的危险!” 成都城郊,远远的就听到一方山庄中诸葛恪的声音。 诸葛恪在与刘禅交谈… 俨然,两人也谈到了这一句,更准确点儿说,是两人也谈到了…那有关刘备大军粮食供应的难题。 诸葛恪还在侃侃分析:“云旗公子这么说…我是能理解…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种事例古往今来不胜枚举…可…依旧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只说…一倍、三倍的利润,可财在哪?食又在哪?这与刘皇叔大军北伐的粮食又有什么牵连?阿斗…你这说话怎么也开始学云旗公子了,云里雾里,让人琢磨不透。” “哈哈哈…” 听得诸葛恪的话,刘禅大笑了起来,像是玩笑似的嘲笑诸葛恪,“元逊公子亏你还是从荆州来的,怎生对那里的了解,对师傅的了解还没有我多!” “怎么讲?” “伱也说了,如今蜀锦的售卖被我阻断了三个月,中原的蜀锦势必价格倍涨,蜀锦因为特殊的材质与工艺又是无法仿制的,也就是说…这种时候…谁手里握着蜀锦,那些黑市的商人就会听谁的!” 刘禅侃侃而谈… 诸葛恪琢磨着,这话…没毛病啊!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蜀锦都被封锁三个月了…哪里还有富裕的?他们手里边没有掌握着蜀锦哪! “其实,我没有封锁蜀锦…”刘禅神秘的一笑。 “啊…” 在诸葛恪的惊诧中,刘禅虎头虎脑的晃了晃脑门,然后接着说,“你不想想,若真是截断蜀锦三个月,那早被我爹与诸葛师傅发现了,怎么会现在才知晓…” “那你的意思是?” “我把商务署中那一批本该售卖给黑市商人的蜀锦悉数运到了荆州,运到了襄阳城…如今,多半应该已经送往许昌了吧!” 这… 诸葛恪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瞳一下子瞪大,原本对刘禅的一切质疑,在这一刻悉数变成了不可思议与赞誉一般的惊诧。 刘禅的声音还在继续,“别忘了,我师傅的大哥傅士仁…可是个老军火商人了,这些年…他也没少与北境的商人做生意,如今的境况下,蜀锦一匹难求,价格飞涨,只需要他稍稍放出风来,说他那里有蜀锦…还怕没有黑市的商贾上钩么?” 这… 果然,诸葛恪的猜想是对的,关麟与刘禅这是在钓鱼,这时在放饵啊! 那么…这件事儿就简单了。 诸葛恪问:“即便这些黑市商人迫不及待的需要这批蜀锦,那么…他们真的有能耐把粮食送到前线么?” 面对诸葛恪的询问,刘禅一如既往的表现出自信满满的一面。 “三倍的利润…就已经不怕冒着绞刑的风险了,何况…如今这蜀锦是三十倍,是三百倍的利润…莫说是往敌阵中送粮,怕就是让他们铤而走险去刺杀曹操,这个丰厚的利润下也一定会有人去做的!” 人心… 刘禅从关麟身上学到最多的不是坚韧,不是现实与理想,不是品质,是人心…是揣摩人心,利用人心…而其中,贪婪、趋利,这便是人性中最薄弱的一环,是巨大的弱点! “嘿嘿…”想到这儿,刘禅又笑了,虎头虎脑的笑了,他一手拿起一个鸡腿,在啃鸡腿之前,接着说,“之前在江夏,师傅教过我,当初…灵帝时期,就因为灵帝好驴,在宫中骑驴车,导致整个大汉的驴一时畅销,风靡无虞…原本千钱的驴价最高时涨到过两百万钱,比汗血宝马的价都要高…元逊公子,你说…这次战事一起,蜀锦提前三月断货,如今…在洛阳城会涨到何等的价码?” 这… 诸葛恪无法回答,但他笃定,一定会涨的极其疯狂! 或者说是…洛阳锦贵—— … … (本章完) 第六零五章 魏王?汉帝?良禽择木而栖! ——距离正旦日还有两天。 洛阳东市的街道上,许多的香车宝马,络绎不绝,传来阵阵少女的笑语。 曹丕的夫人甄宓坐在轿子里,却是掀开车帘左顾右盼,似是在寻找什么。 但终究,她“唉”的一声幽幽的叹出口气,像是最后的希望也在这洛阳东市的集市上落空。 正直这时,同为曹丕女人的妾室郭照正好路过,她注意到了轿子里的甄宓,连忙问:“姐姐怎么在这儿? 甄宓凑到窗边带着些许苦涩的说。 “原来是妹妹,这不…马上就要正旦日了,这是大魏成立以来的第一个正旦日,公子需得恭贺大王,我们做女眷则是要拜见母后,礼品自是不得少…偏偏父王与母后不喜铺张,我们投其所好…既得买的不落俗套,又得顾及实用…我思来想去,还得是蜀锦!这样能为母后做一套新年的衣衫,可一个上午,我跑了三个街,七个铺子,哪曾想…如今这硕大的洛阳城…便是一匹蜀锦也没买到!” 听到甄宓这么说,郭照郭女王淡淡的思索了下,然后提醒道:“许是汉中战事一开,边境的贸易受阻,蜀锦送不过来了吧…” “唉…”甄宓幽幽的叹气,“若是因为汉中战事,那蜀锦只会价格上涨幅一些,各大布商多少会有些存货,可我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似是从三个月前…蜀锦就彻底断货了,就再没送来过…如今一匹蜀锦在黑市上都炒到了天价,可哪怕如此,依旧是有价无市,想要采买不可得!” 噢… 听过甄宓的话,郭照略作思索,她眼珠子转动感慨道:“倒是因为这蜀锦难得,这时候…谁若是在正旦日能送给卞王后这等礼物,多半会让卞王后欣喜的吧…也会让其他女眷的礼物黯然失色!姐姐的心思倒是不错,只是…谁也不曾料到,如今这蜀锦竟是一匹难得!” 郭照这么一说,甄宓的情绪更低落了。 让其他女眷黯然失色,说说容易,可这种时候要买到蜀锦?无异于万难。 “唉…” 又是一声幽幽的叹息,甄宓眉眼低垂,一时间似是没了主意。 … 繁华的东市另一角,这里车水马龙,因为年关的缘故,许多人都走出了家门。 有美人油壁香车,有男子峨冠博带高头大马,美人与名士暗相顾盼,满路春风。 曹丕与曹植也正巧策马行来。 曹植拱手,“二哥总算回来,说起来,这还是几年来第一次与二哥一道逛这街市,倒是此番二哥从江东一路逃遁而回,成功策反朱灵将军,此为大功,弟先恭喜兄长了!” 曹丕回望曹植,回望这个愚蠢的弟弟。 心里却是一番别样复杂的情绪… ——『我回来…你竟还为我高兴,呵呵,殊不知…我回来,就是为了与你争夺那世子之位啊…』 ——『我愚蠢的弟弟啊,有一点你更是大错特错,为兄是立功不假,可立下的何止是策反朱灵父子,让他们弃刘归曹的功劳?那真的白磷可不是那群道人谋得的,是我送来的呀!子健哪子健,你尤是一无所知,活在梦中呢!』” 心里这么想,曹丕却是爽然大笑,“哈哈哈哈,子健…诚如你说的,咱们这两年来…委实见得极少,你、我一母同胞,岂能生份了?来,子健,与为兄一道去喝酒…不瞒你说,在江东这半载一年的,委实是馋坏为兄了,咱那谯沛老家古井中的贡酒,为兄早就望眼欲穿了,走…子健,今日不醉不归!” 说着话,曹丕与曹植都笑了,一边笑,一边往东城最大的酒肆方向行去。 那里有最醇的酒! 也有最塑料的兄弟情—— … 同样还是这东市。 北方的名士魏讽与天子刘协颇为信任的长乐卫尉陈祎一道游逛于这市集,两人像是有意无意的说一些应景的话题。 魏讽大声感慨:“往年这时候都会采买几匹蜀锦,然后裁两套合身的衣衫,送给老娘一套,妻子一套,若是价格合适,自己也要做一套,若是蜀锦做的行头,走在邺城的街头…别提多风光了!可今年哪…唉…这正旦将至,谁曾想…蜀锦竟是一匹也买不到了!” “是啊…”陈祎感慨道:“我本以为是汉中一仗彻底断了蜀锦的运送,哪曾想…竟是三个月前蜀锦就未再送来这中原分毫,这蜀锦又是消耗品,裁了就没了…关键是它的绣工与技法是北方这些女工模仿不来的…往年正旦是蜀锦易取,葡萄酒难得,看来今年是要反过来了!” 诚如陈祎所言。 葡萄酒、蜀锦…是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奢侈品。 什么是奢侈品? 无论哪个时代,那都是供给顶级富人采买的,是彰显其尊贵地位与财力的。 越贵…越难获得,富人就越愿意去为之买单,越要搞到这玩意! 也正是基于此,三月的断货,使得蜀锦在市面上的价格翻了十倍有余,隐隐还有继续往上翻的趋势。 故而…这才有了魏讽与陈祎的感慨。 只是…感慨之余,陈祎像是突的想到了什么,他眯起眼睛用极轻极细的声音问:“还有两日就正旦日?计划…正常进行么?” 这一声吟出,魏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眸光一闪,继而神色变得郑重了几许,沉吟片刻,他方才用更轻更细的声音回应道。 “一切如常——” “太医署的吉平去解决宫里那位,我们去控制宫门对么?” 陈祎这话像是贴着魏讽的耳朵说的。 魏讽没有敢嘴上回应,却是用意味深长的眼神凝视着陈祎,然后重重的颔首。 ——『是!是!』 说到这儿,两人抬眼,彼此互视…庄重的拱手,然后分别走向街道的两边,像是要去准备,可两人渐行渐远的样子,却又像是有一抹“相忘于江湖”的既视感。 只是,陈祎这边…他的眼神与神色在离开魏讽的一刻起就变了。 变得凝重,变得锋芒毕露,变得暗潮汹涌。 就像是,他已经在心头做出了那项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的决定。 ——『良禽择木而栖,魏王、汉帝!』 ——『呵呵…荣华富贵…当如何选?怎么选?这不是摆在我的眼前么?我陈祎会不知道么?呵呵…呵呵呵…』 心念于此时,陈祎的嘴角已经溢出最灿然的笑容。 反观另一边。 魏讽在离开陈祎后,转入了一道街巷,街巷内…一个乞丐正在沿街乞讨,魏讽蹲下身子,一边从衣服里掏钱币,一边小声的嘱咐道: “我已经按照你们帮主的吩咐,以正旦日的行动去测一测陈祎的立场,劳烦伱告诉耿纪、韦晃、吉平他们,也告诉李先生…原本正旦日的行动延后,验证陈祎是否尤忠于汉室的行动开始!” 唔… 这乞丐微微抬眸,他正是丐帮的六袋长老庄义方,他只是愣了一下,旋即昂首朝向魏讽,嘴角迅速的咧开,做出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 “嘿嘿,多谢老爷打赏!” … 洛阳城外,一方官道上。 有两个商贾正骑着小毛驴在前面走着,后面是庞大的车队。 这是陈留卫家的车队,是昔日列侯卫青的后人,当年曹操陈留起兵时,便是其族长卫弘资助于他,孤身追董时,也是卫家的将军卫兹助他一臂之力。 只不过…如今卫家因为卫兹、卫弘的殒命没落了,因为分家…分成了许多股,在北境各地做生意。 “唉…” 唉声叹气的名唤卫烈,是卫兹的孙子,其父卫臻还在曹魏做官,在他身边的名唤卫京,是卫烈之弟,两人押送着商队,却是眉头紧锁,垂头丧气。 “世道乱哪,这生意没法做了!”卫烈感慨一声。 卫京附和道:“谁说不是呢?以往年关,咱们家就靠着贩卖蜀锦大赚一笔,可今年…你说说,你说说…黑市上一匹蜀锦都没看到,整个中原与北方都在找蜀锦…谁找到谁就能大赚一笔!偏偏咱们家什么门路也没有…” “还是世道乱哪…”卫烈感慨道:“以前的官老爷是鱼肉不吃吃野菜,豪宅不住住野外,怀里搂着下一代,嘴里还吟出那着什么迟来的爱…可现在的官老爷,出门必须穿蜀锦,一锻蜀锦一段金…夏侯家已经几次三番催问我蜀锦了,我这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呢!” 说着话,卫烈又一次长吁短叹,神色悲怆。 “其实…真要说蜀锦的话,也未必没有进货的地方…”弟弟卫京突然神秘的轻吟。 “哪?”卫烈一听,好奇了起来,一双眼睛更是望眼欲穿。 “许昌!”卫京压低声音,小声的告诉他。 “怎么会是许昌?”卫烈不信。 卫京环视左右,确保没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这才小声说,“是黑市传出的消息,说是有一批蜀锦送到了许昌,就掌握在那里的太守傅士仁的手里…” “啊…”卫烈的一双瞳孔瞪得浑圆硕大,他惊呼:“这是掉脑袋的事儿啊…” 卫京则是幽幽的说,“蜀锦的价格已经涨了十倍…别说是掉脑袋,就是诛九族的事儿,也自会有人去做…唉…唉…” 卫京是以唉声叹气结束他的话,言外之意再明白不过。 这种去向许昌傅士仁求购蜀锦的事儿,他们不敢做,但一定有人敢做,且已经在做了。 因为…这中间的利润太、太、太、太大了! … … 许昌城内,年关将至,这里…半座城池火灾后的重建工作…总算已经进入了尾声。 大多数百姓都又拥有了家园。 这段时间,为了防备逆魏飞球军团的空袭,几乎从早到晚,无时无刻都会有荆州的飞球挂在天穹,观察着天空中的一切。 一旦发现敌人的踪迹,那就会以特殊的方式拉响警报。 因为有了上一次天纵大火的经验,如今的百姓们在兵士们的指导下,无论是防空洞的深挖还是防空演习的预演,都格外上心。 毕竟这关乎生命,谁也不敢懈怠分毫。 反倒是…这段时间的关羽,他有些郁闷,倒不是无聊…是因为无所事事。 按理说,如今的境况…哪怕是年关将至,可他依旧应该带兵继续北伐的。 但… 一来西线汉中战场刚刚开启,逆魏并未调动中原的兵力去堵西线战场的口子; 二来因为飞球兵的存在,双方在地面层面的征伐无异于都暴露在彼此的目光下。 许昌是距离洛阳近不假,但…在敌人的目光下采取一系列的北伐行动,依旧并不轻松。 双方都在等,一者等汉中战场的结果,二者等这中原局势变化。 可这么一等,关羽的作用,无疑…就被削弱,打…不能打,这许昌城的治理又是傅士仁在负责,他关羽带着关家军除了日常的训练外,好像…没啥事儿了,闲的蛋疼! 倒是与关羽形成鲜明的对比…傅士仁的府邸可谓是门庭若市。 一箱子、一箱子的金银通过各种路线送到许昌,再送入傅士仁的府邸。 在看这府邸的正堂,人头攒动。 而这还不是最夸张的…最夸张的当属,一个个黑市商贾紧紧的拽着傅士仁的大腿,他们是哀求着、恳求着,简直是一副求爷爷告奶奶的样子。 反观傅士仁,他颇为豪迈的摆手… 所有的回应就俩字,“不行,不行!” 这些黑市商贾们急了,纷纷抬高了价码,“其实十倍于市场的价钱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傅将军你说话,那…那…我就是砸锅卖铁,也把这钱给你凑来…” “傅将军哪…咱们也算是老交情了,当年你在公安县…贩卖那军…咳咳咳,糊涂了…怎么胡言乱语起来呢,总而言之,傅将军哪…咱们也不是认识一日两日了,你就开个价,若说是不要钱,要粮食、要镔铁…但凡你说,我统统想办法给你送来许昌,如何?” “不就是钱嘛,其实按照现在蜀锦的涨幅速度,正旦日时…就是高过去年二十倍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傅将军…你手里这批蜀锦屯着倒是无妨,可…可全部都…都浪费了呀!你就行行好,让我们也赚笔小钱,真不成,咱们三七开,你赚大头还不行嘛!” “就是就是,傅将军…今日能到这里的都是老朋友了,你之前卖的那女人用的玩意…也是我们在一力帮你操持的,你该信得过我们哪,哎呀…开个价吧,只要你开价,咱们什么都好说!” 众星捧月—— 对于傅士仁而言,现在他的就像是被无数黑市商人给拥簇起来,众星捧月一般。 这是两年前的傅士仁做梦都不敢想的局面… 可现在…习惯了! 没错,自打关麟认他为大哥后,他已经第无数次体会到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面子、里子,啥都有了。 按照“马洛斯需求理论”,现在的傅士仁早已跳出了最低层次的需求,他变成了一个有理想、有追求、肯奋进的人,他更多在乎的是尊重,是认同! “咳咳” “咳咳咳咳…” 在四周杂乱的声音中,傅士仁一咳嗽,顿时间…此间鸦雀无声,万籁俱寂一般。 一切的喧闹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所有人的目光直勾勾的投向他…仿佛是千呼万唤始出来,是对傅士仁的开口望眼欲穿—— “咳咳…”傅士仁再度轻咳一声,然后问道:“看起来,你们都是对我手上这批蜀锦感兴趣啊!” “是啊…” “谁说不是呢?” “傅将军,你…你老人家就开个尊口,报个价吧!” 一连串的声音同时传出,无外乎是要让傅士仁报价的…大家的眼神也更加的渴盼。 “咳咳…” 傅士仁又一次轻咳,他不由得回想起三弟关麟派人传来的书信。 书信中没有什么寒暄,也没有太多兄弟情,反倒是开门见山的告诉傅士仁…汉中这一战不好打,最难的不是谋略与战法…而是粮食,是运输,是补给! 也正是基于此,关麟才授意刘禅提前暗中操纵,将原本北销的蜀锦送到荆州来,至于目的嘛…唯独那一条,助汉中一战,解决大伯刘备的粮食、运输、补给难题! 当然,在这种大义面前,傅士仁是拎得清楚的。 毕竟…他傅士仁也算是刘备的第四个兄弟,彼此间亲着呢! “好了…” 心念于此,傅士仁大手一甩,他眼眸凝起,环视了眼身侧所有的黑市商贾,“诚如你们所言,诸位与我都是老相识了,诸位的本事我傅士仁也知道一二,正是基于此,这批蜀锦该什么价格依旧给我什么价格,你们赚多少,那是各凭本事与我无关!” 呃…这… 傅士仁越是这么说,这些黑市商贾越是心里没底,还不如…傅士仁直接爆出个天价,谁敢接…就接了呢? 现在…原价,那意味着…一定还有更苛刻的条件。 在场的一众黑市商贾都极为精明,听话听音,已经大致能听出来…傅士仁要表达的意思。 他们有些担忧的望向傅士仁…却也是好奇,他会怎么说。 傅士仁的话还在继续,只是这一次声调压低…也沉重了些许,显得无比认真。 “听着,你们谁能得到这批蜀锦也是各凭本事…” “因为,这批蜀锦我要的不是钱,而是粮食,是对应的粮食,且这批粮食,我傅士仁不管你们怎么做,不管你们如何冒险,必须给我送到汉中战场我大哥刘皇叔的手里,谁能做到!那我这许昌城的蜀锦就统统给谁?日后,他也会成为蜀中贩卖给中原蜀锦的唯一商贾!” 这… 这… 随着傅士仁一番深重、沉重的话语,整个此间满座寂然一片,所有的黑市商贾…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了的表情变得极致的复杂与无措! … … (本章完) 第六零六章 不是比谁赢得多?而是比谁活得长! 在许昌城的一隅,一方酒肆静静地矗立在街角。 夕阳的余晖洒在酒肆的木质门楣上,斑驳的光影中透出一股岁月的沧桑感。 酒肆内,炉火微微跳动,炉子上煮着的清茶散发出淡淡的茶香,袅袅升起的蒸汽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可与这份柔和形成截然鲜明对比的是,那群围坐在炉子旁的商贾,他们的脸上映照着炉火的暖光,却一个个露出为难之状。 他们身着华丽的锦袍,腰间挂着精致的玉佩,这些往日里意气风发、奸诈阴邪的黑市商贾,此时此刻,竟只剩下眉头紧锁,仿佛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难题,遇到了苦思不得解的难题! “这差事不能干哪…” 一位中年商人叹了口气,他的声音中透露出疲惫与无奈,“从中原把粮食送到汉中战场,还要送到刘皇叔军队里,这中间有多少个关卡,会被多少兵士盘查,若当真让人发现,那便是明着反抗大魏!咱们虽是黑市商贾,做的一贯是掉脑袋的买卖,本也不是光明正大,可这一次太过冒险了!一个不好,或许就学了那江东的周郎‘赔了夫人又折兵’!” “说的是啊…”另一位商人附和道,他的眉头也是紧皱着,似乎在思考着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思索了片刻,他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还是悉数咽了回去。 但是看看大家伙儿那徘徊、犹豫的眼神。 俨然,他要说的…大家伙儿都明白,也是此间所有商贾最担忧与犹豫的。 诚然,如果仅仅是沿途的关卡,那还有办法解决,比如贿赂,比如买通,再比如将粮食藏在手工品的下面蒙混过关,只要是与人打交道,只要利用好了“贪婪”这两个字,总归是有办法的。 但最难的是此间所有黑市商人的心思! 说起来,凡是能来这里的,都是此前或多或少与傅士仁交易过军火,也是在后续傅士仁的生意中赚得巨大一笔的。 彼此间的信任自是无可厚非… 可架不住现在情况特殊啊,哪怕会有商贾能有这通天的关系,能打通沿途的关卡,那也断不敢接,因为一旦接了…那势必成为所有其它商贾的眼中钉、肉中刺,势必会被别的商贾联合起来使坏,到时候别说是这蜀锦,就是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一个未知数。 也正是因此,此刻在这酒肆中,在这围炉煮茶旁的一干商贾,一个个愁眉紧锁,你一言我一语地虽议论着,但明显各怀鬼胎…各自都有各自的心思。 他们声音在酒肆内回荡,与炉火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极其独特的气氛。 可每一个人脸上又写满了不甘,眼中更是闪烁着‘不放弃’、“不甘心”的光芒。 似乎…他们在由衷的在感慨,这批蜀锦,他们是不想做,但傅士仁给的,这笔生意的利润实在是太多了! 多到哪怕是铤而走险,他们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还是得做呀—— 终于,一个资历最老的黑市商贾站起身来,他侃侃道:“其实,把粮食运送过去虽不轻松,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不同于大将军夏侯惇的慷慨,西线战场的总指挥夏侯渊是个清简的人,说白了,就是个抠门的人…他不止对自己抠门,也对对手下兵卒俸禄要求的极其严格!” “也正是如此,西线战场的兵士们、官员们的俸禄普遍不高,也没有太多油水可取,偏偏那里要么是在关中,要么是在雍凉,亦或者是数百里秦岭后的汉中…那都是酷寒、艰辛之地啊!倒是基于此,我们收买沿途的兵士,许以重利,再将车马中的粮食伪装成一些手工品一类,想要蒙混过关还是容易的!” 说到这儿,一干商贾纷纷颔首。 不同于传统的商人,他们本就是黑市商人,本就是在刀尖上舞蹈,赚的每一单都要以数倍的回报,冒险这种事儿,对他们而言司空见惯。 只是… 所有的商贾抬眸,这一番话…并没有涉及到最根本的问题。 然而,这老商贾的话还在继续,“诸位都不敢妄自答应傅士仁将军,这点…我懂,诸位也懂,咱们是心知肚明…咱们是生怕生意没做成,反倒是被人给阴了。所以…我有一个提议!” “什么?”众人急问。 这老商贾顿了一下,“傅将军以原价售卖给我等蜀锦,只需运到中原,那便是二十倍、三十倍的利润,甚至…我们若是联合起来,就是五十倍的利润也未必不可,诸位难道都忘了昔日汉灵帝好驴,驴价飞涨百倍的故事么?如此庞大的利润,在场的满座也就不足十家,我有一个想法,咱们十家一起干?利润均分,如何?”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为了防止被别的商贾阴,那索性…大家伙儿就都参与进来,一起往汉中,往刘皇叔军营里送粮食,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或者换句话说,要发一起发,要死一起死—— 这… 别说,这老商贾的提议咋一听是有些毛骨悚然,有些不可思议,可仔细一想…却也不失为一桩良策呀! 不少商贾低下头开始默默地盘算…琢磨着,这一单的风险与回报,能不能成正比!这一单值不值得冒险。 答案是肯定的,在资本家的眼里,只要三倍的利润就已经足够让人践踏律法、不惜冒着绞刑的风险,更谬论这二十倍、三十倍的利润了。 谁会跟钱做对呢? “这个提议好啊,这一单我加入!我那里本就屯有大量的干货,粮食的筹集无需格外的时间!” 一个商贾的开口顿时引起了连锁反应。 “也算我一个,我在关中那边有些关系,只要打点到位…运送过去一批货物,并不会太难!” “我在上庸屯有不少粮食,那里就近更容易运送过去…只要过得盘查,二十日就能送到刘皇叔的手中!” “必须得算上我,我来做特定的马车,保证可以将粮食藏于其中,让沿途盘查的兵士都以为是普通的手工品,无伤大雅…” 就这样,这些黑市商贾已经开始分工与合作了。 他们都是这个世道里的人精,关系、路线、方法…应有尽有,只要利润够大,足可以让他们冒任何险! 反观另一边…傅士仁与这些商贾的交谈还是传到了关羽、徐庶的耳中。 两人站在城头,谈论的话题自然也绕不开这一条。 此时,关羽一捋长髯,淡淡的说:“用中原的粮解决我大哥粮食的补给问题…我也不知道云旗与士仁这是太过想当然?还是别出心裁,但无疑…这是一步险棋!并不容易成功啊!” 徐庶轻声的问:“怎么讲?” 关羽捋须的力度加重,继而淡淡的说,“这么多商贾,调度这么多数量的粮食,中原与北境岂会毫无察觉,万一被发现,那自是逃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可若说这方法不行,也不尽然…若是换做我,本就没有什么损失,只要有一成的胜算,我也会这样做…如云旗、士仁这样做!” 听得关羽这么说。 “哈哈…”徐庶突然笑了,笑的很是轻松。 这一笑却是把关羽给笑懵了,他连忙问:“元直?何如发笑?” “云长看看这个吧…”徐庶将一封书信递了过来。 关羽接过一看书信上的落款,惊呼一声,“云旗的信?” “刚刚收到,我便来寻云长,正直云长在此多愁善感…” 随着徐庶的话,关羽迅速的把书信展开。 这不展开不要紧,一展开之下,关羽扫过之余,当即吓了一跳… 他变得有些惊讶,不…是罕见的,他那红枣般的面色里露出了极大的惊诧之色。 “元直…云旗的意思是…” 不等关羽讲完,徐庶抢先道:“云旗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两日后便是正旦日,到时候…洛阳的时局将变,曹操自顾尤是不暇,更莫说是顾及中原的这些商贾的动作,还有就是…” 说到这儿,徐庶的眼芒从和缓变得严肃,变得凌厉,变得锋芒毕露。 “云长,两日后你也当做足准备,洛阳一变…极有可能会出现短暂的战机,云旗有言如此,云长你千万要把握住这份战机啊!” 呼… 随着徐庶的话,关羽长长的吁出口气… 也就是这一口气过后,他顿时感觉那久违的热血突然激荡,他的心头与“冷艳锯”的共鸣声更是不断的碰撞。 仿佛…那万军取首的时光又要再度重塑于眼前,重塑于此刻! 那是属于他关羽的荣光; 那是属于关家军的荣光啊! … … 夜色朦胧,月光洒在凄凉的阳平关上,映照出夏侯渊落寞的身影。 终于,他率领着残兵败将,步履沉重地返回这里。 昔日那支威风凛凛、八千之众的神速营,如今却只剩下不足五百人,且个个衣衫褴褛,面露疲惫。 败了,惨败,溃败。 这是几年来夏侯渊罕见遭遇到的败绩,他的心情也沉重到了极点,他的眼中闪烁着愤怒与不甘,一路骑在马上,几乎始终在长吁短叹。 就在这时…“嘎吱”一声,阳平关的大门如同蛰伏的巨兽,缓缓的张开。 贾诩与张既、张合、曹休迅速的出关去迎夏侯渊。 “爹…”身上尤是带着箭伤的夏侯衡指着那洞开的关门,大声道:“贾先生与诸将士来迎爹了…” 夏侯渊远远看到城楼下贾诩那沉静的身影时,他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声,翻身下马,然后颓然坐倒在地。 “嘀嗒…嘀嗒…” 他的情绪再也遏制不住,一滴滴眼泪夺眶般的涌出,染湿了那阳平关前的一方土地,却很快被夜风给吹干。 “咚”的一声,夏侯渊狠狠的一拳砸在地面上。 与此同时,“唉!唉…”的叹息声从他那低垂的头颅处轻吟而出… 苦涩、无奈、彷徨、无措… 夏侯渊狠狠的用拳头捶向自己的胸脯,“我愧对主公的信任,愧对神速营的兄弟们啊!” 贾诩闻言,眉头微皱,他深知夏侯渊的骄傲和自负,此刻能看到他如此失态,可见战况之惨烈。 他走上前去,扶起夏侯渊,轻声劝道:“将军,胜负乃兵家常事,这一阵输了,下一阵打回来就是,之前与那刘封对垒不也是先败后胜么?只是,我有些好奇,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会让将军败得如此惨重?” 贾诩也不解了… 照理说,夏侯渊虽有些轻敌之嫌,但行军速度在曹魏是有名的,断然不该在与黄忠争夺米仓山的速度中落入下风。 但…无论是此前的急报,还是眼前夏侯渊惨败的模样都应证了一个事实…这一仗是惨败,是完全没有任何胜算,乃至于这神速营打崩了,打服了的惨败! “哼…” 反观夏侯渊,他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咬牙切齿地说道:“是黄忠!那老贼狡猾至极,以八百兵力抢先翻越米仓山,竟在沔水处设伏,我军猝不及防,被半渡而击,故而损失惨重…就连…就连我那霸儿也落入敌手。” 夏侯渊一句话咬牙切齿一般。 贾诩听后,心中一震。 他虽知黄忠勇猛善战,也想象过…或许在米仓山头决战,夏侯渊不是黄忠的对手。 但…以这样神速的方式击败八千神速营…这就有点儿! 也怪不得,这些回来的兵士一个个无比沮丧。 这样的仗打的不仅输了战役,更是输了士气,输了信心… 听着夏侯渊的话,贾诩沉默了片刻,然后一边搀扶起夏侯渊,一边安慰道:“当务之急是要尽快重整旗鼓,为接下来的战事做好准备。” 夏侯渊重重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贾诩说的是对的。 且他也知道…如今的局势下,能够替他在汉中战场力挽狂澜的人也唯独这位大魏的毒士——贾诩贾文和! “贾先生…”夏侯渊起身后朝贾诩庄重的拱手,“从即刻起,渊定会依着先生之计而行,绝不会再度有丝毫的轻敌与擅作主张!” 这… 要知道,夏侯渊这番话原本没什么,但以他的身份说出来,那就意味深长了…言外之意,他是要把这汉中一战完全寄希望于贾诩贾文和的身上。 听得夏侯渊这一番话语,贾诩略微沉吟,其实这本就是他的意料之中。 赢了,固然对局势有利; 这首战输了,也未尝是一件坏事儿,至少…能让夏侯渊不再大意轻敌,也能让他贾诩的话语权变得更重。 老毒物——阴着呢! 心念于此,贾诩连忙扶起拱手的夏侯渊,“将军言过了,老夫既到此,又岂敢不效全力呢?” “那贾先生…”夏侯渊迫不及待接着问。“现在,我军当如何?是守定军山?还是…主动出击?” “米仓道已失,刘备大军抵进,定军山太大了,以我军现有的兵力除了定军山外,还需一分为三,金牛道、陈昌道都需要派兵驻守…故而守定军山不如学此前对付刘封那般,只守下山口,在那里与修建防护,与敌军相持!” 啊… 听着贾诩的提议,夏侯渊的表情有些复杂,不知道该是惊讶还是失望的情绪… 又或者说,夏侯渊的表情仿佛在反问:『就这?』 俨然,在他看来,贾诩这条坚守的策略是有失水准的,比之此前围杀刘封、马谡的计划要…有失水准很多! 哪曾想,贾诩一眼就看出了夏侯渊心中所想,他一边缓缓的捋须,一边淡淡的说,“夏侯将军知道蜀中的人口有多少么?” 这… 夏侯渊摇头。 贾诩接着问,“那夏侯将军可知道从成都送往定军山粮食,期间有多少里?又有多少里是山道?” 这个… 夏侯渊挠挠头,还是摇头。 贾诩笑了,他笑着解释道:“蜀中在籍户口一共是二十万口,九十万人,这等数量的人口比之中原,相差太远了,刘备与诸葛亮又推行摊丁入亩,废除人头税?那么?他们府库中的粮食从何而来?又能有多少?” 嘶… 夏侯渊仿似一下子就听懂了,贾诩的意思是…蜀中的粮草储备根本就无法供应这支二十万大军的北伐! 贾诩的话还在继续,“而从成都到定军山,此间一千五百多里,山道就有三百多里,蜀中粮食本就有限,再运输而来?抛去沿途的损耗,所剩还能有多少?呵呵…呵呵呵…” 说到最后,贾诩浅浅的笑了起来,这一抹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让人看起来满瘆人的。 反观夏侯渊,他恍然大悟:“依着贾先生如此讲述,这大耳贼的粮食根本支撑不起这么一场大战!至多三个月,只需我坚壁清野,据险而守,他们必灰溜溜的离去,到时候局势就变了,他们粮尽援绝,正是我军痛打落水狗的好时机啊!” 因为贾诩的话,方才还神色黯默的夏侯渊,像是一下子表情完全拔云见日,“哈哈哈哈…”他爽然大笑了起来,“妙计,贾先生不战而屈人之兵,此乃妙计也…” “呵呵…”听着夏侯渊的赞誉,贾诩也浅浅的笑出声来,他淡淡的说,“打仗嘛,从来就不是比谁赢得多,而是比谁活的长!这长…是蜀军战线拉长的‘长’,是蜀军长途跋涉的‘长’,呵呵…有些时候,咱们什么都不做,更容易活的长!” … … (本章完) 第六零七章 接下来,孤要诛他大耳贼的九族! 朝霞初绽,鸟雀啼鸣。 许昌城官署中的傅士仁伸了个懒腰,正要出门去巡视全城,却见得一个个商贾都坐在门外的树下,面色疲惫,很明显…他们昨夜睡得并不好。 事实上,他们昨夜根本就没睡,通宵达旦的商议,如何能把粮食给成功且安全的送到汉中战场刘皇叔的军营。 说起来,这些黑市商人也委实有手段,有的与上庸郡的大族是老相识了,上庸郡距离汉中战场并不远,从那里输送粮草走水路会容易的多。 有的则是想方设法的联络到了关西的一系列军将,只需要一番慷慨的打点,通过关卡的把握还是有的! 当然,这些所谓的打点在蜀锦那暴利面前都是小意思! 还有的已经规划出一条运粮的道路,可以绕开大多数的关卡,唯独剩下的几处关卡也均已将守将收买,再加上,用以掩盖“粮食”的手工品已经安排下去,就等上庸那边回信儿了。 可以说,整个行动…均是有条不紊的在推行。 人言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眼前这些何止是三个臭皮匠? 都是在这乱世中行走多年的老油条。 铤而走险的事儿…他们每天都在做,一个个办起事儿来极为老练与缜密。 如今,事儿已经开始办了,自是少不了来此间向他们的“大金主”傅士仁回个话。 反观傅士仁,从这些商贾的眼神中,他就已经明白了什么。 ——『很顺利嘛!』 ——『看来,三弟交代的事儿是要办成了!』 心念于此,傅士仁语气平和的对他们讲,“都坐在树下作甚?进来,都进来,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怎么…我傅士仁的宅府?就容不下诸位了?来人…准备餐食、点心!” 听得傅士仁这么说,这些商贾激动的跑进去,他们望向傅士仁,却见傅士仁那笑眯眯的眼神,仿佛在书写四个字——人畜无害! 不对,是“合作共赢”! 不过,这事儿不能深入去盘算,说起来,这本是蜀汉与大魏的汉中之战,可这仗打的…怎么就…就把他们这些商贾给牵扯进去了呢? 正堂内,一人的面前摆放着一个案牍,案牍上有饼子、小菜,还有一碗汤饼。 傅士仁大口朵颐之余,不忘招呼道:“诸位都趁热吃啊,不够还有!” 有精明的商贾已经站起身来,拱手致谢道:“多谢傅将军给我们这个发财的机会啊…” 傅士仁却故作疑惑:“发财的机会?什么发财的机会?” 他顿了下,这才接着说:“噢,我想起来了…诸位看来是决定要这批蜀锦了!” 这下,所有的商贾都起身拱手了,“这全赖傅将军的慷慨…” “别说这些没用的…”傅士仁却是淡漠的抽出手来,然后大手一扬,“反正‘道儿’我是给诸位画下了,这天大的富贵?你们能不能接住,就得看我大哥那边能不能收到粮食了?我丑话说到前头,我傅士仁乃是大汉左将军刘皇叔的第四个兄弟!是关云长之麒麟儿关麟的大哥!” “兼之,我这人又最是重情重义,你们帮我,我心里头都记得,不止这一次,以后你们要蜀锦,我给伱们蜀锦,你们要其它的特产,我一并统统都能给你们,可若是有谁首鼠两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哼哼,休怪我傅士仁把他的脑袋给卸下了喂狗!” 这… 随着傅士仁的话,一干商贾似乎听懂了。 他们彼此互视,依旧是那个年龄最大的商贾,他连忙起身,他对傅士仁的话体会的最是深刻。 “傅将军说的是呀…此事干系重大,但凡有一点消息走漏,那对于我们而言都是掉脑袋的,依我之见,咱们这些时日就都在傅将军这里住下了,所有的事项都安排各自的下人去办,谁若出了岔子,或者是谁两面三刀,哪需要傅将军动手,我等就一起先把他给大卸八块!” 呃… 俨然,这番话让此间商贾悉数都怔了一下,一个个心里暗自嘀咕着。 ——『这么拼么?』 可仔细想想,好像…这也是最好的抉择了,大家都住在傅士仁的府邸中,最起码…大家伙儿都安心! 念及于此,当即,这些商贾拱手,“那这几日就要叨扰傅将军了!” 反观傅士仁,他也很惊讶。 没曾想,这些商贾一个个都这么自觉! 果不其然哪,云旗说的一点儿都没错,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也能使——磨推鬼! … … 荆州,江夏。 关麟的府邸正堂放着交州传回的新的远洋战船的模型,这是陆逊的族人带给陆逊的,陆逊第一时间就给关麟送来。 其实,这个时代东吴的造船水准已经领先于同时期的世界。 远洋航行本就是有条件的,缺的唯独是地图与岛屿的补给,是对大海的畏惧与陌生,这个比造船本身更重要。 “依照如此模型,已经造出二十五艘具备远洋航行的战船,甘宁带着他的水贼兄弟已经对这第一次的征服海洋望眼欲穿了,江东各大族鼎立配合与支持,单单他们派出的水手就超过千人,提供的粮食与物质更是足足能填满所有的战船——” 提及此处,陆逊顿了一下,侃侃继续说道:“路线的话,从交州出发到夷州补给一番,顺势向北,如果云旗你提供的地图不错的话,就抵达了邪马台国,再向北则是高句丽,这两处都可以进行补给…同样的,这两处…都有你画出的巨大金脉。” 听得陆逊的话,关麟颔首,“第一次远洋,先按照这条路线吧,也给甘宁与这些大族一些信心…至于金脉的话,这才是刚刚开始,若是第一次就让这些大族尝到了甜头,以后的远洋航行我们就会更轻松不少。” 听着关麟的话,陆逊颔首…却不再深入议论这个话题。 倒是此时,关麟起身,缓缓的走到窗子处,抬起头眺望向天穹,心绪自然也没有在远洋航海的事业上,反倒像是想到了别的什么。 “云旗在看什么?”陆逊走到他身侧好奇的问。 关麟淡淡的感慨道:“今日是个艳阳天哪,洛阳城也该是个艳阳天吧——” 唔… 不等陆逊细想,为何关麟会如此感慨,他的声音再度吟出,“这种天气最适合杀伐…” 言及此处,关麟的表情变得冷峻,变得如同冰封一般。 但这股冰冷只持续了一个瞬间,关麟的面颊立刻就恢复了和煦,他笑着朝陆逊说:“明日就是正旦日,难得过年,年货、赏钱、饭食都准备好了么?” 说到这儿,关麟重重的感慨道:“今年,要让弟兄们过个好年——” 说话时,他依旧是面朝着太阳的,艳阳将他的身形拉出一道狭长的影子,可他的面颊上却满是荣光。 就仿佛…正旦日一过,江东、江夏、襄阳、许昌、洛阳…这一切的一切,属于大汉的荣光即将翻开崭新一页的篇章! … … 洛阳城,密道之中。 关兴本还在挥汗如雨的练习着拳脚功夫,灵雎却已经庄重的将一个黑色的包裹递给了他。 “这是?”关兴接过包裹好奇的问道。 “这东西破坏力极大,更是关乎逆魏的覆灭,关乎明日的计划,你千万要小心保管…”灵雎的语气异常的严肃,语气一次次的加重,“明日便是正旦日,今夜…你通过地下的密道潜入皇宫北宫的后门,然后从那里有一条我们修筑北宫时留下的密道可以通往北邙山…那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小道,你需抵达这里…” 说着话,灵雎又将一卷舆图交给了他。 上面详细的标注着北邙山曹魏飞球营的位置,以及…一处就在飞球营地内的正中间的房舍,这房舍特地在舆图上标红…俨然,灵雎提及的要让关兴抵达的位置就是这里。 “这里是?”关兴问道。 而不等他把话讲完,灵雎接着说:“你四弟千方百计让逆魏把白磷送到洛阳,送到逆魏的飞球军团处,就是为了这一刻…” “你的意思是…这东西可以点燃那些白磷?”关兴仿佛一下子悟了,一下子全懂了。 他迫不及待的想把所有的猜想全都吟出。 却被灵雎伸手示意停下,她只是小声提醒道:“上面有引线,明日正旦晚宴,曹操必定大宴群臣,到时候…点燃这引线,然后迅速的离开…” 隔着包裹,关兴已经摸到了引线,引线很长…他知道,这是为他留下足够逃离的时间。 他也知道…既这个是四弟交给灵雎的,是用来引燃这些白磷的,那…它的威力想必是十足的霸道吧! 见关兴还在遐想,灵雎以为他是有些恐惧与害怕,连忙接着说:“我知道…这件事儿会有些危险,或许…一个不慎,你也会被殃及,事实上这桩事儿,我也可以派鹦鹉中的其它人去做…但…你弟弟执意要让你动手,我不懂这是为什么?我曾去劝过他…” 灵雎的话还在继续。 可关兴的话已经打断了她的话语,然后,低沉而厚重的“我懂”两个字从他的口中吟出。 “灵雎姑娘不懂是因为不知晓我的处境,也只有我知道我四弟这番的良苦用心!” 说到这儿,关兴庄重的颔首,“这一次的行动,哪怕是再危险,也必须我去做…不过…” 他顿了一下,然后接着问:“我想知道的是…点燃那白磷后,一切行动就都结束了么?” 这一次,关兴的眼芒中满是期待,像是对灵雎的回答望眼欲穿。 气氛陡然也陡然凝重… 看着关兴那炙热的眼神,灵雎不由得咽下一口口水,然后说,“不是结束,这场大火才是计划的刚刚开始——” 唔…关兴像是不出所料的点了下头,“哈哈…”他笑了,一边笑一边握紧了拳头,“好啊,总算等到这‘赎罪’的一日了!” 最后这一句话,关兴几乎是一字一顿吟出来的,他的声音坚决、笃定、掷地有声! … … 正旦日前夜,洛阳城,魏王宫殿。 曹操的大笑声惊起了宫阙上那本已归巢的雀儿…“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怯懦的刘假子,好一个刚硬的马幼常,哈哈哈…” 曹操指着被押解至面前的刘封与马谡大笑道:“昔日你刘封连战连捷,在汉中偷袭制胜,孤愤怒之余还破口大骂,说那大耳贼一个假儿子竟能逼得孤至于如此境地?孤本打算把自家的黄须儿喊来与你比划比划,不成想,这么快…风云突变,你这假子就沦为孤的阶下之囚了!” “大王在上,我刘封本不会至此…是…是因为我的身份,使得那些养父麾下的文武恨不得将我置于死地…故而,他们才会让我进攻汉中,以卵击石…我…我却没有看透,殊不知…以我之力与魏王上将对垒,那就是萤烛与浩日,是…是碗水与大海…我…我是不自量力啊!” 刘封一改往昔的少年风姿、意气风发的模样,如今在曹操面前变得犹如一只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一般。 事实上,倒不是他骨头软,而是一路上反复的琢磨,重新复盘整个战场,他一下子悟了,懂了… 父亲刘备这哪里是让他去立功啊? 这分明就是要他败,要借曹操的手除掉他,给刘禅那个“废物”弟弟腾位子啊! 在大汉,“继子”享有继承权这是礼法,本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说到底,继子哪里有亲生的亲哪! 哪怕是惟贤惟德的刘备,也不能在这件事儿上免俗! 也正是因为想通了这点,想通了这一个局,刘封在曹操面前的态度变得极是谄媚。 可偏偏,这般谄媚倒是让曹操看他不起,一双虎目凝于一处,甚至都没有主动去看他一眼。 一旁的马谡倒是表现出了一副慨然赴死的模样… 他昂着头,面露凶光,“败了就是败了,哪里是因为别人的缘故,那就是自己的技不如人!哼,刘封…你只说你是自不量力,可你又何曾想过?若是这一仗赢了,那世子之位还能跑么?这本就是一个赌局,只不过是你、我赌输了而已,愿赌服输…却何故向…向贼人摇尾乞怜,你如此这般,让我瞧你不起,瞧你不起!你枉为刘皇叔之继子,枉为人!” 马谡是才子,是名士,是诸葛亮的弟子,是文人… 文人都是有气节的! 故而,哪怕他傲,他拎不清,他嫉妒别人的才华,但他的骨子里是硬的,是不会那么轻易向敌人屈服的! ——他的大义,他的三观是正的! “咚——” 随着马谡的话,曹操饶有兴致的手执小锤,悠然的敲击过他正堂上摆放着的整套编钟,他一边敲击,一边自奏自吟:“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谁能为此曲?无乃杞梁妻。” 半首吟唱脱口,曹操笑着问马谡,“春秋战国时期,齐国大夫杞梁战死于莒国城下,其妻子临尸体痛哭十日十夜,也正是因此才有了这一首曲…” 说到这儿,曹操接着吟唱道:“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一弹再三叹,慷慨有馀哀。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哈哈哈哈…” 唱到最后,曹操突然笑了起来,“孤在想,杞梁妻能为丈夫哭十日十夜,可若依着你们这般说,若是孤要杀了尔等,怕是那大耳贼一日都不会哭泣,反而会心头大喜,倒是诸葛村夫,或许会为你马谡马幼常哭上几日吧?” 听曹操这么说,马谡把头撇向一边,“我不值得诸葛先生的哭泣,曹贼…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若是想要羞辱于我,羞辱皇叔,羞辱于诸葛先生,那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哈哈哈…”曹操一如既往的继续在笑,一边笑,一边缓缓起身,走到马谡的身前,“你要孤杀你,孤偏不杀你…孤不禁不杀你,孤还要向天下人证明,孤的爱才之心,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哈哈,这诗词小了,孤要让天下人知道,孤是‘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你…” 听到曹操要利用他马谡,利用他彰显于天下“周公吐哺”,马谡激怒之余,大声吟出。 可只是一个“你”字,马谡就收起了要说的话,他意识到…在这里,他什么也做不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反倒是刘封,在听得曹操要饶过马谡后,他如奉大赦一般,向曹操身边跪行,“大王…大王,那大耳贼阴谋害我,求大王饶我一命,我愿做大王手下一马前卒,为大王鞍前马后,誓…誓要将那大耳贼千刀万剐,方才能解我这心头之恨!” 刘封一番话说完,“哐”的一声脑袋就磕到了地板上…言辞恳求,求生欲满满。 只是,与对马谡的态度截然不同。 曹操蹲下身来,笑眯眯的朝向刘封,“你想活命?” “想!想!”刘封的一双眼瞳里满是求生的渴望。 “那孤偏不让你活命!”曹操的眼瞳变得犀利,这一句话后,他豁然起身,“来人,即刻将这刘封拉出辕门斩首示众,然后将他的首级传示三军,再派人交给那大耳贼!孤,就是要告诉我大魏所有的兵勇,他刘备大耳贼叛逆,孤与他不死不休,孤先诛他的继子,接下来,孤就要诛他大耳贼的九族——” … … (本章完) 第六零八章 曹操:又一个董承!一个衣带诏! 钢刀映着月影在洛阳魏王宫门前高高的扬起。 传令官喊道:“大王旨意,即刻行刑,将刘封枭首,将其首级传示三军…” 刀斧手将一袋酒递给了他,此时的刘封蓬头垢面,哪里还有饮酒的心思。 他的神色迷离,仿佛他的一生正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的闪烁、跳跃。 昔日刘备无子,他认刘备为父,成为其继子,至此…常伴于刘备身旁,每战奋勇当先,不畏生死。 因为他知道,刘备正在闯下的这份基业,那未来是要传给他的。 这是他自己的江山哪! 可谁曾想,甘夫人为刘备生下一子,谁又能想到,这一子本当亡于败军之际,葬于长坂坡之下,可是…可是因为赵子龙的七进七出,竟是将此子又给送了回来。 当然,值得庆幸的是,刘备将刘禅的狠狠一摔,似乎把这小子给摔傻了! 再加上长幼之序! 刘封自是不可能放弃。 继子,长子,长幼有序,贵贱尊卑…未来的世子之位,按照礼法,依旧理应传给他! 于是,他刘封一如既往的身先士卒,一如既往的不畏生死,冲锋在前。 赤壁之战、征伐西川,这些战役中都有他赫赫功勋的影子。 他错了么? 他不遗余力的为父亲开创事业,他错了么?他错在哪了? 锋芒毕露,也是错么? 往昔一幕幕再度于眼前闪过…他的眼眸中愈发的迷惘,愈发的错愕,愈发的不知道所措,他甚至不知道他错在了哪里? 是他错了?还是继子这身份错了?亦或者是…礼法与规矩错了? “呵…呵呵…” 想到这儿,刘封不由得苦笑,干涸的笑,茫然地笑。 被放过的马谡拿起身旁的酒,颤抖着手揭开盖子,递到他的嘴边,感叹道:“想死的人死不了,想活的人却活不成,呵呵,这终究是一个悲剧啊!” 刘封喝了一口,却是心如刀绞,哭道:“我…我…” 他似有万般思绪,万般无奈,万语千言,可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化为了一个“我”字,他是不甘,是想不明白,是后悔,是遗憾,但现在…还有什么用呢? “幼常,有时候我觉得…是你错了,是你贪功心切…”刘封淡淡的说,“可生死面前,我仿佛想通了,若是没有我的锋芒毕露,你也不会选择我…只能说是我们输了,不能说是伱错了…更没有什么责怪的!” 听到那钢刀的摩挲声,反倒是刘封心静了,也释然了…不释然又如何?已经这样了! 马谡却是自己也饮了一口酒,“我方才还骂你贪生怕死,可现在听你这一番话,我也想通了…所谓疏不间亲,那刘禅再愚蠢,再贪玩,再乱来,他也是你父亲的亲生儿子啊,以你父亲那样的人生经历,他亲眼目睹过袁绍和刘表的后人为了争斗世子之位,最终导致诺大的基业分崩离析…他怎么可能不提前做准备呢?” 说到这儿,马谡又狂灌了一壶酒,他一边摇头一边说,“公子啊,这么去想,你若是收敛锋芒,低调一些,把自己表现的平庸一些…那么,不会有人把你当做威胁,可现在…你太抢眼了,善于打仗,作战勇猛,军功赫赫…如此这般,你父亲与诸葛军师如何会心安?如何会不想到昔日袁绍后人与刘表后人的祸患…也怪我…没有早一步看清这些,反倒是因为贪功,因为嫉妒,最终自投罗网…葬送了你,也…也葬送了我!” 想通了… 整件事情,马谡已经悉数想通了。 刘封茫然无措的看着他,心里百感交集… 这时,有监刑官大喊。 “时辰已到,行刑——” 刑吏拉开了马谡,也将刘封按在木桩上…大刀高高的扬起,在月色下格外的闪耀。 刘封与马谡均是带着所有的释然闭上了眼睛。 哪曾想,就在这时… 一道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 “刀下留人——” … … “飞球兵训练的如何了?现在…那些白磷,可能存放于飞球之上?高空焚城?” 大魏宫廷的正殿内只剩下了曹操与程昱两人,许褚带着虎贲兵士伫立守卫在外围。 程昱如实回禀,“大王慧眼如炬,那姜维年龄虽小,可在训练飞球兵上,却是一把好手,兼之其父姜囧归来,如今飞球军的训练一切就绪,白磷也装填入罐,随时存放于藤筐之中,只等大王一声令下,即刻腾空向南,足够一举将许昌城彻底的焚毁!” “好…” 听得程昱的话,曹操大喜,可他的虎目依旧冷凝,目光炯炯,“明日便是正旦日,孤用刘封的人头告诉我大魏的兵勇,孤与那大耳贼不死不休,同时,这样的节气,孤也要送一份礼物给云长!给那大耳贼!” 说到这儿,曹操转过身朝向舆图之上,他用一支木棍指向舆图中的许昌城,“传孤令,明日正旦晚宴之时,飞球腾空,孤要将许昌城彻底焚毁,各部军士也要整装待发,随时准备向南进攻,大魏的反攻要开始了——” 曹操这一番话说的极其豪迈! 隐忍… 因为飞球的缘故,曹操隐忍的许久,也因为飞球的缘故,曹操不惜将孙女儿嫁给一个匠人,不惜重用左慈等一干道人,不惜破格提拔姜囧、姜维这等边陲将领。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 为了明日正旦一把火烧掉许昌城; 就如同那关麟一把火焚烬樊城一般。 曹操从来不是一个“忍”者,他的一生一以贯之的是强势,他失去的一定要亲手夺回来。 “喏…臣这就去安排。”程昱拱手就要退下。 “等等!”曹操却发声将他召回。 “大王还有交代?” “此事…要做到绝对的机密,各部军团也不要泄露太多,孤不要让太多人知晓!特别是此番行动关乎飞球与白磷,非必要的人不要参与,要做到秘密出击…孤可不想看到,如同上一次焚烧许昌时那般,力没少出,作用却是微乎其微!” “大王放心。”程昱再度拱手表态,“白磷的存放一真一假,知晓真正存放之处的不超过八人!飞球训练之处与工坊更是藏匿在汉帝陵中,知道的人更少…此番行动,可谓是万无一失。” “好…”随着程昱的话,曹操那激荡的心情总算踏实了不少… 他缓缓坐下,闭目养神。 正直这时… 许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大王,子健公子求见——” 唔… 随着许褚的话,曹操略微惊讶,这正旦前夕?他来干嘛? 程昱拱手,“那臣就先退下了。” “去吧!”曹操招了招手,旋即就吩咐许褚让曹植进来… 曹植进入正殿,拱手向父亲行了一个大礼。 曹操看到曹植,难掩疼惜之情,即便曹丕立功归来,可曹操最喜欢的依旧是曹植这个儿子啊! “吾儿此来何事?” 随着曹操的发问,曹植恭恭敬敬的回道:“孩儿是劝父亲莫要杀了那刘封…” 唔? 曹操没想到这种时候,曹植会为刘封求情。 “吾儿何出此言?” “这刘封让孩儿想到了自己,想到了三哥…”曹植侃侃而谈,“自古长幼有序,贵贱尊卑,作为弟弟的本不该抱有太多幻想,可父王却鼓励我们兄弟去争,还让我们兄弟争得轰轰烈烈…与之相比,刘备在世子这件事儿上与父王相差甚远,刘备认刘封为继子,却更偏向于亲生儿子刘禅…这才有了刘封此番的立功心切…” 说到这儿,曹植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孩儿在想,既蜀中有此隐患,那与其杀掉刘封,替刘备解除这一条隐患,助他刘备一臂之力,倒是不如饶刘封一命,让蜀中这一条隐患始终存留…父王当还记得昔日袁绍、刘表的势力是如何瓦解的?父王何不效仿当初,存刘封以搅蜀中呢?” 别说…曹植这一番话委实还颇为有理有据。 这也使得曹操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边笑,一边疼惜的看着这个最喜欢的儿子,然后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子健能想到这一步,足可见长进了…不过,看事情往往不能只看表象,这点上你需与李汉南多多学习…” “李先生?”曹植疑惑… 曹操接着说,“为何孤要让你们争,还要让你们争的轰轰烈烈,是因为你们都是孤培养长大的儿子啊,无论哪一个,孤都极为器重与珍惜,同样的,你们若连这世子都争不过,孤又如何放心把这诺大的大魏交给你们?但那刘备却不同…” 啊… 曹植有些惊讶,抬眼望向侃侃而谈的父亲。 曹操的话还在继续,“刘备起于微末,却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并不简单!他是让孤唯一正视的对手,诚如昔日青梅煮酒时,孤吟出的那句,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尔!占据荆州,攻伐巴蜀,这些…也一次次的证明了孤的眼光没有错!” “但这刘备也有弱点,至今为止,他的亲生儿子唯独刘禅一人,即便是蜀中妻妾有所出,可年龄上已经无法涉足世子之位,能与刘禅相争的唯独刘封一人!” “的确…诚如你所言,若是留下刘封会为蜀中的世子之争留下隐患,或许也可效仿昔日袁绍覆灭、刘表覆灭的后尘…孤原本也是想放他一马,可汉南(李藐)提醒了孤,刘禅是个不务正业之主,是个众所周知的废柴…子健?如果是你继承大魏的江山?在荆州、江东…你已经有如关麟这样可怖的对手,若是巴蜀之中还是一个如刘封这样作战勇猛、屡立战功的君主?他们若是勠力同心?你当如何应对?” “与其对付这样的君主?倒不如…孤把一个羸弱的刘禅留给他刘备,让他继位,这样…主弱臣强,那关麟越强,越是会被这刘禅忌惮,越是无法弥补主上之昏庸,那时候,即便我大魏局势再微弱,战局再是溃败,可只要熬下去,熬到那刘备将死的一日,刘禅继位…哈哈,我大魏反攻的时机终会来临!” 说到这儿,曹操像是寄予厚望般的望向曹植,“孤不是个会认输的人,可那关麟让孤一次次的遭逢挫败,孤败的仗孤自会讨回来,可若是孤没有讨回来,杀掉刘封,间接的扶刘禅继位,孤也算是给你们留下了些许希望!” 说最后这一句话时,曹操就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 是啊,这把年纪的他,不可能再像当年那般喊出“诸君北顾,我自西向”的豪言,也不可能…也不可能不顾一切的杀戮、屠城、围而不降者杀无赦! 他老了,他做任何一步时都必须要想好退路,想好儿孙的退路,也想好大魏的退路! 比起那个魏武扬鞭的曹操,现在的他,变得犹豫了,变得不再那般果决与果敢了。 “父王…可今日除夕,明日正旦,遇血不祥啊——” 曹植的眼眶红了,他几乎是用带着啜泣的声音对曹操说。 “除夕?正旦?”曹操的眼眸眯起,他缓缓起身,可语气一如既往的凌厉,“若非子健提醒,孤还真是忘了,怎么能在除夕见血呢?正旦…这样的好时节,当着满朝文武,所有三军将士的面斩杀此刘封,岂不是快哉,快哉——” 啊… 曹操的话让曹植大惊失色。 曹植惊魂甫定的望向父亲曹操,可曹操却是止不住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何故发笑? 因为他想到了一件无比愉悦的事情,明日正旦,刘封枭首,许昌焚烬,三军兵士齐齐南下,大魏的反攻正式打响了! 哈哈,这一桩桩、一件件是何其美妙的事情啊! 就直曹操正在大笑之际。 许褚步入正殿,他快步走到曹操的身侧,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 “大王,有人求见!” “谁?” 见许褚如此情形,曹操心知不是寻常的人物… 只听得许褚压低声音说道:“是天子身边的近臣,长乐卫尉陈祎,说是有关乎天子,关乎汉臣的密报要亲口禀报大王…” 唔…许褚的话让曹操那爽然的大笑声戛然而止,他的表情刹那间变得冷冽,变得寒芒阵阵。 “哼…”一声冷哼,曹操的虎目凝起,他重重的呵斥道:“又一个董承,一个衣带诏,又一个伏完——” … … 魏讽最后一次以名士的身份拜见汉宫的天子。 今夜,天子是在一处石亭召见他。 走入汉宫,静静地看着此间满宫的残破,看着那寥寥的宫人,俨然…因为人手不够,汉宫已经很长时间没人打理。 以前珍贵的花木早已被疯涨的荒草所覆盖,放眼望去,满园的萧瑟破败。 很难想象,汉宫、魏宫,一字之隔…可宫廷内部的景象竟是如此这般,相差甚远。 甚至,这还是除夕…是正旦日的前一天! 俨然——大魏那凶狠的爪牙已经凹显出来! 一步步的走过遍布灰迹的回廊,魏讽不禁感慨——『四百年大汉荣光,时至今日,果然黯淡了许多…可…』 他接着想,『若是把天子从这鬼地方给救出去,那…大汉能重塑荣光么?』 说起来,有许多诸如魏讽这等世受汉恩的汉臣,他们绝不会相信大汉有终结的一天,想当年,王莽篡汉,建立新朝,也不过经历了十六年,就被光武皇帝刘秀取而代之。 而大汉朝从武帝刘彻之时,就已经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历经三百多年,三纲五常的君君臣臣的伦理观念早已深入人心! 诸如魏讽这等汉臣、名士、儒门代表,他更不会相信,不过短短几十年的乱世,就会让人忘了什么叫做仁、义、礼、智、信,就会让人忘了什么叫做皇纲正统。 话说回来,几次的交谈,魏讽觉得如今的陛下,才思敏捷,又历经辛苦,若是能重掌天下,肯定会是个明君。 现在么?只是差一个机会而已,如果…计划能够顺利… 突然抬头,魏讽看到皇帝刘协与皇后曹节两人坐在花园的石亭里,正在黯然萧索的望着这一片枯枝败叶中的荒芜。 咳… 轻咳一声,魏讽上前庄重的行礼。 “魏公子是陛下器重的名士,这种繁文缛节若无外臣就免了吧。”皇后曹节脸上布满了笑意,温和的说。 魏讽却坚定的摇了摇头,“皇后年年,这套宫中礼仪是当年高祖皇帝之时,叔孙通大人制定,历经四百年…” 提到这些时,魏讽的言语中满是对大汉的留恋与坚守。 “好了。”刘协却是摇了摇头,“子京(魏讽)就莫要说这些往事了,今夜天气不错,朕与皇后在花园里转转,朕偶有诗性,于是传你来与朕对对诗,谱谱曲子,也算是为明日的正旦提前祝贺一番。” 听得刘协这么说,皇后曹节颇为识趣,又像是意味深长的张口:“陛下既已等到了魏公子,那臣妾就先回去歇息了,明日正旦宫中也还有诸事需要臣妾去过问,就不再这边叨扰陛下了。” “去吧!”刘协轻轻的摆手。 等曹节走远了,魏讽才直起腰,将一根竹管放入刘协的袖子里。 刘协皱了皱眉,“是明日的计划?” “是!” “朕…”刘协还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突然哽咽住了,他抬眼望向曹节离去的方向,只是那里…只剩下一片虚无。 “陛下不该对皇后留恋哪…”魏讽劝道:“她毕竟是曹家的人…” 刘协沉吟良久,“你有没有想过,朕能坐在皇位上这么久,或许与皇后有些关系呢?” 啊… 不等魏讽惊讶。 刘协的话再度吟出,“朕之前信过董承,信过伏完,可他们都死了,连同朕的董美人、伏皇后也都死了,死在朕的面前…这一次…” 刘协还在感慨,魏讽却立刻上前,丝毫不顾礼数的捂住了他的嘴巴,“陛下,你相信臣…这次的计划是由荆州关羽的四子关麟亲自制定,足…足可确保陛下这边的行动…万无一失!” … … (本章完) 第六零九章 可孤更愿意相信,孤亲眼看到的! ——“这次的计划是由荆州关羽的四子关麟亲自制定!” ——“足…足可确保陛下这边的行动…万无一失!” 魏讽的话还在回荡,可天子刘协却仿佛陷入了微微的沉思,过得良久,他吟出一句。 ——“朕想把皇后一道带走?可以么?” 啊…魏讽大惊失色,他惶恐、惊怖的看着眼前的天子,继而摇头,“臣知道曹皇后斡旋于陛下与曹氏宗族之间,帮了陛下不少,可恕臣直言,娘娘哪怕是心地良善,但在曹家根本说不上话,否则这宫中的用度也不会一再的削减,如此这般的紧张!” “况且…曹皇后虽是陛下的妻子,但跟曹贼毕竟血浓于水,如果这等大事儿被他看出端倪,她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曹家失势,满门抄斩,陛下…不当带她走啊,这既是隐患,却也是对曹皇后的保护。” 刘协闻言,没有说话。 魏讽却是“啪嗒”一声就跪下了,他的言辞愈发恳切,“陛下,您担负着中兴大汉这般重任,应当慎之又慎,儿女情长本就不应为帝王所重。当年高祖为逃脱追兵,三次推惠帝和鲁元公主下车;受楚霸王项羽胁迫,则答烹太公而分羹,如此这般才创立了我大汉四百年基业,为帝王者…” “别说了,朕知道了!”刘协打断了魏讽的话,“你起来吧!” 魏讽没有起身,却是将头伏的更低,“陛下,时至今日,像我们这些汉家孤臣,已经不多了,而且,这一次有荆州关家父子相助,有益州刘皇叔遥相应喝,这或许是大汉最后一次复兴的机会。臣恳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做一个无情无义的铁血君王,该舍弃的舍弃,该牺牲的牺牲。我们这些人,注定要用尸骨为陛下铺就重掌天下的血路,虽然我们可能活不到陛下君临天下的那天,但我等,虽粉身碎骨,却万死不辞!” 天子刘协看着年纪轻轻,却已然生出白发的魏讽,眼角隐约有泪光闪烁。 说实在的,自打伏皇后被曹操杀害,曹操的女儿曹节入主东宫以后,曹节对他刘协算是极好的了,既让他活的像是个丈夫,又让他活的像是个帝王。 可…魏讽的话不错,曹节…哪怕她做的再好,可她与曹操毕竟血浓于水!她会眼睁睁的看着大魏由盛走向衰落么?那时候,她还会衷心站在天子这边么? 想到这里,刘协不由得转过身去,他幽幽的叹气之余,余光再度望向魏讽。 类似于这种场面,他已经记不清,看过多少次了? 一时间,往昔经历的一幕幕跃然于眼前。 建安四年车骑将军董承受衣带诏,组织“七义灭曹”,结果事情败露,董承、吴子兰、种缉、王子服等人被诛灭三族,当时董承的女儿董贵人还怀有身孕,刘协向曹操求情,却仍让董贵人被腰斩弃市。 建安十九年,皇后伏寿联络其弟都亭侯伏典,秘图曹操,也是因为泄露,曹操诛杀伏氏宗族百余人之后,又命华歆带兵闯入宫中,斩杀皇后伏寿和两个皇子。 接下来便是眼前的这次…这是建安二十三年,是魏讽,是陈祎,是吉平,是司直韦晃,是少府耿纪…是荆州的关麟将他们连成了一条线,将他们的能量悉数引导出来,释放出来! 可结果… 越想,刘协越是感觉到毛骨悚然。 身为大汉皇帝,他承载了太多人的希望。 只不过,从这些年的尸山血海走过来,他已经感觉很累了。 中兴大汉…或许能实现,但是他…他打从心底里已经不想实现了,哪怕他将成为大汉最后一个皇帝,他也已经释然了,一切就这样吧! 这般颓然的想法总是会不经意间的席卷刘协的全身,可往往只是一个刹那,他又会昂起头来,变回了那个有抱负,有理想的天子。 魏讽说的对,至少…还有一次机会,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就应该做这个位置上的事儿。这世间的很多事儿,没有对与不对,只有做与不做! 更何况是天子! 身处庙堂之上,自然事事身不由己—— “一切都准备好了么?”刘协压低声音问道,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追问:“陈祎呢?朕的长乐卫尉陈祎呢?这种时候,他为何不在宫中!” 听得这一句,魏讽颇为不合礼数的向前跪行一步,行至与天子几乎贴身的位置。 哪怕如此,他尤是望向左右,直到确保不会有人偷听,不会出现隔墙有耳的疏忽后,他这才张口,“陛下,整个计划本是荆州的云旗公子部署,但事到临头,计划中有些微小的变化!必须要当先处理一番!” “什么变化?”刘协惶恐、惊怖、担忧的问。 魏讽咬了咬牙,这才下定决心,决定要将真相告知天子,“陛下,按照荆州云旗公子的部署,陈祎此人断不可信,势必会将秘密泄露给曹操,要救陛下,臣等必须先行除掉他——” 唔… 泄密嘛? 似乎,以往的每一次刘协对曹操的反抗,大汉对逆魏的攻击,从衣带诏的董家到私下谋贼的伏家,最终都是以“事泄”落败! 每一次,都会有关键的人物去将事情泄露给曹操! 这一次…也一样么? 等等,如今行动尚未开始,那位近两年来声名大噪的关麟,他怎么就能笃定泄密者便是陈祎? 他…他又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结论呢? 一系列的疑问浮现于刘协的脑海,他张开嘴巴想要问,可所有的问题悉数吞回了肚子里。 他知道,哪怕是眼前的魏讽…也未必知晓那么多! 现在,一切就是看天意,就是看那位传说中的关麟关云旗,能否神乎其技的完成昔日董国舅、伏国丈都未能完成的事业! 难… 这件事儿似乎很难! 但,两年来,似乎每每与这位关麟关云旗有关的故事,哪个又不难呢? “既是那位云旗公子提及陈祎会变节,那…你们千万小心!” 随着天子刘协最后一声嘱咐。 魏讽郑重的拱手,“陛下放心…一切都尚在计划之中,今夜除夕…陈祎若变节,他必死无疑!” … … 洛阳城,魏王宫,“砰”的一声,曹操一拳砸在了桌案上,整个桌案上的笔墨横飞而起。 几缕墨点滴在了他那暴怒下的短髯上。 他朝着正跪在他面前的陈祎道:“你的意思是?明日正旦日晚宴之前,太医署的吉平、吉邈、吉穆父子会以为孤诊治头风为名,然后暗中用毒,毒害于孤?” 虎目凝起,声调震怒…曹操的一双虎目紧紧的盯着陈祎。 俨然,此刻的他对陈祎方才提及的所谓“汉庭”的行动感到震怒,感到不可思议。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感觉…这些忤逆的汉臣,他们竟然无孔不入的在自己的身边,时时刻刻都想着要加害于他。 “砰…”又是一拳狠狠的砸下,这次曹操的拳头更用力,直听得跪在地上的陈祎浑身颤粟不已。 他连忙道:“大王,此事千真万确…不止是吉平父子,还有丞相司直韦晃,还有少府耿纪,还有从冀州来的魏讽,如今魏讽已经将他带来的冀州兵勇藏匿于魏宫与汉宫地下的密室,就等吉平父子事成,即刻就会杀出控制魏宫与汉宫…到时候,关羽会派遣大军前来,里应外合,他们不止是要大王的命,他们更是要天子,是要洛阳,是要覆灭大魏的江山哪!” 随着陈祎的话…曹操的目光愈发的凝起,其中的冷芒更甚。 他重复着陈祎的话,“兵甲藏匿于汉宫与魏宫的地下密室?哼…孤怎么不知道两宫的地下还有密室?” 说这话时,曹操的面颊瞬间转向身侧的曹植。 曹植突然惊觉到什么,“啪嗒”一声就跪下了,“父王,此人一派胡言,整个洛阳城是孩儿与李藐先生一同修建,哪怕是有地下之所,也是按照父王的要求建立的防空洞穴,且这些都如实禀报于父王,也被虎贲军反复查验过,根本…根本没有什么地下底下密室,更…更不可能藏匿兵勇啊!父王…父王相信孩儿啊…” 唔… 随着曹植的话,曹操的虎目中多出了几许狐疑之色。 曹植会私设地下密室帮助叛军、逆贼谋诛于他,这等话…他曹操绝对不信。 甚至…李藐这个人,因为经历过的那些事儿,无论是曹操,还是整个曹魏的宗室都对他颇为信任,这也是曹操放心将校事府交给他的原因,他更没理由去帮这些叛贼! 可…曹操终究是个生性多疑的人,陈祎不说还好,一说之下,他难免心中升起了许些疑窦。 “虎侯何在?” 曹操没有理会曹植,也没有回应陈祎,而是大声呼喝一声。 许褚立刻进入宫殿,拱手朝向曹操,“大王!” “伱即刻带虎贲军去查,去按照陈祎说的地点,这每一处汉宫与魏宫的密室都要查,若是发现其中有死士,无需禀报,就地格杀…” “喏!”许褚答应一声,就准备去办。 曹操却接着说,“此外,即刻传太医署的医官吉平、吉邈、吉穆来这边,就说孤头风发作痛不欲生,让他们即刻准备银针,为孤针灸去痛——” “是!” 能感受到曹操语气的急促与迫切,许褚不敢迟疑,立刻就点虎贲军,急匆匆的离去。 陈祎跟上许褚的步伐,在为他指路。 曹操却是看着许褚与陈祎离去的背影,待得这些背影悉数消失,他才注意到最疼爱的儿子曹植还在跪着。 “子健,起来吧…” 曹操这话中带着加重的鼻音。 曹植还在解释,“父王,孩儿…孩儿绝不曾…” “孤愿意相信你…”曹操笑着回应曹植,正直曹植抬眼之际,曹操的话锋一转,变得冷冽,变得寒芒四射:“可孤更愿意相信孤亲眼看到的——” 这… 下意识的,当这一句话从曹操的口中吟出,留给曹植的唯独浑身的颤粟。 … … 除夕,要过年了…无论是荆州的襄阳,还是江夏、江陵,亦或者荆南四郡,街上一派喜气洋洋。 特别是江陵,因为新城中有沔水山庄的缘故,早在半月前,新旧两城酒肆中的酒菜就被订购一空,接着便送到了沔水山庄里,这都是关麟要求的。 过年嘛! 而且,随着沔水山庄的日益扩大,工人的数量也不断的攀升,接下来…不可避免的就要将山庄开往除江陵外的其他城郡,沔水山庄的业务也从原本的制造业,拓增出农业、手工业等等… 到时候,这些江陵沔水山庄的工人一个个都是元老,按照关麟的想法,他们大可以被派往其它城郡,做新山庄的“线长”,每个人都要带出一条新的线来。 何况,贩卖往北方的纸张,售卖给交州的军械,挖掘出的金银铜矿,这些都让沔水山庄…啊不,准确的说是让关麟极其富有,恰恰关麟又是个富有且慷慨的人。 于是,这大过年的,沔水山庄内,鸡鸭鱼肉一样不少。 许多原本是农户,是流民,是乞丐,如今是工人的百姓,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过上如此丰足的年,一桶桶菜肴,那些寻常吃都吃不着,叫都叫补上名儿的菜色,今儿个是一桶桶的搬到了山庄里… 除此之外,还有表演! 这等表演与美食,对于那些王公贵族、富豪贵胄而言,自不过是寻常的一个晚上,可对于这些工人而言,无疑…使得他们那黑色的生活里,添得了无数光彩。 可以说,在沔水山庄内,所有工人都对关麟赞不绝口,是因为关麟,这些工人才摆脱了原本的低贱身份,甚至…若不是因为关麟,保不齐,他们早已冻死、饿死了。 自然,岁末嘛…工钱也是要结算的,关麟的意思是…除了正常结算的工钱外,额外每人再发两个月的工钱,家里有小孩子的也要发压岁钱。 至于,到底是领钱,还是领成与钱等值的布绢、粮食,这些悉数都由工人决定。 当然,不止是江陵城的沔水山庄。 江夏、江东也一样… 随着江东攻陷,关麟原本的部曲与江东大族的部曲、江东原本将门的部曲都汇编于一处。 他们自称“关四军”,不知何时…提及“关四”这两个字,往往会与神奇、奇迹联系在一起,这也使得“关四军”极其享受于这个名字。 当然,关麟对沔水山庄的工人慷慨,对“关四军”的战士们也是一样。 凌统看着手下一干部曲那一麻袋一麻袋的去领粮食、布绢、钱币…他不由得感慨:“云旗公子委实是大方啊!” 孙绍笑着说,“谁说不是呢?可…我最佩服公子的地方还不是这个,是他总是能用神乎其技的方式搞到军饷,搞到粮食…以前是商贸,现在更直接已经是金矿了…” 随着孙绍的话,周循也笑着感慨道:“听说这次甘将军远洋要去的邪马台国,其物质更是丰厚,单单矿脉之地竟不小十几个…” “哈哈哈…”闻言,孙绍笑出声来,“这也是为何那些江东大族听说到这邪马台国…一个个自告奋勇,出人出力,就怕真的找到那金脉后被人说自己不够出力啊…云旗公子治人,委实是有一套啊!” 说到这儿,孙绍突然想到了什么,“咦?云旗公子呢?自打前几日见过一面后,怎生…他好似从这江夏失踪了一般,不是说好,都来这江夏过年么?” 被孙绍这么一提… 其它人也是一头雾水,是啊,这除夕夜眼瞅就到了,怎么主角…云旗公子不见了呢?他人呢? 唯独鲁肃,他仿佛知道关麟在哪,但却是一如既往的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 他的目光却向西北眺望,那是…许昌城的方向! 他不由得想起,前几日他拜访关麟时,无意中听到的一句… “洛阳将有大事发生,备船,除夕之前赶至许昌城——” 说起来,赶至许昌城,鲁肃倒并不奇怪,毕竟关羽在那儿,傅士仁在那儿,徐庶在那…若是要北伐曹操,那里也是起点。 可…另外一句,洛阳将有大事发生,这…会是什么大事儿呢? 一时间,鲁肃不由得畅想了起来。 这时,远处…廖化看到了鲁肃,正大声喊道:“子敬先生,喝酒,喝酒…” … … 许昌城楼上。 关羽与徐庶本在闲聊。 除夕将至,按理说他们都应该在家团圆,可现在…因为许昌与曹魏的疆域接壤,这里无疑便是前沿阵地,无论是关羽还是徐庶心里都不踏实。 对于他们而言,曹魏飞球营的组建,永远像是一把利刃悬于他们的头颅之上。 还有…北伐、北伐、北伐…何时北伐?这个问题更是无时无刻牵动着他们的心。 故而,越是到这除夕之夜,两人的心情越是别样的惆怅。 “元直还有个老娘吧?如今是在何方?” 关羽缓缓的问徐庶。 徐庶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若是我娘知晓,我如今在做的这一切,她一定会为她的儿子骄傲吧!她…从来都是最支持刘皇叔的那个!” 听到徐庶这样说,关羽颔首,却是感慨道:“关某尚未弱冠的时候就没了爹、娘…开始闯荡四方…也正因为如此,对云旗,对银平,对维之他们…许多时候,关某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一个父亲,似乎…有时候,我感觉,做一个父亲比做一个三军统领更难!” 感慨到这儿,关羽抬头仰望天穹,“算算,这除夕之日,这么多儿子唯独坦之还在我的身边…” “云长是想云旗他们了吧…” 徐庶这一句话使得关羽语塞… 关羽顿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这做父亲的情绪。 “其实…还有云长的二子关兴关安国,云长也想他了吧…” 徐庶的这一句话,使得关羽的心情有一种放空的感觉,让他一下子心里变得空落落的,可他还是嘴硬,“关家军素来治军严整,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惩罚安国,关某…关某不后悔!” 尽管语气坚决,可很明显,关羽还是动容了…还是迟疑了,俨然,在处理关兴的这件事儿上,他…是徘徊犹豫的,是彷徨无措的。 呼…徐庶闻言,长长的吁出口气,一些事情他懂,但他不能挑破…哪怕与关羽的关系再好,也不能挑破,更不能挑明是关羽错了。 就在气氛陡然变冷的时候。 突然,一道声音在城楼上响起。 “大哥,今夜除夕洛阳必乱,就辛苦一下,劳烦你…带领傅家军急攻东岭关,东岭关若闻听洛阳变故,必定不会死守,那时候大哥你便带兵直击洛阳!一举伐诛那曹贼!” “啊…这么急的么?还有…洛阳必乱?咋乱哪?” 这一来一回两句话! 关羽与徐庶听得真切… 后面这个声音无疑是傅士仁那粗犷的声调,可前面的那道声音。 ——『云旗!』 ——『是云旗!』 … … (本章完) 第六一零章 明明如月,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攻破东岭关后,我预计会如果出现几种情形!” 关麟与傅士仁的对话还在继续。“一个是洛阳那边已经得手,如此大哥直取洛阳即可,可若是另外的情形,比如…曹操从洛阳逃出去,那大哥务必要去抢三条路,一条是通往关中的潼关,一条是通往北境并州的水路,还有一条是通往虎牢关,往兖州的官道!我尚且不能判断出,曹操究竟会走哪条路,所以,大哥千万多留意,也派出飞球兵从天穹上给与一定的情报与判断。” 傅士仁越听越是觉得震撼,俨然,在关麟的提议中,仿佛…曹操败走洛阳已经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 当然,这种事儿…太过玄奇,傅士仁一时半会儿还有些接受不了,但…既是关麟吩咐的,因为信任…他傅士仁是接受也要接受,不接受也会接受。 何况,如果关麟一如既往的预测的不错,那…这一次,可谓是破天的功勋一件了。 “那…大哥即刻就点兵,去东岭关…”傅士仁当即回道。 他连忙转身,可随着“踏踏”的脚步声,他方才迈出一步就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又转过身来,一本正经的朝向关麟,“三弟,你如此安排,大哥自是没有异议,但却在心头突然生出一个疑问!” “什么?” “按照三弟所言!”傅士仁接着问:“如此重要的行动,如此三弟精心部署的行动,为何最后选择让我去呢?你爹也在许昌城啊!虽然不想承认,但论及武艺与统率,他可是遥遥胜过我,出击洛阳又不是小事儿,故而…你没理由不让伱爹也出征啊!” 这… 在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一贯健谈的关麟突然沉默了一下子。 他的眼眸眯起,继而凝视着望向傅士仁,他像是又沉吟了片刻后,这才开口,“大哥…你岂是忘了赤壁之战后那条泥泞云梦泽的尽头,那条曹操败退所必须经过的华容小道?” 啊… 关麟的话让傅士仁惊呼出声。 突然,他懂了…他一下子全懂了,原来关麟之所以没有在这件大事儿上安排关羽去,是…是顾及他的“义”,他那义薄云天的“义”,他那会放过曹操的“义”… 果然,如傅士仁所想的这般。 呼的一声,关麟轻吁出一口气,然后淡淡的说,“我爹这人哪都好,唯独两个致命的缺点,一个是‘傲’,一个是‘义’,傲气的话…这些时日,我爹是收敛了不少,可义薄云天…这四个字却像是烙印一般深深镌刻在他的心头!这份义是对桃园三结义的‘义’,却也有对曹操上马提金,下马提银,三日小宴,五日大宴中,那份特别礼遇的‘义’!我…” 罕见的,关麟的语气竟是磕绊了。 他顿了整整五息的时间,方才接上之前的话由,继续说…“我很难想象,我爹在面对绝境的曹操时,真的会把他给擒住…当然,或许是我看错我爹,可…这种擒杀曹操,毕其功于一役的行动…我不敢赌,更不敢请我爹前去…所以,大哥…这次天大的功勋悉数都要落在你的头上,是功勋,却也是压力啊…” 这… 傅士仁眼芒似乎透漏着他心情的变化,是不可思议,是遗憾,最终却变成莫大的责任感,莫大的使命感,最后的最后,变成毕其功于一役的信念。 他“呼”的一声,深深的吸气,然后郑重的向关麟拱手,“云旗,我本也是个喜欢说大话的人,可这种时候,这样的行动,我分毫不敢妄言,但有一条…我能向你保证,若是那曹操被我撞上了,那我必定会全力以赴的擒杀,绝不姑息——” 关麟也向傅士仁庄重的拱手,“大哥保重…” 如果按照历史的车轮,傅士仁足以被评为历史十大恶人之一,但…因为总总的因缘际会,如今的他与“恶人”这样的辞藻完全不搭边,甚至…他已经成为能让关麟笃信的人。 “踏踏…” 傅士仁迈着坚定而沉重的脚步走远。 倒是在不远处的望楼里,听着这一切的关羽与徐庶…面色惆怅了几许。 特别是关羽,像是因为儿子提到了“云梦泽”,提到了“华容道”,勾起了他那埋藏在心头的回忆,他的表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云长…云旗如此安排的话…”徐庶还想安慰关羽。 可话都未全部吟出,关羽的大手一挥,丹凤眼开阖,露出炯炯的光彩,“周仓何在?” “末将在…”望楼中,周仓步入,朝关羽拱手。 关羽则雷厉风行的吩咐道:“传我军令,关家军即刻集结…” “喏!”周仓领命离去。 徐庶却是一下子睁大了眼瞳,惊问道:“云长,你是要…” “关某何必要听从儿子云旗的派遣?”关羽先是一声反问,言语间又多出了他那久违的孤傲感。 可这句话后,他的话锋转动,语气变得坚决与笃定,却是和缓了许多,“呵呵,若真依着云旗所言,正旦将至,洛阳大乱,曹操逃遁,那能拦住曹操的唯独关某一人,士仁,并非我小觑他,他还拦不住曹操——” “可是…” 不等徐庶发问。 关羽那开阖的丹凤眼仿佛已经看穿了徐庶心中所想,他昂首伫立,目视苍穹,他那厚重的声调同时吟出:“这人世间只有一个关某,也只有一次华容道!” 言外之意,他必定不会再重复华容道的故事! 说到这儿… 关羽转过身,直接走出望楼,朝着与关麟站立的城楼处截然相反的方向行去。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关羽感受到了巨大的挫败感。 在这种“毕其功于一役”的行动中,儿子关麟哪怕愿意相信一个“外人”,却不相信他这个当父亲的。 但,这个想法只存在于旦夕之间。 关羽又能理解儿子关麟,因为…华容道发生的一切就发生在几年前。 那赫赫军令状就摆放在几年前,即便是大哥刘备,即便是军师诸葛亮,若再有一次拦截曹操的机会,怕是不会交给他关羽的吧? 既如此… 关羽决定,这个机会,他要亲自去抓。 华容道失去的! 这一次的洛阳道…他必定要全部夺回来。 … … 新年将至,又是大魏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年,按照往年的惯例,自是少不得设宴高台,歌舞相庆。 按理说,这高台是该设在邺城的铜雀台,毕竟那里才是曹操的封地,是大魏的国都。 但…因为如今时局的变幻,洛阳城无论是位置上,还是政治地位上都有着特殊的意义。 事实上,无论是曹操还是大魏,都不可能再后退一步了。 再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也正是如此,今年的正旦庆贺选在了洛阳城中。 建安二十三年,元日。 与汉宫的寂暗、孤寂形成鲜明对比,大魏宫廷的城头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即便是寒风凛冽,将城头大旗吹拂得猎猎作响。 可…丹墀下的广场上依旧早已设好了酒宴…无数百官位列其中,却无一人就坐,都在肃立着等候。 他们身后是数千舞女、杂耍和观看的将士,大家都在翘首以盼。 他们在等待的人只有一个——魏王曹操! 在这里,在整个大魏,他便是这个帝国唯一的支撑,是维系着几十万军队的魂灵所在。 终于,曹操披着披风,他一把年纪,却尤是迈着龙骧虎步的出现在魏王宫的高台上。 肃立的百官和列阵的将士们见到昂然战立的曹操,都激动得整齐跪倒。 千人齐声高呼,“魏王千岁!魏王千岁!” 曹操开怀大笑,“这一年来,大魏破浪前行,均是仰赖众位将士之勇猛,值此元日,孤与众将士同乐!上酒,奏乐!” 一番一如往年的开场白。 只是,今年曹操的话中少了几分霸气与伟岸,多出的却是溢于言表的愁容与担忧。 而随着他的话落下… 身着军装的舞姬登上高台,跳起了雄健的舞,一时间鼓乐齐鸣。 大臣们也按照往昔正日庆贺时般,一起饮酒一边齐声唱着。 “…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九月肃霜,十月涤场。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 这是《诗经》中最长的一篇——《国风·豳风·七月》… 这一节的意思是,二月开初祭祖先,献上韭菜和羊羔。九月寒来始降霜,十月清扫打谷场。 两槽美酒敬宾客,宰杀羊羔大家尝。登上主人的庙堂,举杯共同敬主人,齐声高呼寿无疆。 当此时节,数万人的吟唱,他们言语间的主人,他们高呼寿无疆的对象,除了曹操,又还有谁呢? 曹操乐得开怀大笑,一曲既终,百官执酒跪倒,再度齐呼,“大王万寿无疆!大魏繁荣永存!” 曹操拿起酒爵,慢慢站起来,身边许褚要扶,被他抬手止住,他走到了高台前。 这一刻,他那面颊上的愁容与担忧悉数不见了,他的气魄雄姿英发慷慨豪迈。 他朗声道:“这世上岂有万寿无疆之人?又岂有繁荣永存之帝国?孤年轻时最佩服的是袁绍…他有多么显赫的名声,多么庞大的基业,可最后,还是被孤给打败了!孤也羡慕过刘表,荆州九郡、带甲百万,羡慕过孙权,江东六郡,三代基业…可最终,他们也如那袁绍般,说亡就亡了!” “所以,依孤而言,没有万寿无疆之人,也没有繁荣永存之帝国,有的唯独泽被万民之功业!今日酒宴,与二十五年前孤陈留起兵时,与诸兵甲豪迈饮酒,誓言讨贼时的境况已是大不相同,二十五年来,孤平黄巾、鼎中原、奉天子,讨不臣,定河北、征乌桓、收荆州,天下十三州,孤独得九州半,由此…方有今日中原之一统!” “可同样,这些年,孤也经历过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经历过…宛城、赤壁、关中的败绩,可…这些败绩让孤倒下了么?让大魏一蹶不振了么?孤曾在渭水一战割须断袍,孤曾被周瑜一把火焚烬八十万兵甲,孤曾被吕布偷袭,整个兖州几乎沦陷,可这些…都使得孤变得更加强大!这些曾经战胜过孤的人,如今已经悉数变成了一抔抔黄土…反观孤与大魏,一路披荆斩棘…哈哈,孤就想问,当今世上?会有人能是孤与大魏的对手么?孤与大魏,当不当受众卿,当不当天下黎庶这一杯贺酒!” 这… 曹操的话像是意味深长,像是另有所指。 特别是他最后这一番话,特别是那一句『曾经战胜过孤的人,如今已经悉数变成了一抔黄土!』 …好霸道啊! 同时,这也是曹操在向所有百官、军民传递出他的信心。 ——大魏从前不可战胜! ——现在不可战胜! ——将来,依旧是不可战胜! 无论是刘备,还是诸葛亮,亦或者是关家父子,他们依旧没有可能战胜大魏! 这时,万人振臂,山呼海啸,“大王千岁,大魏千秋,大王千岁,大魏千秋…” 李藐看得心情颇为复杂,既有神往的心思,却又忍不住在心头感慨: ——『乱世枭雄,当如是也』 ——『只可惜…可惜这乱世枭雄碰上了关家逆子!碰到了这个他命中注定的克星!』 倒是李藐身侧站立的司马懿,他望向曹操的眼眸满是钦佩。 他忍不住大声符合:“大丈夫当如是也!” 这时的曹操仰天大笑,将杯中酒慢慢浇落在地上。 众臣诧异不解,激动变成窃窃私语。 曹操却开始新的感叹,“这一杯酒,孤要敬给一些人!”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曹操却说,“只因天下未定,战乱未平,苍生离乱,田园荒芜,你们与孤一路行来,走到了这里,享受到了如今大魏带来的富贵与荣华,却有更多的人没有与孤一道走下去,这一杯酒,孤当祭典韦,祭郭奉孝,祭荀令君,祭庞德,祭曹子孝(曹仁),祭曹子和(曹纯),祭文聘,祭孤的儿子曹昂,孤的侄儿曹安民…祭二十年来为了定乱安民,将热血洒入地下的壮士英灵!也祭这两年来,局势诸般不利,却助孤一如既往扛起这大魏一片天的每一位英雄、英烈!” 这… 庞德、曹仁、曹纯、文聘… 这些都是这两年,或是死在那关家四子关麟的算计下。 或是死在关羽的大刀下! 其实他们只是一个代称,还有满宠,还有乐进,还有牛金,还有赵俨、还有吕常,还有张合、曹休的一臂,还有被俘的曹洪,还有眼瞎了的夏侯惇,两年来…大魏走出的是一条铺满荆棘的路啊! 这一条路,比曹操以往走过的每一条都要难。 比大魏走过每一条都要艰辛、苦难! 说完这些,曹操用力将酒杯掷下,感叹流涕,一边流泪一边大笑。 无数人被曹操的壮志情怀震动,不由流下泪来。 曹操的目光却缓缓扫过肃立的臣僚、将士,看到闭合眼却哭出声来的夏侯惇,看到满目震撼的李藐,看到本是鹰视狼顾,此刻却满是钦佩之情的司马懿,也看到儿子曹丕、曹植…看到,秘报中要置他于死地的魏讽、韦晃、耿纪… 他的眼前忽然一花… 岁月逝,忽如飞,年轻人成长是如此得快,可大魏内部的隐患却从未消散、消除! 大魏要做的事儿还有很多! 可,时间不等人,注定…那些属于曹操的峥嵘岁月,注定会远去的,将要远去的。 曹操忽然大笑一声,拿过身边将士手中的槊来,边舞边歌,曹操唱着,“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 歌声越来越大,是千万将士的合唱,整个洛阳城为之震动。 然而唱到此处曹操忽然身子一晃,长槊落地,被身边的许褚扶住。 阶下的万千将士还在继续齐声高歌。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与此同时,程昱的眼眶中闪过一丝别样的色彩… 他像是对曹操的晕倒一点都不意外,他大声喊道:“大王…大王,大王头风发作,吉太医…快,快传吉太医!” 是啊… 只有在这种时候,在这种突发情况下,方能验出,陈祎密报中…那些加害曹操的人,包括吉平、吉邈、吉穆,包括魏讽、韦晃、耿纪… 他们的真假? 有的人,天生注定就是一个演员—— 有的人,便是痛苦不堪的头风,也能扮做他演技中的道具。 … … 同样是正旦日,与魏宫的热闹形成截然不同的对比,汉宫一如既往的冷清。 这像是更映衬了那句话,如今…做官,要看是做魏官,还是汉官,至少…截止目前,汉官并不值钱,更勿论地位了! “陛下…”皇后曹节手中捧着一个漆色盒子,从库房里走了出来,向刘协这边走去。“陛下,今日正旦,尝尝这个…” “什么东西?”刘协像是有些紧张,更是有些彷徨,就是那种大事将至时的模样。 哪怕是回答皇后的时候,这份紧张与彷徨丝毫遮掩不住。 曹节的眼眸中透着“蕙质兰心”的色彩,她像是猜到了什么,或者说是洞悉了什么,郭照送来的蜜饯,妾方才在库房里吃了一颗,真的好甜!” “郭照?”刘协眼眸微眯,“是魏公子曹丕的妾室吧?倒是只有你了这些女人才喜欢这种…” 不等刘协把话说完,曹节将一颗蜜枣塞进了刘协的嘴里,更是依偎在他怀里说:“陛下就尝尝嘛,好久没吃过了,真的很甜…总归这日子里,若是有什么是要回忆的,妾希望陛下记住的不是苦涩,而是甜!” 听得曹节这么说,刘协恍然了一下,他意味深长的望着曹节,继而扳过她的肩膀,认真道:“皇后,你本是魏王的公主,如今却要与我在这汉宫中受苦,委屈…委屈你了!” 曹节笑着打了他的手一下,“看陛下说的,我贵为皇后,怎么是委屈呢?” 刘协笑笑,却将曹节搂的更紧了。 可他的心头却在想。 ——『对不起,这一次的行动,朕不能带走你…』 ——『甚至,为了汉室中兴,朕还要支持他们,将你们曹家…诛尽九族!』 … … (本章完) 第六一一章 难道?是孤错怪他们了? “嘎吱——” 夜色如磐,汉宫的大门发出艰涩的“吱吱”声,那重达百斤的大门犹如蛰伏的巨兽,正在苏醒,正在洞开它的宫门。 “陛下…”进入宫廷的是一名刘协的心腹侍卫,他像是颇为惊喜的快步跑入,迅速的抵达刘协所在的宫阙,单膝跪地连忙禀报道:“魏王头风发作,正直晕厥,已传唤太医署吉平父子前去诊治!” 唔… 这一道声音的出现,使得刘协那原本黯淡的眼瞳,突然就精神了起来。 一抹宫灯将刘协的影子拉的狭长,他下意识的张口: “终于…要来了!” 皇后曹节仿佛听出了什么,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她有些苦涩的看着刘协:“陛下…其实待在这宫里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么多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日子,陛下还没过够么?哪一次波澜不是杀得血流漂橹,陛下不觉得累么?” “皇后…”刘协郑重的望向她,“朕乃是刘氏血脉,皇纲正统,是真正的天子,岂能被那些因势得权的窃国之贼所胁迫?又岂能如一只金丝雀般被囚禁于宫廷?这天下,原本就是刘家的,不是谁想要夺去就能夺去的!这天下,朕纵是让,也要让给刘家的子弟!” “可是…”皇后曹节咬着牙,俨然,她依旧在父亲曹操与夫君刘协之间摇摆,她的心情极致的挣扎。 这时,一道声音扬起,“你这天子胡说些什么?父王不是窃国之贼…若真如陛下所言,那高祖当初也不过是沛县的一嗜酒匹夫、无籍小辈,刘邦这等无赖,尚且可劫夺秦朝天下?我父王扫清海内,一统寰宇,迎君归朝,若非我父王,怕是陛下早就死于乱军之中,无葬身之地,单凭这一点,你就不配诋毁我父王!” 这话脱口,刘协脸色凝重,他转头问道:“谁?” 却见得黑暗中燃起火把,足足百余兵甲,当先一名首领冷冷的答道:“我乃鲁阳侯曹宇,奉父王命前来保护陛下,我听得…陛下方才提及‘终于要来了’,是何缘故?什么要来了?” 质问… 明晃晃的质问! 哪里有半点臣子对天子的态度,这分明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质问。 “宇弟?这是陛下,你要做什么?” 曹节听到弟弟提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连忙开口斥责。 却听得“哈哈哈”一声大笑,曹宇凝眉,郑重的说,“父王得人密报,今日许昌城有人将叛乱,故而派我来保护陛下?姐姐…倒是伱该请教下这位陛下,他是不是觉得国舅董承,国丈伏完的闹剧?还不够?这次,他想害死的人又是谁?” “你…” 这次,曹节方才吟出一个字,刘协便示意曹节不要再说话,他淡淡的回应曹宇道:“今日正旦,朕提及‘要来了’是新年将至?如此…可有什么不对么?” “哼!”俨然,天子刘协的话,曹宇一个字都不信,但他却并不反驳,只是冷冷的说,“希望如此!今夜便由我在此护卫陛下的周全!” 刘协轻轻的呼出口气,继而淡漠的、镇定的留给曹宇两个字。 “请便——” 是啊,这位天子早已经历过太多次诸如今夜的行动。 也经历过董贵人、伏皇后在他的眼前被活活的拖走,血痕布满整个地面的惨状… 他已经可以做到,在任何情形下都不漏息怒,在任何情况下,心境都如湖水般平和。 现在的他,任何意外,任何挫折,任何挫败,都再不可能压倒他! 反观皇后曹节…她咬着牙,一边看着自己的夫君,这位大汉的天子,一边看着自己的弟弟,这位咄咄逼人的鲁阳侯曹宇。 她几次话到了嘴边,可每一次都把话咽了回去。 俨然,这种情况,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一种强烈的感觉在他的心头环绕: ——今夜必有大事发生! … … 魏王宫中响起了曹操头风时的惨叫。 “啊…啊…孤的头,孤的头——” 院内包括卞夫人、包括曹丕在内的一干人守在床边,焦急的等候着。 院外,则是一干大魏的文武,尽管这已经不是魏王第一次头风发作、痛不欲生,可每个人面色依旧颇为凝重。 像是魏王曹操的痛苦,他们一个个都感同身受一般。 院中,太医署的医官总算是姗姗来迟,曹植扯着吉平的衣袖,一迭声地,“来了来了!医官来了…” 吉平的身后还跟着儿子吉邈、吉穆。 听着曹操的痛苦哀嚎,看着整个院落中所有人紧张兮兮的模样,吉平定了定神儿。 他从容步入曹操的房间,先是伸手在曹操的额头上摸了下,然后又为他把脉一番,这才下结论,“看来,还是头风…老样子,用针缓解这份痛苦吧!” 说着话,他就向两个儿子示意,当即…吉邈、吉穆就展开了褡裢,一排铮亮的铁八件悉数亮出,吉平拿出其中的银针细细用酒冲着,然后再于火上去烧。 等做完了这些步骤,吉平方才凑到了曹操的身前,他手中的银针闪闪发光。 “诸公稍微让一下,让吾为大王用针…” 说起来,这已经不是吉平第一次为曹操用针了,每每曹操头风发作的时候,往往会根据疼痛程度采用不同的方法。 普通的疼痛就用银针,以医学中“针灸”的手法祛病除痛,暂时延缓头风的发作; 可如果严重的话,只能将曹操的整个脑袋灌入凉水中,以此缓解痛感。 曹操的头风治愈的难度极大,缓解的话,除了这两个方法外,再无良方。 故而,吉平的用针并没有引起这内室中人的猜忌,包括卞夫人在内的所有人都让开了一步,给吉平充足的空间施展。 “大王莫动,一针下去就不疼了…” 吉平说着话,就要行针。 可胳膊方才伸直,正要按下,却突然…他的胳膊像是什么被什么雄壮有力的东西给拿捏了住。 吉平一惊…定睛细看才发现,是曹操的手臂将他的胳膊给牢牢用力握住。 这也使得银针就悬于他的手中,不曾插下。 这… 正直吉平疑惑,“呵呵…”曹操一边浅笑着,一边起身,他那强有力的手掌依旧没有松开,这也使得那针依旧在吉平的手里。 “这次的奇怪的紧,孤竟然突然就好了…”曹操笑着望向吉平,“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可是天意也罢,不是天意也罢,孤很好奇,往昔在孤的头上一针针扎下去的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这次既银针已备,就不要浪费了,不妨吉先生在自己的头上扎一下,让孤一堵究竟可好?” 啊… 随着曹操的话,吉平的儿子吉邈和吉穆下意识的发出“啊”的一声。 反观吉平,很明显,他也迟疑了一下,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望向曹操。 偏偏,这份不可思议的眼芒在曹操眼里,就多出了些许别的味道… ——『是恐惧、惶然、担忧么?』 “怎么?”当即,曹操的眼睛眯起,他依旧是笑着发声,但很明显…声调严厉了不少,“吉先生是不敢给自己用针么?” 这… 随着曹操的这声落下,“唰唰”的声音不断的传出,肉眼可见的,那一个个埋伏在屋内屏风后的虎贲兵士已经走出,纷纷拔出佩刀指向吉平父子。 这一幕的出现,何止是吉平惊讶,包括卞夫人、曹丕、曹植…可以说,凡是在此内室中人都很惊讶。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均悉数汇集到吉平父子的身上。 这些目光仿似…无数锋锐的精芒! “咳…” 终于,千呼万唤中,吉平轻咳一声,在短暂的惊讶后,他表现出了别样的从容与镇定,“正常来讲,无症状是不当以针灸诊治的,可大王既有如此雅兴,扎一下…倒是也无妨!” 吉平的话让曹操意外,也让同处于屋内的程昱、许褚都露出意外之色。 吉平还在吩咐他的儿子,“来,你们来为为父扎这一针,往昔…如何往大王头上扎的,今日便悉数扎在为父的头上,一模一样!” 这… 随着吉平的话,吉邈与吉穆彼此互视,然后一齐拱手。 “是——” 倒是这吉平的行为,两个儿子清脆的声音,让曹操那本已是笃定的眼神中添得了几分疑窦之色。 他心头不由得暗想。 ——『如此泰然自若?难道?是孤错怪他们了?』 ——『还是那陈祎的话,本就是诬告?』 想到这儿,曹操的眼神从遍布犀利之色,到如今…多出了几许复杂的色彩。 擅长读心术的他,在面对这个局时…竟有些看不懂了! … … 北邙山,帝陵附近。 灰蒙蒙的雾气悬浮在整个山峦之间,阻挡住了视线,却是成为了关兴抵达这里最天然的遮掩。 “公子…” 一名接应的男子与关兴汇合,他一边亮出自己木牌,一边自报家门,“我乃是鹦鹉中人,与主人灵雎姑娘一样,父母均死于那曹贼屠城之中…” 说这话,是为了让关兴信任他。 事实上,关兴通过地道抵达此北邙山前,灵雎已经提前派出不少鹦鹉的杀手去肃清外围的眼睛,摸清楚…路线。 也正是基于此,再加上大雾的遮掩,关兴一路上走的很是顺利。 只是,这正旦日的大雾带来便利的同时,却也带来了些许难题! 关兴试探着问,“大雾弥漫,让我从舆图上无法对应到魏军工房与藏匿白磷的位置…这些位置在哪?你们能确定么?” 事实上,他本不抱太大希望。 雾气太大了…想要从这雾气中找寻到对应的地点,难度极大。 关兴甚至在想,如果没有具体的位置,那就在雾气中摸索,反正…有这大雾的隐藏,他总归还是有充足的时间。 可…让关兴意外的是,这接应的男子立即就回答了他,“位置大致摸清楚了…就在这边…” 他指着雾气中的一条窄道,“从这里可以通过小道抵达…” “确定么?” 太容易获得的情报,往往人都会采取谨慎、怀疑的态度,关兴也一样。 “可以!”这名来自鹦鹉的男子郑重的点头,不忘强调道:“原本我们也无法找到舆图中的位置,可…今夜不知为何,曹魏在那帝陵之处点起了许多火把…巨大的火焰声使我们很轻易就摸到了敌人那飞球军团的所在。” 等等… 这男子是说者无心,可关兴是听者有意… 或者说,自打关兴因为犯错离开荆州,被迫在这洛阳城后,他的心思必须变得极致的敏感与细腻。 这…是在洛阳城的生存之道啊! 也正是如此,男子的话方才脱口,关兴就意识到了什么,他一边揣着下巴,一边小声嘟囔着,“大火…能引起巨大声音的大火,看起来…逆魏的飞球军团今夜是要点燃,悉数启动腾飞啊!” 言及此处。 “咕咚”一声,他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口水,然后牙齿重重的咬住嘴唇,双拳也同时握紧,用胳膊护住那藏匿着“黑火药”的包裹。 呼…随着一声粗重的呼气,关兴狠狠的说,“今夜若逆魏的飞球军团要起飞,那势必要对许昌城不利,我必须更快一点儿…更快一点儿…快…快…前面领路——” “公子,这边——” 随着两人的一番对话,关兴与这鹦鹉杀手脚步均是加快。 仿佛,他们身上有某种使命感在不断的趋驰着他们。 在这黑夜中…他们亦宛若两只浑身漆黑迅捷如电的猎豹一般,人如旋风,脚步也带风—— … … ——『唔?』 ——『竟是无事发生?』 洛阳城,魏宫大殿内,曹操、程昱均露出了极致吃惊的表情,至于缘由…无他,任凭吉平的儿子吉邈与吉穆如何在父亲的头颅上用针,可吉平一如既往的谈笑自若,浑然没有半点中毒的迹象。 甚至…吉平一边被针灸,还一边在向曹操讲述这针灸的原理。 “大王且看…医书有云,有偏头风者,发则半边痛,然痛于左者属气,此气胜生风也,宜以驱风顺气为先,如仿风通圣散之类…” 吉平的讲述镇定自若,有理有据:“也正是基于此,这一针要取手少阳、阳明,后取足少阳,阳明…我儿子这一针扎在属下头上的,便是大王往昔的位置,可延缓头风发作时的疼痛!” 因为吉平的安然无恙… 曹操任凭他侃侃讲述,甚至一边听,还一边饶有兴致的点头,“都说隔行如隔山,若论带兵打仗、选贤任能孤自诩还有些能耐,可论这治病救人,哈哈,便是十个我曹操也比不上吉先生分毫喽!” 话是这么说,可曹操始终观察着吉平,观察着他的状态,也观察着他儿子的手中的针。 结论自是显而易见的,一者…无恙,二者,并无掉包之嫌。 那么…也就是说… 曹操不由得心中暗叹: ——『难道那陈祎所言是假的?是孤误会了这吉平?』 说起来,曹操尽管生性多疑,可对吉平…他还是信任的,他甚至会想,若是吉平真的有意害他,又何必等到如今? 要知道… 自打昔日华佗殒命后,他的头风便悉数交给这吉平诊治。 事实胜于雄辩,越是这么想,曹操倒是对这吉平愈发的信任几分,由此及彼…他甚至会想到魏讽,想到丞相司直耿纪…想到… 会不会? ——『会不会他们都是被冤枉的呢?这所谓的叛逆不过是陈祎一家之言,还不知道是从哪里捕风捉影而来?』 说起来也奇怪,一贯多疑的曹操,如今竟是一反常态,生出了此番想法。 反观吉平与他的儿子吉邈、吉穆… 别看他们表面上镇定如常,淡定自若,可…心里却是波涛汹涌,五味杂陈… 此前,当他们得到关麟托丐帮传来的消息,陈祎变节,不可信任后。 无论是他们,还是魏讽,还是天子,还是此间所有参与者,均是不信。 要知道这陈家的家门可是汉室故吏,世受汉恩,再加上陈祎往日的表现…这样的家门,这样的公子怎么可能变节? 可…又架不住,这一条消息是从荆州关麟口中传递而来。 要知道,人的名,树的影,这位关家的四公子、这位关家逆子的大名可谓是赫赫,在他身上发生过的神奇的事情、不可思议、力挽狂澜的事情太多了,也正是基于此…这些汉臣不可能选择无视,于是…他们按照关麟的提议,选出了一条折中的法子。 便是今日的试探—— 毒针诛曹是原本的计划,可现在,针灸的过程中再无半点毒素,一切的一切也都是为了验证,陈祎是否变节! 至于现在,很明显…陈祎变节的事儿已经是显而易见。 这使得吉平的心情五味杂陈,真的只差一点儿!只差一点,这条命就葬送在这里。 就在这时,有虎贲兵士入内禀报,他们将查到的悉数小声告诉许褚。 许褚缓缓点头,一字不差的复述给曹操:“大王,那陈祎带这虎贲军绕着汉宫、魏宫一大圈,哪里有什么密室?即便是他引去的密室,也都是原本大王就知晓的…那陈祎纯粹是妖言惑众,无稽之谈…” 唔… 许褚的禀报又一次应证了曹操的猜想。 ——『果然…误会了么?』 可作为多疑的曹操,他自会顺着这个思路多想。 ——『那陈祎蛊惑于孤,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啊,这逻辑上说不通,陈祎没理由骗曹操,他这么做除了把脑袋白白丢出去外,什么也做不了。 正直曹操猜想之际。 一名校事在李藐的耳边小声嘀咕了什么。 李藐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凝重: “大王…校事府方才查到,陈祎背叛大王与那蜀贼,与那关贼勾结,意欲在洛阳城郊纵火,意图所指,似乎是…是…” “是什么?”曹操问。 李藐“唉”的一声做出一副深恶痛绝的模样,“他的意图是…是大王的飞球兵团,是大王仿制飞球的工房,是…是大王的驸马都尉那…那马钧!” “什么?” 就在曹操这一道声音吟出之际。 “轰…轰隆隆——” 巨大的声音突然响彻,是从汉宫的北宫方向… 但因为李藐的话,曹操与所有人都不会特别去想到北宫,反而是…反而是北宫以北的芒砀山,是…是曹操那仿制飞球的工房与飞球军团,还有那白磷藏匿之所的地方! ——『糟了!』 ——『糟了!』 … … (本章完) 第六一二章 这一次啥也别说了,俺替你死! 那北邙山方向的炸响激荡起冲天的火光,仿佛时间与空间都要被尖锐地撕裂。 就在爆炸声响起的片刻之后,接踵而来的是一道耀眼的光束冲破天际,如同夜空中被生生撕裂的银河,明亮到令人无法直视。 随之而来的是愈发震耳欲聋的巨响,它像是雷霆的怒吼,又似天神的咆哮,震撼着每一寸空气,直透人心。 是火,是冲天的大火… 那大火从北邙山席卷开来,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无情地席卷周围的一切。 无数的枯枝、败叶,数不尽的木头房屋,在这股火焰面前都显得脆弱不堪…木屑的碎片如同冰雹般四溅,尖锐的碎片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寒光。 烟尘和火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团巨大的蘑菇云,直冲云霄,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染成灰烬的颜色。 尽管…那北邙山是汉皇宫北宫以北,可遥遥去看…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和浓重的烟尘,让人呼吸困难。 爆炸产生的炽热气流还在升腾,还在地面上肆虐,卷起一片片尘土和残骸。 洛阳城内,已经遍布着百姓的惊叫声。 仿佛…那北邙山的火焰,早晚有一刻会烧到这里,混乱…整个洛阳城…一片混乱不堪。 一时间… 哭喊声,惊怖声与爆炸的余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惊心动魄的末日景象。 在这一刻,洛阳城内所有的平静和安宁都被彻底打破,大魏的雄阔与霸道亦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慌和混乱。 这一份爆炸,这一份冲天炸起的蘑菇云,它带来的不仅仅是物理上的破坏,更是人们内心深处那份安然的渴望被无情地撕碎、践踏! 反观曹操,此刻的他早已走出了宫阙,他站在魏宫的高处,一双虎目炯炯的瞪大,双手更是牢牢的握紧。 “孤…孤…” 那惊悚与诧异,那彷徨与茫然的面色下,一时间…究是曹操,究是这个大魏霸主,此刻…也不由得语气哽咽,张开的嘴巴里,只能吟出一个“孤”字,俨然…哪怕是他,也无法在短时间内从这惊怖声中走出,从遥遥眼前那冲天大火中走出…甚至有那一刻,曹操都懵逼了,他这辈子就犯火是么? “臣有罪…” 李藐第一时间双手拱起,单膝跪地,他一本正经的说,“是臣的校事府失查,臣懂了…定是那陈祎假借诬陷于魏讽、吉平他们,以此吸引大王的注意力,实则…他的目的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是借这正旦之日,大王所有的注意力、兵力都集中在洛阳城内,反倒是对北邙山兵工房的疏忽,他的目的是…是焚烧大王的飞球与飞球制造的工房啊!” 李藐在最合适的时机说出了这一番最适宜、最富有逻辑性的话语。 说是恶人先告状也好,说是…完美再度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也罢。 无疑… 在此爆炸,在此北邙山火光冲天之际,这一番话起到了应有的效果。 程昱是第一个从慌乱中回过神儿来的,他一边敲着那冲天的火光,一边连忙拱手,向曹操进言,“大王,北邙山有大魏飞球军团,有大魏飞球之兵工厂,那里干系重大,大王需即刻派人去救火呀…” 程昱的话总算将曹操的思绪从惊诧中拉回,曹操这才意识到,今夜…是北邙山那边飞球军团腾空之时,是飞球军团携带白磷去焚烬许昌城之日。 而那北邙山…更是…更是他那无比器重的驸马都尉马钧与孙女儿曹婴所在之地。 “啊…啊…啊!” 随着曹操愤怒的一拳砸在身前的石壁上,他带着愤怒与咆哮立刻吩咐,“传孤军令,即刻调集各营兵马迅速赴北邙山救火,且不论那些飞球与工房,尔等必须救下孤的那驸马都尉,救下孤的孙女儿…” 是啊,北邙山不止有飞球与兵工房,更有“当世之奇巧”的马钧,曹操无法想象,若是马钧被这一把火给烧死了,那…他的大魏要如何抵抗关麟那层出不穷的“百工”与“奇巧”! 这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方。 这才是大魏危急存亡的地方! “快,你们快去——” 随着曹操的吩咐。 “喏…”徐晃、夏侯惇、李典齐声回应,然后就马不停蹄的去点兵。 在大魏,不会有人不知道飞球、工房、马钧的重要性,他们…是在与大魏将来的荣辱、成败赛跑。 “呼…”看着这些人走远,曹操尤是不放心,他望向许褚,“仲康,你也去,务必把孤的驸马都尉带回来。” “喏!”许褚正要离开。 程昱一把拦住,“大王,虎侯需得护卫在大王身边哪…” 这…随着程昱的提醒,曹操的面颊有些略微的动容,但…看着那北邙山的大火,看着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与那关麟“对等”的军械、发明…一夜间化为灰烬! 曹操的心情无以复加,急不可耐。 “仲康留下,虎贲军也去救火,救人要紧——” 曹操最后妥协了,他实在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这把大火,将他所有的愿景,将大魏所有的希望给焚毁。 “喏,末将这就去安排…”许褚答应一声,即刻差遣虎贲军士。 事实上,他也不会把所有的虎贲军士给派出去,但是这种时候,看着大王曹操那心碎一般的面颊,听着他急不可耐的话语,许褚也只敢留下少部分的虎贲兵勇。 就在曹操吩咐过后,原本的聚集在魏宫的百官也纷纷退下。 魏讽与吉平他们走在最后。 吉平不由得小声嘀咕道。“方才好险…不过,现在,至少你、我洗清了嫌疑!不会再有人注意到我们,这有助于我们接下来的行动!” 说到这儿,吉平不由得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方才…他表面再是平静,可身体上却是诚实的,他已经是汗流浃背了。 呼…随着一声粗重的呼气,吉平再度开口:“云旗公子的计划…这时要开始了么?” 没有回话,取而代之的是魏讽重重的点头。 吉平接着问:“那…陈祎既然没有在密室找寻到我们的死士,我们的死士又在哪里?” “呵…”听着吉平的话,魏讽突然笑了,他的脚步一顿,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陈祎知道的密道才有多少?呵呵…吉先生还不知道吧,这整个洛阳城的地下,可是纵横交错着数不尽的密道,那些密道下的密道中才藏匿着我们的死士,如今…只等曹贼的兵马从洛阳城调离,我们就该动手了!” 这… 吉平闻言一怔,然后迅速的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眼眸亦是望向北邙山的大火,“也不知道,那边…会烧成什么模样?” “更不知道,云旗公子的人执行的这项任务,他们…是怎么完成的?” … … 一炷香之前。 北邙山,曹魏仿制飞球的兵工厂,也是大汉帝陵之所,雄伟、巍峨的帝陵在朦胧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陵墓周围的松柏在雾气中显得更加苍翠,它们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是在守护着这片古老的土地。 雾气在帝陵间缭绕,如同一条白色的丝带,轻轻地在陵墓、石碑和雕塑间穿行。 远处的建筑也在雾气中时隐时现,增添了一丝神秘和庄严。 就在此时…就在这陵墓前,一个个曹魏的大气球正在充气,几个月的仿制,无论是大魏的工匠,还是操作这飞球的兵勇,他们可谓是对这飞球了如指掌。 此时已经有不少热气球鼓起来,渐渐的开始飘起,热气球之下是个火油罐子,罐子里装的则是大量的鱼油…这些几乎都与荆州飞球腾空时的准备一模一样。 不断的有兵士将一个个藤罐从帝陵中运出,装填入飞球的藤筐内,这些藤罐内的便是白磷。 “报…大王在高台上晕厥,似是头风发作,已经传唤太医署的吉平神医去诊治,如今不知道情况如何…” 随着一条急报的传来。 原本正在指挥飞球兵登上藤筐的姜囧与姜维,均是怔了一下。 姜维说,“大王吩咐今夜大宴之时飞球腾空,明日黎明焚烬许昌城,如今大王这头风发作,这个军令…父亲还要不要执行?” 随着姜维的话吟出。 他的父亲姜囧不由得揣着下巴,陷入沉思,他没有下结论,却是反问姜维:“吾儿觉得呢?” “孩儿觉得…父亲不妨稍等片刻,大王近来头风发作的愈发频繁,可哪怕是头风发作,当也会记得这边的行动,若是计划有变,当会派人再来传报,父亲不妨再等半刻钟,若是依旧没有急件传来,那多半大王的意思便是计划如旧,父亲那时再腾飞也不算晚!” “好!”姜囧点了点头,继而说道:“就依你说的办,况且…这白磷送入藤筐内需得万般小心,万一破裂遇到了火油罐子中的烈火,顷刻间就能引燃整个校场,所有飞球军团毁于一旦,正常而言,距离起飞也至少还得一时半刻!多等等倒是也无妨!” 说到这儿,姜囧转过头,目视身前正在有条不紊准备着的飞球军团。 说起来,白磷的存储之地与这腾飞的空旷校场并不远,这也是方便白磷罐送达藤筐内。 至于…那白磷的存储之地。 且不说知道这真实的位置的只有寥寥几人,单单那帝陵外围厚厚的围墙,就不容易穿过,想要破坏或者捣乱,可并不容易! 这也是行动在即,姜囧却丝毫不紧张、不慌乱的原因。 … 就在帝陵不远处,一处工坊旁的山庄中。 马钧还在感慨,“诚然…关麟以飞球焚烧樊城,屠戮生灵是不对的,大王飞球腾空…却待许昌百姓藏入洞中后,才引燃,只毁城郡,不杀生灵…是对的!可此番再度燃烧许昌,这无异于以暴制暴,许昌城的百姓,他们辛辛苦苦建成房屋又要被焚毁?他们…他们错在哪了?” 这些时日,马钧…无异于成为了一个复杂的综合体。 他既兴奋于完成了这仿制飞球,让飞球腾空,让人飞翔的壮举。 却也…时常在内心中焦虑不安,觉得这般“大杀器”的出现,是对于万万千千黎庶的磨难,他是在杀人哪! 马钧的妻子曹婴,她的作用更像是一个循循善诱,为马钧解惑、指点迷津的师者,每每马钧疑窦之时,曹婴就会劝慰一番。 这次也不例外,“总需要有人去结束这纷乱的天下,总需要一些杀戮,总需要有人去担负一些骂名!昔日的秦朝一扫六合?中原大地又有多少人陨亡于此?夫君…于这世间不过是沧海之一粟,能做好自己的事儿便好,何必要杞人忧天呢?” “唉…”听得曹婴的话,马钧像是如往昔那般,短暂的获得了一丝安慰与从容,他淡淡的感慨道:“许些时候,做这等杀伤性巨大的武器,他都不知道是对是错!” … 几乎,与此同时。 关兴与那“鹦鹉”的杀手已经换上“魏军”的兵甲,乔装成魏军的模样,趁着…大雾摸到了帝陵的附近。 “白磷就藏匿在这其中…” 听得这么一句,关兴对了对地图,发现许多参照物都对得上,于是微微颔首。 但…问题来了,这帝陵四周均是青石堆砌,墙壁坚固,若是在这里引燃黑火药,多半无法炸穿,更无法引燃这帝陵内的大火,可…若是再想深入的潜入其中,势必少不了重重盘问。 哪怕是硬闯…怕是,不好闯了。 关兴当机立断,“你负责引开这些兵卒,我带着这包裹闯进去,只要能更近一些引爆,只要能距离那白磷更近一些,便足以焚烧了整个帝陵…” 随着关兴的话,那鹦鹉的男杀手一惊,他瞪大了眼睛,然后问道:“你方才不是说…这物件威力巨大能把一座宅子炸平么?那…那你若是进入这藏匿白磷的帝陵深处,你…伱又如何逃出来呢?” 这… 男杀手的话让关兴迟疑了一下,可只是一个刹那,他的眼神再度变得坚定,变得笃定,他仿佛想起了往昔的故事,想起了那因为他的一意孤行,险些将整个荆襄的局势葬送,想起了…他父亲面无表情的下令军法处置,想起了…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听到的… 『四弟啊四弟…』关兴心头不由得闷道:『呵呵…能多活这么许久多谢你了,不过…怕是一些罪孽的救赎,是要将生命献上的!』 心念于此,关兴朝那男杀手郑重其事的说,“灵雎姑娘吩咐过你,这里…按我说的做,你去引开那些守卫,然后朝远处跑,我则趁乱混迹进去…我们都穿着魏军的铠甲,现如今,魏军又在运送白磷,趁乱之际…我能接触到那白磷的机会极大…” 这… 男杀手一怔,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竟是如此这般的视死如归,竟然只字不提“死”,却每一句仿佛都贯穿着“牺牲”,无比伟岸的牺牲。 “接着…” 正直这男杀手惊愕之际,关兴从包裹中又掏出什么,还抛给这男杀手一个。 男杀手接住,这才发现是一个酒袋子… 这时关兴已经打开了他的酒袋子,猛地往嘴巴里灌了一口酒,这才说,“这是我托人买来的,我老家并州山西杏花村的酒…” 男杀手见关兴这么猛灌一口,他也拧开袋子,猛灌了一口。 “多谢公子这酒了…”男杀手一边喝,一边不忘问:“灵雎小姐对公子颇为重视,我等还不知道公子叫什么?是何身份?” 行动在即,十死无生… 这种时候,关兴的慨慷之勇感染到了眼前的男杀手,使得他忍不住想问出对方的名字,记住他的名字。 关兴“呼”了口气,倒是当先反问:“你叫什么?” “俺爹小时候说俺淘,于是就给俺起名‘猴子’,在鹦鹉中…他们也都这么称呼俺!”这男杀手倒是落落大方。 关兴抿了抿唇,这种时候,人之将死…似乎,他也没什么可顾及的了,“我叫关兴…” “关兴?”这猴子一愣,宛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噢”的一声,压低声音惊呼道:“你是关二爷的二子?是…是云旗公子的二哥?” 关兴顿了一下,沉吟了一下,还是颔首,“正是…不过,如今的我仅为一个犯下军纪,戴罪之人!” 说最后这一句话时,关兴还有些落寞,可仅仅只是一瞬间,他就精神了起来,也激昂了起来。 是啊,他赎罪的机会终于来了,他…何必再苦涩?再落寞呢? 属于他光荣的时刻就在眼前了—— 哪曾想,就在这时… “嘭”的一下子,那猴子趁关兴愣神之际一把夺过了他手中那装有黑火药炸包的包裹… “你干嘛?”关兴顿时急了… 猴子却说,“你引开这些守军,我进去——” “啊…”关兴一愣。 猴子的声音还在继续,尽管很轻很细,却是一句句掷地有声,“俺爹娘死在曹操的屠刀之下,你爹打到许昌,让俺看到了为俺爹娘报仇雪恨的希望…你爹与关家军就是俺的希望啊!” “俺还有个妹妹,原本也在鹦鹉当杀手,可灵雎小姐却将她送到了荆州,送到了那江陵城的沔水山庄,如今在里面做女工,还在沔水山庄找到个心仪的男人…昨天她还寄信给俺,说年底云旗公子发给了她一大笔钱,还给了她几亩地,许多的布绢、粮食…他心仪的男人也早已备好了礼金,就等俺回去就要求俺,让俺同意把妹子嫁给他!呵呵,俺就这一个妹子,她过得好,俺就…就…” 说到这里时,这猴子的眼眶边已经落下了泪痕,可他却在笑,笑的无比晴朗,释然…“呵呵,哈哈哈…你爹打过来,那就是替俺爹报仇,你弟又照顾了俺妹,这是解了俺的后顾之忧,俺啥也做不了,但现在,俺却啥也不怕了,俺能做的就是把这条命交给你们关家…你是关二爷的儿子,是云旗公子的兄长,这一次,啥也别说了,俺替你死——” 就这样,一番话从“猴子”这样一个小人物的口中吟出。 却是异乎寻常的振聋发聩—— 却是不可思议般的掷地有声—— … … (本章完) . 第六一三章 开膛破肚、摧古拉朽、血色残阳! ——但现在,俺却啥也不怕了,俺能做的就是把这条命交给你们关家! 当这一句话从“猴子”的口中吟出的刹那,猴子手上用力,将那包裹紧紧的揣在怀里,他还腾出了一只手,就要去拉关兴,“事不宜迟,关公子,去啊…你还犹豫什么?去啊…” 说着话,猴子狠狠的拉起关兴,一把将他推到前面。 “什么人?” 关兴的出现,吸引了这帝陵守卫的注意,已经有十几名守卫谨慎的朝着雾气下的关兴身旁走去。 反观此时的关兴,他的目光尤是紧紧的盯着猴子,而猴子的眼睛里透出的是“果决”与“无畏”。 就像是把“视死如归”这四个鲜红的大字写在脸上… 他的嘴唇在蠕动,仿佛在说。 ——『相信我,我能为你,为云旗公子,为关二爷,也为我死于那曹贼屠刀下的父母,为我那在沔水山庄的妹妹与妹夫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只有这么多了…』 静谧! 两人相顾的眼芒下,透出的是无穷的静谧。 但就在此时,这份无声远远胜过有声! “你到底是谁?” 守卫又接近了关兴一些,他们结成阵型,警惕的向前,盘问的语气却是变得更严肃了。 “多谢——” 关兴的嘴唇蠕动,这一道细若游丝,根本不可能传入猴子耳中的声音方才吟出。 关兴直接手腕用力从衣袖中抽出两枚袖箭… 只听得“嗖嗖”两声,在雾气的掩护下…那两支袖箭宛若离弦的箭矢,迅速的就命中了两名守军的面额… “啊…” “啊…” 伴随着一连两道惨叫,关兴迅速的转身,朝距离这帝陵相反的方向逃去。 “是奸细——” “抓住他——” 几乎与此同时,帝陵的守卫已经反应过来,“来人,火把…火把…快,追上这奸细…死活不论…” 踏踏踏的脚步声迅速的响起。 因为“奸细”的出现,整个帝陵的入口处乱做一团,无数在此间守卫的兵卒迅速的拔出刀剑,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追去。 “在这边…” “追上他…” “放箭…” 嗖嗖的箭矢破空的声响不断的传出,也得亏这北邙山被雾气笼罩,关兴的身法又是一流,他从容躲过这射来的箭矢,一路引着这些魏军的守卫往远处行进。 奔跑的途中,关兴不由得转过头望向“猴子”所在的方向,那里已经被火把点亮,照的犹如白昼,可…猴子却早已不见,能看到的,唯独在地上那尤自向外流淌的烈酒。 那是两人最后痛饮的酒,是杏花村的酒,也是故乡的酒—— “猴…猴子…” 关兴默默地吟出这个名字,可这种时候,他顾不了这么多,只能心下一横,腿上添得几分力气,迅速的向外逃离! 跑… 他足足跑了有半刻钟,这已经距离帝陵够远了! 不间断的几次… 哪怕是关兴也有些喘…不由得停下驻足,单手捂在胸口。 他的心中喃喃:『这里算是安全了吧?』 他身后的魏军却是紧追不舍,看到关兴停下,一个个一边喘着大气,一边拿佩刀指向关兴,“跑?你怎么不跑了,呼…呼…你这奸细,倒是接着跑呀!你倒是跑啊?你跑得了么?” 怒气宣泄似的一番咆哮… “不用跑了…”关兴昂起头来,他淡淡的说道。 与此同时,他也从腰间拔出了一柄佩刀,他的眼睛甚至没有看向眼前这些追逐他的魏军兵士一眼,他始终遥遥眺望向远方,眺望向那云雾缭绕中的帝陵。 仿佛… 猴子的声音,就在从那里传出。 在他的耳畔边回荡。 ——『伱爹打过来,那就是替俺爹报仇,你弟又照顾了俺妹,这是解了俺的后顾之忧!』 ——『俺啥也做不了,但现在,俺却啥也不怕了,俺能做的就是把这条命交给你们关家!』 ——『你是关二爷的儿子,是云旗公子的兄长,这一次,啥也别说了,俺…俺替你死!』 余音犹在。 他的语气,他说这番话时的神情,仿佛…就浮现在关兴的眼前。 让他不由得喉咙发颤,让他握紧佩刀的手,一次又一次的加上力量,仿佛…他所有的惋惜,悲痛,无奈,钦佩…都汇聚于这力量上。 就在关兴打算动手时。 “轰——” “轰隆隆——” 先是一道爆响,这声音是从帝陵的方向传出,仿佛整个北邙山都在这爆响下颤动,剧烈的摇动。 然后,眼看着一切笼罩在北邙山的雾气被莫名窜出的火焰带来的气浪拨开。 整个帝陵方向,爆出了绚烂的火光! 不是烛火! 更不是普通的走火! 如此冲天的火势,就像是一条火龙,旦夕之间…整个北邙山的上空激荡起一片巨大的蘑菇云,然后是天穹上,到处都闪起绚烂的火光…这些火光宛若流星雨一般迅速的在北邙山砸下! 这一枚黑火药炸包的威力足以炸破一处宫殿… 再加上…那帝陵内部无数存储的白磷遇到明火,迅速的点燃,恐怖的高温几乎旦夕间就将帝陵内部所有的匠人、所有的魏军兵卒融化。 然后,这大火开始蔓延,它们变成贴地的火舌…肆无忌惮的吞噬身边的一切。 帝陵外的校场处,那一艘艘准备就绪的飞球被无情吞噬。 飞球的藤筐内又装有白磷… 这些白磷又一次激荡起全新的烈焰,这对于本就庞大的火团无异于全新的养料,火龙变成了更多贴地的火蛇,继续…在这北邙山蔓延! “啊…” “救命啊…” “水…水…” “烫死我了…” 开始有呼喊声,很快这些呼喊声就变成了惨叫声! 原本飞球腾空的校场,原本整装待发的大魏飞球兵,这一刻悉数变成了一个个火人,他们四处乱撞,他们朝每一个他们认识的人扑过去。 他们要去抓住救命稻草,可事实上… 这里,再没有任何的救命稻草。 “爹…” 姜维看着这铺面而来的火焰,惊慌失措下,他转过头望向他的父亲。 姜囧则是一把将姜维按倒,他大声呼啸,“头埋进土里…” 姜维照做,他却猛地感觉到身子上似乎有什么重重的东西压住了他,紧紧的将他包围住…姜维意识到了什么,又急喊一声,“爹…” “闭上嘴——”姜囧的声音还在继续,与此同时,一个湿润的布绢被捂在了姜维的鼻息处,姜维能闻出…那布绢上满是酒的味道! 姜维还想说话,可恐怖的气浪已经袭来…他感觉炙热的温度几乎要将他融化,然后…像是什么翻倒了,又重重的铺在了他的身上,再然后…剧烈的痛感下与炙热的温度下,他再无意识,彻底晕厥了过去。 … “猴子——” 关兴看着大火,他咆哮出声。 大火蔓延不到他这里,但…他的眼神却是最狰狞的那个。 “怎么回事?” “这北邙山?哪里来的大火?” “火…火?” 这些守军的目光悉数被身后的大火吸引,一个个不可思议的望着这大火,面露惊怖之色。 他们实在想不通,这北邙山的帝陵,这大魏仿制飞球的兵工厂,这飞球即将腾飞的校场怎么就突然激起了冲天的大火。 然而… 伴随着“啊——”的一声惨叫声,他们才惊愕的发现,他们原本追逐的猎物如今已经朝他们这边扑了过来。 在这火光下,露出的是他凶恶的獠牙… 尽管不想相信,可身边接连的“哀嚎声”就在阐述着一个不争的事实,猎人与猎物的位置翻转了! 他们这一群人被眼前这一个奸细给包围了! 待得这些魏军兵卒反应过来,却还来不及拿起刀剑,关兴已经变成了眼睛里泛着绿光的“豺狗”,已到了这些人的面前… 那张几近扭曲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怜悯… “啊…啊…” 一道道的哀嚎吟出,却无法遮掩住那冲天火龙给这北邙山带来的“噼啪”声响… 但…每杀一人,那眼眸中泛着绿光的关兴都会掷地有声的喊出一个名字:“猴子”、“猴子”! 然后…便是: 开膛破肚—— 摧古拉朽—— 血色残阳布满长空—— … … 江陵城,沔水山庄。 时值傍晚,黄承彦与刘晔走到了一处,几十间屋舍连在一起… 其中,最靠近外面的那件屋子里正传出一男一女的交谈。 “你说我哥哥…会不会不同意我们?” “应该不会吧,毕竟我已经得黄老的允准,就要去操持江东那边‘沔水山庄’的建设,如此又能为大汉做贡献,又能帮到云旗公子,还远离战场,能带你过上平和的日子,你哥哥…当是没有理由拒绝,当是会祝福我们吧?” 随着这男人的话,女子轻轻的回了声,“嗯…我与哥哥相依为命,哥哥最疼我了,他一定会祝福我们的…话说回来,我信已经寄过去了,倒是不知道哥哥那边收到了没有!” “一定收到了,现在…当时正在为他的妹妹高兴呢吧?”男子说到这儿,语气沉重了许多,“这平和的日子多么难得啊,可想想…兄长那边…必定是险象环生!” 随着这一句的出现,两人均是沉默了。 像是这个话题突然就戛然而止。 门外的刘晔本想张口,感慨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当先被黄承彦比出食指做出“嘘”的手势。 两人相视一眼,然后缓缓走远。 待得走出百步后,刘晔方才问:“那女子,便是来自洛阳城的‘鹦鹉’吧?听他讲,还有个兄长,多半…如今还待在洛阳…” 随着刘晔的话,黄承彦“嘘”的一声,然后沉吟道:“云旗那臭小子说…是他与鹦鹉的主人灵雎商量好的,鹦鹉中人本多是一些曹操屠城后留下的遗孤,这些人与曹操自是有血海深仇,但…云旗却向那灵雎提议,若是有兄妹、姐弟的,让送回江陵一个,也算是为这些死去的亡魂留个后…” 说到这儿,刘晔恍然大悟,“这就是为何,这些鹦鹉的遗孤被纳入了沔水山庄,做了工人,有的还成了家,过上了安逸的日子么?” “可以这么说吧…”黄承彦依旧在感慨,“许多时候,云旗那臭小子做的事儿…便是我都无法理解,但…这次,我是支持他的,不单单是为那些枉死的人留个根,更重要的是…云旗是在为在前线的那些死士们解了后顾之忧…” 唔…后顾之忧么? 很明显,在听到这四个字时,刘晔顿了一下。 黄承彦的却开始了由衷的感慨,“老夫这也算是活了一把年纪了,可这关麟…像是比我的活的更久,也更老道,更通晓人心,呵呵…有时候,人的畏惧、担忧、惶恐、惧怕…这一系列的弱点都是因为心中有牵挂,是因为有后顾之忧啊,一旦有人变得无牵无挂,那这个人便是无敌的,是不畏死的,是不可能失败的——” 这… 黄承彦的话使得刘晔的脚步重重的一顿,他重复着吟道:“无牵无挂…便能不畏生死么?” 恍然间,他想到了自己…也就是这么一下,他释然了,他想通了。 “呵呵…” 他笑了,一边笑,一边心头喃喃。 ——『牵挂…不曾想,这沔水山庄竟还是化解那些死士牵挂的一环!』 ——『云旗这安排与部署…叹为观止,惊为天人哪!』 想到这儿,刘晔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转头问黄承彦,“黄老?方才那女子尚在洛阳城的兄长名唤什么?” “名字?”黄承彦略微思索,这才淡淡的说:“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听得山庄中其它的工人唤他这妹子‘兔子’,至于他…好像被他妹子唤做‘猴子’!” ——猴子! ——猴子哥哥么? … … 北邙山上,烈焰腾腾,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从那帝陵之处蔓延而出的火焰,迅速的席卷了整个北邙山,漫山遍野的火焰仿佛一条狂暴的火龙,在山林间肆虐,无情地吞噬着一切可燃之物。 树木、草丛在火舌的舔舐下,瞬间化为灰烬,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和浓浓的烟雾。 火光下,人们的脸庞显得格外扭曲和惊恐。 他们奔跑着、呼喊着,试图逃离这恐怖的火海。 然而,火焰似乎有着生命一般,追逐着他们的脚步,将他们逼入绝境。 在这肆虐的火海中,一切生命都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助。 火焰在狂舞,大地在颤抖,天空也被映成了血红色。 无疑,这也一再的增加着救援的难度。 “大将军,前面就都是大火了?大王让救驸马都尉,可…可前路被堵塞,又是那白磷燃烧时的毒烟,步入其中怕是都要冒着丢掉性命的风险?这要怎么救?” 李典看着眼前那山上愈发浓郁的毒烟…一时间进退维谷,左右为难,他只能转过头望向夏侯惇,啥也别说了,听大将军的吧。 只是… 李典这是一句话碰到了钢板上。 夏侯惇直接就怒了,“怎么救?我两只眼都瞎了?你问我?” 这… 李典登时语塞…他茫然的看着夏侯惇,也茫然的看着这还在蔓延的大火。 “不能救…”徐晃提议道:“这种时候,那毒烟比大火的杀伤力更大,除非…除非…驸马都尉自己能出来,否则…我们进去一个,不过是枉死一个…” 徐晃是见过这大火的… 在荆州见过,在襄樊战场见过,他最是知晓,这毒烟的威力几何?他是不可能让手下的弟兄们,在这大火中去赴死! “可…这里面有大哥的驸马都尉,若是他没了?那日后…南边的关麟岂不是要一直骑在我们的脖子上了?”夏侯惇怒啸道… “要救你去救…我徐晃救不了!”徐晃凝着眉,这次的态度无比坚决… 李典看着那大火,看着那浓烟,一时间也犯了难。 夏侯惇说的对,可徐晃说的也不错! 左边,右边…这要怎么选? 一时间,这位大魏的儒将为难了,他陷入了巨大的迷茫与为难之中。 … … “啊——” “救我——” “带上我——” 整个北邙山的山头已经彻底的没有秩序,整个混乱一团。 火焰在狂风中更加狂暴,火龙翻滚着、咆哮着,将一切都吞噬在它的烈焰之中。 人们在这无尽的火海中奔跑着,却似乎永远无法摆脱这恐怖的追逐。 “轰隆——” 随着一道剧烈的声音,又一处宅子被火焰烧垮,整个塌陷了下来。 “啊…” 马钧的一只腿被一处木桩压住,木桩的外围都是土…几乎将他的大腿悉数给埋没。 说起来,马钧与曹婴所在的位置距离大火是有一段距离的…这也给了他们逃离的时间,只是…那也仅仅,只是一点点时间。 在这山风的加持下,火舌蔓延的速度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快。 “这里…快来这里!” 前面开路的曹婴并没有注意到身后马钧的处境…还在呼喊他。 哪曾想,在这“噼啪”的烈火中,回应曹婴的只有马钧艰难的声调,“我…我怕是走不了了,你走…你快走…” 曹婴这才看到,马钧的左腿已经被深深的压住,埋在了那木桩土灰里… 这… “你快走,快走…”马钧还在呼喊向他的妻子,眼看着大火的就要蔓延而来,那毒烟蔓延的更快。 哪曾想,这时的曹婴心一横,她迅速的折返跑到马钧的身边,竟是在用双手去尝试着搬开那木桩… 但,木桩被土灰深埋,哪里又搬得开呢? “来不及了…你…你走…” “不!”曹婴咆哮一般的朝着马钧喊道,她的一双瞳孔瞪得浑圆硕大,一句话中满满是不容置疑! “夫人,你…”这次不等马钧把话讲完。 曹婴的声音再度吟出:“你闭嘴——” “翁翁说过,无论何时,我都要确保你的安危,大魏可以没有我曹婴,却不能没有你这驸马都尉——” … … (本章完) . 第六一四章 若跑了天子,那…孤饶不了你 炙热的温度如同逼近的猛兽,步步紧逼。 那原本只是山头的烈焰,此刻已如被狂风煽动的野火,疯狂地蔓延而来,蔓延的整个山峦、山道中到处都是。 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息,火光映照下,周围的一切都被染上了一层跳跃的橙红色。 马钧依旧被困住,他的左腿被木桩压住,埋在了土里。 曹操的孙女儿曹婴则几乎没有分毫的犹豫,她就跑回了马钧的身边,除了掷地有声的“你闭嘴”三个字外,她已经开始用手去挖。 是啊… 想要救马钧,必须当先挖出那被土灰埋住的木桩。 可曹婴随身并没有带利器,她能做的只有用手…用力,拼命的挖。 她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恐惧,只有坚定和决绝。 她自幼习武,双手虽说不上极致的细嫩白皙,但保养的依旧很好。 但此刻却在尖锐的木刺和粗糙的土石中挣扎,很快就变得血肉模糊。 然而,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挖掘的动作。 大火越烧越旺,热浪滚滚而来,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曹婴的衣角已经被火苗点燃,但她却浑然不觉,她只是惊喜于,终于…终于在那血手之下,挖到了木桩,再深入…只需要再深入一点,就能取出这木桩,救下她的这个夫君,救下大魏的这个希望。 可… 大火并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火势“嗖”的一下便席卷而来,席卷到她们的周边,眼看就要蔓延到马钧的身上。 曹婴注意到了这些,她不假思索的猛地扑了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熊熊烈火。 “你疯了——” 马钧那满是责骂的吼叫声响起! 回应他的,依旧是曹婴那笃定般的语气,“你给我闭嘴——” 被曹婴这么一吼,马钧怯弱般的不敢再说话,可他却已经清楚的能看到,曹婴身后的铠甲上已经沾上了火苗,那火苗正在席卷她的全身! 倒是曹婴,她的双手依旧机械般的去挪动那木桩,似乎要把所有的力量都交到这里。 这时… 只听得远处有人呼喊。 “是驸马都尉…” “郡主也在…” “快,快取水来,快来救他们——” 听到这些话,马钧抬起眼,昂起了头,宛若看到了希望,反观曹婴…她却仿佛整个人脱力的一般,“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她背后的火焰正愈演愈烈。 仿似,就快将她完全的引燃—— … … 这边,关兴的杀戮还在继续。 在愤怒中,他不断的出手… 短刀化作一道道寒芒斜刺而出,映起黯淡的月色,犹如离弦之箭射向眼前的一众魏军兵卒。 这些魏军兵卒…方才还惊愕于冲天的火光,现在就要面临一个修罗、夜叉,要面临这死神的折磨。 他们一个个不由得神色凝重,心下暗道,今日这一关…怕是无论大魏,还是他们自己,都不好过! 刀芒的白光突进到三尺之地,骤然绽放,化作漫天的剑花,向眼前这一干魏军兵卒笼罩而下。 关兴自幼学武,哪怕练得最多的是青龙刀,可十八般武艺依旧是样样精通。 更何况,这短刀使将的难度与青龙刀相差甚远… “叮”的一声脆响,漫天的刀光犹如跌落在水里的火星,骤然消逝… “啊——” 眼前的三名敌人已经踉跄着倒地,还剩下几人,也是脚步踉跄…俨然被关兴的刀法威慑住,不敢上前… 现在,关兴面前的敌人已经不多了。 哪曾想,就在这时… “踏踏踏”的脚步声再度响起,是更多的魏军兵卒迅速的追来… 不! 或者准确的说,他们不是追来的,更像是逃命而来… 从那烈焰遍布的北邙山头逃命而来! “就是他,是他纵的这场大火,若是擒住此贼,足可以向大王交代…” 随着一名魏军兵卒的呼喊,逃命而来的一干魏军兵士注意到了关兴,他们也察觉到了倒在地上了七、八条尸首… 可再看眼前的关兴,一个个不由得露出凶光。 “就一个人,怕什么,擒了他,否则…我们如何向大王交代?” 说话间,这数十兵勇纷纷拔刀齐齐的朝关兴这边杀了过去。 “又来?” 关兴不由得面露难色,凭他的武艺,以一敌十,并不困难,可若是一己之力去敌五十、一百,那就算招式上不输,可对方战阵之下,耗也要把他耗死。 况且…他如今所处的位置是大火蔓延之下唯一一条下山之路,一旦拖住,那…怕是敌人会越聚越多… 那,就不妙了! “看刀——” “哇呀呀呀呀——” “擒了他向大王交代——” 关兴思虑之际,已经有无数短刀劈砍了过来,关兴只能横刀格挡,且战且退。 但,他高估了自己的战力,也低估了这支逃下山峦的魏军的战力。 需知…原本这北邙山中可是聚集着魏军的“飞球军团”,这是一支从各部军团中精挑细选出的精锐兵卒组成的军团,别说五十个…即便是十五个结成战阵一起围攻,关兴也绝无胜算! 哪曾想… 就在这时… “嗖嗖嗖——” 无数暗器、飞刀、袖箭突然从四面八方射出,既稳且准的命中了这些杀来的魏军兵士。 那个方才还扬言“擒了关兴,向大王交代”的兵士死的最惨,额头上正中了一枚袖箭。 他是睁着眼直愣愣的倒下的。 哪怕是死了…尤不瞑目! 反倒是关兴,在看到这些暗器的刹那,他那高高悬起的心情一下子安然落地,在“鹦鹉”中待了这么久,这些暗器…他再熟悉不过了。 果然… 树丛中人影窜动,紧接着,超过二十名黑衣人窜出,他们似乎也是刚刚才知道关兴的身份,纷纷拱手:“关二公子…” “你们…”关兴尤是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们。 “是任姑娘吩咐我们来接应你的…”这些黑衣人中走出一人,他如实说。 “噢…”关兴喘出口气,他接着问了句,“洛阳城那边的行动如何呢?” “就要开始了。”这黑衣杀手说道:“我们这里接应了公子,即刻就要返还洛阳…去支援那边…公子也跟我们一道过去吧!” 关兴自是知道,北邙山的大火不过是开始,后面的一系列行动,那才是重头戏。 可…关兴却迟疑了下,思虑片刻,他拳头微微握紧,然后郑重的说:“洛阳城的行动固然重要,可论及我四弟的心腹大患唯独这马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 俨然,一干黑衣杀手都没有想到关兴会说出这一番话。 关兴的声音还在继续,与此同时,他眺望向山头,看着那大火通往山下唯一的这条道路,“如今北邙山帝陵大火,四处的山道均被大火阻隔,所能下山的唯独这一条路,那马钧死了倒也就罢了,若是没有死,那我就守在这里…给他上路——” 原来…如此! 听到这儿,众人才知晓了关兴的目的。 他们彼此互视,依旧是那为首黑衣人张口道:“但洛阳城那边还需要我们的支援…我们怕是不能留下…” 关兴的态度却分毫没有改变。 “你们去吧…留下些许暗器与连弩给我,这条山路…交给我!” 这些黑衣杀手还想说些什么,可看着关兴那无比笃定的神色,他们一个个闭上了嘴巴。 那为首之人大声喊道: “卸下暗器与武器给关二公子,我们撤——” … … 夏侯惇留下一句。“我已经瞎了,不知道这火势有多大,大不了就是一死嘛!老夫死不足惜,可大魏得存续下去,我部兵马听本将军号令,上山,救人——” 说罢,他便已经带兵上山救人… 反倒是山腰处…李典与徐晃那徘徊犹豫的表情依旧。 “徐将军?若是我们不救…怕是回去了不好向大王交代呀…” 李典神色复杂,原本儒雅的一双眉毛几乎凝成了倒八字。 “夏侯将军何曾有兵甲死于那烈焰、毒烟之中?”徐晃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坚定,语气一如既往的坚决,“不行!无论如何,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弟兄们赴死…” “可我们…唉…”李典话说到一般,只剩下一阵叹息。 就在这时… “将军快看…” 有兵士提醒徐晃,徐晃以为是这北邙山上又发生了什么变故?连忙抬头,却注意到…这兵士指向的是相反的方向,是山下…是洛阳城的方向。 就在这天色中最后一道余晖被黑暗吞噬的一刻,洛阳城内有个地方爆出了火光。 正常而言,这或许是某一家不慎走火… 但,火势在北邙山的山腰处看的清清楚楚,而且蔓延的速度非常快,很显然是有火油这些东西助燃。 紧接着…城中开始不断的闪起火光,仅仅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燃起了二十多处。 甚至,就连皇宫中也燃起了大火。 “这是…” 徐晃恍若在做梦一般…他惊愕的望着皇城,望着这大火…甚至如今汉宫的的北宫处,到处都燃起了一缕缕轻烟。 “糟了呀…”李典回过神儿来,他猛然惊呼,“多半这北邙山大火是饵…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是…” 李典的目光已经凝于那洛阳城,凝于那汉宫。 徐晃这才如梦初醒,“是…是调虎离山么?如果是调虎离山,那他们烧的是汉宫…是…是…” 终究,徐晃没有把最后两个字给吟出来。 此情此前,那两个字…那个至尊无上的称谓突然就变得至关重要,也更“奇货可居”了起来! … … 魏王宫内,一处最高的宫阙,曹操与程昱站在此间,神色异乎寻常的凝重。 许褚守在外围…所剩下的所有虎贲军士森然伫立,警惕的环视着周围。 “报…” 当先,一名虎贲军士迅速的来禀报,“大王,是有人在北邙山帝陵处引燃白磷,炸了帝陵,从而引发了北邙山的大火,所有…所有在校场准备起飞的飞球无一幸免,悉数…悉数被焚毁了,还有那数千工匠,数千兵士…也…也…” 不等这兵士把话说完… “哇呀呀呀呀呀——” 曹操一拳砸向身前的石阶,整个虎口因为剧烈的摩擦都溢出了血痕。“孤…孤…” 曹操几乎一口气没有吟出来…整个人都在喘,喘的厉害。 程昱适时的提出质疑,“不应该呀,北邙山可谓是戒备森严,那些白磷也均存储在厚重石壁包裹下的帝陵内部,若要纵火…谈何容易?这…不应该呀…” 程昱还在疑问,曹操已经破口大骂,“一群饭桶…一群饭桶!” 程昱还在琢磨这事儿,可恍然间转头,突然发现…不止是北邙山,洛阳城内也开始了放火…一处、两处、三处…十五处、十六处… 放火的位置越来越多…甚至就连整个汉宫的南北两宫也点燃起熊熊大火。 “大王…快看…城内多处火起…” 程昱连忙提醒道… 曹操转过头来,映入眼帘的,便是洛阳城中…四方的火海。 大火四起,人心惶惶,一时间…洛阳城乱作一团,到处都是一片嘈杂之声… 是那些汉室旧臣,从自家宅院开始放火,又抛头露面地带领家丁们在城内四处纵火…这是带着必死的觉悟,是要把事情做绝了… 势必,是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全然没有退路,不成功就成仁的大事儿。 想到这里,曹操只觉得额头处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因为突然的紧张,使得头风竟在这个时候有隐隐发作的趋势。 他强忍住这股痛感,努力的让自己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他的思绪在飞速的涌动。 ——北邙山引燃白磷,爆出大火! ——为了救马钧,曹操派出几乎所有的兵马悉数出城去救火、救人! ——现在…洛阳城中又是大火,甚至整个汉宫的南北两宫也悉数被引燃…那么…他们的目标是… “是汉帝…是汉天子…” 曹操方才吟道这里… “大王…”李藐匆匆而来,看到曹操,连忙禀报道:“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叛军突然出现在了汉宫中,正…正朝向天子所在的宫殿!好在…朱灵将军已带兵马往那边去了…” 不知从哪冒出的叛军? 朱灵? 当即…曹操就想到了什么,他双手又用力拍下面前的石栏,他愤怒的说道:“中计了,孤中了那关麟的调虎离山之计了,朱灵已经彻彻底底的变节…他怕依旧是那关麟的人!这一切都是那关麟的诡计!他是要劫走天子,他是要断了我大魏的根基!孤…孤要生啖他的骨,生食他的肉——” 震怒…这一刻的曹操当真是震怒了。 可越是生气,身体中的浊气越是上扬,越是汇聚于额头之处,这使得曹操的头风彻底发作… “…啊…啊…” “孤的头,孤的头…” “啊——” 声嘶力竭一般的嘶吼。 一时间,程昱、许褚、李藐都懵了,在程昱看来,这是屋漏偏逢连夜,在许褚看来,大王可不能有个闪失,在李藐看来…那就意味深长了,他琢磨着,总不至于…他这一番话能把曹操给气死吧? 如果是那样,倒是省事儿了! “大王,当务之急,洛阳大火,到处一片混乱,让许褚将军护送大王速速撤离吧…” 程昱也顾不得曹操的头痛,大声的提醒道。 许褚也说:“是啊,让俺先护送大王撤离,其它的以后再说…” “不…”曹操的声音打破了此间紧张的气氛,“去汉宫…仲康,你去汉宫…无论如何,不能让汉帝被那关麟给掳走,不能…不能——” 曹操的声调拉的狭长… 许褚却是眉头凝重,“可大王…你的头疾…” “不用管孤!”曹操忍着剧痛再度强调:“仲康,伱只要能拦住汉帝,你便是我大魏的第一功!第…第一功!你若不听孤的命令,你便是大魏的罪人…罪人…” “喏…喏…”许褚拱手,他再三望向曹操…却不敢违拗曹操的吩咐,只得点兵去。 李藐见许褚要走,心情格外的激动。 ——『只要这虎痴走了,那‘鹦鹉’接下来的行动就畅通无阻了吧?』 哪曾想,李藐刚刚想到这里… 程昱又一次拦住许褚,“大王,让臣去拦天子,留下虎侯护卫大王的周全…” 这一刻,程昱的一双眼瞳瞪得浑圆硕大,他的语气坚定异常,他甚至强调道:“若大王不许,那就请虎侯从程某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这… 曹操只觉得头上越来越痛,他“哇”的一声愤怒的咆哮,然后不得以道:“去…仲德,你带着虎贲军去,若跑了天子,那…孤饶不了你!” “大王放心…”程昱拱手,连带着他的余光望向李藐,“李先生,如此混乱的局势下赴汉宫…程某希望有李先生相助!” “这是自然…”李藐无法拒绝,只得随着程昱往汉宫方向行去。 倒是这大魏宫廷,倒是这高耸的宫殿处,一时间…唯独只剩下曹操与许褚两人。 “仲康,扶孤起来…孤,孤要看着这些杂碎一个个死在孤的面前——” “一如,一如那董家、伏家…啊…啊…” 头风愈发的痛楚,曹操的哀嚎声不绝—— … … (本章完) 第六一五章 好一个血腥杀戮的疆场—— 洛阳东城郊,一处军寨威严而肃静地伫立在这片土地上。 这是臧霸的泰山军营地。 自从他护送曹丕、朱灵,以及那大量的白磷到达洛阳城后,他与所带来的几千兵马就一直驻扎在这边。 虽是与洛阳的繁华与喧嚣保持了一段距离,却也避开了这一次,北邙山、洛阳城内的大火。 “爹…” 臧霸的儿子臧艾匆匆赶来,看到臧霸站在一处土坡上,凝视着洛阳城中的大火,臧艾连忙说,“爹,已经打听清楚了,北邙山的大火是因为存储的白磷被荆州的奸细给引燃,洛阳城的大火则是不少汉臣自己点燃了屋舍,带着府中奴仆在城中四处纵火,引起混乱…汉宫也点燃起大火,他们的目标…多半是天子!” 听得儿子这么讲,臧霸微微颔首,却是不发一言,一如既往的望着那洛阳城,看着那愈演愈烈的大火,那越发震天的哀嚎声,混乱之下践踏的声音。 在他听来…像是格外的生动。 儿子臧艾见父亲沉默,不由得感慨道:“关四公子这一番计略委实精采啊,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利用曹操对马钧的看重悉数调出洛阳城的兵马,然后大火在洛阳城制造混乱,若真能在混乱之下劫走天子…那这一计妙啊!” 臧艾如此感慨,臧霸总算是忍不住开口道:“呵呵,你怕是说错了,若是依着灵雎那丫头说的,关麟的目标可不止是天子!” 啊… 在臧艾惊愕的眼瞳中,臧霸的话还在延续,“孟子说,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者也…对那关麟,他很明显不喜欢做选择题,天子,是他关麟所欲,可曹操亦是他的目标,这一次的行动,他怕是要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这… 臧霸的这一番话,直接把儿子臧艾给震住了。 臧艾怔怔的愣在原地,牙齿微微咬合,他的思绪则在飞速的运转。 ——『一箭双雕,一举两得么?』 ——『也就是说,如此大火下,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汉帝,曹操势必也这么以为,他必定会派出身边仅存的虎贲军去抢夺汉帝,如此一来,他的身边反倒是就…就…』 想通了这一节。 “咕咚”一声,臧艾深深的吞下一口口水,眼眸中露出惊愕之色… 这…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那么… “爹…”臧艾深深凝望向父亲臧霸,他试探着问:“爹…我们难道,什么也不做么?” “能做什么?”臧霸冷笑一声,“时局诡异莫测,今时今刻,我们的屁股还不知道该坐在哪里!” 说到这儿,他抬起眼,依旧凝视向洛阳城,凝视着那城池上空冉冉升腾而起的大火。 他表情上万般平静,可内心中早已是波涛、汹涌、澎湃。 他还在掩藏这份心境,他冷冷的吩咐斥候。 “再探、速探——” … … 夕阳已经沉了下去,黑暗开始缓慢而又不可阻挡地撕咬残余的光亮。 只是,到处的大火,仿佛为洛阳城罩上了一层褪不去的红光,如今的洛阳城内,便是比白昼时还要明亮。 程昱与李藐带着虎贲军士与一干校事府校尉匆匆的向汉宫司马门方向前行。 早有虎贲兵士守在了这里,他们是曹操提前派出的探子,如今的使命,就是为来支援的兵卒领路… “口令——” “猪肘——” 一如历史上的杨修死于着名的口令“鸡肋”之上,虎贲军也有对应的口令,每日更换,就是要防止…有奸细混入了虎贲军中。 恰恰今日的口令正是——猪肘! 得到了准确的口令,程昱连忙询问守在此处的虎贲军。 “情况如何?” “已经有不下四波兵马往汉宫中去了…”虎贲兵士如实回答,“一波是魏讽公子从邺城带来的兵马,一波是朱灵将军带出的亲卫,还有两波…是子桓公子与子健公子的亲卫…” 这… 四波兵马,单单这一条消息就使得程昱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无疑,这应证了他们的猜想,如今这大火、这混乱下的洛阳城,这汉宫已经成为了风暴眼,天子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目标! “天子呢?”程昱抬高声调大声问道。 “可以笃定还在汉宫,汉宫南北宫门都有我们虎贲军的眼睛,不曾看到天子逃离出来…” 呼… 听得这一声声紧迫的话语,感受着此间间不容发的气氛,程昱不由得长吁口气。 他心里也在盘算。 要知道,虎贲军的数量总共也就千余人,悉数都是来自谯沛,是大王曹操的同乡,是绝对可以相信的人。 但现在,此前北邙山救火就派出了一半儿,如今又抽走一半儿,护送在曹操身边的只有寥寥几百人了。 说实话,程昱是有担心的,担心…大王曹操那边有什么不测,也正是基于此,他特地嘱咐让许褚留下,只要许褚在,程昱的心头总是能踏实不少。 除此之外,他程昱还必须够快,尽快的夺回汉帝,将他转移到魏宫也好,将他转移出洛阳城也罢… 总之,需要尽快转移到安全的位置! 然后迅速的再带领这些虎贲兵士回到大王曹操身边。 ——汉帝要紧,可大王曹操的安危…也是重中之重! 心念于此,程昱定了定神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朝身后的一干虎贲兵士,校事府校尉喊道:“诸位,随我杀入汉宫…但有劫持汉帝者,不问缘由,格杀勿论!” 说罢,就要当先闯进这司马门。 可骤然间,他却发现…李藐呢?这个随他一道赶来的狂士,人呢? 左右环视,却突然发现,李藐从一侧匆匆跑出。 “汉南?你?” 程昱问道… 李藐做出一如既往狂放不羁的模样,双手在裤子上抹了抹,然后解释道,“方才没忍住,去一旁小解!” 程昱无比佩服李藐的心态,不由得感慨道:“都这种时候了,你竟还有这般心情…” 李藐这手也擦拭干净了,连忙又握在了刀柄上,他淡淡的说,人有三急嘛,我现在小解了,总是比进入这宫廷后与敌人厮杀时尿了裤子,要体面的多,总不能让人贻笑大方吧?” “呵…”程昱苦笑一声,“真有你的…” 小声嘀咕这一句,他打手一扬,“计划不变,杀入皇宫,劫持天子者…格杀勿论!” “喏——” 伴随着一干虎贲军士与校事府校事的回应,两百余佩刀已经拔出,一行人迅速的迈步疾。 他们目光炯炯,杀气腾腾—— 倒是另一边… 就在李藐嘘嘘的那里,丐帮的“庄义方”尾随而知,他是待程昱等人进入皇宫后才来到了这里。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泡尿,味道…并不怎么好闻。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泡尿画出了一幅别样的图画。 这是一头猪,着重滋上去的位置是它的——肘子! 庄义方不由得喃喃:“猪肘…猪肘么?” … … 洛阳大火,惊现变故,曹植与曹丕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敌人的目标…绝不是北邙山,而是…而是洛阳城,是皇宫,是天子! 于是,他们是最先带着亲卫往汉宫方向赶去的。 说起来,他们一路赶来,出奇的顺利,遇到几群放火的人,但…顾不上去缉拿,一个劲儿就往前冲。 而那些擦肩而过的洛阳尉兵…则是只顾着满城缉拿纵火之人…还有灭火—— 曹植与曹丕几乎是同时抵达汉宫南宫的苍龙门,门口却已经站满了兵士,哪里还是汉宫原本的宿卫。 如今这里守卫的早已变了将军。 还好…那旌旗上立着硕大的“朱”字大旗,是朱灵的队伍。 “来者何人?”看到曹植与曹丕的马队,守门都尉高声喝道。 曹丕也注意到了曹植,这种时候,作为大魏的公子…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是时候表现、立功,势必也要奋勇当先。 当即,曹丕向前踏步,“我是曹丕曹子桓,诸位看服饰是朱灵将军的兵马,我与朱灵将军均是入宫护卫天子,还望诸位将军行个方便!” 曹植也朗声道:“我乃平原侯曹子建,有贼子要劫掠天子,尔等速速让开…” “公子可有魏王的印信帛书?” 守门都尉大声问道。 “印信帛书?”曹丕一愣,他迷惘着反问,心头暗自在想,“难道父王已经提前想到了,派朱灵将军守住这汉宫?” 曹丕还在遐想,守门都尉的声音再度传出,“魏王有令,若城中有变故,入汉宫者必须携印信帛书,否则格杀勿论!” 说话间,这都尉已经拔出了长剑,喝问道:“再问公子一声,可有印信帛书?” 曹丕发觉事情不对。 曹植却是“嗖”的一声,也拔出佩剑,“你疏不知?当初阻拦我出城劳军的守卫,已经被我用剑立斩,就葬送于许昌城的宫门!” 眼看气氛变得剑拔弩张,曹丕连忙劝道:“四弟,都是为父王办事儿,不可伤了和气…” 说到这儿,曹丕又一次用余光望向这守门都尉,他牙齿微微咬住,从对方的眼眸中,他察觉出什么。 ——『全城都在慌乱?唯独朱灵的兵马如此镇定么?哼…有鬼!』 心里这么想,曹丕嘴上却说,“我想到了,父王有给我印信帛书,我这就给将军取来…” 说话间,他俯下身,假装要取帛书,却是用力一抖缰绳,大喝道:“众儿郎,随我冲门 ——” 马匹嘶鸣声骤响,三十余匹快马如离弦之箭,直向城门冲去。 骑兵冲阵,又是这么近的距离,没有长枪兵的话,是守不住的。, 曹丕很有信心,对面只有五、六十个刀盾兵,一个冲锋既可冲将过去。 曹植见曹丕冲阵,也大喝一声:“二哥,我助你一臂之力,儿郎们,跟上他们,冲门…” 苍龙门是汉宫最重要的一处宫门,也是汉宫南宫中通往洛阳城门最近的一处,城门外就是洛河… 在曹丕与曹植看来,只要夺下这门,那即便天子被敌人掳走,想要出城、逃遁、走水路,也将绝无可能。 “哒哒哒——” “得得得——” 马儿的嘶鸣声与践踏声响彻,眼看着已经快要到城门了,却听见“腾、腾、腾”的几声。 再去看,前方灰尘荡漾…平地里悬上来几根碗口粗的麻绳。 “糟了,是绊马索!” 曹丕脑中浮现出这个念头,身下的马匹已经一声悲鸣,前蹄折断扑倒在地… 看着眼前天旋地转,似乎过了很长时间,曹丕才听到自己摔落在地的声音,随即耳边响起了轰鸣之声。 他在尘土中挣扎了好几次,想要起身,几把雪亮的环首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身侧的曹植也是… 曹植还想反抗,可环首刀划破他的肩膀,那鲜血殷然。 总归,曹丕与曹植还活着… 他们的亲卫就没有这般幸运,落地之时…便已经被无数刀剑挥砍上来。 “想不到最先赶来的,倒是这两个大魏的公子…” 曹丕听到了一道声音,这声音无比熟悉,是朱灵的声音,他的身旁站着朱术… 朱术也正在开口说着什么,只是声音细若游丝,他根本听不到。 “爹,云旗公子可交代过,千万不要杀了曹丕、曹植两人,若曹操殒命,他俩活着…比死了,用处更大。” 听得朱术这么说,朱灵微微颔首,他也压低声音,小声道:“待会儿找个机会,将他们两人给放了…” 这话刚刚脱口… “报…”一道声音传出,“程昱与李藐带着虎贲军士与校事府校尉…朝此间冲来…来势汹汹…” 唔… 这个消息的传出,让朱灵还微微的愣了一下,要知道…虎贲军与校事府的战斗力,可不是这些公子的亲卫可以比拟! 他们来攻…这宫门就不好守了! 不过…很显然,朱灵的任务也并非死战,他吩咐道:“传我军令,关闭所有的宫门以弓箭御敌,若是敌人欺近,则立刻撤离…” “喏…”随着这兵士的回应。 朱术有些不懂,他问道:“爹?都这时候…撤离?” 朱灵轻轻的吁出口气,他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整个计划中,执行救走天子任务并非你、我,你、我要做的,就是在苍龙门拖延时间…” “可…即便是这样,敌人早晚还是能攻进去的,天子…也无法从苍龙门撤离,若是走玄武、朱雀、白虎,那距离洛阳城门可就相去甚远了…更无法走水路逃遁!” 朱术立刻就提出了他的质疑。 只是,他的质疑…仿佛对朱灵而言,置若罔闻一般。 朱灵只是淡淡的感慨道,“谁说云旗的目的只是天子?” 啊… 朱术一怔,“除了天子?还能有谁?” 朱灵的眼神更加的犀利。 “吾儿,你说呢?” 这突然的反问让朱术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原来…原来…如此——” 这边是朱灵父子临阵的攀谈,那边…程昱与李藐所带的虎贲军士、校事府校事已经赶来了! 他们磨刀霍霍… 他们剑拔弩张! 一时间,乌云在天穹中翻滚,眼看着血色又要布满长空! 所有的气氛,渲染出的便是: ——好一个血腥杀戮的疆场! … … 魏宫的地底。 错综复杂的地道,一名鹦鹉的死士迅速闯入其中一间,他面前的正是灵雎… 当然,除了灵雎外,还有过百的白衣死士,他们一个个手持匕首,腰间别夸着连弩,袖子中不知道藏匿着多少暗器。 他们一个个目露凶光,杀气腾腾,俨然…只等灵雎的一声令下,这些人…就会奋不顾身的开始行动。 “温姑娘…”死士看到灵雎,当即单膝跪地,“已经探明,如今的魏宫护卫那曹操的只剩下不到二百虎贲兵士…只是…那许褚尤在,并没有离开曹操半步!” 这已经是行动开始后,第十七名死士将洛阳城、将北邙山,将汉宫,将魏宫中的情报传回。 而每一次情报的出现,灵雎的神色都极为凝重。 “许褚,还是没有离开么?” 灵雎微微咬牙… “主人,莫要等了…” “是啊,事不宜迟,再不行动,怕就错过良机了!” “主人,报仇雪恨…就在当下呀!” 俨然,鹦鹉中的这些死士比灵雎对这次最终诛曹的行动更望眼欲穿十倍、百倍… 这些都是父母、妻儿死于曹操屠刀之下的…这些都与曹操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当然,作为天下第一屠刀的曹操,他素来不看重这些! 恰恰,就是这些孽障…组成了这支“要他命”的死士军团,且此刻就在他曹操的脚下…在密道中,在大魏看不到的黑暗处! 千呼万唤中,灵雎缓缓开口:“现在若要近那曹贼的身边,势必要强攻,若那样…我们中很多人会死!” “我们自为报仇,我们不畏死!” “是啊,我们不畏死!” “温姑娘,下令吧!” 一种死士再度请缨,灵雎却仿佛异乎寻常的坚决,“再等等,还能再等等…” “等什么?” “等虎贲军的口令!”灵雎紧紧的咬着牙。 他们是要与曹贼拼命,但…灵雎要保证,他们能接近到曹操的身边,越晚被发现,他们成功的机会也就越大! 只是…口令么? 一众死士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虎贲军的口令到底是什么?到底怎么能送来? 就在这时… “口令到了…口令到了…” 一个乞丐跌跌撞撞的闯入此间,他连连喘着大口的粗气,这人…正是丐帮的六袋长老,同样与那曹操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庄义方。 “口令到了,到了…是…是猪肘,是猪肘!” 随着庄义方的话传出,整个此间密道中,所有人都沉默了… 而在这短暂的沉默过后,是爆发…是彻彻底底的爆发! “杀,杀,杀!” “报仇,报仇,报仇…” “诛逆魏,伐无道,弑曹贼…弑曹贼…” 在这些声音中,灵雎的神色一如既往的严肃,她的皓齿却已经张开,她重重的吟出两个字:——“行动!” 仿佛是为了更坚定她们的目标与信念,她又追上一句: “行动,目标只有一个,曹贼,曹贼——” … …(本章完) 第六一六章 想当刘备第五个兄弟的,还真不少! 夕阳如血,映照在东岭关巍峨的城墙上。 一层厚重的肃杀之气蔓延其中—— 战鼓之声震耳欲聋,然后是“霹雳十牛弩”弩机的“铮铮”声响。 伴随着这些声浪,一枚枚巨大的弩矢犹如流星一般朝着东岭关的城头砸去,“嗡嗡”的震动声下,仿佛整个东岭关都在摇晃。 甚至…长空都要被撕裂一般。 “咚!咚!咚…” 关外鼓声如雷,一排排高大的“吕公车”开始向前推进。 被吕公车庇护在后面的是冲车,是数不尽的云梯,是数不尽的汉军兵勇…在这月色即将来临之际,他们如潮水般的涌向东岭关,涌向这片新年全新的战场。 “杀进去——” “攻破东岭关,直抵洛阳城——” “杀,杀——” 这是傅士仁的兵马,说起来,这支兵马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襄阳城与许昌城都是他们攻下来的。 这也使得他们的地位与气场同步抬高。 如今在荆州,俨然…他们的地位,隐隐已经有与关家军齐名的趋势。 而这也让他们愈发的期盼更多的功勋,让他们渴望超越关家军,超越那个“神话”般的水陆两栖兵种,成为…与并州狼骑、飞熊兵、白马义从、先登死士、虎豹骑一样…威震这大汉十三州的一支军团! 整齐划一的步伐和铁甲相撞的金属撞击声不断的响彻。 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氛笼罩其中。 这时,吕公车已经贴住了城墙,一架架云梯自吕公车顶架起,无数兵士开始攀爬云梯。 与此同时,吕公车上的箭阵也开始密集的射出箭矢,压制城头的敌人。 冲车内的士兵们,也纷纷扛着粗壮的撞木,一次次猛烈地撞击着城门… “咣、咣…” 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木屑飞溅和城门摇摇欲坠的吱嘎声。 城上,魏军兵卒俨然没有想到,在这大年之际…这些来自荆州的兵勇竟是如此这般的不讲武德,发动突袭! 守城的魏军兵士准备不足,只能投掷出滚木和巨石,试图阻止敌人的进攻。 只是…准备不足造成的后果是…这些滚木与巨石的储量,远远无法支撑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守城战。 “顶住,顶住…” “速速往返武库,搬运擂木箭石…快,要快…” 魏军守城的将军名唤孙礼,是曹操平定幽州后,被征召为司空军谋掾,后被任命为河间郡丞,荥阳都尉,又先后做到过山阳、平原、平昌、琅邪郡太守,如今担任东岭关的守将。 可谓是大魏体系下,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一位将军。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他在后曹魏时代,甚至做到过司空,屡立战功,是曹丕乃至于曹睿器重的将军。 当然…这些于现在的局势没有任何卵用! 哪怕…箭矢如雨点般倾泻而下; 哪怕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哪怕,孙礼始终坚守在城关上,可在汉军那全新攻城器械的加持下,城关依旧无法阻止汉军的先登,汉军已是不可避免的登上城楼。 “夺回那边的城墙…快,快——” “结阵,结阵——” “杀过去,杀过去——” 孙礼声嘶力竭的大吼。 城楼上,双方士兵厮杀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一时间,这一方战场…喊杀声、惨叫声、怒吼声交织在一起,一首悲壮的战歌正在响彻。 反观另一边。 “继续,加派云梯,先登城楼,占据城楼者赏千金,晋三级!” 吕公车上,傅士仁的嘶吼声也还在继续。 攻城的士兵们不顾一切地攀爬着城墙,他们的双手被粗糙的石墙割得鲜血淋漓,但他们毫无退缩之意。 城上的守军也不示弱,他们挥舞着长矛和刀剑,拼命地刺向攀爬的敌人。 一时间,城墙上下成了人间炼狱,到处都是断肢残臂和血肉模糊的躯体。 这一刻… 鲜血染红了这东岭关,大汉的军旗与大魏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它们仿佛也在比拼谁的声音更大,更响彻… 又像是,它们在默契的诉说着,这场攻防战的残酷与无情。 “将军,你看那边…” 东岭关下,傅士仁被手下亲卫提醒。 抬起头来…却注意到那天穹之上,一个个飞球正在飘过东岭关。 那飞球遮天蔽日,足足超过千余…它们的球体甚至将整个月亮,将漫天繁星悉数遮掩住,留给地上的只剩下一片黑寂。 这却也使得,那东岭关战场,双方争斗间举起的万千火把,格外的明亮。 “飞球?”傅士仁小声嘀咕一声,继而他注意到飞球的方向,是往北去的,那么很明显是许昌城的飞球,绝非逆魏的飞球军团! 如此…这般… 他恍然大悟一般,他兴奋的喊道:“本将军知道了,这定是云长带着关家军乘坐飞球,他们是要降落在东岭关的背面与我们一道夹击这城关…” 说到这里时,傅士仁整个变得亢奋了起来,“好啊,好啊…有他关云长相助,内外夹击,今夜必破此东岭关,明日正午便可杀至洛阳城…” 念及此处,傅士仁抬高了声调,大声喊道:“弟兄们,都抬起头看看,关家军的支援已经到了,都打起精神来,让这群守关的杂碎看看,也让关家军的战友们看看,谁特娘的是主力,谁特娘的是辅助,顶上去,加派云梯,都给我顶上去…我傅家军威震天下的机会来了,来了——” 这一刻的傅士仁宛若打了鸡血一般。 无疑,他的这一道声音产生了极其积极的效果。 传令的亲兵,骑着马,来回奔走于城下,歇斯底里的大吼:“关家军的支援来了,在天上,我傅家军威震天下的机会来了…来了…” “冲上去——” “格杀勿论——” “立功,得赏——” 喊杀声冲破云霄,震天动地。 就连东岭关城头的魏军兵卒也听到了,他们不由得抬头,那铺天盖地的飞球正从他们的头顶跃过。 这一幕…超震撼! “孙将军,糟了…敌人的飞球若飞跃东岭关,里应外合之下…这城关…这城关怕是守不住啊!” 随着魏军兵卒的禀报,孙礼的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 面对敌军那新式攻城器械,东岭关本就是岌岌可危,若再加上内外夹击… 那…那… ——『不妙了…』 孙礼的心头吟出的唯独这三个大字。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在这时… “报…”又一名斥候急忙来报,“洛阳城大火,北邙山所有大魏飞球悉数被一把火焚烬…如今的洛阳城一片混乱,到处都是乱军,到处…到处都是叛军…” 这…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此刻,接连两条极端不利的情报宛若压垮孙礼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使得这位来自涿郡的将军…一下子,浑身都发颤,一下子…双腿都发软。 他的嘴巴张开,他想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发号施令,可话到了嘴边,仿似彻底哽咽住了…他竟是一个字也无法吟出。 ——『糟了呀…』 ——『这洛阳城要变天了呀!』 这一刻,孙礼是茫然的,是无力的。 怯弱这两个字仿佛旦夕间笼罩在他的身上,悉数将他包裹…包裹的严严实实。 “将军…我等当如何?将军,快下决断哪?” 有亲卫也感受到了孙礼的心情,连忙问道。 其实,当问出这一句时,这亲卫的心思已经昭然,关外有猛虎,关内有恶狼,洛阳城局势未明,支援怕是再也等不到,这仗…没得打了! 而…有此想法的,绝不是这亲卫一个,整个东岭关的魏军兵士都迟疑了,都犹豫了,都不知道…这必败的一仗打的还有什么意义? 终于…当所有的飞球彻底跃过东岭关,就在关后降落的一刻起,孙礼的心情彻底崩溃了,他不由得双膝跪地,绝望的看着这东岭关头…愈发不利的情形。 ——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 随着孙礼双膝瘫软的跪倒在地,整个魏军最后的坚持…在这一刻破碎了! 片刻之后,孙礼被反绑着双手押解到傅士仁的面前,数不尽的魏军兵士也被俘虏…那降落在东岭关北部的关家军…则是有些姗姗来迟。 只是,关家军中,那一展展“关”字大旗尤是在夜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 关平看到了被俘虏的孙礼,也注意到了傅士仁,连忙拱手。 “傅将军…” 傅士仁则是挺直了腰板,昂然道:“这东岭关可是我傅家军用命搏下来的,这份功勋,你们关家军可没份儿啊…” 关平倒是也不抢功,连忙颔首,“是啊,傅家军接连破襄阳、许昌、洛阳东岭关…可谓是威震天下!” 听到了这般赞许,“哈哈哈哈哈…”傅士仁大笑出声,“缪赞缪赞,这些都是我该做的,谁让我傅士仁是玄德的第四个兄弟呢?” 这边傅士仁大笑起来,可笑着笑着,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问道:“你爹呢?” “父亲大人他…”关平一边回话,一边伸手指向天穹,“父亲大人说,有傅将军与傅家军的神勇,攻破东岭关不在话下,故而…只派我带一支飞球军前来支援,父亲则是带大军继续乘坐飞球往洛阳城方向去了…” 关平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之下,傅士仁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直抵洛阳?这关云长…竟玩阴的?竟欲抢我功劳,先破洛阳?』 没错…傅士仁就是这么想的。 丫的,东岭关是老子攻下来的,你关云长倒好,坐个飞球,直接往洛阳去了…这…这不就是捷足先登么? 要知道,最后论及功勋,自然是攻破洛阳的更大。 ——『关云长…你特喵的这是阴我?这是抢我的功劳…』 傅士仁是生意人…生意人最讲究的就是“不能吃亏”… 当即,傅士仁也顾不上回答关平,他吐了口吐沫,拔出了方才因为激战…尚且插在肩头处的一柄细小的断箭。 谁也没想到…傅士仁竟然中箭。 刹那间,他的肩头处鲜血淋漓,可他的另一只手却将那本意收回刀鞘的佩刀再度拔出。 继而…在那满是鲜血的肩头的映衬下,他发出怒吼,“想一辈子荣华富贵的,想当刘皇叔第五个兄弟的,都跟老子冲,黎明之前…杀至洛阳!” 随着傅士仁的话,这一支得胜之师迅速的再度集结,他们有马的驾马,无马的迈步,自东岭关起…急行往洛阳方向前去。 看起来… 傅士仁的鼓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与成效,想当刘皇叔第五个兄弟的兵士,还真不少—— … 天穹之上。 关羽与徐庶在一艘热气球下的藤筐内。 徐庶手握千里望,望向那被无数火把点亮的东岭关,还有…那忽然又再度集结,就要向北急行的傅家军。 徐庶不由得感慨:“想不到傅士仁竟是如此英勇,他的傅家军也是如此这般的能打胜仗…” “呵呵…”听得徐庶这么感慨,关羽笑了,他淡淡的笑道:“元直还不知道?如今傅家军的军饷几何吧?” “怎么?” “如今,每个傅家军的兵卒俸禄足有关家军的两倍之多,若是先登,则额外再赏赐百金,一个人头…则可以兑换十匹布绢!三个人头,赏赐民宅一处,十个人头则可以兑换十亩良田…” 这… 关羽的这一番话让徐庶惊诧,震撼不已。 他不由得反问:“这位傅将军如此富有且慷慨么?似乎…从曾经的经历来看,他并不是一个慷慨的人…这多少有些意外啊!” “意外么?”关羽摇了摇头,“以往,我也意外,可他是云旗的大哥呀,这两年来,云旗可没少帮他赚到,这些区区军饷对于他而言,料想不在话下…不过,襄阳城是他打下来的,许昌城也是他打下来了,还有如今这东岭关,哈哈…元直不妨猜猜,我想到了什么?” “什么?”徐庶仿佛一眼就洞悉了关羽心中所想,但他不点破,主动发问。 关羽笑道,“吾这关家四郎说的一句话最为贴切,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也能使磨推鬼,一旦赏赐、俸禄到位了,就是一支再羸弱的军团,再不思进取的将军,他们也能焕然一新,迸发出从未有过的潜力与战意…” 听得关羽的话,徐庶更添感慨:“好一个,有钱能使磨推鬼…云旗还真是有办法,会用人,懂如何用人…” “哈哈哈哈哈…”听得徐庶夸耀儿子,关羽不由得放声大笑。 只是笑着笑着,他的目光又望向了西北方… 那是洛阳的方向。 那里有北邙山的大火,有洛阳城的一片混乱… 除却这些…那里还有曹操的项上人头人头! 一想到这里,关羽的眼眸凝起,眼芒中杀气四溢… 是啊,如今…距离那华容道已经快十年了,那一年他关羽放走了曹操,这是恩义两清不假,却也让他欠了诸葛孔明的人情,欠了大哥刘玄德一份忠义… 这一次,华容道失去的,他关羽势必要收回来。 心念于此,关羽抬手指向西北方向,他颇为郑重的说,“元直,洛阳就要到了,以你之见,如今洛阳混乱,那曹贼若要逃遁,会逃往何处?” 这… 徐庶不由得揣起下巴,陷入了短暂的沉吟与深思。 … … “跑?你让孤跑?” 大火中的洛阳城,魏王宫的宫阙前,曹操的脑袋从冰水中拔出,他发出震天动地的嘶吼。 说起来… 之所以曹操要将脑袋迈入冰水中。 是因为当此情形之下,曹操必须要控制住头风的痛楚。 一时半刻,他找不到医官,也信不过医官,那么…只剩下用这个最快捷,却也最是“饮鸩止渴”式的方法: ——把头迈入冰水中,让冰水迅速的降低头风的痛苦。 当然,之所以说这是“饮鸩止渴”,是因为…每一次这种方式,缓解疼痛倒是缓解了,但…这会使得下一次头风发作的更加频繁,也更加痛苦。 然而…现在的曹操顾及不了那么多。 至于他嘶吼,则是因为…就在此时,因为愈发感受到局势的不利,许褚提议要带曹操离开魏宫,逃出洛阳…暂时避祸,待得局势稳定,再度回来这边。 可…曹操怎么可能跑?怎么可能离开洛阳? “当年董承叛乱、伏家叛乱、马腾叛乱时,孤的处境比今日凶险百倍,可那时的孤都未曾想过逃出一步?今日…不过是蝼蚁小贼?不过是城中纵火的小把戏?怎么?孤会怕么?哼,只要孤在洛阳,这洛阳城…乱不了!” 听得曹操这般笃定的话… 许褚索性不再劝曹操,他只是大声吩咐,“所有虎贲军听令,此间宫殿外围五百步,无法报出口令者,立斩——” “喏…”一干虎贲兵士齐声应喝,然后就纷纷跑来,各自守好各自的位置。 这些膀大腰圆,异常魁梧的虎贲军将士,他们昂然伫立的身形,让人望而生畏… 恰恰就在这时。 许多队伍从魏宫的四处窜出,他们或是十五、六人,或是二十一、二人,他们不约而同一般,均是朝向大魏正宫宫廷的方向前进。 自是有虎贲兵士拦下他们。 “口令——” “猪肘——” “这位壮士,我等是校事府中人,得程昱先生令,前来此间增援,于此魏宫中,护卫大王周全——” … …(本章完) 第六一七章 这一眼,或许就是永别—— 猪肘—— 当这个口令吟出的一刻。 无疑,这些森严伫立的虎贲兵士有了那么一丢丢的松懈。 毕竟,校事府与虎贲军同为魏王曹操手下的两支心腹兵马,这种时候,由双方共同护卫魏王的周全,这点…并无太大的问题。 “既是校事府的兄弟,那么…进去吧,大王在太极殿,若要向大王请示,就去那里…” 一名虎贲军的首领吟出一句,然后就示意一干兄弟,收起武器让开一条道来。 “多谢…” 这支白衣部队为首的男子也拱手行了一礼,然后向身后的同伴一挥手,登时…一干“白衣校尉”鱼贯过了宫门。 可…变故就发生在他们进入的刹那。 这是虎贲兵士防护最松懈的一刻… 却见得这些白衣校尉与虎贲兵士擦身而过的瞬间,他们不漏声色的抬手。 虎贲兵士本以为是行礼… 可没曾想,他们的衣袖中,一枚枚暗器突然射出,动作迅疾如风! 这般近的距离,这般突如其来的攻势,再加上毫无防备的虎贲兵士。 伴随着暗器破空之声,寒芒乍现…一枚枚刃片,袖箭、飞刀快如闪电,几乎在瞬间便穿透了虎贲军的防线。 这些守卫宫门的虎贲兵士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这突如其来的暗器所击倒…血从他们的脖颈、面门中流出,在身子猛地抖动了几下后,多数已是失去了知觉。 “你们…” “怎么…” 也有幸运的,比如那虎贲军的首领,他幸运的避开了暗器,他惊呼出声。 可接踵而来的…是一柄柄软剑,这些软剑本是栓在这些“白衣校尉”的小腿之上。 譬如当年,曹操征徐州,吕布偷袭曹操的兖州时,便是让手下死士用“诈降”的方式,以这等“软剑”胁迫住夏侯惇,以此攻陷濮阳。 同样的“软剑”,这次的对象换做是虎贲兵士,这次出手的也远比那一次的死士更坚决,更果敢。 不等这虎贲军的守卫发出声音… “唰——” 一道道绝情的剑影乍现。 伴随着“啊——”的一声哀嚎响起… 只见…那些躲过暗器的虎贲兵士,悉数被软剑抹过脖颈,然后伴随着“咚咚”的声响,他们已然是倒地不起。 这次的突袭、刺杀…第一步——大获成功! 而那队发起攻击的“白衣校尉”则没有分毫留恋… 他们迅速消失在了宫门处,只留下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血腥味和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身影。 然而,类似于这样的行动,在这一刻,在整个魏宫之中,在许多处上演… “啊…” “你们…” 诸如此类的声音从一个个虎贲兵士的口中吟出。 他们哪怕死也不清楚,这些“刺客”是从何而来?这些刺客…为何又能对上他们的口令! 与此同时…更多“鹦鹉”的死士也纷纷从一个个密道中窜出,迅速的游走于魏宫宫庭。 魏宫内倒下的虎贲军士的尸体愈发的多了。 魏宫内的血腥味也愈发的浓重—— … … 洛阳以北,北邙山的半山腰。 这里是连接北邙山上下的必经之地。 说起来,原本这里曾被“园林爱好者”汉灵帝大肆修缮过一番,计划造一处山间的园林。 如今,虽是破败…却依旧保留着一片绵延起伏的草场,一弯清清的小河自侧边流淌,河岸另一边则是一片密林。 因为是半山腰的缘故,景色清幽,历来是贵家公子们跑马游玩或练习骑射的地方。 倒是此时,因为冬春交接之际,又因为山顶的大火,密密丛丛的树林不见,倒是多了许多光秃秃的树影。 此刻,山道上脚步声如雨,沿着山路…七、八名兵卒护送着马钧正迅速的下山。 同样的,自山下而来,也有一支超过千人的队伍,正在山路上疾驰。 很明显…这是从洛阳城赶来,或者说是救火,或者说是来营救曹操…不,更准确点儿说,是来营救曹操与大魏都无比器重的驸马都尉马钧的队伍。 身处半山腰,这上下山必经之地,关兴就守在此处,他能清楚的看到山道上的人影。 从衣着上来看,那众人拥簇在当中的是略显文弱的匠人,还有一名身着华贵的女子… 这等男女服饰的搭配,很难不让他联想到是马钧与曹婴。 “来了么?” 轻轻的吟出一声,关兴咬了咬唇,他一手握紧腰间的佩刀,一边抓住方才鹦鹉死士留给他的连弩。 连弩的射程只有几十步,他必须再等等。 只是,时间…根本不等人,马如龙,人似锦…那数千逆魏的兵卒正在山道上疾驰,这些…关兴看的更加真切。 若是让马钧与这些人马汇合,那…杀掉逆魏这个“驸马都尉”的计划,怕是再难实现。 呼… 关兴长长的吁出口气,他将手中的刀剑抛掷于一旁,张开嘴巴咬住一柄匕首,然后迅速的换上了一身魏军兵卒的服饰,检查好藏在袖子里的“连弩”…然后再度长吁一口气。 “不能等了——” “必须主动出击了——” 念及此处,他迅速的起身,行至方才与魏军兵卒打斗的地方,他抹了一把那些兵卒身子上淌出的血,然后涂在脸上,继而做出一副受伤倒地,无法站起的姿势。 他的余光则是分别观察着下山的马钧一行…还有上山的逆魏援军。 这一刻,关兴的眼神无比的坚毅… 他知道…机会,可能只有一次—— … … 洛阳城,汉宫,苍龙门外五里处。 一把年纪,一贯以文人身份自居的程昱,正凶神恶煞般的从一个倒下的“叛军”尸体中拔出了他的佩刀。 这一刻,他满脸都是血迹,他的面颊上一次如此这般的狰狞…还是兖州时期,迫于粮食…把死人晒成人肉干的时候! 而他身边的,包括李藐,包括虎贲军,包括校事府校尉,每一个衣甲上亦是被鲜血浸透。 俨然,他们经历了一场苦战。 就在刚刚…他们遭遇了苍龙门外围的埋伏,可谓是艰难取胜。 不少兵士身上都负了伤。 可程昱没有片刻的迟疑,他用力拔出那佩刀,然后高举,“建功之时就在眼前,诸位随我夺下这苍龙门——” 说着话,程昱一马当先的朝苍龙门方向冲去。 这些虎贲军、校事府校尉均是被程昱的豪气感染,顾不得身体上的伤痕与疲倦,再度拔刀向前。 气势如虹,凶神恶煞—— 唯独李藐,他跟在最后面,眯着眼凝视向苍龙门的方向,又转过头望向魏宫的方向,他的神色不由得凝重起来,像是对如今的局势…怀揣着无限的担忧! ——汉宫! ——魏宫! 这两处的行动,到底能不能成功呢? 是釜底抽薪,还是功亏一篑,就…就看眼前,看现在了—— 心念于此,他也不敢停歇,再度握紧手中刀,望向一个被他砍杀的兵士,他抱歉似的小声嘀咕着,“兄弟,对不住了——” 然后,面色骤改…一如既往的迈步向前,关麟的任务尚未完成,他的使命也还在继续—— … ——“报…” 依旧是洛阳城汉宫的苍龙门。 一个兵士急冲冲的赶至这边,单膝跪地,向身前的朱灵、朱术禀报到。 “将军、少将军…程昱与李藐率领的虎贲军、校事府校事突破外围的埋伏,我军抵挡不住…就要…就要退至这苍龙门了!” 一下子,朱灵打起了精神,轻轻的咬了咬嘴唇,他不由得发出冷笑。 果然,虎贲军与校事府的战斗力远比曹丕、曹植这对兄弟那一干亲卫的战斗力要强。 之前不过是小打小闹,可现在…要动真格的了。 呵…这些该死的虎贲军… 呵…这该死的程昱! 也幸好,属于他朱灵的任务也到此为止…否则,真要打下去,他可不敢保证他这支亲卫军队是虎贲军与校事府的对手。 “报…”又一个兵士赶来,“魏宫那边,有白衣死士已经开始动手了…虎贲军麻痹大意,第一波防护已经溃散——” 呼… 听到这儿,朱灵如释重负般的呼出口气,他直接吩咐道:“传令,苍龙门紧闭宫门,所有兵士后队变前队有序撤入宫中…” 听到这儿,朱术不解,连忙问道:“爹?这汉宫唯一能御敌的便是四处宫门,如今我们占据苍龙门,据门而守…或许还能抵住虎贲军与校事府的冲击,若是退入宫中…那便是巷战,巷战的话…我们未必…” 听到“退”字,朱术已经感觉到深深的不安。 说起来,魏还是汉,这是他与父亲的选择,可一念至此,局势使然,难免一股浓重的悲怆感便堵在心口… 不能退啊,一退…一切就都完了。 哪曾想,与朱术的紧张形成鲜明对比,朱灵淡淡的笑着说,“谁说我要与虎贲军、校事府拼巷战了?” “啊…”朱术不解… 朱灵接着解释道,“守了这么久,足够魏讽他们将天子转移,现在…该我们撤离了!若是守这苍龙门,早晚会被程昱攻破,可若是退入这皇宫中,那…没有魏军可以找到我们!” 说到这儿…朱灵再次下令。 “关闭宫门,然后…所有人撤入汉宫中!” “喏…”随着一干副将的应喝。 朱术又一次提出了新的疑问,“爹?那…曹丕、曹植呢?” “留他们在这苍龙门。”朱灵道:“依照云旗公子的吩咐,准备柴火,将他们围在当中点燃,算好时间,务必让程昱赶得上,救下他们时…能留有一口气。” 懂了,朱术重重的颔首,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 汉宫,南宫中的长乐宫。 天子那愤怒中带着不解、带着不惑、带着愤懑的声调,在此间响彻。 “朕如此这般的信任你,倚重你,可你…你却朝秦暮楚,两面三刀…你对得起朕?你对得起你身上那世受汉恩的家门么?” 被天子刘协指着鼻子怒斥的正是长乐卫尉陈祎。 自打行动开始,陈祎的泄密…因为吉平那“清白”的毒针,因为地宫中本不存在的埋伏。 一时间,向曹操说出真相的他,反倒是成为了众矢之的。 魏讽便借着缉捕陈祎的名义带兵进城,正巧…在皇宫中遇到了陈祎,将他擒获。 此刻,将他押解到天子面前,将他的罪状悉数告诉天子。 “我输了…是我输了…” 陈祎还在嘴硬,“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咱们约定好的计划…为何全部都没有执行?为何全部都落空?你们…你们是故意的,可你们怎么知道…我会把这一切泄露给魏王?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瞒着我的。” 听到陈祎的话… 天子刘协把眼眸望向魏讽。 “冥顽不灵…”魏讽恨铁不成钢似的望向陈祎,然后狠狠的说,“这次的行动,若非云旗公子提出你会变节,那…陛下、我、吉平神医,少府耿纪、丞相司直韦晃…还有我们,我们数不清的忠于汉室的义士,怕都要死在你的手里!你…你陈祎枉顾汉恩,不顾家门,你…你是死不足惜!” 说话间… 钢刀映着月影高高举起,然后劈砍而下,魏讽一刀削去了这个“叛徒”陈祎的首级。 事实上,现在的魏讽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处理这些,当务之急,是救走天子。 呼… 随着“咚”的一声响动,陈祎那被割下的首级重重的砸在长乐宫的地板上,天子刘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越想…他越是后怕。 如果,如果不是那远在荆州的关麟准确预判出陈祎的变节,那现在…这次的行动已经与当年董家、伏家的行动一般无二,最终难逃铩羽落败的结局。 险… 好险哪—— 当然,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个时候,天子刘协迅速的将注意力从陈祎的首级上移动到局势上来,“魏先生,现在…朕当如何?” “陛下…苍龙门有朱灵守卫,魏军一时半会儿攻不进来,不过…现如今…只能委屈陛下,与我们一道进入那地道中,从那里撤离…” “这…”刘协连忙问:“这也是那位关麟公子的计划么?” 在刘协那望眼欲穿的眼神中,魏讽重重的颔首。 “是!但…这只是他所有的计划中的一项!” 这… 刘协沉吟了片刻,他的脑海在飞速的转动,他在思虑,现如今局势下总总的可能。 当年,他离开李傕、郭汜身边,也以为曹操是忠臣,可现在…曹操的野心愈发的膨胀,人心隔肚皮,他会不会…离开洛阳后,落入刘备的手中,也是前门驱虎,后门进狼呢? 而这份思虑并没有持续太久,最终…刘协还是双拳紧握,像是下定了决心。 他咬了下嘴唇,然后坚定的说。 “朕跟你们走——” “陛下…这边…”魏讽总算等到这一句,他如逢大赦一般,连忙就要引导天子往那密道。 可…转头的瞬间,魏讽注意到了…这长乐宫还有一人在,是皇后曹节。 “陛下,皇后他…” 魏讽问天子刘协,哪怕是一句话并没有问完,可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皇后?怎么处理? 杀?还是带走? 至少…在魏讽看来,将她留下,将是巨大的隐患。 听到皇后,刘协最后望向了曹节这边… “皇后当真不跟朕走么?” “臣妾是大汉的皇后,却也是曹家的女儿…陛下能走,但臣妾不能走——” 曹节是咬着牙吟出这一句的。 刘协没有多问,仿佛…皇后的抉择,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同床共枕的这几年,他如何能不懂这位枕边佳人心中的惆怅呢? “好…”刘协最后回了一句,然后郑重的吩咐魏讽。“我们走,不要为难皇后…” “可…”魏讽还是有些担忧,他心情复杂的望向曹节。 却听得刘协再度吟出更坚定的话语,“魏先生不用质疑皇后,她说的对,她是曹家的女儿,却也是朕的皇后——” 说到这儿,刘协最后深深凝视了曹节一眼,然后…骤然转头,朝着长乐宫的后门去了。 “唉…”魏讽深深的叹出口气,他也看了曹节一眼,然后追上天子,最终也没有下达杀掉皇后的命令! 一时间,原本喧嚣、人头攒动的宫殿,只剩下了陈祎的血迹与皇后曹节那啜泣般的“呜呜”声。 曹节泪眼婆娑的望着刘协的背影,仿佛,她已经意识到。 这一眼…或许就是永别。 … … 鹦鹉的死士,他们杀人的手法是专业的—— 通过虎贲军的口令“猪肘”突破第一道防线后,他们彻底不装了,分别手执分水刺迅速的向太极殿聚集。 超过十余队的白衣死士,他们一旦遇到彼此,即刻两两交汇,瞬间排成扇形,朝眼前…曹操最后的护卫虎贲军士冲杀而去。 未经只言片语,恶战顿时展开… 鹦鹉的杀手,常年执行刺杀任务,他们的招数自无花哨可言,姿势也并不美妙,但却甚是简单有效。 冲、刺、劈、砍…每个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只以夺人性命为目的。 故而,即便是究竟战场的虎贲军士,一时间竟也难以适应… 兼之这些白衣死士犹如天神下凡一般,突如其来的就从各个方向发起突袭,立时就落了下风…若非对方的主要目的在于突围,只怕…这些虎贲军士已是险象环生。 虎贲军的节节后退,自然引起了许褚的警觉。 “什么?” 在听到有人突袭魏宫,且已经突破了虎贲军的两道防护后,就连这位一贯勇武无畏的虎侯许褚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杀——” “冲过去——” “杀了曹贼…为父报仇——” 隐隐已经有声音传到了太极殿中,传到了许褚的耳朵里,局势突然就变得间不容发、迫在眉睫—— … …(本章完) 第六一八章 你们这样的,虎痴能打一百个! 曹操也听到了魏宫中的喊杀声。 他踏步走出宫阙,朝着许褚问道:“怎么?有贼人打到这里了么?” 要知道,自打他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以来,这几年汉庭没少给他惹事。 最凶险的一次是董承埋伏在许都城“月平台”至皇宫含章殿必经之路的那条百米的永巷。 这条巷子在许都城汉宫…意味着由外宫进入内宫,也是这条巷子中,黄风骤起,杀机泄露,着火的箭凌空而来,火柴投下,火箭如雨。 那一次,曹操有备而来,他身着的是“火浣之布”。 《列子》中曾有记载,周穆王大征西戎,西戎献火浣之布,该布非但不会起火,遇火后反而更加干净洁白,故而命名为火浣布。 也正是这“火浣布”的装配,使得曹操击败了董承,平息了赫赫有名的“衣带诏”一案。 此时此刻,曹操身上的王袍依旧是“火浣布”所制,可敌人…却已不像是“董承”那次,出现在明面上。 暗地里的敌人才更加的凶险,至少在曹操看来,是这样。 “大王…”许褚如实将魏宫的情况禀明,“一群白衣刺客突然出现在了魏宫中,他们假扮校事府中人对外围的虎贲兵士发动奇袭,如今…已经纷纷朝太极殿攻来了!” 说到这儿,许褚神色凝重的拱手,“大王千金之躯,不可在此险地,由末将先送大王离开这魏宫…” 许褚的话,使得曹操的脸色也变得凝重,但凝重是一方面,他那虎目中的霸道之色依旧未减,“仲康?依你的意思,是不是还要护送孤离开这洛阳?” “大王…”许褚连忙道:“如今北邙山工房遭逢大火,洛阳城内也是四处大火、一片混乱,就连…就连魏宫中也是如此这般…大王…洛阳城已经不安全了,当务之急…要撤离此间。” “哼…” 面对许褚那紧迫的话语,曹操一声冷哼,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觉得…这次的叛乱会威胁到他,会威胁到大魏,“一群宵小?也想逼迫孤离开洛阳、离开这魏宫么?哼,孤不走,取孤的倚天剑来,孤要亲自去碾杀这群砸碎——” 曹操的声调一如既往的雄浑,俨然…将那发痛的头颅在冷水中浸泡过后,短暂摒除痛感,他依旧是那个中原与北方的王,是整个大魏的军魂所在。 只是… 这事关他曹操的安危,他纵是敢冒险,可许褚哪里敢冒险? 当即,许褚直接吩咐,“大王已经下令即刻撤出魏宫,撤出洛阳城…尔等还不护送大王撤离?” 这与曹操截然不同的命令直接使得一干虎贲兵士都懵了。 他们彼此互视,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听谁的? 许褚的咆哮声再度吟出,这次的声调比方才那次又大了一倍,“若是大王有个闪失?便是诛杀尔等九族?又能谢罪么?所有虎贲兵士,听我许褚的,护送大王撤离,一切罪过,由我许褚一人承担!” “喏…” 一干虎贲兵士连忙回应,然后也不顾曹操的反抗,强行拥簇着曹操就向外撤离。 “许褚,许褚…你竟是替孤在做主?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 曹操的声音还在继续,只是…超过百名虎贲兵士已经强行推着他撤离… 呼… 许褚听着这魏宫中的喊杀声,神色更添凝重,他顾不得曹操的责骂,当即迈开沉重的步子,步履如风,追上了虎贲军… 往魏宫北门方向撤离,那里距离洛河更近,可以走水路离开这是非之地。 很难想象,一贯以“有勇无谋”着称的许褚,在这…关乎曹操生死安危的时刻竟是做出了最冷静的判断。 只是… 从太极宫通往魏宫北宫门,绕不开的是那一条两百米长的永巷,永巷两侧有数丈巍峨的宫墙,曹操一众人转过回廊…行至其中,却正好与第一批赶往太极殿的白衣死士遇见。 白衣死士杀手出身,反应极快…连忙抽出连弩。 只听得“嗖嗖嗖嗖”一轮弩矢凌空而来…杀机泄露。 “大王小心…” 有虎贲军士连忙呼喊… 紧随而至的是“啊”的一连串的惨叫,最前面一批…包括方才呼喊“大王小心”的那个虎贲兵已经倒地,衣甲…被数十枚弩矢射穿。 曹操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单单看敌人那满满的装备,显然,敌人是有备而来。 的确… 为了这一天,这些白衣校尉早已预演过无数次,摹拟过各种各样的情形。 一轮弩矢射出,他们迅速的将身上的火石、火油罐子前抛,一枚枚火矢同时射出,那些晒洒在巷子内的火石、火油罐子立刻燃起,整个巷子变成了一片火海。 许褚第一时间脱下衣甲,将斗篷挥舞的如同一面巨大的盾牌,帮着曹操躲荡开了身边的火焰与火箭… 一干虎贲兵士则有些懵了神儿,面对这般情形,不知该做些什么。 这时,第二轮连弩再度袭来。 许褚大喝一声,“列盾…” 顿时,虎贲兵士仿佛条件反射似的,盾甲兵向前,短刀兵退后,愣是在这火海中建立起了一座钢铁防线。 “啊…” 依旧有兵士被弩矢射中倒地不起,这一刻,哪怕是曹操…也露出了慌乱的神色,他意识到,这一次的叛乱比以往每一次都更凶险万分,因为…以往每一次他都有所准备,而这一次…他竟是毫无察觉。 那些白衣死士的面容则是在大火中狰狞扭曲,他们一边射出连弩,一边大喊:“射,射死这曹贼!烧死这曹贼!” 反观虎贲兵士这边,有兵士询问许褚。 “将军?前方有弩矢、大火?我们如何护送大王突围?” 许褚也感受到了那灼热的火焰,还有那密不透风的弩矢,他看了曹操一眼,然后心一横,一咬牙,“把匕首都给我…” 当即,就近的虎贲兵士纷纷将匕首悉数交给了许褚。 要知道,虎贲军各个膀大腰圆,他们力气大,每人都会携带超过三把武器,或是盾、刀、匕首,或是双刀加匕首… 倒是此刻的许褚,一下子收揽了手下弟兄们三十余把匕首,将它们悉数夹在胳膊处,继而他大吼一声。 “向前抛刀——” 这一句脱口,所有盾牌后的虎贲兵士悉数将手中的佩刀向前方,向那大火中猛抛过去。 数以百计的佩刀在这狭小的空间,密密麻麻宛若暴雨梨花一般…直掷向那些手持连弩的死士。 登时,便是“啊…”的一连串的哀嚎与惨叫。 前排的几名白衣死士已然中刀殒命。 几乎与此同时,许褚从盾牌后闪出,身形魁梧、膀大腰圆的他,这一刻竟是步履如风…直接穿越火海朝敌人的弩阵中冲了过去。 火焰中,依稀能看到他的身影… 二十步、十步…他距离敌人的步伐越来越近了。 而这一幕,也让曹操恍然想到了昔日里…他另一名心爱的虎将: 古之恶来——典韦! 那还是兴平元年,曹操与吕布在濮阳作战,曹操夜袭濮阳被困城中,是典韦…突进挡敌。 吕布军弓弩乱发,矢箭如雨,典韦尽然无视,向随从说:“贼军来到十步之内,便告诉我。” 然后,十步、五步…他手执十余支小戟,大呼而起,以戟掷敌,所投者无不应手而倒,愣生生的以自己的勇力与胆气为曹操杀出一条血路。 这些年…典韦是战死了,可他最光荣的时刻永远存在! 许褚纵是再英勇,却好似始终在典韦的影子中一般。 譬如此时,恍然间,曹操以为…那个扑向大火,那个冲向敌人弩阵的便是古之恶来——典韦! 曹操的眼睛一时间迷离了,他恍惚了一般。 可睁开眼睛的瞬间,他又看的无比真切,这不是古之恶来典韦… 这是跟着他走南闯北三十年的虎痴——许褚啊! … 在熊熊烈火中,贴地的火舌仿佛在追赶着许褚的步伐,却一个愣神儿被他一把甩开。 他的身影宛若一头来自幽冥的猛兽,他那暴出两个眼珠子被火光映照得赤红如血… 他全身的肌肉这一刻宛若铁石般坚硬。 “轰,轰…” 许褚的步伐宛若整个巷子都在颤动! 蕴含着爆炸般的力量,在临近那些白衣刺客五步之时,他手中的匕首已是夺命抛出。 因为要速度… 他上身几乎摒弃了所有铠甲,就连轻甲也褪下,几乎是裸身而行。 可他的每一寸肌肤…却仿佛被烈火淬炼过,闪烁着凌厉的光芒。 腰间别跨着的…是那密密麻麻的匕首,整整三十柄,每一柄的抛出,都散发着森然的寒意。 所掷皆有亡! “哇呀呀呀呀呀——” 许褚怒吼一声,如同雷霆震怒,他猛地向前一跃,整个人如同一支脱弦之箭,疾速射入敌人的弩阵之中。 “过来打一架,对,就是你这杂碎——” 接连匕首的命中。 白衣死士惊恐的尖叫声在火光中此起彼伏,弩箭也如雨点般朝许褚倾泻而来… ——『命中了…是左肩!』 一名距离许褚极近的白衣死士,他清楚的看到…许褚的左肩被至少两枚弩矢射中! 鲜血淅沥沥的便涌出。 但…这伤势,仿佛根本无法动摇许褚的意志,甚至…他的动作没有一丝丝的迟疑! 只见许褚身手敏捷地在弩阵中穿梭,他的身影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如同一只矫健的豹子在捕猎猎物。 每一次移动,他都能巧妙地避开敌人的弩矢,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击。 他的手中紧握着一枚枚匕首,那匕首仿佛有了生命,化作一道道闪电般凌厉的光芒。 当一个敌人近在咫尺时,许褚眼中精芒闪动,那匕首便如同毒蛇般射出,瞬间刺入敌人的身体。 那敌人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颓然倒地,气绝身亡。 而许褚却连看都不看一眼,一把将这死尸拎起,朝着弩阵方向砸去。 尸体先到…挡住了一排连弩的同时,也砸跨了面前的弩阵。 他的身影紧随尸体而至。 在火光的映衬下,他快速闪烁,在力量与速度,在霸道与凶猛,在不可思议的“一力降十会”与“动若脱兔”的结合下… 他的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敌人的惨叫和倒地声。 今天的许褚,他就是魔鬼… 而方才还气势如虹的这一干白衣死士,在他面前,这一刻,竟如同待宰的羔羊般无力抵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一个个倒下。 而许褚的杀戮却还在继续,他手中的匕首如同死神的镰刀般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每一把匕首对应一个白衣死士的消亡,直到…最后一柄匕首从最后一个白衣死士的脖颈中划过。 以一敌三十,不过一刻钟,许褚面前的所有白衣死士,无一例外…倒地,气绝,身亡! 这场本处于极端不利状况下的战斗,竟最终化为了一场屠杀… 孤身一人; 亲冒弩矢; 杀入敌阵; 如入无人之境般; 所向披靡—— 这一刻,许褚的身影在火光中变得越来越高大、越来越威猛。 最终,他的脚重重的踩踏在身前敌人尸体的脸上… 整个战场也仿佛都陷入了死寂之中。 只剩下许褚那粗重的喘息声和熊熊燃烧的火焰…在默默地诉说着,这场战斗的凶残与属于他虎侯、虎痴最卓越的辉煌! “啊啊啊——” 伴随着许褚的一声重喝,沉默了许久的他宣泄似乎怒吼,“一群杂碎,你们这样的,我虎痴能打一百个、一千个——” 声震云霄,响彻寰宇… 每一个虎贲兵士都惊骇于许褚的勇武与胆力,哪怕是曹操都不由得吟出,“今日之虎痴,便是濮阳城时那‘古之恶来’亦不如矣——” 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 敢问?虎痴许褚排名几何? … “温姑娘,前面打起来了…” 与那火焰弥漫、血色残阳的巷子一墙之隔,灵雎带着更多的白衣死士已经赶到了这里。 有人听到了巷子里的打斗声与惨叫连忙提醒灵雎。 呼… 灵雎抬眼,能看到那巷子中冒出的黑色浓烟,再加上这惨叫声,可见…战况极为惨烈。 “前面那永巷是曹贼撤往北宫门的必经之路…若是那里没守住,怕是就再难擒到曹贼了…” 灵雎一边快步向前,一边小声道,言语间带着许些担忧。 “应该不会吧…”白衣死士中一名头目道:“我们有连弩,只要保持距离,哪怕不能击杀曹贼,可拖延住他们,料想问题不大,何况…多半虎贲军、校事府校事、城中驻军已经被调走,那曹贼没有支援…” 呼…灵雎依旧是一声轻呼,然后,她缓缓道:“希望如此吧…” 其实,她所有的担忧都在一个人的身上。 ——许褚! 这个堪称大魏武艺天花板的家伙,有他在…想要诛杀曹贼,绝不会简单。 心念于此… 灵雎大声吆喝道:“快,再快点,堵住那永巷,支援他们——” … … 洛阳以南的天穹之上,渐渐的浮现出一个个黑色的斑点,这些斑点越来越大,渐渐的铺天盖地的出现在了天穹,正急速往洛阳行进。 是飞球,是沔水山庄的飞球,是来自荆州的飞球兵。 遥遥在天穹之上,他们已经能看到洛阳城里城外,那到处都燃起的铺天、蔓延的大火。 大火如同愤怒的巨兽,在夜幕下肆意张狂,将原本安宁的城池吞噬在熊熊烈焰之中。 火光映照着天空,浓烟滚滚,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一片混沌里。 徐庶望着这惨烈的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转身看向身旁的关羽,只见这位威震天下的统帅…此刻也紧皱着眉头,目光深邃而凝重。 “看来行动已经开始了…”徐庶轻声说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感慨。 关羽闻言,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依旧紧盯着下方的火海,仿佛在寻找着什么,或者在等待着什么。 两人并肩而立,任由高空的寒风吹过他们的衣角,却吹不散他们心中的沉重。 徐庶接着问:“云长,凭着你对曹操的了解,这种情况下,他会逃么?若是逃,他会往哪里逃?” 随着这个问题的问出,关羽的眼眸眯的更紧了。 过了许久,他方才开口,“云旗曾经告诉我,若有一日洛阳大乱,曹操唯有逃遁,那么他会逃往这一处,那是一处从魏王宫内通往城郊的密道,知道的人唯独他的两个儿子曹丕与曹植!” 说到这里,关羽顿了一下,他的语气变得更加郑重,“但,那密道的出口,也是云旗为他曹操设下的最后一个圈套!” “所以…”徐庶在惊愕的眼芒中凝视着关羽,他的嗓音发颤。 关羽的这一句话带给他太多的疑问,可现在…他只想问最关键、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云长,依你之言…那密道的出口…云旗是要特地留给你的是么?一如昔日华容道时,孔明将这最重要的一处交由你!” “呵…”这句话让关羽笑了,笑的无比清脆,也笑的无比笃定,他颇为郑重且严肃的张口,“吾儿云旗这激将法比起孔明可差远了!不过…” 关羽的双手突然握紧,那磅礴的力气凝聚于拳头上,他的语调更加坚定。 “这一次,关某擒那曹贼,不需要激将法,也不需要军令状——” … …(本章完) 第六一九章 不妙,今儿是碰到硬茬子了! 汉宫,苍龙门。 随着“咣”的一声巨响,苍龙门的宫门已经被巨大的木槌撞开,那蛰伏许久的汉宫总算又彻底的敞开,暴露在每一个虎贲军士与目光如炬的校事府校尉面前。 程昱惊喜的看着这一幕。 李藐则是心头有几分五味杂陈,不由得在心头喃喃吟道: ——『营救天子的行动结束了么?』 “杀呀——” “攻进去——” “格杀勿论——” 一干虎贲兵士奋勇当先,校事府的校尉则警惕的环视着周围,手中的盾牌牢牢的握紧,像是随时随地都做好了准备,抵挡敌人突然袭来的弩箭。 只是… 让他们意外的是,这里因为此前的攻防战…尸横遍地,但是宫门内却是一个敌人也没有。 ——『人呢?』 程昱不由得小声嘀咕道。 这种情况下,敌人没理由退入宫阙打“巷战”,那是以敌之短,攻己之长啊。 就在这时… “程先生…快看…” 只见得当先闯入其中的虎贲兵士解救了两人,如今正背着过来。 那是有两人被围在大火中,眼看就要被烧到… 得亏是虎贲兵士看清楚他们的容貌,奋不顾身的闯入其中,将他们背出。 程昱看的真切,不是别人,这两位公子正是曹丕、曹植。 “子桓公子?子健公子?”李藐则做出一副疑惑的模样,“你们怎生在火里?” “唉…”虚弱的曹植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他看了曹丕一眼,然后沮丧的说,“听闻洛阳城大火,我与二哥均想到…势必敌人的目标是劫掠天子,于是都带兵来了…哪曾想,唉…唉…” 曹植的话戛然而止,可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曹丕俨然还有几分力气,“程先生,李先生…那朱灵叛贼已经带兵藏入宫中,天子也在宫中,两位先生快快入宫去剿灭乱党,救回圣驾吧!” 听到这里,程昱与李藐交换过眼神,他再不迟疑,振臂一挥,“所有人,随我进宫救驾…” 说到这儿,他不忘补上一句,“除陛下、皇后外,其余宫中人等均是乱党,一旦见面,无需多问,就地格杀!勿论!” “喏…”随着一干兵士的齐声应喝。 “踏踏”的脚步声再度整齐而雄阔的响起。 这支由虎贲军与校事府组成的联军队伍…这一刻…步履如风,磨刀霍霍! … … ——“总算逃出那大火了…” 北邙山山腰处的曹婴忍不住沉吟道。 她余光不时的瞥向身侧被兵士背着的丈夫马钧。 很明显,哪怕将马钧的腿从那泥土、木桩中解救出来,可因为挤压的原故,那条腿已经出现变形,莫说是现在,怕是以后…想要修复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们从大火中逃出来了,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烈焰给焚烬,这也为大魏与父王的“复仇”留下了希望。 马钧…太重要了! 重要到…曹婴不惜用生命也要守护住。 看着马钧虽是晕厥,但尤是气息平稳,曹婴心头油然升起一股宁静之感,面上浮起了久违的释然般的微笑。 不过…这个笑容很快就消失在唇角。 不知从何而起的压迫感慢慢侵袭了过来,她直觉般的抬起头,目光准确的投向了那半山腰中几名死尸处。 这些死尸不是被烧死的,很明显是死于刀箭之下…当然,这些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其中有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正艰难的用佩刀撑着地,努力的站起,他身着的是魏军的服饰,可因为隔得远,他的面目上也是血,故而看的并不太清楚。 唯一清楚的是,这人正认真的凝视着她们,她们一行… 『这人怎生如此古怪——』 曹婴心头登时升起一抹不详的预感。 却已经有曹婴队伍中的几名魏兵去搀扶,大家都遭难于这突如其来的大火,是难兄难弟,患难之际,本能的想去拉一把… “兄弟?怎么这般多的血?你们是被人埋伏了么?这半山腰…也有敌人的埋伏是么?” 那男人在魏兵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鲜血从他的脖颈处滑落,炙热的风吹过他裸露的肌肤。 这男人给人的气场…就像是刚刚从修罗场中逃出来似的,凛冽的如刀锋一般。 下意识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是关兴! 在与曹婴那短暂且安静的凝视后,关兴的脚步突然迈起,然后一个轻盈的转身。 那不知道是因为血迹还是原本就是血红色的眸子这一刻寒如秋水的一凝… 抬手错身,藏在袖里的短刀已经挥出,一片刀光之后…那搀扶他的三名魏兵已然倒地不起。 每一个胸膛上都中了一刀…致命的一刀,鲜血殷然! ——『这…』 在曹婴的惊愕中,关兴已经朝背着马钧的那名魏兵冲杀而去。 要知道,曹婴一行…人数本就不多,三名兵士被关兴一刀毙命,他接下来的压力骤减。 除了那背着马钧的兵士外,还有几个很显然是不懂武艺的匠人,他们面对这突袭,一个个早已慌了神儿。 关兴这一击势在必得,势要夺去马钧的命。 长虹贯日般的一击,可洒下的刀影,最终被一抹剑影所切碎,这是曹婴那静悄悄的连一丝空气都未曾震动的凌空一击! 迅忽之间,关兴与曹婴已经交手数招,势均力敌。 关兴朗声一笑,叫到:“不曾想,你这女子身法竟如此了得?” 高手比拼中,气息延续最是重要。 关兴深谙此道,故而在曹婴那几乎令人窒息的攻势中还要强行赞叹,固然是心性高傲,有几分小觑女子的味道,但更多的却是挑衅之意,这是引逗对方逞强开口,便可以以他新习练的暗器寻隙攻击。 可惜的是,曹婴也不是等闲之辈,她继承了她父亲曹昂的含蓄与隐忍,又是从小被名师“史阿”指导武艺,特别是剑法,以隐忍坚密为上,专击敌人疏忽薄弱之处,扬长避短。 关兴本是诱她出声,可她却趁着关兴乍一出声,气息节奏轻微变化之际,如同面对刀锋的金丝网突然出现了裂缝一般。 关兴的刀法竟是被曹婴的剑术一冲而破,瞬间便将他的突击给完全压制了回去。 至于,关兴语气中的挑战意味,曹婴更是半点也没有领会到。 ——『糟了…』 关兴一边抹了下嘴角边的血迹,一边心头暗道不妙… 何止是不妙,今儿…是碰到硬茬子了! 曹操这孙女,不好对付啊! … … 汉皇宫的大门敞开,无数虎贲兵士与校事府校事长驱直入。 “给我细细的搜,每一处宫阙都不要放过,一处也不要放过!” 程昱的声音尤在响彻。 魏军兵士们四处乱闯,每一间宫阙书籍、衣物扔的满地,可哪里有一个“叛军”的人影?更别说天子! “程先生,没有——” “程先生,这里也没有——” “程先生,这里也…也没有发现——” 一道道通传传回,程昱的神情变得愈发凝重。 “人呢?人呢?” 程昱不由得咬住唇,他已经派人问过,南宫通往北宫的甬道并没有人走过,白虎、朱雀、玄武三门也不曾有人抵达。 如此推断…无论是天子,还是朱灵那些叛军,他们一定还藏在这皇宫内。 可…人呢? 总不会凭空消失了吧? 李藐也带着校事府校事在一间间的盘查。 因为闯入了皇后的含章宫,皇后曹节闻声赶来,“你们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 李藐咧嘴一笑,展示出了他狂士的一面,“光天化日,大王就是王法,我奉大王之命来此,我便是执法之人!” 曹节皱着眉头,她打量着李藐,鄙夷的说:“我认得你,你是我父亲器重的那个狂士!” “是不是狂士不要紧,下官只是想要搜出那群乱党,还有陛下在哪?”李藐一如既往展现出他冷厉,嫉恶如仇的一面,他的眼眸紧紧的眯起,瞪向曹节:“他们躲入这宫廷之中,曹皇后就在此间?总不会没有见到吧?” “你凭什么质问本宫?” “凭我手中的剑!” 李藐“嗖”的一声拔出佩剑,直接就朝着曹节的脖颈处挥砍。 这一剑气势如虹… 事实上,李藐是要做万全的准备,他真的打算杀掉曹节,否则,若是曹节被逼问出…天子的去向,那这边的行动就功亏一篑了! 反观曹节,她木然的看着剑锋,却并未躲避,眼看三尺青锋已到眼前,斜刺里却突然多出了另一把剑。 只听得“哐啷”一声脆响,李藐的剑应声而断,接着剑光一闪,那剑便指向了李藐。 是程昱。 逼退了李藐,程昱收剑,然后当先朝曹节行礼,“皇后受惊了,汉南也是事急从权…一时间乱了心智,在皇后面前动手,还望皇后饶恕…” “我李藐何须她饶恕?”李藐依旧站的笔挺,哪里有认错的样子… 程昱却是不理睬李藐,接着问皇后,“陛下的安危事关大魏的繁兴,也事关魏王的威严,还望皇后告知我等,陛下在何处?那些乱臣贼子藏在何处?” “你都没有搜到?我会知道么?”皇后曹节反问。 “可陛下不在宫中!”程昱接着问。 曹节咬牙,“或许,天子变成蝴蝶飞走了呢?” 俨然,这一句话把程昱的问询一下子堵死了。 李藐大大咧咧,露出一抹凶恶的神色,他嚷道:“皇后若是说,早就说了,程先生怕是想当然了,哼…也无妨,校事府七十二种刑罚,只一刻,我便能让皇后张口!” “你放肆——”程昱朝着李藐大喊。 继而,他又转过身朝向曹节,“皇后息怒…既皇后没有看到,那臣等告辞…” 说着话,便强行拉着李藐离开。 两人一边往外走,李藐一边做出愤愤不平的样子,“程仲德?那曹节明明知道天子的去向?你为何阻拦我?” 这话的脱口,程昱脚步一顿,他颇为郑重的转向李藐,然后抬高了语调,坚定的说道:“她是大汉的皇后不假,却也是魏王的女儿!她即便是不说,你能审么?你能动刑么?” “可…”李藐“唉”的一声深深的叹出口气,然后正要发出狂士的感慨。 一名虎贲兵士匆匆而来,“程先生、李先生…不好了,魏王宫遇袭,虎贲军的外围防线悉数被突破…大王…大王他…” 这虎贲兵士的话没有讲完,到最后他喉咙像是哽咽住了,可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 程昱的表情则是惨然变色,李藐也是如此。 两人彼此互视,再不多言一句有关汉帝,有关曹皇后的… “快…”程昱大声喊道,“所有虎贲军、校事府集结,返回魏宫,营救大王——” 说罢程昱已经当先前行。 倒是这一刻的李藐,他落在最后,表情上就像是惊魂甫定,可内心中,他却在想。 ——『成了?』 ——『成了!』 … 就在程昱与虎贲军、校事府校尉离开汉宫的时候。 朱灵与魏讽,还有天子已经汇合,他们没有去其他的地方,他们就在汉宫的地底,那条由灵雎秘密挖掘出的地道内。 其实,他们是可以离开的,但…为了担心这么多人在地下的移动引起上面魏军的察觉。 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尽管知道不需要屏住呼吸,可包括天子、魏讽、吉平、吉邈、吉穆、耿纪、韦晃在内的所有人都刻意的屏息凝神,尽量不发出丝毫声音。 不能为这次的行动平添出任何变故。 直到…地面上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这时…才有人来禀报,“魏将军、朱将军…走了,那些虎贲军士与校事府校尉悉数离开了皇宫…我们安全了…” 得到这样一条消息… 所有人如释重负。 特别是天子刘协,他“呼”的一声长长的吁出一口浊气,然后一边拍着胸脯,一边说,“走了就好,走了就好…那么…那么…” 也不知道是地下氧气的稀薄,还是他心头那无法抑制的紧张感。 他的话说到一半,竟是忍不住又重重的喘出口气,这才接着说,“那么现在…朕可以离开这是非之地了吧?” 这话脱口,朱灵、朱术、吉平、吉邈、吉穆、耿纪、韦晃…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魏讽。 因为,在这里面,能与这整个行动的策划者那关家四郎,或者准确的说,是关家四郎的人联络的,唯独魏讽一个! 可以说,天子…还有这里所有人的性命,如今都握在魏讽的手里,他的话…便是关麟的话,便是这行动接下来的计划。 “陛下…” 千呼万唤中,魏讽开口了,他郑重的朝向天子刘协,然后说,“陛下,暂时我们不用走了!” 啊… 此言一出,不光天子,所有人都惊住了。 魏讽的话还在继续,“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况且这地道是‘鹦鹉’挖的,其内存储了足量的粮食,便是待在其中月余也不在话下,四通八达…更是可以随时送抵洛阳城的任何地方,若是需要撤离,随时都能撤离!” “那…那关麟的意思是,让朕躲在这地下?”刘协还是不解,他满脸疑惑,像是对魏讽的话充满了质疑。 “这与陛下想的不同。”魏讽解释道,“许昌的关将军那边与我们同时行动,若是计划不变,这两日…关将军就要攻下洛阳城了!若到那时,陛下何必再走远?” 其实…这只是其一! 其二的话,关麟通过丐帮特别嘱咐魏讽,这种时候,天子不露面,反倒是比露面更好,对局势更有利,也更容易让曹操,让逆魏…成为众矢之的! 是啊,挟天子的是你曹操,可把天子搞丢的,生死未卜的也是你曹操。 这罪名,足以让天下人共讨曹操,将曹操视为逆贼了! 甚至,如果再出一条传言,天子死于洛阳,那…对于曹操,对于曹魏,将势必要遭受舆论上的暴击! 当然,这些关麟的心思…哪怕是魏讽也知道的并不全面。 “陛下,再坚持几日,且看看这洛阳城的变化,若是关将军能攻下这洛阳,那一切皆大欢喜,即便是不能,我们深处这地下,也足够的灵活,可以随时撤离…” 魏讽还在劝天子。 天子刘协像是被说服,他重重的颔首,然后感慨道:“朕倒是忘了,因为这关家四郎,关将军与他的兵马可以飞跃那一处处山峦、关隘…直抵这洛阳帝都——” 说话间,天子刘协仿佛也想到了什么… 他的神色黯淡了一下,像是突然就心思繁杂了起来。 … … “哒哒哒…” 北邙山的半山腰,已经听到山下的山道处传来的马蹄声。 很显然,这对于关兴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逆魏的支援就要赶到了! 反观曹婴,她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持剑在手,并不进攻,只是守在马钧的身边…以守为攻。 继承了父亲曹昂隐忍与含蓄的她,也学到了曹操的机智与冷静,这一刻的她心如明镜,只要再拖得一时半刻,她与马钧就都得救了! “我劝你速速离去,否则,我大魏支援抵达之时,便是你这宵小之末日!” 曹婴朝着关兴放狠话。 “哼…”关兴冷哼一声,他眯着眼,冷冷的凝视着曹婴,却是并没有回应她,反倒是将手伸入腰间。 他心里嘀咕着,“如此棘手,那么…只能用那个家伙了——” 很少人知晓,关麟在沔水山庄曾设计出过五种暗器,而这五种暗器小范围的在丐帮中推广。 可因为“鹦鹉”的距离太远,这五种暗器送来洛阳的数量并不多,在鹦鹉中只有少数几人才能修炼。 恰恰,关兴便是这少数几人中的一人。 ——梅花袖箭; ——吹箭; ——金钱镖; ——血滴子; 还有一个…便是昔日击毙曹纯,使得曹仁晕厥半年之久的,被关麟奉为最强暗器的——“孔雀翎矢”! … …(本章完) 第六二零章 大魏河山,德衡,你替我守护! “锵啷啷啷——” 兵器碰撞的声音还在响彻。 一时间,雷鸣般的击打声还是持续不断的在这北邙山的半山腰响起。 关兴极尽所能的在这此间迅速移动,曹婴则是死死的护住马钧,以不变应万变,不动如山。 “只能用它了…” 随着关兴又一次小声的嘀咕,他总算将藏在腰间的“杀招”,也是他最后的底牌一股脑的抛出。 是暗器—— 是一枚由镀金铸成,闪闪发光的圆筒,上面有两道枢纽,按下枢纽,筒里的暗器便飞射而出。 正是关麟设计,黄承彦制成的五种暗器之一,大名鼎鼎的,也是杀伤力、破坏力最大的“孔雀翎矢”—— 话说回来,华夏的暗器共有三百六十余种,但其中最成功、最可怕的就是「孔雀翎」。 当关兴将孔雀翎抽出,按下枢纽的一刻。 一枚弩矢迅速的从那镀金的圆筒中射出,朝曹婴、马钧所在的位置飞射而去—— “又是暗器?” 曹婴并没有太过在意这“暗器”… 事实上,她根本不会想到这是“孔雀翎矢”… 也不知道,什么是所谓的“孔雀翎矢”,更不可能将眼前这个如同弩矢般的兵器与成功刺杀曹纯的凶器联系在一起。 她一如既往的挥剑想要格挡。 可没曾想,就在那金色圆筒发出的“弩矢”射出一段时间后,它竟凭空突然绽放开来,美丽的就像是孔雀开屏一样,辉煌灿烂。 那耀耀的光芒,刹那间仿佛照亮了这整片北邙山的夜。 乃至于曹婴都要被这种惊人的生灵感动得目瞪神迷… 每一根羽毛都仿佛经过精心雕琢,它们在空气中舞动,宛如一只真正的孔雀在展翅开屏,美丽而致命。 随着它的接近,一股森然的寒意弥漫开来… 忽的,那绽放的“孔雀开屏”突然展露出它凶狠的一面,数以百计、千计的银针同时从那辉煌灿烂的羽毛中绽放开来。 不…不是绽放,而是爆射… 是夺人性命的爆射—— 携着雷霆万钧之势,一枚枚孔雀翎矢…狠狠射出,穿透了敌人的防线。 刹那间,血肉横飞,惨叫连连,一股血腥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靠近的两名工匠…身体已经被这些翎矢给洞穿。 他们那尤自站着身子…在孔雀翎的冲击下摇摇欲坠,最终无力地倒下,脸上还残留着惊恐和不甘。 ——孔雀翎矢! 它的美丽和致命,在这一刻得到了完美的展现。 更多的翎矢则是朝着曹婴,朝着尤在昏迷中的马钧所在的位置爆射而去。 ——『天哪!』 哪怕是曹婴,这一刻也惊愕于眼前暗器的威力与密度,那密密麻麻,真的宛若暴雨梨花,宛若蝗虫过境… 她更是意识到… 敌人…这个年轻的敌人,这次不是闹着玩的,这必定是他的底牌与杀招!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曹婴就是夙来自信,她也不可能觉得手中的剑…足以挡下这密密麻麻的翎矢箭雨。 ——『要…要完了么?』 心头喃喃吟出这一句,恍然间,她想到了什么。 那是一个在平常不过的夜晚,翁翁曹操像是往昔般耐心的为她讲解着兵法韬略。 可翁翁却在最后的时候,突然陷入了徘徊犹豫中,而在经过了这漫长的徘徊犹豫后,他突然提及一句,“婴儿,爷爷为你说了一门亲事!” 曹婴自是反驳,“爷爷,我不嫁…我要像爷爷,像亡故的父亲那样,做大魏的英雄,做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去决战沙场,去建功立业——” 是啊,自打曹操一炮害三贤。 自打曹昂死在宛城后,曹婴便将她视为父亲的化身,要代替父亲去实现翁翁那远大的理想,也实现父亲那未完成的事业。 她哪里想过嫁人… 但最终,曹操还是说服了她,“婴儿…嫁给这个人,胜过做那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当此大魏危难之际,嫁给这个人…更远胜过决战沙场,你已经是在为大魏建功立业,还是最大、最耀眼的那份——” 也正是这句话,让曹婴沉默了,也最终接受了这门婚事。 后来… 马钧,这个呆呆傻傻,一门心思扑在匠艺上的家伙。 曹婴惊喜的发现了,他的执着竟是有些迷人! 也自打曹婴嫁给他后,困扰着大魏许久的飞球成功的仿制,连弩、蹶张弩等一系列荆州新军械的仿制也都在计划之中… 他的确带给大魏,带给曹操,也带给大魏所有的将士…无限的希望! 甚至,更多时候,曹婴觉得翁翁说的对,嫁给这个人,远胜过决战沙场! 也从那时候起,曹婴便将马钧的安危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 因为,马钧的安危从来都不止是他一个人的生死那么简单,他承载着的是大魏的希望! 往昔的一幕幕飞速的在曹婴的眼帘闪烁。 翁翁曹操的话—— 父亲曹昂的意志—— 夫君马钧的憨傻与执着—— 每一条都幻化成一幅幅画面,穿梭在她的眼帘里。 与此同时,她也能感受到那无数“翎矢”抛射而来,所带来的凌厉与绝望,那是一种无限接近于死亡的味道。 ——『挡不住的,要…要死了么?』 ——『我曹婴自是死不足惜,可他…』 曹婴最后把眼芒转向尤在昏迷的马钧身上,在电光火石间,她的思绪在飞转,最终…她双手用力的握紧,牙齿紧紧的咬住,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 或许…宛城张绣叛乱的那一夜,父亲曹昂将自己的战马让给翁翁曹操时,他也在之前就做出了与曹婴相同的决定。 ——『如果只能活一个,那…便是你,我的驸马都尉,我的…夫君…』 念于此,面对飞射而来的翎矢,原本持剑格挡的曹婴直接弃剑,她一个转身将马钧整个抱在她的怀里,用她的身子,用她身上的铠甲将马钧死死的庇护。 ——『再见了…我的驸马都尉…』 曹婴方才把这句话在心头吟出… “锵啷啷——” 先是“翎矢”与铠甲的碰撞发出的声响,继而…在越来越多的这般声响下,翎矢带着火光…还是穿破了那铠甲,一枚枚插入了曹婴的身体之中… 曹婴的胸口激荡起一捧鲜血,染红了月光。 她伏在地上,突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飞速地抽离出自己的身体。 让她庆幸的是… 那锋锐的翎矢几乎将她的后背洞穿,却是被她的骸骨与胸前的甲胄挡住,没有伤到马钧分毫。 “噗——” 无数的鲜血从背后涌出,也有鲜血自曹婴的口中狂喷出来,那猩红的血液悉数溅至马钧的面颊之上… 也不知道是这滚烫、炙热的鲜血,还是妻子的诀别。 马钧从昏迷中猛地醒转过来,而他睁眼看到的…便是仿佛被血色浸透的妻子,仿佛正在感受绝望的妻子,仿佛就在向他道别的妻子。 “夫…夫人…夫人——” 马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能看到的是夫人曹婴的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血,那原本冷艳、清绝的面颊,此刻…已是悉数被鲜血浸染,就像是一个血人一般。 她的样子已经变得极致的虚弱,但喉咙却还在滚动,仿佛…是要说些什么。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马钧努力的想要抱起夫人,可他发现,夫人太重了,或者说…是那数不尽的翎矢没入她的身体,导致她整个人变得沉重,变得无法被抱起。 白色的铠甲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马钧只觉得这一切犹如在做梦一般。 “德…德衡——” 细若游丝的声音自曹婴的口中吟出,宛若最终的诀别… “夫人,夫人…你…你要说什么?”马钧已经意识到夫人被万箭穿身。 这时关兴也注意到,这夺命的翎矢并未能杀掉马钧,是曹婴以自己的身躯为盾,替马钧挡下了所有—— 这一幕,超震撼! 可关兴顾不得震撼与否,他要做的…是杀掉马钧,以此戴罪立功,以此去向四弟证明,当初他救下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心念于此,他不敢迟疑片刻,即刻抽出佩刀,钢刀映着月影高高举起,刀刃处的光照亮了这一方寂暗的夜。 就在这时,两支凄厉的鸣镝凌空飞来,一只射中了关兴的手臂,一只击飞了他的佩刀。 却见得两员小将持枪跨马冲进这半山腰的战场。 “驸马都尉?公主…” 其中一人呼喊一声,另一人已经持枪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子臧、子江…勿要走了贼人——” 如洪钟般的喊话自山道上传来… 同时传来的,还有“嗒嗒”的马蹄声,与急促的急行军的脚步。 是夏侯惇,他带着支援队伍在最关键的时刻赶来了。 而方才挡住关兴进攻的则是他的两个儿子——夏侯子臧、夏侯子江…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这两人作为“小叔子”曾与大嫂清河公主勾搭在一起,构陷兄长夏侯楙。 当然,如今的夏侯楙已经死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两个少年小将,也是夏侯惇的儿子,论及武艺…也是一把好手。 “糟了…还是没能…” 关兴一击不成,胳膊上还中了鸣镝,面对着那越来越多敌人的援军,当即不敢再冒险出击,他迅速的转身直接朝着半山腰的一边,迅速的跳了下去。 夏侯子臧与夏侯子江连忙追去,却见得…那跳下的地方是一汪河流… 北方人不擅水,如此,即便他们跳着追过去,在水中也未必能将敌人擒获。 “便宜这贼人了…” “可惜…” 两个夏侯家的少年将军不由得眉头蹙起,一副满怀遗憾的味道。 夏侯惇则是在亲卫的指引下,迅速的靠近马钧与曹婴这边。 马钧伸手拦住了夏侯惇,他踉跄着跪在曹婴的身边,这一刻的曹婴脸色苍白,身体在微微颤抖,鲜血从那数不清的伤口中不断涌出…将周围的石阶沁成大片大片的赤红,在火把的映射下分外刺眼。 马钧没有说话,他搭起曹婴的肩膀,努力的把她的头轻轻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医官…医官…快拿止血药…” 夏侯惇听心腹的兵士提醒过后,连忙转身去呼喊。 “大将军,她…她怕是已经不行了…” 马钧说出了这句悲痛又扎心的话语,他那孤零零的手臂悬在血腥弥漫的夜色之中。 夏侯惇叹了口气,将手中…医官递来的止血药收回,可想了想,还是把这药交到了马钧的手里。 马钧看了看这药,他咬开药瓶,将药粉胡乱地洒在曹婴的伤口,一阵夜风吹过,黄色的药粉飘散起来。 这时… 虚弱的咳嗽声响了起来,曹婴竟宛若回光返照一般眼睛艰涩地睁开,毫无生气的看着马钧。 “夫人…你…” 马钧撕下一片衣襟,胡乱地往伤口上裹。 “这里…好暗,好…好暗…” 马钧顺着曹婴的目光看去,是被火把映得雪亮的山道和沉默着的一干魏军兵勇。 “别说话了…”马钧沉声道。 “好冷,像是父亲死去的那天一样冷…” “别说话…”马钧将止血药按在她的伤口之上,眼眶发红。 “德衡,你过来,听我一句…”曹婴嘴角浮现出一丝坚决,却又因为疼痛而迅速消失。 “别说话了,当我求你了…”马钧哭了,泪水宛若断了线的珠链。 “我怕是要死了,我若真的死了,求你答应我…答应我,为我报仇,为翁翁效忠,带着我…带着我与爹爹的意志去…去帮帮大魏吧!大魏河山,德衡,你替我守护!” 说到这儿,曹婴宛若被万箭穿心般痛苦,她露出了艰难的表情,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看你忙碌,我…我为你做了一副手套,不骗你,很暖和…就…就放在府里,你…你要自己去取…平素里就戴上,莫要做工太累,磨伤了手…” 说到这儿,曹婴仿佛已是无法坚持。“我感觉好累,想睡一会儿,德衡…你抱紧我…抱紧我——” 曹婴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被浓重的夜色吞噬。 马钧没有动,他只是紧紧地把曹婴抱在怀里,一言不发。 过了好久,他突然梦呓般地小声道:“都告诉你了,别说话,别说话,你干嘛偏不听话,偏要说话…” 这一刻,四下里静悄悄的,包括夏侯惇在内,没有一个魏军兵士发出哪怕是一丁点的声音,只有火把燃烧所发出的噼啪声偶尔响起,夜风裹挟着落叶,犹如受伤的小兽,惊慌地掠过众人,呜咽着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曹婴的身体,已经变冷了—— 随着时间的推逝,愈发冰冷—— 终于,马钧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绪,“啊——” “啊——” “啊——” 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这般不顾一切的嘶鸣,就像是要用这嘶鸣声去抓住什么。 但可惜,除了山谷的回音外,这里…什么也没有! … … 得救的曹植还在不断喘着重气,像是至今尤未缓过神来。 曹丕却已是不顾一切的追上程昱。 程昱凝着眉,神色凝重的说道:“子桓公子,你且在这汉宫中休息片刻,我会留下些许虎贲兵士护你周全…” 程昱的话传出,曹丕迫切的张口:“程先生可是要去魏宫救我父王?” “正是…” “那,丕能帮到程先生?” “帮?” 俨然…程昱没有想到曹丕会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语。 “带上我…”曹丕语气笃定的说道,“父王出魏宫,必走北宫门…那里距离洛阳城的北门最近,而北城门处有支援北邙山退下的军队…” 曹丕提及的这些,程昱也想到了,他正带兵匆匆赶往的就是魏宫的北宫门,以此去接应魏王曹操。 曹丕的话却还在继续,“如今洛阳城大火,鬼知道…这城里有多少荆州来的奸细,这种时候父王不能漏于明面上,而我…我知道一条从魏宫北门通往洛阳北城门外的密道…我可以带父亲从那里撤离!” 密道? 当这两个字从曹丕的口中吟出时,程昱原本那如风般疾驰的脚步忽的一顿,他颇为严肃,颇为郑重其事的将目光转向曹丕,凝视着曹丕,“你怎么会知道那里有一条密道?还是从魏宫通往城外的!” 是啊… 这种时候,洛阳城突然冒出了各式各样的叛军,用脚指头想想,只要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是从地下冒出来的。 恰恰这种时候,曹丕提及密道… 这… 也难怪程昱用狐疑、怀疑的目光去审视他。 “程先生…”曹丕连忙解释道,“这洛阳城最早可是由我修建的,我设密道也是为了世子之位,这种时候,我既坦然说出…那…我怎会心里有鬼?反倒是我三弟子健,这后续的洛阳城是他修建的,这些叛军突然冒出,他又岂会没有嫌疑?可现在不是提及这些的时候,程先生…你信我!” 这… 程昱凝眉,一时间,竟是有些六神无主,拿不定主意。 却就在这时,李藐追上了两人,他直接道:“密道的事儿,我也知晓…子桓公子与子健公子都在洛阳城修有密道…” 这… 程昱骤然抬眸,也用看曹丕的那怀疑的眼芒,转向李藐… 有那么一瞬间,他对李藐也怀疑了。 却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突然间,程昱就意识到,李藐、曹丕、曹植都参与过这修建洛阳城… 但是…诚如曹丕所言,现在不是审问这个的时候,他一本正经的张口道:“好,子桓公子,我带你去,但是否信你,信你这密道,我做不了主,得看大王是不是相信你了…” 说到这儿,他又把眼眸望向李藐身上。 这眼神中,怀揣着一抹意味深长,像是他骤然就明悟了… ——『好一个李汉南,这么早,就把手伸到世子之位上!』 ——『倒是我,小觑你了!』 … …(本章完) 第六二一章 火龙刀,排山倒海、掀天揭地! 北邙山脚下,一片静谧的水泊映照着苍穹的变幻。 水面上荡起微弱的涟漪,涟漪中…因为北邙山上的大火,这里也被映衬成深红色。 此刻的水泊边上,一个胳膊中箭,混身湿漉的男人,正缓缓走出,血不住的从他肩处流下出,嘀嗒,嘀嘀嗒… 因为失血,因为从高空坠入这水泊中,他像是极致的虚弱。 是关兴—— “呼…” 长长的吁出口气,关兴一手抓着水岸上的砂石,一边咬着牙走到岸边。 他的面容坚毅而疲惫… 他撕开自己的衣衫,然后迅速的包裹着手臂上那道因长时间泡水而有些浮肿的伤口。 “该死——” 关兴狠狠的吟出一声,方才发生的一幕又一次浮现于眼前。 那孔雀翎矢怎么就没能夺了马钧的命? 那魏军的援军怎么就这个关键时间赶到? 他…他关兴是不是浪费了一些时间,否则,四弟的那孔雀翎矢…足以要了那马钧的命? 是他犹豫了,还是他大意了? 一个个反问,就宛若一柄柄悬于额头上的匕首一般,折磨着关兴。 ——『我注定什么也做不好么?』 ——『在荆州关家军中我便是如此,在这里,我还是如此么?』 一边胡思乱想,关兴已经撕开那湿透的绷带,露出了下面泛着红肿的肌肤。 冷水的浸泡使得伤口变得更为敏感,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仿佛是在撕扯着他的神经。 可关兴始终一言不发,比起心中的痛感…这些肌体上的痛还算得了什么? 『行动,还没完——』 完成伤口的重新包扎后,关兴快步的站起身来,却因为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而踉跄了几步。他努力稳住身形,目光在四周寻找着什么。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棵有年头的枯树处。 一棵枯枝败叶、残破不堪的枯树! 关兴走到枯树下,用手轻抚了下粗糙的树皮。 然后,他顺着树的纹路,往树根处挖。 终于,他手指触碰到了那个熟悉的包裹。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挖出,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他的衣物、干粮,还有一把锋利的匕首,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被麻绳缠着的包袋。 从外面看,这包袋就与“猴子”炸掉整个帝陵的那包袋一模一样。 原来,黄月英送到荆州的“炸药包”是两个,关麟交到关兴手中的也有两个,只不过…一个大一个小,如今摆在关兴面前的这个是小的这个,也是作为行动中“备份”存在的这个。 “四弟的目的是除掉这马钧…” 关兴一边说,一边换上新的服饰,却是将这“炸药包”缠在了自己的腰间。 他目光炯炯,“如今曹婴已死,这马钧自是与四弟结下了不共戴天的仇恨,所以…” 言及此处,关兴的眼眸骤然凝起,他满面的肌肉都在微微的抖动,紧接着…一句冷若冰霜的话语缓缓的、慢慢的,却又狠狠的吟出。 “这马钧,不能活着下山——” 言及此处,关兴的腰间已经缠上了这炸药包,他目光如炬的凝视着那条下山的必经之路,他像是已经在心头做出了抉择。 四弟给他的任务是杀掉马钧,可并没有说,要杀几次! 『哼…那么,虽千难万险,吾往矣——』 这一刻,关兴的身姿站的笔挺。 是啊,他这条命本就是四弟救下的,如今就是葬送在这里,只要能带走一人?他怕什么? 虽千万人,关兴往矣—— … … 晨曦微明,破晓的光束洒在洛阳城的北城门上,金色的光芒与古老的城门交相辉映。 说起来,这里是…洛阳城中少有的没有被董卓那把大火焚烧的地方。 就在这条通往北邙的咽喉要道上,一队队魏军兵士身披铠甲,手持长矛,正迅速的疾驰而来。 那铠甲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声音在这晨曦中回荡,更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这是徐晃与李典的军队,面对北邙山的大火,夏侯惇依旧上山救援。 徐晃与李典本在犹豫,可当传来洛阳城也四处冒出大火后,这两位将军当即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们没有分毫片刻与犹豫的下山,如今正行至这洛阳城的北城门。 “两位将军,何止是洛阳城大火、皇宫大火,如今这城内叛乱四起…刚刚得到的消息,就连魏王宫也…也遇袭!就连大王…大王也…” 终于,这守城的校尉没有敢说出那句“大王也生死未仆”,可他想表达的意思与如今时局的紧迫感…徐晃与李典均深深的感受到了。 “不能犹豫了,我等即刻赶赴魏王宫殿,去援救大王——” 徐晃当即就要发号施令。 李典一把按住徐晃那就要扬起的胳膊,也将那发号施令的令旗按下。 “既是四处大火,大王遇袭,那敌人势必是有备而来…不过,大王身边尤有虎贲兵士与许褚,有他们的护卫,大王也没那么容易束手待毙,依我说…救援自是需要去救援,可公明兄你想啊,魏宫需袭,许褚必定第一时间护送大王离开魏宫,若是离开,他们会去哪?” 这…随着李典冷静的问询,徐晃恍然明悟了什么。 他连忙回道:“大王会从魏宫的北宫出,然后退至这洛阳城的北门,与我们汇合!” “没错…”李典展现出他儒将的一面,有条有理,不急不躁的冷静分析,“大王知道我们在北邙山,一定会撤离到这里,所以若是你、我均进城去救,反倒不好,依我之见,公明守在这里接应大王,我进入其中去搜救、支援…若是发现大王,我们再发响箭汇合?如何?” 听得李典的话,徐晃眼珠子一定,然后郑重的颔首,“这主意是你想的,你守在这里,我进城搜救大王…” 说着话,徐晃又一次振臂,“儿郎们,都打起精神来,随我入城…” “喏——” 伴随着一声整齐的呐喊,在徐晃的一马当先下,这一干兵勇迅速的闯入城中,一头栽进那灼热的空气与铺天的大火。 可就在这时… 也不知道是炙热气浪的唆使,还是李典本能的感觉到什么… 他只觉得哪里不对。 影子… 没错,如今已是晨曦,正直天穹中碧蓝一片,怎生突然就黯淡了下来,宛若太阳被什么给遮住…宛若黑云压城一般。 李典下意识的抬起头,可这不抬头还好,一抬头之下,李典整个人不由得猛地哆嗦了一下。 是飞球… 是漫天飞球。 这些飞球已经飞抵洛阳城的上空,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而李典脚下的影子…正是它们的,那是足以…将半个洛阳城都笼罩、遮蔽的影子啊! “天哪——” 李典不由得吟出一声。 他宛若被惊到了,一双瞳孔瞪大,凝视着天穹之上还在缓缓移动的飞球。 要知道,这是在北邙山上…一把大火焚烬了大魏所有飞球的前提下。 那么…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些密密麻麻的飞球…必定不是大魏飞球兵,是来自许昌,来自荆州,是那支沔水山庄的飞球军团! 越是这么想,李典的心情越是沉重,他不由得咬紧牙关,可那已经到嗓子边的话根本遏制不住。 他还是吟出了这无比沮丧的一句,“完了,这洛阳城是要易主了!” 就在这时… “报…将军…” 一名斥候匆匆的赶来北城门,看到李典,连忙翻身下马,无比急促禀报道:“就在昨夜…东岭关…东岭关失守了,傅士仁带着荆州兵未做片刻的停歇,他们…他们朝洛阳城杀过来了…” 呼… 粗重的呼气声再度凝于李典的喉咙,这使得他有一股浓重的窒息感,一口气噎在嗓子里,就像是根本提不上来。 这一刻的李典,总算体会到,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 或者更准确点儿说: 什么叫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 … 魏宫内。 ——寒芒乍现 那柄薄如蝉翼的指尖刃在眼前纤细的手指间舞出了无比美妙的刃花,一朵两朵,随即化成了千朵万朵,像是瞬间盛开的佛莲般美丽。 伴随着这一抹美丽的…是两个殿后的虎贲兵士,他们的喉咙悉数被刃片划过。 伴随着“咚”的一声,魁梧的身躯轰然倒下。 这是灵雎,以一敌二…击败了两个虎贲兵士。 同时在她身边的一干白衣死士也解决掉了另外三名虎贲兵士,所有人围拢在灵雎的身旁。 “温姑娘…已经解决了…” 灵雎抿着唇,她凝视向面前的宫门,不得不说…虎贲军的战斗力远远超过她的想象,仅仅留下五人断后,就拖住了他们三十余人一刻钟的时间。 而如今他们与曹操的距离,无异于更远了—— “继续追…” 灵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坚决。 这已经是她距离报父仇最近的一次了,她不可能轻言放弃。 就在这时…有人提醒道,“温姑娘,你看天上…” 灵雎也感觉到了,像是天恍然间…就突然暗了起来,宛若昨晚时一样。 她抬起头。 那铺天的飞球就在她的头顶,而这一幕也让灵雎原本严肃的表情,变得轻松了几分,她向一干手下提醒道:“诸位,咱们的支援到了…那曹贼无论如何,也跑不了…” 说到这儿,她又展现出雷厉风行的一面,“诸位,能否报仇雪恨就看今朝,咱们加把劲儿,继续追上去——” “是…” 先是整齐划一的喊声。 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再度响起。 从九天俯瞰,无数白色的队伍正蜂拥齐聚向魏宫的北宫门。 他们的眼中犯着报仇雪恨一般的寒芒,他们的双手紧紧的握着佩刀与匕首,凶神恶煞,势在必得—— … … “大王,你看…” 距离魏宫北宫门不远处的曹操,在虎贲兵士的提醒下,他也注意到了那漫天的飞球。 “云长也来了,是么?” “好缜密的部署啊!”曹操不由得仰天吟道。 那飞球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几乎将整个魏宫的天穹笼罩…这使得曹操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与紧迫感。 但好在,飞球飞的够高,未必能看清楚他曹操的容貌。 事实上…如今的魏宫,到处都是逃散的宫人,曹操这支队伍尽管人数更多一些,可在大火中、混乱中,也显得并不张扬。 反观曹操,在经历了短暂的惊骇过后,他迅速的沉下心来,屏气凝神,脑海中则是在飞速的转动。 ——敌暗我明!化整为零! 他曹操始终在被一支无形的手给牵着鼻子走… 这才是他如此被动的原因。 念及于此,曹操的眼眸从天穹中的飞球处缓缓移下,顶着那莫大的压迫感与压力,他直接喊道:“虎侯何在?” “末将在…”本是当先开道的许褚连忙慢下了步伐,他行至曹操的身侧,拱手道:“大王有何吩咐?” “孤不想被那关麟牵着鼻子走了…”曹操的眸光冷凝,无限的凶戾之气浮荡于其中。 “大王…” 不等许褚开口,曹操靠近许褚一步,在他的耳边小声嘀咕着什么。 听着曹操的话,许褚原本如湖水般平静的眼芒,渐渐的睁开,睁大…继而露出了惊怖之状。 一席话说罢,曹操见许褚还在愣神儿,于是一拍他的肩膀。 “虎侯?孤的话记住了嘛?” 许褚像是如梦方醒一般,连忙点头,“大王放心…” 当即,他直接点兵,“你、你、你…还有你们九个…站出来——” 一连十余个壮汉迅速的站出,许褚没有更多的吩咐,而是大手扬起,大声道:“你们,都跟上俺!” 说罢,许褚已经迈起那沉重的步伐,一队人马很快就消失在曹操的眼前。 呼… 曹操深吸一口气,并不流量,他吩咐道:“继续走,撤出北宫门——” … … 漫天飞球带来了铺天盖地的阴影。 也使得魏宫中的视线便差了许多。 但灵雎依旧敏锐的捕捉到敌人的影子,她指着正前方向魏宫北宫门处,大声喊道:“前面——” 那里隐隐能窥探到,虎贲军队伍消失在门洞的影子。 灵雎继续吩咐,“连弩准备,不要太过靠近,保持距离射杀虎贲兵士!” “是…” 随着一干白衣死士的声音再度嘹亮的响彻。 灵雎与她的队伍追入了这北宫门洞,可就在这时,黄风骤起,杀机泄露…北宫门门头处人头攒动,紧接着,一干虎贲兵士手持缰绳直接从宫门上一跃跳了下来。 与之同时… “嘎吱”一声,北宫门大门掩上,灵雎与这支白衣死士后退的路悉数被截断了。 “糟了…竟是埋伏?” 灵雎小声嘀咕道… 这时候,她顾不得后路、后方的宫门已经被封锁,她目光如炬的望向前方,“冲出去…” 随着她的吩咐,一干白衣死士迅速的向前,试图夺门而出。 只是…谁曾想,后面的宫门是被阖上,前面的宫门倒是敞开,从可两侧…超过二十名虎贲兵士正踏步走出。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从这二十名虎贲兵士中,许褚迈着缓慢而厚重的步子,踏步走出…手中的“火龙刀” 横于胸前,舌头在嘴边舔舐,继而重重的说道。 “你们这些杂碎,不是想要追么?来…老子就守在这儿,老子跟你们打一架!” 这如洪钟般的声音在宫门门洞中回荡,声音震天动地,良久不觉… 下意识的,让每一个白衣死士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作为鹦鹉中的杀手,“许褚”的画像,他们不可能没有看到过,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单单许褚这个名字就足够的震耳欲聋。 可事实上,当许褚站在他们的面前时,那膀大腰圆的身形,那魁梧的身姿,还有那手中泛血夺萃的“火龙刀”…这些,每一项都不由得让人望而生畏。 这位传说中的虎侯,很显然…比想象的还要可怕—— “温姑娘,怎么办?” 这时候,已经有白衣死士有些露怯,对方的气场太强大了。 反观灵雎,她的思绪也在飞速的转动,想不到曹操在这种时候,还能设下埋伏…果然是奸雄,果然一如既往的奸诈! 灵雎重重的咬着牙,如今的局势根本给不了他太多思考的时间…或者说,她就是穷尽所思、所想,也没有必定能破局的法门。 当即,灵雎心一横,她指着许褚道。 “那许褚交给我,其它的…你们解决——” 说话间,灵雎已经动了…她的身形宛若灵动的鸟儿一般,掠步向前,步履飞快…仿佛,她的话音刚落,那冷冽的匕首已经刺向了许褚。 俨然,许褚也没想到这女子身法如此迅捷,他挥刀挡住了灵雎的匕首,却还是因为慢了些许,被匕首在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对于许褚这样的武人,被女子伤到,这已是奇耻大辱。 他当即咆哮着怒喝一声,“喝啊——”然后“火龙刀”舞动… 说起来,灵雎是女子,力量上天生是比不过男子的,故而她从小修炼的均是奇诡莫测的身法,特别是匕首极其厉辣阴狠,锋芒所指,寒意逼人,要的就是一击必杀。 事实上,以往的刺杀行动中,也很少有人能是他的一合之敌? 但许褚的刀法大开大合,面对灵雎的匕首始终游刃有余,力量之雄劲如酷阳烈日,仿佛将灵雎那一切诡异的身法暴露在阳光之下,这使得灵雎便是辗转腾挪…却也冲不出许褚的刀锋范围。 乃至于,许褚还能笑出声来,“只是这种程度嘛?” “那俺可要动真格的了!” 说话间,许褚的双手添得了许多力气,磅礴的劲力笼罩于他的周身,让人哪怕站在三步之外,也能感受到八个字: ——排山倒海、掀天揭地! … …(本章完) 第六二二章 云旗!他的后手可多着呢! 针尖对麦芒,灵雎对上许褚。 这些白衣死士与虎贲军之间,他们真正的决战打响了—— 这一刻,薄薄的日影被云层遮挡,仅余的班驳光影在魏王宫宫门处…那紧闭的宫门上跳跃。 面对许褚那如酷阳烈日般的火龙刀,灵雎的眼神如猎豹般犀利,手中紧握着一枚铜钱镖,袖中则藏匿着致命的袖箭。 许褚太魁梧了,他肩宽体壮,仿佛一座移动的小山…火龙刀泛出的寒芒更是透出不可一世般的霸气。 战斗一触即发。 灵雎率先发动进攻,她手腕一抖,铜钱镖犹如闪电般射向许褚。 然而,许褚身形是魁梧,但反应却也迅捷,一个侧身便轻松躲过,紧接着,他大步向前,挥刀劈向灵雎。 刀锋破空的呼啸声在门洞中回荡,灵雎不敢硬接,身形一闪,巧妙地绕到了许褚的侧后方。 她趁机从袖中射出袖箭,但许褚似乎已将灵雎的攻击手段尽数知悉,只见他轻松的挥刀,举重若轻一般,直接将袖箭击落。 两个回合,许褚化解灵雎攻势的同时,已经成功拉近了他与灵雎的距离。 随着“锵啷啷啷——” 火龙刀与匕首碰撞,璀璨到极致的火花迸发而出,刀与匕首交织在一起,强攻与敏攻的博杀…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诚然,灵雎的攻击始终如同疾风骤雨般密集。 但正所谓“一力降十会”,许褚凭借着魁梧的身形和强大的力量,一一化解了她的攻势。 他的每一次挥刀都带有雷霆万钧之势,逼得灵雎不得不节节后退。 『天哪——』 灵雎不由得心头喃喃。 在鹦鹉的这十几年,她杀了不少人,也遇到过许多极难对付的家伙,但…真要细细的去数,十几年来…他所有的对手中,没有一个能像是许褚这么厉害。 这般…无懈可击—— 是啊…他好像完全没有弱点一般! 力量又大,身手也极致的敏捷。 这样的对手,让灵雎只觉得火攻不入,水泼不进。 这一次的对战…想要打败他,简直就如同痴人说梦一般! 反观许褚,自打拉近双方的距离以来,他变得愈发游刃有余,攻势也愈发猛烈,每一步的迈出…都如同巨锤般沉重,让青石板为之颤抖。 他的刀光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耀眼的银弧,仿佛要将整个宫门的门洞都吞噬进去,带着呼啸的风声,令人心惊胆战,望而生畏。 灵雎所面临的压力前所未有… 她的身形在许褚的逼攻下不断后退。 但她并未放弃,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她紧握着手中的铜钱镖,一如既往的寻找着许褚的破绽与弱点。 突然,许褚一刀劈空,露出了短暂的破绽。 灵雎眼疾手快,瞬间射出手中的铜钱镖…这一次,铜钱镖带着她全部的劲力,直取许褚的咽喉。 许褚也感受到了一股凌厉的杀气,他瞳孔一缩,身形急速闪避,铜钱镖擦着他的脖颈飞过,带起了一缕断发。 他心中一惊,没想到这女子…这么近的距离,被逼到如此境地,竟还藏着杀招? 反观灵雎,她没有片刻的迟疑! 借着许褚闪避的机会,身形一闪,再次绕到了他的身后。 这一次,她抛出的是她袖中所有的袖箭与刃片,成败在此一举—— 说起来,这一招…灵雎曾无数次的在与关兴的切磋中使用过,每一次…关兴均是以败退告终,故而,这一招…灵雎一度视为自己的杀招! 只可惜… 许褚的武艺冠绝大魏,哪里是关兴可比? 毫不夸张的说,就是三个关兴绑在一块儿,也未必是一个许褚的对手! “喝啊——” 但听得许褚大吼一声,他全身肌肉暴涨,他飞速的转身…火龙刀猛地自他的手中抛掷而出,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气浪…寒芒涌动! 就在灵雎抬袖射出袖箭的当口,那飞速而来的火龙刀…直接插在了她的左肋之上,那巨大的力量直接拖着灵雎向后,直至撞到了墙壁…方才停止。 “咚…”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声响,灵雎的左肋处登时殷红一片。 一股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侧腰缓缓流下,染红了她身下的地面。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紧咬着下唇,试图忍住那钻心的疼痛…再度站起。 可…试了几次,都是枉然。 ——『爹,娘…女儿…女儿只能走到这里了么?』 随着灵雎在心头喃喃… 空气中那弥漫着的浓重的血腥味愈发可怖,愈发让人不寒而栗。 “啊——” 感受到巨大的痛感,灵雎的左手不得已紧紧捂住伤口,但鲜血还是从指缝间不断渗出,染红了她的手掌。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痛苦和绝望。 仿佛,她的对手…这个许褚就像个死神一样! 他是…是根本不可能战胜的! 这时,“踏踏”那如同巨兽踩踏一般的脚步声再度传出,许褚正一步一步的朝灵雎这边走来,目光凶光,杀气腾腾。 而灵雎身旁的那三十余白衣死士,在这狭小的空间中,无有例外悉数倒在了地上。 鲜血流淌了一地,格外的殷红、可怖—— … … “爹?你看…” 洛阳城东城门外十里处的泰山军军营,当臧霸的儿子臧艾指着天穹中飞过的飞球时,他露出了无比惊讶的神色。 反观臧霸,与儿子的表情不同,他显得镇定许多。 他抬起头凝视着天穹,望着那些飞过洛阳的飞球,口中小声道:“看来,那关云长也要加入这洛阳城的战场了——” 臧艾微微颔首,“一夜的波涛汹涌,北邙山的大火没有被扑灭,趁着山风…倒是这火有愈演愈烈的味道,洛阳城内的大火也没有被扑灭的迹象…城中依旧混乱不堪,天子、魏王,不知在哪?更不知生死…如今,若是关将军带着关家军再加入这战场,怕是…” 臧艾没有把话讲完,可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局势…对于曹魏已经往愈发不利的方向发展。 那么…诚如父亲臧霸所言,他们的屁股该在哪里?又在哪里?怕是该有决断了吧? 臧艾年轻,沉不住气,可臧霸不一样,他的眼眸一如既往的凝起,像是哪怕关羽与关家军卷入这洛阳城的战场,他依旧气定神闲。 “不慌,再等等——” 就在这道声音落下之时。 “报——”一名泰山军的兵士匆匆前来禀报,“禀将军,东岭关失陷,荆州兵已经通过东岭关,朝洛阳城杀过来了…” 与看到飞球时的镇定形成鲜明对比,当这东岭关失陷的消息传来,臧霸的镇定与从容悉数不见了,他的一双瞳孔猛地睁开,像是一只沉睡的巨熊,突然就觉醒了一般。 “东岭关被荆州兵攻陷了?” 他重复着问了一句… 这泰山军的斥候连连点头,“情报准确无误…千真万确——” 再次得到肯定的答案,臧霸突然就变得雷厉风行,“传我军令,身处洛阳城的七千泰山兵士迅速集结…” 啊…臧霸的命令让儿子臧艾一惊。 他疑惑的问:“爹…你方才不是说…还要再等等?” “呵呵…”臧霸笑了“不等了…关羽与关家军通过飞球抵达洛阳城并不可怕,因为只有兵马到了,粮食未到,他们坚持不了多久,可东岭关被攻破,那就不一样了…荆州会有源源不断的粮食送抵这洛阳城,这么看…就是曹操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 臧艾似懂非懂的望向父亲。 臧霸却是再度抬高嗓门,发号施令,“还愣着干什么?再晚了…投名状也要没了——” 那么… 臧艾宛若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问道:“爹?那…我们泰山军去往哪里?” “北城门…”臧霸宛若对局势了然于胸,“曹操不是已经派兵往北邙山去支援了么?洛阳大乱,他若要逃出洛阳,势必会走北城门!” 这一番话吟出时,臧霸已经将手按在他的枪上,久违的热血与激昂仿佛顷刻间笼罩于全身! … … 当那带着鲜红血液的火龙刀从灵雎的肋部拔出来的时候。 许褚清楚的看到眼前的这女子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这鲜血将周遭形成了一抹血雾,也溅在了他许褚的面颊上…然后,便是灵雎不断的喘气声,格外粗重的喘气声。 “呼…呼…呼——” 在这一声声粗重的喘气声下,许褚环视周遭。 这时,那一名名虎贲军士还在对那些白衣死士进行最后的补刀。 隐隐有“啊…啊…”的哀嚎声不断的传来… 确保干掉了每一个兵士后,许褚那一双虎目最终凝于灵雎的面靥上,这时,灵雎只感觉到了像是一座小山在凝视着他,随时要把她吞噬。 “哼——” 但最终,伴随着许褚的一声冷哼,许褚竟收起了他的“火龙刀”,然后眯着眼说道,“俺娘从小就教俺,不能欺负老幼妇孺,今日算你走运,俺许褚不杀女人!” 当然,许褚的不杀,是他不动手的意思,事实上…方才那么重的一刀,又是砍在肋部,再加上眼前女子流了这么多血。 许褚笃定,即便是自己不动手,她也活不过一时半刻。 索性,许褚一挥手。 “走——” 当即,一干虎贲兵士并不停留,快步的出魏宫北门而去。 随着那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灵雎那“呼…呼…”的喘息声则越发的虚弱… 十息,二十息,五十息,一百息—— 灵雎只觉得一阵恍惚,她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那紧闭的宫门还是从外面被推开,然后一队支援而来的白衣死士赶到了这里。 他们先是惊愕于这宫门内…这般多的同伴死于非命,当看到灵雎时,所有人迅速的朝她涌来。“温姑娘…温姑娘…” “我…我还撑得住,你们继续去追…追上那曹贼——” 灵雎用极其虚弱的声音努力吩咐道。 可是… 当另一边的大门被推开时,她失望了,因为从这宫门起有三条岔路口,那曹贼走的哪一条?再没有人知道了。 “温姑娘…怕是我们,不好追了…”白衣死士一边将止血药一股脑的洒在灵雎的伤口处,一边颇为遗憾、懊恼的开口。 也不知道是止血药的药效,还是灵雎终究没能大仇得报的遗憾,她“啊”的轻吟,像是伤口,也像是心头隐隐作痛… 更像是,没能完成击杀曹操任务的深重的遗憾。 她忍不住吟道:“这曹贼…好生狡诈!” 这时,有死士一边为灵雎包扎伤口,一边问道:“我们这边失败了,云旗公子还有后手么?” 这… 提到这个话题,莫名的…灵雎原本的咬牙切齿,竟是松动了几许,面色也从冰霜般的冷然一下子和缓了许多。 “云旗公子…” 她一边昂起头,透过门洞去望向天穹,望向那一艘艘跃过的飞球,一边淡淡的吟道,“呵呵,云旗…他的后手可多着呢——” 仿佛,从这轻柔细慢的一句话吟出的那一刹那,灵雎的紧张与遗憾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对…那个男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深深的期待。 … … 一艘艘飞球正在洛阳城的北城门外降落。 关家军有条不紊的跳下藤筐,然后整理兵器、铠甲,这些都做完了,悉数列阵等待。 一切都显得井然有条,一切都证明着这支军队的军容整齐,这依旧是那支让“曹魏”闻风丧胆的王牌军团。 藤筐缓缓降落之际,关羽的眼睛眯起,凝视着那远处高耸的、巍峨的、坚实的洛阳城门。 物华天宝,王气蒸蔚—— 这洛阳重新修筑一番之后,倒是有了几许往日里的王霸之像。 唯独那袅袅燃起的大火,那城中大片大片的哀嚎,将这份“王气”悉数遮掩! “取关某刀来?” 关羽也下了藤筐,徐庶在他的一旁,还在观察着地形…关羽则是已经向周仓要刀。 周仓连忙将青龙偃月刀取来,递给关羽。 哪曾想,关羽却说,“去年六月二十四,吾儿云旗托沔水山庄的黄老,赠我的那柄大刀呢?可有带来?” 噢…听得这个,周仓连忙回道,“将军此前有吩咐,随时携带,故而,此番也特地带来了…” 说话间,周仓就从一个亲卫手中接过了刀,然后恭敬的递给了关羽。 关羽接过刀后,试着舞了几下… 事实上,这把刀,他此前也试过,似乎比青龙偃月刀还要轻上一些,不过…从做工上来看,当是不会比冷艳锯差。 此番因为执行的是儿子关麟的计划,故而他特地使用这把大刀。 “洛阳北门外五里,全军急行,随时戒备——” 关羽直接吩咐,语气异常笃定。 他仿佛已经知道曹操会出现在那里,他的丹凤眼死死的凝于那一处目标之地。 那冷峻的表情仿佛在说: ——『华容道失去的,今日关某,要悉数取回来!』 … … 许褚与一干虎贲兵士追上曹操时,正直他们一行刚刚出魏宫宫门。 也正直程昱、李藐、曹丕赶来这边。 倒是许褚还没靠近曹操,便听得曹操勃然大怒,“你是说,这地道?你与子健都知晓?唯独瞒着孤是么?” 随着曹操这犹如虎啸龙吟的一句吟出。 “啪嗒”一声,曹丕就跪下了…“孩儿万死,孩儿承认,孩儿是有私心的,可…可如此关头,护送父王离开这洛阳城要紧,孩儿…孩儿顾不得那般多了!” 随着曹丕的这一句… 曹操的目光冷冷的转向李藐,“汉南?你也知道?” 李藐倒是不卑不亢,“两位公子私挖地道的事儿,臣是知道的…臣也是密切关注着的,臣敢以性命担保,两位公子并未以此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举…若是大王不信,便连同臣一道惩处了吧!” 李藐的这一番话吟出…曹操真要开口。 曹丕连忙解释道:“是孩儿…是孩儿与子健向李先生提出加修从魏王宫通往洛阳城外的密道,以备不测…李先生只是奉命而行,这不怪他,这…这不怪他!” 哪怕时至今日,曹丕依旧觉得…李藐是他的人,是假意委身曹植,实则…是要帮他夺得那世子之位。 李藐一如既往的不卑不亢,据理力争,“大王不是说过么?既要让两位公子争,又要让两位公子争得光芒万丈…这密道也属于两位公子争夺的手段,臣…不敢阻挠!” 听得李藐的话,曹操的心情还和缓了一些。 至少证明,他们挖掘的密道与这次城中突然冒出的刺客无关。 但总归…曹操是个生性多疑的人,哪怕是关乎世子之位,这依旧让他不得不把猜忌转移到曹丕、曹植、李藐的身上! ——『或许,他们是以世子之争遮掩什么?否则…这些刺客如何突然就从魏宫的地底钻出?』 猜忌… 深深的猜忌笼于曹操的面颊之上。 不过,现在的情形…还顾不上去细查、追究这些。 曹操的目光转回许褚的身上,“虎侯?埋伏?如何?” 许褚如实说:“一举击溃那支追的最紧的白衣刺客,如今,后面的刺客不知我们行踪,暂时是安全的!” “不愧是孤的虎侯——” 曹操赞许一声,然后眼芒又移到曹丕的身上。 他像是深深思虑了一番后,这才沉吟着问道。 “子桓,孤最后问你一次,你所言及的这密道,当真能从地下通往洛阳城的北城门外?” 说到这儿,曹操顿了一下,接着问: “那北城门外的,不会是你早就准备好的,埋伏在那里的逆贼吧?” 这… 这… 曹操的这一番话,对于曹丕而言,何止是深深的不信任,简直就是杀人诛心,是…是杀人诛心哪! … …(本章完) 第六二三章 关羽:孟德,好久不见—— 浩日东升,薄薄的日影照着曹操那徘徊犹豫的身形。 走地下的密道? 还是突围,从街巷的巷道杀出去? 对曹操而言,这…将是一个生死攸关的抉择。 话说回来,曾几何时…曹操不是没有经历过这般魔难与绝望。 与吕布的濮阳一战; 与马超的渭水一战,那时的境况…只会比现在更加恶劣、更加糟糕。 可偏偏,这一次的曹操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更紧张,神情也更是紧绷。 因为…关麟! 因为曹操知道,关麟就是那只看不见的手,是他在始终操纵着这一盘棋,如果说他曹操如今是深陷棋局,那么关麟…便是执棋者,决不能按照他的布局去愈发深陷其中! “大王,如今局势下,可耽搁不得分毫啊…” 看着曹操独自一人立在一边,程昱迈步向前。 他已经听得许褚讲…虎贲军是击退了追击而来的白衣死士,可很明显,追兵绝不只是那一支。 反观他们这边,唯有虎贲军与校事府校尉… 这些兵士是能打,是个个以一当十,可架不住数量不多,最关键的问题是…夏侯惇、徐晃、李典的兵,都不在城里。 如此算来,这洛阳城内…多待一刻,便是多一刻的危险! 见曹操并没有回应自己,程昱有些心急,连忙又补充着提醒道:“大王若是不想走地下密道的话,那…就需得即刻下令杀往北城门,算算时辰,如今夏侯将军、徐晃将军、李典将军也差不多该下山了,有他们相助…即便是北城门被叛军占领,我们也照样有机会突围!” 是啊… 按照程昱的想法,无论是走“捷径”通过密道出城,还是杀出城外,最重要的是当机立断,可不敢有半点犹豫了。 听得程昱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话,曹操的目光缓缓的抬起,遥望向天穹之上。 那原本铺天盖地的飞球如今已是悉数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薄薄的日影。 恰恰这日影…却为他曹操的心头蒙上了一层新的阴霾。 “飞球不见了,如此,那云长也已经抵达洛阳城了吧?” 随着曹操这一声。 啊…程昱怔了一下,他没想到…大王最关心的一直是天上的飞球,是从天而降的关羽,那才是他的心腹大患哪—— “或许,孤能杀至北城门,可云长也能杀到那里,或许云长还会比孤更快…” 曹操的话还在继续,只是更沉重了一些。 “呵呵…”他浅笑一声,继而沉吟着开口,“就是因为孤信了魏讽,信了子桓、子健,信了北邙山的大火,才招致如今的境况,事已至此,等待支援的话?徐晃与李典,孤又能信得过么?” 这… 曹操的话使得程昱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口水,他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了几分。 如果按照大王曹操的话,儿子都信不过了,还有谁能信得过? “大王还是要走地下的密道,是么?” 随着程昱的这一问。 曹操大手一摆,“就走密道,不过,仲德…你去安排一下,留下一些人接应,让他们传出消息…我们所有的兵马从北门撤离——” 啊…这? 无疑,曹操的话又一次让程昱疑惑。 他连忙反问:“大王既走密道,密道通向的又是洛阳城的北门?那为何要…” 只是,不等程昱把话讲完。 “哈哈哈哈…”曹操那自信、坚定、信心十足的大笑声再度扬出,他笑着对程昱说道:“仲德,你只需按孤说的去做,天塌不下来——” 说到这里时,曹操正看到了许褚。 一场埋伏过后,许褚的身上难免多了几许血迹与灰尘,甚至…脖颈上也有一道小小的划痕。 不过,这些对于虎背熊腰的许褚而言,都不算什么。 此刻的许褚正独自走到一棵树下,像是在嘘嘘。 曹操看了程昱一眼,示意他依着吩咐去做后,自己则快步走到许褚身旁。 这时…许褚刚“嘘嘘”到一半儿,手不安的在微微抖动…似乎是属于男人的习惯。 曹操却是直接一手拍在许褚的肩膀上。 这委实吓了他一跳,原本还是“疑是银河落九天”的许褚,突然下面就戛然而止…强行中断! “哈哈…” 曹操见到这一幕乐了,他笑道:“勇冠三军的虎侯尿尿时,竟还怕人打断哪?啊…哈哈哈…” 曹操喜欢与许褚开玩笑…一是许褚木讷,二是许褚从不把曹操的玩笑放在心上。 这一次也不例外。 “大王…” 许褚也顾不上提裤子,当即就要行礼。 曹操却示意不用,他也褪下了裤子,竟是与许褚并肩而立,当先嘘嘘了出来… 一边嘘嘘,曹操一边感慨道:“论及武艺,孤比不上虎侯,可在这‘飞流瀑布’的长短上,虎侯就要逊孤一筹了…” 无疑,曹操的这一番玩笑似的话语,让精神始终处于紧张状态的许褚神情和缓了一下,也松懈了一些。 许褚道:“大王鞭长莫及,站得高尿的远,末将所不能及啊——” “哈哈哈哈…”曹操大笑道,一边笑一边接着说,“仲康,裤子都脱了,别愣着呀,尿啊…咱们君臣还真没比过,谁尿的更远吧?” 这么一说,许褚也没啥紧张的了,方才的戛然而止也因为精神的松懈再度释放… 好舒服啊—— 小解结束,曹操抖了抖,许褚也学着曹操抖了抖,在这上面…曹操是颇为讲究的,许褚则有些不修边幅,不在意这些小节。 却在这时,曹操开口了,“不曾想,是孤太过自信了,在这小解上,孤也比不过你!哈哈…” 说到这儿,曹操接着称赞许褚,“世人只知道那吕奉先的方天画戟冠绝三军,关云长的青龙偃月刀天下无敌,可…他们却不知道,仲康你的火龙刀丝毫不逊色于他们!倒是你从建安元年跟了孤,二十一年了,你从未向孤提过任何要求,孤今日好奇了,你难道就真的是一块儿木头,无欲无求么?来…今日这里没有旁人,你告诉孤,你的愿望是什么?你最想做的事儿是什么?说说…说说…” 别看现在的局势间不容发,可曹操与许褚交谈,却极是轻松惬意,就好像这洛阳城没有大火,这魏王宫没有遇袭一般。 许褚则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 他的愿望是什么? 最想做的事儿是什么? 这… 许褚思虑了许久,这才张口,“真说起来,俺这也没啥愿望啊,如果说…那就有一个,大王,其实俺许褚不喜欢拿刀,俺喜欢铁锹…俺喜欢自己个儿去耕地种粮食,自己个儿关起门来过日子,但是俺也知道,这糟糕的世道,必须拿刀才能保护铁锹,所以,若真说俺有啥愿望,那便是等大王一统天下后,俺再不用使这火龙刀,到时候俺能够回家种地…那便是俺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了!” 这… 曹操也没想到,许褚…他一个粗人,竟说出了这一番让人动容的话来。 一时间,曹操不由得犹豫了,他像是整个人都在徘徊思虑,可仅仅是一个刹那,他又变回了那个雷厉风行的枭雄,他眼眸的坚毅又回来了。 “仲康…” 曹操伸手在许褚的肩膀上又拍了拍,继而,还亲自为他系上腰带。 这才不紧不慢的说,“你说的话,孤都记下了,会有那么一天,孤给你千亩良田,你想挥铁锹就挥铁锹,你想拿刀…也可以随时拿刀——” 话…虽是不紧不慢,可每一个字却都是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许褚抬眼望向曹操…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笃定,就像是他这二十年来,对曹操,他一如既往都坚信不疑与笃定的眼神一般! … 这边,曹操与许褚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另一边,曹丕悄悄的走到了程昱的身旁,“程先生,父王…还是信不过我么?” 程昱转过头,目光直视向曹丕,淡淡的说,“丕公子不要多想了,公子能在这个时候将这密道详细的讲述给大王,足可见公子对大王的忠心与孝心…去准备吧…大王已经决定要走这地下的密道,绕过所有敌人直接出洛阳城…” 听到这样的话,曹丕颇为惊喜。 他不由得暗自庆幸: ——『赌对了,总归,父王还是信任我的…赌对了…还好…赌对了…』 正直曹丕庆幸之际。 在一旁的李藐听到了程昱与曹丕的对话,眸光不由得闪烁了一下,像是带着些许意味深长。 事实上,此前他是不相信…曹丕会一股脑的把密道的事儿悉数告诉曹操的。 但关麟的整个计划中,偏偏是计算到了这一点。 这也使得李藐提前做出了应对… 身上的担子轻松了一些。 事实上,如果曹丕与曹植告诉曹操密道之事,他李藐再隐瞒,反倒是更容易引起曹操的猜忌,倒不如…索性坦白,就是听从两位公子的吩咐修了这密道。 如此,虽会招致曹操的不满,但往好处想,却是转移注意力,隐瞒出后续更大的计划与算计! ——『还好!还好…』 李藐心头不由得喃喃。 这时,程昱走到了他的身边,“汉南…” 不是李先生,而是汉南这样“关系更近”、“更亲切”的称谓,但从这称谓上看,程昱像是有特殊的事儿要交代。 “程先生…是有事么?” “大王已经决定了,要走这地下的密道出城!大王又特地嘱咐,说让留下一支人马,联络、告诉城中魏军,特别是倘若徐将军、夏侯将军、李典将军他们救援而来,务必告诉他们…往北门撤离,由河内退往并州…这件事儿…事关重大,我思前想后,还是得交给你与校事府啊!” 提及“你”的时候,程昱特地加重了语调,至于校事府则像是顺带的。 听话听音,李藐何其敏锐?如何听不出来…这是曹操有意试探于他… 恰恰,越是这种时候,李藐越是不能表现出抗拒,他连忙道:“联络城中军队,这本就是我校事府之职,莫说是大王吩咐,就算是大王不吩咐,我李藐与校事府…当仁不让!” 听得李藐这一番话,程昱庄重且敬佩的拱手。 “那么,就有劳汉南了——” … … “踏踏——” “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响彻于北邙山的山脚之处,超过七千魏军兵士正在急行军,步履如风,烟尘蔽日… 他们穿着统一的象征着大魏土德的“黄色”衣甲… 奔驰的途中,不断的抬起头眺望向大火中的洛阳城。 这是夏侯惇的兵马,但夏侯惇没有出现在其中。 原来,因为既要救援洛阳,又要护送腿上遭遇重创无法前行的马钧,不得以之下,夏侯惇只能将兵马一分为二。 让儿子夏侯子臧带多数兵马前行赴洛阳救援,而他则带着夏侯子江与马钧,缓缓的在后面跟行。 此刻…从这山脚迅速穿过的正是夏侯子臧所带的兵马。 待得一行人绝尘而去,不等惊起的尘嚣散去,山道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唯独留下一旁树丛中,躲在这里许久的青年男子。 这男子…腰间像是绑着什么,显得有些臃肿,胳膊上也中了鸣镝,倒是因为简单的用布缠绕,像是止住了血。 这人正是关兴。 静静地等待这些魏军过去后,关兴方才重重的喘出口气,小声暗自庆幸道:“好啊,主力都过去了,那后面的魏军便不多了…” 就在他庆幸之时。 忽的,那绝尘而去的尘烟中,又出现了两个魏军的兵勇,依旧是夏侯子臧带去的兵,只是…像是夏侯子臧找到了一驾马车,让这两个兵勇给送来。 很明显…是为了让马钧坐上去的。 “天助我也——” 关兴心头暗自庆幸,然后他迅速的从包裹着掏出了“吹箭”,就静静的等待着两个兵士的靠近。 终于,目测到达射程范围… 关兴嘴上用力,登时“嗖”的一声,一道破空的声音响彻而起… 这两名魏军兵士很明显听到了什么,还在左右环视,一枚细小的弩箭已经洞穿了其中一人的脖颈… 一击必杀! 另外一人登时慌了,当即就要去找掩体,可…不等他移动。 “嗖”的一声,那熟悉的破空之声再度响彻。 这名剩下的魏军兵士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瞳孔一缩,心猛的一紧,然后…只剩下“咚”的一声…应声倒地。 死状不算凄惨,相反…看起来,很是安详—— 呼… 藏在暗处的关兴吁出口气,他庆幸…随身带着这吹箭的同时,第一时间收起了这“吹箭”,然后弯着腰缓缓向前,将两个魏军拖拽到树丛中… 接着,他开始卸魏军的衣甲,更换到自己的身上。 这些都做完后,他用手抹了一把干土,然后抹在了自己的脸上,做完这些,他回到了那马车旁,将准备好的草料喂给马儿…一边喂食,一边轻拂着马儿的鬃毛。 他轻轻的说:“马儿听话,待会儿,可不许捣乱——” 他那魏军的衣甲内依旧包裹着那黑火药的炸包… 呼… 又是一声粗重的呼气。 关兴看着那尚未有人影的山道,他心头不由得喃喃。 ——『万不能让逆魏留下一刻复仇的种子!』 ——『纵是以命换命,我关兴…亦在所不惜!』 … … 洛河,犹如一条银链从洛阳城中横穿而过,只穿入洛阳北城门外十五里处。 往昔去看,这里水波荡漾,映照着天边的云彩…两岸杨柳依依,轻风拂过,宛如仙子轻舞,为这古老的河流增添了几分诗意与浪漫。 但…此刻,洛河沿岸哪里还有半点的诗意与浪漫? 这里到处都平添着森然、肃杀之气。 “二将军,就是这里了…” 周仓一手指着石壁边的一个山洞,一边将手中舆图递给关羽。 关羽抬眼凝视了下这山洞,又看了看舆图中对应的标记点,一切便宛若舆图中绘制的一般。 确定了这点,他那凝起的丹凤双眸总算松开了几分,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高傲。 “吾儿云旗标记的地方,的确是这里…呵呵,依山傍水,倒是为那曹贼选了一处不错的葬送之所…” 关羽这话脱口… 周仓不由挠挠头,他看了看这石洞,又环视了眼左右,然后疑惑道:“地下密道的话往往难以穿越水流,这石洞越过了洛河…即便是出口,似乎也不该是这里吧?会不会是四公子的情报有所纰漏,记错了位置?” 周仓提出了质疑… 哪曾想,关羽却是用冷冷的一个“呵”字回应了他,继而,关羽的丹凤眼眯成一条缝,他仰着头,一手手持儿子关麟赠他的那柄大刀,一手捋着长髯。 过了片刻,他张口道:“吾儿云旗说是这里,那便必定是这里——” “二将军…”这时,王甫与赵累匆匆赶来,指着四处的树丛道:“按照二将军的吩咐,四周已经悉数设下埋伏,一千张连弩,五百张蹶张弩悉数就位…” “好!”关羽捋着长髯,目光凝视着那平静的山洞,“关某就在这里给那曹贼送终——” 此时的徐庶就站在关羽的身边… 他也在观察地形,乃至于揣着下巴,细细的思虑。 的确,这一处山洞太不像是密道的出口了,可偏偏…云旗派人交来的图谱中,绘制的那风暴眼的位置就是这里… 那么? 徐庶刚刚想到这里… 忽的,“踏踏”的脚步声开始从山洞中传出,因为是密闭的山洞…又因为脚步声颇为急促且细密,一时间…回音传出,声音竟是“隆隆”作响—— 而这也使得徐庶、使得周仓、使得王甫、赵累,使得所有的关家军军士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反观这时的关羽,尽管没有赤兔马,可他一手持大刀,一手捋须,整个人面朝那山洞…一双丹凤双眸中射出的是因为“得常所愿”才有的期翼! ——『来了!』 ——『孟德,好久不见!』 … …(本章完) 第六二四章 老爷挑袍识奸计,关公撇刀斩蔡阳 黑暗、阴冷、潮湿,还有死寂… 惟有前排兵士手中的火把发出微弱的光。 正是这光提醒着曹操、许褚和每一个虎贲军士,这幽暗地道的前面…是会有希望的。 这已经是曹操决定走密道后的第三个时辰了,他们在密道中缓慢前行了三个时辰,可还是没能适应这里。 靠着冰冷的石壁,脊梁上感觉到有东西在缓慢蠕动,可能是石壁上渗出来的细小的涓流,也可能是刚从冬眠中苏醒的毒蛇。 仅仅三个时辰而已,那种冰冷潮湿似乎已经由骨缝侵蚀了这些虎贲军士的全身。 “这密道…真特娘的不是人走的…” 就连许褚也不由得发出抱怨。 可无尽的黑暗仿佛永无止境,众人的心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发沉重。 然而,就在众人几乎要崩溃、绝望之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这丝光亮虽然微弱,但在这片黑暗之中却显得尤为耀眼。 这已经不是希望的象征,这根本就是希望啊! “将军,前面是出口…” 随着一名虎贲兵士的话。 许褚登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转过头来望向曹操:“大王,前面便是出口了。” 这一道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却是…不漏声色中,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生硬。 曹操闻言,微微抬起头,目光有些躲闪地望向那丝光亮。 很明显,他像是犹豫了。 或许是因为久违的黑暗让他对突如其来的光明感到不适; 又或许是因为心底深处隐约察觉到的不安。 然而,一众虎贲军士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他们对光明的渴望已经超越了一切。 随着许褚的一声“大王跟我来——” 曹操深吸一口气,只得迈出步伐向那丝光亮走去。 地道通向的地方是一处山洞,而眼前的光明,显而易见是洞口处烈日旭阳传来的光芒。 总算是…出来了! 带着期待、兴奋、激动… 带着这总总积极的情绪,曹操、许褚…一干虎贲兵士快速行出这山洞。 他们像是在诉说:一切都要拔云见日了吧—— 刹那间,短暂的强光使得他们有些睁不开眼睛。 有适应能力强的,渐渐的适应了这光束,缓缓睁开眼睛… 可…就是这睁眼的一刹那,眼前的景象让他们不禁愣住了。 视线逐渐清晰起来,只见前方一列列兵马严阵以待。 鲜明的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矛戈剑戟更是释放冷然的寒光。 “授首,授首,尔等授首——” 伴随着这些兵士整齐的呼喊。 四周树丛中人影窜动,一个个弓弩手钻出,弩矢齐备,悉数对准这洞口,对准这些以为“拔云见日”的虎贲军士… 他们目光森冷,严阵以待…好像只等一声令下,就要万箭齐发,将这群好不容易从地道中行出的虎贲军士就地格杀。 是埋伏么? 这地道的出口…便是敌人以逸待劳的埋伏么? 一时间,这样的情绪笼罩在所有虎贲军的心头。 而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 所有虎贲兵士的眼眸都被敌人军阵前…最醒目的那个男人吸引。 这人一身绿袍银甲,手持一柄特殊的大刀,目光如炬地注视着曹操,也注视着眼前的一干虎贲兵士。 这人…赫然便是他们无比熟悉的,威震天下的汉寿亭侯——关羽关云长! 这一刻… 关羽那亘古不变的面瘫脸上,严肃中竟然溢于言表的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对曹操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 乃至于,在看到曹操时,他直接放声喊道:“孟德兄,好久不见。” 关羽的声音平静而有力,仿佛一阵清风拂过战场… 可,包括曹操、许褚在内的每一个虎贲兵士,心情却是复杂难言。 有惊讶、有忌惮、也有一丝难以名状的感慨。 ——『这严阵以待的关家军,这威震天下的关羽,这一贯…他们怕是不好过了!』 特别是曹操,他的神色很明显有一丝忌惮… 不过很快,这一抹忌惮就被更多的惊怖所遮掩。 就好像…他知道,他与关羽之间的恩怨纠葛远非一句“好久不见”所能概括。 反观许褚,则在短暂的惊讶后,又恢复了冷静,只是…握紧火龙刀的手更添得了几分力量。 整个人的气场倒像是能完全匹配关羽散发出的满是战意的气浪。 曹操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本打算缓缓走上前去…却被许褚拦住。 许褚那仿似咆哮一般的声调扬起:“大王,勿惧!” “俺许褚在濮阳城斗过吕布,在汝南斗过赵云,当年归顺大王时亦斗过典韦,潼关一战裸衣斗过马超…这一场场死斗,俺与他们大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负,眼前不过是区区关羽,大王何惧?众虎贲将士何惧?” “况且,当年在下邳城时,俺与关羽曾有一战,只是还没开打,那关羽就退了…那一战,俺惦记到现在,一直颇为遗憾,今日正巧遇上关羽,俺正想与他大战三百回合,决一生死!” 随着许褚的这一番决绝的话语,他的火龙刀已经扬起,当真做出要与关羽大战三百回合的架势。 曹操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没有张口,任凭许褚迈着流星大步向前。 “踏踏——” 坚实而深重的步伐在这一方洛水旁响彻,许褚指着关羽大喝道:“关羽,俺敬你是条英雄,今日可敢与俺一决生死,若是俺胜了,你放大王过去,若是你胜了,我虎贲军任凭你处置!” 许褚一番话落下,他的目光凝起,死死的盯着关羽,浑身散发出的气场宛若一个战神。 反观关羽… “呵…”一声轻笑后,关羽一边捋须,一边昂着头,高傲的大声回道:“虎侯,若是放在两年前,关某一定会答应你!可现在不同了,自从华容一别,关某与孟德兄已是恩怨两清,你既要斗将,那关某乐意奉陪,便与你比划比划,但无论胜败、生死…孟德兄与虎侯的首级,今日…关某与关家军势必要留下——” 俨然…关羽这话激怒了许褚。 “好大口气…”许褚火龙刀扬起,直指关羽,他愤怒的咆哮一声“今日,我定要取汝囚首…” 话音落下,一股极为霸道的气势,便是猛然从许褚的体内爆发而起,这股气势之强,就算是远隔战场的看众,都是有着呼吸困难的感觉。 随着那磅礴的劲力蔓延在许褚的周身,那本就硕大的手掌…仿佛再度涨大了许多,指节骨微微弯曲间,都是迸发出犹如豆子碾碎般的清脆声响。 “我许褚,可曾怕过谁?” 一只手掌紧握成拳头,另一只手掌牢牢的握紧火龙刀,只觉得…许褚的气浪带给周遭空气一阵波动,他已经踏步而出。 几十步的距离,几乎是眨眼便至,无论是虎贲军还是关家军迫于这一股气势,都不由得后退一步,把真正的武台与战场留给这两个搏杀之人。 两人瞬间接近,目光对视,关羽那崭新的大刀与许褚的火龙刀交织碰撞在一起。 那股压抑的战意,在此刻,终于是彻底爆发与沸腾! … … “爹,前面有驾马车…”北邙山的山脚,当夏侯惇的第四个儿子夏侯子江看到马车时,他连忙提醒眼盲的父亲。 还不等夏侯惇回话,夏侯子江又说,“噢,是咱们魏军的铠甲,我知道了,定是三哥找到了一驾马车,让兵士给送来…” 言外之意,三哥夏侯子臧是特地为行动不便的马钧寻到这马车的。 夏侯惇也是这样认为,当即颔首,“子臧还是那般的心细…” 话说回来,夏侯惇是有四个儿子的。 庶长子夏侯充在邺城驻守,次子…也是他的嫡子,他最寄予厚望的儿子夏侯楙,在强征男丁后,最后死于襄樊战场,死于宛城城楼之上。 如此一来,所剩下的三个儿子就均为庶子,夏侯惇自是没有特别看重谁,年长的委以重任、独当一面,两个年幼的则待在身边,亲自去培养。 此时的夏侯惇连忙吩咐:“既有马车,那便不要再让驸马都尉受累,快扶驸马都尉过去。” “是…”夏侯子江答应一声,于是吩咐兵士去请马钧,自己则走向前面的马车那边。 这马车的车夫自然是关兴假扮。 说起来,他与夏侯惇的这两个儿子在半山腰曾比划过,可一来…那时天黑,二来…那时的装束与现在的截然不同。 故而,当夏侯子江行至关兴身前时,竟是没有半分怀疑。 “公子…”关兴看到夏侯子江连忙拱手,“方才,夏侯少将军疾驰驰援洛阳之时,沿途征用了一驾马车,特地派小的给大将军送来,用以运送驸马都尉…小的不敢耽搁,这就赶来了。” “做的好…”夏侯子江称赞一句,见关兴牵着马,身上的魏军铠甲又格外的显眼,还有那面靥上的灰尘,很明显是一夜劳顿。 原本就无怀疑的他,这下更是把心全部都咽进肚子里… “待会儿…”夏侯子江嘱咐关兴,“马车走的缓一些、慢一些,驸马都尉的状况并不好…” 啊… 听到这儿,关兴不由得抬眼。 他理解的状况不好,是腿伤无法下地行走,但实际上的状况不好…更严重。 是“心”… 俨然,曹婴的死给予了马钧不可磨灭的打击。 “驸马都尉干系重大,小的知道…”关兴连忙拱手回道。 夏侯子江最后看了眼关兴,然后放心的走开。 这时,夏侯惇与马钧也赶至这马车旁,关兴协助几名兵士将马钧送到马车上。 这时候的马钧已经有些神志不醒,他的双目无神,一双瞳孔始终盯着地下… 甚至,整个上马车的过程都没有看过关兴一眼。 这也让关兴心头高高悬起的石头安然落地… 他生怕,哪怕刺杀曹婴时只是一眼,却也让马钧将他的容貌深深的记住,永世不忘! ——仇恨的力量是足以超越一切,是无穷大的! “你让这马车慢些行驶,知道么?”看到马钧坐到马车上,夏侯惇也特地嘱咐关兴。 “小的知道…”关兴照例回道。 这时…却见得原本紧盯着地面的马钧突然抬起头来,这委实吓了关兴一跳。 好在,马钧那冷凝的目光始终盯着的是夏侯惇的面颊,这让关兴松了一口气… 但…肉眼可见的是马钧的眼神不对了,一改往日的憨厚与老实,竟是变得有几分狰狞,几分可怖。 ——『这…』 不等关兴细想… 马钧一把抓住了夏侯惇的胳膊,“大将军…大将军…” 他用极其虚弱,却又无比坚决的语调道:“带我离开这儿,我…我马钧发誓,我要让那关麟,让那些荆州军付出代价…代价…我要…我要让他们整个毁灭,毁灭…” 作为一个憨厚老实的匠人,他本不擅长放狠话,而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无疑…他彻底越过了心头里的那道坎儿,那道正义与仁义的坎儿…他要彻底的黑化了。 这时的夏侯惇… 听到马钧这样的话,他是既心疼,又惊喜…心疼的是孙侄女儿曹婴永远的回不来了,惊喜的是…如果这个代价是换取马钧毫无保留的为大魏,为大哥效力,那…这个代价是值得的! “好孩子…你想通了便好,好孩子…” 夏侯惇不由得用手去拍马钧的后背,是安慰,却也是深刻的支持。 反观关兴,他则是眯着眼,手不由得摸到了衣袖中的火石,他身上是有黑火药炸包的,这时点燃火石,同归于尽在所难免,却是能除了马钧外,再额外带走一个夏侯惇。 这波——血赚! 正直关兴要摩擦点燃火石时,却听得前方夏侯子江的大喊,“爹…快看,是友军…是臧霸将军的泰山军,臧霸将军也…也支援过来了——” 随着夏侯子江的大喊,夏侯惇与马钧均是抬起了头。 关兴则是不由得心头一怔… ——『臧霸?他不是…』 登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原本就要摩擦的火石,立时收了回去。 乃至于,他心头生出巨大的疑云。 ——『臧霸?泰山军?如今…他们是敌?是友?』 … … “哇呀呀呀呀——” “看刀——” 关羽,许褚,两刀人影,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中,犹如陨石相撞般,轰然对碰,关羽那崭新的大刀与许褚的火龙刀碰撞,溅射起滔天的火花…璀璨、绚烂到极致。 一招碰撞之后,许褚猛地后退一步,关羽则退了一补半… 俨然,在力量的交锋中,究是关羽竟也落了下风。 “哼——” 力量虽不及许褚,可身法与挥舞大刀时的衔接,关羽有绝对的优势。 不等许褚再度抬刀,伴随一声冷哼,关羽手中的大刀划破空气,犹如一抹青绿色的光束。 携带着令得空气都为之波动的凶悍劲风,狠狠的对着面前不动如山的许褚劈砍而下。 那股劲道之强,连大刀下的空气都是被尽数驱逐,低沉的音爆声,犹如在地底响起的爆炸声般,沉闷而渗人。 强烈的劲风压迫使得许褚的铠甲衣衫紧紧的贴在肤体之上,然而其面颊,却是并未因那凶狠劈砍而来的大刀而有所动容… 眼睛淡淡的望着关羽的招式,在其距脑袋仅仅只有半尺距离时,脚步方才对着右边重重的移了一步。 大刀轰然落下,却是极为惊险的擦着许褚的肩膀,未取得任何实质性的效果。 可就在关羽攻击落空的霎那,许褚右手的火龙刀来不及挥砍,可左手的拳头却早已握紧… 添得劲力,微微一曲,旋即猛然对着关羽砸去—— 一股强悍劲力暴涌而出…完全将关羽接下来的杀招给阻挡了下来。 关羽被迫只能以掌接拳… 拳掌碰撞—— “嘭…” 低沉的音爆声在拳掌接触点骤然响起,仿佛…一道无形中令得空气都泛起阵阵波动的力量涟漪,迅速暴涌而出,最后四面八方的扩散而出,让围观所有人都不由得感受到一阵罡气,下意识的侧身躲避。 “呵呵…俺这一拳?咋样?” 伴随着许褚的这一声,关羽脚步急急后退,每一步的落脚,仿佛…都要使得那极为坚硬的地面上出现一丝丝裂缝,如此连续好几步之后,关羽才站稳身形。 心头暗道: 『这厮的力量不弱于三弟——』 念及于此,关羽从原本的单手握刀改为了双手持刀,他嘴上朝着许褚喊道:“蛮力而已,不怎么样!” 心头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暗自沉吟。 ——『关某需得出全力了!』 是啊… 自打吕布死后,关羽看谁都是插标卖首,哪里还对垒过如同许褚这般武艺冠绝天下之人… 以往即便是出手,也往往会下意识的留下三分力气。 至于现在…呵呵?终于有人能逼他出全力了。 也不知道是棋逢对手的兴奋,还是久违斗将的快感,关羽那亘古不变的面瘫脸,竟是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只是这笑…戛然而止,与之同时,他的步子再度迈出,大刀拖地…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动… 那仿佛低低雷鸣般的声音响彻而起。 许褚眉头一皱,瞬间抬头,关羽的人影已经异鬼魅般的出现在了近在咫尺的距离。 贯穿天地的力量仿佛汇聚于刀锋之上,关羽整个人的气血都在不由得翻滚。 这一刀乃是刀法四十六式中的“撇”刀式,也是关羽对阵敌手时一如既往的第二刀——猛虎跃龙! “吃关某!这一刀——” 磅礴的力量汇聚席卷,不绝于耳的低沉气爆之声… 上一个死在这一刀下的还是古城外曹魏的上将军——蔡阳! 正所谓—— 二郎神刀如出水,云磨电闪一流光; 老爷挑袍识奸计,关公撇刀斩蔡阳 … …(本章完) 第六二五章 义薄云天!堂堂正正!不苟私情 关公刀“撇”刀式: ——猛虎跃龙。 这一刀,比前一刀要更狂暴,更迅猛,令得许褚的眼睛也是微微虚眯了起来。 他能感应出来,世间传言…关羽的刀法首重前三刀,且三刀一刀比一刀凶猛,鲜有人能挡住,这一句…所言非虚。 只是…谁让他是许褚! 在他看来,这世上,还没有谁能凭着三刀拿下他! “想靠这打败我?还差了点儿!” 事实上,单从第一刀的交手,许褚就能感受出来,关羽的刀法与他的火龙刀截然不同。 若是马战,讲究回合中瞬间的爆发与临机应变,这些…他决计不是关羽的对手; 可步战不同…往往一回合要打几个来回,更是着重于力量的比拼,这点上…许褚是可以做到“一力降十会”,是有着绝对优势的。 脸上浮现起一抹坚决,许褚的火龙刀再度扬起,面对关羽的攻势,由下而上,直接硬抗而上。 “都说你前三刀利害,俺便硬顶下你前三刀,啊哼——” 仿佛,那无形的劲风在他的火龙刀前形成若隐若现的光弧,许褚这迎上的一刀声势也极是惊人,丝毫不比关羽这第二刀逊色。 望着场中再度角力的两人,无论是虎贲军,还是关家军中都响起阵阵的惊呼声。 作为虎贲军,他们本就长于近身角力,作为关家军,他们将军的力量…如何?所有人下意识的观点便是四个字——深不见底。 这是针尖对上麦芒—— 而这种几乎近身兵器碰撞的角力,这种极致的暴力… 当然,无论是兵士,还是关羽、许褚本人,他们对这一口,是绝没有排斥性的,从那些突然间变得满脸红光,心猛地悬起的的兵士身上,也能看出来。 “不曾想,这逆魏的虎痴竟是…竟是如此厉害…” 周仓的心几乎悬在半山腰,语气都有些发颤。 比起周仓,徐庶无疑是那个更见过世面的,“在整个逆魏中,自打典韦死后,许褚的武艺冠绝三军…也正是如此,曹操才始终将他带在身边,日夜宿卫!他于曹操,看似是护卫,可实际上…两人的关系早就超脱了君臣,或许是挚友,或许是亲人一般。” 因为提到了曹操,徐庶的眼眸转向交战双方的后面,转向那山洞前的曹操。 熟悉的装束、熟悉的佩剑倚天、熟悉的站姿—— 可…偏偏,徐庶不由得凝起了眉头。 像是哪里不对? 这曹操有些古怪—— 可具体是哪里古怪?徐庶又说不上来!只觉得奇怪! 就在这时… “锵啷啷啷——” 两柄大刀的碰撞再度激荡出绚烂的火花,发出沉闷的声响。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斗将场上关羽与许褚那各自蕴含极强破坏力与力量的一击,终于轰然正撞。 “嘭…嘭…” 火花下,嘹亮的对撞声炸响,突兀的在场中响起,那堪称是力量风暴的涟漪,骤然从两人接触点暴涌而出。 涟漪过处,就连地面都传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仿佛都要被压出裂缝一般。 比斗的风暴眼处,火龙刀与关羽崭新的大刀犹如黏跗一般,双方的力量在倾泻… 水银泻地般的倾泻—— 关羽是纵贯全力的一击,许褚也是全力以赴的一挡,双方谁也不让谁! 可以肯定的是,这种“角力”的回合,只要有一方力量泄尽,另一方的刀锋便可顺着这罡气直接将对方击毙。 眼睛死死的盯着面无表情的许褚,关羽的手臂在此刻都微微颤抖了起来,两者正面相撞的那股反冲力,几乎令得他整条手臂陷入麻木,其心头,也是猛地一沉。 这一刀,是以往战场百试无不灵验的“撇”刀式,但似乎…依旧不能在力量与技法上击败许褚。 他能够感应到,当大刀中那一股股暗劲刚刚触碰到许褚的火龙刀时,便会有一股更加刚猛的劲气给震散而去。 关羽的劲力正在急速消退,而许褚释放出的威压,却是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 “只是这种程度么?关公刀?前三刀…还不够啊…哈哈…哈哈哈哈…” 某一刻,犹如石雕般的许褚,却是突然缓缓开口,他冲着关羽一笑,淡淡的说:“你不该与俺角力,哼,看来要结束了——” 声音刚落,本是双手持刀的许褚,竟是卸下了一只手,仅凭单手的力量持刀挡住关羽的进攻…。另外一只手却是握成生硬的拳头,瞬间便是拉开架势,直砸向关羽胸膛。 拳风凌厉无比,若是被击中,关羽落败,几乎是定局之事! 只是… 『单手?如此小觑关某,你这厮还是第一人!』 关羽发现了许褚的动作,他也有后招。 说起来,真要论及兵器的刚猛,他万万比不过三弟张飞,可往往两人切磋,都能打成平手,便是因为关羽大刀挥砍时的变化。 紧握大刀的双手,微微收力…他似乎是故意要让火龙刀的罡劲贯穿… 而关羽已经做好闪躲的准备,一声冷“哼”,刀式“猛虎跃龙”之后可以是立马刀; 可以是挑袍刀; 可以是力劈华山; 也可以是霸王举鼎; 或者…以退为进,索性施展是他的大杀招——拖刀! 一般来说,世人少有人能逼得关羽使出拖刀的。 黄河边上战文丑时,关羽算是遇上了劲敌。 文丑力大无穷,一条点钢枪挥舞起来,花枪、乱枪夹杂,关羽一时落了下风。 为了挽回局面,关羽身走诈退,那时他想的…一来是需要施展拖刀绝技,二来也不想在人前暴露了杀手招。 直到一片树林之中,关羽的马才慢了下来。 就在文丑持枪刺来时,关羽不快不慢地避过,文丑用力太猛刺了个空。 关羽则立即单手执青龙刀向后快速搠去,文丑向一旁躲闪,但是,这早在关羽的预料之中,他的刀快速在文丑头顶翻了个身,再使劲一拖,正好斩断文丑的脖颈。 这便是关羽的绝技——拖刀! 文丑是死于他拖刀绝技之下的第一人。 再有能逼得关羽使出拖刀斩的,只有刀祖宗“蔡阳”和长沙老将军黄忠了! 需知,蜀将五虎的大杀招各有千秋: 赵子龙的是在长坂坡七进七出的“七探盘龙枪”; 张飞的是击败西川枪王、赵云师哥张任“百鸟朝凤枪”的“单手十八矛”; 马超的绝技是那百步之间取人首级的“流星锤”; 黄忠的绝技则是两项,其一:十二“盘龙八卦刀”,一刀化八刀,共计九十六刀,除此之外…还有“壶中一支箭”! (ps:寻常武将的飞羽袋中至少要插三支雕翎箭的,但黄忠往往只带一支箭。长沙战关羽时,黄忠破天荒的带了三支箭,连放三箭,就是为了故意不杀关羽,还他人情!) 到关羽这儿,没别的…就是一击必杀,简单而纯粹的——“拖刀”! 这便是五虎将的隐藏杀手招,轻易不用,用即毙命。 很明显,关羽收力…拉开架势,就是为了引许褚上前,施展“拖刀”—— 哪曾想,就在他收力的当口,许褚那火龙刀的力量倾贯而下,本以为该是荡开关羽的大刀,可偏偏…意外发生了。 那全力倾贯的一击竟是没有破开关羽那崭新大刀的防护,反倒是…也不知道是在力量的反作用下,还是角力之余…火龙刀的耐久度降至最低。 只听得“咔嚓”一声… 火龙刀整个碎裂—— 像是火龙刀本就是在勉力坚持,终于,它还是坚持不住了,因为与对方兵刃的碰撞,刀刃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那裂痕迅速蔓延,最终…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整把刀瞬间崩解成了无数铁片,四散飞溅。 那些铁片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凄美的弧线,仿佛是一场绚烂而悲壮的告别仪式。 而关羽的刀,尽管是收势,却仿佛…傲然伫立,就像是骄傲的胜利者一般,毫发无损地继续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轨迹,最终以“上位者”的姿态藐视着这个被自己碎裂的“手下败将”。 这… 刹那间,不光是许褚惊住了,就是关羽也没有想到,云旗在他生辰那日送来的这柄大刀,威力竟是如此恐怖,恐怖到…足以在一次次的碰撞中,不漏声色的在消磨、毁灭敌人的兵刃! 随着火龙刀的碎裂… 此时的许褚,不仅双手被那碎片划过血迹布满,而且还一脸的苍白,甚至,一丝血迹也是残留在嘴角…显然,巨大力量的发反作用,火龙刀的碎裂…也使得他被反噬,被重创。 “这…” 巨大的痛楚下,许褚尤是发出一声惊呼,他尤是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这一切。 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思索,没了火龙刀后,他…究是大魏勇冠三军的虎痴,又如何是关羽那“斩石断金”崭新大刀的对手! “俺…俺…” 许褚终究是不甘心吟出“输了”二字,但事已如此,他…他如此境况之下,双手无寸铁,距离死?也仅仅只剩下关羽的一念之间,剩下那大刀的一记挥砍! 哪曾想… 就在这时,关羽的声音吟出。“许褚,你这刀不够锋利,换了再战——” 淡漠、平静、波澜不惊… 关羽这声音中哪里有半分胜利者的姿态。 事实上,在关羽看来,哪怕是许褚的火龙刀碎裂,他也尤是胜之不武… 是他的刀赢了,并非是他的“拖刀”赢了… 特别是这么多年,自打吕布死后,许褚…还是第一个让他内心中由衷的产生出那种“棋逢对手”亢奋的敌人! 如今的局势,关家军已经将虎贲军团团包围,无数弩矢对着他们,战局的胜负已经注定。 可,关羽注定是骄傲的,他要在连弩清扫战场之前,堂堂正正的战胜许褚… 这个让他因为“棋逢对手”而兴奋的敌人—— “速速换刀,你、我再战——” 关羽留下一句,就转身走入关家军中… 许褚尤是一脸木讷,可…最终,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呼气,他“哎”的一声长叹,然后转身也退回了虎贲军中,他直接嚷嚷道:“可有锋利的兵刃?” 却见这时,那始终沉默不语的曹操,他从腰间生涩的解下了倚天剑,一言不发的递给了许褚。 许褚也不行礼,直接一把拿过这倚天剑,继而…在粗重的呼气中,他凝望着敌军阵营的关羽。 反观这时的关羽… 当他返回关家军中时,周仓、王甫、赵累,还有一种副将均是拱手庆贺:“二将军神武…” 哪曾想,关羽将关麟送给他的那把大刀掷给周仓,然后吩咐道。 “取关某得冷艳锯来…” 啊… 众人一愣。 可关羽的声音再度发出,且这一次声调更高,“取关某的冷艳锯来——” 这… 很明显,众人都意识到,这位他们的三军统帅,这位他们敬仰的关将军是要用…锋锐程度更弱一些的青龙刀。 “将军…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况且…那许褚的武艺并不弱呀…” 周仓连忙劝道。 只是,回应周仓的只有关羽那淡漠的表情,“云旗赠给他爹的是一柄神器,照理说,关某不该意气用事,驳了他的好意,可这一战…关某偏想要堂堂正正的击败这许褚…” 说到这儿,关羽顿了一下,他的身姿一如既往的挺拔、伟岸,他浑身散发出的气场还是独一份的骄傲,最终,他用盖棺定论的一句回应众人。 “比起关某,那许褚,差得远呢!“” “且看关某如何斩他——” 说罢,关羽已经接过青龙偃月刀,他转过身,一边再度走向那斗将场,一边吩咐道:“不论关某胜负,即刻万箭齐发,射杀所有逆魏叛军——” 这… 听着关羽的话,感受着接过来的这柄“崭新大刀”的厚重,周仓一时间…竟木讷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者说…眼前的关公,才是他,才是每一个关家军的将士尊敬且爱戴的原因吧! ——义薄云天! ——堂堂正正! ——不苟私情! … … 蜀中,成都郊外,一处颇为豪阔的山庄。 刘禅正在聚精会神的读着一卷书籍,似是看的津津有味。 诸葛恪刚刚进来,本是要来讲述,情报中提及的两条,其一是蜀锦断货后,洛阳锦贵,其二则是洛阳战场行动开启。 可难得看到刘禅如此一丝不苟的读书,一时间,倒是不忍心打扰了。 哪怕是走到刘禅身边,刘禅也没有注意到,诸葛恪好奇的去看书名…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诸葛恪怔了一下。 因为这书名竟是——《乐不思蜀,阿斗传》 这…这… 诸葛恪就是用脚指头想想也直到,这必定是云旗公子派人送来的,想必也如《斗战神·张飞本传》、《云别传》一样,目的是激励阿斗,或者是…基于云旗公子的预判,告诉阿斗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这些…在以往,似乎都百试不爽! 当然,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可偏偏,就在诸葛恪想要提醒刘禅,先听中原蜀锦的事儿、洛阳城战场的事儿时,忽的…只听得“砰”的一声,刘禅竟是罕见的激动不已,他一拳猛地砸在桌案上。 口中也是罕见的爆粗口:“我日——” 很明显,这粗口也是跟关麟学的。 “怎么?”诸葛恪好奇,连忙去问,心里嘀咕着,这《乐不思蜀,阿斗传》不看的好好的嘛? 当然,这个时代…还没有乐不思蜀这个成语,诸葛恪也并不会将它归结为贬义词。 可刘禅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我日,我简直是日了狗了…” 他一边指着那《乐不思蜀,阿斗传》一边说,“云旗师傅写的这故事,是汉中打输了后,成都沦陷…父亲战死,我…我刘禅这么有出息的公子竟也沦为那大魏的阶下囚,在什么三家归晋之后,我竟被一个姓‘死妈’的秘密幽禁在邺城一个叫做‘阿斗寨’的地方…我日夜无聊,又无法与外界联络,整日只能数柏树打发时间…” 刘禅越说越是激动,“偏偏数柏树也就罢了,我还总是数不清楚,终于有一日,一气之下脱口而出,说干脆算是一万颗柏树吧,结果有人把这事儿告诉那个姓‘死妈’的,他竟直接把我的阿斗寨赐名为万柏山…奇耻大辱,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说到这里时,刘禅已经是暴跳如雷… 他一如既往激动的接着说,“那姓‘死妈’的还封我为安乐侯,说什么方圆十里都是我的封地,实际上,他是派人带三千人把我团团包围,施以软禁…一林头、二善应、三章武……这些都是他驻军监视我的地方…我无奈之下,思念家乡,只能把住的地方从‘龙翁’改成‘龙宫’,从‘三狼岗’改成‘将军寨’,从‘路家湾’改成‘蜀郡’,从‘路家河’改成金线河,我如此思念家乡,可…那姓‘死妈’的问我想不想回蜀中,我还迫于无奈只能违心的说,此间乐,不思蜀…耻辱,这…这简直是耻辱…” 呃… 听得刘禅说了这么大一堆,诸葛恪还心头暗自琢磨着。 ——『这啥情况啊?』 ——『云旗为何要这般刺激阿斗呢?』 哪曾想,这个问题方才在心头生出,立刻…刘禅就说出了答案。 “我日了,我日了狗了,日了那姓‘死妈’的…我誓死不做亡国之君,我师傅寄来的那锻钢的图册呢?就是那整个沔水山庄锻钢,耗费几个月仅仅只锻成了一把钢刀的图册…还有,我师傅让我找的那姓‘蒲’名‘元’的名匠,你们到底找到了没有?” “我日了,我刘禅日了,我现在就要找到他,我要日他…啊不…我要让他蒲元现在就锻造出数千把那削铁如泥的钢枪、钢刀、钢戟…洛阳那边有我师傅,有我二伯,不会出差池…可汉中这一战绝不能输,我要把那姓‘死妈’给秘密幽禁起来,我封他安乐侯,我让他一天到晚去数柏树…数不准都不行!我日他,我要让他此间乐,不思国!” 委实… 罕见的,熊孩子刘禅…这次是真生气了! 因为那“乐不思蜀”生气了; 因为那“万柏山”生气了; 因为那姓‘死妈’的生气了—— 有道是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刘禅都没想到,他这公子一怒,直接就怒出几千把削铁如泥、斩石断金的“神兵利器”… 一如击碎许褚火龙刀的“神器大刀”一般。 ——刘禅一怒,神器批量出炉! … …(本章完) 第六二六章 拖刀斩,春秋刀法,青龙啸天—— 这一年的关羽五十五岁! 这一年的许褚五十四岁! 考虑到古人的寿命普遍会短一些,故而…可以说,无论是关羽还是许褚,都已经过了武力值最巅峰的年纪。 但无疑,两人在力量的运用,以及武斗时的经验上,均是已至化境般—— “关羽,再来,再来——” “观尔乃插标卖首——” 没有多余的废话,许褚与关羽,两人新一轮的大战一触即发,许褚改用曹操的佩剑倚天,关羽则用回了跟随自己征战多年的青龙偃月刀。 都说战场上一寸长,一寸强… 但这句话是在马上; 真正斗将,特别是步战的时候,反而用“一寸短、一寸险”更为贴切—— 关羽与许褚的声音回荡场中,仿佛…那久违的能量又狂暴、波动了起来。 “咚——” 突兀间,一道地动山摇的震响忽然响起,许褚已经迈步上前,短柄兵刃对上长柄兵刃,第一件事儿要做的便是近身,袭人! 距离是许褚必须要争到的东西! “关羽,来,既决雌雄,也决生死——” 一道被包裹着在金光中的剑影探出,遥指向关羽,许褚那笃信、坚定的声音传出。 “好一个也决生死——” 关羽的手腕挥动,墨绿色的青龙刀指向许褚,冷艳锯划过之处,周遭的空气都泛起了一波振动… “定胜负吧,就现在,哇呀——” 手臂猛的一震,许褚手中倚天剑斜指天空,旋即长剑带着“呜呜”破风声,猛然砸落,一剑落地,关羽侧身一闪,却见得…一股极为可怕的暗劲顺着地面泄溢而出! 顿时,地面上的巨石,顷刻间,在周围一道道虎贲兵士与关家军惊骇的目光中,化为粉末… 俨然,因为“倚天剑”比“火龙刀”要轻上不少,许褚挥舞起来,更是轻松…一招招、一剑剑攻势如虹,一剑不中,迅速的从那些石阶粉末中抽出倚天剑,再度挥砍… 就宛若旋风一般。 而面对这种磅礴的攻势,徐庶、王甫、赵累、周仓,还有无数关家军中…每一个战士的心都被紧紧的揪起,脸色一片凝重… 不愧是虎痴,不愧是许褚。 力量如此巨大之外,竟身手敏捷上也能做到如此连绵不断。 开阖的丹凤眼中,几乎被许褚那倚天剑铺天盖地的金色璀璨剑芒笼罩,作为首要目标,关羽自然能感受到,这一剑剑的劈砍,其中蕴含着何等恐怖的力量! 不过,关羽同样有着绝对的信心。 任何攻势…在他眼中便如同浮云飘过一般,轻巧,惬意—— “呼——” 一口粗重的呼气被深深的吸入肺中,面对许褚那咄咄逼人的攻势,关羽的脚步不进反退,竟是迅速的向后退去,以背身朝向许褚… 许褚自不会放过这等良机,也不会让关羽与他拉开距离,当即急攻而上。 可他…却没有注意到,关羽手中的青龙刀已经高举过头,手臂之上,青筋毕露,宛如一条条蠕动的小蛇般! 望着许褚朝关羽追去的一幕。 所有的围观者都在此刻摒避了呼吸,神色凝重到极致。 而在那无数道目光的牢牢注视下,下一刻,关羽的手臂一颤,原本高悬于头顶的青龙偃月刀轰然向后甩去。 是拖刀—— 是他斩文丑,劈蔡阳时的“拖刀”; 是战长沙时还没来得及对黄忠使出的拖刀。 “青龙啸天——” “死——” 两道狂喝声骤然响起。 这一刻,青龙偃月刀之上都仿似带着恐怖的绿色涟漪,以一种势如破竹的恐怖之势,暴击而出! 刀锋挥砍的瞬间,整个这一方空间都仿佛巨石投入湖水时那般,轰然间波动。 本因为倚天剑劈碎石块儿激起的白色粉末…在这一刻迅速的散开,仿佛要为这青龙偃月刀中贯穿的力量去让步。 只是… 它们让步…许褚可不会让步。 他双手几乎穷尽全部的力量般,一边贯穿劈下迎上这一计“拖刀”,一边大喊:“不是你死,便是俺亡,喝啊——” 斗将场中… 绿色璀璨的寒芒占据半壁天空,倚天剑…则是透着血腥的红,黯红的刀芒,犹如一道弯月,直射而出… 两者皆是蕴含着极为凌厉的锋铓,沿途空气波荡,脚下地板都宛若承受不住而出现裂缝… 裂缝在不断、持续的蔓延。 可怕的破坏力令得所有围观者的脸上充斥着震撼与畏惧… 他们实在难以想象,如此可怕的攻击,若是换作他们的话,恐怕仅仅是那泄溢而出的丝毫力量,便是能将他们震死当场吧—— 震撼! 太震撼了! “关公”关二爷对上“虎痴”许褚! 这种级别的斗将,当真是招招毙命,血腥见红,当真是百年一遇,却又恐怖了些。 在众人心中那份期待与忐忑间。 斗将场中,暗红的璀璨与绿色的光芒,终于在下个瞬间,狠狠的对撞在了一起… 然而,就在众人捂着耳朵等待着那因为兵器碰撞…即将响彻的惊天暴响时。 这一次大刀与宝剑碰撞,却是诡异的没有传出半点声响。 一道道错愕的目光缓缓抬起,然后望见了斗将场中…那犹如两团颜色不同的水液来回侵蚀的绿色与暗红。 虽然这次的交锋安静无声,不过眼尖之人依旧是发现了… 那在两股力量的接触处,随着石阶粉末的消散,两个人影一动不动的伫立在那里。 结束了… 从两人一动不动的身形处看,这一次的对攻…便是最终的一击,是注定这场巅峰对决中成败的一击! 否则,得势者不会一动不动,落于下风者也不会未动纹丝! 谁也不会放过这样的良机! “谁…谁赢了?” 关家军中有人颤巍巍的问道,不止是他,这一刻…每一个关家军的将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反观虎贲军,亦是如此,这些膀大腰圆的魁梧战士竟是踮着脚尖…望向那白色粉末消散的地方… 那里揪着每一个人的心—— 到底是…是谁赢了呢? “我上去看看…” 周仓护主心切,当即就忍不住上前,却被徐庶用手拦住。 徐庶淡淡的说,“胜负已分,周将军不可上前,莫要忘了,云长是读《春秋》的…” 是啊! 春秋之道,奉天而法古,大得之则以王,小得之则以霸。 但无论是成王、成霸,各国之间都奉行着世间公认的“礼法”… 打仗是要出师有名的; 打起来是不允许杀老人与伤员的; 敌人跑是不能追的; 哪一天打,带多少兵,是要提前通知,并且得到同意的… 徐庶这一句“关羽是读《春秋》的…”像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诠释出关羽的一切想法与行动。 而就在徐庶的声音落下之际。 那本已低低垂下的青龙偃月刀突然扬起,然后…一只被鲜血沾染的手臂艰难的在周围一道道惊骇目光中缓缓的将青龙偃月刀举起。 是关羽… 随着青龙偃月刀的举起,最终的胜利者是关羽! 随着那裂石粉末的消散,手臂上、衣甲上沾满了许褚血的关羽,他尤是一手捋须,一手持刀,任凭那血迹沾红了长髯,任凭一滴滴血从身上,从铠甲上,从胡须处落下… 嘀嗒… 滴滴答—— 渐渐的…关羽那刀把朝下,傲然挺立的身姿越发清晰的显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他的嘴唇,像是在蠕动,但因为距离很远,没有人能听清楚他的话语… 或许,半跪着以一种“不屈”姿态倒下的许褚,他能听到吧? 又或许,关羽本就是只是为他讲起这一番话。 “关某一生与超过三十名将交手,许多名字关某那时不知,却被世人传扬——荀正、孔秀、王植、秦琪、卞喜、韩福、王忠、夏侯存、程远志、杨龄、蒋钦、马忠、潘璋、孟坦、车胄、蔡阳、纪灵、乐进、管亥、华雄、张合、徐晃、夏侯惇、庞德、颜良、文丑、黄汉升、吕奉先、张翼德…” 关羽用缓慢的,清晰的字句…吟出这一连串的名字后,他那开阖的丹凤眼缓缓的阖上,眼眸移向那尤是不屈半跪着的许褚的身上。 在那洛阳城内传出的带着干燥、炙热的烈风的吹拂下,许褚的身体依旧是一动不动,他便宛若一具雕塑一般,又像是与这个世界完美隔绝,彻彻底底的失去了意识,失去了知觉。 关羽的声音再度吟出,“这些名将中,有死于关某之手的,有败于关某之手的,也有与关某战平没有分出胜负的,但…在这些名字中,最难对付的对手,给与关某最大压迫的对手,也是让关某最可敬的对手,虎痴许褚…你便是那个独一份的!真论起不要命来,便是那颜良、文丑,黄汉升、吕奉先绑在一起,也不及你,若要论起可敬来,关某过往交手的这三十人一道,关某还是要敬你一分!” 肯定… 许褚倒下了,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的倒在了关羽的拖刀之下。 但…不知为何,他却得到了关羽的肯定,深刻的肯定。 随着一番话落下,关羽再不开口,那干燥的风将他的长髯吹拂,关羽不由得缓缓的阖上了眼睛。 此刻的关羽尤在回忆那决胜的一刀… 许褚本是中了他的拖刀计,那种情形之下,即便许褚再出剑,也来不及格挡。 但,让关羽惊愕的是… 许褚从来就没想过要格挡关羽的“拖刀”。 倚天剑与青龙偃月刀巧妙的错开,青龙偃月刀贯穿许褚身躯的一刻,倚天剑也深刻的刺入了关羽的胸膛。 这是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打法。 在那种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关羽不可能反应过来,更不可能做出额外的躲闪与格挡。 他眼睁睁的看着倚天剑穿刺而来。 但,意外发生了,因为胸膛被青龙刀贯穿,许褚的鲜血飞溅…溅满了关羽的周身,溅得他浑身上下到处都是。 那一刻的关羽,感受到了血的腥味儿与粘稠,但意外的是,他却从没感受到来自自己身上的疮口与痛感。 仔细去看… 原来…倚天剑是摩挲着他的衣甲刺入了胳肘之外,并未伤及到他关羽的身躯分毫。 ——『是幸运么?』 ——『不,许褚…这样一个久经沙场,勇冠三军的虎士?他怎么可能在这一击失误?』 也是那一个刹那… 关羽还没有回过神儿来,却清楚的听到许褚那忍着中刀后,强行闷哼出的声音。 “俺的使命已经达成!” “俺…俺学俺大王,俺们不杀义士——” 原来… 因为方才火龙刀被关羽的大刀劈碎,关羽没有取许褚的性命,而是让他回去换刀… 这份“义”本是关羽一贯如此的作风,是“春秋大义”,是他读《春秋》这么多年,根深蒂固的影响… 但,也是这一条,让许褚心头暗下决心。 他许褚要做的事儿已经完成! 可关云长,大王曹操都不舍得杀这样的义士?他许褚又怎么能违背大王的意志,一意孤行的同归于尽呢? 这些年… 许褚跟在曹操身边,耳渲目染,学到了许多曹操的性情与习惯。 他曾经问过曹操,若是有朝一日咱们大魏擒了那关云长,大王要如何处置! 这本是很随意的一问… 哪曾想,曹操却是罕见的对他许褚勃然大怒,“仲康?你说什么胡话?” “云长,他本就是孤的汉寿亭侯,他岂会被孤擒拿?即便是他真的来到了孤的身前,那他也绝不是战败被擒,他是念旧回家——” 那时候,许褚还无法理解,为何曹操对关羽的“情”这么深重。 但,就在方才,就在他火龙刀碎裂的一刹那,他许褚懂了! 这样义薄云天、堂堂正正的义士,大王不舍得杀,他许褚也不舍得杀…这是由衷的不舍得,是被关羽的魅力所折服下的不舍得! 也正是因此… 当关羽的青龙刀贯穿许褚的一刹那,许褚的倚天剑只是摩挲着他的铠甲而过,只闻得他虎侯的血迹,却未伤到云长分毫! 呵呵… 世间无虎侯不过是丢了一勇! 可若是死了关云长,那谁还会再度拿起“春秋大意”,谁还能做这世道的表率与榜样? “关…关羽,这一战,你赢了…俺…俺…” “…俺甘拜下风——” 伴随着这样的声音,许褚倒地,但他又没有完全倒地,他单膝跪地,像是带着他对大王曹操,对大魏的不舍与不屈,化为了石像般半跪在了这里。 而他单膝跪地的方向…是西北方! 是大魏所在的方向—— (恭送虎侯——) … … ——臧霸! 北邙山脚下,当这个名字被提起的时候,关兴原本就要点燃火药的手突然停下了。 因为四弟关麟的缘故,因为鹦鹉的缘故,因为身居敌后的缘故。 关兴是少有的几个知道哪些是敌人,哪些是友人! 比如李藐,又比如…这臧霸。 在关兴与灵雎的交谈中,他知道了,臧霸与四弟是有约定的,只要四弟夺走了天子,那…臧霸与他的泰山军,还有南阳那边的驻守,悉数就会向四弟投诚。 那时候…关兴还不信,觉得这约定有些太儿戏了。 可…当灵雎将他与臧霸的关系娓娓到处,将鹦鹉这些年的发展,将叔父臧霸这些年的隐忍与坚守,将那一个个泰山兵真正的“并州狼骑”、“温侯麾下”的身份娓娓道出。 关兴懂了,也知晓并且理解臧霸。 当然,也正是基于此,如今在听得夏侯子江的声音,得知臧霸与泰山军抵达这北邙山脚的消息时,他才会刻意的停手。 ——静观其变。 “踏踏” 厚重的脚步由远及近,俨然,是臧霸与泰山军已经走进。 夏侯子江一边领臧霸去见父亲,一边问道:“臧将军是从城东来的?那…如今洛阳城内到底是何境况?” “很不好…”臧霸的语气带着些许淡漠,他缓缓的说:“整个洛阳城中都是大火,大王、陛下的处境没有人知道…而荆州的兵马已经突破了东岭关,正朝洛阳这边杀来…更可怕的是那关羽与他的关家军,或许已经乘坐飞球抵达这里了…” 随着臧霸的话,夏侯子江的神色不由得神色凝重起来。 他们上北邙山救驸马都尉,自然…对如今的局势并没有那般清楚的了解,现在…听得臧霸这么说…不由得紧张起来,既是为局势紧张,也是为提前进城救援的大哥紧张。 “噢…” 似乎是察觉到因为紧张失了礼数,夏侯子江连忙伸手示意:“臧将军,跟我来这边…父亲在这边!” 说罢,他踏步当先… 这些对话,关兴自是都听到了,夏侯惇也听到了,拍了拍马钧的后背以示安慰后,就要走出那马车。 可就在这时…一阵狂风突的吹来,吹灭了那一个个火把,深重的夜像是突然间就猛地狂压下来,整个此间军团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黝黑。 惊变就来自于这些黑暗,快的犹如无影的旋风,甚至连受害人自己也没有看清楚那夺命的寒光是何时闪起,又悄然地收归何处? “啊——” 随着一道道哀嚎声,人体重重落下,血液在这样的夜里转瞬即凉,微弱的惨叫声开始被连绵不断的劈砍声,矛戈剑戟的声音所遮盖。 “啊——” 其中一道粗重的声音是从领路的夏侯子江口中引出,也只有这么一声,像是这一声过后,一切就归于虚无,万籁俱寂—— … …(本章完) 第六二七章 舞动如风,雷霆之势—— 惊变就来自于这些黑暗,快的犹如无影的旋风—— “啊——” 当夏侯子江那道清脆的哀嚎声响起。 他的身体迅速的落下,血液在这样的夜里转瞬即凉,这时…这场突袭中的杀戮才正式开启。 微弱的惨叫声开始被连绵不断的劈砍声、矛戈剑戟的声音所遮盖。 战斗在夜幕下肆虐,如同一只凶猛的野兽,在无尽的黑暗中咆哮。 “吾儿,你怎么了?” 夏侯惇听到了儿子夏侯子江的惨叫,当即惊呼一声。 可随之而来的不是儿子的回应,却是劈砍而至的刀矛,一个个泰山军毫不留情的出手…随着更多的“哀嚎”与“惨叫”响彻于此间。 这片黄昏中的夜色已经彻底被血腥点燃—— “大将军…泰山军叛变了,那臧霸叛变了,子江公子被…被他们杀害了——” 当身边亲卫将这么一句讲述出来时,夏侯惇只觉得深深的不可思议。 他顾不得去想,为何…为何泰山军也变节了! 他直接高呼,“吾儿…吾儿…” 是啊,他已经感受过失去最疼爱的儿子夏侯子林(夏侯楙)的哀痛,这份哀痛,没有人愿意再度承受。 “啊——” “救我——” “你们——” 又是一阵魏军兵士死亡前的哀鸣… “杀,一个不留——” 随着臧霸的大吼。 瞬间,整个战场仿佛被点燃,那一个个泰山军因为突袭得手,斗志被彻底激发。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奋力向敌人冲去,在夜色中不断劈砍着对手。 刀剑相撞,火星四溅,矛戈交锋,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大将军…”亲卫的声音都变得声嘶力竭,“这群泰山贼子来势汹汹…大将军,我们当避其锋铓,先退…退吧…” “我儿子江死在他们手上,你却让我退…让我退?你是何居心?” 夏侯惇一把推开了亲卫,他双眼看不见,却尤是抽出佩刀,在空气中四处挥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出他心中那无限淤积的愤怒。 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关兴都愣住了,他惊愕的看着这一片满是杀戮的战场。 即便是脑回路并不快,可这一幕幕的血腥械斗,也足以让他反应过来。 ——『似乎…没有必要再点燃那黑火药炸包!』 是啊… 如今这里乱作一团,没有人会去特别注意关兴这样一个马夫。 甚至,所有的魏军兵士,他们的注意力也决不会放在马钧身上… ——『天赐良机啊!』 心念于此,关兴已经做出了主意。 这时,马车内马钧那虚弱的声音浮起,“怎么回事儿?夏侯大将军呢?” 前两句话还比较平静… 可后面的话,马钧越说越急,仿佛是感受到了危险,“你告诉大将军,让他想办法带我出去,带…带我出去…我…我不能死在这儿,我还要为婴儿报仇,我…我还要让那关麟,让那荆州付出血的代价——” 黑化了。 可以说,这时候的马钧已经彻底黑化,他满心满眼的都是复仇,是浓重的、深重的仇恨。 倘若他活下去,他能再度执掌大魏的工房,他一定会摒弃一切的善念,毫无保留的将他一切的仿制与发明投入黑暗,让…让害死他爱人的那些恶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只可惜… 回应他的只有关兴那冷冰冰的话语。 “打起来了——” 这一句,像是回应马钧,也像是在加强自己内心的想法。 “你快告诉大将军哪,让他想办法带我出去…带我离开这儿——” 马钧是在声嘶力竭般的大吼。 只可惜…回应他的,唯有关兴“呵呵”的一声冷笑。 “你还想离开这儿?”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到后面,关兴的笑声已经变得放纵,随着这笑声,他猛地一勒马车前的马儿。 伴随着“得得得”的一声嘶鸣,马儿受惊跑的飞快,关兴却是一边用鞭子鞭马,一边大笑道:“马钧?哈哈,哈哈哈…你还回得去么?” 这一刻关兴笑的十足的如同一个反派。 但,他是真的憋不住了。 他是真的想笑… 是啊,什么叫天赐良机? 这个辞藻很多人都会说,但真的能出现在身边的机会又有多少? 人,或许一辈子,也未必会发生几次“天赐良机”的机会。 可此情此景,对于关兴,原本想要同归于尽的他,突然就遭逢“柳暗花明又一村”般的变故,他可以坦然,从容,缓缓的将马钧带走,然后用任何他能想到的方式,彻底抹杀—— “驾——” 随着关兴释放般的一吼…马儿受惊,在一片混乱中疾驰而出。 “你要带我去哪?去哪?” 马钧还在声嘶力竭的大喊,甚至还努力撑起虚弱的身子,伸手去拽关兴,却被关兴猛地一推,整个人栽倒在车厢里。 “闭嘴,老实点…” 冰冷的,不带有一丝感情的话从关兴的口中吟出。 再看这马车,已经彻底驶出了这一片混乱的战场。 “将军…驸马都尉被带走了…那马车…那马车闯出去了——” 有亲卫将发生的一切讲述给夏侯惇。 渐渐冷静下来的夏侯惇竟还心头有一丝庆幸,“马钧,对…驸马都尉…险些忘了大哥交代的事儿,马车闯出去了就好,就好…那马夫激灵,知道这种时候当优先保住驸马都尉,他…他比老夫清醒,他…他立了大功!” 因为马车闯出这混乱的战场,夏侯惇悲痛之余,心情上竟还多得了些许庆幸。 几乎同时,臧霸也注意到了那夺路而去的马车。 他方才听得夏侯子江提到过,那里面坐着的是马钧; 是比瞎了眼的大将军夏侯惇更重要十倍的马钧。 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了吧? 当即,臧霸就要去追那马车,事实上,他的位置距离那马车并不远,若是放开步子,是有可能追上! 可…当他抬眼看到趋驰马车的马夫时,他不由得一怔。 这马夫… 那泥土灰尘中的年轻面颊,竟给他一种很熟络的感觉。 特别是那眼睛…竟有几许丹凤双眸的神韵,很熟悉! 但具体是谁?这片刻间,臧霸也没回想起来… 正是这一怔,使得臧霸的脚步停歇了一下,再想去追时,一名魏军兵卒已经朝他杀来。 臧霸下意识的抬刀。 “死——” 伴随着一声大吼,臧霸的短刀一个贯穿… 刀出如龙,短刀直接贯穿了这魏卒的胸膛。 臧霸拔出刀…连带着血溅了他一脸,可他再四顾去寻找那马车时。 哪里,还有这马车的影子? 臧霸不由得凝着眉。 这种时候,若是放过了马钧,可谓是…可谓是到手的“投名状”可就…就拱手让人了,可惜…可惜—— 当然,这边的局势也不容许臧霸多想。 他又一刀贯穿了一名魏卒的身躯,然后他一边提起那尸体,一边愤怒着大喝:“格杀勿论,这里所有的魏贼子,一个不留,格杀勿论…” 言及此处时,似乎是注意到了夏侯惇还在,他又连忙补上一句,“能取夏侯老贼首级者,赏千金,进三级——” 随着这一句,这些泰山军的眼眸中绿光更胜,他们磨刀霍霍,齐齐朝着夏侯惇这边杀戮而去。 “格杀勿论——” “夏侯老贼,纳命来——” … … 洛阳城的北城门外。 许褚依旧是宛若雕像一般半跪着,跪向西北,跪向他将一生奉先给的主公魏王曹操的那边—— 恍然间,似乎有虎贲兵士在他最后的迷离之际,看到他嘴唇蠕动,像是…像是说了什么。 但因为太远,又因为那青龙偃月刀太过迅猛的贯穿了许褚的身体,故而…这位虎侯说了什么?没有一个虎贲兵士听得清楚。 但…当许褚的鲜血狂涌的一刻,每一个虎贲军士都下意识的踏步向前,眼眶中饱含着泪花。 反观此刻的关羽,他那带着尊敬、敬佩的眼眸终于从许褚的身上移出。 他凝视向许褚身后,一众虎贲军拥簇着的曹操… “孟德!”关羽昂起了头颅,青龙偃月刀背在身后,这样子,便宛若昔日里华容道时,他与曹操见面时的模样。 唯一的区别,是少了那一匹曹操赠他的赤兔马儿—— “孟德…” 见曹操没有回应,关羽再度高声呼喊,“你我恩义两清,这一处风景不错,关某能做的,也只能是在这里将你葬送!” 说罢,关羽挥刀向前… 青龙偃月刀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凌厉的刀风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话说回来,这一刀…虽是刚猛,但速度并不快… 故而,包括周仓、王甫、赵累在内的所有关家军,纷纷提起了连弩,但凡敌人的虎贲军士做出护卫…或者合围关将军的架势,那便提前射出连弩。 确保关将军无虞! 也确保那曹贼死于关家军的箭下。 但,令所有人大跌眼眶的是,这些虎贲军仿佛还沉浸在许褚死掉的这一条事实之中。 面对关二将军的那青龙偃月刀的破风之响彻,竟是无一人上前去护卫曹操。 曹操的首级在这势不可挡的一击下,如同熟透的瓜果般轻易脱落,高高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线—— 关羽的动作则未停,一刀劈下首级之后,顺势收回刀势,身形一闪,刀锋朝上… 而那落下的首级,竟是稳稳的插在了青龙偃月刀的刀锋之处。 那首级上的眼睛尤是惊愕,仿佛…滚落在尘埃之中,他还在诉说着刚刚面临着的惊骇与绝望。 舞动如风—— 雷霆之势—— 或许,这便是关羽斩“曹操”的这一刀最贴切、最果决的形容。 随着“曹操”的头颅高挂在青龙刀的刀锋之上… 关家军中哗然一片。 “就这么…曹操死了?” “二将军亲手劈砍了曹操——” “曹操…没了?那大魏是不是也没了?战争结束了是么?” 一句句的问询声迅速响彻于关家军中,所有人都茫然的望着眼前,望着那青龙刀上的头颅,他们在议论。 倒是唯独徐庶察觉出了些许异样,太平静了,虎贲军对于曹操的防护太松懈了,对于他被劈砍这件事…太平静了,平静的有些诡异。 “原来如此…” 徐庶揣着下巴,口中喃喃吟出一声。 这时,关羽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其实…在他手起刀落,将“曹操”的首级劈落的刹那,他就已经察觉出不对劲了。 此刻,他将首级提起,放到眼前一看,这哪里是什么曹操?虽说眉宇与曹操有几分相向,但神色、气质哪里有曹操半分的霸气与威猛? ——『竟是假的…』 直到笃定劈砍的曹操是假的。 关羽那开阖的丹凤眼,方才微微的阖上,他不由得凝神,然后低声叹道。 “孟德呀,你竟是没有选择走这条密道,这一次,竟是连吾儿云旗也骗过了!” 念及此处,关羽深吸一口气,然后索然无味的将那青龙刀割下的“头颅”抛掷于地上,迈着深重的步伐一步步的退回关家军这边。 沿途,纵有千余虎贲兵士,却无一人敢阻挡。 见到关羽走回,神色凝重,周仓连忙迎上,接过了关羽的青龙刀,询问道:“二将军?他们…” 提及他们时…周仓望向的是对面的千余虎贲军士。 意思再明白不过,这些虎贲兵怎么处理? 听到这一问,关羽脚步顿了一下,他回头看了这些虎贲兵士一眼,然后冷冷的吩咐道:“留下两个,让他们把虎侯的尸体带回去,其余的…悉数射杀吧!” “诺…”周仓拱手。 而随着周仓的回应,关羽依旧踏步向前,那迈出的龙骧虎步中,宛若带着遗憾,却又带着胜利者的姿态。 不多时,但听得“嗖嗖嗖”的破空声响彻于此间… “啊——” “倒下了——” “恨不能归家——” 虎贲军也算是硬气,没有哀嚎与求饶,有的唯独是一句句临终的留言,却是展露出这些武人最温存的一面。 一将功成万骨枯—— 反观关羽,听着这些临终之言,他眯着眼仰望着天穹,他嘴唇蠕动,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把想说的悉数咽回了肚子里。 是有些遗憾? 是华容道的遗憾没有弥补? 可那又如何? 在云旗的谋算下。 这一仗…他关羽杀了逆魏勇冠三军的虎侯许褚; 除掉了逆魏最王牌的虎贲军团; 还有便是…洛阳城,这座天下之中,龙脉所在的皇城,他也攻下来了—— 当然,这些只是关羽的想象。 事实上,这一战的收获,远远不止这些! … … 洛阳城的西城门。 真正的曹操正骑着马,所带不足百人,正疾驰于官道上。 一行人马蹄如风,就宛若逃命似的…逃出这洛阳城所在之地,向关中方向撤离—— 就在刚刚,一匹快马行来…将关羽守在北门密道外的消息讲述给曹操。 这使得原本就神情凝重的曹操,眼眸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程昱则一边驾马,一边钦佩的望向曹操,口中不由得呼道:“大王神算——” 呼… 反观曹操,在一声粗重的呼气后,他朝着程昱口中喃喃吟道:“直到这密道的有子健、有子桓,还有李汉南,司隶校尉司马防是不是知道?仲德?你此前执掌校事府多年,你总不会一无所知吧?” 因为密道… 因为密道的尽头是关羽,曹操的猜忌心一下子就升上来了。 “啊…” 而这一番话,无疑让程昱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大王…臣,臣真的是刚刚听子桓公子提及,臣…臣是一无所知啊!” 曹操身边驾马的唯有程昱与几名亲卫… 曹丕、曹植并不在身边,李藐也特地留下,但…这丝毫不能阻止曹操对他们的怀疑,对所有人的怀疑。 “呵呵…” 这时的曹操冷笑一声,继而淡淡的吟道:“孰忠孰奸,呵呵…孤会查清楚的!孤只是想不到,孤的身边竟会有这等朝秦暮楚的小人!呵呵,查…挖掘密道,如此大的事儿,知晓这密道的不可能唯独那么几人,全部查出来,孤要去揪出这个身边的奸细!” 正直曹操吟到这里时。 “报…”又一匹快马赶上了曹操的队伍,他不及下马,便是一边驾马,一边禀报曹操,“大王…大王,虎侯他…他与关羽斗将,被…被青龙偃月刀贯穿,亡…亡于刀下——” 随着这一句的吟出… “什么?” 究是在骑马,曹操因为情绪激动,猛地一勒缰绳… 马儿吃痛,“得得得”的一声发出嘶鸣,继而前提蹬起,竟是将曹操甩在地上。 “大王…” 这时,程昱与一干亲卫迅速的勒停战马,纷纷下马扶起曹操… “大王…大王…” 却见得曹操那木讷的眼神中透出的是无穷尽的绝望。 尽管,尽管从他决定让许褚与“假曹操”走那密道的一刻起,他就想到了…这个结局。 但…他还是心存侥幸,觉得许褚这么厉害,觉得许褚…是大魏第一勇武? 他应该能杀出一条血路?得脱的吧? 也正是因为想到这里,哪怕是被众人搀扶着,可曹操的眼眸中依旧满是怀疑,是深重的,难以遏制的怀疑… “许褚…孤的虎侯他…他真的死了?” “他…他怎么会死?他打不过,他不会跑么?” “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 … (ps:今夜还有一章)(本章完) 第六二八章 血的代价?呵,我决不允许—— ——许褚真的死了! 当那传信的兵士颤抖着,再度重重的颔首确定时。 曹操纵是有再多的质疑,口中吟出再多的不可能,这一刻…也再没有任何意义! “许褚,孤的虎侯,他…他真的死了?” 当曹操吟出这一句时,眼眶中闪过的一幕幕是他与许褚的故事。 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他们主仆间的故事啊。 那是赤壁战败,许褚最是伤心,他哭泣不止,曹操却走到许褚的面前。 他像是安抚一个小孩子般去安抚许褚。 ——“堂堂男儿,铿铿虎将,流血不流泪,胜败乃兵家常事!许褚,去…击鼓升帐!” 这是曹操这辈子最温柔的一次… 可许褚却哭的更利害了。 ——“丞相,我的三千个弟兄全死光了!我…我对不住他们!我对不住丞相!” 许褚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淌,曹操却一把将他拽到身前来,双手重重的撑着他的胸。 语气则是变得愈发急促,“你不是还活着么?你活着,我做梦都能笑醒了,死了三千兵算什么?我再给你三万!” 说到这儿,曹操用最严厉的眼神凝视着许褚,嘴里却说着最温柔的话,“笑一个,笑——” 许褚笑了,曹操也笑了,只是…许褚这笑却比哭还难看。 这一幕闪瞬而过… 满是战败后的温存。 下一个画面,却是许褚将一颗血琳琳的头颅就在公堂上抛给曹操。 “许攸在大庭广众之下侮辱主公,我令他住口,这小子竟然把头伸过来让我砍他,如果我不砍他,我就成他孙子了,我一怒之下就砍了这颗狗头!” 曹操尤记得,这是在攻破邺城后…许褚怒斩许攸后,信誓旦旦的去告知他时。 那时…听到许褚这么一番话,曹操整个都惊住了,他嘴上无比冷冽的说,“你把许攸砍了…许攸是我多年的好友,咱们破袁绍取冀州他立了头功,你把他砍了?反了,反了…来人,把许褚给我退出去斩首示众!” 嘴上说着最狠辣的话语。 可曹操心里却在想。 ——『仲康啊仲康,你砍得好啊,你是做了我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儿!但…许攸是功臣,我又不能不惩罚你!放心,会有人替你求情,孤哪里舍得砍了你呢?孤爱死你了!』 这一副画面再度传来的时候,仿佛…许褚的模样,他的音容笑貌就浮现在自己的面前,像是镶嵌在了他的脑海。 他仿佛听到了许褚临终时呐喊着,要传到他曹操耳畔中的话: ——『死在战场上,死在关云长的青龙刀下,痛快!痛快!哈哈哈…』 ——『大王,末将真的尽力了!只恨末将将死,再也不能护大王安危了!』 ——『大王你逃出洛阳了么?若逃出了,终,褚保得大王无恙!』 这些冥冥中的声音一句句的传到曹操的耳畔。 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从这位一代枭雄的眼角滑落,滴在那冰冷的地面上。 曹操的哭泣声,从最初的低沉呜咽,逐渐变成了声嘶力竭的痛哭。 “孤的虎痴啊,你我并肩作战多年,你如同我的臂膀,如今你怎能离我而去?你怎会没有突围呢?” 曹操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恸,回荡在这片寂静的官道上。 这一刻,他不仅仅是失去一位忠诚的勇将,更是失去了长达二十年的战友情谊、主仆情深! 周围的将士们,看着曹操如此失态地痛哭,也不禁眼眶泛红。 他们知道,许褚的战死,对于曹操来说,是一种怎样的打击。 那是他心中的一座山,是他能安睡的坚石。 如今这座山,这块坚石…轰然倒塌。 大王…怕是又要梦中杀人了! “大王…”程昱的神色也很凝重,他再三回望向洛阳城的方向,然后语重心长的劝道:“人死不能复生,大王若是不能振作起来,不能逃离这里,那…那虎侯就白死了!白死了!” 随着程昱的话,周围一干亲卫齐齐拱手,齐声劝道: “大王节哀,大王当振作起来——” 这一刻,夕阳的余晖洒在曹操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在经历了茫然、无措、悲恸、感伤、回忆之后… 他的哭泣声渐渐减弱,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缓缓站起身,眼中再度闪现出坚定的神采。 是啊… 即使失去了许褚,他也必须继续前行! 许褚本就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死掉了… 程昱说的对,若不能逃离这里,那…虎侯就白死了! “关…关四!” 狠狠的吟出这个熟悉的称呼,曹操狠狠的转头,“走…走,退往关中!退往长安,终有一天,孤今日失去的要十倍奉还!” “关四,哼,孤早晚一天会回来的——” 随着这最后一声“狠话”,曹操再度翻身上马,这支用许褚与无数虎贲军士的性命换得的一线生机的队伍,又一次踏上了征程。 带着仇恨,带着不甘,带着深深的怨念。 倒是他们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愈发孤独而坚定。 … … 北邙山下,沿着两、三里连绵的山道,数不尽的人厮杀在一起。 杀红了眼的魏军兵卒,疯狂的将他们手中的矛戈剑戟挥向眼前的泰山军。 而无论是泰山军还是臧霸,显然他们已经意识到,无论是魏军还是夏侯惇,都已经是强弩之末。 或许最开始时,夏侯惇还有机会逃跑,可现在…呵呵,跑?他还能跑到哪呢? 这位大魏的大将军注定要与他的残兵被钉死在这里。 越来越多的泰山军围拢了过来,他们训练有素,每每魏军兵卒想要奋起突围时,他们就会结成盾阵,以守为攻,而当魏军兵卒从一次次突围中铩羽败退后,他们又会卸下盾阵,各种兵刃挥动而起…给他们以致命一击。 泰山军…这支继承了部分吕布并州狼骑、高顺陷阵营的兵勇,他们年轻时便不惧曹操的虎豹骑,如今…对付的不过是一个瞎了眼的…打仗没赢过,升官没停过的上将军? ——简直不要太轻松了! 反倒是对于夏侯惇而言,诸如岌岌可危、险象环生这样的辞藻,充斥在他的面颊上。 即便是看不到,他也能感受到…此间战局的糜烂。 这样打下去,早晚是要覆灭的! “顶住,顶住——” “列阵,冲上去,突围,突围——” 他不断的在嘶吼,在做最后的命令。 这一刻的他再也顾不得儿子夏侯子江的亡故,他甚至不知道…儿子夏侯子江,如今在哪里? 仔细的想想… 就在两日前,这洛阳城还在举行正旦日的庆典。 大哥曹操还大宴文臣武将; 北邙山的飞球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制造,甚至就连那火烧樊城的大火,也…也悉数运到了北邙山。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积极的方向发展。 可谁曾想…不过是一夜的变故,先是北邙山大火,飞球全部覆灭… 然后是洛阳大火,然后是…是…汉宫大火,是魏宫遇袭,是荆州军的飞球腾空,是…是洛阳城的沦陷,如今就连…就连泰山军也公然叛变—— 即便是夏侯惇这样的武人,这一刻也能想明白,他那苍白的面颊处掠过的是一丝嘲弄与锋芒。 呵呵,是啊… 一个关家逆子,身在荆州千里之外,可他的布的这个局简直是天衣无缝,简直是诡秘莫测… 旦夕间就让整个洛阳… 让大魏在洛阳覆灭! 想到这儿…夏侯惇指挥之余,不由得感慨。 “关家逆子,真是强大啊——” … 就在这时,洛阳城内,通往北城门的官道上。 “报…李先生,大王没有走密道,而是从西城门撤离,密道的出口是关羽与关家军…许褚将军已经战死!” 唔… 这一条消息的传出,不等李藐回过味儿来… 第二条消息已经接踵而至。 “报,理想…北邙山下发现了泰山军与夏侯大将军厮杀在一起,战局糜烂,夏侯大将军几乎要全军覆没…” 唔…这… 校事府最擅长的就是收集情报,而当这两条情报经过校事的嘴…传到李藐的耳畔中时,他不由得屏息凝神,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细细思虑什么。 先说第一条… 他李藐突然意识到,他被曹操算计了,不…准确的说,是关麟被曹操算计了! 曹操竟然没有走密道,而是选择冒险冲西门突围? 这… 不愧是奸雄,生性多疑的奸雄,让所有人从北门撤离,让许褚与虎贲军做引子,他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般算计,莫说是关麟…谁又能想到呢? 因为时局紧迫… 故而,李藐几乎没有半点的停顿,思绪迅速的从曹操的身上,转移到夏侯惇的身上… 自然… 比起曹操撤离,夏侯惇几乎全军覆没,这条情报无疑更紧迫… 而当这一条消息传来时,留给他李藐的选项便只有两个: ——救?还是不救? 但…问题便出在这儿… 李藐必须仔细权衡,夏侯惇死了,对整个曹魏,对整个云旗的部署、谋算,是利还是弊? 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如果没有他李藐的话,那夏侯惇无疑…该死哪死哪去! 杀敌人一个大将军,这对三军将士们士气上的鼓舞还是颇为重要的! 李藐甚至…都不会有半点迟疑… 可恰恰,李藐…在他看来… 整个曹魏最信任他的便是这位大魏的大将军哪! 且不说,只要李藐回到曹魏,继续维系着这个“卧底”的身份,他就需要夏侯惇的支持与这份独特的信任。 单单…考虑到那通往城外的“地道”不可避免的给曹操产生的猜忌。 在李藐看来,似乎,他是要救下夏侯惇,至少这么一救,足以让他洗清些许嫌疑。 心念于此,李藐微微挥手,就准备做决定… ——救!还是得救! 可就在这时… “报!李先生…”又一名校尉匆匆赶来,在李藐身前单膝跪地,禀报道:“北城门外发现了李典将军的兵马,已经支援往夏侯大将军那边…还有徐晃将军,我等已经禀报于他,说大王有令…所有魏军悉数撤往北城门…他也往那边赶去了——” 唔…这… 李藐的眼珠子转动,很快,他的眼眸就定住了,就眯起了。 ——『若是让徐晃与李典看到我舍身救夏侯惇,那…那他们二人,这般赶来…岂不是神助攻么!』 想到这里,他迫不及待的命令道:“形式如此严畯,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往北城门,快…快去救夏侯大将军哪——” 是啊… 可不得快点儿么! 一者,他要劝退臧霸,避免臧霸在徐晃与李典、夏侯惇的夹击下陷入重围。 二者,这泼天的神助攻,他李藐…得接住了呀! “快…快…急行军,快——” 这一刻,李藐的嗓子都快要喊哑了,如果说夏侯惇的坚守是岌岌可危,迫在眉睫,那…此时此刻,李藐的驰援那便是间不容发,千钧一发! … … “如何了?” 魏宫之中,原本曹操的大殿太极殿中传来一道虚弱中带着几分清脆味道的女声。 是灵雎… 此刻的她正被几名“鹦鹉”的医者包扎伤口,在伤口的部位涂抹草药,但她…依旧心系于整个洛阳城的境况,心系于那一处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战场。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询问身边的白衣死士… 而白衣死士也是刚刚得到情报。 连忙如实报给灵雎。 “温姑娘…关将军已经带关家军入城…正式接管了洛阳城的城防,不过…遗憾的是…似乎,曹贼没有走北门的密道,而是假借那逆魏的虎痴许褚与虎贲军从密道撤退…拖延时间,以此…协助这曹贼从别处撤离!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重创温姑娘的那虎痴许褚被关将军青龙刀贯穿,死状惨烈…算是关将军为姑娘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鹦鹉的情报得到的不快…但很是准确。 不过…至今,鹦鹉尤没有查出,如今的曹操到底在何处?没有走密道?那么…他走的是哪里? 呼… 听得曹操没死,灵雎多少还是感觉到一丝遗憾,她无奈的摇了摇头,轻轻的吟道: “可惜了…” 但,仅仅是一瞬之间,灵雎的神色就从那遗憾、无奈中转回,她表情拔云见日般庆幸的说:“不过也好,至少…了结了曹操身边的虎痴,如此这般…以后再有刺杀行动,怕就会轻松不少!” 是啊… 这一次的奇袭也好,刺杀也罢…对于灵雎而言,让她意识到,曹操…或者说是逆魏,那固若金汤的防御并不是无懈可击,至少在关麟的谋算下,破绽接连暴漏,而这些破绽就像是大地的裂痕,不断的蔓延…整个逆魏的防护,在关麟的设计下,旦夕间就变的千疮百孔。 这次不行,那…就下次! 曹操只有一个许褚,可关麟…却能有无数算计!无数次让逆魏的防护破碎! 想通这一节,灵雎的心情像是拔云见日。 可这“日”还没出来多久… “温姑娘…”一个白衣死士迅速的跑来,“不好了…臧霸将军的泰山军将夏侯惇的兵马团团围住了…” 唔… 臧霸围住夏侯惇? 灵雎琢磨着,这不挺好的么? 夏侯惇是大魏的大将军,严格的算起来,这是大魏的二号人物了,即便没有杀了曹操,可杀了他…也有利于关家军士气的大震哪! 灵雎还琢磨着,这兄弟怎么会说“不好了”? 还不等她琢磨明白… 这白衣死士接下来的话,直接让灵雎的心情坠入谷底。 “李藐带着校事府、徐晃…李典各自带着兵马纷纷往那边北邙山下支援去了…还有一支刚刚杀入洛阳城的军队听闻后方变故,也…也调转马头驰援过去了…” 这… 灵雎不知道,那所谓刚刚杀入洛阳城就调转马头驰援过去的军队是夏侯惇的长子夏侯子臧。 可…即便是忽略这一成。 那…徐晃、李典… 臧霸叔父与泰山军的处境也极其凶险了! 最关键的问题,还不是这个… 随着这白衣死士的话,灵雎的心头不由得揪起一个名字: ——李藐! 没错,作为鹦鹉的首脑人物,灵雎岂会不知道李藐对于关麟整个布局的重要性。 可…他怎么也杀过去了?也…也要去围剿臧霸叔父么? 灵雎不敢想… 因为即便李藐不是去围剿臧霸叔父,而是去救他…那…这不就暴漏了么? 无论是哪一条,都不是她能够接受的! “糟了…” 灵雎不由得眉头一簇,心猛地揪起,她凝着眉,重重的沉吟,“这大水…怎么就淹了龙王庙呢?这…这又是哪一出啊?” 念及此处…灵雎豁然起身,却不曾想,直接拉扯到伤口。 “啊”… 随着一声痛苦的呻吟,她只感觉浑身上下…都宛若碎裂了一般,冰锥锥的…刺骨的疼痛。 “温姑娘…” “你们…”灵雎不由得喘着气,“你们替我去,兵分两路…一路去找臧叔父,一路去…去见关将军——” 痛苦的表情浮现在灵雎那苍白的面颊上。 这一刻的她,哪怕是发声,都好像十分痛苦,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 这边,灵雎还在艰难的吩咐身旁的手下。 另一边,距离北邙山三里之处,一处碎石堆处… 马车便停在那里… 而马车中的人,那个已是黑化的马钧正被关兴单手拎起,宛若老鹰抓小鸡一般。 “呵呵…” 关兴不时的露出邪魅的笑容,像是任务完成时的释然—— 反观马钧,原本就不识武艺的他,此刻又因为身体与精神上双重的重挫而虚弱无力,他只能望向关兴,却什么也做不了。 终于…当看到关兴用水抹了把脸后,他恍然想到了什么… 是他! 是他! 那杀死他夫人曹婴的恶魔…就是…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啊…是你…”马钧歇斯底里般的怒吼。 只是,这时关兴已经从背后抽出了一把匕首,“你认出我了?也好,今日…你便你与你那夫人在九泉下相会吧!” 伴随着关兴那冷若冰霜的话语。 一柄更冰冷的佩刀在马钧的注视下缓缓没入了他的胸膛… “啊…啊——” 因为关兴是捂着马钧的嘴巴。 故而…马钧哪怕死,却也发不出任何响亮的哀嚎,这…是最残忍的死法! 反观关兴,在完成这项使命后,他抽回匕首,又在要害处补上两刀…做完这些,他用马钧的衣袍擦拭着上面的血迹…这时,他才淡淡的、冷冷的张口。 “想要让我四弟付出血的代价?” “呵呵,作为他二哥,我!绝!不!允!许——” … …(本章完) 第六二九章 岂有人子,能弃父安危于不顾? 当那锋利的匕首从马钧那千疮百孔的胸膛中拔出的一刻,关兴的表情没有半分波动。 淡漠的渗人、平静的可怕,没有半分怜悯! 就像是,他杀掉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猪,一只鸡,一头羊一般。 伴随着“我绝不允许”五个字,马钧的尸体已是千疮百孔,无数血…森森然的流淌而出,在他的身边汇聚成了一片不大不小的血泊。 血还在不断的向外流淌… 可他再没有半点挣扎的迹象! “呼…” “呼…” 望着那尸体,关兴开始微微喘着粗气,眼中也多出了几许复杂的情绪。 释然… 是绝对的释然! 往昔,襄樊战场…他那大意下的行动,罪孽般的让数万关家军的将士枉死于沙场,父亲要将他斩于辕门的那一幕,再度浮现于眼前。 那一页…不会被关兴遗忘! 但无疑,因为马钧的死,这份自责冲淡了许多。 他害死了那么多同袍,但因为马钧的死,又会有更多同袍能在这乱世中幸运的活下去! 功过相抵了么? 这一刻的他,感受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长久以来压在他心头的重担,似乎一下子就减轻了一半。 那些曾经的仇恨、忿怒和悲伤,都随着这匕首刺入马钧的胸膛而散落。 他感到自己仿佛从深渊中挣脱出来,重新呼吸到了“释然”的空气。 “呼…” “呼…” 关兴贪婪的又吸吮了几口。 做完这一些,他方才抬头望向天空,只见薄薄的月影…透过云层洒落下来,这已经是洛阳动乱后的第二天了。 这薄薄的月影照在他的脸上,温暖而明亮。 他享受似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这是胜利的气息,这也是解脱的气息。 但…也仅此而已。 只是释然了那么一刻,关兴的眼眸又变得尖锐起来。 战争还没有结束—— 他杀掉马钧,是抵消了罪过,但…这依旧不足以助父亲,助四弟,助大伯一统这逆魏笼罩下的纷乱山河! 他必须要做的更多,以往是赎罪,接下来…便是建功立业,用这种在黑暗中,在背地里的方式成就他的一番功名! 这条路注定不好走… 但?那又怎样! 现在的关兴,已是十分享受这种在黑暗中的感觉。 “嗖——” 随着一声匕首入鞘的声响,关兴微微抿唇,然后重重的吐出口气,他口中沉吟道:“逆魏!下一个死的?会是谁呢?” 得得得… 伴随着那马儿的嘶鸣,关兴已是翻身上马,他依旧穿着魏军兵士的铠甲,却是在这混乱的洛阳城外高声呼喊:“不好了,驸马都尉被杀了,大卸八块,死状凄惨,就在北邙山下乱石岗那儿——” “不好了,驸马都尉被杀了,大卸八块,死状凄惨,就在北邙山乱石岗那儿——” 不仅要杀人… 更要——诛心! 这一招,是他跟四弟关麟学的! … … 夜色如墨,北邙山上却是火光冲天,那巨大的火焰烧了一日一夜,似乎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 山脚下的喊杀声也是愈发响彻,此起彼伏。 一个多时辰的搏杀,如今…夏侯惇的兵马越来越少,倒地不起的同袍越来越多。 而… 对于臧霸与他的泰山军而言,这场突袭战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要不了半个时辰,夏侯惇与他最后的亲卫就会彻底溃败! ——“哒哒哒!” 就在这时…突然,无数莫名的马蹄声响彻于这北邙山下,听声音…是从洛阳城的官道方向传来的。 因为这些骑士每人均手持火把,故而…他们的到来,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瞬间点亮了整个通往北邙山的官道。 “报…臧将军!是校事府的人,逆魏的支援来了。” 随着一名探马的禀报,臧霸脸上的肃杀之气,分毫没有削弱半分,甚至… “呵呵…” 臧霸笑了,一边笑,一边说道:“校事府?便是那狂士李藐执掌的校事府么?怎么…一个狂士?以为君子六艺就是战场杀敌?哈哈哈哈…笑话!笑话!” 说到这儿,臧霸大笑了起来,笑声中对李藐,对校事府充满了不屑。 到得最后,他轻蔑的哼了一声,“一些曹阿瞒的爪牙而已,能有多少能耐?来的正好…咱们泰山军权且一并收了,正好,本将军觉得这夏侯惇的人头做投名状,份量不够!” 随着臧霸的一番话…身旁的亲卫拱手。 “诺…” 然后直接吩咐,“第三校、第四校的随我去阻击校事府,其余兵甲继续围杀夏侯老贼——” 很难想象…泰山军,这样一支从山里出来的军队,竟是在臧霸发号施令后,迅速的变幻阵型,举矛的举矛,列阵的列阵,各司其职。 俨然,这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 至于臧霸,诚然…他有些轻视李藐与校事府! 但事实上,他有这个资本。 真正的沙场,不是那些在皇城里过家家的校事府校尉可以比拟呢? 双方的战斗力本就不在一个级别! 谁曾想… 这时,又一名斥候匆匆而来禀报。 “臧将军,不好了,十里之外发现了徐晃、李典的兵马,他们与一个旌旗上书写着‘夏侯’字眼的军团汇合,正往我们这边驰援而来…” 唔…这… 夏侯字眼的军团,臧霸知道,多半是夏侯惇的儿子夏侯子臧。 事实上…臧霸在决定突袭夏侯惇之前,也是因为发现夏侯子臧的人马先行一步,驰援洛阳。 可现在… 这小子竟然回来了! 不仅仅他一个回来了,竟还与徐晃、李典的兵马合兵一处… 这… 一时间,臧霸不由得眼眸眯成一条缝,他不得不细细的思虑,去权衡这中间的得失。 战?还是收兵? 战的话或许会败! 但若是收兵,那这波已是稳赚不亏! 这样的思虑在臧霸的脑海中并没有持续太久… 他那握紧的粗重的拳头自始至终都没有半分松动的痕迹。 而在观察过那边围攻夏侯惇的战况后。 臧霸当机立断,“传令,之前阻击校事府的第三校、第四校兵马悉数退回,集中全力围剿夏侯惇,务必在敌人的援军到来之前,割下这个逆魏大将军的首级!” “儿郎们,都打起精神来,这关乎到,我等投了刘皇叔后,能否被汉军高看一眼!儿郎们,咱们便是投了汉军,那也是能媲美关家军的队伍!啊…都打起精神来!” 说到这儿,“嗖”的一声,臧霸自己拔出了佩刀。 这却让他身旁的一干亲卫紧张坏了。 “将军…你…” “时间紧迫,本将军带头去诛这夏侯贼子!” 言及此处,臧霸踏步上前,就要身先士卒率亲卫加入对夏侯惇的围剿。 话说回来,他从来都是个硬汉。 若说来此偷袭,一是没有亲手杀了马钧,若是又让夏侯惇躲过一劫,即便别人不戳他臧霸的脊梁骨,他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觉得丢人! 何况…夏侯惇已经负伤,他身旁所存的不过百名亲卫,可谓是强弩之末,一触即溃! 即便是退一万步说,现在的洛阳城?是他徐晃?李典?说了算么? ——现在的洛阳城,是关羽说了算!是汉军说了算! 心念于此… 臧霸大喝一声…“尔等从左翼进攻,本将军亲自从右边劈砍过去——” 可就在这一声之后。 “将军…将军…” 这次不是斥候禀报,而是一名亲卫,他当即单膝跪地…跪在臧霸的身前,以此挡住他向前迈步。 臧霸急了,“又怎么了?难不成?那逆魏还有新的援军?” 说到这儿,他愤怒的一甩手,“本将军下的是死命令,不论逆魏有多少援军,今日若不斩了这夏侯惇的头颅,我等绝不后退半步——” 臧霸的声调抬高,气势如虹。, 可这亲卫却连忙道:“是…是灵雎姑娘派人来了,说…说是有急事儿要告知将军!” “有什么事儿比诛此逆魏的大将军还重要的?”臧霸凝眉,俨然就要迈过这单膝跪地的兵士,自也不会理睬灵雎派来的人。 这亲卫却是不依不饶,他连忙起身,一边追至臧霸的身侧,一边说道:“将军,这人说,灵雎姑娘要他代为告诉将军的…便与这夏侯惇的生死安危有关!” 这… 亲卫的话成功的使得臧霸脚步停住了,也成功的勾起了他的兴趣。 “人呢?” 随着他一问。 “在下就是…温姑娘说…”当即,一名白衣死士迅速的上前,单膝跪地向臧霸禀报起来… 而他讲述的内容,让臧霸不由得瞳孔猛地瞪大… 是那种因为巨大不可思议下的——浑圆硕大! … 这边,臧霸还在因为听到一个“神奇”的故事而惊愕不已。 那边,李藐与千余校事府的骑士也赶到了这战场的附近。 因为北邙山山顶的大火,便是这山脚下也能感受到那山风吹拂中的炙热… 而比这炙热更冷漠的是遍地的尸横… 这里…到处都是尸体! 有从北邙山上逃下来的工匠,躲过了大火那关,却筋疲力竭的倒在山脚… 有的则是汉、魏双方交战,留下的将士的尸横。 而这些尸体被此间的炙热一烤,竟还有些人肉炙烤后的腐臭味儿…让人闻之作呕! “呕——” 这还是李藐第一次看到如此惨状,第一次闻到这样的味道,他有些反胃,不由得捂住小腹…努力的让自己不干呕出来。 这时…校事府的校尉已经前来禀报。 “李先生,前方战局不妙…夏侯大将军所剩仅存百余人,而敌人…敌人浩浩荡荡,将夏侯大将军的队伍团团包围,怕是有几千人之多…我们…我们…” 这校尉话说到一半儿,突然哽咽了一下。 俨然,接下来的话…他不敢说出口。 可意思,李藐却再清楚不过。 他们校事府不过千人,又不是久经战场的,他们去救夏侯惇…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李藐不这么想。 徐晃、李典、夏侯子臧的位置,他大概能算到… 这种时候,就是他李藐飙演技、显“忠”心的时候了。 话说回来,自打来到中原,来到许昌,来到洛阳,他无时无刻都在狂飙着演技,正所谓熟能生巧,如今李藐的演技可谓已是炉火纯青,可谓是精确到每一个细节的把控! 果然… 在听得这校尉的禀报后,只听得“嗖”的一声,李藐愤怒的抽出长剑,“亏得尔乃校事府之人?校事府乃大王之心腹,乃大魏之心脏?如今我大魏之大将军深陷险境?怎么…我校事府就要作壁上观,视而不见?哼…这还是大魏的校事府么?校事府何时只剩下鼠辈?” 说话间,李藐“唰”的拔出剑来,只见得剑光闪过,一道鲜血飞起,喷溅在他的身上。 “先…李掌事——” 身旁的校尉已经不敢用李先生这样的敬称,而是用校事府副掌事这样有威仪的称谓去称呼他。 “校事府为大魏尽忠,即便是九死一生亦是在所不惜!” 说到这儿,李藐剑指前方,“诸位随我救大将军,虽千万人,吾等往矣——” 伴随着这一声,“哒哒”的马蹄再度响彻… 这千余校尉不仅被李藐的豪情所感染,纷纷拔刀而出,冲向那密密麻麻的泰山军。 … “呵…” 当李藐下令冲杀救人的时刻,臧霸算是娓娓听完了这个故事。 这包括李藐的真实身份; 这包括李藐与夏侯惇的关系; 这自然也包括,李藐这个角色…从来都是关麟整个谋篇布局中至关重要的一环,至关重要的一枚棋子! “我那侄女儿的意思是?夏侯惇不能杀,那李藐也不能杀,还得为这李藐做做嫁衣,让他把夏侯惇给救走,是这样么!” 随着臧霸的询问。 白衣死士重重的颔首,他是灵雎的心腹,自然…知道这件事儿的干系重大。 反倒是臧霸… 呼… 他深深的吁出口气,像是接着吐气的当口,把整件事儿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 到得最后。 “哈哈…”他笑了,笑的颇为感慨与释然。 他一边笑,一边说道:“我懂了,我原本以为,随着洛阳这一战的终结,那关家小子的这盘棋也一道下完了,可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寻思着,这事儿…才刚刚开始呢!” 呃… 臧霸的话让这白衣死士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就在这时… 一名亲卫迅速的禀报,“臧将军…有一队骑兵杀来…” 随着这亲卫的话,臧霸顺着他的声音望去,果然…一支千人的骑队正疾驰杀往这边,杀向那强弩之末的夏侯惇那边。 “将军…”这亲卫接着问:“是否要上枪矛阵,让这支千人的骑队有来无回?” 泰山军均是步兵,步兵对付骑兵最好的方式便是列出枪矛阵… 一旦有数倍于敌骑的枪矛阵,骑兵的冲锋往往…就是羊入虎口! 只是…在那亲卫无比迫切、期待的眼神中,臧霸大手一挥,“不要列阵,让兵士们后退一些,让这支骑兵冲进去…” 啊… 带着惊愕,这亲卫问道:“将军是要诱敌深入?将他们一并合围?” “合围你阿婆的腿儿——”臧霸直接爆粗口了… 这下,亲卫再也不敢多问,将军说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 … … 战场的糜烂…还在持续! 从九天俯瞰,一支孤零零的骑队犹如饿虎扑食,犹如虎入狼群,他们冲入泰山军中,所过之处…竟是神奇般的逼退了泰山军的层层防护。 “冲进去——” “救大将军——” 呐喊声冲破云霄,震天动地… 一时间,他们竟犹如乌云压顶,宛若潮水一般的呼啸涌入,一如…直插入了这支泰山军的心脏。 这也使得这些校事府校尉气势大盛,果然…战场之上,骑兵是克制步兵的! 这等克制关系,配合上李掌事的慨慷之勇,是足以…足以创造奇迹的。 片刻之后… 李藐与这千余校尉已经杀至夏侯惇的身边。 “大将军,是我…是我李藐,我…我来救你了!” 看到夏侯惇,李藐宛若在他乡遇到了亲爹一般,当即翻身下马,一边张口自报家门,一边就去扶夏侯惇上马。 需知,在战场上,马就是生命! 如果有人把自己的马让给了别人,那无异于,便是把生命也交给了别人。 俨然… 夏侯惇听出了来者的声音,也意识到是李藐来救他了。 可李藐方才拉住夏侯惇,要扶他上马,却见夏侯惇那已受伤的胳膊猛地用力,一把甩开了他… “汉南,你糊涂啊…” “这泰山兵,这臧霸贼子深谙用兵之道,他…他此前将我围困于此,便是诱使你们来救我,然后…然后一网打尽,如今…如今你也进来了!这…这…哎呀…哎呀…汉南哪,你…你糊涂啊!” 夏侯惇的声音中充斥着哀痛与惋惜。 他今年快六十了,双目也奉献给了大魏,本就是废人一个,他死不足惜。 可…可李藐,这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他视为儿子一般信任、宠爱的才俊哪! 他怎么能忍心…李藐跟他在这里共赴黄泉。 果然… 随着夏侯惇的声音。 原本溃散的泰山军迅速的集结,将包括李藐、千余校尉在内的所有人团团包围,然后训练有素的以盾阵向前,不断的试探,不断的缩小他们的空间。 这盾牌林立的声音,这铿铿的脚步声,让夏侯惇的脸色更加难看… 看来… 看来他不幸言中了—— 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唉,汉南,你糊涂啊…你糊涂啊…”夏侯惇的声音更添得了几分悲怆。 哪曾想… 李藐双手直接抓住夏侯惇的手,然后双手用力,一字一顿,又语调坚定的朝夏侯惇喊道:“我一生轻狂,天下英雄于我眼中宛若蝼蚁,却也因为轻狂,让我众叛亲离,在那蜀中犹如过街之老鼠…” “可,自打来到大魏以来,大将军对我如亲生儿子一般…我也将大将军视为亲生父亲!” “这世上岂有人子能弃父亲的安危于不顾?” … …(本章完) 第六三零章 从今天起,他便是你亲大哥! 余音绕梁,振聋发聩! 可… 即便这战场再乱,喊杀声再大,可当李藐的这一句“这世上岂有人子能弃父亲的安危于不顾”传入夏侯惇的耳畔时…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仿佛凝固了,都变成了陪衬,万籁俱寂一般! 若是换作别人,这一刻,一定是瞪大眼睛,瞳孔发亮,乃至于眼芒都会变成一种全新的颜色。 夏侯惇,显然…瞎了双眼的他,是无法通过目光来表达心情、心境。 可…他那颤抖的身形,哆唆的双手,无一不诠释着在听到这句话后,他内心中的震动。 这句话… 几乎无限接近于那赫赫有名、大名鼎鼎的——『公若不弃,布愿拜为义父!』 话说回来,夏侯惇这辈子过的苦啊! 别看他一生戎马,在大魏的地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他家中没有财帛,曹操的赏赐悉数赠给了有功将士、阵亡将士的家属,就连院子都是年久失修! 好不容易,有个争气的儿子,他也十分器重,恨不得把自己懂得都教给他。 却…却偏正死在宛城! 而最有灵性的幼子夏侯子江,如今,又死在他的身侧。 从夏侯楙起,这丧子之痛,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他!这个并不年轻的老将军… 伤子之痛,那是真的痛,痛彻心扉的痛! 而能缓解这份折磨,让他忘掉那份梦魇的,李藐这一番不顾生死的行为,还有他那铿铿的话语,无一…不在抚慰着这位老将军的心。 乃至于,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几乎就要呼出“吾儿”这两个字眼。 只是…李藐的声音明显更高。 “大将军快快上马,他们若要伤你,那势必得从我李藐李汉南的尸体上踏过,快…大将军快,快上马——” 说到这里时,李藐的目光无比坚毅,他手持佩剑指向周遭,指向那密密麻麻的泰山军,“我看,哪个不要命的,敢上前?哼…哼…休伤大将军!” 霸气、威猛… 将一个狂士的勇烈展现到极致! 这一刻,李藐展现出的那霸道、威猛的气场,在夏侯惇听来,便是一个征战沙场多年的武将,也很难做到。 “父亲!”这时,臧霸的儿子臧艾脸色有些难看。 他已经不能忍了… 李藐的话,李藐的行为,就像是一只绵羊在狮子的头顶撒了一泡尿,然后还得意的朝着狮子叫唤! 当即,他向父亲臧霸请缨道:“父亲?敌人虽是骑兵,但不过千余,我军则有七千泰山军,为避免迟则生变,请父亲放弃枪矛盾阵,允准孩儿带兵即刻围剿而上…孩儿定将这夏侯惇、李藐的人头割下来,献给父亲!” 臧艾一直在战场,他并没有听到方才鹦鹉死士与父亲臧霸之间的对话,故而…并不知晓李藐的身份。 但…基于形势,这种时候,局势瞬息万变,便是以步对骑,也不能步步推进,贻误战机。 哪怕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也…也该全军出击,以雷霆之势剿灭眼前的队伍。 哪曾想… 与臧艾的信誓旦旦,急不可耐形成鲜明对比,臧霸自始至终显得不慌不忙,不紧不慢。 “爹…”臧艾以为战场混乱,父亲没有听清楚他说的,于是重复道:“爹…就让孩儿围剿而上,孩儿一刻钟内便能取夏侯惇、李藐的首级!” “首级?呵呵…”听着儿子的话,臧霸笑了,是冷冰冰的笑,“谁让你取他们首级的?” 啊… 臧艾以为自己听错了。 臧霸却是将眼芒眯起,不发一言…那七千泰山军照例以缓慢的方式,以枪矛盾阵缓步向前,不断的缩小阵地,继续压缩敌人的落脚之地。 但短时间内,双方并未爆发真正的厮杀… “爹…”臧艾急坏了,声浪一声高过一声…“爹——” “沉住气!”臧霸昂着头,眺望着官道方向,很明显,他在等…在等什么重要的东西… “爹,再不去围剿,敌人的援军就来了…” 臧艾接着劝。 援军,那正是臧霸苦心孤诣要等的东西啊… 当即,他缓缓的说,“援军,呵呵,若是那大魏的援军不来,那才没意思了!” 臧霸的淡定与从容让儿子臧艾眼泪都要挤出来了…这一刻,他想哭。 就在这时。 “报——”一名探马迅速赶来,向臧霸禀报道:“有敌人援军驰援而来,数量极多,超过万人…眼看着就要…就要奔袭而至了!” 这一声禀报,使得原本屏气凝神的臧霸,突然间睁开了眼睛,眼眸中带着光。 “爹…你看…”臧艾的声音无比沮丧,眼眸中满是五个大字——“恨爹不成钢啊!” “哈哈哈哈…”哪曾想,臧霸却是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他一边感慨道,“不早不晚,来的刚刚好——” 说到这儿,他收起了面颊上的戏谑,神情陡然严肃了起来。 “嗖”的一声,他抽出佩刀,然后用咆哮似的嗓门大喊道:“你这狂士?方才说什么?要伤夏侯惇那废人?必须从你尸体上踏过去?好啊,好啊…本将军这就成全你——” 说着话,臧霸一马当先,真的挥刀朝着李藐的方向劈砍而去。 一干泰山军受主帅行为的感染,亦是弃掉盾阵,就要上前。 有那么一个瞬间,当那泛着寒芒的大刀高高的举起,映着月影… 那无比森冷的杀气“咻”的一下子逼来… 李藐下意识是胆怯的。 但…只是一个瞬间,他的胆怯就悉数收起。 凭着他对云旗的信任,凭着他对灵雎的了解,他笃定…臧霸这一刀不会劈落的… 臧霸会配合他吧! 呃…会配合的吧? 坦白的说,随着那臧霸高举的大刀,这一刻…李藐心里是真没底儿了。 呵呵… 也罢,谁让他本就是一个“赌徒”。 但终究,李藐是赌赢了! 就在泰山军就要冲上向李藐,冲向夏侯惇与这支最后的残军之际… “逆贼臧霸,休伤我父——” 是夏侯子臧。 紧接着。 “鼠辈,我等既至,尔还不下马就擒——” 这是徐晃的声音。 至于李典,他本不爱张扬,夏侯子臧与徐晃既是喊出声来,他并没有再放豪言,而是吩咐一众兵士,“快…快去驰援大将军…快将大将军救出来…” 登时间… 密密麻麻的魏军兵勇迅速的朝泰山军杀来。 一时间,竟是与包围圈中夏侯惇的残兵、李藐的校事府校事形成了合围之势。 这时… 方才还劝臧霸围剿敌人的儿子臧艾彻底傻眼了。 早有准备的亲卫则是一把拽住正在向前冲锋的臧霸,连忙劝道:“将军,敌军势大…不能再打了,若是深陷其中,将军怕是也…” 臧霸却做出冲动的模样,“这狂士口出狂言,我若不一刀劈了他…我誓不…” 不等臧霸开口,一干亲卫已经拦在他的身前。 “将军…不能再打了!泰山军死不足惜,可…可将军与我们还未归汉,如今若死,那…那世人将如何论我们泰山军?” 这话…俨然是提前就想好的。 也是这话,最终成功使得臧霸的脚步停下。 兵士不怕死,而是怕被误解,怕被遗忘—— 这一条理由,够充分了! 此刻,臧霸最后狠狠的瞪着那李藐,带着遗憾与懊恼,他低沉着吩咐周围的兵士:“传我军令,所有泰山军士不得恋战,后队变前队,撤…撤——” 随着臧霸这么一说… 泰山军纪律严明,竟是迅速的丢弃了沉重的军械,后队变前队宛若旋风一般的撤离。 反倒是那李藐,他注意到臧霸在看他,他心里虽是犯怵,可嘴上却依旧展露出狂士的本色,他伸出食指指向臧霸,指尖弯曲…又朝着自己勾了勾,然后放肆的大喊,“贼子,你过来呀…你过来呀——” 只是,没有人回应李藐,泰山军已经扬长而去。 … … “关将军,请先莫要进城——” 距离洛阳城北城门仅剩下不足三里的路程,一名白衣死士拦住了关羽队伍。 因为是步军,又因为这白衣死士直接亮出了“鹦鹉杀手”的身份,说出了诸如“温姑娘”这样的名字。 关羽示意三军暂缓前行。 徐庶则快步上前,问道:“据哨探禀报,魏军悉数撤离这洛阳城,如今洛阳大火,当务之急是入主洛阳后,迅速的灭火?为何不能进城?” “小姐说…”这白衣死士连忙禀报,“距离将军这边不远处的北邙山脚下…臧霸将军本要截杀夏侯惇的人马,可不曾想…如今哪里正汇聚着大量魏军兵卒,若是关将军不去,臧霸将军与他的泰山军会有危险——” 唔… 说起来,如今局势瞬息万变,探马、暗哨的消息更是如雨后春笋般一件件的冒出。 关羽自然知道臧霸已经反了…至于,他在北邙山截杀夏侯惇,关羽倒是并不知晓… 不过,如今的局势,臧霸自是要救的。 既来人能自证身份,关羽再没有半点迟疑,他直接吩咐道:“你来领路——” 然后,他的目光朝向周仓,周仓会意,连忙高喊,“关家军所有人,北邙山脚下,急行军,跑起来——” … … 北邙山脚下。 当夏侯子臧带着兵马赶到夏侯惇身边时,“啪嗒”一声,他直接了当的便跪下了。 也不顾父亲夏侯惇身旁李藐还在。 夏侯子臧几乎是哭着,哭的声泪俱下,“爹…孩儿不孝,孩儿不孝,让爹身陷险地,孩儿…孩儿不孝啊…” 一滴滴的眼泪从眼角流下。 他还不知道弟弟夏侯子江的死,事实上,哪怕是此时此刻的夏侯惇,他也尤是没有从幼子的死中醒转过来。 这一切…从遇刺,到被围,到得生…都恍若梦境一般,但…梦总有苏醒的时刻。 夏侯惇那空空如野的眼眶中,竟是也流出了热泪。 他朝着儿子夏侯子臧道:“你不该跪我,你该跪汉南哪…若不是他挡在你爹身前,你爹如今怕已是尸体一具了…” 说到这儿,夏侯惇的语调变得严肃,变得郑重,“子臧,你记住…从今天起,李汉南便是你的大哥,犹如亲兄弟一般的大哥!你记住了!” 啊… 夏侯子臧还没有回过神儿来,李藐也是一怔… 连带着徐晃与李典也没有回过神儿来。 不过,看这校事府将夏侯大将军团团护住的架势,多半…大将军所言非虚,是李藐…又一次救了他! 甚至这一次,都让大将军动了真情! 这时…却见得有校尉将夏侯子江的尸体抬了过来。 “大将军…子江公子的尸体…” “吾儿…吾儿…” 这下,夏侯惇猛地哭了,哭声无比惨痛。 夏侯子臧仿佛也察觉到什么,他看了眼弟弟的尸体,又看了眼李藐… 却见得李藐“唉”的一声叹息着解释道,“方才老将军告诉我,说子江公子被臧霸那贼人突袭刺杀…也正是如此,老将军…老将军才痛不欲生啊!” 这下…夏侯子臧总算知晓,为何父亲会说出那句,“从今天起,李汉南便是你的大哥,犹如亲兄弟一般的大哥” …原来如此啊! 原来,爹…又失去了一个儿子! 看着弟弟的尸体,夏侯子臧表情悲痛到了极致…他牙齿紧紧的咬住嘴唇,双拳也不由得握紧。 可看到父亲还好好的…这…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当即,夏侯子臧拱手朝向李藐,“多谢李先生…不,多谢兄长救下父亲——” 这么一拜过后,夏侯子臧翻身上马…就要带着亲卫去追杀臧霸,为弟报仇。 这时… 一张孔武有力的手臂将他的肩膀抓住,是徐晃。 只见得徐晃神色无比凝重,“莫要追了,方才有探马传来消息,关羽率关家军正往这边杀来,还有一支荆州的兵马,已经过了东岭关…探马说,距离洛阳城也不足十里了!” 徐晃没有把话讲的太过直白,不过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 他们即便有超过万人的兵马,可拖下去…依旧是九死一生… 追?报仇! 不是不追!不是不报仇!而是追不起,命都保不住了,又何谈报仇呢? “可…”夏侯子臧的神色痛苦,“臧霸那贼子杀了我弟弟…” “闭嘴——” 夏侯惇的一句话打断了这个仅存的儿子,他无奈的摇头,然后“唉”的一声叹出口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不是报仇的时候,洛阳一战…大魏已经败了,不能待在这儿了…走…走…” 听得夏侯惇这一番话,李典这才张口,“大王声东击西,已经往西北方向的关中长安那边撤离,那里有骠骑将军的神速营,有关中、雍凉募集的十数万兵马!” 说到这儿,李典顿了一下,方才接着说,“看来大王的意思…并不想退往邺城与那大耳贼南北对峙,大王既选择退到关中,那证明…这洛阳城,这司隶,大王还是要夺回来的!” 李典一番有理有据的分析,惹得李藐、徐晃、夏侯惇颔首点头… 夏侯惇不忘带着悲痛向儿子夏侯子臧说道:“以后多与徐将军、李将军,还有你兄长汉南好好学学,大丈夫立于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不论遇到什么,都要冷静,都不能鲁莽、冲动!” 这… 夏侯子臧只能低下了头,拱手道:“孩儿记下了!” 李典看了看天色,不敢耽搁,再度提醒道:“大将军,我们必须要动身了,往关中走…一路并不轻松!” 李藐却寻得了一驾马车,他拱手道:“大将军,请…” 夏侯惇是在李藐的搀扶下上的马车,徐晃、李典、夏侯子臧亦是翻身上马,就在夏侯惇进入车厢后,李藐也打算翻身上马时,夏侯惇的声音突然传出。 “汉南,你也上来——” 这一句…在现在听来是意味深长—— 可从长远来看,影响却是不可谓不深远—— … … “——二将军,已经探明,徐晃、李典、夏侯惇的队伍从北邙山脚下撤走,是撤往关中方向!臧霸将军与一干泰山军士安然撤离,除此之外…末将还…还…” 向关羽禀报的是赵累… 此番,他带先锋军先一步抵达北邙山脚下,但那时…泰山军与魏军都已经撤离,计划中的支援自也是无从谈起。 倒是这一地的尸横,不少军械洒满整个北邙山脚下。 于是,赵累一边派人去向关羽回报,一边就派人去巡查,将贵重的物品收揽起来。 需知… 在古代,特别是汉末三国,往往一场大战过后,收缴战利品也是极其重要的一项工作。 而这所谓的“收缴”的程度,或者说是尺度…通常来讲,是一丝不挂! 也就是说,兵士们身上穿的,手里拿的,头上戴的,几乎悉数收回…用以嘉奖战场上的有功士卒,这些便是所谓的战利品——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赵累刚刚派人巡查,就有人将一具几乎流干了血的尸体给抬了过来。 尽管胸膛处千疮百孔,可面颊却尤是清晰… 是马钧—— 他的画像传遍整个关家军,就是化成灰,赵累也认得… 而发现马钧,且是死透了的马钧,这在赵累看来…是一件大事儿,天大的事儿。 而且… 赵累从这尸体上发现了一些异样,这匕首刺入敌人胸膛的角度、狠度,让他想起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已经死去的同袍! 是啊… 往往在战场上,他从来都是这么狠,都是这样去为敌人的死尸补刀,确保…没有敌人诈死! 这… 这… 如果说马钧死了是天大的事儿,那么,他赵累的这一个怀疑就…就是足以捅破天的事儿。 于是… 赵累当即亲自驾马,赶来向关羽回禀。 刚刚讲述完北邙山脚下的战况后,还不等关羽思虑,赵累接着说,“二将军,末将还有一事,可否单独向二将军禀报——” … …(本章完) 第六三一章 用一个谎言,去掩盖另一个谎言! 魏军的彻底败退如期而至。 俨然,关羽并没有追逐的意思。 也因为如此,在赵累提出这一条单独向他禀报的请求后,关羽不假思索的同意。 两人都下了马,向一旁走去。 周仓带领的关家军则是刻意驻守在两人对话的五十步之外,确保他们听不到这些对话,也没有其它人能够打扰到将军。 “好啊,这洛阳城,终究是被关云长给攻下来了,好啊…好啊…” 如果段落错误请您稍后用主流浏览器访问(chrome,safari,edge...) 赵累不由得叹出口气,心想着…今儿又得陪关二公子耗在这儿了。 这… 陛下…被关在金丝笼中太久了。 像是冷冰冰的一句话… “将军——” 吉平则连忙一个又一个去回答,“自然是赢了,如假包换的赢了,至于那曹贼的生死,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关将军都入城了,那城中自是不可能还有曹贼余孽,这是属于大汉的胜利,这也是属于陛下的胜利啊!陛下…陛下…” 当然,在这个时代,往往儒生除了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外,医术与药理也是必备的一刻,这有助于在应对复杂的天灾人祸时,增加自己活下去的可能。 洛阳城的大火还在继续,但…已经有关家军的兵士开始灭火。 天子刘协的声音还在继续。 ——『那马钧?真的是吾儿安国所杀么?』 因为曹操没死,这是意料之外的,那么…当务之急,他要过得便是曹操那生性多疑的一关! 他必须用一个“谎言”去掩盖另一个“谎言”—— 这三刀下去,莫说是已经死透了的敌人,即便是有敌人诈死,也难逃厄运,一命呜呼。 李藐一愣。 “那马钧…末将看到马钧尸体的时候上面有补刀的痕迹,而那补刀的位置…竟是与…与安国公子平素的习惯一般无二…所以,末将怀疑…怀疑…” 即便赵累刻意的把语速放慢,放缓… 只是,整个此间…唯独天子刘协一人神色黯默,在众人望穿秋水的眼瞳下,他竟是出人意料的说道:“朕就待着这地底,朕不上去!” 是啊… 仅仅是愣神儿了一下,在江陵城许久的训练,使得李藐的心思极其的敏感。 夏侯惇却接着说,“怎么?在战场上,你冲入敌阵救我时的话,都忘记了么?你不是说老夫待你如子,这世上岂有人子能弃父亲的安危于不顾!啊…怎么,那时候还挺狂傲的,现在…却哪里还有个狂士模样!” 可唯独关羽知道,有那么一刻,他的心里头真的,也深深的悸动了一下。 啊… 但…他不愿意多想。 ——『安国…安国还活着么?』 一句句的问询接踵而出… “陛下…”魏讽当即拱手,“玄德公是汉室宗亲,又是陛下认的皇叔,是陛下衣带诏中所托付的人,他…他必然不会像是那曹贼一般把持朝纲,挟持天子…” 让此间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 … 说到这儿,刘协摇头,像是对自己没信心,也是对刘备,对关羽没信心。 对于洛阳城地面上而言,这是惊魂的两日,这是城头变幻大王旗的两日。 “呵呵…”天子刘协用一声冷笑回应魏讽。 啊… 当即,他想到了另外一桩事儿,索性,他就做出一副感动装,却没有慌着喊爹…而是郑重的朝向夏侯惇。 关兴后来也宛若没有发生过一般,他们都没有提及,整个关家军中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我…我悔不该卷入那大魏世子的争夺,悔不该卷入这夺嫡的漩涡啊——”李藐索性一股脑的将他最担忧的事儿吟出。 事实上,这种级别的对手,对于关家军而言不过是轻而易举。 啊… 如今…好不容易,捕捉到一丝赎罪的机会,赵累不想放过。 “哈哈哈哈…” 赵累的眼神中却是闪烁着复杂的神彩,仿佛承载着千言万语却又难以启齿。 这一下变故发生的太快,也太过迅捷。 他淡淡的感慨道:“当年十八路诸侯讨董,董卓挟持朕逃亡长安,所有诸侯都不去追逐,唯独曹操独自一军去追董,去救朕,朕返归洛阳时,风餐露宿,到处都是追兵,到处都是逆贼,也唯独曹操去迎朕入了许昌,曾几何时…他也没有把持朝纲,也没有胁迫朕做任何事…但,权利啊…谁又能身处这权利的利诱下秉持着本心呢!” 但…变故就发生在战后。 也正是这一番话… 李藐咬着牙,看着夏侯惇身上,那一道道伤疤再度被划破,血迹溢出的样子,他故意做出一副与夏侯惇同仇敌忾的架势。 “朕赌了一辈子,输了一辈子,朕现在不想赌了,也不敢赌了…朕的这位皇叔,他秉持初心也好,成为一方枭雄也罢,朕不在乎,朕现在在乎的唯有两个字…自由,他若是能给朕自由,朕便是把大汉送给他,又何尝不可?” 说起来,关兴的死,或多或少与他赵累是有着深深的纠葛。 这… … 他沉吟了片刻,像是在整理着思绪,又似在寻找着合适的措辞。 “赢了,当真打赢了吗?” 关羽的语气显而易见的踟蹰了… 这… 关羽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他沉吟了一下,这才下意识的吟到。 “别胡思乱想了…” 随着刘协的这一番感慨,大家伙儿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话说回来,这位天子刘协,他当真命苦啊! 却见得此刻的关兴,他的面颊上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冷漠的渗人。 明明是激昂的话,可出自刘协的口中却莫名的添得了一分苦涩。 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喘气声,关羽的神色从方才的精神、振奋又渐渐的暗沉了下来,他转过身迟疑了一会儿,这才张口:“两军交战,补刀本就是清理战场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你说…那马钧身上被补刀的位置,呵…多半是巧合吧!那马钧对于逆魏如此重要,刺杀他的友军多补上几刀也是无可厚非…或许,真的是巧合!” 就在赵累叹息之际,他背后一个贼子突然一跃而起,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摸出的匕首,竟是直接朝着赵累的脖颈处穿刺过去—— 事实上,他必须要吟出… 这还说什么呢? 先是匕首落地,与地面碰撞发出金属特有的声鸣,继而…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咚”、“咚”声响,那贼子中刀倒地。 一干人也纷纷跪倒请恭贺天子。 他少年时经历了两宫之争,经历了何皇后与董太后的争斗,又见证了宦官与士大夫,宦官与外戚的搏杀… “是何事?还需要私下里说?”关羽率先张口。 那…还能有假? 呼… 这时,一干亲卫方才姗姗来迟,立刻护送在赵累的身前。 便是赵累也没想到,就是这在他眼中…没有必要的补刀,不可能诈死的敌人,突然会变成死神的镰刀般要勾去他的性命,不,是要同归于尽。 “锵啷啷啷——” 赵累试探着提议道。 …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七七四 “城中会不会还有曹贼余孽?” 这本是一个繁复的过程,对敌人补刀也可以有效防止敌人的装死,或者诈死! 但往往,因为工作量巨大,再加上胜利的一方大捷后都会有些松懈。 从洛阳城通往关中的官道上,马队疾驰,无数兵甲拥簇着的马车中,李藐正在为夏侯惇包扎伤口。 因为是战场,随军的医官早就走散,夏侯惇身上又有不下五处伤口,故而…只能由李藐去简单包扎。 而他已经快步跑来,抽出那利刃,然后按照他一贯的三个位置,在这诈死却又倒地的贼子身上补了三刀,依旧是“左肋”、“胸口”、“小腹”这三刀,就像是他此前补刀的位置,一模一样! 赵累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这一幕,忘记这决定他生死、安危的一幕… 大战结束,清理战场,赵累环视着整个残酷的战场,可关兴却已经开始拿匕首将这些倒地的敌人,一个个进行补刀。 北邙山的大火也有渐渐变弱的迹象。 赵累看着关兴如此卖力的样子,不由得劝道:“安国公子,你还是年轻啊,在我看来,这些贼子…谁是装死,谁是真死,一眼便能分别出,何须如此卖力的去验?补刀终究是伤阴德的…有这功夫,回去休整下,咱们该凯旋回去咯…” 说到这儿,天子刘协转过头,背对着众人,他仿佛很享受这在地底的时刻。“朕宁可做这地下,深埋于地底的皇帝,也不愿意再做谁的傀儡!朕…郑这两日,虽是紧张,却是体会到了久违的自由!” 很明显,在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关羽的神色突然就凝重了一分,像是想到了某一条不堪回首的往昔记忆,瞬间涌入脑海。 他在母亲王美人的肚子里,就被何皇后逼迫服下堕胎药…可他硬是将堕胎药当成了补药,茁壮的成长! … 关羽的一句话打断了赵累一切的遐想,“洛阳城还有许多事要做,莫要这里耽搁了,走——” 关兴的死,是他亲眼所言,是他亲自下令,是无数关家军见证? 果然…当赵累把最后这一句话吟出的刹那,关羽的丹凤眼猛地开阖,像是突然间就精神了百倍,振奋了百倍。 可他那深深的忧虑的眼神与语气,让关羽下意识的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那一战,若不是他听从关兴的那冒险的计划,何至于…何至于死去那么多关家军,又何至于让整个襄樊的局势倾覆,何至于让三公子被斩于辕门! 唉…唉… 其实道理,大家都懂。 但,这一切总归是都过去了。 可关兴的补刀极其认真,每一个尸体,都要用匕首插上三次。 “唔…竟是安国(关兴)?” 当吉平急冲冲闯入天子刘协所在的密室中时,他那紧张中带着欣喜,带着欢欣、鼓舞的情绪呼之欲出,他急不可耐的向天子禀报,“陛下,结束了…那些魏军败退了,关将军带着关家军进城了…如今,如今他们正在四处灭火…陛下,臣恭喜陛下,臣贺喜陛下,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陛下,陛下…” 终于,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将整件事情的始末向关羽娓娓讲述。“二将军且先听我讲一件往事,是关乎…三公子的!” 啊… 恍然间,有那么一个刹那,他竟分不清楚,自己是叫李藐李汉南,还是夏侯邈夏侯汉南了? 这… 甚至都顾不得去回复赵累。 “唉…” 但,他还是问出口:“安国因为违抗军令,已经被某斩于辕门,赵将军,你如今旧事重提的目的又是什么?” 分别是胸口,小腹,还有肋骨—— “大将军,你的伤势…” 但就在这时,耳畔中响起“利刃”破空的声响,紧接着…毫无预兆的…一把佩刀就从赵累身侧飞过,带着不可思议的果断…直插入了那贼子的胸膛。 夏侯惇忽的大笑出声,一边笑,却是一边更加握紧李藐的手,“汉南,你不用紧张,方才我与子臧说的话你也听到了,老夫先失双目,又于这把年纪痛失两个爱子,我听说你在蜀中父亲也早已亡故,既你有意,索性,老夫便收你为继子…从今天起,你便是我夏侯家的一员,入我夏侯家的族谱,你与我夏侯家门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到这里时,关羽的丹凤眼微微的眯起,就像是…他生出一种强烈的预感,这预感与…与死去的安国有关。 到得最后,他肯定即刻就搀扶着天子走出这密室,去享受…享受这属于大汉的胜利。 “那曹贼死了没有?” 那时候的战场,尸横遍野…所有叛乱的贼兵…除却少数被俘虏的,大多数倒在了地上,倒在了一道道血泊里。 夏侯惇一脸的诧异,“罪?汉南你何罪之有?” 说到最后,吉平再次把头望向刘协,“陛下,臣这就领陛下上去,想来…那关云长将军,那关家军的一众将士都正等着瞻仰陛下的风姿呢!” 此番…赵累将前尘往事娓娓讲述给关羽。 罪? 当李藐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吟出之际。 当然,这件事儿…因为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就这样,他在这不属于他的位置上,一坐就是二十五年…呵呵,其实就是被囚禁了二十五年! 再加上之前的麻痹大意,毫无准备,这一刻的赵累只能是任人宰割。 说到这里是,“啪嗒”一声,李藐直接跪下了,就跪在了这马车的车厢里。 “这边是臧霸将军的泰山军与魏军的厮杀,若要知道真相,二将军不妨去问下臧霸将军!或许他能知道…” 故而…这项补刀的行动,哪怕是在关家军中,往往也就敷衍过去了。 金丝笼再美轮美奂,但他没有自由啊… 反观赵累,他惊愕的望向这贼子,又不可思议的望向关兴。 却在这时… 吉平的情绪无比激动,乃至于他的声浪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亢奋。 “大将军如此疼惜于我,大将军若不弃,我本当拜为父亲,可…可…” 危险往往就出现在最是花团锦簇的地方,也出现在最麻痹、大意之处。 随着天子刘协表明态度,此间密室中,一干人等哗然一片,魏讽、耿纪、韦晃,吉平…还有其子吉邈、吉穆,他们彼此互视,一脸的茫然,一脸的疑惑。 终于,赵累将整件事情的始末向关羽娓娓讲述。“那还是在几年前,有一次我与安国公子一道去剿匪,那本是大获全胜的一场战役…但…” 那一次,赵累带着年轻的关二公子剿匪,不出所料的大获全胜。 心里头无数次的深深的叹息,无数次梦魇般的闪过那一次行动的总总。 哪怕是一只金丝雀,被关在金丝笼中,就算住的再奢华,吃的再好,可他失去的自由,他不过是人眼中的玩物。 随着赵累低沉而厚重的声音,一段有关关家三郎关兴的不为人知的过往…活灵活现的展现在关羽的眼前。 更不可能忘记那“三刀”… 他没想过做皇帝,可董卓逼着他上位,还毒死了他的兄长。 得而复失的痛楚,他不能再体会一次了! 吉平的声调拉的十足的高,魏讽当即拱手,“陛下该从回皇宫,翻开这大汉全新的一篇了…臣恭贺陛下!” 倒是让关羽察觉到几许意味深长的意思。 一番话言真意切,振聋发聩! “哈哈哈…哈哈哈…”他一边苦笑着,一边说道:“诸卿只顾着高兴,却何曾为朕想过?如今洛阳大捷,城投变化汉旗,呵呵…汉旗,是汉旗啊!可朕虽身为大汉天子,现在出去了,又何以自居?何以自处?没错…无论是蜀军,还是荆州军,他们都号称汉军,可他们是听朕的?还是听关云长的?他们隶属于朕,还是隶属于朕的那位皇叔呢?” 可对于身处地下密道中的天子刘协与名士魏讽等一干汉臣而言,他们的惊魂程度,完全不亚于地面上。 李藐都没想到,夏侯惇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这么多年,他看的太透彻了,也经受了太多次的痛彻心扉,仿佛…对这权利交割的游戏,他已经太熟络了。 失去儿子的痛苦,他体会过,他不想有半分的侥幸。 他郑重的说:“大将军,我…我李藐有罪,我…我实在是罪该万死,不敢…不敢连累夏侯家的家门哪——” “老夫打了一辈子仗,这点儿伤算什么…倒是你…”夏侯惇朝向李藐,他看不见李藐,却是用手牢牢的抓住李藐的手,“你怎么还叫我大将军啊…” “大将军竟受了这般重的伤…” ——『三公子?』 被夏侯惇猛地这么一说,李藐登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二十五年的傀儡与囚禁,让这位天子最期盼、最渴望的不是什么帝位,更不是什么中兴汉室,是什么掌权,他…他最渴盼的就是…就是: ——自由啊! … …(本章完) 第六三二章 傅士仁:吓死老子了,你二大爷的! 这条地下的通道是草草挖就的,四周洞壁都还留着一段段铲子痕迹,出口还算宽阔,可越往里走越是狭窄。 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个通道通向的地下密室,天子刘协已经待了整整两天。 甚至…如果按照他的意思,他并不想出去,他还会继续…在这密室中待下去。 此刻,魏讽、吉平、耿纪等一干汉臣手脚并用,弓着腰爬行过一段最狭窄的地道,突然发现…前面的路没有了。 魏讽伸手去摸,摸到了一个藤牌,他用力去推藤牌,只听“哗啦”一声,藤牌向外倒去,清新的夜风从外头涌入密道。 “谁?” 密道口有人问道。 既是“鹦鹉”组织挖出的这条密道,自然,在入口处会留有眼睛。 “不用紧张,是我们——” 随着魏讽的声音,这些守卫才放下了武器,拱手请示道:“魏曹掾,陛下是要出地道了么?” 这… 不知为何,突然间听到这一句话,竟是让魏讽有一种颇为讽刺的感觉。 “陛下还没准备好…” 留下这么一句,魏讽当先走出了这地道。 突然看到久违的天日,一时间晃的这魏讽眼睛生痛,连忙闭上眼睛… 其它汉臣也是。 可终究,哪怕是闭着眼,太医吉平还是忍不住问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听他所言‘现在不想赌了,也不敢赌了’,难道陛下是不想做这皇帝了么?” 少府耿纪,丞相司直韦晃听到这话均是一怔,后者“嗖”的一下就睁开眼睛,郑重的说道:“吉平先生慎言…陛下是真龙天子,他不做皇帝?谁还能做这皇帝?” “可陛下的意思不是一目了然么?”吉平也缓缓睁开眼睛,带着叹气,他沉吟道:“陛下做傀儡太久了,被幽禁太久了,比起这无上的权利,他现在更在乎的是自由…” 随着吉平的话脱口… 耿纪忍不住张口质疑道:“那刘皇叔算什么?倘若陛下禅让给刘皇叔,那刘皇叔岂不备上了篡逆之臣的名声?” 是啊… 这个逻辑很简单,曹操挟天子令诸侯的时候,天子刘协都没有禅让。 偏偏现在…偏偏待得洛阳易主,荆州军入主洛阳后突然禅让? 这…就太刻意了,也太诡异了吧? 这已经无关乎刘备的想法,单单天下人,怕是脊梁骨都要给他戳破了。 “篡逆之名…”吉平微微思虑了一下,然后也睁开眼睛放声道:“可…刘皇叔从来也无意篡逆啊!” “说出来谁信哪…这时间点太巧合了…”耿纪“唉”的一声深深的叹出口气。“这天下悠悠众口,堵得住么?史书上又要如何记载?建安二十三年春,关羽破荆州,普天同庆,天子却禅让荒芜于皇叔刘备,呵呵,如此一来…刘皇叔怕是要成为比那曹操更奸佞十倍的万古之奸佞了!” “到时候…世人还会有支持他的么?汉军的军心如何会不动摇呢?到时候…天下有识之士讨伐的怕就不是曹操,而是刘皇叔了!” 不愧是少府,一番话分析的有理有据,几乎把最坏的情形悉数娓娓讲述出来。 而这一番话也让众人沉默。 这些汉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颇为复杂。 倒是惟独魏讽…他低着头,像是陷入了良久的深思。 吉平望向他,“子京,你在想什么?” 被这么一问,魏讽的思绪方才从九霄云外被拉回,“我在想…会不会这是陛下要让刘皇叔给他个态度!这件事儿本不复杂,是我们想的复杂了!” “不会!”耿纪直接了当的反驳,“核心的问题,是陛下不想做傀儡,可若是不做傀儡,那势必要掌握兵权与政权,你们觉得?这军权与政权…刘皇叔会放给陛下么?即便是刘皇叔放了?汉寿亭侯会答应了?那些跟着刘皇叔这些年在战场中拼杀的文臣武将会答应么?唉…” 说到这里,耿纪幽幽的叹出口气,然后沉吟道:“现在已经不是陛下想不想做皇帝的问题,更不是刘皇叔有没有篡逆之心的问题,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兵权与政权哪!自古以来就是这样,势力大了,一切就都变了,想法也变了,一切都…都身不由己了…唉…” 耿纪连续的长吁短叹,使得所有人的心情都沉重、复杂了起来。 魏讽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 还是低着头,细细的思虑这个问题。 说起来也讽刺… 他们这些汉臣,以往都盼着刘皇叔、汉寿亭侯打过来,盼着曹操被击败… 可如今,真打过来了,曹操真的败退了…却又有这一箩筐的问题! “现在怎么办?”吉平忍不住问道。 耿纪看了看吉平,又环望了魏讽、韦晃一眼,无奈的说:“总之…把天子的态度先告诉汉寿亭侯吧!其它的…也不是我们这些汉臣能够左右的!唉…唉…” 一如既往的叹息。 原本以为,乌云之后该是晴空万里的洛阳城。 谁曾想,这一方城郡的上空,依旧是被那浓重的迷雾所笼罩着,阴云蔽日—— … … “这里是哪?” “你们是谁?” “你们要带我去哪——” 北邙山后山通往关中的路上,一驾手推车上,原本昏睡着的姜维突然睁开眼睛。 他感觉他像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四处都是大火,遮天蔽日的大火将校场上所有的飞球吞噬,就连他与父亲…也被熊熊大火追赶。 然后,然后…他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压到了,然后感觉身上重重的,却是软软的…再然后,他便是感觉铺天盖地,都是灰土。 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维不知道! 但…他醒来之时,看到的就是他躺在手推车上,身侧有几名兵士,正推着他。 也正是基于此,姜维问出了那灵魂三问。 “你们到底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姜校尉…我们是你的兵啊…我们是看到被木板压住,昏迷不醒,这才将你救出,然后…然后逃出那火海…” 随着一名兵士开口,姜维这才回过神儿来,也认出了这人,这人的确是飞球兵中的一员,不…准确的说,是周围的几人都是大魏组建的飞球兵的成员,甚至,他们是天水人,还是姜维的同乡。 “那…”姜维沉默了一下,可很快,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嗖”的一下便昂起了头颅,然后眼神中带着惶恐,带着担忧,带着惊怖,“我爹呢?我和他是在一起的?我爹呢?他在哪?” 说这句话时,一股不详的预感瞬间就笼罩在姜维的心头,那是一种很绝望的心情。 “姜将军他…他…” 果然,回应姜维的是这些兵士踟蹰、磕绊的话语。 “我爹到底怎么了?他在哪?在哪?” “姜校尉,你冷静…冷静…”兵士一边劝一边如实把…救姜维时看到的一幕讲述给姜维。 原来,大火冲天而起几乎要将姜囧与姜维吞噬,然而就在最危险的时候,姜囧用自己的身体护在了姜维的身体上,替他挡住了涌来的大火。 也正巧,大火将周围的木屋烧垮,一块巨大的木板砸了下来,压在了姜囧的身体上。 连带着是铺天的尘土。 也得亏是这些尘土阻绝了大火向这边继续的蔓延… 兵士们就是掀开这木板与尘土才救出了姜维,可…哪怕是有父亲与木板的防护,姜维也受了不轻的伤,晕厥过去… 但…牢牢护在他身上的姜囧姜将军,已经没了半点生命的迹象,他的后背黝黑,那是被大火烧的,他的身上…有许多处伤口,那血迹…都因为周围的炙热而干涸,最终就像是结扎了一般。 此刻,兵士们将看到的一幕悉数讲述给姜维。 姜维下意识的捂住耳朵,“不…不可能,我爹怎么可能有事儿,这么多年,我爹在关中大小战场厮杀过数百次,没有人能伤到他,他…他不会有事儿,他不会有事…” 从来… 父亲姜囧在姜维的心目中就宛若一个战神一般,不苟言笑,却秉持忠义,在面对胡虏入侵时,从来都是不计生死,勇往无前,仿佛…那天水,便是他生生世世要守护的地方。 而…这对姜维人生观的形成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姜维不敢想象…若有一天,父亲不在了?那谁?还能作为他人生的向导,为他指明前进的方向。 “公子节哀…公子节哀…”兵士的话是实话,却重重的刺痛着姜维的心,“若…若姜将军有一息的生机,我等…我等如何会不救他呢?我等…都是从天水就…就追随他了呀…” 这… 随着这一句话的吟出,姜维沉默了,他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短暂的时间中,他将整个事儿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然后,就在这沉默后,他“啊”的一声…大声、痛苦、歇斯底里的狂啸。 “啊——” 哪怕是托着虚弱的身躯,可这狂啸声浪巨大,宛若是山呼海啸,震天动地… 而在这歇斯底里的释放过后,姜维整个人瘫了一般,他双目无神的坐在那手推车上,他的表情痛苦难当… 今天,他姜维没有父亲了…他永远的失去父亲了! 这时…那兵士道:“姜校尉莫要哀痛,人死不能复生,大王…大王已经撤往关中,我听说…这次捣毁我们飞球军,害死姜将军的都是那荆州关四谋算的,姜校尉…我…我等愿与姜校尉一道为姜将军报仇,击败那关四,杀了那关四,为将军报仇雪恨——” 呼… 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呼气,姜维的眼睛用无神到睁大,他重重的咬着药,却是一言未发。 再看向他那暴起的眼瞳中,仿佛…只剩下了“仇恨”这两个字! 父仇!不共戴天! … … 从荆州通往许昌城的官道上。 一路坦途,一支超过千人的骑队正在纵马疾驰。 这些骑队中,每个骑士骑跨着一匹战马,同时还牵着另外一匹。 每每一匹疲惫,便换上另一匹。 就连拉马车的马儿也有足足五匹之多,速度飞快… 而这支骑队的中间,是一驾“沔水山庄”改良过的四轮马车,四平八稳,速度飞快,在官道上行使,极为稳当。 这时,一匹马儿特地放慢速度,马上的骑士行至马车旁,大声禀报道:“四公子,再有一日就到许昌城了,到时候,应该会有前线的情报传送到那边!” 说话的是麋路…坐在马车中的自然便是关麟。 当然,同处于马车中的除了关麟外,还有陆逊,还有凌统、甘宁… 凌统与甘宁正在听关麟分析洛阳一战双方兵力的对比、布置。 毫不夸张的说,之所以这次把凌统与甘宁带来,是关麟生怕这洛阳城若是打不下来,那么便需要第二手准备。 甘宁的海贼军,错了,是甘宁的飞球兵与凌统步骑就要做为新的主力,进行地道战的强取了! 说起来,洛阳一战…是关麟谋划许久的行动! 这中间有太多的牵扯,太多的纠葛,太多暗中的行动,也有之前埋下的太多的伏笔… 理论上自是万无一失,可…每每想到这一战,关麟还是会担忧,生怕有什么是他没有算到的。 就在这时… “报…报…” 一名斥候匆匆赶来,马不停蹄的抵达这边的马队,验明身份后,直接行至马车这边,当即禀报。 “四公子,前线急报,里应外合之下,洛阳城…洛阳城攻下来了,一切都很顺利…” 唔…关麟迅速的提炼出这急报的重点。 洛阳攻陷—— “曹操呢?天子呢?”当即关麟问道。 “都不知道…还没有消息。” 因为急报传来的早,故而并不知道太多的细节,更不知晓曹操临时改道,往关中去了。 当然,这不是重点。 就凭洛阳攻陷… 关麟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立即吩咐麋路,“传令下去,再快点…不用去许昌了,直接往洛阳,能多快便多快!” 是啊,可不得快嘛! 若是洛阳城没打下来,他关麟是大汉“全村的希望了”! 若惊,真的打下来了…那新的问题,才不是老爹关羽那死脑筋能解决了的。 果然,关麟的迫切,让陆逊听出几许意味深长的味道。 他索性问道:“云旗,你这一路赶的这么急,若说此前是担心洛阳城没有按照计划攻下来,或是计划有变,那我还能理解,可现在既然大局已定,洛阳陷落,无论是缉拿曹操,还是营救天子,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既如此,咱们何必要走的这般急切?何至于披星戴月的赶路呢!” 听得陆逊的询问。 甘宁与凌统亦是抬起眼望向关麟。 俨然,这个疑惑,他俩也存在,也想知道… 呼… 反观关麟,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沉吟了一下,像是犹豫…一些事情是不是要挑明。 但最终,架不住车厢内那三个望眼欲穿的眼芒,他只能回道: “其实…无论是洛阳城的内应,还是我爹、我大哥那边,亦或者是我这许久的谋算,攻下洛阳城,我还是有些信心的,可…我恰恰最担心的是攻下洛阳城以后的问题!” 啊…以后的问题? 俨然,无论是陆逊,还是甘宁、凌统都有些惊讶。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简单点说,我们攻下来洛阳不假,按照计划,迎回天子也是顺理成章,但…最大的问题恰恰在这儿,咱们的这位天子不是几岁的娃娃,他这一生如履薄冰,经历的太多、太多了…他信任过董卓、李傕、杨奉、张杨、曹操、董承、伏完…可最终,他从未改变作为傀儡的身份,被关在金丝笼中的命运…也正因为如此…现在的他…怕是…怕是…” 说到最后,关麟踟蹰了一下,然后幽幽的叹出口气,这才接着说,“他怕是已经不会再相信任何人?哪怕这个人是他封的汉寿亭侯,哪怕这个人是汉室宗亲,是他认的皇叔,可只要兵权与政权不在他的手上,他就不会相信任何人…这个事情若是处理不好,怕是我大伯、我爹、还有我…都要背上千古之骂名…这才是攻下洛阳后,最大,也是我最担忧,最迫在眉睫的问题…” 这… 关麟的话有些大胆,也有些对圣意的揣摩,但…话是这么说,理却真是这么个理。 如果是曹操是用霸道逼使天子就范…从而做到挟天子以令诸侯! 可刘备能这样做么? 这兵权与政权能交么? 天子不配合,或者索性撂挑子,那…那又该如何解决? 谁曾想,攻下洛阳之前,想的是一系列攻城的艰辛与苦难,可最难的,竟然是攻下洛阳之后啊! 诚如关麟所言,这个问题…若是处理不好,那可就是阴沟里翻船,那可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想通了这一节… 陆逊也深深的叹出口气,然后问道:“那么?云旗…这个难题,你可有解决的方案么?” “有倒是有…”关麟如实回道:“我是有一些想法,或者准确的说,是有一种全新的执掌权利的制度,但这些想法并不成熟,或许…我需要与元直先生、与诸葛军师、与我大伯商议一番,当然…这些的大前提,是我必须要亲自与这位天子谈谈,我需得知晓他心中所想,究竟为何?” 这… 关麟的话是有些云里雾里,但徐庶却仿佛读懂了什么,特别…特别是那所谓的“全新的执掌权利的制度”…这个辞藻,这个称呼,这一连串的词缀…是有那么点儿意味深长啊! … … 洛阳战局落下帷幕,清理战场与扑灭大火的工作也提到了首位。 随着傅士仁与他的兵勇的到来…就连北邙山的清理工作也拉开了序幕… 倒是这里,一地的尸横。 大多数人是吸食毒烟而死,但总归死的很安详,可能眼睛一睁一闭,这辈子就过去了。 再加上大火的蔓延,能收缴的兵器、铠甲、辎重、军械并不多。 傅士仁看着这修罗场一般场景,不由得有些意兴阑珊,“特娘的,还是来晚了…功劳都让云长给抢走了…” 嘴上这么说,傅士仁心里想的是。 看来…他这刘备的第四个兄弟,再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成为刘备第二序位的兄弟,从这一仗看起来,完犊子了…又没戏了!功劳都跑个锤子了! 正直心情郁闷之际… “将军,那边挖出一人,身着的是将军的铠甲…从他身上搜到一枚令牌,是逆魏的安东将军!” 随着这兵士的禀报。 听到这儿,傅士仁连忙走到那边,看着这趴在地上,后背黝黑一动不动的将军,眼珠子一转,心里嘀咕着。 ——『逆魏安东将军,哪根葱啊?没听说过呀?』 左右寻思了一阵,还是想不出是谁。 当即,摇了摇头,感叹道:“可惜啊,只搜出来个无名之辈,我傅士仁…汉左将军、豫州牧、皇叔的第四个兄弟,怎么就只搜出来个无名之辈呢?白瞎了我这么多的头衔!” 正直愤懑感慨之际… 嘎吱—— 只听得“嘎吱”一声,这个傅士仁口中的“无名之辈”他的胳膊竟是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别说,这一下还挺瘆人的,直接把这位刘备的第四个兄弟给吓得一哆嗦,双腿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在地上。 口中还止不住的吟着,“诈尸了,啥玩意啊,这么这大白天儿的还…还诈尸呢?” “吓死老子了,你大爷的!你二大爷的!” … …(本章完) 第六三三章 除非我心中的正义,幽而复明 诈尸…不存在的! 傅士仁还在惊悚,已经有兵士禀报道:“将军,这人似是没死透…” 说话间,这兵士已经蹲下身子,伸手触碰到那“死尸”鼻息的位置,尽管很是微弱,但…还有气。 这兵士连忙呼喊,“将军,还有气,只是…只是极其微弱!” 嘿… 听到这话的傅士仁当即就乐了,心里嘀咕着! ——『没死透好啊,好啊!』 是啊,按照傅士仁的想法,这要写战功的时候,那便是傅士仁清扫北邙山战场,勇猛无敌,生擒那逆魏的安东将军… 嗯,尽管这安东将军,不怎么出名! 可架不住,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无名的安东将军,那也是将军哪! ——『啊,哇哈哈哈!』 傅士仁心里头乐了。 正寻思着,在关羽与一干内应“里应外合”攻下洛阳城这等巨大的功勋下,他就打下个东岭关,蚊子腿一样的功劳,不够瞧的。 现在好了,生擒敌国将军,即便是再蚊子腿。 那现在,也是两支蚊子腿,够让好大哥刘玄德夸耀他一番了! “将军…如…如何处理这人?” 看着傅士仁那想入非非的模样,兵士们连忙问道。 “处理?”傅士仁眼珠子一定,“先想办法救活咯,从那些俘虏的敌军兵士口中打听打听,这逆魏的安东将军姓什名什?然后表功的文书该怎么写?不用本将军教你们吧?” 懂…懂—— 从那兵士连连的点头中,就能看出,他可太懂了。 一定是大肆渲染,说傅士仁将军为了得到敌国情报,不惜冒险入火海,拉出了这个敌国奄奄一息的安东将军,然后…自是这安东将军感恩戴德,被傅士仁将军的魅力所折服,于是…衷心归附! 嗯…必须得这么写。 “咳咳…” 傅士仁瞅这兵士愣神儿,当即轻咳一声,然后就要走远。 却又一名兵士提醒道:“将军如今已经赶至洛阳城,二将军也在…将军是否要去拜见二将军?” 呃… 这话直接把傅士仁问懵了,他的表情微微凝起,然后反问:“云长?我拜他作甚?当初,本将军攻下许昌、襄阳城时,也没见他来主动拜见我呀?” 说到这儿,傅士仁大步流星的就要往外走。 却是走到一半儿,突然想到什么,继而声音压低、压沉了一些。“探探,我那三弟到哪了?等他赶至洛阳城时,为兄出城十里去迎…” 说着话,傅士仁又走了一步,可他像是又、又、又、又想到了什么,“记住,把那什么安东将军给救活了,问出他的名字,即刻向本将军禀报…” “喏…喏…” 随着一干兵士的回应。 傅士仁这才走远。 当然…他走是走了,可怕死他绞尽脑汁也不会想到。 此番…他目的不纯,抢功似的救下的这个敌国将军,却在即将到来的魏蜀决战中,起到了最是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傅士仁也是因此,成为了不仅刘备认可,便是关羽、张飞,乃至于所有汉军都衷心认可的“四将军”!达成了平生所愿! 正可谓无心插柳柳成荫—— 也可谓,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ps:避免你们误会,提前剧透一下!) … … 滚滚长江东逝水。 无数艨艟战船、楼船早已停靠在庐江的口岸,旌旗招展,兵甲陈列。 倒是其中为首一艘的战船上,吴郡新四大家族中之一的张家族长张温,吕家族长吕岱,孙家族长孙绍,周家族长周循,除此之外,还有贺齐、蒋钦…还有苏飞、孙皎、太史享、周峻,他们都在。 而坐在首位的却是关麟新封的江东汉水军大都督——鲁肃! 没错… 关麟离开江东,直接将江东的政务、军务悉数都交给鲁肃,也是用人不疑。 原本这些新大族族长,功勋文武齐聚一堂,也没什么… 可偏偏,隔着老远就听到了这战船内的争执声,几大家族的族长嗓门都很大… “子敬,子敬…你说说,你说说…” 说话的是张温,他凝着眉,语气击破,“云旗公子要人,我们准备人,要船我们准备船,想要下大洋找那邪马台国,灭了那邪马台国,我们这些家族哪个不是鼎力支持?出钱出力…他说,让我们陈兵江畔,伺机取淮南诸地…咱们这集结的兵马不下十万,哪怕是战船都有千艘之多…可…可…子敬,你却迟迟不下令出兵,说句俗气的话,在坐诸位的大刀都已经饥渴难耐了?等…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张温话说了一大堆,可提及的重点只有一个: 我们这些大族…你关麟让干啥干啥,都到这一步了,打呀! 这就有一种我裤子都脱了,你就让我看这个的既视感。 话说回来… 这一切的缘起,都是那矿脉! 江东挖出的三处矿脉,本使得这些大族眼红不已,但很快…在关麟将一张中原与北境矿脉图,将一张海外的矿脉图交给这些大族后。 得了…一个被“利益”纠集起来,且无比坚固的联盟就这样诞生了。 当然,海外拓展…还需要更大、更坚固的战船,也需要做更充分的准备。 虽然这些…有沔水山庄的支持。 进展的速度也颇为可观。 但可观…并不是一时半儿就能把小日子… 啊不,是把邪马台国给灭了的,更不是一年半载就能驶至旧金山的。 那么…对于这些大族而言,他们迫切的要矿脉啊,所以只能把目光投向中原与北方。 远的够不上,淮南就成为了他们迫切想要拿下的地方。 事实上…淮南并没有大型的金属矿脉,但在关麟标记的矿产资源分布图上,却有盐脉。 甚至…除了盐脉外,还有着重标记的几处“石灰岩”、“白云岩”、“磷矿”、“含钾岩石”… 其中,磷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石灰岩”、“白云岩”均是制造瓷器所必须的材料,价值不菲… 江东大族都有商业。 作为商贾,他们太清楚这其中蕴含着的价值。 也正因如此,这淮南…他们是势在必得,仅次于“邪马台国”与“旧金山”的势在必得—— 果然…随着张温的一番话,众人跃跃欲试。 “子敬,不用你去战场,你就说句话,今夜…我虞家的战船就奔袭至那合肥,三日之内我便能破了那张辽贼子驻守的合肥——” 这次说话的是虞家的族长虞球… 孔家的族长孔沈也不甘示弱,“我孔家愿助虞家军一臂之力,子敬啊,待得破城之日,你只需如实禀报给云旗公子,是我两家先入的城就好!” 言外之意…到时候,那盐矿,那“石灰岩”、“白云岩”、“磷矿”、“含钾岩石”,他们两家是要多分一分。 果然,这话一说,其它人等纷纷请缨,“这等凶险之事?怎么能只让会稽这两大家族去呢?我会稽魏家也愿助一臂之力…” “如此伐逆魏,诛无道的事儿,怎么能少得我会稽谢家?” “怎么?只有你们会稽四大家族的剑锋利?我们吴郡新四大家族的剑就不锋利了么?这事儿是我张温提起的,我张家军的艨艟战船必须做先锋!” 跃跃欲试… 不,这已经不是跃跃欲试,是急不可耐。 只是…与一众大族的迫切截然相反,这位江东兵马大都督鲁肃显得气定神闲,不急不躁。 他只是默默的听着诸人的议论,时而抬头,时而闭眼,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看透一切,一言不发的样子。 “子敬…你…你倒是说句话呀!” 张温急了,向鲁肃这边迈了一步,拳头都握紧了。 “是啊,子敬…你…你倒是说句话呀!” 虞家、孔家、谢家、吕家…许多族长纷纷附和… 在所有人那望眼欲穿的眼芒中,鲁肃这才缓缓开口,“不是我不许诸位进攻淮南,而是…咳咳,而是…云旗公子吩咐过,必须得到洛阳动荡,天下大乱之时,方才能进攻淮南哪!现如今,一切相安无事,我即便是这里的兵马大都督,却又如何敢违拗了他的意思?” 呃…这… 顿时,这就有点尴尬了呀! 是啊,这个横跨各大家族的商会,无论是名义上的首领,还是执掌话语权的人…无疑,只有一个,那便是关麟。 鲁肃这一句,俨然…是堵住了所有人的嘴,他不发话?谁敢动? “哎呀…”张温都急的快哭出来了。 他做梦都梦到,那一块块“石灰岩”、“白云岩”在向他招手呢—— 财富啊,那是巨大的、无法衡量的财富啊! 就在这议论注定要以“不欢而散”告终之时… 忽的,一道声音传来,“急报…急报…洛阳城千里飞鸽传书…洛阳城千里飞鸽传书!” 呃… 这…啥情况啊? 等等?洛阳城? 当…“洛阳城”这三个深重的字眼传入这些大族族长的耳畔中时,突然间,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难道…会是云旗公子提及的…那所谓的洛阳动荡? 难道…难道? 就在众人还疑窦之际,那急报声已经传出,“洛阳内部大乱,北邙山大火,逆魏飞球悉数陨灭,洛阳城内到处响起喊杀之声,关将军则率飞球军已经飞抵洛阳,傅士仁将军攻破东岭关,兵锋直指洛阳…天下震动——” 乖乖的… 前一刻还“不欢而散”、“愤懑郁结”的众人,突然就…就振奋起来了。 他们尚且顾不得关心…这洛阳怎么就大乱了?怎么就天下震动了? 但…有一条,却是不争的事实,时机已至… 他们总算可以…可以出兵了! “子敬,啊不…大都督…” 张温是第一个回过神儿来的,他急忙把头转向鲁肃。 谁曾想,前一刻还像是个躺平中年男人的鲁子敬,这一刻…已是昂扬的站起,那一贯慈祥、和蔼的眼神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锋芒毕露… “贺齐?蒋钦何在?” “末将在!” “着你二人从庐江向北,进取舒城!不求攻克,但需得扼断舒城与淮南的联系…” “喏…” “张温、虞翻、魏朗、孔愉、吕范听令…” “末将在!”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着令尔等筹集粮草,运送辎重,开拓粮道,淮南一战开启,百日之内,我军不能为粮草所困,所有辎重必须准时送抵前线!” “啊…” 张温一愣… 虞翻连忙拉了下他的袖子,四人这才拱手,“喏…喏——” “孙绍、周循、太史享、周峻何在?” “末将在!” 这些小将齐声应喝… 鲁肃则是亲自走到孙绍身旁,将一枚军令重重的交到他的手里,然后沉吟了一下,这才说: “就在今夜,由你为主帅,率所有艨艟战船直击合肥,先破张辽水军,然后破城建功,取淮南后,兵锋直指徐州!” 说到这儿,鲁肃又顿了一下,这才意味深长的接着说,“你父亲昔日没有做到的事儿,注定…当由你完成!要破徐州,需得先拿下这淮南!” 是啊… 孙策这辈子没有过去的是陈登驻守的徐州,那是他一生的遗憾。 注定,父亲的这份遗憾,将由儿子去完成。 或许曾经…因为张文远的驻守,因为江东大族各怀鬼胎,这会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可现在… 随着洛阳的大乱,随着天下的动荡… 张辽在淮南坐不住了! 那么一切,就都有可能了。 “大都督放心,末将…末将…”孙绍几乎泪目,他抿了抿唇,只一夕间,他便止住了那眼眶中的泪涌,他像是个硬汉般笃定的张口,“末将必拿下这合肥!” 是啊! 他必须拿下。 谁让他是小霸王孙伯符的儿子呢! “诸位,淮南一战…今夜正式开启,建功立业、封侯拜相也好,财源广进,为了资源也罢,总之…云旗公子不负诸公,也望诸公莫要辜负了云旗公子!” “必胜——” 随着鲁肃的一声必胜,一时间,这联营数十里的艨艟、楼船战队,从主船开始,齐齐呐喊出“必胜,必胜”这样的字眼… 仿佛,每一个江东的儿郎都期盼着夺回淮南的这一役,这一天! 这一刻… 整个江东水陆两军瞬间动了起来,兵锋直指淮南—— … … 洛阳城通往关中的小道上。 姜维与一干患难同袍总算快要抵达武关…过了这里,前面便是潼关,再前面便是长安,是关中,是天水… 是他姜维无比熟悉的故乡啊! 只是… 从天水出来时,是他姜维与父亲姜囧两人,他们承载着整个天水,整个关中边关防线的希望。 但…但现在… 他们回来时,却…却只剩下了一人。 “姜公子…水…” 一名兵士将一壶水递给了姜维,然后说,“前面就是武关了,如今大王多半已经过关了吧?你说…大王会何时反攻这洛阳?何时带我们回来?” 面对这兵士的问询…姜维没有张口,没有喝水,也没有表情。 他就像是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报仇的机器,人世间所有的情感,都与他无关… 这兵士看到姜维如此模样,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倒是另外一个兵士,他与姜维的关系更好一些,看着姜维的模样,他忍不住问道:“伯约,你当真想好了,要…要与那关麟不死不休么?那…那关麟可是让魏王都忌惮,让整个大魏都损失惨重的敌人哪!” 言外之意… 对付关麟,太过凶险! 姜维,他是非要怀抱这份凶险么? 也是这句话,让姜维那呆滞的眼眸中多出了些许神色,是浓重的,阴郁的神色。 这个答案在他肚子里萦绕了许久,他也沉吟了许久。 本不想说,但似乎是为了释放自己一般,他还是张口了,“不论多难,我…我都将与那关麟不死不休,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那兵士好奇的问。 姜维一咬牙,“除非我爹死而复生,除非我心中的正义幽而复明——” 啊… 这…这… 俨然,那兵士无法理解姜维的话,可…可从他那冰冷的眼眸中,他能感受出来,这句话的分量或许不亚于那四个字: ——“不死不休” … 这边厢,姜维还深陷于浓郁的仇恨之中。 那边厢,傅士仁的一名副将,为了搞清楚那“安东将军”的名字,可谓是大费周章,终于,在…问询过无数俘虏过后,他得到了一个最肯定的答复。 ——姜囧! 嘿嘿… 这副将笑了,他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微微摇头,“姜囧,囧…囧…这名字…看起来怎么这般惆怅啊?不好听,也不好看…” 索性,这副将就要去向傅士仁禀报。 果然是个无名鼠辈,寂寂无名的魏安东将军——姜囧! 可就在这副将就要迈步出门之际… “伯约…吾儿伯约…” 一道细若游丝,却…却一定程度上,咬字无比清晰的话语从这奄奄一息的魏·安东将军口中引出… 嘶… 副将微微一怔,不过,也只有一怔,他摇了摇头,然后笑着感慨道,“看来,这家伙运气不错,还没死透,还有的救——” 说到这儿,他吧唧了下嘴巴,“伯约?这名字…倒是不错,比那奇奇怪怪的囧字强多了!” … …(本章完) 第六三四章 糟糕的局势,你真的很糟糕—— 一封快报,已经送至淮南军事要塞的合肥。 原本这里,所有文武,还在为陈兵江淮的江东战船、兵马议论。 于他们而言,这已经是当下最要紧、最迫切的事情。 此间除了张辽外的第二号人物中护军督军薛悌急的是焦头烂额,烦躁不安。 ——这是…如鲠在喉啊! 即便知道关麟已经离开江东,可这些江东兵突然就蠢蠢欲动,就横兵江畔… 你若说,他们直接些… 大军压境,来攻合肥也就罢了,凭着张文远将军的神武与对江东群小的威慑,也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 可…可,这些江东鼠辈只是横兵江畔,却没有做出半点进攻的迹象,这就有点儿…不让人好好睡觉的味道了。 薛悌可谓是…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话说回来,这位中护军督军薛悌,也是当年威震逍遥津的一大功臣。 那时候,针对江东孙权倾举国之兵来犯这件事儿,曹操发来的最高指示是: ——张辽和李典出战,乐进与薛悌守城!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曹操特地安排薛悌为“督军”… 什么意思呢? 张、乐、李,知道你们三人不合,于是曹操就明摆着薛悌督军。 谁若是暗中使绊子,那…薛悌一番禀报之下,少不得有人将被秋后算账。 至于,曹操为何选派薛悌为“督军”,而非李典、乐进、张辽这样的名将! 只有一个原因——信任。 薛悌是曹操心目中,为数不多能够完全信任的手下! 说起来,这位薛悌…可是曾经,曹操伐徐州,吕布偷兖州时…差点就葬送了大魏基业的人,他与荀彧、程昱联合坚守鄄城县、范县、东阿县,这才给了曹操翻盘的机会! 而平定北方后,曹操又任命其为长史、中领军、泰山太守… 出征汉中时,特地调他往合肥,参加逍遥津一战,可谓是委以重任,可谓是十足的信任。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合肥没那么多名将了,能叫得出名字的惟独张辽张文远一人! 于此同时,东吴却被荆州给覆灭,兼之…这里执掌话语权的是关麟那诡计频出、阴人不吐骨头的家伙。 故而…薛悌可谓是整天整日提着十二分精神,生怕…人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 反倒是张辽…在听得关麟离开江东后,一下子就放轻松了不少。 与薛悌对江东军的陈兵列船紧张、惊惶相反,张辽就一句。 ——『一群鼠辈!没有那关麟,任凭他们闹腾?能闹腾出什么花样?』 这… 眼瞅着,张辽将军这是有些懈怠呀! 薛悌只能变着花样,想方设法的去提醒张辽,不能大意,更不能步了江东覆灭之后尘。 可… 怎么劝呢? 如何劝呢? 要不要准备一下呢? 要不要让三军将士严阵以待呢? 一系列的问题浮现在薛悌的脑门,他不禁纠结起来。 可是…当这一封来自洛阳城的急报传来,一切的胡思乱想都到此为止。 因为: 出大事儿了! 这是…这是要变天了! 薛悌忙手持着这份沉甸甸…几乎足以将他压垮的急报,当即就往张辽府邸而去。 一边疾驰…一边不住的叹息。 “洛阳城都没了?那…那淮南?还守得住么?” 当即…他迅速拿出舆图,这是一封赤壁之战后,曹魏这边绘制的战略纵身图,一条曲线将整个天下一分为二,西边是江陵与南郡,中间是江夏的安陆郡,再往东是麻城,是商城,是庐江、是六安,乃至于最东端则是合肥。 这是…曹操定下的战略防范图,却也是曹操心中的底线。 可现在… 江陵那边破开了一个口子,长驱直入,连带着整个襄阳、新野、许昌落入敌手,原本战略图中那“对钩”似的曲线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条可怖的下划线。 这标志着西线战场已经全部瓦解、崩溃… 若是东线…合肥再有个闪失,那…那… “洛阳城丢了…那…那这战略纵身的防线还…还存在么?” 言及此处…薛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一时间…后背冷汗淋漓。 … 征东将军府。 张辽罕见的冷着脸,目光阴沉,不置一词。 洛阳失陷,魏王遁走关中的消息已经传出…整个合肥城的副将、谋臣悉数聚集到这将军府中,每一个人都是脸色铁青,却无一人敢发出丝毫声音。 薛悌见人都到齐了,不禁艰难的开口说道:“洛阳天下之中,是龙脉所在,是诸方情报汇聚所在…可如今这一败,整个大魏在中原的局势就彻底的崩了!终究…那些忠汉之臣还是有所行动,关家父子,一文一武…这般谋算,这般驰援,可谓是恰到好处…” “再加上整个大魏好不容易仿制、训练出的飞球军团一夜间被焚烧殆尽…如此这般,从今天起,中原之地…我大魏的行动将悉数暴漏于那关家父子的眼皮子之下,这…这…” 说着,薛悌叹了口气…嗫嚅着继续说道:“这一败…大魏是一败涂地啊…” 张辽双眼猛地一瞪,精锐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巡视了一圈,下一刻,手便攒成拳头,猛地砸向桌案,厉声道:“如此里应外合,必定是那关四的谋算,是他,灭东吴的是他,破洛阳的也是他,可恶…可恶——” “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薛悌凝眉。 “这倒是…”张辽的目光冷凝,他恨恨的说,“当务之急,洛阳沦陷,天子落入关羽之手,大王远遁关中,凭着他的性子,决不会咽下这口气,中原的大战在所难免,失去的洛阳我大魏也势必要攻回来,如今…我们淮南这边不能坐视不理啊…” “理?怎么理?”薛悌凝眉,“且不说,很快洛阳城易主的消息就会传遍三军,到时候三军士气会如何?三军将士的战意又会如何?单单…那…那江边横着的江东的水师战船?我们驰援中原…驰援的动么?淮南若是失守了,那…那整个徐州、兖州、青州可就都暴露在那关家父子的兵戈之下了!” 这… 这是薛悌第一次将张辽驳到哑口,这一刻…张辽的嘴巴长的硕大,可…可,他就是肚子里万般多的话语,这一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薛悌说的是事实…士气与战意的问题,江东那边陈江的兵马问题… 这些,他张辽根本是无言以对啊! “不好——” 就在这时,薛悌恍然觉察到什么。 “怎么?”张辽连忙问。 薛悌却一下子更紧张了,他牙齿紧咬,俨然…他想到了一件糟糕的事情,很糟糕的事情。 他正想开口讲出。 “报…”却见得一名传讯官匆匆忙忙的闯入这将军府的正堂,“张将军,不好了…就在刚刚,江东…江东所有的战船齐动,他们兵分三路,一路从建邺城,一路从庐江,一路从濡须口直接沿江而上,兵锋直…直指向淮南哪!” 咕咚—— 薛悌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吐沫,果然…果然… 他原本想的就是…就是他想到了,那些江东战船横江的原因,他们是在等,等…洛阳城陷落的消息传回,等魏军士气大溃,等的就是现在这一刻呀! ——糟糕的情报你真的很糟糕! “哎呀…”薛悌双手一拍,急的是垂头丧气直跺脚。 张辽的眼眸却是冷凝,他没有说话,而是踏步走出这正堂,走到院落中。 “将军?你这是…”有副将询问张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洛阳丢就丢了,那是大王的事儿,可这淮南…是我张文远驻守的,这里不能乱!” 随着这一番铿锵声音的落下,张辽伸手,“来人,备好战马,取我月牙戟来…” 说到这儿,他不忘朝着身后一干副将大声命令,“半个时辰后,各部集结,有贻误军纪者——力斩!” 掷地有声的话语打破了这夜的宁静。 也再一次将合肥,将淮南…笼罩于一片浓密乌云下的血腥杀戮之中! … … “败了?真的败了——” 当身处长安的曹真收到了曹操兵败的消息时,他的双瞳爆出,几乎不敢相信所听到的是真的。 说起来,他是与夏侯渊的长子夏侯衡来此征集关中士兵,筹集粮草。 这是夏侯渊的未雨绸缪,是要在汉中与刘备的主力蜀军决一死战。 可…刚到这里,就听得此间的太守,大魏的大理寺卿钟繇将洛阳城的战报传来。 “钟寺卿…这…”曹真连忙问钟繇,“此事可当真?洛阳城就…就这么丢了?那汉皇帝也…也这么丢了?” 哪怕是再三看过战报上的文字,逐字逐句的凝视过那战报上的字眼,可曹真尤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相信,他还是不相信… 反观钟繇,很显然,他也是从不相信那个阶段过来的,他能理解曹真。 但…理解有卵用! 这次丢的不是襄阳、许昌…而是洛阳,是天下之中的洛阳,是大魏历时两年才重建的洛阳,是所有世人心目中最繁华的都城,亦是龙脉所在! 毫不夸张的说… 局势已经不可逆转了,攻守之势异也! 当然,感慨、抱怨、愤怒都没有卵用。 钟繇只能沉下心情,淡淡的回应曹真:“大王就快抵达这长安城了?这种时候,这种事儿…老夫可能开玩笑么?老夫还有心情跟你取笑么?” 看着钟繇如此严肃的表情… 曹真能感受到,他的沮丧与颓然,也能感受到…局势的危如累卵与迫在眉睫。 “那…那怎么办?”曹真急忙问道,语气有些迫切。 夏侯衡年龄大一些,也更沉稳一下,他恭敬的问钟繇,“昔日袁绍势大时,钟老便支身赴此司隶,联合关中诸侯阻击袁绍从并州南下的兵马…可谓是匹马定司隶,一人定乾坤…都说家有一宝,如有一老,这种时候…我等当该如何做?还望钟老指点哪!” 这…听着夏侯衡的话,钟繇那深沉着的眉毛有一丝些许的松动,他“唉”的一声叹出口气,然后说。 “当务之急,你们在武都、天水募集的西凉兵就先不要送往汉中了,你们也留下,此外派快马将洛阳的战报秘密传给贾先生与夏侯将军,除此之外,封锁…司隶往汉中的一切官道,千万不能走漏半点消息到汉中那边!” 亡羊补牢… 钟繇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区别于洛阳通往淮南…四通八达有无数条路,关中通往汉中只有一条路,当务之急…是不要让洛阳溃败的消息影响到汉中战场。 “这…” 曹真吧唧了下嘴巴,然后问:“钟老,你说阻绝通往汉中的官道,不能走漏半点消息到汉中,这些我能理解?可为何要让新募集来的西凉兵马也按兵不动呢?这种时候,不更应该往汉中加兵,釜底抽薪…只要能击溃了刘备,那关羽就是再强,那关麟就是再阴险,也不过是无根浮萍,我等何惧啊?” 呼… 钟繇呼出口气,心头感慨…年轻人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他沉吟了片刻,然后细细给曹真、夏侯衡分析起局势来,“现如今,中原的博弈…已经以大魏的全线溃败而告终…诚然,若是汉中能胜利,那于现如今的大魏无异于注入了一计强心猛药,可洛阳已失,我们却不能放任不管…大王在关中,难不成,司隶周遭的兖州、豫州、徐州就统统都放了?” “噢…我懂了!”夏侯衡像是恍然大悟一般,“钟老的意思是,只要我们潼关…或者是武关陈兵够多,那对洛阳、对许昌、对宛城便始终是个威胁,那关羽即便攻下洛阳,迫于我们这边的威胁也不敢分兵妄动…可若是我们把兵都运到汉中,运到阳平关…那反而…关羽可以肆无忌惮的征伐四方!如此这般,大魏危矣!” 夏侯衡的一番话,让钟繇显露出了孺子可教般的赞许的眼芒。 曹真却再度张口,“那…那汉中的兵力就不够了,夏侯将军那边只有十余万人,而刘备出动的是二十多万蜀军哪…” “没错!”钟繇作为老江湖,自是也考虑到这点,“可有古话云,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清…” 钟繇露出了疲倦的眼神,“按我说的去做吧…这已经是唯一折中的法子,汉中战场,将是大王必须渡过的一劫,这一劫…若是大魏赢了,老夫笃定,大魏还能像是往昔般璀璨、繁荣,可若是大魏输了…那…怕是大魏将…” 钟繇本是想说,大魏将步袁氏之后尘。 但这话,显然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说出口。 曹真还想说什么,却被夏侯衡拦住,“按照钟老吩咐的做吧…” 说到这儿,他拱手朝向钟繇,“钟老,那我们先下去安排了…” “好!” 随着钟繇的话。 曹真与夏侯衡走出了这房间,只剩下门外那低沉、厚重的“踏踏”的脚步声。 倒是钟繇,在两人走后…他的眼眸眯的更紧了,他从房间的一个秘阁中取出一封书信。 上面的字迹…是司马仲达的字眼! 他细细的把这封信又看了一遍,这才喃喃轻吟道:“司马仲达,你这是在赌啊,赌夏侯渊若真的死了,大魏的兵权就该交由我们豫州联盟的手里了…你…你这是豪赌啊!” 豫州联盟… 准确的说,应该是以颍川氏族为首的豫州联盟! 这个联盟的代号就叫做——寒蝉! 这个联盟从诞生的第一天,就不可避免要面临与以曹氏、夏侯氏为首的谯沛武人争夺大魏的军权、政权! 这些氏族发展到今,盘根错节…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他们可太懂了! 他们不希望刘备赢,却也决不能接受大魏倚仗这些武人,如此轻易的一统。 “呵呵…呵呵…” 钟繇不由得浅笑出声,似乎是在感慨,司马防也真是好胆识啊,敢把“寒蝉”交到这么一个有魄力,有野心的年轻人手里。 “呵呵…” 又一次浅笑,钟繇转过身,他的手指夹住这书信,因为有雕版的存在,这书信的分量可不轻! 而雕版中的圆孔透出了书信中最后一行的字眼。 ——唯有汉中失陷,曹氏、夏侯氏无将可用; ——那时…属于我们的时代才会来临! 这是司马懿的手笔… 这是鹰视狼顾司马懿的野望! … … 阳平关外,群山环绕,贾诩站在一座孤峰上。 一支黑鸽飞来,落在了他的手上,他接过飞鸽,取下其脚上绑着的信笺。 当信笺展开,一行震撼的大字跃然于贾诩的眼前,这使得贾诩的表情无比的惊恐与震撼。 “爹?怎么了?”一旁的儿子贾穆看父亲表情不对,连忙问道… “快,准备马车,现在就走,去长安——” “爹…这眼看着就要黄昏,现在若走,可是夜路…”贾穆挠挠头,“又不是天塌下来了,不至于这么急吧!” 呼… 伴随着贾诩一声粗重的呼气,他闭着眼睛,像是从绝望中醒转一般,他深吸一口气,这才说,“你还真说对了——” “天…已经塌下来了,洛阳没了,天子也…也没了——” … …(本章完) 第六三五章 熟悉的味道,逆子的味道—— 贾诩不是通过正常的渠道斩获到有关中原消息的。 他有着自己的渠道,这个老毒物…跟过的主子太多了,自然有一百个心眼儿。 特别是从司隶到关中,许多地方,他都是布有眼睛的。 也正因为如此,长安的快马还没赶来,贾诩就已经提前知晓洛阳的战况。 ——洛阳丢了! ——天子丢了… 当这样的消息映入他的眼帘,传入他的脑海,这一刻…究是老江湖的贾诩也不由得脸色骤变。 可怕呀。 恐怖如斯啊! 贾诩就差倒吸一口凉气了。 曾几何时,他被曹操派来西线战场,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西线战场的局势尚未明了,可中原战场的局势已经崩了。 彻彻底底的崩盘了! 崩的的是转瞬而至,崩的是没有一丝一毫转圜的余地。 那么现在。 呼… 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呼气,贾诩不由得冷汗直流。 这是汗流浃背了! 现在,压力…已经全部都给到西线战场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最让贾诩在意的是,多半…夏侯衡、曹真在雍凉募集的兵马,一时半儿是无法驰援到汉中了。 这是迫于形势下的分兵,那么…局部战场的兵力将势必一分为二! 怎么… 突然就有一种狂澜既倒,大厦将倾的既视感呢? “爹?你的意思是…洛阳城失陷了?天子也…也…” 不等儿子贾穆张口… “咳咳…”贾诩猛地咳嗽起来,咳声剧烈。 “爹…你…” 贾穆连忙去搀扶贾诩… 却见得贾诩伸出手摆了摆,示意他没事儿,“别说那么多,也别问那么多,先回长安,连夜赶往长安,一些事情…必须等我见到大王后,再行议定!” “好…好…” 贾穆连忙就招手,示意马车驶来。 可,搀扶父亲贾诩上马车时,贾穆心头又生出些许疑窦,“爹?此前的一败,刘备大军可已经至定军山脚下了,你走了,他们若是攻山?当如何?这汉中战场又当如何?” “不仅我得回去,很快…怕是夏侯妙才得到这消息后,也得赶往长安…至于这汉中的战事,无妨…” 贾诩缓缓的说,“咱们在蜀中的眼睛已经得到准确情报,刘备缺粮…这些年,蜀中一直在战乱之中,蜀军又是占瓦口,又是征三巴,又是下梓潼,甚至最后都打到了下辨城,可谓是穷兵黩武了!” “此番刘备出动二十多万大军,每日的耗粮量可不是一个小数字,他诸葛亮为了募集粮草,就差把整个成都给挖空了!可即便如此,蜀军的粮草依旧是捉襟见肘…呵呵,那个法正可精明着呢,不筹集到百日之粮,这定军山…刘备就是敢上!法正也一定会将他劝下来!” 按照贾诩的分析。 刘备大军不上定军山,那只是在战略相持,双方都保持着一定的克制与退路。 即便是粮草最终依旧没有筹集出来,大不了大军撤回,蜀军不会有什么损失。 可若是上了定军山,那居高临下,只要杀下去,破了魏军的防线,那整个汉中便悉数暴露在蜀军的兵戈之下。 那便是决战… 是有进无退,有死无生的决战—— 而根据贾诩的探查,刘备之所以一直没有登上定军山,只是驻军于山下,便是在等…等蜀中粮食的运送! 等诸葛亮粮食的筹集… 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粮道难行! 粮食难筹! 诸葛亮便是巧妇…现如今,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这也是贾诩有恃无恐的原因之一。 隔着马车的车窗,在这定军山上,居高临下的最后俯视向那山脚密密麻麻联营数十里的蜀军军营。 贾诩幽幽的叹出口气,最后喃喃吩咐道。 “走吧,起程,长安——” … … “公子,前方二十里处便是洛阳城!” 随着马车外麋路的声音传来…关麟不由得拨开车厢的帘子,眺望向窗外。 官道都是崭新的,就连那些沿途的房舍都是重新修缮过一番。 整个洛阳外,一片全新景象,就像是丝毫没有受到这场洛阳城内变故的影响。 “看来,李藐与丕、植两位公子,这洛阳新城修的不赖嘛…” “看来,我爹与我大哥也没有扰民半分…” 说着话,关麟不由得笑出声来。 用曹操的人力、物力、财力为自己修城,让曹操大费周章建成的新城成为他们荆州军的军事要塞! 这种事儿,无论什么时候想想,总是会有几许成就感的。 “我爹派人传来消息说是在城外迎我,让兄弟加速前进,今晚之前抵达洛阳!” “喏…” 伴随着麋路的一声回应。 关麟的马队,犹如一条蜿蜒的长龙,在夕阳的余晖下继续往洛阳城方向行进。 马蹄踏起滚滚烟尘,甲胄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整个队伍,人数不多,可莫名的…显得既威武又雄壮。 与此同时,洛阳城的城门缓缓打开,关羽一身绿袍,赤面长髯,青龙偃月刀没有握在手中,他独自一人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关麟的到来。 关羽不喜声张,哪怕是这个最器重的麒麟儿抵达,他也只是吩咐其余兵士各司其职,唯独他去出城相迎! 说起来,上一次见到这个儿子…还是在江东吧? 一别…又是几个月了! 一别,这天下的局势再度变幻、翻转了!大汉的三兴…就在眼前! 正直关羽遐想之际… 一道尘土飞扬的身影从城中疾驰而出,带着一支马队,似乎是没有注意到关羽,当先夺路往官道上行去。 关羽看得清楚,那是傅士仁。 而看到傅士仁出城,关羽似乎已经猜出,他要去哪里? 以及…他的目的! “这家伙…倒是比关某还积极!” 关羽知道,傅士仁定是要出城数里去迎接关麟,他也知道,他的这个麒麟儿对傅士仁而言意味着什么。 这不仅是乱成马的大哥与三弟间的关系。 更是傅士仁脱胎换骨,如同焕然一新般蜕变的根源与动力。 “哒哒——” 关羽坐下马儿的蹄子有些躁动,俨然,也想奔驰而去。 反倒是关羽,在短暂的思虑过后,他眯着眼,微微一勒缰绳,然后自言自语道:“就让云旗的这个好大哥去吧,当爹的?何必与其他人抢呢?” … “哈哈哈哈——” 洛阳南十里处,隔着老远就听到傅士仁那肆意的大笑声。“三弟啊,你看看为兄是不是很够意思…你爹不过是在城门下等你,孤身一人,一个兵都不带,这什么意思?怎么…我三弟来洛阳,一点排面都不给么?也不知道他那爹是怎么当的?洛阳城再重要?有三弟你重要么?真不知道你爹那腐朽脑子里天天想的是什么?” 一时间,傅士仁倒是责怪起关羽来了。 站在傅士仁身边的自然是关麟。 说起来,关麟也没想到,大哥竟是出城三十里,带着几百人。 准确的说,是带着几百仪仗队伍…又是擂鼓,又是扬旗,锣鼓喧天…就差鞭炮齐鸣的去迎接关麟了。 排场啊… 满满的排场啊! 当然,关麟是理解老爹关羽的,老爹那人…他能独自一人出城相迎就不错了,除非是大伯来了,否则…擂鼓、扬旗、排场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心念于此… 关麟感慨道:“我爹…呵呵,不说他了…一点也不世俗,没意思…还是大哥你好啊!这是给足了小弟面子!” 说着话,关麟缓缓下了马车,他示意周围的锣鼓声停下,然后郑重其事的问傅士仁:“大哥…洛阳城内?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一切好的很哪…”提到这个话题,那可是打开了傅士仁的话匣子,他不由得大肆渲染起来了,“云旗啊,你是不知道啊…在清扫北邙山的时候,我…” 傅士仁话还没讲完,关麟就直接打断了,“大哥…天子如何了?我爹…可见到天子了么?天子执掌朝堂了么?” 俨然… 关麟根本不给傅士仁去讲述他如何英勇?他如何力挽狂澜的机会,直接了当的问到最关键的问题。 说起来,这洛阳城也攻下来两天了,正常来说…随着洛阳城的火熄灭,一切当重新步入正轨,天子也当再度临朝。 可… 最近传来的急报中,几次三番的指明,故事…似乎根本没有按着关麟预想的方向发展。 这就有点意味深长了。 果然,当关麟问到天子,傅士仁的神色一下子暗沉了下来,他吧唧着嘴巴,感慨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都两天了,可那汉天子依旧没有露面,有人说他藏在地道里?可…你大哥我寻思着,这不应该啊…咱们荆州军也好,关家军也罢,本就是汉军的一支,如今收服洛阳,解救天子,好端端的…干嘛依旧躲起来,难不成…这汉天子在那地道里过的比皇宫里还舒服…” 傅士仁不解了。 当然,何止是他一人不解,整个洛阳城,无论是留下来的那些汉臣,还是关家军、荆州军都不解了。 而他们又岂会知道内情,知道这位汉天子对自由的渴望,远远胜过了那权利的追逐。 后人也说——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在别人看来,那阴暗的地道是潮湿与苦难,可在陛下看来,这里是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这里是: ——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三弟…”瞅着关麟陷入了沉思,傅士仁不禁问道:“三弟?你可知道为啥这天子躲在地道里不出来了!” “大抵…知道吧——” 关麟轻吟出一声,神色有些复杂。 然后,他的牙齿微微的咬合,继而转身,就往马车方向上。 傅士仁连忙跟上,作势也要跟着关麟上马车,却不忘一边走,一边再度歌颂一番自己,“云旗啊…你可不知道啊,我在那北邙山清理战场时那是何等凶险?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些逆魏没有被烧死的余孽竟是拼死抵抗,还有个…还有个逆魏的安东将军,你可不知道啊,他可十分不好对付啊!” 一边说着,傅士仁一边手舞足蹈比划起来,“那逆魏将军一手八方刀舞的虎虎生威,他先是一招蝴蝶闹海,然后是凤凰漩涡,之后接连使出双燕拐翅…左双劈刀,二马分鬃,双手叩门,白虎拦路,四面楚歌…鼍龙翻江…竟是一时间逼得我节节败退,险象环生…” 呃… 傅士仁说到这里,关麟已经走到马车门前。 看这位好大哥那努力编纂的语气,关麟都惊了。 傅士仁…从哪学的这么多成语? 傅士仁的话还在继续,“眼瞅着我就要败了呀,可我一寻思,我是谁?我是你关麟关云旗的大哥,我三弟都把洛阳城谋下了,我这做大哥岂能在这里坠了他的威名?不能够…那完全不能够啊!” 傅士仁手舞足蹈的更起劲儿了,“于是乎,我一手灭鬼之刀使出,我横格斜削、转身削刀、上步撩刀,下削刀,连续背花刀…然后再连续背花下劈刀,里合腿劈刀,转身剁刀…回头扎刀,大劈刀,挂刀、提刀、大撩刀…你大哥我直接这一套组合刀法,那…逆魏的安东将军哪里是对手,竟被我气势所迫,直接晕死了过去…现在还在医署里躺着呢!” 呃… 傅士仁越说越是起劲儿,关麟却懵逼了。 他见过…不要脸的,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不就是抓了一个逆魏的安东将军嘛?至于么…这是要把战报当写?敢情你是在水字数啊? 正直关麟想要打断傅士仁激昂振奋的话语时。 傅士仁最后的这一句话颇为嘚瑟的话,一下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哎呀,我寻思着我傅士仁的大刀不斩无名之辈,于是就让手下去探了探这个被我气势吓晕过去的逆魏安东将军,果然…是个无名之辈,叫什么姜囧的…三弟你说说,怎么会有人起这个名字?起这个名字也就罢了,我手下的亲兵告诉我,说他晕厥之后还一个劲儿的在喊…伯约?伯约?这什么伯约不伯约的,压根就没听说过…” 就是最后这几句,就是这“伯约”两个字,让关麟原本都无语凝噎的表情,瞬间一变。 刹那间,脸直接转向傅士仁,一双瞳孔中露出的是惊讶与不可思议! 伯约…他太知道这个名字了,也清楚这个名字的分量! 姜囧…姜伯约,那不就是姜维么! 毫不夸张的说,凡是作为三国蜀粉的,大多也会是姜维粉… ——继丞相之遗志,讨篡汉之逆贼; ——丞相未尽之业,由我完成; ——我有一计可可使汉室幽而复明; 这些语句…深深镌刻在关麟的心头,乃至于在前世,有一段时间,关麟极其痴迷于玩一款三国类的游戏——姜维传! 可谓是对这位天水幼麟印象深刻。 至于姜囧。 “噢…”关麟突然就想起来了。 这姜囧是姜维他爹…在天水担任功曹。 毫不夸张的说,能把儿子培养的如此出色,作为老子的姜囧…一定也是身怀绝技,是忠贞之士吧? 这… 想到这儿,关麟连忙开口,“这姜囧人呢?人没事儿吧?” 很明显,关麟这一句话中,后半句“人没事儿吧”要比前半句更用力,也更迫切许多、郑重许多。 “没…没事儿…”傅士仁有点儿懵。 这…啥情况? 一个寂寂无名的逆魏将军竟会让关麟如此郑重其事的对待? 当初云旗设计诛乐进、除文聘、杀于禁、灭庞德时,也没见他眨一下眼睛,皱一下眉头,可现在…眉头都快要垂到眼角了。 “带我去见他…现在,现在——” 关麟用命令似的口吻… 傅士仁觉得,这是从认识关麟起,他说的最冰冷,也最迫切的一句话。 “到底咋了呀?” “别废话,领路就行…” “可…医馆是在西城门,你爹还在南城门等你呢?” “那…”听得傅士仁这最后一句,关麟微微顿了一下,继而颇为豪放的一挥手,“无妨…让我爹多等一会儿吧——” 呃…有那么一瞬间,当关麟这最后一句吟出的一刻,傅士仁突然就舒服了… 这种感觉,好熟悉啊。 是… 是逆子的味道! … … 夜色如墨,厚重的云层掩住了星月之光,只余城门上那几盏微弱的火把,摇曳着黯淡的黄光。 关羽独自一人站在城门旁,银白的发丝在冷风中飘扬,如同战场上不屈的战旗。 他的眼眸深邃如海,却难掩其中的焦虑与期盼。 他心头想的最多的一句便是——吾那麒麟儿怎么还没有到? 是啊… 关羽在这南城门外等了足足两个时辰,夜里…山风呼啸吹往洛阳,寒风凛冽,如同千刀万剐般侵蚀着关羽的每一寸肌肤,似乎要将他的骨肉剥离。 他身披的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低语着过往的峥嵘岁月。 然而,无论风多么刺骨,都抵不上他此刻心中的寒冷: ——他在等待那麒麟儿的归来,可那熟悉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漫长,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过去,关羽依旧站立如松,只是眼中的光芒愈发黯淡。 他望眼欲穿,不断在入城的人群中搜寻着那熟悉的身影,但每次都以失望告终。 关羽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苦涩,他喃喃自语。 “关某那麒麟儿在哪?该不会是出现什么意外了吧?” 毫不夸张的说,如今在关羽的心中,关麟一人就占据了一多半的位置。 这是他的骄傲,是他的希望,也是大汉的未来与希望啊。 如今,儿子未归,他的心仿佛被冷风穿透,空荡荡的,只剩下了无尽的等待。 “二将军…是时候关城门了,二将军…不如到城楼上坐坐,喝口热茶…” “呼…”关羽轻轻的吁出口气,“晚一刻钟关门,关某再等等…” 守将不知道关羽独自一人是在等儿子,于是疑惑的问。 “二将军是在等何人?” 关羽看了这守将一眼,也不隐瞒,如实说:“自是吾儿云旗…” 这一刻,那满满的担忧与爱意就写满了脸上。 啊… 守将一愣,然后伸手一敲脑门,“那…那就奇怪了,刚刚西城门换防的兵士来到这里时,特地告诉小的,说是…说是云旗公子已经从西城门进城…二将军缘何…缘何要在这南城门等呢?” 呃…关羽的表情一时间凝固了,冷风吹拂在他的脸上,消融了他面上那被夜风吹拂过后的僵硬,关羽张着口…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良久,他嘴唇哆嗦,颤颤的伸手,口中冰冷的吟出那四个字再熟悉不过的字眼。 ——“逆子,逆子!” … …(本章完) 第六三六章 偷梁换柱,瞒天过海,李代桃僵 关麟与傅士仁赶到了医署的蚕室内,姜囧一如既往的在昏迷。 关麟则不断询问这边的医官,姜囧的脉搏、心跳如何? 毕竟是身处那北邙山的烈焰火海之中,火势、毒烟、兵戈、箭弩…都会成为致命的一环。 何况…姜囧看起来也极其的虚弱,且始终昏厥不醒,虽然医者说已经性命无碍,但关麟终究是放心不下,心头忐忑。 再三的凝视过姜囧,关麟还是转过身,他朝向傅士仁,语气郑重的问出另外一个问题,“大哥,你不是与这魏将军大打出手么?又是…回头扎刀,大劈刀,挂刀、提刀、大撩刀的…那…” 俨然关麟要问细节了。 而话听到这儿,傅士仁突然就有点尴尬。 真要去揪细节,那…那他不…不全露馅了? 让三弟发现,他傅士仁不过是捡了现成的功劳,还在这儿恬不知耻的贪功,那可太讽刺了! 最关键的是丢人,人都丢到阿婆家了! 要知道,傅士仁是把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的人。 “是…是…是吧?是啊…” 傅士仁硬着头皮,磕磕绊绊的回道。 关麟却是话锋一转,“那你与他比试之际,可注意到他身边有一年轻人?应该与他像貌相似…是他的儿子,名唤姜维字伯约!” 说起来,关麟并不知道,理应在天水的姜囧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可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看着姜囧的年纪不算小,关麟怀疑…他的儿子姜维理应也带在身边,亲自栽培、历练。 也正是基于此,关麟才有此一问。 倒是傅士仁踟蹰了起来,他吧唧着嘴巴,像是在细细的回想。 可那打斗都是假的,姜囧身边有没有其它人,他哪知道啊? 当即,傅士仁朝身旁的亲卫招手,“你们一个个的在周围看的清楚,那时候,本将军与这逆魏将军打斗之时?可有其他逆魏贼子?有么?” 这个… 这亲卫眼珠子一定,当即回过味儿来。 他也回想了一下,然后回道:“没有…我们发现…啊不,是将军与这贼将打斗时,有且只有他一个…” 这… 听到这个回答,关麟有些失望。 还是那个问题: ——姜囧在这儿?那姜维在哪呢? 他格外在意姜囧的原因就是因为姜维,倒不是姜囧不够出色,而是姜维在蜀汉史上太过熠熠生辉。 倒是一旁的傅士仁如释重负般的吐出口气,他斜睨着眼朝着那亲卫意味深长的说:“这个可以有啊!你们再想想…” “将军…”亲卫挠挠头,“真没有…真就…就这贼将一人!附近再无半个人影啊…就是尸体都没有…” 听到这儿,傅士仁也挠挠头,他却是好奇的问关麟,“三弟?这么个逆魏的无名将军,你如此上心…这不对劲啊…三弟?到底啥情况?啥情况啊!” … 在床榻上,方才一直纹丝不动的姜囧,手指突然颤了颤。 他一直都在做梦,做着一个噩梦,梦见…自己不断的堕入无尽的深渊,周遭响起的却是那些与他搏杀多年胡虏的猖獗的狂笑。 ——『姜功曹,你也有今天…』 ——『当年你驻守天水,让我们多少次冬狩无功而返,让我们饿死了多少人?哼…终于等到你了!』 ——『我们就在这深渊中等着你…等着狠狠的折磨你!』 这梦…很诡异! 宛若是那些死在他手下的羌胡魂魄,不断的在呻吟,势要与他不死不休。 可突然,一个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那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声音干脆,富有磁性。 而这道声音中提到了“边陲将士、抵御胡虏”这八个字… 也正是这四个字将他一下子就从无尽的深渊中拉回了现实。 这世道? 竟还有人能议论起我们? 竟还有人会记着我们的功劳? “大哥,你一直在问我,为何对这逆魏将军如此上心,我如实告诉你…这很简单,因为边塞儿女过的太苦了,自打汉灵帝继位以来,羌胡年年在冬季寇边,称之为‘冬狩’,世人都言并州十室九空,可谁知道…西凉亦是如此,在西凉便是一个寻常的女子耕地时,也会随身带一把长矛,当听到羌胡来犯的消息,这女子会放下农具,提起长矛…然后去保护她们脚下的这片土地!而这也才造就了天下闻名的西凉铁骑、并州狼骑!” “反观中原,反观帝都呢?朝内腐败,大族肆意霸占富饶之地,享尽荣华…却不知他们的安乐乡的形成,乃是因为并州、西凉诸如姜囧这样的一个个守军将士…浴血奋战下在那杀戮场,九死一生…所以…” 当“所以”这两个字吟出,那清脆的声调变得更深重了,“所以,我既知道这姜囧来自西凉天水。知道他曾驻守我大汉的边陲,曾无数次往返冲杀于那边塞的修罗场,知道他手中沾染了太多羌胡的血,莫说他不过是一个逆魏的将军!即便是曹操,能做到这一点,有朝一日,他落到我手里,我也会礼遇有加,敬他是一条汉子!” 说话的人是关麟… 显然,这一番话有夸张的成分,有刻意去解释…为何看重这姜囧的理由! 但却也是有感而发。 无论哪个时代,驻守边陲的战士都会是最可爱的人! 只是,关麟没有想到的是… 听他吟出这些话的不止是傅士仁; 也不单单是傅士仁身旁的这一干亲卫,还有意外出现一些意识的姜囧。 而这些话,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振聋发聩,都像是一剂最猛烈的强心剂一般… ——『能说出这一番话的,能为边陲的将士说话的,不论是何阵营,那都是我们雍凉人的知音哪!』 伴随着姜囧心头这一道强烈的声响。 他的精神开始振奋,苍白如纸的脸颊上,霎时间多出了几许血色,那眼睛上的睫毛开始微微颤动,而后眼睛猛地张开了一条线,这一条线遮掩下的瞳孔,竟是精光闪闪。 姜囧被这突然透进来的光刺得又清醒了几分,只是他的身体显然还不能动。 他依旧虚弱无比… 只是,方才听到的话让他这虚弱的身子内,有一抹热血变得沸腾起来。 这种感觉,让他很享受; 这种感觉完全遮住了身体上原本的伤痛。 关麟的话再度传出,“总之,不惜一切代价医好他,我会安排仲景神医来这边,哪怕治好了,大哥…你也要千万礼遇至极,不可限制他的自由…更不能将他视为俘虏!” 这个… 傅士仁吧唧着嘴巴,心里嘀咕着。 ——『原本以为是擒了个敌将,敢情,这是救下来个爹啊!』 傅士仁心里苦,但…没法说。 “大哥…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凡是驻守边陲的,我都视之为英雄!更何况是…是他…” 说话时,关麟又把目光转向姜囧那儿… 尽管姜囧有了知觉,但从外表看,并没有什么不同。 倒是傅士仁,越是琢磨关麟的话,越是觉得有深意…不由得思虑了起来。 这时… 门外的麋路提醒道:“公子,二将军还在南城门外等公子呢?这边的事儿既已安排妥当,要不…” 啊… 随着麋路的话,关麟一惊,反问道:“你没派人去告知我爹么?” 这… 麋路懵了,似乎…公子没有这样吩咐过呀! 俨然,关麟也意识到了这点,当下一拍胸脯,“糟了…走,去南城门…” “是…” 麋路刚刚转身,关麟突的又想到什么,“别去了,多半我爹已经回去了,先打听下我爹在哪?然后…然后…罢了,也别打听了,直接带我先去见那些汉臣吧,还有天子,然后告知我爹,让他也去…” “是…是…” 麋路拱手退下。 关麟则是深深的“吁”出口气,最后回望了一眼傅士仁,“大哥,这里就拜托了…” 说罢,关麟也走出房间。 一时间,这诺大的蚕房倒是只剩下躺着的姜囧,还有傅士仁与一名亲卫。 这亲卫也是挠挠头,不解的问:“虽云旗公子说的也对,驻守边陲的将士们的确值得尊重,但…” 亲卫瞧瞧姜囧,然后摇摇头,“似乎,云旗公子对他也太过了吧…” “过,过,过,过你奶奶个腿!”傅士仁直接挥手,猛地一敲这亲卫的脑袋,“我三弟要做什么,你们只管做,我三弟说他是英雄,他就是英雄,都听清楚了吧,不计一切代价,不惜一切灵丹妙药,把这姜囧给救醒了,然后还得礼遇…礼遇…就…就如同当初云长在曹营时,上马一提金,下马一提银,曹操怎么礼遇云长的,咱们就怎么礼遇他…” “啊…”亲卫一愣。 “啊你个大头鬼!”傅士仁再度抬高声调,“莫说是对这么一个敌国将军礼遇,我三弟就是让我即刻提着刀去把他爹的脑袋给割了,我这做大哥的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傅士仁这话说的铿锵。 就宛若…他真的能做出这事儿来—— 倒是姜囧,从始至终,听过了傅士仁与关麟的对话,他的心头莫名悸动…无比震撼的、深重的悸动! 是啊… 抵御羌胡的边陲儿女不怕死,但…怕被人遗忘! 怕像是那雁过无声一般… 他们的事迹也变得无声无息,被这历史的车轮埋没! … … 火把摇曳,将关羽的影子拉的狭长。 云旗擅自更改路线,导致关羽没有接到儿子,此刻他的神色显得有些落寞。 他一人一马穿行于这月夜下的洛阳城街道。 因为已经入夜,寻常的百姓是不允许出门的,街道中唯有的“踏踏”的脚步声是夜晚巡逻的兵士。 有关家军,有傅士仁的兵马,有臧霸的兵马,因为是非常时期,又因为生怕…逆魏还有残余潜伏在洛阳城里。 故而,即便是晚上…每隔几百步,总会有沿途的兵士向落寞的关羽行礼。 “二将军…” “二将军…” 关羽一一点头回应,可双目无神,俨然…还在为关麟改走西城门的事儿神伤不已。 曾几何时… 他发现,他竟是变成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凡是儿子关麟的任何微小的行动都会影响到他的心境。 这是老了么? 老了,都会容易感伤的?是么? 正直遐想之际… “云长…” 一道粗重的声音传来。 关羽抬眼,是老熟人臧霸了。 话说回来,这次臧霸的投诚算是意料之外,却也有几分情理之中的味道…毕竟云旗与灵雎的事儿,灵雎与臧霸的关系,关羽还是知道一些的。 入城后,因为大家都很忙,忙于救火,忙于清理战场,忙于重建汉宫,哪怕是有见面的机会,关羽与臧霸也只是点头示意,并没有详谈。 谁也没想到,无心插柳… 这个夜晚的偶然相见,倒成就了这位关家军的统领与泰山军将军间第一次的畅聊与细谈。 “奴寇是亲自带兵巡夜么?” “是!”臧霸抬眼望向关羽,继而笑了… 关羽看着他,也笑了。 说起来,两人可是老熟人了,昔日在小沛,在徐州时,不论刘备与吕布的关系如何?可关羽与臧霸可谓是一见如故。 这很容易理解… 关羽是义薄云天之人。 臧霸却也是大义凛然之士… 两个尚义奇男子遇到,无需太多的话语,彼此间早已是相行默契,视为良友、知己。 只是,世事无常… 不曾想,徐州下邳白门楼一别后,再相见…已是在这洛阳城内,甚至…这洛阳城已经变换了大王旗。 “还是熟悉的关公,却已是不同的旌旗了…” 臧霸感慨道。 “奴寇是来与我叙旧的么?”关羽问。 “这么晚了,似乎不适合叙旧…”臧霸笑了笑。 可笑声落下,他的面色骤然变得严肃了几许,“云长,我正想找个机会告诉你一桩秘闻!” 唔… 看到臧霸脸色变得严肃与神秘,关羽也提起了几分兴致。 “是何秘闻?” 臧霸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回望左右,一干泰山军士会意,拱手分别向关羽、臧霸行了个军礼后,迅速向前…走过了这一方街巷。 一时间,这空旷的街巷只剩下了关羽与臧霸两人。 关羽的丹凤眼不由得眯起。 “何事,竟是如此神秘?” “我记得云长是有三个儿子吧…” 啊… 关羽没想到臧霸会提及儿子,他心里琢磨着,难道…臧霸要说的是云旗与灵雎? 他下意识想到的男女之事。 事实上,臧霸对于灵雎而言,就像是娘家一般。 若是这一桩亲事儿促成,那无论是对关家军,还是泰山军都是一件无比振奋的、普天同庆的大事儿。 也更能让彼此更加精诚团结,勠力同心! 关羽能想到的就这么多。 只是…臧霸的话与关羽的猜想截然不同,“我听闻云长有一子名唤关兴字安国,昔日曾违抗军令,被云长斩于辕门以儆效尤…是有此事,也是有此子吧?” 这… 关羽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臧霸会提及…这件让他伤心不已的往事儿。 当然,因为是揭伤疤,关羽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脸色极其冷冽。 臧霸的话还在继续。 “云长,我说这个不是想戳你的痛处,而是…” 说到这儿,臧霸顿了一下,方才昂起头,语气也坚定了许多,“我在北邙山脚下围剿那夏侯惇时,其实…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是那…成功仿制飞球的马钧,他躲在一驾马车中。大战开始,那马车上的马夫极其机灵,当即就要逃遁。而我本是能追上去截杀他们的,可…看到那马夫的时候,我犹豫了,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他让我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就像是这面孔我在哪里见过…特别是那眼神,让我似曾相识,印象深刻…” 臧霸细细的说,“于是,事后…我苦思冥想,可无论怎么想,那就在眼前的熟悉感…偏生就是想不起来,直到…我在洛阳城内遇到了云长你!” “关某?” “没错…”臧霸颔首,“像,那马夫太像云长你了,特别是那丹凤双眸,简直活脱脱的与你曾经年轻时的模样太像了,后来…我又听说那马钧死于那马夫之手,于是…我不由得生起一个大胆的猜想,这马夫若不是云长的其余两位公子,那必定便是关兴关安国了——” 这… 果然,当臧霸把这一番话吟出时,关羽的一双丹凤双眸“唰”的一下就瞪大了,满心满眼的不可置信… 乃至于,竟有一个刹那,他的身形恍惚了一下,颤巍巍的向身后退了一步。 其实,臧霸说的已经足够明显。 关羽就三个儿子,关麟不在洛阳,关索还在江陵,那么…若是说样貌与他关羽年轻时一般无二,那只有一个可能。 关兴! 是关兴,是安国! 这一刻,关羽的情绪是复杂的,是茫然的,是彷徨的,乃至于从始至终,巨大的不可思议仿佛一道迷雾云团般笼罩在他的额头上。 ——“你的意思是,安国…安国还活着?” ——“且…且是安国杀了那马钧,立下了头功?” 随着关羽的话,臧霸重重的颔首。 “我不敢确定,但…这一切都太巧合了…不是么?” 是啊… 是有些巧合了。 关羽不仅凝眉,上次是赵累…说马钧的伤口与关兴补刀的手法一般无二,这次又…又…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正直关羽神思之际… “二将军…”周仓匆匆赶来,见到关羽,连忙拱手道:“是…” 不等周仓禀报,关羽直接厉声打断。 “没看到我与臧将军说话嘛?” 啊… 关羽这极其反常的一句话,直接吓懵周仓了。 从来… 二将军从来没有这样朝他喊过话! 周仓不仅疑惑,到底怎么了?是谁惹得二将军如此震怒? 反观关羽,在虎啸龙吟般的一声咆哮过后,他竟是在大口大口的喘气,他嘴上一言不发,可心中在波涛,在汹涌,在澎湃! ——『安国?活着?』 ——『那么,辕门问斩?噢…是云旗,那日辕门问斩,是云旗的兵监斩,是他…是他…是他救下了安国,好一个偷梁换柱,好一个瞒天过海,好一个李代桃僵!』 ——『这谋算…已经谋算到他老子身上来了!』 … …(本章完) 第六三七章 你就当帮帮朕?给朕自由,可好?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补刀的手法一样; 像貌相同; 执行的那“诛杀马钧”的任务又无比一致! 如果说此前赵累阐述有关“关兴活着”的这个疑惑时,关羽还持怀疑与否定态度,他还寻思着,不想在“安国”这件事儿平添神伤。 可现在… 无疑,关羽的心情是复杂的,这是一种极其纠结的思绪,他既为儿子关兴还活着感到振奋与惊喜,却又因为…这件事儿将他蒙在鼓里而愤懑。 终究,是惊喜超过愤懑。 “云长,若是没有其它的事儿,我便先告辞了…” 臧霸注意到周仓的神色,俨然是有要紧事儿,当即拱手。 也是这么一声,将关羽的思绪从九霄云外收回。 “好…好…” 说到这儿,臧霸转身,关羽看着他的身影,伴随着“踏踏”的脚步声,臧霸一步步的走远。 却在这时… “奴寇,留步…” “啊…” 关羽这突然的一句话,使得臧霸脚步一顿,当即又转过身来,两人隔着一条清冷的街道,却是四目相对。 这时,关羽的声音缓缓的传出。 “奴寇,这件事情不要说出去。” 罕见的,关羽是用一种试探的,极其不自信的口吻。 臧霸颔首,立时就会意了关羽的想法,“云长放心,臧某不是口无遮拦之人!” 说到这儿,臧霸再度拱手,关羽的丹凤眼却是眯成了一条缝,在臧霸转身的刹那,他轻轻的、淡淡的吟出“多谢”两个字… 也因为这两个字,让臧霸本是迈开的步子再度收回。 他张了张口,却还是把想说的咽回肚子里。 大家都是义士,一些话…不用说的那么明白,彼此的心境早就了然。 “呵呵…” 再度背对着关羽,臧霸一边向前走,一边轻轻摇头,连带着心头喃喃。 ——『看不出,云长这铁一般的外表下,竟也有着这么一刻细腻的心!』 ——『尽管有昔日的辕门问斩,可云长还是在乎这个儿子的!』 ——『关兴,关安国是么?』 念到这里,臧霸已经走远,已经消失在关羽的目光之中。 这时… 略微缓过一些的关羽才转向周仓,“何事?” “是云旗公子…他…” 不等周仓把话说完,关羽大手一扬:“关某等了他许久,他现在知道来拜见了,告诉他,今日不见,明日看关某有无要事再说…” 也不知道是因为关兴这事儿的“瞒天过海”; 还是因为等了太久,心境上发生了些许波动; 又或者说,突然知悉一条秘闻,关羽要缓缓,要把整件事儿在脑海中过一遍,思虑一遍。 但不论如何,关羽突然就显得高冷起来。 只是…他想的单纯了。 “二将军…那个…”周仓有些踟躇。 “怎么?”关羽凝眉。 周仓接着说,“云旗公子他不是要来见将军,他派人…是让将军去见他?” 啊… 关羽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气氛也是在这一刻陡然变冷。 就如同,每一次父子相见时的剑拔弩张。 一如既往…关麟就有这个本领,他总是能用他的话,他的行动,让关羽的情绪从平稳到狂躁,而且是一息之间。 “哼…” 一声冷哼,关羽冷冷的说,“他是忘了谁是爹?谁是儿子了么?这世上只有儿子拜见父亲的,哪有父亲拜见儿子的道理?” 这… 感受着冷峻的气氛,周仓有些踟蹰,他张开嘴,喉咙却似是哽咽住了,“可…可…” “可什么?” “可云旗公子派来的人说,他在陛下那边,让二将军过去,还提醒二将军莫要忘了,谁是君?谁是臣!” 呃… 刹那间,关羽有一种绷不住的感觉。 好一句,谁是君?谁是臣? 这小子,现在还学会用“势”去压他老子了? 天晴了,雨停了,关羽原本以为他又行了。 可事实上…他不得不面对一个很严重的事实,这个逆子一点没变,他关羽也一如既往的不是他的对手! “二将军…这…”周仓看出了关羽心情的复杂,张开口,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唉…”却见得关羽终究是深深的叹出口气,然后无奈的说,“前面领路吧…” 这声音颓然… 仿佛这份颓然中,饱含着的是,关羽假想中的这次父子对抗又、又、又、又一次以他的失败告终! 不,算上三子关兴,是两次父子博弈,他关羽都、都、都、都输了,输的很彻底! … … 在魏讽、吉平等人的领路下,关麟穿过了那阴暗的地道,到达了一间还算是宽敞的所在。 虽是一间屋子,但不能算是正经的屋子。 除了简单的日常应用品之外,这里什么都没有。 关麟特地问过,即便是天子刘协想要出恭,都需要走地道很远,到另外一边的房间,极是不方便。 甚至,这里连一个宫人也没有,更谈不上对天子的服侍。 倒是这屋子里摆放着很多书,让关麟意外的是,大多竟都是医书,是出自荆州第一官医署的,显然,是这些汉臣按照天子的要求,特地送来的。 魏讽在最后一道石门前停住了脚步,转身对关麟做了个手势,“云旗公子,陛下就在里面,请进去吧…” 关麟表情僵硬的看了魏讽一眼,不安的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天子… 天子… 尽管蜀汉始终打着迎回天子,三兴大汉王朝的旗号。 可实际上,真的见过天子的人少之又少。 算算年纪,这位天子也将近四十岁了,大把大把的年华…都葬送在了那一个个截然不同却又美轮美奂的金丝笼里。 真的有机会如关麟这样…一对一与他会面的人,反倒是不多。 呼… 轻轻的呼出口气,关麟步入这最后的石门。 里屋比外面还要简朴,装潢…任何一个寻常百姓的屋子都要比这里干净、整洁百倍、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比外面有更多的书籍,依旧是一本本医书,有关麟默写出来交给官医署的,也有诸如《伤寒杂病论》、《千金方》、《黄帝内经》这类原本就存于世的。 让人意外的是,这些书籍虽多,但摆放的却毫不凌乱,每一份书籍都陈列的十分整齐,一丝不苟。 在这一大堆文书之间,一位头发上已是肉眼可见花白了一小片的中年男人正蹲在地上。 他像是满心满眼全部都沉浸在了这书的海洋里。 任凭关麟的脚步声走进,他一如既往的细细的翻阅手中的竹简。 他身旁的烛台里满盈着烛油,说明烛火已经燃烧了很长时间。 这男子正是如今的大汉天子——刘协! “陛下…” 关麟屏住呼吸,微微拱手,恭敬的叫了一声。 这中年男人抬起头来看看关麟,然后将手中的书放下,原本十分不雅的蹲姿也立时改变,变成了跪坐的模样,他搓了搓手,然后笑着朝关麟道。 “想必,你便是那位鼎鼎大名的关家四郎关麟关云旗吧?朕即便是被那曹贼幽禁着,可你的大名依旧是如雷贯耳啊!” 天子刘协的声音低沉醇厚,完全没有半点天子的架子,更像是一位宽厚长者,再加上说的这一番称赞的话语,让人很容易产生亲切感。 又或者说,他是在刻意将自己的友善传递给关麟。 “陛下缪赞了。” “不,朕没有缪赞,朕像是你这么大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兄长被毒死,眼睁睁的看着朕被董卓拥上帝位,眼睁睁的看着这大汉的山河分崩离析,朕却只能四处飘零,无能为力…比起那时有心无力的朕,你…你这关家四郎可强太多了。” 刘协伸出一个指头,半是认真,便是苦涩的说道。 作为天子,他这一生的确过的苦难,过的欺凌,可谓是如履薄冰… 他也曾意气风发过,也曾畅想过要实现一番大抱负,要收拾这离散的山河。 可最后…呵呵,时间抹平了他的棱角,留下的…唯独是他已经能够接受普通的自己! 接受无法收拾旧山河的自己! 这份心境的变化,让他此刻无比的透彻,无比的释然,也再清楚不过,他想要的是什么! “陛下…” 关麟张口,他像是因为刘协的话预感到了什么。 而这,正是他最担心的地方。 刘协从昏暗中摸出了一根干净的白蜡烛续接到烛台之上,屋子里一下子亮堂了不少。 却也因为这份亮堂,让关麟一下子注意到刘协身后桌案上摆放着的诏书与传国玉玺… 这传国玉玺,是袁术兵败后被手下献给曹操的,曹操自是交还天子。 这块儿由和氏璧雕琢的玉玺,上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 唯独缺了一角,这是王莽篡权时,太后王政君愤怒之下将玉玺摔到地上,导致玉玺缺了一角! 也正因为如此,这块儿玉玺…如假包换! 毫不夸张的说,就是它,开启了这汉王朝的群雄逐鹿… 也是因为这一枚玉玺,葬送了多少豪杰枭雄。 “陛下…我想你是误会我了…”关麟试着解释。 “不!”今日,刘协好似有许多话要说,他淡淡的道:“你既来了洛阳,想必…魏讽、吉平他们已经把朕的意思转告给你了吧?” 说到这儿,刘协主动拿起那传国玉玺,一副要将这玉玺交给关麟的样子,“朕这几日在想,关将军没有来见朕,多半是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这玉玺吧?不过话说回来,如今大汉的局面是你关麟谋得的,朕把这玉玺交给你,由你转交给皇叔,似乎…比关将军要更合适许多。” 随着这话脱口…刘协颤抖着手将玉玺捧到关麟的面前,这个将近四十岁的帝王,在他的人生中,再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迫切。 关麟连忙后退,“陛下这是何意?我大伯乃是陛下亲封的左将军、皇叔,他即便没有古人量德度身自定之志,但也从来没有过非分犯上之望,如今陛下把这传国玉玺强交给他,那不是以无德叛逆之名,加在我大伯,也加在我爹,加在我的身上么?倘若我真接了这玉玺,那我与我爹岂不是成了篡逆之帮凶?” 刘协眯着眼,连连摇头,“不,不…这不是犯上,也不是叛逆,这是朕要让给皇叔的,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说句背弃祖宗的话,从当年衣带诏泄露,董国舅、董贵人被那曹贼杀害起,朕…朕就无数次的想过,要将这玉玺交给那曹操,用这玉玺换朕的自由!可朕终究于心不忍哪,朕觉得愧对大汉二十四帝,刘皇叔与那曹贼不同,他姓刘,他祖上乃是中山靖王,他是孝景帝玄孙,汉能传至光武,为何就不能传给孝景帝玄孙呢?朕把这皇位让给他,不过是无德让给贤明,朕的列祖列宗…九泉之下必定也是会欣慰的呀!” “这…” 不等关麟脱口,刘协的语气愈发迫切,“云旗啊,你就替你大伯接下吧,你就当帮帮我…也…替你大伯放过我,给我自由吧!” 说到最后,刘协已经不用朕来自居,而是用我… 还是那句话,他接受了一生碌碌无为的自己,接受了他宿命的安排。 把这皇位禅让给刘皇叔,他也算不愧对祖先,也算是给这如履薄冰的几十年汉帝生涯一个最完美的交代了! 关麟仍是摇头,“陛下,我大伯不是曹贼,他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他会衷心的辅佐于你!将您视为真正的天子,视为这天下的共主!” 刘协向前急切的迈出一步,他几乎是躬身将这玉玺塞到了关麟的怀中,“关麟哪关麟,你屡屡让那曹贼吃亏,将危如累卵的大汉扶起,助你大伯建立起这不世的功业,你…你是绝顶聪明之人哪!你如此聪明,怎么就不能与我坦诚相见呢?在我十八岁以前,我也曾想用自己的力量去拯救汉室,去想做出如汉武、光武那样的丰功伟业…可这二十年来,我早就明白了,天命或许在汉,但已经不在我了…我的气运已经撑不起这大汉的繁荣,只有让刘皇叔做了这天子,天下的百姓才有指望,我自己也才有指望…何况…何况…” 说到最后,刘协已是泣泪交加,泪如泉涌,“何况,你说刘皇叔会辅佐于我?可兵权、政权那是我的么?即便刘皇叔要还政于我,他手下的谋臣、武将会同意么?诛杀奸佞者?哪一个不是在大权得握之后,渐渐的变成了另一方奸佞?难道…今日是皇叔,是你们关家父子剿灭奸佞曹操,他日,你们想看到…又有人揭竿而起,像是如今剿灭曹操一样…来反叛你们么?你们想要看见这一幕么?” 苦口婆心,又声嘶力竭—— 刘协已经哭成了泪人。 这等心路历程憋在心里太久了,几十年…几十年哪,如今…一股脑的倾泻出来,这让他整个人有一种极大的释放感。 仿佛…那传国玉玺抽离的一刻,他如释重负了一般。 只是,关麟依旧没有接这玉玺,而是将玉玺恭敬的送回了那原本的桌案上。 连带着那早已写好的传位的诏书,关麟取过,直接丢入了火盆你。 “关麟,你…” “陛下…可否先听我说一番话!若是我这一番话不能说服陛下,那禅让的事儿,我只能让我大伯亲自来这洛阳与陛下见上一面!” 唔… 俨然,刘协没有意识到,关麟不仅推脱了这传国玉玺…而且,他竟还想要说服自己。 一时间,他不禁笑了,他也不知道是该赞扬这年轻人的勇气,还是嘲笑他…要做这注定失败的事儿。 或者说…这位关家的四公子从出道以来就走的太顺了,他屡战屡胜,还从未有过败绩。 可这样又如何? 刘协笃定,他是不可能收回成命…这天子,他真的不想做了,他被曹操“囚禁”的这二十多里,他感受到的恐惧已经太多了,他不想再回到那梦魇中的生活!他真的想要走出去这皇宫去看看… “呵呵…尽管知道是徒劳,可你既然想说,那便说吧…” 刘协挥了挥衣袖,允准了关麟的提议。 关麟则是昂起头来,郑重其事的望向天子,“陛下可想过,这大汉分崩离析的根源在哪?会不会根源是在于人的思想上…亦或者说,当初秦皇扫六合,建立天下之一统后开启的这皇帝纪元,将公天下转变为家天下,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将儒学奉为正统,但实际上…家天下也好,独尊儒术也好,会不会…这两点原本就是两条深刻的错误!亦或者说…从文化、思想层面,这个帝王的世袭制度,这个儒学的尊崇与传播,本身就存在着极大的隐患与威胁。” 呃… 关麟的话让刘协一怔。 这还是从小到大以来,第一个敢说这种话的人! 皇帝的存在?不…是皇帝这个称谓的存在?本身…是一种错误么? 带着惊讶,带着震撼,带着不可思议,刘协的一双眼瞳瞪得浑圆硕大,他凝视着关麟,无比期待他口中还会吟出什么。 这一刻,那烛火中,跳动的火光洒在关麟的脸上,也让他的面颊看的更严肃,更一丝不苟。 “提到家天下,提到思想,提到皇纲正统,那么…臣当先要提及的是儒学,春秋之时,百家争鸣,圣人当时还不是圣人,还曾经被人骂作丧家之犬。后来,秦扫六合,统一天下,始皇帝却在思想这一栏犯了浑,不但焚书坑儒,还以法为教,以吏为师,企图严刑峻法治国…结果呢,秦因暴力改革而亡,接着高祖斩蛇起义,楚汉相争,夺得天下…” “这位出身下层的高祖皇帝原本以为他是马上得天下,觉得《诗》、《书》毫无用处,幸好当时的儒生陆贾着书,论述秦失太难下的原因,用以劝诫,这时候…刘邦才意识到了儒学的重要,后来从淮南过山东,非常隆重的祭祀了孔圣人,开启了帝王祭孔的先河!虽然后来文景二帝时期,奉行的是道家的无为而治,但在民间儒学终究还是人心所向,故而…在武帝之时,儒学终被奉为国教!三百年儒学兴盛,可…这三百年?天下是什么模样?大汉发展成了什么模样?这人世间…万万千千的黎庶,他们又是什么模样?陛下当是心知肚明!” “一场黄巾造反,就能开启汉王朝的衰败,一个董卓祸乱,就能让这世道人心丧乱,道德沦丧,让三纲五常被人丢到脑后,子弑父,臣胁君,这样滑天下大稽的事儿屡见不鲜…归根结底,问题出在哪?依我看…问题出在,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出在…象征着水的万民,整个贯穿大汉的始末,没有一个人…没有一股势力,会站在他们的角度去思虑问题!也没有一种制度去制约皇权,皇帝强则国强,皇帝弱…则国破,这样的制度本身…难道就不是个巨大的问题与隐患么?” … …(本章完) 第六三八章 崭新的大汉:议会、内阁、君主 纵观华夏的政治制度,从部落,到分封,到宗法,到天子与贵族联合执政; 再到世卿世禄制,到郡县制,到中央集权制,到职业官僚制,到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 泱泱大国,政治制度几千年的变迁史何其繁杂! 但…不容置疑的是,每一步其实都是在进步。 每一步都代表着全新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 也惟有两世为人的关麟,可以横向去对比这些制度的优缺点,去将这些制度与实际去匹配,然后去选择…更适合大汉现状与大汉发展的政治制度。 而政治制度的变革,往往伴随着经济的发展与思想的演变。 经济发展的规律,则是从原始农业到传统农业(井田制); 到封建土地所有制; 再到家庭手工业,官营手工业、民营手工业,到市镇商业发展,其中还贯穿着重农抑商、海禁与闭关锁国。 思想领域则更是复杂。 从百家争鸣(春秋战国),到法家治国(秦),到道家休养生息(汉初),到儒学成为正统(汉武帝)… 到三教并行,到三教合一,到儒学复兴(理学),再到对传统儒学的继承与批判! 再往后推,还有新文化运动,那就更久远,影响也更深远了。 其实,真的说起来。 这种关乎思想觉醒、经济发展的政治制度,一失足…那是要成千古恨的。 这已经不是变法那么简单了,这简直是把现有的政体推倒重建。 这很难… 也很危险! 秦王朝就是因为暴力改革而走向灭亡! 可不改的话,那又如何? 即便是关麟帮着刘备,三兴了大汉,可刘备会老,阿斗也会老去。 但只要世袭制度不变,“家天下”无法转变为“公天下”,那臣强主弱的情况势必会再度上演。 外戚与宦官的争斗也会甚嚣尘上。 大汉短暂平和、繁荣后,还是有一天会走向腐朽、走向纷争,走向动乱。 那时候,历史又会如何记载刘备、记载关羽,记载他关麟的这一段? 至多不过是如光武中兴一般…将刘备塑造成光武那等“气运之子”的形象,关麟则是他的“大魔导师”! 可,放眼百年,千年,那又有什么卵用? 汉就能延绵下去么? 也正是想到这里,关麟才敢于往下去想,往深入去想,往复杂的地方想。 诚然… 哪怕是改变的过程中,政治制度、思想觉醒、经济发展会作为三座大山狠狠的压在大汉的身上。 但关麟…或者说大汉是有所倚仗的。 因为以刘备为首的这一波人,是起于微末的一波小人物; 他们的团结是几千年中华史上,前无古人也后无来者的君臣际遇; 最、最、最、最重要的是,这里面有治国水平、手工业经济发展、觉醒百姓思想能力,均处于ssr级别的诸葛亮; 有战时能出谋划策,能为刘备在暗地里铲除阻碍,任劳任怨作为刘备影子与谋主的法正; 有诸如关羽、徐庶这样的忠贞义士; 也有如马超这等见证过羌胡祸乱下,雍凉十室九空景象的边陲武人! 这样的组合,如果都不能完成这项“推倒重来”的壮举。 那…谁还能完成呢? 也正是基于此…基于对刘备、对诸葛亮、对关羽、对徐庶、对法正的信心。 在与天子刘协对话的过程中,关麟是有底气的,他的字句铿锵,他的每一句发声都振聋发聩。 “陛下,诚然,皇权专制…皇权至高无上,是有很多积极的影响,诸如利于民族的融合,利于经济、农业、贸易的发展,利于各方经济文化的交流,利于帝国的一统…但,它消极的一面,我们也必须正视啊!” “皇权专制…重在皇权,若是帝王强,可以遮掩住一切的矛盾,可若是弱,诸如皇室幼子,那势必要面对的是权臣当道,是宦官弄权,是外戚与宦官周而复始的博弈,再这些博弈中,汉惠帝活了二十三年,最终抑郁而死;汉昭帝活了二十一载,最终病逝;汉平帝年逾十四就被酒中下毒,命丧黄泉;” “汉殇帝两岁夭折,汉冲帝刘炳三岁时因病去世;汉质帝九岁被人毒死;就是陛下兄长汉少帝,不也只有十五岁,被那董卓胁迫…自尽,不是么?这些都是权臣当道的固有手段,在皇帝亲政前,或是亲政之初动手,从而付出另一个年幼的皇帝,再度把持朝纲…” “窦氏、邓氏、梁氏…这些外戚家族,你方唱罢我登场,把持超纲,即便是没有外戚,诸如董卓、曹操之流的权臣…不胜累举!陛下做皇帝的这二十余载…陛下也说是如履薄冰,想必我说的这些,陛下是能够感同身受的吧?” 一番简短的对于现有政体优缺点,对于一位位“汉帝苦难史”的阐述过后,关麟语调变得和缓了一些,他淡淡的说。 “陛下,我有一个想法,若是成功,虽未必能一劳永逸的解决所有的问题,但…却可使得帝国更加稳固,使得万千黎庶休养生息,更能如陛下所愿,放过自己…这不是我或者我大伯放过陛下,而是陛下你自己放过自己!” 这… 当关麟的这一番话讲述出来。 无疑,刘协是惊讶的,是震撼的。 好一番条理清晰、深入简出的见解!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他关麟竟以“汉帝”的苦难史,诠释出一种全新的观点,即——集权的皇权到底是否合理? 集权的皇权对皇室…对年幼天子是否是一种灾难? 这太大胆了,这与董仲舒提及的早已深入人心的“天权神授”、“天子受命于天”的理念完全背道而驰。 可…偏偏,这一刻,也不知道是刘协想要挣脱这皇权带来的牢笼,还是打心底里被关麟这一番振聋发聩的见解给说服了。 他竟没有丝毫觉得…这番话大逆不道。 甚至,他关麟提出的所谓“想法”,他竟是有些迫切的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 “说罢,朕倒想听听,你是要如何使帝国稳固,黎民安泰,也是要如何让朕放过自己?” … … 天空依旧晦暗,不见丝毫曙光,翻滚的乌云使天穹染上了黑幕。 唯独那火把,照应出许多光辉。 洛阳的夜风是真大呀…风刮在脸上,犹如刀子一般。 关羽是穿着一件崭新的官袍,走入那地道入口的,因为是要见天子,故而…会特别隆重一分。 可关羽没想到的是,进入地道,走过长长的甬道,就快到…天子所在石室处时,这里亮起了更多的火把,在洛阳城的一干文武…竟都抢先一步都来了。 西曹掾魏讽、太医令吉平、少府耿纪、丞相司直韦晃。 还有朱灵,还有徐庶…还有更多的汉臣,他们都守在这里,只是表情上有些夸张,像是听到了什么振聋发聩的话一般。 关羽继续上前,终于在走到徐庶身旁时,忍不住张口,“你们…” 他本想说“你们都来了?” 可话才开了个头,却被徐庶连忙比出食指,示意让关羽噤声。 关羽收起了想说的话,却见徐庶眼神示意… 关羽这才注意到,就在前面的石室中,正传出儿子关麟的话。 关羽登时会意,他压低声音。 “云旗这是在与陛下…” 不等关羽讲完,徐庶连忙颔首点头,依旧是示意关羽不要出声,静静的去听就好。 关羽的目光在这许多火把间,与许多人都对视了那么一下,可似乎比起与关羽打招呼,他们都有更重要的事儿,他们迅速的把头转向前方,依旧是静静的听着其中的对话。 俨然,石室中传出的话让他们有些震撼,有些难以名状,有些需要细细的冥想。 关羽也安静了下来。 只听得这时候,像是关麟的声音刚刚落下,轮到天子开口。 “议会制君主立宪制?云旗…你的意思是…你要把现有的皇权制度彻底推翻,然后建立一个…议会与君主共在的帝国?而这个帝国中,皇帝虽是一国之主,但却只是象征性的,接受万民的朝拜,执行对天、地、人、神的供奉与祭祀,却…却不掌握任何的政权与军权?反倒是…你提及的那议会,那议会才拥有最高权利,包括律法的制定,政权…军权…等一系列关乎帝国国体的政体与军务!” 刘协吟出这一番话很顺畅,但…无疑,他的内心中是悸动的,是震撼的,是不可思议的。 将一国之主的皇帝只作为“象征性”的一环,将皇权全部都转移到议会上,这太大胆了,也太匪夷所思了! 也就是他不想做这皇帝,若是换个君主,单凭关麟这一番话,就足以让他掉脑袋,不…是株连九族了! 但…刘协又是个很擅长思考的君主。 从这个匪夷所思的政体中,他又寻觅出了什么。 比如汉室的传承… 比如宫廷的争斗… 再比如…他满心满眼,最是期盼的自由啊! 是啊,因为在这个“议会制君主立宪”中,皇帝虽贵为一国之主,却只是象征性的,那他对任何权臣与外戚都不再是威胁,那就不会存在诸如汉殇帝两岁夭折、汉冲帝刘炳三岁时因病去世、汉质帝九岁被人毒死…这样权臣当道的惨案! 也不会有人去挟天子以令诸侯… 像是一切的纷争与磨难都与天子这个身份遥遥远去,反倒是这样的天子只需要做一些…与斗争无关的事情。 甚至…再没有人能束缚住他的自由! 反倒是如此一来,皇帝从最危险的身份,变成了最轻松的身份,皇室的传承更容易一代代的传下去,直至千秋万代!直至万万世! 这么想想… 关麟提及的这个“议会制君主立宪制”虽有些大胆,但…是有一定积极的地方! 虽违背儒家这四百年传颂于世间,人们心头根深蒂固的“君权神授”、“礼仪纲常”,但至少,在刘协看来,他并不排斥! 是一种很新颖的方式—— 反倒是门外的关羽,他认真听到的刘协口中这第一番…出自儿子云旗的话。 他几乎惊掉了下巴,原本红枣般颜色的面颊,这一刻煞白如纸… 懵了!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刻的关羽,整个人都是懵了,脑瓜子里嗡嗡的。 云旗的这想法太过跳跃,太过匪夷所思… 莫说是别人,就是他关羽一时半会儿竟也有几许无法接受的感觉。 他心里头下意识想的是: ——『天哪,曹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将天子视为傀儡,可吾儿云旗…这是要让天子坦然接受这傀儡的身份么?』 ——『不…如果是皇帝这个称号,本身就没有任何权利,那…所谓的傀儡,亦是无从谈起啊!』 关羽越想越懵,他感觉他脑袋要炸了,已经转不过来了。 这时… 关麟的声音再度响起,斩钉截铁。 “是…”关麟试着畅想了一番这君主立宪制后的天下,“议会是由百姓中选举出来,诸如我大伯,我爹,我三叔、诸葛军师、徐庶先生…都会作为议会的成员,甚至这个议会的成员可以是各行各业的翘楚与精英,凡是国策、军政由他们讨论决定,没有谁是一家独大的,他们彼此间…就是相互制衡的!” “绝对的权利意味着绝对的腐败,可相对的权利,被互相制衡的权利,却更有机会满足各方、各个阶级的利益…试想一下,我爹虽是忠贞勇武,但容易脑子犯抽,做出一些对大汉弊大于利的事情,可如果议会存在的话,制定这个决策不会是我爹一人,有诸葛军师,有徐庶先生的劝解?我爹还会这么容易脑子犯抽么?” 随着关麟的话,刘协是越听越有滋味儿…越听越觉得,这完全不是无法接受的事情。 这甚至对汉王朝的延续,对汉帝国绵延千年,会有无比积极的影响。 再没有什么比这种制度更容易约束各方,权衡各方利弊的得失。 当然,任何制度都会存在腐败,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有各种盘根错节…但哪怕如此,这已经是相对最公平,对大汉,对万千黎最善意的制度了。 只是… 关麟举例到关羽,这让在门外偷听…啊不,是正大光明窃听的关羽有点儿尴尬! 什么叫?我爹脑子容易犯抽? 你脑子才容易犯抽! 你全家脑子才容易犯抽! 关羽心念于此… 刘协的声音却是再度传出,“那么…制定军政、国策的是议会?又是谁去负责执行呢?” “内阁!”关麟不加思索,他接着说,“由所有大汉百姓,包括天子一道选出内阁,由内阁去负责执行这些军政、国策,内阁受议会监督,对议会负责…议会则对天子负责,若是内阁做的不好,议会可以裁撤更换,若是议会做的不好,天子也可以作为唯一一个‘发起更换议会’的人,再由所有大汉百姓去投选,是更换议会,还是留存议会!” 说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甚至,议会与内阁的成员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每几年就要选拔一次,淘汰一些,也提拔一些上来…始终让议会与内阁有新鲜血液,最重要的是议会成员并不是世袭制,也就是说…老子不做内阁,不做议会了,儿子…无法继承?至于能不能再到这高位,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与造化了。” 这… 前面刘协还听得津津有味,可后面…当关麟提及议会与内阁不是一成不变,不是世袭制,无法继承时,刘协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这太大胆了…这几乎算是新政了,昔日…汉王朝为了削弱藩王的利益颁布推恩令,一步步的削减王侯的地盘、权利,那已经算是阳谋,可现如今…你却让这些贵族彻底的丧事继承与世袭的权利,他们会杀了你的!” 刘协语气有些磕绊,言语间更是紧张不已… 关麟却是笑笑,“我知道,所以…这新政若是推行,将会很危险,诸如商鞅变法,变法往往会伴随着牺牲…更不是我关麟一人能够独立完成,这需要我大伯,我爹,我三叔,我子龙叔,需要诸葛先生、法正先生、徐庶先生…需要这天下万万千千有识之士合理完成,且不能一下子完成改革与变法,要循序渐进,这点儿上…可能,诸葛先生做的会比我讲的出色十倍、百倍!” 是啊,真要搞这新政,真要将封建帝制向“议会制君主立宪制”过度,那最、最、最、最关键的便是执行这新政的人。 诸葛孔明… 哪怕是历史上,换作第二个人,关麟都觉得…未必会成功! 因为,关麟是懂诸葛亮的,这…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要建成的那理想的城邦嘛? 甚至…这需要巨大生产力的推动! 关麟能提供的是方法与图纸,真正能将这些实现的…还是诸葛孔明啊! 还是这个历史上…可能最懂治国,最懂安邦的不世奇才! 心念于此… “呼”的一声,关麟长吁口气,继续开口。 像是在为天子畅想,为他构建一个美好的蓝图。 “到时候,陛下依旧贵为天子,依旧是这个帝国的主宰,接受万民的朝拜,陛下也可以利用自己的威望与影响力做一些陛下想要做的事儿,诸如…我看到这石室内有许多医书,想来陛下…是渴望学些医术的!” “或者是渴望…亲手去救下一些人的!这很简单…因为陛下是天子啊,天子依旧是上天派下的,依旧是万民尊崇…他不应该单单是一个符号,一个权利的图腾,天子为何就不能成为杏林的一员?为何就不能通过他的影响力,去提高杏林的地位,去大肆的在各地建立官医署…开设义诊,让病者有医,让患者有药,如此一来…陛下得到的是自由,但这大汉的万千黎庶得到的…却是一个唯有在梦里,唯有理想中才会出现的,他们无比爱戴的君主啊!” … …(本章完) 第六三九章 唬天子?呵…这小子,阴着呢—— 三国两晋南北朝—— 按照历史原本的轨道发展,三国最后的归宿是“晋”,而晋又是由世家联盟建立。 所谓西晋时期的“王与马共天下”,狭义上讲,就是“卧冰求鲤”的王祥,他的家族与篡魏的司马家族共同执掌天下。 那时候,在九品中正制的作用下,其实就已经出现了限制君权的“议会”的雏形。 皇帝只是象征,天下是由这个世家联盟说了算。 但…或许是没有经济基础,没有知识传播的土壤,这个“雏形”还是玩崩了,究其原因…是思想。 又是因为那万恶的九品中正制,任何思想与文化的传播途径已经彻底被世家这一级给堵死了。 再加上“公天下”演变成“家天下”的时间太长了。 皇恩浩荡的感召变成了一种常态,君王的耳目无处不在,也让古人对皇权有一种天生的偏爱! 最终,九品中正制下的“议会”雏形还是崩盘了! 但,九品中正制下的“议会”崩盘,不代表…关麟计划中的“议会”崩盘。 故而,当他将那一番长篇大论讲述出来的同时,他拍了拍手,当即…就有亲卫将许多书籍、图册搬运了过来。 关麟指着这些书籍、图谱,然后解释道:“陛下似乎很喜欢读书,更偏爱医书…不过,臣却斗胆说一句,学医救不了大汉,真正能救大汉的是思想,是文化的传播,是农业的进步,是生产力的发展,是教育的普及,是新政的根本能被世人理解…” “所以,陛下看到的这些书籍,都是通过纸张然后活字印刷而成,这些书籍中有包括农业的《齐民要术》、《农政全书》、《农言着实》等…有锻钢之法,有手工业、有重工业,有科举制度,有蒸汽机的制造图谱,有摊丁入亩的土地政策,有从太学到郡学、到私塾…整个大汉教育体系的重建与普及,这些…或许一些名字陛下连听都没听过…但这些,每一项都能够帮助大汉飞跃式的发展。” 说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陛下多半会觉得我这想法太过大胆了吧?昔日,王莽篡权时,也采取了一系列的‘托古改制’,包括土地改革、币制改革、商业改革等等,可却…丝毫没有挽救当时天下的乱局与危机,反而是使矛盾进一步的激化,百姓未蒙其利,先受其害,朝令夕改…引起了天下贵族与平民的不满!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以王莽为鉴…所以,在我的计划里,哪怕陛下要推行这项改革…也要做好五十载,乃至于一百载、两百载的准备,先将教育普及,将文化传播,将商业、农业、工业大肆发展,用几十年乃至于百年,让普天之下的黎庶…让他们的思想能够觉悟,其它的诸如农、政、商,只要文化与思想不是被世家大族把控,只要这些能传播下去,那…一切的一切就都可以水到渠成,当然…哪怕是这个苗头,一样很难!或许一个不慎,也会让陛下也成为这个众矢之的…但,这已经是臣能想到的,让大汉永流传,让陛下堂堂正正的做一回君主的惟一方式与途径!” 这… 这… 当关麟把这一番长篇大论悉数讲述出来时。 无疑…刘协整个脑袋是“嗡嗡”的,许多东西,他并不能听懂,但不妨碍…他不明觉厉。 可有一条…他听的真切,也感受的真切,这种方法或许…真的能让大汉延续万年,让大汉的名字传万万世! 当然,这是以帝王牺牲权利为代价。 不过…那又何妨? 他刘协…这一生还有可能获得权利么? 十几年前,他可能还会有幻想,可现在,梦醒了,他一切的幻想都…都破灭了。 即便是那所谓的政权与军权,刘备要给他,他敢接么? 而在关麟的意思中,还有着极其重要的一条。 新政的发布与实施不是脑袋一热就去做的,而是…建立在思想传播,人民思想觉醒的前提下。 这…就迁延日久,绝非一朝一夕。 但不论如何,他刘协斩获自由了?不被那么多权利所约束?不用再报不切实际的幻想了?不是么? 呼…想到这点后,刘协深深的吁出口气,他沉吟了一下,然后问:“你这个想法可是与你爹,与你大伯商议过的?” “没有!”关麟回答的果决,“我不确定陛下是否能接受帝王之位的皇权旁落,所以,我是第一个向陛下提及…唯有陛下同意过后,我才会把这些告诉我爹,我大伯,也告诉诸葛军师他们…” “若是朕同意,那他们会同意么?”刘协凝着眼眸,“还有…你就敢保证,议会不会被某一些大家族给联合把持住么?” “我只能保证在我大伯与诸葛军师这一世,这种情况不会发生,至于…百年之后发生的事儿…就不是我能把控,或许…就要看我大伯与诸葛军师这一世的模板与传承,看这世间万民的思想觉悟水平了!” 关麟这最后一番话让天子刘协沉默了… 他沉默了许久,这才张口问道:“所以,你需要朕做什么?” “陛下一如既往的去做大汉的皇帝,是自由不受幽禁的皇帝,除了政务与军务,陛下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儿,其余的…就交给我大伯,我爹,诸葛军师,还有我吧?” “这算是议会形成的雏形么?”刘协眯着眼,试探着问。 关麟点头,“权且当是吧…这样陛下就不会有任何负罪感,就当是能提前坦然接受这熟悉的身份,也提前接受…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帝王吧!” 呼… 短短的一句话,却是让刘协心头悸动了一下。 他…他还是太渴望自由了。 为了自由,他能够放弃这皇位,但如今…关麟提出的方略,是既保全汉室的延续,又保全他的皇位。 甚至最难能可贵的是,在前两条的基础上,还能给他自由! 这…简直太过匪夷所思,太过不可思议,乃是一箭三雕,一举三得! “军权、政务,朕本就无意过问…”刘协坦然的跪坐下来,他淡淡的说,“诸如在那曹操的把持下,朕每日例行的早朝,呵呵,这早朝…除却给朕带来巨大的尴尬外,其它的什么都没有…既你说的这些保全了朕的体面,又交还自由给朕?甚至还能让大汉延绵千年!朕有什么理由拒绝呢?你且与你大伯商议就好…朕会依你们的想法去做!需要朕做这个有名无实的天子,那朕做就是了!” 听到这一番话,关麟拱手,“陛下圣明…若是没有其它的事儿,那臣就先行告退,倒是…这地道中昏暗幽冷,陛下即便是看书…也诸多不便,不如…” “呵呵…”刘协用笑声打断了关麟的话,继而坦然一般的颔首,“好,就依你说的,朕出去…朕出去找一处明亮之地,会好好的读一读你送来的这些书籍!朕也想知道,你如何能让时间万民思想觉醒?” 随着刘协的松口… 关麟如释重负,他大声喊道:“快,陛下起驾回宫——” 这一声之后… 许多本还一脸错愕、一脸懵逼的汉臣,立时回过神来…然后附和着高喊。“陛下起驾回宫,陛下起驾回宫…” 一时间,这一道道声浪在地道内回荡,声音良久不觉。 反观天子刘协,他最后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关麟,然后一边向外走,一边淡淡地说,“都说你这关家四郎智计过人,通古今,明憎恶,凡所做之事,均已实现…朕当时想,这世间岂有如此奇人?今日一观,朕算是第一次领教了!” 说罢,天子刘协又笑了笑,是妥协苦涩的笑,却也是释然的笑。 然后,他已是彻底迈开步伐向外走。 他的神色也显而易见的振奋了许多。 是啊,从原本对那“帝位”,对那“金丝牢笼”的深恶痛绝,到现在,他已经可以坦然的接受这一切… 也…也昂扬斗志的面对这一份全新的自由。 … 天子起驾回宫。 关麟走在最后,关羽与徐庶刻意留下,俨然…他们是故意等关麟的。 即便是在等待的间隙,他们的心头也悸动难平,尤是在回味着方才那一番…关麟与天子的对话! 那对话不是字字如刀,那是…句句夺命啊! 哪怕是关羽与徐庶这样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也不由得…有些紧张,甚至是惊悚! 终于等到了关麟出来… 先是关羽与儿子关麟的四目交汇,关羽的神色竟罕见的有些闪躲,然后是徐庶直接迎上关麟那平静如湖水一般的目光。 “云旗,我与你爹有许多话想要问你。” 徐庶站在关麟的面前… 关麟眼珠子一定,他试着猜测道:“可是我与陛下议论的那议会制君主立宪?” “这制度有些太过大胆,我与你爹…是怕你…怕你…”徐庶踟蹰再三,哽咽再三,这才把想说的话吟出,“我与你爹是怕你重蹈那王莽的覆辙,即便是商鞅变法,可最后商鞅的代价…并不好啊!” 徐庶说了一大堆话,关羽没有说话,可关羽那炙热的眼芒,诠释着…他的意思与徐庶一般无二。 他是担心这个儿子。 不,准确的说,他是担心儿子的这个计划啊! 而这一抹担心就写在脸上,终于,关羽还是忍不住开口:“云旗,你这么做怕是会得罪很多人,很多大族,到时候…即便是为父,也未必能护得住你!” 关羽的神情郑重道极致… 哪曾想… 与关羽、徐庶那紧张的表情形成截然鲜明的对比,关麟的表情显得很轻松,他甚至一摊手,“我说?要推行这议会制君主立宪了?” 啊… 关羽与徐庶有点懵。 丫的,若不是你提出这样的辞藻,那…谁会知道,敢情这世上还有人胆大包天到…到…敢公然把皇帝架空。 甚至还要让皇帝坦然接受这份架空,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心念于此,关羽忍不住开口,“难道是为父听错了?你方才与天子提及的…不就是…” 不等关羽把话讲完,“嗐…”关麟很轻松的一扬手,继而抬起头朝前望望,看到天子与那一干汉臣都已经走远,这才放宽心般的说道。 “爹…你也年纪不小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天真哪?” “啊…”关羽一愣,这什么跟什么? 他天真…他天真个锤子! 怎么就绕到他天真上来了,这分明风马牛不相及嘛! 这时,关麟的话还在继续,“孩儿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呀?爹,你也这把年纪了,要学会动脑子,要变的聪明一点儿!” 关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顿了一下,摇了摇头,这才接着说:“议会也好,内阁也好,这不过是我唬天子的,现在天下尚未一统,谈这些政体、国体…尤是为时过早,天子却又一意孤行要禅让这帝位,我只好用一种‘奇怪’的政体去说服他,让他老老实实的把这皇帝给继续坐下去!” “如今的时局,稳住,我们就能赢!否则…若是这位天子真的一纸诏书将皇位传给我大伯,那我大伯才成为众矢之的!才一夕间众叛亲离…现在嘛…这不整的挺好,我一出‘君主立宪’下,天子又回宫了,又不禅位了,也对‘军权’、‘政权’完全放手…这不就是我大伯这边,最理想中的情况么?” 啊…啊… 关麟的话,又、又、又、又震慑到了关羽,这次…连带着身旁的徐庶也震慑到了。 天哪…这…这是唬人的么? 议会制君主立宪只是…只是云旗用来唬天子的手段么? 关羽与徐庶木讷了一般,他们都以为…关麟是要玩真的。 不过细细的思虑…经过关麟这一番话的提点,他们似乎又能寻觅到些许蛛丝马迹,诚如关麟所言,现在天下未定,时局变幻莫测,南北对峙的局面依旧没有更改…谈及国体、国策为时过早。 所以…云旗他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稳住天子,化解…天子无政权、兵权的尴尬么? 如果是这样,那…从他与天子的第一句话起,他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爹…徐先生,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儿,我就先行一步了…” 关麟最后朝父亲关羽,也朝徐庶笑了笑,然后迈着轻松的步伐也走入那甬道,往地道的出口方向去了。 倒是留下关羽与徐庶两人,尤是怔在原地。 过了良久,关羽忍不住问:“元直,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关某发现…已经有些看不透这儿子了!” 徐庶仿佛听出了关羽的意思,“云长还是担心…云旗有意推行这所谓的议会、内阁制度?” “不…”关羽摇头:“这小子,若他真的是要推行,那他一定不会说出来…既然说出来,那他心头就必定有比这个更好十倍、百倍的政体!或许…” 说到最后,关羽话到了嘴边,却是咽了回去… 徐庶倒是好奇了,“或许什么?云长什么时候说话变得如此踟蹰了?” “呵呵…”关羽浅笑一声,继而试着猜测道:“关某在想,凭着这小子一贯的行事风格,他既公然提出这样一个政体,那或许…真等到天下一统的那一天,他就会用这个表象的政体去掩饰他真正的目的!” 说到这里时,关羽的眸光凝起…神色变得严肃与一丝不苟了许多。 都说知子莫若父… 事实上,关羽以往是看不透关麟的,可在一次次的剑拔弩张,在一次次的父子交锋过程后的铩羽溃败,在一次次被关麟这小子的想法与行为深深折服后,他发现…似乎,他有些能看透,也能看懂这个儿子了! 比如这一条,他表现出来的,多半不是真的,是为了他真实的目的服务的! 唬天子如此! 或许…掩护他未来要真正推行的政体,也是如此! 想到这儿,关麟不由得心头喃喃: ——『呵呵…这小子,阴着呢!』 ——『这点上,可一点不像他老子…但,好像也不错!』 … 这边厢,关羽与徐庶还在地道内,还在深深的、细细的思虑与沉吟。 那边厢,关麟已经与陆逊一道上了马车… 陆逊也是听过他与天子那一番对话的。 如今到马车上,四下都是亲卫,不用担心隔墙有耳,陆逊这才释放般的张口道:“云旗的计划似乎进行的很顺利,陛下算是被你唬住了…也接受了远离军政,这已经算是极完美的结局了…” 没错,诚如陆逊所言,一切都很顺利。 关麟从来就没想过在这种时候去搞什么君主立宪制。 事实上,华夏泱泱大国,地大物博…也搞不了那种小国寡民的制度。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天子一个幻想! 给这位一生被关在金丝牢笼中的天子一个理由、一个台阶,一份希望! 当务之急…一切都要为一统服务! 最不能出乱子的,便是天子这一环! 这一环稳住了,局面也就稳住了… “呼…” 长长的吁出口气,关麟如释重负一般,他感慨道:“方才,我还真的害怕唬不住这位天子,或者说…这份制度无法吸引他!” “这倒不至于…”陆逊解释道:“他本就无意帝位,只渴望自由,你给了他自由,不过是让他暂时待在这皇位上,这对他而言,已经是这几十年来的最大的恩惠了!而且…这份制度,也更容易让他接受,让那些大族接受,至少那些大族是有机会入内阁、入议会的,不是么?不过…” 说到最后,陆逊眨巴了眼睛,继而问道:“倒是被你这么一提,我真的有些好奇,若有朝一日,天下一统,你又不愿意推行这一项制度,却将这一项制度抢先提出来,那么…你掩护的制度又是什么?” 说着话,陆逊的眼睛直视向关麟,对他的回答望眼欲穿一般。 哪曾想,陆逊失望了,因为面对这个问题,关麟的回应是重重的摇头。 “我不知道…” “啊…” “我真的不知道!”关麟重复了一遍,继而不再说话。 事实上,究竟大汉未来要走一条怎样的路,他也不知道。 他能做的,就是把他知晓的政体,知道的一切…悉数讲述给刘备、诸葛亮、法正、徐庶…至于抉择与施行,还是在于他们。 在这种事情上,关麟从不觉得他会比诸葛亮更出色。 同样的…在这种事情时,刘备、诸葛亮、法正、徐庶,他们商议的结果,或许才是大汉更适合发展的道路。 关麟期待那一天… 关麟也想知道,他们的抉择。 甚至,关麟想知道,在他们的视角里,是会选择中丶央集权的强化制度? 还是三省六部制? 是行省制度?还是君主专制制度? 亦或者是… 少走几千年弯路的: ——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制度!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具体国情,具体分析…关麟相信他们的选择,特别是…诸葛孔明的选择! … …(本章完) 第六四零章 淮南,全面北伐战争,启动—— 淮南,一场江东兵全面北击的战役已经打响。 曹魏的淮南兵是骄傲的。 因为他们经历过那注定传颂千年的由张文远将军主导的“八百破十万”的逍遥津一战—— 也正是基于此,即便是洛阳失陷的消息传来,即便是面对江东兵的来势汹汹,可许多城郡依旧选择开城击敌。 似乎,在他们看来,这些不知死活的江东兵注定不堪一击。 他们又是以逸待劳,气势上不能弱! 于是… 一夜之间,“咚咚咚”整个淮南,数不尽的城郡都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擂鼓声。 反观,那些北上的江东儿郎,他们的军队中…隐隐也开始不间断的传出,“铛铛铛,铛铛铛”的铜锣声。 紧接着,进攻的一方像是炸营了一般,更像是过年。 “我大军已至,小小舒城还敢出城野战?呵呵…正好,自打我等归于汉军以来,正缺一份站住脚的功勋!” 贺齐指着前方那呼啸涌出的舒城魏军。 蒋钦眉头一挑,乐了,“本以为,面对我等突袭,舒城会坚壁清野,如此这般,这城…我等反而不好攻下来,故而…子敬给你、我的任务只是切断舒城与合肥的连线,现在好了…原来,倒是子敬疏忽了,这舒城的守将是那虎痴许褚之子许仪,听闻父亡之噩耗,看来,他已经神智错乱了,如此正好,不用切断了,你、我一道攻下来即可!” 说到这里时,蒋钦大声咧咧,“来人,取本将军的镜甲与头盔来,还有那沔水山庄送来的复合弓…本将军正想试试这弓的威力!” 贺齐也说,“听闻是关将军斩了那许褚,今日…索性你、我就斩了这许仪,也算是帮了他们一把,让这对父子在九泉下能够团聚!” 贺齐与蒋钦这么说。 他们身后的一干兵勇却是在欢呼着,激动的一蹦三尺高,俨然…看到敌军出城,他们竟是比主将更加兴奋。 事实上… 也不怪他们如此,淮南,那是埋藏着盐矿的地方,那里有丰富的“石灰岩”、“白云岩”、“磷矿”、“含钾岩石”… 这些东西…一旦挖掘出来,俺无疑…意味着巨大的财富! 而如今东吴的各大族,各将门已是一个联盟… 为了拿下淮南,分得这些资源,他们对手下的部曲兵卒自是许以“重利”。 一个魏卒的脑袋便是一两金子,便是三匹布,便是半亩地。 不过…为了防止有人抢人头,所以采取的办法是所有人头一起计算,再按照先锋军、中军、后军,按照不同的职衔,不同的比例分下去。 所以… 庐江魏守军四千,这哪里是四千人哪,这特喵的是移动的四千两黄金,是一万两千匹布,是两千亩地。 最关键的是,这些还只是东吴大族定下的赏赐,还不包含…关麟的赏赐、关羽的赏赐、刘备的赏赐。 这么算下来,这是一笔横财啊! 自打,江东各大族的主线任务变成了“寻找矿脉”,并且定下了巨额赏赐之后。 整个江东的兵卒心里苦啊。 谁不哭呢? 赏赐就摆在明面上,写在告示上,可…不打仗,那就是许诺再多的赏赐,也没有任何卵用啊! 多没意思啊! 故而,各个心里头憋着一股劲儿,今儿总算能放手一搏了,关键是他们还敢出来? 丫的,这四千人…但凡放跑了一个,他们就对不起这泼天的富贵与赏赐。 看到身后兵卒的跃跃欲试,蒋钦心里一惊,但他还是保持着上将军的威仪,他放声大吼,“冷静点儿,不要慌,弓箭在前,连弩在中,步卒在后,等他们进入射程,先射杀一轮,再去冲锋,谁要敢冒然向前,军法无情!” 蒋钦还在大吼。 贺齐已经注意到魏军进入射程了,这波出来的多是骑兵,俨然…他们是想用以逸待劳之势,趁着江东兵这边立足未稳…用骑兵发起冲击,先声夺人。 只可惜… 唉… 贺齐不由得替魏军遗憾,也替这位许褚的儿子许仪遗憾… 事实上,忿怒…没有任何卵用! 愤怒只会让你丧失理智,损失惨重! 心念于此,贺齐深吸了一口,然后,他神气活现的大吼,“拉满弦,弓箭手,射——” 嗖嗖嗖—— 破空之声响彻,沔水山庄送来的“复合大弓”…注定在这一夜: ——将大方异彩! … … 六安郡,这个在合肥以西,寿春正南,以水路可贯穿而上直抵徐州的城郡。 这一夜…也正在经受着一场无比凶险的突袭。 夜黑风高杀人夜—— 依旧是这一夜…周循、周峻的周家船队直击合肥外的曹魏水军,在“施水”展开大战。 正当合肥全力以赴阻击这些从巢湖、濡须而来的江东水军时。 另一支兵卒自庐江而上,绕过舒城直击合肥以西的六安! 六安的守将也算是赫赫有名,乃是昔日古之恶来典韦之子——典满! 面对江东军突然的奇袭…典满也如他父亲一般没有选择据守,而是直接硬钢。 “今日,死于我双戟下的,一百五十个——” 他的眼里,杀气腾腾。 身旁的一干兵勇俱是钦佩的看着典满…却无一人对他的话有半点质疑。 毕竟有一个古之恶来的父亲,又是身处这曾经八百勇士创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战绩的淮南,底气…还是在的。 反观,另一边…孙绍与太史享默默的关注着战场。 也看到了那六安郡的城门洞开,典满带着一干魏军冲杀出来。 “听说敌将是古之恶来典韦之子,名唤典满…呵呵,万夫不当之勇的名将之子啊!” 孙绍感慨道。 太史享冷哼一声,继而提起了自己的战戟,淡淡的说,“说得好像谁父亲不是万夫不当之勇似的?” 是啊… 你是古之恶来典韦之子,这边俩…他们的父亲还是小霸王孙伯符,是东吴战神、是江东第一神射手的太史慈呢! “别激动…”孙绍劝太史享,“让这典满再深入一些…他就要进包围圈了!” 听着孙绍的话,太史享眯着眼,嘴角露出了几许讥讽的味道。 “跟他爹一样,不过是个匹夫,不足挂齿…” 很快… 魏军兵士进入了包围圈,几乎等同兵力的江东子弟也悉数杀了出来。 也正因为兵力相同…故而包围的作用并不明显,可谓是狭路相逢。 可… 与那边贺齐、蒋钦的兵马一模一样,这边的江东子弟,也一个个“嗷嗷叫”一般,仿佛浑身上下的所有肌肉都在跳跃,脑袋里“嗡嗡嗡”的响,莫名的…有一种就要发财了的感觉。 金子啊; 地啊; 布匹啊—— 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让每一个江东子弟就要激动坏了。 典满也很激动,他虽有古之恶来名声的父亲,可这些年,他在曹魏中的表现平平无奇,他缺的是功勋哪! 如果在洛阳溃败这个大前提下,他能击退这些江东鼠辈,那无疑…他将被魏王重用,再不会只作为一个守将,委派于地方。 呼…呼… 粗重的呼气声传出,典满也扑哧扑哧的喘着粗气。 就在这时… “杀——” 伴随着四周树丛一道声音,江东军开始了突击,大战一触即发。 这处战场因为是树林,故而弓弩手的作用并不大,兵对兵、将对将,这是双方硬实力的对比。 “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孙绍一声令下,太史享一马当先… 江东子弟们自是完全忽略了“建功立业”这四个字。 事实上,这种时候,这类的大饼远远比不上每个人头对应的“奖赏”来的实在。 ——『金子、地、布…』 心头畅想着,拿紧握矛戈的手都更有力气了。 想着这些实实在在的奖赏,一时间,这些江东儿郎对这片淮南之地的畏惧与惶恐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双绿油油的光芒。 一如——猛虎出笼! … … 合肥已东,肥东郡。 这里是由吕岱、孙皎、苏飞指挥攻城…除了他们外,会稽四大家族虞、魏、孔、谢的部曲军团亦是齐至。 ——围三缺一… 依旧是老生常谈的攻城方略,吕岱、孙皎、苏飞进攻正门,虞、魏两家进攻西门,孔、谢两家则攻取东门。 大都督鲁肃也在这边,亲自挂帅指挥。 夜幕降临,天边的余晖被浓重的硝烟所遮蔽,整个城池被一片肃杀之气所笼罩。 攻城战已经持续了半日,城墙上的守军已经疲惫不堪,但他们依然坚守着阵地,用生命扞卫着城池的安全。 只是… 城外,江东军的攻势愈发猛烈。 战鼓声、呐喊声、箭矢的“嗖嗖”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曲摄人心魄的乐篇。 攻城车、云梯、投石车、吕公车、霹雳八牛弩… 一系列的攻城器械…不断的投入战场,不断向城墙逼近。 “咚,咚,咚——” 鼓声如雷! “咣当,咣当…” 冲车的撞木…在城门处的每一次撞击,都让城墙上的守军感到一阵心悸。 这里的守将是个谨慎的将军,面对敌人的突袭,他没有选择利用敌人的立足未稳,主动出击,先发多人… 他采取保守的守势。 只是,哪怕守军们奋力抵抗,挥舞着兵器,不断的投掷着滚木礌石,试图阻止江东的进攻。 然而,敌军的数量实在太多,他们像潮水一样涌来,一波又一波,仿佛永无止境。 战斗也进入了愈发白热化阶段… 城外,中军之处。 “大都督…” 有传令兵向鲁肃禀报,“将近一日的急攻,三路城门均未告破,我军损失…亦…亦不可谓不惨重!” 是啊… 哪怕是有沔水山庄提供的全新的“攻城器械”,可自古以来,攻城战…从来都不好打! 吕岱听着这战报,不由得凝眉,“大都督,是不是咱们缓缓再打,让将士们撤下来,休整一日…” “不!”鲁肃眯着眼,凝视着那无数火把下摇摇欲坠的肥东城,他斩钉截铁般的说道:“我们攻城很艰难,敌人守城亦是无比艰难,你传令给东、西两门的四大家族族长,就说…谁的部曲先登破城…我鲁子敬一定如实禀报给云旗公子,这淮南一隅的盐矿、奇石,他们家族占的份额能再多一倍!” “诺——” 随着鲁肃的吩咐,传令兵…立刻驾马离去。 鲁肃则继续吩咐道:“吕范将军,你接替下苏飞、孙皎将军…这主城门的压力必须持续给到,直至城破之时!” “是…”吕岱拱手,正要点兵去最前线,突的想到了什么,他连忙转身,“大都督,若是我这兵先登破城?那…淮南一隅的盐矿、奇石,我家也得多一份啊!” 面对吕岱的话,鲁肃的面颊上…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只是挥手,“这个,好说,我能替云旗公子答应下来!” “好嘞——” 这下,吕岱别提多起劲儿了。 是啊,在这个时代…部曲都是明码标价的,只要有钱,有粮食,有资源,这种强壮的部曲,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 可…淮南的盐矿、石灰岩、白云岩、磷矿…这些玩意可是无价的呀,那就是一个聚宝盆哪! 今儿个…为达目的,就是死再多人,也得拿下—— 拿下,拿下—— 就在吕范走后不久。 “报…” 又一名传讯兵传来消息,“大都督,东西两门…各大族几乎是全力出击,再无保留…” “正门呢?”鲁肃连忙问。 “吕岱将军亲自称作吕公车,身先士卒前去攻城…大军士气被感染,敌军就要抵挡不住了!” 随着这最后一句话传来… 呼—— 鲁肃不由得如释重负般的喘气,他的眼睛眯起,依旧眺望着那主战场,可心头却是在喃喃。 『云旗啊,你是不懂兵法韬略,可你懂人心,更懂得人的贪心哪!』 其实… 何止是人的贪心,关麟更懂得是,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往往都还会伴随着一颗不甘心! … … 合肥城,衙署之中,一份硕大的地图展开。 张辽、薛悌…还有一干大魏淮南的文武齐聚于此,每个人神色无比凝重,每个人的眼瞳都死死的盯着那舆图中,一个个标记着的“交火”的地方。 天哪… 谁能想到,原本横于长江之畔,蛰伏了数月之久的江东军、江东战船突然在一夜之间向整个淮南发动奇袭。 无论是庐江以北的六安、德阳、舒城,还是合肥以东的肥东、东城、全椒…超过七个郡,超过三十个县,一夜之间全面告急。 就连巢湖通往合肥施水水道。 战船密布,江东水军正在向他大魏的水军发动总攻…战况激烈,战局糜烂。 “报…张将军,六安附近发现了敌军的踪迹…” “报,张将军,全椒城失陷…” “报,张将军,肥东城请求驰援,说是发现了敌军的主力,若无支援,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啊…” “报…张将军…” 一条条军报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的冒出,让张辽应接不暇,而包括中护军薛悌在内的一干副将亦是神色凝重。 说起来,大魏在淮南布防的兵马不过六、七万人,可按照现有的情报,江东出动的怕是绝不止十万人了! 十万? 自打孙权逍遥津一战后,江东从来都没有集结出十万兵马。 单单,那些江东的大族就不会配合!这也是曹魏这边占据淮南一直有恃无恐的原因… 可现在不同了! 鬼知道,江东怎么就在东吴亡国后,这么短的时间集结出这么多的人马,这么短的时间让这么多的大族勠力同心,悉数听从他关麟的调遣… 怎么就能让江东那群鼠辈突然就有勇气了,就敢再踏上这淮南的征程? 他们不怕了么? 逍遥津的梦魇?他们过去了么? 他?他关麟到底是用了什么妖术?解决了江东所有的问题? 一系列的疑问自张辽的脑海中传出… 他无从寻觅到答案,他唯只能感慨: ——『妖孽…太妖孽了!』 呼…呼… 伴随着这一条条的急报报送过来,张辽始终在喘气。 一口一口的大气…不断的吐出。 可他,又是此间的统领,他必须表现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儿,然后问:“我们的援军呢?早在江东出兵前,本将军不是就发出急件,让徐州、让豫州、让南阳、让兖州那边派遣援军前来支援么?江东从出击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两日,可我们的援军呢?” “援军…怕是不会来了。”薛悌咬着牙,神色极其难看,他无奈的解释道:“洛阳已经丢了,关羽与荆州军已经屯驻于洛阳,下一步…他怕就要取虎牢关,就要进攻兖州、豫州、徐州…如今这时候,此三州我大魏之将人人自危,谁还会来驰援?文远哪…文远将军哪,现在这淮南,我们…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这… 这… 薛悌的话虽然不好听,可毋庸置疑,这就是事实。 张辽也必须接受这个事实,淮南之地…他们只能靠自己了。 “那…” 张辽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所有的言语…还是悉数咽回了肚子里。 还能说什么呢? 唯有拼死一搏了! “文远将军…”薛悌再度张口,“为今之局势,将军可要提前做好准备,若…我的意思是,若是淮南守不住,那将军需得提前部署撤退之路,尽可能的保留住更多的兵马!不可…不可再做无谓的牺牲啊!” 呼… 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声音,薛悌的话…犹如一座大山一般,狠狠的压在他张辽的身上,这使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 即便是按照薛悌的话,退?他们又能退到哪呢? 若是合肥失陷,那寿春还能保住么?整个淮南一丢?徐州、兖州、豫州…将彻底的暴露在江东北伐的兵戈之下。 那…那整个大魏就从这里开始,从这最薄弱的环节,被捅出一个巨大的窟窿了! 到时候…到时候势必是狂澜既倒,大厦将倾! 呼…呼… 想到这儿,张辽的呼气声更用力了,心绪也更繁杂了。 他根本没办法往深入去想… 真要这么一想,魏…就完了! 终于,在短暂的沉吟过后,张辽昂头挺胸,他的目光坚毅,他的声调斩钉截铁,“在大王的诏令下达之前,这淮南不能丢…” “这群江东鼠辈,他们想要占据淮南之地,除非从我张辽的尸体上踏过去——” 绝然… 张辽这最后的一番话宛若临终诀别之言一般,坚毅、果敢、无畏! … …(本章完) 第六四一章 尖锐之势,吾亦可一人夺之! 舒城城外,官道之上,夜风呼啸。 道路的尽头,蒋钦与贺齐带着一支五千人的军队,冷静的等待着。 夜风从两人的面颊上吹过,冷飕飕的,可两人依旧岿然不动。 反观魏军这边,因为父亲死于洛阳而怒火交加的许仪,便犹如一支忿怒的公牛,他一马当先,不顾一切的策马朝着敌军冲了上去。 大吼着,“贼将受死——” 两支队伍越来越近,甚至已经可以清楚看到彼此大旗下的将军。 许仪看到了蒋钦与贺齐。 恨屋及乌…他对那关家父子的恨,这一刻悉数转移到此间战场,他更是癫狂了一般,疯了似的向前冲去。 不料,隐藏在泥泞里的绊马索狠狠一撞,马儿齐齐绊倒,包括许仪…包括其它的当先冲锋而来的骑兵悉数倒地。 这时,贺齐朝身旁的传令兵使了个眼色。 “呜呜呜呜——” 伴随着那发起进攻的号角声。 “嗖嗖嗖嗖——” 连绵不断的破风声响传出,紧随而至的是一片箭弩穿透夜幕射来,身旁的亲卫为许仪挥刀荡开弩矢、箭雨,却不想…自己中箭,一片片的倒下。 四千人的魏军…根本挡不住那连绵不断的弩矢与箭雨。 难,太难了! 他们需要格挡正面那一弩十发连绵不断的“连弩”—— 他们又需要提防那射程极远、威力更大的复合弓…射出的,在天空中划过一道夺命圆弧的箭矢—— 啊… 啊… 一时间,魏军阵营中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数不清的骑兵片刻间就被杀乱,许仪摔倒在地,他瞬间站起身来,一人独挡那些密集的箭雨,但最终…左臂还是中箭。 可即便是身负重伤,他仍然拼死力战,目眦欲裂的大吼着。 “冲过去…冲过去——” 他身旁仅存不多的亲卫双目含泪,看着他们的将军那身上不断溅开的红色血花,他们痛呼,“将军,将军…” 许仪如同濒死的野兽,发狂一般的还是向前冲… 可…迎接他的是更多的弩矢,一连十发连弩重重的刺入他的身体,他却又是握紧大刀,口中嘶吼的话语却变了。 从方才的“冲过去”,变成了“爹…爹,孩儿能见到你了!” 尽管有些磕绊… 但,好像…在许仪的心头,死,跟他父亲一样,如此壮烈的死在沙场上,反而是一种解脱! “嗖…” 几轮密集的箭雨落下之际,贺齐总算拔出了佩刀,他凝视着眼前的魏军,凝视着那强弩之末下的许仪,他大声喊道。 “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登时。 “杀——” 蒋钦一马当先冲在最前,他身后,无数江东儿郎席卷而上。 曾几何时,他们在淮南这一片疆土上…遭遇了奇耻大辱。 但…终究,回来了…一雪前耻的这一天,回来了! 伴随着那一个个人头化为的金子、地、布绢、战功,一切都回来了。 “哇呀呀呀——” 许仪一刀荡开了敌人的长矛,却还是被接连刺来的又一轮长矛洞穿了身体,他抱住长矛,怒吼着冲向江东兵。 “啊…啊…” 强弩之末… 他注定已经到极限了。 蒋钦一刀斩断了他的脖子,却见得血如泉涌,那无头的尸身尤是用大刀撑住身子,久久不曾倒下。 反观蒋钦,已经将许仪的头颅高高提起,他大声嘶吼道:“尔等主将已死!放下武器,饶尔等命——” 呼… 夜风呼呼的吹过,将蒋钦提着许仪脑袋的身形吹的伟岸,也将那许仪血琳琳的头颅照的越发猩红。 也就是这短暂的一幕后。 “锵啷啷啷——” 伴随着一声声清脆的声响,魏军手中的矛戈剑戟…悉数掉落在了地上,再看向这些魏军的眼神,一个个空洞、无神…却又像是一种解脱。 是啊,这舒城明明就守不住! 许仪死了,他们降了,这一切就…就全部都解脱了。 淮南,耗的好久了,即便是魏军,也…也疲了—— 结束吧! 就让这一切结束吧! … … 六安城外。 太史享目光如炬,紧紧的盯着眼前树林间的敌军,犹如看着猎物。 他一马当先,领头而跑,身上是厚重的镜甲,这种由沔水山庄改良过的将军重甲,重量超过三十斤,一般人穿戴者,连动弹都困难,莫说是奔跑了。 可太史享不是一般人,他是名将之子,即便是身着如此重甲,却依旧跑的虎虎生风,身上的链甲摩擦着,发出金铁的交鸣,手中的战戟宛若与手臂连成一体…若是放在后世,他的样子,就宛若一个厚重的机甲战士一般。 顷刻间,他已杀至典满的身旁。 反观典满,反观魏军,方才远远看到树林后的摩挲身影,他们还不觉得什么,可现在…这么近距离下,他们发现他们的将军典满壮硕,可眼前的敌将…很明显,在壮硕程度上分毫不弱。 偏生,敌将的速度还无比迅捷,宛若猎豹一般。 这…就给人一种异乎寻常的窒息感了。 两军交战,特别是树林之中,摒弃了一切的弩矢、弓箭…拼的就是硬碰硬,讲究的就是两个字——气势! 单单…第一个照面,这位古之恶来的儿子典满在与太史慈之子太史享的照面中,无疑…已经落了下风。 就在这时… “锵啷啷啷——” 典满的手戟与太史享的战戟已经激烈碰撞在了一起。 力量的碰撞,绚烂的火花刹那间激荡而起… “哼…” 一声冷哼下,典满紧紧的凝着眉,抿着唇,他目光如电一般,已经窥探到了太史享的弱点,那是在腰部以下,腿部以上,那里…有一处是铠甲无法覆盖的地方。 他当即,一手手戟格挡,另一手就找准空挡朝那链甲空挡之处刺去… 电光火石之间… 典满的嘴角掠过一丝冷锋,唇边下意识勾起一丝得逞的笑意,他这一手戟挥出的速度比风还要快,对方的长柄兵器还被牵制着,挡的下来了? 若是挡不下来,那只剩下放弃武器,闪避向后! 而…这种战场上的搏杀,率先失去武器的一方,无异于…脑袋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哼…吃我一戟——” 典满奋力的怒吼。 只是可惜,太史享早已预判到他的攻势,甚至…太史享都没有去躲闪,只是向下挪了挪身子,让自己的铠甲硬接下典满的这一击。 “哼,找死——” 典满冷哼一声,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个时代,哪怕是最坚固的铠甲,也不足以挡开这么近距离手戟的刺击! “锵…锵啷…” 只听得金属碰撞之声响起… 紧接着,典满那本是扬起的笑容,刹那间凝固了,凝结的程度就犹如琥珀里的化石。 然后,在典满那不可思议的眼芒中,他只感觉到手腕一阵疼痛,然后…手中这贯穿力量的一击根本没能破开敌将铠甲的防御,反而…将这股力量荡开,反作用给他! 没有破防? ——『啊…』 ——『怎么可能?』 就在典满的惊愕之中,他听到了对手那淡漠的沉吟,“天行有常,天义昭昭!死——” 典满清楚的看到…那沉重的战戟,不知用什么方法,竟是无比敏捷的调转锋芒,那锐利的兵戈太快了,快到锋芒划过了惊鸿。 快到…典满恍然间…就看到那战戟将他的胸膛彻底贯穿。 ——『我是古之恶来的儿子…我…我怎么输…输了?』 是啊,一吕二赵三典韦… 他是排名第三典韦的儿子啊! 怎么输给这排名不知道第几的太史慈的儿子手里,这太讽刺了,太…太… 思绪到这里时,一切都戛然而止。 一股腥气自喉咙间涌出,也随着那长戟的拔出,从胸膛处飞溅出来…五脏六腑都…都好像碎裂了! 而这时的典满早已没有气息,没了知觉。 “名不副实,不舞之鹤…怕是跟你爹比,差远了。” 太史享冷漠的收回战戟。 而随着典满的死,后头“嗷嗷”叫的江东子弟早已一拥而上。 他们不会喊出诸如“缴枪不杀”这样的辞藻,因为…他们的命,他们的脑袋太值钱了,若是投降了,那…那可就太没意思了,至少…赏钱怕是要腰斩了! 秋风扫落叶… 这几乎就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戮。 终究魏军绝望了,这根本就是一丁点儿机会与胜算都没有… 如此乱战之下,连投降、认输的机会都没有! … … 肥东! 也不知道是东城门被先攻破的,还是西城门被当先攻破的。 但,对于鲁肃而言,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一日一夜,连绵不断的攻城之下,在无数沔水山庄提供的“攻城器械”支持下,肥东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的攻陷了。 当然,负责正面战场的吕岱、苏飞、孙皎有些失落… 毕竟,这城不是他们先登的,也不是他们这主城门攻破的。 事实上,主城门一度陷入僵局,投入了大量的兵力与攻城器械后,依旧无法取得突破性的进展,还好…在一日一夜的激战之后,在晨曦之际,东、西两处城门攻破,由会稽四大家族虞、魏、孔、谢家门中一干部曲,从主城门背后攻来,里应外合之下…总算攻破这南城门。 肥东…彻底沦陷! 而肥东几乎是紧临合肥城,此间相距不到三十里,可以说肥东的攻陷…合肥侧翼的防护又崩溃了一边。 呼… 此刻的鲁肃站在肥东的城楼上,正向西眺望向那官道的尽头。 尽管看不到那尽头处的合肥城,不过…鲁肃已经能感觉到,合肥城的孤立无援,整个淮南…逆魏的孤立无援! “大都督…六安、舒城已经悉数攻下来了,贺齐、蒋钦两位将军马不停蹄就向北直取德阳…孙绍、太史享两位将军则是顺流而上,直取寿春…” 黄盖的儿子黄柄将最新的情报娓娓报送给鲁肃。 鲁肃眯着眼,口中喃喃:“德阳么?寿春么?” 虽是只吟出这六个字,可鲁肃的心头却已经将整个淮南的战局铺开。 如果…六安、舒城、德阳、寿春、肥东悉数攻陷,那…哪怕合肥依旧据城而守,哪怕那里驻守的是江东从来没有过去的坎儿…是那江东梦魇的张文远! 但,那里…却不可阻挡的已经成为了孤城。 孤城内的张文远?又还能坚持多久呢? “呵呵…” 心念于此,鲁肃浅浅的笑出声来,他的目光依旧如炬的朝向西边,他淡淡的感慨道:“想不到,昔日孙仲谋一生都过不去的坎儿,如今…过的竟是如此这般的轻松!呵呵…” 念及此处,鲁肃又笑了,笑容中带着些许苦涩。 “世事无常,还真是无常啊…” 他感慨到这里… 这是,虞家的族长虞翻,孔家的…正一道上这东城头的石梯,隔着老远就听到他们的争执。 “仲翔(虞翻)…做人要厚道,明明是我们孔、谢二家先攻下的西城门,然后因为西城门破…东城门被迫驰援,这才让你们破了东城门,怎么依你说的,成你们虞、魏两家先破的城了?做人不能如此不讲信义啊…” “德度(孔沈)啊,是你巧言令色?还是我胡搅蛮缠?你心里边是如明镜似的,到底是谁先破的城?你会不知道?如今…在这里与我争功,我岂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便是想要多分一份这淮南盐矿与一干矿石的利润?你这无奸不商的本事都做到老夫头上来了?你还做人厚道?老夫还岂有此理呢?” “你…你这虞翻?怎么胡搅蛮缠?” “是你这孔沈胡说八道,你若再胡言乱语,小心我执信一封禀明云旗公子,让他将你们孔家逐出咱们这江东大族的联盟!” 两人的争执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气愤。 毕竟,这是关乎“分红”的事儿,必须在功劳上得论出个高低… 倒是鲁肃,听得两人的争执,闭着眼睛也猜到,他们来此的目的为何。 当即,心头不由得笑了。 ——『看来,云旗的这份盐矿、磷矿、石灰岩、白云岩的诱惑,依旧很大…那么…』 信念于此… 鲁肃连忙迎上虞、孔两家族长,他又做起了老好人的模样,“两位,两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们都是会稽大族,彼此间又多有姻亲、联络…何必因为这小事儿伤了和气?不如…我有一计,既你们这肥东的功劳争执不下,那…权且把这肥东的功劳记下,若是你们有谁能先登破了那合肥城的大门,那…功劳统统都归他可好?这事儿…咱们都一起做个见证,到时候,向云旗公子禀报时,便依此而行…论功分矿!” 呃… 好一个论功分矿。 无论是虞翻、还是孔沈,都没有第一时间回话,不过…他们的眼睛却是直了。 … … 合肥城内,当包括六安、肥东、舒城在内的十二座城池沦陷,守将伏诛的消息传回。 张辽的神色是冷凝的,他的心情是沮丧的。 本以为,他张辽操持这淮南多年,这里又经历过那史无前例的八百破十万的壮举,即便是兵力弱于江东,可料想…坚持个一年半载,不成问题。 可现在… 三天,从江东发起总攻起,三天…就全都完了! “张将军,战局不利…敌人的统帅又是那鲁肃,多半不会见好就收…据可靠消息,已经有江东兵往德阳与寿春去了,若是…若是那里也被攻下,那…那合肥将陷入孤立无援之境!” 薛悌那愁容满面的脸颊自始至终就从来没变化过。 他的意思一如既往… 现在的局势越发不利,再不退…怕等德阳与寿春丢了后,就没机会退了! 呼… 张辽长吁口气。 或许短暂的,他也产生过些许动摇,可最终…他还是把心头的所有动摇收回,他斩钉截铁的说,“大王将淮南交给我,吾宁可战死沙场,也绝不会将这淮南拱手相让…薛护军,从今往后,请你慎言,若再说这等有损军心之语,休怪我军法处置。” 这… 薛悌无奈,他“唉”的一声深深的叹出口气,不住的摇头,再想说点儿什么,可话到了嘴边,悉数吞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 “报…张将军,不好了…南阳…整个南阳在那臧霸的策反下已经…已经悉数投诚于那关羽!南阳…南阳的援军也不会来了!” 这…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 要知道,南阳本是敌境接壤之地,除了臧霸之外,曹操在此还驻守着不下三万人,这也是张辽苦苦期盼的三万人! 可…可这一条消息传来,那标志着…张辽最后的等待,最后的希望也…也没了… 彻底没了。 这也使得一贯昂扬的张辽,双腿一个踉跄,若非伸手扶住墙壁,险些怕是要跌倒过去。 他咬了咬唇,又是短暂的迟疑过后,那一抹绝然下的坚决再度将所有的迟疑吞噬。 他脑海中浮现而过的是他一生中,无数次以少胜多的光景。 ——快马突袭,占尽先机。 ——马似飞影,枪如霹雳。 ——袭贼无惧,来去自如。 可现在的局势,呵呵…也罢,都这种时候了,还谈什么局势? 呵呵,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他唯今能做的只有放手一搏了! “传我军令,今夜三更造饭,四更时分,随我突袭——” 张辽狠狠的吟出这一句话。 尽管,现在的合肥已经被重重包围; 尽管,他的对手是鲁子敬而非孙仲谋; 尽管,对方的兵力,怕是十倍于他… 那… …那又如何? ——尔之今日,比之东吴十万大军又如何! ——尖锐之势,吾亦可一人夺之! … …(本章完) 第六四二章 二十万大军断粮,阁下如何应对? 江夏以北的豫州南阳郡。 自打光武中兴以来,这里便是号称南都的存在,论及繁荣程度,说是在整个汉帝国中排名前五也丝毫不过份。 要知道,鼎鼎大名的襄阳城,也只不过是南阳辖下的一个县而已! 也是在一年前,随着江夏战况的急转直下,曹操不得以将以臧霸为首的泰山军悉数调集于此处… 以这种方式与江夏那咄咄逼人的荆州兵形成对峙。 一年来,虽说有小的摩擦,但总体…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战役,这也使得南阳…并没有遭受战乱之苦。 南阳的繁荣与经济最大程度的存续与保留。 可以说,在南阳这座“中原粮仓”,这座“南都”的征战上,南北双方都保持着极致的克制。 而这份克制,也于这一日彻底改变。 今日,南阳城的府邸之中,气氛庄重而紧张。 随着一员魁梧将军的抵达,一干泰山军纷纷拱手,那为首的泰山军首领乃是臧霸的二子,名唤——臧舜。 他正拱手朝向的将军则是暂代关麟,总督江夏事宜的江夏代太守——廖化! “见过廖将军…”臧舜拱手过后,如实禀报道:“父亲已经交代过了,从今日起,整个南阳悉数归于云旗公子,末将特率南阳各县县长、县丞、县尉来此迎廖化将军…廖化将军是云旗公子亲命的代太守,那理应也该总督南阳事物,我等听候调遣!” 唔… 俨然,这一套说辞,臧舜早有准备。 所有的泰山军兵士亦是心悦诚服的归降。 说到底,他们昔日归顺曹操,那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能“弃暗投明”,打从这些泰山军的心头均是欢欣鼓舞的。 只见得臧舜将南阳的印绶与户薄悉数呈给廖化,毫无保留… 廖化却是没有接受,而是上前一步,将臧舜扶起,“臧舜公子有一言说的不对!” “啊…”臧舜一惊。 廖化的声音还在继续,“这南阳城与你们这泰山军…可不是悉数交给云旗公子的,而是我等本都是大汉的一员,这些年泰山军委曲求全,屈身侍曹,辛苦了,也…委屈了!从今日起,将军与泰山军都再不必卧薪藏胆,我们与大汉那注定再盛的辉煌同在!” 听到这儿,以臧舜为首的所有泰山军悉数后退一步,然后齐刷刷的再度庄重的拱手,“廖将军所言极是,我等将与大汉的辉煌同在!” 一番行礼过后,臧舜自是将廖化引入官署正堂。 臧舜忍不住问道:“父亲说,在这边让我悉数听从廖将军的吩咐,如今那逆魏的洛阳城已经被关将军攻陷,整个逆魏势必动荡不安、人心思变,那么接下来…我等是否应该长驱直入,向北而击…夺下豫州、兖州以此夺得中原?” 臧舜还是年轻,立功心切。 廖化则是表现出了老道的一面,“臧舜公子战意激昂,这是好事儿,可又如臧舜公子所言,兖州、豫州动荡不安、人心思变,如今势必是噤若寒蝉,坚壁清野,若是我们的兵马一座座城池攻过去,那纵能得胜,最终也难逃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结果,这是云旗公子不愿意看到的!” “那…”臧舜有些疑惑,“难道…我们不攻,这些豫州、兖州的魏军就会拱手而降么!” “未必不会!”廖化眯着眼,显露出自信昂扬的一面。 俨然,跟着关麟许久,他在许多事情上也看的更深入,更透彻了许多。 “如今的曹操逃入关中长安,对洛阳城虎视眈眈,汉中又正爆发着一场规模不小的汉、魏大战,依我之见,这两场战役的结局将关乎天下大局,将关乎这司、徐、兖、豫的最终归宿!若逆魏连败两场,那兖州、豫州于我们而言,岂不是不攻自破?望风而降?那时候,又何须我等劳心费力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喜迎王师…岂不更是喜闻乐见?” 这个… 臧舜眼珠子一定,心觉有理,连忙拱手,“还是廖将军看得远…只是,怕是那关中、汉中两战绝非一朝一夕能够结束,我们…我们便在此按兵不动么?” 还是年轻啊! 还是立功心切啊! 廖化能体会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心情,事实上,他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 “哈哈哈…” 当即,廖化大笑道,一边笑,一边提醒,“据情报,淮南那儿的战况糜烂,江东军已与魏军死战于淮南,江东军仗着兵多将广,淮南魏军则是仰赖那小儿止啼的张辽张文远,如今双方僵持,就差添得一把火了!” 话提醒到这份儿上,臧舜就是再年轻,也立时会意,“末将知道了,末将这就带泰山军往淮南去…助江东兵一臂之力,杀那张辽贼子个片甲不留!” 这… 廖化微微敲了下脑袋,然后提醒道:“话说回来,你爹与那张文远也是有些交情的,若是能生擒最好,若是不能,杀了也无妨…我也会率江夏军前去支援淮南,料想这次逆魏不会派出援军,那张辽的合肥城就是再固若金汤,咱们也要将它捅出个窟窿来!” … … 一幅巨大的地图高高挂起,关羽与众将领、众谋士商议着军事。 关麟也在,只是,他刻意的远避在众人之后,静静的观望着那舆图,听着那一条条战况的分析。 徐庶正在娓娓讲述,“先说淮南,按照最新传来的情报,淮南一地,逆魏超过半数的城郡悉数被攻陷,只差德阳与寿春,就能将整个合肥城形成合围之势…到时,那张辽即便是再过神武,也是插翅难飞。” 听到这儿,关羽沉吟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他与张辽的交情,他不由得神色暗默了一下,可很快,这一抹思绪迅速的飘离,关羽一本正经的说,“洛阳失陷,曹贼遁走长安,兖州、豫州、徐州人心惶惶,这种时候,不会有兵马驰援淮南,张辽兵败,攻克淮南不过是板上钉钉之事!” 说到这儿… “不见得!”关麟张口了,他提醒道:“曹操虽是兵败,但却不是一个糊涂的人,依我看,纵是张辽想要死守淮南,但曹操一定会在权衡局势之后,快马急件让他撤离那兵戈之地…然后…然后…” 一连两声“然后”,关麟的目光望向舆图,手则是指向徐州,“他多半会退往徐州…徐州不同于江淮,那里地势平坦,湖水少,平地多,利于逆魏的骑兵,也利于张辽最擅长的步骑,昔日一个区区陈登都能让孙策在徐州屡屡没有突破…我想,曹操多半也会效仿于此,让张辽在徐州坚守,以此等待汉中、关中战事的结果!” 关麟的话让关羽陷入沉思。 却是让徐庶颔首点头。“我与云旗所见略同,洛阳已失,原本曹操计划中的战略防线已然全线崩溃,当务之急,他势必会将防线向后退…徐州、兖州、青州以此建立防线,倒是颇为符合曹操的判断!” 说到这儿,徐庶环视在场诸人,语气突然变得郑重,“其实,无论是我们,还是那曹操都知道,这所谓的战略防线已经不重要了,他们逆魏与我们大汉只剩下一战,即关中、汉中的这一战,若逆魏胜,重新夺回洛阳,那天下南北对峙的局面会再度出现,若是我们大汉胜,蜀中与中原两路北伐会师,则整个中原诸郡必定望风而降…曹操也只能灰溜溜的逃往北方!” 诚如徐庶所言… 现在无论是兖州、徐州、豫州、司隶…但凡是城郡,那些郡守一定是颇为徘徊犹豫,一定是要等最终决战的消息。 逆魏能从曹操陈留起兵发展到如今的强盛,不是靠着侥幸; 曹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逆境,经历过绝望! 曾几何时,他老家都差点让吕布一锅给端了,最终,不一样顶过来了!不一样,在那些磨难中变得愈发强大。 逆魏,不…准确的说,是曹操的抗压能力之强,是前无古人的! 也正是基于此,基于对曹操,对大魏的信心… 洛阳的失陷,还不足以让中原望风归降。 反而这个时候逼得紧了,会让逆魏在中原的文武、兵将勠力同心,玉石俱焚… 反之,只要能在关中、或是汉中击垮曹操,那中原的局势不战而胜! “元直,既战略的关键是在关中,那便说说关中吧,算算时间,那曹贼也差不多该抵达长安了吧!” 随着关羽的这一声,徐庶如实道:“诚如云长所言,曹操还是如愿抵达了关中…暂时屯兵于武关、潼关两处,这是做出随时东进夺回洛阳的架势!但短时间内,曹操多半不会来进攻,一是据北境眼线传回消息,曹操驻守边关的那二十余万北方兵近来并没有大的动作,二来…我想在曹操看来,他也想等等看,等那汉中一战的成败!” 汉中… 随着关羽的荆州军宛若一枚匕首般直直的插入大魏的心脏之处。 江东的北伐势在必行,也已是提上日程。 蜀中的突围更是迫在眉睫、间不容发。 那么…对于曹操而言,他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堵住江东与蜀中的势头,只要此二处堵住了,那有潼关、武关的兵力虎视眈眈,关羽再向北进犯,那无异于孤军深入。 对付江东,可以用徐州、用平原、用步骑、用张文远! 可阻挠蜀中的势头?又能用什么呢? 曹操现在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除了荆州关羽外,汉军…又能添出一片更强势、更有力的战场。 也是基于此,曹操没有选择退往冀州邺城的大本营,而是亲自赶至关中,就是来堵蜀中这个口子。 这关乎大魏的兴衰存亡,这关乎他曹操…乃至于曹氏一族的存续! 话题转到了蜀中,转到了焦点的汉中战场。 关羽微微凝眉,俨然,哪怕是身处中原,他也知道大兄在汉中的为难… 是粮草… 是粮草啊! 果然,徐庶紧接着就讲述起汉中战场来,“如今,刘皇叔的兵马悉数屯驻于定军山下,夏侯渊的兵马则是在定军山另一侧驻下防势。阳平关坚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若要取汉中必须翻越定军山,从这山峦直击而下突破夏侯渊的防护,可…刘皇叔之所以迟迟不上山,原因只有一个…是粮草。尽管孔明已经举整个蜀中之力筹集粮草,可此番北伐太急,蜀中休养生息的时候也太短了,故而…粮草筹备困难,运粮更是不易…碍于此粮草所迫,刘皇叔不敢上那定军山哪!这便是汉中一战最大的难题。” 其实,徐庶只是提出了刘备的不利,还远没有提到对魏军有利的地方。 还是粮草! 昔日,曹操征汉中时,张鲁率五斗米教归降于曹操,将府库钱粮悉数留给曹操,草草估算…这一笔钱粮足够曹操关中十年所用! 也正是有了这一笔钱粮,夏侯渊也好,贾诩也好,在与刘备对峙的过程中,大可以避而不战,耗下去…把刘备给生生拖到断粮。 到时候…还不是任人宰割? 马谡在定军山怎么输的? 贾诩可太懂了! 此番,刘备即便没有上山,可贾诩用的方略却是相似。 马谡输在断水断粮! 刘备在三军断粮的情形下?又要如何应对? 呼… 果然,当徐庶把汉中的局势娓娓讲述出来时,整个此间议事的情绪,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 方才捷报频传时大家伙儿的笑逐颜开一下子都不见了。 甚至,不少人…都为刘备在汉中的战事捏了一把汗。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二十万大军,若是断粮,那后果…不堪设想! “呼…” 关羽吁出口气,他转头环视整个大堂,倒是见儿子关麟与傅士仁好像在窃窃私语什么。 关羽忍不住问:“云旗?汉中缺粮这事儿,你怎么看?” 啊… 冷不丁的被父亲点到,关麟先是一愣,继而一摊手,“孩儿能怎么看?孩儿站着看呗…” 呃… 熟悉的味道! 一抹火苗在关羽的胸前中悄悄的升腾。 关羽耐着性子,他询问关麟身旁的傅士仁,“士仁?你怎么看…” 傅士仁直视向关羽的目光,然后又转头看了关麟一眼,继而,他呲牙笑了笑,“我怎么看?我与云旗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俩都站着看呗…” 得… 这问了等于没问,关羽感觉…他是自找没趣啊! 敢情这假兄弟比真父子还要亲? 这简直问了个寂寞啊! 这时,关麟拱手,“父帅,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儿,孩儿就退下。” 傅士仁跟上关麟,却是没有关麟这么客气,“没啥事儿就散了吧,怎么?汉中缺粮,你们动动嘴皮子,就能搞到粮食了?哈哈,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说到这儿,也不等关羽回话,傅士仁直接一把抓住关麟的胳膊,这一对兄弟…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了。 关羽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莫名,心头那愤怒的小火苗竟是消散了不少。 事出反常必有妖… 云旗与士仁如此,多半…是在密谋着什么? 关羽只是无法判断,他们的密谋是否与汉中缺粮有关。 倒是徐庶,他适时开口,“云长,既议论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就依着士仁将军的提议,散了吧…” “好…”关羽顺坡下驴,他昂起头大声道:“洛阳新克,诸位还是要提起十二分精神来的!若有情况,随时向关某禀报。” “诺…” 随着这一声之下,众人告退。 倒是关羽依旧是遥望着那院落中,那是关麟与傅士仁离去的方向,良久,良久… 见人走的差不多了。 徐庶走到关羽的身侧,小声道:“云长是觉得,那汉中之粮,云旗会有法子?” “我不知道!”提及儿子,关羽显得有些没有自信,他摇了摇头,“这小子,某猜不透他!但某能看出来,他必定是在筹谋着什么…” 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 关羽的话让徐庶重重的颔首,他…也是这样觉得! 甚至,他隐隐有一种预感,云旗这小子…是要助他大伯,克了那定军山! … … 就在府邸外不远。 关麟与傅士仁上了同一驾马车。 “大哥方才说的被我爹打断了,现在我爹不再了,大哥…不妨再说说。” 关麟主动这么一问。 傅士仁却是笑的比花还甜,“之前依着你的吩咐,利用那蜀锦…不少这中原的商贾都已是答应,会想办法把粮食给送到定军山下你大伯那儿…如今,这洛阳城攻陷,这些商贾都在城里,几次三番拜托我,让我引荐…说要来拜见下你呢?” 呃… 拜见!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前面的内容,这些商贾会想发设法把粮食送到定军山,送到刘备那儿。 当然,关麟当初的这个想法也只是灵光一闪,他笃定…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他笃定,十倍的利润面前,这些商贾一定会铤而走险、冒上断头台的风险,乃至于践踏人世间一切的律法! 这是《资本论》! 可…这些商贾答应了是一方面,能不能真的做到,那就是另一个全新的故事了。 想到这儿,关麟不由得“吧唧”了下嘴巴,顺口说了句,“见…倒也不是不能见,只是愚弟好奇,这些大商贾倒是答应了大哥,可他们真的能送到么?” “嗐…” 关麟这话让傅士仁大笑着一摆手,“三弟啊三弟,你这是小觑这些商贾了,自打你大伯攻下蜀中,自打那曹贼夺下汉中,蜀中与中原的贸易从来就没有开启过,可这些年…益州的井盐、蜀锦、蜀姜,中原的药材、毛皮、香料和手工制品…他们分别在蜀中与中原何曾断过?说句不好听的话,当年…我猪油蒙了心,贩卖军火的时候,就是那水道、陆路再艰难,可只要利润够大,只要我舍得费些功夫,这些军火还是能送到买主手里!” 说到这儿,傅士仁吧唧了下嘴巴,然后嘴巴贴近了关麟的耳朵一分,他声音稍稍压低,“三弟啊,凡事都讲究个利字当头,只要打点的够多,那莫说是粮食,就是把曹军的军械给烧了,照样有人去做…如果不做,那只有一种原因,咱们给的不够多——” 呃… 随着傅士仁的话,关麟一怔。 不过,仔细想想,傅士仁这话…话糙理不糙! 凡事都有个身价,凡是人也都会有个身价。 放在后世也一样,十万、百万拉不下水! 那就加码… 加到千万、亿万,如此筹码摆放在你面前,哪个怕都会被深深的震撼,哪个不得说一句: ——丫的,你看人真准! … …(本章完) 第六四三章 日暮西垂,魏武…终有落幕的一天 洛阳城,一方酒肆之中,二楼雅间。 因为关麟这位特殊的客人,故而…一大早,这酒肆就已经完成清场,只剩下十余位中原地区远近闻名的大商贾,正一脸堆笑的朝着关麟,口中不住的说着什么。 热烈而欢快。 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就像是在分享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 “云旗公子啊,我们总算把你给盼到了呀!” “是啊,这是盼星星盼月亮才把公子与这一干汉军给盼来了…” “云旗公子,我们…我们是苦特娘的逆魏的统治久益啊!话说回来,听闻蜀中的商贾地位因为公子的关系,狠狠的抬了一大截!坊间传的是神乎其神?这是真的么?” 商人们这么说,随着关麟一道来此的傅士仁则“吧唧”着嘴巴,替这位好弟弟笑着回道: “哈哈哈,你们这些大商贾的耳朵还真是灵光啊,诚如你们说的,在蜀中,凡是商贾都隶属于商务署之下,凡是商务署下的商贾是可以穿蜀锦衣袖,可以住宽敞的宅子,可以乘坐高大的轿子、马车,甚至哪怕是纳上十方妾室,也是允准的…呵呵,这一切…还不是我这三弟向那诸葛孔明提议的?” 诚如傅士仁所言。 巴蜀地区商贾地位的确高,这已经是整个大汉,人人都知道的共识。 当然,这份地位的抬高,是需要付出一定代价的,比如“约束”,约束他们的行为,不许他们哄抬物价。 但,比起往昔,这些大商贾有钱却花不出去,那又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了。 当然,这也造成了…传统的“重农抑商”观念被彻底打破,很多农人家庭…竟开始鼓励儿子去行商。 按理说,这会造成耕地“劳力”的大肆减少。 但…因为黄月英将关麟在江夏推行的新农具成功普及于蜀中,使得原本单位农田所需要的劳力大大的减少。 地就那么多,劳力需要的少了,自然就会有过剩的劳力! 按照以往帝国发展的经历,这一类过剩的劳力最终会沦为“流民”。 但,因为商人地位的抬升,与“手工业”、“锻造业”的大肆发展… 这些人部分投身成为了小商贾,部分则是投身入了“手工”、“锻造”、“工匠”之中…倒是于整个蜀中社会,并没有造成任何的麻烦。 也正是基于此,有关蜀中商业、农业的改革就传扬了出去,而向刘备、诸葛亮通过信笺提出这个想法的关麟,自是成为了这大汉万千商贾倾慕…乃至于望眼欲穿的对象。 如今,在一众赞誉声中。 关麟轻轻的压了压手,示意这些商贾安静下来。 果然,随着关麟的手势,原本还喧闹、哗然的雅间,刹那间就静谧了下来。 关麟这才缓缓的开口。 “我一直主张,人就不应该分为三六九等,职业也一样,无论是士、农、工、商…每一个职业都值得我们尊敬!现在商人地位的抬高只是我计划中的第一步,我会致力于…想方设法去推动这份‘士、农、工、商’间的公平!” 话虽是这么说,但…从古至今,人的身上从来都是划分着阶层的,这是任何一个统治者都无法,也无力,甚至不愿意去改变的。 但无疑,关麟的话,或者说是关麟的这“大饼”让在场满座商贾单单闻着味儿,就觉得很舒服。 “哎呀…有云旗公子站在我们这边,我们这些商贾这心里就算有底了…这些年,我们这些商人苦啊!处处被人看不起啊!” 是啊,地位低,有钱花不出去,可不苦么? 这也是为何曹操少年时在洛阳城被称作“魔兽少年”。 可诸如“丁家”这样的巨贾之家,依旧会选择与曹操联姻。 联完曹操他爹曹嵩,再联曹操… 姑姑与侄女嫁一家! 是不是合乎礼数?那都是次要,这个时代的商人绕不开的主线任务,那便是把钱转化为地位,抬高地位。 这时,关麟看了傅士仁一眼,又环望眼前一干商贾,继而缓缓的说,“我知道,诸位前辈见我,或许有为了抬高商贾地位的原因,可更多的应该是为了那批蜀锦吧?” 关麟直接把话题引到了正题。 而这些商贾望眼欲穿,等的就是这批蜀锦,当即,一个年长些,眼睛里透着精明的长者站出一步说道:“云旗公子的要求,我们都知道,也都照着去做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们这些商贾们赚的就是地域间的差价,都说蜀道难行,可我们中…不少人走那巴蜀金牛道、米仓道买卖货物的次数,怕是比云旗公子你从小到大爬过的山、走过的桥还要多呢。” “是啊…”另一名商贾接着说,“把粮食运到定军山…交给刘皇叔的事儿,公子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虽是有些风险,不过是为云旗公子做事,为刘皇叔做事,我等就是奋不顾身也是在所不惜,不过,这蜀锦的数目与价格,傅将军…可一直没有给我们透个底儿…今日既是见到云旗公子了,还望公子给个明白话啊!让我们心里有个底儿!” 唔… 原来是价格? 关麟心下一琢磨,继而“吧唧”了下嘴巴,然后淡淡的把头朝向傅士仁,“大哥?往昔蜀锦是什么价?” “在坊间有句俗话叫做——寸锦寸金!”傅士仁直接脱口,“一寸蜀锦堪比十斗黄金哪,之前我是按照八成的价码报给这些商贾的,当然…这是在以往,如今蜀锦的源头被阿斗公子扼断,在中原那是一天一个价,咱们手上的便是最后一批,莫说是八成,哪怕是寸锦寸金的话,都觉得少了点儿呀!” 傅士仁说的毫不夸张,《史书》中有记载的,东吴曾有商贾为了购买蜀锦,那是背着五百斤铁币过去的。 诸葛亮五次北伐的经费,一部分是出于盐铁,一部分便是出自这蜀锦。 果然… 傅士仁这么一报价,一干商贾有些为难了,不由得窃窃议论起来,“一匹十斗的话…虽然这价格也不能说不公道,可…可我们毕竟也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送粮食的…是不是…是不是…” 不等这商贾把话说完… 关麟颇为豪放的一挥手,“寸锦寸金?这不好,我是把诸位都看做自己人,大哥…咱们那寸锦寸金的价格是给外人定的,怎么能赚自己兄弟的钱呢?” 说到这儿,关麟眼眸微眯,“依我说,你们中凡是按约定的日期将粮食送到我大伯那儿的,我这边的蜀锦的价格一律折半…一寸蜀锦五斗黄金就够了,当然…前提条件是,这粮食如期而至!数目分毫不差!至于给诸位分得的蜀锦数量,也用粮价来折合,送过去的粮食越多,分得的蜀锦也就越多!” 随着关麟这斩钉截铁的话语,傅士仁整个人懵了… 敢情,这卖的还比往昔还便宜呢? 突然间,他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可看着关麟那斩钉截铁的表情,他不由得只能自我安慰。 ——『格局要打开!格局要打开呀!』 反观这些商贾,一个个也是懵了,在短暂的惊愕过后,他们恨不得一蹦三尺高,他们睁大了眼睛,齐齐的惊呼: ——“云旗公子仁义啊!” 说起来,来此之前,关麟还会琢磨着,乃至于会质疑。 运粮的话! 这些商贾到底行不行啊? 可现在,看着他们那贪婪、望眼欲穿的眼神,关麟心里头就五个字… 很坚定、很笃定的五个字: ——这波,稳如狗! … … 长安城,汉宫旧址,行宫正殿内。 “咚”一声… 一个气质非凡的青年在曹操的身前跪地,膝盖与青石地板碰撞发出剧烈的“咚”的声响。 这青年年龄不大,但身材高大挺拔,面容刚毅而深邃,双眼如炬,闪烁着锐利的、仿佛对某人很入骨髓的光芒。 他的皮肤因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而显得略微黝黑。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面颊,那仿佛经历过千锤百炼般,与这个年纪完全不相符的面颊,坚定、成熟、锋芒外漏! “咚”的一声,这次是头颅重重的砸在青石地板上… 伴随着的,是他的声音一道传出。 “那关四纵火烧死我父亲,我…我天水姜伯约与那关麟不共戴天,不同于日月…大王,请大王让我带兵去清剿这贼人,让我为我父亲报仇,为大魏扬威,我要…我要生啖其肉,生饮其血——” 这意气风发、怒气激荡的青年正是姜维。 从洛阳赶至这长安,沿途在弘农,他买了两匹马,马不停蹄的赶来。 故而,曹操前脚刚到,贾诩与夏侯渊还未来拜见,倒是这安东将军姜囧之子——天水姜伯约率先而至。 反观曹操,此刻的他,经历了洛阳的溃败,经历了天子的失去,经历了几十年“挟天子令诸侯”过程中比肩赤壁的那场败仗,他的神色已经不复往日的威严。 长途跋涉,又失去了宿卫身边的许褚,如今的他头发散乱蓬松,如同野草般无序地蔓延在头上,污垢和尘埃交织在他的发丝间,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灰暗的面纱,将他昔日的英气尽数遮掩。 疲惫和挫败在他的眼神中交织,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饱含着的是失神与迷茫。 可仅仅一刹那,当姜维的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 那响彻的“咚”声,振奋着姜维的同时,也将曹操从迷惘中惊醒。 他的眼睛渐渐睁开了。 仿佛刹那间,斗志又回来了。 是啊,他又不是没有输过,他这辈子命悬一线的次数数不胜数,他怎么可能就因为这一场失利而…而颓然下去呢! “伯约,你的事儿孤知道…你父亲是个英勇的将军,是我大魏的忠贞义士,他死于那关四惨无人道的纵火之下,你痛苦,孤比伱更加痛苦…” 曹操像是在安慰姜维,却又像是在安慰同样被创伤的自己。 “大王…大王…我…我…” “不要这么吞吞吐吐的,站起来,你爹是我大魏的英雄,你是英雄之子,你在谁的面前都不用跪,更不用扣首,站起来,昂扬的站起来…” 曹操大声朝着姜维喊道。“哭哭啼啼?怎么为你爹报仇?怎么为大魏效忠?站起来,这份仇是你的家仇,却也是国恨,是大魏的恨…终有一天…这洛阳城,孤会夺回来,到时候,你便做孤的先锋将军?去啖那关四的肉,饮那关四的血?如何?如何?” 曹操的声调一声比一声高,也一声比一声激昂。 到得最后,他双手重重的掐在姜维的肩膀上,双手同时用力…用他自己的方式让姜维振奋起来,也让他自己振奋起来。 “大…大王…” 姜维抹了把泪,他笔直的站起,那一份哭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宛若从一个少年蜕变成成熟男人的自己,不…是满怀恨意的自己! 恨,可以使一个人变得成熟。 “仲德…” “大王!”听到曹操喊自己,程昱侧身站出,然后拱手。 “传孤之名,大魏安东将军姜囧为大魏而战死,孤追封其为冀侯…其安东将军之位交由其子姜伯约,关中招募的那三万新兵给安东将军,由其操练…” 啊… 曹操的话使得程昱一惊,他有些大惊失色。 说起来…如今的时局,姜囧作为大魏的上将军,战死沙场,无论是姿态也好,还是影响也罢,给与其子极大的安抚,这有助于稳住军心,可…一个安东将军的头衔已经够多了,竟…竟真的还要拨三万新兵给他,这…这有些太过了吧? 当然,程昱没有当着姜维的面直接向曹操提出质疑… 待得姜维拱手谢恩告退后,程昱方才疑惑的转向曹操。 曹操却像是早已知晓程昱的顾虑,“呼…”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呼气,曹操这才沉吟道:“仲德以为孤给他姜伯约三万新兵操练,有些太过器重于他了吧?” 这… 还不及程昱回答,“哈哈哈…”曹操已经笑出声来,只是…这一次笑声中包含着苦涩,“仲德,你小觑孤了,孤观察这姜维许久了,昔日操练飞球时,其父出使荆州,飞球兵的训练多是这姜维完成,训练的进度一日千里,孤特地派人打听了一番,此子在天水亦是颇为有名!” 唔… 程昱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姜维,竟会惹得大王曹操亲自派人去调查。 曹操的话还在继续,只是有些苦涩,“仲德呀,孤也知道,即便是这姜伯约是个人才,可终究没有经历过岁月的磨砺,骨子里一腔热血有,可…缺的是经验!但现在,我大魏的人才…呼…” 提到人才,曹操像是突然哽咽住了,眼眶中突然就盈起了许多泪花… “大王…”程昱连忙张口。 可才吟出那“大王”两个字就被曹操的话再度压住,“孤昔日还嘲讽那袁本初,说孤任天下之智,以道御之,无所不可…哈哈,天下之智,呵呵…二十年了,典韦走了、曹昂曹安民走了…孤的军师祭酒郭嘉郭奉孝走了、孤的子房荀令君走了,孤的铁臂文聘走了,孤的族弟曹仁、曹纯走了…庞德走了、乐进走了、于禁也走了,孤…不,是大魏的人才竟突然就凋零了!有那么一刻,孤感受到的是官渡兵败,是仓亭兵败后落寞的袁本初…他的心境!呵呵,那时候…他的心境也如孤今日般寂寥难耐了吧?” 是啊… 诚如曹操所言,几十年,特别是近两年,大魏从人才济济,打到了人才凋零… 区区一个襄樊战场,死了多少人?还要再死多少人? 死了的人,可以一了百了! 可活着的人,却…却必须要背负更多。 现在的曹操,即便是姜维这样的年轻才俊,他也不得不委以重任… 而另外一个原因,是姜维的身份。 他是关中人,他是天水人,他代表的是边陲将门这个集团,现在的曹操… 如今的窘境,能倚靠的也唯独这边陲将门了! “大王…臣懂了!”程昱庄重的拱手,有那么一瞬间,他委实从曹操的身上,感受到了一抹英雄迟暮的悲壮。 呼… 他不由得长长的吁出口气,然后心头回忆起的是…曾经,是初平三年,是荀彧将他引荐给曹操时的情景。 那时的他还不叫程昱…他被人换作程立… 是曹操给他起的名字,是曹操给他的“立”字头上添得了一个“日”字,因为…曹操笃定,他是程昱那梦境中双手捧起的太阳啊—— 可时至今日,日暮西垂…太阳终有落幕的一天。 这…又将是一幅怎样的画面? 正直程昱心思繁杂之际。 “大哥…大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愁善感,妄自菲薄?” 随着“砰”的一声,大门被推开… 是夏侯渊,他迈着健硕的步伐,大步流星的闯入了此间。 他从汉中阳平关风尘仆仆赶来,直接就来拜见大哥。 而随他一道来的,还有贾诩… 只是,与夏侯渊那火急火燎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贾诩的目光幽幽,像是正在揣摩着什么。 “妙…妙才?” 曹操轻轻的呼出一声。 却见的夏侯渊三步并作两步行至曹操的身边,他昂着头,一副激昂的模样:“大哥…什么叫大魏人才凋零?哪凋零了?我汉中还有兵马十余万,关中还有兵马十余万,北境冀州还有三公子统御的二十万骁骑!哼…莫说大哥不过是输了一阵,即便再输十阵?与那大耳贼相比,论及地域之广,粮草之富庶,兵甲之壮烈?他拿什么跟大哥你比?大哥…愚弟就不懂了,愚弟都不怕?大哥怕什么?” … … (本章完) 第六四四章 做逍遥津战神?还是大魏张文远? ——愚弟就不懂了! ——愚弟都不怕? ——大哥怕什么? 当夏侯渊这一番振聋发聩的声音悉数传入曹操的耳畔中时,无疑,他的精神被振奋了许多,那瞳孔中射出的眼芒也变得犀利了。 ——『是啊,妙才说的不错,孤还有四十万骁骑,孤手下的疆域依旧是这天下之最?』 ——『孤怕什么?孤何须惧怕那关家父子?孤何曾惧怕过那大耳贼与诸葛村夫?』 想到这里,“哈哈哈哈”…曹操突的大笑了起来,他迎上夏侯渊,看到一脸激昂、振奋的夏侯渊,双手重重的拍在他的肩膀上,“妙才,你说的对呀,有你在,有孤的几十万大军在,孤何惧之有?” 感受着曹操那孔武有力的手掌在肩膀上磨擦… 夏侯渊神色依旧凝重,他郑重其事的说,“大哥放心,汉中、阳平关那边有我与贾先生在,纵只是十余万兵马,足以将那大耳贼的二十万蜀军杀得片甲不留。关中这边,方才我问过了,算上大哥退回来的兵马,也尤有十余万甲士,大哥若想夺回洛阳,只需致信一封于北方冀州的子文,由他率大军而下,大哥则是一声令下,两路齐进,那关羽如何能抵挡的住?” 夏侯渊一贯是一个极致的务实主义者。 他是从穷困潦倒过来的,一步步的成为如今大魏的“骠骑将军”,在成为西线战场的统领之前,他南征北战,平定叛乱所赶过的路,所急行的军队,怕是比一个普通将军一生走过的路都要长! 勤俭节约是他的品质,凡事抓大放小,雷厉风行则是他的手段。 就如此番的局势,他一番话直接阐明了自己的观点。 洛阳丢了?天子丢了?怕个鸟?举全国之力夺回来就是! 只是… 在这点儿上,曹操的想法与他不同。 曹操一本正经的说道:“子文(曹彰)的书信孤在路上时就收到了,北境还有乌桓的残部,还有南匈奴五部,更有年年寇边劫掠的鲜卑胡虏,待得洛阳失陷的消息传到那边,保不齐这些胡虏会生出什么坏心思!子文那二十万兵孤没打算动!况且…洛阳新败,三军士气低落,敌军的士气正直高昂,这种时候亦当避其锋芒,权且忍让…待得时机来临之际,无论是洛阳,还是天子,孤早晚都会夺回来!” 因为夏侯渊那激昂、振奋的话; 因为看到了好兄弟、好连襟夏侯渊…那个神色黯默的曹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曹操,又变成了一个果敢睿智的枭雄。 那眼中失去的光又回来了… 夏侯渊听得并不急于反攻洛阳,当下有些意兴阑珊,不过…既大哥提到了“时机”两个字,他便隐隐的懂了。 一贯沉默寡言的贾诩则是点破了问题的关键,“夏侯将军,大王的意思…我们大魏可急需一场大胜仗啊!汉中一战…若是得胜,那么足以提振三军的士气,为反攻洛阳创造条件!大王这是对将军寄予厚望…” 曹操最喜欢贾诩的就是这一点,什么时候该说话,该说什么话,什么时候该闭嘴,这老毒物太懂了。 话题转移到汉中一战,夏侯渊拍着胸脯向曹操保证,“之前我派衡儿(夏侯衡)与子丹(曹真)来关中募集雍凉兵马,只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其实…那大耳贼来势虽凶,却也不过是强弩之末,他没粮食了,哈哈…贾先生在蜀中安插的细作发回情报,那诸葛村夫即便是倾整个巴蜀之力,也没有募集到多少粮食?也正是如此,那刘备不敢上定军山,更莫说是强行突围我设下的关卡!” 说到这儿,夏侯渊的声音中又添得了几分笃信,“反观…我们汉中,有五斗米教留下了大量粮草,若是坚守,足够汉中十年之用,大哥,你就放心好了,待得那大耳贼断粮之日,便是我率军突击之时…这一次,保管让他二十万蜀军悉数葬送于此,生擒那大耳贼以振三军士气!” 夏侯渊越说越是自信。 也不怪他如此,事实上,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大军最害怕的不是战况的不利,而是粮草的补给! 在屯田制之前,曹操每每征战均受制于粮草。 这种滋味儿,他最是能够体会。 看着夏侯渊那坚定的眼神,曹操亦是受到深深的鼓舞,他重重的颔首。“有妙才在,汉中…孤无虑也!” 随着曹操的话…贾诩缓缓点头,程昱则是连忙抛出下一个议题,“大王,西线战事首在汉中,中原的局势则是暂时搁浅,唯今最让人担忧的反而是淮南…听闻淮南那边战事已起,想来文远将军独木难支,并不轻松…” 程昱的话刚刚落下。 曹操的眼眸眯起,“孤在来时的路上已经发快马加急去淮南…” “大哥是要张将军死守合肥?或是效仿昔日逍遥津一战,再重创那些江东鼠辈么?” 夏侯渊直接开口。 “不!”曹操不假思索的回道:“现在的情况可不比当年,洛阳一丢,整个大魏的战线势必回退,合肥守不住的!” “那…”夏侯渊睁大眼,俨然…他预感到了大哥曹操在淮南的命令,他语速加快,语调中带着不解:“那淮南就这么让了?” 这话脱口,贾诩与程昱彼此互视了一眼。 两人默契的闭上了嘴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什么都看透了,都洞悉了,却什么也不说的既视感。 却听得这时,曹操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冷冷的吟道: “放了!” “勉强据守,在淮南损兵折将,不如集结兵勇,形成合力,痛击来犯之敌…” 说到这儿,曹操的声音中带着几许绝然,“若伤敌十指的代价是断孤一指,那孤宁可也伤及十指!决不能断了这最关键的一指!” 俨然,曹操这话意味深长。 “十指”是指代的淮南,而他不能接受的断掉的一指则是——张辽张文远。 “大哥…可…”夏侯渊俨然还有话要说。 “呼…”却见得曹操用一声粗重的呼气堵住了夏侯渊接下来要说的话,“文远是义士,孤最重义士,文远不能有事儿,孤唯今只盼他能收到孤的诏命,在那江东军对合肥形成包围之前…遁往徐州!若如此,便是失去了淮南,孤做梦也能笑醒!” 这… 随着曹操这一番话的吟出,满座寂然一片,不止是贾诩与程昱,哪怕是方才情绪激动的夏侯渊,他也能体会到大哥做出这份决议时内心的艰难与苦涩。 他现在能做的…不是劝说大哥,而是…而是打赢汉中这场关乎大魏兴衰存亡的战役! 重新拾起大魏三军将士那坠入谷底的士气与战意啊! ——『大哥,如今的情形,你委实不易啊!』 … … “哈哈哈…哈哈哈…” “鼠辈就是鼠辈,看看,看看,本将军不过是略微出手,那江东鼠辈即是望风而逃,哈哈哈…” 淮南,合肥城外。 张辽的大笑声与咆哮声惊起了几只枝头本在筑巢的雀儿。 就在刚刚,他率骑兵出击,直接从半道截杀了一支江东运送辎重的军队,大获全胜,缴获的辎重、粮草不计其数。 反观那些运送辎重的江东兵马,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张辽朝他们冲来时,哪里还有抵抗的意思? 所有的盾阵在那一刹崩溃、瓦解… 所有兵马悉数逃离。 这一仗…可谓是再度打出了张辽的自信。 让他又一次意识到,他…依旧是那个让江东小儿止啼的逍遥津战神,这淮南,只要他还在,就还能守,就还不曾倒下! “鼠辈,纵是再多人,纵是换了个主子,可依旧是鼠辈…” “哈哈哈哈…” 张辽那豪迈的笑声还在继续。 “张将军神武…” “张将军神武…” 一干副将连连拱手称颂。 是啊… 如今淮南的局势下,这么一场张将军亲自出马的大胜,显得是那样的弥足珍贵。 “报…”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 传讯兵声音的传出与这信使的抵达几乎是同时。 “魏王诏令,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只见得信使闯入大帐,气喘吁吁的单膝跪地,迅速的解开身后背着的竹篓,然后将竹篓内的魏王诏书递给张辽。 张辽连忙接过… 如今,大王曹操的安危,他亦是无比关注,不过…至少这封信的传来,能够证明,大王无恙!只要无恙,那…就好,就比什么都重要! 想到这里,张辽心中是惊喜的。 可…随着这诏书的展开,随着那诏书中的一个个字眼浮现在张辽的面前,他的眼中…只剩下惊,再无半个“喜”字了。 “将军?大王无恙吧?” “将军…将军,大王如何吩咐的?” 似乎是看出张辽神情的惊讶,一干副将连忙问道。 可张辽,唯独他,心头像是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因为…在曹操的诏令中,最核心的字眼却是一句: ——舍弃江淮,即刻退往徐州! 舍!退! 舍?退? 一时间,张辽愣住了,仿佛…往昔在这淮南发生过的一幕幕如同过眼云烟般,一件件的闪现于眼前。 包括那孙十万大军将至,曹操发来的急件——“贼至,乃发”! 包括,他张文远愣是在孙十万军中乱砍乱突,整整砍了一夜加上一个上午,那一战他喜提“张八百”之名… 包括,那十万大军丧胆还!那小儿止啼!那江东鼠辈的望江兴叹。 淮南,这是…他张辽与手下兄弟们用鲜血与汗水换来的地方,铸造的不屈城防,难道…难道就要这样放弃了吗? 张辽的内心开始挣扎。 他知道曹操的决策一定有他的道理,也许是从全局的战略考虑,也许是因为其他的紧急情况。 但是,放弃淮南,对于他们这些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来说,对于他张辽而言,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将军…将军…” 副将们还在询问… 张辽却是猛地一挥手,“你们先退下…” “可,将军…” 副将们俨然还是对大王的这封诏令很是期盼。 跟在张辽手下的兵,都是英杰,没有一个怕死的,纵是大王曹操让他们浴血奋战,抵抗到最后一刻,他们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皱一下眉头。 “出去——” 张辽的声音加重、加粗… 这使得所有副将面面相觑,他们像是猜到了什么,在彼此间一个个会意的眼神中鱼贯走出这中军大帐。 反观张辽,他则像是陷入沉思,他想起了现在的局势,想起了在这片土地日夜奋战的日子,想起了他们也曾在此付出过的巨大的牺牲。 放弃淮南,那等于放弃了他们所有的努力与牺牲啊—— 可… 呵呵,或许,没有什么可是的! 他张辽可以不是淮南的逍遥津战神,却…却必须是大魏的征东将军张文远哪! 刚刚想到这里。 “踏踏…” 是薛悌听说到张辽的神色不对,特地赶来这中军大帐想要问问,不…准确的说,是想要劝一下。 哪曾想…不等薛悌张口。 张辽那原本双手撑住案几的手突然抬起来一分,他淡淡的,也低沉的说,“按照大王的诏令,我们放弃淮南,撤入徐州…” 平静… 这是薛悌有史以来…听到的张辽吟出的最平静的一道声音。 “文远…” 薛悌想要劝一下。 可张辽抬手阻住了他接下来的话,“或许,大王说得对,与其在合肥做困兽之斗,不如趁着敌军尚未合围之际往徐州突围,徐州…那里是陆战的天下,在那里阻击来犯之敌,我们更有胜算!最…最重要的是…” 张辽的话说到最后,突然哽咽住了,像是那最后的一句他不能吟出,也不愿意吟出。 薛悌却心如明镜似的… 张文远这最后一句是…是如今的大魏再经不起一场大败,再经不起一方主帅的阵亡! 没错… 是阵亡! 是这个英勇而壮烈的辞藻。 心念于此,薛悌庄重的向张辽拱手,然后转身,大声喊道:“张将军有令,放弃合肥,即刻撤往徐州…即刻撤往徐州——” 声音嘶哑,何止是张辽不愿意走,包括薛悌…包括每一个曾在这片土地上建功立业的将士,他们心头充盈着的又岂不是无奈与沉痛呢? “唉——” “唉——” 不过一个时辰,那合肥城下,密密麻麻的黑甲军团,他们最后回望那合肥城的牌匾,留下的是深重的叹息。 最深重的那个还是头也不回,或者准确的说,是不忍回头的张辽张文远! 就这样,历史上…贯穿着整个三国魏吴博弈的淮南之争,在这一刻…以汉军的完胜彻底宣告终结! … … 蜀中,成都,一间寻常的道观。 一进门便是宽阔的厅堂,两边各立着一尊铜制仙鹤香炉,鹤嘴中袅袅飘着青烟,厅堂摆放着一尊青铜牛方鼎,鼎上方悬挂着用篆体书写的“三兴大汉”四个字,落款…赫然就是蜀中的军师将军诸葛亮的手笔。 这几日,诸葛亮每日都会来此焚香祷告,一是请求上天保佑,护佑大汉的将士,二是祈祷…粮食的筹备能够再顺利一些。 毫不夸张的说,此番…在刘备夺得巴蜀不足三年的时间,在巴中、下辨战事迁徒一年以上的时间,出动二十万兵马,为了拿下那蜀中通往中原的要冲——汉中! 诸葛亮几尽殚精竭虑—— 整个巴蜀,几乎是男子当战,女子当运,能筹集的粮草悉数都筹集了,筹集不出的…那是真没有了。 可哪怕如此,前线催粮的文书每日根本就不断… 诸葛亮比刘备更清楚,在这场汉中之战中,如期而至的粮食意味着什么。 可…他已经把自己能做的悉数都做了,如今仅剩下的只有祈祷了。 “唉…” 在一番焚香祷告后,诸葛亮缓缓站起的同时不由得长长的叹出口气。 一旁的杨仪连忙去搀扶,诸葛亮问。 “粮草筹措?可有什么新的进展了?” “没有…”杨仪只能如实说,他正想把最新遇到的问题,诸如南中南蛮势力的不配合,诸如运抵成都的粮食被蛮王肆意孟获扣下,已经屡次派出使者交涉,但均无结果… 杨仪想把诸如此类的事项娓娓道出… 可就在这时。 “荆州急报…” 一封来自荆州的急件匆匆的送来,杨仪连忙接过,迅速展开,呈送至诸葛亮的面前。 而诸葛亮则是眯着眼,若有所思的看着这急件上的文字。 可…很快… 诸葛亮的神色从惆怅凝起变成惊喜,他惊呼道:“好啊,好啊,云长父子已经攻下了洛阳,已经接到了天子,好啊…好啊…” 惊喜! 这对于诸葛亮而言太过惊喜了。 要知道,他当初与刘备制定的隆中一对就是两路北上,一出秦岭进抵关中,一出荆州北击洛阳,现在…这个战略的一半已经提前完成了。 甚至,就连天子也赢回… 那么,从这一刻起,他们汉军讨伐曹操将变得名正言顺!将能获得普天之下所有有识之士的支持! 这…太重要了! 可重要是一回事儿,恍然间,诸葛亮又察觉到另外一回事儿。 如果说… 如果说云长与云旗都已经打到了洛阳,隆中对战略已经超额完成,那么…那么压力岂不是给到玄德这边了! 蜀中若是无法突围…那…那云长可就是孤军深入了。 那么…那么… 粮食…粮食—— 一时间,诸葛亮有些晕眩,他…他有一种眼睁睁的看着隆中对的战略方案一步步的获得巨大成功,可…可偏偏…偏偏是他…是他在这筹粮、内政一项上拖了后腿! 呼… 深深的吁出口气,诸葛亮不由得心下有一分沮丧与颓然。 可恍然间,他又想到了什么。 他连忙把头转向杨仪,只字不提这急报的内容,反而郑重的问:“威公(杨仪)?近来,阿斗与恪儿在做些什么?” … …(本章完) 第六四五章 清水淬其锋,刘阿斗的逆袭—— 蜀中,成都郊外。 熊熊燃烧的炉火旁,一个年轻壮硕的男子站立如松。 他裸露着上半身,眼神坚定而深邃,仿佛能透视到那赤红火焰的深处,看到那正在熔炼的精铁。 短暂的等待过后,他用铁钳抽出一块儿烧的通红的镔铁,然后手中的铁锤重重落下,每一击都掷地有声,像是打在人们的心上。 那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锻造场上,仿佛是一曲壮烈的乐章。 这个站立如松,正在锻刀的男子乃是“蒲元”。 相传,他是三国时期蜀汉最杰出的工匠,他曾替诸葛亮在斜谷造刀三千口,他造的刀,能劈开装满铁珠的竹筒,被誉为神刀。 而传说中,蒲元造刀的主要诀窍在于掌握了钢刀淬火技术,能辨别不同水质对淬火质量的影响。 且选择冷却速度大的蜀江水,把钢刀淬到合适的硬度。 毫不夸张的说,在蜀汉武将雕零的后期,正是凭着这位蒲元锻造的“神刀”之利,这才使得蜀军的战斗力没有被魏军断崖式的彻底拉开。 甚至为了赞颂他的功勋,姜维还专程为他写过两部传记《蒲元传》、《蒲元别传》。 当然,按照历史的时间轴去推断,如今的蒲元,还只是一个从荆州避祸到蜀中的隐士,虽祖传着锻刀的手艺,但还没有被诸葛亮慧眼发现,更别说铸造出那三千口“神刀”… 倒是因为刘禅的缘故,他被提前请了出来,这比历史上,他在诸葛亮一出祁山时受到重用要提前了几十年。 说起来,这事儿也有趣。 此前,关麟给刘禅发来的书信中,重点提及两件事儿,第一个是截断蜀锦,将蜀锦秘密运送到荆州,以商业、贪欲的方式解决蜀军粮草的问题。 第二件便是在整个蜀中寻找刀匠——蒲元。 这件事儿其实并不困难。 蒲元是避祸到此的,不是隐士高人。 为了生计,他还是会操起祖传的老本行,替人锻造刀剑、兵刃,因为铸刀的手法精湛,刘禅又刻意大肆派人去打听,一来二去,还真就把这位蒲元给找到了。 之后,刘禅便派人去征募。 蒲元本以为是刘皇叔或者诸葛孔明征募,还颇为欣喜。 哪曾想,见到的不是刘备,而是在那个成都郊外名不见经传的“山庄”立,见到了这个“名声不怎么样”的公子刘禅。 当即…他的心就凉了一半,哇凉哇凉的,当即,他就有些心灰意冷了,连礼数与拜见都没有,直接哪来回哪去了。 刘禅听到后直接惊了,人都来了,他裤子都脱了,你敢情突然就回去了? 那时刘禅是愤怒的,愤怒到极致的。 于是…刘禅做了一件大事儿,那便是派人每天把煲好的牛肉给蒲元送过去,必须看着他吃掉以后才能走! 蒲元直接就懵了,他觉得,哪有人天天逼迫自己吃牛肉的? 这是要引起众怒的…这是要让农人跟他拼命么? 可…士可杀不可辱啊,蒲元哪会这么容易妥协? 文人是有风骨的,他一个刀匠也有自己的风骨,于是,他忍辱负重,卧薪藏胆,宁折不屈,刘禅送来的煲好的牛肉照样吃,可绝不妥协,更不会向刘禅这个“黑恶势力”头子认输。 再后来,刘禅会送来一些锻造的图谱,这里面有锻钢的技艺,有各种兵器淬炼的方法,甚至还有一本书籍,叫什么《梦溪笔谈》… 当然,这些都是从关麟,或是沔水山庄送来的。 其中最、最、最、最关键的还得是锻钢! 虽然说这个时代,百炼钢已经出现。 但是并不普及,许多成功的百炼钢也多是反复尝试、摸索出来的,淬火的水平也是参差不齐,根本没有标准。 偏偏刘禅送过来的图谱,无论是锻钢还是兵器淬炼,许多都是全新的方法… 就连蒲元这个世代锻刀的匠人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于是,他又以为这是屈辱。 这是刘禅那“黑恶势力”在逼迫他吃牛肉以后,持续的屈辱… ——果然,这位刘皇叔的儿子阿斗不是啥好东西啊! 无奈之下,蒲元只能带着“批判”与“验证”的目的用这些方法尝试着锻钢… 他先是对图谱中提到的一个叫做《梦溪笔谈》的“灌钢法”言论进行验证… 不对,不是验证,而是批判,是深深的批判! ——『世间锻铁所谓钢铁者,用柔铁屈盘之,乃以生铁陷其间,泥封炼之,锻令相入,谓之团钢,亦谓之灌钢。此乃伪钢耳,暂假生铁以为坚,二三炼则生铁自熟,仍是柔铁。然而天下莫以为非者,盖未识真钢耳。』 这… 当读到《梦溪笔谈》中这么一句,蒲元连连摇头。 特别是最后一句: ——『天下没有人认为不对,是因为不认识真钢罢了』 蒲元对这样的观点是深深质疑的。 刘禅一个不学无术之子?他懂什么是真钢?就敢大放厥词,说以往锻钢的方法都是错了?这不纯粹扯蛋么! 再往下,则是灌钢法的原理,把生铁与柔铁相掺和经过“泥封炼之,锻令相入”的工艺制成… 单单这个步骤,在图谱中就足足十几页! 偏偏,这与蒲元经验世界里,把纯钢比作是面中之筋,所谓“濯尽柔面,面筋乃见”,精铁经过百次锻打,才能成纯钢的理论完全不同。 带着批判的目的…蒲元用这种全新的锻钢法试了试,可这一试不要紧。 尽管前几次的灌钢都以失败告终,可蒲元惊喜的发现,这种“生铁与柔铁”相掺和,这种“泥封炼之,锻令相入”的工艺…是真的有可行性的。 或许,是真的能创造奇迹的。 于是,他闭关七日,最终…真的用这个方法练出了钢! 这是与他原本“百炼钢”技艺完全不同的方法。 这种灌钢法练成的钢…很明显更坚硬,比百炼钢还要坚硬,最、最、最、最重要的是,不像百炼钢那样炼制过程繁杂,没有标准…成钢的品质也无法保障。 当即,蒲元联想到了刘禅,没错…第一时间,他下意识联想到的就是这个“黑恶势力”头子。 他有些不懂了? 刘禅不是要报复他么? 那么?为什么要给他图谱? 为什么要教他炼钢?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而…只有作为刀匠大师,才会更能体会到那灌钢图谱的价值,说是价值连城,丝毫都不为过。 关键,那些图谱中,还不单单只有灌钢,还有各种兵器的淬炼法门,包括大量的细节。 因为那灌钢的大获成功,无疑这图谱…让蒲元就会有一种目眩神驰的感觉。 燃起来了呀! 他整个人都燃起来了呀! 他甚至有一种感觉,若是锻造出这一批“神器”,那对整个战场的影响…将是颠覆性的。 他蒲元亦将凭此成名立腕,流芳百世。 也是在这时… 刘禅派人送来的“牛肉煲”如期而至,这一次还一并送来的一件软甲。 于是…蒲元第一次询问来人,“为什么要每日送牛肉来?” 来人的回答很直接,“公子说了,一共两个原因,若是蒲先生问起来就如实相告,第一个是公子那边的牛太多了,公子用曲辕犁代替了原本的犁,这使得原本需要两头牛才能完成的耕地,现如今一头就足够了…故而,公子从农人手中采买了过剩的耕牛,每日宰杀…肉就分给手下部曲们吃了,也包括蒲先生这里,至于皮…则是经过复杂的工艺制成如此软甲,据公子所言,这软甲曾救过他的命,贴身穿可以做到刀枪不入!” 这… 牛皮?软甲?曲辕犁? 无疑,这一番话对蒲元而言是震撼的,是不可思议的,是振聋发聩的。 他哪里能想到,这个在他口中“黑恶势力头子”、“不学无术”、“睚眦必报”、“胡搅蛮缠”的刘禅,竟…竟然在做一件让他觉得敬佩万分的事情。 当即,蒲元就服软了…服服帖帖的去见了刘禅。 刘禅那时候还在郊外山庄中涮着牛肉,见到蒲元来,他完全没有感受到蒲元心境的繁杂与变化,直接一句,“蒲先生来了?来…快来涮牛肉吃!可香了…” “蒲先生家还有其他人嘛?也一并起来,这涮牛肉啊,必须人越多吃的越香。” 就这么… 这涮牛肉直接涮出个蜀江旁的锻造坊,以蒲元为掌事,用以锻造钢铁,淬炼刀刃,为前线战士制炼短柄兵器。 至于,为何是短柄?蜀中多山峦,许多时候的山地战,必须轻装简行,长柄兵器是完全用不上的。 此刻的蒲元一边锻刀,一边回忆起这段时日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儿。 忽然之间,也不知道是火候到了,还是他又有什么些许其它的感悟。 只见得他目光炯炯的,朝着这制炼坊中的其它铁匠大声讲解道:“淬火又叫‘蘸久’,刀剑放到炉火中加热烧红至极高温度时,迅速放入冷水中适当蘸浸,使之快速冷却…如此反复多次,就足以大幅度加强刀剑的强度、硬度和耐磨性,其过程因速度不同分为‘退火’、‘正火’、‘回火’和‘淬火’…该怎么做,我只做一次,你们睁大眼睛,看好咯——” 原来,蒲元正在细细的向其它征募来的铁匠讲解、传授锻刀的技艺! 这里面,有他家世代祖传的东西,却也有关麟托刘禅送给他的那一幅幅图谱,一卷卷匠艺的文本。 这些,使得他理论与实践相互融合,融会贯通,且能够深入简出的讲解出来。 遥遥可听到蒲元锻造时的“哐哐”声,还有,他扯开嗓门的大喊。 “清水淬其锋——” … 另一边,刘禅觉得日子过的很是枯燥。 其实,总体来说,他是个听话的孩子。 在诸葛恪的帮助下,他按照关麟的吩咐,蜀锦秘密运到荆州了,蒲元也找到了,蜀江旁的锻造坊说建造也建造起来了… 甚至,他还在诸葛恪的帮助下在蜀中募集了三千部曲。 话说回来,这三千部曲的募集,他是严格的按照师傅关麟的要求,从三巴地区的賨人中选拔…还必须选拔最穷的,晒的最黑的,穿的最破烂的。 为啥是賨人?为啥还要穷、黑、破? 因为蜀中人大多数是爱好和平,内战外行,外战内行的… 好斗之人不多,但三巴位于穷山峻岭之中,那里几亩田,很显然是养不起賨人部落的。 而这里山高皇帝远,又是少数族群,官府管理的也会松懈,所以,这里的賨人为了一口井,为了一片地,那是真的会玩命打的,从小到大,没日没夜的打,不死不休! 这样的环境下… 賨人的战斗力自然比之安居而乐业的蜀人,那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诸如王平,就是这些賨人中的一员。 兼之…当年张飞凭着一本《斗战神》平三巴时,救下了大量本要被迁往关中的賨人,故而…賨人对刘备的态度,对加入蜀军的态度至少并不排斥! 如果,再许以重利,比如…总是能吃到牛肉,那这事儿,就稳了! “哎呀…” 此刻的刘禅刚刚将一块儿有些涮老了的牛肉放入口中,一番咀嚼,似乎是因为一根牛筋,咬不动… “呸…”他吐到地上,不由得摇了摇头,有些意兴阑珊,“这涮牛肉整日的吃,突然觉得这食牛肉简直是味同嚼蜡,没意思…牛肉汤也不好喝,还不如医署的任夫人做的那羊肉味儿的祛寒娇耳汤呢…哎呀,没意思,没意思…” 到后来,刘禅一摊手,做出一副“无聊的日子…你真的很无聊”的模样。 话说回来,自打他看过师傅寄来的那本《阿斗传》,他看到他会被关在阿斗寨,被一个姓‘死妈’的幽禁一辈子,整天数柏树度日,还把寝宫改名为颇具讽刺味道的‘龙宫’…他的斗志一下子都昂扬了,他不仅是要与姓“死妈”的不共戴天,还得和姓“曹”的也不共戴天。 可…斗志昂扬归斗志昂扬,他能做的也太有限了。 上不了战场,想去运粮都不让,只许老老实实的待在这山庄中。 要么就是督造锻刀,要么就是生产曲辕犁,推广曲辕犁; 再不济,他招募了三千賨人…刘禅也不懂训练,悉数都交给诸葛恪了,他除了每天枯燥的涮牛肉外…什么也做不了,突然感觉人生过的好无趣啊! 这样腐败的生活会消磨他的斗志… 也是基于此,近来吃饭时,刘禅总是会时不时的长吁短叹。 一旁的诸葛恪自是知晓刘禅心中所想,当即提醒道:“公子,还不到你出马的时候呢!三千神刀的锻造才刚刚开始,牛皮软甲也只锻造了一半,賨人的训练也在进行着,按照你师傅的吩咐,你募集的这三千賨人,锻造的这三千神刀,可是我们蜀军的秘密武器,不能过早的暴漏,必须在最关键的时刻发挥出一击致命的效果!”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刘禅一个劲儿的摇头,“你这都说的我耳朵里起茧子了…要不是因为这秘密武器,我早就按捺不住了,说起来我爹也真是的…二十万兵,愣是不敢上那定军山?简直是怂包一个嘛…要我去,早就让这三千賨人带着神刀,穿着牛皮软甲,从定军山砍到汉中城了…哎呀,我爹…唉…真是哪怕想到他都觉得丢人,不会打仗…瞎带兵什么!一点胆子都没有…这不是学那逍遥津一战的孙十万嘛!简直脸都不要了…” 呃… 当这一席话传出时,诸葛恪莫名感到很熟悉。 嗯,没错,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熟悉的味道。 他正想开口,随便说点什么把话题引开时。 “阿斗——” 一道低沉内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随着大门“嘎吱”一声打开,映入所有人眼帘的是杨仪。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杨仪身后的,那头戴纶巾、身披鹤氅,手持羽扇的男人,是诸葛孔明! 而随着诸葛亮的出现,刘禅竟觉方才的话语有些唐突,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 口中磕绊的吟道:“诸…诸葛师傅?” 诸葛恪也是一脸的惊慌,口中喃喃:“叔…叔父…” 倒是诸葛亮并没有去提刘禅方才的话语。 反倒是直接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事儿。 “阿斗,诚如你所言,你父亲在定军山下受制于粮草,北伐的行动被迫搁浅,为师特地来问问你,你可有什么法子么?” 诸葛亮问是这么问… 可言外之意,谁听不懂啊! 这哪里是来问刘禅的?这分明是问那批蜀锦的,是来问刘禅身后的男人关麟的呀! 俨然,在诸葛亮看来,绝境之时,能够力挽狂澜的…一定是这个在荆州屡屡创造奇迹的关家四郎啊! 只是… 与诸葛亮的望眼欲穿形成鲜明对比,在听到这个问题后,刘禅的惊慌一下子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发出疑惑的反问。 “啥?敢情,我爹…不上定军山是因为粮食没有送到?不是因为他怂啊?啊…那…那不对啊!” 刘禅的眉头登时凝起,凝的慎重,他不可思议的惊呼。“粮食现在还没送到么?那群商贾,狗一样的东西…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 … (ps:晚上还有一章!)(本章完) 第六四六章 以官易妇邓玄茂,毒计心头贾文和 那边厢,刘禅这边还在愤慨: ——『那群商贾,狗一样的东西…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这边厢,曹魏上庸郡的北巫县,正在发生着一件事儿… 准确的说是一件趣事儿,关乎一桩买卖。 此间县长,南阳新野人邓飏(yang),这位云台二十八将之首邓禹的后人,在后曹魏时期被称作“台中三狗”之一。 最终平步青云,混迹到成为曹爽之重臣的男人。 此刻,他正直年轻,风华正茂,除了有些发福的肚子外,就数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珠子格外的醒目、显眼。 而这个眼珠子里面仿佛永远镶嵌着两个字“贪婪”—— 此刻,他正一脸堆笑着望着眼前的一名少年商贾,“马贤弟啊,咱们两家都是助光武皇帝中兴汉室的云台二十八将中南阳将门之后,我是新野邓家的后人,你是湖阳马家的后人,咱们这层关系摆在这里,即便是往日走动的少,可心里面亲近着呢,有什么话,你何必绕弯子呢?还不能直说嘛?” 的确,如今在北巫县县衙书房中的两人,除了这位云台二十八将之首邓禹之后邓飏外,另外的则是云台二十八将中排位第十五马武的后人——马虎! 当然,家门只是个敲门砖,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今的邓飏乃是这联接荆州与汉水之间北巫县的县长。 而马虎,因为分家,虽是将门之后,却只沦为一方商贾。 身份上,两人差着呢。 这么看,邓飏也算是客气… “还不是生意嘛…”马虎堆笑着迎上邓飏,“邓兄啊,你是不知道啊,做生意什么来钱最快?无外乎是把蜀中的特产运到中原去卖,把中原的特产送到蜀中去卖,这每一趟的往来…价值颇丰啊!” “噢…”邓飏那原本飘忽的眼珠子突然一定,“哈哈哈…”他一边笑一边说道:“原来是魏蜀汉中战事,断了马贤弟你的财路了,哈哈哈…看来,马贤弟是想要从我这里借条道…往那汉中走水路去蜀中做生意啊!” “是…是…” 邓飏这么说,马虎只能笑着点头。 “哈哈哈…”邓飏突然又笑了,“这还不简单,凭着咱们两家的交情,你叫你们族长给我爹带个话来,我爹这给我压下来了,我还能不放行么?何必老兄你特地跑这么一趟?” 这就是语言的艺术。 话还是这么一句话,可意思…就能够发散的去理解了。 邓飏想表达的其实是: ——『这种事儿,是咱俩的事儿,咱们两家的交情就是再好,你不表示表示?就想从这北巫县过?嘿嘿嘿!』 一切尽在没有说出来的话里。 话说回来,这位日后“台中三狗”之一的邓飏本就是一个贪财好色之人。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发展,臧霸没有投诚于蜀汉… 那他的儿子臧艾,会在将来时为了让这位邓飏举荐一官半职,甚至把其父臧霸的侍妾都送了过去,一时间在京中沦为笑谈。 正所谓——“以官易妇邓玄茂”! 此番,听得他这么讲,当即…马虎就懂了,“哈哈哈哈…”他一脸堆笑的靠近了邓飏几步,几乎是贴身的说道:“邓兄,这事儿我还真的跟兄长说道说道,就这事儿,我还真没跟我们邓家族人提起,我直接就跑来见兄长你了…” “噢…”邓飏明知故问似乎的感叹了一声,做出一副不解状。 马虎接着说,“咱们这祖上的关系那是祖上的关系,我不能让这祖上的关系扰乱了兄长的公务啊!” “噢?”邓飏觉得这小子很上道,当即“吧唧”了一下嘴巴,淡淡的说,“你的意思是县官不如现管呗!” 随着这一句,马虎与邓飏的距离贴的更近了,他一边扬手一边小声说道:“我不能少了这个孝敬兄长的机会啊!” “哈哈哈哈…”邓飏当即大笑起来,原本跪坐着的他站起身来,笑着感慨道:“说起你们家这个亲戚,也真是的,上个月…我爹还给我派了五万石粮食的任务,说是族里要修缮祠堂,供奉祖上…可他老人家也不想想,我这儿…是个清水官邸,这五万石粮食,我哪拿得出来呀!” 这话脱口,马虎眼珠子一定,“兄长,这事儿你别管了,这件事儿好说…五万石粮食我出…我替兄长出了!” “哟…那我可就谢谢你了!”邓飏故意做出惊讶状。 “小事儿一桩,小事儿一桩!” “哎呀。”邓飏又长吁短叹道:“有时候啊,这当官还真难…还真比不了你们这些走南闯北做买卖的,你就说去年吧,我刚上任到这县城…嘿,你猜怎么着,这往汉江的路不通啊。我寻思着你们这些做蜀中买卖的…怎么能不走汉水呢?于是,我就拿了四十万五铢钱,把这陆路到水路的这一段给修通了,可…谁曾想,这一修不要紧,咱们这县城啊本就不富裕,这下好了,倒欠了此间大户三十七万钱,我…我自是一贫如洗啊,到如今我都堵不上这窟窿!你说这钱?我怎么还哪?” “这…”马虎眼珠子一定,“兄长?你这做县长的就这么清贫哪?这说出去谁信哪?” 说到这儿,马虎伸出手,“不就是三十七万钱么?兄长是为我们这些商贾修的这条路,知恩图报,我们怎么能让兄长去还呢?兄长,借据…你给我,这钱我还了,我还了!” “不行不行!”邓飏故意连连摆手,“我这穷有穷志气,咱俩第一次见面,我怎么能让你帮我们县还这个钱呢?不行,不行…” “怕什么?咱们这叫一回生,二回熟嘛?”马虎依旧堆笑…“平常我想孝敬兄长,这不…还没有机会呢!这要放在平时,哪轮得上我呀?” 孝敬这俩字挑明了。 邓飏越发大胆起来,“君子之交淡如水,这一提钱…怎么突然就没意思了,我穷有穷志气,可我穷不怕,我怕什么呀…我怕尽不了我这孝道…” “你看看我这夫人也真是的,平常穿衣服,嘿…还就喜欢穿蜀锦!你说说她…” “还有我家这老太爷,平时想干嘛不成,非想要把邺城的宅子给重新修缮一番?他也不想想,这修房子能修的起么?没有个几十万钱?修的了么?” “你再说我这儿子把…” “我最气的就是我家那条狗…你猜猜他怎么着…” 为了敛财,在邓飏言语中他们家的“狗”都扯上了,就差他们家的狗都必须得穿蜀锦了。 当然,马虎一个劲儿的堆笑,邓飏提出的要求无有不准。 哪曾想,到得最后…这邓飏话锋突的一转,“我想起来了,当年我在官窑里有一相好,本打算待我及冠之年娶妻后,纳了为妾…可谁曾想,这小婆娘被你爹看上了,竟也纳了为妾,这事儿…哎呦喂…怕是不好办哪!” 邓飏这话本也就是试探着这么一说…人家纳妾都纳了,要回来…多不礼貌啊! 哪曾想,马虎毫不犹豫,直接回道:“这好说呀…这不一句话的事儿么?敢情我回去就让我爹把那妾室给兄长送过来…这还不是兄长的一句话嘛!” 随着这一句话的脱口…邓飏都愣住了,此间书房的气氛陷入了一种微妙的、不可名状的气氛之中。 一息、两息、十息、二十息… 整整二十息过后。 “哈哈哈哈哈…” 邓飏与马虎不约而同的大笑了起来,笑声别提多爽快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马虎才从县衙中走出,门外的一干来自洛阳的商贾早就是翘首以盼,看到马虎出来了,连忙围了上去。 “怎么样啊?” “这事儿,成了么?” “粮食运到汉水?稳么?” 在这些声音中,马虎先是沉默,然后如释重负般的长长吁出口气,宛若那胸头的大石头在这一刻才轰然落地。 他一字一顿的说,“成了,成了,不过先说好了,这次蜀锦赚的…我们南阳马家要多分一大份儿!” 啊… 就在这些商贾惊愕之际。 马虎的声音再度吟出,“老子把小娘都送出去了…呼…呼,都别愣着了,赶快…赶快安排粮食过这北巫县…运往汉水,后面走水路到米仓道,然后运到定军山下…千万不能耽搁了咱们与傅将军和那位关四公子约定的时间!” 说着话,马虎大步流星的就往前走,神色匆忙且凝重。 反观这一干商贾,似乎、仿佛、大概,后面的…过这北巫县、走汉水,他们是听懂了,可前面的那把小娘给送出去?那又是几个意思呢? 就在众人愣神儿之际。 前面传来马虎的声音,“还愣着干嘛,快啊,时不我待——” 俨然,就数着他…对赚这一笔蜀锦的钱最是迫切了。 … … 汉中,阳平关上,关楼高耸入云,飞檐翘角,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更显得气势凌人。 城头的旌旗迎风飘扬,发出猎猎声响。 关前的道路则是狭窄且崎岖,两旁则是深不见底的峡谷,让人望而生畏。 夏侯渊与贾诩在拜见过曹操过后,已经归来。 连带着,还有曹操新提拔要重用的小将姜维,三人一道站在城头。 这也是夏侯渊带姜维参观各处驻防的最后一处… “姜小将军觉得?本将军这汉中的驻防如何?” 随着夏侯渊的发问。 姜维回道:“如果单论驻防而言,无懈可击…可…夏侯将军只是为了驻防么?就不想击退蜀军?重创蜀军么?” 也不知道是因为姜维的话,还是因为他小小年龄就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当即,夏侯渊与贾诩互视,继而…“哈哈哈哈…”两人均大笑了起来。 唯独不同的是,夏侯渊笑的很豪放,而贾诩笑的很是含蓄、克制。 就在这时… “报…”一名兵士匆匆登上城楼,在夏侯渊面前跪倒,然后拱手说,“据探马来报,今日定军山下蜀军的灶台比昨日又少了一些…且发现蜀军已经派出小队在沿途附近狩猎。” 当这样一条消息传来。 原本还在笑着的夏侯渊与贾诩…突然间,他们的脸色都变得严肃起来。 两人彼此互视…像是用眼神在彼此交汇着什么。 “果然…”还是夏侯渊当先打破了这份宁静,“贾先生所料不错,蜀军的粮食已经快要见底了…” “没错!”贾诩一边缓缓点头,一边望向姜维… 姜维有些不解,“灶台减少的原因有很多!也有可能是蜀军将一些人马撤回…也有可能是干粮的变化,未必就是缺粮吧?” “呵呵…”贾诩还在笑,他一边笑一边向姜维解释道:“的确,蜀军若是撤回一些兵马,是会减少灶台的,可现在蜀军灶台减少的数目是每日递减,尽管很微小,但…每日都这么微小的减少就有些蹊跷了!” “与此同时,无论是金牛道、还是米仓道都未发觉有蜀军的出现!再加上…蜀军已经开始就地狩猎…那不久后,他们就会就地捕鱼!以此来补给粮食的消耗…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刘备打了一辈子仗,他的军师法正也是擅谋之人,他们绝不会在驻军的过程中大肆变化,他们的变化会极其微小…微小到就连他们自己的兵士都没有察觉。” 俗话说,汉末乱不乱,贾诩说了算。 作为老江湖、老毒物、大忽悠的贾诩,他对这谋略,对这行兵布阵太懂了,也唯独他会细致入微的观察别人疏忽的东西。 “好了…”夏侯渊一挥手,“贾先生就莫要给这晚辈授课了,等打赢了这场,我们有的是机会给这位小将军授课…” 随着夏侯渊的话,贾诩微微颔首,继而眯着眼,淡淡的说,“刘备此番北击汉中,是抱着只许胜,不许败的决心,兼之现如今…汉军在中原大获全胜,三军士气高涨,除非蜀军彻底断粮,否则他刘备一定不会撤退!如此,夏侯将军要有心里准备,一旦蜀军粮绝,有退军的意思,那必定顷刻间人心惶惶,到时候…将军一支兵马出阳平关截其后路,一支兵马从定军山俯冲而下,如此…可得全胜也!” 呃…听着贾诩的计策。 夏侯渊若有所思的颔首点头,姜维却是有些想不通的地方,他伸出手挠了挠头,然后忍不住好奇的问:“敌军即便是粮绝,也不会连退军的粮食也耗费干净,况且…蜀军的兵力亦有二十万之多?我军即便是两路包夹,似乎也未必就能占到便宜啊!” 姜维一副不解的模样。 很明显,他是一个很善于发现问题,也很善于学习的人。 倒是贾诩,随着“哈哈”一声,他又一次淡淡的笑了,一边笑,一边饶有兴致提携后辈似的的解释…不,准确的说是反问道:“我何曾说要两路夹击蜀军了?” “啊…” 姜维一愣。 贾诩接着说,“敌军粮草告捷,被迫返归,我军无需夹击,只需前后不断的骚扰蜀军,延缓其退军的速度,只要我们能在蜀军粮草耗尽之前阻挠其返归蜀中,那…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刘备又如何打得了这断粮之战,此战足可以全歼蜀军!若能擒杀那刘备,到时候,你说这汉与蜀又该听谁的呢?啊…哈哈哈哈!” 笑了… 贾诩罕见的笑了,俨然,他对他的这一番毒计很有信心。 姜维这才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出兵…未必击杀敌人!只需要将敌人的弱点不断的放大…就好!就足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一波,姜维感觉…他学到了,也学会了! “多谢贾先生指教…” 当即,姜维拱手。 贾诩依旧眯着眼,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番恭维,他只淡淡的说,“小事,小事儿!” … … 定军山下,二十万蜀军,如今的境况表面上因为中原的大胜,天子的夺回,洛阳的攻陷士气大振。 可实际上,一抹深重的迷雾阴云正笼罩在这里。 对于刘备、对于法正,甚至…对于知晓三军粮草储备的赵云而言,局势已经愈发的不利,他们的压力空前巨大。 一次寻常的军事会议后,张飞、黄忠、马超当先走出大帐。 “哎呀…俺就不懂了,俺二哥与云旗在洛阳城都特娘的杀穿了?可咱们…哎呀…哎呀…” 张飞的脾气直,心里面藏不住事儿,他愤愤不平的对身旁的黄忠、马超说,“云旗赠给子龙的那《云别传》不都写明,那夏侯渊是个穷逼,只要攻他的鹿角,就能诱得他出来…然后一举斩杀了那夏侯渊嘛?可…明明这计谋已经定下了,可俺就不懂了,大哥…怎么就…就迟迟不敢上山了!怎么突然就变得这般怂气了!” 随着张飞的抱怨… 黄忠与马超彼此互视了一眼。 要知道,以往不登定军山的理由是粮草未到,可这个理由已经持续了几个月,大家都不傻,其实…他们隐隐已经有一些猜想。 这是明摆着的事儿。 洛阳大捷,这对三军的士气与战意是极大的振奋。 这种时候,但凡有一个不进军的理由,那一定是粮草…是原本该到的粮草出现了什么纰漏。 偏偏,这种事儿又不能明说…这会影响三军的士气,抵消…洛阳大捷提振的三军战意! 所以…事儿就变得复杂了! 若说退吧?这可不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事儿。 但凡退了,那以后…将士们再难提振到如今的士气,汉中的攻略将变成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 可若说不退了? 呵呵…那粮食从哪搞?总不会…这穷山避壤之地,会有人把粮食给主动送来吧? 两难…这便是两难! 想到这儿,黄忠与马超的心绪也变得繁杂,倒是张飞,依旧保持着一贯的大大咧咧,抱怨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哎呀,这要等到啥时候啊,俺等的花儿都谢了——” … …(本章完) 第六四七章 不成功就成仁,毕其功于一役 退还是不退? 这已经不是能否夺下汉中的问题,而是一个关乎蜀中这二十万大军生死存亡问题。 对于刘备而言,做出这个抉择…已经变得十分艰难。 此刻的刘备,分毫没有因为洛阳大捷,迎回天子而有半分欣喜,他的脸上遍布着愁云,手中有一份文书,此乃后勤呈送而来的仅存的军粮数目,包括五谷、包括杂粮,甚至连喂畜生的糠都算上了。 刘备不由得皱眉,抬眼望向帐中留下的法正与赵云,不由得“唉”的一声幽幽的叹出口气, “孝直、子龙,你们也看看吧,十日…我军只剩下十日之粮了。” 十日之粮,这是一个极其敏感的数字,要知道,他们从米仓山过沔水到这定军山下,就是大军急行撤离,最快、最快…也少不了十日,也就是说…是进?是退!必须做决断了! 法正随便扫了一眼这文书,就将文书递给了赵云,赵云还在细看,法正已经张口。“若是撤军,十日…方才能退到一方城郡!在那里补给…大军所剩十日粮草,这…已是极限。” 刘备的脸色平静,他没有愤怒,满面显露而出的唯有沮丧与颓然,他淡淡的说:“我若是没有记错,这么些年,许多时候…我总是就差那么一下,昔日曹操与袁绍官渡之战,我率军从汝南突袭许昌,却不想被曹仁闪击,大败…最终不得不退往荆州,投靠刘表!现在想想,那时候也是差了这么一下,那时候还有得败,现在…却是迫于此粮草,连败的机会都没有!” 说到这儿,刘备颓然的心情更甚,“可悲啊…可能上天注定,我这辈子在正面终是赢不过那曹操,这么想想,二弟父子的光芒倒是显得我这做兄长的、做伯父太过无能了!” 是啊… 大家都是汉军,都是齐头并进,都是以“隆中对”的战略构想为目标。 可尴尬就尴尬在…隆中对的战略构想,人家荆州那边打通了,他刘备这边却依旧裹住不前,没有进展。 当然,这不会影响到刘备与关羽的情谊,可总归刘备不可避免的会背上“无能”的帽子,会被天下人戳脊梁骨,他的压力很大! 想到这里,刘备不由得阖着目,“有时我在想,是不是这次北击汉中太急切了,蜀中初定,连年战事,府库中的粮草本就捉襟见肘,我却不顾一切的要北击汉中,是不是因为二弟父子太过耀眼了,让哪怕是我…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故而…做出了这一番错误的决定,唉,也罢…事已至此,已经到了必须要抉择的时候!却也是让我刘备沦为笑柄的时刻!”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关羽与关麟那边太耀眼了,这也使得刘备…太过黯淡无光了。 而随着这一番话的吟出,赵云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法正却是听出了好基友刘备的态度,看来,他是打算…退军了! 呼… 法正不由得吁出口气,思虑了片刻,他还是忍不住劝道:“主公对这局势本已有了决断,按理说,我不该再劝谏什么,但有一个故事却突然涌入脑海,不吐不快…” “孝直但说无妨!”刘备无奈的苦笑,但还是示意让法正说下去。 法正则是昂起头,“昔日,官渡之战时,曹操也遇到了与今日主公相同的困境,相持日久,粮尽援绝…那时的曹操也萌生退意,是他的两位谋士郭嘉郭奉孝与荀彧荀文若分别提出了‘十胜十败’论与‘四胜四败’论,以此劝曹操坚持下去,等待时局的变幻,也正因为如此,才等到了许攸的归降,焚烧乌巢,一举奠定了那逆魏在中原与北境的最终胜利!” 说到这儿,法正背起手,他接着说,“其实,诸如此‘十胜十败’、‘四胜四败’不过是措辞,这等辞藻,我亦能如那郭奉孝,如那荀文若般,向主公道出无数…去劝主公以坚持,同样的,曹操之所以能够占据天下九州之地,也不完全是靠的运气,这种关键时刻的博弈与坚持,才更加的弥足珍贵!” 唔… 从法正的话中,刘备听出了他的意思。 他沉吟了一下,然后郑重的问道:“孝直的意思,还是要坚持么?” “我不敢笃定,但…”法正的口气变得愈发坚定,“但有一点,若是当年官渡之战时,曹操退了,哪怕是一步,那现在与主公争夺天下的就不是他曹孟德,而是袁本初了!” 轰… 轰隆隆! 法正的话字数不多,语速也不快,可传于刘备的耳中,却一如五雷轰鸣,天雷滚滚哪! 坚持。 所有的话语汇聚成一句,那便只有两个字——坚持! 那么?问题来了! 坚持就一定等同于转机么? 若是没有转机呢? 这是赌… 是用身家性命去进行的一场豪赌啊! “孝直…你…” 刘备的神色变得更加复杂,俨然,他还是在退与不退间徘徊、犹豫。 没有人比他更渴望战胜曹操一次,可同样的…没有人比他知道,如今这一切的来之不易,那儿时“羽葆盖车”的梦想究竟是唾手可得,还是渐行渐远,就在这个抉择了。 “子龙,你觉得呢?”刘备把目光转向赵云。 赵云沉吟了一下,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的感叹道:“听说,那曹贼也已经到关中了,这一战不可避免的已经成为主公与那曹贼的决战!” 也就是在这一句话吟出的刹那… 刘备那本是模棱两可的眼眸,刹那间精芒四射,乃至于那一双大耳朵都不由得剧烈抖动了一下。 如果说对方的主将是夏侯渊,那…刘备或许在思想上还可以接受退,接受铩羽,接受无为,可如果对方是曹操… 那… 他这辈子最佩服的人便是曹操! 他这辈子最嫉妒的人也是曹操! 他这辈子,最恨…恨入骨髓的人,无他,亦是曹操啊! 要知道,曾经…他们年轻时,他刘备费尽全力都无法得到的东西,可对于曹操而言,总是那样的唾手可得。 要知道,曾经,他与家族刘元启、与好兄弟公孙瓒在洛阳城外缑氏山卢植那里学道时,他这个乡巴佬听到最多的…有关洛阳城里的传言亦是曹操啊! 轻而易举的入了太学,成为桥玄的弟子,得蔡邕传道,向段颎学习兵法,结识诸如司马防这样的大族权贵! 携双戟入张让府邸刺杀张让全身而退也就罢了,此案最终竟能不了了之。 铸五色大棒棒打权贵也就罢了,可这事儿最终,依旧有人能替他摆平! 名声,没错,对于刘备而言哪怕是推心置腹,将“仁”字演绎到极致才好不容易能赚得的名声,可对于曹操而言,那是唾手可得。 入住兖州,被公推民选成为兖州牧; 呵呵,飘零半生…他刘备苦苦寻觅的一处安身立命之所,可曹操得到的却是那样的轻松。 这不公平的! 家世、世道、地位、人脉。 这世道,对于他刘备这样的“草根”,哪有公平所言? 可同样,对于他刘备这样的小人物,所谓逆袭的标准,那便是用他的方式走出一条他的路,去把那些原本将他踩在脚下的、他高攀不起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也正是基于此… 好不容易,又有一次与曹操的正面对决,他绝不会退让半步。 其实,历史上的汉中之战也的确如此,在这场对决中,刘备彻底疯狂了,疯狂到与曹操的决战时,他亲冒箭矢…一个劲儿的往前冲,完全不顾一切,若非被法正拦住,被法正挡在他的身前…保不齐,历史上的刘备多半得死在这里。 事实上,这一仗,在刘备看来…他立起来的从来就不是一面汉旗、一个标记,他立起来的…是他这些年在曹操面前直不起来的腰啊! “传我军令,派出十校兵士去附近渔猎,另从此间各部落征募粮草!”刘备的声音变得坚决,“此外…告诉孔明…此战粮草的补给关乎最终成败,他若是能运送来粮食便是伐魏第一功臣,若是不能…” 说到这一句,刘备神色黯默了一分,“若是不能,那备与三军将士或许只能是魂魄永筑于此。” 莫名的,刘备这最后一句话,突然就变得悲凉,悲壮了起来。 这是…毕其功于一役; 这亦是,不成功就成仁的一击! … … 此时,在洛阳城的衙署中。 一张地图铺开在书房的桌案上,关麟正在书房中闭目凝神,似是思绪早已飘忽到了远方。 傅士仁匆匆赶到时,陆逊也在,俨然…陆逊也是刚到不久,见关麟在深思,于是寻了一处坐了下来,耐心的等关麟回过神儿来。 倒是傅士仁大大咧咧,一进来就直接嚷嚷着喊,“三弟啊,那些商贾带消息来了,他们已经…已经…” 说到这里时,陆逊连忙站起身来,快步上前,比出食指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咋咧?”傅士仁一边挠着头,一边好奇的问,“咋?急事儿也不能说啊?” “云旗正在想事情…”陆逊连忙解释道,“我看他神色,想的颇为认真,或许…又是在布某个局…这种谋思的关键时刻,还是不要打断,让他想透彻了吧…” 陆逊刻意把声音压得极低… 但依旧,关麟的思绪还是被打断了,他缓缓的睁开眼睛,然后转过身朝向两人。“伯言、大哥来了…大哥说是有急事儿?” 随着关麟这么一问,傅士仁才坦然的张口,“是,那些商贾发飞鸽传回消息,说是已经过了上庸郡抵达了汉水,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五日之内粮食就能抵达定军山下刘皇叔那边!” 五日? 这个时间点,让关麟掰起了手指头,他微微眯起眼,像是计算过一番后才说,“五日…那便是这些商贾与我约定的最后一日了…” 陆逊对此事也是知之甚详,他说道:“不论是何日,总归…这批军粮能运送到刘皇叔那儿,于大局而言…是有利了。” 这一番话脱口,陆逊又好奇的问:“只是,我好奇,云旗方才在深思什么?也是这定军山刘皇叔与那逆魏骠骑将军夏侯渊的对战么?” “不…”关麟直接摆手否定了陆逊的猜想,他淡淡的说,“其实,这场战役,自打阿斗截断了蜀锦的贩卖,且将蜀锦悉数运送到荆州起…我便笃定,粮草不会是我大伯的掣肘!坦白的说,在粮草这一项上,我从不担忧!” “那…” 这一道声音是傅士仁与陆逊同时吟出的,俨然,他们想知道…那关麟还在思虑什么? 这时,关麟的声音再度传出,“其实我最担心的恰恰是我大伯解决了粮食问题后,这汉中…一战该怎么打?” “云旗不是将《云别传》赠给你了赵子龙将军么?据你昔日所言,那上面记载着夏侯渊的弱点,利用其弱点,一击破敌…似乎并不难!” 陆逊反问。 关麟却是直接摇头,“如果这定军山一战,是我出道以来的首场战役,逆魏那边不识我用计的特点,那…或许《云别传》,或许对夏侯渊弱点的利用会卓有成效,可现在…他们在我手中吃太多亏了,曹操、贾诩、程昱…又都是绝顶聪明之辈,吃一堑,长一智,我是担心…以往的失利已经足以帮助他们预判出我用计的特点,他们会想到…我会利用夏侯渊的弱点,然后再…再加以反制。” 这… 随着关麟的这一句,陆逊与傅士仁不由得同时瞪大了眼睛。 他们的面颊上就像是写满了一句话。 ——这把是高端局啊! 的确,如果真如关麟所言,曹操、贾诩、程昱在吃了这么多的亏后,在这么多失败战役样本的支撑下,足以对关麟计略特点了如指掌,那么…他们就一定会想到这一条,想到关麟会利用夏侯渊的弱点。 那…那么… “咕咚”一声,陆逊咽下一口口说。 傅士仁则是一边挠头,一边说,“这…不至于吧!那曹贼…有这么聪明?几把火…没烧死他们,都烧的聪明了!” “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关麟眨巴了下眼睛,然后一边神色变得郑重了一下,“伯言,大哥…正好你们来了,咱们一道把定军山一战的沙盘给再模拟一遍,按照…那曹操预判出我会利用夏侯渊的弱点予以反制后的局面,我们全部过一遍——” 这一番话,关麟说的一丝不苟,说的掷地有声。 他的神色也变得极其严肃。 其实,傅士仁那一句话无心的话,关麟是认同的,现如今…逆魏里的,特别是谋臣,但凡没有被烈火烧死的,一定都变得聪明了,这…便是血的代价! … … 汉水沿岸的一座山峦上,邓飏站在山头眺望着此间。 他的身旁站着的乃是断了一支手臂的曹休。 自打曹休残疾后,他便被夏侯渊派来上庸做郡守,一是为了养伤,二来…由自己族人操持整个上庸,这汉中战场的侧翼,夏侯渊才能够放心的下。 此刻,曹休的神色凝重,一双虎目盯着那汉水旁,正在将一袋袋货物运送往商船上的一干商贾。 过得片刻,曹休方才张口:“你怎么看出来,他们运送的不是生意上的货物?而是粮食呢?” “或许,这对于平常人很难,但判断这些于我而言,却很是简单…”邓飏嘴角扬起,“凡是货车、马车之上运送的货物,我单单看车辙、车印、船舶下沉的高度,便大致能判断出所运送的是为何物?这些…于我而言,轻而易举。” 邓飏是贪财好色,但…并不是傻。 不会因为商贾送来的大量金钱,就对这运送的货物不闻不问。 相反,凡是贪官…都精明着呢,对粮食、货物、金钱、女色…这一股脑的,都敏感着呢! 他只是看了那商贾车队的一眼,就笃定…他们运送的是粮食。 而在这个敏感的时期,过汉水往米仓道运送粮食。 呵呵…他们的勾当?还不显而易见。 “若当真是粮食,那玄茂(邓飏)可就立下头功了——” 曹休嘴角一撇,然后当机立断的挥手。 “所有人,随我一道去搜查这商队——” “但凡他们敢抵抗、忤逆,格杀勿论——” 随着曹休的这么一声,超过千余甲士迅速的下山而去,往那汉水商船的方向前进。 倒是邓飏…唯独他,嘴角微微的扬起,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 … 长安城,临时的行宫之内。 那“汉中战场”的巨大沙盘就在曹操的面前展开。 那巍峨的阳平关、高耸的定军山、辽阔的汉中平原,每一处布防,每一处卡点,都一一于曹操的虎目中闪过。 这时,程昱走进房间。 他当即行礼。“拜见大王!” 却是直接补上一问:“不知道大王传臣,所为何事?”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曹操没有直接回话,而是用手指向定军山,又指向阳平关,指向那象征着夏侯渊兵马的泥人。 曹操的声音很缓,但每一个字,却又那样的清晰,铿锵有力。 “仲德,孤在想,若是那刘备解决了粮食难题,这定军山一战,他会怎么打?” 啊… 程昱没想到曹操问的是…是…这个! 要知道,按照贾诩与夏侯渊的描述,刘备不可能解决粮食难题,这也是他们反击、致胜的关键。 “大王为何问这个?” 程昱的话使得曹操的虎目中一抹怒意猛地溢出,“孤在那关四身上吃太多次亏了,在他身上,发生过太多的不可思议,太多的绝境逢生,所以…孤学聪明,孤长进了,孤与他博弈,要学会走一步,看三步了!” 说到这儿,曹操继续开口,“刘备一辈子在孤手中都是手下败将,呵呵,孤不惧他,唯独担忧这关四,这关四最擅长利用的便是我军将军的弱点,定军山那边的统帅是妙才(夏侯渊),仲德…你说说,妙才的什么弱点,会被关四这小子给利用!” 曹操的话,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扼明要害… 俨然,这一番话,他不是怀疑,而是笃定…他笃定,若刘备能过了粮食这一关,那关麟一定会利用他的好兄弟夏侯渊的弱点! 哼,他有太多兄弟,太多族人,太多猛将,都死在关麟的这般手段中了。 那么多血的代价,曹操…即便是暮年曹操,也被迫…不得不成长了! … … (本章完) 第六四八章 这南阳帮之首,舍公其谁? 唔—— 当“嗒嗒”的马蹄声突然在身后的山道上响彻,有那么一瞬间,汉水一旁那些正在装填粮食的商贾是惊慌的。 说起来,他们在当地都是一个个大商贾,走南闯北,大场面也见证了不少。 带来的部曲也不少… 可…哪怕如此,这等响彻、急促的马蹄声,许多人也都是第一次听到。 “是什么?” “不好…是魏国的骑兵…” 随着“魏国的骑兵”这五个字的吟出,肉眼可见,这数不尽的商贾悉数都慌张了。 然后,从远处那激荡而起的尘烟中,一队骑兵直接朝他们冲了过来。 看模样,是魏军在上庸郡的官兵,而他们一个个龇牙咧嘴,手中亮起的刀锋让人看来…望而生畏,毛骨悚然。 “快跑…跑…” 有商贾直接大喊道。 可这时候,原本装运粮食的手下早就四散乱窜。 俨然,他们已经意识到,若是这粮草的运送被魏军兵勇发现,那…对于他们而言,决计脱不了格杀勿论的下场。 可惜的是,他们面前的便是汉水,这仅有的一条路…已是遍布着魏军的骑士。 ——『完了?』 ——『完了么?』 这边的商贾一个个毛骨悚然,浑身颤粟。 反观冲来的魏军骑兵队伍,特别是为首的曹休,随着距离的越发靠近,他已经能够清楚的看到这些商贾神色上的慌张。 显而易见,如此足够表明这些商贾的心虚。 “哼!”曹休单手更加用力的急勒战马,心头暗道:“心虚什么?果然邓飏说的没错,有鬼——” 当即,曹休大声吩咐,声调加重。 “有抵抗者格杀勿论——” 就这样,一边是呼啸而来,磨刀霍霍,势在必得的魏军骁骑,一边是手无寸铁,惊慌失措,彻底乱了分寸的中原商贾车队。 这本该是一场轻松、惬意、血腥的屠杀…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可变故就发生在刹那之间。 无论是曹休,还是呼啸冲来的魏军骁骑,他们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这些商贾,在汉水沿岸的那批货物上… 也因为对方是商贾,俨然…他们十足轻视,屠戮商贾…简直是杀鸡一样! 事实上也如此。 商贾,即便是带着许多部曲,那如何能与正规军相提并论? 只是,就在这时。 没有人注意到的,那地面上被落叶掩埋的绊马索被这支魏军骁骑直接撞上。 “得得得得——”伴随着一阵马儿的嘶鸣,整个前队人仰马翻,后队则是躲闪不及,迅速的撞了上去… 也就是这一幕的发生,使得原本惊惶不已,汗流浃背、四处乱窜的商队悉数停住了脚步,带着疑惑、茫然、不解的望向那魏军坠马之处。 然而…绊马索还只是开始。 因为前队的人仰马翻,一时间,整个骑队无比混乱。 后队即刻勒马,倒是避免了友军间的自相践踏,却是整个数百人的骑队悉数都聚集到了一起。 这时… 只听得“轰”的一声,地面不知为何竟突然间整个垮掉了,像是承受不住这数百魏军、数百马匹的重量,整个陷了下去…陷落成一个个深洞! “啊…” “救命啊…” “救我…” “哎呦…” 一道道声音从魏军骑队中传出,而这时,出现在所有商贾面前的已经是无数深坑,将包括曹休在内的所有魏军都悉数坠落于此的深坑。 “怎么回事?” 汉水沿岸的一干商贾都看傻了。 整个过程发生的太快,太过迅捷,他们有一种目眩神驰,呆若木鸡的感觉…满心满眼透漏出的是“不可思议”这四个大字! 什么情况? 这是什么情况? 方才还命悬一线的他们,现在却… 还不等这些商贾反应过来,四周的密林中已经有兵卒快步跑出,这些兵卒多数是上庸本地人,准确的说是北巫县的官兵,他们像是早有准备,直接将一张张大网洒入这一个个深坑之中,大网上铺满了匕首。 洒下的瞬间,便是一阵“鬼哭狼嚎”之声传来…而这些大网真正的目的是防止敌军向上攀爬。 然而…这才是开始,更多的兵卒从四周密林中钻出,这让每一个商贾惊讶、意外…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里原来还埋伏着一支兵团。 ——『什么…什么时候埋伏着的?』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们突然发现…这些新出来的兵士,第一时间掏出弓弩,甚至其中还有一些连弩,直接朝着这些深洞中射去…他们的表情冷漠,毫无半点怜惜之色 而这些连弩,商贾们可太熟悉了,俨然,这些埋伏着的兵卒中有从荆州来的队伍。 “嗖嗖嗖嗖——” 密集的箭雨从天而降,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无情地射入这群深坑中杂乱的骑兵阵列。 一时间,鲜血飞溅… 不少骑兵身中数箭,痛苦的栽倒在地,有的战马被射中,于这狭窄的空间中四处乱撞,互相践踏间,发出绝望的嘶鸣,不过很快…这些战马就会倒地而死。 一时间,这汉水之畔,这些诺大的深坑…像是直接变成了一个个巨大的屠宰场,到处都是哀嚎与绝望。 弓弩手们则并未停歇,他们迅速换上新的箭矢,继续对着混乱的骑兵阵地进行射杀。 每一次弓弦的颤动,都意味着一条生命的消逝。 也直到这时… 那些汉水沿岸的商贾们仿佛才意识到了什么,他们彼此互视…却依旧无可避免的深陷于震撼之中。 有年轻的率先从这惊悚的画面中醒转,他惊呼道:“是…是自己人,是自己人的兵马,他们在…在护送着我们这些粮队!” 而随着这道声音的传出,更多的商贾依旧怀揣着巨大的茫然与不解。 这时。 伴随着“踏”的一声,年轻商贾马虎从一艘船舱中走出。 他这一出来,立刻就被所有其它商人给围拢了过来… 是啊! 这一趟送粮是他走的关系,如今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切,他总该知道些什么。 “马兄?这是…” 仅仅第一个商贾张口时,马虎就伸出食指比出一个“嘘”的手势,然后他也不回答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只是吩咐道:“事儿都解决了,都别愣着了,速速搬运粮食,可莫要耽搁了与云旗公子约定的时间。” 这一句话,马虎像是随口的一言,却又像是回答了众人的疑问… ——『云旗公子?』 ——『这些该不会都是云旗公子的安排吧?』 … 于此同时,站在山坡上目睹着此间发生一切的邓飏正背着手,目光炯炯。 这时,有亲卫前来禀报。“已经与关家军合力悉数射杀了曹休与其属下骑兵,曹休身中数箭,且被马匹践踏,已然死绝。” 听得曹休死绝,邓飏微微颔首,继而伸出右手勾了勾他那一捋小胡子,他颇为警惕的接着问:“外围都封锁了么?” “封锁住了!此间十里范围内不会有眼睛…” “好!”邓飏赞扬似的再度颔首。 这时,他不禁仰头望向那湛蓝的天穹。 那拔云见日一般的光景,使得他的心头一阵荡漾,连带着,思绪也漂浮到三日前的那个下午。 邓飏是贪财,是好色,但不是傻,也不是愚蠢。 哪怕是商贾马虎将大量金银如数送达他的府邸,他依旧察觉到这批货物有鬼,于是,他第一时间将那年轻商贾马虎请来。 他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的提出,『你这批货物怕不是什么北方的手工制品,而是粮食吧?』 这就是这一句话,直接让马虎懵了,也愣住了,他下意识的左右环视,似乎是在寻找埋伏在屏风、门外、或者是窗子下的刀斧手。 这时,邓飏的声音再度传出,“本官的这眼睛对粮食可太敏感了,单单看那车辙的印记,本官便能猜出个所以然来,如今魏蜀交战,你这批粮草运的如此偷偷摸摸,总不会是送给夏侯将军吧?啊…哈哈哈!” 这一番话,直接把马虎吓尿了。 也是这一番话,马虎的腰杆当即就挺不直了,他直接拱手道:“邓兄,我…我…” “你什么你?呵呵…”邓飏眼眸凝起,故意堆笑着说,“怎么?还打算用钱摆平这件事儿么?可你却不为本官想想?这钱…本官是有命赚没命花呀?亦或者是,我把你…把这批粮食献给魏王,那魏王对我的赏赐能少嘛?保不齐…还得封个侯!哈哈…哈哈哈…” 邓飏笑的愈发的高亢。 这时候的马虎,浑身颤粟,汗流浃背…额头上那豆大的汗滴一个劲儿的往下落。 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原本指望着大赚一笔,现在好了,自己的脑袋,怕是就要葬送在这里了! 就在马虎绝望之际… 邓飏却是话锋一转,“其实,除了把你们揭发外,还有一种方法,我或许能收获到更大的收益…” “什…什么…”马虎声音都变得磕绊了。 邓飏却是猛地抬手,重重的将手按在马虎的肩膀上,声调也骤然抬高:“那就是我做个局,将曹休引来,用他曹休的命,用上庸这个郡,用这批如期而至的粮食,换取我邓飏后半辈子的荣华,哈哈哈哈…就是不知道,你能替云旗公子做了这个主么?” 呃… 否极泰来。 当马虎听到这一句时,他整个人是懵的,脑瓜子里是“嗡嗡”的。 他的瞳孔从凝起到巨大,哪怕是缓了十几息的时间,尤是没有缓过劲儿来… 天哪? 他就一个感觉,他是不是听错了,是不是大难临头之下、绝望之下出现幻听了。 却听得邓飏的声音再度传出,“伱不用惊讶,也不用害怕,我邓飏是贪财好利不假,可我也是知晓时事的,时代变了,以前我笃定魏会赢!我效忠魏,就能换得后半辈子的荣华,可现在嘛…魏?呵呵…天子丢了,曹操败了…汉又多出关麟关云旗…这么个屡屡能够创造奇迹的年轻人,如今这把年纪的曹操拿什么跟汉比?曹操的儿子中,又有能跟关麟匹敌的么?呵呵…哈哈哈哈…如今的天子都在那关家父子手里了,与其去相信曹操会翻盘,我还不如去相信,又一个“光武皇帝”要诞生了!” 这… 这… 无疑,邓飏的话在马虎听来,是惊讶、惊诧,是振聋发聩的。 伴随着“咕咚”一声,他咽下一口口水,张开嘴,可此情此景下,他却什么都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他与关麟也只是见过一面,若说他能替关麟做这个主,他…他没资格呀! 又过了许久,像是从惊讶中彻底的醒转过来,马虎这才说:“邓兄…邓兄这一番话太…太突然了,我…我虽无法向云旗公子做主,但…但我终究是能联络到傅士仁将军的,士仁将军是云旗公子的大哥,想来…通过他,是能将邓兄的态度转告给云旗公子的!” “这就好…这就好…”邓飏缓缓点头。 接着,他便与马虎细细的商议,如何引曹休入局,如何将曹休引入那预定的埋伏圈,如何用曹休的首级去换取他的投名状。 很显然…这位历史上极其成功的投机分子邓飏,他能被誉为“台中三犬”,成为曹爽忠诚的走狗,是有原因的。 他能贪墨好色到极致,却从未被曹爽责罚,这…也是有手段的。 至少,在…他对时局的敏感,与对效忠对象的选择…单从这两项上,格局是完全打开了。 说完具体的计划… 马虎庄重的拱手,两人本要告别,倒是这时…邓飏连番眼珠子转动之后,他忍不住补上一句,“我听闻云旗公子在江东建立了一个联盟,我们北方传言…江左盟…以挖矿脉、刨金山为目的?嘿嘿…烦劳贤弟在书信中多提一句,咱们南阳邓家…能否加入这江左盟呢?” 古代的地图与后世的地图是截然相反的… 左边与右边,上边与下边完全对调。 江左…既是传统意义上的江右、江东! 这也是为何,江东商盟会在北境被传成“江左盟”,这与“陇右”、“关东”这样的称呼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然,这些都是废话。 重点是,关麟带着“江左盟”搞钱的事儿,便是这上庸城的邓飏也听说了,不仅听说,他更是心向往之啊! 反倒是马虎…在听得邓飏这一番话后,他瞪大了眼睛。 其实,江左盟凿金山这传说…他也是听到过的。 可…一来是与关麟只见过一面,二来…他与关麟身份差着呢,这种事儿,也不好问哪! 此番,听得邓飏这么说… 他嘴上说,“好,好,好…” 可心下却想。 ——『这等好事儿,我还没问呢,哪里轮得到你?』 当然,这些与局势关系就不大了。 此刻,山坡之上。 邓飏缓缓的低下了头颅…这一番畅想也随着那汉水旁深洞中“鬼哭狼嚎”之声彻底的落下而宣告终结。 他的舌头伸出,舔舐了下嘴唇,仿佛已经尝到了后半辈子“富甲一方”的味道。 他不由得又想起关麟飞鸽亲自给他传来的书信。 这还是今日才收到的书信。 上面的寒暄之言自不用多提。 让邓飏记忆犹新,如同镶嵌在心头的便是那一句。 ——『江东凿金有江北盟!』 ——『陇右凿金亦该有南阳帮啊!邓家族长,南阳云台将的后裔?这南阳帮之首,舍公其谁?』 也正是这一句话,让邓飏整个人都激昂起来了。 打从这行动之前。 他反复在心头吟唱的便是那么一句——『云旗公子如此厚爱,今日但凡那曹休能多喘出一口气,但凡这上庸郡不能悉数投诚,那我邓飏便配不上这份富贵!』 想到这里,刹那间,邓飏的神情变得凝重。 他指了指外围,然后吩咐道:“这里的消息千万要封锁住,还有上庸郡,也配合荆州潜入的兵勇悉数控制住!此外,照例发出上庸郡相安无事的文书给长安城的曹贼,给汉中的夏侯老贼!让他们放松警惕…” 说到这儿,邓飏的表情更添严肃,一字一句更添得铿锵有力。 “都记住咯,这关乎我们所有人未来的富贵,呵呵,都打起精神来,咱们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 … (本章完) 第六四九章 否极泰来,置之死地而后生 定军山脚下,一队兵马狩猎而归,打到了一些兔子、山鸡,还算是有些收获。 不过,这对于二十万大军所需的粮草而言,依旧是有些不够看的。 赵云负责接收这些猎物,事实上,现如今的军粮在刘备的授意下,已经由赵云完全接手。 也正是因为这样,赵云还真发现了一些惊喜。 比如——王平! 这是昔日张飞八蒙山大捷时,招降敌将賨人部落的首领王平、朴胡、杜濩中的一人。 因为都是賨人,熟悉此间地形,故而,这王平带的人不多,捕获到的猎物倒是不少,甚至还有一头熊! 当然,即便是有熊,这也是杯水车薪,但总归,又能让三军将士再多坚持一些时日,算是提供了一条别样筹粮的方案。 甚至,在赵云看来,若真的最坏的情况发生,或许…王平这狩猎与找猎物的本事,会是整个大军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么看,王平…还真是至关重要啊。 只是,现在的赵云,还顾不上这么多,他更关心的是其它两件事儿,一件是…军中只剩下三日之粮,蜀中的粮草到底能不能送来? 第二件,是若不能,那最后两日,也就是明日…大军势必撤回。 两日的粮食,究竟能不能支撑大军撤到最近的县城内。 除此之外,夏侯渊…若是那个时候出兵阻截,那对于退兵的机会,将是毁灭性的打击,二十万兵卒,极有可能损失惨重。 这些…都是他赵云必须思虑的地方。 他已经在想,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全部带兵马撤离,不折损一兵一卒。 心念于此,手不由得摸向自己的胸口,那一本关麟送来的名唤《云别传》的书籍,他一直带在身上。 可…在这本书中,整个汉中一战是从定军山开始的; 在细致点说,是从调动魏军的驻防,用偷袭破坏魏军“鹿角”的方式,利用夏侯渊穷苦出身,舍不得这些鹿角,势必来救,以此诱出夏侯渊,将其阵斩于战场开始的。 可现在…受制于粮草,他们蜀军…竟是连这定军山都不敢上,《云别传》中后面的故事,无论是声东击西,还是引蛇出洞,自是…也无法践行。 “唉…唉…” 心念于此,赵云不由得长吁短叹。 而就在赵云思虑之际…张飞与马超来了,两人迈着大步,疾驰而行,走路带风,宛若一道闪电般从正门穿过。 赵云见势一愣,心知有大事发生。 ——『难道?是那夏侯渊已经动了,总不会今日就出兵去截断我军之退路了吧?』 心念于此,他连忙追上张飞与马超。 “翼德?孟起?是出了什么事儿么?” 三人脚步不减,张飞与马超倒是望了眼赵云,赵飞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里有一封信笺,从荆州来的,你自己看吧!” 赵云凝视着张飞,想要从张飞的面上看出些许端倪,可张飞满脸写着的是急切,像是迫不及待要把事情禀报给主公刘备那边。 赵云步伐不减,却是展开的信笺,而就是这一封信笺,这使得…他有一种要拍案而起的心情。 “这信笺当真么?” 此言一出,张飞与马超的脚步一顿,张飞已是眉飞色舞的说道:“真与不真?难道…子龙瞧不出来么?这笔迹可是云旗那臭小子的!如假包换!” “哈哈…”马超也爽朗的大笑道,“老天保佑,这小子又一次救了大汉,也救了咱们三军的将士了!” 说到这儿,赵云、马超、张飞彼此对视了一眼。 他们的内心是激动的。 这是大功一件哪。 整个二十万大军,原本还苦于粮食的难题。 可现在,突然间,一艘艘运送粮食的船队,正通过汉水,将一袋袋的粮食给运送过来。 他们运送的位置并不是定军山下,而是定军山以南的沔水上游,这里也更安全。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张飞与马超收到信件后,他们尤不相信,于是亲自赶去了那沔水上游,亲眼所见…千真万确,确信无疑。 最关键的是,这些粮食的数目,以及从那些商贾的口风中,从这封关麟的信笺中,他们得到了一条无比重要的情报。 那就是通过“上庸”郡的这条粮道已经彻底打通,荆州、中原,会源源不断的将粮食从那里送过来。 这也是为何,张飞与马超的情绪如此激动?走路都带风一般。 还真是…真是否极泰来! 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 中军大帐内,刘备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封关麟的书信。 兼之…张飞、马超娓娓生动的禀报。 有那么一瞬间,刘备觉得…这是老天有眼哪! 张飞已经急不可耐,“大哥,如今这粮草充足,这总能上定军山了吧!” “干得好啊!云旗、士仁这次干的好啊…”刘备心情激动的在大帐中来回走动,他那紧握的拳头不断的摩挲,他万万想不到,最终送来粮食的不是诸葛孔明,而是…而是荆州关麟,而是他的第四个好兄弟——傅士仁! 他们都是好样的,他们做的好啊! 说到最后,刘备的嘴唇哆唆着,甚至激动的满面通红。 “不止是云旗与士仁…”法正提醒道:“还有阿斗,尽管是云旗提前部署的,可阿斗能迅速的利用商务署截断蜀锦的北运,将这批蜀锦送往荆州,以此得到这些商贾的支持,甚至…就连上庸郡也一并暗中投诚,云旗、士仁纵是首功,可阿斗公子亦是居功至伟啊!” 刘备不禁大笑了起来,“是啊,阿斗也长进了,看来…当初我派他往荆州拜云旗为师,这一步是走对了,能立下如此大功,足可见他脱胎换骨了,真是令我长长的松了口气啊!” 刘备此刻的心情是澎湃的,他来回踱步着继续说,“老天待我大汉不薄,云旗、阿斗、诸葛元逊,哈哈…我大汉亦是后继有人,倒是我们这边,多少有些自惭形秽啊!” 这么一句话脱口。 马超、赵云、法正、孙乾、糜竺、简雍等人,不由得都面红耳赤起来。 是啊… 他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兵,都苦苦无法解决的难题,却被他们用一条小小的蜀锦迎刃而解,不仅筹得了粮食,还将“上庸”这座战略要塞秘密收复,这…太让人振奋了。 一阵心情悸动之余。 众人纷纷感慨。 法正沉吟道:“其实,按照那些商贾传来的话,也不单单是因为蜀锦,云长、云旗这一对父子,他们在中原的连战连捷,亦是动摇了上庸守将的意志,否则…这一批运粮也是险象环生啊!” 法正的话让众人颔首,深以为然。 还是张飞急不可耐,“你们别一直说这粮食了,咱…咱们现在不缺粮了,是不是该一鼓作气打到定军山上,然后从山上俯冲下去…一举夺了汉中呢?否则,二哥都快要把逆魏给打穿了,咱们却还在慢悠悠的,这像个什么样子?难不成,等二哥打下冀州?咱们大军才下汉中么?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张飞的嗓门是大,可这是话糙,理却不糙。 粮食难题解决了,那…下一步就是该怎么打的问题了。 “孝直觉得呢?” 刘备把目光转向法正。 法正却是微微思虑了片刻,然后道:“诚如三将军所言,既…如今不缺粮食,是该一鼓作气夺下定军山,然后与那山下的夏侯渊部相持,但…有一点是三将军疏忽的,那便是因为有上庸的掩护,这批粮食的运送并没有暴漏…也就是在那夏侯渊看来,我们依旧是缺粮的一方。” 说到这儿,法正微微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近来有不少细作密切关注着我军的炉灶,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倒是可以利用这点,主公照例做出退兵的模样,然后…” 法正娓娓将他的计划悉数讲述出来。 而随着这个计划的讲明,刘备、张飞、赵云、马超、孙乾、简雍、糜竺一个个眼眸不由得瞪大。 还是张飞真性情,“哈哈哈哈…”他当即大笑道:“孝直,还是你这法子好啊,引蛇出洞,若是顺利,那《云别传》里的行动都省了,哈哈哈哈,也不枉当年…云旗费尽心思把你从鬼门关上给拉回来!啊…哈哈哈哈…” 一时间,张飞肆意的大笑,笑声格外的高亢。 刘备则是看了张飞一眼,也不拦阻这位异性兄弟的笑。 他把目光转向法正,像是因为张飞的话,因为那所谓“鬼门关拉回来”,一时间,勾起了他对法正的回忆,刹那间,看向好基友的眼神中变得满是珍惜与爱慕。 他淡淡的说,“孝直是军师,计策既已经定下了,诸位将军就依计行事吧…” “喏!” 众人齐齐拱手。 刘备又吩咐赵云,“子龙,这些粮食无需悉数运入军中,缓缓的送来,足够三军将士们用的就好!至于炉灶,按照孝直吩咐的,继续缓慢的减少,也可以在军中制造一些粮尽的言论!明日傍晚,我会下令撤军,到时候…密切关注魏军的动向。” 听得刘备的话,赵云拱手,无比庄重的回道: “遵命…” 这时,刘备双拳握紧,他将拳头提到胸前,他的心情无比激动,却极尽的克制,他压低声音说,“诚如翼德所言,这一战若赢了,云旗送给子龙的那《云别传》中的行动就悉数省略了,可即便赢不了也无妨,我们后续还有《云别传》,还有杀招!” 不同于曹操那种激昂、振奋,不成功就成仁的战前动员。 刘备的话如同和风细雨,可莫名的,当“云旗”这两个字吟出,此间所有人心中… 满是笃信,满是希望! 这就像是双保险—— 这也是稳操胜券的局—— … … 长安城,数万面魏字大旗在高耸的城墙上迎风招展,肆意的舒展着自己的身躯。 一阵风吹过,这些旌旗遮天蔽日。 而在这城中的宫殿之处,那一处处宫墙上亦是“魏”字大旗林立,迎风飘展。 哪怕是大魏短暂的失利,可这数万的旌旗亦像是在向天下人宣告,他们主人的权势与不屈。 就在这行宫中,一位华发老人正躺在榻上轻微的打着鼾声。 沉睡时,他的面容如同一般老者一般沟壑纵横。 他像是很疲惫,但哪怕如此,胸膛处的起伏,也像是在不断的将他的威势释放… 这华发老者正是曹操。 此刻的他正在做着一个梦。 在梦中,他看到了一个无头的尸身,他正直惊讶,却听得从那尸身上传来一道声音,一道熟悉的声音。 “大兄,为我报仇…大兄,为我报仇啊——” 这声音使得曹操一惊,这是他的好兄弟,好连襟…夏侯渊的声音哪。 “妙才…妙才…” 曹操连忙呼唤,就在他呼唤之际,梦中忽然一轮旭日东升,炽热的阳光几乎要将梦中的一切融化。 就在曹操迫切的想要听到夏侯渊的回应之时,他突然从梦中惊醒过来,从床榻上猛然起身,一双不怒自威的虎目扫视向大帐内的宿卫。 一干宿卫被这凌厉的目光扫过,吓得全部都跪倒在地,浑身颤粟不已。 相传…曹操好梦中杀人! 许褚与虎贲军已经不在,新晋的宿卫…总归是有些胆怯的,他们惶恐,担心曹操不仅是好梦中杀人,梦醒来…也要杀人。 反观曹操… 从梦境回到现实之后,他当即下意识的呼唤起来。 “虎侯何在?” 可…几十年来,那粗犷有力的回声,那一句“大王,臣在”并没有传回。 这也使得曹操恍然间想起了什么,他的神色变得更加黯默,他虚弱的吩咐道:“让仲德来…快…” “喏…”一干宿卫连连拱手。 一时间,这诺大的行宫之中,只剩下宿卫快步离去的脚步声,不…还有一种声音,是曹操的叹气声。 “仲康…仲康——” “妙才…妙…妙才——” … 曙色晦暝, 长安城,一方牢狱之中。 马谡浑身蜷缩着,他是少数几名以俘虏的身份被魏军押解一并带来长安城的。 不过,显然,在这里…没有人会在意到他,便是这冰冷、昏暗、苔痕遍布的牢狱中,他连一床被子都没有。 “咳咳…” “咳咳…” 咳嗽声不停,俨然,四方的凉意还是不断侵蚀着马谡的身体,甚至,他的头发已经莫名的白了一些,也不知道是惆怅的,还是冻的。 忽然… “嘎吱”一声,牢房的大门推开,一个颇为精气神的中年男子昂首阔步的行了进来。 不过,这声音似乎都没有让马谡抬眼,他似乎是很吝啬去观察四周,又像是绝望的接受了这份命运,或者是…他那几乎冻僵的脖子,便是每一次扭动,都十分艰辛。 可哪怕是低着头,他那低沉、虚弱的声音尤是传出。 “我马谡是败了,不是叛了,我…我才疏学浅,死不足惜,可我襄阳马氏…忠义之家,绝不会叛汉,更不会叛主!你若是想劝我归降,哼,那就死了这封心吧!” “呵呵…” 听得马谡的话,来人挥了挥手,示意仆从悉数退下,他则是一步步的走向马谡所在的大牢,借着那昏暗的油灯,他看到了马谡这张可怜兮兮的脸。 是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深吸了一口气,中年男人等仆从、狱卒都退下去后,他才能怀中取出一块布绢,然后用石头填在布绢里,直接向马谡扔了过去。 这中年男人正是李藐… 他用嘴平静的语调对马谡道:“看看吧,看看上面的字迹,若还不想与我说话,那我掉头就走,永远也不会再来劝你。” 呃…这…字迹? 马谡终于艰难的扭动了下那僵硬的脖子,莫名的…来人的这一番话,让他提起了几分精神来。 他爬到那布绢处,缓缓的提起… 眼睛则努力的去借微弱的光。 也就是在昏黄的灯线照射到上面的文字时。 马谡的神情一紧,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一番话就要呼之欲出,“是…是…是我兄长的…” 他本想说“是我兄长的字迹”… 可话说到这里时,牢门外的李藐抢先打断,“这只是我撕下来的一句话…现在…呵呵,我想,咱们能好好聊聊了吧?” 这一刻,马谡不由得抬眸,不由得将眼芒紧紧的凝于那中年男人身上。 莫名的,他像是突然抓出了什么,是一束光,或者是…是希望! … … 长安城的行宫之中。 哪怕是晨曦微明,可此间的声调嘹亮。 程昱正在向曹操禀报着什么。 “大王问夏侯将军的动向!” “最近一封书信传来,是夏侯将军发现蜀军的炉灶又一次的减少,他笃定蜀军的粮草就要见底,这几日势必要撤离…于是夏侯将军已经点兵,打算分别截断蜀军的退路,以骚扰为主,延缓蜀军撤离的时间,只要能耗到蜀军彻底断粮,这定军山脚下的一仗稳操胜券!” 随着程昱的话… 曹操示意女婢停止揉按他的太阳穴,俨然,昨夜的噩梦使得他的头风又一次隐隐的作痛! 又过了片刻,曹操像是经过了短暂的沉吟,他方才张口: “孤昨夜在梦中遇到了妙才,那是身首异处的妙才,他再呼唤孤,要孤为他报仇…” 说到这儿,曹操的声音更添得几许郑重。 “孤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不仅汉中要丢,就连妙才…怕是妙才也难逃这一劫——” … …(本章完) 第六五零章 隐匿的…守护者么—— “大王许是太过劳神了,夏侯将军神勇,这些年…南征北战,哪一次不是得胜而归!” 见曹操神色不对,面颊上遍布惊惶之色,程昱连忙劝道:“何况,坊间有老人言,说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如此说来,或许大王的梦…意欲着夏侯将军得胜而归,反倒是那大耳贼性命不保。” 程昱的话使得曹操的脸色和缓了不少。 可,就在“呼”的一声长吁后。 “不对…”曹操那粗犷的声调再度扬起。 “若是他刘玄德,三个绑在一起也过不了妙才这一关,可现在不同了,他刘玄德的左膀右臂不仅有法正、诸葛亮这样的智谋之士,更是有那关家逆子…孤的族弟曹仁、曹纯,孤的虎将文聘、许褚、乐进、庞德,孤的重臣满宠、赵俨…哪个不是死在这关家四子的阴谋诡计之下,此子让孤防不胜防!” 这…曹操的一番话,程昱还是想开口劝解,可嘴巴张开,却发现… 大王曹操说的都是事实。 关麟关云旗,这个家伙,他的阴谋诡计…让人防不胜防啊! 想到这儿,程昱竟是被曹操的话语感染,也莫名的情绪紧张了起来。 曹操的声音还在继续,“孤平北境、定黄巾、收荆州、荡乌桓,孤一生征战四方,也遇到过大大小小的挫折无数,可每一次挫折,孤从来不曾气馁,便是昔日赤壁那一把火,孤依旧能仰天大笑。可现在,孤笑不起来了,这关麟…孤是忌惮他呀!他身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他帮助那‘汉军’绝境逢生的次数太多了…太…太多了!” 说到最后,特别是“太多了”三个字时,曹操的声调中包含着沮丧。 “所以,所以…”曹操颓然着接着说道,声调却是更加尖锐,“什么蜀军无粮,什么妙才要截断蜀军的退路,什么叫延缓蜀军的退军时间,呵呵…这些都是假象,倘若那关麟解决了蜀军的粮草,那是不是孤做的那梦,孤梦境中的无头尸身就真的变成孤的骠骑将军了?妙才那一句,要孤替他报仇,是不是就…就成为现实!” 有可能—— 很有可能—— 明明曹操说的是一番危言耸听的话,可此刻,在程昱听来,他竟觉得很有可能,急富有道理。 关麟,关麟,还是关麟—— 两年来,这个名字给大魏带来的威慑太大了。 如果是他的话,大魏三日五百、六日一千的神速夏侯将军,真有可能会变成无头将军。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咕咚”一声,程昱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口水。 他惊惶道:“大王的意思是,或许蜀军的粮食难题,会因为这关麟迎刃而解…可,可无论是上庸郡,还是蜀中细作传来的情报,一切安然无恙,各个粮道上,也并没有任何粮草的出现哪!” “若是让你们发现了,他就不是关麟了。”曹操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他的虎目凝起,“这种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孤即刻写一封书信,你让人连夜送到汉中…亲自送到妙才的手里!” 说话间,曹操已经摸出了笔,程昱连忙展开竹简,在一旁研磨。 ——『吾弟妙才!』 随着这四个字的传出,曹操的笔锋苍劲有力,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是对那关麟的忌惮,是对蜀军断粮的怀疑。 程昱看着这一封像是“无中生有”,也像是“杞人忧天”的文书竹简,看着曹操因为担忧…那孔武有力笔锋间时不时抖动。 他不禁在心头由衷的感慨: ——『这个关麟,还真是可怕呀!』 ——『这个关家逆子,单单名头,就让大王…不,是让整个大魏如此这般的畏惧!』 … … 马谡随着李藐来到一间牢狱门前。 虽然都是牢狱,可比起之前的那间无异于要好一些,监牢内有一张木板床,两床薄被,有桌案器皿。 但尽管这样,还是无法减轻马谡的不适,他虽然不算养尊处优。 但出身大族,也一直是被人服侍尊敬的公子。 只要是面对牢房,排斥感与畏惧感像是从心中油然而生,扑面而来。 而这,也让他蹙眉稍稍退了一步。 “这间牢房更安静,我特地也检查过了,因为密闭的原故,此间的话便是站在门外也不会有人听到…” 这时,马谡环望了一眼四周,这间牢狱也说不上完全的密闭,顶上斜斜小窗户里透进了一缕惨淡的阳光。 光线中有无数飘浮的灰尘颗粒,令人看了之后,倍加感觉此处的塞闷与脏污。 但这些都不重要。 马谡目光沉沉的直视向李藐,“你为什么会有兄长的字迹?你…你难道认得兄长?” 李藐冷嘲道:“大王曾屡次三番派人来劝降你,结果都被你的冷漠给回绝,如此可见,你对汉,对刘备还算是忠心,也诚如你说的那样,你只是才疏学浅,是愚蠢,是被眼前的利益迷失了双目,但还算得忠义!呵呵,若非如此,即便是这封信传来,我也不情愿救你这么一个废物!” “废物?我不是听你羞辱的,你是问你…”马谡的眼芒中多出了些许锋芒,哪怕深处牢狱,他依旧是那个骄傲的公子,“我是问你?你为何会有我兄长的字迹!” “我何止有他的字迹。”李藐云淡风轻的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继而拍在桌案上,然后淡淡的说,“不妨看看你兄长这封完整的书信…” 闻言,马谡忙去展开这书信,果然,上面的字迹是兄长马良的。 所谓“季、伯、幼”常…因为年龄相近的缘故,马谡与这个兄长马良的关系最是亲近,也最是听他的话。 而随着这些字眼的展开,马谡的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上面的文字。 …这些文字——触目惊心! 李藐的声音适时传出,“你的运气还不错,或者说是你有一个好兄长啊,在你兄长的请求下,云旗公子答应救你一命,且助你戴罪立功…” 诚如李藐讲出的话,马良在信笺上写明的也是这个内容。 ——『幼常,云旗公子答应救你一命,他会安排他深埋在逆魏的义士联络你,你需配合行事,戴罪立功!不辱我们襄阳马氏门楣!』 呼。 当李藐的话,当这一行行的文字传入马谡的脑海中,他只一个感觉,触目惊心,振聋发聩。 他无法想象,在大魏地位非凡,手握校事府,曹操、夏侯惇身前的红人李藐竟是关麟的人。 不仅如此。 马谡更多感受到的是惭愧,是深重的惭愧。 他…他曾经无数次的诋毁、诬陷过关麟,曾经无数次的与关麟作对,一次次的给他在背后使绊子、耍阴招。 哪怕是支持刘封这一项,他也是为了证明,他…他比那“关家逆子”要强,要强无数倍。 可最后。 最后…当他真的身处绝境、陷入泥潭时,救他的却…却是这个他曾经诋毁、诬陷、谩骂、使坏过的少年。 一时间,更深、更重的愧疚感席卷全身,这让他浑身宛若脱力一般,这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自惭形秽,这四个字,每个字马谡都认识。 可连在一起…却是让他那颗骄傲的头颅第一次深埋! 深深埋进泥泞、污秽里! 什么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恶,他马谡原来是这样的可恶,偏偏他还后知后觉到这种地步,可恶,可恶! 心念于此,马谡不由得握紧拳头,他恨不得给自己一拳,他更恨不得早那么两年,一拳把自己打醒,他真是又菜又愚蠢。 比肩、超越关麟? 呵呵,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不配,他无论是从才学,还是格局上,都不配…不配… 就在马谡心思急转之际,李藐的声音再度传出,“好了,废话就不说了,现在该做什么?知道吧?” 该做什么?知道? 马谡有点懵,他似乎有些不懂了。 他…一个囚犯,能做什么? “李先生…”马谡的声调变得谦虚了起来,似乎是因为绝处逢生,他整个姿态完全没有了往昔的趾高气昂,“我…我能做什么?” “不是你能做什么,而是云旗公子让你做什么。”李藐朝马谡做了个手势。 马谡低下头,将耳朵凑过去。 李藐则用极轻极细的声音说道:“投诚曹操!跟我一样…” 这… 当这么一句话传出,马谡的眼瞳不由得瞪大。 瞪大到极致! 过了半晌,他像是才回过神来,只是…语气都变得磕绊了起来,“那关家逆…不,是云旗公子,他…他要我像是李先生一样么…” “没错。”李藐闻言,像是有所触动,他缓缓的站起身来,身姿挺得笔直,“我们是大汉光明的背面,我们是深埋在地下隐匿的守护者——” 同样,李藐的话也让马谡深深的触动。 他不禁心头喃喃。 ——『隐匿的…守护者么?』 … … 因为一日三餐改为一日两餐,且每餐饭食减少了一大截。 故而,定军山下,蜀军军营中彻底的炸了。 “吃都吃不饱,还打什么?” “是啊,我等在此卖力,可吃食却如此敷衍,这是糊弄我等。” “刘皇叔就是这么糊弄我等这些微末兵卒么?” 民以食为天… 军营中的“饭食”更是重中之重,多少人当兵的目的就一个——当兵吃粮! 话说回来,昔日曹操征讨袁术断粮时,就是用小斛分粮拖延几日。 最终,亦是群情激奋,几乎哗变,这也才有了曹操对粮官的那一番“肺腑之言”:——『汝妻子,吾养之!』 今日,不可思议的蜀军中竟然也出现了如此动乱。 一时间,军士们的议论声不绝。 “我听说早在十日前,我军的粮食就见底了,刘皇叔是不甘心撤退,这才有了今日粮绝…” “没错,刘皇叔是太有执念了,太想战胜那曹贼一次,可…可也不能用我们这二十万将士的性命去豪赌吧?赌到现在…粮尽援绝,尽让我们饿肚子,谁还为他卖命?” “吃饭,吃饭…我不管别的,吃不饱,这仗不打了,不打了…” 也不知道是有人刻意煽动,还是群情激奋到一个临界点。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声音接踵而出… 整个军中哗然一片、沸腾一片! … 另一边。 马超、黄忠惊愕的拿着刘备的军令,质问赵云,“二十万大军?就这么回去了?即便是要撤军…怎么非要粮尽援绝才撤?提前干什么了?” “是啊…” 马超一番刻意抬高声调的愤怒嘶吼过后,一把年纪的黄忠也做出了极致的悲愤之状。 “若是无粮?那早些撤离不是更好?如今…主公要撤离,却每人只分两日之粮?还要各部分别撤离,子龙,你倒是教教我,这两日之粮…我如何带着荆南的弟兄们退回去?这一路上要饿死多少人,若是那夏侯贼子阻截,粮尽援绝…又要死多少人?” 赵云也做出忧心蹙眉状,痛心的说道:“谁也不会想到,蜀中的粮食…至今都没有送来!当务之急,管不了那么多了,必须撤军…即刻撤军!” 唉… 随着赵云的话,马超、黄忠长长的叹出口气,俨然,一股憋屈到极致的情绪蔓延在他们的心头,呼之欲出。 然而,几乎与此同时,站在军营中了望台上的法正目睹着眼前这一幕幕“哗然”、“憋屈”、“悲愤”的情景。 他不禁感叹道:“三军的士气、战意掉落的真快呀…三军的情绪也…呵呵…呵呵…” 说到最后,他的嘴角撇了撇,然后淡淡的笑了,眼眸中的余光也瞥向四周。 他心头不禁喃喃: 『——都这么明显了,那些眼睛…该能看得见吧?』 … 几乎同时。 刘备疲惫不堪的走出营帐,却看见张飞带着几十名将领都肃立在营帐外。 刘备显得有些愕然… 只见张飞上前,单膝跪地,“请大哥允准,弟弟我不想退,这二十万大军出动,一仗未打,退回去了势必为天下人耻笑,我张飞宁可战死,也不愿为天下耻笑!” 说话间,众将一齐跪下,齐声说道:“请主公允准我等激战定军山!” 张飞的儿子张苞亦是不服气的说:“大伯,打一仗吧,万一这两日就攻下定军山,就打下汉中了呢?” 刘备眼中浮出泪水,无可奈何的说,“我坚持到今天,没有人比我更想战…可,二十万蜀军,我把他们带出来,必须带回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是我…此番,只能说是天不佑我大汉,待得今年粮丰,来年再战这定军山!” 张飞不甘心的痛呼,“大哥…” 刘备缓慢沉重的转身,“退吧,按照我吩咐的,各军分别撤离,即刻撤离…” 刘备转身回道营帐内,账外尤是传来张飞那高亢的声调,“大哥,弟弟我不甘心哪!俺纵是个粗人,却也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一次不下汉中,那气就…就卸了呀!” 反观大帐内的刘备… 因为有影子的存在,他故意一个踉跄,做出沮丧的模样,他靠在桌案上,痛苦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他捂住嘴,可咳声却更大了,半晌之后,他方才痛苦难当的放下手,他默然凝视着自己的双手,这一刻,他无奈、茫然的身影被拉的狭长。 … … 阳平关上,夕阳西下,夏侯渊的手按在宝剑上,他那徘徊犹豫的身形将影子拉的狭长。 贾诩则是眼眸微眯,静静地凝视着雄关下那狭窄的官道。 这时,夏侯衡狂奔跑开,被绊了一下,扑倒在地,但他顾不得起身,抬起头满面狂喜地说,“爹,贾先生…蜀军撤退了,撤退了…” 夏侯渊的剑落在地上,他身子一晃,似乎是因为几日的等待总算有了欣然的结果,他惊喜交加。 夏侯衡则是爬起来,扶着夏侯渊,赶紧补充一句,“爹,是真的,我亲自去探的营…亲眼看到他们拔营西撤了…整个三军混乱不堪,哗然一片,不少兵士的口中都在抱怨着军中缺粮一事,就连刘备…听细作说,他将自己锁在中军大帐中,许久一动不动,谁也不见!爹,事不宜迟,我们的机会来了!” 机会… 夏侯衡口中的机会自然是指代贾诩的计划,出两支兵马,一支骚扰,一支阻截…不求力战,只求拖延,只需要拖得几日,蜀军断粮,那军中哗变…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这是一鼓作气擒拿刘备的计略… 是大魏逆风翻盘的关键。 夏侯渊显得很激动,“嗖”的一声,他当即拔出佩剑,口中吟道:“苍天助我立此大功——” 然后,嘹亮的号角声响起,夏侯渊召集所有将士们前来会议。 眼看着这几日的隐忍与等待就要收到成果,他的那激动、澎湃的心情溢于言表。 反观贾诩,他是最后走入这会议的。 他尤在思虑… ——『粮尽援绝,这总不会再生出什么变故吧?』 夏侯渊已经朗声下令,“探子探得,蜀军化整为零向后撤离,我军应乘胜追击,阻挠起后撤!” “将军张合何在?将军夏侯衡何在?” “末将在!” 张合与夏侯衡出列… “张合,你引五千兵为先锋,夏侯衡,你引两万兵在后驰援,你们无需正面交手,只需不断的骚扰蜀军!蜀军军心溃散,无力再战,我会亲自率三万兵从阳平关出发…驻守险要,扼断其退路!我们前后夹击,耗也要把蜀军的粮食给耗干净了!” “是!”张合与夏侯衡答道。 就在各部将军各自点兵,就要引军出战之际… “报…急件…急件——” 一名传令兵匆匆赶来,见夏侯渊正在向外走,脚步如风…这传令兵也顾不得别的,当即喊道:“大王有急件,不论蜀军如何动向,夏侯将军绝不能带兵出关——” … …(本章完) 第六五一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不许出战? 不许他夏侯渊出战? 这什么意思? 当这传令兵的声音传出,本就要上马的夏侯渊脚步一定,他大喊道:“为何大王不许我出关?我夏侯渊夙来身先士卒,每战必定冲锋在最前?我不出关?将士们如何卖命?” 俨然,夏侯渊是在质问这传令兵。 似乎是因为曹操下达的是死命令,且三令五申,故而这传令兵不卑不亢,直接迎上夏侯渊的目光,“大王只说不许夏侯将军出关,并未提及缘由,若要过问,将军当亲自问过大王。但若是出关,那便是有违王命!”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今日事关成败、胜负,本将军断没有龟缩城池的道理!” 夏侯渊的话再度传出,声调激亢,倒是与这传令兵有一股针锋相对的味道。 就在这骤然冷峻的气氛迅速笼罩于此间的时刻… 贾诩似乎听出了什么,他“吧唧”了下嘴巴,略微沉吟了片刻,像是经过一个迅捷的脑回路,他想通了,也想明白了大王此番诏令的用意,当即,他站出一步。 “夏侯将军切莫烦躁…”贾诩劝道:“谁不知道,将军所带神速营三日五百、六日一千,每战冲锋在前,士兵们受到将军鼓舞,故而各个死战,此亦为我大魏军中之美谈,但…今时不同往日啊。” “将军今日面对的乃是那大耳贼二十万兵马,是蜀军三路齐进,将军固然能出城击溃那大耳贼,可倘若阳平关战火起?或是敌军突然从下辨城走陈仓秘密出关呢?这些情况的突发都需要将军坐镇阳平关内运筹帷幄,此战…将军为帅,冲锋陷阵的事儿那是为将者之职!” 俨然,贾诩的一番话成功说服了夏侯渊。 尽管贾诩心里想到的并不是这个,但无疑…这一番话,极有效果。 “文和说的有理…”夏侯渊那本就要翻身上马的姿势登时收回,他转过身,望向三子夏侯称:“称儿,你替为父去…” “我…”俨然,夏侯称没有想到,这么重要的任务,父亲会交给他。 夏侯渊却是与其坚决:“昔日你与大王一同狩猎,弯弓搭箭,那袭击大王的猛虎都死于你的箭下?如今,不过是阻击一支绝粮之军?这是猛虎被拔去了爪牙?怎么?如此你反而不敢了?” 夏侯称被这么一激,当即辩解道:“父亲错怪孩儿了,孩儿只是觉得…论资排辈,这么大的功劳还不应该落到孩儿的身上…” 夏侯渊颔首,面上郑重的神色不变,“当年为父随你大伯陈留起兵,追讨董卓时,也是第一次带兵诛贼,沙场决战,不言退缩!今朝,为父坐镇中军,这份滔天的功劳就让给你了!也让你大伯听听,你不止能射杀猛虎,更能生擒那大耳贼!” 父亲的一番话彻底将夏侯称的情绪激昂起来,他胸口起伏,郑重的一抱拳,“得令!” 倒是张合眼眸微眯,俨然,因为曹操的这道军令使得他有些踟蹰。 ——『该不会是大王预测到这一战有什么危险吧?』 也不知道是因为心生疑窦,还是别的… 当即,张合凝眉提醒道:“大王征战沙场多年,深谙用兵之道,精通用兵之法,如今下这道诏令,自是没有表面上那般简单,许是大王猜测到了什么,只是还未确认,依末将之间,不如派人先行去探查,秘密追逐那蜀军三日,一窥其是否真的断粮!若无疑诈,我等再出兵截杀不晚!” “三日…”夏侯渊的眉头紧凝,“三日,若是本将军的神速营,都足够退到梓潼了?到时候,人都没了?还截杀什么?” 说到这儿,夏侯渊嘲弄似的望向张合,笑问:“张将军本是我军先锋,怎么…在那八蒙山折了一臂后,就不敢出战击敌了么?若是如此也无妨,本将军只让长子率军前去,张将军就待在这关中,享受这份安乐窝里的悠然吧!” 这是反话,是嘲弄… 如此一番话,直接把张合激怒了,“我从军三十载,沙场决战,何曾退缩?只是,今日不同,大王不会无缘无故下达如此诏令,此战我们需从长计议!万不可轻敌大意,一失足成千古恨!” 夏侯渊点头,“从长计议?哼,这还有什么计议的?蜀军断粮,难不成…还能有粮食从天上掉下来,砸到那大耳贼的军中?说那么多废话,你到底做不做这先锋?你不做?有的是将军做?只是,到时候军中怕是会说,张将军何止断了一臂?这是在八蒙山把心气儿全给打丢了!” 张合一时间无言,但又不愿担上如此名声,只得单手抬起。 “好,那末将便去!” 听到张合松口,夏侯渊这才缓缓笑出声来,一手拍向张合的肩膀,“张将军,我两个儿子都去了,若不是大王这诏令,我亦会担任先锋,出征在外,身先士卒,你不会觉得本将军是要害你吧!” 夏侯渊是尚义之人,从年轻时候能为杀人的曹操顶罪,就能看出一、二。 他的心里只有大哥,只有大魏… 反倒是张合巧变制敌,是个善于思虑,心眼儿多如牛毛的将军。 可…夏侯渊话都说到这儿了,他还能怎么样,只能郑重的说道。 “将军放心,此战有我,有胜无败——” 说到这儿,得令的将军纷纷便翻身上马前去点兵,察觉出些许端倪的贾诩想要对张合说些诸如“千万小心”的话,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他只得心头喃喃。 ——『看来大王是对那家伙有所忌惮哪!』 ——『想来,大王也是拿不准,这汉中一战,那关麟是否参与其中,可终究…大王又不想放过如此剿灭蜀军的天赐良机,如果是这样…让残疾的张合去试探,总是好过折损掉骠骑将军哪!』 心念于此,贾诩的眸光闪烁。 俨然,曹操的想法,老谋深算的贾诩,他的心里头…清楚着呢。 或许,这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死道友,不死贫道! … … 二十万蜀军撤离。 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极难行走的山道,臃肿冗长的队伍,无一…不将撤离的速度一次又一次的放缓。 黄忠不知道是计,看着这队伍不由得感慨道:“这么退,这要退到什么时候,莫说是两日之粮,就是再多十日之粮,怕也不足以退到梓潼啊。” 赵云在一旁宽慰道:“黄老将军放心,不用十日,两日…差不多了。” 俨然,知道一切真相的赵云,更坦然,心态也更平和。 黄忠还想问,却听得赵云指挥兵士们的声音传出,“快,过来两小队…摘这树上的野果…动作要快…” 随着赵云的吩咐,真的有两队兵马就在爬树。 远远看上去,这支军队一边行军,一边爬树摘果、挖草料,既忙的是不亦乐乎,又显得很是滑稽!哪里还有一支军队该有的样子! 反观另一边,张合与夏侯称各自带着骑兵,一边奔驰,一边紧张的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这种追逐战中,魏军骑兵的机动优势就得以完全展现。 “将军…”一名兵士禀报:“前面五里处有一支蜀军的队伍,约有一万人,可兵士们垂头丧气,毫无斗志,甚至…在敌军将军的吩咐下,还在沿途搜刮野果、野草…整个显得狼狈不堪,宛若一群乌合之众。” 听得如此吩咐… 夏侯衡跃跃欲试,“好啊,如此羸弱之军,我等一番追击,怕是直接就垮了,又何需贾先生提及的反复骚扰?” 张合倒是有些狐疑,他是在八蒙山吃过亏的,是付出过包括一条胳膊在内的大代价的。 故而,他显得十分谨慎,看着夏侯衡就要下令突击,张合连忙抬手,“慢!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谨慎,权且先保持五里的距离,继续探查,随时来报…” “喏…” 眼看着亲卫就要去传令,夏侯衡不愿意了,他眉头冷凝。 “若是处处担惊受怕?这还怎么阻击敌军?张将军若是怕,那就留在此处,这突击战,我去打,无论胜负…与张将军无关!” “你…”张合还想解释。 却见得夏侯衡已经拔刀:“儿郎们,随我杀——” … … 斥候策马回阳平关向夏侯渊禀报。 “禀骠骑将军,张将军与衡公子已经追上了最近的蜀军,张将军所部按兵不动,衡公子已经率军上前,大获全胜,斩获辎重、铠甲、兵器无数!” 听到这儿,夏侯渊把目光转向贾诩,像是询问贾诩的意思。 贾诩则当先问道:“蜀军抵抗了多久?” “片刻!”斥候如实回道:“不消片刻,蜀军悉数溃败,土崩瓦解…丢盔弃甲而逃,整个追击战,蜀军全无战意!” 听得这么一番话,夏侯渊颇为亢奋的大喊道:“好啊,好啊…看来蜀军断粮是真,否则即便是那大耳贼不擅治军,可他麾下有张飞、赵云、马超等将,如何能如此这般轻易的一触即溃!哈哈哈哈,衡儿这一战打的好,倒是张合显得有些太过谨慎了!” 夏侯渊的话,贾诩不置可否,他沉吟了片刻,方才淡淡的说:“张将军是吃过亏的,故而谨慎些也情有可原,况且…” 就在贾诩张口之际… “报…”又一名斥候传来消息,“衡公子马不停蹄又截杀了一队蜀军,蜀军依旧是旦夕间土崩瓦解,丢盔弃甲…” 唔… 这样消息的传出,使得贾诩那本要说出的围绕着“谨慎”两个字的话,立时间全部都吞咽了回去。 他沉吟了一下,最终那紧闭的唇再未张开。 他心里在想。 ——『再等等,再等等。』 是啊…可不就是要再等等嘛! 这只有两次,后面这样的围杀还会有许多次。 一者…蜀军难道能一直装下去? 二者,上庸、蜀中的情报均是“相安无事”四个字… 如此情形下,蜀军…二十万人的粮食?总不能是凭空出现吧? 就在贾诩沉吟、深思之际。 “报…”又一名斥候赶来,“禀将军…三公子从阳平关出发截杀蜀军先头部队张苞部,大获全胜,斩获辎重、兵器、铠甲无数——” 不止是夏侯衡接连有所斩获、大捷。 夏侯渊的三子夏侯称那边,亦是捷报频传哪! “哈哈哈哈…”此刻的夏侯渊,不由得大笑起来。 他没有说话,可他那豪放不羁的笑声中,像是写满了一行字: ——『果然,虎父无犬子!』 … … 夏侯衡、夏侯称连战连捷。 张合则是永远与夏侯衡保持着五里的距离,做出随时去驰援的准备。 一名斥候前来禀报,“将军,衡公子又一次大获全胜…这已经是…是截杀的第六波蜀军了,所有蜀军悉数是不堪一击!” “报…”就在刚刚那条情报送达之时,又一名斥候接踵而来,“禀将军,称公子从阳平关出发已经抵达预定的地点,安营扎寨,坚守扼要,蜀军来进攻了几次,不仅是无功而返,据探子禀报,蜀军中抱怨饭食、局势的大有人在,隐隐已经有哗变的迹象!” 呼… 听到这儿,张合眼眸眯起,他伸出那仅存的一支胳膊,张开了手掌。 身旁的副将会意,连忙递来一封简易的舆图。 张合手腕一抖,将舆图展开,他扫视过那蜀军退兵的必经之路,又凝视向夏侯称驻守的扼要之所,沉吟了片刻后,他方才口中喃喃:“如果蜀军是计,那么两位夏侯公子一次、两次截杀大获全胜,那还可以理解,可蜀军化整为零的撤离,一连六次大败而归,兼之军中怨声载道…这断粮可不像是假的了!” 随着张合这么一番话。 身旁副将策马上前,“将军,若我军再度按兵不动,那所有的功劳就都是夏侯两位公子的了,到时候,将军往昔打下的战功与威望怕是…怕是…” 不等这副将把话讲完。 “报…将军…”又一名斥候赶来,“夏侯衡公子在前方发现了张飞撤离的军队,似乎有兵士抱怨,那张飞正在示众鞭打!夏侯衡公子计划一刻钟后向张飞的军队发起突袭!” 唔…张飞! 这个名字让张合的心,猛地悸动了一下… 当即,那八蒙山…那黑夜之中漆黑如墨的身影,那悍勇无畏的蜀军,那永恒梦魇一般的画面悉数萦绕在他的眼前。 便是这张飞收复了他坚守的三巴,便是这张飞断了他一臂! 屈辱…这是莫大的屈辱! 梦魇,他也已经成为他一生的梦魇—— 而击碎这个梦魇的方式唯有一个,那就是亲手…亲手去碾碎他! 当即,张合抬手,“事已至此,我军无需再谨慎,传我军令,即刻与夏侯衡公子合兵一处截杀那张飞贼子,所有蜀军,格杀勿论——” 说着话,“驾——” 伴随着张合的一声咆哮,“得得得”马儿发出嘶鸣,疾驰朝前方冲了过去,一干亲卫立刻跟上。 更多的兵卒也刹那间动了起来。 说起来也奇怪,方才还无比谨慎,小心翼翼,草木皆兵一般的队伍,突然就一个个眼睛里冒着精光,磨刀霍霍。 期间,快要靠近敌军时,一只乌鸦惊起,张合紧张的提起刀,可前方哨探兵的声音遥遥响起,“将军,没有伏兵!” 张合这才收起紧张的情绪,他觉得自己是太多心了… 就在这时… “杀呀…” 一道道喊杀声已经传入他的耳畔,原来是前方夏侯称的兵马已经与张飞的兵马交手。 “将军,看样子,来的正是时候…” 有副将提醒张合,张合沉吟了片刻,继而心一横,提起大刀来,大声吩咐道:“上…” 只见得张合一马当先,大声呼喊:“游兵散勇,还不快来受死——” … 蜀中,成都。 一处幽闭的院落中,一道清脆的男声响彻而起。 “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杀又不杀,放又不放?你们把我关在这里,是何道理?” 随着这道声音一并传出的是“噼里啪啦”的声响。 兵士送进这房间里的饭食悉数被砸在地上。 “杀了我?你告诉那诸葛亮,士可杀,不可辱,我是夏侯家的公子,我生为大魏之人,死为大魏之魂,我誓死不降,杀了我,我夏侯霸绝不可能投降!” 在屋里大呼小叫的正是夏侯渊的二子夏侯霸… 自打他在蜀军过沔水时被黄忠俘虏,第一时间,便被押解送到了刘备的中军。 刘备则是因为夏侯家那特殊的身份直接安排兵士将夏侯霸送到了蜀中,由诸葛亮接管… 诸葛亮不敢怠慢,于是就把他幽禁在一处青幽的院落,虽外围有兵士看守,但衣食无差,也可以在院落中自由行动。 起初,夏侯霸的情绪还相对稳定,他至多也就总是闭目凝神,低头做出沮丧的模样。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 也不知道是心情的烦闷,还是幽闭的空间容易让人乱象。 夏侯霸的情绪一下子就爆发了… 说到底,他还是骄傲的夏侯家族族子啊! “杀了我…你们杀了我,我是夏侯家族的族子,我是光荣的…光荣的夏侯家族的族子——” “杀了我——” 就在这一道道歇斯底里的声音中,“哐当”一声大门被推开了,紧接着,从门外一条包裹着石头的白绫被抛掷了进来。 紧随而至的是一道女声。 “死啊!不是要求死么?这白绫就在这儿?足够你自缢而死了…” “捡起来呀,不是有骨气么?不是光荣的夏侯家族么?怎么,不动了?” 随着这清脆的女声… 一名身姿婀娜,面色冷峻的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门前的侍卫齐齐拱手。 “三夫人——” “夏侯夫人——” 这不同称呼,均是这女子的称谓,三夫人是指三将军的夫人,是她现在的夫家! 夏侯夫人…则诠释着她的门楣。 这女子正是夏侯涓。 “我本妇人,你们无需向我行礼…” 夏侯涓款款朝着身旁的兵士说道,继而目光凝视向夏侯霸,过了片刻,她方才吟出,“怎么?仲权…不认得我了?昔日我去许昌城外的穰山检材,是谁非要追着我去,还哭哭啼啼的,没个男子汉的样子!” 这… 当这一番话吟出,当夏侯涓越发走进夏侯霸… 这使得夏侯霸不由得惊呼,无比磕绊着的惊呼,“姐…姐——” … …(本章完) 第六五二章 张合的世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夏侯涓,这个在蜀汉有着特殊身份的女人。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发展。 蜀汉灭亡后,关羽的后代会被庞德的后代庞会灭门; 刘禅会被幽禁在邺城的“万柏山”、“阿斗寨”…也算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张飞的后代则是他们中最幸运的,其次子张绍,哪怕归降之后,亦是受封列侯,荣耀常在。 而造成这些本质的根源,就在于夏侯涓,这个女人。 张绍的嫡母正是这位鼎鼎大名,却因柴荆结缘,嫁给张飞,成为蜀中“三夫人”的——夏侯涓! 当然,除了“三夫人”这样的称呼外,作为夏侯渊的养女,她从小照顾这些弟弟。 自然,哪怕现在…这些弟弟长大成人,翅膀硬了,却依旧是不会忘记小时候的情与恩! 这与那“养犬”的理论大抵相同。 意思是,无论多么性烈、多么凶猛的犬类,也有不会、不敢反抗的人。 就是因为它们还是很幼小的时候,被这样的“主人”照拂,庇护。 而随着日子长了,它们的脑子里便会形成一个定式。 要保护那个曾经保护过它们的人。 这是深深镶嵌于心头,深埋于脑海中的定式—— 无疑…夏侯霸对于夏侯涓而言,就是那曾经“幼犬”中的一只。 “姐…” 随着又一声这样的称呼,夏侯涓眉头一冷,嘴唇微微的咬阖,“我没你这样要死要活的弟弟…” “可…”夏侯霸解释道:“可…可我成为俘虏了,我是夏侯家族的公子…我却…” 不等夏侯霸把话讲完,夏侯涓那纤细的手臂骤然一挥,“我还嫁给张翼德了呢…我还为他生下两子…难道,我就不是夏侯家的…” 说到最后,夏侯涓的声音有些哽咽,也不知道是想到了自己的家门与立场,还是因为眼前的弟弟那执拗又愚蠢的眼神… 这些都使得她会有些复杂到难以言说的情绪。 “是啊…”夏侯霸的声音有些沮丧:“姐姐是夏侯家的女人,却也是蜀中三将军的夫人哪…姐姐的立场…立场是…” “正因为这样的立场,你才能站在这里与我对话,而不是问斩后将头颅高高的悬挂在辕门…” 夏侯涓的声音骤然抬高,有些凄厉。 这…这… 夏侯霸木讷的看着姐姐,一时间,他竟有些惶惶然不知所措。 姐姐说的话是不好听,但…但无疑,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啊! “莫要寻死觅活的!”夏侯涓再度开口,“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 “待着?”夏侯霸咬了咬嘴唇,“可父兄、弟弟…都还在那汉中战场,在…在浴血…” 不等…他把话说完。 “闭嘴…”夏侯涓用冷冽的语气直接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夏侯涓抿了抿唇,沉吟了片刻,方才吟道:“既你能来到这里,或许…要不了多久,咱们的父兄也会来这里…尽管,我不希望这一天会到来,但无疑,这对于我们夏侯家是最好的归宿——” 说完,夏侯涓莲步轻移就要转身离开,可走到门前时,夏侯霸又喊出一句。 “姐姐的意思是,父兄攻克这成都后会将我与姐姐一并救回去么?”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带着无比霸气、嚣张的语气,却是在夏侯涓听来,有些异想天开了。 可也正是这一句,让夏侯涓那抬起的莲步骤然停下,她的脸色有些复杂,她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你想什么呢?你爹、你哥…便是你大伯,都不是那关家四郎的对手,等着瞧吧,他们终有一天也会如你、我一般被擒来这里!” 啊… 随着姐姐的话脱口,夏侯霸不由得张大了嘴巴,他…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小时候最疼爱他的姐姐,如今…竟是说出了这样一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 等等… 夏侯霸骤然醒转过来,他意识到了另外一点: ——『姐姐说的是…是关家四郎?而非…那大耳贼刘备么?』 ——『这关家四郎的手已经伸到了这汉中战场么?』 … … 阳平关上,夏侯渊还在悠哉游哉地走着,斥候又来报:“报,将军,衡公子已经追上刘备的主力兵马,突袭之下正在激战!称公子也从正面包围…两军成合围之势!” “战况如何?”夏侯渊问了声。 “蜀军一败涂地,那刘备已经无法控制败局,蜀军各部做鸟兽散,四散而逃…所有辎重、铠甲、兵器漫山遍野,丢的到处都是…” 听到这儿,“哈哈…”一声,夏侯渊大笑道:“大耳贼还是那个大耳贼,便是过了数十载依旧没变,不堪一击,哈哈…这次是天要送吾这一双孩儿大功!一句扬名立万…哈哈哈…” 夏侯渊的笑声格外的爽朗,就像是大胜在即,这一战稳操胜券。 倒是贾诩,他“吧唧”着嘴巴,像是因为想到了什么而陷入了深深的沉吟。 他的口中喃喃吟着什么。 夏侯渊见状,连忙问:“贾先生在想什么?” “八次了!”贾诩眯着眼,淡淡的说,“一连八次军报,每次都是大捷,每次的蜀军都是丢盔弃甲、四散而逃,每次都是收缴兵器、铠甲无数,可…歼敌呢?八次…每一次歼敌的数目都是寥寥,这难道本身不就是个巨大的问题么?” 嘶… 别说,贾诩的话还真的让夏侯渊一怔,他的一双眉毛从原本的舒展,到此刻深深的凝起,只经历了一个刹那。 他立刻张口询问那斥候,“张合呢?他在哪?” “张合将军见大军接连大捷,这一次截杀刘备,他也率所有骑兵冲将过去了——” 随着斥候的这一番话。 贾诩的眉毛深深的凝了一下,夏侯渊却咆哮式的张口,可话到了嘴边,竟是哽咽住了,千言万语悉数化为了两个字: ——“不好…” ——“不好!” 所谓当局者迷,身处战场的夏侯衡如此,夏侯称如此。 张合虽是足够谨慎,但亦是如此,甚至夏侯渊都是如此,如今…听得贾诩这么一吩咐,立时就觉得不妙。 “传我军令,即刻点兵,本将军亲自带队——” “将军!”贾诩连忙劝道:“不可,大王三令五申,不许将军出关…” “顾不得那么多了!”夏侯渊的语气都变得急促,“我不去,吾儿休矣——” 就在这时,“啪嗒”一声,只见得一名小将单膝跪地,“将军不可违抗大王诏令,不如,派末将去,末将只带本部兵马…若无变故最好,若有变故,末将必定将两位公子带回!” 随着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夏侯渊扭头一看。 单膝跪地的不是别人,正是——姜维! … … 天色已经昏暗了,夏侯衡、夏侯称的兵马与刘备军激战正酣。 双方杀出密林,来到一处山谷下。 “蜀贼在前,儿郎们沙呀——” 又一道声音响彻而起… 是张合的骑兵也卷入了这场征战。 夏侯衡与夏侯称兄弟齐心齐攻刘备,被赵云拦住,夏侯衡一枪劈出,赵云似是躲闪不及头盔都被刺落,一时间,这位七进七出的常山赵子龙,这一刻竟是显得十分狼狈。 张飞上前救援,哪曾想,夏侯衡、夏侯称兄弟见到张飞,更是愤怒到极致,杀得愈发兴起… 两人齐声高喊:“黑脸鬼,还我长姐来——” 张合见这战场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到处都是蜀军的军械、铠甲,到处都是四散而逃的蜀军,就连张飞、赵云这样的名将在两位夏侯小将的逼迫下,也显得十足的狼狈。 “突击上去,格杀勿论…” 张合嘶吼一声,他的亲卫们一马当先就涌了上去… 倒是张合,不慌不忙…因为只有一支手臂,他并没有身先士卒,而是始终谨慎的观察着四周。 可随着兵士们杀入敌阵,他惊觉不对。 太弱了! 蜀军就是粮草殆尽、战意全无,那也不应该如此羸弱。 至少,这支刘备的军团不应如此。 要知道,刘备身边有不少随他走南闯北的兵勇,这些兵勇什么没见过?刘备打了一辈子的败仗,什么仗没输过?他们败退的经验是何等丰富? 怎么可能如此狼狈? 因为想到这点,张合狐疑似的环望周遭,也是只这么一看,他惊觉不对,连忙张口:“此地凶险…极易埋伏!” 念及此处,他连忙向身旁的魏军高喊道:“快退,退出山谷,退入树林!” 只是,如今的境况,一轮夕阳挂在林梢,山林仿佛都被血染就,魏军已经杀红了眼,趁着蜀军撤退,许多魏军已经开始收缴战利品,那满地的铠甲、军械,还有钱袋、还有布绢,还有玉佩…数之不尽一般! 这种境况下,谁又舍得退那么一步呢? 果然! 这时,山头上已经显出一列列朦胧的影子,骤然之间,两侧火光冲天,大石乱滚而下,朝向中间… 张合注意到因为四散逃窜,蜀军早已退却离开了这里。 反倒是他们…身处这正中间。 “哈哈哈哈…” 张飞的丈八蛇矛一个用力,将夏侯衡与夏侯称一齐逼退,因为劲力的磅礴,两人竟是被彻底震开,跌倒在地。 张飞看着他们,笑的更开怀了,“哈哈哈,伱们这小辈,竟以为俺打不过你们?哈哈,小子,多动动脑子!当年俺一嗓门,你们的同辈就肝胆欲裂了!哈哈哈哈…” 随着这笑声… 赵云的声音也一度传来,“翼德,你莫不是忘了,他们可是你的小叔子啊…他们若被万箭射杀,你如何向你夫人交代?” 唔… 杀得兴起,张飞差点忘了这个。 诚然,夫人夏侯涓嘱咐过,无需顾虑他的家门,让张飞全力以赴,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手软。 可现在…这手到擒来的事儿,干嘛杀了?擒了不是更好?让这夏侯一大家子在蜀中团聚,那画面…多美啊! 心念于此,张飞一本正经的把头转向赵云这边,“子龙,咱们一人一个…” 说着话,两人翻身下马,分别去擒拿夏侯衡与夏侯称。 两位夏侯家的公子还想抵抗,可谁曾想,方才还打的有来有回的他们,如今…竟是全无还手之力。 只是刹那间,两人便被擒拿,反绑双手,拽上了马。 整个就宛若老鹰抓小鸡一般。 也直到这时,两位夏侯家的公子方才意识到。 演的…这黑脸鬼与白马将都是演的。 为了把他们引到这里,不…是为了把全部的魏军悉数引来,他们是煞费苦心哪—— 绝望… 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后,夏侯衡、夏侯称的心情无比的绝望。 … “有诈…有诈!” “我张合怎么就在这阴沟里翻船了?” 张合绝望的呼喊… 这时,山上埋伏着的整整两万伏兵已经悉数列出,有的人高举着火把,有的人沉默的执着弩机,这山谷被照的犹如白昼,那一枚枚弩机正对着谷中的一众魏兵。 法正站在这里。 刘备则是缓缓走了上来,俨然,方才他也是作为诱饵待在其中。 法正看到张飞与赵云将夏侯兄弟擒走,于是对着刘备说,“看来,三将军与子龙将军是玩够了…” 刘备“呼”的一声,轻吁出一口气,他将目光转向那山谷中的张合。 带着几许遗憾的说道:“可惜来的不是那夏侯渊…” 法正颔首,却是安慰道:“不过,能将逆魏五子良将之一的张合留在这里,也算是不虚此番计略…” 念及此处,刘备指向那山谷中,心头想起的是关麟…是阿斗,是诸葛恪,是傅士仁,是每一个将粮草送来的英雄人物…是那些这一战注定的功勋! 在这一个个名字中,刘备的身形变得激昂,他下达了最后的吩咐。 “射——” 万弩齐发,遮天蔽月…漫天的火光仿佛被这黑色的弩矢给完全覆盖,然后…张合与整个数万魏军的世界,一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 … 姜维的援军还未到,便远远看到远方山上的火光,听到风中隐隐的惨叫声。 一众将士皆大惊,姜维咽了口吐沫,口中吟道:“看来,诚如贾先生所言,还是来晚了…” 的确… 姜维主动请缨去代替夏侯渊出关救援,且许下恢弘的口气,这些都是贾诩授意的。 若然是计… 那败局已经无可避免… 这种时候要做的是——及时止损! 而非越陷越深! “咕咚”一声,姜维咽下一口口水,不由得心头喃喃。 ——『贾先生果然厉害…此番,又向他学到了。』 ——『若是有机会能拜为师长?那为父报仇,必定…又能多得几分胜算!』 姜维这么想。 身旁的兵士却是紧张到无法呼吸,忍不住开口问姜维,“将军…我们该如何?” 姜维没有回话… 可他那神情肃穆,不悲不喜倾听着前方杀戮之声的神态,却又好像发号施令了一般。 这个命令只有一个字: ——等! 等到这一切都结束了,等到为前方大军收尸的一刻。 … … 火把通明,张合的尸体放在阳平关上,他身上中了几十支箭,死状极为惨烈。 夏侯渊、郭淮、孙礼不忍直视。 贾诩则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早已预料到的既视感。 其实,从曹操派人阻挠夏侯渊出兵,他便有这种感觉,但是…不确定,何况…粮尽援绝,敌人如此境况,谁也不会放过这等天赐良机。 姜维跪在地上,拱手拜道:“末将无能…还没能赶到救援,就…就见到张将军如此尸首,末将无能,请将军治罪!” 夏侯渊一手撑着城关的石壁,一边不住的摇头,似是哪怕噩耗惊闻,尤是无法相信,一支如此士气低迷、战意全无、粮尽援绝的蜀军,他们怎么就…就能布下这般缜密的局? 埋伏?诈败?诱饵?这些难道…不需要填饱肚子么? 饿着肚子,也能够听主帅发号施令么? 不解… 留给夏侯渊的是深重的不解。 这时… “报…”有兵士传来消息,“衡公子、称公子被蜀军擒拿,如今被押解于阵前…蜀军大举向定军山进发…我军忌惮于伤到两位公子,不知…不知该如何?” “报,蜀军已经杀到定军山上,我军的防线彻底崩溃——” “报…” 因为这一战的失利,一条条战报如同雨后春笋般的呈送而来。 倒是夏侯渊,他没有疲于应对时的惊慌失措,没有因为敌军以两个儿子为质攻取定军山… 反而是愤怒,是极致的愤怒。 “哐当…” 就在郭淮、孙礼、贾诩、姜维,以及这一干斥候的面前,夏侯渊愤怒的将桌案上的竹简、舆图一把推下。 紧接着“咚”的一声,他愤怒的一脚将面前案几踢成两截。 那张极致狰狞、可怖的面颊上,是愤怒到顶点的颜色,他歇斯底里一般的咆哮。 “攻上定军山?哼…攻上定军山?” “谁能告诉我?蜀军的粮食是从哪来的?谁能告诉我?告诉我——” 阳平关一如既往的挺拔、坚固。 阳平关前的小道一如既往的狭隘… 这里一如既往的易守难攻,一如既往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可…可这一刻,夏侯渊那歇息底里的声音,那愤怒的声调响彻此间,余音环绕,回声阵阵,不绝于耳—— 张合! 儿子夏侯衡、夏侯称! 三万多大军…还是骑兵,就…就这么都没了!没了—— 毫不夸张的说,这已是夏侯渊此生遇到过的最大挫折!最沉重的时刻! 反观贾诩… 听着夏侯渊的咆哮,他闭上了眼睛,他不由得扪心自问: ——『谁能把粮食给送过来?』 ——『多半还得是那荆州的关麟哪,这等绝境逢生,化腐朽为神奇的行动,他做过太多次,也完成太多次了…』 ——『呵,张合将军哪…你能死在他关麟的谋算下,也不算辱没了你五子良将之名!只是…这接下来的汉中,要怎么守啊!怎么守啊?』 是啊… 这接下来的汉中要怎么守啊? 此刻,便是一贯沉稳、内敛的贾诩贾大忽悠,他也迷茫了,对前路…深重的无措与迷茫! … … (本章完) 第六五三章 只击败夏侯渊?那就太没意思了! 蜀中,成都。 杨仪满面喜色地向诸葛亮呈上军报,“军师,前线捷报,云旗与阿斗扼断蜀锦,在中原谋得的那批粮草如期而至,法正军师诈做粮尽退走引敌来攻,中了埋伏,敌将张合已经被乱箭射杀,敌将夏侯渊二子夏侯衡、夏侯称被三将军与子龙将军擒获,正派人押解回蜀中!大捷…总之,这是大捷呀!” 杨仪的这一番话,让诸葛亮一怔,他下意识的将手中捧起的竹简放下,半是惊喜半是诧异,笑容浮现在脸上,“粮食如期而至,那凭着法孝直的谋算,赢下这一仗并不难!” 他说着话,展开了战报。 上面详细阐述了粮食是从哪里运送而来,中间遇到了怎样的阻挠,又是如何秘密的运入… 这些,每一条都让诸葛亮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很难想象,二十万人的粮食,狭窄的山道,他诸葛亮都筹集不出来,运送不过去。 可偏偏,这个难题愣是因为这些中原的商贾迎刃而解。 呼… 诸葛亮如释重负一般的长长的呼出口气,他吩咐杨仪,“速速把这一封战报送到阿斗那边,主公信中字里行间难掩对他的称赞之意,咱们也当替左将军府草拟一封嘉奖的文书,我来写,威公…你去送到阿斗那边!也昭示于全城!” 杨仪连连点头,“阿斗公子自打师从云旗公子后,果然,长进了不少,也精进了不少啊!” 说到这儿,他躬身:“那么,下官告退——” 杨仪退出后,诸葛亮的脸色极尽复杂,像是因为他那“隆中对”从构想彻底变为现实,他感动,也感伤。 事实上,如今的局面,这已经是最接近他隆中对的一次。 而他隆中对的构想,便是分别从巴蜀、荆州北击逆魏… 隆中对从来都不是一个阶段性的胜利。 一旦这个战略目的达成,长安、洛阳攻陷,那逆魏无论从气势上,还是道义上,亦或者是民望、士气上,就彻底的崩了。 汉军就将以风卷残云之势席卷北方… 天下一统,三分归汉,也将于那一天,无限接近于实现——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汉中一战,这已经是汉魏之间的——决战! 想到这儿,诸葛亮不禁感叹道:“距离这三分归汉,只剩下眼前这一关了…” “苍天待我不薄,亦待大汉不薄啊——” … … 杨仪带着战报与左将军府的告示,一步步的走进成都郊外刘禅所在的山庄。 隔着老远就听到刘禅在呼喊,“南蛮入侵,嘿嘿,我们倒是出杀呀?不出杀,我这内奸可就要收全场了!” 俨然,刘禅在玩三国杀,与诸葛恪,还有一干仆从一起。 他是“明内”,眼瞅着就要赢了,正在兴头上… 因为是急事,又是好事儿,杨仪进入房间,直接说道:“刘皇叔在前线大捷,公子此番运粮有功,可谓是立下大功了…” 这一番话,杨仪说的是颇为欢欣鼓舞,可刘禅却是只木讷的回了一句:“噢…” 然后目光依旧朝向这一副牌局,再度出牌,“下一张,我出万箭齐发,你们谁还有闪?” 呃…杨仪有点懵。 ——『这么大的事儿,阿斗公子这么冷漠么?』 是啊… 与杨仪的兴奋不已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刘禅显得很淡定,就好像这一切…都不过是顺理成章。 就像是,刘皇叔前线大捷不过是常规操作,随便栓条狗去指挥也能如此! 呃… 杨仪有些尴尬,他感觉,他有些多余…或者说,他来的不是时候。 诸葛恪注意到了杨仪的这份尴尬,他一摆手,“不玩了,不玩了,哪有这样手气的,起手三个南蛮入侵,一个万箭齐发,这还怎么玩?” 听到诸葛恪认输,刘禅这才志得意满的站起身来,他一边“吧唧”着嘴巴,一边嘟囔道:“我师傅教我,只要赢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 说到这儿,他才把目光转向杨仪。 “杨长史这是来干嘛的?” 敢情,一下子,他就把杨仪方才说的话全都忘了。 “噢…”杨仪也不介意,再度重复道:“是刘皇叔在汉中大捷,公子此番运粮及时,可谓是立下大功啊!” “啥?杨长史的意思是我爹把汉中给打下来了?” 刘禅的一句反问直接让杨仪有些惊掉下巴的味道… 这什么跟什么啊? 这完全风马牛不相及嘛! 从杨仪那惊讶的表情中,刘禅看出了什么,当即摇了摇头,一副恨爹不成钢模样的一摊手,“粮食都送到了,又是二十万大军,兵精粮足,哪怕如此…汉中都没打下来,我爹究竟是干什么吃的?简直脸都不要了!” 说到这儿,他满是嘲讽的直视向杨仪的眼睛,“我爹?他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老实回来,换个人挂帅,保不齐…这汉中早打下来了!” 呃… 刘禅的话让杨仪汗都流下来了。 呵呵…他心里头就呵呵了。 “咕咚”一声,杨仪感觉这里,他是待不下去了,连忙拱手告辞。 随着杨仪的走远。 诸葛恪走到刘禅的身边,轻轻的说,“话说的过了点儿吧…” “哎呀…”刘禅无奈的继续摊手,“我也是恨爹不成钢啊,话说回来,那三千钢刀,三千牛皮软甲锻造好了没呀?云旗师傅一封封信笺的传来,这汉中战场,我都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 “再有两天,应该就完成了,那些賨人的训练也差不多了…山地战可是他们最擅长的。” 听得诸葛恪这么一回答。 刘禅的双眼冒光,“哎呀,那敢情好啊…元逊哥,事不宜迟…那就两天后,咱们也带人往那汉中战场去——” 刘禅有些迫不及待了… 区别于历史上的他,这里的刘禅是经历过战场的,是亲身参与过战场的,更是品味过胜利的滋味,毫不夸张的说,这种滋味儿…让人沉醉! 倒是诸葛恪有些惊讶,连忙问道:“公子也去?” “这刀是我锻造的,这软甲是我督造的,这部曲是以我的名义征募的,我…我当然要去了!”刘禅一拍胸脯,“我总不能坠了我师傅的威名吧?” 这话一托口,诸葛恪本是想要劝一番的。 可就在这时。 “报,荆州急件,八百里加急——” 唔…一听到是荆州急件,刘禅“嗖”的一下就转身,与方才听到汉中急件的态度形成了截然鲜明的对比。 毕竟,汉中急件是恨铁不成钢的老爹发来的。 可荆州急件,那是比他至爱亲朋、手足兄弟更要亲上十倍的师傅关麟发来的呀! “怎么?” 诸葛恪连忙凑上去。 刘禅已经展开信笺,目光盯着其中,直到看完最后一个字后,他方才喃喃:“云旗师傅这是又要搞事情啊!” 诸葛恪则是接过信笺,他也粗略的扫了一遍。 的确,诚如阿斗所言,关麟下一步的计划又开始了… 这次的目标是汉中,是夏侯渊,是那曹孟德—— … … 洛阳城,关家府邸的书房外。 陆逊蹙眉倚靠在栏杆上,手里端着一盏鱼食,却一直没有投入池塘,他像是突然陷入了深思。 或者说,他在想一番话,想关麟…那有些故作高深到,让他都听不懂的话。 ——“与其未知,担忧他们会不会猜测于我?不如我主动出击去引导他们…落入这习惯下的陷井中。” 这是关麟的原话。 陆逊一直琢磨不透…随着天空中浮云的云卷云舒,他的思绪不由得回到此前与关麟对话的那个夜晚。 开场白,便是从关麟口中吟出的这一番故作高深的话。 陆逊疑惑,于是主动询问:“云旗的意思是,与其担心曹操会因为你的缘故,猜想更多、算计更多、运筹帷幄更多,倒不如,你直接引导他们直击向你的弱点?” “也不是弱点!”关麟笑笑,“算是我主动露出一个破绽…这也叫,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那么…如何引导?”陆逊再度质疑,“我是害怕,你的计划会引得那位名士的暴漏!” “避免暴漏他,这是大前提!”关麟淡淡的说:“但是,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人选!” “谁?” “马谡!”关麟斩钉截铁的说道:“在将来,李藐还有大用,可马谡不同,他哪怕只要一次性的重创逆魏,那既算是完成了他的自我救赎,也对局势的发展大有裨益!” “你的意思是,用马谡引导逆魏落入陷阱,然后一举攻下汉中,击败那夏侯渊?” “若只是击败个夏侯渊,那可就太没意思了…”关麟笑的格外爽朗,“我想,等到粮草送达,夏侯渊必定会大败,这时候,在长安城的曹操还能坐得住么?索性,就逼使他引兵汉中,然后就轮到我们十面埋伏,一网打尽了——” 如今,距离这一番对话已经过了一日。 可关麟的话依旧回荡于脑海…在陆逊的心头久久不能平复。 他不知道关麟具体的计划。 他唯独知道的是,在这一次的计划中,关麟的目标直指向的唯有——曹操! 射人先射马—— 擒贼先擒王—— … … 长安城,依旧是那一方牢狱内。 这几日,每天李藐都会来此,名义上劝降马谡,实际上则是将那关麟秘密传来的任务娓娓讲述给他。 终于,在听得完整的计划后,究是一贯恃才傲物的马谡,也不由得“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口水,不自禁的压低声音感叹道:“原来,在汉中之战前,我…我便已经是云旗公子计划中的一部分了!” 的确,整个谋篇布局,几乎惊掉了马谡的下巴。 这已经不是走一步看三步了,这简直是走一步看三十步,且这三十步…每一步都算得精确无比。 “咕咚”一声,马谡不由得深深的咽下一口口水,“所以我要做的是…是把那有关《斗战神》、《云别传》的假消息告诉那曹操?” “这可不是假消息。”李藐的眼睛幽幽的眯起,“这些都是千真万确,经得起调查与推敲的情报,足以让你获得曹操的信任,也足以让我重拾这份信任!” 是啊… 因为密道的缘故,曹操对李藐、曹丕、曹植的信任都在一定程度上大打折扣。 不止是马谡,李藐也需要重拾这份信任。 这整个计划,是一箭三雕,一举三得! 而随着李藐的话音落下,马谡不由得牙齿紧紧的闭合。 他咬住牙关,似乎…他哪怕尤是还在这黑暗的牢狱中,可他已经能感受到那比这里更冰寒十倍的战场! 那是…即将属于他的无声的战场啊! … … “输了,输了,又输了——” 长安城中,隔着老远便听到了曹操那愤怒到极致的咆哮声,这咆哮声震瓦砾,就连行宫附近栖息的鸟儿也因为畏惧而四散飞逃! 程昱的神色也不好看,他凝眉道:“这一场败仗下来,虽汉中依旧有数万兵马,可士气却掉落下来了,加上那刘备登上了定军山,不知如何解决了粮食的难题,想来…如今的夏侯将军一定颇为艰难!倒是…多亏了大王的神算,否则…若是夏侯将军出山,那…多半也将如那张合般身首异处,如此…汉中这一战就彻底崩溃了!” 程昱一如既往的将如今的情形如实禀明。 至于接下来该如何?那便要看曹操的抉择了。 长安城的太守,大魏的相国钟繇见曹操如此神色,他不由得凝着眉,问信使,“蜀军的粮食是如何筹集的?夏侯将军可调查清楚了?” 是啊…这才是关键! 是魏军战略判断失误的关键。 钟繇一针见血的指明了这一点,也使得曹操再度侧目… 只是,回应他们的是那信使连连的摇头,“如今定军山已陷落,整个蜀道悉数被截断,再想调查…怕是并不容易!故而…这蜀军的粮食…” 不等这信使讲完。 曹操的眉头凝的更紧了,他恨恨的说道:“看来,孤的猜测是对的,况且这也不是大魏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景。这几年来,只要是那关麟参与的谋算,哪一次不都是如此?” “绝境逢生,逆风翻盘…往往在敌人最大意的时候,突施冷箭…一举颠倒乾坤,呵呵,孤是用了张合的命,用了夏侯衡、夏侯称两位少年将军,用了三万余将士魂葬蜀道…方才验证出这个事实…” “无论是飞球的空运也好,是妖法也罢,只要是那关麟参与的,什么稀罕事儿,孤一点都不意外了!呵呵,呵呵呵…” 说这番话时,起初曹操的语气中还布满了震怒之色,可说到后面,特别是最后一句,他的语气已经变得极致的平静。 仿佛,他整个人都镇定下来了。 是啊… 这就不是他第一次吃那关麟的亏。 习惯了,很残忍,很不甘,但…就是习惯了—— 让曹操生气都生不出来的习惯了! “大王…”程昱颔首,表示支持曹操的推断,他试着接着去分析,“那么…就接下来,蜀军的行动,多半又会…” 正直这时… “哐”的一声,一名宿卫推门而入,见到曹操,立刻单膝跪地禀报道:“大王,李藐先生求见——” “李汉南?”曹操吟出他的名字,继而眸光一闪。 俨然,这段时间,战事密布,曹操还没顾得上他李藐、曹丕、曹植那为了世子之位暗设的洛阳地道! 这地道与洛阳城的叛乱是否有牵连,也还是一个未知数。 故而,整个汉中战场,曹操并没有询问过李藐、曹丕、曹植的建议,说到底,曹操对他们都是有疑心的。 “这个时候,李先生求见,或许是有要事。” 程昱补上一句… 他对李藐还是信任的,因为李藐的身份太干净了,他怒怼刘备,辱骂诸葛亮,被关麟扒去衣衫羞辱,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 若说他变节,至少…程昱是一百个、一千个不相信。 “传——” 随着曹操那低沉的声音。 李藐快步走入其中,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躬身朝向曹操,“大王,臣成功劝降蜀参军马谡…” 唔… 当这一句话提出时,曹操是狐疑的,他的眼眸都不由得眯起,心里嘀咕着。 ——『这个时候劝降马谡?李汉南?你是把孤当成三岁小娃娃去戏弄么?』 俨然,因为李藐的这一句话,曹操对他更添怀疑。 但,这份怀疑生出的快,消失的也快… 就在李藐下一句话吟出的刹那,所有的怀疑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大王,据这马谡所言,那关家逆子关麟曾经赠给蜀将张飞一本自传,名为《斗战神》,也正是因为这本《斗战神》,张飞在征讨三巴、夺去梓潼,进犯下辨城时如有神助,连战连捷…相传,这本《斗战神》事无巨细的完全预判出整个三巴、梓潼、下辨之战的走向,所有预料无有不准!” 李藐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坚实,一句比一句厚重,“臣听得如此情报,不敢隐瞒,立刻就来禀报于大王,是否有《斗战神》,那蜀贼张飞是否因为《斗战神》而连战连捷,这个要调查的话并不难!马谡之言是否属实,大王一查便知!” … …(本章完) 第六五四章 人生七十古来稀,树挪死,人挪活 《斗战神》—— 当李藐将有关《斗战神》的一切悉数讲述给曹操。 包括马谡口中,这《斗战神》如何的神乎其神?如何在三巴战场大方异彩?如何料敌于先,一步步的将张合的计划给算死了?如何在下辨战场力挽狂澜? 毫不夸张,李藐展现给曹操的是关麟如何身居荆州,却运筹帷幄于这千里之外的巴蜀,如何精准的判断出曹军的每一个行动,然后制定出对应的阴谋与轨迹! 要知道,上一个做到这般程度的还是大汉开国的谋圣——张良! 可怕! 太可怕了—— 每一个行动,每一个细节,听在曹操的耳中,除了深深的震撼,唯独剩下的就只有可怕两个字了。 “呼…呼…” 而随着李藐讲述的深入,曹操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随着“咕咚”一声,一口口水深重的咽下,曹操的神色从没有像今日般这样难看。 甚至,他张开嘴巴,却依旧因为巨大的惊讶,一个字都吟不出来。 他在内心中无数次沉吟的是。 可怕! 如果真的如李藐所言,如果这马谡讲述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果这《斗战神》真的存在,那关麟真的有未卜先知、料敌于先的能耐。 那… 太可怕了—— 可怕到,他曹操要重新去审视这个对手。 这还是人么?那关麟是人么? 这份身处外围,却隔空对时局的预判与推演,这已经有些妖孽的味道了。 终于,在良久的沉吟过后,曹操开口道:“汉南?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一字一顿,曹操的语气中带着许多颓然。 没有任何一刻,他像是现在这般期盼…期盼别人说的话是假的,是一派胡言。 只是,曹操的期待注定落空。 “还是臣方才说的那般,大王若是不信,可以去查…《云别传》是那关麟后来交给赵云的,蜀军中知道的人或许不多,但《斗战神》可是助那张飞一举功成,但凡刻意的去打探,查出有关这《斗战神》的端倪并不难,查清楚此事的原委也并不难——” 随着李藐的话,尽管曹操的期待落空。 但…他还是重重的颔首,像是突然间明悟了不少。 “这《斗战神》孤会去查,但哪怕只是听到,孤却也信了!那张飞什么模样?孤会不熟识么?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他凭什么能打败张合?凭什么能收复三巴,凭什么能将整个賨人部落带到巴蜀?孤那时就觉得这事儿蹊跷,疑云密布,今日…倒是汉南提及的这《斗战神》,算是解答了孤所有的疑惑!” 是啊…对于战事的疑惑,全部解决了。 曹操悉数都找到答案了。 剩下的,只是对那关麟如鬼似妖预判能力的疑问了,其实也没有什么疑问,一个在大汉能制造出一支空军的家伙,他身上原本就富有许多神奇色彩,他做出怎样的行为,都不奇怪! “说说那《云别传》吧…” 曹操的一双虎目紧紧的凝起,他再度开口。 只是,有关《云别传》的疑问,李藐全然不知,他只能摇头,然后说道:“大王要问《云别传》,怕是要问过那牢狱中的马谡了。” 唔… 曹操的眸光一冷,口中下意识的吟道。“那襄阳马家最小的公子——马谡马幼常是么?” 说起来,这两年来大魏无论是对巴蜀,还是对荆州,压根就没打赢几场仗。 这也显得那定军山击败刘封、马谡的一战弥足珍贵。 故而,曹操对这马谡的印象颇为深刻。 哪怕逃离洛阳之际,也不忘当上这个俘虏! 其实,特地带上马谡,曹操还有一成想法。 马谡久居蜀中,又是诸葛亮的弟子与参谋,若是能劝他归降,那…无异于能斩获许多蜀中的情报,这对于现如今逆魏破局而言更显得弥足珍贵! 比如…从他口中吟出的《斗战神》与《云别传》就是意外之喜。 只是… 盘桓于曹操心头的还有一个巨大的疑问,他是一个多疑的人,若是不搞清楚这一点,他断然是无法信任马谡的。 “那马谡马幼常,孤记得孤曾经劝降过他,却是被他一口回绝,汉南?你又是用了什么法子,让这马谡乖乖就范?” … … 汉中,阳平关内。 夜色渐深,贾诩的军帐内却是灯火通明。 在昏黄灯光的照射下,贾诩的身影显得那样的徘徊犹豫。 他不时在帐中来回踱步,似是有心事,他偶尔也会拿起一卷书籍,想要借助文字让他沉下心来。 可往往…最终适得其反。 今年的贾诩七十岁了,一张脸上除了炯炯有神的双目外,无论是面颊,还是那万千沟壑都显得疲倦、疲惫。 如今他正在经历的… 让他想起这出仕的几十年来,那经历过的一幕幕,有过意气风发,有过指点江山,有过一言祸天下,有过惊心动魄,更有过险象环生。 那一幕幕就如同过眼云烟般在他的眼前闪过。 终于,贾诩的脚步一顿,他喃喃吟道。 “董卓、李傕、段煨、张绣、曹孟德…五个,已经五个了…” 这是他一生侍奉过的五个主子… 他在董卓手下时不显山不漏水; 在李傕手下时,正直董卓被吕布杀害,王允胁迫的紧,不允许西凉兵投降,命悬一线,他一计破局,助李傕击败吕布,拿下长安; 他在段煨手下时备受礼敬。 他在张绣手下时被奉为谋主,几次三番击败曹操,一手策划出曹操“一炮害三贤”的着名历史事件。 在曹操手下时,虽智计不轻言,但也在赤壁之战前曾力劝曹操不要南下,在征讨西凉时献出离间之计。 他这一生很精彩,很澎湃。 七十岁高龄的他,本不该再在这沙场征伐,可时局动荡,若要保住荣华,保住那半生在曹魏立下的功勋,他除了再度出山,再度踏上这杀戮场外,他还有其他路可以选么? 不… 保住荣华,庇佑门楣…其实还有一条路! 董卓、李傕、段煨、贾诩、曹孟德…他已经有五个主子了,他贾诩素来务实,不看重名节,他又为何不能再多一个主子? 似乎是因为想到这一点。 贾诩的眼神变得格外的深邃… 仿佛,因为扑朔迷离的时局…已经渐渐拨开云雾。 那本难以捉摸的答案,愈发变得清晰… 这一刻的贾诩双眉微蹙,透出几分凝重。 “人生七十古来稀…这把年纪了,屁股还挪的动么?” “人生七十古来稀,树挪死,人挪活…应该…是这样的吧?” 这样的感慨刚刚吟出… “贾先生…深夜拜访,十分冒昧…” 伴随着一道轻微的声音,书房的门亦是同时被轻轻敲响。 『这声音?是魏王器重的那小将——姜维!』 贾诩心下暗叹一声。 然后收拾了下心情,眯着眼,笑着朝门外吟道:“既是姜小友,那进来吧…” 随着贾诩的声音。 姜维推门而入,他的眼眶有些红肿,像是刚刚哭过,他的眼芒却是写满了渴望,像是对某件事情极致在意的渴望。 这份渴望,贾诩太懂了! 不是别的,正是仇恨哪。 ——父仇家恨。 这时,姜维向贾诩深深一礼,声音中带着无限的敬意:“贾先生,晚辈姜维来阳平关已有一段时间,此间深深的被贾先生的谋算折服,深夜冒昧来此,是想要拜师贾先生,还望先生收留。” 语态坚决,言真意切—— 也就是在这时,贾诩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很显然,姜维的来意,姜维的话,他霎时间便完全洞悉。 坦白的说,贾诩暗中也是观察过姜维这个小将的,心思细腻,头脑灵活,说起来,倒是个传承衣钵的好人选。 何况贾诩的儿子贾穆…并不出色,脑袋也不怎么灵光。 贾诩这把年纪,怎会不渴望一身本领有一个传承之人呢?而这个传承之人,姜维无论是从人品上还是才学、机智上,都是上上之选。 可问题就出在姜维拜师选择的时机,以及…他拜师所图的目的。 贾诩看透不说透,他眯着眼问:“你是魏王看重的少年才俊?为何会想要拜师于我的门下…” “父仇家恨——” 姜维丝毫不避讳自己的目的,“我听闻先生年轻时,曾一言乱天下,开启群雄逐鹿的时代,也曾一计害三贤,让精明如魏王也在先生的计谋下吃了大亏…我…我姜维…” 说到后面,姜维的语气略显磕绊,可只是磕绊了一个刹那,他的声调再添坚定:“那关家逆子害我父,活活将我父烧死于北邙山,我姜维与他不共戴天,不同于日月,可我心知…凭我之力,即便是玉石俱焚也不是那关麟的对手,所以…所以,我恳请先生收我为徒,传我鬼魅阴谋之法,我不求功名利禄,也不渴望在大魏封王拜相,只要能让我杀掉那关麟…哪怕是玉石俱焚、同归于尽,我亦…我姜维亦在所不惜!” 声震屋瓦、振聋发聩! 姜维的这一番话,让贾诩都不由得惊诧了一瞬。 他感受到的是一个极致的复仇者—— 这已经不关乎汉魏争霸,只是纯粹的复仇,极致的复仇。 可…也恰恰因为这个,贾诩更不能答应姜维。 是啊,贾诩从不在意姜维与关麟之间的父仇家恨,可他心下明了,若是他收姜维为弟子,那便意味着他也将卷入这一番复杂的恩怨纠葛。 贾诩太懂得,何为明哲保身,他是决计不会做出断绝自己退路的选择。 “伯约,你的诚意我领了…” 贾诩眼眸眯起,凝视着眼前这个跪在地上的复仇者,“但,我有我的考量,这件事儿,恕我直言,我无法答应!” 姜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的牙齿不由得紧闭。 沉吟了片刻,他还是鼓起勇气问出一句,“贾先生,便是你也觉得…大魏会输给那关家逆子么?” 这… 姜维这突然的一问让贾诩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声音,是夏侯渊派人来传唤贾诩。 贾诩索性不再回答姜维,而是整理了一下衣袍,缓步走出了这大帐。 留下姜维一人跪在这大帐里。 望着贾诩离去的背影,一时间,姜维不由得心中百感交集…他狠狠的握紧自己的拳头,恨恨的、一字一顿的念道。 “可恶,可恶——” … … 也不知道是因为…姜囧本是边陲武人,身体健硕、底子好,亦或者是张仲景妙手回春,荆州官医署的药物极其富有成效。 总之,姜囧恢复的很快,不过半月,就从原本的奄奄一息,变成了如今…能够自由行动,下地行走。 至于,他在这洛阳城内,完全没有被限制自由,他可以自由行走,只要不是出城,一切都随他… 甚至,每日饭菜,每日饷钱都会有人摆放于他的屋子里,任凭他花销。 十余日,他姜囧…究是边陲出身的武人,可一日日被这般呵护,他的心也从原本的如铁石般坚硬变得柔软起来。 “那关四…还真是说到做到——” 一声感慨… 姜囧想到的是,关麟这家伙尽管年轻…但无疑,说话是算数的。 昔日,他在医署中,面对傅士仁的质疑时就提到。 ——『知道他曾驻守我大汉的边陲,曾无数次往返冲杀于那边塞的修罗场,知道他手中沾染了太多羌胡的血,莫说他不过是一个逆魏的将军!即便是曹操,能做到这一点,有朝一日,他落到我手里,我也会礼遇有加,敬他是一条汉子!』 这番话…事至如今,依旧是振聋发聩! “唉…” 一声幽幽的叹息… 姜囧看着那床头可口的饭食,看着那花都花不完的五铢钱… 他的心情愈发的无以复加。 ——『这样一个神奇的公子,也难怪魏王不是他的对手!』 从床上坐起,姜囧又开始养伤的一天。 医官来诊断一番,然后熬点药,再然后的时间,便是去城中四处逛逛,看看这熟悉…又陌生的崭新的洛阳城。 话说回来…如今的洛阳城可谓是全新的气象了。 也不知为何,整个城里城外到处都喜气洋洋,一派祥和的迹象,就像是过年一般。 话说回来,这都五月了,年气早就过了…姜囧实在搞不懂。 这些百姓,为何如此高兴? 每一次姜囧走在街上时,总会不时生出这样的疑问,这次也不例外… 恰恰就在这时。 “哇!哇哇哇……” 伴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在一间普通的民房前,一个男人高兴的大喊:“生了,生了,是个女娃…是个女娃,好啊,好啊…” 这男人像是因为喜得女儿而不胜欣喜,手舞足蹈的向身旁的邻居分享自己的喜悦。 就在这时… “哇哇哇…”又是一声女娃的啼哭,声调比之方才那道还要嘹亮。 “你这傻小子,还有两个呢!是三胞胎,都是女娃…” 说话的是男人的母亲,她匆匆从产房出来,将这个消息告诉儿子… 倒是姜囧,当听到“三个”的时候,他的心猛的“咯噔”一响。 而听到“都是女娃”的时候,他的瞳孔都不由得瞪大,有些担忧似的望向那男人。 俨然…哪怕这只是陌生的男人,陌生的家庭,可姜囧依旧是为他捏了一把汗。 要知道,一胎诞下三个女娃…在这个时代,是极其可怕的事情。 倒不是说生产时的危险,而是对于寻常家庭而言,养育三个女娃…这将是一项巨大的开支,更重要的是,女娃长大了…并不能成为劳力,并不能耕种,不能为家庭带来进项,唯一期待的…就是女儿养大成亲时那一笔聘礼吧! 当然,聘礼对于边陲的姜囧而言,遥不可及…因为在边陲,羌胡时不时的寇边,十室九空的景象时有发生,男娃想要长大都是一种奢望,更别提女娃了… “唉…” 心念于此,姜囧不由得长长的吁出口气,为这个男人,为这个看似并不富庶的家庭捏了一把汗。 可…那喜得三女娃的男人的表现却是与他的想象截然不同。 “三个,都是女娃…”那男人在一声惊呼过后,又一次手舞足蹈起来,他兴奋的一跃三尺高,“女娃好啊,都是女娃,好啊…好啊…” 这行为,这话语…怎么这男人这般高兴呢? 姜囧看的是一脸懵逼! ——『生女娃?也这么高兴么?』 ——『若是在我们天水生女娃意味着繁重的口赋、算赋…便是诞下一个,也是要苦恼整整几天的。』 姜囧不解了…可肉眼可见,这男人的欢欣与兴奋,根本不像是装的呀。 这时,姜囧身边,有那男人的邻居感慨道:“女儿好啊,女儿贴心…长大了,又能去工厂做女工…赚的未必比男儿少!女儿好啊…” 啥? 工厂?女工?赚的未必比男儿少? 姜囧彻底懵了… 他感觉他就像是乡下人进城一样,完全听不懂这些人的话。 这时,那喜得三女娃的男人已经连蹦带跳的进入了房间,去看看女儿,看看夫人… 可姜囧…那心头的好奇心都快要溢出来了。 他忍不住去问那邻居,“这位兄台,敢问一句,洛阳城中…诞下女娃都是如此欢欣兴奋么?还有…兄台方才说的工厂、女工又是什么?” 一连两个问题… 这邻居抬眼望向姜囧,听他口音便是外地来的,于是…耐心的向他解释道:“倒也不是…诞下女娃就欢欣兴奋,你没看到…自打关家父子打下这洛阳城后,这几个月来,洛阳城到处张灯结彩宛若过年一般嘛!” 这又是姜囧的另外一番疑问… 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渊源? 就在姜囧越发疑惑之际… 这邻居的一句话就完全解答了他心头所有的迷津,“你可听说过摊丁入亩?哈哈,就是云旗公子向诸葛军师与刘皇叔提及,然后凡是刘皇叔的地盘…悉数推行的一道政令!” “具体的讲,便是免除所有的人头税赋,按照土地的田亩征收税赋,如此这般,以往生女娃…担心越生越穷,缴不起这人头税,可现在不同了,没有地…生再多女娃也不用缴税,反倒是那荆州的沔水山庄在洛阳也开设工厂,纺织、蚕丝、畜牧、手工…这些中,许多都离不开女工,不瞒伱说,因为女工数量少…每月的俸禄反倒是与男工看齐呢!” “再加上,刘皇叔治下推行的仁政,这么算来,女娃…生一个也是生,生一对也是生,不用缴税,添把筷子的事儿,总是能养大的,还能养大了做女工赚钱…所以啊,现在风向变了,生男生女都高兴,都一样…” … … (本章完) 第六五五章 来自马谡,那被践踏的尊严—— 生一个也是生,生一对也是生—— 不用缴税,添把筷子的事儿,总是能养大的,还能养大了做女工赚钱—— 当这样质朴却无比真实的话语传入姜囧的耳畔,他的眼角突然湿润了。 这…这不就是他理想中家园的模样么? 这…这不就是他舍命庇护边陲的目的么? 这,这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儿子、孙子,一代一代传承下去的乐土么? 呼… 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呼气,姜囧尤是觉得这一切不可思议,他惊问:“刘皇叔这里都…都不用缴税么?” “你是听不懂还是咋地?”那男人接着向姜囧解释,“我这不说的挺明白的,这摊丁入亩是关二爷的四子关麟提出来的,是蜀中的诸葛军师推行的,是刘皇叔大力支持的,说是不用缴税那也不尽然,只是把原本咱们穷苦百姓该缴的税摊到了田亩里,谁家有地谁去缴税呗!我可听说,在蜀中这么一重新丈量土地,每年收上来的税赋比往年还要多呢!” 似乎是因为提到“摊丁入亩”,因为废除了这掣肘农人数百年的人头税,这男显得很兴奋,话匣子也完全打开了。 “兄弟,跟你说句实诚的,以往我在财主家做佃农,就是为了躲避这税赋,是孩子也不敢生,女人也娶不起,那时候…我早就听说蜀中这摊丁入亩,让许多农人都买上了自己的地,都当家做主自己做了主人,于是我就盼哪,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关家军给盼来了,这不…关家军一打下洛阳城,洛阳城的耕地价格下去一大截,我也如愿买到地,再也不用做佃农…给别人做苦力。兄弟,你是外地来的,可不知道…在整个司隶,像我这样的农人可多叻!” 本是因为一个陌生的男人喜得三个女娃… 突然就引出这耕地,这田亩,这翘首以盼的好日子。 看着眼前男人激动的口沫横飞,手舞足蹈…姜囧只觉得心头一阵震动。 “那你刚才说的…沔水山庄和工厂,还有女工?” 姜囧接着问… “其实也不只是女工…”那男子说:“大名鼎鼎的沔水山庄你不知道啊?连三岁小孩儿都能吟出的童谣‘魏被打的如鼠窜,功劳里,沔水山庄占一半儿’,那沔水山庄可利害了,里面大到制作能飞到天上去的飞球,能插入城墙的霹雳八牛弩,小到新式纺织机、造纸、印刷、织毛衣…简直一应俱全!” “这些年,凡是关家军打到哪里,沔水山庄的工厂就开到哪里,男的在里面造飞球,女的在里面做手工…便是女娃,只要勤快些,赚的也未必比男娃少…关键,这类的工厂多如牛毛,咱们只要勤快儿点,就是不种地,也饿不着啊!” 这… 惊讶、惊诧、震动、震撼。 姜囧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么震撼过。 作为曹魏的将军,沔水山庄,他自是不会陌生,可他记忆中的沔水山庄,那是破坏,是对大魏一次又一次的摧残,可现在… “咕咚”一声,姜囧不由得咽下一口口水。 他突然看到了沔水山庄背后的一面,光明的一面,帮助黎民百姓富庶、安康的一面。 这,这是与他固有印象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不,不只是沔水山庄的另一面,这也是那关麟,是这个全新的大“汉”的另一面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姜囧不由得深深的感慨。 他感触良多,这也是他第一次动摇,深深的动摇。 甚至…通过魏与汉的比较,他会短暂的生出一种想法,一种看似大逆不道,却又无比真实的想法。 在“民”字上,曹操比不上刘备,曹魏也没有一个人能比上关麟。 正直姜囧感慨之际。 “咚、咚、咚——” 只听得一阵锣鼓声响起,街巷中所有百姓都围了过去。 原来是城门旁,一封墨迹淋漓的天子诏令已经挂了出来,是一封“劝学令”。 傅士仁正在指挥小吏将“劝学令”挂好,一大群百姓在围观,姜囧也在人群中,探头看着这一封“劝学令”。 一个文人打扮的为大家念着,“荀子曰: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咦…” 念到这儿,他突然停了,像很是惊讶… “怎么了?你倒是接着念啊?” “是啊,怎么突然就停了呢?” 人群中,那些不识字的百姓好奇的询问。 这文人也不念了,索性用通俗易懂的话语解释道:“朝廷这诏令的意思是要广设官学,鼓励私塾的开设…要让未及弱冠的孩子都能读书…” 也难怪这文人惊讶。 当即就有农人提出质疑,“读书有啥用啊?现在有地的耕地,没地的做工人,读书能干啥呀?” 这个疑问刚刚吟出,就得到了广泛农人的附和。 “是啊,读书有啥用啊?” “读书识字能吃饱饭么?” 也不知道是这话刺激到了那文人,还是文人素来的风骨作祟,面对质疑,这文人突的抬高声调,“读书可以救你们一命…” 然后,他细细的讲解起这封诏书。 原来,这封诏书一共两层意思,第一个是广设学堂,收录未及弱冠的孩子读书。 第二个则是在弱冠时期会有统一的考试,凡是通过考试者,赠予“秀才”之名,可以参加接下来的考试选拔,最终录用为官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凡是“秀才”身份者,可免死罪一次! 也就是说,原本犯事,该判死刑的,改判为流放。 原本该流放的,改为十几年的牢狱。 当然,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免死”…这才是对百姓诱惑最大的两个字。 …况且,读书还能参加选拔,还能一层层选拔做官?这…这… 无疑,这就为底层的百姓逆袭…提供了可能! 也就是这一番解释,整个百姓中哗然一片。 “怎么报名啊?” “要缴钱嘛?” “啥?沔水山庄的工人子女可以不花钱上官学?” 喧闹嘈杂声此起彼伏。 一时间,人声鼎沸,所有人的眼中都带着光。 姜囧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他无法理解,这里…这刘皇叔治下,竟然官府会鼓励百姓的子女读书,还…还建立起了一条读书晋升的道路。 也是这么一刻,姜囧想到了更多,想到了天水郡,想到了从小酷爱读书,总是抱着古书夜读的儿子姜维。 曾几何时,那里的将军还说这孩子读书没用! 说读书那是大族子弟的特权…莫说是穷苦百姓,就是将门…读书,卵子用都没有! 可现在… 姜囧的眼眶又一次湿润了,因为想到儿子而湿润,他不由得心头喃喃。 ——『伯约,你若是生在这个时候的洛阳,那该多好?凭你的才学、用功…何至于在战场上…』 似乎是因为想到了儿子,更多的思绪一下子涌上心头。 姜囧不由得仰头朝天,更浓重的思念将他的情绪引向了另一边。 他口中喃喃:“伯约…伯约,现在的你在哪里?” … … 汉中,阳平关。 “唉…” 伴随着一声幽幽的叹气,姜维沮丧的从贾诩的军帐内走出,脸色遍布遗憾、颓然之色。 外面有一干年龄稍长的武者,见到姜维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怎么样?” “贾先生没有答应公子,收公子为弟子么?” “公子是天水将门之后,便是魏王都无比器重,他贾诩怎么…怎么就…” 在这一道道问询声中,姜维伸出手有些沮丧的摆动了一下,以此去示意他心情的沮丧与颓然。 他又沉吟了片刻,这才缓缓张口: “贾先生似乎对此颇为抵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 一些猜想就要从姜维的口中呼之欲出,但最终,他还是把那就要脱口的话悉数吞了回去。 姜维身边的这些武者都是雍凉天水人,不少曾是姜囧的副将,也有不少受到过姜囧的恩惠…更有钦佩姜囧的,感激他这些年驻守边陲与羌胡浴血奋战。 俨然,因为特殊的缘故,姜家…在天水有着特殊的地位… “便是那贾先生也畏惧了么?” “是啊…那贾诩是不是觉得大魏会输?” “哼,这贾诩本就是朝秦暮楚,反复无常的小人罢了…” “够了!”终于,姜维张口止住身边这些叔伯并不好听的话语,“贾先生并没有畏惧,他只是不想收我为弟子罢了,或许…” 姜维已经往最好的方向去想,可哪怕如此,他尤是有一种感觉。 至少…姜维能感觉到,贾诩对那关麟,对这蜀汉是忌惮的! 他没有收自己为弟子,或许是因为,他…不想绝了他所有的退路,不想绝了贾氏一族的退路。 呼… 伴随着姜维一声长长的吁气。 这些叔伯也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不过很快,有叔伯就张口道:“为姜囧兄弟报仇雪恨,诛杀那关四,哼…他贾诩不帮忙,我们自己想办法…” “是啊!”另一名叔伯张口道:“姜囧兄弟死在关麟谋算的那烈火之中,这消息…已经传至天水,已经有几千义士激愤难当,嚷嚷着要为姜囧兄弟报仇,没有人帮我们,那么…我们天水人就自己帮自己!” “是啊…是啊…” 一道道声音接踵传来。 这些声音也不断的振奋着姜维,让他从心头的颓然中走出。 他望着眼前的一干叔伯,语气有些磕绊。 “诸位…多…多谢…” “伯约,你且在这阳平关,我们去天水募兵…姜囧兄弟抵御胡虏二十余年,救下了多少天水百姓,我想…这些百姓听得姜囧兄弟如此惨死,定会义愤填膺,料想募集个一、两万人并不难!伯约,你放心,你爹的仇不止是你一个人的事儿,咱们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吐沫也要把那关麟给淹死!让他九泉之下瞑目…” 听着叔伯的话… 姜维庄重的拱手,他张开嘴,却喉咙哽咽住了一般… 但无疑,这一刻的他是感动的。 他发现他并不孤单,这份杀父之仇,有这么多人与他一同承受! 那么… 一切尽在不言中—— … … 关中,长安城。 暗夜如磐,马谡依旧被关在牢狱中,没有曹操的首肯,他还不能出来。 倒是因为李藐的嘱咐,他被换了一个房间,这里有干净的床榻、被褥,已经是整个牢狱中最好的房间。 也不知道是因为房间太过舒适,还是马谡的心结已经解开,这一夜他睡得格外沉… 哪怕是有人开锁,他都没有听到一丁点的声音。 “魏王有命,请马公子过堂——” 是狱卒冰冷的声音… 马谡抬眼,醒了醒神,问那狱卒,“是你们李先生要提审我么?” “不知道,我只管将你押解过去,其余的到那里,你便知道了。” 马谡微微沉吟,心下暗想。 ——『李藐应该已按照计划将《斗战神》、《云别传》讲述出来,曹操竟没有直接见我?难不成,发生了什么变故?』 这个遐想只是出现了一瞬间,马谡就站起身来。 “劳烦兄台领路——” 可没曾想,在狱卒领路之前,当先奉上的是镣铐与枷锁。 这…再一次加重了马谡的猜想,真的发生变故了么? 马谡是带着镣铐上的公堂,与牢狱相比,这里要整洁斯文许多,马谡诧异地看到坐在正位上的人,是一个老者…年近七旬,他疑惑地问,“阁下是?” “我乃大魏的大理寺卿钟繇——” 这老者自报家门,是钟繇,他的脸色不算严厉,可那冷凝的眉宇释放出的气场让人望而生畏。 当然,对于马谡而言,钟繇这个名字,他可不算陌生。 建安四年官渡之战后,袁氏一族对曹操发起三路总攻,其中一路的战场就在关中,正是钟繇支身赴长安,以朝廷旨意与自己的手段稳控住关中局势,说服马腾、韩遂替曹操效力。 于是,才有了袁绍的大将郭援死于马腾部的庞德之手! 从那时起,钟繇,这个蔡邕书法的传人,普天之下…再不会有人将他与羸弱文士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 他是个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握笔,马上定乾坤,笔中藏沟壑的全能之才! 也就是当得知对方的名字后,马谡竟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来自气场上的威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过得良久,马谡方才缓过神来,他抬起头,“钟寺卿传我来…所为何事?” “呵呵…”钟繇笑了笑,然后淡淡的开口,“李汉南说你有意投诚于大王,可似乎,他不是第一个来劝降你的吧?为何一贯态度坚决的你,这一刻突然就放弃了?就选择投诚,还把那个关乎三巴战场、梓潼战场、下辨战场的机密毫无保留的悉数讲述了出来?这根本有违常理…我有理由怀疑你是故布疑阵,是唬骗于李汉南,唬骗于魏王!” 这是异常狠辣一个问题,以至于钟繇这样温和的人,说出来也带着几分凌厉之意。 这是在问马谡心路转变的过程,若然有一分虚假,那极有可能暴漏他马谡自己的同时,也将李藐暴漏! “咕咚”一声,马谡本是吃了一惊,可随着一口口水的咽下,他随即冷静下来思考,接着缓慢的说:“呵呵,或许这世间…若还有一人能与我共情,那便是李藐李汉南先生吧!” 钟繇淡笑:“细细来说——” “我之所以说李藐李汉南先生能与我共情…是因为…” 马谡猛地昂起了头,语气变得凌厉了几许,气场骤然就激昂起来了,“我是与他同命相连啊,昔日他受那关家逆子的侮辱,果衣示众…沦为荆州的耻辱,我…我马谡又何曾没有受到他这关麟的羞辱?我本是荆州襄阳马家的公子,是诸葛亮唯一的关门弟子,前途无量…所有人都对我礼敬有加,所有人都以为…我日后必将飞黄腾达,可…可…” 说到转折,马谡突然就龇牙咧嘴起来,就激奋起来。 “可这一切都因为那关麟而改变,他太耀眼了,耀眼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反倒是我…原本天之骄子的我,就如同被践踏、摧毁了一般,我恨哪…我恨哪…” 马谡已经牙齿紧咬,那后槽牙“咯咯”直响的声音,让钟繇动容。 “所以…你是因为那关麟才与李藐有了共情,才决定弃暗投明,效忠于我们大魏!” “我才不会效忠大魏!”马谡颇为豪迈的一摆手,“我只是复仇,李先生说的对,我以前是输了,是在那关麟面前一败涂地,可我就要这么认命么?就要如同蝼蚁、蛆虫一般的在这牢狱中腐烂么?的确…我不甘心,我如何能甘心!所以我要振作起来,我要与你们大魏合作,没错…是合作,而不是效忠!我要有一天用脚狠狠的踩踏在那关麟的脸上,我要让他知道,他当初折磨我的,他羞辱我的,他给我带来的一切一切的不甘,终有一天,我都会还回去!会让他的尊严也被这般狠狠的践踏…” 无疑,这一番话,让钟繇更加动容。 话说回来,蜀中在大魏有眼线,有细作,可大魏在蜀中也会有眼线,有细作…只不过级别并不高罢了! 但即便身份不高,却也足以将有关诸葛亮、关麟、马谡之间的总总报送而来。 的确… 从可靠的情报中去分析,马谡是有理由恨关麟的,李藐用所谓的“共情”将他再度唤醒,让他为魏效力,不…是与魏合作,这点也完全说得通。 这一刻,钟繇不可察觉的微笑了一下,点点头,正要开口。 却听得“哈哈哈哈哈…” 一道爽然的大笑声从后堂传来。 听到这声音,钟繇立刻站起,恭敬的态度对着那扇隐蔽的内室门。 门开了,曹操走出来,后面跟着程昱与李藐… 钟繇慌忙让出主位,曹操坐下。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子,曹操的虎目炯炯有神的凝视着马谡,带着欣赏与亢奋,他问道:“现在,你可以好好与孤聊聊那《云别传》了!” 随着这一句话的脱口… 跟在曹操身后的李藐,心里头悬起的石头总算是安然落地。 就凭着曹操的这一句话,他知道,马谡…已经完完全去的得到了曹操的信任。 一切的计划都可以开始了—— … …(本章完) 第六五六章 攻心术、读心术,智者巅峰的对决 马谡没有看到过《云别传》,但…《斗战神》的话,盛名之下,他是曾特地寻出仔仔细细看过一遍的。 故而,从他口中提出,无论是细节也好,左证的来源也罢,每一句都让曹操信服。 也正是基于此,一时间,曹操对那《云别传》愈发的好奇。 这一次闲聊,直从如磐暗夜聊到晨曦微明… 李藐、程昱都熬得两眼通红,特别是程昱,因为一把年纪,到得最后都是用手扶着桌案… 强行认真的听着,只是…随着那《斗战神》中一个个神乎其技的计策,随着那《云别传》诸多的猜想,他愈发的忧心忡忡。 马谡则是嘴唇干裂,到得最后,还是曹操亲自为他端来一盏茶,让他不要慌,慢慢的说,细细的说,俨然,曹操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最终,一切如李藐所盼,马谡被曹操放出了大牢,还直接收入霸府,封为参军。 反观曹操,他是神色无比凝重的走出这牢狱。 呼… 伴随着一声深重的呼气,他吩咐身旁的程昱,“发一封八百里加急的诏令,让吾儿子文从边防兵中调出一半南下从并州处给于洛阳压力,再发飞鸽传书于徐州的张文远,让他引兵向兖州,兵临虎牢关,从兖州的方向给于洛阳压力…” 啊… 当曹操的这一番话传出,听在程昱耳中,他不由得心头“咯噔”一响。 别人不知道,可他程昱却太清楚了。 哪怕是两年前的大魏,那个天下十三州,魏王独占九州半的大魏,在内部布防兵力上也是极为勉强。 北方有被曹操剿灭,却暗中蛰伏起来,随时意图复辟的乌桓王庭余孽; 有表面上臣服于大魏,暗地里小动作不断的南匈奴五部单于; 有疆域之广比肩曹操,兵马之盛让曹操都颇为忌惮的鲜卑。 这也是为何,无论天下局势如何动荡,曹操都从未动过…让驻守北境的儿子曹彰率二十万骁骑南下支援的想法。 如今,曹操的意思是调出一半的边防军,调出足足十万边防军南下,由此可见,现在的局势对于大魏而言是何等不利? 这是孤注一掷,是背水一战了—— 再看如今的张文远与徐州。 淮南已将被江东攻取,那下一步那些江东子弟势必要染指徐州。 有张辽张文远在,或许仰仗陆战之利,徐州还能勉力抵挡。 可如今,曹操若对张辽的这么一调动,诚然…或许能给到洛阳压力,但徐州那可就…就危险了—— “大王是要…” 程昱刚刚发出一言,是打算要提醒曹操,可话到了嘴边,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像是已经想明白曹操的目的…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目的,他就是要关麟的命啊! “伤敌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曹操冷冷的张口,“那关麟如此狡诈,孤便是拼着北方之边患,徐州之沦陷,孤也要先取他的性命——” 是啊… 就在两年前,就在这关家逆子还没出山的时候,他大魏是何等盛况? 莫说是孙刘联盟,便是再给孙刘联盟一倍的兵力,他曹操也丝毫不惧。 可后来,一切的故事都在关麟出现后发生了巨大的转折。 他曹操,他大魏也从盛极一时,变成迅速的衰落! 说到这,曹操继续吩咐,“传我军令,长安城的大军出潼关进武关…一个月后,子文、文远、还有这长安城的兵马,三路齐进,孤要将那洛阳城连同那关麟一并夷为废墟——” 忌惮… 因为《斗战神》,因为《云别传》,如今曹操对关麟的忌惮已经达到了顶峰。 诚如他所说的,伤敌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哪怕拼着巨大的隐患,也要断了他关麟这一指。 “可是大王…那洛阳城有飞球,怕是我们的行动无法做到绝对的隐秘…” 程昱连忙提醒道。 曹操却不以为然,“等到他们发现孤这三路大军的时候,已经是洛阳城的攻城之时…倒是仲德这么提醒,让孤又想到了什么,仲德需在急件中再多写一句!” “什么?” “各路兵马围攻洛阳,誓诛关麟,不惜一切代价——” 曹操的声音冷冷的吟出。 声调低沉、内敛,却是凶相毕露—— … … 站在定军山山顶,刘备、法正、赵云、张飞等人俯瞰着山下。 只见得万里晴空之下,山峦起伏,绿意盎然,阳光下,那一片片金色的光辉格外的耀眼,甚至整片山林都被映照的分外妖娆。 而就在这份妖娆之下的,是夏侯渊大军的营帐如同一座座小山包,连绵不绝,旌旗飘扬,透露出一种雄壮的气势。 “整个山脚,悉数是夏侯渊的营帐,倒是与阳平关、汉中城互为犄角,彼此驰援…” 法正指着魏军的军营,看着那军营中升起的袅袅炊烟,他淡淡的感慨道。 呼… 刘备轻轻的呼出口气。 这山顶的空气清新而冷冽,带着草木的芬芳。 微风拂过,刘备感到一阵凉爽,却更感受到那凛冽的杀意… 他静静地凝视着山下,仿佛在思虑着接下来的战略。 那连绵不断的茂密树林,仿佛能将山上所有的军事行动遮蔽。 魏军的一处处营帐若隐若现,刘备想的是如何攻克那里! “大哥…” 张飞那嘹亮的咆哮声惊起了树林中的雀儿。 一阵鸟儿的四散飞逃过后,张飞的嗓音还在继续,“大哥还胡思乱想什么?接下来这仗就好打了呀…按照《云别传》中讲的,我军登上定军山,夏侯渊会派张合在东侧山道修筑鹿角,夏侯渊他自己则会在大哥脚下的南围修筑防御工事,即便如今,那张合已经死了,可这局面不会有差!” 说到这儿,张飞顿了一下,然后继续侃侃而谈,“大哥只需要派人下山佯攻东侧鹿角,夏侯渊必定派人去救援,之后…大哥再于南围四处放火,将夏侯渊修筑的防御工事一把火烧了,夏侯渊那‘穷逼’必然会救火驱赶蜀军!” “大哥占据高处,只待看到那夏侯渊后…随便遣一大将出击,东风吹、战鼓擂,咱们大军一窝蜂的从山上冲将下去,那夏侯渊匆忙之下哪里抵挡得住?再说了,鹿角与防御工事悉数被咱们烧了,也起不到任何阻拦的作用,那夏侯渊的脑袋就暴漏在咱们的面前哪!旦夕之间,他这逆魏的骠骑将军就要变成无头将军了,哈哈哈哈…云旗在《云别传》中是怎么写来着?对对对,无双…万军斩首!” 张飞一股脑说了一大堆,语气激亢,十分振奋。 事实上,他刻意隐去了那“无双、万军斩首”的主角黄忠黄汉升。 言外之意,这活儿…不用派黄忠去,他也能干哪,他的丈八蛇矛已经饥渴难耐了。 当然,张飞把这般复杂的汉中战场如此轻描淡写的讲述,乍一听起来是有些草率了。 可…因为此前《斗战神》的预演; 此前《云别传》起到的决定作用…没有一个人会觉得这一番话草率。 而随着张飞的话音落下,刘备把眼眸转向法正。 “孝直,你怎么看?” “三将军这是话糙理不糙…”法正沉吟了一下后,方才张口:“以往云旗从未让我们失望过,这一次,我们没有理由去怀疑…” 也就是好基友的这一番话,让刘备的决心彻底定下。 他眼眸凝起,用无比坚定的语气道:“各军整装待发,观察下山地形,三日后我大军悉数按照《云别传》中提及的计划,出击——” 随着刘备这一番话… 众将士拱手。 “得令——” … … “哒哒哒——” 长安通往汉中的山道并不好走,一支千人马队正在行进,速度并不快。 这是曹操的马车。 就在曹操下令孤注一掷对洛阳城进行合围之后,他却选择了第一时间乘坐马车往汉中这边赶来。 同行的还有谋士程昱、李藐、马谡,以及武将的徐晃、李典、夏侯惇。 此时已近黄昏。 徐晃询问马车中的曹操:“大王眼看就要天黑,是否安营休息一夜,再行赶路。” “不!”曹操那低沉沙哑的声调传出,“继续赶路,快马加鞭,务必尽快赶到汉中城…” 这… 徐晃微微一怔,不过,他反应很快,当即回应一声“喏…” 旋即,徐晃就驱马向前,大声吩咐道:“魏王有令,连夜赶路,不做休整——” 这话脱口… 原本马队中的一个个骑士无有例外的愣了一下。 有的已经开始小声嘀咕。 “大王多疑,从来都不赶夜路啊…” “闭上你的嘴巴,大王近来心情不好,小心你的脑袋…” 这些话传到了徐晃的耳中,他也只是“唉”的一声长长的叹出口气。 其实,一些话…从他的视角是能够窥探出些许端倪的。 整个魏军… 没错,不是这一支队伍,而是整个魏军,仿佛…在经历过洛阳城的溃败后,心都不同程度的散了… 话说回来,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反观这时候的曹操… 他与程昱同处于一个马车中,可自打进入马车后,他便闭目凝神,像是陷入了某种冥想。 此间的气氛一度紧张。 “大王…” 终究是程昱扛不住这份压力,他张口问询道:“臣不懂了,大王为何派关中十万大军合围洛阳?可大王自己却…却赶往汉中…” 终究是程昱的话将曹操的思绪从冥想中拉回。 “呵呵…”他冷笑一声,“仲德,你觉得孤的心腹大患是什么?” “是那关家逆子?关麟?” “不!” 曹操直接了当的用一个“不”字回应了程昱,他接着说,“孤说过,关家父子不过是疥癣之疾,可那大耳贼刘备才是孤的心腹之患…只要孤除掉刘备,蜀中、荆州、江东…那些本自诩刘备麾下的兵马又要如何分割?他们是要听关羽的?还是诸葛亮的?蜀中内部也绝不会是铁板一块儿,所以,破局的关键不在关羽与关麟,而是在刘备…” 啊… 曹操的话惊到了程昱,也使得程昱不由得瞪大了双瞳,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口水,他不由的惊惶道:“大王,这不对呀,既大王把那刘备当做是心腹大患,那何必遣北境、徐州、关中的二十余万大军前去清剿,反倒是…并没有派遣兵马往这汉中呢?” “怎么?”曹操眯着眼,嘴角微微的咧开,带着一股自信的笑意,“孤还比不上二十余万兵马么?” 这… 程昱连忙拱手,诚惶诚恐的说:“臣不是这个意思…” “哈哈哈…”曹操笑的更开怀了,他的手从握紧微微的松开,然后摆在眼前,他像是看着自己的手掌,或者说…是看着他的囊中之物。 那刻意放缓、放轻的声调缓缓而出,“是先有韩信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后才有煌煌四百年的大汉哪,昔日他刘邦都知道以此法骗那项羽,孤如何不会有样学样,以此二十万大军引得那关麟的注意!” 听到这儿,程昱骤然懂了,他惊问:“大王的意思是骗得那关麟无暇西顾,然后…大王亲自在汉中葬送那大耳贼刘…刘玄德!” “哈哈…” 程昱这惊怖的话让曹操笑的更大胆、更放肆了,“仲德,昔日大魏屡屡在蜀中受挫,是孤不知晓那关麟的计略算到了这边,李汉南成功劝降马谡,可谓是将孤心中的疑团悉数讲明,特别是他讲述的《斗战神》,孤苦思冥想一夜,孤突然发现了这关麟用计的特点,孤于是将整个这两年所有的战役悉数在《斗战神》这个框架中推演,孤恍然大悟,孤是恍然大悟啊!” 呃… 程昱好奇了,连忙问:“大王是悟出了什么?” “孤发现,这关麟所有的用计都是找准了孤这些文武将领的弱点,然后利用这份弱点去设计出一个个阴谋诡计,去将敌人一步步的引入预设的陷阱,这些都是他极其善于布下的一个又一个局!所以,孤试着站在汉中一战的角度,《云别传》既然是《斗战神》的延续,那这关麟对付妙才的方法便一如既往还是他的弱点…” 说到这儿,曹操顿了一下,他的虎目凝起,继续娓娓讲述起来,“妙才,尚义之人,统军有方,这些年屡立战功,他有什么弱点?孤苦思冥想,孤也只能想到了他唯一的这处弱点了!” “是什么?” 程昱迫不及待的问。 “出身!”曹操的声音变得慎重,变得一丝不苟,“妙才唯一的弱点就是出身,你们或许都听到过,当初孤犯了杀人的罪过,是妙才替孤顶罪入狱,你们总说,这是因为妙才的尚义!可事实上…只有孤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说到这儿,曹操的声音变得黯默:“在夏侯氏这一支中,妙才家是最为穷困潦倒的那个,妙才有弟弟,曾死于瘟疫,留下一女交与妙才,恰逢兖、豫大乱,妙才家饥乏、困顿…仅有的口粮根本养不活一家子,于是妙才舍弃了自己的儿子,去养活亡弟的这个孤女!” 呼… 提及前尘往事,曹操不由得长长的吁出口气,“这也是为何,便是拼着赴死的风险,妙才也要替孤顶罪,他可以不为自己,却要为他的养女,为他小心庇护的那个家门觅得一口口粮!而这样的出身,这样的成长,就注定了妙才他…即便是做了骠骑将军,可再微末、再不值钱的器物他也会小心呵护,不忍损毁…这是他的美德,却也是他唯一的弱点!” 咕咚… 伴随着曹操的话,程昱深深的咽下一口口水,“大王的意思是说,那关麟撰写的《云别传》,必定是以夏侯将军的这个弱点去攻击!” “一定,肯定,孤甚至可以笃定…”曹操语气坚定,“在那关四手中吃了两年的亏,又有这马幼常言出的机密情报,若是孤还猜不出那《云别传》,那活该孤的大魏会毁在他这关家子的手中!” 说到最后,曹操的双拳握紧,整个神情也变得凝重、郑重。 程昱尤是在大喘气,这一刻,他觉得那关麟可怕,却觉得眼前的大王更是可怕… 这是攻心术、读心术与藏心术之间的博弈! 是两个智者在巅峰的对决—— 至少,他程昱…还不够格抵达这份巅峰! 呼…呼… 伴随着又是几声粗重的呼气,程昱忍不住张口,“大王是要将计就计…” “呵呵…”曹操笑了,第一次笑的无比释然。 就像是因为算准了、猜测到关麟的谋算,他的神色无比的激昂、振奋,“他关麟不是能算到敌人的弱点,然后利用这份弱点么?呵呵,孤倒要看看,这次,孤算到了他的弱点,他的《云别传》还能否奏效?那大耳贼还能否有命在!” 低沉、内敛… 可曹操的话音中多出的是久违的霸道之色。 就像是一只雄狮,哪怕年迈…他也绝对不允许有其它的狮子敢挑衅它! 哼,他曹操只是老了,不是死了,那些狮子还不配! 还不配—— … …(本章完) 第六五七章 战争中,一粒不起眼的尘埃—— 汉中,定军山下,数十里连营的魏军军寨内。 一方军帐之中,传出姜维惊诧的声音。 “什么?大王竟是让我带兵去攻洛阳城?” 此刻站在姜维面前的是一名信使,信使手持曹操的诏令,连带着还有一块儿兵符。 这是能调动魏军二十五校共计两万兵马的兵符,而这信使一股脑的将这些交给了姜维,同时言道:“大王正在秘密赶来汉中的路上,特地让小的先一步赶来,将兵符交给姜维将军,大王的意思是,姜维将军回趟天水,将你父亲所部一并率领,配合徐州的张辽将军,并州的曹彰将军一道对洛阳城进行合围——” 唔… 听着这信使的话,姜维只觉得心头被巨大的迷雾疑云笼罩,但他不敢提出质疑,连忙恭恭敬敬的接过诏令与兵符,“劳烦校尉辛苦,再去禀报大王,就说姜维得令,即刻返回天水,率军出潼关…” 火光映照着每一个围观这里的人的面颊,包括姜囧在内,他们瞪大了眼睛,无法置信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灾难。 短暂的思索,姜维已经猜出了些许端倪。 可此时…听到这响动,看到这白烟,心中所有的想法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让他想到了…曾经那北邙山中的惊魂一幕。 这不是对大魏的担忧,而是…而是对他儿子的担忧啊! 呃… “也不尽然…” 姜囧原本是无法向前的,事实上,这种“实验”也绝不会让百姓看到,但庆幸的是,姜囧那匆匆赶来的身形“恰巧”被傅士仁看到。 可怕! 太可怕了—— 剧烈爆炸声再度响起,这次不是单发,而是一连几发爆炸之声,姜囧也是第一次站在外围看到那“平地起惊雷”一般的景象。 “二将军怕是记错了…”周仓连忙提醒道:“四公子的原话是,这姜囧的儿子姜维将是压死逆魏的最后一根稻草!似乎…有消息传来,似乎是因为曹操以为姜囧死在了北邙山,故而,他那儿子姜维如今在曹操身边可是颇受重用啊!” 他的儿子若是…若是也在其中,怕是也…也… 哗啦啦…门外不少副将一股脑的涌了进来。 反观关羽,他特地留意了姜囧一眼,然后错身而过,快步走远… 眼前这般恐怖的“大杀器”却只是那位关四公子绘制图纸的冰山一角么? “其实,这才是我三弟绘制的一项图纸而已,更多的图纸已经送往蜀中,诸葛夫人可是位奇女子啊!她总是能将我三弟的图纸变为现实,然后那经过批注的图纸会再度送来,军械的话送到沔水山庄,火器、火药的话送到江夏的制炼坊…也难怪,沔水山庄与制炼坊这是日日招人,可无论怎么招都不够用!造出这些大杀器的速度还是不够快呀…” … 霎那间,姜维的眼眸眯起,他立刻抬高声调,十足郑重的吩咐道:“诸位叔伯,晚辈斗胆请诸位叔伯即刻赴天水调兵,事不宜迟,我们也当出潼关,入武关,进击那洛阳城,诛杀那恶贼关四!” “我四千…” 姜维这么一说,整个大帐中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直到那爆炸声的附近…才有兵士戒严。 傅士仁的话让姜囧只觉得扎心… 可现在,可就经过这么几个时辰,姜囧的三观都颠覆了。 四个轮子并进,在城池下能自由伸缩的攻城云梯车; 洛阳北城门外通往北邙山,有一块儿平整的山地。 ——“轰…” 难道…就这么一直养着他么? 大魏…便是十万、二十万、三十万骁骑,可在这深埋于地底的恐怖火药的掩埋之下,只需要旦夕间,一切就都会化为乌有! 傅士仁与关羽的眼神对视,倒是姜囧像是被关羽的气势所迫,有些微微的低头。 就在眼前产生的爆炸…目睹这个过程,无疑是震撼的。 爆炸产生的强大气浪带着滚滚浓烟和炽热的火星四溅开来,整个天空都被白烟密布,仿佛白昼降临。 只是,那里哪还有人? 看着那空荡荡的一方之地,关羽淡淡的说,“云旗方才提及,这姜囧将是压死曹操的最后一根稻草!方才看来,似乎不像啊!” 这洛阳一仗,未必不能拿下—— 除了哀婉于大魏的不幸,是啊,有这么一个“发明”层出不穷,妖孽一般的关麟,曹操便是幸运的大半辈子,闯下了这份江山,可大魏的气运却已经从这里彻底绝了! 毫无转圜余地的绝了!绝了! 啊… 如果说刚刚他是被眼前的末日景象威慑住,那么现在,傅士仁这一番话的威力更大… 这…这才是最可怕的! 众叔伯一愣,眼睛盯在那条小道上,“这里是…子午谷?伯约,你的意思是曹真可以率大军走子午谷秘密的潜入汉中?” 却见得大帐的门帘掀开,是周仓主动掀开的,而从这门子里,一个头戴绿帽,一身衣袍,红脸长髯的威武将军从其中走出。 此言一出,信使再度郑重的审视了眼姜维,然后回道:“大王就说,姜将军年龄虽小,却是神武有胆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可傅士仁的声调却愈发的轻松,“我估摸着以后也就不用打仗了,就把这些威力不俗的军械往阵前一放,任何敌人怕也只有投子认输的份儿,或许,这便是我那三弟曾经提及的,学武救不了大汉!但…无疑,真要说救大汉的话,这些全新的发明创造…我觉得可以啊!啊…哈哈哈!” 他斩钉截铁的说:“这里…” “喏——” 终于,在完成了五个“新发明”的尝试后,也在姜囧亲眼目睹了这一份份神奇后,傅士仁总算引着他去见关麟。 ——且不说这汉军治下的政通人和,单单…单单,这一个个破坏力十足的大杀器,大魏怎么打?拿什么打?似乎,除了拿命去填外…大魏什么也做不了! 没错…什么也做不了! … 还有…那能发射出火焰的…不知叫什么的兵器! 麋路真要通报… 唔…关羽的丹凤眼渐渐的眯起,转过身,再去回望方才与姜囧错身而过的位置。 关羽与周仓,他们一进一出,各自都带着不同的目的,他们本不会碰见,却机缘巧合之下,在这里撞见。 故而哪怕时局如此,他依旧以为魏是占据优势的。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呀? 周仓颔首,“是,今日安排的军械的试演,就是为了让他看的…” 俨然,他们听到了里面对话,与姜维一样,他们一个个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姜维沉吟了一下,也思索了一下,却是摇头。 他的目光眯起,手中的兵符缓缓的移到眼前,“大王为何派我去攻洛阳,还给我这两万兵马!这是因为大王知道我与那关麟的仇怨,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大王是要我率父亲的天水部众连同这两万兵与那关麟拼命!” … 每一次的回忆,都使得姜囧后背冷汗直流,他感觉,这些军械,无论已经测试成功的,还是有着巨大潜力的,随便单拎出来一个都足以改变天下时局,都够大魏吃上一壶的。 说到最后的摧古拉朽、支离破碎,傅士仁的语气都有些发颤,很显然,这个破坏力,哪怕是他…尤是心有余悸。 甚至还亲自带他步入了一处哨塔之上。 以往,他以为大魏是无敌的,大魏的资源是富饶的,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而战场打的是消耗,是补给… 同样的炸天一般的声响,然后突然冒出的火花引燃了到处都是的白磷…从而引起那宛若火龙般的烈焰。 傅士仁听到他提及,是来拜见关麟的,竟神奇般的允许他姜囧进入那戒严之所。 在这里,突然一声剧烈的响动冲天而起,湛蓝的晴空下,只见得北邙山的上空突然就升腾而起了浓密的白烟。 这边,姜囧汗都要留下来了。 “我这里还有三千人…” 这些都是姜维叔伯辈的将士。 还有…还有那虽然因为材质的原因,试验的过程中遭遇失败,但如果实现,可以远程大范围射出,在敌阵中炸开的…被傅士仁称之为“火炮”的军械。 姜囧尤在深深的叹气。 随着姜维声音的落下,众人齐齐拱手回应。 “原来如此…” 为首的叔伯连忙问道:“伯约?大王这是什么意思?你好端端的在汉中?怎么突然喊你去攻洛阳城?” 与这些叔伯的疑惑不同。 姜囧的心在“咯噔”、“咯噔”的响,杀人诛心…傅士仁的话更像是杀人诛心! 毫不夸张的说,此刻的姜囧,已是战意全无。 姜维在心中不断的默算,似乎,算上这兵符能调动的两万兵,他姜伯约的这支父仇之师已经足足有四万人了! 如果再算上曹彰的十万虎骑,算上张辽的数万并州兵、淮南兵。 “这是云旗公子委派制炼坊研制的土法炸药,说是埋在地底,只要等敌人踏步于此间时,点燃引线…然后…” 能埋藏在地底下然后突然炸开的神秘火器; 能在与铁枪铁剑对砍的过程中,完全将铁质军械震碎的材料; 傅士仁开口向姜囧解释,解释到一半儿,他转过头凝视着姜囧那目瞪口呆的面颊。 姜维几乎是把他对战局的判断,对战略的理解用嘴巴揉碎了,然后悉数讲述出来。 “哎呀呀…”傅士仁还在说着看似轻松,可在姜囧心中犹如一记记重锤的话语,“姜兄弟啊,你说说这以后打仗该是什么样子啊?按照我三弟这般图纸的绘制下去,那以后攻城?还用什么云梯,先登个啥?等那粗管子能承受住这火器的威力,直接这一轮轮火炮下去,再坚固的城也没了!以后,咱们这些为将的还冲锋陷阵个锤子啊,喝着茶,唱着歌,一座城就打下来了,你说说看…是不是这么个道理啊?” 想到这儿,姜囧的心情从惊怖,到恐惧,到最后…变成了深深的担忧。 他只想找到他的儿子,然后带他的儿子远离这战场,哪怕平凡…哪怕一辈子庸庸碌碌,也好过沦为这战争中的一粒不起眼的尘埃! 至少,不能与这样可怕的一个对手再打下去了,打不过…无论再怎么努力,也打不过! 唉…唉… 其实,他的内心中无比的冷静,从没有一刻像是现在这样冷静。 仿佛是感受到眼前的画面比他的话语更具杀伤力…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安排,这时候的姜囧正位于北邙山附近,他本是来此,想要拜见关麟的,想要问问…这位关家的四公子打算如何处置他? 很快,又是爆炸之声响彻。 随着这些叔伯的感慨。 “这…这是?”姜囧不由得惊惶着开口。 出乎意料的,一路上并没有人拦阻。 呃… “刚刚天水致信回来,昨日以为姜囧将军报仇之名,我们又征募了三千人…” 说到这儿,信使庄重的拱手,然后告辞。 傅士仁与姜囧; 姜维接着解释道:“大王这是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名义上是曹真带十万关中军合围洛阳,可实际上,是我带天水部众去…如此一来,至少能空出十万兵马来,曹真就可以带这支兵驰援汉中,打那大耳贼一个措手不及。” “咕咚”一声,随着傅士仁的话,姜囧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口水。 这烈焰贪婪地、无情的舔弑着一切,将他…将他的儿子,将他好不容易训练成的那支本将在大魏缔造辉煌战绩的飞球军团…一夜之间全部都毁灭! 那火光闪烁,如同天边流星划过,那巨大的响声震耳欲聋,仿佛天地都为之一震。 就在姜囧刚刚登上这哨塔之际,“轰”、“轰”、“轰”—— 可哪怕时至今日,他姜囧依旧不知道,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正因为如此,姜囧像是出于本能般的向那爆炸声响发生的地方跑去。 仿佛,这一方平地,都在这爆炸的冲击波下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崩塌,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硝烟的刺鼻气味,让人呼吸困难。 傅士仁的话让姜囧深深的咽下一口口水。 ——“轰!” 说到这儿,姜维的牙齿咬住嘴唇,伴随着“呼”的一声感叹,他言出了他最终的判断:“大王的目的怕是这汉中的大耳贼,他要!洛阳城,那关麟的性命他也要…” 就在这时,傅士仁挠了挠头,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差点忘了,姜兄弟是来拜见云旗公子的是吧?他就在这北邙山,不过…今儿个…还有五、六个‘大杀器’要试试呢!想来,你还得等一会儿了。” 说到这儿,姜维直接下令道:“诸位叔伯,不论如何,这对我们而言是个机会,听方才那校尉讲,距离大王发出这诏令已经三日,北境的曹彰公子,徐州的张辽将军,想必都动了吧,这报仇雪恨,既然贾诩军师不帮我们,那…我们就只能自己动手!诸位叔伯,伯约斗胆问一句,我们在天水还有多少人?还有多少仁人义士能够站出来,为我爹报仇雪恨——” 随着姜维的这一问。 待得傅士仁与姜囧进入那军帐时,关羽的脚步方才一顿,他问周仓,“那人便是云旗提及的姜囧是么?” 傅士仁这才接着说:“然后,就如你看到的这般,旦夕间…这土法炸药上面的敌人摧古拉朽,支离破碎…” 可最可怕的是,大汉并不是拥有其中之一,大汉是全部都有… “没错!”姜维重重的颔首,“敌军的所有眼睛都集中在陈仓道,在秦岭,惟独这一条子午谷极其容易被忽视,我从小生长在这关中,往返汉中的路我走过无数次,这条子午谷…是长安通往汉中唯一的一条捷径!即便是险,但…撇除那不可能出现的埋伏的话,这里是能行军,且十分隐秘的!” 他脱口道:“或许大王从来就没有动用曹真与那十余万雍凉兵去攻洛阳的想法…” 一路上,姜囧始终低着头,神色冷凝。 随着一个个数字的传出。 这一刻,因为那姜囧带来的仇恨,这些天水人心紧紧的连在一起: ——同仇敌忾! ——是,同仇敌忾呀! “我倒是听说,大王分别致信于北境、徐州…兼之汉中曹真将军率领的十万兵勇,这是起二十万大军合围洛阳城,要报那关麟的谋算之仇!怎么突然…让你去了?连兵符都送来了!” 倒是这信使刚一走… 咯噔… 说到这儿,姜维迅速的展开了关中通往汉中的简易舆图,他的目光扫过那数百里的秦岭,扫过那秦岭间的小道,但最终,他却伸手划向了另外一条道。 这时,傅士仁已经将姜囧引到了关麟的军帐前。 这下,所有人都懂了。 这副模样,这些显着的特点,姜囧如何认不出来,这位多半便是义薄云天的关羽关云长! 他努力的强作镇定,可事实上,他的心态已经崩了。 “原来大王的真正的目的不是洛阳的关麟,而是这汉中的刘备啊!大王便是再忌惮关麟,可他的心腹大患从未改变过,依旧是那大耳贼——刘备!” 他看到的这些,这都是啥呀… 反观姜囧,他整个人都呆住了一般,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这位关四公子的“发明”,也就这么一次…就足以被这“发明”给威慑住。 “呵…”周仓的话把关羽说乐了,他难得笑出声来,一边捋着胡须,一边道:“云旗这手段还真是陈旧啊,只不过…不得不佩服的是,这等手段…无论是东吴还是曹魏,呵呵,都是屡试不爽啊——” … …(本章完) 第六五八章 彼时彼刻,不恰如此时此刻么? 姜囧、姜维这一对父子,是不是压死逆魏的最后一根稻草? 关麟的计策是不是陈旧而富有成效? 这些,在关羽的一番遐想后,再也不那么重要了,他眯着眼,最后回望了眼那关麟所在的军帐,然后郑重的向周仓吩咐。 “按照云旗的吩咐,点兵,出征吧——” “喏!” 随着周仓的一道回声。 关羽的目光从柔和变得冷冽,他翻身上马骑跨上赤兔马的间隙,不由得抬起头望向那湛蓝的天空。 他回忆起,就在方才,他与关麟在那大帐中的对话… 罕见的,这一次父子间的对话难得的平和,丝毫没有半点剑拔弩张。 话题依旧是从“姜囧、姜维”的身上引起。 “云旗,你说是金子总是会发光,为父不反对,或许那姜维真的有些才华,但你却说…姜囧会归降,你要放他回去,他会成功劝说他的儿子姜维反叛曹操,这点…为父是不信的!” 那时,关羽直接了当的去质疑关麟策反“姜维”的想法。 事实上,因为有李藐密信的原故,姜维如今在曹营中深受曹操的信任与重用,这点,关羽是知道的。 也正因为如此,他觉得儿子关麟是在赌。 这是个未知的赌局。 “世人只知曹操威重于天,可唯独关某知道,曹操的恩更重于威…他对姜维如此器重,想必,其恩可想而知,依云旗你所言,这姜囧、姜维父子又都是义士,士为知己者死,吾儿凭什么笃定这姜囧会生出降意?又如何笃定,这姜囧能劝降姜维?你这是在赌…若是赌输了,姜囧…可就是放虎归山!他在洛阳待了许久,对此间布防,对此间的种种情形可太熟悉了…” 关羽的话越说越是郑重,特别是最后一句,那所谓的“熟悉”。 这已经不是郑重了,这已经有一抹忌惮的成分。 反观关麟,那时的他,与关羽那浓重的质疑形成截然鲜明的对比。 他对姜囧,对姜维像是有一种根深蒂固的信任,他没有向关羽解释具体的,只是淡淡的说:“父亲,这件事儿你要信我,如果是别人,我绝不敢打保票,可若是姜维的话,我笃定…他的心是在大汉的,他所坚持的正义与公允,是哪怕曹操十倍之施恩于他,也无法带给他的…他距离归汉,真的就只差一个契机,一个理由而已,一个引路人而已!” 听着关麟如此坚定的话语,关羽哪怕心头有再多的质疑,这一刻也悉数烟消云散。 两年多了,他这个儿子践行、坚信的东西,还从未有过纰漏。 “也罢,既你如此坚持,那为父也不再说什么了…倒是…” 关羽话锋一转,手也指向桌案上铺开的舆图,他的神色添得了几分郑重,“为何吾儿要为父从这里进军…当务之急,不应该是洛阳驻防,抵御曹操这凶猛的攻势么?” “很简单…”关麟解释道:“曹操兵发三路来进犯洛阳,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迎头痛击…这种事儿,杀鸡焉用牛刀,东吴一战…老爹应该习惯这等换家战术啊!” “换家?这就是你所谓的战术?”关羽惊愕的将手猛地砸向那舆图,“为父带着关家军走了?那你怎么办?” “老爹你就放心吧!”关麟显得很是笃信,“按照李汉南的密报,曹操这兵发三路,张辽会放弃徐州的坚守从兖州进犯虎牢,兵指洛阳,曹彰会抽出半数驻守边防的北方骁骑从并州进犯河内…曹真则是带关中军从长安出征。” 说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但好在,张辽那边有我二哥糜芳率领江东大族,他们能在背后攻伐,给与张辽压力…除此之外,还有南阳臧霸的泰山军也能驰援于洛阳,至于西线的曹真…既是尽起关中军,又因为我与那姜维的仇怨,这支军队中必定带着姜维与他的天水部众,其父姜囧在我们手里,我有一百种方法将他们这支队伍从内部瓦解;至于北境的曹彰,不还有我大哥傅士仁嘛…这些年,我这好大哥屡战屡胜,连战连捷…料想对付个逆魏黄须儿,不在话下!” 这… 关麟的话让关羽大惊失色。 倒不是觉得关麟的安排不好,关羽只是由衷的深深的担忧啊。 最是担忧的…也是那所谓儿子的好大哥啊! 傅士仁?他行么? 诚然,按照儿子关麟的计划,他关羽是不在洛阳的,别人保护儿子,总比不过他这做老子的亲自去保护儿子…要来的安心。 换句话说,如今关麟在他关羽心中的位置,关麟对于三兴大汉的影响,这些…都注定他不能有分毫闪失。 “为父觉得,吾儿不懂武…为父出征在外又顾不得你周全,所以…不如吾儿先退到荆州,如此一来,不止是为父宽心,整个我大汉的将士们也当能宽心吧?到时候,再无后顾之忧,反倒是能彰显出更超凡的战力!” 关羽的意思是,就跟往常一样,让关麟退到后方,在后方统筹指挥。 这样,哪怕关羽不再,局势往最坏的情形发展,且一发不可收拾… 那魏军这二十余万大军,不顾一切,即便拼着双方都付出惨重的代价,攻下洛阳城。 可至少儿子关麟他不会有事儿,只要他无恙,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只是,关麟直接了当的回绝了关羽的提议。 “这一仗,曹操之所以孤注一掷般的要进击洛阳,是因为我…” 关麟罕见的用极其郑重的语气回应着父亲:“换句话说…这一仗儿子是诱饵,唯有儿子以身为饵,才能让逆魏不顾一切,也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漏出破绽…” 说到这儿,关麟缓缓起身,他用极其坚定的目光迎上父亲那担忧、和缓的眼芒,“爹,昔日曹袁争夺天下,决定天下归属的战役就那么两场,一场官渡,一场仓亭,从这个角度去看,我们的‘官渡之战’已经打赢了,现在距离击败曹操,距离那逆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剩下属于我们的‘仓亭一战’,这便是我们与逆魏的决战,是结束这纷乱山河的最后一战!” 关麟说着话,可释放出的气场无比的强大。 这股子气场,纵是关羽都不由得一阵心有余悸。 眼前的儿子让他陌生啊—— 没错,眼前的儿子,再不是那个不学武艺的的羸弱之子,再不是处处与他针锋相对的“逆子”,也不是那个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的麒麟儿。 他像是变成…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勇士。 敢于直面凛冽的刀锋,敢于正视淋漓鲜血的勇士。 他像是无所畏惧一般! “爹!”关麟的声音再度吟出,“这一次,就请允准孩儿任性一次,孩儿要以这洛阳为局,以自身为饵,此番举棋当胜天半子,结束这纷乱的山河,亦是、亦是将礼乐崩坏的大汉重新拉回正轨——” 振聋发聩… 当这一番话传入关羽的耳中,他满心满眼的悉数都是四个大字: ——振聋发聩! 而这声音,也随着关麟那激昂、激动的声调传出,在整个北邙山军营中回荡,良久不绝。 大有一股与那“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一般无二的气场! 甚至,下意识的在关羽心头就凝起这么一句话。 虎父岂能有犬儿—— 反过来也一样,虎子焉能有犬父? 出征! 出征! 他关羽再无顾虑。 关家军即刻——出征! … … 关羽点兵离去,关麟则是在把玩着一枚圆环。 这是关羽方才临出门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从怀中取出的这一物。 而他只是把圆环递给了关麟,却是一言不发,既没有嘱咐,也没有解析这圆环的深意。 但所谓,知子莫若父… 关羽又像是笃定,这“环”普天之下若有一人能懂,那一定是关麟这个儿子。 事实上,关麟在双手触碰到那“环”的一刻起,他便知道了。 环…是圆环的环。 却也是归还的“还”啊… 关麟原本以为,二哥的事儿,父亲还被蒙在鼓里,现在看来…父亲已经全都知道了,怕是连二哥杀掉马钧,解了大汉的心腹大患这一条,也都知道了! 父亲这是暗示他…让二哥归还哪! 关麟的牙齿微微咬唇,口中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响,他是替二哥关兴在感慨,终于…他终于等到了能“归还”的这一天—— 心念于此,关麟那握紧圆环的手更添得了几分用力,他已经在想,现在…该如何联络到二哥关兴。 谁又还能联络到他呢? 这时。 “公子,姜囧将军到…” 随着一声通传,大帐的门帘被掀开,姜囧已经被引入其中。 听到这声音,看到姜囧,关麟迅速的将圆环收起,他站起身来,神色也从方才那幽幽的沉吟,变得多出了许些喜色,像是因为看到姜囧而变得很兴奋。 “姜将军恢复的如何?” 随着关麟的一问… 也不知道是被那些关麟的“发明”巨大的杀伤力给震慑住,还是因为那所谓“摊丁入亩”的政通人和给折服,姜囧在面对关麟时,有一种由衷的谦卑。 像是下意识做出下位者对上位者的姿态。 面对关麟的询问,他连忙拱手,郑重回道:“仰赖四公子安排,将姜囧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我又是武人出身,身子骨原本结实,一段时间的恢复,如今已经是浑然如没事儿人一样!” 唔… 听着姜囧的话,关麟同时上下仔细的打量着姜囧,连带着感慨道:“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他接着说,“倒是近来,姜囧将军养伤的这段时间,时局发生了些许变幻,我已经探明,将军的儿子姜伯约就在长安,似是要率军出潼关向洛阳进犯,我一直在想,若是姜囧将军在我这军中,那姜伯约势必无法放开手脚,也会因为将军的缘故、因为那曹操的命令,他会左右为难…这些都是我不想见到的。” 说到这儿,关麟缓缓起身,语气更添一丝不苟,“将军父子都是边关将门,是边关百姓心目中的保护神,亦是我大汉的保护神,是我关麟敬仰之人…所以,我意…将将军放回!马车、仆从、盘缠我已经悉数准备好了…将军可以随时出发!沿途我已经悉数吩咐过,决计不会有人阻挠将军!” 啊…啊… 姜囧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此番…他来拜见关麟,他这边什么都还没说,可关麟已经…已经洞悉他心头所有想法一般,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甚至…甚至还…还放他回去! 这…这… 姜囧一时间有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不禁心头喃喃: ——『这怎么可能?』 ——『他就不怕我把…把这里的境况禀报给魏王么?』 万般不解,万般疑惑… 姜囧的嘴巴是张开的,可喉咙却仿佛哽咽、踟蹰住了一般,千言万语突然就…就不知从何提起… 关麟似乎一早就猜想到了姜囧的神色,他笑吟吟的接着说,“怎么?姜将军是舍不得这洛阳城么?哎呀…其实我也舍不得姜将军呐!不过…即便是舍不得,我也不能让将军父子分离,让将军父子身处不同的阵营,去硬生生剥离这一份孝道啊!” 咕咚… 咕咚… 姜囧又一次深深的咽下一口口水,他抬着眼…不知所措的望着关麟,这一刻…极致复杂的情绪涌入心头。 他总算知道,为何…关麟身边能有这么多当世翘楚! 为何那么多人,哪怕是背叛原先的主公,也要投身他的麾下。 他…他就有这份魅力! 不,不仅仅是魅力,他给人的感觉,始终是那种和风细雨、如沐春风,可他的手段,又是那样的凌厉。 是啊,谁…也不想有这么一个对手! 谁,怕是都想有这么一个主公,为他效忠,趋之若鹜—— 姜囧还在遐想… 关麟却又是开口,“我这话…可不是驱赶姜将军哪,也罢…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姜将军想走随时可以走,将军若想留在这里,那…也无妨,不过…在与伯约决战之前,可能我要稍微限制下将军的行动!不过将军放心,我这人最是钦佩边陲将士,对伯约的话…我亦会手下留情的!” 说到这儿,关麟朝周围使了个眼神。 当即,一侧的陆逊就起身,伸手做出请的手势,“姜将军,公子这边还有军务,请…” 姜囧自是知晓。 汉魏战事又起,他这个身份…自是不应该待在这军事要地。 于是,庄重的拱手。 “云旗公子大恩,没齿难忘,在下告辞…” 说着话,姜囧就转过身,在麋路的引领下就要离开…可伴随着那“踏踏”的脚步声,这短时间在洛阳城发生的种种悉数涌入他的脑海。 是那摊丁入亩下的政通人和; 是广设学堂,让农人、让寒门子弟有晋升的通道; 是那巨大破坏力,足以改变未来战场的一个个全新发明; 是关公的英武与关四公子的睿智; 还有…还有关四公子对自己的态度,这已经不是包容,这简直是纵容似的态度… 有那么一刻,姜囧的脑海中又浮现起,他昏迷之际…关麟与傅士仁的对话。 ——『大哥,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凡是驻守边陲的,我都视之为英雄!』 ——『反观中原,反观帝都呢?朝内腐败,大族肆意霸占富饶之地,享尽荣华…却不知他们的安乐乡的形成,乃是因为并州、西凉诸如姜囧这样的一个个守军将士…浴血奋战下在那杀戮场,九死一生!』 ——『世人都言并州十室九空,可谁知道…西凉亦是如此,提起长矛…然后去保护她们脚下的这片土地!而这才造就了天下闻名的西凉铁骑、并州狼骑!』 是啊… ——他们这些边陲将门从来不怕牺牲,他们怕的是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记得他们! 呼… 呼… 姜囧的内心极致的挣扎,他不断的在喘着大气,他的牙齿紧紧的咬住嘴唇,他的步履也渐渐的变得沉重。 终于…终于,当姜囧抵达那大门之处时,他猛地转身,然后快步上前,“啪嗒”一声,直接双膝跪地,然后拱手朝向关麟。 他的语气格外的严肃且庄重:“公子若不弃,吾愿亲赴魏营,劝吾儿投诚,助公子恢复汉之一统,三兴大汉…一臂之力!” “一!臂!之!力——” … … 并州,边陲。 当一封来自长安的魏王诏令传至曹彰的手中时,他亢奋的难以自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放肆的大笑声中,一旁的谋士田豫问他,“公子何故如此大笑?” “父王总算是想起我了!”曹彰拍了拍胸脯,昂扬的站起,他的眼眸眯起,舌头舔舐了一圈唇,这才接着说,“父王要我尽起十万大军南下洛阳,哈哈哈,早该如此,早该如此了!” 曹彰已经兴奋的撩起了军帐大门处的帐帘,“我还嘀咕着呢,怎么…父王就忘了这北境二十万雄兵?” 说到这儿,曹彰直接吩咐,“传我军令,即刻点兵,明日南下,诛贼,哈哈哈哈…” 从始至终,曹彰都很兴奋… 可田豫却品味到一丝熟悉的味道。 他曾经跟谁过刘备,因母亲年老回乡,后跟随公孙瓒,公孙瓒败亡,后劝说鲜于辅加入曹操,在曹操攻略河北时,他才得到曹操正式的启用。 他太通晓河北的局势了… 也正是如此,他从如今的时局品味出几许袁家末路时的情景。 他记得,自打官渡一败后,袁绍从北境调集兵马…又筹措了几十万大军,然后…然后便是仓亭一败,袁绍活生生悲愤而死… 袁氏大业也从那里开始彻底倾覆。 彼时彼刻,不就恰如此时此刻么? … …(本章完) 第六五九章 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啊 彼时彼刻,不恰如此时此刻么? 彼时的袁绍,不恰如此时的曹操的么? 这个想法很危险。 这个想法在田豫的耳畔中也是一闪而过,他不敢深入去想… 事实上,曹操在北方留下的这支由曹彰统帅的雄兵,是极富有战斗力的。 且不论他们有二十万之众。 单单因为不断的与鲜卑人互相攻伐,因为鲜卑王轲比能这个强大的对手,这支雄兵无论是机动力还是战斗力,均是极其强悍的。 这些,无疑…都增添了田豫的几许信心,让他那危险的想法戛然而止。 “来人,备马,本侯也要去点兵了——” 曹彰一边向门外走,一边大喝着嚷嚷,一如既往显得十分亢奋。 等到田豫走出帐门时,曹彰已经驾马一骑绝尘的离去,倒是门外不远处…映入眼帘的是,这支北境雄兵…步骑摹拟的对抗训练。 一支支骑兵迅速的向步兵冲来,而这些步兵显然训练有素,他们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的将一列列战车摆放在外围。 内部的骑兵则是将演习用的“木箭”搭上木弓,借着战车的掩护,在后方一轮轮射出木箭,即便是这些木箭没有尖锐的箭头,可如此打在外围骑兵的马上、身上,尤是使得他们阵型大乱,久攻不下。 很难想象,就这么简单的将战车围出一道道墙壁,就极有成效的将骑兵的冲阵全部拦下。 简单、高效—— 之后,便是这些步兵趁着骑兵的混乱,一股脑的杀将出来。 最终,这场演习以骑兵一方的败退宣告结束。 那骑在马上,负责进攻一方的牵招则愤愤然的将武器摔在地上,言语中带着几许沮丧的味道,“破不了,破不了,这该死的车阵,简直是骑兵的克星…” 防守一方,驾驭这车阵的阎柔则是“哈哈哈”的大笑,“早知道这么个方法,咱们征伐那鲜卑胡狗之时,步兵就能派上大用场了…也不至于,一方鲜卑,畏于其骑兵,久攻不下,唉…” 伴随着一声幽幽的叹息,阎柔像是颇有感慨。 说起来,这位阎柔乃是大魏的护乌桓校尉,年少时被乌桓、鲜卑先后俘虏,但卧薪藏胆,暗中获取信任,杀掉其校尉逃脱。 之后投靠刘虞,被推举为乌桓司马,竟神奇般的又与乌桓、鲜卑交好,继而利用他们。 然后联络乌桓、鲜卑为刘虞报仇,和公孙瓒对抗。 官渡之战时才投奔曹操,拜为乌桓校尉,在曹操远征柳城,讨伐乌桓时,立下赫赫功勋!! 曹操对他极好,待之如子一般,曹丕也视其为亲兄弟,坐镇北方… 就连如今被大魏剿灭的乌桓,臣服的南匈奴五部,也均是通过他向曹操上供。 至于,统帅骑兵的牵招,少年时与刘备英雄同契,成为刎颈之交。 只是后来,风云际会,他先侍奉何进的弟弟何苗,侥幸在十常侍之乱中得生,后又追随袁绍,最终在建安九年投诚曹操,也是曹操颇为信任的边关大将。 可以说,田豫、阎柔、牵招,此三人便是曹魏边陲之基石,也是这支曹彰手下北方雄兵傲然伫立的关键。 只是,是不是傲然伫立,对于现在的田豫而言一点儿也不重要。 他看着这演习,听着阎柔、牵招的话,不由得感慨道。 “还真是强大啊——” 诚如他感慨的,哪怕如今在对抗骑兵中大方异彩的车阵,其实,也是他从关麟那支荆州军克制骑兵的“偏厢车阵”中推演出来的… 最可怕的是,这种对抗骑兵的方法,关麟两年半以前就想到了。 而现在,还不知道他又研制出多少全新的军械! 这年轻人,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啊—— 田豫不由得心头喃喃… 想到关麟,他突然就变成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变成一个对此次南征徘徊犹豫,心中惴惴不安的人。 这时,阎柔与牵招的对话再度传出。 “我觉得…这车阵妙啊!如此一来,我们的步兵也能够深入那鲜卑的不毛之地…” “是啊,利用好这车阵与强弩、劲弓…鲜卑与我们对战时的优势荡然无存。” 阎柔与牵招的对话颇为兴奋,颇为欢欣鼓舞。 可唯独田豫,“唉”的一声,他的心头一如既往的在长叹。 是啊,如何不长吁短叹呢? 诚然,这车阵是抹平了大魏对鲜卑胡虏时骑兵上的弱势; 但又如何没有抹平汉军在对魏军时的劣势呢? 现在的局势,可谓是——攻守易型了! 大魏可以攻伐的地方,汉军也能攻伐到了。 “国让(田豫)你在作甚?怎么一副愁容?”牵招注意到了田豫的神色,连忙问道。 “噢…”田豫这才从惊惶、失神中走出,他大声道:“别演练了,魏王发来急件,要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围攻洛阳城,鄢陵侯已经下令,即刻点兵,明日急行军,南下、讨贼——” 唔… 当这样的消息传出,阎柔与牵招均是一愣。 两人彼此互视后,阎柔喃喃的说,“我们这车阵不就是跟那关麟学的么?不是为了讨伐鲜卑…征服西域么?怎么…怎么突然要南下了!” 牵招则问:“我们走了,那这边陲怎么办?鲜卑胡虏近来蠢蠢欲动,南匈奴五部也不老实啊,还有柳城那边…乌桓那蛰伏的王庭也…也…” 阎柔、牵招一股脑说了一大堆。 可换回的,唯有田豫“唉”的一声叹息。 是啊,他们本是在与异族搏杀,为身旁的同袍,为身后的同胞而战。 坚守的是大汉的脊梁与傲骨,做的是如同汉武帝横扫匈奴、恢复西域风采那般足以载入历史的丰功伟业! 可现在…魏王一声号令,他们却…却要把矛头从异族转向自己的同胞兄弟! 任凭谁…谁…也无法迅速的接受这份改变,接受这份落差。 “大王说派遣半数的骁骑南下,其余半数依旧在边陲…” 田豫无奈的解释道。 “可是…”阎柔刚刚开口,却被田豫直接打断,“没有什么可是的,别忘了,我们身着的是魏军的铠甲——” 魏军的铠甲么? 阎柔与牵招闻言,不由得怔了一下,阎柔下意识的张开嘴巴,可那呼之欲出的话语终究在脱口前强行咽了回去。 是的,田豫说的没错,他们身着的是魏军的铠甲。 但…但阎柔想说的是… 他们却也是汉人哪—— 阎柔投靠曹操,难道,就是为了帮助曹操…让彼此汉人间自相残杀么? … … 沙场秋点兵—— 旭日初升,金色的阳光洒在徐州城古老的城墙上… 那一枚枚坚固的砖石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此时的徐州城内,一片开阔的校场上,旌旗猎猎,甲胄鲜明,上万精锐步骑兵列阵整齐,肃然而立,只等一声令下,便可冲锋陷阵。 这是一支百战之师,这是由张辽统领,包括从并州带来的弟兄,包括在淮南百战中留下来的兵卒。 当然,还有因为淮南失陷,大魏紧急从徐州、青州调来的兵马,算下来,足足有七万人之多! 他们中有的磨刀霍霍,气势如虹。 可大多数的,却脸色暗沉,也不知道是心头生有惊怖之色,还是别的什么缘故,眼神始终在闪躲,像是刻意在躲避着什么。 又或者说,他们其实不想参加这一场点兵。 这时的点将台上,张辽身披银白色的铠甲,他身旁两位亲卫,一个提着他的月牙戟,一个则高捧着那来自长安城的魏王诏书! “踏踏——” 伴随着铿锵有力的步伐,张辽迈着龙骧虎步,踏上了这点将台。 他的目光如炬,扫过每一位台下将士的脸庞。 透过这些面容,他能看出来这些将士心中的迟疑,可他更清楚,这些将士是他手中的利剑,是他最后能倚仗的…再度引导大魏走向辉煌的曙光。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将士们,今日我们即将出征,西进兖州,从陈留出发直击虎牢关,那虎牢关的背后是我们大魏曾失去的荣耀,为了夺回我们的家园,为了重新夺回这份荣耀,我们必须奋勇杀敌,不辱使命!” “今日,我张辽在此放下话来,不破虎牢,我张辽宁可葬送于司隶,也誓不苟活归还!” 随着张辽的号召,将士们齐声高呼:“奋勇杀敌,不辱使命——” “不破虎牢,誓不归还——” “奋勇杀敌,不辱使命——” “不破虎牢,誓不归还——” 这一刻,声音震天响地,直冲云霄。 这一刻,张辽强行用自己的那份慨慷之勇,用他这几十年闯下的名头去提振三军士气。 让这些魏军兵勇,能够共同为着同一个目标而战斗。 “不破虎牢,誓不归还——” 当这样的声音再度响彻… 张辽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举起手中的长剑,指向远方的天际,大声说道:“出发!” 顿时,万马奔腾,尘土飞扬,整个校场仿佛都在颤抖。 步兵们、骑兵们齐齐的调动,分成一个个数千人的军团,急行军就往城门行去…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胜利! 又或者说,他们最真实的目标唯有一个——活着! 其实许多人已是心如明镜,大魏这般行军,这般强行进击洛阳,这放弃的是徐州… 而他们离去后,很快徐州就会失陷。 但,他们又能理解,这已经是大魏最后,也最凶猛的一次反击了! 不成功便成仁的反击。 这时,伴随着“嘎吱”一声,徐州城的城门宛若蛰伏巨兽突然苏醒开来,它缓缓打开,各部军团鱼贯而出,踏上了征途。 张辽则骑在一匹黑色的战马上,他紧握手中的月牙戟,目光坚定。 或者说,他刻意让自己更坚定一些。 但终究忍不住最后的回眸…望向那高耸的“徐州”城门。 说是徐州城门,其实便是下邳城城门,在汉代,一州的治所往往会用这个州的名字去命名,故而下邳城又唤做徐州!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所有兵士们想到的,张辽如何会想不到呢? ——『呵呵…』 ——『想不到…大魏竟有一天能被逼到这种地步!』 ——『这是魏王的孤注一掷,却也是我张辽的背水一战了…』 的确,用空间换时间… 用徐州五郡争取到大军进击洛阳的时间! 用这样的代价,去谋诛那这两年来,让大魏屡屡陷入被动的罪魁祸首! “云长,你、我终要决战了——” 张辽口中喃喃轻吟一声。 其实,他已是心如明镜… 三路合围洛阳,这已经是魏王所有的底牌了。 这一仗若输了,那…那大魏便没有然后了! 天下归属——其实,就是这一战了! 洛阳攻防战—— 而在张辽吟出关羽之后,下意识的,他想到的是关麟…是这次任务的唯一目标—— 哪怕放走天子,也决不能放走关麟! 带着这样的心绪,张辽的目光从徐州城头的牌匾处落下,他狠狠的转回前方,恨恨的又补上一句吩咐。 “出征——” “呜呜呜呜——” 激昂的号角声响起—— “咚咚咚——” 徐州城头的擂鼓声也响彻而起,或许,这会是徐州为魏军最后敲响的一次擂鼓! 渐渐的,数不尽的旌旗开始在风中飘扬… 最终,这些旌旗…渐行渐远。 倒是这时… 埋伏在城外的几名江东细作看着这几乎整个徐州全员出动的一幕有些目瞪口呆,直看到大军走远…毫无回头的意思。 其中的一人才压低声音惊呼道:“乖乖的…真走了呀!城头…连一个兵都不留啊?” 另一人也是揉了揉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哎呀,如此说来,那按照云旗公子那金矿的分布图,徐州可有至少三处矿脉啊,哎呀呀…江东的那些老爷们商量了半天怎么夺徐州?现在倒好,这是不费吹灰之力啊!” 说到这儿,这细作都有些眼红了,但也无奈,只能感慨道:“咱也犯不上羡慕,跟着云旗公子,活该他们这些大族里子和面子全都赚到了,活该他们发财啊——” “是啊,咱们即刻把这边的消息传回去,这么好的消息,保不齐…他们一高兴,还能多奖励咱们一些金子呢!” … … 定军山通往汉中有两个下山口。 一者在东,由夏侯渊的副将郭淮驻守,一者在南,由夏侯渊亲自驻防。 随着一声拉长语调的“报…” 沉寂许久的定军山,突然沸腾了起来,波涛汹涌了起来,就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报…” 一名副将迅速的禀报东山脚驻防的郭淮,“山上出现了大量的蜀军,他们趁夜下山,到山脚时方才点燃火把,将猛火油、火石等物悉数往鹿角上铺洒,然后…然后点起大火,整个军寨外围布防的鹿角已经悉数被点燃。” 一下子,郭淮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轻轻咬了咬唇角,不由得发出冷笑。 蜀军的路数,其实无外乎那么几个。 他们的目的是汉中,那无论如何,都要从定军山攻下来,无外乎是从东山脚攻,还是南山脚攻。 同时,为了防止蜀军仗着居高冲下的气势,一举夺下军寨… 故而,无论是东,还是南,魏军都布下了大量的鹿角。 蜀军想要突破这防护,第一关要过了的,便是这些鹿角… 无疑,蜀军选择了唯一一条突破鹿角的方式,那…便是火攻! 也幸好,夏侯渊对郭淮早有吩咐,一旦遇见火攻,那势必预示着敌军即将攻来,郭淮第一时间要做的便是将消息传到夏侯渊处,然后…由那边派兵驰援。 可以说,这些鹿角…能为他们争取集中优势兵力的时间。 郭淮刚刚想到这里… “报…” 又是一名斥候急匆匆的闯入:“贼势越来越大,有将军看到,蜀军中带头烧鹿角的有那张飞、马超、赵云…” 呼… 这一次,郭淮再也不能镇定了,整个人都在发颤。 ——张飞、马超、赵云。 这是刘备军中最能打的将军哪,如果他们都出现了,那再无任何质疑,蜀军的目的一定是这里。 一时间,郭淮脸色铁青,连忙吩咐,“速速将此间消息禀报于夏侯将军,就说蜀军突袭东营,做出全力下山的姿态,我军抵挡不住,速速请求驰援…” “喏…” 副将拱手回应一声,当即就匆匆跑出营寨,门外早已备好了骏马… 伴随着“得得”的一声马儿的嘶鸣,这副将与骏马已是一骑绝尘而去。 其它的副将则是连忙问道:“敌军焚烧我军鹿角,将军…我们当如何?” “当如何?”郭淮凝眉,片刻的思虑过后,他沉吟道:“情况未明,不能冒然出击…” 说到这儿,他抬起眼,隔着帐门望向那熊熊燃烧的鹿角,他冷静且谨慎的分析道:“不过是一些鹿角,烧了也就烧了,这种时候,我东营当结成守势阵仗…各守扼要,不许冒然出击,静候夏侯将军的援军…”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更添郑重,他的的语调也更添命令似的口吻,“传我军令,各守扼要,擅自出击者,军法论处——” “喏…” 随着这东营的一声应喝,定军山一战彻底的拉开了序幕—— 月黑风高,火把通明,这注定是一个杀戮之夜! 却也注定是一个饱含着各种阴谋算计、鬼蜮伎俩的夜晚! 汉中战场,启动—— … …(本章完) 第六六零章 孤若不来,你必枉死在这定军山 “报——” 一个校尉匆匆的冲进了大帐。 “东营出现了大量的蜀军,浩浩荡荡,遮天蔽日…已经纵火焚烧了外围的鹿角,即将朝郭淮将军所在营盘攻去,贼军势大,郭淮将军紧急求援——” 这个声音刚刚落下。 “报…” 又是一道拉长尾音的声调,几乎同时,另外一名校尉连滚带爬的闯入此间南营大帐,“夏侯将军,不好了…这次蜀军急攻东寨,出动了包括张飞、马超、赵云等诸多名将,出动了的兵勇…粗略去看,超过十万人,整个定军山东山脚浩浩荡荡…敌人数都数不过来,岌岌可危,岌岌可危啊…” 只这两道急报,一下子就让夏侯渊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后背冷汗都要留下来了。 是啊,疆域不是大魏的倚仗,但这些故吏能臣,只要他们在一日,大魏就还能挺立一日! 心念于此,索性,贾诩不再迟疑,他没有直接回答夏侯渊的疑问,而是重复着张既的话反问:“张先生所言有理,将军若尽出此间六万精锐,那蜀军若出兵来袭,一把火烧了这南营外围的鹿角,那时…将军手上只有五千人,又要如之奈何?” 这已经不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这是狂风暴雨将至…不,是狂风暴雨已经来了。 基于此,郭淮驻守的东寨满打满算也就三、四万人,且战意远说不上高亢,让他主动出击在大火中与数倍于己的蜀军搏杀,那无疑于送死! “那也不能出击…”郭淮力排众议,他愤怒的扬起手,带着怒意咆哮似的问那兵士,“怎么?是外围的寨墙都被烧塌了?敌人要攻进来了是么?” 兵士的数量? 这是一个极其敏感的话题。 说到这儿,法正顿了一下,他像是想的更远,“比起这南营,我反倒更担心…长安那边!” 呼…呼… 马超的话提醒了张飞。 按照现如今汉中战场的兵力对比,今夜…无论夏侯渊是不是驰援东营,蜀军凭着优势兵力都足以将战局向前推进一步,绕过阳平关,挺进汉中,然后在汉中那群山环绕下的平原与魏军一决雌雄。 刘备放下手中的“千里望”当先开口,“如果按照《云别传》中的记载,现如今夏侯渊该派主力兵马往东寨,南寨只剩下兵士五千…可现在…” “你速调三万中军也去驰援!”说到这儿,夏侯渊带着些谨慎口吻的补充道:“以防敌军埋伏,你与吾儿保持些许距离…随时将东寨的情形传报回来。” 要知道,上一次的惨败过后,夏侯渊所有的兵马也不过只剩下了十万人。 “至于这十几万兵,夏侯渊又要守汉中、也要守阳平关,还要兼顾金牛道、陈仓道,故而身边的兵马并不多,这也是《云别传》中提及的,我们可以利用的那夏侯渊的弱点,大范围调度他们的兵马,然后一击克敌!” 张飞一双豹眼睁大,在夜色中闪烁着凌厉的光芒,他的声调加重,大声嚷嚷着,“猛火油在哪?” 夏侯渊当即吩咐道:“着令你二人各率一万五千先锋军驰援东营,待得赶至东营处,告诉那郭淮,切勿迟疑,主动出击…鹿角、护栏、城防需得保全…以阻敌军下山之击!” 夏侯渊,命,休矣—— “怎生又…又毫无通传?” “大…大哥你不是在长安么?怎么突然…突然来…来到这里了?” 轰… “终究,孤来的不算晚!” “吾弟妙才啊…孤若不来,你怕是要白白死在这定军山了——” 看着魏军东寨火光冲天,火势蔓延,也看着魏军南寨泰然自若,按兵不动。 张飞皱了皱眉,不由得喃喃道:“咋回事儿啊?听闻这郭淮也不失为一名猛将,可这魏军…怎生就变成那缩头乌龟了?” 夏侯渊握紧拳头,“砰”的一拳,他的拳头怒砸在大帐中间的案几上,整个案几上的军报、纸笔、墨砚横飞而起。 自“石元子”至“元山子”号称“十二连峰,再东为当口寺孤峰,自西向东绵延十多里,如游龙戏珠,故有“十二连山一颗珠”之誉。 轰隆隆—— 刘备不由得叹出口气,“难道是哪里出了纰漏?或者是我们的计划被识破了?夏侯渊并没有派人来支援!” 顷刻间,一轮密集的火矢爆射而出… 定军山东侧山脚,这处下山必经之路的扼要之所,对于郭淮与魏军东寨而言,这里已经极其艰难。 定军山便是主峰中最高的那座,从此地半山腰向山下俯瞰,山脚的境况一览无遗。 “回禀主公,没有…” 就在夏侯渊深思之际。 简雍斩钉截铁的回道:“自打我操持情报以来,就从未听说汉中增兵的消息…是不是孝直军师多虑了。” “也不是…” 随着士兵的应答,这传令兵已经马不停蹄的去了。 当然,这所有的大前提是蜀军握着优势兵力。 也正是基于此,法正在汉中,在秦岭布下了数不尽的密探,就是防止…魏军私自将长安的兵马引到这里。 这很明显,这是那大耳贼的总攻,看起来,他们对夺下这东山脚,打通一条扼断阳平关,直击汉中的行动,是志在必得。 然而,奇怪的是,敌营中并未见一兵一卒去抢救鹿角,像是任凭这鹿角焚烧,所有魏军的兵勇置若罔闻,不闻不问一般。 他恨哪! 恨那大耳贼神奇般的解决了粮食难题,恨…如今他的兵锋之盛,如今…怕是不好打了! “都跟俺一样,往那砸过去——” 法正再度提起那千里望,眼瞳凝于那山脚下的战场。 这一战中,夏侯渊能倚仗、信任的儿子只剩下这两个小子了! 事实上,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夏侯荣,这个少而有才,七岁而能写文、读经书,过目不忘的儿子,也正是在他十三岁时,与父在汉中,当父亲夏侯渊被打败时,奋而拔剑出战,最终阵亡。 “那就给本将军守着!”郭淮展现出了硬汉的一面,他厉声吩咐道:“传令,各守扼要,若发现有人擅自出城,就地格杀,无需禀报…” 没有了护栏、鹿角、堡垒,定军山的南下山口…还怎么守?用将士们的身躯硬抗么? “主公,不妨…再等等!” 这样的堡垒,不惧刀枪剑戟,唯独惧怕火攻。 “声东击西,釜底抽薪,擒贼擒王——” 殊不知,此刻…《云别传》中蜀军的计划正由曹操在魏军南寨中军大帐中娓娓讲述。 寨外,张飞那震天动地似的咆哮之声再度响起,“烧,给俺烧,俺就不信,这群缩头乌龟宁可被煮熟了,也要缩在壳里!来呀,猛火油,火矢…砸过去,射…射——” “不…不…” 瞬间整个魏军东寨的寨墙被大火引燃,火焰冲天而起。 夏侯渊还在遐想… “若是妙才的话,无论所剩是五千兵,还是五万兵,他一定会率军去救火,如此,可就中了那关四的圈套,吾弟妙才,命,休矣——” … 一道深重的声音传出,是从帐门外传来的,有人迅速掀开门帘,紧接着…一道霸气、威猛,却又无比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喏——” 可现在… 一声落下,只见他双臂用力,整个将猛火油的罐子往敌寨围墙处砸去。 法正眯着眼,他也将千里望从眼前移开,却是沉吟了片刻,方才接着说,“《云别传》是云旗写的,考虑到此前的《斗战神》,考虑到襄樊战场,那伐吴战场,至今为止…云旗还从未出过纰漏,便是因为他这份过往的成绩,我们也该再等等,再坚持一下。” 贾诩本想搪塞一番,回答一句诸如“可不好说”这类的,但终究因为张既的见识,让他意识到,或许…局势还不至于极致的糟糕。 “射——” 这… 半山腰间,一处山坡上的刘备与法正不由得均露出了些许迟疑之色。 若蜀军组装的真的是霹雳车,加上猛火油,那是足以燃烧整个堡垒的。 有人递上一个沉甸甸的陶罐,里面装满了猛火油。 “这该死的大耳贼,蛰伏数日,竟不曾想…是养精蓄锐,在今日对东山脚发动急攻!” 贾诩是第一个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他本想开口提醒,可终究…内心的徘徊犹豫,内心中那依旧没有做出的决定。 以至于…《云别传》中提到的南寨倾巢而出的援军,更是连影子都没有! 负责此战军辎、军粮供给,凉州刺史张既则是补充:“那大耳贼动用了十余万大军,郭淮将军那东寨才有多少人?这种时候,怎么主动出击?” ——『多虑么?』 这是夏侯渊的四子与五子。 的确,今夜蜀军看似大张旗鼓的向东寨发起总攻,可事实上,这是雷声大雨点小,参与进攻的兵马总共也就两万人,更多的兵马则是在等待,等待…南营魏军的调动,然后大军突击,以绝对的兵力釜底抽薪,擒贼擒王! 这是…《云别传》中的记载,也是法正最擅长的谋略领域中大军团的调度! … 此时… 夏侯渊立刻下令,“夏侯威、夏侯荣何在?” 火焰在夜色中跳跃,鹿角在烈火中逐渐化为焦炭,那愈发浓郁的火苗,将战线一步步的向前推进,已经推至魏军的堡垒。 这一次的传报让夏侯渊的神色更添凝重。 来人的轮廓越发清晰,那虽是年迈,却依旧铿锵有力的步伐,让人望而生畏。 但,无疑,张既的这番话提醒了夏侯渊。 大魏还是有能臣的—— … “报…” 夏侯威与夏侯荣当即拱手领命。 “喏——”孙礼当即拱手,就要去点兵。 一声又一声的喘气,使得郭淮心情沉重异常,他只能在心头自我安慰。 说到这儿,刘备尤不放心,他询问身侧的简雍,“近来眼线传来的消息中,可有关乎汉中增兵的?” 张飞接过陶罐,冷笑一声,命令道:“都看着我!” 这时的曹操已经将手狠狠的按压在夏侯渊的肩膀上,他的声音带着冷冽,带着绝然,却也带着一分庆幸。 法正眸光一闪… ——『这东寨如此重要,夏侯将军…总…总不会置之不管吧!』 贾诩的意思是?若鹿角被焚烧?他夏侯渊救还是不救?这南寨他守还是不守? 无疑,贾诩的话,明显…分量是要重于那张既的。 “末将在。” “那是外围的鹿角悉数被肃清了,敌人十余万大军攻下来了不成?” 他做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己的模样。 夏侯渊则是继续吩咐,“孙礼将军。” 呼… 这个时候,他们没理由退却,他们应该相信关麟,等…让时间来证明一切—— “根据细作传来的消息,长安城的兵马已经由曹真带队,共计十余万东出潼关,赶赴武关…”刘备提醒道:“这是曹操孤注一掷般的用兵,他还是太忌惮我二弟他们父子了,倒是如此一来,曹魏在关中几乎无兵可调,汉中当只有这十几万兵!” 贾诩眯着眼,心头淡淡的感慨道:『这大魏,总还是有明白人哪!』 火焰瞬间窜起,照亮黄昏后的黑暗,也映红了将士们的脸庞。 倒是…随着夏侯渊的吩咐,这一开口的功夫,南营就大规模调动六万人去东营。 这些,都使得他那原本张开的嘴巴,那所有想说的话,悉数又吞咽了回去。 若是蜀军来攻,来烧他南寨的鹿角,他…他会怎么做呢? 说到这里时,他又看了眼东边山脚,火势越来越大,战况愈发的激烈,可南边山脚…便犹如蛰伏的猛兽,一动不动,像是睡熟了一般。 伴随着夏侯渊那磕磕绊绊的声音。 随着张既这么一声提醒。 说起来,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自打汉中一战打响,夏侯渊的长子夏侯衡、次子夏侯霸、三子夏侯称已经悉数被俘,考虑到六子夏侯惠、七子夏侯和尚且年幼… 巴山山脉,其脉自高庙子入平地,隆起秀峰十二座。 刨除驻守汉中、阳平关、东寨的兵马,他这南寨原本也只有六万五千人。 副将,散骑常侍孙礼已经忍不住提议道:“蜀军已烧鹿角,又在组装霹雳车,这是要用火石烧了东寨,这种时候,不能拒寨而守,当主动出击!” “父帅…” 法正的意思,刘备懂。 “呵呵,孤来替妙才回答——” 十余万—— 到时候… 马超直接了当的回道:“看起来,咱们打的还不够疼啊…” 他的胆识过人,眼界更是过人! 果然,随着张既的旨意,夏侯渊的神色中多出了几许迟疑的味道,他转过头望向贾诩,“文和觉得呢?” 倒是张既立刻提出质疑,“夏侯将军,这不对啊,两位公子调遣三万先锋军,孙礼将军又出动三万中军,那…那南营的驻防可就只剩下五千兵了…若…倘若这个时候那蜀军来攻南寨?我等…我等又如之奈何?” 还有校尉仓惶入帐:“东侧山峦中段…依旧不断的有贼兵出没,似是…似是正在组装攻城器械…那器械像是霹雳十牛弩,遥遥可见…那霹雳十牛弩旁有猛火油等物。” “将军…将军…” “拉满弦——” 这也让夏侯渊短暂的迟疑。 “唉…” 要知道,为了阻止蜀军下山,夏侯渊在东、南两个下山口安营扎寨…这里的寨子可不是寻常的寨子,而是堡垒。 有兵士迅速的禀报郭淮,“大火,大火已经点燃到了寨墙…若…若再不出击,待得寨墙被烧垮,蜀军怕是…怕是就要直接杀进来了。” “喏…喏——” 像是笃定,像是对于他所说的话无比笃定,深信不疑。 而这来人那雄浑的声调还在继续,声音放缓,却更添深重。 倒是郭淮,别看他表面上镇定无比,可内心中却也是波涛汹涌。 张飞、马超、赵云—— 一声令下,当即数不尽的“猛火油”罐子就砸向了敌寨,张飞再度嘶吼:“火矢,射——” 其实,东寨内,早就乱作一团… 当即,夏侯威、夏侯荣站出一步。 事实上,因为此前对蜀军粮草的错误估判,上一次与蜀军的博弈中,夏侯渊不禁损失了张合这位主将,损失了夏侯衡、夏侯称两个儿子,更是损失了超过三万的兵卒,损失了那原本就不算高昂的士气。 白给是白给了点儿,却也算是一门英烈。 随着赵云的一声大喝,又是一轮火矢,连绵不断的朝那些军寨前的鹿角射去。 这倒好,一番调兵遣将,南营只有五千人了… 若是放在平时,单单这六个字,就足以给说出这番话的人定下一个“扰乱军心”的罪名,即刻拉出辕门问斩。 … 张飞看着燃烧的鹿角,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大喝一声:“子龙,继续烧,这些鹿角化为灰烬,咱们冲将进去,这魏军营盘?谁人还能挡?” “蜀军若来烧这南寨外围的鹿角——” 他也希望这是多虑,那么,既如此… 魏军南营安静的可怕! 除了寥寥闯入其中大帐报送消息的斥候外,这里太平静了。 是啊,张既…这个曹魏名臣,这些年协助钟繇执掌关中内外事物,在彪悍的雍凉之地平宋建,定临洮,取狄道,安郡民,迁徙氐人,被拜为凉州刺史。 这虎目冷凝的老者…正是曹操。 可…若是这一番话是由曹操说出时,那…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曹操那沙哑的语气传出,“蜀军一定会这么做,他们此战的目的绝不是东营,而是你——夏侯妙才啊!” 曹操这一句极致的内敛,却又极致的笃定与坚信—— … …(本章完) 第六六一章 魏王虎目如刀,刀刀夺人魄—— 声东击西,釜底抽薪,擒贼擒王—— 罕见的,曹操在一本正经的向手下的诸文武讲述那关麟的阴谋。 包括那夺下三巴的《斗战神》; 包括那让蜀军稳步推进,让魏军接连溃败的《云别传》; 包括蜀军如何急攻东营,逼迫魏军救援; 也包括…这一番声东击西之下,蜀军矛头直指南营… 随着曹操那雄浑的声音一步步的深入,他的声调也变得愈发一丝不苟,变得郑重其事。 “妙才,孤是了解你的,若是别人,在大军调出之后,遭遇南营的大火,以寡敌众,那势必会选择撤离,或者坚守阵地,可你不同!” 曹操凝视着夏侯渊,眼神中满是担忧、遗憾之色。 啊… “跟上,跟上——” “定军山下,只要你敢出击,那大耳贼只需要一声喝令,早已埋伏在山间的蜀军兵马齐动,漫山遍野的敌人倾巢而出,旦夕间便能将你淹没…” 兵… 震耳欲聋! 振聋发聩! 还有兵么? 被贾诩看透了心思,曹操丝毫也不介意,他笑着说,“这么些年了,文和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辣,的确…他刘备有‘张良计’,孤也有过墙梯…孤这次要让那关四搬石砸脚,要让他为他那自以为是的《云别传》付出惨痛的代价!” 曹操的声音变得内敛,他那低沉的嗓音,朝向门外,“幼常,你来向他们解释下,什么是根据?” 妙啊… 当然,从刘禅的面向看,他也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数万魏军在此间步履如风,行进飞快。 无疑,这种时候,关乎关麟的阴谋,关乎那传说中的《云别传》,马谡马幼常,他…更有发言权—— “快…” 刘禅郑重的站起身来,像是一下子就有力气了,他庄重的向诸葛恪拱手,“诸葛元逊…我师傅的计划就有劳了,你很棒棒啊——” 听到这儿,别人还没懂,可贾诩却已经听出了什么。 而这话还在继续,“孤已经联络过五斗米教的教主,也是孤的镇南将军张鲁,五斗米教教徒会在子午谷的出口接应于你,然后大军化整为零,由他们带路绕开所有大道,迅速且机密的潜入那定军山附近…然后,孤要将计就计,将那刘玄德围死在这定军山中!” 是啊,三天行两百里,哪怕是被抬着,他也很累的! 乃至于让夏侯渊的双瞳瞪大,嘴巴也张开到极致。 这… 曹操的话声音不大,气势也比不上年轻时那般霸气威猛。 突然被曹操这么一问,贾诩原本还在思付,连忙抬头,他观察了下曹操的表情,敏锐的从其中捕捉到了什么,这才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说道:“大王既已定下妙策?又何必取笑老臣呢!” 兵士应答一声,旋即转身上马,快速去通传。 “那好吧,这三千賨人…就由我带领驰援定军山。” 是啊? “妙才,孤特地想了想,这些年,你从未丢弃过任何一处阵地,从未放弃过哪怕一副兵器、铠甲!妙才,你的家境、你年轻时所经历的一切苦难,注定你珍惜身边来之不易的一切,包括兵士,包括军械,包括粮草,如果是你,你绝不会任凭那些蜀军肆意焚烧你城寨外的鹿角,你一定会率军出击以图救下这些鹿角,如此,反倒是中了那关麟的诡计!” 说到这儿,曹操顿了一下,他的虎目凝的更紧,却多少有些庆幸。 轰隆隆! 天雷滚滚,哪怕与曹操的见面是发生在七日前,可现在的曹真,依旧是一阵神情激荡。 曹操的话直接把曹真镇住了。 ——平定河西地区; ——击破吴国将领孙盛! 这些,都是他的战绩。 还是张既忍不住问道:“魏王的这番分析虽是有理有据,不容置疑,可…可臣还是想知晓,特别是那《云别传》…臣从未听闻这本书籍,也不敢相信那关四撰写的一本书可以做到未卜先知,臣斗胆问大王一句,这些都是魏王猜想出来的,还是…还是大王有什么其它的依据?” 当然,因为此地以北的长安,以南的汉中都是曹操的疆域,故而…这所谓的埋伏,自是杞人忧天。 “怎么这么累啊——” 面对这样的提问,曹操当即把面颊转向贾诩,“文和,你觉得呢?” “哈哈哈…” 不过,显然…对于在长坂坡领先赵子龙一个身位的刘阿斗而言,这样的行军,还是太高估他的体能。 坦白的说,十个他刘阿斗的体魄,怕是也比不过一个寻常的賨人。 就在曹真指挥之际,一名兵士迅速的行至他的身旁,小声禀报道:“已经有两万人穿过了这子午谷抵达了汉中境地…” 懂了! 面对曹真的质疑,曹操只是云淡风轻的说,“其它的一切孤都安排好了,至于秘密潜入的路线…” 他则是细细的向刘禅解释道:“蜀中不同于中原,这里的山地多,下面的丛林也茂密,冒然启动飞球是有风险的,至少…现在我们还没有冒险的必要。” 轰… 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公子再忍忍,翻过这座山,距离那定军山就只有二百里了…” 那时候,曹操的态度异乎寻常的凝重。 何为釜底抽薪? 这里直接避开秦岭,可以从长安直接南下,道路经过提前的开辟,也算是畅通无阻。 诸葛恪很无语。 他的内心中亦是悸动不已,看着眼前兵士的急行,他不由得回想起,临行前…曹操对他的吩咐。 ——破羌胡联军; 可哪怕如此,他尤是气喘吁吁。 曹操的声音同时传出,“孤问过钟繇…他告诉孤,这里有一条直通汉中的道路,取名子午谷,这道路原本艰险难行,可钟繇已经在半年前就开始悄无声息的修缮,如今已经具备大军通行!知道这一处的,除了孤之外,唯独你与钟繇两人,这里决不会有蜀谍的影子!” … 他曹操庆幸的竟然是他这两年在那关麟身上吃过太多的亏,竟已是可以摸到那关麟毒计的路数。 … 说到这儿,诸葛恪大声呼啸道:“诸位将士,我们继续赶路,急行军,翻过这座山——” 这少年正是刘禅,现在的他正在发出一声声的抱怨。 “大哥…我…” “子丹,你即刻领兵!” 曹真这一番话说的信誓旦旦。 在整个队伍中,惟独他一人是被三名大汉给搀扶着,几乎就快…抬着他走了。 他直接言道:“大王,若要让那刘备沦为瓮中之鳖,兵力上…我们可不占优势啊!” “快,再快点儿——” 完全懂了! “汉中一战,首在为帅者,妙才,若是你有个闪失,便是阳平关再坚固,便是南寨、东寨再固若金汤?便是我大魏将士再勇猛十倍?那又有何用?妙才,孤虽然没有读过那关麟书写的《云别传》,可两年来,那关麟的谋算哪一次不都是如此么?深挖对手的弱点,然后无限的放大这弱点,继而…深重的击垮他。呵呵,吃了两年亏,若是孤,若是大魏还没有丝毫精进?那活该孤与大魏会彻底陨亡于这关麟的手里。” 这… 说话的是诸葛恪,他是这支刘禅募集的三千賨人兵的统领。 坚持了两日,刘禅已经完全扛不住了—— 说到这里,曹操深深的吁出一口气,他的神色冷凝至极,也冷峻至极。“诸公,我们尽管不想相信,可我们却不得不承认,我们这次遇到的是一个如鬼似妖的对手,他的洞悉力,他的谋略之术,依孤之见,也唯独郭奉孝能与之匹敌…但现在,孤没有郭奉孝,孤有的只能是孤注一掷!” 呃… 夏侯渊直接问:“大哥是想?” 说到这儿,曹操重重的将手按在长安城正南方向的一条山道上,这条山道人迹罕至,莫说是蜀军的眼睛,便是魏军的眼睛…也很少去关注那里。 说到这儿,诸葛恪沉吟了一下,继续说,“公子不是致力于要像是云旗公子那样,为大汉的三兴立下赫赫功勋么,不是说要弥补曾经那荒废的岁月么?怎么能倒在这里呢?你父亲…如今正在定军山浴血拼杀,我们早过去一日就能早帮上一日…公子,起来吧,咱们继续急行!” 此次,这三千賨人兵装备着“灌钢”下的利刃、更加小巧隐匿的连弩,除此之外,还有那第一次作用于战场,据说可以刀枪不入的牛皮铠甲。 振聋发聩—— 庆幸…呵呵,这又是何其可悲的庆幸? “文和呀文和,你说到点子上了。”曹操的声音中依旧带着笑意,带着无比爽然、笃定、坚信的笑意,“可,难道你们以为孤真的只带了这寥寥兵马前来助战么?” 需知,历史上的曹真从不是一个草包将军,他是极其能打的。 “将军…” 啊…啊… 随着曹操的话音落下。 有理有据,调分缕析。 哪曾想,却被曹操直接挥手否决,“不,孤不是要你攻洛阳城,孤是要让你秘密将那十万大军潜入汉中,孤要在汉中夺下那大耳贼的首级,这便是对云长,对那关四最有力的回击,是釜底抽薪!” “我也是服了,咱们就不是没有飞球,直接坐着飞球过来多好…人数也不多,几百架飞球就运过来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两条腿都快要跑断了!” “这急行军,根本不是人能扛得住的啊——” 曹真则是眼眸进一步的眯起。 可只吟出这三个字,后面的…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喏,喏——” 诸葛恪还有点懵,这什么和什么嘛,怎么就能把战争与纸牌游戏联系在一起?这不是胡闹么? 唯独让人担忧的是,这是一条两山之间山道,若有人提前在山峦两侧埋伏,便是十万人通行,只需数千人,就足以彻底封锁此间,让山道中的兵士进退维谷。 … … 说起来也讽刺。 啊… 因为抛去了厚重的甲胄,故而…对于身强体壮的賨人来说,简直是轻装简行,再也没有比这次急行军更轻松的事情了。 “元逊,元逊…你说的这是人话么?”刘禅紧咬着嘴唇,一边喘着大气,一边说,“什么叫翻过这座山,还有二百里,你大爷的…真要翻过这座山,我…我怕是要累死在当中了,不行了,不行了…” 诸葛恪一怔,他想到了刘禅或许坚持不下来,但没曾想…这急行到一半儿,他突然就整了这一手放权。 其一,李藐李汉南。 可现在… 其实,这已经是第七支军团,七天,他们从长安出发行至这里,足足四百里,考虑到其中有不少山道,故而…即便是没有夏侯渊三日五百、六日一千的神速,却也丝毫不差了。 可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传入此间每个人的耳中,所有人只觉得振聋发聩。 经过李藐,也经过马谡的一番话语,整个军帐中的所谓大魏文武都懂了。 可…同样的急行军放在他头上,刘禅已经是怨声载道,叫苦连天了。 呃… 目眩神驰—— 若是再年轻几岁,他必定会说,孤的话就是依据。 刘禅的话则还在继续,“话说回来,我师傅绘制的那‘三国杀’的纸牌中,我刘禅的本事不就是放权嘛,这是我擅长的呀,你诸葛元逊的绝技是‘赎武’,所谓…琅琊少年诸葛恪,砸死一个是一个嘛,你就带着这群賨人,去把那汉中的魏军给砸死…我在后方等着你的好消息哟!” 原来,原来那关麟真的有未卜先知的能耐,若不是身在蜀中且作为诸葛亮弟子的马谡亲眼所言,谁又能信呢? 曹操这么一番话,瞬间提振起此间所有人的士气。 呼… 蜀中通往汉中的米仓道上,隔着老远就看到一对三千人的步兵正在急行,倒是其中的一个胖胖的少年。 他发现他霸道不起来了,那该死的关麟,深深的刺痛了他心头的那份霸道,也让他所有的骄傲与自信都悉数支离破碎。 随着曹操的话音落下,帐门再度被推开,走入其中的共计两人。 … 之前在荆州看师傅关麟运筹帷幄,那仗打的一场场漂亮极了,二叔关羽千里奔袭,一举定江东更是漂亮的不得了。 长安通往汉中,有一条不起眼的小道,名唤——子午谷。 却也只能附和着回应着刘禅的话,“借公子吉言,也不敢负云旗公子所托——” 曹真坐镇中军,他站在一处半高的石阶之上,督导着一干兵士快速的通过子午谷。 “不成,不成…”刘禅依旧摆手,一边摆手,一边感叹道:“你们也是真厉害…我服了你们了!这样吧…反正我也跑不动了,元逊…我看你浑然没事儿人一样,那么…按照我师傅提出的方法支援定军山,这任务我就全权交给你了…从现在起,你的话就是我的话,你的命令,那就是我的命令,我会在后面为你摇旗呐喊的——” … “那关四的目的不就是声东击西,将你诱出么?”曹操的虎目如刀,刀刀夺人心魄,“哈哈,孤索性将计就计,让那刘备沦为瓮中之鳖——” 听着刘禅的抱怨,诸葛恪先是下令让賨人们休整片刻。 其二,正是此前定军山,夏侯渊与贾诩擒住的荆州襄阳马家的公子——马谡马幼常! “末将知道,这就点兵出潼关,入武关,势必攻破洛阳城,将那关麟的头颅取下来献给大王!” “依据?”曹操重复了这两个字。 只是…这涉及到一个问题,一个严重的问题。 索性,诸葛恪也就不再强求。 夏侯渊连忙问:“大哥既已猜出那关麟之谋,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夏侯渊总算是搞明白何为声东击西? 他的话份量更重—— 说到这儿,刘禅已经挣脱了身旁大汉的搀扶,躺平似的坐在一处石阶上。 曹操的话让贾诩大惊,也让夏侯渊惊愕异常。 你大爷的—— 在马谡的一番话后,曹操补充道:“可由不得孤不信,诸公想想,在这关麟一鸣惊人之前,蜀中是何景象?襄樊是何景象?江东又是何光景?可他一来,屡屡料敌预先,未卜先知,若非幼常所言,孤还不知道,便是昔日张文远逍遥津一战…八百破十万,竟也是在他的预判之中!” 夏侯渊支支吾吾的张口,俨然,有些后怕。 乃至于…曹操的话让他下意识的倒吸一口凉气,他感觉他的脖颈处都在一个劲儿的“咯咯”的响,仿佛…就差一点,他的脑袋就要与身体分离,他的眼前就要一片漆黑。 曹真微微颔首,示意他知道,然后他郑重的嘱咐道:“告诉他们,在汉中地界立刻化整为零,借五斗米教教徒的掩护,从小道驰援往定军山、阳平关,切记不能暴露了行踪,更不能被那些蜀贼的眼睛发现。” 这太离谱了! 哪有三巴战场之前,就已经把计策算到了下辨战场,这…这种跨越时间与空间的计略谋算简直…匪夷所思,近乎妖孽一般。 “孤,原本也不信…” 曹真那时整个人怔住了,他茫然了一瞬,然后…才意识到,这是等部署实在是目眩神驰… 让姜维代替他去进攻洛阳! 他与大王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直击这汉中的大耳贼… “大王?十万大军…进入汉中,可秘密潜入汉中,那…那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蜀军在秦岭,在长安,在汉中,不可能没有布下眼睛…末将…末将…” 妙啊—— … …(本章完) 第六六二章 水无常形,但鱼要上钩了—— “三天,整整三天了——” 站在定军山半山腰处的刘备神色已经格外的紧张,事实上,自从他派出张飞、马超、赵云去焚烧魏军东寨外围的鹿角,已经整整三天了。 那大火散去,留下的只剩下了一地的废墟。 没有鹿角的护佑,蜀军顺理成章…也向魏军东营发起了总攻。 血色残阳布满长空—— 整整三日,在那东营的营寨前,蜀军与魏军展开了极致血腥的攻防战。 而据斥候来报,优势在我—— “是!” “黄忠将军?严颜将军何在?” 随着黄忠的话音落下。 刚刚想到这里,张飞已经朝着他大声嚷嚷道。 局势变得愈发紧张。 偏将楞了一下,咬牙道:“末将遵命…” 反观张飞与赵云,听到这样的情报,他们的表情没有分毫的波动… 无数将军在点兵,无数兵马也在紧急的陈列。 他看着越来越多的魏军兵士,像是在说。 这些铁塔一般的魏军汉子因为是急行于这山道上,故而一个个气喘吁吁,那一双双巨大的脚掌不断的踩踏着泥泞与灰烬。 他直接拔出了双股宝剑,这架势,是要亲自率军冲锋。 魏将孙礼看着两位夏侯公子威风凛凛、磨刀霍霍,他当即下达军令,“包围蜀军,格杀勿论——” 与此同时。 魏军东寨。 凡是法正在身边时,刘备但凡有什么想法都会与他娓娓道来,听法正言及利弊得失,然后在做最后的决断,几年来…这已经成为一种根植于他刘备心中的习惯。 黄忠与严颜早就迫不及待,听到刘备呼喊,迅速的上前。 “魏军南寨已动,看架势是要倾全力去救援东寨,如此…待得敌人援军悉数派出,严颜将军,就由你去焚烧南寨外围鹿角,诱出那逆魏贼将夏侯渊…” 这时… 郭淮已是飞身上马,大喝:“众儿郎,随我突阵——” 法正也瞪大了眼睛,张开嘴巴,像是因为激动喉咙处哽咽住了一般。 倒是法正,还在犹豫,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战况陷入了白热化的极端! “张将军、赵将军…四面八方到处都有魏军…朝…朝我们攻来…” “动了…动了…” 陈到的目光也是极其敏锐的,他一手举起千里望,一边兴奋的朝刘备呼喊。 无数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那支来自南营的六万精锐魏军…他们的驰援到了。 “哇呀呀呀呀…”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怕啥…”张飞笑着,却是压低声音道:“等这些魏军听到南寨被劫,他们那白地将军彻底白给了,到时候心态就垮了?咱们还用撤么?咱们撤个毛啊!” 这时候,张飞那嘹亮的大嗓门响彻而起,俨然…这种时候,再不出击,他郭淮…是注定守不住这阵地的。 贾诩不由得感慨道:“大王的气魄一如年轻之时,不愧是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只是,大王有这份气魄,可我等皆是凡人哪…大王不发一言,我等心里是七上八下。” “云旗编纂的那《云别传》,黄老将军是看过的,那夏侯渊的首级,书中为他冠以‘白地将军’之名,斩下他首级的正是你黄忠黄老将军哪!今日…书中的文字能否照进现实,能否成为这汉中一战的决定一手,全赖黄老将军了…黄老将军听令——” “砸过去,再砸过去——” 反观赵云,他显得冷静一分,看着四周密密麻麻涌来的魏军,他心下思忖。 一阵鼓点响起,不知道第多少波箭雨遮天蔽日的袭来,犹如滂沱大雨跃过那高耸的寨墙,砸在魏军筑起的盾之上,发出了密集的“笃笃”声。 “报——” 郭淮兴奋的一跃而起,他不忘伸出手,亲卫迅速的将他的大刀递来。 刘备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 若这个问题想不通,那接下来的任何行动,至少在法正这里…是过不了关的。 顿时,夏侯荣、夏侯威、郭淮、孙礼…四股魏军几乎将蜀军团团包围,迅速的收缩着防线,刺刀见红… “嗖——”的一声… “老将黄忠在此,主公只管吩咐——” “末将在…” 这是怎么了? 夏侯将军在等什么? 郭淮不懂了,彻底不明白了,现如今的局势,还有什么比保全东寨,比阻挡住蜀军进抵汉中更重要的么? 夏侯威已经看到了蜀军,他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整个人显得威风凛凛。 铁盾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弩矢犹如一道闪电刺进盾阵,将前排的盾甲兵贯身而起,又接连穿透了后面的几个魏兵,飞出几丈远。 而那外围阻拦蜀军南下的鹿角如今已经悉数被烧成粉末。 当即,他转身,大声招呼队列后方的铁盾兵们,在箭雨中整合队形,虽然不断有人被弩箭射倒在地,但在他们的都伯们的弹压之下,还是组成了方阵。 成了! 可就在法正迟疑之际。 … 郭淮当即大声嘶吼着吩咐,“传我军令,全军出击——” 刘备也沉吟片刻,“总归是我们一心以进攻南营为目的,故而…进攻东营处,三弟他们声势虽大,但兵力投入的并不多,倒是如今的局势,不妨,我们直接征兵给三弟、子龙、孟起他们,一举夺下东寨,从那里撕出整个逆魏汉中防线的一个缺口,也未尝不可。” 甚至,张飞还有些暗中的窃喜。 即便是局势没有按照《云别传》中预言的那番发展,这也不怪关麟,他们也当做出对应的方案,不可墨守成规,贻误战机。 一边敲击,一边轻轻的唱。 不多时… 一道声音传出,“蜀将严颜率数千人从定军山上攻来,每人手持火把与猛火油,他们在…在焚烧南寨外的鹿…鹿…鹿角——” 但紧张归紧张,可对于黄忠而言,对于刘备、对于法正而言,现在发生的这一切悉数有迹可循,有条不紊! 刘备感叹道:“孙子曰:夫兵形象水,水之行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夏侯渊有什么理由按兵不动? 这其中有古怪啊! “待得那南寨鹿角引燃,敌将夏侯渊被严颜老将军引出,就由你带大军直击而下,一举斩杀那夏侯渊,夺下南寨,进抵汉中——” 偏将肃容:“不敢…” 而随着这一声落下,刘备与法正同时举起千里望,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 “嘭嘭嘭…” 他与严颜接过令旗,纷纷去各自点兵,只等魏军南寨援军尽撤,他们就要朝这里发起总攻! 再没有比张飞此刻…更兴奋的时候了。 成了! … 仰起头,高处山脊上,密密麻麻的蜀军正在变换着阵型,准备下一轮的攻击。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魏军因为数量的劣势,三日来…损失极其惨重,按照张飞派回的斥候禀报,若是那夏侯渊再不派援军,距离被攻陷,距离那敌将郭淮的阵亡,只是时间的问题。 随着刘备的吩咐,严颜当即拱手,“末将领命!” 他那根本遏制不住的笑容就要呼啸而出。 说到这儿,刘备的声音愈发的严肃,愈发的一丝不苟。 哪一个单拎出来,不是跺跺脚,这蜀中都要震三震的角色,他…郭淮?算个锤子啊? “轰…轰隆隆…” 从行军的方向来看,却不是那正在遭遇蜀军最猛烈袭击的魏军东寨营盘?还能是哪? 这是最新的情报,也是最急的情报… 蜀军中,那嘶哑的八牛弩机驱声响起,手臂粗的弩矢撕扯开空气,带着尖锐的叫声劈入铁盾阵。 曹操正颇有兴致的敲击编钟,发出一道道洪亮且富有共鸣力的声音。 “来了,来了…我们的援军总算来了…” 刘备大笑,这是他最接近战胜曹操的一次,他…他激动的难以自己,亢奋的手舞足蹈。 “呜呜呜呜——” ——『再不来,那就急死你们张三爷了!』 一切依旧是按照《云别传》的故事在发展,夏侯渊终究…还是没能逃过云旗的算计,他…他忍不住派出援军了! ——『虽然比预想中迟到了几日,可总归,一切都按着《云别传》中的故事在发展!很好…很好!』 随着一阵低沉的号角,铁盾方阵犹如一尊巨石,开始缓慢而又坚定地移动… 只是,从那暴起的哀号声中,从那激荡而起的尘烟中,等来的不是魏军的胆怯与退缩,而是整个东营营盘所有魏军的倾巢而出。 像是山下有大事儿发生。 夏侯渊急冲冲的跑了过来,“大哥…东寨那边,我军六万援军已经抵达,据斥候传报,我军将士与贼军的大战一触即发,战况糜烂,双方损失都很大——” 这时… 倒是这个难题抛给法正,法正迟疑了片刻,这才张口:“我还是不相信…云旗那《云别传》中记载的有误…” 倒是孙礼不忘吩咐斥候,“速速擂鼓,吹响号角,禀报郭淮将军援军已至——” “怎么会这样?” ——『你张爷爷都等了三天了,你们总算来了呀!』 也就是这一刻,郭淮有一种幻听的感觉,这是魏军的号角,是魏军的战歌… “咚咚——” 只听得一阵阵嘹喨的号角声从南寨响彻而出,这是…是集结的号令! 然后,越来越多的魏军从军帐中窜出,他们身着铠甲,他们纷纷提起各自的兵刃,整装待发。 但… 郭淮沉声道:“那我给你两千人,给我堵住那砸开的口子,这东寨…关乎汉中归属,大魏雄兵一步也不能退——” 这就是好基友… 郭淮长长的吁出口气,这种时候,抱怨已经无济于事,他只能冷冷的哼出声来,“怎么?你怕了?” 看到这一幕的刘备激动的手舞足蹈。 张飞兴致起来了… … 只是,这些情报丝毫没有引起曹操情绪上的波动。 只见夏侯渊的魏军南寨突然间就躁动了起来。 却是第一时间把目光望回好基友法正:“孝直?你觉得呢?” 这里摆放着一拍编钟… 至于援军,他郭淮苦苦期盼的援军,一连三天,他派了无数人去催促,可援军依旧未到… 赵云却一如既往的冷静,“翼德,不可大意,适当的时候…我们还是要撤离的!” 法正的眼芒中也满是疑窦之色,他一边捋着胡须,思付片刻,方才张口道:“的确,如今的局面与《云别传》中的记载有些不同…很难想象,那夏侯渊竟是如此沉得住气,哪怕是放任东营失陷,也不派出援军么?这…可不像是他一以贯之的军事风格呀!” “主公、军师…看这架势,援军怕是有几万人——” 一日比一日猛烈,最可怕的是…对方还是名将! 张飞、赵云、马超—— 为什么?魏军按兵不动? 原来是蜀军的霹雳十牛弩射出了那巨大的弩矢,又因为火料的添加,弩矢与寨墙碰撞,砸倒一片寨墙的同时,引燃起了一片大火。 三日的猛攻… 自他抽刀的一刻,整个魏军上下安静了一下,继而…瞬间爆发出怒吼,他们拍打着藤牌,抽出短刀、竹矛…气势如虹。 倒是法正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点,迅速的拦住刘备,“主公,既然这定军山战场的走势悉数是按照《云别传》中所载,那现如今,主公也当下达那《云别传》中必定能斩落夏侯渊的军令啊!” 此间的统领郭淮脸色凝重,沉默不语。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继续吟道:“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孝直,其实这三日,我几次三番想起《孙子兵法》中的这一段,也一直在想,是不是我们对云旗的要求太苛刻了!” “他的确算准了一次、两次…也的确用那不可思议的谋算将三兴大汉的那把火熊熊点燃,可事实上,他也是人,况且又远在荆州,如何能提前半年就预判出汉中一战的精准走向!时至今日,他算得已经够准了,已经立下赫赫功勋了,即便是此番夏侯渊没有派出援军,我们也不该太过苛责、强求于云旗身上啊!” 箭雨射在巨大厚重的铁盾上,只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尽数跌落在地上。 呼… 这时,刘备的目光转向黄忠,“汉升,昔日在荆州时,你便凭着云旗制成的那神弓挽狂澜于既倒,救云长于水火,攻克宛城、箭指许昌,你均是立下大功,今日…” “子龙,你那七探盘蛇枪…传言中神乎其神,俺就不信比俺那丈八蛇矛还厉害?咱们来都来了,就比比看,谁杀掉的贼人多?可好?” 他在想… 说话的是陈到,作为刘备身边位次仅次于赵云的“保安”队长。 “是啊…只需要援军抵达,我们就能冲将出去…何至于,龟缩在这寨子内,任凭敌人的弩矢射杀…这仗打的憋屈啊!” 这时,身旁的偏将问道:“将军可知?为何…夏侯将军那儿始终不发援军?” 他这么一说,瞬间引起了无数部将的附和。 贾诩、张既、李藐、马谡,都在这军帐内,却是均没有发出一言… 刘备则是迅速的把眼眸转向法正,这一刻,原本动摇的他,再度对那《云别传》深信不疑,“孝直,你的坚持是对的,什么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些道理在云旗这里统统都说不通…哈哈…” 突然,一声爆响。 少年意气风发的夏侯威与夏侯荣率步兵在山道上驰骋,身先士卒… 这话脱口,“格杀勿论…”伴随着将士们的呐喊,这支驰援而来的魏军便如同乌云压顶,更是宛若一柄匕首,从侧翼…直插入蜀军的心脏。 呜呜呜—— 能在对方头脑一热的时候迅速的拉住,迅速的让他保持冷静。 直到将这首歌全部吟出,曹操都没有回应夏侯渊。 对了… 闻言… 刘备当即回过味儿来,他想起了什么。 突然间,自蜀军的侧翼,密密麻麻的魏军开始出现。 刘备揣着下巴,这般言语了一番。 他一手按在黄忠的肩膀处。 定军山脚,魏军南营,一方军帐内。 ——『汉中的魏军总共也就这么多,如今都出现在这东寨,那…那南寨夏侯渊那边,必定空虚了吧!』 丈八蛇矛已经挥出,气浪滔天,劲力磅礴—— 黄忠一捋长髯,语气坚定,“夏侯渊,呵呵,不斩此贼,老夫便对不起手中的这大刀,对不起别挎着的这张神弓劲弩,主公,你就瞧好了吧——” 象征着魏军进攻的号角声吹响了。 紧接着,“哈哈哈…”曹操笑了起来,他一如既往的胸有成竹。 随着这一道声音,众人齐刷刷的昂起头来,所有人的神情为之一振。 闪着乌光的弩箭找到了盾墙中的缺口,带着涩耳的尖啸声冲入人群,哀号之声再度暴起。 问题就出在这儿。 陈到适时提醒道。 却在这时。 吟出这一句话,曹操总算把脑袋转向了夏侯渊,“打起来了?” 不,这已经不是整装待发了,已经有点兵完成的军团当先出营。 斥候已经找不到这混战中的马超,看到张飞与赵云在一处,当即朝他们奔来,迅速禀报。 呼… 伴随着张飞这一道声音。 “五千!” … 随着夏侯渊的回答,曹操慢慢沉吟着重复,“五千…五千…呵呵,留守五千人,不多不少,足够当诱饵引得那大耳贼入局了——” 在他们看来,此战,不过是走走过场,结局注定如那《斗战神》的故事一般,必胜,必胜—— 这就对了! 外围的夏侯荣更是兴奋难当,“看到那黑脸鬼了么?割了他的首级,就现在——” “那南寨还余下多少人?” 刘备眯着眼,他狠狠的握紧手中的千里望,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那激烈无比的战场,语调中却添得了许多迷惘与茫然。 “哈哈…”曹操笑了笑,“文和,就你会说话…” 全副武装的孙礼,已是磨刀霍霍… “主公,军师,你们快看——” 曹操的声音虽慢,可莫名的,就给人一种笃信的气势,或许…也是因为他的自信感染着此间所有人。 魏王的猜测与推演、预判全部都是对的! 鱼要上钩了—— … …(本章完) 第六六三章 曹操:刘玄德,你别来无恙否? 定军山下,魏军南营,外围的鹿角已经升腾起薄薄的火焰。 而在那乌黑的浓烟中… “杀——” “冲上去——” “救火——” 五千魏军兵士汹涌的杀出,夏侯渊则是一马当先,冲在最前。 诚如《云别传》中记载的,夏侯渊是一个勤俭节约的人,他势必会舍不得那些鹿角,故而果断出寨迎敌,抢救鹿角。 “呵呵…”夏侯渊浅笑出声,“大耳贼,你还嫩着呢…” 原本居高临下的蜀军,这时候…却是身处底部,任凭魏军居高临下的冲击。 打从心底里,夏侯渊是看不起严颜这等老将的。 当那《云别传》中黄忠阵斩夏侯渊的文字成为现实,且活生生的通过眼前的画面呈现。 可现在… 随着夏侯渊的出现…越来越多魏军的骑兵涌了出来,整个定军山东山脚,红色的蜀军顷刻间被黄色、蓝色装束的魏军悉数包围。 “这诺大的军寨就没有水缸么?” … 轰隆隆—— 当然,这种时候,黄忠也顾不得那么多。 南寨内火焰再度冲天而去。 这是他第一次战胜那曹操,他如何会不高兴呢? “孝直、叔至(陈到),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也当下山赶至那南寨处,如今论功行赏虽有些为时尚早,但…汉中近在眼前,夺取如探囊取物,也是时候让将士们都高兴一些…” “轰——” 因为占据着地势,又因为事先埋伏的缘故,数不清的火矢朝那南寨中射落,数不尽的骑兵步兵悉数将黄忠与冲将下去的蜀军团团包围。 严颜手持大刀,长长的白髯迎风飞扬,释放出一种满满的“老当益壮”的既视感。 “刘玄德——” ——大捷,大捷! “好啊…好啊…” 夏侯渊气急,令旗挥舞,“杀——” “杀——” “糟了——” “轰…” 为了确保魏军没有援军,法正特地密布在汉中,在秦岭山道,在阳平关,在陈仓道无数眼线。 … “白地将军夏侯渊,受死——” 黄忠当机立断的吩咐。 很缓慢,很缓慢的回退。 却在这时… 刘备与法正都很激动。 或者说,他算准了,夏侯渊的枪没有黄忠的刀快。 身旁的副将焦急的在大喊着什么,夏侯渊看了他一眼,又木然转过头去,看着如潮水般涌来的蜀军。 严颜一声怒啸… 诈—— “夏侯渊”睁开了眼,身边只剩下几个亲卫,前方的战场上堆满了尸体,肉眼可见的蜀军正在有条不紊的前进。 一道清脆的声音自魏军南寨末尾处嘹亮的喊出。 一道声音从对面的山坡上传出,是许多兵士齐声的呐喊,像是在替他们的主公传话。 反观夏侯渊这边… 言及于此,他一挥手,“迎上去…” 随着这念想的浮出,夏侯渊后背冷汗直流…心头已是后怕不已。 骑兵转瞬冲到,白耗精兵却已是列成五层线阵,面对呼啸而来的骑兵冲阵,他们没有一点儿退缩之意,在还有五步远的时候,长枪分层刺出,犹如怒放的烟花,将阵前的敌人连人带马纷纷刺下。 就像是…他预判到了什么,也在算计着什么。 那兵士在笑,显然,他自以为…他主人…不,不是他的主人,而是他们这个“组织”交办给这个任务,他完成的极其出色。 “将军,这怎么办?” 一时间,无数魏军如潮水一般的向黄忠涌来,声浪震天动地,响彻云霄—— 他无比惊悚的望着眼前这个数量的魏军,他惊讶的吟道:“不应该啊,汉中…魏军不过十万人,多数已经调往东寨,这…这南寨?从哪里找出十万人呢?” 是啊… “怎么会?” “水——” “来得好,来的好啊…” 而喊出这一声刘玄德的正是曹操。 却终究慢了一步。 “不对,这水缸中怎么没水…” “是白耗兵?”夏侯渊喃喃自语… “报…将军,进入南寨的弟兄们…被大火阻拦,退…退不出来…” 黄忠看到过夏侯渊的画像,与眼前之人一般无二,却从未听过他的声音,倒是惊疑,知命之年,五旬汉子?怎生声音如此清脆?宛若那二、三十岁的年轻人? “哈哈哈哈哈——” … 黄忠低声吟道… 副将连忙询问黄忠。 就在这时… 那为首之人,却不是夏侯渊?还能有谁。 法正兴奋的对刘备说道。 夏侯渊草草一算,这等规模的阵势,怕是少不了十万大军的蜀军。 看着那山下陷入焦灼的战场,半山腰的法正看向黄忠。 “杀呀…” 刘备骑在马上,不由得双瞳瞪大,那一对招风的大耳朵竟是下意识的发颤,像是有什么预感铺面而来。 “我可不是卖主求荣的畜生,不过,呵呵,夏侯将军若不死?那大魏的军权…如何能从宗室手中夺去?” 而此刻的战场… “将军…”黄忠身旁,一名兵士在检查夏侯渊的首级时,惊愕的发现了什么。 ——『遭暗算了么?』 “果然…”夏侯渊喉头滚动,脸色阴沉,死死的盯着人仰马翻之处。 “夏侯渊”翻身下马之际,额头上的头鍪落下,整个头发披散开来,也将他面颊上的面罩一并甩落,那兵士不由得一惊。 “轰隆隆——” 夏侯渊手下的骑兵呼啸着朝蜀军冲去,可严颜身旁那无数盾牌之后,突然出现了数排的长枪兵,这些长枪兵悉数身披铁甲,头盔两侧垂下两条白色绶带,手中长枪尺寸也不同寻常,足足一丈八左右,枪头一尺有余,夺目刺眼,一看即知…是上好的镔铁锻造而成。 “咚咚咚——” “夏侯渊”大怒,右手镔铁长枪直刺而出,哪曾想…那名亲卫却是一动不动,俨然,他有所倚仗。 “夏侯渊”认出了这名亲卫,是魏军无疑,可为何… “传我军令,列阵…列阵迎敌…” 果然… 将近十万蜀军居高临下的冲锋,俨然,不是区区五千魏军可以抵挡。 一时间鼓声震天—— 却见得他身旁的魏军战士悉数上前,当然,这种时候,不会有人在意到,一贯冲锋在前、身先士卒的夏侯渊却是在勒马回退。 ——『大魏属于宗室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这也是为何《云别传》中会将这位“神速”夏侯归纳为“白地将军”,白地…说白了,就是白给,白给将军! 对上他们,普通的骑兵…没有半点便宜可占。 铺天盖地! 随着这一道声音。 ——『大哥的猜想与预判全对,这些蜀贼的目标从一开始起,就是我!好一招擒贼擒王。』 “孝直?那秦岭山道?那汉中,你不是密布了无数眼线么?难道就没有发现这支魏军的援军?”刘备也回过神儿来,当即询问法正。 “咚咚咚——” 就在黄忠带着蜀军清理战场,占领那魏军的南寨之时,突然间…从南寨中燃起了冲天的火焰。 当即,就有白耗兵牵来了刘备的马匹,刘备翻身上马,不忘等法正也骑于马上,两人一道往那下山之路急行。 鼓声响起,整个山脊线上将近十万蜀军齐声嘶吼。 轰—— “白地将军夏侯渊,受死——” 他心头暗道: ——『他…他不是夏侯渊!』 ——『那?』 一时间,鼓声如雷,声浪震天,铺天盖地的蜀军越过山脊线,直扑下来。 他是这么吩咐的… 这时的他却是没有半分退却的样子,冷冷的看着缓慢逼近的蜀军。 可…骤然间,耳边马蹄声骤响,黄忠已经杀至眼前。 ——『那夏侯渊人呢?』 这…这… 蜀军居高临下,直冲下来,就像是最锋锐的利刃一般将面前的魏军硬生生的撕开,然后迂回分割,将魏军围的水泄不通…那蜀军红色的军服,那煌煌大汉火德的颜色,正如一丛丛旺盛的烈火,疯狂地吞噬着蓝色军服的魏军。 是啊,曹纯、曹仁、夏侯渊… 随着曹操这一句… 咚咚咚—— 有斥候迅速来禀报,“将军不好了,我军的后路被截断…” … 火焰越来越多,将几乎整个南寨悉数引燃,那些尚未进入寨子里的蜀军还好,已经进入其中的,彻底被火焰阻拦住退路…被悉数困在其中。 “黄老将军,你建功的时候到了——” 黄忠已是策马阵前,扬起马鞭,指着夏侯渊喊道:“足下可是那逆魏的白地将军夏侯渊?死到临头,有何话说?” “报…将军…” 作为曹魏在西线的总指挥,他不可能不知晓,刘备手下特地训练出这么一支白耗亲兵。 就是预防…因为情报的缘故,导致功亏一篑。 当然,这不是重点。 紧随而至的。 “报将军,不好了,四面八方到处都是魏军的…” 可变故就出现在刹那之间… 高兴… “白地将军夏侯渊,受死——” “轰隆隆——” 重点是蜀军中的将领认识夏侯渊是从画像上,可他…是见过本人的。 “来人可是魏将夏侯渊?” 半山腰的刘备眼睁睁的看着那乌压压一大片,超过十万的魏军迅速的将此间包围。 “弟兄们,随我杀——” 心念于此,夏侯渊不禁心头猛的打了一个寒颤。 “不妙了——” 夏侯渊笑的无比猖獗,“黄忠匹夫,方才你不是要与本将军比试一番嘛?来呀,来呀——” 夏侯渊也分毫不退却,挥刀指向严颜: 法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本能的摇头。 事实上,魏军的目的的确是将蜀军引入这南寨,但,又不仅仅是南寨…只要把蜀军悉数引下山,目的就已经达成了。 “夏侯渊”沉声道:“谁死谁活可还不一定——” 铺天盖地的声音加上山谷间的回声,哪怕是此间山峦也不由得震荡起来。 … “拉满弦,火矢,射,射——” 刘备尽可能的压制着内心中的兴奋。 黄忠手中大刀在空中挽出个刀花,刀锋猛然荡开夏侯渊的枪尖,沿着左侧脖颈呼啸砍来… 随着这一声落下… ——“蜀将是无人了么?竟派一老匹夫前来纵火,哈哈哈哈,你与那大耳贼究竟是何等深仇大恨?这才被他派遣到此间受死?啊,哈哈哈哈…” “这里的水缸也没水…” 但…已经晚了。 数百骑兵,竟无一人冲进阵中。 黄忠却是咬牙切齿,沉吟了片刻,他方才狠狠的吟道:“突围,突围…想办法退回定军山上…” 进攻的号角同时响起。 这些老一辈的名将殒没,曹洪被擒,夏侯惇瞎了双眼?那么…这时候的魏再向与汉、蜀争霸?能倚仗谁? 呵呵… 这些魏军伪装的极其隐秘,头上、身上都铺满了各种草料与叶子,此前…哪怕此间的战局再是糜烂,他们也没有冒出。 法正也是一脸迷茫。 当即传令兵举起令旗,原本四处纵火的蜀军悉数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列出阵势。 “能诛黄忠者赏万金,封千户侯——” “哈哈…”此刻的黄忠已是骑在马上,他手中的大刀正泛着凛冽的寒芒…“老夫早已如箭在弦,势在必行——” “夏侯渊已死…夺去汉中将如同探囊取物…” “告诉那刘玄德,就说我曹操问他,别来无恙否?” 然后他就消失在了这片战场,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又似乎是仅仅过了一瞬,“夏侯渊”又扬刀立马的出现,只是…战场上的厮杀声已经雕零,归于死寂。 而这一切,更是让夏侯渊目瞪口呆… 伴随着黄忠嘶吼的是山脊间那雷动的鼓响。 夏侯渊只觉得脖间一凉,眼前天旋地转,然后…然后迅速的被黑暗吞没! 倒是他倒下的瞬间,那兵士原本庆幸… 他们的目的便是将这十万蜀军给引入这南寨。 这是夏侯渊最后一声感叹,无比庆幸,却又无比后怕的感慨。 刘备颔首,兴奋归兴奋,可整个计略的谋划,使得他时时刻刻脑海中都念着那关麟的名字,“能取汉中,能从汉中北击逆魏,能让大汉再度燃起三兴的希望,多亏了云旗啊…” 而最令夏侯渊惊讶的是,刘备竟然舍得派出这支白耗兵去执行这次的纵火行动。 也直到这时,黄忠才意识到,他的猜想没有错,他们…他们已经悉数陷入埋伏了。 言语中自是饱含着鄙夷与嘲讽。 眼看…只剩下几步远,猛地…他的右部肋骨处一凉,整个胳膊酸楚异常,低头…却看到右肋生生没入了一根投枪。 “哼…”夏侯渊怒喝一声,纵马冲出,虽然兵败已成定局,但若能在这时候,阵斩贼将,将士们士气高昂之下,未必不能扭转乾坤! 心念于此…“夏侯渊”俯下身躯,手中的兵器藏于侧后,死死盯着快马而来的黄忠。 话音未落,夏侯渊的镔铁长枪几乎就要刺中这亲卫,几乎就要将这亲卫穿胸而过。 夏侯渊却是勒紧缰绳,并未跟上,他冷冷的看着战况,心里面想的却是大王曹操定下的那将计就计的谋算。 然而这还不是最恐怖的,伴随着那巨石、巨弩的隆隆声,白耗精兵的血色长枪却是第一时间竖起,山脊线上出现了象征着大汉“火德”红色兵服的蜀军,犹如密密麻麻的火蚁… 副将大吼一声,带领兵士们迎了上去。 鬼知道这个数量的魏军是从哪来的? 这是他法正无论如何也预判不到的,更是关麟那《云别传》中也绝无记载的。 魏军是在使诈! 可现在… 他大刀扬起,“夏侯贼子,敢否与我一战?” 几十年的戎马生涯,只刹那间,他便意识到如今的情景。 事实上,从局势上看,优势在我…这已经是很稳的局。 霹雳八牛弩射出巨大的弩矢与巨石,这些弩矢与巨石砸向魏军的营盘。 却就在这时。 这兵士本是魏军中人,此前投诚于蜀军,被黄忠带在身边引为向导。 “老夫威震蜀川的时候,你这夏侯还不知在哪个婆娘怀里吃奶——”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一惊。 这个包围圈正在迅速的收缩。 这些白耗兵除了吸纳最身强体壮的賨人、氐人之外,更多的是由身经百战的老兵组成,是不逊于大魏昔日那支名声赫赫的虎豹骑的兵种。 就在这变故发生的一刻… ——『果然…』 他甚至不由得遐想起来… 法正看着这战场…很明显,因为突然杀出的魏军,因为那男寨的大火,十万蜀军被生生隔开,在漫天的箭矢之下,已经露出了惊慌的情绪,原本高亢的士气正在流失。 原本正在放火的严颜,看到夏侯渊出营,挥手示意。 “咚咚咚——” 俨然,无论是刘备还是法正,都已经觉得稳了。 就在这时…南寨的四周,乌泱泱的涌出一大片魏军,足足有千余,不…是万余,是大几万人之多。 也正因为如此,他敏锐的察觉到…这夏侯渊有古怪! “将军阵斩的不是夏侯渊,而是…而是…” 可变故往往发生在一瞬之间。 “哈哈哈哈…”一道声音传出,却见得侧翼…一支魏军的骑兵杀来。 作为白耗军统领的陈到指着战场道:“主公,白耗军已经撤回,黄忠将军、严颜将军则是带蜀军已然涌入那魏军的南寨,夺下此寨,进可攻退可守,料想要不了多久,那夏侯匹夫被阵斩的消息传到东寨,三将军、子龙将军、孟起将军那边也当能斩获一场大胜啊!” ——『若非那马谡讲出《云别传》,若非大哥连夜奔袭而来,若如今的阵仗,我夏侯渊毫无准备,还一股脑的冲锋上去,今日,怕真的就葬送在这里了!』 难道,他已经提前被敌人给收买了? “你…我杀了你这个…卖主求荣的畜生…” “呜呜呜——” ——『这是?』 “是啊…”法正点头,“还是主公想的走到…” 夏侯渊只能横起长枪…去格挡! 数百传令兵齐声呐喊:“魏王问:刘玄德,你别来无恙否?刘玄德,你别来无恙否?” … …(本章完) 第六六四章 刘备:蜀将何在?随我冲锋—— ——魏王问:刘玄德,你别来无恙否? 杀人诛心! 无疑,这样一句话,十足的杀人诛心! 而随着这一句话的传出,刘备下意识的双手一个颤抖,手中的千里望掉落在地上。 像是因为“魏王”那两个字,出自于本能与下意识的畏惧…一下子席卷全身。 这让他想到了青梅煮酒时,他与曹操在“攻心术”与“藏心术”博弈时的情景。 要不是那惊雷,他…他就暴露了! 他又想到了与曹操博弈徐州,曹操一招驱虎吞狼害惨了他呀; 想到了兵败东海,那血琳琳的战场,他从一个个兄弟们的尸体中爬出来,若非糜竺在,赠兵赠粮赠妹妹,他怕已是在那时自刎身亡; 他还想到了荆州新野城时,迫于曹操的威慑,携民渡江; 他曹操对关麟是恨之入骨,可他曹操更知道,现在的局势,属于他大魏力挽狂澜、扭转乾坤的方式有且只剩下一个,那就是釜底抽薪! 不是关麟,而是: “没什么。”曹操轻轻的一扬手,“孤是想到许昌、洛阳因为那对关家父子失陷,不过…现在想来,云长与他儿子谋得了孤的许昌与洛阳,孤就攻下他大耳贼的蜀中与成都…都是釜底抽薪,算下来,孤不吃亏——” 像是带着紧张、担忧、惶惶然等诸多情绪。 “不会有诈吧?” 一连串的急报如同雨后春笋。 法正急忙呼喊。 那是在半山坡,骑跨在高头大马上,魏武挥鞭的——曹操曹孟德啊! 也正是这一望,“啪嗒”一声,手中千里望再度掉落在地上。 ——刘备! 刘备一死,蜀汉内部必定分崩离析,这点,他曹操太熟悉了,四世三公、门生故里遍布天下的袁家怎么倒下的,不就是因为袁绍的陨亡么! 局势愈发的迫在眉睫…愈发的一触即发。 简雍拱手,“末将也愿往——” 因为《斗战神》的缘故,现如今的张飞思虑也比以前周全,何况,从现有的情形来看…战况的发展已经是与《云别传》背离,截然不同—— 终于,在刘备的一声号令之下,定军山半山腰所剩的三万兵勇齐齐冲下山道… 沉吟片刻,他再度询问那探马,“蜀军被多处截断…发生多久了?” 如今的局势,法正能想到的也唯独是那曹操孤注一掷的调集汉中所有的兵马。 魏军越聚越多…越聚越多,到现在,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这里的蜀军团团围住。 糜竺反应过来,连忙将自己的马牵了过来,法正也顾不得那羸弱的身子骨,翻身上马。 … “你刘备这一世注定一事无成——” 随着这一道道声音从山脚传入定军山半山腰,刘备的表情无比的挣扎。 一时间,万箭齐发。 曹操不是派关中大军进抵洛阳么?难道… … “玄德,你…你在哪啊…你回来啊….” 第一名斥候来禀报刘备,“主公,不好了,阳平关处的魏军杀出来了,足足有五万之多,看路径…看路径似是往定军山方向而来,多半他们要…要截断我们的粮道啊!” 陈到拱手,“末将愿往——” “你刘玄德是成也关麟,败也关麟——” 面对张飞的冲阵,他冷静的吩咐“弓弩手各就位,射——” “好…”张飞一挺蛇矛,然后大声嚷嚷道:“还能喘气的,随俺一起突围,从这里,冲出去——” … 距离大汉的荣光再现,距离天下一统,距离他刘备儿时那羽葆盖车的梦想只…只差那么一步了! 诸葛恪紧咬着牙关。 想想二弟关羽、侄儿关麟,那神乎其技的从襄樊战场打到了宛洛战场,打下了江东,夺下了淮南,如今…就连洛阳,就连天子都已经被救回! 他最后环视众人一言:“这一战是我与那曹贼的决战,若我不幸中箭,不幸被劈落马下,你们不许救我,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带着我刘备的决心去救回那陷阵的蜀军将士,然后与他们合兵一处,将那曹贼斩于此定军山脚,还这乱世一个太平,也让普天之下的黎庶记住你们今朝所做的一切…我刘备当带头冲锋!” 呼… 百余传令兵齐声高喊:“魏王说,刘玄德,你没想到吧?孤等这一天等了许久!” 说这话时,诸葛恪的表情已是无比的复杂。 法正心头就一个念头。 “半日…多半日以前…”这探马如实禀报,“那时候,蜀军尤是优势,敌军的东寨与南寨眼看就抵挡不住,法正军师声东击西之计本已奏效,可谁曾想…谁曾想那曹操来了…还…还带来了十余万雄兵!” “报…”又一名探马急冲冲的赶来,“十二连峰除定军山外,悉数出现了大量魏军,密密麻麻…他们截断了定军山通往其它山峦的山道…正…正纷纷朝我们这边杀来。” 就在刚刚,探马的情报已经将定军山另一侧发生的境况悉数禀报。 李藐拱手,附和道:“是啊,大王并不吃亏!” 伴随着一声马儿的嘶鸣,刘备的战马仿佛通灵性一般,人立而起…用那健硕前提遥遥指向魏军…指向那曹操所在的山脊。 “你刘备这一世注定一事无成——” 刘备整个人显得极为紧张,双瞳瞪大,整个面靥…都在颤粟。 想到了这些年…被曹操追逐,不…是这些年,被曹操追杀,惶惶四处逃窜如丧家之犬的日子。 “子龙,你最是冷静,这种时候,当怎么办?” “你刘备这一世注定一事无成——” 刘备的声音有些嘶哑,那满腔的言语汇聚在嘴边,却…却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随着一名探马的禀报,诸葛恪不由得咬牙切齿… 这一刻,透过那千里望,出现在刘备眼中的…是他再熟悉不过,是他化成灰也不会记错的人。 “得得得——” “将军,速速就救援吧,再不去…我怕,我怕主公那边就坚持不住了!” 这…这… 他…明明这一次,他眼看着就能亲自战胜曹操的,可这般冥冥中的宿命就…就是命中注定无法实现么? 一时间,法正只觉得脑瓜子都是嗡嗡的,他下意识的想要去拦住刘备,却…却不曾想,刘备马快已经一骑绝尘的冲将而去。 李藐察觉出异样,敏锐的他,连忙问曹操。 所谓七探盘蛇…枪法分七探和蛇盘,七探主要为七种攻击招式,蛇盘则为防御招式。 “改道上山…从元山子这里登山…” “救下蜀军者,封侯拜将—— 究是诸葛恪,此时也不由得长长的呼出口气,只觉得心头里“砰砰”的响,这是他曾经无论在江东还是在荆州都不曾遇到过的局面。 却在这时,一道声音传出,是赵云赵子龙。 伴随着急促的声音,他直接向刘备那边追了过去,一边驱马,一边大喊,“主公,主公且慢…” 紧接着… 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呼气,“嗖”的一声,刘备拔出了他的双股宝剑。 为了这一战,他设计合围洛阳,派出姜维、曹彰就是要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关麟那边; “没有…”赵云凝眉,当然…这种时候,他们顾不上去寻马超,赵云疑惑的问道:“不对啊,算算时辰,南寨那边当已经得手了…这东寨的魏军非但不去救援?怎生越聚越多?怕是不止那六万人了…” 一连串的急报让刘备头脑一片空白。 “你刘玄德是成也关麟,败也关麟——” 越来越多的汉将、蜀将纷纷拱手,“末将愿往…” 探马这么说了一句,可看到了诸葛恪身后只有寥寥三千兵,他的心直接凉了一截。 这阵仗…吓到他了。 “子龙,可见到孟起了么?” 当听到这四个字,曹操的神色刹那间变得凝重了起来,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大王这是怎么了?” 这一仗,还没败—— … 关麟帮他赢了无数次,可到他这里时就…就输了么?就像是这二十年来,一以贯之…一如既往的在面对曹操时…一败涂地了么? 突然… 他必须想办法秘密潜入,这…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等等… “云旗公子说过…” 反观法正,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刘备的神色,他连忙安慰道:“主公勿慌,那曹贼虽是设伏,但兵力上,我们并不落下风…他汉中城一共也只有十万人哪!” 为了这一战,他不惜放弃徐州; 为了这一战,他不惜将边防的半数骁骑调离,留下了巨大的隐患; 他不知道魏军到底有多少人,但是…无疑,法正提及的,魏军只有汉中的十万兵马,这…是绝对错误的。 “放箭,放箭——” 兼之敌军的以逸待劳与暗中埋伏,局势一下子就朝着极端不利的方向发展。 若好基友刘备这般冲将下去,那…那无论是他,还是这十余万蜀军就都“白给了”,世人冠以白地之名的也不会再是夏侯渊,而是…而是他刘备刘玄德啊! “马…马…” 只听得魏军军阵中一声号令,那将身处魏军南营内外蜀军与定军山上的蜀军截断的魏军盾阵后,无数弓箭兵上前,他们早已弯弓搭剑… 难道… 刘备再度补上一句:“汉将如云,竟无一人可出战?” “糟了…” 兵力俨然已经超过二十五万之众—— 说到这儿,李藐转过头与马谡有一个眼神的交汇,此时的马谡神色却有些抑制不住的紧张。 这一名斥候的声音刚刚落下。 反倒是这时候的郭淮镇定了许多。 曹操不是在长安么? 随着曹操的声音落下… 是啊,刘备号称是带着二十万人来攻汉中,真实的数字,抛出随军的杂役、后勤…真正能上战场的也有十三、四万人。 就在这时。 他…他刘备这辈子在曹操面前,注定是一个失败者么? 诸葛恪立刻吩咐道。 正直马谡遐想,曹操接下来的吩咐再度吟出,“告诉玄德,问问他,没想到吧?告诉他…孤等这一天等了许久,你刘玄德是成也关麟,败也关麟,你刘备这一世注定一事无成——” 那边,透过千里望,骑跨在高头大马上的曹操已经将刘备那摇摇欲坠的身形看在眼里。 张飞察觉时,枪已近身,根本没有空间格挡。 “报…”第三名斥候禀报道:“魏军东寨外围又涌出大量的魏军,将…将赵子龙将军、三将军、马孟起将军团团包围,三位将军冲将不出…” “等等…” 前面五十里就是定军山。 ——『云旗公子啊…这局,怕是不好解了。』 刘备的心头在绝望的叹息… 他刘备怎么能倒在这里? “出发,急行军,登山——” 魏军东寨处,张飞方才挥舞丈八蛇矛逼退了前方的三名魏军骑士,身后突如其来刺出一枪,既快且狠。 张飞的亲卫登时就倒下一片。 只是…哪怕是赵云的枪法如龙,却依旧无法改变…那不利的战况。 他刘备只配在曹操的阴影中活着。 说到这儿。 这一刻,他很想哭,那久违的泪水,止不住的就往上涌,他…他已经许些年,没有过这种绝望下欲哭无泪的心情了。 “啊…” “主公…主公,你要顶住,现在还不是最后的关头,你要顶住啊…” 大刀映着日影高高的举起。 张飞问赵云。 各自为战,难以形成合力… 甚至,恍然间,他会有一种感觉,万一…万一蜀军真的顶不住,那…那所有的计划可就都功亏一篑了—— … 一句话落下,他竟直接翻身上马,就要带头朝那魏军南寨冲杀而去,这一去…是为救那些还在修罗场中搏杀的弟兄,这一去,也是为了证明自己… “驾,驾——” 看着刘备的身子骨已经有些摇摇欲坠,法正一把扶住,他努力的撑住刘备的身子,让他尽可能的站稳! 原本颓然的刘备猛地睁开了双眼,一双眼睛瞪得浑圆硕大。 ——那么,曹操就比比看吧! 似乎是注意到,身旁的一干亲卫,一干文武还愣着,还呆在原地… 要知道,这舆图是他募集的这些賨人提供的,賨人世代生活在这里,绝不会有错。 伴随着破空之响,这些箭矢密集如蝗虫、如瀑布、如流星,密密麻麻的朝冲将而下的蜀军射去。 那么…问题来了,这种时候,他诸葛恪,他身后这三千賨人,该怎么抉择? 大巴山脉,那犹如游龙戏凤的十二连山一颗珠,当此之时,敌在明,他诸葛恪在暗,这是唯一的优势。 … 可这话刚刚脱口,他迅速摇头,他又想起了什么。 只是,他的声音在那无数将士冲将而下的脚步声中,迅速的淹没。 呼… 整个喉咙都梗咽住了。 张飞与他的一干亲卫便宛若一只只暴走的公牛,直朝来时的方向无比野蛮、莽撞的直冲而去。 魏军南寨、阳平关、十二连峰…如今就连魏军东寨也有埋伏,怎生这一处战场处处都是埋伏? ——『魏军到底有多少人哪?』 这边,刘备还在茫然与绝望中徘徊犹豫,脑海中一片空白。 一声吩咐后,他从怀中取出一份舆图,他仔细的扫过其中,他的眼眸凝于另外一条山道,那并不是通往定军山的道路,而是…通往定军山东侧山峦的一处。 那,那还有转机。 曹操笑了,心情格外的舒畅,他对身旁的李藐、马谡、贾诩感叹道:“这刘玄德,二十年前,他斗不过孤,二十年后的今天,他依旧斗不过孤…” 短暂的惊魂之下,刘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连忙又捡起了那千里望,他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举起千里望…遥遥望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因为又一次见到曹操; 还是因为这种情景下见到曹操; 或者是…过往那并不美好,屡战屡败,惶惶逃窜的记忆涌上心头。 在得知南营魏王率十余万关中军支援,将蜀军团团围住后,他也有了不少底气。 无疑,刘备的魅力是极富感染力,他只用了一席话,就调动起此间所有人的战意,还是在这般极端不利的情景下的战意。 猛地,诸葛恪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他敏锐的发现,错了,他们都算错了…曹操从一开始起,他的目标就不是洛阳,而是…而是这定军山上的刘备! “报——” 诸葛恪再度郑重的吩咐,“定军山连着山外山,从元山子这里登山足可以做到隐秘,只是…只是希望,希望我们赶得上,来得及——” “哇…我…我…” ——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曹尔! 他用这份神情去告诉曹操,也告诉法正,告诉所有人,他…还没有倒下,他绝不会放弃! 是啊… 这种时候,他若倒下了,这十几万人,就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张飞与赵云背靠着背,他询问一声。 “你刘玄德是成也关麟,败也关麟——” 就好像,曹操从一出生起,就注定是他刘备的克星! “啊…” 不好! 但…他唯独没有的情绪是惧怕! 手按压在那蒲元锻造的钢刀之上,手指触碰到那轻灵却又异常坚固的牛皮铠甲之上,还有…还有小型连弩,还有秘密武器! 包括曹操的出现,包括大魏十余万关中军突然降临,包括刘备、张飞、赵云、黄忠…十余万蜀军竟是在这一方战场被分割成了无数块儿! 但事实证明…法正是想当然了,曹操是孤注一掷、毕其功于一役,但…他出动的何止是汉中的十万兵马,加上长安的、关中的、五斗米教的教徒。 “哈哈哈哈——” “翼德小心…” 如果是这样… 诸葛恪当即下达命令。 枪出如龙,一枪刺入那背后伤人的魏军胸膛,一击毙命。 贾诩连忙拱手,“大王将计就计,如今这大耳贼与他的蜀军就如同瓮中之鳖…击垮这大耳贼,一举收复巴蜀,指日可待…” 收复巴蜀… “冲——” 输了么? 就这样输了么? “嗖嗖嗖嗖——” 沉吟了许久,他方才张口吟出:“还是来晚了么?” 登时,蜀军中就倒下了一大片人! 而随着这惊魂一幕的出现,法正的心情也是紧紧的揪起,他的眉头几乎凝成一条缝,他用极致沙哑的声音,用最大的声调高喊: “蜀将何在?随我冲锋——” 呵呵… 郭淮冷笑一声,“突围?想的美…” 当即… 那魏兵身旁的同袍趁机朝赵云出枪,却又被赵云格挡,翻身一个突刺…当即殒命! 一攻一守,这均是赵云七探盘蛇枪法中的招式。 话音刚落… 赵云咬了咬牙,“或许,南寨那边真的出事儿了,当务之急,我们不能恋战,先突围回定军山再说…” … 这一战,他诸葛恪无惧! … …(本章完) 第六六五章 法正:我活着的意义,就在于此啊! 建安二十三年,夏。 汉中,定军山脚。 血色残阳布满长空,也染红了这片血腥杀戮的战场。 “咚!咚!咚!” 山腰间鼓声如雷,数不尽的身着蓝、黄色铠甲的魏军冲向红色甲胄的蜀军。 从九天俯瞰,蓝色与黄色仿佛将红色彻底的包围,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战况尤为激烈。 刘备的战马已经被射杀,他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他不断的喘着大气,却是恨恨的望着那山脚的敌阵。 魏军也是杀红了眼… 如此箭雨,他们是冲不过去的! “宪和?主公呢?主公在哪?” 法正一把扶起简雍… 望着来势汹汹的敌人,他心头暗道: ——『虽未能射杀贼将,但至少…将贼军引到了这边…』 身后无数魏军紧紧追逐。 … 突然一顶大帽子压了下来,陈到的手一送,刘备已经上前,一干白耗兵连忙架盾掩护,不敢让刘备失去他们盾牌的庇护一次。 “诛逆魏,伐无道——” 看到好基友身处这箭雨覆盖之下,刘备疾呼。 “盾阵,盾阵…” “夏侯将军,那大耳贼从半山腰冲下来了——” “将军小心!” 就在法正开口的间隙,有一支箭矢从盾阵的缝隙穿过,随着一名白耗兵倒地,更多的箭矢从那破绽中射入,又是一连串白耗兵倒地不起,整个盾阵倾倒,就连刘备也跌倒。 以此…挽回这不利的局面。 “你回来啊…刘玄德,你给我回来啊——” “蜀贼受死——” 说到这儿,法正直接起身,竟是先刘备一步直接从那盾阵的窟窿处钻了出去。 “你…” “主公呢?你看到主公了么?” 密集的箭雨不断击打盾牌,总是有“残忍”的箭矢跃过了重重盾阵,在缝隙间射入其中,一个白耗兵登时倒地,那随着他的倒下,盾阵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无数的弩矢从这窟窿爆射而入… 陈到看着这般惨烈的战况,他声嘶力竭般的嘶吼,试图去劝阻主公刘备。 “拦住他们——” 他指着那山下的魏军南寨,“黄汉升老将军、严颜老将军,他们已经年过七旬,却还在为我奋力拼杀,那数万兵勇,他们哪一个没有妻儿老小?却未言一句退却,没有一个投降,他们…他们都是为我刘备而战,为汉室而战,这种时候,我不去救他们?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赴死么?” “拉满弦——” 心念于此。 “大汉光复在即,我刘备永远会冲在最前,还能起身的弟兄们,都随我冲——” “呵呵,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连明公也说,不忍那些为你而战的将士们深陷埋伏,不惜亲自冒着箭雨、飞石向前冲锋,何况是我法正呢?我…我法正是你手中那阴暗角落的刀啊——” 法正却接着说,“主公,局势还远没有到需要主动亲冒箭矢与敌人淤血拼杀的地步,黄忠、严颜老将军、赵子龙将军、马孟起将军…他们都有万夫不当之勇,这数万蜀军也是主公与诸葛军师亲自募集、训练出来的,主公该队他们有几分信心哪…” 夏侯渊下意识的抱住这兵士,只是,这兵士口中的鲜血狂吐不止,临终之际,他喃喃吟道:“将军大义,能追随…能追随将军,我虽死无怨——” 法正一边用手擦拭着面颊上的血迹,一边轻轻的说:“主公,你是在担心我么?” 法正也顾不上安置简雍,连忙再度上马。 可他迅速的爬起,还要向前。 可刘备已经杀红了眼… 说到这儿,再没有任何时刻比此刻的法正更坚决,“宪和”…法正几乎是紧咬着牙关,他留下最后一句,“我…我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此啊!” 法正尤是一动不动,最近的一支箭矢是贴着他的面颊划过,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抹箭矢破空时凌厉劲风留下的伤痕。 夏侯渊还在吩咐。 … 这… 怎么能来救援呢? 刘备不下山…那蜀军的阵地就在,纵是此间败退,几万人,哪那么容易扫荡一空,那些残存的将士们,至少也要有个回家的路啊! “嗖嗖嗖…” 简雍却说,“没用的,主公的心境我最能体会,他…他从未战胜过曹操一次,他屡屡在面对曹操时抱头鼠窜,这一次…主公是不想跑了,主公想堂堂正正的与那曹操拼一次…不惜一切代价的拼一次!” “主公,小心…箭——” “不行!” 好一些蜀军从半山腰俯冲而下,他们挥舞着佩刀、长矛,举着盾牌,疯狂的涌向那蓝黄色的包围圈,试图冲开一个缺口,与其中的同袍汇合。 无疑,刘备的话是极富感染力,又极富有魅力的,法正承认,让他决定一生追随刘备,为他肝脑涂地的正是这点。 “拼是为了脸面,可命都没了,脸面还有意义么?”法正怒斥一声。 “孝直?你要吓死我么?” 随着部将的应喝,更多的弓弩手派往山道那边,当然…这样会让魏军南寨内外数以万计的蜀军好过一些,可…夏侯渊清楚,或者说是曹操千叮咛万嘱咐。 趁着箭雨停歇的时候,他继续向前,全然不顾自身安慰,浑然忘我了一般。 “孝直避箭,是为救我…我总算知晓孝直的深意…” 咕咚… 狠狠的一声,刘备直接拨开了面前的盾牌,他嘶吼着,还要向前,“破贼立功就在今朝,随我冲…随我冲——” 这样的人…将义字放在性命之前,他对待身边的兵士?又岂不是爱兵如子呢? “可恶…” “孝直你疯了…” 说到这儿,隔着那盾阵的分析,刘备不忘深深的凝视向那战场,凝望向那定军山对岸山脊处的曹操。 可他若有个什么闪失,这仗…就不用打了! 说到这儿,刘备抬起头,环望周遭,“传我军令,所有蜀军悉数撤离回定军山营寨,防线加固,高立起我汉军军旗,告诉那些浴血奋战的蜀军,我们的阵地还在,我们依旧能够阻挠一切来犯之敌——” 看着手中的兵士渐渐的停止了吐血,渐渐的没了呼吸,夏侯渊的一双瞳孔怒目圆瞪,他去寻找那放暗箭之人。 此刻的黄忠带着一干亲卫绝尘而去… 鲜血汨汨落地—— “我倒是想拦,我拦得住嘛?”陈到一脸面颊难受、狰狞到极致。 “孝直,我和你一起撤退…” 与此同时… “陈!到!”刘备怒目瞪向陈到:“你是要叛逆?要谋反么?” 倒是黄忠,他淡定自若的收起长弓。 啊… 诚如法正对简雍说的那般,关麟建立医署,遍访杏林,不远千里派医者赴蜀中救法正性命,他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此啊!啊! 在刘备那炙热中带着几许愤怒的眼芒中,只见法正重重的颔首。 黄忠的目光愈发的冷凝,他转过身,迅速的翻身上马。 得亏黄忠的这两箭,这才使得刘备率领的半山腰的蜀军,在遭遇到第一轮密集的箭雨,在倒下一片兵士后,没有被后续的箭雨持续打击。 “玄德?玄德你在哪?” 他的心一横,他大声嘶吼:“继续冲…继续冲将下去——” 不,是今日的刘备绝不可能放弃那些山下的同袍,他不想再背负一次这样的失败了。 “主公,不能冲了…” 伴随着一声“得得得”的马儿的嘶鸣,法正再不停留,他神色紧绷,浑身都在颤抖,他已是纵马而去。 “孝直…你说的对…” 这一刻的他,那渴望战胜曹操的情绪不断的渲染,他歇斯底里一般的爬起来,然后向前冲,面对箭矢,他闪躲… 可这样…白耗兵的损失极重! 这时,法正正好赶来,看到刘备在前,看到呆若木鸡的陈到,他连忙问:“陈将军?如此密集箭矢…怎生还让主公向前!” 似乎是察觉到夏侯渊把目标转移到了刘备的身上,黄忠大喝一声,他是要效仿当年射杀庞德那样,用那射程极远的蒙古复合大弓远距离射杀夏侯渊。 只是这次…夏侯渊身旁的亲卫早有准备。 夏侯渊这才后知后觉,他朝着黄忠方向大啸道:“杀了这老匹夫——” “嗖”的一声,是一支破空的箭矢,竟是从超过两百步之外急射而来。 “我去把主公拉回来…” “主公,不可再向前了啊!” “主公说的对呀…黄汉升、严颜老将军,那数万兵勇都是为了主公而战,主公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赴死呢?” “孝直…你也要劝我么?”刘备第一次用怒目瞪向法正,瞪向这个好基友。 这时,有亲卫提醒道:“那里…” 一枚枚盾牌迅速的立起,挡住了这来势惊人的箭矢。 却见得一名亲卫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迅速的飞身扑倒夏侯渊。 他已经知悉法正的意思… “当务之急,主公需要稳住营盘,占住这定军山,如此…将士们突围也好,溃败也罢,总归还有归还之地,总归还有主公在,他们的信心与希望就都在…可一旦主公有个闪失,蜀将无蜀,汉之不汉…主公,你千万不要亲手去葬送云长将军父子…这是他们好不容易才早就的这般局面哪!” 随着这样一条传报,夏侯渊的眼眸一下子凝起,原本十二分的精神又添了五分。 “孝直避箭。” 这话脱口… 然后,他张开双臂… 刘备刹那间从那一腔热血,从那不顾一切,从那冲动中醒转。 他不由得心头吟道。 也不知道是想要让简雍宽心,还是他心情使然,法正又狠狠的撩下一句。 瞬间,超过千人的骑兵队伍汹涌的朝黄忠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但…法正无疑又是智慧的,他没有像是简雍那样愚忠似的带头跟着刘备冲锋,也没有像是陈到那样说些不痛不痒劝返的话。 刘备喃喃吟道… 然后,他迅速的朝原本身后的方向逃去,他必须尽可能的吸引敌军的注意力,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拉仇恨吧! 法正当即深吸一口气,他一手拍在陈到的肩膀上,一边狠狠的说,“陈将军,我来——” 这时的法正方才姗姗来迟,他还在拼命的呼喊,去询问每一个还活着的将士,无论他们是躺着的,还是站着的。 可哪怕如此。 弟兄们也都白死了—— 呼… “放箭,放箭——” 此战决胜的关键在于那刘备刘玄德! 他一死,无论是蜀,还是荆州,亦或是大汉,就悉数都垮了! 随着这口气的释放,被他拉紧的弓弦,那如同满月般紧绷着弓弦,突然,随着他松开手指,又一支箭矢如同流星般划破长空,又一次射向夏侯渊的方向。 “主公…”陈到罕见强硬的将刘备拉回,“主公,不可,不可…” 冲不过去都是小事儿,万一刘备要真死了,那才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这时,黄忠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念及此处,黄忠微微抬头,眺望向那半山腰的方向,他的神色变得更加凝重,“主公,你可不能犯糊涂啊——” 是啊,这种时候,主公刘备,你怎么能下山呢? 可就在这时。 可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喏——” 无比坚定的吟道: 『曹孟德,你、我这宿命的一战才刚刚开始,刚刚开始——』 这一刻的刘备,面颊上再不是那被“复仇”情绪笼罩的样子,他看向法正的神色满是担忧,就像是他差一点就失去了他一生中最心爱的东西! “主公…” 这些蜀军仿佛带着无穷的战意,杀红了眼一般,发出一道道长啸,他们知道…若无法救出包围圈中的蜀军,很快…这些蜀军就会被瓦解,就连他们自己也终将难逃一死。 虽是惶惶逃离,但这一刻,黄忠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高大与坚毅,就像一尊雕塑,永恒地凝固在那金色的光线之中。 他最后心头闷声道:『主公,回去啊——』 “杀——” 刘备已经几近癫狂。 “再派神速营去山道截杀那大耳贼,快,快——” “呼…呼…” 法正的话让刘备怔住了,让他喉咙哽咽住了。 此人,正是蜀将黄忠黄汉升! 只沉吟了一下,刘备总算是重重的张口,他用几近是“爱怜”的眼芒凝视着法正。 “休伤吾主——” “哈哈哈哈…”夏侯渊大笑道:“我就怕那大耳贼不敢下来…传我军令,所有弓弩手悉数朝那山道放箭。” 登时,白耗兵又倒下了一大片。 这时,他已经上马… 简雍指了指前方,“主公还在冲…还是冲在最前,就在…就在前面,可…可敌人的箭雨太过密集,冲…冲不过去啊!” 刘备彻底疯狂一般的冲出,一把将法正拉住,一干白耗兵则迅速的上前再度将两人给包裹在盾阵之中。 … 那漫天的箭矢从天而降,在法正的耳边“嗡嗡嗡”的射落。 夏侯渊转身,这才发现,在二百步之外,金色的余辉洒在天边,在那绚烂的晚霞中,一个白发白髯老者身姿笔直如松,左手稳稳地握住弓把,右手三根手指紧扣弓弦,大臂与小臂之间形成一个有力的角度。 或许,这种时候,这种情形下,也唯独这个从涿郡起就一路追随刘备的简雍,最能体会他的心情,体会他战胜曹操的渴望与心境。 只是…箭雨太密集了,简雍的小腿上已经中箭,他已经无法再追上刘备…倒在地上的他更是冷静了下来。 “那关云旗建立医署,遍访杏林,不远千里派医者来蜀中救我性命,不就是为了…为了在这种时候,让我去拉住咱们的主公么?” 这时,白耗兵的统领陈到大声吩咐,霎时间,那些原本紧跟在刘备身后,急促追赶也没有追上他们主公的白耗兵,借着刘备被扑倒迅速的上前,无数盾牌叠成四层,继而…头顶上也铺满了盾牌,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盾阵。 这时,他才注意到,是他的亲卫挡在了他的身前,用自己的身躯拦下了这支箭。 说着话,法正散步并做两步连忙追上刘备。 只可惜,夏侯渊不是庞德,至少在夏侯渊身边,那些亲卫…都下意识为他挡刀,不惜身赴黄泉! 义士总是惺惺相惜的,这个时代…从不缺舍生而取义者! “中——” 他更能从法正的行为中意识到他…不顾一切的冲锋在前,这是一个多么愚蠢的事情。 且不说他年轻的时候替曹操背锅,揽下那杀人的大罪,单单穷困潦倒之际,但凡有一口口粮,他会喂给弟弟的女儿,却绝非是自己的儿子。 “主公呢?主公呢?” … “战战战——” “主公…”法正一把拉住了刘备的胳膊。 这一战…从这一刻起,已是没有退路。 密密麻麻的弩矢如同飞瀑一般爆射而去,登时,一排排的蜀军倒下,战况尤为惨烈。 “嗖嗖嗖——” 一名白耗兵飞身扑倒刘备,那象征着这支兵种的“白色的鸟羽时间兽毛”被箭矢射落,好在没有伤到他。 这… 是啊,在大魏,能论得上义士的,夏侯渊一定是首屈一指的那个。 终于,法正看到了简雍,话说回来,简雍是唯一一个以文臣之身追随刘备奋勇拼杀的。 夏侯渊背身着地只觉得一阵头脑恍惚,再去看时,手上满是血迹,他慌忙望向自己的身子,却发现并无伤口。 『这一仗,你没赢,我也还没输!不…这一仗,我刘备绝不会输——』 … …(本章完) 第六六六章 前门虎未驱,后门又进狼—— “呜呜呜——” 随着定军山上蜀军鸣金收兵的声响,整整几个时辰的徘徊与挣扎,最终,蜀军依旧没有下山。 倒是整个定军山上,到处都铺满了那煌煌挺立的“汉”字大旗。 这些旌旗迎风飘扬,就宛若黑暗中的灯火,给被打散了的蜀军指引归还的道路。 事实上,就算曹操不惜一切代价的抛出将近二十万兵马,又是提前设伏,但十余万蜀军…这依旧不是短时间能被彻底歼灭的。 再加上大巴山十二连峰何其浩荡,那些溃败了的、被冲散了的蜀军,多数逃窜入山林间,几支小股队伍汇合到一起,隐匿的同时也在思索归去的路。 当然,这依旧无法阻止那正面战场,那魏军东寨、南寨外围修罗场一般的景象。 眼看着天色渐昏,蜀军败的也差不多了,逃得也差不多了,整个战场竟突然间一改白日的森然肃杀,变得静谧、平和… 此间,最遗憾、最失望的当属曹操。 “可惜了…” 贾诩眼珠子一定,“多半是那刘玄德此行带来的军师——法正法孝直!” “文和,你无需恭维于我…” 为此,不惜放走了不少小股蜀军。 这帐篷内,因为李藐屏息凝神的缘故,这里唯有马谡那急促的喘息声。 整个大军莫名其妙的停止了下山驰援,反倒是因为夏侯渊布置了大量的弓弩手与埋伏,就是为了等刘备冲将下来,一举击溃。 “不对!” 贾诩的一番话使得曹操心情不错,他颇为郑重的捋过胡须,然后摇头道:“可惜这一番将计就计,没能取下那刘玄德的首级,否则…荆州与益州势必分为两派,逐个击破,对于大魏而言就不难了!呵呵,可惜…孤这次是算准了那关四,却又算错了刘玄德。” 李藐这才松了口气,他也轻轻的吁出口气,然后示意马谡把声音放低一些,“我能骗你?可你兄长的信笺,他亲手撰写的文字也能骗你么?” 说罢,他便转身,继而迈着龙骧虎步,当先而走—— 说到这儿,曹操像是恍然想到了什么。 这个… 他大手一挥。“走了,不看了——” 自然,因为身份,也因为担心年轻人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李藐不可能把关麟全盘的计划悉数告诉他。 的确可惜,原本眼看着蜀军冒着箭矢,眼看着那刘备就要冲动之下做出最愚蠢的举动。 曹操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望着那对面定军山的半山腰处。 事实上,刘备才是他曹操与大魏的目标啊—— 他又摇了摇头,眼眸再度转向那定军山的山脊之上,“吾故知玄德不办有此,必为人所教也…” 打心里嘀咕这一句起,李藐已经有些看不上马谡。 “可…”因为激动,马谡的声音再度抬高,却因为被李藐那冷峻的寒芒所视,声音立刻压低了不少,“你告诉我,说是那关麟的计划是将计就计,可现在…明明将计就计的是那曹贼,如今整个局面……陷入被动的是…是蜀军,是汉军,是刘皇叔啊!” 马谡与李藐走在最后,待得到了营帐,马谡马不停蹄的直接闯入了李藐的帐篷。 他用几乎是怒不可遏的声调朝李藐大喊道。 那被焚烧的寨子不远处,又建起了崭新的寨子,上面的“魏”字大旗在火把的映衬下,亮的威仪棣棣。 这种感觉,究是颇为豁达的曹操,也难免一阵神色黯默。 听到法正这个名字,曹操的虎目微微的凝起,“有恩必报,有仇必偿,孤知道这个人,相传,刘玄德素来对他是言听计从,此前他有病在身,也是那关麟不惜遍访杏林,寻得名医张仲景救下他性命…若真是他阻拦住了疯狂的刘玄德,那孤…真该再恨那关麟一次了!” 这时,那本是修罗场的魏军南寨正在清理战场上的尸横。 可卧底魏营多年的经验,让他第一时间没有回应马谡,反倒是去检查窗子、门子,去细细的听这附近的呼吸声。 李藐没想到这种敏感的时刻,马谡竟然敢冒险支身来见他。 呼…呼—— 李藐不由得眼眸一凝,心头暗叹: “这已经是一场大捷了…”曹操身旁的贾诩感慨道:“老臣自视这几十年来,见证了无数场精妙的布局,无数次诡谲的算计,可惟独大王这一次的将计就计…让老臣有一种目眩神迷之感,是往昔所经历过一切的谋算都无法比拟的,那关麟是精于谋算,善于揣摩人心,可终究还是年轻啊,姜还是老的辣,他比之大王还是弱了一截!” 可最终… “李汉南,我怀疑你是在骗我——” 果然… 莫名其妙的停住了。 说到这儿,曹操的神色更添凝重。 魏军归营的人群中。 煮熟的鸭子飞了—— 更没想到,他竟是不顾一切的喊出这么一句。 它们仿佛在宣告,那久违的大魏,又回来了! … 唔… ——『这马幼常的脑子看起来不怎么灵光啊!果不其然,是个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公子哥!』 也正因为如此,马谡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 诚然,马谡不是明事理的人,但他对蜀汉的忠心却是可鉴日月的,看着蜀军陷入如此被动,这些还都是他造成的… 这让他心如刀绞! “你知道什么?” 李藐却用最平静的口吻回应马谡。 呈几何时,他还是个喷子,是个逢人就骂的狂士,可现在,身上的使命多了,身上的担子重了,再也不会像年轻时那般沉不住气了。 倒是看现在的马谡,有几分他曾经的影子。 呵呵… 心头苦笑一声,李藐接着说,“好好做好你本份的事儿,其它的交给云旗公子…” 啊… 显然,李藐的话不能让马谡信服,马谡张开嘴,还想再问。 可回应他的是李藐的重重摇头,“这种关头,你不该出现在这儿,老老实实待在你的军帐里,足够你将来戴罪立功,反倒是,若因为你的疏忽致使局面失控,那你才无言去面对你们襄阳马氏的门楣,这些话,你记清楚了!” 这…马谡不由得凝着眉,他退了一步,似是要离开,可终究心头的万般疑问,不问出个所以然来,他心里不踏实。 就在出门前,他立刻转身,连忙补上一问:“李先生,我问了那么多,我只求你告诉我一句,现在的局势…整个巴山,所有的蜀军死的死,散的散,魏军很快就会开始清剿,这…这般局势还不算失控么?” “不算!”李藐惜字如金的回答,他没有多说一个字。 事实上,别管马谡的话语有多紧迫,别管现在的局势有多危如累卵。 他李藐习惯了。 是啊,纵观这两年…在关麟那小子身上,发生过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故事?发生在他身上,旦夕间扭转时局的故事还少么? 不少了! 至少,他李藐对关麟充满信心,随时随地充满信心。 “我…我知道了!” 仿佛,从李藐那笃信的眼芒中,马谡看出了什么,他拱手,“晚辈先行告退,若无要事,晚辈不会再来拜访,会刻意与前辈保持距离…” 说到到这儿,马谡庄重的拱手,然后行出了此间军帐。 李藐却尤是谨慎的去观察窗子外、门子外… 发现这种局势下,没有人留意他们这里后,这才释然般的喘出口气。 “呼——” 他轻呼一声,继而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感慨道:“不聪明,但至少不傻…” “倒是…委实与云旗的才学差远了!” “就他,还嫉妒云旗,呵,他也配?” … … 司隶,洛阳城。 关麟合上一卷木简,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 算算日子,汉中那定军山的大战已经一触即发了吧? 那么?现在的局势又当如何? 大伯应该败退了一阵吧? 原本的对峙与相持战,改为了歼灭战吧? 一时间,有关汉中一战,一系列的疑问涌上心头,关麟的心事愈发繁杂。 其实,这些疑问…他已经找到了答案。 唯独有一条让他担忧的是,大伯刘备千万不能在这等局面下冲动,不能丧失了理智… 考虑到,历史上的汉中一战…大优的局面之下,大伯刘备都能不顾一切的亲冒箭矢向前冲锋,若不是好基友法正拦住,保不齐直接就嘎在那儿了,这么想…大伯刘备还真有可能冲动。 毕竟是忍了太多年了! 战胜曹操的机会就在眼前,不癫狂、不疯狂、不歇斯底里那就怪了。 不过… 似乎是因为联想到法正的缘故,关麟的心情又恢复了几许,至少,在情报传来之前,他得稳住神儿。 客座处跪坐着的陆逊见关麟如此神色,张口道:“往昔,云旗很少能坐在屋里一整天,可这几天却都是如此,但若说是闭门读书精进也不尽然,云旗你手中的木简可是拿反了的!想来,云旗的思绪不在这洛阳城,而在蜀中吧!” 随着陆逊的话,关麟叹了口气,“哪里都不太平,先从洛阳说起吧,逆魏三路合围洛阳,那三路如今都行进到哪里了?” 提到情报,陆逊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如数家珍一般,“关中的那支军团已经过了武关,至多半个月就能兵临洛阳城下,北境曹彰率领的十万骁骑已经赶至黄河北岸,正在筑造船支,随时准备渡河抵达河内,至于张辽带来的那支徐州、淮南的魏军,就在今早有消息传来,已经抵达陈留…下一步,多半要直击虎牢关!” 听到这个,关麟顿了一下,然后喃喃的重复:“关中、北境、徐州…” 言及此处,他又说,“我大哥傅士仁、江东的甘宁、凌统将军,南阳的侯音、臧霸将军,江夏的廖化将军,还有朱灵、朱术父子,他们应该已经各自布防,扼断险要了…” 关麟说的是洛阳战场,可陆逊能听出来他的心不在焉。 索性,陆逊转移话题,“还是说蜀中吧?怎生云旗对洛阳胸有成竹,却对蜀中如此担忧!” “其实我不应该担忧!”关麟顺着陆逊的话说道:“定军山,我大伯身边有法正,足够拦住他一切的头脑发昏,定军山外又有阿斗与诸葛恪,他们那三千賨人,也当能起到决定性的因素,这些…都足够为我们拖延时间!其实,比起这定军山,这汉中,我最担心的其实是益州的南中…我担心这个时候,那些家伙会捣乱!” “你说的是南蛮?” 陆逊连忙问道。 被关麟这么一提醒,他发现…南蛮的确是他们所有人都忽视的地方。 凭着陆逊对南中的了解,事实上,南中蛮族对蜀中的态度始终并不友好,且不说自打刘备占据益州后,南中从未缴纳税赋、钱粮,也不说诸葛孔明举整个蜀中之力推行的摊丁入亩,南蛮概不奉行也就罢了,竟敢公然指责、诋毁,甚至还大举派兵于南中的边界,就是防止南中的田亩外溢。 此前,为了对付曹魏,诸葛亮对南中的态度是以维稳为主。 如今被关麟这么一提,陆逊觉得…趁火打劫,这些南蛮子,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呼… 只听得关麟一声粗重的长叹。 他的神色更加凝重。 之所以会想到南蛮作乱,是因为在历史原本的轨迹中,诸葛亮六出祁山也会联络北境的鲜卑胡虏,联合攻曹! 远交近攻,自古以来就是兵家的手段之一,所以…曹操的话?他又岂会放过去联络南蛮的机会? 特别还是在这个要紧的档口。 这个时候,为了攻下汉中,蜀中是男子当战,女子当运,毫不夸张的说,蜀中已是无兵可用! 而这恰恰是…关麟最担心的。 如果说定军山的局势不利,那是关麟的意料之中,是取得决胜的必然。 那么…南中的叛乱,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与未知因素。 等等… 突然间,关麟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能帮他解决南蛮之乱的人! 心念于此,关麟迅速起身,他的眼睛也徒然睁大,他像是下意识的沉吟一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南蛮的话,如果是他…那就有谱了!” 说到这儿,关麟迅速的朝外走去。 陆逊一脸惊讶,连忙问:“云旗?你这是去哪?” 回应他的唯独关麟那嘹亮的声调: “荆州,荆州——” … … 月色朦溟,定军山脚,魏军南寨中军大帐依旧是灯火通明。 曹操还坐在这里,他的虎目闭起,身形有些随意,倒是身前…张既正在向他禀报如今的定军山战场。 其实准确的说,这已经不是单单定军山的战场,而是整个巴山山脉,是十二连峰一颗珠。 “如今,我军已经成功将蜀军分散,刘备的大军依旧驻扎在定军山上,只等我军在阳平关的五万人赶至另一侧的下山口,便可效仿昔日围困那马谡一般,将整个定军山封山封水,让蜀军自乱…” “至于马超、张飞、黄忠、赵云的兵马,有兵士禀明,说是有在山脉林间发现…均是残部,伤病极多,如今夏侯将军已经亲自带队,在山脉林间阵地式的搜索…” “除此之外,无论是三巴地区,还是梓潼、下辨城,均没有发现任何蜀军的援军…甚至据细作传报,就连成都那边也是按兵不动…” 说到这儿,张既顿了一下,因为曹操是闭着眼睛的,所以他把目光转向贾诩。 似乎是因为他有些地方不解,迫切的想要问个明白人,指点迷津。 贾诩却只是重复出他的疑问,“这距离那大耳贼溃败已经过了三日,料想此间的飞鸽已经传报回去了,若说是梓潼、三巴、下辨没有行动,那还能归结为此地已无兵马,亦或者是此地太守还在观望,可成都是诸葛亮统筹,他不该什么动作也没有啊!” 诚如贾诩说的… 刘备与整个蜀军已经悉数被困在这巴山山脉。 虽然说此前因为莫名的缘故,他们得到了一笔军粮,足够他们支撑更久,但…事实上,蜀军已经溃散在整个山脉间,各自为战,无法形成合力。 这种时候,对于诸葛亮而言…难道不应该派兵驰援,即便是无兵可派,那也该征募男丁、训练新兵,断然不应该按兵不动。 “诸葛亮的心思,老臣…猜不透,猜不透…” 贾诩一边摇头,一边轻轻吟道。 就在这时,沉默许久的曹操突然张口,“哈哈…那诸葛亮的心思,文和猜不透,可孤却心如明镜一般!” 啊… 贾诩一愣,连忙望向曹操。 这时,曹操的虎目瞪开,一抹冷冽的寒芒直射而出,就像是要将什么给射穿,给射落… “文和、德容(张既),孤告诉你们,为何那诸葛亮按兵不动,因为他不敢动!他没胆子动!” 这… 贾诩与张既彼此互视,均是疑惑不解,张既连忙问:“大王这是何意?” “哈哈哈哈哈…”曹操难得爽然的大笑了起来,“你们难道就没发现,总是伴在孤身边的程昱程仲德?他已经许久没有出现了么?” 呃… 张既接着问:“程先生难道不是在驻守长安么?” “没有!”曹操颇为豪迈的一摆手,“长安有钟寺卿,无需他程仲德,倒是比起守长安,他做的是一件更重要十倍、百倍之事!” “还请大王指教——” 这是贾诩与张既异口同声,一齐开口的。 “哈哈哈…”曹操再笑,笑声中,他不忘说出了实言,“算算日子,他程仲德今日该是抵达那云南,凭着他的本事,该是已经见到那南蛮王孟获了吧?” 啊… 不等张既惊讶。 曹操的声音还在继续,“大耳贼以为,他不出击,孤就奈何不了他么?呵呵,如今他的蜀中无兵无将,只要仲德劝得那南蛮王出兵,他刘备又能如何?诸葛亮怕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倒是孤最好奇,前门虎未驱,后门又进狼,那远在洛阳的关四又要如何应对?”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一时间,曹操那豪迈、清爽的笑声响彻整个魏军大营! 那个爱笑的曹操又回来了。 … …(本章完) 第六六七章 蛮王:这汉人有血腥,我喜欢! 蜀中,成都,军师将军府。 诸葛亮正在处理公文,那堆积的厚重如山的公文,他批注的速度仿佛永远赶不上门外侍卫呈送过来的速度。 室内静谧,香烟袅袅,诸葛亮又批注过一本,这是都江堰那边送来的,因为新农具的推广,也因为重新丈量土地、摊丁入亩国策的成功实施,农人们耕种的积极性极高,于是费祎在这一封奏报中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概念。 ——若取下汉中后,当修养十载,如此…可实现“田畴辟,仓廪实,器械利,畜积饶”的可喜局面。 只是… “唉”的一声,诸葛亮长长的叹出口气,继而深重的摇了摇头,他觉得费祎终究是年轻啊,修养十载,如今这局面,怎么可能? 倘若真的攻下汉中,那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主公这边可以直接出秦岭,收伏关中,兵指雍凉; 洛阳那边,关云长亦可以直接北击并州,将战线向北延伸; 至于云旗那儿…则是利用江东的兵卒,迅速的蚕食徐州、青州,最终三军汇合于幽州,一举平幽州,荡辽东,不出二十年…天下可定! 当然,这其中涉及到一个重要的问题——粮草! 但,神奇般的,就像是定军山主公刘备大军的粮草难题,因为关麟的谋算,因为那些中原的商贾,神乎其技的解决了。 或许,一鼓作气铲灭逆魏,云旗依旧可以沿用这个筹粮的方法。 再说了,新农具的大获成功,摊丁入亩的推行,这些都为粮草与后援提供了重要倚仗,诸葛亮有信心,能将粮草源源不断的补齐。 如今,因为局势使然,诸葛亮特地送到李恢处大量的魏军高层画像,并且嘱咐其秘密观察蛮王部落周围,就是防止曹操在这个时候与南蛮有什么联系。 诸葛亮左眼皮一如既往的跳不停,他努力的压制住这份惴惴不安,让自己镇定,“希望如此吧——” 这时,杨仪揣着下巴,沉吟了下片刻,言道:“军师,其实这也无妨,这些年主公与军师对南蛮极尽安抚,即便是其未缴纳税赋,未推行摊丁入亩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与咱们并无交恶,况且,南蛮尚武,如今汉中的局势,若是我军胜,势必可以威慑住他们,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所谓墨菲定律,便是指代担忧的事情一定会发生—— 若那人真的是程昱,可见曹操还是迈出这一步了… 诸葛亮一句话,将他喊停,他用几近沙哑的声音吟道:“征讨汉中,蜀中可谓是男子当战,女子当运,哪里还能抽出布防南中的兵马?哪里…哪里?” “你回来…” 倒是… 对蜀中,对大汉而言,如何的艰难? “可若是汉中一战,我军败了呢?”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是山雨欲来风满啊… 这是诸葛亮罕见的失态了,这也足可见,现如今的局势。 “不行…”杨仪紧张的说,“当务之急,我们必须调集蜀中人手,需得提前部署预防那南中作乱…” 啊… 诸葛亮半是担忧半是沉吟地凝视着杨仪,手中羽扇轻轻挥了下,任凭那微风吹拂过他的面庞,“不知为何,我总是有些担忧,觉得汉中一战不会那么轻松,觉得…” 这… … 在后世,有一种现象叫做墨菲定律。 说着话,杨仪就自顾自的要往门外跑,要去调兵。 就比如,此刻… 这时,蒋琬从怀中取出一封文书,“军师,这是潜伏在南中建宁郡的功曹书佐李恢,发来的一封信笺,说是在南中蛮王府邸周围打探消息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便是与那画像中曹操的红人程昱长的一般无二!” 当这样一条消息传来,杨仪与蒋琬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睛,满心满脸的是惶恐与不可思议。 一句话到最后,愈发的沙哑… 也是这一番话,他们下意识的就将如今汉中的战况与程昱出现在南中这件事儿联系在一起。 好一招远交近攻。 杨仪连忙问。“军师的意思是,汉中局势不妙么?” 随着一名亲卫急急忙忙的跑入这军师将军府的书房,他像是被火烧了身子一般,语气极致的急促,“军师,不好了,就在刚刚收到飞鸽传书,汉中…汉中战况不利,那曹操…那曹操竟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带着关中的雍凉军参战,且在定军山设下埋伏,如今…如今整个巴山山脊,主公的蜀军被分割成多段,各军团各自为战,那夏侯渊则是…则是带着大军一处处山林挨着清剿,战况极端不利——” 诸葛亮本想说,无论是大魏还是曹操,也不会任人宰割,不会一成不变,这次…只是凭着一本《云别传》,会不会把这个战场想简单了?儿戏了? 现在看来,诸葛亮的担心并不多余啊! 可不知为何,诸葛亮的左眼一直跳个不停,就像是主公刘备与这十余万蜀军置身险地一般! 这让他心思极其繁杂。 “报…” 啊… “不…不妙了…”诸葛亮面色颓然的感慨道。 说罢,杨仪将诸葛亮随便放下的文书整理归类。 诸葛亮比他们镇定一些,但也只是一下,“哐当”一声,他侧面的茶盏被他的身子撞倒在地上,诸葛亮只感觉心头一阵恍惚,腿上打了个踉跄,若非杨仪用那颤巍巍的手扶住,差点就栽倒过去。 随着诸葛亮这一句,杨仪有些惊讶,他像是下意识的反问道:“汉中,怎么可能败?” “不!”诸葛亮神色变得紧张,“汉中有孝直,即便是败,不会旦夕间全损,可南中不同…一旦他们知道蜀军被魏军拖在汉中,那…那南中一定会有所行动,一定会…” 最难的,是如何攻下汉中啊! 尽管近段时间的情报表明,汉中局势一片大好,又因为那《云别传》的指引,这一场战役似乎注定不会艰难。 杨仪与蒋琬看着诸葛亮沉思,彼此互视一眼,杨仪劝道:“其实,军师不必如此忧虑,定军山那边,兵力是我们蜀军占优,粮草的难题亦是已经解决,魏军没有机会…” 蒋琬提到的李恢,是建宁郡俞元县人,在刘璋时期是一名小小的督邮,刘备攻陷益州后,拜为功曹书佐,被安排在老家建宁那边任职。 诸葛亮的话让杨仪,让蒋琬的神色更加凝重。 … 南蛮,其实是一个相对宽泛松散的身份。 从地理位置上看,可以从鄂西湘西延伸至云贵。 如果是广义上来说,南蛮的概念也不单指某个少数民族或者部落,而是以中原视角下,对于整个长江以南地区少数民族的总称。 早在夏、商、周时期,以黄河流域为中心的区域就有了“华夏”这一共同的文明认同,那时中原地区虽然有着众多的国家,但是他们都互称“诸夏”,而诸夏以外则依靠方位被称为“东夷”、“西戎”、“北狄”和“南蛮”… 这里面的南蛮,还有一种称呼,叫做“百越”,而在这个时期,百越的圈子里亦是存在鄙视链的。 在中原看来,吴越是蛮夷; 在吴越看来瓯越、闽越是蛮夷; 而在瓯越、闽越看来,南蛮王孟获所在的“西南夷”才是真正的蛮夷… 由此可见,云贵一代孟获所处的“西南夷”部落,哪怕在蛮夷中,都是处于鄙视链的底端。 这也使得他们对汉人极尽的仇视! 重要的是,他们极尽尚武,他们出奇的自信,他们从来都觉得,自己才是益州的主人。 这其实很好理解,别看刘备占据了蜀中,但事实上,包括南中在内的大多数地盘依旧是掌握在南蛮控制下的,他们名义上归附,但却有着与刘备分庭抗礼的实力。 只需要一个契机,他们绝不会介意,把那些“汉人”赶出去,真正意义的做这里的三大王! 也正是基于这样的前提。 当魏国的使者程昱呈送上名帖时,当日,蛮王孟获就命人将他带入部落族群之中。 呼… 走过这所谓的南蛮部落,程昱的心情是悸动的。 他发现这里的人,文身断发,几乎每个男人、女人的脸上都纹有特别的图样,有的是虎,有的是狮子,有的是豺狼,而各自图样…甚至不同动物的部位,也分别彰显着他们在部落中的身份。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一路走来,程昱看到了许多动物,比如猛虎,比如熊,比如大象,比如猎犬…这些竟都是与蛮人一同训练,特别是象兵…那骑在大象身上的象兵,好生霸道…这是程昱这几十年岁月中从未见到过的兵种。 “咕咚”一声,究是他这等见过大世面的,此刻…也不由得一阵心有余悸。 暗自沉吟。 ——『这南蛮,若是能为大魏所用,其战力不可小觑啊!』 就在刚刚思忖到这里… “哈哈哈哈哈——” 一阵嘹亮的大笑声响彻而起,只见得一个粗眉大眼,头戴羽冠,颈带项圈,身着皮质战袍,手握两面大斧的男子,从一只大象的身上一跃而下。 他的身侧还有一个女人,腰披兽皮,使一杆银枪,也附和着他“哈哈哈”的大笑着,她是孟获的夫人——祝融! 他们身后绑着十几个俘虏,像是其它部落的,事实上,这是南蛮中背叛蛮王的部落其族长的家眷… 孟获与祝融是刚刚平定了那部落,带着战利品回来了。 正巧与程昱碰见。 一个蛮兵用程昱听不懂的言语指着程昱向孟获说了一大堆叽里咕噜的话,孟获像是知道了程昱的身份,竟是绕了他一圈,上上下下好生打量了一番,最后,才用蹩脚的汉语说道:“你,便是魏使者?程昱?” “不才,正是在下——” 听到程昱的话,孟获也不反应,而是朝身旁的祝融使了个眼色,祝融会意,直接取过两个大碗,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碗中…竟是血水,血琳琳的水! 也不知道是动物的血,还是人的血… “你、我,喝了!” 孟获颇为豪迈的接过,然后一饮而尽,用那敞开的手臂,抹了把嘴上的血迹,一抹猩红的味道荡漾于其中。 然后,他那圆滚滚的眼珠子凝视着程昱,像是要试探下,眼前的这个魏国使者,有没有胆识。 只是,他的试探,选错人了。 “呵呵…” 程昱笑了笑,然后双手捧起那血碗,将这腥味儿十足的血端到嘴边,竟是毫不犹豫的,也是一仰头一饮而尽。 唯一与孟获的区别在于,程昱是取出丝帕擦拭了下唇边的血迹。 但这股子豪爽与胆识委实让孟获一惊。 这血…可不是什么动物的血,是人血! 西南之地,蛮人尚未开化,只要是能填饱肚子的都是食物,只要是能止渴的都能畅饮,何况是敌对部落的血。 “爽快!”孟获用蹩脚的汉语说道… 程昱昂起头来,“大王此举让我想起了二十多年前,那时正直魏王与吕布大战,怎奈军中无粮,偏生又遭逢蝗灾、旱灾,颗粒无收,眼看着三军动荡不安,于是我便向魏王提议,可以将人肉晒成肉干…以此让兵士们度过饥荒之年,那时候,凡是魏王麾下,一天三顿啃食的皆是人肉干,畅饮的皆是人血…二十多年一晃间,却是再没有喝过这等风味儿的琼浆玉液了!” 呃… 程昱的话让蛮王孟获都是一惊。 乃至下意识的让他心头暗叹,『魏王派来的这汉人,有血腥啊,我喜欢,我喜欢…』 心念于此… “哈哈哈哈…” 伴随着孟获的一声长久的大笑,他一把勾住程昱的肩膀。 “走,喝酒去…走…” 罕见的,孟获竟对一个汉人如此热情。 程昱却是说道:“蛮王,酒就不喝了,在下来此是要转告魏王的诏令…” 只是,不等程昱把话说完,孟获直接打断。 “喝酒,不喝趴下来,不准说事儿,啊,哈哈哈哈哈——” 今日的蛮王,也不知道为何,像是格外的高兴。 … … 荆州,襄阳城。 随着关羽、关麟的北上洛阳,执掌这襄阳大后方的重任自然而然就落到了马良的身上。 这位协助关羽多年,作为关羽重要军师的角色,或许…在智谋上,他远逊色于诸葛亮、徐庶、法正等人。 但,在治理州郡上,他可谓是驾轻就熟。 再加上,马氏一族本就是襄阳大户,如今身居高位,家族这么多年深耕于此,那盘根错节的关系也是屡屡能帮到马良。 只是…每每夜半时分,当处理过襄阳,乃至于荆州一天的公文后,疲惫的马良总是会陷入一种难以名状的空虚。 说是空虚,是有些不准确,更确切的说,应该是…迷惘与惆怅。 这中间,迷惘的是…同样身为军师,可徐庶、法正已经能够在第一线运筹帷幄,诸葛亮、关麟虽在后方,也可谓是决胜千里,唯独他…似乎自打关麟一鸣惊人后,他的存在感直线的下降! 除了治理后方,取得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成绩外,似乎…在功劳簿上已经许久没有出现他的名字了! 这是空虚。 至于迷惘,这是他对幼弟马谡深深的担忧… “唉——” 皓月当空,马良就像是往常那样般在窗前止不住的长吁短叹。“也不知道幼常现在如何?”“他…能如云旗所言的将功折罪么?” 带着这样的情绪…他很容易辗转难眠…似乎,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就在这时。 “马先生…” 门外,有侍卫小声禀报道,似乎是害怕惊扰到马良,故而声音压得极低。 “何事?”马良小声问道。 “两件事儿,一件好事儿,一件坏事儿…”侍卫回道。 这时,马良已经推开了门。 “先说坏事儿吧…” 嘴上这么问,其实,马良的思绪已经遐想连篇,当然,他能想到的多是关于洛阳的。 毕竟是逆魏最后的反扑,声势不可谓不浩大,有些不利的境况发生,这也是意料之中。 哪曾想… 侍卫的回话直接惊到了马良。 “飞鸽传输,蜀中战况不利,刘皇叔与法正军师连同十余万蜀军被困在了定军山上…” 唔… 马良大惊,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说起来也是,往昔,他在江陵也好,襄阳也罢,听到的关乎汉军的消息,都是大捷… 襄阳大捷、宛城大捷、许昌大捷、洛阳大捷… 只要是关麟运筹帷幄的,似乎永远都是习惯性的大捷! 马良真的已经习惯了… 可蜀中… “不应该啊…”马良沉吟道:“蜀中有刘皇叔,有法正,有诸葛孔明,怎生三个一起?最终却是如此局面?” 是啊,马良也是醉了,刘备、法正、诸葛亮,三个一起,也比不上一个关云旗么? “说好消息吧…” 暂时按捺住心情,法正接着问。 这…侍卫顿了一下,“好消息是,云旗公子秘密赶来襄阳城了…” 哦… 马良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可只是一个刹那,马良的双瞳瞪大,不可思议的望着这侍卫。 “你说什么?” “云旗?云旗他来了?” “他来干嘛?” 是啊,这种时候,汉中战事未知…洛阳大战又是一触即发,这种时候,他来襄阳干什么? “云旗公子他…他…” 侍卫顿了一下,“他直接去了关府,似乎来此的目的是为了…为了寻他的弟弟关索关维之——” 这…马良一愣。 如果是关索的话,马良觉得…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因为…因为这段时间的关索,他的生活是有些极致的糜烂了—— 可为了一个纸醉金迷的弟弟?值得关麟无视汉中与洛阳的战事,特地赶来这边么?这是…什么情况? … …(本章完) 第六六八章 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襄阳城,关家府邸。 作为关麟惟一的弟弟关索,也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小,觉得不靠谱,还是有其它的,诸如心疼这个眼神中透漏着清澈与愚蠢弟弟的缘故,近来的所有军事行动,无论是关羽,还是关麟,都没有派关索参与其中。 事实上,这些年,关索除了在女人上有着极其惊人与超凡的斩获外,无论是武艺,还是军事,他表现的均是平平无奇。 莫说像是四哥关麟那般熠熠生辉,就连大哥关平,三姐关银屏,无论是统兵作战,还是单打独斗…他都要差着一截。 此刻的他,坐在关府正堂的桌案上,翘着腿…却对面前的公文丝毫没有兴趣,却又莫名的眼神中有些忧郁,或者说是满目萧索。 就好像再说,无聊的日子,你真的很无聊啊—— 这时,鲍三姑娘捧着一盘晶莹硕大的马奶葡萄进来,放在关索的面前,“这是那些商贾,为了讨好你四哥特地送来的,说是来自西域,比咱们中原的甜…他们还说,魏国的公子曹丕就极喜欢吃这马奶葡萄。” 鲍三娘这话说完。 盘膝坐在关索左右的王桃、王悦姐妹,已经分别取过这马奶葡萄,小心翼翼的剥开,露出晶莹剔透的一面。 姐姐王悦将那拨好的马奶葡萄填入关索的嘴巴里,妹妹则是更调皮些,用牙齿咬住马奶葡萄的一半,做出古怪的表情,似是在勾引关索,让用嘴巴自己来取这葡萄。 看着这一幕,鲍三娘摇了摇头,就打算转身出门,毕竟她们三女共侍一夫不假,可府邸中的一应杂事,却多是鲍三娘再操持。 “我…我…” 这才开口,“不曾想,咱爹、咱大伯、咱的诸葛军师…还有你大哥、你三姐、你四哥我,在蜀中、汉中战场、或者是洛阳城那边焦头烂额,可五弟这边却是一番别样的光景,好生惬意,让人羡慕啊!” 没错,不是一位妻子,而是三位妻子… 他下意识的扭头,可眼前出现的人让他心头一怔。 “哈哈哈哈——” 说到这儿,他那极尽魅惑的眼芒朝鲍三娘眨巴了下,然后轻而易举的将她拉近了一步,两人几乎身子贴着身子,这时,他才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若不陪我吃这马奶葡萄,那今晚…有人的马奶葡萄的就要被偷吃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鲍三娘要走… 这么邪恶,是不是有些不道义啊! “我就不玩了…府中还有一些事儿,我要去做…” 此时,关索见王桃的挑逗,不由得兴致上来了,一把将她搂住,笑吟吟的说,“我倒是想看看,今天我能不能吃到你的马奶葡萄?” 随着鲍三娘的一声。 虽然说古代讲究一妻多妾,但…考虑鲍三娘的身份,又考虑到王桃、王悦父亲卢塘寨山贼王令公的身份。 他突然感觉耳边有什么轻微的声响,继而是身后一黑,像是有个鬼魅般的影子将没羞没躁的他给彻底罩住。 似乎是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太腐败、太纸醉金迷了,他转头的瞬间表情是完全僵住的,宛若凝固在琥珀里的化石。 对此,刚刚进门的鲍三姑娘倒像是见怪不怪。 关索凌波微步似的一个转身飞跃,就行至鲍三娘的身旁,他的手仿佛神出鬼没一般,已经勾住了鲍三娘那纤细的腰肢,“如今,爹与四哥都快要逆魏杀穿了,能有什么事儿?” 很明显…姐妹三人相处的不错。 是…是…是四哥——关麟! “四…四哥?你怎么在这儿?” 自小,关索就听四哥关麟的话,以往…他夜晚偷偷溜去鲍三姑娘的住所,还是四哥打的掩护呢。 关索直接拽着鲍三娘就往回走,他再度坐回桌案上,三个女人则是依偎在他的身旁。 隔着老远就听到关索那纸醉金迷的呼喊声,很难想象,在这三兴汉室,一统天下的关键时刻,却有这么一处,如此这般的醉生梦死。 腐败的人生…有的时候,是真的很腐败—— 正直关索短暂生出这么个念头时。 也是基于此,王桃、王悦的身份并不比鲍三娘低,她们三个…算是三女共侍一夫,在府邸中并无高低贵贱之分,甚至许多时候,夜半三更时,透过关索屋子的窗户,能看到的是三个婀娜的身姿与一个健硕的人影… 她们与关索…没日没夜,过着的正是这没羞没臊的生活。 她晚上能配着关索和这两个妹妹闹一整夜,可白天,却是万万不能的。 “两位妹妹还在,你…” 事实上,在关家军攻下洛阳后,各方情报多是通过洛阳王令公手下的山贼、群盗部曲送抵过来。 “马奶葡萄,吃——” 事实上,关索人称“花关索”,甚至…一个“花”字,都不足以形容他在“攻略”女人上的强大,毫不夸张的说,整个大汉…就没有他搞不定的女人,当然…这只是小意思,他最厉害的地方,是能够让家中正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事实上,自打上一次,襄樊变故,三女寻夫… 关羽的夫人胡金定礼道,不喜俗事; 关平的妻子已经亡故; 关兴、关麟又并无娶妻纳妾,故而…家中大大小小的事物倒是一并交给了关索的这三位妻子操持。 “三颗一起吃——” 一场大战,让关羽见证了这三女对儿子关索的情谊,见证到了她们的胆力与勇气后,这三女就已经悉数入了关家府邸。 与这个比起来,三女在府邸内相安无事,和谐共处,这…对于关索而言,简直太轻松了。 也算是对关羽,对大汉,立下了不少功劳。 姐姐王悦连忙张口:“姐姐留下来一起玩嘛…这么好的马奶葡萄,姐姐不尝尝嘛?” “你什么你…”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关索不觉得腐败。 却见得关麟“呼”的一声长吁出口气,手却是轻轻的搭在关索的肩膀上,目光又扫了一遍同样因为看到他而无比惊讶的鲍三娘、王桃、王悦三女。 可总归四哥说的没错,他们那边焦头烂额,自己却…却如此纸醉金迷,是有些…有些过分了呀。 当然,这是他的本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是让他一天不碰女人,他…能被憋疯!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心里,关索咬着牙,一副做错事小孩子的模样… “四哥,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关麟听着关索的狡辩,微微一笑,“是啊,五弟哪里只是在吃这马奶葡萄,这屋子里满面春光,三位弟妹才是秀色可餐吧?” “四哥…我…” 不等关索开口,关麟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拍了拍关索的肩膀,“这里秀色可餐,是四哥不对,打扰了五弟与三位弟妹的雅兴,这样吧…五弟什么时候吃完这马奶葡萄了,就来寻四哥!四哥在书房里等着你…” 啊… 关索只觉得心情一阵复杂。 若说四哥这是在责怪他,好像也不是; 可若是四哥一点没有生气,却又不尽然。 他这边还在揣测,关麟已经起身,临走前不忘环望了眼鲍三娘、王桃、王悦他们,然后补上一句,“我有些话要与五弟私下里说,三位弟妹就不要跟来了…” 说罢,徐徐踱步,关麟走出了这关家府邸内,本该十分威严、庄重的处理公务的正堂。 心里头还直嘀咕。 『五弟还是会玩啊,这选的地方…刺激——』 反倒是因为关麟的离开,关索与三女是大眼瞪小眼… 关索见四哥走远,忙问门外的仆从,“怎生四哥来了也不禀报一声?” 仆从一脸委屈,“公子说过,凡是与夫人在这公堂的时候,不许我等靠近…连听墙角我等都不干,哪里…又哪里敢禀报啊!” 这… 关索顿时很无语,他无奈的回了一句,“你这次倒是真听话…” 鲍三娘、王桃、王悦也是一脸羞涩,还是鲍三娘主动问道:“四哥…不会是生咱们得气了吧?” 王桃、王悦却说,“维之,你不是总说,四哥…四哥最疼你的么?” 这些疑问使得关索的心思愈发繁杂,他“唉”的一声长长的叹出口气,然后无奈的摊手,“现在的四哥…唉,他还能是以前的四哥嘛!” 是啊… 两年半以前的四哥是不学武艺,处处与父亲针锋相对,被世人冠以“逆子”之名。 那时的关索,算是少数对四哥不离不弃的。 可现在的四哥,一鸣惊人…他手下的兵马何止二十万?他立下的功勋,便是大汉所有人凑在一起也比不上… 也正是因此,打从关索的心底里,现在的关麟…气场太强大了。 强大到…让…让关索有一种望而生畏的感觉。 还是那句话: ——四哥?还能是以前的四哥么? … … 虎啸声不绝于耳,驯服猛兽的鞭笞声亦是“嗖嗖”作响,南蛮特有的用兽骨制成的利刃闪闪发光。 那些伫立在帐篷外的浑身黝黑、赤膊上身的蛮人就像是饿绿了眼睛的野狼一般,森严伫立。 “哈哈哈哈——” 这时,南蛮王的帐篷内传出肆意的大笑声。 只见孟获朝着程昱举起了酒碗,大声道:“原来程先生手段这么狠辣,单单这烹制人肉的方法,一张口就能说出一箩筐来!魏国的官员都像是程先生这般有胆识么?” 孟获朝程昱举碗,他的夫人祝融也举起了碗,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 程昱也喝过酒,才缓缓的说:“蛮王缪赞了,魏国何其辽阔,谋士如云,武将如雨,我不过是其中沧海之一粟,比我更有胆识者,何止千万?我又岂敢担程先生缪赞呢?至于这肉糜,呵呵,其实,无论是动物的肉,还是人肉…最好的存储方式便是晒成咸肉干,储存起来也好过冬,唯独南蛮之地缺乏井盐,倒是一道桎梏!” “不过也无妨,倘若蛮王助魏王一臂之力,攻下这蜀中,到时候魏王除了会封南蛮王‘蜀王’之名,更会两地通商,将大魏的井田源源不断的运送过来,如此…南蛮存储肉糜过冬的难题,就悉数迎刃而解了!” 程昱巧妙的通过“人肉”这个“极富胆识”的话题,将南蛮王孟获的思绪牵引到伐蜀的事宜上,抛出的“井盐”更是一剂颇具诱惑的橄榄枝。 事实上,井盐…最有名的产地是巴蜀,巴蜀的井盐就如同它的蜀锦一样有名,当然这些,是南蛮不曾了解的。 倒是孟获,听到伐蜀这个话题,他不由得“吧唧”了下嘴巴,才用那并不流畅的汉语说道:“自打那刘备入蜀后,虽不至于厚待我们南蛮,但却也从未采用强硬的方式…你这魏国使者有胆识,这点我喜欢,可一张口就是要我们南蛮伐蜀?难不成,你是觉得,我们会因为一些井盐,就替你们魏国做事?” 俨然… 孟获是有些一叶障目的味道,他在这部落中做山大王,外面发生了什么,知道一些,但不深入,对魏、蜀、吴的概念也仅仅存在于寥寥的情报上。 甚至,他都不知道…现如今的大魏与巴蜀在汉中战场厮杀… 不知道战况如何? 不知道现在这蜀中的主人刘备刘玄德…是何等的艰难? 更不知道,如今的成都就是一座空城,只需要一击…便可致胜。 “南蛮王且听我细说…” 程昱缓缓起身,然后从包裹中取出一份地图,这还是上一个版本…是三足鼎立时的地图。 他指着其中浩瀚的中华,然后讲解起来,“三足鼎立,蜀汉是最弱的那一支,他只占据了大汉十三州中的一个益州,且…益州外围的势力还被诸如蛮族、氐族等少数部落盘踞,这些部落…也包括蛮王,名义上对那蜀汉是归附,可实际上,却都有着分庭抗礼的实力!当然,魏、吴也有一些边患难题,我们且把所有边患之地砍去,真正掌握在魏、蜀、吴手中的,便是眼下这张舆图了!” 随着程昱的缓缓展开,一封将北境鲜卑、南匈奴,将雍凉羌人,将西南蛮族,将东南山越摒除过后,魏、蜀、吴真正意义上执掌的疆域映入眼前。 而按照…这张舆图所视,刘备执掌的蜀中…仅仅只占整个东南的三分之一,反倒是更多的疆域是掌握在蛮人手里的。 蛮王孟获与夫人祝融被这舆图吸引。 程昱接着解释,“在这西南,蛮族占据七成的疆域,却是依附于那蜀中的刘备,任凭那刘备占据最富饶,最繁华的城郡,蛮族反倒是只能住在这破落的部落中,帐篷里?凭什么?有人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怎么着?他刘备,他们蜀军,他们汉军就比咱们蛮人高贵不成?就理所应当的享受最富庶的粮食,就顺理成章的占据那数不尽富丽堂皇的宅府,过着那纸醉金迷的生活?凭什么?凭什么?” 程昱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气势也逐步升华,到得最后,震耳欲聋。 也不知道是这舆图中疆域的对比太过直接…、 还是程昱的话富有感染力。 孟获与祝融竟是莫名的觉得,这一番话很有道理。 是啊,他们能打呀!他们龟缩在这山旮旯里,反倒是任凭繁华让给别人,这是什么道理? 至少,在蛮人尚武这一条道理上,行不通—— 程昱看气氛差不多了,指着地图说道:“如今,这成都的刘备,他的主力大军被魏王牵制在汉中…现在的成都就是一座空车,其实不止是成都,整个蜀中都是一片空虚,魏王派我程昱来此,就是为了替蛮王谋下这一大片疆域啊!到时候,魏王解了心腹之患,蛮王成为蜀王,执掌这浩瀚的疆土,我大魏与蛮王永结同好,互通有无…如此这般,一箭三雕,一举三得,岂不美哉,岂不美哉?” 程昱是天生的使者,他的声音永远极富感染力。 听得孟获与祝融是一愣一愣的。 毕竟,成都的繁荣,他们还是听说过的,那里有耕地啊,那里的汉人都能给他们种地,这样?他们就不用为过冬的粮食犯愁了。 嘶—— 越是这么想,孟获还觉得挺美的。 正直这时。 “阿爹(diā)——” 一道粗犷的女声突然从帐篷外传来,紧接着,一个长发披散,头上系着两根鸟羽,浑身黝黑…面容倒是十足精致的十六、七岁女子闯了进来。 “阿爹,听说今天来了个汉人?” 这女子乃是花鬘,俏丽可爱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刁钻古怪的心,他自小对汉族的一切颇感兴趣,甚至,她还有一个汉族的师傅,教她说汉语,习练汉族的文字,了解汉族的文化。 这也是为何…听到今日部落里来了个汉人,她十分激动且迫不及待的跑来。 “就是他…” 孟获指了下程昱,程昱则能感觉出来…这新来的女子身份必定不简单。 ——『看来,这是孟获极其疼爱的女儿了!』 却听得孟获接着说,“他说,我们蛮族的疆域比那蜀中刘备的疆域要大,我们蛮族的兵马也比那刘备的兵马要厉害,而且…那刘备的兵马正被魏王的兵马困在汉中,他劝你爹带各部蛮人拿了那蜀中,咱们也都住到那大房子里去!” 唔… 听到父亲这么说,花鬘那俏丽的大眼睛眨巴了一下,她微微沉吟,然后试着说,“阿爹,汉人的书上说,三千越甲可吞吴…照这么说,咱们十万蛮兵也可吞了那汉人的地啊!” 随着花鬘这一句脱口… 程昱的眼睛都直了,他心里简直是乐开了花。 这位…南蛮公主这是送来神助攻啊! 心念于此,程昱连忙道:“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这位姑娘好见识,好见识啊,好学识啊!” … …(本章完) 第六六九章 怎么做?你收敛着点儿就行! “四哥,我压力很大的好不好?” 襄阳城内的关家府邸书房,关索的声音惊吓到了树上安歇了的雀儿。 “嘎嘎嘎——” 一阵雀儿飞起,关索却像是很心虚,混身都冒着紧张两个字。 反倒是关麟,他坐在胡凳上,翘着腿…一言不发,可那眯起的眼睛,仿佛在告诉关索:“请开始你的表演——” 果然,关索口若悬河一般,像是把这些年受到的“委屈”一股脑的倾泻出来。 “四哥…你与父亲、大哥、三姐要么征战沙场,要么运筹帷幄,智计频出,人人一提起来你们,都是关家一门忠勇,可…念到我时,却没有任何辞藻来形容,四哥,我就像是永远生活在你们的影子下!以前他们说四哥是逆子,现在他们称赞四哥是关家麒麟儿,可我呢?他们提到我…只能说,那个不成才的关家幼子!四哥,在你们的光芒下,我压力好大好大呀…” “退一步说,四哥,你想啊…你们冲锋在前,总得有人在后…操持这家里吧?咱阿娘的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个儿子都不在身边?大汉以孝治天下,我留守在这后方,尽管纸醉金迷了一些,却也是替你,你大哥、三姐全了这份孝道!其实,顶着咱们三个人的孝道,我的压力可不算小啊!” “还有…四哥,你看我与这么多女子亲昵,殊不知…我也是为了咱们关家考虑啊,俗话说的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哥征战在外,续弦都顾不得续…莫说是子嗣了,二哥又犯了错事被斩于辕门,更是无后,三姐女流之辈,就是有子嗣也不是咱们关家的根!唯独四哥你…四哥与星彩姑娘是情投意合,却也从未上升到肌肤之亲,于是…于是…” 说到这儿,关索顿了一下,然后用更加郑重的口吻说道:“为了咱们关家后代的子嗣繁荣,我…我就是不惜抛头颅、洒热血,让我精元耗尽…让我气血倒转,我也在所不惜,万死不辞啊!” 在学习汉文的署名时,往往他也会以“花中秀”这个名字落款。 关索眨巴了下眼睛,一脸的好奇。 关索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且声调越说越大,越说越是激昂。 听着关索这略带急迫的话。 这… 孟获犯难了… 在他们的经验世界里,只有一条——强者为尊! “只是…”孟获凝眉,“咱们蛮人部落里通晓汉语的并不多…能够流畅的与汉人交谈,打探情报的更少…这派出调查的人手嘛…” 南蛮,建宁。 孟获没想到,竟是女儿花鬘主动请缨,可又心下一琢磨,似乎…除了她之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然后,伴随着幽幽的一道“呼”的声音,关麟轻呼口气,这才说,“我特地来此,不是来听你说…你身体如何被掏空的?也不是听你说,你为我们关家的子孙繁荣做出多大贡献的!我来此,是为了交给你一件事儿,一件唯有你才能完成的事儿——” 莫名的,翘着腿的关麟还顿了一下,他用一种很神奇的眼神望着关索,心里竟还生出这样一种感觉。 熟悉四哥的他当然知道,四哥一笑…那是生死难料,那标志着,他要阴人了,标志着有人要倒大霉了! 渐渐地,程昱的脚步声已经听不见了,孟获这才把眼眸转向闺女花鬘,问道:“以你之见,那魏国使者提出的北伐蜀中,灭了刘备,与那曹魏共享天下?这话,咱们蛮人是当信?还是不信?” 当然,这些在现在这个时节看来,并不是重点。 听着女儿的话,祝融颔首说道:“鬘儿说的有道理…去派人亲自查探一番,若真如这魏国使者说的,蜀中的兵马悉数被牵制在北地…倒是不失为夺得那蜀中的好机会,那魏国使者一些话说的其实有些道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蜀中也未必就一定姓刘,一定是皇亲国戚,当是谁有能耐,谁当这蜀中的王!” 随着程昱将“伐蜀”的利好娓娓讲述,庄重的拱手行礼告辞后,一时间,这大帐内只剩下孟获、祝融与他们的宝贝闺女花鬘。 五弟说的这些…竟还极其富有道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事实上,在所谓关麟的下一代,关家还真没后呢?五弟说的不假! 嘴角咧开,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汉人兵书中提到过,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花鬘侃侃而谈。“如今我们听到的是那魏国使者的一面之词,可蜀中的局势究竟如何?我们毫不知情,与其这样盲目的下决断,不妨…爹爹派人去查查,蜀中有无兵马驻守,成都是否是一座空城…这些,应该不难查出!” 可为何又有种不正经的感觉呢? 一时间,关索的好奇心被彻底激活,他竖起耳朵,洗耳恭听—— “闺女,你读的汉人的书籍多!” … 嘶… 坦白的说,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四哥如此一本正经的给他吩咐什么。 他…或者准确的说,是关家…已经有半个后了,只是这“后”不在荆州,而是在江东,且还没有诞生下来。 倒是关麟一笑,关索更紧张了。 重点是,关麟被弟弟关索说的动容了。 … 但…关麟不知道的是… “四哥,你别生气…弟弟不就是跟许多女人搞在一起嘛,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四哥你就略微体谅一下弟弟呗…我…我真的很不容易的,你没试过,不知道的,一晚上应付三个女人,整个人都会有一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我…我白日里就是想打起精神来,想学着你们处理些政务,可…可弟弟做不到啊!” 南蛮王部落,中军大帐。 的确,若是一张口就是蹩脚的汉语,那任凭谁都会提高戒心,想要打探出准确的情报,也变得更加艰难。 关麟索性站起身来,“好了…”他尽量克制,让自己不要太羡慕这个花美男没羞没燥的生活。 这表情,这神色…莫名的有些销魂哪! 祝融倒是不介意,“女儿大了,也该往更广阔的地方瞧一瞧,看一看了,雄鹰若不展翅翱翔?那与土鸡又有什么区别?” 只是…这个问题,如何能难到花鬘呢? 说起来,这个花鬘还有一个汉人的字——中秀! 俨然,无论是祝融,还是孟获,他们久居这边陲部落,信奉的始终是力量,而非仁义礼智信。 她“噗”的一声就笑了,然后颇为豪迈的拍着胸脯,“阿爹,让我去…我自幼与汉人的师傅学习汉人的语言、文化,正常交谈不成问题,打扮一番的话也可以遮去蛮人的气息,让我去再合适不过了。” 事儿? 听得夫人与女儿都这么说,“哈哈哈哈…”孟获大笑,话说回来,他是蛮王不假,却对这位夫人与女儿极其疼惜。 “好了,就依着你们,不过,鬘儿…你要千万小心!即便是打探不到也没什么,早日归来。” “多谢阿爹…”花鬘显得很兴奋,蹦蹦跳跳的回应着孟获。 “哈哈哈哈…” 一时间,这蛮王的帐篷内,豪迈清爽的大笑声不绝。 … … “四哥,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这样的人——” 当关麟将那交给关索的任务娓娓讲述后。 关索显得很激动,他几乎是一蹦而起,一跃三尺高,“四哥…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我是那种对女人饥不择食的么?我与那…南蛮王孟获的女儿素不相识,你却要让我去睡她?还要睡出个所以然来…四哥,弟弟做不到啊!” 这已经是关索第二次提及“弟弟做不到”这五个字,当然…第一次是狡辩,第二次…也多少带着些狡辩的味道。 反观关麟,与关索的激动形成截然鲜明的对比,关麟显得很镇定,他先是“喔”了一声,继而一边“吧唧”着嘴巴,一边说,“原来五弟不是这么随便的人哪,那除了鲍三姑娘、王桃、王悦姑娘外,襄阳城东李家庄的嫡女,江陵沔水山庄西侧赵家寨的庶女,还有那个正直桃李年华…在襄阳红楼里做花魁的那位姑娘…对了,还有那江夏城水路十八弯,单单十里红街与你相好的就不下于三个女子吧?五弟还真的不是很随便哪…” 啊… 啊… 当关麟如数家珍一般的讲关索所有的莺莺燕燕悉数讲述出来,关索都懵了,他知道…四哥私下里建立过一个情报网…但…但他哪里知道,就连他…连他关索所有的莺莺燕燕,四哥都是一清二楚。 关麟的声音还在继续,“其实这些还都不算什么,四哥最气愤的是,你跟人家鲍三姑娘这般关系,可什么时候又与鲍二姑娘勾搭在一起?鲍二姑娘她夫君只是失踪了,却不是死了呀,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伤天…” 伤天害理这四个字,关麟方才吐出一半…关索再也按捺不住内心中的心虚与悸动,连忙上前,一把捂住了关麟的嘴巴。 “四哥,别说了…你可别说了…” “四哥,我去…我去那南中,去睡那孟获的女儿,还不成嘛?” 随着关索接受了这份任务,关麟总算是如释重负一般的笑了。 说起来,如今的丐帮遍布整个荆州,整个江东,就连半数司隶也都布满了丐帮的情报网络,诸如关索这些莺莺燕燕,调查起来很容易,甚至不用特地去调查。 关麟在听说五弟玩的这么花,又是藕断丝连,又是姐妹通吃,又是偷腥…总之就是两个字“刺激”… 当然,因为是关麟疼爱的“欧豆豆”,这些事儿,关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时候,还嘱咐丐帮替他打好掩护,想方设法,通风报信啥的。 虽然不道德,但是…并不违反律法! 可现在…关麟让关索去攻略个南中的女人,关索如此婆婆妈妈,就怪不得关麟如数家珍一般的把这些和盘托出。 事实证明,这些…足够让关索妥协。 “其实…”关索笔直的站好,他拍了拍胸脯,“其实,四哥安排的事儿,愚弟怎么可能拒绝呢?莫说是睡一个女人,就是上刀山,下油锅,弟弟都不会眨一下眼睛,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话锋一变… 可,话是这么说,实际上…打从心底里,关索还是有些发怵的,毕竟…这次要睡的不是一般的女人,是一个蛮女,按照四哥讲述的,还是南蛮王孟获的女儿,按照四哥要求的…不仅要睡,而且还睡服…睡出一个稳定的南中! 这…这多少…就带着几许挑战的意味了。 “四哥?话说…你总是帮那些手下出谋划策,愚弟这个任务…你也给个锦囊妙计呗!总归,也得让愚弟知道…该怎么做吧?” 随着关索的话,关麟顿了一下,像是略微思索,然后才说,“该怎么做?我也不知道,总归,你收敛着点儿就行!” 啊… 收敛着点? 关索也不知道该是因为关麟的信任而高兴?还是因为迷惘而担忧! 他的心情复杂极了。 “那…那就我一人去?”关索接着问。 “这倒不至于。”提到这个问题,关麟抬起头朝门子的方向望去,他口中喃喃吟道:“我都来这么久了,他怎么还不来呀?” 就在这话音落下之际… 麋路匆匆闯入这书房,连忙禀报道:“公子,马良军师来了,说是要求见公子…” “什么求见不求见的…”关麟站起身,一甩手,“我与马良军师都这么熟了,我俩之间哪用那些客套的礼数…” 说着话,关麟笑着就往门外走去了,他要去迎接马良。 其实,按照关麟的构想。 如果说在三国中每个人都会存在那么一个或者几个高光时刻。 那么…对于关索而言,他的高光时刻是“撷芳”,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至于马良…他的高光时刻,那便要数在蜀中时期的“纳蛮”了! 需知,在南中,蛮王从来不止一个。 孟获算是其中实力强悍的一支,但还有一个部落实力同样强悍,那便是手持“铁蒺藜骨朵”的五溪蛮人首领——沙摩柯!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出使南蛮,将这支五溪蛮吸纳为汉军一支的正是白眉——马良! 在这关家府邸,关麟等他白眉马良的出现,已经许久了! … … 巴山山脉之间,夜半十分,一处篝火旁。 篝火生起,这儿关押着不少蜀军兵士,大部分是男子,多为受伤被俘的将士,这些人被魏军反绑着吊了起来。 却还有一名正直妙龄的女子,这女子身旁有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她们俩的待遇比之那些被吊起来的蜀军好一些,只是被反绑着双手,面前…甚至还供有一些正常的饭食。 女子乃是张飞的女儿张星彩,少年则是张星彩的兄长张苞。 几日的混战,父亲张飞的队伍被冲散,他们带着几百人躲进了深山中,却不曾想,因为烹制伙食时冒出的袅袅炊烟,被魏军发现,除却一些战死的,大多数全部被俘虏。 这时… 孙礼带领的这支魏军兵卒正围着篝火,一边取暖,一边造饭。 这时,一名魏军兵士指着张星彩与张苞,不解的问身旁的老兵:“那些蜀军悉数被吊着,为何只有他们俩仅仅被反绑双手?咱们的孙将军即便是怜香惜玉?那么…只照顾那女娃不就好了,那男娃脾气又倔,该好好的敲打一番,让他知道咱们魏军的厉害!” 因为是不同的篝火… 这一处是小兵们围拢着的,故而…声音不会传到主将孙礼那里。 “嘘…” 哪曾想,这兵士的话刚刚脱口,那老兵连忙比出一个“嘘”的手势,继而…一把将这小兵的嘴巴给捂住。 “你知道他俩是谁吗?” “那女的是张飞的女儿名唤张星彩,那男的是张飞的儿子名叫张苞…” 随着这老兵的话,那兵士又疑惑了,“张飞?那不就是…夺下咱们大魏三巴之地,攻下下辨城…又是刘备的结义兄弟那黑脸鬼将军么?抓到他儿女,这不更得狠狠的教训一番,给咱们大魏的将士们出口恶气么?” “笨!”老兵直接给了这兵士一个脑瓜子,然后压低声音,语重心长的说,“他俩是张飞的闺女与儿子不假,可他们却都是喊咱们夏侯将军一声‘阿翁’,他们可是咱们夏侯将军的外孙儿和外孙女啊——” 啊…这新兵一懵。 俨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而这老兵用最后一句话彻底点醒了他,“他俩的娘是夏侯夫人哪,那可是咱们夏侯将军示若亲生的女儿啊…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他俩?谁敢动?” … …(本章完) 第六七零章 神器出山,坚不可摧,金石可镂 这边,一个老兵在告戒新兵,不要打那张苞与张星彩的主意。 另一边的篝火旁,则是有副将提醒他们的将军孙礼,“将军,咱们不过是抓到一些小鱼小虾,当务之急是擒到那蜀中的几个将军!这张苞、张星彩是那黑脸鬼的儿女,他们会不会知道那黑脸鬼在何处?” 随着这副将的话,孙礼抬起了头,不由得眯着眼,像是陷入深思。 另外一名副将则道:“要不,吓他们一吓?保不齐,他们就招了!” 说到这儿,他显然有些忌惮,很明显,是因为张苞、张星彩身份的忌惮,于是连忙补充道:“只是吓一下…” 孙礼依旧一言不发,眸色倒是更深邃了不少。 沉吟了良久,还是摇着头,吟道:“不行,这样没法向夏侯将军交代——” 是啊? 你孙礼什么身份?夏侯渊的外孙女、外孙儿又是什么身份?这种情况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倒是这么一句话脱口,孙礼想到了什么,他把眸光转向那些吊起来的俘虏。 “我…” “畜生…” 任人蹂躏—— “这小娘皮精致的紧,便宜你了。” “王翁,你动作快点儿!” 因为这女兵的遭遇,其它被俘虏的女兵大惊失色,身子本能的颤粟,恨不得把自己蜷缩进黑暗之中。 但是王翁的目光却依旧转向张苞与张星彩,俨然…决定这女兵尊严是否接着被蹂躏与践踏的正是他们两人。 “我们不知道…” 张苞与张星彩又开口了。 “王翁?你行不行啊?” 张苞与张星彩的谩骂声虽大,却根本无法阻止那王翁的动作,他仿佛更兴奋了,“撕拉”一声,那女兵的半只裤布也被撕扯了下来,围观的魏兵则是越来越多,一个个“哈哈哈”大笑着,起哄着…。 王翁拎起那浑身几近赤膊的女兵,面颊却是朝着张苞、张星彩说,“若还不说…嘿嘿…” 没错,张苞…他打不起! 可,他的鞭子不敢招呼张苞,不代表他不敢招呼在别人身上,“啪”的一声,一鞭子正中那衣衫被撕破的女兵身上,在她那光华的后背上留下了一道殷红的鲜血,汨汨鲜血直往外冒。 张苞却是心似钢铁一般,“哼”的一声,然后冷冷的说,“即便是知道,也不告诉你…” 张星彩也说,“你们的魏军便是这般军纪?便是如此欺凌妇孺的么?” 现在看来…倒正巧用上一用,唬上一唬! 也正因为孙礼的这一番眼色,副将顿时会意,当即站起身来,“哈哈哈…”他一边笑着,一边猛地往口中灌了一口酒,然后醉醺醺的走到一个神情惶恐的女兵面前,先是将吊着她的绳子隔断,继而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说,你们那黑脸鬼的爹躲在哪里?” 在这个时代,俘虏…从来都是战利品的一种。 “还有我——” 张星彩与张苞几乎是异口同声,张苞的一双瞳孔竟宛若他父亲张飞那般豹眼圆瞪,目眦欲裂,直恨不得生啖这些魏军的肉! “呸——” 张星彩心疼自己的亲卫,连忙张口。 最后一次的撕开女兵的衣衫,这次…那女兵已是从浑身几近赤膊到完全赤膊,仅仅剩下那两腿间的一小片布块! 在篝火的映衬下,这些魏兵那欲火焚身的嘴脸可怖到了极致。 “畜生,我日你们祖宗——” “撕拉——” “撕拉——” 也不知道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是心性使然,魏军起哄的更多了,围观过来的也更多了。 这里面是有一些女俘虏的,这些本是张星彩的亲卫… 而这无疑…已经的将她的尊严蹂躏、践踏。 噢…王翁饶有兴致的把头转回那女兵,“那就只能委屈你了…弟兄们,有没有一起来的,今日军中,允准你们放肆一下——” “我,我,我…” “放了她…放了她——” 只听得一声衣服被撕裂的声音。 张苞的一口血痰被那名唤王翁的副将躲过,他狞笑着抬起手就要给张苞一鞭子,却像是猛然想到了什么,终究没有下去手。 这女兵下意识的剧烈反抗,却是愈发激起了这魏军副将的兽欲,他猖獗的笑着,其余的魏军则是在喝彩。 张苞愤怒到极致,“魏狗,有本事你朝老子身上招呼?欺负个弱女子,算什么能耐?” 任人宰割—— 这女兵吃痛,“啊”的一声尖叫出来… 登时就有几个魏兵响应,然后更多的魏军响应… “不要——” “嘿嘿嘿,你先,下个换我来。” 好一些蜀军的将士们见到这等心酸的一幕,也是奋力的嘶吼,声嘶力竭的呐喊:“卑鄙、无耻、下流!” “苍天呐,屠了这群魏狗吧!” 这一刻,他们心如刀割。 “呵呵…还不说,那我们可要开始了。”王翁用手拽住了那女兵身上唯一的布块。 “不…不要…”那女兵哭了,她是张星彩的亲卫不假,可她也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女人哪。 “说不说!你爹那个黑脸鬼藏在哪?” “我不知道…”张星彩也快哭了。 “那…弟兄们,一起来——” 王翁露出了狡黠的笑意,魏军军中不得有女人,故而这些兵士已经有几个月没有碰过女人了,如今得到这等福利,对手还是蜀军的女兵,这简直…呵呵…美爆了! “魏狗——” “住手——” 张苞已经是怒不可遏,直恨不得挣脱束缚,与这群魏狗杀个痛快。 可就在这时。 “嗖…” 一道轻响划破长空,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下,一支通体墨绿色的箭矢直接刺穿了王翁的喉咙,箭的末端刻着一个清晰的“禅”字。 这是刘禅与诸葛恪招募训练的那三千賨人,唯有他们所有的装备才会刻着这样的文字。 “箭…” 张星彩第一个反应过来,她下意识的转过头,却发现百步之内并无人影。 那么… ——『这箭射出的位置便是百步之外,甚至是…两百步之外!』 随着张星彩的遐想,他不由得下意识的吟道: “是黄老将军么?” 的确,在她的经验世界里,当世之中,能射出两百步的唯独一种弓箭,那便是关麟绘制出图纸,由沔水山庄黄承彦、刘晔合力完成的蒙古复合大弓,而这弓…如今唯有黄忠老将军拥有! 当初,两百步之外,射杀敌将庞德的就是这一支弓,还是黄忠老将军用脚撑开的弓,那是何等惊世骇俗的一箭! 现在的话… “踏踏踏…” 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从远处响彻而起。 一队身着轻甲,身形魁梧,动作敏捷,步履如风的队伍朝这边冲了过来。 朦胧月色下,他们便如同幽灵一般。 “呜啦啦呼息——” “呼啦啦咕利——” 是賨人,他们呼喊着只有賨人部落才能听懂的声音,但这不重要,因为看架势,一定是诸如“冲啊”、“杀啊”一类的。 事实上,自打张飞收服三巴后,賨人部落就已经悉数归附蜀中,这时候,出来一队賨人…无疑,定是蜀军。 “来了,咱们的援军来了…” “咱们还有援军…” “你们…是…是从哪里来的?” 不等将士们开口,这些賨人已经杀近… “踏踏踏”步伐整齐划一,眼神却又无比的冷漠,隐隐中…杀气外漏,让人不寒而栗。 这时,魏军的将军孙礼已经站起。 他先是惊讶于…这种时候,这里…怎么会杀出一支賨人部落的蜀军? 紧接着,他发现…这支賨人的队伍似乎只有百余人。 “这么点儿人,以卵击石,找死——” 孙礼口中轻吟一声,然后朝身旁副将使了个眼色。 当即,这副将就大喊一声带着所部五百人直接朝那百余賨人杀了过去。 “过来受死——” 因为是山道,没有马,步战对步战,拼的就是两军相撞刹那间的勇武,拼的就是一股气! “铿——” “铿——” 随着兵刃碰撞,绚烂到极致的摩擦…擦出巨大的火花,所有人的兵刃激烈的相撞。 月夜下,火把下,那魏军的副将,他的脸色从原本的激昂、振奋,迅速的急转直下,变成茫然,变成诧异,甚至…变成了惊悚。 因为,他用身法躲过了对方的一击,甚至,利用经验与敏捷…佩刀随手劈砍,狠狠的砍在面前那賨人的胸口。 就在这时… 一件让他惶恐到极致的事情发生了。 ——没有血迹! ——没有倒下! 甚至…面前这賨人根本就没有颤抖一下,而是反手过来就是一刀。 ——『这是,佩刀没有破防么?』 在这副将脸色阴沉、神情呆滞,正陷入深深的遐想中的时候。 一抹血线已经从他的胸膛处爆出,他的兵刃没有破开对手的防御,却不代表对手的兵刃…无法将他开膛破肚。 事实上,以水牛皮为主材料制成的软甲,虽然轻盈,但寻常的铁具想要破防,谈何容易? 事实上,这个时代,灌钢法下的钢刀对铁质兵器,那在装备上,便是碾压式的打击! “呜啊——” 伴随着这副将一声惨叫,他的身子已经栽倒而去,那双圆瞪的眼中还满是惊愕。 倒是临死前,他最终看到的是眼前賨人身上那刀枪不入软甲以及削铁如泥佩刀上…均刻着斗大的“禅”字! 是刘禅的“禅”! 与此同时,随着这副将的倒下,更多身着“禅”字软甲,手持“禅”字佩刀的賨人已经开始疯狂的收割生命。 随着一阵阵“锵啷啷”的声音,魏军手中的铁刃…大量的被震碎。 继而…这里只剩下砍瓜切菜,这些原本还嚣张无比的魏军,此刻只剩下引颈待戮,毫无招架之力! “禅”—— 仿佛,带着这个字眼的军队,他们就是从地狱,从修罗场中杀出来的队伍! 倒是这队伍的最后方,一处石阶上,一名风度翩翩的少年巍然而立,他的身侧还有超过千余的賨人。 看着战况,他不由得眯着眼感慨道:“看来,不需要埋伏了…” 说到这儿,他接着开口,“賨人固然勇武,可这牛皮软甲刀枪不入,这钢刀更是削铁如泥!魏军纵是人数再多?又能拿什么打?” 这风度翩翩的少年正是诸葛恪,他的眼芒在这巴山战场一如既往的坚定,就如同他曾经在荆州时,在关麟身边时一般无二! … … 荆州,襄阳城。 马良一脸惊愕的望着关麟。 就在刚刚,关麟将要劝降五溪蛮王沙摩柯,收服南中蛮王孟获的计划娓娓且细致的讲述给了他。 这也使得马良的一双眼睛瞪得浑圆硕大,当然…这位传言中“马氏五常,白眉最长”中最享誉盛名的马白眉,倒不是畏惧赴五溪那野蛮地界纳蛮。 说起来,他对五溪地界还是有些了解的。 那里的蛮人穷的叮当响,真的如关麟言出的…许以高官、厚禄、重金,是极有可能收服这支五溪蛮部。 甚至,让其为汉军效力! 一步步的融合入华夏的怀抱,这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事实上,关麟是按照历史原本的发展轨迹去向马良提议的。 简单来说,历史上…在刘备伐吴发动夷陵之战前,就是由马良前去五溪纳蛮,根据记载,马良是带着重金去的。 所谓——以金锦爵赏诱沙摩柯助战! 之后,便是蛮族各部首领们都接受蜀汉的印信封号,相继响应刘备,夷陵之战前,手持铁蒺藜骨朵的沙摩柯还一箭射杀了甘宁,最终夷陵兵败,被周泰所杀。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件事儿,派马良去,关麟的心里是踏实的。 倒是马良,他对自己有信心的同时,却是对关索的行动… 即搞定南蛮王孟获的女儿花鬘,然后以她为突破口纳降南蛮王孟获这一支,产生了深重的怀疑。 “云旗,我不是质疑五公子,只是…南蛮女子决计不同于中原,蛮人习性也与中原迥异,五公子即便是赶去南蛮,可凭着汉人的身份…怕是不好与那南蛮公主接触,培养情愫更是无从谈起!” 马良在质疑关索攻略南蛮女子的能力。 关麟正想解释… 哪曾想,关索的情绪更激动,“先生这是太过小看我关索了吧?” 关索拍着胸脯,故意露出那健硕的八块儿腹肌,接着一个迷人的微笑从嘴角浮荡,莫说是女子,即便是马良心头也是一阵激荡! ——『这是…』 ——『是什么鬼心情?』 正直马良恍然之际。 关索接着说道:“若论带兵打仗我关索自是比不过我爹,我大哥,我三姐,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与四哥也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但…若是论对付女人,不是我关索吹嘘,即便是我爹,我所有的兄长凑在一起,也比不上我关索的一根手指头。” 说到这儿,关索又笑了笑,这次,眼神望向关麟,“四哥,你就放心吧,你深谙兵法韬略,我却深谙女人…别说是那花鬘,就是鸟鬘、鱼鬘、虫鬘…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统统娶回咱们关家府邸…” 说到这儿,关索笑的更自信,更开怀了。 从来就没有接受过这么让他自信笃定的任务,他感觉稳的一匹… 关麟这时开口,“不要大意,听说蛮人都是面如噀血,碧眼突出…想必女人也并不好看…” “这无妨!”关索一摆手,“熄了烛火,其实都是一个样,我不挑的…何况,异域风情,扶摇直上,想想也是一种别样的风姿…” 听关索这么说,关麟就彻底放心了,“也罢,最后再嘱咐你句,留意那边名唤‘花中秀’的女子…这是那花鬘的汉人名讳…千万记清楚了。” “花中秀?”关索吧唧着嘴巴,特地记下了这个名字,还不忘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感慨一声,“这名字倒是文雅,就是不知道那夜半熄灯之时,会不会也如这名字般文雅呢?” … … “要杀就杀,要刮就刮,我孙礼唯有一问,若是告知,便是死…我亦是瞑目——” 巴山山脉,一处丛林旁,篝火还在继续。 只是…此刻围在篝火旁取暖的换做了蜀军的兵勇,包括张星彩与张苞所部,包括诸葛恪带来的那支賨人军队,也包括那受了不少委屈与风寒,已经穿上衣衫,却尤是惊魂甫定的女兵。 倒是孙礼,即便是许多柄钢刀架在他的脖颈上,他尤是丝毫不畏惧,只是有一事不解。 “今日,索性就让你做个明白鬼,问吧!” 诸葛恪看着他,笑吟吟的脱口。 孙礼说,“为何我们魏军的兵刃无法刺穿你们的铠甲?为何我们的兵刃在与你们的兵器碰撞时…会碎裂?” 这是孙礼最迫切想要知道的。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兵器之利,铠甲之盛,他这边数千人断然不会瞬间就崩溃,瓦解… 他也绝不会连逃窜的机会都没有。 只是… 面对他的提问,诸葛恪的回答就冰冷了许多,他看着手中那蒲元用灌钢法制成的钢刀,淡淡的说:“这点,无可奉告——” 言及此处… 张苞刚刚被松绑,迅速的跑来,一脚直接踹在孙礼的胸口,仿佛要将方才心头那憋着的一口气肆意释放。 紧接着,“嗖”的一声他拔出佩刀,“羞辱我蜀军女兵,看我不刺你一万个窟窿——” 佩刀突刺,距离那孙礼的胸膛只有一寸。 “咣当”一声,诸葛恪用手中的钢刀挡住了张苞的兵刃。 兵器碰撞…张苞只觉得虎口一阵疼痛,就像是他若再用力,手中握着的钢刀旦夕间就要碎裂一般。 “张少将军,不可…” “可他方才…” “他还有用!” 诸葛恪冷静的张口,阻止了张苞的出手,这时,他扭过头用眯着的眼睛望着孙礼,“现在该我提问了,魏军在这巴山共计有多少兵马,共计驻防多少处?每一处有多少人?” 这… 诸葛恪这么一问。 别说是张苞、张星彩愣住了,就连孙礼也愣住了。 孙礼不可思议的望着诸葛恪。 “你以为我会说?” “你把我孙礼当成是贪生怕死?卖主求荣之人?” 倒是诸葛恪,他始终眯着眼,始终透着几许浅浅的笑意,像是用特有的眼芒在告诉孙礼。 ——我有办法让你张口! 事实上,跟随在关麟身边这么久,若是还不能让敌人张口说实话,那他这两年岂不是彻彻底底荒废了? 别的不多,关麟那“攻于心计”之法,诸葛恪倒是学了一箩筐! … …(本章完) 第六七一章 隐匿而危险的——大杀器! 孙礼,涿郡容城县人。 说起来,也是三国时期曹魏的一员名将。 是曹操平定幽州时被征召的,会在明帝朝时入为尚书,受遗诏拜大将军长史,因为梗直刚武,得罪曹爽,在高平陵事件后被重新启用,最终迁司空,封大利亭侯,获邑一百户,甚至逝世后,还有谥号——景侯! 按理说,这样一个人,这样的性格,诸葛恪要从他口中翘出有用的情报很难。 但…诸葛恪似乎早有准备。 “舆图——” 随着诸葛恪的声音,賨人部下第一时间递来了舆图。 诸葛恪看也不看将这舆图抛给了孙礼。 孙礼看了诸葛恪一眼,然后缓缓展开舆图,却看见上面…已经标记着许多处魏军各兵团的位置。 这时,诸葛恪的声音方才传出。“你一定很好奇,为何我已经摸清楚一些你们魏军的位置,其实很简单,我的这些部下均是賨人,他们世代生活在这里,换句话说,他们对着巴山的熟悉程度,可远远超过你们!当然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我会试着给你讲一下,即将发生的会是什么…” 诸葛恪负手而立,背对着孙礼,“我们会像是袭击你这般,将这份舆图中标记的每一处都袭击过去,但又有些不同,每一次袭击我都会故意放走几个魏卒,然后大肆宣扬是你泄露出他们的位置!让他们将这个消息告诉那曹操、夏侯渊!” 说到这里时,孙礼情绪突然变得十足的激动,他愤愤然的张口,“你这是嫁祸于我,我从不曾泄露军情!” “谁知道呢?”诸葛恪一摊手,然后转过身,用那人畜无害的面颊朝向孙礼,笑着继续说,“在我的引导下,魏军只会以为,是你泄露了军情,是你致使大好的局面再度陷入危机,是你的背叛屠戮了数千魏军忠勇的将士!你孙礼,是大魏的罪人!” “你——” 说到最后一句时,诸葛恪的语气骤然加重,孙礼的情绪则是更加激动,“你卑鄙…无耻!” “我是不是卑鄙无耻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诸葛恪顿了一下,然后他笑了,笑的很诡谲,“重要的是,你的父母、妻儿、族人,都会因为你这莫须有的背叛而惨遭大魏的屠戮,别人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你…则是因为你的忠心,害得满门抄斩!孙礼将军,奉劝你一句,莫要让忠诚害了你!也莫要让忠诚害了你的全族!” 咕咚… 下意识的,孙礼“咕咚”一声,猛地咽下一口吐沫,诸葛恪的话让他不由得汗毛直立,让他…让他浑身遍布紧张、惊悚! “你们…你们…” 这次,他甚至没有说出诸如卑鄙、无耻这样的字眼。 因为,他知道,在绝对的阴谋面前,他再多的愤怒也是于事无补。 “你还有最后十息的时间考虑…” 诸葛恪已经开始倒计时,“十,九,八,七…” “够了…”孙礼悲痛的张口,“可我若是将魏军的情报告诉你们?我就能保全自己的族人么?我不一样要当上这骂名,要害得族人同罪!” “不会!”诸葛恪笑了笑,“因为,我会选编出一个骨头最硬的魏军将军,然后把背叛…的这个弥天的大罪加在他的身上,与他相比,你…是宁死不屈,是兵败被俘,是宁折不弯,是魏军将军们中的典范呀,曹操嘉奖你的家人还来不及,又岂会珠链呢——” 当诸葛恪这一番话言出。 事关全族性命,事关他孙礼的名声,他孙礼就是再坚强,再宁折不屈,却…却也不敢拿家人的性命去赌啊。 他没有回话,只是“啪嗒”一声跪下了,而这一跪,意味着——屈服! 倒是目睹了这一切,听到他们完整对话的张星彩,神情有些恍然。 像… 太像了! 诸葛恪逼反这孙礼时的语气、神态简直与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明谋,这种摆在明面上的谋略,让人明知是计,却不得不从,不得不深陷其中,沦为棋子的计策,实在与那个家伙太像了。 不等张星彩从恍然中醒转,孙礼像是彻底妥协了一般,一股脑的把什么都说了,“整个巴山中共计有魏军二十万…分成四十余军团在山峦间搜捕蜀军…” 说到这儿,似乎孙礼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连忙补充道:“对了,不止是二十万,准确的说应该是二十六万,因为有六万魏军正从阳平关迂回绕至定军山的另一侧,是要彻底截断…山上蜀军的退路!” 唔…扼断退路么? 当这一句话吟出,诸葛恪与张苞的眼睛同时凝起,神色均异乎寻常的凝重。 如今这巴山之上,局势糜烂,魏蜀兵马共计数十万之多,蜀军被冲散,各自为战,可若说魏军一口气能吞下这个数量的蜀军,也是困难重重。 但…若是退路被截断,那就危险了。 魏军大可以按照之前困死马谡那样,困死在定军山的蜀军,即便是退一万步说,粮尽援绝,蜀军的士气也会旦夕间瓦解,魏军就可以瞅准时机发动总攻! 这才是最凶险的! 尽管孙礼还在讲述魏军其它的布防,可诸葛恪的心情却已是紧紧的揪起。 他与张苞眼神交汇,相顾无言,可彼此均是重重的点头。 像是已经定下了接下来的战略。 必须先解决从阳平关支援而来的这支魏军,无论如何,无论何时,蜀军都不能做困兽之斗! 张苞似乎也感受到了局势的迫切,当即朝着那些兵士呼喊道。 “你们?还能战否?” 这种小胜过后的呐喊,总是能将兵士们的热血点燃。 他们一个个握紧了拳头。 “能!” “退路已无,有进无退,岂能不战?” 张苞目光转向诸葛恪,意思是让他统领这支军队。 诸葛恪只感觉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他长吁口气,然后看了张苞一眼,又看了张星彩一眼,这才朝着众人道:“诸位,随我去定军山后山,当务之急,咱们需得截杀那支驰援而来的魏军!” “喏——” 千人的应喝,这份责任…这份任务,又重了一些! … … 定军山上,蜀军大寨。 刘备忧虑的看着呈送过来的战报,不时的踱步起来,可只是走了一小会儿,又忍不住“唉”的一声叹出口气。“这一连几日了,可归营的蜀军兵士总共不超过一万人,三弟、孟起、子龙、汉升,他们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身后的粮道也是隐患,倘若魏军截断了我军的退路,到时候又要如之奈何?” 随着这一番话… “唉…唉…” 刘备又忍不住叹出气来。 法正看着刘备憔悴的神情,心中难过,安慰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证明,魏军没有将几位将军擒获,也正是忌惮于他们,故而曹操没有下令发动总攻!” 赵云不在,陈到已经能守在中军帐内,他也说,“主公切勿忧虑,那曹贼不过首战侥幸得手,这几天,我们与魏军也交战几场,他们并未占到丝毫便宜!” 法正与陈到的话没有让刘备的心情好转分毫。 他一如既往的凝着眉。 法正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主公还是担心退路被截断是么?” “没错!”刘备这才抬起头来,感慨道:“我从不担心三弟他们,他们有万夫不当之勇,只要我们阵地还在,他们早晚能回来,我也不担心蜀军,这十余万蜀军是我与孔明训练出来的,我对他们有信心,可我唯独担心的是退路啊…倘若定军山后的退路被截断,那就等同于粮草断了,援军也断了,即便是营中还有月余的粮食,可一旦这个消息传出,军心就稳不住了!军心一乱,什么都没了!” “其实,局面还没有到最坏的一步,目前为止,主公都是有退路的。”法正沉吟道:“只是,我最是了解主公,主公不会放弃这巴山山脉中隐匿着的蜀军同袍,主公也不会率军独自逃离这是非之地…” 法正说的如此坦诚。 的确,若这种局面下,前有糜烂的战局,后有大军粮道随时被截断,若是换作孙权、曹操,一定毫不犹豫的选择撤离,哪里会管…那些友军同袍的死活! 但,因为他是刘备,他不会这么做… 若他的心真的能够这般如钢铁般坚硬,他就不会败这么多年,就不会在这把年纪依旧奋战在一线战场—— 恰恰,这也是刘备最吸引法正,最吸引每一个蜀军兵士的地方,是蜀军真正的军魂所在。 不轻言抛弃,不轻言放弃—— “孝值,言退的话就不要说了…”刘备的神色恢复郑重,“当务之急,还是思虑怎么赢回这一战的局面,怎么迎回我们四散在外的同袍…” “好!主公放心,我会竭力谋之…”法正说到这儿,不由得感慨一声,“主公担心的是粮道受阻,可这种时候,曹操同样担心粮道受阻,五斗米教投降曹魏之际,献上了足以汉中十年所用的粮食,耗尽他们的粮食几乎不可能,但若是我们有办法能截断汉中到这巴山之间的粮道,那…局势或许会…” 听法正的话,刘备骤然抬起了眼眸,“孝直可有对策?” 法正顿了一下,“我正在想,粮道同样是魏、蜀的弱点,他曹操可以利用这点,我们同样可以…” 就在法正这一句话吟出之际。 “报——” “报——” 一连道声音传出,两名斥候几乎是前后脚闯入中军大帐。 其中一名当先禀报道:“山道间出现一支賨人军团,先后或是奇袭、或是埋伏,重创了几支魏军的军队…更是集结了不少蜀军兵勇…” 这已经是这段时间以来,最振奋人心的消息了。 “这是谁人领军?他们又在何处?” 刘备激动的问道。 斥候却是摇头,“不知!这些,我们还在打探!” 刘备略显失望,可接下来那名斥候的禀报迅速的让他再也没有一刻能顾得上失望。 “报,主公…定军山入口方向发现了超过五万魏军兵马,似乎,是从阳平关方向而来,是由郭淮领军——” 这… 也就是这声音传入刘备的耳畔的刹那间,刘备的瞳孔猛地瞪大,眼神中露出的情绪极致的复杂。 怕什么来什么! 糟了! 这是糟了! 倒是法正,他似乎一早就预料到了魏军的行动,他沉吟了一下,然后张口说道:“主公,为今之计只有用那个秘密武器了!” “秘密武器?”刘备愣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法正却说,“就是黄夫人给我们的那个秘密武器啊…孔明也是反复叮嘱,不到最后一步,不能使用的那秘密武器!” 说到这儿… 刘备突然间就懂了。 原来,是那个隐匿而危险的——大杀器! … … 两岸高耸的山峰夹着一个山谷,山谷犹如葫芦,背后两山环抱,谷中道路并不宽敞,但是也足够十余人并肩而过。 这是从阳平关通往定军山的一条必经之路。 诸葛恪与张苞,带着他们的兵马已经抢先一步赶到了这里,一路上击溃了至少三个魏军的军团,收拢的兵马也是越来越多。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们已经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即——米仓山北麓的名唤‘定军山’这处丘陵的入口。 就在刚刚斥候禀报,来自阳平关的六万魏军距离这里只剩下五十里,但因为是山道,这五十里依旧得走半天方才能赶到。 “两岸山峦,中间小道,来的时候,倒是也没有觉得此处如此容易设伏…”张苞对着身侧的张星彩说道… 张星彩则是解释说:“大伯麾下,有一员虎将名唤王平,乃是世代居住在这里的賨人,他本是逆魏的将军,后来被我爹俘虏归降了大伯,算是忠心耿耿,之前来到这里时,大伯也是担心两侧山峦会有埋伏,一旦大军行军至此,巨石推下,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是有全军覆没的风险!” “那后来呢?”张苞好奇了,连忙问道。 说起来,他一门心思都在先锋杀敌上,却是没有妹妹张星彩这般心细。 张星彩接着说,“王平将军说,这两边山峦上的山石都是整块的,且深嵌在这山峦中,质地又极为坚硬,若想要凿开,仅仅用随军的器械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至于箭矢的话,因为这里正处于一个风口,山风极大,即便是万箭齐发,箭矢也会被吹走,故而…一切设伏的前提都不满足,自然也就无需担忧这里有伏兵,无需担忧这山道会遭遇石块、箭矢的冲击了!” 听到这儿,张苞不由得挠了挠头,叹息道:“我还寻思着这么好一处埋伏的地点,那阳平关的魏军又必定经过这里,若能在此设伏,利用那山石…足可以一举击灭魏军!可…妹妹你这么一说,设伏…怕是不能了!” “怎么不能!” 就在张苞有些垂头丧气的时候,诸葛恪一句话吟出。 他仰着头,环望着这两侧的山峦,不由得感慨道:“这是老天赐给我们的解决那六万魏军的场合啊!” 这…张苞与张星彩均露出疑惑状。 方才…不是讲的很明白么? 怎么… 张星彩以为诸葛恪没有听到他的话,于是再度重复道:“元逊,这两侧山峦上风大,箭矢是无法命中的,四周的石块亦是无法凿开,退一万步说…即便是你要凿开石块,我们的人手,我们的时间…都不够啊!” “人手,时间都刚刚好!”诸葛恪笑了,笑的无比笃信,“王平将军知道这一处无法设伏,那想必逆魏的军中定然也以为此处无法设伏,正因为此,他们才会疏忽,才会大意,而这正是我们的机会啊!” 诸葛恪的话让张星彩越发听不懂了。“元逊,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这两侧山峦的石块,根本无法为我们所用…” 不等张星彩把话讲完,诸葛恪的声音已经传出,且变得更加笃定,“如果是别人,自是无法凿动这些石块,但是…我这三千人的话,是可以造出大量碎石的!” 说着话,诸葛恪伸手将一个亲卫的背包接过,然后从中打开… 一个被粗糙的帆布与油纸包裹着的紧凑的、就像是“包裹”形状的灰绿色方形布包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本没什么… 因为自打诸葛亮的夫人黄月英去过荆州沔水山庄,见过关麟后,她制成的各种奇奇怪怪的发明数不胜数。 面对一些奇形怪状的军械,张星彩与张苞已是见怪不怪。 可偏偏眼前这个…那朴素的外表上一个极为扎眼的“炸”字格外的吸睛,将张星彩、张苞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上面。 “炸?这个布包…是能炸开的么?”张星彩无比好奇的问。 诸葛恪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把头抬起,望向那两侧的山峦,“若非我们带的数量有限,就不用这么麻烦了…至于,能不能炸开,星彩姑娘就拭目以待吧!” … …(本章完) 第六七二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成都,军师将军府。 夜已深,可府邸书房的灯火依旧通明。 自打刘备北击汉中后,硕大的蜀中政务悉数都压在了诸葛亮的身上,筹措粮草,训练士兵,整顿内政,防范外患,已经有月余,他都是通宵达旦的批阅公文,不曾有半分懈怠。 就在这夜半时分,轻微的脚步与木制地板碰撞的声响起… 杨仪刻意迈着极其轻微的步子走入,见诸葛亮一本文书批复完毕,这才说道:“先生,功曹书佐李恢求见!” “哦,他不是在建宁么?何时赶着夜路归来?” 诸葛亮沉吟了一下,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快请!” 没过多久,李恢快步走入,行了一礼,“功曹书佐李恢见过军师!” “德昂不用行礼,坐!” 诸葛亮是用平和的语气说着,事实上,这段时间的内忧外患,已经让他的心神得到了全新的淬炼,无论怎样急迫的事情,他内心中再怎么样的繁杂,表面上也只是波澜不惊。 李恢的脸色却是格外凝重,“诸葛军师,大事不好,云南告急——” 三国时期的云南是南蛮王孟获的管辖地,他的地盘如果放眼后世地图来判断,大致在云南保山昭通以西,昆明以北,迪庆以南,缅国东部和云南腾冲、瑞丽、怒江一带。 而这是云南的极限,并不是孟获的极限。 事实上,诸如乌戈国国王兀突骨; 据说能够改变天气和操纵野兽的木鹿大王; 号称南蛮第一智者的朵思大王; 五溪洞蛮寨的金环三结、董荼那、阿会喃; 祝融夫人的弟弟带来洞主,这些蛮族势力已经跨越了云南,蔓延至缅国境内,这些蛮人兵马集结起来,何止有几十万之众? 即便是蜀中兵力集结之时,也从不敢小觑这一股势力,更别说现在的蜀中…就是一座座空城。 在李恢的一番禀报过后。 诸葛亮不由得深重的凝起了眉,“你的意思是,蛮王召见了那魏使程昱,整个云南也在蛮王孟获的号召下,各洞洞主已经开始点兵,就连乌戈国国王兀突骨也纷纷响应,带藤甲兵赶往云南了么?” 南蛮入侵,诸葛亮此前已经得到过风声,是有心理准备的,但…各洞洞主…甚至就连乌戈国都参战了,无疑…这是诸葛亮没有想到的。 “局势或许比臣打探到的还要严畯…”李恢神色凝重,“若是五溪蛮王沙摩柯也参战,那威胁到的就不止是南蛮,怕是就连夷陵那边,也将遭受到蛮人的进击…” 李恢言简意赅。 倒是字越少,事儿越大。 “什么?” 诸葛亮大吃一惊,眼眸中陷入了深深的担忧之中。 “臣的老家便是在那建宁郡,臣的家族虽不至于是当地的顶级豪门,但百年传承,关系蟠根错节,这些情报还是能够保证准确无误的,不过…” 说到这儿,李恢顿了一下,“不过,至少…现在收到的可靠情报中,并没有表明蛮人已经向我们宣战,已经朝成都进犯…” “他们是在等…”诸葛亮不由得眼眸凝起,手下意识的拍在了桌案上。“一者,他们是要等汉中一战的情报,二者…怕是他们已经暗中派人来蜀中打探了,是要探明这成都的虚实啊!” “那有没有办法瞒天过海?”李恢连忙问。 诸葛亮摇头,“我多么希望我有那撒豆成兵的本领,可现在…成都所有布防的兵马合起来也凑不出一千人来,即便是唬骗,我都不知道该从何入手!” “那么…”莫名沉重的气氛猛地压了下来,李恢欲言又止。 诸葛亮却仿佛从眼神中看穿了他要说的话。 “呼”…在一声长长的呼气中,诸葛亮深重的沉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等到南蛮入侵之时,纵只有千余兵马,我也当竭力阻敌!” 说到这儿,诸葛亮像是又想到了汉中的战况,那边的局势也同样不容乐观。 他的眉头凝的更深重了,他不由得长叹。 “这种时候,不能给主公,不能给孝直增添压力了…” 嘴上这么说,可内心中,诸葛亮叹息的是。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多事之秋!』 就在诸葛亮与李恢议论之际… “军师…” 方才走出房间的杨仪又急匆匆的赶来,这次,他的手中多出了一个竹筒,看装束…是从荆州而来。 “诸葛军师,荆州传来信笺,是关四公子七百里加急发来的…” 杨仪的话音刚刚落下,诸葛亮连忙说道。 “快呈给我——” 他迫不及待的接过这竹筒,迫不及待的展开里面的信笺,那熟悉的字眼映入眼前,倒是其中的内容,让他不由得深思。 “诸葛军师…可是云旗公子那边又提出了什么锦囊妙计?” 杨仪迫不及待的问。 诸葛亮却像是还在沉吟,沉吟了许久,他依旧带着几分疑惑的口吻言道:“云旗送来的不是锦囊妙计…” 杨仪连忙又问:“那是什么?” 诸葛亮将信笺交给杨仪,嘴上却说,“云旗只说了一条,派他的五弟关索来成都…” 啊… 当诸葛亮的话吟出,杨仪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惊愕状。 这都啥时候的天了? 汉中前门虎未平,云南后门狼又进… 这种间不容发的关头,怎么…怎么就派一个关索前来。 话说回来,这关索似乎在此前的军功中并无太多建树啊! 似乎,他的风评…也不怎么样! 这…这… 杨仪还在疑惑,诸葛亮已是感慨道:“云旗,他决计不会无的放矢,此举必有安排!” 杨仪立刻反驳道:“诸葛军师也切莫神话于他,若他什么都有安排,那也不会仅仅只派阿斗与诸葛恪带着寥寥三千人去救援定军山…或许这一次…” 说到这儿,杨仪顿了一下,继而咬住牙,还是将那在心头盘桓的话悉数道出:“诸葛军师,或许我们这一次该意识到,无论是《云别传》还是云旗公子…他…不是神仙,他也不能够每一次都未卜先知,他…他也会犯错!也会算错啊!” “犯错嘛?算错么?”诸葛亮轻声重复着这六个字。 可是,打从心底里,打从此前一次次的谋算中,打从那一个个精妙的、绝境逢生的行动处,他…他诸葛亮还是不愿意相信关麟会犯错,会算错! 那份洞悉力与谋略能力,诸葛亮是笃信的。 至少,现在的局面,魏军没赢,蜀军也还没输! 南蛮之乱也还没有到最致命的时候。 一切,都还悬而未决! 且——拭目以待吧!拭目以待吧! … … 定军山入口处两侧的山峦。 因为石头的特殊构造,也因为此间石壁的坚固,即便是和平时期需要石料,也鲜有从这里开凿的。 也正因为如此,不会有人会考虑到此间的埋伏。 丑时二刻… 诸葛恪已经带着手下賨人爬到了两侧山峦之上,一个个沉甸甸的长方体布包被安放在石壁的底部,每一个布包上那极其醒目的“炸”字格外的明显。 “这就是元逊口中的炸包么?” 张苞看着那一个个以灰、绿颜色为主的布包小心翼翼的摆放,布置引线,不由得问道。 事实上,他对这所谓的“炸包”完全没有概念。 倒是张星彩,她了解一些,于是向兄长张苞解释道:“此前在荆州时期,云旗就绘制过名唤‘火药提炼’的图纸,当然,这些…所谓的火药与那江夏安陆城外四方山中采集的白磷截然不同,白磷只是冒出冲天的大火将敌人焚毁,而这火药则是有着可怕的杀伤力与震慑力。” 说到这儿,张星彩顿了一下,她仔细的回忆起关麟向她提及过的有关这“火药”的话语。 “云旗说,春秋时期越国的谋士范蠡在他所铸的一本名唤《范子计然》中就记载过,‘以硫磺、雄黄合硝石,并蜜烧之’,会发生‘焰起,烧手面及火尽屋舍’的现象,也所谓‘硝石出陇道’,而云旗绘制的图本远比《范子计然》中更猛烈…甚至之前他曾提议制成火药鞭箭,说是…能够在箭矢射入敌阵之际在箭头处发生爆炸,哪怕是最坚固的盾阵,也会旦夕间瓦解破碎!如果…” 张星彩的目光直视向那些“炸包”,她深深的沉吟了一下,方才接着说,“如果…如果云旗当初的构想,他的图纸最终被黄夫人发明了出来,那火药真正的作用于战场,那方才元逊提到的…利用这些炸包爆炸,引起整个山石的崩塌,继而…将狭窄山道间的整个魏军葬送在这里!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听着张星彩的话…张苞不由得双瞳瞪大,乃至于倒吸一口凉气。 炸包爆炸,山石崩塌… 这…这得需要怎样的破坏力啊? 乃至于到后来,张苞的声音都有些磕绊,“真?真能如此…真能炸开这山石!” 张星彩咬住唇,“拭目以待吧…” 坦白的说,她对关麟永远是有信心的,可即便如此,她的心情却也一直“砰、砰、砰”跳个不停,就好像本能的在心中喃喃,呼喊。 ——『这炸包,到底行不行啊?』 … … 阳平关通往定军山南山口的山道上,六万魏军正在急行。 郭淮坐镇中军,敏锐的观察着四周。 有向导向他提醒道:“这山道…别看是两面环山,容易设伏,但事实上,因为风向与坚硬的石壁,无论是石块儿的开凿,还是弩箭的射击都不可能!这也是为何,蜀军如此这般轻而易举的进抵山上的,全然不担心魏军设伏一般!” 听着向导的话,郭淮颔首点头,“这边的地形我也听到过…有山民传言说,这里风大…容易挂倒的石块早就吹到这山道中了,留在山上石壁处的一个个坚硬异常!设伏自是不可能设伏,但我军行军的速度还是要放快!” 张既与郭淮一道来此,他也环望此间山峦,感慨道:“两侧山脊…真是鬼斧神工啊!倒是郭将军说的不错,需得尽快截断那蜀军的退路与粮道,再后面…只需要扼断水流,那大耳贼怕就是要效仿他那义子刘封,率领这十余万蜀军活活困死在山峦上!” 郭淮深重的点头,很显然,对张既的话深以为然。 就在这时… “报…”一名斥候匆匆跑来禀报,“将军,有一支千人的蜀军队伍不知道从哪杀出,他们手中的兵器削铁如泥,他们身上没有穿着重甲,却是刀枪不入…已经…已经有几支魏军的军团被他们击溃…就连…就连孙礼将军也…也被俘虏!” 这人也是刚刚听到情报,就第一时间来向郭淮禀报。 “蜀军?千人?削铁如泥?刀枪不入?” 郭淮用一种满是质疑的表情望向这斥候,他感觉…这是他听到的最可笑的话。 是啊… 你说兵器削铁如泥也就罢了,毕竟…魏王的倚天剑、青釭剑,也因为特殊材质铸造的缘故,可以做到如此锋利的程度,但…身上没有穿着重甲,刀枪不入? 怎么?蜀军的人皮是用铁铸的? 呵呵…郭淮觉得眼前这斥候是在搞笑。 “来人,拿下…” “…将军!” “没听懂我的话么?拿下——” “喏…” 听得郭淮有些生气,当即,左右亲卫就拿下了这斥候。 “将军,我无罪啊…” 这斥候方才发出一言。 却见得郭淮“嗖”的一声拔出将军剑,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绚烂的弧线,一剑挥下,直接了当的取了这斥候的首级。 伴随着“咚”、“咚”人头落地的声音,郭淮大声嘶吼,“此人必定是蜀中细作,谎言骗本将军,扰乱军心,阻我行军,被本将军识破,今斩下其首级,以儆效尤,若再有人胆敢扰乱军心,这便是下场!” 呃… 如此干脆的手起刀落,一众魏军尽皆默然。 反观张既,他则是微微沉吟,对郭淮的行为不置可否,他是文臣,可能不懂,为何要这么干脆、果断。 但他多少可以理解郭淮的心情,他们这支六万人的队伍肩负着扼断蜀军退路与粮道的重任,这种关键时刻,军心不能乱—— 这时的郭淮,他的眼眸进一步的眯起,他剑也没有抽回的意思,而是四十五度指向前方,“急行军,快速通过这山道——” “喏…”一众副将,纷纷应喝。 继而…整个军队,也不知道是因为那斥候人头落地的畏惧,还是在这山道间行走本能的有些不安,他们步履飞快。 … … 在定军山的入口处。 距离诸葛恪埋伏之地向内只有两里地,这里居高临下,有一片茂密的树林。 这几日溃败的蜀军不少就在此处集结。 根据斥候打探的情报,从这里上山返回蜀军军寨的路已经被截断了,整个巴山山脉上,到处都是成群的魏军兵马。 此刻,张飞与黄忠都聚集在此地…两人是偶然相遇,于是集结各部残兵汇聚在一起。 但哪怕是他二人联手,面对到处是魏军,四面楚歌的情景,两人也是突围不成,一筹莫展。 “老黄,咱们不能藏在这里,跟着个缩头乌龟一样,什么也不做啊!” 张飞性子急,已经有些按捺不住这种气氛了。 “翼德…”黄忠眯着眼,“探马说,那阳平关的几万魏军正在赶来的路上,咱们是前有强敌,后有追兵,除了能躲在这里外?你倒是说说,还能做点什么?” 面对这黄忠的问题。 张飞挠了挠头,他没有直接回答话中,而是嘀咕道:“这定军山一战的走向可与那《云别传》截然不同了,看起来,云旗还是擅长写《斗战神》,子龙这《云别传》…就差点意思了!” 说到这儿,张飞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老黄?你说…倘若那阳平关的魏军赶至这定军山的山脚?那会有什么后果!” “自是安营扎寨,然后建立防线。”黄忠试着分析着,可突然间,他心下一惊,“不好…这支魏军若真的建立起防线,那怕是主公的粮道与退路就都没了…” “这不是背水一战么?”张飞忙不迭的张口。 黄忠凝眉,“马谡当初退至定军山上时也是这么想的…” 呃… 张飞骤感一阵不妙,他挠挠头,“老黄,你的意思是,倘若这定军山脚真的建立起那逆魏的防线,俺、俺大哥就都完了!” “大抵是如此了…”黄忠的嘴唇在颤抖。 哪曾想,他这话一出,张飞霍然起身,同时拎起来丈八蛇矛,朝着那本在歇息的蜀军兵士大喊道:“还能喘气的跟俺来…” “翼德?你要干嘛?”黄忠连忙呼喊。 张飞步履如风,一边快步向前,一边嚷嚷着回应道:“事关俺大哥的生死,俺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得截杀住这支阳平关的魏军!不能让他们得惩!” “可他们有几万人——” 黄忠声嘶力竭的喊道。 “哈哈哈…”哪曾想,张飞却笑了,一边笑,他的脚步定在原地,倒是那握紧丈八蛇矛的手更添得了几分用力,在那肆意的大笑声中,他说道: “当年长坂坡那当阳桥下,俺独自一人面对的也是几万曹军,那时候,俺三声大吼,还带走了一个曹营的年轻将军呢?” 呃… 随着这话脱口,张飞已经身先士卒往那定军山的入口方向行去。 夕阳将他的背影拉的狭长,那铿锵有力的步伐,仿佛就在书写着一行熠熠生辉的大字: ——虽千万人,吾往矣! … …(本章完) 第六七三章 斗战神大闹定军山—— 一百人的脚步声是“踏踏”。 一千人的脚步声是“咚咚”。 那么,一万人的脚步声,又是如何? 此刻,六万魏军在定军山入口处的山道上的疾驰,六万人的脚步,传出的声音,是震耳欲聋的“轰隆轰隆”! 这震荡的脚步声回荡在山峦间,乌泱泱一片,鸟兽尽散,就宛若山崩地裂,山呼海啸一般。 而就在这狭窄山道的尽头,是两岸高耸山峰夹着的山谷入口。 这入口十分狭窄,只能容一人一骑通过。 魏军的斥候与探马当先行至此处,却看到一魁梧壮汉手持蛇矛,立在那入口高处的台阶上。 这人身形魁梧,巍然而立,膀大腰圆的身姿,一个人就将那入口给堵住,眼睛瞪得则如铜铃一般大,眼神中充满了决绝与坚定,一身黑袍随风翻飞,犹如战场上的猛虎。 又见那入口之后,茂密的树林之中,尘头大起,就宛若有伏兵一般。 这些魏军的斥候与探马连忙勒马回停,不敢近前。 其中一人像是恍然惊觉了什么,颤巍巍的呼道:“张…张飞,是那…是那蜀军的斗战神张…张飞张翼德!” 人的名,树的影… 如今,张飞的名声在曹营中可是赫赫威风。 话说回来,如今在魏军内部,哪怕是畏惧、恐怖也是分着地域的。 比如中原的魏军,他们两年前畏惧的是以一己之力硬抗曹魏的关羽关云长,但,时过境迁,如今这一抹畏惧已经被关羽的儿子,那关家四公子关麟完全取代,甚至他们会私下里给关麟冠以恐怖的“火魔”之名,用意铭记死在他大火中的数不尽的魏军兵勇! 可若是地域变换为关中乃至于汉中战场的魏军,那畏惧的对象就截然不同了。 他们在这里畏惧的不是别人,也不是关麟,正是斗战神张飞! 瓦口战场断了张合将军的左臂; 三巴战场几乎是摧古拉朽,旦夕攻克,夺回了超过二十万的賨人; 下辨战场,又断了曹休将军的右臂… 这一连两年,这张飞宛若开天眼了一般,智勇双全,攻必克,行必果,让人闻之胆寒,望而生畏。 而在魏军中,每当张合与曹休站在一处。 ——两个脑袋,两支胳膊,四条腿。 这画面,下意识的就会让所有魏军兵勇也联想到那可怖的斗战神张飞张翼德! 三人成虎,渐渐的魏军中有关张飞的传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可怖。 有的说张翼德豹头虎面能生吞魏军,有的说他吃人不吐骨头,有的说张合、曹休两位将军的胳膊是被他硬生生撕拽下来的,还连着筋骨… 简直…简直恐怖如斯。 如今,看到他本人,一人一蛇矛的伫立在这儿,任凭哪一个魏军的斥候、探马也会裹足不前,就像是打从心底里,本能的、由衷的畏惧、恐怖、胆寒。 “快…快去禀报——” “我去——” “我去——” 这些魏军的斥候竟是争先恐后的想要去回禀消息,就仿佛。 这一方土地…因为那斗战神张飞的存在,已经从景色宜人的山林秀美变成了人间炼狱,可怖至极—— … … “什么?张飞张翼德?” 当郭淮听到前面谷口,张飞一人一矛巍然而立时,他是无比惊讶的。 连带着让他想到了那一年的长坂坡,想到了…同样是这个黑脸将军,三声大啸“谁敢与我决一死战”,就诸如这般的三声,震退了大魏百万雄兵。 何其波澜? 何其壮阔? 那时候,郭淮还不过是魏军边陲的一名校尉,可哪怕是边陲中,几乎人人都可以讲述起张飞大闹长坂坡的事迹。 现在…又来? 郭淮的脑海中不由得想起那长坂坡当阳桥故事中最可笑的一面。 百万大军?竟还真的能被一个黑脸鬼给吓回去? 很显然,作为后期曹魏的名将,郭淮不是被吓大的,他的眸光冷凝,下意识的就有些跃跃欲试。 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郭淮一挥手,“传我军令,大军暂时休整,本将军亲自去探探那黑脸鬼的虚实!” 随着郭淮的话音落下,传令兵开始往返于军队中,高声呼喊,“郭将军有令,大军暂缓行进,暂时休整,大军暂缓行进,暂时休整…” 而与这道声音同时出现的,是郭淮那迈出的龙骧虎步所响起的厚重的脚步声,他一人一刀当先而行! 身旁千余亲卫见状,迅速的上前,将他拥簇,军师张既也是眼眸凝起,沉吟再三,还是当先跟了上去。 诚如郭淮说的,他要亲自探探那张翼德的虚实。 张既也要探探这一方虚实。 … … “怎么回事?” 两侧山峦上的炸药包已经布好,可突然间,原本急行的魏军猛地停住了脚步! 这使得山峦上,无论是诸葛恪,还是张苞、张星彩都惊了一下,然后是盘旋在脑海上的遍布的乌云。 “好端端的,魏军怎么突然不走了?难道是发现我们了?” 张星彩疑惑的问道。 张苞环视周遭,“应该不是暴漏了,至少,我没有看到任何一个魏军的探马留意这两侧山峦!” “那就更奇怪了…”张星彩牙齿咬住嘴唇,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如今他们这边是箭在弦上不假,但兵力的弱势,依旧不足以让他们在任何一个环节有半点疏忽。 比起张苞与张星彩,无疑,诸葛恪更镇定一些,他只是微微眯着眼睛,像是诸如这般大风大浪,他曾经经历过无数次,见证过无数次。 习惯了—— 习以为常了—— 这种时候,不用猜忌,很快…便会有消息传来。 果然。 就在这时,一名探马匆匆赶来,“禀报将军,我们发现魏军大军驻停,惟有郭淮与千余亲兵穿过这埋伏的山道…” “我知道了。”诸葛恪的回答无比镇定… 事实上,这不是他要的消息,他需要的是,魏军…为何停住了脚步!为何只有郭淮与千余亲兵走过这山间! “那还炸不炸啊?”张星彩性子也如同他父亲张飞那般急躁,此刻已经有些沉不住气。 张苞则是揣着下巴,一边思虑,一边说道,“所谓擒贼擒王,哪怕是能使得敌将郭淮葬送在这巨石堆里,也不枉我们废这一番功夫!” 张苞是懂的。 整个大魏的西线战场,如果说夏侯渊是绝对的统领,那么…郭淮,这个从一名小卒,一路开挂似的提拔上来的魏军将军,如今的他…已经是夏侯渊最得力的手下。 乃至于很多情报表明,他已经是逆魏执掌西线军队中的第二号人物。 这么算,只要能击杀他,似乎也不亏—— 不过… 显然,诸葛恪不这么认为。 “你知道我伯母黄夫人制成这些火药包费了多大的功夫?消耗了多少珍贵的材料么?如果仅仅是击毙一个郭淮,那就太没意思了,也亏大发了——” “可…” 张苞刚想反驳诸葛恪。 这时,又有探马赶来,“报,将军…我们发现…三将军…三将军他竟是独自一人守在那谷口处,手持丈八蛇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我爹?” 当探马的话吟出,张苞与张星彩异口同声的喊道。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怪不得,郭淮止住了三军的步伐,原来是老爹…是老爹一人一矛,守在那只能容一人通过的谷口。 老爹他这是…这是在干嘛? “那老东西?怎么这个时候在那里。” 张苞下意识的抱怨一声,称呼上已经带着些许不客气。 张星彩的口吻要温柔一些,却像是替他爹内疚一般,“我爹…我爹这…这不是添乱么?” “三将军不会想到,我们在这坚硬的石壁处设伏…”诸葛恪试着分析道:“所以,他怕是想效仿当年那长坂坡大闹当阳桥的事迹,要在这狭窄的出口,一人一矛喝退郭淮的六万大军!” “我爹…我爹到底怎么想的呀!”张星彩满目都是担忧之色。 张苞却是直接转身,“我去喊他——” 可还没走出一步,诸葛恪一把拉住了他,“这时候,郭淮已经带兵赶往那里,你倒是能喊他撤离,却也是将我们的埋伏暴漏!” “那怎么办?”张苞急了,无比纠结的一摊手,“那老东西就杵在那儿,喊又不能喊?叫又不能叫?总不能…任凭那老东西白白送了性命啊——” “张少将军,你冷静点儿。”诸葛恪一把将他拽回,他用极其严肃的语气说道:“我在荆州时跟随云旗公子,排兵布阵,设下埋伏过无数次,许多次,我们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而为将者…我们要做的绝不是抱怨与冲动,而是解决问题啊!” 说到这儿,诸葛恪顿了一下,语气和缓了一点,语调添得了几许一丝不苟,“云旗公子说过,打仗…特别是临阵的谋算,比的就是双方谁有更冷静的头脑,谁能够更迅捷、更高效、更妥善的解决问题!” “那…”张苞指着那谷口,反问:“我爹在那儿!这个问题当如何解!” “静观其变!” “你的意思是?不管了?”张苞一双眼睛瞪得浑圆硕大。“不管那老东西的死活?” 张苞的后槽牙“咯咯”直响…他都有一种想要掐死诸葛恪的感觉。 诸葛恪却是一如既往的沉稳的回道:“在我看来,你爹唬不住郭淮,郭淮还是会派大军照常行军…” “为何?当初…我爹三声大吼可以吼退了曹营百万大军!” “今时不同往日!”诸葛恪的眼眸微眯,他淡淡的,沉稳的接着要说话,可话到了嘴边,却悉数吞咽了回去。 张苞却是更着急了。“你吞吞吐吐?这又是为何?” 呼…诸葛恪索性把心中想的,合盘拖出,“何况,你以为曹操百万大军是你爹吼退的?错了,那是曹操畏惧我诸葛叔父,是夏侯惇、曹仁先后在我叔父手中吃了大亏后,他曹操下意识的会觉得,我诸葛叔父绝不会只让三将军一人守这当阳桥——” 啊…这… 一句话让张苞整个人沉默了! 似乎、好像、仿佛… 那张飞大闹当阳桥故事的发生,的确…是离不开曹操对诸葛亮的忌惮! 深深的忌惮—— … … 尘土飞扬,张飞的面前,魏军那千余兵士已经赶来,郭淮站在最中间。 随着前排亲卫的散开,原本的圆阵变幻为了雁形阵,隔着三百步,郭淮与张飞隔空对视。 这是——将对将! “弓手何在——” 郭淮一声呼喊。 他一直想不通,诚然…当年张飞大闹当阳桥时,魏王是忌惮于诸葛亮的诡计,也先后在博望坡、新野城两次吃下闷亏。 这使得生性多疑的他在与诸葛亮的对垒中极其小心与谨慎。 故而…张飞越是单枪匹马出现在当阳桥,魏王反倒越是觉得其中有古怪,越是不敢冒然上前。 但话是这么说,郭淮最不理解的是,丫的…害怕埋伏,那能不能先一轮万箭齐发,直接将那张飞射成马蜂窝… 如此,对方的虚实不就轻而易举的探明了么?何必退军呢? 这是郭淮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曾经,他年龄小,身份低,不足以主导一场战役,现在,他的身份足够了,手下有六万大军,当初的想法,自然也能成为现实。 “末将在…” 十名弓手已经站出队伍,郭淮千余亲卫中,多是盾甲兵,弓手还真不多,勉强凑出十个。 “给我射杀那黑脸鬼——”郭淮一挥手,发号施令。 “喏!”十名弓手迅速向前,因为是山道,除了探马与斥候外,兵士们没有马匹,故而…弓手需要向前二百步,与张飞保持一百步的距离,然后…弯弓搭箭射杀。 一时间… “踏踏”的脚步声已经响起,十名弓手迅速上前。 却听得… “嗖——” “嗖——” 突然从张飞所伫立的那边响起了“嗖嗖”的破空之声,紧接着… “啊——” “救我——” 诸如这样的哀嚎声突然响彻,一枚枚弓箭已经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来势如风,稳、准、狠的从那些兵士们的胸膛中穿刺而过。 十名弓手! 十箭! 均是在二百步开外,稳稳的命中,没有一箭射偏。 这… 郭淮不由得心下一惊,却听得“哈哈哈哈”的一道声音,只见从张飞的身后,一须发斑白的老者缓缓踏步上前,手中的大弓比他整个人都要高,可在他手中宛若玩具一般,身后的箭弧还在晃动。 俨然,他方才便是从那里取箭。 “是黄忠——” 郭淮脱口,他下意识的向后急退了几步。 仿佛…哪怕是三百步的距离,他尤是对这位蜀汉的神箭手颇为忌惮。 要知道,当年…他射杀庞德的那一箭,据说…已经不单单是百步穿杨那么简单!那一箭的射程已经超越了一切古籍文献的记载,是古往今来射程最远,也最是刚猛的一箭! “盾甲兵…” 郭淮再度呼喊… 一众亲兵迅速上前,将盾牌立在郭淮的正前。 哪怕是如此,郭淮的身体尤在颤抖,独自一人面对张飞、黄忠…这两个“传说中”的名将,即便是身后还有六万大军,却依旧让他浑身胆寒。 反倒是此刻的黄忠,他手持蒙古复合大弓,巍然站立在张飞的身旁。 长而密的胡须垂至胸前,随着他的步伐轻轻飘动。 身穿战甲的他,更显庄重与威武,甲胄上的每一块金属片都仿佛讲述着他曾经的战功和荣耀。 那布满了老茧和疤痕的双手,显得异常的孔武有力,仿佛随时都能握紧长弓,射出震撼敌胆的箭矢。 那一箭销魂—— “来啊,老夫黄忠在此,看哪个还上前送死?” 这次,当先咆哮的不是张飞张翼德,而是年过七旬的老将黄忠,自打在襄樊战场,射出了那超越极限的二十步,射出了那弥补遗憾,震荡人心的一箭后,他整个人再不会颓然,一把年纪的他就好像是精壮的小伙儿,有使不完的力! 就在黄忠这十箭威慑群小之际… 张飞那嘹亮的咆哮声虽迟但到:“我乃燕人张翼德也!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他的声音如同野兽的怒吼,如同惊雷… 迅速在魏军中引起一片恐慌。 许多盾甲兵被这震耳欲聋的喝声吓得心惊胆战,哪怕是手持巨盾,却也不住的开始后退。 ——好熟悉的感觉啊! ——就像是听书、听故事一样! 郭淮不知道为什么…当初曹操面对张飞时没有选择放箭,但至少,现在的他意识到,放箭…已经解决不了问题。 可若说让兵士们冲上去… 呵呵… 随便看一眼也知道,这千余亲卫,几乎悉数都被吓破了胆,胆战心寒—— “将军,后面尘土飞扬,好像有埋伏…” 有亲卫提醒郭淮… 郭淮心里发怵,但脑子还是在线的,他摇了摇头,“蜀军悉数被杀散,就算有伏兵,他张飞、黄忠能有多少?不过是故弄玄虚!” 事实上,郭淮已经意识到,他与魏军畏惧的绝不是蜀军的埋伏,而是…而是这张飞斗战神之名,是黄忠那销魂的神箭。 怎么办? 怎么办? 郭淮的脑海在飞速的运转,突然间,他猛地想到了什么,“来人,传我军令,让大军悉数赶来这里!” “啊…” 郭淮骤然的一道吩咐,让亲卫一愣,“将军,这…” 郭淮的话却是不容置疑,“还愣着干嘛,让大军赶来——” 他说话时,声调是发颤的,可神色却是无比凝重与坚决。 是啊,他有六万大军,弓弩手合计起来也有超过一万人,你黄忠能旦夕间射杀十个?我一千人,一万弓弩手齐齐向前,你黄忠射的过来么? 只要到那一百步,一万弓弩手,万箭齐发…黄忠与张飞的结果,只能是变成马蜂窝,绝无任何转圜的余地。 张既看着这一幕,他还在沉思,琢磨张飞此举的目的… 可随着郭淮的话,他像是下定了决定,“当务之急,是扼断蜀军的退路,不能因为此二人延缓行军,所以…郭淮将军吩咐的是,大军齐上,万箭齐发,看他们二人还能挡得住?” 可就在张既话音落下之际。 张飞的大嗓门再度吟出,“郭淮小儿,你张爷爷只要三声,可让这山林石裂,山崩地裂,让这险道被山石倾覆!你三军到时悉数沦为肉泥——” “郭淮小儿,速速退后,别怪你三爷爷没提醒你——” 张飞的这一道声音又一次让那盾甲兵齐齐后退一步。 呼,呼… 郭淮深深的喘着大气,可最终,他意识到,作为主将,他怎么能如此露怯? 当即直接跨步上前,朝着那张飞怒吼。 “黑脸鬼,以为我郭淮是被吓大的么?” “好,我倒是要看看你这黑脸鬼,如何声震石裂!如何让我三军被这地裂山崩所葬送!” “来人,来人,传我军令,弓弩在前,盾甲在后,全军入谷…入谷——” … …(本章完) 第六七四章 这咆哮,震破山峦,碎尸万段 ——“入谷。” ——“全军急行入谷!” ——“弓弩在前,盾甲在后,速速驰援郭将军!” 随着传讯兵往返于这狭窄的山道间。 整个魏军旦夕间动了起来,六万大军宛如一条巨龙蜿蜒而来,鲜明的铠甲,如林的刀枪,轰隆轰隆的脚步声震撼着整个山道,也在此间激起一阵阵尘埃。 一时间飞沙走石,尘沙漫天,视线所及,尽是一片被森然肃杀之气笼罩下的黄尘弥漫。 “怎么了?” 那些当先前行的弓弩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的忍不住询问。 传讯兵听到了这问题,也不隐瞒,如实回道:“谷口处只容一人通过,却出现了蜀将张飞、黄忠驻守,一人持矛,一人持弓,郭将军不好突围,这才唤万余弓手前去,乱箭射杀!” 唔… 当听到了张飞、黄忠的名号,附近的这些弓弩手下意识的心里一个寒颤。 的确…这个名号,让他们下意识联想到的是斗战神、是那可怕的神箭,而这些带来的威慑太大了。 好在…传讯兵提及是“万余弓弩手前去,乱箭射杀”,一个人害怕,可一万人…总归能壮起几分胆子! 可哪怕如此,不少弓弩手尤自心头发怯。 对方可是斗战神张飞啊! 对方可是一箭射杀庞德将军,一箭射瞎夏侯惇大将军的黄忠啊。 在战场上,最唬人的,往往就是对手最凶残的那一刻! … … 几家欢喜几家愁。 与这边六万魏军齐动时的心情复杂截然不同的是,两侧山峦上,那本正在纠结、彷徨、茫然、不知所措的张苞与张星彩。 特别是张苞。 他原本都醉了,他是真的服了张翼德那个老东西,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嘛! 有那么一刹那,张苞都在想,要不…毁灭吧,把这老东西和郭淮一起炸飞了得了。 当然,这种刻意效仿的逆子思维,也只是存在的了旦夕之间。 然后…然后就只剩下叹气。 “唉…” 他已经唉声叹气了九十九次,就在第一百次叹气声如期而至的时候, “咦?” 张苞惊愕的发现,动了…丫的,悲剧变喜剧了,那六万魏军动了… 意识到这点儿,张苞无比亢奋的转身,他朝向诸葛恪,“元逊,动了…魏军动了…” “哥…你别激动!”张星彩看张苞激动到恨不得一跃蹦下去,连忙一把拉住,然后说道:“不用兄长提醒,魏军动静这么大,元逊…元逊他能看到!” 反观此时的诸葛恪,他也很惊讶…不可思议。 怎么原本谨慎的魏军突然又不谨慎了? ——『六万魏军…齐齐涌入,难道…这些魏军,不…是魏将受到什么刺激么?是三将军刺激到他了?』 诸葛恪的眼芒不由得转向那山峦下巍然而立的张飞与黄忠,见两人一动不动,反倒是郭淮身边的盾甲阵愈发的严密,甚至隐隐在后退! 这下,诸葛恪更懵了… 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六万魏军已经入网,他现在要做的便是收网! “速速撤离此间,准备引线…点火——” 诸葛恪一声吩咐… 顿时间,整个山峦上,那支训练有素的賨人军团一下子就动了起来。 有的去拉引线,有的准备引燃物,有的则疏导兵士们的撤离。 “轰隆轰隆——” 山脚下的脚步声尤自震耳欲聋,且在山谷间不断的回荡,声音震天动地… 可在诸葛恪的眼里,这些声音很快便会归于沉寂。 倒是张苞…他一边配合撤离,却仿佛恍然间回过神儿来想到了什么,“不对呀,这不对呀…若是引线点燃了,若是这山石炸开了…那…那…我爹那老东西?他…他不也…” 当局者迷,张苞还是太关心张飞了。 倒是张星彩,作为女子,她的心思会细腻一些,当即提醒兄长,“哥,这点不用担心,咱爹就不傻,他身后便是出口,见到山石碎裂,只需要几息的时间便足以撤离…” 听着张星彩的话,张苞最后又看了一眼,那伫立在出口处的父亲… 他不由得一咬牙,“那老东西…可别吓傻了,不动了。” 这是他在撤离时最后吟出的一道声音,之后,他便随着兵士,迅速的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那是位于炸包的侧面,是一处更高的山峦。 而此刻…那所谓炸包附近的兵士已经渐渐撤离,倒是那引线拉的极长,从这处山峦俯瞰,一览无遗。 “诸葛将军,一切就绪…” 这时,已经有兵士点燃好了火把,向诸葛恪禀报。 只要他一声令下,几道引线便会同时被点燃。 倒是此时的诸葛恪颇有大将之风,他眯着眼,沉吟了一下。 那亢奋心情之下蠢蠢欲动的双手最终还是没有扬起,他用缜密的思绪,也是最冷静的话语说道:“再等等,让这六万魏军悉数进入最深处…” 这一句话的言外之意是… 他没打算让哪怕是一个魏军,从这山谷中逃离—— … … ——“杀?” ——“闪?” ——“过河拆桥!” ——“无懈可击!” ——“南蛮入侵!” ——“杀!” 与巴山山脉那愈发焦灼的战局形成截然鲜明的对比,此刻,在米仓道上的一处农家,刘禅正和七个兵士一起玩‘三国杀’! 这一局正到了尾声,只剩下三个人了,刘禅一如既往的选的是他自己,他的身份是主公! 另外两个一个选的是诸葛恪,身份是忠臣,另外一个选的是郭淮,身份是反贼! 眼瞅着这一局,刘禅二对一已经稳操胜券了。 哪曾想…选“诸葛恪”的那个忠臣连着三张牌被抵消,一点儿伤害都没打出来,反倒是郭淮一招“精策”蓄爆一轮直接带走了胜利。 这使得刘禅破口大骂,“丫的,你到底会不会玩啊?” 事实上,因为“三国杀”这纸牌游戏记载着许多敌将的特性,故而…在蜀军中被大力推广,几乎只要是兵士都会玩。 但会玩是一方面…熟悉且玩的好那就是另外一方面了。 “你一直杀个毛毛虫,南蛮入侵个毛毛虫,你的技能是‘黩武’啊…我给你放权,两轮‘黩武’砸也把这个郭淮给砸死了!你笨哪!笨哪!” 刘禅别看平素里玩心重,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 事实上,他的“好胜心”,特别是在关乎这“三国杀”纸牌游戏的好胜心,那是出奇的重! 倒是陪他玩的这兵士,一直挠着头,一脸的迷茫。 “啥叫‘黩武’啊…” 敢情玩到最后,他还不懂自己选择的这角色诸葛恪的技能是什么。 “笨!笨!笨!”刘禅破口大骂,“琅琊少年诸葛恪,砸死一个是一个啊…你笨,笨,笨…我给你放权,伱给我拿牌砸死他就行了!就行了!” 说到这儿,刘禅的语气愈发的快,情绪也愈发的激动,“我刘禅的放权配上你诸葛恪的‘黩武’,这是绝配,是绝配啊,以前遇上这组合,我就没输过,没输过——” 呃… 那兵士还是挠着头,俨然,还没懂。 刘禅却是一副意兴阑珊状,“不玩了,不玩了…”他一摆手,直接起身走出了这农舍。 这时外面夕阳将至,太阳的余晖最后洒下,一片萧索的景象。 此情此景,刘禅的心绪一下子就从这败了的游戏中脱离,他想到了诸葛恪,他有些担忧诸葛恪! 可…只是一下,他的眼神就变得坚定,他口中吟道:“就像是这‘三国杀’的游戏中一样,我的‘放权’配合上元逊的‘黩武’是无敌的…” 说到这儿,他的语调压重,他重复了一句他方才说过的话。 “琅琊少年诸葛恪,砸死一个是一个——” 说话间,他抬起头,仰望着那夕阳,有那么一刹那…他像是感受到了那百里外的巴山山脉中,那冷飕飕的寒意。 那是一股森然肃杀之气啊—— … … “那张飞与黄忠的身后绝对不会有埋伏!” 郭淮再次强调出这句话。 也不知道是他要说服自己,还是在给身边的一干亲卫打气! “轰隆轰隆…” 那山道上的脚步声已经越发的近了。 “将军…” 有传令兵禀报道,“六万大军已经悉数入谷,为首一万弓手已经抵达…” “好!” 郭淮整个人亢奋起来,他指着那谷口巍然而立的黄忠、张飞两人,“传我军令,弓手列阵齐齐向前,乱箭把那黑脸鬼、老匹夫给射杀!” “喏…” 有传令兵就去通传。 这时… “哇呀呀呀——” 张飞的又一道嘶吼声扬起,“尔等过来呀!这么多魏将?就没有一个敢与俺决一死战的么?” 这声音一如既往的犹如虎啸龙吟,空谷回声竟与那数万人的脚步声旗鼓相当…分庭抗礼。 “故弄玄虚——” 郭淮眯着眼,尤是不敢出盾阵。 透过缝隙,他望向那张飞,他像是隔空向那张飞喊话,“黑脸鬼,本将军就看你能故弄玄虚到什么时候?” … 反观张飞与黄忠这边。 这已经是张飞的第三次嘶吼,若是依照长坂坡当阳桥那一高光时刻,百万曹军…早已该悉数撤离。 倒是眼前的魏军,除了盾阵不自觉的后退,拉长敌我间的距离外,防止黄忠弓箭的射程外,别的…一切如常。 似乎,张飞这几嗓子…没啥效果啊! 不… 并不是一切如常,那山道上“轰隆轰隆”的脚步声无比清晰的表明,敌人的援军将至,且这个援军的数量绝不只是百、千之数。 这是…张飞与黄忠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的冲击啊! 倒是… 张飞的大啸声震慑敌人的同时,却也给了黄忠满满的笃信…就像是这一切,张飞始终是胸有成竹。 “翼德…”终于,在看到了敌军大量的弓手后,黄忠忍不住问张飞,“翼德,你这三嗓子倒是争取到了一些时间,可之后打算怎么办?” 黄忠是用一本正经的语气问张飞的。 倒是不曾想,就是这么一问,却把张飞原本巍然伫立的模样给破坏了,张飞收起丈八蛇矛,却是挠了挠头。 然后反问黄忠:“汉升?你问俺啥?” 黄忠一愣,可看着敌人的弓手越发的靠近,他语气变得急迫了几许,“我问你,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张飞还在挠头,却是无比坦诚的回道:“俺没想过之后啊!” 啊… 黄忠这次不是一愣了,是大惊… 是瞳孔几乎瞪大到极致与不可思议的大惊失色! “翼德…这不是开玩笑的!翼德…你该不会是…是真的没有后手吧?” 黄忠这边越是急迫,张飞这边…则越是憨态可掬的回道:“俺哪有啥后手啊?就跟当年当阳桥似的,俺只觉得这么能唬住他们拖延时间,俺哪想过…若是唬不住他们的后果呀?再说了,你、我前后脚赶到这儿,俺有没有后手,你不知道啊!” 说到这儿,张飞也看到了那些越发迫近的魏军的弓手,他连忙用蛇矛指着这些魏兵,“汉升?他们这么多人冲过来了,你倒是射呀…” 这… 有那么一刻,黄忠都懵逼了,他心里就宛若一百只“草泥马”在奔腾,在摩擦,就快要摩擦出魔鬼的步伐了! “我…我…我…我箭筒中唯有几十只箭,这成千上万弓手,我…我便是三头六臂,又…又射得过来嘛!” 黄忠都无语了,他已经有些彻底绷不住了。 张飞依旧在挠头。“那就尴尬了呀…” 这时,那些弓手距离他俩只剩下三百步,这已经进入了黄忠的射程… 黄忠无奈之下弯弓搭箭,一连五发。 虽均是命中,但在这个数量的敌人面前,他…他这一人一弓不过是杯水车薪。 “翼德?你方才不是说…你只要三声嘶吼,可让这山林石裂,山崩地裂,让这险道被山石倾覆!到时候…魏军悉数沦为肉泥么?” 黄忠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这种间不容发之际,他迫切的问。 张飞索性一摊手,“汉升?你也这把年纪了,俺…俺那话是唬骗他们的?他们都没信,你咋就信了呀…” “卧日——” 这是黄忠这辈子,这把年纪第一次忍不住要爆粗口了。 这就是斗战神么? 这斗的是个蛐蛐吧? 这就是平定三巴、梓潼、下辨…收服賨人,让魏军闻风丧胆,智勇双全的张翼德么? 怎么感觉…他的存在,仿佛就像是在搞笑一般! 黄忠真的无语了,无语凝噎了… ——『真怕猪一样的同袍啊,儿啊,爹这一次…要被坑死了!』 ——『不过,也好,儿啊…爹此生夙愿已了,总算能去下面陪你了!』 心念于此,黄忠倒是坦然了许多。 “既没有后手,那…我黄忠便是这谷口的最后一道后手!” 说着话,又是一连五发、十发…直到将箭筒中的箭矢射空,之后…他将那蒙古复合大弓放置于地上,转儿拔出了那立着的大刀。 “来…尔等齐上,试试老夫这口宝刀——” 黄忠学着张飞的样子嘶吼。 但很显然,他的声线稍柔,无法将声音浑圆硕大的爆出,更无法遮住那魏军脚步的“隆隆” 声响。 … “哈哈哈哈…” 反倒是郭淮,他笑了,看到黄忠箭筒中已无箭矢,他立刻从盾阵中走出,“哈哈哈哈…”一边大笑,一边指着黄忠与张飞,“本将军就知道,你们不过是故弄玄虚,上…上!都给本将军压上去,万箭射杀之后,割下他们的首级,本将军要祭我大魏军旗!” … “汉升,抱歉了,这次…是俺疏忽了,俺没唬住他们!丢人现眼了!” 张飞像是后知后觉… 突然就对黄忠有一分愧疚,但他很快就彻底释然,“可俺也没让你一道赶来,咱俩就是到了那阎罗殿,你可不准告俺!” “诶,等等…似乎,俺可以拦着他们,你赶紧快跑吧…” “哈哈…尽管有些憋屈,但能与你这斗战神共赴黄泉,总归也不算亏…可若要老夫丢下你独自逃生?呵呵,别想了,这里只有断头的忠义老将军,决计没有惜命的狗杂种!” “翼德,一起,咱们直接冲上去,杀一个算一个——” 黄忠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决心。 的确,如他说的,这仗打的不明不白,他也是信了张翼德的邪… 但事已至此,也就不说这些了! 人生路上处处都是深渊巨坑! 入了坑又如何? 退!那是孙子的行径! 死!哈哈,他黄忠一把年纪活够了!只求死的忠勇、死的壮烈。 就在黄忠想要冲将上去之际… 张飞一把拦住,他最后一声朝着魏军嘶吼,“俺再说一遍,尔等止步,再敢踏前一步,俺的嗓音震破这山峦,管叫你们一个个碎尸万段——” 这一声咆哮,几乎汇聚着张飞胸膛中所有的力量。 莫名的,让那急行的万余魏弓手默契的停住了脚步,像是受到了威慑一般… 郭淮却是踏步向前,他也在嘶吼,“都这种时候了?还要唬我?哼…全军向前,从这黑脸鬼的尸体上踏过去!” “迟疑不动者——斩!” 随着郭淮的命令,不止是弓弩手,六万魏军齐齐上前… 这时。 “哇呀呀呀呀呀——” 张飞发出最后也是最嘹亮的咆哮,他已经瞅准郭淮的位置了,就打算这一声咆哮之下,就要冲入敌阵,试试万军之中取这郭淮的首级! 哪曾想… 就是这“哇呀呀呀呀呀”的一声传出之际… “轰隆隆隆——” “轰隆隆隆”—— 仿佛整个两侧山峦被张飞的嗓音给震荡的炸裂开一般… “轰隆隆——” “轰隆隆——” 随着张飞那咆哮的回声在山谷回荡,这一道道石壁间的炸裂声还在不断的持续,放大。 整个魏军都懵逼了,这次就是郭淮下了死命令,也没有一个人再敢向前,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环望着四面的山峦。 话说…这山峦不是石壁坚硬,便是开凿都凿不开么? 怎么…怎么会有炸响? 就在这个疑问还没有得到解决之际… “轰隆隆——” “轰隆隆——” 似乎,在张飞那震天动地的咆哮声引发的山石炸裂下… 整个山峦开始地动山摇,然后…然后是漫天的碎石,突然从山峦上,从四面八方砸落而下…在魏军的视角中… 这些石块…密密麻麻宛若疾风暴雨,无差别的从上而下覆盖着砸下来,来势惊人! “啊——” “啊——” 已经接连有惨叫声,已经有魏军兵卒的脑浆都被砸出来,更有甚者,整个人被压扁… 最可怕的是,这才只是刚刚开始,更多的石块正铺天盖地的砸下! 这… 这是何等绝望的画面啊! 甚至就连黄忠这一刻都愣住了… 下意识的,他本能的再度吟道:“卧日——” 同样的卧日,却是截然不同的境况,眼前的一幕…超越了一切的自然与常识,眼前的一幕超、超、超、超震撼—— … … (本章完) 第六七五章 河东狮吼,魂葬六万魏灵—— “老黄,别发呆了,快跑——” 石破山崩… 张飞是一个反应过来。 毕竟他对于自己的嗓门还是有那么一丢丢信心的。 当然,这一声咆哮的后果…是有些玄幻了。 黄忠也算是很快的反应过来,得亏他二人距离那出口极近,面对那仅容一人宽的出口,两人鱼贯而出,迅速的跑远,跑出这山石崩塌的地域。 “将军…” 外围的蜀军见将军回来,立刻迎上,他们一个个都是一脸懵逼,还不知道怎么突然里面就“天雷滚滚”一般惊天动地。 看到了自己的亲卫,这时的黄忠,却是灵机一闪… “翼德!别跑了!” 黄忠突然站定…他转过身,环望四周。 此刻的他已经距离那出口有两百步,而就是这样一个出口相隔,里面是山崩地裂,可外面连山峦都没有,是一马平川的平地。 黄忠一把年纪,战场上的经验与阅历无比丰富… 看这情形,他就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于是他指着那出口说道:“翼德,我们这里没有落石之忧,可魏军若要逃窜势必会出这一人宽的出口,若是我们蜀军弓弩手朝向那里,但凡有人出来,只需箭矢覆盖…这些六万逆魏的兵卒怕是一个也逃不出这山谷!” “哎呀…” 被黄忠这么一说,张飞一个激灵,他也连忙转过身来,朝向他出口,不忘兴奋的说,“老黄,你聪明啊…” 黄忠的心情有些复杂,他不敢居功,只是淡淡的说,“再聪明也比不上你这石破天惊的一嗓子啊——” “哈哈哈哈…” 张飞顿时乐了。 黄忠则是直接吩咐,“弓弩手,各就位,对准那出口…” “喏——” 随着一阵呼喊,数百弓弩手齐齐弯弓搭箭。 果不其然,这时,已经有魏军的兵卒从那里冲了出来,因为谷口狭窄,每次只能出一个人。 可哪怕如此,那侥幸离的近的魏军兵士,还是第一时间逃了出来,他们大口大口的喘气,这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是藏匿不住的。 只是…他们庆幸的太早了… “嗖嗖嗖——” 一连数十支箭矢在空中划过一道绚丽的弧线,然后,既稳且准的没入了他们的胸膛。 因为距离那石块坠落太近了,故而…箭矢的破空声响,他们的哀嚎声,悉数被压了下去,只剩下那一双双爆瞪而起的眼瞳。 与其说是“劫后重生”,不如说是——逃出龙潭,又入虎穴! 而人的身体在死后是极其沉重的,只需要四、五个魏军的尸体,就已经堵死了那逃出的谷口。 后面数不尽的魏军疯狂的向这边涌来,却…却根本推不开眼前倒地的尸体,哪怕是侥幸觅得一处空间爬出去的,等待着是又一轮新的箭矢。 然后,这魏军兵士就如前面的先行者一般倒在了这出口,成了阻挠后继者的新的一座沉重的小山! “推开呀…推开呀…求求了——” “不,外面有箭矢,出去也是死——” “石块已经砸下来,哇呜——” 一时间,惨叫声,巨石的隆隆声不断的响彻…此起彼伏。 … 话说回来,两岸山峦上的爆炸声像是一闪而过—— 但山坡上那“隆隆”的碎石声响却是接连不断的传出,无数巨大的石块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牵引着,从山坡上滚落而下,密集的、无差别的覆盖。 所有的魏军兵士都看到了铺天盖地的碎石,这就像是一道道威压…死死的压在他们的头顶。 “啊——” “天哪——” “救命啊——” 伴随着一道道惨叫,越来越多的魏军兵士被砸成了碎泥,侥幸没有被第一波石块砸中的则是下意识的拿起了他们的武器…还有盾牌。 没错,这种时候…什么武器也没有巨大的方盾重要。 但盾牌悉数掌握在盾甲兵手里,长枪兵、戟兵、弓弩兵…想要获取,只剩下一种办法,抢—— 没错,就是抢。 若是放在平时,战场上抢夺同袍兵器是严重的渺视军规,是要被拉出辕门问斩,可这种时候,当那铺天盖地的石块儿就在头顶,就砸落在身边,就将一个个身边的同袍砸成碎泥,当血水、脑浆飞溅…与漫天激荡的灰尘融为一体。 这等末世场景,谁还能顾得上所谓的军纪、军规! “拿来——” “滚开——” 一名盾甲兵原本将盾牌立起,自己则躲在盾牌之下,他尤自惶恐,会不会有石块连盾牌带他一起压扁。 可…做梦他也想不到,杀死他的不是那巨石,而是自己的同袍啊! 就是同样身为魏军的同袍,一脚将他踢开,然后自己蜷缩在那盾牌下,同时传来的还有一声满是沙哑的“滚开”—— 自然,这兵士不甘心,连忙去夺自己的盾牌,可没曾想,迎接他的…是一柄淬着寒芒的刀剑。 “啊…你…” 带着不甘,带着茫然,这兵士是睁着眼睛倒下的。 他…他至死都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同袍,会对他…刀剑相向! 事实上,当末世降临,当最起码的生命都无法保全的一刻,一切的仁义礼智,一切的军纪军规…都已是荡然无存。 然而…善恶终有报! 对于那抢下同袍盾牌,还在暗自窃喜的魏军兵卒也没有逃过这一劫。 他方才把身子蜷缩进去,就已经有长枪兵一枪朝他刺来,他奋力格挡,拔刀相向,哪曾想,就在这时…一块儿巨石从天而降,将两人一盾…一齐砸成了肉泥。 再看向那一方土地时,只有石块下的一滩血,和两个犹如薄片一般的尸身。 白色的脑浆与浓稠的血水,汇聚成一片极其血腥与残暴的修罗场! … 跑…更多的魏军兵士早已丢弃了兵器,他们四散而逃,只是…来时的路已经被巨石埋没,出口…也被堵上! 可是,漫天的巨石不会怜悯他们,持续不断的砸下来。 郭淮已经从惊愕中醒转… 这是噩梦! 因为他是将军,他的亲卫结成盾阵,那些小型的石块还足以挡下来! 可四面八方,他听到的惨呼声,是哀嚎声,是绝望的呻吟,这是痛入骨髓的声音,这一道道声音听得他郭淮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不容易…占据了主动; 好不容易利用关中驰援而来的兵马,在这汉中战场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占据了上风; 好不容易有机会一鼓作气,灭了这刘备,结束这纷争的乱世。 可现在… 这一切,都被漫天的巨石和到处的哀嚎声破坏了。 “让开…” 他拨开了一块巨盾,他的眼睛看到了最真实,也是最凄惨的一幕,他的瞳孔不由得收缩,他看到那两侧山峦“滚滚”的石块,便像是大海中的海水一般一浪接过一浪的袭来。 他亲眼看到自己盾阵的一角被一块巨大的石壁给压扁,整个那一角,数百人…旦夕间没了性命! 还有…还有整个魏军的军团,他们再不觉得自己是个兵士,再没有任何要坚守与遵守的东西,他们四处乱窜,互相攻伐。 “将军,快走——” 亲卫们拉着郭淮,口中大呼。 “走?”郭淮眼睁睁的看着几万人旦夕间覆灭,这种心情,这种愤怒无以复加,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里被扎了一刀,疼的无法呼吸,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最终,他像是癫狂了一般,他歇斯底里的狂吼。 “弓箭呢?弓箭在哪里?” “解危策敌,计定山河!精兵拒敌,策守如山!给本将军唤弓箭手来!” “来呀,来呀,给我万箭齐发,给我射杀这些忤逆者!” 疯了,重压之下的郭淮,他已经疯了,他已是几近神志不清。 “将军?”一群亲卫拼命的去拉他。 “什么将军?”郭淮一把甩开,“我是大魏的兵马大都督,将来,这西线战场…唯有我能做这兵马大都督!我要荡平蜀地,我要立下这不世的功勋!” 他是仰着天喊出这些话语的。 倒是他的盾阵中那些亲兵不时怯弱的私语着,“都说当年的黄巾军首领能驱雷掣电,能撒豆成兵,那已经算是够厉害了,可…可现在这斗战神,他…他能用声音震碎石壁,他这是…这是虎啸龙吟…” “别说了,逃命吧…快逃命吧!” “走不了,真的…真的走不了了——” 听着亲卫的们的议论,郭淮像是回过一丝神志来,只是…目之所及的一切太可怕了,可怕的让他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大都督…”这时,身旁的亲卫只能用这个全新的称谓去呼唤他,“郭大都督,快走…快走…” 这时,迷乱、癫狂过后的郭淮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任凭手下亲卫的拖拽,他一动不动,他眯着眼…喃喃的,也像是先知一般的吟道:“走?这还走得了么?走得了么?” 轰… 就在这时,一块个巨大的石块坠地,石块与地面碰撞,溅出的碎石…犹如飞蝗一般,噗的砸向了郭淮的身体。 那石头稳、准、狠的扎入了他的面庞,他倒下了,身体在四面的碎石中抽搐、挣扎了一下,不过很快,他便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甚至,因为是面门被砸中,他的嘴巴…都没有发出哪怕一声惨然的哀嚎。 这是…最痛苦的死法! 而随着他的死,他的那些亲卫迅速的做鸟兽散,他们肆意从郭淮的尸体上踩踏过去… 这时,再没有人一个人,会想到他们脚下的是原本大魏高高在上的将军,是大魏未来西境的兵马大都督! … … 这一战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不过半个时辰,两侧山峦中,那些被炸开的石块悉数落地,因为山道狭窄,六万魏军避无可避,几乎是全军覆没。 而这一次利用山谷石块的奇袭,几乎行同于碾压。 浩日当空,正午将至—— 哪怕这一战早已结束,可张飞、黄忠还有手下的蜀军也是过了半天才再度进入那山道中,不…准确的说,这一刻这里已经不能再叫做山道,而是叫做“修罗场”—— 那因为石块产生的碎石与灰烬,便是满地的血水都染成了乌红的颜色,血腥味像是被飞沙、劲风吹走,并没有那令人作呕的味道… 倒是满地如同肉饼一般的魏军兵卒,就静静的倒在那儿,让人看的触目惊心。 “他们要不来,就不会死的这般惨了…” 张飞感慨一声… 可很快,他就摇了摇头,“错了,俺的意思是,他们要选俺大哥,那也不至于葬送在这山谷间,沦为六万孤魂野鬼!” 比起欣赏眼前的战果,俨然…黄忠的心情更复杂,或者准确的说,他的心里一直琢磨着另外一件事儿,一件超过他认知的事儿。 “翼德?说这些…没啥意思!” 黄忠一本正经的问道:“不如,你教教我?这能把两侧石壁吼到震烈的嗓子,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这一把年纪,若是想要学?还来得及不?” 呃… 这就有点尴尬了,张飞挠挠头,提起这事儿,那多少有点儿玄幻! 可若说不是他嗓子震碎的两侧石壁,那这些石块是怎么碎裂的?难不成是他的嗓门,他的忠勇感动了上天,老天爷掉石块儿下来,这也太扯了吧? 当即,张飞只能挠头,无法解释啊。 “翼德是想藏私?” 黄忠还是好奇… 也不怪他好奇,这太牛掰了,如果说当阳桥一嗓子喝退百万曹军那还能理解,毕竟是唬嘛,吓嘛! 可现在是一嗓子直接吼死了六万魏军,这等嗓门,说是河东狮吼…怕都有点儿侮辱张翼德了。 这一嗓子简直吊炸天了! 空前,也势必将绝后—— 黄忠是太好奇了,不搞清楚原委,他怕是要睡不着觉了! 哪曾想… 就在这时。 “三将军、黄老将军——” 一道声音传出,却见的从两侧山道上徐徐有一支蜀军队伍赶来,人数不多,有三千左右,但各个膀大腰圆。 为首那人黄忠与张飞不陌生,在军师将军碰见过,是诸葛瑾的儿子,也诸葛亮原本的养子,后来的侄儿——诸葛恪! 见到他们从两侧山道上走下,顿时,张飞恍然明白了什么。 却在这时。 “爹…”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是张星彩。 还有,一句“你这老东西,果然还活着呢——”是粗犷的男声。 这男声,张飞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是儿子张苞。 只是那一句“老东西”瞬间让张飞火气,伸出手,“咣”的一声就砸在张苞的脑门上。 “爹?你不是让孩儿学那关云旗么?”张苞一脸的委屈。 张飞却是大声嚷嚷道:“老子让你学云旗的本事,没让你学他做逆子!” 说到这儿,似乎还不解气,又补上一句,“丫的,你这混小子什么货色?也配跟云旗一样?做逆子?” ???? 一时间,张苞的脑门上都是星星,他感觉委屈极了。 诸葛恪却已经开始解释方才的埋伏,“三将军,黄老将军…方才是我与张苞少将军,星彩姐一起埋伏的…我们使用了我婶婶黄夫人制造成功的‘炸药包’——” 唔…炸药包! “噢…” 张飞与黄忠下意识的发声,同时瞪大了眼睛。 两人像是同时想到了一件事儿。 黄忠的心思是: ——『原来方才那山石崩塌不是张翼德的嗓门啊!我就说呢!张翼德若有这等本事,当年长坂坡就吼杀百万曹军了?何必等到现在。』 张飞的心思则是。 ——『原来不是俺那?害俺以为俺是妖怪转世呢!』 … … 定军山北,魏军大寨。 曹操与夏侯渊均在此间,徐晃、李典都在… 而围在他们当中的是一张舆图。 曹操手指指向那定军山南,斩钉截铁的说,“能不能让那大耳贼葬送于此,就看他郭淮能不能驻军于此处了!” 说话时,曹操的眼睛是眯着的,这也足可以说明,这处位置的重要性! 夏侯渊倒是有信心,他拍拍胸脯,“郭淮是我这些年着力培养的年轻将军,许多兵法韬略均是我亲自教导,再加上关中多战乱,这些年没少实战,是个可以仰赖的将军!在我看来,便是比之那言过其实的张合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何况这次又是尽出阳平关驻防的六万兵马!蜀军粮尽援绝,能想到的手段都不足以阻挠郭淮驻军!大哥你就放宽心,这一仗,势必把这两年多来大魏的颓势一扫而空!” 被夏侯渊这么一说,曹操那高悬着心情登时落下了一截。 倒是李典提醒道:“听闻近来有一支来历不明的蜀军队伍,先后截杀了我们大魏几支队伍,听探马讲,他们行军的方向也是那定军山南山脚,我怕…” 李典是儒将,心思更细腻一些。 但这时候的夏侯渊,哪里会听任何反对的声音,当即直接反驳李典,“曼成啊,你若是胆子再大些,不至于那么谨慎,多半就不会做那东吴两年的俘虏了!啊,哈哈哈哈哈…” “你…”李典当即火气都要涌上来了,却是被徐晃拦住。 徐晃道:“夏侯将军所言极是,我们就静候郭将军的佳音吧…” 曹操听到了这般争执,却也是不置可否,说到底,他还是对宗室将军更袒护些。 见这原本升起的剑拔弩张的气氛被徐晃拦住,曹操索性转移话题。 “倒是不知道洛阳那边如何了?” 提到洛阳,徐晃连忙说:“就在方才还收到洛阳急报,算算急报发来的时间,文远将军多半就要到虎牢了,而现在的彰公子则是已经在强渡洛水,要强行夺下那河内郡了!” 这话脱口,曹操的眼睛眯起,他沉吟了一下,方才问道: “你们说那关麟会不会对吾儿半渡而击呢?” 话题刚刚引到洛阳战局。 “报…报——” 一个斥候连滚带爬的闯入了这军帐,他整个人是趴着的。 他的面色惶恐之际,就好像…就好像他亲眼所见,看到了…看到了恶鬼一般的情形! 那模样… 至少三魂六魄被勾去了一多半儿! 惶惶然便宛若一只丧家之犬般! … …(本章完) 第六七六章 天谴已至,压力给到曹操这边 这两年,曹魏的斥候、探马、信使、传令兵,无疑…成为了新晋的四大高危行业。 就比如这一次,当这斥候连滚带爬的闯入了这军帐,他趴在地上,顾不得起身,禀报道:“禀大王,六万大军…六万大军没…没了——” 不论他的神情如何痛苦、惊悚,可他的话无疑惊吓到了此间大帐中的所有人。 “你说什么?” 夏侯渊毫不客气的回应一声,连带着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 这斥候被踢翻在地,却是连滚带爬的再度爬起,跪的笔直,“将军,将军…小的所言非虚,小的所言非虚啊!六万大军…阳平关出击的六万大军被…被埋伏在定军山入口,那蜀将张飞三声巨吼,石破惊天,竟是喊得山崩地裂,六万魏军悉数…悉数都被巨石埋没,都葬送在那定军山的入口。” 这… 随着这斥候的话再度吟出,夏侯渊的那再度伸出的腿,不由得缩了回去。 第一次听到六万大军没了,他怀疑这斥候是谎报军情,是扰乱军心,可重重的一脚之后,他还这么说,那…那… 那多半证明,他说的是事实—— 但…六万人? 就是六万只猪站在那儿让蜀军去砍,也得砍上几天几夜吧? 至于什么张飞三声巨吼石破天惊,山崩地裂,这话…唬唬三岁小儿还差不多!怎么可能? 但… 郭淮夙来谨慎,对此间地形了如指掌,若是两侧山石埋伏?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一时间,无论是夏侯渊,还是曹操,眸光深深的凝起。 在他们看来,这…这一切的一切都无法解释啊! 就在这时,接二连三的探马纷纷赶回,一个个闯入这中军大帐,单膝跪地禀报道:“禀报大王,禀报夏侯将军,六万阳平关大军在定军山入口遇伏,被石块淹没,几乎…几乎全军覆没!” 一个人说的还有可能是假的,可这么多探马同时表明…那无疑,无论是这六万魏军遇伏,还是他们因为山石碎裂全军覆没的这件事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夏侯渊下意识的回头朝向曹操:“大哥…” 曹操的一双虎目则是在满满的惊愕中显得有些无神,过了片刻,他方才问道:“那定军山入口处的石壁比铁都要坚硬,张飞的嗓子岂能吼破?而开凿那里的石壁,除非是蜀军大营…那刘玄德的兵马动了!他动了么?” “不曾啊…”夏侯渊连忙回道:“我已派威儿、荣儿密切盯着蜀军定军山上的大营,若是有动,当第一时间回报,即便是没来得及回报,可旦夕间覆灭我六万大军?蜀军必定是大举进犯,威儿、荣儿当会率手下直取其大营…可现在,什么情况都没有,那说明…” 一句话说到最后,夏侯渊哑然了。 他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或许,刘备压根就没有出动大军,可即便如此,他们也能撬动两侧石壁,轻而易举的解决了这六万魏军,一劳永逸的解决了后路截断的风险。 这… 这说明蜀军还藏有大量的兵马! 这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是噩耗中的噩耗! 这时,夏侯渊不由得再度把眼眸转向大哥曹操的身上。 曹操的双腿已是有些踉跄,他闭着眼,无语凝噎许久,像是才缓缓从这个悲剧的事实中醒转。 他叹息道:“看来蜀军中有高人哪,是那法正?亦或者是…是那千里之外的关麟?” “报——” 这时有一条消息传来,斥候连忙禀报,“禀大王,已经查明,埋伏阳平关六万魏军的是…是一支从蜀中驰援而来的兵马,他们也是这段时间屡屡奇袭我军各军团的兵马,约…约有三千人!其箭矢上均刻着一个‘禅’字,为首将军乃是…乃是那诸葛瑾的儿子——诸葛恪!” 呼… 听到这一条传报,曹操与夏侯渊均是一言不发,显然还在回想,回想这个“禅”字,回想诸葛恪的名字。 倒是一旁久久还未发声的贾诩,在沉吟了良久之后,喃喃吟道:“那大耳贼的儿子不正唤作刘禅刘阿斗么?至于诸葛恪,呵呵,琅琊少年诸葛恪,他们以前可都是在荆州跟在那关麟身边过的!” 呃… 也就是贾诩这一句话,让曹操与夏侯渊陡然间全明白了。 如果这件事儿牵扯到那关四关麟身上,那一切的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三千埋伏六万如何? 呵呵,这两年来,这关麟一出手就泯灭超过十万魏军的战役还少么? “报——” 有关定军山脚的情报犹如雨后春笋一般,这次的探马将更细致的情报送回,“禀报大王,夏侯将军,已经查明…导致山石碎裂的并非是那张飞的怒吼,而是那诸葛恪带领的三千蜀军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是将两侧山峦那坚硬如铁的石壁给生生炸开,还是在同一时间,因为发生的太快…六万魏军无处闪躲,那张飞又守住出口,故而…故而几乎全军覆没,郭淮将军、张既军师…悉数,悉数战死——” 当这一道消息传出之时,曹操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变得冷寂,变得暗沉如水,变得昏暗如墨。 夏侯渊看出了大兄的心情,连忙斥退眼前的斥候与探马。 “出去,都出去——” “喏!” 随着这些探马、斥候整齐的声音,这些人一齐退出。 可曹操那悲愤的心情并无半分的起色。 是啊,他的优势本也就只有几万兵马,只有占得先机、先发制人。 可现在… 毫不夸张的说,他不惜声东击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调来十余万大军…如此费尽心力方才谋得的局面,一夕间全都葬送了。 现在的刘备…退路畅通,粮道畅通,他才是真正的进可攻,退可守… 最重要的是军心—— 六万兵士的折损,这足以将整个魏军的军心降至谷底,如果…如果蜀军在宣扬出那神话般的张飞三声怒吼石破天惊。 这几乎类似于“天谴”,压力刹那间就全部都集中在魏军的身上了。 再加上天子已经落入敌手! 将士们心中会不会想…他们是在逆天而行?这…这才是最可怕的! 心念于此,曹操的心情更添凝重,他咬着牙吟道: “鸣钟,所有文武帐中议事——” … … 定军山上,蜀军大营。 刘备站在一个山坡前,俯瞰着整个定军山糜烂的战场,不由得感慨道:“想不到,魏军中最擅长大军团调度的荀攸走了,可他的本事却被那曹孟德学了个精光。” 之所以如此感慨,是因为就在方才,法正细致的为刘备复盘了一番这定军山的战场。 连带着与官渡之前的白马、延津一战做出最直接、最横向的对比。 白马、延津之战是曹操屯兵延津伪装渡河,迷惑袁绍大军也渡了河,曹操却出其不意的自引轻兵疾袭白马,解了白马之围。 诚然这一战有关羽斩颜良的功勋,可战略上却是倚仗的荀攸的奇计。 而在随军的谋士中,分工其实极其复杂,有专门在战前搞用将的; 有专门刺探将士情绪的; 有专门考察地形的,还有专门帮主帅分析敌方将领的; 更有临机决断,在微观战场负责大军团调动的; 曹操精于宏观战略的部署,在微观战场的大军团调动上并不擅长,而荀攸最擅长这个,故而利用疑兵、伪装、军团调动…助曹操声东击西赢了白马、延津一战。 如今细细的去分析可见,定军山一战,疑兵、伪装…关中兵马的调度,这些…简直与那荀攸的奇策,与那延津、白马一战一模一样! 法正也顺着刘备的话感慨道:“荀攸一生为那曹操献出了十二奇策…一策比一策奇,一策比一策险!曹操又极擅长学习,如今观其调兵…观其在整个定军山上的部署,可见已领会到这十二奇策的精髓…” 说到这儿,法正顿了一下,然后思虑了许久,还是郑重的说,“主公必须要做出决断了,阳平关的魏军很快就会封锁助我们的退路,我们现在若要撤离还来得及,可若是依旧坚守下去,留给我们辗转腾挪的空间会越来越少…主公,理智的说,我该劝你放弃这一战,放弃这些离散的兵勇,即刻撤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可我却…却…” 说到最后,法正欲言又止,俨然…一些话他想说却又说不出口。 “孝直,我懂你的意思!” 刘备转过身望向那定军山间的山道,“我一生以仁义、信义立足于世,我谋得宗室刘璋之疆域已是犯了不仁不义之罪名,然事急从权,天下黎庶多体恤于我,可…我刘备今日若背弃这数万离散的将士独自逃离?那敢问天下,还会有人站在我这一边么?我刘备岂不是成为那世间第一伪善,被世人…被万万世所唾弃么?” 说到这儿,刘备“唉”的一声叹出口气,他的声音也带着些许颓然,“孝直啊,我知你临阵之部署,大军团之调度不亚于那曹魏的谋主荀攸,也知,倘若不是因为身后这支来自阳平关的数万魏军掣肘,你必不会被束缚住身手、拳脚,可事已至此,是我对不起你,让你的才华无法施展!” 作为好基友,法正能读懂刘备,刘备也能读懂法正… 他们是惺惺相惜,是臭味相投。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为如今不利的局面,因为粮道即将被截断而陷入更加困难的境地,好基友法正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那该死的阳平关魏军…” 这时的法正不由得揣紧了拳头,一副愤愤然的模样。 刘备也“唉”的一声叹出口气,他的仁义之名不能倒,这是他能屹立于这个时代安身立命的东西。 只是,现在,就只能期待奇迹的出现了。 “报…”就在这时,一名斥候迅速的赶来,看架势是要禀报给刘备最新的情报,却见得刘备的神色并不好,于是将情报转述给了护卫他的将军陈到。 陈到听到后,脸色大惊,下意识的问了句,“此言当真?” 斥候重重的点头,“如假包换——” 这下,陈到迫不及待的上前,连忙向刘备、法正如实说到:“主公,军师,就在刚刚,有消息传来,阳平关那六万来截断定军山退路的魏军在山脚下遇伏,六万大军连同他们的将军郭淮,军师张既全军覆没——” 陈到这一句话声音不大。 可传出的刹那,传入刘备、法正耳畔的刹那,却犹如五雷轰鸣。 而下意识的… 刘备与法正不可能相信。 他们竟是异口同声大声吟道: “什么——” 是啊,也不怪他俩如此激动,六万人,截断退路,这是决胜的一招,曹操怎么可能犯错误?大魏怎么可能派出一个糊涂的将军?又怎么可能轻易的被埋伏? 退一万步说,他们蜀军各自为战?多被困在这巴山山脉之间? 谁…谁有这能耐,能埋伏? 不等刘备与法正从惊愕中醒转。 那斥候已经上前,连忙补充道:“是三将军,他大发神威,定军山下三声吼,两侧石壁崩塌,整整六万魏军,悉数被埋葬在那山道中,无一生还——” 这… 这… 当斥候的声音吟出。 刘备与法正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的纷纷转过头来,两人彼此互视,四目相对,然后…他们的心头吟出了同样的三个字: ——斗战神! 定军山下三声吼,葬得魏军六万卒,这…这哪里是张翼德啊?这分明就是只有传说中、故事里才会出现的斗战神哪! … … “乖乖的——” 站在那山石崩塌之处的外围,究是如今在魏属双方…已经被神话的斗战神张飞。 此刻也不由得惊掉了下巴,朝着那诸葛均道:“你的话俺听懂了,便是这小小的炸包,旦夕之间便能将这坚硬的山石炸裂,乖乖的,云旗那小子…什么时候画出这么大威力的图纸啊?有这东西在?那以后上战场,还冲锋陷阵个锤子啊!直接把这炸包摆好了,等着敌人过来炸飞了就是!” 张飞看着那还剩下的几个炸包,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生怕掉在地上,把他也给炸飞咯! 当然,他的心情是惊讶地,他原本以为他的力量,他的嗓音,他的武艺就已经是破坏力惊人,可是与这小小的“炸包”比,那简直是蚂蚁比大象,差得远了去了。 “尽管,我也不愿意相信…未来,可能武艺真的不那么重要!” 诸葛恪侃侃解释道,“可事实就是如此,先是此前云旗公子绘制的连弩、八牛弩、木牛流马,然后是四方山挖掘出于来的白磷,加工而成的纵火的大杀器,再后面是能翱翔在天空中的飞球,如今又是这灌钢下削铁如泥的兵器,刀枪不入的牛皮软甲,就连能旦夕间产生巨大破坏力的炸包也从图册变为现实…或许,我是说或许,在未来的战场上,武艺反倒是最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如何熟练掌握这些全新军备!” “或许从夏、商、周,到春秋战国,到秦王一统,到楚汉相争,这纵观几千的战场要迎来大变局了,时代已经彻底的变了…” 诸葛恪说这些时,眼神中无限期翼、神往,就好像他已经看到了这战场。 张飞被说的一愣一愣的。 突然感觉手里的丈八蛇矛不香了。 “咣”的一声,他又是一拳砸在了儿子张苞的头上,“听听人家元逊说的,跟云旗说的一模一样,学武救不了大汉,你天天练武练个什么劲儿啊!啊…” 呃… 张苞无辜的揉揉头,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被老爹暴击了,宝石爆头… 疼! 但是他没法说。 倒是这时候的黄忠,一边琢磨着诸葛恪这话,却是有一些疑问,“元逊,或许未来的战场真的如你说的这般,或许…时代真的变了,可我却有一事不明,是这次的埋伏!” “黄老将军但说无妨!” “元逊哪…”黄忠一捋胡须,“若诚如你说的,这炸包的威力如此之强,那何必炸两侧的石壁呢?直接埋在这地底,等那六万魏军赶到的时刻引线一点,那不是旦夕间就灰飞烟灭了,比这石块砸落,他们魏军死的还要快…” 这个… 诸葛恪记得他已经向张星彩解释过一次,但这次是对黄忠,他回答的更细致一分,“黄老将军能想到这一层,足可见已经对这炸包颇为认可,然而…我叔母黄夫人虽是研制成功这炸包,但,总归蜀中没有如荆州沔水山庄,如江夏制炼坊那样的规模…也没有云旗公子发展出的一条条生产线!故而…我们能携带过来的炸包数量并不多!不足以炸掉六万魏军的!倒是…” 说到这儿,诸葛恪顿了一下,“倒是洛阳…云旗公子那边的话…” 诸葛恪话刚刚讲到这儿,张飞突然反应过来。 他恍然大悟一般:“你的意思?魏军三路去进攻洛阳,云旗那小子是要把那些来犯的魏军给炸飞咯!” 面对张飞的疑问,诸葛恪微微颔首。 “那边有沔水山庄与制炼坊的供应,又是云旗公子亲自坐镇,料想…摆出个炸包阵的难度不大!黄老将,三将军,我们且拭目以待吧!” … …(本章完) 第六七七章 敢越过此青龙刀者,杀无赦—— 烈日炎炎,距离虎牢关还有三十里处,张辽率领的魏军正在驰骋。 矛戈剑戟在曜日下反射出森森冷光,鲜亮整齐的甲胄显示出这支军团的威严。 要知道,这是一支由淮南军、徐州军、兖州军、豫州军集结而成的兵马,他们训练有素,又有张辽这样的统帅,有足足八万人的数量。 更重要的是,他们是放弃徐州,用空间换时间赶至这虎牢关外,就是为了要带走点儿什么。 而在他们的对面,一支万人兵马已经严阵以待。 张辽看到眼前的兵马,眸色不由得深重了一分… “列阵——” 随着一声号令,数以万计的兵马迅速停住行军的脚步,各军团令旗挥展,八万魏军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排兵布阵。 不过片刻,阵型摆开… 两军对垒。 一时间,那漫天肃杀的气氛悉数笼罩于这战场。 阳光穿透云层,斜照在锋利的长矛和闪亮的刀剑上,反射出的那森森冷光,更为这即将到来的战场增添了几分肃穆和森严。 这时的蜀军,诺大的“汉”字战旗在风中飘扬,士兵们列成紧密的战阵,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他们的眼神坚定,面容严峻。 “得得得——” 随着一声马儿的嘶鸣,训练有素的汉军在军阵中分开一条通道,然后一匹枣红色的马儿那“哒哒”的马蹄声从这通道中响出。 而随着这马儿的嘶鸣与马蹄,所有魏军的目光都集中在这里。 ——『是云长么?』 张辽心中不由得喃喃吟道。 何止是他?整个八万魏军…每一个人心中都会如此轻叹一声。 哪怕对手的军阵只有一万人,哪怕魏军八倍于敌,哪怕这等遭遇战…对方无城关可倚仗,对垒冲锋,魏军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可…可因为汉军的主将是“关云长”,也因为“关云长”这个名字,没有一个人敢懈怠分毫。 ——『久违了,云长!』 随着那枣红色的马儿越发的向前,张辽越发坚定了他心中的猜想,马是赤兔马,人是关云长! 可… 当那骑跨着枣红色马的将军彻底行出军阵出现在两军阵前时,张辽不由得大惊。 马,并非赤兔马,没有赤兔马那血一般的颜色,更像是大宛马… 至于人,更不是关羽,而是…而是一员女将—— ——『女将么?』 所有的魏军也悉数都遍布惊疑之色。 这时,对面那女将当先大声吼道:“不想张叔叔来此,侄女儿关银屏在此恭候多时了!” 说着话,关银屏驱马缓缓向前,单刀匹马行至两军当中。 张辽有些狐疑,他谨慎的环望四周。 一旁副将连忙禀报,“周围二十里探马均探查过,没有伏兵,天空中也没有那飞球…道路上更是没有遍布任何车辙的痕迹,想来汉军的那些破坏力极强的军械也没有埋伏在外围。” 听得这般情报,张辽那颗狐疑的心才稍稍安定。 也不怪他张辽如此,如果对方不是关羽关云长的话,那张辽就必须要更谨慎一些,因为他的对手很有可能是那关四关云旗。 与关羽的光明磊落想必,这关四,这小子…阴着呢! 一个不留神,很有可能就会阴沟里翻船。 “张叔叔不来一叙么?侄女儿这儿可有父亲与弟弟的一些话要转告给张将军!” 关银屏将她的青龙刀插入地面,她尤是骑跨在马上,做出一副等待张辽前来一叙的模样。 张辽沉吟了片刻,于是勒马上前… 有副将要跟上去,却被张辽挥手拦下,对方一个女将,还是故人的女儿,他若是还带亲卫去,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哒哒哒——”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张辽手持月牙戟也驱马行至两军中间。 “你回去吧,让你爹来,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愿意伤了故人之女——” 随着张辽的话,他就要勒马回去。 跟一个后辈有什么可说的呢? 倒是关银屏笑了,“张叔叔就不想听听我爹与我弟弟要我转告给你的话么?” 原本那握紧的勒缰绳的手这一刻稍稍松开,张辽再度抬起头,“说吧,云长要你带什么话来?” “我爹说了…”关银屏毫不拖泥带水,语气干脆,“我爹说,我这辈子除了我大伯,我三叔外关系最要好的便是张叔叔你,他希望能与张叔叔罢黜干戈,不要刀剑相向,既全大义,也全彼此间的情谊!” “哈哈…”张辽浅笑,“难为云长说出这么一番话,我与他算是老乡,他是解良县人,我是雁门马邑人,曹营一见,可谓是相见恨晚…他的义薄云天是我钦佩的,可这些年我与他各为其主…我们从未有过一次以私废公。今日云长不来却唤你这小辈来,想来他是知我的,知我绝不会罢黜干戈,如今这算是先礼后兵,回去转告你爹,我张辽与他虎牢关见,一决雌雄——” 说到这儿,张辽本要离去,却恍然又想起关银屏还有带话,是那关麟的话。 索性,他再度开口,“说吧,说说你弟弟,这位大名鼎鼎的关四公子,他有何话可说!” 这… 关银屏原本还在沉吟,如今张辽主动问,索性她便把弟弟云旗交待给她,要她转告的话娓娓道出,连带着,她指向那青龙刀插着的地方。 “我弟弟就一句话…” 关银屏的声音骤然凝起,“此青龙刀丈量的是我大汉的疆土,若有贼人敢越过此刀者,便视同挑衅大汉!” “杀!无!赦——” 这… 莫名的,因为关银屏这极其冷冽的话,张辽竟是下意识的愣了一下,连带着目光也望向那插在地面上的青龙刀。 然后… “哈哈哈哈…”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突然大笑了起来,继而重复着关银屏的话语,“敢越过此刀者,杀无赦,哈哈哈,他关四以为我张辽是那江东的小儿么?听风是雨,闻风丧胆,哈哈哈哈…我张辽便是越过这青龙刀,他又能奈我何?” 说着话,仿佛故意似的,张辽勒马向前像是示威,像是威慑一般的越过这青龙刀,乃至于还挑衅似的回头,扬起他的月牙戟,朝着那列阵以待的魏军吆喝。 “那关麟说越过这青龙刀者杀无赦!诸将士,还敢不敢过?” 顿时,八万魏军纷纷响应。 “过,过,过——” “破,破,破——” 震天动地的声音在此间环绕,因为这是山谷的入口,是通往虎牢关唯一的道路,八万人的齐呼造成的回音空谷回响,震天动地—— 倒是这时,关银屏一边不住的摇头,一边“唉”的一声发出幽幽的叹息,“活着多好…非要自寻死路——” 她这声音张辽听到了,正想发问。 却见得身后八万列阵的大军中,“轰”、“轰”、“轰隆隆”几声巨响…这声音旦夕间就震撼了整个战场。 那成片的炸药包在军阵左翼密集的士兵中突然引爆,瞬间释放出毁灭性的能量。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伴随着浓烈的烟雾和火光。 成千上万的士兵在这股无法抗拒的爆炸力下被炸飞,他们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随后重重地摔落在地。 血雾在空中弥散,与硝烟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惨烈而悲壮的画面。 然而…爆炸的冲击波在军阵中尤在持续的肆虐—— 甚至不止是左翼军阵,就连中军,连后军,连辎重营的帐篷、武器和战马…等一切可移动之物都掀翻在地。 而士兵们的惨叫声、哀嚎声同时响起,此起彼伏,与爆炸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悲壮的交响乐。 这一刻,不…不是这一刻,而是只一刻! 原本列阵以待的魏军军阵…刹那间就变成了人间炼狱,方才还有说有笑,嘲笑这青龙刀丈量大汉疆土,现在…赤果果的就被狠狠的打脸! 无数的魏军生命在这股毁灭性的力量下化为乌有。 旦夕间折损的兵卒超过万余人。 而幸存下来的士兵们,没有一个不是惊恐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被炸飞的同袍,看着被炸的四分五裂的他们。 每一个人,这一刻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生死,真的只是在一瞬之间。 “这…” 张辽惊了,他呆若木鸡般的望着那顷刻间就毁于一旦的万余兵甲,他神色中的惊恐无以复加。 再看向那因为这左翼爆炸而旦夕间因为惊恐,因为畏惧,四散躲闪,继而支离破碎的整个魏军军阵…一抹极致复杂的情绪涌入心头。 这是…好绝望,好无能为力的画面啊—— 甚至张辽在想,倘若…倘若这关银屏在此时下令发动总攻,那他手下这八万人一定…一定毫无生还的余地。 倒是关银屏,她并没有发号施令的打算,而是用人畜无害的笑容朝向张辽! “文远叔叔,时代变了,矛戈箭戟…统兵布阵解决不了问题,也再打不了任何一场胜仗,我劝你还是不要越过那青龙刀,听我弟弟的话,乖乖的回去吧——” “我弟弟还有言,若是张叔叔不听劝解,那么这第一次的爆炸只不过是小惩大诫,下一次,你与你手下的这数万兵甲当不会这么侥幸了——” 随着关银屏的话… 张辽那遍布惊恐、担忧、茫然、畏惧、绝望的眼瞳不由得转向他,他再没有发出一言,只是迅速的勒马退回。 他一边逃命似的疾驰,一边呼喊,“退军,退军,所有魏军…悉数退军三十里,三十里——” 这一刻,哪怕是呼喊,张辽也宛若是绝命般。 他的嗓音中带着颤抖,带着茫然,带着浓浓的畏惧。 毫不夸张的说,带兵三十载,他从没有像如今这般狼狈的模样! 可怕… 那旦夕间的爆炸,太…太可怕了! 反观关银屏,她眯着眼,目睹着数万魏军惶惶逃窜,目睹着…那因为爆炸而产生的浓烟与因为逃窜而激荡起的尘烟交织在一起。 关银屏不由得喃喃:“还是便宜这位张叔叔了…” “若非他与父亲的交情,恐怕云旗弟弟不会留手,呵呵…好幸运的张叔叔啊!” … … 嵩山山脉的一处山坡之上,已经折返回到洛阳的关麟正站在此处,遥遥目睹了威名赫赫的五子良将之一张辽张文远在这爆破下…仓皇撤军的景象。 身旁的亲卫麋路看着这景象,不由得挠了挠头,“公子似乎从不是一个仁慈的人,以往公子也说过,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同袍的残忍,怎生这次特地放走这张辽与数万魏军兵士…” 言外之意,麋路不懂了,既然已经使用了炸包,敌人又不知道,那索性全部都炸掉好了。 干嘛放走张辽,留有隐患… 而这个问题的提出,让关麟静默了一下,他沉吟了片刻,像是不想回答,但最终还是淡淡的开口,解释道:“其实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三个月江陵沔水山庄与江夏的制炼坊尽管全力生产,可制成的炸包依旧不足以应付三路敌人的…所以,我只能选择重点放在一路,另外两路则更多的是威慑…” 诚如关麟所言,数万人…哪怕是埋炸药包全部给炸咯,那需要的炸药包的数量也堪称恐怖,沔水山庄与制炼坊远还没有达到如此这般的生产力。 炸药包所需要的硝石、木炭和硫磺数量也不够… 也正是因此,在虎牢关外的炸药包只有这么一响,这也是为何关麟要特地嘱咐三姐关银屏守在这里。 当然,事实上,人嘛…都会对未知的事物,特别又是这么大破坏力,杀伤力的事物充满敬畏与恐惧。 料得,一声炸响之后,张辽也就畏惧于这莫须有的“地雷战”,大军不敢再冒然往虎牢一步。 如此,则是为另外两处战场赢得了宝贵的“炸包”与时间。 “原来如此啊…还是公子考虑的周全。” 麋路拱手,无比钦佩的回道,可连带着他想到了什么,于是问道:“公子说还有第二点…” “那便是我爹与他张文远的情义了吧…” 关麟背过身,一边转身下山,一边感慨道:“其实张辽若是被炸死,我爹倒是不会怪我,只是…他可能会伤心很久吧!这礼仪崩坏的世道,这样的义士…委实不多了。” 一边说,关麟已是踏上了马车… 夕阳的余光将他的影子拉的狭长…马车的侧帘又将这影子收束。 呼… 麋路呆在原地,喃喃望着关麟,望着那从有到无的背影,有那么一刻,他会有这样一种感觉,都说公子是逆子,可事实上,关公的心情…公子比任何人都要在乎—— 想到这里时,关麟已经掀开马车的窗帘。 “还愣着干嘛,该走了…” “河内那边应该很快会有消息了吧——” 的确,诚如关麟所言… 河内那边,不,是整个河内城的百姓已经被悉数迁走,而那座城,是关麟为曹彰与他的十万骁骑专程准备的。 当年,曹仁南下攻新野城时,诸葛亮火烧新野赚了几千魏军; 但这一次…关麟的想法是,既然来了,就都留下来吧! 整个河内城的地下埋藏着足够炸掉这座城的 … … 距离洛阳不足百里的河内郡。 血色残阳布满长空,染红了这片血腥味弥漫的战场,不,与其说是战场,不如说是洛河之上。 “咚咚咚——” 鼓声如雷… 数以百计、千计的战船盘桓于洛河之上,齐齐的向南行进,每隔几个战船,都能听到那震耳欲聋的“隆隆”鼓响。 曹彰率领十万铁骑正乘船从水路登岸,让他意外的是,在水上…他们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敌人也没有采取击其半渡的这样的策略。 他们轻松的登岸,然后…便是如雷鼓声下,数不尽的北方骁骑如同潮水般涌向城墙,一时间…喊杀声与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战况尤为激烈… “杀进去——” “破城——” “冲啊,冲啊——” … 好一些北方骁骑眼中还散发着嗜血的光芒,他们架起云梯,举着盾牌,以数倍的兵力疯狂地冲击着这座距离洛阳最近的城郡。 攻下河内,那标志着…从并州杀来的这支魏军占据了根据地,再不用担心那洛水中的粮道,担心半渡而击的恐慌。 这一战有进无退。 “先登破城者晋三级,封关内侯,赏千金——”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曹彰马鞭指向河内城,他大声咆哮着,鼓舞着。 登时间,数十名传令兵往返于战场,他们高呼。 “将军有令,先登破城者晋三级,封关内侯,赏千金——” “先登破城者晋三级,封关内侯,赏千金——” 在这样的鼓舞下,越来越多的魏军疯了似的冲锋上前,攀爬着登上云梯,气势如虹… 城内已经是一片风声鹤唳。 “战战战…” 无数傅士仁的兵马也是杀红了眼,这支…经历过无数战场淬炼的兵勇,他们奋力抵抗…可十万大军的压城,数量的劣势…使得这座城池岌岌可危。 “报,将军——” 有兵士迅速的跑至傅士仁的身旁,单膝跪地大声啸道:“将军,北城门已经扛不住了…就要,就要被撞开了!” “报…” 屋漏偏逢连夜雨,接连又是两个兵士赶来。 “已经有敌军登上西城门的城头,弟兄们奋力去夺…但是敌人越涌越多,根本…根本夺不回来啊!” “报…将军,南城门岌岌可危,请求驰援——” 『南、北、西——』 傅士仁心中喃喃吟道。 『——好一个围三缺一!看起来,云旗说的不假,这曹彰是懂兵法的!』 就在傅士仁沉吟之际。 “报…北城门已经被撞开…” 这全新的传报刹那间就让傅士仁身旁所有的副将脸色齐齐暗沉了下来。 “将军…这河内咱们…咱们怕是守不住了呀!” 副将们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眼泪都快要洒出来了… 是啊,这些年傅家军连战连捷,所攻皆克…哪里受到过这等重疮,这一战过后,傅家军三年来不败的神话,要…要被打破了呀! 也不知道何时,整个傅家军中,好像突然就拥有了很强烈的集体荣誉感! 倒是与这些副将焦急、彷徨、茫然、无措的表情形成截然鲜明的对比,傅士仁的神色始终显得很淡定。 在听过所有人的话后,他又沉默了一下,这才开口问到:“看起来,是守不住了是么?” “三处城门告急,顾此失彼…将军,将军…我们怕是真的守不住了。” 听着副将那急迫、悲痛的话语。 傅士仁却是云淡风轻的一捋他的小胡子,然后眯着眼淡淡的说,“守不住,那就不守了呗!” 啊… 这话一出,此间所有人都惊住了,一抹难以名状、不明所以的心情涌入心头。 但事实证明,他们这难以名状的心情还是太早了。 因为接下来,傅士仁的话既这语出惊人的“守不住就不守了”后再度吟出。“我们的任务也不是守住这河内城啊,该撤就撤,差不多得了——” … …(本章完) 第六七八章 文远将军说,彰公子快跑,快跑 攻,攻下来了—— 河内,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攻下来了! 所有的魏军都很懵逼,因为…他们觉得,不应该啊。 至少,不应该这么轻松的就攻下来呀! 因为,这两年来,虽然他们驻守边陲,但中原的消息也是听到过的,那关家四子关麟在传言中…都快要被神话了,他的智计都如鬼似妖了… 所以,这么轻而易举的攻下来这河内,这很不合理啊。 倒是曹彰,哪管那么多? 他作为曹家的三公子,夙来眼高于顶,这些年在边陲又屡立战功,是曹家公子中最是战功赫赫的那个! 别人或许会畏惧关麟,可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关家子罢了,他爹关羽…曹彰都不惧,何惧于他? 大魏黄须儿?又岂是浪的虚名? “冲进去,夺下各门,但有抵抗的汉军,悉数杀无赦——” 曹彰骑在高头大马上,他大声嘶吼。 越来越多的魏军涌入了河内城,越来越多的汉旗被撤下,整个城头已是遍布着魏字大旗,这些大旗迎风招展,在曜日下显得熠熠生辉。 倒是曹彰的智囊田豫,他瞅着此间有点儿不对劲儿… “将军,据我所知…那关麟极擅长阴谋诡计,如今…如此轻而易举的破城,当得加倍小心哪?” 面对田豫的质疑,曹彰反问:“轻而易举?你说这破城是轻而易举?” 说到这儿,他直接挥手,“告诉我们的田军师,破这河内城,我们损失了多少兄弟。” 这时,曹彰的副将,平虏校尉牵招如实禀报道:“目前粗略统计,已经折损了将近七千人…军械、战马、云梯折损的数量,无法估算…” 这话脱口,曹彰的声音骤然抬高,“十万人围一座一万多人的城池,如此悬殊的兵力,还则损了七千多兵甲?田先生?你却告诉我是轻而易举?” 这… 田豫登时语塞,他没想到…这看似轻松,看似迅捷如电的攻城战。 最终折损的兵马这么多! 但…只是一个刹那,他又觉得不对,因为那“关麟”的名号,他突然觉得只是七千人的损失,还是太过轻松了。 田豫正要开口接着劝,曹彰已经驱马向前,连带着他大声呼喊:“多说无益,诸将士,随本将军入城——” 一时间,曹彰那鲜红的披风披散在马后,威风凛凛。 此刻的他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同样,这时的田豫知道,如今的曹彰…是听不进去任何劝谏了。 “唉…” 莫名的,心头总是涌出深重的担忧,可这担忧到底是什么,田豫却说不出来。 牵招劝他,“国让,莫想那么多…如今大魏三路袭取洛阳,那关麟又不是神仙,顾此失彼,守不住这河内也是情有可原。” “我不是这个意思…”田豫解释着,左眼皮却一直跳个不停,“不知道为何,我总有一股不详的预感…总觉得这河内城没有这么简单!” 牵招又解释道:“但,这总归是我们用七千将士的命换来的,咱们魏军…特别是这些骑兵还是擅野战,不善攻坚…料想那关麟即便是布防,也当把防线重点集中于洛阳城吧!” “希望如此——”田豫还是想不通,最终只能微微颔首,也与牵招一道追随着曹彰往城内走去。 反观此时的傅士仁,大军撤离河内城,他亲自殿后。 遥遥望着那河内城中只是变幻“魏”字大旗,并没有派兵追出来,他的心这才安定不少,却是不忘劝着手下的兵卒,“不要激动,不要激动,慢点跑,慢点跑,那些魏军就没追来,你们跑那么快干嘛?赶着投胎去啊?” 世上再没有抱着如此心情逃遁的将军了。 他那溢于言表的愉悦心情就差写满在脸上。 好像这城丢了,这仗输了,却比他打赢了还要高兴十倍、百倍! 什么叫做欢欣鼓舞? 傅士仁此时此刻的表情,那就活脱脱的叫做欢欣鼓舞—— … … 洛阳城西城头,凌统、甘宁、陆逊都在,他们凝视着那城外尤是平静却已是暗潮汹涌的官道。 这时,“踏踏”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关麟踏步走上台阶。 “公子——” 随着一声声齐齐的呼喊,关麟径直走上城楼,走至城墙边,清风徐来,温柔的拂面,可越是这种风,越是寒芒四射,杀意逼人。 “公子…”有亲卫小声的在关麟的耳边,禀报道:“虎牢关那边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张辽的数万兵马退军三十里安营扎寨,倒是派出了不少探马往返于虎牢关的山道上!” 听到这话,关麟只是微微颔首,没有特别的在意。 他的目光则是一如既往的望向这洛阳西北的官道上。 不多时,官道中,已经有河内的“败军”撤回洛阳。 一个个倒是显得有些沮丧。 当然,除了傅士仁外,别的兵甲并不知内情,只以为是自己的能力不行,没能守住那河内城,也没能重铸这支傅家军往昔的光荣。 甚至,凌统、甘宁的脸色也不好看,他们也以为…这只是一场“正常”的大败。 除了关麟外,倒是唯独陆逊眯着眼,继而眼观鼻,鼻观心,像是一切都看在眼里,通晓在心头。 就像是那五个字——看破不说破! “呼”伴随着一声清幽的呼气,此情此景,关麟正要感慨一番。 哪曾想这时,“踏踏”的脚步声再度响起,却是傅士仁已经登上城楼,脚步无比急切。 “三弟,三弟啊…” 打了败仗的傅士仁哪里有半分沮丧与颓然,他兴致昂扬的登上城楼,“怎么样?哥哥这仗打的精不精彩?漂不漂亮?” 啊… 傅士仁的话让凌统、甘宁、麋路等人一脸懵。 这…啥情况啊?打了败仗…心情不好的话,大家都能理解,可方一登上城楼就如此这般激动,还精不精彩、漂不漂亮,咋地?是这城丢的不精彩?你傅家军败不漂亮咯? 这是…这是啥情况啊? 倒是傅士仁,他像是与这一干武将完全不是活到一个世界,他越说越起劲儿,越说越是兴奋了。 “我据城而守,放得水足够把洛河给填满了,哪怕是这样只折损了不到五百人,反倒是击杀了那魏军数千人,哈哈哈,那曹操口中的黄须儿也不怎么样啊!敢情,我要全力以赴的去守,不是我吹牛,面对十倍的敌人,这河内城守个一年半载的不成话下!” 放水? 还放的水能把洛河给填满了。 这些话让城楼上的文武惊觉了什么… 这时,关麟开口了,但他没有回答傅士仁,目光抬起,朝向天穹,仿佛是对着即将到来的黄昏多出了几许期待:“魏军伤亡如此,又是急行数日,半日的苦战攻城,多半应该疲惫难当,困意盎然了吧!” 关麟是在感慨,可傅士仁不讲究,大手一甩,“管他们呢?反正这一夜过去,就醒不过来!” “哈哈…” 傅士仁这话,直接让关麟与陆逊不约而同的笑了。 连带着凌统、甘宁、麋路他们也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敢情这河内城,白日里的仗不过是小试牛刀,真正的杀手锏是放在深夜呢。 嘶… 几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头突然间就对这一夜期待了起来。 会发生什么呢? … … “——可他们有飞球,当年樊城怎么烽火连天的,三公子啊…你难道就没有听说过么?” 黄昏将至,河内城的官署大堂中,田豫的声音惊起了原本正在归巢的雀儿。 他的表情无比凝重,神色也紧张、担忧到极致。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就在刚刚,他提出的将大军一分为三,除了中军外悉数都安营扎寨在河内城外的提议被曹彰直接否决。 也正是基于此,田豫激怒难当,愤怒的朝曹彰嘶吼。 “田先生,本将军已经说过无数次了…”曹彰迎上田豫那凝起的面容,怒不可遏的嘶吼:“本将军在外围百步一岗随时关注着天上的情况,整个四方大门敞开,所有驻军悉数已经熟悉出城路线,莫说是那洛阳城尚且没有飞球空袭,即便是有,我大军也可第一时间反应!” 说到这儿,曹彰一拳砸在桌案上,“况且,你们都畏惧这飞球,可本将军不惧,本将军专程询问过那些见证过这飞球的兵士,得到的结论,这飞球移动速度并不快,樊城之所以烽火联营,那是因为防范水淹故而将整个城门堵塞…使得数万兵甲无处逃遁!本将军早已防到这一点,你却还嚷嚷着出城驻守?怎么…那飞球可以空袭河内城,就不能空袭城外的军寨?” 曹彰也算是有理有据的回应了田豫的话。 田豫却还是不甘心,“三公子啊…那关麟最可怕的不是飞球,也不是什么连弩,不是什么霹雳十牛弩…而是…而是…那层出不穷,是我们不知道…是我们未知的军械啊!天人将军怎么败的?庞德将军怎么死的?东吴怎么灭亡的?三公子啊,覆灭他们的不是已经的军械,而是…而是一切的未知啊!” 无疑,田豫更精神,更能从往昔的战役中抽丝剥茧…发现问题的关键。 只是,曹彰是不可能认可他的这套说辞。 “哼…” 伴随着一声冷哼,曹彰怒道:“那依你这么说,我们老老实实的龟缩在冀州,等着他关麟一步步的蚕食我大魏疆土就好了?” 说到这儿,曹彰骤然抬高声调,“都畏敌如虎了…那还打什么?还打个锤子!老实滚回去,抱着那小娘皮睡大觉,岂不是更轻巧?更痛快?” 呃… 被曹彰这么一吼,也不知道是因为他那言语中的威慑,还是有几分道理,田豫一时间竟是语塞。 沉吟了许久,他还是张口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将军坚持驻扎在城内,那…那末将就带着所部兵马去城外驻扎,若无意外最好,即便是有意外,城内城外互为犄角也可以互相驰援!” “你爱去哪去哪?”曹彰依旧生着气,“怎么着?没了你,本将军还打不下这洛阳城么?” 这… 田豫本还想再劝,可曹彰已经转移了话题,“来人,去催问下虎牢那边张文远的大军,关中曹真、姜维的军队,他们走到哪里了?距离三军合围洛阳的日子,他们若耽搁了,休怪我曹彰无情——” 这一刻,那曹彰的虎目凝起,霸气外漏。 “唉!” 反观田豫,他只能深深的叹出口气,固执的将军,不听劝的公子,手下的将士,无奈的他。 … … 月色朦溟,夜里的河内城显得出奇的安静。 话说回来,一个月前,曹彰是在无数次的主动请缨后,总算得到了父亲曹操的首肯,允许他调动十万大军从边陲杀至河内。 说是为了功勋也好,说是为了在父王面前展现自己,亦或者是…为了那大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世子之位,曹彰率军南下星夜兼程,就是为了第一时间渡过洛水,杀至这河内。 曹彰是跑死了三匹战马,可手下的兵士们却几乎是跑断了腿。 还没有歇息,并州早已备好的战船已经横江,没有多余的休战…曹彰当机立断下令对河内发动攻城。 因为兵力悬殊,城…固然是攻下来了。 可这十万魏军倒下了七千不提,活下来的…没有一个还有精力享受这份胜仗后的欢愉。 一个个早已昏昏入睡…整个河内城仿佛都笼罩在困顿的海洋。 倒是…还有至少两成的兵卒不允许睡觉,曹彰吩咐他们坚守各处,单单盯梢天穹上飞球的魏军兵士就不下两千之多,更有随时准备叫醒魏军的,引导魏军出城的,说起来…尽管田豫质疑曹彰的驻防,但曹彰却是在驻防的过程中把能想到的全都想到了。 此刻… 阎柔与牵招正在官署的大营内与曹彰交谈着什么。 牵招如实禀明,“田军师带所部一万人于河内城东二十里处驻扎…” 聊到了田豫,阎柔本是想说点儿什么,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倒是曹彰,似乎是因为过了一段时间,他的气也消了许多,“呼”的一声长长的吁出一口浊气,然后感慨道:“冷静下来后,我也想了想,田先生也是为我好,担心那关四的阴谋诡计,这两年多来,大魏不少人在这阴谋诡计中吃了大亏!不过…两年来,咱们大魏也算是摸得一些门道!田先生担忧的对,可我们也不能畏敌如虎…该防备是要防备的,但该打也得打,不能退缩!” 曹彰这么一番话,阎柔与牵招彼此互视,然后齐齐拱手。 “将军说的是…” 说完这个话题,曹彰问道:“子丹那儿,还有张文远将军那儿如何了?” 阎柔如实禀报说:“傍晚时方才收到子丹将军发来的信笺,说是距离这河内城只需三日的行程了…张文远将军那边,还尚未有什么消息,不过想想不应该啊…按照约定日期,今日张文远将军该是抵达那虎牢关下…若是飞鸽传书的话,消息应该是率先传来才是!” 听得阎柔疑惑,牵招补上一句,“或许,是文远将军路上遇到什么雨水泥泞阻隔,耽搁了!” “不会!”曹真斩钉截铁的说,“文远将军是父王封的大魏五子良将之一,依我说,便是这五子良将之首,他也是当得的…这种约好的攻势寻常将军都不至于被雨水泥泞耽搁了行程,何况是他?” 说到这儿,曹真不由得揣着下巴,试着分析道:“难道是,这些汉军在虎牢关外设下埋伏?文远将军是遭遇奇袭了?” 这个分析只出现了一刻,曹真便连忙摇头。 他斩钉截铁的说,“不会!除了那关羽外,整个汉军中都不会有人是文远将军的对手!奇袭埋伏他?呵呵,死路一条!” 曹彰是自负,但这所谓的自负…若是在张辽面前,那就什么也不是了。 魏军中的将军能让他佩服的不多,恰恰,张辽张文远便是他最佩服的那个—— “将军这么说,关羽…还真的没有出现!”牵招不由得挠着头,狐疑的猜想。“或许,真的是那关云长阻隔的文远将军呢?” 别说,这么一推理,曹彰还真的有点道理。 “这么说来,也怪不得河内汉军失守了…呵呵,三路齐攻,便是他关云长也是顾此失彼啊!啊…哈哈哈哈哈!” 曹彰不由得大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外头一个信使跌跌撞撞的要往这官署正堂闯,却被曹彰的亲卫一把拦住。 “尔乃何人?可知谁在里面——” “我…我乃征东张文远将军的信使,特有急件来呈给曹将军!” 这信使的声调磕磕绊绊,显然话语中带着巨大的惶恐与畏惧… “让他进来。” 曹彰吩咐一声。 却见得这信使跌跌撞撞的进入正堂,整个人有气无力,就好像三魂六魄失散了一多半儿一般。 “怎么?八百里加急,把魂儿都跑丢了?” 曹彰还饶有兴致的向这信使开着玩笑。 哪曾想,这信使直接道:“三公子…三公子…张将军是有话让小的带到…刻不容缓。” “说吧?什么话?” 曹彰转过身,一边去端详着那摆放在案几上宝剑,心头却道。 ——『至多就是被那关云长埋伏了嘛?不怕,他关云长只有一个,顾此失彼!』 曹彰这么想… 这信使的话已是接踵传出,“张将军说…张将军说,说…说彰公子,彰公子快跑,快跑——” … …(本章完) 第六七九章 活着,总是比死了要好—— 彰公子,彰公子快跑,快跑— 当这样的一句话传出,曹彰懵了,原本对局势的分析,对三路大军会师洛阳的畅想一瞬间戛然而止。 此间的魏军副将,如牵招、如阎柔…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明所以。 觉得信使这话说的…有些毫无来由。 他们破了城?三路围攻洛阳?跑个啥?这什么跟什么呀? 况且,为了防范飞球…曹彰可谓每百步一岗,凡是河内高的建筑上都有魏军兵士的眺望,乃至于城门都没敢关严实了,就是防止敌军空袭第一时间撤出这河内城。 曾经的错误,不可能再犯了呀—— 可,至少现在为止,没有敌人空袭的号角声,一切风平浪静,这种时候,跑啥子? 曹彰面色煞白,沉默了片刻,就回过劲儿来。 眸色不由得深重,露出一抹金刚怒目之像。 阎柔则是猜想道:“看来,张辽将军是被那关云长给突袭了…不过,能让张辽将军言出‘快跑’…想来损失多半是极为惨重吧?果不其然,那关羽的目标是张辽将军,这也说明…张辽将军让他颇为忌惮哪!” 这算是为张辽开脱了—— 毕竟,威震华夏的关羽关云长,输给他的人多了,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曹彰恍然大悟般的颔首,顺着阎柔的话问道:“让我听听,文远将军损失了多少人哪?总不至于,八万大军全都死光了吧!” “一…一万…”那信使磕磕绊绊的回话。 倒是这么一说,所有人那颗悬着的心都放下来了。 还以为是全军覆没了呢?一万人?不就是一万人嘛?怕啥呀?他们攻城还折损了小七千呢? 一万人,不过是小打小闹,不痛不痒,他们三路大军,合计起来二十万人呢?洛阳充其量也就六、七万,小败而已,优势在我—— 曹彰的脸色也比方才好看多了,打起了几分精神。 方才怎么就有点儿风声鹤唳的味道呢? 可那信使,却还是匍伏在地,瑟瑟发抖,仿佛见了鬼一般。 曹彰问:“在哪里遇到埋伏的?关羽带了多少人?多久损失了这一万兵?” 这就是细节了,作为一个成熟的统帅,从这些细节推算…是可以粗略算出那关家军的战斗力,这对之后的攻防战大有裨益。 哪曾想,这信使期期艾艾的说,“埋伏…也说不上是埋伏,是在那虎牢关外,那…那汉军不知道使用了什么妖法,竟是…竟是从地下突然就炸开了,一万多人…旦夕间,旦夕间就全没了——” 这… 炸开?旦夕间全没了? 曹彰有点懵,阎柔与牵招也有点懵,他们知道关麟擅长玩火,是继周瑜之后的又一大“火神”,也知道他玩火的手段有从天上扔的,有用军械砸的,有利用一些粉末烧的,可…针对这些,曹彰与这支魏军都去特别留意了… 可…可这炸?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只听说过那些道士炼丹时会出现“炸炉”的现象,连人带炉支离破碎… 可从地下炸开,这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哪—— “就是炸…就是一下子,什么军阵、盾阵统统都炸没了,万余兵士都被炸飞在天上,掉下来时,一个个已是支离破碎…” 信使还在说,可“啪”的一声,曹彰一耳光扇在他的面颊上,“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本将军胡言乱语,扰乱军心,来人,拉出去…斩了——” 可就直曹彰的话音吟出之际。 “轰——” “轰隆隆——” “轰隆隆隆隆——” 接连的爆破声响起…然后便是无数的哀嚎声。 而随着这声音,那信使直接就尿了,那不明液体顺着裤裆“滋”的一下就出来了,宛若…那埋藏在心头巨大的恐惧它来了,它来了,它又来了。 曹彰心里则是“咯噔”了一下,忙是带着阎柔、牵招,还有一干副将文武走出这衙署。 因为河内城的衙署是在一个高处,故而,俯瞰之下…曹彰看到了这城内…大量的,原本好端端的房舍突然就炸开了。 他看到了大火,看到了成百数千的兵勇被炸飞… 而那爆炸过后的大火已经开始在城中蔓延。 “这…” 不等曹彰张口。 “三公子小心…”牵招一把将曹彰扑倒… 而伴随着这扑倒的是“轰…轰隆隆——”的声音。 就在曹彰的身后,那刚刚还身处的衙署,突然就炸开了,石木碎裂,铺天盖地的散开,砖石飞散,尘烟四起,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穹。 那些还在衙署里面,尚未退出的副将、文武、兵卒…除了一道道“啊”的撕心裂肺的哀嚎外,旦夕间就没有声响,生与死…只是相隔了这一瞬间。 月上眉梢,这本该是宁静、安恬的夜晚,却因为这莫名的爆炸,突然间就充满了哀嚎与绝望。 “轰——” “轰隆——” 那爆炸还在继续,像是无穷无尽,永远不会停歇一般。 甚至,哪怕是河内城…最坚固的城墙也像是被天神一锤般击碎… 砖石飞散,尘烟四起,一座座巍峨的建筑在爆炸的冲击波中颤抖,随后像是失去支撑的巨人般轰然倒塌,扬起的灰尘与瓦砾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空。 十万魏军… 整整将近十万魏军! 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轰得措手不及。 他们原本因为得胜…而异常坚毅的面容,此刻已是遍布惊恐与无措。 一些士兵试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但爆炸声和崩塌声让他们的命令和呼喊都淹没在了混乱之中,他们根本结不成有效的阵型,更莫论…他们都不知道这些爆炸是从哪里来的? 原本严整的、训练有素的魏军军队刹那间土崩瓦解。 变成了一群惊慌失措的逃难者。 士兵们四处逃窜,铁甲在慌乱中相互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声鸣。 有的人被炸上天,支离破碎; 有的人被倒塌的建筑物压住; 有的人在混乱中踩踏、推搡,甚至不惜一切地想要逃离这片地狱,哀嚎声此起彼伏;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努力,死亡的阴影却如影随形。 飞溅的砖石、燃烧的火焰、滚滚的浓烟、爆炸时惊人的破坏力,这些都是无情的杀手,夺走了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 在这片末日景象中,士兵们的逃亡之路仿佛成了一场残酷的死亡竞走。 他们那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被爆炸声遮蔽,着重,他们在绝望中发现,无论逃到哪里,都难以逃脱这场毁灭的灾难。 他们一个个,最终…最终只能沦为了死亡的猎物。 天哪? 天哪! 从地上爬起,灰头土脸的曹彰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以往的荆州军是从天而降,可这次…这次是从地下钻出,他回首去寻找那来此传递消息、他方才还在斥责的那信使,只是…身后的衙署都崩塌了,已经变成一片废墟,这里面哪里还有活物? 乱了… 全乱了。 爆炸的威力使得整座城池都乱了,不止是人因为惊慌而四处逃窜,互相践踏。 那些马匹…没错,曹彰带来的十万军中有半数都是骑兵,五万马匹在这爆炸声中受惊,早就犹如脱缰的野马,没头苍蝇似的乱闯乱撞。 甚至,被马匹践踏而死的魏军…数量更多—— “快跑…往城外跑…” 兵士们哀嚎着,他们拼命的逃向城门,就在白日…他们还信誓旦旦,首战告捷,击败荆州军诸如这一类的功勋让他们忘乎所以。 可现在… 大量的士兵拥挤在城门,可就在这时…城门处… “轰、轰隆隆——” 新一轮的炸响在四方城门上演,随即,那些奔逃至此的魏军成片成片的倒下,宛若被收割的麦子! 这时,才有人惊觉…跑,只能加速他们的死亡。 “趴下…都趴下——” “都不要跑了,都趴下——” 在灾难中,人…往往会爆发出超越自身的智慧,就像是这一道道呼喊。 若是没有这呼喊,魏军…怕是尤像是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最终灭亡。 然而… 魏军兵士能趴下,可马儿却哪里会停下,数万匹脱缰的战马…他们往返冲刺,无情的践踏着他们主人的性命! … 爆炸过后的河内城,燃起了熊熊的大火,狂风摇曳着火,不断的喷出烈焰,那些被炸开的没有被炸开的房舍,也开始熊熊燃烧。 火焰燃烧之后的灰烬,如雨一般的洒落,这灰烬便是薄薄的一层,覆盖在那些趴在地上,活着的、没有活着的,被炸死的,被烧死了,被马儿踩踏而死的魏军兵士的身上。 其实爆炸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仅仅只有半个时辰,但这已经耗费了江陵沔水山庄、江夏制炼坊超过三个月的生产的炸药包的总和! 也是这半个时辰,被炸死的,被炸死的,被烧死的,被践踏而死的魏军超过了他们总数的半数之多… 哪怕活着的那三、四万人,也多已负伤…一个个蜷缩在脚步,一步都不敢妄动! 可怕… 太可怕了—— … 守在城外的朱灵、朱术父子与宛城军的首领侯音无比惊愕的看着那半个时辰沦为废墟的河内城。 他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说起来,他们也算是见证过大场面的,诸如樊城的烽火连城,诸如宛城的那销魂的一箭,许多…他们都经历过。 可哪怕如此,与这从地下突然爆炸,整座城都变成一座道士炼丹炉的景象相比…那些,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朱灵不由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儿子朱术仿佛看懂了老爹的心情,不由得感慨道:“父亲是觉得庆幸吧…” “唉…”随着一声长长的呼气,朱灵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出心里话,“其实…我们最清楚,我们是如何投诚的,说的不好听点儿,我们是被逼降的呀…” 说到这儿,朱灵抬起头望向这废墟中河内城,继续感慨道:“即便是被逼降的,无疑,我们也是幸运的,至少比起这些被炸死在河内城的魏兵…我们太幸运了!” 朱灵这话像是只开了个头,他的话却戛然而止…还说什么呢?一切都在不言中了—— 前南阳太守侯音却是有些悲天悯人,他仿佛没有听进去朱灵、朱术的话只是感慨道:“别管是魏兵,还是汉军,但总归都是汉人哪…汉人何必要自相残杀?汉人何必要伤害彼此呢?” 其实,侯音是感怀于这些魏军的身份。 在支援中原战场之前,他们也是大汉边防的保护神,他们是与强大的鲜卑死磕,任凭中原四分五裂,也从未让异族踏入一步的勇烈。 可…战场总是残酷的! 他们为何就是截然不同的立场呢? “所以…才需要一统啊——” 朱术年轻小,可思维却更敏捷,他向侯音试着解释道:“若是当年没有秦皇一扫六合,现在的华夏多半也会如鲜卑、乌桓、匈奴那样各自为战?那时候秦弩射杀了多少韩人、楚人、燕人、魏人、赵人?难道…这些人就不是同胞么?” 说到这儿,朱术顿了一下,“只要是战争都会有流血,即便是云旗公子,他也从来不是一个善人,他只是在用他的方法…尽快的完成一统,尽快的三兴大汉,结束这纷乱的山河,从这个角度来看,现在的杀人…其实就是为了将来的救人!” “秦皇是么?”侯音又是感慨一声,却也把话题转向关麟,“倒是这一场爆炸过后,魏军只会是人人自危,打不了了,等这一仗的故事传开,一统…应该很快了吧!” 是啊… 如果说以前的连弩、八牛弩、偏厢车,乃至于飞球…乃至于鲁公车等等,这些都只是威慑曹魏,那现在…当这炸药包展现出来,这种“军械”上的碾压,已经足以让大魏丧失掉一切的信心与争霸的动力。 这是他们…绝对解决不了的难题—— “云旗公子说过…”朱灵也不敢寂寞的开口,“打得一拳开,免得众拳来,这一拳…可打的够狠的!” 正直议论到这里… “哒哒哒…” 但听得战马的声音响彻,原来是田豫的兵马前来救援。 因为都是在这河内城的外围,田豫的探马很轻松的就发现了侯音与朱灵父子的军队… “你们是要绞杀我大魏的勇士么?” 田豫驱马而来,马鞭指向朱灵与侯音。 俨然,在他看来,河内城如此惨状,眼前的这些汉军只需要趁势进攻,那…那整个十万魏军就全完了! 当然,即便是他们不进攻,田豫也不觉得,河内城中的魏军还能有好! 倒是与田豫的想法完全不同,侯音笑了笑,指了指那城,“我们没打算去攻,当然,如果你非要与我们掰掰手腕,我们也乐意奉陪!” 双方都是万余兵马,汉军气势大盛,魏军士气低迷,这种时候野战…即便是魏军北方的骁勇骑兵也未必能占到优势。 “阁下的意思是,不会阻挠我入城救人了?” 田豫的声音和缓了几许。 “轻便——”侯音挥手示意,却是一如既往的眯着眼,一副看热闹的景象。 朱灵却张口道:“国让,都是昔日同僚,我奉劝一句,别去救人,也别再抵抗,你们不是云旗公子的对手——” 说到这儿,朱灵感慨道:“活着,总是比死了要好…” “哼…” 这种时候,田豫哪会听得这些,他一挥手,吩咐道:“救人——” 倒是因为忌惮这里的汉军,田豫只派了五千兵入城,可就在抵达那河内城门之前。 “轰…轰隆隆——” 一阵爆炸声响,然后前排的数百兵士被炸飞在天,支离破碎。 “你们…” 看到这一幕,田豫既惊且怒的瞪向那朱灵与侯音,“唬骗我们是吧?” 侯音怒目瞪回田豫,就好像在说,就是骗你了,能咋地? 倒是朱灵,温馨提示道:“我方才就说了,别去救人,也别在抵抗,你们不是云旗公子的对手,如今这河内城你们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杀人诛心… 这话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 …(本章完) 第六八零章 诛心,才是行动的目的—— 围城,里面的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 如今对于田豫而言,里面的人是不是想出来,他不知道,可他…却是想进去也进不去。 甚至,事实上,现在的局面比围城还要可怕。 因为阻隔他们的不只是高耸的城墙,更是那一个个深埋在地底,但凡踩踏上去就…就会被炸上天,支离破碎的不明物体。 可怕! 何止是可怕! 在田豫的眼中,在那万千魏军的眼中,剩下的只有绝望,太绝望了—— … “绝了呀。” 反观汉军阵营的将军,侯音吧唧着嘴巴,一边啧啧称奇,一边不由得感慨道。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炸药包的威力,还是因为关麟这般精妙的部署,总之,他是觉得目眩神驰,应接不暇呀! 话说回来,尽管是旁观者,可侯音却又有无数疑问,他一边挠着头,一边忍不住问道:“这炸包到底是怎么引爆的?怎么又能操纵它炸?又能踩上去就炸?这工艺…我愈发的搞不懂了!也看不透了!” 朱灵笑着回道:“这些或许在你、我看来颇为复杂与繁琐,但在沔水山庄那位黄承彦黄老看来,在刘晔刘先生看来,在那位极其低调的黄月英夫人看来,不过是添加了些许机括与触发开关,莫说是这引爆,这踩爆,再给她们点儿时间,或许咱们直接抛掷过去就炸开了…那打起仗来才热闹呢!” 听着朱灵这一番话猜想,侯音不由得颔首。 的确,就连最难的爆炸,都经由云旗公子绘制的图谱解决了,其它的这些,诸如添加些机括,触动方式,无疑…就是小菜一碟了。 事实上,这炸药包的触发装置是一分为二的,一种是通过埋在地下的引线管道点燃,可以做到短时间内多处爆炸,另外一种便是类似于后世的地雷,只要有重物按压在上面,触碰到其中的机括就会炸开… 当然,无论是哪一种,威力都是巨大的,范围内…只要敌人不是第一时间爬倒,巨大的冲击波都足够将敌人炸飞在天上,支离破碎。 事实上,即便是遭逢过这般劫难的魏兵,能意识到要爬倒在地的依旧为数不多… 更多时候,未知的恐惧会让他们丧失理智。 比如…此刻的田豫,此刻外围的魏军。 当一轮爆炸炸飞了他们百人,没有一个魏军兵士还敢踏前一步,他们茫然、无措、惊魂甫定的愣在那… 绝望的望着那废墟中的同袍… 他们与城门只有短短的几十步之隔,可那又仿佛是一道无情的天堑,将他们生生隔断。 “彰公子,彰公子——” 绝望中的田豫只剩下高喊,他起初喊的还是彰公子,可后面,只剩下歇斯底里的嘶吼,“曹彰,曹彰,你还活着么?你…你还活着么——” 声音哀痛至极… 到得最后已经是泣泪交加。 是啊,怎么能不动容了,十万人…来的时候好好的,现在…回不去了! 彻彻底底的回不去了—— “都别愣着了,都跟我一起喊,快喊,高声喊——” 田豫向身旁的兵士吩咐。 顿时,整个河内城外,诸如“彰公子、彰公子”这类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声音极其、极其的悲恸! 反观汉军… 看着这些魏军兵士畏惧的脸庞,歇斯底里的模样,侯音与朱灵、朱术互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走了——” 侯音一挥手。 朱灵也要招呼手下,收兵…该回去向云旗公子回禀了。 朱术倒是还有些意兴阑珊,于是问道:“这就走?不管他们了?” “管什么呀?”朱灵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这些魏军,胆都给吓破了,保不齐,要不了几天…就都会变成咱们自己的战友了!” 听得朱灵这么说,侯音也笑了,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这炸药包,最利害的不是威力,而是对敌人的恐吓!是心灵上无法承受的一击!这么想来,朱将军提到的…敌人便战友,呵呵,很有可能——” 就在愉悦的气氛中,以朱灵父子、侯音为首的汉军悉数打道回府。 他们似乎心情大好,还高唱着汉人的军歌。 ——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踏燕然兮,逐胡儿。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歌声激昂、嘹亮,活脱脱的与那些哀痛呼唤的魏兵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 … 河内城已经沦为一片废墟。 超过五万魏兵的尸骨就散落在这片废墟中…到处都是断臂残肢,到处都是已经干涸了的血,这些血铺洒在废墟上,笼罩出一层薄薄的血红色。 这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打什么?这还打什么——” “不打了,回家,不打了,我要回家——” “打不过的,天上的火,地上的火,还有这突如其来的…的…真的…打不过的!谁能打过那火神哪!” “天堑,这…这是天堑,是天堑哪!是在警示我们,不该助纣为虐!” 侥幸活下来的魏军兵士三、五成群的聚拢在一起,一个个蜷缩着身子,发出各种各样的嘶吼。 然而…他们只敢坐在那方寸之间的土地上,他们的眼神迷茫、无措,仿佛经历了昨夜那惊魂一刻后,他们所有的战意都一齐化为乌有。 心有余悸… 哪怕那个梦魇般的夜晚已经过去,可大多数的魏军兵士依旧是心有余悸。 甚至,纵贯他们的一生,都不可能从这份阴影中走出。 曹彰醒来时,他是被牵招用身体给压住…而牵招的身体上还有一层重重的灰尘,这还不算什么,最可怖的是,就在曹彰的面前,一个头颅就立在那儿…面色狰狞的看着他。 尽管这头颅蓬头垢面、灰头土脸,可曹彰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昨日…前来禀报消息的信使。 是他说出那句在现在看来无比重要的话语——快跑,快跑! 那时候的曹彰还给了他一巴掌…还… 一想到这里,曹彰的心情就哀婉痛惜到极致。 “该死的——” 他不由得努力的撑起身子,可身上太过沉重,他根本挣脱不了这份束缚。 倒是因为他的用力,他背上的牵招也醒了。 太幸运了,他们趴倒在这高处,避开了战马的冲击,也避开了那密集的爆炸。 “彰…彰公子——” 牵招努力的呼喊… 这时,“踏踏”的脚步声传来,“三公子在这边,快…快搬开这些木块儿,快,快…” 是阎柔,他也是侥幸活下来的那个。 只是,此刻的他已是披头散发,身子上还有几处殷红的血迹,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那些被炸死的同袍的。 不多时,曹彰与牵招便被救了出来,却是不知为何,曹彰的身体一直在不住的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惊悚,还是由衷的畏惧。 “咳咳咳——” “咳咳——” 不断的有咳嗽声传出,这是因为那爆炸之后,引发的大火,从而烧出的大量灰尘… 左右环视,曹彰看到身边的魏兵,多是瑟瑟发抖,仿佛…那宛若梦魇一般的恐怖,至今仍然盘桓在他们的心头。 曹彰从来不是软蛋—— 这些冀州的骑兵也是大魏最骁勇的军团,他们性子…照理来说极为坚韧。 可骁勇也好,坚韧也好,那是在对抗活生生的敌人。 一旦这个敌人变成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变成能旦夕间能取他们性命,让他们防不胜防的杀手锏,那所谓的骁勇与坚韧只会变得可笑。 莫说别人,就连一贯眼高于顶,一贯高傲的曹彰,如今都茫然不知所措,都惊魂甫定。 输了么? 攻下一座城,然后十万大军在城中被炸飞,这…这就是他曹彰心心念念的战场么? 有那么一个瞬间,曹彰真的是服了,也如这些魏军一般,认输了… 这种转瞬之间…让十万骁骑伤亡殆尽的打法,已经完全超过了他的认知,是他一切战场的经验与阅历无法解释的。 最关键的是,这所谓的“炸”,他没有找到任何破解之法! 没错,荆州军的飞球因为移动速度,是可以通过化整为零克制的; 连弩再强,也是可以通过盾阵克制的; 再不济,那偏厢车,那十牛弩,打不过,大魏还可以加入嘛! 可是…可是… 面对这“爆炸”,曹彰甚至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更不会想到…这会有什么破解之法? 试想一下,这爆炸不是只能出现在河内城的。 鬼知道,未来大魏的骑兵踏过之地,会不会突然就出来这么一番爆炸! 然后大魏骁骑的冲锋旦夕间沦为笑话… 这,这…才是最致命的。 … “彰公子,彰公子——” 城外,诸如这样齐声的呐喊将曹彰从那可怕的梦魇中惊醒,他猛地睁开双眼,就宛若是黑暗中突然有了一道光束。 这一刻的他只想拼命的去抓住这道光束。 乃至于,他…他从绝望中清醒的意识到,他是曹操的公子,他是大魏公子中最骁勇的战将,他是要做大魏世子的男人? 他怎么能倒在这里? “快,快去往城门…快去——” 曹彰豁然起身,也顾不得身上的痛感,他那粗重的眉毛凝起,黄色的胡须无风自动。 可是,包括牵招,包括阎柔,包括所有身旁的魏军兵士,没有一个人动…哪怕是一步。 “怎么?本将军的话不好使了!” 曹彰愤怒的咆哮… 阎柔连忙解释道:“将军息怒,兵士们都被昨夜那炸响给吓破了胆,如今…谁都不敢妄动,生怕…生怕再踩到什么引发那炸响!” 阎柔这么一说,身旁的一干副将、兵士悉数低下了头。 倒是曹彰,他的一双眼瞳瞪得硕大,他昂起头凝视着眼前自己的属下,不由得怒目圆瞪,“反了,反了…” “唰”的一声,他拔出剑抵在一名兵士的脖颈上,“本将军让你往城门处移动?你动还是不动?” “将军…这地下情况未知,冒然移动…这…这是送…” 他本想说这是送死啊…可送死的“死”字还未脱口,只听得“唰”的一声,曹彰的剑已经削去了这兵士的首级,全然没有半分怜惜。 就在此间所有人惊愕之际… 曹彰的剑又抵在另一名兵士的脖颈上,这兵士方才还拼尽全力搬开巨木将他救出。 可曹彰的话却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本将军让你当先往城门处移动?你动还是不动?” “将军,将军…我…我…”俨然,这兵士也在忌惮那城中遍布的炸响,他不敢,但他却又因为对曹彰的畏惧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废物…”眼看着曹彰手腕用力,就要一剑也夺去这兵士的性命。 “够了…”阎柔大声吼道:“彰公子你在干什么?这些都是我们的同袍啊!” “我大魏军纪严明,不听军令者杀无赦——”曹彰狠狠的吟出,连带着,“唰”的一声,就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这名魏军兵士的脖颈亦是被曹彰的剑划过。 “彰公子——” 阎柔声嘶力竭的嘶吼。 曹彰却是置若罔闻一般,他再度挥剑,就要去寻找新的倒霉蛋儿… 阎柔直接用自己的脖颈迎上曹彰的剑,“若彰公子还要杀?就先杀我这个副将吧!” “你以为我不敢…” 眼看着曹彰就要手起剑落… “我去——”牵招瞪大的眼瞳大声嘶吼道:“不就是没人敢探路么?我牵招走在最前面,你们跟上了!” 说着话,牵招已经踏步向前,他独自一人走过那废墟中仅存的小道,是在用自己的血肉之躯,蹚这未知的炸响,场面,极其英烈。 … … “哈哈哈哈…” 与河内城形成截然鲜明的对比,如今的洛阳城头,当朱灵、侯音将河内的消息传来,不少文武都大笑了起来。 “好啊…”傅士仁笑的最是开怀,“也不枉费我演了这么大一出戏,将他们骗入城中,不对,不对,这叫什么来着,这叫请君入瓮…哈哈哈哈,这些曹军就是那只鳖啊!哈哈哈哈…现在好了,他们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那曹彰多半很是绝望吧?会不会像那三岁的小娃一般嚎啕大哭呢?啊…哈哈哈哈…” 说着,傅士仁又笑了起来。 他这么一笑…甘宁、凌统、侯音、朱灵,大家伙儿都笑了。 不费一兵一卒,不费吹灰之力,一夜轰杀数万曹军,另外几万曹军更是被困在那炸包阵中,进不去,出不来…这种感觉,想想都是一阵心情激荡! 倒是在这些大笑声中,陆逊展现出了特别的冷静,他压低声音问关麟。 “就这么围困着那曹彰么?让这支魏军自生自灭?” 很显然,比起现在的局势,他更关注的是,未来这局势的发展… “张辽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动向么?” 关麟没有直接回答陆逊,而是反问… “没有!”陆逊回道:“自打你三姐与那张辽见过一面,张辽退军三十里后,那里的魏军安营扎寨,莫说是行动,便是出寨…都要小心谨慎三分,生怕地下突然冒出个炸响!” “呵…” 陆逊的话惹得关麟也忍不住浅笑了一声。 当然,这便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依旧没有回答陆逊方才的询问,他接着问:“曹真的那支军队走到哪里了?” “再有两日就抵达河内了…”陆逊如数家珍一般,“只不过,到时候那曹真看到河内城这般景象,怕是会吓一跳吧!” “不至于…”关麟淡淡的说道,“这河内城并不是一个死局,那曹彰与手下侥幸得生的兵卒是能够出来的…” 啊… 关麟的话惹得所有人都是一惊,傅士仁一边敲着脑门,一边问:“外面有那么多炸包埋在地下,那曹彰怎么出来呀?他不怕自己炸死了呀?” “很简单…”关麟眯着眼,“他会逼着手下的魏军去送死,去用血肉之躯为他的逃脱觅得一条路!” 这… 坦白的说,若不是关麟如此说,还真没有人去往这个方向想。 倒是仔细一琢磨,倘若曹彰真的不在乎手下兵卒的存亡,那…还真的能用几百,甚至千余兵士的死,去蹚出一条没有爆炸之后绝对安全的路! 只是,这有些太残忍了。 “云旗,那曹彰会这般残忍么?”陆逊有些疑惑,他拿不准,毕竟这种事儿一旦开了头,那这个所谓将军的威望与名望势必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不论何种原因,残杀同袍,这个罪名…足以让他成为众矢之的,足以让整个大魏的三军背弃! 倒是关麟,他依旧眯着眼,沉吟了片刻,方才说,“曹彰,为了一匹骏马,他能够用自己最疼爱的妾室去换…你觉得,这种关头,为了自己的命,他会在乎手下兵卒的生死么?” 这… 关麟的话让此间所有人沉默。 反倒是关麟,他不再言语,他双手搭在城墙上,感受着城楼上徐徐的微风,仿佛这些风中都饱含着他设下的“诡计”! 没错,他就是算准了曹彰会这么做! 他就是要逼曹彰这么做! 炸药包威力再大,不可能把所有魏卒悉数炸死,可曹彰一旦逼迫、残杀同袍,那这支来自大魏北方的军队,人心会刹那间离散—— 诛心—— 这…才是关麟最终的目的! … …(本章完) 第六八一章 这姜维姜伯约,我一直在等他—— —— 牵招一人在前,蹚过那未知的路。 幸运的是,河内城的炸药包已经悉数都引爆了。 倒是,也不知道是因为牵招的勇气,还是魏军兵士求生欲望的本能,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跟上牵招,往城门方向走去。 似乎,每一个魏军兵士,他们内心中最迫切的只有一件事儿: 那便是离开这里,离开这片修罗场,离开这个永恒梦魇存在的地方。 庆幸的是,城门外始终有友军的声音在呼喊,那诸如“曹彰、曹彰”、“彰公子”、“彰将军”的呐喊声…仿佛是在指引他们前进的路—— 这使得他们觉得,自己并不孤独。 终于,他们行至西城门,那原本恢弘如巨兽的城门,如今已是在爆炸下沦为了一片废墟,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此刻的牵招也变得更谨慎了起来,毕竟听得那些活下来的魏军兵士的讲述,昨夜…在城门处的炸响最为激烈,也是让魏军损失最为惨烈的一项。 一如既往的庆幸,好像该发出的炸响悉数都已经发出了,牵招成功的行过了城门。 出现在眼前的已经是城前那宽阔的土地,还有对面,正在大声呼喝的友军、同袍! ——『这是逃出升天了么?』 这一刻,牵招的眼泪都不住的在眼中打着转儿,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太庆幸了。 似乎是因为总算走出了这该死的城门,更多的魏军兵士情绪无比激动。 在踏出城门的一刻起,他们一个个犹如脱缰的野马朝外面奔跑过去… 曹彰也是如此,他恨不得第一时间逃出这里,逃出这个灾难之地。 说起来,他的命是真的好! 得亏他没有走在前面,也没有跑在前面。 因为,当前排的魏军朝城外奔跑时,对面的田豫立刻就意识到不对劲儿,他连忙领着兵士们大声呼喊,“别过来,回去…回去——” 莫名的,这一声呼喊倒是有几分昨夜那来自虎牢关信使的话——『快跑!将军快跑!』 只是,已经晚了… “轰…” 当这些魏军兵士的脚踝触碰到某个机括,准确的说,是触碰到了炸药包的压力引信从而让炸包内部的硝石与白磷接触到一起,相互摩擦… 这种摩擦很容易将封闭空间的温度抬高… 而白磷的燃点仅仅只有四十度,当摩擦产生的温度在炸包内部激荡起第一缕火花时,炸药就会被引爆—— 轰—— 轰隆隆—— 那熟悉的、如期而至的、震耳欲聋的炸响就在脚下,那永恒恐怖的梦魇,它…它…它又回来了。 火光瞬间撕裂了魏军的铠甲,也将他们惊恐的脸庞照的格外闪亮。 地面剧烈震动,仿佛要将他们吞噬,爆炸的冲击波将部分士兵掀翻在地,尘土和碎石四溅。 那第一波魏军兵士已经被炸飞在天上,重重的坠地。 那些幸运的,没有踩到炸药包的,他们挣扎着起身,慌乱之下,本能的四处乱窜。 可幸运女神不会一次次的光顾,他们终于还是踩踏到了那些机括… 然后,又是一连串的爆炸声接连响起,每一次炸响都像是在宣告着死神的来临。 火光、硝烟、碎片交织在一起,这简直就是一幅可怖的末日景象。 直到,所有试图逃出这河内城的魏军兵士,他们一个个全部倒地,血淋淋的,黑漆漆的,每一个人的死状都无比惨烈。 而这…正是关麟对这些大魏的骁骑最隆重的欢迎与威慑! “天哪——” “谁能救救我们——” “不打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魏军兵士们的身影在那爆炸后的火光中摇摇欲坠,他们的队形被彻底打乱,惊恐和绝望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这一刻,那仅存的战意丧失殆尽,这一刻,他们只想回家,只想回家找妈妈—— (ps:在《广雅·释亲》中提到,“妈,母也。”这表明“妈”这个字在三国时代就已经出现,并且与“爸”字相对应。) “又…又一次么?”牵招喃喃望着这城外一望无际,却无法突围的平地,语气却是无比的紧张与磕绊。 “退路也被堵死了么?”阎柔下意识的吞下口水,他的眼芒中满是惊怖! 自小在乌桓忍辱负重,卧薪藏胆…从军这几十年来,他还从未像现如今这般惊怖! 不光是魏兵,如今…即便是魏将,也彻底迷茫了,彻底丧失了斗志。 “唉…”对面的田豫痛心疾首的一握拳,他的牙齿咬住嘴唇。 还是没能拦住! 但这也侧面说明,城中又是何等残暴的情景。 “这…这好端端的仗,怎么…怎么就打成这样了!” 田豫不由得咬着牙,这一刻,究是坚韧如他,也…也绷不住了,扛不住了—— 那不争气的眼泪从眼角哗啦啦的就往外涌! … 爆炸过后,城内城外都只留下了一片狼藉。 支离破碎的肢体、破损的武器和散落一地的甲胄,无声地诉说着这场劫难的惨烈。 幸存的魏军兵士们,带着满身的伤痕和疲惫,蜷缩在那城门下,艰难地望着眼前那绝望的、无法蹚过的平地。 同样的,这也是一片死寂的战场—— “将军,我们回不去了…” “将军,要不…投降吧!” “是啊,将军,汉军都不用出手,单单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我们就…就…” 一句句哀婉的、痛彻心扉的声音不断的传出。 曹彰则是木讷的,神色凝重的望着这一片死寂的战场。 田豫与他的兵马就在两百步之外,但这两百步,仿佛就是这些魏军永远无法逾越的痛。 “别过来…那些深埋在地下的东西会炸开,威力惊人…彰公子,别过来…别过来…” 田豫是几乎泪洒的呼喊。 “彰公子,现在…没有办法了呀!”阎柔也望向曹彰,他已经崩溃了,完全想不出对策。 牵招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口,却是第一时间阖上了嘴巴,把想说的话悉数都吞咽回了肚子里。 表情也变得更加苦涩,像是想到的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曹彰也很绝望。 别人能投降,可他作为魏王的儿子,作为未来角逐大魏世子的男人,他怎么可能投降? 等等… 曹彰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他的眸色从原本的木讷与绝望骤然改变,那浑圆的眼睛里突然就冒出一股绿光。 “本将军知道该怎么做了!” 曹彰那沙哑的声音吟出,他的眼睛瞪大到极致,“我们不能留在这里,留在这里早晚也是死…我们必须突围出去——” “可,可…怎么突围啊!这外围只要踏上去就是炸响,如何突围啊?”阎柔不解,抬高声音问道。 “呵呵…”曹彰却笑了,他转过身环望一干手下的兵卒,又望回眼前这绝望的平地,他指着方才那炸响处说道:“一个地方只会炸出一次,也只会伤到一波人!” 呃… 曹彰这话脱口,阎柔刹那间就意识到了他的想法。 反观牵招,他则是紧咬牙关,口中喃喃:“果然…彰公子会这么做——” 诚如阎柔猜想的,也诚如牵招想到的。 曹彰已经发号施令,“所有魏军兵士,凡是活着的,悉数变成十人小队,抽签为序…依次蹚过眼前的这条道!若有前方兵士被炸,后方小队补上,凡我亲兵组成督战队,凡有兵士裹足不前,畏惧不前者,就地格杀——” 这… 这… 尽管阎柔与牵招已经猜到,且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曹彰这话传出的一刻,依旧是让他们心头猛地一个颤抖 除了他们,更震动的是所有的魏军兵士。 他们如何会听不懂,曹彰的意思是…是要用兵士们的血肉之躯去蹚过这一次次的炸响,用同袍们的鲜血去构筑出一条绝对安全的求生大道。 诚然,这或许是现如今唯一一个逃生的法门。 但…但这么做,太残忍了! 要知道,若是敌人这么残忍,他们还能理解,毕竟战场本就是生死相搏的地方,这里也从来不是讲仁慈的地方。 可友军…可自己人,可自己的将军对手下这么残忍,那…那…一个来自灵魂深处的疑问就不可避免的出现。 ——他们打仗的意义是什么?他们在为谁拼命? 动摇了… 这一刻,所有魏军兵士,他们的心头都动摇了。 可他们的动摇不会改变曹彰的想法,曹彰从不是一个能听进去意见的公子,他素来刚愎自用。 “一个个都愣着做什么?” “牵招将军,把所有魏军兵士按照‘什伍’分队,阎柔将军…立刻准备抽签…” 似乎见整个魏军依旧没有行动。 曹彰再度抬高了声调,“怎么?在这河内城里?本将军的话是一点儿都不好使了么?左右亲卫,即刻督战,有贻误军令者无需奏报,直接问斩——” 似乎是因为他的话震撼力太大,又似乎是因为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即便是曹彰口中所谓的“督战队”也还没有反应过来。 可曹彰的剑已经拔出,“嗖”的一声,直接没入了身旁亲卫首领的胸膛。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再度震慑到所有人。 “将军…” 这时,身边其它的亲卫齐齐拱手。 曹彰则是不忙着拔出剑,而是用手指向那亲卫首领的副手,“从现在起,你便是本将军的亲位首领,即刻督战,否则…” “否则”这两个字吟出的瞬间,曹彰用犀利的双瞳瞪向那缓缓倒在地上,死状惊惶的原亲卫首领… 伴随着“咚,咚”的声音,这亲卫首领立时倒地。 所有魏军的心头更是咯噔一响。 “喏…喏…” 这新晋的亲卫首领哪里还敢迟疑,当即应喝一声,然后“嗖”的拔出佩刀来,他大声朝四周喊道:“都没听到将军的话么?即刻抽签,蹚过这鬼地方,再有迟疑者,不问缘由,即刻斩杀,珠链全族——” 威慑… 在这巨大威慑下,每一个魏军兵士怀揣着无限绝望的心情,他们站起,他们列队,他们抽签,他们无限悲恸的走向这注定会死许多人的修罗场。 … 意料之中的故事如期而至的发生—— “轰——” “轰轰——” 不断的有炸响声传出,不断的有魏军兵士死亡,因为督战队的存在,后面的必须顶上去。 当然,也有因为畏惧不敢上前的,他们的下场,便是为督战队无情的斩杀。 这种时候,关乎生死存亡,军令至上—— 但… 别看这些督战队手握佩刀,手起刀落,砍的无比轻松… 可他们每一刀挥下时,眼泪都裹满了眼眶,他们又怎么可能愿意…挥刀砍杀自己的同袍呢? 其实…最前面,那些注定送死的魏军兵士,他们的泪水更是犹如泉涌。 “娘,孩儿去了——” “冀州巨鹿张二狗,去了——” “幽州涿郡李三,来生绝不做魏卒——” “轰…” “轰隆隆——” 前赴后继… 那些注定赴死的魏军兵士,一个个死的无比惨烈,那高高炸起的身躯,那身躯断裂的场景,突然间,这里仿佛就构筑出一幅比昨夜河内城的炸响更恐怖十倍的画卷。 而这画卷中的每一个魏军兵士,他们迈着沉重的步伐,心…却已经是彻底寒了! … “曹彰在干嘛?他这是疯了么?” 因为只有两百步,故而对面的田豫看的真切,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他们的将军曹彰正在逼迫手下的兵卒去送死! 田豫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将军。 事实上,灾难、绝境…只是将一个人的“恶”释放到最大了而已! “田先生,当初魏王无粮陷入绝境之时,不是也设计斩杀督粮官…以平复军中怨气,从来争取到击败袁术的时机么?” 身旁一名谋士劝田豫道… 言外之意,那时候曹操能“汝妻子,我养之”,如今的曹彰为了活命,为了数万魏军兵士的保全,死一些人也无可厚非吧。 “这不一样!”田豫怒目瞪向这谋士,“汝妻子,我养之,哼…魏王养的不是你家妻子,你当然能说这风凉话,可现在…曹彰他…他是让手下兵士们送命啊!即便是侥幸,没有被炸死?那以后…将士们心里会怎么想?这样的将军,这样的大魏?还会有谁去效忠?” 田豫刚刚吼到这里… “得得得——” 只听得一声马儿的嘶鸣,原来,一条满是炸包的道路生生被魏军兵士们用生命闯出。 反观曹彰,他不知从哪搞到了一匹马儿,看到前路畅通无阻,他甚至没有停留下来片刻,去指挥、安抚这些兵士,而是急勒战马…一骑绝尘的就逃出了这修罗场。 当然,这一幕对所有的魏军兵士而言,其实也没什么。 因为他们本就不再对这个所谓的将军报有希望,也就谈不上什么失望了。 “彰公子…” 见曹彰驾马赶来,田豫本要拦住问下,哪曾想,曹彰根本不理睬他,直接从他的身旁疾驰而过。 仿佛,这个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待,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唉…唉——” 看着曹彰离去,田豫只能无比悲愤的叹气,这一刻,他不是动摇了,他是已经对大魏彻底的失望了! 这样的大魏,活该遭逢这样的天堑—— … … 洛阳城官署,一方书房。 关麟跪坐在主位上,关银屏跪坐在对面,侃侃讲述着有关虎牢那边的情形。 “原本以为那张辽胆子挺大的,没曾想,只是一轮炸响,他便退军三十里,完全没有半点进攻的想法…就在方才,他竟又退了三十里,直接退到陈留郡的酸枣县…城门紧闭,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关银屏说到这儿,关麟淡淡的沉吟,“酸枣县是么?那可是当年十八路诸侯讨董时会盟的地方,那时咱爹,咱大伯,咱三叔也来了,只是…无兵无城,好一番被人羞辱!” 关银屏听得诸侯讨董,登时好奇了,“咱爹就是在那里温酒斩华雄的吧?” 关麟摆摆手,“咱爹有没有斩华雄我就不知道了,有的人还说,斩华雄的是孙坚…更有的人说,虎牢关下压根就不存在什么三英战吕布!” 说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继续解释道:“三姐,其实很多时候,咱们看事情不能只看表象,不能只听传闻…有的时候,局势所迫,是需要捧起一些人,需要描述出一些故事…很多我们听到的,都是有人可以安排,是别人想要让我们听到的!” 关银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她像是又想到了别的,“听闻今日那曹彰逃出了河内城,还用少量的兵卒送死,轻而易举的破了弟弟的炸包阵…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啊!且不说,炸包的数量就这么多,单单若是以后魏军都如此,先派小股军队试探蹚路,再派大军前进,那这炸包的作用可就要大打折扣。” 面对关银屏的疑惑。 关麟细细的解释道:“三姐…你以为是他曹彰破了我的炸包阵,实际上,是我用一个炸包阵,彻底破了他们逆魏的军心、战意、民意…别看他曹彰跑了,可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这个… 官印又是似懂非懂,她接着问,“倒是听闻那曹真带着关中军来了,听说,其中有一位逆魏的少年将军,颇有声名,单人匹马在天水就募集了三万兵士,且都极其彪悍,不容小觑!算上曹真原本的兵马,整体的数量应该不下于五万人,再加上曹彰逃回去的亦有四万人,如此九万兵卒…即便是军心大溃,但依旧不容易对付!四弟千万不要大意啊!” 随着关银屏的话。 关麟的嘴角止不住的笑了,“少年将军…”他先是吟出这么一句,然后笑着说道:“三姐说的多半是姜维吧…” 说到这儿,关麟的声音变得严肃了几许,也变得一丝不苟了起来。 他甚至特地站起身来,眼眸眯起,朝向窗外,望向那西北的方向… 尽管房舍阻隔,城墙遮蔽,但仿佛关麟已经能透过这些,看到那煌煌来犯的三万天水兵卒,也看到了他们首领姜维姜伯约—— 又过了良久的沉吟,关麟才终于脱口:“其实,这姜维姜伯约…我一直在等他——” “还有一个人与我一样,也一直在等他——” … … (本章完) 第六八二章 这已经是那关麟的极限—— 月色朦溟。 在关中通往洛阳城的官道上,在距离河内还有一日路程的一处湖水旁。 大魏超过五万关中军如今正驻扎在这里。 温黄的灯火将整个中军大帐照的犹如白昼。 姜维正在娓娓向曹真分析如今的局势,他指着那挂起舆图中着重标红的洛阳位置,侃侃说道:「三路齐进,曹彰将军的大军拿下河内,张辽将军的兵马兵临虎牢牵制敌人,如此…我们的用兵就能灵活许多,既可以选择在与曹彰将军河内会师后,直击洛阳,将洛阳围困,也可以选择独自南下,取了许昌与宛城截断洛阳的退路,让洛阳彻底的孤立无援,如此虽是迁延日久,但好处是我们魏军的伤亡会大幅度的降低。」 正直姜维分析到这里,打算继续深入的讲述南下许昌、宛城的细节时。 「报——」 一名斥候匆匆赶来,「张辽将军虎牢外受阻,大军两日内合计退军六十里,直退入陈留郡的酸枣县!」 「酸枣县?」曹真自是对这酸枣县不陌生。 那还是董卓乱权,曹操陈留起兵,一封矫诏,号召天下英雄讨董,时任曹操族兄弟的曹邵响应曹操举兵,积极招兵买马,被州郡所杀,曹真孤身一人前来投靠曹操,曹操哀痛不已,于是收曹真为养子。 那时,曹真前来投靠曹操的地方就是陈留郡的酸枣县。 曹真疑惑不解的说:「这就不是十八路诸侯讨董,就没有什么酸枣会师?他张文远不去攻虎牢关,退到这里作甚?这是还没开打,就畏敌怯战了么?」 「应该不会…」与曹真的忿怒不同,姜维显得十分冷静,「昔日逍遥津一战,张辽将军只率八百虎贲军士就敢硬扛东吴十万大军,若是畏敌怯战,那时他便会畏敌怯战,何必等到现在?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姜维眯着眼,登时有一抹不详的预感,「只不过,能让张辽将军两日急退六十里的,我想一定是他遇到了什么极其棘手的事情…甚至,是让他惶惶然,又无可奈何,无法破解的事情。」 就在姜维分析到这里时。 「报——」又是一名斥候急报,看装束…是冀州兵,那必定是曹彰的情报。 只见得这斥候语气有些急促,磕磕绊绊的,一进门…因为惶恐与畏惧本是单膝跪地的他,双腿间一个踉跄直接瘫坐在地上,他那颤抖的嗓音同时传出。 「败了,河内…彰将军河内遇到莫名的炸响,一夜之间炸响连天,城池崩塌,损兵折将,足足…足足半数的兵马殒没在了那河内城…」 啊… 啊… 当这样一条消息传出,曹真与姜维的眼瞳同时瞪大到极致,昨个消息传来,还是成功攻陷河内城,是捷报。 甚至按照姜维的分析,汉军竟然没有在洛河半渡而击,这是不寻常的… 但也是庆幸的。 因为北方骁骑最害怕的就是水战,一旦避开水战,有了河内这一处根据地,那在洛阳平地上驰骋简直是有如神助。 这些都是利好—— 可…所有的利好,都因为这一刻,因为这一条情报戛然而止。 败了? 还一夜之间,炸响连天,城池崩塌,然后一夜之间,半数兵马… 等等,多少?那是足足五万北方骁骑,就…就这么没了? 曹真与姜维均是不约而同的倒吸一口凉气。 「不…不至于吧?」 曹真茫然的望向姜维,事实上,自打他与这个年轻人接触以来,他已经深深的被这个年轻的才学、大局观所折服,许多事情,他都习惯于去询问姜维的 意见。 可这件事儿,即便是姜维,也是难以名状,是一头雾水。 「我也觉得,不至于吧,一夜之间,五万骁骑…这么多兵,这么多马,就是站着不动让汉军砍,没有三天三夜也砍不完吧?」 姜维如此感慨。 这时。 「怎么不至于…」 一道低沉中带着咆哮与愤怒,带着仇恨与悲恸的语调从门外传来。 紧接着,「咣」的一声,帐门被一把推开,一个蓬头垢面,身着狼狈,面颊上、身体上几乎被灰烬覆盖,漆黑如碳墨的魁梧男人惶惶然的闯了进来。 「子…子文?」 哪怕是这般狼狈的样子,可曹真依旧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是曹彰,是大魏的三公子,是二十万北方骁骑的统领——曹彰曹子文! 「曹将军…」 经曹真提醒,姜维也猜出了来人身份,连忙拱手行礼,「末将姜维见过彰将军——」 「客套话就省了吧…」 似乎是注意到案几上的茶碗,曹彰颇为有力的举起茶碗,将其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喉咙间滚动…然后他大啸着对曹真说,「子丹,我这儿还有五万人,你也有五万人,咱们合兵一处,十万人足可以替我找回这份面子,也让那只会用卑劣伎俩的汉军看一看,我大魏如何一力降十会,他…他关麟给我的这份羞辱,我…我曹彰必定十倍奉还!」 曹彰这话越说越是愤怒,特别提到关麟这两个字的时候,可谓是怒火中烧,急怒难当。 曹真不由得把眼芒转向姜维,姜维则是拼命的在向他使眼色。 曹真会意,又是亲自为曹彰搬来胡凳,又是拍着他的肩膀劝道:「子文,子文…你莫慌,你先消消气,你说打,咱们便打,你说报仇,咱们便报仇,但总归…你得让我们知道那一夜发生了什么吧?好端端的,怎么一夜…五万兵就都没了?你到底是遭遇了埋伏?还是其它的什么?」 显然,曹真没有提到那个「炸」字,事实上,他对「炸」的概念是模糊的。 往昔的阅历中,没有任何迹象…能让他将「炸」这个字与「五万人陨亡」联系在一起—— 这太扯了! 曹真这么一问,姜维不由得竖起耳朵,他是洗耳恭听。 倒是那曹彰,似乎是无奈之下必须揭开这所谓的伤疤,他坐在胡凳上,恨恨的一甩手,胸腔中藏匿着的话,那无限委屈与崩溃的话语,就到了嘴边。 可最终却还是难以名状的咽了回去。 「唉…」 「唉…」 「唉…」 直到他一连发出三声叹息后,他方才感慨道:「那关四关麟简直就不是人,他是个妖物,是个魔物,是个能纵火、能炸火、能一夜间吞噬一切的魔物——」 这… 毫不夸张的说,单单曹彰的这个开场白…就完全勾起了姜维与曹真的好奇心。 也使得两人的神色从这一刻开始,逐渐的变得凝重起来。 曹彰的声音继续传出:「这一切一切的缘由,都要从我并不轻松的攻下了河内城,然后当夜…张文远特地派信使来向我说出的那句‘彰公子,快跑\"开始——」 这是一个不短的故事—— 这是一个注定悲伤,不,是悲痛欲绝的故事—— … … 夜色朦胧,洛阳城西城外。 紧闭的城门如同蛰伏的巨兽,随着「嘎吱」一声,城门开了半扇,紧接着…从其中,十余骑呼啸驶出。 这十余骑中为首一人头戴斗笠,一身蓑 衣,仿佛整个人完全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最后回首看了一眼这静谧的洛阳城,然后转过头去,目光坚毅的望向前方… 「走——」 他要去执行一项极其危险,却是覆灭大魏不可避免的行为。 他的名字叫做——姜囧!是大魏前安东将军。 当然,这个身份似乎不重要,因为他还有一个…在现如今的局势中,更加醒目与重要的身份——执掌三万天水军,已经兵临洛阳的现大魏安东将军姜维的父亲! 这个身份,太关键了—— 而就在这十余骑向西北驾马趋驰的时候,城楼上,一个年轻的公子巍然而立,他身披披风,头上带着冠帽,身边有几名侍卫,却是没有点起火把。 这也使得他那紧盯着姜囧一行的目光,很快被黑暗所阻绝。 呼…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呼气,这年轻的公子转过头来,借着城楼上昏黄的灯火,可以看到,这公子正是关麟。 而就在一刻钟前,就在这城门前,关麟与姜囧并肩而立,目光均投向那城外的西北方向… 那里,有一支来势汹汹的魏军; 那里,有超过三万来自天水的勇士; 那里,是魏军最后的希望; 那里,还有一个带着父仇家恨,恨不得要将关麟碎尸万段的年轻公子。 关麟与姜囧一起走了几步,两人什么也没说,但好像…彼此间却是心意相通,彼此的想法,两人都通晓。 终于,还是姜囧打破了此间的沉寂。 「云旗公子,你什么也不用说,我姜囧驻守边陲二十余载,我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也直到,我该怎么做…」 说到这儿,姜囧伸手指向西北。「那边有三万天水子弟,我知道公子一直在等什么,也知道公子好生善待我是为了什么,我更知道…这种时候我该做些什么!」 「哈哈…」姜囧突然笑了,「公子,我姜囧听说昔日你父亲关羽关云长身在曹营时,曹操是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上马一提金,下马一提银,甚至…就连吕布的赤兔马也赠予你父亲关云长!不过想来,你父亲在曹营的礼遇,也比不上我在公子这边的境遇…我在这儿,何止是小宴、大宴,何止是提金、提银?」 「但我最终选择站在公子这一边,却不是为了这些,荣华富贵固然重要,可对于我们这些驻守边陲多年的兵卒,我们死都不惧,又怎么会贪恋这份纸醉金迷…」 姜囧顿了一下,接下来的话,才是吐漏心声。「公子,你是我这么多年第一个见到的,最懂我们这些边陲将士的,公子一句,我们边陲将士不怕死,我们唯独害怕被遗忘…这,正是这些年,驻守在那十室九空,与那胡虏不惜以命相搏的我们…心中想的呀!」 「边陲子弟不怕死,怕的是死的不值得,怕的是死后…没有人记住…公子是我们的知己,一者士为知己者死,二者…我姜囧见识到太多公子的发明,见识到太多大汉有力量的一面,甚至,我会有一种感觉,那些发明…公子不是为了对付大魏用的,真正作用的地方是边陲!是那鲜卑胡虏,是那西域都护,是恢复我大汉西域之风采!有公子辅佐的大汉必定是光明的,是会让所有人…包括我们边陲子弟过上好日子的!那梦中的日子,我仿佛看到了,我也希望…我们天水那三万兵甲也一并看到,为了那一天,我…我肝脑涂地,我姜囧何惜这条命焉?」 姜囧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关麟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在漫漫黄沙中驻守而面容沧桑,这个见证过太多生死离别,这个有着浓重家国情深的男人。 他几次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最终只剩下庄重的拱手。 哪怕 是拱手,关麟尤不知该说些什么。 姜囧见关麟拱手,他也拱手朝向关麟,语气却更加坚定与庄重。 「君有使命,必不负所托…」 说罢,他翻身上马,伴随着一声「得得」的马儿的嘶鸣,一行人疾驰出城。 反观关麟,他则是第一时间奔上了城楼,望着姜囧这最后的一面。 此行凶险… 同样的,此行若成,汉将光复,魏将不存—— … …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当曹彰将他所经历的,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为了活命所做的,所有的一切悉数都讲述出来时。 曹真自是少不了倒吸一口凉气,敏锐且擅长思考的姜维却是不由得揣着下巴,像是陷入了一轮深深的沉吟。 「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那关四简直是一个恶魔,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若是不除掉他,那大魏还有什么将来?那这天下早晚被那大耳贼与关云长夺去?我等早晚沦为他的阶下之囚…」 哪怕是把事情全部都讲述清楚,可曹彰尤是义愤填膺,他怒目圆瞪,那射出的寒芒如果能隔空杀人的话,那关麟怕是已经挫骨扬灰,渣都不剩了。 「所以,还等什么,直接出兵,洛阳城充其量不过几万人,咱们有十万人…一鼓作气,夺下洛阳,那关麟,我要生啖其肉,生吮其血…」 越说越气,越说,曹彰越是义愤填膺。 「伯约,你怎么看?」 倒是曹真,他此前是领略过那关麟厉害的,诸如蹶张弩、连弩、霹雳十牛弩,这些…军械,哪一个不是让魏军损失惨重。 只不过,这一次…直接玩炸的,这就有点儿…不讲道理了!且有些恐怖了。 至少,曹真一时间寻不到破解之法,只能把目光望向姜维,听听他的见解。 却见得此时的姜维,在短暂的沉吟过后,他像是想通了一些东西。 「伯约…」 经曹真又一次张口,姜维才说,「彰将军方才说的话,我悉数都听到了,这里面其实是有一些疑点,第一点是…城中的炸响与城外炸响有些不同,城中的炸响是突然间发生的,且是在深夜那便是没有人触碰机关,而城外…很明显的,是只要有兵士踩踏到机关,那便会炸开…」 唔… 别说,姜维这么一分析,还真是让曹彰沉默了,他愣了一下,竟是被姜维的话所吸引。 姜维接着说,「这就说明,这些所谓的炸响,是有两个不同的触发条件,一个是主动触发,一个是被动触发…同时,既然曹彰将军攻城时没有遇到炸响,那说明从洛河水路方向,并没有这些炸响的埋伏,彰将军受困时,第一时间想到的该是从洛水撤离,这样可以避免损失!而汉军在守城失败后能从各城门顺利撤出,也说明…敌人至少是预留着安然撤退的路线,只是这些路线,我们并不知晓而已!」 毫不夸张的说,姜维的话…就这么一番话,就深深的让曹彰蛰伏了。 他总算知道,为何曹真但凡遇到点儿事儿,就一定要请教这位「参军」… ——『这家伙,有点能耐啊!』 曹彰还在心头感慨。 姜维的分析则还在继续,「除了从洛水撤离外,其实还有一种方法,那便是通过收缴战马,让战马从这埋伏的土地上高速踏过去,如此便可以试着引爆这些炸响,从而减少人员上的损失!这些,都足够帮助彰将军度过危机…」 「当然,现在看来,这些并不重要,事已至此,我们需要找出的是这所谓‘炸响\"的弱点,如果是触碰式的炸响,就如我方才说的,可以用马儿先行踏 过后,大军再行前进,如此便能完美防范,可若是主动式的炸响,我分析的是…也如同被动式的炸响一样,那关麟的发明一定是埋在地下的,且是地表薄薄的一层,通过观察,当能查出些许不同,然后通过少量兵士少量的探查,或许也能发现些许埋在地下的蛛丝马迹…」 说到这儿,姜维继续解释,「深埋在地下的东西,总会与地表有些不同,这些…在我们关中人的眼里,是能发现的!」 的确,关中人常年与胡虏拼杀,地面的马蹄印记,伏耳听到的声音,地表的裂纹,这些都能判断出胡虏骑兵的数量。 更别说,地表是否被挖掘过,是否是新填埋的土,这些…是能够察觉的。 甚至… 姜维还在分析。「其实,我还有一个更大胆的猜想…」 「什么?」曹真与曹彰异口同声。 姜维则冷静的说道:「如果那关麟有足够的数量,能够悉数炸掉整个河内城,那一夜,就不会只炸响半个时辰,而是整夜的炸响,基于此,他让彰将军带五万人逃离,固然有离间兵将关系,打击士气的缘故,可我却觉得,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姜维那冷峻的眼眸凝的深重,「我笃定,他关麟已经没有多余的炸响的能力了,炸掉五万兵,炸掉半座河内城,这已经是关麟数量上的极限,我军根本就不必再畏惧于这炸响——」 轰… 轰隆隆! 姜维的声音不大,可听在曹真与曹彰的耳中却犹如五雷轰鸣! 天雷滚滚,五雷轰鸣! … … 第六八三章 丧钟因谁而鸣—— 蛛丝马迹的捕捉; 细致入微的观察; 严丝合缝的描述… 通过魏军攻城的位置,汉军撤退的位置,炸响的细微不同,姜维有条不紊的将整个关于这炸响的前因后果做出了最缜密的分析。 他更是大胆的推测出,敌人这炸响的器械并不充足,甚至短时间内无法补充。 还有,便是这所谓的「炸响」触发所包含的两种条件,以及…如何应对这两种条件的方法! 这便是天水幼麟姜维姜伯约的含金量—— 曹彰与曹真都听得呆住了。 曹真还好,他与姜维相处多日,姜维的含金量,他是知悉的,自然也就有充足的心理准备。 曹彰则是有点被折服的味道。 话说回来,一日前夜晚时的那炸响,他怎么就没想到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触发方式? 他怎么就没想到,敌人既然能安然撤退,那必定是有一条没有炸响的路? 他怎么就没想到,可以让马匹冲过去,触发这炸,降低伤亡…甚至敌人这所谓的器械一定埋在地面的表层,细致的去观察,缓慢的去搜索,保不齐是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的。 他怎么就… 太多了,姜维这一番话越是说到后面,曹彰越是浮想联翩,他只能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去解释,否则…他岂不是极致的愚蠢?他到底有没有脑子? 这就像是明明在逆风的不利局面下是有上、中、下三策,可他曹彰是完美的避开了所有的正确答案,选择了一条既伤兵卒性命,又伤魏军军心的路… 乃至于,他顺着这个方向继续思索。 ——姜维,如果他那一夜也在城内。 或许如今的局面就截然不同了! 这边,曹彰还处于对姜维的无限幻想,那边…姜维的话并没有止住的意思,他还在分析。 「当然,方才说的那些都是末将的推断,是一家之言,是否真实还需要一番验证,至于这验证的方法,其实也很简单…」 姜维侃侃而谈,「那便是张文远将军那边,如果按照我的猜想,那关麟这所谓的‘炸器\"数量并不充足,如此就能解释,为何彰将军这边损失惨重,伤筋动骨,可张文远将军却只是伤到了皮毛!」 「原因还是那一个,关麟的‘炸器\"并不充足,他只能炸一边,对另一边更多采取的是威慑,所以,如果要验证的话,只需要让张文远将军派出一支小股队伍,先用马匹跃过通往虎牢关的山道,然后缓慢的向前,开凿、挖出地表一层的位置…如果只挖出了少量‘炸器\",那便足够验证我们的猜想!」 嘶… 终于,在姜维这最后一番分析过后,曹彰露出了久违的笑意,他既惊且喜的望着眼前的姜维,不由得赞许道:「子丹?你这是哪儿捡到的宝贝?哈哈哈哈,我丢了五万兵,可得了这姜伯约,那就等于多了十万兵啊!啊,哈哈哈哈…」 因为对姜维的惊喜,曹彰一改方才的愤怒与颓然,整个大笑起来,笑声震天。 这一刻,他是真高兴! 是那种绝境之下突然就看到希望的高兴。 曹真向曹彰解释道:「伯约的父亲是你父王亲封的安东将军姜囧,也是你父王组建的那支飞球军唯一的统帅,你父王是委以重任哪!可…」 说到这个「可」字,曹真的眼眶不由得转向姜维,像是故意露出些许悲恸状,「伯约也是个苦命人哪,他爹死在洛阳外的北邙山中,是被那关四一把大火烧死的,伯约与那关四可谓是不共戴天!」 果然,提到关麟,说到父仇家恨,说到那不共戴天。 原本还能冷静分析的姜维,刹那间,一双瞳孔赤红如血,双拳紧握而起,那「咯咯」的声音在关节处不断的响彻。 这是恨之入骨,这是恨入骨髓的样子啊—— 「原来如此…」曹彰感慨之余,余光再度望向姜维,除了对他能力认可外,这下对他的忠诚也是无可厚非。「难为伯约了,倒是伯约,你记住,你并不孤单,并不止是你一个人与那关四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曹彰,我父王,还有大魏的每一个兵卒都恨不得生啖这关四的肉,生饮这关四的血,伯约,你的感受,我们都能感同身受,你…并不孤单!」 到得最后,曹彰的双手重重的搭在姜维的肩膀上。 他的眼眸也开始变得炙热,变得含情脉脉,变得同仇敌忾。 姜维下意识的躬身,「有彰将军这一番话,末将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既雪家仇,又雪国恨——」 「好,好,好…」曹真也附和着说道:「咱们都有同一个目标,更应该精诚团结,只不过…当务之急,应该如何做?伯约,你怎么看?」 共同的仇恨搭起来了,同仇敌忾的情绪也到位了… 曹真适时把话题再度引到如今的战场。 姜维却像是一早就想好了,「还是末将方才提到的,末将所有的分析都只是推测,我们需要进一步的去验证…毕竟,我们的对手是那可恶又可怕的关四关麟!」 说到这儿,曹真与曹彰彼此互视,继而…两人异口同声的吟出。 「验证?那么是张辽…张文远!」 「没错!」姜维斩钉截铁的说道:「如今,能摸清那关四虚实的唯有张文远将军了——」 … … 「四弟,出事儿了——」 关麟本在书房中绘制造图,关银屏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她气喘吁吁,面颊发红,神色颇为凝重与紧张,「魏军倒是没有因为你放他们一马而军心大溃,反倒是…反倒是曹彰带着残军退到了曹真率领的关中军处,来势汹汹,这下倒好,刚打走了十万,又来了十万…」 关银屏一口气吟出这么一大堆,但事实上,最让她忧心的还不是这个。 「四弟,你还不知道吧?酸枣县那边的张辽也动了,他竟是派出大量的马匹往返于这虎牢关前的道路,更是接连派出小股队伍,缓慢的前进,不断的凿开地面,我们的许多炸包都被他们发现,缴获了,四弟,你的炸药阵…就要,就要被破解了呀——」 与关银屏的急不可耐形成鲜明对比… 关麟并没有分毫的惊慌,而是放下笔,缓缓的抬起头,将目光转向三姐关银屏,「就这么些么?三姐?」 「这…这还不够?」关银屏依旧是处于十万火急的状态中,「你的炸药…就要成他张辽的了,你的炸药阵一破,那就是几路魏军合围洛阳城,这…这已经是间不容发的事情了,你怎么…怎么一点也不慌张呢!」 看着三姐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关麟缓缓站起,推着关银屏坐了下来,还为她斟上一盏茶,「三姐,喝茶,万事不用慌…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欲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何况,退一万步说,张辽那边…咱们本来就是唬骗,他能挖出多少炸包啊?无外乎那么几个…至于这炸药阵的破解…」 说到这儿,关麟笑了,「三姐总不会觉得,咱们的炸药还有库存吧?原本就没有库存,何至于破解不破解呢?」 「你…你…」尽管是被关麟拉着坐了下来,尽管是喝了一口茶水,压了压惊,可关银屏的思绪一如既往的紧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等着吧,很快,就有好戏看了——」 「什么好戏?」 「釜底抽薪——」 … … 「吕布城」、「跑马岭」、「饮马沟」—— 这些因为历史故事,而在虎牢关内被人赋予名字呃场景,此刻,正直景色宜人,绿色葱茏,倒是与古战场的威严雄壮相映生辉。 仿佛,那悠扬神话故事中的「玉门古渡」,正以其浓郁的黄河风情为此间景区增添了无限风光。 ——锁天中枢,三秦咽喉! 正当其实! 「哒哒哒——」 通往虎牢关的山道入口,在那两岸环山之间的山道上,三名骑士熟练的趋驰着百匹马儿正在此间往返。 那「哒哒」的马蹄声空谷回响,蹄声震天。 除了这马儿的驰骋外,还有几名轻装简行的兵士,他们正在一寸一寸土地的观察这地表一层,凡是有些松动的土地,他们都会缓慢的从周围掘开。 果不其然,在这里发现了少量「炸包」… 「轰——」 随着这些炸包拿出,被放置在一个宽阔的平地上,随着张辽将手中的火把抛向这炸包,果不其然,那炸包顷刻间爆炸,而即便是一个炸包的爆炸也释放出惊天的炸响!这个方寸之间,仿佛旦夕间都晃了一晃。 ——「张将军,果然…如关中军那姜维派人传来的消息,敌人的炸响是来自地下,且…虎牢关前这深埋的炸物并不多,只搜出了几十个炸包…」 随着这副将的禀报,张辽微微颔首,继而看着方才那爆炸处感慨道:「好恐惧的破坏力啊,最可怕的是远程操作,根本无需近身肉搏,以此杀人于无形,呼,那关家逆子…一如既往的擅长于此啊!」 感慨过后,张辽接着问:「这虎牢关前的炸物已经悉数肃清了么?还有,那姜伯约提出的触碰似的炸响,可有发现…」 「回禀将军,此间已经几乎悉数排查完毕,至于那触碰似的炸响,也有发现…均通过马匹的奔袭触发,甚至因为战马移动速度极快且极其敏锐,被炸死的战马数量都要远低于预期!」 「好——」 张辽眯着眼,凝视着这通往虎牢的山道。 诚然,他曾经有过八百破十万时冲动的一面,但更多时候,他是冷静且谨慎的。 在排除一切可能让手下兵士白白送死的可能性后,他毅然决然的下令。 「传我军令,酸枣县内的魏军兵士立刻集结,不…」张辽像是尤心有余悸,他补上一句,「在此之前,再度用马匹往返于此间,再度缜密的搜索一遍,务必不能让任何一个同袍死在这不明的炸响之中!」 「喏…」随着副将的答应,他驱马而去就去安排… 与曹彰不同,他们的将军张辽张文远素来看重每一个兵士的性命,将同袍视为己出—— 甚至,哪怕是那些摸排炸包的兵士,也是主动请缨的,是张辽要亲自上前,手下的部曲主动请缨代替他的! 比起曹彰的北方骁骑,无疑,这一支张辽短时间内集结起来的军队,凝聚力更强,战斗力也更强。 倒是看着副将迅速的离去,骑在战马上的张辽罕见的,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故而,淡淡的沉吟着念出:「姜维姜伯约,好一个天水幼麟,天…不亡大魏啊!在这种时候,还能派下这么个年轻俊才!」 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张辽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们这些老将…终将褪去—— 局势短时间内其实是无可扭转,但…但姜维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希望。 或许这个少年,会成为大魏最后的倚 仗,用那并不结实的肩膀,硬生生的将大魏的荣光延续下去!这个时间或许是九年,或许是十九年,亦或许是二十九年! 但张辽绝对无法想到的是,他以为的希望,却最终为这煌煌大魏敲响了最后的丧钟! 丧钟因谁而鸣—— … … 「人才呀,人才呀,哈哈哈哈——」 当虎牢关这边的消息传回,大帐内的曹彰止不住的大笑,笑的癫狂了一般。 他双手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的拍在了姜维的肩膀上,且一次比一次重,他的声音也愈发的高亢,情绪愈发的兴奋与激昂。 「果然如伯约所言…」曹真也是面带微笑的,瞧着那摆好的沙盘侃侃分析,「一来,关麟这炸物并不是无敌的,它是有弱点的,且它的弱点已经悉数被伯约识破,马儿奔袭,小股兵马排这炸包,这的确是最容易解决这难题的方法!二来,这炸包…呵呵,那关麟便是数量也不充足,在虎牢关铺设的果不其然是虚张声势,如此…我们还怕什么?」 「的确…哈哈哈哈!」曹彰笑着回应着曹真,「怪不得父王如此器重伯约,伯约是咱们大魏的一块儿璞玉啊!来人,快,快把这消息传到军中,以此延缓那些兵士的怯战情绪,也以此让将士们恢复战意,真正决战的时刻就要来临了——」 随着一番吩咐后… 自是少不了曹彰、曹真对姜维的赞誉,寒暄过后… 姜维还有军务,拱手告辞。 曹真与曹彰一齐将他送到帐门外,目送着他走远,这才一起缓缓退回了军帐。 曹彰忍不住问道:「你说这姜伯约与那关麟血海深仇,这我是知悉的,可父王怎么就从天水捡到这个宝贝啊!」 曹真解释说:「他爹在的时候,姜伯约还不至于如此睿智,但或许是他爹的死吧,这对他的打击太大了,让他迅速的成长起来了,也成熟起来了…」 说到这儿,曹真顿了一下,「咱们大魏最缺的不是将才,而是能与那关四匹配的年轻帅才啊…事实证明,那群老家伙们思想固执,还沉溺在自己那老一套的东西中,这些墨守成规的东西却是总被那关麟给预判到,若是咱们大魏多几个如姜伯约这样的才俊,何至于沦落到现如今的地步!」 「哈哈哈哈…」曹彰闻言笑了,「听子丹这意思,是打算好好栽培这姜伯约咯!」 「既有才华,又谦逊低调,更是与那关麟有不共戴天之仇,无需担忧其忠心,这样的年轻人,我不栽培,你父王也会栽培——」 随着曹真的这一番话,曹彰颔首,继而一捋那黄须沉吟道:「哈哈,倒是我怎么听闻,子桓与那司马仲达走的很近,可子丹对那司马仲达却是敌意重重!」 「这不一样——」曹真回道:「姜维没了爹,那便是没了家门,这样的人最容易被咱们宗室掌控!可那司马仲达… 像是惊觉话说的有些多了,曹真赶忙闭嘴,然后话锋一转,「怎么与子文胡言乱语起来了?哈哈哈哈,咱们先聊军务,军务——」 的确,尽管现在…因为强大的对手,曹真与曹彰不得不精诚团结。 可事实上,曹真与曹彰心里面儿都清楚着呢,对外,他们是勠力同心,可对内,那耀眼夺目的世子之位,谁不想争夺! 一边是子桓,一边是子文,一边是子健—— 这大魏世子之位,尤是悬而未决呢! … 「呼」… 姜维本是坐在自己的军帐中,他习惯每日将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在夜间悉数过一遍。 包括那关麟的部署,那炸包的破解,现在的局势,接下来的战略。 诚然 ,姜维能被称为天水幼麟,他的才学与聪慧是无可厚非的,可十几年追随父亲与鲜卑胡虏征战的日子,更让他学会了思考。 每一日,都要静静的思考。 他是聪明与勤奋的结合—— 就在他冥想之际。 「伯约…」一道声音从门外传出。 这声音,姜维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天水的老乡,也是父亲昔日的同袍。 这时候的姜维也顾不得冥想了,连忙起身,将这位叔叔迎进来,「叔叔这么晚前来,当是有事儿吧!」 「是有事儿。」这男人迎上姜维的目光,似乎看起俩有些激动,甚至是…谨慎。 他是左右环顾,确保不会隔墙有耳后,这才说,「今晚巡逻时,抓到了几名那关麟派来的细作,拷问情报,这是伯约你擅长的呀!」 听得是细作,也听得是拷问情报,姜维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可,这事儿,他又觉得不对劲…以往也有过拷问细作,但往往这些叔伯会是第二天才告诉他。 怎么这一次… 姜维本想问,可话到了嘴边,立刻就吞咽了回去,想来是…对方的身份很重要吧! 这次叔伯们逮到的是条大鱼! 「辛苦了,走吧…」 随着姜维的话脱口,男人已经领路在前。 而诚如姜维想的,这一次,对方的身份的确很重要,还真是条大鱼—— … … 第六八四章 伯约,我是你爹呀—— 会是怎样的一个细作呢? 怎样的一个细作?值得的叔叔深夜来唤他审问呢? 又能审问出怎么样的情报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在这样敏感的时节下,在叔叔的引领中,姜维走出军帐。 夜半时分的魏军大寨显得格外的冷清,黄土地面上回荡着他沉闷的脚步声,因为破解了那敌军「爆炸」的原故,四处军帐中的气氛倒是没有白日时的压抑与惶恐。 仿佛,一抹浅浅的斗志再度激荡了起来,但整体上,这一抹斗志依旧很渺小,无法动摇这沉闷的气氛。 姜维一边思虑一边向前,终于,叔叔将他引入了一个帐篷,这是一处简易关押敌军「细作」的牢房,里面则是一片漆黑。 「人呢?」 姜维询问身前的叔叔。 叔叔则是点起了灯,昏黄的灯影下,这屋子内,一个狭长的人影巍然浮现在姜维的眼前。 那人是背对着姜维,姜维则是从人影开始向上打量。 一边打量他一边发问:「你便是荆州军的细作?那么,你是关羽麾下的?还是关麟麾下的?」 随着这一句话的吟出,姜维的目光从下扫到上面。 而随着目光缓缓向上,突然间,姜维心头怔了一下… 莫名的,他对面前的男人产生了一种熟悉感。 一种异乎寻常,就像是深深镶嵌、烙印在内心深处的永恒的、无法改变的熟悉感。 他的目光迅速的向上抬,这种熟悉感越来越浓重,就好像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深入骨髓又根深蒂固的联系—— 「你…你到底是谁?我们…我们是不是认识?」 异常深重的声音自姜维的口中吟出。 仿佛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如同被厚重的历史尘埃所笼罩。 这时,对面那男人缓缓的转过身来。 室外漆黑一片,室内灯光昏黄,他的面颊棱角分明,脸庞上每一处的坑洼都像是书写着那段戎马边陲,黄沙漫天中以命相搏的岁月。 他已经彻底转过身,颌下长须无风自动… 而伴随着他摘取那厚重斗笠与面纱的是一道对于姜维而来,无比熟悉的声音。 「你、我怎么能不认识呢?」 「伯约,我是你爹呀——」 这… 这… 毫无征兆! 毫无任何征兆! 随着这一连两句低沉、厚重的言语,这一刻的姜维面色惊怖至极,就好像,就好像他头上的天穹突然间被劈开了。 这一夜,这深邃的一夜… 对姜维而言,这一夜…注定是惊与喜并存; 注定是心情跌宕起伏; 也注定是天雷滚滚,五雷轰鸣,就连人生观都要一次性的震碎了! … … 麦浪如金色的波涛起伏。 曹彰与曹真、姜维率领的兵马与傅士仁、凌统、甘宁率领的兵马就在小平津关外遥遥对望。 众所周知,伊阙(现龙门石窟)、函谷、广城、太谷、轘辕、旋门、小平津、孟津八个关口合称为「八关都邑」或是「洛阳八关」… 便是这八处关口,将群山环绕的盆地洛阳城紧紧的包围,庇护其中。 说起来,在中平五年,也就是黄巾起义闹得最凶的那几年,汉灵帝作为一国君主做出了两项事关帝国安危的决定。 一个是废史立牧,将刺史一职改为州牧,另一个是在洛阳周边诸关口各设置一名都尉,具体负责这个方向的防务,合称为 「八关都尉」! 洛阳八关,或者说是八关都邑…便是由此而来。 而从关中要攻至洛阳,绕不开的便是这「八关都邑」中的两关——小平津关、孟津关! 此刻,汉魏两军便在这小平津关前陈列,戎装整齐。 天空上的云缓缓流过,十几万大军,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号角声响起,傅士仁骑在马上缓缓行进,身旁跟着凌统与甘宁… 说起来,如果不是关麟的话,对于傅士仁而言,这辈子…怕是绝对没有机会,由这两位江东的上将军做他的副将,听他的趋驰。 曹彰、曹真、姜维也迎着傅士仁这边,驱马缓缓向前。 在相隔百步的地方,彼此停住了马蹄,就这么遥遥相望。 这还是姜维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战,参加这样战前的谈话,他有一种难以遏制的亢奋与紧张,但似乎又因为想到什么,所有的亢奋与紧张迅速收敛。 他只是昂起头,望着敌将。 心头暗自嘀咕。 ——『那个便是攻下襄阳,夺下许昌,间接助关羽夺下洛阳的傅士仁么?』 ——『那个便是百骑劫曹营,威震天下英的甘宁甘兴霸嘛?』 ——『那个便是江东素有国士之风…与张辽张文远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凌统凌公绩么?』 ——『这样的猛将、义士…竟悉数都是那关家四郎关麟的麾下么?这位关家四郎,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姜维还在暗自沉吟,却见得曹彰已经驱马向前一步,指着傅士仁大声吼道:「就是你这老家伙夺下我大魏的襄阳、许昌?」 「哈哈哈哈…」傅士仁闻言大笑,「你说少了,严格意义上讲,你们逆魏的洛阳也是老子夺下来的…作为刘皇叔的第四个兄弟,我傅士仁本谦逊低调,你这孺子却非要声张?要不,乖乖投降过来,本将军心情大好,保不齐还能教你两招真能耐,啊,哈哈哈哈…」 傅士仁展现出了他特有的骄傲! 没错,他当的上这份骄傲… 这是他这两年多来的功勋换得的,现在…哪怕放眼整个汉军,他的功勋也是仅次于三弟关麟关云旗那一档的。 「哼…」曹彰愤怒难当,正要回怼。 姜维却是率先张口,「既灭东吴,觅得鱼米之乡,何故又北上觊觎我大魏之粮?尔等可知,若非尔等起兵戈,我大魏数十万甲士,何以两年间葬送他乡?我大魏数十万妇孺,何以无父无郎——」 听到这儿,傅士仁笑了,「你这区区竖子信口雌黄?还大魏无父无郎?哈哈…那征寡令之下,你逆魏哪个寡妇没有再嫁?哪个寡妇没有怀得三家子?你还说什么无父无郎,如此礼仪崩坏?天怒人怨,活该你逆魏受此天谴!」 傅士仁展现出极致的口才… 论及武力,他或许不如身旁的甘宁与凌统,但论及嘴上功夫,他一个人可以把对面曹彰、曹真、姜维三人吊起来喷… 这次轮到曹真张口,他的大刀指向傅士仁,「看起来荆州军将都与那关家逆子一般,最擅长呈这口舌之快,夸夸其谈,那么…多说无益,咱们阵法上见真章——」 「阵法?」听得曹真说阵法,傅士仁一愣,「什么阵法?」 「哈哈哈…」曹彰这才开口,眼睛却是转向姜维,「这位乃我大魏天水幼麟姜维姜伯约,在我大魏军将中也就勉强能排到中游,你这老家伙若有胆,不妨试着破破这位天水幼麟的阵法!」 傅士仁这才注意到他们身后那早已严阵以待的魏军兵甲,前排的是两个圆阵,后排的则是几个方阵,看架势…倒是有模有样! 「怎么?不敢了?」曹彰故意 激怒傅士仁,「若是不敢,就滚回去,换那关羽来!啊…哈哈哈哈,多半那关羽不会如你一般鼠辈——」 曹彰故意把声音喊得很大。 故意激怒是为其一; 其二,是为了提振魏军的士气,重挫汉军的士气,两军交战…很多时候,拼的就是一股气。 「有何不敢?」 傅士仁凝眉,「来,就让这天水幼麟摆开阵势,今日他无论摆出什么阵仗,本将军悉数给破了,让你们输的心服口服——」 这话说罢,曹真、曹彰、姜维与傅士仁、凌统、甘宁悉数都退回军中。 姜维已经接过曹彰递来的军旗,他挥动军旗,做出几个手势,登时…身后的三万关中军同时齐动,军中工兵来回穿插,竟是排出一个水泄不通的阵法。 傅士仁有些看不懂,凝眉问道:「两位将军可识得此阵?」 凌统回道:「不知!不过,倒是与鱼鳞阵有些类似——」 甘宁则是主动请缨,「若是鱼鳞阵,那只需破其一鳞甲,军阵自溃…」 「不对!」傅士仁像是突然回过味儿来,「这阵…怎么这么像是昔日曹仁进攻新野城时布出的\"八门金锁阵\"…没错,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一模一样!」 话说回来,八门金锁阵与八卦阵类似,都是以休、生、伤、度、景、死、惊、开这八个卦型所摆,并作用了八卦的原理逐级变换。 但区别在于,八门金锁阵主要是靠外变化,也就是八门转,以此使内变化,最多也就是八种变化; 而八卦阵则是外变化,引起八八六十四卦的变化,正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从这个角度上去演变,是更深奥的,是无穷无尽的变化。 「那傅将军可有破解之法?」 凌统连忙询问傅士仁。 傅士仁却是挠挠头,「我当初见徐庶徐元直破解起来挺轻松的呀,好像是只要从正东生门打入,往西南休门杀出,复从正北开门杀入,敌军必乱——」 甘宁与凌统像是得到了命令,齐声道:「是!」 然后。 「哒哒哒…」 马蹄声骤然响彻,甘宁、凌统两人各引千军前去破阵。 倒是傅士仁,「等等…」他急呼一声,像是惊觉…话还没讲完,这俩猛男怎么就杀出去了? 本欲喊他们回来,可又想了想。 那喊回他们的命令立刻收回。 算了吧! 爱咋咋地吧! 反正这一仗…按照三弟云旗的说法,表演的成分远大于实际的意义。 随便吧,能活着回来就行—— 想到这儿,傅士仁双手一摊,整个一个「躺平了」的既视感。 乃至于,他心里还嘀咕着。 ——『都是演的,这俩万人敌,理应是不会有事儿的!对吧?对吧!』 … … 「呜呜呜——」 虎牢关外,魏军的号角声响彻而起。 「冲啊——」 「破城——」 「冲车,云梯,快,快——」 数不尽的魏军兵甲如同海啸一般不断的向虎牢关涌去。 虎牢关,这座庇护洛阳城最坚实的屏障,此刻正直上演一场极致暴力的攻城战,铁骑奔腾,刀光剑影,箭雨纷飞。 士兵们不畏生死一般的奋勇冲锋在前。 「咚咚咚——」战鼓轰鸣。 「得得得——」战马嘶鸣… 顷刻间,整 个战场就变成了地狱般的杀戮场景。 攻城的一方自是大魏的勇士,统帅张辽张文远骑在马上,手持月牙戟,坐镇中军… 「擂鼓,先登营,第二阵、第三阵,冲上去——」 「发号角,井栏跟上,步兵兵甲掩藏在井栏之后,迅速推进——」 「冲车,掩护冲车——」 张辽不断的发号施令,而随着他的命令,整个魏军汹涌的冲杀向虎牢关,血色残阳布满长空,瞬间就染红了这满是杀戮的城关上下。 「放箭,放箭——」 「擂木呢?石块呢?快…快砸下去,砸下去——」 虎牢关上已经是一片忙碌,王甫坐镇指挥,关银屏身先士卒…侯音、朱灵、朱术悉数率军坚守。 他们射出密集的箭雨,同样的,城楼下…也不断有箭矢射来,有投石车抛出的巨大石块砸落。 战况已是尤为激烈—— 「你三弟不是说这张辽不擅长攻坚么?」王甫顶着巨石头询问身旁的关银屏,「这…特么是不擅长攻坚?」 王甫都急的爆粗口了… 压迫感…压迫感太强了,明明他们是守城的一方,却好像始终在被魏军压着打,被那张辽压着打…可怕!可怖啊! 「我三弟的意思是…」 关银屏方才说到这儿… 「轰——」 一块儿巨石砸落,就在王甫与关银屏的眼前,一处城关的墙壁被砸了个稀烂。 呼… 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呼气,关银屏匍匐着身子,继续朝王甫说道:「我三弟的意思,张辽是不擅长攻坚,但…但那是他与他自己的野战去比,他的攻坚能力依旧…依旧是比大多数武将…甚至是名将要强的——」 「轰隆隆——」 又是一块儿巨石砸落,在张辽那一浪又一浪的攻势下,即便是虎牢关…这座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关隘…此时,也不由得摇摇欲坠! 「那怎么办?这么顶着…即便是短时间的守住,可…可谁能扛得住这一浪又一浪的攻势?」 王甫凝重眉。 其实他已经是关羽麾下最擅长统率的军将,可是…可是凡事就怕比较,他比起张辽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正直王甫凝眉询问关银屏之际。 事情急转直下… 因为魏军的攻势,也因为投石与箭矢将守军压得抬不起头来,居然有魏军兵士先登上城,一时间…城楼上,无数兵勇开始械斗! 而魏军占据的城楼上的地盘越来越大,攀爬上云梯的魏军兵士也越来越多… 乃至于城楼下,坐镇中军的张辽都展现出了难得的激动与亢奋。 「好!」 「先登第四校,第五校,冲上去,告诉前面的三校的兵勇,占住这城楼,你们便是第一功!」 随着张辽的吩咐,令旗挥舞,雄壮的号角声再度激昂、振奋,更多的魏军兵士如同海浪席卷,蜂拥着、攀爬着抢登城楼。 整个虎牢关,一如黑云压城,血腥屠戮,铺满天边—— 城关几乎失守,命悬一线。 「糟了…」 王甫挥刀就要亲自去夺回那城楼。 关银屏却是一把拉住他,「等等…」 「还等?再等这虎牢关就丢了——」 王甫目眦欲裂… 关银屏的一双瞳孔却也是瞪大到极致,「王将军…如今,如今的情形三弟是有预判的,他…他也留下了一记杀手锏——」 「是那炸药包?」 随着关银屏的话,王甫惊骇的问道 。 的确,很明显…似乎,现如今能改变这极端不利的战场局势的唯有那炸药包。 「不…」关银屏摇头,却是目光坚定的望向城头。 「这个…比那炸药包还要厉害十倍!」 啊…王甫整个愣住了,他和他的小伙伴儿都惊呆了,比炸药包还厉害十倍的? 啥呀? 等等?这玩意,难道…非得城关快要被攻破之时才能用么? 一时间惊悚与好奇,笃信与怀疑充斥在王甫的心头,他已经有些绷不住了—— … … 甘宁与凌统率军从生门杀入,锣鼓齐鸣,两军的呐喊声、擂鼓声震天动地… 两人也不愧是曾经东吴的上将军,左右冲杀,如入无人之境,根本没有人是他们的一合之敌。 但…随着时间慢慢流逝,甘宁与凌统发现,这不对呀! 他们杀了成百上千的魏军,可这所谓的「八门金锁阵」却依旧是煌煌而立,那所谓的\"生门打入,休门杀出,开门杀入,敌军必乱\"一时间,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魏军没有乱,反倒是他们乱了,他们犹如陷入了迷城,面前始终有无数岔路口,可无论是哪一条,均是冲突不出—— 仿佛,这「八门金锁阵」就如同一个巨大的埋伏,十面埋伏,将他们渐渐的吞噬。 反观曹真与曹彰,骑马挺立在后军处,目睹着不断奔跑变幻的阵型,目睹着甘宁与凌统渐渐的陷入绝境,他们悠然自得,笑容闪烁。 曹彰不由得又、又、又、又一次赞许似乎的望向那站在阵眼处指挥的姜维,然后感慨道:「这姜维,真是个人才!这般八门金锁阵的变化,便是我那曹仁叔父重生降世,怕也不如他这阵法的十一之能了!」 曹真也是「吧唧」着嘴巴,他像是略有所思,他不由得淡淡的吟道,「三万人,经这天水幼麟的排兵布阵,都能打出这般效果,若是五万人,岂不是足以将眼前的荆州贼寇悉数吞噬了?」 「哈哈哈…」听得这话,曹彰乐了,他顺着曹真的话,接着感慨道:「什么五万人,依我说,直接给他十万人,让他去统率,到时候,你、我就坐镇这后军,一边品茶,一边闲谈,如此,优哉游哉,悠闲悠闲,至于结果嘛,洛阳可破,那关家父子亦可擒,他姜维自是头功,但你、我在我父王面前却也少不了大大的露脸——」 说到这儿,曹彰的心情越发激昂,他大笑着说:「你、我这也算是识人之明,大胆放权,将来在大魏说起此事来,也是一桩美谈!啊,哈哈哈哈哈哈!」 捡到姜维这个宝贝! 曹彰别提多高兴了—— … … 第六八五章 曹彰:伯约,我爱死你了—— 天水幼麟:姜维姜伯约! 这个名字的含金量还在不断上升—— 甘宁与凌统左右冲杀,却始终难以突围,更莫说是破阵。 姜维摆出的八门金锁阵简直就是如铁桶一般固若金汤! 副将刘磐焦急的望着战场,对傅士仁说道:「这样,破不了阵哪——」 傅士仁眉头紧锁,「最能打的两个已经去了,还能怎么样?」 「咱们不是有火药鞭箭么?」刘磐连忙问:「若是用这火药鞭箭,再坚固的阵型也要被炸散了…」 「哪特娘的还有火药啊!」傅士仁喘出口气,「早都炸完了…仅剩的一点也在洛阳城那儿,送不到这小平津关…」 「那…」刘磐懵了。 傅士仁却是心里嘀咕着。 『这姜维?玩真的呀——』 当即,他对刘磐吩咐道:「你带两千人,从景门杀入援救…」 这… 刘磐对傅士仁产生了浓重的怀疑,他满脸的疑惑,「这…靠谱么?」 傅士仁一挥手,「徐元直当年就这么整的…」 听到这一句话,刘磐得令,率两千军奔驰入阵。 倒是对面的曹彰与曹真看的乐呵,曹彰感慨道:「姜伯约呀姜伯约,这阵摆的,让人目眩神迷…莫说是区区千人,便是千军万马,进得此阵,怕是也只如泥牛入海,这是自取灭亡!」 果然,刘磐很快在阵中被魏军逼得到处碰壁,甚至与手下人马失散,他没有甘宁、凌统那样万人敌的勇武,只得一边奋力厮杀,一边高声喊道:「傅将军救我,傅将军救我——」 忽然,一处盾列被击飞… 甘宁、凌统率军支援而来,在最危险的时刻救了刘磐的性命。 傅士仁在外围看着这一幕,登时急了,大声喊道:「一力降十会,在我数万大军面前,这鸟阵不过是螳臂当车…所有前军随我一起冲阵!」 说着,傅士仁直接带兵马杀入阵中。 只是,哪怕是他带着万人冲阵,可一进入这迷阵,他只觉得那阵眼处的姜维近在咫尺,但又好像是远隔千里,无穷无尽的魏军兵士不断的将他拦阻,分割。 傅士仁的紧要牙冠,恨恨的小声在心头嘀咕着。 『姜伯约,你差不多得了——』 『再这么大,老子要被你打的全军覆没了——』 … 曹真与曹彰看到傅士仁入阵,大喜,曹彰兴奋的说,「那傅士仁动了,你、我也该动了——」 曹真微微一笑,「这一仗打的痛快啊!」 当即,两人纷纷下令。 「冲上去,所有贼军,格杀勿论——」 登时间,「哒哒」的马蹄声,「得得」的马儿的嘶鸣,「踏踏」的健硕的步伐声响彻而起,整个魏军宛若滚滚流动的洪水,就要将这支汉军吞噬。 倒是这时,在阵眼处操纵军旗的姜维注意到了汉军与魏军的齐动,他一边挥动令旗,一边不由得眯着双眼,心头喃喃吟道。 ——『都这个时候了,汉军还不撤么?』 ——『我这水…再放,就要比洛河还要宽阔了!』 诚如姜维心头暗自嘀咕,双方都是收着打,双方更是心照不宣,可…他姜维哪里能想到,那个破襄阳,夺许昌,号称是刘备第四个兄弟的傅士仁…他的统率水平简直不忍直视。 姜维感觉,就是他不用站在这阵眼,栓条狗去指挥,这傅士仁都未必能破了这八门金锁阵! 若非甘宁、凌统的勇猛,他们早就一败涂地了。 当然…这一仗,他们注定是要败, 要败的…看起来「一败涂地——」 因为姜维变幻阵型,故意漏出个破绽。 也因为傅士仁率大军闯入这八门金锁阵中,兵马的数量上一下子压倒了魏军,傅士仁与刘磐、甘宁、凌统汇合。 这时… 有人禀报,「将军,魏军主力动了,从两翼分别向我们杀来,也向小孟津关杀来,他们是要…是要扼断我们的退路!」 而随着这禀报,左右翼…果然鼓角齐鸣,喊声大震… 「将军怎么办?」 刘磐问傅士仁。 傅士仁则像是如释重负一般,的确,总算能跑了…这仗哪怕注定要打输,也演也不好演哪! 此时的傅士仁头盔已经掉落,模样十分狼狈,他匆忙的说,「撤…快撤,放弃这小平津关,往孟津关撤退…撤退!」 说话间,傅士仁与整个汉军队伍狼狈逃窜—— 明面上看起来,因为他们数量繁多,八门金锁阵能阻其进攻,却无法阻起撤退,故而很快就被突破! 当然,实际上,这是姜维刻意为之,他比傅士仁有着更精湛的演技,几乎是完全以假乱真—— 曹真与曹彰大军赶到时,傅士仁这边已经狼狈撤远。 「哎呀…」曹彰急的后槽牙「咯咯」响,他凝着眉,「早知道,这一仗之前就该多给伯约一些兵马,但凡多个三、五万人,这些贼军逃也逃不回去。」 曹真却是笑了,「至少我们打赢了,这是两年多来,咱们大魏为数不多对这群贼子的胜利!」 说着话,曹真还颇为亢奋与惊喜。 曹彰望着那狼狈逃窜的傅士仁军队,又叹气一声,「可惜没能全歼他们!差了点儿意思!可惜,可惜…」 曹真则笑道:「有伯约这个宝贝在,全歼这群贼子,早晚的事儿——」 随着曹真这话脱口… 已经有兵士前来禀报,「禀报两位曹将军,姜将军已经夺下小平津关,请两位将军入关…」 这话脱口。 曹真与曹彰彼此互视,继而「哈哈哈…」,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汉军阵营,那满地的战利品,魏军军团,那久违的胜利,一时间…每一个魏军兵士群情高涨,人人笑逐颜开,仿佛,那关麟,那汉军不败的神话,因为「姜维」这个名字,在这一日彻底打破了! 曹真与曹彰进入小平津关时,姜维早已在城关入口等待,见到两人,立刻拱手行礼。 「两位曹将军,此战大捷,末将…不辱使命!惟独可惜,贼军兵力太多,末将不敢追击——」 姜维这么说,曹彰情绪使然,一把将姜维紧紧抱住,他一边用力的拍着姜维的后背,一边大笑着说道。 「伯约,我爱死你了——」 「那些贼兵不是兵力太盛么?不怕,我拿出北方两万骁骑供你趋驰,这一战是他们侥幸,下一战咱们全歼了他们,啊…哈哈哈哈——」 诚如曹彰说的,他…爱死姜维了! … … 吃了败仗的汉军疲惫不堪的撤回孟津关,呻吟声、叹息声不绝。 甘宁恨恨的嘟囔着:「八牛弩呢?火药鞭箭呢?哪怕这些都运不过来的话,那连弩总是随身携带着吧?那些魏军出了那该死的阵,咱们大可以据城关而守,我就不信,凭着咱们得军械?会守不住一个小平津关?现在倒好,仗打输了,关也丢了,窝囊,这仗打的真是窝囊!」 凌统衣衫不整,一边擦拭着身上的灰尘,也跟着抱怨,「好端端的打仗,拼什么阵法?破不了阵,反倒是让那群恶贼找到机会?这仗打的什么玩意嘛!」 刘磐从他俩身旁走过,甘宁与凌统尽管依旧愤愤然,却是收了声。 刘磐忧心的望向不远处正往军帐中行进的傅士仁。 的确,这一仗…可是把傅家军这两年来打出的名声,一股脑的给倒回去了… 「唉…」 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刘磐双拳紧握,思虑再三,还是惴惴不安的朝傅士仁那军帐中走去,却看见傅士仁连战甲都没脱,蓬头垢面,却是从怀中取出一封竹简在细细的看。 一旁的心腹亲卫看到刘磐进帐,默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刘磐不解的凑了上去,发现傅士仁手中的竹简上是关麟的笔迹。 而赫赫然,那上面第一列写着的便是——小平津关、孟津关,务必两关连败,送那姜伯约一份天大的功勋。 后面的内容,因为被傅士仁遮挡,刘磐看不见,可刘磐能看到的是傅士仁的全情投入,一本正经。 终于,像是看完了后面的交代,傅士仁收起了竹简这才注意到刘磐在身后。 当然,刘磐还是很忠心的,这些年长沙太守也好,追随关公作战,几次险象环生也罢,这些都足以让傅士仁对他极其信任。 这也是为何他的心腹亲卫没有拦阻刘磐的原因。 此时,傅士仁面朝向刘磐,然后试着问:「看到了?」 「将军…这姜维…」刘磐登时说出了他的猜想… 「嘘!」傅士仁连忙比出食指,然后小心的环望周围,确保没有人偷听后,才屏退亲卫,继而说道:「我也是昨日才收到我三弟的这封信笺,他说姜维已经是我们的人了…」 啊… 与刘磐那双瞳瞪大,惊讶到不可置信截然相反的是傅士仁那淡定从容的表情。 「这没什么…这姜维他老子姜囧还是我在一片灰烬的废墟中救下来的,我三弟对那姜囧也极是礼遇,知恩图报也好,军械威慑也好…总之,那姜囧已是衷心的投诚,且几日前我三弟已经派他秘密赶去魏营了…」 「所以…」听得傅士仁这自信满满的话,刘磐的一双瞳孔瞪大到极致,「所以…我们这是诈败?是故意的?」 「你以为本将军赢不了啊?」傅士仁笑了,他的眼眸眯起隔着窗子望向账外的军辎,「我们的炸包是少,但不是没了,再加上火药鞭箭、连弩的加持,加上沔水山庄新送来的一批灌钢下的兵刃、铠甲,对付那曹真、曹彰,我若真想赢,随便就赢了…」 说到这儿,傅士仁那蓬头散发的模样下,身姿却是笔直的挺起,他表现出了异乎寻常老成持重的一面,「有时候,我也是不得不佩服我三弟,还是他说得好啊,战争不是杀戮,杀戮的目的是威慑,是为了用最小的代价与损伤获取最大的胜果,从这个角度出发,我们演这么两场,败这么两战,固然,我傅士仁的名声会受损一些,可却能帮助那姜维掌握魏军的兵权,一旦他掌权,那我们釜底抽薪也好,擒贼擒王也罢就会轻而易举,最后,这十万魏军岂不是就会变成我们的十万汉军?」 「哈哈,我是刘皇叔的第四个兄弟,我又是云旗的好大哥,演也好,败也好,名声受损也好,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救下的是未来我们的十万同袍,是即将弃暗投明的十万魏军!」 说到最后,夕阳的余晖从门子处投射进来,竟是将傅士仁的形象照的无比的高大。 刘磐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将军。 他的心情无以复加。 有那么刹那,他会有这一种感觉,这两年来,变化好大呀… 天下的时局变了; 关公变了; 就连…就连傅士仁将军也变了,一切都变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变化与发展 。 「咳咳…」 看得刘磐愣在原地,装逼过后的傅士仁轻咳一声,他安抚刘磐道:「回去吧,安抚好兵士们的情绪,这仗还没打完呢!赶明儿再输一场孟津关,后面的仗…呵呵,别说…今儿个一提起来,我竟还挺期待的。」 刘磐依旧是惊在原地… 他的感觉一如既往。 好熟悉又陌生的傅士仁将军哪—— … … 天穹之上,一处飞球,正俯瞰着此间战场。 陆逊看着因为占据了小平津关而气势如虹、战意高涨的魏军,又看着惶惶逃窜,士气低落退入孟津关的汉军,他先是沉吟了一下,然后才问身旁的关麟。 「你就这么笃定,姜维会被他父亲劝说?」 「也这么笃定,曹彰与曹真就不会怀疑么?」 面对陆逊的询问,关麟顿了一下。 然后解释道:「伯言,你是低估姜维的大义与孝道,却高估了曹彰与曹真的智慧…」 说到这儿,关麟眼眸眯起,细细的接着说,「姜维是至忠至孝,至仁至善之人,但他绝不愚忠,只要其父姜囧活着,且能将在荆州与洛阳的所见所闻讲述给他,他会权衡善恶站在正义与公道的一边!」 「至于曹彰与曹真,他俩不是曹操,没有那般的生性多疑,再加上整个魏军皆知晓,那姜维与我有着深仇大恨,不共戴天的父仇,更何况,如今多事之秋,大魏已经两年多没真正的赢过了,姜维给他们带来的胜利会一定程度冲昏他们的头脑,依我之间…曹真与曹彰对姜维只会是愈发的笃信,毫无保留的信任!」 关麟的话悉数讲完… 陆逊顿了一下,揣摩了一下,像是细细的品了一番此间人心的博弈。 过得片刻,他接着说,「那么?曹彰与曹真真的会把所有的兵马悉数交给姜维么?」 「现在还不会!」关麟指向孟津关,「可若是姜维又夺下孟津关,再度重创我军,兵临洛阳打这场对于逆魏而言只可胜,不可败的战役时,我想…权衡利弊之下,曹彰与曹真一定会毫无保留的放权——」 「所以…」陆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所以,我们真正反扑的时候是在洛阳!」 「是!」关麟颔首,却是转过身,朝向另一边,「当然,这还有一个大前提,那便是虎牢关这边能顶得住…」 「呃…不至于吧!」陆逊一愣,然后反问,「我们的军械领先魏军那么多,王甫与你三姐应该能守住吧…」 「你可千万不要低估那张辽,这可是个八百人就能击溃十万军的狠人,是个…」 关麟本想说是个「狼灭」… 但这话最终还是没有脱口。 因为他觉得,他是杞人忧天了,因为…如果是张辽的话,还有一个人,让他颇为忌惮! 只要这个人出现,那么…虎牢关,张辽必不敢强攻,妄动—— … … 第六八六章 关公的重量与份量—— 虎牢关,将近半日的攻防战,双方损失都极为惨重。 守城的一方,仗着霹雳十牛弩、蹶张弩等更精良的装备击退了魏军一轮轮的冲击。 攻城的一方,则是凭着张辽那碾压式的统帅与军团的调动能力,不断的瓦解着这里的城防,从每一个薄弱的环节直冲而上。 这已经是汉、魏双方最激烈的一场攻防战,而让局势急转直下的是有勇猛的魏军借着漫天箭矢与投石的掩护先登上城。 从一小片地开始,他们不断的扩大着自己占据的城头地盘,为越来越多的魏军攀上云梯创造了时间与空间。 蜂拥的魏军,蜂拥的云梯,冲车的撞木不断的撞击着城门,那「咚咚咚」的重响不断的回荡… 城关下的魏军弯弓搭箭,朝着城头乱射… 以至于城上的守军几乎不敢冒出头来,只能仰角射击,每时每刻,都有人中箭倒地,还有那巨石砸落时的轰鸣,令所有人战战兢兢。 眼看着虎牢关已是岌岌可危。 局势危如累卵—— 就在这时。 城楼之上,一道凛冽的寒芒扫过,成片的魏军兵士惶惶然的后退,更多的不是因为击中而后退,而是…而是迫于威慑,或者准确的说,是因为一个人…因为一把刀而不由自主的后退! 他们心怀胆怯! 说起来也奇怪,这些魏军好不容易占据的城头,寸步不肯相让的城头,竟是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整个土崩瓦解。 所有人都在后退,乃至于有刚刚攀爬上来的魏军兵士被后退的友军挤压,愣生生的给挤了下去,瞬间跌死在关下。 「关羽…是关羽——」 「关羽竟然在这虎牢关——」 「快退,快退——」 魏军中的惊蛰声已是一片,他们整个哗然了,惶惶然的后退。 而之所以如此,之所以旦夕间斗志全无,只因为一件事儿,在这虎牢关上他们遇到了那个让他们惶恐、惊蛰的男人——关羽关云长。 那刚毅而威严的面颊; 那雄伟而挺拔的身姿; 那碧绿色镶嵌精致龙形图案的青龙偃月刀—— 一双浓眉下,丹凤眼目光如炬,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长须浓密,随风飘动,眼神却是比那青龙偃月刀还要森寒十倍、百倍,仿佛只是目光所及,就能将一切宵小泯灭。 「关某在此,尔等受死——」 那青龙刀的挥砍,雷霆万钧,刹那间就是成片魏军兵士的后退,哪怕是退无可退,哪怕是被挤的跳下这城关… 关羽的出现刹那间就扭转了战局,将敌人占据的城头顷刻间攻回! 关羽关云长,这个名字,无论是在汉军中,还是魏军中,给人带来的压迫感太大了! 终于… 不用一刻钟,那城头失陷的地方悉数被夺回。 甚至,那些更远位置守城的汉军,听得主城门的事儿,气势大震,有的已经开始高声呼喊:「关公来了——」 「关公来了——」 这一声之下,仿佛所有的汉军都激荡起了十二分精神,十三分勇气。 是啊,关公对魏军是不可逾越的高山,是难以触碰的天险; 可对于汉军,对于这支荆州军而言却是信仰,是巍然雄壮的崇山峻岭中最高不可攀,让他们仰望的存在。 只要关公在,城关就会在,汉军就不会败—— 「杀呀——」 「顶上去——」 「卸掉云梯——」 守军蜂拥着上前,慷慨之勇激荡 漫天,他们用尽一切法子,将那一架架云梯推了出去,用滚烫的油与金汁泼洒下城墙,用最坚硬的滚石疯狂的砸下。 城下的魏军兵士,自云梯上摔落,发出嚎叫,他们重重的跌落在地上面,虎牢关前的大地已经被魏军的鲜血染红—— … 「二将军什么时候在这里了!」 原本指挥守军的王甫惊愕的望着那仿佛从天而降的关公,那标志性的青龙偃月刀的挥砍,他感动的直是想要落泪。 「假的…」倒是身旁关银屏的一句话,让他的泪水戛然而止,「这是周仓师傅假扮的我爹…」 啊… 王甫的一双眼睛瞪得浑圆硕大,他的眼珠子从关银屏身上移走,不可思议的望向那伫立在城头的关羽,他努力压制着内心中的悸动,然后喃喃吟道: 「假?假的?」 关银屏也压低声音,「这便是我四弟留在虎牢的最后一计,也是惟一一个一定能退那张辽进犯的方法!这世上,能威慑住张辽的,唯独我父亲了!」 的确… 张辽最赖以成名的「突袭致胜」,威震九州的白狼山一战、逍遥津一战,这些的源头都是那官渡前的白马、延津战,是他张辽担任副将,亲眼目睹了关羽万军取首,斩颜良诛文丑的壮举。 那是他的启蒙,亦是让张辽打从心底里学到了: ——原来仗,还能这么打! 张辽是佩服关羽的,也是敬畏关羽的! 这点,便是二十年来从未改变! 倒是王甫… 这… 随着关银平的话吟出,王甫望向那「假关公」的目光却从未移开,特别是眼芒所及之处,那标志性随风浮动的长髯—— 王甫不可置信的说,「怎么会这么像?」 关银屏试着解释道:「周仓师傅为我父亲提刀二十载,他与父亲朝夕相处…待在一起的日子比我娘,比我们这些做子女还要长,父亲的行为举止,刀法神态,他如何不能模仿的惟妙惟肖呢?何况,我四弟的人皮面具也足以乱真——」 「那也不对…」王甫还是充满质疑,「刀法、神态、行为、举止甚至是面颊,这些周仓的确能模仿,可…这些却不足以连我都骗过,我追随你父亲的时候不比周仓晚!至少,他那普天之下独树一帜的长髯,只这长髯就绝对骗不得我!我很笃定,这长髯分明就是二将军的——」 呼… 说到了这儿,关银屏默然的紧咬牙关,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想到的那件事儿压低声音吟出。 「王将军切莫再度疑窦!」 「你说的这长髯,是因为…因为周仓师傅那颌下的长髯本就是我父亲的啊——」 这… 刹那间,王甫整个人惊住了,他宛若听到了什么惊悚的事情,乃至于让他旦夕间陷入了巨大的不可思议与惊慌失措中 … 虎牢关城头上的魏军兵士只能后退。 最终,他们被压缩在一小段城墙段里。 他们无法突破,不对,是巨大的恐惧感与畏惧感使得他们就连握刀的手都在发颤,颤抖的厉害。 最后的最后,这些魏军兵士被一个个丢下了城关,从那高耸的虎牢关关口跌落,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而伴随着这一幕出现的是整个虎牢关守军兴奋的欢呼。 是关羽关云长,这个神武的形象伫立在城头。 乃至于,他一边捋着长髯,一边凝视着城楼下那黑云压城一般的景象,甚至从魏军的军阵中寻觅到张辽的位置。 丹凤眼骤然开阖,那冷 峻的寒芒,仿佛在告诉着对方一句话,一个事实。 ——『文远,许久不见!』 ——『文远,关某守的关,你破不了!』 反观此时的魏军军阵。 「将军,是关羽…」有副将提醒张辽,张辽眯着眼,握紧那月牙戟的手不由得更用力几许。 副将的声音还在继续,「可恶,原本已经攻上去了…可…可这关羽怎么突然就出现了…」 其它的副将怀疑道:「若是关羽一早就在,何至于现在才出来?会不会有诈?」 「可如果是真的关羽,那这虎牢关可就不好攻了!」 愤怒、疑惑、茫然、担忧,一时间,总总情绪弥漫在整个魏军中。 张辽眯着眼,其实,他也有一些怀疑。 关羽素来光明磊落,即便是守城,何至于半道而出?有那么一个瞬间,张辽也觉得有诈。 可… 当他透过「千里望」看清楚了那城头关羽伫立的模样,那颌下的长髯随风飘扬,随风轻舞…每一根都显得灵动而威严的模样。就好像因为风起,那胡须、那长髯自带生命一般! 这是熟悉的味道! 这是梦中无数次梦到的模样! 再加上那深邃的丹凤双眸,那坚毅却又毫无表情,波澜不惊的面颊,此间汇合而出的这份豪情壮志…张辽太熟悉了。 「是云长——」 「如假包换的云长!」 张辽喃喃吟道,「他能作假,可他那长髯作不得假,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如昔日白马、延津城关时的风采与英姿啊!」 这一刻,张辽仿佛看到了十六年前关羽的模样; 也仿佛也看到了他自己。 那波浪涛涛,黄河滚滚,他第一次跟在关羽的身后,追随着他杀入袁军大营,见证道他的英姿,目睹了那极致销魂的一刀! 那一刀,注定是他一生要学习与仰望的模样啊! 「将军这虎牢关还攻不攻——」 「将军…许多将士们已是畏惧不前——」 「将军,那些搭起的云梯悉数被掀翻了——」 面对这一道道声音,张辽眯着眼,他深吸一口气,继而下令道:「鸣金吧,全军退兵——」 说到这儿,张辽顿了一下,接下来的话像是向三军将士解释,也像是对自己的说服。 「云长守的关,我张辽攻不下来!索性…等曹彰、曹真将军另一边的捷报吧!」 带着几许叹息,张辽最后吟道:「能拖出云长,已是不易!」 「鸣金,收兵——」 随着张辽的下令。 「呜呜呜——」 低沉的号角声突然响起,就在一刻钟之前还气势如虹的魏军兵勇,如今一个个听得这「鸣金」之声却是如奉大赦。 是啊… ——谁愿意去攻关羽守的城关呢? ——谁,又会不惜自己的性命,去挑战一个战神呢? … ——『结束了么!』 魏军丢下了几千具尸体,折损了大量的军械、辎重,最终…鸣金收兵的号角声响起,他们整个撤退了! 所有的守军都兴奋的手舞足蹈,都欢呼着,雀跃着。 唯独假扮关羽的周仓,他眯着眼,凝视着魏军彻底的消失在视线中,这才长长的吁出口气,如释重负一般。 其实,没有人比他更紧张。 话说回来,他要假扮的是关羽关云长啊! 关公的气质、神态,即便是他追随将近二十载,也不是那么容易表现出来 的。 但最终他做到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看着那魏军的撤离,他除了心头悬起的大石头安然落地外,只剩下一阵复杂的情绪,也不知道该说是感动,还是震撼。 呼—— 呼—— 又是一连两声长长的呼气。 情绪使然,周仓不由得抬起头仰望向天穹,他的心情无以复加。 也是这时,难免勾起了他几天前的回忆。 那还是一片湛蓝的天空下。 二将军关羽在与儿子关麟攀谈过后,毅然决然的决定率军主动出击,关家军是化整为零秘密从洛阳城离开的。 而唯独他周仓,本打算与关羽一道离去去执行那极致「危险」却又「收益巨大」的任务,可就在临行前,关羽将一条新的任务交给了周仓。 「云旗独守这洛阳城,为人父者总是担心,于是我昨夜又与他商议,决定留下一计后手,便是留下你,由你周仓来假扮我,镇守洛阳,威慑群小——」 呃… 骤然听到关羽的这一番话,周仓整个脑袋是嗡嗡的。 乃至于,他惊愕万分,心头陷入了难以名状的震惊与惊诧之中。 「二将军,非我不愿,实乃我…我行么?」 周仓深知这是二将军与云旗公子商议后的结果,他无力改变。 他也不会去试图改变,他必定会选择遵从, 但…但假扮关公,这事儿…多少还是让周仓没底。 「这些年,你追随在我身旁,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你均了如指掌,若然这世间有一人能假扮于我,那唯有你周仓!」 关羽庄重的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交到了周仓的手里,这是他标志性的武器。 当然,事实上…如今的关羽还有一柄大刀,那是儿子关麟送给他的,纯钢锻成的大刀。 虽没有青龙刀看起来霸道,且名声在外,故事悠扬… 但胜在斩石断金、削铁如泥。 又因为是儿子关麟送的,关羽特地取名为「云麟偃月刀」——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青龙偃月刀交到周仓手中的刹那,周仓只感受到莫大的压力,这压力…汹涌、狂暴的朝他压来。 但最终,周仓还是拱手,「末将必不辱使命,只要有末将在,断不会有贼人能碰到四公子一根汗毛!」 关羽满意的颔首,他转过身,最后在周仓的牵马下,翻身上马。 就在驱马离去之际,关羽忽的又想到了什么。 他再度侧过身来,「险些让某忘记了,若无这长髯?谁人不能识破你这假扮?」 说话间,关羽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 将近二十载的主仆,周仓立刻就预感到关羽要做什么。 他连忙呼喊,「二将军,不可…」 可那匕首在关羽那孔武有力的手中挥动,顷刻之间,那标志性的长髯已是割下。 从来只有曹操狼狈不堪时的割须弃袍,周仓哪里能想到,如此骄傲的关公,如此信仰、图腾般存在的关公…竟会因为保护洛阳而割去自己的长髯! 「这…二将军,这…」周仓登时泪如雨下,他看着那关羽那握着长髯的姿态,他哭泣着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又不是诀别,也不是大难,二将军何故自轻、自践到如此地步?这是…这是何必呢?」 的确。 在周仓看来,这种割须的行为简直与「关羽」这个名字完全不搭调,更与他心目中那傲然伫立的关公形象不符。 这…这还是关羽关云长么? 这还是关公么? 长髯都没了,他的霸道与威严也一并没了呀—— 就在周仓心都要碎了的时候,关羽却是将浓密的美髯交到了周仓的手里,他甚至还在周仓的胡须处比划了一下,然后笑着说。 「对,这才像嘛!」 要知道古代讲究的是身体的完整性,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是一生都不能割舍的东西啊! 可现在的关羽却再不会在意这些,他那低沉又厚重的话再度吟出。 「你哭什么?你该笑才对!若用关某这把长髯,能换得洛阳的平安,换得吾儿的周全,换得我大汉数万黎庶免遭生灵涂炭,换得汉军兵勇最大程度的保全,某命都可以不要,又何惜这长髯?」 这是关羽最后留下的一句话,也是这一句话后,他那威风凛凛的红色披风挥洒开来,他已是骑跨着赤兔马绝尘而去—— 反观,周仓… 那时的他只觉得这青龙刀,这浓密的长髯…异乎寻常的厚重! 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周仓能感觉到,二将军真的变了,他已经从一个优秀的统领转变成一个杰出、卓绝、无敌于天下的统帅。 这样的关公: ——是无敌的! 这样的关公: ——是不可战胜的! 如今,魏军惶惶然撤退的一幕,无疑…便是那长髯,便是那青龙偃月刀,也便是「关公」这两个字的重量与份量—— 「二将军…」 周仓昂头朝天,不由得小声喃喃:「这洛阳城,这四公子…只要有您在,谁也碰不到他们——」 念及此处,周仓的心绪再度遐想。 他不由得想到的是,现在的二将军,行军到哪里了?四公子的那计划…还顺利么? … …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无广告阅读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更好体验,更快更新敬请您来体验!!!!欢迎您!!! 第六八七章 投汉一念起,顿觉天地宽—— 投汉一念起,顿觉天地宽—— 如今,对于这位上庸郡北巫县的县长,历史上台中三犬之一的邓飏,大抵就是这么个心情。 此时的他尤记得他那「投汉念起」时,与那荆州派来的商贾头子马虎说的话。 ——『其实,除了把你们揭发外,还有一种方法,我或许能收获到更大的收益!』 ——『那就是我做个局,将曹休引来,用他曹休的命,用上庸这个郡,用这批如期而至的粮食,换取我邓飏后半辈子的荣华!』 除了这一句振聋发聩的话外。 邓飏随后的话,更使得商贾头子马虎有一种幻听、幻觉的感觉。 ——『你不用惊讶,也不用害怕,我邓飏是贪财好利不假,可我也是知晓时事的,时代变了,以前我笃定魏会赢!我效忠魏,就能换得后半辈子的荣华,可现在嘛…魏?呵呵…天子丢了,曹操败了…汉又多出关麟关云旗这么个屡屡能够创造奇迹的年轻人!』 ——『如今这把年纪的曹操拿什么跟汉比?曹操的儿子中,又有能跟关麟匹敌的么?呵呵…哈哈哈哈…如今的天子都在那关家父子手里了,与其去相信曹操会翻盘,我还不如去相信,又一个「光武皇帝」要诞生!』 而就在这一番话后,曹休就死了,死的透透的—— 同样的,哪怕这一番话距离现如今已经过去了许久。 可时局的变幻,让邓飏有一种无比切实的感受: ——投汉投对了! 特别是…那商贾马虎走后,荆州方向派来了一个统筹大局,却又无比智慧的男人。 正是在他的谋算下,继邓飏悄无声息的诛杀曹休过后,他以曹休的名义设宴,成功的将上庸太守申耽、房陵太守蒯祺擒获。 然后,便是顺利夺得对上庸三郡的控制权。 就这样,上庸这个水网密布,四周群山环伺,易守难攻又几乎与各地战事隔绝的军事要塞,可谓是轻而易举又兵不血刃的拿下! 然而…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些。 是在那个男人的统筹调度下,整个控制上庸三郡的行动,完全没有分毫的外泄。 这点,哪怕是已经投汉的邓飏都佩服不已,再望向那男人的眼芒只剩下满满的钦佩,发自肺腑、由衷的钦佩。 至于那充满智慧、智计缜密、运筹帷幄的男人,正是——徐庶徐元直! 也正是因为他,让邓飏有一种感觉,大汉的人材何止是那关麟关云旗一个。 他这灵光一念间的投汉,如今看来,含金量还在上升啊—— 正值这般遐想… 「徐先生…」 原本站在这处山坡,一边眺望着这上庸三郡,一边遐想的邓飏,看到了徐庶骑着驴缓缓而来。 他连忙迎上,行至徐庶身旁,他发自肺腑的、恭敬的拱手。 「见过徐先生——」 「玄茂,你虽是弃暗投明,却助大汉谋得上庸三郡,夺下了这处重要的军塞,你是我们大汉的功臣哪,不必每一次见我都行如此礼数…」 徐庶缓缓从驴的身上翻身下来,一边扶起这邓飏,一边轻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嘉许,也像是欣赏。 在徐庶看来,这邓飏敏锐呀,人人都知道时局动荡,汉魏形势两级反转,可敢于迈出弃暗投明这一步的,更敢于诛杀曹魏宗室将军曹休,以此献上投名状,还是如此年轻的才俊,不可多得。 「徐先生过誉了,这都是晚辈应该做的…」 说到这儿,邓飏将徐庶引到山坡前。 徐庶问道:「你在这儿看什么?」 邓飏指着那水网、山道间狭窄 的小道,回答道:「魏军只知道从汉水以北,过潼关、武关进抵洛阳,却不知…这上庸、房陵一地的窄道也可使得汉军长驱直入杀向那汉中方向,都是釜底抽薪,这一次…还是云旗公子与徐先生更高明一分!」 说到这儿,邓飏顿了一下,然后深重的感慨道:「久闻关将军擅长千里袭人,我便是在此等待,就是想一睹关将军、关家军急行军的风采,也可瞻仰下关将军的风姿,想必…也就能想象出那汉中城头…关将军千里袭人的模样了!」 邓飏这么说,不由得面朝苍穹,整个陷入了一抹深重的畅想…心驰神往啊—— 倒是徐庶一张口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可惜了…」 「啊…」邓飏一愣,「徐先生,什么可惜啊?」 「你不是在等关将军与关家军么?」 「是啊!」 「等不到咯!」 徐庶的话又一次让邓飏陷入了难以名状的惊愕之中,「怎么…怎么就等不到了?」 「关将军与关家军已经过了上庸与房陵了…」 「不可能!这里是从襄阳通往汉中的必经之地,我…我每日都守在这里,除非…除非关将军与关家军是用飞的,否则…否…」 最终,邓飏还是没有将后面一句中那个「否则」的「则」字吟出,因为…他的注意力突然就集中在那个「飞」字上,似乎、好像、仿佛…他意识到一个重要的事实: ——关家军是能飞的! 的确,上庸、房陵已经悉数拿下,这就具备了那传说中飞球起飞的条件。 而汉中平地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也是具备「降落」条件的。 嘶—— 这么说…邓飏转过身,颤巍巍的迎上徐庶的目光,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徐庶则是安慰道:「这次见不到,将来,有机会的…」 说到这儿时,徐庶再不言语,只是负手而立…感受着此间的劲风。 那东南风正呼呼吹拂,同样是东南风,倒是有几分让徐庶回忆起赤壁之战的那风、那船、那火…还有那华容道—— 一时间,他不仅喃喃吟道:「东南风,真好,真好——」 … … 「姜将军,曹彰将军的两万兵马已经悉数交付——」 「姜将军,曹真将军的一万兵也一并完成交付,这是兵符——」 随着曹真与曹彰的心腹亲卫亲手将三万兵的兵符交给姜维,姜维一如既往表现出了那份晚辈的谦逊与涵养。 哪怕是面对两个亲卫,他亦是庄重的拱手,「有劳两位大哥,还请劳烦两位大哥告知彰将军、真将军,姜维必定不负所托,攻下孟津关,兵临洛阳城!」 两个亲卫没想到姜维如此客气,也只能拱手回礼。 「若无其它要事,我等就先行告退,告辞——」 「告辞——」 随着这铿锵的声音,姜维将两人送到门口,两人踏步离去。 而直到他们消失在姜维的眼睛里,姜维这才转身回帐,将那摆在案几上的三万兵的兵符提起,举到头上,先是仰着头望着这兵符,然后却又将这兵符放低,仰视时那庄重的眼神也变成了俯视时轻蔑的神色。 「踏踏——」 这时,一道脚步声从帐篷内的帷幕后传出,是姜囧。 此时的姜囧,因为要隐藏身份,故而穿着一个亲卫的服侍,但步伐却是一如既往的孔武有力。 「爹…」 不等姜维开口,姜囧当先道:「三万,算上咱们天水的三万人,这就有六万兵卒了…但,还不够——」 诚如姜囧所言,姜维在天水征募的兵马有三万人,曹真手下有两万人,曹彰则是有五万败军,如今,曹真交付给姜维一万,曹彰交付给姜维两万,这么算下来,姜维所拥有的兵马数量已经远超曹彰与曹真的数量。 是六万对比四万… 但,还不够—— 当然,这些对于姜维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还能与父亲在一起,他们还能像是往先那般并肩勠力而战。 这就够了… 够了! 够了—— 一时间,姜维不由得回想起那一夜,他以为是审问犯人,可突然看到父亲的那一夜。 他尤记得,他见到父亲的那一瞬间,这许多时日的隐忍、悲恸、难过、彷徨、无奈、茫然,顷刻间释放。 他一下子就抱住了他的父亲,他一如既往的隐忍着,却是啜泣着,一贯坚韧的他,眼泪根本止不住的夺眶,「啪嗒、啪嗒」就往地下直落。 他尤记得,父亲用那粗犷的手掌拍着他的后背然后安慰他。 「伯约,别哭,我这不好好的吗?我们这不是又见面了嘛!」 父亲的这一句,对于姜维而言,却宛若隔世,或者说宛若隔着碧落黄泉。 那一夜,他们聊了许久,从父亲姜囧如何获救,到他如何从鬼门关被医回来,再到关麟的礼遇,到汉军那无法战胜的军械兵刃,到那边…那汉军占领的疆土,万千黎庶夹道欢迎,普天同庆,到城中大婚时每一个百姓脸上洋溢着的笑脸,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是关麟对边陲将士们的感同身受。 姜囧的一切切身感受,一切的所见所闻,都在这一夜娓娓讲述给儿子。 那一夜,姜维的眼中,那关乎仇恨与争霸的眼芒彻底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光,那一夜过后,姜维的眼中有光了。 像是这一夜他失而复得的不仅仅是父亲… 更是…更是看到了拯救这万万千千处于灾难中的黎庶的希望—— 也就是那一夜,姜囧与姜维定下了「夺军权」的方法。 「明日急行,黄昏十分当可以进攻孟津关,若计划顺利,最后攻洛阳的时候,曹真与曹彰必定还会为我增兵,到时候就可以行动了——」 姜维的声调很低,可语气却是十分坚决。 姜囧微微颔首,嘱咐姜维,「还是要小心一些,特别是明天这场,为了真实一些,这次汉军当不会太过留情,那些大范围的军械会用上一些。」 「放心,这个我已经有所准备…」姜维笑了,「父亲既带来了汉军军械的顺序,那孩儿提前准备,足可以让那曹彰、曹真刮目相看…」 「好…」姜囧又拍了拍姜维的后背,「你从小就有主见,你做事儿,我总是放心的,万事小心就好,既是演戏,双方能保全些人就保全些吧——」 闻言,姜维庄重的拱手。 「是——」 … … ——沙场残阳红似血。 翌日,黄昏… 「咚咚咚——」 鼓声如雷,气势如虹的魏军乘胜追击,朝着孟津关发动总攻。 「沙呀——」 「攻下城关——」 「云梯,上云梯——」 区别于此前姜维手下三万天水军摆出的八门金锁阵,如今,六万大军悉数听命于姜维,由他统率,正汹涌的冲向孟津关。 数不尽的魏军兵士如潮水般冲向城池,已经有上百云梯搭上,喊杀声、惨叫声已是交织在一起。 … 「战战战——」 城楼上傅 士仁麾下的将士也杀红了眼,发出一道道长啸,他们已经丢了小平津关,这孟津关已经是洛阳城西线最后的屏障,若再失守,那就不止是丢人这么简单了! 天子、关四公子都在洛阳城,这一战…没有退路! 城内已是一片风声鹤唳,大多数的百姓乱作一团…而这,也为这一场攻防战添得了更多的真实。 「将军…八牛弩已经准备就绪,可以发射——」 有副将提醒傅士仁。 看起来,傅士仁也是一脸的焦急。 且不论是不是有演的成分,哪怕让他与姜维真刀真枪的打,他也未必是姜维的对手。 这就好像是考试,姜维能得一百分是因为试卷只有一百分。 可傅士仁,即便是有关麟的这些军械、发明,有关麟帮他出谋划策,他最多也只能得九十九分! 他俩相差的从来不是一分,而是一道鸿沟啊! 「将军…」 见傅士仁没有反应,副将抬高了声调,「八牛弩已经准备就绪,可以发射,将军,是否发射?」 这一道声音将傅士仁从愣神中惊醒。 可惊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儿,「咣」的一声,傅士仁一拳砸在了副将的脑门上,「谁让你发八牛弩的,本将军不是说过,先发蹶张弩,然后才是八牛弩,顺序…你给本将军记好了,按着顺序——」 呃… 副将整个怔住了,他不知道为何…这种时候,还要讲究顺序。 可看傅士仁的表情,他不敢忤逆,连忙应答。 「是…是…」 「蹶张弩,拉满弦,拉满弦——」 … … 「精彩」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无广告阅读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更好体验,更快更新敬请您来体验!!!!欢迎您!!! 第六八八章 全军休整,五日之后直取洛阳—— 「蹶张弩,射——」 伴随着一声呼喊。 「铮、铮、铮——」 数千名汉军松开了那紧绷着手腕,那一张张蹶张弩矢从每一个将士的双腿之间爆射而出。 箭镞刺破空气发出凌厉的劲响。 弓弦回弹与空气剧烈的磨擦发「铮、铮」的鸣镝。 万箭如同暴风骤雨般齐发而出,尖锐的破空声充斥着战场,也遥遥威慑着那支朝孟津关直冲而来的魏军。 得亏是姜维。 他像是早有预料,只是令旗挥动,魏军进攻的擂鼓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特殊音质的鸣镝。 而这鸣镝就宛若是某种讯号,所有的魏军兵士竟是默契的、训练有素的行动起来,盾甲兵在外,弓弩手、长枪兵藏入内,然后只见得厚重的盾牌密集的拼凑在一起,将正面、背面、侧面,乃至于全方位形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防御阵型,犹如一个坚固的铁桶。 然后,只听得「噼啪」之声不绝于耳。 无数弩矢宛若飞蝗一般,一枚枚的撞击在盾牌上,发出低鸣且沉闷的声响,然后纷纷弹落,竟然没有一支箭能够穿透这严丝合缝的盾阵。 这是第一轮齐射,数千枚弩矢! 挡下来了… 然后,铺天盖地的第二轮,第三轮,密集的箭雨如同暴雨梨花,如同飞瀑直落,噼里啪啦的密密麻麻的射在魏军组成的几个盾阵上。 但最终… 这些弩矢一个个发出沉闷的声响,然后纷纷被巨盾弹落,数千只弩矢竟没有一支箭能够穿透这严丝合缝的盾阵。 城关上,傅士仁的副将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要知道,这蹶张弩可是当年旦夕间覆灭庞德三万大军的神器,无论是穿透力还是破坏力,那都是当世军械中的佼佼者,可…可现在… 他震惊,他不可思议。 因为他从未见过,有哪个盾阵,能在蹶张弩的猛攻之下完好无损,这种场景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换…换八牛弩——」 副将语气磕绊,这种时候,不允许他太多的愣神儿,傅士仁说按顺序,那蹶张弩的攻势已经失败,也只能使用八牛弩了。 「嗖、嗖、嗖!」 一连三架八牛弩,发出破空的声响,那三个成年男人也抱不住的巨大弩矢飞快的朝魏军盾阵爆射而去。 「轰…」 只听得一声炸响,其中一枚弩矢命中,顿时就激荡起漫天的尘烟,这个军阵直接就被炸开,尘烟四起。 「中了!」 这副将还在惊喜、惊呼。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的惊喜瞬间就变成了惊吓,巨大的惊吓。 因为,当那烟尘散去,他与所有城头的汉军惊诧的发现,那些原本集结成盾阵的魏军兵士,刹那间化整为零,,从原先数千人组成的大型盾阵转变为十人一组的小型盾阵。 每个士兵都手持盾牌,紧密地站在一起,相互掩护。 这样一来,八牛弩的巨大威力仿佛打在了一团棉花上,瞬间被化解于无形,即便是命中,也不过只是对寥寥十人造成杀伤,且因为十人小队十分灵活的缘故,八牛弩那威力巨大的弩矢,几乎完全没有命中—— 蹶张弩、八牛弩,一连两次攻势被化解。 魏军觅得良机,在姜维的授意下,进攻的号角声再度响起,乌泱泱一大片的魏军兵士直冲向孟津关。 「呜呜呜——」 随着新一轮号角声的响起。 越来越多的魏军兵士靠近了孟津关,在号角传递的命令下,他们纷纷取出弓箭,仰角射出箭矢, 意图压制城头的敌人。 尽管是仰射,威力稍弱,但数万支箭同时射出,其密集程度足以让敌人无法抬头。 这时候,魏军的云梯已经成功的架在了城墙上,越来越多的魏军兵士向上攀爬,整个孟津关一如黑云压城,局势急转直下。 「特奶奶的——」 这一刻,就连始终气定神闲的傅士仁也不由得有一抹惊慌失措的味道。 除了那嘹亮的「顶住」、「顶住」外。 他忍不住惊呼出声,「特奶奶的,这姜维也太…也太猛了点儿吧——」 反观这时的姜维,他一如既往气定神闲的举起令旗。 「擂鼓,变幻阵型,所有兵马掩护冲车与云梯,速速破这城关——」 咚咚咚—— 擂鼓声再起,孟津关岌岌可危—— … 「福兮祸兮所依,祸兮福兮所伏…哈哈哈哈…」 坐镇后军的曹彰勒马停于一处山坡上,目睹着孟津关危如累卵,目睹着魏军就要破关夺城,他忍不住大笑出声。 「看起来…」曹真顺着他的话说道,「子文是颇有感慨啊…」 「是有些感慨。」曹彰一边捋着那长长的黄须,一边颇为豪迈、放肆的说,「上天能送他刘备一个关云旗,让这大耳贼三年来逆转时局,但终究,老天爷也是公平的,至少…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在这个咱们大魏的用人之时,送来了一个姜伯约!」 「关麟,呵呵,依我看,真论及本事,他关麟这麒麟…还真未必能比得过这天水幼麟!」 随着曹彰的话,「哈哈哈哈」,他又颇为放肆、豪迈的大笑了起来。 反观曹真,则是若有所思。 心里嘀咕着。 ——『姜伯约,如此卓绝的人才,当想方设法为子桓拉拢一番,收入麾下呀,可不能让这子文给捷足先登了!』 别看仗还没打完… 可实际上,曹真已经开始动小心思了。 就在这时。 「报——」 一名信使匆匆而来,是张辽的信使,而看到这熟悉的装束,曹彰莫名的有些心有余悸… 就在上一次,他也是在面见这等装束的张辽信使后,整个河内城说炸就炸了,他是何其侥幸,才捡回了这条命! 「何事?」曹真问这信使。 信使回道:「虎牢关由关羽驻守,张将军久攻不下,特此派我来禀报两位将军,由张将军拖住关羽,两位将军当趁机夺下洛阳城——」 随着这信使的话。 「哼…」曹真不由得发出一声冷哼,他的声调也变得有些阴阳怪气,「这洛阳城我们固然要攻下,可张将军这话却有些不对!若谁都如张将军一般,面对强敌就畏惧不前,那我们这儿也说,对面的是那关家四子关麟,那这洛阳城…我们还不打了?那谁还卖命?」 曹真这话直接使得那信使把头埋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曹彰倒是因为这孟津关的攻势,心情大好,他大手一甩,笑着说道:「子丹,你为难他作甚?再说了,为大魏效力,外将又哪里比得上咱们宗室的将军?」 「这话也不尽然。」曹真的目光再度转向中军处指挥若定的姜维,「攻这汉军,能看得出来,伯约是早有准备,且竭尽全力,他可是从未畏惧过那关麟分毫——」 「那不一样,伯约与那关麟有杀父之仇,否则,当不止于此…」 随着曹彰这一句。 曹真眯着眼,一边看着战况,一边提议道,「可以说,汉军所有的花招,都被姜维一一化解,解的漂亮啊!依我看,这孟津关守不 了多久了,呵呵,等这关夺下,再攻洛阳城时,咱们索性就把所有的兵都交给伯约,然后等着看他破城,擒住那关麟就好了!」 曹真只是一个提议… 换句话说,姜维太、太、太、太好用了! 当然,除了这个意思外,曹真也是有意提携姜维,将他捧到更高的地位,为自己所用—— 是啊,这么一个没有了父亲,又与敌人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贤才,太容易控制了! 而随着他的话吟出,就这么短暂的几个瞬间。 伴随着「咚」的一声,孟津关的城门已经被冲车撞开,城头也布满了先登上城的魏军兵士,所有的迹象表明,孟津关就要失守了。 「好啊——」 曹真不由得亢奋的挥拳,兴奋之情难以言表。 这是完胜啊,这是姜维悉数破解了所有敌军的军械! 然后无限接近于完胜啊! 这已经不单单是一场胜利,这是一种符号,一个图腾! 魏军要站起来,要逆风翻盘的图腾—— 反观曹彰,他一边眯着眼目睹着这即将破城的时刻,一边「吧唧」着嘴巴,像是在琢磨着什么,很显然,他也在琢磨着姜维…琢磨着这年轻人的含金量! 最后,他不漏声色的轻声问曹真:「子丹方才说什么来着?」 「好啊?」 「不是这句,再前面一句!」 「噢…」曹真略微回忆了一下,这才说,「我的意思是,伯约这么能打,这么能将那关麟的花招一一化解,咱们索性就把所有的兵都交给伯约,然后等着看他破那洛阳城…」 不等曹真把话说完。 曹彰已是点头,「我早就这么想了,还怕你不同意呢!」 呃… 曹真一时间木讷了,呆住了! 这事儿,已经不只是要把兵悉数交给姜维统筹这么简单了。 曹彰已经琢磨出什么来了,他要想方设法的拉拢姜维,甚至…要在曹丕与曹植下手之前,他加入了这场姜维的争夺战! 「呵呵,姜伯约,我看行——」 随着曹彰这最后一句话的吟出。 整个孟津关的城头已是旌旗变化,那诺大的「汉」字大旗已是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迎风猎猎作响的「魏」字军旗。 当然其中,还夹杂着…这一战大魏的「功勋」,那招展迎风的「姜」字大旗格外的醒目与闪耀—— … 「姜维你小子记住,我傅士仁会回来的——」 当傅士仁这「放狠话」似的最后一句话喊出,汉军已经悉数撤出孟津关,退往洛阳城。 姜维没有选择追击,而是稳扎稳打的先占据城关,暂且休整。 最终,孟津关一战,以傅士仁败去,姜维成功占领画上了对双方而言都「最圆满」的句号。 随后,便是曹真与曹彰统领的四万大军进入城关。 那两边夹道的「魏」字大旗迎风招展。 这种胜利的姿态,久违了—— 「伯约呢?」 曹彰询问迎接他们的天水副将,面颊上却是露出些许的不悦。 ——『怎么,不过是两战告捷,这姜伯约的尾巴就翘到天上了?装都不装一下了?』 的确,就在几日前夺下小平津关时,曹彰与曹真入城,姜维还是亲自相迎…现在,这才过了几天哪? 如果是这样?那… 正直曹彰越想越愤怒之际,副将的一番话瞬间让他笑逐颜开,「两位曹将军…非姜将军不来迎接两位,而是…而是这孟津关距离洛阳 极尽,既已经运送来八牛弩、蹶张弩,姜将军担心万一关内埋着炸包…伤到两位将军就不妙了,于是,他亲自率军沿着整个城关上上下下去摸排炸包…故而…故而…」 当这么一番话传入曹彰与曹真的耳中… 一时间,曹彰竟有几分羞愧。 ——『竟是错怪伯约了…原来伯约不来迎接,都是为我等的周全考虑啊!』 因为切身经历过这爆炸,故而…曹彰对这副将说的,对姜维的行为更加感同身受。 「还是伯约细心哪…」 曹彰不由得感慨道。 曹真则是吧唧了下嘴巴,意味深长的补上一句,「看来是子文想多了,我倒是从未怀疑过伯约…啊,哈哈哈哈…」 他这么一说,这么一笑,无疑…是在拉拢姜维这个环节替曹丕占据了上风。 曹彰哪里会吃这么个暗亏? 他大手一甩,朗声道,「我曹彰何时怀疑过伯约?伯约的忠心可鉴天地!我最是相信他了…」 说到这儿,为了拉拢姜维,也为了扳回一局,曹彰直接将怀中兵符甩给这副将,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故意抬高了嗓门,大声吆喝道: 「告诉你家将军,这是我曹彰余下的三万大军,一并交给他,攻洛阳城…我信得过他!」 「但有一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这… 随着曹彰的话,曹真一愣,他心里嘀咕着。 ——『这次…怎么让子文捷足先登了?』 心念于此,他也连忙拿出兵符。 只是,他只有一万兵符,算下来,比起曹彰的三万大军的兵符,份量…倒是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这边厢,曹真与曹彰还在言语间、行为上的明争暗斗。 姜维却已是装模作样的巡视过一遍城关,然后站在了孟津关的最高处,那遥遥相望,已经能看到洛阳城中新修成的那高耸入云的德阳殿。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狭长。 呼…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抬起头,仰望向那天穹。 感受着这耀耀日光落下的余晖,他知道,属于他最高光的时刻,就要来临了。 「全军休整,五日之后,直取洛阳——」 … … 「姜维?竟是姜维助子文与子丹打到了洛阳城?」 阳平关处的魏王曹操惊愕不已的看着手中的战报。 洛阳城的急报,即便是七百里加急,传到这边也需要四到五日之久,而在此之前,曹彰大意失万军,姜维连战连捷,夺下小平津关、河内郡的战报,曹操已经收到。 可他决计不会想到,就这么一个姜维,愣生生将战线推到孟津关,乃至于攻破孟津关,直抵洛阳城。 曹操本也是有些疑窦,生性多疑的他无法相信…这仗打的这般轻松。 可一旦联想到姜维的身世,姜维与关麟的深仇大恨,那所有的疑窦顷刻间就消散一空,再没有半点波澜。 「呵呵…」 曹操笑了,「还真是西边不亮东边亮,孤让子丹、子文率军东征,意在声东击西,悄无声息的将这十万关中军调来汉中,不曾想,汉中这边大优的局势下接连受挫,损兵折将,倒是子丹、子文那边,凭着这姜维的统御直接打到了洛阳城!有点意思,有些能耐呀!」 如今的曹操是既惊且喜… 事实上,他从未小觑过姜维,他也认定姜维会成为大魏的栋梁之材,但…无论是曹操如何看重姜维,却也无法想象,小小年龄的他迸发出这般大的能量。 这是堪比那关家四郎关麟 关云旗的能量啊! 这也是大魏急缺的能量! 「恭喜大王…」一贯老成持重的贾诩,对姜维也没有半分疑窦,他只是感慨道:「文远将军受制于那关云长无法突破虎牢关,这样也好,至少为姜维进攻洛阳牵制住了关羽与关家军,这么算算,保不齐这洛阳城与天子,大王是可以失而复得!」 「那些都不算什么。」曹操眯着眼,「孤最在乎的是擒到那关麟,孤要看看这个…这两年多来让我大魏屡屡受挫,这两年多来在三足鼎立的博弈下,愣生生灭了吴国的家伙!孤要看看他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随着曹操的话,贾诩再度开口,「虽是兵临洛阳,但这也才是姜维与那关麟正面较量的一局,姜维将军固然不会大意,可大王也要做足心理准备,这一仗怕是不会轻松!」 「这些年,孤打的哪一仗都不轻松!」曹操眯着眼,继而转过身,话锋一转,问到了这边的战况,「说说吧,仲德在南中可有什么南蛮王的消息传回?还有,郭淮、张既带领的那几万阳平关的兵马殒命于山谷后,汉军可有什么变化?」 远交近攻,釜底抽薪,洛阳那边战事精彩纷呈,可汉中的战势,又如何不是美妙绝伦呢? 曹操恨不得一口吞下那定军山上的大耳贼! 可终究大耳贼的份量太大,他这一口,还真不容易吞下! … …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无广告阅读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更好体验,更快更新敬请您来体验!!!!欢迎您!!! 第六八九章 巍巍大汉!列备五都—— 自打郭淮、张既带领的六万阳平关大军惨遭彻底覆灭后。 巴山山脉的局势,不可避免的从原本魏军压倒性的优势、胜势迅速的偏移,急转直下! 最关键的一条是刘备大军的退路已然无法被截断,粮道也无法阻隔,士气渐渐的回暖,曹操那速战速决的构想只能变成了一纸空谈。 如今的局势,魏蜀双方陷入了不可避免的战略相持。 当然,优势的一方依旧是魏军,他们死死掐住的便是那败散在巴山各处的蜀军无法回营。 他们战略一如既往,阻截他们,逐个击破—— 贾诩报送了几条后续的小股作战,魏蜀双方互有胜败,然后话锋一转,把话题指向南蛮。 「今日一早收到了仲德的情报,说是蛮王孟获派出女儿赴成都打探,如今算算时日,当是已经抵达成都了,料想这几日就会传回成都无兵的消息,到时候蛮王就会起兵北上。」 听得这话,曹操颔首,「一个洛阳,一个成都,一个巴山,内忧外患,玄德即便是有诸葛孔明,如此局面,也不好破解吧」 算下来,局势虽与预想有些不同,但总体去看,尚且可控,优势在我! 贾诩顺着曹操的话分析,「一旦南蛮北上成都,刘备势必回援,到时候…一者弃这巴山蜀军不顾,必定大失人心,士气崩坏,二者…蜀军回援,夏侯将军亦可乘胜追击,哪怕不能歼灭蜀军,只要能多拖延些许时日,这刘备首尾不能相顾,一旦成都有失,那他就彻底沦为一只困兽,难逃那众叛亲离的命运。」 「哈哈…」曹操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两年,他与大魏都太不容易了。 这两年,他过的太压抑了。 如今的局势,让他有一种痛快的释放感。 就在这时。 「报…」一名传令兵匆匆而来,见到曹操,连忙单膝跪地。 「何事」曹操看他步履匆匆的模样,于是虎目一凝,询问道。 这传令兵连忙禀报,「夏侯将军派小的前来禀报大王,说是…说是在巴山山脉下,紧邻汉水的位置发现了一支蜀军,夏侯将军已经派夏侯威、夏侯荣两位少将军率三万人前去截杀,而这支蜀军的军队中,据说有两条大鱼——」 唔… 听得是大鱼,曹操与贾诩互视一眼,他下意识想到的是挫败他六万大军的张飞与黄忠,于是他直接问道:「可是发现那黄忠黄汉升与张飞张翼德了」 「回禀大王,不是张飞与黄忠…我们发现的是…」仿佛因为要提到那个名字,这传令兵的语气变得磕绊了几许,有几许颤巍巍的味道,「大王,我们发现的是…是那马超与赵云——」 呼… 随着这一声,曹操不由得呼出口气,他喃喃吟道: 「西凉锦马超——」 「常山赵子龙——」 仿佛刹那间,两段并不怎么美好的回忆瞬间就涌入曹操的脑海。 那是在渭水河畔的割须弃袍; 那是在长坂坡下的七进七出; 还有那像是嵌入曹操骨髓的两句话。 ——『曹贼,女干贼,恶贼,逆贼!我誓当生擒汝,食汝肉,寝汝皮!』 以及那一句: ——『吾乃常山赵子龙!』 多么清晰的印记啊,多么不堪回首的记忆啊。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曹操是嫉妒刘备的,嫉妒他…这么多猛将却都醉心于他,忠心于他,曹操嫉妒啊! 那么…得不到,就毁灭吧—— 曹操的虎目一冷,感慨道:「当年长坂坡时,若非孤下令只许活捉那赵子龙哪 会有他的七进七出关中之战时,若非孤放那马超一马,他又岂会活得到今天,哼…」 伴随着一声冷哼,曹操的声音变得粗重,「你去告诉你们夏侯将军,就说是孤的诏令,这一次,无需生擒,孤要这常山赵子龙与西凉锦马超的脑袋——」 肉眼可见的,是此间充斥着的曹操的怒意。 曹操这一次不会留手,他既要一雪当年的遗憾,又要用这赵子龙与锦马超的脑袋壮哉大魏三军的士气,向世人宣告,那个战无不胜的曹操又回来了—— … … 定军山中,一张巨大的舆图铺展开来。 一名探马指着舆图中巴山山脉的脚下,那靠近汉水之畔的位置,正在回禀,「赵云与马超的残军就隐蔽在此,且安下营盘,倒是这些时日,我军重点搜索的是巴山山脉,却是忽视了此间脚下…」 随着这探马的话,夏侯渊立刻摇头。 「不对!马超是一介武夫不假,可赵子龙却是有勇有谋,他应该不至于愚蠢到在山脚安营扎寨,暴漏自己!」 「是这样的!」探马继续回道:「根据我们几日的观察,这营盘中伤兵满营!能作战的不超过千人…或许是因为伤兵的原故,那赵云才安下营盘,就地采摘一些草药,给伤者包扎伤口!」 这话脱口,夏侯渊倒是点了点头。 至少,这就说的过去了。 也正是因为想通了这一节,夏侯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素来听闻那赵云宅心仁厚,是个爱兵如子的主儿,这么看来,果然如此,不过…敢在本将军的眼皮子底下如此熊心豹子胆,那好,我就成全了他——」 说到这儿,夏侯渊转向他的两个儿子,「威儿、荣儿,为父让你们点的兵可准备好了!」 「三万精兵,已经是蓄势待发!」夏侯威拱手。 夏侯荣也张口道:「父帅,孩儿与兄长即刻出击,势必生擒那赵云、马超!」 他俩本是请缨,至于生擒,则是因为敌将的名头太过响彻,若然生擒的话,那势必更有排面一些。 哪曾想,夏侯渊厉声嘱咐,「大王已经下令,这赵云、马超无需生擒,你二人记住,无需留手,就地格杀——」 啊… 听得父亲的话,夏侯称与夏侯荣彼此互视一眼,然后庄重的拱手。 「喏!」 就在两人就要告辞之际,夏侯渊像是突然间又想到了什么,急忙喊住两个儿子,「威儿、荣儿!」 「父帅…」 「万事小心。」夏侯渊隐隐就有一抹不祥的预感,他郑重的嘱咐道:「近来,这支蜀军中透着诡异,若觅得什么不详的预兆,无需贪功,即刻撤离…」 这… 夏侯威与夏侯荣登时露出了惊愕状。 父亲这是这是露怯么 似乎,在他们看来,这么多年,父亲还从未露怯过! 互视过后,两人再度拱手。 「是!」 然后一并退出了这中军大帐。 走到门外时… 弟弟夏侯荣询问兄长夏侯威,「三哥你说父亲这是什么意思怎生…我们这么多人,他却怯战了」 呼… 夏侯威像是读懂了父亲的心思,他解释道:「父亲说蜀军近来透着诡异,几日前,不也是寥寥千余兵马却葬送了郭淮叔叔率领的六万阳平关的大军么听说,还是因为蜀军的那黑脸鬼一声咆哮震的地动山摇、山石碎裂…」 「哥这咆哮…这山石碎裂军中还有人说是天谴…哥,你信么」夏侯荣有些惶恐的望向兄长。 夏 侯威没有说话,只是…三人成虎,以讹传讹… 何况,现如今整个大军都在传,由不得不信哪! 也难怪,父亲的千叮咛与万嘱咐: ——蜀军中,到处都透着诡异啊! … … 巴山山脚,汉水之畔,这儿居高临下,是一片茂密的树林,而树林中隐隐搭起了几个军帐。 自打蜀军被冲散后,好一些伤兵都退到此处。 根据斥候打探的消息,整个巴山之上到处都是魏军的兵马,蜀军的阵营虽依旧在,可要归营…几乎是难于登天! 无法归营,大量的伤兵又需要救援,故而…赵云不惜冒险,在此汉水之旁安营下寨。 当务之急,顾不得暴露了,先救同袍再说——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伤兵中,马超赫然在列。 他是与十倍的魏军作战,不幸被暗箭流矢射中的,且是中了三箭。 其中有一箭还是要害的位置,得亏赵云突然杀到将他救出,否则…现在的马超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此时,两日在帐篷内的抢救,马超已经止住了血,精神状态也比此前好了许多,刚刚从昏迷中醒来。 赵云始终守在他的床边。 见到他醒转,连忙问道:「孟起怎么样,伤口还疼么」 「习武的身子,这点小伤还顶得住!」马超轻吟一声,却是叹了口气,「你为我,不惜在这汉水旁安营,早晚会被魏军的探马发现…到时候魏军集结兵马冲杀而来,你当如何啊」 马超有些担心赵云。 这种情况,特别是战况不利,与主力军队联络不上的当口,带上一个…不,是带上这么多伤员,这几乎是把自己的命与这些伤兵的命深度捆绑在一起。 最终的结果,很有可能是一同赴死! 如果再算上为了救援而安营,那…赵云赵子龙几乎是报着决死的心思—— 这已经是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 「我也不完全是为了孟起你…」赵云一边搀扶着马超坐起,一边解释道:「如今这营盘中伤员有两千之多,这荒山野岭,若不安营如何为他们止血诚然,这或许会暴漏我们的位置,但这种时候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先救人再说…至于魏军来了,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赵云的声音无比的果决。 「可是…」 马超刚刚开口,就被赵云的声音压过。「孟起,你也不要多想,我已经派人制作了木船,料想还有几日就能完成,到时候,先运送你们这些伤员到安全的地方…然后,我自会撤离这军寨!」 木船… 马超微微颔首,「还是子龙你想的周到!到时候,我们便一起撤离…离开这巴山!重整旗鼓!」 是啊,重整旗鼓,将来…这汉中,再杀回来。 这是马超的期许,却是被赵云立刻否决,「孟起,你是伤员,你可以走,但我赵云还不能走…」 啊… 马超露出惊惶状,「可…可定军山上的大营已经被魏军阻隔,你…你回不去呀!」 与马超这虚弱的话语截然不同的,是赵云那坚毅、铿锵的声音。 「至少,我在这儿,能送更多的伤员回去,都是同袍…都是为了复兴汉室,能多救一个,便救一个吧…」 一时间,马超不由得被赵云的话所感染。 他多么想也待在此处,与赵云并肩而战,协同破敌,可是…可是… 可恶—— 身体上,那箭伤带来的疮口让马超情绪激动之下愈发的痛彻心扉。 他 不由得紧咬牙关,那想说的话都卡在嗓子里… 而就在这时。 「报——」 一名探马急急忙忙的闯入这军帐,他跌跌撞撞的宛若丢了魂儿一般,见到赵云,直接单膝跪地道:「不好了,巴山上…魏军集结了数万兵马,兵分三路已经朝我们这边杀来了!」 「什么」 因为周围除了赵云外还有其他的副将,一时间,这里就炸开了锅。 「这里这么多伤员,这可如何是好」 「不妙了…不妙了——」 最担心的事儿果然还是发生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与恐惧开始在整个军营滋生、蔓延。 这种时候魏军的突袭,那对于这处伤病满营的蜀军而言,无异于趁火打劫… 反观此时的赵云,在经历了短暂的惊愕过后,他迅速的沉下心来,他面色冷峻如霜,却已是拎起了那龙胆亮银枪。 「所有还能打的,集合——」 「喏!」 黑夜中,帐内帐外一道道回应的声音铿锵有力,却又莫名的添得了许些诀别。 这一战,当是十死无生——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超过千余兵士走出,许多身上还带着伤,不少还缠着厚重的绷带,这种时候,已经是轻伤不下火线。 这种时候,谁会退缩 「战——」 一声声长啸划破夜空,让许多人眼眶都是一热。 赵云那握紧龙胆亮银枪的手也不禁添得了些许力量。 他也冷啸道:「战——」 等等… 骤然间,赵云好像想到了什么。 没错…似乎,好像、仿佛,那《云别传》中是有一条记载的。 正是这汉中一战! 正是以寡敌众! 正是他赵云赵子龙最高光的时刻—— … … 蜀中,成都城门处。 杨仪亲自在迎接一个年纪轻轻、却清秀异常,俊俏无比的少年。 这少年正是三国第一美男子——「花」关索… 说起来… 他本是与马良一道乘船往蜀中方向,只不过,路过五溪蛮地界时,马良直接留下…以大汉使者的名义去拜访五溪蛮王沙摩柯,于是,之后的陆路便是关索一人独自前往。 说起来,这中间还有一个小插曲,因为…关索此行的任务,是奉四哥之命前来泡妞。 故而…他刻意的向鲍三娘、王桃、王悦…隐瞒了此行的目的。 但中计,关索长的就太不安全了,生性更是风流无比,处处留情,三女如何能放心他独自前往,于是就抓阄决定让鲍三娘一道前去。 名义上是沿途能与关索结个伴儿。 实际上,则是让鲍三娘盯好了关索,避免他接触到什么莺莺燕燕—— 但关索哪里敢带鲍三娘去! 她要去了,那这奉命泡妞的计划,不完犊子了… 于是,关索略施小计就在途中把鲍三娘甩开了。 独自一人赶来了成都。 因为驿站换马时,有飞鸽先行传来,故而…诸葛亮提前知晓,派杨仪在城门处等候。 「杨长史…在下奉四哥之命前来!」 对杨仪,关索倒是客气。 杨仪也是拱手回礼,「云旗公子已是发来飞鸽提及五公子的行程,诸葛军师颇为关切,时时派人留意,如今已是抵达成都,我已为五公子备下酒宴,先为五公子接风!」 「接风就不必了!」关索一本正经的回道 :「四哥这次交代的任务时间紧、任务重,待得做完了他交代的事项后,再行接风也不迟!」 说着话,关索抬起头仰望向这城门… 诺大的「东华门」三个字映入眼帘,其城门一侧,还有两处石碑,关索注意到是唤做「裴君碑」与「李君碑」! 其中的《李君碑》始刻于阳嘉二年; 《裴君碑》则是始刻于建康元年…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碑文上那赫赫的八个大字立刻就吸引到关索的注意。 ——『巍巍大汉!』 ——『列备五都!』 只这碑文就让关索有一种煌煌然的气派感。 杨仪见关索看的入迷正想详细讲解一番,哪曾想,关索直接话锋一转问道:「我听四哥说,凡是外地人要入成都都需要严查身份,记录名讳,我可否一睹这些时日以来,城门处盘查的这些名讳账目」 唔… 杨仪并不知道关索是为何而来,诸葛亮对此是守口如瓶的,但诸葛亮又有交代,一切都要配合关索,给予其最大程度的帮扶。 也正是基于此,杨仪不假思索的点头:「这个好说…」 于是,他唤来了城门校尉,要拿出近几日入城的账目名册… 没曾想,因为成都已经沿用纸张来登记,故而…这账目名册拿出来,竟是厚厚的一叠。 关索接过名册,连忙逐张开始盘查。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这么多名册中寻找到对应的名字又谈何容易 杨仪连忙问道:「维之是为了寻找某个名字么」 关索不也隐瞒,直接吟道:「花中秀,四哥说过,必须要找到这个名字——」 … …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无广告阅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欢迎您!!! 第六九零章 突敌阵子龙拌雄风(上) 花中秀—— 这个名字,关索说出来容易。 可事实上,要从出入成都的人员名册,酒肆、农庄登记的住户名册中查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面对这厚厚的纸张、竹简。 杨仪特地寻来蒋琬,两人与关索开始了密集的寻觅。 … 油灯已经残了,灰白的晨光稍稍透进来,关索、杨仪、蒋琬三人经过一夜的奋战,精神都有些委顿。 蒋琬还能正襟危坐,聚精会神,杨仪已经点儿顶不住了,用密密麻麻写满字眼的纸张遮着脸假寐。 关索早已睡着了,六、七日的急行,星夜兼程,就是他这年轻的身子骨也扛不住了,在检查过两、三张名册后,双手一趴…就趴着桌子睡熟了。 杨仪还将自己的衣衫退下盖在他的身上,预防受凉… 想想关索为了他这四哥的任务如此不要命,杨仪也不知道该说他是执着还是单纯了 “成都来来往往的汉人还没有其他族群的多,即便知道蛮人肤色稍黑一些,可氐族人、賨人,还有各式各样族群,他们的像貌差别不大,就凭着一个名字‘花中秀’就要去寻到蛮王派来的眼睛,怕是不容易吧!” 蒋琬强睁着睡眼,又拿来一卷竹简,竹简被白绢包着,这是成都郊外几处山庄登记的新入住的名册。 因为多事之秋,要防范细作,也因为商贾悉数在商务署的统筹之下。 故而,每一个前来成都,无论是否为汉人,无论住在哪里,是做什么事儿,都需要登记在册。 几日以来,这个名册登记的数目还是太多了。 “唉,至少…”杨仪叹出口气,“至少这名字是关四公子提出的,虽然不知道是何种原因,但这种事情,他算准的次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当务之急…南蛮兵临边界,即便是诸葛军师也只能寄希望于他,何况这次——” 说到后面,杨仪的目光再度转向关索,他顿了一下,这才继续说,“何况这次,关四公子派来的还是他关系最为要好的弟弟,多半不会是无的放矢…” 提到关索,目光转向关索。 这时的关索睡的正香,梦中呓语也不时的传出,“三娘,你过来…桃儿你也过来,悦儿,还有你…你们一道叠起来…” 听着关索的话,看着他那突然擎天的一幕,杨仪不由得摇头,“蒋兄,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呀!” 蒋琬老实人,因为关索的梦呓之语还顿了一下,然后反问,“叠起来杨长史,这位关五公子是什么意思怎么就能叠起来” 这下杨仪惊愕的望向蒋琬,心里琢磨着,小子…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的他索性一摊手,“这都是现在年轻人玩的,我哪知道” 正直这时,也许是巧合,也是大量的查阅,终于迎来的结果,攀谈之余…蒋琬突然注意到眼前竹简登记的名册中出现了一个“花”字。 他的精神忽然稍稍振作了下,举起竹简,贴近了几许眼眶,不由得仔细看。 然后,他的神情从不可思议到震惊,再到亢奋,连握着竹简的手都不由得颤抖… 天已经亮了,他还专门将灯挪进,灯油烫了手,他也顾不得擦,只是抖了抖手,惊喜的呼喊道:“找到了,这‘花中秀’的名字找到了,怪不得此前一直没有发现他,原来她是住在城郊——” 蒋琬的声音迅速引起杨仪的注意,就连在梦境中叠罗汉的关索也条件反射似的“咻”的一下站起。 是的,都立起来了… 他们迅速的围到蒋琬的身边,目光炯炯的望向那竹简。 倒是因为蒋琬的指头点住了那“花中秀”的名字,当先映入关索眼帘的是“花中秀”上面的两个名字,同样住在城郊的两个汉人名字。 其中一个名叫——张玉兰; 另外一个则是叫做——张琪瑛。 当然,现在看起来,这两个名字或许并不重要,甚至不如那“花中秀”名字重要程度的万分之一。 但,就在十日之后,这三个名字连同另外一个名字。 她们将与关索名字的距离,在同一个时辰内一齐变成负数—— 这是…多么耐人寻味的负数啊! … … 荆州,襄阳城。 与前线的紧张与迫切形成鲜明的对比,这里,有一方阔绰的府邸,爱写的王粲与爱拍戏剧的阮瑀正在聊着一个话本。 话本自是关麟写给他们,让他们编排出一场大戏的,名字乃是: ——突敌阵子龙拌雄风! 说起来,如今这戏剧在荆襄与江南,乃至于中原,可谓是大盛。 前有“荀彧之死”这出大戏引发的民心相悖,如今…诚如这“突敌阵子龙拌雄风”的名字一般,如今编排的这一场戏是一场“武斗大戏”… 而这样的大戏往往在三军中,在城郡中上演,是可以激奋三军士气,也可以提振所有百姓的信心。 故而,王粲与阮瑀十分看重。 说起来,他们编排这出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武戏编排的难度远远要比文戏更难,也更繁琐。 更何况,这出戏要想彻底的表现出来,那对演员,特别是扮演常山赵子龙的这个演员要求极高! 只听得,台上饰演赵子龙的演员已经开嗓,“关营门干什么” 饰演张翼的演员则是回道:“关上都不稳当哪…曹操的人马太多了,说不定就把咱那营寨给取了!” 却听得饰演赵云手中龙胆亮银枪一立,他目露寒芒,“且听我说,把营门打开,偃旗息息息一一鼓!” 这一句脱口… “停,停,停…”对艺术有着极致追求的阮瑀连忙喊停。 他直接上台指导这演员,“跟你讲了多少遍了,这出戏,是赵子龙只有数百人却要面对曹魏三万大军进击时拍的,正是如此这般,才能表现出他视曹魏大军于无物,气定神闲,自信满满的难以置信的行为与心情…你这嗓音,怎么未战…自己却先怯了呢还息息息一一鼓!一点气场都没有怎么演常山赵子龙” 随着阮瑀的话。 这演员露出为难之色,“先生…几百人面对数万人这…这就是曾经在百万曹军中七进七出的常山赵子龙也该有些许胆怯吧你说的这等无畏、勇猛…我…我单单是联想这个画面也想不出来,发声时不可避免的会露怯…这…” “不能露怯!因为…这是四公子笔下一身是胆的常山赵子龙!” 阮瑀把手搭在这演员的肩上,像是在鼓舞他,他的眼睛则是望向了台本,“你跟我念,学我的语气…” 说着话,阮瑀用坚决、笃信、无畏、藐视的语气当先吟道:“张翼将军,这有何妨当年长坂坡前曹操雄兵百万,我赵云尚且不惧,何况今日这么一堆曹子儿啊,我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你赶快给我闪开,是按令而行——” 言及此处… 情绪所致… 那饰演“张翼”的演员也极是配合,大喝一声,“遵命——” … … 巴山山脚,汉水之畔。 此时的这一处营盘已是风声鹤唳。 到处都是窃窃私语声,到处都是议论声,当然,伤兵的呜咽声与叹气声也时不时的响起。 “将军,我们…”一名马超的亲卫询问尚且躺在床上的马超,“将军,我们能战的不足千人,却有数千重伤兵卒,眼看魏军三万将至,赵子龙将军怕是…怕是…” 呼… 面对亲卫的话,马超心头气血翻涌,恨不得提起那虎头湛金枪就与那常山赵子龙并肩而战,龙胆亮银枪能杀一百个,虎头湛金枪也能杀五十双。 说起来,马超与曹操是死仇,对于他来说,双方之间是不死不休的,绝无半点转圜的余地。 既活不下去,那权且多带走一个算一个。 只是… 如今的马超,他也只剩下气血翻涌,方才想要用力,那浑身伤口处的剧痛感下意识的传来,这使得他有一种百爪挠心的痛感。 这种痛感,他若真的上战场,怕是都比不得一员小卒的战斗力,会成为全军巨大的负担! “可恶——” 用仅存的力气,马超握紧拳头狠狠的砸在床上,此时此刻,充斥在他心头的唯有一种巨大的无力感。 副将能体会到马超的心情,不由得眉头紧锁,过得片刻,方才吟道:“现在,我们也只能相信赵子龙将军了——” 就在这时… “报——” 一名信使进入此间帐篷,“子龙将军有令,营门打开,所有的帐门也悉数洞开,蜀军悉数隐匿于帐中,听令行事…” 这… 突然传来的军令使得马超与副将均是一怔。 说起来,这副将名唤任夔(kui),也是一号蜀军中叫得上名号的猛将,若非是因为也负伤,断然不会待在这里… 可现在… 营门洞开,帐门洞开,这是要作甚 正直任夔想要吟出自己心头的疑惑之际,马超像是恍然想到了什么。 没错,他想到了《云别传》,想到了赵子龙与他们其它几将一道分享过的《云别传》,其中就有一个章回与现在的局势一般无二! 只是,只是似乎…这汉中一战的顺序被打乱了! “我知道了…” 想到这儿,马超突然发声。 “将军知道什么了”任夔连忙去问。 马超却是并不正面回答任夔,只是眯着眼,喃喃吟道:“子龙要做的…这是一步险棋啊!” 说罢,他不由得转头,隔着门帘望向窗外。 此时,正直黄昏,昏暗的天色将整个营盘覆盖,视线并不怎么清晰,而《云别传》中那“赵子龙一身是胆”章回中的天色,可不就是与现在一般无二么 “这难道…是天意!” … “咚咚咚——” “咚咚咚——” 山道上传来万马奔腾的马蹄声,很难想象,为了剿灭这支山下的蜀军阵营,魏军竟是在山地战中出动了骑兵。 很显然,夏侯渊是打算利用骑兵的俯冲,最大程度的加强骑兵的战斗力,一招克敌,一举至胜—— 而这等“隆隆”的万马奔腾的声响,无异于给与了蜀阵中巨大的压力。 “咕咚”一声,赵云的副将张翼颤巍巍的禀报道:“已经按照将军所言,所有寨门洞开,所有帐门也悉数打开,能战的兵士藏匿于前排的军帐之中…” “好!” 赵云回应一声,提起了龙胆亮银枪,走出大营,翻身骑跨上他的坐骑“照夜玉狮子”,银枪、白马,披风冉冉,面色冷峻。 而与此同时。 “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汉水沿岸那“啪啪”的声响也近了… 看着赵云骑在马上一步步的踏向寨门,张翼连忙追上,“将军,这不妥吧” 却见得赵云勒马,他没有回头,只是龙胆亮银枪横摆了一下就止住了张翼要追出来的步伐。 然后传出的是赵云冷峻且坚定的声音。 “张翼将军,这有何妨” “当年长坂坡前曹操雄兵百万,我赵云尚且不惧,何况今日不过是区区几万兵卒,我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你速速藏于账内,按令而行——” 咚… 张翼只觉得脑门被敲击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赵子龙这声音的霸道与英武,还是他过往那闪耀夺萃的战绩,一时间,张翼的脚步不由得停住了,就这么木讷的、本能的去按照赵云的吩咐去做。 这时… 昏黄的日光洒满大地,整个大寨一片静谧,唯独赵云赵子龙银枪白马立于门前。 他什么也没说,却仿佛大家都听到一句话: ——吾乃常山赵子龙! … “哒哒哒——” 三万魏军在夏侯威与夏侯荣的率领下如期而至。 原本该是从山道上直冲而下,趁着这黄昏之下,一举攻寨,诛杀赵云、马超,立下这震撼九州的功勋。 可…就在魏军距离蜀军军寨仅仅只剩下千步之遥时,夏侯威挥手示意,所有的魏军骁骑悉数勒马,整个大军停下了脚步。 因为… 太安静了,蜀军阵营所有的旌旗卷起,所有的寨门、帐门洞开,但整个大帐中却无一兵一卒,这太诡异了,诡异到让夏侯威有一种浓郁的畏惧与担忧! “四哥怎么了” 夏侯荣连忙询问夏侯威… “有古怪!不能冒进…”夏侯威一如既往的凝着眼,仔细观察着整个蜀军的大营。 被兄长这么一提醒,夏侯荣也察觉到了几分诡异。 诚如兄长说的,有古怪,太静了! 要知道,战场上有动有静,动静结合,但静与静是不同的,说是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这固然是一种静谧! 可现在,一方是张牙舞爪,一方鸦雀无声。 这怎么回事这就有点诡异了吧 等等 那是什么 突然间,夏侯威与夏侯荣注意到那寨门前的一个人影。 哪怕只有百步,可出于谨慎,夏侯威与夏侯荣连忙拿出千里望。 是赵云! 是常山赵子龙! 红日西沉,一抹微光,照着这大地… 营门前的赵云提着枪在马上一坐,气定神闲,两个眼睛瞪起,就这么直勾勾的瞅着这三万魏军! 那给人的眼神,就好像是一句话! 你们三万人已经被我一个给包围了—— 再加上,就在几日前,定军山脚,那六万魏军被几千蜀军埋伏,一个都没有逃出。 这事儿在军中本就越传越是诡异,就好像蜀军有什么特殊的妖法…能够旦夕间覆灭数万人马! 按照这个思路,再联想到这边… 这一刻。 无论是夏侯威还是夏侯荣,他们不由得迟疑了。 这就好像是两人对弈,其中一个人第一手直接下到了天元(棋盘的最中间),另外一个人根本没法下了! 最优的选择…好像是,转头就走—— 也得亏是夏侯威与夏侯荣有几分胆气。 夏侯荣道:“都这时候,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了,若然临阵退却…那传出去,整个巴山魏军的士气就全丢了。” 夏侯威心一狠,“你殿后,我去——” 当即,他朝传令兵使了个眼色,传令兵立刻挥舞军旗,一万军上前,两万军在后接应。 “哒哒——” 马蹄声再响… 只有百步,一万骑兵的马蹄声震耳欲聋,他们离蜀军的营盘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距离赵云,距离那营门不足一箭之地。 这时的夏侯威已是连赵云的面庞都看的一清二楚。 也正因为如此。 ——『不可能啊!』 ——『一万人朝他冲来,他为何动都不动,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 ——『不对…不对…定然有诈,有诈…』 就在距离赵云一箭之地处,夏侯威像是猛然醒转,他浑身打了个冷颤,越来越多不祥的预感来临。 “撤…撤——” 夏侯威直接下令…他则是跑再最前。 登时,数以万计的魏军骁骑齐齐勒马,以为将军是发现了什么,纷纷调转马头,仓皇逃窜…夏侯荣看见夏侯威如此,只以为果然有埋伏。 心头暗道:『果然,阳平关那六万人就是这么死的!』 他连忙下令:“快退,快退——” 这下,三万大军细细勒马回转,从哪里来,直往哪里逃窜而去。 整个魏军…把旗子给扔了,有的把兵器也撇了,枪也甩了…撒丫子就往回挠。 可三万人的军队,后边的这些军校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啊。 还敲着鼓、喊着杀,面朝敌营打算往前冲呢… 怎么突然间前面跑回来了啊 到底是进呢还是退呀 ——“哎呦!” ——“怎么回事” ——“啊呀…” 一时间,人挤人、人碰人、人撞人,因为是山道…自相践踏,这支魏军不知死伤多少。 直到跑出五里,迎面撞上另一支魏军,方才停住脚步。 而这支来的魏军乃是徐晃与李典的队伍。 徐晃见眼前军队惶惶逃窜,以为是中了埋伏,急问:“两位夏侯公子,大王派我们来接应你们,你们怎生如此狼狈” 呼,呼… 夏侯荣跑在前面,他迎上徐晃的目光,可这问题…他却回答不出。 茫然的眼芒中真的很茫然,沉吟了半天,他方才吟出一声,“狼狈撤军…我…我不造啊!我不造啊——” 一时间,因为紧张,这纯正的谯沛口音都出来了—— … … 第六九一章 突敌阵子龙拌雄风(中) 见夏侯荣一脸懵逼,一问三不知。 徐晃索性一把拎起一员小卒,怒问道:“你们如此狼狈的逃窜是遇到巴蜀的援军了还是遭遇那赵云、马超的埋伏了” 这小卒哪里知道啊,只得支支吾吾的说,“前军…前军退回来了,我们…我们也就跟着往回跑…哪里知道…哪里知道是因为什么” 这下,徐晃不由得气的暴跳如雷。 这什么事儿么三万大军,不知道所谓,就这么…这么灰溜溜的逃回来了 也就是这时,夏侯威连喘着大气行至此处,见到徐晃,连忙道:“徐将军,此地不宜久留,快撤吧…撤吧——” “撤你娘皮个腿儿,你爹也是我大魏一员虎将,怎生到你,唉,不起烂山——”徐晃忿怒到山西老家的方言都飙出来了。 李典见得如此情形,连忙追问夏侯威,“怎么是敌军有埋伏被你看到了” “没…没看到…但…但…”夏侯威如实回道:“蜀军营门那儿看见一个赵云赵子龙…他单枪匹马立在那儿,那儿…那儿…” 哪怕是现在说到赵子龙,夏侯威的嗓音都在发颤,颤的厉害… 仿佛那个名字,那个单枪匹马的画面已经让他心头不可避免的生出了无穷的梦魇。 “就这”李典有些惊愕。 夏侯威却几近惶恐状,“阳平关六万大军如何陨亡不也是碰到个张飞张翼德么我…我是不想重蹈覆辙!” 听到这儿,徐晃再也忍不住,他气的在马上几乎是暴跳如雷。 见魏军兵士还有大批大批的在往后撤退,他怒吼一声,把令旗往地上一插,然后拔出了佩刀,佩刀抵在那逃来的兵士脑门上,怒吼道:“大王让你们去进攻蜀军,如今敌军未见,单一个赵云就让尔等如此狼狈逃窜尔等如此畏敌死活何异” 当即,徐晃手起刀落,那原本逃在最前的魏军兵士已是被一刀劈砍,人头落地。 这一幕,直接把所有魏军都吓呆了,就连夏侯威也愣在原地。 恰恰,徐晃这一刀,削去的这一个脑门,就是为了敬告夏侯威,你统的是什么军 事实证明,夏侯渊那么多儿子,并不是每一个都擅长统兵作战,至少,这个年纪的夏侯威…还远不能胜任。 “哪个再敢后退,我全部斩首——” 随着徐晃这一句话,整个溃退的魏军悉数停了下来,夏侯威也是愣了一下后,这才发问:“徐将军,你…” “大魏没有畏敌如鼠的兵,更没有不战而退的将!” 言及此处,徐晃拔出了那插在地上的军旗,“所有人,勒马回转,再向那汉水旁的敌军军寨突袭——” 徐晃的那一刀,徐晃临阵时的霸道与威猛这一刻产生了积极影响。 加上徐晃、李典带来的兵,超过四万骁骑再度向那汉水旁疾驰而去。 “咚咚咚——” “轰隆轰隆——” 一时间,那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再度响彻于这山道上,在徐晃的一番鼓舞下,魏军又杀回来了—— … 那边厢,魏军勒马回转。 这边厢,在张翼的视觉中,他只以为是赵子龙匹马吓退了数万曹军!魏军已是惶惶逃窜如丧家之犬! 哪怕藏在帐篷中,他也忍不住惊呼道:“子龙将军,神了呀…” “昔日三将军张翼德是长坂坡喝退百万曹军,今朝…子龙将军一言不发,却也退了数万魏军!这是神迹重现,子龙将军,英武啊…”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护送伤员乘舟渡河了”有其他的兵士询问道。 可这话刚脱口,他便疑惑着问道:“怎生敌军都退了,子龙将军却还是匹马立在寨门处这是为何” 张翼解释道:“昔日长坂坡,三将军吼退百万曹军后,缘何曹军迅速的又追上正是因为他撤军、断桥…引起了曹操的怀疑,子龙将军有勇有谋,当是已经考虑到这点,这才岿然不动!” 被张翼这么一解释,一干兵士恍然大悟,纷纷颔首,再望向赵云的背影时,那眼芒中添得了更多崇敬。 哪曾想,就在这时… “不对!”张翼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迅速的压低身子,将耳朵贴在地上,瞬间,那“轰隆轰隆”的马蹄声响顺着山道就传到了他的耳畔中。 “怎么又回来了” 张翼的面容变得惊愕…他甚至紧张到牙齿下意识的紧咬住嘴唇,大气都不敢呼出声来。 显然,此时…外围的赵云也听到了这“万马奔腾”时发出的嘶鸣与马蹄声。 只是,与张翼的慌张、慌乱形成截然鲜明的对比。 赵云的神色如常,仿佛他一早就预料到,魏军会折返。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永远是那么的气定神闲。 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 听得那“轰隆轰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赵云的眼眸微微的凝起,口中轻轻的吟道。 “这才对嘛!” “这才与那《云别传》中的情节呼应上了嘛!” 心念于此,赵云朝着那静谧又紧张的营盘呼喝道:“蜀军各部,隐于帐中,各持弓弩,拉满弦——” … “大哥——” 马云禄抿着唇,进入了马超的大帐,露出惊恐之色。 此时的马超身子半倚靠在床沿上,他像是猜到了什么,“我听到了那漫山遍野的马蹄声,是魏军又杀回来了吧” “是…”马云禄重重颔首。 也正是这回答,马超的眼眶不由得压低,他只能无奈的望向身旁的虎头湛金枪,可越是看,越是无力感充斥心头。 “子龙将军是要迎敌是么”马超凝眉接着问。 “是!”马云禄如实回答,“子龙将军已是下令,所有兵卒藏于帐中,各持弓弩,满弦等待——” 呼… 马云禄的话,不禁将马超拉回了曾经,拉回了赵云向他、向张飞、向黄忠讲述那《云别传》中关乎汉中一战的故事。 其中,最是浓墨重彩的有两篇。 一者——定军山,黄汉升刀劈夏侯渊! 二者——汉水畔,突敌阵子龙拌雄风! 如今看来,这两篇故事的顺序是要更换一下了… 心念于此,马超指向他那虎头湛金枪,“小妹,这枪给你,由你替为兄助子龙将军一臂之力——” 听着兄长如此郑重的吩咐。 马云禄一把提起那虎头湛金枪,她紧咬嘴唇。 “兄长放心——” “这军寨中可无马云禄,却当存赵子龙——” 说着,马云禄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军帐,那虎头湛金枪的枪头与地面磨砺发出“铮铮”的声响。 就连在此照顾马超的副将任夔也不由得感叹,“西凉女子的风采,何弱于男儿” 就在这一声过后。 马超忽然惊觉了什么,“不对…” “怎么”任夔急问。 “咳咳咳…”马超却距离咳嗽起来,“快,快去唤回云禄…” “啊…” 任夔一惊,马超却连忙解释道,“我这妹妹一生好武,好强,子龙曾传她一套八十六路回马枪,云禄痴迷于此,没日没夜的习练,这绝非只是对武艺的精研——” 任夔这下是大惊,“将军的意思是,云禄姑娘或许早已醉心于子龙将军!” 不等马超回答,任夔已经追去,可看到的却是马云禄翻身上马已经朝着赵子龙伫立着的位置急行而去。 … “嘚嘚嘚——” “哒哒哒——” 这次是马儿更多的嘶鸣,这次是更雄壮的马蹄声。 徐晃、李典带着夏侯威、夏侯荣率领四万精骑朝蜀军的营盘杀去。 铁骑践踏起来的尘烟越来越近,整片大地都在震颤,甚至每一个藏匿于军帐中的蜀军兵士心情也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徐晃与李典已经注意到了赵云。 李典是儒将还在分析,“单枪匹马,却是气定神闲,不像是没有倚仗的模样,公明…当小心哪!” “不过是一群败军伤卒,故弄玄虚——”徐晃神色冷凝,他重复道:“大魏没有不战而退的将,尔等若是畏惧,就且看我冲将过去——” 说着话,徐晃朝身侧亲卫使了个眼色。 “呜呜呜——” 象征着进攻的号角声已经吹响。 李典哪里能放心徐晃一人冲锋,连忙带着骑兵也冲将了过去。 他俩当先,夏侯威与夏侯荣岂能落后。 一时间,这熟悉的位置,熟悉的冲锋,它们又来了。 反观赵云,夕阳的余晖将他与那照夜玉狮子的影子拉的狭长,面对魏军的冲锋,他冷笑一声,“去而复返,回来的好…” 五百步! 三百步! 二百步! 就在徐晃与魏军距离赵云只剩下一百五十步的时候。 骑跨在照夜玉狮子上的赵云大喝一声。 “放箭——” “咻——” “咻——” “咻——” 那一根根满弦下的箭矢从一个个神经紧绷的兵士手中射出,一轮轮密密麻麻的箭矢刺破烟尘,朝着冲来的魏军射去。 “啊…” “轰隆…” 登时就有成排的魏军骑兵中箭倒地,而前排的人马刚倒,后面的骑兵来不及勒马直接撞了上去,一时间,整排的魏军骁骑被绊倒,整个骑兵的阵型乱做一团。 “果然,有埋伏!” 徐晃也算是见证过大场面,他撇了眼那扑面射来的弩矢,大喝道:“注意躲开弩矢!注意规避前方的落马…” 可惜…他这一嗓子太晚了。 赵云的飞驰,几乎是与那万箭射出同一时间,他单人匹马已经朝魏军这边冲杀了过去。 一人一枪一马… 在马蹄声与坠马声激荡起的尘烟中穿梭,烟尘遮蔽了他的踪影,却无法遮蔽他那冰冷的枪花与锋芒! “贼将受死——” 慕然间,浓郁的尘烟中,一声怒吼叠荡。 然后,龙胆亮银枪那凌厉的寒芒遍布此间,这就宛若银白色的洪流灌入山道,本就受到箭矢攻击的魏军,瞬间被他杀出一条道来。 乱军之中,赵云驾驭照夜玉狮子,人立而起… “得得得——”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他已是锁定了敌将所在的位置,那煌煌军旗上的“徐”字,仿佛已是暴露了敌将的身份与位置。 而后,便是龙胆亮银枪开道,所过之处魏军死伤惨重,几乎无人能拦住他的一击… 三百步! 两百步! 一百步! 赵云快速的接近徐晃,七探盘龙枪法一枪枪的抹过敌人的胸膛、脖颈,那诡谲飘逸的枪法或扫、或刺,去伪存真,几乎每一枪都是杀招—— 只要挨着的魏军兵士,无不甲胄破碎,腰腹被切开。 一杆银枪被他使到了如此地步,七探盘蛇,所过皆亡…让人心惊,让人胆寒—— 一时间,赵云寸步之内,没有一个魏军骁骑敢上前,他们不想与这杀神拼杀,他们只想回家找妈妈—— … “赵子龙,死——” 眼看着赵云单枪匹马就要将魏军杀穿,徐晃愤怒之下,提马纵刀扑杀了过去。 “锵啷啷啷——” 伴随着一声银枪与大刀的碰撞,泼天的火星溅射四方,可怕的音波叠荡烟尘。 可仅仅一个回合,徐晃不由得驱马后退,满满三步距离方才立稳,他满是震惊道:“常山赵子龙,你这枪法…” 很显然,徐晃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儿了。 因为他感觉到,赵云的枪法何其老城!而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枪法为何处处都精准的针对着他刀法中的破绽! 就好像,他明明是第一次与赵云交手,可赵云却好像已经与他交手了无数次,早就对他的诏术谙熟于胸! 这…不对呀! 不等徐晃想明白。 “喝——” 赵云的剑眉扬起,脚磕照夜玉狮子的腹部,纵马如风,枪出如龙,再度向徐晃突刺而来。 “锵啷啷…” 又是刀枪间的碰撞。 可就在徐晃势大力沉的一击之际,赵云用不可思议的速度横起一枪,然后是贯穿雷霆的一击—— 战场之中,火星迸发,血污与尘埃交融坠落,道道枪影撕破甲胄,在那一道道“砰砰”的破风声响下,徐晃的左肩处已是被点出了三处黑洞。 “啊…”伴随着一声哀嚎,他整个人翻身坠马! “唏律律——” 鲜血直接就从这他那黑洞的伤口处流淌而出,场面森然可怖。 两招! 如果说第一招是双方间的试探,那么两招克敌,这般战力…莫说是李典、夏侯威、夏侯荣…就连徐晃自己也是惊愕万分。 在他看来,即便是他面对关羽关云长也不至于两招落败吧 “降者不杀——” 徐晃的鲜血顺着赵云的枪锋汨汨滑落,赵云的声音永远是那般的冰冷,宛若在寒冰中浸泡了一万年。 “怎么会”徐晃不解。 比输了这一阵,更让他迷惘的是他怎么会两回合就败了。 “你大力挥出的第一刀时会有一处弱点,是在左肩——”赵云眯着眼,淡淡的说,“这是云长教我的——” 说话间… 二十年前,荆州新野城时,他赵云与关羽切磋武艺时的景象,刹那间涌现,历历在目。 诸如赵云与关羽这样的巅峰武者过招,比拼的已不是输赢,而是阅历—— “云长,这一枪如何这是昔日我与旧主公孙瓒切磋时,他的枪法…也是白马义从的枪法!” “是不错!难怪,对付那些乌桓人,未尝败绩!”关羽颔首,却是提刀挥砍,手起刀落就是力劈华山的一刀… “这一刀如何” “势大力沉!这是云长兄刀法的特点,首重前三刀!” “不!” 面对赵云的话,关羽一边继续挥刀,一边淡淡的解释道,“这是徐晃徐公明的刀法,力劈华山…却蕴含多般变化,比之关某那三刀不遐多让!” 关羽与徐晃太熟了,两人是同乡,又因枣树结缘,精练武艺,年轻时…总是在枣树下比斗。 打枣练力量,比试练技巧,故而两人的武艺均是一日千里。 赵云自是知道此节,于是感叹道:“要破云长的刀法,首要避让前三刀,从第四刀开始逐渐加力,想来…若是小弟日后碰到那徐公明,也当如此!” 赵云一番话说得信誓旦旦,这是他对徐晃刀法的理解,却并不正确。 果然,关羽直接了当,一丝不苟的回道:“不!徐公明的刀法与我这春秋刀法不同,他的刀法越是挥出,越是变化无穷,真要缠斗在一起,反而不好破敌…所以,要破他的刀法,要么是第一刀,要么就是最后一刀!” 说到这儿,关羽再度模仿徐晃的刀法向赵云攻来,“来,试试破这一刀,在我挥刀时,用更快的速度攻某的左肩,此为徐晃这刀法唯一的破绽——” 往事历历在目… 也正是基于此,基于赵云与关羽阅历的互换,在看到那徐晃的大旗时,赵云已是觉得这一战稳了。 “降者不杀——” 赵云那冰冷的话再度吟出,枪锋已是抵在了徐晃的脖颈上。 “哼…” 哪曾想,徐晃直接迎上赵云的目光,“这里只有断头的徐晃,没有乞降的徐公明——” 说着话,他就要迎面撞上赵云的银枪。 可就在这时。 “休伤徐将军——” 只见得李典、夏侯威、夏侯荣三人三马齐齐而上,一刀两枪已是朝赵云挥砍而来。 反观赵云,他巍然而立,枪锋从徐晃的脖颈上移开。 目光转向冲来的三员敌将。 “就凭你们找死——” 赵云的声音不大,可给人的气场,就宛若是一句。 ——常胜将军在此! ——尔等数万贼寇已被我枪包围! ——横枪勒马,舍我其谁! … … 第六九二章 突敌阵子龙拌雄风(下) 徐晃负伤,但这战场还在继续。 一边是常山赵子龙。 一边是李典、夏侯威、夏侯荣。 四人战马呈“丁”字站立,李典、夏侯威、夏侯荣各守一边将赵云围在当中,大战一触即发。 谁又能想到,二十八年前,在虎牢关外,有刘、关、张三英战吕布。 今日,在这汉水河畔,总算轮到赵子龙龙胆掠三雄! “鸣战鼓——” 哪怕是负伤在地的徐晃,看着这激荡人心的“角斗场”,他下意识朝那些呆立着的魏军兵士呼喊,“为三位将军擂鼓——” “咚咚咚——” 随着战鼓的“隆隆”声响。 一边是一个人为了守卫同袍,单枪匹马去冲四万魏军的军阵; 一边是为了守住大魏最后的尊严… 没有过多的言语。 “驾——” “驾——” 伴随战鼓,李典、夏侯威、夏侯荣眼中闪过的是坚决,赵云的眼眸却是寒芒毕露,他们同时冲向对方。 … 话说回来。 关羽、赵云、马超、黄忠、张飞,作为当世名将,他们的战绩太过闪耀,也正因为如此,魏军中、曾经的吴军中,不少将军也如同关羽、赵云的切磋般,会去探讨如何破解这些名将的武艺。 特别是诸如李典这样爱琢磨的儒将; 对于李典而言,他自己几斤几两,他是有自知之明的。 但在这个时局下,他的身份注定,难免将来他会与这些名将交手,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他对赵云的枪法是有研究的。 知道他师从童渊。 知道他下山之前习得的百鸟朝凤枪法。 也知道他将百鸟朝凤枪法去污存清,去伪存真,抛去了一切繁杂的招式,最终创造出那长坂坡七进七出的——七探盘蛇枪。 李典更知道他的枪法快如闪电,去伪存真,每一枪都是点枪,每一点都能置人于死地—— 这是极致的敏攻型的枪法! 于是,在对付赵云时,李典会选择以力破敏,他特地将臂力悉数挥出,寻求用排山倒海的力量驱使马槊,用力量压制住赵云敏捷。 所谓,一力降十会—— 究是他不能得胜,但至少,他能为夏侯威与夏侯荣的进攻争取时间与空间。 三打一,他们是优势的一方! 他需要做的是将这优势转变为胜势! 心念于此… 李典看着赵云,手中马槊握紧,当先发动攻击… 待得他的马槊与赵云的龙胆亮银枪相撞之时,他暴怒一声,将手臂处的所有力量一齐释放。 赵云看到这一幕,不慌不忙,屏住心神,一枪迎上—— “当!” 银枪与马槊在空中对撞,火花飞溅,一股巨大的力量贯穿两人的手臂。 赵云没想到李典的力量如此强横,李典亦是如此,他觉得…那些过往与赵云交手过的武将是不是哪里有什么大病 谁特么告诉他们,赵云是敏攻型的枪法 如果是敏攻型的枪法! 那么,为何这一记碰撞,他感觉他手中的马槊就要脱手而出。 两匹马交错而过,这一回合并无胜负。 倒是…夏侯威与夏侯荣,趁着赵云与李典交手的档口,“杀”,嘴上爆喊一声,两人的长枪已经同时挺近。 “咚咚咚——” 在阵阵战鼓声中,无论是魏军还是营中等候军令的蜀军,都不由得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目光凝视着那焦灼的战场。 “当!当当!” 三柄长枪在空中交错,赵云那凌厉的枪法一如既往,丝毫未减,夏侯威与夏侯荣的攻势也 看起来虎虎生威。 只是,没有人会注意到,夏侯威与夏侯荣的虎口处都震出了血,甚至就连他二人都没有察觉。 呼…呼… 三对一,可率先喘出大气的却是李典三人。 “杀…杀…” 李典、夏侯威、夏侯荣还在喊杀,可嗓音已是发颤了不少。 赵云淡淡的笑了笑,像是这等攻势,他是游刃有余。 “来——” 这一生犹如虎啸龙吟。 “咔…” 终于,在李典一记马槊劈砍之际,赵云龙胆亮银枪贯穿而上,随着一声对砍,李典的手腕无法承受那震荡带来的威力,整个马槊飞了出去,旋转着插入远处的泥土。 眼看着赵云那银枪再度突刺而起,直取李典的面门,夏侯威与夏侯荣也顾不得丁字站位,连忙上前去救李典。 这种情况下,三对一的优势便能展现出来,互相驰援,可以选择以攻代守,也可以选择围魏救赵。 比如夏侯威,原本救李典的枪锋突然一转,直朝赵云刺来。 眼见长枪就要刺入赵云的肩膀,正常而言,赵云只能撤回长枪,转攻为守。 这已经是他能选择的最合理的手段! 但… 赵云从来不那么合理! 却见得他枪势不减,却是腾出一只手来,从腰间拔出了一柄宝剑,伴随着“锵啷啷”的一声,宝剑与夏侯威的枪锋碰撞,长枪的木杆焕然断裂,枪刃随着半截握柄被击飞了出去,“嗖”的一下,竟是荡开了夏侯荣迎面格挡的长枪。 “青釭…青釭剑” 夏侯荣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反倒是此刻的龙胆亮银枪再无阻拦,一记贯穿,刺入了李典的肩膀。 “啊——” 伴随着李典那凄惨的一声,鲜血喷涌而出。 赵云则顺势收枪,露出那一抹冷峻的目光,而那龙胆亮银枪的枪锋上,汨汨鲜血直落,这已经是今日龙胆亮银枪上…滴落下的,魏军阵营中第二个名将的血。 “呵!”轻蔑的笑容从赵云的面颊上露出。 他挑衅似的问:“再来” 一人一枪一马,愣是在万军丛中重疮李典、徐晃,愣是用他的“龙魂”慑夏侯威、夏侯荣,不,是用他的武艺与胆魄威慑群小! 这一刻,他巍然伫立在魏军当中,这一刻,魏军下意识的纷纷后退… 这一刻,赵云那身姿,刹那间就唤起了所有人的回忆。 ——血染征袍透甲红,当阳谁敢与争锋。 ——古来冲阵扶危主,只有常山赵子龙 … … 阳平关内,一处军帐中,一张舆图摆放在桌案上,曹操聚精会神望着这舆图,手指不由得从舆图中阳平关的位置开始滑动。 先是滑动到定军山上刘备大军的军寨,再是顺着往下滑…滑动到那六万阳平关大军覆灭的地方,最后曹操把手整个拍在那巴山脚下的汉水之畔。 他像是自言自语,却又像是刻意拉长了声音。 “公明、曼城,他们的骑队应该也抵达这里了吧!” 也不知道是因为近来那场六万魏军兵卒的覆灭,还是蜀军近段时间的诡谲莫测,莫名的,曹操就生出了些许不详的预感,这个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的严重。 “孤那两个夏侯侄儿也率三万人抵达此处,赵云、马超手下又多是残兵,当不会有什么纰漏吧” 因为帐中无人,曹操的疑窦一时间并无人回答。 这时。 “大王!人带来了。”贾诩那低沉内敛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与他一道进入这大帐的是一位身着道袍的年轻男人。 这年轻男人见到曹操行了一个道礼,然后说道:“家兄托下官向大王问好——” “哈哈,孤的昭义将军来了,快进来。”曹操连忙迎上这道袍男人,笑着道:“张天师近来可好么” 曹操口中称呼的这位“昭义将军”乃是五斗米教的教主张鲁的亲弟弟张卫,也是五斗米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治头大祭酒,昔日曹操进攻汉中,张卫守关还给曹操造成了不少麻烦,后来归降曹操后,被曹操封为“昭义将军”,依旧是五斗米教的治头大祭酒。 倒是归降后,与教主张鲁把重心放在了中原传教不同,张卫依旧统筹着五斗米教的战力,且近年来的巴中蜀中战场,几乎处处都有他张卫与五斗米教鬼卒的影子。 可以说,五斗米教已经与大魏深度捆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托大王的惦记,家兄一切安好,唯独对这西线战场的战事颇为担忧…”说到这儿,张卫叹了口气。 这叹气,曹操自是感同身受。 他沉默了片刻,方才沉吟道:“流年不利,近年来,魏军折损的太多了,这西线战场,若不是添得五斗米教鬼卒的帮扶,怕是这汉中早就守不住了…” 张卫连忙拱手,“能为大王效力是五斗米教的殊荣…倒是…” 说到这儿,张卫顿了一下,“魏军擅长行军作战,五斗米教的鬼卒则擅长暗箭伤人,虽未必在战场上能助魏军一臂之力,但瞅准时机,却也可暗箭射杀敌将,扭转战局…” 唔… 张卫的话引得曹操一阵遐想。 “哈哈!”曹操笑了,“好一个行军作战,也好一个暗箭伤敌,哈哈,哈哈哈…” 随着曹操的大笑,张卫、贾诩也跟着笑。 而直到这笑声落下,曹操的话音方才一转,“昭义将军,孤这次传你,是有一个行动,若成功,对那大耳贼无异于釜底抽薪!” 说到这儿,曹操的声音变得严肃与一丝不苟。 他声调压低,却变得有些紧迫,“五斗米教鬼卒遍布蜀中,唯有你们能促成此事!” … … 夕阳西下,霞光将战场映出熠熠光芒。 一人一马一枪… 常山赵子龙以一敌四,力克四敌! 同样,常山赵子龙一人一枪一马,趋驰于魏军阵中,连伤两员敌将后,竟无一人敢上前。 而当那龙胆亮银枪的目标对准夏侯威与夏侯荣时,两人几乎浑身只剩下颤抖… 是啊,李典和徐晃都不是这位赵子龙的一合之敌,何况是他们 要输了么 四万人,或许没有被赵云给击溃,但四万人,已是迫于这龙魂,吓破了胆—— 得亏… 魏军的军中还藏有这样一支队伍。 是五斗米教的鬼卒! 他们人数不多,仅仅只有十几人,原本是做向导负责引路,可现在…他们却比每一个魏军的兵士都急。 “怎么办” “四个打一个都没打过,还能怎么办” “明枪不行,就用暗箭…” 当一名五斗米教的大祭酒吟出这最后一句时,十余名鬼卒下意识的就从怀中取出了那极其小巧、隐秘的弩矢。 “射——” 随着一声细微的声响… “嗖——” 十余枚弩矢在那魏军的掩护下伸出,悄无声息的对准赵云,齐射而出。 因为声音细若游丝,又因为是从赵云视线的盲区直射而来,根本挡无可挡… 话说回来… 五斗米教这些年能在巴中发展壮大,能让刘璋极为忌惮,不惜引刘备来抵抗… 可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五斗米对这巴蜀的恩,这些鬼卒的暗箭之法,也是一计杀手锏。 偏偏…赵云太磊落了,他决计不会猜想到。 他一人冲敌阵,数万魏军奈何不了他,最终,魏军会臭不要脸到需要放暗箭 这要传出去,那魏军的脊梁骨,怕都要被人戳穿了—— 笑—— 赵云发现是弩矢袭来,是因为面前的李典在笑,是那种诡谲的笑,是那种阴损的笑,而这让赵云立即回身。 但,已经晚了… 弩矢已经朝着他射来,再想要挥枪格挡已然来不及。 『是暗箭,糟了——』 就在赵云眉头紧锁,暗道不妙之际…那暗箭越来越近,千钧一发之际,却听得“哇”的一声,只见得一个魏兵整个被抛来,竟是用他的身躯拦住了这飞来的弩矢。 与此同时…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只见得一道金光,一道紫光突然交汇,枪锋澎涌,犹如翻卷残云… 刹那间从另一个方向突刺而出,旦夕间就了结了几名偷偷放暗箭的鬼卒。 当那沾血的长枪从最后一名鬼卒的胸膛中穿过。 赵云看的真切,枪,是虎头湛金枪,而使枪之人,却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女弟子——马云禄! 但听得马云禄一声。 “子龙师傅,战场之上,提防暗箭,这可是你教我的呀——” … 虎头湛金—— 龙胆亮银—— 当这两柄当世最有名的枪同时指向那颤巍巍、吓破了胆的一众魏军之时。 当巾帼英姿,剑眉英挺,红衣如火的马云禄与赵云并肩而立时。 仿佛,那蜀中红霞之下,一个英俊潇洒的成熟将军在教授一个长发如丝,身姿挺拔女弟子的画面映入眼帘。 赵云尤记得他嘱咐过的哪一句。“战场之上,后背要交给可靠的人,若是没有可靠的同袍,那便要提防暗箭——” 如今这一句话完美的形成了一个闭环。 偏偏这个闭环中,赵云的后背,由他教出的女弟子马云禄来护佑。 童渊有三个弟子… 但这么多年来,赵云教授过武艺的唯独马云禄一人。 因为,第一次,马超让妹妹马云禄去拜师赵云时,马云禄隐去了自己是马超妹妹的身份,照从而…他们彼此间的那一番对话。 ——『姓名』 ——『马云禄!』 ——『籍贯』 ——『扶风茂陵!』 ——『你为何要向我学枪!』 ——『我想,枪定天下后,能有个家!』 而就是这一番话,让赵云回忆起他入伍时的情景,那还是在幽州,在白马义从选拔的时候。 ——『姓名!』 ——『赵子龙!』 ——『籍贯』 ——『常山!』 ——『为何加入白马』 ——『我想太平后有个家!』 一时间,一抹湿润浸入了赵云的眼眶,也温暖了他那战场上犹如浸在寒冰中的目光。 有个家——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赵云才决定收马云禄为弟子,且将他七探盘蛇枪法精简了一些传授给他,也简单起名为——回马枪! … 这边,赵云感怀只用了十息的时间。 那边,夏侯威与夏侯荣回过味儿来,也是那些五斗米教的鬼卒提醒了他们,打不过,还可以臭不脸,可以一起上嘛! 说起来,原本赵云冲阵,徐晃、李典是自负的,他们觉得,怎么四个武将拦不住赵云一人。 故而,大军散开,他们也从未发号施令,齐攻赵云。 但现在不同了! 打不过,夏侯威与夏侯荣意识到这个不容置疑的事实,他们四个真打不过。 于是… “结阵,用锥形阵,所有人一起上,一起上——” 夏侯威的号令瞬间起到了应有的效果。 许多魏军这才意识到,他们有万人,而对方…似乎在那一阵箭雨后,只有两人… 而数以百计骑兵组成的锥形阵也往往能带给他们更多的勇气。 “杀…” “杀…” 顿时间,这一个个锥形阵向赵云、马云禄这边杀来,但即便是他们人多势众,他们前进的速度也不快。 像是依旧心存着顾虑。 … 反观赵云与马云禄这边。 出乎所有人意料,马云禄驱马行至赵云的前面。 “他们有锥形阵,我们也有,子龙师傅连战两阵,权且歇息一下,这一次就让云禄来做子龙师傅的阵尖——” 赵云连忙拦着,“云禄,多谢你的好意,但我赵云纵横征战三十余载,从没有留在后面的习惯——” 说到这儿,赵云驱马向前,在行过马云禄身旁时,他笑着问。 “你还记得那回马枪的口诀么” “记…记得…” “这是为师第一次教你,如何在实战中用那回马枪,攻防一体,能进能退,无懈可击!” 言及此处… 赵云已经动了,支身冲入敌阵。 那细长柄的龙胆亮银枪…在他的手中点出了无比美妙的枪花。 一朵两朵,随即化成了千朵万朵,像是瞬间盛开的佛莲般美丽… 而这美丽之下是连成片的猩红的血迹,是血染的长空,是宛若妖娆少女的舞蹈般绚烂又致命的枪朵… “啊——” “我的胳膊——” “救我,救我——” 璀璨、杀戮、嗜血… 很难想象,这些辞藻能够堆砌成同一幅画卷,很难想象,这副画卷的主题叫做——枪锋所过皆残! 此时的马云禄,看着赵云支身拦住那一个个锥形方阵。 那夺人性命的“回马枪”,让她第一次意识到,为何在十几年前,常山赵子龙这个名字就能够响彻九州。 七进七出…从不是浪的虚名。 一时间,马云禄不由得咬牙吟道: “一扎眉篡二扎手,三扎肩头四扎肘;” “五扎前胸六扎膝,七扎怪蟒穿裆走;” “八扎金鸡乱点头,九扎银蛇刺咽喉;” “十式七探盘蛇枪,策马回身敌难走——” 不止是马云禄在吟唱。 仿佛伴随着赵云在敌阵中的进出,杀戮,突刺,冲杀… 隐隐天地间,那本不存在的鼓声、琵琶声、唢呐声…各种乐器的声音交汇,奏响出一曲绚烂澎湃的篇章。 ——赵云手持丈二枪,北战关外南过江; ——山上猛虎斗,也能入海捉龙王; ——此枪路法八十四,一路更比一路强; ——怀抱琵琶迎门刺,二郎担山肩上扛; ——宿鸟食尽林中入,玉女穿梭占八方; ——拔草寻得蛇出动,怪蟒翻身背后藏; ——落花满地尘埃满,顺风扯旗意气扬。 当这冥冥的声音震荡天穹。 马云禄那微眯的眼瞳骤然凝起,握紧那虎头湛金枪的手更用力了许多。 “子龙师傅,还有云禄,我会护住你的身后——” 说话间,马云禄也是匹马单枪冲出战场。 梅雪争春未肯降,雪却输梅一阵香,风中英雄叹彷徨,一杆缨枪竖身旁—— 阁楼红颜竟思量,相视一笑梦一场,为伱深情点成将,金戈铁马上战场—— “死——” 伴随着马云禄的咆哮,一计回马枪将夏侯威的坐骑刺伤,马儿受惊,夏侯威直接跌倒坠地。 曙光初照演兵场—— 女子飞扬回马枪—— 而随着银白色与红色的铠甲在魏军锥形阵中交替往返,随着虎头湛金枪与龙胆亮银枪肆意杀戮。 一道全新的声音响彻。 有些泪洒,有些沧桑。 这是一名老兵,自打幽州时就与赵云交好,他侥幸从麴义先登营的箭矢中生还,后来追随着赵云征战八方。 而此时此刻,赵云那枪出如龙的身姿,让他不由得高喊。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为鉴,白马为证,拼了,子龙,我与你一道——” 随着这老兵冲出军寨… 每一个汉军的兵士都深受鼓舞,他们也一起冲了出去。 ——“披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同敌忾兮,共死生!”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为鉴,白马为证!” “咚咚咚——” 骤然又是一阵密集的鼓响。 ——“上不得战场,我马孟起能为你们擂鼓助阵!” 这一刻,赵云的名字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图腾,一个让所有同袍忘却生死,让所有同袍都不惜死战的图腾! “踏踏踏…” 其实,整个汉军营盘,只有六百人杀出,这六百人还多有伤在身。 可他们的脚步声齐整到能踩踏住每一个鼓点。 那怒发冲冠,那杀气腾腾,那气场,那气浪,排山倒海,就好像在他们眼中,即便是十万人…也无法撼动他们分毫。 他们就像是白马银枪下,从地狱杀出来的队伍,他们的长枪凛冽,杀向战场! 飒爽英姿五尺枪—— 叱咤风云踏贪狼—— … … 第六九三章 龙威虎胆,斩敌破阵,随我杀—— 赵云赵子龙; 西凉马云禄; 白马义从的老兵; 还有那些追逐着灯火,心存信仰的汉军兵将—— 当这样的组合汇聚在一起,奔袭杀出之际,根本找不到对应的辞藻去形容他们。 他们仿佛变成了一股旋风,在四万魏军的军阵中呼啸穿梭,掀起一阵阵腥风血雨。 当年张八百破孙十万时,是以步兵为主;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今日这六百汉军破魏军的锥形阵同样也是步兵,以步对骑,以寡敌众,可好像…优势的一方从来都是人少的那边。 “咚、咚——” 也不知道是赵云以一敌四激昂起来的士气,还是魏军的战意已被挫败,夏侯威与夏侯荣根本无力组织起这支骁骑的防御阵势。 魏军的锥形阵迅速的被撕裂,被撕开一道巨大的防线—— 那支从地狱杀出来的队伍已经开始无情的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咚咚咚——” 马超托着重伤的身子,拼了命一般的擂鼓,他的眼芒却始终凝于那战场,摧古拉朽,他的心里无比震撼,因为,在赵云,在妹妹马云禄,在那白马义从,在那汉军兵勇的长枪劲矛之下,魏军几乎没有一招之敌,而更为恐怖的是… 这些人的配合还极为默契,犹如一个整体。 特别是赵云与马云禄,一银白铠甲,一朱红战袍,他们手中每一次龙胆亮银枪,每一次虎头湛金枪的突刺,都有人应声倒地、生死不知。 “子龙师傅小心…” 马云禄一枪将赵云背后的敌骑刺穿。 “云禄——” 赵云也是侧身突刺,三名突袭马云禄的敌骑被他削去了马蹄,马失前蹄,自是少不了应声倒地。 马云禄则顺势补枪,两人的枪法同出于“七探盘蛇”,配合起来,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马云禄护住的是赵云的后背! 而赵云护住的是她的周全! “好,好强——” “怕是也只有孟起将军与三将军能在枪法上与子龙将军一较高下了。” “呵呵,子龙这枪法,我马孟起是要甘拜下风的——” 马超与一干擂鼓的兵士交谈一声,眼眸一如既往的盯着战场。 身旁的将士们看着赵云那如神似魔的身影,也都是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哪怕身负重伤,却也是被赵云那慨慷之勇鼓舞,恨不得拿着棒棰、锣鼓就冲上前线。 龙胆亮银枪本不主杀戮,但真要拿它去作为一把凶兵,它也可透出那凶戾无比的煞气,染上无数鲜血,变成个浴血中的修罗。 “跑,快跑——” “别杀我——” “将军饶命,饶命——” “啊——” 一时间,魏军中的惨叫还在蔓延。 但毕竟魏军人数众多,夏侯威与夏侯荣不善统率,但徐晃与李典虽是重伤无法再战,却还是能够指挥调度。 徐晃捂着伤口,用连番喘着的大气,努力的嘶吼:“督战队何在,若有临阵脱逃者,格杀勿论——” 李典则是冷静的分析,“不要一个个上,合围,冲上去,合围——” “夏侯威、夏侯荣,你两人当先一道,合围击垮那赵子龙——” … 合围 击垮赵子龙 夏侯威与夏侯荣宛若听到什么骇人听闻的话语一般,他们甚至想问,李典李曼成你是不是在搞笑 击垮赵子龙别闹了好嘛 但他们没有合围赵云,不代表赵云不选择去合围他们。 只见得龙胆亮银枪一阵突刺,荡开前方的阻挠,然后…赵云双腿一夹马腹,裹挟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冲着夏侯威与夏侯荣冲去。 这是——擒贼擒王! 夏侯威反应过来,连忙呼喊,“拦住他,拦住他!” 夏侯荣也在呼喊,可身体却很诚实的勒马后退,躲在了夏侯威的身后。 这次,他们是真的怕了。 身旁几十名亲卫骁骑也是心生恐惧,但这种时候已是不容退缩,只得硬着头皮迎上… “锵啷啷啷——” 只听得一阵声浪。 “啊…”只是照面的功夫,一个圆脸长槊的副将脑袋开瓢,一个方脸圆斧的亲卫斧头断裂,手直接被银枪刺穿,鲜血顺着那手臂分离处“唰”的一下就飞溅了出来。 坐下的战马更是发出一道凄鸣,瘫倒在地。 场面,格外的惊悚! “什什么” 其余亲卫心头恐惧更甚,连握着武器的手都在不停地打着哆嗦。 “以死搏生,无敌不克!” “死——” 赵云那低沉又嘶哑的声音如期而至,又一名魏军亲卫被枪挑而起,赵云同时一勒缰绳,照夜玉狮子心领神会。 前肢用力。 “得得得——” 照夜玉狮子人立而起,那被挑起的亲卫,登时被甩到空中。 伴随着“咚咚”的声响,这亲卫重重的落地,死状惨烈到极致,而这也大大的威慑了敌人。 这 都这样了,赵云这突刺谁还敢挡 顷刻间,所有人夏侯威的亲卫都退却了,都不敢上前…赵云的面前变成了一条坦途。 … “废物,一群废物——” 夏侯威气急败坏,他破口大骂起来,但留给他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他定了定神儿,望着迎面杀来的赵云,他的脸上划过一抹狠厉之色,然后…抽出了腰间佩刀。 只听得“嗖”的一刀,夏侯威一刀劈砍,却不是对准赵云,而是身前一个裹足不前的亲卫。 “呜哇…” 随着一声哀嚎,这亲卫应声而倒。 夏侯威却是高声呵道:“畏敌如鼠,迟疑不进者,犹如此人——” 这一道威慑,很明显起到了不错的效果。 前面是赵子龙的银枪,后面是自己将军的屠刀,横竖都得死,那…只能选择抵抗着死掉吧这样至少能落得个好名声。 至少家人有一笔抚恤! 果然… 随着这一刀挥砍,更多的亲卫拦在了赵云的面前,这使得他擒贼擒王的计划…不得以告终。 同样的,魏军的人数总归是多,无法突进… 那不可避免陷入的是敌军的合围。 长枪如龙,在赵云的手中飞舞… 龙胆亮银枪仿佛幻化成一条银色的龙,在战场上翻腾飞舞,犀利无匹,所向披靡… 可是,终究,在赵云一枪挥退敌人之际。 他不可避免的喘出大气,已是露出疲态。 “子龙师傅,魏军的数量太多了,杀也杀不完…” 马云禄也跟来,她与赵云背对着,她的脸上也都是血,眼神中除了锋锐外,平添了许些担忧。 她是担心她的子龙师傅啊—— 诚如她说的,不光是她与赵云,所有的汉军都陷入了包围,哪怕他们再勇武,但十倍、百倍的敌人,那源源不断的攻势,本不是勇武可以弥补的。 这样下去,他们都会累垮—— “还是没能擒下贼首么” 赵云咬着牙,狠狠的说。 “贼首有四个,子龙师傅已经击伤两个了——”马云禄安慰道。 赵云却是长吁一口气,“这种时候,只有击毙剩下的两个,我们才能活着离开——” 说话间,他又一次挥动龙胆亮银枪… 照夜玉狮子已是中枪,不能再战,他便支身携枪向前,他的枪上,他的衣甲上,他的战履上,他的头盔处,每一处都在滴血,那是遍布的敌人的血啊! 今日死在他手上的魏军,何止百人 滴…滴答—— 滴…滴答—— 赵云所过之处,身后已经是一条细长的血河,而他一人向前,魏军齐齐退后,就好像…谁也不想面对这个魔鬼,但身后的屠刀又指着他们,让他必须去与这修罗夜叉搏上一搏。 “唔——” 忽然,正向前的赵云觉得腿上一痛,原来是…小腿处早就被擦伤,此前一直在搏杀,他没有感觉,现如今停了一下,再度发力,这种痛感就不可避免的袭来。 马云禄看出了不对劲,连忙跟上。 她用极其细微的声音问道:“子龙师傅,你…你受伤了是…是腿上” “嘘——” 回应她的是赵云的嘘声以及坚毅的眼神。 四目相对间,赵云什么也没说,但好像他又把一切都说了。 ——『啊,是那一句!』 一时间,马云禄像是突然间就回想起什么来。 没错,是她习练七探盘蛇枪时,赵云总是嘱咐她的一句。 ——『战场上,有进无退,有死无生,活下去…唯一的方法,就是击垮所有的敌人,一个都不能放过!可若是倒下了,那就再也站起来了!』 这… ——『若是倒下了,那就再也站起来了么』 随着马云禄的心中喃喃,她清楚的看到,赵云托着那已是遭逢重创的腿,不堪重负的在向前,他看起来,宛若没事儿人一般,或者说,他只能如此的伫立着一步一步的向前。 或许,最后的结果,他不知道会如何,但…只要能坚持,他就不会倒下。 因为他…因为他是常山赵子龙。 “哼,有胆,就上来,接我两招——” 冷冽的声音再度从赵云的口中吟出,可唯独马云禄知道,他…他根本坚持不下去…他无法抗住接下来的战场了。 ——『子龙师傅…』 ——『子龙哥哥…』 马云禄那满脸血污的面颊上,一袭泪…缓缓涌出,晶莹的泪珠洁净出浅浅的一道。 “来,接我两招!” “来啊——” 赵云的声音莫名的有些悲情。 果然,几百破十万,对方的统帅只要不是孙仲谋,就是栓条狗也并不容易—— “他已经快不行了,一起上,一起上——” 夏侯威看出了些许端倪,他大声吆喝着,手中的屠刀举得更高了。 “杀…” “杀…” “要不,一起…” 这些魏军兵士也宛若被架在火上,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 “子龙师傅…让我来——” “你退后!”没有过多的言语,赵云已是迈着那痛苦难当的腿,再度挥动龙胆亮银枪,这是做最后的搏命的拼杀。 “子龙师…师…”马云禄也顾不得那么多,子龙师傅不喜欢待在后面,那她…她就也一起冲向前,她们并肩而战,死到一起…也,也值得! 刹那间… 只见得一道银白色的光芒与朱红色的光辉交汇在一起,向着那犹如乌云压城一般黑漆漆的魏军冲了过去。 魏军也在冲刺… 很快,这红白色的光芒就被黑色所淹没。 只剩下黑暗中不断泛起的红白色的涟漪… 整个场面异乎寻常的悲情与悲壮。 “子龙将军——” “云禄——” “将军——” 那后面擂鼓的军士,包括马超,也惊觉不对…这哪里是冲阵,方才赵子龙那慨慷之勇像是突然就卸去了,这…这分明是飞蛾扑火! “子龙…云禄…子龙,云禄…”马超不由得声嘶力竭的大吼。 “啊——”甚至,马超有一种绷不住下歇斯底里的味道… 飞蛾扑火,这…这是飞蛾扑火啊! 他们这样,哪里还有命在 的确…对于如今的赵云与马云禄,处境已是十分的艰难—— 他们都有伤在身,他们都搏杀了几个时辰,无论是力量还是精神,都已经抵达强弩之末的程度。 话说回来,四万魏军,这个数量,即便是伸出脖子让你砍,也足以能把他们累倒了。 ——『子龙师傅…我们,结束了么』 ——『云禄,抱歉…没能帮你枪定乱世,然后…有个家!』 就在赵云那龙胆亮银枪刺入一名魏卒的胸膛,他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拔出之际。 就在马云禄眼看着有人突袭赵云,却…却来不及守护他的后背之际。 就在一切…仿佛都要结束的时候。 ——『我想太平后有个家!』 ——『我想,枪定天下后,能有个家!』 曾几何时,赵云与马云禄第一次会面时的情景跃然浮现于眼前,这…这对于赵云而言,就好像是奖励,临终…忠义的奖励是么 当两人最后一次背对着背站立; 当两人已是强弩之末下的摇摇欲坠。 马云禄总算是说出了她心头一直藏匿着的话。 ——“子龙师傅,若有来生,我不要你再做我的师傅——” 呃… 赵云没有回过神儿来。 他下意识的回道。 ——“若有来生,我赵子龙会帮你安个家!” ——马云禄咬住嘴唇,“谁要你帮” 说完这个,她不忘补上一句,“笨蛋师傅…” … 就在两人临终诀别之际。 山道间…一声粗犷的,回音嘹亮的声音骤然传出,响彻天地。 “中——” 然后,只见得一支火矢从山坡上射出,划过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像是命中了什么… 不对,那是一个布包,一个从山坡处抛下来的布包。 那布包的位置就在夏侯威与夏侯荣的头顶。 而随着这火矢与那布包命中。 只听得“轰隆”一声… 然后,夏侯威与夏侯荣连人带马整个被炸飞了出去。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也太过突然,所有魏军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但… 接踵而来的,那粗犷的声音再度传出。 “百步穿杨——” “中…” 轰… 轰隆隆! 一枚枚弩矢精准的命中了一个个从山坡上抛掷下来的布包,然后引发的就是一连串的爆破声响… 无数魏军被炸伤了天,更多的魏军反应过来,哪里还有战意…抱头鼠窜,四散而逃。 “快跑…” “不打了,不打了…” “那葬送六万阳平关魏军的天谴又来了…又来了…” … “这是…” 身旁的魏军第一时间溃散,这使得赵云疑惑的望向那爆炸处。 马云禄则是撇了撇嘴,她惊呼,“子龙师傅,看起来,老天爷也在帮我们…” 赵云却是敏锐的注意到了山坡上。 一员浑身漆黑的战将正在往山下抛掷着什么,一员白发长髯的老者则是弯弓搭箭,用火矢命中那些抛掷物… 而他们… “是翼德,是黄老将军——”赵云几乎是喜极而泣。 来了,来了,一切都否极泰来了。 赵云顾不得方才还与马云禄临终诀别…也忘记了,他说过的那有一点点感人的话。 只见,他用龙胆亮银枪指向那些仓皇逃窜的魏军。 “逆魏无道,天谴已至!” “龙威虎胆,斩敌破阵,就在今朝,诸将士,随我杀——” … … 第六九四章 贾诩:看看你和他谁的命更硬? 战火燃烧,无数人撕心裂肺的怒吼。 从九天俯瞰,可以见到黑色与红色交融。 六百身穿着象征着大汉火德服饰的汉军宛若一把锋锐的长刀,直直刺入那逃窜着的魏军军阵。 四万大军瞬间就被撕开了无数个裂口,而这些裂口还在深入,还在扩大,就像是被蚁虫啃食的堤坝,瞬间就变得千疮百孔。 在那“天谴”的加持下,在赵云那慨慷勇武之下。 六百衣衫褴褛,混身是血的汉军,个个提着刀、枪、棍、棒,犹如饿虎扑羊,提刀砍杀,摧古拉朽—— 这里,没有弱者的悲呼,只有强者的怒吼。 就这么一支寥寥的汉军,宛若乘风破浪的战舰,在四万魏军中肆意纵横,而赵云赵子龙…便是战舰之上的桅杆,为他们领航。 魏军虽然人多势众,但已是吓破了胆! 他们怕赵子龙,他们畏惧汉军,可他们更畏惧的是那突然降临的天谴—— 这一刻的汉军,突然间就宛若不可战胜的存在。 只两炷香的功夫,这场“不公平”的战役,最终以魏军溃败而告终。 反观,此时的赵云与马云禄,他们仿佛穿着同样颜色的战甲,那战甲被染红,在火光的映照之下,变得璀璨无比。 … “踏踏!” 晨曦微明,这里已是在做最后的战场清理,就在汉水旁,赵云浑身都是血污,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来。 这里,是一众被俘虏的魏军,其中包括李典、夏侯威、夏侯荣。 几名兵士提着长矛指向他们。 赵云站定,双眸冷凝的望向他们,然后问那边的军官:“徐晃呢” 其中一个军官说道:“只擒到了魏军这三将,并未寻到那徐晃,倒是那徐晃被将军刺伤,许多处都是要害,料想…即便是逃走,短时间内也无法痊愈。” 赵云微微颔首。 他一步步的走向夏侯威与夏侯荣,这两员小将哪里见过这等阵势。 以往冲锋陷阵的都是他们的兄长,这一次,他们算是第一次认识到这战场的残酷,这战场的瞬息万变与变幻莫测。 是啊,一场战役,埋伏、突袭、以少敌多、无双勇武…甚至连…连那玄乎其玄的天谴都出来了。 他俩也真是长见识了呀—— 乃至于到最后,当他俩被赵云擒下时,他俩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就好像在说,成年人的世界太阔怕了,他们只想回家找妈妈! 当然,找妈妈…是别想了,但找姐姐、找哥哥的话,还是容易满足的。 “夏侯渊的儿子,夏侯威、夏侯荣是吧” 随着赵云的询问,两人颤巍巍的点头。 事实上,他们是否承认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赵云笑着朝向他们,“起身吧,往成都去,你们长姐,你们的几个兄长都在那里呢…” 敢情,赵云是琢磨着,这夏侯家…除了夏侯渊就快在成都一家团圆了。 说完夏侯家的事儿,赵云又行至那李典身旁,此时的李典肋部依旧向外渗着血,不过,已经被绷布给缠上了一圈,算是简单的止住大出血。 “李曼城,许久不见哪——” 赵云与李典打了个招呼,他是认识李典的。 那还是在徐庶新投刘备后,曹操派曹仁、李典、吕旷、吕翔前去讨伐,期间,二吕、李典都与赵云有交手,但只有李典一人活了下来。 那一战,李典也曾与赵云交手了十个回合,这才落败逃遁。 哪曾想,十余年不见…如今赵云的枪法远胜从前,他李典竟不是赵云的一合之敌! 的确,那时候赵云使得还是一百零八路百鸟朝凤枪法,这枪法讲究虚实,用众多的虚招掩藏最后“点枪”的杀招。 但现在,赵云的七探盘蛇枪法几乎将百鸟朝凤枪法中所有的虚招都抛弃,只留下了十二式最实用的杀招! 这一招,比起当年与李典交手时,何止凌厉了百倍 “甘拜下风…”李典叹了口气,“倒是赵子龙,你劝降的话就莫要说了,我全族三千户都在邺城,我是不可能降的!” 闻言,赵云微微颔首。 李典迁族人赴邺城,这中间的故事,赵云是知道的。 那还是在建安十一年,赤壁之战的前两年,李典的家族极其庞大…引起了曹操的忌惮,于是曹操试探李典。 ——『曼成,你是想要效仿耿纯吗』 耿纯是东汉开国名将,汉光武帝刘秀的云台二十八将之一。 与李典家族类似,耿家也为世族豪强,但耿纯为了让刘秀放心,特地率领宗族宾客两千余人烧毁宗室庐舍,以示举族投奔,未怀二心。 李典哪里会不懂曹操的意思,当即就表忠心,将三千户,一万三千多口迁入邺城,换取曹操绝对的信任。 也正是基于此,所有人都有可能投降,但大魏中,李典…是绝对不可能投降的那个。 他的背后是一万三千条族人的命。 “唉…” 随着李典的话,赵云长吁口气,却最终释怀一般的笑了笑。 李典问:“报国杀敌,虽死犹荣这本就是武人的归属,你笑什么” “我本想说可惜…”赵云的浅笑声还在继续,“但云旗告诉过我,曹魏的宗室也好,诸如你李典这样忠仆也罢,早晚有一天,逆魏时局动荡,我们不要你们投诚,你们也会抢着、争着来投诚,更会主动请缨作为大汉的急先锋向那逆魏发起总攻!” 唔… 当赵云的这一番话吟出,李典有些恍惚,他做出一副惊骇状,的确很惊骇,他感觉赵云说的,不…这位所谓关麟关云旗提及的,本就是一个悖论,是一个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实现的情形。 “你在唬我” “唬你做甚”与李典的质疑形成鲜明对比,赵云很是坚决,他笑着对李典说,“你还不知道吧,哪怕这一战你们的突袭也是云旗早已预料到的,这注定是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还有,汉中这一战,汉军必胜——” 赵云那笃定的语气让李典有点儿懵… 他不知道,赵云哪来的如此这般的自信他自信什么 却在这时… “子龙,子龙…” 遥遥,就听到张飞那嘹亮的大嗓门,“这一仗,你打的可威风啊!还得是你,七进七出,一身是胆——” 张飞的身后,黄忠、诸葛恪,还有一干兵士正朝这边赶来。 赵云连忙迎上,谦逊的说,“翼德缪赞了,这哪里是我的功劳,这分明是…” 说到这儿,赵云望向了黄忠。 尽管他不知道,那空中如何爆炸可他清楚的看到,那一支支引发炸响的箭矢却是黄忠黄老将军射出的。 想到这里,赵云都有些后怕,若是没有这“天谴”,那…如今这战场,怕又是另一番光景。 只是,赵云是向把功劳引向黄忠,哪曾想,黄忠一捋长髯,哈哈大笑,“子龙你谦虚什么翼德说的好啊,你赵子龙就是一身是胆——” … 那边厢,未来的五虎将,三个已经齐聚。 这边厢,总算等到了这一场大捷的马超,在也扛不住伤口处的撕裂与身体的疲惫,整个坐了下来,即便如此,依旧有些摇摇欲坠。 马云禄走到他的身旁,蹲下身子,搀扶着他,轻唤了声:“大哥…” 其实,这个时候的马云禄身上、衣甲上也都是血,那些风干了的血块儿看起来有些可怖。 但也不知道是运气,还是赵云将他护送的周全,她身上的血都是敌人的,她自己竟是没有负伤,乃至于此刻,还在笑着。 像是极其享受这场大捷后的心情。 “还笑”马超露出了几许微怒之色,斥责道:“那赵子龙不要命了,你也不要命了几万魏卒,就你们两个…也敢…也敢” 马超是真的担心他这个妹妹,原本,他除了马云禄这个妹妹外,还有四个亲弟弟,但在建安十七年的五月,马休、马铁两个弟弟都被曹操捕杀!另外两个弟弟一个被韩遂杀害,一个则是被曹操擒获,生死未仆。 又因为,不论何种原因,何种经历,最终是因为他马超的抉择,导致父亲与这些弟弟亡死他乡。 这种因为自己背负的“不孝”之名,每每折磨着他,直到…直到关麟托人带来的一番话,才为他疏导!为他洗脱了那份恒久的冤屈。 也正是因此,马超格外看重马云禄这个妹妹,不想她有任何闪失。 “大哥无需担忧我,我这不好好的嘛…子龙师傅枪法那么厉害,岂能容那些鼠辈伤到我” 与马超的微怒、紧张形成鲜明对比。 马云禄像是很高兴,像是在向哥哥炫耀自己,不…是在向哥哥炫耀庇护自己周全的子龙师傅,炫耀她内心中的悸动与狂喜。 马超如何看不出马云禄的心思。 只能唉的叹气一声,“你啊…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马云禄却是摇头,“不行!大哥…你哪里知道,妹妹与子龙师傅并肩而战,再没有比这更畅快的事情了。” 这… 马云禄的话让马超语塞。 长兄如父,这种时候的他,除了感叹一句“女大不中留”外,还能感叹什么呢 正直马超沉吟之际。 “孟起…” 赵云与张飞、黄忠、诸葛恪等人已经赶来。 “今日就安排你们这些伤员撤离吧” “那你们呢”马超抬眼,“你也受伤了吧” “小伤而已…”赵云一边回答着,一边回头与张飞、黄忠、诸葛恪交换了下眼神,他笑着说道:“元逊带来了一些削铁如泥的兵器,听得有一柄特地为我制成的钢枪,我这手可痒痒的紧哪——” 俨然,赵云还想再战! 他还没完成自己的使命,他还没有按照《云别传》中的发展,助主公刘备夺下这汉中城。 倒是马云禄一听得赵云要留下来继续征战,她也来了兴致。 “什么钢枪” “可有我的一把么” … … “哇呀呀呀呀呀——” 一声愤怒的咆哮声从阳平关内的衙署中传出,然后是茶盏碎裂,是桌子被掀翻,是所有装饰品被砸向地面的声音。 哪怕是夜晚,这声音也极其响彻,震耳欲聋。 这声音是曹操发出的。 就在刚刚,他本已睡下,可那巴山脚下,汉水之畔最新的情报传来。 然后…对于曹操而言,那该死的情报是真的很该死—— 曹操登时气血翻涌,愤怒到拔剑,恨不得把报讯的这斥候给劈成两半。 这仗打的! 丢人哪! 赵云,马超,还特么是已经负伤无力再战的马超! 敌人就几千人!还特么是七成以上的伤兵! 就这…就这阵仗,愣是击溃了夏侯渊派去的三万兵,还包括他曹操派去的一万兵。 甚至,李典、夏侯威、夏侯荣悉数被俘。 徐晃倒是归来了,可浑身六个枪窟窿,虽未致命,可现在还在昏迷,按照医官的话讲,这等创伤…料想有生之年是别想再上战场了。 溃败! 简直是溃败! 一泻千里的溃败—— “这该死的仗是怎么打的”伴随着“哐啷”一声,这次曹操将手中的剑重重的砸在地上,他的面容已经扭曲到极致,他顾不得额头上已经隐隐传来的痛感,因为…心头的怒火已经充斥,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从胸膛深处发出的怒吼,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满和愤怒都喷薄而出。 “砰…” 又是一拳,曹操的拳头重重的砸在窗纸上,整个窗子摇摇欲坠,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而随着这一拳,这官署都仿佛在颤抖,那震颤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令人心惊。 “饭桶,孤这大魏尽养的是一群饭桶么” “一个常山赵子龙在长坂坡时七进七出便已是深深的折辱了孤,可这一次,他是又一次扇孤的脸,孤不觉得悲恸,孤只觉得羞愧,替你们这些大魏勇武之士羞愧!” 低沉而沙哑的声浪,一浪重过一浪。 曹操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的冰冷威胁,让在场…陆陆续续赶来的一众文武不寒而栗,羞愧难当! 而在这种极致的愤怒下,曹操仿佛变成了一支狰狞、可怖的雄狮,全身都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大王…” 沉默了许久,还是贾诩忍不住张口道:“近段时间,这巴山内的蜀军中处处透着邪乎,先是六万阳平关的兵卒全军覆没,又是这四万骁骑…大败而回,兵士们已是议论纷纷,甚至论及到什么天谴…” 这些话按理说,贾诩是不该说的。 这与他明哲保身的性格截然相反,但这种时候,必须得有人说真话了,否则…大魏就彻底的完了。 “天谴”果然,贾诩的话引得曹操的特别留意,他眯着眼,沉吟了片刻,方才接着问:“说说,怎么个天谴” 贾诩接着说道:“两次,都是因为突然从天而降的炸响引起了兵士们的惶恐,这才战意全无,立时溃败…所以,兵士们都在议论纷纷,说是天子已经不在魏,汉室正统重塑…魏反倒是逆天而行,故而由此天谴!还说…还说…” 贾诩很明显有些踟蹰。 曹操直接凝视着他,“不论真的、假的,悉数都说出来。” “传言说…大王这魏王之位,这魏王之玺也已是立不住脚了——” 随着贾诩这最后一句。 愤怒之下的曹操竟是将他的“魏王玉玺”高高的举起,就想要重重的砸落,他的一双眼睛怒目圆瞪,“孤从不信这些神鬼之言!” 他甚至愤怒到想要砸玉玺,但最终,还是将这玉玺收回。 他冷静了几许,沉吟着说道:“孤这魏王是天子敕封,孤这玉玺也是天子赐予,孤何时逆天而行就是有天谴,那也轮不到孤,倒是这炸响,呵呵…多半是那关家子研制出的淫技奇巧罢了!唬孤,他当真以为孤与大魏的勇士都是三岁孩童不成” 说到这儿,曹操强行撑起身子,他站的笔挺,“传孤的军令,巴山之中,各军队三三为团,相互驰援,若遇蜀军当地方那奇巧空中炸响,其它的,照旧…对这群逆贼,格杀勿论——” “喏…” 随着曹操最后的吩咐,一干文武纷纷拱手退却。 终究,还是曹操一人扛下了所有,他不能失态,他不能露怯,他必须表现出一如既往魏王的威仪,棣棣威仪! 待得众人退却…官署中只剩下贾诩与张卫两人。 曹操吁出口气,整个身子仿佛泄气一般的躺倒,贾诩与张卫连忙去扶。 曹操却用细微的声音问道:“文和,汉中还有多少兵马驻守” “算算,应该还有五万…”贾诩大致的说道。 “让钟繇留三千人守城,其它的悉数派来。”曹操直接吩咐… 啊… 贾诩一愣。 曹操却接着说,“无妨,汉中以北过秦岭是关中,那是孤的地盘,汉中以东还有上庸、房陵二郡,那里有文烈驻守,近来消息也多是相安无事…倒是这巴山,若是孤这次吞不下这大耳贼,怕孤再也没有机会去吞下他了!” 曹操仿佛已经感觉到一抹心力交瘁,这是这把年龄下最后的放手一搏,是深深的无力感。 贾诩如何能不懂曹操的心思呢,他当即拱手。 “喏,臣这就让钟繇将四万五千魏军调来——” 说到这儿,曹操又把目光转向张卫,“大祭酒,孤这次怕是也要向你借人了…” 张卫连忙拱手。“能为大王鞍前马后,是臣与五斗米教的荣耀!” 曹操的目光幽幽,“孤知道五斗米教在汉中还有几万教徒,孤想要你拿出来,这相持战孤不打了,孤要一举击破了那刘备老营,让这巴山所有蜀贼都无家可归!” 说这话时,曹操的瞳孔中寒芒毕露… 中原战事不利,他…他现在只能放手一搏,若两边都输了,那大魏…大魏就没了呀! “大王…”张卫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颔首:“大王放心,十日之内,臣能集结出汉中七万五斗米教教徒,抵达这前线,为大王鞍前马后——” “好…好…” 听得张卫的话,曹操总算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感。 张卫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臣斗胆向大王谏言,这种时候,南蛮当发力啊…若是在决战之前,成都遇袭,那蜀军…” 不等张卫把话讲完,曹操“唉”的一声叹出口气,“孤何尝不知呢可仲德传来消息,只说南蛮之女抵达成都,可南蛮之军却始终按兵不动…” “大王…”这时候,贾诩眼珠子一定,他罕见的插嘴道:“这南蛮入侵,老臣倒是有一计!” “什么”曹操与张卫同时望向贾诩。 贾诩却是不紧不慢的说道。“若是那南蛮王的女儿死在成都那南蛮王还能按兵不动么不妨看看这蛮女的命和刘备的命,谁更硬” 此言一出… 曹操的眼睛骤然瞪大,乃至于,他下意识的把脑袋转到张卫的脑门上。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诛蛮女,引南患,此计甚妙——” “张大祭酒,五斗米教是有人潜伏在成都的!没错吧” … … 第六九五章 圣女、鬼婆、蛮女,还有花美男! 五斗米教是有人潜伏在成都的对吧 曹操是这么问。 答案却是显而易见,五斗米教三代于蜀中传教,势力遍布整个东西两川,甚至延伸到云南。 同时,五斗米教自教主张鲁以下,有治头大祭酒,也就是张鲁的亲弟弟张卫,有圣女,也是张鲁的长女张琪瑛。 除此之外,负责在南中蛮族地区与传教的则是五斗米教第二代天师张衡的亲生女儿,第三代天师张鲁的亲姐姐,云南地区赫赫有名的鬼婆——张玉兰。 张卫自不用多说,除了天师道治头大祭酒外,还是曹操亲封的昭义将军。 而张琪瑛,这个张鲁的女儿,自打五斗米教归降曹魏后,曹操便许下她与儿子曹宇的婚约,若不是这两年时局的变化,两人早该完婚。 而张琪瑛,她本是操持五斗米教在巴中的传教,但因为三巴战场,张飞那开天眼一般的发挥,连带着五斗米教、魏军节节败退,最终三巴沦陷。 张琪瑛被迫,只能带着教徒蛰伏起来,藏匿于蜀中,暗中为大魏传递蜀中的消息与情报。 至于,最后的这位张玉兰,作为天师道第二代天师的女儿,第三代天师的姐姐,她在五斗米教派中的地位自是不言而喻。 《太平广记》记载,张玉兰者,天师之孙,灵真之女也。幼而洁素,不茹荤血。年十七岁,梦赤光自天而下,光中金字篆文,缭绕数十尺,随光入其口中,觉不自安,因遂有孕,后不能忍耻而生,死而剖腹,以明其心。 通俗点说,就是十七岁突然怀孕,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忍耻剖腹… 果然,腹中无子,惟有一物如莲花,开其中,得素书《本际经》十卷。 至于张玉兰,则是产经得道,白日升天。 相传,后世龙虎山中仙都睡美的景观,便是她的化身。 当然,这其中的神话色彩多是“天师道”杜撰的,就是为了给这位“鬼婆”张玉兰渲染出神秘、神圣的色彩,方便其以“鬼婆”的身份在蜀中、云南的传教。 此时,天师道的治头大祭酒张卫自是毫无保留的将有关张琪瑛、张玉兰在成都、云南的消息娓娓阐述。 更是提及一点,“大王,臣的长姐张玉兰久居南蛮传道,这些年与南蛮王孟获交好,没少为他传递有关蜀中与中原的情报,可谓是身受信任,也将大量云南、蜀中的情报传至汉中!至于臣的那大侄女儿张琪瑛,昨日收到她传递来的消息,已是找到了那蛮女花鬘,且两人住在同一个酒肆…料想,大王的命令传递过去,即刻就能动手!” 唔… 听得张卫的话,曹操的虎目不由得眯起,细细的品味了一番,这才意味深长的说道: “果然,天师道历经三代天师,在蜀中可谓是根深蒂固,既张大祭酒放出如此豪言,那需得告诉孤,几日能除掉那蛮女” 事关汉中决战,曹操必须问的事无巨细。 现在的局势,蜀军太邪乎了,对他也好,对大魏也好,再不能在其他地方有半点纰漏了! “飞鸽抵达成都至多需要五日…”张卫拱手道:“臣可以保证,飞鸽送达之日,便是那蛮女将死,南蛮入侵之时!” “好,好,好——”曹操一改半刻钟前的愤怒与颓然,他用手重重的拍在张卫的肩膀上,“孤就等你诛了那蛮女再与大耳贼决战,若此事你能做好,只需得南蛮入侵,那大耳贼必败,到时候你和天师道便是我大魏剿贼最大的功臣!孤要重重的封赏你们!让天师道凌驾于儒家之上!” 听得曹操这一番话,张卫深受鼓舞,他连忙拱手。 “臣与天师道必定不辱使命——” … … 夜色如墨,银月高挂,星辉稀疏。 蜀中,成都郊外的一处小型的村落,与白日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夜晚的村落格外的寂静,倒是有风吹打在一辆辆马车上发出的“沙沙”声,不绝于耳。 这里别看是个村舍,但却是蜀中各族重要的交易场所,氐族、满族、賨人…各民族的商贾经常会汇聚于此,互通有无。 同时,这里也成为了情报传递与交汇的重要场合,其中不知道密布了多少密探。 对此,诸葛亮自是知悉,商务署的成立会规范一些这里的市场,但他并没有去大张旗鼓的打压与抓捕这些密探。 反倒是,他会利用这些密探,把他想要呈现出去的情报呈现给对应的势力。 当然,这些对现在的时局而言,并不重要。 此刻… 这村落中一家并不起眼的客栈灯火通明,像是因为最近战乱频发,生意变得格外好做,也正因为如此,客栈的房间总是会爆满。 沙沙… 风吹拂过客栈外的一处小巷,发出轻微的声响。 而放眼望去,这小小的一个巷口中竟是藏匿着十五、六名壮汉,每一个都是一袭黑色劲装,目光炯炯的盯着这客栈。 为首的两人乃是关索与杨仪,他俩也身着深色紧身衣,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客栈的出口。 呼… 伴随着一声轻呼。 关索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的剑柄,金属的冰冷触感使他更加清醒。 他的耳边回荡着杨仪低沉的声音:“这么几日的摸排,总算能确定那‘花中秀’便是南蛮王孟获的女儿‘花鬘’,真没想到,孟获会派最疼爱的女儿来此打探情报,更没想到,她来此打探情报,却不住城里,偏生住在这家城郊的客栈中!” 随着杨仪的说话… 客栈周围的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紧张感。 偶尔有几声犬吠穿透夜色,却又迅速被黑暗吞噬,仿佛连声音都害怕打破这份沉寂。 微风轻拂过关索的面颊,带来一丝丝凉意,却无法吹散他心头的紧张与担忧。 “好在…”杨仪的声音还在继续,“你这‘花中秀’的名字提出的及时…诸葛军师沿途布置,倒也不至于让她察觉蜀中兵力空虚,如此…或许现在的局面对我们有利!” 关索一句话没说,杨仪却说了一大堆。 关索又一次“吁”出口气,想到这几天,诸葛军师那神乎其技的安排,满打满算城中的三千兵,让他造出了三万兵的声势。 感慨之余,关索不由得担忧道:“诸葛军师布置的虽然巧妙,但我四哥说过…往往一丝一毫的破绽都没有,这本身也是容易让人怀疑的呀!” “呵呵,依你那四哥这般说…是不是咱们还得故意把真实的一面泄露出去呢”杨仪回了一句,然后笑笑接着说,“我听说蛮人都尚未开化她们哪里能想到这么远你是太高估那花中秀了!” 俨然,对关麟嘱咐给关索的话,杨仪是带有些许质疑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关索解释道,“我多么希望…这花鬘真的被诸葛军师这布防给唬骗住,那样就…就…” 一句话说到最后,关索却戛然而止了,这使得杨仪有一种意兴阑珊、索然无味的感觉。 “你们这些从荆州过来的,怎么都喜欢把话说一半,真是吊足了别人胃口。” 杨仪嘟囔一句…关索却是并不接话,不再言语。 其实他想说的是,若这花鬘真的被诸葛军师的障眼法给唬住,那…那四哥提及的“美男计”或许就省去了。 别说,一想到这“美男计”的省去,关索还有几许意兴阑珊,好像是有那么点儿蛋疼,呃,不止是蛋疼,还有点儿痒痒—— 正直关索心痒痒的时候… “杨长史,关五公子…”蒋琬匆匆的赶来。 看到蒋琬,杨仪有些疑惑,连忙问:“公琰你不是在帮军师处理军务么怎生来这儿了” 蒋琬连忙说,“是诸葛军师有吩咐,要召见关五公子…” 说到这儿,蒋琬目光望向关索,“关五公子,请吧——” 啊… 第一次被诸葛亮召见,关索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像是有些激动,又像是有些因为激动而产生的紧张。 他的声音带着颤,“不知诸葛军师传我作什么” “这个我也不知…”蒋琬微微摇头,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倒是白日里听得,黄夫人向诸葛军师提起过你,或许此番传唤,与黄夫人有关——” 黄夫人 黄月英黄夫人 一时间,关索更疑惑了。 他虽然喜欢招惹女人,但…黄夫人,他从未招惹过呀! … … 酒肆内,花鬘所在的房间依旧是灯火通明。 孟获的副将,花鬘带来的护卫“忙牙长”正神色凝重的用着一口地道的南中方言…朝着花鬘说道:“咱们来这成都也好几日了,无论是各个城门的城防,城外的驻军,每日各营盘的调防都探查过几次了,似乎…完全不像是那魏国使者说的,这成都城是一座空城” 说到这儿,“呵呵…”忙牙长轻轻的拽着自己的胡须,接着说,“依我看,那魏国使者就是唬骗我们,是他们打不赢那刘备,这才编出这等鬼话来诓骗咱们,现在事儿也调查清楚了…这成都的城防军也见到了,依我看,咱们老老实实回去吧在这儿待着也没啥用了!” 忙牙长一边说,一边都在收拾行李。 倒是花鬘,因为自小由汉人师傅教授,一些汉人的兵书她是读过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会多一些心眼儿。 “忙牙长,你别忙着收拾行李,汉人可有一句话叫做兵不厌诈…正因为我们所走的每一处都没有发现丝毫的破绽,这才古怪了!或许是我们的行踪早已暴漏…听闻这成都城里的诸葛亮又是个充满智慧的人,若是他特地布置,我们…我们…” 说到后面,花鬘不由得抿了抿唇,俨然,她已是浮想联翩,已是开始更深入的琢磨。 “哎呀…”忙牙长脑子转过不弯儿来,一敲脑门,“怎么依着你说,他们汉人就比咱们多个脑子就啥也能算到”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花鬘接着解释道:“汉人兵书上就是这么写的…与其,咱们就这么回去,倒不如…用一个他们汉人没办法掩饰的方法…” “什么方法”忙牙长瞪大了眼睛,一脸的好奇。 花鬘则是一边“吧唧”着嘴巴,一边说,“咱们…咱们策动一场成都的叛乱,若是成都兵力充沛,自是轻而易举就能平定,可若是虚张声势,那这叛乱势必会给成都造成极大的损失。” 啊…啊… 花鬘的话让忙牙长惊掉了下巴,他磕磕绊绊的张口,“叛叛乱可…可咱们随身就带了十几个人,怎么去策动这成都的叛乱哪” “咱们没有人,可其他的势力总是有人的。”花鬘眨巴了下眼睛,“比如,那姓张的鬼婆…他的手下多在成都,这些年,他又没少帮父亲做事,没少从咱们南中觅得好处,让他筹措个五百人,料想问题不大!” 此言一出,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脑回路,忙牙长像是回过味儿来,他重重点头,“好啊,这法子好啊,养了那鬼婆这么多年,总归能用到他一次,即便是叛乱被平定,那是她鬼婆的叛乱,也跟咱们南中扯不上关系,好啊,好啊,我这就去与那鬼婆联络!” “去吧…”花鬘吩咐道:“这段时间咱们秘密潜入成都,她在暗中没少帮忙,料想,这种事儿,只要咱们开价合适,她是不会拒绝的。” … … 说到五斗米教、天师道! 这个时期的天师道是有一块儿碑文的,在《隶续》中有所记载,乃“米巫祭酒”张普题字: ——熹平二年三月一日,天表鬼兵胡九,仙历道成,元施元命,道正一元,布于伯气,定召祭酒张普、萌生、赵广、王盛、黄长、杨奉等,谕受微经十二卷。 这里面,提及的“张普”、“萌生”、“赵广”、“王盛”、“黄长”、“杨奉”便是五斗米教治头大祭酒之下的六大祭酒! 此刻,这六大祭酒中的张普、萌生、赵广三人正单膝跪地朝向一位轻纱裹面的神秘女子。 “唉…” 随着这轻纱神秘女子发出的一声幽幽的叹息。 同样的一件间肆,不同的房舍,却有着不同的心情与不同的境遇。 这女子正是五斗米教的圣女,天师张鲁的长女——张琪瑛! 此刻的她,身着素白如雪的衣裙,双眸宛如深邃的湖水,长发如瀑,可眉宇间透出的是巨大的忧愁! 与花鬘那晒得黝黑的皮肤不同,张琪瑛的面容清雅脱俗,纤细如玉的手指轻轻的抬起,却也止不住她心头的惆怅,她对着窗子,长长的吁出口气。 “南蛮,还是没有动兵的迹象,那说明…隔壁的蛮女依旧没有将成都空虚的消息传递回去——” 说到这儿,张琪瑛又幽幽的叹出口气。 早在十几日前,叔父张卫就传来魏王曹操的诏令,说是要想方设法将成都空虚的事实展现给那来此探查的蛮女。 可一连几日,张琪瑛是尝试着做出了一些行动,却无有例外的均被诸葛亮化解,根本没办法探出成都兵防的底儿。 要不是他们五斗米教在此间盘根错节,怕是张琪瑛都要相信…成都绝不空虚! “圣女,我们已经用尽了所有方法,可…可那诸葛亮太厉害了,仅仅三千人成都的布防,被他用的宛若是三万人一样。” 大祭酒张普眉头冷凝。 呼… 张琪瑛止不住的又长吁出一口气,“若是南蛮再不北上,那…那怕是叔父那边不好向大王交代了,这…这或许会影响到父亲在大魏境内的传教——” 正直张琪瑛说到这里时… “嘎嘎——” 是乌鸦的叫声,而这宛若是什么讯息一般,张普迅速的站起身来,行至窗户旁,果然…一支漆黑如墨的乌鸦飞到了他的肩膀上,而那乌鸦的脚上很明显绑着什么。 “是治头大祭酒来消息了——” 张普张口提醒众人。 而就在张普取下那信笺时,“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了,然后一个头戴面具,手持竹杖的女子缓缓走了进来。 这女子身形不算魁梧,甚至还有些清瘦,步履轻飘飘的,可莫名…却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同时,张琪瑛…所有的祭酒,甚至包括那正在取下信笺的张普,他们第一时间向这女子行了个恭敬的道礼,然后同时吟道: “拜见鬼婆——”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五斗米教的鬼婆,在整个云南,乃至于后世龙虎山,都享誉盛名的——张玉兰! … … (ps:人物悉数登场,大战一触即发!) 第六九六章 一蓑江表,扁舟五湖之志—— “姑…姑母,你怎么来了” 张琪瑛瞪大了眼睛。 是挺意外的,张玉兰负责五斗米教在云南那边的传道,按理说…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事实上,对于蛮人而言,他们只识鬼婆张玉兰,觉得她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从不知什么天师道。 甚至,那些云南入教者都不知道,他们加入的是什么道派。 “琪瑛,许些年没见,你可是长大了不少。”张玉兰瞧着张琪瑛,缓缓的卸下了带着的面具。 说起来,她们两个,一个是张鲁的姐姐,一个是张鲁的女儿,相差着二十多岁,可从面颊上来看,两人就宛若一双姐妹一般,都是那种倾国绝色的容颜,让人神魂颠倒。 “她…她倒是撇的干净。” 然而,黄月英之所以激动、欣喜却与那些图纸的研制无关。 说起来,关麟或者沔水山庄送来的图纸,她完成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她早已不会有昔日的亢奋与惊喜。 不等黄月英开口,关索连珠炮似的一股脑说了一大堆。 可话到了嘴边,像是有一种凭空的阻力,让她的话极难再脱口… 关索哪里敢应,连忙摇头,“军师缪赞,晚辈不敢…” 原来如此,原来那蛮女为了试探成都的虚实,不惜求助于这位“神通广大”的鬼婆! 是啊,利用鬼婆的叛乱去试探成都,一者解决了人手不足,二者即便事情败落,南蛮亦可轻而易举的抽身,反倒是让五斗米教背锅,与蜀中的关系进一步的恶化。 在古代,对女人太不友好了,也给于了女人太多的非议。 恰在此时,正堂那里,有一缕琴音逾墙而来,虽因为隔着一墙,听不真切,但音韵清灵,令人徒添涤尘洗俗之感。 一时间,此间屋舍陷入了凝重、复杂的情绪中,所有人都在沉吟,在思索。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这一切的一切都犹如过眼云烟了。 诸葛亮见到夫人,停下了手中的抚琴,也笑着迎上,“云旗那《云别传》立大功了,汉中一连两场大捷,逆境之下助我蜀军重挫魏军,如今主公的粮道与退路悉数畅通,进可攻,退可守…我这许些时日心头的担忧与提起的石头总算能安然落地,这才情不自禁抚出这曲《潇湘水云》——每欲望九嶷,为潇湘之云所蔽,以寓惓惓之意也!然水云之为曲,有悠扬自得之趣,水光云影之兴;更有满头风雨,一蓑江表,扁舟五湖之志…哈哈,好一个‘扁舟五湖之志’,大汉…总归见到了拔云见日,云开雾散的一天,这曲好,词好,意境更好。” 打心底里,她觉得这件事儿不对,不道义,不光明。 这… “不必…” 说到这儿,诸葛亮不由得露出几分歉意,他望向黄月英,“夫人的事儿,我们待会儿再聊可好” 随着诸葛亮的话,他指向的位置包括虎牢关外的张辽,包括大败的曹彰,也包括后续支援来的曹真与天水军! 诸葛亮直抒胸臆的问:“云旗布下的这个局,我原本以为看懂了,可所有的布防,我又细看了两遍,发现…我根本没有看懂!你是从那里来的,当能为我指点迷津。” 张玉兰回答道:“是那蛮女请我来的…” “姑母…” 说到这儿,他又补上一问。“晚辈斗胆问军师,四哥这布防图,哪里看不懂了” 自打天师道归顺大魏后,天师道的生存之道…就只剩下一条,万事不能忤逆大魏呀—— 黄月英尚未迈入了正堂,她的声音却先到。 关索在往昔沾花惹草的对象中,有这方面经验的—— 乃至于张玉兰下意识的抬眼,惊惶般的问道:“什么” “哈哈,我问的时间久,还是夫人先去说吧…”诸葛亮主动把房间让给了夫人黄月英,不忘朝那蒋琬招招手,“公琰,你跟我来——” 如此说来,其实…主导这场成都内部叛乱的,将是他们五斗米教。 张琪瑛解释道:“是魏王让叔父发来命令,让我等暗中将成都空虚的事实想办法呈现给那蛮女,故而,我们特地住在了与她同一间酒肆!倒是姑母,你怎生在这里寻到我们的” 有了… 就好像这个问题,关系重大,关系到大汉与大魏的胜负,关系到是谁最终能登上那巅峰的高台! “明明…明日叛乱就能让那蛮女意识到成都空虚为何…为何还要杀她这根本没有必要啊!” 关索的这一番话,瞬间惹得黄月英笑了,释然般的笑了。 从南门也就是端礼门向北,从北门也就是广智门向南,一条斜斜的红墙砖道,连接着一个又一个既独立又与整个城池浑然一体的精致府邸。 张玉兰不由得咬住唇。 没错,是黄夫人那微微隆起的小腹。 是小腹… 这些都是第三代天师,她的弟弟张鲁器重的人,对她而言,也算是老相识了。 这一次是因为… 此言一出… 成都被称作天府之国,此间许多建筑出自秦朝时期,源远流长,处处透着古朴的意境。 “维之,我没有跟你玩笑的意思!” 本是夜半青幽之时。 说到这儿,他用满是疑惑的眼芒凝视着关索。 张着的话,或者更准确的说,张着口中带来的曹操与张卫的命令,让张玉兰一时间语塞。 “许久没听到孔明弹奏这一曲《潇湘水云》想是孔明有什么高兴的事儿不妨告知妾一二,也让妾一道高兴一番!” ——张普、萌生、赵广… 满座哗然一片。 而关索这一拱手不要紧,对女人极其敏感的他,立刻就发现不对劲。 诸葛亮与蒋琬退出了这房间,不多时,关索走入,看到黄月英,他恭恭敬敬的行礼,“晚辈拜见黄夫人。” “诸葛军师…”却见得蒋琬匆匆的跑来,见到黄月英在,当即就想要退出去。 这… “诸葛军师——” 随着蒋琬的一声答应。 说到这儿,黄月英直接踏出正堂。 心念于此,诸葛亮的语气个更添郑重。 黄月英起初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也就释然了,她淡笑道:“你四哥以往提及你时,总是说你擅讨女孩子欢心,身边有许多过命的红颜,倒是不曾提及,你这观察竟是也细致入微。” 门外,诸葛亮正在与蒋琬议论着什么,看到夫人出来,他连忙迎上,依旧没有注意到夫人那隆起的小腹。 说到这儿,诸葛亮敏锐的察觉到夫人的异样,这些年的夫妻,使得诸葛亮对黄月英极其了解,从她的言行中、声调中,便可窥探出出来。 听得诸葛亮说指点迷津。 但,这偏偏是魏王的旨意啊—— 对女人,关索实在是太有经验了,这个经验不止是对付豆蔻年华的少女,既使小到金钗之年,大到及笄之年、碧玉年华、桃李年华,甚至是半老徐娘… 她不知道是因为张仲景为她开药方的缘故,还是在她的坚持下,孔明日日服用的那药丸,那药剂,不论如何,这是惊喜… 倒是张着,他像是坚决的站在魏王曹操与治头大祭酒张卫的这边。 听到这儿,关索试着替诸葛亮解释道:“四哥也说过,诸葛军师太多精力都放在政务上了,反倒是对身边的人疏忽…他这样的人,世人没有不敬佩的,但这样的人…最对不起的却是家人了!” 就好像,她的理由根本无法阻挠,或是动摇这次…杀蛮女的行动! 倒是张琪瑛,她顿了一下,短暂的沉吟,继而展现出杀伐果断的一面。 “为了探查到成都的虚实,她打算在成都制造出一场叛乱。”张玉兰是毫无保留,如实相告。 说到这儿,黄月英轻抚了下肚子,然后笑着说道,“其实…也是,这么明显的样子,你都能看出来,孔明却是一无所知…” “什么命令” 随着张玉兰的话,众人这才搞清楚了。 “能看出来,你果然擅长哄女孩子…” ——『好一出阴险的诡计!』 关索一惊,没曾想,他远遁千里之外,四哥竟是对他还这么关心。 … “维之…” 等等。 肚子上是赘肉、肥肉还是有孕在身!他一眼就能看出。 黄月英不由得把目光向下偏移,这是望向了她的小腹。 面对张琪瑛这同样的疑问。 唔… 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她像是还想要解释一番。 她有孕了! 好一个明哲保身,却又一举两得的算计。 黄月英脚步一停,然后淡淡的补上一句,“你四哥寄给我的信中,字里行间可都是命令似的口吻,由此…也可见你此行任务的艰巨,还有…他对你的关心——” 说到这儿,黄月英一改方才的多愁善感,语气一丝不苟了起来,“之所以我要见你,是因为你四哥飞鸽送来的书信中提及,他担心你任务有失,故而…特地提及要让我将一个神秘的武器给提前制造出来,助你一臂之力…” 黄月英却是笑道:“是孔明你迫不及待的要问他四哥关麟的事儿吧” 没错,就是在这么多年没有子嗣的情况下,突然怀上了! “倒是忘了,夫人也想见见这位关五公子!” 因为,这里住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那刘备“如雨得水”,被人称为智者化身的诸葛孔明。 “就按照魏王的吩咐,即刻安排,后日就行动——”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详细的解释道,“自打她离开南中起,那蛮王就托付我沿途护送她的周全…” 且…黄夫人这孕,绝对…已经超过三个月了。 倒是黄月英像是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儿,顾不得这边丝毫的花香,就往府邸的正堂跑去。 张琪瑛微微咬唇,一抹复杂的心情涌在心头。 关索还不及张口… 黄月英转过身,“你且在这正堂与孔明攀谈,待会儿,我会把那神秘的武器给你送过来——” “所以她才唤我来呀…倒是没曾想,也在这里看到了咱们天师道的记号!” 说起来,军师将军府的规制并不算大,仅仅有左将军府三成的占地,但如果以大小来判定府第主人的身份与地位,就很可能会犯下严重的错误。 因为还有要事儿,诸葛亮没有与黄月英过多的言语,只是点头示意,然后便带着蒋琬进入这正堂。 说完话,黄月英就要走。 倒是张琪瑛抱怨后,张玉兰并没有接话,像是即便知道是那蛮女的算计,却并不介意,甚至在她看来,这是唯一能帮到魏王的方法! 关索都是有极其丰富的经验与阅历。 更何况,她不仅是黄月英,她是诸葛孔明的夫人哪,她不想有人在背后非议她的夫君。 就在这时,祭酒张着适时的展开了那乌鸦传来的信笺,而随着信笺中那一行“小篆”的拉近与展现,张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连忙张口。 “圣女、鬼婆…魏王让大祭酒发最新的命令来了!” 这时,诸葛亮才想起,夫人也提及过,想要见关索一面,于是笑道。 张玉兰也环视此间一众祭酒。 惟一的区别,张玉兰…更像是经过岁月的磨砺,风姿中平添着几许独特的韵味儿。 诚如诸葛亮说的,他能看出黄月英很高兴,甚至于…这是比高兴情绪更亢奋的。 没有过多的寒暄与客套,只见诸葛亮用羽扇指着这舆图,“洛阳城的一系列军事行动悉数传到了这边…” 随着张琪瑛的询问,张着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一字一顿,又铿锵有力的说:“魏王令——杀蛮女!” 诸葛亮已是朝蒋琬示意,蒋琬将一封硕大的舆图铺开在桌案上。 张玉兰一一朝他们点头示意,然后接着说,“那蛮王孟获的女儿花鬘也住在此间酒肆,这怕不是巧合吧” 关索连忙庄重的拱手,“多谢夫人!” 诸葛亮却是连忙拦住,“如此匆忙赶来,多半是急事,说事情吧…” 张琪瑛方才张口,张玉兰的声音已是抢先他一步。“客套的话就不要说了!” 张琪瑛却又不懂了,“叛乱即便是成都空虚,可也不至于几千人也拿不出,若是叛乱那蛮女有那么多人手么” “我看不懂的是,整个布防图,整个作战的计划中,云长呢” 正直黄月英打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诸葛亮时。 那么秘密武器又是什么 考虑到四哥那层出不穷的发明,关索还是挺期待的。 … 他的笑声止住,然后问起黄月来,“看起来,夫人今日也有高兴事儿,是什么呢让我猜猜,可是云旗送来的最新图纸研制出来了还是…那些新农具增产颇丰,夫人欣慰之余!许久也未见夫人今日这笑靥的模样了。” “喏…” 最当中的那间便是刘备的左将军府,隔壁的则是军师将军府。 说到这儿,张着望向张玉兰,语气一丝不苟,“还请有劳鬼婆稳住那蛮女…且答应下她的那场叛乱,然后…后日行动时,在她的叛乱中将她置于死地,如此这般,即便消息传到南中,也是蛮王心爱的女儿由蜀军杀害,如此这般,南蛮王势必震怒,南蛮入侵也就不远了——” 蒋琬将关五公子这个称号引出,诸葛亮与黄月英不约而同的吟道。 不孕! 随着关索这话吟出,诸葛亮微微眯了下眼睛,然后…语气变得颇为严肃。 “魏王的意思很明白,哪怕是以叛乱的方式,也未必一定就能试探出成都的虚实,未必能引发南蛮入侵,但…只要诛杀蛮女,成都是虚是实就不那么重要了!南蛮势必会北上!况且,有鬼婆的帮助,我们要杀那蛮女易如反掌!” 军师将军府的女主人黄月英正匆匆顺回廊过侧院,这里,沿墙种着一水儿的晚桂,此时花期未尽,尚有余香。 他的语气变得更加的一丝不苟,神情变得更加的凝重。 “夫人何时有孕的诸葛军师知道么” 总之,因为云旗的间接帮助,她…她怀上了,诸葛孔明要做爹爹了。 话题聊到这里,张琪瑛猛地察觉了什么,她连忙问:“所以,那蛮女请姑母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差点忘了…”张琪瑛恍然大悟,“姑母是南中的鬼婆,与那蛮王格外交好…” 黄月英并不介意,这正是她喜欢诸葛亮的地方啊,永远把公事放在第一位,心中只有大我,没有小我! 蒋琬余光望了黄月英一眼,这才拱手朝向诸葛亮,“倒不是什么要事,下官已奉命将关五公子带到。” “今日,无论如何,你必须告诉我,在你四哥的安排与部署中,你爹关云长的位置,是在哪” … … 第六九七章 新·武圣版·子午谷奇谋—— 人在饥饿的时候只会有一个烦恼。 可吃饱了,烦恼就多了—— 这句话,对如今在大魏大理寺卿,在汉中城统筹调度的钟繇,可谓是太贴切了。 倘若魏军真的打不过蜀军,他只需要烦恼如何撤退 可偏偏,战局变幻莫测,一会儿是能打过,一会儿又打不过,最后陷入了彻彻底底的战略相持。 如此这般,钟繇就要烦恼如何调兵如何运军粮如何配合魏王那突然提出的一次次的战略与行动。 比如,现在… 汉中本有五万守军,七万五斗米教徒,这等守护力,即便是阳平关、巴山战场溃败,也足以让曹操退回汉中重整旗鼓。 但现在,因为前线的接连失利,短短时日,折损了将近十万人。 若要持续对巴山进行封锁,与那蜀军刘备决战,这个人数上的缺口,必须补上啊! 于是,钟繇接到的命令。 调四万五千汉中守军,七万五斗米教徒悉数赶赴巴山。 很明显,这是孤注一掷啊! 更明显的是,魏王曹操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这汉中与刘备拼出个你死我活了! “唉——” 一声拖长的叹息,短暂的声音中仿佛有九转十八弯,这声调随情绪而变化,展现出了钟繇,这位当世大书法家与广博、大气性格截然相反的一面。 他像是十分纠结,像是心情复杂。 他不禁提笔在墙壁上书写着什么。 儿子钟毓缓缓走入房间,看到父亲在墙壁上书法,惊喜的呼喊。 “是飞白书” 所谓飞白书,乃是笔划中丝丝露白,像缺少墨水的枯笔写成的模样,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创造此飞白书的乃是鼎鼎大名的大书法家——蔡邕! “如此飞白书,蔡师祖仅仅传给了女儿昭姬、贞姬,河东卫家因为迎娶昭姬,习得这书法的一招半式,却因为长子早夭,昭姬这一脉的书法就断了!泰山羊氏更为幸运,因为迎娶贞姬的缘故觅得精髓,如今泰山书法大胜,除此之外…当世得蔡师祖亲自传授的弟子中,唯有父亲了,父亲何时将这飞白书传于孩儿呢” 说起来,书法传世… 未来我…鼎鼎大名的书圣王羲之,他的启蒙老师是卫夫人。 而有古书记载,蔡邕将书法传给女儿蔡文姬,蔡文姬又传给钟繇,钟繇传之卫夫人,卫夫人传之王羲之,王羲之传之王献之! 从这个角度,称蔡邕是楷书之祖,倒也不非杜撰! 不过,若是按照钟毓的说法。 飞白书并非蔡昭姬传给父亲钟繇,乃是蔡邕亲自传授。 此时,本就一肚子心事的钟繇听得儿子想学飞白书,不由得叹息道。 “学这飞白书你可知道,当初创造出这飞白书的人…下场并不好——” “是选择”钟毓连忙回答道:“父亲说过,蔡师祖就是因为选择错了,追随了那董卓这才身死道消…” “呵呵!”听得儿子这么说,钟繇不由得摇了摇头,“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怎么讲” “呵…”钟繇又笑道,却是故意转移话题,“你说蔡邕这飞白书只传给了昭姬、贞姬,还有为父,你却不知道…除了他们外,这书法还有一人学到了精髓!” “谁” “魏王曹操——” 随着钟繇这一句话吟出,钟毓一愣,他瞪大了眼睛,没想到魏王曹操竟也是蔡邕书法领域的弟子 “魏王也向蔡师祖学过书法” 钟毓是这么问,可钟繇的回答却是又转移了话题,“蔡公是因为选择错了而身死道消,如今…轮到魏王做选择了!” “什么选择” “魏王要汉中只留五千守军,其余无论是魏军,还是五斗米教教徒,悉数赶赴前线…” “啊…”钟毓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释怀了许多,“大王这么做也没错,咱们汉中背后是七百里秦岭,咱们东侧则是有房陵、上庸两城,汉中虽是平原,却被护佑在当中,即便是只留五千人,那也无妨…反倒是巴山战果,关乎天下时局,关乎大魏能否逆风翻盘,大王还是有魄力啊!” “呵呵…”听着这话,钟繇笑了,“当年董卓招揽众公卿时,众公卿皆退避三舍,唯独蔡邕应下这份招揽,以为至少可以凭此护佑一家老小,那时候…蔡公多半也是觉得,他自己很高明吧!” 啊… 钟毓若有所思,“父亲是觉得魏王此举…” “我可没说…”钟繇眯着眼,只说半句话,然后做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沉吟了许久,他方才继续补上那心中最后,也是最担忧的一句。 “房陵、上庸近来的信笺虽多,但已是许久没有见到文烈将军的信了——” 这… 咕咚一声,钟毓不由得咽下一口口水,他惊讶的望向父亲,“爹你的意思是…上庸、房陵有变可既父亲如此猜测,为何不禀报魏王,让他派人去探查一番呢若真有变故,那汉中退军可就…可就…” “嘘…”面对儿子这紧迫的话语,钟繇比出食指示意他不要乱说话,然后,钟繇一边继续完成他那未完成的“飞白书”,一边若有所思的吟道。 “为父突然,就有些想念故人了——” 这话脱口,那竹简上“飞白书”的最后一笔总算勾画出来。 钟毓抬眼,却是无比惊讶的望着这幅大作,一双瞳孔几欲爆裂而出。 那丝丝露白、枯笔完成的飞白书四个大字,正是: ——荀令留香! 钟繇的确是思念故人了! 思念他的这位同乡兼挚友,且有伯乐之恩的荀彧荀令君了—— 只是… 钟繇不知,若令君在九泉之下看到这炎汉三兴就要眼前。 又会是何等心情,何等光景 ——『文若,文若…若天下真的有变,汉归正统,你想必是会高兴的吧』 ——『是…是会高兴的吧』 … … 五丈原。 这处东至眉县界,南至斜峪关,北至渭河的地界,在《通鉴地理通释》中就有云——“五丈原高平广远,行军者必争之地! 可见其地理位置的重要。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推演,最终诸葛亮是在这里陨落。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时数以百计的热气球就降落在五丈原。 一个个汉军的兵士熟练的操纵着热气球,平稳落地。 四周荡开了巨大的尘烟,而外围早就有抢先降落的汉军兵士,伫立等待… 滚滚尘烟中,一个魁梧的男子当先走了出来。 是关羽! 如今的关羽,美髯公已经变成了没髯公,失去了那标志性的长髯,得亏他那红枣一般颜色的面颊极具辨识度,很容易就被手下的兵士认出。 倒是,因为这长髯的消去,一把年纪的关羽竟看上去颇为精神。 “父帅…”关平当先朝关羽拱手。 关羽问道:“这五丈原周围没有眼睛吧” “没有!”关平一本正经的说到:“孩儿昨日降落便四处巡查,整个五丈原没有任何魏军的眼睛,甚至…据孩儿探查,就连汉中城也仅仅只剩下几千守军,其余的悉数调往巴山,似乎是打算与大伯决战!” 说到这儿,关平难掩心头的亢奋与狂喜,“局势比四弟预想的还要顺利,五千守军,只需我大军飞球压城,即刻就能进入城中,然后不需半日即可攻下这汉中城,断了那逆贼曹操的退路与粮道——” 关平这话说的一丝不苟,他的眼睛里都带着光,这是他们关家军华容道一战后,最接近擒获曹操的一次。 在四弟关麟的部署下,将计就计,声东击西,釜底抽薪! 如此精妙的算计,已经把局势算计到极致,这若是再擒不住曹操,那…关平有何面目回去见四弟关麟哪! 不止他没有,就连关羽也没有面目回去了。 “你说汉中只剩下几千守军” 听到这话的关羽有些惊讶… 关平的语气却颇为笃定,“有这飞球侦查,从天穹中,敌军的动向一览无余,的确有超过十万魏军调往阳平关与巴山前线,汉中的驻防…极其薄弱!父亲…” 关平是打算要请缨,一举夺下汉中。 哪曾想…关羽却笑了,“哈哈哈…”他用笑声止住了关平的请缨,而随着笑声落下,关羽尝试着去捋须,却发现…根本没有胡须可捋。 登时颇为尴尬,倒是趁着这一抹尴尬,他适时开口,“又是谋上庸、房陵,又是关家军飞球秘密潜入,如果废这么大的功夫,汉中又如此空虚,若然只攻下个汉中,那就太没意思了。” 啊… 关平闻言一惊,“父帅…” 关羽却像是已经下了最终的决定,他斩钉截铁的说,“云旗如此算计,魏军如此松懈,突袭致胜的机会只这么一次,与其仅仅夺下汉中,不如拔萝卜带出泥,连同长安一道袭取!” 这… 关平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长安… 他知道如今的长安对逆魏意味着什么。 毫不夸张的说,现如今局势下的大魏…已经失去洛阳这处连接四方的要塞! 可以说,在西线,就是凭着长安才能将关中、汉中与并州连接在一起。 倘若长安丢了,那就不单单是丢个汉中这么简单了,那将是整个雍凉的失守,整个关中的覆灭,诺大的大魏,也不可避免的从长安这里彻底的割裂—— 大汉天下十三州,曹操雄踞九州半的事实,也将彻彻底底的成为过去式! 只是,长安…似乎有点远哪! 至少,至少隔着那几百里的秦岭,就不是闹着玩的—— “父帅…飞球能飞至汉中是因为从房陵、上庸开始,多地都能补给,也是因为汉中是一处平原,可秦岭的话…咱们的飞球是飞不过去的。” “为父如何不知”关羽耐心的解释道:“所以,关某从来就没打算用飞球飞过去…也没打算走秦岭这条道!” “那…那怎么走” 不等关平发问,关羽的话再度吟出,同时,他展开了一封舆图:“用不了飞球、没有马,这些都无妨,为父有腿,关家军也有腿,为父与关家军这腿就不是第一次长途奔袭了,为父自领五千兵过子午谷直击长安!安国,你且带其余关家军隐藏在汉中,只等十日之后,汉中、长安同时发动突袭,一举攻克,让那曹阿瞒无路可归——” 轰… 轰隆隆! 听着父亲的话,关平只觉得天雷滚滚。 都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可现在,摆在关平眼前的事实是…小孩子才做选择,关羽…更加成熟的关羽,他是汉中与长安,两个都要—— “子午谷…子午谷…” 关平一双眼眸几乎凝在那舆图上,努力的去寻找子午谷这条道路,终于,他找到了,却是连连摇头,“这条道,似乎从未有人走过吧从未听细作…提起过,父亲这么做是在冒险!” “不对!”关羽直接否定了关平的话。 他那丹凤眼开阖,面无表情的脸颊上露出的是坚定、坚决,“有一个人提及过这子午谷!” “谁” “你四弟云旗——” 提到关麟,关羽的语气更加坚定,“云旗说过,子午谷能直通长安,但两侧均是山谷极易埋伏!不过现在,呵呵…汉中,那曹操都顾不得了,哪里还会考虑到长安,考虑到此子午谷!这是天赐良机——” “父帅,可…”关平还是觉得有些冒险。 “哈哈…”关羽却是用释然的大笑去回应着儿子,“世人皆知,吾儿云旗最擅偷家,不曾想,今日关某也要学他绕后,哈哈,哈哈哈哈——” 在大笑声中,关羽已经开始点兵。 “传关某军令,即刻点五千精锐,卸去辎重,轻装简行,穿过子午谷,十日之后,直取长安城——” … … 一汪江水滚滚东流,却有行船,逆势而上。 话说回来,这条水路,连接着东西两川通往中原,是极其重要的商道,故而…哪怕是逆水行船,船舶行驶的也极为稳当。 就在这条商船中… 两个翩跹可人的少女站立在船头。 其中一个少女叹息一声,一脸的担忧:“那鲍三我也是服了…姐姐,咱们已经认她为大,甘愿做小,可…可她与维之出门,这么大一个人都能丢了,怎么不把她自己丢了呢若是维之有个什么闪失,看我绕得了她” 说话的少女乃是王桃,卢唐寨王令公的次女,而站在她身旁的自是她的姐姐王悦。 她俩之所以在这通往成都的商船上,是因为得到消息…鲍三娘把她俩的亲亲夫君关索给丢了,这还了得 虽然说关索也是大人了,按理说不用担忧,可王桃与王悦担忧的是那些无知少女啊! 鬼知道,关索逃离了鲍三娘的视线后,又有多少少女要遭殃,关家…这后院还能不能容下更多的姐妹了 越是往这边想,王桃与王悦越是沉不住气,她们知道鲍三娘也在找关索,索性她们也来…都去成都,把亲亲好夫君给接回去—— 比起妹妹王桃的嗔怒与小情绪,姐姐王悦要冷静许多,她一边揣着下巴,一边试着分析,“会不会维之故意把鲍三姑娘给甩开的这样就方便他沾花惹草了!” “鲍三娘不靠谱,咱们就自己来,若是夫君在沾花惹草,你、我姐妹绑也要把他绑回去。” 王桃撅着小嘴,语气却是坚定。“姐姐,咱们这次可要说好了,无论维之如何花言巧语,关府里千万不能再添女人了!哪有维之这么不像话的,他的几个哥哥还没娶妻呢,她的女人…都快能组成一什,一伍了!哪有他这样的,咱们三个服侍他还不够他究竟有多少精力啊!” 略微嗔怒的一番话过后。 不等王悦开口,王桃接着说,“不过,姐姐,维之要真的沾花惹草,咱们狠狠的揍那骚狐狸,可千万不能伤到维之啊,定是那狐狸勾引的他,他是无辜的,要受伤了,我心里也会难过的。” 能看出来,王桃是真爱… 而听着妹妹王桃的话,王悦莞尔一笑,“放心,这次我带来了秘密武器!” “什么” 王桃刚刚发问,王悦就摇了摇腰间的一个玉瓶子。 王桃更好奇了,“这是什么” 王悦笑着说,“你猜,为何维之晚上,多数会去寻我…” 这话脱口,联想到这玉瓶,王桃瞬间懂了,“姐姐,你竟有迷情粉的” 说到这儿,王桃生气了,她小嘴一撅,“这么好的东西,姐姐你却独享!我…我不理你了,除非,除非…除非你也给我一瓶!” 看着王桃这微微嗔怒的模样,王悦摸了摸她的脑袋,“给你,给你…就让你用这个把维之给勾回去——” 这边,王桃、王悦也已经出马了。 那边,鲍三娘千里寻夫,也已经追到了成都。 谁曾想,对于关索的西行,本以为是三个人的戏剧,可突然…冒出了个七个人的姓名! 花鬘、张琪瑛、张玉兰、鲍三娘、王桃、王悦… 还有… 这出大戏唯一的男主角——关索! 不对,明明是——花!关!索! … … 第六九八章 睡出一个南蛮的安定—— —— 该死的关索,是真的很该死—— 此刻,已是走进成都城,却满面愁容,一筹不展的鲍三娘,她大抵就是这么个心情。 原本跟着夫君一道往这成都来,结果还没走多远呢她就把夫君给搞丢了。 且不说,搞丢了夫君,让她在妹妹王桃、王悦面前抬不起头来,单单,夫君关索是什么性子她可太了解了! 鲍三娘敢把他搞丢,那夫君就一定会一路向西,且伴随着一路春风无限——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没跑! 甚至,鲍三娘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倘若找不回夫君来,那…少则一月,多则两三月,保不齐小关索都要诞生了。 “唉…唉…” 一路上,鲍三娘已经叹气了无数次,她甚至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到关索,否则…她势必要被永远的钉在耻辱柱上了。 钉在关家后院的耻辱柱上—— 心念于此,提了提腰间的皮鞭,鲍三娘抿了抿唇,就大踏步往前走。 走出永巷…过了这清冷的街道,前面便是成都的军师将军府。 鲍三娘知道,夫君此次西进就是为了来成都完成四哥的吩咐。 既是来成都,那少不得拜见军师将军诸葛亮,故而…鲍三娘打从寻夫的行动开始起,目的地就设在了这里。 ——拜见诸葛军师,求问夫君的下落。 说起来,因为是战时,成都的戒备还是森严的,特别是军师将军府。 可以清楚的看到,那门外森严伫立的守卫。 除此之外,不断在此间街巷巡逻的兵士也有很多。 鲍三娘因为有荆州的信物,故而是直接进入军师将军府的。 倒是因为她年龄不大,又容貌俏丽的缘故。 一个人畜无害的少女,难免,让人心生我见犹怜这样的情绪。 果然,还没等鲍三娘走出永巷,忽的就被一双大手给抓住了肩膀。 她这样的女子,被按下了肩膀,那无异于巨大的轻薄,鲍三娘顺势转身,当即手就要去抓腰间的皮鞭。 哪曾想,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一个…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女,不,是肌肤蜜糖色黝黑的女子。 这还是鲍三娘第一次看到这等肤色的女人。 偏生,那轮廓分明的面靥上,既是刚毅,又不失柔美。 鼻梁高峻,为这女子的面容增添了几分立体感,而那双丰厚的嘴唇,则像是鲜艳的玫瑰花瓣,既性感又充满力量。 不,是她的整个面貌都充斥着别具一格的野性的力量。 ——『是,是异族女子』 鲍三娘不由得轻吟… 而这女子正是花鬘。 毫不夸张的说,这蛮女给鲍三娘的印象太深刻了,但似乎,这也不是她按住自己肩膀,拦住自己上前的理由。 “你干嘛” “站住!”花鬘是用不容置疑的口吻。 简短的对话… 鲍三娘最烦这种,什么也不说,她当即就要抽出马鞭。 倒是花鬘,她在与鲍三娘对话后,一言不发,眼眸始终盯着那街巷对过的军师将军府。 甚至对鲍三娘要抽出长鞭也无动于衷,就仿佛,有什么事情在深深的揪着她的心一般。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这时… “嗖,嗖,嗖——” 尖锐的响箭声刺破了宁静的夜色,如蝗虫般的箭雨突然密集的朝着军师将军府射来,顷刻间就有十几名侍卫中箭倒地。 这时候,军师将军府的守卫才觉得不对。 “关上大门,所有人退入府内,结阵御敌——”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让鲍三娘有一种应接不暇的感觉,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就在这成都城内,就在这军师将军府门前,如今正在经历着一场突袭,而这所谓突袭的目标,极有可能是军师诸葛孔明! 『等等维之呢他没有在这府邸中吧』 一时间,鲍三娘不由得担忧起来。 倒是她身旁的花鬘,很明显,她对此间的行动了如指掌。 她只是眯着眼,静静的等待着,而随着那箭矢更加密集,且加入了“火矢”,场面更混乱了。 “着火了,快救火,快救火——” “军师呢军师与夫人呢——” “外面有埋伏,他们还在里面!如何敢出去” “求援,速速求援哪——” 混乱中,各种各样的声音接踵传出… 鲍三娘再也遏制不住心头的担忧,已是拔出马鞭,就要去救人… 哪曾想,她却依旧被花鬘的手给牢牢的拽住。 “你要去送死么” 略带些许南蛮口音的汉语,此刻却是无法平息鲍三娘心头的悸动。 恍然间,她察觉到了什么,连忙抽回手,用马鞭指着花鬘说道:“你与这些刺客是一伙儿的,是一会儿的对不对” “我不认识这些刺客…”花鬘没有解释,只是随便这么一说。 “那你怎么知道” 不等鲍三娘开口,蛮人忙牙长已经匆匆赶来,用蛮语说道:“少主,已经都安排好了,四处城门连同城外的蜀军军营都安排有眼睛,只要消息传到他们那边,这成都留守多少人就一览无余了——” 鲍三娘没有听懂忙牙长的蛮语,于是抬高声调,“他说什么” 或许是同龄人间的怜惜; 或许是对这个漂亮的少女有着特殊的感觉; 又或者是某种强烈的预感,强烈到,花鬘觉得,她与眼前这少女…会达成某种羁绊! 花鬘也不知道为何,竟会主动向鲍三娘解释那么多。 “你乖乖的待好了,这里不会有事,这府邸…他们也攻不进去,一切都会风平浪静。” 诚如花鬘说的,这本就是一场试探。 是潜伏在成都内的五斗米教徒对成都驻防的试探。 如今,对军师将军府的进攻,不过是为了调动出所有的城防军,考虑到诸葛亮如今的身份,听闻刺杀、袭击的行动,只要是成都内的兵马都会不约而同的齐齐涌入这边,前来救援。 如此一来,只要在各城门,在城外蜀军军营外布下眼睛… 就能够轻而易举的看到整个成都所有蜀军的布防人数。 这是花鬘、忙牙长与鬼婆张玉兰商议过后定下的方略。 鬼婆张玉兰有路子,能调集到兵马,能准备出这大量的火矢,那么就由她派人佯攻诸葛亮的府邸。 花鬘、忙牙长带来的蛮人部曲不够,就由她们派人盯梢,将手下蛮人都派出去充做眼睛。 鲍三娘自是不懂这些,直接提鞭就要攻向花鬘。 可一来,她高估了自己的武力; 二来,他低估了花鬘身旁那位护卫“忙牙长”的武力。 作为孟获手下首屈一指的战将,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他将使一口截头大刀,骑一匹黄骠马,能与王平力战,最终甚至能击败王平。 这等实力,固然比不上一流的武将,但对付鲍三娘,简直不要太轻松了。 果不其然… 随着“噼啪”的声响。 鲍三娘只一挥鞭,立即就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所谓的“一力降十会”真真切切的在对手身上上演… “呜啊——” 伴随着一记锁喉,鲍三娘差点就要被“忙牙长”给勒死了,得亏花鬘手下留情,用蛮语朝着忙牙长喊道,“我们来此只为探查,不要杀人,放过她——” 听到这话。 忙牙长手上用力,手掌劈向鲍三娘的后脑勺,登时,鲍三娘便如同蔫了的茄子一般,整个瘫软的倒地,昏迷不醒。 花鬘看着倒地的鲍三娘,顿了一下,然后再度强调道:“蜀军的布防究竟如何你、我都不知晓,是敌是友也还不能下判断,这种时候,不要横生枝节。” 诚如花鬘说的,动手的是鬼婆,是她们的人… 不论最终结果如何,只要没有人命死在蛮人手里,那这些事儿便与她们蛮人无关! 汉人不是讲究所谓的——明哲保身么 “少主,快看——” 就在这时,忙牙长指向那交战之处。 原来是一匹马从军师将军府中窜出,马上的骑士一身铠甲,试图突围求援,却早就被在外围埋伏的弓手瞧见,一起发箭,连人带马射成了刺猬,倒在了百步远的地方。 “他们想求援,看来是出不去了。” 忙牙长感叹一声。 花鬘抿了抿唇,“这是我与那鬼婆商议过的,不能让他们出去,传言中那诸葛孔明其智若妖,多半他是能识破我们的算计,若真有人带消息出去,反倒是方便他部署了!” 听到这儿,忙牙长重重的点头。 的确,这突袭本就是佯攻,即便成都守卫空虚,攻入诸葛亮的府邸那也是不可能的,何况,外围源源不断的兵马会来驰援。 花鬘要做的,就是切断这军师将军府与外围的联系,让外围的蜀军悉数聚拢过来。 如此…成都城是否空虚,一览无余—— … … “什么” 成都城郊,一间酒肆外,关索与杨仪本是守在外围,当他们得知,军师将军府遇袭时,两人不约而同露出极其惊诧的表情。 就仿佛是在质疑这消息的真实性。 而下意识的,杨仪就迈步要往城中跑,要去支援诸葛亮。 还是关索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然后第一时间拉住了杨仪的胳膊,他的力气大,竟是直接将杨仪拉了过来。 “你干嘛” “你就不好奇,他们是怎么从这酒肆中离开的么” 关索还能冷静的分析,可杨仪早已是迫不及待,他大声嘶吼,“比起他们是怎么离开的,我更担心的是孔明军师的周全——” “孔明军师不会有事儿!”关索这话说的斩钉截铁。 这时,提前进入酒肆的卫士已是搜索一番后从酒肆离开,见到关索与杨仪连忙禀报道,“酒肆中有暗道——” “果然…”关索小声嘀咕一句。 杨仪却宛若什么也听不进去,他大声呼喊:“现在伱知道他们有暗道,那又如何能救得了孔明军师么” 很明显,杨仪是真的着急了。 关索则是解释道:“突袭,火矢,并未强攻,这些信息足以证明敌人的人数并不多…何况,成都城就是再空虚,也还有三千人,军师将军府遇袭,要不了多久,四处城门的守军,城内的巡防军,郊外军营的军队都会去驰援…不少你这一个…” 说到这儿,杨仪似乎冷静了几许,关索的眉头却是凝了起来,“我最担心的是,这才是那蛮女的试探…从支援军师将军府的兵力中就能试探出成都的虚实…” “啊——” 杨仪闻言一惊。 按理说,单论数值,他的智力是在关索之上的,但是智力高是一回事儿,关心则乱又是另一回事儿。 经过了一个复杂的脑回路,杨仪算是彻底回过味儿来。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关索抿了抿嘴唇,然后眼眸微眯,“唉”的一声叹出口气,然后这次换他积极,迈开步子就往城门方向跑去 “你这次又急什么”杨仪一边追一边高喊。 关索一边跑,一边沉吟着回道:“你还好意思问我都是你耽搁了我原本的计划,四哥让我来此,本意就是睡服那蛮女…” 呃… 随着这一句话,追着关索的杨仪愣住了,脚步也顿了一下。 他脑海中顿时有两个辞藻在不断的徘徊。 说服睡服到底是哪个“服”…啊呸,明明到底是哪个“睡”啊 … … 军师将军府,看形势,此刻已经是颇为艰难。 但是对于诸葛亮而言,似乎一切都心如明镜。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与黄月英并不在前厅,也没有过问门外的冲突,甚至诸葛亮依旧在后厅的书房冷静的批阅着蜀中的文书。 与诸葛亮的镇定从容,形成对比的是黄月英,毕竟是女子,遇到这种敌人打上门来的景象,难免会紧张,会担心。 但她担心的不是这里,而是… “你倒是沉得住气,卫士无法突围,就无法把你的命令传到外面,命令传不出去,整个全城的兵卒都会来这边救援,到时候城门空虚、兵营无卒,成都到底有多少驻军…一览无余,夫君,你这许些天的部署,一下子就毁于一旦了。” 听着夫人黄月英的话,诸葛亮倒是显得很淡然。 像是他从始至终都胸有成竹一般。 黄月英再三追问,诸葛亮才说,“云旗的信中提到过一条,如今想想,倒也不失为最优的破局之策” “什么”黄月英急问。 诸葛亮则是不紧不慢的说,“云旗从来都没有想过让成都隐瞒空虚的事实,他之所以派维之来此,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让维之去说服那蛮王之女!” “说服”黄月英一愣,“这会不会有些太过想当然了…” “如果这信是别人发来的,我也会如夫人这般想,可…”诸葛亮沉吟了一下,方才接着说,“可既是云旗发来的,我想…他对他这弟弟是有着绝对信心的,他都有信心,我们也该有信心哪——” “说服…说服…”黄月英的嘴唇在嗫嚅。 诸葛亮却是微微闭上眼睛,心头喃喃:『其实云旗信笺中提到的是睡服,是要让维之睡出一个稳定的后方,一处南蛮的安定哪!睡服…能睡的服么』 正直诸葛亮想到此处。 “铮、铮”的劲弩声还在继续。 只是,远处也已经有“哒哒”的马蹄声与“踏踏”的脚步声,很明显,第一波援军就要到了。 诸葛亮一如既往的神情自若,倒是大门处坚守的将军张翼,总算是松出口气。 事实上,军师将军府布防复杂,除了兵士外,还有各种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想要打进来,没有千人几乎不可能。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对于此间守军而言,诸葛军师的安危…永远是摆在首位的。 这边厢,这场突袭来得快,去的也快… 待得援军悉数赶到时,刺客早就溜之大吉,除了一地的弓箭弩矢外,一个人影都没有。 那边厢,花鬘与背着鲍三娘的忙牙长也第一时间撤离,到一处僻静的院落中,这才将尤是昏迷的鲍三娘放在地上。 忙牙长还抱怨着:“撤就撤了,还背着她作甚” 花鬘则是回答:“她见过你、我,不能在这种时候交到蜀军手里。” 正直两人聊到这里。 “哐哐——” “哐哐——” “哐哐——” “哐——” 三长一短的叩门声响起,忙牙长立刻警惕了起来,花鬘却说,“是叩门的暗号,来人是自己人。” 也就是听到这话,忙牙长这才将手松开了腰间的佩刀,整个心神也放松了不少。 花鬘则是去开门… 果然,进门的是鬼婆张玉兰,除她之外,张琪瑛与张着也跟着。 很明显,在看到花鬘时,张玉兰的眼神有些闪烁,不过只是一下,张玉兰就恢复了往日的神色,“你的人已经把消息都汇总到我这边了,果然,成都城的守军只有三千人,整个蜀中的防护十分空虚!” 接过张玉兰递来的竹简,认出手下写在上面的文字,花鬘这才点了点头,忙去吩咐忙牙长,“快,快飞鹰传信给父王,让他知道,这蜀中防备空虚,北上夺下这蜀中是绝好的机会!” “是…” 听到这话,忙牙长就转过身,要去取来鹰笼。 哪曾想,就在这时,跟随着张玉兰一道而来的张着突然张口,“这位壮士,既要飞鹰传信,不妨把这个也给传了…” 说话间,张着就追上忙牙长。 忙牙长以为是什么能够证明蜀中空虚的信物,也就没有丝毫防备,侧过身头也没有回的伸手去接。 哪曾想,就是这刹那间,一般冰冷的匕首直接插在了他的身上。 是胸膛处… “哗”的一声,鲜血突然就涌出,乃至于膀大腰圆的忙牙长连连踉跄着倒退,望着那张着的眼神满满的都是疑惑。 而张着根本不理睬忙牙长,他的腰间第二柄匕首已经拔出,那冷冽的刃锋直朝花鬘这边刺来—— … … 第六九九章 今朝座上客,它年阶下囚—— 忙牙长死了—— 这位骑跨黄骠马,手持大砍刀的战将倒下了。 他那黄骠马再也跑不快了; 大砍刀也将迷失方向了。 整个过程,从他腰间插上匕首到他踉蹡后退,到倒地不起,到气息紊乱晕厥,只发生在旦夕之间。 乃至于就连花鬘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惊在原地。 只是,张着的动作没有片刻的停歇,忙牙长不过是开胃小菜,真正能引发南蛮入侵的,乃是杀掉这位蛮族的少主——花鬘! 未经片言只语,恶战顿时展开。 张着的招数自无花哨可言,姿式也并不美妙,但却甚是简单有效,一把匕首,冲、刺、劈、砍,每个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只以夺去花鬘性命。 即便是从小在极其尚武的族群中长大,花鬘的武艺并不弱,但斗然经历这变故,斗然面对她视之为战友的同伴的突然背刺。 一时之间,她难免被那种浓烈的杀意与背叛下的迷茫所摄,身法变得颇为凝滞。 再加上并无兵刃在手,空手应对张着这亡命般的狠辣攻击,立时便落了下风。 眼看着一招躲闪不及,寒气逼人的匕首已是袭至胸前。 花鬘在巨大的惊吓后,整个心情都是空的,赤手空拳勉力抵抗许久,最终后续乏力,在接连挡开前面几招迎头猛劈之后,双足虚软,身子晃了几晃,跌倒在地。 如此,匕首袭来,再无任何转圜、闪躲的机会。 若是中了,那怕是必将步忙牙长的后尘! “糟了——” 花鬘忧急的叫声吟出。 寒风如冰,张着手中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就要抹向花鬘的脖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谁也没想到,竟是原本晕厥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鲍三娘突然昂起头来。 她的眸中寒芒乍现,身形犹如旋风般卷起,如同卷出了收吸人命的漩涡般,侧面一脚直接踢向了张着的身体。 作为关索的红颜,她与关索当年能认识…便是不打不相识的。 何况她还参加过诸如“汉水救援战”等一系列的战役,身手敏捷如电…一脚踢到张着腰间最柔软的地方,竟直接将他踢出几步远。 原来… 鲍三娘其实很早就醒了。 习武之人,抗击打能力往往要胜过常人,倒是也得亏忙牙长与花鬘低估了她的抗击打能力。 之所以一直装作晕厥,就是想要听听她们的算计,想要探听到她们的身份,然后找机会逃出去。 当然,一路走来,鲍三娘也听出了个所以然。 她能推断出来,那皮肤黝黑的女子乃是蛮王孟获的女儿,名叫花鬘。 至于那魁梧的男人则是她的护卫,名字有些拗口,似乎叫什么忙牙长,当然…他叫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而这才是让鲍三娘最惊诧与惊悚的。 因为,此间计划…鲍三娘已经听出来了,由一些刺客佯攻军师将军府,然后通过救援的蜀军数量去推测出整个成都,整个蜀中的布防情况。 如果按照这个目的,她们这次的行动已经完美完成,已经足以将成都的虚实探的清清楚楚。 那么…问题来了。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这演的是哪一出 他们不是一波人么 难道…这还能涉及到内斗 是黑吃黑 疑问,巨大的疑窦笼罩在鲍三娘的心头,但,她根本无暇反应,因为花鬘已经跌倒,那锋锐的匕首已经朝着她刺来。 ——『蛮族公主若死在成都,那,那…』 电光火石间,鲍三娘那清奇的脑回路神奇般的思虑到了这里。 她甚至没有时间深入去想,她只觉得她必须救下这蛮女,否则…否则南蛮一定会为他们的公主报仇,整个蜀中势必要背负下这份憎恶,后方也势必会徒增战火。 便是因为心念于此,鲍三娘迅速出手,一脚逼退了张着。 不过很显然,因为手中没有兵器的缘故,张着即便是挨了一脚,但缓了缓神再度站定,怒气冲冲,杀气腾腾的望向鲍三娘。 “还有同伴哼…” 说话间,张着的匕首再度袭来,张琪瑛也生怕再生变故,也拔出佩剑与张着一道向鲍三娘攻去。 张玉兰想要拦住张琪瑛,但终究,根本拦不住。 匕首与佩剑已是再度袭去—— 战场之上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很明显…赤手空拳的鲍三娘与花鬘决计不是张琪瑛与张着的对手。 倒是鲍三娘经验丰富,眼看敌人袭近,袖内的石灰粉突然洒出,漫天的白色粉末瞬间遮挡住敌人的视线。 趁着敌人视线迷失,鲍三娘赤手空拳也不敢恋战,连忙扶起花鬘已是夺门而走。 不多时,石灰粉散去,张琪瑛与张着睁开眼睛,张着看着那洞开的大门狠狠的喊道:“不能放走了她,追——” 随着他这么一喊,他与张琪瑛都没有收起武器,迈开步子也要朝大门处追去。 哪曾想,这时张玉兰拦在她们俩面前。 说起来,张玉兰身为鬼婆,本是在她们三个中身份最尊贵的。 但现在,她却是一脸的哀戚模样,“你们不是说,只要她发信给蛮族说成都空虚就…就放过她么为何…为何你们却突然动手!” 的确,张玉兰还是心善,还是过不了心中善念的那一关。 就在行动前,她最后一次郑告张着与张琪瑛,她下不了手,也不会把最终与花鬘碰头的位置告诉她们。 也就是因为听到了这些,张着与张琪瑛商议,决定暂时答应张玉兰,只要成都空虚的消息能传出去,便不杀她。 然后,便是方才发生的故事。 “姑母…”张琪瑛抿着唇,有一种小孩子做错事情的既视感,但她还是昂起头,郑重的说道,“叔父发来的魏王命令,三令五申…是要杀了这蛮女…我们…我们如何敢违抗呢” 张着则是看着已经抢了他们的马匹,跑远的花鬘与张琪瑛,心里头着急,他大声咆哮道:“鬼婆啊!魏王下的是死命令!这哪是能商量的” 说到这儿,他大声朝着张琪瑛道:“圣女,你将鬼婆带下去,让她好好冷静一下…” 说完,张着已是一把推开了张玉兰,当先追了出去,一边追逐,不忘一边向天空中发射响箭。 很明显,他是在寻求五斗米教各鬼卒的支援。 这时… 远处“哒哒哒”的马蹄声,“踏踏踏”的脚步声也已经响起。 “快,刺客往这边跑了——” “追上去——” “不要放走一个——” 原来是城中的巡防军也追来了。 “姑母…此地不宜久留…”张琪瑛望向张玉兰。 “可…”张玉兰还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一切的一切还是都吞咽回肚子里。 她有她的坚持,可…琪瑛与张着也有苦衷。 她只能无奈的在心头悲恸的哀鸣。 ——『好端端的,怎么…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杀掉呢』 不及她深思,张琪瑛已经拉着她从后门窜出,那里早已备好了马匹,随着“得得得”的一声马儿嘶鸣,两人两马绝尘而去。 … … 得得得,得得得—— 得得得,得得得—— 今日成都城内城外的官道都显得空旷、寂寥,似乎是因为刺客袭击军师将军府的缘故,整个成都,乃至于郊外,多数百姓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倒是偶尔有掀开窗子的,却是被飞起两丈高的尘烟给呛了回去。 两骑马一前一后地疾驰而来,前面是匹高腿长身的白马,马上骑着个剑眉英目的少女,后面是匹枣红马,马背上伏着的是个黝黑的女人。 此二人正是鲍三娘与花鬘。 只是,此时的花鬘左边背心上差着一支羽箭,鲜血从他的背心流在马背上,又流到地上,渗入了这官道之中。 这是被五斗米教的鬼卒追杀时射出的弩箭命中的,得亏不是伤到要害,也得亏蛮人本就强健。 哪怕是这样,这种时候,她依旧不敢拔出,只怕这支箭一拔下来,就会支持不住,立时倒毙! 死花鬘倒是不怕! 蛮人自小便会有观念,谁不死呢只是,她若死了,那杀她的人将永远被埋没,逍遥法外,反倒是无辜的蜀中,势必承受她死去的这份怒火。 此时已出城门,她的身后,凶悍毒辣的一干五斗米教鬼卒,正在紧紧追杀。 鲍三娘看到花鬘中箭,故意让马儿跑的慢一些,尽可能的跟在花鬘的侧后方。 花鬘见状,虚弱的声音吟出: “为什么要救我” “哪那么多废话” “你们汉人都是如此心善么” “我心才不善呢我恨不得刮了你…只是,你的身份,若是死在这成都,那蛮族会怎么想一定会举全族出兵,为你报仇…到了时候,少不了的是生灵涂炭。” “所以…” 鲍三娘的话让花鬘有几许触动,她微微抿唇。 鲍三娘却是立刻打断她,“你快…闭嘴吧!” 说话间,她不忘拼命的往花鬘的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马儿吃痛跑的更快了。 鲍三娘也是双腿一夹,顺势将一些白色粉末洒在一块明显的石块上,石块涂粉顿时变得白皙,哪怕是风吹,也不能完全吹去这些石会。 这时鲍三娘扯起马缰。白马四蹄翻飞,向前疾驰—— 其实,这种时候,鲍三娘太渴望遇到一些蜀军,哪怕是城防军,可因为救援军师将军府的缘故,城门处、城外哪里有半个蜀军人影。 有的只是穷凶极恶,步步迫近的贼人—— ——『维之你到底死哪去了!』 就在鲍三娘如此轻吟之际… “要不,你就丢下我…” 花鬘性子坚韧,不愿意连累别人。 “你可闭嘴吧…”鲍三娘朝她嘟囔一句,她那严肃的表情,就好像是她掐着腰在命令对方:——劳资蜀道山! 终究是因为鲍三娘并不熟悉巴蜀这地形,也不知晓这成都郊外四通八达的官道究竟通往何方。 她遥遥似是望见了什么… “糟了…” 她不由得暗道一声。 原来,她走到的是一条断头路,路的尽头是一处山坡… “该死——” 鲍三娘吟出一声。 这时。 “哒哒哒——” “哒哒哒——”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就在前面——” “追上去——” “直接放弩矢,死活不论——” … … 夜幕低垂,一轮黯淡的弯月悬挂在苍穹之上,却被几缕残云遮挡,透出斑驳微弱的光。 阳平关内的古道上,贾诩与儿子贾穆并肩而行。 老年人嘛,睡觉前喜欢动一动,活动下筋骨,这样会有些疲惫的感觉,睡的也更香甜。 倒是此时… 寒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冷意,道旁的古树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宛如夜的低语。 此间的气氛突然就变得神秘与深邃了起来。 “父亲,孩儿一直有个疑问,白日里人多耳杂不敢拜问父亲,这时候…” 贾穆像是有心事。 知子莫若父,从他的眼睛中,贾诩就看出了什么,他脚步一顿,谨慎的环望四州,确保没有人在偷听后,这才反问儿子,“你想问的是我提出的那一计吧” “果然,父亲还是猜到了。”贾穆轻吟道:“成都空虚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即便那蛮女一时间没有发出消息,南蛮也没有北上,可只要拖延更多的时日,南蛮势必会入侵后方,反倒是…父亲提出要杀那蛮女逼得南蛮北上,固然计策是好,可万一搞砸了,对于大魏…对于大王岂不是搬石砸脚明明有…” 贾穆最后这一句是想说,明明什么也不用做便是万全之策,何必…何必要冒险呢 成了果然皆大欢喜,可…哪怕是万一,也是存在风险的呀。 “呵呵…” 贾诩用笑声打断了儿子的话,“能想到这儿证明你长进了,只不过,长进是长进了,可惜不多…” 说到这里时,贾诩的眼睛眯着,又谨慎的环望了周围一圈,这才张口道。 “我们不谈这蛮女的杀与不杀…我们且看这天下的局势以你之见,这最后,天下的归属是汉呢还是魏呢” “这有什么关系么”贾穆不解了,“这似乎与蛮女…” “我只问你天下的归属,你便回答这个!” 贾诩保持着对儿子的耐心。 贾穆顿了一下,这才说,“爹以前也说过,现在的局势…洛阳归汉,天子归汉,即便是汉中守住了,可局面…依旧是汉的赢面更大一些。” “哈哈哈…”贾诩闻言浅笑了一声,然后接着说,“所以,我才会特地献出那杀蛮女的一计啊!” 啊… 很明显,贾诩这话云里雾里的,贾穆没听懂。 是完全没听懂。 贾诩却是不再多言,“哈哈哈…”他一边笑着,一边往自己的屋子那边处走去,一边走一边轻吟。“今朝座上客,它年阶下囚…今朝座上客,它年阶下囚——” 他越是这么说,贾穆越是听不懂。 这完全风马牛不相及… 这是什么和什么嘛 … … 皮鞭! 当关索抵达军师将军府时,诸葛亮已是派人将府邸对面巷口内发现的皮鞭递给了他,上面那索大的“维之”二字格外的醒目。 这皮鞭关索可太熟悉了… 这本就是他赠给鲍三娘的,至于为何上面特地镶嵌上“维之”二字,那就是属于他们之间的少儿不宜的小秘密了。 关索一年内用这皮鞭的次数…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他不能认错,这“维之”二字也做不得假! “关五公子…”就在这时,蒋琬匆匆赶到,“方才搜索全城时,听得在一处西城门附近的院落中有打斗声响,兵士们赶到时发现了一名死掉的蛮人…诸葛军师也已是赶到了那边!” 听到这儿,关索的眼瞳下意识的瞪大… “快领我去——” … 蒋琬就将关索领到了那院落。 已经有仵作开始验尸,诸葛亮手持羽扇正眯着眼听着仵作的话。 “禀报军师,这尸体上有两处伤口,一处是匕首横插入腰间,这处像是致命伤,另外一处脖颈的划痕则更像是补上的一刀…” 随着仵作的话。 诸葛亮淡淡的问:“能够确定是蛮人吧” “看穿着,身上带着的兽骨,可以排除是氐人、賨人,再加上肤色,多半便是蛮人,八九不离十,且身份不会太低…” 仵作的话刚刚引出。 关索已经闯了进来,看到这地上的蛮人尸体,他先是大惊… 继而察觉到诸葛亮在望向他,当即咽了口吐沫,拱手朝向诸葛亮,“诸葛军师…是晚辈的疏忽,没有盯住…否则…” 关索本是请罪… 哪曾想,诸葛亮羽扇一挥,“这不怪你…我也没有想到蛮族的势力在成都能渗透到如此地步!” 就在这时… 张翼匆匆赶来,“禀军师,抓到了一些进攻军师将军府的刺客,不过…暂时还没有从他们口中问出什么,倒是…从他们的肤色、衣着看乃是汉人,有百姓认出,他们是那汉中的米贼成员——” 汉中米贼自然便是五斗米教。 而恰恰因为这五斗米教的参与,这下子,局面更复杂了。 死掉的蛮人男子; 抓住的五斗米教教徒… 消失的蛮女…还有什么呢 整件事儿,突然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恰恰就在诸葛亮思虑之际。 “这是…” 关索骤然发现了什么,是“石灰粉”——没错,真的是石灰粉! 关索不由得眼睛瞪大,哪至于他下意识吟道。 “不会吧不至于吧” 听到这儿,诸葛亮不禁问:“维之你在说什么” 关索的眼睛却始终盯着那粘在地上,粘在水面上,只有薄薄一层的石灰粉,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那…那可是比那“小皮鞭”更深重的回忆啊! 那是他第一次尝到…何谓女人何谓琴瑟何谓欲火那是烙印在心中的记忆啊—— … … 第七百章 鲍三娘的爱,都要溢出来了—— 提到这石灰粉的记忆。 关索难免心头一阵欷歔,而这个凄惨又凄美的爱卿故事,是要从他千里寻父开始。 原来,当年官渡之战期间,关羽过五关斩六将与大哥刘备、三弟张飞古城相聚,然后联合汝南的刘辟举义讨伐曹操,以此遥想呼应北方的袁绍大军。 世人只知道关羽护送甘、糜两位嫂嫂千里走单骑的义薄云天; 却不知刘备也将关羽的家眷胡夫人与儿子关兴、关麟、关银屏找到,护得周全。 那一年关麟才刚刚两岁。 而同是这一年,曹操派曹仁南下汝南,闪击刘备,刘备大败…被迫带着关羽、张飞逃往荆州,暂时客居刘表辖下的新野。 也正是这一场曹仁的闪击,整个刘备手下包括家眷悉数转移到新野城,但唯独关羽的夫人胡金定与大部队失散,而那时,胡夫人已是怀有关索。 胡夫人被魏军掳往北方,得亏魏军并不识她的身份,流落民间,最终关索长大成人…千里寻父。 而父子相认时,却已是在关公战长沙… 这中间,还有一些小插曲。 比如关索七岁时观灯走失,为“索”员外拾得。 九岁时,又被班石洞“花”岳老先生收为弟子,期间“先教黄公三略法,后学吕望六韬文,学取十八般武艺双全”,后回到索员外处,问明出身,得知父亲所在,遂以三家姓为姓名,取名“花关索”! 恰恰就是关索千里寻父的途中,到得夔州鲍家山地界,发现街头乱哄哄。 原来,一个名叫廉康的山匪头目看上了鲍三娘的美貌,上门求亲。 廉康力大无比,也有武功,但却长得很丑,鲍三娘自然看不上他。 廉康求亲不成,便直接强抢。 关索一听还有这种事情,于是拔刀相助,杀了廉康。 在救出鲍三娘时,机缘巧合,关索触碰到了鲍三娘最柔软的地方,还是很强力触碰的那种。 这下,可遭殃了! 被鲍三娘以为是登徒浪子,大打出手。 两人激战两次,关索有意向让…鲍三娘与他均打了个平手… 可两人不打不相识,鲍三娘竟是对这关索越看越顺眼,觉得他英俊潇洒,哪怕是交手也是翩翩君子,举止有礼。 索性,她放下话来,既身子已经被摸了,若是败给关索,那便就嫁给关索,为妻为妾,任凭所使,可若是关索输了,那便要终身做她鲍三娘的奴仆。 恰恰,鲍员外得知关索是关羽的儿子后。 本就对关羽心生敬仰的他,心中想要促成女儿的这段姻缘,于是…私下里便寻到关索,打算将女儿功夫的弱点悉数告知。 哪曾想,关索一概不听,还将鲍员外送出了门… 那时候的他一心寻父,机缘巧合…触碰到鲍三娘的柔软,那不过是巧合…他还真没想娶鲍三娘。 偏偏关索谢绝鲍员外这好意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到了鲍三娘的耳中,这下可好,鲍三娘对关索更欣赏了。 但欣赏归欣赏,若让她在比武时认输,那也断没有可能。 于是两人相约一处风景秀丽的河边决战,一方小木屋旁,时至黄昏,关索与鲍三娘打的有来有回。 整整五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但渐渐地,鲍三娘已是露出败向,正直关索步步紧逼之际…鲍三娘忽的从身后洒出一把粉末,竟是顷刻间迷住了关索的眼睛。 这粉末,正是石灰粉—— 借助这石灰粉,鲍三娘轻而易举的取胜。 而这也是关索第一次在比试中遇到如此卑劣的行径,他一边揉眼,一边骂鲍三娘无耻! 鲍三娘却是直接了当的说,“你、我只是约定比武,就没有提及是光明磊落,还是暗箭伤人,输就是输了!男子汉大丈夫敢赌却不敢认输” 鲍三娘的话让关索语塞,他只得深深的叹气道:“的确如此,姑娘说的对,是我关索略逊一筹,但要为奴,关索断然不能!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看着关索这一本正经,一心求死的模样,鲍三娘突然有一个很有趣的想法。 “你既求死,那我绑你,你不许反抗!” 鲍三娘一边说着话,一边就要上捆绑了… 关索昂起头,一言不发,却也并不反抗,他只觉得…鲍三娘不至于如此心狠,会真的杀他! 至多被狠狠的揍一顿,出出气,总归是能让他过了这鲍家山地界的。 哪曾想,关索被捆绑过以后直接被鲍三娘带到了旁边的那小木屋中,因为那石灰的缘故,关索眼中依旧迷离,看不清楚。 但他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小皮鞭… 然后又隐隐约约,好像是看到了鲍三娘再退去她自己的演武服,露出了那纤细的身姿… 然后,然后…然后… 在关索的记忆中,那一夜的前半夜,他被鲍三娘折腾的欲罢不能—— 后半夜,则是角色反转,鲍三娘被关索折腾的欲仙欲死—— 倒是最忙碌的不是她们这一对壁人,而是那小木屋中的小皮鞭… 这…中间细节,就是人家两口子的事儿,不足以为外人道了。 但是第二天,肉眼可见的是,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耿直的公子,却是多出了一个风流倜傥的花美男。 世上也少了个鲍家庄本该是大家闺秀的三小姐,多了个总是跟在关索身边,白日里勠力扛敌,晚上没羞没臊的大姑娘。 无疑,正是那石灰粉…促成的这一番改变; 也是那石灰粉…促成的这一桩姻缘; 甚至是那石灰粉让关索在某些方面的能力,从那一刻开始,如同洪水开闸,一发不可收拾—— 一时间,那往昔的一幕幕不断的涌上心头。 这散落在地上的石灰粉,这种味道,这种浅灰的颜色,关索就是自己化成灰也能认清楚。 再握了下手中那镶嵌着“维之”二字的小皮鞭… 关索不由得喃喃吟道:“…三娘一定也在这儿可三娘…她…她怎么会在这儿” 听着关索这云里雾里的话。 诸葛亮眼眸微眯,问道:“维之是发现了什么么” 伴随着“呼”的一声深呼吸,关索微微抿唇,正要回答… 这时,有兵士匆匆赶来禀报到,“军师,发现那些刺客的踪迹,他们正驾马往长秋山跑去,似是在追逐着什么。” 唔…当听到这个,诸葛亮的神色没有特别的变化。 关索却是心一横…他来不及给诸葛亮解释,已是夺门而出,翻身上马… “驾,驾——” 关索一边挥动马鞭,一边心头喃喃,“三娘…你个路痴,鲍家山都能迷路,那长秋山…你知道往哪跑么” 话说回来,其实关索也不知道…那长秋山具体的方向。 关心则乱… 或许,事情一旦关系到他的女人,这所谓的关心则乱就一股脑都来了吧—— … … 长秋山山道上,鲍三娘与花鬘策马奔驰,身后几十骑蹄声动地而来,花鬘因为中箭,嘴唇干裂,脸色也极其煞白。 追兵尽皆是五斗米教鬼卒中的精锐,一个个膀大腰圆,彪悍异常,眼看着靠近了,他们一齐引弓射去。 鲍三娘能听到箭矢鸣镝之声呼啸,几乎是就在她马儿扬蹄之际,一排羽矢落地。 躲过的箭矢,这本该庆幸,可…最让鲍三娘担忧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果然…这山道的尽头是条断头路!” 鲍三娘轻呼一声,已经抵达这山道的尽头,她急勒战马,连带着帮花鬘也勒住马,后面的箭矢再度射来,两人奋力跃下马去,就地一滚躲过羽箭,那两匹马却已经是身中数箭,悲鸣一声双膝跪地。 花鬘落地之际,那头上的兽骨发簪跌落,一头长发披肩散开,整个散落而下。 “吁——” “吁——” 伴随着一阵声音,这一干五斗米教的鬼卒也赶到了这里,看到花鬘与鲍三娘身后无路,不由得勒停战马。 一个个一字排开列好阵仗,这时,队伍的中间让开了一条道,张着骑着马缓缓走出。 他目光森冷的望着鲍三娘与花鬘,嘴角微微勾起,笑着说道。 “跑这里就不是南蛮,你跑得了么” 说到这儿,张着下令。 “架弩——” 当即一枚枚弩机架起,对准正前方的花鬘与鲍三娘。 这时的花鬘,脸色极其的虚弱,箭伤…无法立刻止血,不可避免的造成失血过多,乃至于她必须靠着鲍三娘的拉扶,这才能站稳身形。 只是,面对这一排排的弩矢,鲍三娘心下也无比杂乱,只能一步步的后退,直退到悬崖边上。 “呵呵…”张着冷笑着望向鲍三娘,“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这般年华的姑娘,还没体会过男人滋味呢吧活着多好,可惜了…” 鲍三娘在绝境中微微喘息着,但这些年跟在关索身边,耳渲目染…特别是公公关羽的言传身教,让她下意识的会在这种情况下…变得冷静沉着,她的余光不断的扫视着周围,努力的去寻找能帮到她的东西。 似乎,在那崖角,在那看不见尽头的山峦下,她注意到了什么,第一是这山不算高,第二是…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杀她…不过是为了用她的死,引发蛮族的愤怒,从而引兵北上么你们是逆魏的人…” 鲍三娘试着说话去分散敌人的注意力。 倒是这一番话,突然让张着紧张了起来,不过只是一个瞬间,他的紧张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哈哈”的狂笑。 “你很聪明,但可惜,你活不过今天了,所有人,射——” 张着直接下令。 顿时间,无数弩机的扳机扣动,一枚枚弩矢爆射而出—— 就在这千军一发之际。 “抓住我,跳——” 鲍三娘朝身侧的花鬘急呼一声,然后竟是直接飞跳而下。 这种情况下,花鬘本能的按照鲍三娘的吩咐去做,两人一齐往这山崖口跳了下去。 这… 这突然的变故让张着一惊。 他连忙上前,可等到他赶至那悬崖边时,黄昏之下…这里漆黑一片,哪里还有半点人影。 “火把…” 张着吩咐手下兵卒。 有鬼卒递来火把,张着凝着眼睛望着那悬崖下,这山不算高,但却没有半点河流,跳下山峦…势必粉身碎骨,哪里还有活路! “也罢…”张着点了点头,“便宜她们了…” 说话间,他突然看到那地上兽骨做的发簪,打磨的十分精致,张着能判断出来,这必定是从花鬘身上掉落的,“呵呵…”他浅笑一声,吩咐手下鬼卒,“捡起来,也好交给那些蛮族的人,让他们知道少主出事儿,算是有个凭证!” 做完这些,张着再度吩咐,“留下几个人守在这里,下面也安排几个人去找一下尸体,其余的打道回府——” 这时,沉云在天边翻涌,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闷雷声隐隐传来,这边像是就要下雨。 … … “死了你是说,我们少主死了忙牙长也死了” 当这条消息经由张着讲述给一干蛮人时,这些蛮人一个个的都露出巨大的惊诧与不可思议。 可张着像是早有准备将忙牙长随身佩戴的短刀与花鬘那动物骨头制成的钗子交给他们时,所有的质疑全部都消失了。 这些都是少主与忙牙长贴身的器物,若是无恙,不会无缘无故的交给别人。 “都怪我们…”张着漏出了一幅悲戚状,“唉…”伴随着深深的叹气,他无比自责的说道,“是那些蜀军…他们识破了公主的计划,于是拼命的去追杀公主,我们不得以派人去拦截,可寡不敌众,最终…最终还是让忙牙长将军死于非命,还是让公主不惜跳下山崖…唉…都怪我们,都怪我们…” 张着说这些话时。 张琪瑛与张玉兰就在身边,张玉兰无比渴望想要说些什么,乃至于…都已是迈步上前,可最终,随着张琪瑛重重的拉扯她的衣服,她意识到…一些话注定不能讲出来,一些真相注定被埋没! 呼… 伴随着一声幽幽的呼气,张玉兰还是最终把所有想说的话都悉数吞咽了回去。 “这群蜀贼——” 一个蛮人听到这些,愤怒到极致,他的双手握紧了那骨头制成的钗子,因为太过用力,导致手心被那钗子扎穿继而流出汨汨鲜血… “我们汉人有一句话叫做是可忍孰不可忍…”张着继续添油加醋的说,“若是蛮王要为蛮族少主报仇,我们这些人愿意充为内应…” 说到这儿,他的目光愈发凶狠,语气也是冷冽到极致,“蜀中空虚,就用这些蜀人的血去祭奠蛮族少主的在天之灵吧…” 随着这话的吟出… 这些蛮人的情绪像是已经被点燃,被引导。 他们彼此互视,用蛮语交流了几句。 最终一个为首之人一咬牙,朝着张着说道:“我这就将少主遇害的消息发给蛮王…” 说话间,他一吹口哨,不知从哪竟是飞来的一只雄鹰… 蛮人擅长驯兽。 何止是鹰,即便是虎、豹、熊… 亦是能为他们所用。 这支由虎豹财狼组成的军团,战斗力…从来不低—— … … 雨水淅沥沥的落下,那长秋山半山腰的地方了。 一处陡坡,竟是在这半山腰有一个山洞… 鲍三娘用力将花鬘拉了进来。 总算,费了半天劲,如今能借着山洞的庇护…避避雨…为花鬘止血。 倒是花鬘… 原本就极其虚弱的他,此刻更是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但内心中巨大的好奇还是驱使她问出了心头的疑惑。“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何,你能行走于这山间…飞…飞…” 说到最后,倒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花鬘汉语的水平,突然就忘记那个成语是什么了。 鲍三娘却是一边帮她止血,一边说道:“你是说飞檐走壁吧…” 说话间,她取出一个金属爪状的物件,然后介绍道:“这叫飞虎爪,是能够抓住石壁的…也得亏这山坡是凹进去的,让那些杀手没有看到我们…更幸运的是,这里还有洞穴与石坡…否则,即便是有这飞虎爪,也不够我们制成太久…这可是我那四哥特地让沔水山庄赶制出来的…一共就两套!” “好神奇啊…”花鬘不由得轻吟一声。 可话音刚出,“啊…”她忍不住叫出声来,可声音刚刚发出,就连忙捂住嘴巴。 鲍三娘看了看洞外,“无妨,这么大的雨,咱们距离那山崖又有一段距离,上面不可能听到的…” 再看向花鬘的伤口,原来是被撒上灰黄色的粉末… “这是…” “这时金疮药。”鲍三娘很耐心的向花鬘解释,“也是我四哥让官医署改良过的,是用猪油、松香、黄蜡…三味熬化,滤去滓,待将冷,再入药末搅匀,瓷器收贮,凡刀斧损伤,跌仆打碎,敷上即时止痛、止血,更不作脓!” “这么厉害么…”花鬘又是惊讶… 果然,在短暂的刺痛后,伤口处真的不疼了。 花鬘不由得感慨道:“你这位四哥真厉害!” “嗐…”鲍三娘笑了笑,然后感慨道:“的确,若论及这些百工奇巧,还有运筹帷幄,他是厉害极了,可若是论及风度翩翩,器宇轩昂,我见犹怜,那就是三个四哥绑在一起也比不上…” 莫名的…突然就花痴了起来… 只是聊到最后,鲍三娘连忙捂住嘴巴,继而…做出一幅羞涩装。 花鬘像是看懂了,“看起来,四哥再好也比不上姑娘心中的人哪…” “那当然…他…”鲍三娘也不藏着掖着,她笑吟吟的说,“她厉害着呢,无论什么时候,都可厉害了——” 那溢于言表的骄傲与自豪根本藏匿不住。 别看总是骂——该死的关索你真的很该死! 可就是这该死的关索,像是烙印般…永远的、满满的塞满他的心头,都快要溢出来了—— … … 第七零一章 尽起蛮族之兵,只为少主之仇 第七零一章尽起蛮族之兵,只为少主之仇 这注定是个阴雨天。 从小雨到中雨再到大雨,只过了不到一个时辰。 在长秋山崖口,身着蓑衣的那些五斗米教的鬼卒一个个都在抱怨着这鬼天气。 暴雨令地上泛起蒙蒙的一层水雾,他们鞋袜尽失,不自主地混身哆嗦,好不容易熬到深夜,雨下的更大了,哪怕是他们的蓑衣也已是悉数被浸湿。 冒险往崖口望望,看着那暴雨中漆黑一片的山谷,这些鬼卒哪还有兴致继续等待,想着…这种时候那蛮女依旧没有爬上来,生还的可能性已是微乎其微。 倦怠的情绪不由得涌上,彼此互视一眼,他们一个个扶了扶草帽,会心一笑,悉数都溜走了。 倒是他们中,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想到,就在他们垂直向下十余米处。 这长秋山的一方石洞中,花鬘与鲍三娘的处境越发的艰难。 冷… 食物,还有药物也不充足。 金疮药虽能止血,但却无法医疗内伤,花鬘的脸色越发的惨白,难看到了极致… 看到这情形,鲍三娘只能抱住花鬘,试图让她身体的温度更高一些。 因为两人的衣衫均被淋湿,褪去外衣后,两人几乎是赤膊相见。 是身体贴着身体,通过摩挲,取得浅浅的温度。 对于蛮人的花鬘来说,她自不介意,也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蛮族在面对极端天气时,各种各样的法子都会想出,从没有顾虑过礼义廉耻。 但鲍三娘总是觉得有一些拘谨,这种贴身的接触…让她很敏感,即便是与关索一起时…也不会有这种巨大的羞耻感。 但她更深知花鬘的安危对于巴蜀的重要性… 不能让她有事,维之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呀! “你不要一言不发,跟我说说话,随便说什么都好…” 鲍三娘怕花鬘昏睡过去,她一边轻拍花鬘的后背,一边宽慰道。 “我…我不知道说什么!”花鬘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虚弱,就好像有一种力量再不断的将他吞噬,将他拖拽,拖拽至深渊… 鲍三娘深知这种时候,必须让她打起精神来,她试着引导,“随便说说,什么都行,说你的爹娘,说你的族群,说说你们的风俗,也说说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对了,我听四哥说,你们那里会圈养野兽,然后那些野兽也能征战使用,是真的假的…” 被鲍三娘这么刻意一引导,花鬘的注意力分散了不少,她也打起了许多精神,特别是提到野兽,她兴奋的呼道:“是真的,我们那里有象兵,有虎兵,有豹兵,还有能驾驭雄鹰的军团,我们那里不分男女,人人皆兵…” 话匣子被打开就再也止不住。 花鬘侃侃讲述了许多蛮族的事儿,包括蛮人的风俗习惯,包括族群中的趣事儿,鲍三娘也对应着讲述起汉人的风俗、习惯、礼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是越聊越是投机。 只是… 当一条蛮人的风俗经由花鬘的口中吟出时,鲍三娘第一次长张大了嘴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姐姐说起汉人的娶嫁、继承的风俗,可我们蛮人却截然不同,在这点上…我们这边与胡人类似,我们的风俗是父死娶母,兄死娶嫂,便是因为这个…一个家族中最强壮的勇士,往往能有许多女人…也能继承许多女人,这点倒是与姐姐提到的汉人的妻妾成群相似!” “啊…” 鲍三娘用一个巨大惊愕下的“啊”字表现出她听到这话时的情绪,然后她立刻打断,“这…这怎么能行!这是有悖人伦的…哪有兄死娶嫂子的又哪有儿子娶母亲的这…这根本是胡闹!” “怎么就胡闹了”花鬘对鲍三娘的惊讶表现出了特有的不解,“按照你们汉人的礼法,兄长都死了难道就让寡嫂一辈子孤独下去,被别人去欺凌么难道要让侄儿从小就孤苦无依么至于…父死娶母,娶的就不是亲生母亲,而是父亲的那些妾室,若是不纳了她们,那她们没有了父亲的庇护,如何依存活下去都是问题,还能谈什么别的么再说了,她们或许都抚养着父亲的孩子,若是不娶了这些孩子长大,又要如何自处难道要被赶出部落,四处飘零么” 这… 一时间,鲍三娘总算是搞懂,为何蛮族总是以一个个部落为单位了,因为这部落中的关系太复杂了。 或许这个女人,现在还是你的继母,还是你的嫂嫂。 可风云变幻,在几年之后,他或许就会变成你的女人! 这种风俗在鲍三娘听来不可置信,也觉得胡闹极了,她的脸色甚至从和缓变得愤怒,对蛮族这不可思议的风俗的愤怒。 可接下来,花鬘的一句话立刻打消了她这十几年来建立起的三观。 “姐姐汉人不是也有句话么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你既爱你的父亲,那理应他所爱的一切你也爱,他一生守护的一切,也当在他离去后,由你继续去守护呀!这难道就不是你们汉人口中的孝” 呃… 这…鲍三娘哪怕依旧觉得蛮族这风俗有悖人伦,但是偏偏花鬘的话让她语塞… 特别是那一句——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 这些话,她像是完全反驳不了。 正直鲍三娘迟疑之际,花鬘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再度吟出。 “姐姐,你是我的恩人,而我们蛮人最看重报恩,往往报恩的话,若是蛮族男人则是不惜死力,若是蛮族女子…那便是以身相许…” “什么以身相许…”鲍三娘吓得一蹦三尺高:“你、我都是女子,如何以身相许…再说了,我…我是有夫君的,他对我很好,我…我也离不开他…” “这样呀…”花鬘笑了,一边笑,一边将一个盛满水的葫芦递给她,然后接着说,“姐姐,我方才话只说了一半儿,其实,若我们蛮族女子的恩人是女人,无法以身相许,那也无妨…我们往往会委身于那女恩人的男人,从而与姐姐成为姐妹,共侍一夫,这样…我们便可以用一生去报恩了。” 啊—— 啊—— 因为虚弱,花鬘的话永远是和缓、轻柔、细慢,可就是这么一席话,停在鲍三娘耳中无异于五雷轰鸣。 炸裂… 原本以为那蛮族的“父死娶母,兄死娶嫂”就已经足够炸裂了。 可现在…花鬘言出的这“蛮女报恩”听在她耳中,更是天雷滚滚,五雷轰鸣,久久不能平静。 炸裂,这是相当的炸裂啊—— 只是,鲍三娘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等炸裂的剧情… 竟很快…就要演绎在她的身上。 山洞外的雨渐渐的停了,也不知道是鲍三娘想要转移话题,还是因为花鬘的伤势,她们迫切的需要离开这里去寻找更好的治疗。 鲍三娘再度提起了那飞虎爪,“不聊了,雨停了,我们得想办法上去…” 这话却是让花鬘神色一下子暗默了下来,她沉吟道,“我现在,怕是没有力气跟着姐姐一道爬上去…” 这是坦诚之言。 云南多山,放在平时,莫说是这十几、二十米,就是更高的山石攀爬,她也不在话下,可现在… “这里不能久待…我背着你——” 鲍三娘语气无比坚决。 事实上,她必须如此… 若是再于这半山腰消耗下去,怕是她的力气也不足以支撑攀爬上去了。 只是…背着,攀爬,这等字眼让花鬘惊愕…乃至于是质疑鲍三娘的这一些话,觉得有些夸大的成分。 鲍三娘却是斩钉截铁的朝她吟道。 “相信我——” 是啊,相信她,她也是从小在鲍家山中长大的。 爬山,她最是擅长了! … … 长秋山山崖之上。 一对姐妹被骗钱的向导给唬骗到这里,原本那贼向导还想劫掠一番,甚至想入非非,生出了坏心思。 可哪曾想…这次,他是一脚提到了铁板上,这一对姐妹身法了得,直接将这些贼人打跑。 这对姐妹正是关索的第二、第三号正牌红颜王桃、王悦。 “怎么这蜀人都这样…骗我们钱就罢了,竟还想将姐姐你掳了去简直太过不可理喻——” 妹妹王桃撅着小嘴,语气有些嗔怒。 姐姐王悦“唉”的一声叹出口气,“人生地不熟,你、我难免受骗,至少…马匹还在,妹妹方才不也教训过那假向导了,他命根子都碎了,也算是出了一口气。” “可是…”王桃的气性分毫没有消散的味道,“可是我们的目的地是成都啊,维之也最有可能往那里…如今这长秋山是哪距离成都多远我们一无所知…甚至这还是个崖口,万一下山的时候又遇到个恶人,那岂不是赶往那成都完全是遥遥无期了。” 王悦心知妹妹说的在理,可这种情况下,她又能如何,“蜀中除了汉人外,各异族繁多,且错综生活在一起…要判断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并不轻松…你、我姐妹也只能多问,多判断…不过,你、我都是按照地图在行进,料想…这里距离成都也不会太远。” 正直王桃、王悦这一对姐妹交谈之际。 忽的,就在那崖脚方向。 “咔嚓”一声,是一阵碎石滚落,雨后的山石滑坡…碎石滚落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谓是习以为常。 但,偏生就在这一道碎石滚落声后。 “有人么…” “能否帮忙拉一把…” 一道有些虚弱的女声从那崖口传来,王桃、王悦惊觉…那山崖下有人,于是迅速上前…可一眼之下,却并未看到任何人影。 “怎么是你们” 倒是一道全新的声音传来,依旧是虚弱,可比虚弱更浓重的是惊讶…是深深的惊讶。 而随着这道声音,王桃、王悦寻声望去,原来在原本的位置根本无法看到这里,因为山峦是凹陷的,故而…这是一个视野的盲区。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此刻,就在这视野的盲区,一个王桃、王悦无比熟悉的女人正手持飞虎爪艰难的往上爬。 尽管地上也有浅浅的陡坡,不算是徒手攀爬,算是脚步能稍微借上力,但她因为后背背着一个黝黑女人的缘故,故而…往上爬的颇为艰难。 他之所以求救是因为,这最后一步,她无论如何都爬不上去。 “鲍三” 王桃大喊一声,与此同时,王桃与王悦一起去拉住鲍三娘,在三个人的努力下,鲍三娘与花鬘总算被拉了上来。 “鲍三你怎么在这儿”王桃好奇的问… “什么鲍三,喊姐…”鲍三娘也看清楚了来人,是自己姐妹不假,但在家里面…谁大谁小,这是她最坚持的。 只是,又是攀爬,又是背着人,当她最后倔强的吟出那一声姐时,她整个已经晕厥了过去… 同样的,她背着的花鬘也早已力竭,早就昏迷不醒。 很显然,这一路攀爬,对于她俩来说都不轻松… “姐这该怎么办”王桃慌了。 “还能怎么办”王悦连忙就去搀扶她们,“先把她们送去附近的医馆…” “这附近哪有医官…” “农庄…农庄也行,总之…得有个地方让她们休息一下,不能让她们待在这里呀——” … … 南中之地,十几个部落连成一片。 烈日炎炎,弯刀与长矛、狼牙棒在曜日下反射出森森冷光,膀大粗犷的身形显示了蛮人那雄阔军容的霸道与威仪… 一只苍鹰从九霄降落,挥翅落下,带来了一封信笺。 此刻的部落中… 蛮王孟获与夫人祝融,还有一干部落首领、洞主齐聚于此。 这些首领、洞主各有所长,比如孟获手下的第一猛将,乌戈国的兀突骨,传言中刀枪不入,坐骑是一头巨象,毫不夸张的说…骑着大象,就连吕布都未必是对手。 而且其不食五谷,以生蛇恶兽为饭,手下名声赫赫的藤甲兵刀枪不入…堪称蛮中之地战力的天花板。 除他之外,号称南蛮第一智者的朵思大王,第一洞元帅的金环三结,第二洞元帅董荼那,第三洞元帅阿会喃,祝融夫人的弟弟带来洞主悉数位列其中。 他们或是勇武,或有智谋,或是擅长毒瘴之气…各怀异能… 当然,还有传说中会法术,擅驱兽法,能行风雨,控制猛兽的木鹿大王,他坐在孟获与祝融之下的第三席,显然…地位非凡。 倒是作为大魏的使者程昱,仅仅是位列这大帐中的末流,甚至还要排在几个名不见经传的洞主之下。 此刻,隔着老远就听到木鹿大王那辽阔的嗓门。 “大王,你让我们带兵来,我们就带兵来,你让我们陈兵成都边境,我们也陈兵在成都边境…可你不能这么一直耍着我们哪,我手下藤甲兵,每日出兵在外耗费的钱粮何止万千,朵思大王、金环三结、董荼那的象兵、虎兵、豹兵,单单每日那些畜生的口粮都是一个天文数字…依我说,别等了,管他成都的虚实咱们直接打过去就是,夺了城,占了地,咱们平分这硕大的蜀中,这不挺好总好过在这里迟疑不定,踌躇不前…” 木鹿大王吼的声音大,可事实上,孟获完全没有反应,他倒是展现出一股老干部才有的沉心静气… 眼观鼻,鼻观心… 沉吟了许久,口中才浅浅的说,“不是不攻,时候未到…再等等,再等等,我那女儿去了这么些时日了,料想也差不该有消息传来了。” 就在这时… “大王,大王——” 随着一道急促的声音,一个蛮兵匆匆闯入,手中提着一只苍鹰,连带着还有手中那已经取下的来自蜀中的急报。 “能出什么事儿急急燥燥的” 看着这蛮兵如此紧张,孟获倒是显得淡定。 可随着他接过那蛮兵手中的信笺,他的表情呆住了,平静的眼眸中突然就变得波涛汹涌了起来… 甚至,这已经不是波涛汹涌了,是憎恶…是深深的憎恶。 然后,短短的一瞬之间,孟获的表情整个宛若过山车一般,彻底变了…变得惊悚,变得可怖,变得暗沉如水,变得犹如浸在万年寒冰之中! “怎么了” 祝融与木鹿大王异口同声的问。 可…回答他们的却是…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来自蛮王孟获愤怒的咆哮声呼啸喊出,震天动地… 那目眦欲裂的眼睛里满是充血,而在这种极端的表情下,孟获一拳直接砸向面前的桌子,整个桌子完全碎裂… 紧接着,他那愤怒到极致的咆哮传出。 “出兵,出兵,尽起蛮族之兵,为鬘儿报仇,为你们的少主报仇——” “我要屠了整个成都城,我要生啖那大耳贼、那诸葛亮的肉,俺要饮干整个蜀中汉人的血,这群杂碎竟敢杀我女儿,哇呀呀呀——” 歇斯底里,只一个刹那,蛮王孟获就歇斯底里了起来。 … … 第七零二章 破六丁甲阵,姜伯约独掌军权 “是可忍,孰不可忍——” 随着孟获的咆哮,一众洞主知道发生了什么,隔着这蛮人的军帐老远,遥遥便听到他们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咆哮。 因为曹魏远交近攻,夙来对南中颇为拉拢; 也因为南中地区地势险要,山岭纵横,此间蛮人习惯了关起门来做山大王,从来也没有真正认可过蜀汉政权; 更因为南中地区的民族复杂,风俗、文化与中原地区的巨大差异。 原本,南中与蜀中还能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可现在…少主花鬘死了,这无异于是汉人对他们蛮人巨大的挑衅。 更何况,与少主花鬘被逼死这消息一道传来的还有一条——成都是真的空虚! 为了复仇也好,为了利益也罢,这一次…南中诸洞主、诸部落首领可谓是同仇敌忾。 程昱适时的煽风点火。 “诸位洞主说的是啊,是可忍,孰不可忍,以往那蜀中只是对边地欺凌,如今却是添得新仇家恩…是可忍,孰不可忍…蛮王,诸位洞主,魏王已是不遗余力在正面战场拖住蜀贼主力,这是天赐的良机助大王与诸位洞主夺下蜀中,瓜分蜀中之地,也以此告慰少主的在天之灵啊!” 随着程昱的话,更多的洞主情绪被成功引导,一个个同仇敌忾。 孟获则是再度一拍桌案。 “你这魏使无需多言,我与那大耳贼不共戴天,今日便引兵北上,势要将其挫骨扬灰,以告慰我那可怜女儿的在天之灵…” 说罢… 孟获眼眸望向在场的一众人。 “木鹿大王你的虎豹兵可准备好了” “兀突骨,你、我是兄弟,我女儿那便是你女儿,为女儿报仇,你的藤甲兵可否充作先锋” “朵思大王,我欲直取成都,你可有什么计策方法” 随着孟获的话,整个大帐开始了紧张的点兵,调度。 而蛮人虽粗犷,但效率极高,诺大的出兵工程…不过一个时辰,已是悉数完成。 酷暑当前,曜日灼烧… 整个大军压境,南蛮入侵—— … … 长秋山山崖,此刻,这里聚集了很多人。 大量的蜀军正忙碌于山上、山下的搜索…大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既视感。 关索也赶到了此间,他是因为迷路,来晚了一些,甚至…诸葛亮与黄月英赶到这里时,都要比他更快一些。 此时,正有兵士向诸葛亮禀报,“禀军师,沿途所有的山民悉数询问过,有人目睹十余黑衣骑士追捕两个女子,更有人说是亲眼所见,两名女子最终被逼入绝境,然后…跳下山崖!” 这时又一名兵士禀报道:“那日大雨,有路过的山民讲述,说是那些黑衣杀手还特地在雨中等待了半夜,确保那两名女子没有爬上来,这才撤去…” 随着兵士的禀报,诸葛亮缓缓问道:“那女子中,能确定其中之一是一名蛮女么” 这个… 兵士如实重重的点头,“因为蛮女的肤色极容易辨认,故而不止一个山民指认,被追杀的两名女子中的确有一名蛮女…” 呼… 尽管不愿意相信,但真的听到了这一句话,让诸葛亮有一种复杂的心情,除了重重的呼气外,只剩下“唉”的幽幽的叹息。 这些话悉数都听在关索的耳中,他不由得面露愁容,乃至于深深的自责,“都怪我…都怪我,是我不听四哥的话,没有按照他吩咐的,这才使得局面无法控制,都怪我,都怪我…” “我既知道那蛮女的所在,一来成都就应当第一时间去接触,第一时间按照四哥的吩咐施以美男计,可…可…都怪我,都怪我…” 越是说到后来,关索越是自责,越是一句句“都怪我”从口中不间断的吟出。 “这不怪你…”黄月英安慰关索,“我们都以为将一切做好,就能够瞒天过海,就能够瞒住蜀中空虚的事实,可谁也想不到她会用计试探,更没有人会想到,她会在这成都郊外被逼上绝路。” 黄月英安慰关索的话,诸葛亮悉数听在耳中,其实这件事儿,他也有责任。 终究是他以为,对付一个个区区蛮女,根本用不上所谓的美男计。 更是因为他的正直,使得他不屑于用这般计策来! 这件事,他诸葛亮亦是有无法推卸的责任。 “唉…” 诸葛亮不由得又叹出口气。 这时… “诸葛军师…诸葛军师…” 忽见得蒋琬骑着马匆匆赶来,他神色凝重到极致,遥遥呼喊出的话语中尤是带着颤音,见到诸葛亮,连忙翻身下马… 可是因为太过紧张,下马后的蒋琬路都走不好,跌跌撞撞几次,才行至诸葛亮的身前。 “发生什么了” 诸葛亮像是猜到了什么,却依旧用最平静的口吻去问。 “南蛮…南蛮集结大军,超过十万蛮兵已经越过南中的边境朝…朝…朝我们成都这边攻过来了——” 『果然…』 蒋琬的话应证了诸葛亮的猜想… 这一切都太迅捷了,蛮女死的太过迅捷,南蛮入侵的太过迅捷,若是没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纵,那…怎么可能这么快! 诸葛亮猜到了一些,这多半是逆魏的计划呀。 先是联合蛮人,再迫使蛮女在成都遇害,如此这般,这锅就甩到了蜀中,且…无论如何也洗不干净。 好阴损的诡计—— 好缜密的算计—— 这等手法,倒是有几许那逆魏老毒物贾诩贾文和的风格。 诸葛亮猜到了贾诩,但如今的局势,显然…这已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解决这次的危机。 “军师…”蒋琬还在痛苦的、声嘶力竭的禀报,“听闻这次蛮王孟获出动了手下第一战将兀突骨的藤甲兵,出动了木鹿大王…还有各洞洞主训养的虎、豹、鹰、犬…这些动物凶猛,蜀中后方空虚,兵力不足,怕是…怕是难以抵抗!” “不怕…” 与蒋琬的惶恐、担忧、紧张形成截然鲜明对比的是诸葛亮的镇定与从容。 其实,当蒋琬的话传出,关索的眉头也凝的更紧了,自责感、内疚感席卷全身…他下意识的望向诸葛亮,他有一种感觉,这种时候…没有四哥在,或许汉军能依靠的唯有这位四哥口中智慧化身的诸葛军师了吧! 千呼万唤始出来… 在一连两句“不怕”之后,诸葛亮缓缓将面颊朝向夫人黄月英,“夫人,南蛮入侵,若要庇护蜀中,多半是要仰赖夫人了…” 随着诸葛亮这话锋一转… 黄月英“呵”的一声,有些苦涩的笑了,“前段时间,元逊(诸葛恪)就要走了许多炸药包,如今夫君又来讨要,看起来,妾这是刚有些库存…就要再度被扫荡一空了!” 虽是苦涩的笑,可从夫人的话语中,诸葛亮能读出他最迫切想要的。 这便是夫妻,生活了这么多年,哪怕是一个表情,一个语态,诸葛亮也能读出,夫人手中炸包的数量是充足的…而只要有炸包在,这等凌驾于这个时代的破坏力与威慑力,南蛮破不了成都,也掀不起丝毫的惊涛骇浪。 只是… 诸葛亮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嘴角收敛,有几许说不出的苦涩。 诚如诸葛亮能从细枝末节中看懂黄月英的心思,黄月英如何看不懂他的心思呢 “夫君是担心…”黄月英轻声问道:“是担心这一旦火药引爆,南蛮固然入侵不得,可日后…夫君再度收服南蛮也将变得困难重重,甚至…这份仇恨,这份憎恶…会将一代代的传承下去。” 被黄月英的话点明了心事。 诸葛亮没有回话,只是背过身,摇曳羽扇的手用用力了几许,那吹拂在面颊上的风也更猛烈了一些。 诚然,一切还稳得住。 但,明明不至于如此,明明有更优方法的—— 唉… 唉… 诸葛亮没有叹气,可满心满眼却仿佛都在叹气,事已至此,怪他,只怪他诸葛孔明一人。 … … 斗阵—— 洛阳城前,曹彰、曹真坐镇中军,以姜维为统领的魏军正在与以傅士仁、侯音、朱灵、凌统、甘宁为首的魏军展开殊死的搏斗。 这并非是攻城战,而是一场双方相约下的会战—— 双方各自摆出阵法。 姜维摆出的依旧是八门金锁阵,关麟摆出的则是六丁六甲阵… 两个阵法最大的区别,便是阵列… 八门金锁阵整个阵列分八重,而六丁六甲阵则是分六重。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魏军阵眼处傲然站立的自是天水幼麟姜维姜伯约,而汉军阵眼处站立的,却是第一次在战场上露面,且指挥调度的关麟。 大战开始… 曹彰与曹真还有些紧张。 曹真小声朝着曹彰嘀咕道,“这关麟人称关家逆子,越是逆他老子,他老子反倒是越强,邪乎得很,今儿个稀罕了,他竟是亲自在那阵眼,伯约与他斗阵,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曹真的话方才吟出… 曹彰也露出了几许担忧之色,“我方才已派亲卫去问伯约,是否有把握…差不多我那亲卫也该回来了。” 果然,曹彰的话音刚落,一名亲卫匆匆赶回,见到曹彰直接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姜少将军让末将带话给将军…” “说——”曹彰连忙问道。 “姜少将军说,那关麟布出的乃六丁六甲阵,此阵变化二十有七,每一番变化姜少将军均有破解之道,姜少将军让两位将军放心,且坐镇后军,静候他破敌!” 随着姜维的话传出… “哈哈哈哈…”曹彰直接大笑道:“好一个天水姜伯约,这气势,这气场我喜欢,我喜欢——” 就在他刚刚发声之际。 斗阵已经开始,通往洛阳的官道…是群山之间的一条坦途,而魏军的八门金锁阵犹如一条巨龙蜿蜒盘踞,八门之间,兵力分布均匀,相互呼应。 阳光照耀在每一个士兵的铠甲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仿佛一条银色的河流在缓缓流动… “左一路,右一路,破阵——” 随着姜维的一声令下,左右各一阵魏军紧握兵器,已是如离弦之箭呼啸冲去—— 反观关麟布下的这六丁六甲阵…阵型似乎也颇为灵活多变,六丁六甲之间极为紧密,关麟站在那高处的阵眼,甘宁、凌统二将为其护法,倒是也显得气定神闲。 “咚咚咚…” 鼓声如雷… 汉军这边也动了,是左三路与右三路突出骁骑,前往破阵… 随着“隆隆”的战鼓声,双方开始了激烈的交锋,魏军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向汉军,试图打破对方的阵型。 然而,汉军的六丁六甲阵…却如同一个变幻莫测的迷宫,让魏军陷入了困境。 “左四路,右四路,破阵,从丙、丁处入,从甲、乙处出——” 姜维再度呼喊… 苦于无法破阵,他不得不投入更多的兵力。 仿佛在关麟的这六丁六甲阵中,延伸出的变化无穷,何止二十有七,旦夕间已是三十有六,七七四九…让人目不暇接! 就在姜维苦苦尝试全新的突破口时,汉军突然变换了阵型。 原本紧密相连的六丁六甲阵开始迅速移动,仿佛一个巨大的魔方在战场上重组。 旦夕间,六丁六甲阵变成了全新的阵型… 魏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打得措手不及,攻势顿时受挫。 坐镇后军的曹真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惊呼,“不妙,我识得这阵,这是虎群羊阵,那关麟果然有些能耐,他是要锁死伯约…要将伯约那八门金锁给困于一隅!” 果然… 关麟挥动令旗,凌统与甘宁已经指挥士兵从四面八方对魏军发起猛攻。 姜维的八门金锁阵在慌乱中节节败退,就要无法抵挡魏军的凌厉攻势。 “哎呀——” 曹真不由得焦急的喊道:“糟糕了,果然…那关麟有些能耐,论及斗阵…伯约不是他的对手…” 与曹真的慌乱截然不同的是曹彰的镇定。 毕竟是抵御胡虏多年,在那莽莽黄沙中与胡人深刻的淬炼过,曹彰在战场上的大局观与洞悉力是远超过曹真的。 曹真越是急的哇哇叫,曹彰越是镇定从容。 终于,战局陷入极致的被动,使得曹真忍无可忍,“不能再这么打下去,我得去换下伯约,那关麟太过邪乎,这一仗再这么打下去,就全完了——” 就当他这一句刚刚吟出之际。 沉默许久的曹彰突然提起马鞭,指向左侧山峦,“你再看——” 随着曹彰指向的方向。 “咚咚咚——” 鼓声如雷! “呜呜呜——” 那大魏军团进攻的号角声再度扬起… 就在关麟布下的六丁六甲阵变幻成虎群羊阵的侧后方,一支魏军突然从山道中杀出,在擂鼓声中,在号角声中,气势如虹的朝着汉军杀来。 而肉眼可见的,随着这支侧后方杀出的魏军军队,整个汉军军阵动摇了,原本的阵法顷刻间就松懈了… 眼看着前后受敌,虎群羊阵危如累卵,已经是处在溃败的边缘。 也就是在这时… 阵眼位置的关麟当机立断,挥动军旗,整个汉军奏起“鸣金”之声,退兵…汉军迫于无奈只能退兵! 而随着汉军这鸣金声响,魏军攻势如虹,一举夺下通往洛阳城这最后一条狭窄的、易守难攻的山道…从此之后,整个通往洛阳城的道路将是一番坦途! “好啊…” 方才紧张、担忧到眼泪都要留下来的曹真,这下心情彻底的翻转,他的眼泪落在嘴中,一时间竟是有一种格外香甜的味道。 他不由得放声嘶吼:“姜伯约,不愧是姜伯约,大魏得此姜伯约,这是要让咱们大魏再度扬帆啊!” 曹彰也在笑,笑的格外荡漾。 宛若,有一抹看懂这战局的骄傲,与战胜那关麟的自豪感,他不由得捋着那黄须,畅快的吟道。“我就说嘛,我给了姜维五万兵,你给了姜维两万兵,可方才布下那八门金锁阵的三万都不到,那么剩下的几万兵去哪了果然,跟我猜的一样,姜维没有把握在斗阵上能赢过那关麟,可他别出心裁,另辟蹊径,翻过群山从背后进击…哈哈哈,那关麟是有些能耐,但是比起伯约来,就差点意思了。” 随着曹彰这么一说。 曹真像是恍然大悟,他深以为然的感慨道:“若不是子文,我险些错怪伯约了,怪我,怪我,今晚这庆功酒,我先自罚三杯…” “庆功酒不忙着喝…” 曹彰眯着眼,望向那溃败逃窜的汉军,望向那通往洛阳最后的无比坦途的几十里官道,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重夺洛阳的曙光。 他不由得望向曹真。 “子丹哪!” “啊…” “你不如我啊!” “怎么” “我就不会质疑伯约的任何命令,可你不一样啊,你还是无法像我一样信任他!” 很明显,曹彰这一句话已经有很浓厚的党政,拉拢贤才能士的味道。 更明显的是,曹彰一定会把他的信任与曹真的不信任一并让人传话到姜维的耳中,这对他拉拢姜维大有裨益! 曹真哪能这么被他占得先机,他眉头一瞥,强行解释。 “我可从未质疑过伯约分毫,更不允许有什么诋毁我的话语传到伯约耳中,呵呵,哪怕伯约听了这些谣言也不怕,眼瞅着就要攻洛阳城,这一仗,我不光把那两万兵交给他,就连我的亲兵也一并由他统筹!他想怎么排兵布阵,我的兵便怎么排兵布阵,一切唯他姜伯约之命是从——” 嘿… 别说,曹真一番话还委实激到了曹彰。 曹彰大手一挥,“说的跟只有你曹子丹信任伯约似的,怎么你的亲兵能交给他统筹调度,我曹彰的亲兵就不能交给他么他姜伯约,我曹彰相信着呢,便是与我那几个手足兄弟比起来,我也更是信任这姜伯约!” 说到这儿,曹彰抢先一步,“诸亲卫,何在” “末将在!” “从即刻起到洛阳城攻陷,尔等悉数归伯约将军调遣,但有不从,但有违令,军法处置——” “诺——” … … 第七零三章 动了,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陆逊也是刚刚乘坐热气球归来。 他是完全目睹了这场关麟与姜维阵法的博弈。 不得不说,十分精采…斗阵的过程很精彩。 后续姜维声东击西,背地里杀出的谋算更精彩。 乃至于让年轻的陆逊都会格外高看更年轻的姜维一眼,这是…后生可畏—— 哪曾想,等赶至官署,进入正堂,陆逊见到关麟,却听得关麟忙不迭的问出一句:“我方才演的如何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吧” 啊…啊… 陆逊有点懵,经过了一个迅捷的脑回路,他反问道:“云旗的意思是,方才那六丁六甲阵转虎羊群阵大战八门金锁阵是…全是演的” “当然了…”关麟笑道:“我哪会排兵布阵哪,何况还需要阵法的变化,这些对于我来说太复杂了,我怎么布姜维怎么打我怎么变化他再怎么打最终如何声东击西如何釜底抽薪这些…都是我们商量好的…别看打的热闹,其实压根就没死多少人,偏生看起来气势却是格外的雄阔…这便是我与伯约的目的!” 这… 陆逊是愣了许久,这才彻底的明悟过来,他沉吟了片刻,“原来,这都是约定好的…不过,云旗不懂阵法,伯约却能打出这般声势,委实也是个人才了!” 说到这儿,陆逊顿了一下,继续感慨,“接连让了小平津关、孟津关、河内城,还有这一场…云旗这是连着让了那姜维四场,也算是给足那他面子了!” “的确…”关麟笑了,一边笑一边侃侃道:“但成效也是斐然的,让了小平津关,姜维获得了曹彰、曹真的初步信任,让了孟津关,整个魏军九万统率权悉数落到了伯约手中,让了河内城进一步的加深了曹彰、曹真的信任,如今,就连我都‘败’给了伯约,曹彰、曹真还能交给伯约什么依我之见,怕是就连亲兵也要一并交付给他了吧” 关麟这话本是玩笑,陆逊自也不会当成事儿。 哪曾想,就在这话脱口之际。 “公子又算对了——” 一道粗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随走入这正堂的是一个头戴斗笠的中年男子。 因为头戴斗笠,陆逊一时间没有认出来,可关麟却已是从声音中判断出了这来者身份,是姜维的父亲姜囧。 说起来,自打他赶至姜维身边后,虽与关麟依旧保持着联络,但多是密件传递,诸如这次冒险亲自归来…还是第一次。 当然,也因为洛阳有地道的缘故,姜囧进城会颇为轻松。 “姜将军…” 关麟颇为惊喜的吟出一声。 姜囧却立时单膝跪地,“公子…” 关麟连忙将他扶起,吩咐下人拿来胡凳,亲自搀扶着姜囧坐下,“姜将军伤体并未痊愈,何况与我本就无需这等大礼…” 姜囧坐在了胡凳上,也不推迟,直接把来此的目的讲述,“诚如公子预料的,这次伯约赢了公子,曹彰、曹真对他的信任更盛,为了拉拢他,不惜将自己的亲兵一并交给伯约,如今整个魏军九万六千人,包括天水军三万人,包括曹真的两万人,还有曹彰的五万人,悉数都是由伯约统率,曹彰、曹真不会有半点干涉。” 说到这儿,姜囧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此番我特地前来就是替吾儿询问公子,这洛阳一战该怎么打” “老将军以为该如何”关麟将这个问题反问姜囧。 姜囧似是早有一套自己的想法,他不假思索道:“毕竟是曹彰与曹真的部曲,留着他们…总是会有隐患,最简单的方法,是让那些曹彰、曹真的部曲送死…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隐患!” 姜囧说这话时,有些呲牙… 很显然,面对这么多生灵,让他按下那个杀戮的“按钮”,对于一个驻守边陲多年,守护大汉万万千千黎庶的老将军而言,并不轻松。 这杀的不是胡人! 都是同胞… 即便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可…真到了这个抉择的时候,又下得去手么 倒是这个问题,让陆逊“嘘”出口气,“这九万多人里,有超过七万都是曹真、曹彰的部曲,虽然说有伯约的统御,坑杀掉他们并不难,可真要下决心做这等刽子手,的确…也并不轻松,其实,还需要考虑后人的评价!” 言外之意,陆逊是想提醒,这种事情…或许会在将来引发一系列的骂名。 这等骂名,不会找上关麟,但姜维…未必背负的起。 姜囧却是表现出大义凛然的一面,“为了这天下的一统,为了大汉的重铸,为了汉人能勠力同心共抗外敌,总是要有一些人牺牲,不过是名声,如果真的需要背负,那便让我与伯约去背负好了,公子不用去考虑我俩!” “不用牺牲…” 就在姜囧与陆逊纷纷喊话之际,关麟开口了。 “明日洛阳攻防战,按照我的部署来…” “已经死太多人了,这次索性就擒贼擒王,我想…那些魏军兵士能拎得清,也能看得出来,如今的天命所归,大汉三兴势在必行,只要曹彰与曹真一死,那些魏军兵士绝不会殊死抵抗,会衷心的归降——” 定调。 只这么两句话,关麟就为整个洛阳攻防战定下了最后的基调—— … … “阎柔将军,这洛阳城的东城门就由你率三万军去攻——” “牵招将军,这洛阳城的北城门,则由你率两万军去攻——” “至于这洛阳城的西城门则是由…” 大战在即,作为魏军绝对统帅的姜维正在大帐中指挥若定的调度着将近十万大军。 如今的魏军,因为姜维的缘故,一扫这两年来的颓势,四战皆胜,可谓是士气大振…气势如虹。 数万魏军就站在账外,整装待发,而他们的面前,阻拦他们只剩下洛阳那崭新却又坚固的城墙。 曹真与曹彰因为特殊的身份,不可能做姜维手下的将军,故而…所有的调遣均是避开了他们。 可即便如此,曹真与曹彰依旧待在这军帐中,听着姜维的部署,却更像是为姜维压阵,有他们的支持,哪还会有不长眼的敢去忤逆姜维的军令。 可就在姜维部署之际… 依旧有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传出。 “姜少将军这调兵遣将怕是不妥吧” 这道声音的出现,使得所有人的目光悉数都朝一边望了过去。 是田豫… 作为曹彰的军师,又是北却鲜卑,常年镇守曹魏北疆的功勋之臣,他在魏军中的地位极高,且有自己的亲兵。 单单曹彰命令将所有兵马悉数交给姜维统御,所有副将都交了,唯独田豫依旧保持着他的这份独立,哪怕是一个兵卒都没有交付。 此刻,他一开口,阎柔与牵招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仿佛是预测到田豫要说些什么,而结果,他们似也能猜到,一定是剑拔弩张,不欢而散。 “田将军有何指教” 随着姜维的询问… 果然,田豫迈步走出,丝毫不顾曹彰那铁青的脸色,他怒问姜维:“为何这次主力攻城的悉数都是曹子丹将军与曹子文将军的兵马甚至,不惜将两位将军的亲卫都送抵前线,而你姜伯约的两万多天水军却只是坐镇后军,按兵不动如此…与姜少将军此前的布阵截然不同姜少将军为何如此反常” 田豫问的言辞猛烈。 姜维本要回答,哪曾想曹彰抢先一步替姜维回道:“国让(田豫),若是依着你这么说,那昨日伯约与那关麟斗阵,八门金锁阵被那六丁六甲阵时,先是被死死压制,眼瞅着就要兵败如山倒,是不是这布阵在你眼中也极是反常可最后怎么样” 曹彰用极其不客气的神色瞪向田豫,“声东击西,釜底抽薪,若不是伯约布局巧妙,从背后袭击那关麟,今日你、我能站在这帐中议论洛阳城的攻伐” 曹彰这么说,曹真似乎也不甘示弱,连忙替姜维解释道:“是啊,子文将军所言极是,那关麟又是会算计,又是擅发明,这洛阳一战,他飞球制空在前,以逸待劳在后,可面对如此情形,伯约的算计严丝合缝,出奇制胜,不仅将那关麟骗过,即便是我等又有几人猜到他的算计若不是他,又如何有我们大魏这两年溃败后的接连大捷,如何有如今三军士气的高涨那关麟算不过伯约,正是因为伯约用兵的诡异!这是我大魏之福啊!可…” “可你…哎呀…都说文人相轻,怎生…你田国让身兼我大魏之高位,却与这文人相似…也犯了嫉贤妒能的错误!若是我曹真手下有人敢如此公然诋毁伯约,我一定军法处置,定斩不饶!” 曹真很聪明… 看着是替姜维解围,实际上这一番话暗藏汹涌,是既帮姜维说话,又向他指出,谁才是对你最信任的那个! 如此这般,日后,攻下这洛阳城,曹彰、曹丕、曹植争抢这新贵、才俊的时候,无疑曹真的这一番话很为曹丕加分。 “哼…”田豫一声冷哼,却是把头转向一边,“你们都说姜少将军智计胜过那关麟,可这两年来,多少我大魏的将军、谋士都葬送于那关麟之手,若是此前姜少将军在他手中吃亏,那我倒是相信,可姜少将军太顺利了,连战连捷,呵呵…知道的知晓敌手是这两年来战无不胜的关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阿猫阿狗!姜少将军,这些可都太巧了,你们信,我田豫可不信!” 还是不信… 至于具体不信的原因,田豫没有直接的证据,但就是一种感觉,一种极其强烈的感觉。 他感觉关麟没那么容易输,更没那么容易输的这么惨! “一派胡言…”曹彰已经爆发了,他指着田豫的鼻子怒斥道:“昔日那大耳贼投奔公孙瓒时,你曾是托身于他,你因老母年迈为由离开,刘备还与你涕泪交加,说什么‘只恨不能与君一起建立大业’,哼,你田国让不会是回忆起往昔,惦念起那大耳贼的情分,这才战前离间我大魏军将,你是何居心” “我…我…” 曹彰的话说的田豫哑口。 就在田豫努力的辩驳、解释的时候。 姜维脱口了,他展现出自己那卓越的应变能力。 “田先生,我与你并无仇怨,我也心知你一心为公,并无恶意…或许,晚辈这几个部署真的引起了你强烈的质疑与不满,但…每一项部署,晚辈均是有着自己的理由!” 姜维侃侃而谈,“比如,让两位曹将军的亲兵赴前线…试问一下,两位将军将亲兵交给我,不就是为了让他们打头阵,一者表明攻下洛阳的决心,二者也是由他们身先士卒,激昂起三军的斗志,让魏军士气更胜,为攻下城池增添胜算嘛晚辈这么做错了么” 说到这儿,姜维顿了一下,接着说,“至于,这次派遣两位将军的兵马去攻城,呵呵…田先生误会了,这本就是这些兵士主动请缨要去攻城,晚辈哪能寒了他们的心,坠了他们的斗志” “我天水的兵马此前三战每战当先,已是斩获了不少功勋,可两位将军的这些军团,他们还未立寸功,他们渴望先登破城!如此气势与心情,作为主将我如何会不用作为主将,我如何不能全了他们这份战意何况,如此信念,又如何不能铸造出一支得胜之师。” 呼…姜维轻轻的呼出口气,接下来的话,愈发的推心置腹,“至于天水的兵卒在后军,一者是为前军压阵,让攻城的兵士有底气在,让弟兄们有退路!二者也可以视敌人的变化而对应变化。我们的对手是那关麟,鬼知道他又会如何部署又会使出怎样的妖法鬼道!我姜维从不敢小觑他,故而多此谋算一番,也是为了…给我们魏军自己留下一条退路!” 言及此处,姜维将兵符与统帅的配剑一并取下,他面朝曹真与曹彰,“姜维才疏学浅,运筹帷幄也好,排兵布阵也罢,只能做到如此,若是有更高明之法,姜维愿意交还兵符,退居后方,哪怕为一运粮都尉,亦是在所不惜!” 这,这…这! 无疑,姜维的话极富感染力,也让那田豫无语凝噎。 “哼…”伴随着一声冷哼,曹彰朝田豫一声冷哼,然后将兵符与宝剑推还给姜维,“伯约,你的心情我最是理解,你与那关麟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如何会不信任你退还兵符与帅剑这种话以后休要再说,我曹彰今日便放话下来,凡我魏军,但凡有敢忤逆姜将军命令者,就地军法处置,以儆效尤,以正视听——” 说到这儿,曹彰目光转向田豫,眼睛里凶像毕露,“你给我滚,田国让,你给我滚——” “我…” “叉出去——” 不等田豫开口,他已经是被大帐中的兵士给叉了出去。 即便是退出,他尤是不信,身处边陲几十年,他对人心是有一种感觉的,莫名的,他就会有一种感觉,能感觉到…姜维是在害大魏! “姜将军继续布阵吧——”曹真也适时张口,“这帐外十万魏军还等待姜将军的部署呢”因为田豫…而出现的一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了魏军行动的分毫。 不过一个时辰… 整个魏军开始调动,乌泱泱一片的黑色玄甲战袍的魏军三处围城,甲光向日金鳞开…那一抹魏军齐整的迈进,黑云压城的气场席卷整个洛阳城的上空。 “来了…” 城楼上,本在黏着那小胡须的傅士仁突然一用力,竟是将胡须整个给拽了下来,可他分毫没有感觉到疼痛,而是亢奋的望着城外。 忍不住雀跃与欢呼。 “来了,来了…总算来了。” “你们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的有多辛苦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傅士仁想哭,却止不住的又笑了起来,这种心情的波澜太太太激烈了—— 反观城楼上的其它将领,陆逊、侯音、朱灵、朱术、凌统、甘宁…仿佛是提前知道了什么,面对气势如虹的魏军黑云压城般的攻来,他们一个个都显得极其轻松。 “你说待会儿…曹彰、曹真会不会很惊喜” 凌统好奇的询问身侧的甘宁。 “哈哈哈哈…”甘宁忍不住大笑,等得笑声落下,他方才回道:“我想,很快那曹彰与曹真就要知道什么特么的是特么的惊喜!” 朱灵与朱术则是望着那遥遥最远处的后军。 没错,那是姜维统率的地方,同样,那也是曹真与曹彰观战的地方,只是,区别于以往,如今的曹真与曹彰,他们的身旁只有寥寥几十个亲兵。 反倒是他们各自三千精锐亲兵已是奔赴前线,正眼中冒着绿光,磨刀霍霍的盯着那高耸的洛阳城墙。 “真惨——” 朱灵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不自禁的吟出这么两个字。 儿子朱术顿了一下,像是没能理解父亲这话的意思,于是问道:“爹什么真惨” “呵呵…”朱灵笑了,一边笑一边抬手指向那曹真与曹彰,“这曹子丹与曹子文是真惨哪,他们两个人,却被那两万多天水军给团团包围了这还不够惨么” 被父亲这么一提醒,朱术懂了,再度抬眼望向曹彰、曹真这边。 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惨,的确惨,乃至于已经到了惨的最高境界——无惨! 就在这时。 “呜呜呜呜——” 随着魏军的号角声响起… “咚咚咚!” 擂鼓声大震… “开始了——”城楼上的陆逊忍不住轻吟一声,此刻的他已是瞪大了眼睛,像是即将发生的一幕,他不忍错过分毫,甚至,他已经能提前预料到…这得是一出多么精彩的大戏啊! 果然… 如他所言,伴随着擂鼓声与号角声,整个十万魏军动了,只不过…那围城的七万魏军是向洛阳城方向动了。 而最末尾的两万余魏军则是纷纷调转矛头,朝着曹真与曹彰的方向动了——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 … 第七零四章 姜维:此计得成,乃天命也—— 呜呜呜—— 号角声响起的刹那。 曹真与曹彰还骑着马,在大后方悠哉悠哉的望着战场。 然后是“咚咚咚”,鼓声如雷,在他们的视野中,数以七万计的魏军悉数涌向城墙。 看到这一幕,曹真不由得捻起小胡子,有些兴奋,也有些迟疑,更隐隐在内心深处生出了淡淡的担忧。 就这么直接就攻城了 这么简单 他是觉得姜维这攻城有些太简单了,没有试探,没有投石车先声夺人,没有任何弯弯绕绕,直接就是大军压上。 诚然,这么攻城也不是不可以,优势时大军齐上,以雷霆万钧之势袭取胜利,这也是一种战法。 俗话说的好,任何阴谋诡计,鬼魅算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纸老虎。 但问题就是出在这儿… 他们的优势有这么大么 即便是张辽托着汉军半数的兵力,更是拖住那关云长,可洛阳城的守军保守估计也有十万以上,兵力上,双方是势均力敌,至多士气上,魏军有一些优势,但这优势似乎不足以这么狂放吧! “这不对呀…” 曹真小声吟出一声,他有些大跌眼镜,不免质疑的问道:“就这么硬攻啊” 比起曹真的遐想连篇,曹彰更显得气定神闲,他环视了眼周围那数万天水兵卒,继而淡淡的说,“怎么子丹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是!”曹真连忙摇头,在这种关键拉拢姜维的时期,他怎么会觉得不妥呢他自问自答道:“姜伯约的脑袋我摸不透,但我摸不透最好,因为如此这般,那关麟多半也摸不透,反倒若是如往昔的那些智谋之士,虽有通天的智计,却一个个被那关麟给摸透了、算准了,最终一个个铩羽落败,这故事不断重复,那反倒是大魏的不幸啊!” 说到这儿,曹真再度问曹彰,“子文以为如何” “哈哈哈哈…”曹彰放肆的大笑,“我与子丹这是英雄所见略同,你看看,这不咱们身边还有这三万天水军,这便是伯约的后招与变化啊,哈哈哈哈,不瞒你说,我就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安心!哈哈哈哈,有这三万天水军围在咱们身边,我感受到的是从未有过的安全与幸福感啊!啊,哈哈哈哈!” 安全感…幸福感。 谁曾想,究是曹彰这等粗犷的人,在言及姜维时也是不吝这等略显肉麻的赞美辞藻。 然而…就在这时,这支所谓的天水军突然间动了。 隐隐约约间,曹彰与曹真发现,这支天水军…好像并不是列阵变化冲向洛阳城,反而是朝着他俩所在的方向冲来。 近了,更近了—— 越来越近—— 数万大军调转矛头,反攻而来,这场面超震撼,超玄幻,也超壮观。 “咕咚”一声,曹彰是下意识的吞下一口口水。 这时,这些距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天水军的呐喊声已然传出,且伴随着“进击”的号角声一道道传来。 “活捉曹彰,生擒曹真——” “活捉曹彰,生擒曹真——” “若是抵抗,死活不论——” 如此这样一道道的声音袭入两人的耳畔,两人不由得惊在原地,一时间懵了,整个人从脑门到脚丫子,整个陷入了无与伦比的懵逼之中,呆若木鸡…整个两人呆滞在原地,便是如同那后知后觉的木鸡一般。 “这…这什么情况怎生这么多兵卒都朝你、我攻来还要生擒你、我”曹彰不由得惊出声来。 “哎呀…”曹真原本那平顺的呼气也一时间变得紊乱,变得复杂,他再望向曹彰的眼神就宛若在看智障人士一般,“你特么现在问我什么情况能有什么情况就是你、我眼前呈现的这种情况啊…” 说到这儿,曹真连忙呼喊,“列阵,列阵,快快列阵,挡住他们——” 其实曹真内心中想说的是『你们好好列阵,这才能掩护我突围撤离啊!』 可他猛然间醒悟,列阵…列个毛毛虫的阵他与曹彰的亲兵都被送往前线了,哪还有阵列 反观曹彰… 总算,曹彰在经过了一个复杂的脑回路后,他也算是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 也正是这个赤果果的真相,将曹彰的信任彻底重创。 他不由得歇斯底里的朝着曹真狂喊,“都是因为你…对那天水幼麟姜伯约的信任,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甩锅嘛… 遇到这种情况,曹彰这种人第一时间一定是要甩锅给别人。 可曹真这种时候,哪里还会惯着他,“因为我到底是因为谁方才,难道不是你提及,有这三万天水兵围着我们,这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感与安全感呵呵,幸福,呵呵…安全…安全你二大爷娘舅老爷三姑妈的安全——” 曹真已经悲忿到要爆粗口… 他连忙吩咐身边那为数不多的亲兵,“姜维临阵叛国,速速…速速去前方引我大魏忠贞之士前来救援,你们都去,都去…快,要快——” 曹真的语气无比急促。 “诺…” 这些亲兵亦是深知局势的迫切与间不容发,迅速的翻身上马,趁着那天水军尚未合围之际,一个个奔驰而出。 只是,哪怕他们能出去,可这些亲兵注定要失望。 因为…前线的兵卒,无论是各个城池的兵马,无论是曹彰的那五万,还是曹真的那三万,此时此刻…他们哪里敢动分毫! 没错,七万大军,整整七万大军,三处城门,他们所有人…此时此刻的状态就是三个字——不敢动! 是啊他们敢动嘛他们一丁点儿都不敢动—— … 天边,初升的朝阳洒下金色的光辉,将整个战场映照得如同被烈火点燃。 洛阳城中,数万名蹶张弩手正整齐地排列在城楼上,他们手中的蹶张弩,每一把都像是沉睡的巨兽,等待着那一刹那的觉醒。 “蹶张弩——” “准备——” 随着指挥官那颇具磁性的拉长声音的嘶鸣,数以万计的蹶张弩手同时动作,他们将蹶张弩的弓弦用腿蹬开,拉到极致。 弩机紧扣,万弩在弦,一触即发。 “嗡嗡嗡——” 那弩矢与弩机摩擦,发出的“挲挲”声浪,汇聚到一处,竟是犹如雷霆般的震响。 紧张而肃杀的气氛顿时面笼罩在这洛阳城各城的城楼上,就连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这时… “蹶张弩,射——” 各处城楼,一道相同的声音吟出,城楼上的战鼓声同时震天响起,如同雷霆万钧,撕裂了静谧的晨曦。 万名蹶张弩手在这一刹那松开了弩弦,万弩齐放,如同出巢的蜜蜂,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划破长空。 无数弩矢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弧线,仿佛流星雨般密集而壮观。 弩矢的破空声此起彼伏,汇聚成一首震撼人心的交响乐… 反倒是敌人的冲锋,在这铺天盖地的箭雨中显得如此脆弱,他们那如虹高涨的战意,仿佛顷刻间就变成了纸糊的一般,被轻易地洞穿。 “这么密集的弩矢——” “不好,敌人城头布有蹶张弩——” “盾阵,盾阵——” 见证到那天穹中遮天蔽日的弩矢,布满长空,整个魏军的阵型乱了。 这里攻城一方的统领牵招只能下意识的吩咐上盾阵,只是…那密密麻麻的弩矢,怕根本不是盾阵能够拦截! “嗖嗖——” “嗖嗖嗖嗖——” 伴随着弩矢射落的声音。 战场上,尘土飞扬,弩矢的呼啸声和击中目标的沉闷声响彻这片大地。 这一刻,四万枚秦弩齐放…产生的威力显现无疑,惊天动地。 整个战场仿佛被这股力量所震撼,连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射——” “再射——” “再射——” 城楼上的指挥官不间断的呼喊,蹶张弩手身旁的副手熟练的将全新的弩矢安插在蹶张弩上,蹶张弩手则是再度双腿屈直,拉出满弦…继而整齐划一的射出。 “嗖嗖嗖——” 不! 仿佛,那声音不该是“嗖嗖嗖”的声鸣,而是一句句从古音中穿越数百年传递到这里的声响。 是一幅恢弘且震撼的画面。 尘土飞扬,箭雨如织,那就像是来自古秦人的呐喊。 ——“风!” ——“风!” ——“风!” … “停——” 四处城楼,几乎每一个指挥官都高喊出“停”这个字眼… 而这时,尘烟散去,那些列阵冲向洛阳城的魏军,开始逐渐的再度显露出来。 『结束了么——』 牵招本能的、下意识的这般去问,他甚至想要问他自己是死是活。 可就在这时。 一些兵士的声音传出,“将军,我们…我们好像无恙…” “将军,这些弩矢好像…好像并没有射到我们!” “将军…看那里。” 还是有一个兵士眼尖,拨开那严丝合缝的盾阵,他指向他们军团的四周… 没错,正是四周! 此刻,以这支牵招为首的魏军为中心,向外扩散,如果是九宫格的话,除了这最中间的一格外,整个他们的盾阵四周,整个那八格…密密麻麻的布满弩矢,这些弩矢许多都直插入地面,密集程度…让人难以下脚! 唯独,他们这一格的土地中,他们这支魏军所在的位置,没有弩矢…一根都没有! “将军,汉军的弩矢停了…停了…” “是…是啊,将军,好像…好像停了…” 魏军中有人颤颤巍巍的张口,仿佛,他们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反观牵招,“咕咚”一声,他深深的咽了口口水,然后用极致的颤音吟道:“汉军…汉军这是…这…这…这是刻意在放我们一马呀!” 他其实还想说。 『我们还能进攻么我们怎能如此不识抬举呢』 果然,随着牵招这么一句,锵啷啷啷… 无数魏军兵士放下了手中的兵刃。 这太恐怖了,要知道,以他们为中心一格,汉军能射满周遭八格,且弩矢密密麻麻,唯独避开他们… 这说明什么 说明汉军的蹶张弩准度惊人; 更说明…魏军所攻城的路线、方法早已被汉军了然,乃至于了如指掌—— 这,才是最可怕的呀! 不止是牵招这边,还包括阎柔那边,包括进攻洛阳城的这三路大军,他们遇到了无比相似的一幕! 弩箭将他们的队伍包围了—— 他们不敢动! 一步也不敢动—— … 这时,隔着那落地的箭雨,曹真与曹彰的传令兵赶至这边。 “将军,姜维临阵叛国,三万天水军齐齐调转矛头朝着两位曹将军那边杀过去了,两位将军急需救援——” 救援 当这两个字传出,无论是东城门的阎柔,还是北城门的牵招,他们均是一愣。 临阵叛国 怎么可能! 结合眼前的这精准无误的箭雨,这分明就是早有蓄谋,一步步的蓄谋… 且…且这蓄谋太过缜密与大胆,太过不可思议与严丝合缝了,这是计策啊…这才是声东击西,釜底抽薪的计策啊! “将军,若是再不去救两位曹将军,两位将军怕是…怕是要沦为被汉军乱刀所剐了!” 这些亲卫喊得无比急切。 可越是这种时候,牵招、阎柔反倒是冷静下来,沉心静气。 他们甚至闭上眼,去细细的思虑如今的局势。 他们已经入局了,不…入局那太好听了,他们现在的出名,那就是如鳖入瓮,已是走到了一条死胡同,动,即死—— 况且,他们现在所处的是九宫格的当中,任意迈出一步,或许都会被汉军视为“不识好歹”,紧随而至的必定是万弩齐发,若如此,那势必会让这些弟兄万劫不复,更何况… 曹彰…呵呵曹彰 “将军,速速去救两位曹将军哪” 见牵招与阎柔没有反应,见这数万魏军兵士没有反应,传令兵的嘶喊声更大了。 牵招刚刚有些动容,想要喊话,却被手下一连五名副将齐齐拽住胳膊。 而当他转过身朝向这些副将时… 他发现所有的副将,乃至于这些副将身后的兵卒,他们不约而同的在摇头… 轻轻的摇头,可那一个个眼睛却很是坚定,像是饱经折磨过后的坚定! 懂了,果然如阎柔与牵招的猜想… 他们彻底懂了。 “救呵呵…”北城门的牵招当先苦笑一声,“当初河内城,满地都是那炸药的时候所有魏军兵卒在绝境中的时候,曹子文将军却让我们兵士用性命去开道用一具具炸飞的尸体给他蹚出一条逃生的路呵呵,那时候…我们兵士们也想他来救,可他眨过一下眼睛嘛他凝过一下眉头么” 这…牵招的话让北城门曹真、曹彰的传令兵顿时语塞。 东城门,阎柔的话与牵招类似,“两位曹将军处境如此,呵呵,当初我们如此处境的时候,他做了什么因果报应,报应不爽,依我说,这姜维叛的虽是突然,却也当让这两位曹将军认清楚一些事情,这个世上,没有人从来都是高高在上,没有人能够肆意践踏同胞、同袍的性命!” 一字一句,振聋发聩—— 当然,也有诸如曹彰、曹真各自三千亲兵,因为是亲兵的缘故,忠诚度远高于寻常兵卒。 “你们不救,那便是视同叛国,待得我等救下两位曹将军,必定不会饶了你们。” 说话间,这些骑兵就冲出军阵往后方救援。 只是… 就在他们刚刚动作之时。 那洛阳城头,粗长而锐利的弩矢如期而至,如同破晓的光,呼啸着飞出天际,然后在轨道中划过一道密集又优雅的弧线,最终如同暴雨般倾斜往九宫格的那八个格子间。 反观这些亲兵,他们均是骑兵,虽身负重甲…但没有盾阵的防护,哪里能挡得住这强大破坏力的弩矢… 旦夕之间,全军覆没—— 特别是方才那叫嚣的首领,他不仅身中至少四支劲弩,甚至有一支弩矢从他的嘴巴里射入,从脖颈处弩矢射出,整个场面…可怖到了极致,甚至连哀嚎声都来不及发出。 这一幕的出现,让曹彰与曹真的传信兵几乎绝望 却是让牵招与阎柔深深的吁出口气。 果然—— 他们的选择是对的! 这种时候,一动都不能动,一动都不敢动—— … “结束了!” 城楼上的陆逊是第一个转身的,如今的局势,三处城门三股魏军合计七万人不敢越雷池一步—— 后军,三万天水军已是将曹彰、曹真团团包围。 包围圈一步步的缩小… 反观曹彰与曹真,除了寥寥几十名亲卫护在他们身旁外,他们孤立无援…他们命悬一线! 已经结束了—— 陆逊心头不由得再度吟出一声,继而踏步走下城墙,往官署方向走去,比起这一战的成果,现在的他更是好奇,如今的云旗在做什么 这么一出他亲自编排出的好戏 他是怎么忍住,不登城楼来一窥这戏场—— “生擒曹彰,活捉曹真——” “生擒曹彰,活捉曹真——” “生擒曹彰,活捉曹真——” 三万天水军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包围圈也越缩越小。 “哇呀呀呀——” 曹彰愤怒之余提前就要冲向这天水军,却是被曹真拦住。 曹真扫过眼前这密密麻麻的天水军,他也很愤怒,可他努力的压制住这一抹情绪,用最平静的语气喊道:“姜伯约这种时候,你还不出来么这种局面,不正是你费尽心机谋得的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 “难道,你是忘了你与那逆子关四的血海深仇了么” 随着曹真的呼喊。 天水军的军阵中让开了一条道… 紧接着,天水幼麟姜维姜伯约驾马缓缓走出,伴随着那“踏踏”的马蹄声,姜维的喊话接踵而至。 “此计得成,乃天命也——” “今日,重新让你们认识一下,可知吾乃大汉忠良之后,天水姜伯约” … … 第七零五章 这星罗棋局,正渐入佳境—— “姜贼——” “恶贼——” “逆贼——” “奸贼——” 战场上,随着姜维的出现,随着他那一句『可知大汉忠良之后,天水姜伯约』振聋发聩似的吟出。 曹彰怒从心中来,忿忿的朝他嘶吼。 曹真也是不能理解,心头充斥着无穷无尽的疑惑,他凝眉问道:“姜伯约,大王待你不薄,小小年龄便信任于你,重用于你,可你…可你却恩将仇报,如此朝秦暮楚,反复无常,你就不怕天下人戳你的脊梁骨么你难道就忘了你父亲惨死于那关四之下,你的孝心被野狗给啃食了么” 面对曹彰的愤怒,面对曹真这审问似咄咄逼人的问话。 姜维不紧不慢,缓缓的说:“我来回答子丹将军的话,第一点,恩将仇报,反复无常,呵呵…你们忘了,汉高祖曾有言非刘姓而王者,天下共击之;你们也忘了汉宣帝定胡碑上刻着的言语‘凡日月所照,皆为汉土,江河所至,皆为汉臣’,你们更忘了武帝的这一句,‘务必使四方夷狄不敢小视中国,乱臣贼子不敢窥测神器——” 说到这儿,姜维顿了一下,继而进一步的抬高声调,“试问,我天水姜伯约投的是汉,效忠的是汉,讨伐与背叛的是无道与叛汉之逆魏,朗朗乾坤,天地可鉴,我姜维行得正,坐得端,凡是天下有识之士,谁人会戳我的脊梁骨至于…” 姜维的目光忽变得柔软了分毫,就好像接下来要说的话,要提到的人,总是能幻想起他心中的柔软。 “呵呵,至于你说的第二条,那关家四郎与我的杀父之仇,我的孝心被野狗啃食,哈哈哈哈,慌缪,这才是普天之下最慌缪的言辞!” 说到这儿,“哈哈哈哈…”姜维不由得大笑出声,一边笑他一边接着说,“要不就说这是天意呢我原本也以为我父亲死于那关麟之手,故而…哪怕神器更异,也要逆天而行,背弃正道,甚至甘心蒙蔽双眼只为为父报仇,只为学我家仇雪恨,但,这便是天意!” “我爹没死,是那关四公子救下了我爹,我爹非但安然无恙,他在汉军营中,一众汉军对他还极是礼遇,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应该弃暗投明,我恨不得立刻就离开魏营去投身那大汉的旌旗之下,总归…关四公子托我父亲带来的一些话,让我醍醐灌顶…我姜维现在要做的不该是直接投诚,而是拯救下这大魏十万兵卒的性命!引导他们步入正途——” 随着姜维的这一番话,肉眼可见,就连曹彰、曹真身旁的一干亲卫都不由得动摇了。 或许是因为强弱之势,又或许是因为姜维说的话,句句在理,无法辩驳。 而同样的… 这一番话使得曹真与曹彰勃然大怒,两人不约而同的双腿猛夹马肚,一人挥刀,一人提枪,随着“哇呀呀呀呀”的一道嘶吼,两人趋驰战马直取姜维。 当即,姜维身旁,一干天水叔伯副将就要上前,姜维却挥手示意,不用… 他微微提起手中的那长约一丈的兵器“绿沉枪”,然后一动不动,只等曹彰与曹真的到来。 枪…主杀戮—— 古代十大明枪,第一名的乃是项羽的霸王枪; 第二的是赵子龙的龙胆亮银枪; 第三、第四、第五分别是苏护的火龙枪,霍去病的梅花枪,岳飞的沥泉枪。 马超的虎头湛金枪排第六,戚继光的神威烈水枪排第七,罗成的五虎断魂枪排第八,而排名第九位的正是姜维的这柄长一丈一,重六十八斤,枪身由绿沉竹制成、绿沉点缀,威力非凡的绿沉枪。 动了! 终于,在双方仅仅相距五十步之际,姜维动了,而他的动作迅捷如电。 就连他的马儿仿佛也不用任何蓄力,“咻”的一下冲了出去。 反观在曹彰与曹真,连同他们十余名亲兵的视角中,他们只觉得一道闪电,瞬间就冲到了他俩身边。 “拦住他,拦住他——” 这时,曹真有些慌了,连忙呼唤左右。 可就在这时。 “唬——” 仿佛挥舞绿沉枪的是一道残影,紧随而至的是空气中响起的破空声,下一刻…三名曹真的亲兵瞬间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打飞,一屁股倒在地上。 姜维身后的一众天水兵士迅速的上前,用刀抵在那倒地兵士的脖颈上。 另外几名亲卫迫于这一击的威慑,竟是迟疑了片刻,不敢上前。 而就是这么一个愣神儿间,姜维的绿沉枪已经朝着曹真袭来… 曹真下意识的格挡,可哪曾想,姜维的枪既长且重,偏偏他挥舞如风,宛若整个人与枪融为一体,一击之中,枪锋变刺为点,曹真只觉得虎头一震,手中的大刀已经被挑开,紧接着,他不知道为何,自己整个仿似天旋地转似的。 只听得“咚咚”的声响,曹真已经坠马倒地。 于此同时,数十天水兵士齐齐上前,刀纷纷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输了… 输了么 曹真绝望的抬头,下意识的在内心中呼唤,他面颊似是因为与地面的撞击…还有些眩晕后的恍惚。 但耳畔中,那长枪挥舞、碰撞的金属轰鸣声正不断的响起,“锵啷啷啷”,震耳欲聋。 “逆贼姜维,吃我一枪——” “曹子文,可识得我这绿沉枪专挑黄须儿——” 喊话间,两人又斗至一处。 曹彰与姜维斗武,说起来,曹彰的枪法势大力沉,可姜维的枪法变化莫测,两人大战二十余回合,竟是不分胜负。 而随着比拼的持续,曹彰那种如猛虎般凶猛、不讲道理的打法,终究因为力量的枯竭,威力越来越弱。 但姜维的枪法就像是牛奶糖写的书一般,虽有些拖泥带水,但胜在“娓娓道来”,胜在绵长—— 胜负之术…在这一刻,已经定了。 『这小子——』 曹彰冷哼一声,现在他可谓是进退两难。 攻…胜不了这姜维; 再耗下去,那率先力竭的一定是他! “该死——” 一声怒啸,曹彰突刺出绝望的一击,可除了发泄似的卸力外,什么作用也没有… 当然,有的是他的门户大开,有的是他再也藏不住的强弩之末的事实。 ——『我曹子文怎么能死在这儿』 ——『我是要做大魏世子的!』 ——『我是要替父亲去实现一统这天下的男人!我…我绝不能倒地!』 嘴巴是硬的,可身体却是诚实的,现在的曹彰就连抓住长枪的手都在发颤,这等劲力别说替曹操一统天下了,能在这修罗场上最终留下全尸…都是奢望与妄然! 压力、重围、姜维这样的对手… 就宛若三座大山,他…他曹彰太难了。 “曹子文,受死——” 当姜维的绿沉枪举起,枪锋映着曜日直刺而下时。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嗖嗖嗖”,一阵破空的箭矢从远方射来。 姜维下意识的勒马后退,避开这一轮的箭矢。 倒是疲倦之下的曹彰无暇格挡,胳膊处还中了一箭…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传来。 “休伤我曹将军——” “曹将军快来——” 是田豫,作为统御魏军那支驻守边陲,抵御鲜卑的将领,他擅长步对骑的作战,却也熟识弓马之术,连带着他的一干手下也均是如此。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这个曹彰命悬一线的时候,一支千人的骑兵,一支千人擅长弓马的骑兵,那何止是价值连城 “田…田国让!” 曹彰也没有想到,这种时候,阎柔没有来救他,牵招没有来救他,反倒是…田豫田国让,这个他在战前还狠狠驳斥,用最凶狠话语喝退的副将带兵救他而来。 是啊,带来的那支兵队,还是唯一没有交付给姜维的那支。 讽刺… 这简直太讽刺了。 “子文将军,朝我这儿来…” 原本以为田豫手下只有千人,想要突破这数万天水军几乎不可能。 但偏偏,因为是轻骑,因为极擅弓马的缘故,还因为其它的“不可抗力”,这支军队竟是愣生生的真的成功杀了进来。 一边继续向前,田豫一边大喊,“快啊,子文将军,快朝这边来——” 这声音,这突围的行动,几乎是将心情无限濒临绝望的曹彰再度唤醒。 他用尽全力,突然刺出一枪。 这一枪太过突然,兼之姜维的注意力分散,事先并无准备,本能的只能横枪格挡。 哪曾想,曹彰这一枪竟是个虚招,他枪都未刺出立刻收回,不…是整个连枪甩在地上,自己则迅速的勒转马头,往田豫那边撤离。 “哒哒哒——” 马蹄声响彻而起。 姜维手下都是步兵竟一时间拦截不下。 “国让…” “快走…” “那曹子丹还在!数万魏军兵士还在!” “顾不得他们了!再不走,我们的命也要留在这儿!” 田豫无奈的回答一声,说起来,他与曹彰的对话语速极快,也就是这一声之后,曹彰再不敢迟疑片刻,伴随着深重的“唉”的一声,“驾”…他已是驱马向前,一马当先的往外逃离。 田豫则连忙吩咐手下千余亲兵追上,掩护曹彰杀出一条血路。 倒是田豫自己,他走在最后,勒马回转时,还意味深长的与姜维对视了一眼。 这一抹对视的眼芒意味深长。 就好像是他的眼神中…藏着许多、许多不为人知的、注定要埋藏在地下的辛秘。 看着曹彰跑远… 姜维身边的一干副将连忙请缨。 “将军,就这么让他们杀进来,突围出去了” “将军,我去追——” “我也去…” 与这些副将语气的急促完全相反,姜维顿了一下,这才慢条斯理的,压低声音道:“追自是要追,但做做样子就好,在关四公子的计划中,这支田豫的兵马是一定要放进来,而曹彰则是一定要放走的!” 啊… 俨然,姜维的这句话让一干副将愣了一下。 他们顿时有些无法理解。 为什么 为什么呀 费这么大心里,放走敌军的主帅这是为何 姜维也不细致的解释,而是淡淡的说,“我也不知道关四公子的目的,但我猜想,若是关四公子这一盘棋,最终的目的是曹操陨亡,那时…若他的三子曹彰在我们手里的话,那…逆魏的内部,绝不会有我们放走他曹彰来的精彩!或许,这对逆魏而言,才是放虎归山吧!” “可…”有副将提出质疑,“可曹彰在逆魏的边陲还有十万边防军啊…” “呵…”姜维笑了,这一次笑的颇为释然,“我想,如果是关四公子的话,这些都会算到吧” 也就是在这时… 以曹真为首的一干魏军余孽被押解到姜维的面前。 因为看错人而招致无与伦比的溃败,从而无比气馁的曹真,他恨恨的说,“悔不该信你姜维,也罢,成者王,败者寇,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吧!” 面对这一句话,姜维淡淡的笑了笑,他没有回复曹真半句,而是浅浅的吩咐道:“押入洛阳城…将贼将曹真交付给云旗公子发落!” “诺…” 就在这时,伴随着“嘎吱”一声,那宛若蛰伏巨兽般的洛阳城门开启了。 已经有汉军的骑队从洛阳城行出,绕着那数万“群龙无首”的魏军兵士高喊。 “神器尤存,逆魏无道,曹氏叛逆,今吾等只诛贼首,从者无罪,降者无罪——” “神器犹存,逆魏无道,曹氏叛逆,今吾等只诛贼首,从者无罪,降者无罪——” 随着这骑队中…猎猎“汉”字旌旗迎风吹拂。 这场声势浩大的大魏对大汉,对洛阳,对关麟的反击,似乎…已是彻底的宣告终结! 然而,这远没有结束… 没错! 关麟布下的这盘星罗棋局才刚刚过半,正是…渐入佳境的时候—— … … 洛阳城中,官署内。 堂内匾额有硕大的“三兴炎汉”四个字,门前最精锐的守卫伫立森严,看到关麟都单膝跪下,动作整齐却是一言不发。 关麟散漫的笑容到了这里渐渐的收敛为凌厉肃穆,他大步进门,在堂上落座。 陆逊也来了,关麟随口问了句,“城外的仗打完了” 这一句话没有半点表情,就好像,所有人都关心的城外战事,在关麟这里,根本就不足为道…或者说是,结果…早已知悉,惊不起半点波澜。 “打完了,已经在收拾战场…”陆逊回道,“其实也没什么收拾的,曹彰负伤逃遁,曹真被俘,九万余魏军仅仅曹彰、曹真的亲兵六千被悉数射杀,其它的尽数投诚,傅士仁与凌统、甘宁、朱然、侯音几位将军已经去接手这些魏军…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在进行。” 随着陆逊的话,关麟大致知悉了城外的战果。 其实,从姜囧被大哥傅士仁救下起,这场洛阳的决战…注定会变成逆魏单方面的闹剧,结果已是提前就注定了。 “姜维呢”关麟接着问,继而不自禁的感叹道:“这次他可谓是居功至伟…” 其实,关麟是想见见姜维。 在古籍文献中,有关他的情节与滤镜实在是太多,他的名言,诸如『今虽穷极,先帝之志,丞相之托,维,岂敢忘』 诸如『我计不成,乃天命也。』 诸如『继丞相之遗志,讨篡汉之逆贼。』 诸如『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单单关麟放在嘴边的就能有十几句之多… 当然,历史上的他是遗憾的,终没能使汉室幽而复明,没能使社稷危而复安。 与那个滤镜中的姜维对比,这一世的姜维,尽管还没有“逢亮”,但无疑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 “想来,姜伯约也正往洛阳城这边赶——” 随着陆逊的一声。 关麟微微颔首,继而不在拘泥于眼前的战事,他的目光冷峻的环望向满座的群臣。 “近段时间,洛阳大战,许久没有关注他地之战况,都说说吧,各地的情报,各地的局势如何” 这时,一名文吏站出,“按照公子的吩咐,占据淮南地区后,江左盟马不停蹄,厉兵秣马,训练兵卒,如今已是在进击徐州的过程中,且已经攻下徐州最南部的广陵与东海两郡,士气大振…而交州造船场交付的两百余艘全新的艨艟战船也已经运抵江东,鲁肃大都督有意陆路与水路齐进,陆路已经北上进攻下邳…水陆则是绕过徐州直击那逆魏的青州,让其首尾不能相顾。” 随着这文吏的禀报,关麟只是点头示意。 淮南…江左商盟因为那一处处矿脉、盐脉,自是会不遗余力的北击曹魏,兼之曹魏将张辽调往兖州,徐州、青州的防御极其空虚,再加上鲁肃的运筹帷幄,江东的北上…关麟丝毫没有半分担忧。 这时…第二名文吏站出,“虎牢关战场,张辽率领的兵马并不敢越雷池一步,且已经开始小股兵马退回陈留,并没有任何要强攻虎牢的架势——” 第三名文吏也开始禀报,是汉中战场:“听闻汉中战场…尽管此前刘皇叔遭遇埋伏,局势不利,但因为各将军的骁勇,如今于巴山山脉之中已是斩杀魏军超过八万…胜利的天平又回来了,只是…只是汉中战场,尤有两点不妙,一个是曹操集结长安与汉中的兵马驰援巴山魏军,看架势是要孤注一掷与皇叔在那巴山之上决战,若此事当真,那兵力上…皇叔依旧是落于下风!” “第二个是蛮中孟获率领各洞主集结十数万人陈兵边境…他们的想法昭然若揭,多半是与逆魏里应外合,趁虚而入…怕是很快就会杀往成都,但…据成都来信,如今成都城驻防的唯有诸葛孔明与几千兵马,要拦住十数万蛮兵,谈何容易” 随着这文吏的话,关麟问:“我五弟可有什么消息传来么” “没有…” 究是巴蜀距离洛阳太远了,近来那边发生的事儿,诸如蛮族的试探,诸如五斗米教的介入,诸如蛮王之女花鬘死于非命,诸如南蛮入侵…这些…都没有传递过来。 倒是关麟,他也并不担心。 打从心底里,他还是相信自己的这个弟弟——花关索的! 再深入去想想,搞定一个女人等于搞定了一座城,这事儿若是能成,省去了七擒获孟是小,关索这一番行动也可谓是青史留名,将来势必沦为一桩妙谈。 现如今,蜀中的局势也能够彻底的明朗—— 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只不过…现在,无论是蜀中的诸葛军师,还是定军山上的刘备大伯…想来都不轻松吧! 心念于此,关麟不由得轻吁出口气。 想到了诸葛亮与刘备不轻松,难免,就想到了另一个人。 “伯言”关麟突然把面颊转向陆逊。 陆逊也是疑惑,问了句,“怎么” “我爹呢算算时间,他该到汉中了吧”关麟有些不解,“怎生,那里如此风平浪静,不应该内外夹击把那曹阿瞒包了饺子么” 这个… 陆逊还真不知道。 恰巧这时,一封来自上庸的急件传来,是徐庶亲笔所写,拖信使七百里加急送到了此间。 关麟迫不及待的展开那信笺… 可一看之下,登时一惊。 陆逊看出了关麟的诧异,连忙屏退屋内的其他人,直到仅剩下他俩时这才问:“云旗是关将军那边出什么事了么” 别说,陆逊的这句话脱口时,还挺紧张的…因为关麟的表情有些不对,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关麟如此这般的惊讶。 反倒是关麟,在短暂的沉吟过后,他“呼”的一声吁出长气,然后淡淡的,又深重的,耐人寻味的感慨道: “果然,虎子无犬父啊…” 说到这儿,他又补上一句,“怪不得我爹没有向汉中发动进攻,原来,鱼我所欲也,熊掌我所欲也,两人不可兼得,呸…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我爹是汉中也要,长安也要…他这要彻底断了那曹阿瞒的退路啊!” 说到这儿,关麟忍不住在心中小声嘀咕一声。 ——『我爹的心…啥时候变得这么狠的』 听着关麟的话,陆逊忍不住也把眼睛凑了过来… 这不凑不要紧,以凑之下,他整个惊住了,一双瞳孔瞪得浑圆硕大,满心满眼是不可思议… 乃至于,他说话时的口气也变得磕绊。 “长安!怎么会是长安” 这个疑问一出,他迅速的转向那墙壁上挂着的舆图,努力的去寻找关羽轻装简行进攻长安的这条“子午谷”… 终于,目之所及,经过了短暂的沉吟,陆逊也不由得惊呼出声。 “妙啊,这一步棋,关将军走的妙啊——” 的确…如果没有打下长安,只是攻下汉中的话,那曹操是可以从秦岭中撤离的,尽管七百里秦岭不好走,但总归有生还的可能。 但现在…子午谷,长安…如此说来曹操还能从哪里走他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彻彻底底的堵死了! 陆逊还沉浸在他的遐想与推演中。 其实,关麟也很震撼,他一边“吧唧”着嘴巴,一边感慨道:“都这样了,若是再捉不到曹操,那可就没意思了——” 何止是没意思了! 若是再捉不到曹操,关麟这棋…简直都要进行不下去了! 就直这时…门外麋路禀报,“公子,姜维少将军求见——” … … 子午谷,这是一条自长安直南入谷翻越秦岭通往汉中、安康的道路。 古代称北方为子,南方为午,“子午谷”及“子午道”均得名于此—— 再去追溯它的历史,可以发觉,它的由来,乃是因为秦末刘邦、项羽相争,刘邦去汉中就汉王时特地取此道,起名子午! 《石门颂》中就有云——高祖受命,兴于汉中,道由子午! 当然,这些都是废话。 值得一提的是,此刻的关羽率五千关家兵轻装简行,已是翻越了金水镇、酉水镇、龙亭等地,跨越了马岭关,越过了绕汉江北侧的九里十三湾,已经抵达了石羊关! 而这“石羊关”即“子午关”…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隘。 可偏偏,因为曹操铁了心要在汉中平原与刘备决战,故而无论是长安还是汉中所有的兵马均集结于前线,特别是人迹罕至的这条…汉中通往长安的子午谷,几乎是无人驻守。 此刻… 关家军已经肉眼可见的疲惫,连日的翻山越岭,彻底的将这支原本的水陆两栖作战军团淬炼为水陆山空…四管齐下,全方位无弱点,无懈可击的军团! 从那一双双疲倦却炯炯有神,放着绿光的眼瞳中就能看出,他们已经淬炼完成! 他们更像是一支从地狱中归来,却引而不发,蓄势许久的军团。 “前面是哪里”关羽问道。 “过了这子午关,前面就是喂子坪、子午镇,出了子午镇,便是长安…” 赵累一边看着舆图,一边回复关羽。 “还需要几日”粗重的声音再度从关羽的口中吟出,没有胡子的他,像是多了一分全新的、特别的威严—— “三日!” “三日不行!”关羽丹凤眼一凝,“我们与安国约定一起进攻的时间,只剩下一日半——” “可…可兵士们都累了!”赵累说出了心中的疑窦,“我是担心,再这么急行军下去,兵士们的身子骨会先垮掉,若是到那长安城下时腿软了…那不更是功亏一篑!何况,一日半,根本不足以抵达长安城!” “不可能!”关羽眼眸微眯,“关某今年五十有六,可谓是一把老骨头了,可跟随关某过这子午谷的都是关家军中的精锐,都是正精壮的年纪,关某这把年纪都顶得住,他们自然也顶得住!从现在起,关某走在第一个,关某快,他们就快,关某慢,他们也慢,你且看看关某能否一日半抵达那长安城!” 这… 关羽的话让赵累一怔,他不由得下意识的咬着牙,支支吾吾了半天这才开口说话,“二将军,如此的话,你的身子骨能抗住这最后的攻城么” “哈哈哈哈…”不等赵累把话说完,关羽大笑着起身,他的丹凤眼一如既往的深深的凝起,他那嘴角的自信溢于言表:“长安城的守将是夏侯惇,不…应该说是瞎侯惇,我们是老对手了,呵呵,若是别人,关某还不敢妄语,可对付这瞎侯惇,哈哈哈,关某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即便是关某让他一只手,再让他三百里,那一样也是手到擒来” 别说… 现在的关羽已经不再如历史上那般傲气不可一世。 他会郑重其事的去对待每一个对手。 但,这些对手中,关羽已经会刨除掉那么一个,无他,正是这打仗没赢过,升官没听过的瞎侯惇—— 呵呵,没髯公对瞎侯惇… 别说,这场大戏,关羽即便是自信满满,却也是颇为期待啊! 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关羽那肆意的大笑声。 传令兵开始将关羽的命令传示三军: “急行军,长安城——” … … 第七零六章 这注定是姜维最震撼的一天! 洛阳的官署外。 姜囧守在这里,望眼欲穿的等待儿子姜维的到来。 总算是到了,姜囧一把拉住他就往衙署中行去,一边行,一边不忘嘱咐,「知道,要拜见的是谁么」 「孩儿知道,是那位鼎鼎大名,只用了三年多的时间,就帮刘皇叔与他的父亲将局势逆转过来的关家四郎——云旗公子!」 随着姜维的话传出。 姜囧沉吟了一下,脚步也微微顿了一下,感慨说,「他与你的年龄差不多大,可…」 俨然,因为儿子要拜见关麟,作为父亲的姜囧有一些藏匿不住的紧张。 倒是姜维,他淡淡一笑,「父亲什么也别说了,孩儿也老大不小了,长幼是有序,贵贱亦尊卑,在这位云旗公子面前,孩儿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就好…」 姜囧重重的点头,然后领着姜维进入了房间。 … 这时的衙署中,各地的奏报已经完毕,关麟也已经屏退了左右,甚至就连陆逊,也让他一并退下了。 而这么做,就是为了腾出时间、空间给姜囧、姜维这对父子。 此刻,看到如此年轻的姜维…身长貌伟,行步有威,关麟不由得心头暗叹。 ——『这便是天水幼麟姜维姜伯约么』 心念于此,他直接起身,「伯约,这一次的谋算步步为营,你做的好,可身处那逆魏的营盘,险象环生、如履薄冰,想来也定是极为辛苦吧,来人,快快搬来胡凳,让伯约与姜将军坐下,咱们坐下来慢慢聊,细细的聊——」 无疑,关麟的一句话直接拉近了他与素昧谋面的姜维之间的关系,让姜维体会到前所未有的亲和与信任。 这种感觉,根本不像是第一次见面,而像是相识许久,这种信任感呼之欲出,是根本藏匿不住的。 话说回来… 姜维又岂会知道,关麟与历史上的他这天水幼麟可谓是神交了许久。 从古籍文献中诸葛亮的那句「何人竟能识破我的玄机」开始,关麟就对「姜维」这两个字格外的留意。 而在前世小破站中,但凡搜「神姜维」,就会看到他那高燃到落泪的平生,以及成千上万条字幕。 诸如,姜维之心,始终为汉,千载之下,炳炳如丹—— 诸如,举石补苍天,舍我更负其谁 诸如,我有一计,定可使汉室幽而复明,社稷危而复安—— 这些,都使得关麟像是对姜维神交久益! 他是被诸葛亮称为「凤凰」的男人,蜀汉最后的浪漫也是留给了他,关麟怎么会不信任他呢 倒是姜维,这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太美妙了,这也使得他父亲千万叮咛的长幼有序,贵贱尊卑,被他一股脑抛之脑后。 两人对话越发的密集,相谈甚欢,而姜维的话…或者他的问题也越来越大胆。 「四公子,维斗胆有一问…」 「但问无妨」 「公子放掉曹彰,是为了挑起大魏内部世子的纷争,如此局面对兴汉有利,这我能够理解,可放走曹彰的方法千千万公子为何要将那田豫一并放掉呢」 说到这儿,姜维顿了一下,这才继续说,「我的意思是,我与父亲驻守边陲,抵御胡虏,而这田豫也是驻守边陲,且赫赫有名…我对他算是颇有耳闻,他先后从征乌桓,斩杀骨进、破轲比能,多有功勋,也参与对孙吴的作战,在成山斩杀周贺,于新城击败孙权…甚至,是他创造出步兵对骑兵的车阵,一举改变了边陲步兵对骑兵时的尴尬境地!在如今的逆魏,他已经是为数不多可堪重用的文武全才,放走他…无异于 放虎归山哪!」 姜维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曹彰有勇无谋,意气用事,不足为虑,放他回逆魏,那对内部的世子纷争将是一剂狂躁猛烈的助推… 可田豫不同啊,这是个帅才… 甚至在姜维看来,这田豫完全不逊色于他,不逊色于他的父亲。 眼前的这位关四公子运筹帷幄,对每个人都十分了解,想来,他必定是知悉这些,可如此这般…他又为何要放走这个隐患呢 还让自己配合演出那曹彰脱困的戏码—— 只是为了演的更真实一点儿么 而随着姜维抛出这个问题。 关麟的脸色从方才的和缓突然就严肃了几许,乃至于此间屋子的气氛也变得冷冽了起来。 姜囧感受到了这一抹变化,还道是儿子问了不该问的,于是连忙张口打圆场。 「云旗公子自有他的算计,伯约,你不在他的位置,自是看不了那么远…」 「可…」姜维还是想问。 关麟却在这时开口了,「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 说话时,他缓缓的站起身来,行至窗子前,负手而立,抬眼眺望向那寂静的夜。 他像是沉吟了一下,这才继续张口。 「这个其实再简单不过了,因为就在战前,田豫派人向我发来了投诚信,换句话说,在这场战役开打之前,他便是我们自己人了!」 啊… 啊… 当关麟将这一条绝对的辛秘情报讲述给姜维过后,姜维的瞳孔不由得瞪大。 俨然,这个结果…是他从来想到过的。 的确,他思虑了千种放走田豫可能,可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会想到田豫的立场已经改变,不会想到田豫是忠汉的一员! 汉谍—— 原来,田豫…是接替他姜维的那个汉谍呀! 而不等姜维从震惊中走出,关麟的声音再度传来,「今日既已聊到这里,不妨我再多脱漏一些机密给伯约!」 「其实,我在逆魏内部安插的又何止一个田豫呢」 … … 长安城,官署。 隔着老远就听到夏侯惇那气急的咆哮。 「哇呀呀呀——」 「饭桶,都是一群饭桶!」 「滚,滚——」 随着夏侯惇的话,一干文武泱泱退出,各个面露为难之色。 恰好此时,曹植与李藐一并赶来,李藐看到夏侯惇这副模样,连忙去扶住他,「大将军,消消气,消消气…」 曹植则连忙倒了一盏茶水,送到夏侯惇的手上,「叔父,喝茶…喝茶!」 因为瞎了两只眼,许多事情…都需要手下去做,偏偏夏侯惇一番话直接把手下悉数给怒斥出去了。 这些端菜倒水的事儿只能留给李藐与曹植。 「唉…」 这时,夏侯惇发出一声长叹,然后不由得抱怨道:「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子桓回到了邺城,可我还没说向他讨兵呢,他反倒是说青、徐战场紧张,还要让我们派兵支援支援…整个长安城的兵马悉数都派往那巴山去了,毫不夸张的说,长安城就是一座空城,哪里来兵呢」 听得是因为曹丕的事儿,李藐眼珠子一转,继而与曹植彼此互视了一眼,这才张口接着说,「原来如此啊…我就说嘛,当初该派子健公子往邺城!子健公子最是有孝心,哪怕青、徐在交战,定然也会挤出一些兵马驰援咱们这边,可现在…唉…大将军说的是啊,大王是铁了心要与那大耳贼在巴山决战,汉中的兵马悉数调走了,就连 长安的也调走了…即便大王是兵力占据上风,可咱们长安城却变成了一座空城…又指望不到子桓公子,唉,这…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李藐的话也满是沮丧。 而这话是说给夏侯惇听的,更是说给曹植听得。 期间,连续几句对曹丕的抱怨,让曹植听得颇为舒服,也是让夏侯惇对曹丕的看法进一步恶化。 「唉…」又是一声粗重的呼气,「方才我呵斥那些副将,是因为长安空虚,我让他们在雍凉征召兵马,可你猜他们怎么说他们竟说,关中没男人了…征不到兵卒!哼,本将军岂会不知,那些男丁一个个都躲山里去了…以往征兵难,大哥还能以"征寡令"的方法,用女人诱惑他们,现在…呵呵,就是送两个女人也不好使了,接连的败仗,这些男娃都学的精明了。」 说着说着,夏侯惇的嘴角溢出的是苦涩… 也是对现如今局势的无奈。 何其无奈! 大哥曹操只知道一个劲儿的要兵,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夏侯惇就是天下兵马大将军也难为无兵的事实啊! 「经大将军与汉南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担心了…」曹植却像是突然回过味儿来,他凝着眉,「洛阳那边的战况尚未传回结果,咱们长安城却是父王的退路,至关重要…不容有失,可偏偏如今的兵马如此稀薄,倘若…倘若…倘若敌人来…」 敌人来「攻」的「攻」字都尚未脱口。 「没有什么倘若的…」 李藐与夏侯惇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打断了曹植。 尽管是截然不同的心境,却丝毫不影响他们这个看法的苟同。 这时,李藐向曹植解释道:「大将军的意思是,长安南边是汉中,东侧通往洛阳,北境是雍凉,这些都是我们的地盘!那汉军…总不能无声无息的就赶来吧!即便是动用飞球,这等距离,补给也跟不上,所以说,咱们长安城虽空,但却决计不会有事儿!即便是汉军突袭,那也当是汉中先行遇袭,如此…我们长安这边如何会收不到任何风声」 李藐的一番话让曹植恍然。 他看了看李藐,又看了看夏侯惇,然后不由得感慨道:「原来叔父只是生子桓与这些无力副将的气,并不是真的担忧长安空城。」 「呵…」夏侯惇笑出一声,「我夏侯惇是眼瞎了,不是心瞎了,越过汉中袭取长安,呵呵…这事儿绝无可能,就是让他关羽与关家军来,累不死他们也要饿死他们,就是放那关家逆子的飞球来,呵呵,也一样飞不过那七百里的秦岭——」 随着夏侯惇这一番话。 曹植颔首,深以为然。 反观李藐,他的心情无以复加,此刻的他…平静的表现下掩饰不住的是一颗躁动的心。 长安,他觉得已经稳了—— … … 今天注定是姜维这辈子最震撼的一天。 因为就在方才…那短短的一刻钟之内,他对眼前这位翩翩公子有了颠覆性的、全新的认识。 而这些,全都是因为他的那一席席的话语。 『天哪——』 『天哪——』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姜维在内心中感叹,他太震撼了,一个又一个的震撼让他应接不暇。 「所以说,现如今的曹魏…曹彰身边的田豫,救下曹丕…且作为曹丕救命恩人、情同再造的马虎,还有…还有支持曹植的李藐,他们…他们都是你的人…」 你—— 显然,因为惊讶,姜维有些语无伦次,正确的说法,他应该唤做敬词一般的「公子」,而非更简洁的「你」… 姜囧听到这些也很震撼,但他比儿子更冷静许多,或者说,因为提前在关麟身旁一段时间,姜囧更熟悉这位公子,自然,他做出什么惊人的、不可思议的行为、谋略,姜囧都不会觉得意外。 「怎么与云旗公子说话…」姜囧提醒姜维。 姜维顾不得父亲的提醒,尤是「咕咚」一声,深深的咽下一口口水。 这太可怕了! 曹彰、曹丕、曹植身边的人都是关麟的…那么,一旦魏王曹操有个什么闪失,原本以为是三位公子争夺世子的争霸… 顷刻间…就已经变成了一场由关麟暗中操纵的逆魏政权的颠覆。 最后的结果,必定是如同但当年官渡之战后,四世三公的袁氏一般,亡于兄弟相争,亡于祸起萧墙,亡于内耗! 这么看…现在的重点,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曹操——死! 「无妨…」关麟对姜维那个「你」的称呼并不介意,他只是淡淡的说,「这些知道的人很少,甚至就连我爹也不完全知悉,不过…伯言,姜将军,我们虽见的时候不长,但你们却都是我最信任的人…还望你们严守这些机密!并且等待…收编、整合这些降军,等到那逆魏内部动荡、内耗、瓦解后,然后就是我们大规模的北上…彻底结束这纷乱的山河!」 听到这话,姜囧与姜维立刻站起,庄重的拱手。 姜囧说:「我们父子必定会严守这等机密…」 倒是姜维,他像是还有疑问… 没错,越是与关麟深入的去交谈,他发现他的疑惑越多,就像是关麟本身的周遭就布满了无限乌云,这些乌云将他笼罩,为他增添了无限神秘的色采。 「伯约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有!」姜维抬头,「我猜…虎牢关处的应该不是真的关将军吧!」 唔… 关麟没想到姜维会这么问。 他下意识的回道:「怎么说」 「很简单。」姜维顿了一下,「如果虎牢关驻守的是真的关将军,他决不会放过洛阳城外的这场胜果,他势必会趁着大胜之际,趁着逆魏军军心大乱、战意全无的当口向那张辽带来的淮南军、徐州军发动奇袭——」 姜维的含金量…永远在增加! 关麟很欣慰,就这么一番分析,让他隐隐有一种感觉,无论从洞悉力、统御力、眼光、判断力来看,姜维的能力未必逊色于陆逊,最关键的是,他…太年轻了,这个年纪…即便是未来成功的三兴炎汉,他依旧是大有作为。 「没错,伯约算对了,虎牢关的从来都不是我父亲!」 关麟向姜维坦白。 姜维自然迫不及待的问出,他最迫切想要知道的那个问题,「那么…还请云旗公子赐教,如今的关将军他在哪」 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好奇同样聪明者的部署。 无疑,现如今关羽的位置,就是解开姜维好奇与疑惑的最终钥匙。 反观关麟,面对这个问题,他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后,他坐定喝了口茶,这才郑重的回答道:「我爹,他正率关家军赶赴长安!」 「长安」 果然,当长安这两个字眼传出的刹那,无论是姜维还是姜囧均是瞪大了眼睛,一双瞳孔中满是惊怖之色。 ——『长安…』 ——『怎么会是长安呢』 于是,关麟将关羽怎么通过房陵、上庸,将关羽没有选择奇袭汉中,而是过子午谷奇袭长安的计划娓娓讲述。 随着他的话音一句句的传出,姜维只觉得天雷滚滚,五雷轰鸣… 他今日注定要睡不着觉,巨大的惊诧注定要让 他许久…无法入眠。 「原来…汉中的战场并不是刘皇叔与那曹操的决战,而是…而是一场会战,由云旗公子部署,由关将军参与进来,釜底抽薪也好,前后夹击也罢,这注定是一场会战哪!」 姜维的话音中带着颤,很明显,他的心情尤是悸动连连,无法平静。 只是… 关麟的下一句话永远会让他的认知再度颠覆。 「其实…」关麟眯着眼,缓缓的说,「在我的计划中,除了我大伯、我爹这两支军队外,还会有一支军队参与这场会战…这里也从来不是前后夹击,这是三路合围——」 「咕咚…」 姜维第无数次的咽下口水,「三路合围…」 他太好奇,这第三路是哪一路 可…关麟没有明说,父亲姜囧拼命使着眼色,这也使得他也不敢追着问。 反倒是关麟,这么一句话脱口,他的心思也难免越过这重峦叠嶂的山峦,一路向西,一路向南,最终到天府之国的成都。 他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想说的话藏在心里。 ——『维之…搞定蛮女,给逆魏一记致命的南蛮入侵,你到底能不能行啊』 别说,这个时候的关麟,满心满眼都是弟弟… 『我那多情、留情、滥情的欧豆…啊不,是多情、留情、滥情的万花簇威、骁勇小将啊——』 … … 成都郊外的医馆之中,姐姐王悦将头上钗着的金钗取下。 金钗上还刻着一个「索」字一个「悦」字,自然,这金钗是关索赠给她的… 妹妹王桃也有一个,上面同样是「索」字,但不同的是「悦」字换成「桃」字,唯独可惜,她的金钗在千里寻夫的路途中丢失了。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此刻的王悦有些心疼,几番思虑之下,这才依依不舍的将金钗递给了郎中,同时张口吟道:「多谢大夫这些时日的医治,我与妹妹的盘缠被贼人骗走,身上并无它物,只能将这金钗交付于大夫,还往大夫替我们去典当一番,除了医费外,这些时日的饭食也一并奉上。」 「好说,好说!」这蜀中大夫名叫董奉,将近五十,乃是云游各地,凡是去一处,就会在一处行医问诊半月。 他也是个淳朴的人,把救人当做医者的天职,他收下这金钗却是解释道,「老夫医人,若病患没有钱粮,那也无妨,只需在这山中栽杏五株,若是轻症则是至少也要栽上一株,今日老夫收你这金钗,并非贪墨,而是看姑娘身无钱财,即便是过了这医馆,之后也是会举步维艰…权且我替你去典当了,你无需给我诊费,这些盘缠自当姑娘寻亲之用便好!」 听得这位医者董奉如此言语,王悦款款行礼,「多谢大夫,待得我这些友人痊愈,定当于山中栽杏五株…」 说话间,王悦就留下这金钗退出了正堂,往尤是昏迷的鲍三娘、花鬘那边行去。 董奉收好她的金钗正要进城去替她典当,哪曾想,刚巧来一身着道袍的病患赶来,他大大咧咧的扯开衣袖,原来是一处打斗的伤痕。 董奉唤他坐下,就要为他诊治、用药… 可,偏偏这医馆小,偏偏王悦正巧推门而入,正巧那昏迷的花鬘就躺在病床上,这一幕让那受伤的道人看了个真切。 「不会吧…」 他小声嘀咕道… 董奉连忙问:「什么不会」 「噢,没什么,没什么…」这受伤道人也顾不得医治伤口,连忙传回上衣,「今日还有事就不治了,改日再来,改日再来…」 说着话,他溜也似的往外跑去。 … 成都城内,一处酒肆的地窖,这里是五斗米教在成都的一个据点。 昔日五斗米教在巴蜀广为传教,哪怕是后来被刘焉赶至汉中,可诸如这类的据点依旧保留了许多。 今日,除了鬼婆张玉兰,圣女张琪瑛外,五斗米教六大祭酒张普、萌生、赵广、王盛、黄长、杨奉齐聚于此。 连带着外围还有许多鬼卒,不少都是近来支援过来的。 这是因为南蛮已经动兵,按照魏王最新的指令,五斗米教需要配合南蛮,里应外合夺下成都,让那大耳贼刘备无家可归。 此刻,五斗米教所有高层齐聚于此,就是在议论,如何里应外合之事。 「绵阳关相对来说好过…那里的守军里本就混入了我们五斗米教的教徒…」 张着在侃侃而谈,「等到南蛮大军抵达,让他们洞开城门,绵竹关不攻自破…最难得反而是成都…从绵竹关通往成都多山峦,这些山峦都极易埋伏,那诸葛亮又是个善于埋伏的军师,怕是过了绵竹关,成都…不好下!」 张着的话说罢,张琪瑛正打算发表她的见解。 哪曾想,就在这时。 踏踏的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越发的响彻,也越发的急促。 因为是密室,脚步声形成回声,莫名的就给此间增添了一抹极致紧迫的气氛。 而如此急切的脚步,能穿越重重外围的盘问,想来…定是当紧的要务! 「怎么」 看到那鬼卒,张着凝着眉问道。 「鬼婆、圣女,诸位大祭酒…」这鬼卒单膝跪地,朝众人行了一个道礼,然后,他的脸色变得如丧考妣一般,变得复杂到极致。 「我…我好像看到那蛮女了…是她,是她…就是她…」 什么… 当这一句话传出,整个密室的气氛全部都变了,变得迫在眉睫,变得间不容发,几乎所有人的眼瞳都圆滚滚的瞪大。 不会吧 不会吧 这是他们扪心的自问… 而于此同时,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意识到一个无比迫切的事实。 一旦…一旦那蛮女没有死,那…那他们做所的一切,就都…都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 … 免费阅读. 第七零七章 总有人,要去做看似愚蠢的事情! “怎么会…怎么会没死呢” “大祭酒,属下此前便参与了那诛杀蛮女的行动,亲眼看到过那蛮女的模样,此番去城郊医馆,也是因为那次刺杀行动时落下的伤口!” “属下…属下亲眼所言,断不会认错!那蛮女就躺在那医馆中…且身旁还有其他女子在照顾!” 蛮人的肤色本就异于汉人,很容易辨认。 蛮女更是鲜有出现在这成都,也正是基于此,这鬼卒很是笃定。 而随着他更加细致的讲述。 整个此间密室,所有人的脸色都是暗沉如水。 出事儿了—— 出大事了儿—— 倘若这蛮女活下来了,那只需要诸葛亮见到她,一切的误会就会全部都解除掉。 然后,那本已发动的南蛮入侵,胜券在握的南蛮入侵…很有可能会半途而废,魏王下达的命令,五斗米教的行动都将以失败而告终。 此间影响…不可谓不深远。 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是要出大乱子的节奏啊—— 只是,现如今再抱怨已是于事无补,事已至此,那即便是冒险,也绝对不能让那蛮女活着见到那诸葛亮,不,是绝对不能让她活着走出那医馆。 心念于此,张着的神色愈发凝重,他立时询问那鬼卒。 “那医馆在哪” 鬼卒连忙伸手指向桌案上那简易的成都舆图,指明了医馆的位置。 张着却是看着这位置有些为难。 “距离城郊蜀军驻地只有五里——” 没错,那医馆本就在长秋山下,就在蜀军城外驻地不远。 大祭酒赵广则是沉吟道:“即便蜀中空虚,可蜀军营中两、三千人还是拿的出的,若是我们大量派遣鬼卒赶赴这医馆刺杀,或者是一把火焚烧这医馆,都会惊动那蜀军营,反倒是横生枝节…适得其反。” “那依你的意思…”张着望向赵广。 这种时候,他没有请示身份更高的张玉兰与张琪瑛。 这是因为…真要涉及到这种杀伐果断的事情,还是需要这些男人去做决断,所谓妇人之仁…女人总是仁慈的。 “就我们几个去——” 赵广提议,说着话,他望向这屋内的所有人,包括他在内,包括那鬼卒在内,一共九个…一个鬼婆,一个圣女,六个大祭酒,一个鬼卒! “我们佯装成病患潜入其中,然后不漏声色的杀掉那蛮女…神不知鬼不觉…” 赵广提议道。 而随着这一条提议,张着、萌生、王盛、黄长、杨奉…五位大祭酒齐齐颔首。 “就这么办…” 张着旋即向张玉兰、张琪瑛行礼,“此事关系重大,鬼婆与圣女就莫要参与了…” “你是觉得我会妇人之仁”张玉兰有些恼火。 张着却是不以为意,浅笑一声,“呵呵,圣女此前便提及过,鬼婆已经妇人之仁一次了…这件事儿关乎到魏王的诏令,关乎到我们五斗米教在中原的传播,不能有半点闪失…所以…” “我知道…”张玉兰咬牙,这种被自己手下拒之门外的感觉很不好,她又是个要强的女人,“所以,我更要去!比起你们盲目闯进去,我…我有更好的方法!” 说到这儿,张琪瑛恍然大悟一般,她惊呼出声。 “姑母…你是要用那个药” 显然,张琪瑛想到了什么。 张玉兰则是在众人的目光下重重的颔首,然后将一个药瓶拿了出来,“只要打开这药瓶,闻到其中的味道,任凭是谁都会立时晕厥过去…与其你们杀进去乱冲乱闯,不如…用这个方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 此言一出… 一众大祭酒收起了方才的无礼,一个个恭恭敬敬的向张玉兰拱手。 为首的大祭酒张着更是感慨道:“我只听闻过西域的迷迭香,可以让人闻到后昏睡不起,不愧是鬼婆…竟也有这等奇香——” 张玉兰微微咬住嘴唇,“事不宜迟…你们率先服下解药,我们立刻就出发!” 说话间,张玉兰将一枚枚药丸分给众人,她自己也吞服了一颗,众人见她吞服,再不迟疑吞服而下,然后准备好匕首一行九人就往那医馆方向行去。 只是…这药丸,张玉兰并没有吞服,她只是卡在口中。 张琪瑛目视秋毫,从姑母吞咽时的模样,就察觉出不对,她也同样没有吞服这药丸—— 乃至于,她好像意识到,她的姑母要做些什么。 … … 鹿头山,这是位于绵竹关内的一座山峦,是过绵竹通往蜀中的必经之路。 正所谓——江锁双龙台,关雄五马侯。益州如肺腑,此地小咽喉。 咽喉两个字足以讲述出鹿头山对于蜀中,对于成都的地位。 此刻的山头之上,诸葛亮与黄月英、关索均赶赴一处墓碑旁,这里是鹿头山中的一处,名唤落凤坡。 周围数百株苍翠古柏参天蔽日,郁郁葱葱。 静,则无声无息; 动,则林涛啸鸣。 这里还有两株古柏,乃是张飞为悼念庞统所植,故名张飞柏,其树冠左呈龙形,右似凤状,又称龙凤柏。 此刻,诸葛亮就站在这古柏中间,面朝着庞统的墓碑,像是感慨良多。 “士元,许久不见,今日亮特携夫人,还有小辈关索来拜拜你——” 诸葛亮的话,像是对一位老朋友。 却又像是感慨良多。 ——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 ——若得双全何得霸业不成 这两句话在荆襄传扬甚广,可这话到底是怎么来的当世之中,知道真相的怕也惟有诸葛亮一人了。 他带着黄月英、关索向庞统墓碑拜了三拜,安放好贡品,这才缓缓转身,一边往台阶下走,一边问道: “维之你四哥对天下英雄皆了如指掌,那他可知道我这卧龙与庞士元这凤雏之名,由何而来…” 这个… 突然提出这么一条疑问,关索顿了一下,沉吟了片刻,还是摇头,“这个,四哥倒是并未提起过!” “我来讲给你听…”诸葛亮款款讲述起这段埋藏在心头,沉寂许久的记忆。 原来… 大汉从来不缺一个个“称号”,特别是“清流”,往往会被冠以特殊的称号。 诸如三君、八顾、八及、八厨… 有耳熟能详的荀氏八龙、荀氏三若,荆州八俊等等… 而在乱世立足,若想要做成一番成就,家族的扶持自是少不了,但这扶持的第一项便是立名,首要——立名! 诸如陆绩怀橘,诸如卧冰求鲤,诸如孔融让梨… 依旧是老生常谈的解析,陆绩作为江东陆家的嫡子…他家里从来不缺橘子; 王祥是琅琊大族,家里鲤鱼多的是; 至于孔融…他家乡盛产的便是梨,何须让来让去。 这一切…都是演的,都是大族为了子弟捧出一个名声,从而…方便举孝廉,进入仕途而推行的一系列手段。 诸葛亮与庞统也是如此。 诸葛亮的师傅是名士司马徽,诸葛亮的姐姐,一个嫁给荆州蒯家,一个嫁给庞、马、向、习四大家族中的庞家,诸葛亮的姨夫是刘表,诸葛亮的舅舅是蒯越。 背景他有了,缺的唯是这称号… 恰恰庞统也是如此。 于是,同为名士的水镜先生司马徽与庞德公、黄承彦…私下里商议一番,也就做出了一个局,让诸葛亮与庞统在荆楚才子面前大放异彩。 卧龙、凤雏之名…也就适时而生。 当然,刘表之所以不重用他们,是因为他清楚这里头是怎么回事儿,知道这“卧龙”、“凤雏”的水分… 唯可惜,这称号水是水了点,但架不住…这二位肚子里是有真东西的! 也架不住,他不重用,但卧龙凤雏的称号流传甚广… 乃至于,意料之中的传到了刘备、周瑜的耳中。 这便是为何刘备三顾茅庐也要得到诸葛亮 为何周瑜将凤雏揽至麾下,并且由他主导整个西征川蜀的计划。 一切都是人为操纵的… 关索耐心的听完,心头有一些微微的悸动,他抿了抿唇,疑惑的问:“诸葛军师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没什么,只是又来见庞士元…有感而发罢了…” 诸葛亮轻轻挥动着羽扇。 像是在遮掩着什么… 关索能感受出来他的欲言又止,也能感受出来,他…他必定是藏着什么事儿… 这时… 蒋琬匆匆赶来,“诸葛军师,夫人…落凤坡下的炸药包已经悉数掩埋完毕,引线通过导管传递到远处,若那南蛮入侵逼我们到这一步,只要军师一声令下…既可以将整个落凤坡炸毁!无论来多少蛮兵,均会悉数葬送于此!” 蒋琬的话说的激情澎湃… 诸葛亮的神色却是极其萧索,他没有一丝一毫,因为布下这能够击败南蛮,重创南蛮的炸药包而欣喜,反而…一张脸上铺满的是那浓浓的忧郁。 沉吟了许久,他方才发声:“若非玄德在汉中与曹贼决战,我们断不该如此对待蛮人哪…” 闻言,关索道:“四哥以前也提到过,对付蛮人的话,当以攻心为上…” 诸葛亮颔首,“他说的对,如果我有充足的时间,充足的兵力,我一定会让这些蛮人心悦诚服的归降,可一旦这炸药包引爆,那么…从此以后,也就用不到攻心了,那时候…不止是蛮人,所有汉人以外的族群都不会再相信我们了。” 说到这儿,诸葛亮转过身,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庞统的墓碑。 那早已在心头做出的决定此刻无疑变得更加具象化了许多。 “都准备好了么” 诸葛亮望向蒋琬… 蒋琬沉吟了一下,只是点头,默不作声。 得到了这个回复,诸葛亮又转向黄月英,“夫人,回去吧…这里有我…” 黄月英咬着牙,那夺眶的泪水就要喷涌了一般,她仿佛已经猜到了什么。 “不能不去么” 诸葛亮淡淡的笑了笑,“当年庞统也可以选择不死的——” 说罢,他转过头就跟着蒋琬往这祠院外走去。 关索一时间还没有搞懂,“诸葛军师这是要做什么” 黄月英擦拭了下眼角的泪,她努力的让自己坚强一些,最起码看起来坚强一些,“他一定是打算亲自去见蛮王…” “为什么”关索一愣,下意识的他就想追上去,去问诸葛亮为什么。 是啊,明明这炸药包已经埋好,就算来再多的蛮人也不怕何必…何必冒险去见那蛮王孟获呢 要知道,误会并没有解除。 在孟获的眼里,他与诸葛亮无疑于杀女之仇,这是不共戴天的,况且蛮人素有食人之习啊! 就在关索脚步迈开之际,黄月英那满是茧子的手掌将他拉住,这手掌不大,但或许是因为常年协助夫君制作百工奇巧的缘故,上面布满了浓重的老茧。 “别去…” 黄月英的声音同时传出。 “为何” “你劝不住他的…”黄月英解释道。 关索依旧是一头雾水… 黄月英不由得一边摇头,一边喃喃,“孔明要做的事儿,没有人能拦住…” “可那误会还没有解除,逆魏的使者程昱还在,诸葛军师他…他是蜀中的主心骨啊!他怎么能以身犯险” “这些都不是理由。”黄月英抿着唇,“当年赤壁之战前,东吴大族均想要归降曹操,那时孔明舌战群儒,又不危险么或许在孔明看来,他依旧可以用舌战的方式…劝蛮人退却,以此避免生灵涂炭,也以此保留住将来将这些蛮人收服的可能…” “这不一样…那蛮女花鬘死在成都了!” 或许是因为关索的这一句话声音足够大,不仅传入了黄月英的耳中。 就连渐渐走远的诸葛亮也听到了。 为此他特地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望回关索,“维之,你四哥教会你的是无时无刻都要做出最正确的决定,最理智的选择,最成功的部署,但我今日也教你一条,或许通过你…也能将这一条传授给你四哥…” 这… 关索与诸葛亮四目相对。 隔着几十步,关索都能感受到那莫大的压迫感,就好像诸葛亮说的是临终寄语一般。 这时,诸葛亮的话再度吟出,“我要教你们的是,这个世上,总有一些人要去做一些看似愚蠢的事情!比如庞士元,当初他可以不死,可他不死…主公夺得益州便是来路不正,将会永生被人在背后去戳他的脊梁骨,去质疑他那仁德之名,他的仁德顷刻间就将崩塌于这汉境…” “唯有庞士元陨落于落凤坡…道、天、地、将、法…主公西进巴蜀,最缺的‘道义’这一项上便成功弥补…主公不再是背信弃义谋取宗族之地,而是为军师报仇,为兄弟报仇,这也是不共戴天之仇啊…” 说到这儿,诸葛亮顿了一下,“今日我要做的事情,并非是救下那二十万蛮人的性命,而是尽我所能去避免这场本不该存在的干戈…” “可…可若是蛮人不讲道理…他们不放回军师呢”关索接着问。 “那样…”诸葛亮浅浅的笑了笑,“那时候,刘皇叔的又一个军师或死或囚于蛮族军中,如此…即便是我们炸死蛮族几十万人,也是事出有因,师出有名…至少,氐族、賨人,还有其它的各族群会支持我们,站在我们的这一边。” 懂了… 当诸葛亮这最后一句话吟出时,关索一下子全懂了。 他下意识的张开嘴,他还是想劝。 可这时,话到了嘴边,悉数却都吞咽了回去…他像是读懂了诸葛军师用生命为他诠释的这一课。 总有人要去做一些看似愚蠢的事情—— 一时间,他也踟蹰了,喉咙哽咽住了。 下意识的他低下了头,却就是这么低头的当口,他注意到了黄月英那已经有些明显隆起的小腹。 他都意识到了,可很明显,诸葛亮并不知晓这小腹中怀有骨肉的分毫。 “诸葛军师…” 关索就要张口,可仿佛又一次被蕙质兰心的黄月英识破,她又一次拉住了关索,然后朝他摇头,示意… 不要告诉他! “还有什么事儿么”诸葛亮问关索。 “没…没有了…”关索只能摇头。 这时,诸葛亮不再停歇,已是走出这祠院,登上了蒋琬驾驶着的马车。 直到这马车行驶出去… 关索才看着黄月英的肚子问她,“这个…还不告诉诸葛军师么” 黄月英摇了摇头,“孔明的心里从来都只有国,没有家…我,我与这孩子都不该去做他的掣肘!” 呼…呼—— 关索长长的吁出口气,哪怕此时此刻,他还是不能理解… 值得么 这样冒险,用自己的性命,用全家的幸福,去博那万一舌战成功的机会,值得么 … 诸葛亮已经驾车走远了。 同时,鹿头山戒备森严,许多人都很紧张,他们只听说过,就在巴山战场,这炸药曾经顷刻间葬送几万魏军兵士。 可…到底这炸药的威力有多大,谁也不知道。 但即便如此,每个兵士伫立在此间,目光森森,就好像他们手中的引线…能决定数以十万、百万计蜀中百姓的存亡。 傍晚时分,夕阳残照在斑驳的城楼上,关索黯然走过城门,他尤是有些沮丧与懊悔。 口中不时的吟道,“都怪我,都怪我不听四哥的话,否则…否则也不用诸葛丞相如此以身赴险。” 倒是这时,城楼下围着大量百姓,人生嘈杂。 听到这些,关索不禁转头去看,却看到一个商贩打扮的男人正高举着一支金钗,然后吆喝着,“这么不识货的么三匹蜀锦就想换想都别想!至少拿三十匹来!” 下面的百姓还在质疑,“你这是漫天要价,这钗子是真金假金我们还没验过,你便扬言要用三十匹蜀锦,你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真金不怕火炼你们若不信那我这就炼给你们看不过说好了,这可是荆州巧匠打出来的货,若验证后是真金,那三十匹蜀锦可不卖给你咯!” 这本是商贾与“有缘”客人间的讨价还价,本没什么。 可偏偏,关索一撇一下,就注意到那金子上刻着的“维”字与“悦”字… 这字迹,这钗子…关索再熟悉不过,这不就是他送给王悦的那支么 ——『王悦来了』 关索下意识的这般去想。 可突然,他又被那包裹金钗的布绢给吸引,原来…这布绢,他也颇为熟悉,这是他曾经赠给鲍三娘的布绢,还几次为她擦拭过眼泪。 这是一条有故事的布绢哪… ——『王悦鲍三娘花鬘』 等等… 关索立刻就回过味儿来,他的瞳孔瞪得硕大,原本懊恼与沮丧的眼瞳中,穆然间就多出了许多希望。 他连续迈出健步,一把拎住那商贾,“说这钗子哪里来的哪里来的” “公子…公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这商贾害怕极了,偏生看眼前的这位公子又是衣着华贵,是个大家公子,哪里敢得罪,“我…我也是从人手中买来的,是…是城外大夫董奉拿这钗子来换钱…我,我…” 他本想说,他也就是低买高卖…这是商业行为,是受蜀中商务署保护的。 哪曾想,关索一把夺去他手中的钗子,一边扔了满满的一袋钱币给他,一边严肃道极致的说,“前面领路,带我去见医馆见那大夫董奉…” “成…成…”这商贾连忙答应,下意识的掂量了下手中钱币的袋子,沉甸甸的,偷摸了一眼,竟是“银子”… 虽然说汉代的银子多为官府使用,多是地方向朝廷缴纳作为贡品,但…在坊间,却也颇为盛行,是硬通货! 这满满的一袋银子是凉的,可揣在怀里的心却是热的。 当即,这商贾就变得一脸堆笑,“这位小爷,跟我来,这边,这边来——” … 这边厢,关索还在那商贾的引领下往医馆赶去。 可那边厢,五斗米教的九人已经抵达了医馆,鬼卒已经试探完毕,发现大夫董奉并没有在这儿…许是出去采买药材了。 而此间住在这里的病患唯独那一间… 这就好办了—— 张着向张玉兰讨来那迷药,交给鬼卒,“秘密的潜藏进去…然后该怎么做,知道吧知道…知道!” 鬼卒连连答应,“知道,大祭酒放心…圣女放心,鬼婆放心…” 说着话,他就带着这迷药再度往医馆走去。 这时,张玉兰张口了,他朝着张着说:“我们的目的只是杀掉那蛮女,其余的人,总能绕过一条性命吧!” “不能!”张着斩钉截铁的回道:“他们会看到我们的面貌,也会把真相暴漏出去,所以…一个都不能留!” “你——” 张玉兰吟出一声,可这种时候,她发现,她的身份变得极是苍白无力。 别看她平素里是鬼婆,是五斗米教中一人之下的存在,可因为武艺欠缺,真到了这种行动之际,他…他什么也做不了。 “行动——” 这时,张着见鬼卒进门朝身旁其它五位祭酒挥了下手,当即六人迅速的向那医馆中行进。 张玉兰看着他们如此行径,不由得紧咬嘴唇,这时候的她,尤是有些举棋不定,尤是心情复杂。 “姑母…”这时,张琪瑛的声音传出,“姑母方才没有服用那药丸吧” 唔… 猛然被提到这个,张玉兰有一种做坏事儿被人抓住的羞愧感,她不由得低下了头。 张琪瑛接着说,“我想,姑母想要迷倒的并非是这医馆中的女子,而是…而是这六位大祭酒吧” 这… 随着张琪瑛的话,张玉兰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张琪瑛微微抿唇,“姑母就别问这个了,我愿意帮姑母,少造些杀孽…但是…” “但是什么” “别人都可以放过,可那蛮女关乎魏王的诏令,关乎我们五斗米教的未来,她…她必须死…” 张琪瑛的声音不大,可伴随着这声音射出的眼瞳,摄人心魄。 就连张玉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沉吟了良久,她方才喃喃发问:“琪瑛你的计划…是什么” … … 第七零八章 未知的、无限的恐怖—— 五斗米教的壮大,其实,是有一段极其辛秘的故事。 在《三国志蜀书刘焉传》中,有一段描写刘焉母亲的段落。 ——『以鬼道,又有少容,常往来焉家,故焉遣鲁督义司马住汉中。』 翻译过来,便是张鲁的母亲喜欢养生之道,虽已是徐娘半老,但看起来依旧很美艳动人,风韵犹存。 同时作为上一代五斗米教的鬼婆,为了五斗米教在巴蜀的进一步发展,她选择利用自己的美色走上层路线。 然后就经常以“占卜”、“算卦”、“看病”等借口出入益州牧刘焉的家,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当然,这类的“占卜”、“算卦”、“看病”无异于后世深夜里的“对剧本”、“学外语”,懂的都懂! 果然,在这位鬼婆的美色攻势下,刘焉任命张鲁为督义司马,也允许他在汉中、蜀中传道。 直到刘焉死后,刘焉的儿子刘璋尽杀“张鲁的母亲及家室”… 个种原由,已是呼之欲出—— 而张鲁的母亲之所以能一把年纪还将刘焉迷的神魂颠倒,除了她养生之道淬炼出的不老容颜与个中功夫外,其余最重要的便是她有两种能让人晕眩的迷香儿。 这是五斗米教的鬼婆一代代传下来的迷香。 其中之一,是能够让人闻之即刻晕厥的——西域迷迭香; 第二个,便是一种香味儿与一枚药丸,香味儿是曼陀罗花,药丸则是草乌。 草乌若是生食是有毒的,可煮熟磨成粉却并无毒素,只会产生短暂的麻痹的效果。 而曼陀罗花的香味儿也是带着麻痹效果,两者单独使用…都不至于对人体麻痹,但同时作用,就能够让人迅速的晕厥! 张鲁的母亲曾就凭着这两种香味儿,将刘焉拿捏的死死的,什么时候想让他睡他就睡,想让他睡醒时是什么模样,便是什么模样! 间接的,也就利用刘焉帮助儿子上位,也成功帮助五斗米教在川蜀进一步的传播。 而从她被刘璋杀死后,这两种香味儿自然而然便传到了五斗米教新一代的鬼婆张玉兰的手中。 方才,张着他们服下的便是那“熟草乌”磨成粉末制成的药丸,至于张玉兰交给他们的香味儿则是那曼陀罗花的香味儿。 “姑母…你不是打算晕倒他们六个么”张琪瑛的话音传出,“在晕倒之前,医馆中势必会有一轮打斗,料想那蛮女身边的人是挡不住咱们这些祭酒的…” “你的意思是…”张玉兰好像听懂了什么,她不由得瞪大眼睛,有些惊讶。 张琪瑛的声音还在继续,“他们晕厥的时候,或者说是两败俱伤的时候,我们再去…到时候,我可以答应姑母,只杀那蛮女,其余若还有侥幸存活的,悉数放过她们——” 这… 当张琪瑛将这一番话吟出之时。 肉眼可见的是张玉兰眼瞳中的纠结。 不过,这一抹纠结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她最终点头,还是应允了张琪瑛的这一番话。 是啊事已至此不应允又能怎样 五斗米教的宗旨,本是每人五斗米,人人平等,自食其力,信道行善,德行为先—— 可不知道何时起,五斗米教突然就变得功利,变得与这些诸侯,与这世间的杀戮深度捆绑。 作为教派中惟一的鬼婆,她只是希望大家都相安无事。 她是哪里,做错了么 … … 医馆中,鲍三娘那虚弱的声音传出。 “你们姐妹糊涂啊,这是在成都,就不是敌后…何必又是卖金钗又是在这郊外医馆何必要藏着呢” 说起来,她是刚刚醒来。 背着花鬘攀爬山崖,究是从小在鲍家山中长大的鲍三娘也承受不住,在迈出最后一步后,意志力幻化成的力量顷刻间完全消散,整个晕了过去。 直到这第三日,方才醒转。 见到王桃、王悦,她本是惊喜的,可当得知,她们如今所在的位置时,鲍三娘不由得摇头。 “这是成都啊,是我们自己的地盘,就不是敌人的城池,就算有杀手与刺客在,却又能有多少我们断不应该藏在这郊外医馆,大可以大大方方的进城去,只要…只要见到诸葛军师,诸葛军师定会安排防护,我们…我们,还有她…就都不再会有事。” 鲍三娘一边说,眼神不由得望向那尤在昏迷的花鬘,此刻的花鬘肉眼可见手指已经开始轻轻抖动。 俨然,三日的休息,董奉的医术,还是让她的伤口康健了一些,有了苏醒的征兆。 但鲍三娘不敢等… 她立刻从衣袖里掏出一封能证明自己身份的文书,“你们…你们速速把这个送到诸葛军师的府邸,军师他…他自会派人来接我们!” 话说回来,王桃、王悦的武艺虽然在女子中还不错,但终究出身卢塘寨盗贼,从小到大读的书并不多。 智慧上是要逊色一分的!自不会如鲍三娘般想的周全。 妹妹王桃还有些不服气,噘着嘴,小声嘀咕着,“明明是我们救的你…你倒好…一句谢都没有,还说我们糊涂!” 姐姐王悦则是觉得鲍三娘分析的有理,连忙道:“小妹不可胡言,鲍姐姐说的是,我这就去送信物,去求援…” 说罢,她就要转身出这医馆的房间。 却在这时… “沙沙沙—” 一阵轻微的声响传出。 鲍三娘、王桃、王悦三人均是习武出身,又是走的“敏攻”的路线,对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 下意识的三人几乎同时转过头,隔着窗子的缝隙望向外面。 医馆外的树丛内人影窜动,轻微的声响不间断的传来,还有那极其细微的脚步声。 “有人吗有人吗” 这时,医馆中那鬼卒也在试探着问。 鲍三娘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而当他从门缝看清楚外面那人的身形时,心更是一凉。 “姐姐,他们…” “嘘…”不等王桃放声,鲍三娘比出食指,示意她们噤声…她则小声说道,“之前追杀我们的人里…便…便是他们这般装束!” 啊… 这一句话脱口,王桃与王悦几乎吓了一跳。 这时… “咚”的一声,却见得花鬘也从床上跌落下来,原来她也醒了,她也注意到外面来人的身形、装束。 因为过于激动,她整个从床上跌落。 而这声音也成功引起外面五斗米教一干祭酒的注意… “原来是换了房间——” “那个房间…走——” 彼此交谈的声音不断的传来,气氛也更加浓重、紧张。 这时,王桃、王悦已是扶起了花鬘。 花鬘却无比虚弱的张口,“他们…他们是要我的命,与你们并不相干,留下我…你们快跑,快跑——” 哪曾想,就在花鬘这话脱口之际。 “你闭嘴——” 鲍三娘用无比严厉的口吻堵住了她的话,然后紧咬嘴唇,郑重的告诉王桃、王悦,“两位妹妹…你们需知道,维之来成都,就是要替四哥解决蛮族的难题,而她…便是蛮族公主,如今…我们护她不是为了我们自己,而是为了维之,也是为了蜀中,为了大汉——” 王桃、王悦自动屏蔽了那“为了蜀中”、“为了大汉”,在她们的心目中,只要是为了关索,她们就是豁出命也值得—— 哪怕只是帮助“亲亲关索”完成四哥的嘱托… “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王桃目光突然就变得坚毅,已是拔出了手中的佩剑。 王悦则是指向窗纱外… “你们快看,他们在干嘛…” 原来,此刻…医馆大堂处的一干五斗米教祭酒已是发现暴漏,为了尽量避免大打出手,引起附近军营的注意,他们打开了张玉兰交给他们的迷香,点燃后,直接抛掷到鲍三娘她们所在的屋舍。 因为自诩是服用过解药的,所以在抛掷过后,他们有恃无恐的向前,那藏在马靴中的匕首一枚枚的拔出,六名祭酒,一个鬼卒,一共七人,十四匕首正闪烁出夺萃的精芒。 “踏踏——” “踏踏——” 近了,他们的脚步愈发的近了。 目光森森,杀气腾腾! … “我们快跟上去——” “好——” 见五斗米教的这一干祭酒进入了医馆,张琪瑛与张玉兰眼神交汇,简短的交流过后,也迅速的往医馆方向行去。 两人的腰间都带着匕首,匕首尚未出鞘…可两人的将那刃鞘抓的极紧,很显然,这次的行动,她俩也是十足的紧张。 张琪瑛是担心这些手下的祭酒,生怕他们当先晕了过去,反倒是计划彻底的功亏一篑。 张玉兰则是担忧,切莫…再造成更多的杀戮了。 几乎与此同时。 就在距离张琪瑛与张玉兰两里之处,一匹枣红色的马儿正在驰骋。 马上的少年眸光如星,看着这黄昏布满的天穹,心头难以遏制的是担忧与惊蛰…。 惊的是,鲍三娘的布绢还在,那证明,她或许无恙! 她若是无恙,那…那蛮女多半…多半也… 甚至,关索想到的是正要去见蛮王的军师诸葛孔明,如果…如果那蛮女还活着,那诸葛军师的出使…会不会,会不会更安全一些。 而关索担忧的是,那些杀手…既然能刺杀一次,那必定也会刺杀第二次,第三次—— 心念于此,关索的心情更为急迫。 “驾——” “驾——” 他猛地抽出马鞭,快一点,再…再快一点—— … 六名祭酒、一位鬼卒已经行至医馆中最深处的那件病房,张着挥手示意,唯一的那鬼卒迅速上前,去拨弄这房间的门闩。 而就在这时,大祭酒张着心头闪过一丝异样,皱起鼻端用力吸了几下,悚然动容。 就好像他抛掷出的气味儿对他依旧会造成一些影响,像是突然间麻痹了一下。 ——『难道,服用过解药也会有影响么』 只不过,他的精神高度集中,这种程度的影响还不足以让他失去行动能力,更不足以让他晕厥过去。 反观屋内,静悄悄…就好像是迷烟真的起到了效果。 话说回来,对于鲍三娘她们而言,原本以为是毒烟… 正因为此,她们所有人齐齐捂住鼻子,可气味儿极大,哪里能挡得住 同样的,哪怕这气味儿闻到之后,她们并没有觉得什么异样,或者说,仅仅是一点点的麻痹。 的确会有麻痹… 因为这药本就是五斗米教鬼婆走“上层路线”使用的,故而其中曼陀罗花的比例极低,除非与何乌同时作用,否则…断不至于让人晕厥。 甚至,即便是与何乌同时作用,也不是即刻晕厥,而是随着吸入气体的增多,愈发的、渐渐的迷离、昏昏欲睡! 倒是,此刻屋内的安静让这些五斗米教的祭酒放心了不少。 “飞刀——” 突然,王悦朝着王桃呼喊一声。 房门已经被打开,那鬼卒手持一双匕首已经杀了进来,可很快,他便跌倒在门口,面门上一柄飞刀格外的明显。 张着与一干祭酒一愣。 ——『没晕怎么回事』 不等他们细想,这时候,王桃与王悦已是飞身而出,这一对姐妹配合默契,手腕下沉,在昏暗的房间中,剑势向下掠过,当即刺伤了一名大祭酒赵广的左右双腿… 然后,双剑左右如飞,在这狭窄的空间内竟是舞出了一团雪亮剑光,一路上剑光所到之处,势如破竹,竟是将这一干五斗米教的杀手齐齐逼退。 “火——” 张着意识到,黑暗中的比斗对他们大为不利,于是大喝一声。 当即,一名大祭酒“萌生”打着了火折,屋内骤然明亮,这也使得王桃与王悦无处遁形… 接下来,五名祭酒齐齐对王桃与王悦发动攻势。 这些五斗米教的祭酒功夫不弱,且配合无比默契。 前一人匕首一抬将王桃、王悦逼退,紧接着,后两人黑影纵身跃出,裹挟着两道雪亮的刀光向这一对姐妹横扫而来。 判断、应变、身法…这些人配合起来宛若一个整体,根本不是王桃、王悦这一对姐妹可以应付的。 五斗米教教徒几十万,每一个祭酒都掌管数万教徒! 他们的本事也是在战场上,在一次次行动中淬炼出来的。 “完了——” 眼看着两名祭酒的匕首,左右突刺就要袭取王桃、王悦… 两人侧身闪躲,避开了匕首,却被配合默契的张着、杨奉袭身。 “咚——” 伴随着一连两记肘击,王桃与王悦最终不敌,后脑勺中了这一击,登时天旋地转,已是晕厥了过去。 “呵呵…” 解决掉这两人,除了双腿受伤的赵广,其它五名祭酒彼此互视,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是啊,看着眼前两个晕厥过去的小娘皮,他们觉得这次的行动已经没有任何阻挠了。 “怎么处理这两个小娘皮” 有人问张着。 张着眼神尤是盯着那房间,“先杀蛮女——” 说着话,“咣”的一声,他一脚踹开了那房门,当先闯了进去。 屋内的鲍三娘与花鬘虽然虚弱至极,却也不想任人宰割,当即抛出手中的匕首。 说是幸运也好,机缘巧合也罢,这匕首竟是在黑暗中刺中张着的拇指,将他手中兵器卸下… 鲍三娘与花鬘再度挥动武器… 可方才抛掷匕首已经用了全力,现如今,这软绵绵的一击,哪怕是拇指受伤了的张着也根本不用闪躲,反手就抓住了两人的手腕。 “果然还活着——” 这一声过后,他不敢托大,当即双手成切状,也分别击向鲍三娘与花鬘的后脑勺袭来。 鲍三娘、花鬘… 这才刚刚苏醒过来的两人立时就又晕厥了过去。 “刺啦——” 张着撤下自己衣裳上的一块儿布,一边包裹着拇指,看着那鲜血汨汨从指尖落下,他狠狠的说,“还挺棘手的——” 是啊,七个人,还都是五斗米教的骨干,对付几个女人,折了一个鬼卒,一个祭酒双腿废了,就连他也险些废了一支手… 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呼…呼… 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呼气,张着吩咐道:“别愣着了,已经闹出动静,料想不久…就要有官兵赶来,快动手吧!” 此时,王桃王悦也被拖了进来,其中一名祭酒黄长缓缓上前,看着横七竖八晕厥在地上的一干女子,各个貌美如花,还有异域风情,不由得心生邪念。 “这么年轻的姑娘,杀了…可惜了!” 他这么一说,当即有人附和。 “老黄这段时间都待在成都,你是憋疯了吧啊…哈哈,要不,留一个给你享受一番” “不不不…”这黄长还做出一副故作推迟状,“我只是觉得可惜,都这么年轻,又这么嫩,想来…还没被男人品味过吧,特别是这个蛮女,这种感觉一定不一样。” “你这么说倒是也不错,也不差这一时半刻,要不,你选一个尝尝” “别我呀,咱们一人一个,都尝尝让你们先挑” “老张和老赵受伤了,让他俩先选吧…” “老赵腿都流着血呢他行不行啊” 听着这些,张着深深的呼出口气,的确…废了这么大的功夫,又是憋了这么久,如今这么几个妙龄的女子就摆在眼前不享受享受…是有些说不过去啊! “都快着点儿,这种时候就别讲究持久了——” 得到了张着的首肯,这些大祭酒一个个笑逐颜开,赵广双腿流着血,还在包扎伤口,自不会参与这些… 张着也没这个心情,只寻思着,看是谁挑中了那蛮女,然后等他完事儿,一刀了解! 算是身子和命都要了—— “刺啦——” 黄长已是迫不及待去撕扯花鬘的衣衫,但因为是兽皮的缘故,格外的结实,他只觉得用了吃奶的劲儿也撕扯不下来。 索性,他直接就要去褪自己的裤子,没那时间,索性就不撕扯了… 可就在这时… 就在黄长正脱裤子的时候。 “砰——” 只听得一道声音传出,黄长只感觉一股滔天的力量从后背处击中了他,他下意识的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身子,却见得身子上出现了一个大洞… 紧接着,鲜红的血液从这洞中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襟。 血液在昏黄灯光的映衬下闪着诡异的光芒,仿佛是生命之火的最后一丝挣扎。 很快,他的身体缓缓地倒下,溅起的尘土与他的血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凄凉而荒芜,却又是那么罪有应得的画面。 而此时,反观其它人,一个个都惊愕的转头,他们像是闻到了一抹硝烟味儿…就像是火石与硝石摩挲时的味道,可望向那声音传来的地方,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 再望向倒地不起的黄长… 那身上豆大的洞口依旧不断的流着血,整个后背仿佛都因为巨大的力量而崩开、崩坏了一般。 不是弩箭! 那…这是什么 什么情况 “是谁” “是谁” 下意识的,他们所有人提起了匕首,神情紧张到了极致,这一刻,他们再也顾不得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一干妙龄女子。 这一刻,他们害怕极了。 在古代,未知的东西,总是充满了无限的恐怖—— … … 第七零九章 空间狭窄,现在攻守易型也—— 死了—— 仅仅只是一道响声,然后那名唤“黄长”的五斗米教大祭酒便倒在了地上。 以一个后背崩开,胸前透出一道巨大洞口,且这洞口尤自不断在向外喷涌着血水的方式。 甚至…从生到死速度飞快,连多余的哀嚎声都没有发出。 这是最痛苦、最绝望的死法。 这也是对敌人威慑力最大的死法! ——『是什么』 ——『是谁』 剩下的五名大祭酒或是惶惶然的喊出,或是在心头颤抖的吟出这同样的问题。 除了那双腿负伤的,剩下四人,他们背靠着背,紧张到极致的望向周遭。 这时… “砰——” 又是一声。 但区别于上一次的突然袭击,这一次张着、萌生、王盛、杨奉早已是如同惊弓之鸟,声音传来之际,迅速的四散开来。 (ps:此杨奉并非白波军杨奉,只是同名) 只是,如此一来,那最当中的赵广便再无掩体… 再加上他双腿负伤,难以行动,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极小的,像是由火焰包裹着的球状物体朝他射来… 他根本看不清楚那是什么甚至,下一息,只听得“啊”的一声…他的整个脑袋便宛若开花一般,脑浆飞溅…整个人也迅速的翻倒了过去。 两声…两条人命—— 还是这般迅捷如电,这还了得 张着深知,敌在暗,他在明,一味的闪躲,早晚他的脑袋也会如赵广这般开瓢崩裂。 打不过,那就撤… 但是,撤退之前,该做的事儿还是要做完—— 就在张着生出如此念头之际,萌生发出大喊:“老张,怎么办你倒是出个主意啊…” “杀了那蛮女,立刻撤离——” 这命令发出,萌生发现他距离那蛮女最近,当即翻过身去,双手举起匕首…匕首的锋铓闪烁而起… 可同样的,那匕首也暴漏了他的位置。 “砰——” 第三声。 那熟悉的爆响声如期而至,紧接着…几乎是复制粘贴般,萌生的死状与那黄长简直一模一样。 但这时… 张着已经听准了那响声的位置。 甚至他注意到,这“响声”是有间隔的,这说明…那未知的、可怕的破坏力,并不是能无限、无间隙释放… 趁着萌生的死,他大喊:“就在屋外,一起上——” 王盛、杨奉自也知晓,这种情况下,距离越远越是任人鱼肉。 不如… 冲出去拼了。 只听得“嗖”、“嗖”、“嗖”的声音。 三人的步履如电,迅捷如风的就往外冲,果然…外面正有一黑衣斗笠男人,正在往一根金属管子里填着什么。 这男人正是关索… 而他手中的器物,不是别的,乃是火铳。 没错…随着刘禅发现蒲元,成功用灌钢法锻造出兵器、铠甲,又因为炸药包的研制,且在战场上破坏力惊人、大放异彩。 故而,黄月英立刻就意识到,云旗送来的那“火铳”图纸已经可以付诸于研发。 由于钢与火药的基础,火铳的成功研制有了条件。 又因为,关麟担心弟弟关索的行动危险,也发飞鸽传来消息,让黄月英务必造出火铳助关索一臂之力! 然后,凭着黄月英的巧匠水平。 如今出现在关索手中的火铳已经是黄月英研制的第三版。 前面的突火枪射程虽远,但以竹子为筒,威力不稳定,且…很容易伤到自己,之后又经历了一个版本,才轮到如今的手铳。 这还是那一日关索去拜访诸葛军师时,发现黄月英有孕后,黄月英特地留他片刻,将这火铳交给了他! 不曾想,这么快就用在了实战上,且…威力惊人! 待到张着他们杀到之时,关索刚刚完成新一轮的装填。 张着、王盛、杨奉以为这么大威力的器物,使用起来定是颇为繁琐,至少也会如大型弩机一般,需要调试、上弦、绞机… 正是因为如此,王盛瞅准机会攻势如潮,立刻攻上—— 哪曾想… “砰…” 关索只是将那圆筒对准王盛,也不知道是动了什么机关,但那机括必定极为简单! 只见得…一阵绚丽的火焰爆射而出,带着那一如既往的响彻之声,悉数射中了王盛。 王盛只觉得被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击中,这么近的距离,整个人被击飞… 而他只感觉,腰…宛若被大砍刀横桓截断了一般… 然后“嗖嗖”的凉风就往身子骨里直窜… 浑身都冰冷到了极致。 庆幸的是,这个痛苦并没有持续太久。 随着“咚”、“咚”的落地声,王盛已是双眼翻白,倒地不起… 正所谓是——身死道消! … 或许是因为那火铳连续的枪响,声音太过响彻; 或许是因为王盛最后死掉的时候,飞身落地,动静声更大; 又或许是因为花鬘方才受力不重,晕厥的程度不够。 总之,恍惚间,她像是醒了一般,可因为伤并未痊愈,又因为刚刚醒来,整个身子毫无力气,只是能听到门外的声响,看到这屋内一地的尸横。 之前发生的一切,她记得无比真切。 她甚至算准、料定,这是一个必死的局,那么…除了昏迷的几个姐姐外这满地的尸横…而且一个个死状如此惨烈这又是因为什么 ——『是有人救了我么』 刚刚念及此处… “锵啷啷啷——” 门外兵器的碰撞声已是响起。 原来是剩下的张着与杨奉已经与关索搏杀在了一起、 来的时候七个人,现在只剩下他俩了。 因为那未知的可怕的“圆筒”,如今对于他们而言已经不是任务能否达成的问题了。 而是…而是…只有杀掉眼前的这年轻俊秀残忍杀戮的少年,他们才有可能活着回去。 出于求生的本能—— 两人的匕首闪烁着寒光,仿佛两头饥渴的猎豹,身形如风,匕首化为一道道银芒直刺关索的胸膛。 这种情况下,关索再也无法给火铳上膛,只得提起火铳作为兵器与敌人搏杀在一处。 “锵啷啷——” 又是一刀脆响,金属的撞击声在夜空中回荡,与此同时,杨奉已是从侧翼袭来,直指关索的腰间。 关索身形一转,以一种几乎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了这一击。 同时反手用火铳一敲,逼得杨奉只能回身格挡。 可是… 火铳格挡匕首轻而易举,小小的匕首,又是铁质的匕首,如何能挡住这钢管的袭击。 “啪——” 匕首整个碎裂…火铳宛若一击闷棍直砸在杨奉的面门上,杨奉的脑袋几乎被打歪掉。 额头处已是溢出鲜血,整个人也登时宛若脱力了一般,软绵绵的倒地—— 这一幕…直把张着看呆了。 这是什么玩意 这是神器么 这玩意远距离能射杀敌人,威力惊人,近距离也能砸碎铁具,破坏力丝毫不减 哪有这样的 能远能近 它怎么不上天呢 有那么一瞬间,他只觉得太不公平了,他感觉到更大的可怖…关键是,这可怖,并非眼前这年轻人带来的,而是…而是他手中那神秘的圆筒! 太可怕了—— 足以让他生命陷入倒计时的可怕—— “只剩下你一个了——” 关索眯着眼凝视着张着,他的余光环视周遭,这是去观察…敌人的这些同伴,有没有还没死的。 父亲关羽教授过,战场上,生死相搏,每一个细节都很重要,一个疏忽都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四哥也说过,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庆幸的是,都死了,死透了… 倒是花鬘那边,昏黄的烛火下,关索也注意到,那蛮女好像睁开眼睛了…且正朝他这边看过来。 “呼…” 轻呼一声,关索顾不了那么多… 当即收敛心神,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张着,一边往火铳里添加新的“火药”,一边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说…” 张着看着关索往那圆筒中添加白色粉末,联想到方才的一幕,不由得浑身都在颤抖… 他努力的让自己沉下心来。 “我…我不会告诉你的——” “那你是想死还是想活”关索接着问,火药与弹包已经装填完毕,只差操纵机括,按压一下,便可以继续射击。 却在这时… 张着仿佛看出来关索是要拖延时间,连忙转身…一个飞跃而起,做出要抛掷匕首刺向花鬘的模样。 “不…”关索的心猛的一紧,下意识的惊呼一声… 他下意识的想要抬起火铳,但…尚未完成按压的火铳,根本无法发射,这一刻,风云突变…敌人或许会死,但那蛮女也不好活—— … … 南蛮入侵。 绵竹关,轻而易举的攻下。 因为这里的蜀中民众早已被诸葛亮提前迁往成都。 故而…蛮王孟获的愤怒也并未殃及到这里的黎庶。 此刻,孟获与程昱一并迈上那关口,程昱有些意外,却又像是意料之中…他淡淡的说:“成都果然空虚,但凡有五千以上的兵马,那诸葛亮也决计不会放弃这绵竹关,死守成都城的!” 孟获没有说话。 俨然,丧女之痛,还是让他的心情无法遏制的愤怒与痛苦。 “哼…” 他冷哼一声,正要说话。 “报…” 这时,手下蛮人前来禀报,“绵竹关百姓虽然撤走,但各村落的房舍中却并未掏空,弟兄们从中搜出了许多粮食,还有一封信…是那诸葛亮给大王的!” “不看!”孟获一挥手,“我女儿死在成都,那便得整个成都来为她陪葬,其实这一封信就能了解的信烧了,粮拿了,继续往成都进——” “是…” 随着这蛮人答应一声。 孟获一如既往的掐着腰,怒气冲冲的站在城头,凝望着那绵竹关通往成都的路。 程昱则是讲述道:“之前刘备入蜀攻克绵竹后继续进攻成都,却面临有两条路,一条大路,一条小路,刘备走的是大路,他的军师庞统走的是小路,最终在落凤坡被张任埋伏万箭齐发射杀…我听闻刘备攻陷成都后,为了纪念庞统,特地命诸葛亮拓宽了那条小路,甚至将那条大路也并入了这小路,故而…现如今要入成都,只需过那鹿头山…就可兵临成都城!” 说到这儿,程昱不由得感慨道:“蛮王手下的兵士早就陈兵成都边境,且虎豹野兽…简直蛮族兵士身强体魄,步履如风,这么快的赶至这边,怕是就连那汉中战场的大耳贼也没有反应过来呢!” 程昱的这话刚刚脱口。 孟获双手攒成拳头,表情更添凶神恶煞。 “反应过来又如何我孟获怕他不成” 程昱接着解释道:“蛮王说的是,只是…蛮王虽是不畏惧这大耳贼,可即便是这大耳贼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也来不及撤回这成都了!所以说,成都城…对于蛮王而言是板上钉钉,手到擒来!” 程昱刚刚把话言及这里。 “报…”又一名蛮人匆匆赶来,见到孟获,当即单膝跪地,禀报道:“大王,前方鹿头山落凤坡脚下有一羽扇鹤袍的书生席地而坐…” “书生”孟获一愣。 程昱则是连忙问道:“可有旗子” “有!”这蛮人连忙回道:“旗帜上写着的是,大汉军师将军诸葛亮!” 啊… 啊… 随着这蛮人的声音,程昱与孟获均是大惊。 乃至于程昱张口吟出“诸葛亮”这名字时都有些磕绊,有些下意识的揣住下巴。 ——『这,有鬼啊!』 孟获听得诸葛亮送上门来,“哈哈哈哈…”他大笑道:“他送上门来正好,传令,即刻发兵往那鹿头山!” “蛮王…这诸葛亮…”程昱刚想劝。 哪曾想,孟获一个摆手,就阻断了程昱接下来的话语,他却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继续吩咐道:“哼,差点忘了,速速让人准备一口大锅,我要在那鹿头山落凤坡的脚下生烹了这大汉的军师将军,以告慰我那女儿的在天之灵——” 说着话,孟获已是迈着龙骧虎步下城楼而去… 他显得无比的愤怒与迫不及待,就像是生吞、活刮诸葛亮,他一刻也不能等。 “呼…”程昱不由得深吸口气… 他总感觉哪里不对 可具体是哪,他也说不上来。 至于…那口大锅,生烹活炖了诸葛亮,怎么猛然间,他程昱会有一种后脊瑟瑟发冷的感觉,就好像,即将下锅的不是诸葛亮,而是他程仲德! … … 千钧一发—— 是的,花鬘原本还惊愕于,到底是怎样的少年,可以一个对付那么多人,还击杀了那么多个。 可还没来记得去思考。 敌人的匕首已经朝她袭来。 且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糟了——” 花鬘想要移动躲闪,可…现在的她,哪里有半点力气,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敌人的匕首朝他刺来。 同时而来的… 还有那翩翩少年,伴随着一声“不要”,关索已经踏步向前,一手扬起火铳,一手就要去抓住张着。 他是一定要保住花鬘性命的—— 变故就发生在这个瞬间。 原来张着袭击花鬘是佯攻,他真实的目的是…是关索。 只见他突然转身,趁着关索踏步向前,张着一把荡开关索伸出的胳膊,然后另一只手牢牢抓住关索握着的火铳,同时一脚猛地踢了上去。 关索小腹中了一脚,吃痛之余,手不由得松开,那已经上好“丹药”的火铳便从他的手中转移到张着的手里。 张着用火铳指向倒地的关索。“现在,攻守易型也,哈哈哈哈——” 这… 突然的变故,就连关索也没有反应过来,果然…战场上任何一个疏忽,都有可能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 他…天真了! “呼…”伴随着一声呼气,关索抬起头。 花鬘也抬起头来,这次是她最近距离看清楚关索的模样,好一个翩翩公子,好一个眉清目秀的俊朗公子。 ——『他是谁』 ——『他为什么要救我』 花鬘来不及去细想,她连忙张开嘴巴,努力的喊道,“放…放了他,杀…杀我…” 是啊… 敌人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杀她么为何要殃及这么多人牵连这么多人呢 蛮族儿女从小在那蛮荒之地长大,哪个畏惧过死蛮族儿女最怕欠人情义,特别是这种报不了的情义啊! 只是,张着分毫不理睬花鬘,在他看来,这蛮女并无威胁,真正的威胁反倒是眼前的这男子。 “你方才不是挺勇的么” “呵呵,这圆筒挺厉害啊,是这么用的吧” “一下子,能不能把你脑袋给崩掉呢” 张着故意将手指触碰到那机括上,虽有些别扭…感觉设计的并不合理,手指头需要拉的狭长… 但大抵,他能感觉出来,只要触动这机括,那“响声”就发出,然后是火焰中强大的力量爆射而去。 “我劝你老实放下这武器——” 关索撑着身子爬起,方才那一脚力度极大,让他现在都有些站立不稳。 “哈哈哈…”张着笑了,猖獗的笑,“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也真厉害啊,一个人撂倒我们六个…可惜了,跟我比,你还嫩点儿…下辈子,多长个心眼儿吧!” 生怕迟则生变… 张着直接扣动机括。 “砰”的一声如期而至的传出,张着的嘴角尤是上扬,尤在笑,笑的放肆极了。 可是…他的笑突然就变得僵硬了。 因为惊愕的事情发生了,这火铳对准关索的那头并没有动静,反观是对准他的这头,伴随着那巨大的“砰”响,一道火光燃起… 然后…然后就不会再有然后了。 火铳射出的弹药直接在他的脸上炸开。 因为距离太近,张着的脑袋竟是直接被崩掉了一多半儿。 就像是一个西瓜,被人歇劈了一刀,那一多半儿掉落在地上,可哪怕如此,剩下的那半个面颊尤是面目全非。 “咚!”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张着的身子轰然倒地—— 这时,原本还双手握着肚子,一副羸弱模样的关索站的笔直,他踏步上前,从张着那可怖的尸体手中取回火铳,然后淡淡的道。 “连正反都分不清楚,还用火铳” 说到这儿,他笑了,一边笑,一边瞪了那面目全非的张着一眼,吟出两个字: “土鳖——” 解决掉刺杀,关索像是一下子释放了不少,他深吸了一口气,望向那已经睁开眼睛的花鬘。 说是睁开眼睛… 其实,花鬘的精神力也已经到极限,毕竟…这种生死博弈,命悬一线…太过耗人的心神。 可她尤是努力的睁着眼,她想要看清楚恩人的模样。 蛮人粗犷,但是…却格外重恩! “你…你便是花中秀么” 行至花鬘身边时,关索单膝跪在地上…火铳就这点儿好,不怎么废力气,别看解决了六个人,可体力尤在。 “是…是…”花鬘也努力撑起身子,“你…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得到眼前的蛮女便是他关索苦苦寻觅的人,关索整个释放、释然了许多。 “你没事儿吧” “还,还好…” 关索一把抱起了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这里都是血,先送你到别的房间…” 第一次被一个男人给抱起,还是…还是这般贴身、暧昧,又孔武有力的横抱,又是自己的恩人,又…又…又是这么一个风度偏偏,俊雄硬朗的男子… 花鬘突觉得一阵小鹿乱撞。 不,蛮女哪有什么小鹿乱撞,她但凡有些力量,她就扑上去了,这哪能放过呀 可现在,她便是想说万般话…可话到嘴边,什么也说不出口,憋死了… 关索将她抱到了隔壁房间,又依次回那杀戮场将鲍三娘、王桃、王悦抱了过来。 他也很诧异,为何她们…都会在这里 为何她们又与花鬘产生了什么羁绊。 关索将最后一个女人抱到隔壁房间的床上后。 他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正直思虑,如何去通知官兵时,忽然间,他的鼻息间…一抹异样的气味儿传来。 这味道—— 关索有些熟悉!这正是他处处留情…惯用的手法! 同样的… 这味道很强烈,迅速的就使得已经醒来的花鬘再度晕厥了过去。 ——『怎么会有迷香还有敌人』 关索下意识的摸来一块儿带血的布捂住自己的鼻子,又用刀尖刺入指尖,十指连心…立刻他便疼的精神了起来。 可他却佯装整个身子宛如一摊软泥一般,晕厥了过去。 …原本血腥杀戮的医馆,顿时间变得寂静无声。 终于,过了许久。 “踏踏——”的脚步声响起,很清脆,很谨慎… 似乎直到确定这里所有的人晕厥过后,步子才放宽,声音也才想起。 “得亏我们有所准备…否则…真要因为这小子,功亏一篑了…” 随着这道女声的传出。 另一道声音响起,是更成熟的女声。 “你答应我的,只诛那蛮女一人,其余的…放过吧…” “可他们…好吧…” 似乎是有争议,但最终,这年轻的女子还是妥协。 倒是关索将这一切听得真切… 乃至于,他会想。 她们是什么人是逆魏的人么否则…为何一定要杀那花鬘 关索这么想,那两个女人的脚步声已是越来越近。 一时间,这狭窄的一个屋内,床上躺着四个女人,地上躺着一个男人,门外又进来两个女人…突然间,这空间就显得有些紧…紧…紧…紧了,啊不…是紧张了! … … 第七一零章 花关索红袖添香,诸葛亮支身截蛮 “这小子,真利害呀——”当张玉兰走到关索身前时,她深深的凝视了关索一眼,不由得感慨道。 张琪瑛也说,“可不么咱们天师道六位祭酒,全部丧命于他一人之手…” 说到这儿,张琪瑛也注视到关索的面颊。 俊朗、清秀… 哪怕是闭着眼,可面颊上充满了刚毅,身材也极佳,个子极高,武艺还高强! 最关键的是那腹部肌肉线条感流畅有力,充满了力量感,简直是那种让少女见一面就魂牵梦绕,心中所属的情郎模样。 任凭谁看到这腹部…都要想入非非了吧 莫名的,张琪瑛竟会有一种感觉,有一种她不再是五斗米教的圣女,而是化身小女孩儿,神情恍惚,一下子痴了的感觉。 仅仅是一刹那,她猛地摇了摇头,将那想入非非的心绪从九霄云外收回。 可越是想收回,那种感觉就越强烈,毫不夸张的说,眼前的少年,已是她从小到大见过的最、最、最、最…怦然心动的男人了。 远非天师道里那些无趣的男人可比… 呼… 伴随着一声呼气,张琪瑛迅速转身。 只有背对着关索,不望向他的面颊,那悸动的心情才会有一丝丝收敛。 “喜欢” 这时,张玉兰一句话传出。 而这话让张琪瑛的面颊一下子变得无比绯红。 她连忙摇头否认… “该…该办正事儿了…”她努力不去想那清俊男人的脸,然后抽出匕首,一步步的往花鬘那边走去,既是为了完成任务,又是为了遮掩自己那小鹿乱撞的心情。 张玉兰作为过来人,她如何会不懂呢 曾几何时,她…她也有一个让她一见钟情,一眼就再也无法忘怀的男人。 可那个男人,却已经有妻室… 五斗米教给她的任务则是…是除掉那个男人,那男人的名字叫刘瑁,是刘焉的第三子,也是刘璋的兄长,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 却也是个屡次提议给刘焉,让其远离五斗米教…阻挠五斗米教在蜀中传播、发展、壮大的公子。 历史上记载,他因狂疾过世! 往事再度袭来… 一时间,张玉兰的心情也有些复杂,心思也变得繁杂。 而同样心思繁杂的两个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哪怕关索是晕厥的,可借着掩体…他手中依旧紧紧的握着那火铳。 变故就发生在,张琪瑛的匕首高高举起,要朝花鬘刺去的一刻… 当她吟出“时局所致,蛮族姑娘…莫怪我”这一句话时。 “放下匕首,别动——” 一句清澈的,坚韧的,冷峻的话语骤然从张琪瑛与张玉兰的身后传出,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站在他们身后正是那方才还晕厥着的睡美男。 而那睡美男的手中,一个圆筒正指向她俩。 张玉兰与张琪瑛就算没有目睹,却也是听到方才这医馆内的惨叫… 如何会不知晓这圆筒是夺人性命的大杀器。 “你…你是佯装晕厥…” “大意了…” 张玉兰轻吟一声… 张琪瑛却已是慢慢的将那高高举起的匕首放了下去,甚至,她还在试图寻找…如何应对这个局面,如何应对眼前这睡美男手中的杀器。 “别想耍花样,放下匕首,举起双手,还有…将那能致人晕厥的花粉抛给我,只能用一只手!” 关索的声音不容置疑… 张玉兰心头一怔。 ——『这花粉…他竟也知道』 下意识的,她不由得伸手去摸到腰间的两个小葫芦。 这时,迫于那“大杀器”的威慑,张琪瑛只能将匕首放在地上,张玉兰则是牙齿紧咬嘴唇,沉吟了片刻,还是将那两个小葫芦药瓶抛了过去—— 是啊… 这个睡美男既然能闻出这花粉,那想必,是不好糊弄了。 “很好,现在,你们举着双手,向我走过来…” 关索一只手提着火铳,一只手接过药瓶,甚至他还特地闻了下,确保味道是准确无误的。 说起来,关索人称花关索,三家之姓,又与鲍家庄、卢塘寨那般关系,那些年,武艺没落下,可歪门邪道学会的更多…诸如这等迷迭花粉,别人视之如宝,可对于他而言,却是玩剩下的把戏。 “踏踏…” “踏踏…” 终于,张玉兰与张琪瑛就快要走到关索的面前,却见关索一只手猛地收回火铳,另一只手则是将那曼陀罗花的花粉挥洒开来。 顿时,浓郁的迷香铺洒在张玉兰与张琪瑛的鼻息间。 这等浓稠的分量,哪怕是一只小象都会即刻晕倒,更何况是并未服用任何解药的女子 “你——” 伴随着不约而同的一声轻微的呼喊,张玉兰与张琪瑛同时晕厥了过去。 关索则是小心的检查过她们的状态,确保是真的晕厥,这才长长的吁出口气,也将火铳收起… 看着眼前晕倒在地的一双女子。 年长的风韵犹存,处处勾勒出成熟与韵味儿,年轻的则是清丽脱俗,我见犹怜。 一时间,关索不由得摇了摇头,感慨道:“虽然知道你们是敌人,但这等国色天香的容颜,杀你们…委实让我难以下手…” 关索“唉”的叹息一声,然后索性将张玉兰抱起,抱到了那叠满了鲍三娘、花鬘、王桃、王悦的床上。 添加了一个张玉兰,这床顿时容纳了五个晕厥过去的美人…显得更拥挤了。 不过很显然,这或许是床的极限,却未必是关索的极限。 很快,张琪瑛也被关索抱到床上。 六个了…甚至有的需要叠起来,才能够躺下。 而这时,关索也完全不客气的褪下鞋袜,爬上这床榻,环视着周遭那或是叠起来,或是横七竖八躺着的一众群芳,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掠过。 鲍三娘、花中秀、王桃、王悦…还有两个叫不上名字的女子。 她们仿佛各具特色,或温婉、或聪慧、或妩媚、或端庄,或是豪气干云… 月光透过轻纱般的云雾,洒在精致的古式木床上,也将这些美人的面颊照的愈发清晰。 呼… 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呼气,关索不由得心中大动,“四哥让我来此,目的是睡了那花中秀,睡出一个稳固的后方,一个归顺的南蛮…可,如今这里躺着的却何止花中秀一人” 说到这儿,关索情不自禁的又扫过每个人的面颊。 呼…他再度吁出口气。 继而,不由得咬住嘴唇,喃喃吟道:“你们有的是我爱的人,有的是爱我的人,有的是我要救的人,却也有要害蜀中,破坏我任务的人…我知道…我不该如此,不该见色起意,可…可…可气氛已经烘托到这儿了…那么…那么——” 关索再不迟疑…可行动之时,第一个从王悦的身边爬过,不曾想…打翻了什么。 又是一个瓶罐,又是一种气味。 这气味儿一出,关索只觉得一阵恍惚,然后…便是欲望迷离,是纸醉金迷… “王悦这妮子带的是什么呀” 关索能闻出那曼陀罗花粉的味道,却并不识这独特的味道。 但莫名的,他感觉有些熟悉,更是觉得浑身燥热难当。 这味道同样传入了床榻上其它六名女子的鼻息之间… “嗯…嗯——” “嗯——” 不断的开始有极其细微、诱惑的轻吟,不断的…每一个女人面靥绯红到极致。 哪怕是晕厥着,可浑身尤自在动…就好像肌体处…有蚂蚁在爬,很多很多的蚂蚁,让她们痒的不能自已。 俨然,这种气味之下… 就是最贞洁烈女也要变成荡妇—— 关索本就处处留情,如今又是这般当景,且本也意欲如此… 索性,所有的礼法教条抛掷脑后。 伴随着那一条条主动伸出的像白山茶花花瓣般的手臂,搂住他的脖子… 月色最终将白山茶花的枝叶照得撒在地上,变成长长的一条条影子。 在花影旁边,关索与他的红颜渐渐偎倚在一起,终于不再分得出是她的、是她的、还是她的影子。 影子越拉越长,斜斜的美轮美奂。 已经有女人陶醉在关索散发出的,那满满的男子气息之中—— … … 南蛮入侵! 当这一条消息传到巴山,传到了刘备的中军大帐。 本还惊喜于巴山局势突变,因为子龙、翼德、黄忠、诸葛恪那神乎其神的战绩,愣生生逆转了时局的刘备。 接下来的一刻,心情急转直下。 “南蛮已经入侵了么” 刘备不由得深重的问道,语气中满是不信。 “是!”孙乾重重的点头,然后拱手道:“信笺是成都发来的,南中通往成都沿途的郡县也有传书,这几乎可以笃定…这消息是真的…算算这传书的时间,怕是如今,那蛮王的大军已经打到绵竹关了吧!” 孙乾还是保守了—— 何止是打到绵竹关了,已经抵达鹿头山,就要过那大名鼎鼎的落凤坡,然后…然后就是成都城了! 当然…即便是按照保守的推测。 刘备的神色也根本掩饰不住的紧张。 “孝直…” 第一时间,刘备转向好基友法正,“巴山关乎着汉中的归属,关乎着那曹阿瞒全线的溃败,我本不想撤离,可成都乃是我军大后方,蜀军的家儿老小全都在那里,一旦有个闪失…怕是三军的士气也就彻底崩溃了!可若是退军…那…” 刘备话说到最后,突然哑然了… 因为后面的话他没办法说。 要怎么去讲啊 整个巴山还有千千万万为了他刘备,为了汉室三兴而浴血奋战的将士们,这里的中军大营不倒,这些将士们就…就会一如既往的坚持下去,在这山峦间与逆魏的兵士搏杀,搏出巨大的转机。 可是…这些都会随着刘备退军而…而… 刘备不忍心去讲,甚至不忍心去想。 他若撤军回援,那这些兵士的命就将注定葬送在这儿了—— 他拿不定主意,他只能去问他的好基友,他的主心骨法正,征询法正的意见。 “主公,这里的营盘不能动…” 法正的语气格外的坚决,除了坚决之外,他列出了他的理由,“我们所处的巴山与成都相距甚远,南蛮已经入侵,这种时候的回援于事无补,反倒是坠了三军的士气,寒了三军的心,也给逆魏追击我军的机会,将好不容易扭转回来的局势再度葬送,此为其一…” 说到这儿,刘备面色中有些动容。 法正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其二,蛮族虽人多势重,战斗力彪悍,可…却多为有勇无谋之辈,孔明手下兵力虽不足,可孔明却是足智多谋之辈,主公既把成都交给孔明,无论如何也当…也当信得过他呀,何况…何况还有…还有云旗!” 法正这突然的话锋一转,让刘备有一种应接不暇的感觉。 刘备疑惑的重复道:“云旗为何是云旗” “洛阳那边的战况主公也收到了…”法正眯着眼,解析道:“云旗已经解决了曹彰、曹真的兵马,可是整个战报中…主公可看到了有任何关乎云长将军的消息!” 唔… 的确,刘备得到的战报是关麟成功策反姜维,致使北线大捷! 南线的话,则是由周仓、关银屏等将,勠力同心…将张辽逼退,整个战报中并未…并未出现云长啊! 嘶… 先是一愣,继而…刘备仿佛被法正点醒,恍然大悟一般,“孝直,你的意思是…二弟并不在洛阳,那…那他会在哪” “我也不知道”法正一摊手,然后沉吟道:“其实,主公不用忧心二将军,云旗这孩子总是能在不利的局势下,做出惊人的举动一举力挽狂澜,我想…既如此,既二将军不在洛阳,那是不是…他已经带兵驰援成都了!” 法正没有把关羽往汉中、长安这边想… 事实上,这边因为隔着“房陵”、“上庸”二郡,想要抵达谈何容易想要突破,也绝不会没有任何消息! 那么…只能是成都了。 “呼…”随着想到这里,刘备不由得长长的吁出口气,“如此,若云旗一早就料到南蛮入侵,提前派云长带关家军前去驰援,那么…成都无忧矣,我们也可安心应战。” 说是对关麟的信任也好… 说是对关麟的猜想也罢。 总之,因为关麟,刘备再度提起了那本已重重坠落深渊的信心,他的眼神也更坚定了。 法正正想要继续感慨一番… 却在这时。 “主公,主公…”原来是简雍,他匆匆而来,见到刘备,慌忙的张口,“不好了,刚刚汉中的眼线发来一条机密的消息,说是…说是曹操尽调长安与汉中的兵马驰援这巴山,足足有十余万人…且这一次,他们运来了许多重型军械,想来…想来是要强攻我们的军寨!” 唔… 刘备闻言一惊。 法正却是第一时间问道:“宪和,你需告诉我…我们的眼线可有提及,这些重型军械运抵巴山需要多久” “一个月…至多一个月…” 随着简雍的话传出… 法正的眉头微微的凝起,他的眼芒缓缓的移回刘备的脸上。 此时的刘备也在望向他… 四目相对…两人什么话也没说,可彼此心头想着的却是同一句话。 『距离决战的期限,只剩下一个月了——』 … … 咚咚咚—— 鹿头山,落凤坡山底,当年凤雏庞统便是在这里被射杀,为刘备诛讨刘璋造出一个“出师有名”—— 今日的这里,蛮人军队,人兽合计二十余万正向此间行来。 象兵齐进,那“隆隆”的象脚声传出的声响震天动地。 时不时的还有虎营、豹营中猛兽的呼喊,让人闻之胆寒,望而生畏。 反观那鹿头山山脚的正中… 一方汉字大旗飘扬,那华盖伞下,诸葛亮一身书生的鹤氅,四个兵士站在四周,面前的桌案上则是摆放着水盆、香炉、琴和水盏。 “咚咚咚——” 过万蛮兵的脚步声“隆隆”响彻…这份压迫感越来越近… 诸葛亮却是站着身子在水盆中洗了洗手,然后,泰然自若的坐在那华盖伞下,运笔如飞,写起了书法。 诸葛亮是军事家、发明家,却也是书法家,他的笔锋不像是蔡邕飞白书那样肆意,也不像钟繇书法那般豪阔,他的笔力纤秀,楷书的法度谨严中透出灵动清俊,特别是所有横划都向右上方倾斜…内敛淡雅,不沾一丝躁气。 大有四个字——“乾坤清气”的风采! 而当那白纸上“夫必胜之术,合变之形,在于机也。非智者孰能见机而作乎见机之道,莫先于不意。故猛兽失险,童子持戟以追之!” 几列大字挥洒完毕之时… 却见得,一干蛮族的兵士上前,足足上百人,竟是将一口大缸给抬了上来,还有上百人则是布上柴火,将大缸搬到这柴火之上,似是在煮什么… 诸葛亮只是微微抬头,然后依旧低头去写新的一篇。 这时… 一个身材高大、年龄颇长儒生打扮的男人走了过来,是程昱… 他一步步的走到了诸葛亮那桌案的面前。 诸葛亮尤在写字… ——“蜂虿发毒,壮士彷徨而失色。以其祸出不图,变速非虑也…” 程昱念出了诸葛亮的字,连带着试着解析道:“小小的毒蜂只凭借自己一根毒刺,就可使强壮的大汉不敢靠近,对敌人来说,让灾祸突然出现,防不胜防,无法预料,是最好的制胜办法。” 解析完毕后,程昱微微摇头,“久仰大名,诸葛孔明,吾乃大魏使者程昱,今日难得一睹真容,更难得一睹这墨宝,不过…昱好奇,你这一根小小的毒刺,能使得二十万蛮军不敢靠近么” 听得程昱这么说,诸葛亮笔锋一顿,抬起头来。 “原来是程先生,失礼,失礼。” “不过,程先生的问题,我这毒刺究竟能否拦住蛮族大军,这个…不妨试一试——” 云淡风轻,气定神闲… 这是程昱没有想到的,诸葛亮今年还没有四十岁吧 却显得比他这个将近七旬的老叟更沉稳、更内敛! 程昱笑了,“哈哈…哈哈…” 一边笑,他一边说,“我不知你是从哪来的自信但,你看到这口大锅了么” 程昱回首望向那口巨大的锅,此刻,柴火已经点燃,要不了多久,里面的水就会烧开。 “我笃定,要不了半个时辰,你就要被投身这口热锅中,然后被蛮王与各部落首领分而食之了!” 说到这儿,程昱余光瞥向诸葛亮。 “你就没有一丝畏惧么” “畏惧什么”诸葛亮淡淡的一笑,他仿佛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甚至,他在用最温柔的话道出那最强硬的话语。 “说不定,投身这口热锅中,被蛮王与各部落首领分而食之的并非亮,而是某个敌国的使者——” 说到这儿,诸葛亮已是缓缓起身,左右护卫要靠近守护,诸葛亮却是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去。 自己则一步步的走向那蛮族的大军。 一边走,一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程昱说。 “你还没赢,我也没输——” … … 第七一一章 卧龙吟—— “嘎吱——”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彻,宛若那蛰伏巨兽的成都大门突然打开。 “哒哒哒——” 五匹上好的骏马迎着拂晓的光呼啸驶出,每一匹马都被一名年轻的骑士骑跨,一男四女。 男的是关索,女的分别是花鬘、鲍三娘、王桃、王悦… 为首的关索显得有些疲倦,特别是胯下,那大腿接触马背的位置,竟因为剧烈的颠簸,有些不知为何的剧烈痛感! 就好像哪怕裤布粘上都会疼…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而是淡淡的、虚虚的感觉。 蛋疼… 没错,此时对于关索而言,委实是有些真的“蛋”疼了! 当然,这种所谓的“腰膝酸软、疲乏无力、精神委靡、眼冒金星”的症状…对于关索而言并不是常态,而是…这个夜晚,他是真的被掏空了,整个被透支了一般。 反倒是与关索同行的四美。 ——花鬘、鲍三娘、王桃、王悦… 她们的表情则是与虚脱了的关索形成截然鲜明的对比。 气色明亮如星,一个个充满活力与生机,处处彰显出的是无穷尽的魅力,就如同那初生的太阳,灿烂耀眼。 “驾驾——” 花鬘骑马与关索并行到一处,她望向关索的目光含情脉脉的,“父王最多时只是召入帐中五个女人,关郎却是更胜一筹,比父王还多一个呢!蛮女女子…便是喜欢这等有男子魅力的!” 说到这儿,花鬘朝他眯着眼,笑了下。 然后大大咧咧的她“驾”的一声,竟是帮关索的马猛的一抽马鞭,马儿吃痛跑的更快了,关索只觉得蛋都要碎了。 这时,王桃、王悦也驾马行来,两人同时看向关索,王桃噘着嘴,伴随着“哼”的一声,朝关索做了个鬼脸就跑开了。 王悦则是几次欲言又止,到最后,一噘嘴,似是有无限的故事与回味。 她竟也不好意思的跑开了。 是啊,昨夜…关索如此那般,却又哪里少得了她王悦那…那“粉”的加持与助力,她送去的是神助攻啊! 现在回想过来,王悦满脑子都是少儿不宜的画面,就好像是叠罗汉一般… 摇头,剧烈的摇头,不能再这么胡思乱想了。 会…会有反应的。 王悦也猛地挥动马鞭,马儿跑的飞快,瞬间超过了关索…向前奔驰。 最后骑马赶来的是鲍三娘,原本嘴里还吹着气,像是生气,也像是嫉妒,可当与关索目光交汇的一刻,哪里还有半点气性 原谅了… 没错,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原谅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关索虽然渣,但是禁不住她鲍三娘就是喜欢啊… 从古至今,渣男对少女本身就是具有天生吸引力的。 当然,心里原谅是一回事儿,嘴上,鲍三娘可没那么容易饶过关索。 “怎么昨晚不是挺猛的么现在…就剩这副熊样了” 说完这个…鲍三娘用幽怨的小眼神瞪了关索一眼,继而很快的翻了个白眼,然后幽幽的说,“你到底行不行啊” 说罢,也是猛地一打马鞭,马儿吃痛,跑的飞快。 鲍三娘是走了… 可关索,突然被鲍三娘这话一激,男儿的好胜心与求生欲顿时涌上心头。 何况行不行啊 这话简直是赤果果的对男人的质疑 男人能被质疑么那必然不能啊—— 当即关索也顶着胯下的痛感,挥动马鞭,枣红马仿佛心领神会一般,马蹄摆动如风。 整个一男四女的五人骑马小队,一时间…行的飞快。 … … “呜呜呜——” “吼吼吼——” 人兽齐鸣,吼出了颇具蛮人特色的豪阔声浪。 蛮王孟获高坐大帐中间,下面则是一干部落首领、洞主。 南蛮乌戈国国王兀突骨坐在首位。 南蛮的第一智者朵思大王坐在次席。 所有的这些蛮人带着好奇与敌意,向外探看着这位汉军中的首席智囊——诸葛亮! 祝融夫人坐在孟获的身后,因为女儿花鬘的死,看到诸葛亮的一刻,手不由得伸向背后,去取飞刀。 话说回来,祝融夫人相传是火神祝融的后裔,兵器使的是丈八长标,同时背插五口飞刀,二十步之内,飞刀抛射,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祝融的弟弟带来洞主注意到了姐姐祝融的这般情绪,他拼命的向姐姐使着眼色,祝融的目光也与他交汇,他知道,弟弟是提醒他,蛮王会处置这诸葛亮,无需她擅动。 这时… 程昱领诸葛亮进帐。 诸葛亮一手执扇,一边背在身后,气度潇洒的走上了这蛮人的帐篷内,他身后跟着两名道童,一名被拦住等在大帐外,一名则是卸掉武器,缓缓跟在诸葛亮的身后。 见到孟获,程昱拱身介绍道:“蛮王,这位便是蜀中的军师将军,让那大耳贼如鱼得水,大名鼎鼎的卧龙诸葛孔明了——” 诸葛亮也躬身道:“程先生缪赞了,大名鼎鼎不敢当,但奉皇叔之名出使蛮军,致意蛮王,消除误会…却是此行的目的!” 自打诸葛亮进门后,蛮王孟获始终怒目圆瞪着他,却是一言不发。 他身侧的祝融,周遭的一干洞主、首领,也不乏后槽牙“咯咯”直响的。 可无论是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就像是在看猎物一般,或者说…是等猎物做最后的哀求。 这时,诸葛亮注意到了孟获身着素色皮革,从头到脚悉数是白色,诸葛亮明知故问道:“敢问蛮王,今日缘何如此装扮” 这话,无疑让孟获更加愤怒,却也激的他开口怒吼道:“我女儿死在你们成都,被你们所杀他喜欢你们汉人的礼仪,我身着这白色的丧服祭奠于她也碍着你这卧龙的眼了是吧” 毫不客气—— 言辞冷冽—— 从孟获的口吻中,诸葛亮能感觉出来,这误会…太深了。 怕绝非一句两句,只言片语可以解清。 程昱则是瞅准机会,适时补刀:“诸葛孔明,你来此为何我知道,蛮王也知道!杀女之仇不共戴天,想要握手言和,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也看到了,蛮王特地在帐外为你烧了那口锅你今日是难逃这被烹煮的命运…临死之前,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程昱以为,诸葛亮来此是因为强弱悬殊,想要以自己的名消除蛮王的仇恨,从而放过成都,放过整个蜀中那万万千千的黎庶,可这种当口,箭在弦上…哪里能因为他一人,就取消进攻成都的计划 呵呵…妄想! 程昱觉得诸葛亮是在妄想,乃至于程昱还有一种感觉,这个诸葛亮…不像是往昔中传闻的那般厉害,有些不舞之鹤的味道。 而随着程昱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诸葛亮。 有的想看他笑话,有的则想要看到他的恐惧。 可惜,诸葛亮的面色如常,眼眸更是如湖水一般平静。 他只是淡淡的说,“原来蛮王的那口大锅真的是为我准备的——” 说到这儿,他沉吟了一下,然后缓缓转过头去… “怎么你怕了想跑”程昱连忙发问。 “不!”诸葛亮微微摇头,他叹气一声,“人固有一死,有什么可怕的只是,我唯在想,可惜此间二十余万生灵将陪我殉葬,罪莫大焉,此为亮罪莫大焉——” 说着话,诸葛亮就踏步往门外,往那口大锅方向走去。 “等等,你是什么意思” 这时,朵思大王大喊一声,想要叫停诸葛亮。 可程昱连忙道:“洞主莫要拦他,此人最擅故弄玄虚,昔日赤壁,一张巧嘴驳得江东群儒鸦雀无声,随他去,随他去,看看他有那胆魄,当真敢跳那热锅不成” 果然,随着程昱的话。 朵思大王望向孟获,孟获微微点头表示对程昱的支持,朵思大王当即不再言语。 只是看着那诸葛亮一步步的向外迈步而去。 “踏…踏…” 脚步声低沉而厚重。 诸葛亮行至那热锅前时,包括孟获在内的一众洞主、首领齐齐涌出帐篷,凝眉注视着诸葛亮。 但除了他的背影,唯独可以听到的是那“罪莫大焉”四个字。 “故弄玄虚——” 程昱咬着唇,他心里盘算着,如今这南蛮入侵的行动,且不说能否最终扭转战局。 即便哪怕今日能杀诸葛亮一人,这次的行动就已是收获巨大! 已经能向魏王交代了—— 这样的念想刚刚吟出。 伴随着一声“亮罪莫大焉哪——” 忽的… “轰,轰隆隆——” 巨大的炸响声突然响起,就在这鹿头山下,就在这落凤坡脚,就在蛮军大队的外围… 无数炸药包齐响—— 轰隆隆的响声持续了良久,震天动地! 整个山石被炸开,碎裂…整个蛮军中,到处都是碎裂山石的砸落。 而这突然的响动,突然的炸裂,突然的山石,蛮族的军队还没有反应过来,可那些军队中的野兽却早已有所预兆。 他们仿佛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训练有素的它们竟是拼命的去挣脱它们的驯兽师。 有的挣脱了,开始在军营中四处乱窜,有的则是癫狂了一般,无论是看到谁都去撕咬。 俨然,那炸响…惊到了他们。 整个十余万的蛮军军阵竟是一夕间崩溃了、混乱不堪。 而那炸响声还在持续… 直到蛮军军阵的周围那数不尽的碎石堆砌在一起,那炸响声才停住。 可哪怕是如此,哪怕这爆炸并没有伤到蛮族大军…但混乱,持续了整整半炷香的时间…在蛮王、各部落首领、各洞主的努力下,整个军阵…方才稳住。 也直到这时… 孟获猛然间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诸葛亮—— 这炸响—— 那热锅—— 他迅速的转身去望向那热锅的方向。 却见得此刻…那热锅早已在混乱中翻倒于一旁,那热腾腾的水流淌在灰蒙蒙的地面上,流淌在那一块块砸入军队中的小碎石的中间。 灰尘散去,诸葛亮正站在那热锅的不远处,程昱也在。 只是…与诸葛亮那始终如一的气定神闲,泰然自若相比,程昱的脸色有些难看,有些惶恐,他宛若想到了什么惊悚的事情。 孟获已是三步并作两步,急切的往诸葛亮这边走去,行至相距十步之处,他停住了脚步。 眼芒中从方才的仇恨与憎恶,变成了现在的彷徨与惊悚。 他沉吟了一下,方才吟道。 “这炸响是…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诸葛亮缓缓抬头,迎上他那复杂的目光,羽扇轻挥,挥去了阻隔着两人的灰尘。 诸葛亮用极其缓慢的语调张口道。 “终究,这口锅还是翻倒了!” “那么现在,蛮王能与亮坐下来聊一下了吧” 这… 诸葛亮的声音不大,也不快,甚至一点儿气场也没有,可莫名的,就是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向孟获涌来。 让孟获惊怖,也让他遍体生寒… 他总算知道,什么叫用最温柔的口吻去说出最霸道的行为。 他总算知道,对付他们蛮人十余万,根本不用太多人,诸葛亮一人足以—— … … “姑母,昨晚是不是你也——” 蜀中通往汉中的金牛道上,一处普通的农舍,张玉兰与张琪瑛这一对姑侄正在将马迁往屋后的马厩中。 这时,一路上没有发出一言的张琪瑛忍不住张口问出这么半句。 后面的半句,她是欲言又止,也是无法言出,因为…聊到这个话题,昨夜到今日一早发生的一切…就止不住的往心头涌。 先是昨夜,她清楚的记得一个风度偏偏的美少男一己之力击败了她们五斗米教的六名祭酒,救下了那花鬘的同时,也要挟住了她与姑母。 后面的,他记得这少年突然间将姑母的那曼陀罗花粉洒在自己与姑母的脸上,再然后,她好像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然,也不是毫无感觉… 因为这一夜很漫长,她中途是醒来的。 可醒来时,她看到的是姑母与…与那少年正在…正在进行着无法描述且极致疯狂的一幕… 张琪瑛不敢深入去想。 因为接下来的故事,她张琪瑛也不知道为什么。 仿佛受到了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她竟也如同姑母一般,主动的扑向那个偏偏美少年,她甚至比张玉兰更加主动! 张琪瑛不知道,这些都是因为关索失手打翻的王悦那药瓶所致。 但…这已经不重要! 张琪瑛知道的是,这一夜过后,五斗米教的圣女…将不再神圣,五斗米教的鬼婆也…也… “咕咚”一声,张琪瑛不由得抿着唇… 眼睛试探似的往上移,似乎是试图要窥探她姑母的神色。 “呼——” 这时,她听到的是姑母张玉兰幽幽的一声呼气,然后张玉兰一把将张琪瑛拉到一边,双手扶住她的双肩。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琪瑛…你也跟我一样,不知道,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张玉兰的声音虽然低,却有一种难以遏制的羞耻感与愧疚感。 其实,就在今日一早,她俩醒来的时候,关索就已经醒来了,且自报家门。 张玉兰与张琪瑛那时候便知道,眼前这个注定与她们之间有着剪不断、理还乱联系的少年是关羽的五子。 ——关索关维之! 关索的态度也鲜明,希望她们如实将身份告知,之前无论发生了什么,这一夜过后,全都烟消云散。 甚至,关索还补上一句,他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他要将两人一并领入关府。 自然… 张玉兰与张琪瑛的身份,让她们无法将所有的真相告知关索,自也不会答应他的要求。 最终,张玉兰与张琪瑛只是向关索讨要了两匹马,关索也没有为难,两女便扬长而去… 直到这一天过去,直到这时,这一对姑侄才彼此说话。 可空气中的气氛却无比的凝重与复杂。 就好像她们很难面对自己,也很难面对彼此,很难面对五斗米教。 “姑母…可是…”这时,张琪瑛咬着牙,再去问:“可是我们的行动失败了呀,连我们…连我们也…也…” “别说了,什么也别说了…”张玉兰紧咬着红唇,她沉吟了良久,这才喃喃吟道,“你只要记住我们的行动失败就好…别的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什么也没发生——” 呼… 这… 张琪瑛不由得低下头。 张玉兰则是仰着头望了眼这乌云中透出的一丝丝月光。 “唉…唉…” 在那幽幽的叹气中,她向前一步步的走,神色忧郁至极。 或许,她是想,过去了也就过去了,那一夜已经过去了。 但事实上,一些事是有印记的,一旦发生就很过去,对张玉兰是这样,对张琪瑛也是这样… 因为…因为要不了两、三个月,她们就会发现,她们与那关家五郎关索关维之的牵连根本无法隔断—— 而这,也将是五斗米教教主张鲁做出那个“魏”、“汉”最终抉择时… 一道最、最、最、最重要的参考—— … … 第七一二章 诸葛亮,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嗖——” “嘣——” 落凤坡山脚,一支火药鞭箭突然射出,在天空中炸响。 这熟悉的、削弱版的炸响声,尤是让蛮族军队所有人心头一个寒颤。 军中大帐内的孟获、祝融,包括程昱等人也是如此。 这时,诸葛亮缓缓踏入此间,向他们解释道,“诸位不用慌张,我那侍从每隔半个时辰会发出一枚火药鞭箭,以向蜀军示意,我在这里安然无恙…” 一如既往的是这淡淡的语气。 一如既往的是那份沉心静气。 可不同的是,如今,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已是威慑十足。 所有蛮人不禁猜想,这诸葛亮的意思,是不是,如若没有半个时辰发出这枚火药鞭箭。 那么,方才的炸响就不会再是这落凤坡脚的外围,而是全部从他们蛮人军队的脚下炸出,然后这里——人畜不留! 这… 这… 这等赤果果的威胁,诸葛亮没有说一个字,可所有人心中却已是莫名的惶恐。 作为使者,这位诸葛孔明,好手段哪—— 程昱最是难受,本已是胜券在握,谁能想到,会在这阴沟里翻船,会在这落凤坡遭遇到非人的埋伏。 很明显,那一枚枚炸药包,那周遭的炸响,让这位吃人肉都不眨眼睛的程昱此刻也不免心头悸动连连,惴惴不安。 诸葛孔明,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蛮王且看这些…” 诸葛亮这时再度发话,同时一名侍卫将一些兽骨制成的首饰、兵器、饰品一一摆开,还有几枚带血的匕首,匕首上的血迹已是风干。 诸葛亮继续解释道,“这些都是我们查到的线索,首饰、兵器、饰品,蛮王应该不陌生吧” 孟获看着这些遗物,凝眉道:“是我那女儿的!” “没错!”诸葛亮接着说,“这些是蛮族公主随身携带之物,而这匕首却是刺杀蛮族公主的杀手…他们一个个手持的,这些…公主的随从也有看到的,可以作证!” 说到这儿,诸葛亮顿了一下。 孟获却是一扬手,没有询问随从的意思,“你接着说…” 俨然,诸葛亮提及的这匕首,是有蛮人手下禀报过的,甚至,此前也有一柄交到了孟获手中。 但之前,他并未多想。 诸葛亮接着说,“中原兵器的锻造博大精深,每地的盛产均不相同,早在春秋战国时期,便有郑国的刀、宋国的秤、鲁国的匕首、吴越的剑…这些都是享誉盛名的地方盛产,而这柄刺杀公主的匕首…其锻造工艺便是与鲁国的匕首完全一致!绝非他地能够仿造更非蜀中能锻造出的!至于这锻造地的鲁国,那是在魏豫州境内的鲁县,如此这般,刺客的兵器出自魏豫州!” 不等诸葛亮这一番话说罢。 程昱已是破口大骂道:“一派胡言,你这是一派胡言——” 说话间,程昱已是迈步而出,“没错,郑国的刀、宋国的秤、鲁国的匕首、吴越的剑,这些都是地方盛产,享誉盛名,可依你之言郑国的刀就只能为郑国所用,鲁国的匕首就不能交易贩卖哈哈,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与程昱那语调抬高、趾高气昂的声调形成截然鲜明对比,诸葛亮的声音始终很轻,但气息却又格外的稳。 “的确可以贩卖、交易,但是…诸如这兵器、镔铁之流,特别是如此锋锐的鲁国之匕首数量本就希少魏王如何会不盯的极是严密蜀中倒是想购得一些,却是难如登天!蛮王可以派人打探,据我所知,这鲁国的匕首只出现在魏军的手中过,其余地方,还从未有过传言、记载!” “巧舌如簧…信口开河——” 程昱的话刚刚吟出。 诸葛亮的声音却是压住了他的话音。 “况且,成都从来就没有刺杀蛮族公主的动机!” “怎么没有”程昱直接否认,“蛮王派公主去打探成都的虚实,你生怕成都空虚的事实暴漏,这才铤而走险派人刺杀公主,想要堵住公主的口,以此…掩藏成都空虚的事实!这便是动机!” “哈哈,程先生,你这话本就是不成立的。”诸葛亮轻轻一挥羽扇,继而…直接了当的驳斥程昱:“第一,我何须掩饰成都空虚的事实方才你们也看到了,我能旦夕间让此地地裂山崩,也能顷刻间让这周遭爆响连连!” “噢,差点忘了,就在近些时日,汉中战场,魏军死在这爆炸下的兵卒已有十万之多了吧洛阳战场,这个数量只会更多!如此这般,莫说是十万、二十万的蛮军,即便是百万蛮军齐齐涌来成都我又何惧成都何惧若然成都空虚的事实传入蛮地,这岂不正好让蛮军大意轻敌,我与成都本就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这… 诸葛亮说的话,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程昱都想反驳。 可他发现,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都反驳不了… “第二…”诸葛亮的声音还在继续,“若是我下令刺杀的蛮族公主我怎会放过那些蛮族公主的侍从难道我会疏忽到放任他们离去,去将消息泄露给蛮王从而引起整个蛮族的仇恨退一万步讲,我即便是真的要引起这份仇恨,那现在我又何须来此我直接将蛮族的军队炸死在这山谷中,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隐患,岂不是上上之策又何须苦口婆心,在这里解释呢” “你…”程昱一张嘴巴张开到极致,他想要吟出千言万语,可到最后…只剩下一个“你”字。 诸葛亮看了他一眼,“程先生有话不妨直言,如何吞吞吐吐” “你这不过是一家之词…处处都是破绽,处处都是漏洞!”程昱针锋相对,可语气总有些虚… 诸葛亮笑了,一边笑,一边轻挥着羽扇,“我哪里是漏洞哪里是破绽程先生不妨直接指出” “呵呵…你诸葛孔明如何狡诈如何巧言令色天下皆知!你一张巧嘴能使得东吴群儒羞愧难当,如今…不过是为了让蛮王退兵解成都之危!你觉得蛮王会仅凭你这一番空口之言就信了你的鬼话,就信了蛮族公主遇刺另有隐情” 程昱的话声刚刚落下,诸葛亮抬头,“所以,成都需要时间,成都必定能查出蛮族公主遇刺的真相…” 说到这儿,诸葛亮那炯炯目光迎上孟获的目光,“蛮王,我有一个提议,蛮王给我们一些时间去调查真相,而这段时间,蛮族退兵,我诸葛亮会随蛮王一道退往南中,等待这最终真相浮出水面。” 唔… 孟获有些惊讶诸葛亮的提议。 他重复着问道:“你的意思是我退兵,你跟我走” “是!”诸葛亮重重颔首,“只有这样,才能既保全蛮族兵勇的性命,又为成都争取调查的时间!更是最有可能使双方化干戈为玉帛——” 莫名的,因为诸葛亮的话,孟获竟有一丝钦佩感。 尽管嘴上不说,可他心头,对诸葛亮…已是肃然起敬—— 只是,这件事儿… 孟获没有立刻做出决定。 他大手一摆,“本王累了,都退下了!” 然后,一干洞主、首领行礼告退,程昱与诸葛亮也庄重的拱手,他们知道,蛮王孟获并没有下决断,他还在权衡、思虑。 可就在两人转身就要迈出这军帐之时。 “程先生留步——” 孟获最后喊出一声,程昱脚步一顿,转回身来。 迎着孟获的目光,隐隐,他生出一种极致强烈的感觉。 今日…或许并非魏与汉的决战,可他与诸葛亮之间,必定会有一个人葬送于此 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 … 大帐内,程昱肃立。 孟获给身旁的朵思大王使了个眼色,朵思大王这才张口,“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我们十余万蛮人在这里就如鱼肉一般,任那诸葛亮宰割程先生,你可有破局的法子” 程昱顿了一下,然后抬头,“有!只是略微有些阴损!” 他如此坦诚,倒是让孟获有些惊讶和赞美,孟获严肃:“可以说说么” 程昱拱手:“兵不厌诈,大王可以暂时答应那诸葛亮…” “答应他” “没错!”程昱重重的点头,他直起身子来,他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任务、成就、功勋,都要在此一搏,他望向孟获的目光坚定而自信。“答应他,然后将他挟持于军中,让大军撤出这落凤坡脚下,逃离这危险之地,到时候,这诸葛亮在蛮王的手中,蛮军也脱离险地,再以他诸葛孔明为人质,逼得成都主动献降!此为万全之策!” 唔… 孟获与朵思大王闻言,均是倒吸一口冷气,程昱说的这个方法确实让他们惊喜,也让他们警惕。 孟获“哦”的一声,然后追问,“若是成都真的调查出我女儿的死因,若真的是我们冤枉了他诸葛亮呢” “蛮王…”程昱大步上前,目光变得凝重,“如今蛮王尽起蛮族之兵,这已经不单单是为公主报仇的事儿了,如此雄兵若此次拿不下蜀中,他日刘备归来,势必会视为心腹之大患,若然大魏再失汉中,那蛮王在云南可就孤掌难鸣…更何况,依我之见,那诸葛亮不过是缓兵之计,公主死在成都无论如何,他诸葛亮就能脱得了干系么” 程昱的目的是可以退而求其次的,哪怕没有攻下成都。 可只要南蛮入侵的事实不变,南蛮没有退回云南,那…汉中战场,刘备就一定坐不住,他一旦坐不住,就会有破绽,就会有机会! 程昱试着稳住孟获—— 而随着程昱的话。 孟获果然陷入沉思。 他眯着眼,看着那此处已经能望见的成都高墙,想着他蛮族之后的处境,久久不语。 … … 就在结束了与程昱的对话后,诸葛亮被蛮人也领入这军帐中,此时的程昱正走出门。 程昱也看到了诸葛亮,他刻意变得趾高气昂起来,然后转过头去,大步走了。 走入军帐,诸葛亮向孟获道,“蛮王又唤我何事” 只是,诸葛亮这话,孟获并没有回答,他反倒是反问诸葛亮,“呵呵,跟我们回南中,呵呵,你诸葛亮当真就不畏死” 说到这儿,孟获又补上一句。 “那就不是你诸葛亮的基业,你死在我们蛮族地界,值得么” “基业死”诸葛亮的羽扇停住,他感叹道:“亮不过是一介书生,蒙主公刘皇叔不弃,三顾茅庐于南阳,咨我以天下事,他视我为师,我视他为友…这等际遇,这等情怀是外人无法比拟的!至于…死我如何会不怕死呢刀砍在身上,谁都会流血,都会疼痛难当,活着比什么都好啊…” 说到这儿,诸葛亮顿了一下,“不瞒蛮王,其实我出使蛮军之时,他已是注意到我那夫人黄氏已是小腹微微隆起,想来是怀上了我的孩儿,我从未点明…就是怕知道了这个,在意了这个,就再也没有那般勇敢了…所以,我更怕死,怕我的夫人见不到他的郎君,也怕我那未出世的孩儿睁开眼时却看不到他的父亲!” 诸葛亮什么都知道… 只是,黄月英有孕这件事儿,在他的心目中,重要级…甚至远比不上那些做不完的内政,比不上那些处理不完的琐碎军务! 听到诸葛亮这话,孟获也是一惊,他瞪大了眼睛。 “你此前还没有儿女么” “兄长过继来一个,但最后又要回去了。”诸葛亮摇了摇头,这或许是唯一能让他觉得失落的事情了吧。 “所以,这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孟获又问。 诸葛亮颔首。“是!” 孟获的眼睛微微眯起,眼芒中满是神伤,“鬘儿也是我的第一个孩子…” 这时候,仿佛此间大帐中的气氛凝固了一般。 诸葛亮没有说话,孟获也不再言语,安静…落针可闻的安静持续了许久,许久… 直到最后,孟获才缓缓张口,“那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你一定无比珍惜,不过,今日本王要你做一个抉择!本王可以答应你的条件,等你慢慢的查出我女儿被刺杀的真相,但,本王也有一个条件,不仅你要随我们回蛮地,你那夫人,还有那未出世的孩儿也要随我们回去!直到真相大白——” 这… 骤然,孟获提出的这个要求传入诸葛亮的耳畔,有那么一刹那,他只觉得天雷滚滚,五雷轰鸣。 可仅仅只是一个刹那,诸葛亮的情绪就被控制住了,他除了张口前,嘴唇略微的蠕动了一下外,他的神色一如既往,语气也平静与常。 “如此甚好,还要感谢蛮王了,能让亮一家在南中团聚。” “我这就写信,明日一早就让人将我那夫人送来。” 倒是孟获,他都没想到诸葛亮答应的如此爽快。 他郑重其事的凝视着诸葛亮,“你就不怕在蛮地,因为愤怒,我们会吃掉你,吃掉你们全家” “我怕什么”诸葛亮露出淡淡的笑,“一身正气,无愧于心,何况,这世上哪有身正害怕影子歪的道理” 震撼… 无疑,蛮王孟获被诸葛亮的行为,诸葛亮的气场,诸葛亮的语言…诸葛亮一切的一切所震撼。 他…他明明可以屠戮这十余万蛮兵 可最后,他…他为了罢黜干戈,为了十数万的生灵,也为了…那心中的正义与真相,骇然无畏的选择带着妻儿一并归还那蛮荒之地! 这等情怀… 这等胆魄… 这等气势,让孟获动容…让他肃然起敬,他拱手朝向诸葛亮,庄重的一拜…然后转身,踏步走出了这中军大帐。 门外,乌戈国国王兀突骨,南蛮第一智者朵思大王、木鹿大王、金环三结、董荼那、阿会喃都守在这里…很显然,他们也为诸葛亮的话语所震撼。 “大王你…” 兀突骨见孟获神色怪异,连忙发问。 孟获却是脚步一顿,伸手指了指帐篷里的诸葛亮,留下一句,“诸葛亮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没错… 这一刻,孟获对诸葛亮是肃然起敬的。 这一刻,他已经相信了诸葛亮更多。 是啊… 一个为救万万人,敢于将自己置身险地,随时面临死亡危险的人; 一个心中只有大家没有小家,只有大我没有小我的人; 一个明明可以手握屠刀,却毫不犹豫的将屠刀让给别人的人。 诸葛亮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而这样的人,他说的话,孟获与所有蛮族的兵将很难不信! 这样的人,浑身上下散发出的人格魅力,太让他动容了。 … … 第七一三章 压死大魏的最后一根稻草—— 今日,注定是孟获最惊喜的一天。 因为,就在他与诸葛亮见面过后,就在他迫不及待的要去夫人祝融房间,将他的猜想,将他的倾向,将他心目中…诸葛亮的人格魅力一并分享给夫人。 至少,从现在起,他孟获决计不信,刺杀他女儿的这种事儿,会是如此光明磊落、大义当先的诸葛亮授意去做的。 他快步小跑,可就跑至夫人祝融的帐前… 他本要掀开门帘踏入其中。 哪曾想,站在帐篷外,一道来自夫人祝融的惊诧、惊喜、惊恐的声音传出。 「所以,那关索不仅救了你他还…还…还睡了你」 这一声传出,孟获是有些疑惑的。 关索谁啊 又睡了谁呀 可不等他细想,帐篷内又一道女声传出。 「娘…」 语气有些扭捏,但依旧饱含着蛮族儿女特有的坚韧与敢作敢当。 正是这道女声让孟获惊喜。 不是别人! 是…是他的女儿花鬘的声音啊。 这时的孟获已是大惊,惊中带喜,他一度觉得自己是幻听了,还特地揉了揉耳朵。 同时…无数个问号就直涌上他的额头。 女儿花鬘不是被刺杀了么 那她的声音怎么会在这儿 等等睡了你关索 孟获突然反映过来,他意识到一个极其严重的事情,那就是她的女儿还活着,但似乎,她的女儿被猪给拱了! 这… 正直孟获迫不及待的要闯入其中之际。 花鬘的声音再度传出,「娘,他可利害了,活脱脱像是一只鲁莽的蛮象,力大无穷的…」 「那…那你是什么」 「我,自然是一只发丶情的母象啊…」 这是多么符合蛮族特色的回答啊! 而随着花鬘的回答,这一刻,祝融夫人有些凌乱,门外的孟获则更是凌乱至极。 花鬘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他这话,给父母带来多大的震撼,她一如既往的口无遮拦,「娘不是说,爹最多时同时临幸过五个宠姬,这么说,关索比爹强多了,那一夜,他足足…足足…」 眼瞅着花鬘就要吟出「六」这个数字… 只不过。 「鬘儿——」 孟获直接用一声对女儿的呼唤止住了女儿的口无遮拦。 是啊… 这不能再说下去了呀! 这种事儿,是能让丈夫和父亲去比较的么 而看到孟获的花鬘,直接欢快的扑了上去,一把被父亲熊抱住… 孟获心疼的打量着女儿。 「鬘儿,你没事儿吧你不是遇到刺杀了跌入悬崖了么有没有事儿哪里伤到了没有」 孟获是在打量着女儿,可花鬘哪里有半点受伤后的虚弱,反倒是容光焕发,满心满脸透出的是红润,是激荡,是那种喜形于色的欣喜。 就好像是经历过那一夜,伤口都给干到痊愈了! 「阿爹,我很好,特别好,再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的我更好了…」 花鬘的心情溢于言表。 可说到这里,她骤然想到了什么,「对了…爹,倒是忘了,还没带你去见见那关索呢他…他…他可是比爹还厉害呢!」 呃… 这话,听在孟获耳中,怎么感觉这么别扭,这么凌乱呢! 这孩子,说话怎么不经过大脑,口无遮拦的! … … 长安。 驻守此间的夏侯惇正在吃饭,可饭食还没入口,他不由得「唉」的一声叹出口气。 然后筷子放下,闭目凝神,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爹怎生这几日愁眉不展的」 儿子夏侯子臧问道。 另一个儿子夏侯子江也凝着眉,「爹是为时局烦恼么听闻…那洛阳一战,咱们魏军大溃败,曹真被俘…生死未卜,曹彰也失去下落,不知所踪…」 夏侯子江这么一说。 夏侯子臧也有话讲,「这都是前几天的情报了,依我看,爹还是为汉中战场忧虑,也不知道那边的仗是怎么打的郭淮死了,马既死了…李典、夏侯威、夏侯荣被俘虏…几万兵,就那么几天就没了…依我说,也就是咱爹瞎了,否则咱爹去挂帅,咱们大魏哪会到如今这般田地」 「子臧——」 这次是同席李藐开口的。 李藐也是醉了,甚至有那么一刹那,他会有一种感觉,这俩孩子是夏侯惇亲生的么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啊,咱爹瞎了! 大魏这般田地,这些话…即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可哪能这么明晃晃的提出来呢 果然,随着李藐的话,夏侯惇这两个不会说话的儿子闭上了嘴巴。 很明显… 如今在这屋子里,除了夏侯惇外,他的儿子,他的族人均是服李藐的。 说起来,李藐是夏侯惇的义子,可时局发展到如今,他对夏侯家的恩太重,已经不单单是义子这么简单了。 夏侯惇与夏侯家族已是将他接纳,夏侯子臧与夏侯子江更是将他示为亲兄长一般。 毫不夸张的说,若然夏侯惇不在这张桌子上,那所有人都得等李藐先动筷子。 「咳咳——」 似乎是因为两个儿子的话,夏侯惇剧烈的咳嗽起来,有些嗔怒。 李藐则是一边拍夏侯惇的后背,一边说,「义父,别动气,子臧与子江还年轻,口无遮拦的,并无恶意…」 「我岂不知道他俩…有勇无谋,只知道舞枪弄棒,修炼武艺,有什么用」 夏侯惇愤愤的张口,接下来的话愈发无奈与颓然:「习武习武…习武能救得了如今的大魏么」 呃… 这话猛地呛住了夏侯子江与夏侯子臧,两人面面相觑,心里嘀咕着,当年父亲不是这么说的呀! 当年父亲说的是,曹氏、夏侯氏乃谯沛武人出身,只要练好了武,那建功立业,哪里会少 怎么现在。 「咳…」 夏侯惇又咳出一声,旋即话锋一转,「汉南,你告诉这两个兔崽子,我烦什么」 「是!」答应一声,李藐侃侃道:「是你们大嫂向义父提出,她想要再嫁…」 啥 夏侯子江与夏侯子臧猛地抬头,下意识的两人同时喊道。 「清河公主」 … 这边厢,夏侯惇还在与两个儿子讨论,儿媳清河公主想要再嫁的事儿。 那边厢,距离长安城百里外的军事堡垒。 这座东平三年由董卓筑成的军事堡垒,号称"事成,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的大名鼎鼎的郿坞。 此刻的守将还优哉游哉的吃着饭。 忽然,城头守军灰头土脸地闯进来禀报道:「将军,将军,不好了,不好了…关羽率着关家军…关家军已经兵临城下了!」 守将满脸的不可思议。「你胡说什么 关羽不是在洛阳么他不是在那虎牢关抵御张文远吗他怎么会率关家军到这里。」 的确…洛阳距此千里是有的! 何况,即便是杀来长安,也要经过潼关、武关… 这一路上,曹魏遍布暗哨! 话说回来,曹彰、曹真溃败的消息,他们郿坞倒是听说了不少,可从未有一条消息报送——关羽率关家军杀来了! 这不合理啊! 等等… 守将猛地回过味儿来,「他们…他们是从哪杀来的长安呢他们不应该先攻长安么」 没错,郿坞在长安以西,若关家军是从潼关杀过来的,那…那也该先打长安才对! 这正是郿坞存在的意义,与长安城形成犄角,随时驰援… 可现在… 「汉中…难道是汉中难道是秦岭不…是子午谷」 守将方才回过神儿来… 守军已是焦急的说,「真的是关羽…是关家军,将军快去看看吧!」 这时,守将愕然,带着几个守军仓皇奔上城头,看着磨刀霍霍的关家军正蜂拥着朝这里攻来… 他甚至能看清楚敌军为首将军的那柄大刀。 不是青龙偃月刀,却比青龙偃月刀看起来更加锋锐—— 至于那为首将军,因为没有那标志性的长髯,似乎不是关羽,可当他抬头的一刻,这守将竟是双腿一软,整个瘫软倒地。 这灭神一般的眼神,却不是关羽还能有谁 一时间,他吓得嘴巴半张,口角流涎,他结巴起来:「关羽…关羽来了…」 守军在一旁问道:「将军,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啊」 这守将一屁股坐下,歪着嘴,失魂落魄的说,「我们这里只有几百人长安也不过三千人守拿什么去守开城…开城,投降吧,投降吧——」 面对着这天降神兵一般的关羽与关家军… 自知强弱悬殊的守将只能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投降! ——投降! … … 鹿头山脚,落凤坡下,蛮族军帐中诸葛亮被带进了一处营帐,这里显然是临时作为关押之处的,室内除了一个火盆,别无他物。 室外则是伫立着一排蛮军兵士。 夜风吹拂,那火苗忽明忽暗,程昱正在其中悠然的烤着火,抬头看到诸葛亮,抿嘴一笑。 「不意在此又遇到诸葛先生…看来,你、我作为汉、魏使者,这胜负之术就要在这帐中揭晓了!」 诸葛亮慢慢走过去,将手凑在火上烤着,淡然道:「就这帐篷外,又一口大锅支起了…」 程昱像是也听到了动静,「看来,你、我中有一人,走出这营帐,就要迈入那沸水中!」 因为程昱是当先被关入这关押的帐篷,他仿佛已经有了些许预兆。 他疑惑:「我想不通,为何蛮王不用我提出的那立于不败之地的万全之策!难道,你还能提出什么更吸引他的方法么」 诸葛亮回答:「假意答应我,然后率军退出这危险之地,以我为质换取成都,好精彩的算计,好精彩的图谋…」 不等诸葛亮把话说完。 程昱仿似破防了一般,「那为何蛮王没有用我的计策反倒又听信了你的巧舌如簧!你究竟是如何蛊惑的他」 「这还用蛊惑么」诸葛亮淡淡的说。 他其实想告诉程昱的是,他把自己的一颗真心毫无保留的取出来,去对待蛮王,去对待蛮人,蛮人又如何会体会不到呢 真 诚就是必杀技啊—— 在真诚这一环,这才是他诸葛亮面对程昱时的完胜啊—— 但最终,诸葛亮没有这么说。 或许是他想让程昱输的不那么惨; 或许是心头原本的善念与仁慈… 诸葛亮「呼」的一声,长吁出一口气来,他轻声道:「根本不需要蛊惑,因为,蛮族的公主本来就没死,她好端端的回来了,她将一切的真相都告诉了蛮王!」 啊…啊… 程昱一怔,他只觉得他的双腿一个踉跄,整个跌坐在地上,帐篷里忽然静了下来,程昱几乎是屏住呼吸的状态,只听得火盆里轻微的噼啵声,这…无疑,对程昱下达了最终的判决! 不… 这是对大魏下达的最终判决啊! 诸葛亮深吸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程昱却是仰天大笑,「不可能,绝不可能…噢,诸葛孔明,你是在唬我你是在诱导我发言…门外那些蛮人便是在监听你、我之言…是不是是不是哈哈…险些,我要着了你的道了!」 这时… 只见蛮族将军兀突骨带兵进来,他朝着程昱,声音沉重。 「逆魏好生不要脸,暗遣刺客,谋杀我蛮族公主,还将此事嫁祸给成都,哼…左右,将这逆魏使者拉出去,推入油锅!」 这… 如果说方才诸葛亮的话,程昱还能选择性的不听不信。 那么现在…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 但仅仅是经过了极其短暂的惊愕后,他的神色再度变的坦然,他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没有粮食的时候晒人肉干!没有钱的时候,替魏王挖掘墓穴,堪称中原鬼见仇。 呵呵,成王败寇,不就是死嘛—— 他最不怕的就是死了! 这时的程昱已是坦然的站起,他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诸葛亮也缓缓站起来,与程昱平静对视。 程昱说,「你赢了,你如愿了!南蛮入侵的危机…消除了!你诸葛孔明不愧那卧龙之名,你真厉害啊!」 诸葛亮摇头,「并非是我厉害,而是真相从来不该被埋没,善恶终有报…你不是输给了我,而是输给了这世间的公理与正义!你入那沸腾的油锅,我也不会如愿…真正如愿的是那万万千千被你晒成肉脯的百姓,是那无数被你掏空家世的冢骨…是你这一辈子的助纣为虐——」 这话脱口。 「哈哈…」程昱笑了,仰天大笑,「好一个助纣为虐,能在临死之前,听到你卧龙诸葛这么一番话,我也算是值得了!想想你口中,我这些年做的恶,我还真是死不足惜啊!」 诸葛亮缓缓退后,让开了这条通往门外与地狱的路。 他的声音却还在继续。「我主刘玄德教授儿子时,总是会提出这么两句,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或许,这便是他看的更远,更深刻,看到了这份善、恶的终章…看到了善、恶最后的下场!」 程昱笑:「孔明,汝言汝主,我也要说说吾主!我回报你一句话,魏王是雄才之主,他不拘一格用人才,他手下不乏作女干犯科者,但这些人正是大魏扬帆的根基!魏王,他即便做了恶,即便他不承认,可他会改,他是个知错、改错、不认错的枭雄…而我效忠于他,即便是恶,即便是小人行径,可我们却都是真小人!」 「可你的主公,刘备刘玄德,呵呵,他白门楼一语借刀杀人诛吕布,恩将仇报;他摔孩子让部将感动,此为收买人心;他携民渡江,此为借百姓之掩体庇护他自己难逃的周全,更莫说…他背信忘义谋得益州同宗刘璋之疆土,莫说他屡次三番抛妻弃子…呵呵,这样的人,即便最后赢了,即便 不是个小人,却也是个伪君子,是个将会比刘邦更阴狠、厉辣十倍的君王!」 说到这儿,程昱顿了一下,他的声音更添加重。 他接着说。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呵呵,你诸葛孔明也好,那关羽关云长也好,哪怕是那关家逆子关麟,你们将来会怎样哈哈哈…或许这天下一统后,要不了几年,你们便会有和我同样的下场!你们会输给这个伪君子!这算是我送给你,不…是我送给你们的忠告,或者说是——诅咒!」 说到这儿,程昱怀着恶意哈哈大笑,将碗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狠狠的碗摔下。 残酒入火,轰然腾起盛大明艳的火苗,火光中,程昱走了出去。 一步步的往那沸腾的油锅处走去。 迈出这军帐后的第一步,是他黄巾起义时,在东阿县崭露头角; 第二步,是初平三年,他令誉始着,审时度势投靠曹操; 第三步,是兴平元年,曹操大后方兖州被吕布偷袭,他明于军计,守住了兖州最后效忠曹操的城池,为逆风翻盘争取到了基础与可能性; 第四步,是建安元年,他与荀彧力劝曹操迎奉天子; 第五步,是军粮不足,他毅然决然担负起筹粮重担,人肉干应运而生… 还有第六步、第七步… 还有这出使南蛮的最后一步—— 这通往那沸腾油锅的每一步,程昱的一处处记忆涌现于心头,那些记忆碎片,那些辉煌的瞬间让他无所畏惧,让他无畏向前。 他已经行至那高处,沸腾的油锅冒出让人窒息般炙热的浓烟… 程昱回首来路,仿佛看到了他的每一步,抬起头时,他则看到了远处那大帐门前的诸葛亮,他向诸葛亮神采飞扬的一笑。 然后转过身… 高亢的呐喊,「大魏万年,魏王万岁,大魏万年,魏王万岁——」 喊到这儿,他睁着眼睛,直面恐怖,整个人宛若僵尸一般坠入了那滚烫的油锅之中。 可哪怕他的身体进入油锅… 他像是还在用意念呼喊。 ——「大魏万年,魏王万岁!」 ——「大魏万年,魏王万岁!」 这一幕,让所有围观之人,无比动容—— 乃至于诸葛亮都不禁吟道。 「魏王得人哪——」 言及此处,诸葛亮迅速收敛心神… 将思绪从程昱的身上移开。 他还有一些事儿要做… 不,是他还有许多事儿要做—— 而那首当其冲的第一件,就是要使用到蛮王的这支军队,用他去支援主公那边哪! 这…这是云旗、维之为他赚到的巨大铺垫。 他要做的,便是将这铺垫转化为砝码! 这… 在诸葛亮看来,也将是压死那曹操,不,是压死那逆魏的最后一根——稻草! … … 免费阅读. 第七一四章 利刃出鞘,血溅长安—— “诸葛先生,如今那程昱已是下了油锅,这鹿头山脚下,先生埋伏的那能将石块儿炸飞的器物是不是也能卸去了。” 望着程昱渐渐的被滚烫的热油吞噬,蛮族将军兀突骨淡淡的说。 当然,虽然语气很淡,可肉眼可见,他的瞳孔中,那一抹惊惧的情绪依旧在蔓延,很明显,那昨日蛮营周围突然的炸响尤是让他一阵心有余悸。 那可怖的景象,让这位蛮族第一战将也不由得心头惶恐,惴惴不安。 反观诸葛亮,在听到兀突骨的这一番话,他平静如常淡淡的开口,吟出三个字。“不用撤…” 兀突骨一怔,旋即带着些许嗔怒,连忙发问,“先生还是信不过我们蛮族” “不!”诸葛亮羽扇轻挥,在那荡漾的微风中,他解释道:“蜀中本就拥有各种各样的族群,蛮族也好、氐族也罢、还有賨人、佤族,等等许多民族…而惟有各族群团结,蜀中才能平和安定,一旦汉族与任何一族起了兵戈,那受苦受罪的不还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万千黎庶么” 说到这儿,诸葛亮顿了一下,继而语调微微抬高,“包括你们蛮族在内,这里所有的族群我从没有想要去伤害,也正是基于此,我岂会当真在你们的脚下埋下这大杀器昨日外围的一圈不过是威慑,而这里,数十万蛮族军士的脚下,我并无埋下任何一个炸药包,这里,也决不会有一人因我诸葛亮而葬送,蛮、汉,本该是平和的,也该是团结的…” 没有人知道,诸葛亮说的这一番话是真话,还是假话 但无疑,这一番话脱口,听在蛮族将军兀突骨耳中,他只觉得振聋发聩。 乃至于一双瞳孔不由得瞪大。 威慑只是威慑么 只是吓唬他们的么 他们的脚下,真的从来都没有这能旦夕间夺人性命的“大杀器”么 蛮人尚武,脑子里不会想那么多,也不会绕过来绕过去,更像是一根筋,认自己眼前看到的、听到的东西! 也正是如此,诸葛亮这一番话脱口,让兀突骨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变得钦佩,变得崇敬。 到得最后,兀突骨竟是学着汉人的礼仪,庄重的向诸葛亮拱手,甚至语调也学着汉人的口吻,“先生高义——” 说罢,兀突骨就转过身踏步离去。 诸葛亮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知道,很快,他这“伟岸”的形象就会传遍整个蛮族军中。 而借助他的这个“伟岸”形象,诸葛亮已经能看到南中归顺,汉蛮共处的希望。 而这不正是他与关麟,在治理蛮族问题上,英雄所见略同的地方么 其实就八个字。 ——攻敌为下,攻心为上! … 另一边,孟获那拉长声调的咆哮声,惊起了几只军营中本已经睡熟的鹰。 “就你小子叫关索是吧——” 怒目圆瞪,孟获一双瞳孔瞪大到极致,凝视着这个睡了他宝贝女儿的少年。 “家父关云长!” “家兄关云旗!” “关索关维之,正是在下!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关索昂头挺胸,与孟获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交汇。 四目相对,他没有分毫因为对方眼芒中的冷冽而退却的意思,他直面着自己的这位准岳父,那坚毅、果敢的面颊仿佛就透出一句话: ——『岳父大人,这蛮婿,我关索是当定了!』 或者再霸道点儿,关索像是再说,『就是我睡了你女儿,你能咋地』 咋地 “砰”的一声,只见得孟获一拳猛地砸在案几上,整个案几因为他的用力过猛,竟是轰然断裂。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我那宝贝女儿,我从小捧在手中都怕伤到她一根汗毛,你却…却…却…” 说到最后,孟获忽是语塞,竟是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他只能下意识的向前踏步,一步步怒气冲冲、凶神恶煞的往关索面前走去,甚至…刻意的让自己更凶猛一些。 哪曾想… “休伤我夫君——” 却见得王桃、王悦齐齐拔剑出鞘,当先站在关索的身前阻拦住了孟获朝她们情郎的逼近。 这时,鲍三娘也抽出马鞭,挡在了王桃王悦的身前。 “若要动我夫君,先过我这一关——” 整个三女,面对凶神恶煞的蛮王,竟是骇然无畏—— 花鬘见此状况,连忙挡在鲍三娘的身前,“阿爹,你不可伤到她们…” 说到这儿,花鬘解释道,“若非鲍姐姐,女儿怕是早就被那些刺客刺杀,若无王桃、王悦两位姐姐,女儿如何能得到救治怕是如今摆在阿爹面前的女儿已是一具干尸…至于关索,是他从那么多贼人手中将女儿救下,我蛮族儿女最重恩情,女儿报三位姐姐的恩也好,报关索的恩也罢,便是委身于他,便是与诸位姐姐成为真正的姐妹那又有何不可” 接连被四个女人拦住…特别还有自己的女儿。 一时间,孟获的心情变得极致的复杂与惆怅… 甚至,打从心底里,他是有些鄙视关索的,觉得他只能躲在女人的背后,算什么这样也配做他孟获的蛮婿! 哪曾想,不等孟获再度发飙。 “不用,你们不用如此…” 却见得关索一边拨开一众女子将他拦在身后的手,一边说,“我自己来,我自己能应付…” 说着话,他已是越过四女,站在了距离孟获只有一步的位置。 他再度迎上孟获那仿佛能杀了他一般的目光,却是淡淡的回应,“岳父大人,熊心豹子胆我没有吃过,但鹿鞭、虎鞭、蛤蚧、海马却是吞服过不少岳父大人,还有什么指教的么” 就在关索话音落下之际… “爹…”花鬘不由得惊呼一声。 因为她看到她的父亲那粗犷有力的大手已经高高的举起,眼看着一巴掌就要扇在她心爱男人的脸上。 花鬘想要阻止,哪曾想,已经来不及了。 “阿爹…” 又是一道呼喊,可就在花鬘这呼喊声中,孟获那孔武有力的大手没有扇在关索的脸上,反倒是重重的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排山倒海一般的力量压下,也得亏关索的身子骨硬朗,硬生生抗住了。 乃至于,他还主动发声,像是挑衅一般。 “岳父大人,有…有何指教” 也就是这一声传出之际,原本面色冷凝、脸色紧绷的孟获突然间表情一下子舒展开了。 “哈哈…哈哈哈哈…”他大笑了起来,“好体魄,好胆魄,哈哈哈,这才像是我蛮族的女婿嘛,啊,哈哈哈哈哈…” 当即孟获笑的无比开怀,合不拢嘴一般。 整个此间的气氛仿佛一下子就拔云见日,乌云转晴。 然后,孟获完全不顾身份的竟是与关索勾肩搭背到一起,两人一边向外走,孟获还一边问,“你们汉人不有个成语叫什么‘翁婿’之情嘛,哎呀,我主要想问问,那鹿鞭、虎鞭管用不你是不是就是服用了这个这才一夜战六个啊话说,你吞服的是哪的虎鞭哪华南的,还是东北的” 这个… 这涉及到比较专业的问题,关索就不知道了! 话说回来,谁能知道,咔嚓的是哪里的老虎啊 当然这个话题很快就被揭过,因为孟获直接了当的就提出另一个全新的话题。 “女婿啊咱们这十几万蛮族的兵士来都来了,这么灰溜溜的回去可就有点没意思了。” “我是这么想的,刘皇叔不是在汉中巴山里打仗嘛,咱们一道往那边瞅瞅怎么样咱们这些蛮兵,一个个可都极其擅长在山里作战哪!啊,哈哈哈哈!” 熟了… 好像只是因为,关索睡了他女儿,孟获直接了当的就与关索熟络起来了。 … … 长安城,夏侯惇还揪心于大儿媳要改嫁的事儿。 事实上,这是一个烦心事儿啊,大儿媳清河公主是大哥曹操的女儿,曹操的女儿嫁给夏侯家的长公子,这本是珠联璧合的结合,可谁曾想,夏侯楙命不好…死在了宛城。 清河公主还年轻,又无子嗣,这大好的年华,总不能真的让人家去守寡吧 可偏偏这事儿,若真的改嫁了,那丢的何止是夏侯家的脸,简直是将曹魏宗室的脸一股脑的给丢尽了。 夏侯惇眼是瞎了,可脸还在,他这辈子又特别在乎别人的看法,丢什么都行,就是不能丢脸哪—— “爹…我有一个大胆的提议!”夏侯子江听完整件事儿后,不由得“吧唧”着嘴巴说道,“嫂子也就是不想守寡,并非是真的想逃离咱们夏侯家,其实不守寡的方法有很多,比如…如果爹做主,不妨让孩儿去代替我哥呀…” 说到这儿时,夏侯子江还特地抬眼瞟了眼父亲夏侯惇的反应。 夏侯惇似是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夏侯子江的声音还在继续,“我的意思是,与其让大嫂改嫁,不如…我去安抚嫂子,保管让她服服帖帖的,老老实实的乖乖待在闺房中,再也不会给爹添乱!给咱们夏侯家添乱!” 这时候,夏侯惇反应过来了,他“咣”的一声就提起了一卷竹简,然后听声辨位的砸向夏侯子江,还大声咆哮着:“逆子,逆子…” 说起来,这还真不怪夏侯子江,魏武遗风,都是如此… 惦记大嫂的多了去了,何止他夏侯子江一个! 一时间,鸡飞狗跳,夏侯惇要揍小儿子,李藐连忙拦着。 可就在这时,毫不知晓外面情形的夏侯惇,突然听得“哐当”一声,衙署的大门被推开,一名副将火急火燎的闯进来,大声喊道,“大将军,不好了,不好了…有一支汉军已经攻下郿坞,他们拿出郿坞中的攻城器械…正…正朝咱们长安城攻过来了!” 夏侯惇骤然惊醒道:“啊大军谁…谁的大军” “是…是关羽的关家军,虽是没有了胡须,可那为首之将,咱们许些老兵都识得,是…是那关羽关云长啊!” 关羽,关云长! 人的名,树的影! 当年汜水关,夏侯惇还能与关羽较量一二,可现在…瞎了一双眼的他,自不是那没髯公的对手! 夏侯惇猛地一推桌案,“关羽怎么会在这儿” 这时,已经有新的哨兵前来禀报,“大将军,不好了,关羽率关家军已经开始攻城——” “攻城”夏侯惇大惊。 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思索,为何关羽会出现在这里 他现在必须要面对一个全新的难题。 “兵呢兵呢长安城还有多少兵” “有三千!不…刨除郿坞的八百,只有…只有两千两百的守城兵士,其它的都驰援汉中战场了!”二子夏侯子臧连忙回道,可话说到后面,已经是颤颤巍巍… “那还愣着干嘛,去点兵啊,去点兵啊…” 夏侯惇大声嘶吼…恨不得把桌子给掀了,这种时候,他是真恨不得两双眼睛里还有一支能看见,那样,他也不用吩咐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去做这长安城最后的坚守了。 “是…是…” 夏侯子臧与夏侯子江连忙答应,就往门外跑。 李藐见他们跑出官署,也提议道,“义父…两位公子年轻气盛,我担心他们太过冲动…” “是…是我想的不周!”夏侯惇也恍然回过味儿来,“汉南,你也去,你也去…你告诉他们,只要守住城墙就可…只要守住城楼就可!还有,你让子江即刻带兵出城…往安定方向求援,那里…那里还有我们大魏的兵马!” 是啊… 夏侯惇哪怕不知道关羽与这支关家军是从哪来的。 可随便想想也知道,他们远途行军必定是轻装简行,那么…他们的攻城器械定不充足,人数也未必足够! 而郿坞中只有一些简单的云梯,坚守住十日、八日,等到雍凉援军的机会还是有的。 “好…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李藐也连忙起身,往官署外行去。 听着那愈发急促的脚步越来越远,夏侯惇“唉”的一声,他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他再度吩咐,“来人,来人带我去城楼上,带我去城楼上——” … 话分两头—— 李藐匆匆跑出官署,问明两位公子的所在,于是当先去寻夏侯子江。 说起来,这两位公子也不愧是出自名门,在这等千钧一发的关头,还能够冷静的分析,彼此交谈过后,立刻做出决断,由夏侯子臧去点兵坚守城池,由夏侯子江带亲卫十余人迅速的从北门驶出,往雍凉安定城方向求援。 遥遥就看到夏侯子江已经备好了马,十余名亲卫还并未全部赶来,算上他在内,如今正在校场焦急的等待。 “不就是去牵马么怎生这么慢” 夏侯子江嘟囔一声,这时候,他也顾不上去惦记大嫂了。 间不容发、迫在眉睫…他无比清楚,能否领来援军,对长安城,对大魏意味着什么。 “三公子——” 这时…李藐也匆匆赶来,连带着李藐的身后还有几十名亲卫。 要知道,作为校事府的掌事,作为霸府成员,李藐也是有亲兵的,他的亲兵亦是万中挑选。 “汉南兄”看到李藐,夏侯子江连忙迎上… 此刻整个长安城已经是风声鹤唳,四处都是百姓的呼喊声,都是兵士、苦力搬运军械往城楼处的身影。 倒是这校场,除了杂音不少外,并没有太多人关注到这边。 “三公子…”李藐的双手与夏侯子江的握到一处,他语气迫切,神色凝重的说,“我听闻三公子要向外求援,我李藐不懂武,没办法助三公子突围,不过…我身后这十余亲卫倒是各个百中无一,武艺冠绝三军…就由他们替我助三公子一臂之力吧!” 听到这话,夏侯子江一阵感动。 “好…那我就多谢汉南兄了!” 说罢,夏侯子江庄重的拱手,连同他的那几名亲卫,也一并庄重的拱手。 可变故就出现在他们拱手之际。 “嗖——” “嗖——” “嗖——” 那隐匿在暗处的弩机突然扣动,紧随而至的是连排的弩矢突然爆射而出。 一弩十发,五弩联排,几乎旦夕间,三个方向…百余枚弩矢就已经悉数命中到夏侯子江,将他浑身射成了刺猬。 而李藐身侧的亲卫动作极快,就在夏侯子江与手下亲卫中箭哀嚎之际,猛地上前,纷纷将他们的嘴巴捂住。 只见得此刻,那临终的夏侯子江一双瞳孔瞪得浑圆硕大,他甚至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不可思议的望着李藐,满心满眼的是惊诧与不可置信。 他甚至努力的在握紧拳头,可…可浑身的疼痛感与虚弱感同时袭来… 旦夕间,就让他再没了任何意识。 痛苦,因为嘴巴被捂住,脑袋被勒紧,他几乎是最痛苦的死法——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李藐,眼眸微眯,示意手下清理尸体。 话说回来,这些亲卫多是从“鹦鹉”死士中挑选出来的,暗杀,清理是有一手的,很快…这校场所有的血迹都悉数被藏匿。 这里就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 “一个了,还有一个…” 直到这时,李藐方才淡淡的张口。 没错,夏侯子江死了,接下来,为了配合城外关羽的攻城,他需要夏侯子臧也死于非命,如此…关家军方才能兵不血刃的拿下这城。 就在这时… “三公子呢”十余名夏侯子江的亲卫姗姗来迟。 李藐丝毫不慌张,解释道,“事态紧急,三公子已是等不到你们,先行出城去了,他让我带话给你们,登上城楼协助二公子守城!” 一者,如今的局势如此… 二者,李藐,是夏侯惇的义子,是大魏内部验证过忠诚的人士… 故而,这些亲卫毫不迟疑,向李藐行礼过后,旋即转身,就要赶往城楼之处。 只是,就在他们转身的一刻。 那隐藏在暗处…蓄势待发的弩机已是瞄准… “嗖——” “嗖——” “嗖——” 又是一轮弩矢箭雨; 又是那残忍到那临时前都无法吟出一声、无法呼吸; 又…又是一轮全新的尸体的清理! 对此,李藐与所有手下已是轻车熟路。 “抓紧时间,把这些尸体藏起来,还有更重要的事儿需要我们去做——” “诺——” 伴随着低沉的,厚重的,整齐的呐喊。 这死神的修罗场顿时又忙碌了起来—— … … 第七一五章 你特么告诉我,这城怎么守? 今夜,蛮族的大军中有些躁动。 倒不是因为惶恐与惴惴不安,而是因为…通过兀突骨洞主的讲述,所有蛮军兵士得知,他们的脚下并无那「炸物」,诸葛亮与蜀军从来都没有想要伤害他们。 一时间,整个蛮军中不由得哗然一片。 「得亏少主归来,否则,当真要冤枉这位诸葛军师了…」 「是啊,咱们抱着屠城劫掠的心思来,可这位诸葛军师,明明能一瞬间把我们都炸飞,却…却…却从没想过加害咱们,这是以德报怨,这便是汉人口中的高义啊」 「我听说,那位诸葛先生与大王交谈,还要将汉人的农耕、新农器交给我们,让咱们在南中种上地,如此再也不用担心狩猎不成饿肚子了,他还要保留了咱们南中的大族,且让咱们蛮中的大将去朝廷里做官,从今往后,咱们南中再也不是蛮夷不毛之地了,咱们在朝廷里也有一席之地了。」 「还有呢这位诸葛先生还说,要从咱们蛮族精锐中选出一支无当飞军,然后充入汉军,吃皇粮,就连这支军中的家儿老小也都能悉数迁往内地,给地耕,又给大宅子住,听说饭食里都能加上细盐,可有滋味了。这位诸葛先生真是大善人哪——」 诸如这样的议论声,这一夜,几乎充斥在整个蛮人的军营。 按理说,无论是选出无当飞军也好,选蛮人去朝廷做官也罢,这些本应该是诸如孟获这类大地主排斥的,但架不住诸葛亮对他们的重重许诺。 单单一条「以夷治夷,蛮人治蛮」,就让各大族衷心归附… 虽说他们是生长在这蛮中之地,但此地不毛,但凡有机会,谁不想往更繁荣的地方居住呢谁不想把整个家族北迁呢更莫论,诸葛亮还为他们带来全新的农业技术与生产力。 事实上,即便是按照历史原本的车轮,孟获自打被诸葛亮七擒七纵后,便是心悦诚服。 归降后,甚至在成都担任蜀汉朝廷负责监察之御史中丞,可谓是里子、面子全有了,为此…孟获高兴着呢! 而这也间接促使蛮中的和平与蜀汉后方的稳固。 ——恩威并施,奖罚得当,以夷治夷,蛮人治蛮! 兼之那无中生有,有中生无的炸药包。 只用了一夜,诸葛亮在蛮族中的威望可谓是如日中天—— 服了! 卧龙一人一扇一车,便使得蛮中心悦诚服,衷心归附—— 反观此时的诸葛亮,他没有太多心思去庆贺,自打夜幕降临起,他便待在程昱的帐篷中,像是努力的在寻找着什么。 这时,关索掀开门帘缓缓走入其中。 说起来,关索总算结束了与岳父孟获关于「虎鞭」的探讨,孟获很满意,当即就有几只倒楣的老虎惨遭绝后。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离开那蛮王孟获的大帐后,关索便来寻诸葛亮,看到诸葛亮如此这般的在帐中寻找,忍不住问道:「诸葛军师,如今蛮族军中,人人都向往着瞻仰一番军师的容貌,人人都渴盼与军师见上一面,聊上一句,军师何故在此啊那曹贼的心腹程昱不是已经死了么,诸葛军师待在他这军帐中,还要搜寻什么呢」 的确,在关索看来,程昱都死了,与他的博弈也该告一段落,诸葛军师何必还苦苦抓住不放呢。 「我在找他的字迹…」诸葛亮轻轻的说,上下寻找的动作依旧没有改变,似是要把每一个夹缝,每一个书柜都翻开。 「字迹」关索还是一头雾水。 诸葛亮继续解释道,「我要仿写出那程昱的字迹…」 「什么」关索大惊。 诸葛亮的话却还在继续,「 程昱虽死,蛮族虽降,可汉中的战事还在持续,蛮族既有意相助我等,北上伐魏,我自当为其缜密的谋算部署,助其立下功勋的同时,最大程度的减少伤亡。所以,为了让那曹贼大意,我必须找到程昱的字迹然后模仿,将一封南蛮入侵,成都失陷的信交到曹操的手中,如此,蛮族大军北伐方才能畅通无阻,也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于那曹贼致命一击!」 这… 无疑,诸葛亮的这一番话听在关索耳中是震撼的,是振聋发聩的。 原来,他关索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时,诸葛军师已经放眼很远,这点…他倒是与四哥一样,总是走一步,看很远,谋算很远—— 关索想到这里时,诸葛亮突然笑了,原来他终于找到了程昱的字迹。 那是一本《吴子兵法》,程昱在蛮族时,闲来无事之际就会翻越这《吴子兵法》,甚至会将心德体会批注在上面。 这使得诸葛亮看到了希望,看到了那压死逆魏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 关索却不由得提出质疑:「每个人的字迹都有独特之处,便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字迹也截然不同,诸葛军师要模仿那程昱的字体,这么短的时间,能做到么」 俨然,关索是质疑的,这么短的时间,完美的临摹、仿写出一个「死人」的字迹,几乎不可能。 哪曾想,诸葛亮却淡淡的笑了笑,一边笑,一边说,「大汉以孝治天下,你四哥当年以逆子之名与你父亲对抗,被天下人口诛笔伐,那时,我们又如何会想到,你四哥当真能以一己之力让云长戒骄戒躁,变成如今真正的、不可战胜的统帅与战神」 啊… 诸葛亮的话让关索一怔。 然而,诸葛亮的话还在继续,「还有你,我听闻这次美男计,你以一己之力独战六女,甚至还包括两个敌对阵营的女子,最终救下花鬘,更使其醉心于你,可谓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可在此之前,又有谁会想到这样的结局又有谁会看好你这所谓的美人计会猜到你可以让身边所有的红颜相安无事勠力同心!如此这般,你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这… 面对诸葛亮的问题,关索「吧唧」了下嘴巴,然后沉吟道,「或许,是因为我不仅走…走那啥…最重要的是…是我也走心了吧…」 「没错!」诸葛亮缓缓点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走心能做到一些事儿,我用心同样也能做到…」 说话间,他已是展开了那本《吴子兵法》,他甚至还试着向关索分析程昱的字体。 「好沉稳、内敛的字迹呀!」 「的确不好模仿,但时间太过紧张,今夜无论如何,我也要掌握到这字迹的精髓与习惯——」 这一刻,诸葛亮的眸中带光,是那种无比坚韧的光芒。 他已是开始缓缓落笔,每一笔划出都极是谨慎小心,就好像是在攻克一座险峻的山峰,势在必行—— 而看着诸葛亮落笔、临摹的样子,关索心头只剩下钦佩。 有那么一瞬间,他会有这样一种感觉,他感觉四哥与诸葛亮是截然不同的人。 或者说他们的睿智完全大相径庭… 就好像,他们中的一个永远是在光的一面,用阳光去普照世人; 另一个却身处至暗,用极致的鬼蜮阴谋去引导这个时代。 … … 攻城战,从古至今,历来都是最为残酷的,就宛若两位角斗士的互捅,谁能刺出最后一刀,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而因为在攻城战中,进攻和防御实力不对等,所以…自古围城之战,对进攻方来说是格外苛刻 的,需要有很大的决心和抗拒死亡恐惧的强大心理。 恰恰,无论是决心还是心理,这些都是关羽铸造的这支关家军最坚韧的特色与风格。 「咚咚咚——」 战鼓声如雷鸣般响彻天际。 「杀呀,顶上去——」 「云梯,云梯——」 「先登者重赏——」 长安城下,作为攻城一方的关家军已是如同潮水般的汹涌而来,气势如虹,锐不可当。 云梯如巨龙般摆开,无数战士们身手矫健,争先恐后地向上攀登。 他们眼神坚定,脸上写满了对胜利的渴望,每一次的攀爬、每一次的呐喊,都充满了无尽的斗志。 城墙上,作为守城一方的魏军兵士,他们面对着这股宛若潮水般,一浪汹涌过一浪的攻势,也不知道是因为本身兵力不足,还是因为对方主帅那「不容触碰」的名字太过威猛、雄壮… 一时间,他们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股莫名的恐惧。 关家军的气势太过强盛,那份压迫感…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沉重而凝滞。 「顶住…」 「石块儿呢弩矢呢」 「他们冲上来了,快放箭,放箭——」 「啊——」 魏军的兵士,他们本能似的抵挡着这一轮轮攻势,他们的心在胸膛中狂跳,仿佛要冲破胸膛的束缚,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他们的嗓音发颤,就连举起盾牌的手都颤巍巍的。 他们已是惊怖到极致,惶恐到极致… 而在这越来越大的压迫感之下,魏军兵士,每一个都仿佛被笼罩在阴霾之中,他们看着云梯上不断逼近的敌人,这一刻,他们不想打仗,他们只想回家找妈妈! 然而,就在这危急时刻,就在长安城几乎濒临崩溃的时候,城墙上的指挥官夏侯子臧挥舞着手中的长剑,身先士卒,顶盾冲在最前,一边阻拦那就要攀爬上来的关家军士,一边大声呐喊着:「坚守阵地!为了大魏,为了荣耀,坚守阵地,绝不退缩,绝不退缩!」 俨然,现在的时局,只是就这么几句话已是无法激起魏军兵士们的斗志。 这宛若天降神兵一般的关家军,带给这支守城魏军的震慑感、惊怖感还是太大了。 「畏敌者,斩——」 却见得夏侯子臧突然手起刀落将一名还在徘徊犹豫的魏军兵士劈斩。 他连带着呼喊道:「督战兵,看好了,我就在最前面,凡是有人敢退后,妄图逃下这城楼的立斩不饶,我也一样,可听好了——」 「诺!」 这一声督战兵的齐声呐喊,瞬间让士气坠入谷底的守军精神又振奋了一些。 原本是想逃命,现在…逃命这条路已是堵上了,横也是死,竖也是死,权且英勇些吧至少这样死了,家人还有抚恤! 果然,在夏侯子臧那呐喊声的鼓舞下,魏军的士兵们重新振作起精神。他们紧握着武器,挺直了胸膛… 「咚咚咚——」 随着战鼓声的再次响起,攻城方前仆后继。 守军也疯了一般的涌上前去,一时间战况尤为激烈。 … 长安城楼下的关羽丹凤眼开阖,手持那钢制大刀,眼芒犹如一柄夺萃的利刃凝视着长安城。 身旁副将赵累则是面露难色,望城兴叹道:「想不到,仅仅两千人守军的长安城,竟尤是这般强硬…」 「你去——」关羽直接了当的吩咐赵累。 「诺!」赵累当即领命,就引兵也加入了这攻城战。 其实,关羽只是吟出「你去」这两个字, 事实上,这两个字之后,关羽后面还有话,只是尚未吟出。 他后面想说的话是:『若你赵累不行,关某亲自先登破城——』 没错,自打关羽与关家军过子午谷进攻长安开始,他已是没有任何退路! 全力攻城—— 不成功—— 就成仁—— … 这边厢,长安城的战事如火如荼,战况尤为激烈。 那边厢,以关平为首的一万两千余荆州军士对汉中城也发动总攻。 驻守汉中城的钟繇,他本是大书法家,面对任何情况…他多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甚至,当年曹袁决战,他支身赴长安…几乎是以一己之力稳住了关中混乱的时局。 可是,这一次…他委实有些绷…绷…绷不住了。 「钟寺卿,不好了,不知从哪来的荆州军突然从北城门杀过来了…」 「钟寺卿,不好了,南城门…南城门也有荆州兵突然杀出,弟兄们…弟兄们措手不及,城门已经被夺下,正在组织反攻。」 「钟寺卿,不好了…城内有氐人、賨人里应外合…城内武库、箭楼多处起火…」 「钟寺卿,西城门…西城门敌人已经杀到城头上了,西城门需要支援,需要支援…」 钟寺卿,钟寺卿,钟寺卿… 此时的钟繇整个脑瓜子都是「嗡嗡」的,心乱如麻,他有太多、太多、太多的疑问,比如什么叫不知从哪来的荆州兵,什么叫里应外合… 得亏钟繇是个大书法家,是个文化人,否则真的要爆粗口了。 ——『你给我翻译翻译,什么叫不知从来的荆州兵什么叫里应外合』 短暂的惊慌、错愕之后,钟繇还是展现出了大书法家才有的气定神闲,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都愣着干嘛快去各城们坚守啊…」 「可是各城门都在求援啊!」 随着一名副将的话,钟繇大手一甩,「汉中驻防的不过三千人处处都要援军哪里有援军让各门死了援军的心思,各自坚守…」 说到这儿,钟繇的目光愈发的炯炯有神。 他进一步的提醒道,「汉中距离巴山这般近,就算不知那些荆州兵用了什么法子能够潜行至我们汉中处,向我们汉中发动奇袭,可只要我们能坚守住半个时辰,大王驻扎在巴山的军队就能够回援,怕什么都一个个的打起精神来守住这汉中,还怕大王没有赏赐,还怕没有泼天的富贵么」 钟繇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嘶吼的。 但这嘶吼起到了应有的效果。 大书法家的底蕴与含金量这一刻得到了完美的诠释… 「诺…诺——」 「得令——」 一干副将领命,就踏出房间,往各自的岗位上,丢了大门的那就抢回大门,敌人先登上城头的,那就把他们劈砍下去。 一时间,原本混乱不堪的汉中城,竟是神奇般的平稳了下来。 呼… 这时,随着所有副将、亲卫行出房间,钟繇方才大口大口的开始喘气,紧张啊,怎么可能不紧张呢 可这种时候,硬着头皮也得上啊。 呼,又是一声深深的呼气,他将地上摆放着的一块儿残破石碑抬起,他淡淡的说,「老伙计,你会保佑我的,像是往常一样,没错吧」 说到这儿,他将石碑放在案几上,庄重的拱手,像是在做某种仪式。 又好像是这残破石碑带来的仪式每一次都能使得他转危为安。 做完这些,钟繇方才装备 好佩剑,快步出门,亲卫早已等候在门口。 钟繇问:「哪处城门最是急迫」 亲卫回道:「东城门,攻…攻东城门的似乎…似乎是关羽的儿子关平…」 「关羽呢可看到了他了」钟繇连忙追问, 这时,他的瞳孔已经瞪大到极致,他再想,如果关羽这个时候出现在汉中,那…那今日的局势,怕就不是他这个书法家能够扭转的了。 「没有看到关羽——」 随着亲卫的话,那颗高高悬在钟繇心头的石头总算是安然落地。 「那就好…那就好…」 钟繇庆幸的吟出一声,继而低着头匆匆的就往东城门方向支援。 可就在他低头的刹那,他好像觉得什么不对劲儿…是影子,没错,乌压压一片的影子,可这大白天的哪里会有影子啊 就直钟繇疑惑之际… 「钟…钟寺卿…卿…卿…」 一个亲卫语气磕绊至极。 钟繇转过头望向他,却见他仿佛愣住了一样,而他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天上,就好像是天穹之中,有什么让他惊吓、惊悚到极致的东西。 钟繇不禁抬起头也朝天上望去。 这一刻,他看到了天上,乌压压的,无数巨大的飞球,缓缓飘荡,缓缓降落… 它们降落在街头,降落在巷尾,降落在房檐上,它们中一个个麻绳缠成的梯子被抛掷下来。 然后… 然后是数不尽的荆州兵顺着这麻绳滑落到城中,滑落到汉中城的每一个角落。 这场面,超…超,超…震撼! 乃至于,就连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钟繇,都不自禁的双腿一个踉跄,整个人跌倒在地上。 「这是…这是…」 在他那惊愕的声音中,在他那惊怖的面颊上,下意识的,他好似就生出一个无比强烈的想法。 ——这汉中城… ——这汉中城怕是守不住了! 整个汉中城,四门告急,飞球漫天,天降神兵… 钟繇不由得扪心自问。 这城他怎么守他怎么守 有没有人能告诉他这特么的汉中城他特么的要怎么特么的去守—— 这一刻,究是文化人钟繇,也不由得心里头直爆粗口。 … … 免费阅读. 第七一六章 不愧关某的儿子,好算计啊(2合1) 长安城。 “咚咚咚——“ 血色残阳布满长空,染红了这片血腥味儿弥漫的战场。 城外鼓声如雷,五千最精锐的关家军正汹涌的涌向城墙,喊杀声,惨叫声彻底交织,战况尤为激烈。 “杀进去——” “攻下长安——” “大汉万年,关家军必胜——” 好一些先登的关家军士眼中散发着嗜血的光芒,架起云梯,举着盾牌,奋力攀爬,在疯狂的冲击着大魏的这座关中的枢纽、核心重城。 “顶住,顶住…” “战战战!” 夏侯子臧的声音不断的传出。 他守护的是父亲,是整个大魏,一旦长安城门洞开,那关中失守,大魏势必将如袁氏一族般,所有的辉煌旦夕间泯灭。 他…背负的是大魏的兴衰存亡,已是没有退路。 “子臧——” 就在战火最为激烈的当口,一道声音从夏侯子臧的身后传出,他蓦然扭头,却看到李藐正急冲冲的狂奔上城楼。 看着李藐如此急迫的模样,不由得,夏侯子臧心中就生起一抹不详的预感。 他也顾不得指挥此间的守军兵士,他连忙跑过去扶住李藐。 “汉南兄怎么…发生什么事儿了么” “你爹他…夏侯大将军他,哎呀…哎呀…”李藐一连两道叹息,继而扭过身,“你快随我来,他就在这城楼下,他是不放心你,特地赶来这边,却不曾想…不曾想竟是被城中奸细刺客所伤,已经…已经快不行了,他…他就想再见你最后一眼!” 李藐一番话说得声嘶力竭,声泪俱下。 而夏侯子臧的瞳孔也不由得在这一刻瞪到最大。 父亲安危如此 他哪里还能顾得上这城楼上正在打仗,百善孝为先,父亲临终的遗愿,他无论如何也要见上一面哪! 当即,“哥,汉南哥,你快领路,快带我去见父亲…” 夏侯子臧几乎是用哀求的口吻。 李藐却故作凝望着这战场,眉头冷凝,忧心的说:“你若下去了,那这城楼上谁还能做主心骨啊!啊” 李藐的声音越来越大,特别是最后的一连两个“啊”字,他几乎把眼睛瞪到最大,眼珠子都快要崩裂而出,满满的一副忧心局势的既视感。 “那…那怎么办” 夏侯子臧突然反应过来,“汉南兄,父亲不是就在这城楼下吗我去去就回,汉南兄替我顶住这里,若父亲无恙,很快,很快我便回来——” 说到这儿,夏侯子臧再不迟疑,直接将兵符与令旗塞到了李藐的手里。 自己则迅速的下城楼而去。 反观李藐,他一边掂量着手中这“兵符”与“”令旗的份量,一边眯着眼,遥望向那离去的夏侯子臧的背影。 呵呵… 呵呵… 他笑了,笑的无比欣然。 而待得夏侯子臧走远,他方才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子臧啊,你还是这般愚蠢与天真哪呵呵,即便是你爹真的遇刺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召回你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这儿,李藐的眼眸眯成了一条缝,他转过身,凝视着这焦灼的战场。 他大声吩咐道:“来人东城门就要被攻破夏侯少将军先行前去支援,尔等即刻抽出半数以上的兵马一并前去——” 啊… 李藐的话音刚落,一众原本还在殊死抵抗的夏侯家将不由得心头一怔。 可他们的少将军夏侯子臧离去,却又是不争的事实,似乎,他们的确该去追随他们的少将军。 只是… “李先生,若我们离开这里,那…那这一处城门也顶不住啊!” “两害相权取其轻,至少这边的城门还没有失陷…”李藐已是高高的举起兵符,他咬着唇,狠狠的说:“当务之急,是抢救已经失陷的城门,快,快…兵符在此,违令者斩——” 随着李藐的这一番话,随着他亮出兵符。 一干守卫的兵士一个个面面相觑,可最终,出于对兵符的畏惧,出于对李藐的信任,他们迅速动员撤下了超过半数的防护。 一时间,西城门的魏军数量骤降,与此同时,西城门外攻城的关家军,压力亦是骤减—— … 长安,西城楼下。 与城楼上激烈的战况形成截然鲜明的对比,这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兵卒的人影… 准确的说,是因为兵力的空虚,所有的人都被安排在城楼上,这里根本排不出更多的人手。 冷不丁的,“踏踏踏”,响烈儿急促的脚步声骤然响起,是夏侯子臧那无比沉重的脚步。 “我爹呢我爹呢” 看到此间驻守的兵士,夏侯子臧不由得一把拎住他的衣口,无比焦急的问。 “那里,夏侯大将军在那一处巷口遇袭…” 这兵士本就是李藐安排在此的,依照早已准备好的话术,去指引夏侯子臧… 这时候的夏侯子臧满心满眼都是父亲的安危,哪里还能冷静的思考,他一把松开这兵士的手就往那巷口处跑去。 只是… 他哪里知道,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方才还被他拎起的那兵士,已是缓缓的抬起了手,而他的袖子里一枚小型的“连弩”就藏匿在其中,且已是露出了锋芒。 “嗖、嗖、嗖、嗖…” 毫无防备的夏侯子臧只听得耳边一阵“破风之声”,他本能的想要扭头去寻觅这声音,可接下来…一连十枚弩矢准确的命中了他的脑袋,他摇曳了一下,他最后的意识,便是自己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给击中,再也施展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 时间仿佛凝固,只有那一枚枚弩矢在空中划过的轨迹清晰可见。 一弩十发,弩矢的尖端带着一抹寒光,几乎卡在夏侯子臧头部的骸骨里。 弩矢尤在剧烈的颤动,血和脑浆同时喷洒,最终…夏侯子臧的身体剧烈一震,他的眼神中闪过惊愕与不解,他还想再深入的去想,但已是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知觉与意识。 他已是为魏捐躯。 “快去告诉李先生,这边得手了——” 那手握连弩的兵士见一击命中,连忙吩咐身旁的属下。 属下只是点头,继而匆匆的就往城头上去。 却就在这时… “啊——” “啊——” 几乎是同时,一道道惊呼声在他们的身后传出,这兵士立刻转身。 就在转身的瞬间,他的一双瞳孔瞪大到极致,因为…就在他的身后,就出现在他的眼中,十余命兵士正搀扶着夏侯惇赶到这里。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他射杀夏侯子臧的一幕,或者说是他射杀夏侯子臧的事实,已经暴露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夏侯惇因为双目已瞎,只听得身旁亲卫“啊”的呼喊,却是不明所以…见无人回应,他不由得抬高声调,“你们,你们倒是说话呀发生什么了发生什么了” 依旧是没有人说话,夏侯子臧就倒在这里,死状惨烈。 反观刺客与亲兵彼此目光交汇,谁都没有发出一言。 就在这城楼下,整个空气一时间都仿佛凝固住了—— 仿佛时间过了很久,很久… 那夏侯惇的亲卫中,一名头目恍然明悟一般,他连忙张口,“大将军,没什么…是有兵士战死,跌下城楼了…吓到我等!” 听到这个,夏侯惇那悬着的心一下子安然落地,他抬高声调,朝着身旁的亲卫道:“怎么打了一辈子仗这点儿场面,都要吓一大跳么真是越来越回去了…” “是…是,将军责备的是…” 亲卫连忙压低声音,一副甘心受责备的样子。 倒是这时,他深深凝视了眼那刺杀“夏侯子臧”的人,彼此眼神交汇,他记得…这兵士是李藐的亲卫,也就是因为这个,他恍然明白了什么,也在这短暂的瞬间做出了属于他的选择。 “还不快领我上城楼吾儿子臧还在殊死抵抗…” 这时,夏侯惇的声音再度传出。 “是,是…”亲卫连忙颔首,搀扶着夏侯惇登上城楼。 倒是那刺客,望着他们走远,不由得深深的吁出口气,李先生的计划虽有些变故,但大抵…这时局是帮他稳住了! 反倒是那被连弩射杀的“夏侯子臧”,他的尸体倒在这城楼下,死状一如既往的惨烈,无人问津—— … … “爹…整个汉中到处都是…到处都是从天空中降下来的荆州军!武库已被占领,四处城门也有两处失陷…” “孩儿以为定是…定是上庸与房陵出了纰漏,否则那荆州军便是能用飞的,又…又岂能飞过这里” “爹,爹…这汉中城已经守不住,当务之急是…是飞鸽传于巴山处的魏王,让他…让他早做准备,让他知晓房陵与上庸的变故!” 发出这声嘶力竭般嘶吼的乃是钟繇的儿子——钟毓! 与父亲钟繇这个气定神闲、天马行空的大书法家不同,钟毓是极其遵守礼仪与规矩的。 小时候他与弟弟钟会趁着父亲午睡偷酒喝,钟会是只喝酒不行礼,而钟毓则是必须先行礼再喝酒,用钟会的话讲,偷,本来就不是行礼的行为,所以用不着行礼,可钟毓却坚持,酒是用来完成礼仪的,不敢不行礼! 也正是因为此,在面临如今天降荆州兵,汉中城危如累卵的档口,钟毓想到的不是逃离,不是他与父亲的安危,而是要将消息迅速的报给魏王,让魏王知晓房陵、上庸的变故早做准备。 即便身死,即便城失,消息也要传递出去。 说着话,钟毓就去寻找纸片,寻找笔墨…就要去取飞鸽,哪曾想… “停下!” 随着钟繇这无比坚定的一声,钟毓一愣,“爹传消息给魏王,一者是让他有所准备,二者…二者也是为了他那边的驰援啊!” 钟毓的声音无比迫切。 只是,与他截然相反,钟繇却是在摇头,“驰援,哈哈,驰援…” 他一边苦笑,一边沉吟。 “输了,我们已经输了,再告诉魏王一切真相,还有什么意义——” 他抬起头仰望向那漫天的飞球,那一个个顺着绳索滑落而下的荆州兵,他的笑声更加苦涩,“荆州兵都来了,关羽必定也在这里,他…他哪里会给为父那么多的时间,哪里会让我们坚持到魏王的回援,输了…就是输了,这一仗不仅将汉中输了,怕是大魏的基业也将从此轰然崩塌,你、我还何必放什么飞鸽还何必坚守待援” “爹的意思是” 从钟繇的话中,钟毓好似也感受到了什么,他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大魏重臣,这个眼中忠心耿耿,自己从来视之为榜样的父亲。 可钟繇却尤在摇头,语气也愈发的沮丧。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现在告诉魏王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么你、我已经输了,魏王也输了,就连大魏的基业也…也就要毁于一旦!” “你、我…呵呵,你、我又何曾不是这汉中一战汉军的战力品呢啊…啊…战利品,什么时候都没有资格去选择他的立场!” 当吟出这么最后一句时,钟繇的一双瞳孔瞪到最大。 他的表情展现出一个大书法家彻底臣服的模样与既视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良禽也可择木而栖啊! 就在钟繇吟出这一声时。 “踏踏踏”的一轮脚步声突然响起。 紧接着,以关平为首的一干关家军士已经闯入了这边,矛戈剑戟林立。 所有的魏军兵士见到这等场面,哪里还有再战的心思,早已是让开了道路,让关家军士畅通无阻的行至钟繇的面前。 “阁下便是钟寺卿吧!” 就在钟毓惊愕于荆州军的速度如此之快时,关平缓缓开口,“家父对钟寺卿可谓是久仰…” 就在关平话音刚刚落下之际。 “师傅——” 一道声音传来,是魏讽…他曾被时任相国的钟繇征辟为西曹掾,两人身份上分着高低,可实际上…却是师徒。 当年魏讽反魏投汉,就曾让钟繇痛心疾首。 可谁曾想,这一对师徒再度见面,却是现在,却是如今的情形。 “师傅…投汉吧师傅本就是汉臣,当追寻荀令君的脚步…投…投汉吧——” 魏讽的话声泪俱下。 钟繇没有动容,他只是闭目凝眉,像是刻意的沉吟了许久,这才张口。 出乎所有人意料,却是: ——“好…好!” ——“我本汉臣,投汉自是最好!” 也就是这一连两个“好”字,这一句“投汉自是最好”,使得所有的魏军兵士悉数放下了武器,也使得所有的关家军振臂高呼了起来。 这至关重要,扼曹操咽喉的汉中…已经夺下。 甚至,在关平来看,这奇袭…比想象中的更顺利! 乃至于,让他不由得关心,父亲那边的局势如何了 要知道,那边可没有飞球,没有这过万的大军,甚至…五千精锐还都是远途行军,敌人是以逸待劳啊! 如此这般,长安城,也能如愿攻下来么 想到这里,关平猛地摇头! 他的心绪变得坚定,因为是父亲,长安城一定已经攻下来了。 关平从来对他的父亲关羽有着超乎寻常的信心,更何况这一次的战略部署,还是他的四弟关麟运筹帷幄的! 极致的谋算与部署与极致的统略与武艺的结合,这世间再无任何难题险阻能够拦住这胜利的曙光! 长安城,呵呵,那曹阿瞒已是无路可退—— … … 当夏侯惇在一干卫士的搀扶中,登上城楼时。 他当即听到的一句便是:“李先生速速撤离,西城门已是守不住了——” 然后,便是“锵啷啷啷啷”的军械摩擦碰撞的声音响彻在城头。 即便是睁不开眼,夏侯惇也能意识到,已经有敌人先登上城了,这已经到了最危如累卵、最间不容发的当口。 成败就在此刻… “吾儿呢吾儿子江、吾儿子臧呢” 夏侯惇不知道两个儿子如今的处境,还在拼命的嘶吼,去寻找儿子。 他是这么想的。 有他这老子在那两个儿子就是在不争气,也当深受鼓舞,支棱起来。 也就是他问到了儿子… 他身旁的一干卫士已是紧张到了极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泄露了什么。 李藐听到了夏侯惇的声音。 原本都打算撤退的他,立刻话锋一转,他歇斯底里一般的嘶吼道:“顶住,都给我顶住,我李藐…人在城在,除非…除非那关羽从我的身上踏过去,否则…人在城在,人在城在!” 李藐的声音莫名的点燃起夏侯惇激昂的情绪。 他正欣慰于义子李藐的忠义时。 “报,李先生…” 一名兵士匆匆赶来,因为没有注意到夏侯惇也在,故而,他是直接行至李藐身前,单膝跪地。 “怎么” “李先生,不好了,校场…城中校场发现了血迹,有兵士去查,发现了子江少将军的尸体!” 尸体 无疑,这两个字闯入夏侯惇的耳中,让他下意识的双腿剧烈的颤动,不自觉的就要跌倒在地。 子江子江遇刺了 夏侯惇只觉得深重的打击就压在他的额头。 李藐的余光撇过夏侯惇,察觉到他的眼神,然后,故意抬高声调,“子江吾弟子江怎么会…怎么会” “砰”的一声,李藐故意将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上,随着“锵啷啷”的声响,他声嘶力竭,“吾弟,不想吾弟竟死于奸细之手,哀哉痛哉,哀哉痛哉——” 随着李藐双膝跪地,在这战乱中一副痛苦难当的模样,显得格外的惹眼。 “报…” 又一道声音传来,“李先生,不好了,不好了…城楼下,城楼下的巷口发现子臧少将军的尸体,他的头骨被弩箭射穿,死状惨烈至极——” “什么那天杀的贼兵奸细,天杀的奸细,吾弟…吾那可怜的义弟啊!吾与这些贼子不共戴天,不同于日月,吾要生食其肉,啖其血——” 李藐下意识的双手捂住头颅,这一刻,他哭的像是个泪人,将声嘶力竭的演绎表现到极致… 特别是在夏侯惇双目已瞎的前提下,这一道道声浪无疑更震撼。 “啊——” 夏侯惇再也扛不住这老年丧子的痛苦,他哀恸般的嘶吼…也是这时,更多的人注意到了他。 “老将军——” “夏侯老将军——” “老将军节哀啊——” 与这些声音同时传出的还有。 “杀呀——” “冲上去——” “夺下这城楼——” 俨然,这是城外的关家军已经冲上城池,在城楼上双方展开搏斗。 战况异乎寻常的激烈… “老将军…”李藐这时也赶到了夏侯惇身旁,“老将军放心,两位义弟死了,可我还在我又岂不是老将军的儿子有我守这长安城,谁也踏入不了分毫!” 说到这儿,李藐捡起那本已落地的长剑,作势就要再杀上去。 “报…” 这时,一条条不利的情报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不间断的冒出。 “老将军、李先生…东城门…东城门已经丢了。” “我不是派援军过去了么”李藐没想到,东城门比西城门更早告破,不过他很善于利用这眼前的情报,迅速的大声嘶吼,就是要更多的凝造出大厦将倾的模样,更多的摧残魏军兵士的士气与斗志! “援军还没抵达东城门…东城门就告破了。” 随着这兵士的话… 李藐表面上做出一副惊诧、惊恐、惊惶的模样,可心下里却是亢奋至极。 成了… 成了! 他总算做成这件事儿了。 乃至于他发现,他低估这支关羽率领关家军的战斗力了,他谋刺夏侯子臧与夏侯子江的行为只能算是锦上添花,远说不上是雪中送炭。 事实或许是…如今这空虚的长安城,有没有他李藐,沦陷的结局都不会改变…只看,死多少人罢了! “老将军、李先生…”又一名副将来报,“西城门眼看也要失守了,城门的点闸已经被敌人抢去,城门已经洞开,敌将关羽亲自率军攻过来了,敌军士气大胜,我们…我们…” 眼看着这副将就要喊出,诸如我们该怎么做我们是不是该走 可不等他开口。 李藐直接一句话堵住了他,“人在城在,人在城在,我大魏只有战死的兵将,没有…绝没有畏敌逃窜的鼠辈!鼠辈!”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高亢…听在夏侯惇耳中,已经是他在城破、儿亡这般不利消息中唯一的慰藉… 可是…这种时候,作为一军统领,不能如李藐一般鲁莽。 城已经守不住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他的两个儿子已经死了,仅剩下的这个义子难道…难道… “咕咚”一声,夏侯惇咽下一口吐沫,就在李藐要提剑亲自厮杀时,他一把抓住了李藐的手,“汉南…” “义父…” “走!走了!下令…让所有三军撤退,撤退——”夏侯惇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朝着李藐喊道。 “可是…可是…” “我知道你与那些城外的逆贼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可这种时候,不能鲁莽…不能再白白送命了!”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夏侯惇竟还在苦口婆心规劝着李藐。“再拼下去,人没了,你、我没了,城一样没了,没了——” “那这城就…就不要了么两位义弟就…就白死了么!” 李藐一如既往吼的歇斯底里,声嘶力竭。 “至少我还有你…还有你这么一个亲人!”夏侯惇抓住李藐的手更深重了,他几乎是用最后的力气,在无比痛楚的心情中大声吟道:“上天也该留给我一个儿子吧…啊…啊…走,一起走,听我的,听我的!” 在夏侯惇那无比动容的话语中。 李藐心头庆幸,面颊上表现出无奈与妥协,“唉…唉…”他深深的叹气,再度高举起兵符,“所有…所有人撤离长安、撤离长安…往潼关退去,往潼关退去——” 也就是李藐的这一道声音。 魏军兵士最后的斗志顷刻间化为乌有…他们纷纷退去,纷纷从南北城门逃出,往潼关方向退去。 兵败如山倒…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 话分两头。 这边魏军仓皇逃窜,那边,以关羽为首的五千最精锐的关家军迅速的占据长安城,控住各处府邸、武库、城门。 关羽是最后一波进入城池的… 刚过大门,副将赵累便拱手禀报道,“二将军,长安城已悉数攻陷…逆魏残余夺门逃窜,往潼关退去,是否要追击,请二将军告知。” “不用!”关羽像是早已料到这副战况,他颇为豪迈的说道,“何必去追穷寇长安、洛阳已失,期间的潼关、武关、弘农诸地很快就会望风而降…” 这话是关羽说的,却不是关羽想的… 因为,早在他当初听儿子关麟的吩咐,出奇兵袭取房陵、上庸起,他的儿子关麟便讲述过长安与洛阳的意义。 这已经不单单是两汉的首都、扼地方咽喉、截断曹操退路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人心、军心、民心、战意! 长安与洛阳一失,关中也好,中原也罢,曹魏基业已经崩塌了—— “张榜安民,搜捕余孽,开仓放粮——” 随着关羽的吩咐。 “诺”赵累拱手答应一声,旋即离去。 这时候的关羽举目四望这东都长安,无限的感慨涌上心头,他竟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捋须,可捋须的动作是出来了,却发觉根本没有胡须可捋… “哈哈…” 登时,关羽都被自己那奇怪的动作给逗笑了,他都忘记了,如今击败那瞎侯惇的是他这没髯公… 这城他攻下来了,可他已经没有胡须了… 但无疑,没有胡须的他更厉害,更不可战胜—— 当然,这不重要。 他依旧可以凭空捋须,然后感慨道:“不愧是关某生的儿子,吾儿这好算计啊,这仗打的委实真是畅快啊——” 是啊…如何不畅快呢 现在问题给到曹魏那边,试问如今尚处在巴山的曹操,如何回援 不…回援个毛毛虫,如今对于曹操而言,最迫切的难题是如何突破这重重防护,逃出升天! … … 第七一七章 截杀曹操的行动,怎少得了我? 秦岭七十二峪之一的子午谷位于长安东南。 子午道出口的位置有一处县城名唤蓝田县,过了蓝田县再向东便是大名鼎鼎的潼关。 此刻,失城、丧子的夏侯惇与狼狈逃亡的魏军被李藐领到了这里。 因为这支败军的涌入,如今潼关的气氛…整个就如同四个字——秋风萧瑟。 “唉…唉…” 一道道叹息声充斥整个魏军的军营,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带着黄土高原的苍凉与历史的沉淀,卷起一片片细小的尘埃,仿佛在诉说着他们这两年来无比沧桑、苦难的经历。 远处的山峦在秋风中显得更加荒芜,连绵起伏的轮廓在黄昏的余晖中若隐若现,透出一股无法言说的孤寂。 整个潼关仿佛都沉浸笼罩在一种惆怅而彷徨的氛围。 然而,每个兵士都知道,便是这潼关…他们也待不了多久,失去了长安和洛阳,这些关隘它们本身就已经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军中,围着篝火,已经不时的有窃窃私语声响起。 “我们还要逃往哪呢是并州还是冀州” “想当年不可一世袁绍,最终便是如此狼狈,便是如此晚景凄凉吧” “长安丢了,那…那汉中战场的大王…他…他们还能回来么还有那些驰援到那里的兵士,他们还能…还能回来么” “别说了,别说了,小心…小心被人听到,会…会受军法处置的。” 一句句的窃窃私语声传出,却又戛然而止。 但,每个魏兵的心情不可避免的沉重到了极致,他们已经就要绝望到极致了。 夜幕渐渐降临,潼关上的灯火开始闪烁。 “嗷嗷——” “呜呜——” 那来自大魏的大将军夏侯惇的哭声在城关上突然响起。 他哭了,痛彻心扉的哭了。 失城、丧子…这般痛苦,这样的隐忍,他坚持了一路,可还是在抵达潼关时再也绷不住了。 仿佛那份痛楚…将他这个六旬老者一下子压垮,秋风依旧不停地吹拂着,带着历史的回响,穿过古老的城墙,直重重的击向他那绝望般的心情。 “大哥,我对不起你呀——” “子臧、子江、子林,我对不起你们啊——” “那千千万万的大魏兵卒,我…我夏侯惇对不住你们啊——” “怎么不让我去死怎么不让我去死,啊…啊啊——” 死掉的人可以永远的安息,可活着的人却需要去承受那份痛苦。 痛,太痛了—— 就是当年西征马超时,与西凉联军潼关激战,他的大哥曹操割须弃袍几乎丧命。 哪怕是那耻辱的一战与如今的境况去比,也…也远不及现如今整个魏军的凄凉。 “义父,节哀…义父,节哀啊——” 城头上,李藐蹲下身子去搀扶那已是摇摇欲坠、痛楚难当的夏侯惇,连带着劝慰道:“两位义弟是为国捐躯,他们的事迹必将源远流长,他们在天之灵定然也不想看到义父如此痛苦,何况还有这么多兵卒,大家都看着大将军呢!义父,义父…你要振作,你要振作起来呀!” 对于李藐来说,所有人都很痛苦,包括他表面上也很痛苦。 但实际上,在心中,他挺爽的…暗爽! 因为眼前的局势,眼前整个魏军的凄凉,固然是关麟的全盘谋算,却又岂能少得了他…这个狂士的一手操持。 他表情上表现的越悲痛,心里边其实越是暗爽。 他甚至一边宽慰着夏侯惇,一边在想,他杀了夏侯惇的两个儿子,让大魏失了军事要塞的长安城,可现在,人家夏侯惇与所有魏军还得谢他呢! 果然… 就当李藐想到这里的时候。 “汉南哪…你说的对,我必须振作起来!”只见夏侯惇紧紧的拽住李藐的手,“大魏还没有输,我也还没有输…” 说到这儿,他拽住李藐的手更紧了,更用力了,“我这儿子里只剩下你了,若不是你,我这老骨头都不知道要死过多少次,我们这些人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我要谢谢你啊…我要替三军将士谢谢你啊!” 唔… 李藐闻言一愣,还真是和他想的一模一样。 这种害了别人,别人还在帮你数钱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了! 哈哈—— 他心里头在笑,可久经打磨的演技…依旧能使得他话语中始终表现出那忧心重重的样子,“义父千万保重啊,此外…长安已失,继续坚守潼关已没有任何意义,义父当思虑…咱们大魏必须战略性的后退,退往并州也好,冀州也好,在那里重整旗鼓,再…再与这些贼子殊死一搏!” “可…”夏侯惇的泪仿佛都哭的干涸了,他凝着眉朝向李藐,“可大哥,可魏王还在…” “大将军哪、义父啊…”李藐的语气痛彻心扉,“现在的我们已是…已是自身难保了,大王在汉中,我们…我们还能帮的上他么我们在潼关又还能有什么意义!为今之计…一者只能盼他吉人自有天相!二者,我们只有回到并州、冀州,方才能重整旗鼓,只有打回来,大王才有退回来的希望啊!” 这… 随着李藐的话,夏侯惇双腿一个踉跄,本已是被李藐搀扶起来的他竟是一下子又踉跄倒地。 因为大哥曹操的处境,使得他的表情愈发难过,他几乎又一次晕厥。 口中只剩下喃喃:“吉人自有天相么我大魏如今只能靠祈愿的么” 见夏侯惇如此模样,李藐连忙呼唤,“来人,来人,速速搀扶大将军去医馆…快去,快去——” “诺!”一干兵士连忙过来帮忙,扶起夏侯惇。 一干人就搀扶着夏侯惇往医馆前去。 李藐也跟着前往,直等到大夫告知,大将军只是伤心过度,并无生命的危险后,他才嘱咐了一番侍奉夏侯惇的大夫,然后离开了这驿馆,往这潼关他的住地官署方向行去。 一路上,李藐一边走,一边眯着眼复盘整个行动,也畅想之后的行动。 他很清楚,在关麟的计划中,若曹操无法归来,那夏侯惇,无论是地位还是威望,他将是埋在大魏至关重要的一枚棋子,也是能搅动起大魏世子之争,风云变幻的那枚棋子。 别人都可以死,但…常败将军夏侯惇——不行! 一边复盘,一边思索,走过一个巷口,李藐转入一旁那清冷的街道。 哪曾想…就在这时,几十名兵士突然从四周冒出,就像是提前埋伏在了这里,他们各个甲胄分明,各个携带着佩剑,但剑并未抽出。 他们将李藐整个围住,且一步步的向前,向李藐步步逼近… 登时,李藐就涌出一抹不详的预感。 他试探着问:“你们是…” 随着这些兵士与他距离的拉近,李藐认出了这些兵士的身份,他们是夏侯惇的一干亲卫! ——『那么…他们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一时间,李藐心头那不详的感觉愈发的强烈。 ——『他们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就在他有些惊愕,有些担忧之际。 只听得“啪嗒”、“啪嗒”的声音不绝于耳,眼前的这一干夏侯惇的亲兵,他们齐齐的向李藐跪下了,跪的笔挺。 虽然不该这么形容,可有那么一瞬间,李藐只觉得,他们眼睛中脉脉含情,深情款款。 就像是这些亲卫…看到了最心爱的女人一般! … … 蛮族的兵马终究没有进入成都。 但…诸葛亮舌战程昱,败者程昱最终被烹煮的这件事儿也藏匿的极好。 就好像是这“南蛮入侵”的故事突然就中场暂停,没有人知道走向。 只是那十数万的蛮族兵士,那夜半三更时,传来的象鸣与虎啸…一如既往的给成都带来莫大的压力。 期间,蛮族使者抵达成都,传达了诸葛亮的话,那就是将怀有身孕的黄月英接过去一并作为人质,以此为条件,蛮族十余万大军撤离。 这在整个成都朝堂激起了轩然大波。 一者,若不是这一条消息传回,整个蜀中竟还没有人知晓黄月英有孕在身; 二者…诸葛军师已经以身为质,舌战蛮族,延缓了蛮族的攻势,这种时候,怎么能再将黄月英给送过去 哪怕是诸葛军师的吩咐也不行! 甚至,退一万步说,若然黄月英真的过去了,那蜀中男儿岂不是一个个都要被耻笑,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 但无奈,黄月英是最坚持的,她无条件的支持诸葛亮的话,乃至于这个黄昏,已是乘坐马车,抵达了蛮族的军营。 透过车窗,望着那周遭一个个凶猛的野兽,那血盆大口,让人望而生畏—— 有那么一瞬间,黄月英不禁动容。 ——『一定要如此么』 ——『一定要把全家的身家性命给赌上么』 “吼——” “得得得——” 正直此时,一声猛虎的嘶鸣突然想起,马儿因为面对猛虎、野兽啸声时的恐惧,突然受惊…两匹马儿同时人立而起,马夫显然也没有经历过这场面,眼看着就控制不住,马儿就要脱离缰绳的控制… 马车内的黄月英只觉得颠簸的厉害,她拼命的护住腹中的胎儿,可晃动越来越大,眼看着她就要完全控制不住。 千钧一发… 就在这时,透过窗子,黄月英好像看到了什么,是一抹银色的刃片。 然后,一柄丈八长标突然袭来,一举插在马儿的面前。 按理说,如此情形…马儿受惊的程度应该更高,可就在这时…一个身着蛮族服饰,剑眉朗目的中年女子一个箭步就跃出,一把抓住那马儿的缰绳。 黑夜中,也看不清楚她的手在做什么,但只听得一声:“给我老实点儿…” 两匹马儿竟神奇般的稳住。 再看这女人,那一手拉扯住两匹马的缰绳,一手拔出丈八长标的模样,就宛若一个烈火中的女神一般,特别是那红色的头发,犹如燃烧的火焰,红得热烈,红得奔放。 鼻梁高挺,唇色如樱,哪怕是凶狠的说话时,却也露出一排洁白如珍珠的牙齿。 最、最、最引得黄月英注意到的是那裸露在外面…肌肉线条流畅而有力的小腹。 火焰、力量、奔放、热情、坚韧,这是黄月英下意识就给眼前这女子的标签… 乃至于她不由得沉吟道。 ——『蛮族女子都是如此的热烈且奔放么』 可又想到,她自己是来此以身为质,当即不由得紧咬嘴唇,那是对前路无穷尽的担忧啊! 就在这时… 那蛮族红发女人张口,“是哪个不长眼的训练出的畜生,差点惊扰到贵客” 啊… 蛮族红发女人的话让黄月英一惊。 贵客那说的是…是她么 她不就是一个人质么怎生变成贵客了! 可就在这时,红发女人转过头亲自掀开马车的车帘,语气与方才的冷冽与严肃截然相反,她竟是一脸堆笑的问:“妹妹想必就是诸葛先生的妻子黄月英夫人吧我叫祝融,我男人是这里的王,他钦佩你夫君,拉着求着你夫君义结金兰,从今往后,你、我也便是金兰姐妹了!” 祝融的话让黄月英都懵了… 金兰 义结金兰 孔明与那蛮王竟…竟义结金兰了 那…她这人质。 似乎是见黄月英一脸的疑惑,祝融连忙继续解释道,“黄妹妹不用担心,我们蛮人上上下下均对诸葛先生钦佩万分,断然不会伤害他,更不会伤害你,而之所以派出使者说是让你为质,乃是诸葛先生的计策,目的是迷惑那曹贼的奸细,让他以为…蛮族尤在与蜀军大战!其实,诸葛先生已经派遣过了,我们这边挑选出了最擅长途奔行的七洞兵马,他们齐齐北上,要内外夹击…一举让那曹操葬送在这巴山山脉!” 这… 这… 祝融的话让黄月英连续不断的眨着眼睛,就好像是每一句话他都产生了深刻的质疑。 可…偏偏,眼前的一切又明晃晃的告诉他,这些都是真的。 ——『做到了…』 ——『孔明一人一扇独闯蛮营,他做到了,他以一己之力就收复了这些蛮人的心!』 想到这里,黄月英几乎是喜极而泣。 当然,她能猜想到,这必定有云旗那“炸药包”制作图的功劳,但,哪怕如此,攻心可远远比杀戮要难十倍、百倍啊! 想到这儿,也不知道是因为对夫君诸葛亮的神乎其技而感动,还是她想到更多孔明的不易,一时间,黄月英竟是哭了,豆大的泪珠“滴答滴答”的就直往外涌。 祝融连忙一把抱住黄月英,安慰说。 “不哭,不哭,肚子里还有宝宝呢怎么能哭了呢” “来人,快拿个毯子来,这里夜风大,莫要凉着了我黄家妹子——” “黄家妹子,诸葛先生十分在乎你呢还有你这腹中孩儿,这段时日,若是你不嫌弃,便是由我来照顾你俩!” 蛮人的想法很单纯,爱屋及乌,既是钦佩于诸葛亮,对他的夫人自也给与最高的礼遇。 黄月英则是咬着唇,连忙问:“孔明呢孔明人呢” “他…”祝融想了想,“他应该还与我男人在大帐中商讨,那北伐的七洞蛮兵如何出击,如何让那曹贼无路可逃——” … … “李先生,请收留我们吧——” 潼关,夜风依旧冰冷。 可对于李藐而言,突然这风向就转了,他以为…这些兵士是查到了什么,或者是猜到了什么,这番前来是要报仇,或是严刑拷打,逼问他的。 可哪曾想,这些兵士直接就跪了。 然后一个个用极其低微,却又异常坚定的声音呼喊,“请收留我们吧…” 语气无比动容。 呼… 李藐深深的呼出口气,然后沉吟了片刻,这才张口,“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是夏侯大将军的亲卫,何须我去收留” “不…” 这一干亲卫中,为首一人站出一步,“我等来此,不是因为老将军” “那是” 李藐的话方才脱口。 “咚”的一声,这些亲卫又齐齐把脑袋磕向地面,那为首头目说道:“请李先生带上我们!” “你们是什么意思”李藐接着问。 “城楼下刺杀夏侯子臧的是李先生的人吧!” 随着那为首头目的这一句话,李藐突然间紧张了起来… 而这头目的声音还在继续,“我等说这些并非是要威胁李先生,而是…而是李先生既有如此投汉的门道,就请…请带带我们!” ——『卧槽…』 这一刻李藐心头都不由得爆粗口了。 吓死他了,吓死他个锤子了… …敢情,是因为这个。 说起来,这种事儿在曹魏内部发生是要掉脑袋的,也有可能是敌人的试探! 可稍稍推敲一番,李藐就能推断出一、二来。 如果这些亲卫要置他于死地,就凭他们看到刺杀夏侯子臧的是李藐的人这一条,李藐就绝难撇清干系! 作为亲卫,他们没有报告夏侯惇,而是寻找到自己… 呵呵! 呵呵呵! 李藐不由得笑了。 还真是投汉一念起,顿觉天地宽哪—— “好!”李藐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你们可想好了,一旦做出决定,这可是绝难更改的!” “我等誓死追随李先生…” 伴随着这一道声音,这些亲卫再度齐齐扣头。 看着他们如此模样,李藐心头油然升腾起的是一种极致的快感。 他都佩服他自己。 ——『这卧底,我特么真是做到极致了!』 ——『世有伯乐,才有千里马,呵呵,也得亏云旗这好眼力啊,能识出我这匹千里马!我是嘎嘎给他争光啊!』 乃至于李藐还寻思着,照这么发展下去。 逆魏亡国的那一天,若要开庆功宴,他不动筷子,这庆功宴都不能开始! 心头荡漾归荡漾! 李藐笑着朝着一众亲卫,“从今天起,你们便是我大汉最忠诚的勇士!” 听得这么一句… 这些亲卫如奉大赦一般,纷纷拱手:“唯李先生马首是瞻!” 后面便是李藐向他们交代了一些什么。 而等这波人散去后… 李藐也就回到了衙署,回到了他那临时的住所。 李藐缓缓走到窗子前,打开窗子,眺望着满天繁星。 可就在这时… “嘎吱”一声,是房间中发出的声音。 李藐又一次谨慎了起来,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他一手按在腰间匕首上,一边凝视着那声音处。 “谁” “谁” 一连两声,他很确信,这屋子里有外人。 就在这时,一道明亮的匕首的光反射而出,李藐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再度睁开时,一个年轻的人影已经坐在胡凳上,翘着腿,把玩着手中的匕首。 而看清楚这人的面貌… 李藐不由得惊呼: “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只见得那年轻人把玩的匕首突然停住,“哐”的一声,那匕首插入案几,然后,这年轻人的话方才传出。 “这最后截杀曹操的行动,怎么能少得了我——” “李先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 … 第七一八章 狂士,他也可以覆地翻天—— 阳平关,魏军大营。 一队队兵甲正在进入营寨,与之同时传出的是一道道高亢、嘹喨的声鸣。 「西凉上将军韩德带四子韩瑛、韩瑶、韩琼、韩琪,率五万雍凉军前来驰援——」 「五斗米教,治头大祭酒张方已集结了三万鬼卒,前来驰援——」 「天水太守马遵、郡尉梁绪、中郎将程武、程延率两万军前来驰援——」 「西乡侯张缉率两万兵士前来驰援——」 「羌族派大将率五万兵士前来驰援——」 十七万大军…正井然有序的进入这军寨,曹操与夏侯渊均站在高台上检阅这一支支驰援过来的生力军。 算上原本在这巴山剩下的十余万兵马,如今的曹操在这巴山之地集结了足足三十五万大军。 他势要与那刘备在这里决一死战。 话说回来,原本的曹操还因为姜维的背叛,因为曹彰、曹真在洛阳城的溃败,因为巴中战场敌人那神乎其技的山石崩塌,因为大魏各处行动的失利,各处防线的溃败而面色始终暗沉如水,阴云密布,就连头风发作的次数都更频繁了许多。 可就在一早,当夏侯渊报送过来消息,五路、十七万援军均按时抵达,这无疑让曹操那颗饱受刺痛的头颅轰然痊愈了一般。 说起来,这一次驰援曹操的可谓是大魏在西线最后的战力,且不说五斗米教的鬼卒,单单韩德能说服羌族首领,集结了共计八万大军就显得弥足珍贵。 马遵、梁绪是西凉重将; 程武、程延是程昱之子; 张缉则是张既的儿子,此番他更背负着为父报仇的怨念…几乎是带着这股怨念筹措出这两万的生力军! 众志成城—— 这般阵仗,可谓是众志成城,同仇敌忾了! 决战… 曹操心心念念的这场一改大魏颓势,这场与刘备正面的决战总算可以开始。 当然,他是有底气的,因为他这辈子亲自挂帅的战役中,还从未输给过那刘玄德。 夏侯渊看着眼前这漫山遍野的魏军,这一支支雄壮的兵马,「大王,兵马已是齐备,攻寨所需的军械也整装到位,随时可以与那大耳贼决战了,唯独可惜…此前战况的不利,使得那些被冲散了的蜀贼大多归营,他们的兵力当也在十五万之上!」 说到这儿,夏侯渊顿了一下,继而感慨道:「不过也无妨,三十五万打十五万,呵呵,优势在我们大魏——」 听得夏侯渊的话,曹操的虎目微凝。 的确,眼前这雄壮的援军给他带来了无穷尽的希望,他不由得睁开眼睛,感慨道:「昔日孤与那刘玄德在许昌青梅煮酒,他那时就是个种地的,种的是青梅与韭菜。也是那时,孤便言出,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尔…孤还记得,这一声之下,风云变化,天雷滚滚竟将那刘玄德吓了一跳,呵呵,想不到他的藏心术终究是胜过孤的攻心术,终究是骗过了孤。现如今,天下英雄唯独剩下他与孤了!这场汉中的决战是命中注定,孤与他谁都躲不过的!」 曹操的话让夏侯渊一阵唏嘘。 如果…如果时间往前推三年,谁又能想到,那时初入蜀中的刘备,那时诡谲莫测的荆州,竟仅仅只用了三年,就将东吴铲平,将天子迎回,将大魏逼入绝境。 世事无常,还真是唏嘘啊! 「大王,事不宜迟,当速速决断,这场决定天下归属的决战不能拖延了——」 夏侯渊劝道。 他是真的不想拖延了,蜀军整个都透着邪乎,张飞、赵云的传说传在整个魏军阵中,就差呼风唤雨,驱雷掣电了… 现在的局势 是迟则生变,趁着援军抵达,趁着兵力上巨大的优势,趁着攻城器械的充足,当一鼓作气的拿下这一仗啊。 果然,如此气氛下,曹操又一次展现出了他雷厉风行的一面,他大手高高的扬起,猛地挥下。 那嘹亮的声音响彻。 「不等了,孤即刻要与那大耳贼决战——」 他这命令发出的无比果断,但,他却不知道,正有汉中与长安城的信使疾驰在官道上,就要将最新的战报送来,这信使风尘仆仆,这信使浑身上下遍布惊寒! 如今的大魏—— 无论是曹操,还是所有文臣武将,他们都宛若身在梦中,都在做着那黄粱美梦啊—— … … 晨曦微明,潼关,官署之内。 因为惨败,因为士气低落,也因为夏侯惇无法承受的那丧子之痛,更因为夏侯惇身旁的一众亲卫已是向李藐投诚,鞍前马后。 故而,再没有时候比现在的李藐更执掌权利,也更安全。 这一夜,李藐的眼睛熬的有些红。 对面的年轻人,则是庄重的向他拱手。 「多谢李先生——」 「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能否手刃那曹贼…就全看你的了!」 李藐一改往日的狂傲与不羁,与眼前这年轻人说话时的语气无比的轻柔、和缓、耐心。 年轻男人再三拱手,「李先生能将我安插入接应那曹操的卫士中,已是帮了我的大忙,我懂,最终能否成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无论成败,我都会感激李先生,哪怕我最终不幸遇难,四弟也绝不会怪李先生分毫!」 这年轻男子提到的四弟自是关麟,而他的身份,除了关麟的二哥关兴关安国外还能有谁 通过之前在鹦鹉的经历,从灵雎的口中,关兴是知晓李藐的身份与立场的,更是惊骇于四弟一早就布下的这一枚棋子。 而先后在杀死马钧、曹婴,又经历过洛阳那场争夺汉帝的行动过后,关兴便一路向西赶至并州,他以为曹操会逃往那里,于是他提前暗中潜伏,伺机谋刺曹操。 在他看来,只有杀死了曹操,才能完成他对父亲,对那逝去的万万千千关家军士的救赎,他才能昂着头回去。 可谁曾想曹操的位置竟不是在并州,而是在汉中,且与大伯刘备在汉中巴山之间开启了那场声势浩大的战役! 于是,关兴当机立断决定赶往汉中,可哪曾想,刚刚抵达潼关时,他就从鹦鹉的情报网中得到一连两条震撼到极致的消息。 ——在四弟的谋算,在父亲与李藐先生的行动下,长安城失陷了!汉中城也被奇袭了! 而长安城的失陷,汉中城的失陷,标志着如今身处阳平关的曹操…他的后路已经彻底被截断。 或许,他接下来会对汉军施以最愤怒、最凶猛的反扑,但这个反扑只要大伯能顶住。 那不可避免的,曹操将重复他华容道时的狼狈。 也正是基于此,关兴决定与李藐联络,在他看来,手刃曹操,完成最后救赎的机会来了—— 于是,才有了他冒险登门拜访,才有了这彻夜的细谈,才有了李藐为他这一番谋刺计划的谋算。 「你…你还是要千万小心!」李藐看着眼前的关兴。 关兴的执念,就活脱脱的与他李藐一样,甚至…比李藐的执念更执着,更可怖,而这些…李藐太懂了,都是可以转换成力量以及对敌人极致的凶残。 听过李藐的话,关兴再度庄重的拱手,「还是谢过李先生了!」 说罢,他就转过身,准备离去。 李藐却恍然 间想到了什么。 「等等…」 关兴迈出的脚步迅速收回,他又朝向李藐,「李先生还有指教」 「有!」李藐说着话,就去翻他自己随行的行礼,而在翻了许久过后,他总算是翻到了什么,露出如释重负般的笑容。「给你——」 关兴看到的是一个布绢包裹的圆形器物,李藐小心翼翼的拆开布包,却看清楚是一枚玉环! 「环」 「环」者「还」也,是归还的意思。 关兴下意识的抬头,「是我四弟交给李先生的么四弟是要李先生归还」 也难怪关兴这么想。 三年来,李藐已经吃太多苦了,也帮助四弟完成了许多战略上的构筑,现在…洛阳、长安、许昌悉数都收复,三兴大汉已经近在眼前,这种时候,出于对李藐的保护也好,出于对他功绩的认可与奖赏也罢,将他调回去…无可厚非! 想到这儿,关兴迎上李藐那炙热的目光,他带着略显羡慕的语气,说道:「那我要恭喜李先生了!我这四弟虽做出过许多看似胡闹的行径,但他对同袍素来是…是极其…」 不等关兴把这个形容词说出… 却见得李藐一个箭步上前,竟是将这「玉环」塞到了他关兴的手中… 李藐什么也没有说,可关兴却好似一下子就懂了,「原来…这是四弟给我的"环"!」 一如既往,「环」者「还」也,可作用到自己身上,关兴不免有些动容。 四弟是唤他回去是么 可接下来李藐的话,注定会让他今日更添得无限的泪目。 呼… 在一声幽幽的叹息声中,李藐郑重的、语重心长的说道:「国安,这"环"是你爹托你四弟想办法交给你的…」 「啊——」 伴随着关兴的一声惊呼。 李藐刻意顿了一下,继而慢慢的说道,「我猜想那马钧是你杀的吧,马钧之于曹魏无论是身份还是作用何其重要仅此一项,你就可谓是为大汉立下了汗马功劳!任何的罪孽,在这等功勋下也当会被洗涤了吧!环,还…如今这"玉环"…它的含义…爹将它交给你的目的,就不用我详加…详加累述了吧」 随着李藐这一连两句话的吟出,关兴眼眶中那汹涌的泪水再也遏制不住,「啪嗒」、「啪嗒」的就直往外涌。 爹…四弟…环… 「环」者「还」也…这是爹原谅了他么 这是爹…呼唤他…呼唤他回去么 顿时间,关兴眼中…那涌出的泪水就宛若河流,顺着眼角直往外溢… 这么久,这么久… 他…他心头念着的,最期盼的不就是…不就是这些么不是立功之后,父亲允准的这个「还」字么 可真的,当这个玉环交到他的手里时,关兴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复杂,或者说是很挣扎… 他想回去,他想「还」…可他同样,也想手刃那曹操,能够昂首阔步的「还」—— 「抉择在你…」 这时,李藐的声音适时传出,「是按照你原本的想法继续刺杀曹操还是遵从你父亲与你四弟的期盼,归还关家军…一切的抉择都在你!说起来…如今你父亲与关家军正在长安,父子团聚…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改变昨夜商讨的一切计划,替你安排——」 「咕咚…」 随着一声下意识的吞咽口水的声音,有那么一刹那,关兴真的动容…很是动容! 可同样的,只是经过了这样一个刹那,原本还沉吟着、眼神迷 离的关兴突然就睁大了眼睛。 他一边望着这玉环,一边张口:「环!还…呵呵,谁不想回去呢可若是这时候,四弟呼唤李先生回去李先生又会回去么」 这… 冷不丁的一条反问,直接把李藐说的愣住了。 这个问题,却也让李藐不自禁的去思索。 回去 现在回去! 呵呵,都已经到这份儿上了,他现在怎么可能回去,他还要亲手覆灭大魏,去将他的丰功伟绩印刻在史书上,他要走与祢衡截然不同的一条路,他要证明文士也好,狂士也罢,他也可以覆地翻天—— 「哈哈…哈哈哈…」 想到这里,李藐笑了,笑的无比清爽。 他看着关兴,俨然,他已经看懂了关兴的选择…「所以,你已经做出抉择了…」 关兴郑重的颔首,「李先生,说句大不敬的话,我们都是一样的人,距离那袭取曹贼的性命,只差最后一步了,我绝不会半途而废——」 闻言,李藐「哈哈哈」的又笑,这一次,他是会心的笑,是寻觅到知己与同类的笑,他笑的极为癫狂—— … … 巴山,蜀军大营,中军大帐。 ——「报,曹操送来战书!阳平关前决一死战!」 一名斥候迅速的递上战书。 而当那封曹操送来的决战战书呈送于刘备的面前。 不止是他,包括法正,包括已经归来的武将张飞、赵云、黄忠,他们的神色旦夕间就从原本的轻松,变得紧迫,变得如临大敌! 当刘备展开战书细细的品读过上面的字眼。 他不禁喃喃:「五十万曹操有这么多兵么」 从长安、汉中调兵往阳平关,这件事儿刘备是知道的,但五十万…这个数字还是太过夸张。 法正连忙分析道:「昔日曹操一封书信约那时的孙权会猎于吴,也扬言是八十万大军,可实际上不过三十万,料想这次…五十万这数字当也不乏水分…但总归,魏军的数量应该是多于我们的!」 法正的声音刚刚落下。 张飞的大嗓门已是吟出,「多有个鸟用!当初俺一声嗓门,一阵炸响,还不是把那些魏卒炸了个稀巴烂…子龙更是凭着一身胆魄,一柄龙胆亮银枪几乎将魏军杀穿,那些个魏将俘虏还关在咱们的营中,他曹阿瞒要决战,咱们就决战,怕个鸟蛋!」 黄忠附和道:「某觉得这仗也能打,论及士气,此间连战连捷,我军的士气遥在那曹军之上,既那曹贼增兵,与其被动守寨,不如放手一搏,决一死战…」 张飞与黄忠说罢后,刘备与法正彼此互视,法正像是看出好基友的想法,于是主动把脑袋转向赵云问道:「子龙将军觉得如何」 「可以打!」赵云道:「诚如黄老将军提及的,巴山的局势稳固,我军的士气高昂这是其一,其二…曹操选择的这决战之地是阳平关前,此为开拓的平原,并无更多的埋伏,比拼的是将士们的勇猛,这点上,哪怕孟起先行撤回蜀中,但有我、翼德、黄老将军在,我们有把握能击穿魏军!其三是粮草补给,毕竟那曹贼背后便是汉中,汉中有五斗米教囤积的十年之粮,反倒是我们的粮道极长,即便是有中原商贾的补给,却也只能坚持一时,我们更愿意速战速决!」 赵云的一番分析,令得法正与刘备频频点头。 这时候,刘备最后问法正,「孝直,这决战,你怎么看」 「哈哈…」这个问题令法正笑了,他迎上刘备的目光,仿佛已是彻底窥探出好基友的心思,「主公啊,其实,无论我们怎么说,主公这一战终究是要 打的!这么多年,这是主公始终放在心头,执念一般的要与那曹贼的决战哪…这决战,莫说我们现在有信心打赢,即便是身处劣势,我与诸位文武所能做的,也是竭力为主公打赢这一场!」 如果说方才张飞的话是豪迈,黄忠话的是大气,赵云的话是缜密与理智,那么法正的这一席话便是直击心灵。 他将刘备所思所想却无法自己表达出来的话语悉数呈现。 而诚如法正所言,这一场与曹操正面对决的决战,是刘备心心念念了十余年…是他心中的执念哪! 「主公,没什么可犹豫的,下令吧,打吧——」 随着法正这最后一句话… 刘备的眼眸从原本的眯起,到渐渐的睁大、睁开… 他的面色也再没有一刻如现在般严肃。 一切的一切… 所有的所有,二弟、三弟、子龙、孟起、孝直、汉升…诸葛孔明,还有…还有那远在洛阳的关麟关云旗,他们这些年的努力,这些年谋得的局势,不就是为了他刘备打赢这最后的一场么 再没有一刻,刘备比现在更亢奋,更激昂,更跃跃欲试… 他用那炙热如火的眼瞳环望向眼前的众将,其实他心里早就做出了决断,他大声吟道。 「诸君即刻点兵!」 「就在这阳平关下,备与那曹贼决一雌雄,定这天下之归属!」 「诺——」 「诺——」 随着那一声声振奋的应喝。 关乎着魏、汉,关乎这曹操与刘备的这一场宿命间的决战即将打响—— … … 免费阅读. 第七一九章 让这逆魏,让这曹贼灰飞烟灭吧 洛阳城,官署之中,一个巨大的沙盘被堆起。 这沙盘是关麟绘制,特地命匠人摆出的。 沙盘的四周,关麟、陆逊、姜囧、姜维、马良、凌统、甘宁、侯音、朱灵、朱术、关银屏等人分别站立,这是一幅几乎一比一还原汉中战场整个地势的沙盘。 沙盘中,阳平关将整个一分为二,它的东北方向便是城固县,再向西则是如今汉魏双方决战的风暴眼——汉中城! 它的西侧,则是一方被秦岭、定军山、祁山、岷山、天荡山包裹着的,由祁山道、陈仓道、木门道汇聚而成的一望无际的平原。 如此沙盘摆开,将汉中战场最广阔的这处平原一览无余的展开。 便是陆逊,看着这沙盘,都不由得指着那众山包裹下的平原,惊呼道:“这阳平关前的平原,简直是命中注定的汉、魏决战的疆场——” 马良则是轻捋着他的胡须,淡淡的说,“云旗的部署,终于等到最终收网的时候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里将会成为逆魏迅速转入衰败的巨大转折!孔明那隆中对两路齐出,联合北上的构想也将彻底变成现实——” 被陆逊与马良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凝于那平原沙场… 除了关麟! 而他的眼芒像是始终游离于外围,像是比起这决战的疆场,他留意更多的是汉中战场能通达的一条条道路! 阳平关以西的祁山道与陈仓道。 汉中以北的褒斜道、傥斜道,还有老爹关羽奇袭长安城的子午谷。 看到这里,关麟不由的感慨道:“也唯是这么五条道路了!” 这突然的一句话,将满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他的这边。 马良率先反问:“什么五条路” 姜维则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试着替关麟解释道,“看来,云旗公子关注的已经不是这一场汉、魏阳平关前大决战的胜负,而是已经开始分析,那曹贼会往哪一条路逃亡!” 姜维的话让关麟颔首,“知我者伯约也…” 他朝姜维淡淡的笑了笑,然后伸手指向这沙盘,依旧是那五条路…祁山道、陈仓道、褒斜道、傥斜道、子午谷。 然后,关麟顺着那些山峦,手指划过其中的道路。 “你们看,若走祁山道与陈仓道,势必要经过下辨城,而下辨城已是被我三叔与马孟起将军攻陷,只要扼断险要,曹军想从这里逃亡无异于痴人说梦…” 关麟开了个头,大家伙儿也就都往这边去想。 事实上,如果一切的计划都顺利实施,那如今局势,汉中、长安攻陷,蛮族倒戈…曹操即便是手握大军,可他最终依旧难逃铩羽的命运。 若然最后决定逃亡,那必定是从这条道路中选择。 姜维因为在曹营中待过,也因为从小生活在天水,对此地地形更为熟悉,他接着关麟的话讲,“因为下辨城与刘皇叔大军军阵的原故,诚如云旗公子所言,曹操若是逃亡绝对不会选择祁山道与陈仓道,那么…不可避免的,他会冒险过汉中,从褒斜道、傥斜道、子午谷这三条道路中选择…可若是,他再得知长安失守的消息,那…” 不等姜维把话说完。 陆逊仿似想到了什么,他“吧唧”了下嘴巴,然后一本正经的说,“有没有可能,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曹操的第一选择不是撤军呢” 被陆逊这么一提醒,一干武人还在迅速的去追着这些谋士的思维,关麟却是已经开口了。 他郑重其事的回复陆逊,“有这个可能——” 不过,话说到这儿,关麟微微摆手,示意大家伙儿讨论的偏题了。 而这…都怪他! 哪能这汉中决战还未打响,就已经开始去思索曹操败逃的路线。 这也有些太自信了。 当然,打从心底里,关麟是有这个自信的。 因为…历史上,因为法正那卓越的“大军团调度”能力完全碾压了曹操这边的谋士,这才逼使曹操“鸡肋”退军—— 如今的情形,比之历史上的汉中决战,不知道胜面多了多少倍,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如若这样还打不赢!那才奇了怪了! 也正是想到这里… 关麟连忙把话题给彻底引回来,“饭要一口一口吃,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分析这汉中战场吧,希望我们的计划一切都顺利吧!诸位,也都来说说,这一战我大伯会赢得如何出色我们中原这边该趁势做些什么” 没错… 不是这一战的走向如何不是这一战的胜败之术…而是这一战将赢得如何出色 关麟对这位大伯信心十足。 这种局面下,所有人均是信心十足! … … 天穹之下,汉中平原的辽阔原野上,两支庞大的军队如两片钢铁洪流,在凛冽的寒风中静静对峙。 一方是曹军的三十五万精锐,旌旗猎猎,铠甲闪烁着冷冽的金属光泽,仿佛是铺展在大地上的钢铁森林,夏侯渊与他的神速营一马当先,透出一股不可阻挡的凌厉之势,以锥形阵施展开来。 另一方,则是刘备亲自挂帅的二十万大军,赵云、黄忠、张飞各带一军,呈现出一个巨大的雁形阵,仿佛那大雁展开的双翼,要将敌军的锥子悉数囊括、包围! 此时的曹操身披玄色大氅,眼神深邃,他站在中军处的高台上俯瞰着整个战场,那油然升腾的君临天下的气概流露而出… 身旁的将领们,包括西凉大将韩德与其四子韩瑛、韩瑶、韩琼、韩琪; 包括五斗米教治头大祭酒张方; 包括天水太守马遵、郡尉梁绪、中郎将程武、程延,包括西乡侯张缉,包括那五万羌族大军。 他们个个精神抖擞,严阵以待。 仿佛,只等曹操一声令下,便将如猛虎下山般冲向敌阵,瓦解敌阵。 反观刘备,他骑着白马,银甲白袍,在晨光中宛如真神降世。 两军之间的空地上,风声呼啸,旌旗飘扬,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之气。 士兵们紧握兵器,眼神中闪烁着冷光,仿佛他们已经准备好了,等待着这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天下人翘首以盼,等待结果的决战。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天地间只剩下两军对峙的紧张与寂静。 “咚咚咚——” “咚咚咚——” 伴随着那如雷的鼓声,大战已是箭在弦上,随时都有可能一触即发。 “孝直,令旗给你…” 这时,骑跨在白马上的刘备将手中的军旗悉数交给法正,言外之意,这场大战的统御由他来完成。 法正庄重的接过战旗,刘备的声音再度传出。 “我大汉已经延绵四百年,能否再延绵四百年,这份重担就交到孝直你的身上了!” 法正拱手:“主公放心,正必不辱使命!” 说话间,法正弃马,一步步的踏上那指挥台,这一战也是赌上他才学与情义的一战,不容有失! 甚至为了这一战,法正从出征时就开始谋算,每一处山,每一条河,每一个地形,他悉数是谙熟于胸…乃至于,每一个排兵布阵,他早有胸有韬略。 这时… “报…”一名传令兵迅速的驾马而来,大声道:“魏军派人带话来,说魏王有请皇叔军前一叙!” 与这传报的声音同时出现的,是魏军的军阵中,曹操一人一马缓缓的行出,行至两军阵前,六十岁的他,面颊上已是藏匿不住的沧桑,可他骑在马上,却是挺直了背脊,眯着眼正眺望向这边的蜀军军阵,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很快,他便找到了他寻觅的。 ——是刘备! 是这位他最痛恨、最憎恶、却也最欣赏的小老弟。 隔着半个战场,刘备迎上曹操那目光,这一刻…两位枭雄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能擦出火花,却也使得他们彼此蠢蠢欲动! 按理说,如今已是决战,整个战场就要变成了一座巨大的修罗场,刘备与曹操是棋盘上对弈的棋手,是这场屠杀中唯二的持刀手。 他们不应该轻举妄动,更不应该冒然出现在战场! 可他们彼此,却又像是“惺惺相惜”的挚友,他们知道,这一战过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两人能如此面对面的攀谈了! 这会面,或许将是绝唱! 紧张、肃杀、决断,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都达到了顶点。 可就在这样的气氛中,刘备也是缓缓驱马向前,伴随着马蹄的踩踏,一步步的靠近那曹操,直到,两人相距十步,刘备的马方才停住脚步。 曹操歇睨了一眼刘备,明知故问的问:“来者何人哪” 刘备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出:“汉皇后裔刘备,字玄德,孟德兄好健忘啊…” “原来是玄德贤弟啊!你、我少时相识,不曾想…如今你却已经老成这副模样了”两人目光相似,曹操凝视着刘备,“至于,你说的健忘这世间还有比你更健忘的人么当年你缑氏山学艺的时候,是谁拉你入那‘奔走之友’,一同救助党锢;当年你讨伐董卓的时候,是谁扶你进了十八路诸侯当年你被吕布追杀的无路可逃的时候,又是谁将你收留常言道,知恩必报,可你却恩将仇报,世人皆说你是仁义君子,可唯独我曹操能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你是背信弃义、恩将仇报,也对…仁义这两个字什么时候也不能与枭雄牵扯到一起!” 曹操的话说罢,轮到刘备了。 刘备笑了,是肆意的笑,却也是苦涩的笑,“背信弃义,恩将仇报,曹操,这话亏你说得出来,这世间最是背信弃义、恩将仇报的难道不是你么吕伯奢、陈宫、许攸、毛玠、崔琰、荀攸…还有荀彧荀令君,他们哪一个不是亡于你手!你僭越称王,篡汉自立,囚君弑后,屠戮忠良,那些亡于你手的忠汉义士,这世间万万千千的黎庶哪一个不想食汝肉,寝汝皮。今日,天子诏书已至,刘备奉天子诏,顺应天意,杀你报国…这便是备能给天下、给世人的交代!” 随着刘备的话,“哈哈哈哈”曹操大笑了起来,“世间想食吾肉,寝吾皮的还真是多啊可最终,他们无一例外的倒在了我曹操的脚下,尸骨不存…我给你个机会,你今日归降于我,我可以既往不咎,你、我一同做辅弼之臣,侍奉天子!否则,我身后三十五万大军,明年的今天便是你刘备的祭日——” “曹孟德…”不等曹操把话说完,刘备已经迫不及待的张口,“不瞒你说,今日之战,我已经苦苦等了十八年,自打我在许昌得天子血诏,我便朝思暮想,每天每个夜晚都在想着与你的决战!明年今天,我会到你的坟头祭拜,我会给你立一块儿墓碑,亲笔在上面提上这么一句——大汉奸佞曹孟德之墓!” 这时,曹操的表情已经变得震怒,他虎目凝起,冷冷的瞪向刘备,“你真敢与我打你在我手上未曾有过一胜!” “哈哈哈哈…”这次换作刘备笑了,一边笑一边摇头,“孟德兄,睁开眼睛去瞧瞧吧…这天下变了!曾经的我面对你时,或许还是虚张声势,可这三年来,我二弟,我那侄儿关云旗以荆州一隅之地都把那东吴亡国了,都把你那洛阳与许昌给打下来,都把天子给迎回了,孟德兄,愚弟真不知道你还自信什么你还凭什么以为,你能再赢我一次!” 这… 刘备的这一番话让曹操哑然、哑口。 曹操的虎目瞪得更大,“好,好,好得很哪——” 然后他勒马回转,一边回军阵中,一边高声吼道:“开战——” 刘备也勒马回军,五十余年的生涯中,他从未有一日如今天般亢奋与激昂,“嗖”的一声,人尚未回道军中,双股宝剑已经拔出。 “诸将士,锄奸剿贼,杀——” 法正听到这些会意,那猎猎迎风的战旗早已举起。 “翼德将军率军正面迎击——” “赵子龙将军从左右两翼伺机突袭——” “黄汉升将军,蹶张弩…放——” “陈到、诸葛恪,布六丁六甲阵——” 呜呜呜—— 这边伴随着刘备的呼喊与法正的发号施令,那边,伴随着曹操愤怒的咆哮与夏侯渊身先士卒率先出击。 “呜呜呜——” “呜呜呜——” “咚咚咚——” “咚咚咚——” 汉魏双方的号角声、擂鼓声齐声鸣起。 “杀呀…杀呀——” “锄奸剿贼,杀呀——” 大战一触即发。 … … 汉中与阳平关之间,城固县这座小县城的存在,显得有些突兀。 但,这座县城的存在,却在如今的汉中战场显得至关重要—— 一者…城固县的存在能守住定军山的出山口,不止是决战前夕…哪怕是现在,夏侯渊的大营依旧驻扎于此,依旧留下了超过三千兵士,随时监测着定军山的情况,埋伏在定军山脚下,以防敌人突然从背后杀出。 二者,因为这里更靠近阳平关,更靠近定军山,更靠近主战场,故而…五斗米教遗留给曹操的那可供食用十年的军粮,多半就囤积于此。 只是… 此刻,随着关平一声“放火”的吩咐。 城固县整个火光冲天,那些驻守在定军山出口处,设下重重埋伏,戒备森严的魏军,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敌人并没有从定军山杀出,而是从他们背后的汉中城毫无预兆的朝他们奇袭而来。 整个城固县的后方完全没有设防… 关平率领的关家军如风卷残云般的就疾驰进入其中,摧古拉朽一般的击溃这里驻守的魏军兵马! 他们的目标正是此地的存粮。 “烧,统统都烧烬——” 随着关平又一次的呼喊,无数火把投入此间粮仓,刹那间,熊熊火焰便吞噬了整个粮仓。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热浪滚滚,仿佛连空气都在颤抖。 那原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粮食…如今,都深陷这大火之中,火焰不间断的“噼啪”作响… “啪啪、啪啪!” 无数稻谷、麦粒在烈焰中爆裂,这等声音,就如同胜利的礼炮,在夜空中回荡。 “再烧,动作快点儿,快点儿…” 将近万余关家军训练有素,有的负责驱逐魏军兵士,有的负责引火烧粮。 不过一刻钟,烧焦的粮食和木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这种气味刺鼻而浓烈,浓浓的黑烟飘洒在天穹中,仿佛连远处的山川都能闻到。 火焰的温度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炽热,士兵们的脸庞被火光映得通红。 但,也是这火焰,充斥在每一个汉军兵士的眼瞳中,化为了最坚定的光芒。 “大事已成,撤退——” 当看到县城中的粮食悉数被焚烧,这等大火根本就没有时间与空间去扑灭,等待的只有整个粮仓,所有粮食的焚烬! 于是关平当机立断的下令撤退… 快—— 太快了—— 整个过程也不过是一个时辰,关平已是带着关家军迅速撤离。 可,哪怕是走远,他依旧忍不住勒马停住,转过身…再回望这冲天的大火。 那冲天的火焰…便是汉中城也能看的清清楚楚,自然…阳平关上也会很快发觉、发现… “出来混的,当年索取的,总归是有朝一日要还的——” 关平眯着眼,淡淡的吟道,“当年决定中原与北方归属,奠定曹贼霸业的那场官渡之战,以乌巢大火开始,今日…逆魏的基业也在这大火中…呵呵,怎么突然感慨起来了,这有什么感慨的,唯是让这一切都灰飞烟灭而已!” 有那么一个刹那,关平感受到的是当年曹操亲率轻骑焚烧乌巢袁军粮草时的心境。 那时的一场大火将使得曹操在官渡之战中逆风翻盘… 同样的,今日…因为这场大火,汉中会战的胜利已经近在眼前了。 是啊…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管他曹操多少大军,没有粮草,依旧是寸步难行,任人宰割! 尽管是觉得没必要感慨,可那大火冲天,心情激荡之余,关平还是忍不住,颇为中二的吟道。 “烧吧,烧吧,让这逆魏,让这曹贼灰飞烟灭吧——” … … 第七二零章 曹操:孤的头好疼—— 也许是讽刺,当血腥的气息逼近时,天气却是异常的明媚。 决战已经开始。 可这阳平关前,丛山峻岭前的树林中一片片绿叶盎然生机,点点金色阳光轻俏地跳跃着,带来一种闲适温煦的感觉。 张飞手持丈八蛇矛站在步兵阵仗的最前方,他没有骑马,与步兵的步调一致,只是略微领先步兵最前端的兵士一个身位,当先朝敌人冲杀而去。 几十年征战生涯铸就的统率能力,让他深刻的知晓。 这种几十万人的战斗,单凭一往无前的气势是没有用的,当两倍于己方的敌人黑鸦鸦一片蜂拥而上时,那种压迫感是惊人的。 一旦士兵承受不住这股压迫感,或者在对冲中受挫,那极有可能一泻千里。 所以,第一他必须弃马,防止自己被集火的同时,与兵卒并肩而战; 第二,他必须要以身当先,激起大家的血勇之气,不能输在最开始那瞬间的对冲中。 由于是一望无垠开阔的平原,道路宽敞异常,但好在山道中能进来的骑兵数量稀少,故而魏、汉双方冲在最前方的都是步兵! “杀,杀,杀——” “冲过去,碾碎他们——” 甲胄鲜明,盾牌高举,还有手握长枪、长矛、战戟的兵卒,那矛戈枪戟的尖端雪亮森森,如林一片,在冲天的喊杀声中直扑而上。 冲的近了,还能听到夏侯渊的高声叫嚣。 “冲啊,无论是谁,一个人头,赏黄金三两——” 蜀军有将近二十万,若是能用六十万两黄金赢下汉中这场大捷,那无疑…对曹操而言是完全可以欣然接受的。 而这样的奖赏,使得魏军的兵卒深受鼓舞,他们很多人这辈子都只用过铜钱,连金子是啥模样都没见过,得了这份赏钱寄回家就可以买两亩薄田…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也正因为如此,此前巴山的溃败,如今大魏的局势,任何兵卒都不会多想,反正夏侯渊下了令,又有重赏在前,岂有不死命前冲的道理。 面对魏军如潮汹涌的攻势。 “哇呀呀呀呀…”张飞一计蛇矛挥砍逼退了身前的数名魏军的兵卒,然后大声下令,“盾甲在前,长矛在后,冲上去——” 顿时间,蜀军的军阵变幻,一个个盾甲兵突然上前,那举起的盾牌形成盾甲阵,以盾阵之势猛地撞击敌军。 “喝啊——” “弟兄们,冲上去,杀他们个人仰马翻!” 狭路相逢勇胜—— 张飞的嘶吼,又一次激昂起步兵的斗志! 这时…被张飞步兵第一阵掩护在身后的是弓兵弩手的第二阵。 “瞄准,敌军中后——” “射——” 但听得黄忠一声令下,数万蹶张弩手万弩齐发,那漫天的弩矢如飞蝗、如瀑布、如倾盆大雨,魏军的中军与后军刚刚进入射程范围,“铮铮”的蹶张弩破风之声便响彻而起,密集…且极其狠辣、精准! 魏军中军登时倒下一片,后面的被人流涌到前方,不停地有人翻身倒地,使得魏军挟众而来的气势陡然被折了好几分。 “将军,蜀军蹶张弩射的远,我军的弓弩手射不到那般远——” 副将马遵询问夏侯渊。 夏侯渊目光冷凝,他眯着眼,只是沉吟了片刻,便当机立断道。 “那就冲上去,所有军队悉数压上去,与他们交战到一起,我就不信,那些蹶张弩还会向交战之地射出弩矢!” 夏侯渊的思路很简单。 远程军械有差距,但只要冲过弩矢的射程,就可以打接触战,蜀军的弩矢决然不会朝着友军的后背射出! 这样,就足以最大程度的抵消那“蹶张弩”带来的影响,甚至蜀军最强悍的“连弩”也会失去作用。 副将马遵得令,大声的呼喊,迅速向三军将士传递夏侯渊的将令。 不过,在他喊出第一声时,就再也没有呼喊的机会了。 因为一支朱红色的队伍突然从两军交汇之处杀出,他们宛若展翅大鹏般急冲而上,旦夕间就将魏军的军阵捅出一个窟窿,手起刀落…在一个个魏军兵士的尸首上踏步而过,他们只是用手中兵器简洁的一劈一收,但…效果格外的恐怖,所过皆残! 乃至于这副将马遵,还没有回过神儿来,人头已飞起,鲜血涌出。 同时,手刃敌将的那朱红色首领,已纵跃回到了原处,横刀当胸,傲然直立。 这般突入敌阵,旦夕间屠诛敌将的气势瞬间镇住了全场。 乃至于就连不远处的夏侯渊都无比惊愕…他不敢想象,对方似乎只有三千人可凭什么,战斗力如此强横 “何人杀我将军”夏侯渊指着那为首敌将大声嘶吼。 却在这时,朱红色军团中的首领迈步而出,大声啸道:“杀人者,诸葛恪也——” 没错,这支军队正是那刘禅集结的三千賨人,他们的内甲乃水牛皮所制,寻常刀剑根本无法破开防御,他们的兵刃却是灌钢而成,削铁如泥,斩石断金! “杀——” 随着诸葛恪的一声呼喊,这支军团就宛若一把锋锐的匕首直冲向前,彻底撕开了魏军的阵型。 “铁甲重装中——”夏侯渊适时的大声呼喊。 “得令——”韩德与其四子韩瑛、韩瑶、韩琼、韩琪纷纷涌上。 一时间,全幅铁甲的重装兵卒被替换上来,以此应对这支朱红色的敌军,也应对敌人的蹶张弩。 这一招果然有效,诸葛恪这支三千賨人组成的队伍,他们的兵刃即便是灌钢筑造,面对寻常的轻甲足以旦夕间劈碎,可面对敌人的重铁步兵,攻势一下子就受阻。 再加上,箭雨…成片成片的北铁甲兵挡下,事实上,即便是近距离的射杀,能射中铁甲缝隙的神射手毕竟不多,有他们掩护,整个魏军中后军一下子就稳住了,前半程几乎没有人倒下,后半程才陆陆续续倒了一小部分。 但大部分的魏军还是冲到了张飞的盾阵之前… “退——” 却听得张飞一声咆哮。 那些执盾者突然收盾后退,后面的弩手也一个侧身,竟是一排剑手涌出,这些都是蜀军中武艺超群的死士,轻甲劲装,薄剑如冰,对付那些浑身铁甲的笨拙魏军兵卒,简直就如同砍瓜切菜般,只需要朝着敌人未被裹住地关节处劈砍。 偶尔遭遇到的反击都是慢半拍地,轻易就能闪避。 戟兵克枪兵,枪兵克骑兵,步兵克弩兵,轻剑死士克制重甲步兵,张飞不止能捅别人透明窟窿,他对兵种克制亦是有研究的! 张飞斗战神之名可不仅仅是因为开了天眼—— 他的武艺与统略在这个时代,依旧是最拔尖的那一波—— 其实,陷入被屠杀状态中的魏军铁甲…后面还跟着轻捷的步兵。 这些步兵…原本就是预备冲散箭阵后,作为最后进攻主力用的。 虽然前方的血腥杀戮令人胆寒,但箭阵毕竟已收,他们开始猛力前冲…越过友军的铁甲冲上敌人的持剑死士。 高台上法正那变阵的军旗再度扬起。 所有蜀军的轻甲顿时向两侧迅速让开。 而他们的身后,便是连黄忠都将手中的复合大弓卸下,早已换上更轻便的连弩,大声喝道:“诸将士,连弩,八牛弩,射——” 死神的弓弦之声再次拉响… 原来在步兵、轻装死士、蹶张弩手之后,法正还布置了连弩手与八牛弩隐藏。 “嗖嗖嗖——” “轰——” 一时间,无论是连弩还是八牛弩的弩机不断的奏响、轰鸣。 “啊…” “啊…” 尖叫声、尖啸声顿时响彻。 这一轮急射,魏军死伤比刚才那一波还要惨重。 正当魏军开始惊慌后退时,韩德大喊,“不要怕,继续往前冲,他们能有多少箭他们的箭矢怕是就要耗尽了!给我顶住,往前冲…近身肉搏!” 果然,韩德说话的时候,正是连弩与八牛弩攻势放缓的时候,也正是基于此,韩德还有些嘚瑟。 可就在他嘚瑟之际… “爹,小心…” 至少三个儿子同时喊出这一声。 但,已经晚了… “铮铮铮——” 新一轮的弩矢再度爆射而来…韩德是眼睁睁的看着一支巨大的八牛弩矢突然就出现在天穹,突然就朝他爆射而来,然后,伴随着“轰”的一声,他只感觉自己被什么给砸中,五脏六腑都要碎裂了… 但,也只是一个旦夕之间,他已是被横腰截断,再没了意识。 “爹…” “爹…” 韩德的两个儿子韩琼、韩琪见状,因为惊怖,下意识的冲出军阵…就要去救他们的父亲,只是,就在脱离军阵的一瞬间。 “嗖嗖嗖——” 八牛弩矢之后,密密麻麻的连弩接踵而来,顷刻间,就将两人射成了刺猬—— “爹…弟——” 韩家一门五口,旦夕间只剩下两人。 他们也下意识的就想要出去救,却被副将死死的拉住。 “不能去,敌人弩矢势大,不能去…不能去——” 其实,这战场不过刚开始半刻钟,已是血色残阳布满长空,也染红了这片愈发猩红的疆场。 当然… 也不是每一支蜀军队伍都占优,比如陈到,比如严颜,比如霍峻。 他们那边…因为直接面对夏侯渊神速营的冲击,死伤极为惨重。 甚至严颜已经被程武、程延、张缉重重包围,陈到与霍峻不同程度的受伤,险象环生。 这时,“哒哒哒”,从侧翼,一支羌族的骑兵突然杀出… 无疑,在这等开阔的平原上,在这等两军交战的当口,骑兵的突袭将是致命而危险的。 眼看着,这支羌族骑兵就朝严颜这边突袭而来… “驾——” 尘土飞扬,在汉军的军阵最后方,也有一支骑兵突袭而出,为首一人银枪白马,剑眉朗目正是常山赵子龙… 他的身侧马云禄、马岱均在这边,而在马云禄、马岱的身后,则是那支曾经的西凉铁骑。 如果说羌族骑兵是朝严颜这边突袭。 那么赵云所率领的骑兵队伍则是向这支羌族骑兵发起总攻! “看我们西凉铁骑不好好杀杀你们这些羌人的威风——” “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先取那羌将首级——” 随着马云禄与马岱的声音。 “得得得”,赵云胯下的照夜玉狮子一声嘶鸣过后,已是一跃而起,纵身杀入敌阵… 那魏军无比熟悉却又无一人可解的“七探盘蛇枪”开始在羌族骑阵中往返突刺。 银甲映日,驱邪祛秽—— 腾龙行云,首尾不见—— 潜龙于渊,涉灵愈伤—— 千里一怒,红莲灿世—— 最后,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仿佛…数以万计的羌族骑士,愣是因为赵云一人一骑的勇武胆战心惊,肝胆欲裂… 数倍于敌的羌族骑阵一时间竟是不进反退… 整个决战的战场也愈发进入了白热化,刺刀见红—— … 魏军后军,高台之上,曹操虎目凝起,望着这片战场。 他看到了魏军的气势如虹,看到了夏侯渊的身先士卒,看到了所有兵卒的勠力一战…却也看到了,整个战场的局势,竟是逐渐的倒向了汉军那边。 毫不夸张的说,他魏军的勇武与谋略没有丝毫问题,可偏偏,曹操的每一个调兵遣将,每一个排兵布阵,每一个战法,都被对方提前预料到了一般,总是有对应克制的战法出现,总是能神乎其技的有军团力挽狂澜—— “蜀军是谁人在指挥” 曹操忍不住大声吟出一声,他已经意识到不对劲儿了。 刘备,他太熟悉了,三个他刘备绑在一起,也打不出这么漂亮的仗! 身旁五斗米教的治头大祭酒张方连忙回道:“是刘备的军师法正…探马刚刚来报,刘备虽也在对面的指挥台上,但所有军旗,所有擂鼓讯号均是由法正发出…” “这就对了…”曹操深深的吁出口气,感慨不已的叹道:“孤知那玄德不办有此,必为人所教也…只是法正!哼,孤收奸雄略尽,独不得法正邪” 正直感慨到这里… 张方连忙提议,“大王,五斗米教的鬼卒还未上前,霹雳车、投石车也尚未投用,请大王下令,由我携一众鬼卒以霹雳车万石齐发,砸碎这些蜀贼!” 张方是如此这般提议,曹操却是不由得陷入深思… 霹雳车,已是他最后的倚仗,若然这个也被那法正给破了,那这一仗…可就不好打了! 见曹操犹豫,张方连忙再度请缨,“主公放心,这霹雳车经过我五斗米教中匠人改良,足可以砸到敌人的后军…敌人后军一乱,那强大的弩矢箭阵就破了,整个战线必定登时间土崩瓦解!” “好——” 这次,曹操不再犹豫,他凝眉重重的吟道,“就依你之言,发动霹雳车——” “诺…” 就在张方答应一声,准备去安排之际。 “报,报——” 一名斥候匆匆的驾马赶来,见曹操在高台上,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登上那高台,也不知道是因为见到曹操还是因为一路疾驰太过劳累,“啪嗒”一声,他就双膝跪地,带着那粗重的喘气声连忙禀报道:“大王不好了,城固县遇袭,所有粮草,所有粮草悉数被汉军焚烧…毁于一旦——” “什么你说什么” 当这一条消息传入曹操的耳畔,他的虎目几乎是霎时间瞪大到极致,乃至于他下意识的转过头,向背后望去… 只是…因为阳平关的阻隔,他并不能看到城固县的方向。 他下意识的挥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所有的汉军都在这里,定军山没有任何蜀贼的消息城固县怎么可能遇袭张天师留给孤的粮食怎么可能毁于一旦” 曹操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嘴巴也长大,哪怕是一个苹果…此刻也能轻而易举的塞入他的口中! 可…曹操又知道,这种事情,关乎大魏时局,关乎这汉中战场,关乎这里所有人的身家性命,斥候绝不可能撒谎! 就在这时。 “报…” 又一名信使传来消息,“汉中遇袭…大王,汉中遇袭,是…是荆州的关家军…是上庸与房陵投降…关家军从那里直杀了过来!汉中…汉中只有三千兵卒,无力抵挡…无力抵挡,被…被关家军攻陷!” 这… 灾难性的情报如同雨后春笋般传来,短暂的惊愕之后,曹操只觉得双腿一软,竟是踉跄着直后退… “钟繇呢钟繇呢” “汉中他守不住连个信儿也传不出来么” 曹操已经愤怒到极致,整个话语中满是癫狂与歇斯底里… “钟…钟寺卿…钟寺卿他…他降了,他投汉了,他还封锁消息…小的…小的也是好不容易才从那里逃出来的!” 信使的这一番话几乎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果然… “轰咚”一声,曹操整个人跌倒在地,身旁的张方也顾不上走了,连忙一把扶起曹操,却见得曹操正捂着自己的头颅… “孤的头好疼,孤的头好疼——” 这时,整个指挥台上已是一片大乱,同样的周遭的兵士,很快就发现了这点。 一个个脸上露出了巨大的忧心,这份担忧的心情迅速的在军队中蔓延! 而这,无疑给原本局势上就陷入被动的魏军一计响亮的重锤。 同样… 蜀军指挥台上的法正也收到了一条最新战报。 因为他是指挥官的缘故,这战报并未经手刘备,直接就送到了他法正的手中,方便他第一时间做出判断。 可是…当这一条情报映入法正的眼帘时,原本那个与曹操对弈,见招拆招,稳居上风的那个一如既往气定神闲的法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亢奋、激动…甚至是难以置信的法正。 这还是刘备第一次见到在两军决战之时几乎手舞足蹈的这个好基友。 “孝直…孝直…” “我知道你很激动,但你现在先别那么激动,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 … 第七二一章 势要接住,这泼天的胜利啊—— 今天注定是刘备这辈子最惊喜的一天。 当法正将他激动的原因,将那战报的内容,将汉中被关家军攻陷,将城固县五斗米教十年的存粮一把火焚烧。 将这些零零总总,娓娓道出…悉数传入刘备的耳畔中时,这就宛若一道电流,自他刘备的头顶猛地灌下来。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忙是甩了把脑袋,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儿,也更精神一点儿… 可法正那字正腔圆、浑然有力的话一如既往的传入他的耳畔。 这一刻,他身子发抖,激动的不能自已。 难怪,难怪法正这样的情绪激动; 难怪他始终很激动,刘备已经让他不要那么激动,可他法正尤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这…这局势的突然变幻,这关家军的釜底抽薪,实在是…实在是太值得让人激动了,让人忘乎所以! 深吸一口气,刘备的脑海中瞬间开始运转起来,他想到了决战中原与北方归属的那场官渡之战,他想到了曹操逆境翻盘的那场乌巢大火,他想到了官渡之战后袁绍的病逝,想到了曹操是如何蚕食青、幽、并、冀四州,他想到了魏武霸业扬帆的故事… 那时的刘备只能站在新野城的城头望北兴叹,欷歔于大腿上的赘肉,感慨转眼见老,而功业未建,最终伤感落泪—— 可现在,哈哈哈…哈哈哈… 五十多载岁月的交替,刘备总算等到了这一天!等到了逆魏将亡,等到了他刘备站起来的那一天!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刘备…即将…即将效仿当年曹操官渡之战焚烧乌巢时的光景,迅速的击溃魏军,然后开始不断的向北蚕食逆魏基业,就像是当年曹操蚕食袁氏的疆域一般。 这是善恶终有报,这也是风水轮流转哪! 终于,有这么一天,他刘备可以用曹操的方式去击败曹操,这种感觉…刘备心向往之…翘首以盼了至少二十多年。 惊喜之余…刘备不由得吟道,“好啊,好啊,夺下汉中,焚烧敌军粮草,关家军如此行动,无异于对那逆魏的釜底抽薪,果然…果然,我二弟天下无敌!此战若能得胜,我二弟当是大汉首功——” 刘备的话音这才刚落下,法正连忙提醒道:“二将军固然天下无敌,可此番不漏声色的攻陷房陵、上庸,趁着那曹贼集结主力兵马进攻洛阳、巴山的当口,暗中过上庸突袭汉中,一举焚毁曹军粮草,云旗这一步的谋算…对那曹贼而言可谓是釜底抽薪,是一计妙棋!” 说到这儿,究是见过大场面的法正也不由得一阵深深的感慨,可感慨之余,他好似又惊觉到什么,“主公,其实在云旗的这一番算计中,还有一条好消息…” “什么”刘备迫不及待的问。 法正则是眯着眼,一边望向这本就占据上风、即将大获全胜的战场,他淡淡的吟道,“我说不准,但是…现有的情报中,只是关平少将军攻下了汉中,焚烧了城固县的粮草,可战报中可从未提及二将军,换言之…二将军如今在哪如今在做什么我们一概不知!” 这… 如果说方才从法正口中听得这条战报的全貌,刘备只是狂喜的话。 那么现在…二弟关羽那未知的位置更是让他亢奋。 在如今的时局下,未知的必定是比已知的更亢奋,更狂喜—— 一时间,刘备的眼瞳中直冒光! 俨然,他已经做好了新的惊喜传来时的准备! 他势要接住这泼天的胜利啊—— … 与刘备、法正这边指挥台上的兴奋与惊喜截然不同。 魏军所在的指挥台上,曹操一副头重脚轻,精神萎靡,状态恍惚的模样。 乃至于,他必须一只手捂着额头,一只手狠狠的握住那指挥台周遭的木栏。 他恨铁不成钢一般的,极致缓慢,极致悲痛的吟道。 “曹休,曹文烈——” “你愧对于孤,你愧于你爹,你愧对于大魏,孤看错了你呀…孤竟将你当做我大魏的千里驹,你害了孤,你害了大魏,你简直…简直是愚夫蠢货!” 曹操的声音愈发的悲痛与歇斯底里。 得知整个汉中遇袭、城固被焚事件的前因后果,他除了痛恨于钟繇的背叛外,他更痛恨于曹休竟将上庸与房陵这两处军事要塞失陷。 其实,失陷也就罢了,两座城池而已,曹操丢得起… 可偏偏整个关家军长驱直入,他竟是连一条失陷的消息都没有传来! 曹操也是服了… 如今的时局下,这等疏忽…何止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这简直是对大魏致命的一击啊—— “大王…” 更多消息的传来,五斗米教的治头大祭酒张方已能确定,城固县整个笼罩于大火之中,而其中的粮食… 足足够汉中十年使用的粮食悉数囤积于此,正在被焚烧殆尽…这是他们五斗米教的心血啊! 也正是基于此,张方的言语中添得了十二分的悲痛。 “大王…大王…当务之急是救援那批粮食,当速速撤出眼前的决战,去救那粮食啊…若然,若然这一批粮食保不住,那…那…” 张方的眼泪都快挤出来了,他已是语无伦次,“大王这粮食得救啊…得救啊…” “孤岂不知这粮食得救…”曹操用哀婉痛惜的眼神凝视向张方,乃至于手不由得揣成拳头,可最终,那拳头还是松开,“呵呵…呵呵…”曹操带着无比痛苦的表情苦涩的笑了起来。“救不回来了,救不回来了…” 他一边摇头,一边叹息,“当初官渡之战时,乌巢就是孤亲自带兵去烧的,那猛火油灌在粮食上,大火焚烧的速度有多快没有人比孤更清楚…孤知道的一清二楚…” 说到后面,话语中已是饱含苦涩,尽管如此,可曹操尤是不断的苦涩的沉吟:“孤现在去已经救不回来了!就不回来了——” 随着这哀痛的声音传出,“砰”的一拳,曹操愤怒的将拳头砸在一张大鼓上,因为拳头的力量,那大鼓…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 而随着这闷响,曹操不由得绝望一般的闭上眼睛,他只觉得头颅越来越疼,越来越疼…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这一把火烧的…是他曹操三十五万兵卒的命根子啊!是整个魏军的饭食啊。 没有粮食,这一仗就是打赢了,又有何用 没有粮食,他们三十余万人就要饿肚子,就会动摇,就会瓦解,就会分崩离析… 想到这儿,曹操痛苦的发布命令,“传孤令,鸣金收兵,鸣金收兵…退入阳平关!退入阳平关!” 鸣金收兵—— 听着这样的军令,当即一干大魏的谋士就单膝跪地,贾逵当先道:“大王,不可呀!如今粮草已绝,更是需要拿下这一场决战,只有这样…才能为后续的撤离争取时间,若然我们鸣金收兵,那…那…即便是退入阳平关,很快断粮的消息就会传遍三军,到时候…三军士气势必动摇,那时候…我们再行撤退,向西无法走祁山道、陈仓道,向东…即便是走褒斜道、傥斜道…可汉中横桓于前,那大耳贼追兵在后,我们逃出升天又谈何容易” 呵呵… 呵呵呵… 贾逵的话让曹操苦笑! 贾逵说的这些,他曹操怎么会不知道,不清楚呢 哪怕是头痛欲裂,可他更清楚,这一路逃窜的艰难,想要逃到长安城,何止是艰难险阻,荆棘载途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偏偏,他又是经历过那场乌巢大火的,他知道,要不了多久蜀军也会知道这条消息,然后迅速的散播于战场。 那时候,兵败如山倒倒是小事,最怕…最怕这几十万兵卒临阵倒戈,当年张合、高览不就是如此么如若那样,他曹操就真的效仿了袁绍,便是尸骨都再难逃出这汉中战场了。 “鸣金收兵——” “孤命令你们鸣金收兵,你们都聋了听不到了么”曹操已是双手捂住头颅,可他还在艰难的发声,“还是你们觉得孤的话已经不管用了…” 说着话,曹操晃晃悠悠的就想要拔剑… 这时,以贾逵为首的一干谋士迅速跪倒,“大王息怒,大王息怒…” 然后,他们立刻吩咐,“速速鸣金…速速鸣金收兵…鸣金收兵…” 这时,许久沉默不语的贾诩总算开口了。 他是看到了那焦灼的战场,看到了夏侯渊所在的位置,他试着提醒:“大王…” “怎么文和也要违抗孤的命令了么” 曹操狠狠的瞪了贾诩一眼。 贾诩连忙摇头,却继续说道:“臣不敢质疑大王的决策,臣只是提醒大王,夏侯将军身先士卒还在这战场的最前方,若然鸣金收兵,夏侯将军怕是…怕是…” 提到夏侯渊,肉眼可见的,曹操神色动摇了一下,那极致的头痛欲裂下,他甚至挣扎着睁大了眼睛…显然,对他这个好兄弟,好连襟…他是有些迟疑与不舍,是遍布担忧与不安的! 但,也仅仅是刹那之间,曹操依旧是展现出了枭雄都会有的绝然与雷厉风行的一面,只见他大手一摆,他抬高声调,愤恨的喊道:“孤说的是——鸣金收兵!” “是…是…”贾诩不再开口。 不过片刻,指挥台上的令旗挥动,那是全新的军令… ——所有魏军将士,无论身处战场何地,从冲锋转为后撤! ——全军撤退! 与此同时。 “当、当、当——” 鸣金时,那小锤敲击空心铜钲的声音响起,凡是越清脆、尖利的声音,传得距离也就越远…这也使得整个战场上还在与蜀军殊死一搏的魏军悉数一愣。 怎么好端端的要撤军了 可军令如山,他们也只能放弃好不容易与蜀军拉近近身搏斗的局势,带着无限的疑窦迅速的撤离开来。 “撤退,撤退——” 中郎将程武、程延,包括西乡侯张缉眼瞅着已经将严颜、陈到、霍峻逼到了绝境,只需要再多半刻钟,这一片战场就能杀穿蜀军,就能去支援右翼的战场… 可鸣金之下,他们也只能恨恨的下令。 “撤退,撤退——” 好在他们这边是优势,撤退起来,蜀军无力追赶,并无什么损失… 可韩德仅剩的两个儿子就不一样了… 韩瑛、韩瑶转过身,他们带兵方才跑出百步,就被再度拉开距离的蜀军施以蹶张弩…一时间,弩箭齐发…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登时已是送归西天! 要知道,蜀军弓弩强横,这般背对着他们逃离,无异于将敌人弓弩的威力发挥到最大…也无异于将自己的弱点完全暴漏,这本就是在送死—— 反观夏侯渊,他身处的位置,不像是程武、程延优势的一方,也不像是韩瑛、韩瑶劣势的一方… 偏偏,这所谓的均势的位置,在听到那“当当”的鸣金声响时,最是绝望。 胜负之术悬而未决… 继续进攻…尚且一战! 可一旦败逃,那就几乎约等于把自己的命交到了老天爷的手里。 也正是基于此,一贯温文尔雅的尚义奇男子夏侯渊此刻也不由得爆粗口,“大哥你究是受到了哪个愚夫蠢货的蛊惑竟在这时鸣金收兵…” “哼…”伴随着一声冷哼,夏侯渊大刀挥舞逼退了眼前的一干蜀军,也顺利退回了军阵中。 这时,周遭所有副将、亲卫齐齐问道。 “将军鸣金声响起,我们…我们该当如何” “将军这不是决战么决战哪有胜负未决就…就鸣金收兵的道理” “将军,将军…这么多将士们好不容易拼杀在这里,若要退蜀军那强弩之下,我们能跑得了么” 是啊… 诚如这些兵卒那一句句直击心灵的询问。 决战有进无退的决战 哪特么的…有特么的…鸣特么的金…收特么的兵的道理! 可关键在于…随着这鸣金声响,整个三军的斗志已经动摇,不少军团已是冒着敌人的强弩箭雨向后迅速撤离…伤亡惨重! 这仗已经不可能继续打下去了! “呼…呼…” 大口大口的喘气声自夏侯渊的鼻息间传出,“啊…”他愤怒的一声咆哮,然后带着无穷尽的不甘与愤恨,命令道。 “收兵…收兵,我亲自带兵殿后,其余人…悉数退军,迅速撤离这战场!” 也正是因为夏侯渊的命令。 一时间,整个魏军的军阵突然变幻,后队变前队迅速的逃离。 果然… 距离拉开,蜀军的弩矢再无任何顾虑,他们趁机再度射出那一支支致命的强弩… 每一刻都有倒霉的魏军兵士到倒地不起,原本还气势如虹的魏军,顷刻间…竟宛若变成了惶惶逃窜的丧家之犬。 … 难得,因为魏军的全线撤离,张飞、赵云、黄忠聚集到了一起。 张飞有些意兴阑珊,一边挥动着那尤是不甘寂寞的丈八蛇矛,一边嚷嚷道:“好不容易有这般畅快的仗,曹操这鸟人什么意思怎生突然就撤军了这是瞧不起俺么啊…” 张飞有些愤怒,十分愤怒! 丫的,没这样的…还没决出胜负呢跑你妹啊! 黄忠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猜测道:“定然是敌军后军发生了什么…否则,断不会撤离!难不成是孝直还埋伏了兵马偷袭他们后方” 可这话说出来,黄忠又觉得不对,魏军的后方就是阳平关,想偷袭他们的后方总不能是绕到阳平关上吧 正直所有人一头雾水之际… “张将军、赵将军、黄老将军…”诸葛恪已是匆匆赶来,颇为兴奋的向他们解释道:“大捷…大捷,刚刚法正军师派人传来消息,是关家军…关家军暗渡上庸…直击汉中,如今汉中已经被关家军攻陷,就连张鲁留下了的十年军粮也被关家军一把火焚烬!曹操是不得以,这才下令撤军…” 啊… 第一个惊讶的是张飞,他那豹眼转动,不可思议的惊叹道:“二哥…这么猛啊俺还在这儿与那曹贼决战,俺二哥已是直接绕到后面…捅了那曹贼的腚儿眼子了!啊…哈哈哈哈…” 一边喊话,一边大笑,张飞心情畅快极了。 可突然,张飞想到了什么,“他们既逃了,那咱么索性追上去,杀他个痛快…” 说话间,张飞就四处寻马。 黄忠则是一捋长髯,笑着说道:“翼德不用寻马…某已是吩咐下去了,一旦距离拉开,蹶张弩可就是那魏军的梦魇,这远比驾马去追要有效的多!” 黄忠的话脱口,张飞下意识的转过头,眺望向那逃窜的魏军,果然… 背对逃窜; 蹶张弩; 这类连锁的效应之下,魏军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看到这儿,张飞才颔首点头。 听得张飞与黄忠的话,赵云原本也在笑…可他的眼睛格外的敏锐,目视秋毫,当即注意到了夏侯渊的位置。 不由得提起龙胆亮银枪,“那贼将夏侯渊竟是在殿后——” 赵云说话时,就打算驱驰他那白马照夜玉狮子… 可哪曾想,张飞不知从哪也寻到了一匹马,已是翻身上马,用丈八蛇矛拦住了赵云。 “子龙,哈哈哈…” 他一边笑,一边望向夏侯渊的位置,一边说,“这可是俺的老丈人,你莫给捅出个窟窿来!让俺去…” 说话间,张飞已是驱马而去… 赵云担心张飞,连忙唤一众亲卫骑兵追上。 可就在这时… 夏侯渊好似已经完成了殿后的任务,正驱马撤离。 “不好…”赵云见状轻吟一声,“那夏侯渊人称‘神速’将军,翼德的马慢,怕是追不上他…” “我来!”却见得黄忠也已是翻身上马,连带着接过了属于他的那张蒙古复合大弓,他的目光炯炯盯着那正驾马逃窜的夏侯渊,口中冷冷的吟道:“有我黄忠在,他夏侯渊就是神速到比那兔子还快,也躲不过某这百步穿杨箭——” “驾…” 说话间,黄忠也驾马追了过去。 赵云连忙呼喊,“黄老将军悠着点儿…这是翼德的岳父,切末真给射杀了——” “某知道…”黄忠一边驱马,一边回应,“这次,某不射人,射马——” … … 第七二二章 这辈子没打过,如此富裕的仗—— 蜀中,成都,车骑将军府邸。 这里是张飞在成都的宅府,区别于军师将军诸葛亮,张飞这座府邸显得十分阔绰,六进六出的院子,处处展现出金碧辉煌。 终究是大户出身,年轻时的张飞宅子里都能种下一片桃林,如今作为蜀中这片基业的元勋,鼎鼎大名的斗战神,他自也不会像是刘备、诸葛亮这般轻简,再加上,张飞极是疼爱他的夫人夏侯涓,故而…入蜀后,特地向刘备讨要的这间曾经蜀中的上将军、西川枪王张任的大宅子,让夫人享受享受。 也正是基于此… 那些汉中战场俘虏的曹魏将军中,凡是夏侯氏一族的,悉数就被送到了这里。 遥遥就听到宅院中。 “杀…” “闪…” “南蛮入侵——” “杀…” “杀…” “杀…” “桃子…” “过了…” 此刻,夏侯渊的五个儿子,从长子夏侯衡,次子夏侯霸,三子夏侯称,四子夏侯威,五子夏侯荣…他们齐聚于此,除了他们外…被俘虏的曹洪与李典也在此间。 倒是宅子的外围不少兵卒陈列,戒备森严,可这宅子内部,他们的行动是完全自由的。 而他们七个加在一起,配上夏侯渊的养女、张飞的夫人夏侯涓,正好凑成一桌…玩起了如今在蜀中颇为流行的纸牌——三国杀。 被俘虏的日子总是无趣的,难得不被限制自由,又难得可以允准他们聚在一起,玩玩游戏,打发时间,也就是无可厚非—— 倒是这一干俘虏中,惟独夏侯霸最是沮丧,别人出牌时都兴致盎然,一个个琢磨着玩法与技能,可轮到他,始终还怀揣着夏侯氏一族的骄傲,总是一句沮丧的“过了”,然后也不出牌,就这么随便的敷衍过去了。 夏侯涓看出不对,无奈的摇摇头,朝着他说道:“变可生,不变则死…适时而动,穷极则变,这些不是你总挂在嘴边的么怎生如今到了这该变化的时候,反倒是这般沮丧的模样还能不能好好玩若是不能,就该把你关入牢狱几天,让你体会下那酷刑的滋味儿,你怕是才老实了!” “唉…”夏侯霸没有回话,一如既往的叹息一声。 曹洪看了一眼夏侯霸,然后会意的说道:“呵呵,我看是仲权这小子是又失望了吧,这不…眼瞅着那南蛮入侵,成都即将毁于一旦,可谁曾想…外面动静是大,可最后,成都城稳如泰山,看起来…这所谓的南蛮入侵最终,也是雷声大雨点小…不成气候!呵呵,我们注定是回不去咯,也罢…这里也不错,总好过待在牢狱里,既来自则安之吧!” 随着曹洪的话,夏侯霸突然激动了起来,他朝向曹洪:“子廉叔…你怎生一点锐气都没有了南蛮…南蛮没有攻入成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这说明…南蛮极有可能与蜀中冰释前嫌了,那诸葛亮何其诡诈若然…若然他策反南蛮,使得南蛮北上…去那汉中战场那…那我爹我大伯,岂不是…岂不是…” 夏侯霸的话锋一转,语气突然就紧迫起来了。 因为,他已经嗅到了危机! 是他爹夏侯渊与他大伯曹操的危机! 曹洪却是沉吟了一下,没有再说话,其它的所有人也纷纷低下了头。 还是夏侯涓,她责问夏侯霸:“岂不是什么有什么岂不是的那蛮族北上正好,到时候把咱爹抓来,你不好好玩牌,还能让他替一下…省得八人局总差一人!” 夏侯霸有些崩溃,“姐你倒…还是不是咱夏侯家的呀” “夏侯家呵…”这时候,夏侯涓苦笑,她沉吟了片刻,这才接着说,“等咱爹也被抓来后,你们都该庆幸,你姐姐我不仅是夏侯家的族女,也是这张府的夫人,若非如此…你们一个个的哪里还有命在哪里还能这般自由畅快” “姐…” 夏侯霸还想开口,还想在挣扎一下,曹洪却是抢先压住了他的话。 “我觉得涓儿说的对…” 说到这儿,他的眼眸眯起,一副笑吟吟的模样,“这世间就是这么个回事儿,咱们也试过了,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可打不过…也不是无路可走了至少,咱们还能加入嘛——” 这… 夏侯霸有点懵,就感觉…好像除了他以外,再没有一个人相信这种局势下,大魏还能赢! 这…这种感觉很不好… 这种风向也很糟糕! 当然,感觉与风向如何,现在还没有定数。 不过,夏侯涓的那句预言倒是有几许“一语成谶”的意味。 因为…他们的老子夏侯渊就要来了。 很讽刺,但夏侯家…算上夏侯涓,一家七口还真的就在这成都团圆。 团团圆圆—— … … “岳父大人,俺就不捅你,你跑那么快作甚——” “岳父大人,你慢点跑,别摔着了——” 阳平关战场,一望无际的平原,尽管曹军已经撤退… 尽管那“当当”的鸣金声不断的奏响,可张飞那嘹亮的大嗓门很容易就盖住了那鸣金声,且一如既往很清脆的响彻在这片战场。 他已经甩开了自己与敌人的所有亲卫,正在这平原上,与夏侯渊进行一场猫捉老鼠般的追逐游戏。 耳畔中不断的响起张飞的声音。 夏侯渊回首望见一个黑脸鬼提着丈八蛇矛就朝他追来,此刻的夏侯渊委实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 或许,他的武艺未必能比得过张飞,但作为一军将军,真的气氛烘托到位了,就是硬着头皮,他也得迎上张飞的蛇矛,与他大战八百回合,不能露怯。 但现在是什么情形 他但凡迟疑片刻,但凡被张飞缠住,怕是很快…敌人的援军就会追来,他要面对的又何止一个张飞 当然,如果只是张飞的追赶也就罢了,偏偏张飞那口吐芬芳,一口一个“岳父大人”叫着,这不禁让夏侯渊又想起女儿夏侯涓被这厮掳走,想起她为这黑脸鬼诞下一儿一女,一时间,心头莫大的耻辱不由得涌现—— “岳父大人,你这马好生快,慢着点,放心,俺下手有分寸,打不死你的——” 张飞依旧在身后追,他是一个脏字没有,却每一句话…传入夏侯渊的耳畔,简直是饱含耻辱。 现在夏侯渊的心情,已经不止是日了狗,他感觉心头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 就在这时。 “翼德,黄某助你一臂之力——” “哎呀,你可莫要一箭射杀了俺这便宜丈人!” 却见得又一匹马疾驰而来,很快就赶上了张飞。 张飞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来人… 夏侯渊则是闻听得声音,不由得回望一眼,不是别人,是老熟人,老对手——黄忠黄汉升! 要知道,夏侯渊对蜀中诸将是颇有了解的,这黄忠的特点便是那“烈弓”。 所谓的百步穿杨…这是他的拿手好戏。 而夏侯渊余光一瞥间,自然也望见的那黄忠手中的大弓,不由得让他望而生畏。 “糟了——” 暗道一声不妙… “看箭——” 黄忠的声音已经传出,同时传出的还有一支破空的箭矢,只听得“嗖”一声,已是凌空袭来。 得亏夏侯渊经验丰富,本能的勒马。 “吁——” 旦夕间,马儿人立而起,原本疾驰的速度停滞。 几乎同时,夏侯渊清楚的看到一支箭矢从他马儿的正前方射过,只差一点就射中马的前腿,这是要让它马失前蹄… “果然…好箭法——” 夏侯渊不禁惊叹,果不其然…这黄忠黄汉升那百步穿杨的箭技并非浪得虚名! 只是…仅仅躲闪的话,如今的情形,怕是绝难逃出升天。 于是…夏侯渊弃了大刀,从背后也卸下大弓,取出箭矢… 这是一柄乌黑无光的长弓,弓身流畅优雅,仿佛蕴含无尽的力量,此弓名为黑漆弓,他缓缓的将弓拉满,弓弦紧绷,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做好这些,他在马上一个斜跨,黑漆弓朝身后瞄准,刹那间松开手指,弓弦猛地弹回,一支羽箭犹如闪电般射出…箭矢划破长空,带着凌厉的气势直扑向黄忠。 黄忠自是注意到了这箭,“有意思…”他小声嘀咕一声,然后那复合大弓再度扬起,拉箭、上弦,出箭一气呵成,只听得“嗖”的一声,他的箭也刹那间射出… 随后,只听得“叮”一声,两支箭矢竟是在空气中碰撞到一起,因为旦夕间的摩擦,火花四溅,两支箭同时失去了方向,斜斜地坠向地面。 这一幕,与黄忠并肩的张飞都看傻了… 当年,十八路诸侯讨董,他也曾作到过步弓手,他自诩箭术也还行,可亲眼目睹了黄忠与夏侯渊这箭术的较量,不由得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以箭挡箭 还能这样 乖乖的,张飞不禁惊叹,也直接了当的就意识到,在…在箭术上,他…他张飞就是个弟弟啊! 开弓没有回头箭—— 黄忠与夏侯渊斗了两个回合,自没有收手的意思,两人一边驱马,一边比拼箭术。 说起来,两人都是箭技高手,应变的速度极快。 黄忠或许箭术上略胜一筹,但夏侯渊骑术更佳,平原作战,彼此已经互射了五、六个回合,不分胜负。 “老黄头你行不行啊” 张飞在后面一边追,一边目睹了这箭矢的交锋,心里嘀咕着黄忠这把年纪,拼持久…未必能赢得了他这便宜岳丈,当即善意的提醒,“老黄头,你这把年纪了,千万别勉强——” 张飞这话不说还好… 一说之下,黄忠来劲了,他最不能忍的就是别人说他老,道他年迈… “廉颇老矣,尚能饭!何况某” 说话间,黄忠又一次从箭筒中取出一支箭矢,只是这一支箭矢与此前的箭矢有些不同,虽也是铁质箭镞、括髹朱漆的黑雕翎,但箭矢尖芒之下却鼓着一个小小的药包… 作为当世顶级的神射手。 这等箭矢,黄忠岂会不识得,当即,他一如既往的弯弓搭箭,箭矢搭在弦上闪烁着寒光,长弓拉的更添得几分力气,如满月一般。 夏侯渊自也注意到了黄忠的动作。 他也取箭拉出满月… 俨然,接下来的一幕,那如期而至又一如既往的“箭矢”碰撞,势必再度上演。 只是… 意外就发生在旦夕之间。 “中——” “死——” 黄忠与夏侯渊同时射出羽矢…而让夏侯渊惊讶的是,他的箭矢射向的是黄忠,而黄忠的箭矢很明显射向的并不是他,甚至与他的位置相距足足有五步之远! 『总算,失误了么』 夏侯渊心头轻吟,然后看到黄忠勒马向左,以此躲过箭矢…但此举,无疑…使得速度降了下来。 夏侯渊只觉得距离已经被拉开,再没有人能追上他了。 哪曾想,就在这时… “轰——”的一声在夏侯渊身前五步处炸响,因为马儿的速度极快,炸响的同时马儿还在向前…使得那炸响的位置与马儿的位置只有一、两步的距离… 与那炸响同时发生的,黄忠那箭矢射中的位置,突然就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虽未直接炸中夏侯渊与他的马儿…但因为太近了,这炸响惊到了马儿,马儿人立而起,竟是直接将夏侯渊甩了出去… ——“原来,如此…” 在空中,夏侯渊总算是明白,原来…黄忠这最后一箭的目的并非是射马,而是惊马! 也正是如此,他完全没有猜到…这才…才… “咚,咚…” 伴随着一连两声沉重的声响,夏侯渊的身子砸在了地上,整个衣袖上的甲胄都被磨去,露出了那血迹斑驳的臂膀… 这时候,张飞与黄忠的马已经赶到,黄忠没有刀,拔出佩剑,张飞则是用丈八蛇矛指着夏侯渊。 夏侯渊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他一手捂住血琳琳的另一只胳膊,先是迎上黄忠的目光,有些不服气,有些沮丧的说,“你、我比试,最终,你是胜在箭,而非箭术…” 的确,黄忠最后用出的是火药鞭箭,是火药鞭箭在夏侯渊马前的炸响惊到了他的马儿,这才有了如今的境况。 对此,黄忠不置可否,“真论箭术,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但骑术的话,总归你胜我一筹…” 听得黄忠这么说,夏侯渊也不否认,他转过头直视向张飞,“不论如何,今日我夏侯渊输了,士可杀,不可辱…看在我女儿的份儿上,你给个爽快的吧!” 说话间,夏侯渊已经是昂起了头颅,直面迎上张飞的丈八蛇矛,甚至还将头颅向那丈八蛇矛的尖锋处晃了晃。 “哎呀…”却见得张飞竟是高兴的手舞足蹈,活脱脱像是个孩子一般。 他直接翻身下马,不知从哪寻了一些柳条,一边去捆绑夏侯渊,一边笑呵呵的说道:“这世间哪有女婿捅丈人透明窟窿的” 夏侯渊不忿儿,“谁是你丈人” 张飞还在捆绑夏侯渊,他始终笑吟吟的,“涓儿想你这当爹的许久了,俺这就把你绑了送回去与他团圆…想必涓儿定是高兴的紧哪!” 别看是战场… 别看是俘虏敌将这么严肃的时刻,可,斗战神也好,黑张飞也罢,总归是一提到夏侯涓,就露出了柔情的一面。 当然,他爱屋及乌的方式比较特殊,他绑的夏侯渊也十足的紧… “啊…” “咋了” “你没看到胳膊流血了么” “这点血算个鸟蛋,都是大丈夫,忍一忍就好了…” “啊…我日你…” 就在张飞与夏侯渊的对话中,一场声势浩大的阳平关决战…最终以这样的方式落下帷幕! 看着所有魏军退入了阳平关。 刘备忍不住感叹:“大捷…好一场大捷!好啊…好啊…”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总归在正面战场击败了曹操一次,在足以让刘备亢奋到极致,狂喜到极致。 法正则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当务之急,曹军粮草被焚,按照以往的惯例,随军之粮当不足七日…要不了多久,魏军的军心就会大乱,战意也会陷入低谷…” 刘备颔首,可恍然间,他想到了什么,连忙接着问:“如此情形,那曹操会不会孤注一掷强攻汉中呢” “或许会强攻汉中,但一定不会孤注一掷…”法正的眼眸眯起,幽幽的沉吟着。 “怎么”刘备还有些疑惑… 法正却是又拿出一条战报,“刚刚收到的战报,是二将军发来的,主公一门心思都在战场上没有察觉…” 战报 二将军云长 刘备更疑惑了,他连忙接过在战报,迅速的展开,可这不展开不要紧,一展开之下,关羽、关家军、奇袭、长安…诸如这样的字眼迅速的布满了刘备的眼帘。 他下意识的心头震撼,这怎么可能 可清楚的认出这是二弟亲笔所书,刘备的眼珠子不由得盯得这书信更紧了,他浑然忘我了一般。 过得良久,他方才深重的感叹道。 “不想,云旗这釜底抽薪…抽的竟是长安!” “长安城,吾二弟竟是夺下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孟德啊孟德…有我二弟守着长安,你终是无路可退了!” 说到这儿,刘备已是兴奋到极致,亢奋到极致… 可今日对他而言,注定不是“好事成双”,而是“三阳开泰”—— “报——” “报——” 一名信使迅速的赶来,迫不及待,一边将身后竹筒中的书信取出交给刘备,一边报道:“诸葛军师密件…蛮王孟获归降,如今,蛮族的两万先头部队已经过了梓潼就要抵达汉中战场,协助主公击溃逆魏,活捉那曹孟德——” 也就是这一声… 让刘备激动之于,双腿一个踉跄,竟差点因为惊喜,因为不可思议而跌倒… 这… 大捷、汉中、长安—— 这… 蛮族、洛阳、上庸、房陵—— 这般多的因素突然涌入他的耳畔,激荡于他的脑海中,他…他竟是有一种喜极而泣的感觉。 这辈子… 这辈子没有打过…没有打过这富裕的仗…仗啊—— 这一刻,刘备哭了,泪如泉涌。 … … 第七二三章 曹操整个人都麻了—— 长安城。 当一支从雍凉出发,超过五千人的军队正赶来长安城。 且已经抵达距离长安不远处的五丈原时,即便是关羽,在听得这消息后,也不由得神情紧张了起来。 毕竟…长安新定,他手下的兵卒也仅仅只有五千关家军精锐,且一路远途而来,又历经攻城,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已经到达极限。 攻下长安城之前,他们一个个均是心头提着一口气,可现在…随着长安城的攻陷,这口气落下,疲惫感油然而生…正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整。 毫不夸张的说,此时的关家军,已经是最薄弱的时候。 恰恰这时候,强敌来犯—— 一时间,长安城上…尽管是托着疲倦到极致的身体,可千余关家军依旧严阵以待,矛戈剑戟林立,擂木箭石更是一应具全,俨然…一副兵临城下,如临大敌的既视感。 关羽也在副将赵累的引领下,登上城楼,丹凤眼冷凝,环望着城下的一干魏军兵将。 口中却是嘀咕着,“虽是不多,但若是源源不断的来这里,也是个麻烦——” 诚如关羽担忧的,尽管长安攻陷,可关中并不等于长安,雍凉诸地如天水、安定、武都、扶风、渭南、华阴、蓝田、南安、上郡…这些尤是曹魏的地盘,若是他们不断集结新兵,不断进攻长安,这会使得长安很麻烦,也很被动! 一想到这儿,关羽的神色不由得布上了厚厚的一层阴霾,又要被迫征战嘛 可就在这时… “报…” 一名探马传来消息,“禀报二将军,关中诸军在五丈原停下脚步,驻扎于此…” 听到这儿时,关羽还有些疑惑。 这种时候,正是趁敌立足未稳该发动总攻的时机,怎么突然就停下脚步,反而驻扎在外了 即便是驻扎,也应该驻扎在城楼下,给于对方莫大的压迫 难道… 难道,这些雍凉军将,不懂兵法一个个均是纸上谈兵之辈 正值关羽思虑到这里。 探马的话还在继续,“倒是…倒是,这支关中军中,各部首领齐齐而出,也不带随从,不携兵刃,便是各自骑马赶来长安城!” 唔… 关羽这下更疑惑了,如果说驻扎在五丈原,还能归结于敌将不识兵法,纸上谈兵,那…各部首领独自赶来长安,这是为了什么 正直关羽尤在思虑之际… “报…报…” 又一名探马急冲冲的登上城楼,他的急切与前面的探马一般无二,可区别是…他很兴奋,像是听到了什么让人振奋的消息一般。 “二将军…二将军,天水太守尹尚、安定太守戴凌、武都太守李丰…还有…还有槐里县长,扶风都尉、渭南县长、华阴县长、蓝田县长、南安郡守、上郡郡守…他们正亲往长安城赶来,要来拜见二将军! 唔… 这一条消息,让关羽那原本紧张的情绪刹那间收敛,他既惊且喜的望向这斥候,“此言此言当真” 就在关羽的话音传出之际,这斥候迅速的拿出了一摞文书,“此乃这些太守、县长呈给二将军的各地户薄与名册…除此之外,他们命手下悉数驻扎在五丈原,不带兵卒,不带武器亲自来长安城拜见二将军,也是…也是表达他们的态度,也是为了让二将军心安…” 这… 短暂的惊愕过后,“哈哈哈哈…”关羽一扫此前心头的紧张与阴霾,顿时大笑了起来,“果如吾儿云旗所言,定长安城则定关中,这些太守、县长是来归降的,哈哈哈哈——” 大笑间,他的手颇为激动的猛地一抓城墙,那城墙上的沙石摩挲手掌的感觉让他愈发的心头澎湃啊! 不多时… 长安城,官署之中。 “天水太守尹尚——” “安定太守戴凌——” “武都太守李丰——” “南安郡守……” 一个个名字,一道道嘹喨的声调响彻于此间,当然…这些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一个个呈上的印绶,与张口吟出的那发自肺腑的话语。 “关将军,我等总算将你给盼来了——” “逆魏无道,霸占关中,关中苦那曹贼久矣——” “我等愿追随将军,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车轮,夏侯渊、郭淮、邓艾守此间三十余载,不曾有失。 可现在,这一个个耀眼的名字,要么被俘,要么阵亡,要么年岁尚浅,兼之…现如今的天下大势,天子归属… 还有关羽那威震华夏之名—— 也怨不得这些雍凉官员弃暗投明,良禽择木!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雍凉稳固住了,那留给曹操的时间与空间就几乎彻底不复存在了! 插翅难飞,曹操已是插翅难飞—— … … “阳平关!” “全力攻关——” 阳平关外,当刘备下达了这一条进攻的军令时。 方才经历过决战大溃,经历了主将夏侯渊被俘,得知后方粮草被焚,即将断粮消息的魏军兵卒,他们还未从那急转直下的战场环境中回过神儿来,如今就要面临全新的挑战! 夜色如墨,阳平关巍峨的城墙在朦胧的月光下若隐若现,仿佛一道沉默的巨兽,横亘在苍茫的大地上。 “咚咚咚——” “轰隆隆——” 八牛弩、霹雳十牛弩的攻势已经开始,一枚枚巨大的弩矢疯狂的砸向这座魏军最后的关口。 魏军的将士们面如死灰,他们的眼神中透露着深深的疲惫与绝望。 可关外,蜀军的战鼓声震天响,每一次鼓点都像重锤般砸在魏军将士的心头。 那此起彼伏的呐喊,那攻城器械发出时激起的轰鸣声,震撼着整个阳平关。 火光中,蜀军的身影显得越发勇猛,他们像波涛汹涌的海浪,一层层向城关涌来。 “攻上去——” “先登破关者,赏百金——” “蹶张弩,射——” 赵云、张飞、黄忠已经开始各自带军给阳平关施以巨大的压力。 “顶住…顶住——” “弩矢…快,弩矢——” “挡住这些云梯…快——” 此间城楼上,仅存的魏军将领,他们的统率俨然…无法与蜀中名将匹敌,更无法在这种极端不利的情形下挽救魏军的士气。 魏军的箭矢也不间断的射出…却好似有气无力一般,似乎根本无法阻挡蜀军前进的步伐。 城墙上,已经有蜀军兵士先登上城,与他们的奋勇当先、杀气腾腾… 形成截然鲜明对比的是魏军将士的身影在火光中摇摇欲坠… 他们的防守动作越来越迟缓,每一次挥剑都显得力不从心。 “顶住!顶住!”魏军的将领一如既往的嘶吼着,试图提振士气,但声音在凛冽的寒风和蜀军的战鼓声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随着蜀军的一次次冲锋,阳平关的城门在巨大的撞击声中摇摇欲坠。 魏军的防线也像是被洪水冲刷的沙堤,一点点崩溃。 士兵们纷纷倒下,血染红了城墙,也染红了这片古老的战场。 尽管…阳平关还未攻陷,可事实上,任凭谁都能看出来,如此士气与战意下的魏军,根本没有能力坚守住这处城关。 阳平关的陷落,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倒是此刻,阳平关下,蜀军的中军,那指挥台上,刘备望着这阳平关感慨道:“似乎,阳平关的防御颇为松懈,看来曹操并没有打算坚守这城关…” 听得刘备的话,法正解释道,“这阳平关,他曹操守不住的…” 说到这儿,法正指向阳平关不远处的定军山。“城固县大火,那里的防线也被焚毁,显然已经挡不住定军山的出口,即便是阳平关正面能守住,可侧面…也早晚会失去,曹操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我猜想他已经做出选择,战略性的放弃阳平关,转儿去进攻汉中…” “为了粮食”刘备听懂了,惊呼一声,“可若如此汉中的压力就大了…” 法正眯着眼,凝望着阳平关战场,“所以,我们早一刻攻下阳平关,就早一刻可以帮到汉中的关家军…” 法正说到这儿,刘备的眼眸一凝,他当即吩咐,“备马,取我铠甲来——” “主公…”法正连忙说道,“正不是这个意思…” 已是披上战甲的刘备,昂首阔步,哪怕是将近六十的他,在这甲胄的映衬下,展现出的是一个枭雄的英武与身姿。 那双股宝剑在手,这一刻,他仿若回到了二十年前,回到了那个与二弟、三弟并肩征战沙场的画面。 “几十年了…”刘备淡淡的说道,“为了结束汉室的分崩,为了重塑这天下的一统,几十年来,我血洒疆场,我失去了很多挚友、很多兄弟、很多同袍…许多时候,我就在想,我除了垂泪啜泣外我还能为他们做些什么似乎,我什么也做不了” 说到这儿,刘备的眼眸变得更加坚毅,他神色凝重的望向战场,望向那摇摇欲坠的阳平关,他狠狠的开口,“现在,我能做的唯有一个,那就是亲冒箭矢,身先士卒,以此来提振将士们的士气,尽快的攻下这阳平关,也尽快的驰援到汉中城的同袍兄弟!大业既成,就…就尽可能的让更多兄弟活着吧!” 说到这里时,刘备的眼眶已是添得了盈盈泪珠,可他的眼神却是一如既往的坚毅。 他知道这么多人前赴后继都是为了他。 他也知道,他能做的事情,其实不多… 这正是因此,这种时候,作为这蜀军的主宰,他想像是曾经…像是二十年前那样,去冲杀在最前,去与所有的兵卒同甘! 而这一些话,这样的行为,理应是该被法正阻止与劝解的。 但…从好基友的眼芒中,他读懂了好基友的心绪。 “咕咚”一声,法正咽下一口吐沫,他一把抓住刘备的手。 “孝直是要阻拦我么” 刘备问。 可回应他的是法正那炙热的眼芒和那坚定的话语:“正与主公一道——” 也就是这一道声音后。 刘备的嗓音都变得浑厚,他的双股宝剑直指阳平关,他大声嘶吼:“蜀将何在与我一道攻城——” 顿时间,蜀军后军齐齐涌动,又一轮的火烧云压城而来,那爆炸、绚烂、夺萃的火花洒满天边! … … 洛阳城,关麟与姜维、马良、陆逊,还有诸如凌统、甘宁等一干武将,他们的议论声越发的大,偶尔传出的争执声…不,准确的说,是对战场局势的担忧呼之欲出。 此刻,马良正在张口: “汉中——” “我的意思是…若一切顺利,关家军能将曹军的粮食悉数焚烧,那…那…决战败退的曹操,出于报复也好,出于争夺粮食也罢,他们会不会强攻汉中城如此…汉中城面临的压力,将是前所未有的。” 马良的话落下,所有人就这个话题纷纷议论了起来。 他们身处洛阳,洛阳距离汉中又千里之遥,他们帮不到太多,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就能什么也不做… 试着去分析曹操的决策,然后议论破局的方法,通过飞鸽也好,七百里加急也罢,将这边的决策传递到前线,这也是他们现在能做的一切了。 “现在…”陆逊正在解释,“我们讨论的话题,其实不是汉中城是否失守,而是曹军下一步的动向…对于汉中而言,关家军其实已经完成了使命,这城是可以丢的!且曹操即便是占了这城,粮尽援绝的情况下,他们也是守不住的!” 姜维凝眉,“可若曹操将所有的怒火发在汉中,发在关家军的身上,那这一战…怕是会死很多同袍!甚至于…关家军会全军覆没…” 话题愈发的险峻,也使得此间议论的气氛愈发的凝重。 “呼…” 这时,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呼气,关麟张口了,“汉中,我来说说吧…” 随着他的话传出,众人默契的闭上了嘴巴,纷纷把眼眸转向他的身上。 “我想表达的,其实是…第一个汉中丢不了!”关麟郑重其事的讲解道:“诚如伯约所言,如今的局势,对于曹操而言,攻汉中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可能唯一的意义就是粮草!但这太容易解决了,只要我大哥在汉中城内点起一把火,造出汉中的粮草也被焚烬,关家军不惜玉石俱焚的样子…那曹军知晓城中无粮谁还会为了无故的攻城而拼命!汉中之围…已是迎刃而解——” 唔… 关麟的分析,像是从另一个角度出发,却无疑…是直击要害。 众人微微思虑,眼眸继续凝视向关麟…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当然,即便是曹操愤怒至极、癫狂至极,想要屠城泄愤…这点,在我爹与我大哥出征前,我也考虑到了…所以…” 说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 “所以什么”众人迫不及待的问。 关麟却是把目光转向马良,“看来,季常军师近些时日并没有关注荆南兵将的调遣哪…” “怎么”马良有些疑惑。 关麟索性不再卖关子,如实说:“在父亲与大哥出征前,我便将长沙城驻守的郝昭调到洛阳,此番随军出征——” 啊…郝昭! 随着关麟念出这个名字,众人的眼瞳,特别是甘宁、凌统,他们的眼睛直接就瞪到最大! 郝昭…郝伯道—— 人的名,树的影… 如果说张辽张文远逍遥津一战是让江东小儿止啼,那么这郝昭坚守的长沙城,才是东吴灭国的源头与根基!是孙氏一族,是江东各大族…永远都过不去的梦魇! 关羽突袭东吴—— 东吴旦夕间覆灭——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从区区千余兵卒驻守的长沙城顶住了东吴大军冲击开始的! 这些,甘宁与凌统可太清楚了,因为曾经有过的立场,故而记忆忧新,印象深刻—— 乃至于陆逊也不由得沉吟片刻,方才问道。 “云旗…你的意思是…郝昭他在汉中城” “没错!”关麟的话斩钉截铁一般,“更准确点儿,如今坚守汉中城的正是郝昭…独镇一城,万夫莫开,呵呵,不是我小觑曹操,郝昭带关家军坚守的汉中城,怕就是三个曹操绑在一起,也未必能攻的下来——” … … 三千铁衣裹新鬼,十万旧冢镇孤城—— 若无红翎传捷报,且掘吾骨陈仓东—— 历史上,郝昭仅仅用一千人顶住了诸葛亮的十万大军,令诸葛亮无功而返… 从现在的汉中城守势上看,这个事迹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夜色渐浓,朦胧的月光洒在郝昭坚毅的脸庞上,映出他沉稳而深邃的眼神。 面对着…数十万魏军几近癫狂的冲击…郝昭始终站在城头,一袭铁甲在夜风中微微颤动,宛如黑色的战神,他那木讷的表情,凌厉的眼芒就宛若标杆一般,将“坚守”的信念传递三军。 ——将无刚骨,安身不牢。 ——纵敌万军来前,亦叫其劳而无功! 话说回来,郝昭这辈子都没有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自打接手整个汉中的守城事宜后… 自打关平将一万五千名关家军的兵符悉数交给他后,他第一次感觉到,驻守一座坚城,统御一支军纪严明、战力彪悍的军队,是一种怎样的享受! 此前,他不过千人抵御东吴数万大军的进犯…尤自坚如磐石,稳如泰山… 更别提现在。 富裕,一万五千精锐,这对他而言,太富裕了! “弓箭补上…滚木、礌石——” “报…将军,西城门敌军猛攻,已经有些抵挡不住!” “关家军城中第四部机动军团前去驰援…” “诺——” “报…东城门人手不足,无法按时运送石块、滚木…” “着令关家军驻守武库的第七部五校、六校两校人马前去协助搬运军辎…” “诺——” “报…城中有…” 就这样,当任何有关守城的问题出现,且报送到郝昭这里时,他永远能第一时间做出最精准的调度。 就好像是哪里有多少人哪里遭受了怎样的重创需要多少人才能够挡住军辎军械如何调度 这些,整个就宛若一副图画深深的嵌在他郝昭的脑门,永远…他都能有条不紊的做出决策。 不得不说… 天赋这种东西,是真的存在! 比如郝昭的“守城天赋”,在这个时代,那就是首屈一指的… 而无论魏军怎样冲刺着这汉中城,城上城下从未露出过半点破绽,整个城池…就好像是严丝合缝,就好像是一只蚂蚁都渗透不进去一般。 … 顶着头上巨大痛苦的曹操,此刻的面颊如丧考妣,他的瞳孔恨不得瞪大到极致,他狠狠的指着那汉中城,愤怒的咆哮。 “几十万人竟连一座孤城都攻不下么” “你们都是愚夫蠢货,都是酒囊饭袋,都是饭桶么” 其实… 就在刚刚,曹操还在帐篷中由医官治疗头疾。 当贾诩与贾逵闯入此间时,曹操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淡淡的问:“汉中城攻下了吧城内的余粮能坚持几日” 可出乎曹操预料也好,曹操今日头风注定要加剧也罢… 当贾逵如实禀报,“汉中城…没有攻下时!” 曹操一个翻身竟是直接跌下了床,他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贾诩与贾逵… 但仅仅是片刻之后,他就顶着巨大的头痛,出帐篷…亲自去督战。 而眼前出现的一幕,触目惊心… 就在这汉中城下,他总算感受到当年…当年吕蒙的绝望—— 这城守得,就四个字——无懈可击! 而望着那这坚固的城池,除了不可思议外,曹操只剩下最愤怒的咆哮… 这一刻的曹操,他感觉他的脑瓜子都是“嗡嗡”的,他感觉他整个人都麻了—— … … 第七二四章 伤天和,却不能伤文和—— “报,大王…已经打探清楚,夏侯将军他…他已被汉军擒住——” “报,大王,汉军…汉军势大,阳平关…阳平关坚守颇为艰难,若…若不支援,那…那不出一个时辰,阳平关必定失陷——” “报,大王,已经打探清楚,驻守这汉中城的乃是…乃是那关麟麾下的郝昭,此人极善守城,听闻当年…吕蒙大军压境,便是他坚守长沙城,让…让那吕蒙折戟沉沙,兵败重残——” 这… 说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也好,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也罢。 此刻…原本因为无法破城…就陷入头痛剧烈与心绪繁杂的曹操,在听得这如雨后春笋般的不利奏报后,面颊进一步的铁青,神色中透出的紧张与旁皇已经到了最极限的程度。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会有这样一种感觉,完了…完了,他已经要不可避免的死在这城里了。 “报…” 然而,这尤不是尽头… 灾难一般的急报还在不断的传来,像是一枚枚毒刺般一根根的重重的插在他曹操的肌肤之上,摧残着这位已是年过六旬的老人。 贾逵见曹操的身形已是恍惚,连忙呵斥,“没有看到大王如今的状态么无论什么事儿,先行退下,稍候再报——” 与贾逵的态度截然相反,曹操即便是顶着巨大的痛苦,却还是吩咐道:“奏,奏事!哼,这些,还不足以击垮孤,孤倒是要听听,这局势还能危亡的到何等地步奏…奏给孤!” “是…是…”探马连忙道:“禀大王,汉中城内…汉中城内突然点起了一把火,闻那味道,像是汉中守军将汉中的粮草也悉数给焚烧…” 探马的声音是磕磕绊绊的… 反观曹操,就是这一条急报,竟宛若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啪嗒”一声,曹操整个向后翻倒过去。 “大王——” “大王——” 贾逵、贾诩,还有一干副将连忙将曹操扶起。 “大王何故如此啊” 听得人群中有这般询问。 曹操绝望一般的沉吟道:“不想,这汉中城的粮草也被焚烬…如此,孤费尽心思夺下这城,还有什么用孤要的是粮草,孤要这孤城有何用何用” 很难想象,这等凄凉、凄厉的声音是从曹操的口中吟出,世人皆记着的是他霸道威猛的一面,谁人又能想到,绝境下的他是如何的悲凉 果然… 随着曹操的话,本就士气低落的魏军将领,忍不住小声议论,窃窃私语起来。 “若如此,这汉中城…我们还攻么” “大王都说了,我们要的是粮食,我们要这孤城何用粮食已经被焚毁,攻下这汉中城…还…还有何意义” “已经输了么我们…我们还能回到北方去么” 越来越多的私语之声,就宛若一道道乌云…将此间魏军中军整个笼罩,这里的气氛也已是冷峻到极致—— 曹操没有回答这些将士们的话,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即便是他,此刻也不知道答案。 他已经输了么 他…还能回到北方去么 正直这位六十岁的老人处于他人生中最迷茫,最茫然无措的时候。 “大王…大王…” 是程昱的儿子程武,他急冲冲的跑来,看到曹操被人搀扶着,也顾不上去询问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第一时间将手中的书信呈上…递给曹操。 “大王过目…这是父亲…是父亲从蛮中发来的急件…大王过目,大王过目…” 程武并没有看过这急件,他第一时间递给曹操。 也正是这封急件,像是突然间…让曹操在如磐黑夜中看到了一抹光束一般,他迅速的展开,就像是他有一种预感,这…会不会是他救命的稻草。 而随着那急件中的文字呈现,曹操原本眼神中的迟疑、迷茫、彷徨、无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竟是开始肆意的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 这等绝境下的发笑一下子把众人看懵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曹操身上,凝在那一份急件上。 此时…程昱不在,于是他的儿子程武连忙张口问道:“父亲信笺中提到什么大王何故如此发笑” “哈哈哈哈…”曹操的笑声依旧没有停止,他又畅快的笑了几声,这才长袖一挥,挺直了腰板,昂首伫立。 就仿似那个魏武扬鞭,东临碣石,挥斥方遒的曹操,他又回来了。 “你们问孤何故发笑哈哈哈哈,孤笑那诸葛亮无谋,笑那法正少智,笑那刘玄德痴心,笑那关麟机关算尽太聪明,最终却是功亏一篑,哈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爽然的大笑过后,曹操的语调更高,气势也愈发振奋与激亢。 这…曹操心情的急转一时间让所有的魏将摸不着头脑。 而他的话还在继续,他举起那封急件,望向程武:“你爹程昱程仲德,他不愧是孤的太阳啊,哈哈哈…他成功的劝说蛮族北上,这些蛮族的兵勇…不止助孤将那大耳贼的成都彻底攻陷,还集结了数万兵马即将抵达这汉中战场!” “他们将带给孤,将给我们魏军带来取之不尽的粮食,他们也将与我们一道内外夹击击溃那罪孽滔天的大耳贼,哈哈哈,他大耳贼就是少智,他以为夺了孤的汉中,烧了孤的粮草孤就无家可归了么哈哈哈,事实上,真正无家可归的是他这大耳贼!哈哈哈…哈哈哈哈…” 否极泰来 曹操的话,这样一封程昱的信笺,无疑…振奋起了整个魏军的士气。 蛮人的助力固然是锦上添花,可蛮人能带来的粮草,那才是雪中送炭哪… 如今的魏军不缺兵,不缺战力,缺的…唯独就是这粮草! 甚至…也就是这么一封急报,局势突然间就从急转直下变成五五开了。 没错,魏汉决战,一方丢了汉中,丢了粮草,一方失了成都,断了粮道… 大家伙儿谁也别笑话谁,汉魏一如既往是强行的五五开。 也就在这时,曹操下达了最后的军令,“汉中既攻不下来,那索性就不攻了,传孤的军令,即刻所有大军退回阳平关,静候蛮族大军抵达,内外夹击…将那大耳贼与蜀军悉数绞杀!” “诺——” 众人拱手。 很快…令旗挥展,“当当”的鸣金声再度响彻… 魏军虽在退…但很明显,程昱这封信笺带来的消息已经传至三军上下,整个魏军宛若突然就充满了精气神,那坠入谷底的士气…也至少恢复了一半儿! 一切…宛若都向着积极的方向发展—— 可…就在众谋士退下之际,突有曹操的亲兵行至贾诩与贾逵的身侧,小声嘀咕道:“魏王请两位入他的马车” 唔… 贾诩与贾逵彼此互视,莫名的觉得这气氛有些不对。 方才…因为程昱那信…不是否极泰来不是一切都向积极的方向发展么怎生… 但两人也并未多想,连忙拱手,答应一声,便上了曹操的马车。 可…一进入马车之后,两人就已是觉得不对劲儿… 曹操固然是盘膝而坐,仿似是在马车中冥想,可那双手却是遏制不住的紧紧握起,仿佛能将石阶捏成粉碎。 这是…这是急怒么 贾诩与贾逵还从未见过曹操这副模样… 而等到两人进入马车,又等到卫士将车门掩上之后,马车徐徐前行,曹操那紧闭的虎目却是猛地睁开,神色凝重至极。 “大王,你这是”不等贾逵发问。 曹操已是比出食指,示意他们不要说话,然而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贾诩与贾逵的心情刹那间坠入谷底一般。 “这封信看似仲德的字迹,可实际上必定是假的,是那诸葛村夫伪造的——” 曹操先是吟出一声,继而神色变得更添郑重,语气也变得极致的一丝不苟。 很快,那低沉、闷重的声音再度吟出。 “孤的命…多半是要留这儿了!” … … 成都城外,烈日炎炎,矛戈剑戟在曜日下反射出森森冷光,颇具南中特色的兽骨甲胄显示出了蛮人特有的雄阔与威严。 在那遍地虎豹财狼、猎鹰翱翔的军队中,一支信鸽被诸葛亮高高的捧起,起于林间,振翅直向天穹。 关索看到了诸葛亮释放信鸽,笑着问道:“诸葛军师又在模仿那程昱的字迹写书信给曹操了” “是啊!”诸葛亮羽扇轻轻煽动,他走到一只猛虎的跟前,似乎几日待在蛮营,他也学到了一些针对这些猛兽的驯兽之术,他伸出手一边抚摸着这老虎的前额,一边感叹道:“希望,我这字迹能多骗曹操些许时日吧…” 就在诸葛亮刚刚吟出这么一句时。 花鬘突然走来,看到关索,一把紧紧挽住,目光却是望向诸葛亮,“诸葛先生,父亲派我来请先生入帐叙事,似是那新农具灌溉的方法…父亲与诸位洞主还没搞懂!” “好!”诸葛亮看了眼一副亲昵状的花鬘与关索,淡淡一笑,旋即迈步往大营走去。 哪曾想… 随着门外蛮兵的禀报,整个大营包括孟获、祝融在内,所有洞主、所有部落首领悉数站起身来。 而帐中主位上并无一人,很明显是为诸葛亮预留的。 “先生…可算请来你了…”孟获颇为热情的上前,“快,快…先生坐在主位上…” 孟获这般热情的,倒是使得诸葛亮有些惊讶:“蛮王请…蛮王请…” “你、我兄弟…让你坐就坐,你不坐…这里谁人敢坐” 随着孟获这一声… 诸葛亮无奈,只能勉为其难的坐下。 但他却是解释道,“如今,蛮兵正往汉中行进,那曹操尚以为成都沦陷,我与成都文武悉数沦为阶下囚,这种时候,我可不当坐在这里呀!” “哎呀…怕啥”因为坐的近,也因为粗犷,孟获一把就搭在诸葛亮的肩膀上,“别想那些个,咱们这些洞主、首领都拎得清,先生是能让我们南中过上富庶日子的人哪,先生就好好的坐在这儿,便是那消息传出去也无妨,不能偷袭那曹贼,咱们还能明着打,怕他不成” 这…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诸葛亮还能说什么呢 “也罢…” 他淡然的一挥羽扇,话锋已是转移了过去,“那么…我们就继续讨论,南中要如何推广农业吧!其实…是有方法…可以效仿都江堰那边盛况的!” 诸葛亮已经进入了状态,一个蛮人的师长,一个启迪他们智慧尊者的状态。 至于…向那曹操隐瞒… 随他去吧! 话说回来,蛮族立场的改变,其实从许多蛛丝马迹中都能窥探出一些来,曹操…未必就不能看破! … … “嘎嘎嘎——” 阳平关,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仿佛,经历了一日一夜攻防战的洗礼,这处雄关愈发彰显出他的雄阔与万夫莫开。 当然,也很侥幸,若不是魏军放弃汉中全力回援,如今的阳平关怕是早就已经被蜀军攻陷。 而随着曹操的决议。 大量的魏军屯驻在这阳平关,这也使得蜀军不敢大意,先行撤退,再行计议。 此刻…又是黑夜… 站在阳平关的城楼上,遥遥可以看到乌鸦在关下啃食着逝去者的肌体,“嘎嘎嘎”的声音响彻,不绝于耳。 贾诩与儿子贾穆出现在城关上,儿子贾穆本就负责驻守一段关口,照例是要巡视的,父亲贾诩跟在他的身侧,但步履缓慢,显然是有心事,气氛也变得愈发的冷峻与寂然。 “呼——” 伴随着贾诩一声幽幽的叹息,贾穆实在忍受不住这样的气氛,他主动发问道:“自打父亲上了魏王的马车…回来后就始终在长吁短叹孩儿实在不知父亲是叹息什么那蛮军不是就要来了么那大耳贼的成都不是已经丢了么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局势使然,双方至多是个均势父亲究竟在怕什么” 贾穆因为受不了这气氛,也因为心思繁杂,索性一股脑把心里想的全部都抛问了出去。 反观贾诩,听得儿子这么一番话,他像是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一如既往的长吁短叹,“唉” …伴随着这粗重的“唉”的一声,贾诩那低沉却又释然和缓般的话总算脱口。 “吾儿,你现在尤是活在梦中啊!” “啊…怎么”贾穆连忙问。 贾诩解释道,“那封程昱的信,呵呵,魏王倒是看出来了,蛮族北上…呵呵,他们是北上不假,是带来了兵马与粮食,但怕是…他们进攻的不是那刘玄德,而是咱们的大王曹孟德啊!他们非友是敌!” “啊…啊…”贾穆不可思议的望着父亲。 “这很简单…”贾诩深入的解释道,“刘备是靠仁德与民心才发展到如今的地步,你们竟会天真的以为,成都攻陷后,蛮族就能一马平川的直击北上呵呵…为父告诉你,若然成都攻陷,哪怕是诸葛亮被俘,那一定是蜀中各州郡集结最后的兵马杀往成都,挽救他们主公刘备的这份基业…也正是因为这样,蛮族北上必定要经历重重拦阻,截杀…哪里会这般轻易的…这么迅捷的杀到汉中这本身就存在着巨大的漏洞…” 说到这儿,贾诩的分析愈发的大胆,“依我之见,怕是程仲德已经败在那诸葛孔明的手中,现在的他…多半已是身首异处,而这封信…料想是诸葛亮仿写出来,以此迷惑大王!呵呵…吾儿还不知道吧,诸葛孔明的书法可是能媲美钟寺卿的…仿写这么一封信,对他而言,小菜一碟!” 呃… 如果说方才贾穆还沉浸在局势再度变幻后的惊喜…那么现在,父亲的话带给他的就是惊吓了,巨大的惊吓。 他绝不会怀疑父亲的分析… 同样的,他敏锐的捕捉到了父亲说这一番话时的意义。 “爹你的意思是,魏王是识破了这封假信,那么…那么他是要…” “跑!”贾诩眯着眼,“他特地把我与贾逵唤到马车中,就是要告诉我俩,他打算让这三十余万兵卒做诱饵,掩护他逃出这里!” 这… 贾穆懵了,他的眼睛瞪得浑圆硕大,“三十万兵卒…魏王都…都不要了” “三十万兵卒算什么”贾诩大手一挥,“当年吕伯奢对他有恩,陈宫对他有恩,许攸对他有恩,荀令君也对他有恩,可最后…哪一个又还活在这世上” 说到这儿,贾诩背过身,背过手,继续感叹道:“曹操…便是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那个曹操,‘宁可我负天下人,休要天下人负我’的曹操…” “那…”贾穆连忙问:“那…那魏王打算从哪条路撤离祁山道陈仓道…不、不、不,蜀军守住阳平关外,下辨城也已经失守,这两条道路已是不通,那么…只能冒险过汉中,走褒斜道、傥斜道、子午谷没错…上庸、房陵已失,也…也唯有这几条道路能通往关中啊…爹,魏王要走的…究竟…究竟是哪一条路” 在贾穆那急促的追问下… 贾诩一如既往的缓缓的脱口,“全不是!曹操要走一条…没有人知道的小道!” 贾穆的眼睛依旧睁大:“那…那父亲也要随他一并去么” “哈哈…” 却听得贾诩浅笑一声,然后出乎贾穆意料的反问,“为父走什么为父可是蜀中的功臣,大汉的忠臣哪!若没有为父,那如今的成都才保不齐真的被那南蛮攻陷,无论是那刘玄德,还是那诸葛孔明,他们都得感激我呢!而我所做的事,也足以让咱们贾家…安享太平、衣食无忧!” 这… 无疑,父亲的话又一次震慑到了贾穆。 他沉吟了良久…这才继续问贾诩,“所以,所以父亲是要等那南蛮抵达,阳平关破之际…告知那刘备魏王逃遁的路线么” 这个问题自打贾穆问出起,就觉得多余… 因为,从今日父亲提及的这些内容中,从今日父亲的语气里,他…他已是找到了答案。 而这…愈发的让他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贾诩的声音却还在继续,尽管很低,却是异常的沉稳与坚定,“牛辅、李傕、郭汜、段煨、张绣、曹操…呵呵,我一生侍奉过的主公何其之多曹操是第六个,却未必是最后一个!而这些主公一个个都如同走马灯似的在这个时代一闪而过,唯独你爹我…最终活了下来,且越活的十分安稳…你猜,这又是因为什么” “我…我不知道啊!” 这时候的贾穆早已是心乱如麻,哪里还有精力去思索。 贾诩却是自顾自的回答道。、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就那么一条!” “那是无论何种境况下,你爹我始终都会坚守的一条,那就是任何事…可‘伤天和’,但决不能伤‘文和’——” … … 第七二五章 曹操:孤,信不过他们—— 黎明,太阳从没有遮挡的地平线升起,阳平关上,枯黄色的墙体被映射成桔红色,冷峻又凄凉。 依旧是在这城关的脚下。 贾诩、贾穆这一对父子的对话,总算迎来了终点。 最后两句,儿子贾穆分别问的是。 ——『蛮族的兵何时抵达这阳平关』 ——『魏王何时动身逃遁』 父亲贾诩的回答,则是给出了两个日期,分别是: 『三日后——』 『两日后——』 也就是说,蛮族抵达…阳平关城破会在三日后,而曹操走那条惟独他贾诩与贾逵知晓的小道,则是在两日后—— 捉曹操… 要纳这份投名状,时间还是紧张的,难度还是存在的! … … 阳平关外,蜀军分毫没有因为进攻阳平关的失败,而有半分受挫的心情。 在他们看来,断粮的曹军仿佛已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每多耗上一日,这待宰的羔羊味道就鲜美一分。 反倒是在夜晚,这蜀军大营外的校场上点起了巨大的篝火,大量的兵士围在此间,不时的拍手叫好。 而在那篝火的映照下,一名身形魁梧、须发张扬、皮肤黝黑如铁…宛若一头怒狮的的壮汉正在与一个浑身肌肉虬结,仿佛山川之灵凝聚于一身,到处都透出不容小觑野性力量的男人扭打在一起。 前者正是汉军的三将军——张飞张翼德。 后者,则是蛮军先锋首领兀突骨… 话说回来,蛮族大军明日即将抵达,先锋首领兀突骨提前一日赶来,方才拜见过汉左将军刘备,商谈过明日蛮军抵达后…如何配合攻关的消息后,尚武的性子激荡而起,就忍不住提议。 说听闻蜀军中有个黑将军,人称斗战神,有万夫不当之勇… 作为蛮族第一勇士,乌戈国国王的兀突骨自是不服,心痒痒的很,于是就提议要与这黑将军比试一番。 也正是因此…就在这军帐前,在刘备的授意下,士兵纷纷后退,围成一个大圈,为这场前所未有的较量腾出空间。 ——摔跤! 这是两个猛男最直接的碰撞。 张飞率先发难,双手如铁钳般锁住对方的腰身,试图以力量压倒对手。 然而,兀突骨也不甘示弱,他深吸一口气,浑身骨骼发出轻微的爆响,稳稳站住脚跟,反手抓住张飞的手腕,两人顿时陷入了僵持。 张飞脸色涨红,青筋暴突,他怒吼一声,体内仿佛有烈火燃烧,力量陡增; 而兀突骨则像是山岳一般沉稳,步步为营,每一次呼吸都似乎在积蓄着更可怕的力量。两人你来我往,时而张飞将兀突骨压得微微倾斜,时而兀突骨又凭借惊人的韧性与爆发力,将局势扳回。 很难想象,作为万人敌的张飞张翼德,往昔单挑的经历无往而不胜,可这次…却愣是被一个蛮人给逼平! 蛮人的战斗力由此可见一斑—— 终于,又是一阵尘土飞扬,张飞奈何不了兀突骨,兀突骨也无法彻底压制张飞。 最终…两人目光交汇,那比斗时的狠辣顿时不见了,取而代之是彼此间会心的大笑,是惺惺相惜… “你这力气可真够大的,便是比之当初的那吕布小儿怕是都要胜过一筹,也得亏是俺,换了俺二哥,在角力上怕是都要败你一筹——” 张飞发自内心的夸赞兀突骨… 兀突骨也笑着回应,“你也一样,在蛮营,听得诸葛先生说斗战神黑张飞勇武无双是万人敌,我那时还不信,今日这么一番比试,我信了…斗战神之名,黑兄弟…当得!当得!” 摔跤还摔出个惺惺相惜来… 一时间,张飞与兀突骨勾肩搭背,宛若亲兄弟似的… “喝酒,今晚上咱喝酒…这摔跤分不出个胜负,喝酒总归咱得决出个高低啊啊…哈哈哈哈…” 张飞颇为畅快的大笑。 目睹了这整场摔跤的刘备听三弟这么说,连忙劝道:“翼德不可…明日蛮族大军抵达,后日就要攻这阳平关,不能喝酒误事啊!” “大哥,你这心就放到肚子里去吧,放心…误不了…那曹军的粮食明儿就要空了!后天饿着肚子打个毛啊啊” 听张飞这么一说,兀突骨摸了摸那稀疏的头发,然后大笑道:“他有毛吗那曹操有毛吗一根都没有!” 这么一说… “哈哈哈…”在张飞的带领下,整个围观的兵士们都大笑了起来。 俨然,与阳平关内即将饥肠辘辘、苦大仇深…陷入绝境的魏军截然不同,这里的气氛…十足的轻松。 是啊! 兵多有个鸟用 没有粮食,还不是纸老虎,旦夕间就能被捅出一万个透明窟窿—— 见得如此,刘备觉得三军将士们都有些懈怠,本意还想劝,让他们不可大意,却是被法正拦住。 法正小声向刘备说道:“让将士们乐呵乐呵吧,其实,这汉中决战…自打魏军粮草被一把火焚烬…自打蛮族归汉后,就已经结束了,如今的变数唯独是,能否捉到那曹贼!若是捉到了,是有机会彻底结束这纷乱的世道!” 听得法正这话,刘备微微有些动容,他果然不再去劝三弟,任凭三弟与蛮族大将把酒言欢,但他… 却是又忍不住昂起头,抬眼望向天穹。 气氛烘托到这儿了,这一刻,他仿佛又想起那个在许昌城他与曹操青梅煮酒时的画面… 曹操那一句『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尓』,哪怕时过境迁,现在回响在刘备的耳畔中,亦是一如既往的振聋与发聩—— 往日如烟,一眼二十年,那青梅煮酒…终要落幕了么 一时间,刘备的心绪变得有些繁杂。 但仅仅是刹那间,他就深吸一口气,然后喃喃吟道。 “孟德兄啊,世事无常,礼尚往来,这次…当是备邀你入汉军的营盘中,你、我再续一次前言,将那青梅煮酒的故事讲完——” … 一切都按照计划在进行。 目前为止,诸事顺利。 当蛮族、长安、汉中的消息经由飞鸽传入洛阳,关麟与一众文武那颗高高悬着的心总算是安然落地。 马良已经将汉中通往长安的舆图铺开。 那无比醒目的五条逃遁的路…如祁山道、陈昌道、褒斜道、傥斜道、子午谷…均做上了特别的标注,俨然…在马良看来,他们议论的焦点也该从这一战的胜负,转为这一战如何扩大胜果如何捉住曹操! 倒是关麟…他的眼神中,有一抹不知道为何突然出现的落寞… 就像是,机关算尽…真的谋算到黎民曙光降临的这一天,真的要将那曹操抓住了,反而是一股空虚感油然而生,就好似他的使命已经完成,整个身子都是空落落的。 听着陆逊、姜维、马良他们议论曹操逃跑的路线,关麟像是经过了很长时间才缓过神儿来,他淡淡的吟道。 “捉曹操,不用再议论了…” 说到这儿,关麟咬了下嘴唇,努力的让繁杂的心绪收敛一分,他再度强调道:“现在的曹操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掉了…倒是我们,当务之急…该去解决一位老朋友了。” 说着话,关麟的目光从那舆图中汉中的位置向下飘转… 划过上庸、房陵,划过襄阳、樊城,划过宛城、许昌…最后落在了洛阳以东虎牢关外的位置,那距离虎牢关不远处…那座在虎牢关与陈留郡之间,名唤“酸枣县”的地方。 那里…驻扎着逆魏最后一位名将张辽张文远… 那里,同样也是二十六年前曹操陈留起兵,号召十八路诸侯联军讨伐董卓会盟的地方! 那里是群雄逐鹿,是这乱世的伊始啊—— 而随着关麟这么一说… 所有人的目光一转,陆逊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云旗要解决那张辽张文远了,是么” 关麟颔首… 听到这一句,官署内,凌统的眉宇微微的抖动了一下,显然…每一次提起张辽张文远,总是能让他的心头惊起波澜,也总是能再度开启他那一段尘封已久的回忆。 『是该做个了断了——』 『了断——』 凌统这般想… 陆逊已是开口感慨:“即便是如今的局势下,魏军士气低微…可张辽张文远的话,多半…多半…” 陆逊欲言又止… 毕竟是江东人,毕竟是经历过逍遥津的惨败,张辽这个名字…总是在江东文武中有着异乎寻常的影响力,就像是梦魇。 “呵呵…” 关麟迎上陆逊的目光,仿佛陆逊与所有江东文武心中想的,他刹那间都意识到,都明悟了一般。 他浅浅的说,“把经历过那场逍遥津的江东兵将悉数都调来吧…” 说到这儿,关麟那紧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突然就释放出一眸自信且夺萃的精芒。 他指着舆图中酸枣县的位置,郑重其事的说道:“就在这里,我带你们彻底揭过去那往昔的梦魇——” 这… 关麟的话有些吓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陆逊接着说,“哪怕我们的兵将再多,那张辽张文远多半也不会服软。” “很简单,那就打到他服——” 关麟最后留下这么一句斩钉截铁的话,旋即,就迈着龙骧虎步向衙署外行去… 他要开始做这“除却梦魇、击溃张辽”一战,最后的部署! 再没有一刻,他的目光、他的脸颊、他的话音…比此刻更加坚定! 当然,他的话…特别是后面半句“那就打到他服”,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 … 阳平关,曹操的官署之内,五斗米教的治头大祭酒张方带着长姐张玉兰、侄女儿张琪瑛单膝跪在曹操的面前。 此刻,经这二女之口,她们娓娓将成都那边发生的一切悉数告知,当然…关索一男六女大被同眠这一节,两人均是默契的没有提及分毫。 “仲德…仲德竟是在那蛮营!” 曹操的神色有些落寞… 但…这种局势根本无法给与他太多落寞的时间,他必须迅速的将程昱的死…抛之脑后。 事实上,在威胁来临之际,曹操比任何人都要心似钢铁! “果然…”曹操深吸一口气,再也不提有关程昱的话题,他只是眯着眼,感叹道:“孤猜对了,那些蛮人并不是来帮孤,而是受到那诸葛村夫的蛊惑,是要来此助贼诛讨孤——” 曹操说这话时,不由得踱步走到官署的门前… 其实,如今官署外面,整个魏军上上下下悉数都在议论。 甚至那些议论之声嘈杂、喧闹的很…不乏传入这官署,隔着门窗…传入曹操耳畔的。 “听闻这次蛮族只是派来一支先锋部队,不过万余人若如此…那他们才有多少粮够我们这边几十万人食用的么” “至少,大王这次还没有下令小斛分粮,也没有倒霉的粮官为此殒命,这说明…单从粮草上,大王还是有恃无恐的!” “没错…也许,那些蛮人彪悍,大王是打着与他们内外夹击击溃蜀军的心思若能击溃蜀军,也不乏抢到他们的粮食” “话说回来,咱们的安国亭侯程先生不是就在蛮族的军中么若内外夹击击溃蜀军,他会不会又重操旧业…将那贼军做成晒肉干吃” “呕,你能不能别说这些个…恶心…” “这有什么,在咱们整个魏军中,谁人不知道,贾诩贾文和先生、程昱…程仲德先生,他们一个是伤天和不伤文和,一个是损阴德不损仲德…我们嘛…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不断的传出。 有看好的,也不乏疑窦的,猜忌的…曹操听过张玉兰、张琪瑛的话,又听到这一片哗然的声音,神色变的更加阴郁、冷漠。 好不容易经过两日休整微微减缓的头风又隐隐有些发作的迹象—— 曹操缓了一下,然后声音低垂,有些懊恼,有些沮丧的说道: “当初,官渡之战时,孤也因为粮食陷入绝境,那时…孤还有三日之粮,眼看着就要兵败如山倒,可最终等来了许攸…而这一次,孤也等到了最后,希望等到一丝战局的转机,可惜…可惜…已经没有转机了!” 曹操那虎目已是没有了光彩,他望向张方:“张大祭酒…如今的境况,孤不瞒你,魏军的粮食今晚的已是最后一顿,明日一早就会断粮!等不到正午,军心就会哗变,等不到傍晚…不用拿蛮兵与蜀军合攻,这阳平关提前就会崩溃,瓦解…” 不止是眼睛里没有光彩,曹操的声调中也饱含着沧桑,可他没有丝毫隐瞒,如实的讲述给眼前的五斗米教高层:“孤已是陷入绝境,一个不慎,孤的命怕是就要丢在这里…” 说到这儿,曹操的话音停住了,语调也沉默了。 张方则是“啪嗒”一声就跪下,他拱手道:“大王能将这些告知于我…足可见大王对臣,对五斗米教的信任…臣…臣…不论局势如何,臣必定坚守在大王身旁,誓与大王共生死,共存亡!” 说到这儿,张方的头“咣当”一声就磕倒在地,这也使得张玉兰、张琪瑛一齐把脑袋磕下。 “好…好…”曹操连忙将张方,也将张琪瑛、张玉兰扶起…他语重心长、推心置腹一般的继续说道:“孤是经历过那袁氏一族四分五裂、分崩离析的…孤太懂了,大魏强盛时,孤身边的都是好人,一个个都是忠心耿耿,可现在不同了,局势不同了,颍川出身的钟繇都背叛于孤,谁还能靠得住呵呵…三十余万大军,数百文武,孤现在信得过的唯独你们…” 曹操用无比信任的眼神凝视向张方,这份信任,更像是他对五斗米教,对天师道的。 事实上… 自打昔日张鲁归降,言出那句“宁为曹公奴,不为刘备上宾”起,曹操便已是对五斗米教推心置腹。 也这是为何,当此为难之际,他信不过任何人,却唯独把逃遁的任务交到五斗米教的手里。 “孤打算以这三十余万兵卒为诱饵…趁着他们缺粮哗然之际,也趁着敌军攻关混乱之时,由你张大祭酒选出一支千人的精锐护送孤逃离这汉中…孤的基业在北方,只要孤能活着回到邺城,即便是局势万般不利,孤也有信心能够重新开始,力挽狂澜…孤特地留有一些粮食,足够千人两个月路途上的开销!而能否将孤送回邺城,全…全仰赖五斗米教了——” 说到这儿… 曹操庄重的拱手拜向张方。 而这…也是曹操成为魏王之后,第一次庄重的向别人拱手。 一时间,张方、张琪瑛、张玉兰只觉得诺大的担子压在他们的身上,甚至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而张方是沉吟了许久,方才开口,“大王,我就这就去告知贾先生与贾将军…让他们准备一下,明日一道撤离——” 第一个贾先生是贾诩,他是如今曹营中唯一的军师,是曾为大魏立下过赫赫功勋的谋士! 第二个贾将军是贾逵,在历史上,他是曹魏的三世功臣,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曹操临终前,特命他主持丧事,是曹操一手提拔起来,极其信任的臣子。 更何况,昨日…曹操特地将他们两位唤入自己的马车… 这使得张方认为,贾诩与贾逵必定也是魏王此番逃亡要带走的人。 只是… 出乎张方的意料。 就在他提出要告知贾诩与贾逵时,且准备转身出门去安排时,曹操大手一挥。 “你站住!” “啊…” “不用告知他俩…” 这…张方还在惊愕,曹操那冷凝起的虎目中已是透出了别样的光彩,他郑重的吟道:“孤信不过他们——” 这… 随着曹操这样一句,张方呆住了。 昨日…昨日还一并在马车中的贾诩与贾逵…如今大王曹操对他们的评价竟然是…竟然是信不过他们! 那…那这逃亡的计划 不… 张方刹那间恍然,不只是他,张玉兰也突然像是明悟了什么。 会不会…会不会贾诩与贾逵…也是大王逃离计划中的一部分呢 ——『难道!』 张玉兰不由得心头喃喃:『难道,大王是在…大王是在利用他们』 … … 第七二六章 起风了,聪明人跟着风走—— 一大清早,阳平关突然就动荡起来。 起因是,魏军中几十年如一日的卯时造饭、晨时开饭的规矩,在这一天清晨突然就破坏了,破坏的无声无息! 倒不是后勤人员想要破坏,而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就是这一早…当那阳平关内堆积的满满的三个粮仓打开时,所有的火头兵突然发现,这些粮仓中哪里有一粒粮食 竟堆砌的全部都是黄土和石料。 也就是说,算上羌人,算个各部支援而来的军团,整个三十万魏军…从这一刻起,已是不可避免的断粮——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过半刻钟,整个军营里就传开了。 议论声此起彼伏。 “不是还有三个粮仓的粮食么不是说…即便没有蛮族支援,粮食也还足够半个月么怎么…怎么突然就断粮了” “蛮族的援军这不已经来了么昨日不还操练着如何内外夹击…共同击溃那些蜀军今日这是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大王呢大王呢有没有人去问过大王咱们的大王在哪无米之炊,他…他总要向我们说些什么吧” 不止是魏军,就连羌族首领,就连一众遗留下来的军将,此刻也是一脸懵逼。 这… 这什么和什么嘛 反倒是贾诩与贾逵,在如此混乱的情形中,两人像是最淡定的那个… 眼观鼻,鼻观心…偶尔的目光交汇,一个留下了“唉”的一声深深的叹息,另一个却是幽幽的、淡淡的开口。 “贾先生千万莫要忘了,咱们与大王汇合的那处山口!” 这是贾逵问的。 他口中提及的那处山口,乃是那一日曹操与他俩一同乘车,然后…提及的那条避开所有的主道…从山石中挖通的,没有人知晓的小路! 而按照约定,就是今天,曹操亲自督他的亲卫…趁夜将所有魏军所剩粮草悉数运到那里,然后贾诩与贾逵则是在“巳时”抵达…他们一并逃离这汉中战场。 这…便是整个逃亡的计划! 听得贾逵再度提及,贾诩闻言,沉吟了一下,然后一边颔首点头,一边淡淡的吟道。 “好…” 听着贾诩这声音,贾逵好像是察觉出几许别样的味道,“贾先生…你是有什么心事么” “没有…”贾诩立刻用最沉稳的话语回复贾逵。 贾逵觉得…今天的贾诩怪怪的,但怎么怪,却又说不上来,“那…贾先生准备一下,你、我也该动身了…趁着这混乱,没有人注意到…” “不忙,不忙…”与贾逵略显急促有些不同,贾诩整个显得很淡定、很沉着,就如他往昔每一次谋算时那般冷静镇定,谋人谋己—— “难不成,贾先生还有什么其它的想法”贾逵突然谨慎了起来。 可就在这一声吟出之际。 突的… “咚咚咚——” “杀呀——” 刹那间,城外鼓声如雷,喊杀声、号角声、军械移动…发出的震荡的声响…同时响起,交织在一起。 这一下,整个阳平关内更混乱了。 到处都是… “蜀军攻城了…” “快,快上城楼!” “饿了一夜,肚子都没有填饱这还守什么” “大王呢大王呢” “似乎有人看到他往子午谷方向去了!” “不对,我们什长说,他往褒斜道去的…” “他都跑了我们还守什么守住了…又吃什么” 声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嘈杂… 而这进攻的号角声也传入了贾逵、贾诩的耳中,贾逵下意识的直接懵了,他重重的吟道。 “怎么攻城这么快就开始了” 一时间,他的整个面颊如丧考妣一般。 反观贾诩,与贾逵那哀痛的面颊截然相反,“哈哈…”,他仿佛是等到了什么,伴随着一声肆意的大笑,他直接转过身,也不再理睬贾逵,而是往城关的大门那边走去。 “贾先生…你…” 贾逵连忙呼喊。 “嘘…”贾诩却是只比出食指,言外之意,是不想再听到“忠魏”的声音出现在这混乱的城关内。 “梁道(贾逵)啊…”贾诩眯着眼,向前迈出的脚步微微停住,他背对着贾逵,淡淡的说,“看在你、我同为贾姓,百年前是一家的情份,老夫最后奉劝你一句…” “什么”贾逵整个人已是遍布惊骇,从贾诩的行动与声调中,他仿佛已经听出了什么了。 “起风了…”贾诩笑了笑,然后幽幽的,接着说,“聪明人,要学会跟着风走——” 说到这儿,贾诩的儿子贾穆已是带人赶到了他的身前。 “爹…一切都准备好了…” “走——” 贾诩没有扭头…没有再多留意贾逵一眼,他已经消失在了这混乱的城关中。 而他的话… 那一句“起风了,聪明人,要学会跟着风走”久久的萦绕在贾逵的耳畔,仿佛这句话蓦然将此间的气氛、环境变得萧索,仿佛那煌煌然的大魏…它的崩塌,就在眼前—— … … “快上城楼——” “顶住!顶住!” “我们是顶住了,大王呢大王呢大王能给我们一口吃的么” 血色残阳布满长空,本也应该染红这片血腥的战场… 可现在战场,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一个个魏军无精打采,面对那作为先锋,骑着大象不断撞击着城门的蛮兵,他们都有些恐慌与惊怖! 城楼上,张既之子张缉还在举着剑呼喊,“贼兵已到,给我杀…给我杀…” 可直到敌军攻上城头,魏军才慌乱地拾起武器,张缉见军容如此,气急败坏地只会道:“快投滚木,快投巨石,给我射…给我杀敌,杀敌——” 可魏军士兵嘴唇干焦、饥肠辘辘,听着腹中那咕咕直叫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投下滚木,射出箭镞…然而稀稀拉拉,根本无法阻挡那云梯上汉军的攀爬。 张缉一挥剑,想要身先士卒,鼓舞起将士们的士气,可他方才大喊出“顶上去”… 后面,突然一把冰冷的剑从他的后背刺入,从前方胸膛处贯穿而出。 “啊——” 张缉满脸惊诧的扭过头,看清楚下黑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正是大魏的军师贾诩的儿子,此间城楼上的守城校尉贾穆! 而他的身后,他的父亲贾诩就站在那里。 很显然,这一剑…是他父亲授意的。 “你…贾文和,你…” 张缉是死不瞑目… 贾诩却根本不理睬他,也无暇向一个死人解释那么多,任凭儿子将那贯穿的剑拔出,然后又补上一剑,确保这张缉死透了! 然后,趁着周围所有魏军兵士都围拢过来,惊慌失措的当口。 贾诩大声喊道:“曹操都跑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在为谁卖命” 说到这儿,贾诩的声音骤然抬高:“难道,被人卖了,还要一个个的为人数钱么被人卖了,还替人死在这里值得么” 原本就混乱的城头…并没有因为贾诩的话而变得更加混乱。 也没有任何一个魏军兵士朝贾诩刀锋相向—— 反倒是因为他的话,整个此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围在他身边的兵士更多了,可一个个的咬牙的咬牙,切齿的切齿,神色复杂至极…仿佛,贾诩的话旦夕间让他们心头那涌动的恨意,齐齐都指向了曹操。 乃至于,已经先登上城的蜀军兵卒也愣住了。 这啥情况啊 不打仗了么 怎生魏军一个个围在一起,有的恨得牙痒痒的,有的颇为动容!那么…问题来了他们该咋办还打不打了 正直蜀军的先登勇士疑惑之际。 贾诩那嘶哑,却刻意抬高的声调再度传出,“还不放下武器打开城门难道一个个的都不想活着回去了啊…” 贾诩人称“大忽悠”、“老毒物”,曾经一计乱天下… 无论是从身份、地位…还是从他话语中的感染力上去看,他的话…无疑是足以让这些魏军兵卒动容的。 见众人还在迟疑。 “开城门!”贾诩的声音再度吟出,“难道老夫说的还不够清楚么都睁开眼睛看看,现在的天下是谁说了算魏已经要亡了,尔等难道也要学那曹操背弃天意,逆天而为么” 果然… 贾诩的话产生了效果。 他的话也让所有兵士动容—— “开城门…” 兵士中,当第一个人喊出这么三个字,瞬间,第二个、第三个…第无数个人均喊出这最是顺应时势的三个字来。 然后,随着“嘎吱”一声,原本正因为蛮象冲撞而摇摇欲坠的阳平关,那巨大的如沉默巨兽的城关大门突然洞开… 那些冲锋而来的蜀军兵士不知是因为什么 但… 这无疑是进攻的良机,他们纷纷握紧手中的兵刃就要冲入城关。 哪曾想,却在这时。 以贾诩为首,无数魏军的兵卒鱼贯从那城关中走出,他们没有携带兵器,甚至铠甲都已经褪下,在贾诩的引领下,他们齐齐高呼。 “迎汉军,讨逆魏,迎皇叔,诛无道——” “迎汉军,讨逆魏,迎皇叔,诛无道——” 一时间,这样的声音响彻而起。 这也标志着,原本在法正的计划中,趁着魏军粮尽…城中一片混乱,蛮族与汉军一齐攻城的计划直接宣告终结。 是啊,这哪里还用攻城 这些魏军不大大方方的走出来了么 蜀军心心念念的阳平关大门不已是洞开了么 … 不多时。 蜀军彻底控制住了阳平关。 刘备、法正在赵云的引领下,也进入了城关,来到了贾诩面前。 此刻的贾诩在城头的一处房舍中,正眯着眼,双膝盘坐在一处蒲团上…儿子贾穆守在他的身边… 在外围则是有密密麻麻,许多蜀军的兵士。 随着刘备、法正的脚步声在此间响彻… 贾诩这才睁开了眼睛。 “你便是贾诩”法正替刘备问道… 贾诩抬眼,他看了一眼法正,然后目光还是落在了刘备的身上,“这位多半便是刘皇叔了吧” “正是…”刘备眯着眼,贾诩打量着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着这位年逾七旬的老者。 说起来,这天下纷乱的几十年,这位老者的手段不可谓不凌厉至极,这位老者的名声更是如雷贯耳… 哪怕如今,作为降者… 哪怕如今,周围都是自己的兵卒,守卫森严伫立。 可面对他,刘备依旧是不敢有分毫的大意与松懈。 “这个…”贾诩缓缓的抬手,手中握着一份舆图。 儿子贾穆连忙接过,恭恭敬敬的递给刘备。 赵云有些担心,抢在刘备身前接过这舆图,生怕其中图穷匕见… 倒是刘备轻轻推开赵云,亲自接过这舆图,然后缓缓展开,却见得上面描绘着一条全新的路线。 这是在往昔汉中地图中从未有过的北归的路线,似是要穿过一座厚厚的山峦…从山峦中逃出去! ——『难道』 刘备不由得心念道: ——『难道曹操…从一开始起就为他自己安排好了这条退路』 ——『宁教我负天下人,这倒符合他一贯以来的行事做派!』 不等刘备深入去思索,就在这时… “主公——” “大哥——” 张飞与黄忠同时赶来,张飞性子急,也顾不得刘备在看地图冥思,他直接了当的开口,“整个阳平关俺都搜过了,没有那曹贼的人影…除了曹贼外,那五斗米教的大祭酒、圣女、鬼婆…竟是也没了人影,不知所踪!” 张飞的话音落下,黄忠接着说,“这曹贼的下落,某问了许多魏军的降将兵卒,有说走褒斜道的,有说走子午谷的,还有的竟说已经绕过阳平关走的是祁山道、陈仓道!还有不少口口声声说亲眼见到的…一个个都说的有模有样,可一会儿的功夫,就说出了四条道路…一时半会儿倒是没法判断出那曹贼到底走哪里” 黄忠把话题引到曹操逃跑的路线,刘备再看向手中这贾诩交给他的舆图,他仿佛立刻就明悟了什么。 他没有顾得上回应张飞与黄忠,而是郑重的问贾诩,“贾先生你交给我的这封舆图中的逃跑路线,是那曹操的” “是!”贾诩用最简洁的话回应。 法正还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可不等话音传出。 “备马——” 突然间就变得极其亢奋的刘备已是大步流星的往门外行去,迫不及待的就要上马,没有人比他更迫切要捉住这曹操。 法正连忙追上,提醒道:“会不会有诈” 刘备歇睨了一眼屋内气定神闲的贾诩,然后感叹道:“若有诈,那这贾诩贾文和就不在这里了——” 说话间,马儿已经被牵来,刘备已是翻身上马。 赵云、黄忠、张飞也纷纷翻身上马。 “得得得—— “驾——” 在马儿的嘶鸣声与刘备那急切的趋驰声中,一支马队已经飞速驶离。 法正遥遥望着刘备离去的背影,“唉”的叹息一声,倒不是他觉得刘备会有危险,而是…这么容易就相信贾诩,多少…有些草率了! 只见法正转过身,一步步的朝贾诩这边走回,他并不会喜形于色,面对贾诩,甚至颇为庄重的拱手,“贾先生久仰啊…” “可有一事,我却始终想不通,贾先生乃逆魏肱股之臣,为何这次…却会选择背弃那曹操” 随着法正的话。 贾诩那闭紧的眼瞳缓缓张开,他直接迎上法正的目光,然后极为郑重、严肃、一丝不苟的感叹道:“我贾诩从来都是汉臣…” 啊… 俨然这一句惊到法正了。 然而…这只是开始,法正在贾诩面前终究还是嫩了点儿。 因为,贾诩的下一句话会让他更是惊诧…更震撼不已。 “其实,从这汉中战场开始起,老夫就始终在帮你们哪!这位小友…难道就没有察觉” “哈哈,若无老夫,成都怕是才要真正的丢了吧那么,如今的境况,是刘皇叔追杀曹孟德,还是曹孟德追袭刘皇叔也就说不定了吧…” 法正是聪明人,而聪明如他,足够从贾诩的话语中提炼出什么。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天哪!别人谋局,他却在谋己… 汉魏决战,无论胜负,这贾老毒物却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高—— 这番布局…实在是高! 念及于此,法正再度拱手,“晚辈学到了——” 贾诩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浅浅的回道:“同朝为官,同为汉臣,不敢,不敢——” 俨然,只是刹那间…他便已坦然接受了这份全新的身份。 … … “什么…你说什么” “你说这山洞是一条死路断头路此间没有那曹贼此言当真——” 当探马最终将这条山道乃是“死路”、“断头路”的消息传回… 不止是刘备,包括赵云、张飞、黄忠,他们的瞳孔均是瞪得极大。 原本,他们在看到这条秘密的山洞时,就已经觉得匪夷所思了… 这谁能想到啊 曹操会在祁山道、陈仓道、褒斜道、傥斜道、子午谷外…硬生生凿出一条全新的通往关中的路,这已经不是南辕北辙了,这简直是闲得蛋疼,是预料到会有如今这么一天。 当然,在所有人的视角中,若曹操真的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们还挺佩服的! 牛的… 有点东西啊! 可是…就在他们匪夷所思了半炷香的时间,当这是一条死路,断头路的消息传回… 天哪! 所有人都懵了! 这意味着曹操并没有从这里逃亡,也因为如此,蜀军耽搁了太长的时间在这里,反倒是疏忽了其它几条道路的追捕! 这才是真正的“有点东西”啊… “原来,那贾诩揣着这么个坏心眼儿啊…”张飞已是暴跳如雷,“看我不回去拿丈八蛇矛把他穿成串!” “万箭穿心也不错…”黄忠亦是恨得牙痒痒。 赵云神色深重的望向刘备。 “主公,这当如何” “呼…”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吁声,刘备试着分析道:“方才黄老将军说,魏军有人看到曹操往哪些道路方向逃遁” “是祁山道、陈仓道、傥斜道、子午谷…相当于通往关中的路,唯独一条褒斜道,没有人窥见!” 随着黄忠的话,刘备又一次粗重的叹出口气来,他眯着眼又沉吟了片刻,一边喃喃吟道“唯独没有褒斜道么” 就在这话吟出之际,“传我军令…”刘备斩钉截铁的吩咐道:“派骑兵往褒斜道去追…” “啊…”黄忠一愣。 刘备则是解释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曹操最是懂得狡诈…没有人瞥见他往褒斜道,那多半他逃的路线就是这里…” 说到这儿,刘备继续吩咐道:“此外,传飞鸽往长安城,让我二弟守好褒斜道…一定要此曹贼擒拿——” 说到最后擒拿二字时,刘备刻意加重了语气。 赵云适时问道:“那…那贾诩,主公要如何处置。” 刘备眸光愈发深重,他狠狠的说道: “绑了——” … … 第七二七章 子午谷,这是又一个华容道啊—— 时值深秋,长安与汉中之间,那条赫赫有名的子午谷。 此刻,趁着阳平关的混乱,曹操与张方、张琪瑛、张玉兰,程武、程延,还有少量亲兵,不足千人的五斗米教鬼卒已是从这里秘密撤离。 这里距离长安城最近,又是昔日曹操秘密挺进汉中时特地拓宽过的道路,避开了那七百里秦岭,无疑…是最优的一条逃跑路线。 为此,曹操还特地故布疑阵,安排了四个“假曹操”从其他四条路线撤离,且特地被发现,就是为了迷惑蜀军,迷惑刘备与法正。 只是,正直秋季,子午谷中长出了许多植被,形成了一个个茂密的丛林,东川特有的湿气,也让此间行走极为困难,哪怕许多五斗米教鬼卒原本就生活在这川蜀,却也不可避免的因为湿气皮肤溃烂,瘙痒无比。 而相比这个,更困难的是在这林莽与山涧中行走。 尽管这已经是最短的道路,可一座座山中的小道,根本看不到尽头,甚至在舆图中,明明十几里的路,实际上却宛若一道道天堑。 即便是再度通过这子午谷的曹操,此刻也不由得筋疲力尽,回想当初…来时的那条子午谷,带着昂扬斗志,率领大军赶赴这汉中战场时的豪迈与不羁,此刻已是彻底的无影无踪。 心情,不可避免的陷入乌云密布—— “不想秋季植被茂盛…竟为我军的撤离平添了这许多困难!” 张方用镰刀隔开面前的丛草,不由得抱怨道。“如此冒着丛草行军,怕赶至长安,至少也得月余…” 他的身后,一干鬼卒“呼哧、呼哧”的喘着大气,潮湿、闷热的天气,让他们恨不得将身上湿重的衣甲摔在地上,可林莽中突如其来的蛇虫,却又让他们不得不将身子捂的结结实实。 而走这条路… 曹操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报——” “大王,张大祭酒——” 一名殿后的鬼卒匆匆赶来,忙不迭的向曹操与张方禀报,“果如大王所料,蜀军悉数被骗到那山洞中,发现受骗后,刘备震怒…也是如大王预测的一般,因为只有褒斜道没有人看到大王的踪迹…故而那刘备被成功迷惑,派出的追兵悉数往褒斜道去追,目前为止…子午谷口一切正常,没有发现任何追兵!” 总算… 艰难的赶路,苦涩的逃亡,糟糕的心情,在这诸般不利的境况下,曹操迎来了这子午谷中第一条好消息。 张方连忙拱手朝向曹操,“还是大王神机妙算,料事如神…那大耳贼简直是被大王耍的团团转!” 曹操那干枯的面颊上总算是露出了些许笑意,“论攻心、藏心,他刘备二十年前算不过孤,现在他一样算不过孤!还有那贾诩贾文和,呵呵…相识二十余载,这老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孤会不知道么明哲保身,顺势而为…也好,孤利用他道给那刘备假消息,也算是孤留给这贾文和最后的一份离别之礼——” 高明! 既掩护了自己的行踪,又遗计陷害贾诩…这一箭双雕委实高明! 而随着曹操的话,众人都被曹操这番精湛的图谋折服。 很难想象,一个如此崩盘局面下的魏王,他…依旧能用自己的算计去一箭双雕的算计他的“敌人”! 若是不论现如今的处境、局势,此番谋算委实值得人钦佩啊! 可惜…这也只能是在…不论局势的前提下的钦佩。 现如今的局势,已是无法扭转,终究…这般精妙的算计还是来的太晚了。 “可惜…”曹操也在感叹,“可惜孤现在也只能做到如此…哼,若是我与那大耳贼位置替换,他必逃不出孤的手掌——” 在曹操最后的感慨过后… 众人再度踏上归途,子午谷的道依旧是艰涩难行,但至少…是有希望的! 回到关中,回到长安,然后重整旗鼓,逆风翻盘… 诸如这样的故事,曹操这辈子经历过许多次,他也不是第一次一无所有,哪怕是这把年纪,他一样顶得住,他也还能站的起来。 可往往希望破碎,或是信念崩塌只需要一个瞬间… “报…” 一名鬼卒匆匆跑来,他的表情有些惊悚与惶恐,语气更是磕绊,“长…长…长…长…” 他张开嘴,却支支吾吾半天只吟出一个“长”字。 曹操则是直接将自己的水袋抛给这鬼卒,然后说。“喝口水再说,孤还活着呢,天塌不下来——” 这鬼卒哪里敢喝水… 张方见状,大声呵斥道:“大王让你喝酒你就喝!这差事怎么当的一句话都磕绊到这般地步,大惊小怪的,成什么样子” “咕咚”一声,鬼卒只能张嘴吞了一小口水。 随着这口水穿喉而过,惊悚与紧张的情绪登时收敛了一丢丢,但他语气依旧磕绊,他说道:“长…长…长安城丢了,飞鸽传信来,关…关羽已经袭取了长安城,夏侯…夏侯大将军已经被迫退往潼关!” 也就是这一道声音传出。 包括曹操,包括张方,包括张琪瑛、张玉兰,程武、程延…他们所有人,这一刻眼睛都瞪大了。 然后…离奇的是,这一条噩耗之下,他们中竟是没有任何声音,就好像时间静止了一般。 事实上… 所有人的心情早已是悸动不已、汹涌波澜…可神色上却仿佛呆住了,呆若木鸡…又或者说是不知所措!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绝望啊! 终于,二十息的时间过去… 还是张方的一声惊呼打破了此间的宁静。 “大王…大王…” 而伴随着这声音,曹操整个人已经是双手捂着额头,一下子晕了过去。 “长安长安…丢了丢了” 哪怕是晕厥前,他的口中还喃喃吟着这样细微的文字…这位大魏的主宰者,魏武霸业的奠基人,这一刻他恨不得…永远晕厥过去,再也不要醒来—— … … 阳平关,尽管这里距离汉中及近,可刘备尚没有动身汉中的打算。 或者说,在他看来,有比动身汉中更重要的事儿。 就比如…现在… 贾诩坐在一个胡凳上,双手已是被反绑,周围兵甲林立,刘备坐在主位上,与法正等人一道审问贾诩。 “让曹操调集大军秘密潜入汉中与我决战,这个计策是贾先生为曹操谋画的吧” 面对刘备的质问。 贾诩很是坦然,如实回道:“是!” 但他随即又补上一句,“若是没有老夫这条计策,刘皇叔如何能有三十万降卒如何能有如今的一统之势老夫这是为刘皇叔节约时间哪!” 随着贾诩的回答。 刘备接着问,“那,派遣程昱往蛮中,联合蛮人入侵成都,这计策想必也是贾先生的杰作了” “是!”贾诩依旧淡定的回复,但同样的,他有恃无恐的补充道:“但刘皇叔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蛮族公主抵达成都探查虚实,献计派五斗米教徒暗中谋刺于她的也是老夫,若无这一计蛮族怎么会与皇叔勠力同心,携手抗敌怕也就不会有今天的盛况!” 别说…刘备的两个问题,贾诩均是用完美的答案应对。 这使得刘备有一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也使得他,因为中了曹操的计而愤怒的心情,一下子和缓了不少。 “那么这次呢你交出的舆图,其上的逃跑路线是一条死路,这条路上我也没有发现曹操,这你要如何解释” 随着刘备这一问… 原本坐着的贾诩缓缓站起身来,他示意儿子贾穆搀扶住他,然后一边缓慢踱步向前,一边轻轻的说,“老夫本是好心要助皇叔擒住那曹操,也算是为我自己献上一份投名状,可没曾想,终究是曹操啊,他比老夫想象中的要奸诈许多,这一次…反倒是老夫被他给算计了!不过想想也是,若是这么容易就擒住那曹操,那刘皇叔何必半生飘零呢曹操终是一个可敬、又可怕的对手啊…” 说到这儿,贾诩一边摇头,一边苦笑。 也正是这一番话让刘备的心情一下子释然了… 贾诩说的对呀! 他刘备半辈子被曹操击败过多少次贾诩也不是神仙…与曹操博弈,聪明反被聪明误,也是无可厚非。 而从贾诩如今的神色、举止、行为,乃至于方才的应答上看,贾诩归汉的心思,刘备还是信得过的。 当即,刘备也不再责问贾诩,而是直接下令。 “来人,为贾先生松绑!” 随着那捆绑着的绳索松开,刘备上前一步拉住贾诩的手,解释道:“贾先生,放走了曹操,总归备是要向将士们交代些什么的贾先生切莫见怪…” “无妨,无妨…”贾诩倒也表现的大度、洒脱。 这时,刘备身侧的法正问道:“分别有兵士窥探到祁山道、陈仓道、傥斜道、子午谷逃去,主公以为这也是那曹贼的算计,故而特地派兵从并未有兵士窥探到的褒斜道去追贾先生以为如何” 这个… 贾诩的眼珠子微微转动,然后摇了摇头,“老夫可说不准!” “贾先生但说无妨…”刘备一本正经的问:“贾先生在曹操身边许久,纵是被他算计了一次,但也不妨继续猜测一番,他会选择哪一条路线逃亡” “老夫还是那句话…说不准!”贾诩的回答一如既往,却是特地补上一句,“不过,老夫倒是觉得,曹操逃得一定不会是褒斜道…” 这… 被贾诩这么一说,刘备的眼瞳刹那间凝起…他下意识的吟道:“虚、实…” “没错!”贾诩试着分析道:“曹操何其奸诈他既连老夫我都信不过,那自然…会布出一个更大的迷雾、疑团,所以…逃跑的路线必定不会是皇叔笃定的那条道,而是祁山道、陈仓道、傥斜道、子午谷中的一个…” 听得这话… 刘备立时会意,他当即展现出雷厉风行的一面,直接吩咐,“孝直,你即刻派人飞鸽传书于云长…让他在长安城多番留意这些出口!万不能放走了曹操!” “长安”贾诩尤不知道,长安城如今的归属… 堂下的赵云直接向他解释道:“贾先生还不知道吧,长安城已经被云长将军攻陷,是与汉中同时攻陷的,如今…整个关中已经彻底归汉了!” 噢… 贾诩轻叹一声,他像是经历了一个短暂的惊讶,然后就彻底释然了一般,他想起了长安的空虚,想起了关中的空虚,如果再结合攻下长安的是关羽关云长,好像整个战场…所有的谋算,全盘的布局,他一下子全都看懂了,甚至,他看的更深入、更透彻…看到了这总总谋算的背后,那支看不见的手,那个操纵这整个星罗棋盘的年轻人。 也正是想到这里。 “哈哈…”贾诩笑了,一边笑,一边继续向刘备说道,“长安…关云长将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看来那位关家四郎已是谋算到如今…既如此,那皇叔还担忧什么” “此话何意”刘备被贾诩说懵了…啥意思啊 贾诩却是浅浅一笑,“刘皇叔就稳坐这汉中城,静候那长安城的佳音吧,那位关云旗公子都算到了这一步了,怎么可能还会轻易的放走曹操皇叔现在当考虑的是如何备上上好的青梅酒了!静候与曹操再一次的青梅煮酒,续话前缘哪,啊…哈哈哈…” 说着话,贾诩笑了… 倒也是这么一番话,刘备与法正彼此互视,也像是霎时间会意了什么,察觉了什么。 话可能有点不好听,但云旗那小子谋算至此,他刘备与法正是有些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味道…曹操逃遁他俩愁个什么劲儿啊 退一万步说,云旗,已经到这一步了,他怎么可能放过曹操啊 一想到这儿,“哈哈…”刘备与法正也会意般的笑了。 一下子,那放走曹操的阴霾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成竹在胸—— 因为关麟! 因为他这个关家四子!这小子,永远能够让人放心、安心! … … 子午谷中,一处湖畔旁。 “大王喝水——”当原本昏迷的曹操总算醒来时,程武第一时间递来了水袋。 曹操却顾不上喝,命悬一线的处境,也使得他没有半分心情去喝。 他拨开水袋,然后顶着那额头处的痛感问道:“现在可还有法子能联络到夏侯元让” 这…很重要! 因为长安或许能丢,但夏侯惇一定不会弃他曹操于不顾,曹操这辈子最信任的就是夏侯惇,甚至这份信任尤要胜过好兄弟、好连襟夏侯渊。 “能…”张方的回答,就像是曹操那黑暗世界里的一束光… 他迅速的展开舆图,指着潼关的方向,“我们的飞鸽能送抵潼关,夏侯大将军就在那里!” “好…”曹操深重的吟出一声,然后吩咐道:“你飞鸽给元让,就说让他想办法接应我们…” 提及此处…张方下意识的就去取笔纸。 “等等…”曹操却宛若又想到了什么,或者说,局势使然,他变得更加谨慎与多疑,“为了预防这消息被截获,不要在信笺中提及孤身处这子午道中,只说让元让安排地点,孤会想办法寻到他…” 这… 张方沉吟了一下,然后将曹操的话娓娓在心头复述了一遍,紧接着,他迅速的取出笔纸。 为了确保信笺的真实性,张方又主动朝向曹操。 “敢借大王的印绶一用…” “不用印绶!”曹操身上哪里还留着魏王的玺印,他冷静且一丝不苟的说,“你就用‘肉票将军’这个称呼,元让便知道,这是孤写给他的信——” 肉票将军是因为昔日吕布攻濮阳时,时任曹营第一战将的夏侯惇竟被吕布安排的刺客给绑架了,沦为肉票。 当然,这件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即便是知道,也没有人敢用这件事儿去调侃夏侯惇。 唯独曹操,因为他们彼此间关系太好了,故而…唯有他二人吃酒时,曹操会以“肉票将军”这个称号去与夏侯惇玩笑。 这是兄弟间的默契… 一看便能认出——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随着张方应声而去…无疑,此时此刻的夏侯惇,已经成为曹操与这支魏军队伍…唯一的能逃出生天的砝码与希望! 子午谷,这是又一个华容道啊—— … … “离开潼关” “怎么可能” “现在的局势,若我们离开潼关,那谁去接应我大哥我大哥如何从那关羽与这些叛逆的包围中逃出” 潼关城头,隔着老远就听到了夏侯惇那咆哮似的语调。 这声音惊起了一片在林中的雀。 站在夏侯惇身前的是李藐,就在刚刚,他提及现在的局势潼关不可守,一旦关羽收缴了雍凉诸军,矛头转向潼关时,那…无论是夏侯惇,还是这里驻守的魏军,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可夏侯惇哪里肯离开… 他知道他这里的局势危机! 可他更清楚,他的大哥曹操…如今更是险象环生,特别是…那阳平关告破,大哥曹操逃遁生死未仆的消息传来,夏侯惇已是难以遏制的担忧与惊怖。 “义父…” 李藐那最粗重的嗓音喊出,饱含着沧桑之色,“大王要救,可义父也不能枉死在这潼关哪!” 听得李藐的话,夏侯惇挺直了胸膛,一副骇然无畏的模样,“若是再见不到我大哥,我这一个瞎子活着又有何用我是死不足惜,可我大哥…大魏需要他!天下不可无他——” 这… 李藐看似深重的沉吟,实则心头却是在窃喜。 他心头暗自嘀咕:『果然,曹操与夏侯惇的情谊…是不会让他们放弃彼此,呵呵,如此就好办了!』 心念于此,李藐眸光骤然睁大,他做出一副突然想到了主意的既视感,然后继续劝道:“义父,我有一计,既可保全义父与这些魏军守将的性命,又可让大王转危为安,逃离险地——” “是何计”夏侯惇迫不及待的问。 李藐眨了眨眼睛,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拍了拍手,然后吟出一声。 “过来吧…” 这时从身后的兵士中,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青年校尉走了出来,是关兴… 而此刻,李藐说那么一大堆话的目的,就是特地引荐他给夏侯惇的。 “义父,我来向你引荐一下这位校尉!” “他,乃是我大魏飞球兵中最后存活下来的一个,名唤‘李秋’,而他也保存着…当初北邙山制造的那批飞球中的最后一个。” 说到这儿,李藐的声音更添得一丝不苟,“派他去接应大王,然后乘坐飞球,可悄无声息的离开此间,将大王的安危,将大魏的社稷转危为安——” … … 第七二八章 公子想与张将军赌一把—— “他” 夏侯惇双目已瞎,自是看不清楚关兴的模样,但许久眼盲的日子,练就了他独特的听声辨人的能力。 但从那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中,夏侯惇便能听得出来,这必定是一个性格沉稳的人。 不等李藐介绍。 关兴已经先一步张口,沉稳内敛的语调吟出,“在下李秋,曾在飞球军中任职,昔日北邙山一场大火,所有飞球军团悉数毁于一旦,在下侥幸…那日外出采买,这才逃过一劫…后洛阳倾覆,历经艰难险阻这才赶到了潼关,遇上了李先生!” 听得关兴的介绍,夏侯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面颊微微朝向李藐这边。 言外之意是向李藐求证他言出的这番话语的真实性。 李藐会意,连忙说:“义父放心,我已经派人去验证过,这李秋不止自己是飞球军的一员,其父兄也曾在飞球军中效力,均丧命于那场北邙大火…算下来,这李秋与那关麟是有血海深仇的,是可靠的人。” 如今,对于已经三子丧生的夏侯惇而言,他最信任的人惟独这个义子李藐了。 李藐的话,他自是十足的笃信。 只是… “呼…” 伴随着一声幽幽的呼气,夏侯惇接着问关兴,“李秋,我听汉南讲,你那里还留有一个飞球这是真是假若是真…那飞球营的飞球,为何会留在你手上” 尽管对李藐是信任的,可因为接应曹操这件事儿的重要性,夏侯惇还是将心头的疑窦一股脑问出。 能不能用这李秋,他夏侯惇的这关考验是必须要过的。 而听得这一问,李藐面色如常,可内心中却是紧张的很,慌乱的很…生怕关兴哪句话说不好,漏出破绽。 倒是关兴,面对夏侯惇的问询,他娓娓道来,侃侃而谈,“的确我这里留有一个飞球,至于这飞球为何在我这儿那是因为…曾经飞球营组建后,大王为了迅速的拓展这份成果,故而分别往关中、邺城、淮南各发去一枚飞球,大王的本意…是要在后续协助当地也组建起飞球的工坊、建立飞球营,只是…邺城与淮南尚未发走…就遭遇了那场大火,故而仅存的一架完好的飞球就在长安…” 关兴讲述的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儿,自打那飞球经马钧的研制成功飞天起,曹操的命令与期许始终就围绕着量产进行,四处建造飞球工坊、各地训练飞球兵早就提上日程。 只是,与关兴讲述的内容有微微的差异,不止是邺城与淮南的飞球尚未运到,长安的飞球虽是运到了,但此前的战乱中…许多部件赏识,已是不可能拼装而起。 当然这些…即便是曹操都不知道,而这些…又是通过姜囧与姜维之口讲述,经过丐帮的传递,传到了关兴的口中。 可谓是严丝合缝—— 果然,听得关兴的这么一番话,结合夏侯惇掌握的信息,他对眼前这个名唤“李秋”的少年已是再无疑问。 “若如此,那倒是好办了…”夏侯惇吧唧着嘴巴,一边沉吟,一边接着分析,“这样,且不论大哥身边的那些亲兵,至少大哥是可以通过飞球越过敌人的层层防线,逃往并州的!” 听得夏侯惇的话,李藐适时开口,“所以,我才提议让义父先行退往邺城,哪怕不是邺城,至少也要先退到并州,在那里等候大王…否则,大王若是逃离了,反倒是义父被那汉军困在这潼关,义父顾念手足兄弟不肯离去,若大王也顾念手足兄弟硬要在并州等义父那岂不是耽搁了最优的逃遁时机——” 话是这么个话,理也是这么个理… 终于,夏侯惇眼睛瞎了,经过李藐与关兴的这一连番忽悠,他的心也彻底瞎了。 “好,汉南…那就依你说的办!只是…如今大哥毫无消息,他在哪里我还不知晓!纵是接应,这又要从何谈起呢” 就当夏侯惇提及此处。 李藐像是早有准备,他直接从袖子里取出一纸信笺,“义父,就在刚刚收到了大王的飞鸽…大王倒是没有提及他身处何处,但却提到一点,便是让义父挑选合适的接应之地与逃遁路线,然后他会想办法赶至那边!依路而逃!” 唔… 夏侯惇接过这信笺,他也用手感受着这信笺,听着李藐复述上面的内容,倒是符合大哥一贯多疑的性格。 当即,夏侯惇再无半点猜忌,他直接将袖子里的一枚兵符交给李藐,“这是调派我手下亲兵的兵符,别人的话我信不过,就让我这些亲兵与这位名唤李秋的勇士一并去接应我大哥…至于接应的地点,我双目已瞎…操持此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汉南…就由你替我择选,择选之处…务必小心、谨慎,避开那关羽的搜捕,护送大哥安全抵达并州!” 这… 尽管故事的发展一如既往按照李藐预测中进行。 甚至,幸运的是,这些夏侯惇的亲兵也已是提早弃暗投明… 可李藐尤是故意露出惊讶状。 “义父若如此,那谁人护送义父的周全” “我夏侯惇活到这把年岁,已是死不足惜…”夏侯惇昂起头,语气格外的坚定,“可我大哥不同,咱们大魏万万千千的子民、兵将,还等着他回去重整旗鼓…” 说到这儿,夏侯惇顿了一下,接下来的话更添坚定、坚信,“天下可无我,不可无我大哥…汉南,你无需管我,所有计划,务必确保一件事,那就是将我大哥曹操带回去,只要他回去,你便是我大魏最大的功勋、恩人!” 听到夏侯惇的话,哪怕是关兴,都不由得一阵动容。 他很敬佩夏侯惇与曹操的这份情谊。 但是…很快,这份敬佩就迅速的瓦解,为了父亲,为了大伯,为了大汉,他关兴必须要做到心似钢铁。 这时的李藐已是庄重的接过了那兵符,郑重的说,“义父放心,安排好这边的一切,我便会追上义父,无人护义父的周全,那我李藐来护——” 说着,李藐已经向夏侯惇身后的亲卫吩咐。 “你们,跟我来——” 夏侯惇没有阻止,甚至还挥手示意,让他们悉数都听李藐的。 甚至生怕李藐的威望不足以调动这些人,夏侯惇还特地嘱咐,“从现在起,汉南的话那便是我的话,违抗汉南的命令,那便如同违抗军令,三族尽诛——” “诺——” 这些亲兵齐齐应喝。 然后一道跟随着李藐往一边行去。 关兴也追上李藐,这么多人跟着,他没有直接问,可眼神闪烁,像是在向李藐表达: 『——这些亲兵,会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正是看到了关兴眼神中的疑惑,也因为此刻已经走远了,再看不到夏侯惇分毫。 李藐的脚步一顿,郑重其事的转过身来,他凝视向关兴,然后又环望关兴身侧的这一众亲兵。 “哈哈…” 突然,李藐笑了,在这般严肃的情形下突然就笑了,笑的无比爽朗。 “怎么”这毫无来由的笑,使得关兴一怔,心里嘀咕着,别是这李藐魔怔了。 可接下来李藐的一句话,立时就让他闭嘴,让他的一双瞳孔瞪大到极致。 “安国,无需担心…你身边的这些人都是我们自己人!” “从今天起,他们便是你的同袍、战友,手足兄弟,他们会跟随你一道执行这一次‘捉曹操’的任务——” 啊… 关兴没想到李藐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安国”这样的字眼称呼他,更…更…更没想到的是,李藐说…他身边的这些人是同袍、战友、手足兄弟… 还没等关兴反应过来,已经有许多双粗重的手压在他的肩膀上。 “带我们拿下这份投汉的投名状!” “安国兄弟,有劳了——” 再没有一刻,关兴会有这种感觉,他的身边…突然有好多、好多、好多人,勠力同心,并肩而战—— … … “咚咚咚——” “咚咚咚——” 虎牢关与陈留郡之间,曾经十八路诸侯讨董的会盟之地。 酸枣县… 此刻,城门前,突然响起了震天的擂鼓声。 足足十余万汉军的兵马齐动,浩浩荡荡,宛若黑云压城一般的将酸枣县城团团包围,一支支汉军的兵马鱼贯而出,陈兵于主城门下。 “咚咚咚——” 擂鼓声持续不断,震天响彻… 宛若这一场大战的揭幕一般。 而与以往攻城战截然不同的是,关麟亲自出战,站在中军处的一辆战车旁,眯着眼望向前方的酸枣县城城门。 “叫阵——” 随着关麟的一声。 一支千人军队齐齐向前,抵达那城头箭矢无法射到的地方,众兵士让开了一条道,一个个将军从那道中行出,齐齐提起长柄兵刃朝向那酸枣县的城头。 “关四公子麾下,吴郡馀杭人凌统凌公绩前来挑战,张辽小儿可敢迎战” 第一个叫战的是凌统。 手中黑缨枪直指向城头,剑眉英目,炯炯有神,俨然…他来此有着异乎寻常的目的,更准确的说,他要彻底将“逍遥津”一战的耻辱与梦魇,在这一天彻底洗刷、揭过。 当然,有这个想法的,不止是凌统一个。 “张辽张文远可识得我巴郡临江人甘宁甘兴霸,速速出城,与我决一死战——” 第二个出阵的是甘宁。 手中大刀,腰携双戟,一柄流星锤就别在马背上,甚至…还有一张大弓,别在马背的另一边,俨然,这一场决斗,他是做了十足的准备。 然后是第三个和第四个出阵的… “张辽小儿今日当让你闻吾等之名啼哭,速速出城,与我决战——” “张辽小儿,可还记得会稽郡山阴县人贺齐当年输掉那一阵,今日吾必夺回——” 这两人分别是前东吴名将,如今关麟麾下的蒋钦、贺齐… 比之逍遥津时的模样,如今的他们,经历了太多,淬炼了太多,早已今非昔比… 至此… 逍遥津一战参与者,尚活着的…已经悉数到齐。 同时赶来的还有鲁肃鲁子敬,他本已带江东各大族成功攻下了徐州,正打算继续北上向青州进发,没曾想…收到了关麟的急件,让他们百里加急迅速的赶来虎牢关。 至于目的,他信笺中只写明了一条: ——擒张辽! ——碎梦魇! 这六个字…字少,可威力足够大! 鲁肃当即就明白关麟的用意,关麟是要帮麾下的这些尚存的江东名将…破除心中的梦魇,让江东再不会有“小儿止啼”的传言! 这是要替江东…把曾经失去的一战给夺回来。 此刻,见到如此雄壮将酸枣县团团围住的汉军,看着旌旗林立,兵甲鲜明,绝非当年那支十万人的吴军可比的军阵… 明明大优之势,却并不攻城,只是派小股兵将上前邀战… 鲁肃恍然间明白了什么,他猜到了关麟此举的用意。 “继续叫阵——” 随着关麟的声音。 这次交战的是关银屏…“张辽将军,晚辈关家三女关嫣关银屏也想领教张将军的月牙戟。” 然后是周仓,他刻意在城楼下将那长长的如假包换的“关公美髯”取下,然后笑着说,“假关公都能吓退活张辽,哈哈,张辽将军…你不打算与俺较量较量,出了这口气么” 再之后… 士武、廖化、侯音、王甫、孙皎、朱治均纷纷出列叫阵… 他们的目的唯有一个,便是喊张辽出来,决一雌雄—— … “咚咚咚——” “出来呀,张辽小儿,你倒是出来呀” “张辽小儿你当年逍遥津的勇武与胆气哪里去了” “若是不敢,那就放出个话来,要不,干脆挂个免战牌好了,啊,哈哈哈…” 擂鼓声,各种交战的声音迅速的传遍整个酸枣县。 这也使得整个城中所有魏军胆战心寒。 的确,论及兵力的数量,他们差敌人太远了,可许多并州人并不服气,因为当年…逍遥津那战打响前,许多人也以为那个数量的吴军是不可战胜的。 自然,这声音也传到了张辽的耳中。 “呼…呼——” 那粗重的呼气声不断的从张辽的口中吟出。 即便是他,面对这样规模的汉军,也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紧迫感。 其实,理论上他是可以逃走的。 可现在的局势,汉中丢了,长安丢了,魏王逃离在外生死未仆… 就连是他张辽坚守多年的淮南,淮南以北的徐州都因为战略的缘故主动放弃了,他张辽退…又还能往哪退呢 毫不夸张的说,如今…这豫州、兖州尚且没有大规模的城池望风归降,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张辽还在! 他还在,希望就在! 他若倒下了,那整个豫州、兖州的局面,也就彻底的崩盘了,大汉将兵不血刃的蚕食所有大魏残存在中原的城池与疆域。 这…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候了,张辽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这,这,这…” 站在张辽身旁的谋士高柔,已经是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转个不停… 他也是服了… 原本打算以时间换空间,原本以为魏王这一番部署…谋汉中、洛阳的调兵遣将、三路齐进何其精妙这该是挽狂澜于既倒,止住大魏颓势的一击… 可谁曾想,三路竟能全崩了! 不…仔细算算,他们张辽所在的这一路没崩,但那还有个卵用,别的两路生死未仆,士气已是不可避免的影响到了这边。 危如累卵… 如今的局势危如累卵啊! “打又打不过逃也无处逃…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高柔是垂头上期直跺脚… 这时… 一名兵卒前来禀报:“报,城门外…朱灵将军一人一骑,扬言要求见张将军——” “叛逆之将还有脸求见于我”张辽深重的眯着眼,随手招呼,就打算让兵士回绝了朱灵,这种时候,他不想见。 哪曾想,高柔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恳切般的语气道:“毕竟是昔日同僚…见见吧!见见吧…” 呃… 也就是这一抓,张辽看懂了,他看懂了局势的无奈。 他“唉”的一声深深的叹出口气,然后用哀婉痛惜一般的语调吟道:“传——” 不多时…朱灵被兵卒带入这官署中。 张辽不顾高柔的拦住,指着朱灵的鼻子怒斥道:“朝秦暮楚,两面三刀…你也配来见我” 面对张辽的指责,朱灵笑了,他直接反问张辽,“当年张将军投靠曹操时,那些枉顾的吕布旧将是不是也该指着张将军的鼻子,骂你是朝秦暮楚,两面三刀…” “你…” 不等张辽开口。 高柔连忙拦在两人之间,他瞪了张辽一眼,“这种时候了,还争吵这些有什么用” 说到这儿,他再度望向朱灵,语气中已是带着些许堆笑,“朱将军来此也不是为了吵架的吧那位关四公子多半是有话带来吧” 听得高柔这话,朱灵也不再理睬张辽,而是直接说道。 “没错,云旗公子让我带话给张将军——” “有话就说!”张辽一如既往没好气的吟道。 朱灵却是笑着说,“很简单,云旗公子想要与张将军赌一把,城下列出的所有汉将中,一对一斗将…但凡张将军能战胜一人,那便算张将军赢,若是战胜不了一人,那就算云旗公子赢。” 听得这话,张辽那眯着的眼芒更添冷峻之色,他甚至怀疑,这是关麟的一个陷阱。 且不说那些关家军的将军,单论城下的那些昔日吴将,哪个不是他的手下败将 一对一斗将的话,他怎么可能输 张辽还在思索,高柔连忙发问:“敢问一句,那…张将军赢了如何那位云旗公子赢了又如何” 闻言,朱灵解释道:“张将军赢了,那我大军悉数撤回虎牢关,一年之内对兖州、豫州的魏地秋毫不犯,可若是云旗公子赢了,那就敢请张将军赴汉营里陪我家公子饮上一壶茶!” 这… 随着朱灵的话,张辽算是完全听懂了。 关麟是想要让他投降… 可,即便如此,这赌约…面对一群土鸡瓦狗,一对一斗将的话,他张辽怎么可能输 张辽依旧在思索,高柔却是既惊且喜的问道:“此约当真” 的确,不止是高柔,所有魏军…现在太需要时间了,他们需要时间知晓大王曹操的生与死需要时间等候大王新的诏令… 也需要时间,看清楚大魏还能否逆风翻盘! 也正是因此,高柔才显得如此激动。 “云旗公子一诺千金,从不食言——”朱灵的回答斩钉截铁。 这下,高柔不由得把眼睛望向张辽。 经过了许久的思索,张辽还是觉得其中有诈,他并不想接关麟的这个赌局。 于是,他冷冷的说,“若是我不接呢” “那就更好办了。”朱灵一摊手,“张将军不接受的那一天,那一刻,云旗公子会即刻下令飞球升空,将这酸枣县旦夕间变成炼狱火海,云旗公子也可以下令蹶张弩万弩齐射,让这城中的每一个人都命丧于万箭之下,甚至…” 不等朱灵这威胁说罢。 “够了…” 张辽已经发声,只是声音中饱含着的是无力感。 伴随着那巨大无力与巨大压力的双重打击,张辽迎上朱灵的目光,他试探着问:“真的是一对一的斗将” “如假包换——” “好,只要是斗将,他关麟哪怕是车轮战,我张辽也不怕,莫说是只需要赢一场,你便是让他们一个个来,哪怕是我输一场,那便算是我输——” 张辽这话本是放狠话。 本是表达对那些城下之将的不屑… 哪曾想,朱灵直接笑了,他感叹道。 “你这话,都让我怀疑你是不是直接想要归降,还主动找台阶下,啊,哈哈哈哈——” … … 第七二九章 宁我负人,勿人负我—— 秋风萧瑟,一叶落地而满目萧索—— 酸枣县城的这个秋天注定要更凄凉,也更苦涩—— “踏踏——” 厚重的脚步声响起,高柔跟着张辽,正慢慢慢登上一座空旷无人的高台台顶。 这高台,是初平元年,也就是董卓废少帝立陈留王为帝的那一年,十八路诸侯讨董,在此高筑起的“讨董台”! 如今,因为时隔多年无人打扫,一个个台阶上遍布灰尘与枯叶。 张辽与高柔怀着十分复杂的心境一步步踏上这灰蒙蒙的台阶。 等登上高台,恍惚之间,张辽想到了那场讨董联盟之后,礼仪彻底崩坏,大汉四分五裂,旦夕间瓦解的境况。 而今日,张辽仿佛体会到了那时十八路诸侯站在这高台上的情景,今时今刻的他,宛若看到了大魏…这个盛极一时的王国…即将走向注定属于它的分崩离析。 张辽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效力过董卓,也效力过曹操,呵呵…他的经历难免让他更多感伤与感慨,可再细看时,这高台上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寒夜寂静,惟独张辽与高柔两人站在这里,衣袂当风,他们俯瞰着那城外一圈又一圈来自汉军的包围。 似乎,直到这种时候,张辽方才接受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刘备、关羽…这三年来,他们已经分别成长为新的庞然大物,而大魏…而魏王,正在他们的手中土崩瓦解,一点点的走向消亡—— 忽的,高柔指着城下军营中的中军位置道。 “那个最大的便是关麟的帐篷吧那个关家逆子…” “关家逆子!”张辽吟出这样的称呼,却觉得嘴角有些苦涩,有些嘲讽。 没错,就是这个关家逆子,用他的胡闹与对抗,用他屡屡忤逆父亲关羽的行径,帮助汉军在这三年间扭转乾坤,一举奠定到现如今的胜局。 还逆子 这哪里是什么逆子啊这分明就是对大魏的嘲讽!这简直就是关家的麒麟儿! 心念于此,张辽苦笑出声。 “若是没有他…如今的天下决不会是这般光景——” “或许大魏已经夺下荆州,或许东吴也尚不会亡国,这三足鼎立的局面至少不会因为三年就彻底更替——” “或许…” 说到最后,张辽的嗓子仿似干涸了一般,这世间最残忍的事,便是没有如果! 话说回来,谁又能想到,一个素来名不见经传的关家四子,竟能搅动起这天下的风云! 后知后觉…除了恨之外,还有什么意义 “文远…”高柔见张辽情绪落寞,不禁开口道:“大王还是没有消息,其实你、我都知道,大魏已经输了,就如同昔日里官渡之战后的袁绍,各自争权,四分五裂…而我们的坚守或许,我是说或许…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高柔是高干的从弟,高干是袁绍的外甥,也是曾经袁绍授予的“并州刺史”,也正因为有这层关系,高柔更清楚…如今的局势,特别是没有魏王的大魏,它的走向…将会如何 这不过又是一个新的轮回! 张辽立于一侧,凝望远处连绵的军营,嘶哑道:“大王生死未知,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能回到北境,那一切就是言之尚早…” “可我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伴随着“咔”的一声,高柔拳头紧握,他从袁营出身,已经经历过一次“大厦将倾”,没想到曹营…最后的结局依旧如此。 “文远哪…你睁开眼好好瞧瞧,这里不是逍遥津,关麟也不是那孙仲谋,我们…我们是守不住的!降了吧,要不然,我们就降了吧!” 张辽背影落寞… 他能理解高柔的心思,可这个心思…无论如何在他这里是不成立的,是过不了他心头这关的。 他反问高柔:“你觉得当初的项羽为何不肯过江” 啊… 高柔没想到张辽会用这样一个问题去问他,高柔只能试着回道:“是…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吧!” “错了!”张辽握着腰间的剑柄,眸子变得血红,“世人只以为项羽的八千兵卒是他的亲兵,可谁又知晓,这八千兵卒是项羽的九族!乌江之畔,他抬头一看,给自己挡刀的是堂兄,低头一看是族弟的断手,要留下殿后的是他姐姐的丈夫,哭着喊着让他过江的是他的叔伯…” 说到这儿,张辽的神色更添落寞,“项羽可以过江,可他要面对的是儿时玩伴的母亲,是他的姐姐和阿婆,是所有看着他长大…陪伴着他长大的父老乡亲!这些人都会满怀期待的问他,‘大王,我的儿子跟孙子怎么没有一块儿回来呢’而最后,这些人也不会怪他,只会掩住眼底的悲痛说,‘我虽老弱,但仍可以随大王一战。’” 说到这儿,张辽仿佛想到了自己,他的泪缓缓涌出,他迅速的抹了把泪继续说,“…就如同现在的我,归降固然简单,可这些年那些随我征战的父老乡亲,他们的儿子死在沙场,他们的孙子战死他乡,若有朝一日我回到并州老家,他们问我…为何我会穿着他们死去儿子、孙子仇人的铠甲‘衣锦还乡’我…又要如何交代他们若提出要为他们的亲人报仇雪恨,我又有何脸面去面对” 这… 有那么一刹那,高柔有些动容,他张开的嘴巴,却是哽咽住了,像是由衷的…不忍再去劝这位文远将军。 感同身受… 突然间,高柔就感同身受了一般。 诚如项羽,过了江,他是战败的项郎,不过江,他依旧是西楚的霸王; 同样的,张辽张文远,投了降,他不过是一个汉军降将,可若是不投降,他依旧是那个大魏战神…依旧是那个山西第一勇烈,是那个让父老乡亲竖起大拇指的五子良将! “所以…文远,那关麟的邀战,你要接么” 沉吟了许久,哽咽了许久,高柔这才问出最后一句。 “接!” 张辽斩钉截铁的回道,“但有一条,这斗将中…最终只有战死的张辽,绝不会有投降的魏征东将军——” 也正是张辽这最后的一句,刹那间,高柔对他肃然起敬—— 时过境迁,时隔多年,他…没有变! 他依旧是那个逍遥津的战神,是那个大义当先的义士—— … … “咚咚咚——” 晨曦微明,那冲天的擂鼓声、叫喊声再度唤醒了这片沉静的沙场! 嘎吱… 随着一声尖涩的声响,酸枣县城门打开,一边是张辽带着一干亲卫驾马缓缓行了出来,一边是以关麟为首的,浩浩荡荡的汉军兵马。 旌旗招展、军纪严明,严阵以待。 不过片刻时间,烟尘滚滚,一干残破的“魏”字军旗映入关麟与所有汉军的眼帘。 不足百人的亲卫在张辽的率领下已经行至汉军的军阵前… 因为此前经历过虎牢关的进攻。 此刻,这些魏军精锐…那残破的甲胄,染血的衣袍格外的明显。 “终于,他还是出战了——” 关麟站在一处较高的战车上,望着张辽…望着这个武动乾坤、威震逍遥的大魏战神,特别是他手中的月牙戟…坐下的“灰影”战马…不禁会有些感叹。 莫名的,此情此景下,他的身影有些落寞。 反观那些来自江东的军将,做将军这么多年,本该是一颗心如铁汁浇筑,极难生出情绪的他们,此刻看着张辽出战的身影,尤是一阵悸动连连。 宛若是想到了逍遥津上的那个战神。 他,他,他…他又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这些军将胆怯了,可当双手添力,更加紧握起手中兵器的时候,所有的胆怯荡然无存。 按照云旗公子的意思…这一战,是要为他们破除这道梦魇,何况,这么多人这般精锐的兵器还怕个甚 就在这时… 一道呼啸龙吟般的嘶鸣从魏军军阵中响彻而起。 “吾乃张辽张文远,是谁要与我比斗一番” 当这道震耳欲聋、气场十足的声音响彻之际… 就连整个汉军军阵都不由得动容了一下。 人的名,树的影… 即便这三年来,大魏如何的不堪,可张辽这名字,一如既往的让人闻之胆寒! 呼… 战车上的关麟轻呼一声,他环望向身前的一干军将… 已经有将士请缨。 “四弟,你三姐我想领教这位张辽将军的武艺久矣,不如,就让我打头阵!” “三小姐不可,张辽武艺不凡,还是俺周仓先去!试试他的深浅、虚实!待我战罢,你再上不迟!” “云旗公子,末将凌统…请…请战——” “公子,还是让我甘宁去吧——” 一句句的请战声传出。 关麟的眼眸,却是落在了姜维的身上,“伯约!” “末将在!” “这一战,由你来给诸位将军打个样儿!” “遵命——” 说话间,姜维挺起了他那绿沉枪,驱马上前… “咚咚咚——” “咚咚咚——” 一时间鼓声如雷,震天动地,仿佛都在为这位小将助威、呐喊! 而与此同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凝于他的身上。 姜维这一战,是首战,却也是决定性的一战。 而这一战,从姜维一声呐喊开始: “张将军,可知天水姜伯约——” “背主之人,还有脸与我交手,看我不斩你于马下——” 锵啷啷啷—— 比斗开始,绚烂到极致的火花刹那间炸响,绚烂到极致—— … … “你叫什么名字” “李秋!” “家住在哪可还有家人在世” “小的家住凉州真定县,家父李二河,家兄李穆,均殒命于北邙山大火,唯有我一人…在外采买逃过一劫!” “那,是谁将你举荐给夏侯大将军,由你来接应本王” “是李藐先生——” 千辛万苦,艰难险阻…曹操与张方等人还是过了子午谷,避开了关羽所有的搜捕,抵达了与夏侯惇约定的地方。 这是出子午谷后避开关羽布下重兵的蓝田县,直接往长安这边行进,抵达骊山西南角。 这里距离长安城极近。 但偏偏…常规的思维,哪怕曹操是从子午谷逃遁,也当过蓝田县往潼关行去,绝不会南辕北辙的往长安这边,故而…这也是所谓“灯下黑”,是最危险的地方,却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李藐定下的这个接应地点的选择,曹操还是满意的… 甚至最让他满意的是,生性多疑的他,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特地派出了不少探马先行探路,均没有发现骊山脚下任何疑点…任何埋伏,如此这般,他才敢悄无声息的抵达这里。 果然,在骊山内密布着一架飞球,因为隐蔽,尚不及充气…只是干瘪的躺在地上。 于此同时,还有一支好兄弟夏侯惇的亲兵,以及一个所谓大魏飞球营中侥幸活下来的飞球手。 因为曹操与夏侯惇的关系,这些亲兵,他许多都是见过的…故而没有疑心分毫。 但唯独这个飞球手,曹操看起来却是有些认生,这才一连多问了许多。 “大王还有问题么若是没有,大王稍稍歇息片刻,小的就去准备飞球了——” 关兴拱手朝向曹操。 曹操挥手示意他去安排吧。 其实,仅仅这几个问题,曹操是说不上完全信任这飞球手的,但…时局紧迫,多在这里待一刻钟便会多一刻钟的危险,再加上…是李藐引荐的,这个名字,曹操总还是信得过的。 因为,无论怎么说,当初刘备惩罚李藐,诸葛亮发落李藐,关麟羞辱李藐,这些事儿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你去吧,速速安排…” “诺!”关兴拱手,却是补上一句,“但有一事大王需知,这飞球上至多只能乘坐七人…还请大王早些准备。” 关兴侃侃而谈,并没有因为见到曹操而展现出分毫的兴奋。 跟随灵雎,身处“鹦鹉”这暗杀组织许久的精力,磨砺了他沉稳到极致的性格,越是接近目标,越要冷静。 “孤知道了,你只需操作好飞球,其它的孤会安排…” “诺!” 随着关兴最后一声回应曹操,他拱手撤离,就去山中操持飞球,第一步是给飞球充气! 说起来,平常而言,这只是一道极其轻松的步骤… 但现在,因为设备不全,关兴只能用许多替代的器械,甚至有许多需要人力去完成,充气的效率自也会低上不少。 当然,这一切…曹操悉数都看在眼里。 倒是张方察觉到曹操表情中的异样,忍不住小声询问曹操,“大王是信不过这李秋” 张方寻思着…毕竟是新面孔,情有可原。 哪曾想,曹操直接摆手,“方才孤是信不过他,不过现在,孤信了…” 这… 不等张方发问,曹操的话再度吟出,“他是汉南派来的,几年了,汉南是孤始终都能信得过的人,再加上若他心怀不轨,孤抵达这里的时候,青龙偃月刀怕是已经赶来了,还有那飞球…很明显他是匆忙间藏在这里的,是缺了许多东西不假,但这样看起来,其实才更真实——” 听得曹操这么说… 张方拱手,“还是大王心思缜密,只是…他方才说,一会儿只能有七人乘坐飞球,可此间…大王的亲兵,五斗米教的高层与鬼卒,足足超过千人哪…” 听到这儿。 曹操沉默了片刻,眼睛也微微阖上。 不过很快,他那虎目再度睁开,只是变得坚定了许多,他的声音也同时吟出,低沉、坚信、笃定。 “宁我负人,勿人负我——” … … 月牙戟高高的挥动,一个满月圆弧,张辽这势大力沉的一击纵挥而下。 姜维看到这一戟,提枪…屏住心神,直接迎上。 “当——” 一枪一戟在空中对撞,火花飞溅,一股巨大的力量贯穿两人之手。 而这已经是姜维与张辽交手的第二十回合。 前面的比斗,姜维发挥出枪法的敏捷,每每与张辽的月牙戟交汇碰撞,往往都是戛然而止…立刻收回,旁敲侧击… 这也使得即便张辽在力量上远超姜维,战局上稳居上风,可迟迟却无法将这优势转化为胜势。 直到这一击… 他是瞅准机会,眼看着姜维避无可避,这是硬生生的要将两人的斗将…演变成力量的角逐。 自然,若是与关羽对垒,他绝不会如此。 但,一个年轻的少将军他就算是打从娘胎里练力量,也不会是张辽的对手。 需知,张辽本是聂姓,是在马邑之谋中惹怒匈奴人,为避祸端,其家族才改姓为张。 这本就是一个源远流长的武学世家。 又因为扎根在汉胡交界的雁门郡,师从于本家“张氏门人”中的武艺奇人,排名第三的张俭(也曾教授吕布),耳闻目染彪悍的胡骑,张辽的武艺,他的力量完全是在实战中练就的。 尽管姜维也如此… 但经验上,无疑张辽稳稳占据上风,死死的压制着姜维。 “受死——” 随着张辽的一声嘶吼,他这泰山压顶般的纵贯而下的一戟…是要必杀的! 可变故就发生在旦夕之间… 就在这一次,姜维全力挥动的长枪锋芒与张辽月牙戟碰撞的刹那。 随着姜维已然赤红的面颊,毫无畏惧的嘶吼。 “来——” 枪、戟碰撞… 然后,“咔”的一声…张辽月牙戟的锋芒处竟是焕然断裂,戟刃随着顶部的戟柄飞了出去,旋转着、破碎着散开。 而这一击…带来的力道并没有卸去。 张辽被那千斤般的重力压来,竟是整个跃起…直到这力量卸去,他方才重重的栽倒在地。 模样狼狈至极。 可哪怕如此,他依旧反手从腰间拔出佩剑,死死的盯着姜维。 姜维也不咄咄逼人,翻身下马,竟是将手中的长枪插在地上,也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他朝向张辽,刀锋也指向张辽,笑着说: “张将军的月牙戟看来不甚坚固,倒是不知这魏军铸造的佩剑坚固与否可能挡得住我一刀” “找死——” 张辽爆喝,忍着身上的疼痛,疾步趋剑上前。 姜维微微咬唇,然后双手持刀,也踏步迎上,口中却是吟出一个“碎”字—— … … (ps:看大纲还有十五章左右,诸位读者老爷再坚持下,牛奶糖不胜感激。) 第七三零章 碧血,莫问,何处是归冢? 张辽的佩剑; 姜维的佩刀。 震耳欲聋的金属轰鸣。 力量与意志的交织,仿佛空气都在这一刻凝固。 两簇璀璨到极致的火花在这片天穹之下碰撞。 然而,不等回响完全散去,就在那火花抢先熄灭之际,一阵不祥的“咔嚓”声突兀地响起,如同冬日冰面裂开的预兆,不祥而冰冷。 张辽突然感觉手中的剑变得虚空… 仿佛,他的佩剑…正在哀鸣,因为无法承受如此剧烈冲击而哀鸣。 再看那剑身之上,细密的裂纹如同蜘蛛网般迅速蔓延,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糟了——』 张辽的瞳孔猛地一缩,难以置信与惊恐交织,他能感受到手中兵器的生命力正一点一滴流逝,就如同握着一个即将破碎的梦。 就在下一个呼吸间,那剑再也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发出一声凄厉的断裂声,彻底碎裂成无数片,如同秋日落叶般四散纷飞。 碎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凄美的光芒,却也预示着张辽——他失去了攻击的手段,也同时失去了最重要的防护,将自己的弱点…彻底暴露在了敌人的眼前。 这一刻,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危机感。 姜维的刀锋… 那一击震碎了他佩剑的刀锋,此刻已是近在咫尺,仿佛是耀虎扬威一般,又仿佛是上位者指向下位者时的渺视。 寒光闪烁,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刹那间,张辽心中涌起是前所未有的绝望与不甘,他并不是输在力量与技法上,而是…而是输在兵刃上啊! 只是… 求生的本能让他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身形急退,拉开了与姜维的距离! 然而,这场斗将,已经不可避免以他张辽的失败告终。 “踏…” 听得姜维的脚步向前,张辽的眉毛不由得深重的凝起,他知道,如今…赤手空拳的他,决计不是眼前这位小将姜维的对手。 ——『天水姜伯约么』 毫无疑问的,张辽这一刻记住了这个名字,他甚至做好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向这小将猛扑的准备。 哪怕是冲向他的佩刀,结束了自己的性命,保全了自己的忠义! ——我以我血荐忠义! 哪曾想,姜维并没有继续上前,而是转过身,将佩刀收入刀鞘中,继而一步步的往自己战马那边行去。 “你…” 张辽不知所谓,下意识的呼出。 姜维脚步不减,依旧是背对着张辽,却是字句铿锵的说道,“此战虽胜,却是仰赖刀锋之利,张将军的兵器不利,维胜之有愧,今日且归城…明日换得坚固的兵刃再战不迟——” 说到这儿,姜维已是翻身上马…驱马回了中军。 而整个汉军也迅速的变幻阵型,后队变前队,直接撤军回营,分毫没有继续胁迫,或者是攻城的意思。 张辽凝着眼,在巨大的不可思议下,他那深邃的眸子望向中军战车上的关麟。 恰巧这时,战车掉头,本该是背对着张辽的关麟突然间回首一下,隔着中军,他的眸子与张辽的眸光交汇… 而这一次的目光交汇,变如同一眼万年一般… 刹那间,张辽便懂了—— … … 长安城的关羽注定会神色萧索。 一连几日,他都难以入眠。 至于缘由,无他… 大哥刘备从汉中传来消息,先是说曹操从褒斜道撤离,关羽为此调集重兵,布置了大量的探马在褒斜道,就是为了一举堵住曹操。 华容道失去的…他这次下定决心誓要夺回来。 可…这部署还没有持续两天,大哥刘备那边又发来消息,曹操会从除了“褒斜道”外的其它四条道路中的一条撤离。 这…无疑加大了关羽捉到曹操的难度。 关中何其广阔,他手下的关家军又仅有五千之数,甚至还需要抽出一些去接管雍凉各城县的城防。 倒是有那些关中投降的魏军兵卒,但是,一来他们数量本就不多,二来短时间还用不上… 再加上四个路口,布防的难度何其之重,甚至还要留意潼关的动向,防止魏军的反扑。 也正是为此,关羽已经几个日夜都不曾休息好,时时刻刻都有斥候、探马将消息报来,他的桌案前那此地的舆图更是自从展开起,就一刻不曾收回。 好在近来,还是收到了一条好消息。 “二将军…”赵累进入房间,单膝跪地禀报道:“潼关的夏侯惇已经带领魏军的残部退往并州,如今潼关再无一兵一卒,二将军再不用担忧那里了…” 虽然是好消息,但却也只是让关羽微微动容了一下。 他甚至只吟出一声,“噢”,便继续凝起那丹凤眼…揣测着曹操逃亡的几条路线。 这已经是最关键的时刻了… 距离三兴大汉,距离实现大哥的愿望只剩下这一步,关羽不想,也不敢在这时候掉链子。 赵累从关羽的神色中察觉到了什么,他的目光也转移到那四条路,然后补充道:“将军放心,四条路均布下的关家军,更是派出了不少探马与斥候…料想,只要那曹操是从这里撤离,那决计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赵累说的信誓旦旦… 可关羽却是微微捋须,继而苦涩的吟道:“未必吧…” 这… 不等赵累继续说话,关羽的声音再度吟出,“且不论那曹操奸诈,单单我们这三千余关家兵却要守住四条路口,又值秋季,草长林茂,极易隐匿…怕是搜捕起来并不轻松!” 说到这儿,“唉…”的一声,关羽又叹出一口长气,目光一如既往的盯着那四条道路,口中重重的吟道: “祁山道、陈仓道、傥斜道、子午谷,到底是哪一条呢” 说到这儿,他不忘又补上一句,“若是吾儿云旗在这儿,凭他对那曹操的了解,多半是能料准的吧…” 诚如关羽所言,分兵四处与合兵一处,此间捉住曹操的难度,绝不可同日而语—— 而最、最、最关键的问题是,这是一件没有“容错”的任务,不容有失! 听着关羽的话,看着关羽那萧索的神情,赵累也不由得“唉”的一声叹出口气,他的心情也变得沉重了。 而就在这沉重的气氛笼罩在长安城官署上空之际… 忽的。 “报…”一个关家亲卫闯入房间,单膝跪地,双手却是呈上一张细绢。 “这是何物”关羽好奇,一边接过这细绢,一边发问。 “是有人在官署的门外放下此物,就在刚刚才被巡守的兵士们发现,直接就给二将军送来。” 随着这亲卫的话。 关羽也就没有再多想,诸如这样突然放信物于官署门外的,他也遇见过不少,多是匿名举报官员的百姓,因为生怕举报不成被官员记恨,所以才出此下策… 如今长安虽克,但人心未定,关羽自也不会遐想太多。 可是… 随着这信笺缓缓展开,他那原本微微阖上的丹凤眼竟宛若看到了什么惊奇的猎物一般,“嗖”的一下子就开阖到了极致,那原本萧索的神情,也霎时间变得无比精神。 这表情的转变直接把身旁的赵累给看呆了。 赵累连忙问:“二将军怎么” “这信上说…”关羽用低沉的声音解释道:“说曹操已经出了子午谷,如今在骊山脚下…” “什么” 只这一句话便让赵累大惊,可惊讶之后,他又变得狐疑、谨慎了起来,“会不会,这是曹操的诡计,声东击西…将二将军调往骊山,将我们关家军的注意力也转移到骊山,反倒是如此方便他逃脱。” “我也在怀疑…”关羽一边捋须,一边吟道。 因为涉及到曹操,他必须变得十分的谨慎,他现在所做的每一个决策、每一个疏忽…或许都会重复那华容道的故事,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还有一点十分可疑…”关羽的话还在继续,只是他的语气更添狐疑。 “什么” “这信上提及,会把曹操送到五丈原,要我们在五丈原布下兵勇,以逸待劳!” 关羽的话声方才落下。 赵累更怀疑了,“这是以逸待劳,还是守株待兔啊五丈原距离长安是有一段距离的…又在渭水南岸,且不说…曹操是否会南辕北辙似的出现在那里会不会…逆魏有援军,在五丈原埋伏二将军…千万要三思而后行啊!” “关某知道…”关羽一边颔首,一边朝向那亲卫,“除了这信笺外就没有其它发现的么” “有!”这亲卫突然想到了一物,倒是因为禀报的太急切忘了这个,他连忙从怀中取出一物,双手捧着呈上。 这是一枚玉环… 亲卫的声音同时传出,“巡守发现时,便是这玉环压着那布绢…若非二将军提醒,末将险些忘了…” 而随着这玉环呈现,关羽原本的狐疑与疑窦一下子全部都不见了… 因为,这玉环…他…他…他太过熟悉了。 这不就是那一枚,他交给云旗,要云旗想方设法转交给二子关兴的玉环么 环者还也! 这是他原谅了关兴,且为儿子关兴戴罪立功而欣喜,企望他回归的信物啊… 那么现在… 『布,环,安国这是要表达什么是不还么不…这种时候,关某又怎会只关注这些…安国的信…这是安国的信…』 心念于此,关羽再度将信笺展开,一字一句的看,一双丹凤眼几乎完完全全的贴在上面。 为何是骊山而不是子午谷的出口 对了… 因为只有防备松懈,才能骗过曹操那多疑的性格,将他骗往骊山! 那么…五丈原,五丈原… 刹那间,关羽的一双丹凤眼瞪大到极致,他的眸光闪烁,他豁然起身…一双眼眸从那信笺中游离,游离到另一只手中…那玉环的位置,然后到最后,丹凤眼骤然抬起凝视住那舆图中五丈原的位置。 这一刻,他既惊且喜的说,“是五丈原…是五丈原…” 也不知道是因为笃定了曹操的位置,还是欣喜于这个重要的情报是他的儿子关兴带来的…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关羽忍不住大笑…这笑声几近癫狂。 赵累看关羽的神态有些不对,方才还阴云密布,怎么现在…笑的就…就如此开怀,就…就宛若已经抓到了那曹操一般。 就在这时… “即刻点兵…”关羽雷霆般的下令,“撤回祁山道、陈仓道、傥斜道、子午谷道路中所有埋伏的关家军士,然后齐齐往五丈原埋伏…” “啊…” 赵累大惊,他…他甚至觉得,怎么突然就五丈原了,这根本与曹操的逃遁之路南辕北辙,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啊! 关羽好似看出了赵累的疑惑,他笑着将那玉环,将那信笺一并塞到赵累的手中,他尤是惊喜的解释着,却更像是他自己由衷的释放,“安国回来了,安国带着这一份天大的功勋,回来了——” 说话间,关羽已经三步并做两步的往门外走。 然后,只听得他咆哮似的呼喊声,命令声。 “备马,点兵——” “急行军,五丈原——” … … 枪走若奔雷,破阵,一骑纵横游龙; 惊弦裂苍穹,羽箭怒发天弓。 长缨吼西风,染就一生峥嵘; 碧血,莫问,何处是归冢。 “咚,咚…” 斗将的第二日,酸枣县城门下,换上全新兵器的张辽,再度落马,依旧是熟悉的兵器碎裂,依旧是他那不甘的眼神。 “哈哈哈哈…” 这次战败他的是甘宁甘兴霸,他没有如昨日姜维一般谦逊,他驾马行至倒地的张辽身旁,笑着对他说,“昔日威震逍遥津的战神今日怎生变得如此不堪” “士可杀,不可辱…”张辽狠狠的吟道。 可回应他的是甘宁的大笑,“哈哈哈!” “你想死我偏不!速速回城换回全新的兵刃铠甲,明日再战…” “你…” “哈哈哈哈!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哈哈哈,疆场杀敌,兵刃锋锐者,先胜三分!哈哈哈…那逍遥津被打趴下的锦帆游侠,他总算又回来了——” 伴随着甘宁的大声呼啸,他已是驱马回了军阵… 然后,依旧是汉军的回营,依旧是关麟的回首,依旧是他与张辽那“一眼万年”般的交汇… “关云旗!” 看着敌人扬长而去,张辽恨得后槽牙“咯咯”直响,他沙哑的、狠狠的吟道,“关云旗,你究竟还要羞辱我到什么时候” … 旋舞尽痴狂,名动四方,四方山倚相思廊,点红妆—— 为谁着云裳,风袖低昂,一为别,两心自难忘—— “锵啷啷啷——” 第三日,区别于此前两日张辽的月牙戟碎裂,今日他的兵器没有碎,却是被凌统那大力挥舞的“钢枪”振的虎口剧痛,不得以松开兵器,再度落败。 倒是这一次,面对凌统那恨入骨髓一般的眼瞳,张辽那渴望快点解脱的心情呼之欲出。 “杀了我,莫要再折磨我了——” 当这句话吟出,凌统“呸”的一声,他淬了一口,狠狠的凝视向张辽,“卓姑娘当年就不该救你,也不该…不该…唉…”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深深的沉吟了一下,然后恶狠狠的朝张辽说:“你这样子,根本不配!” 说罢,勒马回身,提枪而行。 这时,张辽嘶吼:“我明日不出战了,你们也休想再羞辱我——” 踏… 凌统停马,然后转过身来,钢枪微微扬起,轻轻的指向张辽。 但他的语气却是平淡,“我劝你不要这么做,否则,这酸枣县会沦为炼狱火海,不止是你会死,你所有的同袍兄弟,你曾守护着的人…都会死!” 这… 凌统的话声音不大,可传入张辽耳中,恰如:杀人诛心—— … 俯瞰山河震,云涌,仗剑凭虚御风; 凌梯云一纵,听彻九天雷动。 长眺若劲松,红尘坐忘入梦; 剑意,成空,心与天地同! 凶煞的战场上传出蒋钦那释然一般的大笑。“哈哈哈哈…昔日的逍遥津战神,也不过如此啊!” 然后是贺齐那诛心一般的话语,“张文远,你输过姜维输甘宁,输过甘宁输凌统,如今就连我与蒋兄也能轻易的击败你,你还是当年那个八百破十万、让江东小儿止啼的战神么我们当年怎么会输给你” 说到这儿,蒋钦也宛若心魔彻底破除,他一挥手,“走了,明日换其他人来战…” 说话间,两人并马离去。 今日,张辽又输了两阵,折损了两柄兵刃。 … 青剑惊鸿藏锋,重剑大巧不工; 寒芒破长空,残影瞬息千重。 一教两盟三魔,四家五剑六派,七星战十恶; 一醉沙场三十春,焉得书剑解红尘。 “啊——” 这一日的斗将,是张辽最接近胜利的一次,随着他的一声嘶吼,以力量着称的月牙戟竟是敏锐的、神奇般的绕开了关银屏的青龙刀,重重的劈在她的后背。 这已经是张辽能将他的武艺发挥出来的极致—— 也得亏是关银屏这样的女将…否则,绝难有这样的良机!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张辽的内心是狂喜的,因为…按照他与关麟的赌约,他只要能胜一人,便足以存续一年的时间,汉家兵卒秋毫不犯。 一年,足够他得到魏王的消息—— 足够他替手下的兵卒做出最正确的抉择。 可是…希望出现是在一瞬间,同样的希望彻底破碎,也是在这么一个瞬间。 “咔…” 本以为月牙戟劈落,足够破甲的张辽…甚至因为对方是女子,张辽还有些留手避开了关银屏要害的部位,可…谁能想到,那锋利的月牙戟劈砍在关银屏的铠甲上,竟…竟是完全没有破防。 甚至…甚至那铠甲都没有一丁点的凹陷! 甚至…那股力量反作用回张辽自己的身上,那如期而至的虎口一震,他竟是整个翻身坠马。 而直到这时,张辽方才意识到一个他以往忽略的问题。 ——无法破防! 他深深的意识到,关麟这些麾下的武将,他们不止兵器能做到削铁如泥、斩石断金,他们的铠甲亦是刀枪不入,坚若磐石! 这这还怎么打 不仅仅是他张辽没办法打,甚至那坠马的刹那,张辽已经笃定…大魏,现在的大魏根本不是眼前,这些被关麟调教过的汉军兵勇的对手。 差太远了! 兵器上、铠甲上差太远了。 这就像是小孩子与大人搏斗…差距太、太、太、太大了! … … 第七三一章 斗志残存不灭,便可再逐疆场—— 酸枣县城的上空阴云避日。 酸枣县的城门之外却是黑云压城… 数十里的联营将这座小城团团包围,严丝合缝。 黄风骤起,杀机泄露,就连城外军营中,中军大帐内的火把也时隐时现,整个光线变得昏黄。 而就在这大帐中… “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 终于,还是有人向关麟问出了这一句。 是凌统… 别看与张辽斗将时,他对张辽满是羞辱,可事实上,他也只是奉命而行,要深重的摧残与打击张辽的信心与斗志。 凌统从来不是个会把个人恩怨强加于家国大义之上的人。 可,这种让敌人求生不能,求死无门的作法,似乎总归有些残酷、残忍了。 也正是如此,凌统是第一个将这个问题抛给关麟。 此时的关麟,在温黄的灯光下,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书籍,踏着那坑洼的地面,缓步慢踱,像是若有所思。 对张辽残忍吗 的确有些残忍! 但这却是关麟心头能想到的,在解答张辽这道题时,惟一的答案。 伴随着幽幽的“呼”的一声,关麟抬起头,朝向帐中情绪激动的凌统,“我如何不知道这样残忍呢可我有其它的法子么” “公子这是何意”凌统急问。 “很简单,若你是张辽,城破后你会如何” “人在城在,城破…人…人亡!”在回答前半句时,凌统还能泰然自若,可当答到最后半句,凌统的话一下子变得踟蹰了起来。 关麟却依旧在问:“那,若是我爹来劝降张辽呢凭你对他的了解,他会投降么” “不会!”凌统已是感觉到几许汗毛直立,他凝着眉,深深的咽下一口吐沫,“宁…宁为玉碎,不,不为瓦全——” “所以说…”关麟沉吟道,“我安排你们羞辱他也好,重挫他的信心也罢,我的最终目的是尽可能让这玉不要碎,让这瓦能得以保全!” 说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继续解释道:“你们都以为,重挫张辽,是除却你们逍遥津时遗留下来的梦魇与心魔,殊不知,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让张辽陷入深重的自我怀疑,让他遗失掉那个骄傲的自己,让他不再是原本的他…” “张辽是跟我爹一样的人,是忠贞义士,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这样的人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苟活的…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让他也陷入那深重的梦魇,让他也忘却他自己是谁对自己产生深深的怀疑!” 当关麟说到这里时,凌统下意识的“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口水,他咬着牙,沉吟了许久,方才接着说,“这样自我怀疑的张辽又会投降么” “依然不会!”关麟的回答无比笃定,“但,有一条,这样的他再搞清楚自己是谁之前,再变回那个往昔那个逍遥津战神之前,是不会自我了断的…何况…” “何况什么”凌统迫不及待的问。 “何况,我们还有一条杀手锏…能确保他活着!” “什么!” “他手下的那些并州的同袍…”关麟眯着眼,有些感伤,却又有些残忍的说,“我还可以用他的这些同袍的性命威胁他,让他苦涩、艰难的活下去…” “但只是活下去的话又有什么意义” “现在,我想不了那么远…”关麟无奈的摊手,“先让他活着再说吧,后面,还有我爹,还有我大伯,再不济…还有那曹操嘛!总有人能劝的了他!” 曹操—— 当这两个字吟出,凌统的情绪,迅速从极致的复杂转变为巨大的惊讶。 关麟看出了他的疑惑,却是淡淡一笑,接着说,“保不齐,我爹抓住曹操后,能让曹操帮咱们劝降呢…” 呃…这话让凌统更惊讶了。 不,这已经不是惊讶,是惊诧! 那么问题来了。 按照云旗公子所言,曹操就要被关将军抓住了么—— … … 话分两头。 骊山脚下,热气球总算鼓起来了,火油罐子里也加满了鱼油。 曹操认得,这是精炼的鱼油,是昔日为马钧成立工坊后,又改良提炼技术,完成的这等鱼油的精炼,用女婿马钧的话讲,这精油持续燃烧性极强,完全可以供应长途飞行,也就是说,从骊山脚下出发飞跃渭水,抵达并州的边陲,这是完全能做到的。 而一旦到了并州,好兄弟夏侯惇定然已经安排得当,在边陲接应… 他曹操也将逃出生天。 不,这怎么能是逃出生天这分明是龙入江海,是虎入山林,是大魏逆风翻盘的开始。 心念于此,曹操的虎目再一次凝起。 眼看着干瘪的球囊越来越鼓,且已经开始腾空,眼看着火油罐子熊熊燃烧,那名唤“李秋”的飞球兵熟练的将食物、备用的火油罐子安放在藤筐内。 做完这些,他已经开始招呼曹操,“大王,可以上来了!” 看着那巨大的球体,曹操还有些迟疑,毕竟是第一次见面的飞球兵,又是飞翔在天穹,这让他不可避免的会生出紧张与担忧的情绪。 关兴却是接着说,“大王,热气球目标太大,很快就会被敌军发现,此地不宜久留…” 随着这话的吟出,曹操方才踏步上前,却是一边翻身进入这藤筐,一边最后的问出一个问题,“元让让你接孤时,可还提到了什么” 这个…是最后的考验么 随着曹操这一问,关兴微微思索,然后迅速的回答,“夏侯将军倒是提及过,若然大王疑窦,便告知他,是肉票将军全权安排的…” 果然,当“肉票将军”这四个字吟出,“哈哈哈哈…”曹操大笑了起来,伴随着这大笑的是心头所有疑窦一扫而空,再无分毫的迟疑。 “大祭酒、圣女、鬼婆,还有程武、程延,你们上来…” 曹操甚至都没有去安排其它人… 还是张卫与程武,他们连忙吩咐手下的鬼卒与亲卫,“就地解散,想方设法,并州汇合,汇合后,你们一个个都是大功一件!” “诺…” 有些颓然,也有些不得以的声音响起。 直到此时,许多鬼卒与兵士才意识到,在大王的逃遁计划中,原本就没有他们的份儿… 安排完这些,张卫、张琪瑛、张玉兰、程武、程延上了飞球,加上飞球藤筐内原本的关兴与一名副手,正好七人,而这也是飞球的极限。 “大王能否起飞…” “走——” 随着关兴这最后的一问,随着曹操的回答,关兴熟练的取出了匕首,直接割开了三条揽绳。 原本这缆绳拉着,飞球虽想要飞起来,却被扯住,可揽绳一断,整个气球便开始放飞自我,徐徐升腾而起。 所有人目睹着这飞球,朝藤筐中的几人招手,齐呼“恭送大王!” 但很快,他们又低下头,又静寂一片。 仿佛,他们已经意识到,现在…大王是安全了,可他们,却是前路未知,前途未卜—— … … 张辽已经输了六阵。 这不可怕…所谓胜负乃兵家常事。 但可怕的是,没有人能看出,在这样“不公平”的斗将中,张辽有任何得胜的希望。 没有希望,这才是最可怕的! 酸枣县城内,这支最后的魏军也已是心情低迷,士气涣散。 张辽托着那沉重的、无法破防的月牙戟,茫然无措的走在街道上。 “踏…” “踏…” “踏…” 沉重步伐下的张辽,留下的是一个落寞的背影,一个空荡荡的灵魂。 “将军,这不怪你…”高柔凝视着张辽,他知道张辽已经尽力,可…“将军你也感受到敌将手中的神兵、宝甲,那刀枪不入,削铁如泥,莫说是将军,即便是昔日的吕布吕奉先来此,也断不是这些汉军的一合之敌!” “将军你可还注意到了那些敌将驱马时脚踩之物,像是一个镫子,将军的马术本是远胜于他们,可因为这镫子的缘故,他们驱马时的平衡竟反倒是超过了将军!将军即便是输…也是输在了这些东西上啊!” 高柔的话使得张辽脚步一顿,他自嘲道:“这些,我都知道,但输了就是输了,曾经这些人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可现在…因为那关麟,我已不是这些败将的对手!” 张辽的声音永远带着一抹萧索,就像是英雄迟暮。 “文远将军…”高柔嘶哑道。 张辽却还在自嘲,“文惠,替我发一道军令,打开城门,谁若是想要投降,便放他们出去投降吧…还有…” 说到这儿,张辽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文慧,你也投降吧,我不怪你们,大魏也不会怪你们,唯是我张辽无能,对不起你们!” 这… 随着张辽这落寞声音,他托着月牙戟一步步的向前,背影更加萧索。 当夜,酸枣县的城门洞开。 已经有不少兵士出城投降… 黑夜降临,秋风拂面,唯是这酸枣县的县署大堂依旧灯火通明。 一名兵士蹑手蹑脚的走入大堂,看着满地的酒坛微微一愣。 却在这时,“呼哧”一声,张辽在大椅上翻了个身,手中的酒坛坠落在地,发出“砰”的一道声响。 可这剧烈的声响下,张辽依旧是烂醉如泥,不省人事一般。 这兵士连忙将木架上的披风取下来,为张辽披在身上,而后郑重的行了一礼。 “我吴老六因为与将军同乡,被将军提携做了亲卫,而今已经有将近二十年了,可同乡的张忠、李勇、赵刚、王猛、郭锐…他们都投降了,我跟他们一样都尚有家儿老小,不能死在这里,也无法追随将军!末将对不起将军,也…也…” 说到这里时…这名名唤吴老六的亲卫已是泣不成声,他只能将脑袋重重的磕在地面上,以此来表达他内心中对将军的愧疚。 “好酒,好酒…” “云长,好一个降汉不降曹,这一碗我敬你…敬你的忠义!” “公明,咱们均来自并州,咱们与云长一道同起!” 张辽翻了个身,仿佛梦回当年,梦回他们并州三兄弟在曹营里一并饮酒、吃肉的日子。 这名唤吴老六的亲卫咬着牙,他没有打扰张辽,而是再度重重的行了一礼,然后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大堂。 随着他的人影消失,张辽的眸子这才睁开,脸色满是愧疚,方才的他是在装醉。 “走了…” “降了,也好,也好——” 喃喃一声,他从地上捞起酒坛大饮一口。 十万并州狼骑,数郡都尉,是丁原从并州带到了洛阳。 其后,吕布杀了丁原,带着并州狼骑转投董卓麾下,那一刻,张辽也曾质疑过吕布的决策。 可局势使然,当这支残存的并州狼骑最终交到他手上的一刻,他感受到的是莫大的压力与责任感。 并州那是什么地方! 光合元年,乌拉山山岸崩裂,乌桓、鲜卑入侵并州… 雁门郡一夜之间血流成河,无数百姓惨死,而他也是从那时候起,带着人与吕奉先一道厮杀在乌拉山沿岸,厮杀在雁门关前,他俩固然是一战成名,可无法阻止的是并州十室九空! 这些并州狼骑…是那片土地,那个时代最后的种啊—— “关麟…关麟,你成功了,你成功逼得我并州男儿望风而降,你厉害啊,你的手段一如既往的凌厉啊,但你…但你这一桩事儿做的好,做得对…” 说到这儿,张辽又满饮一口,然后那目光中透着精芒,他接着说,只是这一道声音变得低垂、厚重。 “但关麟,你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你以为并州男儿归降,我便会归降,错了,错了…我张辽虽是大魏降将,可决计不是朝秦暮楚、两面三刀之人…大王对我重恩器重,你的算盘要落空了。” 也不知道是酒醉时的呓语,还是张辽闷在心头许久、许久的话。 这一夜,张辽独自喃喃,他喝了很多,也说了很多。 渐渐地,他醉了,醉了,真的醉到不省人事。 … … 除了曹操以外,随行的张卫、张琪瑛、张玉兰、程武、程延,他们都是第一次坐飞球。 自打这飞球升空起,他们便觉得天旋地转。 半空之中,风呼呼刮得很厉害,以至于他们觉得自己的耳膜有些疼,等到有心思往下看时,骊山脚下的那千余兵卒已经变成了一个个小点,甚至…飞球越飞越高,就连骊山,就连渭水,就连这关中之地所有的山川、河流、关隘都变得越来越小。 或许是因为魏王曹操就在身边,他们一个个咬着牙,努力的压制住自己那几乎吓尿的心情,但脸色却是不由自主的苍白了起来,特别是张琪瑛与张玉兰,因为是女子…四处“呼呼”刮向身子的劲风,让她俩一阵颤粟。 张琪瑛忍不住问张玉兰,“姑母,这…这飞球真的能飞回去么” 张玉兰下意识的颔首,“我们应该相信魏王,相信这位…飞球营的少年将军…” 相信么 也便是“相信”这两个字让张琪瑛闭上了嘴巴。 可很快…“阿嚏”张琪瑛又打出一个喷嚏,好冷…真的好冷。 倒是这时的关兴察觉到了这两位女子,他提醒道:“这藤筐内有毯子,大王,还有诸位…不妨披上这毯子,就不冷了。” 张琪瑛与张玉兰冷的受不了,于是寻得毯子,蜷在藤筐里… 可透过缝隙,张琪瑛往下望,那么高…她感觉她不止冷,还畏高,她不由得颤巍巍的问道:“我们…我们不会掉下去吧!” 关兴表现的很沉稳,他一手拿着罗盘,以此辨别方向,一面道,“相信我,我是受过训练的,这里距离并州尚有一段距离,诸位不妨歇了,等睁开眼时…多半便已经抵达并州了!” 关兴说的很轻松… 可包括曹操在内,莫说休息了,他们都不敢闭上眼睛,毕竟飞在这天穹中…不可避免的让人心生紧张与胆寒。 甚至,程武与程延还密切的望着脚下,他们要确保…飞行路线是正确的。 只是…随着这飞球越飞越高,穿过云层…哪里还能看清楚脚下的境况,有那么一刻钟,甚至连东南西北都无法看清楚了。 这种情况下,只能寄希望于那“李秋”手中的罗盘。 曹操原本也是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可随着四处的劲风,他也有些受不住,特别是那额头,因为被风吹,已是有些微弱的痛感。 于是,不由得,他也寻了毯子,将身子包裹在其中,也将头埋在那藤筐里。 飞行的时光总是枯燥的… 因为这气流与劲风,众人彼此间对话很少,时间一长,连日的奔波、逃亡…不免让曹操困意席卷。 渐渐地,渐渐地,竟是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太疲倦了还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曹操竟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梦。 他梦到汉末皇室成殇,遍地荒凉,黎民悲怆; 他梦到天光乍降,那个谯县少年郎; 他梦到桓灵帝荒淫无度,官宦贿殃,到处都是豪强; 他梦到他自己,他少时机敏,任侠放荡,举孝廉入仕,秉持正道,五色大棒棒打权贵,颁十罪疏还百姓青天,捣毁邪庙,消淫祀清赃,可谓——初展露锋芒! 他梦到,他直言谏阻董卓入京,他陈留起兵灭奸贼,收黄巾,编余党… 他梦到他与旧友袁绍兵戈相向,他梦到张绣归降,孙伯符暴亡,梦到在徐州收强将… 他梦到战官渡,奇谋以弱胜强,攻乌巢,身先士卒破城立邦。 他梦到他的铁骑平残党,四州尽入囊,踏乌桓千里奔袭神兵降,还有那斩蹋顿,名将立功彰。 他梦到…他意气风发,魏武挥鞭,遥望荆襄九郡,南下渡江,东风吹,战鼓擂,烈焰烧…铁索连江…立雄图霸业,终是一梦黄梁。 然后是渭水旁,孤身亲往,割须断袍,隔岸相抗; 是陈仓入,破军斩将,虎豹平西凉; 是荆襄战场,五子良将三出战云长; 是汉中战场,定军变阵…马失前蹄亏良将… 他梦中甚至在呓想,何谓英雄 ——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 他曹操就是英雄! 不过是又输了一次的英雄,一如那三讨吕布,一如那赤壁旁,一如那渭水岸,一如那襄樊战场… 英雄从不会被“输”字打败。 只要那斗志残存不灭,便可再逐疆场—— 何况,他是曹操啊! 少时愿,抚绥万方,拓土开疆,做一个征西将军,百年后入庙堂—— 谁曾想,后筑高台,出将入相,雄踞九州,九锡封为魏王—— 他是英雄,是魏王,是要一统山河的魏王。 只要还有一息尚存,只要他还能回到故土故地,那魏武霸业的扬帆就不会停滞,魏武霸业的雄伟势必再度降临… 他曹操也会如同昔日那一次次失败后的模样,将从刘备手中失去的全部都夺回来。 “哈哈哈哈…” 想到这里,哪怕是梦呓,曹操忽的爽然大笑。 而这笑声不止是将他自己惊醒,也将藤筐中所有睡了,或是假寐的人吓了一跳… 这时,天尤自漆黑一片… 没有人能分得清东南西北,而混沌中,唯独天穹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像是指引着曹操与这些麾下之人前进的方向。 “到了——” 就值这时,关兴开口吟道。 而随着这一道“到了”的声音,关兴显得颇为激动。 反观曹操与一众麾下,他们连忙起身,纷纷扒着这藤筐的围栏,探着头往下望。 这是一处山峦间的平原,离地有些高度,而并州多山…这倒是符合并州的地貌。 而随着飞球缓缓的下落。 曹操已经能看到那平坦平原上的火把… 那是围城一圈圈的火把,就好像是指引这飞球落下去的方位。 飞球还在继续下沉… 渐渐的,曹操已经能听到了地面上的欢呼声,就好像每一个迎接着他的兵卒,都士气无比激昂,心情无比振奋。 他们那激动的呼喊声越来越大… 这也让曹操心情不由得振奋了起来。 ——『他们在庆祝孤回来了么』 ——『哈哈,果然,孤猜想的不错,只要孤回来了,那魏武霸业的雄伟就一定会再度降临!』 … … 第七三二章 关羽:孟德兄,许久不见了—— 火油罐子的阀门被关兴关小。 飞球徐徐下降的速度愈发的快了。 所有这藤筐中的人,包括关兴,包括曹操,也包括张卫、程武等人,他们的心情也同样的激动了起来。 惟独这激动的原因有些不同。 无疑,曹操是最兴奋的那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放声的大笑。 尽管地面上只能看到火把点亮,尚看不清楚是谁人领兵但料想,夏侯惇已经在这里。 而在那愈发多的火把的照映下,曹操仿佛已经看到了魏武霸业重铸的那一刻。 他…还有这么多的拥簇,还有这么多的子弟,还有北境四州为基,他还是足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魏于将倾。 “哈哈哈…哈哈…” 或许是因为劫后余生,或许是难掩内心中的激动,曹操的笑声自打浮现起,就再也没有停下。 降落的地方是一处平地,因为要确保安全,只有外围的兵卒点着火把,围了一圈,这降落的中间倒是一个兵卒也没有。 而距离地面只有十几米的时候,关兴微微提高了阀门,让飞球再度升高一些,缓缓的,飞球在风轮的转动下,朝那预定的降落地点行去,眼看着就要自那里飘过。 说时迟,那时快,瞅准机会,关兴毫不犹豫的从藤筐中抛出一个铁锚。 铁锚系着揽绳,缆绳足足有数十丈长,哐当一声…缆绳落地,在飞球的飘动之下,铁锚在地上被拖行。 铁锚之上有着锋利的倒钩,被拖行之后,不可避免的与地面上的石块摩擦碰撞,将泥土抛开。 这样的动作没有持续太久,很快,铁锚便勾住了那土壤下布满的岩石,生生卡在了两处岩石之间。 关兴兴奋的转动与铁盘相连的绞盘,紧接着,飞球迅速下降。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五丈,一丈… 因为这次下降的速度太快,“嗖”的一下子,劲风强烈,曹操与众人不由得把头埋低… 直到最后一丈时,速度方才放缓,只听得微微的“咚”的一声,飞球已经落地。 关兴也顾不得挺好飞球,原本笑容可掬的他,立时露出凶相,压低声音道:“总算到了…” 说话间,一翻身,便当先从藤筐中跳了下来。 曹操与张卫等人见状,也没有任何怀疑,以为是这名唤“李秋”的飞球兵先下去查探飞球的状况,之后,该是呼喊他们下这藤筐。 只是… 五息,十息,十五息,二十息。 依旧没有任何声音,反倒是附近那原本围成一圈的火把渐渐的收拢了起来,越发的靠近。 这时,曹操爽朗的声音响起,“诸位,该下去了,看看,都来迎接孤了,很是热烈与庄重啊——” 说到这儿,曹操一马当先的翻身出了这藤筐。 可就在他翻身出来的一刻,他的眼睛一阵恍惚,就像是整夜的寂暗突然见到这么明亮的火把,让他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这倒是无妨,但有一点,让他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了。 恍惚间,他看到的是与火把颜色一样,那赤红如血颜色底服的兵士,这是象征着大汉“火德”的汉军装束,却不是象征着大魏“土”德的黄色底服的魏军。 刹那间,一股巨大的疑云就笼罩在曹操的脑门上,让他恍惚之下一阵晕眩。 ——『不对!』 曹操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他下意识的就要转身,就要再回到那藤筐内。 就在这时,一道雄浑有力、沉稳内敛的声音在那迅速的围拢的火把中突然响起。 ——“孟德兄,许久不见了!” ——“孟德兄,可还记得云梦泽那条泥泞小道的尽头,驻守华容道的关羽关云长!” 这… 刹那间,曹操的虎目瞪到最大,寻声望去,他清楚的看到…那火把之下,一个身长九尺,唇若涂脂,面如红枣的男人正骑跨在一匹赤红色的战马上,丹凤眼、卧蚕眉…唯独少了那两尺长的长髯,可哪怕如此,他威严依旧,沉稳依旧,甚至一如既往的霸气威猛,不可一世… 这男人,曹操再熟悉不过,正是他魂牵梦绕,时常念起的关羽关云长! 可…魂牵梦绕,时长念起是一回事儿,这种情况下的相见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关!云!长!” 曹操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吟出这三个字。 也就在这三个字吟出的刹那,曹操的梦,突然就醒了; 曹操的心,也刹那间就碎裂了…支离破碎,千疮百孔!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惊呼出声“原来…原来这里不是并州!” “孟德兄…”关羽再度开口,而与此同时,无数关家军士已经上前,将曹操与一干属下团团包围。 关羽的声音还在继续,“这里的确不是并州,是距长安不远的五丈原哪!” 听关羽这样说,曹操不由得闭上眼睛,他昂着头,吁出口气,然后喃喃吟道:“从今往后,这五丈原也要因你、我这番遇见而闻名于世了!” 唏嘘、感慨、哀叹… 一时间,总总情绪强加于曹操这位老者的心头,仿佛在关羽的面前,他已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威仪棣棣的魏王,而是一个老态龙钟,希望破碎的老叟。 可悲,可叹—— 这时… 站在曹操不远处的关兴,踏步上前,面朝关羽一个单膝跪地,“不肖孩儿关兴父帅,终于…孩儿不辱使命!” 也就是关兴的声音带给了曹操新一轮的震撼。 李秋他不是叫李秋么 他不是父兄都死于那北邙山的大火么 呵呵,呵呵,他…生性多疑的他…竟是傻到连敌友都分不清楚,还有夏侯元让,他的眼睛瞎了,他的心也…也瞎了呀! 也就是这一刻,他曹操彻底悟了,原来…他陷入了一张早已为他编织好的大网中。 也就是这时,关羽的声音再度传出,“吾儿速速起身…” 吩咐完儿子,关羽颇为自豪的向曹操介绍起关兴来,“为孟德兄介绍一下,这是我膝下二子关兴关安国,此前洛阳惊变,你那孙女曹婴,孙女婿马钧便是死在他的刀下!” 这… 刹那间,原本神色萧索的曹操,眼瞳骤然瞪大,那凝起的双眉,几乎都要擦出火花。 他是愤怒于孙女、孙女婿的惨死…却更惊诧于关兴的身份! “关兴关安国” 在吟出这个名字后,曹操的声调突然抬高,他怒目圆瞪,奋力嘶吼道:“他不是死在荆州了么” 面对曹操的愤怒与咆哮,关羽只是淡淡的回应:“这次不是华容道!” “不急,孟德兄,我们慢慢聊——” … … 张辽最后一次登上那斗将场,前一夜,他没有饮酒,而是早早歇息,将自己的精气神修养到巅峰。 他换上一件内衬,披上白银连环甲,取出魏军兵士们特地为他头盔取名的“猛虎啸天盔”,月牙戟因为碎裂了许多,他只剩下唯一的一个。 可哪怕如此,当这月牙戟指向天穹时,那不灭的战意仿佛本能的、由衷的喧嚣而起。 “呵呵…” 张辽拍了拍铠甲上的灰尘,带上那“猛虎啸天盔”,他喃喃道:“今日,没有大魏的征东将军,只有并州雁门张文远,生于边陲,吾何惜死” “吭哧——” 宝剑悬腰,战戟入手。 张辽的双眸中带着冲天的战意,龙骧虎步的踏步而出… 在他的预想中,几日的酒醉,他手下的兵卒应该都降过了。 可意外的是,当大门推开,门外…尤是有一列列军士,列阵等待。 “雁门蔡毅,参见张将军——” “武州崔平,参见张将军——” “晋阳刘方,拜见征东将军——” “西河林木,拜见征东将军——” “上郡石磊,誓死追随将军——” “上党李源,愿意与将军同生死——” …… 一个、两个; 一百个,两百个…目之所及足足有五百并州男儿就站在那儿,军阵严整,列阵以待,这是并州狼骑的英姿! “啪嗒…” “啪嗒…” “啪嗒…” 这些人在拜见过张辽后,齐齐单膝跪地,就好像是等待着他们将军的发号施令。 这时,一名亲卫牵着张辽的灰影战马走来,这亲卫的眼中满是炙热的光,“东武阳李丰,今日愿与将军一道…便是战死沙场,也绝不再让将军受那关家四子的羞辱!” 随着他的话… “得得得”…灰影战马也发出一声嘶鸣。 仿佛,就连战马也回忆起与张辽并肩而战的光景… 负问天,跨灰影,威震逍遥津—— 这一道道无比霸道的传言仿佛笼罩在天穹! 问天,是张辽月牙戟的名字! 灰影,正是那匹击溃东吴后军,差一点助张辽生擒孙权的战马。 这一刻,往昔的荣光…仿佛刹那间,都普照回来了。 是啊… 今日的张辽再不用受那关麟的羞辱,在他的默许下,他的兵士大多降了,便是这酸枣县飞球漫天、炼狱火海,那又有何惧除了眼前这些同袍外,张辽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只是… 他疑惑,他茫然,他不解… “你们…” “你们为何不降” “明知是飞蛾扑火,可你们为何要跟着我一起寻死” 张辽的眼眶红了,握戟的手都在发抖。 “将军…”那牵马的踏步出列,眼中裹挟着的是死一般的斗志,“边陲之地,胡虏寇边,十室九空,在那里长大的北疆男儿,从不惧死,唯在乎的是家儿老小如何活下去!” “我等留下的,是因为并无家小,我们都是孤家寡人,并无牵挂…愿随将军死战!可…” 说到这儿,这兵士顿了一下,像是经过了一个短暂的沉吟,他方才继续开口,“可将军要知道,那些出城投降的兵士也是为了将军啊,只有他们降了,只有他们不在这城内,将军才不用再受制于人,再受那敌人之辱…” 说到这儿… “战——” “战——” “战——” 五百人仰天直呼。 他们喊的是“战”,而非那屈辱的“斗将”,他们宁可在一轮冲刺中死在这战场,也好过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军的耻辱与无奈。 而他们这一阵齐呼,引得风云变色,似乎有十万狼骑在怒吼一般。 “将军上马!” 将士们再度齐呼。 张辽翻身上马,那猛虎啸天盔被劲风拍打发出轻轻的“咚”的声音,他看着手下这仅存的五百并州同袍,他满是热泪的吟道:“并州狼骑,出战汉军兵卒,今日若死,也当葬回雁门,再睹那汉人踏平东胡三族…为那万万千千边陲子弟报仇雪恨的一日!” 张辽觉得这一日,他活着是看不到了… 但,死了…哪怕大魏亡了,可还有刘备,还有关羽,还有…关云旗! 那横扫边陲,恢复西域的日子,终会来临。 “杀——” 这时,将士长啸… 他们一个个举起锋矛,挎上佩刀,跃上战马,他们仿佛背负着十万并州狼骑的斗志与激昂,雄赳赳气昂昂的踏出这酸枣县敞开着的大门。 曾经,张辽效忠过丁原,效忠过董卓,效忠过吕布,效忠过曹操… 可今时今刻,他的慨慷之勇只想效忠于他自己,效忠于他的故乡,完成属于他自己最后的归宿。 那支纵横天下,那支曾在逍遥津封神的并州狼骑…他们还在!他们又回来了。 秋风猎猎,旌旗迎风而展,裹挟着漫天风沙与肃杀之气回荡在这中原大地。 张辽当先出列,大喝道:“雁门张文远在此,关家子还不派兵列阵,与我决一死战么” “并州狼骑在此!速来与我等决一死战!” “并州狼骑在此!速来与我等决一死战!” 五百山西大汉持戈怒啸… 那只有边陲才有的杀伐之气,彻底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那种疯狂、癫狂、歇斯底里的神情,那种不屈、求死、明志交融在一起… 他们振臂狂啸,声浪震天。 这时的关麟也走出军帐,他没有想到,绝境下的张辽…绝境下的那寥寥并州兵卒,还能迸发出如此强大的气场与斗志。 一将在前,五百死士在后,他们主动叫阵…这种场面太过震撼,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踏…” “踏…” 关麟踏步登上战车,披风因为劲风而吹拂,看着那张辽的神色,关麟不由得摇头感慨:“是我错了,张辽还是那个逍遥津时的张辽,他不会认输,也不会服软,更不会因为意志瓦解而投降…” 而这时候的关麟,他才意识到,全力以赴…才是他能给与张辽最大的尊重。 或许每个时代、每个乱世,总有那么一些人值得敬畏,无疑,雁门守国门,白狼斩蹋顿,逍遥津破十万的张辽张文远,还有他身后的这么一干并州狼骑,就在此列。 “来,与我决一死战——” 张辽的月牙戟划出银光,那咆哮一般的声音再度传来。 也就在这时,他大啸一声,“杀——” 然后,以他为先,五百并州狼骑紧随冲刺,他们齐刷刷的向前,朝关麟席卷—— 关麟挥动令旗,“凌统、甘宁何在” “末将在!” “若张辽与并州狼骑杀至五百步,则你二人为将,携千余重甲兵前去阻挡!” “诺——” “姜维、关银屏、周仓、王甫、廖化何在” “末将在!” “待弩箭之后,各领本部杀往前方!” “诺!” “贺齐、蒋钦何在” “末将在!” “即刻,放连弩——” “诺…” 随着关麟的吩咐,整个汉军瞬间齐动…那一列列的步兵迅速让开,留出位置给后面的弩手。 “听我号令,上弩——” 贺齐与蒋钦已经在吩咐… 关麟这时候是眯着眼的,他看着那张辽冲刺而来的模样,料想当年的白狼山与逍遥津时也是这般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他其实是想喊停贺齐与蒋钦的,他想多吩咐一句。 『要活的!』 可终究,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战场上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何况…对付张辽这样一员虎将,“要活的”这三个字实在是太过屈辱了。 “杀!” 张辽马快已是就要杀至,他双脚猛磕战马灰影的马腹,提着月牙戟当先杀来。 从九天俯瞰,就宛若一道银光快速的掠过大地,朝着茫茫大军,朝着那严阵以待的连弩军阵冲去。 “射——” 蒋钦一声号令。 顿时,密密麻麻的弩矢呼啸射出,如暴雨,如惊雷,如蝗虫过境,直接朝这五百无畏勇猛的并州狼骑射去。 “轰…” 张辽月牙戟挥舞…银光斩天而下,劈碎了一连排的弩矢,他的面目狰狞,忍着手臂的酸痛纵马驰骋。 “嗡——” “嗖嗖——” 一根又一根的弩矢射穿了并州狼骑的胸膛,狼骑无畏,可面对这般对的弩矢,他们的生命还是太过渺小。 雁门蔡毅死了,武州崔平死了,晋阳刘方死了也死了… 五百人等冲到敌阵时,已经只剩下寥寥不足十个。 而这时… 姜维、关银屏、周仓、王甫,第一阵的汉将已经迎上张辽的月牙戟… 张辽不敢恋战…更不敢用月牙戟与对方的兵器“角力… 这时,又几个熟悉的面孔冲到张辽的身边。 是西河林木,是上郡石磊…还有六、七个张辽叫不上名字的。 “将军继续向前,我等掩护将军——” 说话间,这些人已经与姜维、关银屏、周仓、王甫、廖化战于一处。 然而后面还有甘宁与凌统,还有蒋钦与贺齐… 这四个曾经逍遥津一战被张辽砍成重伤的将领,今时今刻,却是宛若四个门神与张辽战于于此… “锵啷啷啷——” 各种长柄兵器齐齐招呼向张辽… 而身后,那寥寥并州狼骑哪里是姜维、关银屏的对手,很快解决了那边,他们也一起杀回。 到得最后… 姜维、关银屏、周仓、王甫、甘宁、凌统、蒋钦、贺齐… 他们九人将张辽团团围住。 乃至于…张辽的马儿会影吃了一枪,已是倒地…唯独坠马的张辽,他用月牙戟强撑着站起。 面对九名汉将,九匹战马,他笑了,他环望周遭,他那五百并州兄弟已经全死了…他再无任何牵挂了。 这时,彻底释怀的他,开始大笑,尽管是最狼狈的身形,却放出最狠的话。 “哈哈哈哈…” “九个是么” “你们知道逍遥津时,多少东吴名将被我追杀” 张辽甚至一一念出了他们的名字:“吕蒙、陈武、甘宁、凌统、潘璋、宋谦、徐盛、丁奉、蒋钦、贺齐…十个,整整十个!今日你们比起来,还少一个呀!啊…来呀…来呀——” 这一刻,张辽的目光凶戾无比,身体的抖动间已是甩出了无数血洒—— … … 第七三三章 张辽落幕,但英雄不死,更不会凋零 ——锵啷啷啷! 战斗打响,九勇斗张辽。 这注定是一场不公平的打斗,却不知是因为什么原故,姜维、关银屏、周仓、王甫、甘宁、凌统、蒋钦、贺齐,九人彼此互视间,却是一个个翻身下马,竟是以步战之姿朝张辽杀去。 或许是因为真英雄不在马上—— 或许是因为,今时今刻的张辽值得他们尊重。 但这些对现在的张辽而言一点也不重要,甚至,哪怕以一敌九,他尤是无所畏惧,慨慷之勇震荡天地,直接将那酸枣县传来的呼呼的风声遮掩。 一时间,冲天的煞气铺展开来,竟是使得围攻他的九人呼吸急促。 特别是对凌统、甘宁、蒋钦、贺齐…就好像是某种血脉的压制再度冲天而起。 这依旧是那个逍遥津不可一世的战神,杀神! “锵啷——” 钢枪、钢戟、钢矛、钢刀纷纷刺来,张辽身上的甲胄已是碎裂,那狭长的白虎披风也被扯开,背负的伤痕不知几何甚至…就连月牙戟上也是坑坑洼洼! “轰…” 甘宁的钢链挥出,将月牙戟牢牢锁住,缠绕其中,欲要强行压制张辽的攻势。 “锵啷啷——” 可张辽手中宛若有千斤之力,一记左右劈砍,荡开了那钢链的缠绕,一记横摆猛地横劈向凌统。 眼看着凌统躲闪不及,身旁的周仓连忙去救,哪曾想…张辽那一戟本就是虚招,他的月牙戟竟宛若灵活的游蛇,像是长枪一样在进攻的半途中改变方向,忽的就朝周仓劈来。 “不好…” 周仓疾呼一声,下意识的挥刀格挡。 却见得月牙戟呼啸压下,传出的撕风声,战戟的锋芒已经砸在了周仓大刀的刀柄上。 周仓一惊,心头暗道。 『角力么,如此这般,那月牙戟会碎啊!这张文远傻了不成』 诚如他所想,两股巨大的劲力相撞,便是考验兵器硬度的时候,此前张辽的月牙戟碎过无数次,就是因为这个,而在这一场斗将中,他已经尽可能的避开“角力”。 怎么现在 果然… 伴随着“啪嚓”一声,锋锐的铁撞上坚固的钢,月牙戟的锋刃顿时碎裂,变成了一个个碎裂的铁块儿四散飞射… 也使得周仓下意识的抬手,本能的护住面颊。 反观张辽,他像是早就在等待这个机会,他任凭那碎裂的铁片在面颊上划过,双腿一个箭步上前,双手则是一记擒拿,竟愣生生逼得以力量着称的周仓虎口剧痛,不由得松手… 而他手中的大刀也随之掉落,就在那大刀就要落地之际,张辽一只手突然伸出,稳准狠的接住这大刀…然后一记挥砍,荡开了紧随攻来的凌统的长枪与甘宁的钢链。 他迅速的退后,一招之下,他已完成了夺刀… 只不过,他的整个面颊上被无数刃片划破,那汨汨鲜血溢出,脸上已是红的可怖,红的瘆人。 可,也就是因为如此代价,兵刃的劣势,他愣是凭一己之力夺回来了。 周仓气急,本想上前,但一步刚刚迈出,还是冷静的退后,口中吟道:“如此夺刀,便是关公…怕也未必能及——” 而随着周仓的退后,蒋钦、贺齐加入了战场… 战场就是这样,别看是九打一,可实际上能在张辽身边比斗的也就那三、四人,人再多根本施展不开,必须等一个被击败,后面的才能补上。 接下来的战斗,因为手持钢刀的缘故,兵器上劣势的弥补,简直是让张辽如虎添翼一般… “嗖,嗖——” “嗖,嗖——” 面对银枪的突刺,张辽一刀荡开了贺齐与蒋钦的攻势,趁机…凌统的一枪穿刺了张辽的左肩,那纸一般防护的肩甲顿时碎裂,一块儿肩上的肉都几乎被刺出。 “啊——” 张辽搏命一般撕心裂肺的嘶吼,他忍痛挥刀,胸膛处流出的血,仿佛激发出他浑身的力量,磅礴的刀锋…如同那排山倒海般的滔天巨浪,竟是一刀劈砍之下,纵是蒋钦与贺齐合力拦截,却根本抵挡不住。 “这…” 因为虎口被震的没有知觉,蒋钦与贺齐两人的兵器几乎同时落地… 倒是…凌统那长枪的锋芒处,尤是沾满了鲜血,还带着肉…森然可怖。 呼… 看到这情况,蒋钦与贺齐打从心底里佩服,当然,面对如此嗜血的张辽,他们知道,失去武器的他俩已是帮不了什么忙。 他们没有犹豫,也迅速的退出了这战场。 这次递补上来的是关银屏与王甫,廖化… 只是…此刻重伤在身的张辽,仿佛彻底变换成嗜血的猛兽,往往这样的猛兽在自己受伤时才是最凶猛,最可怖的,最不怕死,也最无所畏惧的。 而很明显关银屏与王甫、廖化这样级别的武者,根本无法与此时此刻的张辽对垒、比拼、搏杀… 差距太大了—— 很快,关银屏与王甫也败下阵来,姜维是最后补上的那个,九勇斗张辽,最后剩下的能与张辽搏杀的只有甘宁、凌统、姜维三人。 只是… 这边败下的六人,似乎并没有怎样,无外乎是退到一边观战…甚至还有副将送来递补的兵器,源源不断。 而张辽的代价就不可谓不深重了…他的身上,几乎到处都是被利器划过的伤痕,便是一记最平常的挥刀,也要自身体上抖出许多鲜血… 场面极其悲壮—— “哼…” “三方合围又算得了什么吾亦能破袭擒贼——” 伴随着张辽的一声嘶吼,他的大刀再度与凌统的钢枪交汇,压力完全给到凌统这边…几乎就要将凌统压垮! 与此同时,姜维的长枪迅速抵上协助凌统抵挡这贯日凌云的一击。 甘宁的长索则是再度将张辽的大刀锁住… 毫不夸张的说,三人合力方才压制住张辽手中的大刀—— 最终,趁着甘宁的钢索锁敌…姜维与凌统觅得良机,左右钢枪突刺,凌厉的枪锋自锁骨划过,顺延到肩膀,两个小洞般的枪口喷洒出大量的鲜血,在曜日的照射下,绚烂、狂暴、夺萃到极致。 “啊——” 右肩重创,左肩伤上加伤,张辽的嘶喊声带着无穷尽的悲鸣。 而直到这时,甘宁、凌统…这两个对张辽最是恨意十足,最是痛心疾首的前东吴名将,也不由得齐声感慨:“今日,张辽…无敌——” 是啊,当年吕布在虎牢关下力战三英,最终不过是夺路而逃。 今朝,张辽却在这酸枣城下竭力死战九名武者,尤是力战不退,打到这份儿上,已经能称得上四个字——恐怖如斯! 甚至,所有与他力战的人,都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倒吸凉气… 这样的兵器,这样的铠甲,这样的车轮战… 太不公平,却也太震撼,太惊悚,太悲壮了—— 而看到张辽双肩重伤…血便是如同喷泉一般狂涌,凌统、姜维、甘宁纷纷收回兵器,姜维伸出手指了指张辽,又指了指这酸枣城,大声道:“今日这酸枣城势必因你而扬名——” “呵…” 哪曾想,此刻的张辽尤是用那钢刀撑起身子,因为失血过多,他有些晕眩,却还在竭力的大喊,只是喊出的话已经不可避免的错乱和语无伦次: “尖锐之势,吾可一人夺之——” “江东小儿,安敢啼哭哈哈哈——” “尔比之东吴十万大军如何——” “哭吧,哭吧,就让我张辽成为你们的梦魇——” 这些听起来…有些中二的话语,却仿佛是将他一生中最铭记、最高光的时刻悉数讲述,这才是他自己,是那个无畏、勇猛、无敌的大魏征东—— “呵…” 张辽朝向眼前的三人,“来啊,接着来呀——” 钢刀再度挥动,只是,这一次,因为手臂根本使不上力气,勉力提起兵器,这使得他整个人宛若虚脱了一般,他栽倒在地,可他又拼命的站起。 “可惜!”三人武力中最高的甘宁不由得摇头,他指着张辽沉声说:“真论及单打独斗,今日的我不如你,逍!遥!津!战神!” 逍遥津战神… 这已经是来自甘宁最高的评价。 凌统“吁”出口气,他其实也想说点什么,比如…那个女人。 可…当“卓荣”的名字到嘴边时,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或许…卓荣也不希望看到今日张辽的这副模样! 或许这时候,不说话,才是对他最高的认可! 倒是张辽,“呵呵呵呵…”在甘宁与凌统最高的认可后,他开始冷笑,但他已经感受到了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他强撑着…用尽最后的力气转头朝向关麟。 似乎是因为感受到张辽已经是强弩之末,关麟的战车已经徐徐而来。 张辽朝着他小声说,“关家子,我最后求你一件事儿!” 关麟没有回答,只是伸手示意,让他说下去。 张辽抹了把脸,那脸上清晰的血手印殷红可怖,可他的声音却变得严肃与一丝不苟,“将我的尸体送回雁门,也…也替我带一句话给曹公,就说…就说,就说‘感曹公大恩,此生…此生得了!张辽…告退了——’” 也就是这一句话吟出之际。 “噗”的一声,张辽一口血水狂喷而出。 然后是他虚弱的、勉力的、精神恍惚的、细若游丝的喃喃: “吕布死则死耳何惧之有——” “哼,不过是孙权小儿带十万弱旅,二位将军请安坐城中!我独自前去退兵——” “孙权小儿,今日便要为吾所擒——” “八百虎贲踏江去,十万吴军丧胆还——” “哈哈哈哈,若不是孙权马跃断桥,定将他生擒了——” 说到这儿,张辽像是完成了属于他的回光返照! 只听得“咚”的一声,他那虚弱的双臂,弥留的意志再也支撑不住那满是血迹与伤痕的身体,他整个栽倒了过去…再没有半点生机! 倒是那抢夺下来的“钢刀”,末端的刀柄插入地下,依旧傲然伫立…这便是如他的意志一般。 身体已经坚持不住,可意志却永存! “死了么”姜维连忙问道。 “不会真的死了吧”甘宁尤是有些不信…他无法想象,那个逍遥津战神,那个这辈子屈指可数重挫过他的家伙,会真的死在这里! 唯是凌统快步上前,迅速将食指与中指伸向张辽的鼻息,就像是在替某个记忆中的女人…去关切、关怀这个倒下的男人。 与此同时,关麟的眼眸不由得凝的深重无比,他甚至伸手轻轻的敲打着脑门,口中喃喃吟道:“机关算尽,机关算尽哪…” 俨然,因为张辽的倒下,他还有些自责。 明明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避免张辽的一死,可最后的结局,呵…终究,他少算了那“忠义”二字! “我…我…”到得最后,关麟磕绊的说,“你想葬在雁门,你想让我替你带话给曹操,我…我是真不想答应你啊!” 就在他吟出这么一句时。 食指已经伸到张辽鼻息间的凌统,突然急迫的回眸,他既惊且喜道:“公子,还有气…公子,还有气——” 这一道声音,无异于让关麟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希望的灯火。 他连忙吩咐,“快,大夫…大夫…速速将张仲景接来,若仲景神医不在,他的弟子王叔和、杜度、韦汛…哪个在附近,就把哪个接来!” 关麟的语气无比急切。 甚至…许多麾下文武,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急迫,如此不冷静的关麟! … … 长安城。 “哈哈哈哈哈…” 曹操那爽然的大笑声响彻在此间。 一处高台,没有铠甲,没有兵器,甚至…没有一个亲卫。 此间唯独曹操与关羽,甚至两人均是穿着便服。 青绿色的衣服、青绿色的披风、轻绿色的帽子…这是关羽素来的装扮。 反观曹操,也不知道是因为被关羽生擒,还是与故友久别重逢,那所有的烦恼与忧愁反倒是一扫而空,他穿着的是裋褐、短打,便如同一个庄稼汉一般,但他的笑声却比做魏王时,比统领千军万马时更肆意,更爽朗,更开怀,也更悠然。 而与关羽的对话,没有分毫的苦大仇深,曹操谈笑风生,他的豪迈与不羁,哪怕是关羽也不由得惊诧连连,时而不知所措! “云长啊,哈哈哈,你竟是不知道这个” 曹操指着那长安城中昔日汉未央宫的遗址,笑着感慨道。 关羽则是发问:“还请孟德兄赐教——” “长安城,周文王时就定都于此,如今这未央宫的废墟旁…曾经也是那秦朝阿房宫的废墟,王朝更替,多少宫廷中琼楼玉宇最终在一场大火中沦为一方废墟,秦如此,楚如此,汉如此,孤这大魏也是如此!” 曹操像是在与挚友交谈时那般肆意,畅所欲言,“可为何这城叫做长安呢孤来告诉云长,这是取意‘长治久安’的道理,可莫说那二世而亡的秦,莫说那楚汉相争,单单四百年大汉,这长安又‘长治久安’了多久” “所以,孤告诉你…人老了,反倒是看的清楚,也明悟、明哲了…这天下,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孤若赢你,那天下就并入魏,可你抓住了孤,那天下就能在汉的名义下再延绵几百年!但终究,有一天,有一朝,这一统天下的局面还是会分开…自古如此,自古亦然!” “这也是为何孤见到云长,非但没有丝毫繁琐,反倒是如同解脱了一般!不瞒云长,自打被你擒住,在此间幽禁几日,静心冥想,抛去一些的繁杂…反倒是困扰了孤几十年的头风都舒畅了不少!” 说到这儿,曹操笑着晃了晃脑门,“哈哈哈,果然,那华佗说的不错,孤这风头若要治愈,除却利斧开颅外还有一法,便是去欲,去望,去怒,隐于林泉山水之间,以‘太清之气’定神醒脑,果有料想…呵呵,这点上,孤可要多谢你了,云长!” 曹操一股脑说了一大堆。 其实这些话,多是发自肺腑的。 如果注定被抓住,如果注定…大魏的终结是大势所趋,那他曹操宁可被关羽抓住,宁可是从关羽手上结束这纷乱的山河,曹操愿意把这份大功交给他最欣赏、最喜欢的人,毫无保留! 或许,也是这把年纪的曹操…他对人生全新的感悟。 曹操的豪放与不羁让关羽惊讶,甚至于让关羽有些不知所以… 听着曹操的话,他只能淡淡的吟道,“我以为孟德被关某擒住会不甘心,会愤怒,会沮丧,甚至会如华容道那次无比悲怆的哭泣可不曾想…” 不等关羽把话说完,“哈哈哈哈…”曹操的大笑声再度传出,他的虎目也变得温和。 他从始至终都是个乐观的人,是个豪放的人,可几十年的霸王生涯没有给他了乐观的机会,谁曾想,到了这把年纪,反倒是什么都看开了。 “一切都结束了不是么难道,云长一定要让孤悲痛欲绝,痛不欲生,不惜绝食,不惜泪如雨下,如此这般,方才满意么” “孟德兄是知道的,关某不是这个意思…若早知孟德兄如此性情,那华容道时…” 不等关羽把话说完。 曹操大手一挥,“现在的孤与华容道时的孤不同,现在的云长难道不是也变了么没有官渡时斩颜良诛文丑时的傲气不可一世,甚至连孤每每称赞的那美髯也被割去了,但…现在的云长却变得更加睿智,更加沉稳,也更加冷静,这样的云长…即便是全盛时期的孤,即便你、我是势均力敌,孤也没有把握能够战胜于你!” 听得曹操这么说,关羽只觉得内心中一阵悸颤,他不由得摇头,感慨道:“孟德兄言过了…” “哈哈哈…”曹操又笑,“官渡时的云长可不会说出‘言过’这样的谦逊辞藻,那时的云长意气风发,只会说‘关某当仁不让…’” 唔… 最了解关羽的人还是曹操—— 此刻的曹操根本不像是俘虏,关羽也不像是将军,双方彼此间更不像是死敌,真的就宛若一对久别重逢的挚友。 而随着曹操的话,“哈哈…”关羽也不禁笑了。 是啊,时代在变,人也在变,今时今日的他与曹操,又怎能去品评当年的故事; 话说回来,当年的他与曹操,又岂会想到如今的境况。 “孟德兄又令关某学到了…” “哈哈!”曹操依旧在笑,他眯着眼,眼眶却是向南,那是汉中的方向,也是如今刘备所在的方向。 似乎因为与关羽聊了这么许多,也让他念起那个少年时就坐着“羽葆盖车”美梦的兄弟… 有趣的是,时至今日,他的梦想已经越来越近,就要实现了! 果然,当年那青梅竹马,那一句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尔的含金量还在继续。 心念于此…曹操沉吟了一下,然后问道:“倒是不知道,玄德的青梅酒可备好了” 说到这儿,曹操像是心中霍然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睛眯的更紧,“终究,曹某还是有一些话要向玄德娓娓道来…如今这身份,还有一桩事儿,需得求玄德去答应——” 呃…这… 关羽微微一顿,旋即如实说道,“孟德兄莫慌,那加急的信笺我已发往汉中,料想大兄很快就会动身,孟德兄念着这杯青梅酒,我大兄又何曾对这臆想中的青梅煮酒望眼欲穿呢” 说话时,关羽的眼眶也朝向西南。 他已经开始畅想… 现在的曹操与现在的大兄,他们再度青梅煮酒,那又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话说回来,还有一条… 曹操又要求大兄什么呢 … … 汉中城。 长安的快马才刚刚抵达… 倒是一处官署之中,隔着老远便听到一对兄妹咆哮般的声音,就犹如在吵架一般。 这里的兄是张飞的儿子张苞。 这里的妹则是张飞的宝贝闺女张星彩。 此时的张苞已经是愤怒到极致,他咧开嘴,那宛若父亲张飞般咆哮的嗓门呼啸而出,“如今,人人都翘首期盼着长安城二伯擒住那曹操…可谓是共襄盛举,可怎生你一张口就是要不远千里赶去洛阳” “你偏去洛阳什么意思洛阳到底有谁在啊” … … 第七三四章 大魏动荡,黄雀在后,螳螂捕蝉 洛阳有谁在啊 当张苞将这个问题抛出,第一时间张星彩是羞涩的,面靥都不由得微微的红润了起来。 有谁在 自然是那个他呀! 哪怕许久未见,可那个他的音容笑貌,他的声音…就宛若每时每刻都浮现在张星彩的眼前,的心间! 比如那一句: ——『我可对镜贴花黄,亦可铁甲披寒光!』 这是「那个他」教给张星彩的。 而经历了襄樊战场,经历了汉中战场,张星彩自以为她做到了,也正是因此,张星彩迫切的想要回去告诉告诉那个他… 让他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让他看看自己是不是成为了他故事里花木兰的模样! 当然… 终究是女子,谈及这些儿女情长,不免面靥绯红,心头激动… 倒是张苞尤是喋喋不休。 他依旧重复着这个问题,「小妹你倒是开口说话呀洛阳到底有谁在啊让你这般放不下」 而这一句吟出时,正巧张飞正巧从此间路过。 原本张飞不过是带兵巡查,正好路过暂时居住的宅府,就进来打算喝口水,哪曾想…正听到儿子与女儿的对话。 张星彩的声音正在传出,她像是狡辩一般,又或者说是遮掩内心的羞红与想法,「洛阳有谁在这还用说,洛阳四季分明,鸟语花香,有马寺钟声,有金谷春晴,有洛浦秋风,有天晴晓月、有铜驼暮雨、有邙山晚眺…这些,难道就不值得去看一看就不值得留恋么」 随着张星彩的反问… 就在张苞的嘴边,一个巨大的「啊」字不由得吟出… 这什么跟什么嘛 前几日还在征战沙场,扬言要铁甲披寒光,怎么不过几天,小妹就肆意畅想美景风光,这变化也太、太、太、太快了吧! 不等张苞继续发问,「哈哈哈哈…」伴随着一阵大笑,张飞已经跨步走了进来,笑声依旧,却是走到张苞身旁时,「咣」的一声,一拳砸在他的脑门上,连带着吆喝道。 「你这臭小子傻笨傻笨的,洛阳有什么还用你妹子编啊你说有谁啊」 说到这里时,张飞抬高了声调,「那洛阳城,有你妹夫关云旗那小子啊!若不是他,咱们这汉中战场,哪能这般顺利要不是他,二哥怎么能杀到长安」 「呵呵,若不是惦记着二哥能不能抓到曹操这厮,你爹我也早想去洛阳,当面问问这小子《斗战神》后面还有没有了咋《云别传》他能继续更新,《斗战神》就写不出来了啊…」 张飞一股脑说了一大堆… 而这…特别是将「关麟」的名字吟出,无疑,让张星彩的面颊更加绯红。 反观张苞,尽管脑袋吃痛,却也是恍然大悟,「原来小妹是另有所指啊…我心里还嘀咕呢什么马寺钟声、金谷春晴、洛浦秋风…这有什么看的。」 「哎呀…」张星彩一阵羞涩,「爹、大哥…你们说什么呢」 似乎是不想把女儿家娇羞的一面展现给父兄,张星彩直接一路小跑跑开了。 张飞则是与张苞互视,这一对父子一起笑出声来… 也难怪笑的如此灿烂。 张家门楣如此女婿,岂止是全了兄弟之情,更是一段佳偶天成! 正直这时… 一匹来自关中的快马如旋风一般,在街道上踩过无数泥泞,马上的骑士,迎着白茫茫的雾气与湿气,依旧策马飞驰,从面容上看,这骑士有些疲惫,可当行进这汉中城时,他所有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他勒马回停,然后将一条消息 喊出,任凭其传遍大街小巷。 「喜报,喜报——」 「关将军擒住曹操了,关将军擒住曹操了——」 「喜报,喜报——」 仿佛也正因为这样的声音,融化了他一路行来的疲惫,让那满是倦意的眉宇瞬间展开,当然…不止是这骑士,同时眉宇展开的还有闻听到这条消息的所有百姓,所有兵卒,所有将领。 只经过了一个刹那… 街道上便彻底炸开了一般。 「抓到曹操了,抓到曹操了——」 「结束了,这乱世终于要结束了——」 「赢了,赢了,我们是最后的胜者——」 「总算…总算能回家了!娘…你在家可好」 因为刘备麾下的兵卒成份复杂,有从涿郡就追随的,有丹阳兵,有荆州兵,也有蜀中的兵卒、关外的兵卒,甚至是大魏的降卒…不同的经历,不同的背景铸造了他们截然不同的心情与心境。 但无疑…这一道道呼喊声吟出,是亢奋,是激动,是狂喜… 对于任何一个兵卒而言,他们的坚持总算收获了成果,大汉的三兴就在眼前—— 而对于任何一个百姓而言,他们太翘首盼望着那远离纷争,远离战乱,恬静祥和,安居乐业的日子了。 这一道道呼喊声,自是也传到了张飞的耳中。 前一刻还因为那「准女婿」欣慰大笑的他,突然间听到这一条狂喜的讯息… 乃至于,第一时间,张飞还觉得这不真实… 不可能啥好事儿,都砸在他头上吧 「啥」 他激动的跑到外面,逮住个校尉就问:「啥曹操那厮真的被俺二哥擒住了」 「是啊…张将军,如假包换,如假包换…如今的曹操就在长安城,就在关将军的手上啊!」校尉指着那已经驾马行远的信使,「信使已经往刘皇叔那边去了,张将军速速也赶往那边吧…」 是啊…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不去见见大兄呢! 张飞如梦方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双肩扛着丈八蛇矛,大笑着,笑的语无伦次,亢奋着、惊喜着就往大哥刘备与军师法正所在的官署跑去…高兴的像是个五十岁的孩子! 「哈哈哈哈——」 「二哥,你特娘的厉害呀…啊,呸…以后不止是二哥了,以后你也是俺的亲家公啊…啊…哈哈哈哈哈——」 一边自顾自的说话,一边奔跑,张飞简直快乐极了! … … 「曹操真的被我二弟抓住了」 在听到信使传来的消息,刘备是既惊且喜… 他的表现与张飞刚听到这消息时的表现如出一辙,不信… 这没法信哪! 曹操,他们做了那么多年朋友,又做了那么多年对手,曹操的能耐刘备太清楚了,想要抓到他,哪怕是二弟云长亲自出马,哪怕是云旗布下了一个又一个圈套,将他十面埋伏,可…可打从刘备心底里,他依旧不认为,曹操会被抓住! 也正是基于此,刘备的表情比任何人都要惊讶,都要不可置信。 「主公,的确已经抓到了,曹操被二将军幽禁起来,二将军说让主公即刻动身赶往长安——」 信使说话间,不忘将一封信笺递给刘备。 刘备展开,上面是二弟关羽的信笺,是请刘备赴长安。 之所以是刘备赴长安而非关羽回汉中,这是因为…汉的西都在长安,汉的东都在洛阳,刘备…当在那里登高台,替天子告天下,也替天子劝那北境的逆魏余 党归降。 这个…刘备自是能体会到。 也正因为感受到了这点,「呼」的一声,刘备深深的吁出口气,他望向法正,望向赵云,望向黄忠,望向诸葛恪,也望向方才急匆匆赶来的张飞张翼德。 「呼」…又是一声狭长的呼气,他把头转回那信使的脸上。 「曹操如今在长安如何可有愤恨可有悲痛可有咒骂于我…可有不甘他的头风可还好」 一改往昔谈到曹操时的痛恨,刘备的话宛若是在关怀一个久别的挚友! 「曹操未有丝毫悲痛,更莫有半点对主公的咒骂!」信使如实禀报,「据二将军言,曹操尽管被俘,却是谈笑风生,吃的好、睡得好,甚至因为无繁杂之事萦怀…就连头风都舒缓了不少,他还总是与二将军提及,说是这次该轮到他静候皇叔的这一杯青梅酒…说是期待与皇叔再度青梅煮酒,再叙前缘!」 这… 当听到曹操的现状与境况时,刘备露出了一抹全新的惊诧,可只是一个刹那,他便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很罕见的,他笑的如此轻松,宛若是释放、释怀了一般。 「主公何故发笑」 这次轮到法正问刘备… 张飞也嚷嚷着问:「大哥,这曹操都抓住了,你不该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哪这里的笑声就不对呀你这是笑甚哪」 「哈哈…」刘备依旧在笑,过了许久,这笑声方才止住,方才张口解释:「我是笑,我终究是不如他曹孟德豪放与洒脱呀,若然今朝被擒的不是他曹孟德,而是我刘备,怕不用他幽禁、俘虏,我已是拔剑自刎…可他,云淡风轻,分毫没有因为被俘虏而啜泣、幽叹…果然,过了几十年,他还是那个豪放不羁,赢得起也输得起,拿得起更放得下的曹孟德!」 说到最后一句时,刘备已是加重了语调… 他对曹操的赞许与钦佩呼之欲出。 倒是他这话把众人都给说的沉默了。 但无论如何,整个此间的气氛总是变得十足的轻松。 终究,这最后的胜利者是他们—— 「好了…准备下,动身吧…」刘备已是站起身来,「二弟不是说,这曹孟德除了想与我青梅煮酒外,还有事要求我么我倒是好奇,他还有什么事儿」 随着刘备的起身,原本跪坐的众人也纷纷起身,法正则是连忙提醒道:「主公,在去长安之前,还有一桩事儿需要安排…」 「什么」 「主公难道忘记了那洛阳城的天子么——」 天子当这两个字从法正口中吟出时,刘备突然间就明悟了什么… 他淡淡的笑道:「看来,这长安城还不是归宿,我与这曹孟德该去洛阳拜见天子啊…」 说到这儿,他立刻吩咐,「速速发七百里加急,将擒住曹操的喜讯传遍蜀中,也让诸葛军师先行赶赴长安与我汇合…」 说到这儿,刘备的语气变得轻了不少,他接着说,「无论是与曹操见面,还是赴洛阳殿前听封,就如同不能少了那关云旗一般,又如何能少了他诸葛孔明呢」 法正连忙拱手。「遵命——」 … … 邺城,巍峨的魏王宫城楼上,传来一声铿然的钟响,撞钟之人一边撞,一边用袖子抹去满脸的泪水。 接着,整座城楼的钟都响起了,浩荡的钟声引得整个邺城上的钟鼓齐鸣,震荡了苍穹。 这一道道钟声悲怆、凄惋… 那一个个撞钟之人也无比的悲恸,不甘。 一时间,整座城池中,那些始终坚守大魏的人… 因为那新传来的消息而失魂落魄… 大雨倾盆,邺城司马家的府邸内,张春华呆立着,望着那虚空中时隐时现的「曹操」画像,这个一手缔造起大魏神话的枭雄,终于还是有落寞的一天,有被擒住的一刻。 然而,没有他的日子,魏国会如何 尚存的这北四州会如何 曹操的那些子嗣会如何 甚至,司马家会如何,对未来的担忧让张春华更为忧惧… 大雨淅沥沥的狂沙…北风依旧在怒号。 邺城很少会有这种天气…而这,就仿佛为整个邺城,整个大魏的上空蒙上了一层巨大的迷雾疑云… 书房中,司马懿与父亲司马防彼此跪坐。 两人均是闭着眼睛,仿佛哪怕消息已经传来,且已经传出半日,可他们的心情尤自悸动不已,不能平复。 最终,在这极致压抑的气氛下,司马懿张口。 「最终,寒蝉的计划…还是被孩儿玩砸了——」 说话间,司马懿咬着唇,一脸的痛苦与悲痛模样… 诚然,寒蝉本就是司马防为了拉儿子入局而编织的一个纵观千年、逼格十足的组织。 但事实上,这所谓的「寒蝉」无外乎是以颍川「荀、钟、陈」三家加上以河内「司马家」为首,以豫州所有大族为成员,互通有无,互相帮扶的豫州世家联盟。 曾经,这个联盟的首脑人物是荀彧… 但终究,他败给了心中的正义与礼法,没有让这个豫州世家联盟凌驾于曹氏宗族之上… 然后寒蝉的首脑变成钟繇,他也是最有机会…引领这个世家联盟扶摇直上,甚至,他在关中,还握有一定的兵马! 可是,汉中一败…功败垂成! 就连钟繇也被迫降了—— 而从这份投降开始,寒蝉再度变得群龙无首… 现在,担子…交到了司马防与司马懿这一对父子的手中,而因为父亲的看重,司马懿已经变成寒蝉在这天下崛起…最后的希望! 「这不怪你…」 司马防安慰着儿子,「你也没想到汉中一战不仅损兵折将,就连曹操也被抓住…局面不可扭转,当然…不止是你没想到,寒蝉中…任何一个家族的族长都不会想到。」 呼… 随着司马防的话,司马懿重重的吁出口气。 他用细微的话解释说,「其实,按照寒蝉原本的计划,我们是能接受汉中溃败的,我们的目的…唯独是让那西线战场统兵的夏侯渊死在汉中,只有这样…曹魏宗室的将领死的死,残的残,伤的伤!」 「那时候…曹操归来…能重用的便只剩下我们!钟寺卿手中的兵力会增加,孩儿与寒蝉中的才俊也能领兵挂帅…只要我们能稳住局面,那大魏尽在我们的掌控,天下也尽在我们的掌控,只要我们的功勋足够大,那便是曹魏宗室也不能撼动我们分毫!」 听着司马懿的话,司马防也只是叹息一声,「唉,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就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其实…还有一条路可走!」司马懿眯着眼,踟蹰再三方才吟道。 「什么」司马防连忙问。 司马懿却是把眼睛眯的更紧,沉吟了片刻后,这眼睛霍然睁开,又恢复了往昔那鹰视狼顾的风采。 他念出了一个名字:「三公子,曹彰——」 司马防没有听懂,追问道:「你是说,大魏不可一日无君,三公子曹彰会争夺这君王之位!」 「不只是这样…」司马懿的话更添一丝不苟,「其实魏王被俘后,大魏的时局所迫,无论是立长,还是立贤,三公子都没有 希望成为魏王的希望,但有一条…」 「什么」 「现在的大魏除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外,更重要的…其实是需要一场胜利来证明,即便是魏王被俘,可大魏依旧还有逆风翻盘的可能!」 司马懿的话让司马防越发摸不着头脑。 「曹彰他能打赢那汉军…莫说是彻底击败刘备,即便是一个关麟,也够他吃上一壶的吧」 司马防的话有些泄气。 可是司马懿却是摇头,一边摇头,语调却是愈发严肃:「我的意思是,现在的大魏唯独曹彰手中还有一支兵马…」 司马防惊呼:「是那胡虏边界的十万边防军」 可就是这么一个惊呼过后,司马防不由得摇头,「三十万魏军都不是那汉军的对手!十万能顶什么用再说了,这十万去抵御汉军,那边防怎么办鲜卑、南匈奴…还有…还有那乌桓残余怎么办这分明是不可能调动的兵马!」 「有一种可能!」司马懿斩钉截铁的说,「我猜…那曹彰不仅会调动这十万边防,更是会与鲜卑、南匈奴、乌桓首领谈判,邀请他们派兵协助,既争抢这大魏的君主之位,也一并夺回这天下…」 说到这儿,司马懿的眼睛一眨一眨的,这是一种看破真相后无比犀利的目光。 「曹彰定会许诺给这些胡虏巨大的好处,甚至不惜将江山拱手让出一半——」 「没错…如果是曹彰的话,为了他自己的夺权与争霸,他…他一定会这么做——」 司马懿的话越说越是坚决、坚定。 倒是听到这里的司马防,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在巨大的惊悚下,反问他的儿子,「也就是说局势…局势还能动荡!」 司马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斩钉截铁,「唯有动荡,唯有混乱,我们…不,应该说是寒蝉,才有机会黄雀在后,螳螂捕蝉——」 … … 免费阅读. 第七三五章 父王被擒,是不幸,也是机会—— 大汉十三州,并州是极其特殊的存在—— 早在西汉时期,这里便与匈奴接壤,而随着汉武帝横扫匈奴,恢复西域,匈奴一分为三,成为南匈奴、乌桓与鲜卑。 而整个大汉…惟有一州同时与南匈奴、乌桓、鲜卑三个胡虏部落接壤,正是并州。 当然,这也造就了并州这片土地上民风彪悍异常。 弱肉强食! 这样一片土地,不彪悍的…很难在胡人的一次次寇边劫掠中活下去! 而此刻,并州的治所,晋阳郡。 幽暗的寝宫中,曹彰穿着一身铠甲,他轻轻抚摸着手中那父王交给他的兵符。 虽然他也是从中原铩羽大败。 虽然两日前,他便已经接到了曹操在长安被俘的消息,但他始终是恍惚的,直到此刻亲手抚摸父王留给他的东西,他才会对父亲被俘虏,大魏不可避免的失去它的主宰这件事儿有最明确的感受。 曹彰愤愤的、难以接受的、哽咽着:“父王怎么能被俘虏呢父王被俘虏了那我大魏当如何不行…不行,这大魏不能交到愚夫蠢货的手里,南边的逆贼也…也不能这么算了!不能…不能这么算了!” 曹彰越是开口,越是龇牙咧嘴,越是神色凝重… 很显然,因为曹操被俘虏这件事儿产生的连锁反应,他已经不可避免的陷入了一个死胡同般的深思。 要报仇,要迎回父亲! 可要做到这些,就必须,必须成为大魏的新王! 若要成为新王,那…就必须迈开腿,从子桓、子健的头上一步步踩踏过去… 而这… 曹彰这边还在深思,一干并州文武却是焦灼不安的等在门口。 护送曹彰回到并州的田豫也在,他眯着眼,一边观察着周围文武的行为举止,一边揣着下巴,微微思虑。 有文臣正在开口:“大王被俘…这诺大的大魏群龙无首这…这…这咱们大魏与那大汉到底还打不打了” 也有文臣语气沮丧,“昔日大家都愿意做魏臣,不愿意做汉臣,可现在…现在大王都败给了那大耳贼,我们…我们坚持还有什么意义即便是打又…又有谁来引领我们” 更有武将无比气愤,“打了三年多,襄樊打没了,宛洛打没了,现在汉中、长安也打没了,就连大王都被抓住了…我们这还打个什么除了那十万边防我们还有兵吗这三年多来,城里的寡妇一个个再嫁,你们倒是娶高兴了,可现在…就是再嫁也没有男兵了!” 越说越是沮丧,宛若…压制了几年的悲愤,因为曹操被俘虏这件事儿,顷刻间喷涌而出。 田豫听着这些…眸光不由得更深重了。 其实,他思虑的与这些人不同。 乱,他还要让这大魏变得更乱一些! 大魏越乱,那天下的一统就会来的越发迅捷—— 这是他投诚时,关麟托人告诉他的,是他深刻认同的呀! “都吵吵什么,吵吵什么”田豫朝着众文武大喊,“这是魏王被抓了,这不是大魏亡国了!大魏还有五州之地,你们一个个都嚷嚷什么给你们派发寡妇的时候,也没见哪个愁眉不展!” 话说到这儿,田豫再不理睬众人,而是庄重的朝向曹彰所在的屋子,他高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彰公子火速继位,率领我等迎回大王,重塑朝纲——” 很明显,田豫是要刻意把话题引到…大魏新王的宝座之上。 众臣面面相觑,一人出列跪倒:“这不对啊,所谓立嗣当立嫡立长,无论是嫡还是长,都轮不到子文公子,何况子文公子未得大王诏命,岂可造次行之” 质疑… 一定会有质疑! 这是田豫想到的,但他早有准备,厉声回道:“腐儒,王上身在敌营,天下震动,如何发来诏命况且如今之时局,逆贼小胜,但我大魏尚未溃亡,事急从权…岂可还依照祖制为今之计,当从大魏公子中择一勇武、贤能之士,拜其为王,由其引领我等南下,救回大王,重塑朝纲…若处处遵循旧制待得那汉军北上,兵临城下之际,那才是大难临头,悔之晚矣——” 争! 无论是田豫,还是李藐,亦或者是待在曹丕身旁作为“死间”存在的、丐帮八袋长老、八厨张邈的侄儿张方。 其实…从很早很早起,他们的终极任务,关麟就已经定下,唯有一条。 那就是在最合适的时候,由他们推动,让大魏陷入纷争,四分五裂! (ps:之前名字写乱了,五斗米教张鲁的弟弟是张卫,并非是张方…张方是张邈的侄儿,特此说明,前面的已经全部修改过来。) 终于… 在田豫的坚持,与一声声呐喊下,大门总算被推开,曹彰一手持剑,一边跨步走出,连带着他的双眉凝起,就伫立在门前。 短暂的沉默,然后是犹如虎啸龙吟般的怒吼! “聒噪,聒噪什么” “传本将军令,凡我并州,再有扰乱军心、散布消极情绪、蛊惑我大魏兵勇的,本将军认识他,可本将魂的剑不认识他——” 只听得“嗖”的一声,曹彰手中的剑已是脱壳,一剑重重的插在地板上,他的面颊也变得更加凶戾! 无疑,这样的行动,短暂的稳住了局面,也让那些消极的人闭上了嘴巴。 这时,曹彰方才抬眸,目光炯炯有神的望向田豫。 “国让你方才说什么” 田豫迎上曹彰那凶戾的目光,“下官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大王被擒,可大魏还在!请彰公子火速继位,率领我等重整旗鼓,迎回大王,重塑朝纲——” 这一声落下… 周遭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都直射向曹彰的身上,仿佛是很迫切想要知道他的态度… 倒是曹彰,在眼瞳中短暂的凶戾之后,他用低沉的大笑去回应田豫,也回应众人。 这大笑,便是态度!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边沉稳、雄浑的大笑,他直接吩咐,“国让,你随本公子进来,其余人等,悉数退下——” … … 邺城,魏王宫。 如今,这里的主人是暂时替魏王掌管魏王宫的二公子——曹丕! 他的神情并不好看,神色也有些萧索。 一连几日,那不利的战报就如同雨后春笋般,连续不断地报来。 汉中失守,长安失守; 大王逃遁,生死未卜; 徐州全境失陷,江东兵甲、战船已经靠抵青州—— 甚至…就连大魏的战神张文远也在酸枣县战败,重伤倒地,不知生死,兖州、豫州所有州郡望风归降—— 也就是在这一刻,曹丕有一种感觉,父亲打下这江山何其不易,用了几十年的光景! 可…距离失去这江山,可能只需要寥寥几年! 当然,这个想法…在最新一条情报传来之时,刹那间轰然碎裂—— 因为他曹丕的父亲曹操被擒了! 没错…哪怕长安兵败,可父王归来,曹丕尤自觉得这大魏尚能撑两、三年。 可如今的情形是,大魏再难归来,那么…那么…那么大魏内部当如何曹丕就是用脚指头想也能推测出来… 而当年四世三公、学生故吏遍布天下的汝南袁氏一族是如何覆灭的,在曹丕的眼中,尤是历历在目,那是他最早参与的战场啊! “呼…呼…呼…” 曹丕一个劲儿的长喘着大气… “子桓公子…” “公子…” “退下,都退下——” 无论是谁人来拜见曹丕,可回应他们的除了客气的“跪下”,就只剩下那悲愤中的一个“滚”字了。 “呼…呼…” 粗重的呼气声依旧在这魏王宫殿响起,但目之所及,除了他曹丕一个人外,这里已是再无人迹。 过得许久,许久… “踏踏…” “踏踏”的脚步声再度于这魏王宫殿门前响起。 曹丕以为又有人来见他,于是愤怒的抬眸,同时吟出那巨大声浪下的一个“滚”字。 可… 就当他抬眼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也因为这个人,他那原本悲愤到极致的心情,瞬间变得和缓了许多… 是张方! 那个东吴的渔夫、曾帮曹丕逃出江东,后在淮南时…为救曹丕断了一条小臂。 自打那次归来后,曹丕便将张方安排在邺城治疗,后洛阳变故,曹丕回到邺城后,也是第一时间去查视张方。 对这个所谓的“恩人”…曹丕还是极其感激与礼遇的,信任自是不在话下。 “你怎么来了” “噢,是他们让你来的” 看着张方,特别是注意到他那条断了的小臂时,曹丕的眸色深重至极…这…这都是为了救他才付出的呀! “是…是他们让我来的…”张方怯弱的开口,他扮演的是一个渔夫,在这魏王宫殿中,他理应表现出特别的紧张,他表演的很快,完全代入了这个角色。 “唉…”曹丕叹出口气,“他们见不到我,于是就去喊你来…他们知道,我不会对你发怒…唉,说吧…他们让你带什么话给我!噢,多半是让我小心那南方愈发咄咄逼人的汉军吧” “不…” 与曹丕想的完全不同,张方一开口便如同王炸,“许多将军与官老爷让我带话给公子,说是…说是公子现在应该小心的不是汉军…而是…而是那两个弟弟啊…” 果然… 当张方这一句话吟出,曹丕的眉宇深重的凝起。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就如同当年官渡之战、仓亭之战后袁绍殒命,整个袁氏基业四分五裂,分崩离析一般…所有人都预料到一个严重的事实。 那就是…即便他曹丕乃是嫡长子,可曹子建与曹子文绝不会善罢甘休…大魏内部的动荡,已是呼之欲出。 这… 这… 眸色深重,曹丕再深深的叹出口气后,不由得死马当作活马医般的问向张方,“这件事儿,你怎么看” “我…”张方一如既往表现的如同没什么见识的渔夫,“我…我就一个打渔的,侥幸遇见公子,得公子不弃带到了邺城享福,我…我哪知道这个!但是…但便是在民间,父亲的产业也当传给长子啊…其余的儿子若是觊觎,那…那便是不孝,那…那便是非分之想!” 唔… 张方的话,让曹丕深重的点头,一边点头,他一边说道:“是啊,便是你都知道这个道理,只可惜…怕是子健与子文不知道啊!” 说到这儿,曹丕的眸色变得更加深重。 他沉吟了一下,然后眸光冷凝,又经过了短暂的沉默后,这才斩钉截铁的开口:“你说的对,父亲的产业那就是传给长子的,我曹丕奉父王命在邺城监国,这便是说明父王早已有心将世子之位传我,我今日既坐在这个位置上…他们谁也抢不走!” 像是因为张方的话… 像是这种局势下,必须果断且有胆气… 曹丕愈发的坚定了他心中已经做出的决定。 他仿佛在短暂的对话后,又变回了那个阴郁、狠辣的二公子,他拳头握紧,厉声吩咐,“来人,让司马仲达、陈长文来见我——” 司马懿,陈群—— 当唤出这两个名字时,无疑就表明这位置,他曹丕已经决定,当仁不让! 而看着曹丕从犹豫变得坚决,张方不由得咬牙,表情如常,可内心中已是翻江倒海、悸动不已! … … “你说的对…父王被擒,虽是不幸,却也是老天在给我机会!” “整个大魏,能实现父亲志向,将父亲迎回的,唯独我曹彰!呵呵,子桓、子健,做做诗词还行,打仗,他俩太嫩了!” 并州,晋阳城,城楼之上,曹彰那霸道的声音惊起了树上筑巢的雀儿。 仿佛,因为田豫的支持,他显得更有信心了,也更笃定势要夺下这大魏的王。 田豫走在他的身侧,一如既往的用话语去激发出曹彰的信心与斗志。 “其实,北四州潜力还在…昔日袁氏一族覆灭,是因为三子一侄各自为战…这才给了曹公机会,合众连横,逐个击破…如今,大魏千万不可步那袁氏覆灭的后尘,所以我提议…公子当起五万边防军,赴邺城…以雷霆之势攻下邺城,尽快的夺下这大魏之主…尽量缩短大魏内部分裂的时间…而无论那子桓,还是子健,论及统兵作战,他们…怎会是公子的对手” 田豫的话使得曹彰驻足,曹彰沉吟道:“你说的对,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件事儿不能拖,且这件事儿比对抗那些逆贼更加重要…不过…” 说到这儿…曹彰顿了一下,然后吧唧着嘴巴,淡淡的吟道:“五万边防军,怕是少了点儿…” 这… 田豫一怔,“再多的话,恐怕难以驻防边陲,难以抵抗胡虏啊!” 这话…似乎曹彰完全没有听进去,他一言九鼎般的开口,“五万不够,无论如何也不够,呵呵,我打算这十万边防兵悉数调动,先夺邺城,得此大魏新王之位,然后集结兵勇南下与那大耳贼决一死战!” “可…”田豫俨然还是在意边防… 只是,这一次,他的话还没脱口,曹彰仿佛已经猜透了他要说的,抢先打断:“汉灵帝继位之初,前面十六年,鲜卑胡虏南下寇边劫掠十五次,那时候也没什么边防,怎么…这边陲并州百姓的日子就不过了这天下就灭了就亡了” “可这不一样…”田豫要做的是搅乱这局面,但他不能接受的是,用边防的空虚作为代价,他是抵御胡虏的名将,深知…边陲胡虏的残忍,悉数调走所有的边防军,这点…他完全不能接受! 只可惜,曹彰似是已经做出决定,“田豫!我知道你是抵御胡虏的名将,我也知道那洛阳战场是你救了我,但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事急从权,当今之势,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比我成为大魏的王,延续父王的志向更重要的!在这点儿上,谁若挡在我身前,那我便杀谁,绝不留情” “你…”田豫欲言又止,他心头已经咒骂了曹彰无数次。 ——『你曹彰越是走向末路,越是自取灭亡,那越好,可…可边陲,边陲…』 终究,边防…这是田豫心头过不去的红线! 想到这儿,田豫的双腿一个踉跄,仿佛预感到了一副恐怖、惊悚的画面,他不由得腿一软,跌了一下。 “还有一桩事儿…忘了告诉田将军了。” 曹彰仿佛丝毫没有在意田豫的心情,也没有要伸手扶起他的一丝,他自是顾自的拍了拍手。 “啪啪…” 随着声音响起,几名胡人模样打扮的男人在一队兵士的带领下来到了这城墙上。 随着他们越走越近,田豫看的真切…这些…这些哪里只是胡人模样,他们分明…分明就是真的胡虏啊! 一个个五大三粗,面庞宽阔,鼻梁高耸,眼眶深陷,头发浓密卷曲…配以长裤和皮靴,这分明就是真的胡人,而且…而且是鲜卑人。 而自打曹操屠柳城后,大魏与胡虏是交恶了,除了臣服的南匈奴外,大魏与鲜卑几乎是不死不休… 可现在鲜卑人…竟是堂而皇之的站在了这晋阳的城楼。 这…这… 田豫不知道因为什么,甚至,他不敢深入去想。 “参见彰将军——” 却见这些胡人先是朝曹彰行了一礼,然后不少人认出了这位跌倒在地上,却是抵御胡虏的急先锋,其中为首一人朝田豫走来,蹲下身子,竟是用一种上位者朝向下位者时的姿态朝他开口。 “这不是让我们鲜卑人颇为忌惮的田将军嘛啊…” “倒是不知道田将军认不认识我们” 这种自上而下的口吻让田豫听得极不舒服。 他咬着牙,宛若那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眼瞳下,他狠狠的回应道:“不认识!” “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明天你就认识了——” 随着这胡人首领吟出一声,他再不理睬田豫,已是把面颊转回曹彰这边,语气铿锵。 “彰将军,我们单于答应为你出兵,但有一条,你许诺给我们单于的条件没变化吧” 也就是这么一句。 不等曹彰回答… 田豫的脑海中闪过了更悲惨的情景。 胡人出兵 曹彰的条件 难不成…难不成…这一刻的田豫,他的眼瞳都不由得瞪出了血红色。 … … 第七三六章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怪我,怪我——” “这一切都怪我…怪…怪我——” 有的人哭出的是泪,可有的人哭出的是血… 比如此刻的,才从潼关撤离不久,退至上党郡壶关的夏侯惇,此刻他那双瞎了的瞳孔中哭的便是血一样的颜色。 痛,大兄曹操的被俘虏,对于他而言,太痛苦了。 但最、最、最、最痛苦的还不是这个… 是…是这所谓的大兄被“俘”…乃是他夏侯惇一手促成的啊。 在现有的,汉营那边流出来的消息中,天下人都知道了…是夏侯惇亲卫的背叛,这才将本已坐上飞球的曹操降落到五丈原,降落到那关羽埋伏的所在。 这已经不是所有忠魏之人戳他夏侯惇脊梁骨的问题了… 夏侯惇恨不得都想拿出枪矛直接将自己捅出无数个窟窿。 悲痛欲绝,生不如死… 这便是他夏侯惇最切实的写照。 “是我害了大哥呀…我真是死不足惜,死不足惜…” 一边悲痛的沉吟,夏侯惇的脑门“咣”、“咣”的就往桌子上磕,仿佛…这种碰撞产生的痛感能稍微遮住他内心中的痛感,又仿佛…现在的夏侯惇已经不想活在这世上了,他觉得他是罪孽深重,他怎么不死在那潼关呢 “义父…义父…” 李藐一如既往的去劝夏侯惇,其实整件事情,虽是他一力经手,但若说是缜密到万无一失,也未必… 比如那关兴扮演的“李秋”就是李藐举荐安排的。 但好在,情报露出,只有夏侯惇的亲卫背叛,李秋是否背叛李秋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李秋是死是活,这些都没有暴漏出来,且已是被弱化了。 也正是基于此… 凭着夏侯惇的智商,还不至于猜忌到李藐身上,这正是李藐有恃无恐的原因。 “事情已经发生,不可逆转,那么现在…便是大魏最危如累卵的时候,大将军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哀痛,大将军…你得回到邺城,你是曹氏、夏侯氏宗族族老,也是大魏的兵马大将军,现如今的大魏必须由你主持大局啊!” 李藐连珠炮似的开口,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却又无比急迫。 夏侯惇闻言…已是抬起了那磕红的额头,却是双目呆滞的望向李藐,整个脑袋里一片空白。 李藐接着喊道… “义父,大将军…大魏兵马大将军…” 他试图用这样的称呼去唤醒夏侯惇,也唤醒他的斗志。“当务之急,我们必须定下一个主心骨,国不可一日无君,只有确定了这个…对南方形成威慑,那大耳贼、那关云长、那关云旗才不敢为难大王!我们也才有机会能迎回大王…大将军,现在的局势大魏未输,大汉的也未赢。尽管局面不利于我们,可为了大魏,为了大王的回归,大将军你…你必须得振作啊!” 李藐的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是急迫,越是声嘶力竭。 但无疑,这对于瞎了的夏侯惇是效果的,且这份一浪胜过一浪的声浪…效果立竿见影。 只是… “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分清楚主次…”夏侯惇凝眉,他微微深思,像是经过了一个脑回路后,他一本正经的问李藐,“可…可你只说让我去主持大局大王如今被俘在长安,世子又未定我…我…我…我该去主持谁的大局” 说到这里时,夏侯惇恍然想到了什么,他凭着感觉一把将那挂着的舆图取下,展开于桌面上,他尽管看不见,却像是对这舆图了然于胸一般,大致摸了个北方的位置,“子桓在这儿…他是大哥下令过监国的公子…” 随着这话落下,他的手平移向西,大致摸到了并州的位置,“子文的话,手中还握有十余万边防兵马,却是公子中最能征善战的一个…” 然后他的手向下划,划到了…晋阳以南的位置,接近于他们所在的壶关,“听闻子健也带领兖州、徐州、豫州的残兵就要退往咱们这儿…他是大哥最喜欢的儿子!” 三个儿子,三个位置,三股势力,夏侯惇眼瞎心不瞎,他知道…这种时候,如果选不好,那都不用与汉军打了。 直接大魏的内部就要四分五裂,一如…一如当年他们北伐袁氏余孽时的境况。 四分五裂,骨肉相残,逐个击破…那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啊! 尽管夏侯惇没有直言,却已是把这个难题抛给了李藐… 李藐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但很快,这眼珠子就定住了,他无比坚定的回道:“孩儿斗胆向义父提议,力排众议…扶持曹子建成为大魏新王…” 啊… 随着李藐这话的吟出,夏侯惇意料之中的瞳孔瞪大,“怎么会是子健” “大将军方才也说,在大王所有儿子中惟独子健公子最得大王喜爱,在大王的子嗣里能随意进出大王行辕而无需禀报的…大王的心意,义父难道还不懂么” “可…可子健性格仁厚,如今的大魏需要的是如同大哥这般的霸主啊!” 夏侯惇方才吟出半句… 李藐的话再度传出,且压住了他的声音,“义父啊,你还是没有读懂,为何大王最疼爱的是子健公子与曹冲公子” 说到这儿,李藐的声音变得嘶哑,也变得浑厚与严肃,“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相煎何太急大王就是看准,唯有子健与曹冲公子上位,他们才不会残害骨肉亲朋,才不会致使大魏四分五裂啊!也正是为此,现在的大魏…唯一的破局,便是让子健公子继位魏王,力挽狂澜…这根本没得选,这是唯一的选择,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这本是跳脱了这个时代的诗词。 但…因为关麟的缘故,李藐是背过唐诗三百首的男人,魏晋的诗词更是不在话下。 显而易见的是…就是这一首煮豆燃豆萁,刹那间让夏侯惇明悟了什么。 “原来如此…原来大哥疼爱子健的原因在于此…” 说到这儿,夏侯惇一把抓住了李藐的手,牢牢的握紧,“你说的对,只有子健成为魏王,子桓与子文才会无恙,大魏也才最有可能避免同室操戈…你说的对,你说的很对——” 也就是夏侯惇这最终的一句话吟出,李藐那颗忐忑的心总算是安然落地。 也总算… 总算是又成功忽悠了一次…这位夏侯老将军了—— 欺骗! 他又一次对这位老将军实施那最险恶的欺骗! … … 燕云十六州在宋代,是指后世北京、天津全境,以及河北北部地区、山西北部地区。 而在宋代三百年间,从“澶渊之盟”到“靖康之变”都与燕云十六州有着密切关系… 至于缘由,便是燕云十六州地势居高临下,易守难攻,是天然的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的自然分界线! 时间回溯到三国时期… 这个时代的胡人,殊途同归…他们对“燕云十六州”这片战略要地亦是无比觊觎与渴望。 说到底,燕云十六州,是扼守华北的大门,一旦越过,华北平原一马平川,直抵中原腹地…这将是汉人…最大的隐患。 但此刻… 站在曹彰身前的是鲜卑的使者,是南匈奴五部的使者,是乌桓王庭残余的使者… 而他们讲述的出兵条件,正是这“燕云十六州”… 唯一的区别,在于这个时代…还没有“燕云十六州”这个统称,这些胡人是将一个个郡县的名字单独列出的。 此时,为首的鲜卑使者声音洪亮。 “我再向彰公子重复一遍,幽、蓟、瀛、莫、涿、檀…若是无异议,便是这些北平以北的郡县,共计三十余处,大魏将它们悉数割让给我们胡人部落,由我们鲜卑、南匈奴、乌桓划分…用以永居、农耕…从此之后,这些郡县…包括这些郡县中的百姓,都再不属于大魏!作为代价…我们鲜卑人会拿出二十万胡骑,南匈奴拿出十万胡骑,乌桓拿出五万胡骑帮助彰公子先攻邺城,夺下这大魏世子之位,继而…南下中原,收复失地!” 话音高亢… 就宛若是鲜卑、乌桓、南匈奴以得胜之姿在与曹彰谈判! 而随着这鲜卑使者的话… 田豫的瞳孔几乎瞪大到极致。 割地求援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曹彰会迈出这“割地求援”的一步,这简直是对大魏的耻辱,也是对这片土地上每一个百姓,每一个兵卒,每一个黎庶的耻辱。 诚然,煌煌大汉四百年,也曾出现过于汉与匈奴和亲… 但那素来是把匈奴打服了,然后给个枣吃,是彰显国威的存在。 对于外族,大汉从来没有过退步,没有过赔款、割地! 甚至汉武帝横扫匈奴、恢复西域,甚至霍去病封狼居胥,甚至那莽莽黄沙、浩瀚大漠中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振聋发聩的名字: ——刘彻、卫青、霍去病、李广! 田豫自小生活在边陲,他便是以这些名字为榜样,便是这一个个耀眼的名字挺直了他的脊梁,也挺直了所有边陲子弟心中的傲骨! 汉即便是能亡,但也一定是以“强”亡,绝不会如此卑躬屈膝的,如此割地赔偿—— “这不可能…” 尽管已是提前知道曹彰的想法与心意,可田豫还是忍不住张口,“无论是大汉的疆土也好,是大魏的疆域也罢,这总归都是我们汉人自己的问题,又岂能将这疆土拱手让给胡人” 唔… 田豫的反对是这些胡人使者意料之中的,毕竟…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嘛! 他什么性子,胡人不会不清楚,但…偏偏,这次掌握决定权的不是田豫,是曹彰… “呵呵…”那名鲜卑使者笑了,一边笑,一边把脑袋转向曹彰这边,“彰公子到底是何意啊这条件…难道不是彰公子派人去见我们单于时主动提出,渴求我们单于发兵给于帮扶么怎生现在…又反悔了不成” “没有反悔!”曹彰怒目圆瞪,朝着田豫大喝一声,“你这厮一派胡言,如今父王被俘,当务之急,我便是寻求助力重振大魏,迎回父王,至于你提及的这些,那是汉与匈奴的事儿,与我大魏何干” 说到这儿,曹彰猛地一甩手,“不就是三十余处郡县么我大魏替他大汉让出去了,我大魏也割让的起!只要胡兵天降,我率他们南下中原,何止是收复三十余处郡县,便是六十处、九十处、一百二十处,便是这天下一统,我曹彰也收得…” 田豫不满地劝阻,“彰公子引胡兵入中原,难道就不怕被世人戳将军的脊梁骨么就不怕大王好不容易揽得的对外名声,一夕间被你焚毁、覆灭么” 他话未完,电光火石之间,曹彰一剑削去了田豫的五梁冠,削落了田豫的发髻,随后剑路一转,再度刺入他的肩头,血如泉涌,群臣惊呼。 “公子,不可…” 顿时就有许多人向曹彰求情。 曹彰只是目光一冷,命令左右,“叉下去——” 然后,他阴郁地扫了一眼群臣,继而把一张脸转回那些胡人首领,“我话说的很明白,地我可以让,可若是你们不能帮我夺得这魏王宝座,不能将那些南边的贼子助我剿除,我一样能收回给你们的地,更能收回我今日对你们的一切许诺——” 这话脱口… 那些胡人使者连忙学着汉人的礼仪,庄重的拱手。 “我等,这就发信回去,请单于即刻亲自率军赶来…相助彰将军——” “很好!很好!”曹彰沉默了一下,然后颔首着冷言回道。 说起来,他一向勇武却疏于谋略,如今的局势下,他能感觉出来,他争世子根本无望,南下破贼更是无望… 也正是如此,他能想到的唯有此法! 唯有此引外族之力。 “十日,我给你们十日——” “十日后,我要想成为这大魏的新王——” … … “哒哒哒——” 蜀中的官道上,百余匹快马当先,其中护送着一辆马车,行驶在这颠簸的官道上。 马车中坐着的乃是诸葛亮与关索。 “军师,不用这么急吧” 关索劝诸葛亮慢点走,毕竟骑兵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哪怕是远途行军,身子骨也扛得住,可诸葛军师乃是一个文人,坐在这马车里,一路颠簸…并不轻松。 可诸葛亮却表现的异乎寻常的急促。 “不能慢…” 他的目光幽幽,握紧羽扇的手都更添用力了几许。“曹操不被擒住倒也罢了,既已是被擒住,那么便是给我们机会,给我们一统这纷乱山河的机会!” 这… 关索有些不懂了,连忙问:“曹操被擒,大魏势必会动荡,这是我们喜闻乐见的呀…我们大可以按照昔日袁氏覆灭那般,趁着他们彼此内斗,几败俱伤之际…一举北上,那样一样可以一统这纷乱山河,还可以用最小的消耗…何况,如今的我们还有蛮族的助力,有四哥在江东的北上用兵…料想现在的逆魏是抵挡不住的!” 关索的眼眸中带着迫切,像是笃定他的想法…是精准无误的。 只是… 诸葛亮羽扇轻挥,淡淡的回道:“太久了…那样太久了!” 言及此处,诸葛亮的声音更和缓,也更细腻,“官渡之战后,曹操尤是用了七年才平定了北境,这其中…也不乏险象环生,更不乏大量兵卒的殒亡!所以,如果有一种方法,可以省却这七年,也可以避免那么多的兵卒生命的消亡,那维之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争取一下” 啊…关索一愣。 不过很快,他便明悟了什么,他既惊且喜的说:“似乎,我们的确是有一种方法的能够更迅捷的平定这乱世…是…是那魏王曹操!” “没错!”诸葛亮颔首,也颇为赞许的朝着关索点了点头,“凡事都有最优解,你讨女孩子欢心,恰恰蛮王膝下又有一珍惜的女儿,所以你四哥派你出马,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不就避免矛戈剑戟…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一劳永逸的解决蛮中问题嘛!同样的,大魏的问题…也有最优解!” 说到这儿,诸葛亮顿了一下方才继续说,“这个最优解就是曹操啊…其实,时局发展到现在,大魏的归宿已经注定,可这个过程…究竟是分崩离析、骨肉相残,还是和平推演,天下再度归汉,所有的这一切…现在都取决于曹操了!现在的曹操…是能够一锤定音的那个!” “这才是…”关索磕绊的说,“这才是诸葛军师这般匆忙的赶往长安的原因么诸葛军师是想要对那曹操晓之以理…” “我哪有这个本事…”诸葛亮笑了,却是一边从包裹中取出着什么,一边继续说,“能否说服曹操…还是要看玄德呀!他们俩才是最了解彼此的存在,也是…也是最有可能建立起最终共识的那个!” 这时,诸葛亮已经将那器物用包裹中取出,然后双手捧了起来。 这是一个球… 一个圆球! 关索好奇,怎么好端端的…方才话题还是一锤定音的曹操,现在就变成一个球了。 出于巨大的好奇,关索问:“这是” “你不认识这个球么” “我…不认识啊!” 见关索一脸茫然的样子,诸葛亮笑了,“这还是你四哥最近派人七百里加急给我送来的…” “啊…”关索更懵逼了,“四哥七百里加急,就…就送个球来” 这时,诸葛亮的手指指向这球中,“你四哥说,这天地其实是圆的,我们所谓的华夏…只是整个大地中的一个很小的部分…而在这个球中,在丝绸之路的西边…在那大海的尽头,在羌族以北…其实还有更辽阔的土地!” 这时,诸葛亮的手指到了一处… 那是一处颇为辽阔的土地,关麟在这球上…还贴心的标注。 诸葛亮指着那圆球上的一处…吟道,“这是埃及…云旗注明,这里有金字塔,有狮身人面像…却还处于马其顿希腊人和罗马人统治的时期,噢…紧靠它的这里的是耶路撒冷,云旗也标记着…说是这里居住着一些白色的人种,叫做闪米特人种,他们是一群狡猾的鱿鱼,最擅长的是恩将仇报…云旗还格外标记,若是我们有朝一日征服这里时,要千万小心这些狡猾的鱿鱼——” 也就是听到这里… 关索恍然间悟了。 别说是他了,他笃定,这个圆球…即便是现如今的曹操也会很期待,很翘首以盼的吧。 因为这么一个球,好像…好像格局,一下子就打开了! 窝里斗有什么意思往外面开拓啊,外面…那么辽阔的疆域…有的是地方开疆拓土的! 格局小了… 关索恍然意识到,是他们…这个他们包括所有人,都格局小了…都分明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嘛… 埃及、耶路撒冷… 关索还在上面看到了琉球,看到了邪马台国,看到了高句丽,也看到了…旧金山—— … … 第七三七章 在对手里,你算可敬的宿敌—— 在长安城西南的一隅,一座古朴的庭院隐藏于此。 青砖铺就的小径蜿蜒曲折,两旁是历经风霜的苍松翠柏,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在庭院之中,倒是为这静谧而古老的庭院添上了一抹温柔与暖意,岁月在这里也仿佛凝固了时光。 庭院的一角,一株古老的梅树静静伫立,枝头挂满了早已青涩过后的梅子。 它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也在等待着某个人… 准确的说…是等待某两个人那贯穿了二十年的会晤。 一只小巧的铜炉正热气腾腾,炉中燃烧着细碎的木炭… 就快迈入七旬,耄耋之年的老者,就静静的盘膝坐在这铜炉旁,火光映照着他沉稳而深邃的面庞。 而那淡然的举止间,遮不去的是当世英雄才有的那份王霸之气。 是曹操—— 炉子上的青铜酒壶早已备好,青梅的清新与美酒的醇厚相互交融,散发出一种令人陶醉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庭院之中。 现在看来,惟独缺的…是那个足以坐在他的对面,与他对饮的人。 … “他就在这庭院中…我引大哥一道进去。” 门外,关羽那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出。 跟在他身后的是刘备。 兄弟数年未见,本应先行把酒言话,不醉不归… 可因为曹操的缘故,一切的兄弟寒暄都要暂时往后推。 一路上,刘备赶的很急…就是为了在这里与曹操面对面的喝上这一口酒水。 此刻,听得关羽的话,刘备轻轻的拽住他,在那无比期待、憧憬、望眼欲穿的眼芒下,他尽可能冷静与云淡风轻的吟出“不用”两个字。 他拒绝了关羽的好意,“云长,让为兄单独见见他吧——” 大兄这样说,关羽自不会跟着,于是守在这庭院的门前,“大哥,羽就守在这儿,若有事儿随时唤我…” 也不知道是因为刘备到来,庭院中的气氛陡然变幻,还是关羽与刘备的对话,被那铜炉旁的曹操听到了。 就在关羽话音落下的刹那… 一道苍劲中透着沧桑与沙哑的话音传出: ——“玄德,是你么” 是曹操的声音… 反观刘备,在听到这声音的刹那,他原本刻意迈出的龙骧虎步停住了。 仿佛刹那间,那股臆想中居高临下的气势就完全泄了下去,取而代之的,竟是淡淡的一抹紧张之色。 终究,他还是无法居高临下的面对曹操,就如同他落寞时,曹操从不曾居高临下的面对他一般。 不过,很快…刘备在短暂的愣神儿后,迅速的又昂起头来,他用同样苍劲,同样沧桑、沙哑的话音回道:“孟德兄,是我…” 这时的曹操已是从闭目冥想中醒转,他转过头来,就那么凝视着刘备,凝视着这个曾经在他手上一败涂地,如今却成长为庞然大物的刘玄德…一步步的朝他走来。 终于,在刘备跪坐在他面前的一刻,曹操踟蹰了片刻,却还是努力的、哽咽着开口,“玄德,别来无恙啊——” 不同的语调,不同的境况,却是同样的话语… 刹那间,这一句『别来无恙』就将刘备,也将曹操拉回了建安三年的六月。 那一年曹操再攻张绣; 那一年曹操攻灭吕布; 那一年的六月梅子熟了,许多人都说他曹操与刘备的会面是青梅煮酒论英雄… 但,梅子从来不是煮酒喝的,唯独曹操与刘备知道,那一年不是青梅煮酒,而是青梅佐酒。 就如同现在他们身前的那一碗酒,酒中的梅尽管已并不青涩,但却依旧绿的那般如此的沁人心脾—— … 回忆从这一切因缘际会的伊始开始… 曹操第一次见到刘备,还是十八路诸侯讨董,从袁绍与公孙瓒的对话中识出这位枭雄。 ——『公孙太守,你背后所立者何人』 ——『此乃自幼同舍兄弟,平原令刘备!』 也就是从这时起,那浓烈的宿命感便已经悄然而生。 从这一幕开始。 旦夕间,那一个个他们共同经历的画面迅速的开始在两人的眼前闪现。 … 十八路诸侯会盟之地,曹操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大喊: ——『莫非是破黄巾的刘玄德久闻大名!』 … 刘备被吕布所迫,走投无路之际,曹操亲自出城相迎。 ——『玄德公别来无恙啊。』 ——『穷途来投,实在惭愧。』 ——『玄德说哪里话呀你、我乃兄弟也,吕布乃无义之辈,难成大事,吾当与贤弟并立而诛之!今日特备酒席为玄德压惊洗尘。』 … 曹营帷幕之后,众谋士皆劝杀刘备! ——『主公,刘备乃当世英雄,今不早图,后必为患呐!』 ——『方今正用英雄之时,不能因杀一人,而失天下人之心!明日我即上表天子,推荐刘备为豫州牧!』 … 白门楼上,当吕布被押来时,曹操当先问刘备的意见。 ——『玄德公以为如何』 ——『公不见丁原、董卓之事乎公不见丁原、董卓之事乎』 当张辽被押来时,曹操正欲行刑,刘备一把将他拉住。 ——『此等忠义之人,明公正当留用!』 … 许昌,曹操约刘备去喝酒。 ——『玄德,刚才见枝头梅子已青,忽有所感,今见此梅,不可不赏,又值煮酒正熟,故邀使君小亭一会!』 ——『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 … 刘备逃出许昌,夺去徐州,曹操悔恨万分。 ——『刘备离开许都!果然如奉孝所言哪,乃一日纵敌,万世之患也!』 … 南下荆州。 当谋士吟出『主公,刘备已带百姓入樊城,不如先招降刘备』 曹操大喜,疾呼: ——『此计可行!』 哪怕是他曹操已经被刘备伤过,可,无论何时,他最期盼的依旧是将刘备收服啊—— … 青梅酒已是温热。 可彼此对坐的曹操与刘备,却只是凝视着彼此,相顾无言。 那彼此间的回忆不断的涌上,仿佛两人都很享受那一些往昔中深深嵌在记忆里的画面。 终于,还是曹操当先从那回忆中走出,他问刘备。 “玄德,怎生无言了” 也就是这一句话,亦是将刘备的思绪从那或美好、或紧迫,或悲壮,或沉沦的心绪中拉出。 他面色整肃,扼腕叹言。 “一路上,我都在想与孟德你会面时的情景,都在想我要对你说些什么甚至我想过,我是不是该以上位者的姿态与孟德居高临下的交谈。可真的坐在这里,我发现…哪怕是平视孟德兄的眼睛,我都自觉要矮上一筹…我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呵呵,至于说什么…其实路上想的…都忘了,已经不知所言!” 听着刘备的话,曹操也做出了忆往昔的神色,遥想到那峥嵘岁月。 “呵呵…” 终于,曹操笑了,一边笑,一边说,“玄德不说,那孤来问吧,玄德不妨猜猜…这次,在你的地盘上,孤看到你时,心中是作何感想!” 这… 刘备思虑了一番,然后摇摇头,伸手道:“我猜不出,还是请孟德兄赐教吧…” “呵呵…”曹操笑了,“那孤可要说了…” “孟德兄,请——” 也就是刘备这一声落下之际,曹操站起身来,猛吸了一口气,然后试图用最凌厉、最严肃、最冰冷的语气吟出… 但终究…所有的言语最后都变得和缓、细腻与温柔! “玄德呀,其实,孤再看到你的那一刻,就仿佛…就仿佛看到了那个曾经一心为公的自己——” 这一句话… 或许是曹操成为魏王以来,最温柔的一次,也是最沙哑、最嘶哑、最情不自禁的一次。 也就是这一句话,仿佛一股热流…一瞬间涌入刘备的脑门,醍醐灌顶一般。 他的脸庞因情绪的波动而微微颤抖。 嘴唇紧抿,似乎在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悸动,但眼泪却如同断了线的珠链,已经开始…不断地从他的眼角滑落。 看着刘备的这副模样,曹操眯着眼…声音愈发沉吟: “你还是那么的爱哭啊…” 刘备已是用袖子擦拭了把眼睛,然后他迎上曹操的目光,磕绊的、一字一顿的回道:“孟德兄,那你可知道…这三十年来,每每我走投无路时,是什么让我能坚持下去么” “什么” “每与曹反…则…则事竟成…”刘备哭着说,“我这些年经历过无数次的绝境,可在每一个绝境中,让我坚持下去的动力,就是孟德兄…就是孟德兄你的这一句认同啊!” “一心为公的自己,哈哈,我从来不想只单单做你口中的英雄,我更要做你所有的对手里,最可敬的那个宿敌——” 语调一句句的抬高,到得最后已经是声嘶力竭般的嘶吼… 也就是这一句的吟出… 本已站起的曹操,竟是双腿一个踉跄,他努力的用手去扶住什么,以此去撑起他那踉跄的腿。 终究,他扶住的还是刘备的臂膀! 而他的话,刘备的话…一夕间,已经汇成了全新的字符,深深的烙印在了曹操的心头。 ——看到你,就仿佛看到了那个曾经一心为公的自己! ——我要做你所有的对手里,最可敬的那个宿敌! 从来… 刘备都是认同曹操的! 他铸五色大棒,他颁十罪疏,他捣毁邪祠,他深夜孤身刺巨宦,他敢求来七星刀谋刺董卓,他诸军北顾我自西向,他一人一军转战中原北疆,他扫灭乌桓,压制匈奴,平定西羌,降服鲜卑,令各方夷狄不能趁虚入中原为祸! 这些,都是让刘备深刻佩服的呀! 便是这些事迹…跨越千年,可那魏武挥鞭,东临碣石一样会有它的传言与遗篇—— 刘备对曹操是深深认同的… 曹操最初…难道不也想做一个治世之能臣么 谁生下来,就愿意当奸雄呢 但时代…不可避免的将他推向了截然相反的一面! 这是一双走投无路的眼睛—— 这是与初心相背的曹操—— 这也是被逼入绝境的刘备—— 这三种际遇在这乱世交汇,而艺术,在这一刻…已经达到了巅峰! … 这注定是大一统前的余晖—— 而只经历了一轮对话的曹操与刘备,均是再度陷入了相顾无言的状态中。 这一次长安的青梅佐酒与上一次许昌城的青梅煮酒,注定截然不同,注定会走向截然相反的轨迹。 “喝酒——” “孟德兄,请——” “再饮一碗——” “孟德兄,请——” “再来——” “好——” 随着青梅酒下肚,香气浓郁。 哪怕…九月的梅子已经不再青涩,但那股酸甜感与酒香的杂糅…在口中依旧是久久不散,回味悠长。 刘备今日穿着的是白色的衣衫,曹操穿着的则是黑色的衣衫。 白望着黑,黑望着白… 白衣刘备走过黑衣曹操的身边,黑衣曹操深望着白衣刘备… 有那么一刻,那眼眸,那眼芒,那眸色…就如同二十年那般,如同那一句——我望着你,不肯后退的眼睛! 又是那该死的,何其浓郁的宿命感! “哈哈哈哈…” 终究是一声大笑,再度将这宿命的对视拉回了酒局—— “这梅子终究是熟了…”在一声爽然的大笑中,曹操又饮了一碗青梅酒,这才开口,“遥想许昌那次,孤穿着的是黑衣,玄德穿着的是白衣…那时的你如我,那时的我也如你…那时,我敢说‘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尔’,是因为我有着极其浓烈的信心,我笃定你刘备是我的囊中物,池中鱼…可是…” 说到这儿,曹操又举起酒碗,酒碗尚空,刘备亲自为他斟上。 曹操将酒碗放在嘴边,他接着感慨,“我曹操杀了那么多人,却终究,哪怕用半生…也没能划掉衣带诏上的最后一个名字!” 说罢,曹操就要再度一饮而尽… 却在这时,刘备用手扶住了那酒碗,他淡淡的问:“敢问孟德兄,那衣带诏上最后的一个名字,是你不能划掉还是你不想划掉” 言外之意,刘备问的是…一个一千多年来,让后世无数史学家无数遐想与猜测的难题。 二十年的曹操,为何在许昌时没有杀刘备 而随着刘备这话… 曹操惊觉抬头,那到嘴边的酒最终放下,他再一次缓缓的站起身来,他转向一边,虎目如星眺望向天穹。 良久,良久,他沉吟了许久…方才感慨道。 “孤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全被现实击的粉碎…” “那种时候,若你是孤,你看到了一个曾经的自己,看到了你最初的模样,你会杀掉他么你会抹杀掉你自己的过去与正义么” 说到这儿,曹操闭目… 他感受着长安城九月的风,他又一次深深的吸气,然后吐纳间,那最由衷的话已是传出: “我怀疑过你熙熙攘攘的正义,却最终还是决定,放过你那不再还手的身体!” “玄德呀,莫说是二十年前的那一次,就是你末路来投孤十次、二十次、一百次,孤依旧会放过你…放过你…放…过…你!” 咕咚一声… 听着曹操的话,刘备心头感念之余,不由得肃容行礼。 “我总算知道,为何在孟德兄面前,我总是矮上一头了…” “不过孟德兄放心,诚如你所言,你怀疑过我熙熙攘攘的正义,最终还是放过我那不再还手的身体,今时今刻,你、我位置对调,我也一样不会有分毫为难…这不再还手的你…” 说到这儿… 刘备庄重的举起酒碗,朝向曹操…一饮而尽。 曹操则是立时回道一句,“玄德你记住,在黑暗中,你与孤都不需要怜悯…” 说罢,他也端起酒碗,回敬刘备,也回敬天穹,回敬这个时代。 “干了——” “干了——” 其实,刘备来时就知道曹操是有请求的。 但这种时候,这种气氛下,刘备没问,曹操也没有开口,但仿佛他们彼此心意相通,已是知悉… 这所谓的请求,根本就无需质疑,照做则已—— 如此情境下…他们更多的,依旧当是彼此间的回忆,还有那封峥嵘岁月的铭记… … 那时…曹操大笑着赶去刘备住所:『玄德,你在家做的好大事儿啊!在家种菜灌园,玄德有此闲情,真是不易!』 那时,刘备面对董承等人,手捧衣带诏,指尖的血尤自溢出,他庄重的言道:『奉诏讨贼,备不敢不效犬马之力!』 … 青梅煮酒时,曹操感慨:『哈哈哈,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勇,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借藏心,生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刘备:『谁能当之』 曹操:『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曹尔!』 … 那时,曹操双手捧着七星刀:『我祖上世食汉禄!若不思报国,与禽兽何意某虽不才,愿即断董卓之头,悬之东门!』 曾几何时,刘备双手捧剑:『备身为汉室宗亲!理当匡扶汉室,岂敢委之天命乎』 … 南阳隆中,刘备面对诸葛亮:『当今之世,唯曹操与我水火相敌,操以急,我以宽,操以暴,我以仁,操以诈,我以忠,每每与操反,事乃可成!』 赤壁前夕,曹操手举酒樽,面朝一众文武:『刘备乃一织席小儿,我何以怕他』 … 在汉中战场,刘备剑指曹操:『我乃大汉宗亲,奉诏讨贼!你上弑皇后,自立为王,妄用天子銮宇,乃真反贼也!』 曹操在十八路诸侯会盟的高台上,剑指洛阳,『共讨董卓,匡扶汉室,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不过月余后,独自追敌的曹操荥阳兵败,归来怒斥十八路大宴的诸侯:『竖子不足为谋——』 … 新野城外,汉水之旁,携民渡江,刘备悲痛言道:『今虽情势紧迫,但我誓与百姓同生同死!同存同亡!』 曹操手刃吕伯奢后,一边擦拭手中的血迹,一边吟道:『宁教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 … 刘备在南郡与诸葛亮道:『南郡是曹操之地,取之合情合理!』 曹操在赤壁上慷慨激昂:『我更笑刘备以蝼蚁之力而撼泰山,何其愚也!』 … 有人劝曹操:『今明公威名日盛,何不趁此行王霸之事…』 有人劝刘备:『皇叔是汉室宗亲,别说占据州郡,就是代正统而居帝位…』 ——又…又有何不可 呵呵,试问,难道他们有想过,用那颗迫切的心取换片龙鳞么 没有么 呵呵,或许…他们只是想要在对手的世界里,彼此成为可敬的宿敌—— … 青梅佐酒,难免酸涩,却有甘甜,回味无穷—— 陈梅佐酒,不再酸涩,却也失去了那份甘甜,不是么 … “玄德,是你么——” “玄德,别来无恙啊——” … … 第七三八章 给大魏一个体面的台阶—— 秋风萧瑟,带着几分凉意与苍茫,轻轻拂过大地,卷起一片片枯黄的落叶。 在这寂寥而又深沉的季节里,一队马车缓缓驶到那古朴的长安城下,车轮辘辘,马蹄声声,打破了秋日的宁静,却也为这座古城带来了一抹生动的气息。 遥遥望到车马,长安城的关家军士立刻认出,这是诸葛军师的车队,这使得每一个守门的关家军士都打起了更多的精神。 为首将军赵累则是当先迈出一步,拱手向那马车行礼。 “参见诸葛军师——” 随着浩浩荡荡的马车穿过门洞,车帘轻扬,露出马车中,诸葛亮那有些凝重,却更多的是期待的神色。 他先是环望了眼这长安城,那巍峨耸立的城墙,那古朴的城砖,仿佛到处都刻满了岁月的痕迹。 城内的喧嚣声也愈发清晰,市井的嘈杂、商贩的叫卖、孩童的嬉笑,交织成一首生动的城市进行曲。 至于那目之所及的街道两旁,建筑古色古香,青砖黛瓦,雕梁画栋,无不彰显着这座古城那深厚底蕴与往昔历史的辉煌… 而眼前的一切,长安… 还有那遥遥远方的洛阳! 他们所拥有的一切… 不正是他诸葛亮在那南阳草庐,在与主公刘备秉烛夜谈,提及到的那“隆中对”时的构想嘛! ——『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 ——『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 ——『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或许,这所谓的战略构想… 那时只是构想,是美好的想象,是注定要披荆斩棘的地方—— 可现在…当理想变成现实,活生生的就浮现在诸葛亮的眼前,尤是让他一阵悸动,一阵感怀。 乃至于,诸葛亮不禁喃喃吟着: “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没有人注意到,当这句话吟出的刹那,他的眼芒中似有光芒。 倒是行人见这边的关家军将军…向马车行礼。 纷纷猜测,也有认出的。 “那马车中的便是诸葛先生吧” “刘皇叔言道,吾之有孔明,犹鱼之有水也。…如鱼得水,诸葛先生对于刘皇叔是如鱼得水啊…” “那…如今,关四公子妙计擒曹操,三兴大汉就在眼前,这第一功劳究竟该是诸葛军师的,还是那位关四公子的呢” 行人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或驻足观看,或交头接耳,议论的内容…也都集中在诸葛亮的身上,当然…后面也引伸到关麟的身上。 这些话…不少都传入了诸葛亮的耳畔中。 他的性格自不会与年轻人争功,相反…对于关麟妙计擒曹操,对于大汉能有这般多的青年才俊,他是无比欣慰的。 “主公呢可是已经见到那曹孟德了” 诸葛亮询问赵累… 赵累如实回道:“主公的确已经见过曹操了,青梅佐酒…两人相谈了一场,但之后…主公便与二将军带着曹操往洛阳去了…说是有急事前往,等不到诸葛军师了。” 唔… 当听到这样的回答,诸葛亮微微顿了一下,复又放缓了声音,“看来是我来晚了!” 这声音方才落下。 同在马车中的关索连忙放下手中标注着世界地图的圆球,道:“来晚了一步,那可糟了…还没有把这圆球讲给那曹操呢!还指望着…用那耶路撒冷的十万鱿鱼军激发起他合作的斗志呢!” 关索的语气中…带着与诸葛亮面颊上相同的遗憾与懊恼。 可只经历了旦夕的时间,诸葛亮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那所有的遗憾与懊恼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手中羽扇悠然的煽动,连带着他淡淡的说。 “看来,你四哥是多虑了…”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这圆球,不需要埃及,不需要耶路撒冷,不需要旧金山,但凭着主公与那曹孟德的相识相知…他们已是…已是最终和解了!” 随着诸葛亮这一句话。 关索下意识的…“啊”的一声惊叫道。 和解… 还是曹操与刘备的和解,无论怎么想…这个画面,都很难想象出来。 赵累却是极为佩服的拱手,“诸葛军师果然胜算,末将也是听关家军的亲卫讲,那一日的青梅佐酒过后,主公与那曹操均是饱含泪水,甚至就连驻守在门外听到这一切的二将军也是泪眼婆娑,兵士们…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三个同时哭成这般模样!” 赵累的话,让诸葛亮羽扇微微一停,他连忙又补上一问,“云长的信中提及,那曹操有事要求主公你可知是何事” “不知!”赵累如实回道:“那曹操没有说,主公也没有问,但见面之后,他们便一道往洛阳去了…” “原来是这样…”诸葛亮仿佛已经洞悉了他们此行洛阳的目的… 他的手恢复了些许用力,羽扇再度轻摆。 只是,这次羽扇刮来的风都变得温暖与和煦了许多。 反观关索,尤是一头雾水。 他还是不能体会,这啥意思啊什么也没说怎么就往洛阳去了 他又哪里知道,对于曹操与刘备而言,他们彼此间太熟悉,太了解了,许多事情…可能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神情,一个语态…两人便是心照不宣! 去洛阳干嘛呢 去洛阳…只有一种可能! 那便是他们彼此间携手,一道结束这纷乱的山河呀—— “莫要猜了…就给所有魏将,一个体面的台阶吧——” 方才心念于此的诸葛亮朝关索吟出一句,继而轻摆羽扇,“走吧,我们也去洛阳吧,也是时候…该是我去见见你的这位神奇的四哥了!” … … 当李藐试图说服曹植去争魏王那宝座时,曹植下意识的是想拒绝的。 方才知悉…父王被生擒消息的他,还没从上一个惊诧、彷徨、茫然、惶恐中走出…突然就要面对这样一系列全新的问题。 没有父王大魏该如何 他…他要去争这魏王宝座么 即便是争上了,那…那又有什么意义么他是那刘备,那关羽,那关麟的对手么 想到这里时,李藐的声音接踵而来。 “公子啊…人的青春都只有一次,在我们青春的起点上,局势让我们做了一次选择,而人生根本没有后悔的余地,现在的你…别无选择啊!” “试想一下…若你是大魏世子那或许还能肩负起这分崩的大魏,可若大魏世子是你的兄长,无论是子文,还是子桓,你…你还有命么” 也就是因为这一句。 曹植仿似心有所悟,他浑身一软,双腿踉跄…整个瘫坐在地上。 李藐去扶他,他却一边用手攒成拳头敲着地面,一边轻吟道:“弃身锋刃锐,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这本该雄壮、激昂的歌声,此时在曹植的口中,竟是显出了末世的哀戚和悲凉—— “汉南…”曹植突然抓住李藐的手,“有些事儿是不能强求的…父王已经被生擒,世子…这世子之位,争来争去…还有意义么” 无疑,曹植是极其清醒的那个。 但…无疑,他的清醒却是李藐计划的最大阻碍,李藐红了双眼,“公子,是你太善良了!可这种时候的善良最终会害了你,也会…也会害了你的甄姐姐呀…” 果然… 当“甄姐姐”这三个字吟出,就宛若一计必杀一般,曹植那颓然的样子,刹那间振作了起来,也精神了起来。 “甄姐姐我不争世子为何就是害了甄姐姐” “你以为…你与甄姬的事儿,普天之下,没人知道么”李藐郑重的感叹道:“昔日修建洛阳时,曹丕特地留下甄姬在洛阳,以此设计加害于你,这是事实吧他若是没有分毫怀疑,那…怎会留下甄姬,用甄姬做局” 说到这儿,李藐加重了声调,“醒醒吧,曹子建…若这世子之位让给了那曹子桓,那不仅是你,你的甄姐姐也要完蛋了…你与你这位甄姐姐的相识、相知…你们的青春,都将变成一场噩梦!” 这…这… 果然,甄姬永远是曹植最脆弱的那根软肋啊—— 曹植永远忘不掉,他与父亲、二哥征伐北地之时,在那夜班更阑弹起《漪兰操》时,一个怯弱的女子倚门聆听时的画面。 ——『竟是《漪兰操》!』 ——『原来姑娘还是知音,虽遭逢离乱,心有感伤,然而兰也不改其高洁馨香,这首曲子,不正是比喻姑娘吗』 ——『妾亡国罪俘,生死皆掌控在他人之手,谈何高洁』 ——『姑娘放心,我会保护你的,绝不会让人羞辱伤害你的,夜深了,姑娘请回房安歇吧!』 往昔的记忆涌现… 曹植的心情愈发的悸动,越发的感念… 越来越多的记忆开始喷涌。 ——『甄姐姐,想不到…你亲自来!』 ——『姐姐快请起,有什么差遣,我一定全力以赴!』 ——『姐姐都好么二哥待你好么姐姐的眼中,为什么有这么重的寂寞』 ——『姐姐要是烦闷了,还能来找我说说话么姐姐放心,我不是无耻小人,我只是想和姐姐聊聊诗,弹弹琴,解姐姐的寂寞,也…也解我自己的…寂寞,我想…人与人之间的寂寞,总是有相通之处吧』 这是曹植在各种情形下曾向甄姬道出过的话。 至于甄姬的回话…他更是每一个字符都深刻铭记! ——『我身为女子,一生命运不能自主,百年苦乐皆随他人,能活着,已经该感恩了。公子前途无量,还是放下这些现闲愁,为自己做一番事业吧!』 初时…听到甄姬的这一翻话时,曹植那嘴边的、呼之欲出的话就要吟出。 ——『甄姐姐,你便是我要做的事业呀!』 但那时…终究这句话,碍着“嫂嫂”与“小叔”的身份,最终…没有脱口—— 可现在… 当所有的记忆涌现,曹植不由得双手握拳,他面朝李藐,狠狠的说:“我…我能否做这大魏新王不重要,但…但汉南,你一定要帮我救出甄姐姐,救出那邺城中的甄姐姐…我只要他,我只要他——” 呼… 也就是这一句,让李藐不由得重重的吐出口气。 心头不由得感慨。 『世间竟真有如此的痴男怨女…可惜,可叹,可悲,可…可怜——』 … … 成都,注定已经成为曹魏宗室…新的联谊场所。 甚至已经有几分…此间乐,不思魏的味道。 夏侯渊的长子夏侯衡,次子夏侯霸,三子夏侯称,四子夏侯威,五子夏侯荣…还有养女夏侯涓,他们都在此。 李典、曹洪也在此… 这里的猪肉没有腥臭味儿,这里的食材不是蒸的而是炒的…甚至,还有薄片肉…在热锅里涮着吃。 这里…无聊了可以玩三国杀…这里山清水秀,景色宜人…最重要的是这里的女人面容姣好,不一定很高,但是身材比例堪称完美,特别是腿的比例…简直让人目不转睛,还有那腰肢…扭起来纤细柔软,如此这般拿北方女人一笔,五大三粗,那简直…不是一个量级!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族人的团聚啊! 夏侯这一大家子,曹洪、李典…这张飞的府邸,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曹魏在蜀中的据点一般。 当然,所有的一切…在今天戛然而止。 因为,今日的成都,今日这张飞的府邸来了一位新的客人,也是曹魏的宗室,且赫赫有名… 而随着他步入此间。 所有复姓夏侯的少年,甚至包括夏侯涓在内,眼睛都不由得瞪大到极致… “爹——” 夏侯衡、夏侯衡、夏侯称、夏侯威、夏侯荣、夏侯涓几乎是异口同声。 曹洪则是眨巴了下眼睛,然后与同样目瞪口呆的李典眼神交汇,最终挠挠头,笑呵呵的说,“妙才啊…你也来了,正好…七等一,就差你了…” 看着眼前一干儿子、女儿、同族、战友…竟然一个个过的还不错,夏侯渊顿时有一种心情复杂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说痛苦吧! 似乎,也不咋痛苦。 说畅快吧,这好讽刺啊,在大魏过的不够畅快,反倒是在这成都逍遥如此…夏侯渊简直是醉了,醉了… “爹…” 夏侯涓一脸紧张之色,已是快步小跑到夏侯渊的身边,它关切的问:“爹,你没受伤吧” 夏侯渊捂着心口… 夏侯涓这下更担心了,连忙去查看,可…身上哪里有半点血迹。 …夏侯渊的声音方才吟出:“你爹我是…是心疼…” 这时… 一道声音传出,是蒋琬… “诸位,人齐了…收拾下吧…” “收拾”众人一惊,曹洪连忙说,“张翼德这府邸我们住的好好的,就不用再做其他的安顿了我们在这儿…好的很,好得很,不劳诸葛孔明费心哪!” “子廉将军…”蒋琬接着说,“我想你们是误会了,这么说吧…你们的魏王被云长将军擒住了,如今在我主公与云长将军的陪同下,正一道赶往洛阳…既魏王已经赴那边,你们也收拾下,也劳烦夏侯将军辛苦下,即刻动身…咱们也一道去吧!” 啊…啥 几乎是所有人,下意识吟出的是这么一句。 他们似乎尤是无法相信耳朵听到的一切。 还是曹洪最先反应过来,他一边伸手挠头,一边感慨道:“不是,不是…倘若…倘若真的是大哥也被抓住了…那以后…那以后咱就不用再打了吧” 他这么一说… 众人才回过味儿来。 夏侯渊的神色…则是从乍一听到时的惊愕不已,渐渐的转变,他是经历过那战场上绝望的,他也同样是知悉… 现在的魏与汉战力的差距有多大 也正是因此,他是能释然的,但…终究这样一条消息,让他情难自已!让他心里上接受,可身体上、表情上也很难接受… 夏侯涓看出了父亲的踟蹰,连忙问道:“爹…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夏侯渊一边拍着女儿夏侯涓的肩膀,一边喃喃细语:“尽管不想承认,可…或许你大伯被抓住,这对我们,对大魏…均是一桩幸事,何况…你大伯已经去洛阳了,他都释怀了,我们还执着什么” 夏侯渊的话…不止是说给夏侯涓的,更像是盖棺定论… 也像是,给所有的魏军俘虏一个…一个最体面的台阶。 结束了… 这一切,终将结束了—— … … 蜀中,成都,平西将军马超的府邸。 遥遥就听到,那沙哑的,尤是带着病音的,却异常铿锵的声音激荡、震荡一般的吼出。 “曹贼、恶贼、逆贼、奸贼…” 本是重伤的马超,竟宛若垂死梦中惊坐起一般,豁然起身… 也不顾身上的那溢出血迹的绷带…就要去取兵器架上的虎头湛金枪—— 一边取,他一边嘶吼。 “曹贼,奸贼,恶贼,逆贼!刘皇叔能放过你,关云长能放过你,可我马超不能,我曾誓严…当生擒汝,食汝肉,寝汝皮…” “哼…你以为,你被擒住便高枕无忧了么吾…吾…吾这虎头湛金枪,专捅你这曹贼、奸贼——” 恨之入骨—— 恨之入骨—— 马超对曹操的恨,那是深如九渊,烈似炽焰。 每当夜深人静,这股恨意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令他难以平息。 他想起父亲马腾无辜被害,家族遭受的灭顶之灾,他想起…自己这些年受到的误解,兵败渭水后…被迫寄人篱下,流离失所、颠沛流离的苦难岁月。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那曹操… 恶贼、逆贼曹操—— 愤怒的火焰在眼睛里闪烁,千钧之重的字眼一句句呼出,马超的一双虎目几乎崩裂而出。 “洛阳是么” “取我马来。” “取我马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