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了心跟你》 第一章 他,当真是老天爷送给她的一份新年礼物吗? 原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竟会出现在这个新年的party上,神采飞扬地站在她的眼前? 童谨宜凝视著出现在眼前的高大男子,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心跳也狂飙了起来。她清楚的明白,原本已经打定主意不再胡思乱想的自己,那股决心正快速地崩裂…… 欣喜的她不自觉地微笑著,雀跃的心也因为他的出现,而回想起自己前两次巧遇到他的情形-- 第一次的巧遇,是在一个下雨的午后。 那天,想暍咖啡的欲望来得又急又猛,咖啡小虫在她体内发了疯似地叫嚣著,偏偏公司库存的咖啡早就喝完,还来不及补货,所以她只好放下手边迫在眉睫、赶著交付印刷厂打字的稿件,匆忙跑到对街的咖啡连锁店,买了一杯她最爱的大杯焦糖玛琪朵。 连日的豪雨,使得路面变得又湿又滑,她撑著小小的雨伞,单手捧著热呼呼的焦糖玛琪朵,走在人来人往的斑马线上。 她小心翼翼、专心地捧著心爱的咖啡,微烫的杯子熨著她的手心,也温暖了她的心。 小小的雨伞挡不住阵阵雨势,雨水沾上了她驼色的绒毛长大衣。寒冷的天气,让她连呼出的空气都带著淡淡的白雾。这样的天气,的确很适合喝杯热咖啡,她不禁漾起了满足的微笑。 突然间,有一辆小货车由对向车道硬是违规迥转,「唰」的一声,扬起一道水波:童谨宜反射性地往後一跳,这一跳虽然避开了那高及小腿的水波,却也硬生生地撞上身後的人,甚至,她的高跟长筒靴还踩在那人黑亮的皮鞋上。 她大惊失色,慌张地往一旁跳开。「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脸上挂著满满的歉意道著歉,只是这样的歉疚表情只维持了一秒钟,下一秒,她倏地刷白了脸,哀嚎道:「我的咖啡!」 她发现心爱的咖啡因为这两跳,顿时少了四分之一,连忙以颈子夹著小雨伞,将咖啡换到另一手,原先捧著咖啡的手则因为烫著而甩个不停。但她伤心的眸子,始终还是黏在咖啡杯上,完全不在乎自己被烫著的手。 刚刚被她撞到的高大男人,打趣似地噙著笑,拿出口袋里的手帕,抓过她甩个不停的手,好心地替她拭去手上的咖啡渍。 他并不是什么善心人士,更不是十大优秀青年,其实他之所以会做出这样贴心的举动,只是不想让她将手上的咖啡渍甩到他身上的衣服。 童谨宜儍儍地呆住了,任由这个陌生男人握著她纤细的手,好心地替她擦拭掉沾染到咖啡的手心,感受到他手掌热热的温度仿佛将所有的寒意都给祛除了。 此刻的她,只能扬著头直愣愣地望著眼前的男子…… 他拥有那种只会出现在偶像派男明星身上的身高及长相,但却不是那种带著脂粉味的娃娃脸。他脸上的每个刚毅线条,都像是刀刻出来似的;而他高大挺拔的身材和宽厚的胸膛,以及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帅气,在在都足以令所有女人为他疯狂! 她的视线不曾离开过他开朗的笑脸,嗫嚅地说:「对、对……不起……」虽然嘴上道著歉,但她却为了贪恋他手心的温度,完全忘了该收回自己的手。 「小心一点,咖啡可以再买,手烫著了可是很麻烦的。」他话一说完,便将手帕留在她的手心里,然後越过她,潇洒离去。 绿灯亮起,来往的车子在她的身旁经过,并且发出警告的喇叭声;她依然站在车道正中央,顺著他离去的方向转了身,呆愣地望著他走到对街,坐上在一旁等待的车,离去。 天气还是很冷,心爱的咖啡还握在她的手中,她也还在呼吸,不过,原本平静的心跳,却像著了魔似地疯狂跳动。 她捂著心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心律不整的问题了…… 第二次的巧遇,和前次相遇隔了一个星期。 那时已近冬至,冬天的气氛愈来愈浓郁,只是少了之前的豪雨,露脸的太阳让乾冷的空气沾染了一些温暖。 她没有拿著小花伞、穿著高筒靴,也没有穿著厚重的外套,她只是套著一般的毛线外套走在路上。就算凉凉的风吹拂在脸上,也不会感到寒冷,这样的午后,让人有种陶醉的感觉。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有了过马路买咖啡的习惯。虽然她体内有上百只的咖啡虫,但那些虫儿早已练就很好养的胃口,只要是「咖啡」就能满足,根本毋须大费周章地专程到对街买咖啡服侍它们。 只是……从何时开始,她竞变得这么勤劳,居然肯离开温暖的办公室,再横过要等一分半钟的马路,就只为了买一杯咖啡? 这对惧寒、懒得走路的她,简直是最不可能做到的事。 那,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或许,是为了一种莫名「想见」的欲望吧!她想再度巧遇那个让她心律不整的男人。 童谨宜捧著咖啡,走出咖啡连钻店。依照这些天所养成的习惯,她四处张望梭巡著脑海里记忆深刻的身影。 马路上依旧车水马龙,人行道上依旧是人来人往,但她所期待的人并不在其中 她站在热闹的街道上,失落的情绪一波接著一波涌上心头。 期待、寻觅、落空,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滋味盈满心头。 她在想什么?难道她还在期待在同一个时间,她还能够见到他、和他说话,甚至再次感受他手心的热度吗? 真是痴人说梦啊! 她摇著头取笑自己,并且不断告诉自己,应该尽早斩断这种可笑又愚昧的梦幻希冀。 她苦笑著,举步返回公司,就在她右转的时候,突然顿住了脚步。刚刚下定的决心,在她右转的这一秒,立刻烟消云散。 她瞪著眼前的他,无法相信自己的好运。 他依旧是一副帅劲自信的模样,脸上挂著太阳般炫烂的笑容,迎面走来。但是……他并没有认出她,只是专注地和身旁另一名男子谈论事情。 童谨宜看著他,当英姿焕发的他离她愈来愈近时,她的心竟无法自制地揪紧。她知道自己应该把握机会,否则就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著他走过她身旁,结束这一次自己用心等待来的「巧遇」。 终於,童谨宜鼓足最大的勇气,紧握著双拳,斜跨一步挡在他的面前。 「对、对不起……」她发现自己的两排牙齿开始在打架,连带著舌头似乎也跟著僵硬、胀大! 「有事吗?」男人面无表情地问著,炯亮的眼中没有半丝认出她的迹象,甚至对於她半路拦截自己的意外状况,似乎也没有太多的惊讶。 「我、我……」童谨宜慌乱地由毛衣外套的口袋里掏出摺得方正的男性手帕, 颤巍巍地递到他面前。「这个,谢谢你。」 男人望著眼前个子娇小的女人,她清丽秀婉的面貌和手捧咖啡的模样,慢慢地勾起他的回忆。 「哦,我记得你,你的手还好吧?」他接过手帕,并且因为发现阻挡者并不算是陌生人,而绽开浅浅的笑容。 童谨宜差点没让迅速膨胀的喜悦给胀到心脏爆裂。「我的手没事……」她甩了甩自己曾被咖啡烫著的手。「那天真是谢谢你了。」 男人还是笑著。「不客气。」然後,他和他的朋友已经迈开脚步准备离开。 童谨宜紧张地揪著自己的衣裳,脑袋瓜子拚命回忆著自己辛苦排练的所有话题。「呃、呃……」 「还有事吗?」男人问。 童谨宜赶紧摇头。「没事没事!」 男人打趣地望著她僵直的模样。「那,借过好吗?」 羞惭的红潮轰地一声跃上她白皙的脸庞,她慌乱地跳开。「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 男人和他的朋友越过了她,迈步离去。 突然,他转身开口。「对了。」 童谨宜一惊,赶紧转过身面对他。「嗯?」 他笑著,宛如天边灿烂的阳光,并指指她手中的咖啡。「小心,别再打翻了。」 童谨宜先是一愣,然後赶紧扯开笑容。「呵,不会的。」 男人离开了,和第一次巧遇一样,她只能呆愣地望著他离去的背影。 午后的阳光拉长了他的影子,那个身影就和她日思夜想的一模一样。 第三次的巧遇,就在今天。 有人在阳明山别墅区包下了一个场地,举办大型的新年party,朋友一个拉过一个,一群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全凑在一起,相当热闹。 「谨宜谨宜,这边这边!」同事在入口处叫喊。 童谨宜眨了眨眼,收回神,将那些珍贵的回忆收到心底深处。她拉拉身上金色的晚宴服,挥著手趋步向前。 「哇!谨宜今天美翻了唷!三名同事喳呼乱叫,全绕在她的身旁欣赏打量。「谨宜把压箱宝全拿出来了呢!」 她今天穿著一袭金色丝质的窄身晚宴服,平领的设计,大方地展示出她白皙的颈;微微袒露的酥胸,更是妩媚而充满女人味。 尽管时令已近立春,但是今天的天气还不错,并不会太过寒冷,所以她只披著一件同色系的毛料披肩,没让沈重的大外套遮住她的迷人风光。 童谨宜并没有回应同事们赞美的声浪,因为她全部的注意力依然集中在停车场上的黑色bmw旁,那名身著帅劲西装、搂著一名女子的男人。 是他!他是谁?什么身分?这是「巧遇的震惊」之後,她目前最想知道的事情。 她焦急地拉著一名同事的手腕问道:「凯玲,那个人是谁?」今天的新年party就是这名同事找她们一起来的。 凯玲顺著她手指的方向直直望去。「哦,是他呀!那个大帅哥就是季言涛,旁边那个大美人就是今晚party的主办人啊!」 「季言涛……」童谨宜像失了魂般地默念著他的名字,像是要将这三个字牢牢地烙印在自己心中一样。 热衷看八卦杂志的凯玲,迳自口沫横飞地说著社交圈的八卦。「那个季言涛可不得了了,他和朋友一起成立的网路公司这几年可是赚翻了,前不久还听说他们要申请上柜呢!那个女的是他的女朋友,人家可是林氏企业大老板的掌上明珠唷!要不是她爸爸看上季言涛的才能,他才不会让他的宝贝女儿和一个不是财团继承人的男人交往呢!」 「你认识他们吗?」另一名同事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我怎么可能认识他们!他们好比天上的星星,我们这等凡夫俗子,只能远看罢了。今天我们拿到的邀请函,是我的朋友透过林大小姐朋友的朋友才拿到的呢!」 一大群人点头如捂蒜,只有童谨宜依然若有所思地望著他的方向,久久不能自 已。 「谨宜,你没事吧?」凯玲发现她的心不在焉,关心地问道。 童谨宜这才收回视线,扯开笑容。「没事。」 「没事就好,难得参加这种大场面的party,你可要好好地、开心地玩个够本唷!喏,这个给你。」 童谨宜接过红色羽毛制成的半面面具。「新年party怎么会变成面具晚会了?」 一戴上这种面具,只看得见鼻头和嘴形。基本上,除非是熟识的朋友,否则根本不会知道谁是谁。 「主办人要求每个参加的人都要戴上的。」凯玲甩著手中的面具,再指指入口处其他来宾脸上的面具,接著露出一个期待的暧昧笑容。「这才好玩啊!女的红,男的黑,戴上面具之後,谁都不知道对方是谁,才能够毫无拘束地尽情玩耍,这样才算是狂欢party啊!」 @@  @  6 由於参加人数的失控,舞会显得异常热闹而吵杂,让童谨宜和同事们都被这一团混乱给冲散了。 过大的喧闹音乐,让童谨宜很不自在,浑身肌肉始终都僵硬紧绷著,再加上长时间佩戴著面具,两侧的太阳穴也因而开始剧烈地抽痛起来。 她困难重重地挤过拥挤的人群,来到户外的庭院,然後跌坐在一旁的石椅上。 她用力地喘了一口气,仰著脸,让冰冰凉凉的空气吹拂著她,藉以褪去浑身难耐的燥热感。 「新年快乐!小姐一个人吗?」一名穿著皮裤和红色丝质衬衫的男人,端著两杯注满香槟酒的高脚杯走向她。 隔著黑羽毛的半面面具,她只看到他笑咧开的薄唇,和那因饮酒过度而泛红的鼻子。 童谨宜并不想回应,迳自起身准备离开。 男人一个跨步挡住了她的去路。「小姐,别这样嘛!今天可是新年狂欢夜耶!我已经观察你很久了,就算有面具阻挡了你迷人的容貌,你还是今晚最有气质、最 特殊的女士,所以我特地拿了香槟来向你致意呢!」 童谨宜倒退一步,不愿和眼前这名陌生男人太过接近。 「小姐,赏个光吧!在这快乐的新年party里,咱们一起喝杯香槟,分享一下过节的气氛,这也不为过吧?」 如果喝了这杯香槟,她就可以避开这名无聊男子的话,那么区区一杯香槟对她而言,的确不为过。 童谨宜端起高脚杯,皮笑肉下笑地开口。「新年快乐。」随即将甜甜的橙色液体一饮而尽。 她将酒杯归还,提起裙摆,迈开脚步,转身准备离开。不料,她突然觉得大脑里有一道星光闪过,随即就感到头重脚轻,一阵阵的昏眩感向她袭来。 她按著自己的太阳穴,怀疑这种不适感是面具所造成的,还是……她心一惊,立即转身瞪向身後的男人。「你?!」 男人猖狂地笑了。他抚著自己微凸的肚皮,很满意这新药的效果。「哈,真的很不错,不到一分钟就有反应,这药实在是太好用了!」 童谨宜大惊失色,恐惧一波波地袭来。她想赶快逃离,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像生根似的,根本抬不起来! 世界在她的面前快速翻转,她无力地扶住一旁的灯柱,扯开喉咙出声求救。「救命……」 她已经很用力在求救了,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根本就梗在喉咙里发不出来,她摇著头,试图甩去那宛如坠落万丈深渊的昏眩感。 「救命……谁来救救我……」 男人持续猖狂地笑著。「别叫了,保留一点体力待会儿好好和我乐一乐!这药可是我花了不少钱买的,再等一等,你就会知道这春药有多厉害了。哈哈哈,说不定等一下反而变成是你强暴我,而不是我强暴你了!」 仿佛在印证他所说的话般,童谨宜明显地感到自己浑身开始异常地燥热起来。 就算她不懂男女之间的情爱,也知道体内的春药正掀起非自发性的情欲! 她摇著头,死命地移动自己的脚,用力地呐喊求救。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都不要让这个变态男人得逞! 「你变态……」 「我是变态啊,你能奈我何?」 男人依然狂笑著,并一步步走近她,硬是将她扯进怀里,淫秽的眸光扫过她凹凸有致的身体曲线。他扯开她的面具,看见她清丽的模样,不禁啧啧称奇。 「啧啧啧,看来我找到好货了,我真等不及看你在床上的骚样了!」 童谨宜摇晃著头,伸手撑著他的胸膛急欲避离,但体内的强力春药却迫使她的手掌在碰触到男人的胸膛时,发出了一声娇吟。 男人满意地笑开,拿掉她身上的披肩,同时拉高她礼服的下摆,手掌伸向她白皙的大腿。「等不及了,宝贝?别急,我们有一整夜的时间呢!别急别急!哈哈哈~~」 童谨宜紧咬著自己的下唇,企图阻挡自己体内那股莫名的热潮。她的眼睛梭巡著四周,发现花园里有人,但都是一对对亲吻拥抱的男女。 这种视觉上的刺激,更是加深了她体内狂燃的欲望。 她好热,浑身宛如著了火一般…… 男人连拖带抱地将她带离花园,打算找个隐蔽的地方,好好享用今晚的猎物。 童谨宜绝望地任由男人摆布,强烈的恐惧感涌上她的心头,她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在脸颊上不断流窜。「救我……」 「没有用的,你看你自己的身体根本离不开我,你再怎么叫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男人淫秽的脸庞满是色欲攻心的气息。 突然,男人的脚步停顿了下来,他有些慌乱地看著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高大男人。 这是往二楼方向的楼梯,他知道二楼有一些空的房间,他以为自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楼上狂欢一整夜,怎知却在这里遇上了人。 「二楼不对外开放。」高大男人开口,冷冷的嗓音让人不寒而栗。 「哦,对、对不起,我……我女朋友醉了,我只想找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童谨宜将视线栘向前方音源,当看到一个未戴面具的熟悉身影时,泪水霎时流得更急了。「求求你,救我……」 她发出脆弱的求救声,泪水在脸上狂奔,但是却因为药效发作的关系,声音细不可闻,且她的身体也因为无法控制而紧贴著身旁的男人。 在外人看来,她和这个下药的禽兽的确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高大男人以暗黑深邃的眸子,认真地审视著眼前神色狂乱的娇小女子。她潮红的脸上透露出异常的情欲渴望,但那清澈含泪的眸心里,为何会充满著绝望的求援神色? 他记得她,记得她眼中的笑,记得她如何心疼一杯泼洒而出的咖啡,更记得她怯怯然的模样。 「小玲是我的朋友。」高大男人刺探道。 变态男子脸色大变,但立即又恢复镇定。「是吗?我不曾听小玲提过你。」 高大男人目光倏地一冷。他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可是这个抱著她的男人竟会附和他的话? 他眼神冰冷地审视著男人心虚慌张的模样。「她不叫小玲,你更不是她的男朋友!你最好马上放了她,否则我会立刻报警!」 变态男子像是被火烫著一般,心有不甘地放开了童谨宜这块鲜美肥肉,然後转身仓皇地落跑。 失去了支撑,童谨宜像片落叶般往地面跌落,不过在触及地面的前一秒,有个宽阔的胸膛拥抱住她。 「你没事吧?」高大的男人以温柔低沈的嗓音问道。 童谨宜试著对准涣散的焦距,她微启红唇,脆弱地逸出烙印在心中的三个字 「季言涛……」 季言涛好奇地挑著眉。「你知道我的名字?」 她点著头,身体因药效彻底发作而感到愈加炽热。 童谨宜偎在他怀里,仰著头,迷蒙的眼凝视著他,红唇诱惑地微启,拉扯著自己的胸口,不自觉地展露出她深壑的乳沟。 「我好热……」 她的异常状况,令季言涛眉头一皱。「你被下药了?」 童谨宜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不断往他的怀里磨赠,像只爱撒娇的猫咪一 样,在他身上性感地蠕动著。 他纯男性的味道和强健的体魄,像引线般,完全引爆她体内那股熊熊欲火。 她的呼吸变得浓浊,她磨赠著他,一双美眸直勾勾地望著他、引诱著他…… 季言涛发出一记闷哼。他从不知道这个羞怯的小女人,光是一个媚眼就能诱发他所有的冲动! 「该死!」她只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就算她真的掀起他的熊熊欲火,他也不能乘人之危! 他当机立断地抱起她,大步迈向二楼,愤怒地踹开其中一个房门,再愤怒地关上。 季言涛极其温柔地将她放置在床铺正中央,然後掉头就要往回走。「你被下药了,我去请医生。」 「不要……」 他的腰上一紧,童谨宜纤细的手臂已然圈上他的腰。 「你不要走,求你陪我……」 「该死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季言涛愤怒地转身,然後,他看到一双醉人的眸子。她的眸心里虽然依旧有泪,但却少了之前的绝望和求援,取而代之的竟是……满满的爱慕之意?! 「吻我。」她跪在床铺上,搂著他的颈,红唇轻轻印上他紧抿的唇。 「你被下药了,你会後悔!」季言涛拨开她的手,嗓音因被她挑燃的情欲而显得低嗄沙哑。 她凝视著他,樱红的唇轻轻地、像羽毛般刷过他抵抗的唇。她的身体像有自己的意识般,在他刚劲的躯体上扭动蛊惑著。 「我不会後悔,吻我。」她呻吟著,女人天生的性感魅力,在此刻表露无遗。 「你被下药了……」季言涛咽下喉中的梗塞,试图拉回即将崩溃的理智。 「吻我,求你。」她泪眼哀求著,闪闪的泪珠简直就是让男人失控的致命武器。 「你会後悔……」 「我不会,是你的话就不会。」她紧贴在他的身上,十指颤抖地解开他衬衫上的钮扣,指腹挑逗地爱抚著他精壮宽阔的胸膛。 「你?!该死!」季言涛一记怒吼,理智兵败如山倒。他低下头,狠狠地吻住她的唇,热烫的舌滑入她的口中,激烈地纠缠著她。 著了火的欲望一触即发,他黝黑的大手扯开她低胸的丝绸礼服,毫不掩饰想要她的欲望。 两人解开彼此的衣物,他高大结实的身躯压上她娇小的身子,炙热的接触像是燃烧的火焰,汹涌地灌入他的体内。想要她的渴望,变成了一种难以忍受的疼痛。 「言……涛……」她低喊著他的名,仰望著他汗湿的脸庞:心中浮现的是某种满足。 「记得我。」他粗哑地低喊,然後分开她的腿。 「我会!」她激切地娇吟出声。 撕裂的痛楚因药效的关系反而降低,欢愉像闪电般在她体内流窜,又宛若狂风暴雨般,一次又一次地狂啸而至。她紧抱著他,修长的腿缠绕著他的腰,接受他霸气狂野的占有。 一阵阵欢愉的高浪卷上了天,她的体内依然存有药力,但他所带给她的激情狂潮,与春药无关。 二楼紧闭的卧室里,男人的低吼与女人的娇吟,持续了许久、许久…… 第二章 「呕!」 抵不住胃部剧烈的痉挛抽搐,童谨宜俯在公司厕所的洗手枱边,不断乾呕著。先前两次昏天暗地的呕吐,早就让她再也吐不出半点东西来,但令她不适的恶心感依然存在。 「谨宜?你没事吧?!」 闻声,童谨宜用纸巾捂住口,回头惊讶地望著来者。「郁巧?你怎磨来了?」 郁巧是公司的委聘作者,是知名童书绘本的作家;她则是郁巧的责任骗辑。两人的交情,因为工作上的合作关系而相当熟稔。 孙郁巧忧心地拍著她的背。「你忘了我们约好今天交稿的啊!你怎么啦?凯玲她们说你吐了一整个早上了。」 童谨宜摇摇头,以沾湿的手帕拭脸。「不知道,也许吃坏肚子了。可是好奇怪,我这阵子食欲差得不得了,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她拍拍胸口,忍住再度涌上喉头的恶心感。 孙郁巧双手交叠在胸前,眉头开始皱了起来。「恶心?食欲不佳?」已为人母的直觉反应,让她察觉到谨宜这些不适的症状,绝对非比寻常。莫非…… 「那,你有去看医生还是吃药吗?」 童谨宜边洗手边摇头。「没,这两天在赶稿,根本没空去看医生,况且我最讨厌吃药了,尤其是那种甜甜的胃药。」 然後她转过身,抽了张擦手纸,惨兮兮的笑容挂在脸上,迎视自己的好朋友。 「你看,我胃不舒服到连和你约好的交稿时间竟然都忘了呢!」 「我问你一个问题。」孙郁巧紧盯著她平坦的小腹。 「嗯?」 「你是不是偷偷交了男朋友没有告诉我?」谨宜是个拘谨守礼的人,就算此刻自己正猜测著某种可能,但也必须谨宜她先有个对象才能成立呀! 童谨宜猛一愣。「……没啊。」 孙郁巧松了口气,她笑开,除去刚才的疑神疑鬼。「呵,没交男朋友就没事了。走,我带你去挂胃肠科,你是我的编辑,你的健康状态,是我一切幸福的指标啊!」 只是,豁然开朗的孙郁巧,似乎把刚才的怀疑传染给童谨宜了。她皱起眉,思索著郁巧方才的疑问。「郁巧,你……你怎么会突然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呢?」 孙郁巧挥挥纤纤玉手,不以为意地说:「我以为你怀孕了啊,自从生了睿睿和婷婷之後,只要是有人恶心或食欲不振,我都嘛会直觉反应,认为这些不适都是怀孕所引起的。哈,你别介意唷!」 孙郁巧打开厕所大门。「走吧,反正中午休息时间也到了,我有个医生朋友她的诊所就在附近,我带你去找她。」 童谨宜杵在原地,双手手掌按在依然平坦的小腹上,原本苍白的脸色转为青 绿。 怀孕?她暗自计算著她每月必来的「周期性活动」…… 「郁巧,你……你的朋友是看哪一科的呢?」 「内科、小儿科,我们一家老小只要不舒服,都是找她。」 「哦。」童谨宜咽下喉咙中的梗塞。「那……可能不太合适……」 「耶?怎么说?」 她脸上挂著一抹苦笑。「郁巧,我那个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了,我……我也许真的怀孕了。」 「哇!」孙郁巧震惊地尖叫。「不会吧?你不是没交男朋友吗?」 童谨宜青绿的脸色更加的难看,她想起这阵子以来,折磨她每一分每一秒的那一夜。「呃……有个意外。」 一个念头闪过--谨宜没有任何交往对象,竟然怀孕?!孙郁巧脑中直觉地闪过那些可怕残暴的画面。「意外?什么意外?谨宜,你别吓我,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孙郁巧简直无法相信,她一向乖巧温柔的好友竟会发生这种意外! 童谨宜看见孙郁巧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偏了。她摇著头道:「不是的,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意外……」忆起那夜,她依旧有那种初尝禁果的羞涩感。 孙郁巧瞧见好友一副害羞的模样,立刻恍然大悟,浪漫的幻想瞬间充斥整个脑袋瓜子,她暧昧地眨眨眼。「哦~~我了解了。你何时有个这么浪漫的邂逅,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呢?那就代表交男朋友啦!何时带来让好友瞧瞧?」 童谨宜还是摇著头,苦苦的笑依旧挂在脸上。「不是浪漫邂逅,那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意外?」孙郁巧一头雾水。 她点了点头。「没错,只是个意外。」 @ @   @ 两个小时之後,她们坐在私人妇产科诊所的看诊间里,听著医生宣布那场「意外」所造成的後果。 「童小姐,恭喜你,怀孕六周。」 她暗自苦笑,在她平静的人生之中,也只有那一次放任自己的疯狂行为罢了 孙郁巧握住童谨宜的手,给她支撑的力量。「没事吧?」 童谨宜摇摇头。「我没事。」 医生微笑著,继续说明。「怀孕初期是比较危险的时期,这段期间,一切皆要小心,营养要均衡,多多补充叶酸,这有助於胎儿脑部的发展。」 胎儿?童谨宜瞪著手中的超音波感热片。那小小的黑点,是一个尚在发育的胚胎,小小的胚胎正牢牢地紧附在她的子宫内。 这是和她骨肉相连的孩子。 「至於孕吐的问题,你可以改变一下饮食的习惯,以少量多餐的方式降低胃部的饱胀感,这样情况应该会有好转,孕吐的不适会在十五周之後渐渐减缓。请问,童小姐还有什么问题吗?」 童谨宜茫然地迎视医生,她摇了摇头,只是这一摇,让她已经昏昏的脑子更加晕头转向。 「振作点。」孙郁巧撑著童谨宜虚软无力的身子。 「我没事。」 和医生约好下次回诊的时间後,两人随即离开诊所。 童谨宜不发一语,她的视线根本离不开手中那张感热片。 孙郁巧叹了口气,感到忧心不已。 因为医生中午也有休息时间,所以在来诊所之前,她和谨宜先找了个地方吃中饭,谨宜已经将那晚的事大略和她说明了一下。 她又叹了口气,沈重地劝谏。「六周还小,我帮你和医生约时间,我再陪你把他拿掉。」虽然这是不合法也不人道的,但这是解决事情的唯一途径了。 童谨宜浑身猛然一震,她抬起头,惊愕的眼眸里皆是慌乱的神色。「拿掉?!」这是她根本没考虑过的问题…… 孙郁巧拉著她的手,在诊所外一旁的花坛前坐了下来。 她的双眸清澈,眸心里闪烁著的智慧是属於为人母的光辉。「我也是个母亲, 当然知道这是很残忍的一件事。但是,你要好好想想,你不仅未婚,而且对这个孩子的父亲根本完全不了解。再说,你要怎么去看待世俗对你的评论呢?你的家人会认同这个孩子的存在吗?生一个小孩很简单,但养一个小孩所要面临的问题却是层出不穷的。就算你能独立,不需靠家人的帮助而生下这个孩子,但等孩子长大後,你要怎么向他解释他复杂的身世呢?」 孙郁巧温柔地拍著童谨宜的手背。「错误已经发生了,不须再赔上你未来的每一天。」 童谨宜低垂著眼帘,长长的睫毛也无法遮掩住她眼眶中的泪意。「孩子是无辜的……」 孙郁巧抚著她垂肩的发。「你也是无辜的。其实那一晚所发生的事也非你所愿,如果不是因为迷药的关系,你会和一个近乎陌生的男人发生关系吗?」 童谨宜摇摇头。前两次的巧遇,就算对他,她真的心存爱慕,但也不可能和他发生任何关系。即便只是普通的友情,他和她就像红灯和绿灯一样,永远只有擦身而过,毫无交集。 孙郁巧再叹了口气。「你还没享受过爱情的美好,单单因为一个错误,就要你用一生去弥补,往後必定会有悔恨的。况且,这对孩子也不公平,他的人生有太多、太多的场合需要父亲的参与,身上背著一个『父不详』的记号,你要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如何承受外界对他的眼光?」 「我知道……」童谨宜吸吸鼻子。「我会考虑看看的。」 「胎儿已经六周了,你没有多少时间慢慢考虑。」孙郁巧拍拍好友的手背,同样也是满腹的忧心。 「我知道。」 两人起身,打算离开诊所。 孙郁巧眼角瞄到由诊所走出来的人,正是刚才那位妇产科医生。 她突然想到,下次回诊是一个月後,她应该去问问医生的例行看诊时间,也许谨宜须「提早回诊」。 她走向前,唤住了医生。「医生!」 医生连同她旁边的男人,在经过孙郁巧她们身旁时停住了脚步。 童谨宜抬起头,视线迎上他们…… 然後震住。 记忆的潮流回到那一夜激情後的清晨…… 天未全亮,她已清醒。浑身的酸疼、身旁裸露的男人,在在告诉她昨晚发生的一切绝非自己的幻想,她的确被人下药,她的确引诱过他,她的确和他发生了亲密的关系。 震惊之後,她立刻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她选择的是--将这一切放在自己心中,这是一个秘密和重要的回忆。 趁著天未亮,她离开了那栋别墅和身旁的男人。 只是,她以为绝对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的男人,他的种子却在她的身体里生根发芽,两人的巧遇更是一次又一次…… 「谨宜?」孙郁巧皱起眉头。 她回过神,轻轻一笑。「没事。」 男人也发现她的存在,他伫立在她的面前,用著深沈的目光审视著眼前的女子。他一眼就认出她是谁,两人存有的激情回忆,不容许他再遗忘了她。 孙郁巧点点头,向医生问道:「医生,不好意思,想请教一下你的看诊时间是何时?我们可能会和你约早一点的时间回诊。」 女医生笑了笑,由口袋里拿出名片,递给了郁巧。「这是我的名片,名片後有看诊时间,你们可以用电话语音变更回诊时间。」 女医生将视线栘到童谨宜身上,这位准妈妈并没有获知喜讯後的快乐喜悦,她的肩膀上仿佛有很沈重的压力,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似的。 「童小姐,如果你不放心,也可以半个月後就回诊。如果胎儿的发育一切正常,诊所会将『妈妈手册』交给你。」 男人在听到医生的叮嘱时,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起了疑惑。 他记得她的紧绷和生疏,就算迷药让她春情荡漾,但依然无法掩饰她的毫无经验。这个女人在和他发生关系之前,依旧是处子之身。 离那日的新年party也只不过一个多月,这么短的时间内,她竟然怀有身孕了?!难下成…… 童谨宜回避男人审视的视线,她低著头回应医生的关切。「谢谢医生,我会再打电话过来约时间的。」 她拉著郁巧急欲离开的动作,教男人脸上的疑惑没有任何的消弭,反而益发浓烈。 「恭喜。」他唐突地出声道贺,犀利的目光还是凝聚在她的身上,试图在她慌乱的表情中,找出一丝端倪。 「谢谢。」童谨宜嗫嚅地回应,双目紧盯著男人的领带夹,没勇气去正视他。 她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她,她也不愿去细想他为何要这样盯著她。她脑子里、思绪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离开,让她的心、她的肺,能够正常跳动,能够正常呼吸! 她勾起郁巧的手臂,望向外貌神似他的女医生。他们都有出众的外貌,英气十足的五官,在男人身上形成刚劲帅气;在女人身上却变成了美丽绝艳。 她的孩子是否也会和他们一样出众? 童谨宜硬生生地挤出笑容。「我们先走了,谢谢医生。」 不等医生的回应,童谨宜拉著一头雾水的孙郁巧转身离开。 望著她们仓皇离去的身影,季言誉皱起眉头,问著身旁高大的男人。「哥,你认识她们吗?」 季言涛望著那抹狼狈逃离的娇小身影,然後,他问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她怀孕多久了?」 「六周。」季言誉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从开业以来,她接手过数百个孕妇,可从没见过她亲爱的大哥对哪一个孕妇这么好奇过。「她是你朋友吗?」 季言涛快速计算著时间,神色愈益凝重阴鸷。「她不是我朋友。」 他忆起那激情的一整夜,数次的高潮中,自己并没有任何的避孕措拖…… @ @ @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真的?但他看你的眼神好奇怪。」 「会吗?」 「相信女人的第六感,他对你绝对有意思!」 「呃?」 「耶?说不定他爱上你美美的模样,你会和他谱出一段不凡的恋曲,他也愿意接受你腹中的小孩,最後来个圆满大结局,耶!」孙郁巧原地转圈圈,陶醉地幻想著。 「哈!」童谨宜硬挤出笑容。「名绘本作家『鸭子妈妈』,你可以改行写爱情小说了。」 「耶?我以前就是画罗曼史小说封面的啊,你忘了吗?」 「哈,我记得。」童谨宜还是扯著笑,提及和他有关的话题,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两人站在十字路口,孙郁巧握住童谨宜冰凉的手,漾起关怀的笑容。「好好保重自己,无论是生还是不生,自己的身体还是最重要的。」 童谨宜点头,将好友的关心放在心上。「好,我会的。」 孙郁巧放开她的手。「我先走喽,稿子有问题,再和我联络。」 「要不要我送你?」童谨宜问,指指路旁自己的小车。 「不用了,文建会就在前面,他们好像有个儿童剧的计划,想找我写剧本,我们约了今天下午谈谈,看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童谨宜灰黯的脸立刻亮了起来。「哇,那太好了!这是个大好机会,你要好好把握哦!」作品能登上舞台,化作真人登场,这是每个作者梦寐以求的事。 「我会,你自己要保重。」 「嗯,我会。」 两人道别,孙郁巧叫了计程车,童谨宜目送她离去,直到黄色的车子远离,她才转身走向自己停放在路旁的车。 上了车,系上安全带,她熟练地将车驶上车道。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一股闷在胸口悲伤沈重的气,只有在独自一人时,才能毫 无保留地全数呼出。 她的心是哀伤的,她从没想过自己放纵的行为,会伤及一个小生命。 诚如郁巧所言,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对她腹中的小孩的确不公平,她应该接受郁巧的建议,在胎儿还小时,尽早解决。 红灯,她停住车子,双手手掌摊开,覆在依然平坦的小腹上。里头孕育了一个生命,也许是男生,也许是女生;也许会继承他太阳般的笑容,也许会承续他迷人的风姿…… 她希望孩子能像他,她希望能在孩子的身上,找到她所熟悉的身影,找到那股沾染著阳光的气息。 绿灯,身後车子不耐等候的喇叭声将她唤回现实,她叹了口气,放开脚上的煞车,再踩油门,朝出版社的方向驶去。 @  @  @ 男人在对街看到了她。 她刚停好了车,正在车外左瞧瞧、右看看地打量著自己停车的角度是否恰当。 男人因她可爱的动作而笑了。 不难猜测她为何会开小车了,她停车的技术的确有待改进。 似乎觉得停车的角度很满意,他看到她站直身,嘴角漾开得意的笑容,但,也许因为心有烦事,这样的笑容并没持续多久。 紧接著,她走进那家她常去的咖啡连锁店,自动门在她身後阖上,阻挡住他的观察。 他过了马路,在咖啡连锁店外的路树旁,奸整以暇地等待。 一如往例,她捧著一大杯的咖啡由店内走了出来,突然,她在门口顿住,眉头深锁地思索著,然後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又踅回店内。 再出来时,她另一手又拿著一杯柳橙汁。宁愿一手捧著一杯,她还是坚持不用纸袋,这个女人的确很有环保观念。 他审视著她,发现她的模样似乎在短短的一个月内有了改变。以往挂在嘴边的甜美笑容不见了,转而沾染上惹人心怜的忧伤。 外形上也似乎变得更加纤瘦,完全不像是怀有身孕的女人。 季言涛紧皱著浓眉,迈开脚步,坚定地走向前。 童谨宜低著头,小心翼翼地走路。突然,一个像山一般的身影笼罩住她,她看到一双闪亮的黑色皮鞋出现在她眼前,心,莫名一悸。 童谨宜顿住脚步,抬头迎视挡路的人。 老天…… 「是我。」男人说。 她望著他,忍住猛然袭来的昏眩,震惊的感觉像狂风暴雨般打在她的身上。她压根儿没想过,半个小时前才在医院门口把自己吓个半死的男人,竟还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童谨宜吞下喉中的梗塞。「是你,真巧。」她别过视线,避开他炯亮,且审判 意味浓厚的眼。 「喝咖啡配柳橙汁是最新流行吗?」他指著她手中那两大杯饮料,揶揄地笑着。 羞赧的红潮跃上童谨宜的双颊,让她苍白的脸色顿时亮了起来。 「我曾听怀孕的同事说过,怀孕时最好不要喝咖啡。」她诚实回答。 男人指指那一大杯的焦糖玛琪朵。「那你这个打算怎么解决?」 她耸耸肩,扯开嘴角。「我同事会喝。」 男人笑问:「那,介意请我喝这杯咖啡吗?」他指著咖啡连锁店设在户外的露天座椅。 童谨宜凝视著他,对他约她的举动有点惊讶。她以为他们的关系应该就像船过水无痕一般…… 如果够聪明、够理智的话,她不该接受这个邀约,她不应该和他牵扯太多,这样的人,不是她能理智以对的。 她想以公司还有事的理由回绝,但他早从她迟疑、畏怯的举止中看出她的拒绝之意。他接过她手中那两大杯饮料,直接「绑架」了她的饮料,逼她就范。 「请坐。」他拉开一张铁椅。 童谨宜踌躇了一下,终是坐了下来。她看著他就座,还刻意选在风口,体贴地替她挡去冻人的寒风,甚至替她的饮料插上吸管。 他是个体贴的男人,如能得他所爱,应该会很幸福吧!她苦涩地想著。 男人审视著她,炯亮的双眼显露出他惯有的自信和霸气。 「我姓季,言语的言,浪涛的涛,季言涛。你的主治医生季言誉是我的妹妹。你呢?」 他在自我介绍,这种情况让她有种昏眩的不适。她已怀有他的孩子,但两人的关系,竟只到自我介绍的阶段。 「我……」童谨宜冰凉、颤抖的双手在大腿上交握。「我姓童,儿童的童,谨慎的谨,宜人的宜,童谨宜。」 「谨宜?」男人低沈地笑开。「你的名字很适合你。」 「谢谢。」 季言涛端起咖啡就口。「那天早上你怎么回去的?」他回想起自己清醒时,那种少了温暖的失落感觉。 「呃?」她没料到他会提起那天的事,因此有些错愕。她眨了眨眼,吞下喉间的梗塞。 「我……我叫计程车。」 「你可以叫醒我,让我送你回去。」 「这不太好意思,你已经帮了我。」 季言涛以深沈的目光审视著她。她冷淡保守的模样,和那晚与他激情一整夜的女子不同。少了迷药的催情,那股狂野性感的模样虽已不复在,但她的身上依然保有他记忆中淡雅的香味。 「严格来说,我并没帮你,只是登徒子换成了我。」 童谨宜摇摇头。「你不是,是我失控了。」 季言涛笑开,空气中飘荡著他低沈的笑声和焦糖玛琪朵的香甜味。 「你很特别,一般而言,在那种非自愿的情况下,女人都会哭哭啼啼的。」 她再摇头。「我不特别,这只是事实。」 「你很理智。」 她点头。「是。」 「好,」季言涛敛去笑容,原本如阳光般开朗的模样消褪,眼光转变为犀利迫 人。他倾身向前,问道:「重点来了。」 他审视著她,收尽她的憔悴及无助。 「你怀的孩子是不是我的?」 他丢出了心中的问题。 第三章 「什么?」 她一愣,完全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截了当。她以为,就算他知道她怀孕了,也不会把这个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毕竟,没有一个男人会想在一夜疯狂之後多了这样的责任。 「你知道我的问题,也知道我的怀疑的确有可能。」 她望著他,他神色自若的模样,仿佛在谈论的问题,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公事,而不是一个小孩、一个未出世的生命。 那,她该怎么回答? 答「是」,接著逼他就范,要他负责,然後在法律上拥有这个男人? 还是答「否」,让两人断了这唯一的交集,从此天地不相连,永不再见,她依然只能在心中回味著那一夜,和暗暗私藏自己的爱恋? 世上就有这么巧合的事,她在路上遇到了他;她在新年派对夜里遭人下药,他救了她,自己则自愿委身於他…… 本以为和他的「意外」到那夜为止,只是想都想不到她竟然怀孕了,且她怀孕所看的产检医生竟还是他的亲妹妹! 这一切,这两人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切,也真只有巧合二字足以形容。 「的确有可能。」她说。 「那你的答案?」 「我不知道。」她平静地回答,这是她给他的答案。 他嗤之以鼻。「你的意思是,你关系复杂到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童谨宜冷冷地凝视著他,她突然发现自己的体内正快速燃起愤怒之火,原本的无助和哀伤完全消失。「孩子的父亲是谁,这对我而言,从来就不是一个疑问。我所考量的是,这样的私事,我是否有必要告诉你?」 季言涛挑起眉,玩味地勾起嘴角。「原来你的脾气并不像外表一样柔情似水?」 童谨宜扯著笑。「好说。」 「如果季先生没有任何问题,我先走一步了。」她欲起身离去。 「等等。」季言涛以犀利的目光打量著眼前的女人。「你还没回覆我的问题,孩子是不是我的?」 她冷淡地看著他,原本清澈的眸子,因内心的暗潮汹涌而显得黯淡无光。「我已经回答过了,这是我的私事,我毋须向一个陌生人说明。」 垂首,她回避季言涛投射而来的怒目,感觉自己的情绪像根濒临绷断的弦。 「童小姐,你必须明白,依我们曾经发生过的情事来看,我们绝对不只是陌生人。」他的手掌甚至还清楚地记得她皮肤光滑的触感,而她竟说他们只是陌生人?!该死! 童谨宜猛然抬头,一触及季言涛嘲讽、审视的愤怒目光,她不禁咬著下唇,忍住欲崩溃的情绪,稳住声音道:「季先生言重了,那晚的事,我相信对季先生而言,应该不是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事。」 他嘲讽一笑。「放不放在心上,是我的私事,你毋须去猜测我的想法。你只须告诉我,你所怀的孩子是不是我的?我相信我有绝对的权利知道这个答案。」 她撤离视线。「我不想回答。」 「是吗?」他起身,走近她的座位,俯身,单手撑著桌面,另一手勾起童谨宜颤抖的下颚,直视她布满恐惧与慌乱的表情,火亮的眼像是要将她燃烧一般! 「我不管你的私生活有多么的精彩丰富,我只想要知道一个答案--这个孩子是不是我的?」他愤怒地低吼。 他抚著她的下颚,她柔得似粉的皮肤触感,一再提醒著他那夜的美好回忆。似乎,就算没有迷药的催情,她依然能够轻易挑起他的情欲! 该死!季言涛暗暗低咒。 「我相信这个答案对你而言,绝对没有这么难以回答!」 她抬起蒙胧的眼凝望著他,他就在自己的眼前,她只要伸出手,就能碰触得到他刚毅自信的脸孔,感受她曾感触过的热度。他们的距离是这么的近,但为何她竞感到两人的距离好远好远呢? 「你是个负责任的人?」她哑著声问。 「没错。」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童谨宜微微皱起眉头。「你的责任感可以到达何种境界?出钱陪我去拿掉孩子?还是和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结婚,然後让孩子认祖归宗?」 季言涛无谓地耸了耸肩,炯亮骇人的目光凝聚在她的身上。「都有可能,但真正的解决之道我还未细想到,目前我只想知道正确答案。」 他的目的只是为了想「解决问题」。童谨宜突然发现,自己很厌恶他的责任感。她再度将视线撇离,直视车水马龙的车道,而後冷冷地开口道:「我的答案-你不用负任何责任。」 语毕,沈默,只听得见街道车水马龙的吵杂声。 她绷著心,坚定地逼迫自己迎视他的审视,让他看不出自己有任何说谎的痕迹。 须臾-- 「哦,是吗?」 季言涛挑起她垂肩的发。柔滑的触感,一如那晚的回忆。他忆起她的长发在激情时狂放的模样,他忆起她的长发曾经如何触发他体内的欲望…… 该死!又一声暗暗的低咒。一股无来由的不快增添了心头早有的怒火。 季言涛霍然放开她,怒气冲冲地坐回座位。 「不用我负责,那是不是代表我该放鞭炮庆祝?」没错,人家都摆明了不用他负责了,他还逼问个什么劲儿? 童谨宜看著他,而後冷静地站起身,没去回应他狂燃外放的怒气。「如果没有任何问题,我先走了。」 这一次,他没拦住她。 童谨宜迈开僵硬的脚步,转身离去。 她环住颤抖的自己,觉得有股可以逼疯人的寒意正由心底快速窜起。 两人的距离只隔著两步路,她甚至可以从空气中闻到他身上皮革混著刮胡水的特殊气味。她尚未平复因他的出现而波涛汹涌的心情…… 这一走,她会後悔自己的决定吗? 他们会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吗? 那孩子呢?她该怎么做才好? 生下他,「记录」自己曾经拥有他父亲一夜的证据? 还是拿掉他,断然地结束这一切不可思议的巧合? 她好慌,一片茫然的未来,让她心生前所未有的恐惧与不安…… 「童谨宜!」 他唤,同时箭步一跨,阻挡了她的离去。 他凝视著她,赫然发现她强装镇定、不再冷淡的证据--她脸上因悲伤而落下的泪水。 「你在哭?」他低嗄地问。 「我没有!」她抵抗,双手慌乱地挥去颊上的泪水。 季言涛皱起眉,她悲伤的情绪让他感到很困惑。「为什么?」 童谨宜低落的情绪,让她喑哑哽咽的声音显得破碎不堪。「没你的事……」她闪身,试著逃离他。 季言涛握住她的手臂,高大的身形、骇然的气息笼罩著她。他以深邃的眼打量她,她一如他仅有的回忆一般,温顺和煦,衣著打扮始终都以乾净俐落为主,绝不花俏。 那一夜的新年party,就算她穿著一身亮丽、妩媚的金色礼服,却一点也不显得浮华。这样的女人,根本不可能和浪荡爱玩扯得上边!如果不是因为春药所致,打死他都不相信她会和他发生疯狂的一夜情! 「我不信你的私生活会有多么精彩丰富,更何况,以时间来推算,你肚子里的孩子十成十是我的!我唯一不懂的是,你为何这么毅然决然地选择自己一个人承担所有後果,自己一个人感受那些莫名其妙的悲伤与焦虑情绪?为什么?难道你真的不愿意和我有任何的牵扯?」 他看著她苍白无血色的面容,以及憔悴悲伤的模样。在他的印象里,她总是优美温柔,始终挂著甜甜的笑意。 突然,他心底一揪,情绪上的莫名反应令他皱起眉头。 她挣扎。「不用你管!」 他轻笑,言语起了挑衅的意味。「如果孩子是我的,我就有权利管。」 她瞪著他,停住了挣扎,一股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你、你是什么意思?」 他耸耸肩。「如果孩子是我的,我们就结婚。」平平静静的语气,没有任何的起伏。 童谨宜猛然一震,她无法置信地瞪著他,瞪著他坚定的面孔。 他扬起嘴角。「你的答案?」 她虚弱地摇著头。「你疯了……」 他笑,因为突然领悟到自己并不如想像中的排斥婚姻。「你的答案?」 她用力推开他,踉舱地退了一步。「你没有必要这样做的,你根本不认识我。结婚是一辈子的事,你怎么会……」 季言涛挺直身,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俯看著眼前慌乱的女人。阳光投射在他的身上,他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仿佛他来自天上,正主宰著她的未来! 他笑,递上名片。「这是我的名片,我等著你的答案。」 语毕,他转身离开。 她错愕地瞪视他的背影,挫败的感觉如巨浪般袭上心头。 她握住双拳,忍住放声尖叫的冲动。 @  @  @ 当命运之神掷出「巧合」的球,凡间人等皆无一可以幸免。 再次见面时,场景变成了他亲妹妹的诊所,事离咖啡厅谈判只隔了一天。 假日,她外出采购民生用品,却一时失足,由超市的楼梯摔了下来,并动了胎气。她蜷缩著身体,痛得无法言语,超市的店长立刻开了车将她送到她产检的诊所。 「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季言誉大叫,没想到在看诊间里,急诊的孕妇身旁竟多了一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季言涛没好气地瞪了亲妹妹一眼,又焦急地看著躺在床上脸色发白,痛得冷汗直流的女人。「她的大衣口袋里有我的名片,那名店长通知了我。你别管这些,先来看看她要不要紧?」 季言誉熟稔地吩咐护士事情,她瞪著眼前的男人,还是满腹的好奇。「你们何时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莫非是那次在诊所门口的巧遇搭起了你们友谊的桥梁?」 「不是的……」童谨宜在床上挣扎著,却痛得无法开口解释。 季言涛皱起眉,他握住她冰冷的手。「别理她,我妹就是嘴巴坏,你以後会慢慢习惯的。」 以後?季言誉挑著眉,好奇心呈倍数剧增。「哥,你语带玄机唷?」 季言涛喷火的视线扫射过来。「你专心一点好不好?没看过像你这样不专业的医生,问题这么多!」 「我不专业?!好!」她拿高超音波的探测头,气愤地怒吼道:「请你出去,我要帮孕妇照超音波,『闲杂人等』请滚开!」 季言涛握住童谨宜急欲避离的手,炯亮的眼眸凝望著她。 「老妹,你说错了,我并不是闲杂人等。」他说,平静的视线凝聚在病榻上的 女人身上。 「呃?!」季言誉愕然,并未忽视掉床上孕妇震惊的神色。「老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他笑,一贯的云淡风清。「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你要当姑姑了,老妹。」 这是他的答案,他的决定。 季言誉闻言後,很不专业地放声尖叫。 童谨宜震惊地瞪向眼前的男人,她眸心的雾气加重,泪水滑下脸颊。「你?!」 他拨动她垂额的刘海,拭去她颊上的泪水。 「我们结婚,帮无辜的孩子建立一个家。」 @  @      @ 她该怎么办? 她该如何平复自己骚动的心? 和他结婚应该是最好的结局,她应该高兴开心的,不是吗?那么,为何没有半丝愉悦的感觉传达到她慌乱的心里? 这就好比吃了一块自己喜爱很久的饼,但却因为太过甜腻而梗在胃中,根本无法消化。 结婚?如果不是经由爱的结合,那婚姻又代表著什么? 只是责任感使然? 然而,对於这荒谬的一切,这样的责任心是否值得?他当真能不怨下悔、不去责怪、不去怨怼吗? 「还有再出血吗?」季言誉走进病房,轻声询问。 童谨宜摇摇头。季家的人都是很冷静的人,不曾因为她和孩子的出现而乱了手脚。 「没有了。」 季言誉放心一笑,好奇的眸子还是紧盯著床上的女人瞧。她很美、很静,给人一种很安详的感觉,和老哥向来交往的那些莺莺燕燕完全不同。只是她好奇的是,他们是何时认识的?那日在诊所前巧遇,她压根儿看不出他们有这层亲密关系。 「那就没事了。怀孕初期胎儿还不稳定,你一切要小心。」 童谨宜点头,扯出一抹笑。「那我可以出院了吗?」 「可以啊,我哥正在帮你结帐领药呢!」 童谨宜一愣。「不用了,我自己结就可以了。」 季言誉挥挥纤纤玉手,笑著说:「嫂子还客气什么呢!孕妇最大,嫂子应该趁这个时候多多命令那个男人做点事,好消磨他那大男人主义的气焰。」 嫂子?!童谨宜急忙解释。「我想……我想……我应该不会……医生,你抬爱了,我和季……季先生应该不会结婚才对……」 「什么?!」季言誉扬声惊呼。「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我老哥不可能看著他流落在外的!」 童谨宜垂下眼帘,眸心里满是孤独寂寞的神色。「这是一个意外,我和季先生都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就算我心中还没有一个底,但我相信结婚这个方式绝不可行。」 「谁说不可行的?」季言涛在病房门口大吼。 童谨宜望向他的方向,他高深莫测的表情、他的怒气,对於他情绪上的每个反应,甚至是他的个性,她一概不清楚。一个她完全不了解的男人,真能因为这样的理由或者自己私藏的爱慕而成为她的天地、她的丈夫吗? 他冲到她的病床前,对著她继续怒吼。 「如果孩子是我的,我就要结婚!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冠著一个『父下详』的记号,我更不可能让你拿掉他!既然我们都到了适婚的年纪,既然我们都没有经济上的问题,我看不出我们为什么不能结婚?除非你告诉我,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童谨宜捂著耳,他的声音令人震耳欲聋。 季言誉看不过去,出声声援。「哥,你干么这么大声?小心吓到大嫂!她现在情况还未稳定,你这么大声,到时候又害她动到胎气!」 闻言,季言涛立刻放低音量。他弯下腰,焦灼的眼直往童谨宜身上瞧。「你没事吧?我吓到你了吗?」 童谨宜摇头。她不自觉地以手掌轻抚著腹部,答案根本无庸置疑,她再不去面对他的质问,根本无法谈论其他问题。 「这孩子的确是你的。」 「我早说过了,这孩子一定是我的!」季言涛得意得像只欠扁的孔雀,完全没有一夜情就中奖的懊恼。 童谨宜迎视著他。「但,你真的要结婚吗?你完全不了解我。」 季言涛耸耸肩。「婚後自然会了解。」 「那爱呢?」她看著他的脸,他的每一个表情都让她醉心不已。「没有爱情可以结婚吗?」 他还是耸肩,仿佛爱情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天大的问题。「你信这玩意儿?」 她肯定地点头。「我信。」 男人还是一副悠悠哉哉的模样。「你的意思该不是要将『爱』当成一个理由,然後告诉我,因为我们之间没有爱,所以不能结婚?」 她望著他。「我能拒绝吗?」 男人脸色一凛。「问题是你能拒绝吗?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不要这个孩子吧?」 童谨宜沈默不语。其实从一开始,她就不希望拿掉小孩。就算她曾想过,但真的要她扼杀掉一个小生命,她根本就做不到。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说什么她都得扛起这个责任! 见她不语,他继续说:「如果不结婚,我想知道你的计划。莫非拿掉孩子真是你的第一步计划?」 她迎上他鄙夷的目光。「我不会拿掉孩子。」 「这么说来,你宁愿当个未婚妈妈,也不愿意嫁给我?!」他不由自主地扬高了嗓音。 她的脸色一绷。「我想这不关你的事。」 「我是孩子的父亲。」他平静地再次申明这个事实。 「是孩子的父亲又怎样?」她严厉地瞪了他一眼。「我作的决定,我自己负责,不关你的事!」她气愤地胀红了脸,双手颤抖,顽固地把头别开。 季言涛正色眼前苍白的女子。「我不是什么人道主义份子,我只是单纯地以为,我们男未婚、女未嫁,既然有了孩子,理所当然就应该结婚。」 「因为有了孩子所以就结婚?」她苦涩地重复他所说的话。 「没错,这对孩子也好,他未来的人生,就看我们今天作的这个决定了。」 她凝视著他。因为一个责任而结婚,这种感觉是很挫败、很不堪的。严格来说,他并不是因为想娶她这个人所以和她结婚,而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 相信一见锺情吗? 她爱他,在无形之中,她对他产生了爱慕,甚至毫下後悔那一夜的疯狂激情。因为,这些都将成为她美好的私藏回忆。 「我能拒绝吗?」她嗓音嗄哑地问。 「不能!」季言涛不顾妹妹刚刚的劝谏,双手插腰,气愤地怒吼著。 真下知这女人在想些什么,嫁给他、成为他的妻有这么难以接受吗?他好歹也是科技界闪亮亮的黄金单身汉耶!瞧她委屈的模样,真是太伤他男人的自尊心了! 童谨宜眸心一黯,她撇开视线,望向窗外。 蓝天白云,寒流刚过,今天的天气很晴朗。 但,她的心情还是很萧条、很黯淡。 「我同意结婚。」她说,双手在平坦的小腹上紧握著。 嫁给他,她会心满意足吗? 她应该心满意足,毕竟他是自己暗恋的对象。但……「但有个条件。」 「你说。」他大方地同意。 童谨宜收回视线,投向了他。 嫁给他,她不会幸福的,因为他爱恋的眼光不会停驻在她的身上。 嫁给他,天天看见思慕的对象,她反而会更加不安、更加郁郁寡欢,最後把自己逼疯!因为,她得不到他的爱。 她看著他,缓缓道出她的决定。「我们结婚,但生下孩子後,我们离婚。」 季言涛相当错愕,他压根儿没料到她提出的会是这种条件。「为什么?你当真这么不愿意和我结婚?」 她无言,只是摇头。 季言涛咬牙。他并不排斥她,甚至愿意放弃自由的单身生活,只为了她和她腹中的小孩。虽然这一切真的是因为责任感所驱使,但他可从没有结婚後再离异的念头!这个女人彻底地将他向来高傲的自信给完全击溃了! 他看著她,深邃的黑眸里盛满浓浓的怒气。「好!就如你所愿,孩子生下之後,我们离婚,各走各的!这样总可以了吧?」他负气地接受她的提议。 「那孩子归谁?」她问,冷静的音调让人看不出她内心存在著痛不欲生的伤痛。 「归我。」他毫不犹豫地回答。「生下他後,你重获自由,如果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你甚至还是可以纯洁的像张白纸。反正我们结婚只是为了给孩子一个身分,这么短暂的婚姻,离婚後你可以很轻易地忘记它曾存在过!」他气愤地讽刺,狂暴地怒吼。 语毕,季言涛忿忿地离开病房。 童谨宜望著他离去的背影,茫然的思绪里,有的只是折腾自己的悲伤。 「你这是何苦呢?」季言誉看著眼前的女人,不太能理解她的想法。她老哥可是人见人爱的黄金单身汉耶!况且,依女人的直觉,她感觉得出她未来的大嫂并下讨厌她大哥啊! 「我没事。」童谨宜挥去颊上的泪水,酸苦的滋味噙在口鼻,刺痛得让她想放声尖叫或者是抱头彻底痛哭一番。 她望向窗外的蓝天白云,苦涩地扯开一抹笑。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就算八个半月的妊娠期结束後,她平安地将孩子生下,并顺如她的意,离开了他…… 但,她会快乐吗?她的天空是否还能回复到曾经有过的蓝天,不再黯沈,充满阳光? 她抚著平坦的小腹。 生下孩子的主因?因为孩子是无辜的。 结婚的目的?因为要给孩子一个身分。 这两点,她要牢牢记住。 第四章 天很蓝,风很清,高挂在天上的太阳展露著在夏日时才有的威力,路上的行人穿著轻便,天气完全不像是应该还带著寒意的初春。 童谨宜拉拉身上的披肩,突然有股想晒晒太阳的冲动。 心情郁闷太久了,也许晒晒太阳会改变这样的情况也说不定。 「冷吗?」身旁的男人问著,误解了她拉披肩的动作。 童谨宜收回凝视车窗外的视线,将之投向身旁的季言涛。「不会。」 「快到了。」 「嗯。」 两人简单的对话後,再度恢复沈默,车内只有音响里传来的电台路况报导。 她又将视线投向窗外。 红灯,车暂停。 她看见一对新人正站在路旁餐厅的店前,他们的四周簇拥著双方的亲朋好友,两人笑容灿烂地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并甜蜜幸福地倚偎著彼此。新娘洁白的婚纱、开朗的笑容,似乎将她周遭的气氛烘托得更加幸福。 她扯起嘴角,咧出些微的笑。 绿灯,车于再度启动,远离那幸福的光环。 严格来说,今天,她也是个新娘。 只下过,是个少了白纱礼服、没有宴请亲友的新娘。 今天,她和季言涛在台北地方法院以公证的方式,身著便装,快速地完成两人的终身大事。在场观礼和证人,则是他的妹妹以及她的好友郁巧。 她甚至推辞了让郁巧那一对双生儿女自愿来当小花童,一切只求以简便为主。 郁巧当然下舍她举行这么简陋的婚礼,但因为是她的坚持,所以也只能妥协。 没错,简单快速正是她的坚持。 白纱礼服、公告众亲友,甚至是一束美丽的捧花,对她而言都是多余的。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和他之间的婚姻关系终告结束,那么,平添这些扎人的回忆又有何用? 是啊,又有何用?她暗叹了口气。 没错,「结婚」,把自己打扮成众人所瞩目的小公主,是每个女人心中最想实现的梦想。只要是女人,应该都会想试试看,穿上新娘白纱礼服後的自己有多么的不一样。毕竟,对女人而言,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刻。 但,她宁愿不要。 有了这些多余的牵扯,她还能再将他彻底遗忘吗? 嗯,恐怕更难。 思及此,她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 一个转弯後,车子停在一栋三层楼的洋房前。 这是位於天母的高级住宅区,就因为高级,所以有一般社区所没有的绿意、宁 静,和让人一眼就看出的贵气。 季言涛打开车库的电动门,将车子驶进。 他下了车,打开她身旁的车门。 「到了。」 童谨宜走下车,两人一起走出车库。站在车库门口,她仰望著这美轮美奂的洋房,有股莫名的泪意充斥在心中。这个房子有她所有的梦想,甚至连庭院里的树木花草都是她梦寐以求的。房子洋溢温馨的感觉,让她渴望长住於此。 「欢迎,这是我们的家。」季言涛敞开手臂朗声介绍,因在她脸上看到震惊的喜爱表情,更加深他脸上得意的笑容。 「你的家很漂亮。」她说,刻意用「你的」去取代「我们的」。她必须如此,唯有如此提醒自己,当分手来临的那一天,她才不会无法适应。 开朗的季言涛没注意到她话语中刻意的疏远。 「喜欢吗?我们爱的小屋?」他玩笑著说。其实一整天,他始终保持著快乐的心情,再怎么说,今天也是自己大婚的日子,他实在没有理由摆著一张冷淡的面孔。 童谨宜但笑不语,她走到车後,从已打开的後车厢里。拿出自己的行李。 「我来。」季言涛接过去,掂了掂重量。「你的东西也未免太少了点,还是其他的东西,你有请货运公司送过来?」 童谨宜摇摇头。「没有,就这些了。」 季言涛皱起眉头,很不可思议地看著她。「你是我认识的女人中,东西最少的一个。」 她还是扯著笑,脸上始终保持著这生疏有礼的微笑。「我东西本来就不多。」 其实,并不是东西不多,而是她并没有打包太多东西来这。她只带了未来八个半月所需要用到的东西,其余的还留在她的租屋套房里,甚至,她也没将房子退租,她为自己预留了一个栖身之处。 季言涛的眉头愈皱愈紧,他走向前,高大的身形伫立在她的面前,他挑起她的下颚。「你在想什么?」 童谨宜狠狠一惊,压根儿没料到他会有这等亲昵的动作。她望著他性感的薄唇,顿时慌了。「我、我、我没有……」 周遭的空气仿佛因他的碰触而沸腾了起来,她试图後退,却发现他深邃的眼眸里闪著狡黠的笑意。他环住她纤细的腰,阻止她的退离。 「我们是夫妻了,夫妻间不该这么生疏。你的不快乐是因为没有豪华婚礼的关系吗?」 她仰望著他。熟悉的味道,男人味十足的气势,震得她双眼迷蒙了。她颤抖嗫嚅地回应道:「没这回事,这样的婚礼是我要求的,我……我没有不快乐。」 季言涛挑起眉、扬起笑,很认真地开始回想这整个过程。「咱们的婚礼的确简单了一点,不过有一个步骤绝对不能省……」 他语带玄机,拉长的尾音让人不自觉地头皮发麻。 她皱著眉,体内自我防御系统立刻启动。她警戒地退後了一小步。「是什么?」 「就是……」 在童谨宜还来下及反应之际,季言涛突然弯身,一股脑儿地打横抱起了她! 「就是抱新娘入洞房!」 「啊,天啊!」她惊呼,反射性地搂住他的颈项,原本黯淡的脸在这一刻仿佛亮了起来。 季言涛迷眩於她酡红的脸色,他恶作剧地眯起了眼,同时大声叫道:「还有转圈圈!」他抱紧了她,原地旋转再旋转,炯亮的眼没有错过她脸上漾开的笑意。 「哦,不,天啊!」童谨宜抛开了所有的拘束,她用力搂紧他的颈子,开怀笑开,空气中充斥著她银铃般的笑声。 「哇,放开我,我很重!」 季言涛朗声笑著。拥她入怀的感觉还是像那一夜一样,轻易就能挑起他所有的情欲。 「我喜欢你笑,这让你看起来有朝气多了。」 「你……我……放开我,我……」她红著脸。近距离的接触,将他跃著欲火的眼表露无遗。这样的眼神曾经在某个夜里,系著她的身一整夜。 「别想,这是新郎的专利呢!」 季言涛单手开了锁,一脚踹开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宽敞的客厅,米白的主色衬著乳黄的投射灯,营造出一种很温馨舒适的感觉。 「这是客厅,再来是我们的房间。」 他抱著她,走向二楼的卧房。 「我很重,放我下来……」童谨宜的脸红得像尾煮熟的虾子,她想挣扎,但被他紧紧抱住的身体根本连动也动不了。 季言涛作势掂了掂她的重量。「就算加上咱们的孩子,你的重量还是轻得像一捆棉花。怀孕的人可以这么瘦吗?我妹在搞什么鬼?没劝你多吃一点吗?」 「我还在孕吐,没什么食欲……」她解释。 说著说著,两人来到了卧房。有别於客厅米白的色系,卧房鹅黄的色系搭配柔和的家具床组,淡化了原本应该是男人味十足的寝室。空气中还飘散著淡淡的油漆味,显然是因为她的加入而重新装潢过。 「喜欢吗?鹅黄色会让人心情好,我希望你一直有好的心情。」 酸涩的感觉充斥在整个鼻腔,她眨了眨眼。「谢谢你。」 他的体贴,无微下至。 季言涛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她的发呈一道弧线散在白色的床单上,铺成一道圆弧型的黑瀑,蛊惑著他去摸抚、去接触。 他倾身,一手撑在她身侧的床铺,一手掬起她的发,任由那柔顺的触感滑过自己的指缝。 「顺利抱新娘进洞房啦!来个香吻吧,老婆?」他说,灼灼的眼直盯著她樱红的唇瞧。 童谨宜呼吸一窒,她红著睑迎视著他,心跳再一次无法控制地狂飙了起来。 「我、我……」 他挑起她的下颚。「只是一个吻,我要求的不多。」 「我……」她试著抗拒。「不……,」但,虚软无力的话语却消失在他的深吻之中。 那炙热的薄唇吻住了她,让她所有的生疏与拘谨全部封印在这个吻中。 「季、言涛……」 「我是言涛,连名带姓一起叫就太生疏了。乖,再叫我一次。」 「曰涛……」 她乖乖回应,却让那灵活灼热的舌乘机滑入。 季言涛的舌勾缠著她粉嫩的舌尖,渴望的双手开始探索著她的身躯。 「老婆,你的胸部变大了,是因为怀孕的关系吗?」 「嗯。」她点头,无助地呻吟。她应该拒绝的,但酥软的快感却像波涛巨浪般淹没了她的理智,十足十的热力冲击著她,这种感觉似乎比那日药效的催情更加的剧烈。 热烈的吻持续深入,她被吻得昏沈,全身被他灼热的体温熨烫著。 「我们……可以吗?」他沙哑地问,大手覆著她依然平坦的小腹。即使体内欲火高张,也没让他忽视她肚里的小生命。 她该抗拒的。迷恋他的人、迷恋这无法浇熄的欲火,只会让她著魔,会让她失去方向,会让她日後无法遗忘…… 他拉开她洋装上的拉链,热热的手掌熨贴著她冰凉的娇躯。 「我、我不知道,啊……」因他指尖的碰触,她再度轻吟出声,所有的抵制力在此刻全部瓦解。 热烫的舌再度滑入她口中,激烈地纠缠著她。他褪下她身上的洋装,展露出她白皙的颈项,印上一个湿热的烙记。 她轻颤著,全身窜过的酥麻像烈火掠过一般,快感由他所接触的每个地方狂袭而来,让她禁不住娇喘轻吟。 他的动作霸道狂野,毫下掩饰的欲火持续燃烧著两人。 「我想念你。」 他凝视著她的眼,深深地吻住了她,沿著她柔美的颈线,进而吸吮著她的乳峰。在炽热的吻和亲密的呢喃中,他爱怜地脱下她所有的衣物,爱抚她每一寸肌肤,同时除去自己身上的束缚。 「可以吗?」他问,眼里尽是激情的风暴色彩。 「可以。」她嘤咛一声。 他进出之间一次又一次地掀起激情的烈火。 「满意吗?」他勾起唇,露出霸气自信的笑,享受与她合为一体的美好快感。 她无法回话,感受著自己被一阵阵欢愉的高浪卷上了天,只能任由他领著她,登上那曾经体验过的高潮。 他望著身下呻吟娇喘的她,望著她每一个表情,饥渴地享受著她所有激情的反应。 她放声尖叫,与他一同攀上那令人心醉神迷的高峰之上…… 结束。 他们喘著气,紧紧地相拥著彼此。他低下头深深地吻她,仿佛他要的还不够,仿佛他们的情欲尚未得到完全的满足。 泪水从她紧闭的眼中滑落,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是强烈高潮後的自然反应?还是无法控制自己情欲的後悔? 她不知道,只知道胸口涨著满满的惆怅…… 他用吻轻轻舐去她的泪珠,大手抚著她的小腹。「我弄痛你了?」 「没有。」她哽咽著。 「那为什么哭?」他继续问。 她凝视著他的眼,他深邃的双眸盛著满满的柔情。「只是……只是感觉好强烈……」 他浅笑,将她搂得更紧,下颚抵著她的头顶,双手紧拥著她的腰。 「我知道,我也是。」  这是实话,他知道她可以轻易地挑拨他的情欲,但他从不知道,没有药物的催情,她的每一个反应、每一个高潮收缩,竟能更加满足他! 季言涛深吸口气,忍住又再度涌起的欲火。他抱著她起身,走向浴室。 昏沈疲累的童谨宜偎在他的怀中,任由他摆布。 他将温热的水注满整个加大的浴池,再抱著半睡的她,一起坐进宽敞的浴池之中。 他由背後环抱住她,贴心地按摩著她修长的大腿,为她除去那欢爱所造成的疲累。 童谨宜睁开眼,抬起头,对他温柔的举动,展露出一抹柔美的笑。 「你好体贴。」 「现在才知道。」 他抚著她挺立的胸,手指逗弄著她红嫩的蓓蕾。「我觉得你至少大了一cup,你的乳晕变深了。」 童谨宜惊呼,疲累迅速消失。她双手反射性地捂住自己的双峰,避开他的大毛手。 「你……色狼!」这男人像是有无穷的欲火,她甚至可以感觉抵著自己臀部的某个部位因触碰她而胀大了。 季言涛邪魅地笑开,拨开她的双手,著迷地俯看著她挺立的双峰。「别遮了,你浑身上下有哪一寸我没碰过、没吻过的?」 他露骨的话语令她的脸倏地羞红,所有香辣的回忆全部浮现脑中。「你、你好讨厌……」她娇羞地斥责。 季言涛朗笑,他扶正她的身体,让她跨坐在他的身上,两人面对面,不意外地在对方脸上看见再生的情欲。 童谨宜别扭地蠕动著,试图闪躲他毫不掩饰的欲望。 他发出一记闷哼,双手扶住她的腰。「你别再动了,小心我在这里要了你!」 童谨宜立刻冻住。凝视著他俊美的脸庞因「憋欲」而痛苦扭曲、汗湿的模样,她的心中竟浮起某种异样的满足。她有些震撼,她从没想过经验不足的自己竟能这般的影响他,这样的成就感让她著迷,甚至兴起戏弄的念头。 她看著他,唇边轻漾著娇媚的笑。「真的想要我?」 「你说呢?」他低嗄地怒吼。 童谨宜惊呼,然後扬起了笑。「你好凶哦,孕妇惊不起吓的。」 「我在点火啊!你要我吗?」她娇媚地又问了一次,抵著他的唇,柔柔的气息吹拂著他薄薄性感的唇。 「是,我要你!」 她著迷地看著他欲火冲天的模样,然後迎向他。 「我要去问季言誉一件事。」 她呻吟,纤细的手攀著他精壮的颈肩。「什么事?」 他饥渴地抬起她的身。「像我们这样的做爱方式,会不会伤到小孩?还有……」 她娇喘,跟随他的动作,摆动著自己的身子。「还有什么?」 他的舌尖由红艳的乳峰沿著她的身体滑上她的唇。「还有我们一天可以做几次爱?怀孕到何时该要彻底禁欲?」 「禁欲?」她问,舌尖配合著他狂狷、热力十足的舌,在两人唇齿之间激情地舞动著。 他呻吟,吻住了她的红唇,同时疯狂、激烈地冲刺。「老天,我根本要不够你!该死!我突然发现我根本不可能禁欲!」 剧烈的满足让她叫喊出声。「我也是,我也是……」 两人紧攀著彼此,双双再度登上情欲的殿堂…… 第五章 两人的婚姻进入激情狂热的第七天。 一大早,季言誉到访,她足足按了十分钟的电铃,才将一夜温存的新婚夫妻给吵醒开门。 季言涛半瞇著因未睡饱而惺忪的眼,脸上有著满满的指责。「老妹,你真闲啊!星期六一大早就跑来按电铃,你欠扁啊?」 季言誉掦著笑,没去理曾大哥的臭脸。「早知道你们一定爬不起来,幸好我有来『叫床』!老哥,莫非您忘了,在两天前,您还千叮咛万嘱咐地要小妹我帮你安排今儿个中午的家庭聚会,好将咱们美丽的大嫂介招给大家吗?」 闻言,季言涛立刻清醒。他当然记得有这回事,这是他送给他新婚娇妻的小礼物。谨宜想要简单的婚礼,但有些事可不能省。 他懊恼地扒扒前额的乱发。「我忘了是今天。对了,我要你去精品店拿你嫂子的礼服,你带来了吗?」 季言誉抬抬手中的大袋子。「在这里呢!不过……老哥,别嫌老妹破坏你们的感情,嫂子现在是怀孕初期,不太合适过於『激烈』的运动。」她摆起医生的脸孔,殷殷地劝诫。这对夫妻激情得很,前几天还跑来诊所询问有关房事密集度对胎儿会下会造成下好影响的问题,真是够了! 季言涛得意地高扬起下巴,吊儿郎当地笑著,没太大的检讨之意。「这事儿也不是你老哥说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 季言誉无奈地摇著头。真是精虫过剩的家伙! 她推开挡门的老哥,走进门,嚷嚷道:「嫂嫂呢?」 「我在这儿,言誉你来了。」童谨宜走下楼来。她穿著整齐,没像季言涛只披著一件晨褛就到处乱晃。她红嫩的脸,有掩不住的好气色。 季言涛一看到娇妻,立刻趋步向前,将她搂进自己怀里。「起床还有吐吗?」他指的是谨宜每天起床必有的孕吐。 童谨宜一个娇笑,自然地偎在丈夫怀里,纤细的手臂很自然地环住他的腰。 「今天比较好。」 季言涛放下担忧,凝视著日渐丰腴的妻子。一改先前的憔悴,她显得益发地娇美动人。 「饿吗?」 「还好,你呢?」 他掬起她的发就唇亲吻,很自然地联想到她的发披散在枕头上,诱惑他去碰触的模样。 「我又饿了。」 童谨宜触及他著了火的眼,红潮立刻跃上双颊,让她看起来像颗漂亮的红苹果。她知道他所谓的饿,指的并不是对食物的饥饿…… 两人眉来眼去的恩爱模样,惹来旁观的季言誉出声取笑。呵,没想到她纵横情场的大哥,也有这么深情款款的一面啊! 「老哥,你肚子很饿啊?瞧你一副要将嫂子吞下肚的样子,男人饥渴的模样还真是可怕呢!」季言誉不怕死地揶揄。看著这一对恩爱的夫妻,她的心情不自觉地也感染到他们快乐的气息。 童谨宜挣脱他的怀抱,走向季言誉。 「言誉,早餐吃了吗?」 「没呢!」季言誉亲密地勾著嫂子的手臂,暧昧地眨了眨眼。「人家领命办事,整颗心都在这事上头,没想到,我这么拚命,却有人在家抱老婆、睡大头觉。」 她一边告状,一边还故意偎在嫂子的怀里,赠著嫂嫂软软的胸脯,惹来大哥吃醋的怒目。 「喂!季言誉你客气点,你嫂子不是让你又抱又蹭的!」季言涛双手插腰,怒声抗议,活像是被抢了糖的三岁小孩。 季言誉不怕死地挑衅道:「哼,我跟我大嫂相亲相爱难道不行吗?」 「你欠扁吗?」 「我才不怕呢,反正你又打不到我!」季言誉偎在嫂嫂的怀里,仗著有嫂嫂撑腰,开始以下犯上地欺负她一向言语犀利不饶人的大哥。 「看来你真的是皮痒,我不踹你一脚,你都忘了我是你大哥咧!」季言涛拉高晨褛的宽袖,当真想把他血亲的妹子踢到九霄云外去! 童谨宜无奈地笑开,她敞开手臂,像只老母鸡般,挡著老鹰来抓小鸡。「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言誉,你领了什么命令呢?我猜一定是你大哥又要你做什么事了,是不是?」 「大嫂英明!」季言誉提起一旁的袋子,拿出里头的大盒子。「喏,这是礼服。」 「礼服?」她皱眉。 季言誉指指前方那位没了之前的火爆脾气,突然羞涩起来的高大男人。她咧出一个笑。「今天中午大哥安排了一个家庭聚会,他要将大嫂你介绍给大家,你是他的光荣哦!」 童谨宜呆愣住,茫然地迎视他。「你?!」 季言涛尴尬得手足无措。「呃……就是一般的家庭聚会嘛!虽然你要求婚礼要愈简单愈好,但我总是要公告亲友我结婚的消息啊……呃……那件礼服,你试试,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童谨宜捂住了嘴,盈眶的泪水,感动地潸然而下。 @@@   @ 她从没想过她会这般的幸福。 一直以为,因两人怪诞的结婚理由,尽管和他结了婚,成了夫妻之後,两人的关系一样会形同陌路,不会有什么改变。毕竟,严格说来,他们真的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只是……是两人挡不住的情欲催化了这一切吗?他们形影不离,恩爱到连她自己都会嫉妒自己。 「快乐吗?」季言誉陪伴著自己的嫂子,她大哥早让那群表兄弟由主桌拉到旁桌去灌酒了。 午间的家庭聚会很成功、很温馨。原本很不高兴的爸爸妈妈在见到贤德淑良的大嫂後,立刻开心地赞同了这桩既定的婚事。 两老原以为他们那个花心的儿子一定是娶了什么莺莺燕燕,所以才不敢公开婚事。然而,在发现他们是因为不想动了温柔媳妇胎气的安全考量之下,才淡化了这件喜事之後,所有的不开心立刻烟消云散。一群老人家及婆婆妈妈们已经开始计划起孩子的名字,并列出长得让人儍眼的购物清单。 童谨宜将这一切收尽心底。「我很幸福,也很快乐。」她的嘴角扬起柔柔的开心微笑。 季言誉朗笑,还是忍不住戏弄道:「那婚前大嫂的条件还算不算数啊?我不信以你们现在的恩爱情形,大哥会答应让你生完孩子之後就落跑哦!」 童谨宜一愣,她压根儿忘了自己在婚前立下的条件。「我、我……」 季言誉贴心地拍拍她的手背。「忘了就好,那时是在婚前,你们没有任何感情的基础,你会这么想是很自然的。不过现在不同了,事实证明你们根本分不开,那无聊的条件,你就忘了吧!」 童谨宜羞赧地点著头。「我会忘记的,这是我的幸福,我该珍惜。」 「知道就好!」 两人相视一笑。 突然有种思念的情绪在童谨宜的心头炸开,她环顾著四周,搜寻著她熟悉的身影。 季言誉贴心地看出她的需求,她指了指表兄弟的座位。「我哥应该在那,你当个好心的天使去解救他吧!免得他被那群坏人给灌醉了。」 童谨宜点点头,挥手暂别之後,随著言誉所指的方向行去。只是,热闹的一群人中并没有她思念的影子。 「嫂子在找大哥吗?好像有朋友找他,他出去了。」 有人提供了线索,童谨宜道谢後,往门口走去。 言涛安排的家庭聚会是欧式自助餐的方式,选择的餐厅也是著名的西式高级餐厅,餐厅外还有一座温馨的庭园。 童谨宜拉紧身上的披肩,入春後,今天是感觉最寒冷的一天。寒流侵袭台湾,整个台北盆地全部笼罩在寒流的威力里,冷得让人想要哭泣。 她走出餐厅外,凛冽刺骨的风袭来,她畏寒地打著哆嗦。来餐厅时,她根本不觉得有这么的寒冷,是因为有一个强壮的胸膛保护著她、替她挡去所有的寒风吧!思及此,她甜蜜地漾开了笑。 突然,前方一对相拥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皱起眉,缓步向前。然後,自己一颗充满幸福快乐的心,在见著那原本环抱著她日日夜夜、替她挡去所有的风寒,她以为是自己终身幸福归属的男子正拥著另一名女子之後,渐渐冷却、冰冻,而後死寂…… 天地在她的眼前崩溃。 她捂住自己的嘴,阻止自己哭泣出声。 她认得那名女子,她就是那位在新年party上和他一起出席的女朋友,那位林姓大小姐。 谁才是感情的介入者?严格来说,应该是自己。她莫名其妙地以一个未出世的 孩子逼得他不得不属於她,她破坏了他们的爱情,他们的相拥并不为过,林小姐的怀抱才是他原本该待的位置。如果不是这场意外,她根本连他的一根头发也碰不到,两人之间注定天地之遥,永无交集! 老天!她自私地替他们两人造就了怎样的爱情?她以一个孩子逼迫他离开他心中的真爱,她是何其的残忍? 在考虑如何安顿自己时,她压根儿忘了这位正主儿的存在,忘记那一夜她看见他们是多么亲密地相拥著,忘记看见他们是多么恩爱地共舞著一支又一支浪漫的舞…… 她才是爱情的介入者! 如果她是林小姐,一定会因第三者的介入,而恨下得一刀杀了对方! 老天,她是一个多么自私、多么可怕的女人!她竟以一个荒谬的理由,独揽、占有他所有的体贴与温柔! 童谨宜颤抖地拥抱自己,一波接著一波的强大寒意窜进她的血、她的骨。 她该怎么办?该如何收回自己的爱情?该如何还给他,他本应和林小姐共有的快乐与幸福? 她该怎么办? 转身,她麻木地移动脚步离开,没注意到身上的披肩宛若秋天的枫叶般,黯然地由她斜垮的肩飘落至冷冰的地上…… @   @     @ 「你的婚姻,是你所要的吗?」美丽的女子轻声问著,语调中有著感伤。 「是的,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作为结束。」 女子轻叹了口气。爱情是要两相情愿的,如果只有她一人感觉不舍,不肯放手,对两人的未来根本毫无益处。「那你快乐吗?我真的很难相信,你会这么毅然决然地结束单身生活,难道是奉子成婚不成?」女子玩笑地猜测著,语气还是不自觉地存著浓浓的酸味。 季言涛哈哈大笑。「你还真的是猜对了!没错,我们的确是奉子成婚,今年十月我们将迎接我们的孩子。我的婚姻很幸福,我妻子腹内的孩子更是我们所期盼的。」 女子伤感地笑了,知道自己在他的生命中,已成了过去。「那好,只要你快乐就好,我祝你幸福。」 「感谢!」 季言涛给了她一个纯友谊的拥抱,而後目送曾有的爱情离开餐厅,嘴角上始终挂著幸福的笑意。 「喂,大情圣,再对别的女人搂搂抱抱,小心我向老爸告状,由他来扒你的皮!」季言誉皱著眉走近,当场目睹老哥和他过去的女朋友做最後的相拥告别。 季言涛一记爆栗敲在自家妹子头顶上。「去告啊!老哥我心中无愧,还怕你捉奸不成?」 季言誉嘴角含笑。她知道老哥不是那种会做出背叛嫂子事情的人,更何况他们现在如胶似漆,他的视线根本瞧不上别的女人一眼! 「好了好了,不和你斗嘴了。嫂子呢?她不是出来找你?」 季言涛皱起眉。「没看到她啊!庭院就这么大,她出来我不可能没看到的。」 一股不祥的预感猛然袭来,他著急地探询著四周,结果意外地发现,前方的转角处正孤伶伶地躺著一件她今天所披戴的白色披肩…… 季言涛奔向前,抓起地上的披肩,在披肩上意外触摸到的湿意让他皱紧了眉头。 披肩的衣襟处沾著未渗透的水珠。她哭了?她为何哭泣? 「嫂嫂的披肩怎么会在这儿?」季言誉担忧地问道,突然,一道灵光猛然闪过,她想到最坏的可能。「老哥,不会是嫂嫂看到你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的吧?」 季言涛沈默不语,他站起身,抓紧手中的披肩,奔向一旁的停车处。 @@@  @@@ 回到家时,一室的昏暗,甚至比屋外的寒冷更加的萧条寂寞。 他在起居室找到了她,她坐在落地窗前的木椅里,遥望著窗外灰暗的天空,眼眸里已然失去这些天他所习惯的俏皮与活力。 他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将手中的披肩替她披好,再将她冰冷的手包裹进自己温热的手心里。 「你的披肩掉了。」他说。 她收回神,清澈的眸心看不出任何的思绪。「哦,谢谢你。」 然後沈默,目光再度挪回窗外。 他心急地解释著。「你误会了,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没错,但那都是过去式了,今天的拥抱只是别离的最後告别,没其他意义。」 她瑟缩了一下,仿佛被针刺到一般。 她看著他,平静的目光有著让人害怕的疏离。「是我不对,我该向你说声抱歉才对。」 「什么意思?」 她望著他,忍住碰触他的冲动。「你和她本来就是一对,是我莫名其妙地介入,才导致你们分离的,是我不对。你可以和她继续交往,我不会有什么意见。」 「你说什么?!」季言涛激动地跳起来,有一瞬间,他猛然感觉现在的状况仿佛才是那天协商结婚後接著该发生的事,而快乐幸福的一星期都只是自己的幻想,根本不是事实! 她看著他,没因他的激动而打断她所维持的冷静。「我们的条件还是存在。生下孩子後,我们离婚,你可以继续和她来往。」 季言涛气愤地咆哮。「你在说什么?我要的是你不是她!难道这些天来我所表现的还不够清楚吗?难道我们被言誉警告是警告假的吗?」 她避开他的眼,收回视线,目光再次投向那昏暗的天空,眼眶涌起强忍悲恸的泪意。 「因为孩子。如果没有孩子,你不会娶我,所以我更不能自私地阻断你的爱情。」她说,哭意压低了她的嗓音。 季言涛猛然一震,痛心地重复她的话。「你到现在还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是。」她回答。 「所以相敬如宾的婚姻才是你想要的?」他问。 「是。」她回答。 「你还是坚持你那个该死的条件?」他怒声狂吼。 她转头望向他,梗住泪意,逼迫自己坚定地回答。「是。」 空气中充满令人窒息的气氛,两人对视,眼底交杂著的目光,似斥责、似怨怼、似愤怒,更似……缠绵悱恻的真情爱意。 季言涛双拳紧握,全身僵直伫立著。她的回答彻底伤了他的心,所有的愤怒以及沮丧宛如涛天巨浪般席卷向他。 他嗤笑。「我真该去放串鞭炮,庆祝自己在几个月後又可以恢复黄金单身汉的身分!」 他的话语一字一句地刺在她的心头上,梗住的喉咙像有千斤压迫一样的紧绷,童谨宜抚著疼痛的喉咙不语。 「我再问你一次,相敬如宾的婚姻生活和那个该死的条件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他嗓音低嗄地问,仿佛用尽全身的力量在控制自己濒临崩溃的怒火。 「是。」闭上了双眼,这是她的回答。「我只想将你原本想要的还给你。」 季言涛笑了,笑声刺耳而尖锐。「不必了,你根本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算了,既然这是你想要的,那,就顺你的意好了。」 他转身,狼狈地退出起居室。 起居室里回荡著让人恐惧的沈默死寂。 童谨宜曲起了双腿,环抱住自己,将头埋入腿间,同时咬住拳头,忍住那悲伤得不能自已的哭泣声音…… @@  @@ 一切恢复成本来该有的模式。 她结束了八天的婚假,销假上班。 两人上班、下班,然後冷淡地过著暂时同居的生活。 夜幕低垂,他们先後回到现在他们称之为家的地方,她回到她的房间,换上让自己舒服宽松的衣服。 那天起,她搬离主卧室,暂居客房。和他的交集,除了同住在一个屋檐下,除此之外,没别的了。 她看著镜中的自己,怀孕进入第八周,小腹不再平坦,已略微凸起。 她抚著小腹,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楼下客厅此时传来电视新闻的声音,她甩甩头,顺顺头发,走出房间。 走进客厅後,她看见牛皮沙发椅上沈默地坐著一个男人。 她的丈夫。 「晚餐想吃什么?今天钟点欧巴桑休假,晚餐要自己准备。」她问,没忘记妻子该有的职责。 「随便。」他答,头抬也没拾地盯著电视。 一抹黯然悲伤的神色闪过她的眼眸,她摇摇头,强振作起精神。「我炒两道菜,很快,你等一下。」 她旋身走向厨房,没注意到一道沈重的目光跟随著她飘向厨房。 半个小时後,两人坐在餐桌前,沈默地吃著饭。安静的空间里,还是只有电视新闻女主播播报新闻的轻柔嗓音。 在仓促的时间里,她准备了两道菜、一道鱼、一道汤。这些食材都是她今天中午趁著午休,到公司附近的传统市场采买的。 童谨宜咬著四季豆,皱起眉。乾扁四季豆一直是她拿手的菜色,为何今天吃起来会那么乾涩? 「我没问过你,你工作的内容是什么?」 他突然出声,将安静吃饭的童谨宜吓了一跳。她不知道他会开口和她说话,这些天,他一直是沈默的。 她咽下口中的食物,清了清喉咙,说出一家出版社的名字,然後继续道:「我是儿童图书的编辑……那你呢?」她试著提出问题。两人再这么沈闷下去,会让她想尖叫! 季言涛扯著笑,炯亮的眸心里依稀看得到些许的怒火。「我的工作你不必知道,相敬如宾的生活不需知道个人太多的私事,这不是你所要的吗?」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狠狠地淋在她身上,她一震,拾起头,迎视他的嗤揄。 「是……是你先提起这个话题的。」 季言涛放下手中的碗筷。「我提起,但你可以拒绝回答。」他推开椅子站起身。 「等、等……」她开口唤住他,捧著碗筷的手颤抖得有如秋风中的落叶。 「还有事?」他问,因她苍白欲坠的神色而加深眸心中的森冷。 「难道……难道,我们不能和平相处吗?」她凝视著他,悲伤的泪已悬在眼眶中。 季言涛审视著她,握紧的拳头因力道不断加深,导致指节隐隐泛白。 「有必要吗?你对我而言只是过客。」他撂下冰冷的话语,随即转身,强迫自己别去看他思念的身影。 「如果不是你那该死的坚持,你可以得到更多!」 没错,如果不是她那该死的坚持,他们仍然可以和那梦幻的一星期一样,过著让每个人羡慕又嫉妒的新婚日子,而他也不会每天摆著张臭脸,连照镜子都会被自己吓到。 季言涛的怒火仍在燃烧,他转身,迈开大步离开餐厅。 童谨宜无力地放下手中的碗筷,她垮著肩,双手覆面,凄凉的闷哼由喉头传出。 伤心的泪水透过十指的指缝中,无助地滑落…… 第六章 照完超音波,童谨宜在护士小姐的扶持之下,由床铺坐起。 「我来。」季言誉放下手中的笔,扶著她的大嫂下床,并协助她整理衣物、穿上鞋子。 「谢谢。」童谨宜道了谢,在一旁的座位坐了下来。 「自家人还客气什麽嘛?嫂嫂和我这麽客气,大哥可是会痛扁我一顿的呢!」季言誉笑说著,并亲自倒了杯温开水放在嫂嫂的面前。 童谨宜但笑不语,和他之间发生的事,旁人并不知晓,大家的印象还是停留在之前他们甜蜜亲热的模样。 「宝宝没事吧?」她问著,手不自觉地覆在自己略微伏起的小腹上。 季言誉点点头,细心解释道:「怀孕的妈妈,子宫都会有收缩的情况,嫂嫂的收缩频率还在正常范围之内,可能是因为嫂嫂比较敏感,所以感觉也较敏锐。」 童谨宜扬起笑,总算解除了心中的忧虑。今天早上一起床,她就感到小腹不正常的紧缩,持续闷闷的感觉,让她不得不趁著午休时来找言誉看看。 「嗯,那我该怎么办呢?一直让它收缩下去吗?」 「呵,当然不是啦!子宫收缩太过频繁,对胎儿或者母体都是不好的,所以怀孕的妇女一定要多多休息,避免剧烈的运动!」 季言誉顿了顿後,突然暧昧地挥挥手、眨眨眼。「唉,真该好好骂骂大哥的,应该让嫂子多多休息才对嘛!」 童谨宜一愣,当然知道小姑所指为何,只是,这么明显的暗示,反倒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言誉猜错了,她的不适,根本和她哥哥毫无关系。他们之间,从那天争吵之後,就不再说话或者正眼对看了。 现在,他们这对人人称羡的新婚夫妻,已经淡漠到连一句交谈都没有了…… 她垂下眼帘,双手拳头紧紧地相握著。 季言誉眼尖地发现嫂嫂的不同。以往只要谈到这样的话题,嫂嫂总会羞红著脸,低垂著头,一副幸福小女人的娇赧模样,但是,今天却不一样。嫂嫂白著一张脸,摇摇欲坠的模样让她很担心。 她清了清喉咙。「最近大哥和嫂嫂还好吗?」 童谨宜硬扯开笑,方才的落寞、苍白已然褪去。「很好啊!」 季言誉皱起眉,夫妻间争吵是难免的事,会不会是她自己想太多了?大哥他们这么恩爱,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对了,老爸老妈刚从黄山进香回来,你们有空可以回家看看他们。」 爸妈和她这个未出嫁的女儿同住,离哥哥嫂嫂他们住的地方只有两条巷子之隔,也是在同一个社区。 自爸爸从教职工作退休之後,参加旅行团出国玩耍或者拜访移民外国的朋友,已成了季家两老的主要活动,一年到头,在台湾的日子是少之又少。 「爸妈回来了?」童谨宜很惊讶,公公婆婆这次出国的时间很短,她原以为他们会在结束黄江礼佛的行程之後,再去玩递整个大陆,看尽所有美景後,才会舍得回国的。 「是啊,妈妈很想念你呢!」 「嗯,我会和你大哥说说,找一天回家看看他们的。」 童谨宜的双手置在膝上,感觉手心微微沁著冷汗。她根本没有把握,在两人关系如此恶劣的情况下,他会不会有时间或者有耐性听她说话。 唉…… @@  @@@ 怀孕进入第十四周。 两人相敬如宾的生活在安静中有了规律。 为了让她的起居更加方便,他们对调了房间,她住进有卫浴设备的主卧室,而季言涛则睡在客房。其实,他更多的时间是在自己书房里度过的。 早上,她会早起,料理两人的早餐。 吃过早餐後,再一前一後地离开家,各自开著自己的车上班。 早餐是他们一天中少有的共处时间,但往往两人只是吃著东西,没有任何交谈。唯一的声源,只有电视上晨间新闻女主播的柔美嗓音。 晚上,她会比较早到家。通常钟点欧巴桑此时已将晚餐备妥,并整理好房子、洗涤完前一天的衣物。 她会一个人用晚饭,偌大安静的房子里,还是只有电视新闻陪伴著她。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声音。 接著,洗完澡後,她会在客厅修润由出版社带回来的稿子。 直到十一点,再将餐桌上的饭菜加热,摆上一副乾净的碗筷,然後刷牙,就寝。 通常这个时间,他还没回到家。 她会躺在床上,关上房间里所有的灯,睁大著眼,安静地等待。 近十二点,她会听到车库铁门升起的声音。然後,她会听著他停好车,进门;听著他将电视打开:听著他在餐桌就座用餐。她总会拉长耳朵,细细听著他回来後制造出来的所有声响,此时,她一颗紧绷的心才得以放松…… 这已成了她每天的习惯,很无聊却很可悲的习惯。 她闭上双眼,心情的沮丧敌不过肉体的疲惫,她缓缓地进入疲累的梦中…… 季言涛将洗好的碗放好,抽了张纸手巾擦擦湿漉的手,然後走出厨房,往楼上走去,并习惯性地停在主卧室门口。 她睡了吗? 从言誉那边得知,她今天中午有去过诊所。让人担心的是,每月固定的产前检查还没到,她为何会突然到诊所去呢?是不是身体有何不适? 他握紧拳头,忍住开门进去的冲动。 言誉不愿主动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却杵在这里,想问又不知如何问出口! 从何时开始,他们的婚姻生活竟从相敬如宾变成了形同陌路? 该死! 季言涛暗暗低咒,接著愤然地返回楼下客厅。 他烦躁地将自己摔入软软的沙发,却不小心撞掉了她放在沙发上的资料夹,露出里头的纸张。 他拾起,这应该是她出版社的稿子。他审视著,发现在电脑字体旁有一些用红笔修润过的字迹。 她的笔迹沈稳、秀气,诚如她本身给人的感觉一样,有著柔美的外表,却有副像钢铁般的硬脾气! 他知道她的脾气。天知道一个柔得像水的女人怎么会有这样执拗、让人抓狂的臭脾气? 季言涛沮丧地放下手中的稿子,他环视著四周,在不知不觉中,他的客厅似乎添入了她个人的色彩。 一旁的桃木桌上摆著一台手提电脑,还有好几本书,甚至好几盆绿色的植物。他发现她偏爱绿色的东西,除了衣物,只要是用品,她一律以自然的绿色作为第一选择。 家中厨房也多了很多个她自制的资源回收筒,还用电脑报表纸分门别类地贴上:纸类(铝箔包装请踩扁)、塑胶类、铝罐(铁)类、玻璃类等标签,甚至还帮用过了的电池盖了间纸制的纸屋来回收。显然她是个环保高手,并且很努力地想感化她身旁的人和她一样。 他起身,走到她暂时工作的书桌。他曾邀她一起分享他有著先进科技设备和丰富藏书的书房,但也许是一旁落地窗的美景,或是椅子和桌子的高度适合,也或许是她喜欢一边工作、一边看电视,总之,她还是执意选择这块小天地作为她「暂居」的地方。 说暂居一点儿也不为过,她私人的东西少到让人觉得,只要稍稍打包一下,她随时都可以离开。 这就是她给他的感觉,仿佛这个家不是她的重心一般,仿佛她的心中还有另外一个家! 就算是两人最恩爱的时候,她也是拒绝他帮她置装或者采购东西,她总说「没用到,所以不需要」。是否根本不是不需要,而是她不爱增加东西,避免离开时打包的困扰? 该死! 季言涛愤然离开她的书桌,走向一楼自己「暂居」的房间。 他关了客厅的电视和所有的灯源,昏黄的月光投射进屋内,映衬著他高大的身影--很孤独,没了以往狂妄的霸气。 @  @@ 清晨,一如以往的生活流程,两人安静地吃著早餐。 她烤了吐司,煎了蛋和培根,打了新鲜的综合果汁,并盛了一锅她昨晚就在电子锅预先设定煮好的红萝卜山药排骨粥。她准备的早餐看似简单,却有丰富的营养。 但显然房子里的男主人还不满意她的精心料理,固执地在她的面前摆上一杯浓浓热热的牛奶。 童谨宜拿著叉子的手僵在半空中,惊恐地瞪著面前的「白色妖怪」。她不爱喝牛奶,就算现在因为怀孕而逼迫自己去接受这玩意儿,但往往都是一、两口後,就立刻举白旗放弃了,她受不了牛奶那种诡异的味道,尤其是厨房那罐妈妈奶粉,口感更是吓人! 「这……我不喝牛奶……」 「喝掉。」他冶声命令,视线没离开手边摊开的报纸。 她喉咙乾涩,从没想过两人难得开口交谈,竟又会演变成这种争论的场面。 「我熬的排骨粥已经有富丰的钙质了,不需靠牛奶来补充。」 他抬起眼,冷冷地瞟了她一眼,仿佛对她孩子气的偏食举动很不以为然。「牛奶有许多食物所没有的营养素,为了孩子,你最好乖乖喝掉。」 「可是……」 他放下报纸,直直地审视著她,炯亮严肃的黑眸像极了准备要训话的父亲。 「你这么挑嘴,不怕传染给小孩吗?如果他出生後也是不爱喝牛奶,那你要他吃什么?难道吃排骨粥吗?」 童谨宜浑身一震,被他冷冷的话语彻底击倒。 她辛苦熬粥是为了什么?难道不也是因为他和他全心计较的孩子吗? 她垂下眼帘,捧起杯子,憋住呼吸,负气地张嘴一口饮尽,然後狼狈、颤抖地放下空杯子,苍白的脸更胜过杯里残留的「白色妖怪」。她赶紧拿了果汁,大口大口地暍著,好冲淡口中那诡异可怕的味道。 季言涛显然很满意自己的逼迫行为,扬起了得意的笑。「看吧,这不就敢喝了?」 她瞪著他,仿佛他是全世界最卑鄙、最坏心的人! 「这是为你好,别孩子气。」 她甩头不去理会他。 季言涛审视著面前脸色苍白的女人,困扰他整夜的问题,终於在深吸了口气之後,脱口而出。「对了,你去诊所找言誉有什么事?」 她心一紧,戒备地看著他。他的表情看起来没有太多的关心之意,有的只是另一种她不明白的防卫,她直接将之判断为--他不爱她去找他的家人、饶舌说些不必要说的话。   童谨宜惨白著脸解释。「我没和言誉说什么,我只是去看看,昨天早上起床时,我的子宫有些收缩,所以才去找言誉,我真的没和言誉说什么。」 男人懊恼地扒过前额的头发,恨不得一头撞墙。他不爱她一副紧绷防备的模样,他到底是说了什么,怎么会又引发她的误会? 「我不在乎你和言誉说什么,我只是关心小孩有没有事!」他直觉反应,小孩等於她,她等於小孩,反正两人一体,他问一个就知道另一个有没有事了。 童谨宜整个人僵住了,她眨了眨眼,顿时之间领悟了一切--他所有的举动都是因为孩子,逼她喝牛奶是因为孩子,问她去医院的目的也是因为孩子。是不是除了孩子之外,她和他之间不会再有其他话题? 她失神地将双手覆在凸起的肚子上,有那么一刻,她竟然嫉妒起和自己骨肉相连、呼吸同一口空气、汲取同样养分的孩子,嫉妒他拥有他父亲所有的视线、所有的关切。 看到她更形苍白的脸,季言涛沮丧、烦躁地扒著头发。他从来都不晓得能言善道的自己,在碰到自己的老婆时,竟会变得如此口拙。「我的意思是--」 「没事。」她断然打断他的解释,同时收回抚腹的手,茫然地将视线投向没有定点的前方。「孩子没事,请你放心。」 她一句冷淡的回应,冻住了他所有未说完的话。 「没事就好。」这是他唯一能回应的话。他苦涩地拿起叉子,继续吃著索然无味的早餐。 清晨的餐厅,再次恢复成以往的寂静,只听得到电视上新闻女主播播报的柔美嗓音…… @@@@@@ 自那一日的早餐起,她被迫每天喝下一大杯的牛奶,她没再抵抗,只是乾脆的一口喝完,然後捧著果汁猛灌,拚命忍住作呕的感觉。 两人的关系似乎在无形之中更加的紧绷、更加的无交集。 生活流程一如之前,没啥变动,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月的稿件特多,所以她拿回家里修润的稿件也愈来愈多。不过,她都努力在十一点半上床就寝,免得和夜归的他碰面,平添不必要的尴尬。就算稿子真的润不完,她也会将稿件拿回房间,再继续努力。 下班回到家之後,她就像只封闭的寄居蟹,把自己紧紧地关在蟹壳里,一颗心始终无法放开。 一连数夜如此,她以为不会有人留意到,没想到-- 她打开房门,有点惊讶他会站在她的房门口,敲她的房门。 「有事吗?」她平静地问,视线平平地盯著他的领带结。 「你还在看稿子?」他注视著她拉紧睡袍衣襟的动作,她的肚子愈来愈大,但除了肚子之外,其他部分似乎没什么变化。怀孕的人可以这么清瘦,气色可以看起来这么憔悴吗? 她仍是没抬头。「最近稿子比较多。」 他深邃的黑眸在看到她疲惫的神情时,立刻窜起怒火。「你可以把工作辞了,你根本不需要工作得这么辛苦。」 「我的工作不会影响到孩子,你放心。」她说,还是没有看他。 他不耐地低吼。「为什么你总是爱扭曲我的好意?」 「这是事实。」 这女人?!简直让他气到想撞墙! 「如果我要你辞掉工作呢?!」他气愤地挑衅。 终於,她抬起头,迎视他,眸心的清澈冷静有别於他的愤慨。「我想,我们已经同意过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了。我的工作是我的生活重心、我的经济来源,没了工作,难道要我暍西北风吗?」 他性感的薄唇绷得死紧,黑眸中窜升的怒火炙烫得吓人。 季言涛不发一语,突然愤然地转身离开。 她疲惫地叹了口气,关上房门,回到桌前继续未完的工作。 @ @@ 第二天晚上,他出乎意料地早归,并当场目睹她在客厅的「暂时书桌」工作,而电视正播放著当红的台语连续剧。 她儍住,一时无法反应过来。这个时候,他怎会出现在家里? 「吃了吗?我去热菜。」 他应该笑,因为她把客厅当书房的原因,果真是他所猜想到的--一边看电视、一边工作。他应该得意地笑,但他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他大步地走到她面前,把一张金融卡、一张白金卡丢在她工作的桌子上。 「这是什么?」她问。 他瞪视著她。「我开了户,申请了一张金融卡,同时紧急办了张白金卡,密码在旁边。里头有足够的钱,可以不让你喝西北风,所以你大可把工作辞掉!」 她瞪著桌上那黑得让人头昏的白金卡,和那张她恨不得一刀剪断的金融卡。 「我们的协议中,并不包含要你资助这些。」 满坑满谷的怒气在他的胸口点燃,并且快速燃烧。 「你是我的妻子!」他吼。 「你只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爸!」她毫不客气地怒吼回去,整个人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应对。 季言涛的怒火冲到最顶点,他冲向前,如果不是顾及她怀孕,他真想狠狠地将她摇醒。这顽固的女人真的有本事可以搞疯他! 「没错,我是孩子的爸,更是你的丈夫!我要你辞职你就得辞职,我不要再看到你累得像鬼一样,这样胎儿也会受影响!」 仿佛一道雷劈打在她的身上,她情绪激动地跳起来,怒火晕红了她的双颊。 「孩子、孩子!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孩子!除了孩子之外,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想法?连牛奶那种可怕、让人作呕的东西,也每天都要逼我喝下一大杯!你这个可恶、自以为是的男人!」 她愤怒激动的泪盈满整个眼眶。突然,她转身从一旁的资料夹中抽出一张名片,颤抖地高举,并指著名片上的头衔。 她气愤地回击,已不在乎流了满面的泪。「我的工作是我苦心经营来的,你知道为了要挂上这个『组长』的称谓,我花了多少的精神,接了多少别人不肯接的稿子,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出来的吗?你这个老板、科技新贵根本不知道我们这种基层员工的辛苦,你没有资格只凭一句话就要我辞掉工作!这是我的经济来源,更是我甘之如饴的成就!」 童谨宜痛快地吼完後,突然眉一皱,无力地坐回座位。 「嗯……」她抱著肚子,吐著气,闷闷地低吟。 季言涛立刻冲到她身边,扶住她无力的身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肚子在痛是不是?深呼吸、深呼吸……你爱怎么骂我,我都乖乖让你骂,你犯不著动这么大的肝火啊……」他紧张地刷白脸,扶持她的双手甚至微微地颤抖著。 「哦,老天……」她抚著鼓起的小腹,缓慢地呼吸。 「到底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他的脸在听到她「痛苦」的呻吟时,愈刷愈白,甚至白过在低哼不适的孕妇。「你忍忍,我去叫救护车!」 「不用……」她闭著双眼。「噢……」她在轻喘,嘴角却不可思议地上扬。 「不行,我打电话叫言誉过来家里!」他起身准备冲向电话,火速召来自己的妹妹。 她握住他的手腕。「不用,只是他……他……」她的双眸亮晶晶地,闪著下可思议的光芒,嘴角的笑容愈加灿烂。「他在我肚子里蠕动。」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不禁屏住了呼吸。「他在动?」 她点头。「嗯,应该是……又动了!」她陶醉地闭上双眼。「不太用力,但可以感觉得到。我看过书,他第一次的胎动似乎比书上写的还要早许多……」她低低呢喃,感受这令她感动的一刻。 他咧开嘴角,有著为人父的骄傲。「因为他有个活力十足的老爸啊!」 「没错。」她笑著赞同。 两人对视,感动於这神奇的一刻。 「他还在动吗?」他低哑问著,大大的手掌覆在她的肚子上,坐著等待了许久,却什么也感受不到。 她张开眼迎上他,他的手温暖地搁在她的肚皮上,这是他们难得的贴近。 「现在没有了。」她说,笑容让她的脸整个亮了起来。 「我什么也感觉不到。」他有些沮丧。「胎动的感觉像什么?」 她漾开了笑,首次的胎动还是让她感觉很神奇。「我不知道该如何说明,像是胃在抽动,却又不太像那种感觉,好像体内有种不是可以自我控制的器官在运动一样。」 她说著,注意到他的大手仍然停留在她的肚子上,仿佛那就是他该停留的位置一样的自然,她的脸开始发烫。 两人四眼相接,某些特殊的情欲在其中回荡。 「我想他应该不会再动了……」她起身,抽离他的触碰。 短暂碰触产生的火花,在燃起的那一刻立刻吹灭,他的手心似乎还记忆著那种鼓起的感觉。 「答应我,下次再发生时,让我感觉一下。」他低嗄地说。 她没回答,只是将身上的披肩拢紧,无形地筑起一道安全的距离。 第七章 三天後,由季家二老亲自电话邀约,邀请季言涛夫妇过府餐聚,有些和季家比较亲近的亲朋好友也受邀参加。 近午,童谨宜走下季言涛的车,她身著一件米白色柔软羊毛的高腰孕妇装,领围缀著同色的仿皮毛。孕期进入第十六周,凸起的小腹还不算大,所以就算是宽大的孕妇装,系上细细的腰带,依然清秀灵巧,再搭配淡雅的妆,整个人显得更加的典雅。 老实说,她很紧张,除了那日宴请亲友的午宴之外,她就没再见过自己的公公婆婆了。虽然言涛和言誉说过他们是和蔼可亲的人,但因为没相处过,所以她还是会感到心慌。 季言涛走下车,轻易地从妻子泛白的脸色看出她的紧张,他趋向前握住她的手。「没事,我老爸老妈很欣赏你,所以连出国玩耍都赶著要回来看看你,你不用太担心。」 「嗯,好。」 他努力制造轻松的气氛,童谨宜感谢地浅笑著,没去抗拒他的接触。在她心慌之时,他温热的大手总是可以轻易地抚平她的焦躁。 在季家老家大门,童谨宜停住了脚步,刚刚才建立起的安心又几乎要消失不见。 她惶恐地仰视身旁的男人。「我这样穿著可以吗?上的妆会不会太淡?」她一向自主,这么没自信的情形倒是头一遭。 他笑。「不会,你放心,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孕妇。」季言涛真心赞美,痴迷地望著轻风扬起她的发,展露她迷人细致的颈项。 酡红的气色跃上她的脸颊,平添她迷人的风情,季言涛简直看儍了眼。 「谢谢。」对於他直接的赞美,她还是有些不适应。 「不客气。」他沙哑地说,忍住将她拥入怀的冲动。 两人凝视著对方,有默契地相视一笑,似乎好久不曾有过的亲密感在这一刻又再度浮现。 他们相视微笑了好久好久,原本欲拜见公婆的紧张无措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她望著他,望著他颊上迷人的笑意,望著他薄薄性感的唇,望著那微微轻挑的眉。她望著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跳愈跳愈快,一股热热的燥气由心口开始窜流…… 大门後喧哗的声音由远而近,季言誉打开门,被两尊杵在门口的「门神」大大吓了一跳! 她抚著胸口,嚷嚷抗议。「哦!真的会被你们吓死!你们要深情对看可以在家里慢慢看嘛,杵在门口,跟两尊门神没两样!厚~~」 季言誉的出现阻断了两人间意外出现的情潮。 童谨宜移开目光,羞红脸低下了头。 季言涛有些懊恼亲妹子的意外出场,因而公报私仇地用力敲了她一记爆栗。 「废话真多,我们才被你吓到了呢!」 「呜,明明是你们把人家吓到,还打人家……」季言誉哇哇抗议。 季言涛没去理会坏人好事的妹妹,他牵著亲爱的老婆,踹开挡路的妹妹,走进家里。 家里已经来了为数不少的客人,季母眼尖,一眼就看到刚进门的儿子和新媳妇,她脸上挂著满满的笑意迎向前。 「来了来了,你们总算来了,为娘的我可是望眼欲穿呢!」 童谨宜扬著笑。 「妈。」她轻声问安。 「乖!」季母热情地将媳妇拥抱入怀。「最近好不好啊?肚子里的小家伙还有没有折腾你呢?」 她摇摇头。「没了,我很好,谢谢妈。」 季母大笑。「我知道你们很好,早听言誉说过了!」 她斜睨一旁的儿子,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你最好给我自制一点,别像头发了情的公牛一样横冲直撞的,小心伤了我的宝贝媳妇、心肝孙儿!」 季母露骨且暗示性十足的话语,惹来季家两兄妹捧腹大笑,唯独被「横冲直撞」的女主角,巴不得挖个洞躲起来。 门铃一直响个不停,周遭的气氛也愈来愈热闹。 「我过去招呼客人,儿子啊,帮忙招呼客人。谨宜,这是咱们自个儿家,放自在点。」季母叮咛,随即离开,前去迎接客人。 季言誉还是无法控制地笑著。「哥、嫂嫂,我去厨房帮忙,你们可别又躲起来『横冲直撞』啦!」她大笑,而後快跑离去,免得又被k。 稍稍安静的空间留给两个被取笑到面红耳赤的人。 季言涛搔搔头。「我们娘亲就是这个样子,你别在意。」 她摇头,长长的发在肩上左右摆动著。「不会的,妈的活泼可以让周遭的人很开心。」 「老妈是标准的人来疯,只要人愈多她就愈快乐。」他指指在门口正和人拥抱大笑的母亲,再指指在餐厅指挥安排餐点的父亲。「老爸就不同了,他沈稳安静,总是跟在妈妈身後,替她处理好所有的事。我和言誉都在想,一定就是因为老爸的细心,才会让老妈无後顾之忧地开心玩耍。」 童谊宜注视著自己的公婆,发现他们虽然身处屋子的两处,但两人的视线总是习惯性地搜索著彼此的身影,找著了,即交换一个笑容。 这种感觉是很贴心的,爸妈的默契和回荡在他们之间的浓情蜜意让她感动到想哭泣。 季言涛将她拉得离自己更近,近到可以闻到她发上的香味,近到可以感受到自己蠢蠢欲动的情欲。 「自在点,这也是你的家。」 她仰头,眨眨含泪的眼,笑道:「我知道,只是突然之间很想念我爸爸、妈妈。」因为自己匆促的婚事,爸妈已经生气不理她了。 季言涛放开她的手,将她拥进自己怀里。「改天我们下台中看看他们。」 她偎在他怀里,闻著她熟悉的味道。「好。」 她思念双亲的泪水已悄然滑下脸颊。 @@@ 当季言涛和童谨宜送走最後一个客人时,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季家这场聚会由中午热闹到晚上,接著再延续至夜深。 公公婆婆正和钟点的清洁工人在餐厅里整理客人制造出来的一片混乱。 言誉在聚会的中途时就仓皇狼狈地跑离家里,据婆婆说,是言誉儿时的死对头和他的父母到访参与聚会,所以言誉只好落荒而逃。谨宜倒是有些好奇,是何方神圣竞可以让言誉放下她极爱的热闹,仓皇逃离自己的家? 原本热闹的客厅,这一安静下来,反而令人有些不适应。 「累了吗?」季言涛问,温柔地望著身旁的妻子。 「不会。」他看著她的眼神,让她的心跳又开始加快。「呃……我去餐厅帮忙……」 她想离开,却发现自己的手让他紧紧握著。 他望著她,嘴在笑,眼也在笑,脸上跃著让人眩目的深情光彩。 他伸出手指,指腹沿著她娇俏的鼻尖开始移动,画过她樱红的唇,抚过她小巧的下颚。 她屏住了呼吸,试图後退,季言涛却将她拉往自己怀里…… 他挑起她的下颚,低语道:「我想吻你。」 然後,没等她颔首答应,他低下头攫住了她的唇…… 「老天,我好想你!」他低吼,所有的思念都因这个吻全部倾巢而出。 他想吻她、他想抱她,想将她紧紧地拥在自己怀里,想日日夜夜拥她入怀,想再听到她娇俏快乐的笑声。他想念她的一切一切,而不是这些该死的疏远与相敬如宾! 他吻著她,舌唇享受、吸吮著她的甜美,他温柔占有地搂紧她的腰,感觉到她凸起的肚子轻抵住自己的小腹。这是种很奥妙的感觉,他拥抱著他们母子,仿佛拥有了全世界般的骄傲! 万分不舍地,他结束了这个吻。 「很抱歉,没经过你同意就吻了你。」他抵著她的唇办,低嗄地说,低沈的嗓音里还余留著浓浓的情欲。 「没关系。」她沙哑地回应。 她望著他性感勾扬的薄唇,微喘的气息显示她心中的激动。 她不会在乎他意外地吻她,因为,她也想吻他,她也想念著他…… 他就在自己眼前,他拥抱著她,熟悉的气味紧密地环系著她,她浑身的血脉、神经都因而沸腾了起来! 他们如此贴近,他可以闻到空气中飘浮著她独特的香气。客厅是完全安静的,在他们相对凝视时,外界任何的声响都没能够打扰他们。 他们凝视著彼此的唇,两人的眼眸里有著激烈的需索。 他在看她,黑眸盛满无限情意。 她在看他,眸心里不再有著刻意压抑的疏远、距离。 接著,他们一同拥抱住对方。当他们的唇再度接触时,她甚至希望这个吻能够持续到永永久久。她知道她该抗拒,因为这种温柔的情意会乱了她的决定,会乱了所有、所有的一切…… @   @ @ 然後,他们回到了家。 之前亲密的拥吻反而让两人更若有所思,回程上一路安静,到了家,他们各自回房,彼此没再交谈、碰触,但在两人眼神交会之际,却有著扎人的情绪。 季言涛洗过澡之後,走到主卧室,轻轻敲门。 她打开门,沐浴後的清香妩媚立刻像一道魔咒,狠狠地摄住了他。 「需不需要帮你泡杯热茶?」他清清喉咙,沙哑地问道。 「不了,我肚子还好饱,根本不可能再容下任何东西。」 「忙了一天累不累?」 「还好,你们没让我太过忙碌。」 「我可以进去吗?」他指指她身後光线柔和的寝室。 她尴尬地後退。「……当然,请进。」 他走进房内,嗅著空气中属於她的香气。「好奇怪,我们用的沐浴乳明明是一样的,我却没有你这种香味。」 她轻笑。「男人有男人味,任何沐浴乳我想都无法掩饰吧。」 「不过你的味道不完全是沐浴乳的味道,你的味道更撩人。」 「这是赞美吗?」 「当然。」 「那感谢了。」 「不客气。」 他踱到一旁的桌子,看到桌面上的稿件。「最近稿子还很多吗?」 「这个星期比较好,上个星期是因为很多稿子都赶著送印刷厂,所以比较忙。」 「有考虑回家当个乖乖待产的孕妇吗?」他问,还是没放弃要她辞去工作的念头。 也许是今晚一切和平的气氛,同样的话题,两人却没像之前剑拔弩张的对峙。 「没耶。」她拒绝得毫不犹豫,将他的提议当成玩笑话。 「我可以养你。」他说。 她保持著笑意,耸耸肩。「呵,感谢。」 他看著她在房间里走动,时而整理衣物,时而碰碰化妆枱上的瓶瓶罐罐,他知道她是故意找事忙。然後,他看著她走进更衣间,没了她的身影。 他的胸口如钢弦般紧绷,心跳则如擂鼓一般。 他开口,嗓音低沈温柔。「上次言誉是说,怀孕之後的性行为可以维持到第几周?」 他爆炸性地抛下他的问题。 童谨宜的双手一僵,手中的衣物掉落在地。她猛然转身,视线和倚在更衣间门框的他正巧相接,她瞪著他,呼吸不禁沈重:心跳也跟著狂飙了起来。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悠哉地倚著门框,浴袍前襟敞开的是一片精壮厚实,引诱著她碰触的胸膛。 季言涛表情高深莫测,任谁也看下出他的紧张僵硬并不亚於她。 「我相信我表现的应该很明显,我想要你,这点你应该知道。」他那低沈沙哑的嗓音撩起她全身的鸡皮疙瘩。 「在你安全的考量之下,我希望能保有这种亲密关系。」 「亲……亲密关系?」 「亲密的性关系。」他肯定地重复他的需求。 她眨眨眼,僵硬得无法移动身躯,许久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开口说话。「我……我是个孕妇。」 他笑。「一个最迷人、最吸引我的孕妇。」 她再眨眨眼。「这不在协议之内……」 他站直身,开始走向她。「我要我的婚姻不是一切都基於协议,我想抱我老婆在怀里,我要听你笑,我想分享你的一切,而不是这种冷冰冰的暂居生活。」 「不要。」他的一句「暂居」唤回了她的理智。「我不想把事情弄得更乱……」 「从你和我在喝热咖啡和柳橙汁的那次谈判之後,一切早就乱了。我不在乎让事情变得更乱,况且,我认为合适的激情,对我们的婚姻绝对有益而无坏处。」 「不!」 「说服我吧。」他继续缓缓前进。 「我并不想说服你,你我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只是短暂的,既然是短暂的,就毋须将它复杂化!」 他温柔地指责。「『短暂』是你的要求,你可以收回,我照样可以和你天长地久。发球权在你不在我。」 他走到她面前,黑眸闪著可以吞噬人的光芒,令她不由自主地退後。 「你为什么要压抑自己?为什么要制造这些该死的距离?你为什么不坦白地面对自己的需要,承认你同样渴望著我?我要你,不只是现在,从你被人下药的那一夜後,我就深深地渴望著你,而你愿意吗?」 「不!」她想避离,但他高大的身形却阻挡了她。 「谨宜,面对自己的真心,我不信你可以抗拒我们之间所产生的情欲,这好比吃饭呼吸一样,是再自然不过的。」 她的情感纷乱,无法控制。她想要他,但更怕他会让她心碎。虽然他说他们的婚姻可以天长地久,但她不信毫无「爱情」基础的婚姻如何天长地久? 如果有一天终将分离,她肯定无法承受离别的伤痛,所以她宁愿在这一刻拒绝这一切短暂的快乐。 「我尊重你的决定,发球权在你。」 接著,他伸出手抚著她的颈子,俯首轻轻吻了她冰凉的唇。 「晚安,老婆。」他低声说,然後转身离开。 @@      @ 第二天早上,她如皇后般受邀来到餐厅,一桌的好料,让她看得整个人都儍了。 有新鲜的现榨果汁,有看起来很好吃的总汇三明治和调拌均匀的凯撒沙拉,也有形状很好看的煎蛋和现烤的吐司,最重要的是--没有那可怕的「白色妖怪」! 「这是?」 「这是季家大少爷最顶级的自制早点了,如果季少夫人还不满意,我只好撞墙,以示谢罪了。」 她挑眉。「没有牛奶?」 「没有,不过只有今天,我想讨好你。」 「谢谢,你可以不用去撞墙了。」 她说著,胸口涨满满满的暖意。要抗拒他的决心当场兵败如山倒,在心中少了一半。她该如何拒绝一个如此柔情、如此体贴的男人? 「不客气。」 他们对视的眼中交换了很多对未来的憧憬之情。 「不过,如果从今天开始,每天早上都没有牛奶的话,我想你讨好的目的很快就可以达成的。」 她笑看著他,展露出少见的甜美笑容。 @  @ 第二个星期,在每天接送她下班的路上,他在一家服饰店停下了车。 从那惊喜的早餐之後,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已成了他重要的工作,就算工作再忙,他也一定会赶去公司接她下班。 他迷人的风采和殷勤、体贴的接送情,已让出版社所有的同事嫉妒羡慕翻了天。 「嗯?」她看著他,他的唇展露著神秘的笑。「什么事?」 「我订了些东西。」 他下车,体贴地替她开了车门,迎接她下车。 「什么东西,季先生?」她笑问著,慢慢爱上他带给她生活上一连串的小惊喜。 「一个惊喜,季太太。」季言涛含著笑,牵著她的手走进服饰店。 店员一见到他,立刻由後头衣库里拿出他预订的服饰。 那是五套设计高雅不凡的孕妇装,由蚕丝的质料可以看得出衣服的高级,婉约的感觉更合适她的气质。 「这……这是?」 「春装。孕妇也该换春装吧?」他笑,收尽她的惊讶。 「哦……天啊……」童谨宜抚触著衣服的柔软触感,感动得说下出话来。 「喜欢吗?」他问,爱极她双颊红通通的娇羞模样。 「喜欢!你要把我变成最美丽的孕妇吗?」她调侃地问著。 「我想讨好你。」他抚著她垂肩的发,炯亮的黑眸中皆是满满的柔情。 「谢谢。」感动的泪,盈上眼眶。 「不客气,你可以试试尺寸,我预订的尺寸不知道会不会不合适?」 她笑了,笑声清脆,和他记忆中的一样。 「可能需要大一点的尺寸,我的肚子每天都在快速成长中。」 他跟著朗笑出声,骄傲得仿佛万兽之王。「这就是牛奶的力量!有充分的营养,胎儿才能健全地长大。况且,他是我季言涛的孩子,更要像大树一样又高又壮!」 童谨宜没好气地斜睨了他一眼。「你的『白色妖怪』把我变成水桶身材了,我恨它。」 他快乐地对著她笑。「孕妇本来就不该有苗条的身材,我都不在意了,你更要接受这个事实,老婆。」 她娇嗲地抱怨。「每天看到自己胖一寸,这种震惊的心情,你们男人是不会了解的,连言誉都要我小心体重了。」 童谨宜作势叹了口气。「唉,看来我得好好控制了,再这么让你『讨好』下去,到了今年冬天,等我生完孩子後还是这副水桶身材的话,肯定没有男人会多看我一眼的。」 话才说完,她就立刻後悔了。果然,她看到他阴沈的表情,这是她这两个星期里未再见过的表情。 他在生气。 「你就这么希望能引起别的男人的注意?」他指责著,无法克制地又想起她那个该死的条件。 因他尖酸的语调,她皱起了眉头。「我不懂你的意思。」 季言涛嘲讽地说:「我没忘记你提过的条件,所以自然不难猜到,你会如此在意自己产後的身材,是有再找寻男友的打算。」 童谨宜自卫地扬起下巴。「是不是要找新的男朋友,我没想太多。不过……」她握紧拳头。「我确实是没什么期望现在这个婚姻能够维持一辈子。」 季言涛一震,所有的喜悦和自尊全部消失。他突然觉得自己这半个月来的讨好行为和白痴没什么两样。她根本不接受,还渴望拥有苗条的身材,好吸引别的男人! 他愤然地结帐付款,两人一前一後,沈默地上了车,车子随即如箭矢般冲了出去。 她望向车窗外,看著窗上反映出他的倒影;他僵硬的表情,阴沈、冷硬如石。 她知道他的怒气因何而来,更知道两人的关系再度陷入冰冷。 捂住胸口,突然之间,她觉得无法承受那种寂寞孤独的滋味…… 第八章 怀孕的日子过得很快,平凡稳定的生活一天一天地向前推进。 孕期进入第八个月,时令也过了闷热的夏天,进入稍有凉意的秋天。 她的肚子大得惊人,也许是肚里的宝宝不愿她太辛苦,所以怀孕的过程中,也只有初期有孕吐的现象,之後一切顺利,连动作的敏捷度也没有因为挺著一个大肚子而受到严重的影响。 而她和丈夫的关系,还是维持著这些日子来的冰冷。不只是相敬如宾,他们根本很少说话。就算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一起吃饭,甚至上街采购小孩的东西,他们之间沟通的模式也多半只是点头或摇头而已。仿佛有道无形的墙横跨在他们中间,教他们永远触及不到对方的世界。 但,唯一不变的是,他还是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就算她表示过自己可以开车上班,但还是无法改变他的坚持。 电话铃声响起,她接起电话。「喂?」 「我在楼下。」 「好。」 两人挂上电话。 这就是每天的固定模式。下班时间,他会开车来接她,到了公司楼下,会打电话通知她,她再下楼,然後两人一同返家。 家?严格来说,那幢美丽、看似温馨的宅子,只是她吃饭、睡觉的地方。 她轻轻一呼,觉得胸中始终淤塞著一股难消的闷气。 将电脑关机,并将稿件和桌面收拾整理好後,她拿起了皮包,站起身。 「老公来了?」隔壁同事问。 童谨宜点头。「是啊。」 「唉,全公司就属你最幸福了,上下班都有老公亲自接送,哪像我们其他人,每天都要挤公车、挤捷运回家。最惨的就是我,无论刮风下雨,都要自己骑摩托车回家!」同事钦羡地嚷嚷著。 童谨宜但笑不语。「大家都一样幸福,我先走了,再见。」 她挂著笑走出办公室,一出公司,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 外人都很羡慕她可以和老公这么的恩爱,却完全不知道她心中暗藏的惆怅。他们一天当中唯一的交谈,时常就只有那通电话,其他的,一律毫无交集。他们根本就只是暂居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罢了。 她走下楼梯,在一楼大厅遇到了公司的男同事。 「谨宜,下班啦?」 男同事亮著大大的、开朗的笑容,手中还拎著一袋热呼呼的食物。 「是啊。」她看著男同事手上的那袋食物。「你今天要加班吗?」她直觉地以为男同事今晚要加班,所以才会下楼买餐点。 「不是啦!」男同事献宝地将袋子拿高。「巷口新来了一摊卖小笼包的,好吃得不得了,很多人在排队哦!」 「真的啊?中午有没有在卖呢?」童谨宜笑著问道。公司附近卖吃的都吃过了,也早就吃腻了,来了一种新的选择,难怪大家都会感到很新鲜。 男同事大力地点头。「当然有!好啦,这一袋你先拿回家吃,我再去排队买好了。」他大方地将手中那一袋小笼包塞给童谨宜。 童谨宜接过小笼包,热热的小笼包立刻熨温她终年冰凉的手心。「这怎么好意思……」他们公司这位男同事是以热心出了名的。 「没关系啦!尝尝鲜,好吃最重要。我再去排队买就好啦!你快走吧,你老公不是来接你吗?你们刚好可以在车里头吃。」男同事亮著大大的笑容,热心地挥手说著,脚步已等不及地走向後门,准备再去排队买小笼包。 童谨宜展开笑容,她记得言涛挺爱这种小点心的,也许他会喜欢。 「那,我明天再把钱拿给你,谢谢你。」 「别客气、别客气,明天见!」 童谨宜捧著一袋小笼包,含笑目送同事跑离的身影。她转身,走向正门口,却意外发现大楼外的骑楼伫立著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倒抽了口气,压根儿没想到会是他。她颇感意外地瞪著在一楼骑楼等她的丈夫,这么多个月来,他一直都是在车内等她,根本没走下车过。 她走向前,仰视著他,没忽略他脸上的怒气。「你怎--」 她根本来不及解开心中的疑惑,季言涛森冷刺耳的言语,立刻从他抿紧的唇间迸然而出。 「他是谁?难不成是你看上的人?这么体贴,还帮你准备点心?」 童谨宜一愣,被他指责得莫名其妙。「我……」 他冷笑,打断她的解释。「我看你的行情还不错嘛,就算挺著大肚子,还是可以吸引男人多看你几眼!」 「他不是,他只是我的同事。」她说,紧握双拳,非常厌恶他鄙夷的语气。 季言涛由头到脚审视著她。她是他老婆,他当然知道她有多少魅力可以让男人为她倾心。该死!「不过,孩子还没生下来,我们也还没离婚,你的动作未免太快了些!」 「你说够了没有?」如果她有力量反击,她会狠狠揍他一掌:或者她还有冷静的思考能力的话,她会牙尖嘴利、毫不客气地破口大骂! 只是,她太过伤心了,他所说的每个字,一宇一句都像利箭一样,毫不留情地刺穿她的身体,她根本无力反驳。 「他只是我同事,信不信由你。」 越过他,她迈开步伐,欲走向路旁停放的车子。 季言涛抓住她的手臂,愤怒愠红了他的双眼,让他完全听不见她的话。「我问你,你是不是打算离婚後就跟他在一起?我看你和他挺开心的嘛!」 童谨宜狠狠一震,她仰首,怒视著他,眸心中有著季言涛所没见过的怒气。 「就算我真的和他在一起,你也管下著!」她咬紧牙关,甩开他箝制的手。 「童谨宜!」他忿然地怒吼。 童谨宜无惧他的怒气,仰首瞪著他,眸心中的愤怒和他的不相上下。 只是,这样的无畏只维持了几秒。突然一阵痛猛烈袭来,她弯著身,双手手掌捂住自己鼓起的肚子。 季言涛的怒气让她这突发的状况震得全部消失,他扶住她颤抖疼痛的身子,急切地问道:「你怎么了?不会是要生了吧?」 童谨宜眸心一黯,撑起自己,用力甩开他。她仰起头,恨恨地瞪视著他。「你就这么希望我快点生下他,好和我结束关系?」 季言涛无暇解释,紧紧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她的脸色是吓人的苍白,他的心也跟著紧张得欲裂。「我送你去医院!」 她摇著头,硬是推开了他。「别碰我!」 童谨宜甩头上了车。 季言涛望著自己落空的手,懊恼、忧虑地皱起了眉头。 @@@ 她凭什么生气?凭什么用那种眼光指控他,仿佛他是个罪该万死的坏人?! 红灯,季言涛瞪著身旁的女人。 人家说如果怀的是男生,准妈妈的容貌就会变得比怀孕前丑,而且因荷尔蒙失调的原因,还会长青春痘。 可他老婆就不会有这些症状,她怀的是男孩,皮肤还是细致柔软得像婴孩,被老妈的食补调养出来的好气色,娇嫩如花的模样更是可以让男人看到流口水。 他情愿他的老婆变丑一点,青春痘长多一点,这样就不会惹来一些蚊子苍蝇觊觎的目光! 其实,话再说回来,他在意又有什么用?人家可一点儿也不将他的怒气放在眼里,或将他这个老公放在心里,所以宁愿把美丽的笑容留给别人,自己最亲密的伴侣则每天只能看她冷冰冰的大臭脸。 思及此,季言涛嫉妒的怒火愈燃愈炽热。绿灯,他踩下油门,车子狂飙向前。 「你没事吧?」气归气,他仍是不忘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没事。」她抚著肚子,那种肚子突然紧绷、疼痛抽紧的感觉已经消失。 季言涛看著她抚肚的动作,并很自然地看到她膝上放著的那袋小笼包。 「你……」他开口,光是听他由牙缝中进出来的声音,就知道他的怒火又再度燃起。「如果认为他不错,离婚後可以跟他。」 童谨宜已经没力气回头或者大声和他抗辩,她的视线还是在车窗外,只是幽幽地开口。「他只是我同事。」 如果真的只是普通同事,她应该气愤地和他争论,而不是这么云淡风清、毫不在意地向他说明。他嫉妒的怒火和猜疑的心仍然没消减半分! 季言涛冷冷一哼。「就算是同事,朝夕相处下来,要变成情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童谨宜笑著,她拥紧身上的衣物,将自己屈缩成一团,厌恶地拉开和他的距离。「他和我同事七年了,如果朝夕相处会产生爱情,今天坐在我身旁接送我上下班的人就会是他而不会是你。」 季言涛放声一笑,笑声尖酸刺耳。「不一定要有爱情才可以结婚的,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童谨宜一震,屈缩的身体用力转了过来,她瞪向身旁的男人,眼中的怒意就如方才他所见、所震惊的一样。 「你很卑劣,当初我并没有要求你娶我!」 季言涛嘲讽地撇起嘴角。「没错,你是没要求我娶你。」他无情地耸肩。「所以我们才有机会订下那个协议,不是吗?等你生完孩子就离婚,到时你就可以和你那位男同事从头再来过!」他愈说愈气,说到後头根本是用吼的。 她一愣,氤氲的眼眸燃著熊熊怒火。「随你怎么说,反正再一个月孩子就生下来了,我的事不劳驾您的费心!」 季言涛气愤难耐,他驶进巷子,在自家门口紧急煞车。「你可以下车了!我应该学你一样,努力去寻找别的女人,这样等孩子生下来,我们离婚之後,『季太太』的空缺才有人可以递补!」 童谨宜望著他气红的脸孔,眸心一片震惊,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 「随你。」她说,然後下了车。 季言涛的车子狂飘驶离。 童谨宜站在家门口,眼睁睁地看著这个家的男主人、她的丈夫、她腹中孩子的父亲,离开她的身边,投向另一个不知名女人的怀抱。 他会对那名女子展现他温柔的笑容,那名女子会拥有她曾经拥有过的深情真意,而这一切将不再是属於她所独有。 这是心死的感觉吗?她很伤心、她很难过,她的心头盘据著他每一字、每一句话。 她眨眨眼,苦涩地扬起笑。 怪异的是,就算她的心再痛,她的鼻再酸,她的四肢百骸仿佛就像针扎般的刺痛,但她竟哭不出来,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 她望著他离去的方向,小腹突然一阵紧绷。她皱眉抚著肚皮,明显地感觉到子宫开始收缩。愈接近预产期,子宫收缩的徵兆就愈明显。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样的结果是她自己选择的。 只不过,当孩子出生後,她该何去何从呢? @@  @@ 一个小时後,她独自坐在餐桌前,吃著钟点欧巴桑已准备好的晚餐。因婆婆的指示,晚餐还加上补血补气的炖品。  安静的空间里,只有自己咀嚼的声音和电视的声响。突然间,她听见车库开启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低沈的男性嗓音搭著女性银铃般的笑声进入屋内。 童谨宜顿住了动作,震惊地凝视著前方。那是她的丈夫,他的身旁还紧搂著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子。 两人走进她正在用餐的餐厅,那名美丽的年轻女子在见著她的那一秒,甚至还炫耀地朝她一笑。 她认得她,她正是那名因自己的介入而被迫与他分手的林小姐。 季言涛看也没看他的妻子一眼,直接招呼林小姐入座。 「你坐,我去拿餐具。」 「哇,今天有当归红枣鸡呢!」 「那正巧,我记得你最爱喝鸡汤了。」 「没错。」 童谨宜漠然地看著眼前这对过去的恋人,他们两人热络地互动著,直接忘了她的存在,仿佛她只是一个坐在餐桌一角的隐形人。 她红著眼,望著他们。他们曾经是一对恋人,所以他对林小姐的喜好当然熟悉,而自己只是听到他这样的回应,就觉得心脏痛得好像要爆裂开一样。他会回头找她,也不是什么足以令人惊讶的事…… 季言涛走进厨房。 偌大的餐厅只剩下两个女人彼此对视。 「你肚子好大,预产期不是还有一个月吗?」林小姐问著,声音慵懒、性感得会让男人骨头酥掉。 童谨宜看著眼前的女人拨弄著她丰厚美丽的波浪长发,看著她甜美的笑容,看著她妩媚地在自己眼前卖弄女人味十足的性感风情。 她忍住去碰触自己束成马尾的长发,硬逼著自己咧嘴微笑。 「你知道我的预产期?」 女子甜甜地回答。「你想我会不知道吗?」 童谨宜一愣,而後顿时领悟。是啊,林小姐当然会知道,她可是自己的丈夫在离婚後,等著再续前缘的情人啊! 童谨宜放下碗筷,皱著眉抚著紧绷的肚皮,这次的收缩似乎更加强烈了。 「我想我应该送个礼物给你,你有需要什么吗?小孩的衣服还是婴儿床之类的东西?」林小姐问,嘴角始终扬著甜美的微笑。 童谨宜麻木地回应。「不用了,小孩的用品都已经有准备了。」 她想尖叫!这是怎样的一个情况?她无法想像自己竟然可以坐在自家的餐厅,和丈夫带回来的女人研究著要送她什么生产礼物? 她狼狈地起身。「你慢用,我先上楼了。」 她抚著绷紧的肚皮,慌乱地逃离。 在童谨宜转身的那一刻,不小心撞上了由厨房走出来的季言涛。 她抵著他宽阔有力的胸膛,这难得的亲近震得两人顿时忘了这阵子刻意保持的距离。 季言涛握著她的双臂,忍住将她狠狠抱进怀里的冲动。 童谨宜撑著他的胸膛,呼吸著属於他的味道。熟悉的感觉冲击著彼此,腹中的胎儿似乎因父亲的亲近而开始踹动。 她皱起眉,突然袭来的宫缩唤回她的理智。 她推开了眼前的男人,结束两人无语的对视。 她挺著胸,茫然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思绪,踩著稳稳的步伐,走向安全的二楼,离开两女一男对峙的局面。 她的眼直直地盯著前方,走路、甚至呼吸都是凭著本能,她的思绪因这突发的状况而呈现空白。 她为何要难过?这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她早就知道自己和他最後的结局,所以她根本就不该难过的,不是吗? 季言涛紧握的拳头,未曾松懈。 「你这是何必嘛?找我来气她,你这可是伤了两个女人,一个我,一个她。」林小姐由座位起身,戏落幕,该是她退场的时候了。 「还好我有自知之明,认清你回头找我不是因为想重新开始,而是只想气气自己的老婆。唉,从你结婚之後,就没见你留连花丛了,我才不信你会突然回头来爱 我呢!」 她走到他面前。诚如自己记忆中的,他还是这么的帅气完美。她伸出食指,委屈地戳著他的胸膛。「你真没良心,找我来演这场戏是想让我再度回味失去你的痛苦,还是让你心爱的老婆伤心流泪呢?男人真坏,专惹爱你的女人心伤。」 她拨弄著自己的波浪长发,笑盈盈地望著眼前阴郁、狼狈的男人。 季言涛烦躁地扒过他的头发。「她不爱我,她说生完孩子就要和我离婚!」他委屈极了,所有血液中的自信霸气全让她给磨光了。 女子开怀地大笑,仿佛发现了一件天大的趣事般。 她看著他。「你真认为她不爱你?」 季言涛不答话,表情抑郁地走向一旁的落地窗。 女子摇摇头,沈沦爱情的男女都像是走进死胡同一样,完全没得解。 难得这位情场、商场的天之骄子,会有这般像只斗败的公鸡的一天!因此,她走向门口,还是忍不住地揶揄。 「男人,」她说著。「你的名字叫--笨、蛋!」 迷人的女子大笑,然後扬长而去,不忍再看到她一向爱慕欣赏的男人因爱而狼狈、凄惨的模样。 @  @ 童谨宜回到房间,关上房门,强撑住的身躯终於无力地软倒在地,连走到床铺的力量都没有了。 她屈缩在木质的地板上,双手护著自己鼓起的肚子。那里抽痛得让她想要尖叫,额前已经冒出一片冷汗。 「嗯……」她闭紧眼睛,忍住一阵狂猛袭来的阵痛。 不对,这种宫缩的频率绝对不对! 太密集了,根本连一点停歇的迹象都没有。这阵子就算是子宫收缩,也都是阵痛个二、三十秒就会停止,不像这一次,这阵痛根本没停止过,仿佛有个巨大的东西就要从身体里窜出来一样! 她暗暗算著自己的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有生产的徵兆才对啊! 突然,她感到一阵热流由体内涌出。 童谨宜惊恐的一震,泪已涌出了眼眶,她颤抖地将手伸进孕妇装的下摆,隔著底裤,她触及自己那可怕的潮湿。 举起手,望著自己苍白手心上的那抹艳红,她闭上眼,心惊得连尖叫的力量都没有。 「血……」 老天,她的宝宝还没足月,她不能现在产下他。不是现在,不该是现在!只是,就算自己毫无生产的经验,她也猜得出自己现在已进入生产的产程…… 她该怎么办? 就算是急产,她也不能在家里把孩子生下来啊!没有早产儿的急救设备,这个孩子就算落地,也保不住啊! 童谨宜望著身後的房间门,只要打开这扇门,她就可以求救,她就可以求救 只是,他会理会她吗? 他和他的情人已经团圆了,他还会理会她的存在吗? 在她和宝宝生死存亡的这一刻,她该怎么办? 她竟然发现自己一点向他求援的勇气也没有,她压根儿不想看到他们浓情蜜意的模样! 童谨宜悲凄地哭了。 失去宝宝的恐惧和身体脆弱的情况,敦她再怎么坚强也无法抵挡。 她连撑起自己的力气或开门求救的勇气都没有。如果因为自己的无能,让她失去了宝宝,她该怎么办? 她会恨死自己,她会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 她的泪流得更急了。阵痛是一波紧接著一波,童谨宜深吸口气,用尽自己最後一丝力量,爬向门旁的沙发,食指奋力地勾下搁在上面的皮包,拿出行动电话。 泪几乎模糊了她的视线,她颤抖地拨了一组号码。 「喂?」 「言誉……」听到熟悉的声音後,她破碎地哭喊著。「曰誉……」 「嫂嫂吗?是嫂嫂吗?你说话大声点,我手机快没电了!」 「曰誉、言誉……救我、救我……」 「嫂嫂?你在哪里?你声音好小声哦!喂?嫂嫂?你怎么了?」 「救我……」 童谨宜无力地跌回地毯,手中的行动电话掉落在一旁,她双手捂著肚子,一股 急欲窜出的力量像是要撕裂她的身体一般! 「啊!」 每次的阵痛都是让人难以忍受的痛楚,她痛苦恐惧的泪早已无法遏止地顺著眼 角快速地流进发间。她蜷曲著身体,低喘呻吟著,再也没有任何的气力去求助。 谁来救她的宝宝?谁来救她腹中的宝宝?天啊…… 撕裂般的剧烈疼痛由腹下扩延到她的全身! 她抱住自己,陷入无穷无尽的剧痛之中…… 第九章 季言誉著急地按著门铃,季言涛开了门。 「哥,嫂嫂呢?」她气喘吁吁地问著。 刚刚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她接到嫂嫂的电话,只能隐约听出是她打来的,她惊觉事情不对,偏偏手机没电了,所以才一路狂飘来这儿。 季言涛不解地看著妹妹紧张的模样。「你嫂嫂在楼上休息。」 「我上去看看她。」季言誉推开了挡在门口的大哥,三步并作两步地直往二楼冲。 季言涛感染到妹妹的紧张,也紧跟在後。「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接到嫂嫂的电话,觉得不太对劲……」 季言誉一把推开了童谨宜的房门,触目所及的是让人感到心惧的血色。 「啊!」季言誉尖叫出声。 童谨宜蜷曲在地板上,下半身四周布满鲜红的血液。 目睹这一切,季言涛一把推开自己的妹妹,立刻冲了进去。他跪在妻子的身旁,惊惧地扶起她的身体。 「谨宜?!」 「涛……」她睁开眼,痛苦地呻吟著。「孩子……」 季言涛眼一热,仿佛有把刀在他心头上割一样。他看见他心爱的妻子下身已被鲜血染红了,他惊慌地狂吼道:「言誉!叫救护车!」 季言誉挂上房间的电话。「我叫了。哥,你撑著嫂嫂的身体……」她由浴室拿出数条浴巾,垫在童谨宜身下,然後推开她染著鲜血的衣物,直接内诊。 季言誉皱起眉,擦掉手指上的血渍。「急产,嫂嫂已经开三指了,要赶快送医院,否则母子都有危险。」 他盯著她浴血的身躯,一颗心强烈地缩紧,火焚般的疼痛自胸口蔓延至他的全身。「她……她不该现在生的,还有一个多月……」 「早产。」季言誉调整童谨宜的躺姿,让她靠左侧躺,然後按摩著她的肚子,试图让子宫放松些,以减缓宫缩的剧痛。嫂嫂的肚子随著剧烈的阵痛已经开始扭曲变形,这代表根本不可能再阻止胎儿早产,她能做的只是减缓嫂嫂的痛苦。 她颤抖著,因为产妇是自己的亲人,所以她没了当医生的冷静。「就因为是早产,所以要赶紧送医急救。」 童谨宜剧痛得敦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握著季言誉的手。「言誉,救他,我求求你,救他……」 季言誉眨眨噙著泪水的双眼,她发现自己根本无力阻止嫂嫂失血的状况。她心急地用手臂拭去颊上的泪水。「我两个都要救!你们一个是我的嫂嫂,一个是等著向我要红包的侄子,我两个都要救!」 童谨宜凄迷的眼流下两行热热的泪。「救救孩子……」这是她唯一的要求。 她低喃重复著,倏地,一阵阵痛猛然袭来,仿佛要将她撕裂一般。她弓起身体,鲜血汩汩自她体内流出…… 「谨宜!」季言涛嘶哑呐喊,他紧紧地抱著她,看著她剧痛的模样,不禁湿了眼眶。 童谨宜伸出颤抖无力的手,轻轻反握住季言涛的手,吃力地轻启双唇。「救救孩子……我没别的愿望,我真的没别的愿望……救救孩子……」 她的意识逐渐不清。 「谨宜!」他低吼,紧握住她冰冷的手,试图唤回她的求生意志。 「为了我撑下去!求你,为了我撑下去!」季言涛紧紧地抱住她,颤抖的大手紧紧地和她交握著。 「救护车快到了,为了我撑著,救护车就快到了……」他俯下身吻著她毫无血色的双唇,焦急、恐惧的男儿泪再也忍不住,一滴接著一滴地滴落在她痛苦虚弱的脸庞上。 「为了我,你要撑下去,你一定要撑下去……」他心碎地看著鲜红的血液持续不断地流出她的体外。 「我不能没有你……」 他看著她的生命力随著血液流出体外而愈显微弱,一张小脸泛著濒临死亡的青灰色。 季言涛声泪俱下,无助地呐喊著。「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啊!」 童谨宜虚弱地睁开眼,浅浅地一笑。突然,一股强烈的剧痛又再度袭来,她大叫一声,逐渐陷入黑暗之中。 耳边似乎还听得到季言涛破碎无助的呐喊声,回荡了好久、好久…… 远远的,她听见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而近…… @@@ 急产加上大出血,童谨宜足足输了250的血液,且在医疗团体的全力急救之下,才得以脱离险境,保住了生命。 她仿佛打了一场仗,全身疲累得像被抽掉所有的力气。她张开沈重的眼帘,随即发现季言涛正坐在椅子上打盹。 他的模样糟透了,头发凌乱不堪,胡渣也长满整个下巴,白色的衬衫甚至还沾染著点点血渍。 她看著自己的两只手臂,一只挂著点滴,一只挂著鲜红的血袋。 她的命是救回来了,那,接下来呢? 她该如何是好? 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她唯一想到的人就是他和腹中的宝宝,只要老天再给她存活的机会,她就会珍惜她所拥有的,哪怕是一分一秒也好,她都会拚了命去珍惜。 像是感应到她的清醒,季言涛倏地张开眼睛,跳了起来,冲到病床前。「谨宜?你醒了?」 她虚弱地扯开笑。「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清醒还是还在昏迷中。」 季言涛俯身在她乾裂的唇上印下一个吻。「你是清醒的。」 她点点头。「孩子呢?」这一个动作,让她发现自己的头重得像颗铅球一样。 「孩子状况很好,虽然早产,但体重已经足够了,所以只要再观察个两天,如果一切都没问题的话,就可以不用住保温箱了。」 童谨宜安慰地笑开。「他比我有用多了,至少他『听』起来比我还有活力。」 季言涛握住她的手,再听到她说话,再看到她笑,他发现这是世间上最美丽的一件事。 「你才是最伟大的,你冒著生命危险生下了他。」 她虚弱地一笑,疲倦地合上双眼。「你看过他了吗?」 「看过了。谢谢你,他好完美。」 「不客气。」 语毕,她再度沈入疲累的睡梦中。 季言涛握著她的手,吻著她冰凉的手心,额头抵著她的手,沈重地叹了口气。 @  @  @ 接下来是一堆亲朋好友关切地到访。 孙郁巧来到,爱哭的她在看到好友虚弱的模样时,哭得无法自制,直呼在产前几天,她们还见过面,那时压根儿看不出她有即将生产的徵兆。 季家二老天天都来,而且每次必定带著让媳妇补身养气的补品。只要闻到空气中有中药的味道,下一秒一定会见到他们开朗欢心地到访。 两老爱极了这个已经不用住保温箱、很厉害的早产宝宝。他们总爱等在婴儿室外,期待著每次拉开窗帘看宝宝的时间。他们爱贴著玻璃和厉害的早产宝宝「咕叽咕叽」地对话,仿佛爷爷奶奶所说的话,这个刚出生的小家伙全都能了解似的。两老甚至打算放弃云游四海、到处玩耍的兴趣,乖乖地待在家里含饴弄孙呢! 而让她再度痛哭流泪的,就是台中的父母北上来探望她。 她哭倒在母亲的怀里,直说对不起双亲,让父母在亲友之间抬不起头来,直到父母含泪原谅了她,她才再度展开笑颜,并且分享她以命搏来的骄傲。 当然,还有季言涛,她的丈夫。 他随侍在她的身旁,永远都在前一秒知道她的需求,为她递水或是调整枕头的高度,俨然成了完美贴身的看护。 但,当他们两人独处时,他便坐在她病床旁的座位,两人始终沈默著,不发一语。 而当有访客到访时,他则尽责扮演著父亲的角色,喜悦地和她接受来自各方的祝福以及恭喜。 显然,他们之间存留的气息愈来愈怪,怪得让独处的两人呼吸都很不自然。 孩子生下了,她该留或该走?两人何时办理之前协议好的离婚事宜呢? 这些问题,在她日渐康复後,全数浮上了台面。 @@@@ 十天後,他们带著孩子一同返家。 为了帮她坐好月子,季家二老索性暂住在儿子家,好随时就近照顾,还顺道吆喝季言誉也住进她大哥家里,好照顾他们的宝贝媳妇和万金孙儿。毕竟,有个医生摆在家里是比较能够让大家都安心的。 而童母也为了女儿,只好让童父独自返回台中,同样住进喜气洋洋的季家。这幢三楼的洋房,因这群人的住入,顿时热闹了起来。 「房客」一时多了好几倍,季言涛只好由客房搬回主卧房。他们这对夫妻,在分房数个月之後,竟因这样的理由而再度同房共睡。 因童谨宜坚持哺育母乳,因此往往在深夜需要醒来数次喂奶。为了不打扰他们母子,他只能静静地躺在一旁,佯装仍在沈睡中,但却数次因这感动的画面而动容。这是神奇且神圣的一刻! 她变了,短短的半个月,她像换了一个人,不再忧愁岑寂。孩子似乎成了她的一切,主卧房内总是充满著她轻声细语如柔风般的嗓音和笑声。 她总是哼著歌,起初是对著孩子唱,到後来,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听见她轻吟的歌声。她仿佛找到了欢乐的泉源,对谁都是笑脸迎人,连他,她一向不太愿意表达情感的丈夫,也分享到了她珍贵的笑颜。 今天的季家还是很热闹,全家人聚集在客厅里,讨论新生宝宝的命名问题。这是一个攸关宝宝未来一生的事情,所以季家爷爷很慎重地拿出研究了大半年的姓名学,以金木水火土外加笔划,取出了一个他自认完美至极的名字--季天山! 全家立刻摇头反对,季奶奶尤其反对得厉害。「天山?还黄山咧!老头子,你算了这么多个月的名字,竟然就只有这个天山?你实在是太让我们失望了。」 「会吗?」季爷爷据理力争。「这个名字好啊!有气势,像山一样磅礴,将来宝宝一定是个不得了的人材啊!」 只是,季爷爷的提议在没获得任何人的附议之下,当场宣告失败。 最後,宝宝的名字敲定,大家一致采用由算命师父经批命所取的名字--季耀佳。这是一个充满阳光的名字,大家都真心期盼这个厉害的早产宝宝能有个充满光明的人生。 一群人达成共识之後,立刻作鸟兽散,趁周末假日补眠的补眠、逗小孩的逗小孩。童谨宜带著微笑,走到自家的小花园,坐在摇椅上,悠闲地晒著午后暖暖的秋阳。 「起风了,披件衣服吧。」季言涛走近,拿了件外套,温柔地披在她的肩膀上。 她仰起头,浅浅一笑。「谢谢。」 季言涛在一旁坐了下来。 「身体好些了吗?」他问,两人难得促膝交谈。 她笑。「好很多了,季妈妈食补的威力很厉害。」 他跟著笑。「呵,要是她知道你这么赞同她的养身计划,一定会很开心。」 童谨宜无浊的视线和他紧紧相锁。「我的身体会这么快恢复元气,多亏季妈妈辛苦熬炖的补品,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婆婆,我很幸运。」 她双手交握在膝上,专注地凝视著他,想从他平静的脸孔中看出一些和她内心里同样的下安。「只是,是我没有福气,不能当她一辈子的媳妇。」 季言涛僵硬的肩膀顿时一震。「你想表达什么?」 她看著他,清澈的眼中漾著闪闪的光亮。「你和林小姐既然复合了,我想我早点走,对彼此都好。」 他的思绪倏地一空,他压根儿没想到在她安详笑容的背後,还是谨记著当初的协议。 「我没和她复合,那天她只是……只是单纯来家里吃饭……」 他知道他的解释她绝对不会相信,因为在她清澈无浊的眸心又升起他曾见过的戒备和不安。 童谨宜摇头笑了。事到如今,她根本毋须在意这么多。「是怎样的情况都无所谓,既然当初是我莫名的介入导致你们分手,那么,我离开是应该的,只是,唯一的变化是……」 她看著他,脸上闪著捍卫孩子的母性光芒。「你可以和林小姐孕育自己的孩子,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把宝宝给我。」 @@@ 她希望他将孩子留给她。 她的笑、她的欢乐、她的喜悦全是因为孩子!季言涛发现自己竟然嫉妒起这个神貌和他相似的小男人! 他瞪著眼前这幅天伦之乐的画面,一如往常,她正抱著孩子,坐卧在床上,对著怀中的宝贝轻哼著晚安曲。 季言涛的怒气一把点燃,他高大的身子佇立在她眼前,指著她怀中「咿咿呀呀」说个不停的婴孩,忍住由心中窜起的骄傲,冷著声开口,但,就算他再怎么愤怒,还是自动放低了音量。 「小孩先抱给老妈,我有事和你谈。」 童谨宜无言地走下床,将孩子抱到隔壁,再回房时,看见季言涛还是插腰站在房间中央,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 她走到他面前,平静地迎视著他。「有事?小孩要睡了。」 「你眼中除了小孩外就没别的了吗?」季言涛破口而出的是激动的抗议。 童谨宜没回应,只是瞪大了眼审视他,仿佛在看一个疯子耍猴戏。 季言涛为之气结!她没看到他已经气个半死了吗?她的眼里除了孩子外,还可不可以留给他一厘米的空间呢? 他瞪视著她,产後她的身材迅速恢复苗条,其实不管她是不是挺著个大肚子,她对他的影响力依然有如惊涛骇浪。 「他要睡可以跟爷爷奶奶睡,不见得一定要挤在我们中间!」 季言涛瞪著眼前的女人,是怎样的力量,可以让他如此为她著迷?她的眼中根本没有他,他为何始终看不清这点? 童谨宜一愣,觉得他的怒气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宝宝晚上要暍奶,他不可能和爷爷奶奶睡的。」 他不快地嚷嚷。「他不一定每餐都要暍母奶,一餐喝牛奶,对他绝对不会有影响的!」 她还是一愣,他……他在跟他儿子吃醋吗?她摇摇头,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笑。他怎么可能跟自己的儿子吃醋?他不在乎她的。 「你到底想怎样?要我抱走孩子,是要对我大呼小叫吗?」她挺直背脊,冷冷地说。 季言涛让她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给气到快抓狂。「我来回覆你,你之前的要求。」 童谨宜垂下眼帘,突然害怕听到他的答案。无论小孩是不是属於她,她都得离开,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呼吸好困难。 「孩子我不会给你,你如果要他,就必须留下来!」他怒吼,这就是他的答案。 童谨宜一愣,压根儿不懂他的想法。「我留下来?那林小姐呢?」 「没有林小姐!」他又一吼,愤怒的语调仿佛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在生气! 两人沈默地对视。 她审视著他满是怒气的脸,脑中出现的画面是他和林小姐两人之间亲密的互动。除了补请喜宴时的拥抱,还有她早产的那日…… 在攸关她生死的那一刻,他在哪儿? 在她恐惧害怕的那一刻,他在哪儿? 在她和宝宝为了生存而搏斗的那刻,他在哪儿? 他不在她身旁,她连最後求助的人也不是他。因为那时正是他和过往情人团聚的一刻,她哪敢打扰? 童谨宜不自觉地捂住肚子,那日因情绪严重受惊而造成早产的痛楚仿佛重新回笼,又开始撕裂著她的身体。 她转身,恐惧地抱住了自己。「我不信。」 季言涛简直气炸了,他冲向前,握住她的双臂。「你不可以不信!她只是我叫来气你的,我厌恶你的冰冷,我厌恶你该死的条件,所以我找她来气你,只是希望让你能够知道你应该还有一丝在乎我!」 「结果,」童谨宜冷冷一笑。「反而造成我的早产?」她说,平静的目光迎视他,仿佛此刻说的事情就和讨论天气一样的自然。 季言涛冻住了动作,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原本盛燃的怒火也当场熄灭。这仿佛是个死穴,只要刺中这点,他立刻无法反击。 童谨宜推开他箝制的手。「其实根本就不用再争论什么,打从一开始,这个婚姻就是因为有目的才结合的。如果不是因为我怀了你的孩子,我相信成为你的妻、和你生活在一起的女人绝对不是我。所以既然孩子生下来了,我们的婚姻关系是应该结束,让你重回你原本拥有的自由。」她说,每一个字都透著浓浓的酸意。 他看著她,眼里是清楚的沮丧及罪恶感。「我很抱歉一个愚蠢的负气举动竟造成了那样的後果,我只能说,从我打算娶你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林小姐的存在。无论你信或不信,我们的婚姻成就了一个家,我希望这个家能够长长久久,而不是只有这些天快乐幸福的回忆而已。」 她笑了,悲伤的泪珠却悬在眼眶里。「我……我没有办法忘记自己在这桩婚姻中的角色,我对你而言始终都只是个陌生人……」 她几乎想失声痛哭。她当然想和他长长久久,但心中的阴霾她根本挥之不去,她无法忘记自己在生死边缘时的孤独和无助。 也许在这之前,她会有勇气为自己的未来奋战,但在看到林小姐和他再次亲密地出现在家里,她所有想尝试的勇气,就全部化作飞灰消散了。 她能相信吗?她还敢相信吗? 她後退,双掌捂住脸,转身背对他。 「我们不是陌生人!」他抓住她细弱的手,硬逼她面对他满坑满谷的真情真意。「我们不会是陌生人,你是我妻子,我孩子的母亲,我们之间存在的关系不会只是那简单的三个字!」 她推开他的身子,深吸口气。「没有爱情的婚姻,就算今天不结束,也不可能长久的。你不可能为了一个责任,和我熬到终老。」 他瞪著她,绝望与狼狈写满他一向自信狂傲的脸上。「你到现在还认为我们的婚姻不可能存有爱情?」 童谨宜抑制鼻酸,热泪几乎忍不住要滴落。「我知道你要的人,但那个人绝对不是我……」 「不要断然判断我的想法!」他咬牙切齿地怒吼道,因她坦承在他们的婚姻里不会有爱情,让他愤怒不已! 「这是事实。」 「坚持不要爱情的人是你!」他声音沙哑低嗄地回击,宛如一只战败的猛兽,肩不再挺,不再傲视群雄。 季书涛伸出手,轻抚著她的脸。「相信我,我真的在乎你。」 仿佛雷电由天而至,直接劈进她的心,震得她浑身窜起惊愕的热流。 「你……你在乎我?」 「我在乎你。」 童谨宜看著他,决心离开的心竟在此刻动摇,像欲崩溃的城墙…… 她看著他,看著如此陌生的他。要不是他们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她时常都以为他们之间的交集,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她轻笑,就因为以为是一场梦,所以她始终恐惧著当梦清醒时,这一切都会成为一场空,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 他们的婚姻无法给她实际安全的感觉,她不要一椿每天每夜都心存恐惧的婚姻。 垂首,她握紧拳头。「让我们都自由吧!这段婚姻让我们彼此都很不安,八个月的朝夕相处,这期间互动的情况,我们比谁都清楚,我们根本不可能和乐融融,如果为了孩子而继续忍受这一切,有一天你会恨我的,而我不要你恨我。」这是她的真心话,她可以没有他的爱,但她无法接受他的恨。 显然他是失去她了。 季言涛万念俱灰,凄凉地看著她。 他知道自己彻底失去了她,让她不安恐惧的因子在她心里筑成了一道深厚的城墙,阻隔了所有的一切。 他苦涩地惨笑。「真的不愿意跟我一起共创未来?」 童谨宜闭上双眼,泪已轻轻滑下。 「是的。」她哽咽。「我知道你要的不是我。」 他凝视著她,看著她因痛苦而挣扎,他浅笑道:「不要断然判断我的想法。无论如何,我尊重你的想法。」 他温柔地拭去她颊上的泪水,她细致的触感,还是和自己记忆中一样的完美。 「我们离婚。」他轻轻地说。 终曲 他以为自己可以轻易地适应没有她的日子,毕竟在两人共处的八个月里,他们之间互动的频率少得可怜。 只是…… 孩子走了,她也走了,原本一室热闹的人潮,在他们决定结束婚姻关系之後,也全部伤心地离去。 季言涛孤独地佇立在落地窗前,一室的黑暗更凸显他的寂寞。 他捻熄了菸,走到客厅一角的桃木桌。桌上原有的电脑和稿件已清理乾净,恢复成之前的整齐,但这样的整齐似乎太过於整齐了,他甚至开始思念那满桌稿件的盛况。 他望向餐桌,仿佛再度看到他和她沈默无语地用著餐。他们总是安静地各自吃著饭,他惊愕地察觉,原来在他们八个月的婚姻里,彼此所交谈的话竟是如此之少! 莫怪她要不安和不信任了…… 更甚者,他竟任由自己该死的大男人自尊心作祟,故意带个女人到家里向她耀武扬威,只是妄想能够刺激她,向她炫耀他该死的男性魅力!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时负气的行为,竟差点造成无法弥补的遗憾。 季言涛疲困缓步地走向二楼,打开了主卧室,她余留的香气立刻扑鼻而至,他气一梗,承受心中澎湃情感的冲击。 他走近那张偌大的双人床,那上头似乎还留著两人曾拥有过的激情回忆,那是他最难忘的时候。他看著摺得方正的丝被,从她离开之後,他就不曾再进来这个房间,因为这里存有太多属於她的回忆。他发现自己竟在逃避这一切,这就像一个刚愈合的伤口,一旦碰触就会立即破裂…… 季言涛挫败地跌坐在床铺上,双手覆著脸。老天,他好想念她,这样的思念几乎要将他给彻底逼疯了! 他想念她娇美的颦笑、他想念她说话时低沈呢哝嗓音,他想念她的万种风情,甚至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可以牵动他所有的心绪。 更重要的是,那时,他拥有全部的她,并且在她脸上找到和自己相同的幸福和满足。 虽然这八个月里,他们看似毫无交集,但他的生活之中,却早就处处留有他无法抹灭掉的身影…… 他抬起头,远望著窗外的黑夜。 如果,他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已经爱惨了她,没了她,他的人生即是一片黑暗,那,他该如何挽回这一切? 季言涛起身,晕黄的月光洒进室内,他走向房间的一角,那里还摆放著尚未拿走的婴儿床,以及和她一起采购的婴孩用品。 他看著,心中思念的狂潮再度翻腾至难以平复。 他想念她,想念儿子,想念他的家。 为了再拥有这一切,他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 产假结束,恢复上班後的第一个周末。 那日谈判後的隔天,她带著孩子搬回之前的租屋,母亲因不放心她一个人,更不放心将孩子委交由保母照顾,所以就算对女儿执意离婚的事再怎么生气,也只能陪在女儿身旁,默默地陪伴著她。 「妈,我去超市买个东西。」她唤著正在和耀佳玩耍的妈妈。 童母只是随口「嗯」了一声,没太多的回应。一想到女儿将婚姻当成游戏来玩耍,她就一肚子火气。 童谨宜耸耸肩,母亲的冷淡她已经习惯。事实上,她有太多的事要去习惯了,习惯一个人,习惯拚命工作,习惯这种单亲模式的生活。他既然放心将孩子交给她,无论如何,她必须独自撑起这一切。 她拿起小钱包,准备外出,门铃却在这个时候响起。 她走向前,开了门。 门口佇立的人,让她大大吓了一跳。 季言涛站在门口,紧张的情绪让他看起来很僵硬。 「嗨。」他说。 「嗨。」她回应。他似乎憔悴了,她皱起了眉头。 「你来看孩子吗?」她问。 他苦笑。「来看你、来看孩子。」 童母一发现来者,立刻兴奋地跳起来,抱著孩子冲过来。「言涛,来来来!耀佳很想念你呢!你来抱抱他,他好久没看到他爸爸了!」 孩子还小,根本不知道离情是何物,母亲言下之意,只是在告诉她,骨肉分离是全世界最残忍的事。 季言涛接过孩子,耀佳眯著眼,咕咕地笑著。他是他所见过最美丽、最开朗的孩子。儿子的眉宇酷似自己,活灵活现的模样却像她,耀佳是他们最完美的结晶。 他抱著孩子,忍住心中澎湃激动的情绪,低嗄地问:「儿子好吗?晚上还会起床吵人吗?」 童谨宜轻抚著儿子因咕咕笑而变红的脸颊。「儿子长大了,睡眠时间拉长,晚上比较乖了。」 季言涛凝视著她,他的妻儿就在他的面前,只要他伸出手臂,就能拥抱他们人怀,他看著她含笑逗弄儿子,心醉於她迷人的模样。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接,交缠的目光中有著怨怼、有著遗憾,更有著无法掩藏的思念。 「你呢?好不好?」他沙哑地问。 她避开他深情温柔的目光,那像是一片可以吞噬她、让她沈溺其中的汪洋大海。 她收回抚摸儿子的手。「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耀佳开心地挥舞著他的小肥手、小肥腿,似乎很开心自己的爸爸妈妈同时站在他的身边。 童母因这难得的温情而红了眼,她语重心长地劝说著。「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老一辈的人也不方便出什么主意,但离婚是大事,你们可得好好考虑清楚,是不是能为了孩子或者为了这整个家的和乐,各退一步好好地想想?」 沈默,安静的空间里,只听得见小耀佳咿咿呀呀的说话声音。 季言涛深吸口气,决定打破沈默,说明他今天的来意。 他将儿子交还给一旁的童母,平静地望著自己的妻子。「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童谨宜一愣,以为他是来谈离婚的事,她慌乱地摇著头,下意识起了逃避的念头。「不……不用了,如……如果你是想谈离婚的事,我没什么要求,只要你拟好离……离婚协议书,我随时可以签……签字……」她支离破碎地说著,双手不自觉地捂著疼痛的胸口。 季言涛撇起嘴角,眸心一片黯然。「不是离婚的事。」 童谨宜一愣,呆在原地。 童母当机立断地说:「好,你们两个人好好谈谈,耀佳我顾著,你们不用担心。」 「可以吗?」他问。 「好。」她艰涩地点头。 两人走出童谨宜的租屋。 「我不知道你的房子根本没有退租。原来你的东西不是少,只是没有和我长住的打算。」他说,炽热的阳光似乎无法融化他心中升起的寒意。 童谨宜迎向他挫败自责的目光。「我很慌,那时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季言涛沈默,然後叹气。「我了解。」 两人上了车,车程中一路沈默,直到他们的家。 「这?」她梗声问,在看到自己曾经拥有的家时,她的鼻腔窜起强烈的酸涩感。 「我想让你看些东西。」 两人沈默地下了车,季言涛打开大门,让她先走进屋子。 客厅还是保留著那日她离去时的模样。 「二楼。」 他带领著她走到二楼。 二楼有了些微的变化,原本石砖的地板现在全和房间一样,统一换成了木质的地板。 他打开了第一扇门。「这是儿子的房间,你觉得这样的蓝色会不会不够亮眼?我还放了一张书桌、一个书柜,等你帮儿子挑好合适的童书後,我们再一起将它摆满。」 「这……」 季言涛打断她疑惑的询问,握住她的手,打开第二个房间。那是一间粉红色,充满蕾丝,属於小女生的房间。 「这是妹妹的房间,我们可以再生个女儿,而且我保证这次绝对会当个称职的丈夫,绝对不让你动到任何胎气!」 他拉著她,冲到第三个房间,那是原来的书房,但书房有了明显的变化,原本只有他一人的桌子,在一旁又摆上了另一张桌子,桌面上还有一个液晶电脑萤幕。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书房,你不用委屈地在楼下审稿,我们可以一起在这里工作。我知道你喜欢一边工作、一边看电视,我订的电浆电视再几天就会送过来了,我保证这绝对会是最舒适的工作环境。」 她哭了,震惊的泪水沿著她的脸颊,像珍珠般串串地滚落。「你……这是什么意思?」 俯首,季言涛虔诚地吻去她颊上的泪水。「我不要离婚,我要你们回来。」 她的眼泪流得好急好急,甚至不能顺畅地说话。「你要我?你……你是不是只要儿子而已?」 他坚定的眼神有著爱怜的笑意,透过她的泪眼,他的眼眶似乎也闪著晶莹的泪光。 「我要的不只是儿子,还有你,你才是我最想要的。我想要回我原本快乐的家,我想要你。」 童谨宜凝视著他。「我真的能相信你吗?你知道心被撕裂的感觉有多痛吗?我只想要一份平静的生活,我也想和你共度一生,我更想给儿子一个正常的、有妈妈有爸爸的家……天啊……」她的泪珠不停地潸然而下。「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好害怕,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真的可以霸著你不放吗?我不要你怨我……」 季言涛将她搂进怀里,一个吻接一个吻,轻轻地吻去她眼眶中一再涌出的泪水。 「我爱你。」他终於说出他最真诚的告白。 「你爱我?」她睁大眼睛,一脸无法置信的表情。在明白他所说的话後,激动的泪水流得更急了。「不,我一定是在作梦,你不可能爱我的……」 他笑了,表白之後,让他心情放松不少。「相信我,我真的很爱你,你那个迷药很厉害,那个晚上已经将我的心全部给迷走了。」 他吻著她娇小的下巴、吻著她噙著泪的眼眸。「我好爱你,好爱你,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纵使他激动得全身颤抖,他依然微笑著。 童谨宜激动地抱住了他,眼泪化成笑声,两人紧紧相拥著彼此,她几乎无法喘息。 「你真的爱我?你真的……」 他封吻住她的唇。「你是我的妻、我的挚爱,我早就中了你的迷药,要不爱你,太难了!老婆,就算你现在拒绝我,就算死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她边哭边笑。「你的爱意好可怕。」两人彼此对视著,眼中都充满著希望和爱意。 历经无数的风暴,两颗疲惫的心终於找到休憩的港湾。 「你爱我吗?还是我还得再努力一阵子,你才会爱上我?」季言涛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她是他一生的至宝啊! 童谨宜的泪再度滑落。「不用努力了,我被下的迷药比你还厉害,早在我们第一次巧遇时,我的心就被你勾走了,我老早就爱上你了。」她的泪颜泛著灿烂美丽的笑容。「我这辈子是铁了心要跟著你了!」 季言涛放松所有紧绷的情绪,他在乎她,更在乎她会不会爱上他。他仿佛在攀登一座高山,在经过千辛万苦之後,终於攀上了山头。 他揶揄地笑开。「我就知道你偷偷爱慕我,所以才会故意用高筒靴踩我的脚。」 「我才没有!」她娇媚地笑。 季言涛朗声笑开,这几个月来,他头一次有这么轻松满足的心情。 他轻轻吻著她的唇,少了激情狂烈,却是充满更充实的爱意。 「我发誓我会疼惜你一辈子。」 「我知道你会,我爱你。」 「我也爱你,今生来世。」 两人紧紧相拥,脸上幸福的光彩,比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更加的耀眼夺目。 @@@ 一个小时後,两人回到租屋的地方接了童母和耀佳,再一同返回季家老宅。 他们按了门铃,季母前来开门,难掩脸上的忧愁,这些天,她仿佛老了好几岁。 当季母看到门口带笑的一群人时,惊讶地捂住嘴,简直无法置信。 「你们?!」她指著自己以为已失去的宝贝媳妇和万金孙子。 季言涛大声宣布。「老妈,我们回来吃中饭了!有我们的位子吗?」 「有,当然有!」季母含泪地将媳妇抱入怀中。 「妈,我们回来了。」童谨宜边笑著说,边忙著拭去婆婆脸颊上的泪水。 季母又笑又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不忘回头,向屋内大声嚷嚷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老头子!言涛和谨宜他们回来了!」屋内发出一阵惊呼,所有的人全跑到门口,大家又哭又笑地抱成一团。 天很蓝,云很白。 季家一家和乐团圆。 幸福的味道, 充满在空气中!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