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好狡诈》 第一章 三年前 日本 春天 京都的春天美得像幅画。 午餐休息时间,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打断了她欣赏樱花飞舞的闲情逸致。 「同学,我叫蒙天树,是个顶天立地、雄赳气昂的蒙古好汉,和妳一样来自台湾,会来日本学服装设计是因为祖传事业,妳应该见过我吧?」 学校规模小,由台湾远赴日本学习服装设计的人也不多,况且他是校内的风云人物,所以,她当然见过他。 只不过,对于他的自我介绍,她有些惊讶。 没人会说自己是「顶天立地的蒙古好汉」(由这一点应该听得出来,他的祖籍是蒙古)。 更不会有人说,学习服装设计的理由是「祖传事业」。 「我知道你。请问有事吗?」程美玉谨慎且冷淡地回答。对于不熟悉的人,她习惯保持着基本的礼貌,但他实在太奇怪了,所以她不由自主地心生防备。 蒙天树咧开大大的笑容,在她身旁盘腿坐下。 「他奶奶的,妳既然知道我,那就好办事啦!程美玉,两个月后的毕业成果展,我要妳跟我同一组。反正我每天都没空,妳干脆选好时间再告诉我,咱们来好好讨论要拿出什么东西让那些日本鬼子吓一跳!」 毕业成果展,学校规定两人一组,搭档自己找,主题是「花嫁」。 虽然她也正为了找搭档的事而烦恼,但还不到穷途末路、找一个自己不熟悉的人当搭档。更何况这是她最在乎的毕业展! 「我们不熟。」程美玉说,语气平静沈稳。 蒙天树咧开嘴角,嘿嘿笑。「呿,他奶奶的,怎会不熟呢?」 他粗壮的手臂熟稔地往美玉纤细的肩头一搭,颇有当下就要义结金兰的架势。「妳和我是同乡,一样流着优秀的台湾人血液,咱们合作铁定天下无敌,吓死那一票日本鬼子!」 程美玉冷淡地看着身旁热血沸腾、豪情万丈的男人。她冷冷地挪开搭在她肩上的粗壮手臂。 这人很奇怪,更重要的是,她不喜欢他。原因是── 一、她不喜欢成天把别人长辈当脏话来骂的人。 二、她更讨厌霸道没礼貌、自以为是的人。 三、既然来到日本求学问,就应该表现中华儿女的气度,抗日情结先摆在一旁。一天到晚「日本鬼子」叫个不停,并不会改变历史。 「蒙先生,承蒙你的抬爱,但我的搭档另有人选。」程美玉的双手规规矩矩地交迭在腿上。她扬高下颚,清楚说明自己的立场。 不过蒙天树并不习惯被拒绝。他的老大心态以为所有的拒绝都只是「外交辞令」。 蒙天树粗壮的手臂又搭上程美玉的肩膀。「嗳,程美玉,咱们龙的传人就别学日本鬼子那样客套。既然是同乡,当然就要互相帮忙,我记得学校里并没有其它的台湾人可以做妳的搭档……」 他解释得理所当然极了。 程美玉叹了口气,这人有点烦。她移开他的手臂。 「蒙先生,我认为搭档应该不限国籍。」 蒙天树爽朗大笑,眼尖地瞄到程美玉放在大腿上的餐盒。 他奶奶的,娘儿们吃的东西连摆放方式都和男人不一样。他还是搞不懂,喂饱肚子的食物,有必要摆得这么整齐美观吗? 蒙天树毫不客气地拿了一个蛋卷,送进张大的口中。 「我可没有种族情结──嘿,宝贝,他奶奶的,妳这蛋卷真是他妈的好吃!」 他说着说着,又一个蛋卷送进口中。他含糊不清地问:「他奶奶的宝贝,这玩意是妳用的吗?」 程美玉眉头皱得紧紧的,没人把脏话和宝贝连在一起的。 她真的很不喜欢他,先是抢食她的午餐,又让她莫名其妙变成他的宝贝! 「蒙先生,这是我的午餐。」程美玉沈声抗议,有廉耻心的人都可以听出她浓浓的愤怒。 只可惜,蒙天树让「他乡遇美食」的喜悦遮住了耳朵,他听不到美玉语气中的愤怒。 他大手一伸,美玉细心制作的海苔卷又落入他的口中,他大声赞叹:「靠,他奶奶的,真是他妈的好吃!宝贝,真想不到妳的手艺这么迎合我的脾胃啊!」 程美玉忍住胸中的一把火,斜睨着蒙天树。凭他熊一般的体格,她相信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任何食物都可以迎合他的脾胃! 「蒙先生,我说过这是『我的午餐』。」她的语气阴沉沉地。 蒙天树欢天喜地吃着别人的午餐,丝毫没感受到冷风飕飕。他一口接一口,速度之快,还差点咬到舌头。 「真是太好吃了!尤其是这个鱼浆丸子,简直美味到不行!这样吧,宝贝,干脆我每天中午找妳搭伙,对了,妳住哪啊?」他含糊说着,发现自己想出一个超棒的点子。 程美玉冷冷一哼。是笨蛋才会告诉他自己的地址,她不想连晚餐都被这个野蛮人吃个精光! 她瞪着被一扫而空的餐盒,忍住拿餐盒k人的暴力行为。「蒙先生,你把我的午餐吃完了?」 「靠,他奶奶的,美食当前,我竟然没想到这是妳的午餐……」他说着说着,由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压扁的饭团,还有一罐利乐包的饮料,一看就知道是便利商店的微波食品。 「喏,这个给妳。妳一定没吃过用体温自然加热的御饭团和咖啡,告诉妳,保证不同凡响!」 程美玉一点都不想碰那个黑黑扁扁的食物,更不用说是从他口袋里拿出来、不知道放了多久的东西! 「如果是不同凡响的食物,请你自己慢慢享用。我必须先说清楚,就算你我都来自台湾,我想我们也没有熟悉到能够让你把我的午餐全部吃完的地步,所以,仅此一次,下次蒙先生请注意该有的礼貌。」 她说得严肃极了。她生性温柔,很少这样和人说话,但现在她面对的是一个满口脏话的野蛮人,她没一脚将他踹到天边就已经是客气了! 蒙天树天性豪迈,认为两人来自同样的地方,就是一家人。只要他释放出「四海一家」的热情,保证冰山都能融化,何况是程美玉的敌意。 他热情地搂紧程美玉。「嘿,他奶奶的,别这样,要不是我外务太多,早就该找妳好好认识认识。咱们是同乡,哪有不互相照顾的道理,妳说是吧?」 程美玉再也无法忍受这满口脏话的家伙!她大力甩开他的臂膀。 「蒙天树,你别动手动脚的可不可以?!」 蒙天树眨眨眼,不知自己的热情已引起同乡的反感。「嘿,宝贝,我只是表现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呀,妳为什么生气?」 程美玉没气质地翻了个白眼。「我不是你的『故知』,也不想成为你的『新友』!蒙先生,成果展的搭档我另有其它的想法,无法接受你的好意!」 她站起来,怒目相向。「还有,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义愤填膺地吼完,程美玉随即转身离开。 「嘿,宝贝,妳的餐盒。」蒙天树将粉红色餐盒高高举起,阳刚的脸始终保持着笑意。 那是「caracat」限量樱花款,一群肥滋滋的卡拉猫穿着红咚咚的和服,在花瓣飞舞的樱花树下吃便当,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她特别排队抢购,想增加在樱花树下用餐的好心情,珍惜得不得了…… 只不过,要她再回去面对那个野蛮人,她宁可不要这个餐盒! 程美玉握紧拳头,慷慨激昂地吼着:「送你!我不要了!」呜,她可爱的卡拉猫…… 蒙天树大笑。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杂草。「唉呀,他奶奶的,宝贝妳太客气了,只不过粉红色是娘儿们的颜色,这个不适合我啦!」 一句话激起程美玉的怒火。 她愤然转身,大步走到蒙天树面前,双手插腰,怒气冲冲地瞪着眼前壮硕得像座山的男人。 「你再把人家长辈当问候语,或者说出任何一个亵渎女性同胞的字眼,你相不相信我的反击保证不同凡响?」 「不同凡响?」蒙天树瞪大了眼。 程美玉以为威吓成功。「没错!」 「不同凡响?」他又重复。 美玉真想仰天长笑。「哼,你怕了吗?」 出乎意料地,蒙天树突然捧腹大笑,彷佛她的威吓只是个笑话。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实在太好了!哇,我多久没看到娘儿们耍泼辣的模样啦,他奶奶的,老子我真的太欣赏妳了,妳把咱们中华儿女的脾气发挥得淋漓尽致,不像那些只会『ㄋㄟ』个不停的日本婆子,一点性格都没有──」 但蒙天树的评语还没说完,程美玉已使出让人不同凡响的反击。 只见她抬腿,用力往蒙天树的小腿肚一踹,趁蒙天树抱着腿哇哇大叫时,再挥出一记右勾拳,狠狠往他很性格的方形下巴k过去! 蒙天树根本没想到同乡竟会真的使出暴力手段,他抱着腿、摀着下巴,没有唉唉叫,但表情好狼狈。 他,一个顶天立地、雄赳赳气昂昂的男儿,竟然让一个矮不咙咚的女人打好玩的?! 程美玉甩甩手。好痛,皮怎么会这么厚?难怪他可以随口说脏话、顺手拿别人的东西吃,原来他根本就是个「厚脸皮」! 她怒瞪着他,不忘撂下狠话:「哼,你知道什么叫不同凡响了吧!不是你那个臭掉的饭团,而是我这个扎扎实实的拳头!」 程美玉吼完,立刻转身走人。 她一点都不想和这个山一样高大的男人有任何肢体上的冲突,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脚底抹油、赶快闪人! 蒙天树瞪大了眼,看着程美玉瘦小的身影愈跑愈远,他盯着手中粉红色的餐盒,再揉揉下巴。 他瞇起了眼,犀利的目光彷佛狮子盯上了可口的小白兔…… 或许,他应该尽早安排时间,和他这个信仰暴力的「同乡」好好切磋切磋! 日本,是个便利化的国家,除了各种令人惊奇、方便携带的迷你型通信设备,以及获得家庭主妇热爱的家电用品之外,几乎生活所需的任何物品都有既轻便又流行的款式,包括教育。 日本有许多短期学校,不光只是取得文凭,这种能够学习专业技能而且颇有成效的短期补习学校,更让人趋之若鹜。 一直对服装设计很有兴趣的她就是看中这点,在大学毕业之后,努力工作并且省吃俭用了两年,加上父母的赞助,才如愿来日本就学。 只可惜,事与愿违。 程美玉叹了口气。套用授课老师无情的评语:「妳有想法,但创作力不足。」简单来说,就是她有满脑子超赞、超炫的点子,但没有才能把这些点子表达出来。别说画下来了,她连用说的都无法表达清楚,所以这些超赞、超炫的点子等于没用。 再简单一点来说,就是她没有成为一个服装设计师的天分! 老天,这对满腔热血、一心想当个时尚服装设计师的她,是多么大的打击! 她面对着学校大门,心中有些感伤。 有时,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省吃俭用,自愿来日本被人羞辱是件很愚蠢的事…… 「kimiko!」 「kimiko」是她的日文名字,也是她幻想有一天自创服饰品牌时的品牌名称,只可惜…… 程美玉回过头,看着走向她的男同学,小脸漾起愉悦且充满期待的笑容。 他是尔平,来自香港,是个温文儒雅、风度翩翩,让女人为之心动的男人。 她当然也是爱慕者之一,所以早早就将成果展搭档邀请函mail到他的信箱。 「嗨,尔平。」她打着招呼,暗自赞叹那身英式风格的服饰将他衬托得格外绅士且迷人。 「kimiko,我已经收到妳的e-mail了,但还来不及回复,计算机就出了问题……」 程美玉亮出她自认最和蔼可亲的笑容。「没关系,你直接和我说就可以了。」 尔平扬着笑,帅气的笑容彷佛是童话书里的白马王子。「那太好了,是这样的,有关搭档一事,我已经接受幸子的邀请,可能要让妳失望了。」 程美玉伤心地摀住胸口,心脏像是要裂开一般,痛死人了!「怎么会呢?我以为幸子会和高桥一组……」幸子是校花,高桥听说是幸子的男朋友。 尔平拢拢前额的刘海。「幸子说她和高桥分手了,所以……呵,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感觉kimiko的设计风格似乎和我不太相同。我相信妳应该知道这个成果展对我们有多么重要,有许多日本知名设计公司会透过毕业展挑选新秀设计师,事关自己的前途,我一点都不希望选错搭档而误了自己的前途。」 「你──」程美玉倒抽了口气。 天啊,怎么有人说话这么残忍?就算这是实话,也不该如此直接…… 尔平感受到同学的伤心。他的心愿是成为每个女人心中的偶像,当然不容许自己在女人面前坏了形象,即使是自己不以为意的女人也是一样。 他立即安抚。「kimiko,我没什么不好的意思,妳的想法很特别,我只是怕我们的作品不够和谐,所以才建议妳找别人比较妥当。我很看好妳的,kimiko。」 程美玉心花朵朵开,前三秒的委屈和伤心全不见啦! 「尔平,谢谢你,你的鼓励对我而言是相当重要的。」 她开心地握住尔平的手。「你吃中饭了吗?隔壁巷子有间新开的意大利面店,我们去尝尝鲜好不好?」 尔平面有难色。「真的吗?那太好了,只不过……中午我和幸子约好要谈成果展的事……」 闻言,美玉放开他的手,勉强扯开一个笑容。「哦,那没关系,成果展真的比较重要。」 尔平点点她精巧的鼻尖。「下一次好不好,下次我一定陪妳去吃意大利面?」 程美玉扬起嘴角。「当然好!」 「那我先走喽!妳自己记得吃饭好吗?」 「好。」 尔平潇洒地挥挥手,转身离去,风衣在他身后扬起一道利落帅气的弧度。 程美玉瞇着眼,陶醉地叹息。 天啊,多么帅气、多么绅士、多么让人赞叹啊! 「他奶奶的,原来妳喜欢他啊?」 突然,耳边冒出一个咬着食物、含糊不清,还不忘问候别人家长辈的男性嗓音。 程美玉连头都不想回,立刻迈开脚步打算离开。 蒙天树身体一横,硬生生挡在程美玉面前。「喂,他奶奶的,妳娘没教妳礼貌啊?见到熟人,怎么连声招呼都没打就想要落跑?况且咱们还是同乡的好搭档啊!」 程美玉叹了口气,眉头在他出现之后就拧得紧紧的。「我们不是搭档,蒙先生。」 蒙天树朗声大笑。「谁说咱们不是搭档?除了我,妳还能找谁啊?」 他将手中的纸盒递到她面前。「喏,这盒章鱼烧给妳吃。」 程美玉摇头。她垂下眼帘,盯着蒙天树的夹脚木屐和宽大的裤角,不想和这种满口脏话又没什么穿着品味的野蛮人面对面说话。 蒙天树啧啧有声,伸出手挑起她的下颚。「啊是怎样?妳娘教妳和别人说话时眼睛都盯着地上吗?」 程美玉大步后退,避开他的手,破口大骂:「你才没礼貌!你母亲没有告诉你不能对女士动手动脚的吗?」 蒙天树哈哈大笑,这个矮不咙咚的同乡还真讨他喜欢。 「真好,女人还是要有点脾气,比较有朝气!」 他开心得不得了,还不忘拉拉围在肚子上的毛线肚兜。肚兜真是一件聪明的发明,保暖肚子兼防感冒,夹层还可以放东西,多好! 程美玉嫌恶地瞪着他。没想到一个年轻人可以把自己搞得跟上了年纪的糟老头一样! 「蒙先生,如果没其它事,我要进学校了。」程美玉紧握着皮包的提把,态度好冷好冷。 蒙天树丝毫感受不到美玉送过来的阵阵冷风,他开心地吞了个章鱼烧,一边将其它的章鱼烧送到她眼前。「捧捧场,这可是他奶奶我亲自烤的。我虽摆了这个摊子,但要我开店亲自下厨可是超难得的机会!」 学校位在闹区,所以校门前的空地总聚集着许多摊贩,她知道有一个偶尔才开店但口味还不错的章鱼烧小摊。哼,如果早知道是这个没水准的男人开的,她不但不会去买,更要离得远远的! 她又退了一步。「我不要吃。」 蒙天树再前进一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啧,他奶奶的,妳今天心情不好吗?还是那个来了?」 「不关你的事!」程美玉愤慨到想踹人。只要稍稍懂得礼貌的男人,都不会贸然和女士讨论有关「大姨妈」的问题! 「不是那个哦,那妳在担心什么事啊?呿,妳们娘儿们真的很麻烦耶,动不动就心情不好,连天空下雨都可以流眼泪。说,妳到底是怎么了?」 程美玉像躲蟑螂一样连退好几步。「没你的事,你不要烦我好不好!」 蒙天树不再「跟进」。他若有所思地抚着方正的下巴,努力想着能让女人心情不好的事…… 「呿,妳他奶奶的真的这么喜欢那个滥情港仔啊!」 程美玉被蒙天树这么一吼,整个小脸都红了。 「蒙天树──」她气恼得想要骂人,却找不到一句话反击。 她跺着脚,娇嗲抗议:「我、我的事不用你管啦──」 老实说,蒙天树有些傻眼了。他喜欢女人泼辣的样子,那就像吃朝天椒一样,够味! 只不过,他没想到,女人满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竟是这么可爱……迷人?! 真是他奶奶的! 「那个港仔有什么好?小鼻子小眼睛的,没啥大气。哪像我,我家大业大,祖传的成衣厂全台闻名,他奶奶的,妳们女人眼睛是不是有问题啊,怎么不会挑上我呢?更何况那个港仔是出了名的爱情骗子!」 老实说,他不爱把话说得这么酸,也不爱大肆批评别人的缺点,但看在这个矮不咙咚的女人是自己的同乡,他还是劝她趁早「回头是岸」,并且「爱用国货」比较好! 程美玉气极了,双拳紧握。要不是怕吓到路上的行人,她真想一拳狠狠k过去! 这男人,这无礼的男人,这满口脏话的男人,这让她想k人的男人,彻彻底底激发出她性格中最暴力的一面! 她深呼吸。说什么都不能在校门口自毁形象,她稳住胸口澎湃的怒火。「蒙先生,我不想站在校门口聆听您的高见!不见!」 她想走,但蒙天树还有满肚子的话没和她说。 他又挡住她的路,吞下口中的章鱼烧,满满一盒章鱼烧已被他快速解决。这东西冷掉可难吃了! 他笑呵呵地说:「呿,怎可能『不见』呢?咱们是搭档,理所当然得时时见面。妳还没告诉我妳家住哪呢?我他奶奶的真想念上次的鱼浆丸子!」 他连那些光顾章鱼烧摊子的客人都不理会,显然这无礼无耻的男人是打算和她耗到底了! 程美玉敛去脸上的怒气,冷冷地扬起嘴角。突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掩嘴尖叫。「老天啊!」 她惊吓地指着蒙天树身后。「唉呀,吓死人了,怎么会有人头上长对角?!」 蒙天树皱起眉头,回头看。「哪里,妳有没有看错啊……」 趁着蒙天树回头之际,程美玉灵活一闪,抱起皮包,拔腿就跑,彷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一般。 「搞什么鬼啊……」 蒙天树愣愣地看着同乡以跑百米的速度冲进学校,还差点跌倒。 他看着看着,不禁抱着肚子狂笑。 他拉着摊子前一位认识的男同学问:「哈,我长得很恐怖吗?」 「不会啊,你是去年全校票选最性格的男人。喂,老大,你今天要不要卖章鱼烧?」 他又拉了另一位认识的女同学来问:「妳会被我吓跑吗?」 「怎么会呢?hero,今天营业吗?」 蒙天树还是没找到满意的答案,他再拉了一个授课老师问:「老师,你觉得会有女人喜欢我吗?」 老师是蒙天树的球友,当然不会伤他的心。「开玩笑,你『一级棒ㄋㄟ』,怎么会有女人不喜欢你?」 老师的答案正是蒙天树想要的。没错!像他这种顶天立地、雄赳气昂,同时家大业大的热血男儿,哪有女人不喜欢他?他的行情绝对胜过那个滥情港仔! 「hero,今天到底营不营业啊?」老师问。难得开店,今天非来个四、五盒不可! 蒙天树双手插腰。 「老师,想吃章鱼烧有什么问题,要几盒有几盒!」 老师和周围的顾客开心极了。「好啊好啊,那你赶快烤啊!」 蒙天树嘿嘿嘿奸笑。「只不过……」 「只不过?」老师狐疑地问。 「只不过有个条件。」 「条件?」 「只要老师同意帮我个忙,我立刻工作,否则今天、明天,还有后天,我天天都没有心情工作。」 老师和周围的顾客都快吓死了! 「什么条件你说,老师一定尽力而为!」老师大喊。 一旁的客人点头如捣蒜。蒙天树特制的蒙古口味章鱼烧是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蒙天树的视线落在某人消失的方向。 「听说老师负责毕业成果展搭档配对的事,也就是不用学生自己找搭档,老师可以全权指定?」 「没错……可是hero,不是有一『拖拉库』的女同学想找你搭档吗?」 「不,我的人选另有安排……」 「安排?」 「没错没错……」 蒙天树狡猾地咧开了笑。 第二章 蒙天树从不隐瞒他用五盒章鱼烧利诱指导老师,「促成」她和他变成毕业成果展搭档的这件丑事。 同时,「他深深地爱上了她」这样笑死人的谣言,在交易当下,立刻沸沸扬扬地传遍整个学校,甚至蔓延到学校附近的各家商店和摊贩。 师长和众长辈们对于年轻人的「恋情」当然是抱着乐观其成的祝福,然而女同学以及其它未婚女士们,则恨不得拿把刀将程美玉痛砍十八段! 天知道,那个粗鲁得像头野生动物的男人,竟会是女性同胞们衷心爱慕的对象,这是她始料未及、想都没想过的事啊! 为什么日本女性偏爱那种粗鲁野蛮、脏话不离口的男人呢?这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只可惜,她什么都不愿多想,一想就觉得头很痛…… 程美玉揉揉抽痛的太阳穴。打从知道自己惨遭陷害后,她气愤过、抗议过、哀求过,举凡可以改变这悲惨命运的方法,她全都尝试过。糟就糟在自己的成绩一向不亮眼,所以老师当然不会在意她的成果展表现、接受她的陈情抗议;他们甚至以为那头野生动物找她搭档,是可惜了他们优秀的hero…… 英雄个头! 她好生气、好愤慨,但沸腾的怒火却苦无发泄之处,只能自怜自哀,悲伤到头痛不已,唉! 程美玉站在自助洗衣店的洗衣机前,对着转动的机器发脾气。 因为不想在学校和那个野生动物狭路相逢,她跷了生平第一堂课。 因为气得没有闲情逸致、无法慢条斯理亲手洗衣服,她愤而将她的宝贝衣服全丢到洗衣机里! 一切都是因为蒙天树!那个满口脏话的野蛮人打乱了她平静无波的生活!哦,老天,她真的恨死他了…… 「kimiko。」 娇嫩的嗓音在身后响起。程美玉转身,讶异地看着眼前美丽的校花。 「幸子?」她当然惊讶,基本上她和幸子从来没有交集,连点头之交都称不上。 美丽的幸子风情款款地拨动她披肩的乌黑长发,室内顿时弥漫了一股浓郁的花香。「刚好经过,看到妳在洗衣服,就进来和妳说声hello。kimiko今天没课吗?」 学校的课程是选课制,所以每一位学生的课表略有不同。 程美玉笑得很尴尬。「呃,是啊,今天刚好没课……」逃课不是什么光荣事,她选择无害的谎言。 幸子迷人浅笑,目光却很严肃。「我听说喽,真是恭喜妳了,hero是很棒的男人呢!」 「他很棒?!」程美玉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我看不出他哪里棒!」 幸子沉着脸,但还挂着笑容。「kimiko,妳可不要和我开玩笑,hero的魅力妳不可能感受不到吧?妳应该开心hero选妳当搭档才对,不是吗?」 「开心hero选妳当搭档」?哦,老天! 她不只不开心,事实是,她恨死他了!哪会去欣赏他让日本女人为之疯狂的野性魅力?!更不会开心自己被陷害! 「我才不会觉得……」 幸子甜美的笑容里暗藏的杀气,让程美玉打住了欲脱口而出的抱怨。女性可怕的嫉妒,让程美玉不敢放肆批评。谁都看得出来幸子喜欢那头野生动物! 难道当真是「美女爱野兽」? 她小心地回应。「我和他没什么关系,那只是无聊的传言。」 「可是hero指定妳当他的搭档!」 幸子一再强调,气冲冲的模样像是来向狐狸精兴师问罪的大老婆,美玉更头痛了。她知道以自己的容貌和条件,没资格成为学校女同学心中的「hero掠夺者」。 看来,为了平抚女同学的怒气,她还是想个方法快点脱身比较妥当。 程美玉细细看着幸子,一个好点子在脑袋里渐渐形成…… 也许、或许,幸子会变成让她「起死回生」的重要关键。 她展开亲切无比的笑容。「呵,其实我正打算更正这项安排。我倒是有个建议,以幸子的成绩,如果愿意和hero搭档的话,指导老师们一定会很开心……」 她看到幸子的嘴角扬起骄傲的浅笑。 程美玉加强火力,很诚恳地建议:「要不然,幸子可以主动和指导老师谈谈看,我相信一定会成功的。况且幸子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呢,能和妳搭当,可是hero梦寐以求的事呢!」 幸子的笑容美得像朵花。「他和妳说的吗?」 程美玉挥挥纤纤小手,「呵,男人嘛,谁不希望和美女共事呢?」 「可是……」 「哎呀,没什么可是的啦,连我这种成绩不好的学生都期待妳和hero合作的成绩,更不用说全校同学和指导老师了!更何况……」 「更何况?」 「呵,我们中国人很信『日久生情』这一套,就不知幸子信不信了。」 论设计才能,程美玉颇为惭愧,但,论说话技巧,她可是天赋异禀,厉害得不得了呢! 程美玉可以看见一只爱情的彩蝶在幸子的瞳眸中飞舞。 「嗯,我觉得kimiko的建议很有道理,也许我可以试试……」 「当然当然!」美玉点头如捣蒜。 「只不过这样会不会对妳不好……」 「不会不会!」美玉摇头如博浪鼓。 幸子风情万种地拢拢长发,香气再度弥漫开来。「那么,我就去找老师谈谈,再见了,kimiko。」 美玉开心地挥手。「再见、再见!」 于是,就这样,程美玉打发了两个麻烦。 她就不相信校花幸子的娇媚和「ㄋㄟ」功,会敌不过野生动物那五盒章鱼烧! 只要幸子说服了指导老师,那么她就可以顺利摆脱蒙天树的摧残,重回平静的生活。 程美玉快乐地看着工作中的洗衣机,唇角不禁扬起得意的笑。 「妳惨了,把毛衣放在洗衣机里搅?他奶奶的,宝贝,妳真是没有概念,难怪老师要我好好考虑找妳做搭档的事。」 突然冒出一个浑厚低沈的嗓音,把程美玉吓得抱头乱窜! 「哇──」 现在是怎样?刚刚才被自己「设计」的人,一下子就出现在旁边?! 「他奶奶的,妳是看到鬼唷!」 她抬起头,惊恐地瞪着身旁高大的男人。呜,他比鬼还要可怕啦! 「你怎么会在这里?!」美玉哇哇大叫。 蒙天树抓抓乱发,一副睡眼惺忪,像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一样。 他打个呵欠,搔搔肚子。「他奶奶的我在隔壁椅子上睡觉,妳他奶奶的竟敢把我推给别的日本婆子?他奶奶的,幸好老天有眼,让我及时发现妳的诡计!真是他奶奶的,想不到妳竟然这么会说话!」 一堆的「奶奶」听得美玉头昏脑胀,她视线落向蒙天树口中说的「隔壁椅子」。隔着一整排的洗衣机,她根本想都没想到蒙天树竟然会睡在一排洗衣机后的椅子上。 啊,天欲亡她吗? 「妳逃课啊?」蒙天树扯开大嗓门。据情报,她今天有课,此时会出现在洗衣店里绝对只有逃课可以说得过去。 不过逃课这档事,不是这种认真的女人会做的。他皱紧眉头,大声斥喝:「他奶奶的,是谁叫妳逃课的?!」 程美玉双手插腰,气冲冲地抗议:「我就不信你没跷过课!」 蒙天树无所谓地耸肩。「我蒙天树家大业大,而且天资聪颖,跷个几堂课没什么大碍;倒是妳,资质驽钝,有什么资格逃课?!」 「你!」 她好沮丧,老天爷怎么会安排这种野蛮人出现在她平静的生命里,是想要气死她吗?呜,早知道会在自助洗衣店遇到他,她根本不用逃课! 「不用你管啦!」美玉气到想哭。 洗衣机完成工作,哔哔作响。 蒙天树一个铁沙掌赏在美玉头顶上,但力道有良心地减了九成。「靠,妳这么和搭档说话的?!他奶奶的,妳妈一定没教妳什么叫四海一家的道理!」 他再揉揉她的头发,吃惊地嚷嚷:「他奶奶的,宝贝,妳都几岁了?头发还软得跟婴儿一样!」 「你不要碰我!」她拍开他的手,忙着躲避他的大毛手。 蒙天树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一把箝住她的下颚,左右摆晃着她的小脑袋,并且仔细审视着她的五官,最后发出惊叹。「啊,他奶奶的,没想到妳这个矮不咙咚、前胸贴后背的女人,竟长得这么一张可以媲美av女优的可爱脸蛋?真是太『卡哇伊』了!」 他啧啧有声地赞美。「唉呀呀,瞧妳这个模样,那些日本猪哥肯定爱死妳了!」 程美玉气炸了。她怒气冲天地甩开他的手,同时退后两大步,双手在胸前紧紧握成拳头。「蒙天树,你不要碰我!你妈没教你不能对女生毛手毛脚的吗?!」 蒙天树亮开了大大的笑容。「哈,我妈只教我,找到会煮饭的女生,就要死缠着她,才不会饿死自己。对了,妳家住哪?他奶奶的宝贝,我真想念妳那个鱼浆丸子。」 美玉厉声斥喝:「蒙天树,我不是你的宝贝!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你再一直骂脏话,你信不信我会再给你一个『不同凡响』的回忆?!」 蒙天树哈哈大笑,开心地像只海獭般拍着肚子。蒙古人天性豪迈强悍,程美玉的泼辣正合他的脾胃! 「太好了太好了,宝贝果然有中华儿女不让须眉的刚烈脾气,他奶奶的,程美玉,我真是他妈的愈来愈欣赏妳!」 蒙天树满口豪气的脏话让美玉火冒三丈,她卷起衣袖── 「我不需要你的欣赏!」 她怒吼,同时挥出暴力的拳头,打算给他一个永难忘怀的回忆! 只不过这回蒙天树早有准备。他接住美玉挥出的小粉拳,同时顺势一拉,将美玉硬是扯进怀里。 程美玉杏眼怒瞪,扯开喉咙大吼:「蒙天树,你放开我!」 蒙天树凝视着怀中的女人,笑容狡猾极了。「哈,我怎么可能放开妳?妳可是我娘说的那种千载难逢、很会煮饭的女人啊!」 程美玉气得倒抽口气。怎么会有这么讨人厌的男人呢?随便把人当成煮饭婆! 「放开我!」 美玉的大叫声引起旁人侧目,只不过在这种「自扫门前雪」的现实社会里,这声叫喊并不会激起他们见义勇为、拔刀相助的精神。 蒙天树笑得贼透了。「嘿嘿嘿,妳要我放我就放,那我多没面子啊!」 程美玉瞪着蒙天树粗犷的脸孔,怨怼自己没他壮、没他来得孔武有力,可以把这个无赖一脚踹到天边,省得任他在自己身旁晃,满口脏话气死自己! 不过,她是个聪明人,知道逞凶斗狠绝对不是个好主意。 美玉板起怒容,冰冷地开口:「蒙先生,请你放手好吗?」 蒙天树捏捏美玉的脸颊。她的脸像软软的和果子,摸起来手感不错,看起来也挺美味可口的,改天说不定可以来上一口…… 「他奶奶的,放手当然可以呀!不过妳得先告诉我妳家的地址,让我好好饱餐一顿,妳说好不好啊,宝贝?」 「蒙天树!」程美玉用力拍掉他的大毛手。她气到怒火攻心! 「『无赖』这两个字你会不会写?!你知不知道你满口脏话和毛手毛脚很让人讨厌!」她愤怒地大吼。 蒙天树装无辜地摀住嘴。「哦哦,他奶奶的宝贝,这误会可大了,我只有『毛手』可没有『毛脚』哦!」 美玉气得跺脚,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头蒙着耳朵的野生动物。除了气愤,她感到万分沮丧。「蒙天树,你走开啦,我不想再跟你说话!」 她低下头,使劲地从洗衣机里拉出衣服,动作粗鲁得像是泄愤一样。 蒙天树搔搔绑着肚围的肚子。「宝贝,难怪妳成绩不好,对待衣服要像对情人一样呵护有加。像妳这么粗鲁,我看是当不成服装设计师了。」 程美玉讪讪地瞪了身旁的男人一眼。「不要你管!」 她的心情依旧恶劣,但动作却温柔许多。当然不是因为野生动物的建议,而是这些衣服可是她这季的战利品,柔软的美丽诺羊毛搭着今年最流行的款式,要不是心情烦躁到不想洗衣服,她根本不可能把这些宝贝放在洗衣机里搅,呜呜呜…… 她抚着心爱的桃红毛衣,沮丧的泪珠在眼眶里滚啊滚。 「衣服坏掉了。」蒙天树看着变形的衣服,轻轻地下了评语。 他是性情中人,当然可以感觉到她的伤心。 程美玉低着头,吸着鼻子,扯着两只长短不一的袖子。毛衣最怕拉扯和高温烘干,她根本不该跑来自助洗衣店洗衣服…… 「蒙天树,我不想跟你再瞎耗下去,你到底想怎样,干脆一次说清楚好了。」 蒙天树看着她,黑色的眸子闪过一道古怪的色彩。 她的伤心,竟让他觉得莫名的烦躁?靠! 「只是一件衣服,妳有必要这么伤心吗?」 程美玉拉开折衣板,整理其它衣服。「不关你的事!」 蒙天树抓抓头发。「『桵』的衣服好拿得很,我再变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给妳不就好了?他奶奶的,妳哭什么哭啊!」 程美玉抹掉眼角的泪珠,手心不自觉收紧。「蒙天树,我衣服就算是烂掉也不关你的事!况且『桵』的衣服是限量的,就算你家大业大也变不出来!」 「限量又怎样?!」 她的眼泪让他气得想揍人! 蒙天树烦躁地朝洗衣机用力一踹。「好啦,他奶奶的!听清楚,宝贝,除了烤章鱼烧外我还另外兼了一份差。我是『桵』的专属设计师,这是最高机密,除了『桵』的老板,只有妳知道;而那件让妳哭个半死的毛衣正巧是我设计的,不过那还不是我最满意的作品!」 程美玉听得目瞪口呆,两串泪狼狈地挂在脸颊上。 「我答应妳,亲自帮妳设计一件比那美上一千倍的款式送给妳,总可以了吧!哭什么哭啊,难怪人家都说娘儿们是水做的,动不动就流眼泪,靠!」 他不是说因为祖传事业才来日本学设计的吗? 既然可以担任「桵」的专属设计师,他根本不需接受任何训练,或者缴交学费学习任何专业知识,他只要亮出他的名号,保证可以让他家的成衣厂愈来愈「家大业大」…… 蒙天树像是看出了美玉的疑惑,立即补充说明:「古人说学无止境,我倒是想看看日本这种贵得要死的补习班,能传授什么好东西。他奶奶的,妳应该学习我的认真好学才对,别光只会掉眼泪!」 「桵」是日本知名女装品牌,每季的衣服都可以让女人爱到捉狂。她这件桃红毛衣就是「桵」的当季款式,只不过,任谁也想不到她最爱的衣服竟出自于她最讨厌的男人之手! 太讽刺了…… 程美玉默默地将所有衣服收进大袋子里,提到肩上,准备离开。 「他妈的!」蒙天树粗暴地箝住她的手臂。「妳别这么阴阳怪气的好不好?是怎样,妳的脾气全不见啦?!」 蒙天树哇哇抗议,一点也不欣赏女人伤心的样子,尤其是她! 「咱们是坚忍不拔、顶天立地的中华儿女,怎可为了一件衣服伤心落泪呢?更何况有我在,任何问题我都会替妳想办法解决,他奶奶的,宝贝,妳根本就是白伤心一场!」 程美玉放下肩上的大袋子,仰头审视眼前高大的男人,开始猜想自己是不是流年不利,要不然怎会遇到一个这么── 无赖、无耻、自以为是、粗鲁、野蛮、吊儿郎当、没有礼貌的男人! 她太生气了,所以,立刻彻底发挥中华儿女的精神── 「你真的很欠扁!」 她挥出拳头,对准蒙天树的下巴,卯足全力一k! 「唉唷!」蒙天树捧住下巴闷叫。他奶奶的宝贝,这家伙可是拚了命了! 「这就是我中华儿女的精神,怎样,你怕了吧?!」程美玉气炸了。 蒙天树摸摸痛处,望着眼前挂着眼泪还可以出手k人的宝贝…… 她抬头挺胸,甩着疼痛的右手,怒不可遏。 嗯,很好!他奶奶的宝贝总算又振作了! 他开心地咧开了笑。 后来,事情的发展只是证明章鱼烧的影响力无远弗届,甚至胜过美丽的校花。因此,和那个没礼貌又有被虐待狂的野蛮人搭档,是程美玉无法逃避的悲惨命运。 所以她只能接受,并且安慰自己:能和一个这么厉害的人搭档,毕业成果展的成绩或许会不同凡响! 当然那天在洗衣店里,就算他再怎么死缠烂打,她还是坚决不说出自己的地址。而且从那天开始,她跷掉所有的课,隐居在家中专心缝制成果展的衣服,遵守「绝不外出」的原则,彻底断绝任何巧遇蒙天树的可能,就算他要讨论成果展的事情,一切也以电子邮件联络。 就算她无力改变和他搭档的命运,至少可以决定她要不要见到这个人。 不只他的人,连他的声音,她都不想听到! 只不过这些天来,来自蒙天树的信件没一个字是讨论成果展的,全是威胁利诱要她供出家里地址,让他可以好好饱餐一顿。 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神经病! 再过一会儿,成果展就要开始了。程美玉低头认真整理自己要展示的衣裳。 成果展的主题是「花嫁」,顾名思义就是婚纱设计。 婚纱一直是女生心中最梦幻、浪漫的一件物品,更何况是自己亲手缝制的,更加意义非凡。 更重要的是,只要过了今天,毕业成果展一结束,她就可以彻底摆脱蒙天树的纠缠,打包行李回台湾,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就算是在成果展上,她一样可以躲他躲得远远的。只要地一直待在女生准备室,时间到了,上台绕一圈,然后火速离开学校,那么会碰到蒙天树的机会只有在伸展台上。呵,她就不相信在伸展台上他还能变出什么花样! 一想到事情将会如此顺利地发展下去,程美玉的唇角漾开心满意足的微笑。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美玉乖舛的命运显然无法如此轻易地终止。 一头很久没饱餐一顿的动物是超级野蛮的,哪管什么「女生准备室,男宾勿入」的告示,蒙天树拖着木屐咔咔咔地长驱直入,冲进准备室。只是他太红了,许多衣衫不整的女同学根本没想到春光外泄的问题,忙着和他打招呼。 突如其来的喧哗引起了坐在后方的程美玉的注意。她抬起头,没想到蒙天树竟像头发了狂的野牛般朝她狂奔而来。 她惊呼,迅速拿起膝盖上的白纱礼服遮住只穿着衬衣的胸口。 大色狼!女生准备室是可以任由男人进出的吗?! 蒙天树伫立在她面前,对于她狼狈的动作,凉凉地下了评论。「靠,遮什么遮啊?妳能有几两肉?就算脱光光给我看,他奶奶的我根本不用睁大眼睛就可以一切『尽收眼底』!」 他嚷着嚷着,蹲了下来,视线正好和她齐平,他炯亮的黑眸像是要看透进她的心里。「是怎样?我是洪水猛兽吗?还是什么病毒带原者,妳为了躲我连学校都不去了?」 蒙天树凝视着她。是不是过于想念那个鱼浆丸子,他居然思念起这个毫无特色的女人? 「跟我搞失踪?妳有没有良心啊?知不知道远赴他乡的游子是多么需要同乡的关怀和照顾,妳这么躲着我,他奶奶的,妳知道我有多么伤心吗?」 程美玉吓傻了,一时无法接受他突然「蹦」到她面前的事实。 她紧抱着白纱礼服,支支吾吾地说:「你、你走开啦!我、我们在换衣服,你们男生可不可以出去啊……」 蒙天树气炸了,这么多天没见,一见面就要赶他走,这女人还真会伤他的心! 「出去干么?!被我看光是会怎样?顶多我娶妳好不好!」 程美玉眨眨眼。「你在说什么傻话,这么多女人都被你看光,难道你要娶所有的人吗?就算──」 蒙天树气到七窍生烟。他伸出手,掐住她的脸颊左右扯动,力道当然有良心地减了九成。「宝贝啊宝贝,妳眼睛是瞎了吗?我有必要娶这么多女人吗?她们心甘情愿给我看,我都不想看,干么娶她们!」 程美玉哇哇叫。「放开我啦!你干么捏人家的脸啦!」 她用力拍掉他的手,一手抚着脸,一手抱着白纱,泪汪汪地指控:「这样很痛耶!」 「痛?我根本没出力好不好!」 蒙天树不平地嚷嚷着,只是看到她泪汪汪的眼,也只能手忙脚乱、粗鲁地摸着她的脸。「谁叫妳自己这么细皮嫩肉,捏个几下就红了!」 程美玉好委屈。她拍掉他的手。「你走开啦,别碰我!」 蒙天树「挺」出他的脸。「要不然我的给妳捏好不好,他奶奶的,要多大力随便妳,我无所谓!」 程美玉沮丧极了。呜,她一点都不想让这个男人破坏她的好心情、她的好计划,她只想快快结束成果展,速速打包行李回台湾! 「我不要捏你啦!我只要你走开可不可以……呜……」她说着说着,捧着白纱礼服,大颗大颗的眼泪又滑下眼眶。 蒙天树手足无措地搔搔头。「他奶奶的,宝贝,妳们女人很麻烦耶!要不然妳想怎样啦?」 程美玉哇哇大哭。「我只要你出去,我不想被你看光光!」 蒙天树快昏倒了。这女人实在很烦耶!「就说我要娶妳了,妳还想怎样?!」 「我不要嫁给你!」美玉怒不可遏。 蒙天树审视着她怀里的白纱礼服。款式平常、设计平常、缝工平常,根本毫无特色。「妳做的哦?」 程美玉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这个人狗嘴吐不出象牙,有胆批评一句,我就再给你一个不同凡响的回忆!」 蒙天树扬起笑。本来嘛,中华儿女就是该拥有这种精神,整天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好吧,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了,保证让指导老师们印象深刻。」 「啊?」 蒙天树指指她的白纱礼服。「妳娶我好了。」 程美玉大惊。「你在说什么啦?」 「等等妳就知道。」 蒙天树亮着狡猾的笑容,嘿嘿嘿地笑…… 第三章 三年后 程美玉收回视线。她很讶异,不过停车等个红灯,路边新开张的章鱼烧摊也会让自己回想起三年前的那场笑话? 当然,新开张的章鱼烧绝对不是引发「笑话回忆」的唯一条件。 生活上一些三年前经历过的事,例如到自助洗衣店洗衣服、上阳明山赏樱花、任何内含「英雄」字眼的杂志书刊、她的日文名字「kimiko」,甚至午夜的一场梦,都可以让她忆起那场笑话! 她常常想,这是不是所谓的「创伤症候群」,她是不是该腾个时间找个心理医生好好谈谈?老天,为了一场笑话花钱找心理医生…… 够了,如果科技做得到,她会毫不保留地消除三年前的记忆! 程美玉怨叹地摇头,同时发动车子打算离开。只是她正准备升起车窗时,后方车辆传来一个低沈粗鲁的声音,让她狠狠地吓了一跳── 「他奶奶的,少年耶,你的章鱼烧够味,老子算你及格啦!」 这一吼,让美玉顿时浑身发冷。不会吧,难道连这一句脏话都可以让她胆战心惊? 问题是,有人声音这么相似的吗? 她停住了车,仔细看着后视镜。那是辆崭新而且正点得不得了的黑色奔驰顶级休旅车,由副驾驶座的车窗伸出一只优雅纤细的男性手臂。看到这,程美玉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打死她也绝不相信,那头野生动物的手臂会如此的纤细优雅。 程美玉再度发动车子,沈稳地驶离,方才的联想,将会成为她空闲时娱乐自己的笑话。 手机悦耳的铃声此时响起,她的蓝牙耳机在铃声的第二响后自动接听电话。 「早安,我是美玉。」她愉悦的应答。 「……喂。」 彷佛被战车辗过的声音,这代表她的好友、同时也是工作伙伴,童装设计师──艾承婕小姐才刚刚从被窝里被「吵」起来。 「我最亲爱的艾小姐起床啦?今天很早哦,还不到十点呢!」 话筒那方传出不齿的喷气声。「喂,妳买的那是什么闹钟啊?哪有这种明明就已经按掉了,十分钟后还会狂叫的东西啊?!每十分钟叫一次,妳要我怎么补眠呢?」 美玉笑呵呵,心里好得意。「那叫snooze,专门对付妳们这种超爱睡回笼觉的人。这款的闹钟很畅销呢,也是同行介绍,我才发现这种好东西呢。」 艾承婕捧着胀痛的头,好想尖叫。「那个同行的人是谁?我送一百个snooze给他,让他知道我的痛苦!」 美玉开心极了,天知道这些创作者都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睡眠功力,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睡。能一次就把小艾叫起床,真是不枉她昨晚冒着大雷雨去夜市买闹钟,再飚车送闹钟的努力了。 「好啦好啦,您就别生气了,我最优雅可爱的艾大师,气坏了身体小的我怎么担待得了呢?既然妳已经起床了,那就起来工作吧,妳可别忘了后天要交图稿喽。对了,早上要吃什么?我帮妳带过去。」 「唉,除了麦当劳早餐妳还能变出什么呢?」 美玉漾开了笑。「妳知道买个早餐还要找停车位是很麻烦的,人家麦当劳『得来速』的美意就是方便我们这些不方便的人,要不然我帮妳拿个儿童餐玩具,让妳增加创作灵感如何?」 艾承婕是童装设计师,一手创立的「飞天小兔」是台湾童装界的当红炸子鸡。 「我的创作是不需要灵感的,我只需要一壶浓又浓的咖啡让我脑袋瓜清楚一点,再见,等妳过来再聊。」 「等我,别又睡着了,小艾。」 蓝牙耳机自动收线,程美玉轻轻叹了口气。 今天将是困难的一天。不用说,催稿将是这两天唯一重要的事,就算她的pda里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待办事项,都没这件事来得重要。 小艾如果没如期完成图稿,别说「丽儿房」的春夏目录拍摄要开天窗,她也只好「包袱款款」回家吃自己。 偏偏小艾就是那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拖稿大王,她太相信自己熊一般的爆发力,深信这股力量可以让她化险为夷。以小艾辉煌的拖稿纪录来看,唉,看来今天的稿子肯定难催了…… 她是名服装经纪人,是帮服装设计师找寻适合的「货主」,帮服装公司找寻合适的「货物」,美其名她是中间者、沟通桥梁,是服装界不可缺少的重要人物。 事实上,她只是服装设计师的生活保母,名气小一点的设计师,她只需提供工作规划,偶尔摸摸头、说几句赞美的好话即可。 但要是碰到像小艾这种「台宝」级的人物,那可就大大不同了。举凡规划工作进度(小艾没一次遵守过)、提供娱乐、安抚情绪,随时注意设计师的心情变化,还要时时赞美,好保持设计师的自信,才能够创作亮眼的作品! 除此之外,她还得排除一些偶发事件。像这次小艾家的钟点阿桑请长假,她就得代理阿桑的工作,料理三餐、打扫工作环境,而且不能有一句怨言,一切只为了让设计师有一个舒适的创作环境! 她是打扫煮饭的阿桑,也是心理咨询师;她是专业的经纪人,更是随时可以抖几个笑话的耍宝丑角,总之,最高指导原则就是顺利拿到图稿,其它什么都好说。 这远比侍奉父母还要周到、还要体贴入微呢! 小艾以前是独来独往派,没有经纪公司帮忙打理合约和工作规划,往往是有成衣厂邀稿她就接,自然没有任何「牌系」。 直到她强力推荐小艾给公司后,才诞生出后来的「飞天小兔」,成为童装界举足轻重的设计师。 其实她们早在十年前就因为学校社团联谊而认识,多年情谊,加上事业合作,感情当然不在话下。 只不过每逢截稿日前,她还是会咳声叹气、抱怨连连啊! 买完了早餐,程美玉来到艾承婕的住家楼下。她停好了车,竟意外发现前头停放着一辆崭新而且正点得不得了的黑色奔驰顶级休旅车,就和之前在章鱼烧摊子前看到的一模一样。哇,台湾人的消费能力愈来愈惊人了,这辆车超贵的说…… 程美玉碎碎念着,拿着食物和自身物品,绕过她的二手小汽车,走向小艾的家。 电梯到达小艾家的楼层,两手的重物已让她略显狼狈,她皱起眉头,看着艾家半掩的大门。小艾这么早就有访客? 她快步接近,正巧听到小艾清脆的嗓音…… 「……就是知道合作的设计师是你,我才会立刻答应的,否则以我懒散的个性,根本不适合和别人合作!芮先生,请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培养出最佳的默契!」 程美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很少有人知道自己的缺点,还能够自圆其说,解释成另一种优点。 看来小艾也拥有舌粲莲花的天分。 她叹了口气,跨进大门。「妳也知道自己个性懒散,还硬要接这种合作的case?!」 全球最大的服装公司企划了一个妈咪宝贝服装大展,以全球五大洲来区分,每个地区寻找最符合当地风格的童装及女装设计师,设计出最具当地精神而让人喜爱的服饰。 在亚洲地区,这家公司选上了「芮岚」服饰的芮宇岚和「飞天小兔」的艾承婕,希望藉由他们的合作,展现亚洲独特且神秘的迷人魅力。 这是何等的荣幸啊!身为小艾的经纪人,除了淌泪感激之外,当然希望小艾能够把握住这个机会,藉由芮宇岚这种国际级大师的助力,将自己推上国际舞台! 当然,这是梦想啦,目前当务之急是解决「丽儿房」春夏目录的图稿比较重要。 经纪人就像一个碎碎念的欧巴桑,期盼设计师能努力工作,又要顾及她们的身体健康,深怕饿了、累了影响创作灵感,最惨的是还被人嫌啰嗦,唉,殊不知这是一份多么艰辛的工作! 美玉暗叹了口气,压下满肚子的嘟囔,将手中的购物袋放在一边,有礼地向芮宇岚鞠躬致意。 「芮老师,早安,很高兴在这里看到您。」 「程小姐,妳好,我刚好来找艾小姐谈谈合作案。」 「芮老师真客气,其实只要您吩咐,我一定会将小艾打包送到您面前,让您跑这一趟真不好意思!」 美玉礼貌百分百。这是身为经纪人必修的功课。 她没天分,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服装设计师,但如果说到应对进退的技巧和处理事务的迅速圆滑,业界绝对没人比得上。 艾承婕很不开心突然冒出来的程咬金,打扰她和芮先生的亲密时光。 她斜睨着好友,凉凉地开口:「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跑来啊?平时不是都要让我饿到中午才可以吃到『早餐』的吗?」 程美玉眨眨眼,有点意外小艾突然冒出来的「敌意」,但以她的聪明伶俐,当然立刻就看出好友白眼相向的原因。 她甜滋滋地咧开了笑。「芮老师,我家小艾就是这么爱开玩笑,哪有人把中餐当早餐来吃的呢?」 艾承婕反击。「妳还好意思说,把自家设计师饿死,对妳没好处。」 「那是指听话的设计师,如果是那种老是要我像老妈子一样催图、送饭、打扫居家环境的设计师,那倒不如饿死,我反而省事。」 「如果是最有身价、最具卖相的设计师呢?」艾承婕冷笑。 程美玉不稀罕地挥挥手。严格来说,小艾当朋友是一级棒,但是成为工作伙伴是让人一个头两个大!「如果没图,一样可以饿死!」 两人不顾斯文儒雅的芮宇岚尴尬地杵在一旁,随即热闹地斗起嘴来,直到一个低沈粗鲁的嗓音加入这场混战── 「他奶奶的,这里怎么比咱老子的猪窝还要乱!」 蒙天树突然出现在艾承婕的家里,庞大的身躯一出场,没人可以忽视他的存在。 他是芮宇岚的工作伙伴,芮宇岚专职设计,而他的工作就是负责对付商场上的豺狼虎豹,接一堆案子,让「芮岚」登上台湾第一的宝座! 只是现在的蒙天树在形象上大大不同。他一改过去的邋遢、不修边幅,正正式式地穿起西装,乱糟糟的头发也不见了,尽管长度偏长,可倒是修整得相当整齐;而往往非等到乱得自己都不能忍受才会处理的胡子,现在也刮得干干净净,露出方正有力的下颚。虽然下颚还残留着一丁点的胡渣,不过跟过去相较,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如此专业有型的模样,在没看到蒙天树乱得跟垃圾山一样的办公室,和偶尔冒出来的「口头禅」时,所有人都会认定他是个注意外在的名流士绅。 他变得太多了,多到程美玉只怀疑那嗓音的相似度,以为这世上真的有另一个不只声音一样、也喜欢把别人奶奶当口头禅的人。她并没在当下便认出这个男人就是三年前那场笑话的始作俑者。 芮宇岚赶紧阻止。「天树,别这么说,这是艾小姐的工作室。」 天树瞪眼,扯着如雷公般的大嗓门继续嚷嚷:「他奶奶的,艾承婕的工作室长这副德行?老芮,这哪像娘儿们的住家啊?!」 「天树,别失礼。」 对于这样的批评,艾承婕只是耸肩,没什么激烈的反应。没办法,工作室乱是事实,她没办法改变别人的第一印象。 倒是身为经纪人兼生活保母的程美玉可就激动了。开玩笑,这人凭什么这样出口伤人?「孩子再丑也是自己生的」,怎么容得别人欺负批评呢! 她跳向前,插腰仰头瞪着眼前这个胡渣没刮,甚至一坨眼屎还黏在眼角边的山林莽汉,强烈且严厉地回击:「这位先生,请你有礼貌一点,我家小艾的工作室虽然有些乱,但还轮不到你来批评!」 蒙天树斜眼审视眼前的女人。毫无特色的白衬衫,毫无特色的过膝灰裙,毫无特色的黑色平底包鞋,毫无特色的中直发,毫无特色的平扁高中生身材……更正,有些高中生身材都比她好! 严格来说,这个女人除了稍稍具有日本av女优的可爱脸蛋之外,其余皆毫无特色得令人难以留下印象。 但,他认识她。 哈,她还是一如三年前那样毫无特色,教他如何忘得了呢? 蒙天树得意地扬起了笑,有道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程美玉,真忘了我是谁了?」蒙天树讥讽地问。若真记得,他可不信她还能够直挺挺地插腰骂人。 「我管你是谁──」美玉瞇起戴着隐形眼镜、但度数不足的双眼,很努力地思索眼前这个没礼貌的壮汉是何方神圣。 她看到他方正的下巴,她看到他欠扁又带着嘲讽笑容的嘴角,她看到他鹰勾一般的挺鼻,她看到他如狂狮一般慵懒但蓄着浓浓霸气的炯亮黑眸。那深不见底的眸子彷佛要看穿她一般,灼热无礼地灼烧着她,彷佛哪年、哪时,她曾经感受过一样…… 不、会、吧?! 然后,美玉摀嘴闷叫。「这、这、这……」 她一心一意想躲过、想逃避、想忘掉的不堪回忆,竟然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蒙天树很得意。从她慌乱无措的表现,他知道她想起一切。 很好,他不喜欢别人不记得他。 「是怎样?他奶奶的,不是叫妳要负全责的吗?三年都过去了,我还以为妳『娶』别人去了!」 「这、这、这……」吓个半死的程美玉只会「这这这」个不停。 「美玉,什么叫『娶别人』啊?」艾承婕狐疑问着。 「没、没有啦……」美玉只能继续发抖。 程美玉惊慌失措地瞪着眼前这个嚣张的男人。她什么都不想多说,仗义执言的形象已不复见,连她一向自豪的圆滑和冷静也全都跑光光啦! 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无法相信自己的命运竟是如此地乖舛…… 「妳娶我。」 美玉紧揪着膝上的白纱,好想尖叫。「你打什么主意我不管,这个成果展对我而言很重要,你不要来乱好不好!」 蒙天树笑得猖狂极了。「我没乱啊,他奶奶的,我是解救妳耶,要不然以妳这件国民作品,怎么引起指导老师的注意?」 美玉的小脸一阵青一阵白。「我说过我并不想听到你的『高见』,我的白纱再怎么国民化你都管不着,你不要把主意打到我身上,蒙天树!」 她知道自己的白纱礼服缺乏特色,但这已经是她尽最大努力、拚命完成的作品,她可以接受指导老师任何的批评,唯独他的,她一个字眼都不想听到! 蒙天树拍拍搭档胀红的小脸蛋。「啧啧啧,妳何必这么见外呢?咱们不仅是同乡,更是密不可分的搭档,我能打什么主意?他奶奶的,宝贝,一切还不是为了咱们好?」 美玉猛摇头。「我不需要你为我好,你一出现我就被你满口的脏话弄得头痛欲裂!如果你现在走开,让我安安静静地完成成果展,我说不定还会对你说声谢谢,否则、否则、否则──」她一时想不起一个狠毒且可以骂得很痛快的形容词。 蒙天树哈哈笑,他爱死这个女人的反应了。「他奶奶的,否则怎样啊,宝贝?」 美玉咬牙切齿,「否则会怎样?你最好皮绷紧点等着,你走是不走?!」 蒙天树摇头。「我怎么可以走?妳还没娶我呢!」 说着说着,他动手拉扯美玉的白纱礼服。 美玉吓了一跳,然后开始哇哇大叫,拚命「护衣」。「放手啦!你抢人家的作品做什么啦,蒙天树,不要一直乱我好不好?!哦,我一定会被你害死──」 蒙天树绽开一个无辜且阳光的笑容。「他奶奶的,我疼妳都来不及了,怎么会害妳呢?妳看不出来我有多疼妳吗?」 「你疼个屁啦……」 「啧啧啧,女人不能骂脏话哦。」蒙天树揶揄指正。 蒙天树力气大,更何况美玉心疼她的白纱,根本不敢用力拉扯,没三两下,白纱礼服已经落在蒙天树手中。 「白纱还给我,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想怎样?!」美玉气得满脸通红。 「他奶奶的,妳娶我啊!宝贝。」蒙天树狡猾地展开了笑。 如果她的人生非得让这个男人串场捣乱的话,那么,她能做的就只有── 逃得远远的、躲得远远的,让他想乱都乱不到! 打定主意后,她第一个要解决的是催稿大事。 美玉畏缩着原本就娇小的身子,恳求地哀望着艾承婕。 「小艾,我只有一些话要说,就当我这个相交十年的好朋友求妳,也算是我这个当了三年的优秀经纪人奉劝妳,妳最钟爱的打版师──阿钟师父,下个星期就要举家出国度假了,如果妳希望他帮妳打版,就必须在后天早上十点前交图。而二十张图,妳现在只完成了三张,下场会怎样,妳应该很清楚。好了,就这样,我先走了,byebye!」 程美玉缩头缩脑地撂下话,结束今天的催稿计划。遇到自己的大仇家,此地不可久留,至于小艾的图稿,就只有请她自求多福了…… 好吧,算她鸵鸟心态、胆小没用好了,反正逃过一时是一时,她一点都不想逞匹夫之勇! 程美玉以灵巧的身手,闪过门口那座「山」,立即脚底抹油以跑百米的速度闪人,迅速得让众人当场傻眼,连自认反应超快的蒙天树,也没料想到他奶奶的宝贝会来上这一招。 蒙天树瞇起眼,望着那个毫无特色的背影。她乌黑的长发在肩膀上晃啊晃的,像一道炫亮的弧形。 嗯,很好,东方人就是要有黑色的长头发,染成金丝猫的模样成何体统?!不过呢,他奶奶的宝贝未免也溜得太快了吧! 是怎样?现在是要比谁的脚比较长、跑得比较快吗? 他慢条斯理地摸摸胡渣,悠闲得很。本来嘛,要让猎物跑远一点,打起猎来才刺激。 最后,估计那个毫无特色的女人应该跑过两条街后,蒙天树勾起嘴角,缓缓开口:「两位慢聊,我和美玉小姐要好好叙叙旧,再见。」 说完,他迈开大步走人。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遇上他奶奶的宝贝,说什么他都得逮到她,好好地叙叙旧! 第四章 只不过,蒙天树的预测一点都不准确,程美玉没跑过两条街。她焦急无措地困在车旁,根本来不及落跑! 呜,刚才送食物上去时,因手上东西太多,她顺手将车钥匙丢在麦当劳的纸袋子里,现在是有车开不得啊…… 随后追来的蒙天树一下子就看出她的窘态。 他气定神闲地晃到车旁,潇洒帅气地倚着小白车的车身,爽快且很有良心地问道:「怎样啊?宝贝,需不需要帅哥英雄拔刀相助啊?他奶奶的,腿短就不要跑,自曝其短!」 蒙天树看着她狼狈的模样,毫不客气地仰头长笑。没办法,积了整整三年的怨气,说什么他都得讨回来、好好奚落她一顿不可! 这女人,在毕业成果展的当天晚上,毫不顾念他急着找她饮酒作乐的满腹热情,就悄悄离开日本。等他拎着数罐温热的清酒和他精心制作的章鱼烧赶到一番威胁后才得来的她家地址时,等待他的却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只有四面墙壁、简单的家具,其它的什么都没有! 根据程美玉的室友透露的清息,程美玉在接近黄昏时慌张地跑回宿舍,然后以躲债的速度扛着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直奔机场,没留下任何联络方式。 真是他奶奶的!这宝贝,简直是伤透他的心! 「他奶奶的,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宝贝,如果妳没有丧失记忆,应该记得自己在伸展台上,是怎么承诺过我,我可是妳誓言保护一生一世的『新娘』啊!哈哈哈~~」 程美玉怒瞪着眼前这个猖狂的王八蛋,她什么都不想说! 承诺的始末要从该死的蒙天树抢了她的白纱礼服开始说起。他抢了它、拆了它、改了它,以他利落的裁缝技术,借了准备室里的裁缝机快快地将白纱礼服由ssize变成了xxlsize。 而他设计的黑色燕尾服则变成了她的尺寸。 两件礼服迅速在他的巧手之下蜕变成另一种风情,白纱礼服虽然变成超级大size,但整体的胸线、腰线似乎更加成熟、更可以修饰模特儿的身材,甚至连重新车缝的蕾丝边,每道弧度都令人赞叹…… 好啦,就算蒙天树真的很厉害,把她的白纱礼眼化腐朽为神奇,那又如何? 不管他有多么厉害,他都不可以这么霸道地抢了她的作品、拆了她的作品、重新修改她的作品,还穿起她的作品! 男人穿白纱,而且还是一个没礼貌、粗手粗脚的野蛮大块头穿白纱礼服,那模样将成为地这一辈子最恶心、最变态、永远抹杀不掉的记忆! 结果,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还不够,最后还逼迫她穿着他的燕尾服,拉着她登上成果展的伸展台,引起全场师生的震惊…… 「你到底想怎样,你不觉得我们弄成这样是个大笑话吗?」 「他奶奶的,宝贝,这叫效果,ok?」蒙天树指着台下一片鸦雀无声的观众。「况且我可没看见有哪个不要命的敢露出牙齿给我笑,妳看看他们那副崇拜的表情,哦……啧啧啧,真是太捧了!」 程美玉的手被他握得紧紧的,根本无法甩开。「日本本来就是崇尚礼貌的国家,他们怎么可能哄堂大笑?蒙天树,这是成果发表会耶,不是什么变装秀,你玩够了没有?!」 「玩?呿,他奶奶的,宝贝,我才不是在玩呢!我是在制造效果,挽救妳的成绩,帮妳争取指导老师的注意,帮妳加分!」 程美玉气得想飙泪。「我不需要把自己搞得像小丑一样,只是为了加分或吸引老师的注意!蒙天树,告诉你,我不玩了,你自个──」 他握紧她的手。「我可没当妳是小丑,宝贝,妳有看过这么帅气的小丑吗?他奶奶的,妳穿燕尾服还真是他妈的好看!哦,对了,妳好像还没告诉我妳家的地址?」 程美玉瞪大双眼。「我有没有听错?你在台上问我家地址?!」 蒙天树笑。「这不是问,这是威胁。」 「威胁?」 「是啊,我怎么知道今天逮到妳,明天妳会不会又躲在家哪里都不去,连学校也不来了?以防万一我找个半死,妳干脆告诉我妳家的地址,省得我到处找不到人。他奶奶的,宝贝,妳连学校的学生资料都是之前的旧资料,是怎样,搬家就不用更新了吗?」 程美玉懒得理会他的威胁。「你管我更不更新,我要走了,你自个儿慢慢玩,白纱就送给你,不用还我!」 她咬牙切齿地吼完,想要脱身,却发现他的大手将她握得好紧。 「放手!」 「地址给我,否则……」他扬起嘴角,狡诈地笑。 「否则怎样?!这是伸展台上,请你庄重一点!」她气炸了。 蒙天树停住了两人的脚步,他紧握手掌中的小手,侧身面对她,另一只手牢牢地环住她的腰。「我够庄重了,既然是『花嫁』,咱们就来段旁白,让老师们惊讶惊讶。来,大声对我说『妳愿意嫁给我吗』,宝贝。」 程美玉吃惊瞪眼。「我不要!这就是你的威胁?那我宁愿给你我家地址!」 蒙天树得意又嚣张。「好啊,地址念来听听,不过,要是妳敢给我假地址,他奶奶的,就最好祈祷不要被我捉到,否则……嘿嘿嘿,妳应该了解男人捉狂起来是很兽性的哦!」 程美玉念了一串地址,她根本不想作假,反正她订了晚上回台湾的班机,她一点都不担心有不速之客闯进住处。 「很好,对了,婚礼是不是有新郎吻新娘这一个仪式啊?」 她开始挣扎。「蒙天树,不要闹了!」 他抚着她像和菓子般软绵绵的粉脸。「要不亲嘴可以,那就快点大声地对我说『妳愿意嫁给我吗』,要大声一点才有效果哦,宝贝。」 「我不要,你耍赖!」 「那妳要吻新娘子。」 「我不要!」 「好吧,那就换新娘吻新郎好了。」 「你敢!」 「嘿嘿嘿,妳说呢?」 程美玉怒火沸腾。她当然知道这家伙什么都敢! 天啊、地啊,她为何遇到这种无礼、无耻又厚脸皮的男人! 内心交战、一番衡量后,程美玉选择妥协。这是伸展台上,无论多恶心的旁白,大家都会知道一切只是效果,不具任何意义。 「你──」她清清喉咙,提起嗓音。「你愿意嫁给我吗?」 一句话,引起观众喧哗,场面顿时变得好热闹。 蒙天树感动地拭着眼角,激动地奔进她怀里(事实是他庞大的身躯整个环抱住她)。他大声回应:「亲爱的,我愿意!」 全场观众起身鼓掌叫好。 满脸通红的美玉双掌顶着他宽敞的胸膛,气急败坏喊着:「放开我!」 蒙天树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挑起她的下颚,脸缓缓贴近,近到她可以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 「你想怎样……」美玉憋住了呼吸。 「我想吻新郎,可以吗?宝贝。」他的黑眸发亮。 程美玉全身血液冲向脑门,再也无法忍受了! 她咬牙切齿、目光凶狠地回答:「去你妈的!」同时挥出一记又让他不同凡响的右勾拳! 砰! 蒙天树应声倒地。 程美玉垂下头,默默数到十,控制情绪,免得自己又一拳赏给这个讨人厌又厚脸皮的家伙! 要知道,暴力是无法解决问题的。 她抬起头,深吸口气。有什么好怕的?地球是圆的,当然会有重逢的可能,就当他只是个认识的人,她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就连上回在米兰参加眼装展,联合记者会上她代表台湾设计师发言并回答问题,面对一卡车走在时尚尖端的专业人士,和没有脚本的记者提问,她都能够毫不畏惧、精彩完美地完成工作。 那种大场面既然能应付自如,那么,一个蒙天树又有什么好怕的?! 程美玉提起勇气,勇敢抬头迎视蒙天树洋洋得意的笑脸。「请问有事吗,蒙先生?」 她一句冰冷陌生的「问候」,让蒙天树脸上「亲切和蔼」的笑容当下消失无踪。 他弯下腰,板起脸来,瞪着三年来音讯全无、下落不明的「同乡故知」的眼睛。「是怎样?他奶奶的,宝贝,妳懂不懂什么叫久别重逢的喜悦?妳是不是应该甜甜地唤我一声『天树』,然后狂奔进我的怀里,诉说妳的喜悦才对?!他奶奶的,妳把自己搞得像是不认识我一样,未免太无情了吧,宝贝?」 程美玉冷冷地瞪着眼前一双不悦的牛眼。如果可以,她还真想赏他几句脏话,只可惜她家教严谨、自律甚严,不允许自己这么没有水准! 「蒙先生,请注意你的用词,我相信以我们之间的交情,应该还不至于让我高兴到狂奔进你怀里。还有,请容我再提醒你一句,我并不是你的宝贝,或是他、或是任何人奶奶的宝贝!」 「任何人奶奶?哈哈哈──」蒙天树哈哈大笑。他伸出手使劲揉着程美玉软软的头发。「妳的形容词太棒了,太有创意了,让我不得不为之狂笑几声──靠,我真想念妳这头软软的头发。对了,什么时候我可以尝到那美味到极点的鱼浆丸子?妳没良心地消失不见,一点也不顾及我思念妳的心,真是『任何人』奶奶的,宝贝!」 美玉气到满脸通红,她推开他的手。「放开我!」 她整理自己一头乱发,怒视着他。他咧开大大的笑容,猖狂的模样实在让人想狠狠k他几拳! 基本上,这个男人表达思念的方式是很奇怪的,不管是思念「软软的头发」,或是她这个人,到头来,蒙天树想要表达的只是他有多么思念初遇那天被他抢个精光的鱼浆丸子! 如果有任何女人,会因为蒙天树这种没有大脑、毫无意义的「表白」而感动的话,那就是个十足十的笨蛋,没救啦! 算了,无论如何,她此时此刻只想快快离开。 「请借过,我要上楼拿回车钥匙。」 她礼貌地请求,只是蒙天树依然像座山似的堵在她面前,没有让路的打算。 程美玉不想多争,只好绕道而行。 蒙天树长腿一跨,直挺挺地挡住她,意图超级明显! 「请借过。」她冷冷地说。 「不借不借,除非妳告诉我妳的联络电话和家里地址,而且这一次不能让我找不到人,否则我就拆了妳的骨头当柴火烧!」 美玉暗叹了口气。又是地址,看来这人是存心和她纠缠不清了! 「你一天到晚只会威胁别人,不觉得厌烦吗?」 「呿,他奶奶的,宝贝,我只会威胁妳好吗?我才懒得去要别人家的地址咧!」 看来这个坏人是打算欺负她到底了。 蒙天树既然是芮老师的合伙人,那么在工作上,她和蒙天树不可能此生永不见面。早觉得美国那个合作案不吉利,原本以为是小艾图稿的问题,没想到竟是自己又遇到这个大麻烦! 程美玉拿出名片恭恭敬敬地递上。 「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找到我,请收下你那些无聊的威胁。」 蒙天树收下名片,放进口袋里。突然,在美玉来不及反应之前,他一个顺势将她扯进怀里。 美玉大吃一惊。「放开我!」 蒙天树抚着她柔软的唇瓣。「妳老是要我放开妳,我怎么舍得?」 美玉不安地挣扎。「放开我,你想怎样?!」 蒙天树着了火的视线灼烧着她。「妳老是问我想怎样,宝贝,不能这样问男人。要知道男人遇到自己思念的人儿,是有很多怎样可以发生的!」 美玉气得大吼:「蒙天树!」 蒙天树扯着笑,脸愈来愈贴近。「妳欠我一个吻,我只是想要回来罢了,宝贝。」 程美玉惊恐地瞪着他。他很认真,一点都不像在耍宝开玩笑,他的气息近在咫尺,让她紧张得乱了呼吸。 「我并不觉得我们有接吻的必要……」美玉试图冷静分析。 蒙天树扬起笑。「当然有。」 他看着她,目光瞅着她,灼热的视线缠绕着她,像是种蛊惑,让她忘了抗拒,忘了呼吸,忘了时间的流逝…… 停摆的时光中,他欺身吻住了她,很轻、很轻,很温柔、很温柔,没有粗鲁,没有霸道强索…… 「闭上眼睛,让我吻妳。」 他着迷地加深了吻,手掌轻拂过她眨动的眼皮,曲起指节来回摩挲她嫣红的脸颊。 程美玉不自觉抬起了手臂,环住他的颈项。一股莫名的骚动在体内翻涌,这个吻也许是错误,是不应该发生,是不能发生…… 她犹豫,却无法拒绝。 蒙天树的唇,离开了她的唇,轻轻地印上她的额头。 他凝视着她,深邃的黑眸如子夜,繁星点点,她看到自己的影像。 「我回来了,『新郎』,这次别再让我找不到人。」 语毕,蒙天树转身离开,让这场奇幻的相逢划上逗号,暂时结束。 程美玉看着那辆崭新而且正点得不得了的黑色奔驰顶级休旅车驶离,心跳才缓缓平复。 现在是怎样? 一个路人甲的亲吻就让她失去理智? 现在是怎样? 是独身太久,让她「性情」大变了吗? 哦,老天,他是蒙天树耶,一个最没礼貌又粗鲁的男人,他吻她…… 他们接吻…… 程美玉蒙住头,很想放声尖叫。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接起电话。「你好,我是美玉。」 「美美啊?我妈妈啦!」 「妈,什么事?」 「妳工作告一段落了没啊?就上次和妳提过,我和阿姨她们计划去港澳五日游的事。二阿姨的女儿突然说她不想去啦,多出一个名额,旅行社又不退钱,如果妳有空,要不要参加啊?一万多块耶,不去就浪费了!」 他吻了她,她回吻,他们接吻……靠! 「最近只有一个设计师要赶图,不过这两天她会交稿,所以我可以去。」 她必须离开,她必须再度离开,她要好好沈淀自己,好好想想,为什么自己会回吻?为什么他们会接吻! 「呵,那太好啦,我赶快去和妳阿姨她们说,晚上早点回来啊,妈妈今天准备了南瓜米粉,很好吃哦!再见再见!」 「再见。」 美玉合上电话。 她的视线落在黑色休旅车驶离的方向。 蒙、天、树。 靠,她真想尖叫! 「这件事,我坚持。」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芮宇岚昨天在艾承婕家待了一天之后,今天进公司就直嚷着要撤销合约。 「他奶奶的,怎么可能现在撤销合约?!」 蒙天树以浑厚的大嗓门嚷嚷着,瞪大的眼充满血丝。那是彻夜未眠策划「芮岚」下一季服装展的「成果」。 「他奶奶的,约都签了,怎么商议啊?!昨天你在艾小姐的工作室待到晚上才离开,难道一整天的时间还不能让你们好好沟通彼此的设计理念?」 芮宇岚揉揉抽痛的太阳穴。「天树,不是我不想,而是根本没时间沟通好不好?她忙,我也很『忙』。」 没礼貌的天树又来个嗤之以鼻。「你到人家家里还能忙什么?不就作客,嗑咖啡聊天?还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剧情你忘了告诉我?」 芮宇岚眉梢抽动,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不想再提起,你只管撤约就是了。」 蒙天树瞪大了牛眼,大掌往办公桌面用力一拍,差点把桌子给劈了。 「他奶奶的!这怎么行,小岚,你最好把事情说清楚,是不是那娘儿们给你排头受?他奶奶的,不是我爱骂你,你老是温温吞吞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我们是大地的男人,脾气大点无所谓,你可别让娘儿们骑到你头顶上之后,他奶奶的,你才知道她们是最擅长演戏的动物!」 在他看来,娘儿们的温柔体贴都是虚情假意,愈是温柔愈让人觉得笑里藏刀,碰不得也。只有他的宝贝,那火一般的脾气才是有血有泪的真性情! 芮宇岚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合约一定要撤掉。你是谈判高手,撤约对你而言绝非难事不是吗?」 天树骄傲地扬起下巴,自豪地拍着胸膛大声宣称:「这是当然的啦!论起谈合约,如果我谦虚称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芮宇岚扬起安心的笑容。「这么有自信,那我就放心了。撤约的事就交给你处理了,只是要注意,别伤到同业的和气。」 蒙天树抗议。「小岚,赞美归赞美,我可没同意要撤销合约──」 「你们要撤什么约啊?」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把两个大男人都吓了一跳。 「艾承婕?」天树疑惑出声,不知道这个女人怎会突然出现在他的办公室。 艾承婕就是他所认为看似温柔、实则危险的女人。 「天树先生,我来找宇岚,总机小姐带我过来的。嗨,宇岚!」 「艾小姐。」芮宇岚礼貌地回应。 艾承婕开心地跳到芮宇岚面前,高仰着头,笑盈盈的眼,闪着晶亮的光芒。「我完工了。」 「完工了?这么快?」芮宇岚眨眨眼。 艾承婕得意地扬高小巧的下颚。「是啊,我可是卯足劲了呢!」 「哦,那、很好,恭喜妳。」他选择装傻,并且往后退了一步。 她清澈的眸心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并且往前跨出一步。「你应该还记得吧?」 「记得?」芮宇岚作势地皱起眉头,表示疑惑。 艾承婕扬起甜笑。「宇岚贵人多忘事唷!但,我想你是个重承诺的人,绝对不会忘记允诺我的事。」 「这……」芮宇岚的表情像被人放了三枝冷箭。 他显得有些狼狈。「我以为妳今天一定很忙,图才刚完工,在打版师父出国之前,你们应该有许多问题需要沟通才是。」 「呵,不用啦!」艾承婕轻撩发尾,眼里亮着得意的光芒。「以我和阿钟师父合作多年的默契,只要我交出图,阿钟师父铁定可以打出我最满意的版型。」 一提到有关工作的事,芮宇岚的戒心就不见了。 「哦,阿钟师父的经验肯定很丰富,改天还请艾小姐引荐认识。」 艾承婕好整以暇地抚摸着垂落胸前的一绺鬈发。「呵,我们真是好默契,我才在想找机会将阿钟师父介绍给你呢!那,干脆择期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过去找阿钟师父吧!」 芮宇岚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又挖了个大洞呆呆地往下跳,想躲都躲不掉! 蒙天树冷眼旁观,因艾承婕以退为进的方法给逗得暗暗偷笑。 真是人善被人欺啊!艾承婕是吃定小岚了,小岚不想和艾承婕有任何牵扯,偏偏艾承婕就是有法子把她和小岚兜在一起。 「艾承婕,算妳厉害,我家小岚根本奈何不了妳!」蒙天树冷冷地说。 艾承捷但笑不言。 可,他蒙天树毕竟是芮宇岚的亲密合伙人,怎能眼睁睁见他家小岚任人欺负呢? 蒙天树悠闲地靠着椅背。「不过,我家小岚太温和了,绝对不是妳的对手,但我家小岚有我这座靠山,妳也欺负不了。」 把礼貌当成做人第一准则的芮宇岚就算想拍手叫好,也不能失去该有的礼节。「天树,别失礼。艾小姐,请别介意。」 艾承婕甜甜的笑容未曾离开脸庞。「宇岚,你客气了,天树只是怕你吃亏。嗳,有他帮你出头真好,这让我突然之间好想念我家美玉呢!」 打仗靠的是头脑,只要抓住对方的弱点,轻而易举就能大获全胜。 从天树先生和她家美玉所产生的火花,就她的观察,美玉应该算是这位天树先生的小小弱点。 「程美玉?」所谓高手过招,天树还没了解敌方的实力,绝不轻易出招迎战。 艾承婕继续天真无邪地说:「是啊,我们是多年好友……唉,我真的太依赖她了,她刚刚去机场,要搭──」她看看腕表。「中午的飞机去香港,我竟然现在就开始想念她了!」 「出差?」 艾承婕摇头。「她将我们这群设计师交给她的同事,然后就闪人了,连在香港待多久都没交代,只不过……」她语带玄机地提高音节。 在艾承婕刻意的挑拨之下,蒙天树脸色大变。 在他们激情拥吻之后,他奶奶的宝贝要是胆敢在这个时候落跑,让他找不到人,这次他绝对不可能和三年前一样按兵不动。就算翻遍了整个地球,他都要把她挖出来! 「只不过?」 天树跷在办公桌上的长腿已经放回地面。 艾承婕眼中精光一闪,不禁暗自偷笑。她就不信自己在努力争取爱情的过程上,会被这些跑来碍事的路人甲给击倒! 她故作神秘地说:「只不过,我听说她在香港有个相交多年的男的朋友。是男的朋友,不是男朋友哦,我想,她应该……耶,宇岚和天树先生并不认识我家美玉,就算她真跑去香港结婚,也不关两位的事,呵,我不该太八卦。」 蒙天树像山一般高大的身躯,霍地站起来,气得脸色发青。他当然知道宝贝认识哪个港仔!他奶奶的,他知道程美玉三年前曾经暗恋过他,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他不允许三年后的今天,她心里还有那个滥情港仔的影子! 他凶巴巴地怒吼:「那个毫无特色的女人要跑去香港结婚?!她当台湾的男人是死人啊!」 严格来说,他奶奶的,程美玉当他是死人吗?! 艾承婕护友心切。「美玉才不是毫无特色呢!喜欢她的人就会发觉她真的好美好美。」 蒙天树烦躁得跳脚。「这事不用妳多嘴,她多美我比谁都清楚!」 他懒得理会这个擅长演戏的女人,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机场! 程美玉想嫁给别人? 那得看他蒙天树准还是不准! 第五章 三年前,当他前往她家扑了个空之后,立刻透过所有关系追查她台湾住家的地址,可是,也不知是她太懂得保护自己,还是并不打算在日本交什么朋友,所有的线索全都落空,只知道她来自台湾台北。 成果展之后,「桵」的总监提出丰厚的条件,希望能将他「买断」,成为「桵」的专属设计师,彻彻底底只为「桵」工作。而签约之前,他的好朋友芮宇岚由台湾飞来找他,商谈有关合伙入股的事。小岚那时已经是小有知名度的设计师,他擅长设计流行时尚的女装,但对于打理公司事务和商场上的应对,他并不专长,所以希望能找个自己信任的伙伴一起打拚事业。 巧的是父亲也在那个时候打了通越洋电话来,希望他能回台湾接掌祖传的成衣厂。父亲和母亲努力了大半辈子,年纪大了,对商场的龙争虎斗不再感兴趣,只想趁双脚还走得动,四处旅行,看看这世界各种新奇的事物。 二比一的结果,蒙天树最后选择回到台湾,和小岚成立了「芮岚」,并且整合自家的成衣厂,成为「芮岚」服饰唯一的制造厂,打着「madeintaiwan」的名号,在充斥着大陆制造、越南制造的成衣市场中,独树一帜,成为首屈一指的本土服饰领导品牌。他将获得的利润用来扩充公司规模和厂房生产线,让「芮岚」正式登上国际舞台。 不过,严格来说,当年的决定并不是二比一论定,应是三比一才对。他知道自己内心骚动、思念的人,如果回到台湾,至少知道她在这里,站在同一块土地上,就算不知她到底在哪里,也不会有那种「遥远」的感觉。 所以,他绝对不会让他奶奶的宝贝跑到香港,嫁给那个滥情港仔! 无论如何,她都得留在台湾,眼里瞧的、嘴巴念的全都只有「蒙天树」三个字! 蒙天树在航空公司团体报到柜台前,找到了他的目标。 她穿着一件利落的衬衫,小直筒牛仔裤,紫色的毛衣外套休闲地披在肩膀上,黑色的长发随兴地扎成晃啊晃的马尾。她单臂环胸,另一手支着下巴,戴着墨镜,从上扬的嘴角弧度看来,他知道她在笑。 蒙天树愈看愈火大。她在笑? 至少他从没看过她开心地笑,有的只是那些中华儿女精神和数个右勾拳! 她从不对他笑,却因为要去香港会情郎而笑得花枝乱颤? 他奶奶的!宝贝真是伤透了他的心啊! 「程美玉!」 蒙天树大吼,喧哗的机场因他的声音而安静了几秒。 「嗯?」 程美玉疑惑地望向声源,她拔下墨镜,不可置信地瞪着蒙天树,吓得目瞪口呆…… 蒙天树像是被激怒的狂狮,挟带着可以燃烧整座森林的怒火,怒不可遏地朝她狂奔而来。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狂飙的心跳像是要迸出胸口一样…… 蒙天树迈开大步来到她的面前。他气恼地握住她的双肩,噼哩啪啦就是一阵斥喝:「是怎样,妳还想逃?!我说过,绝对不允许妳让我找不到人,没想到妳竟想跑到香港去会情郎!」 程美玉瞇起双眼。他彷佛吃了上万吨的黄色炸弹,威力惊人! 「会情郎?」她一头雾水。 蒙天树气得像头喷火龙。 「要不然妳去香港做什么?!除了会情郎,难道是嫌工作不够忙,无聊跑到香港自助游?他奶奶的,程美玉,早就和妳说过那个港仔很滥情,三年前妳年纪轻、涉世未深也就算了,现在咧?难道妳还看不清吗?那个港仔是不会对妳专情的,他奶奶的,妳不要执迷不悟好不好!」他愈说愈生气,说到后来干脆用吼的。 程美玉揉揉被震痛的耳膜。她知道蒙天树脾气不好,但没想到他吼起人来这么可怕。 「是谁告诉你我去香港会情郎的?」 「艾承婕,妳的好朋友!」 程美玉眨眨眼,有点惊讶小艾为什么要这样欺瞒蒙天树? 也许是觉得好玩,也许是耍耍他,小艾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也不用费心去猜测小艾的动机了。 她推开蒙天树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掌。「我去香港做什么?就算是去找尔平都不用你管。」 「妳还记得他的名字叫尔平?!」蒙天树怒吼。 他简直不敢相信,在发生昨天的激情拥吻后,他奶奶的宝贝竟想投入别人的怀抱? 「妳当我死人哦?!他奶奶的,我该摸该亲的昨天全做了,妳想我还会把妳让给别的男人吗?早就告诉妳要爱用国货,他奶奶的,妳怎么老是听不懂,到现在还喜欢那个滥情港仔?!」 程美玉熊熊的怒火再度被挑拨起来。在昨天的亲吻事件后,她的确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羞怯,会同意去香港走走,也是想平缓一下纷乱的心情。但现在不同了,事实证明蒙天树只是个粗鲁霸道的男人,根本不懂女性细微的心思,她不用细想太多! 「蒙天树,你这个人很奇怪耶,每次见面要不是满口脏话,就是大吼大叫,我已经很厌烦了!就算是拥吻又如何,我就不信你没亲过别的女人、抱过别的女人,你不用把它说得跟婚姻一样神圣!」 「他奶奶的,程美玉,妳以为我是妳那个尔平吗?!可以随便找个女人又搂又亲!」蒙天树气得冒火。 程美玉双手插腰,愤然地吼了回去:「那你以为我就很随便吗?你有经过我的同意抱我吗?你有经过我的同意吻我吗?你甚至没经过我的同意,擅自做主,把我的成果展变成一场世纪大笑话!」 「喂,此言差矣,宝贝,哪是什么笑话?那场成果展成功到全场师生起立鼓掌叫好,妳又不是没看到?要是妳跟我玩亲亲,效果会更好!」 「够了!我不想再听到关于亲吻拥抱的任何事──」 「两位年轻人,可不可以暂停争吵,让我们这些长辈厘清一些事?」 带头的二阿姨伙同一些婆婆妈妈加入争吵的战场。 程美玉的妈妈站在一旁,脸色青白交错。 「妈?」程美玉看着母亲古怪的神色,暗叹不妙。方才和蒙天树的大吵中,她似乎泄漏了一些重要的事…… 蒙天树一发现周围全是程美玉的亲友团,怒气再度飙起。「靠!妳真想和那个滥情港仔订终身啊,连亲友团都准备好了!」 程美玉气嘟了嘴,她双臂环胸,怒瞪着他,一句话都不想说。 「这位先生……我是美美的妈妈。」 蒙天树一改前一秒凶神恶煞的模样,立刻立正站好,深深一鞠躬,变得很谄媚。「程妈妈好,我姓蒙,蒙古的蒙,请叫我天树。」 程母笑得很尴尬,瞄着一旁气急败坏的女儿。从小到大,没见过女儿发这么大脾气。「蒙先生是美美的朋友?」 蒙天树自信满满的笑容挂在脸上。「我是kimiko的男朋友,之前在日本学设计时的同学,我相当照顾她,所以如果她想去香港会情郎……」 程美玉当场发飙,愤然打断他的废话。「谁说你是我的男朋友?!我去香港会情郎干你屁事啊!蒙天树,你是不是想再挨几拳才会学乖?况且你只会欺负我,根本不会照顾我!」 蒙天树大声吼了回去。「我抱了也吻了,不是男朋友难道叫陌生人吗?!妳最好打消到香港会情郎的念头,否则我拆了妳的骨头当柴烧!」 程美玉气愤地卷起衣袖。「你只会威胁我──」 「等等。」 程母让两个年轻人吵得头痛,她拉住女儿的手臂。「等等再吵,我先问清楚。」 蒙天树立刻站好,等待未来「岳母」提问。「程妈妈,有事您尽管问,在下一定诚实回答。」 程母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很高,而且体格好,眼神清亮,代表他绝对不是坏人,只不过,和她无话不谈的女儿从没提过这位先生…… 「蒙先生和小女的关系确定是男女朋友?所以才亲吻拥抱?」 母亲的问话轰地炸红了程美玉的脸庞。老妈一定是电视剧看太多了,所以问起这种事来,还可以脸不红气不喘…… 「妈……」 蒙天树抬头挺胸。「是的,就是因为确定她会是我的女朋友,我才会放手『动她』,否则在下对女性不会如此逾越界限。」 程美玉怒气腾腾地撇清。「蒙天树,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你再乱乱说,信不信我再赏你一个右勾拳!」 二阿姨拉住冲动的甥女。古人说得好,夫妻是前世债,床头吵床尾和,呵呵呵,她可没见过懂事的美美会气到想打人的哦! 「美美,乖,等妳妈问清楚,妳再打人哦!」 没人理会美玉的大吼大叫,亲友团对于蒙天树的答案,似乎都很满意,人人笑开了脸。 「那香港会情郎又是怎么回事?」程母又问,没想到女儿的情事如此多姿多彩。 蒙天树无所谓地耸耸肩,跩跩的模样让美玉气得想立刻开扁! 「往事已矣,程妈妈只要记住天树就好,会娶kimiko的男人,只有我一人,别无分身。」 程美玉气得哇哇叫。 程母笑逐颜开。「那就好,为人父母总不爱自己的孩子生活过于复杂,等我们港澳五日游回来之后,天树,有空再来家里吃饭啊!」 蒙天树皱起眉头。「港澳五日游?」 他看向一旁的美玉,她用唇语讥讽地赏他两个字:「白痴。」 蒙天树眉头愈皱愈紧。「不是去香港找尔平谈婚事的吗?」 程母一头雾水。「谈婚事?谁是尔平?我们是去港澳五口游啊!女儿,妳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尔平没让妈知道?什么谈婚事啊?」 蒙天树瞪着程美玉,发现自己干了一件天下无敌丢脸的傻事。 程美玉毫不客气再赏他两个字:「笨蛋。」 然后叹了口气,将墨镜重新戴上。「没事没事,只是有个白痴不相信我能够在百忙之中抽空跑去『香港自助游』!」 她一手勾着妈妈的手臂,一手勾着二阿姨的手臂。「妈,阿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进去吧!」 她转头对身后那个呆若木鸡、像被抽掉魂魄的高个子,吐舌头扮鬼脸。 「没有尔平,没有会情郎,没有到香港结婚,你被耍了,只是……」 她噘起嘴送出一个飞吻,意图气死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没想到你这么纯情,只是一个吻,你就要以身相许啊?哦哦哦,不必了,留下你的吻,我不会嫁给你的,byebye!」 留下气得快脑中风的蒙天树,程美玉过瘾地扬长而去! 「他奶奶的,你合约撤是不撤啊?!」 芮宇岚品着茗茶,悠闲地看着合伙人暴跳如雷的模样。 一大早,蒙天树就像只凶暴的迅猛龙,冲进他的办公室扯着嗓门大吼大叫。 芮宇岚浅浅微笑。情况似乎急转直下,原本不愿意撤约的天树在白跑了趟机场后改变心意,并发誓不愿和说谎的人合作,所以正在积极游说他和美国方面撤销合约,要和「飞天小兔」划清界线。 不过,这事似乎有些复杂,不只是天树的态度起了变化,连芮宇岚自己对合约的处理方式也有其它看法。 他不再和昨日一样,坚持合约一定得撤销不可。 「他奶奶的,你合约究竟是撤还是不撤啊?别老是一副老神在在、嘻皮笑脸的模样,都不知道你在开心个什么劲?!」 天树不满地哇哇咆哮,他现在是一肚子火,正等着拿艾承婕开刀来降降火气,怎知他的合伙人竟一改昨天的态度,居然不愿意撤销台约?! 谁都知道艾承婕意图靠这个合作案增加接近小岚的机会。天地良心,如果今天他蒙天树没将那纸合约撤销,好好重挫一下艾承婕的威风,难消他一肚子的怨气! 芮宇岚优雅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天树,别急。」 蒙天树火了,大声开骂:「他奶奶的,什么叫别急?!呿,这个约下个星期就开工了,你不赶快决定撤约的事情,难道还要呆呆地等着付违约金?!」 芮宇岚摇摇头。「当然不是这样。」 蒙天树气到龇牙咧嘴。「那是怎样?!咱们『芮岚』早在国际服装界赫赫有名了,根本不需要靠那个妈咪亲子展来打响知名度,签不签那个约对我们而言根本没差,所以干脆撤约比较爽快!」 「联合展对我们而言是新的经验,况且,」芮宇岚心平气和地解释:「你说合约要怎么撤?昨天你坚持不愿意撤约的话还言犹在耳,怎么才一天的时间,想法就完全改变了?如果我现在如你意将合约撤了,你明天会不会又来游说我再去签约呢?」 蒙天树烦躁地抓抓头。他完全没想到小岚会突然之间不想撤约,事情出乎意料。「这话是这么说的没错,但是你不觉得艾承婕太过主动了吗?太主动的女人,可没半点温柔,你应该记得我说过的话,女人是最擅长演戏的动物,她只是在你面前装腔作势,一切的温柔体贴都是假的!」 蒙天树卯足劲,拚命挖出艾承婕的缺点。 芮宇岚扬起嘴角,对天树的意见不置可否。他倒是认为艾小姐让自己生活得潇洒自在。 「我想你和艾小姐之间可能有点误会,她没你想象中的那般狡诈。」 蒙天树不耐地大声斥喝:「怎么会不狡诈?!她骗我说程美玉跑去香港结婚,害得我一路时速一百五地直奔中正机场捉人,结果正好赶上帮一团港澳五日游的旅行团送行!他奶奶的,我天地男人的面子怎可让艾承婕这样捉弄?!老芮,此仇不报,我蒙天树怎么继续在服装界威震八方!」 芮宇岚扬扬眉。「当真正如艾小姐说的,程小姐和你之间的关系很不同?」 蒙天树挑起眉梢。「她这么跟你说的?」 芮宇岚耸耸肩。「她只是猜测。」而天树竟一下就被猜中,反吃一记闷亏。 「只、是、猜、测──」蒙天树怒气攻心,亏他还自认为是服装界的雷公,凭着威猛凶恶的外表绝对没有人敢招惹他! 「她只是猜测?!」 怎知那个艾承婕竟狠狠地摆了他这么一道,只是一个小小的猜测,就让他接了高速公路三张超速罚单,和美玉的幸灾乐祸,这口气,难~~消~~啊! 「老芮,拚了这口气,这合约我非撤不可!」天树怒吼,尾音拉得好长好长…… 「你们要撤什么约啊?」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把两个大男人吓了一跳。 「艾承婕?!」说人人到,天树怒气冲冲、牛眼瞪着让他栽了个跟斗的女人,语气极度不友善。 艾承婕不意外蒙天树的不友善。在威胁利诱之下,昨晚的国际电话里,美玉已经坦白招供在中正机场发生的事。美玉说得义愤填膺极了,让她开始后悔没搭上天树先生的便车,一同去机场目睹好戏。 「天树先生,我来找宇岚,总机小姐带我过来的。原来你也在他的办公室啊……嗨,宇岚!」 艾承婕甜美地漾开微笑,整个人像发光似的。 「艾小姐。」芮宇岚礼貌地回应。 艾承婕送上一个明媚的笑脸。「我是承婕,宇岚又忘了。」 芮宇岚笑着改口:「承婕,早安。」 「早安。」艾承婕开心地来到芮宇岚面前,她高仰着头,笑盈盈的眼,闪着晶亮的光芒。「你想不想我?」 「呃?」芮宇岚惊讶地眨眨眼。虽说已经开始习惯艾小姐的直来直往,但,他没预期会是这样的直来直往…… 艾承婕挥挥纤纤小手,很体贴地帮芮宇岚接话。「你别紧张,人家只是问问,如果你回答『有』,我还不知怎么回应你呢!」 芮宇岚不自觉噙着笑。「我认为应该没有任何话题是妳无法响应的。」 「呵,芮老师客气了。」 冷眼旁观的蒙天树,怎么容忍在他气得半死的时候,煽风点火的人竟然这么快乐,还打情骂俏起来?! 「我和小岚正在讨论美国那纸合约的事。」蒙天树冷冷地说。 艾承婕立刻从蒙天树坏得不得了的脸色中,看出他的主意。 「哦。」 蒙天树冷笑。「我们正打算撤销合约,真是可惜,无缘和台湾童装界第一把交椅合作啊!」 蒙天树犀利地亮出底牌,也不管自己的合伙人是不是同意。 芮宇岚皱起眉,正准备出声缓颊之际,他又看到艾小姐眸中熟悉的异样光芒,正像昨日要了天树时那样。 芮宇岚选择噤口等待。 「不过以『飞天小兔』在童装界的市占率,一定有许多设计公司想要跟妳合作,哈,虽然他们可能不是像咱们『芮岚』这种numberone的公司啦!」天树的气焰嚣张得不得了。 艾承婕作势地叹了口气,黯淡地皱起眉头,顿时失去活力的模样,彷佛承受了天大的打击。 「唉,真可惜,原来天树先生也是这么打算的。」她幽幽地说。 哈哈哈,能挫挫艾承婕的锐气,天树相当痛快,值得偷笑三声! 「艾承婕,妳也别难过,凭妳的小聪明,铁定可以找到配合的设计师,我和小岚会祝福妳一切顺利的啦!」 艾承婕「困扰」地皱起眉头。「呃,这个,我想天树先生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原来天树先生『也是』这么打算的……」她刻意强调「也是」两个字。 蒙天树拢起的眉头像座小山。「『也是』是什么意思?」 艾承婕扬起浅浅的笑。「『也是』的意思就是,原来天树先生和我家美玉的想法竟是这么雷同……」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今天来的目的,主要是来和各位谈谈撤约的事。我家美玉昨天由香港打电话回来,要求我今天一定要完成撤约的动作……」 接着,她可怜兮兮地垮下嘴角。「你们知道的,『飞天小兔』只是台湾local的童装品牌,我们怎么可能付得起违约金──」 蒙天树根本无法听完艾承婕完美的告别「演」说。 他激动地怒吼:「那个程美玉胆敢要求撤销合约?!她以为我雄赳气昂的蒙天树会允许她这么任性吗?!」 艾承婕真想挤出两滴眼泪,无奈心情太好了,根本哭不出来。 「是啊,我也不知道美玉怎会说变就变,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是从天树先生出现以后,美玉才开始想撤约的事……」她精准地火上加油。 「什么?!」蒙天树大怒。「她想得美!如果这个合约真如她意,让她给撤了,我蒙天树三个大字,此时此刻倒过来写!」 「那天树先生的意思是不打算撤约了喽?」 「撤什么撤?!想都别想!」 蒙天树吼着吼着,一径往门外冲,完全忘了三分钟前,他自己为了报栽跟斗之仇,发誓绝对要撤销合约…… 「蒙先生,中午便当要吃什么?」 总机小姐问着匆匆忙忙冲出来的蒙天树。 蒙天树只回了一句话:「不吃,我要去香港!」然后头也不回火速走人。 总机小姐眨眨眼,狐疑地皱起眉头,自言自语:「这附近有店名叫『香港』的餐厅吗?好不好吃啊……」 第六章 太平山的夜景没有回忆里的那样让人惊艳。 也许是山上店家多了,光害太严重,影响了视觉。她记得很多年前来到这里,那时店家较少,山下的夜景令地赞叹。 程美玉拉紧外套,山上气温低,空气稀薄而寒冷,妈妈和阿姨们瞄了一眼夜景之后,就全部躲回餐厅里。她们宁愿暖和地吃饭唱歌,也不要和她一样吹山风。 手机铃声响起,程美玉接起电话。专业经纪人就是这么忙碌,总是有许多小事件,不可能安安静静度假、无事一身轻的。 「小艾,有事吗?」 也许是收讯不好,小艾的声音断断续续。 「什么啦?妳说谁来了啦?喂、小艾?喂?」 程美玉试着移动,寻找讯号比较清晰的位置。「小艾?妳说谁要来?我听不到,小艾──」 手机断讯。 程美玉无可奈何地瞪着手机。既然手机收讯这么差,她干脆关了手机,还比较省电,等回到饭店再打电话回台湾。 当机立断,她关了手机,随手收进背包里。 她竖起大衣衣领,双手贴在温热的脸颊上。好冷,连呼吸都是白白的烟雾,幸好她是个乖小孩,听妈妈的话多带了一件保暖的大外套以备不时之需。谁会想到香港下午的温度直飙二十五度,晚上太平山的温度却立刻降至十度以下,这样的天气,没准备齐全,任谁都受不了。 一个男性的喷嚏和呼吸声突然在身后响起,印证了程美玉的想法。 她迈开脚步打算离开。毕竟身处国外,单身女性要格外注意自己的安全。 「喂,妳要去哪?」 熟悉的嗓音让程美玉差点没吓昏倒。 她迅速回头,竟看到蒙天树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线衫,双臂环胸、缩头缩尾的,鼻孔下还挂着两行鼻涕。 「蒙天树?你怎么突然跑来香港?」 他的模样好狼狈。「你看起来不是很好?」 程美玉审视着意外的访客,连续提出问题。 蒙天树很想说明他为什么会临时决定来香港──因为急着想快快见到她,更想好好质问她怎么敢提出撤销合约! 只不过,吹了一晚的山风,他的喉咙彷佛结了层厚厚的霜,痛啊! 「我等妳好久,旅行团来了一团走了一团……」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有把利刃尖锐地割着他的声带。 「等我?」 她很惊讶蒙天树的出现,但更惊讶他不复之前的雄壮威武。他现在看起来倒像个流浪到香港的「大」可怜…… 程美玉走到他身旁,基于同情心,她掏出一迭面纸递给他。「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蒙天树接过面纸,擤鼻涕的声音响彻云霄。 「我以为你们会上来晚餐。我找过每家餐厅,直到刚刚听到妳在和艾承婕通话,我循着声音才找到妳……」 她一点也不惊讶蒙天树会知道她的行程。她相信既然他会跑到香港来找她,就表示他早已将她的行程调查得一清二楚。 原来小艾通报的「谁来了」是指蒙天树来到香港啊…… 「晚餐的行程临时有变,阿姨他们想去茶楼吃饭,所以吃完晚饭、逛了庙街之后,才上太平山看夜景、吃宵夜、唱歌。」整团都是自己亲戚,所以行程很随兴。 蒙天树在凛冽山风的吹袭之下,不由自主地颤抖,他吸着鼻子,两排牙齿不受控制地开始打架。 「你很冷吗?」 程美玉拉下自己的围巾,披在蒙天树的肩上。 「妳关心我吗?」他戏谑问道,沙哑的声音像是被坦克车辗过一样。 两朵桃红跃上美玉的双颊。「我没别的意思,只要是正常人都有同情心。」 他磨蹭着她的围巾,围巾上有她的味道。「好香……」 蒙天树紧紧握住程美玉的双手。宝贝温热的双手柔软得让他好想呻吟。 这一回程美玉没急着将他的毛手毛脚甩开。 嗯,只要是正常人,都有这样的同情心! 「你等我很久了吗?」 蒙天树狼狈一笑。「四点半到香港后就直接来这里了。他奶奶的,谁知道热得半死的天气,太阳一下山后就变得冷飕飕!」 程美玉看看腕表,现在将近晚上十一点,他已经在山上吹了六个小时只有七、八度以下的山风。 「你吃了吗?」 蒙天树摇头,这一摇不得了,他感到脑袋瓜天旋地转。「不敢吃,怕错过妳,只好站在入口处一直等……」 程美玉搜寻着四周的餐厅。「那我先陪你去吃饭好不好?你想吃什么,面食还是饭?我看先喝点热汤让你取取暖好了……」 「听起来是很『舒服』的建议……」 蒙天树不敢摇头。他觉得自己的腿愈来愈软,身体愈来愈无力,视线愈来愈模糊…… 他奶奶的,他可是雄赳气昂的男子汉啊!刮点风就病倒?而且还是在自己心爱女人的面前?靠,这成何体统! 他心爱的女人。 蒙天树扬起微笑,很喜欢这几个字眼代表的意思。 「你在笑什么?想吃什么呢?」美玉问,很好奇他突然出现的「冻僵的微笑」。 他强装坚强,扯开嘴角,痞痞地送上一个笑。「不吃啦,看到妳我就满足了,此生足矣……」 「乱说话。」美玉轻声斥责。 蒙天树努力吸着山上稀薄的空气。他的头好晕,胸口好痛,喉咙像着了火一样,更想流鼻涕…… 「kimiko,肩膀借靠一下好不好?」 「啊?」 程美玉还来不及反应之前,蒙天树就像山崩一样整个人跌进她怀里,幸好她身后还有一棵树挺着,否则两个人一定一起跌个狗吃屎! 「蒙天树?!」她抱着他,蒙天树一动也不动地靠在她怀里,双眼紧紧闭着。 她着急地摸摸他的额头,被那异常的高温吓了一跳。「蒙天树?」 蒙天树困难地掀开眼帘,试图挺起身躯。「我太重了,不能一直靠着妳……他奶奶的,宝贝,妳真的好香……」 「蒙天树,你振作一点……」 「我要起来,我太重了……」 他努力挣扎,但体内翻搅的热度与痛苦战胜他的意志力,他无力地双膝跪地,最后完全失去知觉。 「蒙天树!」 突然之间,她想到他说的那句「此生足矣」…… 「不要!」 程美玉抱着昏迷的蒙天树,心急的泪在眼眶里滚啊滚,她大声喊叫求救:「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她喊着,一边将外套脱下包裹在蒙天树身上,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她要如何求救? 「此生足矣」。 「蒙天树,你不要吓我……」 她慌张地看着他。他的体温好高,那么大个人生起病来,像排山倒海一般的猛烈。 她搓着他冰冷的手,望着他眉头深锁的模样。 「蒙天树,振作一点!你不是自豪是雄赳气昂的男子汉吗?你不要吓我……」 真的,她宁愿他活蹦乱跳、大吼大叫,脏话一句接一句,这样脆弱的蒙天树让她的心好乱好乱! 「蒙天树……」 二姨丈跑出来抽烟,正好听到她的求救声,他召唤一群人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美美、美美,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呢?」二阿姨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 「他发高烧昏倒了,可不可以请店家帮我们叫救护车?」 「当然当然,妳小阿姨去叫了。唉呀,怎会这样呢?昨天人还好端端地,今天却发高烧昏倒?」 随后赶到的程母蹲了下来,将她随身的小毛毯披在女儿身上。「他怎么会突然跑来香港?」 程美玉无奈地摇头,她轻柔抚着他滚烫的前额。「他来找我,以为我们会到山上吃晚餐,从黄昏等到现在。」 程母像是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狡黠一笑。「女儿啊,人家专程跑来这儿找妳,还染了风寒,妳还说他不是妳男朋友?」 程美玉哭笑不得。「妈……」 救护车抵达,一群人七手八脚地将蒙天树送上救护车,程美玉随侍在旁,准备一同坐上救护车。 「美美,妳先过去,等会儿我们整团再过去看你们。」 「不要了,妈,整团旅行团的人跑去医院可能不太好,有事我会电话联络,你们不要来啦!」 草草交代完毕,她穿上外套,拿了背包和老妈的热水瓶、小毛毯后,坐上救护车,车子随即迅速驶离。 众人望着救护车离去的方向,某一位阿姨缓缓地叹了口气。「真是浪漫啊,追人追到香港来,如果我年轻时有这种浪漫的事多好!」 「是啊,阿娇啊,妳家美美留不住喽!」 「是啊是啊,我看程家的喜事将近,要嫁女儿喽!不过话说回来,阿娇的女婿看起来还挺不错的哦!」 「是啊是啊是啊,那个高个儿虽粗里粗气,但谁会在七、八度的山顶吹这么久的冷风等心上人呢?唉,算他有心啊!」 众人一句接着一句,满满是祝福的关怀。 程母望着消失的救护车,缓缓扬起微笑。真有幸得到这个女婿,是他们的缘分,也是彼此的福气啊! 蒙天树睁开双眼,一室的惨白,让他一时之间搞不清楚自己身处何地。 他挣扎起身,惊动了趴睡在床边的程美玉。 她起身,揉揉酸涩的眼睛。「你醒了?」 蒙天树咧开大大的笑容。睡醒的第一眼就能看到她,这种感觉真是他奶奶的爽快! 「这是哪家饭店,装潢得这么丑?」他开着小小的玩笑。 程美玉失笑,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他。「什么饭店,这是医院。昨天晚上,你笨得在山上吹风,得到了肺炎,难道全忘记了吗?」 蒙天树握住她的腰,紧扯入怀。「当然记得,唉,哪有人爱吹山风的?他奶奶的,谁叫我笨得爱上一个不解风情的女人,所以当然只能『为妳我愿冷风吹~~』,他奶奶的,宝贝,我歌声不错吧!」 程美玉笑看着他。不知怎么地,她竟然不再厌烦他的满口脏话。 「恶心!来,多喝水。」 她捧着杯子就他的口,服侍他喝完一杯温水。 他亲吻着她的手指,黑眸凝视着她。「谢谢妳,没有妳我可能会冻死在山顶上。」 这姿态太亲密了,让程美玉的心跳个不停,她轻轻挣扎起身,放下水杯。 「别离我太近,小心把细菌传染给我。」她微笑说着。 美玉摇高病床,帮他挪高枕头,让他舒舒服服躺在床上。蒙天树体力好,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熟睡了一整晚让他体内发炎的现象在今早已好转。 「真被我传染,那就亲我啊,再把细菌回传给我不就成了!我不介意妳多吻我几下的,宝贝。」 这下美玉脸红得跟颗苹果一样,她娇羞地抗议。「你这个人老爱把肉麻当有趣,少来,我一点都不想因为肺炎而昏倒住院好不好?」 蒙天树开始咳声叹气。「唉,我乃雄赳气昂的热血男儿啊,没想到一点小小的细菌,竟让我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出尽洋相!唉,他奶奶的,往后看我的面子该往哪里摆啊!」 程美玉在床沿坐了下来,很自然地摸摸他的额头。昨天夜里的高温也已经降下来了,他正在迅速康复中。 「放心,没人会笑你。人难免会生病,况且,任何人被七、八度的冷风吹了五、六个小时都会病倒的。」 蒙天树轻轻握住美玉的手,挤眉弄眼地说:「为了报答妳,妳说我以身相许好不好?」 程美玉被逗得笑了。他再度恢复耍宝本色,代表他病情真的已经大大好转,她的心终于安稳下来。 「不要,你爱说笑……」她呵呵笑。 蒙天树开始提出条件。「好吧,一句话,我答应妳不再满口脏话,我们一回台湾就结婚好不好?三年前妳就答应要『娶』我的,是条汉子就不能耍赖!」 美玉笑得好开心,完全没将他的「深情告白」当一回事。 「不要,你不说脏话我还挺不习惯的。况且,说要娶你,只是为了当时的效果,又是被你威胁的,当然不能当真!而且重点是,我不是条汉子。」 蒙天树一脸忧愁,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们结婚好不好?我好想吃鱼浆丸子……」 美玉睁大了眼。「你为了鱼浆丸子向我求婚?!」 蒙天树叹了口气,细细地凝视着她。「不只是因鱼浆丸子,宝贝。」 她看着他的眼睛。是因为血统的关系吗?他的眼睛好黑、好深、好远,像是辽阔无边的草原…… 「我们结婚。」他重复,双手紧握着她的手,轻轻吻着她每根手指。 这个话题渐渐让她不知所措。她摇摇头。 「我只是正巧出手相救。就像你说过的,本是同乡人,他乡遇危难,当然得互相帮助。」 蒙天树抚着她柔软的唇瓣,深黑的目光牢牢地锁住了她。「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告白都无法打动妳的心呢?是不够深情款款,还是,妳真的这么讨厌我?」 「不是讨厌……只是,我不太确定你的想法,你说得听起来像是玩笑……」 蒙天树释怀地笑开。「不是讨厌那就好办了,我的想法很简单,我──」 美玉着急地打断他的话。「别说了,等回到台湾,看你要吃多少鱼浆丸子我都炸给你吃好不好?你现在好好调养、多多休息比较重要……」 她不懂自己,有许多事,是她目前不想,也不知该如何面对的,所以只能像只没用的鸵鸟选择逃避。 「我吓到妳了。」蒙天树卷着她垂在胸前的发丝。 「没关系,病人的情绪有时比较感性。」她有良心地帮他寻找借口。 蒙天树凝视着忐忑不安的她。难道真的是因为生病,特别脆弱,所以才需要更多的承诺? 不,他知道,知道她在自己心中占了多大的分量。 感情究竟是在何时于两人吵吵闹闹之中发生的?这些他早就不管了,他知道自己思念她、渴望她,甚至希望能够确实地拥有她…… 他爱她,这已经是无庸置疑的事。 嗯,如果他此时此刻说出,听说是娘儿们最爱的那三个字,她会不会被他吓到昏倒? 「kimiko,听我说,我绝对不是开玩笑,我──」于是,他打算好好告白。 「美美,妳看谁来了!」 二阿姨的嚷嚷声由远而近,打断了蒙天树准备的深情告白。 「二阿姨?」 「美美,是尔平耶,真的有尔平这个人耶!」 二阿姨手勾着传说中的尔平,惊喜万分地出现在病房门口。 「美美,老天爷啊,我们在护理站找到了尔平啦!」 「尔平?」程美玉摀着嘴,吃惊极了。 尔平微笑着,和三年前一模一样地温文儒雅,风度翩翩,依旧让女人痴狂。 「我看到新闻报导了,所以特地赶过来探望hero同学,顺便看看你们需不需要任何协助?」 程美玉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尔平?」 她念着他的名字,只能痴痴地甜笑…… 「尔平同学,三年不见。」 蒙天树冷着一张脸,脸色难看地像踩到数坨狗大便。 所有人注意,情敌出场啦! 情敌出场,有人分外眼红。 住院了三天,蒙天树随即获得医生批准允许出院,创下肺炎病人最短的住院天数。 这三天来,当然是美玉衣不解带地日夜照顾,但尔平自愿负责提供餐饮。 他手艺巧,准备的煲汤,就算是讨厌他的蒙天树也赞不绝口。 有效的「能量汤」更是让蒙天树迅速战胜病毒的主因。哦,天知道那汤里浓浓的大蒜味有多让人退避三舍! 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弄臭他的口气,他就不能偷亲他心爱的美玉。靠! 「好了,出院手续办好了,我帮hero准备了医生证明和费用明细,这些数据可以方便你们回国后向健康局申请退费。」 美玉收下尔平手上的文件。「我们那边是叫『健保局』,谢谢你的帮忙,尔平。」 她以手肘顶顶一言不发的蒙天树。「说话啊……」 蒙天树懒洋洋地掀掀眼皮,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谢啦,同学。」 美玉气呼呼地斥责。「蒙天树,你很没诚意耶……对不起啦,尔平……」 尔平显得很受伤。「没关系,我先去开车,你们等一下。」 尔平一离开,程美玉忍了三天的怒火,一下子全爆发了。 「蒙天树,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对待尔平,你要想想这次住院,他是多么费心费力在帮我们准备吃的、喝的、用的,你这种态度让人看得很生气!」 蒙天树单手一揽,牢牢地将程美玉抱在怀中,蹭着她柔软的头发。「他是情敌耶,我控制不来自己的坏脸色。」 程美玉在他宽阔的胸膛轻搥了一下。「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对尔平客气点。」 蒙天树搂着心爱的女人,什么事都能答应。「一切依妳,我尽量配合,不过先决条件是妳不能对他笑,不能跟他说话!」 程美玉偎在他怀里,无奈地笑了。「这怎么可能……」 这三天来,两人朝夕共处,她早已经习惯他的毛手毛脚、他的拥抱、他的亲吻,两人之间亲密的行为似乎渐渐变得习以为常。 尔平的车平稳地停在两人面前,蒙天树环抱着美玉,打开车门,打算一起坐在后座。 「等等。」 「怎么?」 「你坐前座。」 「为啥?」 「我们不能把尔平当成司机!」 「他本来就是……」 「蒙天树!」 「好啦好啦,我坐前座,不过妳先亲我一下。」 「欠帐。」 「记利息。」 「随你!」 「嘿嘿嘿,我可是高利贷哦,要亲『全身』才还得完哦……」 「蒙天树,你好恶心哦!」 尔平走下车。眼前这对情人打情骂俏的模样,是那么地浓情蜜意,让人好生羡慕。 他冷眼看着,然后双拳紧握,平静有礼的眼眸渐渐阴沈…… 第七章 近中午出院,直接回饭店又浪费时间──虽然蒙天树一点都不觉得是浪费时间──尔平提议充当导游,带他们好好逛逛香港。 由于「妈妈阿姨团」一大早就前往澳门玩耍了,预定搭乘明晚的班机由澳门返回台湾,落单的程美玉不顾蒙天树的扑克脸欣然同意。 只不过一天下来,在赤柱市场逛街时,美玉开始咳嗽,而且精神愈来愈不好。吃过晚餐后,回程的路上她甚至在车上睡着了。 车子平稳地停在尔平帮忙订好的饭店前。 「真的不去我家吗?家里还有空的房间,两位真的不用客气。」尔平有礼地邀请。 蒙天树松开安全带。老实说,对于尔平那种顾前顾后、周到得离谱的体贴,他可没像那个笨蛋宝贝只会拚命感激,错把野狼当绵羊。 事有蹊跷,虽没有证据,但他不会忽略自己的感觉,所以铁定会加强戒备。 既然已有这样的想法,又怎么可能羊入虎口,跑去他家过夜呢? 这不能怪他多心,或者是吃醋美玉曾经暗恋过他,礼貌周到的人他不是没见过,像他家小岚,人家温文儒稚、讲究礼貌是发自内心的,像个英国仕绅一样;不像这个尔平,老是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令人看得发毛。 王八蛋,要是他这么笑是因为「煞」到他的宝贝美玉,他奶奶的,他非把他的眼睛挖出来不可! 「不用了,明天一早我们会离开香港,到澳门和她妈妈会合。只是过一夜,饭店会比较方便。」 蒙天树讲得一清二楚,态度很坚决。 他急着下车,尔平却在这个时候出乎意料地握住他的手。 蒙天树卡住了动作,他瞪着被握住的手,目露凶光。 「hero……」他轻唤,欲言又止,温柔地像个女人一样。 「什么事?」他奶奶的,这家伙摸他干什么?! 「我有事和你说,你可以陪我一下吗?」 「你有什么事?」 「我对hero有些感觉,所以想对你说……」他握着他的手,眼神如泣如诉。 他是hero,是他日夜思念的hero。没人知道,当他从新闻报导中得知有位台湾旅客在太平山顶重病送医的消息,确认那人是他的hero时,他有多么地雀跃! 靠! 蒙天树当场傻眼。他没瞎,当然看得出来尔平同学正在向他放电! 他忿忿地甩开尔平的手,怒声斥喝:「别碰我!这三天感谢你的帮忙,但我的性向正常,我爱的是后面那个女人。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还是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天知道他的性向是啥时改变的?他不是滥情港仔吗?! 难怪他老是对他怪怪地笑,原来他有意思的是他,不是宝贝美玉啊! 他奶奶的!被男人示爱的感觉超级不爽! 蒙天树下车走到后座,从后座取了行李后,才轻巧地抱起沈睡的宝贝,过程格外谨慎小心。 他关上车门,监视着尔平离开才走进饭店,但紧锁的浓眉从未松懈。 搞什么鬼,尔平不是情场一条龙吗?想当年他让多少女同学为他哭泣流泪,连他家宝贝也爱他爱个半死,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的性向改变,还是他原本就喜欢男人?总不会是双性恋、男女通吃?果真如此,尔平也未免把自己的爱情生活搞得太复杂了吧! 无论如何,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带着他的宝贝离开香港,才是上策! 在饭店checkin时,他要求换个楼层与房间,不愿意住在尔平原先预订的房间,同时要求饭店经理不得向任何人泄漏房号,并拒接任何外线电话。 一直到进了房间,美玉始终沈睡着。 给了小费让服务生离开后,蒙天树轻轻地将美玉置于床上。 他探探她额头的温度。体温正常,由她沉沉的呼吸声看来,应该只是伤风感冒而已。 唉,一切难为她了,三天来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人家是来香港玩,她是来香港照顾病人。没想到他的出现坏了她好好的港澳假期…… 蒙天树俯身,热唇印在她红嫩的唇瓣上。 「谢谢妳,宝贝。」 原本只是想来个感激之吻,没想到在接触到她柔软嘴唇的那一刻,体内的欲望霎时如惊涛骇浪般涌上。 他嗅着她的颈窝,贪恋她柔柔软软的味道,那像花朵的馨香,让人沈醉其中…… 她好香,真想好好咬上一口…… 蒙天树狼狈起身,勉强克制自己的情欲,拉过毛毯,轻轻地帮她盖好。 想他蒙天树可是顶天立地的正人君子,怎可趁人之危,行「吃干抹净」之事?! 为了避免自己兽性大发,蒙天树火速冲进浴室,冲个温水澡。冷水不太适合大病初愈的人,他可不想又进医院住个两、三天再回台湾。 洗完澡、控制好自己后,他走出浴室。 没想到他一番努力,却在看到床上美人妩媚的睡姿后,全数破功── 她侧身睡着,低领线衫的领口在翻身时又敞开了一些,露出一片酥胸,那挤压形成的沟壑,让蒙天树立刻收回之前「前胸贴后背」的评语。她身上的毛毯早已滑落,长裙卷起,性感地裸露出她的长腿,蒙天树再度收回「人矮腿短」的偏见。 严格来说,美玉宝贝,他奶奶的性感得会让男人喷鼻血! 刚才勉勉强强找回来的自制与理性,这下全部消失无踪。 蒙天树拉紧浴衣、控制呼吸。事实证明,孤男寡女同处一室,面对自己所渴望的女人,男人的确会变成大野狼! 好吧,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再回浴室冲个澡,还是直接做个人面兽心、明早起床会被美玉宝贝的右勾拳k到满头包的男人? 嗯,话说回来,那个右勾拳其实也不怎么痛就是了…… 就在蒙天树天人交战之际,床上的程美玉开始有动作了。 她半睁蒙眬的睡眼,在超软的大床上挣扎起身,只见裙子愈拉愈高,姿势愈来愈撩人…… 不!他奶奶的…… 蒙天树摀住鼻子冲上前去,毛毯一捞,紧紧地覆盖住美玉诱人犯罪的身体。没办法,就算右勾拳不足为惧,他也不想当一个人面兽心的采花贼! 他撑着床,俯看着怀里的宝贝,清清粗嗄的喉咙,温柔地问:「哪里不舒服,我带妳去看医生?」 程美玉三分清醒、七分睡意,她不经意伸了个懒腰,慵懒的模样又让蒙天树倒抽一口气。 「蒙,这是哪里?」她舒服地蹭着柔软的毛毯,半瞇着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们回饭店了。」 「那,尔平呢?」 「他回去了。」 他轻描淡写回了一句,抚着她皱起的眉头。「怎么了?」 程美玉摇摇头,喉咙变得好干,有些刺痛。「我想喝水……」 蒙天树看出她的不舒服。「等等,我去拿。」 他起身,倒了杯温开水回来。 他扶起美玉,协助她喝下半杯水后,问:「还需要吗?如果很不舒服,我带妳去看医生好吗?」 程美玉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谢谢你,不过我睡了一觉比较舒服了。反正明天就回台湾,回去再看医生就好……」 他凝视着她。房间晕黄的灯光,小睡片刻的慵懒,她美得不可思议。 他抬起手,抚着她小巧的下颚。「我说过如果妳生病了,就把病毒传染给我,我会大方地接受。」 「蒙天树?」她看着他,他黑色的眸心似乎有一簇火焰…… 蒙天树仰头喝了半杯水。他放下水杯,拥抱佳人入怀,然后封住她的唇,口中的水顺势滑入她干燥的喉咙之中。 「我就算得了肺炎,也三天就痊愈了,妳大可把感冒传染给我……」 美玉这下清醒了。她看着他,望进他的眼,他的眼里燃烧着熊熊的欲望,情欲形成了她的身影。 「你的眼睛有火在燃烧?」 「是因为妳……」 他抚着她的唇瓣,她的眼睛像黑夜里的星子一样闪亮。 蒙天树最后一道防线完全崩溃,他不想再勉强压抑自己的兽性…… 「妳再也躲不掉了,kimiko。」蒙天树发誓,断然决定了美玉未来的命运。 抬起她的手臂,将其环在自己颈上,然后再度吻住她红嫩的唇,攫取那甘霖般的甜美。 「真的?你在索取利息?」程美玉笑着问,不再闪躲。她抚着他脸部线条,感受他的粗犷。 「是啊,我做高利贷的,妳不知道吗?」 她天真地以为他只是要几个法式亲吻,殊不知…… 蒙天树动手扯着美玉的衬衫,解开她的衣扣,粗糙的指尖摩挲着她凝脂般的肌肤。 程美玉吃惊地哇哇大叫,又忍不住笑。「蒙天树,你想干么啦……」 他抱着她,两人双双跌进身后柔软的大床上。 「我要妳。」 他宣告,并霸气地吻上了她。 「蒙──」 「我就是要妳!」 他有力的手坚定地褪去彼此的衣物,在她圆润的曲线上梭巡、爱抚。 一波波酥麻的热力传遍她的全身,她来不及思考即将发生的事,只是直觉地靠向他,寻求他的抚慰。 「太快了……」 「不够,我要妳,宝贝。」 两人知道即将发生的事,而且没有退路。 他湿润的唇舌吻着她敏感的颈窝,他一手抚摸着她微颤的身子,满意她细微的呻吟和喘息。 美玉弓起背,迎向他的爱抚,用人类最原始的反应乞求他。 蒙天树浓浓的情欲随着她的呻吟和反应燃烧至最高顶点! 「蒙,我还没洗澡……」 她无力承受这股强大的震撼,她扭动着身子,迷失在其中。 「不用,妳没洗澡都此我来得香!」 他深深吻住了她,融化她所有的犹豫,灼烫的躯体覆着她,双手游移在她柔软美好的曲线上,挑逗着、迷惑着…… 直到她无法抵抗,直到她娇吟喘气,直到她全然接受。 夜晚炫亮的霓虹灯映在落地窗上,香港的最后这一夜,热情而浪漫…… 所谓的「吃干抹净」原来形容的就是这样,实在是贴切极了。 程美玉把玩着蒙天树精壮胸膛前那些柔软的胸毛。 「蒙古人才有胸毛吗?」 「这才叫男人,宝贝!」 他臭屁极了。原本就跩个二五八万的蒙天树,在一夜「饱餐」一顿之后,更是臭屁到了最顶点。 他享尽征服的乐趣,成了帝王,成了……她的男人。 这四个字有点让她困扰。从重逢到现在短短几天,蒙天树从她「最讨厌的男人」变成她「最亲密的情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感情是怎么演变成这样的? 他可是满口脏话、粗鲁到极点的蒙天树啊! 虽然昨夜他真的很温柔…… 蒙天树紧搂着怀中的宝贝,轻抚着她的发丝。她细嫩冰凉的手掌贴着他的胸膛,无疑是种挑逗。 「别乱摸,小心我又吃了妳。」 「我以为你已经『精』疲力尽了。」 昨夜和今早的欢爱当然不只一场,蒙天树像是回味无穷,他灼热的眼、进犯的手始终不曾离开…… 蒙天树张扬地大笑。他拉高她的身子,直到两人眼对眼、鼻对鼻。 「宝贝,别考验男人的耐力,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怎会轻易地『精』疲力尽?」 他搂着她的纤腰,甚至还记得昨晚那销魂的滋味…… 哦,靠! 「等了这么多年?」程美玉问,有些弄不清楚他的意思。 蒙天树无奈地叹了口气。「妳看不出来,在妳暗恋那个尔平时,我已经很喜欢妳了?」 程美玉吃惊地瞪眼。「你喜欢我?」 蒙天树往她红嫩的嘴唇温柔一啄。「要不然妳以为外界传说我『深深地爱上了妳』是假的吗?」 老实说,美玉真的很惊讶。 「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说真的,男人不喜欢做这种内心剖析。他低着头,脸上有小小的羞怯及不自在。 他粗里粗气地回答:「男人喜欢女人还有原因吗?就是喜欢上了,有什么办法?妳不觉得我很疼妳吗?」 程美玉反驳。「你只会欺负我!」 「呿,那哪叫欺负?我只是一心一意制造和妳相处的机会,偏偏妳人不知躲到哪去。成果展前那几天,我找妳找得身心俱疲!来,宝贝,好好补偿我一下。」 蒙天树低头又是一个深深浓浓、啧啧有声的吻。美玉身上的晨褛悄悄地被褪至肩膀…… 「妳爱我吗?」他自信满满地问,爱抚着她光滑的肩头。 程美玉翻了个白眼。情欲冲击之下,她是把自己献了出去,但要她对他说出那三个字,她得好好盘算盘算! 「妳爱我吗?」他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 她肯定是爱他的啦!既然都将自己交给他了,就代表她铁定和他一样「深深地爱上了他」,会问这个问题,只是想满足他小小的虚荣心…… 程美玉反问。「那你爱我吗?」 蒙天树紧紧搂着怀中的宝贝。「废话,要不然妳以为我这么『努力』是为了谁?」 昨晚和今早,蒙天树的确很「努力」在教导她,男女之间在床上会擦出怎样的花火。 「嗯,没错,你的确很努力,谢谢你这么努力。」美玉煞有其事地慎重答谢。 「嘿嘿嘿,知道我用心良苦就好!」蒙天树得意地忘了刚刚自己的问话。 她看着他。他虽爱把脏话当口头禅,但也顾虑到她的反感而渐渐收敛;他虽粗鲁得像个野蛮人,却因为爱她,也温柔得让人淌泪。 「妳在想什么?」牵起她的手,他爱怜地啄吻她每根手指。 美玉眨眨眼。「我在想,我洗澡前比较香,还是洗澡后比较香?」 蒙天树的大手钻进丝绸晨褛里。 「蒙、天、树……」美玉倒抽了口气,身子不自觉弓向他,浓烈的欲火顿时点燃。 蒙天树爱极了宝贝的每个激情反应。 「那试试喽,试用结果我再告诉妳!」 他褪下她身上的晨褛,覆住了她,他抵着她柔软艳红的唇…… 「一辈子?」他问,吻着她戴着戒指的无名指。那是昨夜激情之时,他取下自己的尾戒,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这是定情物,代表从一而终、至死不渝。 「一辈子。」她回答。 「爱我吗?」他轻抚着她细柔的粉颊。 程美玉看着他明亮的眼,手指顺着他坚硬的脸部线条而下。 爱他吗?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轻叹了口气,双臂紧搂住她,一个深情蜜意的轻吻印在她的额头上。 「谢谢妳爱我。」 他倾身向前,双手捧着她的脸,轻柔地吻着她的唇、她的眼睛,用他的方式告诉她,她是他的一切,他的唯一…… 耀眼的阳光投入室内,这一天依然缱绻旖旎。 第八章 缱绻旖旎的结果是差一点赶不上由澳门回台湾的班机。 旅行团在抵达香港的第一天,回程机票就由领队统一保管。老妈是克勤克俭的传统女性,就算女儿的港澳五日游只走到了太平山就分道扬镳,也不可能任由女儿另外买一张机票由香港回台湾。 为了不被老妈念到耳朵生茧,程美玉说什么都得拖着酸痛的下半身,从香港奔波到澳门,再搭乘原本预定的班机回家。 至于,为什么会下半身酸痛呢?这得问问她身旁那得意得近乎猖狂的蒙天树! 「你一定要这么笑吗?」她问,不能理解怎么有人把自己搞得跟孔雀一样? 蒙天树搂着怀中的美人儿,有种骑着骏马、驰骋大草原上的畅快! 「怎么,『老公』这样很帅吗?」蒙天树回问,搂住美人纤腰的手忍不住开始「漫游」起来。 在昨日的激情过后,蒙天树已自动变更称呼。 程美玉翻了个大白眼,毫不客气地拍掉漫游到胸线的大毛手。 「你一定要这样亲密吗?巴不得大家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他们是最后登机的,当然得接受大家的注目,只不过程美玉心虚,自然认为长辈的笑容别有涵义。 「各位阿姨们好!」 蒙天树和长辈们招呼致意,不忘和怀中的宝贝抬杠。「是怎样?妳要他们相信,我们昨晚盖棉被纯聊天?那不就毁了我雄壮威武的男性形象?哈哈哈,宝贝,妳太小看我的魅力和男人的需求了吧?哈哈哈~~」 程美玉一点都笑不出来,甚至有种「再赏他一个右勾拳」的冲动。 「各位婆婆好!」 蒙天树忙着打招呼,根本不晓得危机四伏。 「澳门好不好玩啊,有没有去casino试试手气啊?」 程美玉紧紧拧着眉,冷冷看着蒙天树快乐的和长辈们愉快地交谈。 是不是每个女人在一夜激情之后,心情都会变得很不好? 还是唯独她,在认识蒙天树后,便刺激了她体内的暴力因子? 「程妈妈好,程妈妈今天头发卷得很漂亮哦!」 蒙天树谄媚的赞美,敲醒了神游的程美玉。 她畏畏缩缩地看着母亲,后者脸上的冷寒让她猛地心一颤。 蒙天树的脸皮真的很厚,难道他没看到老妈一副快捉狂的脸色吗?竟敢大言不惭地赞美老妈的头发卷得很漂亮? 「你们怎么这么晚?」程母问,双手插腰,一脸的忧心和怒气。 蒙天树不怕死地继续打哈哈。「程妈妈,我们是对热恋的情人啊,一天的恩爱哪够啊!能赶上飞机就很厉害了。您是过来人,一定能了解,对吧?哈哈哈~~」 「蒙天树!」程美玉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蒙天树无辜地耸肩。「没错啊,宝贝怎么跟妈妈这么客气呢?咱们都是一家人,妈妈一定能够体谅!」 他连「程」都拿掉,直接叫妈妈了。 程美玉忍不住气,她弓起手臂,手肘毫不客气往蒙天树腰侧一顶。 蒙天树摀着腰,哇哇大叫,嚷嚷抗议。「宝贝妳k我啊?!男人的腰杆子很重要的,不能随便乱顶!以后要是不『性』福妳可不能怪我哦!」 程美玉不想理会这个厚颜无耻的笨蛋,她推开蒙天树,急着向母亲解释:「妈,妳不要听他胡说八道,我们是昨天逛街逛得太晚了,今天才起得比较晚,尔平可以作证……」 程母叹了口气。晚起床和赶晚上的班机应该没有直接的关系,况且尔平就住在香港,他有自己的家要回,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陪着这对观光客,作什么证呢? 发生了什么事,明眼人应该都看得出来,她是相信女儿的矜持,但完全不信任那位蒙先生的自制力…… 只不过就像那个大个儿说的,她是过来人,当然知道热恋的情侣是没有时间观念的,但她身为人母,难免会烦心自己儿女所遇到的对象。 他叫蒙天树,嗓门和身高都像个蒙古汉子,有一对清澈干净的眼睛,有豪爽开朗的笑容,这孩子不会是坏人。 「好了,飞机要起飞了,你们快快坐好吧!」程母坐了下来。 程母的释然反而让美玉更加不安。 「妈,妳是不是不开心?我们真的只是睡过头了……」程美玉试图再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解释起。 蒙天树搔搔头,低声问:「程妈妈有不开心吗?看不出来呀……」 程母但笑不语。她看着愣愣的大个儿,目光有着激赏。 呵,也许这大个儿心细,并不像外表看来的一般粗心…… 「没事,坐吧。」 正巧空服人员也前来提醒。「两位请就座,飞机即将起飞了。」 两人依安排坐在靠窗的两个座位,扣上安全带后,不意外地,长辈们开始议论纷纷,尤其是二阿姨的大嗓门,就算是悄悄话,在安静的机舱内也显得特别清楚。 「阿娇,妳有没有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满意啊?」 「『素』啊,阿娇这个女婿,真『落』耶,『矮拜』伊的孩子也真『落』哦!」 「恭喜,『当』时请喝新娘酒,『爱』通知『吻』喔!」 长辈们讨论得沸沸扬扬,她们可以从婚礼讨论到生孩子,再讨论到生几个孩子,甚至连小孩未来的学籍问题也一起讨论,如此热闹的场面,却独不闻爱凑热闹的程妈妈清脆的嗓音。 她但笑不语。为人母的心境本来就比较复杂,女儿要出嫁,即将离开从小长大的家,家里少了一个人,必定会变得比较寂寞。要是美美她爹知道女儿要出嫁了,也会很舍不得,只不过女大当嫁,不能强留啊…… 蒙天树握住美玉的右手,亲吻着她戴着银戒的食指,眼底的温柔浓浓密密。「什么时候嫁给我,宝贝?」 「这是求婚吗?」程美玉瞇着眼问。 她相信这一团的阿姨、婆婆们一回到台湾,铁定把她「在香港交了一个台湾的男朋友」的消息宣传到全部亲戚邻居都知道。 「是啊,难道求婚还要看黄道吉日吗?」蒙天树揉揉她软软的头发。「妳已经是我的人了,还犹豫什么?」 程美玉推开蒙天树的手,抱着小椅垫开始生闷气。 蒙天树没想到自己一句不经意的玩笑,会惹得宝贝不开心。 「喂,生气啦?」 「……」 「喂,不理人哦?」 「……」 「啊是怎样?是妳说『一辈子』的,可不能后悔哦!」 「……」 「喂喂,『货物既出、概不退还』,我全被妳看光光了,妳可不能用完就落跑哦!」 程美玉翻了一记白眼,摊开毛毯包裹住自己,冷冷地赏了句:「我很累,我想睡觉,你不要吵我!」 蒙天树绽开微笑。「对对对,睡眠不足的确会心情不好,老实说,昨晚咱们是没什么时间睡觉!」 程美玉懒得理他,耳机一戴,彻底将他气死人的言论摒除在外。她一点都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挥拳k人,所以只能选择睡觉,耳不听、眼不看为净! 「妳真的想睡觉?」 「……」 蒙天树努力在经济舱的窄小座位中寻求多一点空间,他扭啊扭地「乔」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再伸手搂住宝贝的腰际,拥进怀里。 「让我抱妳。」 她背对着他,面对着窗户,并没抵抗。反正抵抗也没用! 他握住她腿上的手,牢牢地十指相扣,下巴轻搁在她的头顶。一股熟悉的馨香迎面而来,蒙天树陶醉地咧开了笑容。 「我爱妳。」他说。 「等美国那纸合约告一段落──对了!宝贝,我怎么听艾承婕说妳想撤销合约?」 他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是他跑来香港的主因,绕了一大圈,问题没解决,反而变成他和宝贝的「小蜜月」。 「说,妳为什么想撤销合约?我以为妳是针对我,不想见到我!」蒙天树「委屈」地在宝贝白皙的颈上落下一个湿热的吻。 程美玉眨眨眼。看来小艾故技重施的小把戏,却让她的经纪人付出很惨痛的代价。 「我没打算撤销合约,这纸合约的利润是近年来最高的,我没必要把进了口袋的钱往外送。」她懒洋洋地解释,一点儿都提不起劲。 这下蒙天树全懂啦! 「啊,我又被艾承婕给耍了?!他奶奶的,那个艾承婕真的很狡猾!」 两人正式「交往」后,就很少听到蒙天树把人家的长辈当脏话骂了,看来小艾真的惹毛他了。 不过,程美玉懒得跟一个冲动到变成笨蛋的男人争执。她闭上眼睛继续假睡。 「算了,也是因为她激我来香港找妳,我们才能尘埃落定,就当她是间接媒婆,将功赎罪好了!」 蒙天树拥抱着怀里的宝贝,继续刚刚的话题。「宝贝,等美国那纸合约结束,我们就结婚,然后无论男女就生两个宝宝,我们再换一间有庭院、独门独栋的郊区房子,给孩子一个比较宽广的成长空间。」 他露出邪恶的微笑。「当然,最好能接上温泉管线,那么我们就能天天一起泡鸳鸯浴,让咱们快乐似神仙!」 这是他的梦想,而且急盼它能立刻实现,一想到宝贝出水芙蓉的模样,就够燃起他熊熊的欲火。 「妳说呢,宝贝?」 程美玉牢牢地闭着眼,让人误以为她已深深入睡。 蒙天树顺顺她的发,吻着她的肩膀。宝贝肩膀上还留着昨夜和今早在激情缠绵时不小心留下来的吻痕。 「我爱妳。」他说。 程美玉闭着眼,心中不由自主地暗暗叹息…… 班机于晚上十一点多抵达中正国际机场。出了海关、提领行李,走进入境大厅时已接近十二点。 夜已深,蒙天树帮忙婆婆阿姨妈妈们推着战利品,前往机场门口等待的游览车。 「我有开车,等会儿我送妳回去。」 程美玉很想拒绝。她一点都不想连着两、三天全身酸痛,只不过看着蒙天树手上推着、肩上挂着一堆行李的辛劳模样,她是有良心的人,实在不忍拒绝。 「你会直接送我回家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蒙天树哈哈大笑。「我是正大光明的正人君子,在这里明白告诉妳,我不会直接送妳回家。我们还在热恋,需要更多时间相处、培养感情。」 程美玉揉揉酸痛的腰侧,开始想着落跑的理由。她喜欢他,所以当然不会排斥和他独处,甚至有亲密的关系。 只不过爱情来得如此浓烈、突然,短短时间内甚至已论及婚嫁,这种彷佛坐上云霄飞车的速度,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也许她应该单独回家,躺在被窝里,好好想想,好好沈淀一下…… 「天树,我想、我想──」 「我知道妳想我,等等我们回家后,妳再告诉我妳有多么想念我。」 「天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我当然知道妳想我,咱们是恋人,一定心有灵犀一点通!」 「不是!你安静听我说!」 程美玉真想再赏几拳右勾拳给他。在她绞尽脑汁找寻借口时,这家伙老爱说些五四三的干扰她,存心找麻烦! 「我的意思是,今天才刚回国──」 只是接下来的话她没机会说了,接机区出现了三个人,让蒙天树挂了整天的笑脸全部不见。 「小艾、芮老师?」程美玉目瞪口呆。「妳来接机吗?」 还有──「尔平?!」她惊讶极了。「你怎么会来台湾?」 此时出现了三个人:芮宇岚、艾承婕以及最让他们惊讶的尔平。 但惊讶的也不只他们两个。艾承婕瞪着蒙天树紧搂着她经纪人的亲密模样,下巴都要吓掉了。 「你们、你们、你们……」 还是芮宇岚比较镇定,他笑着道贺。「天树,恭喜你攫获美人心。」 艾承婕抖着手,点个不停。太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她和宇岚八字都没个一撇,美玉只是去了趟香港,就终结了独身贵族的身分! 「美玉,妳都没跟我说……」 能说吗?来得及说吗?程美玉委屈地暗叹口气。连她自己都措手不及了,哪有时间和她的好朋友吐露心事? 「你们来干么?」蒙天树问。 他冷得彷佛结霜的语气让程美玉略感惊讶。 她看过天树生气或开心的模样,独独没见过他如此冰冷、陌生。 偎在他的怀里,她甚至感觉他的身体绷得好紧好紧…… 冷静的芮宇岚直接进入主题。 「晚安,欢迎回国。我和艾小姐也是今天接到美国rtd的通知,关于我们的合作案,有部分细节将由rtd亚太地区的经理前来说明及协调。这位尔平先生就是rtd亚太地区的经埋,这几天会留在台湾和我们一起工作。」 芮宇岚的解答,说明了尔平出现在台湾的原因。 蒙天树冷冷瞪着他,尔平的脸上始终挂着亲切的微笑。 「hero,这些天就麻烦你了。」 他奶奶的,这家伙是存心赖定他了吗? 蒙天树冷淡地说:「小岚,你自己解决尔平住宿的问题,看是要住饭店还是住你家,我都不管。我还在蜜月期,没空招待闲杂人等。」 不过,还等不及其它人响应,程美玉就已经跳出来说话了。 「蒙天树,你怎么可以这么冷漠?姑且不说尔平是我们的同学,人家在你生病时帮了多少忙,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尔平来台湾,你还这样不理不睬?!」 蒙天树摸摸她的头。「妳要相信我的人品,要不要让尔平到我家去,请听从我的决定好吗?」 尔平唯唯诺诺地接话。「kimiko,没关系,妳和hero正在热恋,我贸然打扰也不好意思,反正台湾有很多饭店,我无所谓的……」 尔平这副委屈的模样,当场激起程美玉满腔的正义感。 这跟相不相信他的人品无关,朋友出门在外当然要多多帮忙,这叫义气! 程美玉推开蒙天树,冲到尔平的身旁,接过他的行李。 她扬起下颚,毫不客气地瞪着自己的亲密爱人。「蒙天树,你不让尔平住你家,那住我家好了,反正我家有的是客房,我相信我妈一定也会同意,尔平不用麻烦你!」 「妳想气死我啊!」美玉的行为这下也把蒙天树给惹火了。 他将肩上挂的、手上推的行李全交给同一团围观的年轻人。「把行李拿到游览车上,谢谢!」 然后,拉高衣袖,大步一跨,将程美玉用力扯进怀里。 「妳当我蒙天树是死人吗?!我会允许一个陌生男人住进我的女人家里?!」 「尔平不是陌生人,天树,他帮助过你!」美玉苦口婆心地劝说。 蒙天树叹了口气。「帮助有其它的方式,无论怎样,我不允许他住进妳家!」 「那他去住你家?」 蒙天树二话不说,马上拒绝。「想都别想!」 他不敢想象和尔平同处一室,「他」会如何吃他豆腐! 美玉气急败坏地推开他。「蒙天树,你真的很过分耶,是谁整天把中华儿女的精神挂在嘴上?结果呢,真的有人需要帮忙时,你闪得比谁都快!」 蒙天树怒冲冲地吼:「听清楚,无论妳怎么说,妳或我的家,都不能让尔平住进去,我只说这么一次,你们所有人最好记住!」 美玉气愤的泪立刻盈满眼眶。「你家是你的事,我家还轮不到你管,我偏偏要尔平住我家,你想怎样?!」 蒙天树又气又不舍。他爱她,怎么舍得让她如此愤怒。 「我爱妳,什么事都能尊重妳,唯独这件事,请妳听我的好吗?」 「爱情不能解决这个问题!」 美玉用衣袖擦拭眼泪。她推开蒙天树,牵着尔平的手。「尔平,走,你住我家。」 蒙天树的怒火沸腾到了最高点。他大声怒吼:「妳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和我吵架?妳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这么排斥他?!」 美玉吼了回去。「尔平不是不相干的人!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招待尔平?绝对不是因为我曾经喜欢过他,而是因为我想帮你报答人家,你懂不懂?!」 程美玉哭得唏哩哗啦。她好伤心,她不喜欢心里这种刺痛的感觉,她不想跟他吵架…… 蒙天树叹了口气。「我们回家。」 「回谁家?」 蒙天树双手插腰,冷冷瞪着尔平一脸伪装的无辜。「妳跟我回我家,至于我的恩人尔平,我会帮他找家全台湾最贵的总统套房好好款待他,这总可以了吧!」 程美玉吃惊极了。她想都没想到,蒙天树对尔平的看法竟是这么顽固、偏激,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蒙天树,到头来你还是这么坚持己见?」 「没错!」 此地不宜久留,蒙天树向芮宇岚求救。「小岚,帮我送一下尔先生。」 「我不要回你家!」程美玉泪如雨下。 但这一切,蒙天树只想回家后再好好解释,他半抱起美玉,朝地下停车场走去。 「放开我!」美玉一边挣扎一边哭。 「有事回家再说。」 「我不要!」 他抱着她进入电梯。「我们先回家好吗?宝贝。」 「我不要……」 他拍抚着她的背。「乖,先回家再听我解释好吗?」 美玉哭倒在他怀里,抽泣着。「天树,我们为什么要吵架?我们不是还在热恋中吗?你只会欺负我……」 蒙天树看着电梯楼层的按钮,抱紧怀中的宝贝,一颗心揪得好紧好紧…… 第九章 回到蒙天树的家,经过一番梳洗,程美玉穿上蒙天树宽大的浴袍后,走到客厅。 稍事休息,美玉的情绪已稳定下来,她环视着四周,不自觉地赞叹。 蒙天树真的是家大业大,连住所也所费不赀。他住在信义路的高级地段,以饭店式管理著称的大楼,一层一户的设计,装潢出自名家之手,每天都有专门的清洁人员维持居家整洁,整体品味非凡。 他结束了一通电话,转身凝视着她。 他刚淋浴过,高大健硕的身躯穿着一件和式浴衣,胸口敞开,展露他结实精壮的胸膛,搭着半湿润的头发,他看起来既邪魅又危险。 他笑着,看似悠哉,但黑眸中的光亮,却让人感到莫名的燥热。 「我和小岚联络过了,他安排尔平住在晶华酒店。」 他张开手臂。「过来,让我抱抱妳。」 程美玉没有犹豫,投入他的怀里,两人双双坐在舒服的沙发里。 「妳好香。」他嗅着她的味道,有她在怀的感觉真的很捧。 「我和程妈妈报备过了,妳可以留在我家,要待多久都可以,只不过要赶快上门提亲,呵,程妈妈一定很喜欢我!」 美玉倚偎在他怀里,仰头看他。「你真的想结婚?」 蒙天树伸出手,将她耳旁的发丝温柔地挑到耳后,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她。「我爱妳,当然想结婚。」 美玉枕着他宽阔的胸膛,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他裸露的皮肤。「不是像那种连续剧,一夜过后吵着要负全责的番石榴剧情吧?」 蒙天树勾起唇角。他的唇在笑、眼在笑,他爱抚着她柔软的头发。「我爱妳三年了,再不有个结果也未免太会拖戏了。妳只管安心准备当我的老婆,不用怀疑我的真心。」 也许时间真能缓和自己的心情,美玉原本的不踏实感渐渐消失了。 「我也爱你。」她偎在他怀里,脸颊靠着他温暖的胸膛,他紧搂着她,牢牢地将她圈守在他的世界。 她抬起双手环绕住他的颈项,让自己柔软的身躯贴上他,然后嘟起红唇,低声诱惑他。「吻我。」 「乐意之至。」 他撑住她的后脑勺,俯身,炙热地吻住她红嫩的樱唇。 「天树……」她满足地叹息。他霸气十足的吻会让人上瘾。 蒙天树的嗓音显得浓浊。「妳在勾引我吗,老婆?」他问,性感的薄唇带着微笑。 「只是家人间的亲吻。」她瞇着眼笑了,仰头再吻上他的唇。 蒙天树倒抽口气。「我们可不可以超越家人间的亲吻,来点比较激情、比较浪漫的?」他搂紧了她,让两副火热的身躯更加贴近。 美玉抚着他的薄唇。「反正我今晚是逃不出狮子窝了,不过我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她细细看着他。「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排斥尔平?」 一句「尔平」,彻底让蒙天树眼底的浓情蜜意全消失了。 他叹了口气。「谁叫妳为他哭得唏哩哗啦,我嫉妒啊!」 美玉急着解释。「我喜欢他是过去的事,况且我哭是因为……是因为……」她气恼地搥了他胸膛一下。「还不是因为你欺负我。我只想尽尽地主之谊,没想到你会那么凶……」 蒙天树冤枉地抗议。「宝贝,我再怎么凶都没妳来得凶;况且……报恩有很多种方式,我的做法有我的原因。」 「什么原因?」 蒙天树有些难以启口。该怎么说?说有男人煞到他?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宝贝,妳有没有怀疑过尔平的性向?」 「性向?」 「例如,也许尔平喜欢的是男人,不是……女人?」 程美玉一愣。「不会吧?尔平交过很多女朋友,在日本你也看过的……虽然交往的时间都不长。」 「那、那……那双性恋呢?」 程美玉蹙起眉。「那怎么可能呢?尔平虽然比较阴柔、温文儒雅,不过他一直是那个样子的,不是吗?」 蒙天树叹了口气。「话是没错啦,错就错在他干么握住我的手,楚楚可怜地要跟我分享他的内心话?」 程美玉听得目瞪口呆。「他摸你的手,所以你才那么排斥他?」 「话是那么讲没错啦……」 程美玉大吃一惊。「天树,你说尔平喜欢你?!」 「是啊,有问题吗?」 「哦,老天,怎么可能?暗恋你的女人成群就已经够让我惊讶了,现在还有男人喜欢你?!」 她毫不客气地捧腹大笑。「哈,太好笑了,你当女人全死光了吗?尔平干么喜欢一个男人?」 蒙天树被笑得有些面红耳赤。「我怎么知道?!谁叫他要摸我的手,我也很困扰好不好……」 程美玉轻佻地抚摸天树的手臂,吃他的豆腐。「尔平太坏了,怎么可以吃你的豆腐呢?要喜欢人,也应该是喜欢我啊,怎么可以和我抢老公?」 蒙天树浓眉一紧。「妳敢?!」 他恶狠狠地吻住了她,一手扯开她的浴衣,抚上她滑嫩的肌肤,急欲「宣示主权」! 程美玉娇吟地倒抽了口气,他顺势将舌头滑进她口中,吸吮着她的甜美。两人饥渴地吻着彼此,体内的欲火迅速又急迫地燃烧起来。 「我们不聊天了?」她双颊酡红地望着他,眼眸因原始的欲望而闪闪发亮。 「不聊了,人家被别的臭男人吃豆腐,妳得好好安抚安抚我,人家好害怕哦……」 蒙天树装腔作势,惹来美玉吃吃低笑。 「秀秀喔,我舍不得、我舍不得……」 不过她的笑闹未能继续,因为「家人间的亲吻」到此结束。 蒙天树将她拦腰抱起,走进主卧房,轻轻地将她置于大床中央。 他褪去两人身上的浴衣,展露她柔软姣好的身躯,炙热的手随即渴望地探索着。她呻吟连连,禁不住性感地扭动。 「天树……」 她的身体覆着一层薄汗。 三年前,要是有人告诉她,她会深深爱上这个吻她、爱抚她的男人,她一定会笑到在地上打滚。但事实证明,缘分与命运实在很奇妙。 「我受不了了……」她仰头娇喘。 「嗯,真的?夜还长呢,宝贝。」 他凝视着她,满意她每个激情的反应。 她是他此生最爱的女人,这份难得的情感,如有外人试图介入、破坏,他蒙天树对天发誓,包准要他好看! 她伸出手,轻抚着他粗犷的脸庞、绷紧的双唇,她吻着他的嘴角,渴求地将身子弓向他。 「我爱你。」 蒙天树吻上她的唇,两副躯体紧密结合在一起,不可思议的愉悦震撼了两人。 「我爱妳。」 爱的气息弥漫在四周,卧室里一片春意浓浓…… 妈咪宝贝联合亲子服装展正式进入作业阶段。 所有的工作人员全聚集在「芮岚」宽敞的会议室,分成「妈咪」、「宝贝」两组分工合作。 这其中包括前来处理合约细节的尔平。 程美玉偷瞄身旁的男人。天树平时性情爽朗,但只要碰上尔平,他那吓人的冰块脸就会立刻迸出来。 尔平吃天树豆腐这件事,在她的认知里仅是一场误会。阴柔的尔平的确会给人这种错觉,但她相信尔平,要天树不用太担心。 只是她的劝说,始终无法得到天树的认同。蒙天树还是像防贼一样地防着尔平,甚至牢牢守着她,不允许她和尔平有任何接触。 程美玉在笔记本上记录重点。 这个会议由蒙天树主导,他有力沈稳的嗓音很具说服力,言谈得体,和私底下「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形象完全不同。 尔平这回来台湾所要讨论的问题,严格来说,只需要几封e-mail或电话就可以达成共识。也许就是因为尔平的理由过于牵强,所以天树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好不容易,会议结束。 「走,去吃饭。」 蒙天树眼里根本没有别人,起身长腿一迈就要走人。 程美玉有些尴尬。她着急地扯着蒙天树的手臂,轻声说:「不要啦,尔平怎么办?」 蒙天树耸耸肩。「请总机妹妹买便当啊。」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昨天小岚已经请他吃饭了,总不能客人来台湾,每天都要他们招待吃大餐吧? 程美玉无力极了。「这样不太好吧……」 蒙天树伸长手臂,美人随即入怀。「为什么不太好?我觉得这样非常好,他一定也很想试试台湾的便当味道如何!」 美玉叹了口气。以中间人的立场来看,天树的做法真的很偏激。除了公事,他几乎不和尔平说上一句话、不搭同一部电梯,甚至连开个会都要各坐一端,保持最遥远的距离。 美玉看看尔平,他依然维持原本的温文儒雅,只是,不知是不是睡不好,他的精神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 说不定,帮他们制造一些机会,两个人可以化解彼此的误会…… 程美玉打定主意,唤着:「尔平、尔平,天树要请你吃饭,我和小艾有事就不参加了,午餐愉快啊!」 她边说着,边把僵得跟棒冰一样的蒙天树往尔平身旁推。「去嘛、去嘛,看在人家的面子上,和尔平吃个午餐嘛!有什么误会一次讲清楚。」 蒙天树怒气冲冲地瞪着爱人安抚的笑脸。「我跟他没啥误会!宝贝,妳要是把我送给这只人面兽心的大色狼,妳晚上就等着看我变成大色狼!」 程美玉可不怕她的爱人会怎么对待她。能化解误会才是好事一桩! 她挥挥手。「两位下午见!」 然后,程美玉一溜烟地走人。 蒙天树叹了口气。爱人没良心,他除了怨叹,还能说什么? 「hero,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尔平走了过来,语气幽怨得令人发毛。 蒙天树烦躁地揉揉眉心。「不是讨厌好吗?我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想和你接触太多。」 尔平扬起嘴角。「你对我有误解。你能不能当我是个普通人,以公平的眼光看我,接受我对你的爱慕?」 蒙天树真的很想把手上的笔记型计算机砸过去! 「这无关误解。我想,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你选择自己的喜好,我选择我所要的人。我尊重你的性别,也请你尊重我的选择,我会请其它人帮你准备午餐。」 蒙天树转身走人,急着捉回那个没良心的女人好好教训、教训! 「kimiko配不上你。」 蒙天树停住了脚步,冷冷地回应:「随你怎么说!」 尔平看着蒙天树冷漠的背影愈走愈远。 他低头,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缓缓地,他将耳鬓的发丝拨到耳后。 他的性别,他一直都很清楚,是上帝对他开了一个大玩笑,让他不能成为百分之百的女人。 之前会交女朋友,也是因为他需要父母赞助到日本读书,只有伪装成男人,交一个女朋友,顺了他们的心意,他们当然愿意赞助他的学业。 但是,他受不了女人碰触他,受不了女人爱慕的眼光。就像kimiko,当年她把他当偶像,目光里都是崇拜的爱意。 他爱hero。他是个真男人,他渴望他的拥抱,渴求被他拥有…… 这份原本收藏在内心最神圣的秘密,现在再也无法隐藏下去了。 尔平拿出手机,拨了一组号码。 「kimiko,天树请妳过来一趟。我们和好了,一起吃饭吧!」他兴高采烈地说。 尔平站在饭店房间的落地窗前,俯看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 台北的街景和香港一样拥挤,除了高楼、车辆,没什么特别值得欣赏的。 如果可以,他想在爱人的陪伴之下返回日本,只有京都的优雅才能安定他的心神。 身后传来的呜咽与挣扎,拉回了他的注意。 尔平回头,款款地靠近。「妳醒了?」他笑,拢拢裙襬蹲了下来。「很惊讶吗?」 残留的药效让程美玉头痛欲裂,她虚弱地看着尔平,他一身女装和精致的彩妆,让她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她挣扎着,嘴巴被胶带封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尔平笑。「想说话?」 他撕下封口的胶带。「什么事?妳说。」 程美玉痛到飙泪。「尔平,为什么……」她沙哑地问。 尔平站起身,在原地旋身,圆裙画出一道美丽的弧度。他妩媚地摆着姿势,美丽的娇态,可以让女人自惭形秽。 程美玉吓傻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尔平的动作。天树的确说对了,尔平确实有问题。 「我不懂你为什么会……」 尔平抚着头发。「妳不懂的事可多了。妳不懂原来我是个女人,妳不懂我爱惨hero了,妳不懂,所以又把hero送给我──」 程美玉愤然反驳。「我只是要天树请你吃饭!」 「啪!」 尔平毫不客气地赏了程美玉一个耳光。 他奶奶的……程美玉痛到瞇起眼、五官皱成一团。尔平的性别是变了,但他的力道还是百分之百的男人,好痛啊! 他站在她面前,轻蔑地俯看着她。「妳没有资格拥有hero,妳没有我的才情、妳没有我的美貌,妳平凡无奇,没资格拥有hero!」 程美玉气到七窍生烟。没错,她是被绑架了,但法律没规定被绑架的人一定要哭哭啼啼。 「放开我,你捉我过来有什么用?既然你认为自己魅力无敌,为什么不去试着抢走蒙天树,改变他的性向!尔平,天树喜欢的是女人,不是男人!」 「啪!」 尔平毫不客气,又赏了程美玉一个耳光。「闭嘴。」 程美玉气炸了,嘴角的咸味让她皱起眉头。「他奶奶的,你光会打我有个屁用啊!真有本事就让天树主动喜欢上你!」 蒙天树的口水吃多了,她也学会了他拿手的脏话? 尔平慵懒地坐回沙发,长裙缓缓地拉上大腿,勾魂又妩媚。 程美玉猛摇头,不敢相信有男人可以扮得比女人还要美。 「我会主动诱惑hero,只需要动个小小的手术,我将和真的女人一模一样……」 「你想都别想!」程美玉怒不可遏。「天树是我的男人,我不允许他拥抱其它女人或男人!你最好搞清楚,是谁配不上蒙天树!」 尔平抚平裙襬,神秘地笑了。「我和hero会是绝配,不过,妳可能看不到,因为我必须杀掉妳。我不想让hero伤心,但我会安慰他,我会让他知道这世上还有我是这么地爱慕他。我会取代妳,hero会是我的男人。」 美玉气到拚命踹脚。「放开我,我一定要打醒你,你这个满口疯言疯语的疯子!放开我!」 尔平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黑色的手枪。 程美玉瞪大双眼,忘了挣扎。 「好久没开枪了,不知道会不会瞄不准?」 他将枪口直指向程美玉。「我会尽量一枪射进妳的心脏,不给妳太多痛苦,终结妳的生命,取代妳。」 这一刻,美玉明白尔平是玩真的,她快跟着发疯了! 尔平对她送上一个飞吻。「byebye,kimiko,谢谢妳曾经爱过我。」 程美玉尖叫,惊惧地闭上双眼。 突然一个巨大的破门声响起,蒙天树伙同警察和饭店保全冲了进来── 「住手!」他震怒地大吼。「放下手枪!」 尔平似乎没听见身边的声响、周围的混乱。没有任何犹豫,他扣下扳机。 一瞬间,枪声顿时回荡在空气里。 美玉放声尖叫。 「不!」蒙天树嘶声吶喊,落下绝望的泪── 尾声 妈咪宝贝联合亲子服装展正式开始彩排。 天树和芮宇岚在后台忙着指挥,艾承婕坐在伸展台下审视整体效果,而程美玉正努力和美国的客户解说作品的精神所在。 所有人各司其职,除了── 「专心一点。」 程美玉抽空提醒身旁的好友──艾承婕。 「哦。」 今天的小艾很不专心,她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提醒她了。彩排等于最后的成果验收,设计师难免会紧张。 彩排总算走到压轴了。压轴设定的是穿白纱的妈妈和穿着绅士服的男童,携手走上伸展台,场面温馨。 这是她和小艾都很看重的部分,精彩可期,但是此时,伸展台后方伸出一只长腿── 蒙天树出场,高大壮硕的体格拿着小小的童装,像山一样出现在伸展台上,他过长的头发还入戏地绑了两个小「啾啾」。 全场先是一惊,接着爆出一连串狂笑声。 「不会吧……」程美玉差点昏倒,这视觉效果太惊人了!「妳怎么叫他亲自上场啦?!」 美玉知道,小艾之前在找童装展示架。 所谓童装展示架,是因为童装模特儿无法配合彩排,所以只好找个工作人员拿着挂在衣架上的服装,在伸展台上照着流程走,目的是让客人验收成果。 只是,谁想到蒙天树会把亲子秀搞成一出喧宾夺主的爆笑剧! 艾承婕当场傻眼。「我只是叫他想办法,没叫他自己走!他想吓死客人啊!」 美国代表已经笑到前俯后仰,眼泪直喷。 他们精心设计的所有浪漫点子,全让那棵树给破坏了! 艾承婕又生气又想笑,她放下手中的资料夹。「美玉,安抚一下客人,我上去把那棵树给踹下伸展台!」 全部的人早已经笑得无法控制,可耻的蒙天树不但不反省,还得意洋洋地拎着她的心血结晶、她无敌可爱的童装在台上晃来晃去装可爱! 程美玉笑看着他,眼底盈满浓浓的爱。 天树和小艾在伸展台上斗嘴、耍宝的快乐模样,让人无法相信,不过一个月前,他有多么接近死亡。 那日,蒙天树四处都找不到她,好不容易找到小艾,才知道她去赴尔平的约,他匆匆忙忙报警并赶到饭店。 那时,尔平的枪口瞄准她,但枪响后,她平安无事,蒙天树冲上前抱住她,她才知道开枪的是警方。尔平在那场意外中受伤,目前还在医院监管治疗中。 她没失去他,他们没失去彼此…… 艾承婕一把抢过蒙天树手上的童装。这是一套三件式的绅士服,她辛辛苦苦设计的超可爱衣服,竟让这个大白痴变成个笑话! 呜,她好想砍死他! 「下去啦!」 吓死人的蒙天树总算离开伸展台。 他走到陪伴客户的美玉身旁。为了贵客来访,她把压箱的礼服拿出来show,性感得差点让他喷鼻血。 他搂住她,顺势纳进自己的怀抱。他勾起唇角。「我可爱吗?」 「可爱极了,可惜小艾不懂得欣赏。」 美玉抬起双手环绕他的颈项,踮起脚尖,抵着他的唇。「我爱你。」 他笑,很满意宝贝的主动示爱。「我更爱妳。」俯身,他灼热的唇封吻她红嫩的樱唇。 她满足地叹息。一切是这么美好,美玉对他的爱、对未来不再感到无措。 两人的吻、两人的拥抱,似乎再适合也不过了。 「喂,工作了!」 艾承婕在伸展台上提醒着,她偎在芮宇岚的怀里,同样也找到她一辈子的爱情。 「哇,有情人终成眷属!」美玉赞叹。偎在芮老师怀中的小艾,看起来好幸福,小艾终于掳擭芮老师的心。 蒙天树搂住她的腰,两人走上伸展台。 「你是我的hero。」 「妳是我的kimiko。」 他们拥着彼此,十指紧紧相扣。 「有情人终成眷属。」 两人相视一笑,一同说出彼此的心声。 【全书完】 编注:关于艾承婕与芮宇岚的故事,请看橘子说356《娘娘腔王子》。 后记 哇,厉害的薇三哥!  伍薇 女儿、老公聊多了,今天就来聊聊我的哥哥们好了。 薇小妈有三个兄长,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 不过有三个哥哥其实也没啥了不起,他们年纪都比我大,大哥甚至可以当我爸爸。就是因为年纪最小、排行最小,所以肯定脱离不了当小跑腿、被呼来唤去的可怜命运。 大哥,年已五十,喜爱游山玩水、发扬国粹,没啥好写。 二哥,年过四十,事业已有一番成就,整天苦口婆心:「你们这些小孩子……」把弟弟、妹妹当部属来感化,同样靠边站,没啥好写。(怎样,这是我的后记,不写你,你咬我啊!哈!) 三哥,年近四十,刚当上爸爸,拥有第一个孩子,是我们全家长得最像妈妈、最帅的狠角色。我家的小绅绅长得很像少林寺的小师父哦! 三哥长期在大陆工作,结识的女友是协力厂商的会计小姐,也就是薇小妈的三嫂,是个漂亮的河北小姐。 也许是长期在外地生活的关系,三哥有许多习性,是咱们台湾人无法理解的,比方说── 那日,已嫁作人妇五年的薇小妈照例接到三哥的电话,要求赶赴娘家拿取现款和缴款单协助完成缴款。 跑腿是一辈子的工作,就算是嫁人或是他们都有老婆了,妹妹的跑腿工作还是无人可以替代。这就造成薇小妈的哥哥们必定每日来电,三天两头必往娘家和其它哥哥家跑;如果真没时间回娘家,哥哥们在下班后也会来薇小妈家门前暂停一下车子,交代事情…… 「啊,是怎样?信用卡不会自己缴唷,便利商店到处都有好不好!」照例,薇小妈在干活前总会嘟囔个几句。 三哥掏出现金和缴款单,也是一脸委屈。「超过两万块不能在便利商店缴费,哥哥我也很努力啊,我刚刚就跑去存款机缴费啊,可是那边太危险了,我不敢数钱啦!」 薇小妈听得一头雾水,存款机给人一种很难信任、很神秘的感觉,所以小妈不曾使用过。「为什么要数钱?不会在家里数吗?」 三哥懊恼地叹了口气。「笨啊妳,他们有贴一张公告说,要在监视器前数钱,然后再把钱放进去。那边那么暗,被抢怎么办?」 三哥在大陆地区谨慎惯了,一向小心翼翼。 哦!薇小妈顿时豁然开朗,原来使用存款机,是要在隐藏的监视器前,将钞票摊开,清点现款顺便让监视器监督啊! 这太危险了、这太麻烦了、这太不便利了,薇小妈当场对存款机的发明感到不齿啊! 第二天到了公司,薇小妈义愤坟膺地和公司同事抱怨这么不符合现代化的机器设备,只不过当场惹来同事们的讥笑! 原来,所谓「监视器监督」是指等我们将钱放在信封里,黏好,存入存款机之后,银行的行员会在监视器监督之下,拆开信封,清点核对现金── 并不是要存户在大庭广众之下数钱给机器看! 靠!真想学蒙天树一样骂脏话!到底是谁笨啊?害妹妹跟着一起笨…… 这跟不识字的欧巴桑对着提款机报上名字,大喊要领两万块的陈年故事一样好笑。我们家三哥就是有这种本事,在生活里制造各种让人哭笑不得的糗事! 其实,哥哥多也有许多好处,比如,儿时同伴没人敢欺负我,重点;跑腿时常可以赚点零头,也是重点。遇到不喜欢的追求者,还可以充当门神,哈! 哥哥们出国必定带回各种新奇物品犒赏妹妹,很重要! 就算手头紧、收支无法平衡时,哥哥们会伸出援手,适时化解困难。这比任何现金卡还要好用,超级无敌重要! 有哥哥们真的很好,没人和妳抢衣服,但代价是做个终生跑腿妹妹。ㄟ,这说不定是哥哥们联系情感、要妹妹心留娘家的变相方法啊! 我是薇小妈,咱们五月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