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爱捉鬼》
暴力的女人
“我先走啦~”一只白胖的手在屏幕上方挥了挥。
端坐于电脑的女人向上瞟了眼,懒懒的应下声便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工作,看样子是在收尾。
“诶,你还不赶紧啊?”白胖手的主人没有立即离开,反而搭在工作位上的护栏上,笑得贼兮兮的,看戏道:“难道要等~~?”
这话一落,电脑前的女人立即加快手上动作,急道:“别说了,我马上走!”弯弯如柳的眉毛拧得老紧,脸上顿时满满不耐烦。
“哈哈~”
春夏交替之际,年轻的姑娘忍不住爱娇,纷纷提前穿上凉爽的夏裙热裤。
可这个时候一到黄昏入夜,还是让外露的肌肤凉得起鸡皮。
感叹一声年轻真好后,女人把衣袖拉得更长,长到甚至快包住双手。插兜踏步,悠闲舒适的像一个外来旅行者,每一眼都在欣赏入夜后更加璀璨的星光都市。
难得不加班,她就选择了走路回家。
走到差不多看见自己那栋楼后,女人停下来,整了整下班前换上的休闲服,将衣袖往上撸撸,露出两只手上都戴着的五帝铜钱手链。
一枚挨着一枚,紧贴在腕上。
她蹲下身,掀起裤脚检查脚腕上也戴着的五帝铜钱脚链。
左右脚各有,也是一枚挨着一枚。
颜色暗淡,细纹增多。女人摸着这些钱币,思索着等下打完这一次,就去老小玩意那换下新的:打鬼金钱币。
夜幕披暗,风拂凉意。女人停下动作,看下表,时针正在七点半。
路灯下,树影婆娑,招摇似鬼触慢慢欺近,缠绕上地面被拉长的身影。头顶上的光晕愈渐暗淡,将周遭轮廓涂抹成浓稠浆糊。
黏腻气息拥挤着涌过来,带来一股湿腥味道,拼命往鼻子里钻。
女人站起身来,注视前方的目光微微凌厉,搭着那张艳若玫瑰的面容,傲媚交相映衬,浑然天成。
周遭变化的诡异没让她脸色变化一分,无惊无惧,最多眼角还带着疲累的困意。
“赶紧滚出来,打完我还要去吃饭。”声音婉转清脆,却透着浓浓厌烦,细听还有些许急躁。
然而周遭依旧是慢吞吞涂改景色,将幢幢高楼细细擦拭成蜿蜒山脉,撕下点点灯晕,挂在山顶山腰上,遥远如梦。
女人看着这般情景,终于有了些许变化,脚下碎步原地踏起,继而手握成拳冲划空打,力大撕风,摆足了散手架势。
热身完毕后,周遭也作画完毕。
此时已落进了荒郊野林里,寂静无声,只有细微弱声虫鸣。她依旧原地等待,尽管不停翻白的眼睛昭示其现在究竟有多烦躁。
也许这种宁肯憋着烦躁也不愿走动的等待,终于惹恼了暗中等候的伺机埋伏。她看见前方现出了幽幽绿光,一簇又一簇的冒头。
等绿光成双成对将人围成了个圈后,低低呜咽的野兽声开始此起彼伏,借着暗淡的光晕,一只只浑身滴血、皮肉腐烂的丧尸犬,龇牙咧嘴的逼近。
“你有毒啊!”女人骂了一句,磨平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又接着怒吼道:“就你这还敢说自己有素质?没事就知道偷翻我电影!”
“这就算了,什么不好看,非得看珍藏版丧尸传奇,不恶心人会死啊?!”
丧尸犬停住脚步,叫声愈发凶狠,獠牙更尖。
女人恼怒的模样似乎逗乐了暗中操纵的埋伏者,它悄悄竖起一根手指,向前一挥,桀桀怪笑道:“给我上!”
一声令下,丧尸犬们纷纷咻地蹿上空中,张着利嘴从四方直冲她上下。
女人冷哼一声,锁定反击目标后,先是抬腿旋身连扫踢飞两只,接着蹲身躲过后方扑来的猛咬。
手掌撑地,蛮腰一扭,她顺着劲右腿横扫半圈,扑落的丧尸犬还没站稳又被她狠踢到撞树,哀鸣接连。
“蠢货蠢货!”一下子就损失半波兵力的埋伏者猛抓了把头发后,就瞪着血红眼睛披着阴凉冷风从上空猛跃而下,剩余的丧尸犬停下攻击,在一旁等候吩咐。
昏暗骤袭,压得微弱光晕愈渐暗淡,也衬得那张苍白无血的青白脸面,更加阴气森森。
它两手交握在胸前,逆着光一步步走来,垂落的黑袍拖行在地,身后几只蝙蝠环飞,然后停在它的肩膀,宛若布拉姆·斯托克笔下刻画的德古拉,文质彬彬,温文尔雅。
但是,丧尸犬和德古拉是两种不同空间的生物,就算一丑一美在一起,那也不代表同框就能忍。
更何况,并没有美的存在。
女人好整以暇地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鄙夷道:“没这个颜值就不要瞎玩cosy,一米八的外套让你穿出两米八的长度,武大郎跪着都比你高!”
“还有,人吸血鬼露的是尖牙,你往嘴巴上粘俩饭粒是怎么想的?装逼资金不到位强行出场,那不叫临危受命,那叫丢人现眼知道不!我说我尴尬症怎么突然就晚期了,原来都是被你刺激的!”
她撸起额前头发,又开始朝上翻白眼,一副完全不想再看到这么辣眼睛的装扮,然而嘴巴还是不停叨叨:“呼~真是金木水火你,老老实实当邋遢鬼扮个树杈不好么?非得这么糟蹋原著主人公!”
“……”低配版德古拉僵在原地,似乎不敢置信,手指哆嗦地点着人说话:“我土?呸,大爷我才华横溢、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人称十八街第一美男子!你这个睁眼瞎是没看到追我的女鬼,那阵势,大的能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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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嗤笑,眼角觑着它不屑道:“哟哟哟谁这么饥不择食,会看上你这种要长不长要粗不粗连帐篷都撑不起一厘米的小丑逼~”
偷笑声噗嗤噗嗤冒出,跟屁似的一放就憋不住。低配德古拉满头青筋直跳,猛地发出警告的怒吼一手撕裂身上吸血鬼cos装。
阴风大作黑衣翻飞,一点点展露出干瘪瘦柴的身条,配着那张青不青白不白红黑乱涂的大方脸,那就是:
“恭喜你啊,小丑逼进化成了大丑逼!”女人懒洋洋地掏下耳朵,笑意滋滋荡漾。
“你才丑逼,你全家……呃全身上下都丑逼!”它气得上蹿下跳,见着石头木块就搬起来朝她扔去。
“反弹!”女人眼疾手快,准确无误的一一接住再用力全扔回去,悉数不落。
低配德古拉冷哼一声,身体在暗光下渐变透明,原地不动任由那些飞来的攻击穿透过身体,不伤一丝毫毛。
它插起腰仰天狂笑,万分嘚瑟:“本宝宝可是修炼百年的老鬼,你这个菜鸡呃呃呃呃!!!”
面前忽然出现女人的脸,它来不及说完剩下的话就被她一把抓上头发,狠狠往下锤在地上,碎石飞溅,地面凹深。
旁观的丧失犬们齐齐一抖,悄然缩回林子里。
女人啐了一口,不屑道:“宝宝个屁老色鬼卖什么萌!”接着继续抓起头朝地上,抬高-锤下,抬高-锤下,抬高-锤下……
在她坚持不懈的努力下,终于锤出了一个西瓜大小的深坑。
“你,你住手!不要太过分了!”林子里忽然传出一句毫无威胁力度的警告,女人斜眼看过去,是其中一只缺眼球没尾巴的丧尸犬,不知哪来的胆子为忠强出头,然而三秒怂,抖得人眼晃。
她眯起眼,稍微低下一点头,把半张脸埋进黑暗中,阴阴笑道:“你最好变回原样,不然我就把你从丧尸犬打成丧家犬!”
“……噫。”它没忍住害怕,砰的一声在烟云中变成了只有半边身子、半张丑脸的秃子男,浑身血水淋漓不断。
女人:“……你想再死一次?顶着这么丑的脸,靠!你另一半身子呢!?”
“忘,忘家了……”秃子男被凶得眼泪巴巴,嘟起半边的大嘴唇,红艳又肥厚。
“吃饭怎么不忘带碗啊!”
“嘤,不需要碗……”
“……滚!滚!给老子滚!”女人被气得大骂,又抓起手下的头使劲锤坑,边锤边胡咧咧:“别人找小弟要高大威猛,你找小弟是老少皆宜,还专在丑时里找,你也是一代鬼才!”
然而低配德拉古已经被砸得眼冒金星,两耳闻不进窗外事。
“呜呜呜你真是好过分哦~”怎么都逃不过丑的秃子男终于听不下去,放声大哭单脚跳着跑开。
女人理都不理,只两手开始把低配德古拉折折叠叠,最后揉成一颗勉强算圆的鬼球,学着它桀桀怪道:“火柴杆,看我怎么送你回老家!”
把火柴杆放在地上,比对下放下后,她往后退了好几米,热身运动来了一套后,对着勉强清醒些许的火柴杆邪魅一笑。
然后再在它惊恐的目光中助跑借力,长腿踏烟,女人用力一踢,呐喊道:“回去咯!”
火柴杆立即被发射上天,销魂惨叫贯彻天地,飘落几滴泪珠,余留一声不甘:“你等着,我明天还来!”
女人拍拍手,对着火柴杆飞走的方向嗤笑道:“等你哟~”
等球彻底没影后,她背着手巡视周边,微笑邀请道:“你们,也要我送回去吗?”踢踢脚,表示自己还有闲空。
咻咻咻接连响起,林子里剩余的丧尸犬立即逃之夭夭,随之遮光浓雾也渐渐散去,远山灯影消失,周遭重新变回熟悉的街道。
她抬起手看了下手表,已经晚上九点了,考虑到底吃晚饭还是吃宵夜。
忽然,右手一轻,几片碎币掉落在地上,响起叮当。女人看向右手,五枚铜钱如今只剩下勉强还没断裂的两枚。
再看看其余手脚剩下的铜钱,也是要裂不裂,需要重新置换。低叹一声:“得,还是去老金头那直接吃宵夜吧。”
皎月高挂,修长身影沐浴在光华,越拉越远。
*
“砰砰砰!”大力敲门声穿过招待柜台直达卧室,硬是把床上的中年男人从假寐中给拉扯清醒。
“谁啊!大晚上的这么折腾人。”他嘴里不停叨叨来人找烦,随手披上外套后便趿拉着拖鞋下楼开门。
一打开门,脸色更不好看,他嫌弃道:“我说玉洁,你有事不会白天来啊!一个姑娘家大晚上来窜老男人的门,你也不怕名声糟践。”
来人正是刚才打了一波鬼架的暴力女人。她嘻嘻假笑着,抵在门上的手向前一堆,直接就把挡在门口的中年男人给轻飘飘推走。
“晚上好呀,老金头~”熟门熟路的走进店里穿过玲琅满目的货架,脚一拐踩上楼梯,回头招手道:“快饿死了,煮点宵夜我吃吧!爱您哟~”不等拒绝,直接一步跨两阶跑上二楼。
“……”老金头撇撇嘴,关好店门认命地撸起袖子进厨房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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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洁,25岁,身高168cm,身材凹凸有致,胸大腰细腿还长。至于颜值,俗话说一白遮三丑,这个先天优势帮她达成了艺术系班花成就。
******
“金科,你睡了吗?没睡就出来!”玉洁靠在二楼一间房门前,边掏手机边急促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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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人摘下耳机,问了一句:“姐?”
“快!出来搞一把农药!今晚能不能上钻石就靠你了!”游戏bgm悠悠响起,玉洁瞬移到沙发上,长腿一搭占了整张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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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科,老金头的独生子,性格开朗大方,在校是三好。更重要的是:长得唇红齿白,阳光帅气
今晚是他中考结束后的第三天,正是嗨假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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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玩啥都行,就求你别玩肉坦!”金科紧追其后,叉掉一堆活动通告后马上开组邀请她。
玉洁甩他一记白眼,怨怪道:“你以为我想玩啊?还不是那些人秒选,就留一个坦克给我!”
“哦,那你这次秒选吧,我来补位!”
“好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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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金头开了一家杂货铺,在小巷最后边,正对着巷口阻断通路,独立的一栋两层,带个小院子。虽然楼式老旧环境不是特别好,可是地处内环,还是寸土寸金惹来不少艳羡。
店里吃的、穿的、喝的、用的都有卖,生意还算不错,白天晚上都有不少顾客来这买东西。
店面分两处,一个是正门,一个后门。
正门是招待邻里街坊。
后门则招待新老鬼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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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厨房里,老金头洗完最后一次菜,刚放进篓子,窗外就吹来一阵寒风,冰冷湿重,压得炉里的火怎么也抬不起头来。
他走过去要把窗户拉回,却突然被一只青白的手拦住。抬眼一看,半长的黑发披散在前挡住了脸和脖子,底下发根血珠滴落。
“客人十二点再来吧,这会还没开张呢。”老金头转了转身体,挡住不断吹进的冷冬寒风,让火炉总算保住燃烧。
只是这位客人始终不放手,胸前尽是一条条血珠滚落的路痕。老金头这才花了点心思去打量。
滴落的血水吊垂锤颜色鲜红,看着像是刚出事没多久的,可一落到上身的浅蓝布衣时,却立即变得黑红浓稠。
他再看那窗户上的手,青白透着死灰,伤痕条条纵横。十只指甲上缺口遍布,缝里塞满血瘌污泥,有点惨象。
“得,你去院子那等下,我煮完面就来。”老金头轻摇着头,锅里热汤噗噗冒热汽,再不开盖就该喷出来了。
女鬼闻言,渐渐隐入黑暗,不见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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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金头还是一名引渡人,半路出家,在老婆死的那年开始算起,当了大概快有二十年。
玉洁是在他儿子上小学四年的时候上门的第二十八位新客人。
那时候的她长发倾泻如墨,柔柔地披散着,跟在大人身后,安静恬然,在火光暗淡的油灯下,如烟雨长廊下倚坐的江南姑娘,听风折起泛黄的哀愁。
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现在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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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金头端着两碗热乎乎的鸡蛋面,刚踏上二楼客厅就嚎来一句杀猪叫:“上啊!干死这群嘴贱的小赤佬!”
披肩长发被胡乱绑个结,大眼睁圆神情凶恶,活似要钻进手机里亲身上阵。
“姐回来回来快回来!我要被对面野切死了!他妈的这孙子真粘人!”游戏果然是检测语言底线的好工具,平时斯文好礼的儿子也压抑不住咆哮的本性了。
“还吃不吃了你们!玩玩玩,就知道玩!”他把面放茶几上,把筷子都给放好了俩人也不带看一眼。
真是气得老金头青筋直跳,轻踢一脚儿子。
“爸你干嘛!赖你赖你都赖你我的五杀!”金科扔开画面灰掉的手机,作势就要去挠罪魁祸首的肚皮。
老金头眼疾手快地顶住他脑袋,小东西才刚刚开始发育,就算站起身个子还是够不着,胡乱挥舞的两只小短手乐得他嘿嘿直笑。
“你好烦啊!不跟你闹了!”金科放弃进攻,捞回手机重新征战,英雄一复活马上冲向战场。
“记得吃啊你俩!面糊了不好吃!”老金头不嫌烦的又催了几句。
玉洁直接一手游戏一手筷子,嘴里呼啦呼啦吃起来,含糊不清道:“吃吃吃,行了啊!”
老金头摇摇头,直呼没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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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渡人,为鬼渡引轮回往生,了未断之情,了未解之怨,了却执念,斩断尘世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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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女鬼静待已久,身下淌着一滩浓稠血水,死沉暗红。老金头走到离她还有两米远的时候就停下来,问她:“你有什么愿?”
女鬼伸出手来,掌心朝上露出两个刻字。
“往生?”老金头有些不信,抬起头重新上下打量面前这只女鬼,皎月光华铺洒满整个小院,连暗角都照去点光,清楚的棱角分明。
可就是这样,还都拂不开女鬼身上那层看似淡薄实却模糊的黑灰怨气。他皱眉疑道:“你确定你能往生?”
女鬼毫不犹豫的点头。
老金头沉吟一会,最后还是从怀里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拉到页面一半处,点击一个名字发送短信:
速来,有傻子做梦要往生。
这个人渣
“客人,往生这活我只看过没干过,业务不熟练。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去约这方面在行的本事人来,等他到了我再通知你?”
老金头两手飞快在手机上敲字,眼却盯着女鬼。半天后才见点头同意,他才接着说道:“那留个我能联系的方式?”
孤魂野鬼不比幽冥界的好找,往往都是它们主动来找人,轻易不留丁点线索。
果不其然,女鬼立刻摇头拒绝。老金头也预料到会拒绝,于是说出别的方案:“那要么三天后你再来这,要么你直接搁这院里等。”
女鬼沉吟一会,右手指了指地面,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要直接守到人来。这样更好,有证据证明自己的确需要支援,而不是请求苦力。
老金头咧开嘴笑,眼眯成一条缝,好声好气地说:“那你就辛苦点,这院子虽然小,可还是有地方能吃吃喝喝睡睡的。”
手一指,女鬼顺着看过去刚好看到一间门敞开的小屋,依稀能看出来大致轮廓,简洁大方干净无尘。
她顿了顿,随即转过身双手交合在腹上,恰到其处的前倾,致谢老金头的盛情款待。
月华洒落银毯,铺得大地明亮似白昼,许是夜色过于迷人,女鬼身上黑雾淡化了几分,有些娉婷曼妙。
安顿好后,老金头也不多待转身回了店内,这时手机来电刚好亮起,摁下接听:“喂。你可算理我了啊!”
“蹊跷,老蹊跷了!”老金头声音沉重,苦恼之意不言而喻,隐有担忧道:“那女鬼披着一层黑漆漆的怨气,一看就是死不安宁的样,可真要仔细起来,我又闻不到怨味。”
他摇摇头,咂巴着嘴啧啧叹道:“你也知道我几斤几两,本来往生这活我就没干过,偏偏还碰上这种奇怪的事,老哥啊,你可不能袖手旁观!”
“行!怎么不行?!你怎么方便怎么来!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就给侄子收拾好房间,就等着他了啊!”
挂断通讯,老金头一改愁眉苦脸,得意地笑出几道菊花褶,舒舒服服拿起磨得光滑的老烟斗,美滋滋嘬起烟来。
“嘿嘿~”抑制不住的中年和蔼可亲。
玉洁滑下扶梯,脚还没落地就看见他一脸奸猾怪笑,猛地一抖,差点没控制住力道飞出去。
“第二春来啦?”她踮着脚尖慢走过去,手背在后悄悄揉屁股,滑太快了有点烧。
“什么第二春?!你别整天瞎说!”老金头瞪了她一眼,继续吞云吐雾。
玉洁随手拿起济公扇把烟雾扇到另一边,坐在对面,道:“那你干嘛笑得这么猥琐?”
“我那是猥琐吗?!是老谋深算!”他伸出手指在椅把上叩两下,叼着烟斗俨然老干部,接着想起事儿来,又问道:“你大晚上来我这有急事?别跟我说就为了一顿夜宵啊。”
玉洁下意识想要点头但马上在他火冒三丈前疯狂摇头否定:“吃饱了撑的我绕大半个城市就为了吃宵夜,喏!”她从兜里掏出碎裂的打鬼金钱币,“坏了,我来买新的。”
“你怎么又用坏了?明明前不久才换的。”老金头一边嫌弃叨叨一边起身走到角落四方柜前,把最顶的抽屉拉开,摸出一包红袋子,倒出二十一枚五帝铜钱币。
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有点心虚道:“最近好像老被找麻烦,所以打得有点勤。”
老金头拿开油灯玻璃罩,镊子挑拉灯芯,火光瞬间明亮许多。他把二十一枚五帝铜钱币排列好后,便拿出家伙什儿,烧符画咒将道术附着其上,再用朱砂涂遍的红绳一枚枚串好,放到老祖前焚香开光。
“等个半小时就好了。”他拍拍手准备把东西都收拾好。玉洁连忙扑上来,讨好笑道:“你要不再弄多一副备用的?”
“干嘛?”
“省得我老来呀!你也嫌我烦不是?”她眉毛夸张耸动,朝他飞去不伦不类的媚眼,以为能达成目的。然而老金头面无表情的一巴掌推开她,冷漠拒绝道:“你游戏的装备还时不时要更新呢,你怎么就以为这打鬼币是永久的?一边去,别给我找事!”
玉洁郁闷的摸摸鼻子,小声嘀咕:“说到底不就是功夫不够火候呗。”
“你说啥?!”
她立马抄起包包挂好肩膀,闪到门边笑眯眯说再见:“我先走了,东西明天再来拿,别担心,家里都贴好符了呢!拜拜~”玉指挥弹几下,完了人就从打开的门缝咻地溜走,一下子没了影。
老金头愣了一会,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急道:“谁担心你啊?哦对,钱!我东西的钱!”可惜留给他的是门外轻呼的凉风。
“臭丫头!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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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金头请来的人,本家远在南方一处极为偏僻隐秘的山区,就光去到有飞机场的城市都得三天,出行工具怀旧到要用牛车。
遵循祖训轻易不出山,因此来的人是小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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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家祠堂位于紫霄山山顶,矗立于飘渺云海之中,晨曦一临,青烟袅袅钟楼声声回荡,壮宫观之威仪,弘山陵之气象[1]。
每日早课之前,萧家子弟都会先默背一遍祖训,清心定念,再来开始日复一日的道法修行。
萧家道法底蕴深厚,传承千年驱魔逐邪使命,每一个萧家人都要把守护人间安宁作为一生重任,至死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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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闲佑三拜过祖师爷后,再低头敛目慢慢后退回前厅,焚香供奉先人。
他长了一张俊秀清爽的嫩脸,棱角分明、神采英拔。双眼明亮有神,透着星点光彩,不过气息严谨,嘴角挑纹极淡,看得出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结束完拜礼后,萧闲佑才拍掉衣服上的灰,边走出祠堂边想回去做早课,不过今天一走出大门,就看到有人正对在门口站着。
“阿爸。”他喊了一声,走过去问道:“您是在等我吗?”
萧天海转过身,抽掉嘴里最后一口烟,点头道:“嗯,你先别做早课了,我有点事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
他指了指下山的道,说:“边走边说吧。”
萧家驱魔逐邪的名望很大,是当今为数不多还未出现落末趋势的家族。
跟祖训有关,也跟紧追时代脚步有关。
本家里待着的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叔伯姨娘,也有不喜欢城市外界的年轻人,不过很少。大多数年轻一辈的人都在外头学习工作,成家立业。
一开始依赖的是帮人驱逐邪崇,换来生存。不过后来世界变得多元化,怎么都能赚到吃喝,有些萧家人很少在外露出自己的老本行。
不过,该出手时还是会秉持道义救死扶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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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天海这一次找萧闲佑不止是为了解决朋友的事,还要解决一下他老赖在山里不出门的这毛病。
“你要我下山?”萧闲佑停住脚步,一丝不情愿从平淡里破土而出。
知子莫若父,萧天海深深叹了一口气,说:“你已经折磨自己七年了,儿子。够了,真的够了。”
萧闲佑低垂下眼帘,唇微微抿着,沉默了一会后,才开口说:“我没有。”但显然这反驳很苍白无力。萧天海拍拍他的肩,宽慰流淌,“去散散心吧,就当是帮帮阿爸的忙。”
“你不可能一辈子都困在原地。”
萧天海留下最后一句话就先行离去,走的时候山间缥缈云雾渐渐叫晨光驱散,从上直落的阳光穿透林叶缝隙,蒸发清凉水气,也把萧闲佑的落寞照得无所遁形。
不知过了多久,他收起所有思绪,认命一般做下山准备。
*
玉洁扭扭脖子,今天她又加班到了九点,于是晚饭宵夜一起在烧烤摊解决。烟火味熏了满身,回到家就赶紧就提着睡衣进浴室洗澡。
等洗洗弄弄一套下来后也到了上床睡觉的时间,没能摸到大型网游的她只好拿出老金头给做的新钱币链,仔细绑好。
除了四肢,脖子还要挂上一枚,玉洁摸着它,感觉异常复杂。冷天还好,长袖长裤把这些看着就古怪的饰物挡住,可一到了夏天,别人总能看到。
有人笑过她怎么这么迷信,她都是一笑而过。
十八岁之前她活得很安宁,平常到和每一个普通人一样。那个时候谁要说这世上有鬼怪,她第一个反对还会拿出科学证明,可是一切都在十八岁那年被全盘颠覆。
不信邪的她在传说中的鬼节出去找突然说分手的前男友,满心要得到一个能让自己彻底死心的理由,结果人去楼空,见不到、得不到,倒被赠附了一双让她整日噩梦连连的阴阳眼。
可不整日噩梦,换你在不经意间总能见到奇形怪状、恐怖可怕的鬼,你受得了?
好笑的是这阴阳眼还让她差点死了,发了足足半个月的高烧,吃药打针物理降温,没一个方法管用,来回市级省级医院做无数次全身检查连脑子都没放过,还是没能查出来什么不对。
全家加上关系亲近的亲朋好友都被吓得鸡飞狗跳,从最初的祈祷不要烧坏脑子到最后只要人还活着就行,傻不傻无所谓,谁让玉洁是独生女,她爸妈就这么个孩子。
大概苦受够了,老天总算给了条活路,救她的正好是萧家的人。
玉洁倒向床头,半张脸埋进枕头,脑子不断闪现纷乱的过去,每一帧都有张熟悉的脸,让她咬牙又切齿,照例顺着心做起重回当年的梦,将那人狠狠摔个狗啃泥后扬长而去,干脆利落,洒脱大气!
但是,像这种有意识编织的美梦,一般不会成真。
玉洁自以为睡了个好觉后,破天荒早早起床洗漱,照例走了一趟两点一线的上下班后,又来到了和火柴杆约战的老地方。
火柴杆是她来到这座城市第一只认识的鬼,交流过程有点粗暴。
当时,这只清末老鬼最喜欢骚扰她现在住地的租客,在她没住进来前,已经吓跑了一批又一批的租客。
这房子闹鬼的名声也由此大噪,房东老太太欲哭无泪,想租没人敢,想卖也没地儿挂,中介都嫌烫手。就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玉洁拿着她潦草广告找上了门。
虽然房子外面有些老旧,但是又胜在环境清幽风格仿若古欧,花园小楼爬山虎见缝就插地长满墙面,绿茵茵的看着心情就舒服爽快。
最重要的是,房租一个月只要八百,水电自费,离公司就一小时路程。玉洁当时就把所有广告全撕下来,一千八包了二楼。不就鬼么,她从十八岁开始一路打过来,什么没见过?算是打遍天下还没遇到有敌手。
所以火柴杆得到有新租客的消息后,拽得跟二大爷似的上门找事,以为是软蛋,结果踢上了热乎铁板,被揍成嗷嗷叫的二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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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火柴杆没事就找她,单挑群挑横挑竖挑,怎么烦人怎么来。
有次差点没把刚进门的房东老太太心脏给吓出来。住了这么多年,她可算托了玉洁的福,见到是这样不得安宁的老祖宗。
之后一人一鬼突然非常默契的一起找别地打。玉洁是担心老太太被吓出个好歹,毕竟六十好几了,而火柴杆嘛,谁知道~
言归正传。
玉洁在老地方等了快一小个时,现在是秒针走一下她怒气就升一格,夜越晚风就越凉,薄薄的外套开始抵挡不住寒意的侵袭,更别说还有饿到咕咕叫的肚子。
在饥寒交迫的威逼下,她终于受不了的大吼一声:“老色鬼你死定了!”拧身一转往家里走去,嘴里还叨咕不停:“真是智障我为什么要赴这种约!”
走到一半时候,玉洁突然停下脚步原地思索。抛开火柴杆喜欢故意设那些没用的陷进外,这厮几乎、好像、基本、大概都是比她先到。
“咦?难道撞枪口了?”她摸了摸下巴,神情忽然沉重起来,想了想驻守在扈都的驱魔师,似乎的确有几个是脾气不太好的。
越想越不好,玉洁掉了个方向往火柴杆常驻的大本营赶去。而刚一赶到,人差点没被铺天盖地的鼻涕泪水给淹没。
无数鬼哭狼嚎在耳边此起彼伏,往常嬉笑打闹的弃屋正被各种惊慌失措荼毒。玉洁无语地看着面前跪满一地的火柴杆小弟,男女老少高矮蠢呆款式数一数二的丰富。
“玉姐姐,求您救救我们大人吧~”一只脸煞白煞白的旗装少女凄哀请求,言语诚恳:“只要您救出霍大人,您要小奴做什么,小奴一句怨言都不敢有。”
她想抓住玉洁的腿,但还没碰到就被五帝铜钱币给击挡开,手也顿时火烧火燎的疼痛起来,嘤嘤嘤哭得更大声。
“滚开,别烦我。”玉洁一脚踢开她,目光在一群上蹿下跳的怂鬼里搜寻,不一会就找到了火柴杆的小军师,是只小鬼。
她走上去蹲身想把他从桌底下□□,可一碰到就激起尖利的挣扎声:“放开我放开我,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要去幽冥!”边喊边打算去咬抓自己衣领的手。
玉洁眼疾手快手往下一摁,咚的一声将他头结结实实砸在地上,完了再一暴栗锤下,冷道:“叫屁啊!你们老大呢?”
小军师抬起头,压扁的脸上泪眼汪汪,抽噎着回答:“老大,老大他,呜呜呜呜……”话还没说完就哭起来,玉洁暴脾气上来直接把他头压回地上,拍球似的疯狂怼击,急躁道:“你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
顿时哭声更加凄惨了,闷声挣扎:“……呜别,别打了,我说我说!老大被驱魔师抓走啦!就在南条街废弃厂那,呜呜我,老大,让我们先走!”
玉洁立马钻出桌底刮起一阵旋风朝南条街赶去,终于在火柴杆即将被渡引那刻出手拦下,“符下留鬼!!!”她随手抡起一样物什朝那道清瘦身影扔过去。
凌厉的危机感自背后呼啸而来,那人拍出定缚咒锁住面前百年老鬼的脚步后再掌中蓄力,转身把朝面门砸来反击回去,干脆利落。
玉洁愣了下,凭着身体本能躲闪开来,那凳子砸上墙上霎时间四分五裂,反击力道一看就比她狠重。
“卧槽,你要死啊!”她看着地上的碎屑惊怒不已,转过头就要指着人鼻子大骂。
只是当她撞上那张脸后,所有恼怒瞬间化为恍如隔世的愕然,不可自抑地把面前的人和过去重重叠叠,一点点洗去模糊,直至清晰。
玉洁的嘴唇微微抖动,神色不断变化,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小玉,是你吗?”萧闲佑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人,清俊的脸上溢满欣喜,他快步走上前,过往骄傲的自持冷静此刻统统抛却无影,只剩满满失而复得的激动:“小玉,小玉,我是……”
“啪!”一巴掌狠狠拍下,结结实实打在了萧闲佑的脸上,将他从美妙的相遇打回冰冷的对峙。
玉洁瞪着大眼睛,眼神有些失焦,但并不妨碍恨意的涌出,跟着滚滚怒火吼道:“萧闲佑,你这个人渣!”
梦想都是虚的
萧闲佑僵硬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疼,他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是一对上那双冰冷嫌恶的目光,就怎么都开不了口。
而玉洁虽然恨,可是在和他对视的漫长一分两秒里,鬼使神差的想起要自矜风轻云淡才能让自己占上优势地位。所以失去的理智开始迅速回笼。
她扭了扭手腕,尽力压下蠢蠢欲动的怨怒,深吸一口气后竟笑出声来:“好久不见,刚我脾气急了,所以下手有点重。”完了眉毛一挑,态度桀骜拒不道歉。
“……你还好吗?”萧闲佑闷声道,眼神有些闪躲,像是不敢再对视玉洁的刺人目光。
“我当然过得好呀,”玉洁吃吃一笑,抬起骄傲的头颅,即便比他矮上半个头,可强悍气势力助她俯视,高高在上的强调:“特别是你消失后,我过得简直不要太好!”
萧闲佑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眼里的悲伤不言而喻,嘴唇嗫嚅半天也再没说出个字来,被压得有些怂气。
然而玉洁看着他难过的样子,心里并没有得到丝毫久违的快乐,她日日夜夜都在纠结那年的答案,骤变来得太突然,让她至今都没办法在两个人相处的时光找到一点不对劲的错漏。
就算她看了好多情感达人的分享,尝试了无数死心的理由,知道一个人离去也许就是没理由。但她还是很想问一句:为什么要分手?
*******
玉洁偏过脸闭上眼,睫毛不停微颤,时隔七年以为再见能放下,却不料酸涩依旧要突破泪腺。
是谁说的年少不知事,以为会铭心刻骨的爱,其实终将被时间磨成无味白水。
放屁!她现在心痛得简直要杀人了!老娘的前任还他妈这么帅,还他妈气质这么超然,狗老天有没有理了!说好的相由心生呢?人渣这样颜高人美的是觉着世界无辜少女太多了吗!
玉洁吐出一口不甘心的浊气,强行塞回泪点后睁眼往他身后看去,火柴杆被看不见的符咒紧紧绑住,条似的随风飘荡。
“唔,唔唔!”火柴杆见她终于把目光转过来,激动地挣扎不停,两只铜铃眼瞪成气球大,时而恶狠狠瞪萧闲佑背影意欲报复,时而眨眼发出灼灼傻光,竭尽全力要让她看到自以为真诚的联盟邀约。
玉洁冷笑一声,懒得再看它蠢没边的表演。走上前伸出手就往它身上左右摸索,寻找符咒贴附处。
她靠得极近,身上甜美的香水味一下子浓郁起来,火柴杆吸了几口后就忍不住浪荡地嗷嗷叫起来,“哦哟小玉玉哟哟~哦吼吼轻点嘛~”青白鬼面还冒出两片红圈,那羞涩的小猥琐样马上挑起滚烫怒气。
“你这个老色鬼……”额头青筋突突,玉洁抡起拳头打算先把它揍老实再说,但是不等出手,就有人比她动作还快。
只见萧闲佑箭步流星的蹿到她前面挡在中间,清俊面容冷气寒逼,目光如刀。他一脚狠狠踩住火柴杆底部,掌心冒出一小簇紫色电光,二话不说直接拍到它脸上。
滋滋紫光立即噼里啪啦爬满火柴杆全身,电的它浑身剧烈颤抖着,嘴里抑不住发出嗡嗡,没几秒就开始口吐白沫,焦黑的灰烟从七窍冒出,咕噜咕噜打着圈儿。
玉洁歪过头查勘情形,结果震惊地看着火柴杆瞬间变成黑不溜啾的麻杆,被电到两眼发直眼珠子没入顶端,看情形很快就像是要灰飞烟灭了,于是她忙不迭大吼道:“住手!住手住手啦!”
神态相当紧张,生怕火柴杆就这么给弄没了。
萧闲佑稍偏过头就见到她的担忧慌张,脸色越发难看。他移回视点,再看向火柴杆的目光就变得幽深难测。
他整治它的动作依旧不停,甚至还把包笼范围过大,连头发丝的尾巴都冒起小小电苗,就在玉洁即将爆发的时候,他突然开始减小力度,这才叫旁边人缓了下汹涌的怒气。
等稍微平静了下后,他又心不甘情不愿地说:“这只鬼欠收拾。”
“我当然知道它欠收拾,但不需要你来,我自己可以搞定!你快给我放开它!”玉洁插腰指着他凶道。
手指头作威作福地点来点去,看样子是在找地儿下手打断,但一直到萧闲佑停止施术的最后,她还是没敢动他一下。
萧闲佑转过身来,有一丢丢的小开心,问道:“你怕我岔到气才不阻止我的,是吗?”
“啊?”玉洁一脸莫名其妙,想了一会才明白这人以为自己不阻止是怕伤害到他,一秒嫌弃脸,嘲道:“呸!要点脸,我是怕我也被电到!”
完了不看那张委屈的帅脸,一把推开人,把电成焦炭的火柴杆从符咒里解放出来。
“啊~~~”火柴杆无意识吐出一口灰,黑漆漆的脸上竟然有点销魂的意思。
玉洁抽了抽嘴角,无语到了极点,“你是受虐狂吗?怎么的你还被电上瘾了啊!?”接着提起它疯狂甩动,脱落的黑灰顿时盖过头顶。
“咳咳,你别、还别说,滋味是挺不错的,啊~”火柴杆从她挣脱里出来,舒舒服服地伸展懒腰,两手还拧上脑袋飞转一圈,嘎嘎嘎地发出关节弹响声。
“神经病!”玉洁骂了它一句,随后斜过眼朝旁边的萧闲佑阴阳怪气道:“你还不走?这只鬼是我管的,你少插手,同行忌讳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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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说到同行,萧闲佑才猛然发觉到哪里的不对劲,他有些结巴的开口:“你,你能看到鬼?为什么我以前都不知道的?”
“你谁啊?凭什么你以前要知道?”玉洁反问道,神情讥讽,处处针锋相对。
萧闲佑有点接受不了,好看的眉毛紧拧成一条,疑惑不已:“你不要这样,以前不是好好的么,那个时候的你……”
“你觉得那个时候很好是吗?纯纯的蠢蠢的,真真的傻傻的,说东不往西、说北不下南,来了就随便招呼,没来就当不存在的备胎姑娘。”玉洁打断他的话,语气开始咄咄逼人:“比起现在脾气暴躁性格古怪,不顺眼就骂街干架管他妈好心还是驴肝肺的疯女人,那时的我实在要好太多了是吗!”
萧闲佑被喷了一脸口水,呆滞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愣愣看着她气得胸腔上上下下,起伏不定。
好久,久到吃瓜太多的火柴杆都感觉快尴尬硬了的时候,萧闲佑又开了口。
这一次他不再怀揣希望,也不再祈求和平,只是平平静静的说出心底话:“玉洁,我一直在找你,找了很久,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却没想到老天还算可怜我。”
玉洁忍不住冷笑出声:“那我就是老天作孽。”
萧闲佑顿了顿,自顾自往下说:“我一直有句话想要当面对你说。那就是……”
她好整以暇的抱起手,看他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我根本不想分手。”
火柴杆瞬间打起了精神,八卦之火在铜铃眼中熊熊燃烧,左看右看,才发现玉洁只要不发癫,那和面前这个俊秀小帅哥站在一起,还算是有点小配合度的啊!
“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你俩果然有奸情啊!嘻嘻嘻~”它揶揄地瞄向两人,像碎嘴老妇似的捂嘴偷笑,还暧昧的朝俩人挤弄老脸。
然而玉洁伸出手就是一拳捶上它的老脸,再把它掀到角落去蹲着。期间两眼还是紧紧盯着萧闲佑,在那炽然深情的目光里,她忍不住呼吸急促起来,血液迅速聚涌到胸腔,咚咚咚加快心脏的跳动。
“你……”玉洁不断深呼吸,极力克制着表情的龟裂,但最可怕的是她克制不住心的松动。
七年的漫长煎熬在不断缩减,等待的痛苦因为那句话节节败退,那些掩藏的甜蜜回忆一下子逃出灰暗牢笼,利用时光回溯将她送回那时最幸福的时候。
萧闲佑笑了开来,温暖的笑容一如以前,带着些许可爱的羞涩,他轻轻说道:“我真的不想,我还记得我答应过你要考同一所大学,一起在你最喜欢的城市打拼,在那里组建我们的家。”
“可是你没有。”玉洁突然开口,眼里落下滚烫的泪来,就着已经沉重落下的夜色悄无声息没入地上,她笑了笑,把悲伤融进昏暗的月色下。
“我,”萧闲佑要辩解,却被她接下来的话再次无言以对。
“你说分手就分手,走的一干二净,了无牵挂,留我一个人去面对那些嘲讽和可怜。等我好不容易熬过来了,你现在给我来句根本不想分手,呵,”玉洁看着他的脸,曾经清晰到她随手就能勾勒的轮廓,如今被泪水模糊到再也看不清楚。
“我以为我真的执念那一个理由,但今天我才发现,我只是不甘心而已,老娘长这么大还没哪个孙子敢这么甩我!”
“……”萧闲佑抿唇不语,不知道怎么去排解心里复杂的滋味。说好的他是初恋呢?
玉洁趁他低头赶紧擦去眼泪,再相对而视的时候,她回到了那个毫不在意的老油条身份,“你的话我收到了,但我觉得就是个屁。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看到你就讨厌,就恶心,就烦!”
她转身走向角落拖出火柴杆,再稍侧过脸,下一道最后通牒:“我的鬼,你也最好不要插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反向离去,决绝的背影一步步远去,在即将踏出视线范围后,萧闲佑猛地跑上前,在离她还有三米处时停下,问了一句:“听说你结婚了,是吗?”
“???”玉洁满腔悲情被这没头没脑地一句话给打得烟消云散,想了三秒才勉强get到可能是谁帮她助攻了一下,叫人渣以为她已经有了很好的归宿。
她立马松松僵硬的表情,准备来一场精湛的啪啪啪打脸戏。
火柴杆乍一听到时也愣了好几下,但很快先比玉洁反应过来,嘴没把门的:“啊哈哈哈哈哈就这么个没事就骂街暴粗疯疯癫癫的老女人怎么可能有人要嘛哈哈哈哈哈哈哈也就你这么不长眼会看上她嘻嘻嘻嘻。”
找死的话就这么不经脑子直接吐噜出来,还抱着肚子在地上笑得打滚。
“……!”萧闲佑,感觉有点开心又感觉有点手痒。
“……#”玉洁僵着脸,时隔多年再次萌生梦想,不大,就只是想再杀火柴杆一次。
“老色鬼你去死吧!”愤怒的巨嚎冲破天际,引来乌雷阵阵。
再来一个梦想
小雨滴滴参差掉落,玉洁用手提包挡在头顶上一路狂奔回家,终于在瓢泼大雨落下的那刻踏进家门。她扭过身,地上积水很快淌过石板,哗哗很快流进下水道里。
她盯着那些轨迹发呆,直到感觉自己像在门外站了很久后才醒过神来,翻出手机一看,不过才五分钟罢了。
这时门被打开来些许,露出一张和蔼的容颜,玉洁转过身刚好和房东老太太撞面。
“哎哟,你怎么还不进来呢?”房东老太太赶紧大敞开门,把人拉进来,嘴里不停叨叨:“你们小姑娘也真是的,出门好歹看看天气,就算不看,这么大的雨也可以去附近买把伞挡挡嘛,又废不了多少钱。”
“就这么直接冒雨回来,也不怕冻着。哎哟,看看你这被淋的,现在仗着年轻,等老了就有你好受了哦!”房东老太太边说边给她拿干毛巾擦头,还把手里的手提包给顺便擦干,擦着时心疼的不行:“这么好看的包包,你要好好保护,买回来就要珍惜对吧。”
“嗯,知道了。”玉洁心不在焉答应着,她其实没有被淋到多少雨,只是房东老太太爱夸张了点。
“红姨,你吃饭了吗?”她扯开话题,陪着房东老太太开始唠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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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姨算是留守老人,中年丧夫,孩子又刚好出国发展。当时的她拒绝再婚,也不要孩子勉强留下来陪她,一个人妥当的过活了好些年。
后来大概是年岁大了,就有点怕孤独,所以出租了这套小花园洋房的二楼,想找点人气给这个家,一楼则留给自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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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吃了,我去给你煮点姜糖水喝,你呀,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红姨虽然上了一定年纪,但是身体一直很棒,爬个五楼不带喘口气。而这归功于闲不住,喜欢找事做,还尤其喜欢跳广场舞,充分证明了生命在于运动。
“你先去洗澡换身衣服,湿答答的也不嫌难受!”厨房里传出一句督促,让玉洁停下就要粘上沙发的身体,无奈地呼口气,认命抓起包包上楼洗澡换睡衣。
等再下楼时,红姨已经把煮好的姜糖水放在了餐桌上,旁边还有一碗热乎的鸡蛋汤面。
“嗷,红姨我最爱你了!么么么么~”她跑过去蹭上人脸颊就吧唧一口大大的香吻。
被偷袭的红姨立马眉开眼笑,眼里疼爱嘴上却嫌弃不已:“平时不见你这么甜,一有吃的就跟灌了几斤蜜一样,小心机鬼啦!”
玉洁嘻嘻嘻做了个鬼脸,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大口大口吃起面来,再没有什么比一回到家就能吃到热乎东西来的幸福了。
红姨没有马上走开,而是坐在旁边看人吃饭,目光有些感叹。玉洁住在这里已经三年了,陪她的日子多过自己的孩子,也常常帮她剪去不少思念的纠缠。
“姨,听说你最近当领舞了呀?”玉洁有一搭没一搭陪她唠嗑。
红姨听她提起这茬就忍不住脸红,不太好意思的说了说起因,其实就是谁跳得好又热心教人,被大家举荐罢了。
扯了一碗面的功夫后,红姨突然说了一件事:“小玉啊,我们最近在组织春游活动,小区很多年轻孩子都来了,你要不要一起啦?”
红姨特别喜欢和年轻人一起玩,交友甚广,思想与时俱进,特别理解现在孩子极起热爱自由,还有对这个世界日渐膨胀的好奇心。
所以出外游玩的活动绝对少不了花洋小区和附近小区的少年少女们。
“什么时候?”
“就下周末,去附近一个小城市。”红姨拿起空碗走进厨房,玉洁跟在后头一口一口喝着姜糖水,含糊不清继续追问:“小城市有啥好玩?”
“你喝下去了再说话!”红姨又操心起她,但不忘正事:“其实也不算是去玩,主要那里要举办一场纪念礼。”
“崇音你知道哇?”
“emmmm好像是一个资助了很多孩子的大善人?”玉洁听话的咽下再开口,脑子里不断搜索有关这个名字的资料。
红姨点点头,把洗净的碗放进消毒柜,语带叹息:“那是个大好人,就是死得太早喽。”
玉洁随意点点头,边点开手机浏览器搜索崇音,开头前几篇都是赞美高尚品格的文章,但一往下拉的时候就尽是刺眼的标题,道尽世态炎凉。
她挑了挑眉毛,随手点进去,没几秒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
“怎么了?脸色突然那么难看?”红姨收拾后厨房后,一转身就看见玉洁绷着脸,时不时冷哼几声。
她闻言抬起眼皮顺势掩过手机屏幕,笑了笑道:“没什么,有同事发了信息叫我临时加个小班,我得上楼去做工作了。”随后长长叹了一声,“命苦啊~~~”
“真是忙不完的工作,快去吧,赶紧做完,早点休息别整天熬夜。”红姨推了她一把,把喝完的杯子拿过来,又准备回到厨房里清洗杯子,完了不忘补充道:“下周末你就一起吧,偶尔也要散散心啊,老在家里容易憋坏的孩子。”
玉洁刚踏上一层楼梯就被劝阻,停顿半天后才回答:“行吧,我回头带个人一起行不?”
红姨自然是没问题。
隔天下班后玉洁特意绕道去买了份老店熟食,哼着小曲上老金头家蹭饭。一进店门香辣的呛味就迎面冲来,她忍着生理泪三两步来到厨房,幸福地喊道:“好香哟~”
正热火朝天炒菜的老金头被突如其来的喊叫给吓抖了手,差点没把勺子给甩过去。压下惊后转头虎脸道:“你想吓死我啊!”
玉洁不在意地嘻嘻一笑,提高手里熟食,晃一晃露出老店名字,刻意咬字道:“都是你爱吃的,特意绕道去买的哦!特意!”
老金头捞过来粗略看了下,的确都是自个儿爱吃的,于是缓缓脸,说:“去去,收拾下桌子,准备吃饭了。”
“得嘞!”
玉洁把塞墙边的圆桌子搬出来摊开,擦擦净就迫不及待好几道大菜都端上桌。她偷偷瞄了一眼还在厨房忙活的老金头,大眼睛眨巴眨巴几下,就悄悄朝美食伸出罪恶之手。
喷香的美味顿时勾引住挑剔的舌头,令它卷巴卷巴就停不下暴风吸入。要不是老金头察觉有异,提前出来勘查,指不定等会那几道大菜就只剩下骨头了。
“臭丫头,你快吃完了!”老金头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举起勺子就要敲她脑袋。
玉洁快速嚼咽,但实在太好吃舍不得就这么吞下,只好左躲右闪呜呜呜的求饶,还好她有点分寸,其实就只是每道菜多吃了两口。
老金头懒得再计较,警告了她几眼后走到楼梯头往上张望,同时气运丹田地喊道:“开饭啦!再不下来就要被大饭桶全吃光啦!”
“唔你唔唔唔桶!”玉洁怒目圆睁唔唔反驳,然而并不敢越过桌子和那沾满油的勺子对抗。
楼上应了声,老金头随后再警告了她一句不准偷吃,就进了厨房炒完最后一道素菜。玉洁鼓着脸咽下最后的残渣,接着乖乖摆起饭碗来。
没多久凌乱的脚步接连响起,玉洁头也不抬的喊了句:“下楼当心点,摔了有你受的。”
“姐~”金科听到玉洁的声音,喜意一涌下楼速度更快,同时还回头催促道:“萧哥你快点!我给你介绍我姐姐~”
后面那道身影在玉洁声音响起的时候就在拐角处停下脚步,这会听到催促也不忙着下楼,看起来似乎有几分踌躇意思。
金科率先到达楼梯口,和玉洁打了声招呼。她敷衍的嗯了声,目光仍然痴缠在那几道色香味俱全的大菜上,嘴里不停叨咕:“我要多吃点,啊,离家在外的日子果然不是人过的。”
“姐你饿了就吃啊,在等什么?”金科看不过眼,说了句公道话。
玉洁立马幽幽转过哀怨的目光,指着厨房里冷漠的身影控诉道:“一切都是因为你那狠心的爹!”话虽这么说,手还是因金科的话开始得寸进尺地摸上筷子。
然而还没抬高几分就被老金头打下去,又瞪了一眼严肃轻道:“来客人了,你注意点形象!”
“哦……”她悻悻地收回手,忍不住看向拐角处,小小小声的嫌弃:“你这客人好墨迹啊!”完了拼命使眼色叫金科去催。
金科摸摸鼻子,他也饿了,于是听话地跑回去拐角处,客气询问道:“萧哥,你怎么还不下来?快快,等会菜都凉啦!”
老金头也路过,挤出一点温和,笑着催促:“来来,快尝尝我做的菜,看合不合你胃口。”
再三邀请下还忸怩就不是礼了,那身影磨蹭着,终于在玉洁的翘首以盼下,露出真面目。
“卧槽,你怎么在这?”她唰的一声站起身,不可思议的大喊一声,把金家父子俩都吓了一跳。
萧闲佑推了推鼻梁的镜架,神情平静沉着,目光掩在镜片的反光下叫人捉摸不定。他站直身子,金框边的眼镜替那张嫩脸加了几分稳重,只见他淡定的朝她打招呼:“好久不见,玉洁。”
跟昨天那副痴情悔恨的模样比起来,今天的他完全是变做了另一个人,冷静有礼,清冷矜傲亦不失翩翩风度。
‘屁啦!明明昨晚才刚见过!你这个表里不一的人渣!’玉洁瞪着眼以凶残神态去无声痛骂,然而对方老神在在的,看不出有一丝心虚。
“你们认识?”老金头先问了一句。
“不认识!/认识。”两人同时回答。
“你们什么关系啊?”金科也跟着问了一句。
“仇人!/恋人。”两人还是同时回答。
“我靠!你胡说八道什么啊!”玉洁张大嘴满脸慌张,又气又怒的大吼:“你们俩不要信他!”
老金头这下就震惊了,小心翼翼问了最后一句:“你怎么这么想不开看上她?”
“……”玉洁感觉她的梦想又多了一个,还是不大,只想在弄死火柴杆后再砍死这个臭老头。
冤家宜结
对于老金头的问题,萧闲佑以微笑沉默代替,然后在盛情邀请下坐在饭桌前,正好面对着仍旧原地站立不动的玉洁。
老金头叫他不要客气,拼命夹菜,热情的就好像是第二个儿子一样,可等他发现玉洁两眼鼓鼓的跟青蛙似时,脸色当即有点不好了,虎气道:“干嘛呢,杵这当雕像?赶紧坐下来吃饭,客人上门,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金科在桌下伸出一只手小心扯扯她衣裳,轻声道:“姐,今儿我爸做的菜可都是你爱的啊。”说着又靠近过去:“一大早就拉我起来去跑菜市场买的呢,快,坐下来吃吧。”
有了台阶下玉洁也不好意思再继续不给脸,哼了一声后忸怩着坐下,埋头啃饭嚼菜,咬得咯咯作响,时不时剜对面萧闲佑一眼,就着怒气吞进胃里。
吃到一半的时候,老金头贪起杯来,边倒酒边闲聊道:“这些日子就在我这边住,别去外边酒店旅馆的,太贵又吃不好。”
紧接着咚的一下玉洁筷子用力戳进炖烂的蹄膀里,顺着他的话尾夹走好大半。他斜了眼,没表示什么,继续闲说:“那位客人就住在后院,我观察她好些天了,实在棘手。”
萧闲佑点点头,一边回答:“我刚在楼上算了下,的确有异。”一边将手里筷子也摸向那蹄膀,玉洁两只探照灯迅速扫过,立马先下手为强又夹走一大半,正好让他错过最好的部位。
虽然美味落空,但他被这故意赌气的捣乱弄得很想发笑,抬眸看向气鼓鼓的小脸,又得来一张龇牙咧嘴的幸灾乐祸。这小脾气闹得清冷容颜挂起丝丝温柔笑意,反倒衬出了纵容的宠溺。
老金头和金科一起抖了抖,掉了满地鸡皮疙瘩。不过就算知道这两人关系肯定不一般,但萧闲佑是请回来帮忙的人,可不能让玉洁给气跑了。
于是他手一伸打掉玉洁还想继续作怪的筷子,威胁似的怒瞪她一眼,后者见状只好乖乖收手,委屈巴巴地吃起满碗的菜来。
老金头对此识时务感到很满意,但很快感到一阵泠冽凉意自左边扑涌而来,他扭过脖子,正好对上那双清冽的眼睛,透着幽幽的深寒。
得,他多管闲事了。老金头赶紧多喝几口老酒祛祛寒,又不嫌事大的哄回玉洁开心。
明明刚还一个劲给萧闲佑夹菜,现在风向一转,把好吃的全往她那边堆,紧紧催促道:“吃吃吃,多吃点,瞧你瘦的,肯定整天点外卖。跟你说了没事就来我这,还能少你一口饭是不?!”
玉洁顿时高兴了,飞了他一记算你还记得我的眼神后,斜斜对视着被冷落的萧闲佑,眉梢眼尾尽是挑衅,就是在说:看你怎么和我斗!
萧闲佑忍不住低下头,把好笑都包进饭里咽下,思绪不自觉神游开来,回忆起了她当初和现在如出一辙的调皮劲,可爱又精灵。
酒足饭饱后,老金头和萧闲佑聊起了正事。玉洁听了几句就嫌没劲跑开,拉着金科上楼又开始了农药的征战,开局前问了下他周末想不想去周边城市玩。
“哪里啊?”金科迅速收完野区的怪,然后暗搓搓潜进敌方阵营的野趣,矫健的女角色英雄一段穿刺跃进草丛,在敌方打野英雄拉足野怪火力后,再次穿墙直击敌方人头。
first blood!
金科抬头瞄了一眼笑得贼兮的玉洁,很无奈道:“姐你出现的很是时候啊!人头收的这么准。”
“嘻嘻别客气~谢谢啦~”她的开心就跟手机屏里的小法师,穿着粉粉小裙一步一跳的,说着可爱的话语跑回自己塔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收兵,继续关注我方打野高手——金科的下一步动作。
一个好的打野选手,是能帮助自己队友率先成神的秘密武器。
“哦,对了,我不知道在哪里,但是听红姨说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玉洁趁着和平发育的时候,说了目的地。
而金科一听到是红姨主意后,想都不用想的直接说:“我去,带我去,一定好玩。”
玉洁应了一声,回头就把他算进。
******
红姨这次组织的活动是公益性质,主题是铭记永远的崇音,主人公就是前几天玉洁和她聊到的大善人,短短一生不过三十七载,受了春秋凉薄,忍了夏冬煎熬。
车厢内不知是谁开了头,唱起了情怀老歌,随着颠簸的道路起起伏伏。玉洁和金科坐在中巴靠后的座位,她手指摸到音量键把耳机里的歌声按前两格,挡住外界好坏掺杂的男女歌声。
金科埋首在手机里噼里啪啦,不知道在和谁聊得欢实。
她则舒服地赖坐着,在钟意音乐的陪伴朝外欣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识过的风情土貌。
车子七点半就从扈都市中心出发,走了三个小时高速,下来后又是两个小时穿梭过小城市市中心,直往郊区山地。
她没有想象过为什么在一线城市附近还能有这么偏僻遥远的小地方。大概花了六七个小时,连午饭都是在服务站解决完后,中巴车才堪堪来到目的地外围。
玉洁下了车远远躲开那辆中巴车,那个车味快要闷坏胃了。她伸完懒腰后,仔仔细细打量起了周围。
从停下的地方就能很明显看到这里被海拔不一的山峰层叠围住,不是很高的山,但重峦叠嶂多了后一眼就能看出这里要是进行交通开发,那一定会是件资金大量耗费的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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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开发没到有开发没到的好处,满眼都是城市繁华的孩子们对这个相当于是另一个世界的地方,有着极大的向往。
清香循着山间凉风扑鼻拂颊,鸟儿脆鸣花儿簇簇,一望无际的翠绿青碧,是连绵群山的绮罗衣帽,间隔的红叶黄蕊充作精致饰挂。
明明有些植物不过是山野杂草,但是就是有好些个人大惊小怪,叽叽喳喳问个三四遍,还要上前触摸。
红姨是不但要组织排队,又得和司机讨价还价,商讨回去的时间地点。这忙前忙后,还要激活那些人的安全意识,嗓子都快喊哑了。
玉洁翻了翻白眼,等实在看不过就抢来大喇叭,不知道搞了什么尖利声音极限刺穿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哎哟谁啊谁啊!”几个中年妇女连忙捂住耳朵,兰花指翘起,矫情劲使劲蹿。
见差不多了玉洁就收住声音,转而把大喇叭放嘴前:“排好队了,男左女右,小孩子牵手老大妈们挽臂,男人在前边开路男孩包在女生旁边,这多绅士啊!还有,少喧哗多看路,盯着红旗让点路,好玩的好喝的好吃的就在目的地那等着你们!”
“好了,别在那边一个劲这摸那蹭的,脚都还没挨上路就想跑,诶对,大妈我说的就是你,您要不信您就再往前走三步,不摔您个倒霉大马趴我都不敢相信您没脑子这玩意!”
吵闹的大家伙被这一大长串的话弄得一愣一愣的,愣是没明白玉洁到底在说什么,不过那个被点名的大妈倒是有点明白后面那句话,虽然说别人是好心提醒自己注意脚下,但是那个语气就很不得了了。
她倒竖起两根细长的纹眉,蹭着脚下泥地气呼呼的就要上前理论。
好在金科经历多了,连忙抢过玉洁手里的大喇叭,爽朗略带沙哑的嗓音轻扬打开:“各位帅叔叔美阿姨,还有年轻的小伙伴们,出来玩虽然要开开心心,但更重要的是安全,咱们来的地方是偏远郊区,很多危险地方都被茂密的花花草草掩盖……”
乖巧礼貌的帅气小男生,仰着一张大大真诚的笑脸在那边好声好气劝阻,充分发挥五好青少年为创建和谐社会的思想品德,说了一通赤诚以待的发言,三十秒后大家纷纷附和,还不停夸赞年少有为。
玉洁面无表情地扯扯嘴角,在那名大妈即将到达战场前,忽然捡起不知道是哪个缺德扔地下的易拉罐。
然后在她就要破口大骂之前,单手捏扁再压皱,还残存不少的果汁顺着裂口流出来,潺潺小溪似的。
“!”大妈一下子就被掐住脖子,惊恐将谩骂堵得严严实实。
玉洁对此心满意足,嘻嘻笑开一口大白牙后,再故作温柔说话:“阿姨~小心点路哦,你刚才差点被这个易拉罐绊倒了呢~”
完了再瞥两下旁边,盯住金科手里的矿泉水瓶,已经喝到底了。她继续笑着拿过来,再一次上演了什么叫空手压缩。
“……”大妈嘴巴张张合合,最后还在害怕的劝说下灰溜溜走开。
金科依旧保持五好少年的青春风采,帮红姨组织前行队伍。玉洁让到最侧边,两手放在背后,咬紧牙根不停磨搓掌心,心中疯狂刷屏:妈的要痛死劳资了!
上来就笑话人
这个纪念礼举办的地方是真的偏僻,从中巴车停下的地方到真正的下脚处还离大概有十公里远,不少孩子怨声连载,一会喊累一会喊疼的。
倒也不能完全归咎于他们娇气,实在是这路真的就是山乡土路,坑坑洼洼石子堆叠。鞋底厚实的还没多累,薄一点的或者作死穿点带跟的,那叫一个走路颠簸。
红姨在前头安抚着,但又有点推卸的意思,和笑道:“慢慢走,我们不急。早跟你们说了要穿舒服点的运动鞋,因为我们要走很多山路。就算不穿,有没有带上啊?有带上的赶紧先换了。”
玉洁和金科走在最后,悠哉悠哉的,两人特别听话地换上适合走颠簸路的鞋子,鞋底厚软舒适,差不多跟走平地似的。
她拿起笨重单反边走边四处拍山水景色,单用眼睛看的时候,视线划过之处都能在脑海里汇聚成一张角度奇妙的唯美风景,但是一锁定到黑框里时,总有几分别扭。
玉洁时不时翻看相机照片,删除键嗒嗒一个劲按,恼气道:“啊,好些年没碰单反了,怎么玩都玩不顺。”
金科伸过脑袋看了几张,奇怪道:“你怎么都只拍风景啊?姐,给我也来几张呗,帅气点的。”
“哟~”玉洁揶揄着取笑:“爱美了啊~行,找到好地方就给你拍点自然不做作的美照,顺便拿你来当我小说的重要角色原型。”
金科一下子就升起不少兴趣,追问道:“姐,你那小说都写多少字啦?到底发在哪嘛~快告诉我,不然我就烦死你!”
玉洁左躲右闪,本来想含糊过去,奈何这小孩这次非要缠出个结果来,只好如实招去:“在晋江文学城啦!嗯……写了快四十万字了,啊~不容易,真的不容易我跟你说!”
“那有多少人看啊?”
“……”打击一发入魂,这问题当场就戳到了玉洁的伤心处,本来脑子里还在构思下一帧画面,霎时间化作烟消云散,整个人沉入阴沉的低迷里,森森道:“八十四个收藏……”
噗呲跳出,金科忙捂过嘴想跑一边好好笑下,奈何还是落入了魔掌里,好好被揍了几个暴栗。
“嘤,你文冷也不能怪我啊……”
“那你也不要偷笑!我的心已经这么千疮百孔了你也不怕再笑裂它!”
一路打打闹闹很快消磨时间,玉洁一行人终于来到纪念礼的目的地,望善村。
面前伫立着一座破旧简陋的牌坊,望善村三个字已经被岁月风雨洗礼得斑驳苍夷,勉强留下一点残留的刻痕。
大家伙对此惊奇此起彼伏,摸着拍着,这一座古老牌坊令他们仿佛穿梭过历史长河,回到了农耕时代。
红姨很耐心的一边等大家伙轮番留念,一边等待接应的村干部。等了大概有半小时的样子,她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身影。
“哎哟,你们终于来了啊!”那身影靠近就操起一口乡音浓重的普通话,是位两鬓斑白,苍颜黝黑的老人。他的背有些佝偻,手指干瘦微屈,夹着不过燃到一半的卷烟。
“可让你们等好几天了吧,真是不好意思哦。”红姨从自己的随身小包里拿出几包好牌子的香烟,递出不久就径直落入老人手里。
玉洁极快扫了眼他,有些惊叹。
“可不是,我跟你说%%#*&……”老人说到后面语速越来越快,除了红姨没一个人听明白,本想来凑凑热乎的几个人马上转开身子。
反正大概意思大家都是听红姨说话时才懂了些,来人是村干部里的村会计,过来带大家先去休息的地方。
玉洁紧跟在带路的红姨两人身后,一边打听这村子,一边让金科喇叭喊人跟上。
在勉强的语音翻译里,她总算知道了自己来了个什么样的地方。几近与世隔绝的村子,唯一与外界相接的通道就是来时中巴车停靠的地方。
而那也并非是固定停靠地,还得是约了信才有车来。
老人脚步熟稔地踏在高低不一的青石板路上,嫩绿的青苔蔓延在边角缝中,点缀着雨后湿意。
玉洁学着他的步伐避开行走颠簸,这才有空去看路径的户户大门。
有些门破旧老残,从遗漏中看到的是废弃痕迹,空无人物。而有一些门就是半新不旧,紧紧关闭,门前一角放置好几只装满东西的麻袋,居住气息停驻。
但这有一些,不过是几处罢了。
玉洁粗略估计下,大概十户顶多留下一户。问了村会计,原来是都搬到后面去了。这下她倒没忍住好奇,怎么越住越往后?
村会计呵呵一笑,说是这里就在山脚下,下雨天就常有泥石往下砸,为了安全村里就协议搬到后边,这样就不会再夜夜担心哪天被泥石流掩埋,能睡个安稳觉。
玉洁点点头,再跟着他们往前走了一段路后,一道瘦弱的身影缓缓迎面走来,扛着一把大锄头。因为背光,面容掩在暗色里,她只先看到了极短的头发和粗旷的外八步。
村会计在最前头,率先打了声招呼:“崇可妹。”
等走近了,玉洁才看到这是个女孩,黝黑脸上尽是曝晒的脱皮,骨相凶恶,看上去非常不好惹。然而事实也的确是不好惹。
那女孩迎头就一句尖利的讥讽:“我叫单可,跟你们姓崇的一点关系都没,少套近乎!”她把肩上锄头往地上一竖,坚硬的铁块撞击坚硬的青石板,发出令人颤心的砸打声。
气氛顿时陷入无比尴尬中,红姨僵着笑脸,把招呼的心思往肚子里压了压,回头看下队伍,大家伙还在后面拍照留念。
金科识趣地关掉喇叭启动键,先停下催人的行动。
玉洁倒是好奇起来,特意看向村会计。预想中的难看并没有在他脸上出现,反而是更加温和的笑容,比起和外人生硬的普通话,他切回了备显亲切的乡话。
她略有失望,完全听不懂了。
不过彪悍的女孩不跟他热乎,照旧用普通话骂人:“别跟我说什么纪念礼,烂人搞出的烂玩意,我去了就糟蹋我!”
被骂上头的村会计立马拉长脸,烟头往下一扔,脚重重踩碾。
玉洁没在意这个,反而很好奇这女孩的口音,不说很标准,但是不带一点这里口音的普通话,就非常格格不入了。
她打量了下女孩,洗到脱色的衣服,破洞开边的老款布鞋。再往脸上看去,却正对上一双犹如看可怜虫一般盛满怜悯的眼睛。
“你们真好,蚂蝗又能回田了。”
村会计突然暴怒,五六十岁扯着老烟嗓子叽里呱啦,哪怕气呛了也要继续大吼大骂。玉洁被他吵得全忘了对那句话的好奇,青筋一个劲蹦哒。
红姨赶紧帮他顺气,替小姑娘说尽好话。
可惜女孩一点都不领情,留下一眼可笑后转向右边小路里,背脊挺得非常直,带着一股正气消失在尽头。
“姐,她是在说我们会遇到吸血鬼吗?”金科悄悄凑近她,说了这么一句。
玉洁转头,点了一下他额头,反问道:“你说呢?”
金科晃着身子,目光落在还气到脸红脖子粗的村会计身上,纯真的面容透露出丁点小孩子气的疑怪。
那一段小插曲还是引起些许涟漪,有人在后头被村会计的暴怒给惊到,在红姨彻底平复后,才敢来打听下原由。
村会计唉声叹气,颇有怒其不争的无奈,说出女孩的身份,是崇音的女儿。
惊讶声马上此起彼伏,纷纷追问,你一句我一句,实在闹腾。不过老人家可能耐性好点,见都抓着女孩没教养这点不放,于是娓娓道出。
玉洁没耐心听,拉上金科率先往前走,路就剩下一点了,通往何处心里也有了数。
走出那一段老旧村庄后,玉洁第一眼就看到那半山上的一座座瓦房。她皱了下眉头,有些奇怪地说:“不是说怕泥石流么,怎么这又建到山腰上?难不成那不下雨?”
金科呃了一会,没想出个能套的原因来,于是顺着道:“大概是局部无雨吧。”
“呸,这你都能扯出来。”玉洁笑着踢了他一脚,回头看后面人也跟上来了,便继续往前走。
因为看见了目的地,大家伙的脚程也突然加快起来,冲着还有一段距离的休息地方嚷嚷,好笑的是等在山脚的人还陪着一起吆喝起来,跟对唱山歌似的。
去到之后,望善村的村长就在那等着,笑眯眯接过村会计的活,正式招呼起来。比起村会计的乡普,村长的普通话总算能让大家都听明白,而他将亲自把人送到准备好的休息房子处。
这次来的人数大概在二十个左右。
女性居多,跟来的男人不是其中伴侣就是带出来玩的孩子。所以分休息地的时候,红姨尽量三、五人分一座小瓦房,只是轮到她和玉洁、金科的时候,休息地没了。
红姨本想说再借一间房,让金科去和哪个男孩子挤挤,谁知道村长很热情,直接领她到一座离大家挺远的偏僻一处小瓦房。
然后在三人的目瞪口呆里,直接一榔头砸了上面生了点锈的老锁头,再笑出一口烟牙,说:“你们住这吧,放心,看着是有些灰,但吹吹就没了,等会我就去叫人帮你们打扫干净,顺便再送点棉被过来。”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在互相推搡下,红姨作为长辈不得不干笑着问道:“这是人家的房子,不知会声就这么直接进来住,这、这不太好吧。”
村长一摆手,脱下一只鞋子往那干净的墙上使劲磨搓,鞋底上的肮脏尽数蹭到上面,无所谓道:“她们又不住,空着多浪费!再说了,她们又不知道,你们别怕,尽管住。”
蹭干净后,他扔到地上穿好,打断红姨的欲言,挠着头往外跨步,一走了之。
他就这么干脆果断,一点反驳都不留给人,让三人愣是站在院里反复沉思,到底该怎么去进行下一步。
吵闹真的很多
看着屋里打扫的村民,玉洁就有些后悔没带帐篷过来,总觉得自己是个强盗,闯人民宅霸占人家,哪怕这瓦房积攒了厚厚的一层灰。
她捡起掉落被砸坏的老锁头,看了好几遍确信不能修好后,就问打扫的妇人哪里有得买锁头。但是那人态度和村长一模一样,自以为是的安慰她不要担心,放宽心住就是了。
开始以为是没听明白什么意思,然而等她解释了好几遍又确切说了是要还这家人锁头,得到的回答却是没关系。
玉洁这下心里就有点古怪了,但看那妇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觉得自己再说也没什么用,于是先放下老锁头,和金科去逛逛看起来并不是很大的村子,顺便看看会不会有类似杂货铺之类的小店。
一路走过入目皆是青翠景色,正值春耕时分,田里种下的禾苗摇晃着嫩叶。
他们贴着田边、菜地走,虽然都是耳熟能详的农作物,但也许是因为乡下,所以比平常见到的更有几分新奇。
路过时,有好些村民在忙活,抬头见有外来人路过还停下来笑呵呵打了下招呼。玉洁也笑着回招呼,偶尔停驻脚步看他们熟练地锄地挖菜。
“姐,这里好……”金科歪了歪脑袋,想了下才说出后面的意思:“反朴的样子。”
玉洁噗嗤一笑,戏谑道:“你的意思是返璞归真吗?”
他摇摇头,觉得意思差到十万八千里去了,“不是那样,这村子看着挺穷的,可电杆至少都有十七八个,就是好像不用电,就咱们刚才不是去了大家伙住的那地方吗,别说电视机冰箱啥的,我连个电风扇都没看到。”
“通电了也不代表这地方就生活好了啊,而且农村人总是比较节俭,特别是留守老人居多的,更不舍得多花一分一毛。”玉洁随意望了望四周,砖墙泥瓦,灰黑的烟囱。
还以为这建造在后边的房子会更好些,没想到还是和前边破旧老房子一样,刷白的墙是一面都见不到。
两人东绕西绕的闲逛,觉着这里应该四通八达哪都能直达原先的地,却没想到这里村庄构建复杂,大路串小路,巷子接转角,走着走着他们竟然不知道自己绕到了哪处,连南北都看不出。
就在他们想找人问问原路怎么回时,一阵吵闹声从右边一处巷道中断断续续传过来。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眼中找到好奇和八卦,于是脚就听话地挪过去了。
穿过巷道后,一堵墙横亘在眼前,他们扭了扭头,从一处缺口爬上去跳下,落下地后抬头就看到一堆人紧紧围簇在一道门那,看穿衣就是村里人的习惯。
只听到一个沙哑的女声从那围圈里传出来,哭腔浓重,时而哀求时而愤怒。玉洁踩上一处高地往前垫着脚看,就看见一披肩长发的女人被几个妇人往旁边拉扯,要她松开手里的红色行李箱。
“我不是你们这的人,我没有义务留在这!”女人声嘶力竭的大喊着,她用力握紧手中的行李箱手柄,身子一个劲往前倾想要抱住即将被抢走的家当。
而拉着行李箱另一端是个男人,他看起来火气很大,怒气冲冲说着话,但是乡音太重玉洁两人听不懂,就见他时不时用力扯箱子,让那女人踉跄不稳,跌坐在地上。
“姐,这这?”金科有点被那阵势吓到,结结巴巴的问着:“他,他不会是要打女人吧?”
玉洁皱紧眉头,摇摇头但没回答。那男人虽然愤怒不满,但是周围那么多人,也有几个在劝说他,有意无意拦着。
两人看了半天,听到的都是来来回回的“我要走!”“我不管你们说什么!”“放开我!”,云里雾里的得不出个所以然来。
等他们打算往前走近点时,终于有人发现陌生的围观者,于是情势突然骤变,那男人直接蛮力抢过箱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门里边走去。
女人高声尖叫,哭喊变作凄楚愤怨,一个劲挣扎拍打拉住她的妇女们,手脚乱挥,毫不顾忌疯狂发泄。
金科有些看不过去了,拉着玉洁就要往前做个好事,只是还没等他走近多少,那些村民忽然转过身来,眼含敌意地看向他。
他被迫停下脚步,有些不敢置信。玉洁神情因这些人的警惕变得凝重严肃,她把金科往自己身后推去,自己迎面正对那些人。
“救救我,救救我!求你们了!”那女人在挣扎过程中瞥到了两人,干涸绝望的眼睛瞬间涌出了希望的源泉,就是攀爬都要往那边爬去。
然而村民并不让她得逞,留出两个紧紧拦在最前面的通路,其余纷纷站排成人墙挡住尖叫高喊的女人,同时示意让那拉着女人的几个妇女赶紧把人带进屋去。
等声响彻底被掩盖进那座屋子里后,他们才缓缓散开,不过没有立即离去,还是继续用那令人很不舒服的眼神盯着她俩,再确信不会多管闲事后,也跟着踱进门后。
七八个人就这么进了房子,重重关上大门,阻隔一切喧嚣。
好一会后,金科才从后边走出来干着嗓子开口说话:“姐,我们不会是撞到拐卖妇女的吧?”
玉洁松下脊背,揉了一把他头后带人离开,心里也不太确定,但还是没往严重里猜测:“不可能吧,真要是拐卖还能让女的折腾那么久,还打人骂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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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两夫妻吵架?”她只能这么想到。
金科捋捋头发,思绪有点紊乱,还有点不安在滋生,担心道:“可是她刚才在向我们求救啊!这,不能坐视不理吧?”他脚步缓慢,似有不放心。
玉洁没办法,只能用点力拉走他,同时说:“你别瞎热血,这是别人的地盘你以为你能管得到?”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她一口打断,“就算你想管,也得看清楚形势,别人一大堆人堵在那,别说见到人了,估计连门槛都不让你摸!”
金科低下头咬了咬唇,三秒后又抬头问:“那你的意思是我得等没人的时候去问问她吗?”
“……”玉洁望着那张天真正直的脸,实在不好意思用凉水泼醒他,再告诉他:她只是不想管闲事而已。
不过话虽然没说,但意思还是带出来了那么点。金科鼓起脸,不再说话先一步离开原路返回。
两人挂着一肚子莫名其妙往住地走去,本以为会淡忘刚才见识到的不愉快,谁知道一回到住的地方,又碰到吵闹打砸的事。
远远的叫骂不断,玉洁和金科赶紧跑过去想看看发生什么事,只刚踏进门外阶梯一步,就有一个大铁盆迎面砸来。
“哐啷”一声伴随着四溅的水花,玉洁反应更快躲闪极速,只淋到了一只裤脚,而金科就惨了点,被溅了半身,水珠子滴滴从额前头发落下。
“谁这么缺德啊!”玉洁一下子就暴起了,捞起地上还在晃的铁盆冲进门,举高了就想扔回去,然而在见到人的时候,愤怒戛然而止。
通红的眼眶,凶狠的面容,洗到看不出原先颜色的衣服此刻沾满灰扑扑的尘土,还有几道明显的厮打拉扯口子。
是那个自称叫单可的女孩。
玉洁举着铁盆的手慢慢放下来,院子里东西散乱,毁坏了不少,但不是她们的行李,就是送过来的桌椅杯子那些。
“没事没事,小玉别气啊!”红姨一看到她冲进来,赶紧绕过地上凌乱的用品拿下她手里的大铁盆,轻声道:“房子是这小姑娘的,咱们没经过同意就擅自摆弄,搁谁也不会开心,别气别气啊~”
就在看到单可用瘦弱身体紧紧护住空荡房子的时候,愤怒就彻底消失得毫无踪迹。
“我没怎么气,”玉洁回了她一句,顺手指她看后边,“被淋到的是小金啦。”
红姨恍然,忙去看金科。
地上尽是被扔出来的被褥、毛巾、水杯,还有暂时存放的行李。玉洁走上前一一捡起,左看右看没有地方放,再看向单可,人瞬间就跟炸了毛的猫咪,抓起锄头横亘在房间,意思明显就是不给放。
她的脸上有清晰的泪痕,衣服领口那也被扯得有些乱,露出的脖子肉很红,而抓着锄头的手有几道抓痕。玉洁顿了下,把目光最终去向落在了第五个外人。
来帮忙打扫的妇人,崇芳莲。她是村长的侄儿媳妇,小眼小嘴、脸盘子大,此刻撸着袖子,神情尴尬又气愤,老是瞪向单可,嘴里不停骂着:“小疯子,真是没人教就这么野!”
玉洁皱起眉头,看了眼她手,有一点点浅浅的牙印,不难猜出这里刚进行了一场所谓教育。
她打断那妇人的话,上前一步对着单可微微鞠身:“对不起,我们没经过你同意就闯进你家,实在是我们的错。但请你相信,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占你家屋子来睡觉。”
接着放下一只手里的东西,从中单独拿出一只红色塑料袋,放到离单可一段距离的墙下,露出其中包装着的锁头,解释道:“弄坏了你的锁头我很抱歉,这是我赔给你的。”
这时红姨也回到了院子来,附和着:“真是不好意思啊孩子,那个你回头检查检查,看哪少了哪坏了,你说下,我们一定赔给你。”
单可瞪着眼,谁的话都不回应,只在她们有动作的时候锄头就对紧。玉洁看出来她的排斥,于是不再多说,叫红姨拿上东西走。
而就在她们即将踏出门外的时候,单可开了口,语气很凶:“等下,我家要少什么了,我会亲自找你们要回来!”
玉洁回过头疑惑看她,似乎不太明白她的这话和自己刚才说的有什么区别。
索性单可再说了一次,看着她咬字很重:“我说,我、自、己会找你们赔!要是有别人打我名头跟你们要钱要东西,最后你们发现亏了可别赖我头上!听明白了吗?!”
“哦,好的。”玉洁回了一句,下意识看向一旁没声响的崇红莲,正好没有错过那一瞬即逝的失望。
收拾好东西后,三人在崇红莲的带领下,往大家伙住的地方走去。对于再次借房休息的提议玉洁果断拒绝了,她记得有人是带了帐篷的,想要花点钱先租个几晚。
本来想说也给金科租个,但经过信号通达的地方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跑到一边接了五分钟,立刻从郁闷无奈升到欢喜鼓舞,兴冲冲乐乎了几声后才舍得挂断电话。
“谁啊?”玉洁好奇问声。
金科开心的不得已,都不回答她话直接先说:“姐,你不用给我租帐篷了,我现在去接个人,他带了呢!”
“谁啊,喂喂回来!你这个孩子,你自己都不认识路还谈什么接人啊!”玉洁在后面拼命喊人,然而并不能阻止他跑走的脚步。
“哎这孩子,真的是!姨,你要不在这等会,我去帮他把人给先接到再来找你。”她把东西都先放在地上,就打算去追上金科。
红姨也让她赶紧去,不过崇芳莲阻止了她,开口憨厚:“大姑娘你太着急了,咱们这就一条路出山,你站在这边都能看到他去另一头的。”
玉洁一愣,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果然看到金科在来时路上奔跑,担心瞬间如潮退去,笑容尴尬,忙解释:“这孩子还小,我怕出事,呵呵。”
于是在能看到的范围内,玉洁和红姨慢慢移动,先来到一处地方放下东西等候,直到在对面山路口又看到两道身影时,她们才真正放下心来。
远远遥看时还没什么,可等那俩人不断靠近后,玉洁的脸就随之越拉越长。等人彻底到了跟前,她的脸已经不止是长了,颜色还很黑。
“金科,你这个小叛徒!”玉洁一声怒哼,伸长左手食指点指着那张让她恨到咬牙切齿的清俊容颜,几近抓狂:“你又怎么会来这里!”
“想看风景,所以来了。”萧闲佑放下背包,拿下眼镜捋过额前刘海,黑漆眼瞳闪着星点光晕,穿插在修长手指里,蛊生迷人深邃。
“……”被锁定在其中的玉洁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抽抽嘴角扭过头去。还能挣扎着醒来是她最后的坚持了,该死的绝对在故意诱惑人。
她深呼吸一口气,小声嘀咕:“呸,我什么样的帅哥没见过,还会怕你这种小货色?哼呃……”面前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俊脸,细瓷般的肌肤、星辰般的眼眸,还有淡淡红粉勾勒诱惑的微笑唇。
……你妹的!血槽又要清空的玉洁绝笔。
这个村子有毒
萧闲佑靠得相当近,漂亮的双凤眼清晰明亮,比起丹凤少了一丝锐利,多了几分亲昵。玉洁一不留神掉入熟悉的魅惑里,感觉过去与现在的界线被螺旋扭曲。
春夏交会的微风替缘份作美,徐徐吹拂,凉暖正宜扑来他身上干净清爽的皂角香。那扭曲的错觉使她的眼前开始恍恍惚惚幻化,好像回到了刚开始的青涩时候。
阳光穿梭树叶的午后,寻找安静小憩的地方,不期而遇的转角,那个时候,玉洁就被拥有这样味道的怀抱给吸引住了。
她只是突然的心情很好,想要偷偷享受甜美的欢欣才去被隐喻为无人察觉的后山,以为避开警惕的男女学生、躲过烦人的告白寻找就能好好享用羞涩的小秘密。
却不料秘密的主人找上门,要求赔偿,而代价就是爱情在耳边下了最后通牒:“你要去哪儿?”
那个时候她其实很羞涩的,对于喜欢的人只敢偷偷瞄望,悄悄写满整张信纸。所以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催生出一句大胆的孤勇:“我要去……”
“我要去哪关你屁事啊!”玉洁一手推开挡在身前的胸膛,滚热的胸脯烫得她掌心冒汗,人也终于脱离出肉嘛的幻境。
萧闲佑后退几步站好,不慌不忙地戴好眼镜,心底划过遗憾的叹息,面色如初温声道:“抱歉,是我冒犯了。”神情微微低落,语气有歉疚。
这让玉洁一时没法继续怼,还有点尬。
一旁的红姨实在看不过去,过来轻轻拍了一下她臀部,嗔怪道:“你干嘛对人家这么凶,都是关心你!”
萧闲佑立刻朝她投去一眼感激,弱弱的招人怜爱。
“你呀,脾气不要这么暴躁,好好跟人家说话,好好跟人做朋友啊,乖!”红姨热心肠地哄着她,眼睛却不停打量面前的小伙子。
一表人才,又看着干干净净的,还不介意玉洁的暴脾气。她满意的点点头,印象分给了不少,至少先有个及格分。
萧闲佑不嫌事大的点头同意,面对红姨和面对老金头他又是不一样的表态,客气有礼,时不时奉上一朵热情的笑花。
玉洁早就领教过他的两面三刀了,再看红姨那一副已经要被攻破沦陷的模样,急得那叫一个火烧火燎,很是不满地开口:“我不要和他做朋友!姨你别看他好像多正直似的,我跟你讲这人其实一肚子坏水,表里非常不一的!”
情真意切、苦口婆心,红姨被她这模样唬了下,忍不住心生疑窦。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只见萧闲佑后退几步,保持绅士风度,略有歉意道:“真的很对不起,前几天那件事是我冲动,不小心误会了你,所以今天我来就是为了向你道歉。”
说完一个微微鞠躬,面容肃穆,严正道:“玉洁,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玉洁张大嘴,惊愕到不知该说什么,只有心底不断回响的:哪件事哪件事哪件事?这他妈演技这么精湛怎么不去当导演!
小伙子的真诚愧疚立刻剪掉红姨心中几毫米都没有的疑苗,再一次倒戈相向劝和道:“人家山长水远来这么个偏僻地方道歉,你就先好好听人家解释嘛,万一真的有什么误会呢?还有你那小脾气,我都看透了,你就少作弄人家了。”
我擦叻,我拒绝是认真的!玉洁一口老血梗上喉头,不上不下郁气横生。红姨这反复颠倒的态度让她对萧闲佑越看越不顺眼。
“伪君子!哼!我不跟你们说了!”玉洁气鼓鼓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要走开找地顺气。金科喊了她一句,她马上用一根手指定住他:“小叛徒,不准跟来!还有,帮红姨收拾好东西!”
扬长而去的身影撩起尘土翩翩,红姨很不好意思的看着萧闲佑,帮说好话:“你可千万别在意啊,小玉就是脸皮薄,心地其实很好的,你等她先缓缓,回头就能好好说话了。”
萧闲佑挠挠头发,面色担忧,说:“不不阿姨,是我的错,我就怕她太气伤到身体,这样我就更过意不去了。”
红姨摆摆手,不在意道:“不怕不怕,她身体好着呢,走走走,我们边走边说,我先带你去找个地方歇歇脚去。”
“好的,辛苦阿姨了。”萧闲佑利落背好自己的包,再一步拿起更多玉洁她们的行李,然后坚持不松手一路拎到休息的地方,靠此又赚了不少红姨的满意分。
******
玉洁憋着一股气到处乱蹿,绕过村民闪过同行的人,东晃西晃,终于晃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其实也不是很远,就在村庄上边的山林。
她现在在的地方有竹、有树,还有一些明显开垦过的地,不过还没有种下些什么作物。
时间指向在三点,刚过了最热的中午,现在是处在清爽的时候。玉洁用力深呼吸,新鲜空气带着丝丝凉爽的植物青香,感觉胸腔通开了横亘的郁气,呼吸终于开始畅快。
她靠坐在一块还算大块的石头上打起手机不需联网的单机小游戏,头顶正好是叶子偏大的树木,挡下大部分阳光,遮起一片荫凉。
amazing!crazy!unbelievable!bonus time~
可爱音效来回循环消退怒气,玉洁玩了几把后,想伸个懒腰时突然抬头汪左边看去,摁下黑屏键歪头细听,古怪声音断断续续响起。
她跳下坐的地方,随手在地上捡起一块不大的石头,慢慢朝声音来源地靠了过去。越是靠近,那声音越发清晰,是粗重的喘息与妩媚的娇吟。
玉洁立即停下脚步,左眉头狂跳,好奇心已经被撞破的尴尬密麻覆盖。她转过身反向离开,扔掉手里的石头加快脚步。
直到走出好远彻底听不到那声音后才停下长长呼气,忍不住吐槽:“青天大白日的,真是想安静下都不行。”
“嘿嘿~”一道笑声突然传了过来,玉洁猛地一惊,目光四处搜寻,但竟然没看到有人,她不安心一点点看过去,突然在一棵两人抱的树木后边看到半张脸。
“出来!”玉洁吼了一声,余音有些颤抖,那脸出现的突兀,她一时没做好准备就被惊到神。
然后躲在树后的人只稍稍再挪出来脸,在荫凉中目光肆意打量着拥有姣好身材的女人,渐渐的抬高嘴纹,笑出一口黄牙。
玉洁捏紧拳头身体不断往后退着,警惕着那个目光越来越过分的男人。等她退了快有一米后,那人也终于走出躲避的树干。
乡土气息浓重的打扮,细长的三角眼。只见他两只手摸向腰间,掀开前面一角,停在腰带上,手指勾着开口,嘿嘿一笑,用蹩脚的普通话开口邀请道:“你要不要来啊,小姑娘。”
玉洁停住脚步,神情渐渐变换为冷讽讥诮,轻蔑地划拉他一眼后凉凉道:“你们这个村子,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断整出幺蛾子,简直有毒。”
那男人听不明白,但也并不在乎,他往前跨行几步,一只手隔着裤子揉了把高耸的物什,嘴角隐现急躁的淫、秽,作呕地诱引道:“来啊,哥哥很厉害的。”
她偏了下头眨巴眼睛,实在是被他那副恶心的嘴脸给辣到了眼睛。然而那男人却将这种躲避当成了害羞,胆子立马壮大朝着人快走了过来。
玉洁回头一看,冷笑连连,拳头越捏越紧。她啊,真的还没见过这种喜欢送死的人。
就在她即将抬起拳头砸碎那张癞□□脸的时候,一个锄头突然横空出世,扫起千军万马之势,重重打向了那个男人的双腿。
“啊!!!”凄厉的嚎叫惊起无数林鸟,纷纷惊慌逃跑。
好不要脸的村长
那猥琐佬跪趴在地上,脸色变得极其狰狞,两只手捂在腿那,嘴巴里是痛苦的嗷叫。玉洁后退几步躲开他,非常惊讶地看向朝他下手的单可。
小姑娘没看他,怒气冲冲盯着地上的人,两只眼睛瞪得老圆,哼气骂着:“臭淫虫,烂狗棍,我看你是想被我打死!”
“崇可妹,我看你才想死,啊,你等着,啊!”猥琐佬缓了一口气后,口水狂喷,三角眼因为怒气而睁大,眼白翻出,显得更加难看。
单可冷笑一声,挥起锄头继续朝他背上打去,边打边说:“我等个屁,我现在就打死你!”她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会不会把人打出事来,用力的一下接着一下。
猥琐佬结结实实挨了几下后也终于想起要奋而反抗,在躲避挨打的时候他摸到了两个拳头那样大的尖角石头,手紧紧握住,看准时机反推了一把单可后,举起那石头就朝小姑娘的脑袋砸去。
看戏许久的玉洁也立刻反应过来,大跨向前抬起脚就直接狠狠踩上他的小腿。猥琐佬扑咚一下又跪在地上,还好死不死地磕在小石子上,眼泪都给疼出来了。
“一个大男人还想砸小姑娘,真是够要脸的啊。”她没放过另一边,继续踩跪他,见人挣扎着要爬起来,便一巴掌拍向他脑袋,扇到低头,用力之大足可见他的头晕目眩,两眼冒金星。
然而气还不顺,抬起脚又是一顿乱踢,毕竟是学过散打的人,那个劲儿实在是健壮男人都未必能承受的来。
“别,别打了!”猥琐佬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满脸都是恶心的鼻涕眼泪交混。
玉洁停下脚,不再踢是因为真要揍出来什么事,回头还得她善后,不划算。于是怒冲冲吼了句:“滚!”
猥琐佬赶紧忍痛爬起来,屁滚尿流地跑走,头都不敢再回一下。等他彻底跑远后,玉洁回过头来,正对上那一张怎么都看不出和善的脸,说:“谢谢了啊。”
单可扯了扯嘴角,眼神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恶声恶气道:“一个外来人什么都不带就敢进山里随便逛,你也是嫌命长。刚要不是我,你怎么死都不知道!”
玉洁看着她,眼睛眨巴眨巴的,有些想气又有些想笑,心里很想问刚是没看到她揍人么?很大力呢!
不过最后还是回了句:“我以为就在村后边的山上逛,应该没什么事的。”
单可冷笑起来,瘦削的脸没多少肉,减不了一丝凶相的唬气,她抗起锄头往她这边走,等走到附近的时候,转过脸看着她,眼瞳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小姑娘的天真晶亮。
只有讥笑般的冰凉,“少自以为是了,他们只会吸你的血,吃你的肉,救你?呵,天方夜谭!”身上的衣服还是灰扑扑的,但她不怕脏,扯下袖子就抹去额头上的汗。
玉洁没有再回答或者再问什么,因为单可已经径直离去,脚步匆匆往山下去。她看了一会摇摇头,说不上心情好不好,反正觉得很倒霉。
掏出手机看下时间,没想到闹腾的时候竟然也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玉洁想了想,还是宁愿回去对着萧闲佑那张讨打的脸,都不想再遇到恶心人的猥琐佬。
她抬头了看下路,似乎就单可走的那条路能直接通村子,不过走之前她看到了有遗落的东西,走上前一看,是一筐野山笋,七八个,大小不等,但多半还是小的。
碰到猥琐佬的时候可没见他拎着,那么就只有是匆匆离去的单可。玉洁提起这小筐子,不知道怎么的就脑补起一个瘦弱的身躯,在山林中用力挥舞锄头。
“算了,还是送过去吧。哎呀,她住哪来着?”她自言自语说着,朝单可方向走去。
因为不知道单可住在哪,玉洁有找了几位村民问路,奈何沟通异常艰难,主要还是村民的普通话实在是媲美英语八级,非一般的考验。
她彻底放弃,好在还记得最开始见到单可的地方就是在老村入口处,于是就按着原路往那尽是遗弃老屋的地方走去。
也是巧,快走到单可第一次消失的小路路口时,她遇到了闲逛的村长。
玉洁赶忙走上去,询问道:“村长,你出现的正是时候,我想问下,你知道那个单,呃崇可妹,住在哪里吗?”
村长叭着烟,黝黑的脸有几道风霜刻痕,他奇怪地反问回来:“你怎么会想要找她?”语气有些不好,看她的眼神还有些戒备。
玉洁顿了顿,微微一笑,解释道:“嗯,她落了点东西,我想给送回去。”提起小筐子,让他好看到里面的野山笋。
村长伸过头来看,没拿烟的手也一起跟着伸进去划拉,眨眼就拿出筐子里最大的野山笋,尾指还夹着一根小的。
玉洁瞬间被这动作惊呆了,忙的缩回手,筐子往怀里一抱紧紧护住,有些结巴地问道:“你,村长,你这是?”
村长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复查看手里还粘着泥土的野山笋,手指扣开几片外皮,检查有没有虫洞。
好一会后他抬起头来又看向玉洁,怀里的小筐子。她眼皮一抽,连忙后退几步,急道:“我要还给人家的!”
“我帮你带过去吧。”村长不甚在意地说了句,手伸出来,示意她把东西交过来。
玉洁呵呵的假笑着,感觉真是哔了哈士奇一样要发癫,见过他那一副据为己有还理所当然的模样,她肯定说什么都不会把东西给他。
“您继续逛,啊,我自己找去。”完了也不再多说,转身就走,不过没踏出几步,被村长叫停住了。
“小姑娘,你别跟她走太近。”他用力吸口烟,在烟云缭绕里吐出话来,火星点点,跟那浑浊的目光一般明灭不定。
那劝诫的声音透着一股苍老的叹息,玉洁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却只见到步伐蹒跚的背影,背在身后的手握住拿走的野山笋,玉洁盯着,这会才看到了那发黑的指甲。
人一点点走远,直到她再看不见那指甲的颜色,才慢慢移开视线。下一秒,她突然睁大眼,额头上极快地渗出冰凉冷汗。
再转回目光,弯长路上还是只有村长一人的身影。
玉洁猛抽几口气,提着小筐子的手越攥越紧,两只眼睛还在盯着快要消失不见的背影,像在确认看见的,又像在反驳自己的决断。
一直到最后,她再也没看到,那张长在村长背上的人脸。
*
玉洁挪着脚步走进小路,目无焦点,心里还变得异常沉重。太阳已渐渐西落,炽热红云燃烧在山与天交际的那一边,就像焚烧烈焰,刺目的嫣红。
走到小路差不多尽头的时候,出现了两处拐角,她左右看了下,决定先走左边探探。许是运气好,她真找到了一处有着生活烟气的老屋。
玉洁从脚下的青石板路一路看到木门最顶,所见皆是斑驳苍夷,门把上的铁圈锈迹斑斑,漆色早已看不出年份,青苔遍布,湿气浓重。
她走近门边侧耳倾听,一片安静,里面似乎没有人在。再仰身看看这破旧老房,倒生了几分凋零萧瑟的意思。
甩甩头,玉洁摒掉莫名其妙的思绪,抬起手轻轻叩响木门,略空的声音让她收起过大的力道,生怕一不小心叩穿了这内里被腐蚀了不少的木门。
叩了大概有一两分钟后,她终于听到了脚步声,很轻微的,不是她一会叩一会听下聆听,绝对察觉不了。
玉洁立即放下手,后退几步,用不大的声音咳几声,接着开口说话:“单可,你在家吗?那个,我是刚才后山遇到的那个人。你落了东西,呃,是一筐野山笋,我来还给你了。”
说完静静立在门前,等了好一会后,她才看到那木门一点点打开。门缝缓缓扩大,玉洁不落眼的盯着,视线下移,一颗黑黑的眼珠子就这么撞进她眼里。
玉洁抖地倒抽一口冷气,踉跄后退,捂住狂跳的心脏,大口大口喘气,那眼瞳几乎占了整只眼,留不出多少白来。
此时,门已经打开了不少,是个矮小瘦弱岁数大概在五六岁的小女孩,大大的黑色眼睛搭着一张明显饮养不良的枯黄脸蛋,玉洁咽了咽口水,缓了不少的心跳又跳快了几分。
太瘦了,实在是太瘦了。贴在门边上的手指细得跟面条一样,衣摆微荡,再怎么宽大都掩不住骨瘦如柴的身体。
“你是谁?”声如其人,极致微弱。
玉洁放轻呼吸,用认为是平生最最温柔的语气,弯腰回答到:“我是来这里旅游的,我叫玉洁,那个,你认识单可吗?我来还她的东西。”又把小筐子往前提去,露出剩下的小野山笋。
“姐姐的。”小女孩说,眼睛慢眨了一下,舔舔干裂的嘴唇。
玉洁恍然,又打量了几下她,才发现眉目的确有点像,于是便把小筐子放到门前一点,笑道:“既然是你姐姐,那我就把东西放下了。”然后直起身体,后退开来。
小女孩见她走出好远,脸上的害怕消退了些,眼睛也稍微大胆的看了她几眼。
“那我走啦,你快回家等姐姐吧,记得把门锁好哦。”玉洁一点点后退,目光没有离开过小女孩,想着等她进去了再赶快离开。
可是等她看到小女孩接下来的动作,心就被狠狠地揪了起来。
小女孩一点点滑下身体,细成麻杆的手撑到门槛前,朝着小筐子的方向一点点趴上去,再慢慢挪动想要抬腿爬过去。
玉洁没忍住酸涩,温热一下子就涌上眼眶,打湿根根睫毛。她快步走回去,伸出手就要把小女孩给抱起来,可惜人家一见她跑回来就吓得直哆嗦,大眼睛里边全是害怕。
“别害怕,别害怕。”玉洁赶紧蹲下身,保持和她的平行对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是柔和、善良,并且具有一点母性光辉。
“我不是坏人,我,我只是想帮你把东西拿进去。你不要怕好不好?”她两手比划着,神情急切但又怕吓到小女孩,迟迟不靠近,只靠一张嘴在那边努力证明自己是好人,可是越说越无力。
因为小女孩歪起头来一脸茫然,对她说的那些没根没据的东西既有点不信又表示完全看不懂身份证是什么东西。
玉洁直接瘫坐在地上,为这难搞的事情急出汗来,不过就是她这么无可奈何的丧气模样,不知怎么的就惹笑了小女孩,咯咯的清脆叮铃喜人。
“小孩子啊,真是谜一样的笑点。”她无奈的笑了下,继续搞起怪来,让小女孩更加开心,直至卸掉一些对她的害怕。
“来,我抱你进去吧。”玉洁好不容易才抱到她,硌人的骨头光有皮没有肉的手脚,让心不停地猛抽,不经走神想起同样瘦弱的单可。
小女孩变诡
虽然这个时候应该还是在夕落时候,但单可家处在非常阴暗偏僻的地方,透着一股森冷,激得皮肤麻麻。夜幕上点缀着千万颗繁星,明亮的美丽,可是那样的光芒并没垂落到这座房子,暗得依旧伸手不见五指。
玉洁单手抱着人,脚下步伐慢慢前进,空出的手试探着摸向湿凉的墙面,粗糙的砂石硌划掌心,偶有摸到凸起的地方,光滑如壁,再往下按了按,软软的凹弹,有一丝丝粘腻。
摸行一会后,她渐渐停下搜寻动作,所有的触觉都被吸引到这面墙上的触感,软滑粘腻又冷得像冰水,异感阻止了试探,玉洁僵立在原地不知该怎么解决视物不见的困窘。
随后微微侧身,眼角余光寻找木门的所在,夜似乎加深了,周围的暗色浓郁得像墨汁一般,把那些斑驳的锈迹一点点涂黑,她看了几眼,发觉这样看到的出口在逐渐变小,距离被拉成了几十米远。
“大姐姐,你是要火吗?”耳旁边突然响起小女孩细细的声音,像平静的湖面,咕噜一声响起跳动。
玉洁被这冷不丁的出声吓得咯噔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扭脸看向小女孩,小小惊呼了下:“啊……”
小女孩眨了一下眼,这样咫尺之距让她的眼睛变得也有些大,而原本枯黄的脸蛋在黑暗竟泛起了丝丝莹白的亮光,跟周遭浓郁的黑暗相映成辉,黑白交织,也衬那大眼瞳沉寂如死水,了无生气。
玉洁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倒翻了潜藏在脑子里的麻痹,叫它们嗅到了惊悚的气息,沿着牵引路线从脸皮开始横扫,蠕动着快速爬满全身,又紧咬神经。
她用力深吸几口气,定下神后牵强地扯扯嘴角,问道:“对,你们电灯有吧?”
肩上的小女孩笑了起来,嘴角弧度拉扯得很长,甚至有些扭曲。她抬起面条细手,指了指地面,示意玉洁放下,而后手脚并用的一点点爬进黑暗里,带起悉悉簌簌的翻找声。
靠着那点皮肤的泛光,玉洁还能察觉到那个头大身小的身影在隐约移动,然而只能是看到丁点轮廓在变移,遥远而渺小,模糊地叫人再对不上大致轮廓。
又是时隐时现,倒有点飘忽吓人的意思。
她盯了好一会,呼吸渐渐有些急促,喉咙也开始干燥。黑暗往往是未知滋生的温床,因为触摸不到的变化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血盆大口啃咬而来。
这一刻,时间的脚步以最大限度拖延下来,寂静凝结在呼吸中,她,清楚地感觉到耳边传来血液加速的流动声。
良久,一丝微弱的火光终于在麻木的等待中幽幽亮起,闪烁不定,摇晃剧烈。玉洁的目光跟着光芯烧落的烛泪,滑落到那极细的小手上,映得有些通红。
她向上抬了下眼皮,放宽视距,摇曳的火光缓缓移动,从瘦削的颧骨照到扁小的鼻头,那飘忽迷离的火光映得小女孩的头越发肿大,慢慢扩移,映照得两只大眼睛犹如吸风的黑窟窿,将剩余的眼白吞噬,占据掉整个眼眶。
小女孩握紧那根红烛,一掌一跪的重新爬行过来,轻轻的没有一丝声响,脸上长长的笑嘴还在,两片干裂的唇依旧紧紧黏住,不见打开一丝缝隙,露出一颗牙齿。
玉洁眼没眨一下,定定看着她笑着爬过来,耳边似乎有咯咯的清脆笑声,冲击着浅薄的耳膜。
周围已经降下寒凉的寂静,连火光摇曳的声音都被吞噬了个干净。不过,还余留有一丝,就是她的急促呼吸,一下一下的,遥远的仿佛置身事外。
玉洁抬抬手指,艰难阻塞,生了锈的僵硬,再用力眨了一下眼,干涩激起生理反应,本能地驱动身体,抖了一下。
多亏这一颤抖连带的痉挛,她好像抓回了不少知觉。只是腿还重如灌铅,抬不起退不了,这时,她也感觉到了潺潺流落的冷汗,早就从额角一路滑落进衣衫,浸了丝恐惧的冰凉。
“大姐姐,你要不要喝水呀?”
感觉像是从数十米外爬行过来的小女孩,在离她还有一些距离的时候,停止前行,大头仰了下,终于把黏合的嘴巴张开,露出一口尖小难看的乳齿。
也许寂静的黑暗有扩音的魔力,细弱声音变得清晰有力,还带着一丝丝空洞。
玉洁觉得自己停了有至少五分钟,才勉强干笑着婉拒,而后借着还残存的理智,强迫自己不要再去盯着那双眼。
她一点点挪开目光,又顺着那黯淡的烛光看向周围。
借着那点明亮,她在小女孩身后,看了许多模糊的白点东西,高低不一大小也有起伏,再慢慢往自己这边移回目光,附近两边也有类似的模糊东西。
她稍微抬抬了手,比了比大概距离后突然就明白了这些东西是她刚刚摸过的墙面,就那一瞬间,刺骨的寒凉钉钉竖起每一个细毛。
心中疯狂叫嚣着不要再看,玉洁马上避开目光往后仰身,脚步因此向后挪动了些许。
然而烛光渐渐扩大起来,还在原地跪坐着的小女孩又笑了起来,本该是天真可爱的笑容被演绎成诱人的诡异,她盛情邀请道:“大姐姐,你要看吗?”
玉洁摇头,一下接着一下,她自以为很剧烈,可实际是非常轻微的晃动。
这样无力的拒绝让小女孩似乎更开心了,笑意加大,嘴角眼看着就要扯到脸的边缘。玉洁突然咬了一下嘴唇,疼痛激醒所有本能,立即放下小筐子,手微微颤抖,还是往前推了推,说:“我要走了,有人等着我,你乖乖在家等你姐姐回来。”
说完也不等回答,扭身就朝遥远的大门跑去,只是小女孩的声音更快响起,软糯可怜,充满着失落的孤独:“大姐姐再见,我会乖乖的。”
凭空而降的古怪,借助这一句话紧紧钉住转身的玉洁,僵硬的面容渐渐回暖,她抬手摸了摸脸,柔滑干净,没有刚才感觉到的冷汗。
她看向前方,出口就在跟前不远,木门上大块的锈迹还能看到一两片,一切恍如刚来时那样,普通而平常。
玉洁摸上额头,努力回想刚才那些奇怪诡异的感觉,却怎么都捉不到一丝头绪,就好像被人剪去了一段,抽掉了当时所有的血肉。
身后又响起微弱的爬动声,她的眼前突然闪现出还在门口时的画面,瘦弱身躯困难爬行,枯黄的小脸怯懦害怕。
在那样惹怜的画面之下,背后起伏的摩擦声响促使心尖长出傀儡丝线,纠缠上想要逃离的关节,扣住扭转的命门。
她听着驱使的意思,顺从诱惑转过身来,万般期待还能再看到那张怯生的小脸。
“大姐姐,你看。”
小女孩依旧大大笑着,拿着红烛的手高高举起,黯淡火光照映着身后一张张枯白的人脸,一双双黑洞眼眶,喷涌着令人窒息的可怖,如冰冷海潮紧紧攫住她。
玉洁愣愣看着眼前,眼瞳紧缩,湿冷的恐惧重新包裹全身。她张大嘴,发不出一丝声音,脖子间的冰凉禁锢越来越紧,直到,
“大姐姐,喜欢吗?”小女孩低下头,烛火摇曳在正中,映照在漆黑眼瞳当口,轻轻撩动,勾出森森渗寒的怨恨。
玉洁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难受的呼吸逼迫她求生,拼命挥舞双手又踩着凌乱的脚步快快后退,可猛袭的恐惧将她绊倒在地上,整个人重重跌落在地。
夜色早已浓浓泼墨,周围黑成了空洞的虚无,像来到了另一个维度。清凉的风徐徐吹来,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透过湿湿的衣衫凝聚寸寸扎肉的冰冷。
她的目光没有移开,被黑暗涂成镜面的眼瞳,清楚倒影那小女孩扭曲的面容。她颤抖着回望,那些还曾模糊的影子,逐渐浮出黑暗,拼成一张张枯白的面容。
尖脸肥容,大眼细缝,宛如真人的皮肤。
玉洁努力调整急促呼吸,冷汗浸透后背,她本能地用摩擦地上,仿佛这样能刮掉曾经触摸的恐怖恶感。
可是越擦当时按压的感觉就越加清晰。她停下动作,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左手,修长白皙的手摊开在地面,掌心朝下,微有空隙。
玉洁死死盯着,心率极高。她先是动了动指尖,而后一根一根抬起,慢慢翻开手掌,赫然是一张枯白的小脸,一如小女孩的倒模。
她吓得一声尖叫,飞快地拿开手,用力撑起脚后跟蹬着往后退。她感觉似乎有人舀了一勺岩浆从从头顶骨缝里倒落,一路灌注火烧火燎的灼痛,直至到脚底心。
整个人热到发慌发虚,偏偏四周又不断吹进阴凉,叫人顿时沉浸在水深火热里。
滴……滴……滴……
前方的小女孩姿势依旧不变,但是手中举起的红蜡烛却被燃烧了过半,那耗成了泪光的烛水滴滴掉落在地,泛起阵阵泥土的涟漪。
玉洁停下后退的动作,身子止不住颤抖,她下意识将目光落回原先藏在掌心下的人脸上。那张如小女孩倒模的脸渐渐往上浮出。
光滑的皮面慢慢抬起,半阖的眼眶随起来的幅度渐渐扩大,一直到竖直,张开成小女孩那双大眼睛一般。
一阵森凉的风忽然从左边吹来,像是托举一般徐徐不断,将那张人脸轻轻荡起,飘落到小女孩与玉洁的中间,轮廓又恰巧的和小女孩完美的重合在一起。
她呼吸更加困难了。在目光直对的方向上,那张枯白人脸与漆黑大眼瞳如生就一体,在红色的烛光下幽幽飘荡,怨憎逐渐欺近。
一荡一荡的,像一张白色兜网,慢慢变大,慢慢,迎面覆盖而下。
玉洁忍不住闭上眼,双手交握住,也在那一瞬间,她真切感受了一股热流冲涌而来。也许是她本身的体热传导,但不可否认的是铜钱币给予的温暖,驱散了所有害怕的阴霾。
她张开眼,一下子就挡住人脸的覆盖,用力反推回去,铜钱币的抵挡之力开始生效,滋滋滋冒起短促的电光,穿透过整张人脸。
耳边的尖细笑声嘎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愤怒的怨气,激使那道托举的凉风变成立锥暴风,用力压回去。
可是无论那道凉风如何再猛袭,吹得她脸皮生疼都好,那张手感光滑粘腻的脸再也近不一步,反而使那滋滋电光变得更加剧烈,更加巨大。
玉洁轻笑起来,眼神清醒无茫,长眉微微下压,目光陡然变得凌厉,吐了一字:“滚!”
她用力一推,迅速爬起半蹲下身,在人脸重新贴过来的时候,怒吼着右拳重重砸上,霎那间,刺眼白光四射大作,激起惨烈的尖细叫声,黑暗化作烟云飘散在那些如刀割般的光芒下。
贴满四周墙面,不留一丝间隙的人脸顿时在这明亮无所遁形,它们抽搐着抖动,嘴角扭曲眼缝撕裂,嗒嗒地撞击,却始终脱不开。
玉洁看得头皮发麻,收回目光再次蓄力,意图用最后一拳打碎面前最近的这张脸。然而,没等她打上,身后扫来一阵强风,她立即旋身转向,拳头挡开攻击,再借力站直长腿猛击横扫。
来人被重重踢到破旧的木门上,砸下片片碎落的木屑。
“姐!”
他也遇到古怪了
萧闲佑坐在农舍外的一棵老树底下,整个人都缩进了暗色里,只余留发亮的手机屏光。他不停按着键,拨出才烂熟于心的号码。
然而接通的声音只有机械式冰冷女声,中英轮替,刺得他烧心。
夜晚凉风丝缕吹拂,摇得枝叶梭梭作响,吵起树杈里不耐的躁动。他又打了几通电话,再听到还是忙音后就忍不住捏了一把手机,不轻不重地拍砸了一下,在静谧的旷野里投起一道涟漪。
这样的动静引来注意,前边很快响起一阵小跑的脚步声,从距离不远的农舍大门传来。萧闲佑抬起头,等着来人走到面前。
“萧哥,你打通没?”金科也捏着手机,神情急促。
他摇摇头,又拿起手机划拉,准备再打多几次。
“咱们去找找吧,我担心姐是迷路了。”金科劝着,他的手机打电话用到只剩下百分之三十的电。
萧闲佑顿了顿,歪过身体看向他后面的农舍,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见熙攘的热闹聚餐。金科也跟着他转头,解释道:“红姨在那边照顾一起来的人,我还没告诉她,姐到现在都没回来。”
“别说了,你去跟她说我还不饿,等会再去吃。”萧闲佑站起身,看样子打算自己去找玉洁。金科应了一声,但很快又拉住他,“我也去找,你等我下啊。”
他拧了下眉头,手安抚着摸上他头,哄道:“别了,大晚上你跟着走,红姨指不定就会疑心,没见她刚才都有点想去问清楚玉洁去哪了么?你好好待着,我随时跟你联系。”
金科抿唇沉默,好一会才犹犹豫豫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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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推回农舍去后,萧闲佑抬头看下天空,繁星遍布,光晕挑亮了几分夜幕,眨眼就见变换美丽。他观察了一会后,走到寄放行李的地方,拿出自己的包包,抽出一只小包裹,紧紧别在腰间。
这时,农舍大院里传出一阵爆笑声,他看了下,是几个小孩子正拉着红姨玩小游戏,再看一边,金科正努力融进去,只不过笑容还是有点勉强。
萧闲佑朝他比了个安心的手势,便悄悄离开。他记得玉洁初时离开的方向是朝着后山去,而这后山基本上是包拢村庄,基本可以说,只要有路,从哪个方向都可以下来。
他打开节能小电筒照亮前路,边先往玉洁离开的方向走去,边猜想起这座村子来。条路宽敞的地方靠着月色能看清,但是转角或低矮处的地方,就被层层叠加的阴暗笼罩,透不进一丝亮光。
明明通了电,可是这里家家户户似乎都不爱用电,寂静的空气,远远看着,仿如已入深寒午夜。萧闲佑忽然在一处转角台阶上停驻,四下张望,最后发现就只有红姨那边所在的农舍,算得上灯火明亮,能传出来些许热闹的人气。
而其它农舍房屋,沉寂无声。这才不过晚饭时分,怎么就跟到了入睡的时候?
萧闲佑看了一会,没空太多时间去研究这古怪的情况,举着灯笼继续往前走,估算着就快要到后山入口处。
走着走着,他听到了有些凌乱的脚步从前边路口靠近,于是把灯光朝声源那移了过去,“玉洁,是你吗?”
然而动静瞬间消弥,脚步声停在开口的第一个字,再没有后续。他紧紧皱起眉头,斜着方向慢慢朝声源那边靠过去,轻手轻脚,除了不断逼近的灯光以外,便是起伏不定的虫鸣声。
等快靠近路口,萧闲佑停下脚步,又开口说了一句:“谁在那?是村民吗?”然而漆黑路口依旧安静无响,灯光照到底,只有一堵墙拦在那,其余都是暗影重叠。
他的手打开腰间小包,抽出一根45号钢伸缩棍,悄悄拉长握紧,再问了一声后便直接跨步向前,踩踏的声音特别大,在四面通达的巷道里显得特别扎耳。
眼看就要转角了,萧闲佑握紧伸缩棍,先伸长手,让手中电筒直接照射前边转角,随即马上收回来,准备接受来袭。然而,压根就毫无动静。
他愣了下,才想到可能被逃走了,赶紧跨过去追,可万万没想到就在他露出身影那刻,一根木棍突然从旁边向着脑袋高高砸下。萧闲佑反应及时,抬起手臂挡住致命一击,吃下这一狠辣,被迫丢弃收缩滚。
来人趁胜追击,高高抬起木棍欲再来一下,又是朝着脑袋来。他退撞到墙上,手电筒直接照射在那人脸上,顿时看到是一张煞白青脸,嵌着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白晃晃的血丝交缠。
萧闲佑被这模样吓了一跳,还好心态够硬,立马躲开这当头一棒,抬起右腿朝那人肚子踢上一脚,重重凹下。
重重凹下?!他不敢相信看着面前,那人并没有如期预料的后退或者倒下,而是仅仅弯下腰,腰腹夹住了他的腿。
萧闲佑用力拉了下,竟然没有拉出腿,与此同时,那人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姿势,脸正对着,在腰呈四十五度弯夹的情况下,手竟然从后腰那边举高,所持木棍也一如矗立天柱,拦腰砍断般直直砸下。
凶猛气势力道一看就要是断去他的腿。萧闲佑只好右腿再往里重踩一个借力悬空飞转,左脚踢飞那木棍。
两人因此重重倒地,萧闲佑因惯力压在他身上,鼻子吸入淡淡腐味。他心中一紧,立马爬起身,缴下木棍翻过那人身体一手反扣住两条手臂,响起咯哩嘎啦的声音,本想查看个究竟,却不料那人的头竟然扭过背,虽然只有眼白,但是感觉在怒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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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闲佑皱紧眉头,另一只手举着手电筒细细照射。青白的脸因挣扎而鼓出乌黑的血管,眼眶不断增大,更多披着血红的眼白露了出来。
那人的头不断向上猛冲,身体也在不断弯起,看样子是要咬上钳制他的人。然而打架的时候力气很大,偏偏身体却瘦削的不行,就萧闲佑扣住的手,触感仿佛只有皮和骨头。
他把手电筒往前靠近,那人立马猛地一爆,张大嘴发出咕噜咕噜的古怪声音,伴随着吐出一阵阵猛烈的腐蚀味道,除此之外,还有一排排坑洼残短、缺口发黑的乳齿。
萧闲佑被那恶心味道给熏了个正着,偏过头,一时间忍不住反胃。等好不容易缓过劲来,那人却跟受了刺激一样,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大,他压了半天竟然被挣脱了开来,还让狠狠甩飞。
长长森冷吐息,那人的头还没有扭回去,直接顶着背对的身体扑过来,更叫人震惊对是,那两只手竟然直接折了过来。萧闲佑这下才有点惊慌,忙急急先拉开距离。
那人扑了个空,大叫一声,凄厉阴冷,在寂寥黑夜中尤为恐怖,森冷熄掉远处寥寥几点烛光。
萧闲佑重新捡回伸缩棒,只要那人一往前就狠狠打退,细长光滑的棍棒他抓不住,一时间无法靠近,张着难闻的嘴无法得逞。越是这样,古怪叫喊越发大声。
可偏偏这样,竟然没有引来一个村民,别说探头张望,连丝丝光都不带点起。萧闲佑放弃支援的想头,直接摸向腰间,抽出一张黄符,往前一甩,贴到面前人的身上。
噼里啪啦一簇簇电光由内往外炸起,空气中腐蚀味道搀杂烧焦黑气,揉成一股令鼻子呼吸难受的腥腐。那人停下攻击,定定看了一眼,再抬头时,嘴直接撕开脸颊分裂成血盆大口。
萧闲佑被吓得后退一步,手有些抖地再抽出两张符扔了过去,炸起更多电光,但是并没能再阻止那人的前进步伐,反而激起更多惊悚疯狂,嚎叫着扑了过来,速度极快,犹如猎豹飞扑。
这一次,在嘎啦声响里,他直接甩去一只手螺旋式紧紧缠住伸缩棍,而后顺藤爬上朝脖子猛冲过去。
腥腐悄悄拨开掩藏的外衣,在那血口中萧闲佑闻到了一丝陈旧的血腥味,他一巴掌推开那脸,手指沾了点血块,粘稠半硬,捻一下感觉就像凝冻好些时候。
他确定眼前这个东西,只能是被称之为死人了。
头顶上,点点吊坠的繁星圆月不知何时被比黑夜更加沉暗的乌云严严实实地掩盖起来,随之前行的是湿重冷风,从四周巷道里呼啸而来,刮起刺骨冰冷。
萧闲佑看了一眼不远处掉落的伸缩棍,握紧手中手电筒,周围不知为什么越来越暗,连灯光都开始吞噬了起来。他感觉有些苦手,陷入这种被人紧紧盯住的情况,没有办法长时间念咒招术,于是脑子里不断搜寻能暂时应对的攻击术法。
然而不等他先想出个办法,那人却因黑暗时刻的来临如虎添翼,仰天猛啸,全身暴涨增大,本只有皮的身躯竟是冲了气,大大鼓了起来,不是肌肉那般,但又瞧着结实。
萧闲佑捏紧拳头,双眼紧盯不敢错漏一丝,一开始没有暴涨的时候力气都能叫他差点撑不住,这下虽然成了个不伦不类的气球人,但可以预料是有多难缠。
大概是黑夜中的风起云涌助了威势,那人踏着重步张开血口冲来,每一步踩踏都溅起碎裂的石头碎片,粉尘扬起不过一秒就被吹向天际。
指骨突出的拳头迎面而来,萧闲佑轻巧一躲,反手一拳打到他胸口上,却不想稳稳顶住,瞬间被抓住双臂,尖利指甲倒钩着肉,痛楚横扫着侵袭而来。
这还没结束,血口调了个方向,吐着恶心气息当头咬下。萧闲佑睁大眼,用尽全身力气往后退,然而那抓住两臂的手像铁箍一般,丝毫不动,还跟一路拖动。
直到撞上冰冷的墙面,血口终于落下。
菜的不行
“砰!”一声巨响,那人远远摔在地上,断裂声此起彼伏,以奇怪的姿势扭倒在地,手划拉腿伸弹的挣扎半天,还是爬不起来。
萧闲佑靠着墙,被狠狠刺入的臂膀疼得抬不起一分,他强忍着,一滴汗水滑过眼角,沾湿弯长睫毛,但在看到那道身影的时候嘴角依旧忍不住勾勾,喜意涌上,“小玉,你来了。”
欢喜的呼唤叫前方的人微微偏过头来,手电筒掉落的角度刚好折射着她姣好美艳的侧脸,目光略有嫌弃,“菜的不行,边儿去。”随即活动活动手脚,等待着那人重新爬起来。
萧闲佑看她这样拖延非常担心,想劝说赶紧解决却叫眼前一幕给惊得说不出话来。
呼啸的冷风里,手电筒的白光像亟待登场的舞台照明,黑与白的交织是伟岸的添色,勾勒着背光人的孤傲,独自前行在冷漠沙场里。
他一直停留记忆里,因为爱的那个姑娘是青春里缤纷五彩里最明媚柔和的暖光,轻柔一笑,胜却人间无数春风梦,叫心生出万芽,根须长进心深处。
呵呵,然而,美好的爱情记忆也的确是过去的春梦。
所以玉洁一拳砸上才刚站直的人,大炮炸碉堡一样的火力锤上f杯胸膛狠撞上墙边,再蓄力用劲击爆,恶心气味立马咝咝喷出。虽然她立马屏住了呼吸,但还是闻进了一些,一时间胃里呕恶腾腾翻滚。
不过她比较坚强,并没有像萧闲佑那样偏过头,而是抓着这人调了个向,一手摁住他头一手继续锤后背,在屏住呼吸的极限三十秒里,她锤出了尸场才有的高浓缩腐蚀气味,灯光都被熏染了不少乌黑,随风飘荡。
所以那个都能被一只蟑螂吓虚脱的女神,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啊?!——by绝望的前任
于是怎么看都帮不上忙的萧闲佑在震惊与不可置信里,一边流着生理性泪水,一边靠墙干呕着后退,艰难寻找着活命的氧气。
锤到那人上身都嵌进砖墙去了后,玉洁快速后退开来,刚好有几道强风呼啸刮过吹走不少恶心,她趁这时候赶紧呼吸几口还能下咽的空气,顺道瞥一眼萧闲佑,好家伙,已经憋到脸红脖子粗眼看就快要窒息了。
“……白痴。”玉洁额头青筋跳了几下,很无语地走过去单手把人半拎半拖到通风口,这时候已经是换成了微风,徐徐吹拂,送来解放生命的氧气。
萧闲佑一下子就松开鼻子闸口,拼命吸气,要把半年的量都给吸回来,“活,活下来了。”
玉洁摇摇头,丢了颗白眼给他后,再看回墙那边去,发现干架的墙体那边空空荡荡,快锤扁的那个人竟然消失不见。
“靠!”玉洁怒火蹭的就炸起来了,跑过去四处寻望,但是除了残留的恶心气味和凝冻血块,其它什么都没留下。她捡起掉落的手电筒朝墙那边一照,露出只能钻个脑袋的黑洞来,灯光再往那边探过去,浅淡的脚印凌乱奇怪。
“不是吧,这都能钻过去?”她比了比那洞口大小,连自己脑袋都嫌估计太撑。萧闲佑缓过劲走向玉洁,也看到了那小小的黑洞,他神情肃穆,没有再过多研究那人究竟如何逃脱,而是开口:“我们先走,回去再说。”
玉洁看了看他,虽然总想对着干,但是刚才的情况太过令人匪夷所思了,于是还是先点头同意,朝着大部队住宿方向慢慢走去。此时乌云已经飘过尾巴了,渐渐露出明亮的星辰,月色重新铺洒下泛晶的银光,将这座村庄包裹成静谧雅地。
两人回到时,红姨正站在农舍大门口,脸黑的跟锅底灰似的,旁边还站着惴惴不安的金科。等看到归来的身影后,她脸色才松缓了一些,但是依旧很生气,“你们两个去哪里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随便瞎逛,也不怕发生个什么意外吗!”
“姨,对不起,夜色太美了……还有,村民很热心,留我吃饭了啊!”玉洁干笑着赔礼,但是肚子那边的咕咕叫像一阵打脸声,让她在红姨严肃的目光,心虚地低下头。
“电话不接,时间也不看,我看你是野疯了!”红姨没忍住,手指头狠狠戳了她一额头,怒气冲冲的:“罚你明天不准吃饭,饿死拉倒!”
“啊?”玉洁后知后觉的掏出手机,才看见屏幕真的有上百个未接电话,这还不止,时间正好标着pm9:00。冷汗唰得哗啦啦流下,她这下才知道事情有多大条,红姨火气怕不是旺盛能形容了。
从下午三四点浪到晚上九点,她妈在都要宰了她了。
“红姨~”玉洁舔着脸嘻嘻靠近,然而却被狠狠地推开,往常慈祥和蔼的面容此刻尽是冷漠无视,“走开,我不听。”
红姨朝她心脏扎下重重一刀后,转过头就满脸心疼的拉过萧闲佑,语气爱惜:“哎哟,瞧瞧你累的,肯定找很久了吧,饿不饿?瞧我,”她轻打了一下嘴巴,有些愧疚,“你肯定饿坏了,来来来,我给你留着好多好吃的,还有鸡汤,咱们先填饱肚子啊!”
“谢谢红姨,我不累,倒是您,担心这么久了,肯定也没怎么吃饭吧,咱们一起吃。”萧闲佑乖巧地点头,目光孺慕。
“好孩子,我不饿,来来,不说这么多了,我带你去吃饭啊!”窝了一晚上火的红姨,就在这样甜言蜜语里喜笑颜开,带着笑得贼甜的萧闲佑往小灶那走去。
玉洁呆呆着看他俩相亲相爱,直到饿得两眼昏花时才想起挣扎着喊了一句:“我呢?我也要吃啊!”
“你不是吃过了吗?别想了,没你份!”一秒变夜叉,斩断三年情。红姨披着冷漠的外衣,留给她冰冷刺骨的背影。
玉洁眨眨眼,心痛到无法呼吸,好在旁边的金科还有点小良心,悄悄伸出藏背后好久的双手,捧出一对白面馒头,“姐,将就着吃呗?”
她看了一眼,又用手指头戳了下,冷到硬邦邦,朝他心酸说道:“挺将就的哈?”
在凄楚目光的垂临下,金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那,再给你整点咸菜?”
现实如此骨干,玉洁只能默默接过冷硬的馒头,欲哭无泪的,“好,别忘了再来碗热汤,这馒头太硬,我怕啃不动。”
金科点点头,完了又有点犹豫,踌躇一会后还是得把话说清楚:“热汤要没有,热水行不?”
“……行。”玉洁端着馒头,艰难地举步走到农舍前的老树下,茂密枝叶挡住了泛亮的月色,投下片片稀疏的暗影,为她遮住了悲哀的身影。
夜晚凉风应景拂过,吹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衬托出了冷风瑟瑟的凄凉。金科一路追着看,冷到他也感觉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干燥的冬天呢~
最后,热汤还是有的。
进去没多久的萧闲佑,端着两碗热乎乎的鸡丝面走出农舍大门,一碗端到树底下盘腿坐的玉洁面前,解释道:“红姨亲自煮的,刚出锅。”
玉洁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过另一只手上更大的碗,叭叭叭的先喝起热汤来,让饿到扭来扭去的胃一下子得到温热的滋润,难受劲瞬间消失。
两个人并排坐着,一时间只剩下呼噜呼噜的吃吃声,今晚都浪费了不少体力,没有因为饿而在打斗腿软中,算很有实力了。等大概有些饱腹感后,双双才缓下吃东西的速度。
萧闲佑率先开了口,“你今晚去哪了?”
玉洁咽完嘴里这口,下意识想怼他,“关……”但眨眨眼,那小女孩的脸在脑子里闪来闪去时,她还是选择了回答,只是有点别扭:“撞鬼了,具体的等我吃完再说。”
虽然不清楚彼此都不清楚各自的底到底怎样,但现在接连古怪的事情发生,两人都明智先暂时放下恩怨纠葛。
五分钟后,玉洁还来不及打个嗝,就把自己从后山遇到猥琐佬到去找单可家的全部过程简单说了一遍。萧闲佑在心里默默记下猥琐佬的账后,挑出几个重点,“村长身后的人脸,和单可家的一模一样。”
“也不叫一模一样。”玉洁喝完最后一口汤,把嗝彻底打出来后才正正经经回想了下,“就是那种模型,一个系列的那样。而且,单可回来之后打开了灯,其实就是普通的□□。”
她摸着下巴,神情有些迷惑,“那个小女孩很有问题的,当时我甚至觉得是不是她在背后操纵。可我只要一不看到她,心里就没有这些古怪害怕的感觉。”
“再后来,就是单可回到了家。呵,这小姑娘是够彪悍的,锄头舞得跟练家子一样,还很拼命。要不是我抱着她妹,指不定把我给撂翻斗了。”
萧闲佑听了一会,干巴巴小声道:“还能有你彪悍么。”
“什么?”
“没什么。”萧闲佑推推眼镜,本来想说再聊聊今晚那个男人的事,谁知道红姨叫两人吃完赶紧去洗澡休息。于是他只好建议,“明天我们再去那个地方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留下。”
“ok,明天说吧。”玉洁直接抄起自己的碗,径直朝农舍走去,果决背影错过他的伸手体贴。萧闲佑目光凝聚专注,看着她一直走进农舍,一次头都不回,并不在意身后的人有多期待听到一句晚安。
他低着头沉默一会,直到田野虫鸣愈发清晰,衬得夜晚更加寂静后,才慢慢起身走回农舍。沉重的木门缓缓闭合,发出最后的吱嘎闭合,这个看似寂寥静谧的村子才真正陷入沉眠的时分。
落叶悄悄飘起,又静静落下,淌在一滩陈旧的黑血里。
你竟然不恶心?
第二天一大早,真的是天刚刚亮的那种,金科就跑到架在农舍房顶的蓝色帐篷边,瞅着大概位置蹲下,隔着薄薄的阻隔急促喊道:“姐,姐!快起来,出大事啦!”
还没从熟睡中觉醒的玉洁翻个身,枕头捂住脑袋继续沉眠。然而金科这位少年品性良好,继续坚持不懈地呼喊她,还一个劲戳她脑袋周围的布料,又吵又晃的总算把人给折腾醒了。
唰的一声,帐篷小门被打开,露出一张怨气漫溢的水肿脸,怪声吊起,“你最好真的是有急事,不然你绝对要被我打!”
金科绕到门那边,顾不上威胁,“姐,前面,前面有户人家死了个人,萧哥叫我来喊你!说是有昨晚的线索!”他的脸色看着有点害怕,虽然猜不透萧闲佑叫传递的话有什么意思,但是他不小心瞄到了一眼尸体,登时就被抽去了九分胆,还有一分在惊悚的害怕里摇摇欲坠。
“哪里!?”玉洁一下子就清醒了,脑袋伸回去拉下小布帘,三两下就套好衣服钻出来。
刚清明的早晨雾气浓重,沉甸甸地压在周围,只能看到冒在上头的树叶尖儿。玉洁摸了一把臂膀,就一会都沾上不少露水。
“让我刷个牙,一分钟!”她急着往下跑,下楼时几乎跳着台阶,一次五个五个这样,看得金科心惊胆战的,尽哆嗦:“你别太急,当心点。”
等折腾完这些后,玉洁就拉过金科,一路狂奔到望善村村西后巷那,刚踏过一道小山坡,前面就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
三三两两,女人的嚎啕大哭尤为最响亮。金科本来是前头带着路的,一走近就想起看到的那个画面,仿佛就在眼前,清晰的跟高清画质一样,蹭的就停下,撞了玉洁一趔趄。
“怎么了?”
“姐,我,我害怕。”金科这会不敢逞强,小脸白着叫人看到怪心疼的。
玉洁伸手揉揉他脑袋,哄着:“那你别进去了,在外边等我吧。”
“可是我又想看……”他就像鬼片观赏人,再恐怖也要捂着眼看。
玉洁无语地朝天翻个白眼,没好气道:“我都不知道要说你什么好了,来来,跟在我后边,不准乱跑!”他马上听话的蹿到她身后跟着走,时不时探出半个脑袋向前张望。
跨过山坡后又走了七八米,最后一个转角,他们俩就看到有一户人家的大门口前,挤了满满当当的人,全在那边削尖脑袋垫着脚跟往里看。
这家人的房子占据面积还算大,从门前空出的晒谷场地估量它的长度,得有个三四间房的样子。而且砌起四面的砖墙很高,有点高门大院的模样,虽然还是质朴的用材,但就从整体大观上来看,够算得上是这村子里的中高档楼房。
他俩一走近些,那些嚎啕大哭声更加冲耳,连门前挤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没减弱一分。
有几个小孩大概因为看不着而无聊,相互追逐起来,这玩着闹着就不免激发小孩子的取乐天性,就不顾场合嘻嘻哈哈笑起来,这穿插在哀哭里,显得特别扎眼。
于是还来不及提醒谁家孩子赶紧拉走,里面就先冲出一个披头散发、身材矮状的中年妇女插腰指着门前的看客狂骂,黑红的脸既愤怒又憔悴,两只眼睛哭得通红。
她一边骂着一边从门边端起簸箕向前扔撒东西,多是垃圾。
村民被她这样一闹,纷纷后退,但是有个倒霉鬼被扔了满头垃圾,气不过就顶着台阶和她对吵,两个人说话的速度贼快,情绪也变化的贼快,只不过两下眨眼功夫,两个人就扭打起来。
还以为旁边的其他村民会有谁去分开她们,没想到他们退得更后,嘴里不说脸上全是看戏的乐趣。
金科又忍不住和玉洁咬起耳朵来,“姐,这不都是一个村的人吗,怎么他们都在看戏啊?”
玉洁抿抿嘴,脸色也是有点古怪,“有可能这家人平时不好相处,也有可能是那个人就是欠揍。”她的目光越过厮打的两个人,投进那座房子里,院子里也还是一堆人挤在那。
而且围得更加密实。
玉洁皱起眉头,问了句:“萧闲佑人呢?”
“我不知道,他还在门口的时候就叫我来找你。”金科也往里看,但是没有看到他萧哥帅气的身影。
不过很快,因为门口动静越来越大,里面围着的人群终于跑出几个男的来把两人分开,分开时两个人身上都滚得脏兮兮,灰头土脸的,还扯得衣服坏了几个大口子,要不是分的快,估计能互相扒光对方。
“小玉,这边。”被动静吸引过来的同样萧闲佑,他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人群最外侧的玉洁。
他跨过门槛就想往她那走去,但是另只脚还没抬起人就被拉了回去,是村长。
玉洁和金科对视了一眼,赶紧从人群中小跑过去,趁萧闲佑还没离开大门口时跑进去。
“你们,”村长刚想叫人把他俩推出去,却不料萧闲佑先他一步拉过玉洁到身边,紧紧攥住她手,“她是我叫来帮忙的,没她事情解决不了。”
玉洁用力瞪了他一眼,指着被握住的手很低声说:“想被剁手?马上给我放开!”
萧闲佑闻言立马放开,手握成拳捂在嘴边暗咳一下,有点心虚。
一听到是来帮忙的,村长就立即摆手让围上来的青年退开,那发号施令的架势就是山寨头头使唤小弟,玉洁很惊奇,这到底是电视上学来的还是无师自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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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的事被压下来后,那中年妇女又跑回房子大厅,抱着一个快哭晕过去的老阿婆继续嗷嗷着嚎啕,前面停放着一张矮床,上面白布盖着尸体,而底下就铺了满满一层稻草。
村长看了几眼无奈地摇摇头,吸口烟后叹息随之低缓吞吐,“大师啊,事到如今我也不多祈求什么,”
沧桑的面容满是疲惫,目光里有一丝丝认命的绝望,“只要这诅咒能停下来,我愿意付出所有,哪怕是我这条老命!”他走前几步,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攀握在萧闲佑手臂上,颤颤巍巍地抖出悲伤。
“村长,您别说这话,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努力!”萧闲佑反握住他的手,将温暖传递给他,“现在先不说这个了,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检查一下那位兄弟的遗体?”
村长缓缓转过身,扫了一眼还在哭泣的这家人,有些为难道:“您能稍等下吗?这会上去怕是他们受不了,不过放心,我会尽量安抚好的。”
“没事,一切听从您的安排。”萧闲佑点点头,带着玉洁和金科先到一旁清静角落等待。
一脱离开吵闹圈,玉洁就似笑非笑起来,抱着手臂悠悠喊道:“大……师……”
“……咳,”萧闲佑又是握拳暗咳,神情有些尴尬,“我只是说了一点尸体哪里不对劲而已,他们就,嗯太夸张了点。”
“少来,你喜欢说教我又不是不知道。”玉洁的本意是想笑他爱唠叨,却没想到他一听到她还有记得他习惯的话,两只眼睛立马blingbling闪亮起来,醉如春风的脸也挂上熟悉的笑靥。
妈蛋荷尔蒙又开始蹭蹭蹭往上飙了。她木起脸一板一眼扯开话题:“金科说你发现线索了,哪里,快说说。”
萧闲佑被堵住了叙旧的话口,失望了三秒后还是妥协地讨论起正事来,“我有晨跑的习惯,你是知道的……”
“说重点!”
“……早上跑步路过这里的时候,看到了那尸体,模样很像咱俩昨晚遇到的那个人。”
玉洁顿住,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到底是跑步还是踩点啊?要不是金科带着,我都找不着这里。”
“咳,这里太绕了,我都是看到有路就跑,后来听到有哭声就跑过来看了下。”萧闲佑推推眼镜,笑容露出一丝傻气,“我也不知道确切路线,我还怕金科也不记得路呢。”
“那你也是运气好,跑个步还能撞到线索。”玉洁呵呵笑着,嫌弃的语气特别明显,但是萧闲佑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好像听不出故意针对他的恶意,“这不心态好么,其实跑步不止对身体有好处,沿途发生的事……”
见两人还想继续纠结在晨跑这件事上,吃瓜吃到焦急的金科终于忍不住开口打岔:“晚点你俩再一起好好讨论跑步吧,现在先说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看我都快急死了么!”
“什么你俩你俩,我是我,他是他!”玉洁甩了记眼刀给金科,手指捏上他脸,使劲拉扯。
“行了行了,说事。”眼瞅着金科的脸就要肿成大包后,萧闲佑终于出手相救,他稍微往里站站,叫两人都靠近些,压低嗓子:“昨晚我去找玉洁的时候,遇到一个人,他什么话也不说,一见到我就要打架。”
“打到后面我发现他,身体很软很轻,而且不停散发出一股很臭的腐尸味道。”他瞥了一眼停放尸体的大厅,声音压得更低,“我怀疑,他不是今天才死的。”
“什么?!”金科惊呼了一声,然后连忙捂住嘴,偷偷朝大厅那边扫了几眼。还好,这里的动静没惹来关注。
萧闲佑也顿住,尽量作平常地打量,暗自记下大部分人的神情。
“那你说,他死了有多久?”玉洁昨晚离那人是最近的,打他的每一拳也感觉到了很奇怪的触感。
“对,我昨天晚上真的好像没感觉有打到过骨头的样子。”她努力回忆着昨晚那一架的每一个细节,“很冷,绝对是没有温度的,特别是抓他的手的时候,很明显的就是皮包着肉一样,而且还是烂肉那种,软巴巴的,皮还渗有像脓水的东西,跟血不一样,它好像有点凝冻。”
“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死了很久,但是,死了到底有多久呢?”
“可惜我不是法医,不然应该能有个大概判断。”玉洁摸着下巴,等了好一会都没等来应和,抬头一看,俩男的抱在一起很惊悚地看着她。
两个人一起合声,说:“你竟然不恶心……?”
死不要钱?
面前的两人,一大一小相拥着瑟瑟发抖,看她的表情惊悚惶恐,态度是夸张到能多退一厘米就退多一厘米,也似乎害怕到她就在面前展示当时场景一样。
“你们两个不要这么无聊可以么?”玉洁无语地看了一会,两人拙劣的演技相当招人嫌,尤其是萧闲佑。
“你说的太恐怖了……”“嗯嗯嗯嗯……”然而他们坚持要完成剧本,抖着嗓子齐声说:“我们害怕!”
还来劲了?玉洁抬胸深长吸口气,阴阴地假笑起来,冷冷威胁道:“我看你俩,是想挨揍啊?”紧接着撸起袖子,边撸边压低笑声,致力营造出一股暴风雨即将倾盆而来的冲天气势。
“来来,哪皮松了,我给紧紧!”
萧闲佑咕咚一声口水落肚,急急忙地推开金科,讪笑道:“这孩子,胆小,被你吓到了我就安慰下。”
同样被吓到的金科微瞪着眼,张嘴想要辩驳但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就先被他紧捂住嘴巴,“来,我们说正事吧。”
萧闲佑招玉洁过来点,然而人家甩都不甩他,原地不动,眼角都欠奉。
他又在嘴边握拳掩饰尴尬,金科忍不住偏过头暗搓搓偷笑,被轻轻弹了一下后脑勺。
“等下,我和玉洁去检查尸体,金科你看着周围那些村民的动静,特别是大厅里那个在最里边角落躲着的那个女人,”萧闲佑勾过金科脖子,在他耳边小小声指示,又将目光落在厅内最右上角的地方。
黄土糊的泥墙墙根下长有青黑的霉物,处在光线的死角处,显得特别昏暗,那里跪坐有一个女人,年岁看不清楚。
她低垂着头,过腰长发密实地掩盖着上半身,露出的半面轮廓脸色暗黄。因为离得有点远,谁都看不清楚她脸上的一丝神情。
只能通过偶尔的抹泪动作,才能得知她的悲伤或许很重。
大概村长的名望终于起作用了,大厅里吵闹哭喊的死者家人慢慢停歇,抽泣声低缓绵延,踏着沉重的步伐哀扶离去。
被搀扶的老人家哭得晕晕乎乎,时而昏去不省人事,时而又睁醒过来来,左右看两眼,迷茫一会才想起离去的子孙名字,心中又是一阵痛伤涌起,继续哭泣。
而剩下的不知道是直系还是旁系的亲人,有些捂脸直接回房的,有些就摇着头,满面愁苦走出大厅,拐个角去后门,拖着满身疲惫离开这沉重压抑的地方。
玉洁三个人停止继续探讨,安安静静的在一旁等待着,看着这些那些相关不相关的人都渐渐散去,诺大的房子一下子人去楼空,徒留悲伤眷恋寂寥,竟有满目苍夷之感。
等人走得几乎干净后,村长才开始交代了剩余事情该怎么做。交代的同时,他远远朝玉洁那边看了过去示意着点了下头后,表示意思已到位后,就背着手缓步离去。
直到最后,除了他们,这座大院就只留下五个人。
萧闲佑三两步走上前,本以为可以直接接触尸体,但是被村长留下来的人告知,他还得再等等,最少也要等他们把尸体送到义庄去,不能在人家家里犯忌讳,不吉利。
留下来的是四个人,刚好他们就是准备抬尸的。
“义庄?”金科听了几耳朵,怕怕地缩了缩肩膀,靠近玉洁,悄声问:“姐,这村子不会有僵尸吧?”
“啊?”玉洁被问的一脸莫名其妙,“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电影里停放僵尸的地方都是义庄啊!”金科煞有其事的解释道。
玉洁想了下,斜过眼看他,很是嫌弃:“英叔的电影好像不止义庄放僵尸吧……”
“差不多差不多啦,姐,咱们带点蒜头吧?!”
“你怎么不再做个十字架呢!”玉洁当下是好气又好笑,点着他额头轻骂道:“吸血鬼都乱入了,你构思中西混合僵尸小说吗?去去,回红姨那边去。”
她推了推他,脚下站的地方都快被挤没了。
然而金科死死霸住她身侧,突然就变得很正气凛然地,“我不,我要保护你!”
“可拉倒吧!我警告你,真不要闹了!”
等玉洁彻底镇压住中二少年后,萧闲佑那边也和人谈好事情了。现场检查是不可能了,但是可以跟着尸体队伍一起去义庄,只不过路有点远,得翻个山。
“翻个山叫有点远,那爬个马塔峰[1]是不是就叫有点高?”玉洁面无表情的吐了一句槽,认命的使唤起金科,叫他先回去知会一下红姨,话说好听点,是跟着村民上山采风。
金科立正得令,赶紧冲出去往住地跑去。
抬尸的四个人在院中又再等了一会,等其中一人抬头看下天色后,便就地互相招呼起来,撸袖子露膀子,站到担子四角半蹲下去,套好麻绳后嘿吼一声,有些摇晃的站起来。
他们站起来的时候,那留下的第五人也有了动作,正是角落里跪坐的女人。她两只手扶在墙壁上,借力缓缓起身,也许是跪得久了,行走的速度很慢。
萧闲佑这下可看清楚了她,二十出头的样子,很平凡普通的一个村姑,但是有个出彩的地方,那就是眉毛弯弯长长勾勒柔和,从眼头到眼尾,细长如柳叶,转折处弯曲呈弧,衬得温柔多愁。
玉洁看他紧盯着人不放,好奇心上来,也去观察那女人。同样的也注意到了那眉毛,不过她关注的点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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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形状特别完美之外,那展露的平整边缘,深浅有别的眉峰眉梢,单看这一处,明显就是都市丽人的日常描画,还得是熟手。
然而,玉洁扫了下她全身,打着好些布丁的灰色衣服,款式老旧,就连垂落的长发,在走出来受光线映照后,都显露出枯黄的分叉。
玉洁状似不经意地靠近她,在她下台阶身形不稳的时候伸手扶住,那一瞬间,她感觉摸到的是一条很瘦偏又不咯的手臂,还有一丝丝柔软到糜烂的触感。
“小心。”她温柔地提醒,尽最大努力释放自己的善意。
那女人先是手一缩,随之而来是神情有些慌张,抬头看向她的目光也有点躲闪,在确定玉洁没有恶意后才嘴巴轻轻开阖,声音非常小,但玉洁还是听到了,非常标准的普通话:“谢谢。”
“你是他的亲人吧。”她指了指已经跨出门口的抬尸队伍。
女人飞快地看了一眼门口,先是摇头但很快停住,小心觑着玉洁犹疑不定地点头,紧接着通红的眼睛涌出晶莹的泪光,最后还是没有回答。
玉洁还想再问几句,只是左边一间房里走出一个女人来,是刚在门口和人干架的那妇女。只见她两手叉腰,张大赤红的眼睛,神情凶恶朝着她们这边开口怒骂。
准确来说是对着女人发射刺耳的炮火。
身旁传来发颤的惧怕,玉洁看了一眼那妇女,语速飞快,地方方言说得跟密码一样,目光时不时扫她一下,微带鄙夷。
“我,我走了。”身旁的长发女人低低说了一声,随即快步离开,步伐有些颠婆凌乱。
玉洁一直看着她出了大门口后与抬尸队伍反方向走去,身影消失在门转角处,可就是这样,那妇女还不放过,目光盯着消失的方向喘着粗气谩骂个不停。
“有病。”她低骂了一声后也跟着离开,很快就跟上萧闲佑他们。
走到山脚下时,金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又跟了上来,玉洁哄不回去,唬了他一把:“死小子,有本事害怕别往我身后躲!”
于是他往萧闲佑身旁一挤,眼神暗示她,他可以躲在男人背后。
玉洁朝天翻个白眼,懒得再理。
去义庄的路坑洼不平,加上刚天明没多久,雾气凝结的水珠还没蒸发干净,不小心碰个低矮的枝叶,水滴就刷刷坠落,跟下了场小雨似的,一下子就浸湿土路,搅浑泥巴。
玉洁三个人走在最后,泥泞使他们走的每一步都变得湿湿嗒嗒,越渐加重。而跟他们狼狈行走不一样的是,抬尸的队伍在前边稳当前行,摇晃都不带。
感叹了一句后,三人纷纷各折下一根木棍,撑着攀爬,等快走到山顶后,前面的抬尸队伍忽然唱了起来,歌声粗旷嚎亮,悠悠绵长悲惋沉浸其中。
三人先是一愣,紧接着仔细聆听起来,抬尸队伍唱的词很奇怪的,他们竟然能听懂许多,有些咬字几乎就是正常的普通发音。
“走浪儿,莫要回,头向前,眼朝下,踏踏实实,还债去。”
“望善,望善,一生人就这几个本事,莫要回来喽,这再不是你家啊~”
他们唱着的时候,会有一个人突然呼喊,声音大的能吓起一阵阵鸟惊兽躲,逃跑的窜跳、飞扑的翅冲,这些都让安静的山林顿时陷入了惊慌的撤散里。
金科又忍不住靠近玉洁,周遭窸窸窣窣的动静闹得他寒毛竖起不少,“姐,他们会不会嚎出老虎来啊?”
玉洁看了他一眼,突然起了调侃的心思,认真说道:“说不定,你看脚下走的都不能算作是路,顶多了算现扩出来的,说明这个地方人迹罕至,嗯……老虎有点稀罕,但狼应该就是有了。”
“你别吓我啊……”金科被她这严肃的神情给吓得一哆嗦,都开始结巴了:“狼,狼可是,群体动物啊……”
“对啊!”玉洁抬手挽过他肩膀,眉头紧皱隐忧沉重,“答应我,如果真出现了狼,你就往回跑,边跑边喊,千万别回头!”
“姐……”
“这样狼估计就追你去了!”玉洁一秒变脸,开开心心地胡说八道起来,“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嘛?这样就很好呀!”
“……”金科僵硬在原地,感动的心一下子坠落进冰冷的寒潭里,僵硬麻木。
玉洁被这小模样给逗乐了,不过她还记得前面有死者,不敢闹欢,“行了行了,跟你开玩笑的,要真有狼,村民怎么可能还走这路啊。”
看戏半天的萧闲佑也过来摸摸他的头,温声安慰:“别怕,我在呢,我会好好保护你们的。”
“嘁~”玉洁嗤笑一声,悠悠道:“昨晚哟,某个人哟,我就不说太清楚了哦~”
萧闲佑脸一红,赶紧扯开话题:“走吧走吧,我们快跟上。”
玉洁也不计较太多,木棍一步步插走,但没走多远,就发现金科没跟上来,她疑惑地转过身,“金科?干嘛呢,快跟上。”
萧闲佑也停下,看向金科,他没有回应,而是侧过脸看向旁边灌丛,目光死死盯着一个方向,脸色有点泛白,牙齿上下磨着,腮帮子那明显的肌肉筋挛。
“怎么了?”他再问了一句,语气有些担心。
这下少年终于有点反应了。
金科哆嗦着抬起手,脖子一点点转,僵硬如木偶,随后慢慢露出惊恐的眼神,嘴巴张张合合,好不容易蹦出几个字来:“人,骨头,碎,碎的。”
吃腐肉的獐子
玉洁第一时间飞奔到金科身边,脚下泥泞四处飞溅,喳喳踏水声打混骚乱。
她先把人护在身后,随后再顺着他手指过去的方向看个究竟。
玉洁微喘着气,不知道是跑的原因还是金科的恐惧导致她也紧张起来。
她在灌丛缝隙里从外往里搜寻,跨过一个小坡后,不过三两下,就看到最里面断层底下铺散开来的白骨,有半个人头骨正面对视望来的眼睛,唯一的眼窟窿有着聚焦目光的诡异。
玉洁再一点点往旁边看了过去,那旁边铺散的骨头大小虽然长短不一,但都能看出是碎成一块块的,边缘残缺的牙咬痕迹特别明显,一看就是被利齿啃过。
如今这些碎骨头半陷进褐黑的泥土里,远远一望,在绿荫里显得更加阴冷森白。
“姐,这,这是真有狼……”金科抖着嘴唇,鼻音浓重,害怕得都快哭出来了。
他一祖国温室里养的小花苗,平日里不是美丽的学校就是温暖的小家,哪碰见过这么个一会死尸一会人骨的大阵仗。
好奇心真是害死猫,这两天遇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冲击他幼小的心灵。
金科缩在玉洁背后,眼睛还不能从那半张冷冷的白色人头骨拔开,不管怎么转眼珠子,都好像躲不开。更难受的是,脑子竟然不受命令自动衍生出另一半,眼前画面就变成了两只黑漆漆的窟窿眼睛直勾勾望着他。
“我在,别怕。”玉洁抬起手挡住他的视线,顺便把人调转个向,轻声安抚:“不要看,控制自己不要去想,在我后边小心待着。”
金科拼命点头,随后听话地退开来,眼睛尽量不朝那边看去,也不敢再四处张望,生怕又看见什么可怕的变故。
玉洁拍拍他肩,随后放轻脚步,慢慢地朝那灌丛走近了些。
小心翼翼拨开挡住前行的阻碍,她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湿软泥土,每走一步,抬起的鞋底就沾染上淡淡红褐的泥巴。
等看到骨头越来越来多后,从右前方一处低矮的灌丛里突响起一阵骚动。
她立即停顿在远处,捏紧手中棍杖定睛细细搜寻,但是没看出来有什么东西,过了好一会又没声响,玉洁为防万一,把棍杖朝那边对准用力扔了过去。
噗通一声,有一只小小的黑影被这突袭给逼出来,窸窣地从眼前咻地蹿过。
早有戒备的玉洁猛地后退,脚步急促退回原地,等停下一会又没奇怪动静后,她才敢再探头看过声响来源,这下她就看到了碎骨那边跪趴着一只暗褐色的獐子。
它背部上的斑点还不上是明显异辨,颜色很浅淡。只见它安静趴在前方,跟那些低矮的灌丛比起来,体积显得还有点小,不过不是初生幼子,估摸不出几个月来,但是就刚才那利落的动作。
怎么也得有个四五月大小。
玉洁可是咽下了提起的心,稍稍松口气,虽然獐子食性挺广,但总归不会吃人,而且又还那么小只。
许是她现在表现的有点无害,这只小獐子头伸长脖子向前倾,把眼睛圆圆瞪大,像两颗晶亮的黑宝石球子,打量两眼后又伸回脖子,歪起头来眨巴着眼睛卖萌,摇头晃脑又小小只的,挺招人喜爱的。
她啧啧勾了两声,手有点痒痒,特别想摸摸那毛茸茸的小耳朵。
“这只獐子在吃什么?”萧闲佑在她走近灌丛的时候就靠了过来,手虚抬着,以一种围护的姿态半包着她。
玉洁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注意,等他的问题一抛出来时,她就开始朝那獐子嚼动的嘴巴张望,有点红红的。
“哈喽~”玉洁潮它挥挥手,成功吸引了更多注意力。
这只小东西似乎不怎么怕人,除了刚才蹿跃的时候动了下,现在就是懒懒地趴坐在地上,连距离被拉短也没在怕的,只是稍稍抬起头和她对望。
而这个小动作,也让两人发现那一圈嘴毛染了些红晕,紧接着咀嚼动作稍一用力,很快就往下滴落红色的津液,看着还有些黏腻。
玉洁和萧闲佑两人心里顿时生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他们往这只獐子附近看过去,才发现小家伙的附近有很多垒叠的凸出,颜色深暗得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而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不是泥土。
这时小獐子忽然站起来,像是为了给两人解释疑惑一样,往旁边走了几步,然后前两肢使劲往深里刨,细细的小腿时块时慢,偶尔停顿下,低下头鼻子嗅来嗅去。
嗅了几下后又开始继续刨,刨啊刨啊,不一会竟刨出了一大堆散发着恶臭的烂肉,它马上低头咬上,还带着些许血丝的碎肉轻而易举地被吃进嘴里,啧啧咀嚼,加深须毛的染红。
这时仿佛也有感应般,林间吹来一阵清凉的疾风,将这股恶臭气味猛扑到靠最近的玉洁和萧闲佑脸上。
干呕声立刻此起彼伏,金科本来也想看看情况,但接着也被这气味给熏出泪花,弯着腰疯狂干吐,嘴里尽是胃酸的腐味。
“走,走!”玉洁率先转身,两眼飙出泪花,还来不及擦就直接拉起两个人赶紧朝山上跑离这里。
等他们走出几十米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后,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抬尸队伍就要消失在山顶那了。
“我去,哎,等等人啊!”玉洁慌了一下,朝那几个人喊了几声,声音大得直穿茂密林木,幽幽几声清晰的回荡。
但是前面的那四个人却是置若罔闻,依旧脚下生风般朝山顶快速进发。
萧闲佑抬起手再用力朝鼻子前扇风,等确定闻不到恶心味道干涩开口道;“他们是去送归的逝者,之前在山下谈的时候跟我说过,要跟不上是不会等我们。”
“要是我们迷路了呢?难不成也不管?”玉洁见他们身影越来越远,很不甘心的又再喊了几声。
然而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停,不见缓速也不见回头张望他们。
萧闲佑一手撑着腰,抹去额头汗,凉声道:“我看是不会管。”
“我们赶紧先跟上去吧。”自觉休息够的金科催促道,他现在感觉浑身都很不自在,就算没看到那恐怖场景,但就那附赠的味道,也够他受的了。
“嗯,我们先跟上去。”萧闲佑也同意,胃还在不断倒腾,汹涌翻滚的呕意驱使他率先跨步离开,“这山林太大太密,没有本地人肯定要迷路。”
玉洁头皮一麻,不再多说,推着金科往前走,自己垫后。
前面依旧,环绕不停的悲壮歌声携着惊慌的骚动穿过逆光的林木,四个人身影一瞬间没入刺目的明亮,被削成遥远的迷影。
再出发的三个人不顾脚下溅起的泥泞,飞快行走赶跑着,终于在抬尸队伍跨过山顶往下走的时候,踏上被阳光照射的边缘内。
他们相继着也没入白色的明亮中,在接触的刹那间,三人齐齐闭上眼,慢慢着睁开一丝缝隙适应阳光。
“我的妈!后退后退!”金科大叫着赶紧后退,还不忘了拉两人一起。他是最先适应过来,等一看清楚面前时差点被眼前给惊出魂。
几粒小砂石随他惊慌的动作弹跳出去,冲撞几下边缘后就顺着陡直的滑坡一路滚进下边茂密的崖林中,像投石入海一般淹没深处,溅不起丁点水花。
而玉洁和萧闲佑在看清景象时也被惊出不少冷汗,他们刚才站的位置极其靠近陡坡边,只要再挪动几步,指不定就会被这些小砂石给轱辘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山的另一半相较于来时的景色,可以用峰回路转来形容,底下长着茂密的丛林,但半腰以上却是光秃秃的红土山壁,偶尔一两棵花叶蔫巴的草木在缝隙中挣扎,其它就跟被人削了一样。
他们定了定神,随后顺着歌声找到了一直前行的抬尸队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山的原因,总觉得那四个人的脚程快得像在跑一样。
萧闲佑一边催着,一边在前头带领着开路,而在他们走了有两分钟后,一双双大眼睛接连出现在他们离开的山顶那,隐在阴暗的树荫下,遮不住黑亮瞳孔,极致纯净到透出一丝野兽的冰冷。
略尖的嘴巴极有节奏地咀嚼着,时有獠牙露出,缠着黑红的血衣。
*
翻了整座山后,抬尸队伍在第二座山的山脚下停住,歌声早已消弭,路径的绿山密林重新归于平静,只剩余音还在缓缓飘远,游游荡荡传来几句回音。
这边几乎是没有行走的路痕了,每一步前进都是靠自己各自扫开阻挡的林木,踩踏在未知的泥土上。
萧闲佑和金科天蒙蒙亮时就早起跑步,温度很低,今天穿的恰好是长袖长裤,挡住不少花草的搔痒、蚊虫的叮咬。
而玉洁就比较倒霉,贪快穿了短袖和七分裤,裸、露的脚腕小腿那早就红点点遍布,三三两两聚成一个大包,难受得她只想把腿皮给撕了。
前头的萧闲佑看到,马上低头在地上寻找,不过仔细辨了一两眼,就找到一丛丛拥簇的紫苏。
他摘下一大片,在手中揉成团用力拧搓,清淡的特殊芳香立即随汁液渗出,变得尤为浓郁。
“先别走,”他反身走到玉洁身边蹲下,再揉巴两下就准备往她的小腿涂过去。
玉洁急忙后退,神情微怒,“你干嘛?!”
“我帮你涂上这些,就不会被虫子咬了。”萧闲佑抬起头,很认真的解释。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玉洁看他这副我很坦荡的模样就闹心,明知道两个人关系很尴尬,还这样故意接近,她真的有些恼火了,“不需要,拿开。”
萧闲佑捏紧手中的草药团,清澈眼眸暗光浮动,他缓缓站起身来,颀长身姿抵住头顶投落的暖黄阳光,轮廓被勾勒得更加立体。
他走近几步,有些威迫地和玉洁对视,目光因距离骤短而变得灼然,只听淳厚的声音轻轻压下,透露出逼近的攻掠,“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你又懂多少我,的意思呢?”
萧闲佑咬我字的时候,有一瞬间压力猛扑过来,团团围困她的不甘示弱,霸道地攻城掠地。
玉洁硬梗着脖子仰视,瞳孔中的影像无间断渐映他面孔上的光洁线条,温热气息在咫尺之间两两纠缠不休,是势均力敌的对抗也是若即若离的暧昧。
不可否认,美人威相总是能够增添得天独厚的欺压优势,萧闲佑俊朗风神的容颜在微光中被镀上一层虚幻,闪晃的人眼睛一阵阵晕迷。
玉洁感觉眼眶里传来逐渐清晰的干涩,脚后跟也轻轻颤动,即将克制不住后退的趋势,可而为了不落败,她突然咬住下唇,露出倔强倨傲的神态。
哪怕因为长时间没有眨眼而涌出的些许泪液,也不能软化她丝毫强硬。
萧闲佑看着,心不由自主地揪拧,难受得有点呼吸不顺。他手指头动了动,很想为她擦去眼角的泪光,可是那双杏花美目里盛满的抗拒让他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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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只是执起她的手,在意料之中的挣扎中威胁道:“再动我就不客气了!”
玉洁有些不敢置信,等反应过来后马上就被气笑了,“不客气?哈?你是忘了昨晚吗?谁救的你?”她可不是拿恩情说事,反而是想提醒他,是谁把那死人揍得毫无还手之力。
萧闲佑也很有领悟力,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了嘲笑的意思,但是他并不在意,把另只手里的草药团放进她手里,又随手从腰包里抽出一张很小的黄符,淡淡道:“那是你拳头快还是我的符快?”
“……”玉洁一愣,比了比距离后又动动被紧握住的手,还真说不定。俏艳的脸蛋一瞬间被涂上一层黑漆漆的锅灰,咬牙切齿道:“算你狠!放开,我自己涂!”
萧闲佑抓着她微带薄茧的手,也许是情愫促使,这种奇异触感挠得他心有痒痒,放开真是很不舍。
不过来日方长,他对自己说了一句不急后轻缓放开,玉洁马上拉开两个人的距离,眼睛时不时盯着他,防备其再有什么动作。
直到传来金科疑惑的喊声后,两个人才松下僵持的对峙,各怀心事重新往前走。
这会之所以能停下休整,也是因为抬尸队伍已经到目的地了,四个人站在一处破旧的老房子前,两两闲聊。
没过多久,玉洁三人也到了那个地方,第一眼就看到了老房子门前歪着的一个牌匾,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义庄。
房后的树木长势特别旺盛,绿芽青叶拥簇的树枝尽情生长,从后往前,见缝插针舒展姿态,因而外表破破旧旧的老房,因青色穿过漏缝的点缀,装饰上几分世外隐秘的幽雅。
只是尽管这种山间风情再怎么美化,也挡不住里边散发出的古怪味道,说腐不恶,是一种被风干的枯朽气息。
四个人聊了一会后,领头的看天色,脸上极度不耐烦,吼了好几声,意思看着是催促人。
然后一行人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后,那老房子紧闭的木门终于有了开门的迹象,缓缓推动,露出一只细瘦的干柴小手。
从门移动开始就紧盯的玉洁一下子就炸起,头皮发麻地哆嗦,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等又是一只没多少眼白的黑眼球从门边露出时,她终于忍不住低骂了一句:
“我他妈是倒了血霉吧!”
女鬼的关系户
萧闲佑本来是蹲在地上先查看着尸体手腕上因打斗而留下的伤痕,耳尖听到了玉洁的话,马上抬头询问:“怎么了?”
然而玉洁并没有回答他,眼睛的视线继续落在门那边的小女孩,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起来。
他顿了顿,顺着她的方向回过头去朝望门那边,这乍一看,也被那只大到有些不可思议的眼睛惊得咯噔了下。
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部位的瞳孔,漆黑如滚滚浓墨,了无生气吸不进一点光亮。那小女孩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外不远处的几个人呢,不说话也不露出全脸。
背后的山林清风徐徐拂过,吹得人有些脊梁骨发冷。
萧闲佑站起来,走近几步想要跟她说话,可是小孩一看见他动作就往里缩,骨碌碌的大眼睛透露着明显的胆怯。
他马上停下脚步,放轻声音,笑得如微光暖煦,温柔和善:“小妹妹,你是一个人在这吗?”
那个小女孩发量稀少又枯黄,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依旧绑着一根很细的小辫子,整整齐齐地梳好。
她歪头看他,一会后忽然往前爬出几步坐在地上,露出整张枯黄小脸,也叫人看清楚她瘦成皮包骨的小身材,干巴巴的皮肤和破旧漏洞的衣服。
让他一个大男人看着都心酸难受。
“你别被她迷惑了,”玉洁木着脸跟上,压低声音警告:“昨晚我遇到的古怪事情,就是从见到她开始。”
萧闲佑有点不信,疑惑地打量小女孩几圈,实在没看出来哪点不一样。
小女孩也不认生,朝他怯怯笑了一下后抬起手指了指门里边,软糯地开口:“姐姐在。”虽然瘦得有点难看,可是乖巧的模样令人心生怜惜。
“那你可以帮我叫你姐姐出来一下吗?”萧闲佑又靠近几步,蹲下身体笑得更加如沐春风。
“好~”小女孩点点头,黄黄的小脸颊飘起丁点红晕,眼睛也变得湿漉漉,“大哥哥坐,等等。”她转手指了下另一边,那里堆着几张小矮凳。
“可以,你慢慢点,我等你。”他笑眯了眼,起身走到指定的地方,拿起一张小矮凳,安静地等待起来。
从头看完的玉洁呆木脸蛋已经进化成了僵硬的玻尿酸脸,很没实质效果的自我安慰道:一定是白天不好作妖,才不是因为帅哥的原因。
小女孩轻轻喊了一句,老房子里马上回了一声,紧接着她又朝金科看过去,有些害羞地说:“小哥哥,坐吧。”
阳光金科立马露出洁白的八颗小白牙,灿烂道:“好叻,谢谢小妹妹!”
雌性之间果然还是不对付的多——by曾送回一筐野山笋以及抱她回家如今却落得被视为空气的玉洁。
她挠挠头,厚起脸皮也走过去,扒拉出个缺一边脚的凳子,重心往后用有技术含量的坐姿安稳坐下,酸累的两条腿终于自在了不少。
玉洁舒舒服服感受这鸟语花香的清新绿林,手锤着大腿,视线焦点却落在一直看她的小女孩身上,骨碌碌大眼睛似乎有点不满。
对望了一两秒后,她一只手搭在旁边的金科肩膀上,轻揉一把少年短发,再微微侧过脸,柳眉一挑,眼神挑衅:小样儿~气不气~
小女孩眨了下眼,随后就转过头,一点点挪回去老房子去,屁股对着玉洁,那方向老准叻。
玉洁锤腿的手立即僵直,舒服的表情有些龟裂。那小女孩绝对是朝她翻白眼了,就算两只眼睛没多少眼白,也别以为她没注意到那小小的浮动!
憋屈的怒火瞬间熊熊燃烧,她瞪大两只眼睛,像要将那破烂木门给烧出两个洞来,biubiu~!
“姐,你干嘛扯我头发,好痛啊!”金科闲聊的时候忽然感觉头皮有点紧,动了动才发现是玉洁的手在扯他头发,还越来越用力,当下就恼起来了。
“哼!”玉洁闻言放下手,嘟囔了一句:“红颜祸水,男人也是!”
“啥?”金科没听清,耳朵凑过去要她再说清楚点,但是被她一掌推开,嫌弃的要死:“去去去,别闹我。”
金科很无语地挪开凳子,心说到底谁闹谁啊!女人,就是麻烦!
*
相比这三人的安然处之,另外四名村民就死活不愿意再靠近,尤其当小女孩出现的时候,脸色是一致泛青,惧怕中掺杂着像看怪物一样的厌恶。
他们不自觉地后退,身体很明显地绷紧,准备随时离开的。
萧闲佑一路上就特别仔细,自然也是注意到这四个人的变化。对于他们这种厌恶情绪,他没有立即下定判断,反而将更多疑点放在没有出现的第二个人,那道老房子里传来的声音。
等小女孩再出现的时候,她是被姐姐好好的抱在怀里,一大一小的面孔,轮廓有着八分相似。
“单可,又见面啦~”玉洁第一个朝来人打招呼,笑眯眯的跟见到老熟人一样。可不是老熟人嘛,帮她打架又跟她打架的。
单可看了她一眼,没搭理,紧接着径自打量起另外的萧闲佑和金科,眼神还是那样凶悍戒备,表情老成的像个大人。
“你们来这干嘛?”她打量完后,把问题抛给玉洁。
玉洁有些受宠若惊,这小姑娘浑身长满了尖刺,几次见面都是非常难看的收场。这次难得稍微平和的说话,让人觉得这世界还是友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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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想调查,所以跟着他们来了。”她指了指位置又离更远的四个村民,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单可转过身,正对着那些人,不意外的看到另一边的尸体。她看着那些脸上既恐惧又厌恶的神情,心情大好,露出一排难看的牙齿,有些嘲讽:“又死了,这次快了两个月,你们,呵呵。”
未尽的话语让四个人暴怒了起来,扯着粗嘎的嗓子接二连三咒骂,脸红脖子粗的,仿佛在用全身力气嘶吼,这种狂躁的声音不止让听的人耳朵难受,而且惊扰的林子混乱,四处回荡。
美丽的山林一下子就变成了丑陋的吵闹地带。
萧闲佑忍不住站起身来,靠近几步手示意几位安静,可是没人理他,依旧对着单可喷口水吐唾沫。
他看几人越来越怒气冲冲,有点担心他们会一个冲动跑过来打人。
但是骂了半天也没见他们往前挪一步,反倒是单可那张笑得欢实的瘦脸,让他们脚后跟微微后挪。
也许是萧闲佑的安抚起了丁点作用,他们总算要停下来喘口气,只是舒服还没享受几下,单可继续开口,意思很明显,就不想让他们好过,“再多骂骂吧,你们迟早得来这,到时候就未必能开口了。”
她说这话时,脸上神情既是愉悦的欢畅,又是阴郁的森然,她和怀中的妹妹,就这么睁着相似的眼睛定定看着他们,拉出一模一样的诡异笑容。
终于,四个人高度紧绷的神经被狠狠撕裂,他们纷纷相互拉扯扶持,脚下凌乱地往外跑,逃走之前有个人留下一句话,是对萧闲佑他们说的:“她们是鬼人,你们不怕死就继续留下!”
很蹩脚难明的普通话,囫囵不清,但意外的是三个人都听明白了。
慌乱的背影,骂骂咧咧的咒骂,在虫鸣鸟叫中渐渐消失,还留在原地的五个人一时间处在这种嘈杂纷乱平伏的寂静里,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不过也许是只有玉洁他们才觉得尴尬,单可抱着妹妹转过身来后,他们看到两姐妹枯黄的脸蛋变得生动不少,三人不约而同的想到,是那四人的表现愉悦到了她们。
单可并没有要为刚才那句话做什么解释,她把妹妹轻轻放在阴凉处的一张矮桌上,低声嘱咐了一句后,便转身去拖那留下的尸体。
就算昨晚交手的时候那尸体似乎没什么重量,可是抬他的担子很重,单可有些艰难地抬高一头,把担子两边的粗麻绳子紧紧缠在两肩上,随后抬起脚步蹒跚前行。
萧闲佑在她要抬尸的时候就已经跟上去了,本来想拦过活来,但却被阻止了。单可抬起脸,头顶上的阳光开始渐渐猛烈,让她不得不眼睛微眯起来。
“你不要插手,这是我要回来的债,你动了,我很难清算的。”
萧闲佑被迫住手,心中疑云越来越大,尤其是对这个小姑娘,为什么明明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却要说着这种古古怪怪的话,尤其是看着她拖动尸体的时候,山林里吹过来的风就像是阴山鬼风一样。
再多阳光都穿透不暖。
“你……”他想说些什么,但是玉洁按住了他的手臂,问了另外一句话:“老金头是不是让你来解决一个女鬼的事?”
”呃,对的。“萧闲佑想了想,他来到老金头家的时候马上就先和女鬼打照面,本来想替她好好解开身上那层怨气的因果来由,但是偏偏又不愿开口,只要往生,无奈他只好让她等着往生的吉日。
是在下个星期的礼拜六。
“怎么了?”他追问,目光在单可独自把尸体拖入老房子后才落到玉洁身上,却见她紧紧盯着小矮桌上自娱自乐的单可妹妹。
但准确来说,视线焦点是落在她的后面。
玉洁呼吸有些急促,神情还算镇定,她勉强扯出来一道假笑:“那女鬼来了。”
就蹲在小女孩身后,长发掩盖的脸紧贴在小手臂上,满布伤痕的手也轻轻抚摸枯黄的头发。
察觉到有人聚焦的目光后,女鬼转了转脸,正对上玉洁,看不见的眼睛,投来冰凉的注视,随后,浓稠的黑血慢慢淌过桌角,覆盖桌底地面。
崇善致滅
萧闲佑被这话给弄得一愣,下意识朝小女孩那看过去,但是眼睛打转一圈后并没有看到什么那个和自己约了时间的女鬼。
他以为看岔了,左右寻找了一下后才恍然明白,自己的眼睛不是天生触阴阳。而此刻,女鬼也并没有想要跟他打照面的意思,所以玉洁的阴阳眼能随时看到,他却看不到。
他转回头去想问清楚她那女鬼到底在哪,但没有想到一撞上她的眼睛时,立刻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略微深棕的琉璃瞳孔不自觉紧缩,像照相机镜头一样,伸缩放大映物成像,将看见的不可思议完整无缺的定格在成像镜片里。
而萧闲佑就是通过这样的瞳孔途径,看到了不速之客的到来。
他这样紧紧盯着自己,正烦着事的玉洁马上就怒火大烧,眼睛一转怼着他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搞……”
“别看我,看回女鬼的方向!对,就是这样,把眼睛慢慢转回去!”萧闲佑立马握住她手臂,神情肃穆,虽然成像小,但意外的是他看得非常清楚。
玉洁被这个严谨的语气给唬到,莫名其妙的火就熄灭了,还眼都不敢眨一下,乖乖把视线转回去,重新和那女鬼正对。
只是她越是跟那女鬼对视,心里越是毛骨悚然。
这都是因为女鬼的脸上披有一层头发,湿哒哒跟堵墙似的贴着,能看到一点轮廓起伏的线条,但是看不出到底长什么模样,也看不见丁点的脸色变化。
更何况她抚摸小女孩的手还很有节奏感,偶尔手指轻弹一两下,打拍子一样,非常明显。
也许女鬼正在唱歌,和小女孩的摇头晃脑相得益彰。
也许到了高潮部分,她还有可能回突然掀开头发帘露出什么惊世骇人的鬼容。
玉洁当即欲哭无泪,很怕自己年纪轻轻就死于心肌梗塞。
所以说看鬼片时候什么时候最有恐怖吓人的气氛,就是在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长道走着走着,啊!面前冷不丁出现一张阴森可怕的脸。
妈蛋!玉洁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心脏,她最讨厌这样了,掩掩藏藏的虚实最叫人无法探出一个深浅底,没被天降大任的人还好,一旦被迫赋予某种天分,就偏还要担上天分带来的责任。
想到这,她就忍不住剜了一个大白眼给正聚精会神盯她眼睛的萧闲佑。
“真是菜得不行,还自称捉鬼大师,呸!”
“???”莫名其妙背锅的他实在搞不清楚这句话的前因后果,没有办法只好吞下这黄莲,完了还好声好气哄着她:“我错我错,都是我错。快好了,你再忍忍。”
开天眼需要一定条件,过程还有点繁琐,既然有现成的影像投放就当好好利用。只是萧闲佑看到后面的时候思绪歪扯了一下,这难道阴阳眼还能具象鬼影,怎么以前资料都没说过?
只可惜天生具有阴阳眼的人少之又少,萧家千年来统共也就才出两位。而这两位早已在几百年前化作一杯黄土,留下有关于阴阳眼的资料少之又少。
或许这神秘的天赋背后还有许多未解之秘。
他摇摇头,先把歪走的心思全收回来,摆回那还在轻柔抚摸小女孩的女鬼身上。
小女孩坐着矮桌上,时不时摇头晃脑,嘴里叽里咕噜的发出声音,仔细听一段就像是在唱歌,不过可能是身子太弱,会断断续续,停下喘一两口气后又重新唱起来。
盯到眼睛发酸的玉洁提醒了他一句,悄悄的:“那女鬼打的拍子,就是小女孩唱歌的节奏。”
萧闲佑轻微地点点头,表示也注意到了,不过他更在意的是,在玉洁眼瞳里,女鬼身上的黑色雾气仿佛越来越浓重,生出团团围绕的黑烟。
跟他第一次见到时的淡淡黑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已经有了怨鬼的初具前兆。
这究竟是她本来的模样,还是说就这么短短一两天,女鬼因为机缘巧合致使身上的怨气就增加了这么多。
忽然,他叫玉洁目光往右边挪挪,而这一挪,叫他当下心惊胆跳起来。
“你们在干嘛?”一道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玉洁被吓了好大一跳,差点叫出声来,她帮着萧闲佑全神贯注观察女鬼周围,没有一丝防备,所以女鬼没有露出脸吓她,反而是被单可那冷冰冰又刺耳的声音给吓到。
她气喘吁吁的,抽出自己的手臂,心有余悸。有些虚弱的摆摆手,抖着嗓子絮叨:“不看了不看了,我实在受不了了。”
青天大白日的看见鬼已经挺难受了,还要经受脑子自动生成的恐怖画面围剿,玉洁觉得自己能坚持着没有叫出来,已经是多亏了火柴杆这些年给她的历练。
萧闲佑连忙应声,愧疚不已,安抚了几句后又有些失落地看了眼自己的手,余温还在手。
“他们刚在聊点工作的事。”金科帮忙回答了单可的问题,他在一边看两个人脸贴脸很久了,没好意思打扰。
“呵?”单可笑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脸太瘦导致颧骨太突的原因,不管是什么样的笑,她都能带出几分讥讽的意思,“在停放尸体的地方聊事,你们还挺享受的。”
“啊,呵呵,这个嘛,”金科干笑着摸摸鼻子,搜肠刮肚还真硬是给扯出了几句理由:“我姐干广告的,这灵感来了,肯定得先好好说,要不是没带纸笔,他们早记录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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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可转过眼睛来看着他,黑溜溜没什么光彩的眼珠子,看得他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暗自嘀咕。
“行吧,这是你们的事,跟我没关系。”她没看多久就朝小女孩那边走过去,先是低语几句,然后才慢慢温柔地抱起她。
玉洁走开几步揉揉眉心,脑袋里思绪万千。在单可来抱走妹妹时,她看到女鬼身影渐渐变淡,桌底下漫淌的血水也随之后退,看样子是有点害怕。
另一边萧闲佑拦住单可,向她表述自己想要检查尸体的意愿。
本来以为会有刁难,但是没想到很顺利的,单可只是点点头,说了一句随便后就直接绕过人走开,抱着妹妹身姿悠悠地往老房子外的山林走去。
不知道要去干嘛。
“走吧,早点检查完早点离开。”玉洁喊了一句,见单可两人消失后便准备踏进老房子。
萧闲佑先拦下她,问了下女鬼的去向。
玉洁有些茫然地摇头,“她就是在原地消失的。”
“她会不会就是崇音?”他来到这座村子后,跟着红姨打听了有关崇音的善行事迹,所以自然知道她还留有两个孩子在世上。据村民说叫崇可妹,强自改名叫单可。
“我觉得应该是。”玉洁想了想女鬼当时抱着小女孩的姿势,那温柔的抚摸就是一位母亲发自内心的怜爱,不需要看脸都能感受到的愉悦心情。
“但是单可好像很讨厌别人在她面前说起崇音,也很讨厌和村民有来往。”她想起初见时村会计的讨好,没说两句吵起来,更别说和崇芳莲的干仗。
“我觉得她应该知道些什么,”萧闲佑沉吟一会,将等会的打算也说出来,“检查完尸体后我们等她回来吧。”
玉洁想了想,回过头看了看一直旁观的金科,“你能行不?”她可没忘记这位少年还是祖国的脆弱幼苗。
“行……吧。”金科犹犹豫豫地瞄了瞄老房子,虽然肯定话说出去了,但是一想到里面停放有尸体,可能还不止一具,他就心里毛毛的不舒服。
她看着少年不太对的脸色,于是安抚着说:“要不你在外边等着?”
“不不不,我还是跟着你们吧。”少年马上头摇如拨浪鼓,宁可跟着冒险也不要一个人在外边担惊受怕。他知道自己老爸也是从事有关鬼魂一类的驱魔引渡,只是老金头从不让他接触一丁半点。
所以这会还是好奇心战胜了恐惧。
玉洁点点头,其实她也希望金科跟着,留一人在外面,看不着更叫人不放心。
见都做好准备后,萧闲佑拉开腰间包裹的开口拉链,然后快一步在玉洁面前先抓住木门手把,虽然知道玉洁已经不是柔弱的小姑娘,他还是下意识想将她护在身后。
玉洁看着面前还算宽阔的肩背,目光微微闪烁。
老旧的木门支轴很梗,萧闲佑抓着门把往开拉开时,传来一阵颤颤的吱呀声,打开到一半时,房子里突然有阵风当头吹了过来,带着枯朽的味道,说不出的干湿难闻。
不过比起之前在山另一边闻到的腐肉气,这味道竟然还能忍受下去。
三人甩甩手,把味道扇弱些后就走进老房里。一进门是个小厅子,左右两边有两扇门,挂着老旧的帘布,由此看出分割出了两个房间。
厅中央有一张四方桌子,桌面正中放着一个香炉一盏油灯。
那油灯款式非常古老,就是古代时候用的那种,上盘下座,中间以柱相连,顶端上的灯火静静燃烧,进屋走动带起的风都没摇晃它一分,火芯明艳,有股淡淡奇妙烟气从中散发。
在油灯的盘里盛满黄油,除此之外,两边还分别各放置一块木制灵牌。
玉洁先走近了看灵牌,一看到上面写的名字时就很惊讶,忙招呼两个人过来:“快来看。”
“怎么了?”萧闲佑本来想先去一边房间里,手都掀起一点帘布了。他走过来,因为灵牌上的字歪歪扭扭,一时间没有辨认出来。
倒是金科先读了出来,“单家伟?崇,崇,姐这第二个牌子写的什么?”
“崇音吗?”玉洁下意识就在想会不会是两个孩子为了祭奠父母而弄的灵位。但是很快被否定,因为就算牌上的字写得叫人一时间没办法辨认出来。
“那也是四个字吧,再说最后一个字怎么看都不像是音字啊。”金科小声反驳道。
“呃,真看不出来。”玉洁摇摇头,没心情继续研究,转了身也朝小房间走去。
就在她即将进去的时候,萧闲佑终于开了口,说:“那是滅,繁体字。”
玉洁停下脚步,脑子里搜来搜去就只有那个字,回头奇怪地问道:“灭亡的灭?”
“嗯,”萧闲佑点点头,凤目泠泠,隐有凌厉寒光,“那个灵位牌写的也不是名字,而是:崇善致滅。”
真相是什么?
“为什么那个字要用繁体的?”玉洁走回来,看着那四个字,说出第一个想到的疑惑,“难道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不知道。”萧闲佑摇摇头,他是真没想到有什么典故,它普普通通的就是灭字的繁体。
“崇善致灭,这意思听着就像是在告诉我们,越是善良最后的下场越是悲惨。”金科倒直接先翻译了他对这四字的想法,他抱臂沉吟,随后背出记忆里的那句话,“崇善致美,笃行致远,应该是这样的。”
玉洁看着那两个灵牌,虽然没有上一层漆护,本身木制颜色因岁月侵蚀而变得有些朴古,但是非常干净,牌上没有裂纹也没有虫洞,是有被好好精护的。
“真是奇怪的小孩。”她低叹了一句,一面展现自己的凶恶,一面又忍不住出手相帮。
“她和那女鬼,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女鬼一看到她就害怕的直接走了?”
然而萧闲佑也想不出,只好先说:“等她回来我们问问吧,这样想半天也想不出什么来。”
玉洁扯扯嘴角,敷衍性点头,心里并不以为意,她才不觉得那单可会说,那人看着就巴不得清清净净,谁都不要去打扰。
暂时先将这事告一段落的三人,一同先走进右边的房间,一进去就看到新送过来的尸体平整放在正中的长桌上,担架竖立在另一头。除了尸体停放的桌子,左右两边还各有两张空床。
萧闲佑看到的那一刻就径直走到尸体附近,有些迫不及待掀开尸体上的白麻布。
可一掀开,平日再镇定不过的心,在触及大面积腐烂的时候都忍不住加快两分,脸也直接白了一个色号。
“我,呕……”金科直接捂上嘴,转身蹲在墙角,拼命忍住干呕,想压制又想吐出来,弄到后面真好像有什么吐出来了,他又颤抖着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跑出门外。
于是窗外就剩下他的难受声音,虫鸣鸟叫全被盖住。
玉洁挑高眉头,神情倒是没什么变化,除了味道难闻了点,其它都还在她的接受范围。
萧闲佑咬紧牙打量了她几下,搞不懂她为什么不怕这么恶心的东西。
“果然死了很久,这才是他真正的腐烂模样。”他压着嗓子说出事实。
玉洁走近,尸体上的头发因为颠簸,连皮带肉掉落不少,有一些还挂在脑袋上,要掉不掉的。同时上面的血迹很暗红,几乎凝固成块。
她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抽出一张,包着手夹了一些连皮带肉掉落的头发,拿到眼前仔细查看,又闻了闻味道。
萧闲佑立马仰起头,视线完全避开,好不容易停歇的胃又开始难受地搅动起来了。
“所以这黄黄的东西是尸油吗?”玉洁看着眼前晶莹的黄色固体,淡淡问道。
“啊?”萧闲佑马上拉回注意力,赶紧走到她旁边,不顾恶心仔细查看,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对,的确是尸油。”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玉洁放下那缕头发,转而捻住麻布一角,一点点拉开由上往下,拉开掩盖这具尸体的帘幕。
比起昨晚遇到时,这男人的身体已经完全灰败,被禁锢的尸臭浓浓散发,露出的皮肤已经开始溃烂不堪,但就是这样,溢出的油状凝固物就越来越多。
萧闲佑左右一看,在角落里找到一根木棍,然后轻轻挑开死者身上的衣服。
大面积腐烂展示在两人面前,混合在皮肉里是无数晶黄固体。
“那盏灯!”
“那盏灯!”
两人一同说出声了,玉洁率先找个扁长东西,刮下一点黄色固体后拿出去和外面那盏灯里的黄油对比,色泽一模一样。
“烧的是尸油?还是在牌位前烧这,这种东西?”玉洁惊疑不定,不能怪她多疑,实在是忍不住往坏了猜。
萧闲佑紧紧皱着眉头,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另外一句:“你有看到坟墓吗?”
“坟墓?”玉洁一愣,然后回忆了下之前路过的地方,除了青葱密林,“好像还真没有?你的意思单可压根没有埋人,就是在那边炼尸油?”
她顿了顿,随后又自己犹疑着反驳:“不可能吧,这……会不会是埋在了别的山头?”
“我觉得那单可就是关键,我们必须要找到她。”萧闲佑下了定论,直接转身先走出门外。
玉洁看了看手里的刮片,然后又看看那灯里的黄油,莹光荡荡,倒映着明亮的火光,灼然如日。
摇摇头,她怀揣满腹心事跟上萧闲佑脚步,准备和他一起去找闲逛到不知道哪去的单可两姐妹。
*
“我们会不会迷路啊?”金科跟在身后,时不时回头往后看,一直要眼睛里还能看见那间老房子,心里才算有点安定。
玉洁和萧闲佑在前面走着,尽量不走拐弯的道,都是挑的笔直路线,她一边安抚着少年,一边在四处搜寻单可两姐妹的身影,“我们不走很远,再走到前面那点,要还找不到那两姐妹,就先原路返回。”
萧闲佑在前面点点头,同意道:“就是看看能不能先问清楚,不能的话晚点我们回村等她也行。”
“那要是她俩就住在这呢?”金科想了想,不能错过万一。
“那里没睡的地方,我有看过。”萧闲佑替他解决了这个疑惑。
等走到指定位置后,金科一眼望去,还能看见老房子的边角,但是再走远指不定就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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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不知道她们在哪。”玉洁一路找过来,真没有看到单可和她妹妹的身影。同样的,一路走过去,别说坟墓,连鼓起的山包都没见到有。
萧闲佑不死心,跑到一处小矮坡上再四处寻望,除了茂密的林木以外,剩下就是一些野生小动物,野兔山鸡,还有远处灌丛里跳来跳去的傻狍子。
“回去吧,再往前走一会真的该要迷路了。”
玉洁从脚下一路远远看过去,根本没有开扩的路道,长到膝盖高的野草在风里摇摇曳曳,很快也把来时打开的道给掩盖回去。
金科同意的不能再同意了,拼命点头还掉个身直接由他打头阵,手里拿着刚摘下的长枝用力扫甩,重新挥开更宽的道路。
回到老房子后,三人原以为单可会不会就在离开的时候回了老房子,结果依旧空荡荡无人,而房子里油脂燃烧散发出的香气和腐臭味交相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古怪的气味。
说不出难闻,也说不出有多好受,反正闻久了就会有种很腻的感觉,令人浑身很不自在。
三人又坐在了老房子外,拍着跑来唠嗑的蚊子,挠着杂草留下的瘙痒,百无聊赖地等着主人回家。
萧闲佑有心和玉洁再续过往两人都钟爱的话题,却不料佳人一点兴趣都不再有,吊起死鱼眼就不愿搭理他。
金科在一旁,很是同情地看着他不断碰硬钉子,就这样受挫还一如既往拼命扎。最后实在看不过去了,就帮忙拉扯话题,旁敲侧击地帮忙套话,顺带告诉他玉洁现在都喜欢干嘛。
“姐,你那小说更新没,我看你这次出门没带电脑,你不会是又断更了吧?”他见缝插针地插进话题,萧闲佑看了他一眼,意有赞赏。
“哎,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又啊!我就断更了一次而已!”玉洁本来就不会不理金科,又加上这小子说的还是她的心头大事,“存稿写好了,就是还没修改,还没发而已。”
“那对读者来说就是断更嘛!”金科嘿嘿了几声,然后略有讨好地说:“叫啥名字,回头我去看看呗。之前因为功课你都不告诉我,现在放假了,你总可以给我看看了吧?”
说完他朝萧闲佑挤了挤眼,示意他把头转过去,尤其是快贴过来的耳朵,挪远点!
“小孩子。”玉洁扭过来脸来,本来又想敷衍他几句,但看他的同时还注意到萧闲佑那僵直的身子,虽然脸没有朝向这边,可是明显的就是刚转过去不久。
更不要说还有金科那有点不自然的神情。玉洁呵呵假笑了两声,意思发凉发凉的,断然拒绝:“就不给你,”然后当着他面甩了个眼角给萧闲佑,警告意味浓重:“们看!”
金科读懂了那层暗含的意思,心虚万分,讪笑着说:“别这样嘛……”
“白疼你了!”玉洁用力捏了他一把,然后蹲起身子把小凳子往旁边挪到两米远,拿出手机继续她的单机游戏冰淇淋雪块第383关。
萧闲佑低下头,顿时消沉起来。金科轻轻地拍了他几下肩膀,小小声安慰:“爱情这东西不急于一时,女人嘛,总是要折腾折腾滴。”
“……”萧闲佑抬起半张脸,那眼神有点无语,被一个小鬼教授爱情经验这种事情,真是感觉特别奇怪。不过他也没得反驳,谁让自己也是在差不多年龄的时候追求的玉洁,青涩的很。
就在三人无聊到找苍蝇打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嘈杂人声,悲痛哭闹,其中还夹杂着粗暴的骂骂咧咧,让这静谧清净的密林里顿时也变做了烦闷的场所。
三人站起身来,没有出去,就是在门口等着,他们一致觉得那些人会来到这间老房子这里,还绝对不会是有什么好事。
而事实也证实了他们的想法,离去的那四个抬尸男人,带着死者的家人,一蜂涌地冲过来,手里全都拿着下田的家伙什,长的锄头粗的斧子,短的连七字镰都带来。
这些人上来什么都不说,直接当着三人的面砸起这间老房子,尤其是那写着义庄的牌匾,没两下就被斧子砍成了碎片,那带起来了木屑四处飞扬,迷了玉洁睁大的双眼。
鬼人
“砸!砸!”
纷乱的叫骂声中,玉洁只听清楚了这个字,她愣愣看着这些村民面红耳赤地挥舞手中工具,往日里拿来生存的手段,如今每一下挥打都是在亟毁。
一切来得很快,三人还没弄明白他们口中的一句话,大门就被破开,好几个人直接冲了进去。
“住,住手啊!你们这是在干嘛?”玉洁喊了一句,刚想跑过去,手却被萧闲佑紧紧拉住。
也多亏他及时拉住,不然她的漂亮脸蛋就要挨上那突然扫过来的锄头。
玉洁眼定定看着锄头从眼前擦边而过,缓过神后顿时一阵后怕,随即火冒三丈,指着人鼻子破口大骂:“疯子啊你们!刚才差点打到我了!”
被她点指的人也没有一丝愧疚,痞赖地扛起锄头,嘿嘿笑说:“打的就是你!外乡人,不要多管闲事!”完了细长三角眼夹着贪婪,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这恶心的目光一下子就令玉洁想起了这个人是谁,就是第一天来到这座村子时,她因为不想和萧闲佑共处而跑到后山遇到的猥琐佬。
“冤家路窄啊!”她又气又笑,这回猥琐佬仗着人多,手摩擦着锄头,看样子是要报那天的仇了。
萧闲佑一个用力,把玉洁塞到自己身后,完完全全挡住那猥琐佬淫、秽的目光,他盯着那双三角眼,声似寒冰:“各位有话好好说,先停下这暴力行为,不然等会这房子的主人回来,你们免不了被一番责难。”
玉洁皱起眉头,有点无语,在身后轻声吐槽:“地痞流氓还怕被责难?我赌五毛你会被嘲笑。”
“啊哈哈哈哈。”果然,猥琐佬和身边村民大说大笑,听他话的人皆露出鄙夷嘲笑,投过来的目光就是在看三人跟跳梁小丑一样,滑稽又好笑。
“我就说了,你干嘛还跟这种人客气啊!”玉洁直接炸毛了,捏着拳头就要走出来先揍一顿这个王八蛋。
“别闹!”萧闲佑死死拦住她,神情肃穆,低声轻斥:“这毕竟是别人的地盘,更别说对方还人多势众,你一个人能打的过?”
“当然能!”玉洁立即接话,一副你在逗我笑的模样,略有不屑地指着这些光会大喊大叫的人说:“就这群弱鸡,我一根手指头随便打好吗!”
“……”萧闲佑沉默地看着她,想不出反驳的话,毕竟他打不过的怪物,她可是两三下就打趴了。
虽然她自信满满,但是这不代表就能用武力解决,他用力握紧她手,用不容拒绝语气说劝:“万事以和为贵,你这样只会把事情越搞越麻烦,到时候单可回来更难说清楚。”
玉洁甩开他手,冷哼道:“你还记得单可,你信不信,我要再不去阻止,指不定等会里面的人就把那供桌上的牌位给扔出来!”
萧闲佑有些头疼,“怎么会,这再闹也不会对死人不敬啊!”
然而事实像是为了应证一般,一块碎木从里边飞出,跨过门口拦住的村民,准确无误地落在两人的脚下,大大的一个伟字。
“……”他后面的话全部吞回了肚子里,神情变得极为复杂,尴尬恼怒中还带有一丝羞恨,没成想他真的是低估了这些人的无耻。
玉洁呵呵笑起来,平直的音调加重了语气中的嘲讽,“我都替你脸疼。”完了不等他再找借口为村民推脱,一把推开拦住自己的身体径直走上前,要去阻拦那些疯狂的打砸行动。
欺负两个小孩,真是让她想袖手旁观都冷漠不起来。
猥琐佬看着她,哟了一声,放下肩上锄头,接而撸起袖子准备叫她好好尝尝他的厉害。
“给我滚开!”玉洁怒瞪着他,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她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出这话。
“小骚婆,就不,有本事从哥哥身上过去啊~”他自我欢愉地摸了两把胸口,和旁边男人交换两个眼色后,笑得更加□□。
玉洁怒极反笑,两手慢慢揉捏,边做些准备动作,边轻轻感叹:“穷山恶水易出刁民,这句话也没错。”
“啥?”猥琐佬听不明白,然后叫他清楚的是玉洁的拳头,正中鼻梁。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其他人还没看清楚,猥琐佬的惨叫就已经冲破天际,等再一摸鼻子,才发现满手都是血。
他不敢置信,惊怒交加,颤抖着:“你,你打人。”
玉洁笑着甩甩手,然后扯下右上的皮筋,挽起长发随意绑了个结,“对!我打的就是你这种贱人!”
“啊~!”猥琐佬恼怒成羞,拿起锄头高高扬起,跨步冲着她的头重重挥下,玉洁轻巧一躲,再反手握上锄头木棍往后一拉,迫使他的身体往前倾过来。
她目光微微一凌,抬起脚朝着猥琐佬肚子重重踢去,噗咚一声,他双膝跪地,剧烈颤抖,喊不出一声,额头冒出无数冷汗。
直到现在,那些看傻的村民才纷纷醒过神来,举着工具朝她蜂涌而来。
萧闲佑惊得一跳,左右飞快寻找,但没有找到任何趁手武器,勉强拿起小凳子只好应应景。
“萧哥,别碍事啦!跟着我!”金科一把扯住他衣角,把人往安全区域拖去,边拖边兴奋说着:“我姐可厉害啦!这些人都不是对手!”
“那些人都膀大腰圆的,你不要乱忽悠,我要去帮忙!”萧闲佑扯下他的手,举着小板凳又要冲回战局去。
金科很无奈,只好使出吃奶的劲圈住他腰,憋红脸劝道:“你信我,姐是全省冠军,打十几个壮汉那是家常便饭!”
“?”萧闲佑停下动作,很是迷茫疑惑,“什么全省冠军?”
“诶?你不知道?”金科一愣,随后兴冲冲的跟他解释:“就是全省武术散打女子成人组冠军啊!我姐还蝉联了四届呢!最后还是她不愿意继续比了冠军才开始换人。”
萧闲佑看着他,确信自己听到的不是谎话。
“真的,而且我姐还和男子成人组的冠军约战过,嘿嘿,还好结果是险胜。”金科如数家珍,把玉洁的散打履历将将过了一遍。
“哦,好的。”萧闲佑面无表情阻止他的兴奋,静静放下小板凳,静静坐下,静静看着玉洁在那边龙虎生风地把一群男人扫打在地。
虽然看着下手挺重,但是除了猥琐佬留了点血,其他人基本就是让他挨下痛,再逼到一边老老实实待着。
该说女神还挺心善吗?萧闲佑默默揪了旁边一根冒头的野草,心情非常复杂。
挨打多了,这些村民总算明白了这个把锄头甩成花的女人很不好惹,就跟外面说的会功夫一样,打得他们龇牙咧嘴。
七八个大男人相互扶持着躲得远远,也不敢再去捡工具,三三两两缩到一边偷偷觑着,任猥琐佬怎么喊都不愿意再上。
玉洁走到猥琐佬附近,那个人挨得打最多,哪怕刚才群挑时躲在后面,也会被她揪出来专往脸上揍。所以猪头脸上两个大黑眼圈,肿到眼睛都要看不到了。
“你,你走开。”猥琐佬惊恐地往后爬,生怕她的脚又踩下来。
玉洁居高临下看着人,笑得意味不明,笑得他脊梁直发冷,“还有种就继续来找我,这帐还没算完呢!”
随后环视周围那些躲匿的村民,扬高了声音:“你们知道警察吗?就你们砸人家房子这事,够你们进去坐个牢了。”
紧接着再拿出手机打开摄影,摄像头一个角度一个方向,拍下这满地狼藉,拍下屋里那几个人因屋外动静而停顿下来的动作。
“好歹也是接受资助的地方,我想你们应该是知道这天底下还有个东西叫法律。”玉洁关掉手机屏幕,放回口袋后,伸长手一个个虚点过去,也不管他们到底听不听的明白,“私闯民宅,毁人财物,欺负孤儿,就这还叫望善村,真他妈好笑!”
“你根本不知道她有多恐怖!她害死我们村很多人!”屋里跑出一个妇女,声嘶力竭喊道,神情异常痛苦。
“那你报警去啊!一个小孩还能阻拦那么多大人吗?”玉洁用比你还大的声音吼回去,美目圆睁,怒气满溢:“你们这么多人还手里拿着这么多铁锄,今天我要是不在,是不是等会单可回来你们就要把她活活打死啊!”
“我打不死,我打不死啊!”她突然跪在地上,脸上爬满了绝望的恐惧,两只手拼命拉扯枯燥的头发,浑身都在剧烈颤抖,只听到那几近疯癫的哑声:“她是鬼人,不人不鬼,打不死,骂不死,求不走。”
“她要杀了我们,她要把这座村子全毁掉。”
说到后面全是方言,零零碎碎的全听不懂,但是那痛苦的神态越演越烈。
玉洁看着她这几乎自虐的行为,悄然收敛了些许怒气,整个人恢复不少平静。到后面还因为她的哀嚎说不出责难,只好静静看着面前妇女的自言自语。
她手里还握着抢过来的锄头,此刻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萧闲佑慢慢走过来,轻轻拿走她手里的锄头,眉头紧蹙,有些不知道怎么收尾。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那些村民见打不过她的时候就没有再继续硬刚,除了身上脏点,还真没多少伤。
就在场面极其尴尬难收拾的时候,老房子的正主终于出现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单可一个人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冷冷看着,头顶是巨大如天幕的树荫,挡住灿烂的阳光投下暗影,幽幽阴森气息浓重围绕在周遭。
好人和穷人
叫嚣着要毁掉义庄的村民们,在看到单可出现后,神色复杂打量她,各自猜测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的。他们簇拥在一起,眼神交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可谁也不愿意出头跟她说话。
一时间,场面变得非常尴尬。
玉洁看着这群人的作态,嫌弃的不行,把锄头交给萧闲佑后就走到一边闲着,等着看戏。
萧闲佑被丢在中间,拿着锄头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个妇女还在絮絮叨叨,嘴里不停说着怨愤,可是她再怎么说也不对着单可说。嗡嗡嗡的声音吵闹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单可踏出树荫,步伐悠悠地走过来,嘴角依旧挂着讥讽的笑意。
“是要自己收尸了吗?”她走到跟前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村民们一下子就被刺激到了神经一样,有哆嗦着后退,有皱起眉头开始教训。
单可拂下撸高的衣袖,很不耐烦的回:“有本事把尸体都抬回去,说你们一句死得快怎么了?难不成我不说你们就不死?”
这话立马激到了那个妇女,她大叫了一声,拖着身体扑向她,壮硕的两只手抓上她头发用力拉扯,边扯变骂:“鬼人,鬼人,你去死你去死!”
萧闲佑被这暴起唬了一跳,反应很快的去拉架,不过那是常年地里干活的农村人,他一时间竟然拉不开,而且还被反过来打了几巴掌,脑袋挨了两下,俊脸挨了一下。
力度很大,玉洁是看到他的脸上很快就浮起了几根手指印。
“神经病啊你!”她和金科一起上前帮忙。金科负责去抠开那还在抓单可头发的右手,玉洁负责擒住另只手和乱踢的脚。
好不容易分开了,妇女没怎么损失,萧闲佑就遭了大罪。脸上好几道手指刮痕不说,裤子上全是泥巴印,衣服都被扯坏了一个大口子,微微露出线条好看的胸肌。
玉洁眨眨眼,又仔细瞄了几眼后才把妇女扔回她的同伴那。
“我警告你们,再闹就不要怪我报警了。”她掏出手机,对着脑子还清醒的村民说。
大概是威胁起作用了,那妇女被人拉到一边去好好安抚。
不过单可不罢休,她也被打了一巴掌,嘴角都破了,尖着嗓子大喊:“他们不怕警察,他们恨不得外面的人都知道这个地方,这样外来人才能听到他们有多苦,有多穷,然后送钱送东西,什么都好,只要是免费的,是送的!屎他们都吃!”
这样诋毁的话惹起了众怒,来的村民马上就有好几个走上前来要去抓单可,为首的就是抬尸队伍领头,他气粗了脖子,手上青筋暴突。
玉洁和萧闲佑身体一转,齐齐挡在单可前面。萧闲佑压下嗓子,有点生气,“你们真想对一个小孩动手?”
“跟他们说那么多干嘛,敢上就来,我等着!”玉洁打断他话,抢回锄头提起来,就等着村民先动手。
“外乡人。”
“外什么乡人?”玉洁哼着,“别给脸不要脸,有本事用光明正大的方式把她从你们村子里赶走,不然就闭嘴忍着,你们村长都还没说话你冲什么冲?”
那个男人抿着嘴,脸色非常难看,拳头紧紧握着但是就不敢动手,他们领教过玉洁的厉害,这女人力气大的很,他挨过一下都差点受不了。
”哼,等着,等着!“他呸了两句,率先绕过玉洁他们直接原路返回。
其他人看到有人先走了,想着反正也讨不到好了就开始商量走人,有些还商量都不说,直接跟着那人屁股后头走了。
晌午的辣阳高高升起,照得人与人之间的界限泾渭分明,而每个人走之前都要狠狠剜一眼单可,把怨恨投注在她身上,叫这暖和的阳光都没办法驱散那森冷的气息。
一场闹剧就这么喧哗着开始又急匆地结束。没了折腾的幽静老房恢复了平常,只是地上一片狼藉更显得这里是个被荒废遗弃的地方。
玉洁看了一圈,又看了下单可高高肿起的脸,心软了。她抬起手,试探着拍了下那瘦弱的肩膀,见并没有反抗后就拉着她到旁边坐下,轻声说:“你休息下吧,我来帮你收拾下。”
单可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她,头低着,什么都看不到。
玉洁摇摇头,先把捡起那个刻着“伟”的半截灵牌拿起来,轻轻拍去上面的泥灰,再放到单可手里。
然后她才进屋去收拾,同样的把剩下的灵牌找到,勉强拼凑成原样后才敢拿出去。
萧闲佑和金科也安静地帮忙收拾,三个人手脚麻利,很快就收拾个七七八八。除了里面尸体村民没敢打砸以外,基本能砸的都被他们给砸了个稀烂,看着狼藉实际也没多少损失。
毕竟这老房子就是停放尸体的地方,不是住家。
三个人收拾到没东西再收拾后就来到单可附近,在她身边蹲的蹲,坐下的坐下。
玉洁手里拿着崇善致滅那个灵牌的剩余,上面被斧子砍砸得面目全非,早看不出写的什么。她叹口气,把东西递给旁边的人。
单空轻轻接过,仔细抚摸了一下,终于开口说话:“每死一个人,他们就要来砸一次。好像这样,他们就能破解诅咒一样。”
接连听到诅咒,萧闲佑看着她,很想问是什么原因,不过还是忍了下来,因为她的话还没有结束。
“村子里年轻的都死光了,不是死在外面就是死在这里,反正活不好。”单可突然呵呵笑了起来,神态里有一种在等待解放的期待,“而且从三年前开始,村子就再没有小孩子出生了,呵呵,这群人很快就要灭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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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闲佑终于憋不住了心里的疑问了,“什么意思?还有,那个尸体明明死了很久,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这里被人下了鬼咒。”单可不等他找到措辞,就给了答案。
她把崇单致滅的剩余碎片放在那拼凑的单家伟灵牌旁边,面目突然变得很温和,语气也热了起来:“我妈是崇音,她生了三个孩子,我哥,我,还有妹妹。”
“当年她作为支教来到了这里,一开始是每年来三四个月,教唱歌、教写字、教做人。她每次来都带很多东西贴补这里的人,最开始所有人都感激她。”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来到这个穷山恶水里教书,没有工资拿还得倒贴。也许是当年那些孩子真的太渴求读书了,我妈她不来教书了。”
三个人全愣住,并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逻辑,金科傻兮兮问了句:“你妈受不了苦了吗?”
玉洁立马给了他一个大爆栗,“会不会说话,这很明显是有苦衷的!”
单可没有在意,反而顺着那话感慨:“我倒希望她真的受不了,然后永远离开这个鬼地方。”
“那你妈后来怎么解决那些读书的事?”萧闲佑追问。
“她有一把好嗓子,人长得又还行,所以去接很多商业活动,从早唱到晚,从天明赶场到天黑。”她抬起头来,就看着面前的老房子,絮絮叨叨讲述当年妈妈为了赚钱,一首歌三十块钱也接。
那些钱最后都寄回了望善村,寄到了那些孩子的希翼里,一点点堆砌出梦想的堡垒。
“有了学校,就要有老师,妈妈的善名传扬了,所以也有人来帮忙,他们自愿留下来当老师,一起帮这里的人走出贫困。”单可说到这时停顿下来,她还有记忆,只是当时的美好已经摇摇欲坠了。
“这样听起来,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发展,可是……”金科见她不说话,也许都是小孩子阵营,他觉得后来应该发生了对她们家不是很好的事。
单可看了他一眼,淡淡的,没有刚开始见到时的满身是刺以及防备。“钱闹的呗,我妈徒手建起一个学校花了她所有积蓄,那那些老师可不能一直没收入,不然吃什么?更可笑的是,明明家里有余粮,却死都不分一口给老师们,望善村那些人从底子里就是坏的。”
“人之初,性本善,没理由他们一开始就想着占便宜。”萧闲佑点出其中的矛盾点,他冷静地从中分析:“尤其是穷了半生的人,知道一切来之不易,所以当得到别人拉拔的时候,大多数时候他们是更懂得回报的。”
单可听了这话,冷笑连连,既像是在笑他天真又像是在笑他无知。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嗯?”
“救急不救穷。”
单可站起来,绕过拼凑的灵牌走进老房子里,没多久又走出来,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一块布,摊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收好那些碎屑。
等弄好了她就抱在怀里直接走了。
“你去哪?”萧闲佑站起身喊她,见人脚步不停就赶紧跟在后面说:“我还有话想问你。”
单可头也不回,冷冷回应:“我不回答。”
萧闲佑停下脚步,肩膀无力地耷拉下,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句话得罪了她。
“哎,那个单家伟是谁?”玉洁也站起了身,不过就在原地喊问。
刚还准备快步离开的单可立即停住,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包袱,样子有些难过,“我哥哥。”
“哦,”玉洁恍然地点点头,又过了几秒后她问了比较忌讳的问题。
“他是怎么死的?”
崇音
他是怎么死的?
单可抱紧怀里的布裹,难过的脸上开始扭曲,浮现阴森的憎恨,那双漆黑的眼睛也充斥起滚浪怨毒,在阳光直射下,本来就瘦削的长相变得更加难看刻毒。
玉洁他们齐齐一抖,鸡皮疙瘩开始疯狂冒出来。
“对不起,我冒犯了。”她是特意问的这话,但现在似乎有点适得其反,以为小孩子的心都是脆弱的。
单可扭曲着面容,一面瞪视着他们,一面想起那些让她恨不得噬骨吞肉的记忆,她笑起来了,变态又疯狂。
阴阴回荡在周遭,拉过一片白云,投下大片大片清凉的冷光,头顶上的老树枝叶摇啊摇,晃荡的沙沙声在恣意附和。
她笑了很久,喘过气又继续,无边的怨恨和沉重的痛苦折磨她的同时还在挑战别人的神经,直到她终于笑够了。
“他啊,活活累死的。”单可停下来了后又微笑着说出这话,眼神里除了怨恨以外,还有很多泪水从眼眶里流下,一颗颗接着,“为了养活那些天天都想我死的人。”
空气瞬间凝结,三个人沉默不语都没有话再想问出口。
沉寂到最后,单可深深看了他们一眼,淡淡劝了句:“你们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这里的人即使还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没救了。”
*
按计划,周六下午两点正式举行纪念礼,由红姨做向导,带大家一起去参观崇音建的学校、故居,还有观看一些有关于她的记录影片。
这些影片其实就是她曾经参加过的公益活动,除了扶贫望善村,她还做了很多扶助,她每一笔钱都花在捐助的刀尖上,除了必需的吃用,没有一分是留给自己和家人。
甚至于有时候为了一些急助,还欠下了不少外债。
玉洁坐在第一排,眼瞳里倒映的全是崇音那些感动人心的善行事迹,风里来雨里去,坚持唱歌,认真对待每一次工作的机会,然后再把所获得的酬劳悉数投入到望善村。
看着美丽的校园一点点建起来,看着每一个可爱的贫苦孩子得到心爱的学习用具,真诚单纯的眼睛,流淌天真的期翼。
她听到身后传来隐隐的抽泣声,都不用费脑子,光用耳朵就知道是心软的妇人们。
“比起他们,我真的是太幸福了!”金科闷声开口,表情有些凝重。
“对啊,至少我们从来不愁吃穿和上学。”萧闲佑也跟着感慨,脸上感恸居多。
然而玉洁平静地从头看到尾,对这上面部分事迹特别不屑一顾。
刚好旁边的两个人又在那边感慨,于是压低嗓子只用他们才能听到的音量开口:“建学校是好事,帮孩子垫付学费我也认同,但是帮着养活一大群有手有脚的成年人,她是不是脑子有病?”
“完了欠的债自己没还完只能留给儿子,都说儿女是父母的债,我看崇音的孩子像她父母多点。”
“……”
“……”
萧闲佑品着上面那些话,总觉得哪里味不太对,“也不是养活吧,那些村民有自己下地干活,只是收成不好……”
“呵呵。”玉洁冷笑着打断:“一个学期300块钱的学费,我就算他春秋两季收成不好连100块都赚不了,那为孩子出去外地打个半年洗碗工,一天攒3块100天也总能抠出来吧?”
“他们不是有年轻人出去打工么?”金科插嘴道。
“是有,可为什么我看那些影片背景处都看到了他们身影?怎么的,崇音拍纪录片他们还要回来捧场么?摆明了就是见有冤大头捐钱假用离不开家的借口死活不出去干活。”
玉洁越说神情越来越厌恶,她突然想起村长第一次带她们去住房时候,单可找上门来赶人,她们不好意思弄坏了些东西打算赔偿时候,那个崇芳莲投来的贪婪眼神。
要不是单可最后说真少了什么会亲自找上门,那人指不定就要越过她来坑些东西回家。
萧闲佑还想说什么,不过旁边的旁边忽然传来两声咳嗽,三人扭头一看,红姨正板着脸盯着他们仨,目光锐利地批评。
他立马双手合十腆脸无声认错,金科也用两指拉起自己的嘴,不说话了。只有玉洁傲娇地扭回脸,对着投影仪放出的画面“嘁”了一声。
红姨憋住脸,顶着青筋暗自运气。
好在看完这些崇音纪录片后,她得组织大家去参观那所传说中的希望小学,还没功夫收拾玉洁的叛逆。
而玉洁也非常“懂事”,自动落在最后面不到前边去碍她眼。
去希望小学那条路上时,村长和一些村干部都来了,穿梭在外来人里,为他们说些崇音住在这里时的事迹。提到那个伟大的女人时,他们无一不是感激涕零。
“姐,我们不能只信单可一个人的话。万一,她真的是在做戏呢?”金科有点担心地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今天早上那场闹剧的刺激,玉洁很排斥和村民交流。
别人想要和她说话,都被生硬的敷衍给糊了过去。
“我知道,但我又不是因为单可。”玉洁无聊的撇撇嘴,见萧闲佑和村会计聊得欢快,脚下一顿,人瞬间落后他好几步远,“我怕被居、心、不、良的穷人缠上还不行么?我可不是大善人,没做好舍已为人的准备。”
金科长长叹了一声,打死都不信她没偏见。
希望小学如今已经变成了废弃楼,除了崇音和那些老师的办公室一动不动以外,其它教室早堆满了东西。
大家还以为能听到郎朗读书声,却没想到看到的都是一派荒凉陈旧。
“孩子们都长大了,出去打工啦。”村长在前面唉声叹气。
热心的妇女自然免不了问长问短,村长抚摸着这里的黄土泥墙,眼有泪光闪现,老烟嗓粗嘎:“吃都没得吃了,哪里有闲钱读书,勉强读到六年级就走了。”
“哎呀,那征用那些孩子可不就是算作用童工了吗?”有人惊呼,顿时议论就纷纷熙攘起来,你一言我一语,说到后面还在劝村长这是犯法的。
村长无奈摇头,笑容勉强苦涩,“我们这些人没用,供不起娃子。”
“那我们帮忙把学校重新建回来啊!”有个年轻女孩快嘴喊道,可是刚喊完就见她旁边的男朋友用力拉了下她衣服,低声说了一句话,很快女孩的脸色就开始僵硬起来,笑容都变得有些假。
不过很多人没注意,因为都被这句话给吸引过去了。
“对,读书能改变命运,只有孩子们回来好好上学,出人头地,这样贫困的村子才能找到出路。”一位上了点岁数的老太语重心长建议。
“对对对。”大家伙都很热心,仿佛只要给句话,他们立马就能撸起袖子把这铺满灰尘的学校给收拾干净。
村长颤抖着抬起手,指节骨粗大的黝黑老手来回抹眼,擦去浑浊泪水,连连说谢。
“姐,我们也帮帮忙吧。”金科抬臂挡眼,鼻音浓重。
萧闲佑在一旁也点点头,神情动容,“大家都有一颗善良的心。”
“对啊~”还有人在符合。
玉洁很震惊地看着周围这群人,这是回到了小学思想品德课时候么?不过人心如古这是好事,可能她只是不怎么适应,另外本性还比较现实点。
她向前走近了些,靠在黄土泥墙上,一边数着那一扇窗后的陈旧书本,一边点击着手机屏幕懒洋洋问:“听说崇音资助出了大学生,现在已经毕业了吧,他们呢?”
“嗯?”村长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抹泪的手僵在那。
玉洁看了下,笑出大白牙,小脸甜甜的问:“咱们说点开心的事,这个村子不是出了大学生么?他们现在呢,过得好吗?有没有打算回来发展村子呢?”
“这村子竟然出了大学生?”依旧是那个年轻女孩,单纯直白的很,旁边的男朋友都恨不得捂住她嘴。
玉洁倒非常喜欢她的捧场,举起手机晃了晃,“三个,学校有在一二线城市的,而且据说学习成绩不错,好几家媒体还做过有关的公益采访哦。”
她转过眼,脸上依旧笑颜欢愉,目光灼亮。
村长慢慢放下手,浑浊的老眼和她静静对视,好久才开口:“小姑娘真是关心我们望善村,这事都查的这么清楚。”
“嘻嘻,村长见谅啊,职业病,职业病啦~”玉洁立马致上歉意,小眼神blingbling地发出真诚之光。
“他们每年跟你们一样,资助好多东西回村子。”村长从口袋里拿出一根小卷烟,火柴棍点燃,悠悠吸上,烟气淡淡成雾,模糊了他的轮廓。
玉洁恍然地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萧闲佑和金科两人立马松口气,真怕她继续纠缠着不放。可是一转眼,又看到她在手机敲敲打打,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嘴里还嘀嘀咕咕的,一看就准备继续发问。
两人对视一眼,果断而默契的开始找事给她,然而人家非常执着,甩了两颗白眼后继续准备搞事情。
三十秒后,玉洁抬起头:“村长……”
“崇风!”
“啊!”
凄厉的尖叫从背后响起,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左顾右盼的,最后锁定声源是来自身后校门口的台阶下,可一双双眼睛顺着望过去,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过了好一会,刚才那尖利惨叫再没有出现,隔久了竟然有种错觉。
“怎么回事?我出现幻觉了?”
“刚才是有人叫了吧?”
几个人开了口,迈开脚就要走过去,可是还没走出两步,就被钉死在原地,眼睛张得很大,嘴巴哆嗦着。
“崇风!”
炎热阳光渐渐温亮,朝西落下,在老树婆娑摇曳的沙沙声中,乌黑的发顶缓缓冒过台阶来,虽然慢速,但是很快,一双乌黑无光又没多少眼白的眼睛浮出台阶最后的平线。
无边浓稠的怨恨。
“崇风!”
再一声凄厉,两只满布新旧伤痕的手猛地拍立在地上,撑起一张惨白无血的枯槁青脸,长长血泪挂着,犹如地狱逃脱的饿鬼。
曾经求救的女人
场面一时间混乱起来,靠最近的人最先大叫起来,颤抖着身体踉跄后退,不知道是谁先软了脚,往下一摔,连带着旁边的人一起扑倒在地上。
遮掩被撤开,还没搞清楚事情的人总算知道为什么突然所有都往后缩了。
一双憎怨双眼,恨不能刮死这一片和睦有礼。
玉洁听到叫声时还没反应过来,等被狠狠撞出人群,一个回头,才看到一个满身血污的长发女人从门口慢慢爬过来。阴沉的青白脸面隐在长发下,满手疮痍。
她立马紧张起来,脚下原地转来转去,看得都是惊慌恐惧的面容,还有小孩吵闹的哭喊声。
“你们都看到了?”纵然被那疑似冤死鬼的突兀出现闹得心脏有些飞跳起来,但玉洁还能保持镇定。
有人听到了她话,惊慌立马轰到顶点,颤抖着往后躲的时候又纷纷喊起来:“鬼啊,鬼啊!”然后只顾着自己藏匿,拼命推人出去。
“不要慌,不要慌!青天大白日的别瞎说!”红姨显然也看到了恐怖的鬼样,但是她一点都不信,反而担心大家不断拥挤在一起,很容易发生踩踏事件。
与此同时还有几个有点见识的男人也一起应和:“叫唤啥,这世上哪有什么鬼!”
“不要急,不要闹,注意脚下安全!”
在这几个人的合力维持秩序下,骚动的人总算稍微镇定了下来。
就算只有二十来个人,可是这废弃小学拥挤的很,加上随行的十几个村民,还真有人被骚乱弄出了伤。
刚才那位天真姑娘这会紧贴在男朋友怀里,她就是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被推来推去,头还不小心挨了几下手肘击打,好不容易找到庇护港,还要被几个大妈骂矫情,委屈立马涌上脸,眼角时不时划过泪滴。
后来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崇风是谁?出去啊,找你的啊!”大家就停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指指他又指指她。
然后又想起来喊的是姓的崇,不管三七二一,先把最角落的村长给推了出来。
这个过程花费的时间只是眨下眼,果然危难之际见效率。
玉洁站在最外面,和被三下两下推出来的村长大眼瞪小眼,无言以对。她扶好下老人家摇晃的身体,再复杂地扫视一遍推他那些惊惧的脸。
她是服的。
尖叫又刮起耳朵来了,地上爬着的女人张着嘴,鲜红血水不断流出,染深了身上深色麻布,很快就变成了老旧的血迹。
玉洁微微睁大眼,身子往前倾去,想要看清那个女人的面容。
“别怕!那不是鬼!”萧闲佑终于从人群堆里挤出来了,还是金科看不过去拉了一把。
他捋捋糟乱的头发,微喘着气指指女人背后的,急得有点上火:“别乱叫了,有影子呢!”
话音一落,还有耳朵的人立马伸长脑袋看过去,人云亦云的惊慌立马消去一大半,“果然有影子啊!”
“谁在那边乱喊的?”
“刚有人先喊的鬼!呐,就是她!”
好几根手指一起指向一个身材胖胖的妇女,这个时候,即便有人说那不是鬼她也还是不信,冷汗不停哗啦啦掉落,她反手一指,点着玉洁就说:“她刚问的我:你们都看到了?这话意思不就说前面那是鬼吗?!”
众人纷纷顺着她的指示,惊脸怒目盯着玉洁,架势都是说不出个理由绝对不会放过她。
“……”玉洁眼皮抽了抽,感觉有点羞恼又有点心虚,她原意是想确认这到底是鬼还是人。
“我话还没说完,你们都看到了吗?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们要赶紧去帮忙呀!”她非常生硬又没有技术含量地把话给强扭了过来,但是盯着她的人一点都不信。
好在,这个世界上有种人叫热心的青年,萧闲佑马上应和,“对对对!快来个人,帮忙把她扶起来。”他先一步跨过去,几下就来到那女人身边。
然后刚才帮忙镇场子的中年男人也跟着走上去。
几个人来到旁边后才得知这恐怖模样背后是怎样的悲惨。
这女人之所以趴在地上,是因为她的两只腿全被扭得不成人样,左脚脚更恐怖,直接是反向折成九十度。
除了扭折,露出的脚踝跟手一样,布满了粗长的伤痕,割口很深。
“滚,滚开!”女人恼怒地挥开他们,流着血泪的眼睛一直盯着动都不动的村长,瞳里有些浑浊飘来飘去,拖着虚弱的嗓子怨恨着:“崇风,求老天开眼,我愿意用命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离最近的萧闲佑躲开挥打,眉头紧皱起,想了一下还是蹲下身但温声好气哄劝:“你不能再拖了,很容易失血过多导致,”他一个急刹车,把后面的字咽下。
女人冷冷一笑,她慢慢扭过头来,一字一顿盯着他说:“我,早,死,了!”每说一个字,血就吐出一口,一波接着一波,像是要把身体里所有的血水都呕流出来。
萧闲佑开始慌乱起来,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只能反反复复劝说:“别说了,稳住,我们送你去医院!”接着转头就朝还在发愣的众人怒喊:“看什么看,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啊!”
“啊,救护车,救护车!”红姨被这一吼给吼清醒过来,忙掏出手机,但是还没拨出去就被眼前一幕给吓得摔掉手机。
只见那个女人从腰那边掏出一把锋利小刀,抬起手然后迅速往脖子侧边开始一路长长拉过,鲜红的血色喷溅而出,洒了满满一地,也泼了萧闲佑满面温血。
尖声高叫立即此起彼伏,所有人都被面前这一幕狠狠冲击,眼睁睁看着脖子上那一道大开口变成闸口,血水汹涌直落。
萧闲佑愣愣呆呆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睛里全是红色的血花,滴落在地上炸开,从初绽的艳丽一路盛放到颓靡的污垢。他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女人用力扯开笑容,尽是解脱,她艰难地向前爬了一步,抬起枯瘦的手朝村长那方向虚抓了一把,眼里尽是悲苦的怨恨,在吐出最后一口血沫后,身体终于失去支撑,重重倒在血泊里,死不瞑目。
玉洁浑身一个激灵,本能快过脑子,飞快冲过来跪在她面前,撕下衣服衣摆一圈,小心翼翼贴在割口上,但是血实在太多了,止不住还很快就染红那薄薄一片布。
眼泪一下子就冲出眼眶,她扭头就喊:“给我,给我纱布,什么布都好,快!”
最近的萧闲佑立马脱下上衣,学着玉洁撕开,但是手太抖了,连个口子都撕不出来,急得都有鼻音了:“小玉,小玉。”
玉洁一把抢过来,三下就撕出好几条,全部拿去止血,然而这都是无济于事,那女人下手很重,直接割断了劲动脉。
直到有人攀上她的肩膀,低声叹道:“够了,她已经死透了,你看。”
玉洁一点点看过去,泪水打湿眼帘,将面前慌乱景象冲刷的更加明亮,一大摊血迹缓缓流淌,躺着的人眼睛大大睁着,却没有一丝焦距,连疼痛的抽搐都随着鲜血流失的速度,静谧停歇。
她无力地松开手摊坐在地上,眼泪又开始哗啦啦掉落,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这么多悲伤。
然而很讽刺的是,山那边烧起了瑰丽的火烧云,把残余的阳光渲染成美艳夕霞,竟然还和这一片血滩相映成辉。
玉洁轻轻合上那一双眼,残留的笑容让那女人看起来有一分安祥,她看着,最后在心底留下一声祝福。
愿你来世不受折磨。
*
死的据说是村里的人,但其实目睹了全部过程的人心里都不太信,可是又能怎样?自杀,外人怎么去管?
至始至终旁观的村长在大家都接受人死透了的结果后,才叫村民找来一个担架,把尸体拾掇好往村子深处抬去。
“得先让她回家,才好离开。”村长的话随着烟气消散,他背着手缓步离开,背好像又佝偻了一点。
玉洁找了个荒置菜地待着,身上的衣服还没换,裤腿上全是斑驳的血,但也管不了那么多。此刻的她满心都被愧疚侵蚀,只要脑子里不断闪现那个女人一身伤痕的模样,自责就不停鞭笞,再多眼泪也宣泄不了渐涨的痛苦。
直到那个女人被抬走消失的时候,她才忽然那张脸是在哪里看到了。
玉洁抱紧身体把脸深深埋进双臂,隐忍的抽泣声越来越大,伴随着哽咽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走的,我不该!”
她就该在那个女人呼救的时候去拉一把,而不是理所当然的以为只是人家家务事,哪怕最后也只是闹出了乌龙,也好过现在看到一条命就这么没了。
开始暗淡下来的天色叫心防逐渐崩散,不远处池塘里呱呱叫的蛙声掩过了蝉鸣,凸显这荒芜地带更加僻静。
玉洁哭着哭着,声音就渐渐弱下来,直到嘴里停止抽泣,眼里停止涌泪。她还把头埋着趴伏的肩膀窝里,闻着因抱挤而浓郁的汗味,有丝丝血腥味交相混杂在鼻尖,连鼻涕都挡不住侵入。
她轻轻加重呼吸,感觉吸入的腥味重了些许,再眨眨眼,脚底下的泥土变得有些模糊。
人也是动物进化来的,所以感知退化了,不代表没有。
玉洁慢慢向右转头,在即将越过手臂那线条时停住,深深吸入一口气后,露出右眼。
入目一片血红。
该死的手机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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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瞎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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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地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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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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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综复杂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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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俩是情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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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唯安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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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察觉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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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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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了,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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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事的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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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大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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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时宜的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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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唯安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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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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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雅雯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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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包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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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萧赛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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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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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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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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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小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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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意安排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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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俩好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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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赖的老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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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爱搞事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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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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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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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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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孩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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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柴杆被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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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寿陵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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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亭迎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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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的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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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质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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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似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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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合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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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的小孩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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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顾忌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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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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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生的危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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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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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人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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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目的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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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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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洁的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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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戈,稳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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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留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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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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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棠棠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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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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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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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棠棠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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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愿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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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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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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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棠棠找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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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啊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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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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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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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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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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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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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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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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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拖入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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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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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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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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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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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河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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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幼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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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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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因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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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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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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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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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是什么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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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叔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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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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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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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一些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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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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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妙的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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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你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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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
玉洁往后一站对着萧老叔背影做鬼脸, 心里不服但是也就只敢在背后耍耍性子。
不要她帮拉倒,还省了力气呢。
可是在一边旁观了一会后,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
玉洁好几次看到那几个何之新找来的年轻男人, 铲土时会把铲的泥土往萧闲佑身上甩。
她仔细观察看了好几次,终于确定那几个人的确时对萧闲佑是真有敌意。
并且萧闲佑也感觉到了, 只是皱起眉头并没有说什么。
“都让人欺负到头上了还忍,真是个呆子!”玉洁恨铁不成钢。
“嗯?你说什么?”萧老叔偏过头,以为她在说他。
“没有, 老叔,他们实在太慢了, 我去帮忙吧!”玉洁鼓着一口气。不等萧老叔回答,直接蹬蹬几步脚跑的萧闲佑身边。
“看着点!”她恶狠狠瞪了一个又想暗地甩他泥巴的男人。
吓得他缩回手,旁边同伴啐了他一口。
萧闲佑拉住玉洁,小声道:“没什么的,算了。”
“人善被人欺!”玉洁不赞同,但是眼前事重要, 她也就不纠缠了。
这老槐树的根部已经被挖出了不少,深度也快一米了,推推树身也倾斜了不少。
他们在树身上绑了好几圈粗麻绳。
打算再挖到差不多半米的时候就合力拉倒。
“小玉,怎么了?”萧闲佑抹了一把汗, 见玉洁还不走, 在一边待着, 以为是自己冷落的关系。
“没, 我就事看你辛苦, 想来帮帮忙。”玉洁脸色稀松平常,她是真想帮忙。
也没想到这村子真穷,连个拖拉机都挪不出来,要人力来拔树。
萧闲佑笑了笑,刚想说不用,但是话到嘴边忽然想起她似乎有一把异于常人的力气。
也许,可能,女朋友说的帮忙真的是能帮上大忙。
但是他怎么舍得,“别了,太累,当心划伤你的手。”
“可拉倒吧,树折了她都不会累。”
萧赛戈经常被玉洁“欺负”,老清楚这女人在体力和力气上的异于常人,简称变态。
萧闲佑皱了皱眉头,反怼:“你就想偷懒。”
“嘿,行,我不说。”萧赛戈比划着拉上嘴,护妻狂魔惹不起。
玉洁吃吃笑着,但是还是歪缠,“我要帮忙啦,快做完快结束。”
更重要的别让那几个男人搞幺蛾子。
别以为她没看到他们不怀好意的交头接耳。
萧闲佑最吃玉洁撒娇,败下阵来,“行吧,不过你把手套带上。当心别划伤了手。”
他把手套给摘下来,不容分说给玉洁带上去。
玉洁心尖灌了一口蜜,美得甜滋滋的,也不管这手套碍事儿,老老实实带着。
一旁萧赛戈看到玉洁真打算上场,直呼:“侄媳妇真疼人,羡慕哟!”
而那其他几个年轻的男人看了,对视几眼,免不了开始说酸话。
“娘们儿能干什么事儿啊?拔个树也要来凑热闹,吃饱了撑的。”
“就是,别等会儿弄伤了,又在那边鬼叫。”
“哎哟,疼,疼~疼死人家了~”一个细眼细嘴的男人装模作样在那边撒娇,惹得其他人哈哈哈大笑。
这几句意有所指的酸话,响动不大不小,刚好够玉洁他们听到。
玉洁本人倒没什么,只是挑了挑眉,只觉自己看到了智障在跳。
而萧闲佑和萧赛戈的脸色则脸色很不好看的。
尤其是萧闲佑,再好脾气也忍不住此刻那些人对玉洁的羞辱。
“你们……”
可才开口就被玉洁拉住。
只见她笑眯眯的朝那几个人说的,“那几位大力士,动手呀,别光说不做啊。”
“这么点破事都要娘们帮忙,你们行不行啊,不行就赶紧回去找奶喝吧!”
玉洁吊儿郎当的表情相当讽刺,刺激到了这几个年轻男子。
他们也不直接对上,只是拉起绳子,一边拽着,一边状似不经意的自顾自说话。
“说是来帮咱们处理事情的,结果还不得我们自己上手。”
“不知道是不是来宰人的钱,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信这套。”
“也就是欺负俺们这乡下人。”
“大城市里来的果然高高在上,天天头抬那么高也不怕摔趴了。”
玉洁冷哼一声,叉腰准备杠个他们个不知死活时,萧赛戈开口了。
“这几个人最早就想对刘幼宁动手来着,是表侄拦住,还给其中一个人好一顿收拾呢。”
萧赛戈努了努一张国字脸,他这会轻蔑地看着三人,时不时撇嘴。
玉洁有些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萧闲佑有些脸红,“就是最开始那天,你跑来说什么刘幼宁杀人的那天。”
“哦!”她恍然大悟,随后嗤道:“那你俩还帮什么忙,是请我们来办事的,干嘛这么招气受。”
玉洁拉住萧闲佑他们,让一起抱臂看戏。
见萧闲佑和萧赛戈两个人真不来帮忙之后,那几个年轻的男人偷偷暗骂了几声,碍于何之新在场,也不敢发作什么。
再来磨蹭了半天,何之新也在不停催促。于是他们开始了“嘿吼嘿吼~”的拔树动作。
三个人原地旁观着,见他们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不过是把树拉倒了几度倾斜罢了。
老槐树也不是什么百年老树,顶多了树身比平常的粗壮了一些。
可五个大男人硬是拉的费劲。
玉洁似笑非笑,明晃晃的嘲讽,“还真是光说不会做。”
和他们费力干活的对比,萧闲佑和萧赛戈一旁高高挂起悠闲自在的样,真是点了这几个男人不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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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和萧闲佑接下梁子的国字脸就站出来指责了。
“我们在这儿那么用力干活,你们倒好就知道看戏,还想不想把活干完了?”
这说的,萧赛戈都要气笑了。
“我记得不错,你们好像是拿了钱的吧。这拿钱做事儿,天经地义,怎么还轮到指责了?”
“是你们求着我们来的,给钱都不正常吗?”国字脸甩口一辩,蛮横的理所当然。
萧赛戈疑惑的看向萧闲佑:“我们求着他们来的?”
总算看到这边插曲的何之新也是为难,好好的几个年轻人怎么就起冲突了呢?
也不怪他注意不到,忙着劝导人群往后又忙着找家伙什儿。
但不管谁对谁错,再怎么也没驱鬼的事重要。
他急得满头大汗,正准备劝导,就见玉洁开口说:“既然你说是我们求着你们来的,那还能干活不?不能也别拿钱了,一边待着。”
“你厉害啊,来呀来呀!臭娘们儿唧唧。”出头的那个人嘴里骂骂咧咧的。
萧闲佑顿时捏起拳头往前冲了几步,萧赛戈眼疾手快拉住他,连忙劝道:“冷静冷静,动手了事就不好说了!”
再来,他看了一眼萧老叔,目光开始泛凉了。
玉洁倒没有被激的上头,白了那个人一眼后径直走上前,至于这几个人看到萧闲佑怒气冲冲的样子反而纷纷退后。
欺软怕硬的废物。玉洁在心里骂了一句。
萧闲佑深吸了一口气,推开萧赛戈跟在她身后要帮忙,萧赛戈也连忙跟上。
刚拾起绳子,可是还不等喊一二三呢,玉洁站在最后,绳尾往肩膀上一搭手腕旋了个圈,紧接着腿往后一挪直接拽着往后走。
枝叶摇晃的哗哗声顿时沙沙作响。
在绳子最前端的俩叔侄感觉尤其明显。
两个人手还没抓稳绳子呢,身体就被连带着往后退,抽空抬头一看,就眼睁睁看着那树慢慢朝他们倾倒过来。
两个人齐齐回头,神情震惊到无以加复。
他们不是拔树,他们是和树一起被拔。
拉到差不多的时候,三人就快速放开手,任由那老槐树顺着惯性重重砸在地上。
扬起的灰尘迷了好多的人,惊叹声纷纷响起。
短短几分钟,让他们费了老半天劲的树,就这么被一个女人轻易的拉倒在地。
不光是那几个年轻男人没了声响。
就连一旁观看的萧老叔也忘了抽烟,一向平静的面容出现了丝丝龟裂。
“你、你,你吃什么长大的?”萧赛戈震惊到有些结巴。
玉洁淡淡一笑,并不以此为傲:“吃饭长大的。”随后瞥了一眼那嘴张老大的五个人。
状似活动双手一样,指骨捏的咔啦咔啦作响。
“呵,什么年代了还有看不起女人的,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废物。”
玉洁就是看着那几个人说的,相当倨傲。
纵然再气愤,可是就连刚才叫嚣的最狠的人都不敢再说话。
一时陷入僵持,何之新马上走上来打圆场,“闺女,你可真厉害啊!力气这么大,回头叔给你包个大红包。谢谢你了啊,今天辛苦了。”
玉洁摆摆手,对他又是另一个态度。
“没事儿,这也是我们的份内事儿。您别计较我捣乱就行了,还给什么红包呀。”
“要的,要的,去去晦气啊!”何之新压低声。
这小小的插曲,就这么被胡乱打岔了过去。
老槐树被拔掉之后,玉洁探过头去看。
湿凉气息不断喷涌而出,在最深的坑底下,隐约透着与周围泥土不符的枯朽,果然有一口木制棺材深埋在里。
在这个深深的树坑里看不到任何蚁虫类,手稍稍往坑里一探,阴冷的凉气直窜手掌心。
老槐树下挖出了棺材,围观的村民既惊奇又害怕,是只敢看不敢再靠近,更别说去抬他出来。
所以,最后干活的还是只有萧赛戈、萧闲佑两个人。
那几个男人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帮忙。再觉得不当回事儿他们也不想碰这么晦气的。
萧赛戈挂着两圈麻绳,利索的跳进坑里。这事儿从小摸到大,他老早就习惯。
麻溜的在棺材前后两端固定上,萧闲佑在上头用一杆粗长的扁担在绳子打好的两圈穿过去。
“行了,挑出来就行了。”萧老叔抽了一口烟,一边又和何之新说老槐树的处理。
玉洁看着那黑漆漆的坑底,心里毛毛的,偶尔一阵颤栗爬过背后。
她忽然往后一看,什么都没有。
好在已经坑口挖的挺大,两叔侄算是轻松的把这腐朽到一定程度的棺材慢慢从底下小心翼翼的抬出来。
一抬出来,所有人就发现这口棺材并不大,看着体积像是只能装下半大的孩子。
玉洁回忆了下,昨晚看的女鬼看起来是个成人啊?
不等她想个明白,那边抬棺的两个人就发生了一点意外。
萧赛戈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被绊了一下脚,重心没控制好身子歪咧,这下刚出坑口的棺材一下子失了支持,猛地磕在地上,碎裂的开声顿时炸起。
经过岁月腐蚀的棺材盖板被这么重力一击当场裂开碎落。
碎木纷纷脱落,一团破烂的尸体滚落出来。
周围立刻响起几声尖叫,刺得人头皮发麻。
玉洁赶紧细看,那一团尸体,身上虽然破烂不堪,但却还是一具依然有皮有肉的尸体。
只是发着青黑的颜色,没有化成常识所理解的白骨。
除此之外,躯干也被用力扭折成一团,在残留的一些皮肤伤痕道道明显。
玉洁慢慢将视线扩移,最后落在了那张瘦瘪的面容。
那还残留着悲惨的痛苦神情,两只眼睛,瞳孔占了过半,也睁得极大,在奋力告诉对视的人,她满腔的怨恨。
看到了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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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可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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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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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三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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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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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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