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成双》 楔子 她是名即将临盆的孕妇。 一个身怀“十二甲”的孕妇。 为何是身怀十二甲?因为她比一般孕妇的身怀六甲还要再多一倍!她的肚子里孕育着两个还未出世的心肝宝贝。 所以她有着比一般准妈妈还要大的肚子、还要疲惫的神态、还要糟糕的气色、还要懒得打扮自己的懒散。 怀孕最后一个月,她饱受所谓胎毒之苦,全身痒得仿佛有千万只蚂蚁一样,就算再怎么抓,似乎都无法搔到痒处,因此,她原本白皙娇嫩的皮肤渐渐地被折腾得体无完肤…… 这漫长的八个月,因这些可怕的苦难,让她有着度日如年的感受。人家别的孕妇也许四、五个月才开始穿孕妇装,可她三个月时肚子就已大得像是五、六个月;人家别的孕妇也许只在怀孕初期才孕吐,而她,已经八个多月了,每天还是吐个半死! 哦,天理何在?有时她真想阉了那个每天只会眉开眼笑、得意洋洋的“祸根”——肚子里这两个孩子的爹! 呜,这样的日子还要再一个月才得以解脱……她真想疯狂尖叫!是谁说怀孕的女人最美丽?哼,叫他去死吧! 孙郁巧懒洋洋地望着站在自己家门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艳女子。 女子是如此的纤细迷人,和自己臃肿的身材相比,美女像只灵巧动人的画眉鸟,而她自己则像头超级笨重且怀孕中的大母象。她发现,一向自信满满的自己竟开始感到自惭…… 孙郁巧感叹地叹了口气。“找谁?”她问,语气依旧懒洋洋的。 美艳女子不耐烦地挥挥纤纤玉手。“你是阙哥家的欧巴桑吧?我是潘小姐,我找阙哥。” 孙郁巧玩味地挑挑眉。被别人误认为是家里请的欧巴桑,这倒是头一遭。不过,这也明白显示出,目前的自己拥有多么糟糕的外表。 想八个月前,她还是言情小说界人人赞扬的美少女画家呢!时过境迁,如今美少女竟成了一个欧、欧巴桑?!呜……真想哭泣。 她烦闷地以身上的围裙擦擦湿漉漉的双手。“阙东尧今天加班不在家,你哪位啊?”说到那祸根她心中就有气! 美艳女人对欧巴桑直呼老板的名讳显得相当愤怒,只见她怒目相向地瞪着她。“我是阙哥的女朋友!你真没礼貌,我一定要叫阙哥把你fire掉!” “呃?女朋友?”孙郁巧眨眨眼,一时还无法反应过来。女朋友?她的枕边人何时多了一个女朋友?她这个当人家老婆的,怎么完全不知道? 美艳女人万分不耐。“怀疑吗?滚开!让我进去。阙哥今天怎么会不在家呢?人家本来想给他一个惊喜的说……” 孙郁巧所有的懒散这下子全没了,她挺起背脊,瞪着眼前的美艳女子。 这的确是够“惊喜”的一件事了,这件事可能是继年前阙东尧突破她种种避孕措施,让她中奖怀孕后,另一件令她觉得惊讶的事。 “你耳聋听不到是不是?我说滚开,大肚婆!真不知道阙哥干么请个大肚婆来家里打扫煮饭……” 美艳女子一边责骂上边动手欲推开挡在门口,一脸呆滞的欧巴桑。 孙郁巧赶紧退后一步,免得自己的宝贝肚子被眼前硬闯的美艳女子k到。 她望著“自己丈夫”的“女朋友”堂而皇之地进入“她的家”。 某种她从来不以为自己会有的情绪在心中快速凝聚、发酵。 她一向懒散,不只是对生活琐事或者自己的情绪,也因此,她的脾气一向温和,她的生活一向简单。 只是……呼,她吐了口气。 心头闷闷的,这样的情绪是不是就是愤怒呢? “你和阙东尧交往多久了?”她关上门,转身,轻轻地问,语气不像是兴师问罪的妻子。 女子从容自在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气焰十足地命令着她。“你的问题实在是有够多,给我倒杯水来!” 孙郁巧平静地望着眼前的女人。倒水?开玩笑,就连自己口渴,她有时都懒得倒水喝了,还要帮一个第三者倒水? “你和阙东尧到底交往多久了?”她冷静地再问一次。 美艳女子跷起二郎腿,修长的美腿交叠成美美的角度,还不忘妩媚性感地拨撩着胸前染成金棕色的鬈发。“够久了,久到阙哥会和我结婚,我会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 她环视着四周,这个宅子的格局和布置她相当满意,只可惜今天没见到阙哥。 孙郁巧闻言又是一惊。不会吧?已经要好到可以结婚了?“你不知道阙东尧有妻子了吗?他再娶你可是犯了重婚罪耶!” 孙郁巧实在很好奇,啥时自己的老公要开始纳妾了,她却一点风声也未曾听到?难不成真和电视连续剧里演的一样,老公偷腥背叛,家里的黄脸婆永远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美艳女子没礼貌地嗤之以鼻。“那又如何?反正阙哥爱的人是我!” “呃……他爱你?”三个小时前,阙东尧临出门时对她说的浓情蜜语还言犹在耳呢! 美艳女子自信满满。“他当然爱我!” “嗯……那他太太怎么办?”这是很实际的问题,如果他们真要结婚,那她怎么办? “去!还不简单,离婚喽!你真烦耶!” 离婚?!她的心狠狠一抽。“哦,是这样的啊……” 是啊!如果阙东尧真那么爱这只“画眉鸟”,并想和她结婚的话,那么,和她这头臃肿的“大母象”离婚的确是必然的事……孙郁巧走向电话。 “喂,欧巴桑,倒一杯水来!”美艳女子继续嚷嚷。 孙郁巧拿起话筒,拨了一组号码,一组她这三年来再熟悉不过的数字。 “倒水来!你听到了没?” 电话接通,诚如以往,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 阙东尧的声音低沉感性,他艺文界的朋友老是在鼓吹他,甚至高薪诱惑他,要他去主持电台的深夜节目。 “怎么了,老婆?”阙东尧温柔且甜蜜地问道。 真够讽刺……孙郁巧深吸口气,忍住鼻子传来的酸意。“阙东尧,你的潘姓女朋友兼……准未婚妻找你!” 不等阙东尧回话,她将话筒移开耳畔,同时将它塞进美艳女子的手中。 “慢聊。” 肚子里的小捣蛋伸张正义地踹了两下,她抬高下巴、挺直身子,抚抚高隆的肚皮,扬起一抹笑。 实在不错,在她心情恶劣到想砍人时,她不但笑得出来,竟还有一股想畅然高歌的欲望。 嗯,被背叛的感觉很特殊。不知是因为个性太懒散,还是因为太震惊了,她连想要发脾气,或者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想法都没有,只想尽快离开这儿。 没有任何的迟疑,她转身,开门。 她仰首望天,天很蓝,云很白,炎热的太阳依旧高高挂着。没错,就算人类有多少的喜怒哀乐,有多少的、心痛难耐,太阳还是会由东方升起,西方落下,不会因为你的哀伤而做任何的改变。 情人眼里容不下一粒砂,当爱已掺杂进了其他闲杂人等,变了质,她宁愿拱手让出爱情,也懒得费心去争斗,所以只好关门,离去。 潇洒退出这一场爱情的战役! 只不过她没料到,这一别,就是五年。 第一章 童书界于这两年窜起了一名新星。 她的笔名叫——鸭子妈妈。 鸭子妈妈的作品以绘本及生活图卡为主,清新明快的画风搭配风趣幽默的文字,一系列的“毛毛虫兄妹历险记”一推出就风靡老老少少,甚至改编成儿童剧,在国家剧院及北中高三地巡回演出。 阙东尧叼着菸,将手中的简报资料往自己的合伙人桌上一丢。 “找她。” 林启凡瞄了眼桌上的资料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一把将它抓起。“不会吧?!找“鸭子妈妈”?!” “没错,找她邀稿。” 林启凡挥着简报资料,大叫道:“没错,谁都知道鸭子妈妈是童书界的一颗璀璨新星,但是,她同时也是童书界里最神秘的人物,听说她都是完稿后才会主动找出版社联络的,而且我敢保证,她那家出版社绝对不会透露她的资料!毕竟,没有人会俊的把摇钱树拱手让人。这种比超级任务还要困难的任务,你要我上哪里找啊?你要邀稿也要看对象啊,同学……” “找她。”阙东尧第三次重复,声音依旧没有一丝温度。 他按熄手中的菸,接着又点燃了一根,眯起眼,专注于手中的笔记型电脑,森冷严肃的脸毫无妥协的余地。 “同学,这太难了啦……” 林启凡好想哭泣,望着眼前挚友兼合伙人一脸坚决的模样,他暗叹了口气。 他们是大学的同系好友,出社会后更是一起打拚天下,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阙东尧不会变成这副怪戾阴沈的鬼样子。 五年前,随着郁巧的离去,阙东尧所有的风趣幽默也随之消失无踪。 孙郁巧是阙东尧的妻子,两人因相恋而步入礼堂,浓情蜜意的程度让人羡慕不已。只是,谁也料想不到,五年前的一个乌龙误会,竟让已怀孕八个多月的郁巧愤然离家,从此音讯全无。 “你还是不放弃?”林启凡扶了下金框眼镜,细细地审视着眼前的男子。他看得出来,阙东尧很不快乐。他从不晓得,一个事故竟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天生爽朗的性格。 他严肃阴沈的外表常常会让一些到公司附设图书室里看书的小朋友吓个半死、哇哇大哭,偏偏他又老爱待在那边,而且一坐就是大半天的。 谁都看得出他的思念。他思念他五年前离家的妻子,和一对未曾见过面的双生子。 “都五年多了,同学。”林启凡心痛地提醒。 阙东尧僵硬的身躯在提及、心中那道伤口时更是紧绷。 他缓缓呼出梗在胸口的一股窒闷之气。“这是个机会。” “是啊,是个机会……”就因为郁巧有个画童书的梦想,于是阙东尧就一头栽进童书的世界。 阙东尧原本是一家专以原文翻译为主的出版社总监,一些在国外叫好叫座,甚至翻拍成电影或电视影集的中文代理权,都囊括在他手中,只要是他公司出版的书籍,无一不畅销热卖。 然而,他却于去年突然投入儿童图书界,成立了“安聚出版社”,让艺文出版界的人跌破了眼镜。没有人猜得到阙东尧会来上这么一招,更没想到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安聚出版社”在童书界竟已占有一席之地,成绩亮眼得让人咋舌。 阙东尧等于做了个“株”,默默等待那只可能会投稿来的“兔”。 不过天晓得郁巧真会投身童书界吗?五年前她是个罗曼史小说的封面画者,画童书只是她的一个梦想而已,阙东尧有必要因此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为了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的梦想而搞出这么大一家童书出版社吗?不过,幸好营收倒是挺不错的就是了……“安聚”,平安相聚,这是所有人的希望。 冲着这点,他这个至交老友说什么也得帮忙让这家出版社成为童书界龙头! “好!我去找‘鸭子妈妈’,让我们下一季业绩长红,让我们独霸童书界!这样就算郁巧真要往童书界发展,也只能投稿到‘安聚’来!不过……话说回来,同学,我看你干脆把‘安聚’负责人的名字换掉算了,‘安聚’负责人的名字挂著‘阙东尧’三个大字,只怕郁巧会有戒心……” 阙东尧黑色的眸子闪过一抹阴郁。“不,这是我替她实现的梦想,我希望她明白,我并没有离弃她,从来没有。” “唉!”林启凡叹口气,无奈地扒了扒黑发。“希望郁巧能够明白这点就好。真不晓得郁巧的脾气怎么会这么固执呢?竟连让你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唉……” 也就是因为她的固执,五年前她因误解而离开时,阙东尧才会几乎发了疯。因为他知道,依她执拗的个性,只怕是一离开就不会再回头了…… 林启凡为老友叹了口气。 室内一片岑寂,再无声音,只除了空气中那股挥之不去的凝窒感。 阙东尧望向窗外。时序已近冬天,秋末是郁巧最爱的季节,因为有她最爱的秋风落叶。每年的这个时候,郁巧老是爱拉着他直奔南投山上,捡拾遍地枫红回家,然后仔细将叶子处理风干,甚至自己表框赠送给朋友。这是她慵懒的个性中,除了画画之外的唯一兴趣。 你在哪?郁巧……阙东尧心头一紧,眸心黯了下来…… ☆★☆ “睿睿……”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生扯着裙角、扁着嘴,豆大的泪珠子在圆圆的眼睛里滚啊滚的,仿佛受尽了极大的委屈。“我不要进去啦,里面有凶凶老板……” 孙昱睿拉着像毛毛虫般挣扎扭动的孙昱婷,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是人见人爱的秀气可爱。 “我不要进去啦……哇……”婷婷开始放声大哭。”想到凶凶老板凶凶的样子,她就好怕好怕,妈咪说只有坏人的脸才会凶凶的。 睿睿用力叹了口气,伸手抹去妹妹颊上的泪水。他真搞不懂,女生怎么可以这么爱哭呢? “好啦好啦!那我们回家好不好?你不要再哭了啦!” 婷婷大力摇着头,两侧的发辫晃啊晃的。“不要!呜~~睿睿,我想看书……” 婷婷指着前方一间糖果屋造型的木屋,那是“安聚出版社”附设的儿童图书室,里头除了“安聚”自己本身的出版物之外,还收集了其他童书出版业者出版的童书以及教具,免费提供民众阅览。温馨舒适的阅读空间加上丰富的藏书,使得这间图书室倍受附近住户的喜爱与赞扬。 “婷婷想看书书……” 睿睿的眉皱得好紧好紧,他双手插腰,相当不能理解婷婷这种前后矛盾的说法!哦,女生真是麻烦! “可是,你不进去要怎么看书啊?这里的书又不能拿回家看!” “睿睿,我想看书,我不要那个凶凶老板……” “可是,婷婷,凶凶老板是老板,他每天都会来的啊!” “呜~~我不管,妈咪说凶凶的人都是坏人啦……” “唉唷,你不要哭了啦!老板不是坏人啦……” 两人的童言童语,以及婷婷的嚎啕大哭早已引起路人的侧目。 林启凡很“习惯”地注视着眼前的状况。这已经不稀奇了,“安聚”凶凶老板的威名早就威震小朋友界。 他没好气地看着身旁站得笔挺的老友,阙东尧的表情依然和这五年来的每一天一样,难看得不得了! “看吧,你又把一个小女生给吓哭了。” 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对龙凤胎,目测年龄约有四、五岁,长相清秀可爱,很像郁巧……很像郁巧?! 林启凡瞪大双眼,下巴差点掉下来。不会吧?!他用手肘推着身旁的老友。“你看你看!那对龙凤胎是不是很像郁巧?尤其是那个小女生,哭起来简直就和郁巧看连续剧时哭的样子一模一样!” 阙东尧望着眼前两个一字一句争论著的小小娃儿,眼中不自觉漾起温柔的神色。 这对龙凤胎第一天出现在这间图书室时,他就注意到了。一样的龙凤胎,差不多的岁数,以及和郁巧极为相似的外貌。他有时都在怀疑,不论自己多么的忙碌,每天下午一定要来这儿走上一遭,是不是因为这两个孩子的关系……“我早注意到了。” 林启凡大为亢奋。“你有去调查了吗?” 阙东尧失望地摇摇头。“我见过他们的母亲,并不是郁巧。” 他走向前,由口袋里拿出一条折得方正的手帕,弯腰递给已经手忙脚乱的小男生。“这个给你。” 阙东尧突来的动作,让僵持不下的两个小朋友吓得愣住了。小女娃泪眼汪汪地望着眼前的凶凶老板,全然忘了哭泣,小男生戒备地瞪着眼前的两个陌生男人,小心地护住身旁的妹妹,小小的年纪已有哥哥的风范。 小男生摇着头,很快地拒绝阙东尧的好意。“谢谢叔叔,我有卫生纸。” 阙东尧轻轻笑开,揉揉小男生柔细的发。“懂得保护自己,很好。” “谢谢叔叔。” “先擦干净,我不要看到进我图书室里的小朋友还挂着两条鼻涕。” 他将手帕塞进小男孩手中,然后带着笑意,越过了龙凤胎,走进图书室。 林启凡对他的笑容感到震惊,哇哇大叫了起来。 “同学,你在笑耶!哇塞,我大概有五年没见你笑过了!” “是吗?” 林启几点头如捣蒜,开心地伸手搭着阙东尧的肩头。 睿睿望着两个走进图书室的大人,然后转头看向身旁早已停止哭泣的妹妹。 “婷婷要不要回家?” 婷婷吸吸鼻子,摇摇头。“不要……” “那我们进去看书好不好?”他问,同时看着手中的手帕。大大的手帕在他小小的手心里更显巨大,和妈妈的各色手帕完全不一样,这是他的世界里第一次出现其他属于成熟男性的物品。他小小的心灵里,此刻驻入了一种异样而且是他不懂的情绪。 “嗯。”婷婷大力点头。 睿睿小心翼翼地将手帕放进背包里,再拿出里头的卫生纸帮婷婷擦拭满脸的眼泪和鼻涕。 “睿睿,”婷婷羞涩地开口。“凶凶老板不会凶凶耶!”然后,她纯真地笑开。 睿睿收好用过的卫生纸,牵起婷婷的手。 他望着糖果屋的大门道:“凶凶老板本来就不凶。” 然后,两个小小孩一起走进图书室。 ☆★☆ 当眼前的小男孩以流利的英文念完英文版的“小飞侠”给妹妹听之后,林启凡知道,他遇到一个小小天才了。 “哥哥你好厉害!”他目瞪口呆,小男孩大概才五岁而已吧?! 婷婷开心地笑着,看起来是那么地纯真快乐。“妈咪说睿睿是资优生,睿睿最会说故事了,睿睿认识好多字哦!”她大力赞扬她的哥哥。 安静的睿睿并没回应林启凡的赞美,他瞅着在林叔叔旁边的阙东尧,仿佛刚才自己的表现全都是为了要表现给这个高大的叔叔看的一样。 林启凡继续探问:“妹妹叫什么名字呢?!” “婷婷。” “全名呢?” “我叫……哇!是老鼠波波……”小女孩不再理会林启凡的探问,一溜烟地冲向另一个书柜。 林启凡瞥了眼小女娃忙碌的身影,当下决定把目标放在哥哥身上。对于这一对龙凤胎,他实在有太多的好奇了。 “哥哥叫什么名字?” “睿睿。” “全名呢?” 小男生开始踌躇不安,他摇着头,小嘴闭得紧紧的。 阙东尧揉揉小男生细柔的发。“你妈妈教你不能说?” 他点点头。 “因为我们是陌生人?” 他再次点头。 “上学了吗?” “小班。” “四点半就下课了,你妈妈没来接你们?” “妈咪上班,待会儿才会来,她要我们在这里等她。” 阙东尧扬起笑容。“所以你们才会每天都过来这里?” 睿睿点头,脸上带着靦腆的微笑。 此时婷婷拿了另一本书籍跑回来,她挤到睿睿身旁,并且将书摊在他的面前。“睿睿,念波波给婷婷听。” 婷婷看起来很开心,头上的两根发辫随着她摆头的动作而飞舞跳动着。她是个容易快乐的活泼小孩,和睿睿的沉稳内敛截然不同。 “婷婷不看‘毛毛虫兄妹历险记’吗?第五集是最新的哦!”林启凡主动拿出今早才送到的最新书籍来引诱小女生,想让阙东尧有更多和小男生说话的时间。小男生可以让阙东尧开口多说话,这让他这个身为挚友的感到相当雀跃。 婷婷摇摇头,一副没什么稀奇的样子。“不要,我早就看过第五集了。” 林启凡瞪大双眼。“第五集今天才出书耶!婷婷就看过啦?” 婷婷耸耸肩。“妈咪早就让我们看——呜……” 睿睿捣住了婷婷的嘴,阻止她继续透露更多的“真相”。 这样的举动引起了两个大人的好奇心,林启凡皱着眉头问道:“婷婷为什么早就看过第五集了?” 睿睿放开小手,面有难色,嗫嚅地说道:“婷婷说错了,她看过的是第四集,她说错了啦!” 婷婷皱起眉头。“睿睿说错了!婷婷看的是第五集,第四集在好早好早之前就看过了!” 睿睿由落地窗看到他们的干妈正要打开糖果屋的大门,于是急忙拉着婷婷的小手,慌乱地起身道:“妈咪来接我们了,我们要回家了,谢谢叔叔。” 不等两个一头雾水的大人回应,睿睿拉着婷婷直往门口冲,而婷婷还是努力地抗议着——“睿睿,我真的看过第五集啦!毛毛哥哥已经找到毛毛爸爸了啊……” “婷婷,不要说了啦!” “妈咪说小孩子不可以说谎唷!” “妈咪已经和我们打勾勾,要我们保守秘密了!你忘记了吗?” “啊!我忘记了……” 两兄妹的声音最后隔绝在木门之后。 但,两人的童言童语已经清清楚楚地传到两个大人的耳里。 林启凡火速地翻阅“毛毛虫兄妹历险记”第五集,内容的确就像小女生所说的,这一集毛毛哥哥找到了毛毛爸爸。 除非这两个兄妹有认识书籍的大盘商或者发行的出版社,否则今天才上市的书,他们根本不可能用“早就看过”来形容。 “事有蹊跷。”林启凡抚着下颚。 “没错。” “要去调查清楚吗?” “我会。” 阙东尧望着窗外,视线刚好对上小男孩的。 相似的眉宇、相似的神情……阙东尧狠狠一震!在夕阳余晖下,小男孩稚嫩的脸庞竟与他儿时如此相似! 这两个孩子……“同学,我们先弄清楚那两个小孩的来历。” “好。” 林启凡望着阙东尧的侧脸,发现到在他向来森冷毫无情绪的深邃黑眸中,多了这五年来所没有的光芒……那是希望。 ☆★☆ “吵死啦!”孙郁巧拉开大门。“不要再按电铃了啦!我想投河、我想撞墙、我想砍人啊!” 牵着龙凤胎的侯瑜茹笑咪咪地放下按着电铃的手指。今天很不错,只按了两分钟郁巧就受不了来开门了。有一次郁巧太投入于工作中,连发生了让每个人惊心动魄的大地震,她都没有感觉。 “我明天就去把电铃拆掉,再配副钥匙给你,省得你每次都把按电铃当成玩乐,我的头都快炸开了!” 打从大门一开,孙郁巧就和她的笔名“鸭子妈妈”一样“丫丫”大叫,僻哩啪啦地念了一长串话。 “妈妈!”龙凤胎冲进母亲的怀里。 “今天有没有乖?”孙郁巧合著笑,蹲下身拥抱龙凤胎,并亲吻他们的脸颊,温柔的模样和前几秒破口大骂的形象完全不同。“手去洗一洗,妈妈有准备好吃的仙草要给你们吃唷!” “好!”两个小朋友开心地跑去浴室洗手。 侯瑜茹跟着小孩走进门,并顺势关上了门。 “今天情况如何?”侯瑜茹放下手中的东西,笑看着眼前狼狈的女人。 郁巧完全不像个童书作家,一般来说,女作家不都应该是留着长发、穿着白衣白裙、点着香精油、放着柔美的轻音乐,有着梦幻般高雅的气质吗?可郁巧却完全颠覆了许多人的想像。 她的一头长发用着大夹子高高地夹在头顶上;身上穿着白色且已经被洗衣机扯大的t恤,和早已泛白的蓝色牛仔短裤;脚上则踩着一双已经脱毛的绒毛拖鞋。 “难怪那个姓阙的会想找小老婆,你这个样子,如果是我,我也会去找小老婆。”她开着小玩笑,完全不顾及是否会伤到郁巧小小的心灵。 都过了漫长的五年了,再大的伤痛也应该平复了。况且,以郁巧凡事懒散的个性,她不信郁巧能为一件事伤心多久。 孙郁巧拿高手中的画笔,恶狠狠地威胁道:“我现在正在水深火热的赶稿中哦,你别提到我的伤心往事,否则小心我拿你当飞镖射!” 应文建会的邀请,郁巧接了个儿童剧,月初要交舞台剧剧本,现在只剩下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难怪她会捉狂,而且脾气超暴躁的。 “晚餐要吃什么?”侯瑜茹检视着冰箱。 在郁巧水深火热的赶稿期间,她这个手帕交就得免费包办所有欧巴桑要做的事,举凡煮饭、接小孩、帮小孩洗澡、哄小孩、喂小孩……她这个未婚的姑娘皆要一手全包。 “随便。”郁巧踩着脱毛的拖鞋,转头往工作室走去。 “郁巧……” 孙郁巧没放慢脚步。“有事等我这一页写完再说。” 她满脑子都是未完成的工作,殊不知她的挚友即将说出一项惊天动地的消息。 侯瑜茹放低嗓音。“郁巧,他们的老爸是‘安聚’的老板,这你应该早就知道了。但你大概不知道,‘安聚’就在这个社区里。龙凤胎最近常去的图书室,就是‘安聚’附设的图书室。我今天有瞄到那个‘负心汉’。” 那间图书室并没挂上任何招牌,直到今天不小心“瞄”到了阙东尧,她才发现“安聚出版社”就在图书室一旁。 龙凤胎已经在那间图书室进出半个月之久了,而她这个接送的人竟然都没有发现……时间仿佛停止了运转。 孙郁巧整个人僵在原地,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好像有一股冰冷感由脚窜起……她并没有回头,所以侯瑜茹无法看到她刷白的脸庞,也无法知道,就算事情已过了五年,她的心情仍旧无法平复。即便她凡事懒散、不在乎,但唯独对五年前被阙东尧背叛一事,她至今都无法释怀。 “他看到孩子了?”郁巧低嗄地问,声音沉沉的,语气中有着一丝哭调。 “看到了。” 孙郁巧浑身一震,她闭上眼,忍住一股揪心的感觉。 “你有何打算?”侯瑜茹轻问。 孙郁巧低下头,凝视着脚尖处已掉毛的拖鞋。这鞋陪她好久了,这是五年前她离开阙东尧时所穿的鞋子,而且是一对情侣配对的拖鞋,阙东尧也有一双。 只是,鞋子会旧、会破!会有丢弃的一天,那心情呢? 不好的心情是否也可以像旧鞋一样,旧了破了,就潇洒地丢弃? 唉,她连旧鞋都舍不得丢了,何况是感情呢? “你的打算呢?郁巧?”侯瑜茹又问了一次。 “我的打算?”孙郁巧抬起头,直直地凝视着前方,脸上的伤痛敛去,她以强装的轻松语气说道:“太简单了,等文建会的剧本完成后,我就搬家。” 侯瑜茹一惊。“不会吧?你搬来这个社区还不到一个月耶!你不是为了让孩子们在好的学区就读才搬来这里的?” 孙郁巧咽下喉中的苦涩。“只怪自己没调查清楚,竟然没注意到“安聚出版社”是在这个社区。幸好,好的学区不是只有这里才有。” 她转身,对着侯瑜茹苦苦一笑。“我害怕的不是那个负心汉,我害怕的是又要搬家,搬家可是全天下最恐怖的事。” 她夸张地叹了口气,然后跑进工作室,关上了门。 侯瑜茹望着那扇阖上的门,轻轻地叹了口气。原来,郁巧至今仍是没忘掉那件事…… “妈妈呢?”洗好手出来的睿睿问着他的干妈,而婷婷已经在一旁快乐地吃起冰凉的仙草了。 “妈妈进去工作了。”侯瑜茹抚着睿睿粉嫩的脸颊,双眸闪过一丝怜惜。“睿睿,答应妈咪,以后不要再去那间图书室了。” “为什么?” “因为可以让妈妈安心。” “好。”睿睿贴心地点点头。大人的世界不是他能懂的,但是,如果真能让妈妈安心,他会去做。 “睿睿好乖。”侯瑜茹张开双臂,将睿睿拥进怀里。 门后的孙郁巧在听到儿子贴心的保证后,用力捂住了嘴,可泪水终究忍不住潸然而下…… 第二章 她不是一个坚强、独立的人,虽然外表是给人这样的感觉,但是她知道,自己的个性绝对和坚强独立扯不上边。 五年前,一个女人来家里肆无忌惮地耀武扬威,她的绝然离去不是人人以为的潇洒坚强,事实上是,她根本没有面对真相的勇气。她不想去面对背叛,她无法忍受自己最在乎、最爱的人竟以如此不堪的方式背弃自己!所以,在还没来得及去理清事实真相前,她就已受惊地逃离了。 只是,这一路,她走得很艰辛。 母亲年岁已高,和大哥全家人同住。嫁入阙家近三年,她不想回娘家打乱他们的生活作息。而且,大哥家里有妻、有子女,早已自顾不暇,她无法再回娘家增加他们的负担。 在茫茫然不知自己未来的方向为何时,她鼓起勇气向瑜茹求助,瑜茹也立即伸出援手。她们两人是大二时因校外联谊而认识的,虽不同校,但一直到出社会后都还经常联系,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瑜茹二话不说地把怀了孕的她接进自己小小的租屋套房,让大腹便便的她不需烦恼生活起居的问题。之后,她也接下所有坐月子和照顾新生儿的重责大任。甚至,在发现她得了产后忧郁症后,瑜茹也是尽心尽力,拚命找新奇好玩的事物让她开心;而当她心绪紊乱,无心力工作时,也是瑜茹无怨无悔地提供她所有金钱上的协助……这一份情,她这一生还也还不了。 直到孩子渐渐长大,她才在瑜茹的鼓励下,重新拿起荒废多时的画笔,一笔一划地实现自己创作童书的梦想。 现在,她在童书界已闯下一片天地,于是,她重新租屋,让孩子们有更大的活动空间。在她安顿好自己和小朋友之后,瑜茹却奉家人的命令搬回了家中。虽然如此,瑜茹还是会经常性地来帮助她,让深陷水深火热赶稿期中的她能够无后顾之忧地赶稿。 只是,她没想到,平稳安逸的生活会在此时再起波澜。 一个她以为此生都毋须再见、再去面对的人,竟会……孙郁巧揉揉太阳穴。唉,真的只能怪自己,在勘察住家环境时,竟没发现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安聚出版社”会在这个社区。 “安聚出版社”,那该是阙东尧对她的承诺吧?! 如果你想画童书,我就弄间出版社,只出版你画的童书。 真的吗?那如果我画的童书没人买呢? 不会,一定有人买!在我眼里,你是最优秀的。 花言巧语,你吃糖吗?嘴巴真甜呢! 想不想试试我的嘴有多甜啊? 哈,救命啊,有色狼欺负孕妇唷……当年,她以为那只是枕边的情话,没想到,他真开了间童书出版社。 这些回忆是甜美的,也许就因为回忆太过甜美,所以即使事隔了五年,有时她仍不免认为,阙东尧背叛自己的事只是一场噩梦,待梦醒之后,她和阙东尧还是人见人羡的爱侣,她还是挺着八个月的身孕,仍然每天为怀孕的不适而喳呼乱叫……没有这五年的悲伤与分离。 唉!孙郁巧叹了口气,凝视着映照在落地窗上自己的身影。她恢复窈窕、她面露自信,表面上看来,她是愉快、坚强而独立的。 但,如果除去外在的表象呢? 孙郁巧摇摇头,收回视线,重新将注意力投进绘图的工作中。 除了文建会的剧本外,有时她灵感一来,也会暂时搁下剧本,提起画笔创作“毛毛虫兄妹历险记”第六集。 在第六集中,毛毛爸爸第一次出现。他是只很大、很漂亮的蝴蝶,有着粗粗浓浓的眉毛、炯炯有神的眼睛。不笑或不说话时,脸上的表情显得很严肃。 孙郁巧画下最后一笔,完成了毛毛爸爸的草图。她将草图拿高,定神眯眼一瞧,半晌,突然苦笑出声。 这只公蝴蝶的神韵好像某个人……阙东尧。 哈……真是让人沮丧。 对于那个瑜茹口中的负心汉,她显然没有遗忘过几分。唉,好悲惨。 ☆★☆ 侯瑜茹在黄昏五点十分来到幼稚园接龙凤胎,才刚停好摩托车,就看见睿睿哭丧着脸朝她跑了过来。 “妈咪!”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睿睿一向沉稳,他的慌乱让她不禁焦急了起来。 “婷婷不见了!我们都找不到她……” “你说什么?!婷婷不见了?!” 睿睿和婷婷的老师气喘吁吁地跑向她,同样也是一脸的着急。 侯瑜茹捉住老师的手臂,急忙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睿睿说婷婷不见了?!” “侯小姐,婷婷不见了,我有试图和他们妈妈联络,但一直找不到孙小姐。” 侯瑜茹看看腕表,今天郁巧和文建会负责的人约好讨论剧本,顺便一同晚餐。 “她今天晚上有个饭局。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婷婷怎么会不见呢?” 老师眼都红了,眼中闪着自责的泪光。“那时刚好是其他小朋友的放学时间,我们没注意到婷婷居然会趁幼稚园的大门打开时跑了出去。对不起!侯小姐,都是我们的疏失,我们已经派出所有人手去找了,对不起……” 说着说着,年轻老师的眼泪就跟着掉了下来。“侯小姐,婷婷会不会是自己回家了?” 侯瑜茹无助地摇摇头,婷婷知道家里没人在,她不可能回家的。 所有不祥的想法霎时在脑海中不断地浮现。老天!如果婷婷真的不见了,她要怎么对郁巧交代? “黄老师,你们继续帮忙找,我先带睿睿去警察局报案。” 她慌乱地说完话后,就拉着睿睿的小手,急忙转身跑向摩托车。她拿出安全帽正要戴上时,睿睿突然扯了扯她的手臂。 “妈咪……” “怎么了?” “婷婷会不会去了图书室?” 侯瑜茹惊讶地停住了扣环的动作。 睿睿这个猜测也不无可能。 也许是受他们那个很爱看书的母亲影响,两兄妹从小就对阅读很有兴趣。 自从搬到这个社区之后,郁巧每天忙着整理新屋,又要赶“毛毛虫兄妹历险记”第五集的稿,再加上参与文建会剧本的讨论,这些接踵而来的工作让郁巧忙得不可开交。于是,这段期间,接孩子们下课就是她每天下班所要做的事。在等待她下班的时间,兄妹俩总爱待在那间图书室,直到那天她发现阙东尧出现在那边后,他们才停止过去看书。 “睿睿,我们过去看看。” 她替自己和睿睿戴上安全帽,让睿睿站在摩托车前方的踏板上,然后发动车子,快速驶离幼稚园,朝“安聚出版社”的方向前进。 ☆★☆ 一到图书室,睿睿立刻跳下车,越过门口的小花园,直往图书室那片景观落地窗冲了过去。 “妈咪,婷婷在里面!” 听到睿睿开心的大叫声,侯瑜茹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得以平复,她停好车,摘下安全帽,走向那片落地窗,映入眼帘的画面硬是让她红了双眼——那是一副很安详美好的画面。 小小的婷婷乖巧地腻在一个高大男人的身侧,男人正一字一句地将桌上童书里的故事说给她听。 男人是阙东尧,她口中的负心汉,郁巧这五年来避离的人。 他脸上的表情很柔和,完全没有近期在周刊访谈专栏上所附相片来得冰冷森寒。 这样充满柔情的男人,竟是感情的背叛者。 果然,就算是人人称羡的爱情,当第三者介入时,也是会变质的。 唉! “我们进去吧。” 侯瑜茹牵着睿睿,带着复杂的心情走进图书室。 在郁巧和阙东尧交往的半年及近三年的婚姻中,她只见过阙东尧不到五次,她现在只希望他的记性不会太好,并诚心祈求他能不记得她是郁巧的好友、郁巧的伴娘。 婷婷首先发现她和睿睿。“妈咪、睿睿!婷婷在这边!”她开心地挥舞着双手。 侯瑜茹牵着睿睿走近,她板起脸,微愠地斥责道:“婷婷,你要来这里怎么没跟老师和哥哥说呢?我们好担心你,你知道吗?你忘了妈妈说过要听哥哥的话,不能乱跑吗?” 虽面对阙东尧令她感到志忑不安,但该有的责备还是不能少。 婷婷嘟着嘴、低垂着头,豆大的泪珠子已经挂在眼眶中。“对不起,婷婷不是故意的,婷婷只是好想看书,可是睿睿又说不能来这边……” 侯瑜茹轻叹了口气,她抚抚婷婷粉嫩的脸颊。“下次不可以这样唷!真想看书,就要跟妈妈说,好吗?” 婷婷乖巧地点点头,一得到大人的原谅,甜美的笑容再度跃上她小小的脸庞。她开心地介绍着她的“新朋友”。 “妈咪,老板叔叔在念书给婷婷听唷!” 呃……侯瑜茹心虚地将视线投向婷婷身旁的高大男人。“谢……谢谢你帮我照顾婷婷,我是他们的妈、妈咪……” 阙东尧站起身,有礼地颔首致意。“别客气。我姓阙,是这间出版社的负责人,我不是坏人,所以请你放心。” 他打着招呼,视线和一旁的小男孩对个正着,他笑了笑,慈爱地摸摸睿睿的头顶。 阙东尧的举动令睿睿羞赧但难掩喜悦地低下了头。 这两个男人之间无言的互动,着实让侯瑜茹愣了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曾几何时,阙东尧已经掳获小兄妹一向戒备森严的心?难道真是父子女连心? “呵呵呵,这是当然的了,阙先生当然不是坏人……”她笑得心惊胆跳,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晕倒了! 如果他认出她来,记得她是他和郁巧婚礼上的伴娘,记得在郁巧离开前不久,她曾去他们家和他们一同晚餐,那么,他也会记起五年前的她根本没有怀孕,如何生下一对五岁的龙凤胎?到时,要联想出龙凤胎的身世就相当容易了!如果真那么不幸,她铁定会被郁巧生存活剥的啦! 呜~~她好想哭泣喔! 反正婷婷找到了,招呼也打完了,也该是落跑的时候了! 侯瑜茹不管龙凤胎的意愿,她两手牢牢地各牵住一个,双脚已经迫不及待地大大退了一步。“阙、阙先生,我们先走了,有空再让小朋友过来看书……” 又退一步。 “不好意思打扰你……” 再退一步。 “再见……” 回头,耶!成功在望。 蓦地,她撞上伫立在她身后的男人,所有脱逃成功的喜悦迅速幻灭。 “侯瑜茹?”林启凡瞪着眼前面露惊恐的女人。 天啊!这下死定了…… 林启凡有趣地望着她双手牵着的龙凤胎。“你啥时生了两个小孩?我竟然不知道。我记得上个月才收到的‘学会音讯表’中,你的近况不是还在相亲吗?” 侯瑜茹绝望地闭上了眼。老天爷直接给了她最致命的判决。 没错,阙东尧是没认出她来,但却发生了一件比阙束尧认出她来更悲惨的事——她碰见了她最不想碰见的人! 林启凡,她大学时的直系学长,也是阙东尧的好朋友、阙东尧的伴郎。 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郁巧因为参加文艺界的聚会,认识了那时在翻译出版社的阙东尧,直到他们热恋,并介绍双方亲友互相认识时,她才发现那个在大学时代老爱欺负她、老爱嘲弄她的学长,竟是阙东尧最要好的朋友! 真是太不幸了…… “看到学长不会叫人啊?笨学妹!” “学长……”她苦苦地叫着,真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凄凉感受…… 现在该怎么办?直接打昏他们,然后落跑,再和郁巧连夜搬家? “侯瑜茹?”经林启凡这一提醒,阙东尧也觉得眼前的女人看起来有点眼熟,但仍是记不起来。 林启凡受不了地大力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她就是郁巧最好的朋友——侯瑜茹啊!人家她还是你们的伴娘耶!难不成你的眼中就只有郁巧,别的女人你全没记在脑子里不成?” 龙凤胎在听到自己母亲的名字时,立即睁大眼睛,漾起了可爱的笑容。 “不过……学妹啊,你何时生了一对长得这么像郁巧又像老阙的龙凤胎啊?小家伙看起来应该有五岁了吧?” “婷婷和睿睿都是五岁!”婷婷开心地回应。 林启凡赞赏地抚抚婷婷的头顶。“婷婷真乖。” 赞美完小朋友之后,他又继续调侃着恨不得能挖个地洞躲进去,或着长双翅膀落跑掉的小学妹。 “学妹,五年前你有怀孕吗?身为你直系学长的我,怎么一点儿风声也没听到过呢?你忘了本校的优良传统吗?学长要随时掌握住学妹的最新状况,这样才能确实地照顾学妹耶!” “我、我、我……”侯瑜茹刷白了脸,惶恐地瞪着眼前的男人,狼狈地找不到任何字语来反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实的真相渐渐被披露出来。 “说啊!解释啊。学妹,学长我可是一肚子的疑问呢!” “我、我不知该说什么……” 阙东尧霎时明白好友的用意,急忙蹲下身,脸上有着难掩的激动情绪。他抚着小女娃垂在肩上、扎着可爱发饰的发辫。 “婷婷的全名是?” “我叫孙昱婷。”叔叔不是坏人,妈妈说只有坏人才不能告诉他自己的全名。 “你呢?”阙东尧伸出颤抖的手拉住睿睿的小手。 “孙昱睿。” 他看着容貌相同的龙凤胎,所有郁巧怀孕时的模样,此刻全在脑中浮现。这是多么神奇的一件事,他只感受过孩子的胎动,他只看过他们在超音波下的模样,而现在,他们就站在他的眼前,对他笑、对他说话! “那爸爸呢?” 龙凤胎一起摇摇头。“爸爸”这两个字在他们的世界里是陌生的。 “那,你、你们……妈妈的名字是?” 天真的婷婷以小小的双手轻轻摸着阙东尧的脸颊。“我妈妈叫孙郁巧。老板叔叔,不哭不哭哦!” 一切真相大明。 阙东尧发出一记闷哼,将这五年来夜夜因思念而教他难以成眠的子女拉进怀里。他紧紧地拥抱住他们,牢牢地将兄妹俩圈在自己怀中,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叔叔不哭唷!婷婷保护你,不哭不哭哦!” “不要哭、不要哭,我妈妈说男生不可以流眼泪唷!” 龙凤胎贴心的搂抱和安慰,让阙东尧长达五年的思念和挂心化成源源不绝的泪水…… “你看,你和郁巧怎舍得让一个痴心的男人找他们找这么久?”林启凡愤怒地仗义执言。 侯瑜茹一边感动地哭泣,一边不甘示弱地回骂。“谁叫阙东尧不守本分,在郁巧怀孕时又交了一个女朋友,而且还跑到家里对郁巧耀武扬威,所以郁巧才会离开!” “去!只有你们这种笨女人才会不去求证事实的真相,就迳自下了一个这么残忍又愚蠢的决定!你知道老阙这五年来是怎么过的吗?他生不如死!你懂不懂?” 侯瑜茹愈哭愈伤心。“我会不懂?他伤心个屁!反正有潘小姐陪他,他大可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你以为郁巧好过到哪里去?她生孩子有多辛苦你们知道吗?而且生完后还得了可怕的产后忧郁症,她这五年可没活得像他那样自在惬意、有闲有钱!”她气愤地指指这一间设备完善的图书室。 “你这个笨学妹!你知不知道‘安聚出版社’是为了谁开的啊?这是老阙帮郁巧实现的梦想!” 侯瑜茹双手插腰嚷道:“我不想知道啦!我们要回家了!” 她愤怒地想拉回龙凤胎落跑,但在接触到阙束尧冷得像冰一样的目光时,伸出一半的手立刻收了回去。 阙东尧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压迫着已经浑身发抖的侯瑜茹。 “侯小姐,我想有些事,你可能需要解释一下。” 侯瑜茹惧怕地望着眼前面罩寒霜的男子。虽然眼中的泪水止住了,但无人看得到她的内心正在嚎啕大哭…… 呜~~郁巧,她该怎么办才好? ☆★☆ “哈啾!”孙郁巧掩住口鼻,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没事吧?孙小姐?” “没事。” “是不是冷气太强了,要不要请餐厅的服务生将空调调小一点?” “喔,没关系。” 孙郁巧揉揉自己的鼻子。怎么搞的?是不是要感冒啦?还是谁在想她啊?不然她今晚怎么喷嚏不断? 希望文建会的人不要认为“鸭子妈妈”是个很爱打喷嚏的人。 “那还劳驾孙小姐就我们今天所讨论的部分再做修正。” “应该的、应该的。我是第一次编写剧本,有些舞台动作和对白连串的部分还需请各位前辈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能请到‘鸭子妈妈’帮我们操刀写剧本,这才是我们无限的光荣!” “哪里的话,您客气、您客气!” 所有人礼让来、礼让去,你一句、我一句的,皆是赞美和客气的话。 这是一个轻声细语而且文诌诌的聚会,孙郁巧必须集中所有的注意力、用力搏开眼皮,才能避免自己趴倒在桌上呼呼大睡。 连熬了三天两夜,她好想念她可爱的小棉被喔!今晚她就可以和枕头、棉被相拥而眠了,一想到这儿,她就不禁感动地想要流眼泪,呜~~ “孙郁巧!” 突如其来的怒吼声由餐厅的人口处传来。 咦?! 如雷般的怒吼回荡在她的耳边。 杵坐在热闹的餐厅里,孙郁巧全身僵硬,无法动弹。这声音、这声音……太熟悉、太熟悉了! 她僵硬地将脖子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上,她瞬间白了脸。因为,她看见双眼冒出熊熊火焰的阙东尧!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 孙郁巧的身子猛往后退,整张脸白得吓人。她惊恐地看着他暴怒的面容,仿佛五年前背弃爱情的人是她,他的狂怒像是来索债的一样! 他恐怖愤怒的视线终于让她一片空白的脑子清醒了过来。她迅速跳了起来,直觉反应就是拔腿落跑!然而,两声清脆的童稚嗓音却硬生生地将她拦了下来…… “妈妈!” 龙凤胎迎面跑了过来,投入母亲的怀抱,紧紧地抱住她的双腿,也完完全全地断了她的逃生之路。 “你还想跑?”阙东尧的声音宛若由地底发出来般冰冷刺骨。 “你……”她无法置信地摇着头。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在这里?孩子们怎么也会在这里? 太多的惊恐震得她不知所措。 她望向一并出现的瑜茹,只见瑜茹无力地耸耸肩。 她再望向站在瑜茹身边,许久不见的林启凡,他则愉快地挥手跟她打招呼。 谁能告诉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妈妈,我和睿睿坐叔叔爸爸的车子来找你耶!” “妈妈,爸爸的车子好大唷!” “叔叔爸爸”?“爸爸”?! 孙郁巧震惊地望向面前脸色森冷的男人。 “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 她全身无力的不能动弹了,还能有什么意见? 孙郁巧只能睁着一双眼,愣愣地站在原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第三章 事情太诡异,也发生得太突然了,孙郁巧还是像个背弃家庭五年的坏老婆,在老公盛气凌人的瞪视下,气势薄弱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样的状况,由餐厅一直延续到家里。 阙东尧完全不理会文建会那群一头雾水的人,他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两个吓坏的女人、两个好奇的小孩,再加上一个看好戏的林启凡,一群人只能乖乖地坐上他的车,回到郁巧的租屋处。 似乎,这一切,她再也难以控制…… “这怎么解释?”阙东尧望着前方正在吃布丁的龙凤胎,眼底尽是宠爱。 兄妹俩乖巧极了,闪亮亮的大眼满是好奇。 孙郁巧耸了耸肩。“那是两个小孩。” “他们是我的小孩!”他嘶哑地低吼。 她还是无所谓地耸耸肩,轻松地回应道:“那又怎么样?我又不是圣母玛丽亚,当然要有一个男人,我才生得出小孩。” “眶啷”一声,侯瑜茹失手将茶壶的铁盖子掉在地上,她赶紧拾起,然后尴尬地笑笑。 “学妹,撑着点,还有更精彩的呢!”林启凡悠哉地望着泡茶不忘听八卦的学妹,她斜着身、歪着头、拉长耳朵的模样实在很好笑。 “学长,您爱说笑……呵……”侯瑜茹没好气地苦笑,她全身绷得紧紧的,似乎比当事者的郁巧还要紧张。 老天,她想要大叫!被阙东尧生擒活逮是一个原因,但学长就在自己身边才是让她无法顺畅呼吸的主因!从以前学生时代开始,只要面对林启凡,她就像是如坐针毡,整个人神经质得不得了! 阙东尧没去理会这小小的打扰,他继续逼问孙郁巧。 “你怎么解释?” “解释什么?我顺利生下他们两个,我们都还活着。” 安静的屋子里,出现了阙束尧握紧拳头,指关节发出的“卡卡”作响声。 “我问的是你要如何解释你让我们父子女分离了五年,而不是你的生产过程!” 孙郁巧瞪大了眼,他分明想气死她不成?“原来是这样子的,你在意的不是我在产台上冒着生命危险生下孩子的事,而是我当年应该生完小孩后再离开才对,是不是?” 阙东尧在听到她说“冒着生命危险生下孩子”一句话时,高大的身躯猛力一震!在她预产期的那一个月,他找遍了台湾大大小小的医院,却完全找不到她的就诊记录。他知道她有回原来的产检医院调阅病历,但就是查不出来她换到哪家医院去了。 “我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 孙郁巧生气了。 这男人实在太不尊重一个母亲了,生孩子是要拚命的耶!他难道没听过一句谚语——“生赢,麻油香;生输,棺材板。”他怎么可以这么云淡风清,完全不在乎、不关心她所受的苦难? 孙郁巧原本因被逮到而惊慌失措的反应立刻消失无踪。 “你是存心来气死我的吗?”孙郁巧瞪着他口 “我没这个意思。”阙东尧皱起眉头。 她环抱住自己,整个人气愤地颤抖着。她气自己,在事隔五年之后,她竟还天真地以为阙东尧会在乎自己的生死,她真是一个冥顽不灵的大猪头!他都可以找小老婆了,她这个正室又算得了什么? “反正你只要小孩,就算我死在产台上,你也不会在乎!” 阙东尧气极地咆哮道:“我说过,我没这个意思!” 孙郁巧的眸心燃起两簇火焰,她嗤之以鼻地吼了回去。“你就是这个意思!敢情您的‘潘小姐’没帮您生几个小孩,所以您看到‘我的’小孩才会痛哭流涕?” “你!” “怎样?我有说错吗?” 这女人真有搞疯老阙的好本事!林启凡忍住狂笑,打量着老友因暴怒而红透的脸和气到发抖的高大身躯。要不是他太了解老友有多爱眼前这个可以逼疯人的女人,他相信,老阙肯定会拿把刀砍过去的! “我没有潘小姐!那是个误会,而你却笨得不去求证,就一味地信了她的话!” 孙郁巧瑟缩了一下,更加用力地环抱住自己。没错,当年因为怀孕的种种不适和自己容貌的变丑,使她变得沮丧而忧郁,所以当那个女人来家里耀武扬威时,她才……她才会悲伤地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如果……如果真只是一个误会,那她该怎么办? 不!怎么可能只是个误会?无风不起浪,要不是真有暖昧,人家哪敢跑来家里喧宾夺主、耀武扬威?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她放下双手,撇开视线,不想面对他震怒悲伤的黑眸。她指控的都是事实,他根本毋须悲伤! “这是事实,郁巧。”阙东尧绷紧的嗓音中含着好多、好多的苦楚。 郁巧垂下眼帘,苦涩地望着自己紧握在膝上的双手。曾经,她有一双细嫩的手,然而,这五年来,她这双手早让家事和绘图的化学原料给折腾得粗糙干涩。 “五年了,很多事再去追究也毫无意义,况且我们早就离婚了。既然你看到孩子了,那么,我们现在该讨论的是你日后来看小孩的时间。” 阙东尧凝视她强装冷静的脸庞,她瘦了,完全不复往日的丰腴,她怎么可以该死的这么瘦弱?!这五年来的日子,她是怎么过的?郁巧是个除了作画、上山赏风景外,其他事都很懒散、很依赖人的人,可她却从一个被照顾者摇身变成一个同时要照顾两个孩子的母亲,这漫长的五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们没有离婚,郁巧。” “没有离婚?!”孙郁巧愕然地抬头,拚命摇头否认。“不可能!” “你大可去户政机关查查。” 孙郁巧无法置信地摇着头,她简直快疯了!这五年来她一直以“离婚妇女”自居,没想到现在她竟然被告知还是已婚身份?!天,她还差点参加“晚晴协会”耶! “可是……可是我有委托律师找你签字的,他还拿了我一笔委托费用耶!” 阙东尧冷冷一笑,他阙某人的老婆很天才,在她离开三天之后,找了一个不知打哪儿来的律师到出版社找他签离婚协议书,还大方地撂下话说——什么都不要,只要离婚就好! 她以为,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可以把所有的爱恨情仇一笔勾销,彼此老死不相往来吗?郁巧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 “很遗憾,显然你被骗了,那纸离婚协议书,我没签。” 呃?!孙郁巧震惊之下开始口吃。“但是、但是……我付、我付了一万块耶,他们说保证办到好的……”况且那时又在兵荒马乱之际,她忙着安顿自己和未出世小孩的住所、忙着重新准备小孩出生后要用的用品、忙着调阅先前产检医院的病历、忙着重新寻找医院生小孩…… 她忙得天昏地暗,根本没注意到律师并没将双方签名过的离婚协议书再交还给她,当然更没心绪去户政机关查证自己的婚姻状况……该死!那个律师竟然就在她最混乱的时候,拿了钱,事情没办妥就落跑了?! 阙东尧持续冷笑,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尽是骇人的冷凛气息。“那还真是遗憾万分,‘阙太太’。” 孙郁巧像只愤怒的小猫般,张牙舞爪地吼道:“太没天良了!连这种钱也要骗,我非找他算帐不可!” 林启凡听到这里,再想到当年那个律师被阙家两兄弟整到差点丢了律师牌照的凄惨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你不用找他算帐了啦,我猜那个律师早就不知躲到哪儿去,你找不到的啦!” “什么意思?”孙郁巧一头雾水。 林启凡用下巴指指一脸阴鸷森冷的老友。“有看过什么叫‘逼供’、什么叫做‘中华民国十大酷刑’吗?老阙为了知道你的下落,可是对那个律师‘照顾’的很呢!你忘了你丈夫的大哥,也就是你的大伯可是名震台湾的大律师,你怎么敢找个小律师来和老阙谈离婚啊?” 孙郁巧得意洋洋地说道:“那个律师根本没看过我,我们都是用电话联络,钱也是用汇款方式给的,你们当然找不到我。”话一说完,表情又变得愤怒。“不行,他骗了我一万块,说什么我都要找他理论不可!他自己说他专办离……离婚的……” 她气嘟嘟的怒颜在看到阙东尧冷得像冰的表情时,立刻冷却。 完了,她连最后一道护身符也没啦!本以为被他抓到也无所谓,反正两人都离婚了,他还能怎么样?只是没想到……没想到…… “你……你想怎么样?”她嗫嚅问着。太多的震撼,震得她脑袋瓜子一片混乱。 阙东尧苦苦一笑,如果真由得了他,他会紧紧地将她拥进怀里,吻她、亲她,直到她感受到他不变的爱,对他不再产生怀疑……五年了,他们分开的太久了,久得让他以为自己所有的七情六欲即将枯竭。 “我要你和孩子搬回我们家。” 孙郁巧瞪大了双眼。“你要我们搬回去?!” 她跳起身,尖锐地吼道:“你有没有良心啊?你竟然要我回去面对你的小老婆,还要我们和她共处一室!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的作法,对小孩子心理上的影响会有多大?” 她气极了,气到全身发抖,要不是瑜茹在一旁拉着,她早就一拳挥了过去!这男人在想什么?她是那种会包容小老婆存在的守旧妇女吗? “冷静冷静!你吓到睿睿他们了。”瑜茹劝说着。 孙郁巧望向瑟缩在一旁的孩子,龙凤胎是令她支撑到现在的唯一动力,她咬着下唇,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她的泪早在五年前他背弃她的那一天就全流光了,这样无情的男子,不值得她再为他掉一滴泪水! 阙东尧站起身,走近全身紧绷,像猫弓起背戒备般的孙郁巧。 “放松,你坏习惯还是没改,生气老爱咬嘴唇。” 然后,让人屏息地,阙东尧抬起手温柔地轻触她的下颚,孙郁巧震得全身无法动弹,只能任由他抚着她印有齿痕的下唇。 他的眼睛有种魔力,会让人陶醉并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就像五年前的每一天一样…… 他一向都是温柔、风趣的,对她的照顾和溺爱更是无微不至,让她一度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只是,她从来不知道,他对她的爱,是可以和别人分享的……孙郁巧深吸口气,咽下喉中的苦涩,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彼此的距离。“我不会再回去,你请回吧。” 阙东尧也深吸口气道:“无论如何,我要你们回到我身边。” 孙郁巧嗤笑。“我们?是指小孩而已吧?” 他没回应,然而深情浓烈的眼,却像把火炬般燃烧着对她的爱火。他无言,却明白、笃定地回答了唯一的答案。 孙郁巧撇开视线,强撑起最后一丝薄弱的力量走向大门,并且将之打开。 “你走吧,我累了。” “我会再来。” 孙郁巧没有任何回话,在阙东尧和林启凡踏出家门一步之后,她立刻将门关上。她悲凄地望着恢复寂静的室内,仿佛刚才她只是作了一个这五年来常作的噩梦罢了…… “怎么办?”半晌后,侯瑜茹轻轻地开口问道。 孙郁巧深吸口气。“我们搬家。” 她脸上的神情,是独一无二,属于母亲专有的坚强。 ☆★☆ 清晨,门铃声响起。 孙郁巧的视线由窗外东升的旭日上收了回来。她望向壁钟——准七点,这是和瑜茹约好的搬家时间。 她起身,走向门口,打开门,诚如自己所料,瑜茹正站在门口,穿着简便的服装,看起来很有搬家工人的味道。另外,她手上还拎着一个大袋子。 “这是?”孙郁巧指指她手中的袋子。 侯瑜茹进了门。“活力早餐!搬家可得先养足力气。龙凤胎醒了吗?” 孙郁巧接过早餐,关门。“还没呢,让他们睡,我们先把东西搬上车。” “幸好我们以前的房子还没租出去,否则这下真不知要逃到哪儿去……”侯瑜茹看到好友脸色一黯,赶紧住口。“郁巧,抱歉。” 孙郁巧撇撇嘴角、耸耸肩,将吸管插进塑胶袋,吸了口冰冰凉凉的豆浆,这冰凉的感受似乎稍稍抚平了满心的燥热感。 “这是事实,我的确像是在逃难一样。只希望这段回忆,孩子们能很快地忘记,否则将来我很难解释,当年全家是为了什么要逃难?是躲债?还是打仗?哈!真是好笑。” “你还笑得出来是好事。” 孙郁巧将一袋冰豆浆一饮而尽。“你现在知道我的抗压性有多高了吧?完全不复见当年哭哭啼啼的样子。” 她将空袋子丢进垃圾桶,然后环顾四周。“幸好刚搬来时忙着工作,有些箱子根本还没有动手整理,所以我才可以将所有的东西连夜打包好。只不过真是可惜了这个地段,有公园,学区又好、交通又方便,真是可惜。” 侯瑜茹调侃一笑,快速解决着早餐。“可惜的话,找那个‘负心汉’投城去,反正你区也没有忘怀他几分,还可以顺便帮龙凤胎添个父亲。” 孙郁巧白了她一眼。“你求恩这个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要找父亲的话,我随便吆喝就一卡车了好不好?” 不过瑜茹说得没错,她的确没忘怀那个负心汉几分,也就是因为没有忘怀,所以这五年来,对于追求自己的男人她才会无动于衷。呜,这真是个超可怕的事实阿! “这倒也是。不过我真想不通,你一个带着两个拖油瓶的欧巴桑,行情为什么会比我这个待字闺中的未婚女子还要高呢?” “我人美,龙凤胎可爱、惹人疼啊!”她无力地回答。 算了,不想这么多问题了,多想无益,她现在只想带着两个孩子,躲到一个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开始搬家!”孙郁巧站起身,挥挥双手、抖抖双腿,活络筋脉,准备搬家。 侯喻茹点头附和。 她们先朝大型纸箱开始着手,两个人各抬着一边,往楼下走去。孙郁巧现在的住家是五层楼公寓中的第四层,没有电梯,才走了一层阶梯,两个人已经汗流浃背。 “这是什么?,重死了!” “一堆书。” 到达三楼时,她们看到郁巧的房东太太正巧由三楼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王太太,早。”孙郁巧打着招呼,昨天她已经和房东太太在电话里谈过解约的问题了。 “早早早,我正巧要上楼把押金退给你呢!没想到你这么早就起床搬家了!”王太太是个长相福气的中年妇人,这一幢重新翻修整理过的公寓都是她的,她住在别处,这一幢公寓全用来出租。 “不急不急,你有钱再汇给我行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今天刚收了新房客的押金,正巧可以给你,免得我自己花掉!” “王太太,四楼租出去了?”她知道这个地区一向很少有空屋的,更何况是间有整理过又附家具的房子,所以她自然而然想到是自己退租,而房东太太在一夕之间又将四楼租了出去。 “不是,是三楼……” 此时三楼的铁门又打开来,走出一名高大的男子。 王太太眉开眼笑地介绍。“这就是我的新房客,阙先生。” 孙郁巧当场傻眼。不会吧?!老天爷祢别闹了啦……“你、你、你……”孙郁巧开始口吃。 “在忙吗?才七点就赶着落跑,真是辛苦。” “你、你……你是新……房客?” 侯瑜茹也是当场傻眼,任谁也想不到,“负心汉”会租下郁巧楼下的房子,打算就近“照顾”,来个长期“抗战”。 王太太轮流看着眼前三个表情很奇怪的人。“你们认识啊?真是巧呢!” “我、我……我不认识他……”孙郁巧立刻火连摇头撇清。 阙东尧在听到她的回答后,脸色当下一沉,他望着咬唇的妻子,和妻子身旁一脸惊讶的侯瑜茹。 “对了,瑜茹,你学长找你,他说要把你由关系企业转调回总公司当他的秘书,他好就近照顾。他还要你今天立刻销假上班。” 阙东尧简单的一席话,令侯瑜茹的脸立刻刷白,全身差点因无力而晕倒。 不!她无声地悲泣着……她不要回总公司!她不要在学长的淫威下工作啦! 孙郁巧含怨瞪视着他,他搬到她家楼下,把瑜茹调到林启凡手下,她相信,他所有的作法只为了监视,他要彻底阻断她逃离的计划。 “你把我的后路全都砍断了?” 阙东尧讥讽地撤撇嘴角。“如果你不搬家落跑,不要所有动作皆如我所料,那么,也就不会有什么“后路全被砍断”的想法。” 两个女人气喘吁吁地放下沉重的纸箱。 孙郁巧手插腰,破口大骂。“阙东尧!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你和孩子回到我的生活。”他笃定说着,丝毫没有半点犹豫。 “别想!你的生活已经有第三者了,说不定还有第四者、第五者,我回去干么?和孩子们找罪受吗?” 阙束尧的怒火又轻易地被挑了起来,他大步一踏,抓住孙郁巧的双臂,气愤地摇晃怒吼道:“我没有第三者、没有第四者、没有第五者!我的生活很简单,从有你之后就不再有其他女人了,阙太太!” 一片沉静,只有楼梯间回荡著「阙太太”的尾音。 声音好大,他好凶哦……孙郁巧在他惊人的怒吼之下,一动也不敢动。 王太太挖挖被震疼的耳朵,再指指眼前争吵的两人。“你们是夫妻唷?” “我不是!” “她是!” “我——”她想大声澄清,但在收到阙东尧警告的目光后,气势顿减一半。“不是啦……” 王太太这下可好奇了,清官难断家务事是没错,但三姑大婆总少不了八卦的天性。 “那,你们是打算只租一间房子喽?” 阙东尧很快地回覆。“没错,既然她解约了,就可以和小孩一起搬过来。” 真是恶势力的家伙!孙郁巧气到七窍生烟,难道他完全不顾及这五年来她所受的冤气吗?他简单的几句话,就想要她将所有的怨怼一笔勾销? 她大力甩开双臂上的钳制。“不!我们各租各的!” 阙东尧放着天母的舒适豪宅不住,偏要和她挤在这种出租公寓里,敢情他真的是和她杠上了不成? 好,就算是非要和他有所牵扯,她也不要和他共处一室,这是她目前落跑无路的情况下,唯一的坚持! 她蹲下身,抬起一角的纸箱。“瑜茹,我不搬了!” “阙太太不搬到三楼和阙先生一起住吗?”房东太太好奇地问道。 孙郁巧怒声吼了回去。“我是孙小姐,不是阙太太!” 真是好气魄!侯瑜茹突然发现,自己愈来愈佩服她这个好友了。 两个女人艰辛地准备将纸箱要搬回四楼。 “需要帮忙吗?阙太太。”阙东尧讽刺地问。 “我是孙小姐,不是阙太太!我们不需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她头也没回,用力吼了回去。 房东太太又揉揉震疼的耳朵,今晨的楼梯间都是震耳欲聋的对话,很热闹。 “阙太太今天的脾气不太好唷?”房东太太有点惊讶,一向温和的‘孙小姐’会变得这么的凶悍。 “不,您误会了,她脾气很好,只是我让她受委屈了。” 阙东尧望着亲爱老婆怒发冲冠的愤怒背影。 他扬起嘴角,扬起,再扬起,直到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并且发出低沉的笑声。 这是五年来,他第一次松弛紧锁的眉头,开怀地笑开。 第四章 侯瑜茹停好摩托车,摘下安全帽,呆望着总公司雄伟、气势磅礴的办公大楼。 一和郁巧将大箱子搬回四楼,她就立刻离开郁巧家,冲回总公司报到,一点儿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她的学长,是个很了不起的从商者。他继承父业,在他用心地经营下,他的科技公司成了国内主机板业的龙头。和阙东尧共同经营的出版社,只是学长的另一项投资。 毕业的那一年,她连毕业证书都还没拿到,就被学长安插在他父亲科技公司附属的子公司里当个快乐的进出口船务。 这五年来,学长忙于事业、忙于一堆绯闻恋情中,再加上天高皇帝远,以及她和郁巧保密工夫得当,所以郁巧离家五年,他们虽曾猜测过她会是个共犯,但却在她信誓旦旦的发誓保证下而信了她。 她猜想,他们一定是知道如果郁巧又要落跑,她这个手帕交绝对会第一个知道,并且再度成为共犯,所以干脆把她摆在林启凡的身边,让他就近监督,好掌握住郁巧的一举一动。 呜~~这五年来,什么苦日子没度过?可她却第一次因为帮助郁巧而萌生悔意。 因为,这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她很怕林启凡,很怕他看起来一副聪明狡猾的样子。以前在学校时,他老是喜欢逗弄她,明明知道她对他有惧意,却老爱将她摆在自己身边,并三不五时欺负她一下,做为生活上的调剂品。 找工作的那一年,要不是学长正在谈火辣辣的恋爱,她相信他不会好心地将她摆在一边,放她自由,不再欺负她。 说实在的,学长一向以戏弄她为乐事,所以她真的很怕他。 “瑜茹?耶,你来总公司开会吗?” 在大楼的电梯前,侯瑜茹遇到昔日在子公司一起工作的工程师。 她摇摇头。“不,我调职到总公司,今天来报到上班的。” 昔日同事皱起眉头,一脸纳闷。“没看到公司网站有新的人事公告啊?” “啊……”她支支吾吾,紧张得将手中的手提包握得好紧。“我调职不是人事部下的命令啦……” “不是人事部?”这违反公司调职程序的事,让昔日同事好奇极了。“莫非是空降部队?你总经理学长升你职啊?” “当然、当然没有!这怎么可能……哈……”呜~~她想哭泣,昔日同事猜得可真准,如果她告诉他,她不幸成了总经理的贴身小秘书,他一定会大声尖叫的。 “你很神秘唷,小瑜茹?”昔日同事熟稔地搭着侯瑜茹的肩,完全不避嫌,以前他们也常这样打打闹闹的。 侯瑜茹干笑。“你想太多了啦……哈哈!” “说啦说啦!真是升官发财的话,我非敲你一顿大餐,好报我一年前调回总公司,你们连吃我三天三夜之仇不可!” 侯瑜茹还是干笑。“没有、没有啦!你想太多了啦……哈哈哈!” “我才不信!” “呜~~真的没有啦!” 两人一进攻、一闪躲地打闹着。由于他们只是纯粹地嬉闹着,所以一起等电梯的同仁,也只是感染他们的快乐,笑了笑,并没有任何暖昧的想法,只除了——林启凡。 他单手插在裤袋里,眯眼望着自己一向封闭畏人的小学妹和其他男人“打情骂俏”的模样。她好像挺愉快的,一点儿也不见和自己说话时,那副惊弓之鸟的模样。 这是一种很诡异的感受,他沉着一张脸,发现自己的胸口泛起一种很酸很酸的感觉…… 侯瑜茹是第一个发现站在自己前方那个怪里怪气的高大男子。 “学……总经理,早安。”她慌张地喊了声。 学长是私下叫的,在公司,他就是高高在上的总经理。 林启凡走近,脸上的阴沈消失,迅速恢复一贯的表情。 “总经理早。” 昔日同事有礼地打招呼,不过林启凡连理都不理,直接架着侯瑜茹上了一旁警卫伯伯已经打开的专用电梯。这部电梯直达他十二楼的办公室。 窄小的空间,让侯瑜茹的不安感加深。 “总经理,呃……我可以和同事一起等电梯的……”今天的学长很奇怪,脸上少了那种游戏人间的笑容。 林启凡瞪视着小学妹瑟缩在角落的模样,眉头不悦地愈皱愈紧。 “我是豺狼虎豹吗?还是长得很可怕?才会让你每次看到我都一副快要吓死的模样?” 侯瑜茹扯出一抹干笑。“总……总经理,您言重了,您怎么会是豺狼虎豹呢?我只是……只是……” “只是怎样?”林启凡低头瞪着她,高大的身形完全笼罩住她,怎么看都很像正在欺凌弱小的“豺狼虎豹”……“我……”侯瑜茹双手紧握在胸前,吞了一口口水。“我只是尊重……” 他火气直直往上冲。“你的意思是说,你是因为尊重,所以看到我才会出现一副快要吓死的模样?” “呃……是、是!是尊重、是尊重……” 她点头如捣蒜,浑然不知她这敷衍了事的态度,已把眼前的“豺狼虎豹”给彻底惹毛了! “侯瑜茹!你存心想气死你亲爱的学长是不是?” 侯瑜茹捣着双耳、紧闭着眼。学长如雷贯耳的怒吼声好可怕喔…… “我没有啊……”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学长是吃了什么?炸药吗?他虽然会逗弄她、会欺负她,但是可从来没这么大声对她说过话啊!好可怕…… 小学妹闪躲惧怕的模样让林启凡怒不可遏,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生气,只是他真的是非常生气! 林启凡动怒了,总是悠悠哉哉、玩世不恭的他,第一次让自己一向“溺爱”的小学妹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怒气以及……一股自己无法了解的冲动。 他逼近她,困住了她,以强势的力量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接着,他拨开她捂住耳朵的双手,挑起了她的下颚,在自己尚未寻回理智之前,搂住她的腰,然后低下头——吻住了她! 轰啊! 侯瑜茹原本紧闭的双眼,在林启凡这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动作之后,立刻睁开,并且震颤地瞪大、再瞪大……她看到学长那张戴着金边眼镜的脸在眼前放大。他闭着眼睛,帅帅的脸上是种很怪异的表情,有愤怒、也有情欲,重点是,他在吻她,他正在亲吻她! 侯瑜茹宛如被下了定身咒,一动也不能动。 “接吻时,眼睛要闭起来,笨学妹!”他愉悦地放开了她,满足的模样像是一只偷腥成功的猫。 侯瑜茹眨眨眼,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学长。他那轻松自在的模样,仿佛刚才两人发生的行为不是最亲匿的接吻。 “你为……为什么要……要吻、吻……我啊?”她颤声嗫嚅地问道。 林启凡皱起眉头,他也觉得自己很奇怪,因为气她的态度,所以吻了她;因为吻了她,所以心情大大地好转了……这是为了什么呢? “好玩啊!”因为摸不着自己的心绪,所以林启凡将这短暂的擦枪走火解释成自己一贯游戏人间的小举动。 轰!轰! 侯瑜茹原本酡红羞涩的脸,因他无所谓的解释而完全刷白,她愣愣地望着他,直到电梯门打开后,她做出了一件自己都无法置信的事—— 她扬起手,手掌用力一挥,使劲所有力气,将所受到的屈辱狠狠地甩回林启凡帅气、痞样的脸上,留下五指红印。 然后,大步踏出电梯。 林启凡捂着帅睑,望着笨笨学妹离开的背影,满脸的错愕。 ☆★☆ 孙郁巧不悦地瞪着站在门口的男人。 “有事吗?”她恶声恶气地问。 “吃早餐。” “我这边又不是美而美早餐店。” “我没当你是美而美。” “那你干么来我这边吃早餐?” “肚子饿。” “肚子饿你不会去找你那些三妻四妾唷?”她语带酸意。 “我只有一个妻。借过。” 阙东尧没礼貌地将门推开,大剌剌地跨进她家,丝毫不介意她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仿佛四楼也是他的地盘一样。 “喂,阙东尧!你很没礼貌耶!”她气愤地抗议着,握紧的拳头差点没一拳挥过去。自从数天前被他逮到后,他就似乎真的和她耗上了,一天到晚净往她家跑,如果不开门,他还会把电铃按到烧掉! 阙东尧没去理会她的喳呼抗议,他熟稔地拐弯,往食物香味传来的方向前进。 “爸爸!”在餐厅的龙凤胎见到阙东尧时,快乐地奔进他的怀里,完全不复刚见面时的羞涩、怕生。 “好香。”阙东尧夸赞着,一手抱起一个,两个小孩开心地在他的颈项上磨蹭、撒娇着。“早餐吃什么呢?” “吐司唷!婷婷有烤吐司,还有草莓着唷!” “婷婷好棒!那睿睿呢?” “睿睿有帮妈妈煎培根。” “睿睿也好棒,会帮妈妈做家事。” 孙郁巧眨眨泛酸的双眼。最近实在很爱哭,这种小小感人的画面,居然可以很轻易地“赚取”到她的热泪。 这就是父亲和母亲的不同。母亲就没有这种力量,可以一手扛起一个小孩,和他们玩抛高高的游戏。也难怪这两天,孩子们特黏阙东尧。 而他好像也为了补足这五年没照顾到小孩的缺憾似的,每天一早就来家里报到,陪小孩吃早餐、送小孩上学、按小孩放学。晚餐也是他一手料理,直到兄妹俩洗好澡、上床睡觉,而她又躲在工作室里不肯出来后,他才回到三楼。这些天,他的表现十足十是个好父亲的模样。 孙郁巧揉揉酸涩的鼻腔,闪过眼前亲热的父子女,走到瓦斯炉前,开启炉火,热锅,准备煎蛋。 “阙东尧,你的蛋要几分熟?”她的语气冲极了。 阙东尧放下龙凤胎,走近孙郁巧。他站得好近,近得两人的呼吸似乎要溶在一起。“你知道我的习惯。” 孙郁巧往旁跨了一大步,不愿和他太过接近。 “我哪知道你的习惯!”她负气地将锅中的蛋打散捣糊。她知道他惯吃蛋黄不熟的荷包蛋,但他是不受她欢迎的客人,所以只能任由她欺负! 孙郁巧将一盘“蛋花”递到他面前,挑衅地扬着眉。“要吃不吃随便你!” 阙东尧接下那盘蛋花,走回餐桌,和龙凤胎排排坐在一起。龙凤胎立即殷勤地提供草莓吐司、培根,还有鲜奶。 真是够了!孙郁巧望见面又儿女如此吃里扒外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呕。 她拿了玻璃长杯,气愤地倒满柳橙汁,用力地级着拖鞋,正要走出餐厅时,阙东尧以低沉的嗓音唤住她。 “郁巧。” 她停住脚步,妩媚地旋过身,以甜腻的声音开口,只是……眸中的火焰热得烫人。“还有何贵事呢?阙先生?” “爸妈要你这个星期天带孩子们回家。” 孙郁巧呆愣住。“爸……妈?他们回来了?” 阙东尧吞下满口的蛋花。郁巧的手艺在这五年中进步神速,不再盐和味精都分不清。“你离家出走后,爸妈也无心回美国。” 孙郁巧转过身,脸上的表情满是愧疚。愤而离开阙东尧的这五年,她内心最放不下的不是可以与他人分享爱情的阙东尧,而是一向疼惜她的公公和婆婆。 “我离家出走是为了什么,你比谁都清楚!” 她不能回去见他们,她知道一旦见了他们,她将被自己的内疚淹死。她可以很凶悍、很泼辣地面对阙东尧,但她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一向疼她、惜她的阙家二老…… “明天,你带孩子回去,我……我要赶稿,不回去了。” 他玩笑道:“你不怕我带小孩回去后,就一去不复返?” 孙郁巧握紧拳头,然后放松,耸耸肩道:“你不会,因为你知道,要是你带走小孩,我会找你拚命。” 语毕,她潇洒地离开餐厅。 阙东尧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和她脚上穿到掉毛的拖鞋。 那是双情侣鞋,他在三楼的住处也有一双,和郁巧一样,也是穿到掉毛。 阙东尧脸上泛起笑。这个牌子的拖鞋还真耐穿。 “爸爸为什么在笑?”婷婷好奇地问道。 “因为爸爸找到你们和妈妈,所以开心地在笑。” 睿睿吞下口中的培根,恍然大悟地大叫。“哦!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妈妈现在才会每次都在偷偷地笑,原来就是因为找到爸爸了!” “妈妈以前不快乐吗?” 睿睿点点头。“在爸爸回家之前,妈妈晚上常常会在阳台上流眼泪。” 婷婷跟着附和点头。“婷婷也有看到哦!” 阙东尧闭上眼,忍住心头的一阵抽痛。他将孩子拥进怀里。“爸爸保证绝对不会再让妈妈流眼泪。” “真的?” “真的。” “那爸爸也不会再‘离家出走’喽?”婷婷童言童语地问。 阙东尧宠溺地笑了笑。“不会,我们一家人会永远在一起。” 这是他一辈子的保证。 ☆★☆ 情况愈来愈诡异了。 他是一个背弃爱情的人,她是不是应该拿枝扫把狠狠地k他一顿后,再把他轰出去;而不是看着他围着她的“hellokitty”围裙,忙进忙出地在准备“爱的晚餐”? 嗯,她可能是全天下最“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好人了! “有问题吗?阙太太。”阙东尧拿着红萝卜晃到她眼前。她看来一脸古怪。 唉,真是碍眼。“我是孙小姐,请更正你的称呼,没礼貌且不受欢迎的人。”她优雅地啜了口好茶。 “恕在下提醒,我们好像还没离婚唷!”他又晃进厨房,厨房已飘散出咖哩的香味。 孙郁巧大声喊了回去。“离婚协议书我还等着你签呢!” 阙东尧冲了出来,手上戴着两只防热手套。“想都别想!”他咬牙切齿地吼完之后,再度冲进厨房。 孙郁巧冷冷一哼。“我是好心,想让你和你那些三妻四妾早日团圆,你还不领情?” 阙东尧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一锅热腾腾的汤。“感谢阙太太的好心,敝人我只要一个阙太太就够了,实在没能耐再娶什么三妻四妾。” 孙郁巧站起身晃到餐桌前。“您太客气,君子有成人之美,我不想误了阁下您的幸福。” 她在龙凤胎专用的小碗上分别盛满了汤。今天是红萝卜排骨汤,这个男人为了小孩的确花费了很多的苦心,每天都有不同且营养满分的菜色。 “阙太太言重了,拥有你才是我的幸福。试试。”阙东尧舀起一匙吹凉的汤,很熟稔地送到孙郁巧的嘴边。“看看味道够不够?” 孙郁巧很自然地一口含住了汤匙,完全没有任何的防御心。“不错,汤头很够味。” 她抬起头见到他嘴角旁那似笑非笑的笑容,接受到他眼中炽热的光芒,突地一震,尴尬地放开汤匙,然后低下头,若无其事地继续盛汤的动作,然而,白皙的脸早已满脸通红。 他还是和她站得很近,孙郁巧依然可以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她小心翼翼地挪开距离。 “何时结束冷战?”他低嗄沙哑地问道,简单的一句话却充斥着浓浓的情欲。 孙郁巧避重就轻,招呼着龙凤胎来喝汤。“睿睿、婷婷吃饭了!” 龙凤胎依依不舍地离开电视,以横着走的方式,往餐厅方向缓慢地挪动,四只眼睛还盯在电视上。 “当真不回来我的身边?”他劝说着。难得这个话题没让郁巧破口大骂。 她还是不予理会,跑进厨房,将锅内的咖哩盛进大碗里,端出厨房。 “我们是一家人,理当要住在一起。孩子们都在问,为什么我没和你们住在一起?” 她将大碗放在餐桌上,拿起盘子帮龙凤胎盛饭,再淋上香喷喷的红萝卜鸡肉咖哩,完全将跟在她身后的阙东尧当成隐形人。 “结束冷战好吗?你就在我眼前,我却碰不得、摸不得,这样很痛苦的。” 孙郁巧停下了动作,冷冷一哼。“你大可以去找潘小姐,反正都过了五年,你应该早习惯身边没有我的日子了。” 她有些抱怨地放下手中的盘子,然后转身,却冷不防撞上站在她身后的阙东尧。“你别老黏在我身后好不好?” 阙东尧扶住她的身子,灼热的目光锁住了她的双眼,完全不隐藏他眼中满满的思念。 天啊!别这么看她……“放开我……”她虚弱地抗议着,一种很久不曾有过的燥热感由脚底快速窜起。 他扬起了笑容,很满意她在自己的怀抱里,这样亲密的姿势让他感到特别安心。“不把你抓紧,你又跑掉的话,我上哪儿找老婆?” 泪意突然充斥在眼眶里,刺得她好痛好痛。 这久违了的怀抱,令她的心好酸好酸。如果没有他的背弃,她相信自己现在会是最幸福的女人……孙郁巧摆起脸色,郑重申明。“我在五年前就已经不是你的老婆了。” “你是。” 他笑,然后俯下身,在孙郁巧还来不及反抗之际,霸气地吻住了她的唇。 孙郁巧来不及发出的抗议声消失在喉咙深处…… “你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吗?”他抵着她的唇沙哑低吼着,双臂紧搂着她,恨不得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深吻住她,灼热的唇舌吸吮着她、挑逗着她,试图瓦解她的抗拒。 不要……她无力地抗议着。他的吻挑起过往的激情,曾有的怨怼似乎也愈来愈模糊不清,她不由自主地让情欲驱使着她,她搂住他的颈子,热烈地回应着,两人所引发的热力燃烧着彼此饥渴的身驱。 阙东尧结束了这个吻,他以充满深情的眸子瞅着孙郁巧,轻笑道:“我不信你忘得了我。” “你!”她愤怒地挣扎。“你这个自以为是的王八蛋!我忘了你了,我老早就已经忘了你了!” 阙东尧将她搂得更紧,他的气息吹拂在她的唇上。“你想我吗?郁巧?” 她气极败坏,想发火却又力不从心。“放开我,你这个负心汉!” “回答我。” “放开我!” “妈妈……” 龙凤胎突然出声介入拉扯中的两人,他们好奇地看着相拥的父母。 孙郁巧更为着急,她不想让小孩子看到这么“亲密”的画面。 “放开我,小孩子在看了。” “回答我我就放开你,否则你信不信我再吻你?” “你简直——阙东尧,你这个无赖不要太过分哦!” “回答我,你想我吗?”他贼兮兮地笑着,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孙郁巧气愤地挥舞着双手双脚,但,她微薄的力量在他怀里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你真是——” 迫于情势,她只好深吸口气,然后不甘愿地点头承认。 阙东尧满意地大笑,接着守信地放开了孙郁巧。一天一点点,知道她依然想着他,这样就够了。 孙郁巧死瞪着他,满脸的配红,整个人简直就要气炸了! “妈妈和爸爸在玩亲亲吗?”婷婷歪着头,童言童语地问道。“婷婷在电视上有看过哦!” 孙郁巧无力地看着一脸好奇的龙凤胎,一股闷气卡在喉咙中,令她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解释。 “呃……啊……ㄟ……这个……” 阙东尧搂着孙郁巧的肩膀,好心地帮她化解眼前的“危机”。 “没事没事,洗手吃饭了。” 孙郁巧立刻甩开他无赖的大毛手,低着头带着孩子们洗手去,临走前还不忘狠狠地瞪了那个得意忘形的男人好几眼。 他以为她这样就妥协了吗? 哼,门儿都没有! 这笔帐她可是记上了! 第五章 秋天,近中午。秋老虎发威,热力完全不逊于炎热的夏天。 刺眼的太阳光由阳台的落地窗投射进来。两个平日视紫外线为最大劲敌的女人,此刻却目光痴呆,完全没有任何躲避和防御地曝晒在阳光之下,任由灼热的太阳烤晒她们白皙的肌肤。 “情况怎样?”侯瑜茹问。 “他吻了我。” “情况怎样?”孙郁巧问。 “他也吻了我。” 孙郁巧霍然起身,挥舞着双拳,破口大骂。“去!那些臭男人懂不懂礼貌啊?说吻就吻,有没有经过我们的同意?他们以为我们美丽的小红唇是生来让他们践踏、蹂躏、欺负的吗?” 孙郁巧气呼呼地插腰怒吼道:“那个林启凡不是老把‘照顾学妹’挂在嘴边吗?他干么吻你?真不知道那个变态林心里在想什么,竟然把魔爪伸向自己的学妹?!他有没有搞错啊?!” 侯瑜茹摇摇头,外表看似平静,但心里早已是一团乱,乱到她竟然在昨晚答应了娘亲今天中午安排的相亲宴!天知道,她已经抗拒这件事多久了,老妈竟然选在她最心乱的时候出击,她根本没听清楚老妈在说些什么,就胡乱地答应了相亲的事!呜~~ “他说只是好玩。”学长说吻她只是因为好玩,不过这的确是唯一的理由,学长一向爱玩,亲吻对他而言也只是家常便饭的小事罢了。 “只是好玩?只是好玩?!他变态啊!” 孙郁巧气极了,她是生气,而且非常生气!一方面气瑜茹被臭男人欺负;另一方面也气自己的生活被另一个臭男人搞得一团糟! 自从阙东尧无端介入她和孩子们的生活之后,她的精神就处于紧绷的状态,没有放松的一刻!她不喜欢他带给她的影响力;她不喜欢他一副毫无愧疚的模样;她不喜欢龙凤胎每天眼巴巴地等着他上四楼的样子;她不喜欢他的出现;她不喜欢他在她家晃来晃去,而且还强吻她……孙郁巧抚着自己的唇,然后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坐了下来。 他吻了她……而这个吻勾起了五年前所有的甜蜜回忆。他的吻永远都是这样,温柔中夹着慑人的霸气,轻易地就能撩人心绪……侯瑜茹望着发愣的孙郁巧,然后叹了口气。她们都因为“强吻”事件而乱了原本的宁静生活。 她站起身,拿起一旁的皮包,来找郁巧不是为了发呆的,她还有重要的正事要做。“陪我相亲吧!有大餐吃唷!” 孙郁巧回过神来,吓了一跳。“你、你要去相亲?!” “没错。” “可是……可是你不是抵死不从吗?”瑜茹竟然又答应侯妈妈开始相亲?这简直是太让人不可置信了!前些时候日也相亲、夜也相亲的苦日子,不是已经让瑜茹气愤到抵死抗议,并发誓绝不再相亲的吗? 侯瑜茹耸耸肩,一脸的无奈。“没办法,谁教我一时不察,答应了我妈。管他的,相亲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就当作是去吃顿饭好了。” 孙郁巧兴奋地跳了起来,完全忘了刚刚气愤的事。“早就告诉你相亲是件好事,说不定还能马上找到你的真命天子呢!走,我陪你去相亲!”她很有义气地允诺,同时立刻冲回房间换衣梳妆。 侯瑜茹无奈地望着郁巧急忙离去的背影,只能摇头叹息。唉,谁让她是个年过三十还没有交往对象的女人,她的终身大事,身旁的亲友总是比她还要着急。 “好了,我们出发!”孙郁巧一身俐落的裤装打扮,长发整齐地扎成一束马尾,脸上涂着薄薄的粉妆,灵巧轻盈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两个孩子的妈。 侯瑜茹促狭道:“你不是被负心汉强吻,心情很不好吗?瞧你开心成这样!” 孙郁巧搭着侯瑜茹的肩,将她垂颊的发挑至耳后。瑜茹是属于贤德淑良型的乖乖女。长长的发、白皙的瓜子脸、清瘦的身材。任谁也料想不到,在她柔弱的外表下,竟有着强大坚强的意志力,要不是有她这股坚不可摧的力量在背后支撑着她,她相信自己和孩子们现在绝对无法生活得这么好。 “好朋友,你要真能找到一个好男人,我和孩子们都会很开心的。你知道,那两个小捣蛋很缺一个“爸爸”。” 侯瑜茹轻声笑开。“我想你大概忘了阙先生的存在了,阙太太。” 孙郁巧挥挥纤纤玉手。“别戳我的伤痛处。呜~~人家也很想忘了他的存在啊!只可惜……” “只可惜,你却怎么也忘不了他!”侯瑜茹接话。 孙郁巧语塞,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笑道:“算了,不提他,咱们出门吧。” “好,趁龙凤胎今天回阙家,待会儿可怕的相亲宴结束之后,咱们姊妹俩再来去好好逍遥一番,到处逛逛!” “嗯,好主意!” ☆★☆ 瑜茹相亲的地点在一家五星级饭店附属的法式餐厅里。 当两人走到餐厅的人口时,就已经被内部豪华的装潢给打动了,再看到让人食指大动的菜单时,口水都已经快要垂到地面上了。 昂贵的法国菜,不是平常人家吃得起的,这么难得的机会,两人当然立刻进入“备战状态”,完全没去理会媒人婆介绍了些什么。 今天相亲的男主角姓张,看起来斯文有礼,很有绅士风度。 “女儿,说说话。”侯妈妈着急地在一旁催促。哪有人来相亲,一双眼睛却直盯着菜单瞧的? 侯瑜茹的视线稍稍由菜单上挪开,她吞了一口口水之后,才一脸渴望地开口。“哦,我们何时可以点菜啊?” 呃?孙郁巧噗哧地爆笑出声。 瑜茹这句话实在是太震撼了,震得媒人婆本来口沫横飞的介绍词立刻停住,场面顿时陷入诡异的岑寂。所有人皆你看我、我看你,一群人都不知道此时该接什么话才好,瑜茹更是尴尬不已,她低垂着头,白皙的脸已经胀得通红。 然而,相亲宴的男主角却相当善解人意,适时地化解了她的尴尬。他叫来侍者,体贴地问着瑜茹。“侯小姐,喜欢单点还是套餐呢?” “都可以,反正看起来都很好吃。” 一句话,立即又让场面陷入一阵僵冷,侯家两老则是一副快要昏倒的模样。 “呃……侯小姐喜欢法国菜?” “嗯!法国菜真的很好吃!你喜欢吃甜点吗?‘舒芙里’的美味一定会让你终身难忘的!”一提到好吃的法国菜,瑜茹就忘了所有的尴尬。 “侯小姐常吃法国菜吗?” “怎么可能?正统法国菜很贵的呢!今天是托你的福,我们才有正统又美味的法国菜可以吃!” 孙郁巧捂住嘴,防止自己再度爆笑出声。她非常肯定,瑜茹已经忘了她今天是来相亲,而不是来吃法国菜的。她同情地看了看快要昏倒的侯爸、侯妈,自己也快要因憋笑而憋到内伤。她连忙站起身道:“不好意思,我去一下化妆室。” 她火速离开座位,直冲向出口。 由于饭店内附属的餐厅,化妆室都不是设在餐厅内的,于是,她带着满满的笑意往转弯处的化妆室走了过去。 这层楼都是餐厅,有各国名菜料理。 在一家港式茶楼前,她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子朝她走了过来。 “午安啊!嫂子。” 孙郁巧冷冷地笑着,她双手环胸,眼中蓄满杀人的戾光。“林启凡,你说话小心点,什么嫂子?我没那么可怜!” 林启凡扬起嘴角。“唷唷唷,嫂子回话真是夹枪又带棍啊!” 孙郁巧继续冷笑。“我?会吗?我倒觉得功力还不足够,无法让你内疚,无法让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林启凡大笑。“嫂子对凡弟有何不满,直说无妨。” “凡弟?!”原本欲兴师问罪的孙郁巧,差点被林启凡痞样的回答给逗出笑来。她低下头,忍住笑意,眼角一撇,突然瞄到餐厅里某一桌全家人和乐融融用餐的景象。 那是阙东尧、阙家二老、龙凤胎,还有……坐在阙东尧身旁,长得妖娇美丽的女人。两人正低头说话,状似亲密。 她是谁?孙郁巧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不自觉地握紧双拳。 阙东尧竟胆敢带他那些三妻四妾和她的孩子们见面? 那是她的小孩!他怎敢这么做? “嫉妒吗?”林启凡注意到她大受刺激的表情,还故意揶揄地问。 孙郁巧深吸口气,敛去震惊的神色,却隐藏不住满腹的委屈。“我何必嫉妒?阙东尧有三妻四妾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要不然,你以为我五年前为何要挺着大肚子离家出走?” “当真不嫉妒?”林启凡再问,没忽略掉她眸心中一闪而逝的悲伤,打算要开口解释,免得她又误会了好友。 孙郁巧嗤笑一声。隐藏住自己悲伤的最佳方法,就是一剑刺向对方的要害。 “我不嫉妒,我一点儿也不嫉妒。倒是你,你是来陪阙家一家人吃饭的吗?”没和阙东尧分开前,林启凡就常去阙家和大伙儿一块吃饭。 林启凡点头。“没错。” 孙郁巧意味深长地笑着。“真巧,我也是来陪瑜茹吃饭的。你有兴趣知道我为何要陪瑜茹吃饭吗?” 他手插裤袋,眯眼笑道:“不就是纯粹来饭店吃中饭的嘛!这有什么好嫉妒、好意外的?” 孙郁巧伸出右手食指晃了晃。“当然不是,我们姊妹俩还没阔气到拿法国料理当中餐吃。” 她愈笑愈奸诈。“况且,如果只是单纯吃饭的话,我又何必特意告诉你呢?其实,我是陪瑜茹来……”她故弄玄虚地停顿下来。 “来做什么?”他忍不住问道。 “相亲!”孙郁巧笑得很灿烂。 “相亲?!”林启凡皱起帅帅的俊脸。“她怎么又跑去跟陌生男人吃饭啊?说过她一百多次了,她怎么就是听不懂?相亲是很危险的事,如果对方趁她不注意时,在她的饮料中下药,她怎么办?真是笨死了!”他辟哩啪啦地骂着,压根儿忘了要向郁巧解释一事。 他是在意的,不过他的在意很快掩藏在他一贯的吊儿郎当里。“话说回来,我那个笨学妹是相不到的啦!她那种死个性是没有男人懂得欣赏的,你劝劝她最好早点放弃,别老是在相亲。学校寄来的‘学会音讯表’里,她的近况永远都是在相亲,真是丢尽我这个学长的脸哦!” “是吗?”孙郁巧冷冷地勾起嘴角。“呵,那这次保证你不会再丢脸了,人家今天的男主角可是欣赏瑜茹欣赏得很呢!我看你这个当人家学长的,可要开始准备包一个大红包给你亲爱的‘笨学妹’了。” “她、她……她要结婚?!” “当然喽!她的贤淑和“死个性”还是有男人懂得欣赏的。” “真的假的?” “她就在后面的法国餐厅,你去看看便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喽!” “不可能的!瑜茹怎么可能随便嫁给一个陌生男人?我不相信!” “信不信随便你喽!” 孙郁巧不理会林启凡震惊的嚷嚷声,抬头挺胸地往化妆室的方向扬长而去。 真是过瘾! 孙郁巧打开水龙头,任由冰凉的自来水冲过她的双手。 实在是太过瘾了……她笑着,但得意的笑容在四处无人时,缓缓地自她的嘴角消失。 她闭上双眼,眼前又浮现出刚才那令她痛心疾首的一幕,并连带回想起五年前潘小姐“大驾光临”时的场景。那不堪的回忆,再度搅乱了她平静的心。 她低垂着头,剧烈的心痛在心中不断地扬高、再扬高。颊上的泪水快速地滴落在水中,一串接着一串,绵延不断。 是嫉妒吗? 不可能! 是吃醋吗? 不可能! 是在乎吗? 不可能! 她早该习惯这一切的,不是吗?谈何嫉妒?如何吃醋?怎会在乎? 五年了,她受这种背叛的折磨已经五年了。 每次午夜梦回之际,她都在责怪自己,是不是自己不够好、不够贤慧,所以自己的丈夫才会离弃她、不要她……才会选择背弃她一向引以为傲、细心经营的家。 这些年来,她总在责怪自己的不好,从不去怨恨他的负心。 为什么五年后,他再度介入她的生活,却又这么残忍地要她再次面对他的背叛? 够了!她受够了!她不想再回到五年前那种整天以泪洗面、责备自己的日子……她不要! 孙郁巧掬起冰凉的水,泼向泪流满面的苍白脸颊。强烈的心痛,迫使她发出低嗄沙哑的呜咽声。 够了…… ☆★☆ 相亲宴结束。 一群人走出餐厅,双方父母和介绍人正在门口上演“十八相送”。 所有人包括男主角都很满意今天的相亲结果,完全没因瑜茹的“失言”而有所影响。男主角当真如她先前向林启凡所说的,对瑜茹欣赏得不得了…… 孙郁巧摸摸自己的下巴,突然发现自己真是铁口直断、超级神准的。 “感觉如何?”孙郁巧悄声问着一旁的侯瑜茹,瑜茹的双颊因红酒的关系而泛着桃红,使她显得更加柔美动人,教相亲的男主角看得眼都直了。 “不错啊!我吃得好饱。”瑜茹心满意足地拍拍微凸的小腹。“倒是你,好像吃得不多。你上个厕所回来后,怎么就变得怪里怪气的?发生什么事了?” 孙郁巧硬是扯开嘴角,略过她的问题。“我是问你对男主角的感觉如何?不是问你吃得饱不饱?你好心一点,保持一下形象吧!男主角对你的印象好像不错哦!” 侯瑜茹皱起眉头。“避重就轻!喂,你怪怪的唷!” 孙郁巧摇摇头,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悄悄地在眼眶中凝聚。在瑜茹面前,她总是无法隐瞒任何事情。“没事,我上个厕所能发生什么事?你想大多了——”郁巧狠狠一震,尾音突地消失,哀怨的视线停驻在前方的某一点上。 侯瑜茹皱起眉,转过身顺着郁巧的视线望过去——她们前方的港式茶楼里走出一群人,阙东尧高大的身形在人群中很是引人注目,而他身边则紧跟着一个妖娇美丽的女人,郎才女貌的两人站在一起,更是引人注意。瑜茹暗叹了口气,她知道影响郁巧情绪的原因了。 “没事吧?”侯瑜茹问着自己的好友。 孙郁巧摇摇头,凄苦一笑。“没事,我早练就金刚不坏之身了。” 侯瑜茹皱起眉头。“怎么这么巧,他们也来这里吃饭?” “天知道。”孙郁巧深吸口气,抑止噙在眼眶中的泪水。 龙凤胎在此时发现了她们的存在,他们快乐地高喊。“妈妈!妈咪!” 随即,两人奔向孙郁巧的怀抱。 郁巧蹲下身搂抱住小孩,僵硬的身躯,凝重的神色,在在显现她的慌乱。“嗨,小朋友,吃饱了吗?” “嗯,小肚肚吃得好饱,我们有吃又烧酥哦!” “还有硬硬的面!” “还有虾子包!” 两个人争先恐后地报告着午餐的菜色。 阙东尧一行人走了过来,使得本来就很热闹的相亲团,现在变得更加热闹了。 孙郁巧站起身,视线特意避开阙东尧和那名女子,她沉稳地看着面前眼中带泪的阙家二老。 “爸、妈,好久不见。” 阙母握住郁巧的双手。“巧巧,五年不见了,爸妈好思念你,你过得好不好啊?” “我很好。来,跟你们介绍一下。”孙郁巧急忙转移话题。她现在的心情太过悲伤了,不适合再接触任何敏感的话题。“这是瑜茹,你们见过的,这是瑜茹的爸爸、妈妈。今天是瑜茹相亲的日子,这是相亲的男主角,很相配吧?” 阙母看看瑜茹。“真的好久不见了,瑜茹愈来愈漂亮了。” “伯母客气。”瑜茹轻笑着,但笑容在瞥见一双森冷的眼时,立刻冻结。她的学长正用着足以杀人的可怕目光,狠狠地瞅着她瞧! 瑜茹想要尖叫!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天爷干么把他们这群人全搅和在一起?现在该怎么办? “你好、你好!”侯家父母趋前向阙家两老问好。 “恭喜、恭喜,真是郎才女貌啊!” “呵,客气客气!要真有结果,一定请你们来喝小犬和侯小姐的喜酒!”张氏夫妻也在一旁呵呵直笑。 “好好好!到时我们全家一定到!” 一群长者像多年不见的老友般,热闹地围在一起,聊了开来,完全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的生疏。 孙郁巧牵着龙凤胎,以平静无波的眼神迎视阙东尧。“孩子我直接带回去,你送爸妈回去就行了。” 不等阙东尧回话,美丽女子立刻接话。“不用了啦!我们还要带小朋友去百货公司买些衣服和玩具呢!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不能只是吃吃饭而已。” 孙郁巧缓缓地笑开,努力不让人察觉到,她用五年时间重建修补的心,正淌着血,一片一片再度破碎……“你客气了,家里的玩具和衣服都很多,不须破费。” 她侧过身,看着一脸担忧的瑜茹。“我先带孩子回去了,你帮我和长辈们说一声。” 语毕,她带着龙凤胎往前迈开脚步。兄妹俩察觉到母亲的异样,皆乖乖地听从母亲的指示。 阙东尧侧身挡住她的去路。“我送你回去。” 孙郁巧垂下了眼帘。“不用了,你还有很多人需要送。” “我送你。”他坚持。郁巧脸上的冰冷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 “不用!”愤然推开阻挡去路的高大身躯,郁巧牵着睿睿和婷婷走向电梯,正巧电梯门开启,他们立刻踏进电梯。 她伸出颤抖的手,按了一楼的按键。 在电梯门关上的前一秒,阙东尧硬是将电梯给拦了下来。他踏进电梯,将门关上。 “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 “郁巧……” “你难道永远听不懂什么是拒绝吗?”她用力打断他要说的话,然后无力地一笑。“你不该放下一群人不管,净做些无意义的事。” 阙东尧皱起眉头。“你和孩子对我而言绝不是无意义的事。” “是吗?”她冷笑一声。“我可承担不起。而且你这些无意义的话,我真的听得很烦了。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对我面言,你只是个无意义的人,你没有必要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 阙东尧慌了,他可以面对愤怒的郁巧,但眼前仿佛什么事都不在乎的郁巧,让他有种窒息的恐惧感。 “淑韵是爸妈至交好友的女儿,她由美返台度假,今天只是和我们一起吃饭而已,你不要误会!”他握紧双拳,一股寒意由心底生起。 孙郁巧无所谓地耸耸肩。“你有必要向我解释吗?当年我都不曾要求你解释任何事,现在更没必要。” “郁巧!”阙东尧不顾一切地环抱住孙郁巧,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决绝。“听我说,听我说!我没有背叛你,一次都没有!我不准你又这么残忍地定我的罪,我不许你再离开我!” “放手……” “不放!你不能再离开我!” “放开我!”孙郁巧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她恨恨地瞪视着他,泪水夺眶而出。 “你还要我多恨你,你才甘愿?五年了,我早就习惯没有你的存在!你别再来烦我!” “郁巧,为什么你从来就不会问问我?你为什么总是不信任我?你能不能不要以自己的想法为想法?你知道你这样子很自私吗?”阙东尧嘶哑地低吼。 自私?难道爱一个人、难道不愿与人分享丈夫就叫自私? 孙郁巧闭上眼,忍住一阵昏眩。 她扯开嘴角,凄美地笑开。“你答对了,我的确很自私,我不爱看到我的男人身旁总是环绕着不同的女人,我心眼小、我眼界不够宽大,就因为如此,所以我已经选择离开,不再阻碍你了,不是吗?” 电梯门打开,她牵起龙凤胎的手。“别再来烦我们。” 她挺直背脊,跨出电梯,直直地往前迈进。 阙东尧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没有再上前阻止。 电梯门关上。 一堵门,是有形的阻隔,却远不及那无形而牢牢卡在两人之间的鸿沟。 他低头,双手覆住脸,双肩颤抖着。哽咽而压抑的声音由喉头发出,悲怆而哀伤…… 第六章 相亲宴结束后不久,效应立即产生。 那位张先生开始对瑜茹展开热烈的追求,所有人皆抱着满心的祝福,期待喜事的临门。 而孙郁巧也开始愈加忙碌,白天忙著文建会儿童剧的排练指导,晚上则通宵熬夜“毛毛虫兄妹历险记”第六集的创作。 她很忙,脸上极少有快乐的笑容,原本娇小的身材,这样日夜折腾下来,更显清瘦。 早上,阙东尧送孩子们上幼稚园之后,孙郁巧才走出工作室。 那一天之后,她和阙东尧之间变得很陌生。他还是会上四楼,只是面对她冷漠的表情,他往往也只能紧绷着一张脸,无言以对。 这样冷战的关系,与之前唇枪舌战、对骂互吼的方式相比,是让人感到窒息的。 好闷……复杂的情绪纠结在心口,她无力地叹了口气。 孙郁巧套上鞋子,拿了提包准备出门。 大门一打开,她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口的阙东尧,原本心不在焉的情绪立刻烟消云散。 她深吸口气,集中注意力。“有事吗?” 她瞪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原本惊讶的神情已敛去,冷淡的语气一如这些日子以来。 不过,她阴沈冰冷的模样显然没有吓阻作用,阙东尧仍旧站在门口,没有要让孙郁巧过去的样子。 “要去剧场?”他知道郁巧最近正在忙着一出儿童剧的编导。 她低着头,将钥匙收进提包,没瞧他一眼。“你管不着。” “你早餐吃了没?”他准备了早餐,只是孩子们和他在用餐时,她却关在工作室里,直到他们出门都没再出来。 “没胃口,借过。” 她的答案让阙东尧很不满,他焦躁地环视着她清瘦的模样。“郁巧,你想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才甘心?你不睡不吃的,你知道你这样我会有多担心吗?” 孙郁巧始终低垂着头,僵硬的身躯在听到他不舍的低吼时,硬是狠狠一震! 她自以为坚强的伪装,在面对他的深情时,依然是脆弱易碎的。 她深吸口气,抬起头,勇敢面对。“这五年来我过的很好,以后也会很好,不劳驾您的费心,请借过好吗?” 她望着他阴鸾的脸,他脸上的每个部位、每个触感都是她所熟悉的。她知道他笑时,他的眼睛会弯成半月形的迷人弧度,那是她以前最常看到的表情……孙郁巧凄苦地一笑。 “我希望事情能简单一点。” 阙东尧幽暗的黑眸中满是让人震撼的情意。“不可能简单的,郁巧,我爱你,这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爱?” “是的,我爱你。” 孙郁巧眯着眼审视着眼前的男人。 多么迷人又让人心碎的字眼……当年,两人一见钟情,立即陷入热恋,并且甜蜜地步入礼堂。他们是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那时的恩爱生活简直就像童话一样,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和他会落到这番两相对立的局面。 我爱你,请你嫁给我好吗?你的存在是我人生中最完美的事。 曾经,她因为他的求婚告白而热泪盈眶。 曾经,在每个寂寞的深夜里,她都会自问,阙东尧的背叛究竟是不是只是自己的一场噩梦?梦醒之后,他还是陪在她的身旁,和往常一样呵护着她、珍视着她只是,事实就是这么残酷,阙东尧的确背叛了她,而她根本无法原谅、无法释怀。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她冷冷一哼,推开他的阻挡。 阙东尧手臂一横,语气宛如磐石般坚定。“这是实话。” 孙郁巧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纠缠,一冷一热。 她看着他,缓缓地扯开嘴角,凄然地冷笑开。 “我不在乎。” 她挺起胸膛,拨开他的手臂,直直地走下楼梯。 长发覆住了她的脸颊,秋天的太阳由楼梯平台的窗户投射进来,印在她的头顶,形成一圈圈的光环。 她快速疾走,转弯、下楼,一阶一阶步下楼梯。 直到一楼,她停住脚步,缓缓地回过身,仰头上望,楼梯的尽头有个在她的生命中,带给她快乐和悲伤的人。 她噙着笑,泪由眼眶中迸发而出。 她还有多少的眼泪可以流? 她还有多少的坚强可以助她撑过这一切? 孙郁巧抹去颊上的泪水,转身,开门,踏出门口,将铁门关上。 ☆★☆ 文建会所筹划的儿童剧,预定在国庆日当天于国家戏剧院上演,参加演出的小朋友是台北市各公立国小推荐出的优秀同学,排演练习的地方则在文建会租借来的私人剧场,而所有的舞台效果和指导演出也是由这家私人剧场协办。 孙郁巧一走进剧场,剧场的负责人,也就是这场儿童剧的导——davidwong立即迎面而来。 david今年年初才由英国念完戏剧回来,是艺文界里最明亮的一颗新星。他年轻有为、长相斯文、身形修长,长发束在脑后,穿着打扮很有艺文人的味道。 “早,郁巧!” “早……” 孙郁巧暗叹了声不妙。今天真不是如意的一天,一早和阙东尧打了场硬仗不说,现在又得面对这个认识不到一个星期的年轻小伙子盲目积极的追求。 唉……她有点无力地开口。“抱歉,我来迟了,车子半路抛锚,我先找人送去修车厂后才搭车过来。” david摇摇头,凝视着眼前的女人,脸上完全不隐藏他的爱慕之意。 “没关系的,不急,才正要排练呢!你早餐吃过了吗?”他殷勤询问着,眸中盛满着浓烈的情欲。 他知道孙郁巧的年纪稍长于他,也知道她已婚,更知道她有两个小孩,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她在他的眼里,就像艺术品一样的完美,而且她美丽无瑕的脸庞,总是带著令人心疼、不舍的忧伤表情,教人想好好呵护、照顾她。 孙郁巧有礼地回应,还不忘暗暗退后一步,与他保持距离。不知为啥,她不爱他的接近。david给她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尤其是他那对像着了火一样的眼睛,让她甚至不敢正视他。 “嗯,吃了。”她扯出一抹笑。“david,我先过去那边看一下。” david浅笑,明白感受到她的抗拒,但仍是不以为意地进一步邀约道:“晚上有荣幸请你吃个饭吗?” 孙郁巧赶紧摇头。“不好意思,我黄昏都要去幼稚园接小朋友下课,然后照顾他们。基本上,我晚上都不太能够外出的。” 她明白、坚决地加以拒绝。其实,现在接送小孩以及照顾小孩的工作,都是阙东尧一手包办,她只是不想和这位追求者有任何的牵扯,所以才用这个理由当借口。 失望写在david斯文苍白的脸上。“哦,是这样子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孙郁巧不让他有进一步开口的机会,她迅速迈开步伐。“童小姐在找我了,我先过去。” 话一说完,就急忙转身离开。 呼……前方有个年龄和她相仿,长相清雅秀丽的女子朝她走了过来。娇小的她挺着一个圆鼓鼓的大肚子,那是童谨宜,出版她童书的那家出版社里的责任编辑。两人日久相处,已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没事吧?你好像打了一场苦仗?” 孙郁巧沮丧、无力地望着童谨宜。“不是一场,是两场!呜~~谨宜,我今天真不应该出门的,不如意的事一件一件地接踵而来。” 童谨宜安慰地拍拍孙郁巧的肩头。“没事没事的!再说,今天要正式排演,我这个局外人都来了,你这个大编剧怎可不到场关心呢?” 孙郁巧感谢地笑开。“嗯,真的好感动呢!你挺着一个大肚子还跑来看排演,真是辛苦你了。其实你要多多休息才对,下个月就要生产了,太过劳累总是不太好。” 谨宜的预产期在下个月中,怀孕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也是最辛苦的时候。 童谨宜摇摇头。“我没事。你放心,我一定等你公演完后才去生孩子。” 谨宜拧着眉头,像是有着千百个忧愁。 每个准妈妈到了要迎接宝宝出世的时刻,都是既紧张又期待的,但谨宜身上似乎少了点欢喜的味道? “你没事吧?”孙郁巧轻声问着。 童谨宜漾起笑容,抚抚高隆的肚子。“我没事,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我记得我才刚怀孕,怎么才一晃眼,预产期就到了?” 孙郁巧朗声笑开。“那是因为在你怀孕的过程,小娃娃没怎么折腾你,不像我怀龙凤胎时,可是度日如年呢!” “我听你说过,的确很惨。” “是啊,现在回想起来都还会害怕呢!” 两人相视笑开,此时剧场的工作人员高声呼喊郁巧。 “我先过去了。” “好。” 童谨宜微笑目送郁巧跑离。这时,行动电话突然响起,她接起电话。 “喂?” “我还在台中,晚几天回去。” 童谨宜原本漾在嘴角的笑渐渐消褪。她知道他这趟下台中绝对不只因为公事,她更知道陪伴他去台中的人,是他美丽的秘书女友……但,她能说什么? “好。” “有事吗?”男人的语气淡然,宛若陌生人一般。 “胎儿没事,你请放心。” 话筒两端的人皆停顿不语。 “那就好。” 两人同时挂上电话,没有任何道别和嘘寒问暖,更没有任何的关心之意,一来一往的回应都是冰冰冷冷、没有感情的。 这是她的丈夫。 也是她腹中胎儿的父亲。 这就是她的婚姻。 除了小孩,彼此没有任何交集的婚姻。 童谨宜望向前方热热闹闹的排演舞台,那些快乐和嬉笑的声音,一点儿也无法感染到她,她只觉得自己处在无穷无尽的孤独中……算了,总是要习惯的。孩子生下来交给他之后,婚姻随即结束,这是当初的约定……所以,她必须习惯所有的孤单寂寞。 童谨宜眸心黯然,悲凉地叹了口气。 ☆★☆ 排演到正午,童谨宜协助送走所有的学生之后,和工作人员留下来继续讨论,直到夕阳西下。 “这一部分为了整个舞台效果的顺畅性,我会再回去修改。”孙郁巧在剧本上加注记号。 “那就麻烦你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大家辛苦了。”david站起身,宣布结束今天的检讨会。 所有的工作人员围成好几个小圈圈,就他们所负责的工作留下来继续检讨。孙郁巧则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david走到孙郁巧的面前,笑容满面地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搭计程车回去就可以了,你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没关系的,你车子送修,我送你回家也是应该的。” “真的不用了……” “你太客气了,我不爱你把我当外人。” “这……” 该怎么办才好?他对她而言本来就只是一个工作上的伙伴,根本谈不上什么内人、外人的啊! 孙郁巧皱着眉头,一时之间想不到该如何礼貌且客气地回绝。 就在这时,剧场入口处的高中工读小女生突然高喊:“孙姊姊,有人找你唷!” “哦,我立刻过去!”孙郁巧迅速回应,差点没跪地感谢访客来得正是时候。 “david,我先过去看看。” 只是,她开怀的笑容在见到访客的那一刹那立刻冻结。 阙东尧?身旁还跟着龙凤胎? “妈妈!”睿睿和婷婷开心地冲进母亲怀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惊讶极了,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从早到晚没一件如意的事。 “你手机没带出去,车厂打电话到家里,说你的车明天才会修好,我知道你没车回去,所以顺道来接你。” 他笑着提高手中还露出绿色葱尾的购物袋,以兹证明。他穿着笔挺的西装,身边却带着两个小孩,手上提着装满新鲜食材的超市购物袋,实在很有“家庭主夫”的架势。 这副画面,令她想哭……一种莫名的感动揪得她的心好痛好痛,她突然好想抱他,她突然好渴望汲取他身上那股安定的味道。 “哦,谢谢你来接我。”她哽声说着,满满的感动让她的嗓音变得柔和,不复这阵子的冰冷。 “别客气。” 两人目光相接,她盈泪的眼对上他思念的眼,两人的眸中皆漾着无法磨灭与隐藏的深情。 “阙先生!” david在身后叫唤,让深情款款的两人停止了无言的对视,也让孙郁巧尴尬地撇开视线。 “好久不见!” 阙东尧握住david致意的手。“好久不见。” david显得相当热络,阙东尧看来也和他相当熟识。 孙郁巧疑惑地来回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他们怎么会认识? “自从两年前在英国一别后,我就对阙先生及您丰富的专业学识念念不忘。年初回到台湾后,一直想找机会去拜访您,但因忙着剧场的成立事宜,又赶着剧团的排练,所以抽不出时间,心中始终挂念着这件事。” “你客气了。” 孙郁巧还是一头雾水。 不知两人实际关系的david笑着开口。 “郁巧,我不知道你也认识阙先生呢!阙先生日理万机,一直没空来参与这次文建会的公演,原来你早就知道,阙先生是这次儿童剧的主办单位啊!” 呃!孙郁巧瞪大了双眼,无法置信。她赶紧从提包里拿出剧本,封皮上一字不差地印刷着主办单位的名字——“安聚文教基金会”!大大的七个字,似乎正在咧嘴嘲笑她的粗心大意。 阙东尧微笑着。“我以为你知道‘安聚’是这次儿童剧的主办单位,‘鸭子妈妈’。” “你、你、你……” 他温柔抚触着她微张的红唇,她细致的触感还是和他记忆中的一样。他紧紧地握住拳头,将手上美好的感觉牢牢地收进掌心里。 “你、你……你知道我是‘鸭子妈妈’?”孙郁巧仍是惊讶不已。 “重逢的那一天,你和文建会吃饭,我才知道你是鼎鼎大名的童书巨星——‘鸭子妈妈’。” 孙郁巧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你怎么没和我说……” “呵,我们忙着吵架和冷战都来不及了,哪有空谈及彼此的工作呢?”他有些嘲弄地说着,但脸上却展露出十分愉悦的笑容。 “怎么可以这样啊……” 她知道“安聚出版社”是阙东尧的,所以当初在投稿时,就算知道“安聚”的稿酬在业界中是以优渥出名的,就算明了自己的经济状况很拮据,可她仍是坚决不选择“安聚”,没想到,这样躲了一回、绕了一圈,到头来还是和他的公司脱离不了关系?! 老天!她有种头重脚轻的晕眩感觉。早知如此,当初她就杀去“安聚”,好好地捞上一笔稿酬才是! “相信有‘鸭子妈妈’的鼎力相助,这次的儿童剧一定会不同凡响!”阙东尧还不忘坏心地揶揄几句。 初识她,他就知道自己的老婆拥有天马行空的好本事,只是没想到,才短短的几年,她就能在童书界里,成为人人知晓的“童书天后”。 “我以你为荣。”他掬起她胸前的发,忍住拥她入怀的冲动。 孙郁巧忍住夺眶的热泪,她娇红着脸、嘟着小嘴,只能瞅着眼前这个得意开怀而且眸心灼热的男人。一向伶牙俐齿的她,这下子却完全吐不出一个字来。 望着两人深情对视的模样,熊熊的妒火在david心中剧烈地燃烧。 他冷漠地扯开嘴角,突如其来地搭住郁巧的肩,宣誓主权的意味浓厚。“看来阙先生和郁巧很熟?” 他的动作让郁巧吓得愣住,更让阙东尧原本的好心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慑人的怒气。 “没错,郁巧和我很熟。” 他瞪着她肩上的那只“毛手”,眼中充满戾气,恨不得拿把斧头砍了它! “而且熟得不能再熟!” 他碰她!这家伙竟敢在他的面前碰她! 阙东尧上前一步,用力一挥,将david的毛手打掉,然后开始冷笑,笑得让人打从心底发毛……他笑得气定神闲,眼中有着领土不容侵犯的霸气。 “郁巧是我的妻子,我的女人!” 他说,然后手臂一伸,夺回他的女人,顺势将她带进自己怀里,牢牢地拥紧她,不让别的男人觊觎半分。 孙郁巧一撞进他的怀里,原本被david强搂的僵硬反应立刻放松,化成再自然不过的依赖。这是她最钟爱,也最让她感到安心的胸膛啊! “惊讶吗?应该不会吧?人家都说我们很有夫妻脸呢!” 这才叫宣誓主权! 看着david大惊失色的表情,阙东尧觉得得意极了! 但,这样的示威方式还不足以消除他心中的怒气。他将两个孩子抱起,把婷婷塞入郁巧的怀里,自己则抱着体重较重的睿睿,明明白白地告示世人——尤其是“不识相”的人,他们是多么快乐且和谐的一个家庭。 “这是我们的儿女,婷婷、睿睿,叫叔叔。” “叔叔好!”龙凤胎听话地问安,两张小脸蹭在父母亲的怀里,显得相当快乐。 然后,不管david目瞪口呆的蠢样,阙东尧心满意足地搂着妻小,风光地走出剧场,像是打了一场胜仗一样。 孙郁巧一接触到室外闷热的空气,混沌的脑袋立刻清醒。她往旁一跳,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阙东尧挑着眉,对她的举动很不开心。“怎么?你还想去找他吗?” 孙郁巧脸一沉、两眼一瞪。“哼!他我还看不上眼呢!” 阙东尧闻言,脸色更难看,再开口时,语气充斥着浓浓的醋酸味。“敢情阙太太还有其他的追求者?即使是已婚的身份,还是阻挡不了那些苍蝇?” 神经病!孙郁巧头一甩、鼻一哼,没去理会他。 “难道你都没告诉那些无聊的男人,自己是怎样的身份?你有夫有子,怎么可以跟那些男人搅和不清呢?” 孙郁巧又一哼,还是没去理会他。她抱着婷婷、唤着睿睿,准备拦计程车回家,完全不想去理会身后那个不快地大声嚷嚷的男人。 阙东尧更加火大,一想到这五年来,有其他的男人对他的妻子表示爱意,他的怒火就如脱缰野马般到处乱窜,挡也挡不住!他冲上前,挡住她的去路。 “说话啊!” 孙郁巧冷飕飕地瞟了他一眼。“我不想回应你任何话。” 阙东尧气极了。“你这是对丈夫该有的态度吗?” “哼,丈夫?真亏你说得出来!你哪时记得自己是个‘丈夫’了?和美女约会时吗?真是笑掉人家大牙!”她气愤地怒斥回去。 “我没有和美女约会!你到底要误会到何时?人生苦短,你应该要珍惜我们一家团聚的快乐时光才对!” 孙郁巧手脚并用地用力推开他。“只有我一个人珍惜有用吗?你以为我不爱一家团聚?问题是,我有一个花心的老公!我能怎么办?”她气炸了,再也压抑不了心中的怒火。 “我不花心!” “不花心?!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不可能!” 阙东尧面无表情,不予回应,只是伸出手臂,钳制住她的腰,然后将她及孩子们带往他停在一旁的车子。 “放开我!你这个负心汉!” “不放。” “你凭什么不放?我们毫无关系了!我们离婚了!你放开我——” 还未嘶吼完,就被丢进车子里。 龙凤胎乖巧地坐在后座,面对父母亲的争吵,一点儿也不感到害怕,反而兴致盎然地看着。 “睿睿,好好看哦!爸爸妈妈好像在演连续剧哦!” “对啊,好像哦!” 孙郁巧突地停止怒骂,瞪着一双看戏的儿女,整个人气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阙东尧发动车子,摆着一张阎王脸,横眉怒目的模样很吓人。 “停车!我要下车!”孙郁巧又开始嚷嚷。 “别想!” “我要下车!” “想都别想!”他咬牙切齿地吼了回去。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她伸出握紧的拳头,弓起背,像只被彻底激怒的猫,随时准备和他干一场架。 阙东尧冷冷一瞥。“我想怎么样?” 他转头注视着她,而后缓缓地开口道:“你待会儿就会知道。”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犀利炯亮的目光一如锁定猎物的黑豹。 第七章 网路上有流行一句话——别教猪唱歌,否则你会很痛苦,猪也会不高兴。 以往,她总认为这种说法是很不公平的,其实猪并不是像人类所想的那样愚笨。依照动物学者的观察,它甚至还有些聪明呢! 孙郁巧怒瞪着驾驶座上的男人。 虽然他长相不像猪,生肖也不属猪,但她实在很想拿这句话好好臭骂他!顺便……再加上她愤怒的小双拳! “你最好识相一点,我不想坐你的车,你立刻停车放我下去!” 她依然努力嘶吼着,并挥舞着紧握的双拳,虽然她知道这种做法并没什么太大用处,但她不想动也不动地任他宰割。 阙东尧转个弯,将车子驶进巷内,两人的租屋就在前头。 “你要练习你的小粉拳,待会儿我会给你时间,让你一次练个够,不要急。” 语毕,阙东尧侧过头,扬起性感的双唇,抛了记灼热的眼神给她。 孙郁巧眨眼,再眨眼。蓦地,小脸“轰”的一声,立刻胀红。这眼神、这眼神……五年前的每个晚上,他都是这样勾引她上床的! 思及此,所有香喷喷、火辣辣的回忆立刻占满她所有的思绪。那些亲吻、那些拥抱、那些抚触……只见孙郁巧的脸愈来愈红,像是要炸开的红番茄似的。 “你在想什么?”他恶意邪魅地询问,但眸心的柔情却让人心醉。 “你、你管不着!”她垂着头,气闷地低吼回去。 一反刚才的愤怒嘶吼,她娇嗔的模样让身旁的男人泛起了开怀的笑容。 他将车子停好,仿佛认为这种羞死人的挑情小游戏还不够刺激似的,他突地横过身,挑起她低垂的下颚,缓缓逼近。两人鼻抵着鼻,灼热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你、在、想、什、么?” 他一字一字地问,性感的唇瓣一下一下地刷过她颤抖的樱唇。 这个大变态!孙郁巧开始挣扎。“放开我啦!小孩子在看了……” “不放!咱们孩子大了,应该要开始接受成人的教育。” 孙郁巧为之气结。她双手抵着他的胸膛,掌心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你、你在说什么?他们才五岁耶!现在上‘健康教育’未免太早了!放开我,你这个大色狼!” “我是大色狼?”阙东尧邪恶地笑,没有停止侵略的动作。“不知是谁让我变成大色狼的?五年了,你让我等得够久了……” “我、我没有!不、不关我的事……”她极力否认。 他一步步逼近,她一步步后退,就算背抵到车门,她还是拚命缩、用力缩,就盼能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 阙东尧邪魅地笑,轻斥着她不负责任的说法。“你还敢说?你可知道让我夜夜难眠的罪魁祸首是谁?” 他轻如蝶翼的吻落在她的鼻尖。“就是你。” 天啊!孙郁巧用力吞了一口口水,浑身开始微微地颤抖。 他动作虽然轻柔,但迷惑人的魔力宛如狂风巨浪,丝毫和轻柔沾不上边……“你、你可以去找你那些三妻四妾啊……” “三妻四妾?”阙东尧更加欺近,唇放肆蛊惑地抵着她的唇。“欢迎你来‘查验’,看看遇了五年孤家寡人生活的我,技巧是否也跟着日渐生疏?” “查、查验?!”她双眼瞠得老大,一颗心怦怦乱跳。她瞪着他几乎贴在她唇上的性感薄唇,开始感觉自己口干舌燥、浑身燥热。 “别害羞,这种‘查验’,咱们已经经验老道了!”阙东尧扬起坏坏的笑容,完美的唇形一字一句都像爱抚似地抚过她每条紧绷的神经。 她浑身窜过一阵战栗,脸上的表情比哭还要难看。“等等、等等!小孩子在,你不要这样啦!这种‘查验’,就免了吧……” “不,我非常期待这种‘查验’。” 撂下侵略性十足的话语后,他大手一伸,有力的臂膀猛地攫住她纤细的腰,然后霸气地带进自己怀里;另一只大掌,则控制了她左右闪躲的下颚。 眼见阙东尧无视于在旁观看的一对儿女,“狼嘴”即将吻上她的唇,她只好自力救济地拚命躲避着他的狼吻…… 呜~~好可怕,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狼”性爆发时,会是这么地骇人! 只是……他若再继续这么“侵犯”她,只怕自己隐藏五年的“狼性”也要被激发出来了啦! 两个大人热力十足且限制级的拥吻,让后座的孩子们看得津津有味,甚至大笑大叫,导致车子严重晃动着,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放开我啦!呜~~你放开我啦……” “想都别想!嘿嘿嘿……” 阙东尧攻势凌厉,孙郁巧闪躲狼狈,这一攻一闪之间,又掺杂了火热的拥吻镜头,直到车窗上响起了猛烈的拍击声,才暂时停住了两人混乱的揪扯。 阙东尧瞪着车外的不速之客,只见林启凡在车外帅气地笑着,身旁还站着目瞪口呆的侯瑜茹。 阙东尧发现不识相的人是谁后,马上摆上一张好事被打断的臭脸。 孙郁巧如遭电击,迅速坐直身子。她慌乱地拉整衣裳,这才发现自己的长裙已在眼前这匹狼的攻击之下,被撩高成迷你裙,露出白哲的大腿,她的脸色红得像是被当场捉奸一样。 这下子她的“名节”全毁在这个痞子的手里,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啦—.呜~~她好想哭。 “都是你啦!”孙郁巧羞愤地指控。 阙东尧耸了耸肩。“我亲吻、搂抱自己的老婆有什么不对?”他说得理直气壮极了。 “你!”她气得骂不出话来,只能张着怨怼的双眼用力瞪着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两个大人召唤着孩子下车,迎向在车外一脸暖昧地等待着他们一家子的林启凡和侯瑜茹。 “打扰您的好事了?”林启凡贼兮兮地笑着。 阙东尧眼神阴冷地瞪着自己的好友,一脸的欲求不满。“有事吗?” 林启凡还是嬉皮笑脸地笑着。“来看看你们好不好啊?不过看来我们是白操心了,你和郁巧挺‘性’福美满的嘛!都当起‘车床族’了!” 他找死地揶揄着,完全不惧怕老友横眉竖眼的可怕模样。 孙郁巧尴尬地低着头,一向犀利的反击能力一时间完全丧失。 侯瑜茹勾住好友的手臂,也忍不住调侃几句。“和好啦?很恩爱唷!” “别想太多,我和他还是势不两立。”孙郁巧胀红着脸,努力维持着所剩无几的坚持。阙东尧是背弃爱情的负心汉耶!她怎可轻易和他和好、恩爱? 她拨开好友的手臂,召唤着龙凤胎,准备躲回自己安全的家。 孙郁巧一句“势不两立”的话,让阙东尧本来就很阴沈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他皱起眉,审视着刻意撇清关系的妻子,沉思三秒后,突然看向好友。 “有空吗?”他问着一脸欠扁的林启凡。 “呃?” 不等他的回应,阙东尧将龙凤胎交给一头雾水的林启凡。“和你学妹帮忙带一下,我们夫妻俩有很重要的私事急著‘办’。” 耶?! 语毕,不管一肚子疑问的众人,阙东尧将手中的生鲜食材一股脑儿地丢给还在发愣的林启凡,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架住孙郁巧,大步往楼上迈进。 “啊!放开我!你在干什么?放开我!”身为“人质”的孙郁巧首先回过神,并开始挣扎。 阙东尧邪魅地勾起嘴角。“我要做什么?亲爱的老婆,你不妨猜猜。” 孙郁巧一触及他似着火般的骇人眼眸,霎时震慑住,整个人像是被雷打到一般,从脚底窜起一股强烈的酥麻感。 这眼神、这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般的眼神,灼热得让她快燃烧了起来……哇!老天! 她立刻放声高喊。“睿睿、婷婷!救妈妈!” “嘿嘿!来不及了!” 然后,铁门关上,阻隔了孙郁巧的求救声。 “好可惜唷!”睿睿望着关上的大门,恨不得能跟上去,继续观看爸爸、妈妈合演的连续剧。 “睿睿,看不到了。呜~~婷婷好想看哦!”婷婷同样也是一脸的遗憾。 侯瑜茹笑看着两人,无奈地摇着头。一般的小朋友要是看到父母亲在争吵,铁定会吓个半死,哪会像睿睿和婷婷这样,还把这些争执当成演戏,看得意犹未尽。 “小朋友,我们去吃牛排好不好?” 一听到牛排,两人眼睛立刻一亮,手舞足蹈地叫着、跳着,完全忘了刚才的遗憾。“好耶!吃牛排、吃牛排!好棒好棒!” 两个小小人儿一左一右地牵着干妈的手,三个人快乐地笑开。夕阳洒在他们身上,洋溢着无比的幸福。 林启凡眯起双眼,一向冷静的心顿起莫名的浪潮。 “学妹,咱们哪时结婚,生几个自己的小娃娃来玩玩?”林启凡没头没脑地冒出这句话。 侯瑜茹僵住笑容,她顿了一下,然后迅速恢复正常,仿佛刚才他没开口说过话。 只是,再展露的笑容里却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林启凡双臂环胸,脸上依旧挂着一贯玩世不恭的笑容。“什么时候啊,学妹?身为我的私人秘书,你应该知道我何时比较有空才对。” 侯瑜茹低下头,先回应着和她说话的婷婷,然后才抬头迎视他,表情一片漠然。 她摇摇头。“学长,只有这件事我不能听从你的安排。” “怎么说?你不是暗恋我好多年了?”他痞痞一笑,透露出他从另一个和瑜茹交情不错的学妹那儿得到的小道消息。 就是因为她的爱慕,所以这些年来,瑜茹才会任由他欺负而不太抵抗。对于这点,他感到相当自豪。他不缺女人爱慕,但不知为何,对于她的倾心,他分外觉得开心。 侯瑜茹心底狠狠一抽,眸心一黯,莫名的恐惧由四肢百骇袭上心头。她一直都很仰慕学长,只不过态度从学生时代的刻意接近,到后来因他花名远播而尽量问躲,这一直是她心中最重要的秘密,她从没想过他会知道! 她心慌地看着他,努力想从他气定神闲的脸上看出他心中的想法。 她暗恋他,他会有怎样的想法?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开心、很自负、很……不以为意……是自己想太多了,痴苦的暗恋,在他心中该是没啥重量,不值得一提的吧?她在心中暗嘲自己,慌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她浅笑。“所谓的暗恋就是不能公开,所以也没有结果。” “我要娶你。”他自以为是地说着。他认为在她的世界里,他是她生活上的中心点;在她的世界里,他是唯一的男人,嫁他,该是理所当然的。 她再摇头。“不要。” 他势在必得的笑容和着些许的不能置信,形成一种很诡异的表情。“说个理由来听听。” 她仍是浅笑。“我不想再暗恋了。” 笑意消失。“理由?” “你不懂爱,而我要一个全心爱我的人。” 他再度逼问。“理由?” 她深吸口气,努力学习他的云淡风清。“我答应和张先生以结婚为前题继续交往。” 他浑身一震,仿佛被抽去了灵魂,只剩空荡荡的躯体。 “我要一个你不嫁我的理由!” 即将失去的恐惧令他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怒气。 她看着他,不惧怕他难得的愤怒,目光清澈澄净。 “我不再爱你,这就是我的理由。” ☆★☆ 门开启,再关上,这是阙东尧位于三楼的租屋处。 “放、放开我!” 孙郁巧气喘吁吁地被挟持到他家,就算已浑身发软、四肢无力,她还是拚命把持住最后一丝自尊,继续奋勇抵抗。 “阙东尧!放开我!你这个痞子、变态、大色狼!你这样把我拖上来,别人会怎么想?放——开——我!”她使尽全力,用力嘶吼。 “随他们怎么想。”他伸出一手,搔搔被老婆的吼声震痛的耳朵,另一手依然擒住她纤细的腰,防止她脱逃。 “咱们老夫老妻了,亲亲小嘴,无伤大雅。”他痞痞地笑着,完全不在意她的壤脾气。 “谁跟你老夫老妻?!”她泼辣地反驳,不介意再把陈年旧帐提上一回。“在你背离我们的那一天,我们的夫妻关系就已经结束了!你大可去找你那些三妻四妾发泄你的兽欲,不要找我这个‘下堂妻’!” 他邪魅地勾起唇角微笑,同时不着痕迹地将她带进自己的卧室,然后将门牢牢锁上。 孙郁巧太专注于与他对抗这件事上,根本没察觉到他的小动作。 “娘子此言差矣!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得找你“发泄兽欲”啊!难道你想便宜了别的女人不成?” 她目光一黯,心一横,开始逞强。“我不在乎!我才不在乎——” 尾音倏地消逝,孙郁巧还来不及嘶吼完所有的指控,樱红的唇便被他强占了去。 “你当真这么大方?”他抵住她的唇问,满意猎物入瓮。 “你……”她大惊失色,这才发现自己深陷“险境”。她不安地扭动、挣扎着。“小孩还没吃饭呢……我……我们也饿了,你……” “我是饿了。” 阙东尧钳制住她的身体,狂烈地吞噬着她诱人柔软的唇办,吸吮着她的甜美。他灵活的舌缠着她的,满腔的热情与思念籍着唇舌的辗转夺取传达给她,几乎将她燃烧。 “我想你,你知道思念的滋味有多么痛苦吗?” 他吻着她,单手褪去她身上的白衬衫。 她无力抵挡这炽烈、高涨的情欲,所有的抵抗能力渐渐消去。她也想要他,这是她此刻唯一的想法……孙郁巧情不自禁地伸出双臂,攀着他的颈项,两人双双跌落至身后的大床上。 五年的挂心和孤独到此结束。 他俐落地褪去彼此的衣物,灼热的眼凝视着她完美的身躯……淹没了一切。 ☆★☆ 呵呵呵! “你在笑。” 孙郁巧绷起脸。“哪有?你想太多了。” 呵呵呵! “你真的在笑。” 她挥挥玉手,像在赶苍蝇一样。“人家才没有呢!” 阙东尧宠爱地笑着,将她更拉进自己怀里。她光滑的背贴在他的胸膛,两人的下半身缠绕着彼此。他拥抱着她,大手霸气地横过她的身子,握住她的一只浑圆,并时而逗弄顶端敏感的蓓蕾,引发她不自禁的轻颤。 “阙太太‘查验’的成果如何?满意吗?” 孙郁巧枕着他刚劲有力的手臂,爱极了腻在他怀中的感觉。 她嘟起嘴,不太想去回覆他刚才的问题。“没去注意!” 阙东尧低沉地笑,指尖由饱满的胸顺着纤细的腰线滑至洁白匀称的大腿。 孙郁巧倒抽口气,困难地吞下喉头的硬物,嗓音变得沙哑而低沉…… 她难耐地揪着他的发。“你不要吻我……” 阙东尧捉弄地停了下来。“确定?” “不要离开我……” 他离开的空虚感让她难以承受,她喘息着,伸出双手要求他的拥抱。 “我怎么可能离开你?”他将她拥入怀中,嘴唇抚过她因深吻而红胀的唇瓣。“我爱你,有你我的人生才会完美,这是我始终不变的承诺。” 她偎在他的肩颈,低低地叹了口气。“我也一样……” 她喃喃地表白。两人还来不及分享这重逢释怀的喜悦,突然之间,门铃大作,两人皱起了眉头,一同瞪向门口的方向。 “别理他。”阙东尧嘟囔,很不开心,并且动手要将爱妻拥抱入怀。 孙郁巧闪躲着,轻轻地笑开。“不行啦!也许是小朋友回来了。” 阙东尧叹了口气。没错,这是很要命的问题,他的子女比他的熊熊欲火还要重要! 他捧住孙郁巧的脸颊,用力吻了一下。“我去看看,等我回来。” 孙郁巧甜蜜地点头,看着他下床,穿上晨褛。 突地,她坏心地摆了一个诱人且让人血脉偾张的姿势,并挑逗地送上一个飞吻。 “我等你回来。” 阙东尧大声呻吟,迅速离开房间,将门关上。 孙郁巧笑倒在床上,她拥着薄被,被子上有着他的味道,她满足地笑开。 突然,一阵女子的娇笑声破空传来。 孙郁巧霍然起身,脸上满足的笑容缓缓地褪去…… 第八章 孙郁巧坐起身,揪紧身上的薄被,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剧烈加速。听着客厅传来的一句句对话,她握紧拳头,浑身不住地轻颤…… “有事吗?淑韵?” “阙哥哥算把人家给忘记了,好伤心唷!你答应人家要另外做些家常菜帮人家接风的,人家都回来这么多天了,你都黄牛,阙哥哥最讨厌了!” “淑韵,这当然没问题,不过我现在有事,吃饭的事再说好吗?” “不要不要,人家不管啦!你今天一定要陪我,还有什么事比我还重要?我是你的淑韵妹妹耶,我知道你最疼我了!” “别闹了,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好吗?” “什么事嘛,你一个人在家,让我陪你嘛……”她嗲声嗲气地撒娇着,而阙东尧则是放低音量,因此孙郁巧听不到他的回应。 不过,这些对话也够刺激,更足够她了解整个“真相”了。 事实的真相就是——她笨得不懂得记取第一次的教训,竟再次相信他满口谎言的爱情,还愚蠢地上了他的床! 她盯着手背上的泪珠,然后厌烦地将它抹去。 哭什么?有什么好伤心难过的?这样的背叛她又不是第一次遇到,早就是老经验了……只是,为什么这种感受还是这么痛彻心扉,让她无法呼吸呢? 他为什么不说他房间有个女人? 他为什么不怒斥来者打断他和他老婆的恩爱缠绵? 难道她视为重逢的大事,在他眼里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有事”罢了? 孙郁巧走下床,一件一件将衣服穿上,她的双手颤抖得很厉害,甚至连衣服的扣子都无法顺利地一次扣上。 她拿起皮包,扶着墙壁,撑着发软的身体,打开卧室的门。 蓦地,一个真实而讽刺的可怕画面立刻呈现在她的面前——她漠然注视着眼前相拥的两人。 “不会吧?你真的在这里!”淑韵看到出现在房门口的郁巧,忍不住大呼小叫了起来。刚才阙哥说孙郁巧在房间里,她还以为这是阙哥胡诌的借口。 孙郁巧讽刺地勾起嘴角,她也很讶异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她更讶异自己竟还会再次对过去的背叛者付出真情真意? 淑韵继续放声嚷嚷。“阙哥,她怎么会在这里?你们不是已经分居了吗?” “够了!”阙东尧大声喝止。 孙郁巧讥诮地望着他。 他也会生气?这有什么好愤怒的?两女争一夫的场景,他应该感到自豪才对,不是吗? 五分钟前,两人才欢爱过;眼一眨、头一转,又是另一名美人入怀,是男人都会暗自对自己的魅力感到骄傲才对。 孙郁巧深吸口气,忍住一股难耐的痛觉。 这种痛是由四肢传至全身的。直接目睹他的背叛,比五年前潘小姐的耀武扬威还更让她震撼千倍万倍。 这种感觉就像阙东尧拿了把刀,一刀一刀缓慢地割着她的身体,刀刀见血见骨,直到体无完肤…… “打扰你们了。”她语气冰冷地说着,脸上毫无表情。 她往门口的方向走去,悲剧的女主角,选择光荣退场。 “郁巧,听我解释!”阙东尧推开了淑韵,走近孙郁巧。 “别碰我!”她闪躲,突然发现此刻他的碰触对她来说,是极为难堪的事。 “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清楚!”他慌了、乱了,但他知道,自己绝对要留住郁巧! “解释?” 孙郁巧抬起苍白的脸孔,表情透着恨意。这股恨意在心口翻腾,浓烈到让她偿于与世无争、安宁平静的心为之碎裂! “阙东尧,你曾问我想不想要一家团聚?问题是,你想不想和我们一家团聚呢?” 她望着他,他脸上的每个弧度,一如她所熟悉的。 他的背叛,也一如她所熟悉的痛苦。 她嗤笑。“以现实生活看来,你有太多选择了,团聚只是你的说法、我的妄想罢了。” 阙东尧心急地握住她的肩。“别走!我想要一家团聚!我在乎你们!你不许走,听我解释好吗?” 他恐惧,因为她脸上出现的绝然表情。前所未有的恐惧紧揪着他的心。 “别走、别走!我需要你。” 他抚着她的唇,极盼能得到她的信任。 孙郁巧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微颤的身子、紧咬的唇瓣隐隐显露出她即将崩溃的情绪。 “你为什么不说我在房间里?”她的语气委屈、好沉重。 “我说了,可她不信。请你相信我,淑韵是一个世伯的女儿,她对我而言只是一个妹妹而已。” 他轻抚着她苍白心伤的脸孔,指腹缓缓地在她的脸颊上,画了一个心形。“我爱你。” 孙郁巧拧起眉。她能相信吗?她能再度说服自己去相信这个将她的真心完全粉碎的男人吗? 看着自己心仪的男人,正拚命挣扎地在挽救他的婚姻,淑韵红了眼。 这不公平!从三年前他们在美国见过面,她就努力吸引他的注意,不为什么,一切只因为自己对他的痴恋! 他的前妻已经是过去式了,她既然离开了五年,就没资格再回来和她争夺同一个男人! 淑韵硬逼出眼泪,欲扯开阙东尧搂抱着孙郁巧的手臂,开始声泪俱下地“指控”。 “不公平!阙哥,你说你喜欢我,你说你会娶我的!你不可以为了你的前妻而这样对我!” 孙郁巧狠狠地倒退了一步,她无力地闭上双眼…… 太熟悉了!场景似乎回到五年前,有一个女子也同样对她说过相似的话……她忍住昏眩,身子却显得摇摇欲坠。 够了……孙郁巧用力推开搂着她的阙东尧,推开自己心爱的男人。背叛的痛苦感觉,让她恶心想吐。 “离婚协议书……你签好后再拿给我。”她捂着嘴,难受地说道。 在阙东尧根本来不及阻止之前,孙郁巧一把将他推开,摇晃地跑向大门。 任由这一切……所有与他有关的一切,随着关上的大门,一起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 阙东尧看着迅速消失在门外的她,他双手覆脸,无力地跌坐在身后的沙发上。 “阙哥~~”淑韵以甜腻的嗓音叫唤着。目的达成,她显得得意洋洋。 阙东尧放开捂脸的双手,他寒着脸,毫不留情地道:“你最好离开我的屋子,如果再让我知道你对外谎称我们的关系,你丧失的就不只是一个关心你的朋友,而是整个阙家。” “你……” “滚!”他怒吼,眸心中迸出熊熊怒火。 淑韵一震,原本的得意尽褪,一向疼她的阙哥哥,从没对她发过脾气的。 原来,没发过任何脾气、对她的予取予求并不是她所以为的疼爱……望着他阴鸷森冷的模样,此刻她完全了解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她是个从没进过他心里的外人。 ☆★☆ 逃离三楼,跑回四楼。 孙郁巧关上门,立刻闻到弥漫在室内的牛排香味和……安全的味道。 她展露一个虚弱的微笑。 龙凤胎见到母亲归来,立刻开心地奔到母亲的怀里。 “妈妈!” “妈妈,爸爸咧?”婷婷问着,圆滚滚的眼睛还直盯着大门瞧。 孙郁巧蹲下身,轻抚着女儿细嫩的脸颊。 他们的生活从来都只有“妈妈”的存在,“爸爸”对他们而言是陌生的,如今“爸爸”出现了,她该怎么让他们再回去过以前那种没有“爸爸”呵护照顾的日子? “爸爸有事,不过来了。”她轻声说着,将一双儿女纳进自己怀里。 孩子们软软的身体带着淡淡的香味,这股味道就是支撑她度过这五年来,每个辛苦时刻的最大力量。 侯瑜茹由厨房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把扁平的锅铲,身上围着围裙,一头长发全盘在头顶上,看起来像在厨房里努力奋战很久的模样。 “回来啦?”她语气暖昧地捉弄道。“耶,阙先生没服侍好唷!阙太太的脸色不太好看呢!” 孙郁巧身躯一僵,呼吸一窒。 没发觉异样的侯瑜茹走近好友身旁,搭着她的肩,继续逗弄道:“真是让人羡慕呢!阙家一家团圆了!反正月底了,你要不要和房东太太解约,然后搬回天母阙家——” 突然,她感受到郁巧颤抖的身体,并见到她眼眶里盈满的泪水。侯瑜茹疑惑地审视着自己的好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孙郁巧摇摇头,吞下满心的苦涩。“没事,你们怎么没出去吃饭呢?” 侯瑜茹眉头紧拧成一团,郁巧的样子真的不太对劲。“那家牛排店今天公休,小朋友吵着要吃牛排,所以干脆去超市买回来自己煎。” 孙郁巧环顾着四周。“那林启凡呢?” “他去超市买些饮料。”她瞅着神色有异的好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别吓我。” 孙郁巧还是摇着头。她不能说出一个字,她知道如果自己倾诉的字语一出,她紧绷的情绪就会立刻崩溃! “没事,我先洗个澡,小孩再麻烦你一下,谢谢……” “郁巧……” “真的没事。” 孙郁巧虚弱地笑,然后蹲下身轻声安抚小孩之后,才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侯瑜茹望着她离开的身影,那背影似乎承载着万千的委屈,像是要压垮她脆弱且不堪一击的肩膀……侯瑜茹抚住胸口,郁巧这情形,如同五年前投靠她时一样。 “有坏人欺负妈妈吗?”聪颖的睿睿同样感受到母亲的异样。 侯瑜茹抚摸着睿睿的头发。“没事的,有爸爸保护,没人会欺负妈妈的。” “对!爸爸会保护我们,爸爸就像弹珠超人一样厉害唷!爸爸是白宝,哥哥是蓝宝,婷婷是红宝!”婷婷在一旁附和,开心地又叫又跳,口里喊着的是她所心仪的卡通人物。 侯瑜茹忧心仲仲地望着郁巧紧闭的房门。 全世界只有一个男人会让郁巧失去控制。 她望向开心的孩子,如果是他们的爸爸欺负了他们的妈妈,那又该怎么办? 侯瑜茹幽幽地叹了口气。 ☆★☆ 孙郁巧关上浴室的门,她一件一件脱去身上的衣物,打开水龙头,调整水温,一切动作只因为惯性,她的思绪早已一片空白。 然后,她跨进浴缸内,仰起头,任由强力的水流打在她身上。 她挤了一些沐浴精在手心上,用力搓着自己的身体,努力想除去他留在她身上的痕迹。 然而,闭上眼,印入脑海里的全是他的背弃,全是那些女人耀武扬威的话语——阙哥爱的人是我……你说你会娶我的……然后,这两句话就像咒语一般一直缠绕着她,一直缠绕着、缠绕着……直到她在水流之中喊出声——“不要!” 接着,虚软的身子瘫坐在浴缸的边缘。 她环抱住自己,就算水温再怎么温暖,她的身子还是冷得发颤。 闭上眼睛,任止不住的泪水滑落脸颊。 她的泪顺着脸庞急速滑落,她必须咬着拳头才能阻止自己哭出声音。绝对不能让浴室外的家人听到她崩溃的哭泣声,她不能再让他们为她担心。 她的泪无止境地奔流着,整个身子蜷成一团。她抚着胸口,觉得心口好痛、好痛、好痛,而且,仿佛会无穷无尽地疼痛下去…… ☆★☆ 儿童剧将于三天后进行第二次的彩排,这次的彩排将会有文建会的上级长官前来观赏指导。 孙郁巧和服装师忙着替参加演出的小朋友们做最后一次的造型修改,因为脚本有些变动,连带的一些造型也必须跟着略微更改。 她们现在正努力在编制“树服”。 “郁巧啊,你知道王先生很欣赏你吗?” 服装师指的王先生就是剧场的负责人兼导演——davidwong。也许是每天相处久了,知道郁巧的个性随和,所有工作人员对这个话题也没什么顾忌,这些天,老是有人这样很直接地询问当事者这个八卦问题。 孙郁巧耸肩。“不太想去知道,我只当他是工作伙伴。” 服装师指着身后一片玫瑰花海,惊讶地嚷嚷。“工作伙伴会每天送你玫瑰花?!那我也要!” 服装师逗趣的语调,让孙郁巧笑开。“你就当成是在布置环境吧!反正快公演了,花愈多愈热闹。” 两人小心地将“树服”立了起来。 “会不会太重了?小朋友撑得起来吗?” 孙郁巧皱起眉头,掂了掂“树服”的重量。“应该还好,只怕不透气而已。小朋友闷在里面,再加上舞台灯的照射,可能会很不舒服。” 服装师想到一个法子。“干脆在保丽龙上面钻几个洞好了,这样比较通风,重量也可以减轻。” “也对。” 两人开始动手拆掉保丽龙支架外头的绿色绒毛布,但工作并没让服装师减少心中的好奇。 “王先生好像知道你和阙先生分居五年,现在又有联络,所以最近动作才会那么频繁哦!” 孙郁巧略微停顿手上的工作。“是这样吗?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提到某人的名字,让她的心霎时像被针刺了一下。“阙东尧”三个字中的任何一个字,都像是她的致命死穴一样!她勾起嘴角,苦苦一笑,然后继续工作。 年轻的服装师倒是有自己的一套见解。“其实人就是这样,合就合,不合的话就赶快散喽!阙先生的条件是超优,不过缘分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不喜欢的人就算条件再好,摆在自己身边也是痛苦。” “没错,有道理。” 孙郁巧拿起充电式的钻孔机开始在保丽龙上钻洞,渣滓乱飞,力道大得像是在“发泄”情绪,再搭配着轰隆作响的尖锐噪音,整个感觉很是吓人。 服装师有些傻眼,这个力道如果是打在人的皮肉上,包准血肉模糊! “你很恨他吗?” “恨谁?” “阙先生啊!你感觉好像在拿刀捅他唷!”女人的复仇力量真是不容小觑啊! 孙郁巧关掉钻孔机,甩甩头,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发泄的力量竟让她在三分钟之内火速解决掉这件工作。 “我不恨他,恨太沉重了,我不太喜欢这种情绪。” 两个人开始再度动手替保丽龙支架穿上绿色的绒布。 “那王先生呢?你有没有打算接受他的追求?我觉得他很不错耶!而且对小朋友也很有耐性,应该会是一个很好的‘后父’。” 孙郁巧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很替你老板说话唷?” 服装师暧昧地笑开。“当然喽!老板的幸福就是我们全体员工的幸福啊!” 服装师站起身,突然大叫——“王先生!孙小姐找您!” 吼毕,立刻闪人。 孙郁巧无力地笑着。对于这种乱点鸳鸯谱的行径,她除了笑,还真不知该如何回应呢! “有事吗?”david走近,陪同郁巧一起坐在地面。 “你有一个很优秀的员工。” “怎么说?” “没事。”孙郁巧笑了笑。她立起“树服”,完成了今天预定的进度。 完成后的“树服”和她所画的几乎一模一样。 有时,看见自己的作品一件一件地化成实体,这种心里莫名的感动会让人想流泪。 “晚上一起吃饭好吗?”david再度邀约。 孙郁巧抬头凝视他。他有一双令人惊惧的眼睛,就算合作再久,她可能都无法习惯这种眼神。 “我有夫有子,不方便接受男性的邀约。” 他笑了,显得相当势在必得。“不过你婚姻并不幸福,所以我的追求不是毫无成功的机会。” 她的婚姻幸不幸福是她家的事,这种心酸自己感受也就罢了,但要是浮上台面,让一个陌生男人来批评,听起来就有些刺耳了! 孙郁巧收回视线,不想和他对视。“目前我对爱情没啥兴趣,你还是追求别人比较恰当。” 她越过他,想绕道而去。 然而,david却突地捉住她的手腕。逾矩的行为及过重的力道,让她皱起了眉头。 “有事吗?”她平静地问,目光冰冷地扫向他。 david虽然笑着,但诡异的笑容却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孙郁巧起了戒心。 “阙先生在入口处,需不需要我帮忙,咱们好好亲热一番,让他嫉妒一下?” 孙郁巧冷哼一声。她用力甩手,但怎么也无法甩脱他的钳制。“我没这种无聊的嗜好。放开我!” “他来喽!我要抱你喽……”不管她的拒绝,david霍然一个猛力拉扯,将孙郁巧整个人拉进他的怀里。 “不要——”孙郁巧慌乱地开始挣扎。她连正视他的双眼,心里都会发毛了,更何况是让他搂、任他抱! “放开我!”孙郁巧冷声叱喝。 “不放!他来喽……” “放……手……” 阙东尧走了过来,他冷眼望着眼前相拥的两人。 “下午安啊,阙先生。”david拥着孙郁巧,挑衅的意味浓厚。 “这是你的复仇吗?找一个男人来报复我?” 阙东尧冷戾阴鸷的双眼充斥着怒火,那炙热的高温似乎可以焚烧眼前的一切孙郁巧缓缓地敛去眸中原本欲传达给他的求救讯息。 “什么意思?”她问,同时迅速武装起自己。 “你是不是真的如艺文界所传的,接受了他的追求?” 不……难道他看不出她的排斥? 难道他看不出她有多害怕、厌恶眼前这个诡诈的男人? “不关你的事!我的一切行为不需对你负责!”她的胸膛剧烈起伏,拳头紧握。 阙东尧讥诮一笑,双眼无情地打量着她。毋须一字一语,光是表情就足以让人感觉到他所有的不齿。 孙郁巧的一颗心在此刻降入冰谷。就算是被david强行搂抱,也不及他此刻指责的神情让她觉得愤怒! “我们还没离婚,你就必须对我负责!”他愤怒地提醒。 负责?那他可曾对她负责过? 两次的背叛……她不知有谁的爱情能经得起这样一再的、不堪的折磨……她忍住鼻腔的酸涩感,觉得自己像是被他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她浑身僵硬,心底的某个角落、某种情感,正一片片、血淋淋地剥落…… 她强装坚强,嗤之以鼻地说道:“在我们的婚姻里,你早就丧失这份权利了!您花名远播,难道还要我死守着贞节牌坊不成?” “你承认?”阙东尧脸色铁青,难看到了极点。 她轻笑,忍住本能的畏惧,勾着david的手臂。 “你说呢?” 语毕,不待阙东尧回应,两人相偎离开。 第九章 “谢谢你送我回来。” 孙郁巧拿起膝盖上的皮包,准备下车。 david突然拉住她的手腕。“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上班?” 她拨开他的手。“不了,晚上车厂的人会把我的车开回来,明天我自己可以开车过去剧场。” david已不轻易接受拒绝。“那好,明天我来你家等你,你再开车送我们一起去剧场好吗?” 她有些无力了。“david,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她叹了口气。“我再说一遍,我们真的不可能在一起的。我很感谢你今天下午的帮忙,但我真的不想再去接受任何一段感情了,所以你还是把你的心留给其他适合你的对象吧!” 她歉然一笑,然后打开车门,跨了出去。 david随她下了车,他靠在车边,凝视着她。“我不接受失败,是我想要的,我就一定要得到手不可,这是我的原则。” 孙郁巧转身,冷眼打量着他。他的眼中闪着异样的神采,眼神很复杂,完全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嗯,这是个好原则;不过,我的原则是——我不要的就是不要。” 他的眸子掠过一抹感兴趣的光芒。“这么说来,我们势均力敌喽?” 孙郁巧摇摇头。“不,我只是在说明一个事实罢了。” 语毕,她用力关上车门。“明天‘剧场’见。” david置若罔闻,定定地看着她,脸上浮现一抹坚定的笑。“明天我来等你!” 然后,不待她的回应,他上车后开车走人。 孙郁巧无力地垮下肩膀,有种打了场败仗的感觉。她好累,疲累的感觉让她想放声尖叫。 她环顾着四周,这个社区是她精心挑选,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有社区公园、有邻防警卫,而且树木多、空气新鲜,更有超市、餐馆、合适的学区等,所以尽管租金较其他地区昂贵,她还是选择在这里定居。 只是,看来是到了需要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一方面是为了和阙东尧划清界线,另一方面则是为了逃离令她不安的david。如果david每天都来吵她的话,这可是一件让人头痛的事! “离情依依啊?既然这么不舍,何不叫辆计程车追上去!” 孙郁巧转过身,迎视阙东尧的冷嘲热讽。 “你很奇怪耶!关你什么事——”她的怒气在看到他拿着锅铲、围着围裙、气呼呼的模样时,当场削弱了一半。“我不想跟你吵架。” “我没和你吵架,只是好心提醒!”他双手插腰,气呼呼地说道。围裙遮住了他那副会让女人流口水、让男人嫉妒的好身材,此刻气鼓鼓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因愤怒而鼓起身子的河豚。 她看着他,笑意由心中生起。“您好歹也是艺文界最有身价的男人,并且还荣获八卦杂志票选的‘女人心目中十大性幻想对像’中的其中一名耶!您这样拿着锅铲、围着围裙就跑出来,不怕你的支持者看到了会心碎吗?” 他才管不了那么多!在听到小孩通报“妈妈回来了,还和剧场的叔叔在楼下说话”的消息时,他当下关了炉火,并立刻冲了下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抱怨,不爱她在剧场多待上一分一秒……尤其身边还有个觊觎她的david! 这两天艺文界的朋友告诉他,david正在疯狂追求他的老婆,他气得七窍生烟,所以今天下午才会去剧场“关切”一番,顺便巩固自己的“所有权”。只是没想到自己沈不住怒气,反而和郁巧再起争吵。 这不是他的本意,他原是想,倘若郁巧真的考虑接受别人的追求,他再怎么样也要把她给追回来。 只是,在瞧见她和别的男人站在一起时,他整颗心都乱了,脑袋也糊了,所以才会嫉妒到口不择言。 孙郁巧越过“家庭煮夫”,往楼上走去。“你饭又还没煮好,我那么早回来做什么?” 阙东尧关上铁门,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你的意思是,只要以后我提早开饭,你就会早点回来喽?” “我没这么说。”孙郁巧耸耸肩,故作不在意,但心中却有丝暖流滑过。 “喂。” 他叫唤,她不理。 “喂。” 他再叫唤,她还是不理。 “喂!” “我不姓‘喂’——” 话还没说完,一个黑影猛然罩上。孙郁巧倒抽了口气,尚来不及做出反应时,整个人已经被擒困在一堵温热的怀抱里。 阙东尧攫住她,将她紧密地制于墙壁和他的胸膛间。 “你当真接受他的追求?” 他低下头,抵着她的唇,灼热的呼吸吹拂着她。 “你……你管不着……”她嘴上反驳着,然而,一股燥热感却猛然在体内窜起。 他的唇如羽翼般轻扫过她的唇瓣。“你可要考虑清楚哦,我可是女人十大性幻想对像之一唷!” “那……也不关我的事……” 她困难地咽下喉中的唾液,全身燥热的感觉,让她不自觉地扭动躯体。 而这个致命的错误,恰恰点燃了阙东尧的欲火。 “你不嫉妒?” “不嫉妒。” “真的?” “真的……” 两人对望,空气中仿佛有数千瓦的电流在其中流窜一般。 阙东尧邪魅地扬起嘴角。“不过,我会嫉妒!我心眼小,见不得有男人把爱慕的目光放在我老婆身上。” 他灼热的目光凝聚在她的唇上,在她尚未回话之前,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火热的唇覆上了她的。 “放开我!你这个负心汉……你不能说吻我就吻我!”她挣扎着,拚命在心中提醒自己他是个负心、混蛋的男人!她不能臣服,她要挣扎! 阙东尧紧紧地钳制住她,唇抵着她的唇,眸心热得烫人。“有听过一句话吗?亲热可以化解所有的争执与误会。” “不要!放开我,你要亲热去找别人!”她弓起腿,准备攻击他的要害。 阙东尧迅速闪过,然后伸腿一压,将她的下半身压制在自己修长的腿下。 “我没有别人,自始至终都只有你。” “我才不信!你放开我——”她想破口大骂,却发现自己只要一张口,他湿热的舌马上就会侵袭而入。 他缠卷着她的舌,为彼此高涨的欲望再加把火。 不行了……孙郁巧在心中哀嚎着。她的意志力愈来愈薄弱,她的战斗力正被自己体内生起的情欲给一一消灭掉…… “我爱你,郁巧。” 这个关键的话语一出,孙郁巧所有的防御力全部宣告瓦解! 她轻吟出声,双手搂住他的颈项。 他刻意挑情的舌一再探入她的唇齿之间,两人的唇舌热烈地交缠着。 “不准你和他说话!不准你和他站在一起!不准你让他送你回家!” 他霸气地命令着,每说一句就加深唇下的力道,似乎想在她身上留下属于自己且外人不得觊觎的烙印。 她屏住气息,两手无助地攀在他宽厚的肩上,只能顺从地接受。 “好。” 两人疯狂地吮吻着彼此,窄小的楼梯间仿佛也因这激烈的拥吻,而升高了不少温度……直到四楼传来小孩尖锐的哭声——所有激情霎时消褪,孙郁巧一脸惊慌地望向四楼。 “婷婷?” 她立刻转身,往四楼跑了上去,阙东尧则紧跟在她的身后,两个大人的心因为女儿的哭声而紧揪成一团。 孙郁巧用力推开家里的大门,循着哭声,找到在她的工作室里,浑身上下都是血,哭成泪人儿的小女娃。 孙郁巧血色尽失,她尖叫地冲向前,抱住自己的心肝宝贝。“婷婷!你怎么了?告诉妈妈,你哪里受伤了?怎么全身都是血……” 孙郁巧挥去模糊视线的眼泪,声嘶力竭地呐喊着。“东尧,女儿受伤了,叫救护车!快点叫救护车!” “妈妈、妈妈……”睿睿边叫唤、边拉着母亲的衣角。“这不是——” 恐惧让孙郁巧完全乱了方寸,她劈头就骂。“睿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妹妹怎么会受伤?妈妈不是告诉你要照顾妹妹吗?你怎么会让妹妹受这么重的伤、流这么多的血?” 睿睿被母亲的怒气给吓到,他瘪着嘴,豆大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什么话也答不出来。 阙东尧扶住孙郁巧的肩膀。“郁巧……” “叫救护车!女儿受伤了,叫救护车——”她失控地喊叫着。 阙东尧安抚地将妻子揽在怀里。“没事、没事!那只是广告颜料,那不是血,你看清楚。” “广……告颜料?” 孙郁巧低下头,颤抖地伸手抚触女儿身上的液体。没错,是平滑的触感而非黏稠的血液。 “天啊……” 霎时放下所有的担忧和恐惧,孙郁巧像是泄了气的气球般,整个人瘫软在阙东尧的怀里。 龙凤胎抱住母亲的身体,开始放声大哭。 “妈妈,对不起啦!婷婷不是故意到工作室玩的……婷婷打翻了红色水彩……妈妈,对不起……” “妈妈,对不起……睿睿没有照顾好妹妹,对不起……” 她以颤抖的双手抚摸着她挚爱的宝贝们细致粉嫩的脸颊。 “没关系,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对不起,睿睿……对不起……” 孙郁巧展开臂膀,抱住一双儿女。泪水,始终无法停歇。 ☆★☆ 一家子吃饱饭、洗好澡,孩子们也上床睡觉了。 工作室经过打扫后,也恢复原本的干净。 这一团混乱,总算在午夜十二点前全部结束。 阙东尧将一只马克杯递给孙郁巧。 “咖啡。” “谢谢。” “会不会睡不着?” “不会,我对咖啡免疫了。” “和我一样。三匙奶精、一包糖,已经加好了。” “你还记得?” “你的事我忘不了。”这是他的告白。 孙郁巧感激一笑。神经紧绷了一整天,她现在只感到疲惫不堪。今晚要不是有他在,她真不知该怎么去面对这团混乱。 她望着他,他稳重的气息总能轻易让她觉得安心。孙郁巧吸吸鼻子,忍住一股蓦地袭来的泪意。 “谢谢你记得。幸好你在,我今晚失控了。” 阙东尧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温柔地轻环着她的肩,同时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孙郁巧没拒绝他的举动。 “你能需要我,应该是我的荣幸才是,我以为你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 孙郁巧抬头望着他。“我没那么多恨意,你太看得起我了。” “恨能少一点,爱就能多一些,我希望你能爱我。” 她无语,不知要怎么回应他的话。爱他是无庸置疑的,只是她害怕再次陷入伴随着爱而来的猜疑、痛苦……半晌后,她幽幽开口。“我会害怕。” “请你相信我,我会努力培养你对我的信心。” 孙郁巧轻笑。“那你得很有耐心才行,因为我的不安感是以千吨计算的。” “我会。”他深情、坚定地凝视着她。“我可是一台耐重物的起重机,绝对会让你再度感到安心的。”这是他的承诺。 两人相视一笑。毋须言语,对于他们的复合,两人已达成了努力的共识。 再相信他一次吧!孩子们需要他,而她自己也需要他……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我们一家人终于要真正团聚了。” “一家人……真美好的词句。” 她的视线投向一旁龙凤胎的房间,脸上充满了母爱。 “婷婷和睿睿虽然是龙凤胎,但体质和个性却是截然不同的。” 她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但仍然可以感觉到他的怀抱,和由他热热的掌心里传达出来的关怀。 “怀孕后期,我花了太多心力和体力在安顿住的地方,所以没注意到自己的体能可能无法负荷一次生下两个孩子……”她停顿了一会儿,表情有些自责。 “睿睿顺利落地,但婷婷在子宫待太久,造成胎儿窘迫的状况……伤到了她的呼吸系统,所以自小她的身体就不好。只要一变天,她一定第一个着凉,等感冒真的开始流行了,婷婷一定要去医院报到挂急诊,然后住个两、三天。自小我就花费了比睿睿更多一倍的时间在照顾婷婷上,希望能减少她生病的机会,让她健康长大。也幸亏老天眷顾,睿睿一出生就不爱哭、不爱闹,听话懂事的样子让人由衷心疼,他是我们的骄傲。” 她抬起头抚着他坚毅刚强的脸部线条。“谢谢你把他们带给我。” 他将她纳进怀内,鼻尖在她的颈项上磨蹭着,吸取着属于她的芬芳。 “不客气,也感谢老天让我重新找回你。” 她轻轻一笑。 这一夜,两人闲聊着。孙郁巧缓缓地将两个孩子这五年来的成长历程、惊奇的趣事娓娓道来,让他填补这五年来缺席的遗憾。 温馨美好的谈话,由深夜持续到天际划过了第一道晨曦。 “累吗?”他问,并伸手轻轻地将她垂颊的头发勾至耳后。 她摇摇头。“不累。” 他在她的头顶上印下一个吻。“咱们老了,往后促膝长谈的机会也会愈来愈多。我喜欢这种感觉。” 她柔柔笑开,偎在他的胸口。“只要你不嫌我唠叨就好。” “哈,我还怕你嫌弃我是个碎碎念的老头子呢!”他装出哀怨的表情。 “我敬老尊贤,这点您倒是可以放心。”她慧黠地回应,指头把玩着他衬衫上的衣扣,甚至还调皮地钻进衣内,轻触他精壮的胸膛。 阙东尧倒抽口气,粗嗄地呻吟。 “我虽然老了,但体力还算不错,你再诱惑我,等一下就没时间帮孩子们准备早餐了。” 她看着他,唇边轻漾着诱媚的笑容。 “今天星期六,小朋友放假。” 她的手更往衬衫里头钻,指尖还“不小心”地轻刷过他的乳头。 “而且昨晚太晚睡了,他们不会这么早起床。” “你在诱惑我吗?”他再倒抽口气,感觉自己已血脉偾张。 “我有吗?你好敏感哦!”她娇媚地取笑着,险险地避开他欲攫夺她的一双大手。 “你这个小女巫!”他低声咆哮。 阙东尧由沙发跃起,粗暴地将她拦腰抱起,迅速冲往她的卧室。 “你完了,我会让你知道玩火的结果!” 孙郁巧开心朗笑,着迷地看着他欲火狂烧的模样。“真的吗?我好怕哦!” “知道怕就好!” 两人嬉闹地冲进卧房,为了怕吵到小孩子,还刻意将关门的声音降到最小。 他将她放在大床上,以灼热的眼俯视着她。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有话想说。” “我有一个很自私的请求。” “什么自私的请求?” “老婆,咱们再生一个孩子好不好?我想参与孩子的成长过程。换换尿布、泡泡牛奶,看他翻身、爬、学走路,甚至开口叫爸爸。当个把屎把尿的奶爸,滋味好像挺不错的。” 她仰首,喉咙抽紧,眼眶中盈满晶莹的泪水。 “生小孩很痛的……”她嘟嘴娇嗔道。“不过……我答应你。”在泪眼中,她展开了灿烂的笑容。 他将她拉近,同时深深地吻住她。 “谢谢你。” “不客气。” 她脸上有热意,那是他夺眶的泪。 他脸上有漏意,那是她感动的泪水。 ☆★☆ 三天后的第二次彩排,文建会的人前来“验收成果”。 一向行事低调的主办单位“安聚出版社”老板阙东尧,这些天来像块牛皮糖似地黏着自家老婆,不让闲杂人等再接近他的爱妻半步。 于是乎,艺文界的八卦传言也在这几天同步做了调整。 原来的“剧场新星疯狂追求独居的‘鸭子妈妈’!”现在已变成“‘鸭子妈妈’全家大团圆,与分居五年的‘安聚’老板再谱恋曲!” 两人的关系公开化了,祝福的声浪自然立即由四面八方涌至。 “我有和你和好了吗?”孙郁巧挑眉询问,脸上还是挂着甜美的微笑,接受大家的祝福。 “婚姻就是这样,床头吵、床尾合,每对夫妻都是这样的啦!” 一位阙东尧艺文界的长者朋友,仗着过来人的经验,开口劝解着。 阙东尧搂着爱妻,得意地呵呵笑,同时低声回应老婆大人的问题。“当然是和好了,我现在可是腰酸得不得了呢!”他说着,毛手还暖昧地轻刷过她细致的颈项。 “轰”的一声,孙郁巧整张小脸立刻炸红。言下之意,他是在抱怨他们昨夜的激情狂欢喽?! “你今天就不要碰我!”她咬牙切齿地咆哮低吼。 阙东尧依旧笑呵呵。“你答应要帮我生宝宝的。” “我建议你这个精虫过剩的男人,我们干脆去做人工受孕,这样你才不会一直跟我喊腰酸!”她生气,而且气得无法控制音量。 阙东尧继续以毛手攻击她敏感的背脊。“你知道的,要享用甜美的果实,是要付出代价的;同样地,要享受激情的高潮,腰酸一下也是应该的。” “你、你……阙东尧!你这个色情狂!你不要摸我,你去找你那些三妻四妾!讨厌!”她红着脸闪躲。太可恶了,他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袭击她的背?! 阙东尧将爱妻紧搂进怀里,同时在她耳际撂下话。“你惨了!我没有三妻四妾,所以只好在你身上发泄我过剩的精虫喽!” 然后,还不忘恶意地在她耳际吹了口气,引得她全身不住地轻颤。“今天晚上,老婆,我需要你……” “你变态!” 两人愈来愈大动作的打情骂俏,使得一旁的长者满脸通红。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了……这一切是和乐喜悦的。 在剧场的前头,david已正一脸阴森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他看着自己的掌心,上头似乎还残留着他搂过她的肩、握过她的手所留下来的那种美好感觉。他闻着自己的掌心,上头似乎也还留着她甜美的味道…… david已紧握拳头,往一旁的墙壁愤怒一击。不畏手骨传来的痛楚,他扬起嘴角,露出一抹诡谲、阴森的笑…… 第十章 彩排正式开始。 验收成果的来宾齐坐在台下,专心欣赏着这场儿童剧。 在合适的剧本、参与演出人员的努力及幕后工作人员的辛苦工作等种种因素的配合之下,第二次的彩排相当成功。 david正在台上做整个演出的解说。 “感谢各个单位的全心赞助和参与,最后,我们请‘鸭子妈妈’孙郁巧孙小姐上台和大家说几句话。” 孙郁巧皱起眉头,完全没料到david会突然点名要她上台演说,她一点准备也没有。 “不用了……” 然而,她的拒绝淹没在众人的鼓噪之下。逼不得已,她只能应众人要求,为难地走向舞台。 david站在舞台边最高的一层阶梯上,伸出手迎接她。 孙郁巧蓦地感到一股寒意由背后袭来。她转过身,对瞪着一双怒眼的小器老公扮了一个鬼脸。 “连手也不让我握了?”david望着落空的手。 孙郁巧回过头,歉然一笑。“抱歉,我有一个小器老公,他见不得有人碰我,他会抓狂的!” david诡异地笑着。“你们和好了?” “是的。” “那你可要感谢我,我的追求反倒成了你们的催化剂。”david语气阴森地说着。 莫名的恐惧让孙郁巧心生戒心。“david,谢谢你。” “你知道我喜欢你吗?”他有些激动地问。 “david,我要上台了。” “你知道我在追求你吗?”他语气更加急促,音调也不自觉地上扬。 “david,我不想和你说这个。”她皱起眉头。 “你和阙东尧早就分手了!你应该要跟我的,而不是和他和好!” “david,够了!” “你知道吗?得不到的东西,我会毁了它……这是我的原则。” 孙郁巧惊慌地望着他,在自己及台下其他人都还来不及反应之际,david突然白衣袖里抽出一把蝴蝶刀,往她身上用力刺来!已有戒心的她立刻往后一退,却发现自己脚下一空,接着,在众人的尖叫声中,硬生生地从一人高的舞台上跌落—— “不!” 孙郁巧感觉到风的流动,听得到david疯狂尖锐的叫声,更感受得到阙东尧惊恐的怒吼声。 她闭上眼,等待着触地时的疼痛。然而,她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反而跌入了一堵宽厚的胸膛里。 闻到熟悉的味道,她霍然张开眼,正巧迎上阙东尧深情、惊慌的眸子。 “你……” “厉害吧?我虽然老了,而且腰酸得半死,但我挺腰接物的功夫还是挺不错的!” 孙郁巧哭笑不得。在这要人命的时刻,他居然还可以谈笑风生。 她仔细检视着他的四肢。“你没事吧?我很重耶!你没事吧?” 阙东尧用力将她揽进怀里,差点失去她的惊恐感觉,让他的手到现在仍颤抖着。 原本他只是想上台教训那个当着众人的面对他老婆有非分之想的人,没想到竟看到他丧心病狂地拿刀刺向她! 天啊!有那么一刻,他以为自己要来不及救她了…… 阙东尧扯开笑容,藉以掩去心中的恐惧。“没事,我老当益壮得很呢!” “你好厉害!”她环抱住他,知道他的焦心和恐惧。 两人相拥,没去理会在舞台上愤怒嘶吼的david。工作人员已经将他制伏在舞台上,并打了电话报警。所有人全乱成一团,没人想到会发生这种状况。 不过,这些混乱仍是无法打断情人间恩爱的甜言蜜语。 “真的不痛?” 阙东尧故意龇牙咧嘴地说:“真的不痛!” 孙郁巧倚偎在他的怀里。“有你真好。” 他吻着她的发。“现在才知道?看你以后还要不要离家出走。” “不一定唷!万一哪天又有一个潘小姐或着淑韵小姐来示威,我怎么办?” “等我回来啊!听我解释,然后再一起狠狠k她们一顿!”他兴致勃勃地献上“良策”。 “哇,你好暴力哦!不过,这个方法一点儿也不好。” “那娘子有什么好见解吗?” 她狡黠一笑。“再找个男人来气你喽!” “你敢!”他怒吼。 “有什么好不敢的?哼!” 他叹了口气。“别吓我了,我心脏无力,不能看到爱妻对别人示好,我会受不了的。” “那就得看你乖不乖喽!” “我当然乖!守身五年,心中的女人永远只有你,你说我乖不乖?” “真的?好感动喔!” “知道感动就好!” 两人噗哧一笑,而后认真地看着彼此。 “我爱你。” “我爱你。” 俯首,他轻轻地吻上她的唇。 天很蓝,云很白,开启的窗户吹进一阵凉凉的风。 耶?孙郁巧环顾四周。“瑜茹呢?她不是坐在你旁边看彩排吗?” 阙东尧耸耸肩。“彩排一半,林启凡就把她带走了。” 她大惊。“变态林?他把瑜茹带到哪儿去了?” 阙东尧勾起嘴角,暧昧地眨眨眼。“你说呢?” “哦~~我知道了!”孙郁巧恍然大悟,了然一笑。 秋意渐浓。 爱情来临。 快乐将到。 -全书完- 编注:敬请期待林启凡和侯瑜茹的爱情故事——《当爱情来了》。 后记 宝宝,再见??伍薇怀孕第五周。八月二十三日,农历七月十五日,星期五。 这些天来,肚子老感到闷闷的痛。那种痛很诡异,像是mc来时那种轻轻的闷痛。 今天是星期五,也是一个星期中最忙的一天。 一大旱忙着结关出货,再忙着帮主管发两封给副总的内部信函。直到下午,那种闷痛的感觉持续存在,所以心情始终无法快乐起来。 下午,琼玉柯了通电话给我,恭喜我再度怀孕,同时也关心地要我考虑是否应该在这个时候举办同学聚会——埔心牧场二日游的事?怀孕初期的人是否应该多多休息才是? 我很不在乎地回答:“没关系,我又不是第一次当妈妈,没事的啦!” 下午三点二十五分,正在主管办公室讨论给副总的信函要如何修改时,我的手机大响!为了怕惹毛那个不好惹的财务部主管,我提起裙摆,小跑步回座位接电话。 是一个朋友打来的,我和他说,我正在开会,等会儿再打给他。 和主管讨论之后,在修信的过程中,我数度和同事碎念肚子闷痛的事,甚至打了电话给慧玲,“分享”我肚子痛的奇怪经验……我压根儿没想到,此时宝宝已经渐渐剥离我的身体,离我而去……等两份信函ok,我mail给主管之后,再去厕所小解时,才发现裤底大量的红色血迹。 鲜红的,触目惊心。 赶到医院后,在阴道超音波的寻找之下,发现那个小小的胚胎、那个本应在我体内快乐成长的小宝宝,已经不在我的身体内……医生火速抽血检查,赫然发现——在怀孕初期本应偏高至数千的数值,却降到了一三二。 根据数据及医生的判断,有两种可能——1.流产。 2.子宫外孕。 我无法相信这种还要用电话向住院医生询问的实习医生和我说的任何一个字! 所以,我找了我的主治医生,他的答案是——一切结果只有等。 我必须在两天后再来验血,加果数值再降,代表流产;如果数值升高,但子宫里又没有胚胎的话,就代表子宫外孕! 不!我无法接受这种等待,我不想放弃任何可以挽救宝宝的机会! 谁能给我安胎的救治方法?!我想要救我的宝宝,我不能眼睁睁地望着他离我而去! 离开了医院,我随即赶到一家熟悉的妇产科诊所。 医生的诊疗结果是——他有找到子宫里那厚厚的内膜,只是圆圆的内膜里本要保护的小小胚胎却不见了……闷闷的阵痛、鲜红的出血、子宫里剩留的内膜……医生说,我有九五%的机率是流产了,因为身体会自然排除那些不好的胚胎,所以当它长到一定大小时,自然会从身体里流去,这是身体的自然保护,就算再加何安胎也没用。 由于我不是在那间诊所固定看诊的,所以医生只能要我星期一回诊,再以内膜的厚度判断是否为真正的流产,到时再给我子宫收缩剂予以协助。 至于剩下五%的可能,只是医生不愿将话说得太满的关系……这次的怀孕,因为是第二胎,所以——我,太过自信了; 我,太过不小心了。 我忘了,他是多么脆弱的生命; 我忘了,他是我要小心对待的宝贝。 我以为我早有经验; 我以为一切会像生老大时那样的平安无事……一切的大意,使我失去了他。 对不起,宝宝,妈妈来不及让你怏乐成长; 妈妈没有能力将你留下。 对不起、对不起……也许你只是借由妈妈的身体轮回转世; 也许我们的缘分就只有这么一丁点……但,你是我的宝宝啊!我曾经明显感受到,在身体里的小小生命啊! 对不起、对不起……宝宝离去之后,怀孕时会出现的第一现象涨奶立即消失。 本来涨痛到不能碰触的胸部,不再有任何痛觉,因为不再需要为了哺育而做准备……身体老实地反应了宝宝不在的事实。 我的肚子还在痛; 我的鲜血还是持续流出体外。 我的眼泪,泪如雨下; 我的心痛,无法平息。 宝宝,你在哪儿? 你为何不要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