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道无疆》 第一章 天道轩(上) 连绵群峰,雄奇秀丽,悬泉瀑布,飞漱其间,一道道璀璨的银带嵌在这片青葱翠绿里,整个看起来宛若是一块稀世翡翠。 在那座山上的那座小道观里,一个三尺来高的孩子正拨楞着小腿挥舞着小手从正堂主室飞奔而出,脸上是无尽的喜悦, “师父,我终于练成《天道宝典》了。” “哦?是吗?” 白发苍苍的老人,轻轻捋着腮下如马尾般一大把银白色的胡须,于干净的院子里含笑而立,身姿伟岸,精神矍铄,孩子从屋里跑出,一把搂住老人的大腿,扬起满脸稚气的小脸,空灵清澈的大眼睛里似乎总是在跃动着的几分机灵,确实让人分外喜欢。 老人真名不知,只是在玄真界顶着一个让人想起来就头疼的名号——天道翁,孩子名叫萧聪,是天道翁收下的唯一弟子,也是玄真界一向以阵法闻名遐迩,继四大王族之后第五大家族现任家主萧天宇的小儿子。 天道翁满意地点点头,再次轻捋了捋腮下的胡须,笑问道: “小聪,你来师父这儿多久了?” “嗯………” 萧聪搔搔后脑勺,道: “我四岁被父亲送到您这来,大概得有三年了吧。” 天道翁意味深长道: “嗯,三年,不短了。” “师父,您说什么不短了,是说我练功吗,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 萧聪赶忙为自己申辩,腮边是气鼓鼓更为明显的婴儿肥。 “呵呵,傻孩子,为师不是在说你慢,你练功速度已经算是很快了。” 天道翁俯身溺爱地轻轻揉着孩子的头,眼睛里充满了笑意,但在这浓浓的慈爱当中,似乎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他抬起头来,走到门外。 萧聪随之走到师父的身边,天道翁将手放到萧聪的肩膀上,仰起头,望着一览无云清澈如一片湖水般的天空。 秋日的风里带着几分凉意,轻轻地吹动起他宽松的白色长袍,梧桐树的叶子被吹得哗哗作响,其中隐隐传来几声轻轻的叹息, “唉,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萧聪用力仰着小脸,抿着小嘴一脸疑惑地看着一脸愁容的师父,突然,他想到一件事,他觉得现在是时候向师父交代清楚了。 “师父,有一件事徒儿有点不好意思说。” “呦,还有你小子还有不好意思的事么。” 天道翁心不在焉地瞥了萧聪一眼,后者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勉强可以说是尴尬的东西,而后又如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般,道: “师父,我不小心学了您珍藏的另一门法术。” “哼!”天道翁嗤之以鼻,“小子,你现在摸着你的良心说,这些年你偷学的东西还少吗,放着好好的《天道宝典》不学,非对那些旁门左道情有独钟,要不然,怎么现在才修成《天道宝典》,一想到这,为师就痛心啊!” 萧聪越听越来气,撅着小嘴,粉嘟嘟的小脸上写满了愤然。 “哼!老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都是你故意让我学的,你现在又来说我,你什么意思!” “这……有吗?我什么时候让你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我才没有!” 天道翁别过脸去,死不承认。 “你老是拿我当小孩子,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你就是在故意逗我!” 萧聪越说越气,小脸涨得通红,看师父不以为然,便开始蹦着跳着要去揪天道翁的胡须。 “好了,好了,你个小机灵,为师知错了还不行吗。” 天道翁一边躲闪,一边对萧聪的攻势连连招架,努力护住自己的胡须,可这个被自己惯坏了的小徒儿就是不依不饶,他连哄带骗,甚至是恐吓,但招招都不好使。 “乖徒儿,乖徒儿,你不是有事跟师父说嘛,咱先停下来,先停下来,你跟师父好好说说。” 如此折腾了好长时间,这令人心焦的的小祖宗才安静下来。 天道翁陪着笑脸, “乖徒儿,你不是有事要跟师父说吗,现在说吧,又是为师哪一本惊天地、泣鬼神的不传绝技啊?” 小家伙余气未消,两颊的绯红还未完全褪去,一脸认真地答说: “叫《修罗十三式》。” “哦……《修罗十三式》…”天道翁轻捋着胡须若有所思,“为师不记得有这么一篇术法啊。” “有的,有的,”小家伙兴高采烈地急着辩驳,“就是您藏在床底地板夹层里的那一篇。” 天道翁轻眯着的眼睛猛然间睁大,发须无风自动,白色长袍一阵猎猎作响,他的脸在刹那间别向这一边,冷飕飕的目光射在孩子的身上,那张粉嘟嘟的小脸突然间便失去了血色,颤抖着向后退了两步, “师父我……做错什么了吗…” “修罗十三式,修罗十三式,你竟然练了修罗十三式……” 天道翁的目光越来越寒,直看得萧聪不由自主地开始瑟瑟发抖起来,而又在那一霎那间,他的目光突然就退去了所有的狠厉,转而代之,是一片疑惑。 他如癔症般自言自语道: “不对,不对,修罗十三式是洪荒奇篇,所用文字连我都不能看懂,他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参悟得了那么深奥的术法,再说,他既已修成天道宝典,便没有理由再去修成《修罗十三式》,那可是他的……” 他的脸上突然写满了从未有过的惊骇, “不对……不对……” “为什么会是这样……” 天道翁将干枯如老藤般的右手放在萧聪的头上,良久,发出一声悠远绵长的叹息,这叹息听起来犹如从无比久远的时空上游传来,一直传到萧聪的耳朵里,微不可闻,却让这个尚未浅尝人事的孩子从内心里感到一阵分外难受的悲戚。 “或许,这次真的是我做错了吧………” 萧聪低下头,在心里想,悄悄地流下几滴眼泪之后,转而却在稚嫩的小脸上绽放出甜美而又满足的笑容,泪水流过浅浅的酒窝流进微微咧开的嘴角,他尝不出它真实的味道,只是隐隐感觉,有点咸。 “没关系,我已在这世上活了七年,认识了最爱我的父亲和师父,没什么好遗憾的了,千不该,万不该,总归是我不该练那该死的修罗十三式,老头子特意将它藏在床底下,我早该想到的……唉……或许,这是天意吧……” “唉……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又是一声幽幽叹息传来,天道翁转过身,无奈地看着萧聪,眼中既有怜爱,又有不忍, “我的徒儿啊,你这可让为师如何是好…” 萧聪仰着小脸,认真道: “师父,古书上说,‘天有慈,人理善,万物心藏恶,平衡在心间,天有道,人循事,天道有所应,概论不外仙。’我……” 天道翁忽地袍袖一甩,厉声呵斥, “你给我住口!古书,古书,古书个屁,为师让你参悟世间大道,你就给我学来了这个,他仙人的,我还就不信了……你跪在这儿,给我等着,没我的命令,不准起来!” “是……师父……” 萧聪连亘都没打,干脆利落地跪在了地上。 虽被厉声呵斥,但心里却不由生出几分暖意,甚至是几分希冀,他低着头,脸上却有偷偷的笑, “看来师父还是挺心疼我的。” 第二章 天道轩(下) 正门对着的主舍中,三清祖师的挂像前。 天道翁踱来踱去,不时停下,不时脚步又起,皱着的眉头始终未松弛过,整张脸似是拧成了一个疙瘩,他轻拍着油光发亮的脑门,轻轻呢喃,却也掩饰不了他内心里的焦急, “怎么办……怎么办……仙人的,这么多年,我天道翁什么时候这么窘迫过,不行,得想个法子啊………” “去他个仙人的,这小子我还就留了能怎么着,想当年天………” “唉,算了,我还是先试试他的功力吧。” 天道翁带着一缕“仙气”三摇两摆地从主舍飘出来,在院子的正中站定。 “小聪,你过来。” 语气平常,面色古井无波地向萧聪摆了摆手。 后者屁颠屁颠跑到其身侧后欣然站直身体,微微仰起小脸,咬着专属于孩童那鲜红欲滴下唇,可怜巴巴地望着天道翁。 天道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心里不由暗自嘀咕, “嘿,这小子倒是鬼精得很呢!” 白光绕体,蓝芒涌动,蓝白亮光似在瞬间将师徒两人包绕起来,片刻之后,光芒隐没,师徒两人重新显现在庭院中。 “嗯,还好,应该没事……” 天道翁自言自语,自我安慰。 “小子,你跟我过来。” 师徒俩一前一后,相继穿过正堂,沿着长长的碎石小道,步入位于天道轩正中的藏经阁,秋风吹着两旁的翠合杨飒飒作响,萧聪也不知道这风里带着些什么样的感觉,虽然微微有点冷,却又感觉很是舒服。 进了藏经阁,两人分别在各自的蒲毡上盘膝而坐,天道翁在上,萧聪在下。 天道翁将长袖微微一甩,端正了一下坐姿,顺手一招,不知从哪飞来一本书卷,正好落在他张开的手掌上。 “咦,这是什么书,我怎么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 萧聪睁着好奇的大眼睛,努力伸长脖子向天道翁手里观望, “我还以为这藏经阁里的书已经被我全部看完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老头,你是不是在藏经阁里设了什么暗格之类的东西啊,你到底还藏了多少好书没给我看!” “看书,看书,整天就知道看书,都快成书呆子了。” 天道翁佯装愠色,却又忽地面色一转, “老头子我藏的不世孤本多着呢,就怕你小子找不到。” “嘁!”萧聪高高地扬起小巧的琼鼻,“骑驴看剧本,咱走着瞧!” “呵呵,你这小子!” 天道翁抚须大笑,然后又向萧聪招招手, “来,来,来,臭小子,为师今天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萧聪带着好奇的目光像一个小狗一样凑了过来, “冰-心-诀!” 他搔搔小脑袋,面色有微微的失望, “这算什么好东西!” 话音刚落,“啪!”脑袋便被天道翁毫不留情地拍了一记。 “你知道什么,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比起你读的那些烂七八糟的东西来,这可是无价之宝!” “行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一个小孩子也不懂。” “你、你、你,你个臭小子!我告诉你,日后你若不想被人天天追杀,可就全靠它了!” “有那么严重吗?” 萧聪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萌萌地看着天道翁。 天道翁叹了一口气, “唉,徒儿啊,你有所不知,这修罗十三式来历莫名,无尽岁月以来无人沾染,连师父我都敬而远之,你竟然……或许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为师今日将这冰心诀教赋予你,你必须好生修炼,当今世上冰心诀赝品繁多,即使是真品,也大多都不完全,只有这一本,是真正的始本!” 说着,一本古朴的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古书便被天道翁交到了萧聪手上。 萧聪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只见它整洁如新,怎麽看也不像是历经世事沉浮沧桑巨变而幸留下来的古物,在他的意识中,古物,就应该具有一种散发着时代气息的沧桑感,像书籍一类的东西,就应该是黄黄的,皱巴巴的才对。 “这怎么看都……” 古书于手中翻转间,他的面容突然呆滞,而后慢慢抬起头,惊诧地看着天道翁,满目讶然, “老头,你别告诉我,这书皮是千柳翡翠做的,书页是……是……烛…焰…蚕…丝帛做的!” “恩。” 天道翁抚须浅笑,怎么看都有几分小人得志的味道, “算你小子还算识货,不过你说的也不全对,亏老夫教了你那么长时间,告诉你吧,千柳翡翠做的书皮不假,但书页嘛,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逐阳蚕丝!” 萧聪怔怔地看着天道翁,眼中充斥着一种本不属于七八岁孩子难以言明的复杂意味。 良久, “小子,你这眼神是什意思?” “臭小子,你敢鄙视老夫!” “我说师父,您说您那么大把年纪了,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还逐阳蚕,能有张烛焰蚕丝做的就不错了,那逐阳蚕得是多少年前的蚕祖宗了,那可是吞过太阳的风云人物,您没事别瞎咧咧行吗。” 天道翁笑骂一声,意味深长道: “臭小子,现在你学识未深,还不明白为师的良苦用心,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 第三章 六年后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又是几载岁月悠悠而过,时间如一节素白色的轻纱在春风中飘着,于不知不觉中,便飘到了今天。 这六年里,萧聪每天都在挑水,烧饭,做着一切力所能及的事,除此之外,遵从师父的教导,每天要抄写《冰心诀》三千遍,为了修炼武技,还要准时去后山上接受那些近乎是惨无人道的磨练,但他却始终没有半句怨言,用师父的话说叫“若想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用他自己的话说充其量也就一句“习惯就好”而已。 天道翁一再告诫,他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能够修炼的萧家人,万万不可荒废了这得天独厚的天资,所以六年以来,他对自己可谓是孤注一掷——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六年过去了,萧聪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稚嫩的小娃娃,而是已成长为一个英俊萧洒的翩翩美少年,虽脸上还有某些稚气未消的痕迹,但却依旧不碍于用貌似潘安,颜比宋玉一类的词来形容他,尤其是那双黑而亮的眼睛,总是笑吟吟的,让人看了分外喜欢。 这天,萧聪做完早课,从后山赶回,睡眼惺忪朦朦胧胧,太阳刚爬上树梢头,从叶子间射过来的阳光,刺目得让他感觉有些睁不开眼。 他绕过天道轩的迎门墙,走到院子里,却意外看到此时天道翁正站在院子中间,一身素衣加身,说不出的合体而规矩,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在他的记忆里,师父还从未起得那么早过。 天道翁仰着头,倒背着手,头也不回地说道: “回来了。” 萧聪作揖一拜,声音恭敬平和, “师父。” 气氛略微有些低沉,耳边鸟鸣声声不绝,背对着萧聪的天道翁却久久再未说话,萧聪搔搔脑袋,而后又摸了摸鼻子,现在的感觉让他分外的不舒服,甚至是有些害怕,但他又默不作声,因为他不敢。 师徒二人就这样沉默了良久,终于,天道翁开口言道: “小聪,你来天道轩大概也已有十年之久了吧。” 萧聪在心里粗略算了一下,回答道: “是的。” “唉,十年了……” 天道翁重而长地叹息着,萧聪看见他的头似乎又仰高了一点,这场景似曾相识,与六年前的那天是如此的相像。 “小聪啊,咱们师徒一场,多少算是一场缘分,为师也不跟你卖关子,唉,今天你要走了,为师还当真是有点舍不得呢。” 说着,天道翁不由发出几声苦笑,听得萧聪心里一阵酸溜溜的,他忍住涌上喉咙的呜咽,小心翼翼地问道: “师父,怎么了?是师父要回东胜仙都了吗?” 天道翁点了点头,终于回过头来,在微微一叹后意味深长道: “唉,本来六年前就该送你离开的,这一拖竟又拖了那么久,为师实在是不能再陪着你了,我的好徒儿啊,释怀吧。” 萧聪黯然垂首,一串晶莹的眼泪结成珠子吧嗒吧嗒地落在青石地板上,他抬起胳膊用力一把将眼泪擦干,但无奈于这眼泪流得不由自主,刚觉干涩的面颊接着便又湿润了。 好一会,情绪才有所平静,他一直都是一个懂事的孩子,所以他知道,此时太过不舍,对于师父来说便是一种负担,今天是师徒俩在天道轩的最后一天了,怎么能让师父走得那么不痛快呢?那不是孝道所为。 抬起头来,顶着刺目的阳光眯着眼睛看着天道翁瘦骨嶙峋的脸,第一次觉得师父的欢骨生的竟是如此的高,也是第一次发现师父的面容已是如此的苍老,他嘴唇微微地蠕动,连连咽了好几口唾沫,才道: “师父,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徒儿明白,况且天意难违,师父是重新位列仙班,徒儿该为师父高兴才对。” 说着,萧聪破泣为笑,稚嫩的小脸上仿佛是开了一朵小花,只是这花开的让人感觉是如此的勉强,心乱如麻,他慢慢跪下,恭恭敬敬地连磕了三个响头,接着道: “师父,十年前您收下徒儿,悉心教导,培育至今,启蒙之恩徒儿现在还无以为报,如若师父不嫌弃,再让徒儿为师父做一顿简单的早饭吧。” 天道翁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欣慰的笑,一如既往的慈祥在他瘦削的脸上让人觉得比这早晨的阳光还温暖,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萧聪身前,慢慢将手放在萧聪的头上,轻轻地揉着萧聪乌黑柔软的长发,缓缓说: “我的好徒儿啊,为师怎么会嫌弃呢?活了那么久了,就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好歹你小子也总算是没有让为师失望,但这突如其来的离别啊,为师也是没有多少经验呐……” 他怅叹着,似是在与萧聪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算了,不说了,你去吧。” 萧聪起身,再次欠身一拜,刚转过身,却听见天道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对了,把你之前做的那道红烧小野兔再给为师做一份吧,最后一次了,以后恐怕就吃不到了。” 萧聪回过头来,微微一笑,轻声答道: “知道了,师父,徒儿去去就回。” “恩恩,为师就在偏厅等着。” 再转过头,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夺框而出的泪水如汹涌的的夏洪,冲破他意念之堤的阻挡,澎湃而出。 他一步步往前走,眼泪一串串往下流,在浸湿了一大片衣襟后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但他却依旧不为之拂袖,因为他不敢。 行至柴房,他以袖掩面,终于呜咽出声,以致嚎啕大哭,他蹲在柴房前的台阶上,两只胳膊叠在膝盖上,将整张脸深深埋在双臂之间,微微颤抖着的身体看上去是如此的孤独和无助。 他又将失去一个亲人了。 位列玄真界第五大家族的萧家,说起来算不得小,甚至可以说是很大,但细细数来,能让他当做是亲人的人却难过一手之数,除了父亲、母亲、师父,还有谁?难不成也要将自己那万恶的大娘——父亲的正房,和那三个哥哥算上?母亲已故,父亲重务加身,如今师父又要走了,亲情这种东西,对现在十二岁的他来说,几乎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侈。 终于,他站起身来,抽抽鼻子,用力揉揉眼睛,他的眼睛红的吓人,眼皮浮肿得厉害,这么一双眼睛此时镶嵌在他那本来天真可爱的小脸上,让人忍不住生出几分恻隐之心,怜惜之情来。 “唉,师父终究是要走的,其实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能陪伴师父那么长的时间,我又怎能再另奢求呢,唉,算了,我总要长大的,该来的也终究是要来的,我不应该这样,因为师父不希望。” 不时片刻,萧聪端着一盆红烧小野兔和顺便做的几道精致小菜恭恭敬敬地回到天道轩的侧厅,将木质的托盘轻轻放在天道翁身前木质的茶几上,然后又恭恭敬敬地退到一边。 正在闭目养神的天道翁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徒儿做完这一切,而后拂尘一扫,笑了笑,道: “最后一顿了,你也坐下吧,吃完了让为师给你上完最后一课。” “是,师父。” 萧聪未有推辞,欠身一拜,大大方方地坐在了茶几旁的另一个蒲毡上。 第四章 最后一课 早饭过后,萧聪将一干残羹冷炙收起,之后师徒两人一起来到天道轩的正厅,头上顶着悬挂在墙上的三清祖师画像,坐在仅有的两个蒲毡上,正如天道翁之前所说,现在,他要为萧聪上完这最后一课。 拂尘一扫,天道翁轻轻启齿,态度与之前讲课时一般无二,但这雷同的场景却让萧聪心里又泛起了诸多难以言表的滋味,像打翻了调料罐子,一时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他努力憋这涌上喉咙的那一阵呜咽,绝不发出任何一声响,这是师父给自己上的最后一堂课,这是一个重要而且值得纪念的时刻! “小聪啊,这是为师给你上的最后一堂课,也是最为重要的一堂课,你可要牢牢记住啊。” “是,师父,师父的教诲,徒儿永世不忘。” 萧聪屈身行一叩首,而后慢慢坐直身子,态度恭敬而虔诚。 天道翁满意地点了点头,拂尘再次一扫,目光似乎是斜斜地射向那一大片老旧古朴的天花板上。 “在无尽岁月以前,天地混沌,玄黄之初,大界始成,这世间出现的最早的一批生灵,于朦胧中开始出现意识,这是秘辛,为师对你不便多说,还请你谅解,但是其中一位,你可能是知道的,那就是魔尊,她现在就被封印在萧家地底下,是萧家永世守护的秘密,也算得上是玄真界最大的秘密!当年,她举诸天万界的邪恶之力来对抗仙佛两道,那一战将整片已知的世界打得支离破碎,一直崩溃到混沌边缘,最后,是萧家的始祖萧乾得以洞察天地之密,借仙佛两道之力外加你们萧家世世代代的族运,才得以用天罡地煞阵将其伏擒封印,这也就是为什么萧家人至今无法修炼,却一直都被称为是伏魔者的原因。 小聪,说了这么多,为师想告诉你的是,回到萧家,你定要分外小心,因为你体内的魔力太过于纯粹了,纯粹到连为师都不禁为之胆寒,我觉得这是一把钥匙,一把能唤醒魔尊并让她重见天日的钥匙,当然,如果天意难违,你也不要太过自责,唉,乱世就要来了,你我师徒二人就自求多福吧……“ “师父……” 萧聪呜咽着,不禁呢喃出了声,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师父六年前所做的那个决定究竟有多冒险,这是举整个玄真界的安危来为他博得的一线生机啊! “对于这件事,你也不要有太多的负担,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该去的也总是要去的,这世间的事又有几个人是能够真正拎的清,又有谁能够说当年那件事谁对谁错……” 天道翁声音减小,几近微不可闻,而后他又重新恢复了音量,继续道: “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好,于万千苍生而不顾也罢,总之,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好生活着就对了。” “可是师父…” 萧聪刚想说什么,却被天道翁悠悠打断, “小聪,还记得为师以前曾教过你什么吗?生机之中必藏危机,危机背后也必有生机,重要的是你是否已将事情看的全面,甚至是看透,当你将整个事情看透以后,或许你便会发现,没有谁是绝对无辜的,也没有谁是绝对有罪的,存在即为合理,一切皆有缘由,世事有常,如是而已。” “师父,徒儿记住了……” “或许这也是师父之所以会留下自己的原因罢,也或许这之中有诸多秘密师父难以启齿罢,算了,就像师父说的,该来的终究都会来的,该走的也终究都会走的,既然师父都那么说了,那我便更应该好好活下去。”他在心里想着。 “小聪,人的一生中会遇到很多选择,你也一样,若有朝一日,你修为达至天境,拆开这个锦囊,里面有为师交代你的另一件事情。” 说着,天道翁腾出一只手,将一只精致的锦囊和一块白色的类似于玉一般的东西交到萧聪手上,萧聪接过来,他的目光只在锦囊上停留了一瞬,便转移到了旁边的那玉一般的东西上,这东西晶莹剔透却又古朴无华,似乎散发着一种异样的魔力将他深深吸引着,他一边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琢磨一边轻声问道: “师父,这是什么?” “这是一块龙骨,是为师多年前以一条龙躯炼化而成,此物陪伴为师多年,与为师渊源颇深,今日交付于你,一来可以护佑你日后平安,二来也算是为师留给你的一个念想,你好生收着。” “师父,这……” “你万不要推脱,这东西于你日后定有大用,你必须时刻将其带在身边!” 天道翁目光笃定,以一种近乎是命令的语气对萧聪说道,萧聪被天道翁这么凌厉地看着,不禁黯然垂首,将锦囊和龙骨小心翼翼地揣了起来。 “再者,为师有几段口诀,你听好。” 萧聪用力点点头,且听得天道翁缓缓念道: “东星西冷中玄皇,南宇文,北欧阳,萧氏偏西坐,慕容东南望,只叹南宫独闭殇,西北诸葛,西南东方。” “一楼三阁百花深处,四宫五塔寻荒末宿,七教八院菩提古树,十门九府不死坟孤。” “仙愁涧,溺龙渊,万壑诸峰斜指天,玉岚山燃不灭焰,丧岗自古无生还,六道谷,轮回川,天上人间野欲庵,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前两段是有关玄真界名门望族和教派势力的总纲,里面有你知道的,也有你不知道的,但你要记住,这里面的任何一族都轻易招惹不得,尤其是不死坟和混沌楼,未达天境之上,能避就避吧。” “后一段是有关玄真界十大禁地的总纲,为师希望,这十个地方,你一辈子都不要涉足,如果真的是迫不得已的话,那可就真的是听天由命自求多福了,唉,本来这些为师是不想告诉你的,但现在不同了,前路难测,凶多吉少,如果真的要面对,那就坦然面对吧……” 说着,天道翁忍不住拍了拍萧聪的肩膀,他的眼神中有怅然,有惋叹,似乎还有其他一些不知名的东西,萧聪抬起头,四目相对,半晌,天道翁将手收回,萧聪嗫嚅着说了句: “师父,徒儿记住了。” 于是师徒二人就这么一直沉默着,直到天道翁轻声道: “好了,时候不早了,去收拾你的东西吧,别忘了将冰心诀带上。” “是,师父。” 萧聪起身,向天道翁欠身作揖一拜,刚转过头,却见有一人绕过了天道轩的迎门墙,正往正厅这边走来,此人衣冠楚楚,仪表堂堂,气度不凡,行走中步伐稳健、不急不缓,他呆怔了半晌,一句“父亲”脱口而出。 此人正是萧家的现任家主,也是萧聪十年来日夜牵挂的人——萧天宇。 第五章 萧天宇(上) 萧天宇一步一步地踏上天道轩正厅前的青石台阶,目光始终未移开萧聪半寸,但萧聪从他的目光中怎么也看不出什么,只见两汪深泉古井无波,之前听师父说父亲乃是一代人杰,就算放眼整个玄真界也定能称得上是人中龙凤,当时少不更事顽劣成性的他对此嗤之以鼻,为此还被师父重重训斥了一顿。 直到迈过低矮的门槛,走到师徒两人身前时,萧天宇的目光才从萧聪的身上移开,恭恭敬敬地向静坐在蒲毡上的天道翁行了一礼。 萧聪呆呆地看着,他已有十年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了,甚至是刚才那一句脱口而出的“父亲”,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喊出来的,或许这就是父子之间冥冥之中所具有的联系罢。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身前正在向天道翁行礼的人,不知怎的,他就是觉得父亲行礼的样子与别人有些不一样,怎么说呢?仿佛有一种神韵被暗含其中,由内而外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做得浑然天成、无可挑剔,他觉得父亲的动作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节奏和旋律,契合着这片天地间的规则,让人看着就感到舒服、赏心悦目, “这就是修养,这就是道。”他在心里感叹。 “晚辈萧天宇,见过前辈。” 萧天宇在站着行完一礼后,又双膝跪地对天道翁一叩首。 “起来吧。” 萧天宇起身,抱拳作揖,刚要有所言,却见天道翁摆摆手道: “小聪,你先去收拾东西吧,我与你父亲有话要说。” 呆怔着的萧聪终于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向天道翁行了一礼,接着又向萧天宇行了一礼,这才慌慌张张地向后院跑去——萧聪自己也不知道这份恐慌是从何而来,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而且越跳越快,他觉得自己若是再不走,就要死在那儿了。 回到后院,冲进自己的房间,一屁股坐在平放在东南角的那张略有些板硬的木床上,大口地喘着气,他两只手狠狠抓着床沿,两只胳膊直直地撑着自己的身体,一时不知所措。 他觉得父亲变了,变得令自己有些不认识了。 记忆中的父亲,虽不经常笑,但脸上时常带着那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萧聪记得他那两撇小胡子下的饱满而鲜红的嘴唇,还有那一双灿如星辰时时洋溢着欢喜的眼睛,虽然自母亲走后已不是那么经常看到这些,但那还是有的,退一万步讲,他也不会想到再次见到父亲时,他竟已变成了这幅模样—沉稳中透着深不可测,高贵中透着不近人情。 “或许是心理使然吧。” 他暗暗地想, “又或许是我心里早已模糊了父亲的形像,只是在十年间的朝思暮想中幻化出了一个理想的父亲,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甚合我的心意,但父亲,终究还是父亲。” 他决定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于是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包袱并将其平铺在床上,将一干物品全部都裹进包袱里,其实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萧族家大业大,什么都不缺,如果说真的有所缺的话,那便是他在天道轩这十年里的回忆,所以,他的包袱里只装了这些年在天道轩修习所积攒的心得和手札,还有一些陪伴了他这么多年关于师父不可替代的东西。 他又如何不想将整个天道轩都搬回萧府呢?他当然想,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就像师父说的,与其执着,不如放下,舍得舍得,无有去舍,何有所得。 当萧聪再回到正厅时,天道翁与萧天宇已一前一后地站在门前等候,萧聪慢慢走到萧天宇身边,与萧天宇并肩站立,天道翁站在对面,与二人不过只是几尺的距离,他忍不住不停地呜咽着,那沉重的悲伤此时不知为何变得愈加强烈,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在即将落泪的那一瞬间,他猛然垂首,让眼泪全都落在了青石地板上。 萧天宇将一只手搭在萧聪的肩上,清晰地感受着萧聪身体剧烈的颤抖,无奈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萧聪的肩膀。 天道翁静静地转过了头,慢慢地往前走,一直走到三清祖师的画像下站定,就像早晨萧聪回来见到他时那样背着手站着,他的头也是那样微微的向上仰着,但他终究还是再未回过头来。 耳边传来的风声中夹杂着天道翁微微的叹息,萧聪听得清楚,他又怎舍得让师父难过呢?于是,他将眼泪擦干,就地跪下,一连磕了十个响头。 而后梨花带雨的脸上粲然一笑,抽着鼻子,红肿的眼睛微眯,嘴唇不停地蠕动着, “保重,师父。” 他用力咽下一口唾沫,终于头也不回地向轩外走去。 偌大的天道轩,此时又只剩下天道翁一个人了,这感觉似是一下子将他带到了十年以前,他慢慢低下头去,又慢慢地舒出一声重而长的叹息。 萧聪转身离开后,萧天宇对着天道翁的背影遥遥默然一拜,便紧随着萧聪的步子,一前一后来到天道轩的山门外。 一只身形优美犹如小船般巨大的白鹤在离山门前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站着,闻得萧家父子从山门中走出,便将目光投向这边来。 此时萧聪已没心情去感到诧异,他哭丧着脸,耷拉着脑袋,拖沓着步子走到白鹤身前,不用想也知道,这白鹤不是父亲找来的便是师父找来的,而且修为与地位应该还不低,萧家家主这种在玄真界举足轻重的人物,怎是寻常货色可以护送的。 只见萧天宇后一步走到白鹤身前,欠身一拜道: “有劳道友了。” “萧族长言重了。” 脚下一片神光闪烁,转眼间,父子二人便已出现在了白鹤平滑的后背上,虽然这光鲜亮丽的羽毛看上去是溜光水滑,但萧聪站在上面却感觉很稳当。 他索性坐下,没想到身为一族之长的萧天宇拂了拂长袍的下摆,竟与他一起“席地而坐”。 第六章 萧天宇(下) 萧聪双臂抱着两条紧紧蜷起来的腿,将下巴抵在膝盖上,默不作声,萧天宇就那么端端正正地盘坐着,亦是默不作声,二人就那么默不作声地并排坐在白鹤的背上,一动不动。 白鹤越飞越高,穿行在云端之上,就像是一条飘舞着的白头巾,挥翅间便是遥遥几百里,但萧聪却不觉得冷,身旁更是没有一点风,他就坐在靠近白鹤脖颈根不远的地方,目光斜斜地擦过白鹤的翅根投向这云端之下不断后退着的山川河流,他静静地看着,这的确是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因为直到现在他才深刻体会到这个世界的广袤无垠和雄伟壮丽,可惜,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仅仅停留在古书上的记载和师父的诉说里。 看着这大好河山,不免要联想到未来,回家之后就意味着要子承父业了,对于阵法这种东西,他还未有多少了解和接触,只记得有一本书上曾对阵法做过这样的评价: “解天之像,窥地之形,诸天万气藏于胸,借道行道,夺天之功。” 他认为这种评价已经很高了,甚至是有些夸大其词,“借道行道”,还真没从哪本古籍上见过对术法有如此记载,这阵法,真的能比术法还要高深么,他感觉自己对这门学问的期待中竟隐隐产生了些许恐惧。 “唉,也不知道十二岁的我现在才开始学还来不来得及……” 他在心里怅叹道。 萧天宇的四个儿子中,他排老四,是最小的一个,也是最晚接触阵法的一个,不过对于自己上面的三个哥哥,他是不抱有任何希望的,相信萧天宇也不会对那三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抱有任何希望,用外人的话说,萧家那三兄弟现在之所以还能留在萧家,仅因为他们是萧天宇的儿子而已。 萧聪虽于十年间久闭于天道轩中刻苦修习,但却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书呆子,他有时也会随师父一起下山,去略微体会一下这人间的世态冷暖和风土人情,但每每下山,却总能听见一些关于自己那三个哥哥的一些衰人囧事,最严重的一次,听说竟被父亲罚了两年的监禁,这还是那护犊子的大娘要死要活求下来的,不然可能会更长。 儿子虽然是扶不起的阿斗,但当娘的却是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厉害角色,她本就是名门望族之后,又是第五大家族族长萧天宇的正房,最主要的是,她骨子里压根就不是个够安分的主儿! 这些年她在萧家与各个分支明争暗斗,越作越大,萧天宇重务加身,分身乏术,顾之不及,只是在必要时候出手干涉一下,但也基本奈何不了她,以至于这些年她在萧家的实力盘根错节,几近不可一世。 她能发展到如今这般摸样,倒不是因为萧天宇狠不下心来治她,关键是治不了!要知道,萧天宇虽贵为家主,但偌大的萧家可不是由萧天宇一人说了算的,族长会不是摆设,族规更不是一纸空文,于是就这样被那城府深重的大娘钻了空子,况且她又一向是个皮实的人,寻常的惩罚基本动摇不了她,不过也得亏了这些年萧天宇对她一直有所压制,要不然,萧家头顶上的这片天非得让她给捅破了不可! 当然,他知道这女人已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因为过不了多长时间,父亲便会让他开始接触家族中的简单事务,再过一段时间,当他将基本的家族事务都熟悉了以后,父亲便有时间腾出手来“平定”一下内乱,政治家的一句话说到好,攘外必先安内,萧天宇虽无攘外之心,但保持家族稳定不被分裂的必要还是有的,到时候,首当其冲的那个人定是大娘,一来她是一外族人,所结势力不过是由利益捆绑而成,处理起来相对容易一些;二来,杀鸡儆猴,她是萧天宇的正房太太,提前把她处理掉,再来处理其他家族分支时,族人们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现在他所关心的问题倒不是这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事,要真说起来,大娘还有那三个哥哥怎样,与他还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若是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倒也能求个彼此相安无事,不过他料想这次回家以后大娘也不敢再像小时候那样迫害他,时过境迁,今非昔比,他现在是整个萧族唯一一个能够修行的人,在内,就算是来十个萧家人也定要被他打的落花流水人仰马翻;在外,有父亲罩着,管他来什么牛鬼蛇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退一万步讲,大不了躲在萧家大院里不出来,难道这外人还能过得了萧家的护族大阵不成? 可话说回来,萧聪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都能看得透的事情,像大娘那样生着七窍玲珑心的女人怎么会分析不透,她在萧家这暗流涌动中摸爬滚打多年,恐怕早就将心中的算盘打到千里之外去了,又何况是这些小事。 他最为担心的,是现如今萧家所剩的人杰还有多少,因为这些,才是决定萧家以后是否能够立足于玄真不倒的倚仗,对于一个不能够修行的家族来说,最无用的是人,而最后起着决定性作用的,还是人。 这些事不能直接堂而皇之地问萧天宇,只能小心翼翼地对其旁敲侧击,以求能知道点什么,但是萧天宇似乎早就知道了他的小心思,嘴巴时松时紧,尽找些看似无关紧要却又多少能沾点边的事情告诉他,这样既有选择又天衣无缝的回答让小家伙分外上火,他感觉父亲似乎想告诉他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想告诉他,这样若即若离若隐若现的感觉让他心痒难耐,就像是在捉一只美丽的蝴蝶,感觉正在接近进而唾手可得的时候,它却在张手一扑的瞬间饶过他布下的所有防线翩翩飞远了,直到如此周旋了好久他才发现——父亲其实一直就是在逗他。 …… 第七章 萧家 白鹤载着萧家父子用了近两天的时间从天道轩飞回到萧家,未多做逗留便离开了,甚至是连萧家的大门都没进。 在萧天宇与白鹤致别寒暄之时,萧府的大门已经为父子二人敞开,单看这朱红色还钉着金锭的高阔宅门,就不知比天道轩的道门气派多少,可惜萧聪对这一切都基本没什么印象,也不感兴趣。 跟着萧天宇,他回到了十年前自己曾经居住过的那个房间,准确地说,这应该是之前他母亲的卧房,是他出生的地方。 一切都整洁如新。 环视四周,眼神扫过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处布置,他虽然对这里的一切都毫无印象,但却隐隐中感觉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或许是心理作用罢。” 他在心里想。 十年前还只是两三岁稚童的他,怎可能将这些东西记得那么清楚,以至于十年不忘? 他的手慢慢拂过放于房间正中央的桌子,桌面纤尘不染,他的手拂过花床上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感觉干和松软。 他不知道这间房间是真的每天都被人打扫还是在他回来前才进行的精心布置,但是也罢,不是也罢,倘若是,他很感激于十年之后还能有人如此记挂他的母亲,倘若不是,那也无可厚非,相信母亲也不会在乎这些,因为有这些年自己对她的思念就够了,他相信母亲是一个豁达而又通情达理的人。 拜别了父亲,轻轻关上门,然后慢慢走到床前躺下,双手叠在一起被枕在被子上,他试图想起一些事情,但努力了好久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知道母亲在他刚出生不久就走了,自打他记事起,就是父亲一直陪在他身边,无微不至,形影不离,再后来爷爷也走了,父亲因为对阵法的造诣之深而被推举为族长,再然后…… 基本就没有然后了,自打发生那件事情以后,他就被父亲送到了天道轩,与师父一起度过了长达十年的童年时光。 往事重现,幻如过眼云烟,那些模糊不清的画面,一幕幕在眼前慢慢流过,得到的,失去的,似乎都无从计较,他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恨什么,只是感觉心里某一处地方一直空落落的,却又找不到任何东西去填充它,这种怅然若失让他感觉难以自救,但又能找谁说呢? 况且就算说了恐怕也于事无补,这是他的创伤,却也是他的珍藏,这得让他自己去慢慢地尝。 不知不觉,萧聪回来已有几个月之久,在此期间,一切都相安无事,只是在大约两个月前,那三个无聊的糊涂哥哥曾经来找过自己一次,明面上说是来看望问候,实则是来寻衅滋事,只可惜这三个糊涂哥哥不但糊涂成性,而且还一向倒霉透顶,找来的人数量少也就罢了,还都是萧家人,这让萧聪情何以堪——打他们吧,显得自己欺负人,不打他们吧,又显得自己怯弱。 在左右两难之际,他终于凌厉出手,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门前便趴下了一片,抱着身子叫苦不迭,他不由哀叹一声,感觉萧家以后若是交到这群人身上,那就真的完了,自己又没使多少力气,他们这番做作实在是有些夸张,也不知道是哪位先祖哪辈子做了哪门子缺德事,以至于这一代出了那么多不学无术混吃等死的废物,看着萧家这群满地打滚的“青年翘楚”,他都感觉有点臊得慌。 春去秋来,花谢花开,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带来了什么,又带走了什么,似乎无人能说得清楚,而大多数的人还是这样一如既往地活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似乎也从来不想自己到底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可能这样简简单单地活着相对来说要容易一些。 一转眼又是两个春秋的逝去,萧家还是两年前的那个萧家,世界还是两年前的那个世界,一切都看似风平浪静,或许争斗还是如两年前那样在阴暗的地方进行着,但翻到明面上的终究还是没有多少,所有的人看上去都是和和美美,太阳东升西落,鸟儿晨飞暮归。 终于,玄真界六年一度的群英会到了,于是在这一天,萧聪再次被父亲叫到了书房。 “父亲,您找我。” 此时的萧聪与两年前相比又有了些许明显的变化,个头比以前高了,肩膀比以前宽了,那时常出现在眼神中的顽皮和狡黠也几近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洋溢在脸上的和煦和稳重,是如阳光般令人忍不住亲近的笑容,只是腮边那不易察觉的婴儿肥,倒是还在倔强的宣告着——“我还是个孩子!” “嗯,坐下吧。” 萧聪慢条斯理地走进萧天宇的书房,此时的萧天宇立于高高的书架前,手里拿着一只摊开的卷轴,也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闻得萧聪前来,慢慢转身,一边向着书桌前靠近,一边回应萧聪,并伸手示意萧聪在桌前坐下,萧聪欣然就座,不经意低头间才看到,父亲在这书桌上早就准备好了一壶云气袅袅的热茶。 “小聪,玄真界六年一度的群英会快要到了,若是依往年来讲,这件事虽然跟我们萧家确实能扯上些关系,但近千年来我们萧家对于此事都是尽量回避的,只是,今年,我想让你去,代表萧家。” “父亲让儿子做的事,儿子定是义不容辞的,但是我想知道,为什么往年我们萧家一向都不参加,今年却又要参加了。” 萧天宇笑了笑,道: “往年我们不参加,一是先祖们不屑于此事,二是萧家人天生不能够修行,所以去了也就是个摆设,还容易遭人暗算,但为父对群英会一事还是蛮有兴趣的,年轻时不知道天高地厚,曾经去见识过一次,但自打接手族长之位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之前你不在时,我怕派你那三个不成器的哥哥去了会给萧家人丢脸,但现在你回来了,这次你便由代表我们萧家再去露一露脸。” 萧聪微微一笑,唇齿轻启,缓缓说道: “父亲,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所以您不用说的那么拐弯抹角的,群英会是玄真界的一大盛会,什么三教九流牛鬼蛇神,自然都是少不得的,我们萧家作为玄真界的第五大家族前去参加这玄真盛会,接触到的自然也是大家层次上的人,这的确是一个结交人脉的好机会,另外,因为参加群英会的人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所以这次好事坏事多少都会遇上点,但话说回来,这也是一个长见识的机会,您是这样想的吧。” 萧天宇抚掌大笑, “妙哉,妙哉,知我者,我儿也。” “爹,你得这么想,知子莫过父,但反过来讲,也是一样的。” “呵,好小子,倒是教育起你爹来了!” “不敢,不敢,爹永远是爹,儿子永远是儿子。” “你这小子,我现在算是知道你师父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了,来,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古人说得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我眼前,我若不去,那不是暴殄天物嘛,连师父他老人家都该不乐意了,所以,我去定了!”萧聪斩钉截铁地回答说。 萧天宇态度更加痛快, “好!那我就将萧家二十七将交给你,另外派秦管家陪你一块去,如何?” 闻听此语,萧聪喜出望外,猛地站起来,激动道: “父亲,您说的是真的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骗你作甚。” “那我去准备了。” 说完,萧聪撒腿就要往外跑,却被萧天宇急急叫住, “回来!急什么,小聪,你都十四岁了,该学着稳重一些了。” 萧天宇不无责备道,语气中颇有些苦口婆心地感觉。 萧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嘿嘿,父亲,孩儿记住了,下次不会了,父亲,您把我叫回来,是还有什么事吗?” “玉玦都没拿,你这样急匆匆地跑去有用吗?” 说着,萧天宇从怀里掏出一块墨绿色的美玉交给萧聪手上,萧聪将玉玦从父亲手里接过来,看也不看便踹到了怀里,然后欠身作揖一拜道: “父亲,若无它事,那孩儿就退下了。” “连口茶水都急不得喝了吗?”萧天宇声音平静,面带微笑地看着萧聪。 “这……” 萧聪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他还真不知道老头子现在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算了,忙你的去吧。” 萧聪忍不住抬眼看向父亲,发现后者正将一杯茶水缓缓送到嘴边,面色古井无波,平静的像一张木刻,此番场景将让他一时陷入进退两难不知所措之境,但他一向都不是喜欢被动的人,于是索性一咬牙,说了句“是,父亲”后,便连头都没抬地退了出去。 第八章 萧二十七将 出了萧天宇书房的门,萧聪便像是只刚刚解脱缰绳的小马般撒开了欢儿,他将一切事情都抛到了脑后,一口气冲到了禁地天池,却被在天池边日夜坚守的甲士拿下。 而这看守在天池边的一干甲士,其实就是传说中的萧二十七将,也是守护萧家的一支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 说起这萧二十七将,在玄真界还是有些名气的,但凡是对萧家有记载的书籍,多少都会对这二十七人添上一笔,因为已没有多少人能说清这“二十七人”是在多少岁月以前开始出现在萧家的。 不过人家萧二十七将能有如此名气也不能说全是沾了萧家氏族的光,打铁还需自身硬,人家那是凭的真本事! 就拿一件事来说吧,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打地洞,都听说过样貌性格能遗传的,可有听说过这修为也能遗传的吗? 有!肯定有!但听说归听说,又有几个人能信呢? 信也好,不信也罢,不过这事放在萧二十七将身上还真就成真了。 大多数人都以为萧二十七将每一届都是萧家人暗地里花重金雇来的不世修士,但仅有少数人知道,其实每一届萧二十七将,都是上一届萧二十七将的亲子,而且在新旧交替之际,他们已经具有了老一辈萧二七将的近一半的修为。 萧家人管这叫做“半传承能力”。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传承,后辈人在自出生开始,便带有着与生俱来的修炼能力,根本不用去参悟什么世间大道,亦或是经历什么常人难以经受的考验,就可以轻松步入修炼的进程。 不过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是绝对完美的,自后辈始一降生起,老一辈的萧二十七将的修为便会开始逐渐的衰减,而且自萧家人发现这一秘密后,对解救之法寻求多年,一直到现在也终无所获,萧家有一位先祖对于这件事曾如此说过: “得与失,失与得,就像这太极二气图,总是处于一个平衡中罢,若想突破命运之桎楛,终究还是要靠他们自己。” 萧聪觉得这句活说的很对,但遗憾的是,后辈萧家人之思想很少有与萧聪以及这位先祖苟同的,这么些年来,总还是会有一部分人对此孜孜不倦,奔波劳累并乐此不疲,可能是萧家人自古就有“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的信念,而且也正是这种根深蒂固的信念才让萧家人得以在一朝乱世一朝安的纪元更迭中屹立玄真不倒,矗立万古而存,由此便变成了他们的一个天性。 大约是在上上个纪元时,萧家的某一位先祖萧禹辰以二十七座法阵的代价与玄器大师钟离秋易得五十四副举世难得的玄甲,从此之后这五十四副玄甲便成了萧二十七将在萧家的唯一配饰。 而要说起钟离秋这个人,那可是当年有“玄真炼器第一人”之称的炼器大师,他的教门在当年玄真界炼器这一行里独占鳌头多年不说,还差点统一了玄真界所有的炼器宗门,在当年那是当之无愧的玄真巨擘,无可厚非。 话说钟离秋这老头在自己五百岁高龄的时候整日长吁短叹,想尽办法寻找续日延年之法,他乃一介炼器师,并非修士,能活到二百岁已是不易,而活到五百岁还能生龙活虎的他简直算得上是一个奇迹了,可他并不满足,气血的衰败让他日益忧愁。 凭借出色的炼器天赋,钟离秋二百岁的时候,已有稳压老一辈炼器师的趋势,声名大噪,不可一世,由此,玄真界的各色人物皆来与他交换玄宝,而他,也就是凭借着高超的炼器技艺和烜赫一时的名气创立了他自己的教门并将他的寿命延续到了五百多岁,三百年来,为了延年益寿,能寻到的妙法已被他一一试遍,耄耋之年的他黔驴技穷,不得已出此下策——将自己的生命寄托于玄器之上。 此乃逆天之举! 后来,他找到了当时的萧家家主萧禹辰,请求萧禹辰为他修建一座阵城,以助他险渡天劫之用。 他俩本就是忘年好友,但萧禹辰不愿助纣为虐,当时苦口婆心地劝解钟离秋放下心中的执念,能尘归尘,土归土,干脆利落地了却尘缘琐事,但常言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萧禹辰就算是说得千言万语,又怎能说破钟离秋成胸已久的勃勃野心,奈何这位前辈对萧家对自己都相助甚多,这份差事定是推脱不得,于是萧禹辰与钟离秋约定,用五十四副玄甲来换这一座渡劫之用的阵城。 而萧禹辰,便是丧命于此,亦或说,是殉命于此。 于是当时外界就有传闻说,萧禹辰看似是死在了修建法阵这件事情上,实际上他是在用死来向钟离秋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他其实是希望钟离秋放弃这胆大妄为的逆天之举。 钟离秋虽然对萧禹辰的死深感悲痛,却并不认为这是在规劝他勒马回头,相反,他认为萧禹辰这是在请求他功成名就之后能保萧族千秋太平,永世安康,因为没有人不知道如果他真能劫后余生会意味着什么——这将是他对于成神化仙所迈出的一大步!也是最为重要的一步,得以长生,便已是半个仙人。 后来,在钟离秋渡劫冲关之前,他命门下弟子将自己的毕生心血通通送到了萧家,并附有书信一封,其大意是,这些传世神兵暂时寄放在萧家,如果自己不幸陨落,那这些东西便当做是一件礼物送给萧家了。 结果,这些东西还真就这么永远地留在了萧家,而萧二十七将手里的那些不世神兵,也就是这么来的。 …… 萧聪兴高采烈地来到天池禁地,却没料想到自己竟被当做犯人而拘禁了起来,以他萧家四少爷的身份,被守卫在天池禁地的甲士拘禁,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他一时郁闷得无以复加,而当他掏出玉珏声嘶力竭地以示抗议的时候,人家压根就不鸟他! 于是,刚从萧天宇书房离开不久的萧聪,此时又被人像羁押犯人一般地押了回来。 “父亲…” 萧聪像一个有气无力的小猫般冲着萧天宇叫唤道。 萧天宇不露声色地看了看萧聪,又看了看前来复命的萧二十七将,轻轻的摆了摆手,谴退了他们。 “你去过禁地天池了?”萧天宇问道。 “恩恩。”萧聪点点头。 “那里是萧家的禁地,你难道不知道吗?” 萧天宇的语气虽然听上去依然平静,但萧聪心里却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知道,”萧聪慢慢低下头,懦懦道:“我以为父亲你早就安排好了的。” “唉。”萧天宇轻叹一声,“小聪啊,人生在世,步步为营,三思而后行,你怎可如此鲁莽。” 萧聪声音低沉,语气中不无悔意, “父亲,孩儿知道错了。” “哪错了?”萧天宇沉声问道。 “我应该向父亲问清楚的。” 萧天宇再次发出一声轻叹,道: “按照萧家的族规,擅闯禁地者,应罚后山自生七日,在你未出发前,就呆在后山不要出来了,这段时间好好想想到底做错了什么。” 说完,背过身去。 “是,父亲。” 萧聪微微一拜,而后退了出去。 站在书房里的萧天宇微微扬起头,不由又是微微一叹,微不可闻的叹息中夹杂着他轻轻地呢喃, “幸亏没有惊动神兽天蛰,这孩子……” 所谓自生,在萧家人的解释里,指的便是自己生存,自给自足的意思,对于一个修士或者说是一个体力略微好点的普通人来说,这当然算不得什么惩罚,但是对于萧家这些一向是养尊处优甚至是娇生惯养的贵公子来说,那就当真是要了命了,据说,萧家人因此惩罚而在后山丧命的先例也不是没有。 于是乎,萧二十七将的事情就这样在萧聪手里泡了汤,此事暂时告一段落,再提起来,那便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 第九章 初入圣城(上) 三个月后,萧聪从后山归来,略作准备,终于在五日后见到了神往已久的萧二十七将,还有秦管家,于是就这样踏上了去往圣城的征途。 临行之际,萧天宇出门为萧聪送别时问他对于三个月前自己问过的问题如今可是已有了答案,萧聪回答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因得意而忘形,不因受挫而伤思。 萧天宇听后,满意地点点头,嘱咐萧聪一定要记住今天他所说的话,又顺便送给萧聪另外几句话——不好高骛远,不趋炎附势,更不好为人师。 一连十几日的奔波,萧聪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这享誉盛名荒凉却又有些神秘的地方——圣城。 “到了,小少爷。” 萧聪从车里跳出来,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用力地张开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举目四望,尽是一片荒凉,黄沙戈壁,怪石嶙峋,只有些许星星点点的绿意在这一望无际的沙海中点缀,吹过面颊的热风中恍似是夹杂着一条条粗糙的麻线,割得人皮肤生疼,而这股让人隐隐作痛风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其他的气味,闻起来分外不舒服。 他叹了口气,双臂无力地耷拉着,皱着眉头轻声发着牢骚: “这就是圣城?真不知道那些老家伙是怎么想的,好好的一大盛会非要建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脑子进水了吗?” 现在他才算是真正明白了临走时自己那三个倒霉哥哥看向他的异样眼神,合着他们早就知道这里的状况,当时就是在那幸灾乐祸呢!此时的他突然有一种像被别人卖了的感觉。 “既来之则安之,就这样吧。” 他两臂一甩,自我安慰,然后回过头,冲着秦管家大声喊道: “秦叔叔,咱们不会就在这等着,然后风餐露宿吧。” 后面的一行人中有一文质彬彬的中年人缓缓抬起头来,他身着一身灰杉,脚踏白色布靴,面向温和,神态自然,仿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近感,再定睛一看,此人虽说不上是什么丰神俊朗,但五官生的倒也还算是端正,细长的眼,高高的鼻,薄薄的唇,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竟还是一富贵相。 只见他作揖一拜,微微启齿,轻声回应道: “回小少爷,今日我等恐怕是已经错过了圣城城门开放的时间,若无意外,当真是要在这露宿一宿了。” 萧聪环视四周,不禁咧嘴苦笑, “这里?” 秦管家点点头,道: “是的,就是这里。” 萧聪哑然,一时竟无言以对,他将手放在眉际,做出一眺望之像,而后又放下手,对秦管家说道: “秦叔叔,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既不能挡风,又不能遮雨,咱们这可真是要风餐露宿了。” 秦管家笑了笑,道: “少爷说笑了,风餐倒不至于,只是这露宿,恐怕是要委屈四少爷了。” “我说的倒不是这个意思,”萧聪骚骚脑袋,又摸摸鼻子,接着道:“你说咱就这三十来个人,万一来个打劫的,咱岂不是连个藏身之处都找不到!” 秦管家再次微微一笑,作揖一拜, “那便要劳烦小少爷费一下心了。” 脑筋不用转半圈,萧聪便瞬间明白了秦管家的意思,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秦管家,发现后者还是一副淡然自若,古井无波的模样,不由抿抿嘴唇,心想,这可能是父亲给他安排的考验罢。 于是,他像贼一样东张西望了好久,紫瞳发挥到极致,再三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开始忙碌准备起来。 其实秦管家的意思很简单,既然无处可藏,那便就地而藏,既然不想被他们找到,那便不让他们找到,这一切,只要萧聪在此搭建一个简单的匿影藏息阵就好。 于是,萧聪从车里了拿出罗盘和测星仪,鼓捣了好久,终于在地上画出一幅不知为何物的图案,想必便是阵图。 然后,又从车里拿出一袋子,看样子挺沉的,不过对于他这个仙武双修的驭阵师来说倒算不得什么。 “天干地支,阴阳玄黄……” 萧聪默念着,将一干物品有条不紊的一一摆上,这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大工程,但在他看来也是蛮费劲,因为他发现,圣城这边的天象似乎跟别处的有点不太一样,但究竟是那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一种感觉。 置弄完后,萧聪冲着秦管家等人一边挥手一边喊道: “秦叔叔,到这边来吧。” 前方,阵旗林立,隐约可发现有灵石镶嵌其中,萧聪走在前边,秦管家紧随其后,最后便是萧二十七将,一行二十九人陆续踏入阵中,紧接着,便跟着法阵一同消失了! 当然,这对于阵外的人来讲是一种障眼法,但对于阵内的人来讲,目光所及之处,其实与之前的景致一般无二。 萧聪懒散地坐在车前的辕木上,手里端着一本泛黄的古卷静静地品读,秦管家立在萧聪的身前,双手叠放于小腹之上,目光平平的,自然而然地投向前方,看上去倒像是一幅随时听候差遣的样子,萧二十七将散布在两人左右,二十七人手握兵戈,身披玄甲,仿佛是一尊尊雕塑般一动不动。 他们的头盔上都佩戴着清一色的面具,冰冷而严肃,神秘而诡异,没有谁能窥视到这一张张面具下的面容,更别说表情。 如此过了有近半个时辰的时间,终于有一对人马自萧聪的阵边走过,配饰一致,严肃规整,悄无声息,他们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在离萧家法阵不远的地方安营扎寨,此时已是日落黄昏之末,夜幕降临,他们快速地生起了篝火。 立于车辕上的萧聪慢慢将书放下,他皱了皱眉,一动不动的看着离自己不远处的这一队人马。 “小少爷好手段。”秦管家含笑欠身一拜。 萧聪闻声猛然回过神来,笑了笑道: “秦叔叔,什么好手段,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啊。” 秦管家微微站直了身子,接着道: “能让通幽教的人都无法察觉到我等的踪迹,这便是好手段,想不到四少爷小小年纪,竟已有这等阵法造诣,着实让下奴不由骇然。” 萧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秦叔叔这是哪里话,一座低阶的匿影藏息阵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一座匿影藏息阵确实是算不上什么阵法造诣,但在圣城边界建出一座连通幽教都不能察觉的匿影藏息阵,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至少在现在的同辈人中,绝不出一手之数。” “哦,原来秦叔叔是想告诉我这些…” 萧聪在心里想着,于是赶忙跳下车辕,冲秦管家欠身一拜道: “还望秦叔叔不吝赐教!” “小少爷这怎使得,快快起来。” 秦管家急忙将萧聪的身体扶正,一如既往地平静道: “圣城之所以为圣城,因为它是诸天万象纵生之地,大道无缺,气息浩然,所以,与别处相比,在这里建阵相对来说要困难不少,但对于一个驭阵师来说,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历练,如有神助,四少爷初来乍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这里的大道规则有所了解,并建出一座连通幽教都难以察觉的藏身之阵,可是好手段?” 萧聪默默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 “怪不得我刚才感觉怪怪的。” 然后,他猛然间仰起头,问道: “秦叔叔,你刚才说他们是通幽教的人?” 秦管家点点头。 “七教中的通幽教,那也是个不小的来头啊。” 表面上是对秦管家这么说,但内心里却是自言自语道: “想不到这就是通幽教的人,呵呵,碰头还挺快。” 一夜无话。 第十章 初入圣城(下) 次日,经秦管家提醒后,萧聪一行人走出匿影藏息阵。 群英盛宴在即,通往圣城的干道上人头济济熙熙攘攘,萧聪一行人的凭空出现,着实让周围的人下了一大跳。 “咦,你看,他们那些人是从哪里出来的?” “看着装束,倒不像是本地人啊。“ “那些人,我怎么看着像是从哪里见过呢?” “是他们!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七个!” “你是说……” “萧家!” …… 人群里顿时像是炸开了锅,一时间说什么的人都有,来圣城赶赴群英会的能人异士终究不是少数,其中又不乏大家族者,所以很快便有人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萧家都多少年不出世了,今个儿又来参加群英盛会,这搞得又是哪一出?” 这恐怕是这条路上除萧聪一行人外其他大多数人正在思索的问题。 萧聪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依然安静地坐在马车里,若无其事地由萧二十七将护送在中间慢慢地往前走,秦管家亦是平静如斯,仿佛别人说的不是他们一样。 当事人不说话,忙着瞎起哄的人慢慢的也就平静了下来,不多时,一切恢复如常,所有人还是像之前那样仿佛是谁也不认识谁一般继续往前走,好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是,好事者可不都是留在这里的,谁说能人异士就没个七情六欲,就不好个热闹?这风波看似已经结束,其实才刚刚开始。 不多时,前方尘土飞扬,人群变得骚乱无章,萧聪闻声心起,伸手掀开车门上的锦布帘子,隐隐看见远处正有一队身着重甲的悍猛骑士逆向而来,路过之处行人纷纷退让。 萧聪微微微微皱眉, “想不到在这群英盛会之际还能有人如此嚣张跋扈,” 于是又往外伸了伸头,想要看清这队人马到底是什么来路,细查之下却不由微微一惊, “咦,怎么是官家的人……” 他不由得蹙起眉头,按理说正值盛会之际,玄真英才齐聚一堂,大展身手,往之恩怨应该暂时一笔勾销才对,就算是有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混于其中,也不应该这么兴师动众才对吧。 他一时竟不得其解。 军队前进速度极快,好马配上好鞍,再配上善骑的良人,这要是再加上撞死白撞的势头,就离萧家人马的这段距离,连几个呼吸的时间都用不了。 萧家一干人等早就停下脚步乖乖地同其他人一样退到了干道之外松软的沙地里,俗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出门在外,势单力薄的,能少生点麻烦就少生点麻烦,保不齐有什么仇家怨主在附近虎视眈眈,再借刀杀人把自己这一窝给端了,所以,能忍则忍,不能忍也得忍! 其他人尚且如此,何况是玄真界修为实力最为薄弱处处如履薄冰的萧家。 萧聪早就已经拉下帘子退回到了车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萧家人久不出世,远离玄真纷争多年,他觉得这次的矛头应该不是冲萧家来的。 但事实是,那队官家的人行到萧家一行人近前时,竟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 萧聪闻声心中不禁一紧——莫不是近些年来萧家招惹了什么不可一世的势力不成? 这时,便听见有人下马,那金属交击的摩擦声清晰可闻,而后便听见一雄浑的声音在车外响起,清晰地传到了车里来, “敢问车里坐的可是萧家四少爷?” 萧聪闻声,久久未答话,他静静地坐在车里,眼珠子转了三转,而后定了定心,慢慢掀开帘子,有条不紊地从车里走了出来。 走出车厢的萧聪在离马车前不足三尺的地方站定,俊颜含笑,身子挺得笔直,双手自然而然背在身后,他学着萧天宇一贯的样子,面色平静,不急不缓地说道: “在下萧家四子萧聪,不知将军找我有何要事。” 这时,四下便有人开始议论开了。 “小小年纪,气度不凡,真乃超凡绝伦的人中龙凤也。” “太像了,太像了,这才是现任萧家家主的亲骨肉呢!” “什么亲身骨肉不亲身骨肉的,你见过萧家家主吗!” “你知道个屁,我没见过,但是我祖上见过,我家里还有一副萧家高祖的画像呢,人家萧家的历任家主都这样!” ……… 听着四下里的议论,萧聪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的事啊,连自己是不是父亲的亲子都能搬出来,难道这是可以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事吗?如若如此,那还不神了! 只见那甲士闻听此语后便单屈一膝半跪在了地上,抱拳道: “见过四少爷,卑职奉星王爷之命,前来护送萧四少爷进城。” 萧聪眉毛不由一挑,心中暗自思忖道: “星王爷?哪个星王爷,莫不是玄真四王之首星家家主星广浩!若真是他,那我当真是怠慢不得。” 随即微微一笑,拱手向甲士作揖一拜, “原来是星伯伯,那便有劳将军了。” “使不得,使不得!” 甲士受宠若惊,赶忙连连重磕了几个响头,一边磕一边惊慌失措道: “四公子这可让小人如何消受得起啊。” 萧聪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扶稳了甲士的身体,不紧不慢地道: “将军言重了,你我皆是凡人,众生平等,礼尚往来本就是应该的,何罪之有?快快起来。” 也不知怎么的,听了萧聪的话,那甲士竟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还站直了身体。 萧聪抿起嘴角, “将军,劳烦您前头带路吧。” 平静下来的甲士倒也不再与萧聪客气,双唇紧闭,重重点了点头,右手一伸,道: “萧公子,这边请。” “将军请。” 萧聪微笑着,亦是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甲士重新跨上战马,大手一挥,冲着其他铁骑大喊道, “一班人到后面去,其他人跟着我,回城!” 萧聪慢慢回到随行马车的车厢里,示意继续前进,秦管家不露声色地微微一笑,紧随马车而去。 第十一章 四大御王(上) 之前听秦管家说,萧家在圣城有一专门用来招待萧家人的驿站,这是萧家自己的产业,而在玄真界各个着名或略有意义的城市,萧家都会设立这么一个类似于据点的地方,当然,这些地方只有萧家极少数人知道,在萧家人不在的时候,干的也都是正经营生,与其他驿馆别无二致。 行进圣城之后,萧聪便委婉遣退了那个一直陪同着自己的百夫长以及他的士兵,由秦管家带领,径直奔向萧家自己的驿馆。 这家驿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简单古朴的一个院落,内有约莫十来间精巧别致的木屋,驿馆的东南角有一片翠翠成荫的竹林,正中镶嵌有假山池沼,倒也真是符合萧家人起居的特点,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驿馆里只有店家和小二两人,店家是一个举止儒雅端庄稳重的胖子,肥头大耳,生一副富贵相,呵呵一笑几乎就找不见眼睛,小二是一个动作麻溜干脆的瘦子,大眼高鼻,看上去就带着股子机灵劲。 想必是驿馆平时少有生意,又本就是萧家在圣城做预备之用的一个摆设,所以偌大一个院子这么些年只有这两个人在打理,不过这正合萧聪的心意——人少了好,难得清静。 回到驿馆,稍作安顿,吃罢午饭后,突见有人前来拜见,萧聪不禁诧然——自己才刚来圣城,人生地不熟,不知是哪路神仙,这么冒昧。 只见来人峨冠博带,甚是斯文,看上去带着股文绉绉的书生气,但却不觉死板,他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和煦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惬意而怡然。 萧聪一开始还以为这人是什么来头,经他一开口时才知道,原来是一个星家派来传口信的人。 不过见得此人出口成章,讲起话来妙语连珠,想必也是一个才华横溢文采斐然之人,但如此出色者,怎会甘心去做一家之信客呢?他可未曾见到过萧家如此高调。 来者别无他意,溢美之词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通,其大意无非就只有一个——星王爷欲请萧家代表人萧聪前去叙一叙。 “我勒个去。” 萧聪不禁汗颜,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值得您这么大费口舌吗?他现在似乎有点明白这个满腹经纶的人为何只是星家的一位信客了。 说话做事拖泥带水形式主义,什么事都干不到点子上,所以注定难成大器! 于是乎,在这位难成大器之人的带领下,萧聪与秦管家一同来到了位于圣城中心的这个地方——言事府,其实就是玄真皇在圣城设的一个临时衙门,之所以是临时衙门,是因为圣城在玄真修士心中的地位崇高,一直以来都是任何力量都触不及的地方,所以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玄真皇都无可奈何,正所谓天高皇帝远,鞭长莫及,不过为什么皇帝老头没有将老窝设在这大道无缺万象呈祥之地,便不得而知了。 行过长长的走廊,踏上节节阶梯,走进位于院子正中的大堂,随行的信使朝堂上之人恭恭敬敬地欠身一拜,便弯着腰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萧聪抬眼,目光从堂上之人身上一一扫过,从右往左,分别坐有四位长者,每一位长者后面都站着一位年轻人,看样子不像是随从,倒像是亲子。 最右边坐着的人身着一袭素衣,既无绫罗绸缎,也无峨冠博带,他坐着的时候看上去身子微微有些塌,苍白的皮肤略显灰色,面额高阔,眉眼狭长半开半闭,又小又薄的嘴呈现出一种惑人的粉红色,整个人看上去倒有些江湖先生的感觉。 萧聪觉得,这位应该便是南面宇文家的现任家主宇文乾,早就听说此人城府颇深,深谙人心之道,为人阴险狡诈说不上,但思虑深沉老谋深算倒是真的,论地位是四王中最低的一个,论身份,应该算得上是一个军师般的人物,若说星广浩是四大御王中的顶梁柱,那他便是四大御王中的主心骨。 站在他后边的应该就是他的独子宇文丰都,此人身材颀长,面色冷峻,论相貌倒是与他父亲极为相像,同样高阔的面额,同样狭长的眉眼,但在气质上父子两人却是大相径庭,宇文乾给人的感觉虽然略有阴柔,但更多的是一种亲近和随和,而宇文丰都给人的感觉却是一种纯粹的冷漠,甚至是拒人以千里之外在的冰冷,他像一尊石雕一般直挺挺地站在那儿,不用开口就仿佛让人听见有这么一句不愉快的声音——你不用搭理我,因为我懒得搭理你。 而且,这家伙竟然还是大厅里唯一一个带着兵器的人! 坐在宇文乾旁边的人看上去身子塌得更厉害,萧聪隐隐有一种若不是当着这么些人的面这家伙定然要翘起二郎腿的感觉,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儿,而且这人穿的也不是那么考究,但终究还是比旁边的宇文乾穿的稍微正式些,天庭低窄,发际离眉不足三指之距,凤目灼灼,鼻梁高挺,面颊瘦削,整张脸看上去显得棱角分明,想必年轻时定也是位难得的美男子。 单凭这一双凤目,萧聪就敢断定这位是西面冷家的现任家主冷亦空,此人为人豁达放荡不拘,做事直截了当,言行一致,在玄真界口碑尚佳,就是脾气有点大,颇有几分小孩心性,他是四王中的二号人物,每次打仗都冲锋陷阵、身先士卒。 站在冷亦空后面的是一女子,容貌清秀,姿色不凡,虽算不得是什么天姿国色,更说不上是什么倾国倾城,但天生丽质还是有的,简简单单的打扮,既不涂脂,也未抹粉,风格看上去倒是与他父亲如出一辙,大概是面由心生的缘故,第一眼看上去就感觉有一股清流自心中流过,干净、透彻,忍不住产生一种自然而然地喜欢,她是冷亦空的女儿,名字叫冷筱风。 再往右看,萧聪便不用想也能知道坐在那的是谁了,因为根据座次的规律,既然最右边做的是地位最低的宇文乾,而后是地位仅次于星光浩的冷亦空,那坐在冷亦空左边的便定然是四大御王中地位最为崇高的星广浩,俗话说“虚左以待”,所以一般情况下,坐在左边的总比坐在右边的地位稍高些,而坐在中间的又总比坐在两边的地位稍高些。 星光浩这人长得比较粗犷,剑眉虎目,浓须虬髯,不怒自威,华服加身,金带皂靴无一不全,他端端正正稳稳当当地坐在那儿,样子与其他手握权势之人似乎别无二致。 而站在他身后的这小子就不像他老爹那么“普通”了,着装样子考究至极,甚至是分外别致,此人面若桃花,艳若桃李,剑眉星目,炯炯有神,鼻梁高阔,人中分明,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整个生的就像如花似玉的姑娘,一个花一样的美男子——简单来说,是个尤物! 他吊儿郎当地站在那儿,面色轻浮笑靥晏晏,看到萧聪将目光投向自己,竟挑挑眉冲萧聪抛了个媚眼,吓得萧聪赶紧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萧聪对其鼎鼎大名早有耳闻,这家伙叫星流云,是星广浩的长子,同时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儿,不过听说星广浩还有个女儿,是星流云一母同胞的姐姐,也是个足以祸国殃民的绝色美人,不过外界关于他姐姐的传闻不多,只是听说这姐弟俩的性格有云壤之别——一个是秀外慧中的乖乖女,一个是让人不得安宁的惹祸精。 最左边坐着的便是四大御王中的最后一位人物——北面欧阳家的现任家主欧阳傲天。 关于这个人,萧聪了解不多,只知道此人家财万贯,是个脚踏商场与官场的厉害人物,一身绫罗绸缎,锦衣华服,中等身材,五官端正,而且看上去每一处生的都很平均,不长不短的眉,不大不小的眼,不高不低的鼻,不圆不方的嘴,整张脸看上去分外和谐,让人忍不住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油然而生。 而站在他后面的这位青年却画风突变,若不是亲眼所见,萧聪还真不敢相信这两人竟是货真价实的亲父子! 同样的绫罗绸缎锦衣华服,但穿在两人身上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觉,这家伙穿着与欧阳傲天差不多的衣服,但却不似放大版的欧阳傲天,而是像一座铁塔,看这样子,这家伙的身高起码得有九尺有余。 五大三粗,膀阔腰圆,一双牛眼赛铃铛,两条浓眉似漆刷,四方阔口,嘴大唇厚,这整个生的哪像个人,分明是头怪兽嘛! 萧聪知道,这是欧阳傲天的独子,名字叫欧阳寻,看他那目中无人趾高气扬的样儿,就知道是个从小娇生惯养到没边的家伙,不过这种家伙一般都不怎么具备脑子,话说,这家伙好像还有另外一重众人皆知的显赫身份——玄真界货真价实的二流势力,龟府堂堂的少节使主,这地位在龟府之内不可谓不高,除了府主、长老会之外,就数他权利最大,也不知这家伙是怎么得来的。 第十二章 四大御王(下) 萧聪收回目光,微微一笑,动作轻缓得体地躬身作揖道: “晚辈萧家四子萧聪,拜见各位伯伯,初次见面,多有冒失,还望各位伯伯莫要怪罪。” “哈哈哈。” 但听得爽朗一阵笑,如洪钟大吕,振振有声, “萧家贤侄不必多礼,你自代表萧家前来,就应坐得一席之位,来,快坐下说话。” 萧聪抬首,见堂上四人端坐依旧,只有星广浩右手微微抬起,方向所指堂下一座,想必方才说话之人应该就是他,当然,在座的也只有他适合说出那番对萧聪所讲的客套话。 萧聪再拜,道: “侄儿谢过星伯伯。” 而后也不矫情客气,径直走向方才星广浩所指的座位,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久闻萧家四子萧聪才识过人、气度不凡,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一见,方知所言非虚啊。” 星广浩捋着胡须说道,同时与相邻两人相视而笑。 萧聪低头,谦虚道: “星伯伯见笑了,萧聪本一介凡夫俗子,外界传言总有夸大之嫌,不足为信。” 星广浩再次爽朗一笑,一边捋着胡须一边微微点头,眼神中尽是满满的赞许之色,他本就深谙人心之道,见萧聪对此话题有意回避,于是话锋一转,问道: “多年不见,不知天宇贤弟近年来身体可还安好?” “家父身体尚佳,有劳星伯伯挂念了。” “萧家家大业大,人心参差,众口难调,烦心扰神之事在所难免,萧贤弟乃玄真不世人杰,将大好年华花费在这些事情上,实在是让人痛惜啊,唉,还望贤弟能将这些烦心琐事有所看开,少案牍之劳神,才能身体康健呐。” “星伯伯之美意,侄儿在此代父亲先行谢过,愿父亲与伯伯都能像方才说的那样,身体康健,事事顺心。” “嗯,好。” 星广浩两手自然而然地放在膝盖上,微微颔首,看样子对萧聪之前的表现十分满意,他缓缓说道: “你们几个先出去吧,我等有要事相商。” 语气平静,却隐隐有一种不容反抗之感。 四人身后的三男一女相继从堂上自阶梯走下,从萧聪面前走过,径直向门外走去,萧聪起身,刚想跟进,却被耳边响起的星广浩的声音叫停, “贤侄不必离开,萧家虽无在朝之衔,却有参政之权,贤侄即是代表萧家而来,便自有留下的道理,还是坐下吧。” 萧聪了意,微微点头,刚想坐下的时候,却听见身后不知是谁的声音传来, “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留下?” 萧聪转首,见走在最后的一人直视着堂上,是欧阳寻。 “臭小子,你……” 堂上,欧阳傲天扶着鎏金椅的扶手刚欲起身呵斥,却被星广浩抬手拦住,欧阳傲天眼神略带畏惧地看了看星广浩,又将目光转向欧阳寻,怒目圆睁,似要喷出火来。 这时,却听见星广浩平静开口道: “阿寻,你有何异议,现在可以直言不讳,说来听听吧。” “他有参政之权,但我们有在朝之衔啊,为什么他能留在这里,我们却要被赶出去。” 看样子,这家伙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分外在理。 “噗嗤!”星流云忍俊不禁,笑得跟朵花一样,哂笑道: “大个子,你是你,我们是我们,咱们不是一条船上的哦。” 然后,转过身,一边走一边对一旁兴致勃勃的冷筱风说: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唉,没治了…” 星流云仰天长叹,表情甚是戚然。 “嘻嘻。” 冷筱风掩齿轻笑,分外顽皮地冲着欧阳寻做了个鬼脸,丢了句“狗头上长角,出洋相”后便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至于宇文丰都,这家伙早就在门外了,因为这哥们自始至终压根就一直没回过头。 “阿寻,你可知道,有在朝之衔却不一定有参政之权,有参政之权却也不一定就有在朝之衔,在这里,萧聪和你们就是再明显不过的例子,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不明白。” 欧阳寻分外认真地摇了摇头,连眼神中都是一片茫然之色,演戏演全套,这欧阳寻也真是够“敬业”的。 萧聪强忍着笑,慢慢低下头,这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星广浩是看在欧阳傲天的面子上故意给欧阳寻留了个台阶下,毕竟是十七八岁的人了,堂堂九尺男儿,已不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这点面子还是要给他的。 但是,大家都看得明白的事,欧阳寻这孙子竟愣是没看得出来! “唉,欧阳寻怕是要难堪了。”萧聪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果不其然,还未等星广浩再说话,怒不可遏的欧阳傲天愤然起身,骂道: “不明白,滚外边悟去!” 同时大手一挥,一阵狂风自萧聪面前卷掠而过,顺便带走了欧阳寻高大的身影,还有欧阳寻愈加渺远的声音——“我就是不明白……” 欧阳傲天重新回到座位上,咬牙切齿地拍打着鎏金椅子的扶手,语气中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懊恼: “妈的,兔崽子,丢人现眼都给我丢到圣城来了!” “唉,家门不幸啊。” 冷亦空竟在一旁翘起了二郎腿,说起了风凉话。 欧阳傲天扭过头瞪了冷亦空一眼,后者不以为意,宇文乾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但不知为何,这笑落在萧聪眼里却让萧聪感觉分外精彩。 星广浩右手微握成筒状,将其放在嘴边干咳几声,“咳咳”,其他三人立即正襟危坐,之前脸上所有的情绪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是一份相同的肃然和沉重。 “贤侄见笑了,下面,咱们言归正传。” 他再次清了清嗓子,接着道: “群英将至,盛筵在即,未来两个月圣城定将是一片鱼龙混杂,善恶难分之地,四宫五塔,七教八院,十门九府皆有英才至此,再加上各名门望族中的后起之秀,难免多生事端,不知在座各位可有主意能减少此类事情发生。” 星广浩话音刚落,便有人开始按耐不住了,冷亦空操着一口不阴不阳的口气说道: “群英会嘛,哪届不得弄出千来条人命的,这我们早就该习以为常了才对啊,是吧,大哥。” 他饶有兴致地将目光转向坐在一旁的星广浩,然后,萧聪便看见星广浩毫不掩饰的给了冷亦空一个大大的白眼。 “就你话多!”欧阳傲天小声嘟囔。 “我实话实说而已,你们要是听了觉着不高兴,就当我没说。” 冷亦空也不恼,更不争,他再次盘起了二郎腿,漫不经心自顾自地说道。 而宇文乾,依旧不语。 第十三章 群英会 萧聪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觉得这应该是一个群英会根深蒂固的诟病,自己还是不要插嘴为好。 不料。 “贤侄,你认为此事该如何是好。”星广浩转首,一本正经地问道。 “额,这个……” 萧聪一时语噎,支支吾吾半晌没再蹦出半个字来。 “贤侄不必拘谨,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星广浩继续说道。 萧聪舔了一下嘴唇,咽了口唾沫,在心里暗自思忖着, “这有什么好说的,那么多年你们都不能解决的事,还敢拿出来丢人现眼?不就是胡说八道嘛,这谁不会!” 随即定了定心,轻轻启齿,道: “关于这个问题,我觉得,还是要落实在监察上,” “我早就说过,多派些士兵将那些家伙的落脚之地都围住,未将允许,不得出入!” “亦空稍安勿躁,且听小聪把话说完可好。” 看来这冷亦空还真是个等不得的主儿,不过貌似星广浩倒也能镇得住他。 萧聪冲冷亦空礼貌地微微一笑,点点头继续说道: “我觉得可以根据以往的冲突事件做一个总结,将多事之地派以重兵把守,而将那些还算是比较安分的地方放松些,将兵力转移到紧张之地来,这样就节省了兵力,而提高了效率。” 星广浩满意地点点头, “贤侄说的甚是在理,亦空的主意终归是太过偏执,贤侄的方法确实要巧妙些,改变我们以往笼统的作法,而做到对冲突的精确控制,甚好甚好,贤侄,你还有什么良策,不妨一起说出来。” 星广浩伸手,做出一请的手势。 想想看了看堂上的四人,见他们一个个目光灼灼,一齐看着自己,既然避无可避,那便索性一吹到底。 他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接着道: “若仅靠督查,我们未免太过被动,而且疏漏颇多,所以,我们必须得在时空上占据主动。”顿了顿,口气稍涨,“但是,我们却终究占据不了主动,而只能在某种程度上减少一些被动。 “小子,你说的云山雾罩,前辈我听得不是太清楚啊,你捡要紧的说!” 不用想,说这话的定又是脾气暴躁的冷亦空。 萧聪依旧是礼貌地笑笑,他知道冷亦空并没有恶意,因为在他看向冷亦空的时候,发现后者脸上正带着笑,那代表的是一种不掺杂任何杂质的期待和欣赏。 “我听说圣城中有东西南北四市,若将这四市合为一市,或许可以减少冲突的发生,并便于兵力的调动,除此以外,还可以在群英会开始前的这段时间里,频繁地组织各方势力的集结,各方互有恩怨,又互有忌惮,小的不懂事,当老的终归还是要有的放矢,总之,晚辈认为,将人集中些较好。” 萧聪起身,拜了拜。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一起说出来吧。” 萧聪诧然抬首,见说这话的人竟然是宇文乾。 “宇文伯伯这是何意,晚辈不知。” “呵呵,”宇文乾捋着他颌下的小胡子,几声轻笑,“不说也罢,你我心照不宣就好,说实话,你的想法真的很不错。”然后,他又轻笑了几声。 萧聪低着头,心中暗自惊异道: “难不成这都让他给看出来了?那这家伙未免也太可怕了吧,人都说人老成精,这还没老呢,就先成精了,等他老了还了得?不过自古天妒有奇才,且行且珍惜吧。” “既然贤侄将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那我再补充两句。” 宇文乾开口,不紧不慢不阴不阳地说道,他半塌着身子静静地坐在那儿,身体一动不动,似乎只有嘴巴在动, “恩怨情仇,不只是正派势力与邪派势力之间有,正派势力与正派势力,邪派势力与邪派势力之间,亦存在,所以,我想在座的各位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星广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眼中一抹凶光闪过,道: “借刀杀人。” 语气平静,波澜不惊。 萧聪保持着之前那种作揖行礼的姿势,头深深地低着,在心里暗自思量着, “呵,还真是,我还以为就我自己想到了呢,这宇文乾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行,贵人话迟,话多必失,以后我必须得防着他点。” “此事即毕,我们再来商讨下一件事。”星广浩话锋一转,和颜悦色道: “贤侄,快回座位上去吧,这督查之事多亏有贤侄费心,我等对这多年之诟病才有应对之策,请受我一拜。” 说着,星广浩竟在堂上居高临下的躬身向萧聪拜了一拜。 萧聪受宠若惊,赶忙回拜一礼,道: “伯伯这是作甚,当真是折煞晚辈了。” “贤侄言重了,你我皆是凡人,众生平等,礼尚往来本就是应该的,何来折煞之有?” 萧聪抬首,见星光浩已回坐到鎏金椅上,堂上四人左右互顾,相视大笑。 他歪了歪头,总觉得这场景似乎哪里不对劲,然后在他费力思索中猛然想起, “这不是昨天我跟那百夫长说的话吗!合着这四个人是在合起伙来消遣我呢!” 萧聪竟无言以对,他慢慢坐回到座位上,冲堂上四人略带尴尬地微微一笑,觉得这次才是真正的心照不宣。 之后的几个问题,萧聪再未多言,只是偶尔含糊其辞地插几句嘴,并尽量让自己所说的话看似说在了点子上但又说不到点子上,虽然还是胡说八道,但胡说八道也得有个限度有个分寸,他头一次觉得,原来满嘴胡诌八扯有时竟也会这么累! 其间,萧聪审时度势,见机行事,他东征西望一遍遍偷偷观察堂上四人的脸色,星广浩、冷亦空和欧阳傲天三人还好,见萧聪推脱其词便会将注意力转移到所商讨的问题上,只有一个宇文乾,偶尔会有意无意却又似有深意地看他一眼,脸上带着耐人寻味的微笑,眼神复杂难懂,看的他瘆得慌,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会回之一笑,这笑看起来既尴尬又勉强,可除了这么做,他还能怎样呢? “此次玄真盛宴,不知皇家的人还会不会来参加……“ 萧聪抬眼间看见一抹深深地凝重浮上星广浩的眉头,他眉间的竖纹与额头上的抬头纹清晰可见,看样子这份凝重倒还真不是装的。 第十四章 三皇子(上) 萧聪不禁疑惑,“这玄真盛事,皇家前来不是理所应当吗?” 正思索间,突闻冷亦空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个三皇子,净他妈给老子惹麻烦,我看他比他那个挨千刀的哥哥好不了哪去!” “二弟休要急躁,你我四人既是御王加身,便理应履行这护世之责,三皇子如果要来,那让他就来好了,我们尽全力护他周全。” 星广浩语气意味深长,但萧聪却听见他语气里似乎有些淡淡的无奈。 “能让四位御王一筹莫展的人,定不是等闲之辈,看来这群英会倒是热闹得很呢。” “我看让流云找个茬揍他一顿,说不定他觉得没面子就自己打道回府去了!” 冷亦空气急败坏,口无遮拦,星广浩被气得额头上直冒黑线,但强忍着没说什么。 宇文乾“扑哧”一声失笑,调侃道: “我觉得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接着,连欧阳傲天也忍不住低下头偷偷笑了几声。 “唉,你们三个……” 星广浩似乎也被这情景给逗乐了,他伸出右手,食指朝着左右三人虚空各一点,然后微微几声自嘲,慢慢低下了头。 而后,他又慢慢抬起头来,沉声道: “咱们说笑归说笑,胡闹终归不能当真,三皇子再怎么招人嫌恶,但他现在终究还是玄真界的皇子,你我还怠慢不得。” “这三皇子可是要上台打擂么?”萧聪突然问道。 “正是。”星广浩朝萧聪一边点头一边答应道,“贤侄天资聪慧,此时可有妙计?” “这个……” 萧聪赶紧摇了摇头,道: “没有,但是之前他应该也来参加过,既然上次得以护他周全,那这一次应该也不是问题吧。” “唉,贤侄有所不知,”欧阳傲天长叹一声,“玄真皇族虽然看起来在玄真界威名赫赫,不可撄锋,但在修士的世界里,是没有多少势力将他们放在眼里的,况且玄真皇久不出世,近几千年来皇族翘楚鲜有人出,所以对于修炼界的威慑江河日下,甚至已是日薄西山之像,试问一个在凡人界权势滔天的存在,谁不想取而代之,况且近些年来各王国之间彼此征伐不断,尽显外强中干之色,以致玄真界虎视眈眈的各方势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三皇子如此高调行事,难免为自己招来祸患,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届时,我等定是要受池鱼之灾。” 萧聪默然颔首,他当然听出了欧阳傲天话里近乎是痛心疾首的怨意,他心想,想必是近年来玄真界各王国之间的纷争对他的生意造成了莫大的影响,所以他才忍不住就此娓娓道来,情真意切,并对此事知道的那么清楚。 “不过要真说起来,这三皇子在各皇子中倒也算是个另类,别的皇子从小到大都在培养自己的帝王心术,唯独他,从小到大训练的都是自己的武技,由此实力不凡,同龄翘楚,名列前茅,上次群英会纯属侥幸,因流云与其相争难分难舍,被我等强制制止后心有不服,故埋伏在皇家驿站伺机报复,幸亏大哥得知后及时赶到,机缘巧合算是救了三皇子一命,不过这次有了前车之鉴,要想再护他周全,怕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宇文乾依旧半塌着身子,语气波澜不惊,他面色虽然平静,但眼睛里却不时有精光闪烁,看来他表面上看似漠不关心,但其实他对此事还是挺上心的。 “其实大哥也不必太过担心,假若三皇子能来,那也定是玄真皇授意的,要不就是他对这个儿子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要不就是他在暗中早有安排,虽然帝王心术你我不可揣摩,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也不能平白无故的被他当了枪使。” 欧阳傲天说的义愤填膺,宇文乾在一旁随声附和道: “三哥说的不无道理,自古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玄真皇家一向将凡界作为他们皇族子弟的试炼场,如此玩火,早应做好自焚的心理准备,更何况,诤臣不效与无德之君,你我之价值,应以苍生黎民为重,而不止于此,大哥的忠心天地可鉴,但若只效与他皇家,而失天地准,是为愚忠!” “就是!” 此时的冷亦空便又按耐不住性子了,他使劲一拍鎏金椅的扶手,猛然坐直了身子,大声嚷道: “你我四人这些年南征北战,冲锋陷阵,九死一生,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他们那些封侯拜将的皇家子弟们擦屁股,而且一擦就是那么些年,我他妈想想就恶心!这些人竟还不知收敛,变本加厉,还要老子替他们擦屁股擦多久!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老子效忠的是他么天下,可不是他们皇族一家之位!“ 冷亦空越说越来气,也越说越来劲,他怒发冲冠,暴跳如雷,似乎要将这几十年来的怨气在此一股脑发泄个干净, “要我说,就该让流云那小子再狠狠地揍他一顿,让他好好长长记性,也给我们好好长长脸,放心,就你儿子的实力,揍他,绝对不在话下!” 冷亦空终于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毫无节操地将一条腿蜷起,脚掌踩在鎏金椅的沿子上,歪着身子,活像是个老痞子般拍了拍星广浩的肩膀,颇为认真地信誓旦旦道。 星广浩面带着微微的埋怨和不解斜眼看着边幅不修仪态尽失的冷亦空,那样子似乎在说——你这么吊,怎么不让你女儿去! 星广浩再次将手握成筒状,放在嘴边干咳几声,道: “三位贤弟的意思我固然明白,但你们可曾想过,若玄真皇族一垮,凡界必将大乱,到时诸侯并起,邪修入侵,定是生灵涂炭,哀鸿遍野之惨状,灭世之灾,覆水难收,那可不是以你我之力便可力挽之狂澜的,但你我却要留下千古骂名,招万世唾弃,故此,玄真皇族的权威你我现在还是要竭力维护的,有他们在,至少对修炼界还存有一些威慑,对各王国还有一些束缚,你我既为人臣,当顺天应人,置黎民安危为首位,但却也的确应权衡利弊,三思而后行啊。” 第十五章 三皇子(下) 萧聪在堂下暗自揣摩,他觉得,星广浩这一席话说的的确很有道理,虽然玄真皇族现在已是外实内虚,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空架子上剩下的存在意义还是有一定的作用的,况且,玄真皇族统治人族数百万载,在凡人心目中早已成为了一种近乎是信仰般的存在,这便是一个种族的凝聚力,倘若玄真皇族真的于一夕之间轰然崩塌,那凡人心中的自信力便也将于顷刻间荡然无存,哀莫大过于心死,那才是凡人世界的灭顶之灾! 不得不说,星广浩不愧为御王之首,他的思维和眼光还是颇为深远的。 “非也,非也。” 宇文乾终于摇摇头,这还是自萧聪进这扇门起第一次看见宇文乾动弹, “大哥的话,无可厚非,但终归是说的言重了些,你我四人现在商讨的是如何避免三皇子带来的麻烦,可并无谋反之意啊,” 说着,他兀自轻笑了一声,而后接着道: “咱们就近而言,倘若三皇子在群英会期间遭遇不测,那才是对玄真皇家威望的极大影响,由此开个好头,那在玄真界对皇家子弟的刺杀事件将会一件接着一件,皇家的威望一再受损,那时我们可就成了真正的千古罪人了,智者处世之道,应刚柔相济,灵活而行,你我略施小计,为的是顾全大局,于情于理,都是说得过去的。” 星广浩低眉颔首,右手顺着颔下的胡须慢慢捋下,沉思片刻后,道: “那依四弟的意思,该如何是好?” 宇文乾抿嘴一笑,慢慢道: “说来也简单,让他晚来一点,走早一点。” “老四,你说话能不能实在一点,怎么跟萧家小子一样,净搞些虚的!” 萧聪在堂下听得真切,这话说的虽然无心,但让人听在耳朵里还是感觉的有些不舒服,他在心里暗自嗤之以鼻, “这冷亦空说话好不厚道,明明是你理解水平不够,却还说是人家说话说得不够透彻,真是个不谙风情的家伙!” 宇文乾再次轻笑一声,道: “二哥稍安勿躁,所谓晚来,便是要找一个借口让三皇子暂留皇都抽不开身,所谓早走,便是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与三皇子打擂,若第一局就被斗败他便也就无心再留在圣城了。” “那就找星流云吧,我看这小子准能把三小子打的满地找牙,也算是给他个机会让他一雪前耻!”冷亦空想也不想地提议道。 “这……” 星广浩一脸的为难之色,不无忧虑道: “流云年龄尚小,修为尚浅,怕不是三皇子的对手啊。” “那就让丰都去吧。” 宇文乾微笑道,看上去好像还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 星广浩又是一脸的为难之色,还没说话,便听到旁边的冷亦空插言道: “不行,你儿子下手太重,万一将人给打死了怎么办!还是得让流云去。” 星广浩稍一沉吟,慢慢道: “丰都是万万去不得的,这孩子一向孤傲而避世,性子冷酷,他日上台,外人一看就是受你我指使,唉,罢了,就让流云去吧。” 这宇文乾还真是只老狐狸,他的这记猛药下的也是真够准的,要不然星广浩还真不一定这么快就答应。 “大哥英明,” 宇文乾脸上还是如之前那样一般无二的浅笑,似有似无,让人看起来极不舒服,这宇文乾当真是生了副与生俱来的奸诈像, “其实我也觉得让流云去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一者,他是自己人,让他来与三皇子打擂总比让其他人来让人踏实的多,二者,流云这孩子从小争强好胜、任性胡为,这在修炼界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况且这孩子与三皇子还有之前的那道梁子梗在那儿,就算两人对此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但放在你我手里,却正好可以拿来做做文章,到时候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情,外界难免有流言蜚语,你我向玄真皇也好有个交代,三者,流云这孩子虽然看起来放浪形骸之外,但其实他审时度势,顾全大局且极有分寸,这件事让他来做,你我都放心。” “至于皇家驿馆那边,你我不能一直守在那儿,如此一来……” 宇文乾微微一顿,目光慢慢移到了萧聪的身上,而后,他突然咧嘴一笑,道: “那便要有劳萧家贤侄了。” “我?” 萧聪不明所以,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诧异道,但忽地转念一想,如此失态似乎有些不对,于是赶忙起身,作揖一拜改口道: “王爷有何吩咐,晚辈定竭其所能,以求不孚所望。”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要你在皇家驿馆修一座法阵罢了,你不用如此紧张。”宇文乾面色平静,缓缓笑道。 “法阵?” “对,法阵,贤侄认为在此修一座什么法阵为好?” “不知王爷要晚辈修这座法阵是为什么?” 宇文乾莫名一笑,道: “为我等争取一些时间。” 萧聪歪头沉思片刻,抬手轻摸了摸鼻子,道: “晚辈自认为修一座传送阵比较好。” “传送至哪儿?” 不假思索之回答刚欲脱口而出,萧聪却在电光火石之间及时改了口, “当然是……王爷的驿馆了。” 萧聪虽然表面上装的跟真的似的,但他的小心思怎么能躲得过宇文乾这种老狐狸的眼睛,那眼神于刹那间的恍惚被宇文乾捕捉个正着,早已出卖了他。 宇文乾依旧半塌着身子,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而后不动声色的笑了笑,道: “你说的这个地方不好,不如我给你说一个吧,你觉得三皇子的房间怎么样?” “吆,老家伙,跟我想到一块去了!”萧聪在心里自语道。 “好,那就以王爷所言。” 说着,萧聪还不忘向宇文乾躬身一拜。 其实萧聪之所以能与宇文乾不谋而合,无外乎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刺杀一皇子绝非小事,定是要蓄谋已久、谨慎而行,但既然有了前车之鉴,届时便定会有强者来牵制住四位御王,以求为行刺之人谋得一定的时间,所以,将三皇子传送走,再传送回来,他的房间便自然而然地成了敌人意识中的盲点,只要三皇子不傻,只要他还有点自知之明,那他便是不会轻易出去的。 第十六章 御王家的圣兽 三皇子一事议毕,已是日渐西斜红霞初现之时,星广浩捋着胡须抬首眺望着相隔偌大厅堂外的天色,笑了笑道: “今日之议事,效果颇佳,但奈何时光飞逝,转眼已是言罢之时,既然诸事已毕,便言尽于此,各位若是今夜无事,来我星家驿馆浅酌几杯可好?” “大哥,这事兄弟们什么时候跟你客套过,你现在就让你的人回去通报吧。” “这冷亦空,当真是一点风情都不解。”萧聪在心里窃笑道。 宇文乾微微一笑, “二哥这次恐怕是多虑了,大哥那哪是宴请你我三人。” 气氛一时间变得好不尴尬,这宇文乾,似乎总是憋着一肚子坏水,他这一句话,当真是让星广浩,冷亦空萧聪三人面面相觑,彼此之间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老话说得好,看透不说透,还是好弟兄,你个老四……” 冷亦空老脸通红,不住的用手指点着宇文乾,一时竟无言以对。 星广浩现在也是略有赧色,但随即面色一转,呵呵笑道: “四弟多虑了,贤侄乃是修道之人,荤酒不沾,所以这一席佳宴,当自是为你我兄弟准备,至于贤侄,我自另有安排。” “妙哉,妙哉!” 萧聪在心里不仅为此大赞,刚刚他还在为难于找个什么借口来推辞,岂料眨眼的功夫,这难题竟在星广浩一语之间便迎刃而解了,星广浩这一句话,不仅为他三人解了围,顺便对宇文乾反戈一击,此为一箭三雕,岂不妙哉! 但星广浩这一出明显是急中生智,若要想自圆其说,恐怕还真有点困难,所以他现在特别想知道,星广浩到底会以什么方式来填补自己这一即兴而挖的窟窿。 宇文乾面不改色,他嘴角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微笑,拱拱手,道: “缘来如此,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便走罢。” 星广浩说完去,率先起身,其他仨人相继站起,萧聪见状,也赶紧将屁股从坐垫上挪开,待四人从堂前走下并从自己身边走过时紧随其后。 五人相与步出言事府议事大厅,却见星流云四人竟依旧在门前等候,除了冷筱风蹦蹦跳跳的跑到冷亦空身边拉着冷亦空的胳膊撒娇之外,其他三人竟只是淡淡瞟了一眼,除此之外毫无反应,不知为何,萧聪对此莫名其妙的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星广浩眼珠子转了半转,灵光乍现,他捋着胡须,故作观望状,突然问道: “不知贤侄宝骑何在,可否引我等为之一观?“ 萧聪腼腆一笑,骚骚头道: “回王爷,晚辈至今未有相骑,故还没有坐骑。” “哦?”星广浩满脸讶然之色,“可是天宇贤弟为贤侄物色的坐骑不能遂贤侄之愿?” “不,不,”萧聪矢口否认,“自于天道轩归家之后,晚辈一心以修习阵法为主,故还未涉及相骑之事。” “哦,原来如此。” 星广浩微微点头,一副了然之色,他的右手还在慢慢的捋着胡须,佯装沉吟,片刻后,笑着道: “星府后的幽兰谷地内有我豢养的月神马一匹,名叫游云,贤侄若不嫌弃,不日可随流云一起,去星府相骑一会,倘若游云与贤侄有缘,那便赠与贤侄了。” “这怎使得!” 萧聪一时受宠若惊,他赶忙作揖道: “王爷的心意,晚辈心领了,但这份礼物实在太过贵重,晚辈消受不起。” “贤侄这是哪里的话,一切皆由于缘分,倘若你与游云无缘,那此事任如何牵扯都无济于事,但若你与游云有缘,那此事于你与它都是一件幸事啊!此事贤侄莫再推辞,一切皆随缘而定,可好?” “这……” 萧聪一时陷入左右为难之境,不禁哑然失声,若要是一般礼物也就罢了,萧聪却之不恭,但奈何星广浩的这份礼物实在是太过贵重——月神马游云,《玄真名骑录》排名前二十,生性温和,脚力奇特,血脉稀缺,星广浩豢养的这一匹怕是玄真界所剩无几的几匹纯种之一!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自认为自己与这四位王爷的关系还没熟络到随随便便就收受连城之璧的地步,所以,对于这份大礼,他觉得定是要无福消受了。 “大哥所言甚是,”宇文乾温言相劝道:“缘深缘浅,缘来缘去,无外乎一个缘字,游云若能与贤侄相配,这既是游云之缘,也是贤侄之缘,贤侄乃是修道之人,理应最信天命使然,现在怎能将缘分拒之门外呢?正好我府上的雪中舞至今亦无良主,若贤侄不嫌弃的话,有空也来我宇文家一会可好?” “还有我欧阳家的踏风,若贤侄喜欢,便送予贤侄了。” 欧阳寻大手一挥,豪言道,若喜欢就送!这还真是个财大气粗的主儿。 星广浩斜眼看了看欧阳傲天,眼中尽是赞许之色。 “怎么着?你们都送了!那我也不好意思落下啊。”到现在都还不明所以的冷亦空咂咂嘴,“我说小子,也没什么坐骑好送你的,不过十几年前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一头无敌熊,名叫霸天,至今还赖在我的家中,假若他们几家的都不合适,有空你也去我家一趟,要是霸天与你有缘,那你把它领走就是了!” 萧聪微微一笑,此时的他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甚至是连道谢之词都忘了。 要说四位王爷向萧聪承诺的坐骑还真都是不折不扣的“干货”,比起所谓的天材地宝,不遑多让,宇文家的雪中舞,欧阳家的踏风,还有冷家的霸天,这在《玄真名骑录》里可都是排名前二十的不二灵骑,可遇而不可求,就算可求还不一定求的着! 所谓的雪中舞其实是一头林意鹿,五行属木,素有林中王者之称,踏风是一只川子狼,这家伙速度奇快不说,其智力水平也是让一般人望之不及,若是哪个修士相骑相上了他,修为突飞猛进不敢说,但时运不济时保命基本是没有问题的了,至于霸天,这家伙本体是一头无敌熊,五行属土,论控土之术在《玄真名骑录》中基本上算得上孤独求败的存在,但其生性残暴,反应迟钝,虽有大地之子之称,但一直以来基本都是不受人待见的那一种。 他知道,这其实是四大御王对他的拉拢,要说有什么更深一层的意思,尚不可知,但既是拉拢,便理应有礼之往来,现在若执意一再推辞,那便显得自己有些不识抬举了。 但话说回来,自古“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算自己是玄真界第五大家族的骄子,但现在恐怕也承受不起这份如此之重的福祚,老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若因一头灵气不凡的坐骑便将自己置身于水火之境,实在是鼠目寸光,难成大器。 第十七章 四大神兽 星广浩朝星流云使了使眼色,星流云会意,于是笑嘻嘻的走上前来,一把搂住萧聪的脖子,一边搂着萧聪扭头往外走一边口无遮拦道: “我说你这小子脑子是不是有坑啊,他们既然说要送你你收下就是了,老话说得好,有便宜不占,乌龟王八蛋,这便宜自古都是不占白不占占了也白占,走,哥们这就带你去星家,免得那老家伙变卦!” 星广浩看着自己不伦不类的儿子,老脸通红却无可无奈何,那两道不加掩饰的嫌弃目光,落在其他三人眼里便成了一阵无声的嗤笑。 “我也要去!” 一女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接着就看见冷筱风像只欢悦的花蝴蝶般蹦蹦跳跳的跟了上来,欧阳傲天朝欧阳寻使了个与其说是暗示不如说是命令的眼色,欧阳寻虽面色无奈,但还是乖乖的跟了上来,与此同时,宇文乾朝宇文丰都悠悠说道: “丰都,你若无它事,便也跟着去吧,一路上好好照顾弟弟妹妹。” 宇文丰都虽然为人冷漠,孤僻乖张,但他可不呆傻,老谋深算的宇文乾若是有个生着榆木脑袋的儿子,倒还真算得上是老天开眼了! 只见宇文丰都淡淡地瞟了一眼自己老爹一眼,也不答话,面色冷漠生硬地转过头,抱着剑,步伐轻缓地走在几人的最后,他当然知道宇文乾言下之意,可能只是有些不屑于与这些人“同流合污”罢了。 萧聪就这么被星流云肆无忌惮地搂着,不是他不想挣脱,只是在尝试了几次之后他觉得——星流云这家伙是故意不让他挣脱开来,他自小仙武双修,以他半个武修者的力气竟难将星流云搂着自己的胳膊移动分毫,可见这家伙的肉体已经修炼到了何种变态的地步! 既然婉拒徒劳无益,不如就此将计就计,他在心里盘算着,这次分别去四大家族的府邸溜一圈也未必不是好事,最起码一来可以熟络一下自己与这四个年轻人的关系,二来也算是没拂了四大御王的面子,三来自己自小还真没怎么出过远门,这次也算是长长见识,至于相骑一事,他相信自有办法让四大家族承诺的坐骑一个都相不上! 一行五人缓步踱至言事府的后院,绕过长长的石头门廊,远远便看见前方偌大的空地上的四头姿态不一的灵兽,哦,不!是神兽…… 一头盘起的龙,一只站着的凤,一头半蹲着的狮子,还有一只趴着的老虎。 闻名不如一见,对于玄真界四大家族里的护族神兽,萧聪久仰大名,神往已久,今日得见,方知名不虚传。 要说驭阵师最引以为傲的是什么,非与生俱来的强大灵觉无疑,要说驭阵师最可怕的是什么,非与生俱来的强大灵觉莫属。驭阵师,虽一介凡俗之躯,却正是凭借着这一异禀之天赋得以在优胜劣汰强者为尊的血雨腥风中趋利避害逢凶化吉,才得以于万古匆匆岁月中屹立不倒并辉煌至今。 而此时,萧聪正是凭借着自己与生俱来的强大灵觉真切地感受到了那来自于前方如惊涛骇浪般澎湃灵力的震撼甚至是灵魂的颤栗,他感觉前方已化作成一片一望无垠深不见底的灵力之海,轻轻一个浪打过来就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初见神兽,却感觉似乎并没有多少新鲜和兴奋, “天笃、坤悦,玄熵、黄狴,为什么我却一点压制都感觉不到呢?” 此时的他还在被星流云挟着,自语自问,不明所以。 一行五人缓步靠近,神龙天笃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萧聪,眼神森然而又深邃,那一双眼睛像是两口深不见底寒泉,目光像两把无形而又锋利的刀子般肆无忌惮地剐在萧聪的身上,坤悦,玄熵和黄狴亦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渐渐靠近的萧聪,眼神虽不像天笃那般凌厉,但从中却也寻不到丝毫友善的感觉。 待星流云一行五人走到近前,还未等星流云开口,天笃冷冷地问道: “小友从何处来,是哪方人士?” 星流云略觉尴尬,搔了搔脑袋,呵呵一笑,刚欲开口,天笃扭头,一记“寒芒”扫过来,吓的星流云赶紧吞了口唾沫,顺带着将刚欲脱口而出的话给生生咽了回去,然后带着疑惑而又严肃的目光,扭头看向萧聪。 此情此景,让萧聪不明觉厉略感紧张,他自问自己自出生以来可没跟什么人结梁子,出门前自己老子也从没告诫自己要提防四大家族的什么人,就算是跟自己的师父天道翁有什么恩怨的人,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察觉自己与天道翁的关系,怎么感觉这神兽天笃对自己有点不怀好意呢!没理由啊…… 终于被星流云放开,他站在神兽天笃面前,像一只站在巨蟒前装腔作势的老鼠,努力直了直身子,礼貌地微微一笑后躬身作揖道: “晚辈萧聪,来自西北萧家,家父是现任家主萧天宇,晚辈排行老四,久闻玄真御族神兽之大名,今日得见风采,实乃三生有幸也,初次相见,若晚辈多有冒失,还望前辈见谅。” 说完,萧聪直起身子来,再次和煦一笑,表情不卑不亢。 “萧聪……”天笃小声默念着,“可是之前在天道轩学艺的那个萧聪?” 萧聪点头微笑道: “正是。” “原来如此。” 天笃点头释然道,无形中的敌意也在刹那间减少了不少。 萧聪暗地里松了口气,不禁在心里庆幸, “还好是虚惊一场。” 星流云打了个哈哈,几声干笑,道: “那个……龙伯,父亲遣我回一趟星家,为小聪相骑,您现在若没什么事,可否送我们一程?” “哼,臭小子!”天笃瞟了星流云一眼,眼神轻蔑,道:“跟我还来这一套!我能有什么事,上来吧。” 后者再次打了个哈哈,纵身一跃,打着漂亮的弧度飞到了龙背上,然后伸出手,将萧聪也拉了上去。 “走,我们也跟上去!” 冷筱凤冲着欧阳寻和宇文丰都小手一挥,鲜唇开合间贝齿轻启,然后小蛮腰一挺,下一刻已经出现在坤悦背上。 铁塔一般的欧阳寻跨上玄熵显得并不怎么费力,他低下头,瓮里瓮气又毕恭毕敬道: “玄伯,劳烦您走一趟了。” 想不到这家伙虽在自己老子嚣张跋扈,却能在神兽玄熵面前摆出如此作态,看来还是知道点天高地厚的。 宇文丰都将冷冷的目光从欧阳寻身上收回,正好与黄陛的目光悄无声息地对撞,二者相互轻轻地点了点头,似是心照不宣,宇文丰都翻身跃上黄陛的后背,黄陛不急不缓的的跟在三头神兽的最后,腾空而去。 关于四大家族的事,之前萧聪还在天道轩修习时就听师父说起过不少,传说四大家族的四大御族神兽皆是圣战残躯,其实力不及巅峰时的万分之一,因为在神都难有立足之地,所以才来到下界,成为了四大家族的护世神兽,看似光鲜,实则是流放。 他静静的的站在龙背上,如履平地,稳如泰山,默默地感应着身下这头狂兽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心中不禁一阵骇然, “他仙人的,这真的是圣战残躯?那要是处在巅峰时期得有多么恐怖!” 第十八章 星家(上) “喏,快到了,那就是我家。” 星流云拍了拍萧聪的肩膀,随后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远方,萧聪回过神来,顺着星流云所指的方向远远望去,那里隐隐出现一座庭院的轮廓,看样子,丝毫不比萧家差半份,而且从面积和亭楼分布来看,相比于萧家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天笃正是向着那个方向飞去的。 “原来这就是星王府啊。”他暗暗在心里想着。 不出片刻,天笃便已在此庭院前稳稳降下,星流云拉着萧聪一同跃下龙背。 “你,就你。” 星流云先前走几步,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门前两个守门的小厮趾高气扬道。 那厮赶紧向前紧跑几步,躬身垂首,唯唯诺诺,哆哆嗦嗦,看那样子就差给星流云跪下了。 “少……爷……,您有何吩咐……” “你哆嗦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快去禀告夫人,说有贵客到了!” “是、是、是。” 那厮有连连点了好几下头,才慌慌张张地跑进门去。 萧聪在其身后忍不住发出几声嗤笑,道: “看来星二少爷在下人心里还是很有分量的呢。” 星流云笑着搔了搔脑袋,脸上是一幅分外认真的茫然,仰着头沉吟道: “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随即不由分说,一把搂过萧聪, “管那么多干嘛,先进来再说!” 萧聪就那么任由星流云将自己拖进了高阔的门庭,那股子异常的亲热劲,让人连一点拒绝的勇气都提不起来,他突然觉得这个不伦不类的家伙愈加地有意思了。 走进一看才知道,星王府的摆置不知要比萧府奢华几倍,甚至有些叹为观止的感觉。 整座庭院的木制建筑皆由檀木建成,亭台楼榭、假山池沼无不鎏金镀脂,显得精致之极,光滑的大理石上甚至连一丝做工留下的痕迹都找不到,每一棵木植都足有两人合抱之粗,树冠蓬蓬如盖,看似自然而然,但仔细感觉却又拥有一种别样的韵感,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和各种花的香气,还有那丝丝缕缕的凉意,似乎在不断地刺激着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大开,使人觉得异常舒服。 只是这星王府似乎将权势发挥到了淋漓尽致,却缺少了几份清雅脱俗的意味,由此便在“雅”这个字上稍稍逊色萧府几分,但却也足以令他叹为观止了。 “你们家这么弄,不怕玄真皇忌讳吗?” 话一出口,萧聪就后悔了,两人的关系还没有熟到一定程度,此时说这种话不免为时过早。 不料星流云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笑得前仰后合,一边拍着萧聪的肩膀一边笑道: “兄弟,你想多了,他老人家才不会忌讳哩,玄真皇的寝宫可比这奢侈多了,跟他比,我这只算得上是寒舍罢了,土阶老屋,望勿见怪哈。” 说着,他转过头,挺直了身子开始往前走,萧聪略有羞赧地低下头,小声自嘲道: “好吧,原谅我没见过世面……” 再抬起头来时,却发现星流云已经走出好远,他惊呼道: “喂,不等他们了吗?” 话音未落,只听得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尖声厉啸——“谁说不等!” 只见一头火红色的大鸟急速俯冲而下,萧聪见之骇然,连忙使出灵隐步遁出好远。 “呼~好险。” 他看着那从天而降的火凤凰,不禁舒了一口长长的气。 “直接降落在人家的院子里,是不是太没礼貌了,星家人自己都在门外落步,她竟然……” 他暗暗想着,扭头看了眼星流云,发现后者竟不以为然,连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 这时,欧阳寻和宇文丰都一前一后从门外进来,看样子对此情此景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所有人似乎都心照不宣地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行五人,不紧不慢地开始往里走。 只有萧聪对此倍感奇怪,甚至心里开始以隐隐升起了一股子莫名的不安。 走过长长地青石板道,穿过装饰不凡的外堂,径直来到星府的内院,仔细感受,发现星家大宅的外院跟内院风格大不相同,这似乎是一个渐变的过程,从最开始的阔绰和毫不掩饰的大气,到现在拙朴和雅致,他竟感觉自己的心境不由自主地慢慢有些安定了。 拨开翠青晶莹的珠帘,星流云领着四人走进正中一间朱红色的房舍,约莫着走了近五六步吧,星流云的脚步骤然而止,在他躬身盈盈一拜之际,站在其身后的萧聪看见正坐在堂上的妇人。 肌白若雪,美颈如鹤,五官分明,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儿,气质优雅,落落大方,一颦一笑都散发着一种如青春少女百合般却略掺着些干涩的韵味,那感觉要怎样形容呢,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适合的语言或是词汇,但他却笃定的认为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一种外在与内涵的冲突,因为在她的肌容和装扮上,寻到的尽是青春,但在那散发的气息里,却嗅到了一种关于岁月的苦涩味道, 是……难言的寂寞和……淡淡的失落。 “这真的是星流云的亲生母亲吗?”他在心里疑惑道。 身体突然被欧阳寻捣了一下,萧聪回过神来,小声疑问道。 “嗯?干嘛!” “怎么样?美吧!” 欧阳寻对着萧聪挤眉弄眼,一副淫gun般的轻佻之色,萧聪观之一阵恶寒,轻皱了皱眉,在心里不禁骂道: “这个畜生!” “我丈母娘,” 欧阳寻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萧聪面部表情的微变,继续眉飞色舞地说道: “你还没见过我媳妇,那才是真正艳绝天下的妙人!” “哦?哪位?”萧聪挑了挑眉毛,问道。 欧阳寻的脸上一下子失去了之前的神采,他用力地白了萧聪一眼,扁扁嘴,别过脸去。 萧聪脸上慢慢钩出一丝满意的微笑,转过脸来,正视前方。 关于星流云的姐姐,星家的大小姐,萧聪其实早有耳闻,实力几何无从得知,但其倾世姿容却被外界传的神乎其神,似乎什么形容女子美貌的词语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在萧聪的印象中,这位奇女子早已成为红颜祸水妖孽级的存在。 如果之前对于外界流言还有所怀疑,今天得见其母萧聪倒是相信了一半,有这么一位远山芙蓉般的娘亲,还有这么一位丰神俊朗的弟弟,这姐姐的容貌定然离传说差不到哪儿去。 第十九章 星家(下) 待星流云将自己于群英会期间突然回家的原因一五一十地向星夫人交代完毕,冷筱凤、欧阳寻和宇文丰都一一作揖拜会,萧聪上前一步,躬身作揖道: “晚辈萧家四子萧聪,见过星伯母。” “贤侄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吧。” 星夫人坐在堂上,柔荑微微一托,萧聪领意,缓缓起身。 “久闻萧家四子天资绝萃,形貌不凡,今日得见,方知贤侄人杰之实,嗯,是个好孩子。” 她微微点着头,柔声细语,如水目光中流出的尽是赞许之色。 “伯母过奖了,晚辈肉体凡躯,才智平庸,怎担得伯母如此盛赞。” “担得,担得。” 星夫人一边点着头,一边慢慢说道, “恐怕就算是贤弟当年,也只得贤侄十之七八吧。” 这话说的有点大,倒让萧聪无从接起了,把自己老子搬出来与自己比较,这让萧聪如何是好,怎么说呢,似乎怎么说都不对,他慢慢抬头,看见堂上人那静谧而略有内敛的摸样,如此真诚,如此透彻,于是只能无奈地骚了搔脑袋,憨笑几声。 星流云见状,尴尬一笑,道: “母亲,时间不早了,要再不进谷地,就要等到明天这个时候了,我们……” “去吧,去吧,让梅姨给你姐姐准备的东西,你顺便给带进去,办完事快些回来,别在那儿呆太久。” “是。” 星流云再次躬身一拜,赶紧招呼着萧聪几人往外走,却不料, “小凤儿,你等一下。” “嗯?” 冷筱凤闻声转首,一张精致的小脸上尽是难为之色。 “你过来。” 星夫人轻轻摆手,对着冷筱凤柔声说道,她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这个妙龄姑娘,眼中温柔与怜爱似要将冷筱凤慢慢地卷起来。 冷筱凤看看星流云,再看看星夫人,纵然将心里的一万个不愿意都写在了脸上,但最后还是乖乖地走上前去,手指不停地用力扭着衣角,好像要将它揉出一朵花来。 随着冷筱凤慢慢地走进,星夫人脸上慢慢绽放出潋滟的微笑,那抹了朱砂的唇,那微微眯起寻不到半点皱纹的眼,那若隐若现的浅浅的酒窝,整张脸看上去,仿佛是夏雨后开了满池的荷花。 “你们先走吧,我与小凤儿已许久未见,有些话想说。” 星流云像吃了黄莲般苦笑着,他嘴角微微抽动,道: “这个…母亲……” “嗯?”星夫人柳眉轻佻,微微抬首,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你怎么还不走?” “我,这就走,这就走。” 星流云欲言又止,扭过头,接过身旁一名女侍递过来的精致包袱,悄悄叹了口气后带着身后三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萧聪不明所以,他看看远去的星流云,再看看堂上的星夫人,虽然此时的星夫人目光全聚焦在身前的冷筱凤身上,压根就没看自己,但出于礼节,在转首之前,只有他冲堂上人躬身作揖一拜,然后才加紧几步跟上其他人的步伐。 出门没走几步,便听得身旁的欧阳寻有如梦呓般自言自语起来: “唉,倘若有一天,咱娘能像看待筱凤那样看待我该有多好啊。” 闻听此语,萧聪赶忙见缝插针, “嗯?怎么说。” 不料欧阳寻只是白了他一眼,不屑道: “小毛孩,你懂什么!” “他怎么啦?”萧聪贼心不死,指了指前边的星流云,疑问道。 “你不会对四大家族的事一点都不知道吧!” 欧阳寻睁着牛眼诧异的看着萧聪,而后扁扁嘴,继续道: “这几乎是整个修炼界都知道的事,告诉你也无妨,星家和冷家是姻亲,冷筱凤是星流云未过门的媳妇。” “哦,原来是这样啊。” 萧聪微微颔首,了然道,而后他又忽然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看着欧阳寻,问道: “那你跟星家大小姐也是娃娃亲喽!” “呵呵,”欧阳寻两手一摊,苦笑道:“我哪有那好运气。” “哦,那就好。” 萧聪心里仿佛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小声嘀咕道。 “嘿,臭小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欧阳寻突然抓住萧聪的衣服,大声吼道,看样子是真生气了。 “欧阳寻你要干什么!在我星家撒野,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 星流云转过身来,目光森寒地看着欧阳寻,后者的手竟在刹那间从萧聪身上离开,萧聪清楚地听见了欧阳寻吞咽唾沫的声音。 而后,星流云话锋一转,阴柔的说道: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说的没错,他说的也没错!” 说着,走到萧聪身边,单手将后者一把搂紧,慢条斯理的继续往前走,恍若闲庭信步。 欧阳寻站在原地一阵咬牙切齿,但到最后也没做出什么关于反抗的不凡之举来,发泄过后,终归还是乖乖的跟上前来,走在最后。 ………… 星家后院方才的红色房舍里。 冷筱凤就这样面带羞怯地静站在星夫人身侧,星夫人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看着身旁这亭亭玉立着的人儿,她微微躲闪的眼,她轻轻咬着的唇,她耳鬓下自然而然垂散着的头发,还有那鲜红欲滴的耳根,她分外宠溺的揉着她细长的胳膊,忽然,她莞尔一笑,竟笑出了声。 “丫头,看着我。” “嗯~” 冷筱凤微微转首,她努力地想将自己的目光移向那张风韵不减的脸,但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躲闪,她鲜红的小嘴微微蠕动,清亮的眸子不停地上下抖动,尽管她竭力想要保持一种自然的摸样,但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心里的紧张, “天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在心里哀怨着。 “伯母,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终于,冷筱凤缓缓开口,声音清澈甜美,幻如出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你知道我想跟你说什么呀。” 星夫人仿着冷筱凤的语气,笑着回答道,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眼里的柔情也更浓了,她轻轻拉着冷筱凤的藕臂,慢慢在长条绣椅上挪出一块位置, “来,坐这儿。” 冷筱凤心里虽有一百万个不愿意,却奈何长者赐,不可辞,她一动不动的与星夫人坐在同一张绣椅上,感觉浑身没有一处自在,一分一秒,度日如年。 星夫人将自己的手和冷筱凤的手双双跌放在自己的腿上,轻声问道, “你还是有些喜欢他的,是吧。” 冷筱凤面色微惊,霎时绯红,虽早就知道星夫人为人少有城府、谈吐直言不讳,但也不用那么直白吧! “我……” “嗯?” 星夫人秀眉一挑,眼神清澈无暇的像一个孩子,冷筱凤所有的心里防御竟在这一挑之下全面溃败。 见了冷筱凤咬唇不语,星夫人继续说道: “我知道,这孩子在外名声不好,其实那些坏事他确实也都干过,这些年不知道给他爹捅了多少篓子,着实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儿!” 说着,忍俊不禁。 冷筱凤撅着嘴,带着微微的哀怨不解地看着星夫人。 “但不管外界的评论如何,我都认为,他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他只是一直在追切着一些她渴望却从未得到的东西罢,而这些,却是我们都无能为力的。” 星夫人慢慢地低下了头,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 “我爹也常说星流云身上有一些难能可贵的东西,但那些事……” 冷筱凤欲言又止,轻哼一声,低下头去, 星夫人嘴角慢慢勾出一丝别有韵味的微笑,抿起的嘴唇像弯弯的月牙,她的脸慢慢靠近冷筱凤的脸,带着淡淡的挑逗轻声试探着问道: “哪些事啊?” 冷筱凤猛地抬起头来,正好碰上星夫人温婉如水的目光,她的眼神似乎闪烁了几下,接着再次将脸深深地埋了下去。 星夫人抽出一只手放在冷筱凤的后背上,轻轻的来回抚摩着,低声私语道: “你说的那些事啊,都是些没有的事,流云这孩子虽然性情顽劣,但他知道,任何事情都是有一定限度的,你相信我,他不会那样做的。” 冷筱凤莹白贝齿轻咬着嘴唇,目色幽怨,她慢慢点了点头,眉眼向下垂去。 一时无话,娘俩儿就这样静静的坐在绣椅上,气氛静谧的仿佛一池春水,只在偶尔有风拂过时才会漫一圈涟漪,良久,冷筱凤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刘海垂到眼上,看上去楚楚可怜。 “伯母……” 她眼神不再躲闪,柔声问道。 “嗯?” 星夫人秀眉一挑,眼中竟有一丝仿佛只会出现在十二三岁女孩眼神里的顽皮,笑容可掬。 “我……我可以走了吗?他们……” “小凤儿,你就那么不待见伯母吗?”星夫人笑着问道。 闻听此语,冷筱凤花容失色,她一边左右甩动着莹白小手一边急急辩解道: “不是的,不是的,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好了,好了,伯母知道,伯母逗你开心呢。”星夫人一边轻轻揉着冷筱凤的肩膀,一边吃笑道。 “那我……” “他们一群男孩子,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凑什么热闹。” “我……我……我想幽女姐姐了……” 冷筱凤鬼使神差般说道,连她自己都在心里暗暗佩服自己这份急中生智。 “哦~”星夫人了然点头,“你们姐妹俩也有年头没见了,去吧。” 冷筱凤小心翼翼的从绣椅上移开屁股,冲星夫人几声憨笑后缓步走出房间,然后撒丫子向着星流云一行人离开的方向狂奔而去。 ………… “喂,等等我!” 冷筱凤的恶声音远远传来,四人闻之扭首回望,星流云诧异道: “咦,这么快就完了?”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冷筱凤便如踩着风一样冲到近前,她呼吸急促,刚刚开始发育的胸脯剧烈起伏。“哎……可……可赶上……你们……了……” 她双手撑膝,上气不接下气。 “有必要吗?才多长一段路程啊。” 星流云的声音悠悠响起,其中满是讥讽之意。 “要你管!本小姐愿意!” 星流云耸了耸肩,嘴角泛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随——便!” 第二十章 幽兰谷地(上) 现在队伍已由四人变成五人,但尽管多了一张嘴,气氛却与方才四人时没什么两样,弯弯曲曲的林间小路上,似乎只能听见沙沙的脚步声,还有偶尔出现一两声莺啼。 星流云走在最前边,一言不发,宇文丰都本就是一块木头,欧阳寻一向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但面对这个找不到半点导火索的场景,他兴趣全失,幸灾乐祸和火上浇油的本事全然派不上用场,而至于萧聪,他与几个人相处的时间不常,所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冷大小姐一个人静静的走在最后,不时抬起头来看看走在最前边的星流云,眼神中包含着怨毒。 一行人就这样子走了好长时间,终于来到一片蓝色的树林前,沁人心脾的香气掺在微微有些湿润的空气里幽幽传来,如丝如缕般飘进几人的鼻腔,几人闻之皆意犹未尽,不禁同时深深吸了一口。 “好香,这应该是幽兰花开了吧。” 冷筱凤一边用力吸着,一边惊喜道,她闭着眼睛,看上去貌似是很享受。 “不错,小妮子看来还有点记性。” “那是,本小姐是谁啊!”冷筱凤掐着小蛮腰,得意道。 “呦,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星流云的目光悠悠飘来,满脸尽是佯装出的鄙夷。 “咦,这林子怎么是蓝色的啊,不会是里面出什么事了吧。” 欧阳寻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皱起的眉头是他的脸看上去更丑了几分。 “我呸,欧阳寻,你给我闭上你那张臭嘴,这是幽兰花开的征兆,你丫的在龟府呆了这么些年,那些老乌龟没教过你吗!再乱说,小心老子揍你!“ 听了星流云的詈骂,欧阳寻倒也不气,他若有所思的骚了骚脑袋,皱眉道: “嗯,好像真的有说起过啊。” 冷筱凤在一旁“咯咯”地笑着,宇文丰都一言不发,依旧是那副冷冷的样子,萧聪强忍住了笑意,他知道欧阳寻一直看自己不顺眼,所以不想给他机会将此时的“一腔怒火”都发泄在自己身上。 萧聪指着一棵泛着沧桑古意的老树说道: “老大,这应该就是谷地的入口了吧。” “对,没错,还是小聪聪明,比那笨蛋强多了!” 说着,星流云有意无意地瞟了欧阳寻一眼,紧接着,欧阳寻便把杀人般的目光射向了萧聪,萧聪人畜无害地看着欧阳寻,笑笑,然后猛的将脸扭向了另一边。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进去呢?” “是啊是啊,好像见一见号称玄真界第一美人的幽女妹妹哦。” 欧阳寻一脸的痴迷之色让众人感觉胃里一阵翻涌——这死胖子,太恶心了! 星流云忍无可忍,他用近乎杀人般的目光盯着欧阳寻,恨恨道: “欧阳寻,我警告你,最好别打我姐姐的主意,否则,”星流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你可以想象得到。” 星流云作出来的赫赫凶名,在玄真界青年一辈里可是人尽皆知的。 欧阳寻缩了缩脖子,然后猛地挺起胸来,拿出悍不畏死的壮烈姿态振振有词道: “力争真爱,人人有责!” 星流云淡淡的瞟了欧阳寻一眼,再次冷笑一声, “就你,可配?” 说完,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后继续向前走去,只留一声长长地叹息在欧阳寻耳边慢慢地回荡着。 冷筱凤还在一旁“咯咯”笑着,宇文丰都亦是忍俊不禁,他的嘴角慢慢勾起了一点点扬起的弧度,看似随意的讽刺最是致命,这不,连宇文丰都都笑了,萧聪第一次发现,原来宇文丰都也不全是一块冷冰冰的木头,可能只是笑点高了一点。 再看向欧阳寻时,这家伙的脸已被羞成猪肝色,他大叫道: “星流云,你听着,为了幽女,为了我心中的女神,我欧阳寻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就不信,我欧阳少爷做不了你们星家的乘龙快婿,我一定要做你姐夫!” 谁知星流云并没有太大反应,他只是停下脚步,回过头,向欧阳寻投了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然后转头望向萧聪,眼中饱含着邪魅笑意,萧聪被看得感觉脊背有点发凉,这被广大异性所倾迷的流云式微笑,在他看来,却更像是无常人生之路上的讣告,似乎总是要预示些什么,终于,星流云开口了, “如果是换做小聪的话,那还差不多。” 欧阳寻杀人般的目光霎时间再次转到萧聪脸上,那咬牙切齿的摸样似是要将萧聪生吞活剥了一般。 浅浅苦笑凝固在萧聪脸上,他带着耐人寻味的神色看着星流云,半晌,道: “老大,你这……” “唉,”星流云叹了一口气,补充道: “只是他太小了,可惜啊。” 他似有万般无奈般摇了摇头,演的就跟真的似的。 萧聪给了星流云一个大大的白眼,那眼神似乎在说: “你想害死我啊!” 星流云看着萧聪,嘴角微微扬起,看样子对自己恶作剧的本事颇为得意,然后,他转过头,率先进了那片幽蓝色的树林中。 一行五人相继踏入林中,宛如慢慢融入到一个蓝色的奇异空间,这里虽然从外面看是蓝色的,但只由走进林中后才知道,其中景色与其他丛林比起来其实也没太大差别,同样是郁郁葱葱的林木,萋萋的芳草,好鸟相鸣,嘤嘤成韵,不时还可听见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在这里永远都感觉不到严寒酷暑,因为有幽兰古树的缘故,这里四季如春。” 星流云主动解说道。 “嗯,也只有这种天地孕育的地方,才会出现幼女这样的绝色吧。” 言者语气中带着深深地感慨,思慕之情毫不掩饰,不用说,说这话的定是对幽女垂涎已久的欧阳大少爷了。 听到“绝色”二字时,星流云不禁皱了皱眉头,他毫不留情的出言反讽道: “绝色?欧阳寻,你是不是想要告诉我们什么啊?” 他的右手抚上下把,故作思忖地自言自语, “嗯,我想想,你应该是想告诉我们,你就是个只会用下边来思考的畜生,嗯,对,应该是这样。” “就是!”冷筱凤掐着小蛮腰愤愤不平道:“幽女姐姐是可以用简简单单的绝色就可以形容得了的吗?” 星流云转首缓声询问,却一脸厌色, “那该用什么形容?” “嗯,我想想。”筱凤的食指抵着嘴唇,做出小女孩娇嗔的思索之态,“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花容月貌……怎么着也得多加几个修饰吧!” 欧阳寻缩了缩脑袋,恍然大悟地对冷筱凤竖起大拇指,由衷赞道: “嗯,在理!在理!” 星流云以不可救药的眼神白了两人一眼,抛了句“肤浅”后,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口中吟诵: “百花丛中过,至今寡人君,欲问为何因,从未有真意。”言辞慢慢,似染着些淡淡的忧伤和感慨。 筱凤闻声抬首,脉脉含情地望着星流云远去的身影,一双水色的眸子里盈满了慧黠的光,一张俏丽的脸上焕着带有青春意味却难以言明的色彩,似是不解,又像是淡淡的埋怨,她莹白贝齿再次咬起樱桃色的唇,一抹绯红漫上面颊,然后,她慢慢低下头去,并埋得很低很低。 宇文丰都低着头看着怀中抱着的啸月,眼神意味难明,不忍、纠结、懊悔,或许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吧,他让此时的萧聪突然产生了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萧聪很想知道那是什么,但在脑子里寻找了好久,却终无所得,就这样,他看着丰都慢慢抬起头来,那双噙满泪水的眼睛斜斜地望着天空,他努力地眨巴着眼睛,用力挤下就要满出眼眶的眼泪,然后抿了抿嘴唇,重重地咽了口唾沫。 第二十一章 幽兰谷地(下) 一行五人继续前行,这里草木馥郁芬芳,灵气十足,不得不称得上是玄真界的一块宝地,试问,像这样的宝地整个玄真界还能寻到几处? 星流云依旧无比悠然地打着前阵,宇文丰都一言不发地殿后,萧聪、筱凤,欧阳寻依次夹在中间,来到自家地界儿,星流云理应尽地主之宜,眼看气氛不对,便对有关幽兰谷地的传闻侃侃而谈了起来。 “小聪,知道幽兰谷地是怎么来的吗?” 萧想离得最近,自然被他第一个拿来开了刀。 “这个我确实知道一些,但不知是否属实。” “嗯?”星流云剑眉轻挑,萧聪的话,不禁勾起了星流云的好奇心,也使其他人纷纷侧耳。 “有关幽兰谷低的传闻,本就没有属不属实可言,说说看。” 萧聪摸了摸鼻子,又看了看其他人,缓缓道, “记得我在天道轩的时候,我师父曾经对我说过,有关幽兰谷里的一些事情,幽兰谷地因幽兰花而得名,这个是不用说的,至于幽兰花是珍奇草药中瑰宝中的瑰宝,这也是不置可否的……” “废话,这些还用得着你说吗?” 欧阳寻忿忿道。 “闭上你的乌鸦嘴,听小聪讲!“ 不知怎么的,星流云似乎对这个与自己家世亲昵的大个子分外讨厌,却对刚刚认识的萧聪十分袒护, “小聪,你继续。” 萧聪打量一眼欧阳寻,又看了看星流云,咽了口唾沫,继续道: “幽兰谷地跟其他古仙遗地一样,年代久远,传说是上古仙魔的居住地,其灵力充沛,元气氤氲,是极佳的修炼之地,如果运气好的话,还可能寻得到奇兵甚至是仙器,但这却需要莫大的机缘,历史中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昔日赵无极于百灵谷,无意寻到一件残兵,自取名为魂引,利用此兵修练多年,修为扶摇直上,并于三千年前与骷髅道人一战,取其项上首级,名动天下,不久后便飞升而去,成为了现在天界的一尊神灵。” “这些你怎么会知道?” 星流云突然问道,四人皆似信非信地望着萧聪,等待他的答复。 萧聪莞尔一笑, “这些都是师父告诉我的,至于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也许只是一个传说罢了。” 四人收回目光,微微颔首,看上去开始相信了这个萧聪口中所谓的“传说”——要知道,那可是天道翁,一个曾经被谪贬到人间的上仙所说的传说啊。 小凤儿似笑非笑地看着星流云,狡黠的目光让此时的她看起来像极了一只小狐狸,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幽兰谷地不可能只是一片泛着蓝光的树林那么简单。” 星流云剑眉轻挑道: “嗯,没错,其实幽兰花树在平常是不泛光的,只在幽兰花开时才会有蓝光隐现,再说,这幽兰花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开的,我也是第一次见。” “少在这抖机灵,说重点!”小凤儿语气里有几分不悦。 “其实这四面的的树林都是表面现象,中间是一条异常荒凉的千丈大裂谷,与其四周的密林形成极大的反差,那里才是真正的幽兰谷地。” “没有了吗?” 小凤儿眼中充满了疑惑,侧着头向星流云问道。 “没有了,我就知道这些,哦,对了,《玄真宝录》上曾经记载过有关幽兰谷地的几句话。” “什么话?” 小凤儿急急问道。 “小妮子,你求知欲太强了吧。” 星流云毫不留情地讥笑道,这已成为了他一贯的作风。 “哼!小气鬼,不说算了!” 小凤娇哼一声,将头扭向一边,不再理会星流云。 星流云见状赶紧谄媚道, “好像写的是什么……玄真界东…谷地幽兰…有缘有险…缘险各半……来着,具体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似乎就是这几句。” 小凤轻笑几声,“真是个不学无术的笨蛋,你知道后面四句是什么吗?” 星流云白了冷筱凤一眼, “不知道。” “是幽兰花开,必遇机缘,幽兰花败,缘人涉险,我也是从《玄真宝录》上看到的。” “花开似海,花败成山,花开花败,谁可逆天,” “千劫万难,功德圆满,千千世界,万古难灭。” 欧阳寻和宇文丰都一前一后补充道,无疑,这也是从《玄真宝录》上看到的。 原来《玄真宝录》在不知多少年前被四个老鬼分成了四部分,为了让世人难以窥测玄真界的一些秘密,《玄真宝录》中的每一秘辛皆被分解成了彻彻底底的四部分。 星流云右手扶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似乎还是不够完整啊……” “是天道弯弯,不知其源,吾殒与此,化兵诛仙。” 萧聪随声应道,这家伙似乎总能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小凤儿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随后兴奋的尖叫道: “这就对了,诛仙无疑是一件天神陨落后所幻化而成的神兵,而缘人也许就在我们之中,这幽兰谷地中一定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切,少在那儿自作聪明了,还缘人、不为人知的秘密,我怎么不知道?” 星流云听后一脸的不屑,自家地盘上的事自己都不知道,却被这小丫头推理的头头是道,看样子似是有一种很不爽的感觉,可是其他四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自己,星流云觉得如芒在背,倍感无奈。 “怎么着?我说的不对吗?” 见到此番情景,星流云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只听冷筱凤也没有反驳他,而是四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后似笑非笑道: “星流云,你不会就是那个缘人吧!” “切,我是缘人!谁信呢?” “我信!” 冷筱凤信誓旦旦道: “咱们五个中唯有你们星家与这幽兰谷地渊源最深,不是你还会是谁?” “亲爱的冷大小姐,我没工夫跟你扯淡,我从没听说过幽兰谷地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更不相信你那不着边儿的推理,所以我不是什么所谓的缘人,现在我们应该去找我姐姐,帮萧聪去相骑,你明白吗?” “嗯,也对,但我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那咱们就骑驴看剧本,走着瞧好喽。” 小凤儿一边说一边向前走去。 “是啊,是啊。”欧阳寻表示赞同,“不然天黑之前便见不到幽女了。” 星流云扭头剐了欧阳寻一眼,詈骂道: “滚开!死胖子,再乱说话,小心老子揍你!” 说话间,星流云将自己强大的气息释放,其余四人顿时感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萧聪、宇文风都、冷筱风三人同时扭头转向星流云,而欧阳寻直接往后跳了三步,没办法,四人中就属他修为最差,受到影响当然也是最大的。 “星老大,我就随便那么一说,你没必要当真吧……” 欧阳寻陪着笑脸谄媚道,萧聪三人警惕的盯着星流云,万一他要发飙,他们肯定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欧阳寻被星流云胖揍的。 星流云冷哼一声,气息在刹那间如潮水般褪去,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死胖子,记住我刚才说的话,还有,待会儿见到我姐姐的时候最好给我老实点儿,管好你那双贼眼。” “知道了,知道了。” 欧阳寻连声诺诺像个奴才,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自己实力不敌人家,此时又是在人家地盘上,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看到此番情景,三人强忍笑意,脸色一阵扭曲,平时趾高气扬心高气傲的欧阳寻今日落得此番模样,恐怕足以让他铭记终生吧。 第二十二章 星幽幽 一行五人继续往前走,约莫一炷香后便来到一排竹舍前,竹舍整排都呈鲜绿色,就像是由活着的竹子自然生长而成一般,与周围的环境融融相应,共同形成一种安谧优雅的气氛,此时竹屋中正有琴声飘出,清澈干净,悦耳动听,给予人一种心灵抚慰的感觉,说不出来的舒服。 片刻,琴声停止,竹中走出一位女子,众人回过神来,除星流云外,其余四人皆是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这位女子足以让天下男子动心,让天下女子黯然失色。连筱凤这样的美人儿胚子在她面前也不过充当小家碧玉的角色,什么叫沉鱼落雁之姿,什么叫风华绝代之貌,她便是最好的诠释,完美的身段在一袭白色衣裙的掩映下被勾勒得若隐若现,乌黑亮丽的柔软长发如瀑般垂至腰间,雪白的肌肤如同凝脂美玉,隐隐有光华闪现,一双灵动的眸子里充满了慧光,琼鼻挺翘秀美,红唇泛着惑人的光泽,秋水为神玉为骨,堪称绝代佳人,如果非要给他强加一个代词的话,非祸国殃民不可。 三个男人直接懵了,连宇文风都这样的木头都直了眼,欧阳寻更是张大了嘴巴,呆若木鸡望着前方,萧聪已经不是一个孩子,此时也不禁心神一阵荡漾,心跳加速——这还是人吗?传说中野欲庵的女鬼怕是都比不得她吧,有其母必有其女,这话说得果然不假。 只是稍稍片刻之后,萧聪和宇文丰都便各自收回了目光,露出了难得的不好意思的神态,欧阳寻却依然在哪儿一成不变的姿态注视着前方的人儿,整个人似乎已变成一尊雕像。 “姐姐。” “流云,你怎么来啦?” 幽女的声音略带沙哑,不似筱凤那般清脆悦耳,但其中似乎含着些几分暖意,不经意间便平添了几分的魅力,似乎总能给人一种置身异幻空间的感觉。 “父亲想把游云作为礼物送给小聪,特地让我来陪小聪来相骑。” “小聪是谁?” 幽女偏头轻笑道,浅浅的风情漫漫飘飘,似乎上天的彩霞都为之失色。 “这个,”星流云顺手将萧聪楼到身旁,然后又将其往前送出一步,“萧叔叔的小儿子,名副其实的青年才俊第一人。” 幽女目光转向萧聪,眉眼弯弯。 萧聪微微一笑,道: “幽女姐姐好。” “嗯,”幽女冲萧湘缓缓点头,浅浅笑道:“久闻萧家四子萧聪贵为千万年来唯一一个可以修炼的萧家人,师承谪仙,天资绝萃,想不到小小年纪竟然能有如此修为,你是从天道轩出来的人,日后必定是人中龙凤,萧叔叔能有你这样出色的孩子,一定是很高兴的吧。” 萧聪小嘴微张,不禁一惊,心中臆想, “这位貌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般的人儿,竟然能推测出他的修为,恐怕修为应该不在自己之下,一个女子能有这样的修为,足以让他吃惊的了。” “谢谢姐姐夸奖,我只不过是幸得师父栽培才有今天的修为,但姐姐您独自在着幽兰谷地中修炼,能有如此修为才真是实属少见,萧聪应该多向您学习才是。” 幽女笑了笑, “你不必谦虚,我比你大四岁,修为在你之上并不为奇,况且这幽兰谷地灵气充沛,是绝佳的修炼之所,倘若有一颗平常心并耐得住寂寞,有所小成倒也算理所当然。” 小凤儿悄悄地走到星流云身旁,咬耳窃窃私语道: “星流云,你未来的姐夫出现了!” “什么?小聪?你在说什么鬼话!” 星流云剑眉轻挑,露出不满的神色,很显然,他觉得小凤儿是在戏谑他。 “嗯呢,你不觉得小聪跟你姐姐很配吗?男才女貌,况且人家小聪长得也不比你星流云差啊。” “我说冷大小姐,你说话有点谱好不好!我姐姐比小聪大四岁,你不觉得这有可能吗?” “当然有可能!” 小凤儿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你怎么连一点感情观都没有啊?不知道爱情是不受年龄限制的吗?你真肤浅!” 星流云同样做出一副打死我也不承认的样子: “小妮子我可以准确的告诉你,我姐姐跟小聪,绝——不——可——能。” 后面几个字被星流云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来,但紧接着语气便变成了味,他悄悄凑到小凤儿耳边,语气里带着微微的调戏,低声道: “到是我跟你,还是很有戏的。” “无耻!去死!” 这句话险些让小凤儿发飙,她秀拳紧握,一拳捶在星流云的胸膛上,疼的星流云一阵龇牙咧嘴, “小妮子,你这也太狠了点儿吧!” “谁让你亵渎本小姐清白的,活该!” 小凤儿掐着小蛮腰,义愤填膺。 星流云险些哭出来: “这婚事是父母早已定好了的,现在我不过是提了提,便遭此恶创,我觉得自己比上古人物窦娥还要冤上几分。” 萧聪与幽女依然在一旁寒暄着,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样子,其实两个人只是在佯装着逃避,毕竟星流云和冷筱凤关系之复杂是让几个年轻人无可奈何的。 宇文丰都这块木头懒得管这种闲事,所以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至于欧阳寻,大概心早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吧, 片刻之后,幽女面向星流云问道: “流云,这两位是?” 萧聪心道: “四大家族的关系这么亲密,怎么?这几位跟幽女还没见过?” 星流云在饱经冷筱凤狂风暴雨般的狂虐中猛然转过头,忍着身上与心上的双重创伤,佯装笑道: “这位是与文丰都,是宇文叔叔的长子。” 木头般的宇文丰都向幽女点点头,嘴角咧出一道罕见的笑容, “好久不见。” “我是欧阳寻,你叫我阿寻就好,几年不见,没想到妹妹竟然已经这么出色,以后还望妹妹多多指教……” 不等星流云说话,欧阳寻便迫不及待的抢着自我介绍说。 可话还没说完,却听得星流云骂道: “欧阳寻,你装什么大尾巴狼,还阿寻呢,我都替你害臊!” 欧阳寻霎时间变了脸色,他转过头,羞愤交加的目光恨恨的盯着星流云满是奚落之色的俊脸,反观星流云,却是一副不以为然之色, “好了,姐姐,带我们去相骑吧。” 星流云腆着笑脸,拍了拍手,打着哈哈。 这时某个人便有些不满了, “死星流云,其他人都向幽女姐姐介绍了,就差我一个,我看你是故意的!” 冷筱凤掐着小蛮腰,撅着小嘴不满地大声质问。 星流云搔着脑袋,抬眼眄着冷筱凤,装出一副我不知道的无辜姿态,但怎么看都感觉有点做贼心虚, “哦,这个啊,嘿嘿,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介绍介不介绍的。” “谁跟你是自家人!” 冷筱凤脸上怒意更甚,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此时似乎要喷出火来。 “你呀,你是我未过门的媳妇,理所当然的自家人啊。” “你……” 冷筱凤一时语噎,怒不可遏,颊边红霞绯绯,光洁的额头下是快要立起的眉,紧缩的瞳孔似乎让一双眸子变得更黑,整张脸看上去,盛怒之下的,却是一种浓丽而别样的美。 终于,冷筱凤的小火山暴发了, “臭不要脸的,老母猪才是你媳妇,玄真界的老母猪都是你媳妇!” 星流云:“……” 萧聪:“……” 欧阳寻:“……” 冷晓凤不再搭理星流云,秀颜一转面相幽女,略带着羞涩和扭捏,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姐姐,你还记得我吧……” 幽女嘴角慢慢勾起一丝迷人的微笑,春花盛开,池莲悄绽,忍俊不禁中不自觉地便剔去了礼貌的味道,越发地让人心醉神迷,她伸手撩向冷筱凤垂在双颊的鬓发,柔声道: “小丫头,姐姐怎么能忘了你呢?只是你越来越漂亮,姐姐都快认不出你了。” 闻听此语,一向以女侠自居的冷筱凤禁不住露出几分难得的小女儿似的羞涩,虽然明知是调侃,但这玄真界第一大美人的调侃还是很受用的。 “哪有,姐姐才是玄真界公认的第一美人呢。”她娇嗔道。 幽女莞尔一笑,对比恭维早已经是充耳不闻, “小丫头,快让姐姐好好看看,变了多少,还是不是当年那个古灵精怪的疯丫头了。” “才不是呢,讨厌,姐姐,你又拿我开心。” ………… 冷筱凤与幽女并肩站定,好似谷地里最美的风景,冷筱凤清丽脱俗,纯情可爱,幽女姿容冠世,风华绝代,伯仲之间夹杂着几分难以言明的复杂意味,怎么说呢?萧聪不敢对两人的相貌妄加评论,但气质之间的差异却是如此强烈,一个灿如夏花,一个飘渺若纱,但怎么都觉得似乎冷筱凤给人的感觉更轻松舒服些。 “走吧,姐姐,我们陪萧聪去骑吧。” 说着,冷筱凤一抛羞赧之色,拉起幽女的手蹦蹦跳跳地便要往前走,幽女就这样任其摇摆甩动这修长细嫩的藕臂,笑得有些无奈,又有些宠爱。 “哎——” 后方欧寻猛然伸出一只手,欲言又止,怅然若失,片刻,他收回手,咽了口唾沫,低下头,又抬起,舌头舔过一圈嘴唇,露出一个悻悻然的苦笑,然后迈开步子,跟在几人身后慢慢向前走去。 第二十三章 萧天宇的杰作 萧聪放慢脚步,等焉了吧唧的欧阳寻走到身侧,小声问道: “哎,你来过这儿吗?曲里拐弯儿,怎么还不到。” 欧阳寻边走边将脸转向萧聪,然后又转回去,无精打采道: “正如星流云之前所讲,这里还不是真正的幽兰谷地,真正的幽兰谷地内,灵气比这儿要充沛得多,但貌似并非善地,所以早年经常有不三不四的邪修偷偷潜入,酿成大小祸端,后来星家便请你祖上某个高人,建了座法阵,将古地给封印了,再到后来又有一个高人在这儿替星家修了座传送阵,才使得星家姐弟得以自小在此修行,这个人,就是你爹。” 说着,欧阳寻扭头有意无意地看了萧聪一眼。 “我爹?”萧聪表情略显诧异, “对,你爹。” “嗬,想不到老头子竟还好这手,在萧家先祖布下的法阵间建传送阵,肯定不是件简单事吧,待会儿我倒要看看这老头当年搞得是什么名堂!” “你嘀咕什么呢?” “没……没什么……” 欧阳寻眼珠子转了两转,眼神中突然焕发出了几分狂热的神采,他试探着问道: “嗯,你也是驭阵师,对吧?” “嗯嗯。”萧聪点点头。 “嘶~” 欧阳寻吸了口凉气儿,热情的搂过萧聪的肩膀,半低着头,小声道: “兄弟,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看着欧阳寻这做贼心虚的模样,萧聪虽不明所以,但总觉得这家伙心里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你说。” “待会儿啊,” 欧阳寻的脸又靠近了些,声音又低了些,将萧聪楼的又紧了些,他抿了下嘴唇,接着道: “我们在过传送阵的时候,你可要观察仔细了,看看有朝一日能不能给破了它!” 说完还不忘拍拍萧聪的肩膀。 萧聪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了欧阳寻一二刻,然后将其猛地推开, “你可拉倒吧,那可是我爹!差这三十好几年嘞。” 欧阳寻看上去有点不高兴,继续怂恿道: “你试试嘛,不试试怎么知道。” 萧聪小脸微沉,稍稍走远了一点,带着稍稍的戒备,道: “你到底想要干嘛!” “我……” 欧阳寻一脸紧张之色,抬眼向前看了看,才将脸重新转向萧聪, “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跑那么远干嘛!”说着又腆着脸凑了上来。 “据我所知,幽女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真正的幽兰谷地里的,咱们这次来是赶巧了,话说到这份上,哥哥也就不怕你笑话,你说她要是老呆在那封印里,我岂不是连一吐真心的机会都没有了吗!所以呀,你就当帮哥哥一个小忙,不管成功与否,哥哥都会记着你的。” “那你不会挑她不在封印里的时候来一吐真心吗?” 欧阳寻给了萧聪一个大大的白眼儿,没好气道: “我哪知道她哪天在封印里,哪天不在封印里,再说了,你知道潜入一回星府有多难吗?” “潜入?你该不会是想要行什么不轨之事吧。” “我的天呐~” 欧阳寻以手扶额,一副生无可恋之色,片刻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微笑,但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假, “兄弟,你也太高看我了吧,且不说这样做会不会被我爹给活活打死,她修为那么高,就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是她对手吗!” “那你还好意思往上凑。” 萧聪毫不留情的奚落道,然后抛下一个满是不屑的眼神快步走开了。 欧阳寻:“我……” …… “丫头,丫头,停下吧,就是这里啦。” 幽女冲走在最前边还在拉着自己手的冷筱凤唤道。 “嗯?”冷筱凤回过头,俏生生地看着幽女,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是这里吗?”她环视四周,“可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我姐姐说这里,就是这里,小丫头片子,你知道什么!这叫……哎,那词儿怎么说来着?” “欲盖弥彰。”欧阳寻一脸坏笑着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对,欲盖弥……去你的!” 话没说完,星流云猛然醒悟,反身给了欧阳寻一记佛山无影脚,却不料欧阳寻似乎早有准备,轻轻一跳竟给躲开了。 或许是因为觉得在自己姐姐面前不好闹得太过分,星流云倒是没对欧阳寻穷追猛打,只是低声骂了句, “丫的,别让我逮到你,让我逮到你,非剥了你的皮!” 只是欧阳寻方才一跳所显露的身法……乖乖,不得了,竟让偷师百家见多识广的萧聪不禁有几分惊艳的感觉,他在心里嘀咕着: “就凭这一手,若真要瞪起眼来,星流云还真不一定能逮得着他。” 冷筱凤白了星流云一眼,扭过头去,幽女也看了星流云一眼,带着怨意,欧阳寻在不远处继续坏笑着,这一下可好,为图一时热闹,竟让自己成了众矢之地,星流云扁扁嘴,然后给了欧阳寻一个恨恨的眼神。 纤纤素手微张,十指不断交叉缠绕,一个个法印在幽女胸前不断结出,周围的天地灵气开始产生了些轻微的颤动。 “这是搞什么名堂?欧阳寻不是说建在这里的是传送阵吗?怎么整的跟结界似的,不过感觉这气息确实是法阵无疑啊,弄这么一出,吓唬谁呢!” 萧聪见之,感觉好笑,不禁在心里嘀咕着,他环视四周,发现有法阵布置的痕迹,却不见任何关于法阵的端倪。 要说这建阵之后,利用天地气机,将所有建阵工事隐去倒不是什么难事,但若要让萧聪这等在整个萧族年轻一代中拔尖儿的驭阵师半点蛛丝马迹都看不出来,倒显得有点儿道行了,况且,他还动用了紫目。 “不对呀,这星幽幽又不是驭阵师,她是怎么控制法阵开闭的,难道是……” 萧聪一动不动地看着幽女不断结印的双手,双目精光闪烁,似要喷出火来,随即忍不住低声赞了声: “好手段!” 早就听闻,萧家世世代代能人辈出,有在灵石上磨刻法阵的,有以身种阵的,还有一个想让全玄真界的人,都能学会布阵,将萧家阵法发扬光大的……传闻,这位老祖曾写过一本手札,上面记载着阵傀秘法,只要有阵傀,,普通人也可以布阵并控制法阵,不过那手札早些年被自己老子萧天宇弄丢了半卷,却不想这小老头竟悟出了这等奇技异术,倒也算是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自己早些年所犯下的过失。 不过说起来,萧天宇所创的这偏锋蹊迳原理倒也简单,而且只有修士才可以用,其中玄机不是别的,正是幽女所站的位置和她满手的宝石戒指,在她催动体内的灵气向戒指里灌输的时候,双手便变成了法阵工事,一个个法印的结散,不过是在临摹法阵的运转罢了,小“法阵”的运转会带动大法阵的运转,就像小齿轮啮合着大齿轮,当大法阵完全苏醒,开始汲取天地灵气,小法阵便可脱离啮合了,否则可能会被反噬——因体内灵气过速运行而亡。 欧阳寻鬼鬼祟祟地凑过来,低声询问道: “怎么,看出什么来了吗?” 萧聪回过神来,淡淡地瞟了欧阳寻一眼,漫不经心道: “死心吧,这阵我破不了。” “为啥?” 欧阳寻半信半疑,听这口气,觉得怀疑比相信更多一些。 萧聪撇撇嘴,一副惋惜之色,回答道: “知道为啥星流云非要叫上她姐姐一起来吗?” 欧阳寻摇头表示不知。 “因为这传送阵只有幽女姐姐才能打开,” 说着,他自嘲一笑,接着道: “别说是我,就是我爹来了都不一定好使!” “这么厉害?你在唬我吧!” 欧阳寻歪着头,面色诧异。 “信不信由你,爱信不信!” 萧聪淡淡地瞥了欧阳寻一眼,扬长而去。 “我去!这么厉害……” 欧阳寻不明觉厉,低下头,小声自言自语着。 “喂,欧阳寻,你到底走不走,都等着你呢!” 欧阳寻闻声抬首,见众人已站在一起,其中星流云正一脸不耐地望着自己, “哎,来了来了。” 这厮来不及多想,赶紧迈开步子,屁颠儿屁颠儿地向几人跑去,跑到近前,厚着脸皮故意向幽女这边挤了挤,却被星流云有意无意的一屁股给撅向了一边。 “扑哧——” 冷筱凤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二十四章 游云 幽女嘴角泛出的浅笑里无奈中带着尴尬,她再次结出一个法印,这一次速度极快,几乎是刹那完成,下一刻,萧聪只觉时空移转,如梦似幻,周围的画面如水一般慢慢漾开,取而代之是一片与方才完全不同的景象。 一条河溪向远方蜿蜒而去,尽头是漫天红霞与如血残阳,孤鹜高飞,河鲤巧跃,河水被霞光映得好似流动的血,大块大块的幽兰花,在树叶间投下的霞光里,被镀上一层别样的神光,异香弥漫,使人闻之若饮甘醇美酒,观之欲醉于梦中,身若轻羽飘飘欲仙,化于虚无,惘时之流逝,忘喜怒哀愁,偕天地万物,感宇宙之钟秀,沧海桑田,遗立千年。 “哇塞!好美哦,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本人亦有同感啊,想想我在这活了十几年,简直白活了!” 冷筱凤与星流云一前一后、一唱一和,满脸尽是夸张的醉色。 “星流云。你过来,” “干嘛?” 冷筱凤温柔到让人骨头酥痒的声音轻飘飘传入星流云耳中,星流云应了一声,声音亦是温柔异常且带了些磁性,说着,他慢慢凑过来,哪知正一脸醉色的冷筱凤轻轻抬起玉腿,有意无意般踢在了星流云的小腿上。 “嘶——”星流云倒吸一口凉气,“你吃药了!” 虽然看似力道不大,星流云却是一阵龇牙咧嘴。 冷筱凤面不改色,甚至连头都没转,用刚才那般温柔到令人骨头酥痒的声音轻声问道: “疼吗?” “能不疼吗?你试试!” 冷筱凤突然将小手放在嘴边,痴迷之色更甚, “哦,原来这是真的!” 星流云带着一脸衰相,给了冷筱凤一个大大的白眼,低声骂了句: “花痴!” 他自认为冷筱凤踢自己是夸张之举,但不幸的是,他似乎将自己在冷筱凤心中的分量估重了些。 再转看欧阳寻和宇文丰都,两人脸上亦有些淡淡的痴迷之色,只不过宇文丰都比较内敛深沉,而欧阳寻却更加肆无忌惮, 粗鄙猥琐,春意盎然,一张大脸之上,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朵根子了,原因无他,只因为红霞残阳之下幽女那张连仙人都要为之惊艳的侧脸,霞光铺于其上,正慢慢唤醒着人内心深处埋种已久的那份本能的张皇和向往,欧阳寻就这样痴痴地望着,半晌,重重地咽了口唾沫。 宇文丰都将目光从幽女身上移开,转到垂悬在远方的画上,目光略有凄怨,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努嘴,兀自低声吟道: “落阳残霞似画,玉人伫立细察,庸夫无奈于忆她,怎堪回首,往事如麻。 纵曾含情相语,却别离泪眼婆娑,悲欢离合一刹那,可曾留下,几分繁华。” 吟罢,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再次深吸一口气,用力咽下一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几下后,将气长长地吐出,半晌,睁开双眼,面色恢复如常。 萧聪在不远处看了丰都好久,扁扁嘴,突然感觉心里有点不舒服,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感觉很享受,又感觉很难受,想抗据,又忍不住地想去探求,他抬手轻轻摸了摸鼻子,如此似乎觉得有点不太过瘾,然后,他用双手在脸上猛搓一阵,嘴里嘟囔着: “平心静气,守道归一,不该想的别乱想!” 河溪对面的密林里传出一声嘹亮的马嘶,渐渐有马蹄声响起,隐隐传入耳畔并感觉越来越近,几人驻足远视,见一团白色的影子正向这边急速掠来,不出几个呼吸,已出现在河溪边,放慢脚步,踏溪而来。 它通体雪白,矫捷稳健的兽躯在残霞的掩映下幻如披着幽兰花一般的神光,一条条曲线将每一处细节都勾勒得那么漂亮,头生独角,斜指苍穹,其上吞吐着湛蓝色的微芒,肋下双翅亦是洁白如雪,美轮美奂,那一张脸远远看上去恍若是一浓眉大眼的英俊男子的面容,深黑色的瞳仁里,是两道坚毅深沉的目光。 它高昂着头,望着前方,似乎无时无刻不在表现着它作为一头圣兽的神气和高傲。 但畜生,终究是畜生。 游云踏过了河,行到幽女身旁,幽女伸出细嫩修长的藕臂环抱住游云的脖子,游云低下头轻蹭着幽女的面颊,幽女柔荑轻抚着游云雪白色的鬃毛,它摇晃着脑袋,闭上眼睛,表现出一副极为享受的样子。 片刻,幽女松开游云的脖子,星流云一脸笑嘻嘻地凑了过来,带着点痞气道: “嘿嘿,兄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游云的脑袋耷拉了些,眼神中竟泛出几分人性化的厌恶和畏惧,看似对星流云的热情一点也不感冒,它有意无意地甩动了几下脑袋,将星流云的手摆向了一边,踢踏着步子,向幽女这边靠近了些。 “哼哼,这人品差了,连马驹儿都不喜欢!” 耳畔传来冷筱凤的无情嘲弄,星流云面色一阵涨红,他又向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在游云耳边乞求道: “喂,兄弟,给点面子好不好,怎么说咱俩也是一起玩大的不是,好了,以前的事儿都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但今天这面子,你可得给足我啊!” 他再次伸手拂向游云的鬃毛,这一次游云倒是没有任何抗拒,只是滴溜溜的大眼睛里依旧有些不情愿。 星流云一脸贱笑,得意地拨弄着游云的鬃毛,扭头向冷筱凤春意盎然地挑了挑眉毛,冷筱凤重重地剐了一眼他淫贱的模样,气呼呼地走了过来,用她的纤纤素手温柔地抚摸着游云长长的面颊,无比惋惜地道: “唉,多可爱的小马驹儿啊,你怎么能跟这个人渣同流合污呢,孩子,你这样会被带坏的,以后离他远一点吧。” 听了冷筱凤一番“痛心疾首”的劝诫后,游云竟跟听懂了似的,将英俊的马头略微低了低,眼神中流露出如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般的羞愧,它踢踏着蹄子,紧靠向冷筱凤,又离星流云稍远了些。 见到这一幕,冷筱凤不禁喜形于色,她猛地搂过游云的脖子,欢喜地问道: “咦!小马驹儿,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游云马头轻点,接着又高高扬起,似是在为它作为灵兽的高傲作证明。 此刻星流云又按耐不住了, “废话!游云可是一级圣骑,你当是你们家那头傻大个呢!” “呸!闭上你的臭嘴,霸天才不是傻大个,霸天最听我话了,霸天再蠢、再笨,也比你聪明!” 说着,她将头扭向游云,道: “小马驹儿,咱们走,不要理这个人渣!” 冷筱凤轻轻拍了拍游云的后背,游云还真就跟着冷筱凤这么走到了萧聪身边,这还真是有点出乎意料。 星流云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二人一马,神色幽怨,他怔了好一会,突然眨巴了两下眼睛,吧唧吧唧嘴,翻着白眼轻哼一声,看上去竟有些傲娇。 第二十五章 联炼 幽女嘴角泛出的浅笑里无奈中带着尴尬,她再次结出一个法印,这一次速度极快,几乎是刹那完成,下一刻,萧聪只觉时空移转,如梦似幻,周围的画面如水一般慢慢漾开,取而代之是一片与方才完全不同的景象。 一条河溪向远方蜿蜒而去,尽头是漫天红霞与如血残阳,孤鹜高飞,河鲤巧跃,河水被霞光映得好似流动的血,大块大块的幽兰花,在树叶间投下的霞光里,被镀上一层别样的神光,异香弥漫,使人闻之若饮甘醇美酒,观之欲醉于梦中,身若轻羽飘飘欲仙,化于虚无,惘时之流逝,忘喜怒哀愁,偕天地万物,感宇宙之钟秀,沧海桑田,遗立千年。 “哇塞!好美哦,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本人亦有同感啊,想想我在这活了十几年,简直白活了!” 冷筱凤与星流云一前一后、一唱一和,满脸尽是夸张的醉色。 “星流云。你过来,” “干嘛?” 冷筱凤温柔到让人骨头酥痒的声音轻飘飘传入星流云耳中,星流云应了一声,声音亦是温柔异常且带了些磁性,说着,他慢慢凑过来,哪知正一脸醉色的冷筱凤轻轻抬起玉腿,有意无意般踢在了星流云的小腿上。 “嘶——”星流云倒吸一口凉气,“你吃药了!” 虽然看似力道不大,星流云却是一阵龇牙咧嘴。 冷筱凤面不改色,甚至连头都没转,用刚才那般温柔到令人骨头酥痒的声音轻声问道: “疼吗?” “能不疼吗?你试试!” 冷筱凤突然将小手放在嘴边,痴迷之色更甚, “哦,原来这是真的!” 星流云带着一脸衰相,给了冷筱凤一个大大的白眼,低声骂了句: “花痴!” 他自认为冷筱凤踢自己是夸张之举,但不幸的是,他似乎将自己在冷筱凤心中的分量估重了些。 再转看欧阳寻和宇文丰都,两人脸上亦有些淡淡的痴迷之色,只不过宇文丰都比较内敛深沉,而欧阳寻却更加肆无忌惮, 粗鄙猥琐,春意盎然,一张大脸之上,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朵根子了,原因无他,只因为红霞残阳之下幽女那张连仙人都要为之惊艳的侧脸,霞光铺于其上,正慢慢唤醒着人内心深处埋种已久的那份本能的张皇和向往,欧阳寻就这样痴痴地望着,半晌,重重地咽了口唾沫。 宇文丰都将目光从幽女身上移开,转到垂悬在远方的画上,目光略有凄怨,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努嘴,兀自低声吟道: “落阳残霞似画,玉人伫立细察,庸夫无奈于忆她,怎堪回首,往事如麻。 纵曾含情相语,却别离泪眼婆娑,悲欢离合一刹那,可曾留下,几分繁华。” 吟罢,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再次深吸一口气,用力咽下一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几下后,将气长长地吐出,半晌,睁开双眼,面色恢复如常。 萧聪在不远处看了丰都好久,扁扁嘴,突然感觉心里有点不舒服,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感觉很享受,又感觉很难受,想抗据,又忍不住地想去探求,他抬手轻轻摸了摸鼻子,如此似乎觉得有点不太过瘾,然后,他用双手在脸上猛搓一阵,嘴里嘟囔着: “平心静气,守道归一,不该想的别乱想!” 河溪对面的密林里传出一声嘹亮的马嘶,渐渐有马蹄声响起,隐隐传入耳畔并感觉越来越近,几人驻足远视,见一团白色的影子正向这边急速掠来,不出几个呼吸,已出现在河溪边,放慢脚步,踏溪而来。 它通体雪白,矫捷稳健的兽躯在残霞的掩映下幻如披着幽兰花一般的神光,一条条曲线将每一处细节都勾勒得那么漂亮,头生独角,斜指苍穹,其上吞吐着湛蓝色的微芒,肋下双翅亦是洁白如雪,美轮美奂,那一张脸远远看上去恍若是一浓眉大眼的英俊男子的面容,深黑色的瞳仁里,是两道坚毅深沉的目光。 它高昂着头,望着前方,似乎无时无刻不在表现着它作为一头圣兽的神气和高傲。 但畜生,终究是畜生。 游云踏过了河,行到幽女身旁,幽女伸出细嫩修长的藕臂环抱住游云的脖子,游云低下头轻蹭着幽女的面颊,幽女柔荑轻抚着游云雪白色的鬃毛,它摇晃着脑袋,闭上眼睛,表现出一副极为享受的样子。 片刻,幽女松开游云的脖子,星流云一脸笑嘻嘻地凑了过来,带着点痞气道: “嘿嘿,兄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游云的脑袋耷拉了些,眼神中竟泛出几分人性化的厌恶和畏惧,看似对星流云的热情一点也不感冒,它有意无意地甩动了几下脑袋,将星流云的手摆向了一边,踢踏着步子,向幽女这边靠近了些。 “哼哼,这人品差了,连马驹儿都不喜欢!” 耳畔传来冷筱凤的无情嘲弄,星流云面色一阵涨红,他又向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在游云耳边乞求道: “喂,兄弟,给点面子好不好,怎么说咱俩也是一起玩大的不是,好了,以前的事儿都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但今天这面子,你可得给足我啊!” 他再次伸手拂向游云的鬃毛,这一次游云倒是没有任何抗拒,只是滴溜溜的大眼睛里依旧有些不情愿。 星流云一脸贱笑,得意地拨弄着游云的鬃毛,扭头向冷筱凤春意盎然地挑了挑眉毛,冷筱凤重重地剐了一眼他淫贱的模样,气呼呼地走了过来,用她的纤纤素手温柔地抚摸着游云长长的面颊,无比惋惜地道: “唉,多可爱的小马驹儿啊,你怎么能跟这个人渣同流合污呢,孩子,你这样会被带坏的,以后离他远一点吧。” 听了冷筱凤一番“痛心疾首”的劝诫后,游云竟跟听懂了似的,将英俊的马头略微低了低,眼神中流露出如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般的羞愧,它踢踏着蹄子,紧靠向冷筱凤,又离星流云稍远了些。 见到这一幕,冷筱凤不禁喜形于色,她猛地搂过游云的脖子,欢喜地问道: “咦!小马驹儿,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游云马头轻点,接着又高高扬起,似是在为它作为灵兽的高傲作证明。 此刻星流云又按耐不住了, “废话!游云可是一级圣骑,你当是你们家那头傻大个呢!” “呸!闭上你的臭嘴,霸天才不是傻大个,霸天最听我话了,霸天再蠢、再笨,也比你聪明!” 说着,她将头扭向游云,道: “小马驹儿,咱们走,不要理这个人渣!” 冷筱凤轻轻拍了拍游云的后背,游云还真就跟着冷筱凤这么走到了萧聪身边,这还真是有点出乎意料。 星流云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二人一马,神色幽怨,他怔了好一会,突然眨巴了两下眼睛,吧唧吧唧嘴,翻着白眼轻哼一声,看上去竟有些傲娇。 萧聪仰着小脸看着静立在一旁的游云,精致的小脸在游云月白色的光里被映出分外清晰的轮廓,他就这么笑着,浅浅的酒窝里溢出几分孩童般的可爱,似乎此时与他有关的一切都变得那么自然,这是一种美,一种由内而外,浑然天成的美。 他轻轻抬起小手,弯曲的四指,用手背轻轻拂过游云的鬃毛,游云长长的面颊,然后,他将手转过来,蜷曲的手指,指尖轻点向游云的额头,慢慢往下移动,向下滑,向下滑,一直滑到游云的鼻尖时,游云刚好轻轻闭上眼睛。 自游云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月白色的光华愈加璀璨而凝实,像一轮坠落在林中的圆月,将一人一马罩在里面,此时,萧聪也闭着眼睛,一丝轻微的能量波动以光团为中心,向四面扩散而去,轻轻漫过其他几人的身体。 “这是……联炼……” 幽女望着前方,不禁惊呼出声,声音虽然是一如既往的轻,但却清晰可闻。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银辉渐渐敛去,一人一马也慢慢睁开了双眼,游云眼中,一抹精光一闪而逝,而萧聪的双眼,依旧那样清澈,只是似有一种柔和伴随着其气息透体而出,在外人感觉来,是一种稳定和心安的感觉。 天边那片绚烂的绯红慢慢变成暗红最后归于黑暗,一轮新月渐渐升上树梢头,如一硕大的夜明珠,莹白的光将周围的景物照亮,一切都变得静谧而深邃,接着,虫鸣与水声渐渐清晰,共同协奏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悠长清脆,委婉动听。 在溪边铺满月光的碎石小径上,几人默然而立。 “我去,这小子的亲和力也太强了吧,这才一个照面,就跟游云来了这么一次亲密接触,感觉这小子也没比我帅多少啊。” 星流云摸了摸自己的脸,嘟囔着,声音微不可闻。 但一旁的冷筱凤却听得清清楚楚, “我呸!你能不能不扯淡啊,多向人家小聪学习学习,看见了吧,人品好了,连马驹儿都喜欢!” 冷筱凤嘴下毫不留情,一阵奚落似欲要倾尽对星流云所有的鄙视。 一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星流云怎会在这等嘴皮子上的功夫上示弱,只见他深吸一口气,以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迎锋而上,道: “什么?人品!拜托,人品是内敛滴,帅气是凸显滴,人们是有眼滴,但看到的是表面滴!懂了么?” 星流云剑眉轻挑,星目迷离,扯着脖子,一副满腹韬略的说道者模样,但怎么看都有点面目可憎和自以为是。 冷筱凤两片美腮泛起桃红,皓月银辉中在她洁白的娇靥上显得格外明显,又格外喜人,这当然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气愤,任谁都不愿跟星流云这种挂着公子头衔却实是市井小痞子的坏种一般计较,更不愿大费唇舌,但又不能示弱, “我的天哪,这世间还有公德与道理吗?就您这副尊容,帅气这两个字也好意思说出口,幸亏这是晴天,要是雨天,一记天雷还不得劈死你啊。” 冷筱凤小嘴一张一合,声如细刃,字字珠玑,星流云面部扭曲,貌似冷筱凤一席话让他有点接不上来,但不出片刻,他用力咽了口唾沫,整顿士气,重新迎了上来, “多谢冷大小姐一番提醒,想我星流云一介凡夫俗子,再看一眼你冷大小姐‘人见人走开,鬼见鬼投胎’的不世仙容,当真是自愧不如啊。” 说着还不忘猛一抱拳,闭眼低首以示满心的“惭愧”。 星流云越是这样,冷筱凤越是生气,她掐着小蛮腰,尚未完全发育的胸部一起一伏,想那星流云竟敢如此形容她,于是她轻轻平复了一下呼吸,操着一股子阴阳怪气的口气回怼道: “呦,还知道自己那副贼眉鼠眼的模样难见天日呐,星二少爷的自知之明还当真让人刮目相看呢!但怎么不赶紧找块破布把脸遮起来,摆在这儿吓唬谁呢!” ………… 冷筱凤巧舌如簧,连讽带刺,星流云亦是半步不让,反唇相讥,一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足足持续了近小半柱香的时间。 萧聪感到一阵头大,怎么这小俩口一言不合便要恶语相向呢?难道王府里的礼仪道德都是这么教的吗?怎么看这几个家伙中除了幽女,一个比一个不正常。 反观欧阳寻,一脸贱笑中倒显得饶有兴致,而宇文丰都则直接选择了无视,他摇摇头,突然感觉有点无所适从。 幽女款款走到萧聪身边,眼神中流转着异色,仔细打量着身前的少年,贝齿轻启,问道: “你,感觉怎么样?” 萧聪神色腼腆,手指没入蓬松的头发里,轻轻挠了挠,没头没脑回答道: “也没什么,就是感觉浑身上下有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挺舒服。” “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应该是……联炼吧。” 幽女柳眉轻挑,嘴角泛出几丝浅笑,用似乎与人寻常聊天的口吻,赞许道: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懂得还真不少哩,日后姐姐若是有事请教于你,还望你不吝赐教哦。” “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日后姐姐若是有所疑问,小聪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姐姐就提前谢谢你了,也提前恭喜你。” 说着,幽女双手合十作揖,俏皮地上下摆了两下。 “嗯?”萧聪显得有点诧异,“恭喜我什么?” 幽女见状忍俊不禁,轻笑道: “连联炼这等奇事都发生了,看来游云今日定是非你莫属了。” 萧聪再次挠了挠头,憨笑几声,不自觉地抬头望向一角天空,那里虽是漆黑一片,只有几颗星星在闪烁着,但落在他眼里,似乎成了另一番情景。 天道翁曾告诉过他,对于一个修士来说,坐骑所代表的意义不只是一个装饰或是一副脚程,在更多时候,他所在表的是一位伙伴,甚至是一位相依为命的战友,对于坐骑这件事,是万万大意不得的。 “或许,我还没到该有一头坐骑的时间吧……”他在心里想着。 “你怎么了?”幽女轻声唤道。 “嗯?” 萧聪回过神来, “没什么,只是……” 他看着幽女迷人的眼睛,欲言又止。 “嗯?”幽女歪了歪脑袋,样子有点难得的俏皮。 萧聪突然咧嘴一笑,道: “事无绝对,听天由命吧。” 说完,扭头向游云走去。 站在一旁的欧阳寻看着萧聪转身离去的身影,又看看幽女脸上略带些疑惑和失望的表情,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低声暗赞道: “呼~好小子,够义气!” 第二十六章 大厨萧聪(上) 萧聪径直走到游云身旁,咬破自己的食指将血滴在游云的眉心上,一时间,光芒大放,游云扬蹄而起,仰头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嘶,然后猛然翻倒在地。 其余众人见状快步向此奔来,看着翻倒在地不断抽搐着的游云,幽女美眸微皱,其内满是不解和讶然, “怎么会这样……” 连一向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的欧阳寻此时也傻了眼, “不……不对啊……相骑失败,顶多也就是对修士跟灵骑造成一点不适而已,怎么会有如此的的反噬,” 他扭头看看萧聪,不可思议道: “他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其他几人也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萧聪,那诧异模样,活像在看一个怪物。 萧聪无奈地摊摊手,几声苦笑: “放心吧,它没事的,等血液里的力量散去,就能恢复如初了。” “为什么……”冷筱凤小嘴微张,疑问道。 “我是千万年来第一个能够修炼的萧家人,大概……血脉里从一开始就带着些不正常吧……” 萧聪语气里是淡淡的失落,眸子里的神采此时也暗淡了一些。 幽女与冷筱凤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个不可理解的表情,倒是星流云大大方方地走到萧聪身边,轻轻拍了拍后者的肩膀,一脸灿然道: “没事,游云没那么娇贵,别太放在心上了。” 萧聪慢慢抬起头,冲星流云笑笑,阳光中带着微微的苦涩, “我给它建座小型法阵吧,这样有助于它恢复。” 几人自动给萧聪让出来一条道,满眼好奇与希冀,看着在游云身边开始忙活起来的人儿,他们一动不动,时而微笑,时而皱眉,黑色的瞳仁里映出摆在游云身旁的一颗颗亮亮晶晶的灵石,他们当然知道这些灵石为什么被摆放在这儿,但至于原因,就一点都想不通了。 天色已晚,弯月已挂上树梢,繁星点点无规则在夜幕上洒落,月光和星光映在水里,恍似白天水里的卵石。 游云幽幽醒来,慢慢站起,耷拉着头,看上去精神有些萎靡,它拨楞着脑袋,走到幽女身旁,撒娇似地蹭着幽女的面颊,幽女抚着它雪白色的鬃毛,咯咯地笑着,站在不远处的欧阳寻神情愤懑,近乎咬牙切齿,低声骂了句, “色马!” 星流云沉吟着,半晌,一边用手磨砂着下巴一边道: “都这么晚了,星家肯定是回不去了,幽兰花开,林中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所以,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吧,你说呢?姐姐。” “嗯嗯,就依你所言,随我来吧。” 幽女点点头,转首沿河溪往上游走去,游云紧随其后,冷筱凤、星流云、宇文丰都与幽女隔着几步之遥,欧阳寻加紧几步赶上萧聪,拍拍萧聪的肩膀,萧聪扭过头,见欧阳寻一副挤眉弄眼之色, “哥们,这事办得不错!” “嗯?” 欧阳寻嘿嘿笑了两声,也不答话,搂紧萧聪的身子,快步向前赶去。 一行六人跟幽女沿河溪一直走,之后又转了几个弯,草地松软,也不知道哪里是路,或许这之中并没有路,反正跟着幽女走,定是没有错的。 不知不觉间,几人走到一排木屋前,幽女掏出火折子,一手托起裙摆,一手拿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往台阶上移着步子,欧阳寻这厮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根火把,快步走到幽女身测,为其将脚下台阶照亮,幽女缓缓抬首,一张无暇仙颜在火光中被映得纤毫毕现,楚楚动人, “谢谢。” 欧阳寻半低着头,杵在幽女身侧,黑乎乎的像一座铁塔,这家伙身高约有九尺,足足比幽女高出两头还多,就这样子似乎还刻意与幽女拉开了一段距离,饶是人长胳膊长,否则若换了别人,就这距离,绝对不足以将火光照到幽女脚下的台阶上。 “没……没事,嘿嘿。” 幽女点点头,继续曳裙向前走,欧阳寻在原地傻笑片刻,赶紧大步向前追去,如此还不忘与前边那心驰神往的人儿继续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木屋里的灯亮了,两排婴儿手臂粗细的蜡烛燃起火苗,将烛光投到了门外的台阶上,剩下几人拾级而入,见幽女正端庄立于桌前,欧阳寻站在门口,方才那支火把竟已不知被扔到哪儿去。 萧聪跟在几人身后缓步走进竹舍,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这里怪怪的。 待几人在桌前圆凳上坐定,欧阳寻才移步到桌前坐下,却见星流云用意味难明的目光淡淡地眄了自己一眼,气氛略有尴尬。 “你们先在这儿坐一会,我去准备些斋饭来。” 说完,幽女慢慢向门外走去,却听见星流云大声喊道: “姐,多放油啊!” 幽女回过头来,白了星流云一眼,嫌弃道: “就你事儿多。” 待幽女走出屋子,星流云转过脸来,笑嘻嘻道: “我姐她吃素,饭菜里肯定没肉,要不再多放点油,那还吃得下去么!” 冷筱凤白了星流云一眼,一脸不屑之色, “出息。” “哼,我愿意!” 半晌,谁也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突兀的静谧,不远处林中的虫鸣清晰可闻。 “哎,小聪,你会烹饪吗?”冷筱凤突然问道。 萧聪不明所以,木然点头, “会,会一点。” “那你去隔壁帮帮幽女姐姐吧,她一个人要做我们六个人的饭菜,一定会很辛苦的。” “哦……”萧聪看着冷筱凤脸上微微上扬的眉眼,缓缓点了点头,又看看星流云和欧阳寻,见两人神色复杂,而他却不知道这两张脸上的表情是在表示什么,随即慢慢起身,向隔壁走去。 萧聪后脚刚迈出门槛,欧阳寻和星流云便以手撑桌将身子向冷筱凤这边有探了过来,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吃了小凤儿, “小妮子,你什么意思!”星流云和欧阳寻异口同声质问道。 “干嘛~” 冷筱凤微皱着眉头扁着一张小嘴,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就是让小聪帮忙去准备下斋饭吗,至于吗。” “切~”星流云满脸鄙视,“是吗?” “是啊。”冷筱凤漂亮的大眼睛眨了两下,认真道。 “那你为什么专挑让小聪去!” “怎么,不行吗?” “不行,他是客!” “就是,小聪是客人,你怎么能让客人去下厨呢!”欧阳寻随声附和。 “滚一边去,没你事!”星流云扭头呵斥,一点情面都不给欧阳寻留。 冷筱凤低下头,露出一副少有的赧色,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小声道: “我没想到这一点,只是觉得让幽女姐姐一个人做我们六个人的斋饭实在是太辛苦了……要不你俩去把小聪给换回来吧。” 她猛然抬起头,眨巴着眼睛,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你……”星流云一时语噎, “嗯?怎么了,星大少爷,有什么不妥吗?哦,我忘了,像您这样地位尊崇养尊处优的大人物,怎么能到厨房这油不拉圾的地方去呢,唉,人跟人还真没法比啊。” 冷筱凤面色幽怨,幽幽叹道,把星流云气得直磨牙。 星流云明知道冷筱凤是在故意挤兑他,但还是不争气地气了好一会,但他怎是那种轻易吃亏的人,于是,他换了一种语气,似谄媚般说道: “你让萧聪去帮我姐姐的用意,其实你我都清楚,但话说回来,” 他顿了顿,嘴角泛出邪异的微笑,继续说道: “要是萧聪跟我姐姐能成,那咱俩也能成。” 他又将脸稍稍向冷筱凤靠近了些,将嘴里吐出的气全喷在冷筱风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暧昧,缓缓开口, “你说呢?” 欧阳寻见之,双手捂脸,扭向了一边。 冷筱凤别过脸去,不再看他,神色古井无波,只是腮边不知何时飞起一片绯红,她冷冷道: “你真让人恶心!” 没想到这句话竟丝毫触不到星流云的羞耻心,反倒让他得寸进尺,星流云将脸又向冷筱凤靠近了些,咫尺之间,一人紧盯着另一人的侧脸。 星流云用带着些撒娇的口吻贱气十足道: “嗯~为什么呢?” 只见两朵红云迅速覆盖了冷筱凤的整张脸, “滚开!什么玩意儿!” 恼羞成怒的小凤儿一轮胳膊,便将星流云扇飞了出去,这臂力,还真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 “啊——”伴随着一声杀猪般的鬼叫,星流云从圆凳上斜飞而出,落地时将放置在前边的一堆什具砸得稀烂,他捂着脸坐起身来,一副龇牙咧嘴之像,很明显,这一回合,他又败了。 欧阳寻闻声将手掌分开一条缝,看着星流云摔得四仰八叉的模样,不禁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压低声音落井下石道: “该!叫你乱洒狗粮,摔死你才好!” 第二十七章 大厨萧聪(下) 萧聪走进隔壁的木屋,见终于带了点烟火气的幽女正撸起袖子在灶台前忙活,后者似有所感,转过头来,粲然一笑: “咦?你怎么来了。” 萧聪环视四周,搔着脑袋讪讪一笑道: “我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说着,他迈开步子,走近灶台,指着其上几碟配好的食材说道: “这个就交给我好了。” 幽女美眸中柔光流转,抿唇含笑,道: “是凤丫头让你过来的吧。” “嗯。”萧聪抬了下头,手中不忘摆弄各种食材,笑着回答道。 幽女低下头,发出一阵微不可闻呢喃, “这小妮子,来者即是客,怎么能让客人下厨呢,唉……” 萧聪低着头,笑了笑,随口问道: “平时姐姐你一个人在这里吗,也没个下人?” 他将食材倒进滚沸的油中,“砰”,锅里猛地升起一股子白气,接着是滋滋啦啦一阵响,幽女呆呆看着萧聪将锅掂的一起一落,半晌,含笑答道: “既然是清修,就该有清修的态度和生活罢,对我来说,或许这样更好一些。” 萧聪闻言向幽女这边瞟了一眼,咧嘴笑了笑,没说话。 “嗳,我看你厨艺倒是不错呢,特意学过吗?”幽女饶有兴致的笑着问道。 “嗯——,不算吧,之前在侍奉师父时练过几手,一来二去,就会了一点,一般般吧。” “你倒还真是谦虚哩。” “嘿嘿。”萧聪傻笑几声,将锅里的斋菜倒进近旁的碟子里,舀水刷锅倒水放油一气呵成。 幽女端起碟子,深吸一口气,脸上竟浮现出一阵陶醉之色,赞道: “嗯,真香!我先给他们端过去了。” “嗯嗯。”萧聪顾不得扭头,随口应道。 幽女将碟子送去隔壁,又回来将蒸好的白饭端过去,来回两趟之间,萧聪已经烹好三道小菜。 她又将萧聪烹好的三道小菜送到隔壁去,回来时,所有食材竟皆已被像模像样地摆入餐碟。 “呦,手够快的。”幽女忍不住赞了一声。 萧聪笑了笑,与幽女一起,将剩下的四碟小菜端到隔壁。 六碟小炒,两碟凉拌,不大不小八个碟子在中间的八仙桌子上被围成了一个圈,四个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旁,见萧聪走来,皆一瞬不瞬地看着萧聪。 萧聪入座,略感诧异,笑道: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这些,都是你做的?”冷筱凤往桌子上瞥了一眼,一副不可置信之色。 萧聪笑着点点头。 “啧啧,这人跟人还真是不一样呢……” “色香是有了,就不知道味儿怎么样,我先替你们尝尝。” 星流云带着搞怪的表情,抄起筷子就要往前伸。 幽女小心翼翼地朝萧聪看了一眼,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 “出息~” 冷筱凤只是淡淡一瞥,眼中是毫不掩饰的不屑。 围桌几人相继动筷,几个呼吸之后,夸赞不断, “好吃,真好吃!” “嗯,确实香!” ………… 有萧聪这等当年将天道翁哄得乐呵呵的大厨亲自下厨伺候,一顿晚饭吃得好不愉快,再加上冷筱凤和幽女这两个人儿如此秀色可餐,怎么说呢?多少还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吧。 晚饭之后,幽女为几人安排了休息的房间,几人累了一天了,也未有多谈,便回房歇息去了。 而萧聪却小心翼翼地爬上竹舍屋顶,顶着满天星光,嗅着扑鼻而来的幽兰花的特异清香,感觉一阵舒坦。 他懒懒的半躺下,望着东方,那遥远的天河中银辉漫漫,似即将要溢出一般,到那时,能给人间来一场千年难现的流星雨也说不定。 他一动不动,就那么半躺着,他感觉自己好久都没有这样舒服过了,犹记得刚进天道轩时,在那一个个难眠的夜里,每当自己想念父亲得时候,就会爬上阁楼,像现在这样顶着满天星光,偷偷地抹几滴眼泪,恍惚中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懵懵懂懂的年纪,他不由得想起了师父,眼中慢慢升起的一层朦胧水气,让他的眸子在凄冷的月光下幻如宝石般璀璨耀眼,一滴晶莹的泪水溢出了眼眶并顺着脸颊流下,他用力眨了眨眼,嘴角慢慢勾出一丝带着苦味的笑。 “师父,您现在过得还好吗?没有徒儿在身边,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您……想我了吗……” 第二十八章 龙吟惊梦(上) 漫漫银辉,星光璀璨,在皎洁凄冷的月光中,萧聪于不知不觉中闭上了眼睛,渐渐入梦。 在梦里,他回到了孩提时代,回到了天道轩,回到了那些他曾与师父一起度过的让他魂牵梦绕的快乐日子,纯真无邪的笑容绽放在他稚气未得全消的脸上,想必梦中所见,皆是让他感到无比快乐的东西吧。 “嗷~呜~” 不知何时,一声龙吟莫名响起,声波震荡,刺破云霄。 萧聪从睡梦中惊醒,揉了揉酸涩肿胀的眼睛,环视四周,但周围一切寂静,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难道,是我听错了?”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艰难站起,骨头伴随着动作的发生发出一阵脆响。 “唉,我还是下去睡吧……” 他反身爬下屋顶,回到之前幽女为他安排的房间,一头栽到床上。 漫漫长夜伴随着人们的呼吸被时间慢慢地消蚀着,同时被消蚀着的,还有漫天的星辰和璀璨的银辉,那黑色渐渐转变成墨色,最后于东方泛起微芒,当清晨第一缕曙光冲破黑暗穿过树梢射进窗户,鸟儿的鸣唱开始响起,一切即将醒来,但总有比鸟儿醒得更早的人。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黎明的那一刻,盘坐于屋顶的萧聪猛然睁开双眼,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东方,那阳光起源的地方。 在一瞬阴阳逆反中,萧聪的瞳孔里被染上一阵妖异般的紫色,周围灵气一阵翻涌,以萧聪自身为中心形成一个直径约有百尺的漩涡,仅是刹那间,紫色退去,漩涡消失。 他从屋顶一跃而下,拐过屋角,迎面撞向同样起的很早的幽女。 “咦,你怎么起的那么早,这是要干嘛去?”幽女诧异道。 萧聪抬眼看看打扮精致与昨日殊无二致幽女,搔着脑袋打了个哈哈,扭捏半晌道: “我……我……我去给大家准备早饭!” “嗯?” 幽女秀眉轻挑,而后会心一笑,道: “昨晚让你下厨,已是十分冒昧,今早怎能一错再错,还是我去吧。” “没事,”萧聪像个阳光男孩般大大咧咧道:“昨晚仅是小试牛刀,今儿早上再给他们露几手。” “这………” “没什么的,都是同龄人,哪来这么多条条框框,我既然懂几分厨艺,就该不遗余力才对,毕竟大家能聚在一起,机会难得嘛,我去啦。” 幽女在身后怔了半晌,突然抬起手,失声道: “我帮你。” 随即快步追上前去。 来到柴房,萧聪夸张地撸起半截袖子,一时间柴房里霹雳乓啷声不绝于耳,好似故意鼓捣出来用以叫其他人起床似的,用了没有一炷香的时间,六个碟子便被幽女端上了桌。 萧聪在八仙桌旁坐下,环视四周,发现除了欧阳寻以外,其他几人脸上皆是神采奕奕的,竟毫无睡眼惺忪之色,他嘴角不禁慢慢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心想着这几个人应该都是像他一样做了早课的。 “昨晚饭菜做得那么香,可是让我回味一晚上啊,啧啧,今早上的看上去也不错,我先来尝尝。” 说着,星流云又是第一个抄起筷子,将其伸向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只菜碟。 对于星流云的直来直去,几人早有领教,见多不怪,继星流云之后,其他几人才相继拿起筷子,各自夹了些各式菜肴送进嘴里,紧接着,各式夸赞又接踵而至,众人喜笑颜开,只有宇文丰都吃了一口之后还是愁眉不展,被冷筱凤逮个正着。 “怎么,丰都哥哥,小聪今早做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吗?” 丰度摇摇头,欲言又止。 “你该不会是昨晚做噩梦了吧。” 冷筱凤一语即出,除萧聪之外的几人脸色顿时都有点变得不太好看,而丰都则是猛地抬起头来,一瞬不瞬的盯着冷筱凤,瞠目结舌。 看来冷筱凤一语成谶。 她慢慢放下碗筷,环视四周,撅着小嘴喃喃道: “我昨晚也做噩梦了,梦见……” “你梦见什么跟我们有什么什么关系,吃饭吃饭,别辜负了人家小聪的一片心意。” 说着,星流云端着碗,往里夹了好大一份菜肴,在碗里拌了拌,进而送进嘴里,大赞道: “好吃!” 冷筱凤看看星流云,面露不满之色,她撇撇嘴,眼珠莫名其妙地转了两转,再看看星流云,嘴角慢慢浮现出几分不怀好意的微笑。 幽女有意无意地看看自己弟弟,又看看自己未来的弟媳,脸上慢慢浮现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之色来。 冷筱凤脸上阴晴不定,看上去不知又在盘算着什么坏点子。 “啊~”欧阳寻打了个突如其来的哈欠,如梦呓般呢喃道: “昨晚真是被吓死了……” “呵,”萧聪闻言心里不由冷笑,“好巧。” “阿寻哥哥,你昨晚梦到什么了?”冷筱凤兴致勃勃地撒着娇问道。 “嗯?”欧阳寻猛地抬起头,一幅如梦方醒之色,“什么梦到什么了,我不记得啊。” 冷筱凤嘟起小嘴,一幅怨忿之色。 “吭哧~”星流云低着头,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幸亏嘴巴闭的紧,要不嘴里的饭菜非喷到碗里。 冷筱凤赌气般扭过头,信誓旦旦道: “我敢说,我们做的肯定是同一个梦!” “吃饭吧,怎么这么好吃的饭菜都堵不住你的嘴,来,吃这个,补脑的。” 星流云不咸不淡道,顺手将一片香莒夹到冷筱凤的碗里。 冷筱凤转脸看着星流云,小嘴撅的更高了,漂亮的凤眼里似快要喷出火来,反看星流云,低着头,云淡风轻,跟没事人一样。 “哎,你们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嗷唠一嗓子,我他娘还以为房子里进鬼了呢。” 欧阳寻忽地抬头煞有介事道,看脸色倒是清醒了不少。 萧聪闻言也忽地抬头,要说这噩梦他倒是没做,但欧阳寻说的这奇怪的声音,他貌似也听见了,他不动声色地向周围扫了一眼,见幽女和星流云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于是慢慢低下头,静静等待下文。 星流云脸上带着淡淡的阴翳,却佯装打趣道: “欧阳寻,你挑事儿是吧!” “我……我没有!我就随便那么一说,没听见就没听见呗……” 欧阳寻依例服软,慢慢低下头,端起身前的碗筷,猛地巴拉了几口。 “昨晚,我也听到了……”宇文丰度神情凝重。 星流云端着小碗静静地看着一脸木讷的宇文丰都,一动不动。 “我好像也听到了呢?” 冷筱凤抻着脖子阴阳怪气地矫情道,她扭头看一眼星流云,脸上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气死人不偿命的挑衅。 星流云轻咂一声,将碗筷摔在桌子上,操起那股子痞气,歪着脑袋像个孬种,看样子是真的有些不乐意了, “嘶——,我说,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整些虚头八脑的事儿,说得跟真的似的,有意思吗?” “什么虚头八脑的事儿,我们就是听见了。”冷筱凤据理力争,一副当仁不让的模样。 星流云白了冷筱凤一眼,不予理会,转头看向萧聪,问道: “小聪,你也听到了?” “嗯?”萧聪闻声抬首,讪讪一笑:“这个……” “听到了就是听到了,没听到就是没听到,照实说!” 萧聪抿抿小嘴,小声回答道: “隐约中,好像也听到了一声……” 星流云重新拾起碗筷,黯然垂首,重重地叹了口气,缓缓道: “这事儿就算真有,那也不是我们几个能管得了的事情,弄不好,可能连命都得搭上,所以这进谷一探究竟的事,你们就别想了,要是想知道,回家问你们老子去!” “怎么,星二少爷昨晚也听见了?”冷筱凤戏笑道。 星流云抬头看了冷筱凤一眼,眼神有点凌厉,但终究是没说什么,只是扭头张着碗夹了些菜送进嘴里,用力地咀嚼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 龙吟惊梦(下) 萧聪仰头环视四周,不由自主道: “这房子应该不是寻常屋舍吧。” “嗯?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星流云表情略带诧异。 萧聪不答话,继续转着脖子,兀自言道: “竟然有秘宝与法阵的双重加持,而且……” 他欲言又止,回过神来,对着星流云正色道: “老大,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以这房子对邪祟的隔离消蚀,寻常的脏东西定是影响不了我等,但昨晚既然他们都做了噩梦,说不定,谷地里怕是真的出了什么异变。” “你也做噩梦了?” “没有。” “你竟然没做……” 星流云沉吟着慢慢低下头,小声嘟囔着,面上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之色。 片刻,他猛地抬起头来,冲幽女问道: “姐姐,你做噩梦了吗?” 幽女咬着嘴唇,慢慢点了点头。 “说实话,我昨晚也做了,但小聪竟没做,这没理由啊……” 他右手轻轻摸着自己的下巴,皱着眉头一副冥思苦想之色。 “姐姐,幽兰花是什么时候开的?” 一向古灵精怪的冷筱凤突然问道,星流云闻声也抬起了头。 “大概是昨天下午吧,怎么了?” 星流云与冷筱凤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却截然不同,星流云依旧苦闷,而冷筱凤却略带着点兴奋。 “这幽兰花分明就是为我们开的嘛,我们就是昨天下午到的啊,星二少爷,怎么样,我之前说得没错吧,是不是很有必要去看看啊。” “有必要你个头,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哼!事实就是事实,你逃避也没用!” 冷筱凤冷哼一声,却转了个脸色继续怂恿道: “星流云,能记在玄真宝录上的,那肯定是大机缘啊,你就决定这么轻易放弃了?” 星流云抬首看了一眼萧聪,然后又低下头去。 幽女笑着问道: “小凤儿,你们在说什么,怎么还跟玄真宝录扯上关系了?” 冷筱凤转过脸来,带着一脸纯真灿烂的笑容,像黄齿小儿对着长辈们学舌时那般道: “我们几个在来时路上偶然凑足了一篇玄真宝录上的谶言,是有关幽兰谷地的。” “哦,是吗?说来听听。” 于是,冷筱凤便将之前几个人凑起来的谶言一字不落地给幽女背了一遍,星流云幽幽地看了冷筱凤一眼,低声道: “记得还真够清楚的。” 幽女咬唇沉吟片刻, “流云,这件事你怎么看。” 星流云抬首,看了自己姐姐一二刻,当即也不再避嫌,破罐子破摔道: “能怎么样,等老头子回来再说呗,我们几个能翻起什么浪来,总不能这节骨眼上把老头子从圣城叫回来吧。” “丫的星流云,你看不起你自己也就算了,凭什么看不起我们!”冷筱风又在抬杠。 “拉倒吧!自己几斤几两拎不清吗?就算是你爹来了,在那儿也得靠边站!” 星流云话虽说得是冲了点,但这一次冷筱风却一点也不动气,只是微微有些诧异道: “真有那么厉害?” 星流云白了冷筱凤一眼,摇着头一副无可救药之色。 “府上没有专门来守护幽兰谷地的人吗?” 萧聪轻声问道,或许是因为知道萧家禁地天池总有人守护的缘故,所以觉得星家的幽兰谷地也应有人专门看护才对罢。 “我星家只管监看,可不管治理,监看幽兰谷地的人就一个,我姐姐。” 星流云垂头丧气的模样像一只霜打的柿子,埋怨道: “这幽兰谷地都多少年没出过事了,怎么你们一来,就出事了呢?” 说着,还不忘抬头一脸幽怨地看一眼萧聪。 “流云,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幽女闻言红了脸,冲着星流云使了个眼色,低声浅叱。 “我又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有点纳闷,难不成这之中还真有什么蹊跷不成?” 冷筱凤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小手一挥慷慨激昂道: “肯定有蹊跷!我们必须得去看看!” 正于思考中的星流云被吓得一哆嗦,仰头看着冷筱凤,满脸黑线张嘴就是一声呵斥, “怎么哪儿都有你,给我坐下!” 冷筱凤努努嘴,一脸不服气,耿着脖子色厉内荏道: “凶什么凶,坐下就坐下。” 这还是萧聪第一次见冷筱凤向星流云这么轻易地服软。 “哎,木头,这里边就你年纪最大,说说,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星流云挑着眉毛,脸上怎么看都没有半点虚心求教的感觉。 对此,宇文风度看上去倒是浑不在意,只见他沉吟片刻,启齿道: “我们可以去看看。” 干脆利落,言简意赅。 “何以见得?”星流云眉毛又挑了挑。 “你我皆为王族之后,理应承担御世之责,况且,畏畏缩缩,贪生怕死,对修行不利。” 星流云与宇文丰都对视半晌,咧嘴一笑, “说得好,很在理。” 随即扭了扭脖子,放松了下身子,右手磨砂在下巴上,再次计上心来, “啧啧,木头说得没错,但你我性命是轻,这事儿若是搞砸了,就显得不太好看了……嘶——要不这样吧,我、木头、欧阳寻去谷里探查,小凤儿和姐姐回府里报信,顺便将能叫能叫的人都叫来……” “凭什么你们可以去,我却要回府,不行,我也要去!” “不添乱你能死啊!” “我……” 星流云与冷筱风又来了一次短兵相接,很不幸,冷筱凤竟再次败下阵来。 “小聪留在这儿,以防不测,额,不行,小聪你得跟着,那儿有古仙遗阵,带上你稳妥点,换欧阳寻留在这儿,各位觉得怎样?” 星流云环视四周,目光自然而然地从冷筱凤身上越了过去。 “嘿嘿,”欧阳寻一脸憨笑,不好意思道:“星老大,你还是带上我吧,这要是来个什么东西,我一个人降不住啊,我觉得还是跟着你妥帖点……” 星流云瞪了欧阳寻一眼, “废物!” “要不你让我跟着幽女姐姐回府搬救兵也行。” “你想的美!” “流云,这样吧,我一个人回府就行了,你们五个一起去,路上互相有个照应。” “可是,姐姐……” “照顾好小凤儿。” 看着幽女不容置否的眼神,星流云咽了口唾沫,顺便将剩下的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事情虽是就这么给定了下来,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再说,怎么能可惜了萧聪精心准备的这一桌子早饭呢?一顿饭吃得跟之前一样平平静静,早饭过后,几人便依着之前的约定,各奔各的去了。 第三十章 谷里乾坤(上) 一路上星流云千叮咛万嘱咐,告诫大家一定要跟紧,因为他也仅到过谷地一次,但仅是一次却也让他记忆犹新,终生难忘,照他自己的话说——“那里根本就不是什么谷地,而是一片坟场!” 大约走了有两个多时辰后,一行几人开始接近幽兰树林的边缘,等到踏出幽兰树林时,一股子燥热猛然扑面而来,连阳光似乎都于刹那间变得耀眼灼热了几分,举目望去,但见一望无垠的赤红色岩石上寸草不生,灼热的阳光照在岩石上,赤野千里,毫无生气,似乎连空间都发生了轻微的扭曲,也得亏几人修为都不低,不然,若放一个平凡人进来,恐怕不出片刻就得被晒成肉干了。 冷筱凤像其他人那样从宿泉中引出一些真气来抵御炎热,嗔怪道: “这里怎么这么热啊!” 星流云闻言,抓住机会毫不留情地落井下石道: “早跟你说了,让你不要跟来,现在想回也回不去了。” 冷筱凤:“哼!就跟你星流云的修为比本小姐高多少似的,你星流云能受得了的,本小姐也能!” ………… 一行几人踏着表面没有半点沙砾的岩石继续前行,星流云一边走,一边缓缓说道: “传说幽兰谷地曾是一处远古战场,这里的土地便是被最后一次旷世大战染红的,在那场旷世大战里,仙神和妖魔死伤无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之后他们的血混在尸身里结成了血枷,再后来便出现了这片一望无垠的血色平原。” 说着,星流云悠悠一叹,不知是为当年那场旷世大战而惋叹,还是为时间流逝而感伤。 “我想传说应该是真的。” 宇文丰都一边走一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 星流云几声轻笑, “宇文大公子何出此言?” “因为我感到了一片十分浓郁的元气。” 宇文丰都依旧面无表情,整张脸恍似一张木刻。 几张在阳光里炙烤已久的面颊终于发生了些许变化,能感受到元气,这可不是没个修者都能办到的事儿,这种人无非三种:一是修为够强,二是灵觉够敏锐,比如萧聪,三是有什么特殊能力。 “这宇文丰都,倒有些门道。” 萧聪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几个人就这么跟着星流云往前走,走了好长时间却觉得似乎怎么都走不到尽头,但众人谁也没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气馁的表情,好不容易来一趟,半途而废?那绝对是不可能滴。 “快到古仙遗阵的边缘了,大家小心。” 星流云终于开口,让其他几人不禁精神为之一振,抬头远望,只见不出百步之遥,已可看见几颗颠三倒四的颅骨和遍地散开的骨头架子,这些骨头表面或光滑或粗糙,看样子应该是不同时间留下的。 萧聪顿时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心里自言自语道: “呵,幽兰,幽冥之兰?” 转头偷偷看看看其他人,发现他们几个脸色也不是多么好看,想必心里多少也得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星流云状态还好些,大概是因为早已经见识过此番景象,所以对此见怪不怪,他回过头来向其他几人解释道: “这些都是心存贪念的鼠辈们留下的,其中也不乏有修为高深之人,但最后还不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欧阳寻幽幽一叹, “唉,偷鸡不成蚀把米,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是为了什么呢。” “滚!少在老子这里套话。” 欧阳寻:“……” 萧聪往前走几步,驻足远眺,自言自语道: “这古仙遗阵……怕不是本来就在这里的。” “你说什么?”星流云走到萧聪身边一脸诧异道。 “我说着古仙遗阵,应该是被什么人不知从哪儿搬到这儿来的。” 萧聪回答,声音和神色都定定的, “而且,这座古仙遗阵此时已经停止运转了。” 他将脸转向大阵的方向,补充道。 猎奇的心理在几人心底悄然而生开始隐隐作祟,似雨中春笋突然在地上冒了头并开始放肆的生长,一阵阵惊涛骇浪,一次次冲击着几人心海边缘的危险防线。 星流云没做出什么其他的表示,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走吧。”便率先向前走去。 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就在那一步刚落地时,空间发生一阵扭曲,漾开一道道涟漪,下一刻,几人感觉于一刹那间穿越了万载岁月,而后jin入到了这另一方陌生的世界。 一股子沧桑古意迎面而来,浅浅悲伤在几人心里油然而生,一份心灵上的沉重似是让人拔不动腿,迈不开步子。 几人面面相觑,回头看已是无尽黑暗,黑的让人感觉可以吞噬这世间的一切! 星流云脸上是凝固了的呆滞,无神的双眼之下是微微张开的小嘴,想不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闯起货来从不嫌事儿大的星家大少爷此时竟也害怕了。 萧聪看着这一切,感受着似从远古飘来的沧桑气息,嗅着如千年朽木腐烂后弥散出来的苦涩味道,不觉心里竟也有点发怵,宇文丰都虽依旧面无表情,但他眼中似有明亮的光在闪烁,那是瞳孔变大后的发射,冷筱凤慢慢向星流云身边靠近,眼睛湿润得快要溢出泪来,星流云鬼使神差地一把攥住冷筱凤的小手,拳骨煞白,欧阳寻像是一只受了惊的野兽,面相呆滞地目视前方,并开始要一步步地后退,但当他后退第一步时,竟整个人从几人眼前消失了! 余下四人见状呆了那么一二刻,而后,星流云抓起萧聪的手,萧聪又心有灵犀地抓起宇文丰都的手,四人手牵手一起向后退了一步。 又是一阵恍惚,几人回到了在心里已被定义为“现实”的地方,一望无垠的赤红色岩石依旧,温度还是高的骇人,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好似一场梦 一身的冷汗虽在几个呼吸的时间里被蒸发干净,但心里的恐惧可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消除的。 “呼——” 一阵阵长长地呼息过后,隔了好长时间,萧聪的心绪才稍稍平复了些,谁也没说话,或许谁也不知道这话匣子该怎么打开吧。 “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进去查探一番,那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 隔了大半晌,丰都才开口建议道,但他的语气中却听不出任何波澜,只是沙哑得像磨刀时拉出的长长的调子。 星流云的目光慢慢扫过其他三个人的脸,突然咧嘴一笑,而后转身又踏了进去,宇文丰都紧随其后,萧聪看了看冷筱凤,而后两人并肩踏入,欧阳寻在后边跺了跺脚,但最后还是跟在冷筱凤身后带着一百万个不愿意慢慢地迈了进去。 进来之后,几人刚要往里走,却听得欧阳寻嗷唠一嗓子, “先别走!我先在这儿做个标记,省得待会出不去了。” 星流云与萧聪相视一笑,但听得星流云微微调侃道: “哟,这傻子这次倒还算是挺细心的。” 第三十一章 谷里乾坤(下) 怪石嶙峋,满目苍凉,这深灰色的世界里似乎再掺杂不进任何其他的色彩,到处都透露着一种沉重的压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 山峰林立中,萧聪举目四望,也不知为何,这些看似普通的山峰总给他一种怪怪的感觉,而且,在他敏锐的灵识感应中,似乎总有一股子戾气在时隐时现,似有若无。 “我们应该爬上去看看。”他建议道。 一行几人一一点头,几个人之间保持着半步之遥,小心谨慎地向一座山峰走去,他们虽都是名门望族之后,却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非但不娇贵,反而修为惊人,连肉体也是分外强横,竟没一个拖后腿的,所以不多时,几人便来到了一座山峰的峰顶。 峰顶并不空旷,但也不平坦,正中央建着个似祭坛一样的建筑,几人走近,发现这确实是一座祭坛,只是年代古老,样式与现在有很大的出处,并且历经沧桑,突角处已经被消蚀得差不多了。 祭坛上貌似还供奉着什么东西,萧聪定睛一看,是块大石头。 下一刻,其他几人见之皆面露不解而他却面露骇然之色,星流云四人不知道这石头是什么,但他是知道的,这种石头萧家也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却是家族里至宝级的存在,这块石头上的神秘符号和纹路与那块一模一样,所以肯定就是它——殒灵石! “这是殒灵石。” 萧聪呆呆地说道,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星流云转头, “你认得它?” “嗯嗯,”萧聪点头如小鸡啄米,“这是一块连神灵都惧怕的魔石,可以用作绝世大阵的阵元,它的可怕之处在于……”他顿了顿,抿了下嘴唇,“他可以夺去周围的一切天地衍气,这方世界如此破败,说不定就是它弄的!” 其他几人皆是倒吸了口凉气,夺取周围的一切天地衍气,那岂不是也包括他们的。 “但现在,似乎还不到时候。” 萧聪凝视着这块如磨盘样的石头,低声呢喃道。 星流云:“那要到什么时候?” 萧聪:“我不知道,但这座大阵应该已经停止运转好些年了,如果你之前说的不错,血色平原本为一远古战场,那岩层里蕴涵的灵气应该是足够的。” “好些年是多少年?”冷筱凤歪着头问道。 “大概得有五六千年了吧。” 冷筱凤:“……” 萧聪极目远眺,嘴角不由泛出一丝冷笑, “三十六天罡阵,嗬,好大的手笔。” 他慢慢地移动紫目,开始自顾自呢喃起来, “外边已有一座法阵,这儿又有一座,还都是举世难寻的,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为什么呢……” 星流云仔细数了数,惊异道: “这三十六座山峰上该不会都供奉着这么一块石头吧!” “嗯嗯。”萧聪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余下几人面面相觑,欧阳寻小声唏嘘道: “这哪是什么大手笔,这分明是要毁了这片地域嘛!” 萧聪还在冥思苦想着,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在他稚气未得全消的白净小脸上,显得极为不搭,他再次抬起头来,静静凝视着前方的山峰林立,良久,喃喃道: “难道是……胆儿也太肥了吧,这可是逆天之举啊……” “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萧聪说着就要迈步往前走。 “哎,等等。” 星流云赶紧将萧聪一把抓住, “这里的事儿你弄明白了吗就往里走,我们虽是王族之后,但找死可不是这个找法的!” 萧聪轻松一笑, “放心吧,这法阵没个千八百年是运行不起来了,而且此地灵气稀薄至此,难以修行,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们只要在幽兰花谢之前出去就行,对了,幽兰花的花期是多少?” “三天。” 星流云一脸苦涩,配合着伸出三根手指。 萧聪略作沉吟,回答道: “嗯,不到两天了,应该还是足够的。” 欧阳寻:“哎,你小子怎么突然这么感兴趣了,让我们陪你进去也可以,但是总得给个理由吧。” 萧聪笑了笑,一脸正色道: “这三十六天罡阵有史以来就没出过几座,而且这等法阵的修建是从来都不会记载在族志里的,我是一个驭阵师,有幸目睹世间奇阵,机会千载难逢,今天若是错过了这村,就真没这家店了。” “哦。”欧阳寻了然,“你真的能确定里面没有什么危险?” “驭阵师与生俱来的强大灵觉毋庸置疑,我虽名不见经传,但这点本事还是有的,走吧,就转转,转一圈我们就出去。” “好吧……”欧阳寻虽有微微不愿,但好歹算是答应了。 一行几人下了山,继续向里深入,萧聪边走边不停地四处了望,像个没见过世面又充满好奇心的小男孩,星流云也学着萧聪的模样四处了望着,却俊脸微苦,都说这会看的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但这里冷寂枯索,实在是没有什么热闹可看,所以他也就看不出什么了。 那股戾气在萧聪的灵识感应中变得愈加强烈,一股危险的气息在他心里弥散开来,他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今天可能会遇上一些特别的事,一段精彩的旅程将由此开始。 大概是因为看的时间太长,感觉有些累了,星流云转回头来,带着一脸的郁闷,问道: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说说呗。” 萧聪微微一笑,道: “所谓幽兰谷地,这里以前可能真的是一条山谷,只不过后来某位通天存在搬来这么一座大阵,把这儿给填上了,外面那一座是为守护里面的三十六天罡阵而建,大概是为了泄去这里一些不必要的灵气,所以外面才生出来这么大片的幽兰花。” “泄去一些不必要的灵气?” “嗯嗯,虽说殒灵石可以的夺取周围一切天地衍气,但有些灵气是三十六天罡阵所不需要的,这些不能被消化的灵气会破坏大阵的平衡,当然要泄出去喽。” “哦,每当要泄气的时候,外边的大阵就会自行打开,幽兰花就会开放,幽兰花的花期为三天,也就是说,外边的大阵打开的时间也就三天而已,可是幽兰花什么时候开是不确定的……” 他循着心里的感悟,自言自语道。 星流云:“那这位前辈将这座大阵搬到这里来是为什么呢?” 萧聪摇了摇头,笑着道: “这我就不知道啦。” 第三十二章 有活物(上) 一行几人终于来到大阵的中央,此处为一腹地,几人心里不约而同地升起几分不祥的感觉,还来不及多想,一声龙吟莫名想起,声音虽然大,但远算不上穿云裂石振聋发聩,甚至听上去有点有气无力。 宇文丰都和星流云立即警戒,将冷筱凤和萧聪护在中央,欧阳寻被吓得崩了个高,赶紧哆哆嗦嗦的躲到了星流云身后。 “我靠,你不是说这里面没人了,那是什么!”欧阳寻冲萧聪大声责怪,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前方道。 对此,萧聪也是倍感诧异,按说这幽兰花开花时间不定,且只有三天,要想找个时间点难比登天,他是怎么溜进来的,难不成是一直在这儿守着的?可萧家为星家修在最外边的那座法阵也有年头了,一般人是绝对进不来的,这家伙要是在此之前进来的,能活到现在,倒也算得上是一桩奇迹了,可恐怕就算是活着,也得是油尽灯枯了吧。 突然,前方煞气冲天,戾气慑人,一双血红色的眸子慢慢睁开,悬在空中一动不动,萧聪张开紫目,才发现,原来大阵中央竟有一条盘起来的瘦骨嶙峋的苍龙,他的体色与这里的环境近乎一样,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他! 在苍龙对面,是一柄悬着的深黑色的剑,样式古朴,长柄巨刃,看上去颇有分量,二者好似在对峙着,难出胜负,但细看之下可以隐约发现苍龙身上已经有几道伤口,他面露狰狞之色,像从九幽深处逃来的厉鬼,口吐人言, “原来是你们让它如此不安!” 萧聪微微定了定心,轻声道: “大家不要怕,他应该已经没有多少血气了。” “是不是很惊讶,其实我也很惊讶,在这鬼地方呆了数千年,竟还未忘记怎么说话。” 苍龙自嘲道,并慢慢幻化成一名男子,深灰色的长袍无风自动,瘦的让人误认为长袍之下兴许是一副骨头架子,将长袍抽开就会散落一地,深陷的眼窝,高挺带钩的鼻子,薄如刀锋般的嘴唇,又尖又长的下巴,活生生一副典型的邪相。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星流云目露寒光,厉声诘问道。 “我是谁?”灰袍人自嘲一笑,“还有谁记的我是谁,你管我是谁!” 一股更为浓烈的煞气冲天而起,几人倍感压抑,站在最前边的星流云离它最近,竟被逼的不禁后退了几步。 “别费劲了,小家伙,你伤不了我。” 灰袍人狞笑着,慢慢向星流云走近, “但是我却可以轻易地杀死你们,就像捏死几只蚂蚁。” “但凡生灵,皆有一死,你也不例外!” 星流云还在死撑,嘴硬道。 “星老大,快撤!” 萧聪疾声呼喊,星流云毫不迟疑,全力催动秘法,向后掠出数十丈。 萧聪清了清嗓子,冲灰袍人喊道: “行了,别装了,都被困几千年了,油尽灯枯就别逞强了,别一不小心再给挂喽。” 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转而对星流云讲道: “我们不用怕他,他已经被困住了,只要不进去,他就没有办法,他刚才是在坑你呢!” 星流云闻言大喜,转首向里边挑衅道: “喂,前辈,您不是要杀我吗,我就不进去了,要不您还是出来吧。” “唉,活着太没意思了,前辈,要不您把我也一块带上吧。” 欧阳寻带着一副生无可恋之色,像个娘们似的哼哼唧唧道。 “一边去,别捣乱,前辈要杀的是我,你给我靠边站!”星流云疾言厉色,叱道。 “星老大,这就是你的不厚道了,前辈又没说要单宰你一个,我在这儿报个名怎么了,看把你霸道的,你怎么不上天嘞!” “那你也得给我老老实实地等着,等前辈把我杀了再说,凡事儿都得讲究个先来后到不是?” “得,得,您说得有理。” 欧阳寻转过头来,又冲着里边大声喊道: “前辈,您倒是快点出来啊,人家都等不及了。” 他贱意十足的扭捏着身子,表情痛苦,活像青楼里招徕客人的放荡窑姐。 冷筱凤见之,满脸恶寒地扭过头去,丢了句, “恶心!” 星流云捣捣欧阳寻的胳膊,小声提醒, “哎!有点过了。” 欧阳寻赶紧收起媚态,偷偷看了冷筱凤一眼,没羞没臊地咧嘴笑了笑,一口的大白牙像两排脚趾甲。 星流云与欧阳寻你来我往一唱一和,被如此捉弄,里边的胡子都快气歪了,他目色森寒的紧紧盯着外边的几人,寒声道: “对,你说得没错,我现在是抽不出身来杀死你们,但你们知道这里面的是什么吗?” “什么。”欧阳寻装着憨相不以为然道。 “你们肯定知道天道翁吧,这就是他的遗物!” 灰袍人信誓旦旦。 “啥?” 星流云闻之一时不能自制,笑得前仰后合,手舞足蹈,欧阳寻站在一边亦是发出一阵仰天长笑,就是声音听着有点怪。 见到星流云与欧阳寻如此作态,灰袍人脸上竟有了些愠色, “小子,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星流云强忍住笑意,捂着肚子道:“前辈,这可是至宝啊,你可得藏紧了,可别给掉喽。” 说着,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欧阳寻也乐得在一旁添油加醋, “天道翁,那可是谪仙啊!想不到您竟是他的朋友,失敬啊失敬,请受我一拜。” 他拱手作揖,但因为笑得太厉害,弯腰时一不小心趴在了地上,随即翻过身来扯着脖子笑道: “哎吆喂,可摔死我啦,这是谪仙他老人家开眼了吗,看来您跟人家也没那么熟嘛,哈哈哈……” “哎,老家伙,这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星流云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 也不等灰袍人回话,他自问自答,抡胳膊抬腿,装模作样,像戏台上踢着台步出场的武生般道: “我乃是天道翁唯一关门弟子,萧家四子萧聪是也。” 灰袍人慢慢摇了摇头,面色微微有些凝重,道: “我虽在此呆了上千年,但我还不傻,萧家人不能修炼,你,不是萧家人。” 第三十三章 有活物(下) 几人里面就星流云会察言观色,只见他眼珠子转了两转,道: “前辈,时移世易,时过境迁,您那都是老一套了,人家萧家人早就能修炼了!这人老了不要紧,但咱得紧跟时代发展,不断更新认知才对啊,您说是不是?” 灰袍人几声冷笑, “哼哼,就算是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萧家人也不能修炼,这是命!你是星家的后生吧。” “嗯?你怎么知道。” “我虽不能接触到你们,但我能从你们的血脉里嗅到你们的家族印记,” 灰袍人直了直身子,看上去颇为自傲,他顿了顿,接着道: “那女娃娃是冷家的后生,大个子是欧阳家的,拿剑的那个是宇文家的,至于中间那小子,身上有密宝相护,竟将老夫的神通阻绝了,但他身上有修为,定也不是萧家的人,能跟你们几个在一起的,莫不是皇族子弟?” 星流云跟宇文丰都对了个眼色,然后将目光同时投向了萧聪, “这老家伙有些门道,怎么办?”星流云将脸慢慢凑向萧聪,小声问道。 萧聪慢慢摇了摇头,道: “这老家伙能嗅到你们血脉里的家族印记,想必听力也不会太差,我们少说话免得被他听到。” “嗯嗯。”星流云重重地点了点头,而后转回头去。 “要不咱们走吧,反正在这儿也没什么事儿了,搞不好真的会被困在这儿的。”欧阳寻小声提醒道。 “怕什么,他又出不来,再玩会儿。” 星流云满不在乎右手磨砂着下巴,自言自语, “这老家伙似乎跟萧家有点渊源啊,难不成他害怕萧家人?” 宇文丰都一瞬不瞬的盯着灰袍人,道: “他确实跟萧家有所渊源。“ 萧聪见之,心中瞬间了然,星流云这是给老家伙下了个套,自己自言自语让老家伙听见,宇文丰都在一旁观察老家伙的表情变化,这配合倒还真是心有灵犀天衣无缝哩。 突然,萧聪感觉腰间一阵滚烫。 “嘶——”他皱皱眉,下意识的往腰间摸了摸,心里不禁诧异——是天道翁临走前留给做他的信物之一,龙玉! 他心中不禁思忖, “难不成这古剑真的跟师父他老人家有关系?可老头儿之前并没有提起过啊。” 沉吟半晌,他拽拽星流云的衣角,小声道: “老大,那可能真的是天道翁的东西。” “嗯?” 星流云剑眉轻佻,略感诧异,转而对里面喊道: “前辈,我们信你了,您告诉我们怎么破开这座法阵,我们救您出来。” “哼,老夫何时说过要你救!你只需记得,日后想方设法带一个萧家人来这里就可以了,事成之后,老夫必有重谢。” “可是前辈,为什么非得是萧家人呢?还有,”星流云佯装出一副鬼迷心窍的模样,“把萧家人弄来,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啊,嘿嘿。“ “哼!若是你能把萧家人弄来,这把古剑就送给你了!” 星流云大惊失色, “前辈,你当我是傻子啊,你拼了命的想要得到的东西,怎么会轻易送给我,您这就不敞亮了,算了,我走了。” 说完,转身欲走。 “小子,你站住!” 星流云应声而止,回过头来, “干嘛!” “你也是跟着那首谚谣来到这儿的吧。” “嗯嗯。”星流云点点头。 “我告诉你,这就是诛仙!你真的不心动?” “心动归心动,但晚辈心里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该拿的拿,不该拿的不拿,还是命最重要。” “那你想要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有什么,要不,你先把你为什么会被困在这儿说一下呗。” 星流云笑了笑,一脸奸诈之色。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前辈,你不会连这点诚意都没有吧。” 灰袍人看了星流云好半晌,终于叹了口气,沉声道: “唉,你们所知道的那首谚谣,玄真界知道的人怕是不在少数,这就是个陷阱,我们都被骗了!” 几人闻之皆面露异色,看来对此消息不甚意外。 但听得灰袍人接着道: “当年,我意外得此谣言,慕名而来,算是比较幸运的一个,正好赶上幽兰花开,外边的仙古遗阵吞吐灵气,得见诛仙宝剑果真在此,心中不免起意,行及于此,便再也没能出去过。” 说着,又是怅然一叹。 星流云抻着脑袋,眼中尽是好奇之色, “还有呢?” “什么?” “你在此被困了几千年,这里的秘密大多都知道了吧,说来听听呗。” 灰袍人白了星流云一眼,颇不情愿道: “告诉你们也无妨,这三十六天罡阵被外边的古仙遗阵隔离在内,因无法与北斗七星相应,故无法衍灵,又因与下方的七十二地煞阵相叠,衍灵便更是困难,所以,某些人以诛仙剑为噱头,引我等前来,为的是祭你我自身魂魄,以化阵灵。” 萧聪闻言,天上地下不停地仔细观看,心中不禁震惊, “这法阵布置的,我竟没看出来!” “继续编。”星流云嘴角泛着邪笑,轻蔑道。 灰袍人看似有些急了, “我骗你作甚!” “那人那么厉害,何不直接带上几十上百口子人搁这杀死,如此大费周章,何必?” “小娃娃,你懂什么!阵灵的衍化岂是一朝一夕间就能完成的事,况且,寻常修士的灵魂怎能做衍灵之用!” 星流云冲萧聪扬扬眉毛,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萧聪突然上前一步,厉声问道: “那这跟天道翁又是什么关系?” “这老夫就不知道了,不过据我推测,那老家伙应该不是参谋者,他虽性情孤僻,言行古怪,却真是一个行得正坐得直的人,但诛仙剑确实是在这里,这就不好解释了。” “欸,不对啊,都几千年了,为什么你还在这儿!” “哼,怎么说老夫当年好歹也是摘星阶的绝世高手,怎么能在这三十六天罡阵里轻易被炼化,笑话!” 对于星流云的诘问,灰袍人颇为自傲的回答道。 “哦,摘星阶的……” 星流云微微垂首,看着应该是有点心虚。 欧阳寻眼见又有了机会,在一边切切察察道: “摘星阶啊,这要是给放出来,咱们几个都得完蛋!他能任由我们将这里的事情说出去?” “放心,都几千年了,这里又不能修炼,估摸着早就掉到天阶以下了。”星流云大大咧咧道,直到现在还心存侥幸。 萧聪表情甚是凝重地摇摇头,道: “他当年的实力绝不在摘星阶以下,最起码得是渡河!” “怎么讲?” “摘星阶恐怕在这三十六天罡阵呆不了那么长时间,而且,几千年过去了,他应该已经修出了抵抗法阵炼化的神通,所以才能苟活到现在。” “那他现在大概修为几何?” “天阶上下。” “那就不成问题,你我五人实力皆在地阶以上,他就算出来一时半会也不能拿你我怎样,何况,他还出不来。” 星流云转过头,继续调侃, “怎么其他摘星阶的绝世高手没给困在这儿,单单就困住你了。” “我……”灰袍人一时语噎,被气的面红耳赤。 星流云露出一副了然之色,自问自答道: “哦,原来修为不低,就是脑袋蠢了点,哈哈。” 第三十四章 龙玉有感 龙玉愈发滚烫,萧聪隔着护体罡气,竟还能感觉到一阵近乎难以忍受的灼痛感,他微微皱眉,在心里捉摸, “师父曾经说过,宝玉通灵,这家伙现在如此反应,是不是要告诉我什么?” “可他要告诉我什么呢?他又不会说话,我怎敢轻举妄动。” 一时百爪挠心,不知如何是好,另一边的星流云还在肆意消遣着里边的灰袍人,这家伙看样子竟还玩上瘾了。 识海中蓦地闪过一个想法——既然宝玉通灵,那我能不能用意识已他交流?于是,他闭目存思,将与生俱来的强大灵识外放,同时努力搜寻心里的异样感觉,意欲用这样的方式与龙玉取得联系。 心里慢慢有了些感觉,很朦胧,很抽象,说不清,道不明,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但能有些感觉固然是好的,至少能给一点希望,于是,他定了定神,继续在心里寻找。 慢慢地,那种感觉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虽还是说不上这究竟是一种什么的感觉,但他想这种神乎其神的感应本就是这样,是只可意会,不可言谈的。 那股子炙热的灼痛感慢慢地消失了,也不知怎么的,他忽然莫名觉得龙玉似乎与那古剑很亲切,没来由的一种感觉,他想,或许这就是古剑所告诉他的吧,于是,他心神一动,想知道龙玉能不能与古剑交流,因为他觉得,之前灰袍人说古剑不安,或许就是因为感应到龙玉在附近。 “呲——啦——” “啊~” 一阵裂空声传来,紧接着灰袍人发出一声惨叫,左臂上竟被割出一道可怖的伤口,看古剑正来回穿梭,想必是它所为。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让里边外边的人都傻了眼,尤其是灰袍人,一双血红色的眸子睁得老大,其次,便就数星流云对此最感诧异了,但诧异之外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咦,什么情况?” 欧阳寻慢慢凑到星流云耳边,小声提醒道: “这说不定是他的诡计,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可别上当!” “就你话多!” 星流云冲欧阳寻啐了一句。 欧阳寻悻悻然往一边躲了躲,嘟囔着: “什么人呐,怎么就不知道点好歹呢。” 灰袍人噤若寒蝉地看着悬停在空中的古剑,一脸戒备与畏惧之色,他又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力两步,动作轻缓,如履薄冰。 “你们怕是有备而来吧,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它反常若此,可否拿出来,让老夫也见识见识。”灰袍人语气里满是责诽之意。 “前辈,这您可就错怪我们了,我们几个毛头小子,哪有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东西,该不是您妄动了什么,被他感应到了吧。” “放屁!老子躲它还来不及呢!” “欸,老东西,说话就好好说话,骂人是几个意思!” 灰袍人长袖一挥,妥协道: “算了,你们赶紧走吧,再不走就出不去了。” 里边的有意服软,外边的却紧咬不放,树欲静而风不止, “前辈,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我们算着时间呢,还早还早,我再陪您唠会儿。” 看来今天若是不能把灰袍人整没脾气,星流云是不打算罢休了。 “您说您在这儿被困了三千多年,也没个人跟您说说话,我们这一走,得是多残忍啊,老秃驴们常说日行一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再陪您唠会儿,怎么着得让您将这三千年的积怨一吐为快不是。”顿了顿,还不忘补一句,“唉,三千年啊,我光想想就害怕。” “你这小子怎么如此讨人嫌,我让你走!” “你这话说的不对啊,这幽兰谷地又不是你家的地儿,凭什么你让我们走我们就走,哦,对了,这幽兰谷地现在归我们星家管辖,本少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欧阳寻侧着着脑袋看着孬种样的星流云,满脸尽是崇拜之色。 萧聪没工夫搭理这边的精彩纷呈,他在想,刚才那一击到底是不是龙玉引起的,他试图再次沟通古玉以作验证,但这次却没有什么反应。 “难道还有其他东西在干预?”他在心里思忖着,“不行,我得再试试。” 暗地里默默运行起《天道宝典》,一边运行《天道宝典》,一边试图与龙玉再次取得联系,这一心两用虽甚是耗费精神,也不是那么好操控,但萧聪相信自己可以为之一试。 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来了,这一次来的突如其然,来的猝不及防,说时迟那时快,他抓住这半个呼吸的空儿,脑子里让古剑再次发动一击的想法一闪而过。 “呲——啦——咻!” 古剑以凌厉之势再次出击,不过这一次却让灰袍人巧身躲了过去。 萧聪见之,心中了然, “哦,看来龙玉对古剑有感应是不假,但能影响古剑的是天道宝典!看来老家伙说的果然没错,这还真是师父他老人家的旧物哩。” “你们赶紧走吧,再呆下去,老夫怕是活不过今晚了。”灰袍人刚硬的语气里竟隐隐出现了几分祈求。 萧聪拽了拽星流云的衣角,商量道: “要不,放他出来?” 星流云听后大惊失色, “怎么,你还真信了这老东西的鬼话!他现在可是天阶,我们跟他比,差着一个大周天呢!” “怕什么,不是你说我们都是地阶以上,自保不成问题的吗。” “我那就是吹个牛掰,那怎么还当真了。” 对于星流云的死不认账,萧聪感觉也是没谁了。 靠不上星流云,萧聪只能靠自己了,他再次默默运行起天道宝典,心思百转间,古剑在灰袍人周围来回穿梭,一时间,哀号声声声不绝。 “我去,这是着魔了吗?” 星流云看着那一追一躲的一人一剑,瞠目结舌。 欧阳寻又悄无声息地凑了过来,小声提醒道: “壮士断腕,伤身求全,他这是看我们有些动摇了,想要添上最后一把火,引我们上钩呢。” 星流云斜眼眄着欧阳寻,一副斟酌之色,就在这时,里边又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鬼叫, “啊~你们快走吧!” 方才语气里的刚硬此时已荡然无存。 欧阳寻镇静如斯,不急不缓道: “他这叫欲擒故纵,我们就该照他说的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哟,欧阳寻,平时没看出来,你小子心里还有这么多歪歪肠子呢。” “我这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听劝呢!一失足成千古恨,搞不好我们都得挂在这儿!”欧阳寻沉着脸急道。 “行了,别说废话了,你丫的就是怕死!” “我……” 星流云将脸别向宇文丰都, “木头,这事儿你怎么看。” 宇文丰都不语,抱剑直直盯着前方,半晌才回答道: “这世上哪有万分周全之事,置死地而后生,我觉得,可以一试。” 语气冰冷,波澜不惊。 欧阳寻一听这话,登时变了脸色,继续游说道: “星流云,他是个疯子,你脑子也有问题吗?当年他与屠灵府一战,给我们四大王族惹了多大的麻烦,再说,小凤儿还在这里呢!” “喂,欧阳寻,你想当逃兵就当你的逃兵,别扯上我!” 从一开始就没说过几句话的冷筱凤开了口,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满是不愉之色。 “你们这群疯子!”欧阳寻愤然道。 “嗳,欧阳寻你走不走,我可以给你留一炷香的时间,保你逃命。” “我呸,要是让我爹知道我丢下你们不管,他还不得剥了我的皮!算了,死就死吧,这辈子遇上你们,算我倒霉!” “切,”星流云粲然一笑,道:“话别说太早,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第三十五章 落不愁 星流云言罢转身,冲里边大声喊道: “喂,前辈,找来了萧家人,我能得到什么好处,您还没说呢。” “老夫现在不要什么萧家人了,你们快走吧。” 灰袍人还在躲闪,忙不迭回应道。 “别介啊,既然遇上了,那就是缘分,我们怎么能见死不救呢,我星流云可向来都是个讲义气重感情的人啊。” “我这里有本《天风绝阳手》的残式,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了,你赶紧走吧。” 话音未落,一本古朴的册子便从里面飞了出来。 星流云一把接住,把玩在手上翻了两翻,微微皱眉道: “这真的《天风绝阳手》我又没见过,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老夫随身带着的东西还能是假的!你拿了东西就赶紧走人,若是日后能寻来萧家人,老夫出去之后再另做报答。” “那找来了萧家人,再怎么做才能把你救出来。”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啰嗦,等你找来了萧家人再说!” “就一两句话的事儿,您先告诉我呗,您不告诉我我就不走!” 萧聪看着星流云这泼皮无赖的模样,觉着里边的灰袍人此时说不定连想死的心都有了,任谁碰上星流云这种难缠的家伙,估计都得脱层皮。 他继续运行天道宝典以催动古剑对灰袍人进行攻击,迫使他在星流云的淫威下如实招供。 “这三十六天罡阵与七十二地煞阵之间是一个高阶炼魂阵,他只要摸清这里的大道轨迹,使点小手段就可以,这事儿萧家人都会的。” 星流云将目光转向萧聪,后者略作沉吟,道: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管我怎么知道这些!”灰袍人气急败坏的回答道。 “前辈,您这可就不配合了,您要是这样,我们怎么救您出来啊。” 星流云的眉毛挑得高高的,一副典型的小人得志的模样。 此时萧聪已经不再刻意运行天道宝典,古剑便也随之静了下来,灰袍人终于得以松了口气, “这三十六天罡阵和七十二地煞阵并不是传说中那般浑然一体,是分开的,所以才得以在其之间建了一座高阶炼魂阵,三座法阵在同一垂线上,难度可想而知,所以,这高阶炼魂阵应该并不是多么难以破解,唉,我跟你们说这些也没用,你们又不懂,把萧家人找来,一切就都清楚了。” 说着说着,里边的就有点不耐烦了。 星流云再次将目光投向萧聪,萧聪扁扁嘴,一副费解之色。 “怎么?” “要说救他出来,还真不难,难的是如何保证老东西被放出来之后不会杀我等灭口。” 星流云还没说话,里边的便开始按耐不住了, “公子放心好了,我与诸位无冤无仇,诸位都是我的恩人呢,我落不愁好歹也是光明磊落一世,怎么能行那恩将仇报之事,诸位若有机会,尽管把我放出去,我绝不会忘记诸位的恩德,日后诸位若有用得着我落不愁的地方,在下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着,灰袍人欠身一拜。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这厮果然能听得到我们说话!” 萧聪迟疑道: “落不愁,这名字我好像从哪儿听过……一时半会怕是想不去来了。” “管他呢,放出来若是不安分就灭了他!”星流云倒是满不在乎。 “嗯,放出来若是不安份就灭了他!”萧聪表示同意,语气里竟有几分不知哪里来的自信。 欧阳寻满是顾虑道: “但要是被他逃了怎么办,等他日后恢复实力,岂不是要找我们秋后算账?那可是渡河境的高手啊!” “怎么哪儿都少不了你这晦气玩意儿,能不能干?不能干滚!”星流云毫不留情面的骂道。 “不,他说的有道理,一个渡河境得高手,这梁子可不是能随便结的。” “你看,连萧聪都同意我的说法!” “那你说怎么办!” 欧阳寻神秘兮兮道: “我们出去说。” 萧聪点点头,星流云虽有不愿,但还是少数服从多数,跟在欧阳寻身后,照原路返回——这家伙竟一路都作了标记,端的是怕死心细! 回到血色平原,一行人没走几步就原地站定,星流云没好气道: “来,说吧,你有什么好主意?” 欧阳寻嘿嘿一笑,道: “我看你们都胸有成竹的,索性心一横,就跟着你们干了……” “少说废话,捡重点!” “嘿嘿,”欧阳寻再次讪讪一笑,“待会儿若是有什么变故,你们可千万别丢下我不管了……” “你……”星流云闻言,抬手就要打,欧阳寻连忙抬胳膊招架,嘴里连连讨饶,“星老大别急,我这就说。” 星流云收回手,这一巴掌好歹是没有打下去,但听得欧阳寻继续说道: “你们不是说他现在最多也就天阶上下吗,萧聪是驭阵师,在外围摆置个困阵总不是问题吧。” 星流云一边用右手磨砂着下巴,一边沉吟着道: “倒也算是个办法……小聪,你觉得怎么样?” 萧聪小脸略带苦涩, “主意虽好,可是,这炽野千里之上,往哪儿去找建阵材料?” “这个你不用担心,”说着,欧阳寻往怀里一掏,竟掏出一大把碎灵石来,“你看,够了吧。” 萧聪的目光被紧紧地吸引在欧阳寻手里的那一把碎灵石上,眼睛瞪圆,小嘴微张,还未得说话,却听得星流云骂道: “欧阳寻,你开什么玩笑……“ 萧聪抬手,没有让星流云把话说过下去,他往前走几步,走到欧阳寻身前,问道: “还有吗?” “有,这个你先拿着,”欧阳寻说着,将手里的碎灵石塞到萧聪手里,然后从怀里有掏出一把,“够不够?” “够了,够了。”萧聪连声应道。 “就这么点就够了?”星流云一脸狐疑。 “嗯嗯,”萧聪点头如小鸡啄米,“这是灵钻,不知比高阶灵石强多少,有了它,我自信可以困任何天阶上下的高手。” “噢,原来这就是灵钻……欧阳寻,哪儿来的?”星流云继续磨砂着下巴,斜眼问道。 “什么哪儿来的,本少爷随身带的!” “你随身揣着这么多东西,不嫌累吗?” “这有什么,”欧阳寻大脸一扬,满不在乎,随即哀叹道:“唉,财到用时方恨少,人间道道是沧桑啊。” 星流云一声蔑笑, “切,德行。” …… 第三十六章 恩将仇报 一行几人再次回到三十六天罡阵的边缘,萧聪在摸清这里的大道轨迹后,在出去的必经之路上摆了个目前为止能体现他最高驭阵水平的困阵,待一切准备就绪,几人再次来到三十六天罡阵的中心位置。 萧聪二话没说,取出仅剩的十几颗灵钻,在地上摆出个奇怪的图案,几个呼吸后,光芒大放。 然后站在一旁,暗地里再次全力运行起天道宝典。 “嗷~呜!” 刹那间,化出本体的落不愁从腹地里飞出,紧随其后的,是古剑。 飞出炼魂阵的落不愁径直向萧聪这边飞来,速度不减,竟张开血盆大口,意欲将萧聪一口吞掉! 星流云见之大急,疾声呼道: “小聪,小心!” 同时使出移步秘法,快速向萧聪这边掠来。 其余三人亦是闻声而动,尤其是欧阳寻,其速度诡异,遥遥领先。 “欧阳寻说的果然不错。” 萧聪嘴角慢慢泛出一丝冷笑,落不愁身后的古剑陡然加速,但听得“嗖”一声,竟擦着他的身体掠了过去,他耷拉着小脸,显出几分淡淡的失望之色, “唉,这准头有点差啊。” 空中,落不愁回旋了下身子,转而于半空中盘起,呲着獠牙,愤然道: “果然是你这小娃娃在搞鬼!让老子吃尽了苦头,想不到你竟然真的是萧家人,会修炼的萧家人,老夫我今天算是有口福了,哈哈哈~” “吃了你,我修为定不日便可恢复巅峰,今天,你是我的!”落不愁眼神森寒,冷冷道。 萧聪莞尔一笑, “话别说太早,谁是谁的,这可说不定。” “黄口小儿,我看你有什么能耐收我!” 话音未落,落不愁在空中张开一只爪子,刹那间,乌光尽显。 “快闪开!” “轰!” 原地被炸出一个大坑,所幸星流云提醒的及时,几人四散而开,并未受到什么伤害。 落不愁一看一击未成,不禁有些愠怒,他抬起两只前爪,电光火石间竟扔出数十个光球,下一刻,光球落地,爆炸声连成一片。 萧聪身子一翻,滚到一旁,转脸看见散落在旁之前用以摆阵的灵钻,虚空打出一掌,使其爆散开去。 “好一个萧家小子,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落不愁声音森寒更甚,怒不可遏。 趁着这一个空档儿的时间,几人似心有灵犀般,纷纷祭出各自神通, “凤舞九天。” “断云掌。” “如影随灵。” 一只蒲扇大小的火凤扬翅飞在一双磨盘大小的掌气之上,宇文丰都浅喝之后便不见了踪影,掌气与火凤转瞬而至,落不愁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张口龙吟穿霄,将掌气与火凤震碎,然后一记神龙摆尾,将不知何时出现在其身后的宇文丰抽在了不远处的石壁上。 沿石壁滑下,宇文丰都快速站起身来,啐了一口血,眸子更加坚毅,沉声道: “好强!” “小娃娃,还想偷袭我,你们还嫩了点。” “伏龙掌!” 不知何时绕到落不愁近身崖壁上的星流云一声暴呵,一只金色的巨大掌印在落不愁头顶上迅速凝聚,接着就不由分说地盖了下来。 落不愁吃瘪,怒道: “伏龙掌!星古轩是你什么人?” “你忘了,那是我祖宗!” 论战斗经验,落不愁自信与这些初出茅庐的小娃娃们比,能领先他们十万八千里,却不想刚一开始就被不按套路出牌的星流云摆了一道,出师不利,大煞风景。 “千道轮伐!” 萧聪眼见有可趁之机,暴喝之下迅速祭出一个磨盘大小的金黄色的光轮,迅速向落不愁斩去,却不料这一击竟让落不愁给躲开了。 在这等情况下竟然还能躲开萧聪的凌厉一击,这战斗经验之间的差距确实是有天然之别,不过…… 光轮旋而飞回,正好切在落不愁刚要直起的身躯上。 “嗷~呜~” 落不愁吃痛,大号一声,向上飞去。 借着刚才施展千道轮伐的余温,萧聪开始全力运转其天道宝典,古剑随之发出一声铮鸣,笔直向上追去。 “嗷~呜~” 上空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一小段还流着血的尾巴掉在了欧阳寻身前,这家伙被吓得往后跳了一步,满脸尽是夸张的惊惧之色, “我滴娘哎!” 萧聪连看都没看,斩钉截铁道: “追!” 落不愁遭此重创,慌不择路,被萧聪如愿以偿得利用古剑赶到了事先布置好的困阵里,这下可好,刚出龙潭,又入虎穴,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身后还有这么一柄破铜烂铁如影随形,不依不饶,现在的他恐怕连肠子都要悔青了——如果当时安分守己多好,为什么脑子一热就要打那萧家小娃娃的主意,唉! 追到困阵边上,还未等萧聪阻止,星流云便一跃而入,欧阳寻怔了半晌,而后与同是傻了眼的萧聪一块跑了进去,紧接着,冷筱凤和宇文丰都一前一后奔了进来。 萧聪黑着一张小脸,责怪道: “呼,星老大,你怎么也跑进来了。” 星流云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杀他啊,不进来怎么杀他!” 萧聪:“……” 半空中的落不愁听后连鼻子都快气歪了, “小子,你真当老夫成瓮中之鳖了吗!” “噼啪!” 半空中陡然降下一道闪电,将星流云噼个正着,星流云毛发倒立,七窍生烟。 “仙人的!老东西,看招!” “伏龙掌!” 一张丝毫不逊色方才大小的金色手掌在落不愁头顶上再次快速凝聚,并以力有千钧之势压了下来。 落不愁再次吃了星流云一击,不怒反笑,桀桀道: “星家小子,你这招的确克我,但明显你的功力还不够啊,要是你老子来,或许还差不多。” “嗬,老东西,还嘴硬,那这招呢!” 星流云一个璇身,暴喝: “屠龙斩!” 一道月牙罡气自星流云抡起的胳膊上飞出,准确无误地击在落不愁的身体上。 萧聪看到落不愁在这一击之下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并听见其齿间吱吱作响,不禁纳闷道: “对星流云的攻击,他怎么不躲啊。” 欧阳寻得意地咧嘴一笑, “躲也没用,星家的传承功法专克龙族,换别人还可以躲开,他,躲不开的,不过这屠龙斩要是配上龙族的镇族之宝屠龙枪一起施展,估计这会儿能在那老东西身上割道口子。” “哦,” 萧聪了然,小声嘟囔着, “怪不得这家伙想也不想就冲了进来,原来是有恃无恐啊。” 第三十七章 鱼死网破 “星家小子,汝族欺我族多年,怎么,今天你这地阶修为的小畜生,也要骑在老夫头上撒野不成!” “怎么,不服?” 对于落不愁的满腔怒火,星流云仅是一笑带过,他咔咔作响地扭着脖子,寒声道: “趁他病,要他命,一起上!” 说完,一个爆步,再次冲上前去。 下一刻,欧阳寻、宇文丰都、冷筱凤也不闲着,一双木桶般大小的拳头与一只更大的火凤快速成型,并向落不愁呼啸而去,而宇文丰都,竟又不见了踪影。 星流云见状,赶忙再次使出一记降龙掌,来自三人的攻击近乎是同时打在落不愁身上,这老家伙连躲也不躲,竟那么硬生生给扛下来, 他冷笑着,缓缓道: “老夫我活了几万年,肉身强悍,金石可摧,就这点……嗷~呜~”话没说完,落不愁再次冲天而起,宇文丰都的身影出现在后边的空地上。 萧聪瞠目结舌,这宇文丰都使得什么手段,连冷筱凤、星流云和欧阳寻同时攻击都造不成半点伤害的龙躯,竟吃了他一击重创。 星流云一见自己与冷筱凤欧阳寻的攻击根本奈何不了皮糙肉厚的落不愁,而宇文丰都和古剑却可以破开他的躯体,这回也顾不得落不愁听不听得见了,大声喊道: “我们三个牵制他,你与丰都全力攻击他。” 说完,凌空而起,又是一记屠龙斩。 径直向上飞去的落不愁碰上困阵的上顶,转而又落了下来,双目赤红,面相扭曲,星流云想也不想,璇身就是一记屠龙斩,这一次落不愁还是没躲,月牙罡气贴着他的脸飞过,不仅划开了一道口子,还斩去了他一边嘴角所有的龙须。 这龙须对于龙的意义,可是非同小可的,星流云这一击屠龙斩,分明就是一种变相的侮辱! “星家小子,欺人太甚!” 这一次落不愁是真的怒了,只见他突然于半空中抻直了身体,龙头高高仰着,全身白光大方,他痛苦地嘶吼着, “我要撕了你——” 欧阳寻见状,霎那间变了脸色, “我靠,这老东西是要自毁修为,强行恢复实力,这是要跟我们鱼死网破的节奏啊!小聪,我们得赶紧跑路了!” “怕是跑不了了。” 萧聪一动不动地盯着半空中那迅速饱胀并复原的身体,如临大敌。 现在的落不愁早已不再是天境修强者,而是陡然攀升成摘星境的绝世高手!这小小的困阵,已经不能束缚他了,论速度,萧聪几人能有他快?笑话! “那现在怎么办!”欧阳寻被急得面红耳赤。 “拼了!”星流云语气干脆利落,听上去倒还真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凉。 欧阳寻哭丧着脸, “完了,这一次算是真的挂了,我可是欧阳家的独苗啊。” 说着,竟不禁抹起眼泪来。 星流云:“人家筱凤一个女孩子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大男人,哼哼什么!” 欧阳寻:“他又不带把儿,我这不是为我着想,我这是为整个欧阳家着想,我可是全家人的希望呢!” 星流云:“……” 看到这欧阳寻如此作态,萧聪也是服了,这嘴上没个把门的也就算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欧阳寻,闭上你的臭嘴,再胡说给你缝起来!” 冷筱凤被羞红了脸,扬了扬手里的鞭子,恐吓道。 “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反正要死大家一起死,正好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 “你还不住嘴!” ………… 不时片刻,白光尽数敛去,半空中,仿佛是刚刚完成了什么重大的仪式。 “就算是必死无疑,但也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那跟吓死有什么两样,反正是最后一次了,来,全力以赴吧。” 星流云声音铿锵,每一字落下,都像是一块石头。 “吉人自有天相,我们不会就这么膈屁的……”欧阳寻闭着眼睛,听声音像是在祈祷。 星流云白了欧阳寻一眼,无奈叹了口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小娃娃们,准备好受死了吗?” 半空中,有个声音森寒而又傲慢地说道。 星流云这只煮熟的鸭子还在嘴硬,他伸出一根手指,直指半空中那具盘起的身影,叫嚣道: “老东西,得意什么,狗改不了吃屎!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到这步田地的了吗?别以为自己有后手就跟多了不起似的,小爷也有后手!看一会儿小爷使出来不一掌劈死你!” “砰!” 半空中的落不愁连动都没动,星流云就这样倒飞了出去,一直到碰上困阵的坚壁才停下身形,然后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星流云!” “老大!” “星老大!” 不远处,星流云慢慢抬起头,下颌已被鲜血染红,眸子里是一片黯淡,他轻挥了挥手,惨笑道: “你竟然没有杀死我,哈哈,骄兵必败,你今儿个肯定完蛋。” 说完,猛地垂下手,却还在笑着。 “小娃娃很有骨气,不愧是星古轩的种,我怎么能让你这么痛痛快快地死呢,你族欠我们太多,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切,”星流云抽了下身子,声音微不可闻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生不如死,嘿嘿。” “砰!” 星流云又被横着弹出数丈远,这一次直接趴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一动不动了。 萧聪从不远处的星流云身上收回目光,一双眸子已经充血通红,他咬牙切齿,却对此无可奈何。 “父亲说过,这世间没有什么绝对的事情,危机之中必有生机,生机背后也必藏危机,蚍蜉可有撼树之力,萤火也可与皓月争辉,稳住,稳住,一定会有办法的……”他在心里自我暗示着。 就在萧聪自我暗示之时,又是“砰砰砰”三声,身旁的冷筱凤、欧阳寻以及宇文丰度也应声倒飞了出去。 现在这里就只剩下萧聪自己了,他绷紧身体,噤若寒蝉。 落不愁俯身慢慢探了下来,一直将脸探到与萧聪咫尺之距,萧聪能清楚地闻见他鼻息里呼出的臭气。 落不愁猛地吸口气,闭着眼睛,无比沉醉道: “啊,原来这就是萧家人的味道啊。” 第三十八章 又见天道翁 “咻。” 萧聪脸边擦过一道寒光,下一刻,丰都的啸月竟已扎在落不愁的左脸上,又是“嗷~呜~”一嗓子,声波骇人,萧聪应声倒飞出好远,嘴角溢出一道血痕,看样子也受了点伤。 刚刚稳住身形,萧聪毫不迟疑,双手结了个法印,在半空中停留了好久的古剑急速斜刺而下,只听得“噗”一声闷响,半截剑刃已扎在落不愁的后脊上。 “嗷~呜~” 这一次看来是让落不愁吃痛不小,他身形再次笔直向上飞去,这一次直接撞破了困阵的上顶。 萧聪急速掠到星流云的身旁,二话不说将其背在身上,转首道: “快逃!” 说完,将独门绝学灵隐步发挥到极致,带过一片残影,直向血色平原而去。 余下三人也不说废话,赶紧各自祭出自己的看家本领,跟在萧聪身后,恍若三道匹练。 落不愁转瞬即回,跟着萧聪几人飞入血色平原。 眼前豁然一亮,萧聪速度不减,继续玩命般的催动灵隐步,心中只能祈祷尽量多地拖延下一时间,说不定幽女能带些高手进来。 进入血色平原的落不愁速度陡然提升,仅一个呼吸的功夫,便盘在了几人逃离的必经之路上。 萧聪见状,心里暗道失算,这落不愁方才在三十六天罡阵里时还会因为害怕能量波动太强会触发三十六天罡阵,这下子好了,进入血色平原,他倒是真的可以无所顾忌了,这丫的是故意放他们出来的! 果然,盘在前边的落不愁桀桀笑道: “萧家小子,你不是很聪明嘛?” 萧聪抿着小嘴,不说话,心里头还在盘算着怎么才能再多争取点时间。 落不愁抖了抖身子,将丰都的啸月甩在一边,但任他如何扭动身子,古剑却在其脊背上一动不动,恍若根深蒂固。 萧聪恨恨地盯着落不愁那张面目可憎的脸,猛一咬牙,往前边的空地上抬手就是一掌, “轰、轰、轰……” 前方的空地上升起一朵朵小型的蘑菇云,在一连串的爆破声中,星流云从萧聪背上滑了下来,软软的躺在了地上。 萧聪俯身大口的喘息着,接着,咬咬牙,重新背起星流云,丢了一声: “跑!” 然后再次往前狂奔而去。 “这家伙疯了吧,他会被炸死的!” 看着远去的萧聪,欧阳寻目瞪口呆。 “废什么话!追!” 冷筱凤说完,第一个向着萧聪逃离的方向逃去。 宇文丰都先是掠到一旁,捡起方才被落不愁甩下的啸月,而后与欧阳寻一起,开始并肩往前窜。 耳畔爆炸声不绝于耳,萧聪咬紧牙关,将灵识全面展开,背着星流云左折右拐,但始终不离大方向,他知道,元气引起爆炸是有一定先兆的,只要能感受到这种先兆,就可以顺利地躲开它,冷筱凤倒也听话,紧跟在萧聪身后,二者之距始终不超过半步。 血色平原之上,红烟滚滚,恍若地狱,远处升起来的蘑菇云越来越大,地面上也开始出现一阵阵似有若无的颤动感,萧聪几人玩命飞驰,落不愁在后方穷追不舍,因为有元气爆炸的阻碍,它不时便会被嘣一个趔趄,样子狼狈之极,浑身伤痕累累。 眼见自己离前边几人越来越远,落不愁竟突然不追了,他飞身而起,急速向出口处飞去。 脚底下一大片黑影掠过,萧聪见之不禁破口大骂道: “这老狐狸!” 一口气冲出血色平原,正如萧聪所料,落不愁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萧聪环视四周,见四下空旷,除了落不愁那该死的老东西外,再无一人,心想完了,这一次是插翅难逃,而且老东西为了补充灵气消耗,定要拿他第一个开刀,想不到身为千百万年来第一个能够修炼的萧家人萧聪,最后竟会落得个英年早逝不得好死的下场,连自己对此都觉得甚是好笑——那些王侯将相英雄美人的故事里可不是这么写的! 他万念俱灰,自嘲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说真的,浪了快一天了,他也感觉自己有些累了,申时有些晦涩的阳光暖暖的撒在脸上,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舒服。 “噗” 萧聪手一松,背上的星流云便再次顺势滑到了地上。 落不愁见萧聪已做好引颈受戮的准备,或许是因为今日连连受挫,怕再节外生枝,所以当即也不再废话,张开血盆大口就往萧聪这边咬来。 “小聪!” “萧聪!” 此时欧阳寻和宇文丰都刚好奔出古仙遗阵,得见此景,不禁惊呼出声,却已无力回天,冷筱凤站在一旁,满面梨花。 无尽的疲惫涌来,萧聪无力地塌下了身子,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想要努力想起些什么,但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他感觉自己好累,从未有过的累。 识海突觉一阵剧痛,他皱着眉头,身体晃了两晃,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道银白色的光华自额间涌出,慢慢幻化成一尊身着月白道袍的颀长身影,仙风道骨,默然而立。 萧聪从恍惚中回过些神来,摇晃了几下脑袋,用力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影影绰绰,不断地分开,又重合,大约分分离离几次之后,他终于看清身前不远处的身影, “师父!” 他惊呼出声,而后瞠目结舌,他反复将眼睛揉了好久,才发现,这真不是幻觉!努力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发现,全身已经提不起一丝力气。 “师父,真的是你吗?”萧聪喃喃道。 身前的人儿慢慢转过身来,捋着胡须淡淡一笑, “算是吧。” 萧聪听后思索了好半晌,愣是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来。 天道翁慢慢转回身去,苍颜含笑, “落不愁,还记得我吗” 落不愁面露狡黠之色,缓缓开口: “怎么会不记得,老头,别来无恙啊。” “呵呵,记得就好,记得就好。” “怎么,老头儿,要不要我今天送你一程?” “哦?是吗,可是你的实力已大不如从前了。” “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只是一具灵身而已,这可不够!” 天道翁依旧是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微微一笑,张开右手,古剑带起一道血柱从落不愁的脊背上抽出,快速飞来,并稳稳当当地落在天道翁张开的右手上。 “如此,可够?” 落不愁穷凶极恶的脸上满是怨毒之色,他呲着长长的獠牙, “恐怕,还是不够。” 听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第三十九章 落不愁之殇 一声龙吟响起,穿云裂石,四方震动,天道翁冲天而上,仗剑而行。 下边的几人这时才算是回过神来,欧阳寻心有余悸地喃喃道: “原来,这就是天道翁啊。” 满面梨花的冷筱凤终于哭出了声,抽着鼻子道: “呜呜,小聪这下有救了,我们也有救了。” 宇文丰都一瞬不瞬地盯着上空战场,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真不知道遭此大变之后的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恢复冷静的,这家伙,果然不是个一般人。 古仙遗阵里的爆炸声越来越大,丝丝缕缕的各种天地衍气漫出古阵,幽兰树林边缘地带恍似下起了红色的浓雾,萧聪与欧阳寻几人全被浸在里面,此时天空中的战斗场面,倒还能依稀看得清十之七八。 只见天道翁道袍轻轻一挥,一片绚烂的霞光瞬时幻化而出,向着落不愁强压而去,落不愁张口吐了一道木桶般粗细的闪电,将迎面而来的霞光化解,却不料古剑攻势转瞬即至,它借势摇身一躲,任由古剑斜指苍天而去,就在这时,一道雷光闪现,准确无误的落在了落不愁的龙身上,但这家伙竟然连眼睛都为眨一下,生生用肉体扛下来天道翁这出其不意的一击。 接着,落不愁张口吐出一口精血,精血在空中迅速燃烧,衍化出一片火海,落不愁置身其中,大喝道: “幻血重邪。” 火海快速向龙身收敛,一条精神矍铄的紫金怒龙蜿蜒而出。 龙头高昂,睥睨八方,落不愁以一种不可一世的姿态注视着天道翁,寒声道: “老头儿,你觉得怎样?” 天道翁眼角的褶子里尽是满意,他点着头,笑道: “嗯,不错,很适合做一头坐骑。” 落不愁瞬时暴怒,此时古剑又至,他闪身躲过古剑,还不忘张口向天道翁吐出一道闪电。 天道翁一个瞬移,闪电在远处炸响,下一刻,他抓住迎面而来的古剑,瞬时耍出无数剑花,一道道剑光向落不愁直刺而去,落不愁不惊不恐,身体急速扭动,以刁钻的角度和身法将剑光一一躲过,然后陡然移出数百丈,化成人形,唤出灵身,最后法印一结,那灵身竟化成了一柄龙头大刀被他紧紧地握在了手里。 天道翁丝毫不给落不愁喘息的机会,瞬息而至,拦腰便是一斩,落不愁龙刀一立将古剑格挡于离腰间几寸处,手腕一拧,将古剑挑了出去。 一道血红色的刀芒向天道翁迅速袭来,天道翁避之不及,横剑相挡,身体随之后退数丈,然后身子一斜,刀芒便擦着衣角飞了过去。 “焰焚剑,一斩。” 一道银白色的巨大剑光在落不愁头顶上悄然而现,急速劈下,落不愁再次横刀相挡,怒吼一声,龙头大刀向上用力一ding,将银白色的剑气震散。 龙头大刀龟裂,天道翁的身影也随之黯淡了一些。 “老头儿,想不到你这样还能操控那把剑,但是你好像也快不行了啊。” 落不愁发出几声狞笑,似乎已胜券在握,天道翁面色云淡风轻,只回了句: “杀你,足矣。” 两条身影再次纠缠在一起,刀光剑影直晃人眼,金属交接声不绝于耳,电光火石之间,天道翁竟与落不愁较量了几百回合,高手间的较量,果然让人看不懂。 再次分开时,天道翁的身影又黯淡了几分,当然,落不愁看上去也没沾得什么便宜,几道血淋淋的伤口在他腹部显得格外扎眼,鲜血还在汨汨地流着,下身已是一片猩红。 萧聪在下边看的一阵心惊肉跳,却又忍不住心驰神往,他的额头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虽然两人看上去是势均力敌,但总觉得似乎自己师父更占上风。 “结束了!” 落不愁大喝,化出本体,带着一股子同归于尽的势头向天道翁这边冲来,尖锐的龙角刺破虚空,滋滋啦啦,响成一片,天道翁不退反进,横身仗剑而行,剑在前,身在后,剑锋与龙角相抵,针尖对麦芒,空间一阵震荡,扭曲成了涟漪并一波波荡漾开去,一股巨力似要撕开空间般在两人周围乱窜,不多时,一声爆炸声如惊雷响起,被炸开的两人在空中急速飞退,最后砸进各自后方的空地里。 萧聪迅速爬起来,三摇两晃地踉跄到天道翁声旁,从人形嵌缝里托出天道翁近乎快要透明的身子,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师父,师父……” 星流云在爆炸声中猛然站起,精神抖擞,小脸金黄如回光返照,他大叫着冲向落不愁落下的方向,跑到近前,二话不说,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在龙形嵌缝上方刹那凝聚,伴着呼呼风声猛压下来,地面上被扬起高达十数丈的烟尘,星流云则在烟尘弥漫中身子一歪,摔在了地上。 宇文丰都见状,摇头一叹,慢慢向星流云走去,灰头土脸的欧阳寻有气无力地冲冷筱凤使了个眼色,示意其与自己离开这里,给萧聪和天道翁一点独处的空间,冷筱凤这一次倒也听话,乖乖地跟在欧阳寻身后向星流云那边离开了。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豆大的眼泪连成珠链顺着萧聪的面颊滑下,流过天道翁越加虚化道袍落在地上,他不住地呜咽着,悲伤如山洪暴发,夹杂着千头万绪一同涌进他的心脏,他感觉自己此时快要窒息了。 自己一时半会还是死不了的,但看着天道翁愈加憔悴的面容,感觉简直比死还难受。 “我的好徒儿啊,不要再哭了,这只是为师的一道神念罢了。” 连一道神念都可以化得如肉身般凝实有灵,这天道翁本体的修为,怕已是功参造化,深不可测。 可萧聪还是止不住地啜泣着。 “我的好徒儿啊,你知道我为何会出现吗?” 萧聪用力摇着头,一滴滴眼泪被甩出好远。 “以你的聪明劲,应该是知道的啊。” 萧聪咽了口唾沫,泣不成声道: “师父怎么做自有师父的打算,师父做什么都是对的。” 他抬手抹了把眼泪,继续说道: “如果师父觉得有必要,徒儿可以自行了断。” 天道翁摇摇头,近乎透明的面庞上含着笑,他像所有看破红尘的老人那样对萧聪说道: “我将一缕神识埋在你的识海里,为的是若有朝一日你误入歧途,能毁了你,不让你为祸人间,可看你受难,为师实在是舍不得啊,”说着,他自嘲一笑,“日后若你真的误入歧途,为师怕也是无能为力喽,唉,一时心软,贻误天下,想想就有点愧疚感。” 天道翁的语气越是轻松诙谐,萧聪便越感心痛,他一阵阵的抽噎着,不能自制。 “所以说啊,你以后可得好好的,可不能辜负了老头子我对你的一片苦心呐。” 萧聪用力地点点头,紧闭着双眼,头发丝丝缕缕的黏了半张脸。 “徒儿记住了……” 天道翁伸手召引来古剑,幽幽一叹道: “这曾是为师的东西,因为某些原因,被丢在了这儿,今日被你寻到,或许又是一桩缘分吧,你好生收着,切记啊,不要太过依赖它,尽量还是得靠自己。” “嗯嗯,徒儿记住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萧聪从天道翁手里接过古剑,眼看着天道翁在自己眼前化为一片银白色的光点,飘散,飘散,最后湮灭在虚无里。 他伸手向虚空抓了抓,如一个怅然若失的孩子,空洞的眼底是一片失望之色, “师父……” 第四十章 物尽其用 西边的残阳已经又落到了幽兰树的树梢头上,犹记得昨天这个时候,几人还没进幽兰谷地呢,但回想起来,却感觉时间过了好长好长,如梦似幻,恍如隔世。 萧聪又抽了两下鼻子,慢慢地从地上爬起,猛搓了搓因眼泪风干后变得皱巴巴的脸,深吸一口气,接着又长长地呼出,迈开步子,向星流云这边走来。 “星老大,他……怎么样了……” “虽然伤得不轻,但总归没有生命危险。”宇文丰都回答道。 “都是我,要不是我提议将落不愁放出来,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欧阳寻将手搭在萧聪肩膀上,柔声安慰道: “小聪,别这样,这是我们一同商量好的,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照你这么说,那该负主要责任的人是我,是我说服星流云决定放出落不愁的。”宇文丰都面色依旧冷峻,但眼神里却隐隐露出少有的温情。 “连这个都要争一下,真是服了你们俩了,什么谁不谁的责任的,算了,吃一堑长一智吧,以后可别再这么鲁莽了。” 欧阳寻在一旁打着哈哈,圆了个场,紧接着,他建议道: “我们赶紧出去吧。” 冷筱凤在一旁嗔怨道: “怎么出去!星流云都成这副模样了,我们又不认识路。” 欧阳寻拍着胸脯,一脸得意道: “放心吧,来的时候我都在路上做上记号了。” 冷筱凤抿着小嘴,眨着一双分外漂亮的大眼睛意味难明地看着欧阳寻, 欧阳寻:“干嘛!” 冷筱凤粲然一笑, “欧阳寻,你属狗的吧,怎么这么爱做记号啊。” 欧阳寻闻言也乐了, “我说凤丫头,你要夸我就好好夸我嘛,说的跟骂人似的,怪不得从小不讨人喜哩。” “谁说的!本小姐从小到大可讨人喜呢,是我不喜欢他们!” 冷筱凤小脸一扬,嘟着小嘴表示她很不服气。 欧阳寻刚想再说什么,却听见冷筱凤不由分说道: “废什么话,赶紧前头带路!” 欧阳寻只好莞尔一笑, “好,好,好,都听你的,你们可要跟紧了。” 说完,正欲转首离去时,却听得萧聪忽然道: “等等!” 欧阳寻回过头来, “怎么了?” 萧聪看了眼近前的掌型深坑,转过头来,道: “你那里还有灵钻吗?” 欧阳寻赶忙在身上一阵摸索,摊开手,道: “这些,够吗?” 萧聪摇摇头: “不够。” “你等会,我再找找。” 他将手里的灵钻捧到萧聪手里,而后竟然解下来腰带! 冷筱凤见状赶忙捂住眼,尖叫道: “哎呀,欧阳寻,你干什么!” 只听得哗啦一声,灵钻散落了一地,在残霞的照映下像一滩闪闪发光的水银。 “来,这个你也拿去。” 欧阳寻用力将腰带上的一颗颗宝石抠下来,然后才将腰带重新缠回腰上,问道: “这回够了吗?” 萧聪看着地上的一滩灵钻和宝石,半晌,咽了口唾沫,然后将目光移到欧阳寻身上,用力点点头, “够了。” 欧阳寻咧嘴一笑,傻傻道: “够了就好。” 萧聪蹲下身来,将手里的灵钻倒入其中,然后将里面的宝石捡起,最后将剩下的灵钻简简单单的分成几份,站起身来仰头看看天色,低头沉吟片刻,随便捡了根枯树枝,在这片空地上划了个大大的奇怪的图案。 几人歪着脑袋,看着萧聪的一举一动,虽不是第一次看这家伙摆置法阵,但还真是第一次看这家伙如此兴师动众。 “你们几个别傻站着了,去砍几棵树来。” 三人木然点头,刚转过身,却听得萧聪再次在身后叫道: “阿寻哥,麻烦去搬些大石头来。” “哦哦。” 欧阳寻虽看上去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办。 仅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宇文丰都在冷筱凤的帮助下砍来了五颗水桶粗细的大树,欧阳寻将自己一个人搬来的石头垒成了一个两人多高的小山丘。 “来来来,我们动作快一点,趁落不愁死了还没多久,阿寻哥,将那里垒起来,三尺三寸。” ……… “丰都哥,将那截六寸左右的干木削干净了垫在阿寻哥刚才类好的石墩上。” ……… “阿寻哥…………” “丰都哥…………” 用了近一个多时辰的时间,萧聪的法阵终于算是完工了,三人累得满头大汗,只有冷筱凤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甩着鞭花打发时间。 “小聪,忙活了那么久,到底要干嘛。” 欧阳寻抬手用袖子抹了把脸,问道。 冷筱凤:“这都看不出来,他这是觉得落不愁的尸体就这么暴尸荒野太可惜了,所以……” “我知道我们这是为了物尽其用,但怎么个用法呢?” 萧聪微微一笑,得意道: “各位就瞧好吧,咱们几个这次也跟着星老大沾沾光。” 说着,便把重伤垂死的星流云拖进了阵里。 “来,快进来!”他在里面呼唤道。 外边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宇文风度带了个头儿,欧阳寻和冷筱凤才鱼贯而入。 萧聪将古剑往地上一插,一片光华闪现,与天上的圆月交相辉映,半晌,才渐渐敛去,周围一切重归寂静。 …… 冷月高悬,繁星点点,寂静的幽兰树林里,突然射出了两道夺目的紫光,紫光瞬息隐没,凄冷的月光下,慢慢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他转过了头,看向身后,摇头一叹。 这个人,是萧聪。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又有两人走出,看样子一男一女,男的高大魁梧,宛若铁塔,女的扎着两条大辫子,是欧阳寻和冷筱凤。 “你们也出来了。”萧聪含笑问候。 欧阳寻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呻吟道; “真舒服~感觉简直是脱胎换骨啊!” 冷筱凤掐着小蛮腰,气嘟嘟道: “都那么晚了,那俩货怎么还没出来!” “怎么,嫉妒了?” 欧阳寻挑着眉毛,轻浮的模样像一个调戏无知少女的大流氓。 “我为什么要嫉妒!”冷筱凤不服气道。 欧阳寻笑了笑,老气横秋道: “这修为高低有别,修为高的呢,就能在里面多呆一会,吸收的也能多一点,修为低的呢,就得在里面少待一会,吸收的也就少一点,这是命,得认。” “不过,这么醇厚的生命本源,心里挺舍不得的吧。”他顿了顿,勾馋道。 “哼!”冷筱凤别过脸去,留给了欧阳寻一个孤冷清高的背影。 欧阳寻轻笑几声,自顾自嘀咕道: “这星流云伤那么重,在里面呆到现在倒也算理所应当,可宇文丰都竟也能呆那么长时间,倒还真是挺让人意外的……” 他忽地抬头问道: “哎,小聪,星流云借着伤势吸收这些生命本源,肯定能打下极好的底子吧。” “嗯嗯。”萧聪点点头,“星老大身体基本上都被掏空了,这时候吸收落不愁的生命本源以作恢复,肯定是比平常要事半功倍的,怎么,嫉妒了?”他学着欧阳寻方才的模样,勾馋道。 欧阳寻不屑一顾, “切,我有什么好嫉妒的,四大家族的年轻子弟里,我从来就是吊车尾的一个,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修为这东西的重要性对我来说,不存在的。” 萧聪莞尔一笑, “你到是还挺想得开哩。” 欧阳寻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教导道: “这人活着啊,快乐最重要,给自己那么多负担,太累了。” 说着,慢慢摇了摇头。 萧聪嘴角潋滟出浅浅的弧度,看着故作深沉的欧阳寻,心想着, “唉,还真是二货青年欢乐多啊,要是人人都能活得如这家伙一般洒脱,那该多好啊。” 第四十一章 连星城之变 一柱香后,丰都从阵里走出,欧阳寻迎上前来,皮笑肉不笑地殷勤道: “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人家星流云还没出来呢?” 宇文丰都连脸都懒得转一下,径直走到萧聪身边,道: “剩下的本源之气都已凝在残骸里,估计是吸不动了,撤了吧。” 欧阳寻闻言眼珠子转了两转,嘴角泛起一丝不加掩饰的弧度,萧聪还没说话,就听得他自告奋勇道: “这事儿让我来!” 话毕,不由分说,便一头钻进阵里去,先是扛出了星流云的身体,然后转身向后打出一掌,回过身来打了个响指,一脸的得意与轻松, “齐活儿!” 法阵工事应声而塌。 欧阳寻大摇大摆地走到最前面,身后宇文丰都与萧聪同时将手伸向星流云,丰都抬眼,淡淡道; “你现在很虚弱,还是我来吧。” 萧聪看看宇文丰都,也不争,慢慢把手收了回来。 宇文丰都将星流云背在身上,萧聪跟在宇文丰都身后慢慢走着,一行四人,以欧阳寻为首,不急不缓地向谷地外围行去。 几人在欧阳寻的带领下,在幽兰树林里左拐右拐,曲曲折折,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便回到了之前星幽幽安排的落脚之处。 木屋里一片漆黑,看来回府搬救兵的幽女一天都没有回来,不过没回来也好,反正今天算是有惊无险,星流云几个人总归是囫囵个儿地死里逃生,况且,要是让她看见自己亲生弟弟被伤成这副模样,怕是免不了要伤心流泪的。 萧聪开启紫目,如在白昼,走上前去,拾级而上,进门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将两排婴儿手臂粗细的蜡烛一一点燃。 慢慢地,火光蔓延到门前的台阶。 宇文丰都率先移步,将星流云背回房间妥妥当当地安放在床上后,走回到主厅来,与萧聪几人围桌坐定。 久久无话。 “你们说……幽女这么久都没回来,该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星流云可是他的亲弟弟啊。”欧阳寻皱着眉头,担忧道。 “没有别的可能了,去了一天都没回来,定是碰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至少,肯定比姐弟私情重要。” 冷筱凤托着腮帮子,看上去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反而有一点慵懒。 “这……可千万别……” “闭嘴吧你,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星家自己封地上的事情,哪轮的着你插手,就算让你上,你有那本事吗!” “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但凡用得上我欧阳寻,本少爷定是义不容辞的!” “得了吧,还不清楚你。” 冷筱凤嗤之以鼻,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起身道: “都别瞎操心了,赶紧去睡吧。” 说完,挪凳而去。 剩下的三个男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星老大怎么样了?”萧聪问道。 “身体已经不成问题,只是之前吸收的生命本源还需要进一步吸收炼化,所以精神暂时还在蒙昧中。” “哦哦。” 萧聪轻点了点头,又是一阵长长地沉默。 不知又过了多久,欧阳寻伸开手臂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睡眼惺忪,含糊道: “走了,在这干坐着也没什么用,都回去吧,有什么事咱明天再说。” 话毕起身,转首而去。 萧聪和宇文丰都同时看了对方一眼,也挪开凳子,相继离去。 “咻” 自萧聪和宇文丰都走出去后,主厅里的两排蜡烛便在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中被陡然吹灭了。 翌日,幽女归来,见众人皆安然无事,不禁松了口气。 经过一夜修养,星流云又变回到了平日里那副生龙活虎的模样,甚至是比之前还要精神欢实许多,看样子倒像是装出来的。 “姐,你昨天回府搬救兵搬了一天,家里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星流云问道。 “家里出了什么事你先别管,你们这里是怎么回事,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我在外面都能感觉到一阵山摇地晃。” 幽女娥眉紧蹙,无双仙颜上尽是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好像遭身劫难的人是她,而不是星流云。 星流云搔着脑袋,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因为自打他醒来,还没跟谁打听过这档子事儿。 倒是欧阳寻在心里绸缪已久的殷勤,解了燃眉之急,堪比及时雨。 “幽女妹妹,这事我来跟你说吧,其实也简单,就是在古仙遗阵里碰上一头恶龙,后来是小聪他师父出面给解决了,嘿嘿。” “小聪他师父!天道翁?” 幽女小嘴张成了o状,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对,就是他。”欧阳寻依旧傻笑着,云淡风轻。 幽女转脸看向萧聪, “小聪,是吗?” 前一刻还在冲欧阳寻挤眉弄眼的萧聪赶紧回过脸来,咧嘴一笑, “是,是的。” 幽女又将脸转向冷筱凤, “小凤儿,这是真的吗?” “嗯嗯,”冷筱凤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脸认真道:“那恶龙在古阵里呆了很长时间了,也没多厉害,被小聪他师父三两下就给灭了。” “星流云?” “嗯?”星流云猛然回过神来,笑容灿烂,“凤丫头说的一点不错,小聪他师父实在是太厉害了,你是没在场,那场面……” 他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刚要入状态,却听得自己姐姐冷着脸道: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星流云讪讪一笑,摸着脑袋低眉垂眼, “这事儿太匪夷所思,我说出来不是怕你不相信嘛……” 幽女又看了星流云好半晌,才小声呢喃道; “天道翁……早知道我就不回去了……” 语气里竟有几分怅然若失之感。 “那他老人家现在在哪儿?” 此时的幽女身上,之前那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早已经荡然无存,若不是那张艳冠天下的娇颜依旧,倒更像是一个啰啰嗦嗦的老妈子。 萧聪闻言,赶忙解释道: “幽女姐姐误会了,那只是师父在我身上留下的一缕神念,杀死恶龙之后,就消散了。” “哦,那恶龙呢?” 欧阳寻举手抢答道: “被我埋了。” 幽女点点头,眼神中微微露出几分失望失色。 “欸,姐姐,家里出什么事了?” 幽女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是家里,是连星城。” 星流云一听乐了, “呵,哪个不长脑子的,敢在连星城撒野,真当我星家无人了吗!” “不知道,只是昨天四大家族所坐镇的连星城、禹山城、隋都和泰阕都发生了动luan,所幸昨夜皆有信函传来,有惊无险。” “合着你们忙活了近一整天,什么都没查到呗。”星流云语气里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感觉。 “星流云,你丫的怎么说话呢,这是你姐姐!”冷筱凤出言为幽女打抱不平。 “就是!哪有大男人跟女人发脾气的。”欧阳寻随声附和,白眼一个接着一个。 宇文丰都冷静道: “连星城是星家祖祠所在,他们这样做,应该就是为了激怒你,而且,四大家族的祖祠所在之地相继出事,对方怕是有备而来。” 幽女点点头, “丰都说得有道理。” 星流云计上心来,思索半晌,赌气般道; “关心则乱,想让我意气用事?仙人的,老子偏按兵不动!” “怕,他们要的便是你按兵不动吧。”萧聪斟酌道。 “何以见得?” “胆敢袭击连星城,又没露什么蛛丝马迹,筹谋已久定是没跑儿了,但连星城是星家的祖祠重地,这险冒的明显是太大了点,而且还有禹山城、隋都和泰阕,搞那么大阵仗,为的就是引起你的怀疑,依你星二少爷的性子,肯定是要死较到底的,别忘了,咱们是前天来的,事情是昨天发生的,星王爷可不在府上。” “嘶——你说得倒也有道理啊,我要是按兵不动,就是在给他们可乘之机,但我要是兴师动众……” “民心就散了。”宇文丰都冷静道。 萧聪意味深长的点点头,补充道: “而且,空子会更大。” “那我……” “要我说,对付这种人就不能用明的!”欧阳寻嗷唠一嗓子,着实把其他人吓了一跳,“你们星家不是自称有玄真界数一数二的情报细子吗,都放出去,还怕挖不出来?” “你说得有道理,但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星流云破天荒的认同了欧阳寻一回。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你不一定非得按着一个法子来嘛。” 可能是见到星流云这一次竟没有打击自己,欧阳寻这家伙竟松闸扯开了皮, “明面上撒些乌合之众出去,翻肠搅肚,这样你的细子才好浑水摸鱼嘛!” 星流云抬眼看着一脸笑嘻嘻欧阳寻,半晌, “你接着说。” 反看欧阳寻此时却变成了一副噤若寒蝉之色。 星流云安抚道: “我是认真的,你接着说。” “那我可直言不讳了啊……” “废什么话,快说!” 欧阳寻缩了缩脑袋,白了星流云一眼,接着道: “你找些人来假扮成你们家的细子先撒出去,让他们抓住,放松警惕,然后再派真正的细子出去,这样就容易多了。” “扯淡!我星家的细子是能随意冒充和被俘的吗?若是他们知道了我星家专用的识别法门,反过来搅乱我怎么办!净出些馊主意。” 欧阳寻悻悻然地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 “是你让我说的……” 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巴,抬眼询问道: “你们说,会不会有调虎离山的可能?” 幽女娥眉微蹙, “你是说,他们的主要目的在圣城?” “恩恩。”星流云轻轻点了点头。 “虽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他们也太小看四位伯伯的胸襟和魄力了吧。”萧聪插言道。 星流云:“我们不能顺着他们给的思路想,我们得想想线索之外的。” 幽女:“是不是我们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 萧聪:“在连星城搞事情本身就是对星家的一种侮辱啊。” 星流云剑眉一挑, “皇家?” 欧阳寻莫明一声冷笑, “可不,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欧阳寻……” 萧聪听见了星流云咬牙切齿的声音。 ………… 几人你一眼我一语,七嘴八舌商量了近一炷香的时间,也没能商量出个屁来,最后还是决定照欧阳寻之前说的,先从星家护卫军里找些乌合之众放出去,搅和搅和,再将星家的细子派出去一查到底,表面上星流云要自乱阵脚,实际上是外松内紧,静观其变。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之前与自己老子约好要陪萧聪相骑,那就要一站到底,但这才走到第一家便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晦气,但星流云一向自诩是个言而有信之人,便不能在这件事情上半途而废,天大地大,也抵不上他星家大少爷的一嘴唾沫星子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真不真不知道,反正这丫的原话是这么说的,几人劝不住,只好随了他,如此一来,幽女便不得不回到星府替自己的亲弟弟扛起了这连星城的第一杆大梁。 临行之前,在萧聪等人的帮助下,星流云对星家封地内的一干事宜进行了一系列周全缜密的部署,别看这家伙虽谈及于此总是一副根本不放在眼里的样子,但做起事来一丝不苟,简直是事无巨细吹毛求疵,每一次在什么地点放出几个人,这些人放出去后应该做些什么……甚至连派人出去的时间都设计得井井有条,他还让萧聪在某些关键地点摆置了几座法阵,虽然萧聪极力劝阻说这样做实在是没有必要,但星流云一再争取,其美名曰有备无患,萧聪拗不过,只好依允。 一切安置妥当。 星流云将几人启程的时间定在了第四日的上午,此时正值街道熙攘之时,萧聪明白,星家二公子要得就是这样——让全城的人都看到星家人的底气,就是那么的任性! 第四十二章 冷家 云层之下,山川河流匆匆而过,又经过几个时辰的飞行后,几人来到冷家。 冷家虽然没有星家那般豪华气派,却总归不失王家的门面,只是隐隐透出的细腻和典雅,竟将王府本有的一应奢华之气给悄无声息地盖了过去。 走在府中的小路上,随处可见错落有致的花花草草,假山低矮,池沼清澈,进门走不久便见有一间被藤蔓肆意侵占的木制阁楼,听冷筱凤说,那是她父亲最喜欢呆的地方。 萧聪一边看,一边想,突然觉得这冷亦空虽外表看上去随意邋遢,不修边幅,与星流云这等地痞孬种勉强能算得上是一丘之貉,但现在看来,却又觉他应该是个心思玲珑细腻的家伙,就拿这些花花草草来说,花盆中土壤稀松,没一根杂草,其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茶叶末,这些有钱都不一定能淘来的稀有品种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养得活,况且,附庸风雅之人只会关心这些花花草草能不能表现出自己的优雅情操,对于这些养花种花的小诀窍,却不一定能尽数掌握,但搁在冷亦空这儿,显然不是。 如果他真的喜欢平常呆在那间被藤蔓肆意侵占的阁楼里,再配上这些花花草草,倒还真让萧聪认为他是个远世离俗宁静致远之人,想着想着,心里便不由得对他增添了几分好感。 “呦,冷老头儿倒是很有情趣嘛,养了那么多花花草草,回头送我几盆,我也跟着沾沾仙气。” 星流云一边甩着他那痞子步,一边肆意调侃道,他总是这般悠然自在,也总是这般口无遮栏。 “哼,送给你,想得美!你爹才老呢,嘴巴真臭,早上又吃屎了!” 冷筱凤掐着小蛮腰,怒气冲冲,河东狮吼,架势堪比关东悍妇。 星流云一脸坏笑,那模样活像条伸着舌头的狗, “咱早上不是一块吃的吗。” 想必星流云本来也没想用这句话来化干戈为玉帛,但如此火上浇油雪上加霜,确实是有点太过分了。 “那按你的意思,我早上也吃屎喽。” “扑哧!”欧阳寻强憋着,但最后还是没忍住。 “哪能这么说,我星流云是那种没素质的人吗!” 星流云脸上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表情,气死人不偿命。 “那你说是你早上吃屎了,还是我们早上都吃屎了。” 星流云两手一摊: “我不知道。” “星流云,你几个意思!” 冷筱凤的声音足足提高了几个调子,她扬起雪白的下巴,挺了挺已初具规模的胸脯,以一副咄咄逼人之势向星流云这边走来。 星流云见状,嘴角莫名泛起几丝坏笑,突然张开胳膊,将近在咫尺的冷筱凤拥入怀中,得手后赶紧向后跳了一步,眼中春意盎然, “小凤儿,这可不好,光天化日之下,男女授受不亲,就算你是我媳妇,但还没过门呢。” 萧聪几人见到这一幕,下巴差点被惊到地上,这星流云做人无耻到这种地步,老天爷难道就不管管吗? 欧阳寻赶紧又捂上了眼,嘴里念叨着, “太禽兽了,太禽兽了……” 筱凤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小肩膀开始微微地颤抖。 沉默,如破晓之前一般的沉默,在这一阵短暂的沉默中,似乎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折磨。 终于,在冷筱凤的牙缝里,慢慢被挤出三个字,“星——流——云——”接着,是一声杀猪般的尖叫, “我要杀了你!” 星流云见势不妙,转头撒丫子就跑,一边跑一边还不忘继续挑逗冷筱凤, “君子动口不动手,大家都是有文化的人,怎么能动粗呢……”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脚下速度分毫不减。 沿着曲曲折折的小路,在小路尽头,是一大片原始森林,星流云想也不想,转眼没入其中,看着逃进林中的星流云,冷筱凤停下脚步,冷笑道: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星流云,既然你这么急着想去投胎,那姑奶奶就大发慈悲送你一程。” “霸天,给我出来!” “吼~” 随着冷筱凤一声娇喝,大地一阵颤抖,林中传出一声怒吼,震得几人耳膜生疼。 “咣!咣!咣!” 参天大树之间,一具庞大的黑影时隐时现,冷筱凤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笑得像个小恶魔。 在几人惊异而又期待的目光中,主角终于粉墨登场,只见一头高约二十尺的土黄色巨熊分开两棵足有三人合抱之粗的古木探首而出,人立而行,恍若一个由钢铁浇铸而成的力士,浓密的毛发也掩障不了他线条分明的肌肉轮廓,那一条条,一道道,盘虬卧龙,遍布全身,上肢粗壮,两爪有力,指甲似两道锋利的匕首,在土黄色的毛发里若隐若现,饱满的胸部如有两块厚重的盾牌贴在身上,下肢则像两根柱子,伴随着身体的摇晃前后挪动着,那架势,才真叫一步一个脚印。 “这家伙,似乎有点行动不便啊。” 萧聪在心里想,本来还以为这大地之子是个什么珍禽异兽,今日得见,大失所望。 站在一旁的欧阳寻强忍着没有笑出声,脸都快憋红了,宇文丰都微微皱眉,看来对这家伙也不是多么感冒。 怎么这样一个玩意儿,竟会被冷筱凤这样的小女孩拿得跟个宝贝似的。 “霸天,把刚才钻进林子里的那个家伙给我捉出来!” 萧聪一听也乐了,就凭这家伙,还想抓住比泥鳅还滑溜的星流云?做梦呢吧! 霸天闻言点点头,笨拙地转过身,缓缓举起了一只熊爪子,半晌,熊掌缓缓落地,并嵌入到了松软的草皮里。 “轰隆隆。” 远处快速耸立起了一方土丘,并化成一只手,貌似是将什么东西攥在了里面。 萧聪定睛一看,是星流云。 “这是什么鬼东西,给我开!” 远处被攥在土手掌里的星流云不停叫嚣着,此时真的成了一条被攥在手里的泥鳅,但任他如何挣扎,就是挣脱不开。 第四十三章 霸天 冷筱凤笑容灿烂,一蹦一跳地像只花蝴蝶一样飞进林子里,萧聪、欧阳寻和宇文丰都静静地跟在后面,似乎故意与其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走到土手掌之下,冷筱凤笑吟吟地挑逗道: “哟,这是怎么了,星二少爷,你怎么不跑了。” “筱凤妹妹,我知错了,你把我放下来吧。” 星流云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假的不能再假。 “哟,这事你可找不着我哦,又不是我把你拘禁起来的。” “好妹妹,你帮哥哥求求情,霸天最听你话了。” 冷筱凤人畜无害地摇摇头,嘟着小嘴一脸认真道: “不行,霸天他太笨了,他听不懂我说的话。” 星流云扭脖子蹬腿又挣扎了几下,大叫道: “臭丫头,你把我放下来,我要跟你单挑!” “哎哟,星二少爷,您要跟人家一个小女子单挑,您好有出息哦。” 星流云在土手掌里哭丧着脸,妥协道: “冷大小姐,我不跟你单挑,你放开我好不好。” “嗯~”冷筱凤轻咬着右手食指,稍加思索,摇摇头人畜无害道:“不好。” 星流云软硬兼施,但招招都不好使,他生无可恋,一脸衰相, “到底怎样你才肯放我下来。” “嗯,叫声姑奶奶吧。” “我要是叫了你这声姑奶奶,那我爹颜面何存,你爹又情何以堪!” “你叫我一声姑奶奶,关你爹跟我爹什么事,不想叫就算喽。” 冷筱凤秀艳一冷,转身就要走。 没走出几步,便听到星流云在身后半死不活地喊道: “姑奶奶……” 冷筱凤转过身来,将一只手竖在耳朵旁: “大声点,没听到欸。” “姑奶奶!”星流云近乎要歇斯底里了。 “哎~”冷筱凤如愿以偿,拉着长长地调子回应道,“大孙子以后可得好好听话喽,再没大没小,姑奶奶打你的小屁股!” 说着,冲霸天粲然一笑,打了个响指。 霸天再次抬起一只熊掌,往地上一按,禁锢星流云的土手掌应声而解,哗啦啦塌成了一滩干泥。 星流云三手两脚扒拉开挤在自己身边的土块,抽身而出快速走到草地上,不停地打扑着锦袍,样子狼狈而又搞笑。 “哼,好男不跟女斗,陪小聪相骑要紧!” 他给了冷筱凤一个大大的白眼,撅着嘴背过脸去。 “嗯,大孙子说的是,来,小聪,去霸天那边吧。” 冷筱凤老气横秋,看也不看星流云一眼,伸手冲霸天那边推了萧聪一把。 萧聪一时没回过味来——怎么感觉她不只是星流云的姑奶奶,而且还是……他扁扁嘴,咽了口唾沫,心想着连星流云都治不了的小女人,就他这点道行,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随即走到霸天身边,咬破食指,将一滴鲜血滴在了霸天低垂下来的额头上,为了以防万一,这一次他故意将鲜血里掺了一丝《修罗十三式》的道力,他觉得上一次与游云相骑失败,应该就是拜此所赐。 果然,一阵绚丽光华过后,霸天轰然倒地,不过只是昏迷不醒,还没到游云那般口吐白沫的吓人地步。 冷筱凤跑到近前,看着倒在地上的霸天,狐疑道: “不会吧,霸天可是我祖爷爷四百年前从万壑谷带回来的,连他也配不上你?你萧家这血脉也太可怕了吧。” “什么,万壑谷!当初你爹不是说是在十几年前偶然得到的吗?”萧聪一听,竟急了。 冷筱凤一听,赶紧捂住了嘴,眼睛往两边瞟了两瞟,微不可闻道: “坏了,说漏嘴了……” “我去!万壑谷!那是什么地方,你冷家祖爷爷的胆子也太大了吧,怎么什么东西都敢往家带,佩服。” 星流云抱拳一拜,落井下石道。 “去你的!我祖爷爷当年是在万壑谷外围遇见他的,当时他身受重伤,我祖爷爷看他可怜,才将它带回家来的!” “然后一来二去他就留你们家了,是吧。” 星流云幽幽道,微微的调侃中尽是欢愉。 “不是!星流云,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是它自己要留在这里的。” “嗨,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们也不知道事实是怎么个情况,不就是万壑谷嘛,也不是什么大事。” 看着一脸贱气的星流云,连萧聪都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这家伙,还真是气死人不偿命嘞! “星流云,你……”冷筱凤百口莫辩,气得直跺脚。 大仇得报,星流云脸上说不出的得意,但堂堂星家的二少爷,终归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他轻轻拍拍冷筱凤的肩膀,嬉笑道: “姑奶奶,既然你家霸天也受不住小聪的血,看来真的没什么事儿嘛,倒是你祖爷爷,他老人家是不是吹牛掰了。” 冷筱凤也被星流云这一句突如其来的幽默给逗笑了, “什么你祖爷爷!那是你天祖,没大没小。” 说完,笑着跑开了。 星流云一时哑然,半晌,嘟哝道: “吆喝,这小妮子还蹬鼻子上脸了!” ………… 霸天是在半柱香后醒来的,当它再次人立而起时,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霸天一醒来,冷筱凤就带着一干众人来到了冷家的军枢处,说觉着星流云在连星城的军事部署不错,所以趁着人都在,想让星流云也帮隋都布置一下,布置完就起程去泰阙。 而随行去军枢处的,竟还有霸天! 如此殊荣,让星流云受宠若惊,当即使出浑身解数,以报冷筱凤知遇之恩,为此,他亲自查探了隋都的地理地形,随手拿着个册子,边走边写写画画,这里毕竟不比连星城,连星城是他自小玩耍的地方,捂着眼睛都能摸索到家,但隋都不一样,单看地图,是了解不了这座古城的优势和劣势的。 一天后,军枢处内。 十几个身着银甲的将领于一条长桌前挤挤而站,听立在中央的星流云挥斥方酋、指点江山,不知是星流云这厮讲的真有道理,还是信了谁的邪,整整十几人,皆是聚精会神连连点头,竟没一个提出异议的。 听冷筱凤说,他爹在隋都就是个甩手掌柜,城内一应事务皆是拜郎将丘炼温在打理,所以这隋都现在有他爹没他爹都一样,另外还有霸天坐镇,所以只要星流云将军事部署设计得足够妥帖,出了军枢处,他们就可以即刻起程去欧阳家了。 虽说操心的人是星流云,但最辛苦的人却还是萧聪,这一次星流云为保万无一失,在隋都的军事部署里加入了更多的法阵,萧聪心里叫苦不迭,但为了不拂了星流云的面子,都一一照建了,整整三天的时间,他只能在苦闷之余自我安慰一句——权当练手了! 第五日,走出冷家的军枢处,星流云冲冷筱凤神秘一笑, “早就听我爹说冷老头手底下尽是精兵强将,啧啧,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但功高震主、拥兵自重,日后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你们可真的要小心了。” “玄真皇若连我们都信不过,那他还能信得过谁!”冷筱凤一脸不忿道。 星流云微微一笑, “孤家寡人君,高处不胜寒,人言可畏,人心叵测,小心使得万年船啊。” 说完,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冷筱凤的肩膀,转头向外走去。 身后的冷筱凤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抬眼看了天空半晌。 萧聪心中思忖, “星家有数一数二的情报细子,冷亦空手下有数不尽的精兵强将,欧阳家众所周知财力惊人,那宇文家呢?个个都是人精?” 第四十四章 云上奇谈 冷家与欧阳家相距甚远。 云层之上,四头古兽风驰电掣,星流云让天笃与坤悦他们相互靠拢,也不知又有什么鬼主意。 “嗨,各位兄弟姐妹,此去一行路途甚远,何不唠唠以解乏味?”他扯着脖子大喊道。 欧阳寻扯着脖子回应道: “星老大,要不咱唠唠给泰阙制定军事部署的事吧,我爹不在家,还得劳您大驾呢。” “这事儿先不急,咱们回头再说,你知道《玄真名骑录》吗?” “知道啊,怎么了?” “说说。” 可能是可怜星流云和欧阳寻这你来我往太过艰辛,怕扯破了嗓子,四头古兽很有默契地再次靠近了一点,也不知是谁撑起了一层球形界壁,将几个少年全罩在了里面。 这下欧阳寻说话终于不用那么大声了。 “《玄真名骑录》不是玄真皇三百年前带人对玄真界坐骑的粗略整合吗?这事众所周知的事啊,虽然说的是有根有据,但也不能全信。” 星流云剑眉轻挑, “他亲自带人做的?” “嗯嗯。”欧阳寻连连点头。 “老头儿久不出世,哪儿来这么好的兴致!” “星老大,你到底想说啥?” “我怀疑他集馔《玄真名骑录》的动机和这本书的真实性!”星流云当真是直言不讳。 欧阳寻略带勉强地笑了笑, “星老大,此话怎讲。” “你想啊,玄真皇家一直将与修士界打交道视为忌讳,玄真皇是哪根筋搭错了要触这个霉头!” “你说的也是哈,四处寻找名骑哪能不跟修士打交道……”欧阳寻小声嘟念道。 “那是他为了给自己寻找坐骑顺便写的,那么较真干嘛!” “凤丫头,你就胡诌吧,谁不知道玄真皇家的护族神兽是那只扁毛畜生!” “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那最后找到了吗?” “找到了!” “在哪儿?是什么?” 冷筱凤那个一时语噎,竟登时无言以对,慌不择言地回怼道: “什么扁毛畜生,人家那是凶名赫赫的孔雀大明王好不好!” “在南鳄神山,是只成年的吞天鹏。”宇文丰都淡淡道。 没想到星流云还是不松口,他将脸转向宇文丰都, “谁说的!” 宇文丰都:“我爷爷。” 萧聪心生怪异, “这故事编得也太圆润了点吧,还是,我多疑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还是萧聪第一听到宇文丰都主动提问。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随便问问。” “是因为霸天吧。”宇文丰都语气依旧冷淡。 “木头,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话这么多,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没想到宇文丰都竟难得一笑,虽然看上去不是一般的冷, “星流云,你不用挤兑我,各抒己见,就事论事,其实,我也对霸天很感兴趣。” “为什么!”冷筱凤皱眉道。 “你跟它呆了那么些年,难道就没发现这家伙不是一般的灵性吗?” “星流云,你这是公报私仇!” 冷筱凤站在坤悦的背上,伸着一根手指,义愤填膺。 “不信的话你问问他!”星流云冲宇文丰都努努嘴。 冷筱凤将脸转向宇文丰都,见后者微微点点头,并启齿道: “大概是你与它自小熟识,对这种感觉已习以为常了。” 冷筱凤看着宇文丰都,不由得慢慢撅起小嘴,看上去楚楚可怜,若单是星流云说霸天有猫腻,她还有反驳的理由,但连宇文丰都都对此如此笃定,她心里就不得不仔细掂量掂量了。 “哎!凤丫头,别这么沮丧嘛,我们又没说霸天心怀不轨有所图谋,或许这真的是一个身心俱疲而意欲归隐的不世强者也说不定哩,若真是这样,让它留在你家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真的吗?那你还担心什么!” “我担心……” 一抹凝重浮上星流云的面颊,他叹了口气,道: “霸天不像游云,游云自小在我星家长大,就算真的有什么外心,也终究翻不起什么浪来,但霸天不同,我跟木头能察觉到的事,玄真皇那老家伙定也有所怀疑,但霸天至今仍在冷家安然无恙,所以,我怀疑霸天会不会是玄真皇安插在你家的一枚钉子。” “还有一种可能。” 众人将目光一齐投向宇文丰都, “霸天的真实实力已经强大到了连玄真皇都忌惮的地步。” 空气一时凝固,谁也不说话。 如此,良久。 星流云微微一笑, “若是后一种情况倒是更好一些,不是吗?” 宇文丰都微微抬首,看着星流云,慢慢点了点头。 “呵,”星流云忽地自嘲一笑:“冷老头儿又不是傻子,这个问题还轮不到我们来想。” 说着,大手一挥,转眼间就换了副脸色,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换下一个话题。” “你们说这玄真界这么大,光怪陆离,无奇不有,可具体的势力强弱划分也不那么明确,连《玄真名骑录》这样无聊透顶的东西都有人整理,怎么就没个高人把玄真界的各个势力给总结一下呢。” 萧聪:“我师父倒是告诉过我一首总纲。” 星流云:“说来听听。” “一楼三阁百花深处,四宫五塔寻荒末宿,七教八院菩提古树,十门九府不死坟孤。” “十门……指的是玄真十大家族?” “嗯嗯。”萧聪点点头,补充道:“东星西冷中玄皇,南宇文,北欧阳,萧氏偏中座,慕容东南望,只叹南宫独闭殇,西北诸葛,西南东方。” 冷筱凤闻之一声冷笑, “那端木、轩辕和独孤怎么没提?” “那是禁忌之家,敢提吗!”欧阳寻悻悻道,不知是真的有所忌惮还是羡慕嫉妒。 星流云抬手磨砂起下巴,沉吟道: “这一楼肯定是混沌楼,三阁应该是拜龙阁、祭苍阁和葬星阁,四宫里边肯定有极乐宫和乾元宫,五塔就是五行塔,至于这七教,我就不知道了……” “七教指的是灭天教、通幽教、三尊教、古元教、西木教、白马教和东日教,四宫里剩下的两宫应该是逍遥宫和缥缈宫。”宇文丰都冷冷道。 “乾、坤、兑、离、坎、巽、震、艮即为八院。” “雨宇府、千寻府、祀府、傲天府、玉蛇府、屠灵府、龟府、落仙府和夜府就是九府。” 冷筱凤和欧阳寻一前一后道。 看样子,几人顿时都来了兴致,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起来,各抒己见,百家争鸣。 “但这次序貌似不是按实力来排的,比如拜龙阁和混沌楼就是自古以来的死对头。” “我听说九府里边全是妖精,不知是真是假!” “那还有假!九府分别由四妖五怪统领,其中雨宇府、千寻府、傲天府性善,玉蛇府、屠灵府、祀府、落仙府和夜府性恶。” “那龟府呢?” “龟府中全是些王八壳子,其中不乏万把来岁的老不死,要论因果,就数他们知道得最多,所以向来没有什么势力敢轻易招惹他们。” ……… 第四十五章 拜龙阁的龙 星流云唾沫横飞、滔滔不绝,欧阳寻天花乱坠,言辞神乎其神,冷筱凤和萧聪也会时不时地插一杠子,连宇文丰都也话匣大开,显出了勃勃兴致。 “七大教,我倒是了解一些,据传这七股势力虽然都很强大,但却鱼龙混杂,东日教喜欢招收一些修为高超的邪派散修,白马教虽一向以正派自居,但其内也是良莠不齐,西木教秉承佛教教义,但他们之中既有修真的,也有修玄的,还有修武的,甚至有少数修仙的,几种不同的修炼者混在一起,久而久之便出现了一些非同寻常的另类神通,西木教,绝对是一无上大教。” 星流云嬉皮笑脸地戏虐道: “木头,你多久没说这么多话了?累不累呀。” 宇文丰都白了星流云一眼,继续说, “灭天教与通幽教,做事一向特立独行,通幽教暗地里经常做出有违天和的杀戮之举,三尊教和古元教相对来说还算正统些。 “木头,你今天怎么那么些话。“ “我只是觉得今天这一谈非常有意义,所以应当倾囊而出。” 星流云笑笑, “我还以为你是给我星流云的面子呢!” 冷筱凤沉思片刻,突然问道: “谁知道三大阁的情况?” “我知道!” 欧阳寻举手抢答,不过其他人看似也并没有跟他抢的意思,毕竟三大阁每阁都是非同寻常而又神秘的顶尖势力。 “拜龙阁我知道的不是很多,祭苍阁与葬星阁倒是还知道一些。” 没想到欧阳寻也有腼腆的时候。 “胖子,说来听听。”星流云微微侧目,说道。 “葬星阁是三大阁中实力较薄弱的一个,不过它与祭苍阁虽不是铁板一块,但总归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与拜龙阁向来是死对头,据说这两阁皆不是由人族统领,葬星阁是兽族的,祭苍阁是妖族的。” “妖族和兽族不都是一回事吗?”冷筱凤问道。 “妖族是生灵修炼百年才化成人形,兽族是人族和野兽之间的杂交,生来比人类智慧低,但其中也不乏有出类拔萃者,肉体都比人类强横,而且依然保有一些野兽的特征。”宇文丰都解释道,明明是热心帮忙,却还是操着那股子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语气。 欧阳寻见勾起来几人的兴趣,接着道: “葬星阁和祭苍阁虽看似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其实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看不见其外在争斗,但内斗从未间断过,今天你捅我一刀,明天我砍你一剑,长老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就不当回事儿。” “胖子,讲点有用的好不好。” “星老大,什么才是有用的?” 星流云挠头搔耳, “比如他们中的大人物和大人物实力。” “哦,葬星阁和祭苍阁的整体实力自然不用多说,能在玄真界屹立这么些年经久不衰,底蕴自然深厚,我听说葬星阁的阁主是一头狮人,而祭苍阁的阁主是一条老蛇。” “有多老?” “从远古活到了现在。” 几人听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从上古活到现在,这也太长了点儿吧,那他的修为岂不是已经能通天了? “你丫的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胡说八道!” 星流云语气里有点不忿,大概这些消息里的某些东西刺激了他某一根敏感的神经。 “我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确定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 “星老大你就相信我一次吧,而且我还知道那条老蛇是条通天蟒嘞。” 看着欧阳寻那难得一本正经的模样,星流云扁扁嘴, “行吧,姑且相信你一次,那拜龙阁呢?” “拜龙阁我只知道一点。” “婆婆妈妈,说!” “拜龙阁绝对是玄真界最古老的力量之一,根本不把葬星阁和祭苍阁放在眼里,而且他们供奉的,是一条太古真龙!” 欧阳寻目露精光,语气定定的。 其他几人听后神色各异,星流云看上去似乎有点不相信,冷筱凤满眼尽是花痴少女专有的崇拜向往,宇文丰都面色有点凝重,就连从天道轩出来的萧聪也是不禁一阵心神荡漾,这拜龙阁他之前虽在翻阅古籍时也见到过只言片语,但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根本不足以了解拜龙阁九牛之一毫,依稀记得他也曾经问过天道翁,但老头儿当时只是敷衍说关于拜龙阁的那些传说没有什么有营养的东西,不说也罢,就没告诉他,今日听得欧阳寻一席话,当真后悔当年没对老头子胡搅蛮缠一番。 “真的是一头太古真龙?”宇文丰都斜眼狐疑道。 “我骗你干嘛。”欧阳寻抻着脖子,言之凿凿。 冷筱凤用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星流云道: “天笃前辈不也是一头太古真龙吗?” 星流云一声无奈的苦笑, “你自己问吧。”说着指了指身下的天笃。 “天笃前辈,这是怎么回事啊?” “唉,”天笃先是报以一声叹息,然后慢慢道,“我哪儿算得上是什么太古真龙,再说,太古时期有没有真龙还说不定哩,能担得起真龙二字的,怕是得追溯到很早很早以前了。” 黄狴开口对欧阳寻道: “我等从上古一路走来,活了无尽岁月,也算得上是老古董了,但小寻刚才所说的真龙,我等确实前所未闻,小寻,你可否说的仔细些?” 欧阳寻毕恭毕敬,猥琐之色一扫而逝,面对着黄狴,语气中满是敬畏, “黄伯问话,阿寻自然不敢隐瞒,拜龙阁所供奉的太古真龙虽有真龙之名,却与天笃前辈有些不太一样,据传他的两肋生有一双凰翼,其他的晚辈便真的不知道了。” 四个老家伙对视一眼,眼神皆露出强烈的凝重和震惊之色, 坤悦:“难道是他?” “坤悦前辈,他是谁啊?”星流云不解。 天笃眼神凝重, “他是一个传说中禁忌中的禁忌,现在知道他的生灵恐怕已经不多了。” “那他很厉害吗?”欧阳寻急问道。 “嗯,我们四个全盛时加起来,在他手里恐怕也走不过半个来回。”天笃语气甚是平静。 “啊!” “阿寻,这些事你还跟其他人讲过吗?” “除了我爹,没有了。” “以后这些事你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你们四个也要守口如瓶,记住了?” “记住了。” 五个少年齐声回应,脑袋点的跟招财猫似的。 第四十六章 欧阳 向下俯望,已可看见在一座古城边缘一座宅院的轮廓,四头古兽身体开始斜斜下坠,看样子,正是向那座宅院而去。 进入宅院,便又变成了另一种风格,随之而来的也是另一番感受,欧阳家到底是富家大户,宅子中到处都是雕梁画栋,精致古玩,宅道两旁古木参天,假山池沼分布有致,艳荷连天,雅亭林立,金碧中掺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清雅之美。 萧聪边走边看,嘴角渐渐泛起微笑,欧阳傲天这个人,萧天宇倒是真的提起过几次,说他是个精明的商人不假,但也是个修炼奇才,在其与夫人的掌管下,欧阳家的产业几乎遍布整个北原,而在庞大财力的支持下,欧阳家的实力,几乎是以膨胀之势飞速增长,在凡人眼中,已经隐隐有赶超皇家的势头,也不知道欧阳家现任家主欧阳傲天哪来这么份勇气。 现在的欧阳府邸是二十年前重建的,那时欧阳傲天就高瞻远瞩,特地请来萧天宇作为整个欧阳府邸重建的设计师,应欧阳傲天之请,萧天宇让佣工们以青铜为框,外披檀木建成七座宝阁,构成北斗七杀阵,又以院中假山古木为基,构成上百个阵中之阵,一旦有外敌入侵,大阵可立即启动,若无通天之力,恐难逃一死。 萧聪心中不禁啧啧称奇,不但为萧天宇的才华而折服,同时也为欧阳家庞大的财力所惊叹,当然,他心中还有另一件事——这些连环杀阵该怎么破呢? ………… 迎面走来一位衣着俏丽的侍女,身体纤瘦孱弱,面貌还算清秀,竟带着几件简单的首饰,看见欧阳寻,赶紧躬身行礼, “拜见大少爷。” 欧阳寻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从其身边走过,其在家里的霸道可见一斑。 “我娘呢?” 欧阳寻在前边几步开外停下,问道,语气中不含任何感情,简直与宇文丰都有一拼。 侍女来不及起身,应声答道: “老夫人正在花园。” 欧阳寻继续向前走去,这时那侍女才敢微微直起身来,如履薄冰地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四人跟着欧阳寻踱进花园,一路花香,一路芬芳,在百花齐放的园子里,蜂旋花下,粉蝶成群。 行走片刻,便看见前方有一妇人正弯腰立于一花团锦簇之前,身后有两个侍女相陪,想必应该就是传说中欧阳家的当家女主人,欧阳寻他娘——姚海棠。 五人上前一一行礼。 欧阳夫人手里拿着把剪刀,转过头来,微微一笑,这时萧聪才得以看清她的容貌。 既不是昨日黄花,更非徐娘半老,自然也谈不上风韵犹存,虽跟星流云他娘比起来还差上那么一二线,但的确是一个眼睛里有灯火闪映的女人,颧骨略微高耸,鼻梁挺拔,艳唇如火,就看这皮肤上的肌理,谁会想到是出自于一位四十几岁的美妇之身。 “孩儿拜见母亲。” “侄儿见过婶婶。” “侄女见过婶婶。” “侄儿见过伯母。” “侄儿见过伯母。” 以欧阳寻为始,几个年轻人一一恭敬行礼,连星流云这样的皮猴子都不敢稍有造次。 耳畔响起一阵清亮的笑声,听着竟感觉有点放荡, “哈哈,五大家族的年轻人们今儿个可算是都到齐了,看看,看看,一恍眼,一个个的都长这么大了,啧啧,这小凤儿是越来越漂亮了,流云和丰都也不错。” 说着,转脸看看星流云和宇文丰都,只是在星流云身上多停留那么一二瞬。 “婶婶(伯母)夸奖了。” 星流云冷筱凤宇文丰都近乎异口同声道。 “你就是萧家小子,快往前走走,让我好好看看,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哩。” 萧聪心怀忐忑的往前走了两步,咧嘴笑了笑。 欧阳夫人上下打量,抿唇而笑,微微点头道: “嗯,是不错。” “母亲,父亲欲将踏风送给小聪作为礼物,我们是回来为小聪相骑的。” “哟,看来老家伙还不糊涂嘛。” 欧阳夫人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尖酸,间接表现出两人和谐的夫妻关系,听得萧聪暗地里发出一阵窃笑,他还真从未见过这么胆儿正的夫人,看来这欧阳傲天不但在外面威风八面,在家里竟还是个举案齐眉的妙人。 “相骑这件事不着急,不如你们先在这儿将这些花草修理一番,既能颐养情操,又随心所欲,岂非人生一大乐事,正好与萧家小子闲聊一下人生大事,小家伙,你还没定亲呢吧。” 欧阳寻咧着大嘴,脸色顿时跟吃了苍蝇屎一般的难看,萧聪闻之也是一阵胆寒,觉得这女人年轻时定是一个极品。 “这……这不用了吧,母亲,我们还要赶着回去圣都呢,再说,几日前泰阙连星城隋都和禹山城同时遇袭,正好星流云和小聪在这儿,我想在陪小聪相完骑后在城里布置一番,以备不时之需。” “我的傻儿子啊,娘跟你开玩笑呢,你们快去吧,可要招待好客人啊,不然打你屁股!” “是,母亲。” 欧阳寻虽然面色愈显难看,但总觉着有些如释重负,他冲几人挤眉弄眼的打着手势,跟做了什么坏事赶着逃命似的。 余下几人向欧阳夫人作揖拜辞,跟在欧阳寻身后疾步离去。 出了欧阳家的花园,星流云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欧阳寻一阵面红耳赤,轻叱道: “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你能安然无恙长那么大,挺幸运的,哈哈哈。” 话没说完,狂笑声骤然而起。 “唉”欧阳寻一声长叹,脸顿时了耷拉下来,“我也觉得挺幸运的,” 说着,又蓦地将头抬起, “走吧,我们找踏风去。” 从花园出来,几经曲折进入一片乱石岗,远处隐隐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侍女恭恭敬敬地将清茶奉上。 茶香甚浓,入口初觉苦涩,但后味却略有甘甜,似乎正是意寓人生苦尽甘来之意,所以此茶才被命名为悟生茶。 见几人面露微微扭曲之色,欧阳寻语气略带歉意道: “各位莫要见怪,欧阳府招待客人全是喝这种茶,如若各位觉得难喝,我让下人去换其他饮品来。” “不用,不用。”星流云连连摆手,“这茶挺好。” 欧阳寻微微一笑,嘴角弧度收放自如,看样子甚是满意。 萧聪亦是微微一笑,这么明白的事儿他怎会看不出,星流云那是在死要面子活受罪,而欧阳寻,这是在故意显摆呢! “这茶好苦哦。”冷筱凤舌尖儿抵在齿间,皱眉道。 “知足吧你,这可是悟生茶,北原圣品,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呢!” “咦,这就是悟生茶,不是说后味甘甜吗?我怎么没尝出来。“ 冷筱风双目放光,又喝了一口。 “啊,呸呸,” 她用力啐了几口,苦着一张小脸道: “我还是没有喝出来!” 见冷筱凤发囧,星流云顿时乐了, “哈哈,小妮子,你人生阅历还不够啊。” 宇文丰都啜了一口,轻声讲道: “对于修行者来说,每个人口中悟生茶的味道是不一样的,这与一个人对于人生的感悟有关,经历越多,才能品出更多味道。” 待侍女托着五只空空如也的茶杯退去,欧阳寻望了望天,带领众人进入乱石岗,身为堂堂一级圣骑的踏风,竟然生活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萧聪百思不得其解。 “哎,胖子,你怎么不将他召唤出来?”星流云招呼道。 欧阳寻回头向几人傻傻一笑,萧聪突觉一阵恍惚,刚才那个傲气凛然,鼻孔朝天的欧阳寻到哪儿去了? “那家伙只听我爹的话,嘿嘿,我可使唤不动它。” “欧阳寻,你刚才怎么……你这样我们真的看不懂啊。” 欧阳寻再次傻傻一笑,略带猥琐之色道: “唉,我活着容易吗?我爹说我行事太过随散,难以服人,所以让我在下人面前必须得是一个少爷样儿,压力很大的。” “扑哧”冷筱凤忍俊不禁,讥笑道:“你这是烂泥扶不上墙,没救的,还是对人家小姐姐们好一点吧,这样还能积点德。” “哼,凤丫头,你还是先嘴上留点德吧。” 几人跟在欧阳寻身后在乱石岗里转了几圈后,终于找到踏风,枯燥似已渗入血液,早已不耐烦,倘若是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转几圈,还可以饱览一下风景,但在这鸟不拉屎的乱石岗,心里实在没有什么舒服可言,所以萧聪也不拖沓,故伎重施,一滴带着魔性的血自指尖飞出,滴落在踏风的眉心上,还是老样子,一阵光华闪现之后啥也没发生。 “还好又失败了。” 萧聪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怎么又失败了!小聪,你这家伙怎么搞的!” 冷筱凤一副恨铁不成钢之色,好像相骑失败的不是萧聪,而是她。 对此萧聪只能摊开双手,表现出一脸的委屈与无奈, “凤姐姐,这可是命中注定的,我也没辙啊。” “好了,好了,又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 “你只是替我惋惜嘛,凤姐姐,我知道的。” “知道就!唉,你这小孩儿的血脉也太奇葩了吧。” 小凤儿目不转睛的看着萧聪,似乎想要看出些什么来,但是很遗憾,片刻之后,终是一无所获。 第四十七章 百丈巨蟒 陪欧阳寻布置完泰阙的部署,已是第四日的下午,几人拜别欧阳夫人,再次踏上行程。 “伙计们,咱再唠会儿呗。” 星流云永远都像一只不安分的麻雀,似乎总在喋喋不休中。 “不如让各位前辈为我们讲一讲玄真界中的秘闻吧。” 冷筱凤在一旁瞎起哄,倒是与星流云唱了出好双簧,颇有几分夫唱妇随的感觉。 星云摸着下巴,一副正儿八经的思索之色, “嗯,这主意听起来倒是不错,龙伯,要不你先来吧。” “臭小子,你要是再给我抖机灵,小心我把你抖下去。” “龙伯那么疼我,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的,你就给我们说说呗。“ “孩子们,有些事情你们到了一定高度,自然会知道,不要急于一时。” “龙伯,你就算给我们讲几个关于太古洪荒巨擘的故事也好啊。” “哟,小妮子,还撒起娇来了。” 四头古兽大笑,天笃道: “好吧,今天就满足一下你们的好奇心,我们四个老家伙也动动嘴。” 空中,四头古兽开始轮番讲起来,几名少年听着一阵心驰神往,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像那些逝去的太古诸强,谱写光辉的篇章。 可在几人神思沿着历史长河逆流而上时,天笃的声音戛然而止,身旁几个脚踏飞剑神色匆匆的修仙者嗖嗖飞过,在前面,还有很大一群,几名少年心生疑问,星流云劫住一名修士,询问道, “晚辈星流云,敢问前辈,如此行色匆匆,是要去往何处啊?” 星流云很是恭敬,冷筱凤在一旁嘟着嘴, “没想到这家伙竟还有人模狗样的时候。” 被问之人貌似一介散修,他看了看四头古兽,随之微微一惊,道: “你们是四大家族的人?” “正是。” 听到是四大家族的人,散修倒也开始礼貌起来,缓缓道: “前方落云山脉惊现千丈巨蟒,我等前去一看,不知几位可有兴趣,我们可以结伴而行。” 星流云诧异, “千丈巨蟒?” “正是。”见勾起了星云的兴趣,散修微笑答道。 星流云眼中一抹精芒闪过,随即笑容满面,敷衍道: “我等还有要事在身,急于赶路,恐怕不能遂与前辈一观之愿了。” 星流云抬手轻轻作揖,咋一看到还真有几分儒家礼士的范儿。 “唉,实在可惜呀,那巨蟒定是百年难见之生灵,既然几位有要事在身,那本道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散修御剑而去,星流云站在远处,低声暗骂, “后会有期你个仙人!天大地大,谁能遇得到谁呀!” “星流云,我们真的不去吗?” “干嘛不去!” 也就是冷筱风这种天真无邪的俏妹子才会信了星流云的鬼话,像他这种精明的人怎么会轻易让别人占了自己的便宜,再说,这种奇闻异事怎么能少的了一向惟恐天下不乱的星流云! “不过我们切不可太过招摇,千丈巨蟒,如果所言非虚,说不定是个比我等还老的古董。”老龙开口,尽是担忧。 “好!一切都听龙伯的!” 四头古兽缓缓变小,幻化成寻常坐骑的模样,悄悄向落云山脉飞去。 远远望去,黑云缭绕,戾气滔天,整个落云山脉似乎都被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我似乎感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天笃开口,坤悦一脸凝重, “我也是,但竟一时想不起是谁。” 前方修士越来越多,零零散散,围成一个方圆几十里的大圈,一条青色的怪物正盘于中央。 “竟然是他,他竟然还未会被镇压而死!他是如何逃出来的?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坤悦惊呼出声,看上去刺激不小,想来与前边那位是旧相识了。 两道寒芒闪过,老蛇“咻”的一声睁开眼睛,周围滔天戾气开始翻涌,一股肉眼可见的黑雾渐渐升腾而上,将四头古兽淹没。 下方修士们传出接二连三的惨叫,最后连成一片,在这几个呼吸间,不知多少修士死于非命,含恨而终。 “我知道你们来了,当年欠我的,今日定要你们还回来!” 一声尖啸响彻云霄,修士们开始飞窜而逃,像一群南飞的大雁覆盖了一片天空,很快,黑雾散去,众人看到了盘踞在中央的老蛇和满地的尸体。 “呵呵,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几位,老骨头今天得活动活动了。” 天笃一扫刚才的凝重之色,显得异常轻松,与其他三头古兽相视一笑, “一头元气大伤的老虫而已,不过如此。” 此时落云山脉周围除了萧聪一行人外,已无其他修士, “想不到你这条老虫命倒还是挺硬的,今日想要我等如何镇压你?”坤悦开口便是一通奚落。 “哈哈,彼此彼此罢了,上古一战后,不知几位的伤势好了没有。”青蛇目色冰冷,寒声回怼。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我等之伤已无大碍。” 青蛇沉默片刻,眼中忽然多了几分怯意, “想不到你们恢复的如此之快,仅仅用了十万余年。”再次沉吟片刻,青蛇才开口道:“如尔等所见,我今已元气大伤,不想与尔等一战,不如我们联手如何?” “联手?为什么要联手?” 青蛇一脸傲慢道: “我之所以可以逃出来,暗中自然有高人相助,他既然将我放出来,便不会让我轻易死去。” 坤悦冷笑,浅叱道: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 “自然不是,各位,玄真将乱,趁此之际,你我何不联手共创一番大业!” “自古正邪不两立,恕难从命。” 天笃神色冷淡,不留丝毫余地。 青蛇轻轻叹了口气,随即目光一冷,大喝, “那就一战吧!” 百丈蛇尾以横扫千军之势自下方袭来,四头古兽微微错移,轻轻躲过了这凌厉一击,空间一阵荡漾,泛起圈圈涟漪,一阵恍惚后,萧聪几人已被送至几十里之外的一座山峰上, “完了!好好一场大戏,就这么错过了。”星流云愁眉苦脸,看上去比死了亲爹还要沮丧。 几人还未说话,空间又是一阵动荡,强大的能量冲击竟然已波及到了几十里之外,几人望着远方的战场,那里被疯狂肆虐的能量风暴充斥着,黄沙漫天,飞沙走石,可越是这样,越是让几人一阵心驰神往,这可比听那四个老家伙讲故事过瘾多了。 萧聪再次施展紫目神通,庆幸自己多年的勤勉不缀今日终于派上了用场,每天汲取东来紫气和阴阳初力,虽还未完全开启武道灵瞳,但勉强看见几十里之外的战斗还是不成问题的。 第四十八章 战老蛇 远方落云山脉中,四头古兽分别占据天空四角,与青蛇以秘术玄技相互攻击,周围的天地能量已被全部调动,凝聚了被攻散,再凝聚,再被攻散,天地间的各种衍气,似一股汹涌的洪流,却不知该流往何处,又似一片碧波wang洋,澎湃的浪花,激荡的波涛,在这一方天地间泛滥着,肆虐着,山脉崩摧,河流改道,参天巨木被连根拔起,各种野兽在惊慌中变成一具具尸体… 如此僵持了不久,青蛇已渐渐落入下风,他的攻击不再雄浑,已有枯竭之势,但四头古兽攻击仍旧接连不断,青蛇既已不敌,又已躲闪不及,刹那间蛇鳞纷飞,半空中被激起一串串血花,纷飞而下,映着西方那轮惨红的夕阳,在这飞沙走石之间,显得凄艳而美丽。 蛇已暴怒,龙无所惧,况已是强弩之末,唯剩血拼之力,但既为一方兽主,又怎能容忍含屈受压之辱,所以今日就算死,也必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 蛇尾再次横扫虚空,这也是青蛇拼尽全力的最后一击,蛇鳞纷飞,血雨落下,空间发生一阵扭曲,连空中的蛇鳞和血水都发生了轻微的停顿。 天笃目光如电,任蛇尾速度再快,但仍是闪身躲过,而后龙头猛地一伸,竟将老蛇的蛇尾紧紧咬在了嘴里。 龙牙与蛇尾的交接处,血流如注,顺着天笃颔下浓密的长髯流下,流到土地上,将一方土地染红,老蛇仰头发出一声尖厉的悲啸,萧聪几人虽远在几十里之外,却仍旧被刺得耳膜生疼。 星流云捂着耳朵破口大骂, “妈的,杀猪一般的鬼叫,这老长虫练过吧!” 冷筱凤撅着小嘴一脸不满, “就你事儿多!” 远方,半空中。 天笃慢慢松口,蛇尾应声落地,血还在流,似一股股猩红色的泉水般不断的向外冒着。 青蛇已不再挣扎,他躺在那儿,庞大的蛇身只剩不住地痉挛和抽搐,现在的他怕是连自绝的力气都没有了。 四头古兽立于虚空,面无表情, “怎么处置他?”坤悦问道。 “他因果未了,我等若伤他性命必有违天则,还是将他再次镇压吧。” “这老家伙多半也已经废了。” 玄熵随声附和,天笃目光冷冽,一动不动地盯着躺在地上不断痉挛着的蛇身,一言不发。 “你在做什么?”黄狴向天笃开口问道。 “等。” “等什么?” “等他恢复些。”天笃依然一动不动,神态自然中略有凝重。 四头古兽陷入一阵沉默中,夕阳日渐西斜,天边的云霞似火焰般热烈,几只鸟儿飞过,留下几声残鸣。 “你们为什么不杀了我!” 青蛇悠悠醒来,气若游丝,声音几不可闻,他努力抬动眼皮,试图翻动身体,但尝试几次都未能做到。 “我们为什么要杀你?” 天笃语气平缓,面色古井无波。 “你是在羞辱我,还是在折磨我!”青蛇一声惨笑,缓缓道:“看来我连死在你们手里的资格都没有。” 隐约中微微一声叹息,他眼中渐渐已有疲惫之色,缓缓阖上了双目,一个人心中若有希望,若有勇气,无论处于什么逆境,他都可能绝处逢生,但一个人若心已死,那他便真的一无所有了。 天笃静静问道: “是谁助你脱困的。” “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青蛇并未睁眼,只是报以一声冷笑,接着道:“如果我不告诉你,你会不会杀了我?” “不会。”天笃语气依旧没有半点波澜。 “为什么。” “因为杀你的人,不是我们。” 青蛇缓缓张开双眼,平静地望着天笃, “天笃,十万余年了,你竟一点没变!” “我坚守我的信则,为何改变?” 天笃的眼神中终于出现了几分淡淡的讥讽。 “你冥顽不化,墨守成规,终究难成大业。” 青蛇突然笑了起来,但他没笑两声,便勾起了剧烈的咳嗽,待呼吸稍稍缓和,他又道: “告诉你又有何妨,我倒真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却知他使得一招万骨弥天。” 天笃点点头。 “我们走吧。” “去哪儿?”黄狴问道。 “送他去该去的地方。” 三头古兽会意,转眼间消失在于灰色的山群间。 此时月已升上树梢,四周一片寂静,隐约中依稀可听见清脆的流水声和各种不知名昆虫共同协作的曲子,原野中的空旷和宁静,使几人感觉很是舒服。 几人皆是沉默不语,连星流云这种整天没事找事总是喋喋不休的话痨,此时也闭上了嘴巴,月挂高天,皎洁的月光将四周照得轮廓分明,一团火光跳跃,几人围坐四周,虫声依旧,流水不休,冷筱凤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眉目间已有些许惺忪睡意,星流云在地上画着些不知名的图案,擦了画,画了擦,欧阳寻像狗一样地将下把抵在膝盖上,宇文丰都上身抱剑而立,双腿一屈一伸,似乎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得将那把剑像宝贝一样抱在怀里。 萧聪半边身子懒懒地靠在树干上,双目无神,静静发呆,白天那场大战余惊犹在,萦绕不绝,到现在还历历在目,此时他已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他不清楚五头古兽的修为到底到了何等境界,亦无法揣度每一次的元气攻击到底蕴含有多么强大的破坏力,但是以原形闪击的身法还是可以分析学习一下的,尤其是天笃的身法,快速而又不失分寸,每一次移动都恰到好处,而青蛇的身法倒可以以诡异见称,身体虽然庞大,但每一次闪身皆异常刁钻,有一种游刃有余之感,这可能与他自身的特点有关…… 萧聪忘乎所以,完全沉浸其中,不能自拔,他将自己想象成各种形态的生灵,配合己身,努力参悟,周围一切与他无关,不知何时,星流云的声音突兀响起,打破沉静, “我们不能一直呆在这儿吧,山里头半夜湿气那么重,恐怕明天早晨我们就要成落汤鸡了。” “确实应找一个山洞避一避。”宇文丰都开口,冷冷道。 “大半夜的上哪去找!在这里将就一宿得了。” “我觉得也是。” 欧阳寻与冷筱凤两个小迷糊摇头晃脑一前一后道,显然已半入梦乡。 “我去找找看,你们先等着。” 宇文丰都起身,从土堆里拾起一根燃木,向黑暗中走去,星流云不放心,快速追了上去,两人的身影及火苗渐渐消失在了苍茫的夜色里。 第四十九章 不速之客 月色依旧沉静如水,满天繁星璀璨,不时有一颗流星划过飞向远方,树丫上落着一头猫头鹰,它的双目如夜空中绿色的宝石,发出的荧荧之光此时显得尤为和谐。 萧聪面色突然一惊——感觉肩头被人拍了一下,而且躲过了他敏锐的神识感应,想来对方绝不简单,危机感在心中迅速升起,周围的风吹草动尽在他的感应之中,他没有回头,因为他不知接下来将发生什么,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最好。 过了许久,周围再未出现一丝异常气息,萧聪虽一向自认为自己灵识强大,此时也有点拿不准了, “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按耐不住的好奇心让他慢慢转过头,眼前景色之惊悚,让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一张鬼脸面具,与他只有咫尺之遥,任谁在这大半夜碰上这种事都没法淡然处之,搁好的或许会像萧聪这样,搁不好的,恐怕早就昏死过去了。 那人带着鬼脸面具,就这样站着,面对满脸骇然的萧聪,他先是跳了两下,然后伸出一只手向萧聪摇了摇,萧聪感觉一阵头皮发麻,怎么自己没招谁惹谁,大半夜就突然遇上这么个玩意儿! 萧聪手持古剑,指向鬼脸,对方先是将脖子缩了缩,又是抬头,又是捂面,最后一转身,几个闪掠往树林深处去了。 萧聪虽心有不安,却并不是慌乱,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对方这是在勾引他,但事实又清晰地告诉他,对方应该没有恶意,否则以那身不知过不觉的手段,要是想杀他的话,他现在已经成为一具尸体。 沉吟半响,他还是追了上去。 月亮在林间洒下一片斑驳的光点,像一块块碎汞,无规无序地淌在地面上。 鬼脸突然停住,停在一片月华散落之处,此地距萧聪追出已有一段路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惊动还在原地的冷筱凤他们。 月华如水,沉静无波,周围一片寂静,无风亦无声,冰冷月光中鬼脸突然转首,那张面具在月光中变得更加诡异。 萧聪亦是猛然站定,在离鬼脸五步开外的地方默然而立,苍穹之下,树林之中,两道身影一动不动。 鬼脸开口,声音阴阳怪气, “哈哈,你竟敢追来。” “有何不敢!”萧聪面色沉静,语气平缓,不卑不亢。 “你不怕我杀了你?” 鬼脸的语气里含着一丝狠厉,并有一股强大的气息开始在其周围弥漫,黑袍无风自动,树叶哗哗作响。 “你若真要杀我,我早就死了。”萧聪面色依旧平静,对他的举动基本无视。 “呵呵,小家伙倒是有几分胆识,我喜欢。” 刹那间,强大的气息如潮水般褪去,一切归于沉静,月光依旧如水,夜色更加撩人。 感觉到强大的气息忽然退去,萧聪稍稍松了口气,他双手合十作揖开口道: “晚辈今夜意外留宿于此,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鬼脸袖袍一甩,双手负于身后,看上去经不由得多了几分正义凌然之感, “我乃一介散修,无名无姓,无居无所,今夜偶然到此,倍感无聊,所以想逗逗小友解解闷。” “你是萧家小子吧。”顿了顿,他突然问道。 “嗯?”萧聪不由一怔,脱口而出道:“前辈怎知我是萧家人?” “你就是传说中的萧聪。” 萧聪一听这话,更纳闷了。 见萧聪不作回答,鬼脸微微颔首, “萧家人的气息里有一种特殊的味道,但凡是上了点儿年纪的家伙,认出你,并不难,唉,你说你爹也真是的,也不知道给你把气息掩饰一下就放你出来瞎跑,这要是出点什么事儿,那可是整个玄真界的大损失啊。” 萧聪一想也是,能修炼的萧家人,整个玄真界不真就自己一个嘛! “前辈也认识父亲?” 鬼脸缓缓点头,道: “认得,认得,萧天宇当年的底子一点不比你差,我本欲收他为徒,可惜啊,他不能修炼。” 说着,幽幽一叹,看着倍感惋惜。 萧聪心里升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所以……” “所以,我想收你为徒,圆了当年那一桩旧愿可好?”鬼脸转过脸来,口气定定的,听上去不是在开玩笑。 萧聪怔了一怔,而后抱拳作揖道: “承蒙前辈厚爱,但晚辈不能有悖于师门祖训,所以,恕晚辈万难从命。” “我知道你师承谪仙,是天道轩出来的人,我说收你为徒,你倒不一定非得认我这个师父,虽然我也知道,天道轩并没有这般门规。” 说着,鬼脸莞尔一笑。 “前辈这是……” “你天资绝萃,世间罕见,要不是你老子亲自将你送进了天道轩,让天道翁那老鬼捷足先登,现在你恐怕早就是我的徒弟了,唉,可惜了。” “难道前辈跟家师也是相识?” “相识?呵,那老鬼化成灰我都认得!” 鬼脸信誓旦旦道,复而又怅然一叹, “唉,我跟你师父可算是老交情了。” “你自小偷师百家,多我这一部也算不得欺师灭祖。” “这您都知道!”萧聪一时有点发窘。 “嘁,老家伙,我还不了解他!” “那前辈为何非要将本事传给我呢?” 叹了口气,鬼脸沉沉道: “唉,没办法啊,为传衣钵,我苦苦寻找了几百年,好不容易二十年前遇上个萧天宇,可惜是个不能修炼的顽玉,今天遇上你,不想再错过了,我的毕生心血,只有交到你们这样的人手里,才算是归宿!” 萧聪权衡再三,觉得对方说的倒也有些道理,他从小在师父的教导下偷师百家这事儿一点不假,俗话说技多不压身,今天接了这鬼脸的本事,又不用拜师,说起来还算是延续了师父他老人家的教育理念哩,星流云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有便宜不占,乌龟王八蛋! “那,既然相识一场,前辈可否摘下面具来让晚辈为止一见,日后相见我还能认出您来,也好报您这一次知遇之恩。” “那有何妨。” 摘下了面具,萧聪终于得见其真容,鹤发童颜,银髯飘飘,烨然于月光之下,焕若神人。 白发老人爽朗一笑, “怎么样?老夫卖相还算不错吧。” 说着,也不等萧聪回话,便从怀里掏出个东西,交到萧聪近前, “来,收下吧。” 第五十章 青蛇往事 萧聪小心接过,未及翻阅,便听得白发老人又道: “你贵为萧家四公子,怎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岭之中,难不成是与那四大家族的老狗们一同而行?” 萧聪也不隐瞒,老老实实回答道: “是的。” 老人随即一叹,但听起来没什么感情,反倒更像嘲笑, “唉,那老蛇也够可悲的,被封了十万余年,近日刚被放出来,便碰上了这么四个四个老对头,倒霉啊。” 萧聪越听越觉不对,听这语气,老人似乎与青蛇很熟悉的样子,难不成…… 萧聪强忍住心跳,试探着问道: “前辈,那条青蛇……该不会是您放出来的吧……” 老家伙哈哈大笑,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模样, “封印他的可是九天诛神阵,我是真没那么高的本事救他,不过是谁救了他倒也能想到。” 老人随后又咕哝了一句,声音很小,萧聪勉强能听见。 “这规格可够高的!“ 萧聪不禁心想,九天诛神阵,乃是上古密阵,阵法复杂,非登峰造极者不可施之,别说是萧聪了,就是萧天宇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要是没有金刚钻硬揽了瓷器活,定要落得法阵反噬形神俱灭的下场,由此可见,那老蛇当年是何等叱诧风云的人物。 “前辈,青蛇既为妖魔,为何要用九天诛神阵来封印它?” “这个可就说来话长喽。” 老人感慨万千,与萧聪并排坐下,顶着漫天繁星,将那逝去已久的往事娓娓道来。 原来,天笃与青蛇师承同门,渊源已久,往前数十几二十万年,还是至交好友。 天笃贵为龙族后裔,老蛇的家世也不差,乃是太古蛇皇之后,出生时便伴有天地异象,当时蛇族皇室便猜测,此子日后必有大绩。 两人同拜于渊尊门下,老蛇虽天资不及天笃,却悟性极高,况且整日修炼不缀再加上蛇族皇室的倾力栽培,先天不足得以弥补之后,很快就甩了天笃十万八千里。 天笃是龙族后裔不假,但因为出身不好,所以在龙族之内少受待见,能得到的资源当然也是少之又少,修行速度步履蹒跚,就算天资再高,也只有白白浪费的份儿。 于是,这做师弟的开始心疼起师哥来,隔三岔五地偷偷拿些天材地宝来与天笃分享,天笃的实力这才得以突飞猛进,一蛇一龙,渐成玄真佳话。 后来,两子学有所成,各自归族,青蛇得到蛇祖宗的宝血,顺利与其融合,蛰伏百年,始一现世,已是至强存在,而天笃自回到龙族之后,照样不受待见,低声下气,受尽了白眼,但这家伙当真是个不认命的主儿,花了近两千年的时间卧薪尝胆,最终潜龙出水,一飞冲天。 青蛇成仙,招至东胜仙都,后平乱有功,举族而迁,龙族本就为神都之民,故无飞升之说,但在几千年争名夺利尔虞我诈的不断压制之下,天笃渐透世故——冷血机械,墨守成规,几乎脱离了家族编制,最后与坤悦、玄熵、黄狴结义,自立门户。 几千年的征战杀伐,几人在神都总算是站稳了脚跟,终于,上古一战爆发,四兽英勇参战。 “你可知上古一战由何而起?” “萧聪不知,还望前辈为之一叙。” 老人又是幽幽一叹,继续向萧聪述说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据老人所讲,上古一战的原因,竟是青蛇寻得的一块混沌至宝。 这件混沌至宝从何而得无从得知,但走漏风声之后,确实是让各方强者红了眼,蛇皇一族自迁入神都之后本就不受各方势力的待见,此时东窗事发,正好借着此事对蛇族口诛笔伐,那青蛇正值血气方刚的性情之际,哪受得了这个!以至于最后演变成一次次的征讨,蛇皇一族实力本就不容小觑,青蛇又功力参天臻至化境,所以各方势力皆是铩羽而归,没讨得一次好果子吃! 蛇皇一族实力如此强悍,谣言越传越实,最后引得近乎整个仙都举兵讨伐,也就引起了上古一战。 天笃一行正在此列。 当然,结果也可想而知,青蛇大败,最终被封印于九天诛神阵之下,蛇皇一族被赶尽杀绝,各方势力皆重新洗牌,而像天笃那样的“游兵散勇”,死的死,残的残,久治不愈无法恢复的,就乖乖地滚到了下界,勉强也算得上是一种苟且偷生吧。 萧聪听罢,面目惨然,照老人所说,这青蛇当年实在是太逆天了点。 “那混沌之宝最终去了哪里?” 老人摇摇头,道: “不知道。” “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混沌至宝吧。” “应该是有的,要不然,蛇皇一族当年不可能仅凭一族之力硬撼整个东胜仙都。” “那一战死者肯定不在少数吧。” 老人冷冷一笑,语气中却是不加任何修饰的轻蔑, “不在少数!哼,当年那一战之所以作为时代的分水岭,原因之一便是死伤太多,浮尸千万里,血染整个玄真,战火从神都一直蔓延到下界,打着打着就收不住了,天崩地裂,山河破碎,他们四个在你们看来是足够强大,但根本就不在当年出动的强者之列,之所以未陨落,不过是老蛇念及旧情,放水留了他们的性命罢”。 萧聪低下头,陷入沉默,忽闻老人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一双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拍着萧聪的后背,听得老人说道: “修行之路漫长枯燥,但年轻人一定要平心气和,不骄狂,不气馁,道心稳固,才可踏出属于自己的那一方天地。” “像你们这样的强者,也曾像我们一样吗?” 萧聪抬起头,望着老人沧桑面庞上的那一双深邃的眼睛,脸上是还未完全褪去的童真,那乌黑的眸子中似有灵光跳动,然而,其实他刚才心里想的并不是这个。 “每个人的修行都有一个开始,没有开始,何来结束,修行,就是一场枯燥而漫长的旅途,是要用脚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小家伙,你要知道,圣城并非一日建成,成功也并非一蹴而就,只有坚定信念,努力修炼,终有一天你才能登上玄真之巅,去领略那一片不一样的风景……” 第五十一章 同病相怜 圆月还算明亮,但星却已经稀疏,一条银河挂在遥远的天际,静静流淌,朦胧而又隐约,美得近乎梦幻,林中散落的光斑,此时也已不再如先前那般。 时值后半夜,万物皆息,林中一片寂静,只剩下老人与萧聪的轻语交谈,老人抬起头转向夜空,目光深邃,露出一丝祥和的笑意, “时候不早了,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萧聪这才想起自己已离开已有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星流云和宇文丰都回来了没有。 “怎么,前辈还有要事在身吗?” 老人一声爽笑, “都一把老骨头了,哪有什么要事,不过这终不是什么久留之善地,老蛇既然会来这里,便证明这里必有古怪。” 有什么古怪萧聪倒是未有多问,因为看老人家的样子,似乎也不是专程来这里的,再说,就算有古怪也不一定会告诉他,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丑人多做怪的好。 萧聪轻轻站起,拱手作揖道: “今夜能有幸结识前辈,实乃萧聪之大幸,既然前辈要离开,晚辈也不便多留,愿您一路顺风。” “呵呵,小友多礼了,你我何必这样,还是随和一些的好。” 老人家还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报以一声大笑,挥挥手道: “走了。” 说完,几个闪掠,便消失在两茫茫夜色中。 萧聪在原地怔了半晌,喃喃道: “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低头翻开之前老人家留下来传承功法,之间扉页上写着古体的三个大字——破天式,他未有多看,因为他一向认为,好东西是一定要认真对待的,于是,他将古籍揣进了怀里,借着后半夜依旧明亮异常的月光,向回走去。 萧聪回到原处,见欧阳寻和冷筱凤还在酣睡,环视四周,却不见星流云和宇文丰都的身影,心里不禁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难道一直都没回来?可是都已经过去一两个时辰了。” 之前的篝火还在无力地苟延残喘着,他拾起几根木柴顺手扔进里面,并叫醒欧阳寻和冷筱凤,两个泥虫幽幽醒来,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的人儿,欧阳寻撑着身子晃了几瞬,便倒头又睡死了过去。 “怎么了~”冷筱风的语气里似有一千万个不愿意。 “星老大跟丰都一直都没有回来过吗?”萧聪问道,语气中有几分担忧。 半睡半醒中的冷筱凤似乎对此不以为然,如梦一般对萧聪说道: “才睡多大一会儿啊,放心吧,星流云那个贱人是不会那么轻易出事的。” “都快两个时辰了!” 萧聪提高了嗓音,虽然不是很大,但在这寂静的树林里中,显得尤为突兀。 冷筱风猛然睁大一双凤眼,瞬间来了精神,满脸尽是不可思议, “那么长时间了,那两个混蛋还没回来吗?” “我去!”萧聪在心里不禁暗骂,“和着刚才我的那些话全都对牛弹琴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冷筱凤,小凤儿眨眨眼,心想事有不妙,转身抬腿,一脚踹在身旁一如烂泥般欧阳寻的大腿上,大吼道: “笨蛋,着火啦!” 欧阳寻一屁股翻身而起,跟打了鸡血一样开始上蹿下跳,并不住大喊, “哪儿呢!哪儿呢!” 环顾四周,见并无异样,欧阳寻便霎时间如秋日里的花朵,一下子萎焉了下去,口中不住嘟囔, “姑奶奶咱不带这么玩儿的……” 欧阳寻一边吧唧着嘴,一边往回走,找了块大石头一屁股坐下,萧聪走到近前,道: “星老大和丰都还未回来,我们得去找找。” 欧阳寻先是瞠目结舌,而后微微一笑, “放心吧,他俩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事,龙伯他们也会在关键时刻出现救我们的,在幽兰谷地时不就是这样的吗,年轻人,放宽心。” 说着,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萧聪的肩膀。 冷筱凤闻声气都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奚落道: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欧阳寻面不改色,他转向萧聪, “说吧,怎么找?” “是啊,怎么找呢,这儿这么大……”萧聪以手抚额,计上心来。 半晌。 欧阳寻:“先去那边看看吧,那边有火光。” 萧聪抬头,向着欧阳寻所指的方向远远望去,见果然有熹微火光隐现,随即点点头,顺手从火堆里拿起一根燃着的木柴,率先向前走去。 天色愈加黑暗,月渐渐隐去,恐怕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转过一个山头,三人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喊杀声,有微微的能量波动荡漾到这里,三人循声而去,见不远处火光冲天,似有数万把火把熊熊而燃。 萧聪壮着胆子继续往前走,他屏住呼息,并运行龟息之术努力将自己的气息降到最低,以便能多往前走几步,并不容易被发现。 喊杀声越来越大,山谷中开始不时出现一两具尸体,横七竖八,像零落的花瓣,以各种不同的姿势躺在山谷中的小路上,使人在这寂静的山谷中不禁胆战心惊。 萧聪蹲下身来查看尸体,见所有的尸体上都生有密布的鳞甲,且大多都是被利器所伤,手法刁钻狠厉,剩下的都是被人用掌力震伤胸部,骨骼尽断,内脏俱伤,手法同样令人发指, “还没死透……” 他起身,沉吟道,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宇文丰都那把寸步不离经常抱在怀里的啸月,他早知那利器不是凡品,但他怎么也不愿相信,这些半人半蛇的怪物是宇文丰都和星流云的杰作。 他缓缓地叹了口气,找了根枯树枝在地上一番摹画后,在尸体周围摆上一颗颗灵石,为之续命。 回头看向冷筱凤和欧阳寻,前者并未花容失色,后者也未战战兢兢,两人皆神色坦然,一往如常,观其表象,仿佛之前发生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萧聪神色微怔,回过神来,他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四个人了。 “你为什么摆上这么多灵石啊,嫌他们没死透,特意送他们一程?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吧。” 冷筱凤嘟着嘴,语气刻薄地说。 “你们认为如何?” 萧聪看着两人问道。 “什么。” 萧聪从满地的尸体努了努嘴。 “八成是星流云和宇文丰都干的,两个混蛋,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冷筱凤一脸怨怒,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的怜悯之情,倒更像是一段侃侃而谈。 萧聪一瞬不瞬地看着冷筱凤,而后者却看都不看满地的尸体一眼,他自问,如此坚硬的心肠,真的属于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吗? “是啊,是啊,”欧阳寻在一旁随声附和,“两个家伙,拉完屎还得让我们来给他们擦屁股,不过还是但愿他们没事才好。” “你该不会是在给他们续命吧!” 冷筱凤一脸惊诧道,脸上的不满又加深了几分。 “怎么,有何不妥吗?”萧聪回答,声音冷冷的。 冷筱凤撅着小嘴,傲慢道: “没什么不妥啊,就是感觉太浪费了。” “我们的命是命,他们的命也是命,做人不能那么冷酷。” “冷酷!你竟然说我冷酷,萧聪,我的慈悲是留给那些心存善念的人的,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们是妖吗?他们杀人不眨眼的时候你见过吗?冷酷,你竟然说我冷酷!” 萧聪豁然回头,见火光中冷筱凤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此时已升起一片水雾,他一时无言以对,手足无措。 女人的眼泪是对男人最有效的武器之一,冷筱凤也不例外,萧聪更不例外。 此时萧聪和冷筱凤都默不作声,而星流云和宇文丰都还生死未卜,欧阳寻见气氛一时陷入僵硬,急忙打着哈哈道: “他们两个是死是活还不知道,救人要紧嘛,快走吧。“ 萧聪偷偷看了一眼冷笑凤,嗫嚅道: “那……那我们还是先去救人吧。” 说完转身低着头向前走去。 冷筱凤快走几步到萧聪身前,一把扳过萧聪的身子,用有些泛红肿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萧聪,咄咄逼人道: “萧聪,你给我听着,如果他们不死,那么星流云和宇文丰都就得死,这个世界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冷筱风说完,快步向前走去,萧聪一人站在原地怔怔出神,他为冷筱凤刚才的话百思不解,同时也为冷筱凤今晚的一反常态而感到莫名其妙,他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竟能让一个花季少女对蛇族产生如此大的仇恨。 欧阳寻蹑手蹑脚的来到萧聪身边,用手拍了一下萧聪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其实这件事情你也不能全怪她,降妖除魔,惩恶扬善,本就是修炼者以为己任的事,” “可是……” 萧聪刚想反驳,却被欧阳寻打断, “你先听我说,难道你就不奇怪,我们去冷家的时候,院内冷冷清清且未见到冷夫人吗?” 萧聪这才意识到在冷家时的确没有见到冷筱凤的母亲,他目光慢慢下移,但听得欧阳寻继续讲道: “你知道冷夫人是怎么死的吗?” 没等萧聪说话,欧阳寻便自问自答道: “在凤丫头三岁那年,冷夫人为救她被一狐妖掏心而死,为此冷筱凤他爹仅一日间就踏平了整个千狐山,我这么说,你该懂了吧。” 萧聪没有搭话,只是叹了口气,转过身静静地向前走去,他没有想到一向风风火火,宛如开心燕子般的筱凤姐姐竟有这样难以回首的往事,心里不由突然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说不出的难受。 “这些年她一定是很痛苦吧,因为我也是很痛苦的啊……刚才的那些话,她听了得多难受啊……” 第五十二章 神都余孽(上) 萧聪一边想一边向前走,双目无神,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已经越来越靠近战场了,他突然被巨大的喊杀声拽了回来,停下脚步,抬头见前方的欧阳寻和冷筱凤还在往前走,于是尽量压低声音,喊道: “别再往前走了,快回来,要被发现了。” “萧聪,我们还看不见。” 欧阳寻回过头沉声应道,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十几步之遥,交流还勉强可以进行。 “你们先退回来,我们想别的办法。” 萧聪不住招手,冷筱凤脸上虽挂着一万个不愿意,但还是被欧阳寻拉了回来。 三人再次聚在一起。 欧阳寻浓眉紧皱,叹着气问道: “怎么办,我们还不确定星流云他俩是否在其中啊。” “怕什么!上去跟他们拼了。” 冷筱凤琼鼻挺翘,在远处火光的照耀中,无暇小脸上满是戾气。 萧聪看了看了冷筱凤,再看看欧阳寻,心里一阵盘算,低声道: “往前肯定是不行了,不过我可以在这里试一试,看能不能看清那里的状况。” “你已修成武道灵瞳了!” 欧阳寻一脸的不可思议之色,他同为武修者,自然知道修炼武道灵瞳所具有的价值。 “这倒没有,只是眼力比较好而已。” 萧聪回答,同时眼眸绽放起紫光,空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显得异常神秘,片刻后萧聪眼中紫色近尽失,恢复到正常的瞳色,转头望向两人,不禁叹了口气道: “不行,看不到,我们得到山上去。” 三人也不迟疑,迅速向山壁攀登,毕竟人命关天,怠慢不得。 借着远处的火光,三人勉强可以看见山脚下的情况,但越往上越难以前进,这里古木参天,将远处的火光生生隔离在郁郁葱葱的树冠之外,只有极其稀疏的光点可以透射进来。 萧聪目力惊人,并且拥有强大的灵识,还勉强可以看清脚下的情况,但冷筱凤和欧阳寻可就难过了,他们虽然也有超出一般修者的灵识,但毕竟还是肉眼凡胎,只能感受到高大树木的位置,对于脚下的石头之类的,根本觉察不到,所以才走了一段路,两人就已摔了几个跟头。 “喂,小聪,够高了吧!” 冷筱凤气急败坏,一路上的磕磕绊绊几近让她抓狂,此时的她脸上满是泥土,更别提身上了,幸亏不是白天,倘若是看见自己现在这幅模样,真不知道她会是何等歇斯底里。 萧聪一脸无奈,这虽还未到他想要的高度,但当下也不好说什么,谁让这馊主意是他自己出的呢。 “我试试吧。” 纵身一跃,萧聪跳到一棵古木的旁支上,然后手脚并用,迅速攀爬,一直爬到树冠,下边的两人直接看傻了眼,冷筱凤轻声道: “在夜里还能爬这么快,这家伙属猴的吧!” 树冠顶部,萧聪在一树杈上稳住身形,眼眸再次泛起紫光,远处火光冲天,这次他这个偷窥者可算是看清了之中的情形,那场面,惊得他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只见远处的蛇人足有千百之众,密密麻麻,持兵而立,他们各色的鳞片在火光中闪闪发亮,让人看着感觉头皮不禁一阵发紧, “这他仙人的是什么阵仗!” 再仔细看,只见中间还有一片不大的空地,千记蛇人似乎总也侵进不得,只能在外面叫嚣,空地中有两个人。 他定睛一看,发现这两人竟真的是星流云和宇文丰都,这还不算,他将真气运行到极致,用力催动灵眸,星流云和宇文丰都的姿态神情一时间尽显其中,宇文丰都抱剑而立,表情无悲无喜,在众多蛇人的衬托下,不知比平时酷了多少倍,而星流云索性躺在了地上,翘着二郎腿,姿态轻浮,神色怡然,似乎还有几分戏虐。 他当场差点被气得背过气儿去,这俩家伙,他们三个为了两人的安危,不惜大费周折,跑到这半山腰上来,他们两个却悠然自得地呆在那儿,看上去还挺享受! 不时,萧聪面色恢复平静,看到两人安然无恙,也就放了心,随即飞身下树, “看到了吗?他们两个怎么样?” 才刚下来,欧阳寻便一脸焦急地询问道,冷筱凤在一旁抱胸而立,扭头望向这里,显然对情况也有点好奇。 “放心吧,他们没事,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不妨在这里再补个回笼觉。” 冷筱凤:“天都快亮了,还睡什么睡,他们两个怎么办?” 萧聪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道: “唉,就算我们想救他们,现在怕是也无能为力啊。” 冷筱凤柳眉轻竖,道: “到底什么情况!” “前方蛇人数以千计,依靠我们三个,若贸然前去,无疑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呀。” 欧阳寻闻言大惊失色, “那他们岂不是死定了!” 冷筱凤先是微微一惊,而后面色又归于平静,她看了看萧聪,声音相当自然, “放心吧,那俩混蛋绝对没事儿,不然这家伙才没那么平静呢。” 萧聪讪讪一笑,抓住时机赶紧拍马屁, “筱凤姐姐果然冰雪聪明,他们俩不知用了什么法宝,将一干蛇人全部拒于一定距离之外,蛇人虽持兵嚣张至极,但对他们暂时还无可奈何。” “承蒙夸奖,实不敢当。” “这里的蛇人那么多,难怪老蛇会来到这里,那话叫什么来着?叫物以类聚,蛇以群分嘛,说不定那老蛇想着自己年事已高,来此地欲寻个媳妇传宗接代也说不定呢!” 才刚放下心来,欧阳寻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恶俗兴趣,便再次展露无遗。 冷萧风皮笑肉不笑,揶揄道: “是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连老蛇都知道娶妻生子这种大事,阿寻哥哥你可要抓紧了。” 欧阳寻一副醍醐灌顶发人深省之色, “筱凤妹妹说的是呀,想必星流云也和我一样,深知此等大事,你俩本就是一对璧人,还是赶紧找个时间把事儿办了吧,正所谓早成亲早生子嘛!” “欧阳寻……” 萧聪清楚地听到了冷筱凤磨牙的声音。 冷筱凤的小尾巴也敢踩,这欧阳寻,倒还真是任性。 对于冷筱凤的愤怒,欧阳寻装看不见,依然是一脸的谄媚之色,好像他真的在为冷筱凤着想似的, “凤妹妹你不用害羞,早晚的事嘛,这里也没外人,怕啥。” 冷筱凤的小手也开始向她腰间的长鞭移,而欧阳寻却浑然不觉,依旧在跟个娘们似的喋喋不休, “……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再说,为了爱情嘛,那首歌怎么唱来着……” “小心!” 萧聪话音刚落,冷筱凤打出的鞭影自眼前一闪而过,幸亏萧聪提醒的及时,欧阳寻才险险躲过了这出其不意的凌厉一击。 第五十三章 神都余孽(中) 欧阳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脸上也失了些血色,他战战兢兢地陪笑道: “凤妹妹,不用这样吧,我们这只是交流一下婚姻心得嘛,各抒己见,互利双赢,再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欧阳寻正说着,只见冷筱凤一个闪跃,玉腿蹬树,借着反力向欧阳寻笔直射去,手里的长鞭打出一连串漂亮的鞭花,在空中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萧聪现在是打心眼儿里佩服欧阳寻,都将冷萧风惹到这份上了,还敢在她的邪火上浇油一把,看着样子,分明是就是故意找事儿! 冷筱凤虽身法迅速,但欧阳寻也不赖,他先向右横移一步,闪过了冷筱凤的长鞭,然后迅速蹲身蓄力,飞身一跃,跃到一棵古木的树干上来。 与此同时,萧聪开始行动,现在看来,冷筱凤的强势,不但体现在口无遮拦,这小丫头手中的鞭子似乎也从来不长眼睛,萧聪还真怕欧阳寻一不留神再被冷筱凤抽出个好歹来,以致恼羞成怒,那后果便难收拾了。 萧聪此时也管不得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了,他毫不犹豫迅速出手,闪身一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后面抱住冷筱凤,进而用手捂住力冷筱凤的嘴,这丫头嘴上一向没有个把门的,而且想起一出是一出,要真闹出什么动静,让对面的蛇人发现,那他们三个估计都得英年早逝! 感觉自己被抱住动弹不得,筱凤儿拼命挣扎,但萧聪从小练就的这一身把子的力气,哪是她一个小姑娘能挣脱开来的,无奈之下,只能呜呜作响。 萧聪凑到冷筱凤的耳边,沉声厉喝道: “你消停会儿,一旦将那些蛇人惊动,我们三个都得完蛋!” 冷筱凤停止挣扎,鼻息急促,两只水灵灵的眼睛瞪得跟龙眼似的,对着萧聪眨了眨,大概是示意自己妥协了,又向下看了看萧聪紧捂着她嘴巴的手,示意萧聪先将手松开,萧聪没有松手,而是接着说道: “你先别胡来,我给你讲一些关于青蛇的故事。” 冷筱凤眼中终于有了别样的光彩,虽然火气未得全消,但看上去倒真不像是装的,随即又眨了眨眼睛,并试着点了点头。 萧聪这才把手松开,只是这边刚把手松开,下一刻便被冷筱风抽了一记,这一鞭虽未用力,但角度刁钻,明显是冲着萧聪跟欧阳寻两个人来的,长鞭掠过,萧聪和欧阳寻皆是一阵呲牙咧嘴,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这算是对你俩的惩罚!说吧。” 冷筱凤撅着小嘴,但眉宇间却尽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和满足之色,她动作优雅的将长鞭收起,那意境,当真是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先贤曾说,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面对冷筱凤这样的小女子,萧聪只有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份儿, “算了,就这样了,谁让他是个丫头嘞!”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将老人对他讲的故事做适当删减之后,对两人又讲了一遍,青蛇与天笃之间的交情定是要被删去的,但夸大了青蛇在东胜仙都的威武和功绩,听得冷筱凤一愣一愣的,满眼尽是小星星。 天空渐渐由深黑色变为深灰色,眼看就快要天亮了,三人的讨论似乎还没停止的意思,在此期间,萧聪又爬上了树顶观望过几次,见蛇人大军似乎与星流云二人成了不死不休的状态,依然在远处严阵以待,只是没有了先前的嘈杂与喊杀,此番情景让萧聪感到束手无措,在千数蛇人的众目睽睽之下想把星流云和宇文丰都这两个大活人带走,凭他们这点手段,根本没有可能! 此时三人也只剩下祈祷天笃他们快点回来的份儿了,但三人也不闲着,天花乱坠,唾沫横飞,海外奇谈,高谈阔论,那当真是层出不穷,创意无限,尤其是冷筱凤,可算是让萧聪开了眼,荤的素的张口就来,这可不是哪个丫头都能有的。 话题不知不觉又被扯到了落云山脉的蛇族大军上。 “你说这落云山脉为啥有那么多蛇人,这该不会是青蛇的老巢吧?” 冷筱凤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这半个时辰来,她可谓是畅所欲言。 欧阳寻竖着拇指,马屁道: “言之有理啊,凤妹妹,哥心里是越来越钦佩你的聪明才智了。” 萧聪被这和谐而略带滑稽的气氛所感染,他面带微笑道: “这种猜测的确很有道理,要不老蛇大费周折来这里干嘛!若这里真的是老蛇的老窝……” 萧聪心里陡然生出几分寒意,笑容渐渐僵硬,心思百转, “那……岂不就是天都遗党的蛇皇一族吗!完了,这梁子结大了……” 见萧聪面色忽然陷入僵硬,冷筱凤干脆地向萧聪头上敲了一记,问道: “喂,你怎么了?” “没,没,没什么。” “该怎么办呀?” 萧聪心里暗自思忖, “若真是蛇皇一族,这附近要是没有一两个高手,那纯粹是蒙人的!可他们为何不擒下星流云和宇文丰都呢?” “筱凤姐姐,星老大他们用的是什么方法保护自己的?” 萧聪转过头来轻声问道。 冷筱凤纤纤小手托起下巴,显出一副思索之色,青葱细指分外有节奏地敲击着残留着几分婴儿肥的美腮,带着几分小家碧玉的可爱,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他们用的应该是灵兽守护吧。” “什么是灵兽守护,说来听听。” 虽然嘴上这般说,但萧聪心里已经猜到了大概,听字面意思,肯定是跟四大神兽脱不了关系了。 “这个我知道,我来给你解释吧。” 欧阳寻咧着大嘴,傻笑道: “所谓灵兽守护,那便是让灵兽在其身上留下特殊印记,或是身上佩戴灵兽的信物,必要时便可守护己身,反正保命是没有问题的。” “那会沾染灵兽的气息吗?” 萧聪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微笑着以求表现自然。 “当然会!像星流云和宇文丰都那种级别的灵兽守护,还会伴随异相呢!” “咕咚!” 萧聪忍不住咽下了一口唾沫, “果然不出所料,丫的,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啊,他们故意留着星流云和宇文丰都的,目的是请君入瓮,四大灵兽才是他们真正猎杀对象!那我们现在岂不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不行,决不能坐以待毙。” 事态的严重性已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他一向不能忍受任人宰割的被动,此时表面看虽然已是无计可施,但他还是想争取一下,正所谓宁愿站着死不能跪着生,更何况现在现在的他们无论站着还是跪着,对面都不会放过他们。 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鱼死之前还得扑腾几下呢! 第五十四章 神都余孽(下) 天已微微放亮,绞尽脑汁的萧聪开始有些头疼,也是,那种级别的争斗,根本就不是他们这种小菜鸟所能左右的,质的差距无法跨越,就算他想破头颅也肯定想不出个所以然。 “你俩身上也有灵兽守护吗?”萧聪皱眉问道。 “有啊。” 欧阳寻和冷筱凤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那你们此时能不能与前辈们沟通?” 冷筱凤歪头想了想,摇头回道: “不知道,没试过。” “那你们试一试。” 萧聪满眼希冀,目视着两人,像一名乞丐注视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冷筱凤和欧阳寻开始尝试使用灵兽守护来与四头古兽沟通,但他们俩抓耳挠腮,想了半天,终究是无从下手。 见到此景,萧聪又开始琢磨, “怎么办呢?总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这儿吧,自己先逃……我萧聪能做那种人吗!” 闭目存思埋头苦想,既想保全性命,又想顾及朋友信义,俗话说的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者也,但那样做又实在是不甘…… “反正不能死在这儿!” 他像下了某个决心般在心里道, “我们走动走动,总比呆在这儿等死强,再说,这也不算逃吧。” 他猛地站起身子,似在悄然无声间为自己打了一剂鸡血。 “走!” “去哪儿?” “反正不能呆在这儿。” 萧聪迈开步子向山下飞奔而去。 此时已是黎明时分,树林中虽然依旧有些灰暗,但却可以看清脚下的状况,所以三人跑起来毫不费力。 三条人影自林中向下飞驰而去,其速度让人咋舌,他们有时似猎豹狂奔,有时像猿鞣巧跃,林中鸟兽众多,大多数都被惊得奔逃或飞散,只有几头古兽依旧神态自若,丝毫没有恐惧的表现。 在萧聪的带领下,三人没有直接成直线飞奔下山,而是沿斜线向山谷外跑,足足半个时辰,速度丝毫不减,很明显是动用了真气加持。 萧聪一边跑一边想,他认为有必要找一个满是岩石的地方,因为在丛林中必然是蛇虫的藏匿所在,三人的行踪很容易被对方掌控,万一等会儿两方打起来,即使不能够帮上忙,也不能拖后腿,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藏匿地点不能离战场太远,万一最后四大神兽和蛇皇一族斗个两败俱伤,他们可以出来敲一杠子,没准还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哩。 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死马当活医吧。 出谷地后两人在萧聪的带领下,直奔昨日四兽与老蛇大战的场地,因为那里的植被已被巨大的能量风暴所摧毁,现在应该是一片狼藉,且四野无障。 三人跑得如箭一般飞快,在曙光破晓的地平线上似三道被笔画出的线,他们追逐着飞退的黑暗,而逃避及来的光明,直到进入战场的中心,才生生止步。 昨日飞沙走石,黄沙满天,能量风暴在这片场地中肆意纵横,致使山峰崩碎河水逆流,不知道其他两人是否也能感受到那一战是如何的惊世骇俗,令人心潮澎湃,令人热血沸腾。 这方圆近百里的场地,比预料中还要萧条和破败,对萧聪来说,算是出乎意料的惊喜。 不约而同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俯仰之间,上气不接下气,萧聪亦在此之列,从表面看,他与两人并无差异,也都是面红耳赤,懒懒地瘫坐在地上, “哎,不行了,不行了,肉身,肉身太差了。” 萧聪努力使自己平静,如此感慨道。 冷筱凤摆摆手, “快喘不……喘不……上气来了……” 她突然笑起来, “你…你已经很好了,你看……你看那家伙。” 萧聪顺着那个冷筱凤的手指,向一旁看去,只见欧阳寻此时正以一个极端恐怖的姿势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肚皮一起一伏,呼吸艰难,频率缓慢,表情及肢体动作夸张,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正在生气的癞蛤蟆。 “啊~”欧阳寻阖着眼仰面朝天,大叹,“这是要死的节奏啊——” 时间在越加明亮的阳光中缓缓流逝,三人呼吸渐渐变得平缓,最后归于如常。 环视四周,几乎没有视线阻碍,这里的山峰早已在昨日的大战中被夷为平地,此时正呈现出一种非常原始的荒败之景。 “把你们身上镶有灵石的器物都拿出来!” 萧聪故作凶狠之色,学着星流云那副地痞流氓的模样,小小地调节了下气氛。 冷筱凤佯装惧态,紧抱双臂,配合着萧聪念念有词道: “干嘛!打劫啊,你小小年纪怎么不学点好!” “小聪,你是想劫财还是劫色,这两样我可都没有啊。”欧阳寻一脸衰相道。 “扑哧——” 萧聪不禁笑出声来,脸上的狠厉之色随之荡然无存,而冷筱凤却是恶狠狠的刮了欧阳寻一眼,猛的甩过头去。 欧阳寻和冷筱凤地将身上的家伙什儿全抖落出来,摊在地上,萧聪皱皱眉头,东西虽多,但品质稍微次了点,远远不够他布阵之需。 萧聪不喜欢装饰,小凤儿不爱打扮,幸亏有个家底殷实的欧阳寻,这丫的竟说带这些东西累的慌,可不是之前在幽兰谷地时那副财大气粗的模样了,最后无奈之下,三人只好将各自的通灵武器放在了地上,萧聪蹲下身,一边捡拾物件,一边摇头轻叹, “唉,想不到四大家族的人有天也会落到这步田地呀。” 冷筱凤满脸春光灿烂,异常可人,笑道: “其实换个角度想,这其实是件好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物到用时方恨少,回头方悔寻觅吃迟嘛!” 欧阳寻随声附和: “吃一堑长一智。” 冷筱凤:“对头!” 萧聪莞尔一笑,他实在理解不了冷筱凤这狗屁不通的道理,他其实很想说——“等你有命回去再做准备吧。”但想了想,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一番布置后,三名少年并肩站在战场中央,萧聪将古剑插在地上,用一把匕首刺破指尖,将鲜血滴在剑锋处,然后以真气作为灵隐,在空气中划出一系列的符号,触发并启动法阵,三人的身影缓缓消失在了战场中。 无尽头的等待最是煎熬,三名少年盘坐在法阵中一动不动,用别人的眼光看他们已不在战场,但用他们的眼光看,他们依然在法阵中央,附近的景物依然看得真切,周围的声音也听得清清楚楚,这自然是拜萧家打磨数万年之久的匿影藏息阵所赐。 之前有两名蛇兵到此,一番寻觅之后无果而归,冷筱凤和欧阳寻甚是疑惑,在冷筱风不厌其烦的追问下,萧聪终于将他们已被盯上的实况说了出来,俩人听罢骇然不已,在佩服萧聪的同时,却异想天开,欲要潜入蛇人包围助星流云二人一臂之力,萧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连恐带吓才将为首的冷筱凤安抚下来,直到现在,这俩货还是屏气凝神,一动不动,一副风声鹤唳箭在弦上的紧张之态。 两名蛇兵旋回,冷筱凤和欧阳寻被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萧聪看着他俩,表情平静而又自然,待蛇兵离开,对两人道: “你俩不用这么紧张,只要我们没有太大动静,他们发现不了我们。” 冷筱凤眨着漂亮的凤眼小声问道: “你确定?” “当然,我萧家人自己的保命法阵岂是浪得虚名?” “你不早说!” 冷筱凤长舒一口气,伸伸胳膊,扭扭脖子,埋怨道: “害得我脖子都僵了。” 欧阳寻直接将身体往后一仰,躺在了地上, “小聪,我躺着应该没事吧。” 萧聪白了欧阳寻一眼,笑骂道: “你这家伙,怎么浑身都是戏呢!” “小聪,不如我们来聊聊天吧,一起谈谈人生大事!” 欧阳寻答非所问,竟来了这么一句,老虎不在家,猴子称王八,星流云不在,终于轮到他在这儿得瑟了。 “我觉得你应该睡一会儿。” “那不行,一会儿万一有强者来了,我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就算做了鬼我也得知道我该报复谁嘛。”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闭上你的乌鸦嘴!”冷筱凤转脸就是一句臭骂。 欧阳寻歪着脑袋想了想,纳闷道: “不对啊,凤妹妹,到底是狗嘴还是乌鸦嘴?” “蠢货!” 冷筱凤恨恨地骂了一声,随即别过脸去,不再理会欧阳寻。 第五十五章 必季(上) 时间如沙漏里的沙子一般流逝着,四周一片寂静,三名少年几乎可以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时已至中午,却依然不见四头古兽的踪影。 烈日当空,炽热如流水般倾泻而下,使人如临火焰之旁,真心渴望找一阴凉之处来躲避这场灾难,置身于法阵中的三名少年,虽未觉酷热,但寂然枯燥,如万蚁噬骨,身体酥酥麻麻,思维浑浑噩噩,总想但却找不到什么事来做。 愚蠢的人在灾难前总是几欲崩溃,而聪明人总喜欢寻找灾难背后的另一种生机。 萧聪盘起腿来开始冥想,冷筱凤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本小册子,正端着认认真真地研读,欧阳寻躺在地上,见萧聪和冷筱凤皆不再躁动,于是也慢慢地静下心来,索性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便闻鼾声渐起,可见这家伙的心当真是大! 不知过了多久,萧聪猛然间醒来,长时间的冥想,让此时的他倍感轻松,他之所以醒过来,是因为他感受到了四头古兽的气机, “他们回来了……” 冷笑凤闻声转首,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萧聪,萧聪望向远方,她也望向远方。 期盼已久的时刻终于到来,四头古兽能否顺利解除星流云和宇文丰都的危机,虽然还是未知数,毕竟他们与蛇皇一族之间的陈年旧恨还未得了结,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多少在心里还算是一种慰藉。 冷筱凤望着四头古兽远去,慢慢收回目光,然后一脚踹向还在酣睡的欧阳寻,当真没吝啬力气, 欧阳寻一哆嗦,迷迷糊糊道: “干嘛~” “走,我们跟上去!” 冷筱凤起身欲出法阵,被萧聪一把抓住,她疑惑地看着一脸凝重的萧聪,欧阳寻亦是满脸不解, “走啊,你干嘛拉我!” 萧聪盘坐在地上,手一用力便让冷筱凤老老实实地蹲了下来。 “相信我,现在还不是出去的时候。” “为什么?你没有看到他们都已经回来了吗,我们该去助他们一臂之力才是啊。” 冷筱凤甩开萧聪的手,欧阳寻站起身来,然后又蹲下,哀叹一声, “唉,他们那种级别的战斗,哪是我们可以参与的,省省吧,不添乱就算是帮大忙了。” 冷筱凤看着萧聪的脸,轻声道: “那我们岂不是什么用处都没有了。” 语气中尽是失落,她慢慢低下头来,长叹一口气,顺手将脚边的一块石子丢出好远好远,恨然道: “我们还能干什么呀!” 萧聪定定道: “等!” 冷筱凤低着头,心不在焉轻声细语, “等什么。” “等他们大战进入白热化,我们好出去捡漏!” 欧阳寻傻笑,露出两排大白牙,活像一个白痴,但他这句话确实说中了萧聪的心思,萧聪扭头看了欧阳寻一眼,欧阳寻并不闪躲,依然是一副白痴相,萧聪心中不免疑惑,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歪打正着,还是在装疯卖傻。 山谷中。 在千众蛇兵的众目睽睽之下,四大古兽缓缓降落,罡风阵阵,吹起漫天黄沙,强大的气息如浪涛般打来,最前边一些修为尚低的蛇兵被逼得倒退而去,靠在两侧的石壁上,修为好一点的蛇兵看上去也有些力不从心,亦是逼得步步后退。 “哈哈,” 远处传来一阵尖利的笑声,如森森鬼哭从九幽地府传出,一道身影,自远方飞来,黑袍猎猎作响,身材魁梧高大,看样子八丈有余,他翩然落地,展现在人前的面容,甚是苍白,却也极是俊美,甚至有些妖异。 “稀客啊,这荒山野岭竟有神兽驾到,有失远迎,还望见谅哦。” 细指拈花,笑里藏刀,再怎么恭维也未能掩饰来者心中的敌意。 坤悦轻声冷笑,眼中尽是鄙夷之色, “哟呵,想不到啊,十余万年过去了,你这公不公,母不母的东西竟还活着。” 听这口气自然也是老相识了。 “托各位的福,我才得以苟活到现在,但几位与蛇族的恩怨,唉,今天要如何才算好收场呢?” “必罗已伏,必季,我劝你还是莫要嚣张的好。” 天笃龙首挺立,不怒而威,他语气平缓,其中似乎蕴有一种不容反抗的霸道,无处不彰显着那份王者的威仪。 “哎哟喂,我的小心肝儿来,您当真把我给吓坏了呢,有您在,我哪有嚣张的份儿啊。” 转而声音骤然变冷, “但你若让我蛇皇一族屈服,得问问他们愿不愿意。” 话毕,莲花指轻摆,优雅转身,指向身后的众多蛇兵,此时不知从哪儿冒出几个发须花白的老者,正立于必季身后,看着天笃,一脸怒意。 “我等前来并无它意,只为寻得前日寄留在此的小辈,望各位长老明我心意,将他们交付与我,天笃在此先行谢过。” 天笃低首,以示叩拜,语气中明显多了几分服软的意思,但这些话应该明对着必季说的,而是对着他身后的长老们。 必季身后的一位长老向前踏出一步,看他模样老态龙钟,且有些风烛残年之意,想必在族中地位不低, “龙族后辈,必罗之事是为天意,吾等在此不予追究,但你为何放任你的晚辈来伤我族人!此事你今日必要给我族一个交代。” 天笃面露难堪之色,无奈道: “长老,无知宵小实在不知这里是蛇皇族后,以致犯下如此大错,晚辈在这里向长老赔个不是,还望着长老海涵,姑且饶恕他们。” “饶恕?你晚辈的命是命,难道我族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那长老的意思是……” “欠债还钱,血债血偿!” 简简单单几个字,欲将老人心中的恨意尽数泄出,必季在一旁拈花而立,笑得花枝乱颤,天笃见无商量的余地,缓缓收回目光。 “老东西,你这是借题发挥,恩将仇报!好歹昨日我们在此还救了必罗一命,你就这么报答我们?” “师妹,长老面前,不可造次!” 天笃转首浅斥道。 “必罗曾回来过?我等怎么不知!” 蛇族长老目露精光,须发无风自动,他的双目在一瞬间睁得老大,此时正惊讶地望者四头古兽。 “少在这儿妖言惑众,今日连你们一起拿下,上!” 必季目色阴鹫,大声呵斥,拈花指轻甩,飞身而起,带着几十名蛇族强者,卷挟着漫天罡气,向天笃这边杀来。 电光火石之间,天笃一记神龙甩尾,将几个蛇族强者击打在石壁上,因并未起杀心,所以力道只是将他们抽晕了过去,而必季和剩下的蛇人却躲过一击,继续向这边杀来。 这时,坤悦飞出,双翅一展,扇起阵阵狂风,又有蛇族强者力有不逮,被扇飞在了石壁上,不省人事。 狂风还未停息,玄熵一跃而起,以硕大的头颅遥指天空,这一击本是针对必季而发的,但必季的身法即使在空中也是出奇的诡异和灵便,玄熵刚到近前,他便闪身侧过,但他身后的几个蛇族强者却被顶上了天空。 玄熵脚蹬石壁,踏人而归,又有几个飞在空中的蛇族强者,还来得及发出惨叫便被他踹进大地母亲的怀抱。 必季与剩下的几名蛇族强者已杀到近前,罡风阵阵,吹得天笃长长的龙须缓缓飘动,四头古兽表现得从容淡定,只见天笃阔口獠牙一张,一阵宏大的龙啸莫名从蛇族强者耳畔响起,时间仿佛发生了短暂的停顿,接着这些蛇族强者便如下饺子般一个个落向地面,双目紧闭,瞬间昏厥。 第五十六章 必季(下) 必季在声波中稳住身形,扭曲的空间里,他的身体似乎也发生了些许扭曲。 余音未息,必季双手在空中画着诡异的符号,接着便有成千上万根钢针在空中莫名浮现,并以极快的速度向云龙这边射来,密密麻麻,无声无息,可谓阴毒之至。 坤悦对此不以为然, “哼!还是老一套!” 凤凰展翅,空中升起一阵涅盘之火,熊熊烈焰,周围的山壁已开始融化,钢针没入其中,迅速化为铁水,但此时火焰中竟有红烟升起。 “哟,长本事了,竟能以毒液凝针。” 世间万物,除非极致天宝,否则都会在这可怕的涅盘之火中化为灰烬,必季的小把戏显然在此之列。 红色烟雾越加凝重,渐渐向天笃这边飘来,必季并未做出任何反驳,嘴角渐渐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笑。 天笃双目微眯,龙须无风自动,两根壮硕的龙角遥指天空,显出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仪之态,他声音很轻地开口说道, “加大火力,这雾有问题。” 坤悦身在空中,眼神从天笃身上收回,重新锁定红色烟雾,凤目骤缩,金色的瞳仁中似有烈焰升腾,她的身影渐渐虚化,紧接着是一道火凰从坤悦身体里冲出,携卷着漫天红焰与红色烟雾融为一体,空间中噼里啪啦声响成一片,地面上被划出一道宽足有十丈余的沟壑,两壁山石也被在无声无息中消失了几丈的厚度。 红焰渐渐平息,周围一片焦黑,方圆百里的草木尽数枯败,既无飞鸟亦无走兽,只有千众蛇人与四头古兽遥相对峙。 必季嘴角的嘲笑渐渐凝固、消失,直至再现一贯的阴鹫之色,他修长细指缓缓伸直,扭捏着身子拍了拍手道: “呵呵,姐姐果然好手段,真是让人佩服。” 阴阳怪气,语气中尽是毫不掩饰的阴寒和森然。 坤悦飞回,傲然而立,她摆动身上的凤羽,奚落道: “过奖了,倒是你啊,跟你哥哥必昆比起来,要是只有这点本事,那可差远了!” 又是一阵刺耳的娇嗔响起, “哎呦,哥哥天资绝世,功参造化,我自然难以望其项背,但姐姐若是这么说,那我今天还真得献丑一次了,还望姐姐不吝赐教哦。” “把你的歪门邪道都使出来吧!”坤悦即言浅叱。 必季眼神迷离,又是一阵扭捏, “那姐姐可要小心了哦。” 空中莫名出现了纷纷飞花,漫天飞舞,看起来唯美而又浪漫,必季立于其中,竟也透露出一股子别样的美感,他如绝世佳人般顾盼生姿,翩翩起舞,空中飞花伴随他柔美的腰肢开始飞旋,并向周围蔓延开去。 飞花红艳,如泣如血,望之心醉而又莫名心悸。 坤悦驻足远眺,身体虽一动不动,但身体表面却有粉焰烈烈升腾,空间在其周身发生轻微的扭曲,近处的山壁继续融化,其他三头古兽心照不宣地向后退出了几十丈。 但听得玄熵轻声轻语道: “看来师姐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 天笃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坤悦在前方叫阵道: “其他人给我听着,这是我与必季之间的较量,无关人等都给我躲得远远儿的,别怪姑奶奶没提醒过你们!” 银髯长老大手一挥,与千众蛇人如一股青黑色的洪流般向后退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早已不是先前关于星流云和宇文丰都的那点破事儿了。 山谷中间腾出一大片已被火焰灼烧过的焦黑的土地,必季与坤悦正立于其中,无尽红花在其身旁纷纷扬扬,仿佛一下子将时空带回到了春天,在这纷扬的唯美和浪漫里,在场的又有几人可识破其中的杀机和玄机? 以不变应万变。 坤悦立于其中,一动不动,凤体表面的腾腾烈焰,将近身的花瓣尽数灼成灰烬,红色的烟雾又开始弥漫开来。 天笃目色深邃,望着半空说道: “这花瓣有问题。” 黄狴不解, “怎么了?” “看似飞花,实为法阵。”天笃语气轻缓,一字一顿道,“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应该是蛇皇一族的守山之战,渗杀!” 黄狴若有所思,呢喃道: “将毒液化于空气,凝成劲气,专破人防御的渗杀……” “没错,”天笃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凝重,“这必季倒也不失为一个人才,竟能不依靠毒池的力量,自我演化,以能量凝聚成的飞花为载体,加持剧毒,又以法阵相辅,好是好,不过就是太阴毒了些。” “那师姐可有胜算?” 天笃嘴角泛出一丝神秘的微笑,静视前方道: “这个倒是不用太过担心,凭他俩在修为上的差距,就算有杀阵辅助,必季的胜算也不大,但是这涅磐之焰的力量,必季可欺身不得。” 战场中。 必季款款舞步依在继续,飞花漫成风暴,又有红色毒雾氤氲而出,中心战场美如仙境,仔细看,红色毒雾中似有一条条丝缕,正在如箭般来回穿梭,而这众矢之地的所指,便是位于中心的坤悦。 一声凤鸣,突兀响起,坤悦双翅一阵,火羽瞬时漫天纷飞,穿梭于红色毒雾中,咻咻声不绝于耳,红色毒雾随之变得千疮百孔,因为这不是普通的火之箭矢,它们由坤悦的本源之力幻化而成,威力自然不可小觑。 “既然你想玩儿,那姑奶奶就陪你玩玩!” “焰羽焚天!” 火之箭矢所过之处,飞花瞬间湮灭,红色毒雾也如冰雪般融化,战场又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剩下的飞花鲜艳欲滴依旧,快速凝聚成一条千丈巨蟒,它摇头甩尾,吞吐蛇信,分外狰狞。 坤悦轻语: “法相吗?哼!跟姑奶奶玩这套!” 火之箭矢放慢速度,不再胡乱穿梭,他们转换角度遥指巨蟒,一边飞一边幻化为一只只巴掌大的火凤,扑闪着翅膀,远远看上去活像一群赤红色的蝙蝠。 巨蟒法相使出一记神龙摆尾,粗大的尾巴以横扫千军之势抽来,竟将一部分火凤抽飞,巨蟒张开大口,青色毒箭飞出,空中火凤被片片击碎。 “有点儿意思。”天笃苍颜含笑,再次沉默。 余下火凤继续冲向巨蟒法相,巨蟒扭动粗大的身体,尾巴四处乱抽,但还是有很多火凤冲进了它的身体,巨蟒目呲欲裂,面向愈显狰狞,在片刻的僵持之后,忽然倒地,而后身体不住痉挛,最后轰然爆碎。 远处必季的舞蹈戛然而止,前胸一倾,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脸色愈加苍白,看样子,应该是在这一回合中吃了点儿小亏,反观坤悦,昂首挺胸,傲然而立,气色如常。 “怎么样,小虫,接下来你还想怎么玩儿。” 必季再现妩媚之态,他以拈花细指极细腻地将嘴角的血迹抹入嘴里,舌头舔舐*食指,似乎颇有口感,娇嗔愈甚, “哎哟,姐姐,你急什么啊,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第五十七章 重聚(上) 天空中莫名飘起红色的飞雪,气温跟着骤降,方圆千里本已打蔫儿的树木尽数枯萎,以致最后片片化为飞粉,粉末与飞雪共同纷飞,充斥这片天地,让人感到一片迷茫与荒芜。 “哈哈哈!” 必季的高声尖笑于四野响起,这声音如来自于九幽地府般让人不禁汗毛倒立毛骨悚然,战场中似是刮起了沙尘暴一般变成一片昏黄,让人睁不开眼,能量凝成一道道剑锋,在这昏黄的天地中肆意纵横,带着一声声尖啸,意欲绞碎这片天地。 “这是……” 天笃神色凝重地望着眼前的一幕,一丝怒气逐渐升上眉宇,周围山石瞬间崩碎,他大骂道: “必季这个小人!” 玄熵咬牙切齿, “原来他们早就已经布下了杀阵,只等我们到来,然后瓮中捉鳖!” “不止于此,他们还布下了一个巨大的敛灵阵,故意引师姐出手,利用师姐发动的能量攻击来触发敛灵阵,进而运转真正的守族大阵!”黄狴补充道。 天笃面色复杂,幽幽一叹, “看来师妹这次是凶多吉少啊。” 玄熵急切道:“师兄,我等也出手吧!” 天笃缓缓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 “不可,方圆百里的灵气和能量尽聚于此,现在还不知道蛇族那边的守族大阵是什么,如果我等贸然行动,怕是会对师妹不利,” “萧家小子在哪?”天笃沉吟片刻,问道。 玄熵环顾四周, “咦,竟然把他们几个给忘了,那三个小家伙,自打我们回来之后倒还真没见到哩。” 黄狴微微一笑: “应该是躲起来了,倘若不是这样,以冷家小妮子的脾气,恐怕早已不可开交。” 天笃点点头,龙目深邃,声音沉沉道: “这三个小家伙……” 黄狴面露疑惑,轻声道: “回来时我曾仔细搜寻,但并未寻到三个孩子的气息。” 也许真的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跟宇文家主一样严谨和冷静。 天笃脸上泛起的笑容越来越深,有一种异样的神秘和得意在他脸上浮现,想必此时心中应该已有了主意, “这个萧家小子,当真不是盏省油的灯……” 三头古兽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在昨日四头古兽与必坤大战的空地中,萧聪四人依然在等待,突然,萧聪睁开眼睛,扪心自问, “为什么会这样?” 感觉中,法阵的灵气正在被疯狂掠夺,不出意外的话,只需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们便会再次暴露无疑,但同样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已经有很长时间未有蛇人经过了。 他叫醒正在酣睡的冷筱凤和欧阳寻, “快走,我们的法阵要失效了!” 欧阳寻迷迷糊糊道: “去哪儿?” “到岩壁上去!”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蛇类依靠身下的吸盘可以在崖壁上自由爬行,而人类却不可以,所以说藏在崖壁上绝对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虽然这样一来,空中的强者会轻而易举的发现他们,但很遗憾的是,蛇皇一族派出的士兵,可从来都是不会飞的。 三人又是一阵玩命的奔驰,不多时,便来到了一片崖壁上。 贴身站在窄峭的岩石上,环视下方的森林,不禁大吃一惊,他们看到的这一片森林,已经不是一天前的自然风貌,入眼尽是苍凉,木屑与枯叶在空中不断的盘旋纷飞,时间仿佛眨眼间便越过了秋天进入到冬季。 “这……这是怎么了?”冷筱凤张着小嘴儿,艰难地从喉咙里扯出简单几字。 欧阳寻亦是瞠目结舌, “这,这,这也太疯狂了吧!” 两人同时将目光移向萧聪,此时可能他们一致认为这个从天道轩走出来的萧家人可能会给他们一个准确的答案。 萧聪目光与两人的目光对视良久,摇摇头,面露苦色, “别看我,这场面我也没见过,不过倒是有一种可能,只是我不能确定。” 冷筱凤如条件反射般瞬间睁大眼睛, “什么可能!” “这附近应该有一个巨大的敛灵阵。” “那你为什么不敢确定?” “能够布下如此绝阵的人,必是能人异士,但放眼整个玄真界,这样的人基本找不出几个,反正这种绝户的事儿萧家人是绝对不会干的。” 萧聪摸着鼻子,样子既象是在解答,又像是在思考,他低下头望着如冬日般荒败的森林,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难道……”他小声呢喃,但声音还是落入了由欧阳寻和冷筱凤的耳中,隐约中两人的目光不自觉闪了一下。 萧聪面露凝重之色,低头沉思,冷筱凤和欧阳寻如两个木头般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抻着脖子看着萧聪,也许是还在等待答案,也许是不忍打扰。 突然,萧聪睁开双目,望向木屑与枯叶飞向的方向,他心中已有了些答案,虽然有些事他还想不清楚,但此时已容不得他多做其他思考,因为他感觉他体内的灵气和生机竟也在悄然流逝着。 冷筱凤和欧阳寻两人此时也是一副茫然无措之色,他俩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抬头看向萧聪,眼神中尽是惶恐和疑惑,当然,还有一丝希冀。 或许有时真正直接的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面对死亡悄然到来时的恐惧,那些死亡之前的思维活动才是让一个人摇摇欲坠分崩离析的痛苦,更何况是这种任由生命流悄然流逝的过程。 这不仅是恐惧和痛苦,更是一种荒诞和悲哀。 此时萧聪也沉寂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感到死亡濒临的恐惧,它离他的距离是如此的小,近在咫尺,似乎他一伸手便可以触摸到它,但他无论如何都是不敢伸手的,与在幽兰谷地时不同,这一次他感觉到的不再是疲惫,而是一种心思百转千回却寻不到半线生机的挫败感。 一个庞大的身影飞速向这边飞来,纵然气息强大,却依旧没有引起三名少年的注意,直到他飞到近前,三名少年才陆续回过神来, “狮伯!“ 欧阳寻高兴的几乎雀跃,他一下跳到玄熵的背上,趾高气扬地立足站定。 萧聪脸上亦是露出欣喜之色,而冷筱凤“哇“的一声,竟直接哭出了声。 玄熵道:“你们三个在这里做甚,赶快上来!” 冷筱凤和萧聪一前一后纵身跃到玄熵的背上,那种灵气流逝的感觉便刹那间消失了。 冷筱凤哭哭啼啼地回答道: “我们怕被蛇人捉住,为伯伯徒增累赘,所以才跑到这里来的。” “为了不让蛇人抓住?那你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你们能比蛇人在山壁上灵巧吗?”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伯伯,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亏你还是神兽呢。” 萧聪嘴角泛出一丝浅浅的微笑,这老家伙根本就是在糊弄冷筱凤,这要是放在平时,冷筱凤绝对可以瞬间听出老家伙的意思,看来这次的事情是真把我们的冷女侠给吓住了。 “这是谁出的主意?” “小聪啊。” 冷筱凤不假思索的回答。 玄熵发出一声爽朗大笑, “哈哈,看来大师兄倒是有先见之明,萧家小子,你还真不是盏省油的灯哩。” 第五十八章 重聚(下) 萧聪听后淡然调侃, “前辈真是高看晚辈了,瞎猫碰上死耗子,误打误撞罢了,若是前辈当时在此,肯定会有更好的主意。” 玄熵再次爽朗一笑, “啊哈,小子,你是在恭维老夫吗?” 语气中也尽是调侃之意,却未曾回头看萧聪几人一眼。 “晚辈所言,皆出肺腑,别无他意。” 玄熵自嘲般轻叹一声,道: “唉,无妨,老了,确实是老了。” 抬首仰望天空,目光深邃似欲刺破苍穹,萧聪看着玄熵这副感慨万千的模样,突然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悠悠十数万载过去,不计其数的生命如浮萍般在这永无止境的岁月长河中沉浮、追逐、厮杀、死亡……似一个舞台,各色人物粉墨登场,又黯然离场,在此上演一幕幕奇葩抑或平凡的悲剧和喜剧,留下与离开,终究由命运来抉择,每一个人既是观众也是演员,在岁月长河流过之后,他们却活了下来,并且是带着荣耀存活于世,在世人眼中他们或许是幸运的,但对于幸运与不幸的真正意义,又有谁能说得清?悠悠万载岁月流过,世人皆看到他们得到了很多,但他们所失去的,又岂在少数? “唉,活的久了,也是一种忧愁啊。” 玄熵摇摇头,自语着,似乎在感叹,又似乎在自嘲,他再次长舒一口浊气,转而去莞尔一笑, “活得久又怎样,想死,哪有那么容易。” 在这一刻,萧聪似乎忽然明白了好多,人活一世,终为黄土,活的长怎样?活得短又如何?重要的不是寿命的长短,而是莫留遗憾,许多人追逐名利,穷尽一生,到头来却觉原是幻梦,如梦方醒之时,方知一切都已远去,抱憾终生。 他又想到了师父,想到了父亲,然后想到自己,这不正是一个很好的诠释吗?师父已活了数十万载岁月,但萧聪却并不感觉他活的快乐,纵然修为强大,法力通天,但这世间有多少值得他牵挂的东西呢? 父亲现为萧家之主,但若深究起来,终是一介庸夫,肉体凡胎,恐怕再有几十年便要尘归尘土归土去了,但萧聪却觉得除了母亲这个永远的痛外,他活得很快乐。 而他自己呢? 他突然感到一阵莫名欣慰和庆幸,庆幸自己年龄尚小,涉世未深,过去的日子没有多少遗憾,即将到来的都还来得及珍惜,庆幸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萧聪从沉思中醒来,觉气氛压抑,赶忙打破沉寂, “前辈,星流云和宇文丰都现在怎样?” “那两个小兔崽子,自己躲在守护中悠然自得,让我们四个老家伙在后面给他们擦屁股!唉,没办法,谁让这是我们的小祖宗呢。” “可有胜算?“ “嘿嘿,”玄熵突然神秘一笑,“那可就得看你萧四少爷的能耐了。” 听到这话,萧聪瞬间了然。 冷筱凤和欧阳寻的目光似冷电一般刷地扫了过来,冷筱凤失声问道: “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被人如此这般看着,萧聪感觉浑身不自在,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试探着问道: “前辈,此话怎讲。” “蛇族强者利用二师姐的攻击触发了守族大阵,大师兄正在等着你去破阵呢。” 玄熵说的漫不经心,但在萧聪耳中,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连坤悦都能困住的法阵!” “前辈,我会尽力的。” 萧聪回答得底气十足,颇有些君临天下气吞山河的味道,但实则…… 唉,尽力而为,听天由命吧。 玄熵载着三位少年御空而回,不多时来到古阵边缘与天笃汇合,尖利刺耳的破风声不绝于耳,偶尔还可听见几声空间传出的爆破声,此时远处的中心场地,红色毒雾已近乎液化,似一池由天空泻下的血,弥漫了前方整片空间。 纵然萧聪目力远非常人能比,但此时也未能看破其中分毫,他着实被这阵仗吓了一大跳,欧阳寻和冷筱凤亦是被这骇人的场面吓得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似乎生怕一不小心便会被卷入其中绞杀的干干净净。 “不用怕,你们三个很安全。” 天笃苍颜含笑轻声说道,这老家伙看起来好像一点儿都不着急。 萧聪此时也不矫情,开门见山直入主题,他扬起小脸,望着天笃,道: “前辈,你想让我如何做。” “破阵。” “但我什么都没看到,如何破。” “这你倒不用担心。” 萧聪一脸的凝重,而相比之下,天笃却是一脸轻松,这才真是老态龙钟之相。 老龙抬起黄色的、瘦骨嶙峋但却让人感觉充满了力量的前爪,在欧阳寻和冷筱凤吃惊的目光中,轻轻地按在了萧聪的天灵盖上,两个小家伙看得眼都直了。 欧阳寻目不转睛,用几近微不可闻的声音对身旁的冷筱凤喃喃道: “恐怕龙伯一不小心,小聪就得英年早逝吧……” “闭上你的乌鸦嘴!” 欧阳寻:“……” “闭上眼睛,用你的心去感受。“ 萧聪依照天笃的话闭上双眼,屏气凝神,灵识全力发散,然后内敛于体内,努力搜寻着那丝不知名的东西,他感觉它细弱游丝,无迹可寻。他紧闭着双目,眉间间开始出现褶皱,紧抿着小嘴儿,表现出一副极为吃力的表情,并颤抖着道: “前辈,我搜不到它……” “到念海中来吧。” 天笃的话似在耳畔响起,又似突兀出现在脑海中,可此时的萧聪已无暇去顾及和思考究竟,他将灵识慢慢缠拢,本来无形的灵识此时竟在他的控制下变成一条丝线顺着经脉来到了眉心,这被修士们称为念海的地方。 萧聪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的身体开始出现轻微地颤抖, “孩子,不要急,将灵识散开。”天笃柔和的声音适时于识海响起。 在萧聪的控制下,已化成细丝的灵识,再次归于虚无,四散开去。 “好,不错,我们开始吧。” “啥?这才刚开始!” 萧聪在心里骂了一声后,再次集中精力,此事他万万不敢大意,众所周知,修士的念海一破,基本上就算是废了。 无缘无故受这份罪,萧聪心里虽然不甘,但话说回来,就算再不甘,也只有逆来顺受的份儿。 第五十九章 焚阳烈天阵 “前辈,可否将你灵力借予晚辈一用?”萧聪扬起小脸儿,对天笃道。 虽说天笃的千年修为绝对是萧聪所承受不了的,但是到如今,萧聪愿意冒险一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有天笃那种wang洋海力的参悟指引,他相信自己在修行之路上定能再快人一步,更何况,说不定天笃会有什么法子保全自己呢。 天笃微微蹙眉,半晌,道: “那就姑且一试吧。” 天笃入阵,身体盘起化成一座龙头宝座,萧聪登上龙首,坐于两根龙角之间,活像一位帝王。 两条龙角斜指苍穹,发出两道金色电弧,电弧与萧聪的身体相连,这一刻,萧聪感觉自己的武道灵瞳已修至完美,红色毒雾中的一切尽收眼底,在那里,一座九层高塔的光路就要完成。 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 他伸出双手,纤纤细指微抖,刚欲结出法印,却觉身体发出一阵轻颤,神经一阵恍惚。他咬紧牙关,站直身体,努力摆动双臂和十指,这一刻,时间近乎停止,在这巨大的痛苦之下,生命里算是煎熬的味道,鲜血从他牙缝中渗出,溢出嘴角,滴滴答答地流在胸前的衣襟上。 法阵逐渐光亮起来,并发出一阵令人感到心悸的波动,它无声无息,却如一头洪荒猛兽渐渐苏醒, “好强!” 玄熵与黄狴注视着前方的法阵,条件反射般绷紧了身体。 法阵的能量快速积聚,不断攀高,心悸随之变成了恐惧。 “竟然是太阳之力,这样的法阵可不多见呀。” 两头神兽连连惊叹,就在这一刻,萧聪手中的法印终于得以结成,却是张口吐了一口气鲜血后仰头倒栽了下去,几乎同一瞬间,焚阳烈天阵发出一道赤红色的光柱,向着蛇族的护族大阵极速射去,瞬息而至,没入其中。 空间发出一阵恐怖的大爆炸,玄熵与黄狴惊异地看着前方,可能让他们如此表现的并不是焚阳烈天阵的威力,毕竟活了这么些年,比这唬人的阵仗不知见过多少,他们惊异的大概是这威力巨大足以夷平一座山峦的焚阳烈天阵竟是出自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之手。 焚阳烈天阵的阳力攻击只是让石塔阵破开了一道口子,但即使如此,便已经足够了。 空间发生一阵动荡,能量风暴呼啸着四散开去,三头神兽所在的这片空间出现一片光罩,将三兽三人笼罩其中,玄熵和黄狴望着前方石塔阵的缺口,一动不动。 突然,一声嘹亮的凤鸣响彻云霄,紧接着一头火凤冲飞而出,急速向这边掠来。 隐约中听到玄熵和黄狴陆续松了一口气, “终于平安无事了。” 欧阳寻和冷筱凤亦是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刚才的场面太过震撼,着实将两人给惊着了。 “等等吧,现在的能量风暴还太暴烈。” 天笃化回兽神,一边驭力将重伤垂死的萧聪拖在半空,一边幽幽叹道。 玄熵亦是发出一阵长长的叹息, “唉,这孩子伤的太重了……” “就冲这股子狠劲,日后不成人杰,也必为枭雄!”黄狴沉声赞道。 此时的萧聪看上去也的确够惨的,已陷入昏迷状态的他却依然紧皱着眉头,这是精神力受创所致。他的白色衣衫上满是血迹,看上去就像个血人,可欧阳寻掀开其衣衫一看,见身上并无伤痕,于是欧阳寻的脸色霎时变成一副痴相,呢喃道: “气息飘忽不定,脉若游丝……” 天笃再次怅然一叹, “过度调用精神力致使精血缩张过度,迸出体外,这一次,我们真是欠了这孩子一个莫大的人情啊。” 冷筱凤呆呆地望着半空中漂浮着的身体,轻声询问, “他还有救吗?” “放心吧,萧家人的精神力本就天生异于常人,有我等相助,假以时日,恢复如初不成问题。” 黄狴看着萧聪飘在半空中的身体,似欲洞察眼前的一切,他接着道: “只是他的肉体为何如此强悍!” 天笃不说话,显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那双眼睛愈加深邃,面色也愈加凝重。 “难道是萧家的血脉复苏了?又或者是什么别的东西……” “师兄,你说什么?” 天笃摇着头,回答道: “萧家是在玄真界屹立千古岁月的大族,依天道而言,既然存在就必然有存在的道理,世人只知道萧家人精通阵法,孰不知,在很久很久以前,萧家人也是可以修炼的,但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萧家后人似乎突然就失去了这种能力,成了完完全全的驭阵师,但这一世,竟出了萧聪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后辈,怕是天意吧。” 天笃再次审查了遍的身体,但这一次,却什么异样都寻不到了。 能量风暴在这片空间中肆虐了一天之后才平息,这虽然给了四头古兽休养生息的时间,但也给了必季不少另作准备的空子,萧聪在这一天的时间里,苍白的面色终于恢复了些红润,表情也不再那么痛苦,却还是不醒人事。 一声凤鸣突兀响起,从一开始回来就进入修炼以恢复元气消耗的坤悦终于醒来,她叹了口气,面色荫翳至极, “唉,都怪我,还连累了萧家小子……” “你不必太过内疚,像我们这样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那我们现在……” “等着吧,等能量风暴停息再出去。” …… 约一日后。 天笃撤去保护罩,几人环顾四望,四头古兽皆是喟然长叹,欧阳寻和冷筱凤则是目瞪口呆。 且不说方圆千里内的生灵存活情况,单就论此时这片山脉的地理地貌,边足以让人对一切猜得十之八九,群山片片崩碎,巨石有的填平了河道,有的形成了小丘和乱石岗,放眼望去,寻不到半点植被的痕迹,入眼尽是一片灰白,而在一日前的战场中央,却突有一座古塔矗立。 天笃望着古塔,双目微眯,一动不动,良久没有说话。 坤悦神色凝重心有余悸道: “如果我记的不错,这应该是天道轩的石塔阵,倘若不是萧聪,此时的我怕是已被封死在里面了。” 天道轩的石塔阵,在玄真界中的名声不可谓不小,千百年来,不知让多少强者含恨而终,此阵非为杀伐之阵,只有封印作用,但凡被此阵封印的强者,必死无疑,除非是像坤悦一样,在石塔未形成之前逃出来,否则,就是大罗神仙驾到,怕是也无力回天。 据史书记载,只有部分绝世高手,曾在石塔未成之前逃出生天,得以生还,但却依旧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其余者皆被封印至死,终未再见天日。 虽说是石塔,却并非由真正的石头构成,而是由各种天地衍气凝聚,形成石塔的样子,自成一体,无懈可击,但此阵却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运行太慢,会给被封印者过多逃脱的时间,所以至今也只做得守门之阵而已。 坤悦突然问道: “天道轩的石塔阵为何会出现在此,莫非天道翁那老家伙与蛇皇一族有什么瓜葛不成?” 天笃淡定回答道: “天道翁、破天翁与必坤的关系一向不清不楚,此事不足为奇,我所疑惑的是,必季如何知道我们必定来此。” 一向沉稳老练而严谨的黄狴此时眼中竟弥漫出一股杀气,寒声道: “依我看,必坤就是个诱饵!依常理来讲,必坤为蛇皇一族的骄子,理应一回来便被接纳,但以前日的情况看,这位蛇族骄子在落云山脉起码已经呆了三日以上,不然不会等得万千修士聚集而观。” 玄熵目露惊异之色, “之前听蛇族长老说,他并不知必坤回来一事,以他蛇族大长老的身份,应该不会说谎。” “其实你们这么说也不对,” 欧阳寻摸着下巴沉吟着,一本正经道: “落云山脉是我们去禹山城的必经之路,只是必坤出现的时间太赶巧了点。” “不过这件事也解释的通。”欧阳寻补充道。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要卖关子。” “这还不简单,欧阳寻指的肯定是之前连星城,隋都,泰阙和禹山城同时遇到的袭击呗。”冷筱凤不以为然道。 欧阳寻猛地向冷筱凤竖起大拇指,马屁道: “对头!” 天笃缓缓点头,道: “阿寻说得不无道理,但大费周章却虎头蛇尾,你们难道不觉得这件事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容易了吗?” “是啊,”黄狴垂首,黯然道:“只有蛇皇一族出手,貌似还真不是冲我们来的,可是必季……” “必季这头畜牲,连自己亲哥哥都能下得了手,心也真够狠的!”玄熵恨得牙根痒痒,发出一阵磨牙的声音。 坤悦听后淡然调侃道: “怎么,你还想吃了它?不过那家伙阴阳怪气的,你下口时可得悠着点。” 玄熵啐了一口, “呸,我嫌脏了我的嘴!” “嘶,”欧阳寻深吸一口气,眉头微皱道: “会不会是必季与必坤商量好了的?” 天笃淡然一笑, “必坤惊才绝艳,有他在,必季永远是万年老二,以必季那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习性,怎会甘心低了必坤一头?这苗头十几万年之前就有了,这一次,必季怕是有意为之。” 黄狴:“再说,必坤一向心高气傲恃才放旷,他怎会甘心做饵?” 欧阳寻:“那这照这么说,袭击连星城和救必坤出来的肯定不是一伙人喽。” 天笃扭头,含笑问道: “你知道镇压必坤的是什么吗?” 欧阳寻摇摇头:“不知道。” “是九天诛神阵。” 天笃说完,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道: “想不通就不要再想了,趁风暴刚刚平息,还是先把流云和丰都两个孩子带回来吧,省得让蛇族捷足先登,再添麻烦。” 欧阳寻在后边抓耳挠腮,郁闷道: “还真不是一伙人呐。” 第六十章 天道翁的信物 在坍塌崩的碎石之中,有一座山峰却依然矗立,看上去完好无损,想来是有秘宝守护,远远望去,倒还真觉得有几分别样的气韵漫溢而出。 四头古兽解除星流云和宇文丰都的灵兽守护,带着几名少年来到一座破败的山门前,听星流云和宇文丰都说,不是他们故意招惹蛇族守兵,而是蛇族守兵先挑衅了他们,他俩一忍再忍,没忍住最后才出手打了起来,但就星流云那张嘴,说出来的话里有几份真假,还真得掂量着点。 “蛇类不都是住在地下吗?怎么会是山洞啊。” 冷筱凤超天真地问了一句。 “大概是因为他们厌倦了与蚯蚓同居的日子吧。” 欧阳寻像个多愁善感的诗人,装出一副感极伤怀的样子,星流云听后对此嗤之以鼻,并义愤填膺,他纠正道: “不懂就别瞎说,我觉得他们一定是在地下过得太寂寞了,所以上来找一些不一样的感觉,虽然生息繁衍才是万物存在的第一要务,但可没说不能打破种族隔离啊。” 欧阳寻听后一脸坏笑,并竖着大拇指道: “嗯,在理,在理!” 宇文丰都轻轻摇头,一副无可奈何之色。 冷筱凤依然仰着清纯到不掺杂一丝杂质的小脸,望着破败的山头,表情萌萌懂懂天真可爱,她咬着手指,俏生生道: “咦,我怎么好像听到了挠痒痒的声音啊,是不是某些人的皮又紧了?” 话音刚落,但听得“通通”两声,便见两条灰扑扑人影往上斜飞而去,一具撞在了山壁上,另一具滚到了渠沟里,定睛一看,摔在山壁上的是星流云,滚到渠沟里的是欧阳寻。 施暴后的冷筱凤飘然落地,如一只春天里的蝴蝶,那一施施然的转身,竟泛出几分说不出的风韵。 “还真当本小姐是三岁小孩呢!” 她立地站定,轻轻拢了拢额前的长发,脸上显出几分小小的得意之色。 星流云和欧阳寻一前一后从地上爬起来,星流云衣着还算工整,只是满头长发凌乱了一些,欧阳寻此时身上满是泥土,发簪也不知甩到了哪里,显得异常狼狈。 星流云破口大骂, “妖女,只是跟你开玩笑而已,犯得着用那么大的力气吗!” “是啊,是啊,你太过分了!” 欧阳寻瓮里瓮气地随声附和,低垂眉眼偷偷眺,一脸猥琐之相。 “敢于冒险,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连这点觉悟都没有,还想在玄真界混!再说,有本事你俩来打我啊!” 冷筱凤言辞犀利,毫不留情,她向前伸出脖子,掐着小蛮腰,跟一只细脚伶仃的尺规似的,表现出一副本不应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凌厉刻薄。 星流云与欧阳寻瞬间石化,他俩对视一眼,彼此倍觉尴尬。 星流云嘴角抽了两抽,慢慢向前走去,或许是本想服个软缓和一下气氛,可没成想还未靠近对方,冷筱凤便大喊大叫起来, “打人啦,打人了,星家二少爷打人了,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星流云抬起的手滞在半空中久久未动,欧阳寻见状,赶紧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两步。 ……… 这边闹得炮火连天,而另一边此时却分外平静,强烈的反差让人感觉略有微妙。 对于冷筱风的无理取闹,四头古兽连看都不看,一个个神色冷峻,愁眉不展,他们面向着破旧的山门,显出一种若有所思之色。 终于,黄狴打破沉寂, “按理说,有罪的是必季,我们若贸然叫阵整个蛇族,怕是不妥,可要是单单在这儿等,就算等到猴年马月,蛇族的大长老都不一定给咱开门……” “不能等!等得太久,必季就跑了!”坤悦语气急切道。 玄熵一脸惨笑: “别逗了,要是把蛇皇一族里那些久不出世的老古董惊出来,我们就跑不了了。” 天笃面色沉静如水,默不作声,半晌,淡淡道: “流云,去把萧家小子身上的玉佩摘下来。” 星流云闻言抬首,一脸惊异, “什么?我怎么没发现小聪身上有什么玉佩。” 说着,走到萧聪身边,在其身上一阵摸索,竟真的在其怀里掏出一枚造型奇怪的古玉! “咦,还真有!” 他将古玉放在眼前晃了两晃,皱着眉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之色。 坤悦、玄熵和黄狴见之却是面色一惊, “这是……” 玄熵将脸转向天笃,面色惨白,跟活见鬼一般。 天笃淡然回答道: “这是天道翁留给萧聪的信物,既然他与破天翁还有必坤之间的关系一向不清不楚,临走之时有什么与蛇皇一族之间未能了结的事情也说不定,姑且试试吧。” 星流云歪着脑袋问道: “龙伯,这到底是什么?来头很大吗?” 天笃轻轻一叹, “这是天道翁身份的象征,乃是屠龙炼化所得。” 星流云面色古怪, “难不成……那件事情是真的?” “嗯。”天笃点点头,神色不变。 坤悦眉头微皱: “把这么一件珍贵的东西放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身上,不怕给他带来杀身之祸吗?” 黄狴目色深沉, “天道翁行事一向小心谨慎,他这么做,定是有他的道理罢。” 星流云将古玉在左右手里丢了两丢,道: “这东西被你们吹得神乎其神的,可是怎么使用呢?” “你去将它贴在石门上。” 星流云扭头看向天笃,半信半疑,而后转过头走到石门前,将古玉贴了上去。 “没反应啊。” “多等一会能死啊!” 不用想,发牢骚的肯定是冷筱凤了,只见她向前几步猛地从星流云手上夺过龙玉,一把按在了石壁上面。 星流云扁着嘴白了冷筱凤一眼,目光画着弧线回到石门上,半晌,却忽见石门上莫名其妙地出现了隐约的光路,正慢慢描绘出一个奇异的图案。 星流云见之,欣喜若狂道: “哎,你们看,你们看,真的有反应了呀!” 冷筱凤小脸一扬,鄙弃道: “少见多怪!” 石门大开,四头古兽带着一行几人不紧不慢地走进宽阔的甬道,见内部空旷,自成天地,不禁啧啧称奇,原来,外边的山脉早已成了一个空壳,因为有大阵与秘宝的加持,所以无懈可击坚不可摧,而蛇皇一族的长虫们,竟在这空壳子里建了一大群宫殿,看这规模,这气势,竟比欧阳寻家的在泰阙的老窝不遑多让。 第六十一章 约定 “尔等怎会持有天道翁道友的信物!”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这生硬是从主殿内传出的,想来传音者也是一修为高深之人。 果不其然,几人向殿内望去,只见一白袍老者被一群蛇人拥簇而出,定睛一看,原是两日前那立于必季身后的大长老。 天笃对大长老深怀敬意,微微欠身一拜道: “晚辈贸然进入蛇族重地,实为迫不得已,失礼了。” 对于天笃此番恭维,大长老并不买账,他袖袍一甩,略带愠怒道: “尔等究竟想要怎样,真当我蛇皇一族没人了吗!” 星流云在后方撇撇嘴,小声嘟囔着, “老家伙脾气这么差,恐怕也没几年活头了。” 天笃态度诚恳,不掺杂半点虚假, “前辈,晚辈此行并无恶意,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跟您说一下。” “我不想听你们说什么,如若无其他贵干的话,就请赶紧走吧,送客!” 大长老态度依旧强硬坚决,他将袖袍再次一甩,转身就要离去。 “是关于必坤的事。” 大长老闻声驻足,却并未回头,他发出一声冷笑,之中无奈,也有悲哀, “哼,你还敢跟我提必坤,要不是你们,我蛇皇一族怎会落得这般田地,送客!” “必坤归来是早晚的事,但是你就不怕你蛇皇一族在他回来之前毁在自己的手上吗!” “一派胡言!” 大长老霍然转首,目光泛着森森寒意一动不动地看着天笃,银色须发无风自动,一股子强大而阴冷的气息如潮水般快速席卷而来。 “必坤被伏,我族强者死伤无数,从此在仙都除名,你还想怎样!” “心怀不轨之人,人人得而诛之,今日我不只是与你商榷蛇皇一族的生死存亡,更重要的是,我要为必坤讨个公道!” 大长老凄声戾笑, “当年若不是你们,坤儿怎会被镇压至今,神兽?还不是一群趋炎附势的走狗!” “虽然必坤现在沦为阶下之囚,但我们从来没有忘记过他曾经的功绩,当年囚他,是依天道而行,今日前来,也是依天道而行。” “信誓旦旦,振振有词,看来阁下十数万年来不仅是修为精进,这嘴皮子上的功夫倒也是提高了不少啊。” 纵然大长老百般奚落甚至詈骂,天笃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坦然。 “前辈,晚辈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倘若有半点虚假,愿遭九天雷劫,形神俱灭。” 大长老莞尔一笑, “好,你说吧,说完就可以走了。” 连星流云都能听得出来的敷衍,天笃却不以为意,他用比方才更加郑重的口气说道: “玄真将乱,必坤劝长老务必带领族人回归祖地,待大难平息,他自会去祖地将尔等带回,迷蛇令就在他当年送给您的那件乾坤袍里,密语是蛇皇一族祖地所在的位置,记住,要用蛇皇一族的古语将其念出才可奏效,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你见过他?在哪?” 大长老抬起头,眼中突然有了别样的神采。 “就在前天,山脉外围的谷地中。” “他真的曾经回来过?那他现在在哪?” 大长老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些微微的颤抖,目光中满是期待。 “我等已将他送回九天诛神阵之下,待机缘到来,他自会回归。” 天笃说的不卑不亢,语气中毫无委婉之意。 大长老缓缓低下头,自嘲一笑, “唉,人老了,记性不好了,我都忘了,阁下是神兽啊。”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他未进蛇皇洞府吗?必坤在山谷里呆了至少三日,引得万千修士围观,却无一个蛇族强者前去接应,你不想问问这是为什么吗!” 大长老的语气里突然有了冷意, “你到底想说什么。” “蛇族之中有心怀不轨之人!” 天笃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 大长老闻之几声轻笑, “万古大族,哪一个能做到铁板一块,良莠不齐各怀鬼胎自古以来就是常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必坤是贵族的骄子,他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前辈,您到底在躲避什么!” “是我在躲避还是你在躲避!必坤进不了蛇族的洞府,不正好合了您们的心意吗?否则,你们怎么有机会将他送回到九天诛神阵里,在自己的功德簿上再添一功!” 天笃一动不动地盯着大长老,呼吸急促,双目赤红,眼皮竟有微微的颤抖。 大长老再次幽幽一叹,看样子是动了恻隐之心, “天笃啊,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当年之事我也不想再与你追究,你与蛇皇一族已经没有任何瓜葛,还是快走吧。” “还请前辈再相信我一次!在必坤回来之前,我必须保证蛇皇一族安然无恙。” “唉。” 大长老无奈地摇头,满脸尽是感伤之色。 “我以我万年修为做保证!” 说着,天笃张口一吐,一枚金光璀璨的珠子自半空落下,慢慢滚到了大长老的脚边。 三头古兽见之被吓得亡魂皆冒,一个个面如死灰, “师兄,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可天笃心意已决,对于三者不予理睬。 大长老还是摇头, “唉,你何必这样……” “我欠蛇皇一族一条性命,本该还上,如若不能解决此事,我天笃,任由前辈处置!” 大长老沉默良久,又叹了口气,怅然道: “你终究还是觉得对必坤有所亏欠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将龙珠收起来吧,我姑且再相信你一次,说吧,你怎么想的。” 天笃收起龙珠,一脸正色, “前辈应该听说过摄神散吧。” “听说过,但那是与通灵阵相辅的药物,举世难寻,况且,萧家人不易入世,我等上哪儿去找驭阵师。” “前辈不必多虑,也无须多做准备,您只要能将摄神散神不知鬼不觉地置入族内日常食膳中即可。” 大长老微微点头, “何时开始?” “我再次回来的时候。” “不怕夜长梦多吗?” 天笃笑着摇了摇头, “从我们刚进入这里时,我便已布下结界,并暂时剥离了您近随之人的感知,我等离开之后,您权当这一切从未发生过就好,晚辈无意冒犯,还请前辈莫要怪罪。” 说着,天笃再次躬身一拜。 大长老闻言面色一惊,环顾左右,发现他们果然对周围一切无有知觉,似是寂灭了一般。 “看来外界传闻果然不假,你的修为竟真的恢复如初了,好吧,那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天笃与大长老作揖告别,四头神兽带着几名少年恭恭敬敬地退出了蛇府。 一出蛇府,坤悦便不满道: “师兄,为什么不现在就解决了必季,难道还要留时间让他休养生息吗?万一他跑了怎么办,趁热打铁斩草除根才是当行之道啊。” 黄狴闻言微微一笑, “师姐放心,他才没那么傻,他要是跑了,倒真省了我等不少功夫哩。” ………… 第六十二章 苏醒 一行几人再次启程,前往南方宇文家。 天空中,天笃的后背上。 星流云磨砂着下巴,面色阴晴不定地看着脚边的萧聪,他突然蹲下身去,在萧聪身上一阵摸索,摸索无果,嘴角泛出几分坏笑,转而起身, “丫头,你把小聪的古玉拐哪儿去了?那是人家小聪的东西,你可不能占为己有啊!” 星流云故意说得很大声,两人四兽闻言同时向冷筱凤这边看来,筱凤发窘,脸色瞬时被羞成了猴屁股,鲜红欲滴,她贝齿轻咬着下唇,紧盯着星流云,目光恨恨。 但星流云视而不见! “那是人家师父的遗物,咱可不能丧良心啊。” 欧阳寻在玄熵身上抻着脖子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可能是突然想起了前车之鉴,他舔了舔嘴唇终究未敢作声。 冷筱凤双拳紧握,额头上全是黑线,刚张开嘴,但星流云压根就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于是便听得星流云继续强词夺理信口雌黄,肆无忌惮地向冷筱凤身上泼脏水, “喂,你到底还不还啊,你要是真喜欢的话,回头我跟小聪说说,看能不能让他送给你,但你这么强占着人家的东西,再让我去说,我很没面子的,你说是不是。” 冷筱凤脸上慢慢浮现出几分礼貌性的微笑,潮红的脸色恢复如常了,攥着的拳头也松开了,她低头对坤悦说道: “婆婆,咱们向龙伯那边靠一靠吧,我想亲自还给小聪。” 坤悦闻言点了点头,然后振翅向天笃这边移来。 “你不用过来,把东西扔过来就可以啦。” 可坤悦连看都不看星流云一眼。 “你别过来,别过来!” 冷筱凤倒也大胆,纵身一跃,便越到了天笃的后背上,轻然起身,径直向小聪走来,然后面带微笑仔仔细细地将古玉重新揣回萧聪的怀里,完了还不忘极细腻地帮萧聪整理了一下衣衫,那模样,宛如一个相夫教子温婉淑德的贤惠妻子。 星流云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赶紧退到了几步开外。 冷筱凤站起身来,冲星流云嫣然一笑,然后开始若无其事地往回走,星流云见状嘴角抽了两抽,皮笑肉不笑,算是回礼了。 可快要走到龙背边缘的冷筱凤猛然转身,一记凌空飞踢翻身而起,如箭一般向星流云这边急射而来。 “我的天!” 星流云一声暗嚎,眼疾腿快,一个灵兔巧跃,闪身躲到了一边。 虽然暗暗松了一口气,但这丫的嘴上却还是不饶人, “咦,抓不着,打不到,气死你,气死你。” 星流云又是伸胳膊蹬腿又是扭屁股歪脖子瞪眼,做着一个个说不上名字却气死人不偿命的姿势,那样子就一个字——贱! “星流云,我要杀了你!” 冷筱凤怒不可遏,暴跳如雷,她脚踏秘法,冲着星流云呼啸而去。 从龙身追到龙尾,又从龙尾追到龙身,冷筱凤咋咋呼呼,却连星流云的衣角都未能摸得一下,被气得娇躯直打哆嗦。 “星流云,你给我站住,我要跟你决一死战!” “你说决一死战就决一死战?笑话,你当本少爷是什么人!” 冷筱凤气的将手里的鞭子丢出好远,星流云见之微微一笑,三曲两折左拐右拐便将鞭子捡到了自己手里,他回头冲冷筱凤哈哈大笑, “不跟你玩了,走了!” 说着,纵身一跃,云层之上,就那么跳了下去。 冷筱凤立地站定,目瞪口呆。 宇文丰都与欧阳寻立即长身而起,快步走到边缘地带往下张望着,茫茫云海之中,什么都看不到。 “疯了,疯了,这家伙……这家伙真是疯了!” 欧阳寻嘟嘟囔囔,跟丢了魂似的趔趔趄趄地退了回来,一屁股坐了下去。 宇文丰都微微皱眉,撅着嘴面露狐疑之色,他一动不动地看着下方,然后目光慢慢地从天笃向玄熵身上移。 顺着丰都的目光远远看去,见正有一个矫捷的人影拽着一根绳子快速地往上爬,绳子另一端是栓在玄熵腿上的,那人影爬上了玄熵的爪子,又纵身一跃抓住了玄熵的尾巴,顺着尾巴一直爬到了玄熵的屁股。 玄熵脊背上,衣衫不整的星流云一脸玩味地看着呆若木鸡的冷筱凤,没心没肺地喊道: “想做寡妇啊,哪有那么容易!你这宝贝我先给你收着了哈。” 冷筱凤看着春光灿烂得意洋洋的星流云,黯然垂首,转身向后走去。 一日后,宇文家。 之前萧聪重伤垂死,至今仍昏迷不醒,反正相骑这事儿肯定是没有希望了。 宇文家母看着面如金纸的萧聪,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后吩咐管家将宇文府里顶好的宝药全部搬了出来,以供天笃遴选。 天笃选出上百味宝药,又向宇文夫人讨了一口大鼎,将上百味宝药与自己和坤悦的几滴精血滴入其中,最后将扒光了衣服的萧聪丢了进去。 事毕,再次启程。 从宇文家回圣都,那可远了去了。 三日后,萧聪幽幽苏醒,但他实在不愿动弹,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因为这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灵液的滋养,肉体的修复,这宛如新生的感觉,此时都清晰地感觉到了。 他内视念海,庆幸于天笃磅礴无匹到精神力没有将其撑破,而此次深入虎穴带给他的惊喜却不仅于此,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灵识又强大了几分,在摘星阶以下的不世高手中,恐怕已经没有几人能与现在的他一较高下了。 他就这样躺着,分外惬意地感受着时间如水一般缓缓流逝,他知道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就像幽兰谷地差点死在落不愁手里的星流云一样,重伤垂死后的精心修复可是让那家伙赚足了好处,于是默默运起天道宝典,欲要将游离在自己身边的灵性精华吸收个干净! 一开始萧聪觉得自己吸收得分外顺利,庞大的灵性精华如流水般不断注入到他的身体里,慢慢融入到他的经脉和血肉甚至是骨骼之中,他心里还暗自得意——“看来本少爷的身体还是可以的嘛!”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便开始觉得自己又有些吃力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早已饱和甚至开始鼓胀,但身边游离着的灵性精华依然很多。 他心里那个不甘啊,这狗屎运走的虽没星流云在幽兰谷地那次天理难容,但怎么着也算是百年难遇的好机会,此时若不好好把握,岂不是暴殄天物?那它仙人的才是真正的天理难容! 第六十三章 宿泉新悟 “不行,我萧聪什么时候轻易放弃过!” 萧聪缓了缓,憋足了力气,开始下一轮的开拓。 “之前听师父说过,在修士体内,各种天地衍气其实是可以相互转换的,灵气,元气、母气、始气、源气……甚至是炼气,都可以为修士所取,以作对身体的进化之用,可具体的法门是什么,师父当时倒是没有细说……” 萧聪寻思着,之前吸收的灵性精华滋养了他的血肉经脉和骨骼,但是宿泉之中似乎并没有进得多少,宿泉是修士们储存真气的地方,但这真气是什么、与何种天地衍气相近,也从来没什么人研究过,但真气终究是由修士身体将各种天地衍气转化而来,这虽然是一个比较深奥和复杂难懂的过程,但现在的他是不是就可以进行并加速这个过程呢? 或许,这真的值得一试! 于是,他开始加速运转起《天道宝典》来,不断从身体各部分汲取刚刚吸收的灵性精华,在运转了几个周天后,灵性精华竟真的化成了真气进而被丝丝缕缕地送进宿泉中。 刚开始时,萧聪先将身体内的灵性精华运转几个周天后送入宿泉,用空出来的身体再次吸收,以此为序,循环往复,渐渐地,这竟变成了一个身体自发的过程,并开始同时进行起来,身体对灵性精华的吸收与真气的转化形成一个平衡,有条不紊地进行。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甚至说已经成为了一种意境甚至是境界,他不知不觉地陷入其中,无法自拔,念海空灵,灵台澄澈,如梦似幻,一念万年。 萧聪一动不动,轻阖着双眼,神色自然,无喜无悲,看上去如老僧禅寂,但仔细感应却又觉其体内有一股勃勃生机,如春分时节的大地,静静蛰伏,随时可能复苏。 半日的光景过后,萧聪还未“醒来”,因为有鼎盖的遮挡,鼎内一片黑暗,他静默其中,感觉着身体周边灵性精华的渐渐枯竭,感觉着宿泉的渐渐饱胀,液化后的真气在宿泉之中潺潺流动,隐约中竟感觉自己可以听见一阵细小的哗哗声。 “这才是真正的宿泉!” 他欣喜若狂,忍不住感叹道。 …… 灵识自念海神游一周而回,见并无变故,萧聪这才悠悠醒来,在睁开眼的那一刹那,两道紫芒瞬间照亮了鼎壁,透鼎而出的,是在瞬间焕发出的勃勃生机,他轻舒了一口浊气,不料,万斤重的鼎盖竟在这一呼之下给掀飞了出去! 鼎盖被掀飞,鼎中一下子变得光亮,萧聪清瘦的身体也在澄澈的清汤里袒露无遗。 “我衣服呢!” 一声干嚎自鼎中传出,声音响亮,在云层之上传的好远好远。 宇文丰都第一个回过神来,顺手将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包袱丢给星流云,星流云被砸个正着,白了宇文丰都一眼后顺手又将包袱丢进了鼎里。 鼎中萧聪看着包袱高高落下,撇撇嘴,自清汤里站起身来伸手将包袱托住,然后将其打来,在跃出水面的几个呼吸间将一应衣物迅速穿上。 跃上鼎沿,站在高处往下眺望,微微一笑后一跃而下,落地稳稳站定。 “我们这是去哪儿?” 落地后的萧聪摸着脑袋,笑着向星流云问道。 星流云愣了半晌,咧嘴笑了笑道: “回圣都!” 萧聪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半圈,脸上迅速浮现出一阵惋惜之色, “唉,还没领教领教那林中王者雪中舞是个何方神圣呢……” “得了吧!”星流云笑着捣了萧聪一拳,“领教什么,反正你也相不上。” “呵,说的也是哈。” 说着,连萧聪自己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星流云止住笑,正色道: “你小子这一次大难不死,倒是强了不少啊。” 萧聪摸着后脑勺打了个哈哈, “这不是多亏有几位前辈嘛。” 星流云闻言笑骂道: “哟呵,你小子现在学得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啊。” “这不多亏有您在身边一直言传身授,悉心教导嘛,我要是再不长进点,岂不是枉费了您这一路来的苦心栽培?” 两人相视大笑,彼此心照不宣。 另一边,欧阳寻走到玄熵的脖根处,恭恭敬敬道: “狮伯,我们往龙伯那边靠一靠吧。” 玄熵点点头,三头古兽不约而同地向天笃这边靠来。 “腾”“腾”“腾” 三声落地声响起,星流云与萧聪闻声转首,原是欧阳寻、冷筱凤和宇文丰都跃到了龙背上。 冷筱凤小跑而来,跑到萧聪近前抓着萧聪的衣袖,满脸关切嘘寒问暖, “小聪,你真的没事了吗,你可吓死我们了?” 萧聪一脸灿烂,回答说, “凤姐姐,我没事了。” 欧阳寻一脸诧异地上下打量着萧聪,啧啧道: “这家伙,怎么比星流云还走运,看来有机会我也得义无反顾一回了。” 星流云闻言哈哈大笑, “欧阳寻,你可是欧阳家的独苗啊,我三叔还得指着你给他传宗接代呢。” 欧阳寻斜着眼一脸荫翳地看着星流云那张快要扭曲了的脸,忿忿道: “就你话多!” 也不知宇文丰都是什么时候走到鼎边的,他单腿蹬地,借力使力,右手往上一抓,翻身跃到鼎沿之上,往下一看,不禁微微一惊,而后转过头来,像看怪物般看着萧聪, “你竟将灵液中的精华吸收得干干净净!是怎么做到的?” 身前三人面面相觑,然后转回脸来将目光一同投向萧聪,火辣辣地目光射在脸上,如芒刺面,竟让萧聪有些不好意思,他摊开手,一脸无辜道: “我也不知道啊,只是感觉昏沉了好长时间,醒来就这样了。” 四人将信将疑,缓缓收回目光, “自从这家伙来了之后,的确是颠覆了我对这个世界的很多认知啊……” 欧阳寻没头没脑地蹦出这么一句颇为文艺的话,倒真是将几人给逗乐了,这家伙自然是指萧聪,不过这话说的也没错,细细数来,无论好的坏的,自从这家伙来了之后,还真是给他们带来了不少惊喜哩。 第六十四章 西厢房之修 一路欢愉,一路嬉闹,龙背上的气氛一时因萧聪的醒来而热闹了很多,欧阳寻卖蠢,星流云耍宝,萧聪扯淡,宇文丰都被不时无情调侃,倒是一向百无禁忌的冷筱凤,这会儿莫名其妙地安静了许多。 一片星空垂幕,四头古兽常速而行,龙背上,几个少年早已进入梦乡,他们一个个四仰八叉形态各异,欧阳寻的嘴角挂着一串哈喇子,睡姿是个大字,冷筱凤蜷腿侧卧像个弓字,宇文丰都抱着他的啸月,直挺挺地像个歪倒的木雕,星流云抱着不时梦呓的萧聪,沉静地看着不远处睡的正酣的冷筱凤,微微掀起嘴角,咧嘴苦笑,而后幽幽一叹。 一夜无话。 清晨第一缕阳光射向大地,穿过窗隙映在古朴的书案上,萧聪从酣睡中醒来,双目惺忪,他用力揉揉眼睛,环顾四望,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的圣城。 一番简单的洗漱,萧聪来到大厅,见到立于门口处正恭敬等候的秦管家,秦管家拱手作揖一拜: “四少爷,您醒了。” “嗯,”萧聪含笑颔首,“秦叔叔,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虽贵为萧家的四少爷,但对这个儒雅有致彬彬有礼的中年人一向礼遇有加,他知道父亲能有今天,眼前之人功不可没。 “四少爷是今日凌晨回来的,我见少爷睡得正香,所以未有吵醒。” “哦,”萧聪扁着小嘴低下头去,嘟囔道:“我怎么会睡那么长时间……” 依照他的习惯,在太阳未升起之前,必然要跑到附近最高的地方吸收东来紫气才对,但今天却…… “难不成是因为与他们呆的太久了?” 他自问在修行这条路上,自己一向自强严谨,不允许轻易犯一点差错,因为他知道,修行不只是一个提高修为的过程,同时也是一个提高心境的过程,心境多高修为才有多高。 秦管家看着萧聪若有所思的摸样,笑了笑,这个生着七窍玲珑心的妙人,看一眼就能对萧聪的心事猜出了个七七八八,他笑着道: “天笃前辈说,您之前曾用灵液洗炼身体,现在身体正在恢复中,嘱咐你小心调养。”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从不把话说的太透,朦朦胧胧,隐隐约约,似乎才更有味道。 萧聪闻言点点头,一边走一边说道: “秦叔叔,今日可有什么重要的事?” “回四少爷,今日并无什么重要的事。” “那这附近可有练功的地方?” “驿站西厢房倒算是一个,若四少爷不嫌弃,我即刻遣人将之清理出来。” “那就有劳秦叔叔了。” “四少爷,这是说的哪里话,这是下奴的本分罢。” 秦管家陪萧聪走到内堂前,止住脚步,再次躬身作揖一拜, “四少爷若无他事,那下奴便先退下了。” 萧聪拱手回礼, “秦叔叔再见。” 秦管家踱步而去,萧聪走进内堂,在堂前的椅子上坐下来,两手自然而然地放在的扶手上,中指轻敲着紫檀木的扶手,闭目沉思,渐入冥想之境,心里默念起《冰心诀》,这是天道翁当年教给他的法门,只要心神宁静,魂化自然,便可与虚空共鸣,进而在净化精神的同时不断汲取身边的各种天地衍气补充己身,且事半功倍。 虽然对于修士修炼来说,所吸收的灵气实在是不足挂齿,但对于修心却有莫大的好处,而且听天道翁讲,随着心境的提高,吸收灵气的速度也会加快,练到极致便可超然,关键是这样的修炼比较保险。 当萧聪手指不再上下敲动的时候,那便证明他已经入境了。 时间不长,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一阵分外有节奏的叩门声响起,萧聪从冥想状态中醒来,站起身向门外走去,秦管家在门前恭候而立,见萧聪走出,行礼道: “四少爷,西厢房已经清理好了。” “谢谢秦叔叔,那这里就先交给您了。” “是,四少爷。” 萧聪跨过门槛,走下台阶,听见秦管家在其身后道: “四少爷,您走好。” 他不由得咧嘴一声苦笑,不知怎么的,每次与秦管家独处,总有点不太对的感觉。 走进驿站西厢房,简单打量了一番,萧聪觉得很是满意,心想秦管家办事就是妥帖,不仅效率快,而且质量也不差, “怪不得老爹这么容易地就当上了族长!” 看着一尘不染的西厢房,还有架子上各种各样的兵器,萧聪微微点头,因为之前的机缘,让他的身体得到了莫大的好处,但却总觉得对于这具比从前强悍了太多的肉体,似乎总有些力不从心,因为他还未熟悉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所以必须想想法子让自己的精神与这具身体协调起来,于是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习武。 这一次,他再次庆幸自己这辈子能碰上天道翁这么通情达理备预不虞的师父,能让自己偷师白家,读了那么多经书,对各种修炼法门多少都了解了一些。 道修修神,武修修身,真修修气,玄修修器,武修者极致肉身金刚不坏,仙修者极致元神超脱自然,真修者极致感气韵大道,玄修者极致与器合二为一,但四者最终都是一个目的——以自身实力凌驾于万物法则之上。 萧聪算得上是半个武修半个仙修,他自小得仙修大成者天道翁之真传,另外又自习各种技法,所以自认为短时间契合这具肉体不在话下。 走近铁架台,顺手抽出一杆方天画戟,这是他平时最喜欢的长兵器之一。 戟锋斜指天空,用力一抖,但听得一声嗡鸣响起,惊碎谧园沉静,他微微一笑,心里感叹着, “这力量可真不是增加了一星半点啊。” 依着记忆里的步法和身段,萧聪开始在园子里挥舞腾挪起来,他的动作很慢,因为还不能做到收放自如,所以很多动作做得不是特别到位,他必须集中注意力,努力将每一个动作做到一丝不苟。 慢慢地,他的动作开始变快,周身渐渐形成一个若有似无的气旋,一条深蓝色的匹练也隐隐自戟尖处透体而出。 两个时辰后,萧聪的身体戛然而止,这一定身来的毫无征兆,那个一直环绕周身的气旋突然分成数段四散开去, “砰!” 西厢房的门窗应声而破。 一路欢愉,一路嬉闹,龙背上的气氛一时因萧聪的醒来而热闹了很多,欧阳寻卖蠢,星流云耍宝,萧聪扯淡,宇文丰都被不时无情调侃,倒是一向百无禁忌的冷筱凤,这会儿莫名其妙地安静了许多。 一片星空垂幕,四头古兽常速而行,龙背上,几个少年早已进入梦乡,他们一个个四仰八叉形态各异,欧阳寻的嘴角挂着一串哈喇子,睡姿是个大字,冷筱凤蜷腿侧卧像个弓字,宇文丰都抱着他的啸月,直挺挺地像个歪倒的木雕,星流云抱着不时梦呓的萧聪,沉静地看着不远处睡的正酣的冷筱凤,微微掀起嘴角,咧嘴苦笑,而后幽幽一叹。 一夜无话。 清晨第一缕阳光射向大地,穿过窗隙映在古朴的书案上,萧聪从酣睡中醒来,双目惺忪,他用力揉揉眼睛,环顾四望,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的圣城。 一番简单的洗漱,萧聪来到大厅,见到立于门口处正恭敬等候的秦管家,秦管家拱手作揖一拜: “四少爷,您醒了。” “嗯,”萧聪含笑颔首,“秦叔叔,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虽贵为萧家的四少爷,但对这个儒雅有致彬彬有礼的中年人一向礼遇有加,他知道父亲能有今天,眼前之人功不可没。 “四少爷是今日凌晨回来的,我见少爷睡得正香,所以未有吵醒。” “哦,”萧聪扁着小嘴低下头去,嘟囔道:“我怎么会睡那么长时间……” 依照他的习惯,在太阳未升起之前,必然要跑到附近最高的地方吸收东来紫气才对,但今天却…… “难不成是因为与他们呆的太久了?” 他自问在修行这条路上,自己一向自强严谨,不允许轻易犯一点差错,因为他知道,修行不只是一个提高修为的过程,同时也是一个提高心境的过程,心境多高修为才有多高。 秦管家看着萧聪若有所思的摸样,笑了笑,这个生着七窍玲珑心的妙人,看一眼就能对萧聪的心事猜出了个七七八八,他笑着道: “天笃前辈说,您之前曾用灵液洗炼身体,现在身体正在恢复中,嘱咐你小心调养。”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从不把话说的太透,朦朦胧胧,隐隐约约,似乎才更有味道。 萧聪闻言点点头,一边走一边说道: “秦叔叔,今日可有什么重要的事?” “回四少爷,今日并无什么重要的事。” “那这附近可有练功的地方?” “驿站西厢房倒算是一个,若四少爷不嫌弃,我即刻遣人将之清理出来。” “那就有劳秦叔叔了。” “四少爷,这是说的哪里话,这是下奴的本分罢。” 秦管家陪萧聪走到内堂前,止住脚步,再次躬身作揖一拜, “四少爷若无他事,那下奴便先退下了。” 萧聪拱手回礼, “秦叔叔再见。” 秦管家踱步而去,萧聪走进内堂,在堂前的椅子上坐下来,两手自然而然地放在的扶手上,中指轻敲着紫檀木的扶手,闭目沉思,渐入冥想之境,心里默念起《冰心诀》,这是天道翁当年教给他的法门,只要心神宁静,魂化自然,便可与虚空共鸣,进而在净化精神的同时不断汲取身边的各种天地衍气补充己身,且事半功倍。 虽然对于修士修炼来说,所吸收的灵气实在是不足挂齿,但对于修心却有莫大的好处,而且听天道翁讲,随着心境的提高,吸收灵气的速度也会加快,练到极致便可超然,关键是这样的修炼比较保险。 当萧聪手指不再上下敲动的时候,那便证明他已经入境了。 时间不长,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一阵分外有节奏的叩门声响起,萧聪从冥想状态中醒来,站起身向门外走去,秦管家在门前恭候而立,见萧聪走出,行礼道: “四少爷,西厢房已经清理好了。” “谢谢秦叔叔,那这里就先交给您了。” “是,四少爷。” 萧聪跨过门槛,走下台阶,听见秦管家在其身后道: “四少爷,您走好。” 他不由得咧嘴一声苦笑,不知怎么的,每次与秦管家独处,总有点不太对的感觉。 走进驿站西厢房,简单打量了一番,萧聪觉得很是满意,心想秦管家办事就是妥帖,不仅效率快,而且质量也不差, “怪不得老爹这么容易地就当上了族长!” 看着一尘不染的西厢房,还有架子上各种各样的兵器,萧聪微微点头,因为之前的机缘,让他的身体得到了莫大的好处,但却总觉得对于这具比从前强悍了太多的肉体,似乎总有些力不从心,因为他还未熟悉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所以必须想想法子让自己的精神与这具身体协调起来,于是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习武。 这一次,他再次庆幸自己这辈子能碰上天道翁这么通情达理备预不虞的师父,能让自己偷师白家,读了那么多经书,对各种修炼法门多少都了解了一些。 道修修神,武修修身,真修修气,玄修修器,武修者极致肉身金刚不坏,仙修者极致元神超脱自然,真修者极致感气韵大道,玄修者极致与器合二为一,但四者最终都是一个目的——以自身实力凌驾于万物法则之上。 萧聪算得上是半个武修半个仙修,他自小得仙修大成者天道翁之真传,另外又自习各种技法,所以自认为短时间契合这具肉体不在话下。 走近铁架台,顺手抽出一杆方天画戟,这是他平时最喜欢的长兵器之一。 戟锋斜指天空,用力一抖,但听得一声嗡鸣响起,惊碎谧园沉静,他微微一笑,心里感叹着, “这力量可真不是增加了一星半点啊。” 依着记忆里的步法和身段,萧聪开始在园子里挥舞腾挪起来,他的动作很慢,因为还不能做到收放自如,所以很多动作做得不是特别到位,他必须集中注意力,努力将每一个动作做到一丝不苟。 慢慢地,他的动作开始变快,周身渐渐形成一个若有似无的气旋,一条深蓝色的匹练也隐隐自戟尖处透体而出。 两个时辰后,萧聪的身体戛然而止,这一定身来的毫无征兆,那个一直环绕周身的气旋突然分成数段四散开去, “砰!” 西厢房的门窗应声而破。 第六十五章 物归原主(上) 近两天的时间,萧聪都在西厢房中度过,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武器被他耍了个遍,西厢房的墙壁变成了切肉的案板,上面横撇竖捺,刀痕密布,皆是被剑气所留,本来秦管家为他准备的桌椅板凳,此时也变成了地上几堆烂木头,估计也就只剩下当柴禾的价值了,兵器折断了几根,地板碎了一大片,此时的西厢房已经到了惨不忍睹的地步,萧聪望着这一切,粲然一笑。 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秦管家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走进西厢房,在迈进门槛的一刹那,不由地怔了怔,看着比洗劫还要惨烈的案发现场,再看看立于中央正对着自己呲牙傻笑的四少爷,他哑然失笑,虽然早就听小二说西厢房内有激烈的打斗声,但他知道萧聪在此,所以未让人打扰,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今日一见竟会是这般景象。 萧聪的能折腾,让秦管家也有些凌乱了。 但秦管家怎么说也是走过南,闯过北,杀过人,撞过鬼的人,虽然一向温婉醇厚沉静如斯的四少爷一反常态闹出这般动静着实是刷新了他对萧聪的印象,但仅是一瞬的诧异之后他便恢复到之前平静,并打趣道: “少爷还真是好心肠呐,见此厢房老旧,看来是要帮店主重新盖一间了。” 萧聪搔着脑袋略觉尴尬,打了个哈哈,拿出死不要脸的勇气道: “秦叔叔您说的太对了,咱就这么办!” 说着,挥舞起手中的长枪,耍出万般枪花,用力向上一掷,长枪翻旋而上,劲气纵横,只听“轰”的一声,前一刻还能勉强能支撑的西厢房,后一刻便坍塌成了一座废墟。 少顷,萧聪从废墟中爬出来,张口吐出混进嘴中的泥土,小声嘟囔着, “仙人的!玩砸了。” 然后拔出埋在废墟里的秦管家,立于废墟边缘的秦管家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上满是尘土,木然站着,儒风雅致全无,萧聪这一手让秦管家是真的凌乱了,自从进入萧家之后,他何曾受过这种待遇! 萧聪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努努嘴,一时也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这木头还有三分火气,自己这么整,怕是得把秦管家惹毛吧。 半晌,秦管家张口吐了口唾沫,说道: “四少爷当真是好手段,下奴我先回去稍作打理,待会儿再来拜见。” 秦管家声音平缓面无表情,作揖行礼后转身而去,他的步子如方才那般不急不缓,但那模样却看起来却跟掉了魂儿似的。 萧聪看了一眼远去的秦管家,又低头打量了一下此时的自己,又是粲然一笑,拍拍屁股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回到房间,洗了个澡,然后换上了件干净衣服,稍作打理,来到中厅,见秦管家已立于门前等候, “四少爷,您来了。” 他神色平静,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似的。 萧聪付之一笑,走进中厅,在椅子上坐下,秦管家尾随而入,在中厅堂前站定, “秦叔叔有什么事吗?” “后天群英会就要开始了,四少爷是否要做些什么准备?” “哦……”萧聪哑然,他倒真的把这茬给忘了,“应该不用做什么吧。” 秦管家微微一笑, “少爷若有什么吩咐,及时告诉下奴,下奴立即遣人去办,既然少爷这里也没下奴什么事,那下奴便先退下了。” “嗯,秦叔叔再见。” 秦管家推出中厅,萧聪站起,在厅中缓步徘徊,虽说他在王府相骑一行中屡遇机缘,但这次离家群英会才是最终目的,若是在群英会上出了丑,那么之前种种可就就全部沦为用来添油加醋的笑柄了。 “现在我的肉体和精神都强悍了不少,又获得了自己师父的遗兵诛仙宝剑……对了!诛仙宝剑,这是从幽兰谷得到的,虽然宇文丰都欧阳寻冷筱凤皆知此为谪仙遗物,但当时星流云重伤昏迷,星幽幽不知实情,自己就这么将其拿走,怕是有失礼数,这……是不是该跟星广浩知会一声呢?” 他思索再三,决定还是要到星家驿馆走一趟。 手持诛仙剑,萧聪来到星家暂住的驿站外,门外有星家随从站守,萧聪走上前去,点头微笑道: “在下萧家四子萧聪,今日来此,想拜望一下星伯伯,还望将军代为通报。” 两名随从对视一眼,而后赶忙躬身作揖,恭敬道: “萧四少爷且在此稍作等候,我等速去禀报。” “多谢。” 萧聪含笑颔首,随从转身向驿站内跑去。 不多时,随从跑回,态度明显又恭敬了不少,低声下气点头哈腰,一边与萧聪说话,一边伸手将萧聪引入驿站。 萧聪步入中厅,见到坐于上方紫檀鎏金椅上的星广浩,他面色依旧,不怒自威。 萧聪拱手作揖,施了一礼, “侄儿见过星伯伯。” “贤侄何须行此大礼,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看星广浩这样子,情绪明显有点激动,大概是听了天笃昨夜对此一行的讲述,心里对萧聪的评价又涨了一大截。 星广浩示意萧聪坐下,后者也不拘束,大大方方的坐在了其手边的第三个座位上, “不知星伯伯近来可好?” 萧聪开口,晚辈与长辈见面,这抛砖引玉的客套总是少不了的,尤其是像星家和萧家这样的大家族,一举一动都不能有违礼仪,否则就有失身份了。 “贤侄挂念了,我倒是不曾有恙,但不知贤侄此前所受之伤是否已完全痊愈。” 星广浩向前伸探着身子,一脸关切,看来天笃这老小子回来后果然在第一时间将此番事情告诉了自己主子。 “多亏了四位前辈的疗伤圣液,我已无大碍,有劳伯伯记挂了。” 星广浩闻之抚须大笑: “那就好,那就好,若是不能让贤侄在群英会上一显身手,那可是整个玄真界的一大遗憾啊。” “伯伯实在是谬赞了,” 萧聪莞尔一笑,话锋一转道: “其实侄儿此番前来,是有一物相还。” 星广浩面露诧异之色, “哦?何物值得贤侄亲自相送,若贤侄不嫌,直接送与贤侄可好?” 这老家伙倒也大气,连什么物件儿都不看,便扬言要送人,但看其面色,倒真像是有心为之。 萧聪眼中,一抹皎狡黠之色一闪而过,佯装推辞, “还真……不太合适。” 星广浩浓眉上挑,顿时来了兴致, “呵,到底是何物,让贤侄都不能轻受?” 萧聪将古剑恭恭敬敬地放在星广浩身侧的茶桌上,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把古剑出自幽兰谷地,是我相骑途中偶然得到的,归时匆忙忘记留于星府,现在物归原主。” 星广浩看着桌上的古剑,瞳孔骤缩,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伸出苍白的右手,慢慢靠近古剑,刚一靠近,便猛然闪开了, “怎么了?星伯伯。” “这剑……有古怪。” 萧聪心中疑惑,怎么在我手里没事,到你手里反倒变得古怪了,想收回也犯不着找这么烂的理由吧,他心中腹诽,眼前这威名远播的星伯伯在其心中的价位恍似飞流直下三千尺般落了一大截。 星广浩注视着桌上的古剑,目光中竟有几分畏惧之色,刚才他的手靠近时,分明感到一种摄魂夺魄的错觉,让他险些陷入其中。 “呀,小聪来啦。” “少爷,少爷,老爷吩咐过,您不能进来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萧聪扭头,便看见星流云不顾老奴相阻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第六十六章 物归原主(下) 星流云踏进中厅,老奴立于门前无奈一叹。 “你来做什么!” 星广浩面色阴沉,低声问道,似乎星流云在他眼中就从来没让他满意过,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怎么,我小弟登门拜访,我来看看不行吗?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老头,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也不顾站在一旁星广浩严厉的目光,说着,星流云向前跨出一步,一拳打在萧聪的胸膛上, “小子,身体恢复的咋样?” 萧聪一声苦笑,这星流云愣是没把自己老子放在眼里啊,可如此一来,他也觉得挺尴尬的, “已经差不多了。” “哦,那就好,哎,这不是你的剑吗?怎么放这儿来了。” 星流云看着古剑,疑问道,听这口气,在他眼中这把剑早就成了萧聪东西。 “他日偶得,忘记归还,今日特来物归原主。” 一听这话,星流云不乐意了, “一把破剑而已,拿去玩儿得了,老头儿,咱别这么小气好不好?。” 星广浩一脸铁青,堂堂一家之主,被一口一个老头叫着也就算了,还说自己小气,这到底是什么世道,还没有宗族礼制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来了正好,就由你将这把古剑送予贤侄吧。” 星广浩额头上全是黑线,萧聪看着这爷俩,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 “这才对嘛,老头儿你这觉悟还是挺高的。” 星流云边说边向前走,想都没想,伸手便向古剑抓去。 “轰~” 星流云的手刚一触接触古剑,整个身体便被震飞了出去,穿门而出,碎木头渣子在其周边散落一地,让站在一旁的萧聪目瞪口呆,刚才的一幕他可是看得真真切切, “这也太狠了点儿吧,似乎星伯伯早有预料啊……” 这时他才相信了星广浩之前的话, “这剑果然有古怪!” “老头,你竟然坑我!” 星流云快速从地上爬起来,虽然看上去比较狼狈,但对于一个身体强横的武修者,这种攻击肯定是难以伤其分毫。 他跑进屋里指着星广浩的鼻子,开始破口大骂, “丫的有你这么当爹的吗?怎么事先不告诉我一声,当老子的坑儿子,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星广浩神色坦然,对此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大概是早已习以为常,他缓缓开口道: “我只说让你送予贤侄,又没说让你亲手送予贤侄,你瞎操个什么心。” “我……你……” 星流云伸着一根手指,张口结舌,面色涨红,半晌再没憋出一个字。 萧聪心中突然有了些别样的顿悟,这姜还是老的辣,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会打洞,星流云之所以能在与冷筱凤吵架时无往不利游刃有余,其老子星广浩的言传身教定然是功不可没吧。 星广浩目光移向古剑,见其还是静悄悄地躺在那儿,漆黑如墨,古朴自然,似乎这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他缓缓收回目光,然后看向萧聪,目光深邃,让人捉摸不透。 萧聪张了张小嘴儿,没有说什么,心想着: “老家伙该不会以为这一切都跟我有关吧!” 星广浩开口,问道: “贤侄,这剑,在你手中从未出现过什么异样吗?” “这倒没有,这几天我也只是用它当过阵源使用过而已。” “那就奇怪了,这剑你们是如何得到的?” “在幽兰谷地的树林里,那一天幽兰花齐放,我们行到树林中时这剑就悬在空中!” 星流云抢答道,眉飞色舞,信誓旦旦,说得有鼻子有眼,跟真事似的,可能他觉得他编的理由一定比萧聪的更令人信服。 “而且这剑当时是自己主动找到萧聪的!” 他又补充了一句,越说越邪乎。 星广浩注视着星流云,星流云也注视着星广浩,一副老子做人坦坦荡荡,你爱信不信的模样,脸不红,心不跳,演的那叫一个真。 萧聪怔怔地看着星流云,微张着小嘴儿, “这家伙也太能搞了,坑爹不打折啊。” 星广浩的目光再次移向萧聪, “贤侄,流云说的可是真的?” “嗯嗯。” 萧聪点头如小鸡啄米,现在他也只能这样了,话都让星流云说完了,他还能说什么! 星广浩微微一笑,道, “看来今日贤侄真是多此一举了,此剑既然与你有缘,那贤侄就不要再推辞了,收下吧,权当是我这做伯伯的一份心意。” “这样……不好吧。” 萧聪面露尴尬之色,但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虽然如此,但也不能因一时得意而忘形,毁了自己一向谦恭有礼的好形象啊,所以,还得撑一撑。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哪那么多废话!” 星流云挤眉弄眼,助攻打得恰到好处,话虽然是难听了点,但心意总归是好的。 萧聪看看星流云,又看看星广浩,腼腆一笑: “长者赐不可辞,小侄恭敬不如从命。” 说着,走到桌前,右手慢慢伸向古剑,在星家父子的注视下,轻轻拿起,然后手持古剑,向星广浩作揖一拜, “谢谢星伯伯。” 星广浩抚髯大笑, “自古宝剑赠英雄,他日倘若贤侄雄起,这必成一段佳话,贤侄,这次群英会你可得好好表现呀。” “晚辈自会尽其所学,绝不让家族失望,也不会让星伯伯失望。” “好、好、有气魄!” 星广浩称赞道,看样子对萧聪的赏识,是打心眼儿里的高。 “我听说滴血可以认主,小聪,你也不妨在这里试一试。” 星流云道,眼中尽是期待之色,这正好戳中了星广浩的心思,同时也随了萧聪的小九九——反正师父都说过,这剑是我的。 “那便容小侄冒昧一拭吧。” 萧聪将古剑横抛而起,然后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果断在掌中划过,一缕血丝飞出,正好洒在正落于腰际的古剑上。 “嗡——” 古剑泛起乌光,发出一声嗡鸣,并停在腰际一动不动,星流云微张着小嘴,眼神尽是掩饰不住的骇然之色,星广浩面色沉静如水,古井无波,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当然,这微笑是出于何,是个长脑子的人倒也能猜得出,传说真正的神兵利器在滴血认主时是会伴有天地异象发生的,想当年星广浩在与他的青龙偃月刀滴血认主时,半空中有青龙虚影盘旋不绝,方圆千里内鸟兽皆寂并跪地臣服,而此剑虽看上去比较唬人,但……——那月神马游云,可比这把破铜烂铁珍贵的多吧。 “看来此剑与贤侄果然有缘。” 星广浩再次抚髯大笑,星流云亦是一幅嬉皮笑脸之色,真不知道这家伙整天到底在高兴些什么。 萧聪抬起右手,紧紧握在剑柄处,轻轻向上一划,一道劲气激发而出,继星流云的撞击之后,中厅之门终于得以完全报废,星广浩没有再说什么,因为萧聪这一划的威力实在不怎么样,但他并不知道是,萧聪这一式本来就是故意做给他看的,在将东西拿走之前,怎么着也得再给人家吃粒定心丸吧,不然,他拿的也不安心! 又是一番寒暄与客套之后,萧聪携剑只身离开,不是人家星家父子没有极力挽留他,实在是他去意已绝,太不给面子。 因为有与星广浩一番交谈,萧聪觉得对于群英会有太多东西需要准备,况且群英会在即,星广浩重务缠身,他实在不忍心再作打扰,于是在星流云的喋喋不休与软磨硬泡之下,终究还是离开了星家驿馆。 第六十七章 一夜筹备 回到竹林小屋,萧聪走到桌前,小心翼翼地拉开椅子,进而轻轻坐下,桌上放着一古朴干净的烛台,他从袖中掏出火折子,将半截蜡烛点燃,烛火缓缓变大,屋内也跟着变亮了许多,橘黄色的火焰跳动闪烁,给这间静谧的小屋镀上了些温暖的色彩。 萧聪后仰,让后背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长舒了口浊气,忽然觉得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安静了,他心想着,感觉这里有一些曾经属于天道轩的味道,那熟悉的颜色基调,熟悉的气息,让他沉于其中,静静回味。 但回味却也只是持续了片刻,因为他知道自己还有正事要做,熟悉玄真界皇族才是他来这里的目的。 桌上整整齐齐地放了三摞书卷,萧聪拿起第一卷,聚精会神细细查阅,时间如潺潺春水静静淌过他不断翻阅书卷的指尖,秦管家想的周到,将皇族与其他各大家族年轻翘楚的资料全部放在了这里,萧聪为之而感动了好一会儿,他早就对蛮荒世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通过翻阅书卷,萧聪了解到,玄真皇族的三皇子是一个武修者,天资聪慧,从小便展现出不凡的战力,又得玄真皇亲传亲授,是除了九公主外玄真皇最疼爱的子嗣。 但这家伙的天资聪慧却仅仅表现在对法门的悟性上,他为人处事的能力极差,就算在皇甫家,也没几个知心人,所以外界多有传言,此人只能为一将才而不能成为帅才,更不会成为皇者。 说起来,玄真界是一个政治分权非常奇特的地域,玄真皇族虽称为皇族,但他们在玄真界中充当的仅是执法者与调控者的角色,真正的裁决者和统帅是从玄真皇族走出的王室子嗣,他们精通人心和律法,习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所以他们更有能力处理每日繁忙的公务并巧妙(不择手段)地解决所有问题,文能治国,武能定邦,这在整个玄真界尤为凸显。 “看来这三皇子还真是个匹夫啊。” 萧聪放下卷轴,闭上双眼,轻声呢喃。 玄真皇现年不过六十几岁,虽然传言说他修为深厚,在玄真界少有敌手,但从年龄来看,他不一定怎么厉害,倒是皇族中蛰伏的那些老怪物,才是皇族独霸玄真凡界的倚仗。 萧聪重新拿起卷轴,细细阅读,边读边思索,不知不觉中眉头便扭出了个疙瘩,他读到,这三皇子不光是个匹夫,更是一个拼命三郎,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主儿,他之所以成长的这么快,不只是因为皇室的倾力栽培和少有的修炼天赋,他的成功更多来源于一次次生死战斗——几乎每一战都是从死亡边缘线上爬回来的。 不得不说,这家伙是条螳螂命,而对于此,玄真皇室除了为其疗伤之外,其他几乎是不管不问。 萧聪放下卷轴,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发出一声苦笑, “唉,这家伙的精神倒是值得学习哩,灭又灭不得,输又输不得,总不能让我布阵把它给封了吧……” “嗨,封就封了呗。” 他一声戏笑,然后拿起另一本书卷,再次细细阅读起来。 这并不是在说笑,对于群英会,既然已经答应了父亲,萧聪便势在必得,而且对于三皇子这样的硬茬子,他并不怕得罪,一来他有萧家和天道轩的双重支撑,二来,像三皇子这样的人,强大的实力其实更容易让他信服,而且这样的人有天生的刚愎自用和过分的自我严格,到时候他定然会将过失全算在自己头上。 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萧聪读完了秦管家放在这里的所有书卷,对蛮荒十大世家也有了初步的了解,除却南宫世家外,其他家族走出的年轻翘楚,对他基本构不成什么威胁,当然,这是在书卷记载属实的前提之下。 南宫世家封山避世已经很多年,传说早就已经被覆灭,只剩几条细微旁支还在苟延残喘忍辱偷生,所以现存的史料对于南宫世家的记载很少,但萧聪隐约记得师父曾经对此有过一提,原话不记得,但大意是南宫世家至今有香火传承,至于牵扯到的其他事情,他是真的记不起来了。 从现在的资料来看,南宫世家是一个底蕴丰厚且实力强大的家族,它曾辉煌煊赫,不可一世,几乎每一千年就会诞生了一个不世奇才,在同等修士中难有敌手,九万年无一早逝,皆是寿终正寝,那时就算是玄真皇族,也要避其锋芒,但在其巅峰之时却选择了急流勇退,销声匿迹,想想冷亦空之前在言事府里的那一席话,似乎之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这么多年来,各大家族不断出动了各类精英寻找南宫世家的下落,无一例外地无功而返,久而久之,也就渐渐失去了对南宫家的兴趣,自然也就鲜有关于南宫世家的消息传出了。 烛火轻颤,檀香袅袅,小屋内一片静谧宁静,洋溢着一种温暖的色彩,萧聪放下手中的书卷,再次揉了揉肿胀的额头, “约莫再有不到半个时辰就天亮了吧,该是时候出去做早课了。” 驿站中央有一座高大的木制亭台,本是用来打更用的,这四周没有高山,所以这座亭台变成了萧聪的不二之选。 萧聪盘坐在亭台顶上,缓缓闭上双眼,夏中时节带着些暑气的风吹过他的面颊,撩动他鬓角的长发,让他倍感惬意,他舒舒服服地吐了口浊气,然后慢慢进入到冥想状态。 时间一如潺潺不绝的春水,还在不急不缓无声无息的流动着,当晨间最灿烂的那第一缕阳光刚欲射向大地时,盘坐于亭台顶上的萧聪在这一瞬间睁开了眼睛,阴阳发生了短暂的混乱,在其眼中一抹紫色一闪而过,然后,他站起身来,张开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纵身一跃,翻身下台,下一瞬安安稳稳地回到地面上时,他满意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 “若是每天都能来上这么一次,武道灵瞳大成那还不是指日可待的事儿。” 在接下来的十几天,萧聪没干别的,把心思全部都花在了如何快速布阵上,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屡试屡败,屡败屡试,甚至是废寝忘食,最后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活像一个乞丐,也终未鼓捣出什么名堂来。在此期间他倒是也成功了一两次,但与他试验的成百上千次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明天群英会就要开始了,虽说时间不等人,但他自认为此时应该将自己好好整理一下,养精蓄锐,洗个澡,吃顿美餐,好好睡上一觉,最后以最好的状态迎接群英会的到来。 第六十八章 群杰毕至 玄真界期待已久的群英会终于来临,这天早上,萧聪在亭台顶上完成早课后,便被秦管家请来的人好生一顿拾掇,锦服华裳,玉带皂靴,稍加打扮,还真有了几分如星流云一般纨绔子弟的感觉。 圣城的中心地带,那座古老而宽阔的演武场已被修茸一新,新建的亭台高阁,矗立于用黑色玄武岩堆砌而成的长台边缘,造型奇异奢华却不失典雅,五色绸缎垂挂其间,随风飘动,在这仲夏季节,竟有一种别样的风味,似欲掩饰黑色场台的沧桑古意,但它的压抑和沉重岂是几百座亭台所能掩饰得了的? 那一道道剑气或兵器所留下的痕迹,是曾经惊才绝艳之人留下的辉煌,这里,是属于年轻人最完美的试炼场。 萧聪缓步踱进演武场,不禁为之一惊,此时的演武场与往日截然不同,一扫破败与死气沉沉而变得人头攒动摩肩擦踵,热闹非凡,异域的女子穿着别样的服装展现着万种风情,他们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仿佛是白日里的星辰在不停闪烁,千奇百怪的坐骑悠然在街道上散步,如入无人之境,其中更有位于《玄真名骑录》之上者,萧聪见之忍不住会心一笑,想来这几日能多见几位传说中的大人物了。 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继续往前走,迎面撞见四大家族的人,他含笑作揖行礼, “萧聪见过御王阁下。” 四位家主见到萧聪皆是笑得合不拢嘴,喜意从一双双弯弯的眉眼里不停地往外溢,看的出来,他们对眼前的这个少年是真的喜欢。 “贤侄这两日过得可好啊?” “不知贤侄的伤痊愈了没有?” “四头灵骑竟无一头配得上贤侄,当真是让人惋惜呀!” “我等听闻贤侄一路上的作为,甚是佩服,自古英雄出少年,贤侄的表现,倒真让我们几个老家伙很是期待呢。” ………… 四位家主对萧聪的嘘寒问暖,让他受宠若惊手足无措,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关切着,似乎是故意不给萧聪喘息的机会,萧聪那个纠结啊,他想回答所有的问候,但却发现凭自己一张嘴根本就无能为力,没办法,只得含糊其词,能接住一点儿是一点儿了。 一番艰难的防守过后,四位家主大概是觉得没话说了,这才罢休,他们就那样以不一而同的方式亲切地跟萧聪打了个招呼,便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这时,一直在自己老子身后冲萧聪挤眉弄眼的星流云和冷筱凤,还有刚才还老老实实此时却画风大变的欧阳寻终于得以凑上前来,宇文丰都站得稍远了些,但多少还是往这边走了两步。 秦管家微微一笑,形式上打了个招呼,便快步离开了。 萧聪向四位贵族子弟一一问好,星流云和冷筱凤此时表现出同一个德性,他俩抱胸而立,脸上表情奇特,两双漂亮的眸子里似有精光闪烁,欧阳寻咧着大嘴对萧聪灿烂一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敢恭维,一向木讷的宇文丰都嘴角慢慢勾出一个木然的笑容,其矛盾程度,可想而知,但萧聪自认为这已经算是很给他面子了,所以当即也不吝啬,回了他一个阳光而又灿烂的笑脸,顺便算是教教他怎么更好地与人为善。 “小聪,这几天你都去哪儿了?怎么不去找我们玩儿?” 撅起嘴角的冷筱凤此时变得甚是可爱。 “凤姐姐,我哪有时间找你玩儿啊,我这次可是家族的代表人,重务累牍,实在是抽不开身呐。” “嗯,”欧阳寻猥琐一笑,“怕是要‘日理万机’啊。” 星流云闻言面色一变,似有深意得看了欧阳寻一眼,回过头来道: “哎,小聪,你知不知道,玄真皇族的那个棒槌也来了,回头若是在演武场碰上他,揍他一顿,不用客气。” 星流云伸着脖子,低声嘱咐道,听这话似乎对三皇子有些看法。 “星老大,为何要揍他呢?打架可不是好孩子啊。” 萧聪撅着小嘴,一副蠢萌之色,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丫的是什么不谙世事的绝佳好少年呢。 星流云俊脸一扬,嗤之以鼻道: “切,臭小子,枉我还送你宝剑呢!” “这二楞子昨天跟皇三打了一架,还未分出胜负呢就被星伯伯制止了,回去应该是被臭骂了一顿,小样儿,还记上仇了!” 欧阳寻唯恐天下不乱的行事风格再次尽显无疑,他毫不留情地戳着星流云的脊梁骨,表情甚是灿烂。 星流云老脸一红,威胁道: “不说话你能死啊,小心我灭了你!” 而这却引来了冷筱凤的一阵尖刺刺的冷嘲热讽, “哟,这是演的哪一出啊,想不到我们的风流倜傥英明神武的星二少爷也有吃瘪的时候。” “算了,胜败乃兵家常事,是人都有走背字的时候,理解他吧。” 要说这四个人里面还是欧阳寻这家伙最坏,一招以退为进,竟让一向伶牙俐齿死不要脸的星流云一时语塞,半晌没憋出个屁来。 但竟然有人觉得这还不够, “咦,星老大,上一次群英会你不就跟他打过一架嘛,怎么,上次没分出胜负,这次是要再续前缘?” 被伤得体无完肤的星流云阴沉着一张小脸,缓缓道: “小聪,你也学坏了……” 萧聪摸着脑袋,讪讪一笑,还没说话,便听得欧阳寻在一旁幽幽风凉道: “这还不是你教的。” “啥!我教的?我教什么了!你今天必须得给我说清楚!” 冷筱凤插言道: “就是你教的!这一路就你跟小聪走得最近,不是你是谁!” 欧阳寻对冷筱凤竖起大拇指,一脸钦佩之色, “对,说得在理!在理!” ……… 萧聪暴汗,也不知道这话题怎么就转到了他是怎么变坏的上了来,星流云的自我辩解一浪比一浪高,他觉得这丫的是故意的。 萧聪一声干咳,清了清嗓子,借此引起其他四人的注意, “你们知不知道各大家族这次都派出了什么人物?” 星流云冷筱凤和欧阳寻三人停止唇枪舌战,一起向这边望来,短暂的沉默之后,气氛再次陡然飙升, “我告诉你啊,这次有……” “得了吧,你知道的不全……” “都住嘴!还是我来说!我的消息最真实……” 三人争先恐后,一个个皆是信誓旦旦舍我其谁的模样,可萧聪却连一个名字都没听到,连站在一旁抱剑而立的宇文丰都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萧聪心想要让他们三个一直这样闹下去,肯定不是办法,于是心中陡生一计, “咱们来做一个游戏吧,你们三个轮流说一个到来的大人物,看看谁先词穷,怎么样” “这还不简单。” 星流云爽快答应。 “皇三” “东方婕” “闻人百川” “公孙野” “端木童” “叶万生” ………… 这场游戏进行了好半天才结束,最后倒霉的冷筱凤因再未说出一个名字而得到本场比赛失败者的桂冠,这位一向以女侠自居的女孩,再次撅起了小嘴儿,然后狠狠地跺了跺脚。 因为之前对各大家族的情况做了不少的功课,所以萧聪只要知道来人是谁,再加上他想的一些对策,便自认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第六十九章 百闻不如一见 街道上人头攒动,喧闹异常,一辆紫金辕辇远远驶来,街上的人自觉为其让开了一条道路,辕辇驶过萧聪一行人的身旁,五名少年一齐向这边望来,不禁放亮了眼睛。 锦罗纱帐覆于其上,古典却不觉庸俗,四角高高扬起,似燕将飞给人一种空灵般的错觉,设计独到的方窗,尺寸恰到好处,格格罗列充实又不使人眼花缭乱,两匹骏马行于前方,鬃毛油亮,曲线美妙,动作甚是俊美,尤其是那四条马腿,看起来强健有力极了,它们昂首阔步,灵气不凡,还有连在马车身上的横杆,一刀一刻尽显精湛,这样一辆华美贵气的紫金辕撵,可不是寻常大家族能享受的。 看着横杠上的雕刻的纹饰,萧聪张张小嘴儿,一下子释然了。 “原来是玄真皇族的辕驾,怪不得那么气派。” 他小声嘀咕,玄真界敢在辕驾横杆上雕龙画凤的,除了玄真皇族,绝对找不出第二家来。 众人的目光伴随着马车的行进,进入演武场,这时马车停下,从中走下一男一女,宛如神仙眷侣绝世佳配。 男子高大威猛,英武非凡,眉宇间透露着不加掩饰的高傲与冷漠,举手投足间表现出一种难得的气质,这君临天下的霸气,可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 女子长发飘飘,皮肤白皙,体态修长唯美,一身白色的流仙裙让其更添圣洁,尤其是那双眼睛,如星辰似春水,让人不禁心神荡漾,欲念横生,但女子始终都带着面纱,所以人们都看不到她真实的样子。 萧聪好奇,用他尚未完全开启的武道灵瞳仔细观看,可纵然他将紫目开启到了极致,却还是未得看透分毫,足见其面纱材质不是凡品。 “仙人的!竟然是这小子!” 星流云攥着拳头咬牙切齿,他身体略微前倾,看上去有一种随时冲上去将男子暴打一顿的冲动。 “他是谁?”萧聪不解,问道。 “皇三。” 欧阳寻回答,偷偷看了眼星流云,脸上尽是戏虐之色,想来这唯恐不乱之人大概都喜欢挑事儿吧。 “额……”萧聪扁了扁小嘴,没再说话,这个听都快听成熟人的陌生人,今个算是真见到了。 萧聪的目光再次移到那个男子身上,重新打量起来,仔细感受着三皇子身上的波动,无论是气息还是面容,对方都未加掩饰,不知是习惯如此还是有意为之。 在紫目的审视之下,三皇子体表有一层淡淡的光晕若隐若现,这是肉体元气充足强悍无匹的特征,观其成色,恐怕已经达到一种无须意念控制,便可自行吸收和转化天地衍气的境界,所以说,这具肉体,本身就是一把武器,星流云与之较量难分胜负,倒也情有可原。 依之前秦管家所给的书卷上所写,三皇子的年龄应该是二十一岁,仅有二十一岁的武修者达到如此境界,已经算得上是很恐怖了,这绝对是一个很棘手的家伙,容不得任何一个年轻翘楚小觑。 欧阳寻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远处那道修长曼妙的身影,意乱情迷,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道: “那女孩儿是谁?皇子妃吗?看上去好像很好看的样子。” 萧聪一脸嫌恶地看了欧阳寻一眼,心想着: “这家伙怎么看谁都漂亮啊。” 转而便听到冷筱凤对其挖苦道: “哎哟,寻哥哥,你可不能移情别恋哦,你若是看上了别的姑娘,那幽女姐姐可怎么办?再说,你小舅子可在这儿呢。” 欧阳寻转过脸来,迷离的眼神中忽然有了坚毅的神彩,他猛的甩了甩头,攥着拳头,沉声道: “筱凤妹妹,你说的对,我怎么能这样!我一定要控制住我自己,小舅……哦不,星流云……”欧阳霍然转首,正好迎上星流云恶狠狠如要杀人般的目光,但这却并未阻止他真情的倾诉,他顿了顿,继续道: “你一定要相信我。” 说着,还向星流云弯腰鞠了一躬。 星流云以手抚额,翻着白眼一副生无可恋无可救药之色,他嘴角抽了两抽,憋了半天,愣是没有憋出半个字来,也难怪,无论谁碰上欧阳寻这种没脸没皮的奇葩,恐怕都得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几人再次将目光投向前方,男子和女孩下了车,一前一后向演武场中部的一座楼阁走去,三皇子在前,龙形虎步,女孩在后,婀娜多姿,两人皆是落落大方,但三皇子并未牵女孩的手,也未揽女孩的腰,甚至在外人看来,这距离怎么看都觉得有点远, “不对劲呀,”萧聪心中思索,“这关系看上去也有点太冷淡了吧。” 三皇子和女孩很快步入阁中,众人做鸟兽散,街道重新恢复了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景象,萧聪也收敛思绪,因为女孩的身份与他实在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不是俗话说的好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几人开始沿街道闲逛,据星流云所讲,每当这个时候,圣都之内总是少不了好东西的,因为群英会名头太大,来人又多,便为一些藏有珍宝而又留之无用的修者提供了交换和兜售的机会,他们总会选择在这个时间,将自己手中无用之物换成对自己的有价值的东西,而真正的珍品,除了在玄真各地开着拍卖场的慕容家以外,其实其他各大家族收藏的也并不算很多,真正拥有这些世间罕见之物的,还要数大量的散修。 沿街叫卖不断,琳琅满目,千奇百怪,有各式各样的兵器,有各阶各境各个属目的功法,甚至还有一些上古大能的遗体遗物等等——当然只是一些残碎的骨头之类,真不真还得另说。总之,萧聪这个修为阶段的人对此还是难以辨查,但对于其他物件,他认为自己还是有几分眼力。 几人边走边看,闹得最欢的定是要数冷筱凤了,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如一个小鹿般在街上蹦蹦跳跳,一切让她感到新奇的东西都要拿起来看上一眼,她满心欢喜,嘴角始终都挂着如和煦阳光般灿烂的微笑,柔美的身体像一条飘在风中的锦缎,引得男女老少纷纷侧目,眼中尽是艳羡之情。 但此等情况星流云怎么能轻易忍得?他虽无法阻止冷筱凤,但却可以恃强凌弱管管其他人的眼睛,所以一路上都阴沉着脸,若是谁对着冷筱凤的身体目不转睛,他就会瞪过去,将修为气息开到最大,这时偷窥者一般都会讪讪笑笑,并第一时间收回目光赶紧走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四位少年虽然年龄不大,一身纨绔打扮,但其实力一点也不弱,要不,哪有心大的人家敢放任自己族里的宝贝疙瘩在圣城的街上这么堂而皇之地逛荡——何况还可能有高手尾随其后暗中保护呢。 有这样一队阵容强大的护花使者,何人敢造次! 但事实是总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偏偏要反其道而行! 第七十章 公孙野 “姑娘,此物我早已定下,若姑娘喜欢,由在下买来送予姑娘可好?” 冷筱凤手里拿着一只象牙凤簪,正细细打量,听见身后有声音蓦地响起,猛然转头,微微诧异。 来人锦衣华服亦是一副纨绔打扮,只是身后还跟着四个肥膘体壮的随从。 一身白衣,右手执扇,左手负于腰后,眼睛狭长,鼻梁高挺,薄嘴唇微微上扬,看模样长的倒也算是不赖,但感觉上却是略微让人感觉阴冷了些,怎么说呢?感觉像一条银底红斑的毒蛇。 至于他身后的四个随从,清一色的黑衫劲装,满脸横肉,凶神恶煞,像四条呲着牙的恶狗。 “君子不夺人所爱,既然这是公子的东西,我再找一件好了。” 冷筱凤将凤簪轻轻放回原处,冲男子出于礼貌地笑了笑,转身欲走, “有道是美壁当留玉人,姑娘为何不接受在下的一片美意呢?” 男子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邪气,听上去像是微微的调戏。 “无功不受禄,公子的美意,还是留给别人吧。” 冷筱凤头也不回,冷冷说道,这种道貌岸然的市井小流氓,还不如星流云招人喜欢。 萧聪站在一旁微微一笑,觉得冷筱凤对这小白脸已经算是很客气了,没跟他动手,他就该赶紧滚回家里上柱高香谢天谢地,装腔作势故作风流,也不抬眼看看旁边这是什么阵仗! 冷筱凤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男子却还不死心, “姑娘请留步,萍水相逢即是缘,敢问姑娘芳名何许?也算给在下留个念想。” 冷筱凤秀拳紧握,停下脚步,阖上双眼长舒了口气, 欧阳寻纳闷,切切察察道: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萧聪闻言莫名一笑,转脸看了欧阳寻一眼。 站在一旁的星流云早就怒火中烧,心乱如麻,或许是怕冷筱凤这个假小子要强,自己贸然上去会拂了她的心意,但见得冷筱凤如此这般,他觉得自己出马的时候到了。 冷筱凤刚要发飙,星流云却已先一步来到其身前,指着白衣男子的鼻子道: “姓是名谁关你毛事,识相的就赶紧给老子滚,有多远滚多远,别在这儿找不自在!” 星流云的嘴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贱,张口便骂,看样子没打算给白衣男子留一点面子。 白衣男子不说话,其眼中却有一丝狠厉之色一闪而过,他慢慢转过头来,仔细打量着身前的星流云,片刻后道: “是你!” “哟呵!” 星流云面色诧异而又惊喜,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认得自己,心中无惧,自恋加嘴贱道: “想不到我威名远播,像你这种无知鼠辈都认得我,既然知道小爷的大名,还不快滚!” 白衣男子一动不动,他的四个随从却开始慢慢向星流云靠拢,人群散开,空出一块地方,星流云站在空地中心,已被四个人成四角之势围在了中间。 见到此番情景,星流云莞尔一笑,扫视一眼周围,哂笑道: “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看这四条废物,想必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衣男子一声冷哼,纸扇一折,四名随从挥拳而上。 星流云毫不示弱,稍一侧身躲过一人的拳头,反手握住他的胳膊,将其挡在身前,自己借力使力跃到一边,正好另一人的腿横扫而来打在之前一人的身上,使其飞出数丈之远。 电光火石之间,星流云抓住空档,一记神龙摆尾,攻其下盘,后者躲闪不及,身子一歪摔倒在地。 前方又有人过来,星流云这次倒也利索,抓住男人的胳膊转身用力一震,一记过肩摔将大汉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后又以灵猴巧跃,本想飞上最后一人的肩头,将其戏耍一番,却不想后者力气奇大,猛一耸肩便将他抖了出去。 彪形大汉乘胜追击,对刚刚稳住身形的星流云强攻不止,星流云在地上,几次翻滚顺利躲过,然后迅速爬起来向前狂奔,翻身上墙,借力返回,那大汉哪曾想到星流云竟会使得这一回马枪,稍稍一滞之际,星流云擦着地面从大汉裆下掠过,顺便在黑衣大汉两tui之间留了一记重拳,黑衣大汉痛得双腿一夹,捂着下ti,面容扭曲滚倒在地。 欧阳寻满脸贱笑,看得津津有味,一副幸灾乐祸之色, “星流云这是要下死手啊,没了那玩意让人家怎么活!” “哼,下流!” 冷筱风脸红的像个熟透的苹果,俏脸一甩别向一边。 宇文丰都面无表情,但不再像个木头,那如刀锋一般冷冽的眼神中,分明有一丝赞赏。 萧聪面露浅笑,在他的观念里也没那么多条条框框,自古成者为王败者寇,管他什么方式,得胜才是王道。 “唉,” 星流云故作感伤,幽幽一叹, “跟你们这帮废物打根本没什么乐趣嘛” 转而向白衣男倾世一笑,拍了拍衣袍,一脸轻松。 白衣男子脸色更加阴沉,此时除了被击了要害的黑衣大汉外,其他三个黑衣人都已各自祭出兵器,正围着星流云打转,随时准备攻击。 “嗯?修士!” 萧聪和欧阳寻见之皆是一惊,宇文丰都冷眼相对看上去还算平静,只有冷筱凤看起来气定神闲泰然自若。 “能将四个修士呼来唤去,想必身份跟我们也差不多吧。”欧阳寻沉吟道。 “那家伙叫公孙野,是星流云三年前的手下败将。” 冷筱凤微微仰着头,漫不经心道,对白衣男女子的底细知道得如此清楚,怪不之前如此气定神闲。 煊赫一时的公孙世家这一代怎么出了这么个败类?萧聪百思不得其解,对于涉世未深的他来讲,名门之后就应该有名门之后的样子,既然身负家族使命,就要勤勉不缀孜孜不倦才对,像他那三个不争气的哥哥,就不应该活在世上——没脸! “嘿嘿,有好戏看喽。” 欧阳寻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满脸尽是戏虐之色,冷筱凤终于回过脸来,似有深意地看了欧阳寻一眼。 空地中,星流云伸了个懒腰,道: “之前只是热身,你们一起上吧。” 见到此番情景,围观之人皆议论纷纷, “这少年也太猖狂了点儿吧。” “鬼知道又是哪家的天之骄子!” “你不认得他?他是东边星家的大公子星流云啊!” ………… 事实证明,这三个修士确实不顶事儿,星流云基本没动,仅用了几记龙爪手,三下五除二便为三人做了个简单的了结,人群里发出一阵阵惊呼, “还真是有恃无恐啊。” “这手段,看得让人心惊胆战。” “狗头少帅果然名不虚传。” ……… 白衣男子面色阴沉到了极点,他扫了一眼瘫倒在地的三人,怒喝, “废物,就会给本少爷丢人现眼,养你们何用!” 说完收起纸扇,目光移回到星流云身上, “既然这样,就让我再来会会你!” “好啊!就怕你没那本事。” 白衣男子的气息陡然飙升,星流云亦将气血提到最大,一场龙争虎斗即将开始。 “这两个少年看起来倒都是很强啊!” “嗯,但那个叫嚣的少年看着好像更强一些。”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背后依托的家族肯定不小!” “我来告诉你另一个是哪家的,公孙,明白了吧。” ……… 围观人议论纷纷,自觉地又向后退了一大段距离。 第七十一章 大焚天术 不知哪一瞬间,两人同时发动了攻击,公孙野折扇为棍在空中用力一划,一道气波凭空而起,并迅速向星流云袭来,星流云面不改色,早已暗中蓄力,正等此一发之际,他挥起金色的拳头迎头而上,将气波打得烟消云散,趁此之际施展秘法迅速上前。 近身搏斗是他身为武修者的强项,而公孙野亦是深谙此道,却似乎并不想给星流云贴身而战的机会,他突然暴喝一声, “天衍焚地掌!” 火光突现,四周温度暴涨,一头由火焰化成的怒狮向星流云奔啸而来,星流云面色微微一惊,赶忙使出一记龙抓手,生生抓住火狮子的前爪,一抡胳膊,将其掀飞而去。 虽然暂时化解了危机,但星流云也不好受,他上身衣衫尽数化为灰烬,号称练到极致可以撕裂世间一切的龙爪手,武装的毕竟只是星流云的双手,但那火焰的攻击可是全方位无孔不入的。 星流云旋身而回,才一个照面,便吃了个小亏,可他看上去并不恼怒,相反,眼神中有一丝戏谑时隐时现,他咧嘴一笑,道: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当年的手下败将啊,公孙公子,别来无恙啊。” 星流云拱手作揖,脸上的表情愈加灿烂。 公孙野虽然小胜,但却并不放松,面色依旧阴沉,寒声道: “过去的已经过去,今日定要胜你!” 说罢,也不能等星流云还嘴,又是一记猛攻, “千焰斩!” 一把火焰凝成的刀锋,再次凭空而现,迅速向星流云旋杀而去,这一次明显要比上一次强盛不少,因为周围温度又明显往上蹿了一大截。 站在一旁的萧聪也是微微一惊,看这模样,公孙野绝非草包——非但不是草包,还是个惊才绝艳的怪才,因为对于天衍焚地掌和千焰斩这两门火道绝学,他虽不会,却早有耳闻,两门绝学极为难练,不但对体质要求苛刻,而且稍有不慎便会自焚其身,这公孙野能活到现在,并且将两门绝学练到如此程度,足以说明这个家伙的天赋真的很可怕。 “御龙在天!” 但听得星流云口中一声暴喝,双手高高抬起,并在空中回旋一周,然后猛然推出,一条半尺来长的金色龙影,狂啸着朝公孙野奔腾而去。 焰刀遇上龙影,刹那僵持,双双爆碎,一阵强烈的波动扩散而出,围观修士急忙撑起光罩保护己身,萧聪看得入神,晚了一步,慌忙中将古剑立于身前,想不到能量波动扩散到古剑之处竟立刻如霜雪般融化,他未被伤的一根寒毛。 “今天小爷要是不修理你,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来吧,我也正想一雪三年之耻!” 这次轮到星流云率先发动攻击了, “降龙掌!” 这的确是一剂猛药,稍有不慎就容易将人给药死,要知道,星流云这一记降龙掌可是连老龙落不愁都拍懵过的啊。 一面金色的手掌在公孙野上方迅速显化,急速下压,随着手掌的显化,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迅速弥散开来,围观者有人惊呼, “这一掌要是拍下去,还不得把人给拍死!” 公孙野扬起头,目光冷冽,并不慌张,他迅速对金色手掌连出三记天衍焚地掌,并将身体迅速向一边横掠而去,降龙掌轰然落地,烟尘弥漫中公孙野被余波冲了一个趔趄。 不待尘埃尽数落定,众人便已可隐约可见地面上就出现一个十数寸深的掌型印痕。 萧聪目不转睛地看着战场中心,明白公孙野的三记天衍焚地掌原来不是为了化星流云的降龙掌,而是为了给自己争取宝贵的时间,这样,一来可以化解危机,二来减少灵气的消耗,可见,此人不止实力不俗,还有着丰富战斗经验。 见公孙野被余波所震,星流云定不放过这个好机会,只见他步伐诡异,快速欺身上前,双手成爪,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抓向公孙野的右肩。 公孙野察觉之时,早已躲闪不及,慌忙中双臂并于胸前用力往外撑,但同为玄真绝学的龙爪手岂是简单一分就可化解的? 下一瞬,公孙野右臂被抓,星流云美颜含笑,稍一使力,公孙野双瞳皱缩,一阵龇牙咧嘴,看样子吃痛不小。 公孙野咬着牙死撑,竟不顾右肩剧痛,伸出左腿向星流云下盘扫去,同时双拳紧握,不带任何招式地向星流云用力挥出。 星流云不忙不慌,上身下沉,双腿并拢向上斜飞而起,飞起的双脚划出一个美妙的弧度,准确无误的打在了公孙野的脸上,然后,他单手着地,在地上轻轻一旋,迅速起身,立地站定,而公孙野脚掌擦着地面斜飞出数丈,跌倒在地,面部青紫嘴角溢出了些许血迹。 “小样,敢跟小爷比武技,自不量力!” 星流云一口一个小爷地喊着,就是一个市井小痞子,这让公孙野火冒三丈,同时也让自己刚才施展武技时的英气荡然无存,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用衣袖擦去嘴角的血,恶狠狠地盯着星流云那张厌恶至极的脸。 星流云见公孙野如此模样,抛了个媚眼,抻着脖子一副挑衅之色,道: “咋滴!不服再来啊!” 公孙野未动,还是恶狠狠地盯着星流云,但此时他的体表却有红雾升腾,他一字一顿寒声道: “你不是喜欢近身搏击吗?好,我陪你。” 伴随着“噗”的一声响,公孙野的身体突然喷薄出一层火焰,在其体表燃烧不绝,这里的温度再一次于一刹那上升了一个台阶,围观众人大惊失色, “这少年怎么了?会被烧死的!” “你知道啥啊,这是公孙家很厉害的一招秘术。” “没错,很多年前公孙家有人施展过,就是不知道叫啥名。” …… 星流云亦是吃了一惊,可能他也万万没想到当年自己的手下败将公孙野,竟还有如此秘术,这不但让他打开了眼界,也让他渐渐用起心来。 “大焚天术!” 欧阳寻惊呼出声,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场中的公孙野,牛眼睁得老大,一副不可思议之色。 听到大焚天术这一名字,萧聪也是微微一滞,他偷师百家饱读经书,知道的自然不会比欧阳寻少多少,传说,这大焚天术乃是火道中数得上的一流绝学,其档次不知要比天衍焚地掌和千焰斩高出多少,相应的,它的修行也更为不易——以燃烧体内真气为元,化为赤火攻击对手,稍有不慎,便会落得形神俱灭的下场,关键是火焰威力高的吓人,稍有分神,就足以让施术者一失足成千古恨,根本就没得救。 但此法的妙处却也是也是不胜枚举,单是最基本的火道增幅,就算得上是个让人作弊般的存在。 火本无形,近身搏战,便可化形万千,纯粹的肉身攻击所造成的伤害也会大幅度减小,另外大焚天术所形成的火焰会随着修为的提高发生质的飞跃,练到极致,其火可焚世间万物,传说就算是仙人也不例外——当然,传说仅是传说,至今还无人练到过极致,所以此传说无可考证! 第七十二章 化龙诀 “呵呵,有意思,今日我倒要看看你这大焚天术到底有几分厉害!” 星流云光着上身,肌肉线条分明,长发无风自动,他目光冷冽,一股异样的气息以其身体为中心渐渐弥漫,围观者中竟有一种想要跪地膜拜的压迫感,星流云体表开始散发金光,一层细密的金色鳞片在其皮肤表面显化,他的手上慢慢长出了锋利的指甲,在午后阳光下闪闪发光,此时他就像一头直立的五爪金龙。 “化龙诀!” 冷筱凤惊呼出声,望着场中的星流云,一副不可思议之色,美目中流转的是尽是复杂, “星家多少年都未能有人练成此法了,怎么这个混蛋……这么年轻就练成了!” 欧阳寻看着场中的星流云,噤若寒蝉。 空地中的两人再次缠打在了一起,这一次是真的近身搏斗,星流云虽武艺超群,但他的化龙诀毕竟未练到一定火候,其甲不全,只能用手臂进行攻击和格挡,而公孙野虽然武技不如星流云,大焚天术也未能练到一定火候,但他身上的火焰却是覆盖全身的,可以对星流云肆意攻击,根本不用顾及身法和手段,几个回合下来,星流云看似渐落下风。 又连续大战了几十回合,期间,公孙野攻击不断,步步逼近,星流云只防不攻,节节后退,偶作迂回,幸亏星流云身法玄妙,不然此时非变成烤乳猪不可。 瞬间,两人再分开,各自退到空场的一边,公孙野体表烈焰升腾依然,只是此时颜色似乎淡了些,温度似乎也低了些。 转看星流云,这家伙此时看上去堪称狼狈,头发蓬乱,身上的鳞片有些已经焦黑,下身的衣服褴褴缕缕,满是破洞,但他看上去依旧神态自若,丝毫不显窘态,看来真是千刀万剐皆可有,士气不能丢! 萧聪站在远处,暗自斟酌,星流云的模样虽然要比公孙野狼狈得多,但他认为星流云明显已占上风,公孙野体表的火焰已经大不比从前,但星流云那双龙臂却依然熠熠生辉,这说明星流云的状态要比公孙野好上不少,星流云的化龙诀比较温和,但大焚天术却明显太过霸道,此时公孙野体内的真气怕是已所剩无几,胜败已成定数! “天衍焚地掌!“ 火狮再现,又一记天衍焚地掌向星流云这边袭来,星流云无畏无惧,扬起龙爪直接将之撕得粉碎,但在这种状态下,还敢使出天衍焚地掌这极费真气的玄宗绝学,这公孙野还真不愧是个一往无前的拼命三郎哩。 公孙野身上的火焰再次减弱,星流云微微一笑,看出端倪,再次欺身上前,公孙野火腿凌空一扫,星流云身法一滞,迅速抬起龙臂挡于面前,公孙野火腿毫无悬念的打在了星流云的龙臂上,一股灼痛自肘处传来,星流云咬紧牙关没出声,在腿臂相击的那一刻,公孙野明显是加速催动的真气运转,使得火焰的杀伤力达到极致,进而想要重伤星流云。 公孙野的大焚天术虽然霸道,但星流云的化龙诀也不是吃素的。 火腿扫过后,星流云再次施展身法,迅速贴近公孙野的身体,公孙野火拳焰腿连连出击,但星流云根本不与之硬碰,只靠诡异的身法在其身边与之周旋,眼看公孙野体表的火焰越来越弱,星流云抓住机会,龙爪手迅速出击,抓住公孙野的肩膀,一个后仰便将其摔了出去,然后又是几个闪掠,跳到公孙野就要落地的位置,公孙野还未回过神来,又被抓住双脚再次扔飞了出去,没有武技,没有身法,星流云这纯粹就是一种流氓式的打法,咬住不放,根本就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此举惊掉了一地下巴,包括萧聪在内,围观的人无不目瞪口呆, “我靠,这样打也行!” 被星流云接二连三地摔来摔去,公孙野身上的火焰越来越弱,最后尽数收回到了体内,这倒不是因为大焚天术已将公孙野的灵气消耗殆尽,只是因为公孙野已被摔得七荤八素不省人事,他哪儿还有念力控制真气来支撑这大焚天术! 星流云停手,身体恢复常态,只是与平常相比,此时的他再无以往的风流倜傥英俊萧洒,倒更像是个刚从火灾中逃出来的幸存者。 他慢慢走到公孙野身前,用脚踢了踢后者的身体,道 “喂,天亮了,该起床了。” 公孙野悠悠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瞳仁里的是星流云笑眯眯的模样,此时在他眼里星流云是一怎样的存在无从得知,但观其脸色,怕是好不了哪儿去。 他迅速抬手防卫,但刚一动身,便是一阵龇牙咧嘴,光看表情就能对那种痛不欲生感同身受,他笨拙的向后移了移身子,满脸怨毒之色。 星流云未动,依然是那副笑容可掬的模样,人畜无害道: “孩子,以后出门行事低调点儿,上了一课,不用客气,别了!” 他抬起右手,放在耳边摇了摇,表情亲切,甚是可爱。 但映在公孙野的眼里,定是分外刺眼,甚至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羞辱,让他怒火中烧,却也让他无能为力,堂堂一大族的翘楚,这得多憋屈啊。 星流云转过身来,大摇大摆地向萧聪那边走,周围的人自动为其让出一条道,星流云走过来,对着冷筱凤林呲牙一笑, “嘿嘿,够威风吧。” 不料冷筱凤白了他一眼,猛地甩过头去,顺便丢了句, “人渣,没羞没臊,离我远点!” 说完头也不回向一边儿走开了。 星流云怔在原地,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萧聪慢慢凑到星流云耳边,略带调侃之意地小声说道: “那个……老大,你这形象……这是人总得穿衣服吧。” 星流云闻言一笑,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难得露出窘态,打了个哈哈, “嘁,就跟你没有似的。” 萧聪和欧阳寻在一旁小声偷笑,就连宇文丰都也跟着微微扬起了嘴角,欧阳寻这次倒也大方,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套锦袍扬手扔给了星流云,一副财大气粗满不在乎的模样,当然,这锦袍自是出于欧阳寻之手,价值定是不菲的了。 第七十三章 圣城拍卖场 星流云条件反射般伸手接住衣服,怔了半响,然后一边穿衣服一边道: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连那玩意儿都能弄到。” 其实在欧阳寻掏出衣服的刹那,萧聪也有些挪不开眼,说实话,那玩意儿确实是遭人羡忌,其稀有程度,恐怕就算是皇族也拿不出多少,如果他猜的不错的话,拥有这种功能的,定是要数玄真界中最为难得的器物之一——弥芥莫属了。 弥芥这类器物在玄真修士的眼中一向炙手可热,是公认的既不可遇更不可求的成神佳品,它由炼器师所炼,之所以珍贵,不仅因为其祭炼之术尤为复杂,更多原因还是要归于炼制一枚弥芥所需要的材料举世难寻。 传说,各类修者修为提升到一定高度,机缘巧合之下可能会在念海中开辟出一块可以取代弥芥的地方,这个地方被称为藏玄,而炼制弥芥的一个主要原料就是拥有藏玄的强者头骨,其他还有万年古兽遗骸和纳原石等物。 因为其所需材料过于苛刻,一般的玄修者终其一生基本也没什么机会练练手,所以直至今日,此法已近乎失传。 可就算将原料凑齐并寻得古法,也未必能够炼制成功,因为它的祭炼对修玄者的修为要求实在是太高,非通天境以上不可,修玄者以炼器为主,虽然也能修炼,但路程艰辛难以想象,纵观历史长河,能达到通天境的修玄者寥寥无几,所以玄真界现存的弥芥,大多是从上古流传下来的。 这弥芥虽被归为器物,但它却似器非器,因为极小的体积,可以被炼化于修者的体肤之中,而不造成赘余,着实方便。 拥有弥芥的修者若实力不济切不可轻易显露,否则定会招来杀身之祸,这样的故事不胜枚举,比如十几年前一名世家子弟误覆此辙,剥肤而死后被人弃之荒野,找到时连自己的亲生老子都没能认得出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老辈儿流传下来的话可不是乱讲的。 以萧聪毒辣的眼力,他觉得欧阳寻的弥芥定是炼化在了掌心之中,所以刚才取物时才那么顺心如意得心应手,但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高调,这不完全是作死的节奏吗! 萧聪偷偷看了一眼周围,发现果然有几个人在街角鬼鬼祟祟低声私语,可能是碍于星流云刚才所表现出来的实力,暂时还不敢轻易有所行动,但不能保证这周围还有高阶强者盯上了欧阳少爷的弥芥至宝,看来咱欧阳少爷这几天恐怕是要不得安生了。 待星流云换好衣服,四人跟着冷筱凤离开,一路上,萧聪将灵识全面扩展,不出所料,感应中他们正在被跟踪,他不想惹是生非与人大动干戈,倒不是他真不想打,只是觉得对面的实力与他们相比似乎还真高上那么一星半点,要是真干起来他们这边可能吃亏。 知己知彼,方则百战不殆,萧聪没有赌博的习惯,这老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星老大,这里有什么好玩热闹的地方吗?”萧聪冷不丁开口问道。 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巴,剑眉轻挑, “要说这个时候,恐怕也就是慕容家的拍卖场最热闹了吧。” 又是一个传世家族,看来这群英会的名声还真不是吹出来的, “那肯定会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不如我们去看看!” 萧聪眼睛放光,一脸兴奋之色,在天道轩里呆了整整十年,出来之后愈发觉得自己对外界实在是知之甚少,正好借此开开眼界,顺便还能弄点什么好东西——他一直相信这世界上从来不缺瞎了狗眼的人。 “这个……好吧。” 星流云再次露出窘态,搔着脑袋小声嘟囔着, “最近手头有点紧啊……” “没事,我们只是看看,只为增长一些见识而已。” “那走吧。” 四人追上了冷筱凤,一同向位于省城东北方的一座殿堂走去。 与其他建筑相比,这座殿堂表现出了完全不同的景致和风格,四周建筑虽被修茸一新,但毕竟只是短期工程,纯粹是一次性应付性的掩饰,不用仔细斟品,便可发现其中的诸般瑕疵和浮躁,而这座建筑却如一头黑色的洪荒巨兽般在一群乌合之众中昂首挺立。 如果说不远处的演武场是一位王者的话,那它无疑是一位将军,在这大片的建筑群中力压三军。 走的近了,便看得更清楚,萧聪发现它整体以黑色巨岩砌成,周边饰以雕琢奇特的飞檐勾栏,黑色的瓦片尽显沧桑,但门庭和窗户却如雨后般干净明亮,使人感觉是在面对一个在风雨中屹立千年的修者,不由地生出几分敬意。 萧聪望着那巨大的牌坊问道: “这就是慕容家的拍卖场吗?似乎已经存在了有一段时间了。” “那是自然,慕容家怎么着也是个财大气粗的主儿,他们的拍卖场必须遵从统一标准来建造,群英会每十二年举办一次,这拍卖场在这屹立了三百多年,总共开放了还不到三十次。” 星流云双臂抱胸,兴奋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拍卖场是他家开的。 萧聪:“看来这慕容家的水也深的很呐。” “废话,同在蛮荒十家之列,这背景就算再浅,能浅到哪儿去?” “不过话说回来,慕容家倒还真是比较特殊,从来不参加玄真界中的家族和门派争斗,但碍于实力,其他家族一般也不会招惹他,表面上看是个后台很硬的商人,但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星流云进一步解释道。 欧阳寻在一旁揶揄, “慕容家有一大批死士,几乎遍布整个玄真,对于玄真界的一些险恶之地,他们恐怕是再清楚不过的。” “为何?” 他自问自答, “慕容家靠开拍卖场赚钱,要想寻得宝贝,自然少不了对险地的涉足。” 萧聪点点头,人畜无害道: “阿寻,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 欧阳寻闻言给了萧聪一个大大的白眼,撅着大嘴傲娇道: “哼,拆我台!不仗义。” 几人见之,笑作一团。 这时,萧聪再次发现了之前那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所以赶紧拉着几人往拍卖场走。 行过长长的走廊,五名少年来到大厅入口,见有几人把守,他们面色严肃恭敬,但眉宇间却有难以掩饰的几分傲气,这几人修为都比较高,凭借敏锐的灵识,萧聪判定,他们修为至少在摘星境之上,于是不禁在心里感慨, “唉,曾经沧海难为水啊,怪不得都当了狗了还那么拽!” 慕容家出手真是阔绰,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慕容家的权威和谨慎,摘星境的高手只配在这儿做看门狗,何人胆敢造次! 一只手横在身前,将萧聪一行几人拦下,把守者中左边一人冷冰冰地道: “无宾笺者不得入内。” 第七十四章 宾笺 “宾笺?那是什么玩意儿。” 后边星流云和宇文丰都面面相觑,他俩好歹是王族后人,可从未听说过进拍卖场还需要什么宾笺的? 星流云破口大骂, “狗眼看人低!以为我们没钱吗?” 蛮荒十族之一的星家大少爷,因为一个不知什么玩意的宾笺被慕容家的看门狗拒之门外,说出去也够丢人的。 把守在门口的人也不气,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如方才一般冷冰冰地说道: “无宾笺者不得入内。” 他虽不气,但星流云可没有这么好的脾气, “睁开你的狗眼看着,本少爷……” 星流云气势汹汹,话还没说完,但见欧阳寻分开四人挤到前边来,用手搂住星流云的肩膀,笑嘻嘻道: “别生气,别生气,人家也是例行公事嘛,大家都是出来混的,都不容易,是吧。” 说着,又拍拍星流云道肩膀, “喏,是这个吗?” 欧阳寻小人得志,一边说着,一边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玉珏来,伸手送到了把守者的眼前,还不忘晃了晃。 星流云怔了半晌,对着欧阳寻的脑袋伸手就是一记响亮的五指山, “丫的,故意的是吧!” 欧阳寻缩着脑袋连连陪笑, “星老大,我不就慢了那么一小会儿嘛,别生气,别生气哈,我下次快点就是了。” 把守者冷冷一瞥后,撤回之前挡在几人身前的手,恭敬道: “请进!” 欧阳寻带着一干众人大摇大摆地走进大厅,当然其中还属星流云最为得瑟,这家伙是扭着屁股吹着口哨进去的,一副没见过世面又狗仗人势的摸样,着实将星家的面子丢了个精光。 “既然进入拍卖会需要宾笺,那么刚才那几个应该不会再跟来了吧。” 萧聪在心里想着, “但那宾笺到底是什么东西?” 于是他忍不住问道: “欧阳寻,那宾笺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星流云也来了兴趣, “是啊,什么破玩意儿,我怎么不知道!” “嘿嘿,这个嘛,你们第一次来圣城,不知道倒也正常。” 欧阳寻得意一笑,看似装傻充愣,实则还是在卖弄,萧聪不禁在心里了一番鄙视,其他几人看着欧阳寻也是一脸不耐之色,其中就数冷筱凤对其最为不齿, “不就是慕容家限量对外发放的八十一块宾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真不知道欧阳叔叔怎么会将它交给你这个二货,你丫的该不会是自己偷出来的吧!” 冷筱凤就像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对欧阳寻毫不留情地吐着毒液,欧阳寻满脸通红,刚才一脸的傻里傻气此时荡然无存,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那你脸红什么!” 小凤儿那股子血战到底誓不言败不把人怼死不罢休的劲头又上来了,她抻着脖子继续毫无保留地向欧阳寻吐着毒液,眼看战事又要爆发,星流云饶有趣味,宇文丰都微微皱眉,萧聪在心里暗叫头疼,于是赶忙移花接木, “凤姐姐,你知道那宾笺是什么?” “那是当然!” 冷筱凤撅着樱桃小嘴头如小鸡啄米,一种专属于小女孩特有的可爱韵味油然而生, “那不妨说来听听。” 星流云的脸猛然凑到冷筱凤近前,挑着眉毛,媚眼狂抛,一脸狗像。 冷筱凤极不待见地白了星流云一眼,随手一推将星后者的脸推向了一边,但死皮赖脸的星流云还是一个劲地往上凑,冷筱凤无奈,抬起另一只手,不由分说便扇了上去。 然后,冷筱凤才转回脸来,正色道: “其实那宾笺也没什么用处,除了慕容家在玄真界设定的几个重要拍卖场外,在别处也就是废玉一块。“ 她说的漫不经心,似乎这宾笺在她眼里根本就一文不名,不知她是厌恶慕容家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做法,还是真的看不上这些拍卖场的活动, “圣城这里的拍卖场便是其中之一。”她顿了顿,补充道。 “那我家岂不是应该也有一块!好你个老头子,藏的够深的。” 星流云磨砂着下巴,眼睛滴溜溜乱转,连萧聪这种老实人都看得出,这家伙肯定是又在动什么歪脑筋了,冷筱风侧目而视,眼中尽是不加掩饰的鄙夷之色,诅咒道: “败家子,六月里打雷怎么没劈死你!这老天也太不开眼了。” 几人走进大厅后随便找了位于中间的几个空位坐下,这是星流云的建议,他说太靠前过于显眼,太靠后怕看不真切,萧聪倒是无妨,他有尚未完全开启的武道灵瞳,就算坐在最后排,也能将陈列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但其他几人可能就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会场很大,举目四望,能动的东西寥寥无几,似乎这里除了桌椅还是桌椅,东北角有一个青年人和几个中年人,几个中年人正襟危坐,面色无喜无悲,青年人倒是落落大方,一副看似玩味又觉十分自然的shuang滑之像。 萧聪悄悄发出灵识进行探查,发现几人的修为并不高,但却隐隐觉得那个青年人的气息里似乎有一种与众不同的东西,像是一种由内而外自然而发的高贵,又像是一种身经百战浴血厮杀后的平静,在肉体凡胎的包裹下,似是有一头猛兽静静蛰伏, “王者!” 心头猛然一惊,萧聪相信自己的感觉是不会错的,修为平平,但气质高贵,心如止水,除了王者还会是谁? 这些高贵的王者虽然鲜有修行,但在多年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中磨练出来的信念力量却是最让人感到恐惧的东西,不是那个谁有一句话说的好嘛——人世间最不容人直视的是太阳,其次是人心。 如果招惹上这些人,可能最后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萧聪悄悄收回灵识,不再注意东北角的那几人,因为像这种人肯定都有高手在暗中保护,万一怕被别人发现,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故意东张西望,像个不安分的孩子般道: “怎么人那么少啊。” 宇文丰都淡然开口, “时间尚早,人还未到齐,再等等。” 他像东北角那些中年人一样抱胸端坐,胸口放的依旧是那几乎从未离手的啸月,有时萧聪甚至怀疑,是不是木头连睡觉时都抱着它! 萧聪看了一眼宇文丰都,扁着嘴带着微微的失望,道: “哦,那就再等等吧。” 第七十五章 黑牛蟒的角 气氛一时沉静。 欧阳寻无疑是最耐不住寂寞的一个,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这家伙首先打开了话匣子,紧接着,谈论就像一场洪水般涌来,将几人迅速淹没,他们天南地北奇闻轶事谈得好不畅快,就连一向安静的宇文丰都都忍不住要不时插上一嘴,可见其所谈内容的魅力有多大。 时间过得很快,此时又有人陆陆续续结伴进入大厅,他们个个峨冠博带雍容华贵,但在气质上与东北角那几人比起来却是云壤之别,在萧聪眼里,东北角那几人包裹在肉体凡胎下的是隐忍不动的上古凶兽,而后续进来的这些人,华丽的伪装下包裹的定是一摊下水,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稍微一抖,就可能臭气熏天,不可闻睹——一群孤陋寡闻的无能之辈,靠着祖上的萌荫醉生梦死,殊不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星流云剑眉轻挑,思忖着道: “九大家族和玄真各地的富商巨贾们似乎都来了,这场拍卖会不简单呀。” 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腰间干瘪的布袋,然后呲牙露出几分苦笑,心思缜密的冷筱凤恰好捕捉到了星流云脸上那一抹一闪而逝的尴尬,随即揶揄道; “哟,手头紧了,诺,你爹不也在那儿嘛,儿子跟老子要钱,一句话的事儿。” 星流云撇撇嘴,好像已习惯了来自于冷筱凤的无妄之灾,虽然脸上略有不悦,但像他这样的登徒浪子,可从来不觉得没钱是件丢人的事。 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地将后背倚在雕花木椅上,星流云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道: “唉,钱不在多少,够花就好。” 萧聪笑着看了星流云一眼,心中对此大为赞赏,他就是喜欢星流云这种随遇而安似闲云野鹤般的悠然做派,尘世浮华喧嚣,有多少人能像星流云这般漠视功利,自娱自乐,有时候拥有一颗赤子之心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萧聪环顾四望,竟在前排的位子上发现了秦管家,他对此稍稍有些震惊,心中自问, “什么东西那么重要,父亲连我都不让知道。” 这秦管家进慕容拍卖场定是受了萧天宇的专门指派,且明显就没想让萧聪知道这件事——秦管家在萧家的近二十年,萧天宇跟他明面上是主仆,但其实一直将其以兄弟相待,而在这二十年的时间里,秦管家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萧家的事,甚至可以说从未做过一件错事,所以,这件事也肯定不是秦管家的私事。 萧聪对秦管家的忠诚深信不疑, “父亲将事情单独交给秦管家来办,是否让我知道,好像……这根本就不算事儿嘛!” 他微微一笑,不再多想,与其说他是相信于秦管家,倒不如说他是相信于自己的父亲。 进入拍卖场大厅的人越来越多,已渐有座无虚席之像, 萧聪看着这成群结队进来的达官显贵,不由问道: “怎么那么多,不是只有八十一张宾笺吗?” 冷筱凤扭头答道; “人家也可以跟我们一样啊,一张宾笺带几个人进来。” “在玄真界,慕容家发放的八十一张宾笺,不只是一件进入拍卖场的信物,它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一种交往的手段。” 对于宇文丰都的话,萧聪略微能够听懂,物以稀为贵,对于慕容家在玄真界的权威,这八十一张宾笺在寻常人眼中定是弥足珍贵,所以持有宾笺之人便能凭借这一特权,广结善缘,进而使宾笺变成了一种交往的手段,这种影响反过来又作用于慕容家,进而使慕容拍卖场的权威上升到一个凛然不可侵犯的地步。 约莫半柱香后,会场门口慢慢关闭,大厅陷入短暂的黑暗,紧接着,一颗颗人头大小的夜明珠接连亮起,又使大厅中恍如白昼,但这里依然鸦雀无声,如死一般的寂静。 一个身材窈窕姿容不凡的美丽女人步伐优雅地走上宽阔的展台,她身着红色的袍子,头发盘成碟状,眼神迷离风情万种,艳唇饱满散发着惑人的光泽,活像一只正在跳舞的狐狸精,那叫一个勾心摄魂。 萧聪隐约中听到一声声来自不同方向急促而又沉重的喘息,心想此时定是有些人已按捺不住了吧,可人若是连这么一点点诱惑都拒绝不了,那与单用下体思考的禽兽相比还有什么两样!可不知不觉,他自己竟然也心生了诸般涟漪,于是赶忙用力甩了甩头,暗骂, “他们怎样关我毛事!” 妖娆女人立地站定,在她身后,有两个身着黑衣的壮硕男人将一只木匣放在她身侧的沉香木桌上,而后退了下去。 妖娆女人将木匣的盖子打开,然后拨动机关,木匣的四壁“嗖”的一声缩进了桌面。 一双三尺来长暗无光泽的牛角出现在人们眼前,像一对生锈的弯刀,引得台下嘘声四起——乍一看这对牛角实在是不怎么样,即使被放在慕容家的拍卖桌上,可看起来还是跟大街上小商贩摊子陈设了几年的牛角殊无二致。 “慕容家怎么会拿这种破玩意儿来糊弄人?” 星流云嗤笑,饶有兴趣地看着展台上的牛角,似乎是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萧聪也好奇地看着,牛角虽看似普通,但在他的灵识感应中,却有一种异样的波动,正如涟漪般一圈圈荡进他的心里来,很明显,这对看似一文不值的牛角其实是件硬货! 他开启尚未完全修成的武道灵瞳,开始窥测这对让他心生异样的牛角,阅卷无数的他,对一些稀奇古怪之事多有了解,看着牛角上错综复杂的纹路,忽地想起了什么, “这竟然是黑牛蟒的角!” 萧聪张了张小嘴,一阵呆滞,牛角上特有的纹路,确实是属于黑牛蟒一族,虽然这算不得什么秘密,但堂堂慕容家,绝对没有造假的可能。 黑牛蟒,那是什么层次的存在啊,莫说此族之强悍为一般绝世强者所不敌,单就论他们生活的极寒之地,天阶上下又有几人能够去得!而且就这对牛角的长度来看,它的主人生前定是个活了上万年的庞然大物。 妖娆女人站在展台上笑而不语,台下或有人正襟危坐,不动声色,或有人痴望着展台上的修长身影,垂涎欲滴,还有人如萧聪这般望着牛角,不知他们是否也看出了这对角取材于黑牛蟒,质地坚硬,胜过玄铁,是炼器的上品之选。 第七十六章 压轴戏(上) 妖娆女人开口,声音脆如银铃, “有哪位客人想将这对角拍下吗?” 拍卖时不透露藏品的信息,这是慕容家特立独行的规定,能不能捡得好货,是赚是赔,全看堂下人的本事。 一位老者举了举手里的长柄玉圭,他一袭白袍,手拄木杖,老态龙钟,看起来精神矍铄,但听得他缓缓开口道: “十万低阶灵石。” 这出手倒也算阔绰,台下开始有人偷笑, “臭老头是不是人老糊涂了?” “十五万低阶灵石。” 又有人叫价,是一位身材魁梧,面相沉稳的中年男人,如果说方才那位老者是人老糊涂,那此时这位中年男人又作何解释? 紧接着又有人叫价,看样子渐有接连不断之势, “二十万低阶灵石。” “二十五万低阶灵石。” “三十万低阶灵石。” …… 台下不再传出偷笑,大部分人都紧紧地盯着展台上的牛角,欲窥其端倪,还有人盯着妖娆女人的脸,想从上面看出些什么,可慕容家安排在圣城的拍卖官,岂会是与他们一般的俗物? 叫价不断攀升,最后这对难得的牛角以五十万低阶灵石的价格被一和尚斩获。 和尚生的肥头大耳,疯疯癫癫,袒胸露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在拍得牛角后他嘟囔了一句, “打造一对戒刀正合适。” 说罢,未等拍卖会结束,便径直走上展台,肆无忌惮地摸了摸上身的破旧袈裟,将五颗高阶灵石扔在沉香木桌上,然后抱起牛角,头也不回地向厅外走去了。 但在其转首之时萧聪却分明看见,这家伙的咸猪手竟无耻地妖娆女人的*臀上摸了一把! 刚才就觉得这和尚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现在一看,这恶心的家伙还真不是什么好鸟,说他曾欺师灭祖,祸乱师门也不是不可能,因为在天道轩所看到的故事上一般都是这么写的。 妖娆女人脸上的笑容灿烂迷人依旧,似乎一切都不曾发生,看这模样,怕是对此情况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吧。 拍卖继续进行,兵器、丹药、宝书古兽遗骸等尽数而出,而且品阶皆不低,着实让在座的各位大开了眼界。 萧聪对这些东西并不是多么感兴趣——在天道轩那会儿,老头子藏宝阁里的好东西可不比这儿少!却倍感煎熬,怎么说他也是出身于蛮荒世家的少爷,但与坐在这里的达官显贵们相比,实在是囊中羞涩,相形见拙,他可没有这么多灵石拿出来去拍这里的任何一件东西,而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落入这些不懂行的凡夫俗子之手,怎么着都感到有点痛惜,爱宝之心人皆有之,而他只不过是想让这些至宝能有个好归宿罢。 倒是欧阳寻这家伙,外相虽然愚拙,其实鬼精的很,他为了不让自己老子发现,花大价钱买通身旁一位无名散修,用其身份用六十万低阶灵石的价钱,拍了一把名为“落渊”的匕首。 星流云为此大骂其是败家子,小凤儿亦是对其冷嘲热讽,但萧聪却是知道,欧阳寻所拍的那件名为“落渊”的匕首并非凡品,当他用武道灵瞳探查时,发现那匕首周围的空间竟有细微的黑色裂缝若隐若现,然后他又将灵识感应提高到虽大,感觉匕首所在之处的空间波动比其他地方的空间波动要强很多,所以他怀疑这把匕首可能为虚空兽骨祭炼而成,是一件用于割裂空间之用的秘宝,身上携带一把这样的匕首,要比学一门逃命的手段高明的多,欧阳寻以六十万低阶灵石的价钱拍下这么一件宝贝,已经不能说是物超所值,简直就是血赚! “据传慕容家的拍卖会,每次只拍二十一件物品,接下来这一件应该是最后压轴的一件了吧,不知这一次又会弄出什么波澜。” “我记得上一次群英会慕容家拍出的是一只上古凶兽的遗骸,想不到其内还存有精血,之后才成就了杀神晏浮的无上圣迹。” “是啊,我猜之前慕容家肯定知道遗骸精血的事,只是没说罢了,为的就是成就他慕容家拍卖场的好声望。” …… 萧聪听得旁边修士的议论纷纷,好奇地向东北角望了望,果然发现东北角那几人,此时坐得笔直,面色微微多了几分沉重感,在此之前那几人未拍过一件物品,以他们的财力,二十一件藏品中的任何一件几乎都是唾手可得,看来,他们都是奔着最后一件藏品来的。 然后他又偷偷瞄了眼秦管家,发现秦管家此时也是目光炙热,满脸尽是希冀之色,像秦管家那样稳重的人都如此,看来这最后一件藏品的价值还真是非同小可了,他在心中暗自斟酌,但怎么想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各路大人物抛头露脸聚集一堂。 不过说来这其实也很正常,玄真界内宝物那么多,倘若连他都能想得出是哪件物品,那才是咄咄怪事哩。 一个身材壮硕的黑衣男子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端了上来,静静放在沉香木桌上,妖娆女人娇颜含笑,一手轻轻伸向木盒,这一刻,全场人都屏住了呼吸,木盒被轻轻打开,其内却空无一物,着实令人大跌眼镜。 台下嘘声四起,议论纷纷,难道是拍卖的宝物被盗了? 萧聪打开武道灵瞳,用力窥视,结果却在心里猛然翻起了一阵惊涛骇浪,他张着小嘴儿,面容微微呆滞, “这难道是……短短半天时间,竟能遇见两次,这……” 仔细观察木盒内,其实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有一个约莫比米粒稍小一点的东西,正静静地躺在那里,米粒大小的东西还能让各位大人物群聚于此并以至宝视之,除了哪堪比凤毛麟角的弥芥之外,还能是什么! 妖娆女人再次开口, “各位,此并非空无一物,但即使我不说,想必各位也应知道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请开价吧。” 妖娆女人话音刚落,台下便有人喊道: “三百万低阶灵石!” 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孙子先开的口,更不知是哪个识货的爷们发出一阵嗤笑, “呵,蠢货!” “六百万低阶灵石!” “八百万低阶灵石!” …… 价格持续增长,每一次出价皆不低于前一次百万,仅几个呼吸之间,叫价便飙到了一千五百万低阶灵石的高度,一千五百万低阶灵石,相当于一千五百颗高阶灵石,这可不是笔小数目。 但萧聪却忍不住冷笑,这价钱怎么能可能拍得展台上那微不可见的东西,这些人明显不清楚青红皂白,在任着好奇心浑水摸鱼跟风造势而已,草包,绝对是一群草包! 第七十七章 压轴戏(下) 价格已飙升到了七千万低阶灵石的高度,但萧聪却注意到,在此期间,真正的大人物们根本就没动过。 竞价飙到一万颗高阶灵石的高度时,终于,坐于东北角的中年人举手喊出一个足以令在场大多数人倒吸凉气的价格, “两万颗高阶灵石。” “什么!一开口就要提高了一倍,这也太急了!” “这才是有钱的主儿啊,不知又是哪一路大人物驾临了,看来此次拍卖的宝物又足以惊世骇俗了。” ………… 众人本以为这么高的价格,这么高调的行事风格,本次拍卖已是板上定钉尘埃落定,不料,仅是片刻之后,又有人叫出了一个更高的价格, “四万颗高阶灵石!” 叫价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面相粗犷,眉宇间散发出一种常人难有的霸气,一看便是顶天立地之人, “东方老头!怎么他也对这东西感兴趣。” 星流云阴阳怪气地说道,这家伙整天似乎没一个正形。 萧聪小声问道: “他是谁?” “东方世家的现任家主,这老家伙不是一向对剑痴迷不悟吗,怎么今儿个也看上这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了。” 星流云磨砂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回答,他翘着二郎腿,脸上却是一副冥思苦想之色。 冷筱凤急不可耐道: “小聪,你不是眼力好吗,快看看那是什么!” 四名少年将目光一齐投向萧聪,八双眼睛里尽是火热的期待,萧聪面露为难之色,因为那玩意儿他实在不想说出来。 “这……” “快啊!” “我不确定啊……” 冷筱凤撅嘴,长辫一甩,气嘟嘟道: “哼,姐姐平日里白对你那么好了!” 见到冷筱凤这般模样,萧聪无奈,轻轻将头凑到四人中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 “那可能是只弥芥。” 宇文峰都面露凝重,欧阳时不以为然,冷筱凤倒吸口凉气儿,而星流云……… 他震惊了,他呆滞了,他失控了,他惊呼出声了, “啥?那是只弥芥!” 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 萧聪眼中饱含幽怨,心中将星流云这个唯恐不乱的家伙骂了千万遍,这是分明是赤裸裸的没事找事看热闹不嫌事大嘛!毋庸置疑,这一次对弥芥势在必得的一些大人物肯定要大出血一回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展台下开始变得躁动不安起来,许多人突然表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而另有一些人则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当然还有一些人将愤怒的目光投向萧聪这边,那一道道目光似一把把利剑,意欲剖开他们的心脏,生食其肉,渴饮其血,五人反应倒也迅速,赶紧低下头,欧阳寻甚至钻到了椅子底下,但他这么大的块头,强挤下去倒真是有些难为他了。 妖娆女子嘴角泛出一丝狐笑,大概她也乐得看得这幅景象,藏品的信息不得透露,这是慕容家早已定下来的规矩,因为如此一来,慕容拍卖场便变成了一个类似于淘金的场合,众多修士慕名而来,大多数其实都是抱着侥幸心理想赌一把,慕容家正是靠着这个赚的盆满钵满,拍卖品的信息一旦公布,就没什么吸引力了,而像弥芥这样的宝物,一旦公布信息,价格一定会飙到一个令人发指的高度。 但长此以往,会降低修者对拍卖场的好奇心,这是慕容家族不愿看到的,可偶尔勾一下玄真修界的馋,倒是无伤大雅。 “五万颗高阶灵石!” “六万颗高阶灵石!” “六万五千颗高阶灵石!” “七万颗高阶灵石!” …… 拍卖再一次进入高潮,在场的人们竞相出价,状若癫狂,对于某些人来说,为了这一只弥芥,恐怕让他们倾家荡产,他们也在所不惜,因为这玩意儿实在是太稀罕了,多少年都出不了一个,今日在此拍卖会上遇到,他们说什么也不能放弃这次千载难寻的大好时机。 还有一些人呆坐在场中,垂头丧气,今日见得如此至宝却不能将其收入囊中,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虽然家底儿放在玄真凡界来说还算可以,但跟这些挥金如土的家伙们比起来,便只剩望洋兴叹的份儿,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让他们遇见的好。 叫价声越来越少,叹息声越来越多,一些人开始黯然离席,可能他们认为这场拍卖会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气氛压抑的让人感觉有点受不了,甚至连看热闹都成了一种自我伤害。 “二十万高阶灵石!” 浑厚的声音响起,全场鸦雀无声,似乎这个价格已将他们吓得连惊呼的反应都忘了,萧聪沿声望去,发现叫价的竟然就是欧阳寻的老子欧阳傲天。 星流云剑眉轻挑对着欧阳寻调侃道: “你老子倒是挺阔的嘛。” 欧阳寻自然听得出星流云话中的挖苦,但还未得等他说话,星流云紧接着补了一句, “怪不得你这么败家。” “他家富可敌国不是好事儿吗?等过几年你姐姐嫁过去,你不也跟着沾光嘛。“ 冷筱凤笑得像只小狐狸,星流云只是瞪了她一眼,便别过脸去,这小妮子若是真吵起来定又是不分场合没完没了,萧聪与星流云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星流云再次翘起二郎腿,显出一副悠然自得漫不经心之色,冷筱凤面露不满刮了他一眼,然后才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展台之上。 “三十万高阶灵石!” 又有人喊出高价,众人再次屏住呼吸,一同向东北角望去,此人身材瘦削面色苍白,但面相却柔美得像个女子,尤其是那鲜红的嘴唇,挺翘的鼻子,明亮而又清澈的眼睛,若不是颌下凸显分明的喉结,恐怕真会让人误以为是个女人。 “普丘国的王,竟然是他!” 宇文丰都目光湛湛,开口说道,似乎那个如女子般柔美的男人在他眼里是个很特别的人。 “不就是从玄真皇族走出来的一个王者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恐怕东北角那几个人,呵呵。” 星流云欲言又止意犹未尽,但几个人都知道他的意思,萧聪没想到的是,自己看出的东西,星流云静也猜出了个大概。 宇文风度定定道: “他不一样。” 星流云挑眉反问, “为何?” “你见过二十岁的王者吗?” 宇文丰都这一问,还真是将星流云给噎住了,要说这二十岁的王者在玄真界的历史中倒还真不多见,不过当世就有一个。 宇文丰都接着道: “这个人足智多谋,心狠手辣,为夺王位结了不少仇家,其中不乏强大修者,为了一只弥芥,今日他竟亲自来了。” 萧聪心想,能让一向宠辱不惊的宇文丰都如此表现,这位年轻的皇者身上肯定很有故事。 第七十八章 秦管家? 拍卖厂大厅里的气氛持续升温,还未等人们从年轻皇者给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又有人喊出了更高的价格, “三十五万高阶灵石!” “四十万高阶灵石!” 出价人是个仙风道骨的道士,发须皆白,身着灰袍,背着一柄长剑,乍一看,还真有一股修道者的仙家气韵,只是还未等他将价报完,年轻皇者便爆出了一个更高的价格, “四十五万高级灵石!” “五十万高阶灵石!” “五十五万高阶灵石!” “六十万高阶灵石!” ……… 两人各自坐在各自的位置,争执不下,却面色冰冷谁也不看谁,台下的其他人却有些受不了了, “这明显是在作死的节奏嘛!” “那老道八成是个托儿……” …… 他们一个个张口结舌,目瞪口呆,更有甚者开始窃窃私语,不过也是,一个臭道士敢在这种事情上跟一国王者叫板,确实有点不太正常。 终于年轻王者给出了一百万高级灵石的价格,彻底将灰袍道人斩于马下,他脸上泛出一丝迷人的微笑,恍如静静绽放的海棠花,不沾染一丝俗气,只是此时却已无人欣赏,因为几乎所有人都被这庞大的数额给勒住了咽喉,感觉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萧聪心里亦是无比震撼, “这个人的确是够狠,一百万高阶灵石,恐怕足以割他一座城池了吧。” 全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让众人万万没想到的是,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人叫价, “愿以九星伏灵阵交换。” 报价人声音不高,但在如此寂静的大厅,足以清楚地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萧聪如惊雷震耳,不可思议,揉揉眼睛定睛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坐于前方不远处的秦管家。 台下陷入短暂的窒息后,又开始喧嚷起来, “用九星伏灵阵交换,那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九星伏灵阵?我没听错吧!” “那个中年人是谁?竟敢夸下如此海口!” “若真能用一只弥芥换得九星伏灵阵,慕容家这次倒也值了。” ……… 台下讨论激烈,有人兴奋,有人叹息,有人惊疑不定,有人嗤之以鼻,但秦管家面不改色,甚至连头都未有歪一下。 九星伏灵阵价值连城,这个事儿是毋庸置疑的,这么说吧,玄真界现存的萧家人绝对比现存的弥芥少,但并不是每一个萧家人都能布出九星伏灵阵来。 对于九星伏灵阵,但凡是个天阶以上的修者都对它有所耳闻,此阵借星象之力进行攻击,不触则已一触即发,其威力足以让离阳境的绝世高手瞬间灰飞烟灭,飞天遁地也好,金刚不坏也罢,只要还在阵域之内,便绝对让其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传言九星伏灵阵之所以在玄真界内名声大噪,原因是一处古地曾以它作为守护法阵而坑杀了不少绝世高手,无数人慕名而来,欲得造化,但几乎全部饮恨而终,最后是一个年轻的驭阵师破解了九星伏灵阵,及时救下了一小撮人,却未夺其造化,这个年轻的驭阵师就是萧聪的父亲——萧天宇! 萧天宇虽未得其造化,却得到了九星伏灵阵的阵图,由此一战成名,年纪轻轻却隐隐有了玄真界驭阵师第一人之称。 冷筱凤露出惊异之色,他推了推萧聪的肩膀, “小聪,那不是你家管家吗?” 萧聪未答话,他将头转向东北方向,看着一脸阴沉的年轻王者,心里不禁嘀咕, “秦叔叔办事一向沉稳老练,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弥芥而与整个普丘国为敌呢?难道说他不知道那人是普丘国的王?不可能啊……” 萧聪觉得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他知道那个面相柔美的男人绝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若真如宇文丰都所讲那般心狠手辣,诡计多端,萧家可是树了一个大敌呀。 宇文丰都淡淡说道: “你不用担心,普丘国应该不会对萧家做什么,玄真界恐怕还没有什么势力能动得了萧家。” 萧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后将脸重新转回到展台上。 秦管家的报价让妖娆女人变得手足无措,这种情况她还从来没遇见过,虽然在这之前,拍卖会上也曾出现过古阵图之类的东西,但那都是拍卖品,还没见过有人将法阵当钱财使用的,她无奈地笑着,一时无言以对。 这时,从后台行上一白须老者,身着锦袍,步伐稳健,犹如一只年老却依然壮硕的白胡子山羊。 “朋友,可否与老朽到后台一谈?” 老者面带微笑,拱手说道,丝毫不摆架子。 秦管家站起身来,面色波澜不惊,离席走上展台,然后与老者相与步入后台。妖娆女人紧随其后。 不多时,妖娆女人再次回到展台之上,脸上那如狐狸般迷人的微笑竟多了几分真实,她一锤落定,宣布将弥芥拍给了秦管家。 拍卖会结束,萧聪一行人穿插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混出拍卖场,街上依旧热闹非凡,叫卖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萧聪环顾四望,发现之前跟踪过他们的那几人竟还在,过了那么长时间,这几人倒也真有毅力。 他在心中揶揄着, “一只米粒大小的弥芥,可以换一座可以坑杀无数强者的九星伏灵阵,恐怕让他们等到死,只要能等得到,他们也会心甘情愿吧。” “还真是阴魂不散!” 星流云不知怎地蹦出那么一句话,他双手抱胸,斜倚在拍卖场门前的石柱上,一缕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半只眼睛,衬着一副登徒浪子般的颓废像,在午后依旧灿烂的阳光下,倒是更添了几分酷酷的感觉。 他故作暧昧地对欧阳寻朝那几人努了努嘴道, “喂,这几个人可都是冲你来的,你不向他们展现一下你作为年轻一代最强者的实力吗?” 星流云这个家伙,虽然平时看起来玩物丧志大大咧咧,但其实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心思缜密,玲珑剔透,萧聪能够发觉的东西,他一般都能发觉,但这家伙却从不像萧聪那样在暗中极力挽救,而是以一种无为而治的理念,任事情自由发展,有时还会火上浇油,而后他又会像一个高深莫测的人一般装模作样,更可恶的是,这家伙唯恐天下不乱的行事风格,几乎到了一种令人无语的地步,就像现在,他竟然说让欧阳寻去挑战那几个跟踪他们的人,要知道,这几个人中,单是拿出其中一个便够欧阳寻喝一壶的了,更何况几个人一起上! 第七十九章 以一敌五 欧阳寻缩了缩脑袋,对着星流云破口大骂: “星流云你个十恶不赦的骗子,你就那么想让我死啊!” 对于欧阳寻的怒骂,星流云微微一笑,他叹了口气,幽幽道: “唉,还是让小爷给你们耍两手吧。” 说着,向欧阳寻张开手, “把你的匕首借我用一下。” 欧阳寻将信将疑地把匕首交到星云手中,趾高气扬道: “一把匕首算什么,你要是真能解决了他们,小爷我将匕首给你都行!” 星流云接过匕首,边将其藏于袖中边轻蔑一笑, “好,你看着!” 然后吹着口哨,大摇大摆地向几个人走了过去。 星流云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几人之中怕是谁也不知道,但偏偏又隐隐感觉鬼使神差地相信他,唉,这个令人费解的家伙。 只见这个令人费解的家伙像个小痞子般若无其事地走到几个人身前,步穷匕现,在空中划出一个美妙的弧度,这拙劣的一刀当然是毫无悬念地落空了,几个跟踪者先是一惊,而后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加掩饰的嘲笑,横挪一步后连动都没动。 一刀落空,但星云的动作却并未停止,他行云流水般在划出第一刀后转身凌空飞起,连续踢出几记神龙摆尾,也就是在刚才星流云用匕首划过的地方,一条黑洞般的裂缝渐渐形成,旁观者皆是目瞪口呆,但局中之人却还未有发觉。 对面一行五人节节后退,戏笑不止,下一刻,其中一条人影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连一声惨叫都未曾留下。 余下四人相向而望,皆面露惊悚,转而看向星流云,面色霎时狠戾。 星流云手持匕首,嘴角泛着冷笑,突然发难。 只见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反攥着匕首于几个呼吸间在几人身旁横割竖划,一阵挥舞后刀刀落空,一道道裂缝再次慢慢显现,星流云赶忙往后反跳一步,四人中有一人见状抬脚追赶,后方一人疾声呼道: “不可!” 但为时已晚,那人转眼间便迈入到空间裂缝里消失不见了。 星流云脸上慢慢浮现出一副微微的失望之色,他抿了下嘴唇,嘴角又渐渐泛出几分玩味,紧接着又冲了上去。 余下三人见星流云奔来,拔仞严肃以对,但星流云却丝毫不惧,奔到近前便是一阵近身搏斗,虽说一寸长一寸强,短仞对长刀,星流云本捞不得什么好处,但是有前车之鉴,他的三名对手明显有些牵襟掣肘,甚至站在原地连步子都未敢挪一下,所以一正一反这么算下来,还是星流云占优势。 终于,有一人在星流云的挑逗下不禁往前趔趄了两步,身旁那个看似是领头儿的人救之不及,却见那人几步踏出后人还在那儿,脸上表情从绝望霎时转变成狂喜。 星流云见状满脸的不可置信,低头看着手中的黑色匕首,诧异道: “咦?怎么不灵了!” 这边欧阳寻一拍脑门,闭着双眼怆然道: “完了!” 余下三人紧逼而上,星流云持匕相迎,几个回合下来,中间空地上还是他们四个人。 三名跟踪者动作大开大合,左右移掠,上下腾挪,星流云以一敌三,捉襟见肘,应付不迭。 宇文丰都往前踏出一步,铿锵道: “走,我们去帮他!” 正看得津津有味的萧聪闻言赶紧拉住宇文丰都的胳膊,笑笑道: “别急,好戏还在后头呢。” 宇文丰都将信将疑,半晌,退了回来。 星流云像只猴子般在三人之间跳来跳去,对面三人未使什么秘法,也没有动用什么特殊的武技,可能正乐得戏耍星流云这只猴子。 包围圈越来越小,三个人配合得越来越流畅,眼见星流云就要成为那瓮中之鳖,板上鱼肉,却不料这家伙竟一个巧跃给逃了出去,跳出包围圈后还顺手朝后边划了一记。 三人脸上愠色漫漫,抬腿便追,可还没走出两三步,便集体消失了。 星流云停步转身,微微一笑,轻蔑道: “小样,还想给小爷斗,哼!” 转而,他脸上又恢复到波澜不惊,恍似一切都不曾发生过,抑或他只是一个局外人,他重新吹起口哨,收起匕首,一步三晃地从萧聪一行人眼前走过,却未停下脚步,形同陌路到连头都懒得转一下。 几人回过神儿来,加快脚步跟上星流云,欧阳寻回头看了眼刚才划出空间裂缝的地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转回头来领先一步跑到星流云身前,咄咄道: “星流云,还我匕首!” 星流云一脸诧异, “你刚才不是说要是我一个人能把那几人放倒,就把匕首送给我的吗?” “我……” “你该不是要反悔了吧。” 欧阳寻一时语噎, “我……我……我说的是给你都行,但没说送给你!” 星流云笑吟吟地审视着身前的欧阳寻,慢慢道: “哦,看来你是真的反悔了。” 欧阳寻胸膛一挺,色厉内荏道: “我那是开玩笑的,对…对!我就是反悔了。” 星流云带着满满的鄙弃眄了欧阳寻一眼,轻蔑道: “一个大男人,出尔反尔抠抠搜搜,一把破匕首,谁稀罕你的!我再给你露一手就还你。” 星流云说完,转身向前走去,却被冷筱凤一把抓住了袖子, “星流云,他们去哪儿了,你是不是把人给杀了!” 星流云甩开冷筱凤,粲然一笑道: “不—知—道!” 冷筱凤询问星流云无果,转而又向萧聪问道: “小聪,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萧聪摇摇头, “不知道,人应该没死,但不一定会被空间际流送到了什么地方。” 冷筱凤缓缓点了点头,不知为何脸上竟有几分淡淡的失望失色。 只见星流云走出几步之遥,突然掏出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更大的空间裂缝,然后,这家伙竟然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欧阳寻一声嚎啕,向前狂奔,嘴里喊着, “星流云,还我匕首!” 跑到裂缝前连亘都没打就直接跳了进去。 几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星流云和欧阳寻便不见了踪影,宇文丰都第一个回过神儿来, “趁裂缝还没消失,追!” 冷筱凤气得跳脚, “这个疯子!” 还在张口结舌的萧聪被冷筱凤一巴掌扇回神儿来,却见两人已经跑出好远, “哎,等等我~” 他祭起灵隐步,跟着一前一后的宇文丰都和冷筱凤跑到裂缝前,就这样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进去。 第八十章 几件琐事 恍恍惚惚的,四周变成一片黑暗,因为光线突然间由强到弱,萧聪感到眼睛异常难受,半响后才睁开双眼,却什么东西都看不到,耳畔是冷筱凤的骂骂咧咧, “该死的星流云,想起一出儿是一出儿,这他娘的是混沌!” 萧聪开启紫目,却发现在这里果真什么用处也没有。 “恐怕现在我们也已被卷入空间际流了,不知下一站会出现在哪里。” 冷漠的声音响起,却不含一丝焦急和恐惧,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泰然自若的,恐怕也就只有宇文丰都了。 萧聪问道: “我们与星老大、欧阳寻,进入空间际流的时间都不一样,会不会与他离失啊。” 虽然一开始也曾感到忐忑,但将敏锐的灵识全面开启后,却觉得此处并无危险,随即也就放下心来,只是星流云和欧阳寻生死未卜吉凶难料,倒让他心中不免有几分忧虑,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无法无天的星流云果然是个麻烦。 宇文风都微微一叹, “听天由命吧。” 不多时,又是一阵恍惚,光线由弱到强,萧聪感觉自己像是钻进了一颗发光的球里,又感觉似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生生扔了出去。 几名少年躺在地上,又是用了好半响才勉强能睁开双眼,但映入眼帘的第一幕景象,竟然是像神一样站在他们跟前,居高临下的星流云! 冷筱凤以闪电般的速度赶忙站起来,萧聪亦是慢慢爬起,举目四望,感觉这地方有些熟悉,仔细一看,才发现这里竟然是演武场内四大家族聚合的楼阁。 情理之中的一阵愕然--本以为会落入什么大凶大恶之地,然后有什么奇异的冒险之旅,谁知就这么阴差阳错稀里糊涂地回来了! 冷筱凤张了张小嘴,气冲冲的她可能本想将星流云臭骂一顿,但看到这一切却登时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呆若木鸡的欧阳寻打了个激灵,他伸出右手,像一条咬人的狗一般道: “星流云,还我匕首!” 这一次星流云倒是未有多做纠缠,痛痛快快地将匕首向欧阳寻随手一丢, “不就一把破匕首嘛,谁稀罕似的,记住,欠我一个人情啊。” 欧阳寻双手接住匕首,如获至宝般将其小心翼翼收起,听到星流云的话诧异地抬起头,转而向宇文丰都问道: “你觉得我应该感谢他吗?” 宇文峰都冷冰冰回答道: “你确实应该谢谢他。” 他又将脸转向萧聪, “是吗?” 萧聪点点头,道: “刚才盯上我们的肯定不只那一伙人,要不是星老大,我们想回来可得费好大力气的。” “有那么严重?”这欧阳寻耍起赖来竟然比星流云还不要脸,紧接着他又补充一句, “那也是我空间匕首的功劳!” 萧聪石化,这辈子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身为王族之后,这话亏他也说得出口! …… 与几人作别,萧聪回到萧家驿站,思绪万千如乱麻无从可理,他再次来到驿站东北角的竹林小屋中。 时已至黄昏,萧聪仰头坐在檀木椅子上,双目微闭,左手下垂,右手放在桌面上,右手食指轻敲着桌面发出均匀有节奏的声响,他思索着的,无非只有几件事,但这几件事却竟让他感觉越来越理不清了。 到目前为止,他已与慕容公孙东方几个家族有了一面之缘,并且还陪伴着星流云将公孙野痛殴了一顿,若说公孙野没发现他,那肯定是自欺欺人,反正这道梁子是结下了,不过仔细想想,倒也觉得无所谓,那公孙野看似实力强悍,但怎么都感觉是个不成器的废物,况且,他如今这一身的修为是怎么得来的还不知道呢。 然后是玄真皇族的三皇子,这家伙肯定不是凡庸之辈,肉体强悍修为高超,就是不知道心境怎么样,倘若这家伙心境也修炼得很好,那定然是个很可怕的对手。 可萧聪却总觉得陪伴在他身边的那位带着面纱的女子似乎更为可怕,这毫无根据,就是一种感觉而已,而有时越是看似离谱的感觉却越是偏向于事实,他的灵识一向敏锐,但若真深究,却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最是让他感到烦恼,也让他感到手足无措。 还有那个年轻王者,虽然宇文丰都说整个玄真界没有几个敢动萧家人,但萧聪却始终认为那个年轻王者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在他眼中,萧聪看到了一种近乎疯狂的野心和狠戾,这种人的眼里一向容不得沙子,他冒着生命危险,不远万里寻此弥芥,但到嘴的鸭子却被秦管家截了胡,这口气,搁谁身上估计都不能这般轻易咽下去,没办法,他也是个力求完美不容疏漏的人。 萧聪想着,如果真有仇家将他杀死也就算了,否则,他倒认为自己可以在那名王者回程的路上给他点惊喜,以便帮他紧快回家。 想到这儿,他的嘴角慢慢地勾出一个迷人的弧度。 然后是秦管家,虽然他一直在极力说服自己这真的不重要,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想为什么父亲将这个任务交给秦管家而不告诉他,而且还不惜用九星诛灵阵这样昂贵的代价换取那只弥芥。 他不是怀疑秦管家,更不是怀疑父亲,只是隐隐觉得用九星诛灵阵换一只弥芥,这代价似乎有点太高了。 他估计,整个萧家能布出九星诛灵阵的萧家人大约也就两手之数,八大长老加上他老爹萧天宇,再有几个不知在哪儿韬光养晦不声不响的老家伙。 这次父亲这么着急,可不像他平日里稳中求胜的行事风格,不说他早已有一只传承与萧家族长间的弥芥,再得一只已无他用,单就说这九星诛灵阵要派谁去修呢? 八大长老平日里一个个倚老卖老为老不尊,拽得跟二五百似的,除了他老子自己去,还能有谁! 萧聪感到好累,这人活一世事事小心,步步为营,谨言慎行如履薄冰,似乎只要有人的地方,便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那人活着一辈子还有什么劲呢? 还是跟星流云他们一块时舒服,要是能活得跟星流云一样也挺好,整天无忧无虑无所畏惧,世家子弟能活成这样倒也真算是一种境界了。 可家族赋予的责任,师父给予的期望呢?看来这种境界萧聪是一辈子也达不到了。 慢慢地,萧聪放在桌子上的右手不再敲动,呼吸慢慢匀和起来,这不是冥想,而是仰在椅子背上的他已经睡着了。 第八十一章 开擂 翌日,简单的洗漱后,萧聪再次来到演武场,今日群英会正式开始,算得上是个特殊的日子,所以演武场内的气氛跟平常格外地不一样。 萧聪和秦管家一前一后登上一座楼阁,与四大家族的人坐在一起,四个老家伙又是一阵嘘寒问暖,但是谁也没提昨天慕容家拍卖场的事儿,看来秦管家与他们早就通过气儿了,当然,萧聪也没有自找无趣,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嘛。 擂台四周人头挤挤,嘈杂喧闹,下至十一二岁的孩童,上至不知道少岁的老翁,当然,更多的还是青年面孔。 一行人就坐,个个满面红光,侍者端上茶水,然后退下,萧聪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他注视着演武场中间的擂台,期待着谁会是第一个上台的英豪。 群英会的前期比擂是没有规则可言的,谁爱上谁上,台下的人可以随意挑战,有冤的抱冤,有仇的报仇,不管成败与否,一擂过后,双双下台,然后进行下一轮,依序而行。 一位身体壮硕的修士雄赳赳地走上擂台,他步伐稳健,裸着上身,肌肉如盘虬卧龙,双臂青筋暴露,背负箭筒,右手拿一张巨大的骨弓,上台立定转身,冷漠地审视着台下,像一头冷血凶残的野兽。 擂台下有人喝彩,有人起哄,萧聪微微一笑,却笑而不语,他知道当人们变得兴奋时,对台上之人其实是不看好的,这些看热闹的家伙只是在期待一场好戏罢了,所谓喝彩,却并不是对守擂者的尊重。 果然,一个手持双斧,相貌丑陋的矮人,几步跃上擂台,三下五除二便解决了这名壮汉,整个过程,半刻不到。 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矮人持斧弯腰一拜后走下了擂台。 又有一青年上台,手里攥着两只巨大流星锤,与他那看似孱弱的身体极不相称,但两只流星锤在他手上耍起来却虎虎生风,流畅异常,矮人重新上台与之激战,节节败退。 几个回合后,矮人突然后退数十尺,然后双臂交叉,从中竟窜出一只火鼠,火鼠体积不大,温度也不高,但速度极快,刹那间便窜到了青年近前,青年连忙抵锤相挡,奈何火鼠动作太过敏捷,从他巨大的锤头缝隙间穿了过去,转眼间没入了他的嘴里, “啊~” 青年发出一声惨叫,双锤一扔,翻滚在地,从双目中喷出火焰,眨眼间蔓延至全身,片刻后便化成了灰烬。 台下再次响起一片热烈的欢呼声,没有惊愕,更没有沉默,似乎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矮人咧嘴一笑,人类的残忍与邪恶在其脸上尽显无疑,萧聪看着一阵愕然,才两场而已,便死了一个修士,一场群英会下来要死多少人? 星广浩扭头看了看呆滞的萧聪,莞尔一笑道: “他这样做,定是要被取消资格的。” 萧聪不语,心想着, “这算什么事儿,当时在议事楼里还为群英会期间各家族与教派势力之间的争端死伤而烦扰,怎么今个儿却又任由修士在这擂台之上相互屠戮呢?这不是挂羊头卖狗肉,当了婊zi还想立牌坊嘛! 星广浩继续道: “修士的世界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既然选择挑战,那便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群英会只是修士界冷酷与残忍的冰山一角而已,贤侄若想在这玄真界上行走,心里这道坎,总归是要迈过去的。” 萧聪面色难看,微微点了点头,星广浩露出一丝微笑,而后转过头去,将目光重新投在了擂台之上。 挑战继续进行,杀戮持续不断,用一失足成千古恨来形容台上之人,再好不过,命丧黄泉可能也就是一不留神的事儿。 有一年轻修士就因为动作慢了一拍儿,便被箭矢射穿了眉心,另一位年轻修士因为幻化出的防御罩太弱而被击来的剑气穿透心脏,还有一修士因为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对手上,最后竟被对手的宠物所杀…… 萧聪看着这一切,感觉眼睛发痛,这之中实在无可学之处,他认为这些所谓的年轻强者纯粹就是来送死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不是修为平平之人的勇气,而是这些人的愚蠢,另一方面,这也呈现出这些年轻人的心境太过浮躁,为了一遥不可及的殊荣,竟以生命作为赌注,来打一场没有把握且毫无准备的仗,这不是拿生命当儿戏吗? 或许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一种特别的修炼吧。 萧聪揉了揉肿胀的额头,然后伸了个懒腰,索性闭上双眼,开始冥想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冥想之中被秦管家吵醒,他慢慢睁开眼睛,见已日薄西山。 秦管家凑到萧聪耳边道: “少爷,我们该走了。” 萧聪长长地松了口气,鬼使神差地回了句, “终于完了。” 四大家族的家主们听了这句话后,皆是呵呵一笑,星广浩道: “看来贤侄对此很是苦恼啊,放心吧,精彩总会有的,相信贤侄到时也会忍不住上台一试。” “唉,那我便拭目以待了,四位伯伯,咱们明天再见。” “好,一言为定。” 萧聪起身,毫无仪范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与四大家族话别,随后转过身与秦管家一起走下了阁楼,向萧家驿馆那边行去了。 回到驿站,天已擦黑,秦管家刚欲作揖告退,却被萧聪叫住, “秦叔叔,我想跟你谈一谈。” “不知少爷想与下奴谈些什么?” 秦管家古井无波,跟平时一般无二。 “请秦叔叔一会儿到竹林小屋来吧,我会在那静候秦叔叔的。” “知道了,少爷。” 秦管家刚欲转身,却又听得萧聪说道: “顺便让他们准备几个小菜,咱们爷俩喝点。” 秦管家身子微微一顿,几分疑色在其脸上一闪而逝,说了句, “下奴记住了。” 这才缓步离开了。 萧聪并未察觉到秦管家的异样,他像昨天一样来到竹林小屋中,不知为何,心里如同揣着只不安分的兔子般难以平静,他将身子靠在椅背上,两只腿相叠搭在桌子上,心里想的尽是白天擂台上的那些血腥画面,奇怪的是,那些厌恶的感觉,此时已经烟消云散,相反,这些血腥的画面让此时的他竟觉有些兴奋。 过了一会儿,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听得“咯吱”一声,小屋的门被推开,一阵微风掠过,烛光一阵颤动,影影绰绰中木屋里多了一个人,是手提着食盒的秦管家。 萧聪自椅子上旋身而起,立于桌前,微微一笑道: “秦叔叔,你来了。” 秦管家弯腰一拜, “四少爷。” 而后走到檀香木桌前,打开食盒,将菜肴一一摆上,还带了一坛酒。 萧聪满意地笑着,伸出一只手道; “秦叔叔,请坐。” 秦管家略作迟疑,欲言又止,身为一介奴仆虽不应与当主子的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但作为一个长辈此时坐上去倒也无伤大雅,要不萧聪这一声声的叔叔岂不是白叫了。 第八十二章 邪祟横生 萧聪斟满两只酒盅,将其中一杯端给秦管家。 秦管家正襟危坐,双手放在大腿上,道: “少爷,下奴从来不沾酒,望少爷见谅。” 萧聪抬头微楞,轻轻放下了酒壶,稍作回想,发现自己倒真未见秦管家喝过酒。 “秦叔叔不喝酒,那小聪便自饮自酌了。” 说着,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闭上双眼,感受着那股辛辣和火热漫过喉咙,醇香弥漫,强烈的感觉刺激着他,使他不得不将舌头伸出来,芳香涌进他的鼻孔,像是感到神经一阵痉挛和恍惚,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沾酒,没想到竟然是这般感受。 萧聪双眸清澈闪亮,隐隐放光,他抿了抿嘴唇,显出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四少爷,您这是第一次喝酒?” 秦管家问道,面色古井无波,语气不急不缓。 萧聪一边自斟自酌,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 “是啊,按理说修道者应清心寡欲,但我们天道轩那边不信这一套,本来我是一直都恪守那些清规戒律的,不过日子长了,觉得好像也没啥必要。” “请问四少爷为何喝酒?” 秦管家再次开口,样子依然像一尊烛光映照中的雕像,隐约中似乎只有嘴巴在动。 萧聪放下酒壶,又是一愣,像一个可爱而又困惑的孩子,半晌,答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想喝。” “难道少爷就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管他呢,今朝有酒今朝醉,这不是那些风流雅士一贯的行事风格吗?今天咱爷们也畅快一回,来他个一醉方休!” 听到萧聪的回答,烛光里的秦管家神色微微一变,一丝不愉之色隐隐浮现,这对一向以古井无波待人处事的秦管家来说,显得有些不正常。 秦管家突然伸出手,按住了萧聪拿在手里的酒壶,他神色略显复杂,是一个老者般的意味深长,耐人寻味, “少爷,听我一句,不能再喝了。” 萧聪抬起头,心里不由得产生积分恼怒,他强压着心里边那股突然的冲动,疑惑地看着坐于对面的秦管家, “秦叔叔,我才喝了几杯而已。” 秦管家摇摇头道: “少爷,作为一介下奴,我本无资格如此对你这般阻拦,但此行家主既然将你交托与我,我便不得不逾矩冒犯一次了。” 秦管家收回手,接着道: “少爷,你不觉得自己今天有些反常吗?” 萧聪慢慢放下酒壶,用手搔搔后脑勺,呵呵一笑道: “秦管家,你这两天是不是太累了。” 秦管家无视萧聪的嬉皮笑脸,面色郑重, “少爷一向清心寡欲,今晚却突然喝起酒来?莫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不妨与下奴一说,下奴也好为少爷出出主意。” 萧聪一时感到莫名其妙,歪着头一脸诧异的看着秦管家,答道: “没有啊。” “那少爷近几天可是见到什么特别的人了?” “也没有啊。” “那少爷为何要一反常态,您不觉得您现在气极有些浮躁吗?” “秦叔叔,你……” 秦管家直了直身子,正色道: “早在今天群英会散场的时候,我便已发觉少爷的异样,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跟少爷详谈,方才按在少爷手上时,又暗中为少爷切了脉,下奴无礼,望少爷恕罪。” 说着,秦管家起身,冲萧聪拱手作揖一拜 萧聪强压着心里那股子越来越烈的无名之火,淡淡道: “秦叔叔有心了,还是快坐下吧。” “少爷不检查一下吗?” “人在红尘中行走,难免会有心潮起落,我以后多加注意就是了。” 秦管家坐下来,凝重道: “不瞒少爷,下奴也是一名修士,只是有家主嘱咐,人前一直未曾显露修为,据我探查,少爷的气机的确有些难以言明的异样,您还是仔细检查一下吧,小心使得万年船,切莫因一时侥幸而错失良机,酿成大祸而追悔莫及。” 闻听此言,萧聪霍然抬头,双目圆睁,错愕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秦管家那张波满是关切的脸,嘴唇微微蠕动, “切莫因一时侥幸而错失良机,酿成大祸而追悔莫及……” 这是以前天道翁经常教导他的话。 秦管家见状,急声询问, “少爷,您怎么了?” 睫毛微微抖抖,萧聪回过神儿来,抿抿嘴唇后咽了口唾沫,躲闪道: “没……没什么。” 这一刻,他觉得心里冷静了些,仔细想想,这确实不是件小事,气机是修士最基本的表征,若身体真的出了问题,能从气机上表现了出来的时候,说不定那问题已经发展到一定程度了。 萧聪缓缓闭上眼睛,神识沉入念海,连灵魂似乎都进入到了一种内敛的状态。 时间在这一瞬间停止,万物皆化为虚无,自身便是永恒,又似乎身体在这喧嚣尘世上被剥离开去,精神跟着失去对外界的感知,这般境界,既是唯我,又是无我。 向自内省,肉体的一切都化于眼前,银白的骨骼,细腻复杂的脉络,纯净的念海,甚至是游走于周身的灵气,这些都变得如此真实,毫无虚掩。 萧聪细查己身,注视着脉搏跳动真气流通诸等,虽然外相异于平常显得有些紊乱,但仔细感受却发现自己的脉搏正以一种特殊的节奏跳动着,他微微一惊,一股不安渐渐涌上心头。 紧接着他又仔细审视游走于周身的灵气,灵气运转依然,像一条细线般在经脉中匀速行进,表面上看不出什么问题,于是他禁锢己身,灵气于刹那间停止流动,时值非常时期,容不得他有丝毫的分心大意,他开启尚未大成的武道灵瞳,仔细观察每一寸灵气,好久之后才发现这游走于周身的灵气中竟有一丝沉重的黑色,虽然极不明显,却让他心里愈加不安起来,随后他又检查自己的血肉骨骼,发现在那些骨骼关节处竟生出了细微的黑色骨刺,在血液中也出现了尘粉般的黑色物质! 这个过程花了整整半个时辰,萧聪收回心神,睁开眼睛,眉开眼笑道: “秦叔叔,小聪这次怕是真的出了什么状况,不过发现及时,无有大碍,小聪在此谢过秦叔叔了。” 萧聪起身,冲秦管家拱手作揖一拜,秦管家受宠若惊, “四少爷这是作甚,此乃下奴值责所在,当真受不起四少爷如此大礼。” 说着赶忙起身,托起正在弯腰作揖的萧聪。 二人相对而坐,关系似乎拉近了些,一种像是知己好友般的气氛在竹林小屋中蔓延开来,既然是朋友相聚,那便应像朋友般交心而谈了。 秦管家随手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咀嚼一番后,轻轻放下竹筷,轻声问道: “不知少爷这几天可见过什么特别的人没有。” 萧聪将嘴中的东西用力咽下,回答道: “特别的人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这几天陪星老大他们在演武场附近逛了一圈,这圣城鱼龙混杂,恐怕我也说不清楚。” 秦管家微微颔首, “我曾听闻玄真界中某些门派善于用蛊,手法隐秘诡异,受者全然不觉,但时间一长,受者便会完全受控于施蛊者,少爷莫不是……” 萧聪轻轻摆了摆手, 莞尔一笑,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这件事儿我自己心里有数,秦叔叔只管将心放在肚里,我会尽量控制好自己的,但在监督这方面,还要劳秦叔叔多多费心了。” 秦管家笑容宽厚, “嗯,既然少爷如此自信,那下奴便也不再多说了,少爷所交代之事,下奴会尽力办到。” 两人边吃边聊,从群英会聊到整个玄真界,萧聪像个天真的孩子般问东问西,秦管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彼此之间突然有一种相知恨晚之感,这人的心一旦舒畅了,胃口也会随之大开,檀香木桌上的几碟小菜,随着时间的推移被两人吃得精光,而那个之前被萧聪一直抓着不放的酒壶,早已被他请到了桌下,因为他觉得这东西摆在桌子上实在是太碍眼了。 时近午夜秦,管家才提着空空如也的食盒从竹林小屋缓步离开,一盏灯光伴着轻轻的脚步声飘荡着,越飘越远。 第八十三章 静心行(上) 目送秦管家离开,萧聪重新坐回到檀香木椅上,桌上烛火轻颤,映在墙上的影子像被石子打破的湖面般一阵阵荡漾开去。 伴着这孤独的烛光,萧聪毫无睡意,他仰面斜视着房顶,在一阵恍惚中,静静感受着悲伤与绝望的蔓延,一丝似有若无的苦笑出现在他稚气未得全消的小脸上,他怅然一叹,自言自语道: “唉,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 就这样,他像是一只折了中心竹骨的纸鸢,身子软软地摊进椅子里,两只手自然而然地垂在身体的两侧,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股悲伤与绝望继续蔓延,萧聪突然觉得前路迷茫,甚至说已经没有了前路,也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是否已经误入歧途,但师父留在自己身上的神念已去,倘若真有那么一天,他能下得去手吗? “可就算我能够狠下心来自绝,留得了天下苍生,却又怎对得起那些爱我的人,我该怎么办……” 感觉心脏像是灌了铅似的越来越沉,就那么一直往下堕着,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了,他忍不住用力吸气,吸到一半一时没撑住,就一下子将气又吐了出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眼神渐渐暗淡。 良久。 舌头缓缓舔过一圈嘴唇,萧聪忽然莞尔一笑,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的眸子里终于到了些神采,整张脸看上去,倔强中带着淡淡的疯狂, “都还没有较量过,谁说我一定会输?就算是师父他老人家都忌惮的存在,我也一定要斗上一斗,萧家人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的优良传统,不能在我萧聪这儿断喽,去它仙人的!” 正想着,身子猛地挺直,他站起身来,从角落里找出一只破蒲团放在桌子跟前,而后盘腿坐于其上,闭眼掐诀修习起《冰心诀》来。 一夜无眠。 月落乌啼,朝阳即将升起,一天中最黑暗的就是黎明前的这段时间,伸手不见五指,风声掠过,竹林小屋的房门被轻轻推开,萧聪从中走出,看着精神满满。 自己选的路,就算跪着也要走完,可他不愿跪,所以就要尽一切可能争取站着走下去——不但要站着,而且还要昂首挺胸! 萧聪爬上最高的亭台,面朝东方,盘腿而坐,这一刻他用尽全身的精气神而努力使心绪归于宁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无论怎样,这一次修炼的机会总归是不应该轻易浪费的,而今天这堂早课的更大意义在于,他要学会在任何情况下都做到临危不乱安之若素,倘若连小小的专心致志都做不到,日后怎么能圆满师父的期望! 当第一缕晨曦划破黑暗,破晓来临,萧聪心生感应,豁然睁开双眼,一瞬间金光万道阴阳逆乱,一丝不易察觉的紫气自他眼中一闪而逝,然后一切归于平静,却又是这一天美好的开始。 鸟叫声响起,萦绕不绝,萧聪面朝东方,缓缓勾起嘴角,他忽然觉得,这个开端,很不错。 从高台上跃下,回到驿站房间,一番仔细的打理之后,萧聪再次来到驿站中厅。 秦管家早已恭恭敬敬地在门前等待,见萧聪进来,转首一笑道: “四少爷,您来了,饭菜已经准备妥当,不知您何时享用。” 萧聪歪头冲秦管家咧嘴一笑,这笑容虽看似如往常一般阳光清澈,但却从中隐隐透着几分做作来, “秦叔叔,一起吧。” 秦管家也不再多做推辞,只是伸手作势,说了句, “四少爷,请。” 饭桌上,主仆两人就着昨晚的话茬接着谈,没有其他人在跟前,尊卑关系那一套就先放在一边,两人现在这等私交,萧聪相邀,秦管家都不好意思不坐下来了。 能以一个他姓人在赫赫萧家立足,秦管家的特殊地位自不用多说,若是没有身为萧族族长的萧天宇特意安排,秦管家不可能坐上这个不知让多少萧家人垂涎三尺的位置,所以说,秦管家跟萧天宇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萧聪早已觉察到这个问题,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一直不敢多问,这不今天早上在饭桌上两人聊得甚欢,他一时没注意,便不小心说秃撸了嘴, “昨晚上秦叔叔说自己是个修士,在此之前我竟一直不知道,我爹得是使了多么高明的手段,才能将您捂得那么严实……” 话已出口,才觉得极不合适,这话说得虽然无心,却明显带着几分试探之意,萧聪及时住了口,只是讪笑, “那个……秦叔叔,咱不聊这个,您就当我没说。” 秦管家微微一笑, “我一个外族人,能时刻陪在族长左右,这件事,换谁都得有几分兴趣,少爷只是不小心说了实话,现在只有咱俩,所以这事儿犯不得什么忌讳,” 说着,他嘴角笑意更深了几分, “就算当着萧家族人的面,四少爷这么说,其实也无妨,和您相比,萧家这一代年轻人无出其右,所以下一届族长非你莫属。” 顿了顿,他接着道: “不过,您所问之事,我还是不能相告,因为族长有命令,不让我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所以四少爷,下奴还是不得不违逆你一次了。” 萧聪笑起来,看上去甚是愉悦, “既然这样,就权当我多嘴了,不过,秦叔叔,告诉我您现在修为几何,这应该不碍事吧。” 秦管家抿唇而笑,淡淡道: “离阳境,中期。” 萧聪闻言不由惊骇, “这么厉害!您才多大岁数啊……” 秦管家摆摆手,带着点讳莫如深的味道, “四少爷别瞎想了,没意义,有些事情,该是您知道的时候,您自然会知道。” 萧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而后换了个话题,接着聊。 ………… 早饭过后,萧聪与秦管家一前一后步入演武场,四大家族的家主们早已坐在看台木椅上,萧聪双手作揖,又是一通千篇一律的寒暄客套,而后坐在昨天他所坐的位置。 面带着和煦的微笑,萧聪与四大家族的家主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不时往擂台上看一眼,别人大笑,他跟着笑,别人对下面的修者指手画脚,他也装出一副认认真真若有所悟的模样,不住点头,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好像都是在迎合别人的节奏,但是没办法,现在的他心里面越加烦乱,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他只能这样。 擂台上的场面血腥依旧,断肢残骸铺地,鲜红妖艳的血液在砖面上流淌,然后渗进砖缝,有些修者掌握噬魂秘术,可以让对手在死后也难得安宁,他们祭出幡旗,将对手的魂魄生生抽离而出,萧聪不解,堂堂玄真界的一大盛会,怎会容忍这种惨绝人寰的的手段出现,他斜视着身旁的几人,发现他们除了面色有略微的阴沉之外,并未其他表示。 而擂台下的人,他们欢呼,他们雀跃,他们为占得上风者摇旗呐喊,挥手助威,活像一群疯子,疯狂吞噬着空气中游动的邪恶,以满足内心深处那象征着残忍的欲望,却无视被杀者死前那张狰狞却又惶恐的脸,那是比死不名目更加沉重的悲哀。 萧聪闭上双眼,周围的人都在享受狂欢,只有他一人默默地忍受煎熬,仰躺在木椅上,一边用手轻揉着发胀的额头,一边注意着自己内在的变化,他气机产生异样变化的原因找到了——每当看见这些残忍血腥的景象,都会有一种异常的躁动油然而生,他越发地感觉浑身不自在,骨头在发痒,让人坐立不安,于是他暗自哀叹, “又来了。” 第八十四章 静心行(下) 躁动的感觉越来越激烈,渐渐有一种让人发狂的冲动,萧聪顾不得其他,赶紧收敛心神,进入到那个无我而唯我的状态中,全身的脉络骨骼等再次清晰地展现在他的武道灵瞳里,他发现黑色的灵气和骨刺以及血液中的黑色物质似乎又增加了一些, “难道说,邪恶真的可以与功法相共鸣?”他在心里想道。 知道自己的身上一直潜伏着一个在师父眼中足以颠覆苍生的隐患,无论是在天道轩最后的三年,还是回到萧家后的这几年,萧聪一直都在克制自己不要想这件事,就像师父所说,万事皆由心动而动,就在他已经快要淡忘这件事的时候,昨天晚上与秦管家一叙,又猛地想了起来。 现在看来,《修罗十三式》这部功法实在诡异,只要与它稍微有所接触,它便可以在无形中影响修者,不管是心动、铭记还是遗忘,只要影响因素一出现,它便可以与之共鸣,随之运转,从某一方面来看,可以说,这部功法并不为修者所控制,它可以控制修者! 也难怪当年天道翁始知此事时动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杀了萧聪。 不过话说回来,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天地万物,皆有生生相克之律,善与恶相抗衡,阴与阳相对,这世上一定存在破解这部功法的办法! 萧聪在心中思忖着, “但关键还是如何才能将这种办法找到,师父曾说让我多加休习天道宝典背诵冰心诀,这是否就是我的解药?“ 回想起师父刚知道他修习邪法的那一幕幕,他如此想着。 天道翁在玄真界威望不可谓不小,无论哪个家族势力都要怵他三分,传说他是仙人谪落,而现在已重新位列仙班,那既然为仙人,自然是见多识广,虽然这老头有时候确实不靠谱,但萧聪是他唯一的弟子,他对萧聪说的话,应该不是信口胡诌。 “天道宝典属于道法,冰心诀归于佛法,难道我的自救之法与佛道两家有关?” 萧聪继续向下思考,被天道翁称为书呆子的他武道双修,饱读经书,对玄真界的各种法门套路均有涉猎,虽然大部分是些皮毛和外家功夫,但其中也不乏失传已久、堪称禁忌的经典。 说起来天道轩的藏经阁道的确是个好地方,这是天道轩的不传之秘,除了萧聪和天道翁师徒俩,只有寥寥几人知道,萧聪从小就被其师父严加告诫,天道轩藏经阁之事,万不可与他人提及。 此观点在他心中早已根深蒂固,所以直到现在对其依然是守口如瓶,他也曾询问过自己的糊涂师父——这么多宝贝,他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 但一提这个天道翁便会显得有些躲躲闪闪,久而久之萧聪也就不屑于询问了——谁知道这老不正经从哪偷来的!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佛学道义为净化,洗涤己身,褪去尘污滥垢,以求超脱世事,做得千丈红尘之外的自在人,但这佛经实在是卷帙浩繁学说不一,还各有道理, “看来我要想寻的脱救之法,势必要将佛法好好研究一番了。” 萧聪恢复心神,睁开双眼,运转起天道宝典,并在心中默念起冰心诀。 时间如水般流淌,不急不缓,周围的环境似是离自己越来越远,声音渐渐归于飘渺,气息渐渐归于虚无,天灵盖中涌出一股清凉,像流动轻泻的光一般将全身笼罩,心旁似是出现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抚摸着,轻拍着不安而又躁动的心,一下,两下……萧聪再感不到时间的流逝,他的身心终于归于沉静,舒适而安逸。 这一刻,以萧聪为中心,形成了一片静谧的空间,他沉静如水,与众不同,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空气中一些莫名奇妙的东西逐渐凝结成一条条游丝,像自由的鱼,不紧不慢地向这片静谧的空间游来,然后没入其中,接着便进入到了萧聪的身体里,随着时间的推移,萧聪的身体愈加晶莹而凝实,仿佛镀上了一层圣人的光辉,显出一种无法言喻的道义。 奇妙的游丝肉眼虽不可见,但修士可以感知到周围气机的变化,坐在萧聪身边的星广浩和冷亦空稍稍侧目,目光正对在一起,两人面色平静古井无波,外人根本看不出什么,星广浩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忽然泛出一丝莫名的微笑,冷亦空顿了顿下巴,同样在嘴角慢慢钩出一丝诡异的弧度,两人心照不宣,同时转过头,将目光再次投向擂台上。 时复一时,日复一日,萧聪每天来回于萧家驿站与演武场之间,白天在看台上闭目养神做做样子,偶尔出现一两场精彩的比试时,也会细细观摩,从中吸取些许经验,晚上回到驿站,他就会来到竹林小屋,为自己沏上一壶清茶,借着不时颤动的米黄色烛光,或重新研究一下《天道宝典》,或琢磨一个新的法阵,再就是取出那夜在蛇谷中无名前辈赠予的《破天式》阅览一下。 在来回于萧家驿栈和圣城演武场的路上,每当看到有人需要帮助时,萧聪都义不容辞,或施之钱财,或替人消灾,这让秦管家颇为赞赏,也让他自己得到了一种难得的享受,他从来没有想过,世间竟还有这样一种生活,可以平淡如水,亦可以炙热如火,作为一个修士,之前的他几乎每一天都在枯燥乏味的修行中度过,以大乘为目标,希望以后可以效仿前贤,以己之力平动luan、灭妖孽,去创造一个太平盛世。 一代代人重复着一代代人的错误,现在的萧聪终于明白,所谓名扬万古,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罢,殊不知善在当下才是最好的,无论是一名小修士也好,还是一名功高盖世的绝代强者也罢,总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去为这个世界做一些善事,善分大小,但无论大善还是小善,都是对天地的回馈,都会使自己快乐,使自己心安理得,至于留名不留名,又有什么意义呢? 随着这半个月来的日日行善,萧聪觉得自己的心境越加豁达和开朗,甚至觉得自己像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欢快地扑楞着翅膀翱翔在蔚蓝的天空下,他每天以一种不急不缓的节奏踱在圣城的日子里,有事便积极地去做事,没事便在竹林小屋里静静地修行,而且他越发觉得,其实过最简单的生活,也是修行的一种方式。 第八十五章 圣城之变震玄真 距离群英会开始,已有过去一个月,期间萧聪除了代替他老爹萧天宇在高台上充当每日的看客外,也在演武场上进行了几次比试,不知是某些人有意为之,还是天意使然,他的对手似乎都不怎么上得了台面,几个回合下来,无一例外的败北臣服,萧聪心善,也不伤他们性命,他不是嗜血之辈更不愿滥杀无辜,最后只是轻轻摆手便放他们去了。 只有一次算是例外,对手不是别人,正是一个多月前同三皇子一驾前来的那个戴着面纱的女孩。 足足几百个回合,两人在擂台上斗得难分难解,最后是萧聪凭借《破天式》里的一记妙招险胜女孩一筹,女孩欠身一拜后下了擂台,自始至终,半点表示也没有。 群英会到此,参加者已被淘汰了十之八九,虽排名前一百的佼佼者还未有定论,但毫无疑问,此时还能站在演武场上的年轻俊彦们,他日定有佳绩,能出几个在玄真界搅起一片风云的人中龙凤也说不定,毕竟乱世将临,每一个大家族都会将出色的年轻族人全力栽培,以求能在接下来的风雨飘摇中赢得一寸立足之地,未来,总是不确定的。 “东星西冷中玄皇,南宇文,北欧阳,萧氏偏西坐,慕容东南望,只叹南宫独闭殇,西北诸葛,西南东方。” 这首民谣中提到的家族,除南宫世家之外,都有几个年轻俊杰位列其中,六大家族中各有一位,分别是星流云、冷筱凤、三皇子、宇文丰都、欧阳寻和萧聪,慕容家有三位,分别是慕容恬、慕容忆、慕容静安,诸葛家族中有两位,分别是诸葛英红和诸葛乘风,东方家族出现了五位,两男三女,分别是东方卓、东方婕、东方一夫、东方孔雀以及东方凤凰。 除此之外,还有歌谣中没有提到的其他家族,或许是因为其族土不明亦或其他原因,反正在萧聪看来,这些家族出的年轻后生个个都不容小觑。 闻人家族走出的闻人万川还未有一败;端木家族中的端木童可谓是一路高歌,将上台挑战的每一位修者打得心服口服,从来都是衣不沾血,从容下台;百里家族的百里始,叶家的叶三生,姜家的姜阅飞…… 此外,一些玄真界有名的教派和古地,亦是群星璀璨,光芒万丈,让人目不暇接地跻身进了这不足十分之一的幸运儿中,怪不得圣城中老一辈人不禁嗟叹,这一届年轻翘楚实在太多了。 这几天是群英会的长辈们给晚辈们放假的时间,让他们稍作调整,以面对接下来的选拔和挑战,而那些老家伙们也可以借机放松一下,同时将愈加精彩的群英会进一步布置布置。 但在这期间却发生了一件足以惊动整个玄真界的大事件——圣山裂了。 四大家族的人再无心对群英会进行布置,圣山开裂,这是千万年来从未有过的事,可要比六年一届的群英会重要的多。 远远望去,几条大裂缝清晰可见,从圣山山顶顺势蔓延而下,整座山峰向两侧倾斜,像是被人从中间以神兵利刃乱劈了几下一般,匪夷所思,触目惊心。 所有人都不禁发问,怎么好端端的圣山突然就裂开了呢?在此之前,也没见过出现什么征兆啊。 这让各路人士百思不得其解,若说是被通天高手用绝世神兵所斩,那纯属放屁,圣山高耸入云,且整体是一块巨大的圣岩所成,比演武场上的玄武岩还坚硬,是修玄者炼器的无上之选,但圣山在此屹立了不知多少岁月,可曾见过它少过一块——这么说虽然有些夸张,可这样的至宝,但凡能撬得动,估计早就被人搬空了,不要说找不到那样的绝世神兵,单说那搬功参造化的强者,就得追溯到远古神话时代去,此谣言不攻自破。 还有人说这是乱世将临的预兆,但乱世怎会来得那么快,半点感应都没有,合着老古董们全成废物了吗?就这样,乱世降临说也被打破了。 紧接着,圣山封印说不径而走,传言称圣山本是一位先贤大能布下的封印,下面镇压着一个有着灭世之能的通天大妖,若将他放出来,足以让整个玄真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圣山封印说就是无事生非空穴来风,但还是有一些不怕死的歪门邪道们打着认祖归宗的旗号前来圣山虔诚拜谒,名义上说是前来认祖归宗,但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他们无非是想以此为借口强登圣山,以望获取先贤藏有的至宝而已。 不少正道人士对此嗤之以鼻,蠢蠢欲动,但暗中却有德高望重者安抚了众人心中的怨气,一是为了避免大战爆发,波及圣城中的凡人伤害无辜,二来正好让这些不怕死的“恶子邪孙”们去探探路,试水趟雷这差事交给他们是再合适不过了,所以姑且先静观其变,若没有危险,定当代替先贤将这帮祸害一网打尽,若有危险,那只能怪他们自己不小心了。 一时间圣山崩裂,外邪入侵,圣城内外,修士界沸沸扬扬,凡人界惶惶不可终日,他们本就弱小,平日祭拜圣山,求其庇护,此山在他们心中早已是信仰之神圣存在,圣山开裂,让他们顿时感觉天都快要塌下来了。 不几日,圣城便成了整个玄真界关注的中心…… 凉风猎猎,衣袂飘飘。 星广浩、冷亦空、宇文乾、欧阳傲天,三皇子还有萧聪,一同站在圣城最高的亭台上,发丝飞扬。他们遥望着圣山,神色凝重,四个老匹夫负手而立,三皇子身着紧身皮甲,抱着胸,萧聪白衣猎猎垂着手,远远一看,倒颇有几分登高望远,去国怀乡,满目肃然的味道。 半晌,星广浩微微一叹,在风中几不可闻,他轻声呢喃道: “怎么会出这种事……” 又沉吟了一会儿,便率先下了台,回到屋中。 第八十六章 来者 要说被外界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论,星广浩定然是不相信的,活了大半辈子,他精彩非凡的人生阅历告诉他,人只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任何无根据的猜想,在未真相大白之前,都是随风而逝并没有气味儿的屁,有时候甚至连屁都不如。 几人围坐在中厅的龙吟木桌前,一阵沉默,星广浩双臂放在鎏金椅的扶手上,神色凝重;冷亦空斜着身子,托着下巴,眉间拧出一个疙瘩;欧阳傲天低着头,一只手放在腿上,一只手放在扶手上,指头轻叩着龙吟木,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宇文乾正襟危坐,面色淡然,看起对比漠不不关心,但在坐的人都知道,这可是一条在玄真界出了名的老狐狸,喜怒不形于色,万事只系于心,外人难透其深浅。 三皇子拾杯抿了一口茶水,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歪邪将至,我倒认为这是后辈门成长的好机会。” 他信誓旦旦,虽极力掩饰,但语气中还是微微含着几分傲气, “我辈若想成贤成圣,必要经历无数生死洗礼才行,眼下正值群英会大盛之期,不如将斩斩妖除魔作为对争冠战的考核,谁杀的人多,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几人看着三皇子,皆有几分惊愕之色。 “你这法子不行,让你们这群毛头小子去猎杀它们,且不说你们性命难保,单就是主动出手,那不就等于宣告开战了吗?到时候祸及百姓,你来负责?” 冷亦空幽幽道来,责备之意毫不掩饰,老头儿行事风格向来直来直去光明磊落,看不惯的就说出来,这一点,三皇子怕是早就多有领教了吧。 “成仙路上多尸骨,这世上令我等追寻之辈,哪一个不是踏着尸山血海成长起来的。” 听到冷亦空的责怪,三皇子并不生气,相反他,他双目熠熠,看上去似乎更加平稳了几分。 几个人再次陷入沉默,星广浩面色微冷,扭头看向三皇子道: “此话说得不无道理,但凡成贤成圣者都是在无数次厮杀中淬炼出来的一把利刃,但他们的尸山血海可不是由凡人的性命拼出来的。” 星广浩言辞里的责备之意更甚,作为玄真皇凡界的守护者,站在人族的利益角度与皇三这般说话,没毛病。 三皇子一时语噎,可能意识到在这件事情上自己说的实在是有些过了,他人是修士不假,但更是人皇后裔,身为人皇后裔,怎能不将百姓之生死放在心上呢?保护子民,这是家族赋予的责任,也是家族赋予的荣耀啊! 于是三皇子轻轻起身,面向星广浩作揖一拜,道: “王爷所言极是,晚辈受教了。” 言辞恳切,态度谦逊。 星广浩微微颔首,语重心长道: “殿下既是皇室一员,最不可缺少的便是仁慈之心呀。” “当、当、当” 轻轻的叩门声传来,小心翼翼且节奏分明,星广浩在龙吟木桌前按了一下,房门自动打开。 脚步声传来,长长的走廊外,走进一人,萧聪应声望去,见来人身材中等,衣着朴素,一身粗布麻衣,头上别着根木簪,看起来简单却干净。 待走近一看,见他神态自然,面目端正,却甚是平常,看这打扮和相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一隅的乡野村夫呢。 “不显山,不露水,这定是个与秦管家一般的人物。” 萧聪在心里道,竟觉得此人身上有一种与秦管家一样“田野藏麒麟,大隐隐于市”的气韵,那种人在红尘走心如琉璃净的气质和心境,甚至当看见这人的那一刻,竟感觉自己收敛了不少,也平静了不少,有一种幽远空灵油然而生,一种欲与其倾心相谈的错觉。 “返璞归真,或许才是修心的最高表现吧。” 男人走进中厅,静默站立,缄口不言,杵在那儿似是一块逼真的木雕, “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星广浩淡淡开口,指示道。 来人面色平静,甚至是有些木讷,进入中厅后,既不屈身行礼,脸上亦无恭敬之色,只是那抹和熙而又朴素的微笑从未消失过,此时的他还是这般模样,微微开口道: “进入圣山的人全部覆灭,无一生还。” 在座的人闻言皆是一惊,虽然对此结果早有预测,但当亲耳听见时还是不禁感到一些惊讶。 星广浩问道: “是何人所为?” “无人出手,去者皆在圣山内莫名暴毙。” “莫名暴毙……” 三皇子皱眉,轻声呢喃,然后道: “是谁将这消息带出来的?” 来者不答,如农夫般木讷,脸上的朴素微笑依旧,这让萧聪甚是疑惑,一个大家族的下人而已,竟也敢对三皇子不敬,恐怕就算是他的主子也不敢轻易如此吧。 那三皇子向前微微倾探着身子,刚想发作,却又生生止了下来,他低下头,稍作沉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摇了摇头,再未说话。 这倒让我萧聪更加迷惑了,来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让高高在上狂傲不羁的三皇子都没了脾气,如此看来,这人身份定然不低,四大家族的水还真是深呢。 星广浩双手扶着椅肋,身子倚在椅背上,若有所思。 来人不动,静静地杵在原地,其余人不语,除冷亦空之外皆是正襟危坐,一动不动,整个场面配合着来者脸上那依旧丝毫不减的朴实微笑,形成了一种有些诡异的气氛。 片刻后,星广浩再次开口道: “他们是如何暴毙的?” “无人知道他们是如何暴毙的,他们自己走出圣山,然后便全无了气息。” 来者平静地回答道。 “竟有这种异事!” 欧阳傲天惊呼出声,在座的其他人心中何尝不是翻起了万丈波澜,所有人都想知道,进入圣山的邪派人士究竟是如何被夺去生命的,是走出圣山后才被剥离了生气?还是在圣山中时便已经死去。但无论哪种结果,对于在座的众人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邪派人士无一生还,正派人士定会举杯欢庆,而这般无声无息莫名其妙的死,那圣山到底有多么诡异,多么可怕呢? 星广浩再次沉默,待近一个时辰后,不等星广浩开口询问,来者兀自言道: “屠灵府和落仙府的人再次派了一些高手进入了圣山,在他们派出的人中有葬星阁的人藏匿。” 来者说完,星广浩还未指示,其余人还未放出哗然之声,他便轻轻转过头,面带微笑踏着如方才进来时那样沉稳的步子离开了,如此这般洒脱,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第八十七章 再胡诌一次(上) 看着眼前这一幕,萧聪张了张小嘴儿,一阵无言,他不知道四大王族里面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这才是真正的目中无人啊,同在大家族中做事,相比之下,来者的生活可要比他的生活自由洒脱多了。 萧聪心中好生羡慕,在天道轩撒了那么多年的欢儿,萧家的条条框框和繁文缛节让他有点接受不了,他跟那些从小圈养在家族中的同辈人可不一样,他也习惯不了这样的生活。 人在红尘走,心如琉璃净,无拘无束,返璞归真,那才是他所向往的日子。 对于来者的离开,只有萧聪一人感到有些意外,其他人似乎并不在意,准确地说,他们应该都装着没看见。 大家都心照不宣,说明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对于来者是啥身份,萧聪懒得猜,也猜不着,四大王族看似属于玄真皇族麾下,是玄真凡界明面上的守护者,插手的也尽是各大王国之间的破事儿,可若真深究起来,这潭水其实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这般清澈。 皇甫家对外总说自己跟玄真修界没有多少牵扯,一心一意只想保护玄真凡界的安宁,可修士跟凡人之间的云壤之别,单靠玄真凡界的力量怎么可能得以自保? 而在皇甫家的统治之下,玄真凡界已经风平浪静这么些年,足以说明皇甫家跟玄真修界的牵扯不是一星半点,只是事情做的隐秘而巧妙,寻常百姓不得而知罢了。 四大王族作为玄真皇家最为倚仗的爪牙,自然是这隐秘关系的纽带之一,不说别的,四头神兽这等高能存在,玄真皇家会舍得就这么放着当做摆设? 另外,星家的细子,欧阳家的暗桩,这两个组织都不是专门设给凡人家族的,整个玄真界,只要是能够得着的,他们都要进行渗透,不然设立这个还有什么意思? 可既然要渗透玄真修界的势力,就得有修士的身份,若说四大王族手底下没几个修为高超的强者,谁信呢!星家和欧阳家暗地里肯定都在秘密培养自己的修界精英,有玄真皇家的支持,那些被他们踩着狗屎运遇到的好苗子还不得飞龙在天? 这个目空一切的来者,说不定就是其中之一。 星广浩支起身子,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已凉透的茶水,神色凝重。 “屠灵府和落仙府已沉寂多年,而葬星阁更是有一段岁月未出世了,这次怎会如此兴师动众。” 一直未开口的宇文乾言道,他终于还对此事露出了几分惊讶,这也难怪,关于来者所提及的这三股势力,屠灵府和落仙府在玄真界虽有些势力和名气,却终不在危围之内,但要论起这葬星阁,却不是单靠四大家族之力,就可以招惹的,一楼三阁百花深处,四宫五姑塔寻荒末宿,葬星阁便是谚谣中提及的三阁之一,也是传说中玄真界的顶级势力之一,这些顶级势力向来神秘莫测,深入简出,此次葬星阁师进圣山,不但让人费解,更让人恐惧。 “葬星阁与祭苍阁向来狼狈为奸,已与拜龙阁抗衡了不知多少万年,还未分出胜负,此次葬星阁重出水面,怕是祭苍阁近日也会有所行动了。” 冷亦空言道,他双目微冷,字字铿锵有力,几乎咬牙切齿,可见这两个势力在他心中处于怎样的地位。 “恐怕圣山中真的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是我等不知道罢了。” 星广浩沉吟道,他目光深邃且熠熠发光,微微出神儿间泄露了对某些往事的些许向往,似欲将众人的心神带回到曾经那段峥嵘岁月,但毕竟曾经已不可挽回,现在的他们,也就只剩下想想的份儿了。 “连我们族藏的典籍中都不能找到半点蛛丝马迹,想来圣山中的秘密也定由来已久了,葬星阁与祭苍阁两个老牌势力,底蕴丰富,渊源流长,以他们对圣山的了解,这不无可能,倒是屠灵府和落仙府这两条走狗,此次充当的肯定走是替死狗的角色。” 宇文乾分析道, “看来这次连他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他抚了抚颌下的小胡子,狭长的眸子里闪着精光,镶嵌在他如白面般的脸上,是一幅典型的老狐狸模样,他虽腰缠万贯,却总是一身简朴的蓝衣,身上不挂配饰,头上无笄,只用一根麻绳将灰白相间的头发绾住,是个人就难免将他与到处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联想起来,可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极不靠谱的人,说出来的话却总是让人忍不住地支愣耳朵。 萧聪思忖,关于玄真界的教派势力,他与星流云一行人还专门讨论过这个问题,正如谚谣所唱: 一楼三阁百花深处,四宫五塔寻荒末宿,七教八院菩提古树,十门九府不死坟孤。 除了十门之外,听说还有十洞,不过都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分别是火炎洞、无底洞、黎远洞、青木洞、源雕洞、月岚巢、百足窟、石卫洞、千云洞和衍圣窟。 这些实力有大有小,有强有弱,有的正直鼎盛,也有的气运殆尽,光怪陆离,各不相同,而且这些势力之间常年纷争不断,关系复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声东击西,围魏救赵……各种阴谋诡计,无所不用其极。 玩命火拼,暗杀偷袭,纵断胳膊断腿,甚至殒命也毫不在乎,今天我烧你个据点全军覆没,明天你灭我个分堂大获全胜,这些皆如小孩子过家家般在各个势力间接连上演,好不精彩,反正除了其中极少数的势力是真的被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外,其他争端合作皆奉行着同一条原则——利益至上,或许这真的能为无聊枯燥的修行生涯平添几分乐趣吧。 有人说,个人成长要以史为鉴,其实光研读一下当下各势力之间的纷争,就能让人增长很多见识,玄真界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太平,只是那些隐藏在繁荣假象背后的罪恶下阶修士与寻常人等不知道罢了。 天道翁还在时,只对萧聪说教,对玄真界的势力只字未提,而天道轩的藏经阁中大多数都是对功法记载的书籍,所以在十二岁以前萧聪对这些事情连一知半解都算不上,直到回到萧家,他才在家族当中寻到了关于这些势力的些许隐秘,但真实与否却还不能肯定,因为萧家为阵法世家,对古阵记载的手札和典籍浩如烟海,汗牛充栋,相比之下,对于功法和其他家族势力记载就少得可怜了,倒是那五分之一部的《玄真宝录》,让她越发觉得是难得的好东西。 “看来这些事还得请秦叔叔帮忙啊,他能为我搞来蛮荒世家的资料,估计也能给我弄来玄真各势力的信息。” 第八十八章 再胡诌一次(下) 星广浩见萧聪怔怔出神,道: “贤侄,对于此事你有何看法?” 他本来就面相粗犷,不怒而威,搁平常时就是声如洪钟,而在此时这种场合更是一副严肃之像,这突然的一嗓子,一下子就把将萧聪从遐想中给跩回来了。 很明显,这老儿加大了说话的力度,估计是觉得萧聪在这般场合中走神是对在坐各位长辈的不尊重。 “额,我认为……” 萧聪从恍惚中被惊醒,一时无从接起,空灵而清澈的眼睛,呆望着星广浩的脸,有几分无措,也有几分如野兔般的狡黠。 “但说无妨。” 星广浩道,语气稍稍平缓,勉强算是给了萧聪一个台阶。 萧聪咽了口唾沫,胆子大了几分,他又开始准备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胡吹滥侃一番了,虽然自来到圣城之后也没怎么跟四位王爷好好说过话,但嘴里跑一下马车,勉强应付一下紧急情况的本事还是有的,不然在天道轩时对天道翁拍了那么多年的马屁岂不是都白拍了吗! “兵书上说知己知彼方则百战不殆,我们对那些歪邪之辈的动机和势力范围尚不得知,所以我认为现在还不宜轻举妄动,但不动并不代表我们要坐以待毙,在此期间,我们一方面要搜集关于圣山与葬星阁的情报,另一方面应该派人去邪徒大军中偶尔干扰一番,使他们的军心不稳,圣山内外的邪徒驻兵必有响应,外面的乱了,想必里面的也不会沉得住气,这样便可以增加他们失败的可能。” 冷亦空斜着身子靠在椅子上,手指摆弄着颔下那稀疏的胡子,犹豫道: “办法虽好,但实行起来可不是太容易,且不说搜集葬星阁这庞然大物的情报之难,单就是派人去他们内部捣乱,一不小心就要酿成一番大祸。” 萧聪眼珠子乱转,正所谓话得说全谎得说圆,他接着道: “搜集情报,得需要各个正派人士的携手努力才行,一些散修的手中应该有不少关于圣山或葬星阁的秘闻,至于去扰乱他们,我们并不一定要以正派人士的身份出手,若以葬星阁门徒的身份,说不定会有不错的结果。” 冷亦空思忖片刻,嘟囔道: “葬心阁门徒的身份哪有那么容易伪装!” “我这里有几式残手,之前听师父说,是属于葬心阁的。” 冷亦空眼睛一亮,笑道: “唔,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你可是天道翁的徒弟啊,呵,好小子,够阴,真跟我四弟有一拼。” 欧阳傲天抚掌大笑,赞道: “既可扰了对方的军心,又离间了葬星阁与屠灵落仙两府之间的关系,一石二鸟,此计甚好。” “实行此计之前,我们务必要把圣城中的百姓全部迁走,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宇文乾依旧半塌着身子,看上去对冷亦空方才的赞美浑不在意。 三皇子什么也没说,他就坐在萧聪旁边,只是扭过头对萧聪报以一个赞许和肯定的微笑。 萧聪笑了笑,算是回礼,虽然表面上美滋滋的,但他知道这个计划实行起来并不容易,光有葬星阁的功法和残手还不够,一个矗立玄真千万年而不倒的庞然大物,绝非功法上特别那么简单,其阁众一定是有某些辨识的,要想真正做到以假乱真,还需要更多的关于葬星阁的秘闻才行。 星广浩站起身来,对三皇子双手作揖道: “皇子殿下,圣山有变以至群英会中断,臣下不胜惭愧,但圣山之变关乎圣城百姓之危难,臣不得不以之为重,还望皇子殿下尽快返回皇城,向陛下表明这里的事况,并发动皇族之力共度难关。” 其他人除了三皇子外纷纷下榻作揖,三皇子见状起身笑道: “星王爷何需行此大礼,我虽生于皇族,但说白了不过一介武夫,以绵薄之力已敬玄真是我的荣幸,也是家族赋予的使命,放心吧,我会将话带到的。” 三皇子转身,踏着如众多武修者那样沉重的步子,离开了大厅,靴子击打龙吟木发出的轻声脆响一遍遍地在走廊里回荡,其中夹杂着从后方众人口中传出的恭辞, “恭送皇子殿下。” 送三皇子离开,几人再次回到各自的座位上,萧聪看得出星广浩方才对三皇子并非真正的恭敬和委托,他只是在以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方式向三皇子下了道逐客令而已,接下来的讨论才是最主要的,这才刚入正题而已, “这只狡猾的老狐狸,恐怕下一个被逐客的便是我了吧。” 他一边在心里腹诽,一边做心理准备。 “咕咕、咕咕” 腹中里突然传来怪异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萧聪低下头去,尴尬地看了眼自己的肚子,而后抬起头来讪讪一笑,今儿早晨走的急没吃东西,撑到现在的他早就饿了,只是一直忍着没说而已。 他心想, “来得正是时候,正好当个借口,与其揣着明白装糊涂被他们糊弄,还不如我自己走,大家都轻松。” 心里这般想着,话便到了嘴边, “四位伯伯,要不,你们先聊着,我就……” 星广浩笑道: “人非土石金钢,免不了五谷杂粮,你先去吧,我们在此等你。” 听到这话,萧聪一下子懵了, “等我?” 本以为自己主动提出离开正合四个老家伙的心意,却不想竟有这样意料之外的一出儿。 “皇家的人都给撵走了,留我这个萧家人在这儿干嘛?这四个老家伙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萧聪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但看到星广浩那张笑着比哭还难看的脸,又生生给咽了回去,于是他抽椅而出,作揖一拜,像方才三皇子那样走出中厅,穿过长长的走廊,离开了。 萧聪走后,欧阳傲天微微一叹,痛心疾首道: “唉,好好的一棵苗子,差点就毁在那糟老头的手里,幸亏他走的早,要不这得是玄真界多大的损失啊!” “萧家小子根骨极佳,又具慧根,是万年不遇的奇才,天道翁功参造化,怎会不识?” 冷亦空冷晒,话说一半却未出下篇。 宇文乾薄薄的嘴唇微扬,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笑道: “纵度英豪千万载,莫如凡尘一百年。” 他的话更加隐晦,但这与他一向的行事风格倒是极为相符,模模糊糊,朦朦胧胧,使人摸不着头脑,猜不透意思,痛人神经。 星广浩轻抚了抚颌下美髯,似有几分感伤般道: “天道翁对萧聪的疼爱非我等所能感受,他或许并不想让萧聪成为一代强者,接受永无止境的厮杀,他们那些人最是知道成为一代强者的艰辛和苦痛,万般坎坷之后,他更向往一个平凡人的生活吧。“ 顿了顿,换了种不容置疑的语气,星广浩接着道: “但乱世将临,我们要抓住一切机会以保玄真太平,尽量使凡间少受苦难,所以我们要让萧家小子成为强者,多一个强者才能多一份力量。” 四人默然,再未说话,萧聪的天资,大家有目共睹,生于古阵世家却可以修炼,这本就是一个异数,但任意改变他人的人生方向,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第八十九章 酒肆野闻 萧聪从言事府走出,见秦管家竟驻立门前等候,他微微有些诧异,想来秦管家应该是一直在此。 “四少爷,您出来了。” 秦管家依然像奴才对主子那般对萧聪弯腰行礼,温言问候,萧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个……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下奴这就去准备。” “不用了,我看对面就挺好,吃完还得回来,对付一口就行。” 言事府对面正好就是一家不大不小的酒肆,面积虽然比不得顶级酒楼,但生意却是兴隆异常,尤其是自圣山事件发生后这几天,几乎每时每刻都是座无虚席。 说起来萧聪也算走运,当他们走进酒肆时,有一桌客人刚好结账离开,将位子空了出来。 两人刚坐下,店小二便热情地凑了上来,扯下搭在肩头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毛巾,在桌子上一通乱擦,拉着怪腔问道: “客官来点什么?” 萧聪随口一答: “有什么就上什么吧。” 店小二表情微喜,眼珠子转了一圈,然后嘻笑说道: “好嘞,客官您稍等,菜马上就来。” 店小二转身刚走,秦管家上前一步,对店小二说了几句话才让其离开,接着秦管家回到萧聪身边,像一块木头般杵在那儿。 萧聪仰起小脸,笑道: “秦叔叔,我坐着你站着,这让我多不好意思啊,你也坐下来吃一些吧。” 秦管家推辞道: “少爷,这不合适。” “嗨,谁也不认识咱,再说,你是长辈,你要是不坐下来,那我也别吃了。” 秦管家面露勉强之色,缓缓坐到萧聪对面的空位上,虽然不是第一次与萧聪同桌共食,但在这等公共场合之下,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 店小儿动作麻溜,不一会的工夫,桌上便已摆上了几碟佳肴,两人开始动筷儿,秦管家举止文雅细嚼慢咽,萧聪却是大快朵颐狼吞虎咽,吃香惨不忍睹,活像个饿了好几天的乞丐,全然没有半点大族公子的模样,看得秦管家有一瞬间的失神。 也得亏这间酒肆里鱼龙混杂,没人会注意他们,否则,堂堂第五大家族的四少爷在这小酒馆里大行市井豪风,这要是传出去,萧家的脸估计得全让这不肖子孙给丢光喽。 一番风卷残云之后,萧聪美滋滋地斜躺在木椅上,不时喝一口茶水,一脸的贱样儿,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秦叔叔,你刚才对小二说了什么?” “回少爷,我对他说,让他做些素食。“ 萧聪拿起杯子的手不禁一顿,轻抿了一口茶水,然后放下,讪讪一笑道: “哈哈,还是秦叔叔想的周到。” 酒肆里人头挤挤好不热闹,俗话说得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此时圣城就是一个大林子,也是各种好鸟烂鸟坏鸟粉墨登场的舞台,每只鸟在这个舞台上扮演着不同的角色,精彩纷呈。 “你有没有听说前几天在慕容家竞拍的那个年轻人,就是出手挺吓人的那个,竟然是普丘国国主皇甫陵!” “什么?竟然是他!他怎么了,说来听听。” 萧聪手握茶杯,又轻抿了一口,听着旁边小声的议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昨晚又被人杀了!” “什么?又被人杀了!他平日里不是最小心谨慎吗?那得多厉害的仇家,才能把他给宰了。” “哼!这些年也不知他已经死了多少次,谁知这一次是不是又诈死!” “啧啧,说的也是,这皇甫陵足够阴险狡诈,要不然也不能二十岁就当上帝王,恐怕他的野心可不止是普丘国那么大。” “哼哼,他一死,准出事儿,等着吧,又得有好戏看了。” ……… 萧聪听了一会儿,直到再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才起身离开,出了酒肆后与秦管家没入攘攘形形色色的人流里,回到言事府门前,秦管家站定,萧聪一个人不紧不慢地踱回议事楼。 登顶而行,他的目光顺着走廊望去,发现门并没有关,软靴踩在灰色的龙吟木上,发出清晰的声响,这便是龙吟木的特性,将声音放大,好让主人听见,所以中厅里那四位老家伙应该已经知道他回来了。 萧聪走进顶楼中厅,在门口通报后,回到之前的座位上坐下。 星广浩开口道: “关于圣山与葬星阁的密闻,不知在座的各位可有了解。” 他是这里分量最重的人,当然是他先发言,此时倒也不再做多余的客套,直接开门见山,将话题扯到了中心点上,正如萧聪所料,这次的议事,直到现在才算是正式开始。 “葬星阁传承久远,可追寻到远古时代,但若真如传说中所言,圣山的存在可能比葬星阁还要长。” 欧阳傲天言道: “想要知道有关葬星阁与圣山的秘辛,就得从比他们存在更久远的老古董上入手,但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想要接触到这样的存在,难比登天。” 冷亦空手指轻敲着桌子,沉吟着道: “要想获得关于葬星阁的秘辛,其实也并没有傲天说的那一种办法,在修士未曾涉足的禁地中,或许有线索。” 玄真界为首的九大禁地,仙愁涧,溺龙渊,万壑诸峰斜指天,玉岚山燃不灭焰,丧岗自古无生还。六道谷,轮回川,天上人间野欲庵,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除此之外,还有形形色色的特殊地域,也被归于禁地之列。 “此法亦不可取,若要冒险境地,必是十死无生,那样倒不如直接与两府开战更划算些。”星广浩厉声否决,但冷亦空依然固执己见, “玄真九大禁地,我们是万万去不得的,但我们可以去南宫家的祖地,碰碰运气。” 宇文乾摇摇头,叹了口气,道: “南宫家的祖地虽算不上是禁地,但也与禁地差不多,况且那里是战魂长眠之地,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吧。” “但那里绝对是葬心阁秘闻最多的地方,难道那些事你都忘了吗!” “好了,二弟,往事不要再提,作为御王后人,我们真的没有脸去打搅他们。” 星广浩神色愈加黯然,冷亦空也低下了头,收起了那副咄咄逼人之相。 萧聪突然意识到,南宫家的覆灭,其中必有隐情,至少与葬星阁脱不了干系,但与四大家族之间似乎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 “这些事,恐怕就连秦管家也不一定全部知道吧……” 第九十章 欧阳寻的过去 短暂的沉默之后,厅中有人打破安静,一身蓝衣正襟危坐的宇文乾似笑非笑道: “何必如此麻烦,我们之中便有一人可解燃眉之急。” 几人纷纷侧目等待,也不知道这老家伙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听说三哥与龟府略有渊源,不知三哥可否让寻儿往龟府走一趟?” 听到这话,欧阳傲天发出了几声苦笑,然后哭丧着脸对宇文乾说道: “四弟,你可别戏弄为兄了,上一次我儿子进龟府差点就出不来,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听到这话,其他几个顿时来了兴致,方才略显压抑的气氛稍减,星广浩微微一笑,道: “此话怎讲,说来听听。” 欧阳傲天叹道: “当年寻儿刚出生时,我还在北疆,一日遇见一只遍体鳞伤的老龟,都快断气儿了,我本想将它炖了,给寻儿的身子骨打打底儿,但他娘说杀生有损天德,况且老龟这类生灵大多为天地所宠,又是在寻儿刚出生之时,我一想这么大的龟一定活了不少年岁,要真杀了他,说不定真会扯上什么因果,于是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救活救,心想也算是为寻儿积点儿福祚,哪知道这老货竟然出自龟府,而且还是个辈分颇高的长老!我心头一喜,从那以后,每年都会携重礼去拜访一次,但每次当我询问他有关玄真界的一些事的时候,这老货总是三缄其口,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直到寻儿五岁那年,我带他去龟府拜访,一开始倒还像往常一样,这老货什么都不跟我说,但后来一个下人与他说了几句话,这老货竟然主动向我透露其消息来。” “你小子靠这些消息定是赚了不少吧。” 冷亦空斜着眼睛看着欧阳傲天,眼中尽是轻蔑和不屑。 欧阳傲天发窘,这些年倒也早已习惯了二哥的快言快语,所以当即也只是打了个哈哈道: “二哥,话也不能这么说,这是那老货主动告诉我的,况且咱这是正经营生,不伤天害理,这是你兄弟的福分,你该来为我高兴才对呀!” “哼哼,幸亏你没伤天害理,否则我早就替天行道了,不过我看这些年你小子的本事是一点没长,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欧阳傲天囧态毕露老脸通红,看得一旁的萧聪直想发笑。 欧阳傲天跟冷亦空,这两个家伙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跟两个老小孩儿似的,或许这才是他们之间真正的感情吧,不加掩饰,甚至是有些露骨,但句句皆为肺腑之言,虽然听起来不是那么好听,但却要比虚情假意强得多。 “好了,人各有志,发家敛财不是错事,但莫要忘了作为御王你肩上所担负的责任,继续说吧。“ 星广浩声如洪钟,一句话解了欧阳傲天的围。 欧阳傲天略微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后来不用我去登门造访,这老家伙竟主动找上门来,而且每次对寻儿都是格外关照,功法秘籍,灵丹妙药皆倾囊相授,而且无论寻儿向他问什么,他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觉得好奇,便问其原因,这老货也不跟我含糊,说寻儿与他龟府有缘,想带寻儿回龟府教导一番,“ “你允许了?” 宇文乾眯着双眼,一副神棍之色,估计这老货已经猜出了下文。 “我当时没多想,只觉得是件好事儿,便让他带去了,谁知那老货竟让寻儿休习了他龟府之法,一睡就是睡了大半年啊,我想,这第一次睡,就睡了那么长时间,以后修为越强岂不睡的越多,那以后我见我儿子岂不是得等到猴年马月了!于是我毅然将寻儿带回家,再未让他踏进龟府半步。” 几人哄堂大笑,尤其是冷亦空,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制。 这欧阳傲天在四人中是出了名的护短,也是出了名的教子无方,他对欧阳寻的承诺便是,只要有我在,天塌下来,老子替你顶着! 这几年他对欧阳寻娇生惯养,使得欧阳寻的修为已远远弱于其他几个王族同龄,虽然挂着个年轻一代至强者的称号,但谁都知道,那不过是旁人对他这个当老子的奉承和讽刺罢了。 萧聪心中暗道: “怪不得欧阳寻知道的这么多,原来他在龟府呆过。” 他一直对欧阳家的族藏感到好奇,疑惑于神经大条的欧阳寻怎么会知道的那么多秘辛,如今算是终于有了答案。 “你就这样把你儿子领回来了,那些老乌龟能这么轻易地放手?” 冷亦空皮笑肉不笑地道,神色诡异,看得欧阳傲天有些瘆得慌, “哈哈哈,” 星广浩和宇文乾同时发生一声朗笑,欧阳傲天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大哥,二哥,四弟,你们笑甚?” 冷亦空最是心直口快, “你怎么不想想,门派秘术如此重要,那老乌龟让你儿子修习之后会那么轻易放了他?你儿子虽然人还在你身边,但心恐怕早就归属人家龟府了。“ “什么!” 听到这话,欧阳傲天拍桌而起,怒气汹汹,破口大骂, “好你个老王八,老子好心好意救你,你他娘的竟然坑我!” 说着便要离席而去。 “三弟稍安勿躁,坐下。” 星广浩洪钟般的声音响起,欧阳傲天停下脚步,扭过头看着围桌而坐的四人,眼中一抹幽怨一闪而逝,他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坐了回来。 “三哥息怒。” 宇文乾脸上依旧挂着笑,欧阳傲天狠狠地刮了他一眼,意思似乎在说,感情不是你儿子。 星广浩亦是出言劝道: “你儿子如今不是还在你身边嘛,多学些东西,那是寻儿的福分,何必管他出自于何门何派,想来寻儿所学未必是龟府之法,人妖殊途,难以逾越,龟府向来属玄真典藏之最,他们教寻儿的,应该是别的法门。” 欧阳傲天情绪这才稍稍平复,这时冷亦空拍了拍欧阳傲天的肩膀道: “放心吧,龟府向来崇信因果之说,你欧阳傲天的因果,他们是万万不敢染指的,再说,你儿子不也没再长睡过嘛!” 众人闻言,又是哄堂而笑。 星广浩清了清嗓子, “好了,看来龟府的人对寻儿并无恶意,到时便让贤侄陪他往龟府走一趟吧。” “什么!” 萧聪闻言豁然抬头,他看着星广浩的脸,一阵诧异。 “各位可有异议。” 几人不语。 “贤侄可有异议?” 萧聪起身,目光湛湛,拱手作揖一拜道, “此乃小侄的荣幸,小侄愿意前往。” 四位家主满意地点了点头,眉开眼笑,此时的萧聪,或许让他们忽然间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些朝气蓬勃、无知无畏、天真烂漫的青葱岁月,那些让他们铭记于心,没齿难忘的年少征程,这让他们的信念愈加地坚定--或许曾经的我们是失败的,那就让后来的这群年轻人,成为我们信念的延续吧。 第九十一章 比星流云还无良的人 萧聪见几人再次沉默,突然开口问道: “各位伯伯,小侄刚才在酒肆中听到一些事情,不知与近来发生之时可有关联?” “哦?” 几个老头眉头皆是一挑,虽然情态各异,但表现出对萧聪所说之事的兴趣倒是没啥差别。 星广浩微微一笑, “贤侄不妨说来听听。” “皇甫陵又死了。”萧聪言简意赅。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几个老头的脸上便又出现了比之前更为精彩的表情,星广浩诧异中带着些思索,冷亦空脸上莫名出现几分愠怒,欧阳傲天突然变得有些无奈,而宇文乾嘴角依旧挂着那丝如江湖术士般的神秘微笑,但观察那笑容的角度,怎么看都有点苦。 萧聪的目光一一扫过几个老头儿脸上的精彩纷呈,心里不禁对这个喜欢诈死的王者产生了几分兴趣,在他目前的认知中,星流云算是一个最难缠,最没节操的人,但看这四位王爷的表现,好像那个曾与他有一过一面之缘的年轻王者是一个星流云还难缠,还没节操,让星流云都难以望其项背的家伙。 半晌,星广浩叹了口气,脸上莫名出现了几分疲惫,冷亦空一拍桌子,破口大骂, “这个混蛋,上位九年,他共死了七十三次,每一次都让老子好一番调查,他倒是玩的开心,老子却累得吐血,他祖宗的,不查了,这次说什么也不查了,死就死了,死了这世上也多几分清静!” 星广浩面色变得更加难看,对冷亦空这种以下犯上的出格之举很不满意。 “可他是皇族啊” 欧阳傲天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提醒,纵横商场十几年,他没少与皇族打交道,从中也获得了不少好处,心里早就形成了一种对皇室若有若无的依赖和忌惮。 “皇族个屁,皇族有他这么办事儿的败家子儿?小小普丘国的王,竟然在老子面前逞威风,什么狗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玄真皇眼里,老子的地位跟他等同,每次让老子给他擦屁股,这一次他要是再不死,老子就去普丘国一刀劈了他!” 冷亦空骂不绝口,唾沫横飞,像一个泼妇般在中厅里撒起了泼。 欧阳傲天以袖掩面,羞与为伍。 这场面看得萧聪一楞一楞的。 “这皇甫陵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引得四大御王中的冷亦空如此嫌恶。” 他在心里暗自嘀咕,心里竟情不自禁地对这位年轻王者油然而生出几分敬意,他甚至觉得,若真要在这抛节操的功夫上见个高下的话,星流云恐怕连给人家提鞋的份儿都没有。 “此人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见识一番,倒不知这皇甫陵的手段怎么样。” 冷亦空对皇甫陵的谩骂还在继续,星广浩忍无可忍,突然一嗓子, “亦空,够了!” 冷亦空的漫骂声噶然而止,大厅中落针可闻,静的可怕。 欧阳傲天和宇文乾噤若寒蝉,他们已经有很多年未见星广浩发如此大的脾气了。 少顷,传来幽幽一声叹息,星广浩面色恢复到平常的模样道: “亦空,你先坐下,有话好好说。” 冷亦空虽面有不甘,缓缓坐回到位子上,他虽然性情略有冲动,可终究不是只图一时之快冥顽不化的木头,毕竟现在还当着萧聪这个后生的面呢。 气氛稍有缓和,宇文乾看了看其他四人,狭长的眸子里似有精芒一闪而过,笑了笑道: “皇甫陵在圣山崩裂之际再次诈死,的确有些不妥,但这也不是非要我们插手才能解决的事。” “哦,此话怎讲?” 欧阳傲天露出一副狐疑之色,萧聪一看,他那一副眉毛上扬,眼睛睁得老大的夸张表情,就知道这家伙是装的,不过心倒是挺好。 “此时不只是圣山崩裂之事在发展,同时群英会也在进行,我们何不将这调查皇甫陵暗杀之事作为对各路英才的第一轮考核,这样一来可省了我们不少功夫啊,哈哈,” 宇文乾爽朗一笑,欧阳傲天也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四弟果然是聪明人,此计甚好,此计甚好。” 星广浩微微蹙眉, “这会不会对皇族有所不敬?” 此话一出,冷亦空暮然抬起头,向星广浩这边瞥了一眼,低下头没有说话。 宇文乾再次微微一笑,缓缓开口道: “皇甫陵此次估计又是诈死,他仇家颇多,高手又不在少数,但这么多年都未能伤得他一根寒毛,可见此人定有保命的好手段。” 欧阳傲天连连点头,出言附和, “有道理,有道理。” 宇文乾接着道: “甚至小弟怀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座的四人, 星广浩抬手示意, “但说无妨。” 宇文乾一声冷笑,语气略带嘲讽, “皇甫陵之前的七十二次遇刺,其实都是他一手操纵,只要他一死,玄真凡界必然会出一大事件,他的死或许只是他布下的障眼法罢了,我们若出手调查倒为他添了不少麻烦,我们若不出手调查,他倒应感激我们才对。” 星广浩面露无奈之色, “可是,玄真皇那边……” “哈哈,玄真皇他老人家手眼通天,恐怕早已知道了此事,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着皇甫陵胡闹罢了,我们四把老骨头陪他玩了那么久,也该休息一下了,放心吧大哥,玄真皇那边是不会对我等降罪的,毕竟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倘若事情败露,他也不好跟世人交代嘛。” 星广浩面色凝重,微微点了点头,冷亦空看向宇文乾,嘴角渐渐泛出一丝冷笑,将调查一位皇者的死,作为对年轻一代的一次试炼,这怎么着都感觉有点对死者尊严的践踏,却正合他意。 欧阳傲天未再说话,而是面带兴奋之色,向宇文乾点了点头,跟玄真皇族打交道,他已经憋屈太久了,现在哥们四个要搞这么一出儿,竟让他心里感觉挺爽。 四个老家伙的目光是有意无意间在空中碰撞了一下,星广浩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贤侄,我还有一事相托,不知贤侄……” “星伯伯,但凡有小侄尽力之处,小侄自当竭尽全力。” 星广浩见萧聪这般毫不迟疑,随即也不矫情, “我听天笃讲,贤侄阵法天赋颇高,且修为也不弱,上一次无疑多亏有贤侄相助,流云等人才能化险为夷,眼下,在贤侄远赴龟府之前,老夫拜托贤侄,在圣城之中多建几座法阵,在凡人未全部迁出之前,保护他们的安全,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星广浩一脸凝重之色,眼神中竟有几分恳求,看得萧聪不禁心头一软,但想到自己接触阵法毕竟才几年的时间,才疏学浅,便不由得露出几分为难之色来。 神色虽浅,但依旧被星广浩有所捕捉, “如果贤侄觉得为难,那……” “不,星伯伯,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于您所托之事,小侄理应当仁不让,只是小侄对阵法之事只知皮毛,未得精髓,怕误了您的大事。” 星广浩面色好转,呵呵一笑, “无妨,无妨,有脸来侵扰凡人的修士,能是什么高能之辈,土鸡瓦狗罢了,贤侄只需发挥驭阵之学,能抵住一般的邪修就好,况且我已派人通知了天宇贤弟,想必他现在正在来圣城的路上了。” 萧聪闻言大喜, “什么?父亲要来!” “此等大事怎能少得了天宇贤弟这般天妒人杰,他的到来,定是我等的强大助力,但奈何萧家离圣城过于遥远,贤弟身子薄弱,不适于长途御空飞行,长途跋涉又难免舟车劳顿,故时间会长一些,所以还请贤侄出力,以解这燃眉之急呀。” 说着,星广浩竟抚须大笑起来,眼中的赞许之意更甚,说不清到底是对萧聪的还是对萧天宇的,或许两者都有吧。 “好,小侄愿意一试。” 萧聪欣然领命,星广浩面色欣慰,点点头道: “在你布阵期间,流云、筱凤、寻儿和丰都四人任你差遣,但这列阵所需的一应天材地宝,” 说到这儿,星广浩忍不住干咳几下, “因为近来我们四个必然烦务缠身,所以这天材地宝之事只能由你们自己张罗了。” 萧聪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将这四个公子千金的调遣之权交到自己手里,还真是莫大的殊荣哩,要知道这四个少年可都是四位王爷的心头肉啊,可不知为何,在星广浩的话里,他却总感觉有一种淡淡的阴谋味道,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已经接下了任务,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得完成。 萧聪起身,对星广浩作揖一拜道: “小侄定当竭尽全力,以求不辱使命。“ 星广浩微微一笑,摆摆手示意萧聪坐下, “既已无事,各位便都回去吧,交予所托之事,还望各位尽数完成。” 说完还不忘略有深意地看了萧聪一眼。 议事楼事毕,萧聪踱出言事府,秦管家不出所料还在等候。 两人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前一后,一老一少,不紧不慢,踱回驿馆。 第九十二章 吃瘪的冷筱凤 第二天。 太阳才刚升上树梢头,便听见门外有人大喊大叫,像一只报丧的乌鸦,此乃不祥之兆也。 萧聪推门而出,定睛一看,原来是冷大小姐,于是灿然一笑,道: “吆,筱凤姐,我当一大清早谁在我这儿练嗓呢,原来是您啊!不知今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萧聪话里带刺,不怀好气,依冷筱风的大小姐脾气,定是要一番反唇相讥,他知道萧聪是故意拖了这么久才出来,所以今个儿一定要给这个小弟弟一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凤女侠的厉害! “哎呦,我的小弟弟哦,你这金屋里藏着谁家的姑娘哩,磨蹭这么长时间才出来,怎么,不让当姐姐的瞧瞧?” 萧聪听出筱凤语气里的调侃和埋怨——这牙尖嘴利的小妮子。 “筱凤姐说笑了,你可不能带坏了孩子啊,我还未成年呢,倒是你跟星老大,事能早办就办了吧,宜早不宜迟,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萧!聪!” 萧聪听见冷筱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愤怒,只见她秀拳紧握,紧抿嘴唇,眼神中似带着一把把刀子,欲要将萧聪就地凌迟处死。 萧聪突然咧嘴一笑,作揖道: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冷筱风:“………” “姐姐此番前来,可是有什么事传告?”萧聪言归正传,笑了笑道。 筱凤白了萧聪一眼,嘟囔着: “你这臭小子,害得本小姐差点把正事忘了…” “你昨天答应星伯伯要给圣城的平民建阵,星流云现在要你去商量建阵事宜。” “哦。”萧聪微微点头,“原来是这件事啊,还劳烦筱凤姐您亲自跑一趟。” “不劳烦,不劳烦。” 筱凤一脸小狐狸般的妩媚狡黠之色,摆着手道: “倒是你啊,金屋藏娇!你怎么对得起人家幽女姐姐哦。” “又见缝插针!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在她这儿总能迸出点什么火花来。“萧聪在心中暗自腹诽,“堂堂大家闺秀,怎会生有如此怪癖,莫非她这是想要借刀杀人?要让她这么一直胡咧咧下去,那欧阳寻还不得跟我拼命,不行,我得让她打住!” “筱凤姐又说笑了,我哪儿够得着幽女姐姐,个儿还没她高呢。” 顿了顿,萧聪接着道: “倒是你啊,还没过门就在外拿自家姐妹说笑,传出去可不好哦,到时候怎么在星家立足,再说了,人家幽女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乃是玄真界有名的才女,将来你跟星老大有了孩子还指望着人家给你们带带孩子呢,如此一来,我大侄子日后也定会成为玄真界的一大才子,毕竟俗话说得好,名师出高徒嘛!” 冷筱风一向认为自己得嘴够快、够毒、够狠,但直到今天与萧聪一番较量之后才知道什么叫号鸟鹂舌,噬不见齿。 一股子无力感弥漫心头,凤女侠第一次感觉自己有一天竟会如此的失败。 “该死的读书人,说话总是这样,他那哪是在明面上夸幽女姐姐兰心惠质、满腹书香,他分明就是是在笑话我只会打打杀杀、舞枪弄棒嘛!” 这可当真是一下子戳到了筱凤的痛处,连她老爹都说她不像个女娃,现在萧聪又在这儿毫不留情地冷嘲热讽,可谓是杀人不见血。 冷筱凤虽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谁叫人家萧聪书读得比她多,脑瓜子转得比她快呢!最重要的是,她没有萧聪的把柄在手上。 萧聪含笑而立,阳光洒落肩头,将鬓丝染上一片银色的璀璨,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玉面绯红,凤目灼灼似要燃起火来的冷筱凤。 半晌,冷筱风小嘴一撅,鼓起的腮帮子让这个含苞待放的小姑娘终于有了些可爱的味道。 “呼——”一口轻气被她向上吹出,额前的刘海随之轻轻飘动,待那一缕头发慢慢落下,她向萧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算了,不跟你闹了,谁叫我比你大两岁呢。” 闻听此语,萧聪会心一笑,冷筱凤有意让步,萧聪当然要就坡下驴,给对方一个台阶下,也是为自己免去一些麻烦,穷追猛打非是明智之举,见风使舵才是为人处世的不二法则,得饶人处且饶人,和气生财嘛。 “大人不记小人过,凤姐姐之大度,实在是令萧聪动容,佩服,佩服。” 萧聪作揖,满脸尽是谄媚恭维之态。 可冷筱凤怎么听都觉得萧聪的话里还是带着刺儿,她此时的面色既有些气愤,又有些好笑,奈何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不好再反驳什么——何况萧聪此时笑的那么贱,慢慢所有的愤怒都被心里按耐不住的愉悦给打败了。 “噗嗤!” 筱凤忍俊不禁,再次给了萧聪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小子什么时候学的那么坏了!” “我是真心的!”萧聪人畜无害的小脸尽是无辜之色。 “得了吧。” 筱凤嗤之以鼻, “话已经传到了,我先走了,你也赶紧去哈。” 萧聪像一个绅士般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恩恩,慢走,不送。” 他与筱凤相隔甚远,此情此景怎么看怎么别扭。 冷筱风像一只春天的花蝴蝶般翩翩飞走了,看着她那蹦蹦跳跳的样子,萧聪真想知道这丫头到底是从哪儿汲取来的这么多快乐元素,似乎整天都是这般无忧无虑,真不知道她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萧聪笑着摇摇头,转身回到屋里,用一支由花狐雀软毛翎子做成的建方笔在两张纸上写下几行笔走龙蛇的小字,分别叠起放入袖中,然后叫来了秦管家, “四少爷,您找我。” 萧聪在厅堂正中的八仙桌旁,正襟危坐,他的身前站着微曲着身子的秦管家,毕恭毕敬唯唯诺诺,正准备听候调遣。 萧聪含笑抬首,道: “秦叔叔,有件事还得麻烦您跑一趟。” “四少爷,有事您吩咐就是了。” “昨日中厅之议,星伯伯让我在圣城的平民区建一座法阵,因为几位伯伯近日公务繁忙,所以只有星流云几人会帮我,我这里有一张表,上面的东西他们怕是找不到,所以还是得麻烦您给张罗张罗。” 说着,从袖中掏出其中一张叠起的纸,伸手交给了秦管家。 秦管家接过并将其翻开来,认真看过其上的内容,然后将之轻轻叠起,放入袖中,毕恭毕敬道: “四少爷,下奴这就去办。” 萧聪俊颜含笑, “秦叔叔,辛苦您了。” “四少爷言重了,如若再无他事,下奴先行告退。” 萧聪点点头,秦管家领意,转身退了出去。 第九十三章 分工 秦管家离开后,萧聪坐在雕花木椅上又盘算了片刻,直到一切思绪清楚,所有事宜安排妥当,才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袍,顺手拿过早就被放在小桌上的一个浅蓝色的包袱,便离开萧家驿馆,往圣城平民区去了。 萧聪如散步般踱行至此,以一副分外悠然闲适的姿态出现在星流云几人面前。 几人见到萧聪时神色各异,欧阳寻看样子有点蒙,也有点萌,一张大脸衰色至极,估计是因为等得太久了,习惯了这种等待的煎熬,曙光乍一出现反倒有点不适应;冷筱风撅着小嘴,正在百无聊赖地打着同一种简单的鞭花,见萧聪终于降临,幽幽叹了一口气;宇文丰都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只有星流云,本来还在走廊台子上刁着草茎斜躺着的他,见萧聪到来,急忙翻身而起,并热情地上来打招呼。 这时,却听见冷筱凤一句似是无关痛痒但听起来却感觉酸溜溜的牢骚, “唉,看来故事的发生总是这样,重要人物总是最后一个登场。” 星流云笑着拍拍萧聪的肩膀,转身对筱凤说道, “小聪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咦?哪来的妇道人家?” 欧阳寻惊异道,当然,在被冷筱风恶狠狠地刮了一眼后,这哥们便成了霜打的茄子,刹那间没了动静。 萧聪笑了笑,声音略带歉意,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话还没说完,便听见欧阳寻猛不丁来了句: “没事,都不容易。” 气氛霎时间略有尴尬,萧聪心里纳闷, “欧阳家怎么说也是实打实的名门望族,是哪辈子造的孽,让这一代出了欧阳寻这么朵奇葩,还有,这家伙怎么就突然对我那么友好了,难道是蛇谷一事对他慑服太大,以至于这哥们不得不对我刮目相看?还真是个头脑简单、神经大条的家伙。” “咳咳。” 萧聪干咳几声,接着说道: “昨日中厅之议,星伯伯遣我在此修建法阵暂保平民安全,并将几位派予我以作帮手,萧聪无有要调遣谁吩咐谁的意思,只是希望在大家一起努力,争取将此事能办的妥当,办的漂亮,以不负我等玄真五大家族的威名,但萧聪才疏学浅,技艺初通,未得甚解,昨夜思来想去,觉得只靠一座高等一些的法阵定然是纸上谈兵,耗费大量时日和资源不说,单就论寻找建阵所需的天材地宝,对我等而言,便是一大难题,为了稳妥起见,我想只有多建几座低等一些的法阵,虽然简单,但易于建设,且相互配合的威力应该勉强能稍稍胜过一座高等法阵,工事浩大,近日可能要辛苦各位了………” “咳咳。” 还未等萧聪把话说完,星流云也学着萧聪刚才那样清了清嗓子,道: “我说小聪啊,客套的话咱能不说了吗?你说这么多,我们也听不懂,你就直接说怎么办吧,我们几个这些天都听你的,好不好?” 萧聪张着小嘴,错愕地看着星流云,半晌,道: “好!” 萧聪走到一张木桌旁,将包袱从肩上解下,将东西一一取出,中规中矩地摆在桌子上,然后,他将其中一张纸在桌面上摊开,并用压尺压住,这才转过身来, “我大致将事情分了分,诸位各尽其能,望事半功倍。” 顿了顿,他接着道: “丰都哥你行事比较谨慎,所以请你带一队人马在附近巡逻,以保工事顺利进行,阿寻,你去找一批佣工,另外,”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另一张纸交给欧阳寻, “这上面的东西有几样比较特殊,估计只有在慕容家的拍卖场里才能弄得到,所以,你还得去跑一趟慕容家的拍卖场,务必把这些东西都弄到手。” 欧阳寻看着纸条,讶然道: “炸药!你要这东西干甚么?” “我们必须做好一切打算,倘若法阵挡不住他们,那我们就用埋在法阵周围的炸药炸死他们,总之,必须全力以赴。” 萧聪沉声道,这话落到欧阳寻耳朵里,听得他一愣一愣的。 “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能行吗?” 星流云在一边凉飕飕地道,语气轻浮,面色轻佻。 萧聪转脸皮笑肉不笑地说, “要不这件事交给星老大你去办。” 星流云一下子没了底气,讪讪一笑道: “小聪,你这就有点不厚道了。”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要让星流云去慕容家的拍卖场取这些东西,那就是赶鸭子上架,肯定得黄,且不说他的腰包够不够鼓,单就说慕容家拍卖场的宾箴,这件差事就非欧阳寻去办不可。 “放心,兄弟,这事包在哥们身上。” 欧阳寻对萧聪信誓旦旦道,说完还不忘对星流云重重地“哼!”了一声,其态度嚣张至极,星流云耸耸肩,看样子压根就没把这哥们的挑衅当回事。 “咦?小聪,那我就去办这件事吧。” 星流云低着头站在桌子旁,用手指着铺在桌子上的纸的一处,说道。 萧聪看了看,点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这件事就劳烦老大了。” “客气,客气。” 星流云连连摆手,然后一边往外走,一边向萧聪道别, “先走了。” 还剩下一个冷筱风。 其实萧聪本来是想让冷筱凤跟星流云一起去置办建阵用的土石木铁,因为几座大阵用的材料实在太多,他怕星流云一人忙活不过来,但思来想去,还是临时改了主意——要是把这两人放在一块,时间估计都浪费在吵吵闹闹上了。 萧聪灵机一动,说道: “筱凤姐,午间天气炎热,茶水必不可少,你去找几个平民村妇来,用以烧茶之事,另外,茶壶茶碗一类什物的置办也拜托你了。” 筱凤一时错愕,张着小嘴,睁大双眼,看了萧聪半晌, “小聪,你整我是吧!” “怎么?凤姐姐,有什么问题么?”萧聪故作不明所以,问道。 “什么问题?人家堂堂一个大家闺秀,你竟要人家去跟一帮村姑老娘们打交道,你安得什么心!” “村姑老娘们?” 萧聪在心里重复道: “这倒是个新鲜词汇呵,这种连我都想不到的词你却张口就来,还说你是大家闺秀?醉了………” “只要你愿意,你找什么人都成,把烧茶送水的活儿办好就行。” “切!”筱凤语气里似乎有一百个不愿意,“还不是要找那些个村姑老娘们……” “凤姐姐,星老大他们可都已经开始行动了,同为四大家族的翘楚,你可不能落后啊。” 萧聪在一边煽风点火、旁敲侧击。 “你……臭小子!” 冷筱凤用杀人般的目光瞪了萧聪半响,最后狠狠地跺了跺脚,带着万分的委屈和无奈离开了。 萧聪摸摸鼻子,笑着道: “早知道就不让星老大这么早离开了,有他在,还用得着那么麻烦?” 争强好胜和星流云是冷筱风的死穴,却被萧聪点个正着。 萧聪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天色,微微一叹。 有些东西欧阳寻弄得到,有些东西欧阳寻弄不到,对于那些欧阳寻弄不到的东西,他便只能自己出马了。 第九十四章 寄灵木 噬灵木,阴之木,传说此物极邪,专靠吞噬残魂为生,所以世人大多将其视为是不祥之物,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所谓的噬灵木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寄灵木,寄灵于木,以求另生,化邪化妖,超凡入圣。 万坟岗,圣城至阴之地,放眼整个圣城,或许也只有这个地方能寻到几棵寄灵木,要不是这东西太廉价又不受人待见,在各个拍卖场里找不到,不然萧聪才不懒得来这种阴气森森的破地方。 晌午的太阳正旺,虽已时值中秋,却感觉太阳火力丝毫不减,走了那么长一段路,头皮被晒得直生疼。 初入这万坟岗时,萧聪倒还没感觉到什么,草木丰茂,苍翠欲滴,尤其是那夹杂在林中的几棵枫树,枫叶火红,殷殷如血。 其实按说在这般时节,枫叶火红倒是正常的,但这百树苍翠欲滴就有点令人意外了,枯叶飘零虽不至于,但总归已到了树叶变黄的季节,但他却愣是没发现,依旧怡然轻松地走在这秋日奇迹般的诗意中,像一个诗人。 越往里走,温度越低,本来被晒得生疼的头皮此时略觉发紧,眼前的景色也不再似之前那般诗情画意,花草萎焉,无精打采,怪树嶙峋,那一条条或缠绕或衔挂在树上的乱藤,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条条用来上吊的绳。 似乎连阳光,都变得有些恍惚了。 萧聪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已经走了那么长时间,竟连一棵寄灵木都没见到。 “怪了,按说这里应该有不少吧。” 他停下脚步,在心中暗自思忖,几番斟酌,还是决定再往前走一段儿。 又往前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还是没有发现半棵寄灵木的影子。 萧聪往前眺望,遥遥望见前方有一间简陋至极的破草屋。 走到草屋跟前,惊奇地发现屋的左墙根长着满满一片寄灵木,这显然是有人故意在此培养的。 “呵,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竟然还有人躲在坟地里偷偷种这玩意,啧啧,待我来会会他,看看到底是何方妖孽!” 萧聪推门而入,大致往屋里扫了一眼,这屋里几乎是什么家什也没有,只有几只破碗和一个蜷缩在屋角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老人。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萧聪一脸嫌恶,忍不住用袖子捂住了鼻子。 老人蜷曲着身子躺在那儿,面朝里,萧聪看不见他的脸,当然也就不知道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老人蜷曲着身子的姿势看似非常痛苦。 这一身白色麻衣上满是污垢,应该是已经很久没有换洗过,光着脚,一头乱糟糟的银发或缠结在他的头上或扑散在地上,在白色麻衣没有遮掩到的地方,萧聪清楚地看见老人满是褶皱的皮肤和凸起得分外明显的血管,呼吸沉重,听声音让人感觉他随时都有可能因一口气上不来而窒息死亡。 正巧,老人幽幽醒来,他艰难地翻过身子,干裂的嘴唇微微蠕动,空气中朦朦胧胧传来几声“吧唧吧唧”的声音。 这时萧聪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相貌——紧闭着双眼,面容扭曲,似乎连睡觉都饱含痛苦,一张全无血色的脸满是褶皱,像一张被揉起后却没完全铺开的白纸。 “老人家,你还好吧。” 萧聪小心翼翼地问候道,他那腼腆的样子像极了初出茅庐老实巴交还缺根筋的小修士。 “嗯………”老人气若游丝,空气中传来一声半死不活的呻吟。 “切!”萧聪心中嗤然冷笑,“装的还挺像,能在自家门前大量种植寄灵木的人,你以为你能是什么好人?” “啊——” 老人的眼还未完全睁开,忽然发出一声惊叫,他连滚带爬地躲到草屋的西北角,面带着夸张的惊恐,瑟瑟发抖地看着萧聪,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你要干什么!” 萧聪似被老人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时手足无措,他面色无辜,声音略带着微微的颤抖, “老人家……我并无恶意,我只是来此寻找一些东西,见此有草屋一间,贸然闯入,望勿见怪……我开始不知道这里面有人的。” “你快走,你快走,老头子我一无所有,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东西。”老人大叫着,手舞足蹈,精神异常亢奋。 “老人家,不知可否借你屋前的几棵噬灵木一用,如若应允,晚辈感激不尽,如若不允,晚辈这就离开。” 说着,萧聪向老人作了一揖,神态恭敬,动作轻缓。 “那些都不是我的,你要是喜欢都是你的了,拿了赶紧走,赶紧走!” “哦……”萧聪如一个脑子缺根弦的傻子般轻轻点了点头,不忘说一句“谢谢前辈。” “你要噬灵木干嘛?这可是不祥之物!”老人突然问道。 “家师之命,晚辈不知。” “那你出于何门何派。” 萧聪一阵抓耳挠腮,无奈道: “这个……前辈,晚辈不能说啊。” 却听得老人一声怒喝, “哼!小小年纪,不走正道。” “前辈,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虽非出于玄真大势,宗门孱弱,但好歹是明门正派,怎么就成了你口中的歪门邪道呢!”萧聪义愤填膺,气鼓鼓地反驳道。 “名门正派?名门正派要这邪恶的噬灵木作何用!”老人面色虽然看似刚正依旧,却有一抹精芒于他因饱经风霜而变得浑浊不堪的眼睛里一闪而逝。 “真是个小气的老头,不给就算了,为什么污蔑我的师门!”萧聪涨红了脸,向着老人以咄咄逼人之势诘问道。 面对着此时的萧聪,老人怔了半响,而后面色痛苦地摆着手道: “罢了,罢了,老头子我已步入风烛残年之际,无力再掺手玄真正邪之争,你走罢,出去之后别告诉别人在这里见过我。” 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的萧聪闻言微微一怔,终于还是将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尽数咽下,他撅着小嘴,看了老人一眼,而后一句话没说转身走出草屋,怒气冲冲地拔了几棵噬灵木,刚欲扬长而去,这时却听见身后传来老人苍老沙哑意味深长的声音, “年轻人,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莫要在邪途上越走越远呐。” 萧聪回过头,回应道: “晚辈所行之事,自有苍天来鉴,前辈莫要操心,还是照顾好自己吧。” 说完,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虽说是离开,但走的却不是来时的路线,他越过了破草屋,继续向里行进。 “老头子这么急着骗我离开,莫不是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惊天秘密?”萧聪在心里暗自思忖道。 其实打一开始看见破草屋前种着的大片寄灵木时,他便已经断定——其内之人绝不是什么好人,而与破屋主人的一番简短交谈,又引起了他的强烈兴趣,既然见到了就不能白跑一趟,他当然得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 第九十五章 上官还是诸葛 时间已过午时,太阳从中天往西移,透过林中荫荫间隙,可以看见此时天上正飘着个大火球,而奇怪的是,在这个大火球之下行走着的萧聪,竟丝毫感觉不到热,反而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 “嗖、嗖、嗖、” 突然几声破空声传来,萧聪出于本能一跃,强大的灵识被瞬间释放到最大,却不料这暗器打的如此讲究,竟巧妙地将他跃起后逃脱的盈余全都封死了! “哼!雕虫小技。” 萧聪嘴角微微泛出一丝冷笑,十四岁少年的眼中寒光乍现。 电光火石之间,萧聪施法结盾,并向上打出一掌,借着掌力产生的反力迅速向地面急射而去,在“噗”的一声中瞬间没入大地,不见了踪影。 “铎、铎、铎” 几只箭矢紧随而至,重重地钉在了周围的三棵老树上,那三颗老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化,仅仅几个呼吸间,便化成了三堆黑色的腐屑,黑色的液汁向外蔓延并渗入地下,凡是黑色触及之处,皆成一片腐败,一股子臭气迅速弥漫开来。 萧聪从土里钻出,出现时已站在另一个地方,他囧了囧鼻子,察觉不对迅速以袖捂鼻,并用另一只手迅速将随身携带的避毒丹取出吞下,这药是在天道轩时天道翁给他的,当时天道翁说此丹能避世间百毒,并嘱咐萧聪定要随身携带,如今,倒还真是派上了用场。 “好阴毒的手段!” 萧聪汗颜,心中不禁庆幸,得亏当年师父教过他如何提防诸葛家的机关术,要不然,他这条小命今个非得交代在这儿不可。 “这么高明的毒术,应该不是诸葛家的吧,倒像是上官家的蛰阴散,但上官家的毒术向来是不外传的啊!而诸葛家和上官家强强联合,向来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这老家伙到底是谁………” 正当萧聪暗自思忖之际,又是几道暗箭飞速射来,不过貌似这次的箭矢数量更多。 萧聪虽在斟酌暗中之人的身份,但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强大的灵识被全面释放开来,方圆一里之内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何况是这几支波动如此之大的暗箭? 这次萧聪没再钻入地下,这精心研习过的土遁术用着虽然得心应手,但萧聪所掌握的手段中,就输它最为耗费灵力,所以非是紧要关头,能不用就不用。 “老不死的,今我要是制不服你,对不起这么多年师父对我的悉心栽培!” 萧聪咬牙切齿,同时身体猛地飞速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折下一节树枝,用力一抖,树叶尽去,手中只剩下一支光秃秃的细软木条。 破阵跟破机关不同,前者耗费的是灵力,后者耗费的是气力,但对于修士,灵力往往可以转化为气力,而气力却不能转化为灵力,所以相对来说,还是破机关容易一些,这就是为什么玄真界大家族中萧家可以排到第五,而诸葛家却只能排到老末的原因。 身为天道翁的关门弟子,面对诸葛家的机关所发出的流箭,换做其他人,想到的一定是格挡,萧聪破机关的方法当然要与众不同,当年天道翁教给他时强调的是借力使力,四两拨千斤,通过改变流箭的方向,以保自身安全。 “师父当年叫我用软剑,今日我用木条,岂非异曲同工?” 心中暗自窃喜间,萧聪凌厉出击,“噼、啪、噼、啪……”仅是一个呼吸的短暂交错,流箭四射而去,他自身未被伤得分毫。 “嗖、嗖、嗖………”又是一波流箭激射而出,暗中之人似乎根本就不想给萧聪喘息的机会。 ………… 如此重复了几个循环之后,周围终于安静下来,一阵风吹过,传来几声一如既往的簌簌声,带着那专属于秋日午后的浓浓风情,却终究掩饰不了这一片令人昏昏欲呕的腐朽,如墨般的液汁将一大块土地染透。 “奇了怪了,我身法如此之快,这流箭为何还能捕捉到我的位置,而且还是如此的精准。” 萧聪诧异,睁大了眼睛扫视四方。 半响,待再无流箭射出之后,他蹑手蹑脚地向前走了几步,站定,再一次东张西望。 “估计也就这些了吧,幸亏师父教的方法比较高明,要不我恐怕早就成筛子了,不对,应该是尸骨无存!” 他在心中暗自庆幸着,虽然有点不可自制的小窃喜,但始终不敢掉以轻心,刚才这一番较量,说不定仅是对方给他提前上的一道开胃菜,真正的大餐还在后边呢。 “要怎么才能引蛇出洞呢……” 萧聪绞尽脑汁,抬头看了看天色,喃喃道: “时间可不多了啊……” 低下头来,少顷,突然狂奔而起,朝着一个方向,如一支离铉的箭一般斜刺而去,然后,他跃上一颗大树,在树冠里鼓捣了半响之后,将一只黑漆漆的木匣子扔了出来。 萧聪于树冠直接落到地面,捧起木匣,满心欢喜,接着,他将木匣放在一边,又朝着另一个方向,跃上另一颗大树,扔出另一个木匣…… 不到一柱茶的功夫,萧聪身边的木匣已有十三个之多,这十三个木匣不仅仅是从树冠里找到的,有的之前被藏在旁边的灌木丛里,还有的是藏在不起眼的土丘里,力气倒是没有耗费多少,但脑筋确实是转了不知多少圈。 从树上扯下一大捆青黄相间的藤,将这十三个木匣捆在一起,捆成一个大大的滕团,前边留一根拉绳,萧聪扯着藤在前边拉着,吊儿郎当地朝着返回的方向缓慢前行。 “如果你真的是诸葛家的人,我就不信你不出来。” 萧聪的嘴角泛起一丝邪笑,要知道,诸葛家族族规甚严,严到刻骨铭心,严到让人终生难忘,诸葛家族族规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就算是死,也不能将诸葛家的机关术泄于他人! 如果老家伙不是诸葛家的人,那也无妨,反正寄灵木已经拿到手,还得了那么多战利品,萧聪这一趟已经算是不虚此行,如果能再宰了那阴翳翳的老家伙,自然也算得上是锦上添花。 但萧聪却是万万不敢再往前走了,这开胃小菜已是如此厉害,谁知道后面还会出现什么稀奇古怪、煞人神经的机关术,马虎失街亭,大意失荆州,小心驶得万年船,得了便宜就该学会适时收手,他才不会在这种时候以身犯险。 第九十六章 黄雀在后 快要出万坟岗了,萧聪的脚程越来越慢,心中有一股子戚戚然的失落莫名而起,究其原因,大概是未能将暗中之人引出格杀罢。 继续慢慢往前走着,突然,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传来一道破风之声,一抹喜色涌上萧聪眉梢,他想也没想,便一把扔掉拉绳,使出灵隐步狂追而去,直到追出近十几里路之后,才突觉不妙,远远看去,那前方奔驰着的身影哪像是一个人,分明是一个丑陋至极的木偶! “他仙人的,中计了!这他娘的分明就是声东击西,想不到机关术竟然还可以这样用,今个儿可算是长见识了!” 萧聪心里面刹那间变得空落落的,虽然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但还是忍不住抱有侥幸心理想要挽救一下,于是将灵隐步发挥到极致。 赶回原地时不见滕团,只见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烈焰,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萧聪张手使出一记唤风术,吹了几下才将大火吹灭。 “我……“ 他痛心疾首,怒火中烧,腮下鬓发无风自动,“嘭”,衣袍突然爆裂开来,露出的雪白皮肤在秋日阳光下熠熠生辉。 忽地,似乎是突然想到些什么,萧聪慢慢蹲下身来,对着那团焦黑的什物端详了良久,终于伸手在其中拨弄几下。 焦黑什物堆里露着完整一角,萧聪不由得喜上眉梢,赶紧将这在劫难中仅剩的还算完好的木匣小心收起,然后才去找那令他恨不得生吞活剥的行祸之人。 且说老家伙这边,用一记调虎离山烧了萧聪的战利品之后,行出数里,觉得事情不对,又返回到这边来,老家伙向来做事严谨,若不亲眼见到机关木匣尽成灰烬,他不能放心。 老家伙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仅是打眼一看,便知事有不妙,以他这种对机关术了如指掌的行家里手,其目光之毒辣,岂是一般人可比的。 “天杀的小子!”老家伙目露寒光,阴沉沉地怒骂道。 萧聪在周围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于是也回到这边来,其敏锐的灵识正好捕捉到老家伙因盛怒而不小心外放的气机,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泛出一丝邪邪的冷笑, “正愁找不到你,你反倒自己送上门来,那好,我就成全你。” 萧聪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老家伙躲在暗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却不料萧聪在这一瞬间突然暴起发难,但听得“嗖”一声,灵隐步被超常发挥,那速度简直比硬弓射出的箭还快。 两道虚影一前一后穿过一片片灌木丛,萧聪本以为自己的灵隐步如此发挥,一定能将老家伙擒个正着,却不料姜还是老的辣,这老东西保命功夫练得丝毫不比他差半分,相反,他在其后追着竟感到有些吃力。 “不对!这老家伙是故意的……” 萧聪惊觉,猛然止步,但为时已晚,破空声响起,,数十只箭矢飞速向他射来,而之前手中的软木条早已不知丢到了何处,周围也没有什么树枝可折,万分危急之下,他急中生智,随手解下自己的腰带,替作防御之用。 如此一来,萧聪心中对老家伙的恨不知又增加了多少倍。 又是几十个回合之后,大概是因为箭矢用尽,周围一切再次回归宁静。 萧聪就这么站着,那只本来纤细白皙的左手被攥的拳骨煞白,甚至还在微微地颤抖,可想而知,此时这少年的心里到底怀了多少恨意, “今天定要让你不得好死!” 不知不觉中又被那暗中人摆了一道,萧聪不由得有点抓狂,他怒不可遏,觉得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不然身体就要被撑破了! 找回到小破屋的位置,萧聪身化人形蛮兽,将周围的一切破坏得七零八落不成样子,看那一片片断折的老树,犹如被狂风卷掠过一般。 而老家伙此时就躲在不远处静静注视着这一切,看着萧聪肆意蛮横的发泄,他喃喃道: “资质超凡,根骨极佳,这是哪一家的公子,不知其家族族蕴如何,无论是哪一家族,能培养出这么一棵苗子着实不易,但今日碰上老夫,只能算他命运不济了。” 约莫有大半个时辰之后,萧聪发泄累了,也差不多发泄够了,于是在一块光洁的大石头上坐下,微微喘着粗气。 老家伙见此情景,大概是觉得时机成熟,便慢悠悠地出现在了萧聪眼前。 萧聪抬起头,看着他,眼里似要喷出火来。 “小娃娃,可还有气力否?” 老家伙含笑而立,笑眯眯地问道,但观其面像,此时满脸尽是阴鹫之色,仿佛此时萧聪就像是一只受伤待捕的猎物,而他,就是那狡猾而又出色的猎手。 萧聪怒极反笑,一排整齐的牙齿在落日余晖的照映下仿若一粒粒镀着红色的奇异珍珠,眉眼弯弯,清澈的眼神沐浴在如画般的晚霞里,人畜无害的小脸绽放在万坟岗的碑林中,轻声笑道: “老家伙,你真觉得自己那么有把握吗?” “小鬼,如何?你真气恐怕已所剩无多了吧。” 萧聪嘴角泛起一丝邪邪的冷笑,看上去倒有几分毛骨悚然之感。 “真气所剩无多,可以补嘛。” 嘴角的邪笑越来越深也越来越灿然,萧聪向后一摸,也不知从哪摸出一个玉瓶,用力拔掉瓶塞,将其中的丹药一口吞掉。 “不好!”老家伙惊呼出声,想也不想便要施展秘法跑路,但萧聪哪还会给他如此机会,当然,他站在那儿也没有动。 “你……你……你是萧聪!”老家伙伸着颤抖的手指着萧聪战战兢兢地问道。 “不错,想不到你竟认得本少爷。” 萧聪语气不无骄傲,看他那样子,竟还神气得不得了。 “天下就一个萧聪,既懂得阵法,又通晓修炼之道,这普天之下不是你,还有谁!” 是啊,这天下就一个萧聪,偏偏就让他给遇到,还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老家伙此时感觉心里万马奔腾,简直糟糕到了极点。 萧聪摸摸鼻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说的也是呵。” “蛇谷打伤比季的人是你,今日来扰我清修的人也是你,怎么哪儿都有你!” 老家伙咬牙切齿,语气中充斥着无法掩饰的恨意。 “哎,别乱扣帽子,在蛇谷打伤比季的人可不是我,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萧聪摆摆手,脸上虽是一副冤屈之像,但其中却又有几分得意之色。 老家伙重重一哼,道: “若没有你的协助,天笃他们几人怎能破开蛇谷的封山大阵!” 萧聪还在摸着鼻子,若有所思着道: “额,说的也是呵,咦,不对,蛇谷据此万里,你怎会将此事知晓得那么清楚……” 两道凌厉的目光射在老家伙脸上,萧聪一脸冰寒,他慢慢道: “你在拖延时间。” 一边说一边一步步地向老家伙靠近。 “呵,小娃娃,倒真是老夫低估你了!” 说着,老家伙飞身而起,看似欲要先发制人。 第九十七章 紫炎七迭绝鬼师(上) 说时迟那时快,老家伙枯手化钩爪,飞速向萧聪的脖颈抓来,其角度之刁钻,力道之狠辣,着实让萧聪小小地吃了一惊, “都老得快不成样子了,竟还能有如此手段,看来年轻时也是个高手。” 萧聪急急一个巧妙的转身,险险躲过这一式阴险至极的索命之技,紧接着是一阵后知后觉的惊骇, “邪鹫探阴手!想不到你竟使得这般失传已久的不世绝技!” “嘿嘿”老家伙发出几声阴恻恻的冷笑,“名师出高徒,看来天道翁还真没白教你,看招!” 一声断喝之后,老家伙继续向萧聪欺身袭来。 “这邪鹫探阴手乃是近身武技,我得跟他拉开些距离才行……” 正思忖间,萧聪全力催动灵隐步,横着掠出一段距离,却未想这老家伙功夫竟练到如此炉火纯青之地步,他刚刚停下身形,,对方下一刻便欺到身前,可谓如胶似漆。 “小子,今日你必死无疑!” 老家伙杀招频频,一记比一记狠辣,萧聪连连躲避,竟一时毫无办法。 突然,萧聪口中一声轻叱: “破天毒龙钻!” 身体于刹那间猛地腾跃而起,在空中迅速旋转,活像一只陀螺,旋转的速度持续飙升,再仔细看,竟越来越像一只钻子,这正是那夜在蛇谷中所遇怪老头教授给萧聪的独门秘籍--《破天式》里的一技。 萧聪如身负千斤万钧之力般轰然落下,老家伙防不胜防,躲闪不及被震出数丈之远,萧聪毫不犹豫趁胜追击,“钻子”钻入地下,接着从老家伙脚下斜刺而出,老家伙始料未及,虽险险躲过,却还是吃了萧聪一记小小的暗亏。 俗话说,打铁需趁热,萧聪像根泥鳅一样在地里神出鬼没,接连不断的攻击让老家伙渐有手忙脚乱之态,但他毕竟是活了数十载的强者,身经百战积累下来的战斗经验肯定是萧聪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子所远不能及的 仅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老家伙便已从弱势渐渐夺回上风,这倒不是因为破天毒龙钻破绽太多过于鸡肋,只是因为萧聪火候不够,每一个招式还不能做到足够完美,毕竟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施展破天式,能做到这般地步,也算是不错了。 老家伙慢慢用破旧肮脏的衣袖擦去嘴角溢出来的一缕鲜血,萧聪惊异地发现,这老家伙的血竟不是红色,而是阴森森的绿色!这阴森森的绿色涂在老家伙脸上,在这秋日带着萧索气息的落日余晖中显得格外扎眼。 萧聪脸上带着惊讶,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我是人,也不是人,但是,小娃娃,你真的把我惹恼了。”老家伙一脸阴狠之色,一字一字道。 “不管你是不是人,今天,你都得死!”萧聪怒意上涌,话还未说完便发起了又一轮的攻击,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的他哪来这么一股子狂暴的戾气。 老家伙显然是早已耗光了所有能用的真气,此时只能强行催动自身精元,来对抗萧聪接下来不知出自于何门何派的狂轰滥炸,可此时的他看起来竟一点也不怵,反而让人觉得越来越镇定沉着,他面带着深深的忧郁慢慢抬起头看向壮阔淋漓的天空。 红霞似海,落日如歌,老家伙眉宇间的悲伤变得愈加沉重,他重而长地叹了一口气,喃喃道: “不知今夜何时才能见到月亮,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月亮了……” 破天式才使出一式,便已让老家伙措手不及,萧聪信心满满,认为自己今日定能为民除害,造福黎民苍生,一想到这,便不觉一阵血气翻涌。 “嗬!” 口中发出一声轻叱,萧聪身化旋锥,怒砸而下,不断变换着招式追着老家伙打,感觉自己越打越勇,越打越尽兴,仿佛在这之中有一种无形而强烈的快感,让他欲罢不能,而老家伙,此时只剩下了挨打和逃命的份儿。 老家伙一边迎击一边躲避,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伤感,也越来越迷离,突然,他的眼神中焕发出一阵异样的光彩,口中发出一声暗呵: “为了孩子!” 当然,这些萧聪既没有听到也没有注意到,此时的他正沉浸在肆意挥洒的酣畅淋漓中,如癫似狂不能自拔。 萧聪出招越来越猛,手段也越来越凌厉,他知道老家伙不是无法还手,而是真气耗尽而无力苦战,但他还是想速战速决。 “不行,这老东西对真气运用的把控实在是太好了,再这样下去,就算有再多的丹药,我也非要被他耗死不可,得寻个法子尽快解决了他!”萧聪暗暗思忖着,计上心来。 要论起破坏力的大小,雷电当属第一,但那是上苍之力,修士轻易不可染指,但要再论排在雷电之下的,那便是火了。 当日公孙野与星流云在圣城街市交战时,曾使出“千焰斩”“大焚天决”和“天衍焚地掌”等公孙家的不传绝技,萧聪对此多有耳闻,这几记绝学虽然也算威力不小,但在玄真界已知的绝学中却还是排不上号。 公孙家向来以驭火之术扬名玄真,靠的可不是这几样难登大雅之堂的玩意儿,公孙家真正能在整个玄真界前拿得出手的,乃是那记“紫焰七迭”,可惜,近千年来此技公孙家极少有人能练成,子孙后代觉得他们辱没了先祖的赫赫威名,一提起这套不世绝技来,心里只有满满的羞耻,所以即使是公孙家的人,也少有提及此技,至于外人,知道的就更少了。 “紫焰七迭”之名虽已鲜有人知,但毕竟曾经有过凶名赫赫的光辉时代,终究有些人对它心心念念,是不会忘记的,就比如萧聪的师父天道翁,“紫焰七迭”是老头儿众多收藏之一,被他满心欢喜地传授给了萧聪,也就成了萧聪从来不敢轻易施展的必杀绝技。 第九十八章 紫炎七迭绝鬼师(下) 世间之火,修士一般将其分为九级,分别是赤、橙、黄、绿、青、蓝、紫、阳、业,虽然在此九级之外,定有更强大的火种未被发现或已成禁忌不敢提及,但只这九级火焰,对于灭天境真仙以下的修者来说,已是足以焚尽半生修为的毁灭之力,而“紫焰七迭”,顾名思义,从赤火修起,练到极致,便是前三甲的紫火之属。 一想起当年修习“紫焰七迭”时的痛苦经历,萧聪就忍不住要龇牙咧嘴,那时他才六岁,在天道翁一步不离的监督下练习这驭火之术,以燃烧自身真气为源,化作赤火,然后一步步化为橙火,绿火……用了三年近乎是自我毁灭般的努力,朝残夕虐,端的是痛不欲生。 天道翁告诉萧聪: “在一般修士的世界里,驭火之术的运气法最难掌握,世间形形色色的术法万变不离其宗,终究是以体之小气调动界之大气,一般修士之间的战争不过是在抢夺周围的各种天地衍气罢,而如果提前熟练掌握了驭火之术,那么其他的运气之法以后修习起来也就不在话下了。” 萧聪当时问天道翁, “世间一切事物皆在遵循着从零到一,从一到几那么一个渐变的过程,今日我如此眼高手低,贪功冒进,难道不是违常理吗?不会留下什么隐患?” 天道翁抚须大笑, “小娃娃,有你师父在,这点你是不用担心的,世间自有一把统一的标尺在权衡着一切,只要你功夫下到位,便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这就是世间事物存在的另一条定律——匹配,只是如此一来,你所承受的痛苦也就比别人多得多,但你所得到的,也要比别人多得多,况且,你此时多掌握一些,日后为师我便可少操心一些,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路是自己走的,你终究还是要靠你自己。” 故此,天道翁以“紫焰七迭”为例,伴萧聪度过了他六岁那年暗无天日的春秋,从那以后,天道翁便再也没怎么管过萧聪,说好听点是在培养萧聪的自控力,万事凭自觉那是对每一位强者的基本要求,说白了其实就是散养,别看老家伙平时邋里邋遢没个正形,但眼光高的离谱,如果连一点起码的自觉性都没有,哪还有资格做他天道翁的弟子! 想起“紫焰七迭”这一记,萧聪除了忍不住要龇牙咧嘴外,更多的是心海深处的一股子心潮澎湃令他蠢蠢欲动,因为这一招,他还从来没有在人身上施展过, “好,老家伙,今日就拿你来检验检验小爷我那几年的成果!” 一道手臂一般粗细的赤红色火柱自萧聪双手间激射而出,汹涌而凝实的火焰几乎转瞬即至,并迅速蔓延到老家伙的全身,使他瞬间变成了一个火人。 老家伙身上烈焰升腾,看上去毛骨悚然,但他却一点也不惧,反而狞笑着,大声叫嚣着, “小娃娃,以为你凭你这两下子,真的能打败老夫吗?寻常火焰怎能伤得老夫………” 突然,狞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是一阵鬼哭狼嚎, “啊——怎么会这样!啊——啊………” 火焰渐渐变成了青色,直到这时老家伙才发现,这火焰竟是如此诡异,如跗骨之蛆,不可摆脱,灼灼热浪,深可侵骨,它燃烧着的似乎不只是他的肉体,还有他的灵魂。 “咻、咻、咻……” 微小的破风声不断响起,隐约间萧聪觉得有几道风在他的面颊和脖子上轻擦而过,他睁大双眼,略有茫然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指上有些黏黏的感觉,并有一丝微不可觉的腥味隐隐弥散到了鼻腔,那是血,只有血,才会是这般令人心悸的味道。 “含沙射影……” 他睁着略有些无神的眼睛轻轻呢喃着,呼吸极轻,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刹那间将他笼罩又于刹那间如潮水般褪去,冷汗迅速涔湿了他的亵衣,他知道,自己刚刚与死神打了个照面,虽然仅仅是擦肩而过。 古往今来,被诸葛家人使用“含沙射影”害死的强者不计其数,他不知道是该惋惜还是该庆幸…… “还是庆幸一下吧,庆幸老家伙没有提前使用,而让我侥幸逃过了一劫。” 看着在青色火焰中挣扎的老家伙,萧聪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老家伙的惨叫声越来越小,最后几近不可闻,萧聪隐隐听到老家伙去最后说的话是——“…紫…焰…七…迭………萧…聪…我……的…族…人…不…会…放…过…你……” 一团紫色的优雅的火焰忽地从老家伙口中跃出,他仰着头,张着双臂,在萧聪面前慢慢倒下,紫焰灼灼,不急不缓地燃着,它的优雅,它的高贵,它的从容,为老家伙的生命送上最后一程,也将老家伙的曾经化为乌有。 萧聪静静地看着,一动不动。 直到一阵恍惚袭来,他的身体晃了两晃,脸和脖子上的伤口处已不再有鲜血渗出,但那里却结起了如墨一般的深黑色血枷,看上去有点诡异的感觉,他眯着双眼,感觉生命变得越来越沉重,嘴角突然勾出一丝莫名而诡异的微笑,和煦,却又让人感觉分外伤感,一阵长长的气自他小巧精致的鼻腔慢慢舒出,他自言自语,声音里带着几分如释重负, “我终于解脱了……” 而后,猝然倒地。 第九十九章 回城 萧聪自昏迷中悠悠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高挂在头顶这一方苍穹之上的大月亮,明晃晃的,像个大圆盘子,他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而后坐起身来。 如水月光在地上画下一片婆娑树影,中秋时节依有虫鸣,但听起来断断续续的,仿佛有气无力,疲惫至极却不愿就此停止,萧聪听着,忽然就想起了老家伙,他感觉老家伙就像这中秋时节的虫儿一样,拖着残缺的肉体和灵魂在此苟延残喘忍辱偷生,渴望有朝一日能气血再复,续写辉煌。 这是修行者们的通病,或者说是他们命中不可躲避的劫数,固执己见,一意孤行,永远都放不开心中的那一份执念,甚至将自己摧残到分崩离析一无所有也不肯罢休,可曾想过,在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修行才让人如此迷恋,难道为了修行,就可以不顾沿途的风景吗?更何况,人生本就是一次修行啊。 一阵秋风吹来,将萧聪身前不远处的那一团白色粉末慢慢吹散,萧聪感觉身上凉飕飕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又微微叹了一口气,才慢慢移开目光,他感觉疲惫至极,面色也憔悴之极,仿佛他也成了秋夜里的一只虫,只是却独自怆然地惋叹着,默不作声。 眼角于刹那间瞥见白色粉末中有东西闪了一闪。 萧聪揉揉眼睛,但揉完之后眼神却黯然依旧,然后他又用力搓了搓脸,不知是用力太大还是如何,一阵沉沉的疲惫弥漫全身,引得他又开始长长地叹气,他感觉此时的自己有点难受,明明已经睡了那么久,乏意却还在四肢百骸内慢慢侵蚀着,感觉如有百虫嗜体,不疼,只有一种让人十分无奈的麻痒感觉,让他真的是一点都不想动。 双臂用力地支着身体,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身上满身尘垢,也不愿拍打一下衣袍,萧聪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那团被吹散了的白色粉末前,缓缓弯下腰,从中拾起一个银白色的东西,只是放在眼前看了看,便顺手放进了口袋,他还是那样无精打采,看似对此并无兴趣。 秋深露重,寒夜凄凄,寂寞的月亮孤单单地挂在天上,在阴云中时隐时现,似是一个沉溺于虐恋中的女人,喜怒无常,时而清醒,时而疯狂。 萧聪也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月光笼罩的夜幕下,面如死水,古井无波,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很清醒,清醒到能够捕捉闪过脑海的每一条思维,每一个画面,他认为是刺骨的寒冷给了他别样的冷静,并让他在这寂寥凄寒的秋夜里变得如此真实。 “我做的对么?” 他喃喃道,声音含糊不清,并微不可闻。 萧聪不知道白天的那个状若癫狂的少年是不是自己,记忆变得极不真切,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场非常可怕的梦,在梦里,他梦见了一个狠辣,阴暗,不能自已的萧聪,一个与天理伦常相悖的萧聪,一个注定要万劫不复的萧聪,一想到此,他便不寒而栗。 “唉,若是没有将他杀掉就好了,我当时要是能及时收手,那才是真正的胜利,事实证明,我好像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长此以往,我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带着满心的懊悔,萧聪缓缓蹲下来,双臂抱紧自己的身体,假想此时正有人用力的抱着他,给他无尽的温暖,给他无尽的慰藉,让他的心能够找到一方停泊的港湾,让他不再恐惧,让他能安心地睡一会,哪怕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然而,他又清楚地知道,那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种遥远的奢望,随着世间的推移,会慢慢地变成失望,最后会化为绝望。 可知道归知道,还是没法做到,他感觉自己就像寒冷冬夜里一只迷失的小鹿,又累又饿又冷,终于找到一坨热气腾腾的马粪,便毫不犹豫地躲到这坨马粪里,尽管也知道,这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渐渐,思绪纷乱,五味杂尘。 “不知道老家伙是如何在此度过那一个个漫长而孤寂的夜晚,他会不会仰着头看皎洁的月亮,一边想着亲人的欢声笑语,一边一次次思考着自己何去何从——” “不,他不会的,因为他害怕!” “那我又究竟该何去何从呢?” 萧聪自言自语,面色怆然,他歪过头看着高悬在上的冷月,月光映在他的眼睛里,使他的眼睛看起来格外的亮,他将张开的手插进乱发,然后贴着头皮向后脑勺一捋而下,然后自嘲一笑,道: “嗨,就这样吧,不然,还能怎样!” 那丝嘲笑忽地僵硬在他脸上,慢慢敛去,他再次低下头,然后叹出一口浊气,最后猛然站起身,抬头望天,目光恨恨, “我不能就这样放弃,我不能就这样带着失败和懦弱离去,因为,我是萧聪!” ………… 时近凌晨,萧聪回到圣城。 走在城外的碎石小路上,远远便望见那高阔雄伟的城门上灯火通明,慢慢走近时才发现其上还有重兵把守,靠近火把的黑色甲胄在火光中泛着阴冷和深沉,远离火把的似与黑夜融为一体,已成为夜色的一部分,他们军纪严明,一动不动,若不是萧聪目力惊人,可以看见那一双双头盔下偶尔还会眨动一下的眼睛,换做其他人,说不定会以为那是一个个用来虚张声势的雕塑。 见城门下有人走近,看似为首的一人向萧聪喊道: “城下何人。” 声音响亮如洪钟大吕,在圣城寂静的凌晨上空荡漾开来,越传越远。 萧聪抬头,笑了笑,作揖一拜道: “在下萧家四子萧聪,昨日出城,因有事耽搁晚归,不想搅了各位的清净,还望守卫大哥海涵,通融一下放我进去。” 但见城上为首之人向左右说了几句话,接着,一道绚丽的烟花冲天而起,带着一声长长的笛鸣在高空绽放,残焰纷纷扬扬,那一方天地仿佛于刹那间下起了金黄色的雪,却于离城墙不过几十尺的地方消融于无形。 金色的雪,那么漂亮,萧聪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烟花。 “喀——嘎——吱——” 城门被慢慢打开,之前城墙上那个为首的甲士亲自出门相迎,萧聪见他面容重枣,脸如火碳,两片薄薄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像被凛冽冬风削出来那般冰冷而锋利,再看那双眼睛,虎目沉沉,瞳仁漆黑,隐隐让人感觉到一种无法掩饰的戾气夹杂在目光中弥散而出,孔武有力的身体,修为约莫在地境。 不用细想就能猜到,这定是一个在军队里摸爬滚打多年,身经百战,九死一生的屠夫,而这些人,往往活的并不像男孩们想像中那么光彩、洒脱和幸福,与其说他们是人,不如说他们是一个个战争用的傀儡,因为战争的残酷已经剥夺尽了他们人性中绝大多数柔软的东西,留给他们的只剩杀戮,也许曾经的他们也憎恨杀戮,但慢慢地他们却变得渴望杀戮,而最可悲的是,除却那些埋藏在人性最深处那些关于爱的东西,他们不过是一具具行尸走肉罢。 但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为了生存,只得如此。 第一百章 兵楼小憩 两队重甲士兵在大开的城门前一字排开,灯火燑燑,照出了萧聪此时衣着的狼狈,也照出了身旁这位将军满脸的木然和冰冷,他看起来似乎对身旁这位第五大家族的公子哥并不感冒。 萧聪右手轻握,放在嘴边故意干咳了几声,随即率先打开话匣子: “多谢将军通融,不知将军作何称呼?” “张猛。” 身旁之人连头都未歪一下,冷冷地对萧聪道。 萧聪几声干笑,接着道: “秋寒露重,如此节气,将军还能在此亲自把守,劳苦功高,在下不甚敬佩。” “我们都是在等您。” “为什么!”萧聪不由一愣。 “因为这是军令。” 张姓将军终于扭过头来,对萧聪面无表情道,然后他竟然冲萧聪笑了笑,那笑容难看之极,让萧聪越看越觉得别扭。 萧聪此时感觉身体乏力,疲惫至极,他懒得跟这个跟宇文丰都同出一辙的人多说废话,于是开口问道:“将军可否借在下一匹快马,在下另以礼相赠,以报将军通融之情。” “不行。” 张氏将军斩钉截铁地回答道,颇有几分不容抗拒之意,仿佛在他面前站着的不是玄真界第五大家族的四公子,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寻常人,又仿佛无论是谁在他这儿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他都会如此回答,因为这些人在他眼里都一样,就算是皇帝老子也不例外。 “这……”被人如此干脆利落的拒绝,萧聪感到分外尴尬,想想自天道轩出来后,遇见那么多人,虽然不敢说全部对他谦恭顺从,但怎么着都是以礼相待,岂料在这圣城的一个百夫长面前,竟成了上不得台面的闲杂人等,但萧聪并不觉得恼,他只是感觉此时心里有千万只草泥ma在奔腾。 张氏将军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向萧聪再次咧嘴一笑,这笑让萧聪成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无奈之下,也只能回了一个尴尬而僵硬笑容。 “久闻萧家四子温恭直谅,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见过许多名门望族的年轻翘楚,他们大多是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目中无人,飞扬跋扈,如萧四少爷这般平易近人,温文尔雅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萧聪连连摆手道: “将军实在是谬赞了,在下何德何能,受得将军如此夸赞。” 张氏将军正色道: “之前小人多有冒犯,望萧四少爷切莫挂在心上,星王爷有命在先,见萧家四子,立即鸣火告知,让我务必看好您,而今的圣城,聚集着各路牛鬼蛇神,就您这身份,在城里走一圈,指不定遭遇什么无妄之灾,我这也是迫不得已,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故而态度强硬了些,小人在这儿给您赔礼了。” 张氏将军向萧聪微微欠身,作揖一拜,萧聪赶忙相扶,受宠若惊道: “服从命令乃从军者之天职,秉公执法是为执令者之底线,将军行此大礼,这让在下怎么敢当,再说,将军这也是为在下着想,在下感激还来不及,怎有怪罪之理。” 见此情此景,萧聪忍俊不禁,在心中暗自思忖, “摸准了我的脾气才肯这般坦诚相告,如此安排,想来这家伙应该也是个有趣之人,能爬到今日之位,靠的绝对不仅仅是出生入死,嗯,比起一般当兵的,确实是有两把刷子。” 张猛直起身来,两人继续往前走,萧聪笑道: “看来今晚上我得留在您这军营里体会一番军旅生活了。” “可不嘛,还真得委屈萧四少爷一下了。” “这算什么委屈,在星王爷手底下做事,又是在圣城,条件能差到哪儿去,我可没你们想得那么养尊处优。” “哈哈,萧四少爷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 寥寥数语间,萧聪已跟着张猛走上高阔城楼,他已经一天一夜未睡,昨日还经历了那般辛苦的战斗,困意涌来,竟感觉有点支撑不住,所以忍不住就打了个哈欠,一阵冷风吹来,又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一旁的张猛扭过头来,微微一笑,道: “萧四少爷为了建阵事宜焚膏继晷,废寝忘食,小人实在是感佩至极,若萧四少爷不弃,可在我这守城营楼里小憩一会,待四位王爷有所指示,小人定亲自送萧四少爷回府休息。” 萧聪勉强一笑: “让将军见笑了。” “哪里哪里,请随我来。” 张猛右手一挥,做出一请的手势,萧聪笑了笑,道: “恭敬不如从命。” 萧聪实在是累坏了,要不是有张猛在旁边,说不定他能在这圣城的护城楼上随便找个犄角旮旯就地躺下,对他来说,这会儿要是能给他张软榻,那就是莫大的幸福了。 这一觉睡得安逸踏实,好像是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香甜满足。 萧聪从睡梦中悠悠醒来时,太阳已升的老高,阳光自窗子从城墙外投进,照的那一方窗下的砖石明明晃晃,亮的有些刺人眼睛,在那一道斜射而下的方形光柱里,清晰可见有一片片尘埃在无规律地慢慢游荡,仿佛是来自于遥远时代的诸神的太息。 萧聪从那一张软榻上坐起身子,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然后静静地坐在榻上,环顾四周,发现此地竟是如此陌生,这时他才猛然想起,自己现在应该是在张猛将军的守城营楼里。 慢慢站起身来,又活动了一下身子,整理了一下衣着,萧聪一步步往外走,推开门,霎时一片阳光洒落。 城楼下的景致看起来与昨日出城时所见一般无二,只是萧聪这才知道,原来这兵营竟是设计在背对着城外的内墙上的, “那么,旁边的这间应该就是兵械营喽……” 他如此想着,继续往前走。 一直绕到外城墙的兵楼上,萧聪才得以见到张猛将军,大家虽是萍水相逢只有一席之谈,但总归也算得上是朋友,一番寒暄后萧聪向张猛将军道别,骑着张将军所赠的一匹良驹,马不停蹄地奔向萧家暂居的驿馆,其实若要论起速度来,他的灵隐步不知要比这匹快马要快上多少,但张将军之美意,他却之不恭,当然也正好想体验一下这骠骑快马的感觉。 一路狂奔,直至驿馆。 萧聪推门而入,却未见秦管家之踪影,喊了半响也无人回答,倒是服侍在驿馆的杂役闻声而来,告诉他说, “秦管家一大早就出去了,院子里堆放着如小山般的东西,是欧阳少爷昨天送来的。” 第一百零一章 木箱子 萧聪向院子里瞄了一眼,自言自语道: “还包装得挺严实!” “这秦叔叔,到底去哪了呢?” 他静静看着地放在桌子上的一干什物,心里面一点头绪都没有,这些东西正是萧聪之前给秦管家的那张纸条上所列之物,按说照秦管家的行事风格,东西皆已找到,他就会静静呆在驿馆等候才对,怎么反倒不见了踪影呢? 若说是因他昨天彻夜未归而外出寻找,那也不对,他凌晨到达圣城护城楼时,张将军便已将消息传给了星广浩他们,那么高的烟火,秦管家是肯定能看得到的,以秦管家的睿智,定是不会贸然行事…… 这事………还真是奇了怪了。 对于此事,萧聪也未有多想,因为他觉得自己老爹这么多年都对这位沉稳老练的管家如此深信不疑,想来秦管家这人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否则,他不会以一个外姓人的身份在偌大萧家呆上成为族长的左右,自己老爹更不会将群英会陪行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萧聪回到房间,一番梳洗打扮之后,收拾好桌子上的那一干什物,将他们于寄灵木一起全部放在书房正中的书桌抽屉里,然后使出灵隐步,向圣城的平民区赶去。 遣给欧阳寻去找的数百名佣工皆以就位,吩咐冷筱风置办的茶水事宜也皆以妥当,宇文丰都一身劲装,站在两队重甲士兵前静默不动,远处还堆放着星流云不知从那儿搞来的一堆土石木铁,只是不见欧阳寻和星流云的身影,听冷筱风说,今早欧阳寻带来了佣工,稍作停留后便往慕容家的拍卖场去了,星流云从昨天中午就一直不见踪影,这堆土石木铁还是今早才出现的。 萧聪找到佣工头头,此人年岁已至耄耋,鹤发银髯,但看上去却还分外精神。 老佣工头告诉萧聪, “别看老头子我已是一副摧枯拉朽之貌,但人老心不老,若真是干起活来,这群年轻力壮的娃娃们还真没我不可,老头子干了好几十年的佣工了,对建筑事宜之擅长,放眼整个圣城,我说自己是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这就是权威!” 萧聪笑了笑,问道: “老人家可看得懂我手中的这份图纸?” 老佣工头接过图纸,一番琢磨后,捋着胡须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 “公子你放心,这事就包在老头子身上了!” 萧聪作揖一拜, “晚辈萧聪替圣城百姓先行谢过,有劳前辈了。” 老佣工头连忙拱手还礼,几句客套之后,便带着佣工们各自忙活去了。 萧聪以手扶额,看了看太阳,此时太阳已移至略靠近西南方向的那一方天空,时值秋日,天慢慢变短,夜慢慢变长。 他独自踱步在工事边缘之上,静静观察着各色佣工们做工,连连点头,看似对他们的活计不甚满意。 这时,远远见一身姿魁梧之人双手托着个箱子踏着诡异的步伐风尘仆仆赶来,待其走近一看,竟是财大气粗的欧阳少爷。 萧聪赶紧转身相迎,欧阳寻面带激动,还未等萧聪走到近前就不停地说: “找到了,找到了,小聪,这玩意我给你带来了!” 仿佛他费尽千辛万苦才完成了一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这个任务的完成让他感觉无比骄傲,甚至连他的人生都刹那间变得光明了不少。 其实对于这件事,萧聪也是略感诧异,他本以为这东西要等上一段时间,费好大一番功夫,却不想欧阳寻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将此事办到了, “有钱能使磨推鬼,这话看来还真不是吹的。”萧聪在心里想。 走到近前,欧阳寻一把将箱子交到萧聪手上,说道: “给,看看合不合你的要求!” 他咧着大嘴笑着,无限制地放肆着他心中的欣慰满足和快乐。 萧聪接过箱子,本来喜出望外,却在接过箱子的那一刻,笑容全部凝固在了脸上,僵硬而不自然。 欧阳寻见状,不明所以,怔在原地,敛起所有笑容,半响后,他用手在萧聪眼前挥了挥,小心翼翼道: “小聪,你没事吧,这东西……有什么问题么?” 萧聪回过神儿来,缓缓地摇了摇头, “没……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欧阳寻张着大嘴轻轻点了点头,看似还是放心不下,于是将信将疑地问道: “你都还没有拆开来看,怎知道这里面的是不是合你心意。” 萧聪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箱子,苦笑道: “这事,恐怕还得再等等。” “这东西是谁卖给你的。”他慢慢抬起头来,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欧阳寻老老实实回答, “是慕容家的少公子慕容景,这是正值群英会嘛,他也来圣城了。” “你跟他有仇么?”萧聪继续问道,看样子有点刻意的漫不经心。 “没有啊,小聪,你怎么这么问!” 欧阳寻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尴尬,甚至是有点生气,不过依着萧聪一贯的行事习惯,话出必有其因,所以他也不敢轻易发作。 “你别当真,”萧聪自知语失,连忙赔笑道,“我就是随便问问。” 欧阳寻脸色稍作缓和,缓缓点头,眉头微皱若有所思道: “好像星流云跟他有些过节,不过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大家都少不更事……” “有多大过节?”萧聪语气突然转急。 欧阳寻愣了愣,老实相告, “星流云当年不小心将人家最喜欢的坐骑给打死了。” “晕,又是星流云,”萧聪心里那个气啊,“怎么哪都有他,这家伙在玄真界到底有多少冤家,好像但凡是玄真界大家族的后代子弟都能跟他扯上点关系,也不知道身负如此巨债,这哥们那么多年是怎么活下来的?真是服了他了,能活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也真他娘算得上是个奇迹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欧阳寻可算是又捡到宝了,单单是这个木箱子的价值,就绝不亚于那天他在拍卖场拍到的那柄虚空匕首。 错!大错特错! 一柄虚空匕首而已,怎么能跟眼前的这一口看似平淡无奇的木箱子比呢?这压根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东西,根本就没法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第一百零二章 栖珍木 古书有云:“栖珍木上画奇珍,纹纹络络演鹏鲲。” 这栖珍木,其实原名叫栖禽木,只因那些个血脉强大,几不可现的猛禽异种最喜用此木来搭建自己的巢居,故由此得名。 至于这东西最开始是叫什么,已几近不得考证,反正萧聪记得在天道轩时师父他老人家曾经提过一提,当时师父说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 可能是因为身为驭阵师的他天生灵识强大,故而在他的手刚一接触到木箱子的时候,便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这异样是什么呢——感觉就是在那一瞬间,自身灵气开始有些不受控制,身体内甚至有一丝一缕的灵气无声无息地透体而出,如树根般扎于地下,四散开来,似乎是要借此寻找些什么东西。 那些神秘强大的猛禽异种之所以喜欢用栖珍木来来搭建自己的巢居,就是因为其可以借用生灵灵气来寻找附近灵脉的妙用,栖珍木一但跟灵脉取得联系,便会源源不断地从灵脉中汲取灵气,而用栖珍木搭建的巢居,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神仙洞府,住在这里面,别提有多舒服。 可惜以萧聪这地境中期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支撑这栖珍木寻到附近的灵脉,假若任其如此寻找下去,萧聪非得因灵气枯竭而死不可! “到底是怎样的一只嗜炎兽,值得公孙家的人用这么一口箱子来关押!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萧聪在心里暗自思忖着。 用栖珍木做成的箱子,说白了其实就是一个封印,这也是此物非常神奇的特征之一,无论是将东西放进栖珍木做成的箱子里,箱体隔绝一切,其自身都会在某种含义上化为栖珍木的一部分,而且要是碰上用栖珍母木做成的箱子,别说是功深造化的不世强者,就算是法力通天的大罗金仙,也定难逃这封印之束缚,最后都逃不了化为栖珍木一部分的悲催宿命,这样的事情,上古传说里的记载可不是一件两件。 “这个………” 萧聪左看右看,用心感应,觉得这口箱子的材质应该还到不了栖珍母木那般恐怖的境地,而且就算是栖珍子木,都不一定能挂的上钩--若真的是完全由栖珍子木打成,现在的他可能已经成一具干尸了。他猜测,这口箱子应该是在材质中是碾进了不少栖珍木的粉末,故而能产生与栖珍木箱子一些等同的效果。 不过对此萧聪也不敢太过肯定,为了以防万一,他决定还是建一座法阵,在阵中将木箱打开。 随便编了几句瞎话糊弄走了欧阳寻,萧聪带着木箱子回到萧家临时驻扎的驿馆,将其放在客厅正中的桌子上,自己则坐在一旁的雕花木椅上,望着箱子,不停地揉着额头。 思来想去,觉得兹事体大,不能草草了之,必须万分小心,力求万无一失。 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其实困扰萧聪的不是打不打开的问题,而是怎样打开的问题, 萧聪计上心来。 “首先,我不能让他知道无是谁,那么我便要建一座可以帮我完全隐藏身份的法阵……然后,我得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再有,这法阵不能留下一点痕迹,……还有,如果他能妥协,我还得有能约束他的手段………” 萧聪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做下诸多打算,直到觉得自己再无其他忧虑可想,这才欣然起身,轻轻抱起静默在桌子上用厚布包着的木箱子,带上一应物品--包括诛仙剑,闲庭信步般悠然走出了驿馆。 几番斟酌,觉得城外的万坟岗倒是一个绝佳的建阵之处,环境“清幽”,了无人迹,最关键的是倘若事有不测,那地方比较容易躲藏,危机时刻随便找个墓穴钻进去,谁找得到!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萧聪昨天有东西忘在那儿了,今天正好借此之行将东西取回来。 一路疾奔出城,又见身披重甲威武立于高阔城墙上的张氏将军。 张猛面带微笑,遥遥向萧聪喊道: “怎么着,萧四少爷,又要出城啊。” 萧聪闻声回首,冲张将军讪讪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中闪闪发亮, “张将军,别来无恙啊。” 张将军笑了几声,语气稍稍有几分揶揄, “我说萧四少爷,您这昨晚刚从城外回来,怎么现在又要出城啊,要不要我派几个人跟着您?” “不用了,不用了。”萧聪连连摆着手,“四位伯伯若是问起来,您替我挡一下就行了,就说萧聪事出有因,今晚不回城了,让几四位伯伯不要担心,明天我就回来,事情紧急,我先走了。” 也不等张将军答话,萧聪便驾着灵隐步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站在高阔城墙上的张猛一脸苦笑,摇了摇头,无奈道: “这个萧四公子,说的倒是轻巧,这么大的责任我可怎么担待得起!” 随即对身旁的一名随从说道: “他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那名随从身体站得笔直,气势如虹地大声回答, “禀将军,属下听到了!” “那你去城里望北楼跑一趟,将萧四少爷刚才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星王爷,快去快回!” “是,将军!”随从猛然转首,快速离开。 张猛接着又冲旁边几人摆摆手,道: “你们几人各带一队人马快快出城,跟上萧四少爷,只能尾随,不能被他发现,若萧四少爷今晚出什么事情,我定要拿你们几个是问!” “是,将军!” 被派遣出城的几个人也快速离开,张猛回过头来,重新将目光投向城外,眼睛眯成一条线,从中透出些喜意来, “这个萧四少爷,当真是不让人省心呐。” 可能他自己也知道,士兵们的良驹再快也肯定快不过萧聪的两条腿,让他们几个出城尾随,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四位王爷若是问起来,他也算是有个交代。 萧聪一路疾驰,径直深入到万坟岗较深处之后,便不敢再贸然前进了,因为他怀疑前面还有老家伙之前布置在这里的机关陷阱,当然,之所以选择将法阵建在这儿,他有他的打算——万一事有不测,正好借老家伙的机关陷阱将这箱子里的东西弄死,如此一来,岂不快哉?反正他不知道老家伙曾在这儿住过,更不知道在这儿向哪走有危险,向哪走才安全! 第一百零三章 老嗜炎兽(上) 落日如歌,红霞似火,阵阵秋风萧瑟,留莺晚语终无寄,枯藤垂下,一片樱丝络。 萧聪想好了,他要建一座幻阵,因为幻阵能满足他所需要的一切要求--既能遮掩面容,又能隐蔽气机,阵师不用入阵,易于逃跑,最重要的是还能轻而易举地将其破坏,不留一点蛛丝马迹。 不过,这样一座幻阵的修建虽然花不了太多时间,但对驭阵师在阵法造诣上的要求却稍微高了些,以萧聪现在的水平,想想还真觉得有点勉强。 萧聪足足花了三个时辰,才将所需要的幻阵搭建起来,至于怎么将他轻而易举的破坏掉,倒也简单——欧阳寻昨天送到萧家驿馆不少炸药,多得足以将小半个圣城夷为平地! 一番处心积虑,费尽脑筋的忙活后,萧聪慢慢在一块光石梁子上坐下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月移中天,阴力达到最盛,那时候启动幻阵,绝对事半功倍。 枯燥的等待,让人略觉煎熬,萧聪以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看星星,他呼吸匀匀,面色无喜无悲,一双眸子在这迷人夜色下似乎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嗯,时间差不多了,开工!”他突然直起身子,喃喃自语,然后长身而起,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木箱子早就被放在了幻阵之中,萧聪在远处盘腿而坐,将诛仙插在身前,数十件灵宝散落左右,萧聪抬手掐诀,渐渐入定。 幻阵中……… 萧聪走近木箱,俯身将其轻轻打开,一片炙热扑面,他用力往后一跃,险险地将一片热浪避开。 一团火红色的影子从盒子里跳出,直向萧聪面膛扑来,萧聪后仰,腰身弯到极致,感觉一股子热浪贴着面颊呼啸而过,然后赶紧回头,未来得及有所反应便不得不又向左横掠数丈,还没看清对方的样子,却已后退数次,端的是越想越憋屈。 “我想跟你好好谈,你居然不给我这个机会!”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萧聪气愤显然,双手迅速捏印,此时的他是一能量体,所以只能以武技调动能量来进行攻击。 “破天毒龙钻!” 一声暗呵,承载萧聪神识的能量体瞬间腾跃而起,化作一旋锥,重重砸下。 这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火红色的影子猝不及防,被砸个正着,身体表面火焰尽失,露出他本来的面容。 嗜炎兽,驭火之灵,久居地下,不见天日,毛发火红,生性愚钝,易怒,少有建树。 萧聪收手,仔细端详,他还真是头一次亲眼见到这么奇怪的生灵——“这就是传说中的嗜炎兽吗?” 脑袋像狗,但明显不是狗,因为头上长角的狗萧聪还从来没听说过,在古书上也从来没读到过,身体像刺猬,猬甲下是四条极修长的腿,屁股上还拖着一条硕大蓬松的尾巴? 这头异兽满身火红,如腾腾烈焰,甚至连眼睛都是火红色的,它全身绷紧,弓着身子在那儿龇牙咧嘴,做出一副随时攻击的架势。 萧聪忍不住笑出了声,后知后觉于自己的失礼,所以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巴, “前辈,晚辈并无恶意,方才冒犯,实属无奈,还望前辈莫要怪罪。” 萧聪双手抱拳,屈身作揖道。 嗜炎兽不做声,依旧是那副蓄势而发之态,萧聪笑了笑,继续道: “之前晚辈需要嗜炎兽血,故而托朋友从公孙家的拍卖场购得此箱,我观此箱不凡,想来箱中所囚之人定非等闲之辈,所以避开朋友,到此来与前辈相见,望前辈莫要误会。” 嗜炎兽听得此话,眼中戾气稍消,却还在持续戒备着,它确实不再龇牙咧嘴了,但掌下之利爪可还没收起来。 萧聪见状,笑着摇了摇头,非但不恼,反而是心里微微放心了些, “至此还未作出惺惺之态诱我上前,反而将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表露无遗,这嗜炎兽还真是跟古书里记载的一样,性愚,难有建树。” 顿了顿,萧聪接着道: “晚辈之用心,不过是一杯嗜炎兽血而已,只要前辈满足晚辈这个小小的愿望,晚辈定不伤前辈一根汗毛,除此之外,晚辈还将给与前辈应有的报酬,并对外说箱中之物已被晚辈处死,为前辈赢得调养生息已备复仇的时间,如何?” 萧聪一动不动地看着嗜炎兽,发现对方眼中流露出些许迟疑之色,已然有所动容。 半响后,萧聪终于得到了嗜炎兽的反应,不过他这一反应,倒着实是将萧聪吓了一跳, “你乃一介兵魂,有什么资格对我如此说话!” 声音傲慢,苍老而沙哑,听起来仿佛是在缓慢地撕开一张又厚又旧的布帛。 萧聪不由一愣,心中自语道: “哎吆,还会说话,成精了!兵魂?什么兵魂!” 计上心来间灵光乍现, “哦,我明白了,是诛仙!” 玄真二字,不只是这个世界的名字,其实它们和仙武二字一样,代表的是两个修炼者的门类,其中,真代表的是炼药师,玄代表的是炼器师。 既然像仙武两修一样自成一体,便也有各自的分级,不同的是,仙修和武修皆是立足于修士,而玄修立足于兵器,真修立足于丹药,兵器分级从下往上依次分为和胎、铸胚、锻形、究炼、极工、造化、殆世、穷神和绝巅,丹药分级从下往上依次有九鼎,再往上九鼎归一算是一级,别名尽妙,还有三级分别是三花、混化和至仙。 炼药师炼丹炼药炼毒之种种自不必多说,况且一直到现在,炼药师都还是一抓一大把,滥竽充数者居多,算不得什么稀罕玩意。 但这炼器师就不同了,但凡能找到一个,放在任何一个王国那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国宝级存在,刚刚入门的炼器师能练出一些经久耐用的杀伐之兵,大师级的人物能够炼制出别有妙用的玄器,宗师级的人物能炼制出通灵法器,而炼器之能一旦达到一定程度,那就不只是炼个通灵法器那么简单了,他们可以给法器们赋魂! “赋魂!你知道吗,小子,就是让法器们具有自己的意识,甚至是将自己的灵魂稼移到法器之上,以求万古不灭与世长存,这可比化妖要高明多了…” “或许是因为炼器师这类人修炼之法有违天理,所以遭遇的天罚太多,到现在,已几近“绝种”了……” 萧聪清楚地记得,那年,天道翁幽幽一声叹息,满目尽是怆然之色。 第一百零四章 老嗜炎兽(下) 萧聪看着嗜炎兽,不卑不亢道: “我确为一介兵魂,无此资格与您如此说话,但我想告诉您,我的主人是有此资格的,而且,这些话都是他让我向您转达的。” “哼!你的主人?他在哪,为什么不亲自来见我!”嗜炎兽的语气中明显带着怒意。 “前辈请息怒,主人因某种原因现在还不能见您,但是您放心,晚辈今日之语皆由主人所示,日后事有所成,绝不会怠慢了前辈。” 嗜炎兽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饶是萧聪脾气好,但也是有一定限度的,这畜生如此态度,怎对得起他这一番苦口婆心! “前辈,晚辈好说歹说,不过是想心平气和地向你讨一杯嗜炎兽血而已,再说,又不是白要你的!你若再不答应,就别怪晚辈不客气了。”萧聪寒声道。 “你想怎样?”嗜炎兽又重新摆出那副剑拔弩张之势,似乎准备随时一击,将萧聪置于死地。 萧聪冷笑几声,他怎不知这红毛畜生此时已是元气大伤,如此之势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 “前辈,我说您还是省省力气吧,您如今元气大伤,别一个不小心再把老命给搭进去,那多不值当。” “唉,您说我的主人,一个拥有魂兵的强者,难道还会欺骗您一个老人家不成,您把我的主人想的也太掉价了吧。” “再者说了,刚才我只用一击便打散了您的护体之焰,很显然您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嘛,要不,咱走两招试试。” 嗜炎兽听到这时彻底没脾气了,他慢慢蹲下,一脸人性化的表情,无精打采。 萧聪知道这红毛畜生的心理防线已几近被冲破,现在,他准备施行最后一击。 他走近几步,阴测测地说道: “前辈,等到我主人亲自来找你,那可就不好办了。” 嗜炎兽猛地将头抬起来,怒目而视,萧聪笑吟吟的,对此毫无反应,半响后,嗜炎兽黯然低首,叹了口气,道: “你怎知道此箱不凡?” “是我主人说的,” 萧聪接着扒瞎,脸不红,心不跳,装的那个像, “他说那是栖珍木做成的箱子,就算不是纯粹的栖珍木做成的,其中也必然掺有些栖珍木的粉屑!” 嗜炎兽再次叹了口气,道: “看来你的主人还真是一世外高人哩,” 接着,他活动活动身体,换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趴下,将下巴耽在两条粗壮的前臂间,自嘲一笑道: “但是我的血可能已经对你们没有多大用处了,我已身中剧毒,听说过日引罚么?唉,命不久矣啊。” 他又忽的抬起头来,道: “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 萧聪面色一怔,缓缓道: “这是我主人幻化出来的结界。” 经此一震,萧聪竟也没有说漏嘴,此时连他自己都有点佩服他自己了。 “哦,”嗜炎兽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心已了然,然后,他再次慢慢的将下巴耽在两只前肢上,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去问问你的主人,问他是否能发发慈悲,放了我,反正我已经对你们没有用了,当然,如果他想要杀了我,我也无所谓。” 哀莫大于心死,萧聪此时反而有点同情眼前的这只红毛畜生了,身重日引罚而不死,还能拼力与自己一搏,足以见他在遭此毒手之前定也是一名强者,要知,嗜炎兽族修行不易,能达到他这般修为者实属罕见,而现在,这个曾经的一代强者却已是心如死灰,竟低三下四的恳求自己饶他一命,萧聪感觉自己心里不禁有一股子英雄末路的悲怆油然而起,他竟很想帮一帮他。 “前辈莫要心急,待晚辈去问一问主人,看他是否有什么办法,前辈放心,我主人向来以慈悲为怀,积德行善为业,他见识广博,对日引罚医治之法有所耳闻也不一定,请前辈稍作等待,晚辈去去就来。” 嗜炎兽点点头,并未作声,或许医不医得好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希望渺茫,世态炎凉,与其做无谓的期待,不如放下心来,让自己安静一会。 萧聪后退几步,一个转身,不见了踪影。 回到幻阵之外,萧聪再次坐回那块之前坐过的光石梁子上,右手不停地揉着额头,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却发现时间一丝丝流逝,他却终无头绪。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后,萧聪突然一拍脑门,身体随之跳起,看样子是豁然开朗,终有所悟,他一边踱着步子,一边自言自语道: “急糊涂了,急糊涂了!我干嘛非得要他的血,只要是嗜炎兽族的,我除了他哪只不能用!急糊涂了,急糊涂了,当真是急糊涂了!” 萧聪重新回到幻阵之中。 “前辈,不知你可曾听说过萧家?” 正趴在那儿假寐的嗜炎兽满满睁开双眼,讶然到: “你说的可是专攻阵法的萧家?” 萧聪点点头,道: “正是!”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嗜炎兽好像突然之间又没了兴致,再次缓缓低下头去。 “萧家四子萧聪此时正在圣城建阵,我家主人向您讨要的嗜炎兽血便是为他所备。”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的血已经对你们没有用了。” “前辈,晚辈所讨之血,可不一定非要出自于你的身上。” 嗜炎兽此时才又昂起头来,道: “此话何意。” 萧聪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我家主人刚才跟我说了,若是您愿意,明天您去圣城萧家暂居的驿馆,给他一杯嗜炎兽血,只要不是您的,其他谁的都行,这样他会将您带回萧府,请他的父亲为您祛毒,虽不敢保证事到功成,但总归是一线生机,望前辈您不要放弃。” “你的主人怎么就肯定萧聪小子一定会将我带回萧家请他的父亲为我医治?” 萧聪笑了笑,道: “这件事放在你身上固然几率很小,但是放在我家主人身上,这点面子他还是要给的,毕竟,是他主动找的我家主人,而不是我家主人主动来恭维他。” 萧聪见嗜炎兽还在思忖,心想若再拖这么下去,这幻阵说不定会在那一瞬间悄然破碎,那样麻烦可就大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萧聪接着道: “前辈,现在你只要闭着眼一直往身后走就能走出我家主人的结界,不过,在您走出这结界时可能要委屈您一下,前辈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也不等嗜炎兽答话,萧聪一个转身,便又不见了踪影。 “后会有期?委屈我一下?”嗜炎兽喃喃自语道,萧聪一席话让他感觉自己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慢慢站起身来,朝四周看了看,面露出一脸的懵逼之色,最后,他还真的闭上了双眼,一步一步地想另一个方向走去。 萧聪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在嗜炎兽心里建立了一个神秘而异常强大的形象,而这个似有若无的存在,才是自己拿捏嗜炎兽最大个筹码,也是对嗜炎兽的一个最有效的束缚。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实力才是最硬的道理,还是那句话,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优胜劣汰,强者为尊。 约莫走出十几步之后,嗜炎兽听见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其声之大,足以震得他耳边嗡嗡作响,耳膜隐隐作痛,空气中传来一阵浓重而刺鼻的气味,嗜炎兽鼻尖翕动,紧皱着眉头道: “火药!这又是为何?” 当然,这个貌似“深奥”的问题他一时半会是想不通的,一个手段通天的绝世强者竟还会用火药来打破结界,这其中的深意怎能不让人费解。而且,等他回过神来举目四望的时候,发现此地杂草丛生,荒凉之至,再仔细看在那片片杂草之中竟还有一个个坟头林立,低矮的土丘,因岁月侵蚀而已不甚斑驳的墓碑,已看不清墓主人的名字,这一切落在他的眼里,虽然本身并不可怖,但在此时却让他内心深处不禁生出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这更进一步深化了他心中那个似有如无的形象——如果他真的存在的话,那他定是一个怪癖之人,但这种人,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往往都更为恐怖! 他感觉自己心里的那份恐惧更深了,于是不由自主的踮起了脚,开始悄无声息的、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去。 第一百零五章 纵火犯 翌日。 时已日上三竿,萧聪才回到圣城护城墙之下,抬头向上仰望,却未见重甲披身的张猛,跟他手底下的士兵一打听才知道,这厮因为擅自放他出城的事昨夜就被四位王爷叫走了。 萧聪一声哀叹,本来答应四位伯伯的,在建阵这件事情上不会给他们惹麻烦,谁知才过两天,就已经让四位伯伯为他担心了两次,还把这档子臭事牵扯到了张猛身上,萧聪那个恨啊,怪只怪自己思虑不周,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于是他一路疾奔,仅用半口气赶到望北楼,刚巧看见张猛正踏过门槛往外走,一脸衰色。 萧聪歉意一笑, “真是对不住了,因为我的事情害得将军您在此受过,赶明儿我请客,一定好好给将军陪个不是。” 张猛苦笑, “萧四少爷这是说的哪里话,王爷调我来此并不是因为我放你出城。” “那是为何?”萧聪疑问道。 “昨夜有不明妖孽擅自进城,在被我手下士兵捉拿过程中焚毁民房十几座,唉,你说在这节骨眼上,已经是民心惶惶,经此一闹,不是火上浇油嘛。” 张氏将军捶胸顿足,连连哀叹了好几声。 听得此言,萧聪对于纵火犯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不知将军将那妖孽擒拿归案了没有?” “那妖孽身手矫捷,并非人身,捉拿归案,谈何容易。” 萧聪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谈何容易?那就是还没捉到喽,吓我一跳!” 心里虽是这么想的,但嘴上可不能这么说,萧聪连连拍了几下手掌,愤然道: “这些个畜生,专干这种趁火打劫的勾当,要我说,就该将他们都抓起来,关进炼魂阵里,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久闻萧四少爷才智过人,不知萧四少爷可有何良策?”张将军转过脸来,看着萧聪,正色道。 “这个……嗯……” 萧聪轻轻摸着鼻子,略作思忖,他不知道张猛是真的虚心请教还是在试探他——他就是昨夜出城去的,而那放火的妖孽也是昨夜潜逃进来的,这两者的关系,能不让人产生联想才怪,何况是在军队里摸爬滚打多年的张猛。 “我们对他的习性一无所知,所以就没有擒拿之道,都说打蛇打七寸,依我看,您还是先派士兵保留案发现场,然后请几个有识之士秘密调查一下,等摸清了那畜生的来路,再作其他打算,关键的关联,切莫轻易打草惊蛇。” 张猛眼睑下垂静静思索,他的拇指和食指相互捻来捻去,好像觉得萧聪胡诌得挺有道理。 “嗯,萧四少爷所言极是,知己知彼,方得百战不殆,在下这就去办。” 接着,抬起头来,猛一抱拳道: “萧四少爷保重,在下先行告辞。” 萧聪抱拳回礼, “张将军保重,这几日各个要塞处要守好喽,可不能让那妖孽给跑了。” “在下记住了,告辞!” “张将军慢走!” 看着张将军愈行愈远的身影,萧聪嘴角慢慢勾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几句扯淡竟把身为将军的张猛哄得一愣一愣的,就这资质,不去当戏子还真是可惜了,不过话说回来,他要是敢去当戏子,估计得让天道翁和他老爹给打死! 萧聪走进内院,一步步拾阶而上,转身进入一条长廊,沿着长廊一直往里走,在长廊尽头,最后一个房间里,见到了星广浩一行人。 “小侄萧聪,见过四位伯伯。”萧聪作揖一拜,恭恭敬敬道。 “贤侄免礼,快快到位子上坐下吧。”星广浩坐在正中的鎏金椅上,微微一抬手道。 “四位伯伯……” 萧聪苦着一张笑脸,刚要说话,却被星广浩截住: “昨日之事贤侄不必再提,我等相信贤侄乃是为建阵所累才不得不出城办事,就是不知道建阵之事进展如何了,贤侄可否在此说来听听。” 萧聪看着星广浩的脸,半响,开口说道: “萧聪才疏学浅,学识未深,中厅之议后回到驿馆想了好久,觉得与其建一座复杂的高等阵法,不如多建几座简单的低等阵法,不仅节约时间,而且在防御效果上,几座搭配得当的低等法阵并不输一座高等法阵半筹,到现在为止,建造法阵的一应准备已基本妥当,此时应该已经在建设之中。” 堂前四人纷纷颔首,这时冷亦空似打趣般向萧聪问道: “我说萧大侄子啊,说完建阵的事,再跟我们说说那纵火妖孽的事吧,张猛那小子在路上大概也都跟你说了,现在,我们想听听你的看法。” 萧聪一时语噎,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冷亦空竟会有此一问,估计心里面已经把这件事扯到他身上来了,那就肯定不能把糊弄张猛的那一套再拿出来哄弄这四位,要知道,这四位可都不是省油的灯——黄土埋到腰的人了,连眼睫毛都是空的。 萧聪讪讪一笑,腼腆道: “这可让我从何说起……我……” “没事没事,就从你昨夜出城开始说。” 冷亦空漫不经心地兀自摆着手道,其他三位王爷也是笑吟吟地看着萧聪,满脸尽是幸灾乐祸。 “我……我也就听张将军说了那么几句,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呢,圣城戒备森严,那家伙是怎么潜进城里的呢?” 这倒是萧聪的真心话,他还真想不到有那么多重甲士兵把守的高阔城墙,就凭嗜炎兽现在的修为水平,它是怎么混进来的。” “小子,你不老实!”冷亦空探着身子,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萧聪道。 萧聪苦笑着避开冷亦空的手指紧接着却迎上冷亦空那略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心里面突然一阵慌,于是便不由自主地拿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道: “冷二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说什么。” 冷亦空重新坐直身体,看了看身旁正襟危坐的星广浩,星广浩满脸堆笑,慢慢开口道: “贤侄,你出城时带的那口破箱子呢,怎么没见你带回来?” 萧聪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道: “回星伯伯,那箱子被我给扔了。” 星广浩抚须大笑,接着问道: “那里面的嗜炎兽可是被你给杀了?” 萧聪故作讶然之色, “咦,星伯伯你怎么知道,一只红毛畜生而已,杀了又有何妨。” “哈,哈,哈……”堂上四人互相看了一眼,皆是一副前仰后合之态,萧聪虽不明虽已,但表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其实他心里已经在打鼓了, “这几个老家伙到底是在卖什么关子?” 半响,等他们笑够了,冷亦空才落井下石般说道: “贤侄,你不会真把那老家伙给宰了吧,我可告诉你,嗜炎兽的族长前些日子无缘无故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说不定你昨晚宰的那只嗜炎兽就是嗜炎兽失踪的族长啊。” “贤侄,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一修仙之人,怎能行此有伤天和之事,不该啊,不该啊。”欧阳傲天痛心疾首,那演技比他儿子欧阳寻有过之而无不及, 萧聪腹诽:“果然是有什么样的老子,就得有什么样的儿子。” “贤侄,”星广浩面带笑意,虽不似其他几人那么明显,但依旧让萧聪感觉有点不舒服,“此事因你而起,那便由你来为这件事做个了结吧,嗜炎兽族长不是作恶之徒,昨日纵火想必也是迫不得已,现在,我以玄真御王的身份命令你,将他秘密擒拿,并妥善安顿,你可领命?” 萧聪扁着小嘴,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环视四周,他现在终于知道了这四个老家伙到底是什么意图,先兵后礼,合着是在拿他开涮呢。 萧聪慢慢吞吞地欠身一拜,有气无力道: “萧聪领命,定不负御王之托。” “嗯,你回去吧,建阵之事迫在眉睫,还望贤侄要多多上心才是啊。” 萧聪嗯了一声,点点头,再次欠身一拜,便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身后隐隐传来几声冷亦空的哂笑, “呵,小娃娃,还蛮有脾气哩……” 走过长长的房廊,走下长长的台阶,走出言事府,萧聪一边走一边想,自始至终,宇文乾那老家伙都只是在静静地笑,从未说过一句话,但他知道,这件事八成就是那老狐狸揭穿的,主意也八成就是那老狐狸出的,想起他那副贼眉鼠眼的神棍像萧聪就感到一阵厌恶, “要交代任务的话明说就是了,我萧聪身为名门之后还能抗命咋地 !整这么一出儿,啥意思呢,人与人之间还能不能有一点基本的信任了!” 生气归生气,可稍微一想,觉得好像也没啥,就是心里还是有点堵得慌。 第一百零六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圣城言事府,最高一层长廊尽头的房间中。 “大哥,将安顿老嗜炎兽那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萧家小子,靠谱吗?据有可靠,那老家伙了一点都不简单呐。”欧阳傲天向一侧探着身子,皱着眉头问道。 这时听得冷亦空发出几声几近不可闻的轻笑, “这件事,放在萧聪、流云的身上都放心,放在丰都身上倒也还说得过去,但若要是放在你家那个整天装模作样信口开河的公子哥身上,那才叫人提心吊胆哩。” “二哥,你说这话可就不对了啊,我家阿寻怎么就那么不上道了!”欧阳傲天扯着脖子向冷亦空回怼道,但在他眼里却连一点愤然之色都看不见。 “不是吗?”冷亦空将脸一仰,自信满满。 星广浩和宇文乾的脸上皆带着看似有些神秘又有些戏谑的微笑,星广浩笑而不语,宇文乾看了星广浩一眼,笑意更深了几分,粉红色的薄唇开启,露出里面雪白的牙齿来, “冷二哥说笑了,丰都这孩子生性木讷,行为乖僻,怎能胜此重任?倒是萧聪和流云两个孩子,一直都是很识大体的晚辈,至于欧阳侄儿么,” 说着,他用细长的眸子瞥了坐在一旁的欧阳傲天一眼,接着道: “此子整天装模作样是不假,但若说信口开河就有些过分了,其实,他才是最懂得为人处世之道的人哩!三哥,小弟说的可对?” 欧阳傲天用极不待见的眼神白了宇文乾一眼,活动了几下身子,恨恨地道: “什么都躲不过你这条老狐狸的眼睛!” 星广浩与宇文乾再次相视一笑,似乎这件事在他们看来极是有趣,星广浩抚着胡须慢慢道: “三弟啊,避芒藏锋,低调行事,此举并非不妥,但若老是畏葸不前,含含糊糊,长此以往,必将有碍于修行,我看阿寻这孩子并非生性懦弱,能够忍而不发这么多年,足可见此子心志尚佳,三弟,你将孩子拿捏得太紧了,得适当地放松一下才行啊。” “大哥,我知道了你的意思,阿寻这孩子,我早就不管他了,这一年多以来他的事情都是他自己在做主,不过大哥你放心,我相信这孩子自有分寸,你兄弟我这份衣钵,将来必然交到他手上,他也定能不负众望。”欧阳傲天信誓旦旦,不无骄傲地说。 “恩恩,”星广浩笑着点点头,“四弟,丰都那孩子你也要多上点心啊。” 宇文乾虽笑意不减,但此时看起来却觉得略有些僵硬,可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孩子大了,管不了了,随他去吧。” 轻飘飘几个字,落在众人耳里,让人略微感觉有些于心不忍。 “怎么着,四弟,就为当年那档子事,丰都至今还跟你犯堵?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冷亦空慢慢凑过来,为宇文乾打抱不平道。 “亦空……” 冷亦空闻声转首,正好碰上星广浩那沉沉的目光,见后者正皱着眉头看着他,脸上的责怪毫不掩饰。 “哪壶不开提哪壶。”欧阳傲天小声嘀咕道。 “又怎么了。” 冷亦空像个老小孩般,满脸尽是夸张的委屈, “有问题咱就解决嘛,避得了一时,避得了一世?情深父子,骨肉相连,还能一辈子不说话是咋地!” “你……”欧阳傲天突然探出身子,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冷亦空,竟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终于,似乎没找到什么合适的说辞,才气急败坏道: “你真是不可理喻!” 星广浩端正了下身子,右手轻握放在嘴边咳了两声,道: “清官难断家务事,四弟,按说我们不该在此谈论你跟丰都的事情,但今天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们就再说两句,纯粹是家常之言,若有什么不当之处,望四弟切莫见怪。”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 “其实亦空所言不无道理,有问题就解决,这一向是你我处理玄真事务的态度,同样也应是你我处理一切事物的态度,矛盾就如积垢,越是有意忽视,就会越积越多,等达到一定限度,再想解决,就麻烦了。” 说着,他自嘲一笑, “在坐的都是自己人,我也不怕几位兄弟笑话,就拿我们家那小祖宗来说,可不比阿寻,筱凤,丰都几个后生能折腾,每当想起幽幽,再联想到他,我这心里就不是滋味,唉,一母同胞,却性格迥异,简直是天壤之别,或许是我当年对他太过严苛了吧,” 星光浩目光上移, “所以他现在才那么厌恶我,处处跟我作对。” 说着,又将目光从天花板上拉回来,环视四周,目光从三人身上一一掠过,眼神中突然就充满了动人的神采,他略微提高了声音,继续说道: “但是,你看他现在不也没怎么样嘛,人后虽然无理取闹,单在人前还算是很给我面子的。” “你儿子就给你这么点面子,你就知足了?”冷亦空戏谑道。 “哎~” 星广浩大手向前一推,反驳道: “二弟,话可不能这么讲,要放在几年前,这小子连这点面子都还不给呢?我能怎么样?算了,知足常乐吧。” 星广浩的一番自嘲让在座的各位再也把控不住,忍俊不禁,满堂哄笑,连之前还一脸铁青的宇文乾都忍不住捋着他下巴底下的那几根小胡子,前仰后合笑出了声,狭长的眸子几近眯成了一条看不见的缝。 “所以说嘛,自己的孩子毕竟还是自己的孩子,为人父母的,不要老是端着架子,该退让的时候还是应该退让一些的,四弟啊,你跟丰都天生沉稳,不善主动,但他是孩子,你都黄土埋到腰的人了,早就该将一些事情看透的啊,他不懂事还有时间纠正,你可不能再不懂事了。” 好久都没见星广浩与兄弟几人如此随圆就方、春风和气地畅所欲言过了,仔细想来,自从接任御王之首的位子后这种情景就基本再没出现过,不过大家都明白,他其实也是有难言之隐的——自己这当老子的都快形同虚设了,还要人家怎样奉公值守! 今日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星广浩都苦口婆心地劝导了自己半天,听不听得进去先另说,但这最基本的面子还是要给足人家的,宇文乾浅笑晏晏道: “大哥说的极是,今日听得大哥一席,如醍醐灌顶,发人深省,大哥之教诲,小弟一定谨记在心。” “哎,这就对了嘛。” …………… 第一百零七章 扮老虎吃猪 萧聪在圣城平民区大致巡视了一圈,见佣工井然有序,工程进行的还算顺利。 只是心里面不禁纳闷——为什么今天还未见到星流云这家伙,不过堆放在那儿的土石木铁倒是明显较昨天增加了些,由此确定星流云昨天晚上一定还回来过,不过此时这个问题已容不得他多想,事有轻重缓急,要知道,妥善安顿老嗜炎兽可也是星广浩下达给他的命令之一,要是真让张猛先逮到他,那事情可就真的不好办了,毕竟面子与交情上的事,总是很难过得去的。 况且,他跟老嗜炎兽还有约定呢! 于是略微嘱咐了冷筱凤,欧阳寻,宇文丰都和老佣工头头几句话,便未再多做停留,匆匆赶回到了萧家暂居的驿馆。 萧聪回到萧家驿馆,穿堂而过来到客厅,谴侍奉小厮泡了一壶好茶,端端正正地坐在客厅正中的雕花木椅上,闻着袅袅娜娜的茶香,手指颇有韵律地敲击着木桌,静静等待老嗜炎兽的到来,他知道老嗜炎兽一定会来,而且不久就会来——连训练有素的圣城重甲士兵都防不住他,自己这小小的驿站大门又怎么会在话下? 果不其然,萧聪在客厅里坐了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隐隐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机慢慢靠近,虽然那家伙身手轻盈,不声不响,但这方圆几十米范围内的风吹草动哪能躲得过萧聪如此强大的灵识,何况那家伙的气机是如此的特别。 萧聪的嘴唇刚刚离开杯壁,茶杯微微一顿,嘴角缓缓上扬,进而勾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他又饮了一口茶,慢慢将茶杯重新放回到身旁的茶几上,笑了笑,缓缓开口道: “来者即为客,朋友,何不出来说话。” 一只通体火红的小兽从门后慢慢走出来,在离萧聪大约三尺来远的地方站定,萧聪居高临下地看着身前不远的老嗜炎兽,一脸“诧异”之色,老嗜炎兽也仰头看着萧聪,浑身上下都是戒备。 如此相视了半响,萧聪莞尔一笑道: “敢问阁下何人,来我萧家暂居的驿馆作甚,难道……” “你可是萧聪?”那通体火红的小兽开口问道,脸上的戒备之色未得减少半分。 萧聪笑意不减,拱手作揖, “在下正是萧家四子萧聪,敢问前辈可是那位前辈遣来的人?” “前辈,哪位前辈?”老嗜炎兽冷冷问道。 萧聪呵呵一笑, “您这一问可真把我给问住了,我还真不知道那位前辈尊讳何许,只是前几日见到他的仆人,向他诉苦来着,结果他今日就告诉我问题已经解决了,这不,您就来了。” “哼哼!” 老嗜炎兽鼻孔里喷吐着粗气,貌似对此答复甚不满意,可萧聪却面不改色,他如何不知老家伙其实是在套他的话,但如此直截了当的圈套,叫他如何上当。 “久闻萧家四子萧聪出类拔萃,气度不凡,乃是艳冠当今翘楚的不世奇才,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老嗜炎兽平静说道,他的脸色不仅冷漠,甚至看起来有些敌意。 “激将我!” 萧聪在心里暗自哂笑,都说嗜炎兽族生性愚钝,相比之下这老家伙竟颇有城府,也算得上是一个异类了,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人老成精,似乎也说得过去。 “流言蜚语,不听也罢,眼见为实嘛,前辈如此慧眼,且如此直白,当真让萧聪佩服。” “哼!” 老嗜炎兽又是一声轻哼,见萧聪实在是圆滑透顶,知道自己再怎么套下去终是一无所得,所以当即也不再勉强,开始言归正传, “你那位前辈可曾告诉你,我是为何而来。” 萧聪伸手示意老嗜炎兽坐下,自己则回到方才端坐的那张椅子上,正色道: “前辈身重日引罚之毒,无处求解,来萧聪这儿,是想让我恳求父亲设阵为前辈祛毒。” “如何?”老嗜炎兽耷拉着脸,面无表情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父亲亦为信奉天道之人,前辈之请,相信父亲会欣然应允的,何况前辈还是一族之长。” 这时,却见老嗜炎兽猛然抬起头来,咄咄逼人的目光射在萧聪脸上,他寒声道: “你怎会知道我是嗜炎兽族的族长!” 萧聪人畜无害的小脸上尽是一片不以为然之色,两手一摊道; “是那位前辈的仆人告诉我的啊,他还说你身中奇毒不能自保,让我不要怕你,并且要尽一切可能保护你,就是这样。” 萧聪清楚地看见老嗜炎兽的身体在不断发抖,连胡须都一颤一颤的。 但听得老嗜炎兽咬牙切齿地小声暗骂道: “这天杀的器灵!” “前辈,晚辈对您毫无恶意,晚辈想要的,不过是一杯嗜炎兽血而已,您且先屈尊暂住在这儿,一应侍奉,晚辈能做到的一定做到,圣城平民区建阵之事迫在眉睫,还望前辈祝晚辈一臂之力。”萧聪起身,欣然一拜。 “你今晚到隔壁来吧。” 说完,老嗜炎兽从椅子上一跃而下,径直向门外走去,但走到门口的时候有忽地停住,萧聪看着他火红色的背影,听见他说道: “但愿你说的全都是真的。” 声音低沉伤感,空气中隐隐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若即若离间让人听了感觉心灵分外沉重。 萧聪朝着门口遥遥一拜,当他站直身子时,已不见老嗜炎兽的身影。 当漫天红霞伴着残阳一起坠入西海,夜幕降临,在不知多久的昏沉和阴暗之后,一轮满月慢慢从东方出现,爬上屋脊,升上树梢,然后便成了挂在天上的一个硕大的最明亮的灯笼,于是,冷冷的荧光再次笼罩大地。 萧聪走进书房,他想,从今天开始,这老嗜炎兽估计是要打算要长住在这儿了,他的书房,将再也不是他随心所欲的地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嗜炎兽会选择将他的书房作为自己暂时落足的地方,其实他本想将老嗜炎兽安排在别的房间,一个更像是寝居之所的房间,但考虑到老嗜炎兽生性孤僻,便果断打消了这个念头——万一这老家伙要是哪根筋搭错了撒橛子一走了之,四位王爷那边他可就没法交代了! 萧聪环视四周,发现书房里摆置整齐,与平常别无二致,目光移至书桌,定睛一看,发现一团火红色的影子正静静地端坐在那儿,再仔细看,竟发现那老嗜炎兽是蹲在一本打开的书前,一动不动认认真真地读着。 萧聪缓缓走近,走到书桌跟前轻轻唤道: “前辈。” 声音如窃窃私语,好像生怕破坏了老嗜炎兽的雅致和这静谧美好意境似的。 老嗜炎兽伸出一只爪子,轻轻一拨,将书合上,而后缓缓转过头来,看了萧聪一眼,面无表情波澜不惊地道: “你来的不是时候,现在太早了。” 萧聪略作思索,刹那醒悟——嗜炎兽族在整个玄真界算不得是个强大种族,势单力薄却又分外招修士稀罕,倘若只有一只嗜炎兽此时在这圣城依旧如繁华洛景般的大街上招摇过市的话,那非得引起哄抢甚至是暴动不可。 萧聪随便找了把椅子在书桌旁坐下,老嗜炎兽跳下书桌后又跃上窗户,他居高临下静静地望着窗外的这一片熙攘的市井,和夹杂在车水马龙中来来往往的三教九流,忽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叹。 萧聪静静地看着,不知怎么突然觉得此时老嗜炎兽的背影是那么悲伤和,那么落寞,通体如火一般的红,反倒成了一种尖酸而强烈的讽刺。 半晌后,老嗜炎兽轻轻开口问道: “萧四公子,我听说你师承天道翁,是从天道轩出来的人?” 萧聪轻轻点头“嗯”了一声,两人的声音都很轻,似乎是心照不宣,都生怕失去此时心中充满平静的享受,书房自成一片空间,一切喧嚣皆被隔离在外。 “他老人家才是个上天入海无所不能龙一般的人物啊!”老嗜炎兽一声喟叹,随之目光上移,看似充满了无限的憧憬和向往。 “不,前辈,你说错了,龙是不能和我的师父相提并论的。” 萧聪平静地回答道,其中包含着掩饰不住的骄傲,这声音是他由心而发,甚至连调子都略微提高了些。 “你指的是那件事吧。”老嗜炎兽幽幽道,“那件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也不是世人所说的那样,你们都错了。” “前辈说的是……” “你腰上挂的那块玉……” 老嗜炎兽欲言又止,长长的尾声在萧聪耳边回荡,直到现在萧聪才猛然发觉,此人对自己师父知之甚多,很可能与师父有因果上的交织。 于是他试探着问道: “前辈……你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 “没什么,随便说说而已。”老嗜炎兽平静地说道,这似无关痛痒的一句话,却让萧聪心里涟漪阵阵,久久不能平静。 “老家伙,还挺皮!”萧聪腹诽道。 “看来你师父并没有将这些事告诉你,既然他都未说,那我便更没有提的必要了,当你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这是你的因果,也是你的选择。” 这听来有些神秘说来有些操蛋的话把萧聪整的一头雾水,但有两个字他听见了,也听懂了,因为当年师父也经常跟他提这两个字——因果。 “前辈,你也如此笃信因果之说吗?” 萧聪满脸好奇,挑眉问道,每当提到因果二字的时候,他总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虽然这预感颇不灵验,但却在萧聪心里始终挥之不去。 “你不信?你若不信,我怎能相信你是天道翁的弟子!这是天道翁一生思想的核心所在,若连他自己的儿徒都不相信,那便当真成为玄真界的一大笑话了。” 老嗜炎兽说着,仰头哈哈笑了几声,在萧聪听来,这笑声竟有些悲凉。 “晚辈始终相信因果之说,万不敢违背吾师之信念,但前辈对此也是如此笃信,倒让晚辈分外诧异。” “有何诧异!当年一战,你师父名动天下,追随他的人何止千万,我不过只是那沧海一粟罢了。” “不过是屠了一条龙而已,哪有那么夸张。”萧聪撇撇嘴,他认为老嗜炎兽的话实在是有点言过其实了。 “屠龙?”老嗜炎兽一声哂笑, “那哪里是龙,不过是一条蛟罢了,龙族向来稀有神秘,仙古之后几不可见,现在的龙族,不过是神都那些家伙拿来滥竽充数的旁系而已,算不得是龙。” “那前辈指的是?” “弑神之战!” 第一百零八章 小嗜炎兽 萧聪巨震,惊呼出声: “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天道翁会将这些事告诉你么?” “那前辈为何要告诉我?”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已经到了该知道的境界。” 萧聪歪了歪头,不明觉厉,他开始觉得这老家伙一定没这么简单。 “什么弑神之战,跟我有什么关系,关心则乱,我不能让这老家伙牵着鼻子走,万一要是个套儿呢!” 他张开嘴又闭上,将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下,又努了努嘴,吞了口唾沫。 “前辈,此时已是宵禁时间,应该可以让你的族人到寒舍来一聚了吧。” 萧聪边说边向前走,走到离老嗜炎兽不远的地方,目光越过木窗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冷清萧索的街道。 老嗜炎兽头也不回,静静沉吟半晌之后,微微扬起头抻着脖子发出一阵怪异的叫声,算不得难听,也算不得好听,倒是让萧聪这个初听者分外好奇。 约莫叫了半盏茶的功夫,老嗜炎兽才停下来,他矫捷地从窗子上一跃而下,又蹦到桌子上独自看起书来,仿佛萧聪在他眼里就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 萧聪也不恼,嘴角慢慢泛出一丝谜一样的微笑,将手倒背在身后,静静望着午夜时分的圣城,星云漫漫,弯月似一叶孤舟,静静地在这谜一般的星海中漫无目的地漂流。 不多时,隐隐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萧聪眉鬓微挑,倒没想到这未知的朋友来的竟这么快。 他亲自走到门口,才开一道缝儿,便见一抹火红色的影子像一根泥鳅一样溜了进来,回头看时,他已经呆呆地跪在那儿了,萧聪只看得到它干瘦的脊背,暂时还看不到他的样子。 萧聪摇摇头,恍惚中似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然后,回过头去,慢慢地将门关上。 老嗜炎兽动也不动,依旧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上看书,其面相之认真,让萧聪都不忍猜忌此时的他是装的,当然更不忍心去打搅他。 老嗜炎兽轻轻翻过一页,这才慢慢吞吞地抬起头来,看了眼跪在桌下的小嗜炎兽,缓缓开口道: “你来了。” 刚刚还在以头伏地的小嗜炎兽此时猛地抬起头来,冲老嗜炎兽嗷嗷叫了几声。 直到这时萧聪才发现,原来嗜炎兽虽都是满身火红,但面相其实不尽相同,就拿这只小嗜炎兽来说,两只火红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卖相可比老嗜炎兽好看多了! 老嗜炎兽将目光转向萧聪,后者此时还在打量着骨瘦如柴的小嗜炎兽,傻笑滞留在嘴角,老嗜炎兽故作干咳,萧聪这才回过神儿来,愣愣地看着老嗜炎兽,一副不明所以之色。 老嗜炎兽语气中略带着些无奈道: “萧四少爷,取东西来吧。” 萧聪这回算是真的回过神儿来了,他讪笑几声,道: “前辈,晚辈去去就来。”说着,便急急退了出去。 不多时,萧聪返回,手中托着一只玉盘,玉盘上盛放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杯,一叠整齐洁白的布巾和一把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愈发冷冽的匕首,萧聪在桌前站定,老嗜炎兽扬了扬下巴,示意萧聪将东西放在小嗜炎兽身前。 萧聪照做,将一应什物轻轻放下,小嗜炎兽看着老嗜炎兽,眼中的懵懂之色渐渐有了些许光亮,他冲老嗜炎兽眨巴了两下水汪汪的大眼睛,当即毫不迟疑的用又细又短的小爪子将刀锋立起,然后将另一只小爪子在立起的刀锋上轻轻一抹并迅速将之移到杯口上方,因为动作过于凌厉果决,所以血液一开始并没有破开伤口,直到移到杯口上方约莫一个呼吸之后,血液才自伤口处奔涌而出,结成一串血珠,滴滴答答地落进玉杯里。 萧聪在一旁看着,心里不禁油然而生出几分对小嗜炎兽的钦佩,忠义敬孝在道貌岸然的人族中尚且难寻,但此时却在一只“红毛畜生”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这让萧聪不禁感慨,到底是世风日下,还是繁荣的必然趋势,怎么感觉现在的大多数人活的还不如一只畜生更像所谓的“人”! 在萧聪出神的功夫,小嗜炎兽的血已流了近小半杯之多,萧聪见状,赶紧俯下身将小嗜炎兽制止,并猛地将它的小爪子按在玉盘另一边放着的白色布巾上,不料小嗜炎兽却将爪子从萧聪的手下挣脱,又将其挪回到了杯口上方,血珠在白色布巾上淋成了一条红色的线。 萧聪扭头看向老嗜炎兽,急急道, “前辈,够了,您快让他停下吧!” 老嗜炎兽慢慢将爪子举起,在空中慢慢晃了晃,然后又放下,小嗜炎兽歪着脑袋看老嗜炎兽将这一动作做完,又眨巴了了两下眼睛,此时它的眼睛里已经失了些方才的灵动可人之意,耷拉的眼皮子下弥漫起一片黯然,它缓缓将爪子收回,将身子蹲下,在那儿兀自慢慢地舔qi伤口来。 但因为伤口太大,血流不止,所以任他怎么努力地去添,却怎么也舔不干净,但它依旧在那儿不停地舔着,一下一下又一下,红色的血粘接着它红色的毛发,并嘀嗒到了地上。 萧聪从怀里取出一只玉瓶,扒开塞子,动作轻缓地拖过小嗜炎兽受伤的小爪子,将玉瓶中的药粉洒在小嗜炎兽的伤口处,而后从布巾上撕下一根窄窄的布条,小心翼翼地为其包扎起来。 小嗜炎兽没有任何反抗,就那么静静地任萧聪摆弄着,它黯淡无光的双眼对着萧聪的侧脸,其中是一片茫然之色。 包扎完毕后,萧聪又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瓶,从玉瓶中倒出一粒丹药,轻轻放在小嗜炎兽跟前,轻叹道: “吃了它吧小可怜,这有助于你的恢复。” 小嗜炎兽趴着脑袋,鼻子凑到丹药前嗅了嗅,而后猛地抬起头来,颓色尽去,取而代之是一脸的兴奋,没错,就是类似于人的兴奋,萧聪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小嗜炎兽此时加快的心跳,这眼前的东西看来的确是让它高兴万分。 但紧接着的下一幕,却让萧聪有些看不懂了,只见小嗜炎兽叼起丹药,并没有自己服下,而是屁颠屁颠地跑到了老嗜炎兽身边,伸着脖子仰着头,看样子是要将丹药孝敬给老嗜炎兽。 萧聪本以为老嗜炎兽身为一族之长,再怎么厚颜无耻,也不应该收受晚辈如此廉价的东西,况且还是此时此刻,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老嗜炎兽竟然俯身从小嗜炎兽口中叼过丹药,进而吞下去了。 吞下去了…… 萧聪此时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心里面五味陈,甚至有点难以置信,这真的是一个曾经名噪一时,值得令自己敬仰的前辈吗?他感觉此时自己竟有些彷徨了…… “前辈,你………” 萧聪一时语噎,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老嗜炎兽面不改色,他深深地看了萧聪一眼,怅然叹道: “萧四公子好大手笔,一出手便是一颗四品的回息丹,这倒是让老夫好生羡慕啊,但你可知道,就这么一颗四等的丹药,在我族之中却是难寻得几颗,你如此轻易地将这么一宗”至宝”送予我族一个无名小辈,老夫我是该汗颜呢,还是该感激呢?说实话,老夫无地自容。” 顿了顿,他接着道: “但是萧四公子可曾想过,你这一粒回息丹的气血之盛,我族小辈可受得了?他从小食不果腹,体质孱弱,今夜又放出如许鲜血,你这一粒回息丹是要让他回光返照,顷刻归西啊,萧四公子,请听我一言,如若你真想酬谢我族小辈,那便命人替他煮一碗鲜汤吧,这点福祚,他还是受得起的。” 萧聪还是第一次听见老嗜炎兽一口气说这么些话,不过听了之后却感觉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似乎有点酸溜溜寒凄凄的感觉。 夜已至深,萧聪上哪儿找厨子去帮小嗜炎兽做这碗微不足道的鲜汤,但既然老嗜炎兽都已经说了,萧聪此时开口回绝却又觉得自己略有点不是东西,他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灵机一动, “差点把老本行给忘了!” 朝街的窗棂下的地板上正投着一大片皎洁的月光,似一滩薄雪洒在褐色的地板之上,萧聪缓步走到窗子前的月光里,背着手仰头看着深邃无垠的星海,沉吟半响后,从怀里掏出几颗灵石,在月光里摆出一怪异的图案,而后起身,片刻后,一道道白色的光路将灵石们顺次连起,并构成了一方密闭的空间。 萧聪笑了笑,俯身伸手抱起睡眼惺忪的的小嗜炎兽,将其放入那一方以白色光路构成的密闭空间之内,起身对老嗜炎兽说道: “这下前辈可以放心了。” 老嗜炎兽目光紧紧注视着那一道道白色的光路,默不作声,良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似是在倾诉万年的积怨那般沉重,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悲戚和无奈, “唉,想我族生息繁衍千万年,到现在连一座最基本的法阵都做不出,但你萧聪身为一黄口小儿,一出手便是一座一阶的精致小阵,可叹天道不公啊!” 萧聪笑了笑,道: “前辈此言差矣,天道所讲的最基本的就是一个平衡,身处绝境自然有身处绝境的益处,身处安乐自然也有身处安乐之隐患,嗜炎兽族之所以千万年来还不曾在玄真界崭露头角,只是还未到时间罢了,前辈请想一想,如若嗜炎兽族一如既往地孜孜不倦,一往无前,怎怕没有出头之日,晚辈认为,贵族此时应韬光养晦,蓄势待发,前辈现在应让自己和族众们静下心来才好。” “你说得倒轻巧,难道我身为一族之长,可以视修士对我族残害而不顾吗!” “前辈,人各有命,生死无常,得与失的平衡总是存在的,前辈以及自己的族众们始终坚持着人族引以为傲却万难坚守的道义,难道不是一种得到吗?敢问前辈,嗜炎兽族虽有外患,可有内忧?嗜炎兽虽力量孱弱,地位卑微,但他们却要比很多位高权重之人活得快乐,得与失,不过是众生之心重所处罢,前辈可曾问过自己的族众们,他们是否感到快乐,可是愿意继续这样活着?人道是: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知足方得常乐。” 老嗜炎兽静静地看着萧聪,目光深邃若两口不可见底的血色寒潭,萧聪面沉如水,目色古井无波,两人面面相对,彼此对峙,这不是人之间的对抗,而是人心中所坚守的道之间的对抗,这也是一种境界,是一种终生难遇的超出了尘世和感官而到达思想的境界。 道的交流,此时不再拘于语言,而是无形,却也是有形的冥冥之中。 第一百零九章 阵傀 夜更深了,月亮在薄云中缓慢穿梭,时隐时现,薄云被月色染透,像一条浅黄色的丝帛。 小嗜炎兽静静地趴在白色的光路中,身体随着呼吸作着有规律的起伏,老嗜炎兽与萧聪相对而立,轻闭着着双眼,胸腔一起一伏,已不知在何时睡着,但此时这两个家伙竟是在站着睡,其中原因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月落乌啼时分,萧聪从浅睡中渐醒,这么些年过去了,这已经成为他一个想改都改不了的习惯,比守夜人的敲锣声还要准确。 萧聪看了看老嗜炎兽,又看了看小嗜炎兽,而后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出,披上月色,踏着秋霜,一个人到圣城最高的地方来修炼武道灵瞳。 破晓后不久,萧聪依时而归,到院子里一番洗漱,整理好衣冠,回到书房,见老嗜炎兽又在那儿认认真真地看书,随即作揖一拜道: “萧聪见过前辈,不知前辈昨夜睡得可还好?” 老嗜炎兽微微抬了抬头,随即又将目光投于书本之上,爱答不理道: “还好。” 萧聪笑了笑,接着道: “还未曾谢过前辈相助之事,晚辈在此拜谢。”说着,再次合手作了一揖。 “不必了,还请萧公子莫要忘了答应老夫的事就好。” 话虽恭维有礼,但态度却依旧生硬冷漠,萧聪并未在意,此时他正东张西望,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老嗜炎兽听萧聪许久都未答话,于是慢慢抬起头来,见得此情此景,疑惑道: “萧公子在找什么?” “小嗜炎兽呢。“ 萧聪漫不经心随口作答,眼睛依旧在房间里乱扫。 “你找他作甚?” 萧聪将头转向老嗜炎兽,眨眨眼,正色道: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他好点了没有。” “他已经走了。” 老嗜炎兽说完,慢慢低下头,继续看书。 萧聪像只小狐狸般狡黠地笑了笑,道: “前辈莫要骗我了,今早我离开时见他还在的,难不成你会让他大白天在街上招摇过市?那你可要害死他了!” 老嗜炎兽又抬起头来,一脸嫌弃之色,看着萧聪那张贼兮兮的小脸,眼神略显无奈。 萧聪回之一笑,不以为意, “前辈,我又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他交个朋友而已,你可别想得太多了。” “承蒙萧四公子垂爱,我族小辈哪能担受得起啊。” 老嗜炎兽一边低头看书,一边随声敷衍道: “圣城安危尚不明确,萧四公子重任在身,还是去忙该忙的事情吧。” 萧聪撇撇嘴,知道这是自讨没趣,当即也不再强求,躬身作了一揖后,便转身走了出去,不过他知道,那小东西迟早还会出来的。 带着一干物品,萧聪来到侧厅,准备制炼那代他入驻法阵之物——阵傀。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本来应该是在书房将此制炼的,但现在书房已被老嗜炎兽霸占,萧聪便只好屈尊于侧厅了。 侧厅中央有一张雕镂得十分精致的方桌,萧聪将物件一一取出,把它们整整齐齐地一一摆在方桌之上。 正在这时,“吱——呦——”侧厅的门被轻轻推开。 萧聪猛然转首望去,一开始并未看见什么,直到目光下移快至门槛,才发现一只似狗非狗的红毛畜生正静静地坐在那儿,于是忍不住会心一笑,心中嘀咕道: “老家伙,这是偷师来了,如此堂而皇之,脸皮也真够厚的。” “不知萧四公子可介意否?” 老嗜炎兽语气不急不缓,不卑不亢,面色波澜不惊,眼神古井无波,能将偷师这件事做到如此从容镇静者,不是经天纬地的奇才,就是出类拔萃的无赖。 不过对于这两种人,萧聪一向都很佩服——脸都不要了,还有什么是舍不得的?不过在他的认知中,偷师这件事其实一点都不可耻,独偷不如众偷,你偷我也偷,这样才能促进玄真界秘术的繁荣,进而推动玄真界的进一步发展嘛! “前辈请进。” 萧聪谄笑道,一副十足的市侩模样,他伸手做出一请的手势,同时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偷吧,反正我也不会。” 老嗜炎兽踏着懒洋洋的步伐慢慢越过门槛,径直走到一张放在侧厅西北角的交腿椅子前,然后一跃而上,慢慢活动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了上面。 萧聪笑了笑,也不作声,兀自忙碌起手里的活计,便将老嗜炎兽当成了一个摆设。 但是,他却并未忙着立即有所行动,阵傀之术,他虽有所耳闻,可未得甚解,所知所了,不过是从萧天宇那一次兴起之时吐出的只言片语罢和半卷古籍而已,不过他一向野心勃勃,自负奇才,甚至有点刚愎自用,觉得凭借他的才学,就算是仅靠手里的这点东西,也能将这阵傀秘术推演出来。 不过,他觉得终究是他觉得罢,理想一向丰满,现实一向骨感,秘术若是能这么容易就被推演,那还叫秘术吗? 当然,他还是留有后手的。 萧聪坐在椅子上,左手撑额,右手执笔在纸上不停地写写画画,他已在此坐了将近两个时辰,开始时还是信心满满,手中的笔游走的也算不急不缓,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却越来越抑制不住心中的浮躁,一种灰色的挫败感几近让他抓狂,甚至想要摔笔而去,不了了之,幸好在道心修炼这一方面他也算是小有所成,所以饶是如此,上述诸类情况终究还是没有发生。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之后,终于,萧聪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慢慢放下笔,小心翼翼地揭起那张密密麻麻满是字符却又看起来分外工整的纸,轻轻吹干其上的墨迹,嘴角露出一满意的笑容。 这密密麻麻的字符在他看来已不再是生硬冷涩的横撇竖抐,而是一副剑走偏锋,另有玄机的白绘,赏心悦目,分外美丽。 “呵呵,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吧。” 既然东风以来,那便该要依计行事,虽然不怕东风即去,错失良机,但时间紧迫,抓紧一点总归是好的,以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若是贻误战机,让百姓多受伤害,那就不好了。 事不宜迟,说干就干。 萧聪服下几枚丹药,不一会儿重现精力充沛热情饱满,看上去丝毫不为之前的冥思苦想,绞尽脑汁有所劳累,反而是愈加兴奋,不能自己。 他三下五除二做好一切准备,照着自己推演出来的秘法一步步操作开来,但越做越觉得不对劲,于是眉头越皱越深。 又重新修改几次,又经历失败几次,萧聪从之前的信心满满渐渐被现实打落成现在的垂头丧气,他感觉自己的思维愈加混乱了。 缓缓起身,慢慢走到窗前,面对着街上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物,似乎视若不见,甚至在目光中找不到一个眼神的焦点。 “到底错在哪了……” 萧聪轻声呢喃着,忽地低下头,将两条胳膊撑在木制的窗棂上,双手不停地揉捏着太阳穴,他轻轻闭着双眼,看似是累坏了。 这时,却听见老嗜炎兽苍老而沙哑的声音蓦地传来, “萧四公子果然惊才绝艳,旷古烁今。” 第一百零一十章 论道 萧聪回过头来,无精打采地看着蹲在交腿椅子上此时正抻着脖子的老嗜炎兽,后者目光炯炯有神,面色精彩而又郑重。 “前辈此言何意?”萧聪挑了挑眉毛问道。 “纵观今日之玄真,年轻翘楚,少年英才,若论对道的理解,恐难有能出萧四公子其右者。” 萧聪见他并非挖苦讽刺或是矫揉造作,想说些什么客套话却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故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道: “我对道迹的捕捉还不够,千千万万的事物与术法皆是由道衍来,倘若我对道迹的把握足够好的话,即使是不需要阵傀秘法,我也能炼出阵傀。“ 萧聪的眼神之中没有失落,有的只是来自与理性认知的平静,似乎在这一刻,他便是一个最初得道,虽具人形,却有道气。 老嗜炎兽瞳孔微缩,轻轻翕了翕鼻子,身子坐得更直了些, “倘若如你所言,万物出于道,那道是什么?” 萧聪坦诚回答, “道是规则,道是秩序,道是万物发展中所共有的一个规律,而修道者学道,参悟的,正是这共有的规律,亲道,近道,得道的过程亦是道。” “古人云,世分三道,天道、地道、人道,佛家说,世分六道,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这又作何解释?” “言论不同,思想相同,殊途同归。” “详细些。” “无论是古者三道,还是佛家六道,讲的皆是同一个规则,有形之存在,无形之游离,道有界,界有约,约有名,名之冠束,只是灵所定义罢。” 老嗜炎兽火红色的眸子中不时有精光闪烁,虽面色平静,但却仍未逃过萧聪的眼睛。 “前辈,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你在做复杂的思考,晚辈认为,这也是道。” 老嗜炎兽的眼睛在刹那间恢复平静,再次如之前那般古井无波,他用异常平静的语气对萧聪说, “你可从道的角度思考过制作阵傀的方法?” 萧聪一愣, “还请前辈多多指教,晚辈定洗耳恭听。” 说着,双手合十作揖,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物之阵傀,存即有理,理即道也,阵傀之类属,得之与道相合,揣之。” 萧聪抬起头,听得老嗜炎兽只说了这么几句而已,心中不禁大急,于是赶忙再行一礼,猝然道: “前辈,可否再说几句,为晚辈指点迷津!” 不料老嗜炎兽只是摇了摇头,显出一副高深莫测之态, “万事不可太透,点到为止。” 对于这种讳莫如深之人,萧聪知道再怎么苦求也不会有用,现如今别无他法,只能是自己靠老嗜炎兽的只言片语来进行再一番推演了。 萧聪取出一玉瓶,拔开瓶塞,一仰头讲其中的丹药通通灌下,然后打了个饱嗝,瞬间,丹香四溢,老嗜炎兽的鼻子微微翕动,脖子似乎有点不听使唤地向萧聪这边扭过来,眼神中的“色彩”耐人寻味。 萧聪当然没有注意到老嗜炎兽的异常,此时的他正以手撑额着冥思苦想,他虽面朝窗外,但街上的喧嚣纷杂似乎根本就吵不到他,却看见他的嘴唇不停地微微蠕动,仔细一听方能听见他的轻声呢喃,“物之阵傀……阵傀之类属,…揣之……” 原是老嗜炎兽方才告诉他的话。 推演了好长时间,也未能推出个所以然来,萧聪倍感无奈,他认为这不是因为老嗜炎兽的指教毫无作用,而是他阅历尚浅入世未深,对“阵傀之类属,得之与道相合”这一句实在是无法悟透,他定了定心,咬咬牙道: “看来也只能依原计划行事了。” 不知为何,之前服下的丹药现在竟开始发挥效用,而这灵力之充沛,竟让萧聪感觉自己有些招架不住,近乎是磅礴的灵气在体内横冲直撞,萧聪感觉自己一下子有了使不完的力气,只是这充盈的能量胀得萧聪直冒汗,热血上涌,直至神盘,他现在有一种想要大打一场的冲动。 掐诀盘坐,努力使自己体内紊乱的气息渐渐平复,萧聪站起身来,眼神重新恢复到那一如既往平静,像热夏无风的海,至少在表面看起来还算是波澜不惊。 趴在桌子上的老嗜炎兽此时再次抬起头来看向萧聪,像一只守夜时听到一丝轻微动静而开始警惕的老狗,他选择的不是立即有所动作,而是静观其变。 萧聪将一捆寄灵木用丹炉烧成灰烬,然后用自己的血将灰搅成糊状,再用黄泥土烧了一个人形的模,将灰泥倒进黄泥模里,紧接着用火将泥模烧结成形,取出,再榨出新鲜寄灵木的汁液在泥模的眉心、气海等几处滴下。 就这样,萧聪盘腿而坐,不动了。 而老嗜炎兽却在萧聪一开始有所动作时,便已摇着头趴下,萧聪这边一没了动静,房间便在刹那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如此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萧聪睁开双目,仔细一看,此时他眼白上的血丝已如蛛网般密布,他定了定神,用一把小剑在原来的人形泥模边缘处挖出几个小洞,中间钻细孔与轮廓凹陷相通,然后在每个洞中放入一颗灵石,另取黄泥将其完全封死,最后将其置于另一座早已准备好的法阵中。 做完这些,萧聪开心一笑,虽然此时他的身体已是摇摇欲坠,但这丝笑意在他苍白的面颊上绽放,却更显真实、简单、可爱了许多。 萧聪深知,在极尽时突破极尽,才能更大地提高修为,正如故老所言:不破不立,破后而立。 所以,他如法炮制,彻夜未休,在不停地吞噬丹药和炼制阵傀之间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直至做了十三个之多,才不得不停下来。 感觉身体被掏空…… 第一百零一十一章 萌妖之术 “哎呦,不行了,我得歇会。” 一件脏不拉几的白色长衫,满是憔悴的脸上挂着两个分外明显的黑眼圈,萧聪感觉头疼欲裂。 扶着桌子一步步挪到椅子旁一屁股坐下,头仰在椅背上,双腿叉开,双臂下垂,他脸也不转,抬起手在旁边的桌子上一通胡乱摸索,抓起青瓷质的精致茶壶放在嘴边便是一阵鲸吞牛饮,茶水从嘴角溢出,流过脖子后灌进胸膛,这清秋时节的寒他却竟似浑然不觉。 坐了一会,估摸着天就快要大亮,萧聪用力甩了甩脑袋,借着椅子两边的扶手用力将身体撑起,只是在那一甩之下,他的头发似乎变得更乱了。 夜空中依然有几颗寒星点缀,只是那半轮清冷的弯月却更显孤单寂寥,月光之下树影婆娑,萧聪行走在这去往圣城最高点的路上,形单影只,也是显得那么孤单。 几个起跃便来到高台,借着冰冷的月光,可以得见跃上高台的萧聪一阵龇牙咧嘴,而后,他盘膝而坐,宝相庄严,一动不动。 待东方天际泛起第一丝曙光,鱼肚白被猛然剖开的那一刻,萧聪的眼睛“倏”地一下睁开,这其中似乎有着某种奇妙的联系或感应,到底是让人捉摸不透,一丝紫色的芒在他眼中一闪而逝,从妖异归于自然,从沸腾归于平静,仿佛这一刻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又仿佛那是曾真真切切地发生,却不是在同一个人。 寒秋露重,冰冷刺骨的露水已渗湿衣衫,让人感觉极不舒服,而且,这露水似乎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阴寒,凄人骨髓,引得关节一阵隐隐作痛。 萧聪慢慢站起,被露水打湿的头发黏在一起贴着头皮,一绺一绺地朝下垂着,他身子挺得笔直,双臂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耷拉着,面色冷峻,目视前方。 内心世界感觉一片死寂,却并非孤单,反而有一种异样的安宁将其充斥着,萧聪对此一无所知,正如他看起来没有焦点的眼神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他感觉自己看到的是一片安静而纯白的色彩。 太阳越升越高,阳光开始变得炽盛,清秋时节,乍暖还寒,阳光洒在身上,一片温暖流转周身,让他终于感觉到了些许舒服。 萧聪不紧不慢地踱回驿站,推门而入,愈加失落,因为他感觉方才那种难得的安宁越来越少,到此时已是无迹可寻,但那感觉似曾相识,隐约中觉得那种感觉他也曾经拥有,只是已记不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一种隐隐的沉重再次弥漫周身。 依着惯例,将自己上上下下整理一遍,所以不管黎明之前萧聪是怎样的狼狈,在迎接第二天到来时,他总是新的。 按道理来讲,萧聪今天应该再去昨天炼制阵傀的那个房间继续他的工作,但今天他却并不想去那儿,至于原因——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何,但权衡之下,觉得出于礼貌考虑,还是应该去拜会一下老嗜炎兽,此时老嗜炎兽应该还在那儿。 轻轻推开雕花的木门,萧聪一眼便看见了正像一只红色狐犬般趴在椅子上的老嗜炎兽,他轻闭着双眼,前肢垫着下巴,显出一副漫不经心。 “萧聪拜见前辈。” 萧聪身体微微前倾,向趴在桌子上的老嗜炎兽行了一礼。 “不知前辈今日有无吩咐,倘若有,晚辈定竭尽所能。” 老嗜炎兽还是如之前那般漫不经心地趴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只是那在黑木雕椅作为背景下分外明显的睫毛在微微地抖动,意外地出卖了他的高冷。 萧聪自知无趣,也不想多做逗留,于是再拜一拜,道: “若前辈无事吩咐,那晚辈先行告辞,明日再来拜会前辈。” 说着,转身便要离去, “小子,你等一等。” “哦,前辈有还有什么事吗?” 萧聪转过身来,他还真没想过这次心高气傲、孤僻乖张的老嗜炎兽竟还会对他有所回应。 “我想问一下你对昨晚之事有何看法。” 萧聪眼珠转了三转,佯装狐疑, “哦?看法!前辈所说之事为哪一桩。” 老嗜炎兽抬起头,目光投向房间西南角法阵中的那十三个“泥块”,其实这东西名字叫做“涅棺”,而且萧聪所用的黄泥也并非普通黄泥,乃是在整个玄真界都算得上稀有的黄泉泥,他能弄到这些,全凭萧家多少年的底蕴积淀和自己的造化,显然,这些东西对老嗜炎兽看来并不是什么秘密,老古董的阅历还真不是吹出来的。 知道避无可避,萧聪讪讪一笑道: “原来前辈指的是晚辈昨夜所制的阵傀啊,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小子,你很不老实!”老嗜炎兽冷冷道。 一丝笑容慢慢凝固在萧聪乳臭未干的小脸上,他弯起的嘴角配着垂肩的墨发,在阳光中显得还算好看,但这笑容一看就知道并非由心而发,倒更像是一种无奈,一种掩饰。 两人相向而望,定定地沉默着,只有窗外传来的熙熙攘攘还不绝于耳,一切似乎都被冻结了,连阳光都被隔离在外。 半晌,萧聪收起笑容,一脸正色,调整了一下姿势,使自己能够更轻易地要与老嗜炎兽对视,他目光平静,静得让人感觉微微有点冷。 “那您觉得我此行出于哪番?伤天害理,还是胡作非为。” 老嗜炎兽摇了摇头,眼神中的凌厉无半份减少, “以你萧家四子的身份,为何要亲自来做这件事,而且,你是从何处得来这萌妖之术。” “你在怀疑我的身份?” 老嗜炎兽摇摇头, “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比身份重要得多,我只是疑惑于这是为什么?”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可否?” “还有呢?” “我师父是天道翁。”萧聪声音慵懒,之中满是不耐。 听得此言,老嗜炎兽忽地一怔,而后一边点着头一边自言自语般说道: “这就说的通了……” 其实他早该明白-天道翁亲手教出来的徒弟,怎么可能是什么正经人,只不过见惯了萧聪正儿八经的模样, 却忘记了萧聪的师父是天道翁这一茬,有那么一个特立独行的师父,若是教出来一个循规蹈矩的徒弟,那才称得上是咄咄怪事。 原本老怪物可能还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微微张了张嘴,有那么一两拍儿的停顿,说了句“你走罢“,之后便没有了下文。 萧聪从房间走出,转身将雕花木门轻轻合上,老怪物望着萧聪离去的背影,沉默了半响,他红色的眸子里透着深邃,像一片一望无垠血染的星空,欲将这世间万千看遍、看透,良久,他发出一声又重又长的叹息: “此子小小年纪,为何思绪如此沉重……”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再回城东 萧聪从老嗜炎兽那里出来,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 阳光洒落肩头,犹有鸟语,却无花香,秋日里的阳光似乎总带着一种特别的味道,这是实际意义上的温暖,唤醒的却总是潜藏于内心深处绝望后的感慨和千丝万缕的悲怆,有一丝苦涩的味道在喉咙间慢慢蔓延,让人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 阵傀已成,只欠温养,萧聪在院子里呆站了良久,想想今日无事,便慢慢地向圣城东部的平民区踱去,他粗略估计了一下,工事建筑若是进行正常的话,此时应已是八九不离十,但留星流云他们几个在那里监管,这一速度终究还是个变数。 “唉,要是秦叔叔在的话就好了,就这几座简单法阵,说不定早就完成了。“ 萧聪如是想,但想归想,却终究是聊以zi慰罢。 隔着很远的距离,便看见了在平民区里高高耸起的木质塔尖,塔顶的飞檐亭里,星流云手舞足蹈,扯着哑巴葫芦嗓子在那儿吆五喝六,如果说能在此处看见星流云的身影是拜萧聪自有的紫瞳所赐,那么听见星流云声音的这分功劳便要非星流云自己莫属了,可见流云道友在此次玄真界集体活动中的表现有多么积极,多么卖力。 再走近了看,才知道积极卖力的人并不是只有星流云一人,玄真凡界四大王族的公子小姐们之间分工明确,星流云略懂工事,所以被派去飞檐亭去做工事总指挥,欧阳寻出手阔绰,又从小受其老子耳濡目染,所以被派去负责物材的交易,冷筱风一个女孩子家家,则必然是做些女孩子能做的活计,虽炊事不能担当但端茶倒水还能胜任,只见她长鞭带着长嘴水壶一甩,一段水柱便从壶嘴中顺势飞出,稳稳淋入瓷碗,却不溅出半滴。 萧聪对冷筱风的这手绝活正看得入神,不经意转首间,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站在不远处拿着一把长剑专心致志的宇文丰都,后来经一番询问才知道,丰都是个剑痴,对铸剑这门手艺颇有研究,所以铸剑这项工作便顺理成章地落到了宇文丰都身上,为此,欧阳少爷竟直接将铸剑师父的铁匠铺子搬到了这里。 一大帮子人在此紧张忙碌,如火如荼,甚至是连萧聪的靠近都没有发现,萧聪一边笑一边往里走,直到听见有人突然大叫一声: “那个谁,你是干什么的!“ 萧聪扭过头,对询问者微微一笑,却又听见一声不亚于之前的“问候“, “哎呀,是小聪呀,您老人家可算是出世了!“ 那丝会心的微笑在萧聪脸上微微一滞,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用想,这询问者定是欧阳寻无疑。 还未等萧聪做出什么表示,欧阳寻便撸起袖子以他的满腔热情给了萧聪一个让人感觉异常尴尬的熊抱,用力之大,直让萧聪有些喘不过起来。 “士别三日,如隔三秋啊,怎么样,小聪,哥几个这工作弄得还行吧。“ 欧阳寻咧着大嘴,傻笑着。 看着欧阳寻满眼的血丝,萧聪知道他这几天一定被累坏了,正因于此,他心里油然而生出一股深深地感动来,此时也顾不得欧阳寻身上已是脏兮兮的长衫和身上发出的浓重的汗臭味,他伸手拍了拍欧阳寻宽而厚的肩膀,上面的肌肉大而硬,让萧聪感觉自己是在拍一块石头。 “阿寻,干的不错。” 几个起跃,星流云从木塔的飞檐亭上翻身而下,冷筱风放下长鞭翩翩走来,唯有丰都,似乎对周围发生的一切还一无所知。 萧聪对几人重重抱了抱拳,道: “这几日各位辛苦了,多谢!“而后看了眼不远处正在凝视着剑锋的宇文丰都。 星流云皱了皱眉,用已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 “小聪,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谢不谢的,再说,分内之事,义不容辞嘛。” 环视四周,萧聪看见在一些比较高的地方插着一只只已被熄灭的火把, “你们该不会连晚上的时间都没放过吧!” 星流云挠挠头,讪讪一笑,道: “这个……你怎么知道……” 萧聪心里一沉,他目光柔和,将手搭在星流云的肩上, “老大,你们何必这么委屈自己呢?” 四周嘈杂依旧,星流云脸上的笑容被渐渐敛起,两人之间似乎形成了一莫名的场域,将其他一切隔离在外,看着萧聪的眼睛,星流云的脸色归于平常,萧聪能清晰地感觉到星流云的心绪正在慢慢归于平静,一直到不再有任何其他的干扰,只剩下两个人心与心的交流。 星流云难得正色,萧聪一直以为星流云在带着面具生活着,他表演的如此逼真,将另一个自己隐匿到似乎从来就不曾有过,或者说,这才是他真正的自我,一个他喜欢却终究不能成就的自己。 世人只见高墙壁垒里的华贵,却不见身负重任的疲惫,着实可悲, 他不知道星流云在其他人面前时是怎样的模样,但他断定不是这般,仿佛是在不经意间找到了两人的共犀之处,他禁不住感慨——原来我们都有两张脸。 关于夜工之事已不必再多说,情谊自在心中,彼此心照不宣,萧聪将头扭向丰都,静静地看着丰都的专注,丰都的一丝不苟。 “他已经在那里呆坐了两天一夜了,不得不说,在剑道的造诣上,他是一个奇才。” 耳边星流云的声音忽地响起,萧聪的目光不自觉间便移到了丰都腰间的短剑上,那把剑铸得短小而精致,寻不得半点瑕疵,一眼便可看出此剑定不是凡品,一眼便可看出这是一件专属于女子的东西,萧聪淡淡一笑,关于丰都为何如此的喜欢铸剑,他已猜的十之七八。 太阳移至中天,阳光微烈,晃得人睁不开眼,萧聪眯着眼睛,看着太阳,不温不火道: “离竣工还有多长时间?” “最迟今日午夜。” 听得星流云的回答,萧聪慢慢点了点头,他继续看着太阳,半晌, “让工人们都歇歇吧,毕竟人不是牲口,你们也都去休息一下,剩下的,交给我。” 萧聪将头扭向星流云,四目相对,星流云撇着嘴, “小子,你这是要抢工啊。” “对啊,小聪,你不能这样!”欧阳寻在一旁随声附和。 眼角泛起纹波,嘴角忍不住勾出一甜甜的弧度,萧聪自己此时也无法描绘出心里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只是觉得很舒服,那种无形的沉重感似乎也在那一瞬减少了些。 “你们的心意我懂,但……” “没事,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你放心好了。” 欧阳寻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将萧聪的话打断,星流云倒没有什么言语上的表示,却只是向萧聪扬了扬下巴,用拳头垂了下自己的胸膛。 萧聪张着小嘴,欲语还休,将要说出的话化作成一口唾沫咽下。 第一百一十三章 消失的秦管家 星流云招呼着佣工们在蒙荫处席地而坐,萧聪用一根木棍在地上勾画出一幅简单的阵图,又从怀里掏出几颗灵石在阵子处嵌下--蛇谷一事让他深深刻体会到,作为一个阵师,随身携带源物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所以现在身上总能找出些灵石和灵钻来。 之前还在疑惑的佣工们此时才知道这个衣着工整少爷模样的人在做些什么, “哦,我还寻思着这是那什么“画地为牢”哩…“ “这就是法阵,那这位是……” “萧家四少爷,萧聪。” …… 议声渐起,众人用一种近乎奉若神明的目光看着萧聪,他们虽都是些凡人,对这个名字却并不陌生,尤其是这段时间,差不多快到如雷贯耳的地步,坊间曾传闻萧家四子萧聪天生神异,是个生着三头六臂的怪胎,不然做不出这么多不凡之举来,不知道情况的大多信以为真,直到今日一见,方知此人与常人并无异处,于是在短暂的如梦方醒中除了有些诧异,还有些微微的失落。 这只能算萧家阵法中的一个把戏,连小试牛刀都算不上,虽对于修炼者来说这几块高阶灵石根本不够塞牙缝的,但对于一群肉体凡胎的佣工们来说,绝对绰绰有余。 萧聪看了看灵石的变化,以及阵中佣工们的反应,轻轻抚摸着鼻子,自言自语道: “应该足够他们撑到午夜了。” 接着,他又在另一块空地上又画了一幅阵图,并以石木搭建,中间嵌以源物为引,因材料和时间有限,法阵被建得奇形怪状,面相上看起来确实是寒酸了些,但对于此阵的效力,萧聪还是很有信心的。 “星老大,筱凤姐,阿寻你们到这边来。” 三人应邀而来,看着萧聪即兴完成的作品皆是一脸茫然。 萧聪指着身边的法阵,扬了扬下巴。 “什么,要我们到这里面去,小聪,你不是在逗我吧!” 一向心直口快的欧阳寻如是道,他的眼睛本来就生的奇大,此时瞪起来活像两个大铜铃铛。 看着身边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的这堆废品破烂,萧聪不由叹了口气, “凑活着用吧,时间有限,也只能这样了,相信我,它可以的!” 他信誓旦旦地说,眼神从无奈变成郑重,黑色的瞳仁闪闪发亮,似射出了两道奇异的光芒,让人不忍拒绝。 看看萧聪,再看看萧聪身后那勉强可以辨认出形状的修元阵,欧阳寻咽了口唾沫,面带着近乎于“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怆一头钻进了阵中。 萧聪的目光缓缓移向冷筱风,后者不由得一哆嗦,摇头似拨浪鼓, “小聪你不会……我不累的……” 冷筱凤目光下垂,一扫往日之彪悍,仿佛突然间就变成了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 萧聪微笑着,刚想说话,却不想被星流云一语当先, “怕什么,有我在,其实以我的个性本不会进去的,但这次就舍命陪君子了。” 说完,旁若无人般拉起冷筱凤的手,在冷筱凤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的时候,无耻地拉入到了阵中。 “啊~” 惨叫声响起,高亢而嘹亮,听起来应是星流云所发。 “咣!” 法阵晃了三晃,却未坍塌,这让萧聪庆幸之余略有反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今天他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让他很不在状态。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在工事的围墙之间,东瞧西望,约莫将整个工事粗略看过一遍后,萧聪在木塔旁停下脚步,他抬起手用力的揉着微微有些发涨的额头,秋日午后的阳光让他略觉昏沉,总觉得自己说不定会在哪一刻,哪一个地方无声无息地倒下去,从此不省人事。 “唉,还可以吧,估计能撑一阵子。”萧聪自言自语道:“反正父亲就要来了。” 正在萧聪出神间 “咻——” 一支箭矢毫无征兆地朝此飞来,“铎”地一声扎在萧聪身旁木塔的一根支木上,木制的箭杆在空气中嗡嗡震颤着,像极了蜜蜂的翅,久久不能平静。 萧聪嘴角泛出一丝冷笑, “呵,材质还算是不错,不过用在这儿倒是可惜了。” 取下绑在箭尾的纸筒,将纸条在手掌上展开,其上写着一行矫若游龙的小字, “今夜,城东,紫竹苑见。” 萧聪再次发出一声冷笑,这看上去是秦管家的字迹,却又不是秦管家的字迹,准确的说,这是有人在模仿秦管家的字迹向萧聪飞箭传书,以诱他上钩,可这自作聪明的家伙也真是笨的可以,且不说萧聪对秦管家的字迹是何等的熟悉,单就论二者之间的主仆关系,当奴才的怎敢将其以一只箭矢代劳? “你做贼心虚,便是有所顾忌,你有所顾忌,我便有法破你。” 指间忽地弹起一丝火苗,将纸条或为灰烬,萧聪漫不经心地往回走,也不知怎么的,心绪似乎清明了许多。 回到驿站,轻推开老嗜炎兽暂居的房间,萧聪一脚跨过门槛,微微一拜,开门见山道: “前辈,晚辈有事相求。” 老嗜炎兽依旧如萧聪离开时那般半死不活地趴在椅子上,听见后者说话连眼皮子都未抬一下,老半天才悠悠飘出一字, “说——” “久闻前辈之族众精通变化之术,不知前辈今夜可否帮晚辈一个小忙。” “我有什么好处。” 萧聪微微一愣,没想到了老嗜炎兽对情况连问都不问,竞答应得那么干脆,这性格孤僻乖张的老家伙还真不能以常理度之。 不过对此他早有准备,两瓶上品丹药被送到老嗜炎兽身前,瓶子是敞开的,药香扑鼻,馥郁芬芳,老嗜炎兽的鼻子不争气地上下翕动,看来是无法拒绝丹香给他带来的巨大诱惑。 “小子,你回去吧,这事就那么定下了!” 萧聪玩味一笑, “前辈难道也不问问帮什么忙,就那么答应了?”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小子,你还是快走吧,不然一会老家伙我该变卦了!” 萧聪莞尔一笑,退出老嗜炎兽的房间,走到院子里,以手搭额看看天色,此时离天黑已还有到两个时辰,他轻柔着眉心细细盘算着今晚该给对方准备些什么,而后,一声哂笑,步入街中。 且说星流云这边。 “轰!” 摇摇欲坠的修元阵终于在一声巨响中轰然倒塌,其内之人毫发未伤,因为它是由内向外爆开的。 烟尘弥漫中,两道银光像灰色雾霭中的闪电,在星流云睁开双眼的那一刹那一闪而逝。 “咳、咳、咳、” “星流云,你丫的……” 冷筱凤本想破口大骂,但奈何灰尘弥漫实在是太厉害,直呛得她说不出话来。 冲出如雾一般的烟尘,几人久久不能平静,细微感受一下才发觉,这周围出现了一股熟悉却异常强大的气息,似乎是星流云的。 欧阳寻惶恐,煞有介事, “星流云,你不能这样,你这样实在是太凶残了,太残忍了!” 冷筱凤义愤填膺, “星流云,你丫的就是进个阶而已,犯得着闹那么大动静么!” “是啊,都快吓死宝宝了。” ………… 赤裸的上身,肌肉线条愈看愈觉完美,星流云就这么在冷筱凤和欧阳寻一唱一和的轮番指责中默然伫立,面带着一脸无辜的他自顾自的摊开手, “怪我喽。” 冷筱风:“……” 欧阳寻:“……” 第一百一十四章 调虎离山 说起来,欧阳寻这次找来的这些佣工还是蛮靠谱的,敞开没有指示自觉上工这一方面不说,单就论在没有星流云这个工事总指挥的情况下,工事依旧进行得有条不紊,便让人倍觉欣慰。 三人望着眼前这一副美好图景,欧阳寻伸出熊掌拍拍星流云的胳膊,讪讪一笑,道: “哥们,这是要让你下岗的节奏啊。” 星流云歪着脑袋用分外嫌弃的目光白了欧阳寻一眼,反怼道: “你懂个屁,还不是我之前培养的好!” 工事一如既往地顺利进行着,像太阳每一天的东升西落,即使是星流云进阶这件事也未能对它造成丝毫的影响,几个少年对此似乎也并不在乎,就像是这件事从未发生过,总之每个人都还是像之前一样,各司其职,各尽其责,兢兢业业。 木塔顶的飞檐亭上星流云还在吆五喝六、指手画脚、喋喋不休,青瓷碗旁筱凤甩出的漂亮鞭花依旧,欧阳寻带着傻笑,像一个寻常的工匠汉子般在一堆如山的什物旁驻守,拿拿放放、来来往往。 就像一副如诗如画的卷轴,将一段特殊人生的插曲勾勒得如此真切--高墙壁垒里的雄心傲凌绝世,岂料在这落日暮景下的土地上竟慢慢平静,归于朴实,若于千百年后再来回首这一段往事,要用怎样的言辞,将心底的那一份期待和落寂修饰? 时光不再,物是人非。 盘坐的宇文丰都身旁,整齐地摆放着二百六十一道寒光,残阳似血,红霞满天,它们如一泓泓染血的秋水,弥漫着血腥和清冷,却将一旁的宇文丰都衬托得如此凄婉和平静。 他面无表情,盘坐在那儿像个孩子,以一颗赤子之心去毫无上限的倾注他内心深处的情感,来铸成这二百六十一把利剑,但又有谁明白这清辉冷冽下深藏着如血如泪的温热和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中等待的坚持?他太累了……… 熙熙攘攘,喧嚣弥漫,人来人往的街市上依旧热闹非凡,挑担的货郎沿街叫卖,用特有的嗓音配合着似有千百个转回的调子,声声不竭地嘶唱着他们赖以生存的活计,木楼上有倚栏卖俏面容较好的风尘女子,浓妆艳抹,醉眼迷离,轻纱蔽体于搔首弄姿间毫不吝啬地暴露出大片大片如雪的肌肤,那来自于原始野性欲望的呼唤让木楼下来来往往的凡夫俗子们心痒难耐,却又无可奈何;穿金戴银的达官显贵;峨冠博带的纨绔子弟;粗布麻衣的平民百姓;衣衫褴褛的乞儿马医……世间百态芸芸众生,似乎都被浓缩在了这一方狭小的天地中,而在灾难面前展现的这一片盛世繁华和醉生梦死,却又让人感到分外可笑和悲凉。 在人来人往琳琅满目的街市中,或许不会有多少人会注意到漫步于街市中心不在焉的萧聪,此时的他是一个由千思万绪结成的茧,如何打理也理不出他想要的东西。 “秦管家当时自己说过,他的修为在离阳境中期,这可不是一般的实力,乌合之众根本不可能轻易将他擒住,除非是同级别的至强或者是通天境的伪仙,可圣城若是来了这般人物,我不可能不知道,难道……” 思维微微一滞,一丝惊异在萧聪脸上凝固,他猛地停下脚步,驻足原地,没有人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 “难道……秦管家并未被擒……或者说,对方并不是常人……但他最终的目的是……是……将我引开…” “这是个阴谋,封山阵……封山阵!” 灵光突现,拨云开雾重见天日,在恍然大悟的这一刻,萧聪感觉整个内心世界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样,坏了!” 时间所剩无几,十四岁的萧聪终于再一次感到了莫大的慌乱,这比蛇谷之时犹有甚之,蛇谷之事牵涉的只不过是他和星流云几人的性命,而这次牵涉的却是数以百计的无辜佣工和五大家族在玄真界的声誉和尊严,这事儿要是出了岔子,连萧家的颜面肯定也得跟着受损。 事不宜迟,萧聪将灵隐步发挥到极限,在一个个人与人之间的间隙中一闪而过,旁人只觉脸畔有一阵微风拂过,猛然抬首间却也只见得一个近乎虚幻的影子。 未有一盏茶的功夫,萧聪便在疾驰中来到了城东的居民区, “咦,你怎么又回来了?” 星流云一脸诧异,似笑非笑地看着萧聪。 “老大,工事今晚先暂停一下,让佣工们先撤了吧。” “什么!小聪,你在开什么玩笑,大家费心费力了那么久,为的不就是能早点完工吗,怎么能说停就停!再说,你这是在抗旨,你知道么?” 星流云剑眉倒竖,怒意溢于言表,萧聪看着盛怒的星流云,神色复杂,在一番艰难的心里抉择之后,慢慢道: “老大,今晚这里可能有危险,我们不能拿这些佣工们的性命做赌注,否则,我们这些天来的努力有何意义!” “险从何来,说来听听。” 萧聪将事情的原委向星流云简单一说, “靠,你不早说,我还以为你哪根筋搭错了!” 面色稍稍缓和的星流云还是忍不住牢骚了一句,萧聪只是讪讪一笑。 “额……让我想想……” 自顾自地磨砂着下巴,星流云开始计上心来,似乎完全当旁边的萧聪不存在,萧聪张了张小嘴,终于还是将要出口的话变成一口唾沫咽了下去,就这样略显尴尬地站了半晌。 “你跟我来!” 星流云突然拉起萧聪的手,一阵疾驰,四周古木参天,枝繁叶茂,在晚秋时节的黄昏竟还可以寻到几分难得的绿色,既无鸟语,亦无虫鸣,除了落英繁飞还在沙沙作响,剩下的便是死一般的寂寞。 “快,脱衣服。” 萧聪怔怔地看着星流云,久久未动。 说话间,星流云已三下五除二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个精光,他抬起头看着木然而立的萧聪,疑惑道: “我说的话你没听见?脱衣服!” 萧聪面带赧色,支支吾吾道: “老大,你该不会是要……我……“ 星流云额头上的黑线不多时就蔓延到了眉际,眼神中带着难以言明的意味,忽地伸手一巴掌抽在了萧聪的脑袋上, “大哥我就那么没品位吗!“ 萧聪:“………“ 在星流云的指示下,萧聪乖乖换上了星流云那件已经几天没换过的青衫,藏污纳垢且散发着浓重汗臭味,在灰尘中的忙碌穿梭日子让它失了本来的颜色。 “老大,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计划了吧。“ 萧聪黑着小脸问道。 “嗯,是这样,你留在这,我去救老秦。“ 星流云回答云淡风轻,却让萧聪不能平静了。 “什么!” 萧聪目瞪口呆,他很想伸手去摸一摸星流云的额头,看看他发烧了没有——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老大,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贸然行动的!” “我有说过我随随便便贸然行动吗?再说,我是那种随随便便贸然行动的人么?我明确地告诉你,今晚,你留在这,我去帮你把老秦给救出来!” 萧聪怔怔地看着星流云,目光呆直,活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可是,我们俩长得又不一样,你怎么替我去。” “这不是问题!”星流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 “小聪,你听我说,” 星流云难得正色一回,面色平静,双目炯炯有神,见此情此景,萧聪定是要端正态度,洗耳恭听。 “老头子这次将任务交给你,不是小事,倘若你为救秦管家而擅离职守,这犯得可是欺上瞒下的罪过,就算皇室不追究你,但天下人以后会怎样看待你们萧家,你让萧族颜面何存?所以,由我代你去救秦管家,你留此驻守,工事就要完成,你要在此监督,侵袭大概会在午夜或凌晨开始,到时还要靠你发动大阵,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反正在这方面你比我在行,对吧?” 星流云忽然展眉一笑,似乎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可是,这……” 星流云抽出一只手放在萧聪肩上,没有让萧聪将话说完。 “没有可是,小聪,等会我会给你易容,会很疼,但是你得给我忍着。” 星流云放在萧聪肩上的手微微使力,捏在萧聪十四岁跟他相比尚且柔弱的肩膀上,后者感到了轻微的疼痛,但这感觉来的却是让人那么痛快,那么决绝,那么激荡人心,仿佛要让人热泪盈眶,忍不住潸然泪下。 萧聪在思考,在难受,同时也在庆幸与患得患失中徘徊,他静静地看着星流云梳理长发,然后从中取出了一根肉眼几近不可见的丝线,神情专注,细腻的如一个待嫁闺中的少女。 这种失传已久的易容术萧聪早有耳闻,却不想竟在星流云手中得见真章,“取幻雪蚕之丝,剐其面部,移骨错肌……”这是他当年在天道轩藏经阁古籍中所读到的记载,当时他还在想,“这得多疼啊。” 那时他可没想到有一天此术将会施展在他自己身上。 第一百一十五章 换脸 双手轻扯着幻雪蚕丝,星流云将自己的脸划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他轻闭着双眼,鼻子里吞吐着粗气,腮部的肌肉在被咬力过大的情况下而变得更加棱角分明,殷红色的血滴滴答答地往下落,落在身下飘零的枯叶上,勾画出一副触目惊心。 “小聪,你怀里有一玉瓶,拿给我。”星流云声音略带颤抖地说。 萧聪从怀里摸出玉瓶,于匆忙中放入星流云伸开的手掌里,星流云咬开红色的瓶塞,将一些蓝色粉末倒在手上,然后均匀地洒在脸上。 他的呼吸变得更粗重了,却没有嚎叫,更没有一声呻吟,甚至是没有几个动作,有的只是几口唾沫的吞咽,所有的痛苦似是被尽数咽下,无声地消化了。 时间在抗争中悄然流逝,带着萧聪的愧疚和星流云的煎熬愈行愈远,仅仅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却让萧聪感觉度过了几个纪元那么漫长。 “该你了。” 四周依旧静悄悄的,秋叶片片落下,星流云的声音在萧聪耳边响起,若晴天霹雳。 萧聪一动不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星流云,此时的星流云已换上了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看着这张脸,他一阵出神,半晌后,闭上了眼睛。 幻雪蚕丝在萧聪脸上轻轻剐蹭,就像星流云在为自己易容时一样,未有半分停顿和迟疑。 这感觉真不是一般的疼,钻心,以至于让人感觉有点生不如死。 之所以这般疼,是因为幻雪蚕丝本身具有的特性--剧毒,而且脆弱,与之相关的好处和坏处各有一个,好处是用幻雪蚕丝行此易容之术,只要方法正宗得当,在剧毒的作用下,短时间内可以重复多次,且易容持续时间长,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坏处是因为幻雪蚕丝的脆弱,所以不能轻易掺杂其他东西,导致剧毒无解,进而造成几乎无法忍受的疼痛,至于星流云后来洒在脸上的药粉,完全只是疗伤用的。 书到用时方恨少,是非经过不知难,这会子萧聪又开始后悔自己学艺不精了,萧家阵法包罗万象,其中自然也有帮人易容甚至完全变换身份的法阵,只可惜他现在的阵法造诣达不到要求没法将之布置,不然哪还用得着受这份罪! 相比于龇牙咧嘴的萧聪,星流云此时就像是一个造诣极高的艺术大师,专心致志地在进行着他的创作,即使眼前这张脸已经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他依旧不为所动,任何事都无法动摇他那颗永无止境追逐着梦想的心,他的决绝和冷酷无情。 当这难言的煎熬终于过去,萧聪睁开双眼,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新”面颊,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何等模样,也不知道此时自己心里是如何复杂的感受,他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像吗?” “相信我,你老大的水平还是可以的。” 星流云淡淡一笑,与萧聪之前的神情如出一辙,萧聪看得出神,想不到星流云将自己模仿的景如此逼真,连声音都变了。 “你不去做戏子,真是可惜了。” “我若是去做戏子,那得有多少人没有饭吃啊!” 萧聪扁扁嘴,没功夫跟星流云耍嘴皮子, “容貌虽然变了,但气息怎么办?” 星流云满不在乎道: “放心吧,你萧四少爷才出世不久,他们不知道你的真实气息,而我,自然有掩饰原来气息的办法,不过,只要有它在,这就不足为虑了。” 说着,拿起挂在腰上的龙玉掂了掂。 萧聪了然,的确,有这玩意儿在身上,没人怀疑星流云的身份,毕竟,这是萧家四公子的第二重身份象征,气息可能骗人,但它却是如假包换。 月上柳梢头,凉风叹晚秋。 人声鼎沸热火朝天的居民区,萧聪一个人回到了这里,星流云早已离开,他要按与萧聪密谋好的计划去与老嗜炎兽汇合,分别时萧聪问星流云有什么具体步骤的时候,星流云只是笑了笑,说“天机不可泄露。” 高高的飞檐亭里,萧聪倚着木制的栏杆眺望月色下远方,然而那里只是一片灰蒙,如雾霭,又恰似他脑中的世界。 不知为何,他觉得今夜格外的冷,冷得刺骨,冷得欲要冻结他跳动着的心,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喃喃道: “不知老大怎么样了。” 星流云的形象在他脑中变得愈加扑朔迷离起来,他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星流云,叛逆与热枕,冲动与狡猾,大大咧咧与老谋深算………一个被命运扼杀了天性的人…… 恍惚中,萧聪似乎明白了星流云之前的种种,对父亲的不敬,对欧阳寻的霸道,对冷筱风的放肆,对世事的离经叛道……其实这些并不是他的伪装,他只想找回一些在年少时代本该拥有却被无情剥夺的东西--那些怀念,那些怎么抓也抓不住小小满足,就像一只飞蛾,无畏无惧地扑向了自己心中如血一般跳动着的唯美火焰,燃烧着自己仅剩的对于生命的激情去追求那些在凡人看来微不足道的东西——生活的真实和自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木塔下的冷筱凤在一摞摞瓷碗旁席地而坐,柔荑托腮,美眸中光波流转,灿如天上的星星,她时不时转首,看着飞檐亭上扶栏远望的“星流云”,撅着小嘴,然后再扭回头去,看似是望向远方,但却寻不到她目光中的焦点。 萧聪跃下飞檐亭,走到欧阳寻身旁,学着星流云的语气,道: “喂,大个子,让外围的佣工向阵中心聚集一下,顺便将木头弄的这些铁家伙装到阵上去。” “为什么?”欧阳寻一脸疑惑地问道。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哦,对了,等会让木头跟凤丫头去警戒,今天晚上给我盯紧了!” 萧聪说完,扬长而去,身后传来欧阳寻极不情愿的拉长的声音, “知——道——了。“ 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萧聪施展灵隐步急匆匆奔回萧家驿馆,径直来到侧厅,收起十三个涅棺,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回到居民区。 萧聪将涅棺在封山阵的每一个阵眼处放置好,仔细地感应着涅棺中的气息,自言自语道: “虽然还差些火候,但对于今夜之事,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唉,要是父亲在这就好了。” 在这大难临头之时,却还将希望寄托于遥不可及的父亲身上,对此,萧聪深感惭愧,不过话说的倒是不错,倘若此时站在这里的是现任萧家族长萧天宇,估计那帮土鸡瓦狗压根就不敢到这儿来! 在这个世界上,阵法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需要阵师入主的,一种是可以自行运转的,需要阵师入主的不是萧聪现在所建的这种低级阵,就是只有在上古神话中才出现过的杀神大阵,那种造诣在近几个纪元已久不可及,萧家往上数几十代也未必寻得一个,即使是被修士们认为是阵域奇才的萧天宇,也仅是比上几代前辈在造诣上稍高了几分而已。 对于而今这个圣人不出的时代,在阵法领域,倘若给萧天宇足够的时间再加上他多用点心,一个勉强拿得出手的杀阵对于大多数修士来说基本上就是天了。 自身不用入阵还没有生命危险,这也是作为一个凡人家族的萧氏在玄真界漫长岁月以来屹立不倒、久盛不衰的原因之一。 第一百一十六章 碧落蝶 月光如水,朦胧中透着静谧,飞檐亭下,人头攒动,在月色中依稀还可辨出佣工们古铜色的肌肤,他们一个个都微仰着头,睁大了眼睛看着于飞檐亭上垂手而立的萧聪,一种君临天下的霸气慑人心神。 飞檐亭上的“星流云”今晚很不一样,丰都静静地望着,双目瞳孔微缩,右手已不自觉地扣在了那把精致的短剑上。 “今晚是你们在此驻守的最后一夜,天色已晚,为了你们的安全,现在全都集中到中心营帐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出来,明白了吗!” 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面露不屑之色,萧聪觉得这应该是之前星流云“教导“所得,没有回应,就表示默认了。 萧聪遣欧阳寻将佣工们带去中心集中营,欧阳寻顺便发了工响,然后与萧聪在法阵东北角汇合。 萧聪在前,丰都与筱凤在后,三人向法阵东北角慢慢走着,正在萧聪想要回头的时候,一阵微风轻抚过面颊,错愕间,一把精致的短剑已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定睛一看,施难之人就是一直走在自己后边的宇文丰都。 “你不是星流云,你是谁。” 宇文丰都冰冷如刀锋般的嘴唇微动,淡淡道。 都说宇文丰都的剑比电还快,今日一见,虽然差了那么点意思,但若想了结萧聪的性命,根本不在话下。 身旁的冷筱凤一脸错愕之色,却又无可奈何,她看看“星流云”,再看看丰都,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手足无措,此时也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 “我是萧聪。” 萧聪缓缓开口,眼睛盯着丰都那张冷酷至极的脸,一动不动。 “我为什么相信你。” 萧聪扁着小嘴,一脸难色,此时的他既无奈,又无语,可惜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天道翁留给他的玉佩,已经给了星流云,现在若还想证明自己的身份,那便只有阵法了,但这样一来不但浪费时间,还会暴露自己还在贫民区的事实。 萧聪心绪一时百转千回,束手无策,但宇文丰都手中的剑可不是吃素的,他相信以丰都的冷酷和凌厉,绝对可以在眨眼间送他去见天道轩的三清祖师。 宇文丰都就这样安静而耐心地看着萧聪,眸色沉沉,古井无波,他的短剑架在萧聪的脖子上,一动不动,萧聪感觉从剑锋处散发出来的寒意和杀气,全身上下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被自己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可真是难受,若是真这么死了,未免死的有点太冤了。 心绪终于于绞尽脑汁的冥思苦想中微微一滞,萧聪觉得,此法一定可行! “玄真界东,谷地幽兰……吾陨于此,化兵诛仙。”这是几人当是在幽兰谷地时拼接起来的玄真密言。 丰都目光有所迟疑,但手中的短剑却未有进一步动作,它依旧被稳稳地架在萧聪的脖子上,位置与之前分毫不差。 半晌后,丰都将短剑收回剑鞘,目光稍缓,说了句: “冒犯了!” 声音依旧很冷,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萧聪展颜一笑,这劫后余生的感觉当真是一种意外的惊喜,他摇摇头,拍了拍丰都的肩膀,道: “你的警觉真的让我很吃惊,很棒!” 然而对于萧聪的恭维,宇文丰都似乎并不感冒,他将目光移向远处, “出了什么事,今晚要我们怎么做。” 声音依旧低沉,还是听不出其他感情,只是之中的冷酷稍稍消减了几分。 萧聪黯然, “今晚可能有敌袭,我留此驻守,星老大代我去救秦管家。” “知道了,我去警戒。” 宇文丰都点点头,向阵外走去,步伐平稳,不急不缓,萧聪一脸茫然地望着宇文丰都渐行渐远的背影,那背影在凄冷的月光下依旧高大挺拔,但萧聪觉得自己从未看透过它,这的确是一个很古怪的人。 冷筱凤似乎是刚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睛,凑过来一动不动地盯着萧聪, “你是萧聪?” 萧聪面色认真点了点头。 “到底怎么了,你怎么变成星流云的样子了?” 萧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冷筱凤说了一遍。 “哦,原来是这样。” 冷筱凤以手扶额,轻揉着光洁的额头,无奈道: “唉,这个自负的家伙,如此大的事情竟然不告诉长辈,完了,这次真的要被他害死了。” 萧聪讪讪一笑,道: “其实也没那么糟,只要对方不带什么高手来,我们几个应该勉强能应付过去。” 冷筱凤白了萧聪一眼, “你怎么就知道一定不来高手?” “杀鸡焉用宰牛刀。” “切,你说的倒是轻巧,不过幸亏本小姐早有准备。” 冷筱凤对着萧聪狡黠地笑起来,凤眼弯成月牙,一排整齐的牙齿在月光中闪闪发亮,每当在冷筱凤脸上看见这个笑容,萧聪便总会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见一只彩蝶慢慢从筱凤手中飞起,翩翩飒飒,扑扇着翅膀,盘旋片刻后远去,看得萧聪目瞪口袋,想不到在这深秋时节竟还能看得见蝴蝶? “这是……” “一只蝴蝶而已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冷筱凤撅着小嘴,给了萧聪一个大大的白眼,这娇嗔小女儿的表情看起来分外喜人。 萧聪微皱着眉头,他想着那只蝴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它有什么奇异之处,但若要明确指出,却一时又说不上个所以然来,只是隐隐中有那么一种感觉,一种奇异而又让人不安的感觉。 突然,脑海中有一道光一闪而逝,他大惊失色, “不对!那是……那是……碧落碟!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冷筱凤学着萧聪的口吻轻叱道:“什么碧落碟,你眼花了吧!” “那就是碧落碟,我的感觉不会错!” 萧聪信誓旦旦道,对此,筱凤略有诧异,她还真从没见过这个一向稳重有加的小子这次竟如此失态。 “哼!驭阵师的灵觉倒还真是可怕,好吧,你说这是碧落碟,这就是碧落碟吧。” 萧聪:“………” 第一百一十七章 来人果然不是草包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浪是惊涛骇浪,直拍得萧聪一时有些回不过神儿来。 碧落碟是什么等级的存在,或许在整个玄真界早已鲜有人知,但若说起有关它的另一个名字来,或许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曾经在玄真界叱咤风云,令众修士闻之丧胆的万野枯,就是它祖宗! 不过听说当年一战万野枯被打得半死不活,几近残废,后被百花谷收养庇护,这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然后这就牵扯出来另外一个问题,所谓百花谷,便是童谣中所指的百花深处,这个在玄真界屹立千古,历史悠久的老牌势力,名声叫得不知比万野枯要响亮多少,不过也只有这种级别的庞然大物才敢收留万野枯这种当年被混沌楼追杀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火捻子。 但这还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问题的关键是——传说没有多少人知道百花谷的所在,那么冷筱凤放走的那只碧落碟又是从何而来? 想着想着,萧聪便不敢再往下想了,听说百花谷亦正亦邪,既不与祭苍阁、陨灵阁这种在玄真界臭名昭着的恶势力同流合污,也不与拜龙阁这种出了名的善势力并肩作战,唯独与混沌楼似是天生的死对头,但凡有冒犯百花谷者,不论善恶,一律诛杀,其行事风格之诡异千万年来不知终结了多少文人墨客脆弱的神经,有人为此穷其一生也未有结论,因为它似乎总是存在于过去,只是一个曾经存在过的存在。 若是冷筱凤与百花谷扯上了一星半点的关系,那眼前这个看上去天真可爱、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可就……且不说她的后台到底有多硬,背景有多深,单就论若消息不慎走漏这一情况,明个儿早晨她怎么死都不好说。 可看起来她怎么就那么不以为意呢?这如此强大的自信到底是谁给她的?她在外面这么吊她父亲冷亦空知道么? 萧聪百思不得其解…… 转念一想,若今晚冷筱凤将百花谷的人给招来,哼哼,那这件事可就越来越好玩了,明个儿早晨不知道会怎么死的人便得再算上他一个,当然还得加上欧阳寻、宇文丰都云云,思及于此,萧聪欲哭无泪…… 萧聪不禁小心翼翼,甚至是有些猥琐的东张西望了好久,确定没人在附近偷窥后才得以稍稍安心,可是转念再一想,他倒又开始觉得可能真的是自己有些不明觉厉、杞人忧天了, “那鬼丫头机灵得很,怎么会做这种自取灭亡的傻事!” 欧阳寻此时向这边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萧聪后知后觉,赶紧装出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兄弟,找我有什么事。” 欧阳寻憨憨地笑着,露出的大门牙像嵌在牙龈上的脚趾甲。 萧聪开门见山, “今晚可能有敌袭,我们几个务必要多加小心。” 欧阳寻一愣神后哈哈一阵大笑,伸手拍了拍萧聪的肩膀, “兄弟,别逗我了,这鬼地方现在还没住进人,来,有啥好偷袭的。” “我没有逗你,是真的。” 欧阳寻的笑声戛然而止,愣了半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紧接着,他猛然站起来,也不顾拍打掉粘在身上的泥土,声嘶力竭道: “星流云,你不是在逗我吧!这么大一件事儿,你不去告诉那些老家伙们,反倒要我们几个人人来抗,你脑袋让驴踢了,还是进水了,你想死,我可不想死!” 欧阳寻张牙舞爪、暴跳如雷,萧聪等他说完,平静道: “我不是星老大,我是萧聪。” 却不想欧阳寻竟在突然间安定, “你真的是萧聪?” “嗯。”萧聪点点头。 “哦,这还差不多。” 欧阳寻努着嘴,目光下垂,而后又慢慢抬起头来,对萧聪呵呵一笑,道: “其实……其实……刚才你跟筱凤的对话我都听见了,嘿,嘿,嘿……” 愣了半响,萧聪才慢慢理出其中的所以然来,合着是不知不觉中被欧阳寻这丫给耍了,而这家伙竟还装出一副我很抱歉的样子来, “似乎他也不怎么担心啊。” 萧聪暗自思忖, “怎么没一个正常的!” 他心乱如麻,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怪胎,全都是怪胎!” 午夜时分,封山阵外的山林里。 “怎么没动静啊?该不会是……小九,你得到的情报到底可不可靠!” “绝对可靠!二爷那边说姓萧的小子已经在去紫竹苑的路上了,这边就剩下了四条老狗家那四个公子小姐和一群废物,咱们今晚一准儿能把这儿踏平,三爷,您就放心吧。” “嘿嘿,听说冷家那小女娃娃生的倒是水灵……不过这也太安静了。” “可能是完工了,不过没了萧聪那小子,这封山阵就算威力再大,也就不过是个摆设罢!” “嗯……好!进攻,一个不留!” 此时萧聪四人正趴在墙头上,只留一双眼睛探出墙外,静静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来了,来了,在那儿!” “我靠!竟然还有三个骑马的,这下麻烦了。” “欧阳寻你长没长眼睛,那是马吗?那是驴好不好!” “好!好!好!我的筱凤姑奶奶,你说是驴它就是驴。” “等会你们都先别动,等他们靠近后我启动封山阵,剩下的我们去捡漏。” “好,小聪,都听你的。” 欧阳寻对萧聪竖起大拇指,一副“小伙子你很有前途,我很欣赏你”的样子。 萧聪:“……” 高墙下。 为首的一人突然抬起手,做出一个禁止的动作,紧接着,身后的一大群黑袍人立即停下了脚步。 之前在树林中未看得清来人是何模样,此时借着凄冷的月光倒可看出个大概,为首的三个骑驴的人——当然,那不是驴,萧聪知道,那是一种叫做鬣马的坐骑--生的倒是高大威猛、怒目金钢、英武不凡,若非此情此景,还真看不出他们是为非作歹之人,而余下众人皆是一袭黑袍加身,且皆以黑色的布巾掩面,身背长弓,腰挂长剑,步伐稳健,动作统一,乍一看竟像是已训练有素的军队。 欧阳寻扭过头来看向萧聪,问道: “小聪,你怎么看。” “来人绝不是草包。”萧聪回答,声音定定的。 欧阳寻:“……” “放箭!” 但听为首者一声令下,其音如雷,响彻寂夜,霎时间,数百只箭矢如倾盆大雨般劈天盖地而来,在连绵不绝的“铎铎”声中扎在刚刚建好的工事上。 四人赶紧缩回脑袋,欧阳寻煞有介事道: “我靠!来人果然不是草包!” 第一百一十八章 屠灵十七殇 欧阳寻暗骂一声,果断与其他人一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躲到城墙的边沿死角下,但这家伙嘴上竟还不消停, “他们怎么不用炸药啊,就算不用炸药,用火的话我们肯定也全都死定了!” 萧聪无语,他真想撬开欧阳寻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这时候说这种话真的好么? 冷筱凤像哄小孩般耐心地对欧阳寻解释道: “用火或者炸药的话会被你爹看到,阿寻,你阅历尚浅,还不懂。” 欧阳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副十分赞同之色, “嗯,有道理,来人果然不是草包!” 萧聪听着旁边的对话,真不知道该说点啥好,对于此情此景,他既已觉得司空见惯,倒也不再少见多怪,但他是真的是搞不懂,明明一个个精得跟猴儿似的,却还总是装出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难道这真的很天真、很烂漫吗? “他们人怎么那么少,也太看不起我们了吧。” 冷筱凤扭过头,撅着小嘴,对着几人不满地说道。 “因为他们都很强。” 没有人想到此时竟是一向沉默寡言的宇文丰都会做出回答。 “你怎么知道?” “感觉。”宇文丰都目不斜视,抿着嘴唇认真地说道。 冷筱风:“……” 萧聪:“……” 欧阳寻:“……“ 宇文丰都终于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萌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待那黑色洪流慢慢靠近,一直移动到萧聪期待的距离,萧聪忽然灿灿一笑,嘴角勾起的那一段迷人的弧度,洁白的牙齿在月光下像一颗颗晶莹圆润的珍珠, “跟我来,为我护法。” 说要,猫身离去,冷筱凤几人紧随其后。 “铮!“ 不知是哪一把剑先动了一下,接着,便如有了奇妙的连锁反应,正前方的三座封山阵上的剑开始一齐嗡鸣, “咻、咻、咻……” 八十七道寒光连声而动,瞬间便收割了十几条人命,伤口处流血潺潺,从他们定格了的木然表情上得知,他们死时应该还没明白过是什么事来。 “小九,你他娘是怎么办事的!” 三个为首者其中一人一边使用一口狼头大刀左右格挡,一边声嘶力竭地大骂,然而他的话就那么淹没在了“叮叮当当”金属交击乐中,并没有人回应他,或许那个叫小九的人刚才就已经死了。 阵外之势虽有减弱,但还未到方寸大乱的地步,正如宇文丰都所言,他们果然都很强,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伤亡骤减。 墙下尽是霹雳嗙啷的金属击打声,剩下的黑袍人快速散开,他们不再聚在一起,而是在人与人之间保留有一定的空隙,以便在挥剑之时不会将自己的人砍伤,毕竟剑阵不是人,靠在一起才会出大乱子,可即使黑袍人的确是强了一点,没有伤亡也是不可能的,倘若如此,那萧聪岂不是也太没用了。 被激活的剑阵从三座增加到五座,一百四十五把利剑在人群间呼啸,饶是如此依然未起到多大作用,而反观对方却愈发显得游刃有余。 “他们是屠灵府的人。” 宇文丰都右手握着短剑,一脸戒备与惊异之色,沉沉说道。 “嗯?”冷筱凤和欧阳寻相继侧目。 “我认得他们的招式,这是屠灵十七殇。” “你不会是看错了吧,为了一座平民区,屠灵府会将家底都拿出来?” 欧阳寻一脸玩味地看着宇文丰都,而后佯装出一副夸张的恍然大悟之色, “哦!他们该不会是冲你来的吧,我怎么听说两年前屠灵府的少公子就是死在你小子手里的。” 宇文丰都再未答话,冷冷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不远处的厮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眼神更是感觉不到丝毫感情,就像以往星流云对他的评价——一块木头。 九座大阵被全部激活,从不远处传来的金属交击声陡然密集了很多,看着这一幕幕,冷筱凤咂着小嘴,忍不住感叹道: “小聪也真够狠的,要是照这样下去,恐怕这些黑衣人就算不被砍死,也得被累死吧,萧家人就是厉害,不愧为玄真之楔,怪不得这么奇货可居。” 话音刚落,便有五十八把利剑飞回到了剑阵工事上,紧接着,又飞回了二十九把。 “木头,快,照小聪刚才的吩咐去做。”冷筱凤急道。 “还是我去吧。” 欧阳寻转身,抱起萧聪留下的四个涅棺,朝着利剑飞回的四座工事上奔跃而去,其速度之快,让后边的宇文丰都不禁啧啧称奇, “嗯,这家伙速度真快,的确是个逃跑的好手。“ 四座法阵上的利剑再度飞出,墙下黑袍人的阵势开始下落,伤亡提高,几乎每隔几个呼吸便会有一个人倒下,剩下的也几近遍体鳞伤,为首的三人虽是气势依存,但每个人身上也多多少少添了几道恐怖的伤口,其中一人大叫道; “不要怕,那小子修为尚浅,这法阵撑不了多久了!“ 另一个人大喊道:“都给我挺住了,一会让那天杀的小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呼啸的飞剑开始纷纷下落,在皎洁的月光下,似一道道流星般没入这已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只剩下了一座法阵还在运转,而墙下的黑袍人,剩下已不足三十人,能在此厮杀中存活下来的,固然都是强悍之辈。 为首一人哈哈大笑,粗犷而张扬, “萧家小儿,你已是强弓弩末,若现在投降,爷爷我不为难你,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他一边叫嚣,一边将飞来的利剑挡回。 “哼!”冷筱凤不悦,“他当我们几个是摆设么?” “走,我们这就下去,杀他个人仰马翻,屁滚尿流!” 欧阳寻在一边煽风点火,撺掇着冷筱凤蠢蠢欲动,但两人却被宇文丰都制止, “此时还不宜动手,让小聪再杀杀他们的锐气。”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的修罗场,冰冷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最后一座剑阵终于也停止运转,二十九道流光转眼间没入二十九个不同的地方,金属交击声停止,平民区所在的旷野转眼间陷入到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哈……哈……哈……” 寂静中突然传来一阵突兀的狂笑声, “轰!” 笑声还未停止,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爆破声淹没,高墙之下,尽成一片火海,烈焰升腾,火光冲天,将半片星空照亮,似乎连皎洁的月光都为之黯然失色。 惨叫声声声响起,撕心裂肺,如厉鬼悲泣,这根本就不像是人发出的声音,这声音来自于九幽炼狱! “他是怎么做到的……” 冷筱凤与欧阳寻瞠目结舌,心有余悸地喃喃道,只有宇文丰都看起来还算平静,带着那一如既往的淡淡的高处不胜寒的冰冷。 欧阳寻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语气中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喃喃道: “幸亏刚才没下去,不然这会儿肯定得成烤乳猪啊,原来这小子早就算计好了……” “你好像早就知道了?”冷筱凤偏头问宇文丰都道。 宇文丰都淡然如水, “是那把剑,那把绑了泥块的剑,小聪一开始就让它失去了作用。” 欧阳寻颇有几分忌惮地看了看身后,对两人竖着大拇指道: “他可真是个天才……” “不过他还是犯了一个错误,”宇文丰都目光深邃,轻轻抱了抱肩,火光映在他的眼帘里似为他镀上了一层邪异。 冷筱凤诧异, “什么!” “烧了尸体,我们不再有讨伐屠灵府的证据。” 冷筱凤和欧阳寻不禁同时张了张嘴,欧阳寻再次竖起大拇指,目光肯定,信誓旦旦道: “嗯,你也是个天才!“ 试问有几个人能将一件事想的跟宇文丰都想得一样深,如此毒辣的一双眼睛,可不是二八天能炼成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怪鸟 火光渐渐敛去,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皎洁的月光再次温柔地拥抱这一切,远处传来几声无名鸟的清怨,在清辉冷冽的月色中,竟依稀可辨出有身影盘坐。 “四个?不会吧,这么巧。” “要不……咱一人一个……” 欧阳寻嘿嘿地笑着,一脸贱气。 “你确定里边那位身子还支撑得住?” 冷筱凤朝身后努了努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哂笑,看着旁边贱气十足的欧阳寻。 “他应该担心一下他自己。”宇文丰都毫不客气地说道。 ……… “啪”、“啪”、“啪”…… “什么声音?哪来的鸟,那么丑!” 冷筱凤嘟着小嘴,皱着眉头,一脸嫌恶。 宇文丰都闻声抬头,瞳孔刹那骤缩,“唰”、“唰”、“唰”,三只飞镖于电光火石之间自其手中飞出。 “铎”“铎”“铎” 弹无虚发,镖镖命中,三只奇怪的无名鸟挣扎着扑棱了几下翅膀,便笔直地往地上落,黑羽纷飞,如枯叶凋零。 而宇文丰都脸上却无半分喜色,反倒是一股深深的沉重慢慢上涌,冰冷如刀锋般的薄唇间碰出两个字: “晚了……” 黑羽着地,人影自燃,四人纷纷站起,如一个个张牙舞爪的人形火焰,于片刻间便尽数化为灰烬,自始至终,连声惨叫都未发出一声。 此情此景,三人观之不禁胆寒,以他们的阅历自然明白,这邪火是由内而外燃起的,烧的是修士的生命始气,在此情况之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甚至是连自绝的机会都没有,直至魂飞魄散! 欧阳寻目眦欲裂,惊呼道: “好狠!” 而冷筱凤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寂夜,星明月朗,三名少年在高墙上背靠背席地而坐。 远方隐隐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声声愈近,在夜色下空旷寂寥的平川上传的好远,三人懒洋洋地彼此依靠,望着点点繁星,一动不动,于静谧中似有一种别样的享受。 “老头子们这才来,真是让人伤心。” 冷筱凤悠悠一句,打破沉默。 凤鸣冲霄,冷亦空驾着坤悦飞向高墙,转瞬即至,翻身落地,几步奔到几人身旁,一脸焦急之色。 “爹~”冷筱凤有气无力,半死不活地喊了一声。 “怎么了,凤儿!” 冷亦空赶紧将筱凤抱起,冷筱凤搂着老爹的脖子,将头倚向老爹的肩膀,慢慢道: “没什么,爹,我困了。” 冷亦空老脸一红,却喜上眉梢,但嘴上还是略显责备道: “这丫头,也不小了,当着人家的面成何体统!” 冷筱凤扭着身子在冷亦空怀里撒娇, “不嘛,我抱我爹,关他们什么事。” 无奈,冷亦空向欧阳寻二人讪讪一笑, “你说这……唉,让你俩笑话了……萧贤侄跟星流云那臭小子呢?” “小聪现在还在法阵里,应该是不行了,星流云那臭小子替小聪去救秦管家了,现在还生死未卜。” 欧阳寻和盘托出,回答得干脆利落,出于礼貌,宇文丰都向冷亦空点了点头,然后白了欧阳寻一眼。 抱着宝贝女儿,冷亦空扭头向身后看了一眼,问道: “这是谁想出来的法子?” 欧阳寻:“星流云。” 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冷亦空道: “嗯,那小子应该能应付得来。” “丰都,你去外面把将士们接进来安顿好,阿寻,你去看一下小聪,然后带着他来见我……这死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怎么这么沉。” 冷亦空将宝贝女儿使劲往上托了托,佯装无奈,自言自语,谁知话音刚落,腰部便一阵吃痛, “哎呦,你个死丫头。” 耳边传来冷筱凤嗲嗲的嗔怪, “哼,人家才不胖。” …… 萧聪醒来时已是翌日午时,听星流云说欧阳寻在星广浩面前将他的阵法吹的是天花乱坠、神乎其技,搞的星流云猎奇心起,非要来听听他怎么说,故此,竟在萧家暂居的驿站整整等了一上午。 看到星流云毫发未伤,萧聪暗暗松了一口气,倘若星流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将是他对星家一辈子的愧疚,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失去这个纯如赤子的知心朋友。 他将昨晚发生的事向星流云简单一说,然后问道: “老大,你是怎么将秦叔叔救出来的。” 对此,星流云唏嘘不已, “这次可多亏了你的那个前辈,这老家伙也太贱了,要不是有他,我还真不一定将你们家老秦给救出来!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家老秦也不算是我救的。” “怎么?快跟我说说。”萧聪急不可耐。 星流云清了清嗓子,一脸正色道: “事情是这样的……” 话说星流云拿着萧聪给他的玉佩回到驿站,找到老怪物,但模样虽变,气息难变,对气息格外敏感的老怪物死活不相信星流云,还使了一招不知名的术法将星流云给囚了起来,不过星流云自有他的保命绝招,逃出老怪物的囚困后,星流云回头将萧聪给他的玉佩用力甩到了老怪物的脸上,老怪物猝不及防,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龙气……传说竟是真的!” 就这样,老怪物让星流云将玉佩收了起来,后随他一起去了紫竹苑。 不过,老嗜炎兽的确还是留了个心眼,虽然说对付一群“请君入瓮”的乌合之众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但若想保证秦管家的绝对安全却不一定能够做到,故此,老怪物发动了他的子孙后辈们在紫竹苑附近搜寻秦管家的踪迹,而根据,竟然只是一件沾有秦管家气息的衣服。 根据小崽子们上报的消息,老怪物告诉星流云秦管家根本就没有被关在紫竹苑,而是被囚禁在附近的一座宅院中,考虑到贸然行事可能会让对方撕了秦管家的票,所以两人决定兵分两路,一个去救秦管家,一个去紫竹苑拖延时间,星流云凭借着出色的演技理所当然地被派去到了紫竹苑,结果在去紫竹苑的路上埋伏重重,活像在闯关,饶是星流云本事过硬,要不还真有可能被乱刀砍死。 “……我靠,那些人估计就没打算让你活着,这下手也忒狠了,不过你们家老秦可着实是让人寒心啊!” “怎么了?” “我们出生入死地救了他,他不但不说谢字,反倒是把我们给臭骂了一顿,说什么好好的计划让我们给破坏了,而且那家伙强悍的没谱,在那座牢笼里基本是进出如无人之境,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怎么好像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似的!“ 萧聪目光深邃,但笑得让人感觉有点阴冷, “最后那座宅院是不是被一把无名火给烧了?” “咦,你怎么知道!我有告诉过你这些吗?” 萧聪冷哼一声, “就知道会是这样!” 后来萧聪找来秦管家,经秦管家一番诉说后才发现,其实这盘棋自己一开始就下错了,对方想要的根本就不是秦管家在拍卖场拍得的弥芥,更不是要破坏刚刚竣工的封山阵,而是他这个人,或者说是想要拿他来钳制萧家去做一些不可言明的事,而屠灵府,充当的不过是一枚可怜的棋子。 秦管家算是对事情知道最多的人,他也准备了一手好棋,但不料中途却杀出个星流云和一个老怪物。 无名鸟引尸自焚这件事他是亲眼所见,所以断定现在的这些人已是必死之人,从这些人入手压根就不会查到半点线索,他在等,等一个不会被毁尸灭迹的人。 结果,该来的人没等来,不该来的星流云和老怪物却在关键时刻准时来报了到,宅院陷入一片火海,半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老秦啊,你怎么舍得让你家少主以身犯险,你这么做不地道啊,”星流云忿忿不平道。 萧聪将目光转向秦管家,只见秦管家淡淡道: “我在他们的酒水里加了伴烛散,只要我想,可以随时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星流云狠狠舔了舔嘴唇,然后咽了口唾沫,便默不作声了。 萧聪:“那现在,该怎么办。” 秦管家:“放心吧,四少爷,他们还会再出手的。” 第一百二十章 秘法上卷 送走了星流云,谴退了秦管家,萧聪思绪万千,却又不知该干些什么。 要说有时候这星流云还真是胡搅蛮缠透顶,吃过午宴之后非要再见一见“红毛老怪物”,说什么昨晚没看清楚,今个儿要再见识见识。 萧聪知道老嗜炎兽性格孤僻乖张,不喜生人,但实在拗不过星流云的死缠烂打,无奈,只好答应星流云,正好秦管家也想前去拜见一下。 谁知,刚一进门,正在假寐于竹椅之上的老嗜炎兽“嗖”地一声便炸了毛,看那样子,气都快不打一块儿出了。 星流云呵呵一笑,大大方方地走近老嗜炎兽,而老嗜炎兽的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 “呵呵,前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这半日不见,仔细一算都快隔了一秋半了,您老人家可还好啊?” “老人家我好得很,但我不想见你,天杀的小子!” 星流云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 “前辈,我托您办的事您办得怎么样了?” “那事儿没可能,你走罢!”老嗜炎兽声色俱厉、斩钉截铁。 “嗯……” 星流云右手拿出个东西,将其挂在手上,放在老怪物身前晃来晃去,脸上带着的尽是玩味儿的恐吓。 “咦,那不是我的玉佩么!” 萧聪往腰间一摸,才发现龙玉在星流云还给自己之后不知在什么时候又被偷了回去。 一枚古朴的玉佩在自己眼前晃荡,老嗜炎兽脸上明显有畏惧之色。 “老大,你在干什么,快还给我!” 萧聪一把冲过去想抢回玉佩,却不料被星流云一个转身顺势躲开。 “小聪,你干嘛那么怕他,他又没那么厉害!”星流云忿忿地说道:“前辈,您子子孙孙那么多,只要送我一个做朋友,今儿我星家大少爷绝对不难为你!” 萧聪小嘴张了张,终于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来,关于小嗜炎兽,老怪物连他都不想送,更何况是星流云! 他知道,老嗜炎兽其实非常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们可以与人族修士和睦相处,顺便可以向人族修士们学些东西,然后壮大自己的族群,但跟人也得分跟谁,像星流云这种看起来就不三不四、一肚子坏水的人,老嗜炎兽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老大,你别这样,前辈毕竟是前辈,你……” 星流云狡黠一笑,几近不露声色,然后将声音提高了近八度,蛮横道: “不行,今个儿小爷还就倔上了,我还就不信了,这世上还有我星家大少爷想得而得不到的东西!” 之后,星流云便与老怪物在这间不大不小的房间里上演了一出猫捉老鼠的游戏,星流云一边追一边喊: “你给不给,你给不给!” 老怪物化出本体逃得飞快,专挑犄角旮旯处躲藏,但始终不离开这间屋子。 萧聪心想, “他是舍不得我前天晚上给他的那两瓶丹药吧。” 现在,两瓶丹药就静静地立在那张雕花木桌上。 桌椅什计被打得散落一地,整个房间看上去满目狼藉,老家伙一边逃一边对萧聪喊道: “萧家小子,只要你将这小子给制住,老夫我必有重谢!“ 萧聪面色困窘,左右为难,此时“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救了,便是见利忘义,不救便是冒犯尊长,最后,萧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双手结出一个奇异的法印,那玉佩便自己从星流云手里脱出,飞回到了萧聪手上。 “咦,怎么不见了?哎呦,我去!” 愣了片刻,星流云转身就逃,那表情的夸张程度,不亚于见了猫的耗子。 来嗜炎兽毛发竖立,体表“噌”的一声窜出一片火焰,眸子里亦是一片火红, “天杀的小子,老夫今天要扒了你的皮!” 星流云被追得抱头鼠窜,从窗户跳出,慌不择路,在院子里东躲xi藏,老嗜炎兽不依不饶,应该是看在星广浩的面子上,老家伙虽未对星流云动真格,但这些无伤性命却炽骨的灼热却让星流云苦不堪言,最后还是得萧聪出面“调停”,用了五瓶上品丹药的代价才算是勉强保下来星流云的“小命”。 “这小家伙很有意思。” 秦管家莫名其妙地对萧聪说了那么一句话,让萧聪一时很是摸不着头脑。 风波既过,离散在即,送星流云至驿馆大门,想不到这家伙此时竟还是一脸贱贱的灿烂,他灰头土脸、狼狈至极,回过头拍了拍萧聪的肩膀,道: “哥们,今个儿帮了你一个小忙,来日可得还我一个人情哦。“ 说完,便萧洒地离开了。 萧聪望着星流云没入人海的身影,不但愤然,而且茫然,搞出那么大个笑话不说,还让人白白奉献了五瓶上品丹药,最后还让人还他人情,乖乖 “真的是我欠了他一个人情吗?“ 带着疑问,萧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秋日午后的窗外,鸟叫声正欢,这些留此入冬的鸟儿,如此美好的时光留给他们的恐怕已经不多了。 萧聪正立于房门前出神,“吱“,房门开了。 他回过头,看见的,竟是以人形而立的老嗜炎兽。 “前辈,你……“ 老嗜炎兽手里拿着一张纸,在风中轻轻飘荡,在他一身火红色身影的映衬下,显得分外醒目。 食指虚弹,那张纸便如有了灵性一般轻轻飞起来,然后稳稳当当地落在萧聪身侧的一张古意甚浓的茶几上。 “这是你想要的东西,小子,我不欠你了!“ 说完,转身便走。 老嗜炎兽这番言行,让萧聪自觉分外尴尬,他抿着嘴唇,露出一丝苦笑, “前辈,您不用这样的,之前的事多有得罪,是晚辈不好,晚辈应向前辈赔礼道歉才是。” “免了,免了”老嗜炎兽不耐地摇着手,“一码归一码,“然后忿忿地叹了口气,道:“这天杀的小子,下的一手好棋!” 老嗜炎兽缓缓离开,萧聪拿起茶几上老嗜炎兽留下的纸,略微一扫之下大惊失色, “这……这……竟然是阵傀秘法,这深藏不露的老家伙,架子上还真有货哩!” 飘若浮云,矫若惊龙,老嗜炎兽写得一手好字,真想不到身为一兽族之长的家伙,竟能将人类的文字写得那么好,但语言晦涩难懂、飘渺无常,估计他也不知道这些话的意思,因急于履诺,便将之前照本宣科背下来的东西誊写到了这张纸上。 萧聪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寥寥数语,却极近大道真意,也得亏他自小博览群书,在师父的帮助下偷师百家,所以文化功底相当厚实,不然还真理解不了这玩意。 “哦,原来我那份只是下卷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萧家往事 月上树梢之时,萧聪豁然开朗,冰冷的月光自窗外一泻而下,铺在光洁的地板上似一滩碎了的水银,轻拂着的晚风带着凉凉的秋意,但萧聪心中热情似火,故对此浑然不觉。 不自觉转首间,正看见端坐在主桌旁冥想的老嗜炎兽,萧聪不由微微一愣, “咦,前辈,您什么时候来的?” 老嗜炎兽闭着眼,高冷自溢,淡淡道: “早就来了。” “哦……”萧聪哑然,点了点头,随便进入他人房间是不是有点不礼貌啊,以为你老就可以倚老卖老为老不尊了吗! “咚、咚、咚” 叩门声响了三下,甚有节奏。 “进来。”萧聪应道。 体态臃肿面色惶恐的掌柜推门而入,躬身作揖一拜,道: “下奴拜见四少爷。” 萧聪抬手示意, “起来吧,有事说事。” 掌柜的站起身来,依旧是一副唯唯诺诺之色, “方才言事府那边来人让下奴前来禀告,四位王爷要您明天早上过去一趟,下奴进来时见您气息异常,无从下手,情急之下,才把前辈请了过来,下奴鲁莽,望四少爷恕罪。” 轻皱了皱眉,萧聪疑道: “秦管家呢?” 掌柜的摇摇头, “下奴不知,半天没见到秦主管了。” 萧聪若有所思,半晌,又问道: “我之前有什么异常?” “走火入魔。”老嗜炎兽说得云淡风轻,依旧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萧聪心中暗自思忖,虽然老嗜炎兽有说谎的可能,但掌柜的能被萧家安插在圣城这特殊地域,最起码的忠诚还是信得过的,应该不会与老嗜炎兽狼狈为奸,随即定了定心,面带诚恳对老嗜炎兽欠身一拜,道: “多谢前辈。” 老嗜炎兽这才睁开眼, “你可从其中参悟出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既然东西是老嗜炎兽给的,那么此时萧聪便没有不说的理由,因为这是原则和信义。 “这……这……这…应该勉强算得上是一篇功法!” 他有些支吾,因为他也不能够确定。 老怪物和掌柜的皆是眉毛轻挑,匀匀一吸,等待下文。 萧聪顿了顿,接着道: “这篇功法是为非萧家人准备的,因为即使不是萧家人,只要修习又成,便可操控阵傀驭阵,而且,制作阵傀的寄灵木也必须得是萧家祖陵中的寄灵木!” “竟还有这等奇事!我在萧家呆了那么多年,怎么一点没听说过……” “但是这只能让修士驾驭一般的杀阵,大概也就比二十九剑封山阵强那么三四成左右。”萧聪补充道。 “怪不得你小子愿意将此告诉老夫。” 萧聪讪讪一笑,似对老嗜炎兽语气中的不满浑然不觉,他继续道: “前辈,我还敢告诉你一件事,这东西是我萧家往上数一百八十五代家主萧央所着,不过,后来却被我爹给弄没了!” “你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问一下,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得到的。” “年代太远,记不清了。” 萧聪撇撇小嘴,他知道老嗜炎兽是故意不说,可对于这份敷衍他的确是无可奈何,但他知道,这上卷,老嗜炎兽肯定来路不正。 “那四少爷怎么会走火入魔呢?” “太心急了。” 萧聪和老嗜炎兽异口同声,话毕,萧聪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脑袋。 第二天早上如约去了趟言事府,本以为是又出了什么大事,到了之后才知道是虚惊一场,四位王爷不相信冷筱凤等人所言,请萧聪过去,不过是想确认一下事情经过罢了。 从言事府回来之后差不多半天的时间,萧聪便制做出了整整九具阵傀,这次可不是什么旁门左道的妖物,而是如假包换的真品,童叟无欺——虽然用的不是萧家祖陵中的寄灵木,威力大打折扣,但萧聪在此其中加了自己的鲜血,料想应该也能撑上一段时间。 这一天,萧聪酣畅淋漓,他觉得自己终于触碰到了一些关于阵法的真实领域,因为,阵傀这种东西,不得不说是阵学史上一件不可多得的杰作,它从另一个角度诠释了阵学中所蕴涵的道理,同时,比起萧家族谱上那些曾在玄真界留下无尽丰功伟绩或赫赫凶名的前贤大能们,萧央的存在实在算不得久远,因为这起码是这一纪元所发生的事。 萧家往前数一百八十五代的家主萧央,其实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从萧家第一dai开山祖师爷说起,传说萧乾参与了洪荒时代的伏魔大战,葬下了一代魔尊,但那终究是神话传说,历史太过久远,几近不可考证。 然后,萧明远创造了以身种阵的先河,在太古一战中毙死了堕神太瘟,但古法依存,却自那之后再无人学成。 而作为后来人的萧凤哲,不循古法另辟蹊径,于萧明远的以身种阵中蜕出了以石绘阵之法,在远古一战中大显神威…… 几乎在每一次的大难中都会出现萧家人的身影,而传到萧央这一代,正值太平盛世。 当年,萧央认为自己生不逢时,难有作为,但又不甘心此生就此庸碌,循先祖古法不成,于是又欲剑走偏锋,但奈何那些好的点子都已被先祖们侵淫染指,于十年的郁郁寡欢后,他终于突发奇想,有了自己宏伟的目标——他要将阵学发扬光大,要让所有人有成为驭阵师的可能。 当时所有的萧家人都认为他疯了。 萧央在自己三十五岁的时候便将萧家家主的位子让给了弟弟萧岚,自己则闭关不出,苦研阵傀之道。 为此,他专门建造了一座大阵,此阵除能虚构一方天地之外,别无它用,但对于萧央来说,却是对足了胃口,这阵便如他的一个梦境,他在此阵中可以为所欲为,一切皆以他的意念为转移--他将萧家的一切都幻入阵中,将一切的嘲笑和误解都变成肯定和鼓励,在阵中,他是一个受人拥戴的家主,而不是一个疯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萧央的事渐渐为萧家人所淡忘,直至幻阵停止运转的那一刻,人们才终于忆起了这一段往事,但那已是一百二十年以后的事了。 有些人似乎生来就是天才,是上天的宠儿,有些意想不到的事似乎总能在他们的人生里梦想成真。 一百二十年后,萧岚已故,萧岚的长子萧稷英年早逝,当任萧家家主是萧岚的孙子萧书礼。 一百五十五岁的萧央,已老得不成样子,没有仙风道骨,亦没有老态龙钟,他不声不响地蜷缩在那儿,像一堆灰白色的烂布条。 黄纸铺了一地,厚厚一层,在其身前,一本淡黄色的手札静静地躺在那儿。 或许他早就死了。 听说萧央重见天日那天飘着鹅毛大雪,萧书礼在阵外站了好久,望着萧央枯槁的身影,直至热泪盈眶。 后来,他向已死的萧央深深行了一礼,后亲自掘陵,将萧央厚葬。 但最后萧央所创的秘法终究还是未能流传开来,他欲将阵学发扬光大的宏伟夙愿也终究未能实现,为了维护萧族在玄真界的威望,萧书礼那年在萧家让萧族上上下下所有人立下血誓,绝不会让此法向外传出半个字,究其原因,不过是萧家人一代不如一代的驭阵能力罢。 而可笑的是,此法的上篇却不知为何落到了老嗜炎兽手里,视其境况,似乎还是原本! 第一百二十二章 龟府之行 七日后,阵傀小成,萧聪将其装到九座二十九剑封山阵上,然后又在其中加了一座敛灵阵,如此一来,九座封山阵便可昼夜不息的运转,即使他这驭阵师不在,也可起到一点装腔作势的作用。 七日前的一战在圣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萧聪在圣城一时名声大噪。 一夜之间,四百多名高阶修士在圣城恍如人间蒸发,人们议论纷纷,虽尽是一些流言蜚语,但其中也不乏有一些可信的东西,至少四大家族在这些“三人成虎”的侃侃而谈中知道——这次行动对方是早有预谋,因为被杀的这四百多名修士平日里皆如正常人一般生活,且未聚于一处,很明显这些人是早早就潜伏下来的,但至今还有多少人在市井中乔装掩藏,伺机而动,便不得而知了。 依照与星广浩之前的约定,封山阵之事一毕,萧聪于欧阳寻便快马加鞭地登上了前往龟府的征途,为了不招人耳目,也为了让封山阵保持应有的震慑作用,星广浩让萧聪和欧阳寻秘密出行,在没人保护的情况下乔装上阵,这虽让两人在安全上增加了一些顾虑,但也的确让两人心心花怒放,因为终于可以不受管制地撒了欢地玩了。 ……… “小聪,我这身行头怎么样?” 一路上,萧聪被欧阳寻搞得头都快炸了,欧阳寻这家伙就是个话唠,一路上问东问西、喋喋不休,其中最频繁的就是这句——“小聪,我这身行头怎么样?” 东扯扯,西扯扯,欧阳寻从上到下不停地打量着自己的着装,此时他已早不再是之前那副膏粱子弟公子哥的模样--一身灰褐色的粗布麻衣,腰间系一脏不拉几的布条,头上戴着一顶破破烂烂的狗皮帽子,活像个赶车的马夫。 当然,萧聪的形象此时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件灰色布袍披身,破破烂烂,满是补丁,乱发被一根麻绳随便扎起,蓬头垢面,脚上的草鞋更显凄惨,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可怜的小乞丐。 当然,在“易容大师”星流云的照顾下,二人容貌大变,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星流云将萧聪的脸易得歪瓜裂枣、甚难入目,其美言曰:人丑更安全。为此,萧聪一直闷闷不乐——莫非是因为自己长得太好看而遭到了星流云的嫉妒? 而对于欧阳寻,易容一事对他来说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一次人生的劫难。 话说易容那日,欧阳寻疼得鬼哭狼嚎,如杀猪般鬼叫了近半个时辰,正易了个开始,便死活不干了,他老子欧阳傲天被气得火冒三丈,牙齿被咬得咯咯吱吱地响,于是一气之下,随手使出一招定身术,然后又封了欧阳寻的哑穴,便扔在一边任由星流云“宰割“,本来这其实是件挺简单的事,只要将欧阳寻催眠之后动手就基本万事大吉了,但不行!照欧阳傲天的原话说: “这个逆子,老子这次非得好好治治他,给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健健苗,流云,给我放开了手地好好招呼!“ 事后,星流云一脸幸灾乐祸地在萧聪面嚼欧阳寻的舌头,他一脸精彩地大笑着对萧聪说, “小聪,你不知道,欧阳寻那天流的猫尿足足接了两大木盆,那木盆是我事先特意为他准备好的。” ……… 初冬时节,寒意甚浓,万物枯零,林间不时还会飘下一片略显腐朽的残叶,偶尔落在两人的肩上。 绿意尽褪,脚下的枯叶踩上去沙沙作响,满满铺了一地,一直延伸至不知名的某处,似是在不知像谁诉说着难以理解的衷肠。 “唉,这冬,这风,这寂寥的林间,本公子竟忍不住想要赋诗一首!” 欧阳寻在一旁触景生情,妄抒胸臆,萧聪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眼睛漫不经心地看着前方,对欧阳寻的话置若罔闻。 “冬意悲,倒霉催,落叶林里看鸟飞,英雄沦落短命鬼,粗布麻衫面相颓,星流云你个王八蛋!” “这是什么狗屁诗……”萧聪心中暗诽,淡淡地瞟了欧阳寻一眼,依旧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沉浸在无尽诗意中的欧阳寻固然没有察觉到萧聪眼神中的异样,只是在言辞上变本加厉, “抽筋扒皮又拆骨,放进水里把肉煮,其味赛过狗肉香,神仙闻了也疯狂,星流云,好皮囊,挂在门上能防狼,你说多强就多强!” 萧聪哭笑不得,这欧阳寻对星流云得有多大的怨念啊,竟能顺口编出如此不堪入耳的谩骂来,无奈,萧聪只好使出一点小术法将耳朵堵了起来。 走过一村,绕过一寨,转眼又擦黑,初冬时节,天色似乎直接由中午过渡到了晚上。 深邃的天空月色皎洁,繁星点点,月下林间,萧聪与欧阳寻在一堆篝火旁对坐,生一堆篝火倒不是因为两人怕冷,也不是因为怕黑,只是觉得在这初冬时节的林间夜晚,若不点堆篝火出来,实在是有伤气氛,当然,这篝火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用来烤熟刚打来的野兔。 两只剥了皮的兔子被一把长剑贯穿,架在篝火上被烤得金黄油亮,剑是由欧阳寻从弥芥中拿出的,兔子也是欧阳寻在天刚擦黑时打的,此时这家伙正撕扯着一根兔腿,尖齿外露,满嘴流油。 萧聪坐在对面,抱膝托腮,耷拉着眼皮,似于昏昏欲睡中看着欧阳寻狼吞虎咽。 欧阳寻一边用力咀嚼,一边还不忘品头论足, “这野兔子的确够味,就是料放得少了点。” “小聪,你真的不来点?” “对不起,我吃素……” “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想不开,苦了谁也不该苦了自个儿啊……” 欧阳寻一边用力撕扯着手里的兔脯,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不知为何,听了欧阳寻的话,萧聪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的眼皮合上,又睁开,火光映在他深色的瞳仁里,显出一种奇异的光彩,他慢吞吞地扭过头,歪着脑袋看着正在大快朵颐的欧阳寻,欧阳寻只是自顾自地啃食着手中的兔肉,依旧是那般不堪入目的样子,萧聪又扭过头,将下巴重新垫回到膝盖上,呆呆地望着不断跳动着的、浅黄色的火焰。 “或许他说的有道理,”萧聪在心中想着,“就像是师父那样,但现在我的心境好像还达不到那种境界。” 睫毛轻轻地抖动几下,眼皮间泄露的缝隙越来越小,最后完全闭上,他睡着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幻雪森林(上) 翌日,萧聪与欧阳寻继续赶路。 日复一日,冬意越来越深,时光在这似永不停息的跋涉中缓缓流逝着。 终于,下雪了。 纯白色的雪花片片飘落,风一吹,便卷起一片纯白色的浪涛,飞扬,旋转,无止境地飘摇,不知最终会落向何方;枯黑的秃树枝上被渲染成一片雪白,仿佛开了满树的梨花,目力所及之处,尽是一片银装素裹。 …… “这雪要下多久啊。” “估计快停了吧。” “这离龟府还有多远?” “等到天气暖和点的时候,估计就快到了。” “为什么?” “龟府那地方四季如春,绝对是一块风水宝地,要说当年那一群老乌龟还真会选地方!” 萧聪与欧阳寻一边艰难前行,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排解寂寞,这雪下了已足有十几天,飘飘洒洒就是不停,深得让人一迈步就拔不动腿。 地上的雪又积了厚厚一层。 “唉,要是老子能够御空飞行就好了,那得是多少年以后的事啊……” “你要是能御空飞行就脱离天境了,这玄真界还能留得住你欧阳大少爷?” “唉,说的也是呵,”欧阳寻颇有感慨地随口应道,“哎,你们修仙的不是有这方面的法门让你们笨鸟先飞嘛,你怎么不飞?” 萧聪汗颜,额头上冒出一条条黑线,虽然现在的他基本也已经习惯了欧阳寻这张一向吐不出象牙的嘴, “师父没教过。”萧聪随口答道。 “那你师父都教你什么了?总得教你点什么吧。” “师父教了我《天道宝典》,但说实话到现在我也没明白他到底讲了什么,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欧阳寻淡淡瞟了眼正在努力拔腿前进的萧聪, “不想说就算了…” “我不骗你,我师父说…咦,刚才那是什么?” 萧聪刚欲出言澄清,突然表情一滞,睁大眼睛一脸诧异地环视四周, “怎么了,眼花了吧,哪有什么?” 欧阳寻也停下来,一脸奇怪地跟着环望,大大咧咧道。 “不是,”萧聪语气笃定,“肯定有什么东西就在附近,我的诛仙剑呢?” “小聪,你不是在逗我吧……” 欧阳寻一边说一边面带疑惑地将诛仙剑递到萧聪手上。 萧聪瞪大了眼睛将紫目发挥到极致,猫着腰,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往前走,攥着诛仙的手拳骨煞白。 欧阳寻看了看萧聪,用手稳了稳头上的帽子,也不敢再怠慢逗笑,尽管他的每一步都很轻,但依旧可以听见积雪被压传来的吱吱声,毕竟这哥们身广体盘,壮得像个小牛犊子。 萧聪停下脚步,直起身来。 “怎么了,小聪。”欧阳寻在萧聪身旁低声道。 萧聪面色凝重,微微摇了摇头,却不作声,然后,他闭上眼睛,耳朵微微抖动,突然,右手一扬,诛仙便如一把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 “嗷~呜~” 前方兀自传出一声尖声厉啸,恍似来自于九幽黄泉最深处厉鬼的哀嚎,欧阳寻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啸声吓得一哆嗦,长戟险些落在地上。 “咻~”“铎……”“嗡……” 前方霎时飞雪弥漫,恍似寒风卷起了轻柔的白色粉末,诛仙狠狠地被钉在了前方一颗粗大的树干上,急剧地震荡着,发出一声长长的嗡鸣,紧接着“哗”的一声,树枝上的雪因诛仙的撞击而纷纷落下,飘飘洒洒。 “我靠,什么鬼东西!”欧阳寻不忍不住骂出声来。 “不过一只雪鬼罢了,没什么。” 萧聪一边走一边说,一副不以为意之色,但当他用力拔出诛仙的时候,却微微一顿,诧异的脸上瞳孔一阵骤缩, “这是……” “小聪,你嘀咕什么呢,雪鬼是个什么玩意儿?” “没什么,没什么。”萧聪将诛仙挂在背上,笑道:“雪鬼这东西嘛,顾名思义,指的就是在雪天诞生的一种鬼物,这林子里可能有什么邪物阴魂不散,趁着这漫天大雪凝聚出一句躯体来作祟罢了。” 说着拍了拍欧阳寻的肩膀: “放心,太阳一出来,他们就会消失的。” 欧阳寻嘟囔着嘴,气呼呼地将长戟收回弥芥, “大爷的,害得小爷虚惊一场,再让小爷遇见你,小爷非剁了你不可…哎,小聪,你的剑不用我再拿着了吗?” “不了,不了……”萧聪咧嘴而笑,摆手道:“先放在我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吧。” 欧阳寻骚骚脑袋,虽面带疑惑,但却未有多言, “好吧,随你了。” “唉,这次回龟府我得找到那几个老家伙,让他们多教给我点东西才行,在你身边小爷我基本上就是个文盲啊,连个雪鬼都不认识…” 欧阳寻似乎终于找到了新的话题,开始又一轮的喋喋不休起来,萧聪赶紧小施法术堵住了耳朵,可是紧接着他又解除了听力上的限制,回过头来想想,让欧阳寻这么一直唠叨下去也挺好,一来可以为自己壮壮胆,二来可以为暗中的敌人制造一些假象,更何况雪鬼这种东西在漫天飞雪的冬日里,单靠目力和灵觉是找不到他们踪迹的,要想察觉到他们的所在还是得靠耳朵,只是不知道此时诛仙剑上的血迹该何如处置,带着它便注定要速战速决,擦掉它倒也许可以战战兢兢地捱上一段日子,可萧聪一向不喜欢被动,所以,他选择了前者。 不过话说回来,雪鬼是不应该有血的啊! “修出了血肉之身的雪鬼,呵~看来又得下好一番功夫了!”萧聪在心里苦笑道。 如此这样,两人又急赶了三日,大雪纷飞依旧,飘飘洒洒,下了又停,停了又下,让人似在不知不觉间遗失了时间的概念,心中所剩的最后一点想走出去的念想都快被这纷纷扬扬的雪花湮灭了。 “小聪,这样走下去可不是办法啊!” 欧阳寻一边艰难地拔着腿,一边有气无力地对萧聪说道, “是啊,不是办法……“ 萧聪停下来,眯起眼睛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呢喃着, “得有十几天没看见太阳了吧……” 其实从他们踏进这片森林的第一天开始,他们便再没看见过太阳。 “阿寻,临行前欧阳伯伯应该给你准备什么东西了吧,里面有地图吗?” 这一路上都是欧阳寻在带路,每次觉得略有偏差的时候欧阳寻总是会显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拍着胸脯保证他是对的,如此一来,萧聪实在是不愿去触这个如小孩脾性般大少爷的霉头,故一路跟着,对路线问题概不过问。 “嗯……”欧阳寻挠着头思索,“有!有!我找找!” 手中如变戏法般凭空出现一只包袱,浅蓝色的,叠置得很是整齐精致,一看就知道欧阳寻从来未翻开过它。 一阵翻找后,欧阳寻将一卷轴样的东西交到萧聪手上,萧聪将此物在白雪皑皑之上平展开来,手指在其上慢慢移动。 “我们一开始在这儿,然后在这儿,再然后到了这儿…现在大约是在这儿……” 看着手指所指示的地方,两人都默不作声了,微微抬起头,面面相觑,良久,异口同声: “幻……雪……森……林……” 第一百二十四章 幻雪森林(下) 欧阳寻一屁股坐进雪地里,目光呆滞。 萧聪脸上亦是六神无主面色复杂。 又是良久,萧聪仰起头,慢慢呼出一口长长的气,闭上双眼,任雪肆意地全洒在了脸上,道: “阿寻,没事的,我们肯定能出去。” 说完,慢慢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衬着身后这漫天纷纷扬扬的大雪,显得极不自然。 “唉!”欧阳寻一声长叹,“都怪我,要是早听你的,就……” “算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有那时间和精力,不如想想怎么出去。” 萧聪说完,转身走去。 剑气纵横间,几棵千年老树轰然倒地,横七竖八地匍匐在哪儿,像极了少女冰肌玉肤上触目惊心的黑色伤疤。 萧聪扭头向欧阳寻招呼一声, “阿寻,快过来帮忙。” 欧阳寻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一扫颓色,几步跨上前去,依着萧聪的指示,挥动起健硕的胳膊,不一会的功夫,一间简陋的木屋便出现在这儿。 “小聪,你是打算在此长住吗?” “嗯,算是吧……” 萧聪一边回答,一边用树皮做的绳子绑住最后一个接口,拍拍手,一脸轻松。 “好了,大功告成!既然进了这幻雪森林,短时间想要出去恐怕是不可能了,反正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也不是办法,与其白费力气,还不如先舒舒服服地住下来,慢慢想办法呗。” “哎,你那儿干粮还够吗?“ 欧阳寻张了张嘴,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道: “撑上个一年半载的应该不成问题。“ 萧聪小嘴微张,愣了愣, “那就好,那就好!”同时心里忍不住“赞叹”——准备的倒是充分! 就这样,萧聪与欧阳寻便在这间简陋的小破屋子里暂住了下来。 开始几天,欧阳寻还是烦躁不安,不是唉声叹气,就是问萧聪想出办法了没有,相比之下,萧聪却总是一副云淡风轻之色,闲情逸致一时间奔涌而出,他特意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棋盘,做了支笛子,顺便做了几只木杯子,每天有空就舞舞剑,练练功,闲下来时就下下棋,吹吹笛,如此还总是感叹, “要是能再来上一壶茶就好了。” 不料,此话一被欧阳寻能听到,这厮竟然真的从包袱里掏出了一包茶叶气呼呼地摔在了萧聪身旁的木桌上,萧聪也不生气,两指轻轻捏住茶包,放在鼻尖微微一闻,喜不自禁, “哎呦,还是贡品!” 或许是因为萧聪的潜移默化,欧阳寻的心境在后来几天竟也不知不觉地趋于平静,虽然对于欧阳少爷来说,下棋实在不会,喝茶又觉乏味,但舞刀弄棒一类的事情还是很上手的,长戟一横,顺势轮转,虎虎生风,真看得人眼花缭乱,甚至有几次欧阳寻尽兴入境之时,连萧聪都要忍不住要发自内心地赞叹,此人若是被放置在军队中,单凭着这一套出神入化的戟法,便定有万夫不当之勇!只可惜生在了这于玄真界赫赫有名的豪门世家,这一世,他的人生注定不能像一个神勇的将军般轻松简单。 有时,萧聪会透过毫无遮掩的窗子仰望木屋外的漫天飞雪,身旁一盏热茶雾气袅袅,似还未升腾便被周围的寒气噬化作了看不见的冰,身下棋盘局上,黑白相间,每当这个时候,他的脸上总会出现一丝莫名其妙的笑。 入夜,黑暗笼罩着整个幻雪森林,一团橙黄色的火光在木屋中跳动、闪烁,四周静悄悄地,隐约中只听得见萧聪时不时落下的棋子敲击棋盘的嗒嗒声和木柴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 欧阳寻慢慢凑过来,轻轻地在萧聪身旁坐下,随手向火堆中扔进几根已烘烤了许久的柴,然后将头转向萧聪,问道: “怎么这么久了,都没有听见过什么动静啊。” 萧聪轻抿了一口茶,然后将手中的棋子准确无误地落在棋盘格间,笑了笑, “他们已经来过很多次了,你不知道么?” 说着,又从木质的棋篓中摸出一颗黑子在棋盘上轻轻放下,自始至终,脸上都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微笑。 “什么,他们?” “对啊,他们。” 萧聪将头扭向欧阳寻,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我们该不是掉进鬼窝里了吧,亏你还那么淡定!” “还不是你带的路,现在反倒是怪起我来了。“ 萧聪嘟嘟嘴,将目光重新移回到棋盘上顺手从棋篓里摸出一颗白子在棋盘上轻轻落下,语气轻缓,听不出一丝责备的意思。 “好吧,姑且就当是我的错,“ 欧阳寻摊开手,接着又重新将手放回到膝盖上,脸又向萧聪凑近了些, “但我们总得想办法出去吧。” “办法嘛 ……总会有的。” 萧聪仰起小脸望着如一眼深不见底的黑渊一般的窗外,笑了笑,道: “或许还不到时候吧…” 这句话像是对他自己说的。 “阿寻,你可听过一些关于幻雪森林的传说?” 萧聪话锋一转,问道。 “听过一些,不过觉得都不怎么靠谱。” “说来听听。” “不说也罢。” “说说呗,权当解闷儿。” “好吧……” 欧阳寻在萧聪双目睽睽之下拿起后者身旁的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转首间猛然瞥见萧聪看向自己的异样的目光, “怎么?” “唉……可惜了这一杯好茶” “我……嘁!” 欧阳寻嗤之以鼻,以分外嫌弃的目光瞟了萧聪一眼, “瞧你那小气样,回去小爷我还你一船总行了吧。” 萧聪莞尔一笑, “行,就这么说定了!“ 欧阳寻:“…………” 就这样,萧聪第一次认真地听欧阳寻“喋喋不休”起来。 窗外北风呼啸依旧,毡前的篝火燃烧地从容,萧聪含笑而坐,认真听着,反倒是欧阳寻,嘴皮子虽是从未停下,但哈欠却也是跟着连连不断,似乎都快被自己讲睡着了。 其实并非是欧阳寻讲的故事索然无味,只是因为这哥们晚饭吃的太多,此时全身的血液大多集中在肠胃里,要说不困,那才算是咄咄怪事。 话毕,欧阳寻以掌捂嘴,连连打了几个哈欠,起身欲以衣袍封窗,却被萧聪厉声喝住, “不可!” 欧阳寻被吓得猛一哆嗦, “为啥?” “没有原因,就是不行!“ 欧阳寻见状再未多言,只是向萧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又往身上加裹了几件厚实的衣袍,自顾自地向小屋的另一边睡觉去了。 萧聪面色舒缓,稚气还未得全消的小脸上泛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他重斟了一杯茶,又往篝火中添了几枝被烤得已有几分暖意的柴,紧裹了裹身上厚实的长衫,慢慢地活动身体,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斜倚在身后的木桩上,手中捧着一杯热茶,黑色的瞳仁在火光中显得尤为清亮。 他想睡,但跃动的思维不让他睡。 第一百二十五章 幻雪森林的传说(上) 关于一些光怪陆离的故事,世人多道是三分真,七分假,三人成虎,以讹传讹,久而久之,便成了几近不可考证的传说。 但对于欧阳寻今夜所言,萧聪却认为至少有七分是真的,原因无他——欧阳寻有一半算是龟府的人,想必这些玄而又玄的故事都是那些老乌龟们几年前说给欧阳寻这个娇生惯养的小祖宗听的,但有些时候,往往越是不可思议的故事,却越是有被证为真实的可能。 萧聪斜倚在身后的木桩上,小脸微仰,捧着茶的手指缓缓地摩挲着粗糙的杯壁,欧阳寻刚才讲的一切都值得他回味,并细细沉思。 “听那些老龟们说啊,其实幻雪森林出现的时间并不是太久远,相比于十大禁地,它连个晚辈的晚辈都算不上。 但此地出现的实在突兀,据前住民所讲,是自一夜之间的大雪纷飞,几个月甚至几年都不停开始的,而且自那以后,进去的人就再没有出来过,邪门的紧。 所以,之前住在这里的人很快便都逃走了,认为这里已成为不祥之地,最后变成现在这般杳无人烟。 不过不知为何,这里的邪异似乎只对人有效,偶尔有猎户迷路至此,还可见有各种飞禽走兽在林子里穿梭,开始还有人心存侥幸,想着能进来捡个漏啥的,结果在经历了无数血的教训后,便再也没有人敢进来了。 后来,这件事便传到了修炼界,有人心想可能是有重宝遗落,自恃艺高人胆大,初生牛犊子不怕虎的一时冲动,仗着自己有几分三脚猫的功夫,贸然闯进,结果还是无一幸免。 再到后来,一些久不经世的老家伙们也听到了风声,其结局之悲惨跟之前种种相比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后终于还是有人从幻雪森林中逃了出来,却是失了一世修为,并对此经历三缄其口,只是碍于此人的威望没有人敢逼问太狠。 自那之后,这幻雪森林便成了修士们心中仅次于十大禁地的存在,你知道那个逃出来的人是谁吗?“ 欧阳寻话锋一转,问道。 接着,他带着甚是丰富的表情,自问自答道: “东方家族往前数一百三十七代先祖,当年被称为剑神的东方敬轩!此人当年也算得上是一方枭雄,听说在全盛时期连玄真皇都不敢轻易动他,只可惜经此一劫后,身心俱残,东方家族也随之家道中落,从当年的如日中天不可一世沦落到了现在的荒古十家之末。” “听说当年东方敬轩死的时候诡异的很,下葬七日,墓陵飘雪,夜夜鬼哭狼嚎,彻夜不休,第九日天雷滚滚,降下三彩神雷,怒劈九重,最后从墓里劈出个全身白毛的人形怪物。 族人惊恐,请了龟府当年的持节老龟前去卜占,那前辈没有对东方家族的人说任何,却是以自己的名义请了你们萧家当年的族长萧墨缨前去修了座法阵,这事才算了结。 东方敬轩的事儿算是完了,但幻雪森林的事还不算完。 东方敬轩的死,在玄真界卷起轩然大波,你也知道,放眼整个玄真,论实力玄真皇族连个鸟都不算,久不经世的老家伙们都老实下来之后,本以为各方王牌势力会蠢蠢欲动,谁知一晃几十年,连个屁都没有。 于是便有好事者将这把邪火引到了龟府头上,说龟府之能窥古今,探阴阳,本该给世人一个说法。 持节老龟没辙,只好将当年各方势力的掌舵人邀进龟府一叙,密谈十日,终于借各方势力之手才勉强息事宁人。 持节老龟当年曾请萧族长修一座法阵试图封印幻雪森林,但却被婉言谢绝了,各路人士见你们萧家对这事儿都是如此的讳莫如深,所以个个能闭嘴的就闭嘴,不能闭嘴的就强制自己闭嘴,最后的最后,龟府给出的说法是,幻雪森林是一上古魔褪,但鬼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连剑神东方敬轩都死在这了,你不怕吗?”萧聪笑问道。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谁知道是真是假,再说,小爷我吉人自有天相,有什么……” 欧阳寻终于还是没能装到最后,颓然一叹道: “唉,其实当我知道我们进入的是幻雪森林的时候,我的心基本就已经绝望了,都怪我,笨的连个路都会带错,把小聪你也拖累了进来……你说你师父会不会突然从天而降,把我们给救出去啊!” 萧聪无奈地看着满眼希冀的欧阳寻,皮笑肉不笑道: “你不是困了么,去睡觉吧。” 木屋外刮起了风,似是在配合着欧阳寻的如雷鼾声呜呜作响,较劲般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 萧聪斜躺在毛毡上抿了口温热的茶水,芳謦入喉,沁人心脾,脸上露出一满意的微笑,心想着, “难得有这样轻松闲适的日子。” 可明明是生死攸关,何来惬意悠然?假若将生死置之度外,放下人生中的一切包袱,又怎会不能得? 但思绪终究是无法保持长久的平静,毕竟还有欧阳寻这么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与他系在一起,倘若是他自己一个人也就罢了,正好算是个就此撒手人寰的借口,什么心系天下苍生,善福济世,都他妈见鬼去吧! 唉,也就是没事无耻的臆想一下吧,其实自由的火种一直就在我手中,但哪是说放弃就可以放弃得了的,想想父亲,想想师傅…… 萧聪慢悠悠地支起身子,轻轻地将茶杯放在身侧的那个专门用来放置茶杯的木制的托盘上,向上拽了拽有些松垮的衣袍,使其重新紧裹在自己身上,然后腾出一只手来,纤细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在棋篓里翻了两番,轻轻夹出几颗看着就有些特别的棋子,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棋盘上。 仔细一看,那几颗晶莹剔透的棋子竟是几颗经过精细打磨和雕琢后的灵石。 紧接着,棋盘慢慢虚化,归于朦胧,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静谧而悠远的星象。 萧聪拾杯将杯中之水饮尽,然后将空杯重新放到身侧的托盘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 幻雪森林的传说(下) 若要真论起法阵这种东西来,其实就是如此的奇异,无所不用,包罗万象,只要灵气充裕加真大造诣够高,似乎便再无无解之局,欧阳寻又怎会想到,这间木屋其实就是一座法阵,而萧聪所置的棋盘,便是全阵的阵眼。 萧天宇曾对自己的儿子萧聪说过,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没有绝对的死境,亦不存在绝对的生门,蚍蜉可借巧力撼树,荧光亦可与皓月争辉,人生在世,难能可贵的不是修为的高低,而是智慧,是对世间规律衍化的感悟,掌握以及运用… “在天成像,在地成形,我就不信找不出你一点破绽!” 萧聪黑色的瞳仁中似有黑宝石般的光在闪烁,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微微变化着的星象,双瞳渐渐化成紫色,甚至是弥散出丝丝紫色的雾气笼罩在星象上方,半个时辰后,紫意方才收敛。 “难道传说是真的…这真是她的遗褪?” 萧聪面色凝重,看上去心事重重,但在他脸上却不见半丝惊骇,大概就这么沉默了有半盏茶的功夫,他将那几颗晶莹剔透的灵石从星象中拾起,轻轻松开手,任其尽数落尽棋篓里,木屋里发出几声微弱但却清脆的响声,星象随之消失。 “也该快苏醒了吧……难道这是天意吗?” 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木制的棋盘,萧聪长吁出一口气,他仰起小脸看着窗外,似能透过这漫天飞雪望见深遂寂寥的冷月繁星,衣袍不知何时已滑向一边,露出他身着破旧褴褛、清晰可见的锁骨、一大片一大片在火光中映照得分外红润的肌肤。 无形中似有一阵冷风吹过,双目在刹那间失去了方才别样的清亮和深邃,萧聪回过神儿来,再次将衣袍向上拽了拽,紧裹住自己的身体,伸手欲拿静默在木制托盘上木制的茶杯,刚一碰时才猛然想起,那茶早就空了。 失去了时间概念的日子变得更加漫长,恍恍惚惚如在梦中一样,随波逐流,随风飘摇,不知下一站在哪,也不知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幻想中的色彩缤纷与现实给予的索然无味似在恋人与仇家的角色间不断转换的缠绵无期而又势同水火的相互排挤,在希望与绝望混合而成的汤里不断搅拌,最后化为一片茫然,随之也失去所有的关于这世间的一切概念。 也多亏有个伴儿,要不然恐怕灵魂早已在这一望无际冰冷刺骨的孤独寂寥中灭亡了。 在萧聪的强力督促下,欧阳寻这几天的修习甚是卖力,十八般武艺尽出,那杆方天画戟在他虎虎生风的挥舞中竟隐隐有寒芒欲透戟而出,如一道蛇信形的冰蓝色的匹练。 萧聪自幼偷师百家,兼仙武双修,虽在武修方面无太大建树,但对武技中所含思想的参悟却非常人所及,欧阳寻的戟法虽看似悍猛无匹,浑然天成,但舞戟之人若不动脑子,未能参透其中的精髓,恐怕就算是练到死,所成的也不过是一副徒有虚表的空架子而已,即使外在功夫登峰造极,可若缺失了内在精髓的扶持,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也会显得不堪一击。 武技没有精髓,便如修者没有灵魂,终归是行尸走肉罢。 萧聪实在不忍心看欧阳寻糟蹋了这套世间罕有的戟法,便将自己对这套戟法的参悟和感受倾囊相授,虽然仅是个入门,却让欧阳寻的的武技在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突飞猛进,甚至让萧聪都对此刮目相看。 萧聪认为,其实欧阳寻的武技早已到了一个近乎饱和的高度,只是因为参悟不够的缘故一直停滞不前,今天他不过是在欧阳寻的触发点上小小地戳了一下,只能算是给了欧阳寻势如破竹的一个初力罢了。 欧阳寻这厮自是乐得屁颠屁颠的,每天不用萧聪提醒,便会自觉地在木屋周围上蹿下跳,动作一天比一天圆润凝实,流畅自如。 这家伙因此对萧聪较之前更加言听计从,反正这飞扬跋扈的富家小祖宗从来就不怎么有主心骨。 当然,萧聪这几天也没闲着,除了每天督促欧阳寻练功和时不时帮欧阳寻参悟武技精髓外,兴起之时也会跟欧阳寻对上几个回合。 大雪纷飞中的剑光戟影,诛仙非是凡兵,欧阳寻手中的方天画戟自然也不是寻常货色,萧聪以机缘巧合下所得的《破天式》对抗欧阳寻的不世戟法,往往是不相上下难分难解。 终于有一次,萧聪入境之中顺手打出一记暗器,欧阳寻没留意萧聪竟会有此一手,毫无悬念地被射翻在地。 欧阳寻将头从雪里拔出来张口吐出呛进嘴里的雪,悻悻地从地上爬起,哭着一张大脸,幽怨道: “小聪,不带你这样的,你要这样人家以后再怎么跟你玩啊。” 见欧阳寻并未生气,萧聪讪讪一笑,为了安抚欧阳寻那颗受伤的心,当天夜里,萧聪便把自己所学的几套暗器之术全教给了他。 篝火燑燑,挂在上面的水壶里的水已经沸腾,咕嘟咕嘟地从壶嘴处冒着气泡,溢出的水浇在燃烧着的木柴上,“兹——啦”升腾起一股一股如雾一般的白气,扑在萧聪与欧阳寻在火光映照中还算红润的脸上。 萧聪还是如之前那样,身侧木质的托盘上放着一杯茶,热气袅袅娜娜地上升,纤纤细手不时从棋篓里摸出一颗木质的棋子,在木制的棋盘上轻轻放下,只是今夜身旁多了个欧阳寻,怔怔地呆在那儿,无聊之余,想在萧聪这儿讨几杯茶喝。 窗外的风呜呜作响,不时有树枝被吹折的声音隐隐传入耳畔,“嗷呜……”“嗷呜…”只是这几声突如其来,觉得有些特别。 欧阳寻面色微惊,放下手中的茶杯,伸手便要去取斜躺在一旁的方天画戟,却听见萧聪慵懒的声音传来, “阿寻,淡定。” 手指还未碰到冰冷的戟杆,四指微缩,欧阳寻慢慢收回手来,一脸茫然地看着举手投足间分外雅致的萧聪,他气定神闲,面沉如水,竟真的看不出一丝紧张。 “你就真的那么有把握?” 萧聪这边手中刚拾起的棋子还未放下,目光专注于棋盘之上,似对欧阳寻的话置若罔闻,终于,棋子落定。 “大头还未露面,你现在就贸然出手,待会怎么办,还是省点力气吧。“ 欧阳寻面色稍缓,咽了口唾沫,眼中的戾气也消去了大半,此时的他似乎是在突然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对此,萧聪未有诧异,好像早在意料之中。 “阿寻,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萧聪手中的棋子落定,拾起身侧的茶杯,轻抿一口,对欧阳寻说道。 欧阳寻又粗又黑的眉毛不由自主的挑了挑, “你说。” 第一百二十七章 她(上) “这件事发生之久远我也不清楚,只是事情的经过倒还是可以向你讲个大概。” 萧聪顿了顿,看了一眼面色还算认真诚恳的欧阳寻,然后,目光上移,长舒出一口气,目光随之变得分外柔和,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清澈的眸子里,涣出的别样神采却意外的泄漏了他的秘密——他的心绪已涤荡在滚滚不息的时间长河里,逆流而上追溯回遥远的曾经。 一个被遗弃的女婴,在大雪纷飞的冬天被男人收养,收养她的人身份高贵,家世不凡,她不知道这个人是干什么的,也不想知道这个人是干什么的,她只是想着如何去报答这个人,这个人说什么,她便做什么,她把他当做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十六年后,女孩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倾国倾城,她心甘情愿将自己的一生交付于她的救命恩人,而一年之后,却被他当做是一件礼物送给了别人。 在出阁前的那一个晚上,她的救命恩人告诉她说,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有一天她还能够回来。 三年后,她果然回到了那个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因为她的丈夫死了,死的不明不白。 而就在她回来还不到一年,她的救命恩人又将她送给了另一个男人,同样,在出阁前的那个晚上,对她说了与上一次同样的话——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有一天她还能回来。 事情是如此的蹊跷,同房未满三年,她的丈夫再次死于非命,她依了他的愿,再次回到了那她长大的高墙之内。 可两年后却被再次送出,出阁前的那个晚上,那个男人对她承诺这是最后一次。 这一年她二十四岁,她的新任丈夫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在与她第一次同房的那个晚上暴毙。 至此,她才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开始愈发觉得自己活的不像是一个人,而像是一个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木偶,所以这一次,她没有再回去,她觉得自己已经被这个世界完全抛弃了,命运如此编排玩弄于他,她不甘心。 那个期待着她再次回归的男人发了疯似地满世界找她,而她却悄无声息地藏了起来,暗中调查那个最后一个因她而死的男人的过往。 她的身体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随着时间的流逝,非但没有任何衰老,反而愈加的姿容绝世不可方物,一式式秘法在她的脑海里莫名其妙地浮现,于十年的不知不觉间,她竟成为了一名世间罕有的高手。 十年间,她千方百计地搜寻着关于自己身世的秘密,想方设法甚至是不择手段地顺着一些零碎混乱的蛛丝马迹暗查有关于当年的信息。 那年冬天,当最后一个涉事人断气时,她笑了,笑出了眼泪,笑出了这世间的万般悲凉。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一生是如此的荒诞,荒诞到连她自己都不愿意相信,这一切竟是真的! 但真相终究是真相,不管它是如何地赤裸,如何地残酷,这就是真相。 她出身高贵,母亲是异族公主,父亲来自名门望族,她血统纯净,纯净到令人胆寒,而那个为此最为害怕的人,竟是自己的父亲。 诞辰一月,依例去见族中宿老,占士为其卜占,求签无出,龟甲自燃。 星阁老夜观天象,见星分异兆,告知其父:此女不祥,日后恐危其族运。 其父将信将疑,秘密以重宝相允,请来玄真阴阳异士,异士未至,宿老却又有传言,经查族中古籍,先祖曾有训言,族中之人可与任何族人通婚,唯独不可与现夫人一族妄结连理,其女害世,务必除之。 她的存在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具炉鼎,熬炼世间万千于其中,大成之日贻害苍生。 之后,阴阳异士至,临走前附耳其父--此女不祥,日后汝必将毙于其手。 其父轻信其言,随后下令要将当时还是襁褓婴儿的她密秘处死,其母得知后拼死相阻,却被其父失手误杀。 最后,她那所谓的父亲便派一个老嬷去处理掉她的性命,一个满月女婴本是必死无疑,但是人算不如天算,造化弄人,老嬷半路遭人截杀,怀中抱着另一个与她一般无二的死婴。 她终于知道自己并非是被那个男人捡来的弃儿,也终于知道了这些年那个男人所作所为之目的--他便是当年那个阴阳异士,可惜的是对此苦心经营多年,却终还未成为最后的赢家。 身为炉鼎魂为药,熬炼世间好味道,说的便是她这样的异人,只要能将她擒住,寻一些世间高手来与她共修,其人之修为和魂魄便会通过尘柄入鼎,化为不同的元气和力量融入己身,她的身体会将这些不同的元气和力量不断融合,达至极至之时,便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不死仙药! 这所有的一切,那个所谓的救命恩人全都知道,而且早就知道,所以他才巧妙地安排了父亲和母亲的结合,所以他成功地左右了父亲的心志,所以他设计了一次几乎天衣无缝的偷梁换柱,捡来了她,还对她好了那么多年! 为了弥补她先天上的缺陷,这个恶魔不辞辛劳地为她安排了三次无疾而终的婚姻! 是这个恶魔,谋划了这所有的一切,以满足自己那肮脏,贪婪、无耻而又邪恶的私心,他心里的阴暗,胜过这世上最可怕的深渊! 她发誓,一定要让这个恶魔付出该有的代价! 无尽的煎熬中,又是一个十年。 这一夜,寂静无声,黑云遮月,她偷偷潜回那个曾经无比熟悉而现在却痛恨到无以复加的地方,凭着记忆,竟毫不费力地找到了那个男人的房间。 本来她以为凭借今日之实力,杀死对方易如反掌,但她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如此轻而易举地被擒。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而那个恶魔却掌握着她的七寸——灵魂,她在药成之时便要散去的灵魂,是她唯一的软肋。 她被关进了囚牢,囚牢中关了许许多多像她一样的可怜人,还放置了一盏情yu焰, 不知从哪天开始,男人每天都会命人从她身上取一盅鲜血饮下,由此,他功进神速、修为与日俱增。 愈加强烈的欲望让男人不再满足于将人族修士作为他宠物的养料,他要将他的手伸向妖界、佛界、魔界甚至是神界,他野心勃勃,觉得自己的征途任重而道远,可笑! “遗失了时间的日子是最可怕的,就像现在。”萧聪顿了顿,接着道:“更何况是她那样浑浑噩噩,醉生梦死。” 或许已经没有人能清楚地记得她在那间地牢里呆了多长时间,但这一切却未成最终的定局,还是那句话,人算不如天算,造化弄人,而那个男人如何也不会想到竟会是一株涤魂草坏了他的好事。 那夜与涤魂草共修过后,她明显地感觉自己发生了一些不知名的变化,神思敏捷,灵台一片澄澈。 与此同时,那个男人其实还忽略了一个问题--情焰在发挥效力的同时,自身也在不断的成长,而在情yu越盛的地方,它成长的也就越快,更何况那盏焰其实早已有了灵智。 在男人最后一次寿辰那日,囚牢上方的宅院内人头济济,玄真界内敢动不敢动的名家宿老来了不下几百人。 囚牢深处的情焰有所感应,于众人推杯换盏之时突然发难,气息穿过厚厚的隔层透出地表,牵引着众人如发了疯般向囚牢深处蜂拥而入。 寿宴现场一片混乱,但看透人世浮沉沧桑的人岂止一个,很快便有人道出了事情的究竟,并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先合力封了情焰,然后将当日寿星就地伏诛,最后为抢夺她而大打出手。 几年的喂养使她的实力已是今非昔比,有人为抢夺她而无意中打开了她的魂束,她如鱼得水,大开杀戒,在一片血腥与残忍中逃出生天。 在后来的岁月里再未有人听说过她的消息,纵然有大人物花大力气寻找她的下落,但终究是一无所获,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般,从此杳无音讯。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东方敬轩 一声辽远的马嘶声响彻寂夜,紧接着,前一刻还在躁动不安张牙舞爪的雪鬼们竟不约而同地纷纷安静下来,并全部退到了阵外。 “哒”、“哒”、“哒” “哒”、“哒”、“哒”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声声传入耳畔,欧阳寻感觉萧聪的呼吸越来越轻,而此时竟有一股子强大的威压让他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哒”、“哒”、“哒” “哒”、“哒”、“哒” 重而沉闷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幻雪森林里悠悠飘荡,回声清晰可闻,这像是无常索命时所吟唱的丧曲,又像是僧人木鱼上所击出的超度,一声声直扣心弦。 “这是…怎…么回…事……” 汗水涔湿了欧阳寻的衣衫使其紧紧贴在皮肤上,在这冰天雪地的寂夜里却感觉不到寒冷,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口上,又有什么东西压在心门上,使他动弹不得,又说不出话来。 “他来了……” 萧聪缓缓说道,欧阳寻竟发现自己从萧聪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份压抑和紧张,而这份压抑和紧张也同时为他增加了一份恐惧,尽管他不愿承认,却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因为这一份恐惧快要凝滞不动了。 饶是如此,欧阳寻还是使出全身的力气艰难问道: “谁………” 他喉咙里发出的“咯、咯”声在这寒冷寂寥的冬夜里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里透出的从容而更显卑微。 “东——方——敬——轩!” 萧聪说话一字一顿,不只是因为强调,同时也因为发声之艰难。 耳畔如有惊雷乍响,脑海中霎时一片空白,欧阳寻感觉自己在这一刹那一下子得到了彻底的超脱,同时也跌入了永世不得翻身的万劫不复,之前所有对生存的希望像气泡般破裂开来化为乌有,这与死亡咫尺之间又让人感到越来越近的错觉竟比蛇谷那次更甚,他感觉自己的心越来越沉,精神也越来越恍惚。 “难道这一次就那么完了吗…” “父亲、母亲、归师父……” 欧阳寻如梦呓喃喃自语,般眼前闪过一幅幅画面,最后在一持戟男子伟岸的身姿上微微停顿后一闪而逝,他看不清那持戟男子的脸,只是感觉对方的神情应是带着浓重的悲伤,但那挺拔的身姿顶天立地气吞山河,又不禁要让他顶礼膜拜,热泪盈眶。 他不知自己与这男子有何关系,也不知道从何燃起了一股炙热的求生之火,他只是知道,并开始不断地在告诉自己 “我一定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立于欧阳寻身旁的萧聪并未发现欧阳寻的异常,他注视着前方的双眸中尽是一片比宝石还要澄澈而深沉的紫,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光自他瞳孔里射出来,直直投向无尽黑暗的尽头。 他看见了! 他看见一人一马正向这边走来,他看见阵外的雪鬼们自动从中间分出一条道为那一人一马让路,他看见那一人一马越来越近,马的形象以及人的面部轮廓——那个人面如重枣,剑眉虎目,苍髯如戟,身披黄金寿衣,横剑跨于马上,威风凛凛中透出一股难以掩饰的死气沉沉。 “东方敬轩…”萧聪小声呢喃着,“这就是东方敬轩。” 周围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像一泓静止的水,察觉不到半点波动,一切好像都死了,风死了,火死了,树死了,连人也死了,没有悲伤弥漫,有的只是一种完全静止的自然,没有感情。 萧聪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他的脸在从门窗处透出的光的照映中,看上去比周围的雪还白,却不如周围的雪亮,紧蹙的眉头在前额上打成了结,腮部因咬力过大而轮廓分明,终于,在其嘴角缓缓溢出一缕鲜红的血,他的状态竟比一旁的欧阳寻还要糟糕。 那一人一马立于阵外,却迟迟未动,马的四条腿站得笔直,马上的人的腰杆挺得笔直,马的头和人的头都那么自然而然地压在脖子上,整个看起来像是一个不加任何艺术效果的雕塑。 木屋外的一切已经被那铺天盖地的威压和寒气冻结,只有屋内凭借着那一堆忽上忽下的篝火还能寻得几分尘世的动态,而木屋内却不是只有那一堆火是在动的,仔细看,棋盘上那灵石棋子的数量和位置,此时也已发生些许微妙的变化。 萧聪嘴角处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多,已越过下巴滴滴答答地落进白色的雪里,那血像是一个个垂落的火球,将地上覆盖的一层厚厚的冰炙出一个个大窟窿。 欧阳寻此时感觉自己有些轻松了,他意外地发现,似乎萧聪的情况越糟,他反而会越好受些,对此,他虽不明所以,但他觉得自己可以体会到此时身旁少年所承受着的莫大痛苦,他猜测萧聪一定是已经与他们所赖以生存的法阵合二为一,自己所承受的威压之所以有所减轻,原因是全部的威压都加持在了萧聪身上。 欧阳寻的呼吸一声比一声粗重,眼泪瞬间溢满眼眶而后夺眶而出,一种不曾遇到过的叫做羞愤的东西此时正要撑爆他的胸腔,他多想此时正在承受痛苦的人是他,而不是身旁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柔弱少年,奈何他不能动,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个夜,实在是太漫长太煎熬,无论是对欧阳寻,还是对萧聪来说。 时间慢慢流逝,如沙漏中的沙,但在萧聪和欧阳寻的世界中,却似是在一个看不见的速度。 大约两个时辰后,萧聪的境况已非惨不忍睹可以形容,他紧闭着双眼,却有两道血痕自眼缝蔓延到两颊,与鼻子和嘴巴里溢出的鲜血一起混淆了五官。 小屋内的篝火奇迹般地依旧燃着,借着火光,欧阳寻觉得萧聪神态安详,无喜无悲,诛仙剑斜躺在少年身下,他看见萧聪的四指只是在下垂中有微微的弯曲,他知道,只有死人和睡着了的人四指才会是这副样子,他一直都在强制性地暗示自己:“他没有死,他只是睡着了或是昏厥了而已……” 欧阳寻紧紧地闭上双眼,努力使自己不去看萧聪此时的可怜模样,那张与所有稚嫩少年一样恬静的小脸让它心如刀绞痛不欲生,一秒比一秒难受,眼泪已经流干了,心却还在流血,这久违的温暖和感动竟让他感觉无地自容。 不知多了多久,欧阳寻发现自己竟然能够动了! 他啜泣着抬手想要摸一摸萧聪红白相间的小脸,但蜷曲的四指却停在离萧聪面颊一毫之差的地方久久未动。 终于,他重而长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垂下手,因为他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他生怕这一碰会让萧聪的身体在自己眼前慢慢倒地,甚至是直接化为齑粉。 “噗!” 正当欧阳寻低首转身提戟欲行之时,身后的萧聪猛然间吐出一大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 欧阳寻如梦方醒,转身间将已塌身一半的萧聪托住并抱进怀里,他的脸贴在萧聪的脸上,庆幸感觉中萧聪的身体还是软的,并且还能从怀中人的脸上感受到温度。 这时,只听见萧聪在耳边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说道: “阿…寻…不…要…动…护…我…到…破…晓…” 耳边萧聪的话音刚落,便听见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嘶吼,欧阳寻豁然转首,发现阵外已是乱作一团,东方敬轩纵马横行,手起刀落间,一个个人头落地,他竟在发了疯般地屠杀其他雪鬼! 纵然看得真切,却也只是敢匆匆一瞥。 欧阳寻将长戟立于身侧,盘腿坐下,然后让萧聪的身体蜷曲在自己的双膝之上,尽管这样做可能会让萧聪不太好受,但却可以尽量用他高大的身体将身下人护的周全,最后,他将长戟拔出,横于胸前,严阵以待。 阵外的雪鬼们被东方敬轩杀得慌了、乱了,有的四散而逃,有的挥戈反击,更有大批的雪鬼慌不择路,竟纷纷向阵内涌来。 萧聪虽已昏迷,但法阵开始的防御功用犹在,一时间霹雳嗙啷,叮叮当当声又起,让欧阳寻心急如焚, “要是没有这层防御可能会有更多的雪鬼去缠住东方敬轩,唉,小聪终究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啊……” 不知是真的愚钝还是被心急冲回了头脑,欧阳寻只看到倒在防御之下的雪鬼越来越多,却没有想到,若是没有这层防御,那雪鬼们的攻击对象可直接就是他们了。 第一百三十章 周旋 时间还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欧阳寻横戟而坐,却一直未曾怎么动过手,他双目血红,直直地盯着前方,始终没有有丝毫懈怠。 此时,东方敬轩也已步入阵中,法阵的攻击根本就奈何不了他,左劈右挡之时,顺手还会带下几颗雪鬼们的头颅,而慢慢地,这法阵也似是在出于较劲般,将大部分攻击都用在了东方敬轩身上,如此一来,便难免会有漏网之鱼越过禁区,朝欧阳寻这边杀过来。 此时的欧阳寻正处在精神崩溃的临界点上,他来者不拒,不遗余力,陆续靠近的雪鬼们便如一个个白菜萝卜般被他三下五除二地给咔嚓掉,只是法阵中正在一步步靠近的东方敬轩所带来的焦虑让他倍感煎熬。 “快……了……” “快……了……” “撑……住……” “撑……住……” 欧阳寻嘴唇微微蠕动,脖子一侧喷张的血管清晰可见,长戟无招式地被他左右挥舞,前刺后档,此时欧阳寻的动作直截了当无半点花哨,尽管招招不落空,但被动的局势却让他捉襟见肘。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欧阳寻身上的伤口已有七八道之多。 “这样下去不行……我根本撑不到天亮啊!” 欧阳寻一边使出浑身解数以保身下的萧聪不受伤害,一边在心里暗自思忖。 良久,他的双眸里终于有了些许光亮,坚定的面庞上,拉长的嘴角勾出一丝微笑,异常勉强,他看着身下的萧聪,面色渐渐柔和,眼神里似乎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东西。 欧阳寻猛然起身,长戟绕着身体顺势一转,将周围靠近过来的雪鬼们的头颅一一带下,他的动作呈现出从未有过的流畅和自然。 趁其他雪鬼们还未得靠近,左手一扬,只听得“嘭”的一声,一个巨大的龟壳不知从哪里冒出,重重地砸进身前的雪地里,他以最快的速度将萧聪的身体强行塞进龟壳,掐诀为其加上封印, 负戟而立,欧阳寻冲着龟壳惨然一笑道: “兄弟,咱们有命再见!”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向远处飞奔而去了。 雪鬼们见人跑了一个,竟似有默契般不约而同地分成了两拨,一波前去追杀撒丫子狂逃的欧阳寻,另一波奋力挥刃欲要破开被欧阳寻封印的龟甲。 如此一来,欧阳寻倒是欢实了不少,也轻松了不少,他不停地与雪鬼们在萧聪的法阵里兜圈子,上蹿下跳着与雪鬼们打起了游击,倒在他戟下的雪鬼越来越多。 又过了近半柱香的时间,欧阳寻觉得追杀自己的雪鬼少了不少,向周围扫视之下不禁惊呼出声: “怎么这么快!” 只见东方敬轩纵马挥剑,已破开法阵的防御圈向里奔杀而来,而目标,正是欧阳寻封印了的龟甲。 龟甲附近的雪鬼们被惊得四散而逃,东方敬轩对龟甲劈了几下后见龟甲纹丝不动开始向四方大开杀戒,看在一旁的欧阳寻顿时松了口气,嘴里嘟囔道: “破不开归师父送我的法器,看来你老东西所剩的修为也不多啊!” 此时看看阵内雪鬼的数量,再看看东方敬轩的杀鬼如麻,欧阳寻心里不禁又犯起了嘀咕——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出不去,这根本就不够老东西砍的啊,不如趁老东西手里还有“活”,我先逃出去,反正距离天亮时间也不多了。” 说干就干,欧阳寻奔向防御圈,但才进去不几步,便又退了回来,身上还多了几道可怖的伤口。 “嘶——”欧阳寻倒吸几口凉气,“这法阵可真厉害,怪不得连东方敬轩都要花好大力气。” 身上虽然吃疼,但嘴上还是忍不住对萧聪的杰作一阵夸赞。 “估摸着离天亮时间也不长了,我得想个办法,拖住这老东西才行!” 欧阳寻计上心来,他环视四周,发现竟还有雪鬼穿阵而来, “怎么会这样……” 欧阳寻清楚地记得开始时没有一个雪鬼能破开防御,但现在却陆续有雪鬼穿过防御酸进入法阵内部。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灵石?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此时就是他绞尽脑汁也不会想出个所以然来,因为对于法阵这玩意,他压根就不了解,但他觉得这是个可以利用的手段。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欧阳寻似下定了某种决心般说了那么一句。 他再次环视四周,迅速奔向一棵大树,挥戟斜劈,一棵百年老树就那么轰然倒地,扭头看防御圈中的雪鬼,似乎轻松了一些。 “嘿,还真有效果!” 欧阳寻喜出望外,眼睛隐隐放光,他又迅速奔向另一颗大树,不到几个呼吸间,已有几棵大树应声而倒,而欧阳寻却悄悄躲了起来。 穿过防御圈的雪鬼越来越多,这全是拜欧阳寻所赐,而他就躲在小木屋附近,不断袭杀向此靠近的雪鬼们。 饶是后来萧聪知晓,也觉欧阳寻此计出的实是精妙,利用穿阵而来的雪鬼们拖住东方敬轩,自己则躲在小木屋附近保护主阵,通过防御圈的强弱来控制雪鬼的数量,从而勉强达到一个平衡,以前只觉得欧阳寻是个脓包,却还真没想到这货今天竟也会反其道而行敢通过破坏萧聪的法阵来寻求自保,也真难为他的这份急中生智了。 通过防御圈的强弱虽然是暂时控制了雪鬼的数量,从而对东方敬轩造成了一定的拖延,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毕竟雪鬼再多,其数量也是有限的,况且老东西手起刀落间动轧就是几个人头。 随着时间的推移,雪鬼们的数量也越来越少,欧阳寻知道,借他们拖得了一时半会,却终究捱不到天明。 终于,最后一个雪鬼的头颅被东方敬轩快刀斩下,而欧阳寻却已不敢再对法阵轻举妄动,他要再轻举妄动,那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呼”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吹得近旁几棵孤零零的枯树一阵摇晃,落雪声清晰可闻。 欧阳寻牙关紧闭,两腮边的肌肉因咬力过大而微微有所隆起,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沉重,落雪声消失后,整片空间似乎就只剩下了他的呼吸声,如刚才吹过的那一阵风般清晰可闻。 他缓缓站起身,一步步从木屋的角落里走出,走到火光透过窗户所能照到的地方,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火光照不到的不知名的黑暗。 此时的他,与之前的欧阳寻判若两人。 东方敬轩持剑立于马上,任由身下的马匹自由前进,而他却如一尊雕塑般纹丝不动,或许对于他来说,欧阳寻此时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而他却对今晚最后的杀戮理应无动于衷。 “刷!” 突然,欧阳寻的身影化作一条圆润流畅的曲线,残影重重,曲线像一条疾蛇,刹那间掠过东方敬轩近旁时,胯下战马的一条前腿断折,东方敬轩自马上摔下却平稳落地,曲线在不远处停止,欧阳寻的后背上多了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流血汩汩。 第一百三十一章 破晓 月上树梢之时,萧聪豁然开朗,冰冷的月光自窗外一泻而下,铺在光洁的地板上似一滩碎了的水银,轻拂着的晚风带着凉凉的秋意,但萧聪心中热情似火,故对此浑然不觉。 不自觉转首间,正看见端坐在主桌旁冥想的老嗜炎兽,萧聪不由微微一愣, “咦,前辈,您什么时候来的?”仟仟尛哾 老嗜炎兽闭着眼,高冷自溢,淡淡道: “早就来了。” “哦……”萧聪哑然,点了点头,随便进入他人房间是不是有点不礼貌啊,以为你老就可以倚老卖老为老不尊了吗! “咚、咚、咚” 叩门声响了三下,甚有节奏。 “进来。”萧聪应道。 体态臃肿面色惶恐的掌柜推门而入,躬身作揖一拜,道: “下奴拜见四少爷。” 萧聪抬手示意, “起来吧,有事说事。” 掌柜的站起身来,依旧是一副唯唯诺诺之色, “方才言事府那边来人让下奴前来禀告,四位王爷要您明天早上过去一趟,下奴进来时见您气息异常,无从下手,情急之下,才把前辈请了过来,下奴鲁莽,望四少爷恕罪。” 轻皱了皱眉,萧聪疑道: “秦管家呢?” 掌柜的摇摇头, “下奴不知,半天没见到秦主管了。” 萧聪若有所思,半晌,又问道: “我之前有什么异常?” “走火入魔。”老嗜炎兽说得云淡风轻,依旧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萧聪心中暗自思忖,虽然老嗜炎兽有说谎的可能,但掌柜的能被萧家安插在圣城这特殊地域,最起码的忠诚还是信得过的,应该不会与老嗜炎兽狼狈为奸,随即定了定心,面带诚恳对老嗜炎兽欠身一拜,道: “多谢前辈。” 老嗜炎兽这才睁开眼, “你可从其中参悟出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既然东西是老嗜炎兽给的,那么此时萧聪便没有不说的理由,因为这是原则和信义。 “这……这……这…应该勉强算得上是一篇功法!” 他有些支吾,因为他也不能够确定。 老怪物和掌柜的皆是眉毛轻挑,匀匀一吸,等待下文。 萧聪顿了顿,接着道: “这篇功法是为非萧家人准备的,因为即使不是萧家人,只要修习又成,便可操控阵傀驭阵,而且,制作阵傀的寄灵木也必须得是萧家祖陵中的寄灵木!” “竟还有这等奇事!我在萧家呆了那么多年,怎么一点没听说过……” “但是这只能让修士驾驭一般的杀阵,大概也就比二十九剑封山阵强那么三四成左右。”萧聪补充道。 “怪不得你小子愿意将此告诉老夫。” 萧聪讪讪一笑,似对老嗜炎兽语气中的不满浑然不觉,他继续道: “前辈,我还敢告诉你一件事,这东西是我萧家往上数一百八十五代家主萧央所着,不过,后来却被我爹给弄没了!” “你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问一下,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得到的。” “年代太远,记不清了。” 萧聪撇撇小嘴,他知道老嗜炎兽是故意不说,可对于这份敷衍他的确是无可奈何,但他知道,这上卷,老嗜炎兽肯定来路不正。 “那四少爷怎么会走火入魔呢?” “太心急了。” 萧聪和老嗜炎兽异口同声,话毕,萧聪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脑袋。 第二天早上如约去了趟言事府,本以为是又出了什么大事,到了之后才知道是虚惊一场,四位王爷不相信冷筱凤等人所言,请萧聪过去,不过是想确认一下事情经过罢了。 从言事府回来之后差不多半天的时间,萧聪便制做出了整整九具阵傀,这次可不是什么旁门左道的妖物,而是如假包换的真品,童叟无欺——虽然用的不是萧家祖陵中的寄灵木,威力大打折扣,但萧聪在此其中加了自己的鲜血,料想应该也能撑上一段时间。 这一天,萧聪酣畅淋漓,他觉得自己终于触碰到了一些关于阵法的真实领域,因为,阵傀这种东西,不得不说是阵学史上一件不可多得的杰作,它从另一个角度诠释了阵学中所蕴涵的道理,同时,比起萧家族谱上那些曾在玄真界留下无尽丰功伟绩或赫赫凶名的前贤大能们,萧央的存在实在算不得久远,因为这起码是这一纪元所发生的事。 萧家往前数一百八十五代的家主萧央,其实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从萧家第一dai开山祖师爷说起,传说萧乾参与了洪荒时代的伏魔大战,葬下了一代魔尊,但那终究是神话传说,历史太过久远,几近不可考证。 然后,萧明远创造了以身种阵的先河,在太古一战中毙死了堕神太瘟,但古法依存,却自那之后再无人学成。 而作为后来人的萧凤哲,不循古法另辟蹊径,于萧明远的以身种阵中蜕出了以石绘阵之法,在远古一战中大显神威…… 几乎在每一次的大难中都会出现萧家人的身影,而传到萧央这一代,正值太平盛世。 当年,萧央认为自己生不逢时,难有作为,但又不甘心此生就此庸碌,循先祖古法不成,于是又欲剑走偏锋,但奈何那些好的点子都已被先祖们侵淫染指,于十年的郁郁寡欢后,他终于突发奇想,有了自己宏伟的目标——他要将阵学发扬光大,要让所有人有成为驭阵师的可能。 当时所有的萧家人都认为他疯了。 萧央在自己三十五岁的时候便将萧家家主的位子让给了弟弟萧岚,自己则闭关不出,苦研阵傀之道。 为此,他专门建造了一座大阵,此阵除能虚构一方天地之外,别无它用,但对于萧央来说,却是对足了胃口,这阵便如他的一个梦境,他在此阵中可以为所欲为,一切皆以他的意念为转移--他将萧家的一切都幻入阵中,将一切的嘲笑和误解都变成肯定和鼓励,在阵中,他是一个受人拥戴的家主,而不是一个疯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萧央的事渐渐为萧家人所淡忘,直至幻阵停止运转的那一刻,人们才终于忆起了这一段往事,但那已是一百二十年以后的事了。 有些人似乎生来就是天才,是上天的宠儿,有些意想不到的事似乎总能在他们的人生里梦想成真。 一百二十年后,萧岚已故,萧岚的长子萧稷英年早逝,当任萧家家主是萧岚的孙子萧书礼。 一百五十五岁的萧央,已老得不成样子,没有仙风道骨,亦没有老态龙钟,他不声不响地蜷缩在那儿,像一堆灰白色的烂布条。 黄纸铺了一地,厚厚一层,在其身前,一本淡黄色的手札静静地躺在那儿。 或许他早就死了。 听说萧央重见天日那天飘着鹅毛大雪,萧书礼在阵外站了好久,望着萧央枯槁的身影,直至热泪盈眶。 后来,他向已死的萧央深深行了一礼,后亲自掘陵,将萧央厚葬。 但最后萧央所创的秘法终究还是未能流传开来,他欲将阵学发扬光大的宏伟夙愿也终究未能实现,为了维护萧族在玄真界的威望,萧书礼那年在萧家让萧族上上下下所有人立下血誓,绝不会让此法向外传出半个字,究其原因,不过是萧家人一代不如一代的驭阵能力罢。 而可笑的是,此法的上篇却不知为何落到了老嗜炎兽手里,视其境况,似乎还是原本! 第一百三十二章 寒雪,寒雪 七日后,阵傀小成,萧聪将其装到九座二十九剑封山阵上,然后又在其中加了一座敛灵阵,如此一来,九座封山阵便可昼夜不息的运转,即使他这驭阵师不在,也可起到一点装腔作势的作用。 七日前的一战在圣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萧聪在圣城一时名声大噪。 一夜之间,四百多名高阶修士在圣城恍如人间蒸发,人们议论纷纷,虽尽是一些流言蜚语,但其中也不乏有一些可信的东西,至少四大家族在这些“三人成虎”的侃侃而谈中知道——这次行动对方是早有预谋,因为被杀的这四百多名修士平日里皆如正常人一般生活,且未聚于一处,很明显这些人是早早就潜伏下来的,但至今还有多少人在市井中乔装掩藏,伺机而动,便不得而知了。 依照与星广浩之前的约定,封山阵之事一毕,萧聪于欧阳寻便快马加鞭地登上了前往龟府的征途,为了不招人耳目,也为了让封山阵保持应有的震慑作用,星广浩让萧聪和欧阳寻秘密出行,在没人保护的情况下乔装上阵,这虽让两人在安全上增加了一些顾虑,但也的确让两人心心花怒放,因为终于可以不受管制地撒了欢地玩了。 ……… “小聪,我这身行头怎么样?” 一路上,萧聪被欧阳寻搞得头都快炸了,欧阳寻这家伙就是个话唠,一路上问东问西、喋喋不休,其中最频繁的就是这句——“小聪,我这身行头怎么样?” 东扯扯,西扯扯,欧阳寻从上到下不停地打量着自己的着装,此时他已早不再是之前那副膏粱子弟公子哥的模样--一身灰褐色的粗布麻衣,腰间系一脏不拉几的布条,头上戴着一顶破破烂烂的狗皮帽子,活像个赶车的马夫。 当然,萧聪的形象此时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件灰色布袍披身,破破烂烂,满是补丁,乱发被一根麻绳随便扎起,蓬头垢面,脚上的草鞋更显凄惨,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可怜的小乞丐。 当然,在“易容大师”星流云的照顾下,二人容貌大变,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星流云将萧聪的脸易得歪瓜裂枣、甚难入目,其美言曰:人丑更安全。为此,萧聪一直闷闷不乐——莫非是因为自己长得太好看而遭到了星流云的嫉妒? 而对于欧阳寻,易容一事对他来说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一次人生的劫难。 话说易容那日,欧阳寻疼得鬼哭狼嚎,如杀猪般鬼叫了近半个时辰,正易了个开始,便死活不干了,他老子欧阳傲天被气得火冒三丈,牙齿被咬得咯咯吱吱地响,于是一气之下,随手使出一招定身术,然后又封了欧阳寻的哑穴,便扔在一边任由星流云“宰割“,本来这其实是件挺简单的事,只要将欧阳寻催眠之后动手就基本万事大吉了,但不行!照欧阳傲天的原话说: “这个逆子,老子这次非得好好治治他,给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健健苗,流云,给我放开了手地好好招呼!“ 事后,星流云一脸幸灾乐祸地在萧聪面嚼欧阳寻的舌头,他一脸精彩地大笑着对萧聪说, “小聪,你不知道,欧阳寻那天流的猫尿足足接了两大木盆,那木盆是我事先特意为他准备好的。” ……… 初冬时节,寒意甚浓,万物枯零,林间不时还会飘下一片略显腐朽的残叶,偶尔落在两人的肩上。 绿意尽褪,脚下的枯叶踩上去沙沙作响,满满铺了一地,一直延伸至不知名的某处,似是在不知像谁诉说着难以理解的衷肠。 “唉,这冬,这风,这寂寥的林间,本公子竟忍不住想要赋诗一首!”.qqxsnew 欧阳寻在一旁触景生情,妄抒胸臆,萧聪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眼睛漫不经心地看着前方,对欧阳寻的话置若罔闻。 “冬意悲,倒霉催,落叶林里看鸟飞,英雄沦落短命鬼,粗布麻衫面相颓,星流云你个王八蛋!” “这是什么狗屁诗……”萧聪心中暗诽,淡淡地瞟了欧阳寻一眼,依旧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沉浸在无尽诗意中的欧阳寻固然没有察觉到萧聪眼神中的异样,只是在言辞上变本加厉, “抽筋扒皮又拆骨,放进水里把肉煮,其味赛过狗肉香,神仙闻了也疯狂,星流云,好皮囊,挂在门上能防狼,你说多强就多强!” 萧聪哭笑不得,这欧阳寻对星流云得有多大的怨念啊,竟能顺口编出如此不堪入耳的谩骂来,无奈,萧聪只好使出一点小术法将耳朵堵了起来。 走过一村,绕过一寨,转眼又擦黑,初冬时节,天色似乎直接由中午过渡到了晚上。 深邃的天空月色皎洁,繁星点点,月下林间,萧聪与欧阳寻在一堆篝火旁对坐,生一堆篝火倒不是因为两人怕冷,也不是因为怕黑,只是觉得在这初冬时节的林间夜晚,若不点堆篝火出来,实在是有伤气氛,当然,这篝火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用来烤熟刚打来的野兔。 两只剥了皮的兔子被一把长剑贯穿,架在篝火上被烤得金黄油亮,剑是由欧阳寻从弥芥中拿出的,兔子也是欧阳寻在天刚擦黑时打的,此时这家伙正撕扯着一根兔腿,尖齿外露,满嘴流油。 萧聪坐在对面,抱膝托腮,耷拉着眼皮,似于昏昏欲睡中看着欧阳寻狼吞虎咽。 欧阳寻一边用力咀嚼,一边还不忘品头论足, “这野兔子的确够味,就是料放得少了点。” “小聪,你真的不来点?” “对不起,我吃素……” “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想不开,苦了谁也不该苦了自个儿啊……” 欧阳寻一边用力撕扯着手里的兔脯,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不知为何,听了欧阳寻的话,萧聪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的眼皮合上,又睁开,火光映在他深色的瞳仁里,显出一种奇异的光彩,他慢吞吞地扭过头,歪着脑袋看着正在大快朵颐的欧阳寻,欧阳寻只是自顾自地啃食着手中的兔肉,依旧是那般不堪入目的样子,萧聪又扭过头,将下巴重新垫回到膝盖上,呆呆地望着不断跳动着的、浅黄色的火焰。 “或许他说的有道理,”萧聪在心中想着,“就像是师父那样,但现在我的心境好像还达不到那种境界。” 睫毛轻轻地抖动几下,眼皮间泄露的缝隙越来越小,最后完全闭上,他睡着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交心之谈(上) 翌日,萧聪与欧阳寻继续赶路。 日复一日,冬意越来越深,时光在这似永不停息的跋涉中缓缓流逝着。 终于,下雪了。 纯白色的雪花片片飘落,风一吹,便卷起一片纯白色的浪涛,飞扬,旋转,无止境地飘摇,不知最终会落向何方;枯黑的秃树枝上被渲染成一片雪白,仿佛开了满树的梨花,目力所及之处,尽是一片银装素裹。 …… “这雪要下多久啊。” “估计快停了吧。” “这离龟府还有多远?” “等到天气暖和点的时候,估计就快到了。” “为什么?” “龟府那地方四季如春,绝对是一块风水宝地,要说当年那一群老乌龟还真会选地方!” 萧聪与欧阳寻一边艰难前行,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排解寂寞,这雪下了已足有十几天,飘飘洒洒就是不停,深得让人一迈步就拔不动腿。 地上的雪又积了厚厚一层。 “唉,要是老子能够御空飞行就好了,那得是多少年以后的事啊……” “你要是能御空飞行就脱离天境了,这玄真界还能留得住你欧阳大少爷?” “唉,说的也是呵,”欧阳寻颇有感慨地随口应道,“哎,你们修仙的不是有这方面的法门让你们笨鸟先飞嘛,你怎么不飞?” 萧聪汗颜,额头上冒出一条条黑线,虽然现在的他基本也已经习惯了欧阳寻这张一向吐不出象牙的嘴, “师父没教过。”萧聪随口答道。 “那你师父都教你什么了?总得教你点什么吧。” “师父教了我《天道宝典》,但说实话到现在我也没明白他到底讲了什么,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欧阳寻淡淡瞟了眼正在努力拔腿前进的萧聪, “不想说就算了…” “我不骗你,我师父说…咦,刚才那是什么?” 萧聪刚欲出言澄清,突然表情一滞,睁大眼睛一脸诧异地环视四周, “怎么了,眼花了吧,哪有什么?” 欧阳寻也停下来,一脸奇怪地跟着环望,大大咧咧道。 “不是,”萧聪语气笃定,“肯定有什么东西就在附近,我的诛仙剑呢?” “小聪,你不是在逗我吧……” 欧阳寻一边说一边面带疑惑地将诛仙剑递到萧聪手上。 萧聪瞪大了眼睛将紫目发挥到极致,猫着腰,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往前走,攥着诛仙的手拳骨煞白。 欧阳寻看了看萧聪,用手稳了稳头上的帽子,也不敢再怠慢逗笑,尽管他的每一步都很轻,但依旧可以听见积雪被压传来的吱吱声,毕竟这哥们身广体盘,壮得像个小牛犊子。.qqxsΠéw 萧聪停下脚步,直起身来。 “怎么了,小聪。”欧阳寻在萧聪身旁低声道。 萧聪面色凝重,微微摇了摇头,却不作声,然后,他闭上眼睛,耳朵微微抖动,突然,右手一扬,诛仙便如一把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 “嗷~呜~” 前方兀自传出一声尖声厉啸,恍似来自于九幽黄泉最深处厉鬼的哀嚎,欧阳寻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啸声吓得一哆嗦,长戟险些落在地上。 “咻~”“铎……”“嗡……” 前方霎时飞雪弥漫,恍似寒风卷起了轻柔的白色粉末,诛仙狠狠地被钉在了前方一颗粗大的树干上,急剧地震荡着,发出一声长长的嗡鸣,紧接着“哗”的一声,树枝上的雪因诛仙的撞击而纷纷落下,飘飘洒洒。 “我靠,什么鬼东西!”欧阳寻不忍不住骂出声来。 “不过一只雪鬼罢了,没什么。” 萧聪一边走一边说,一副不以为意之色,但当他用力拔出诛仙的时候,却微微一顿,诧异的脸上瞳孔一阵骤缩, “这是……” “小聪,你嘀咕什么呢,雪鬼是个什么玩意儿?” “没什么,没什么。”萧聪将诛仙挂在背上,笑道:“雪鬼这东西嘛,顾名思义,指的就是在雪天诞生的一种鬼物,这林子里可能有什么邪物阴魂不散,趁着这漫天大雪凝聚出一句躯体来作祟罢了。” 说着拍了拍欧阳寻的肩膀: “放心,太阳一出来,他们就会消失的。” 欧阳寻嘟囔着嘴,气呼呼地将长戟收回弥芥, “大爷的,害得小爷虚惊一场,再让小爷遇见你,小爷非剁了你不可…哎,小聪,你的剑不用我再拿着了吗?” “不了,不了……”萧聪咧嘴而笑,摆手道:“先放在我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吧。” 欧阳寻骚骚脑袋,虽面带疑惑,但却未有多言, “好吧,随你了。” “唉,这次回龟府我得找到那几个老家伙,让他们多教给我点东西才行,在你身边小爷我基本上就是个文盲啊,连个雪鬼都不认识…” 欧阳寻似乎终于找到了新的话题,开始又一轮的喋喋不休起来,萧聪赶紧小施法术堵住了耳朵,可是紧接着他又解除了听力上的限制,回过头来想想,让欧阳寻这么一直唠叨下去也挺好,一来可以为自己壮壮胆,二来可以为暗中的敌人制造一些假象,更何况雪鬼这种东西在漫天飞雪的冬日里,单靠目力和灵觉是找不到他们踪迹的,要想察觉到他们的所在还是得靠耳朵,只是不知道此时诛仙剑上的血迹该何如处置,带着它便注定要速战速决,擦掉它倒也许可以战战兢兢地捱上一段日子,可萧聪一向不喜欢被动,所以,他选择了前者。 不过话说回来,雪鬼是不应该有血的啊! “修出了血肉之身的雪鬼,呵~看来又得下好一番功夫了!”萧聪在心里苦笑道。 如此这样,两人又急赶了三日,大雪纷飞依旧,飘飘洒洒,下了又停,停了又下,让人似在不知不觉间遗失了时间的概念,心中所剩的最后一点想走出去的念想都快被这纷纷扬扬的雪花湮灭了。 “小聪,这样走下去可不是办法啊!” 欧阳寻一边艰难地拔着腿,一边有气无力地对萧聪说道, “是啊,不是办法……“ 萧聪停下来,眯起眼睛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呢喃着, “得有十几天没看见太阳了吧……” 其实从他们踏进这片森林的第一天开始,他们便再没看见过太阳。 “阿寻,临行前欧阳伯伯应该给你准备什么东西了吧,里面有地图吗?” 这一路上都是欧阳寻在带路,每次觉得略有偏差的时候欧阳寻总是会显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拍着胸脯保证他是对的,如此一来,萧聪实在是不愿去触这个如小孩脾性般大少爷的霉头,故一路跟着,对路线问题概不过问。 “嗯……”欧阳寻挠着头思索,“有!有!我找找!” 手中如变戏法般凭空出现一只包袱,浅蓝色的,叠置得很是整齐精致,一看就知道欧阳寻从来未翻开过它。 一阵翻找后,欧阳寻将一卷轴样的东西交到萧聪手上,萧聪将此物在白雪皑皑之上平展开来,手指在其上慢慢移动。 “我们一开始在这儿,然后在这儿,再然后到了这儿…现在大约是在这儿……” 看着手指所指示的地方,两人都默不作声了,微微抬起头,面面相觑,良久,异口同声: “幻……雪……森……林……”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交心之谈(下) 欧阳寻一屁股坐进雪地里,目光呆滞。 萧聪脸上亦是六神无主面色复杂。 又是良久,萧聪仰起头,慢慢呼出一口长长的气,闭上双眼,任雪肆意地全洒在了脸上,道: “阿寻,没事的,我们肯定能出去。” 说完,慢慢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衬着身后这漫天纷纷扬扬的大雪,显得极不自然。 “唉!”欧阳寻一声长叹,“都怪我,要是早听你的,就……” “算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有那时间和精力,不如想想怎么出去。” 萧聪说完,转身走去。 剑气纵横间,几棵千年老树轰然倒地,横七竖八地匍匐在哪儿,像极了少女冰肌玉肤上触目惊心的黑色伤疤。 萧聪扭头向欧阳寻招呼一声, “阿寻,快过来帮忙。” 欧阳寻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一扫颓色,几步跨上前去,依着萧聪的指示,挥动起健硕的胳膊,不一会的功夫,一间简陋的木屋便出现在这儿。 “小聪,你是打算在此长住吗?” “嗯,算是吧……” 萧聪一边回答,一边用树皮做的绳子绑住最后一个接口,拍拍手,一脸轻松。 “好了,大功告成!既然进了这幻雪森林,短时间想要出去恐怕是不可能了,反正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也不是办法,与其白费力气,还不如先舒舒服服地住下来,慢慢想办法呗。” “哎,你那儿干粮还够吗?“ 欧阳寻张了张嘴,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道: “撑上个一年半载的应该不成问题。“ 萧聪小嘴微张,愣了愣, “那就好,那就好!”同时心里忍不住“赞叹”——准备的倒是充分! 就这样,萧聪与欧阳寻便在这间简陋的小破屋子里暂住了下来。 开始几天,欧阳寻还是烦躁不安,不是唉声叹气,就是问萧聪想出办法了没有,相比之下,萧聪却总是一副云淡风轻之色,闲情逸致一时间奔涌而出,他特意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棋盘,做了支笛子,顺便做了几只木杯子,每天有空就舞舞剑,练练功,闲下来时就下下棋,吹吹笛,如此还总是感叹, “要是能再来上一壶茶就好了。” 不料,此话一被欧阳寻能听到,这厮竟然真的从包袱里掏出了一包茶叶气呼呼地摔在了萧聪身旁的木桌上,萧聪也不生气,两指轻轻捏住茶包,放在鼻尖微微一闻,喜不自禁, “哎呦,还是贡品!” 或许是因为萧聪的潜移默化,欧阳寻的心境在后来几天竟也不知不觉地趋于平静,虽然对于欧阳少爷来说,下棋实在不会,喝茶又觉乏味,但舞刀弄棒一类的事情还是很上手的,长戟一横,顺势轮转,虎虎生风,真看得人眼花缭乱,甚至有几次欧阳寻尽兴入境之时,连萧聪都要忍不住要发自内心地赞叹,此人若是被放置在军队中,单凭着这一套出神入化的戟法,便定有万夫不当之勇!只可惜生在了这于玄真界赫赫有名的豪门世家,这一世,他的人生注定不能像一个神勇的将军般轻松简单。 有时,萧聪会透过毫无遮掩的窗子仰望木屋外的漫天飞雪,身旁一盏热茶雾气袅袅,似还未升腾便被周围的寒气噬化作了看不见的冰,身下棋盘局上,黑白相间,每当这个时候,他的脸上总会出现一丝莫名其妙的笑。 入夜,黑暗笼罩着整个幻雪森林,一团橙黄色的火光在木屋中跳动、闪烁,四周静悄悄地,隐约中只听得见萧聪时不时落下的棋子敲击棋盘的嗒嗒声和木柴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 欧阳寻慢慢凑过来,轻轻地在萧聪身旁坐下,随手向火堆中扔进几根已烘烤了许久的柴,然后将头转向萧聪,问道: “怎么这么久了,都没有听见过什么动静啊。” 萧聪轻抿了一口茶,然后将手中的棋子准确无误地落在棋盘格间,笑了笑, “他们已经来过很多次了,你不知道么?” 说着,又从木质的棋篓中摸出一颗黑子在棋盘上轻轻放下,自始至终,脸上都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微笑。 “什么,他们?” “对啊,他们。” 萧聪将头扭向欧阳寻,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我们该不是掉进鬼窝里了吧,亏你还那么淡定!” “还不是你带的路,现在反倒是怪起我来了。“ 萧聪嘟嘟嘴,将目光重新移回到棋盘上顺手从棋篓里摸出一颗白子在棋盘上轻轻落下,语气轻缓,听不出一丝责备的意思。 “好吧,姑且就当是我的错,“ 欧阳寻摊开手,接着又重新将手放回到膝盖上,脸又向萧聪凑近了些, “但我们总得想办法出去吧。” “办法嘛……总会有的。” 萧聪仰起小脸望着如一眼深不见底的黑渊一般的窗外,笑了笑,道: “或许还不到时候吧…” 这句话像是对他自己说的。 “阿寻,你可听过一些关于幻雪森林的传说?” 萧聪话锋一转,问道。 “听过一些,不过觉得都不怎么靠谱。” “说来听听。” “不说也罢。” “说说呗,权当解闷儿。” “好吧……” 欧阳寻在萧聪双目睽睽之下拿起后者身旁的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转首间猛然瞥见萧聪看向自己的异样的目光, “怎么?” “唉……可惜了这一杯好茶” “我……嘁!” 欧阳寻嗤之以鼻,以分外嫌弃的目光瞟了萧聪一眼, “瞧你那小气样,回去小爷我还你一船总行了吧。” 萧聪莞尔一笑, “行,就这么说定了!“ 欧阳寻:“…………” 就这样,萧聪第一次认真地听欧阳寻“喋喋不休”起来。 窗外北风呼啸依旧,毡前的篝火燃烧地从容,萧聪含笑而坐,认真听着,反倒是欧阳寻,嘴皮子虽是从未停下,但哈欠却也是跟着连连不断,似乎都快被自己讲睡着了。 其实并非是欧阳寻讲的故事索然无味,只是因为这哥们晚饭吃的太多,此时全身的血液大多集中在肠胃里,要说不困,那才算是咄咄怪事。 话毕,欧阳寻以掌捂嘴,连连打了几个哈欠,起身欲以衣袍封窗,却被萧聪厉声喝住, “不可!” 欧阳寻被吓得猛一哆嗦, “为啥?” “没有原因,就是不行!“ 欧阳寻见状再未多言,只是向萧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又往身上加裹了几件厚实的衣袍,自顾自地向小屋的另一边睡觉去了。 萧聪面色舒缓,稚气还未得全消的小脸上泛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他重斟了一杯茶,又往篝火中添了几枝被烤得已有几分暖意的柴,紧裹了裹身上厚实的长衫,慢慢地活动身体,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斜倚在身后的木桩上,手中捧着一杯热茶,黑色的瞳仁在火光中显得尤为清亮。仟仟尛哾 他想睡,但跃动的思维不让他睡。 第一百三十五章 龟府(上) 龟府,虽名字中带有一个府字,但其布置却并不是像五大家族府邸那样的亭台楼阁假山轩榭,而是以山体之间的空地为院落,在山腹中挖出一个个空间来,其内布置成与人类家族的厅堂装饰一般无二的样子,从外边看虽略觉怪异,但在里面住着倒也说得过去,细细想来,其风格倒是与蛇谷一族颇为相似。 “快说,快说,你在他的气息里都探到了什么?” 一路急走,在厅堂的莫一角落处停下来后,欧阳寻迫不急待地问道。 萧聪倒是不着急回答,而是反问道: “那老家伙多少岁了?” “他大概有一千二百多岁了吧。”欧阳寻目光上移,思索着回答道,“你问这干什么?” “那老家伙体内的真气有点太过凝实了!就算他一落地就开始修炼,他体内的真气也不应该凝实到这种程度!” “什么!他体内有真气!”闻听萧聪所言,欧阳寻大吃一惊,他面带凝重,眉头拧的越来越紧,呢喃道: “他体内怎么能有真气呢?” 萧聪见状倍感诧异, “怎么了?难道就因为人家是一只乌龟,便失去了修炼的权利了吗?阿寻,你这是典型的种族歧视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欧阳寻愁眉紧锁,看了萧聪一眼,弄得萧聪一头雾水——龟府这头名叫业图天的老龟都不能修炼不成? “身为掌节使,他是不能修炼的。” “竟还有这等事,没听说过啊!”萧聪直眉轻挑,显得饶有兴致。 “历代掌节使皆不能修炼,这是因自身原因所致,小聪,你是不是感觉错了……” 两人面面相觑,萧聪认真道; “虽然他平时伪装的很好,但在开门见到你的那一刻,其体内的真气发生了一瞬间的躁动,却又在极短的时间里恢复了平静,当你向他说明了我的身份后,他体内的真气又发生了一些变化,一种……我没听说过……也说不上来的变化,他体内的真气似乎……全都…消失了。” 其实说到最后连萧聪自己都有些怀疑了,但他还是将自己真切感受到的事实说给了欧阳寻听。 “那……你怎么看?”欧阳寻问道,他双目注视着萧聪,目光定定的,似是将全部的期望都压到了萧聪身上。 萧聪摇摇头, “我不知道,或许,你可以问问你的归师父。” 欧阳寻也摇摇头, “不,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归师父。” “你放心,我嘴巴还是很严的,不过以后你可要小心一些了,那老东西明显就是冲着你来的。“ “恩恩。”欧阳寻狠狠点了点头,“我会小心的,一直防着他呢!” 二人相视一笑,似乎压根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我们走吧,别让归师父等太久了。” “你前头带路。” ………… 萧聪跟在欧阳寻身后一路七拐八拐,大约走了近一盏茶的工夫后,在一道与其他房间并无异处的房间前推门而入。 布置规整,一尘不染,却在褐色的朴实中透出一股子隐隐的威势和豪华,每一个家具的摆放,每一处镂空的雕作,甚至是每一个花盆,茶具的位置,似乎都恰到好处,无可挑剔。 萧聪惊叹之余在心里想,此处布置就算不是出自于高人之手,想必也定有高人仔细指点,或许,那位归师父便是一位高深莫测的当世奇人。 房间最里边正中央雕花的红色木桌前坐有一人,仪表堂堂,姿容不凡,单是从他那一身打扮和坐着的姿势来看,便让人感觉有一种特殊的意味直入心底,仿佛是定要喟然长叹一番方可罢休,因为那一种近乎到达虚幻之境的道韵实在是太过奇异,你看向那里时知道那里有一个人,但感觉却又在告诉你那里似乎没有人,因为那里已经返璞归真,与自然融为一体了。 这便是欧阳寻一路上都在念叨的归师父,萧聪听都快听成熟人了。 归师父见有人来,微微抬首,和善一笑,那笑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温暖而又惬意。 眼前人虽一直被欧阳寻称为师父,但淡雅的模样却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人到中年、老气横秋,相反,他看上去还很年轻,约莫也就三十二三岁,相貌虽算不上英俊,但却也说的过去,一张红润剔透的脸轮廓清晰,线条分明。 向前走了几步后,欧阳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弟子欧阳寻,拜见师父。” 归师父见状,莞尔一笑,起身行到欧阳寻身前,将欧阳寻轻轻扶起,笑道: “小寻,你说你这是作甚,咱师徒之间这套规矩不早就免了吗。” 欧阳寻憨憨一笑,搔着后脑勺道: “师父,都好几年没见了,徒儿这不是想你么,再说,礼多人不怪嘛。” 归师父拍着欧阳寻的肩膀又笑了几声,转而将目光移到萧聪身上。 “想必这位便是萧四少爷了吧。” 听到归师父提到自己的姓氏,一瞬的思索之后萧聪才回过神来,突觉失礼,于是赶紧作揖行礼道: “晚辈萧家四子萧聪,见过府主大人。” “免了,免了。”归师父摆手道,“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客套,尤其是与你们这些小家伙们,年轻人嘛,就应该率直爽快一些,哪来这么多的规矩,以后你就跟小寻一样,叫我归师父就好了。” 萧聪闻言觉得十分怪异——这龟府府主也有点太平易近人了吧,怎么连一点架子都没有,甚至连基本的规矩都免了……于是他慢慢抬头,想偷偷看一眼情况,谁知归师父正用手磨砂着下巴,并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看着他,那眼神中的打量毫不掩饰,看得萧聪顿时浑身不自在,但却又无可奈何。仟仟尛哾 片刻后,归师父微微点头,轻声道: “嗯,不错,不错。” 这下萧聪更觉诧异,什么不错,这都什么跟什么呀,遇见这么一个比星流云你还奇葩的大人物,才仅仅一个照面,萧聪还真有点招架不住的感觉。 “你俩站在那儿作甚,来,来,来,到这边坐下。” 归师父自己回到木质长桌前坐下后,又招呼萧聪和欧阳寻也过来坐,欧阳寻似乎已是习以为常,而相比之下,萧聪倒显得有些蹑手蹑脚。 “来,尝尝今年刚采的新茶。” 说着,归师父竟亲自提壶为两人各斟了一杯。 “谢归师父。” 萧聪恭恭敬敬道,反看欧阳寻,这货竟已将茶杯送到了嘴边。 归师父对萧聪笑笑,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一百三十六章 龟府(下) 萧聪伸手,拈杯欲饮,茶杯触手细腻温润,想来应是名贵古玉所制,茶色晶莹,波纹漫漫,茶香袅袅,沁人心脾,尚未饮其茶,心中便已明了,此茶绝非一般圣品。 慢慢将茶杯移到唇边,轻轻抿上一口,先是一股非同寻常的苦涩自舌尖慢慢弥漫开来,接着是一片温暖自喉咙滑下,鼻孔里溢出的些许清香让人分外享受,最后,一股暖流环绕周身,几分奇异的感觉似细细的电芒般延至识海,带来几分清明和爽意,这一刻,萧聪感觉自己的思维竟是如此清晰。 这边欧阳寻开始感叹“好茶好茶”的时候,萧聪咂咂嘴,舌头不由自主地舔了舔上颚,似要将残存在嘴里的茶香也尽数吞下,接着,他又抿了一口。 “和鸢飒!”萧聪不禁出声。 归师父微微一怔,似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欧阳寻,转而将目光再次投向萧聪,笑着道: “想不到小家伙竟是如此通谙茶道之人,小小年纪,出色的很呢!想必是因为之前在令尊面前耳濡目染,如此看来,天道翁那老头倒是没少藏这些珍品哦!” 萧聪诧异的抬起头, “您认识我师父?” “怎么?我就不能认识你师父了么?” “那倒不是,我只是在想怎么好像玄真界的各路人物似乎都能跟他扯上点什么关系似的。” “哦?”归师父哈哈一笑“此话怎讲,说来听听。” “嗯……” 萧聪吞吐一阵后,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感觉老头在玄真界的人缘也有点太广了。” “呵呵,让我来猜猜看。” 归师父顿时来了兴致,手指又开始在他光洁的下巴上上磨砂起来, “嗯,恐怕近来小家伙遇到了诸多不顺,皆是与你的师父有关吧。” 萧聪的眉毛不由自主地挑了挑, “哈哈,看来是被我猜中了。”归师父拍着手道。 人都说老奸巨猾人老成精,但这早已成精的老乌龟活到现在,恐怕连眼睫毛都是空的,现在想来这老家伙能与自己的倒霉师父扯上关系倒也算是顺理成章,因为在萧聪看来,这俩老货诸多方面绝对是一丘之貉平分秋色,尤其是为老不尊这一块儿,想必在玄真界能够与其比肩者定是屈指可数。 萧聪害怕自己待会被对方套出什么事儿来,于是先下手为强,赶紧将话题岔开, “都说龟府通古今,晓阴阳,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那您之前怎么知道我就是萧聪的?” “这个好说。”归师父再次发出几声爽笑,似乎这个话题比之前那个话题更让他感兴趣。 “小小年纪就能实现修为与灵威共存的,千百万年以来你小子可是头一个啊,这才是真正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哩。” “灵威!”欧阳寻与萧聪异口同声道,二人倒还是头一次听说世间竟还有这么一种玩意儿。 归师父清了清喉咙,面色认真起来,之前便听人说过龟府诸辈最尚学术,今日一见,才知所言非虚,他开口道: “灵威,指的其实就是一种类似于血脉的相比之下的威慑,不同的是,现在近乎所有的修士都已不再具有了,因为血脉与生俱来,而灵威却需要后天开启并修炼,但有些人却也具有与生俱来的灵威,这些人可能是任何人,而之中有一部分人为特例,那便是萧家人,但可惜的是啊,萧家人天生徒有强大的灵威,却无法像正常人那样修炼,否则的话,如今的玄真界可就不是此番情景喽。” 听着归师父语气中泛着淡淡的讥笑和嘲讽,又似有几多伤感暗含其中,萧聪于欧阳寻相互对视一眼,眼神中充满的尽是难以言明的复杂。 “师父,为什么我站在萧聪面前,却什么异样都感觉不到呢?”欧阳寻问道。 “你?”归师父轻轻一声冷笑,毫不留情奚落道:“你小子还要等上几百年吧,要是再不好好修炼,这辈子就别指望了。” “我……”欧阳寻无言以对,干瞪了半响眼后最终还是蔫了下去,事实就是事实,事实胜于雄辩嘛。 “你俩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归师父话锋一转言归正传,问道。 “群英会期间圣山裂开了一道口子,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暗地里估计已经斗了好几十回了,连祭苍阁都要来插一脚,星伯伯想知道关于祭苍阁和陨灵阁的一些事情,所以就把我俩给派来了。” 归师父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萧聪和欧阳寻的身上扫过,脸色略显愠怒, “这圣山开裂已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消息早在四个月前就已传到了我这儿,怎么,星广浩是十几天前才派你俩来的?他这御王之首的位子就是这么坐的?” 见师父有些生气,欧阳寻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是低声回应道: “路上出了点事情,耽搁了……” 归师父瞥了欧阳寻一眼,终是长叹一声: “算了,为师已经习惯了。” 萧聪不动声色得地低下头,强忍着没笑出声来。 “星广浩要的东西明天我自会遣人去送,这件事你俩便不要再掺和了,另外,小寻你这次恐怕是要在龟府多住上些日子,这里有一些事需要你的帮忙。” “啥!需要我帮忙?”欧阳寻闻之牛眼瞪得老大,受宠若惊。 “是啊,需要您老人家帮忙!” 归师父颇没好气,而后换了种语气悠悠道: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看你俩这副模样,一路上怕是也没少受罪,早点回房歇息去吧。” 萧聪与欧阳寻先后起身,拱手作揖道: “师父,徒儿告辞。” “萧聪告辞。” “行了行了,都赶紧走吧,老东西我也要就寝了。”归师父摆着手,很不耐烦地道,“小家伙们年轻气盛,也不知道关心一下老人家…” 萧聪和欧阳寻悻悻地走出厅房,在回头关门时萧聪隐隐听见归师父未完的嘟囔,吓得险些一头栽倒, “……不好好睡觉,怎么永葆青春……” 萧聪一哆嗦,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倒吸一口凉气,不禁在心中暗道: “我的天,这才真是一朵奇葩!” 第一百三十七章 灵威 初入龟府那天晚上,萧聪与欧阳寻是在欧阳寻的小别院里住下的--说是小别院,其实就是用一堵墙围起了一个小破山头,在山腹中开出了几个房间而已,与之前他俩去见归师父时所呆的厅堂相比可差得远了,但这里环境清幽静谧倒是真的。 第二天天还没亮,萧聪照例去附近最高的地方靠东来紫气来修炼自己的武道灵瞳,走时欧阳寻人还在死睡,回来时却不见了踪影,询问服侍在欧阳寻小别院的一个杂役才知,欧阳寻一大清早就被归师父派来的人给叫走了。 既然是被归师父给叫走的,又是一大清早,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人家师徒之间的事,萧聪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掺和,其实他本来就不想在此时过多地关心什么。 凭着对昨夜的些许记忆,萧聪寻到了昨日曾驻足的那个谷地,此时正值上午,阳光和煦,香风阵阵,一路上的景色让人目不暇接,他觉得这个地方看起来真的好美,比起昨天下午尤有甚之。 “恐怕就算是仙境也不过如此吧。”萧聪发自内心地叹道。 站在高高的山顶上,目光由脚下一直延伸到目光所及的远山,从怪石嶙峋,到青树翠蔓,再到沉静在谷中的林海,最后至依旧如一个害羞的姑娘般藏在薄烟帐子里的峦峰,萧聪小嘴微张,眼波中尽是一片柔和与陶醉。 然后,他索性席地而坐,最后大大咧咧地躺在了光滑的石板上,翘着二郎腿,嘴里还不断允xi着一根随手从身边拔来的不知名的草茎。 温暖和煦的轻风徐徐拂过每一处裸露的肌肤,那是一种怎样感觉呢?有一些话如鲠在喉,让他略觉难受,就像是作为婴儿时所感受过的母亲的抚摸吧!虽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可能从未有过那种真切的享受。 一丝丝苦涩慢慢地不断在舌尖弥漫,恍惚中他觉得自己对这种味道越来越贪婪,他用力地吮吸着,而且越来越用力,要如何来形容这种苦涩呢?或许这就跟母亲的乳汁一样吧,虽然听别人说母亲乳汁的味道都是甘甜无比的,但他还是坚持这么认为——母亲的乳汁就是这样,没错,它的味道就跟现在我尝到的味道差不多。 他躺在那儿,眯缝着双眼,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微笑,一根草被吊在嘴边,随着他下巴的微动而上下抖动着。 他想,现在的他应该是矛盾的,因为他感觉浑身不自在,如被束缚在了一个贴身而结的茧里,任他如何撕扯,却怎么也无法挣脱。 但他却又恰恰很喜欢这种感觉,甚至是觉得对此无比享受,他觉得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被人强行裹在一个厚实的襁褓里,他对这个世界感到陌生,但这因陌生而产生的恐惧里却又掺杂着些许莫名的安全感,正是因为有这些莫名的安全感,使他鼓起了莫名的勇气,用力地扭动身体,欲要摆脱这粘人的束缚。 相比之下,此时的他竟更感轻松。 他微笑着,他就这么一直微笑着,他想就此陷入这矛盾的梦里,从此一睡不醒。仟仟尛哾 渐渐,那根吊在萧聪嘴边的草停止了抖动,但他还在笑着,本来微眯着的双眼此时已轻轻阖上,一道水痕自眼角一直延伸到鬓发,他当然不知道这眼泪是从何而来,他甚至是对此浑然不觉,因为,他似乎已经睡着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开始睡,又到底是睡了多久,反正当萧聪醒来时太阳已升至正头顶,略觉刺目的阳光将他从那个矛盾的梦里唤醒,又让他因刚睡醒而觉得昏沉的大脑更觉昏沉。 坐在石梁上的人儿揉揉眼,用力晃了晃脑袋。 似乎是在刹那间变得强烈的阳光非但没有使这里的景色更显清明,反而带来了一种朦胧和昏沉,让人产生一种醉生梦死的颓废。萧聪觉得,这大概是因为阳力增加而使灵气略有躁动所致,显然,此地已无可赏之处,于是他长身而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而后又用力地搓搓脸,准备打道回府去。 回到欧阳寻的小别院,在桌前取出随身携带的阵图,沏一壶上品的“庐春”,静坐在窗前,细细品酌,茶气袅袅,朦胧中衬出萧聪的安详与宁静。 只是这静谧的享受只持续了不到一壶茶的功夫。 隐约中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倒不是萧聪参研阵图时精力不够集中,只是来者脚步声实在是太大,每一步都如用尽全身的力气踏在坚实的土地上,如此还怕踩得不够稳当,非要一步一个脚印才好。 萧聪抬起头,正好看见服侍在欧阳寻小别院里的小杂役猛然间推门而入,随着他的出现,那门被“咣”地一声撞在了旁边与之相连的门板上。 “萧四少爷,华掌使派人来说,让我带你去北面的月灵谷暂住。” 十来岁的少年怔怔地站在那儿,说话声音很大,而且可以很清楚的听出他气息不稳,但看上去神色还算恭敬。 萧聪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二刻,倒也没说什么,毕竟这是在别人的府邸上,小杂役只是在哪儿一味地咧着嘴笑,看起来活像个傻子。 萧聪禁不住在心中纳闷——怎么堂堂一个少节使,竟只配给了一个杂役,而且还是这么一个毛手毛脚又不懂礼数的家伙。 “为什么去月灵谷,我在这住着有什么不好么?” 萧聪问道。 小杂役挠了挠头皮,认真思索一阵后,回答道: “这个……应该是嫌这太简陋了吧,怕是怠慢了萧四公子,又或者是月灵谷本就是龟府的待客之所,萧四公子既是客人,就本应住在那儿才对。” 这家伙竟还不认生! 萧聪起身,淡淡地看了杵在门口的小杂役一眼,现在的他严重怀疑,这家伙不仅是身体有问题,可能连脑子也不太正常,像萧家的下人们,哪个不是三缄其口,唯唯诺诺,整天提心吊胆地看着主家和客人的脸色行事,而这货在他面前竟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答如流,但隐约中萧聪又觉得自己似乎又有些喜欢这个小杂役,因为到了他们这种年纪,能在一大势力的生活中保存下一颗纯净的赤子之心,已是难能可贵的了。 他收起阵图,微微一笑道: “那便劳烦你前头带一下路吧。” “好,萧公子,请随我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小役鸿生 两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从欧阳寻的小别院里踱出,萧聪步履轻盈,沉着而又稳健,而相比之下小杂役的步伐却更显拙笨和失衡。 萧聪蹙眉,开始尝试运转自己的功法以干预小杂役的气息,但几番尝试,发现竟无济于事。 “这绝不是病!”萧聪暗自在心中道。 “小兄弟,你今年多大了?”萧聪开口,面色温和,略带笑意。 小杂役歪头向萧聪傻傻一笑,道: “回萧四公子,我今年十三岁了。” 那笑看起来纯真无邪,不含任何杂质,说实话,这小杂役着实算不得好看,甚至可以说十分丑陋,小小年纪,便以顶上了一个宽大而光亮的脑门,塌陷的鼻梁两侧,眼睛极小,高高的欢骨下竟还鼓着幼年时未消去的婴儿肥,再加上那两片肥厚的嘴唇,还有不时在嘴唇开阖间显现的既不齐又不全的牙齿,这比被星流云丑化后的欧阳寻还要丑上不止几倍,说不上人神共愤,但也基本是世间罕敌了。 但那笑容就是绽放在这样一张如此丑陋的脸上,才让萧聪感觉更加真实,更加自然,甚至让他对小杂役好感倍增。 萧聪摸了摸鼻子,莞尔一笑, “呵呵,比我小一些。”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服侍欧阳寻的。”他接着问道。 “我三岁那年,父母被山中古兽所杀,是少节使路过,相救并收留了我。” “哦……” 萧聪面色微僵,一时语塞,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更不懂得该去安慰些什么,他一边走一边看着小杂役那张分外丑陋的脸,这张脸似乎还带着笑,但那笑已不似方才,它染着深深地苦楚和悲痛,镀着一层乐观和坚强,而最深处的,却是永不可愈合的创伤。 “你……身世也……挺不好的啊……” “是少节使为我报了仇。” 小杂役的眼神在这一刻显出了前所未有的清亮,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看向萧聪,大嘴微张,那排既不全又不齐的牙齿与那清亮的眼神形成了格外鲜明的对比,让此刻的萧聪产生了某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这感觉他似乎从未有过--涉世未深见识尚浅的他第一次见如此唯美的笑容在这样一张丑陋的脸上绽放,或许他本以为方以类聚物以群分,美好的东西就本该与美好的东西在一起,但今天他却发现自己错了,任何人任何事都应该拥有美好的权力,这权利本就该受到尊重,因为这才是真正的真实。仟千仦哾 “自老爷爷死后,我便顶替了他。” “老爷爷?之前在这服侍的老头?” “嗯。”小杂役用力点点头。 ………… 从欧阳寻的小别院到月灵谷的路很长,一开始时萧聪与小杂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慢慢的两人便自然而然地熟络起来,然后,萧聪便开始“切入正题”。 “在龟府呆了那么多年,修行过吗?” 萧聪歪着头笑问道。 小杂役一直都在呵呵地傻笑着,他似乎已经适应了与身旁这位第五大家族的少公子之间的愉悦氛围, “没有。” “想学么?” 萧聪头高高仰起,显出分外修长而白皙的脖颈,他咧嘴笑着,不但觉不出丝毫的傲气,反而有一种专属于孩童的天真和烂漫,让人感觉分外亲近。 “我学不会的,府里的师父说,我的体质根本就没法修行。“ 萧聪略感诧异,扭头看了小杂役一眼,两人的目光在时间与空间的交叠中发生了那么几瞬的交融,萧聪不知自己为何会在一个没有半点修为甚至是身心不全的人的注视下甘拜下风,因为那双清澈的眼神实在是太平静了,静的让萧聪略觉感动,它似乎从未有过失落和抱怨,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满足和感恩,人生似乎就是这么简单,仅此而已。 萧聪自愧不如,“我还要继续这么做么?”他在心里想着。 萧聪故作轻松,莞尔一笑, “没关系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一些武功,虽不能像其他修者那样腾云驾雾,延年益寿,但足以让你自保和强身健体。” “真的?能打败山中的古兽吗?” 小杂役眼中突然显现出前所未有的光亮,他甚至是停下了脚步,站在那儿,看着萧聪,满眼希冀。 萧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短暂的错愕后,摸了摸鼻子,笑着回答说: “这个得视情况而定,但是你要相信,只要你肯努力,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我……” 小杂役神色复杂,一时语噎,他站在那儿,嘴唇和睫毛剧烈地抖动着,不知所措。 萧聪不明所以,而后微微一笑,道: “少节使那儿你不用担心,我跟他是好朋友,会替你说情的。” “不……好……好……谢谢萧四少爷。” 小杂役向萧聪作揖一拜,刚要屈身,却被萧聪制止,萧聪托着小杂役的双臂,小杂役抬起头,冲萧聪灿然一笑,那笑像破晓时云端处最先泄露的一缕阳光。 “你还是放你下心中的仇恨吗?”半晌后,萧聪轻声问道。 鸿翔歪头一笑,满眼希冀道: “过去的就是已经过去了,我只是希望可以保护以后需要我保护的人。” 午后的阳光放肆地洒在萧聪和小杂役的脸上,映出萧聪眉眼浅笑,映出小杂役轻抿嘴角处的凄然,萧聪微微点头,耳后轻轻拍了拍小杂役的肩膀,道: “相信我,你可以的!” 从欧阳寻的小别院到月灵谷的路着实够远,以使得萧聪不得不努力消除那种沉重的氛围,继续用与小杂役的聊天来打发时间。 “这龟府附近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似乎没有吧……如果你感兴趣,其实这附近的山谷,溪流都挺好玩的。” 萧聪扁扁嘴, “那重要的地方呢?” “重要的地方……藏史阁应该是一处吧,另外,风眠谷底应该也算,不过那地方有重兵把守,一般人连靠近都靠近不得!” “藏史阁……风眠谷底……”萧聪小声重复着。 “萧四少爷,你要……你可不能乱来啊,我听说很多年前,有一大批强者擅闯风眠谷地,死了好多人呢,那里的大阵很厉害的!” “大阵!哼哼,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不介意好好研究一下。”萧聪面色轻浮,一双美目熠熠生光,显出他的勃勃野心。 这话落在小杂役的耳朵里,却是让他慌了神, “不能去啊!萧四少爷。”小杂役停下脚步,用力摆着双手道:“那地方连府主都轻易靠近不得的!” 看得出小杂役是真的为自己担心,萧聪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道: “别当真,我也就是说说而已。”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这绝不是病 终于走到一处山石牌坊前,小杂役脚步一顿,伸手指着前方道: “就是这里了。” 说着,加快了些脚步,这使他本来看起来就不怎么平稳的步伐又增添了几分踉跄之感,萧聪在其身后,微微一叹,随后也加快步伐紧跟了上去。仟千仦哾 月灵谷,不知因何而得名。 走过牌坊的刹那,一片花红点缀瞬间映入眼帘,百香弥漫,扑鼻而来。 “这里面该不会是龟府的药圃吧。”萧聪小声呢喃,随后他又环视四周,不时蹙眉,不时点头。 “这锁灵阵布置得虽好,但却有不足之处,虽以生灵之气息压制药灵之气息,但却无回旋余地,注定要失衡。”他在心里道。 “萧公子,这边来。” 小杂役在前方一个转弯的地方呼喊,萧聪猛然回过神来,再次环顾四周,忍不住咂咂嘴,然后大步向前走去。 在将萧聪带到龟府为萧聪安排的驿所的路上,短短路程却让鸿生几次催促,因为萧聪总会在某不一确定的时间驻足环望,等他回头看的时候,人却已经被落下好远,一开始他还可以等萧聪一会,但渐渐地他发现这家伙一停下来就看个没够,这怎么能行!照这样下去,月亮过山头时也未必能将这个和善的四公子送去他今晚要去的地方。 所以小杂役只能鼓起勇气在萧聪正神游太虚流连忘返之时给提个醒,一开始他对此还感到深深的歉意,毕竟来者是客,但两三次之后便不再那么拘谨了,因为他觉得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郎与其他贵族的纨绔子弟不同,萧少爷根本就没什么架子,一言一行更是恰到好处,让人感觉如沐春风,而让他感到诧异的是,萧少爷竟还向自己连连道歉,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事情,倒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了。 终于将萧聪送到了舍房之外,浅聊几句后,小杂役转身欲走,却被萧聪叫住,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我叫鸿生。”小杂役转过身来,认真答道。 “鸿生……鸿生…” 萧聪重复念了几遍,而后笑着道: “好的,我记住了,那明天咱们不见不散!” “是,萧四少爷,那您早点休息,鸿生先退下了。” 萧聪点点头,目送着那个瘦弱的少年摇晃着身子,踏着似是无比沉重而又无比轻松的步子渐行渐远,凝固在脸上本来就显得有些虚伪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让人略觉冰寒的小脸,一声长长的轻叹,之中似乎隐隐含着那么几个字,定定的, “到底是谁。” 这一晚,萧聪忙活了整整一夜。 翌日清晨,天空还未完全清明的时候,萧聪静默了近一夜的房门被人敲响,他不久前自月灵峰归来,此时正盘坐在一个浅黄色的蒲毡上冥想,闻声而醒,见小杂役如约而至。 “吆,这么早,快进来吧。” 萧聪展颜笑道,却不能掩饰一脸的疲惫。 鸿生右胳膊上挂一只木制的食盒,艰难地迈过萧聪房门前低矮的门槛,门外晨光熹微,兀自传来一声被惊醒的不知名鸟儿的叫声。 “噗!” 木质食盒被猛地放在地上,夹杂着几声盘碟碰撞所发出的叮当声响,鸿生抬起头来,本来带着些憨笑的脸微微一僵, “萧少爷,你怎么了,是在这住的不习惯么?” 萧聪笑着摇了摇头,并未作声,但那笑看起来是如此无奈。 “这么远的路,他是怎么撑过来的。”萧聪在心中暗自轻叹道。 几缕晨光从窗子里悄无声息地透进屋里,照在小杂役摆好食肴的桌子上,简单几碟小菜,一碗清汤,虽说不上丰盛,但总归还算精致。 “萧少爷,昨晚忘记问您的饮食喜好了,今早还请您将就着吃一些,等会您告诉我,回头我告诉膳房。” 萧聪右手轻握,放在嘴边干咳了几声,神情让人略觉怪异, “我倒没有什么饮食喜好,只要不是荤的就行。” “哦哦,我记住了。” 小杂役点着头认真应道,随后便自顾自的走进里边的房间——萧聪的卧房去了。 萧聪的目光随小杂役的走动而移动,只见小杂役东张西望,左顾右盼着似乎是有些不知所措,最后,略有无奈的他在墙角找到一块应该是事先准备好的抹布,用力静静地擦起了地板。 萧聪嘴角处忍不住勾出一丝浅笑,心想, “这不是丫头干的活吗?” 随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自顾自吃饭去了。 餐罢,两人相与步入院中。 此时的太阳已升的很高,像一个被稳稳地挂在苍穹东南角的大红灯笼,地上被投下一片婆娑树影,一阵微风吹来,斑驳之后,复又斑驳。 不知为何,比起欧阳寻的“少使府”来,月灵谷倒更像是一个清静之地,可能这压根就不是一个档次上的地方,就像是同样外表同样安静却质地迥然的两个女人,月灵谷像青春洋溢却又矜持有度的少女,而欧阳寻的少使府却像昨日黄花,无人问津,前者给人的感觉是饱满而又美好的静谧,后者给人的感觉是苍凉而又寒酸的压抑,相形见绌。 但此时就算这个女子再美好,而实际情况却依旧是无人问津,因为在这诺大的谷地里,似乎只有萧聪和小杂役两人,即使如此,月灵谷却美丽依旧,反倒是平添了几分高洁傲岸之感。 吃过早饭,在宽敞的谷地上,萧聪一丝不苟地教授小杂役武功,神情专注面带微笑的他一次次纠正着小杂役的每一处错误。 小杂役神色紧张,自两颊流下的汗水滴滴答答地自腮下滑落,他时不时用带着企盼和慌张的眼神看萧聪一眼,似乎生怕在此过程中出什么岔子,又似乎是想在萧聪的神色中看到几分对自己的肯定,但他看到的却是萧聪脸上一成不变的和颜悦色,这反而让他更紧张了,他真怕身边这个人会因为自己的愚笨而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同时他又在心里不断的庆幸,这种情况到现在还没有发生。 第一百四十章 月灵谷 太阳自东向南,又从南到西,天色渐渐朦胧,整片天地都被染上了一片淡淡的昏黄,天边的落霞开在残阳之畔,像红白交接的花瓣,护着中间的花心,不忍完全绽放又不忍完全合上,好像还想着再为世人展现一些她的美,哪怕只有一会儿。 即使被镀上一片昏黄,鸿生的脸依旧像是一个熟透了的大红苹果,他抿着小嘴,努力地去做好每一个动作,但不知为何每次都不尽如人意,然后,他总会微微张开嘴,用鲜红的舌头舔一下干巴巴的嘴唇,深吸一口气,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眼神中会泄露一些失望和气馁,而后便恢复到似一如既往的坚定中。 “鸿生,今天到此为止吧。” 萧聪负手而立,笔直地站在这幅宏大的残阳暮景之前,他的面容正对着鸿生,但鸿生却看不清他的脸,云霞与残阳的变换给萧聪平添的一份神圣,让人感觉似乎他已在那儿伫立了千载万载,沧海桑田,白云苍狗,尘世千变万变,而他却从未有过丝毫改变。qqxδnew 半响后,鸿生才应道: “是,萧四少爷。” 声音有气无力,他一定是累坏了。 萧聪的教授从早晨开始就没有停止过,就像当年在天道轩时天道翁教授他时一样,而鸿生的表现亦是与当年的萧聪不遑多让,力求完美一丝不苟,总想着将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恰到好处,却终究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对于一个修士来说,绝食一日只是小菜一碟,但对于像鸿生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在饥肠辘辘的状态下进行如此艰难的武力修行,那着实是一种莫大的痛苦和煎熬,而鸿生竟一声不吭地强撑了下来。 “萧四少爷,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那鸿生就先去给您准备晚饭了。” 略微调整了片刻功夫,鸿生开口向萧聪说道,他的腰板挺得笔直,但两只胳膊却在无力地垂着,两条腿也直直地挺着,隐隐中却让人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你不累么?回去休息吧。” 鸿生摇摇头,目光还是那样一如既往的清澈,笑容也还是萧聪初见时那般傻傻的纯净, “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您在此稍等些时间,我去去就回。” 鸿生说完,向萧聪微微欠身一拜,萧聪看着鸿生洋溢着欢乐和满足的那张脸,也不知怎么的就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之后,他便这样目送着鸿生踏着分外沉重的步子摇摆着身体远去,落日余晖洒在他干瘦的背上,使他整个身影看起来显得更加矛盾。 天边那轮红日似在一瞬间跌落进了西天,鸿生的背影也似在这一瞬间没入了黑暗,而后,一轮凄清孤冷的月亮慢慢升起,再定睛看时,鸿生却“不见了”。 寂寥凄冷的月色之下,萧聪独自伫立,一片明亮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使他的脸看起来比幻雪森林的雪还要白,他皱着眉,神色苦闷。 半晌,兀自一声长长的叹息,他慢慢仰起头,看着那轮清月,面色渐渐舒展,然后微微一笑,他一向都很喜欢月亮而不怎么喜欢太阳,因为月亮虽然凄寒冷漠,却容人直视,而太阳虽然热情但却也刺人眼睛,他习惯性地认为后者不过是虚情假意,而前者才是真正的高洁傲岸,这就像在茫茫尘世中,真相总达不到想象之中的那般完美一样。 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鸿生回来了,他歪着头看了看站在高台上面色沉静如水的萧聪,扁了扁嘴,欲言又止,就这样默默地从萧聪身旁走过,像早晨那般笨拙地迈过那道低矮的门槛,将几碟小菜摆放到那张精致的小桌上。 冷月高悬,星光璀璨,今夜难得天清气朗,远方的天际猝然间划过一道流星,拖着长长的尾线,一瞬之后却了无痕迹,仿佛这天空有一层如黑水晶一般坚硬的壁障,任你刀劈斧砍,它却能一如既往,亘古不变地圆润晶莹。 “小时候听母亲说,一颗星星代表着一个死去的人,当有一颗流星划过的时候,那便是有人要投胎转世了。” 也不知鸿生是什么时候来到萧聪身边的,这小家伙此时同样仰着小脸,望着一如深海般璀璨而又神秘的夜空,星光映在他深墨色的眸子里,仿佛他的眼睛化成了另外一片宇宙,他继续道: “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找到到底哪两颗星星是我的父亲和母亲,或许他们并不处在这片星空,也或许他们早就已经投胎转世去了,有时我想,如果他们真的是去投胎转世了也好,他们会有新的生活,新的亲人,至少他们不会像现在的我一样,不断地寻找,但有时,我是真的想再看看他们,我真的很想他们。” 萧聪隐约中听到了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那叹息很轻,它夹杂在鸿生平静的诉说里,与鸿生的声音一起如刚才那颗划过天际的流星般消失不见了,但它却在萧聪的心上划开了一道口子,那口子开始很浅很小,但却因回忆和悲伤的喷涌而被瞬间撕得很大很大,萧聪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甚至是连头没有扭一下,似乎是对鸿生的话置若罔闻,但他怎会是如此铁石心肠之人。 凄冷的月光下,萧聪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流波滚动,在他努力的眨了几下眼之后,才恢复如初。 “萧少爷,还是快吃饭吧,再不吃饭菜该凉了。” 见萧聪还是那般纹丝不动,鸿生轻轻叹了口气,摇着头转身回到了房中。 听闻脚步声渐远,萧聪才敢微微地动了一下胳膊,低头垂眼,小心翼翼地呼出一口又重又长的气,还未怎么发育好的喉结轻轻地上下滚动着,他抬手抹了把脸,然后对着月亮惨然一笑,便转身回房里去了。 “鸿生都能做到如此坚强,而且还能为别人着想,我又怎能在此顾影自怜,我会像鸿生一样好好活下去的,师父,父亲还有……母亲。“ 他在心里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望月 “还没吃饭吧?来,坐这儿。” 萧聪在小木桌旁坐下,指着木桌旁的另一把圆凳,轻声道。 鸿生闻言,一脸诧异,摇着头往后退了两步,带着一副腼腆之色缩着脑袋道: “萧少爷,这是不合规矩的。” “欧阳寻在的时候,你不也跟他一起吃饭吗,没关系的,这里又没有外人。” 鸿生脸上的诧异此时在刹那间变成了惊恐,失声道: “萧少爷,你怎么知道!” 萧聪莞尔一笑, “他那人大大咧咧,自然不拘小节,我只是此处的一个普通客人,你自不必太在乎什么主仆关系,何况我们现在不已经是朋友了吗。” 听了萧聪如此朴实的一段话,鸿生还是略有犹豫,蹑手蹑脚地在小木桌旁坐下, “谢萧少爷。” 说完,伸手为萧聪舀了一碗汤放在萧聪身前。 萧聪微笑着看了眼鸿生,眼神耐人寻味,他不知此时自己的想法是否是对的,但他知道鸿生这辈子注定会是个难有作为的简单人。 这该怎么说呢?因为他太随便了,也太容易被动摇了,对于给与这件事,虽说给不给是对方的权利,但要不要却是自己的选择,一个人若是把握不住自己的想法,拎不清自己与这周围一切事物的关系,则必然是站不住脚跟的。 但思来想去,却又隐隐觉得不能说这就是错的,简单不是罪过,复杂也不是通往人生的必由之途,而因果皆有对应,一件事情定然会带来与之对应的规则的反馈,快乐抑或哀伤,悲凉抑或辉煌,这终究是由自己来承担,好像无论反过来还是倒过去也都说不出什么道理,总之人的路永远都是自己选的,选择什么必要承担什么,存在即为合理,一切皆有缘由,就是这样吧。 萧聪想着,微笑着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鼻子。 可现在问题来了——龟府虽算不得玄真界的超级势力,但总归是源远流长且入得了流的老牌存在,为客人准备的餐膳当不可太过寒酸,至少对现在的萧聪和鸿生来说,这份餐食让两人填饱肚子绝对是绰绰有余,可餐具却只有一副啊。 所幸鸿生带来了一双筷子的同时还为萧聪准备了一支调羹,当然,既然鸿生用调羹替代了筷子,那么萧聪的这碗汤便只能对着碗喝了。 一天未能进食,鸿生是真的被饿坏了,待萧聪汤足饭饱之后,他便如风卷残云般将剩下的饭菜尽数扫尽,连萧聪剩下的那小半盆汤也未曾放过。 萧聪微笑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鸿生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大快朵颐,感觉心中如有一暖流缓缓流过, “做一个心无杂念的人真好,哪怕是普普通通呢。” 当夜,萧聪与鸿生聊了很多,关系一旦拉近,小家伙的话匣子一打开,便合不上了。 两人自始至终都在愉快地笑着,只不过萧聪相对来说更含蓄一些,鸿生更像是一个心无城府不谙世事的孩子,而不是白天那个意外得到客人些许宠幸的下人,他毫无顾忌的笑着,毫无顾忌的说着,之前所有的冒犯、忌讳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而萧聪却并没有指责过他,即使他知道这里面有些东西其实是不合规矩的,但却又能怎样呢?什么规矩,什么限制,只要大家都开开心心就好了,何必让自己呆在那始终未曾被封闭的笼子里,活得那么累。 呵,就这样吧,让自己跟着心走,做一个贴近真实生活的人,多好。 夜已经深了,萧聪本打算将鸿生留在月灵谷,但奈何鸿生死活不肯,问他原因,他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直在说,欧阳寻的小别院那儿晚上不能缺人。 萧聪虽心中略有不屑——诺大的龟府,高手如云,怎么,还能进来什么江洋大盗、不法分子啥的?再说,就欧阳寻那小破院子,要啥没啥,还那么偏僻,估计就算能进来什么人,人家都不会看得上眼。 只是鸿生执意要回,他也不好多做挽留,只能用术法幻化出一只灵力火把,伴鸿生在苍茫的夜色中上路。 萧聪总觉得此时的鸿生有些奇怪,但到底奇怪在哪,他也说不上来。 夜更深了,本来挺晴朗的夜空下突然刮起了说不上大也算不得小的风,吹来了大片的云,遮住了大半天的星星,也遮住了大半个月亮,当然,也吹得萧聪挂在门前的一盏错银铜兽灯内的火焰一阵剧烈的摇晃,它歪了又起,起了又歪,如此几次反复后,终是没有被吹灭。 此时萧聪正在门前过道上努力的挖坑,似乎是打算埋什么东西,觉此异变,蓦地抬头,看了看还在颤抖着的烛芯,目光上移,扫过依有半边明亮的夜空,沉酌之后,自言自语道: “想必鸿生已经回到欧阳寻那儿去了吧!” 说完似乎是很肯定自己的想法,于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干活。 这一夜,他又忙活了近大半宿。 翌日,鸿生再次早早地来到了月灵谷萧聪的住处,开门第一眼,便看见了静默在房间西北角一个蒲毡上坐的端端正正的棋盘。仟千仦哾 “咦,萧少爷,你还喜欢下棋啊!”鸿生惊异道。 萧聪笑笑说,“一点小嗜好而已。” 但凡对阵法有过较多接触的人都知道,在驭阵师这一行里,素有“阵通四宝”之说,琴通感,棋通变,书通解,画通现,琴棋书画,在驭阵师这一行里,代表的就是“阵通四宝”。 当年萧聪刚开始接触阵法的时候,他老爹萧天宇就让他从这阵通四宝里选一样出来,作为他阵术的辅修。 既然是从天道轩归来,偷师百家杂书观遍,这琴棋书画对萧聪来说自是不在话下,虽说不上样样精通,但也不至于样样稀松。 在他经过百般犹豫着选择了棋术这一辅修之后,萧天宇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这方云罗棋盘送给了他,自此之后,这云罗棋盘便一直与他形影不离,甚至是达到了与诛仙剑同样的地位,当时在幻雪森林时,他都没舍得拿出来用,生怕自己万一死在那儿了,有这东西若一直留在身边,也算不负父亲的一片恩情。 但若要论价值,它定是比不上诛仙的。 虽算不上是什么之至宝,但既然是萧天宇送的,便自应有一定的价值,再说,就萧聪现在的这点阵法造诣,就算给他一个宗宝级的棋盘,他能不能玩得转那还得两说,毕竟对于宝物这玩意,并不是他想驾驭就能驾驭得了的,本事靠谱那才是真的靠谱!但这云罗棋盘所具有的一个极大的好处便是可大可小,挂在腰间便是个配饰,倒是让萧聪甚是喜欢。 对于鸿生来说,今天和昨天没什么两样,同样的日出日落,同样的没吃午饭,同样的介于坚强与艰难之间的矛盾,同样的萧聪古井无波沉静如水的面庞。 于清晨时回到月灵谷的他一眼就发现了萧聪房间里比昨日多出的棋盘,但他用一天的时间都没发现,他和萧聪现在所处的这块地方,与昨天相比已经大有不同了。 于是,从晨风习习到丽日临空,到日落西山之时,百鸟归林,又是一个如诗如画的黄昏。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云罗棋盘 月明星稀,夜深人静,一簇燃燃静默的烛光将大半个房间照得明明晃晃。 萧聪静静地盘坐在蒲团之上,一动不动,身前放置着精致的云罗棋盘,棋盘上无规律的分布着对比鲜明的黑白子,错落相间隐隐有莫名意境悄然弥漫。 而萧聪的目光此时就沉沉的凝在这些黑白子上,他蹙着眉,抿着嘴,冥思苦想, “嗯,这么高明的手段,非行家里手所不能啊。” 萧聪闭目沉思半晌,然后又缓缓睁开眼,喃喃道。 “唉,这下难办了……” 琴通感,棋通变,书通解,画通现,如果他现在用的是书之阵通的话,那解开鸿生身上的谜团虽不敢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但也定不至于现在这么费劲,可惜的是现在他正用棋之阵通来对付施在鸿生身上的这些手段,虽不能说根本不能治,但若要治也定得是曲线救国。 萧聪那个郁闷啊,只恨自己当时未能将这四大阵通全都涉猎一些,即使不能做到样样精通,但总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筹莫展,长吁短叹,求索无果后心烦意乱。 他虽然一向不是个轻言放弃之人,虽心里想“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但心中还是不禁懊悔“书到用时方恨少,是非经过不知难”。 现在只能祈祷“皇天不负有心人,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如此又过了几日,萧聪白天教鸿生练功,晚上便坐在蒲团上对着棋盘冥思苦想,只可惜才学尽出的他直到现在也没能从中悟出个所以然来,但他觉得如此在实践中参研的过程,同样也是一学习的过程,更是一修炼的过程,如果生之所学不能学以致用,那跟没学过又有什么两样,书简中的记载可都是从实践中日积月累的总结中得来,如果不能将所学到的东西再次归于实际,那只能说用功还没用到位,或者根本就没用到正地方,所以,尽管至今几乎一无所得,但他还是如此孜孜不倦,甚至是乐此不疲。.qqxsΠéw 如此又挣扎了几日之后,萧聪觉得,仅是这么做怕是远远不够,思来想去,百般掂量,觉得还是有必要回欧阳寻的小别院一趟。 于是在三日之后的今晚,蓄谋已久的萧聪跟做贼似的鬼祟在归去的鸿生身后,悄无声息地潜回到了欧阳寻的小别院里。 距欧阳寻被归师父唤去已是第六日,欧阳寻还未回来,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难以脱身,萧聪必然是乐得如此,倘若欧阳寻已然归来,自己这副摸样与他撞见,岂不分外尴尬! 月亮升得很高,很亮,月光将树影投在小别院的空地上,形成一幅很奇怪的图案,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而又自然,萧聪自言自语: “俗话说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这还真不是个干坏事的好时间!” 但反过来想想,自己做的却又并非是坏事,而是好事。 终于,堂屋里的灯熄了,想必鸿生已经上床睡下。 隐藏在暗处的萧聪嘴角慢慢勾出一漂亮的弧度,但他还是没有动,觉得自己应该再等上一等,等鸿生睡熟了他再出去。 约摸着又过了有半刻钟的时间,萧聪抬起右手磨砂了几下下巴,眉眼弯弯,然后,他纵身一跃,翻转着的身体迎向皎洁的月光,在明光的月亮下划出一漂亮的弧度轻然落地,在静谧的月色下,他大摇大摆地在院子里不急不缓地往前走,拾级而上,推门而入。 月光随门被萧聪推开的那一瞬间奔涌进静悄悄的屋子,而后又随门被萧聪慢慢关上的那一二刻如潮水般尽数退却,借着从窗户纸透进来的稀薄光晕,萧聪以正常人的目力倒也能看见房间里各类器物的大致轮廓和摆置,紫目未开,萧聪如绅士般慢慢地往前走,然后在堂前的椅子上坐下。 他就这么直挺挺地坐着,两腿蜷曲并立,两手自然而然地放在大腿之上,一动不动。 借着屋里晦暗的残光看不清萧聪脸上的表情,但却得见他那双在晦暗中开合有律的眸子此时变得分外闪亮,灿如寒星,明若碎晶,仿佛是整个房间里唯一可以感到真实的地方。 萧聪闭上了眼,不再眨动,于是,灵光隐逝,他整个人都隐没在晦暗里了。 ………… 门外隐隐有脚步声渐渐响起,悉悉碎碎,听上去不像是窃贼那样隐秘而俱为人知的脚步声,这一刻,萧聪“倏”一下睁开眸子,而后又慢慢闭上,他依旧直挺挺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现在已是四更天,按理说倒真是贼人行恶的好时候,只是这欧阳寻的小别院极致粗陋无财可窃,更何况今夜天气尚佳,实在是没有窃贼光顾的理由。 渐渐,脚步声远了,萧聪睁开眼,目色深沉,直眉紧蹙,小嘴微扁,显出一副狐疑之色。 略作沉吟,他缓缓站起身来,悄无声息地往前走,推门而出,步入如诗的月色中。 循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萧聪继续往前走,他屏着气息,蹑手蹑脚,静悄悄地行走在小径旁的阴影里,幻如一个幽灵。 不一会便又看见了鸿生的身影,萧聪适当地放慢了脚步,面色更加凝重。 月光依旧皎洁明亮,像一个雕琢得极致精美而又会发光的巨大羊脂球般高高挂在天上,借着皎洁的月光,萧聪看见鸿生如一具行尸走肉般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说更形象点,就像诸葛家炼制的机关木偶。 这一幅诡异甚至是恐怖的影像实在是让人倍觉匪夷所思,萧聪实在不明白,一个乐观开朗天真烂漫的十二岁少年,到了晚上怎么就变成了这么一副模样。 “到底是什么人,竟下得如此毒手!” 萧聪拳骨被攥得煞白,几近咬牙切齿,同时又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 “冷静,冷静,关心则乱……” 说到底,他的心终究还是向着鸿生这边的。 待心绪恢复平静,萧聪继续跟进,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人感觉轻飘飘的,起身无力,落地无声,他以诡异的身法远远跟在鸿生身后,而鸿生对这个“幽灵”似乎还一无所觉。 “就快要出谷地了,他究竟要去哪儿?”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夜探小别院 萧聪定定地看着前方,不敢再往前走。 谷地外面是一片不大不小且寸草不生的空地,传说曾有龟府的一位前辈殒身于此,长眠地下肉身不腐,对此地灵气疯狂掠夺以求来日重生,导致灵气稀薄,荒岩毕露。 萧聪若再往前走,将再无掩蔽之物,他的身影在今夜如水的月光中暴露得将与鸿生一样清晰。 无奈之下,只能极目远眺,但见目光所及之处,已尽成一片漆黑和虚无,视野之内能够聚焦目光的也只有鸿生跌跌撞撞的身影和位于鸿生身前不远处的一个平凡无奇的小土包。 萧聪略有失望,意欲折返,然后明晚直接到空地的另一边去来个守株待兔,却没想到刚想转首,眼角的余光发现那平凡无奇的小土包竟然动了,萧聪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不由自主地锁紧目光,直直射在鸿生身前正在微微活动的小土包上。 得见真相,萧聪瞳孔皱缩,眼中寒芒一闪而逝——那他妈哪是个土包,分明是个巨大的乌龟壳! 隐藏在空地外围掩障之下的萧聪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那一人一龟,连眼珠都不敢转一下,甚至连呼吸都已经能够寻不到了,师父教给的隐身之法此时此刻怕是派不上什么用场,所以萧聪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陷入一种假死的状态中,因为他怀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鸿生身前的那只老龟就是龟府四大掌节使之一的业图天,这货太过神秘诡异,自己与他交恶,定是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紫目未开,神识内敛,萧聪如一个死不瞑目的人般无声无息地隐在阴影之中,他也不知道那一人一龟究竟在干什么,又在说什么。 “既然已经知道了欧阳寻小别院里真的有猫腻,那便不枉此行了,不过现在我还不能动,得等他们走了再说。” 萧聪心里想着,于是,他就这样保持着假死的状态一直等到鸿生折返,老龟离开,但他依旧没有妄动。 直到天快蒙蒙亮的时候,萧聪才施出灵隐步,窜上附近最高的山峦,在盘坐于树顶上修习完早课之后,又施展灵隐步火急火燎地赶回月灵谷,这真的是争分夺秒,因为欧阳寻的小别院距月灵谷实在太远,而萧聪又知道鸿声一向守时,所以他不得不将灵隐步发挥到极致,以求在鸿生按时达到前回到月灵谷而不漏出什么马脚。 鸿生叩门而入时,萧聪刚刚倒饬完自己的仪装,于桌前蒲毡上坐下,时间恰到好处。 吃罢早饭,萧聪开始像往常一样教鸿生练功,约莫言传身教了有两个时辰的功夫,便让鸿生自己在一边练,而他则在窗前的小桌上沏了一壶上好的清茶,兀自不停地翻阅着手中的图卷,道心不静,烦躁不安。 在教授鸿生练功时心不在焉,手捧图卷又倍觉心烦意乱,萧聪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条飘扬在风中的巾帛,随风而动,而风却始终不停。 “这的确是一个很棘手的无问题!” 萧聪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想着,终于还是不再试图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来逃避问题,图卷静静地斜躺在他半张半握的右手上,他寻不到焦点的目光直直地投向前方。 ”先从欧阳寻的小别院入手,还是先帮鸿生呢?昨天晚上的鸿生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只与他相会的老乌龟到底是不是业图天?他利用鸿生到底想要干什么……” 一个个问题不停地在萧聪脑海里浮现,像一团越理越乱的麻,他试图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手。 后背斜靠在竹椅,左手放在大腿上,拇指和食指不停地来回碾着,萧聪眉头紧蹙。 “掌握的信息终究还是太少,欲速则不达,可能是我现在太执着了……” 慢慢地,萧聪的眉头舒展开来,然后,他放下手中的图卷,同时坐直了身子,拾杯抿了口茶,最后放下精致的青花瓷碗,转首望向门外正在认认真真练功的鸿生。 而后,萧聪突然展颜一笑,幻如夏雨过后的池塘里一下子开满了荷花,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可爱的笨小孩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喜欢! “鸿生,先别练了,过来陪我喝杯茶。”萧聪隔着小窗冲鸿生轻挥了挥手,笑着招呼道。 正在挥拳迈步的鸿生听见萧聪招呼自己猛然转首,动作戛然而止,因为惯性不由摔了个趔趄。 萧聪见状兀自发出几声轻笑,鸿生稳住身子,萌萌地看着萧聪,边舔了舔嘴唇边搔了搔脑袋,略带腼腆地发出几声傻笑,萧聪不知道鸿生在笑什么,或许鸿生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鸿生一摇三晃地进了门,径直走向萧聪对面的蒲毡并坐下,萧聪拈起小巧的茶壶为鸿生斟了一杯茶,鸿生拾杯将其一饮而尽,然后放下茶杯,望着萧聪手中小而精致的茶壶,红扑扑的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希冀之色。m.qqxsnew 萧聪又被鸿生这副如小狗般的滑稽模样给逗笑了,接着,他将茶盘里的茶杯尽数拿出,排成一列,并将它们一一倒满,而后向鸿生扬了扬眉毛。 鸿生领意,双手联用,一杯接一杯地将杯中茶水一一饮尽,一滴不剩,接着,他伸出淡红色的舌头贪婪地舔了一圈嘴唇,道了句: “谢谢您,萧少爷。” 萧聪止住笑,正色道: “你在此练功已有多日,感觉如何?” “回萧少爷,除了在体力上有所增加外,还未感觉到有什么其他变化。”鸿生如实回答道,“不过我相信,只要我努力地坚持下去,就一定会有收获的!” 萧聪笑了笑,道: “勤奋固然重要,但终究还是死脑筋,世间万物由道而生,以道而衍,今日不再练功,听我来为你讲道可好。” “好!”鸿生重重地点点头,定定地答道。 ………… 白天一直在给鸿生讲道,在鸿生前去准备晚饭时小憩了一会,当鸿生再次敲响萧聪房门的时候,萧聪应声而醒,灵台一片澄澈,倍觉神清气爽,仿佛这一觉睡了有一夜那么久。 这是一场持久战! 第一百四十四章 跟踪 入夜,萧聪再次尾随鸿生回到欧阳寻的小别院,这一次他径直来到空地的另一边潜伏下,只有一个目的——看清那个神秘的老王八到底是不是业图天! 今夜又是有惊无险,空地的这一边,老龟慢慢地从他身边爬过的时候,他确定这就是业图天无疑! “果然是他!“ 然后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萧聪分别在欧阳寻的小别院和空地附近蹲点,虽然至今萧聪都不知道每一夜当鸿生和业图天私会时他们交流了什么,但他至少知道了在这近一个多时辰的时间里发生之事的大致过程。 “鸿生浑噩出门,然后去见业图天,回来后将业图天交给他的东西丢进小别院中的香鼎里……那是什么东西呢?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萧聪静静地躺在床上,两臂垫在后脑勺之下,他呆呆地望着房梁,百思不得其解。 良久,忍不住叹了口气, “唉,还是先睡一会吧。” 说完,萧聪侧翻了下身子,将左臂垫在头颅之侧,右臂搭过腰将右手平放在大腿上,他微微有些瑟缩的脖子似乎直把脸往腋窝里勾,窗外月光明亮,月光从窗子里涌进,漫过他恬静的侧脸和耳蜗,纤毫毕现,轻抿着的小嘴,高挺的鼻子,微阖着的眸子,还有又细又长的黑色睫毛,一张人畜无害的白皙小脸上,显出一副如孩子般的恬谧之色。 在如此周而复始和循环往复中,萧聪感觉自己渐渐地失去了方向,开始变得迷茫,也开始变得愈加的烦躁不安,有好几次他都想要放开手脚一查到底,但每一次他又都按耐下来这一次次的冲动,他始终没有轻举妄动,而把这一直以来郁于心底的压抑和灰暗当作是对道心的历练,虽然这是一个沉重而心力交瘁的过程。 “在这么下去,我就要被这只老狐狸给逼疯了!” 萧聪静静地躺在床上,近乎是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道。 论血气方刚萧聪自认为自己与星流云不遑多让,但若要论沉稳老练,萧聪却自觉望尘莫及,他忽然觉得星流云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自己心中的一个榜样,他希望自己也能像星流云那样在任何时候对任何事都能做到游刃有余、宠乱不惊,表面看似玩世不恭,但内心里的却是谨慎和峥嵘,遗憾的是,星流云的无畏和洒脱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学得来的。 “嘶~要是星老大在这儿,他会怎么做呢?”.qqxsΠéw 萧聪喃喃自语,感觉自己竟莫名其妙的开始静下心来,渐渐地,他的眼皮子开始打颤,最后,他沉沉睡去。 ………… 这一晚,萧聪再次来到欧阳寻的小别院附近,不过这一次他既没有潜伏到小别院的房间,也没有去空地那边,他只是不断地在小别院附近的山坡和谷地里溜达,看上去漫无经心又漫无目的。 “怎么老是感觉有些不对呢……” 在得不到现实给予的线索时,就会不由自主地相信感觉,人们都是这样,萧聪也不例外。 “或许我得换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了,星流云的思路…唉…不行,他太难懂了。” 他的脚步走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急,他一声声叹息着,并且嘴里不时发出“砸”“砸”的声音。 忽地,萧聪站定,右手抚上额头,轻轻地揉捏着,而后,他的嘴角慢慢泛出一丝微笑,雪白的牙齿在凄冷的月光中带着森然时隐时现,同时,他放下右手,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那被鸿生扔进香鼎里的东西是什么?” 灵隐步被全力使出,转眼间便再寻不到萧聪的影子。 要想知道那被丢进香鼎里的东西是什么,有三个选择,第一是从业图天入手,明抢暗夺,大不了来一场人龟大战,就是感觉稍微有点冒险。 其二是对鸿生下手,反正这小子跟他比基本与废物无异,要想从他手里抢点东西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儿,但这样似乎有点打草惊蛇。 最后就只剩下在香鼎里等,等鸿生来扔东西的时候顺手抓住,万事大吉。 权衡再三,萧聪还是觉得在香鼎里等比较好,神不知鬼不觉。 于是到了后半夜,萧聪再次来到欧阳寻的小别院,待四更天鸿生自院前小径走后,萧聪缓缓地从黑影里走出,走着走着,在香鼎跟前站定。 他的右手开始磨砂起鼻梁,仰起小脸往上看,这座三足两耳的香鼎着实不小,足有两人多高,其上尽是黑漆漆的铁锈,在冰冷皎洁的月光下,它就像个三足两臂无头大肚的怪物,岿然不动,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森然和压迫感。 “嘶……”萧聪眉头微皱,“以前没在意,这破院子里怎么会有这么一座大方鼎呢?格格不入啊……” 萧聪猛然纵身跃上大方鼎的边缘,在方形的窄边上大胆地移动着步子,他的手还在不停地磨砂着鼻梁,嘴里也在不停地发出“啧啧”的声音。 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黑漆漆的鼎里,却并没有意识到,一个看上去似曾相识的黑影已在他不知不觉中出现在其身后的阴影里那段小径上。 那身影静静悄悄地往前走,顺着小径径直走入皎洁的月光中,这时,借着皎洁的月光才得以看清,那身法诡异到连萧聪都一无所觉的身影,竟是一脸阴森如狼一般注视着萧聪的鸿生! 走着走着,鸿生突然加速,伴随这一声如鬼啼般的尖声厉啸,他的身体如一支自劲弓上离弦的箭般飞速射向萧聪。 正在方鼎边沿上弯着腰专心致志的萧聪闻声豁然转首,但却为时已晚,他甚至可能连来人的面都没有看清,便在这一撞之下飞速下坠,只有一声长长的回音传出香鼎,飘荡在微凉的空气里,片刻后,一切重归寂静。 业图天站在小别院后边的小山上远远地目视着院子里所发生的一切,此时难得化作人形的他,脸上慢慢泛出一丝阴鹫森寒的笑容,月光洒在他苍桑的脸上,涂上了一层厚厚的汞,他身着灰衣,活像一具刚从坟墓里爬出不久的死尸。 “机关算尽,到头来,还不是为我所用,萧家四子萧聪,不过如此。” 业图天的目光依旧冷冷地注视着小山下方的小破院子,一动不动,目不转睛,仿佛那里正发生着什么常人难以察觉而他却可以洞悉的微妙变化,约莫有小半盏茶的时间后,他缓缓转身, “嗯,快了。” 他喃喃说道,继续往前走,走出大约五步后,随着他的人形身影慢慢虚化,一只通体黢黑的大乌龟慢慢在空间中显现,渐变实体。 老乌龟沿着之前那个人的方向,伸缩着四肢迈动着与之前那个人一样节奏的步子,慢慢向山下行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香鼎 耳边是呼呼风声,眼前是一片漆黑,萧聪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以越来越快的速度笔直下坠,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有半柱香的时间,他心里开始有些害怕——这哪里还是那两人高的距离! 萧聪开始感觉自己有点后悔了, “马虎失街亭,大意失荆州,小心使得万年船,我萧聪半世英明,今个儿说不定就真得挂这儿了,唉,悔不当初啊。” 他在心里想着,随之抻直了身子,使身体直挺挺的躺着,准备开始迎接下面即将出现的狼牙棒、尖木桩、毒蛇、烈火之类的东西,他要以一种庄严的姿态来进行他最后的对于生命的祭礼。 如此状态保持了好久,萧聪忍不住歪了下已有些酸疼的脖子,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死是活,却感觉自己依旧在往下掉着, “我这是早就死了正在前往地府的路上,还是……” “传送阵!”他惊呼出声。 “不对,是结界!”他又如自言自语定定地改口说道。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直让人感觉措手不及,萧聪忍不住哈哈大笑,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萧聪命不该绝也!” 声音并没有像空谷传声那样变得越来越渺远,而是被呼呼的风声带到“上面”去了。 “可这结界会通向那儿呢?” 萧聪心里捉摸着, “除了鸿生口中那万万去不得的地方,还会是哪儿!” 这实在是一桩巧合中的巧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任谁能够想到,那神秘人的一脚,竟将他踢进了他一直冥思苦想而不得的秘密中,这正应了那句老话——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惊喜过后,萧聪渐渐安定下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还在不停地往下掉,速度之快已足以让周围的空气将脸磨得隐隐作痛,他顺手撑开护体罡气,脑子里不知不觉间开始思索起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业图天让鸿生往这大香鼎里扔东西,现在我却被莫明其妙地踢进了这大香鼎里,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呢?那神秘人是谁?他怎么会有如此诡异的身法?连我都未能察觉得到!他跟业图天之间是什么关系?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阴谋?鸿生在这之间到底充当着什么角色?还有,这大香鼎里到底藏了什么……” 不思则已,细思极恐,看似平静简陋的小别院竟还是一个藏龙卧虎之地,业图天、神秘人,在阴暗中到底还有多少双觊觎的眼睛尚不可知,但萧聪现在至少已经感受到了欧阳寻对龟府的重要性,归师父之所以将他安排进这个偏僻而简陋的小别院里,实际上是以另一种方式对他进行的特殊保护。 “欧阳寻恐怕不仅是龟府的一个少节使那么简单!” 一阵猛烈的灼痛将萧聪从深思中刺醒,“嘶~”他倒吸一口凉气,这下落的速度之快已经到了能够引燃他护体罡气的地步,耳边的破空声也不知从何时起从声声不绝地裂帛变成了现在这似永不停息的沉闷的爆破。 “他仙人的!”萧聪忍不住低声暗骂,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在能量中研磨着的他恐怕会被磨得连灰都不剩,其死状之悲惨,倒能称得上是真正的灰飞烟灭! 关于火属性的功法,萧聪不是没修习过,但此一时彼一时,两者之间根本就不是一个性质,萧聪也曾试图运行火属性的功法来以火抗火,以求逃生,但在试过之后才发现,那不过只是导致自己体内的灵气消耗的更快罢了。 终于,一阵特别的爆破声在萧聪身畔响起,护体罡气应声而竭,化为虚无。 “啊——”m.qqxsnew 萧聪仰头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哀号,随即便失去了知觉。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拳头大小的柔和白光瞬间由大变小,并将萧聪的身体体笼罩,随着萧聪的身体急速下坠,越来越快…… 萧聪赤裸着身子,趴在地上,表情痛苦,这时,他用力的睁开眸子,发现眼前一片明亮,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举目四望,发现自己此时已被困在一方明亮的石洞中。 身上的伤已经结痂,但还是很疼,一丝不挂的他呲牙咧嘴,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不住喃喃自语着, “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儿?” 脚掌突然不知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萧聪吃痛,连忙单脚跳起,然后因动作幅度太大,引起了全身上下连锁反应般的阵阵疼痛,他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嘶~他仙人的……” 低头定睛一看,萧聪面色舒展,甚至是有一种溢于言表的喜悦,只是这喜悦浮现的脸上时已经变得分外扭曲, “咦,什么都丢了,它竟还在。” 萧聪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捏住其上不知什么材质的挂绳,将其拎起并放在眼前晃了晃,莫名其妙地发出几声傻笑, “嘿,师父说的不错,你还真是我的护身符哩。” 而后,习惯性地将捏着挂绳的手往腰上移,却发现那里已无可挂之处,目光停滞在胯下那分外扎眼的点缀上,他呆了一呆,而后用力的摇了摇脑袋,似打了好几个寒噤。 萧聪将天道翁留给他的龙玉紧紧地握在手里,继续往前走,可还没走出几步,脚掌竟不知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这一次萧聪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主要是因为那玩意体积上比龙玉大一些,而且切面还算工整,脚掌硌上去没之前那么疼。 萧聪俯身,面露狐疑之色: “这是什么?” 一块黑不溜秋的什物静静地呆在那儿,跟山石一个色儿,乍一看还真看不出来。 他骚了骚脑袋,再次将脚边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捡起,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慢慢地,他嘴角莫名泛出一丝诡异的微笑,轻哼一声, “易灵石,我似乎有点明白了……”声音很轻,听起来分外低沉。 易灵石所谓何物,要光听名字还真不一定能猜出个所以然来,交换灵气?转化灵气?非也,非也,说起来,这玩意也许应该还有另一个名字——窃灵石,所窃之灵并非灵气,而是纯粹的灵,故老说,万物有灵,指的便是这个。 易灵石这东西在玄真界实在算不得是什么稀罕玩意,只要有路子,随随便便就能搞来几十上百筐,之所以如此廉价,倒不是因为其在玄真界物产之丰,主要还是因为这玩意鲜有人懂,就算搞来了基本也没什么卵用。 但萧聪却知道,在这卧虎藏龙的小别院附近,定有深谙此道者,就拿自己手里的这块易灵石来说,他仙人的明显就是被高人给开了“光”的。 第一百四十六 鼎里乾坤 紫目开启,萧聪环视四周,发现散落在这偌大的石洞里的易灵石起码得有成千上万块,它们有的单个呆在某个地方,有的几个聚在一起,零零散散,被锻凿得奇形怪状。 “好你个业图天,我说你怎么不自己进小别院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凭借这几年对阵法的侵淫,萧聪知道,这里其实是一座大阵的阵眼,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阵体应该就在小别院外围,将小别院护于其中,因为存在时间久远,所以小别院才显得那么破旧,怪不得那天华掌师也未能进来!” “但……那神秘人又是怎么进去的呢?” 萧聪感觉自己就如一飘在海里的浮萍,难题和困惑如一道道海浪接踵而来,一波平息,一波又起,而他便随着这一波波海浪时沉时浮,随波逐流。 “就我所知,这几年进过欧阳寻小别院的人也就我、欧阳寻、鸿生、之前的杂役老头,当然还可能包括归师父,至于龟府的其他人,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啊,连华掌使和业图天都进不去……” “难道是之前的杂役老头,他还没死!”萧聪突发奇想,但随即便狠狠地摇了摇头,“不对,不对,欧阳寻这么重要,龟府绝不会允许这么荒唐的纰漏出现……” “难道是鸿生!”萧聪直眉紧蹙,骚了骚脑袋,而后又摇了摇头,“还是不对……” “从这里是不是可以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萧聪再次将易灵石移到眼前,歪着脑袋仔细端详着,易灵石在他的手中慢慢转动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 “这里的易灵石那么多,业图天从哪儿弄来这么多易灵石,我萧家的记载中可没说龟府这儿有什么易灵石矿之类的地方,若要提盛产易灵石的地方,整个玄真界算起来,恐怕也只有那几处而已,莫非业图天有那几个地方有什么牵扯不成?但这与那神秘人似乎也没什么关系啊,莫非那神秘人是来自那几个地方的?这样说不免有些太牵强……” 想了好久,对于神秘人的身份,萧聪依旧毫无头绪,他轻轻揉着微微有些发胀的额头,漂亮的小脸上尽是纠结与疲惫之色。 “算了,不想了,当务之急还是想想怎么才能出去,我若被困死在这儿,就算想通了一切也还是白搭!” 萧聪继续往前走,大大方方,毫无拘泥之色,但没过多久便发现已走到石洞的尽头,而尽头,竟仅是一堵墙,黑不溜秋的,跟其他地方近乎一模一样。仟千仦哾 萧聪不死心,觉得此处一定有什么暗格机关之类的布置,于是贴着墙壁来回摸索,甚至是踩着凹陷又往上摸索了几丈,寻无所获又来来回回在石洞里走了几十圈,最后失望地发现,这里竟真的没有其他路可走。 他心里开始有点慌了, “不应该啊……如果没有其他通道,那当初开辟这个石洞的人是怎么出去的,我又是怎么进来的?” 翕了翕鼻子,萧聪百思不得其解,然后,他慢慢闭上眼睛,企图用强大的灵识来寻找出路,半晌,他猛然睁开眸子,随之惊呼出声: “阵灵!” 又瞠目结舌了好一会,才喃喃道: “这真是不可思议……任谁能想到,在这群老乌龟所居的青山绿水之下竟还隐藏有一如此强大的阵灵!” 不过萧聪却感觉不到它的动态,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它似乎已经沉睡好久了。 俗话说,老来成精,日久通灵,法阵亦是如此,但凡是跟岁月占上了点关系的法阵,都会于虚无中诞生出自己的神识,神识聚拢而不灭,便形成了所谓的阵灵,比如萧家的护族大阵,就是这样。 “怪不得……仅仅是几万块易灵石,对于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嘛,不过这几万块易灵石或许还有别的用意,我的天,这龟府的水到底有多深……” 萧聪呆滞的小脸上小嘴微张,呼吸突然间变得很轻,很细,很长,在这片寂静的空间里听不到任何声音,但在这由寂静编织的纱幔下隐藏的却是满满的恐惧,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萧聪感觉自己开始不由自主地慢慢冷静下来,突如其来的真相仿佛是劈头盖脸浇下来的冷水,恐惧终于让他却步,冰冷的气息驱散了他脑中的热烈,他的思维世界慢慢归于平静,真实的世界开始变得愈加的清明,这感觉就像是刚刚做了一场梦,在梦里,他像一只无头苍蝇般闷头乱撞,自以为是;如今梦醒时分翻然悔悟,才发现“梦中”的自己有多么可笑。 “呵——”他突然发出一声苦笑,深吸一口气,而后重重吐出,其中夹杂着他消沉的哀叹,“唉……” 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他如一个穷途末路的游子般轻声呢喃着: “到头来,我不过也只是别人的一颗棋子罢了。” 他慢慢坐下来,动作轻缓,神色略显呆滞,接着,他慢慢躺下,双臂大张,双腿分开,躺成一个大字,他就那么呆呆地望着洞顶,那里一片明亮,光线温柔地射进他的眼睛里,他的眸子看起来像两泓澄澈的清泉,干净到不含一点杂质。 萧聪突然笑了,像孩子般天真无邪,在这片寂静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突然觉得,这在某个角度上来讲,是比自由更自由的自由,现在,他可以完全放下心中的杂念,使心境重归空灵,去享受那难得的轻松。 第一百四十七章 阵灵 世人常说,人一生中最难熬的不是死,而是等死的过程,死去原知万事空,一切红尘凡俗在此之际瞬间化为飞灰,荡然无存,而在死之前的这一段时间,却是最磨人的——牵挂、仇恨、遗憾……一切执念在此时轮番上演,并越演越烈,灵魂像是一被绑在十字架上倍受酷刑的罪徒,千刀万剐,鹰啄虫噬,心灵上的各种感受会让精神近乎分崩离析。 人总想看透,但却总是看不透,倘若将生死看透,那还有什么看不透。 可生是什么,死是什么? 他想着。 人在这红尘中走这一圈,又是为了什么。 或许神能回答这个问题,但神是不屑于向世人回答这个问题的,神为什么不屑于向世人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不齿于世人将生死看得这样重。 那世人为什么将生死看得这样重?因为我们都太过自我了,自我,在某些层面上来讲等同于自私,世人之所以活着,不过是因为欲望。 欲望,即虚妄。 所谓恩怨情仇,本就是水中月镜中花,人死如灯灭,人生如点烛,点烛照量虚妄,灯灭归于虚无。一些都是虚的,我说我曾经来过,实则我不曾来过。 如此这样,生有何喜,死亦有何惧。 上天有好生之德,寄人生命,人就该去珍惜,但如何才是珍惜?这真是一个很难以理解的问题,是皈依于真实,还是屈服于天意,或许是后者吧……人生来或许本就是奔着虚妄来的,所以看破虚妄,悟透生死,皈依真实的修行便成了逆天之举。 人的出生,原来只是一个陷阱,不过如此。 跳不出红尘,终究还是凡人,红尘之内,在于生死之间。 萧聪又笑了,他感觉现在的他已经成了一个神,他的身体在这百方石洞,而心却已经跳出了万丈红尘之外,平静而悠然。 他是那么地喜欢这种感受,所以现在的他什么也不愿意做,什么也不愿意想,他就想这样静静地呆着,仅仅是这样静静地呆着。 “唉,或许我可以出去,但是现在我却不想出去了。” 他轻声呢喃着,面色恬静得像个刚睡醒的孩子,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大眼睛一闪一闪,他扁着小嘴,舌头不时舔一下嘴唇,显出一副满意怡然之色。 其实逃出生天这件事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但他却又不想这么做,生,我所欲也,义,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取义者也。 萧聪已然明白,从他对业图天起疑的那一刻起,他便开始一步步地落入业图天精心布置的陷阱,进而成为了对方的猎物,最后成了对方的棋子,对于业图天来说,怕的不是他乱动,就怕他不动,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只有他动了,业图天才有机可乘。 但在这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他却不愿意再动了,他知道业图天想要他用自己事先准备好的易灵石建一座斗灵之阵,以此瓦解石洞中的阵灵,而后重获新生,而他也能达成业图天阴谋的最终目的——破开小别院的防御法阵,肆无忌惮地去探查欧阳寻这个让龟府府主极力保护的少节使的秘密。 业图天的每一步都算的很谨慎,也很精准,在走到最后这一步的时候,他以萧聪的生命作为与萧聪交易的筹码,想让萧聪在求生之欲的驱使下继续往前走,只要再往前一步,仅是那一步,他便心满意足了。 但在这最后一步的算计上,他当真是看扁了萧聪,萧聪怎么会那样做呢? 萧聪是断然不会那样做的,这最后一步,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再迈,甚至是脚下那些业图天早已铺好的台阶,他都不想再看一眼。 退一步海阔天空,进一步万劫不复,这一步若是迈出去,萧聪自己身败名裂事小,但万年萧家的名誉和威望怕真是要跟着自己毁于一旦了,更何况,他又怎舍得伤害这一路上与自己心心相交的欧阳寻呢? 萧聪脸上再次显出了笑意,他将两条胳膊叠起来垫着脑袋,将两条腿也相互叠起,脚腕处似打着个节,两只白皙的脚丫成犄角之势,斜刺向黝黑的石壁。 石洞中光线充足,虽不至于让他纤毫毕现,但却使他胸前的两点淡红和跨间的一团黑亮暴露得分外眨眼,可他就那么看似自得其乐地躺着,如此形象,在他脸上找不到一点关于青春少年羞涩的痕迹。 萧聪感觉自己已经放开了一切,名誉、肉体……甚至是生命,所以眼前豁然开朗,世界是从未有过的透明和清亮。 “结束了,一切就要结束了。” “开始吧,就从现在开始吧。” 想着想着,他安然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萧聪从酣睡中悠悠醒来,柔和的光线透过眼帘射进两汪清澈的泉子里,眼前渐渐清晰起来,他扭头大致一扫,还是那方石洞。 挺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身上的关节随着动作越来越大而噼里啪啦一阵作响,而后,赤身裸体的人儿长身而起,开始在石洞中练起《破天式》来。 约莫三个时辰之后,萧聪在动作停止的地方盘腿坐下,双手合十,调理吐息,又开始修起《冰心诀》和《天道宝典》。 武修重在锻身,仙修重在锻神,虽然两者在表面上看似是无相交之道,但在实质上却是万法归宗,殊途同归。 天境之下,仙修者与武修者交战,通常占不得半点便宜,但若一旦步入天境,武修者便不一定是仙修者的对手了。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人境之内的武修者斗败地境之内的仙修者的先例也不是没有。 无论身为武修者、仙修者、修玄者还是修真者,所求之事皆为成道,不过是成道的方式不同罢了。 万物之根不过一个神字,万物有灵,万物皆有神,但还不是人们传统观念中那所谓的神。 武修者寄神于体,修玄者寄神于器,修真者寄神于草木,修仙者寄神于天地。 所以武修者、修玄者、修真者神有所寄,起初修炼时会比较容易一些,而修仙者是没有这些依赖的,故而修练初始步履维艰,甚至是十年百载不得寸进,更有甚者终其一生连修仙之门都摸索不到。 因为神,这种玄而又玄的存在,凡人是很难感觉到的,所以几乎所有的仙道圣地在招收弟子的时候,最主要看的还是天资。 而对于武修者、修玄者、修真者来说,他们练体、炼器、炼药的过程,其实就是在寻找神的过程,另辟蹊径,剑走偏锋。 虽然在此过程中修为提高步进神速,但桎梏也在一点点形成,所以在到达一定高度之后,瓶颈出现,修为停滞不前,这是因为他们通过这一系列的方式寻找到的“神”并不是真正的神,或者说并不是完整的神,而每一次瓶颈的突破和桎梏的暂时退却,都是对神的完善和修补。 所以说,修仙是一个让神不断成长的过程,而修武、修玄和修真则是让神不断完善的过程。 …… 突然, “噗!” 静坐中的萧聪张口吐出一道鲜艳的血,将身前一小片空地渲染一层嫣红,嘴角还有鲜血溢出并慢慢往下流着,滴落在他饱满的胸膛上和盘起的大腿上,他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突然一阵恍惚,急忙以手撑地,而后惨然一笑,轻咧的唇后隐现他沾着血沫的牙齿,那双曾经清亮的眸子在开阖间漏出的光是那样暗淡。 第一百四十八章 所谓神 “生有何喜,死亦有何惧……” “我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刻竟会来的这么快……” 萧聪喃喃地说,自言自语着。 感觉灵魂再也无法支配意志,就快要无法支撑着身体来维持这半塌半坐的姿势,于是,萧聪将胳膊一点一点地往后挪,上半身缓缓下倾,并将盘着的双腿抻开,直到身体完完全全地贴在地上,他长舒了一口气,又微微地笑了,脸上浮现出一种不应该在十四岁少年小脸上出现的安详。 石洞中静悄悄的,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半入寂灭状态的萧聪气若游丝,眼睛眯成一条缝,深黑色的瞳仁在这条细缝中间隐现,偶尔还能动一动,或许现在的他也就只剩下眼珠还能动了。 易灵石蚕食着萧聪的灵魂,萧聪似乎能看见一丝丝肉眼不可见的魂力从他身上一点一点地被无形地抽离。 说真的,这没有任何痛苦可言——如果恐惧不被算作是一种痛苦的话。只有越来越沉、越来越重的疲惫如潮水般阵阵袭来,让受难者感觉昏昏欲睡。 感觉身体越来越轻,世界越来越远,感觉越来越难以捕捉到对世界的感觉,萧聪嘴唇又动了动,可能是想说什么,但却已说不出,他只能用仅剩的意识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走了,结束了,父亲,别了……” …… 与此同时,欧阳寻正在另一间石洞里,透过一面石壁看着发生在萧聪身上的这一切,两道如珠链串子般的眼泪,在这个身高十尺有余的魁梧汉子脸上一挂而下,他重拳紧握,身体在不停地颤抖。 “老祖,为什么!为什么!” 欧阳寻歇斯底里,朝着空旷寂寥的石洞近乎是诘问般地大喊,只是一阵阵回声过后,山洞重归寂静,听不见任何响应。 “这怎么会是他的选择!这怎么会是他自己的选择!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又是一阵阵回声过后,山洞依旧寂静。 片刻后,欧阳寻轻闭上双眼,但眼里的泪还是止不住地溢出眼眶,他张开嘴长长地呵着气,咽了口唾沫,然后像一个受伤的孩子般委屈地低下头,啜泣着吸了吸鼻子,最后又抬起头,将一双哭红的泪眼转向方才那方石壁上。 此时那方石壁上再没有半点动态,甚至连一下眼皮的微动都再寻不见,只有一个身材匀称而饱满的裸身少年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他仪态自然,面容安详。 好久,好久,石壁上一直没有半点动静,但欧阳寻还是立在那儿定定地看着,他目不转睛,目光聚焦在石壁上那似乎近在眼前的裸身的人儿,他满怀希望的目光似乎要形成一个炙热的焦点,将那裸身人儿已是熄灭了好久的生命之火点燃,然而,不知是因为自己热切希望的温度不够还是怎的,那焦点处的人始终一动不动。 “老祖说,奇迹会发生的……” 欧阳寻呢喃道,于是,他那刚要暗淡的眼神里突然又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不知名的光彩,仿佛一切尽在咫尺,唾手可得,然而只是要他再坚持一下,再往前走一小步就可以了。 一天一夜过去了,那石壁上的人儿还是始终未动。 欧阳寻的目光在这一刻终于还是暗淡了下去,两道珠豆涟子不由自主地再次夺眶而出,沿着面部轮廓上的沟壑一路滚落,他掩面失声痛哭,低沉而又压抑的“呜呜”声不停地在空旷寂寥的山洞中回响,仿佛有一阵阵悲戚的风不停地从某一不知处的孔洞中直灌进来,吹得这四壁上的每一块山石都为之心伤。 欧阳寻绝望了,他终于还是绝望了,透过这方坚硬平整的石壁,他仿佛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身体的冰冷和僵硬,他那颗满怀着热切希望的心凭借着最后一丝奄奄一息的火焰在绝望的围剿中孤军奋战、苦苦支撑到现在,最终却还是在冰冷的绝望中被浸灭。 这就像是一场战争,兵败如山倒,他无处可逃。无形而冰冷的绝望和难过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将他淹没,他像一个溺在水中却不识水性的人,只是他早已沉在水底,连挣扎和呼救的机会都没有,冰冷使他的身体麻木,无形的绝望无孔不入,它们从他的嘴、耳朵、鼻子甚至是每一个毛孔不断灌进来,这沉重而压抑的悲伤,以近乎达到了他生命所不可承受之重。 …… 浑浑噩噩,朦朦胧胧,萧聪感觉自己放佛是做了一个离奇的梦,而且昏睡连好长时间,终于在此刻醒来。 “这是哪儿……怎么我还在这儿!” 他定睛一看,发现竟还是梦中的那方石洞,不同的是,他清楚地看见了躺在不远处的那具无比熟悉的身体,还有在周围散落的成千上万个“自己”。 “该死!” 萧聪语气中带着几分恶毒,他破口大骂,一股子欲哭无泪的忧伤在他的意识里迅速蔓延,他有气无力地哀叹道: “他仙人的,这跟魂飞魄散有什么区别,完了,我萧聪虽年少得志,英年早逝也就罢了,竟还落得如此下场,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唉……” 此时,以那具冰冷的裸身尸体为中心,成千上万个“萧聪”散落在四周,仔细一看,他们竟也不尽相同,有的金光璀璨,有的仙气飘渺,有的身姿英武,还有的严谨拘束……虽然各有特色,但却只有一个看上去分外与众不同,他整个看起来呈灰色,正一脸执拗的挣扎着欲要脱离易灵石的束缚朝尸体而去。 成千上万个萧聪东张西望,彼此面面相觑,或相视一笑,或一脸惑然,或一脸灿然,或不以为然,只有那个灰色的萧聪,他谁都不理,就是在一直挣扎着欲要摆脱易灵石的束缚。 众萧聪见此情状,不禁大骇,其实他们每一个都对彼此不甚了解,这个是仙道萧聪,那个是武道萧聪,还有那一个是阵师萧聪……而那个在不断挣扎的,是修罗萧聪。 成千上万个萧聪彼此意识相通,思维轻轻一动便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原来修罗萧聪想要摆脱易灵石的束缚独占那具尸体,只要独占了那具身体,便没有了天道宝典和冰心诀的压制,如此一来,被压制了那么久的他力量将瞬间爆增,然后他就可以再俘虏阵师萧聪,控制它摆出斗灵大阵,以此逃出生天,炼就万世杀孽。 天道萧聪和阵师萧聪当然不会由着他这样做,他俩存在的意义在某一程度上来说为的便是要压制修罗萧聪,而本我萧聪更是不会对此坐视不管,虽然他不像天道萧聪那样有力量,也不像阵师萧聪那样有作用,但他是本我,它代表着萧聪的本真,代表着原始萧聪的一切,是萧聪意识甚至是灵魂的基石。 于是,天道萧聪、阵师萧聪和本我萧聪也开始奋力地挣扎起来,这几乎是一呼千应,越来越多的“萧聪”跟上节奏和步伐,他们憋足气,卯足劲,不断地伸胳膊蹬腿,像一条条在泥里打着扑腾着的泥鳅,百方石洞里乱成了一锅粥。 可是,过了好久好久,任他们怎么挣扎却没有一个能成功逃脱易灵石的束缚,修罗萧聪最先停了下来,他的思绪在他思维初动时便已经传到了其他萧聪哪里——他觉得自己无生无灭,其他萧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时光慢慢的磨灭,而他不会,他是一个连天道翁都不敢随意左右的禁忌般的因果,所以他相信这千百块易灵石奈何不了他,只要他努力修炼,终有一天他会重见天日。qqxsnew 本我萧聪大急,他知道修罗萧聪想的不是没有道理,倘若真由着他鸠占鹊巢,那日后便定是一场灭世之殃,这怎对得起天道翁对他的期待! 于是,本我萧聪开始东张西望,他的目光不断地在每一个被束缚在易灵石上的萧聪上停留,他认为这就像毒药与解药的关系一样,万物相生相克,在这成百上千个萧聪中,必有克制修罗萧聪之法。 但目光在这成千上万个易灵石间行过一遍,却并未发现所谓的克敌之法,本我萧聪失望透顶,其他各个萧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修罗萧聪冷冷地看着本我萧聪,脸上慢慢露出一丝邪恶而轻蔑的嘲笑。 本我萧聪不死心,他瞳孔缩成一米粒一般的小点,脸上带着一股子倔劲,撅着小嘴,目光一遍遍地在众萧聪间游走着。 修罗萧聪再次瞥了本我萧聪一眼,脸上带着深深的不屑,便转过头去盘腿而坐,自顾自地修炼去了。 其他众萧聪一开始还大为不解,但看本我萧聪如此执着,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召唤和感染,于是这成千上万个萧聪,除了最为乍眼的修罗萧聪在入定修炼外,其他萧聪都在东张西望着不停寻找,一遍又一遍。 “咦!”在本我萧聪的目光回到自己身边时,他猛然一惊,其他正在不停寻找的萧聪也就在这一瞬间将目光全投向了他这边。 在他身边有两块易灵石上竟什么也没有! 本我萧聪骚了搔脑袋,一副大为不解之色。 这时有某一意识突然传来,告诉他其实这两块易灵石上也有两个萧聪,只是他看不见,因为他们是无形无相的,但却是真是存在的。 本我萧聪抬头向众萧聪一扫,看见阵师萧聪在不远处向他点了点头,。 接着又有一意识传来,这丝意识中没有什么意思,但却带着极深的怨毒和恐惧。 本我萧想又将目光移向正在入定修炼的修罗萧聪,后者一动不动,他冲修罗萧聪轻蔑一笑, “不用装了,知道是你。” 第一百四十九章 魂化万千 此时,所有萧聪的目光皆聚焦在修罗萧聪身上,但他还是一动不动,连一点意识也再未传出。 不管身边的两个无相萧聪到底是不是在此打破僵局的钥匙,修罗萧聪此行此举都是没有半点错误可言,自古骄兵多败,就算两个无相萧聪真的能克制住修罗,但在此之中还存在着一个关于时间的问题,而修罗萧聪,只有抓紧时间修炼,以求在此变数上赢得一线生机。 关于这些,本我萧聪当然也是知道的,于是他不再迟疑,,开始毫不避讳地与阵师萧聪用神识交流起来。 但是,无论他们百般尝试,两个无相萧聪依旧一动不动,就像两个怎么叫都叫不醒的沉睡着的恬静的婴儿。 所有萧聪甚至连两个无相萧聪是从何而来,由何产生都不知道。 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阵师萧聪见一计未成,于是又生一计。 他将意识传给本我萧想,意思是或许可以借助沉睡中的阵灵之力来回归本体。 本我萧聪疑惑,阵师萧聪不再解释,他让身边一部份萧聪无限制的将魂力发挥到最大,另一些萧聪将魂力全部收敛,甚至是直接沉眠,然后,他以他自己的魂力为牵引,与其他萧聪的魂力相互配合,共同构成一座意识法阵! 本我萧聪能明显地感觉到阵师萧聪的魂力越来越越弱,而上方,正有一个魂能更为强大的神识渐渐形成,他突然明白,一山不容二虎,一座大阵中绝不会出现两个阵灵,而阵师萧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道阵灵,他想以这种冒险而偏激的方式将那阵灵从沉睡中唤醒。 事情的发展果然不出本我萧聪所料,一股子更为强大的神识几乎是凭空出现并转瞬即至,入定修炼中的修罗萧聪猛然睁开双眼,带着满眼的怨毒恶狠狠地盯着正在不断变换着手势的阵师萧聪。 本我萧想亦是目瞪口呆,这一刻他终于感受到了阵师萧聪的真实意图——他其实是想借助阵灵之力毁掉萧聪的身体,这样一来,即使有朝一日修罗萧聪得以脱困,那他也不再有机会施展斗灵大阵,因为没有萧聪的身体,他也便失去了载体,况且,下一刻,他自己也将随着萧聪的身体散化在这片空间中,无影无踪。 但事情的发展却并未像大家想的那般顺利,阵师萧聪虽然算到了开始,却并未算准开始后的下一步。 本我萧聪也被镇住了,他看到阵灵化成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负着手静静地浮在阵师萧聪上方,那座意识之阵化出的阵灵跟前。 而老者并未出手,只是静静地飘在那儿,片刻后,本我萧想竟清晰的感应到了老者发出的一道神识,这让他感到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萧家人?”之中透露出一种不加掩饰的矛盾。 阵师萧聪撤去意识之阵,无力地依附在易灵石之上,本我萧想知道,他现在虚弱不堪,即将熄灭。 本我萧聪礼貌地向浮在上方的阵灵拱手作揖一拜,传出一缕意识, “晚辈萧家四子萧聪,拜见前辈。” 阵灵无有表示,本我萧想疑惑,于是意识再次传出: “不知前辈怎知我是萧族中人?” “你有萧族人魂魄里特有的气机。” “那不知前辈……” “萧族于我有恩,我无意毁你。” “那前辈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所指何事?” “毁了他!” 本我萧想冲修罗萧聪一指,后者阴冷地轻蔑一笑。 阵灵看了修罗萧聪一眼,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要想毁掉他,除非将你也一起毁掉,你存在他将一直存在,你散去他也不会散去,但却可以毁掉。” “那便请前辈毁掉我吧!”本我萧聪再次作揖一拜, “萧家于我有恩,我无意毁你。” “但……” “而我此时也无意助你脱困,你会出去的。” “前辈,前辈!’ 阵灵扬长而去,任本我萧想如何恳求,都未有停顿半下。 从大喜过望到大失所望,本我萧想有一种想要骂娘的冲动。 意识里传来一阵尖酸刻薄的嘲笑和讥讽,本我萧想抬头,看见修罗萧聪已经进入修炼,但他知道这意识就是从修罗萧聪那里传出的,而且后者现在的这幅作态比勾着嘴角嘲弄他更让他恼火。 “他说过的,你会出去的。” 本我萧聪扭过头,看见阵师萧聪无力地依附在易灵石上,正微微仰着头朝他这边看着。 “该如何摆脱这些易灵石的束缚呢?” 本我萧想终于还是沉寂了,这时,入定中的修罗萧聪嘴角慢慢勾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少时间,本我萧聪愈加虚弱,而修罗萧聪的魂力却比之前增加了不少,只是还没有达到脱离易灵石而去的地步。 阵师萧聪也不再如之前那样奄奄一息,因为这段时间,除了本我萧聪一如死水外,其他萧聪皆在努力修炼,以求在修罗萧聪脱离易灵石的束缚前回归本体。 如此不知又过了多少岁月,感觉很漫长,又感觉如白驹过隙。 时光荏苒,意识承载着与日俱增的罪恶和内疚在这无尽的煎熬中缓缓熬炼着,像一禅定于业火焚烧中的佛,只有忍受,无有反抗,可除了这样,又能怎样呢?事实是现在的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修罗萧聪的魂力现在已经到了一种近乎恐怖的地步,但他还是没能脱离易灵石的束缚。 众萧聪已经感觉到修罗萧聪微微的浮躁,但修罗萧聪从来都不关注亦或是发泄这些,只是一味地投入到争分夺秒无休无息的修炼中。 相比之下,仙道萧想和阵师萧聪则镇静得多,他俩也是在争分夺秒、无休无息地修炼着,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未出现一丝波动,仿佛归寂了一般。 看着这一切,本我萧聪不由发出一声苦笑,他不知道他们这么做是不是对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么做是不是错的,他只是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变得如此滑稽而可笑,仿佛是一场闹剧,而他们则是一个个跳梁小丑。 ”生有何喜,死亦有何惧,存在即为合理,一切皆有原由,世事有常,我行何妨……“ 无力的本我萧聪静默着斜靠在易灵石之上,他看着不远处的那具尸体,在时光的消蚀中竟还未见腐烂,那自然的笑容依旧,幻如只是甜甜地睡着,沉寂了好久的一汪死水在这一刻终于泛起了一道微弱的涟漪,他笑了,这是一种多么舒服和惬意的感觉啊。 本我萧聪微微不上了眼睛,抿起嘴角,像一个孩子般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惬意,它像一道波纹,慢慢地涤荡遍每一缕意识,波纹荡过一圈过后,他便沉寂了,彻底地沉寂了。 冥冥中,丧钟敲响,这一刻,所有萧聪皆向本我萧聪这边望来,他们疑惑,为何他走的如此安详。 这到底是开始,还是结束,众萧聪面面相觑,连修罗萧聪也迷茫了,定定地看着易灵石上正在缓缓消散的本我萧聪,在那里,似乎有一些他不能理解的东西,那是什么?他一时间竟感到一阵烦躁不安。仟千仦哾 阵师萧聪和仙道萧聪彼此默默对视了好久,终是同时黯然垂首一叹,他们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但那却是现在的他们所触不及的境界——坦然地放开一切。 或许那是他们永远也触不及的境界罢,因为那不是他们生来便具有的属性,一种他们知道却无法得到的另一个世界的人尽皆知。 那道本来就无比暗淡的影像终究还是消失了,似乎他本就不曾来过,一切皆是其他萧聪的臆想,他们臆想着自己化成了另一个萧聪并做了一件其实他们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这让他们为之震撼、为之感动甚至是为之自豪,但却终究是幻如一场秋梦,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一切还在依照着原来的轨迹发展和进行。 于是没过多少时间,一切恢复如初,各个萧聪陆续进入近乎是不死不休的修炼中,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是吧,或许这才是他们该有的样子。 第一百五十章 消散 时间还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不知什么时候,躺在地上的裸体萧聪缓缓睁开双眼,他茫茫然坐起身来,然后难以置信地看向周身,他不明白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这的确让他欣喜若狂。 “我活了,我竟又活了!” 萧聪突然从地上爬起并欢呼雀跃,高兴得像个孩子般手舞足蹈,兴奋之情,难以自制。 “生有何喜,死亦有何惧,存在即为合理,一切皆有缘由,天道有常,我行何妨…” 一道莫名的声音蓦地自心中无端响起,仿佛是一道晴天霹雳,萧聪怵在原地,呆若木鸡,那声音在心中一遍遍回响,而他也慢慢地恢复自然。 微微一笑,环视四周,此时的萧聪自然知道除西南角那三块易灵石之外,这里的每一块易灵石上都吸附着自己一缕魂魄,或许现在的他们正在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而他却看不见他们。 萧聪往前走了几步,在一块与其他易灵石比起来别无二致的易灵石前蹲下,双手托腮,抿着小嘴看着那里。 “我记得你应该是在这里的,对吧。“ 萧聪不无感伤和缅怀地说道,缓缓伸出一只手拂向那块易灵石的边缘,在那里慢慢地摸索着,仿佛无形中有什么东西能够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并因此产生些许难得的感动。 “我很想帮你,但现在的我已经无能为力,我已经与一个凡人无异了,你知道吗?” 萧聪的手还在那儿来回抚摸着,一脸温存。 “但我会一直在这儿陪着你们的,一直到我老去的时候,到那时候,我们便又可以遥遥相望了,不,我想我应该是自由的,我会飘到你身边,与你并肩而立,好吗?” “你这样真的让我很难受,你会出去的,相信我!” 识海中蓦地响起一道声音,萧聪微微一笑, “我知道你的想法,也能体会到你的感受,但请你不要如此悲伤,因为生死真的没有那么重要,你知道我在意识消散的前一刻想到的是什么吗?我想你是知道的,但我现在还是想要说给你听。” 他顿了顿,接着道: “生有何喜,死亦有何惧,存在即为合理,一切皆有缘由,世事有常,我行何妨…” “你知道的,我不能明白。” “但我希望你能明白。” “不是你希望我能明白我就能明白。” “唉,是啊,不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你就能明白的。” 萧聪站起身来,走到一个没有易灵石散落的地方席地而坐,石壁的冰凉自两股间传至识海,而他却浑不在意。 “生有何喜,死亦有何惧,存在即为合理,一切皆有缘由,世事有常,我行何妨……那人生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一刻他突然又变得迷惘了,他抬起一只手,手指慢慢地磨砂着鼻尖,头向上微微的仰着,目色深遂,仿佛一切的思虑皆收敛到了这一张清秀的脸上,使它变得有些严峻和肃然。 时间还在流逝,漫长而冰冷,像九伏天的河流,冰封三万里的死寂看似静止,深处的暗流涌动却不可捉摸。 “呵~”突然,他笑了,“或许人的存在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可言,” 他开始愉快的喃喃自语起来, “是了,存在即为合理,一切皆有缘由,存在的,便是合理的,合理的,便是有意义的,我们一直在思量我们的所作所为对自己的意义是什么,却很少去追究我们的所作所为对其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而或许我们对其他存在的意义,才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是了,我们因存在而有意义,而不是因有意义而存在,又或者二者是相互平行又相互依存的,我们因存在而有意义,也因有意义而存在,那又何必去追究存在的意义所在呢?当我们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时,我们自会消失。” “或许这一切的一切从绝对上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但相对来说又都是有意义的,唉,我也不知道我这么想到底对不对,在这一切的一切中,最高的是规则,他无欲无形,却有最强大的力量,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他变化多端,却对一切的一切都有约束。” “他便是生命的最高奥义。” 萧聪脸上突然出现了矛盾却十分精彩的表情,那扭曲的肌肉似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般,从而出现了令人感觉分外好奇的纹路。.qqxsΠéw “人活着便是有意义的,我怎么能因为这小小的百方石洞的压制而罔顾于那大千世界而言的规则认知呢!衡量万物的标尺从来就只有一个,也从来都没有变过,它不是来自于人,更不是来自于这百方石洞,它来自于最高的规则!” 豁然开朗的萧聪突然长身而起,慢慢地转着圈,以一种傲然不屈的目光一遍遍环视着整个空旷寂寥的石洞,似乎在某一不知名处正有什么东西偷偷地看着他,他要将其找出来,并以这目光告诉对方自己最真实的意志。 这已成为一种信念,甚至是信仰。 于是就在这时,一片莹亮的光自石洞穹顶洒落,萧聪霎时间沐浴其中。 恍惚中觉得过了有千万年那么久,当萧聪再次恢复知觉的时候,他环视四周,发现自己依旧被困在石洞之中。 不过当他心念一动于阵师萧聪时,竟惊喜地发现阵师萧聪在那一刹那回归到了本体,他难以置信地感受着魂力的骤增和灵魂的进一步健全这种奇妙的意境,他贪婪地捕捉着周围规则的轨迹和灵气的游散,他多么喜欢这种久违的味道啊--就像一抷清澈甘甜的神泉水,喝了它感觉神清气爽,灵台一片澄澈。 从阵师萧聪回归带来的奇异体验中慢慢走过,萧聪的目光扫过每一块易灵石,最后,他的目光停在最角落的易灵石上——那儿束缚着修罗萧聪。 萧聪突然对修罗萧聪微微一笑,很浅很自然的笑容,似飞虫轻点水泽时微微漾开的清波。 感觉自己突然又有些犹豫了,而后,萧聪苦笑着摇了摇头,静静地轻声道: “相信我。” 也不知道这句话他是对谁说的,而后便慢慢闭上了眼睛。 “等等!” 识海中突然传进一缕意识,萧聪缓缓睁开双眼,目光直投向最角落的修罗萧聪,彷佛他真的能看到修罗萧聪似的。 然后,他再次微微一笑,直眉轻挑,在心里道: “怎么?” “你为什么这样做,你这样做就不怕自己后悔吗?” “你想多了,我是不会后悔的。” “我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到底?没有什么到底,我只是顺应天意罢,存在即为合理,一切皆有缘由,你既然存在便是有存在的道理,存不存在并不取决于有我的意志,而是取决于法则,我让你回来,不过只是顺应法则之意罢了。” “可你为什么要屈服于法则之意?你知道所谓的法则到底是什么吗?” “唔。” 萧聪不由沉吟,片刻后,回答道: “你提出的确实是一个问题,而且现在的我也无法回答你,但这并不影响我现在所做的决定,如果你真的不想回来的话,我倒也不会勉强。” “哼!我为什么不回去,不过萧聪,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萧聪淡淡一笑,显得如此从容而镇定,他不再开口,而是再次慢慢合上双眼,于是在这一念之间,一切恢复如初。 “噗!” 还没来得及享受一下重生后的喜悦,便张口喷出了一口鲜血,萧聪抬手抹掉残留在嘴角的血色,略有玩味般道: “呵呵,这么急不可耐地要反噬我?早料到你会有这么一出儿!” 修罗萧聪虽今非昔比,但除本我萧聪之外的其他萧聪也是不可同日而语,萧聪特意让其他所有残魂都回归后才招修罗萧聪回归,为的就是防后者这措手不及的一击。 “他说的倒也不错,” 萧聪微微仰起头,长长地舒了口气,道: “法则是什么?我为什么要屈服于法则?” 抬手摸摸鼻子,然后扁扁嘴发出一声苦笑, “唉,还是算了吧,急不来的。”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涅盘 站在另一间石洞里的欧阳寻目瞪口呆地望着迎面而立的石壁,一动不动,这一切他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却始终觉得不可思议,他相信这世上绝对有起死回生这一回事,但却觉得这件事不会如此幸运而又巧合地发生在萧聪身上,可他又十分愿意甚至是十分渴望这件事发生在萧聪身上,于是,他在这希望与怀疑间矛盾着纠结着,最后只是告诉自己——去他妈的!人只要活过来就好,其他都他娘的见鬼去吧! 目不转睛的看着石壁上所发生的一切,欧阳寻像一个好奇而无知的孩子,时而微笑,时而皱眉,时而疑惑,时而释然,有几次他甚至怀疑这些画面是某一位老祖为糊弄他而使出的幻术,因为那看上去真的不像萧聪,可他心里还是难以自制的笃信着那就是萧聪——他活着,他一定还活着。 可他还是禁不住疑惑,——萧聪在跟谁说话?他在自言自语什么?他脸上那奇异的微笑又是为什么? 终于到萧聪因受反噬而吐血的那一刻,欧阳寻不由心头一紧,惊呼出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用粗糙的大手猛搓了几下脸,自言自语道, “老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能告诉我吗?” 石壁前的高达少年仰起头,向着空旷的石洞大声喊,回声阵阵,越传越远。 “终有一天我自会知道,我还不能问萧聪,什么跟什么呀!” 欧阳寻低下头,一脸郁闷,像个赌气的孩子般一脚踢开了脚边的一块石子。 接着,他又豁然抬起头,一双牛眼被瞪得老大,活像两只生着黑锈的大铜铃铛, “不行啊,老祖,我还没见到萧聪本人呢!我不走!” “不行,我连你是什么都不知道,哪来什么人格担保!” “哎!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要是强行把我弄走,我以后再也不来了!” “喂,搞什么!你不能这样——” 欧阳寻就这样凭空消失,石洞中只剩下他愤懑不平却苍白无力的高声反抗余音不散,在石洞中一遍遍回荡着,半晌后,连余音也没了,山洞重归于它最初的空旷和寂寥,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可没过多长时间,萧聪竟凭空出现在欧阳寻之前站着的位置。 萧聪茫然四顾,霎时间感觉自己心里有千万只草泥ma在奔腾,此时的他,内心是崩溃的——刚才受到那一道奇异之光的接引,原本以为自己就要重见天日,哪曾想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这石洞如此晦暗阴沉,看起来还不如之前那一间。 他轻声叹了一口气,忍不住轻声暗骂道: “他先人的!” “谁!是谁在哪儿!” 萧聪如被踩到了尾巴般的猫般突然就炸了毛, “你如此鬼鬼祟祟,难道就很有礼貌吗?他先人的!我就骂,他先人的!” 萧聪上蹿下跳,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他赤裸着身子,活像个泼辣的悍妇般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手舞足蹈,大腿根部的锒铛随着他的动作无规律的左摇右晃,节操全无。 也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有跟别人说过话了,所以此时有人突然跟萧聪说话,他很兴奋,而且,他知道,他需要发泄,他需要将这一段时间的压抑全都发泄出来,而且,就是现在。 半盏茶的功夫后,萧聪才安静下来,腆着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好奇地打量着石洞四周的石壁,与前一刻判若两人,这碰碰,那戳戳,毫无忌惮之意。 “小子,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这次不再是意识,而是真实切切森寒阴冷声音里的威胁。 ”不怕。“萧聪轻轻松松道,脸上尽是如小狐狸般狡黠的奸笑。 “为什么?” “很简单,鲲鹏是绝对不会和蝼蚁斤斤计较的。” “呵,有意思,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鲲鹏而你就是蝼蚁,抑或说,你将来不会成为一头鲲鹏?” “咦,说的也是呵,那你杀了我吧。” 说着,萧聪将脖子一伸,闭上眼睛,做出一幅引颈受戮的摸样。 “你这古灵精怪、牙尖嘴利的小子,赶紧把你的脖子缩回去吧,我可不敢杀你!” 那声音褪去了反方才的阴冷和森寒,取而代之的是沧桑和淡淡的慈爱。 “多谢前辈不杀之恩!” 萧聪缩回脖子,拱手作了一揖,对自己的矫揉造作毫不掩饰。 然后,他直起身来,重回常态, “敢问前辈招我前来所为何事?如果您愿意的话,还是用意识与我交谈吧,说话对您来说不免太过残忍了点。”m.qqxsnew “呵,果然是萧家小子,老夫我当真是低估了你!你从何得知我已行将就木?” “简单,您的意识如此强大,魂力甚至已经超出了我的感知范围,所以,您一定已经活了不少岁月了吧!您之所以用声音与我交谈,不过是想将我引入幻象,使我对此产生错误的感知。” “那你怎知你现在所想的一切就一定是正确的?” 萧聪轻蔑一笑, “如果我连自己都不相信,那在这个世界上我还能相信谁?” “不愧是天道翁相中的弟子,是棵好苗子!” “前辈过奖了。” “不过,我还是会用声音与你交谈,因为这是我对你还有你师父的礼貌。” “您随意,反正在这儿您说了算。” “好,咱们言归正传。” 萧聪笑着点了点头,那声音继续道,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风眠谷地。”萧聪淡然回答道。 “你怎么会知道!”那声音中陡然添了几分惊奇。 “我不知道,我猜的。”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那个声音才缓缓来了句: “真的,我希望你能跟我好好说话。” “我一直都在跟您好好说话,”萧聪不卑不亢:“我的猜测便是我的认为,我的认为在某些程度上来说就是我所知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又有谁能说得清这世上之事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不过,我倒觉得这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一种坦诚相待。”他顿了顿,补充说。 “世人只道萧家四子天资不凡、聪颖过人,今日一见,方知名不虚传。” 那声音沉沉赞叹: “不过,小子,天妒英才,过慧易夭,你日后行走玄真,务必要加倍小心呐。” 萧聪俊眉一挑,笑问道, “前辈,你是在咒我吗?” “不,这是规则。” 闻听此语,萧聪的脸色突然变得略有些难看,他似有深意地点了点头,喃喃道: “是啊,这就叫规则。” 而后,又慢慢抬起头来,面色诚挚,语气低缓地说道: “前辈,您要说什么就说吧,晚辈一定洗耳恭听。” 那声音徐徐拉出一个好字,接着不紧不慢地继续道: “其实我也并不想与你多说什么,我只是想给你讲个故事,至于故事的真假,你自己斟酌就好。” 第一百五十二章 风眠谷底有老货 那声音开始娓娓道来, “在我尚且年幼之时,玄真界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那时候不分种族,万物平等,因为那时候有一无上神灵,是各族共同的信仰。 后来,一场大战打得天崩地裂,玄真界支离破碎,信仰之力无故消失,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世界上出现了正邪和善恶。 已经没有人知道这场灭世之战的起因是什么,知道的人都战死了,因为各族领袖的陨落,天上地下尽是一片群龙无首之态,玄真界一片混乱。 那当真是一个无比黑暗而血腥的时代啊,不仅各族之间互相征伐,就连各族之内也尽是自相残杀,人族力量最为孱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其他各族的不二猎物。 再到后来,灵杰复出,在大战中残存的以真龙太子、凤凰天女、妖王以及战神为首的英灵们,以魂飞魄散为代价,为人族保留下来最后一线生机,正因此,人族才得以繁衍至今,并愈显繁盛。 人族先贤认为,他们为信仰复辟而苟活,而后却愿为人族生存而灰飞烟灭,所以信仰复辟就在人间,而我,也是如此认为的。” “然后呢?”萧聪不禁轻声问道。 “没有然后了,”那声音怅然一叹,“我能告诉你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你其实什么也没有告诉我,但我知道你一定想要我做些什么。” “不,我只想要告诉你一个故事。” 萧聪莞尔一笑,道: “前辈,您这就不敞亮了,我知道你想为我牵上一桩因果,现在故事我已经听了,因便也种了,我并不怪您,但您总该给我一些指引和提示吧,这样就算我因此而死,也能瞑目啊。”.qqxsΠéw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萧聪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良久,那声音才回答道: “人族先贤曾讲,他们将从轮回中往生。” 萧聪蹙眉, “前辈,难道您也相信有轮回往生这回事?” “是的,我相信。”那声音定定答道。 “可就算是真的有轮回往生,但是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们还会是原来的样子吗?无论是何种生灵,身上的轮回印最多只有九十九道,物极必反……” “孩子,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是你要知道,他们不一样,他们是英灵,英灵不灭,仙魂永存!” 深深的执念直入萧聪内心深处,他感觉有种莫名的力量紧紧地攥住了他的心脏,勒住他的咽喉,这是一种别样的震撼,使他张着小嘴,怔了半晌,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可怜的老家伙……” “前辈,我们来聊聊欧阳寻怎么样?” 闻听此言,那声音明显一顿, “哦?欧阳寻是哪位?” 萧聪目光下移,轻叹了口气,干嚼了几下嘴巴,一脸失望之色, “算了,说了你也不认识,你送我出去吧,我不想再呆在这儿了。” 良久,那声音再次微微一叹道: “唉,阿寻这个孩子,在龟府内实在太过特殊,关于他的事,恕我无可奉告,但小友尽管放心,只要龟府存在一日,便没有人能伤害他!” 语气笃定,甚至带着几分狠戾。 萧聪略感诧异,直眉微微一挑,老东西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貌似让他倍感意外,欧阳寻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连这行将就木的老古董都对他如此重视。 这有违常理,除非他……跟自己一样,是个变数,抑或说…… 萧聪不禁打了个寒噤,恍惚中他感觉到似乎冥冥中有一双无形的大手,一直在拨弄着他的命弦,弹奏着一曲诡异而莫名的旋律,如今回头想想,才发现自己的人生际遇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从师谪仙,幽兰奇遇,幻雪森林之险,到现在在这不知名的风眠谷地与这久不见天日的老家伙谈因论果,在别人看来一辈子都不会遇上的奇闻怪事在自己身上发生却如家常便饭,似乎这一切皆因自己降生于萧家,是千万年来唯一一个可以修行的萧四少爷而变得顺理成章,但事实真是这样的吗? 萧聪甚至开始有些怀疑了,怀疑他的存在,怀疑他在这茫茫人世间到底扮演着怎样的一个角色,星流云、冷筱凤、欧阳寻、宇文丰都、四大御王……这些人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回过神来,萧聪不由得微微一叹道: “好吧,有您这句话就够了,送我出去吧。” 平静中带着低沉,如一团压在心上的棉花。 “小友没有其他疑问了吗?或许我可以告诉你更多你想知道的事情。” “只要不触犯禁忌。”那声音补充道。 “呵~”萧聪嗤之以鼻,暗暗在心里自嘲一笑,心想着:知道再多又有什么用,蚍蜉之力,可撼天意?存在即为合理,一切皆有缘由,世事有常,我行何妨。” 但在嘴上却说道:“不了,我想我知道的已经够多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恍惚中似乎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半晌, “小友顺着你眼前的这条石道一直往前走,在石道尽头供奉的香炉里,有一块龟甲,你拿上它,从此龟府之内,你尽可来去自如,畅通无阻。” “那我该怎样出去呢?”萧聪不禁问道。 “我说了,龟府之内,来去自如,畅通无阻。” 萧聪默然点头,心领神会,随后躬身行礼,对着身前那一片神秘的幽邃虔诚道: “前辈在上,晚辈告辞。” 言毕起身,晦暗的石洞中,一赤条条的颀长身影慢慢地走远并消失在那一片神秘的幽邃里。 周身尽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静得令人害怕,在这长长地石道中,萧聪已经走了好久,他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走着,紫目未开,脚掌与地面接触时所传出的沉闷的声响像是在寻着他前进的速度一样缓慢的石道中弥散,这一切在外人看来似乎诡异可怕极了,而他心静如水,灵台一片澄澈,他感觉周身清凉微妙,他甚至非常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唯心而定、从心而行的感觉。 不知又走了多久,前方渐渐出现了些许微弱的光亮,萧聪不为所动,依旧保持着之前的速度不紧不慢地走着,直到又走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勉强看见老东西言中那放置于石道尽头的香炉的轮廓,其上用萤石嵌着一个奇怪的图案,光正是自那里发出的。 香炉近前,萧聪驻足站定,他静静地看着这尊香灰半盈古朴无华的香炉,良久,而后伸手探进香灰里,进而取出一物。 正如老古董所言,是一片龟甲。 老古董说的倒是云淡风轻,可东西落到萧聪手里就不让人那么平静了,在天道轩呆了近十年,萧聪怎么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但如今得见此物,心里却依旧禁不住要翻起惊涛骇浪, “这……这是……” 萧聪星目圆睁,呆若木鸡,干裂的嘴唇微颤,一时竟再难吐出半个字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勉强咽了口唾沫,干涩的喉咙受之润泽,不禁兴奋的上下滚动,他低声自言自语道: “卜天卦!” 卜天卦,顾名思义,在玄真界绝对算得上是禁忌级的至宝,一件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即使是天道翁,也不知其来历,当时只是对萧聪说过,凡是及接触过此物的人,皆死于非命,不得善终。 但凡事皆有意外,传说卜天挂共有三块,拼齐三者天不可知,天命可违!而自古至今,还没听说过有哪位高人能将三块龟甲尽收囊中超天越命的。 “吧嗒” 卜天卦突然自萧想手中掉落在地上,萧聪身体一颤,终于回过神来,他歪着头,愁眉紧蹙,目光似化作两道尖锐的矛,刺向身后的虚无深邃,喃喃自语道: “这老家伙到底是什么人,这不还是要我死吗!” 如此凝望了许久,他叹了口气,目光于转首中缓缓下坠,无形中似画出一个美妙的扇面,最后再带着满眼的忧戚埋怨落在静默于香炉脚边的卜天卦上。 如此这般又注视了良久,突然,他莞尔一笑,带着些许戏虐与自嘲道: “这或许也是他们计划的一部份吧。”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步入局中,身不由己啊。 随后,萧聪将龟甲拾起,握于掌中,闭上双眼,心念一动,伴有白光一闪便这一方空间消失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卜天卦 心念一动间,转瞬即至,只是时空于突然间的猛烈叠错让萧聪感到一阵恍惚,身体不由筛筛摇晃,他用力甩了甩头,以求恢复些清醒。 “好厉害的宝贝!”萧聪惊喜中带着几分恐惧道。 看在一旁良久的欧阳寻此时也终于回过神来,突然大喊一声: “萧聪!” 同时飞奔而起,将萧聪紧紧抱住。 还未自那一声惊雷中回过神来,接着便被困进一个男人坚硬厚实的熊抱里,萧聪思绪辗转无瑕,不知所措,等抬头看见来人是谁并发现自己身无寸缕,一种分外难受的感觉自心底汹涌而上,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阿寻,松开!”萧聪语气里隐隐带着几分愠怒。 “不松!”欧阳寻将自己的脸紧紧贴在萧聪的小脸上,正陷在自己对重逢的喜悦里无法自拔,干脆利落并带着几分嗔意地回答道。 萧聪突然间没了脾气,只得在心里暗骂道: “这个奇葩!” 但如此情景萧聪定不会就此屈服罢休,所以,他话锋一转,沉声道: “大哥,能不能给件衣服穿……” 一语点醒梦中人,欧阳寻这才注意到怀中人赤条条的小身板,察觉到此时分外尴尬的气氛,他赶紧松开萧聪,搔着脑袋憨憨一笑,接着右手一挥,一套衣袍自右手间凭空而现并落进萧聪怀里。.qqxsΠéw 萧聪接过,冲欧阳寻讪讪一笑,慢条斯理地将其穿到身上,一丝不苟,恰到好处。 将自己打理完毕,萧聪开口问道: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欧阳寻笑意微苦,答道: “我们还是先出去吧,来,走这边,我们边走边聊。” 欧阳寻右手向身前斜斜一指,先一步向前走去,萧聪紧随其后,加快几步赶到与欧阳寻平行的位置,与欧阳寻并肩而行。 二人聊了一路,重建天日后秘密言别,原因是二人同时认为在未弄清事情的原委之前,最好不要让其他人察觉到这之中的事情,另外如果萧聪与欧阳寻一同重新出现在人们的眼前,显得二人的关系太过于亲密,欧阳寻贵为龟府的少节使,这重身份对萧聪来说有害无利,更何况,鸿生的事情还未弄清楚,幕后操纵之人还未露出半点破绽,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敌暗我明,小心为上。 在两人交谈过程中,欧阳寻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龟府的“一切”和盘托出,他真诚而恳切地回答萧聪提出的每一个问题,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萧聪也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说给欧阳寻听,但与老家伙谈因论果和卜天卦的来历草草带过,因为这些实在是没法说,若是将这些也说给欧阳寻听,必会将欧阳寻也牵涉进这桩生死难料前路无知的因果中,萧聪权衡再三,还是决定不告诉他,倒不是因为考虑到公不公平,只是他自心里压根就不愿意这样做。 “或许我真的已经将他当做是患难与共的好兄弟了吧……”萧聪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暂别时欧阳寻给了萧聪一张龟府的地图,让萧聪自己找个合适地点出现,萧聪仔细研究,目光突然定在地图上的某个地方,他嘴角慢慢泛出一丝邪笑,食指在上点了点,语气略带兴奋道: “就它了!” 这几天被人整得那么惨,甚至是差点死掉,萧聪想起来就要咬牙切齿不能自制,他虽不是睚眦必报的小人,但也不是以德报怨的圣人,对于业图天这头老乌龟,萧聪誓要让他有朝一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萧聪和欧阳寻有了第一个共同的敌人。 自从脱离了风眠谷底的压制后,萧聪隐隐感觉到一种自己与龟府之间的微妙联系正在慢慢地形成,似乎他正在成为龟府的一部分,又似乎他将整个龟府都装进了识海里,只要他想,就可以出现在龟府的任何地方,除了风眠谷底。 而此时萧聪心里中意的目的地便是风眠谷地。 无声无息与毫无征兆的一眨眼间,萧聪便又消失了。 再出现时,萧聪已在风眠谷地外围,他展开灵隐步如一只游弋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幽灵般躲过重重守卫,直向风眠谷地边缘而去。 崇山峻岭之间的风眠谷地看上去似乎与别处并无异样,但凭借心中那份隐隐不安的感觉萧聪知道,应该就是这里, “恐怕不能再往前走了,这地方比我想象的可怕得多。” 萧聪面色凝重,喃喃自语道,正如之前鸿生所言,此处有大阵守护,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法阵! “难道……难道这又是一座通灵法阵?” 萧聪心里不禁一阵骇然,饶是萧家,一个以法阵立足于玄真的传承家族,也不过仅有三座通灵大阵而已。 “咦……不对……” 萧聪眯起双眼,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前方,而后,他轻轻闭上双眼,开始默默感应起来。 如此过了大半天的时间,萧聪才缓缓睁开双眼,目色惺忪,脸上尽是疲惫之色。 “呼……”他重重吐出一口粗气,“今天可算是长知识了,竟然是一组阴阳阵……又与欧阳寻小别院构成一组子母阵,能布置出这般法阵的萧家人,不得不说是鬼才……” 这本是传说中的存在,就现在的萧家而言,恐怕就算是萧天宇的阵法造诣都达不到眼前这层次,更惶论萧家其他人。 祖先无上智慧的结晶璀璨夺目令人不敢直视,真想把萧家那些个整天倚老卖老颐指气使的老家伙们统统叫来,好让他们见此之后因无地自容而剖腹自尽,那样萧家伙或许能清净些。 “唉,我什么时候能达到此番水平啊……”萧聪目光澄澈如水,像个望着麻糖的三岁孩子般望着前方,嘴角慢慢勾出了天真幼稚的弧度,笑意中溢出不加掩饰的羡慕。 但眼前这东西还当真不是现在的他可以参悟得了的。 萧聪眼巴巴地望了阴阳阵好久,终究心一横,自我开导道, “算了,强扭的瓜不甜,拔苗助长,操之过急,最后害的肯定是我自己。” 话虽是这们说,但知易行难,如此反复自我开导了几次后,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萧聪原本计划找来风眠谷地外围的守卫见证他在守护大阵中的一闪而逝,但现在深深体会到以他的修为进入大阵定会被瞬间秒得连渣都不剩后,萧聪临时改变计划,新瓶装旧酒,换汤不换药——他在大阵边缘略施小计随意整了个用以迷乱视听的小玩意,这种雕虫小技是萧家人初期为锻炼小辈用的,现在用来迷惑这群凡夫俗子简直绰绰有余。 一切准备就绪,萧聪步入临时摹刻的迷阵中,他狡黠一笑,开始撕心裂肺地在阵中惨叫起来,外围守卫们闻声而至,萧聪掐准了时间,估摸着守卫在看见自己样子的时候,心念一动,又在原地消失了。 匆匆赶来的守卫们见此幕皆傻傻站在原地,而后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好在貌似一个百夫长反应还算可以,只见他用力踢了身旁的守卫一脚,骂道: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禀报府主!” 那人被踢了个趔趄后赶紧往回跑,看上去似乎被这一脚踢得更懵了。 “没见过世面的东西!”那百夫长在其身后骂骂咧咧,他转过头,憋了一口气,大骂道:“都给我动起来,把这地方给我围住了,一个苍蝇也不能放进去!” “你!“他伸手指向一个离自己不远的守卫道:“回营地把能调来的人都给我调来!” 就这样,经萧聪这么一搅和,短短半个时辰里,整个风眠谷地进入到全面戒严的状态。 此事惊动了龟府上上下下,除了正在闭关的老不死外,连归师父都在第一时间赶到了阴阳阵的边缘地界,一种异常惶恐和凝重的气氛以风眠谷地为中心向整个龟府蔓延开去,使其沉浸在一种令人倍感压抑的灰色中。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奇卦在手 龟府我有 欧阳寻与龟师父一同赶到,闻听目击者的陈述后皆成了摸不着头脑的丈二和尚,尤其是欧阳寻,最是不解--那阵中之人分明就是萧聪嘛!但这厮不久前刚与我分开,怎会被莫名其妙绞杀于此呢?再说,以我对这家伙的了解,他可不是那种没事找刺激,这么容易就把自己给作死的人啊…… “这小子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欧阳寻面色阴沉,在归师父身旁负手而立,自言自语着,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萧聪此时的安危,更不怕自己的话被归师父听到。 归师父浓眉一挑,扭头问道: “阿寻,对此事,你怎么看?” 欧阳寻佯装呜咽,看似好不容易才压制住情绪道: “师父,萧聪贵为这一代最杰出的萧家人,是我龟府的贵客,也是徒儿的至交好友,我不相信他是自己来到这龟府绝地的,他一定是被人害死的,所以,无论是于徒儿还是于龟府,徒儿恳请师父您一定要将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 说着,欧阳寻已泣不成声,但听得“扑通”一声,欧阳寻在归师父面前跪伏在地,连叩三首后将脸埋在双臂间失声痛哭,看样子似是再不愿不起来。 归师父看着跪伏在地哭得声情并茂的欧阳寻,面相复杂,神色难辨,他双手十指交织,拇指不停地旋转磨砂着,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阿寻,你先起来,若萧家小子真的是枉死在我龟府,为师定会将此事查个彻底,给萧家一个交代,也给你一个交代。” 归师父情真意切,俯身将欧阳寻轻轻扶起,豆大的泪珠子已浸湿欧阳寻半截衣袖,却还在流个不停,欧阳寻那双牛眼此时真被哭肿成了两个大铜铃铛,归师父看着心疼,竟拈起自己的袍袖为欧阳寻拂泪。 安抚罢欧阳寻,归师父一脸愁容,威严凛然之气像朝阳初起时上涌的海水,伴随着风声向四周漫流而去,在冲淡了压抑的同时,也稀释了恐惧。 这一刻,所有立在风眠谷地边缘地界的人觉此气息身心皆为之一振,仿佛无形中有一股子莫名的力量慢慢注入到自己的血肉里,让整个身体甚至是灵魂都充盈饱满起来,这力量足以摧垮一切。 他们的目光皆是归师父所在的方向,仿佛是在仰望一个高不可攀神圣不可侵犯的信仰,却并非奴颜婢膝的服从,而是虔诚无悔的信奉。 归师父环视四周,冷峻的面容上看不见什么表情,接着,他扭头向身边一“人”问道: “业掌使何在?” 那“人”向归师父躬身一拜,回答道: “回府主,卑职近日未见过业掌使。” 归师父转过头,轻哼一声,什么也没说。 欧阳寻在一旁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抬眼偷偷看归师父,眼神意味莫名,也不知道此时的他在想些什么。 之后,一行人陪着归师父又向前走了几步,驻留之处正是萧聪之前摹刻迷阵的地方,因为那草包百夫长的瞎指挥,之前的摹刻痕迹纵使清晰却已经被调来的守卫们践踏殆尽,剩下的纹路也几乎已与地面上本来的土石轮廓混淆不清了。 一行人在风眠谷地并未多做停留,欧阳寻跟着归师父回到了府主阁,其他人也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该干什么干什么,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原本被调配到风眠谷地驻守的守卫全被归师父下令撤走了,干净利落,一个没留。 回到府主阁,归师父和欧阳寻一前一后进入到正堂主室,归师父阴着脸,欧阳寻低着头,看上去忐忑不安。 归师父在正堂主室内站定,欧阳寻后脚刚过低矮门槛,那门便鬼使神差般“啪”地一声被关上了,欧阳寻闻声一怔,猛然站定,呆呆地看着堂上归师父的背影, “师父,怎么了……”欧阳寻小心翼翼地问道。 归师父转过头,袍袖一甩,反问道: “阿寻,还记得小时候为师教过你什么吗?” 欧阳寻一脸懵比,摇着头懦懦地答道: “师父您教过徒儿太多东西,可徒儿真的不知道师父你您现在问的是哪一点……” 归师父长叹一声, “唉,事虽小,苟擅为,苟擅为,子道亏,徒儿啊,你此番言举怎对得起龟府这么多年来对你的栽培。” “我又怎么啦。” 欧阳寻这会儿不干了,以他在欧阳家被娇生惯养出来的少爷心性再加上身为少节使长期在龟府内横行霸道的有恃无恐,此时小脾气一下子没收住,一不小心就越过了红线,进了雷区,他也不想想,他这有恃无恐的“恃”到底是谁给的。 欧阳寻一句牢骚彻底将归师父心里压抑已久的一股子无名火给勾了起来,蹭蹭窜着并在两道立起的刀子眉间喷薄而出,怒意汹涌,他声色俱厉道: “臭小子,你要干什么!” ”我哪儿干什么了,我……”欧阳寻苦着一张大脸,仿佛蒙受了千古奇冤。 “你什么你,跪下!” 纵然将一百万个不愿意都写在了脸上,但欧阳寻跪得还是那样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仟千仦哾 “师父,我……” 欧阳寻两手摊在胸前,看那样子就差把心挖出来给归师父看了。 “说吧,你和萧家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归师父的语气变得舒缓而平静,却在其中再听不出任何感情,冷冰冰的,让欧阳寻感到一阵陌生。 欧阳寻撇着嘴,低声答道: “我不知道!” “你会不知道?”归师父慢慢地在欧阳寻三尺之外绕着圈,像一只审视自己猎物的豹子。 “我就是不知道!”欧阳寻稍稍提高了音量,但一波过后,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近微不可闻,“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想干什么你问我……” “你真不知道?”归师父停下脚步,试探着问道。 “我真不知道!”欧阳寻抻着脖子,语气颇不耐烦。 “那你之前哭得那么丧,觉得自己演得很像,别人都看不出来吗!”归师父也再次提着音量无情调侃。 “我……” 欧阳寻一时语噎,强词夺理狡辩道: “我……我那时是将计就计,反正我相信,小聪不是无缘无故去那里的,他一定有他的道理。” “胡闹!” 归师父再次将袍袖用力一甩,几近怒不可遏,这个一向自恋成性,萧洒飘逸的老美男子,此时却难以在其身上寻得半点风度,他弓起身子,绷紧食指对着欧阳寻破口大骂道: “小兔崽子,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啊!风眠谷地那是谁都能去的地方吗!我龟府的圣地是谁都可以随意进出的吗!他奶奶的,你们怎么这么能耐,气死老子了……” 欧阳寻歪着头斜睨着自己的师父,一言不发,待归师父发泄完,面色潮红殆尽,他才正正身子,清清嗓子,悠悠然道: “师父,风眠谷地确实是龟府的圣地,但这事也就咱爷俩知道罢了,您对外可说那是龟府的绝地啊!” “你还敢顶嘴!” 眼看师父眼里又要冒火,欧阳寻赶紧摊手妥协道: “得、得,您说啥就是啥,不过我得告诉您件事,” 欧阳寻话锋一转,正色道: “小聪是跟我一块从那里出来的,老祖宗恐怕是已经见过他了。” 时空在这一刻仿佛发生了短暂的凝滞。 “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 归师父的脸上突然出现了少有的不可置信的表情,正堂主室里的气氛就这样被他从方才的浮躁不安带到了现在的凝重严肃里。 “恩恩。”欧阳寻定定地点了点头。 归师父稍稍直直身子,右手轻轻捏在下巴上微微沉吟着, “怎么会是这样,没理由啊,难道……” “他是怎么进去的?”归师父沉声问道。 “从我小别院的大鼎里掉进去的,啊不,应该是被人推进去的。”欧阳寻回答道。 “被人推进去的?” “嗯”欧阳寻认真点了点头,“应该是鸿生,他有问题。” “鸿生有什么问题?”归师父神色莫名。 “小聪跟我说了事情的经过后,我猜应该是业掌使在他身上做了手脚,让他……有点不正常。” 欧阳寻难得一本正经,归师父看着跪在自己身前心爱的徒儿,片刻,柔声问道: “关于鸿生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欧阳寻再次点点头,轻抿着嘴唇,眉眼下垂之时竟有温情泄露, “往之不谏,来者可追,师父对我的好,我能明白,鸿生对我的好,我日后定会加倍偿还,但现在,我只能静观其变,不过,” 他顿了顿,接着道: “只要是债,我一定会全部讨回来!” “当年鸿生自愿接替老杨头,在我与四大掌节使的合力炼化下成了你的护院忠魁,他早已与你府邸外的金刚化妖阵合为一体,世间之人难伤得他,这个你放心就好。” “此事牵涉重大,你切勿轻举妄动,另外告诉萧家小子,让他给我老实点,玩大了我也保不了他!”归师父郑重嘱咐道。 “恩恩,知道了师父,可是现在我也找不到小聪啊。”欧阳寻点头如小鸡啄米,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归师父白了欧阳寻一眼,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他会去找你的,回去吧。”归师父摆摆手,一脸嫌恶。 “哦……” 欧阳寻站起来,拍了几下长袍的下摆,转身欲走时又问道: “师父,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 “你是怎么察觉这事有猫腻的?” “那小子之前在那儿画了个法阵,我们去的时候,法阵的痕迹还没消失干净。”归师父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哦,原来如此,那这样看来,小聪肯定是平安无事了。” 欧阳寻自顾自说着,抬头看见师父已经转过头向内堂走去,他撇撇嘴,虽然对师父的敷衍塞责略有不满,却无计可施,当然他也不会像萧聪那样尊师重道,最起码得躬身一拜后再退出去,这厮连亘都不打,扭头便走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风波伊始 离开风眠谷地的萧聪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躲藏起来,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听,他现在所信奉的作战方针是“敌不动,我不动,敌先动,我再动”。 没办法,本想与欧阳寻那厮串一下口信,以求里应外合,但转念一想,业图天这头老狐狸城府深、疑心重,萧聪这边儿就算闹这么大动静,都不一定勾得动他,或许他会以为萧聪使了什么调虎离山之计,正静伏在小别院某处张网等着他呢。 不过,萧聪相信,几天之内业图天等不到他现身,这老狐狸定会去谷地边缘一探究竟的。因为业图天在意他的死活,准确地说,业图天在意欧阳寻小别院破阵与否,此心不动,随机而应,只要业图天心动了,这事就成了。 但究竟要等几天,还得看运气。 “老东西,既然你想玩,那咱们就玩玩。” 三天后,风声不减,萧想凭借卜天卦这个在龟府内堪称百密之一疏的神器于龟府的掌事府、府主阁、月灵谷还有欧阳寻的小别院附近溜了一圈,见龟府上下依旧风声鹤唳,外松内紧,不免心疑。 “这也有点太夸张了吧!” 萧聪大概认为,即使别人看不出这其中猫腻,欧阳寻这厮应该是了解的,若欧阳寻懂点儿事,理应将事情稍微压一压,因为若将此事闹得太大,他就不好收场了。 但萧聪哪里知道,这风波之所以久久不能平息,就是拜欧阳少爷近日来不遗余力的推波助澜所赐,搞得萧聪不得不昼伏夜出,连吃东西都成了问题。 不过话说回来,萧聪也理应理解,因为他早就知道,欧阳寻这厮从来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 第四天. 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萧聪饿得难受,之前为谨慎起见,一直以野果充饥,但如此这般总不是办法,十月后山黄翠渐尽,熟过的山果味道有点苦。 心里稍做盘算,萧聪觉得,纵然现在龟府上下戒备森严,但后厨应该是一个盲点,就算被列入戒严范围之内,也会相对松懈一些。 他赶忙掏出地图,手指在其上缓缓移动, “府主阁的后厨,应该会相对安全些吧……”- 心念一动,转瞬即至,正值巳时。 府主阁的后厨里,人流洛洛,忙碌异常,却无一个守卫,萧聪偷偷潜入灶房,见木质搁架上食材丰富,笼中鲜味待蒸,锅里珍馐正煮,大抵是刚刚下锅入笼不久,食材里的香味还未发出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反正这里也没有守卫,我且先等等。”萧聪心里想,于是,他躲进一个空柜子里藏起来。 木制的柜子,隔音效果甚糟,外边的嘈杂丝毫不差地全传到了萧聪的耳朵里,他想不听都难,不过他倒也乐得听这些俗不可耐的下人们切切察察,一来可以打发时间,权当解闷,二来说不定这些闲言碎语中会有什么真事儿哩。 …… “我听说这几天府里的各大人物都来了,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要不你以为这么多东西都是给谁准备的!” “你怎么知道?” “昨天小栀子生病,我替他去阁里送过餐食,偷听来的。” “啥!你敢偷听!你不想活啦!” “呃,其实也不算偷听,我去的时候他们正好都在,走时就稍稍停留了那么一会儿。” “那你还听到什么了,快,说来听听。” “嗨,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这几天少节使闹得太过,另外业掌使一直没有出现罢了。” “说得也是,这几天龟府被少节使搅得满城风雨,再让他这么闹下去,这龟府非翻了天不可,不过话说回来,他哪来这么大权力,我听说龟府里的守兵全被他调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丫的要造反呢!” “听说这件事的起因是少节使的至交好友,就是前些日子鸿生小哥提到的那个萧四公子,玄真界第五大家族的四少爷,大抵是源于此,府主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了少节使手里,事情到了此番地步,少节使若再搞不定,他面子上挂不住啊。” “我去,玄真界第五大家族的四少爷,这事咱龟府兜不兜得住,怕是要凉啊……” “去你的乌鸦嘴,咱龟府是好欺负的吗!水开了,赶紧下锅吧……” 听着外面的风言风雨,萧聪静静地在柜子里盘算着, “业图天还没来,怕是还在小别院附近,我现在还回不去,但欧阳寻这丫的如此胡闹,我就有点搞不懂了,他这是要干什么呢?我可没有多少时间,更没多少耐心了。” 就这样,萧聪又在府主阁的后厨躲了整整两天,其间只是偷吃偷喝外顺便偷听点消息,但从偷听来的消息中他知道,他最思念的人一直没有出现,他终于还是坐不住了。仟千仦哾 第七天. 萧聪离开府主阁的后厨,找了个足够僻静的地方,用仅剩的十几块灵石,摆出一座小型杀阵,将体内真气散去,他脱光衣服,将其烧烬,将龟甲藏进谷道,将龙玉深埋进土里,最后,赤条条的他步入杀阵,在身体被刮刺到血肉模糊,意识将要消散的时候,他努力提起所有仅剩的精神,无声无息地自法阵中消失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决定铤而走险,大干一场。 院外有重兵把守,院内却空无一人,半空中秋风轻啸,而下方的一切却依旧静悄悄,只有在偶尔风停的时候,才会看见一两片微微有些泛黄的树叶慢慢飘下来。 欧阳寻的小别院,简单甚至有些破败,看上去一切还是老样子。 无声无息,一具满是鲜血的身体凭空而现,半挂在院中大方鼎的边沿上,秋风暂停,一两片树叶慢慢飘进他身下的血泊里。 约摸着过了有半柱香的时间,一名相貌丑陋的少年自屋内走出,心不在焉地要去拿那立在门框上的扫帚,他面容憔悴,整张脸看上去像木犁刚翻过的泥土般那样皱着,似乎好久没有舒展开过了,此人正是鸿生。 第一百五十六章 以己做饵 鸿生拿起扫帚低着头拾级而下,抬眼间蓦地一怔,他将扫帚柄靠在身上,双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向前伸着脖子用力端详,接着,他小嘴微张,也听不清是咽下或是吐出了个什么音节,惊恐之色霎时取代方才满脸错愕,他扔下扫帚,颠颠地向门外跑去,但任他怎么努力,他终究是跑不快的。 鸿生跑出门外,跑到守卫们驻守的地方,大口喘着粗气,对一个首领模样的人急急说道: “快……快去禀告府主……这里……这里有情况。” 待听得鸿生讲完,那首领二话没说,转首翻身上马,沿着小别院外的碎石小径,扬起漫天烟尘,一路飞驰而去。 鸿生一向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或许他觉得那人伤势虽然可怕,但可能还有生还的机会,自己能为他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情况刻不容缓,他又急急跑回到院中。 大方鼎前,鸿生收住脚步,他仰着小脸,对着那具半挂在方鼎边沿血淋林的伤体急急言道: “你还好吗?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但对方毫无回应,依旧那样一动不动。 他咬着嘴唇,双手攒在一起,十指不断缠绕,纠结半晌后,转身跑回到屋里,抱着一个陶制罐子回到大方鼎前,又找来一木制梯子搭上大方鼎的边沿,抱起罐子顺着梯子摇摇晃晃地上了鼎。 待在鼎上站定,鸿生打开罐子,将里面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撒在了那具血淋林的伤体上。 粉末很快便与血液溶结在了一起并填进一道道或深或浅的伤口里,撒完背面撒正面,鸿生放置好陶罐,慢慢地将那具伤体在方鼎边沿上翻过来,好在方鼎边沿够宽,这伤体担在上面才不至于产生太大的弯曲,要不然,刚刚结痂的伤口恐怕就要挣裂开来了。 鸿生一手撑在房顶边沿,探着身子用另一只手轻轻拨开那人被血黏在脸上的头发,突然,他惊呼一声,后仰的身体差点跌进鼎里, “萧……萧……四少……爷……” 他大惊失色,声音有明显的颤抖。 不多时,归师父与欧阳寻匆匆赶到,进门正看到立于院中央大方鼎的边沿上,鸿生正在一具洒满药粉的伤体前呆跪着,双目无神,小嘴微张,一动不动。qqxsnew “鸿生,你在干吗!”欧阳寻声色俱厉,疾言斥道。 归师父伸出一只手挡在欧阳寻身前,师徒俩对视一眼,归师父面色凝重,摇了摇头,欧阳寻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萧……萧……四少……爷……” 鸿生转首,指着身前的那具伤体颤抖道。 耳畔犹如惊雷炸响,欧阳寻面无血色,身体跟着晃了三晃,好在归师父在身边及时相扶,他才没有倒下。 欧阳寻右手抚上额头,用力揉捏着,蓦地抬头,向归师父沉声问道: “师父,他刚才说什么。” 归师父面色铁青,眼神中突然有一抹异色闪过,下一刻,欧阳寻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归师父将欧阳寻轻轻放在地上,向前踏出几步,身子往前一探,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大方鼎的边沿,鸿生仰着小脸,呆呆地看着自己身边的这个人,一脸疑惑,归师父的手抚上鸿生的头,慢慢地揉着,轻声道: “好孩子,你做的很好,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鸿生动作略有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归师父脱下自己的锦袍,将其裹在萧聪身上,他抱起萧聪,转首对鸿生说, “照顾好他。” 凌身一跃,腾空而去。 府主阁,议事内院。 恢宏大气地厅堂内,萧聪静静地躺在厅堂中间的一张木床上,周围站着几十名白袍老者,正上方的主座上坐着归师父。 “他怎么样。”归师父开口,声音不冷不热,面无表情。 堂下传来一阵叹息,十几名白袍老者皆面露无奈之色,他们一个个一边摇头晃脑,一边与周围人絮絮低语,但开口第一句都是——唉,这可如何是好……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一时无人应答。 半晌,终于有一老者左顾右盼后向前走出一步,躬身作揖道: “回禀府主,此子身体固然悍猛,但奈何全身经脉尽断,观其伤势,留有一息已是奇迹,却也仅是一息尚存苟延残喘罢了,除非大罗真仙下凡临府,否则,单靠我等,怕是无力回天。” 归师父依旧面无表情,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堂上,保持这一教之主的仪态,不怒而威,沉吟良久,肃然道: “据我所知,此子四个月前随四大御兽于蛇谷曾有一战,假四兽神兵凭一己之力破蛇谷护族大阵,我想那伤势应该比现在重不得多少,再说,谪仙的亲传弟子,是不会这么容易死的,各位长老,再想想办法,相信以列位的实力,总能寻得一线生机。” “这……” 堂下嘘声四起,絮絮低声紧随而至,最后变成一处处激烈的争执,看着堂下长老们一个个眼中精光四射,一抛往日之高冷再也不吝啬唾沫,归师父微微一笑。 约摸着又过了有半柱香的时间,堂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整个厅堂陷入鸦雀无声之境,不多时,刚才那位发声的长老再次向前一步道: “敢问府主,少节使何在,想必蛇谷一战,少节使亦随之左右,何不请少节使出面,与我等为之一叙。” “少节使有事在身,现在不方便出面与尔等一叙,长老有什么想法,说出来便是,但凡发生于我龟府之事,皆由我龟府承担。” 那长老左看看,右看看,蹙眉低首沉吟片刻,而后如下定了某项决心般,躬身作揖道: “论底蕴,我龟府决不在四大家族之下,此子能在蛇谷一战后复原残躯,定是有神方所辅,我龟府虽神方无数,但奈何我等才疏学浅,不曾参悟得果,但……依老夫看,此子肉身虽与凡人殊无二致,但却总觉有所不同,另外,他的神识似乎一直未曾有消散的迹象……老夫斗胆,恳请府主允许我等进入阴眼,以向死还阳术救治于他。” 归师父峻眉一挑,犹豫道: “这……有必要吗?是不是小题大做了些,向死还阳术……那可是禁忌之法。” “以我等十几人之力,于阴眼中应该不成问题。”那长老目光熠熠,信誓旦旦。 归师父还在犹豫,他右手扶着下巴,慢慢摩挲着。 四下之人目光皆投在居高临下的归师父身上,有希冀,有犹豫,有野心,也有胆怯,每个人心里的想法不一样,所以他们眼神里所表现出来的东西也不尽相同,但只要堂上之人一声令下,他们怎么想就全部无关紧要了。 “好吧,就以长老所言,”归师父平静道:“尔等年老体弱,我会随尔等一同进入阴眼,为尔等护法。” “事不宜迟,尔等稍加准备,我在阴眼入口等你们……” 话没说完,却又听得一声音传来,将归师父的声音盖了下去, “让老夫随各位长老一同进入阴眼如何?” 但见一只巨龟不紧不慢爬进厅来,众长老赶紧为他让开一条路,一个个皆面露敬畏之色。 一直未曾出现的业图天终于出现了。 老龟慢慢地往前爬着,身体随之虚化,三步过后,一名身着灰衣的老者出现,那双浑浊老眼古井无波,面无波澜,不卑不亢。 空气稍稍有些凝滞,厅堂上下,两人对视片刻,归师父眉眼微微弯起,莞尔一笑,道: “呦,这不是业掌使吗,许久不见,还以为您老人家得了什么大机缘就地飞升了呢!怎么,今个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业图天何尝听不出归师父话里的诅咒,他不怒反笑,躬身作揖道: “老夫闭关修行多日,今日刚刚出关,闻之府中大变,便匆匆赶来,望能一同进入阴眼,助各位长老一臂之力。” “呵~”归师父冷笑,“别人闭关一闭就是十几二十年,您这闭关却是十几二十天,我觉着吧,您最好还是赶紧回去把剩下的给续上,要不然,因此落下什么毛病,岂不是我龟府的一大损失,您说是吧。” “府主说笑啦,”业图天声音依旧平静,陪笑道:“老夫学艺不精,说是闭关修炼,不过是忙里偷闲稍稍休养一下罢了。” “既然你自己都说你学艺不精,那这次你就不必跟着去了,怕是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归师父一席话说得当真不留情面,这要搁别人身上,还不得羞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业图天可不是别人,不管是龟体还是人身,他的脸皮都如他那巨大的龟壳一般厚,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府主……” “行了,行了,啰啰嗦嗦,就这么定了。” 归府主摆摆手,一脸不耐,满口敷衍, “你们也回去吧,准备一下,赶紧出发。” 业图天见归师父心意已决,再无回旋余地,眼中一抹阴寒闪过,遂不再争辩。 他站直身体,走到萧聪身前,旁若无人地将手轻放在萧聪眉间阳穴之上,若有所思片刻,道: “敢问府主,萧少爷被发现之时,可曾见其身边有一莹白古玉?” 闻听此言,归师父微微一怔,世人皆知谪仙之徒萧聪有一无上龙玉随身携带,形影不离,但在欧阳寻小别院发现萧聪时,确实没注意到他身边有什么东西。 “这个,倒是没有,怎么,业掌使对此有什么想法?如果有必要,我倒可以帮你问一下鸿生。” 业图天看着归师父的脸,面色阴晴不定,他稍稍迟疑,佞笑道: “这个就不劳府主费心了,无论龙玉找到与否,怕是都救不了他。” 接着,还不忘强调一句, “他死定了。”语气肯定,不容置疑。 话毕,业图天缓缓转首,三步之后,化作一只巨龟慢慢行出厅去。 归师父负手看着业图天渐行渐远的背影,眼中寒芒毕露,他声音森寒,一字一顿道: “饶是现在有人保着你我不能妄动,但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声音不算小,似乎一点也不怕别人听到。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向死还阳术 龟府,阴眼。 众所周知,龟府所处为一处宝地,灵气充沛,四季如春,传闻虽然不假,但却也说得不全对,在龟府落住之地内,有一处冰天雪地,还有一处炙热如炉,这便是阴眼和阳眼。 呼啸的寒风吹得裘袍猎猎作响,夹在风声中似弦乐中的加花,抬头看不见太阳,低头白雪茫茫,在这一望无垠的白色之上,一群人蹒跚而行,为首的是归师父,往后看是之前在议事厅里的十几位白袍老者,萧聪被几个重甲护卫抬着行在最后。 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在前面的归师父忽然止步,右手一抬,示意后面的人停下。 萧聪被轻轻放下,木制栅架上的他被一层层裘袍紧紧裹成了一个粽子,只有头颅暴露在瑟瑟寒风中,他静静地躺在那儿,披头散发,面无血色,看上去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众人谁也不语,仿佛是早已排练好似的心照不宣井然有序。 待一切准备妥当,萧聪被移到各种什物的中间,归师父在其身边点燃一簇冰蓝色的火焰,大长老举着一截朽木,开始祭起古老的吟唱。 风声更甚,吟唱声却清晰依旧,两者仿佛存在于两片不同的时空。 其他一干长老在皑皑白雪上盘膝而坐,将大长老和萧聪围起,构成一幅阴阳无极图,大长老在阳眼,萧聪在阴眼。 龟府的阴眼本就是死地,此时将萧聪安置在阴阳无极图的阴眼之上,若搁平时,萧聪必死无疑,但此时此刻非彼时彼刻,物极必反,阴阳相合,生生不息,萧聪以残躯入图,阴阴相叠,负负得正,此乃向死还生之意。 归师父退出好远,凭空幻出一柄长剑,脸上尽是凝重戒备之色。 不多时,吟唱停止,围坐的长老们手中开始结出各式各样的法印打向虚空,一道道光华闪现,阴阳无极图上方一时绚丽非凡。 法印不断叠加,光华愈加繁盛,渐渐地,一副金色的阴阳无极图于上方显现,缓缓下移,最后与雪地上的阴阳无极图重合,一丝不差。 这一刻,天地仿佛为之一震,时空停滞,阴阳混沌。 归师父面色愈加凝重,眼神凌厉如刀,突然,他腾空而起,电光火石间幻化出七七四十九招剑击,幻光没入雪地,却悄然无声,他就这样静静地悬在空中,面色比这一望无垠的雪还要冷。 …… 朦朦胧胧,浑浑噩噩,萧聪从昏沉中醒来,眼前的事物渐渐清晰,他定睛一看,不禁暗骂: “我去,不用这样吧!” 只见一望无垠的白雪之上,一圈白袍老者盘膝而坐,围成一个阴阳无极图,阳眼处是一截朽木,阴眼处是自己。 远处归师父悬在空中,手中一柄长剑如初冬寒水,在他身下,一片生魂密密麻麻,似与皑皑白雪化为一体,望之感觉毛骨悚然。 “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 萧聪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对,不对!”他用力摇了摇头,“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萧聪定定心,仔细端详下方的阴阳无极图和一应什物,叹了口气, “向死还阳术,这次闹得有点大……” 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别无他选,可让萧聪倍感纳闷的是,堂堂龟府,玄真界文化底蕴最为深厚的地方,连向死还阳术这种禁忌之法都使得出来,为啥就拿不出个像样的方子来救治他呢?仟千仦哾 当初蛇谷一战后,在天笃的帮助下,他可是不到三天就康复了,再说了,他觉得自己这一次受的伤其实并不重,就算没有老乌龟们的医治,他也能自己痊愈,犯不着如此煞费心机。 最后,萧聪得出一个结论——其实整个玄真界都处在一个倒退的大势中,没落的萧家并不寂寞。 “不过也好,龟府如此大费周章,若业图天还不信……呵呵,不,他一定会相信的!” “向死还阳术,阴阴相叠,负负得正,如此说来,这里是一处死地喽……” 萧聪抬头远望,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生魂,因为有归师父强大气息的震慑,此时他们不敢向前踏一步,但很明显的是,归师父根本不想动他们,否则,以他的实力,让他们魂飞魄散不成问题。 “既然归师父也在这儿,那这里定还在龟府之内,可这里到底是哪儿呢?” 萧聪一时百思不得其解,不管是从欧阳寻给的地图上还是自己曾经读阅过关于龟府的各种典籍里,貌似都找不到与之相似的记载。 传说,所有在凡间死去的生灵都会前往冥界,乘渡魂舟沿望乡河到奈何桥,踏过奈何桥见黄泉,在黄泉中洗净前世缘孽后会在欲途上走一遭,最后坠入轮回得以往生。 可这里竟然有如此多的生魂!这些生魂从何而来,难不成又是一个类似于幻雪森林的存在,可仔细想想,也不对,幻雪森林的生魂可没这么多!再说,幻雪森林里的生魂有形躯所寄,准确说应该是行尸走肉,而这里的生魂不同,他们竟是独立的。 黄泉不入,轮回难奉,这是在夺天地的造化啊,难不成他们真的是被囚困在这里的吗?但囚困他们的人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这可是一桩大因果啊!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么一桩大因果,我还是别碰的好,吃一堑长一智,我身上背负的因果已经够多了,再说,这他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好奇心害死猫啊!” 萧聪下定决心,只是借着向死还阳术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决不染指这里的任何东西! 七日后。 “府主,我们该回去了,时间到了,再呆下去,怕出什么岔子。” 一位长老走到归师父面前,恭恭敬敬道。 归师父扭头看了他一眼,沉声问: “他怎么样?” “灵魂已经离体,死气殆尽,最艰难的坎已经过来了,待死气完全消散,他的伤体会慢慢恢复,到时我等再来助他灵魂归位。” “这之中可会出现什么变故?” “只要他不出去,便绝对没有任何问题,阴眼虽然诡异,但对于向死还阳术的施行绝对算得上绝佳宝地,另外,那孩子魂魄精实,凝而不散,根骨极佳,只要这四十九天他老老实实地呆在阴阳图内,还魂指日可待!” 归师父轻轻点了点头,向萧聪这边冷冷看了一眼,而后对大长老说, “走罢。”语气中似乎微微有些疲惫。 “我去!他竟然可以感觉到我!”萧聪看着归师父远去的背影,呆怔了半晌,诧异道。 随着归师父一行人的离开,生魂也如潮水般尽数退去,萧聪静静地呆在阴阳无极图内,腆着笑脸,像个孩子般呆望着灰蒙蒙的天地良久,他叹了口气: “唉,四十九天就四十九天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语气稍稍有些失落。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不入黄泉 莽莽白原,雪杉冰甲,天寒地冻。 从上空俯视,却见此地颜色也不是完全单调,至少还有一幅巨大的阴阳无极图被描绘在这张巨大的巾帛之上,虽然与整个雪原相比,它实在无从挂齿。 萧聪本想在这四十九天的时间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简简单单地享受一下平静的生活,前七天倒是如愿以偿,只是到了第八天,便有些按耐不住性子了,他觉得自己必须得找点事情做,不然,再这样下去,他会疯掉! “听师父说,人之所以活着,全凭一口气吊着,这口气便是生气,人之所以死去,也是因为有一口气,这口气便是死气,但修者修为达到一定层次,将不再畏惧死气,因为他们已经不再只是依靠肉体,他们依靠更多的是灵魂,”他想着,“如今我魂已离体,却凝聚不散,是否也可以仅凭借灵魂修炼呢?” 他竟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如果真的这样……那可就太刺激了!” “可修炼哪部功法好呢?” 萧聪思索着,突然灵光一闪, “煅神诀!对,就是它!” “想当年寒雪仙子若没有煅神诀的帮助,那她成仙与否一定是个变数,好在这煅神诀我也知道,没办法,谁让小爷的师父是天道翁呢!不过我可没有寒雪仙子那么狠,敢灵魂离体后去欲途修炼煅神诀,如今我能够灵魂出窍,实属机缘巧合,不过有了这次体验,倒是可以考虑以后修炼时多往这方面发展一下,毕竟也算是过来人,魂力的提高对日后修为提高可是有非凡意义的!” 他心里洋洋自得着,在阴阳无极图的阴眼上盘膝而坐,屏息凝神,默念起煅神诀的檄文来,随着悟性对檄文的不断深入,冥冥中似乎感觉有一些新的念力被注入到他的精神里,尽管微乎其微,但这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的感觉却让他对此感受非常,就像感受肉体在疯狂地吸收无上灵液时一样清晰。 如此这般三个时辰后,萧聪缓缓睁开双眼,轻声呢喃着, “原来是这样,所谓煅神,是通过修炼使所知所感与精神产生共鸣,以提高更多的念力注入到精神之中,怪不得当年寒雪仙子要冒着那样大的风险去欲途上修炼,她不只是为洗净前世所有的欲念和罪恶,其实更多应该是与这煅神诀的修炼有关,如此聪慧果决的女子,想当年必得是个妙人。” 萧聪心中释然道,当年在师父的教导下修炼煅神诀时无论怎么努力都感觉不得要领,没想到直到今天才得见真章,看来若想在这方面小有所成,就必得像寒雪仙子那样经历别样人生,但她那样荒诞无常痛苦之极的经历,怎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 “幸亏我不是一般人。” 萧聪心里自嘲一笑,是啊,要照现在这节奏发展下去,他这一辈子定要精彩纷呈,或许还能与寒雪仙子的经历一较高下拼个半斤八两,但那样的人生真是他想要的吗?很多时候在他心里总会出现一些错觉——自己别无他选。 萧聪无力地闭上双眼,张开双臂仰躺在雪地里,他现在已成魂体,理应对世间一切有形之质无所感觉,但此时的他却感觉周身尽是寒意,并在慢慢蔓延向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这感觉要怎么形容呢?好像感觉有点累…… 阴阳无极图的阴眼里,萧聪的伤体正在慢慢恢复着,二十一天后,外伤尽数痊愈,四十二天后,内里恢复如初,四十九天后,断裂的经脉重新连接,萧聪终于回到了最初的样子,时间刚刚好。 第五十天,归师父一行十几人如约而至,此时的萧聪正沉浸在煅神诀的修炼中,对归师父等人的靠近一无所觉,他盘膝静坐于身体之上,宛如还阳在世那般栩栩如生。 归师父静静地朝这边看着,嘴角慢慢钩出一丝冷峻的弧度,笑骂道: “这个小娃娃,果真有趣!” 大长老走过来,冲归师父作揖一拜, “府主,可否开始?” 归师父还在朝萧聪这边静静地看着,缓缓摇头道: “不急,且再等等。” 大长老领意,作揖一拜后远去,瑟缩着身子与其他长老们在皑皑雪被站成一排。 就这样,在这一望无垠的皑皑白雪之上,一干众人竟足足等了萧聪两个时辰,也不知道这丫的知道后会于心何忍,可惜,他当然是不会知道的。 巳时,萧聪从修炼中悠悠醒来,入眼不再只是一望无垠的皑皑白雪,而是在一望无垠的皑皑白雪之上多出的归师父等人。 巳时三刻,古书上解释为灵蛇蛰伏已久而欲出,放在现在,正是归魂的好时间。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归师父轻挥了挥手,十几位长老再次排成与五十天前一般无二的阴阳无极图的阵列,神秘的吟唱声再次响起,朽木发出嫩绿枝丫,一副金色的阴阳无极图缓缓升起,与此同时,萧聪离体的灵魂也像是听到了某种召唤般化为一片莹白光点向肉身洒落。 萧聪灵魂得以归位,整个过程只不过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一位长老走过来,歪着头,打量了萧聪半晌,伸出干枯右手先是在萧聪脖子上摸了一下,然后依次翻开萧聪的左右眼皮,他像个孩子般嘟着嘴一脸认真,满意地点了点头后走开了。 这是一种怎样奇妙而又矛盾的感觉呢,萧聪说不清楚,若即若离,若隐若现,明明看上去很熟悉,却又感觉好遥远,既近若咫尺,又远在天涯,萧聪感觉此时自己非常想笑,不知为什么,就是想笑。 好不容易才将这种感觉忍住,待它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萧聪才感觉到那种与身体之间久违的契合感,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大长老轻抚着颌下的花白胡须,凝神注目于萧聪的躯体,惊异道: “魂力的提高竟然可以带动身体的变化,这孩子………” 说着,他颇为忌惮地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归师父,见后者脸上挂着盈盈笑意,眼中尽是赞许之色,便将后半句话生生咽了回去,当家的都没说什么,自己瞎起哄个什么劲。 等了一会又一会,可眼前的人儿却还是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众人等得焦急——莫不是这之中出了什么岔子? “罢了,将他抬回去吧。”归师父似笑非笑,平静道。 归师父已扭过头去,众长老却还不死心,当四位重甲卫兵走到栅架跟前时,其中一位长老突然抻着脖子惊喜地拍手叫道: “哎,哎,醒了,醒了,你看,你看,真的醒了!”这一笑笑没了眼睛,眼角处的皱纹像是绽放在岁月里的菊花。 其他长老也随声附和,语气中尽是难以抑制的愉悦,或许说是骄傲更妥帖些。 萧聪坐起身来,之前紧裹在他身上的裘袍此时稍有滑落,却又被他迅速揪起重新紧裹在身上,尽管之前灵魂离体之时已知道此处冰天雪地,但乍一感觉还是要被冻得牙齿打战, “这鬼地方,真的好冷。” 归师父再次转过头来,脸上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仔细地打量着萧聪,半晌,嘴角慢慢勾出一个美妙的弧度,笑问道: “小娃娃,感觉怎么样?” 萧聪自栅架而下赤脚走到雪地上,对归师父躬身一拜——他本来是想要双膝跪地的,但一想到自己师父与老古董的关系,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回答道: “府主在上,今日晚辈得以重生,全仰仗府主及众长老不遗余力之救治,今日之恩,晚辈铭记于心,他日若龟府有用的着晚辈的地方,晚辈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m.qqxsnew 归师父嘴角处的那丝笑意更深了几分, “这些话回去再说吧。”语气平静,干脆利落。 萧聪冲归师父远去的身影再次躬身一拜,低头时忍俊不禁,老古董为自己扯上这么大一桩因果,现在不过是提前收点利息罢了。 归师父贵为一教之主,又是欧阳寻的师父,这件事他想必是知道的,所以萧聪料定了归师父会不遗余力地救治他,很明显的是,归师父其实也知道这一点,这一窗户纸没被戳破,两人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魂归 从阴眼中出来之后,萧聪既没有回欧阳寻的小别院,也没有回月灵谷,而是是被归师父直接叫到了府主阁,其名目曰:近日发生的事实在有太多可疑之处,所以想找萧聪絮叨絮叨。 曲里拐弯的回廊里,归师父在前,萧聪在后,两人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气氛略觉尴尬,整个回廊里既没有守卫也没有侍从,只有一条条朱红色的纱幔在两人走过时缓缓飘起,然后徐徐落下,如此走了有近半盏茶的时间,归师父才在一间门庭装饰与其他房间殊无二致的房间前停下,归师父推门而入,萧聪紧随其后。 萧聪本以为是自己的形迹露出了什么马脚,被归师父发现就要兴师问罪,但自己有老古董罩着倒也不怕归师父怎么着,只是没想到的是,如是坐定后,归师父面色平静坦然,还亲自斟了一杯茶放在了萧聪身旁的木桌上,萧聪看看茶碗,又看看归师父,眼神莫名,心里忍不住思忖, “怎么?先礼后兵?” 只见归师父在堂前木椅上施施然坐下,双手缓缓抚平衣襟,抬头看见萧聪在看着自己,微微一笑,作出了请的手势,然后,自顾自地拈起身旁的茶碗,轻轻抿了一口。 萧聪亦是微微一笑,一脸坦然,他像归师父那般慢条斯理地拈起身侧的茶碗,轻抿一口,赞道: “砸砸,又是悟道神茶,府主破费了。” 归师父莞尔一笑, “小家伙不用客气,你还是叫我归师父吧,这样我听得舒服些,难不成,你对我如此客气,是心虚了?” “归师父您何出此言,我有什么好心虚的。”萧聪依旧强装镇定,但他笑容里的尴尬已经出卖了他。 “得了,咱爷俩今天就敞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你为业图天挖了个大坑正等着他跳,为此你还算计了我,不过,我不介意,反正我也一直看那老东西颇不顺眼,巴不得他死在你手里, 所以呢,我才顺水推舟,帮你把这个计划做的更完美。” 萧聪闻言颇感诧异,问道: “前辈帮我什么了?” 归师父微微一笑, “你受伤后的一切其实都是我一手导演的,因为觉得你伤的不够重,我还特意给你补了几刀,否则哪用得着向死还阳术这种禁忌之法,更不会瞒得过业图天那老不死!” 萧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时也有点生气,他好歹是谪仙之徒,贵不可言的萧四少爷,而眼前这为老不尊的家伙竟然不经他的同意,就让他身赴如此危险之境地,这家伙,还真是个狠人, “这……有必要吗?” 归师父抿了口茶水,言之凿凿, “当然有必要,你对业图天了解不深,故而行事太过保守,就你那点小伤,他肯定不会上钩,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我看你事儿都做到那份儿上了,就索性帮了你一把,否则,你之前受的伤不白瞎了,再说,也别浪费了这大好的机会啊。” 看归师父舌灿如莲,萧聪忍不住腹诽道: “感情那几刀不是砍在你身上!” 不过事已至此,说啥都晚了,萧聪姑且咽下了这口气,只是自我安慰道: “心不狠站不稳,小不忍乱大谋。” “救你的长老都是我的心腹,我已经嘱咐过了,以后他们一定会众口一词,就说你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留下了不可痊愈的硬伤,这样一来,才能助长业图天的侥幸心理,让他自己到风眠谷地的大阵中去,不过要想把戏作全,萧家那边你还得知会一声,毕竟业图天心思诡谲,可不是想骗就能骗的。” 萧聪苦笑, “这样业图天就一定能上钩了?” 归师父摇摇头,一脸认真之色, “希望不大。” 萧聪刚想发作,却见归师父右手抚了一下下巴,眼神突然间变得深邃,他往前稍稍倾了倾身子,沉声道: “其实这些对你我而言,都不重要,区区业图天而已,翻不起什么大浪来,最重要的是,你坠落进方鼎后到底经历了什么。” 萧聪迟疑片刻,打了个哈哈, “归师父您说笑啦,我在大方鼎里坠落后便失去了知觉,醒来后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您啊,您救了我,我……” “行了,行了,” 归师父将萧聪一番将要脱口而出的溢美之词打断,不耐道: “少给我在这出幺蛾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上的伤势是自残所致?你风眠谷地外摹刻的幻阵还是我帮你擦干净的!”qqxδnew 萧聪一时语噎,冲归师父呵呵一笑, “既然您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干什么……” 归师父:“……” 整个房间突然变得静悄悄的,落针可闻,铜质烛台上的火光不时微微抖动,烛台下方流着一滩粉色的蜡,将台沿浸没,在烛光的照映中,萧聪与归师父就这么相互看着,归师父神情淡然,萧聪脸上的笑看起来就像凝固在烛台下边的那摊石蜡一般。 半晌,归师父先一步打破沉默,他自堂前木椅上站起,为萧聪重新斟了一杯茶,然后坐回原处,道: “小家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我与你一样,不,我比你更在意阿寻。” 归师父定定地看着萧聪,见后者不为所动,干咳几声,继续道: “要不这样吧,你来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我先来。” 也不等萧聪答话,归师父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你知道为什么龟府除了我和鸿生其他人皆进不得的地方,而你却可以如入无人之境吗?因为那本就是为你们萧家人所建,这院子已经有好些年头,早在数万年甚至是更为久远的岁月之前,龟府与萧家之间就已经建立了莫逆的关系,我这样说,你可听得到懂?” 萧聪只是点了点头,却并不答话。 “鸿生是阿寻院子里的护院忠魁,是我与四大掌节使合力炼化而成,他早已与大阵合为一体,而阿寻,则是因为某一位古老存在的帮助才得以入住,呃,就是风眠谷地下的那位,我想你已经见过他了吧。” 萧聪再次点点头,却还是不答话。 “所以,小家伙,请你告诉我,你在方鼎中坠下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 萧聪静静地看着归师父,神色微妙,然后,他咧嘴一笑,道: “我在下边到底经历了什么,您在龟府的古籍上不都已经看到了么,虽然可能有点难以置信,但却是最真的。” 归师父轻抿着嘴唇,满意地点了点头,眉宇间溢出的流波里尽是愉悦甚至带着点小小的兴奋,拍手赞道: “好,好,好,好一个萧聪,不愧为萧家当世第一人!” 萧聪闻听此言,不由一怔,萧家当世第一人,那应该是自己的父亲吧,于是,他赶紧纠正道: “归师父您又说笑了,我父亲才是萧家当世第一人,不是我。” “不不,就是你,你就是萧家当世第一人!” 归师父越来越兴奋,眼中愈演愈烈的狂热让萧聪看着有点害怕,他伸出右手食指指着萧聪由衷赞道: “萧家当世第一人,唯一一个配得上萧姓的萧家人!” 归师父从堂上走下,边走边说,声音依旧如方才那般深沉而富有感情,却看着有点魔怔。 “想不到在我有生之年竟还能赶上如此大势,这是一个时代的开始,也是一个时代的结束,这个时代的标志,就是你,萧聪。” “归师父,您没事吧,您……” 萧聪刚要站起,却又被归师父安抚着坐下,后者在木桌旁负手而立,目光上移,心驰神往道: “龟府之内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这是我小时候就听说过的,传说在龟府之内有一处绝妙之地,走过他便可以得到天地的认可,进而推动大势,建造无上伟业,甚至是改天换地,重塑一个人心所向的新世界。” “既然是得到天地的认可,那又如何做到改天换地呢?”萧聪轻声问道。 归师父若有所思,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或许这是指两片不同的天地吧。” “那您的意思是,龟府之内自藏一片天地喽!” “怎么,你觉得这很可笑吗?“ “是的,我觉得这很可笑。” 归师父微微一笑,看似对萧聪的直言不讳浑不在意,萧聪还以微微一笑,因为他觉得归师父疯了。 “小娃娃啊,我承认你天资绝艳,千古难寻,但你年纪尚小,阅历终究太浅,所以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的太早了好。 我说的不一定对,因为以我现在的修为,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远远不够,但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希望你能参透我未能参透的问题,但首先,我希望你能相信它!” “我认为这个世界上,规则才是无上存在,而衡量一切的标准只有一把!”萧聪定定地说,他虽不服气,却终究没有表现在脸上。 归师父苦笑着摇了摇头,叹息道: “唉,没想到天道轩唯一的亲传弟子萧聪,也不过如此,你师父就是这么教你给自己设限的吗?”他目光悠悠扫向萧聪,之中满是讥讽。 萧想登时哑口无言,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之前师父还在时就常说他太沉迷书上的东西,是个只会死读书的死脑筋,他还一直不服气,结果直到现在依旧死性不改也就罢了,竟然还如此自以为是,这次真的是丢人丢到家了! 看着萧聪羞愧难当的样子,归师父夫忍俊不禁,揶揄道: “呦,不错,看样子还有救。” 萧聪:“……” 第一百六十章 萧家当世第一人 归师父好不容易忍住了笑,他知道对于一个十三四岁的名门之后,这么做已经让人很尴尬了,于是,他干咳几声,正色道: “不说这个了,我们言归正传,既然你已经通过了那里的考验,得到了天地的认可,那你以后就是我龟府的第一上宾,以后若有任何需求,龟府都会尽可能满足你,但是,”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道: “你只能找我,而且你不能向任何人提及这些事,知道吗?” 萧聪认真地点了点头,狐疑道: “之前那些人,也都是这样吗?” “哪些人?”归师父俊眉轻挑。 “那些跟我一样的人。” 归师父沉思片刻,恍然大悟, “你说的那些人,我倒也听说过,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估计是上一任龟府府主接手的事情,不过,他们跟你也不太一样,据我所知,能够从那里通过的人,除了你,其他的都在传说里。” 萧聪似懂非懂,慢慢点了点头,抬首问道: “难道归师父您也不清楚那风眠谷地下的事吗?” 归师父一声苦笑,摇了摇头, “可能前几任府主还能知道一些吧,到我这……嗨……” 似乎碰到了什么难言之隐,他没有再说下去,萧聪静静地看着这个正在摇头晃脑的人儿,突然油然而生出几分悲戚之感, “唉,一教之主能当成这样,也真是怪可怜的,这跟木偶有什么两样。” 然后又想到自己似乎也正面临着相似的命运,不由轻叹一声, “或许这就叫做同病相怜吧。” “既然您都不知道这之中的事情,为何还对其如此上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不落个轻松自在。” “不,”归师父缓缓摇了摇头,“孩子,你错了,人在世间走这一遭,怎么走都是走,或许你如何选择于这世间都无所谓,但对你自己呢?你是要做一个英雄还是一个懦夫,死去元知万事空,但心中的执念可不是应该轻易放下的。” 萧聪呆呆地看着归师父,沉默不语。 “你还有什么疑问,我现在可以全部告诉你。” 萧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酝酿了半天,开口道: “世事有常,我行何妨,蚍蜉之力,可撼天意?前辈,您觉得我们的存在真的有意义吗?” 归师父闻言略显一怔,可能他也没想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竟会问他如此奇怪的问题,他想了想,道: “孩子,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你做出如此感想,可能你说的是对的,但我认为,这世间没有什么是我们做不到的,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不要给自己设限,可能是你的身份让你觉得肩上的担子太重了些,又或者是因为你的资质和能力让你的目光更高远了些,当你在为此而感到困惑的时候,你不妨去想一想那些平凡的普通人,饶是他们,不也活得很快乐吗?退一万步讲,日子终究还是要过下去的,更深一步讲,这日子怎么过,那便取决于你了。” 萧聪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归师父,他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是高远的天空俯视着归师父可怜的浅薄无知,但换位思考一下,归师父现在是不是在像厚重的大地在讥笑着自己可怜的自命不凡呢? 他突然间明白,其实这世间的一切都是相对的,但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对,因为这相对的概念让他觉得身边的一切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怀疑,甚至是对世界,都产生了一种越来越远的感觉。 这种难以言喻的矛盾一直蔓延到心海深处,变成一种无法抗拒的恐惧,他感觉身体正在一点一点地死去,他感觉自己越来越难以呼吸,他努力拨开咬紧的牙关,颤抖道: “前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归师父看着已是面如死灰的萧聪,瞳孔微缩,抬起一只手轻轻放在萧聪的肩膀上,安慰道: “孩子,我能体会你现在心里的处境,命运对你施加了太多,压得你喘不过气来,所以你才对此产生了怀疑,但是,你要知道,无论哪个时代,总有一些人是与众不同的,就像你,你与他们不一样,你知道吗?你必须接受真实的自己,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的路,只能你自己走。” 说着,归师父将萧聪拥入怀中,萧聪的脸抵在归师父的肩膀上,终于哭出了声,他肆无忌惮地哭着,泪水濡湿了归师父的锦袍好大一片。 半晌,哭声渐小,萧聪直起身来,抹了抹红肿的眼睛,这一场嚎啕大哭可真是让人舒服。 “好点了吗?”归师父关切问道。 “嗯嗯,好多了。”萧聪回答。 归师父笑着点点头, “嗯,那就好,今晚你就在这儿住下吧,喏,”他伸手指向里间,“你就睡那儿,明天我让人把你和阿寻送回圣城去。” “明天!”萧聪闻言,小吃一惊。 “怎么,还舍不得走?” “不是,我明天若走了,剩下的事怎么办。” “剩下的事?” 归师父佯装思索,笑道: “剩下的事,不是让其自然而然地水到渠成就好了吗?” 萧聪不好意思的搔搔脑袋,二人对视一笑,心照不宣。 翌日清晨,龟府山门大开,明媚阳光沿石阶小径一路洒落,石沿上的青苔上被压出一片片的痕,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归师父与四大掌节使还有众长老在杂草丛生的门前道场上面色各异,目送满脸悲催的欧阳寻乘一头悍猛无比紫雕远去,古朴沧桑的山门前,恐怕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吧。 萧聪站在雕背上,耳畔罡风呼啸而过,身侧是席地而坐的欧阳寻,他是半路上车,这是归师父的安排。 “命由天定,运由己生。” 他呢喃出声,但声音太小,瞬间就被淹没在了风声里,这是归师父临行前对他说的话,但直到现在他也不能明白这句话对他来说具有怎样的意义,似乎重于泰山,又似乎轻于鸿毛。他感觉自己一直在挣扎着,却始终无济于事,就像浮萍一般,顺着各种不断变化的因素而任意左右。 那种感觉又来了。 欧阳寻仰着一张大脸,揪揪萧聪的衣角,又拍拍身体一侧得雕背,笑笑,示意萧聪坐下。 萧聪回以微笑,但裂开的嘴角配着扭曲的五官使他的笑看起来比哭还难看,欧阳寻神情微微一滞,待萧聪坐下,他轻拍了拍后者的肩膀,关切道: “兄弟,想什么呢?” 萧聪神情略有躲闪,摇头道: “没什么。” “哦,” 欧阳寻用力点了点头,夸张地喔起嘴巴并拉长了尾音,话锋一转, “你打算怎么对付业图天?” “路我已经给他铺好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qqxsnew 萧聪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欧阳寻静静地看着萧聪的脸,发现自己始终都找不到萧聪眼中的焦点,他浓眉急急一蹙后赶紧舒展开来,但眼神中的不忍却始终都未能掩饰得住。 萧聪还是那样低着头,欧阳寻就这样咧着嘴强颜欢笑地看着他,半晌,或许是装得太累了,他的眼神开始慢慢变得黯淡,终于还是学着萧聪的样子低下头去,一路无话。 第一百六十一章 重返圣城 归师父找来的这头紫雕当真不是寻常货色,从圣城到龟府,萧聪与欧阳寻近三个月的脚程,它竟当日即达。 二人回到圣城,送别紫雕,远远望去,一切还是老光景。 “啊哈,我欧阳寻终于回来了!” 欧阳寻像患了失心疯般突然怪叫一声,连蹦带跳地向城门奔去,刚欲进门,却被身披重甲的守城护卫交刃拦住。 欧阳寻大嘴狠狠地向上撅起,反复打量着身前两人,看上去比星流云闹脾气时还要无赖。 忽然,画风突变,这丫的像翻书一样摆出一张笑脸,得得瑟瑟,一身贱样儿,伸手从怀里摸出一道玉牌,低眉顺眼道: “两位军爷,在下欧阳寻,御王欧阳傲天之子,今日回城,多有冒失,您看……” 两个守城卫兵对视一眼,跪倒在地,锵锵道: “见过欧阳少爷,小人有眼无珠,望欧阳少爷恕罪。” 欧阳寻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趾高气扬地迈着八字官步从那两个人中间走过,纨绔之气尽显无疑,但怎么看都像觉得有点神经病。 萧聪见之,莞尔一笑,忍不住轻声暗骂道: “这个戏精。” 圣城现在已经全面戒严,也不知道近四个月这里又发生了什么,沿着清冷萧瑟的街道一直走,两边的店面皆无精打采地张着,这里曾经也热闹非凡,但现在却连一点人气都寻不到。 “也不知道平民区那边怎么样了。”萧聪貌似受到了清冷气氛的影响,黯然神伤道。 “怕甚,你小子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既然有萧叔叔在,你就赶麻溜站一边去吧。” 萧聪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欧阳寻,眼睛亮得骇人, “对啊,”他大叫着,“父亲早就应该到了吧。” 兴奋之情从这张人畜无害的小脸上溢出来,几乎难以自制, “你自己去找四位伯伯汇报吧,我去找父亲了……” 话没说完,人便已经跑出去好远,尾音掺杂在越来越远的脚步声里传来,欧阳寻歪着脑袋,张着大嘴,一脸衰相地看着萧聪远去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的拐角处,他咽了口唾沫,自言自语道: “呵,行吧,你开心就好。” 一路狂奔到平民区的某一宅院前,萧聪停下脚步,弯腰撑膝努力地调节着自己的呼吸,待感觉好些,才直起身子,踏进门去。 在青石板铺成的小径上,萧聪迎面遇见正往外走的秦管家,他低着头,看上去行色匆匆。 “秦叔叔!”萧聪驻足喊道。 秦管家闻言抬首,喜出望外, “四少爷!” 随即加紧几步走到萧聪面前,双手抓着后者的肩膀,反复打量着道: “少爷,你可回来了,老爷已经等你好久了。” 萧聪满目深情地看着秦管家,他发现自己竟找不到半点记忆里秦管家的儒风雅致和沉稳老练,甚至连一贯的繁文缛节都被他忘记了。 “老爷在里面呢,快去吧,别让他等太久。” 秦管家拍拍萧聪的肩膀,萧聪点点头, “那……秦叔叔,我先进去了。” “嗯,快进去吧。” 秦管家看着萧聪走出好远才转身向外走去。 穿过回廊,步入内院,在一片花草掩映下的朱红色窗扉中,萧聪终于得见思念已久的父亲。 “父亲!” 隔着一个院子的距离,萧聪喊道,加快了脚步像个急不可耐的孩子。 萧天宇闻声抬首,满脸诧异之色,紧接着,满脸的诧异变成了盛在脸上的灿花,弯弯眉眼里溢出的尽是慈情,他放下手中的指杆,转过脸来,看着来人一步步走近。 萧聪踏进门来,刚欲屈膝行礼,被萧天宇轻轻托住。 “免了免了。”萧天宇笑着道,似是要将满心的欢喜都写在脸上。 萧聪也是这样一直笑着,他双眸似水,小脸蛋红扑扑的,与刚回圣城时判若两人,可能是父子重逢的喜悦已经将之前满脑子的矛盾和困苦冲得一干二净了吧。 “父亲,您什么时候到的?” “我在你走后半月就到了,算算日子,在这儿都已经呆了三个多月了。”qqxδnew “父亲在这儿住的可还如意?” “呵,”萧天宇莞尔一笑,“一般般吧,倒是这里比家里感觉清静许多。” 话虽说得谦虚,但萧聪从父亲眼中丝毫不减的盈盈笑意里知道,父亲在这里住得还是挺中意的。 “门前的花草都是你种的吗?以前可没见过您捣鼓这些东西啊。” “闲来无事,随便种一些而已,之前在家里时不适合做这些事情,现在自由多了。” 萧聪点点头,他知道现在的父亲是真的快乐,既无家事缠身,亦无案牍劳形,没事看看书,种种花草的闲适生活,想必是父亲向往已久的吧。 “我得加快步子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萧聪向父亲讲述了这一路上所发生的事情,当然,懂事的孩子向父母汇报时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对于寒雪仙子、自己给业图天下套子还有风眠谷地之下的事萧聪只字未提,倒是对幻雪森林所在的上古大阵和风眠谷地上的守护大阵旁敲侧击了一下。 萧天宇向萧聪讲述了近三个月以来圣城发生的事,其间屠灵府和祀府又进犯过两次,但皆铩羽而归,三次战败让屠灵府损失惨重,元气大伤,多半是要在玄真界被除名了。 至于祀府,听萧天宇讲,他认为此次进犯,祀府不过是陪屠灵府走了个过场,并未拿出自己的真正实力,不过,祀府已被四大御王列入必除势力的黑名单中,因为上一次四王护送平民出城时遭遇的偷袭就是他们干的,那一仗,平民死伤无数,四王颜面尽失。 “依我看,即使祀府在一次进犯中战败,但他们也不必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向平民出手,因为那样做对他们实在没有任何好处,能够让他们这么做的,恐怕也只剩夜府了。”萧天宇在向萧聪讲述时如是说道。 萧聪了然,众所周知,夜府是吸血鬼的聚集地,一向为玄真界修士所不齿,因为口碑太差,所以一直是过街老鼠般的存在,但饶是如此,也没能阻挡他们祸害人间的步伐,他们靠吸食人血为生,除了在教宗里圈养了一批凡人外,他们还不惜重金在玄真界各地购买人血,长此以往,便建立了一个庞大的人血买卖网络,同时也滋生了无数关于杀人取血的罪恶,累累血债加身,人人得而诛之。 此次铤而走险,大概也是想趁着大乱小赚一把,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似人非人,似鸟非鸟的怪胎,在此大乱之前,必得是既为财死又为食亡。 短短四个月,便有三个势力相继而出,他们虽算不得什么大势力,但在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玄真界里,总归是排得上名对得上号的存在,现在竟表现得如此急不可耐,这节奏,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下一个出现的会是谁呢?” “大概是玉蛇府吧,圣城外已经发现他们的踪迹了……” ……………… 陪萧天宇吃罢晚饭,萧聪回到自己的住处,路过书房时他似有深意地向里面看了一眼,稍加盘算后终究还是没有进去,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起一个大包袱后折返回萧天宇的住处。 萧天宇见之,诧异道: “咦,你怎么又回来了?” “给,父亲,您看。”萧聪将大包袱放在八仙桌上,打开。 “这是……诸葛神弩?”萧天宇惊喜之余有几分担忧,“你从哪儿弄来这玩意!” 说着,走到门前,将房门轻轻关上,又慢慢踱回到八仙桌前坐下。 “上次做阵傀时去了趟万坟岗,遇见个老头,从他那儿弄到的。”萧聪讪笑道。 “那老头呢?” “被我杀了。” 萧天宇闻言明显一怔,萧聪在说这话时的波澜不惊使他感到陌生,他静静地看着萧聪,突然发现,自己的儿子跟记忆里的已经很不一样了。 萧天宇笑了笑道: “那你是从他手上抢过来的喽。” “我没抢,他要杀我,没杀得成我,就被我取到了,本来有十几把的,但那老头太过狡猾,现在就只剩这一把了。”萧聪语气里满是惋惜。 “你知道那老头是谁吗?” 萧聪摇头, “不知。” “他长什么样?可有什么特征?” 萧聪想了想,认真答道: “老头气血已经干枯,老的像一堆挂在骨头架子上的碎纸,但他种了很多寄灵木,可能是想借寄灵木求得另生吧。” “哦,对了,他会使含沙射影。”萧聪补充道。 萧天宇抚须沉吟半晌,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那老头应该是诸葛云岑,他可是现任诸葛家主祖爷爷辈的人,孩子,你闯祸了。” 萧聪搔着脑袋笑了笑, “他们怎么就知道是我干的,祖爷爷辈的人,恐怕早就被后人忘干净了吧。” 不料萧天宇面色略显凝重,慢慢摇了摇头, “诸葛氏族擅奇巧之术,每一个族人身上都有防识之械,巧夺天机,鬼斧神工,恐怕你的名字现在已经在诸葛家的仇册里了。” 说着,萧天宇轻蔑一笑,继续道: “不过,只要有萧家在,这口气,他们就得忍着,我萧家在玄真界树敌颇多,不差他一个,他们若要来,就让他们来好了。” 萧聪看着萧天宇此时面色如水的样子,竟有些痴了,他从没想过一向文弱书生气的父亲有天竟会陡然生出几份分英雄气。 萧聪回过神来, “那个……父亲,孩儿还有一事相求。” “怎么,你小子想拿着诸葛弩来贿赂我?”萧天宇打趣道。 “呃,你要觉着是那就是吧,”萧聪笑笑,挑着眉毛像个古灵精怪的孩子般看着萧天宇。 “嗯,”萧天宇右手抚上诸葛弩,装腔作势般道:“看这成色,玩意儿应该做的还行,说来听听吧。” 萧聪早知父亲绝不会拒绝自己的请求,故而脸上也没多出几分兴奋之色,相反,他满脸恳切,作揖道: “有一前辈身中奇毒,托孩儿向父亲请求搭救,孩儿之前曾受其恩,望父亲施以援手,相救于他。” 见萧聪情真意切,萧天宇收起方才的调侃之色, “何人,身中何毒?” “嗜炎兽族族长,身中日引罚之毒。” 萧天宇面色平静,眼神古井无波,他伸手慢慢敲击着木制的桌面,沉吟良久, “好吧,为父答应你了。” “父亲,可是有什么困难?”萧聪眼中虽有欣喜,但却没有表现在脸上,他腆着一张精致无瑕的小脸小心翼翼问道。 “日引罚而已,不成问题。”说这话时萧天宇眼中有毫不掩饰的傲气隐隐约约。 阵书上说,琴通感,棋通变,书通解,画通现,而萧天宇却精通琴棋书画,在法阵领域是个名副其实彻头彻尾的全才。 萧聪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已经答应人家好些日子了吧。” 萧聪再次点点头。 “那就后天吧,明天我让你秦叔叔准备一下。” “好,那明天我来这里帮您。” “嗯。” ………… 话别父亲,萧聪回到自己的住处,时至午夜,躺在床上的他依旧睡不着,翻来覆去,转转反侧,大饼烙了十几张,骨头都快滚酸了, “貌似父亲与老怪物有什么渊源呢……” 想着父亲说起老怪物时的情景,想着老怪物介绍自己时的情景,想着老怪物向自己解释阵傀秘法来源时的情景……一幕幕浮在眼前,挥之不去,但要真说父亲与老怪物又什么渊源,他又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唉,等到明天,可能一切就都清楚了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父子重逢 翌日清晨,萧聪早早来到萧天宇的住处——花草环绕的院子里,朱红色的木窗已被打开,一只玲珑娇小的雀儿正在窗沿上叽叽喳喳地来回蹦跳着,与之相和的,是几只早来的蜂蝶。 屋里已燃起檀香,这是萧家人的习惯,早晨在屋里燃一支檀香,有利于提神醒脑怡养心性,这小巧精致的院子不比萧天宇在萧府时的院落大,书房、卧室、客厅依次挨着,此时在书房里燃起的檀香已经弥漫进卧室和客厅,甚至丝丝缕缕地飘进了院子里,想必屋里的人儿已经起床很久了。 萧聪走进书房。 环视四周,见在房间最北侧,萧天宇正在一张看上去造型颇有韵味的木椅上静静地坐着,他一手抚颌,一手持书,身前的木桌倒是与家里那张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萧聪就这样呆站在门前,不忍打扰,一片明亮的晨光自窗前洒落,似一道朦胧质感的壁障将萧聪与父亲分隔在两方不同的世界里,萧聪透过光里的尘埃望着父亲,在这朦胧质感下恍恍然间产生一种恍惚的感觉,此时的父亲很像他第一次见到的归师父,即使一动不动,形体依旧处处让人感觉韵味十足。 “腹有诗书气自华,说的便是像父亲和归师父这样的人吧。”萧聪在心里不无向往地夸赞道。 约莫过了有半柱香的时间,大概是看书得太久身体产生了些僵直感,萧天宇轻轻放下书,将手放在脖子上来回按摩着,摇头摆首间瞥见在门前站立良久的萧聪,笑道: “为什么不进来?” 萧聪回以浅笑,如孩子般无邪真挚,他迈开轻松无比的步伐,踱进屋子,于放置在书房南侧一张靠近书桌的椅子上坐下。 这父子之礼,竟被萧聪自行免掉了,反观萧天宇竟似乎也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估计长此以往,人后之时的所有礼节就都会被这心有灵犀的父子俩全部略掉,但多年父子成兄弟,或许也不失为一件坏事。 “父亲,我们何时开始?” 萧聪向前轻探着身子,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仔细想想,他已经在萧家学了那么久的阵法,自觉有两把刷子,但却还从来没见过父亲布阵时是一副什么模样,他觉得自己已经有点飘了,所以这次特地来找找差距,给自己降降温。 “稍安勿躁,秦管家去置办所需之物,不时便回,你我再等等,况且,现在还不到时候。” “不到时候?”萧聪挑眉,分外诧异,“怎么?布阵还要依照时间么?”如饥似渴的少年那般虔诚地问道。 萧天宇点点头,亦是一副认真之色, “若要解这日引罚之毒,时间是最重要的因素,” 他顿了顿,接着道: “你我须在申时准时将阵布好,经一夜月华滋养,明日辰时,请他准时入阵。” “这……有什么说法吗?”萧聪不由自主地歪了下脑袋。 “萧聪,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理应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啊!”萧天宇略显责备的语气里夹杂着几分宠溺。 “我……”萧聪搔搔脑袋,“莫不是因为申时阳力渐消,阴力渐长,辰时阴力消减,阳力渐长的道理,父亲要逆转他体内的毒势?” 萧天宇笑着点点头。 “可是……”萧聪蹙眉,“阴阳之力为道力,日引罚之毒是实实在在的有形之质,这两者怎么能扯到一块呢?就算能扯到一块,那也得是曲线救国吧。” 萧天宇弯弯的嘴角勾得更高了,看样子倒是对萧聪提出的质疑十分欣赏, “那依你看,该怎么做?” 萧聪摸摸鼻子,沉吟半晌后道: “孩儿认为,可以将灵气注入到经脉,使其与毒素结合,再以敛气之力将附有毒素的灵气从体内牵引出来。” “孩子,我承认你说得不无道理,但若日引罚可以由敛气之力从体内牵引而出,那它便称不得玄真奇毒了,况且,那老嗜炎兽皮糙肉厚,你得用多大的敛气之力才能将毒气从他体内牵引出来,若敛气之力太大,便会伤及经脉,岂不弄巧成拙?” 萧聪小脸微红,但神色却毫无羞赧,他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扁扁小嘴,作揖一拜道: “父亲说的是,孩儿受教了。” 萧天宇满意地点了点头。 “父亲,这法阵叫什么?”萧聪忽然问道。 萧天宇闻言蓦地一怔,眉毛扬了半晌,“嘶——这个……”他讪讪地笑笑,“暂时还没有名字!” 萧聪嘴角不自觉动了动,萧天宇观之了然,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笑道: “小聪,这布阵啊,可以像给人看病,也可以像给人家筑房子,甚至像给人编竹篓、做木具、制铁器,反正是无所不包、无所不容,就拿给人看病来说,不同的病情开不同的方子,不同的需求布不同的法阵,一个医生一辈子给人开出的方子那么多,总不能每一个方子都给取一个名字吧,所以,有没有名字并不重要,你所看的那些有名有姓的阵图,只是为了提高你对阵法的理解,让你在遇见问题时能够活用活用,而不是生搬硬套,所以啊,阵图不是我们的手段,阵法才是我们的手段。” 萧聪默然点头,脸色有点难看。 “你怎么了?”萧天宇关切道。 “我想,我又给自己设限了。”萧聪回答,平静而坦诚。 “所以……”萧天宇一字眉轻轻一挑。 “所以我想我应该对阵法有一个全的定义!”萧聪回答,定定的。 萧天宇看着萧聪,鲜红色的舌头慢慢掠过略微有些发干的嘴唇,他站起身来,走到萧聪身边,沉声道: “小聪,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这是我作为一个父亲的失责,我希望得到你的谅解,我不能左右你的人生,但我应该为你生活中所犯的错误做出纠正,就象现在这样。” 他顿了顿,接着道: “万物发展自有其规律,平衡、过程、因果等,从零到一,从一到百,这就是过程,从阵图到阵法,这是一种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应运而生,是急不得的。” 正说着,他又顿了顿,微微仰头,稍作思索, “你刚才说,你为自己设定了界限,这无可厚非,因为这世间的一切皆为一个个平衡,你现在为自己设定的界限便是一个平衡,当你的能力达到这个界限之后,你才能进入到下一个平衡,也只有你的能力达到这个界限后,你才能进入到下一个平衡。 而所谓平衡,其实也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无数变化着的平衡最后构成一个大的平衡,这便是道。 所以,你现在应该正视自己,饭一口口吃,路一步步走,若你现在就要达到无妄之境,那岂不是要一步登天?此乃人心不足蛇吞象也,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萧聪静静地听着,面色稍稍有些因矛盾引起的扭曲,他慢慢仰起小脸,右手在额头上用力地来回揉搓着,似乎这样还不够舒缓他脸上的难受,他又抬起左手,在脸上搓了一遍又一遍。qqxδnew 萧聪感觉自己昏昏欲睡,父亲的话似是带着一种异样的魔力,化作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全部进入到他的脑子里,像风,也像水,涤荡过丝丝缕缕的血液,他感觉自己似乎很喜欢这种感觉,一种像雨过天晴般的莫名的欣喜,连灵魂似乎都要被吸引而去。 他知道,一套新的认知体系正在他脑子里慢慢地形成,这全是拜老古董、归师父和父亲所赐。 “存在即为合理,一切皆有缘由,世事有常,我行何妨……” “你师父就是这样叫你给自己设限的吗……” “这世间的一切皆为一个个平衡,你现在为自己设定的界限便是一个平衡,当你的修为达到这个界限之后,你才能进入到下一个平衡,也只有你的修为达到这个界限后,你才能进入到下一个平衡,而所谓平衡,其实也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无数变化着的平衡最后构成一个大的平衡……” …………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萧聪呢喃出声,带着些湿意的嗓音自手掌后那张小嘴里传出, “道比天高,道比天高……这世间能够存在的一切,皆为道!” 萧天宇看着萧聪,目色凝重,一动不动,他的手攥紧之后又松开,喉结上下动了动,随之竟也呢喃出声, “或许,这便是他的洗炼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萧聪的洗炼 就在这时,轻轻叩门声传来,父子俩闻声同时转首,风尘仆仆的秦管家立在门口,看样子在这一早晨的时间里跑了不少地方。 秦管家对萧天宇和萧聪依次各作一揖, “老爷,小少爷。” 萧聪用力抹了最后一把脸,笑笑道: “秦叔叔好。” “进来吧。”萧天宇淡淡道,并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秦管家点点头,又看看萧聪,一抹不解之色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低眉垂首间眼珠向左右各有一摆,看似略有些忐忑。 石畏中的水已经沸腾良久,萧天宇自桌前起身,将石畏中的沸水倒入火炉旁精致的茶壶里,稍迟片刻,又将茶壶里的水倒进玲珑剔透的茶碗里,他拾起一碗,一边轻轻递到秦管家身前,一边问道:仟千仦哾 “东西置办得如何了?” 说完转身,毫无停顿。 秦管家捧过精致茶碗,回答道: “东西皆以备齐,静候老爷观目。” 萧天宇闻声,边走边点点头,手上也没闲着,他边将手里的茶碗递给萧聪边开口言道: “不用,你办事,我放心。” 说着,人便已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 时至祀时,萧天宇萧聪秦管家一行三人走出书房,从后院里来到前院,在弯曲的回廊尽头,一堆不知名的什物堆积在那儿。 秦管家率先一步走到什物近旁,胳膊高高挥起,将披附其上的帷幔猛地掀开,然后便远远退到了墙边。 萧天宇嘴角挂着作为一家之主习惯性的微笑,眯缝着眼睛抬头看了看天色,漫不经心道: “开始吧。” 萧聪领意,轻轻抬起右手,拇指抵在中指指肚上,闭上眼睛。 片刻,将手放下,拿起身旁的木杆,在院子里画出一个大大的奇怪的图案。 萧天宇嘴角慢慢扬起了满意的微笑, “不错,一点不差。” 接着,一本青黑色书籍一样的东西在手上凭空而现,其上别着一支朱红色的建方笔,萧天宇将之翻阅开来,并开始在院子里一边无规律地游走一边在其上写写画画,低着头,神情是萧聪从未见过的专注。 “父亲手里拿的这是……青冥白书!” 萧聪远远望着萧天宇手中的东西,一时瞠目结舌,接着,狂喜之色涌上面颊,他微咧着嘴,大概是心里又在想些不可名状的事。 萧天宇用笔指向一个位置,颐指气使般打着趣道: “哎,小子,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把那块紫元石搬到那儿去。” “是,是。” 萧聪闻言,脚底生风,活像个任劳任怨的奴才,还乐得屁颠屁颠的。 秦管家在一旁看着,不由窃笑,原是这七窍玲珑之人早已看出了局中人心里的端倪, “这好学的小少爷,怪不得如此讨老爷喜欢。” 这小子看似心智早熟,其实内里依旧还是小孩心性,这不,新鲜的事情一出现,之前的矛盾与困厄便又被全然抛到脑后去了。 萧聪在萧天宇的指挥下于偌大的院子里东奔西跑,忙得不亦乐乎,秦管家在院墙边静静地看着,笑容满面。 这布阵不同于建阵,建阵只需要将指定的东西放置到指定的地点,而布阵却在此基础上还要注意到东西怎么摆放等问题,驭阵师要仔细感应,将所置之物的形状、棱角甚至是纹路等因素考虑其中,这可是一般人所能达到的。 萧聪摆正最后一支源楔木,萧天宇合上手中的青冥白书,日晷上的阴影掠过三寸长的刻痕——申时,时间刚刚好。 原本空旷的院子,现在看起来倒是充实了许多,萧天宇与萧聪秦管家并肩站在回廊尽头的青石台子上,眼角含笑,悠悠道: “唉,看来今晚是不能出门喽,”他扭头看向秦管家,“哎,老秦,你也小心着点。”扬扬下巴,满满的笑意中似乎还别有一层深意。 “是,老爷。”秦管家躬身作揖道,眼神淡淡的。 萧聪当然没有注意到这对话中的微妙,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院子中新添的芜杂,正神游其中,不知其返,纵知其返,也不愿返,灵识像微风拂过时池水里漫漾而去的涟漪,触过这片什物的每一表面,绝不放过一丝细节,他带着满脸的欣喜,似欲要将这所有的一切都装进自己的眼睛里,一点不落。 “每一毫都恰到好处,这也太过分了吧,父亲这手段,简直是要逆天了。”萧聪在心里想着,言辞不免夸张了些。 “嘿,走了。” 肩膀被轻拍了一下,萧聪扭头,见萧天宇正挂着盈盈笑意看着自己,他憨笑两声, “我再看看。” “这孩子。” 萧天宇与秦管家相视而笑,秦管家眼中包含赞许,萧天宇不以为然的掩饰下藏匿着希望和满意, “那咱俩就先回去吧,回去商量商量星广浩交代的事情该怎么办。” 萧聪支楞着耳朵听得清楚,于是乎,这喜新厌旧的皮孩子又心猿意马,准备要移情别恋了。 “父亲,我能在一旁听你们议事吗?”萧聪转过头,讪讪一笑,像个小姑娘般怯生生地道。 “嗯?”萧天宇闻声转首,直眉轻轻一挑,“你不是要在这儿多看一会吗?” “孩儿觉得听父亲与秦叔叔议事应该更有益处。” “呃,”萧天宇佯装沉吟,“如果你愿意的话,那就来吧。” 然后转过头去,开始沿着回廊踱着步子往前走。 “吭哧” 身后的秦管家忍俊不禁,终于笑出了声,他用带着啼笑是非意味的目光看了萧聪一眼,跟上萧天宇的步子,闲庭信步而去。 后者站在回廊尽头的青石台子上,生无可恋般将两手一张,那样子似乎在说:“我能怎么样!” “没想到老爹竟也是个戏精!”他似发现了新大陆般讶然道。 星广浩交代给萧家的事情,听起来似乎很简单——建一座大一点的传送阵。 但这座传送阵得有多大呢? 争取一年之内将圣城中的平民尽数送出就可以了,可圣城中的平民大致几何呢?粗略一算,大概一百万左右吧。 当萧聪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娘, “这玩笑开的,当真是有点大!” 秦管家说出这个消息时,亦是哭笑不得, “这星大王爷作此决定时,怕是没过脑子吧,且不说如此之大的传送阵需要多少驭阵师倾力而为,耗费多长时间,单说这几万方的空间石穟估计就够他受的,倘若他不收回成命,这以后的日子,就得分身乏术喽。” 萧天宇持壶斟茶,哂笑道,言辞里尽是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秦管家:“数量如此庞大的空间石穟,四个王爷怕是弄不得的吧。” 萧天宇笑着摇了摇头,顺便将斟满茶水的精致瓷碗递到萧聪手上。 “非也,非也,你别忘了,这后边还有玄真皇家呢,区区几万方空间石穟而已,对于皇家宝库来说,算得了什么?要知道,这可是个修补民心的大好机会,千载难逢!”他的话里充满了讥讽。 “但若要把这几万方的空间石穟从皇都运送到圣城来,怕是难比登天呐。” 萧天宇微仰起头,声音沉沉,目涩深遂,颇有几分悲天悯人的意味,但这悲悯之心向于谁,便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但皇室可以出钱雇佣其他势力帮他们运送啊!”萧聪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萧天宇将目光转向萧聪,嘴角慢慢勾出一丝异样的笑容, “呵,我儿子就是聪明,四个老匹夫之前的那些馊主意估计也都是你给出的吧。” 萧聪哑然,突然有点不明白父亲的意思,他扭头看向秦管家,后者一脸无辜之色。 “你不用看他,群英会乱了这么些年,你一来就变得井然有序了,你老爹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你干的。” 萧天宇顿了顿,用略显责备的语气接着道: “若不是你给四个老匹夫出了用传送阵保护三皇子的主意,估计他们也不会想到这一出!” “父亲,这事儿你怎么知道?” “废话,三皇子房间里的传送阵是我修的!” 萧聪猛然想起,去龟府之前急于修建二十九剑封山阵,早就把这茬给忘了,他搔搔脑袋,不好意思地冲父亲笑了笑。 “哎,小子,你会修传送阵吗?” 萧聪木讷地点点头, “可能……会……修……一点点……” “那就是不会喽。” 萧聪扁扁小嘴,眼睑微微下垂,未作回答。 这传送阵虽然也是法阵,但与寻常法阵还不太一样,寻常法阵调运的大多是阴阳道力和各种灵气,而传送阵调运的只有一种,那便是空间之力,阴阳道力对驭阵师的要求起点低,顶点高,空间之力对驭阵师的要求顶点低,但起点却不是一般的高,萧聪自觉貌似还达不到那一层面。 “你这孩子,自己不会修,还给人家出这馊主意。” “我说了让他修,但又没答应亲自给他修,”萧聪稍带些不服气小声嘟囔着,“再说,是宇文乾套路我的,我就是糊弄糊弄他,谁知道,一语成谶……” “那你以后可得小心着他点,那老家伙的阴险,连我都忌惮三分。” 萧聪抬起头, “爹,你就为了说那么点事情,用得着绕那么大弯子嘛,这不是你的风格啊,我都有点不适应了。” “不急,咱爷俩在圣城的日子还长着哩,你慢慢适应,总会适应的。”萧天宇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道。 萧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这哪里还是记忆里一丝不苟的严父,这分明就是个戏精嘛! 绝对不能再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没有了一家之主这个身份的束缚,这老头明显是要开始放飞自我了。 虽然萧聪也想知道褪去了锦衣华裳只留亵衣在身的父亲是什么样子,但这飞流直下三千尺的落差却让他一时有点接受不了,这招还没拆哩,对方便已打来下一招,在如此手足无措应接不暇的境地里,萧聪毫不会怀疑自己会被父亲给虐死,所以,他也觉得自己得慢慢适应一下,就像父亲之前所说的那样,万物发展都有其过程,是急不得的。 “小子,记住,以后不要再乱说话,在哪儿都不要把自己表现得太聪明了!”萧天宇正色道,面相温和,与方才判若两人。 萧聪认真地点点头, “记住了,父亲。” “父亲应该是遇到什么焦心的事了吧,”萧聪在心里暗自斟酌,“老头应该不是在放飞自我,他一定是遇上什么事情了,要不然,情绪在短时间内不会发生如此复杂的变化。” “刚才我们说到哪儿来着?” “皇家可以雇佣大势力运送空间石穟!” “哦,对,你说的这种情况并不是没有可能,倒是得看玄真皇将活计分给谁。” “此话怎讲?”萧聪直眉轻挑。 萧天宇轻抿一口茶,将手臂横向叠放在两腿之上,笑道: “我听说四个多月前,三皇子自圣城返回皇都,至今未归,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担子理应落在他身上。” 顿了顿,鲜红色的舌头轻轻掠过嘴唇,神色随之染上了几分戏谑和玩味, “但是,这事儿怕是没那么容易,落在三皇子身上还好,但若要落到别人身上,就不好说了。” “其他人,比如?” “皇甫陵。” “凤岐国国主皇甫陵?不会吧,我之前听四位伯伯说他又死了!” 萧天宇闻言莞尔一笑, “放心吧,过几天他就会活过来的,这么一份美差,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拱手让人。” 萧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是啊,这家伙那么多年来一直想往修士界里钻,奈何皇族严规,政修分家,但非常之事当行非常之法,这份差事若是落到他的身上,说不定还真能让他在修士界豁开一道口子。” “而三皇子一向直来直去,不善言辞,怕不是皇甫陵的对手……” 萧聪不无担忧地道,抬头看向父亲,发现后者依旧是一副轻松之色。 “倘若真的让凤岐国国主的实力渗入修士界,这凡人界怕是又要遭殃了。”秦管家蹙眉道。 “我若记得不错的话,玄真皇族政修分家的规矩就是因为皇族子弟借修士之力进犯他国才定下的。”萧聪随声附和。 “唉,看看你们两个忧心忡忡的样子,他皇甫陵领不领得美差关你俩什么事,就算关你俩什么事,你们管得了吗?咸吃萝卜淡操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向己冲,移祸江东,你我在此只当闲聊,何必那么较真!” “可是,父亲……” “你别说话了,这篇儿已经翻过了。” 萧聪刚要说什么,却被萧天宇一语怼回,秦管家在一旁用力揪了揪萧聪的衣角,抿着嘴巴轻摇了摇头。 “我们现在所要筹谋的是怎样才能让星广浩将成命收回去,只要星广浩不把事情上报,便没有他皇甫陵什么事了。” “怕是晚了吧……” “为何?” “皇甫陵他就在圣城,之前在慕容家的拍卖场里孩儿见过他。” “慕容家的拍卖场?”萧天宇斜睨着萧聪,问道。 “嗯嗯。”萧聪肯定地点点头。 萧天宇正了正身子,有意无意地瞟了秦管家一眼,然后秦管家脸上就浮现出了几分颇不自然地神态。 萧天宇的手轻轻磨砂着下把,沉吟道: “应该不会,他若真敢找星广浩劝其上谏,那这事八成得黄,星广浩没那么傻,皇甫陵更没那么傻。” “那依父亲高见,我们应该怎么做?” 萧天宇讪讪一笑, “这个,我还没想好。” 萧聪:“……” 书房中霎时陷入一阵沉默,父子俩加一个管家,脸上挂的是如出一辙的冥思苦想之色,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没想到在一起呆得久了,连行为习惯都不知不觉地被拉近了,或许所谓的夫妻相就是这么来的吧。 日向西斜,天色渐昏,一片绯红自木窗斜泼而入,撒在萧天宇黑胡桃色儿的木桌上。 萧天宇猛然起身,舒松着身子道: “时间不早了,老秦,吩咐后厨,我们吃饭。” “是,老爷。” 秦管家躬身点头后行出门去,萧聪抬首,见父亲绕过木桌走到门前,在门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门外干枯的枝丫与依旧繁茂异常的花草一同沐浴在如火焰般绚烂的残霞里,门框就像一个画框,如血残阳画在左上角—父亲的头顶上,不知为何,萧聪心里不由生出几分莫名的感伤。 吃罢晚饭,已是辰时,一轮圆月静静地挂在树梢上,天高云淡,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院子里被撒上一片银光,萧聪在院子里站着,冷风吹过,竟感到一股透心的凉。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萧天宇身着锦袍,走到萧聪身旁,轻轻将手里的另一件黑裘披风披在萧聪身上, “怎么,冷了?” 萧聪转首,轻轻摇了摇头, “孩儿算半个武修人,所以不觉冷。” “那为什么打寒颤?” 萧聪黯然垂首,未做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萧天宇抬眼,望着月亮,他的眸子在月光中如孩童时般清澈无比,从中找不到丝毫关于岁月的混浊气息,半晌,他道: “若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去吧,这段时间圣城怕是不太安全。” 萧天宇的手搭在萧聪的肩膀上,轻轻地揉着,声音温厚而柔软,低沉又不失磁性,无限慈爱尽涵其中。 萧聪缓缓点点头, “那孩儿就先回去了,父亲也早点休息。” “嗯,”萧天宇颔首,并在萧聪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萧聪向父亲躬身一拜,转过头,行过后院,沿着弯曲的回廊向外院走去。 回廊尽头,秦管整个人都隐没在一片黑暗里,以一个奴仆惯有的姿势静静地站在那儿,似是已等候多时,待萧聪走到身边,他轻声唤道: “小少爷。” 萧聪闻声转首,见秦管家从黑暗里走出,不由面露诧异之色,心里的那丝凉意使他略微感到有些疲惫,他无精打采地皱了皱眉, “秦叔叔,你在这做什么?” “当然是为等小少爷。” “等我?” “是的,” “所为何事?” “老奴觉得小少爷今晚还是不要回去了,据我所知,玉蛇府和夜府的人恐怕已经混入城中,少爷独自居住,怕是要多生事端,所以,还是跟老爷一块住这儿吧。” 月亮还在升高,院子里愈加明亮,回廊立柱的影子投映在萧聪和秦管家身上,似将两人的身体分成了几块。 “秦叔叔是如何只道这件事的?” “昨天早上,东市出现一具死尸,老奴闻讯而至,观其死状,大致可以推断为夜府中人所害。” “哦?何以见得。” “死者手足经脉尽断,血已流干,但身下之血却并非人血,那分明是有人将其血放干后又倒上去的猪血,所以从其手段上来看,判断夜府中人所为,八九不离十,而城围各处戒备森严,若真的有夜府中人混入城中,那么他们一定是借玉蛇府的便利混进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萧聪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鼻子,眼神中的冷酷在凄清的月光中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你告诉过父亲没有?” “这个……老奴并不打算告诉老爷。” “为什么?”萧聪剑眉一挑,对此颇感诧异,这与印象里不二忠心日月可鉴的秦管家似乎有点不符。 “少爷有所不知,夜府与萧家积怨颇深,夜府此次入城,怕就是冲老爷来的。” “难不成这就是让老头焦心的事么?”萧聪在心里暗自嘀咕,“不对,他可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 “秦叔叔你怕是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吧。” 萧聪目色如炬,射在秦管家脸上,后者竟不由自主地深低下头,不敢直视。 “这……小少爷,真的没有了,老奴怎敢欺瞒小少爷。”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是没有抬起头来,萧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猜都猜得到这低垂的面孔上是一幅什么样的表情。 “他定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萧聪在心里想着,“或许这其中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一些我所不应该知道的……” 在心里唉叹一声,突然觉得自己更累了,萧聪不愿再想下去,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找个温暖点的地方,好好睡一会儿,比如被窝。 “秦叔叔,我就不在这儿住下了,一群顾不得大局的乌合之众而已,只要他们敢来,我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云淡风轻,但听着总觉得有点冷。 “小少爷……” 未等秦管家把话说完,萧聪已转首离去,身后的秦管家愁眉紧锁,半晌,只能无奈一叹。 一夜无事。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戏精老爹 次日卯时三刻,萧聪在圣城中楼修罢早课,匆匆梳洗后便与老怪物一起来到萧天宇的住处。 冬日的早晨,此时天才朦朦亮,为遮人耳目,老怪物化作一只火红色的小兽被萧聪抱进萧天宇的临时住宅,不知这对于一个一把年纪的人来说,算不算一种委屈。 萧聪推门而入,第一眼便看见回廊尽头的小方桌旁对视而坐的秦管家与萧天宇,桌上放着一盆炉火,炉火之上是已经沸腾的石畏,小方桌上放着一壶四碗,茶气袅袅,几不可见,看样子已等候多时了。 老怪物自萧聪怀中挣脱后跃到地上化为人形,萧天宇与秦管家同时起身,躬身作揖道: “晚辈萧天宇(秦啸风)见过前辈。” 说完起身,萧天宇脸上笑意盈盈,秦管家面无表情。 老怪物还是那个样儿,人高马大,朱颜赤发,孤僻乖张,难以捉摸,多疑全写在脸上,却间接表现出了内心里的惶恐和自卑,他微仰着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两人道: “多年不见,想不到你竟已成为萧家之主,还有你,看来在萧家的地位也不低啊。” 破晓前的朦胧曦光里,萧天宇的笑意更深了,再看看秦管家,神情却有些紧张。 “是啊,前辈,这么多年,别来无恙啊。”萧天宇带着平日里少见的市侩气,打着哈哈道。 “呵呵,无恙?无恙就不会来找你萧大族长了……” 萧聪在一旁看着,觉此气氛微妙, “原来父亲、秦叔叔与老怪物之间还真有这么一段往事哩,但这事儿的过程是怎样的呢?反正传说父亲弄丢《阵傀秘法》这事儿是没跑了。” 萧聪继续静静地听着。 “前辈在小儿那儿住得可还习惯,如有怠慢之处,还望勿要见怪啊。” 老怪物闷哼一声, “在地下住习惯了的人,在地上住哪儿都不习惯,劳萧大族长费心了。” 萧天宇笑了笑,面色不改, “嗯,那就好,小聪这孩子做事细致,一丝不苟,想来定然也不会怠慢了前辈,毕竟是萧家子弟嘛,况且,这可是我萧天宇的儿子。” 老怪物瞳孔皱缩,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萧天宇,森然道: “儿子?你竟然还敢跟我提儿子!萧天宇,你竟然还敢跟我提儿子!” “怎么?有何不妥吗?”萧天宇面色平静,语气波澜不惊。 “我儿子是怎么死的,你萧天宇最清楚!”老怪物咬牙切齿,近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秦管家突然上前一步,厉声叱道: “你儿子是我杀的,管我家主人什么事!” 老怪物带着满眼的杀意恶狠狠地盯着秦管家,半晌没有说话。 萧天宇面色依旧平静,他拍了拍秦管家的肩膀,示意让他到后面去,秦管家领意,深深地看了老怪物一眼,然后往后站了站,但听萧天宇幽幽说道: “不错,假若没有我,你儿子不可能死在老秦手上,你也可以认为是我杀了你儿子,怎么,你要杀了我儿子吗?”萧天宇的目光骤然变冷,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为之寒了几分。 微妙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冷,终于在这一时间结出了看不见的冰,这看不见的冰将几人都冻住了,天色越来越亮,火炉上石畏中的水开始沸腾,蒸腾而起的热气在熹微的晨光里越来越清晰。 半晌。 “罢了,”老怪物终于微微一叹,“这便是因果报应吧,倘若当年我儿大仇得报,恐怕日后我也会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罢了,罢了,往事随风,就让它去吧。” 老怪物慢慢低下头去,红色发须无风自动,这一刻,萧聪第一次从这老家伙身上感受到沧桑迟暮的气息。 萧天宇的目光在这一时刻也恢复了些许温暖,他的嘴角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隐约中有一口长长的气被小心翼翼地呼出,只有秦管家,目光森寒地望着老怪物,一幅忿忿不平之色。 天色大亮,石畏中沸腾的水终于顶开了石盖,在一声声扑腾声中沿石壁流下,滴在红彤彤的火炭上,进而发出一阵阵“滋啦、滋啦”的声响。m.qqxsnew 萧天宇抬头看了看天色,对老怪物道: “前辈,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入阵吧。” 老怪物化作成红色小兽,萧天宇轻轻闭上眼睛,不多时,只听得萧天宇一声令下,“入阵!”那红色的小兽便毫不犹豫地凌身跃起,像一颗失控的火流星般飞入到了阵中。 曙光初现。 “走吧,这里已经没有我们什么事了。” 萧天宇佛了拂袖子,漫不经心地向萧秦两人说道,然后率先转身,向内院行去。 萧聪抬眼看看秦管家,发现后者依旧在用带着些杀气的目光远远望着阵中的老怪物。 “秦叔叔该不会想趁此冲入阵中将老怪物一了百吧!”他在心里遐想着,吐了吐舌头,“他应该不会这么做的。” 定了定心,赶紧迈开步子向萧天宇追去,边走还边想着, “连秦叔叔都失态了,当年这梁子结得可够深的,回头得问问父亲,是怎么一回事……” 秦管家最后一个回到内院书房,手上托着个铁质架子,上面放着火炉、石畏和一应茶具,面色如常,想来应该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他将铁质架子放在地上,然后将架子上的火炉、石畏和一应茶具摆放在萧天宇书桌旁的另一张小方桌上,最后在书房西北侧点燃一支檀香。 萧聪突然发现,偌大的宅子里,竟然连一个下人都没有,一应事务全靠秦管家在打理,在萧聪看来,这对于一族之长来说,实在是有失体统,甚至是有悖人论,简直是不可接受! 坐在书房南侧最靠近书桌的那张椅子上,萧聪往前轻探了探身子,道: “父亲,您这院子里怎么连一个下人都没有啊,这偌大的院子,秦叔叔一人怎么打理得来。” 萧天宇笑了笑, “不是还有我吗,这门外的花花草草可都是我自己打理的。” “你这……要不你搬去萧家驿馆吧,那儿还有两个人伺候着,肯定比您在这儿住得舒服。” 萧天宇摇了摇头, “不,还是这儿舒服,清净,轻松。” “嗯,你说这话倒是提醒我了,等那老畜生身体好了,应该留他在这儿给我干几天杂活,不能白给他驱毒啊。”萧天宇像个老小孩般半开玩笑地补充道。 萧聪:“……” “父亲,您与前辈应该是旧识吧。” “嗯,”萧天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二十几年前的事了,想当年,我还是个毛头小子哩。” 萧聪不说话,脸上带着奇异的微笑看着萧天宇,后者莞尔一笑,道: “那年我游历玄真,化身为医者,机缘巧合之下为嗜炎兽所捉,他们要我以你秦叔叔为药引,救治老嗜炎兽奄奄一息的小儿子,可就我这点上不得台面的水平,哪儿能医治得了他!索性就把人给放了,在嗜炎兽的秘窟里走了七天七夜才逃出来。” “临走之前秦叔叔还把人家儿子给宰了?” “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无可厚非。”萧天宇一脸平静,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像他们这些伤天害理的东西,死有余辜!”秦管家停下手中的活计,恨恨道。 萧天宇淡淡地看了秦管家一眼,面色如常,但越是平静却越是让人有一种高深莫测之感。 萧聪在一旁看着,在心里默默地感受着,他感觉他在父亲的眼睛里看到了广阔无垠天空,碧蓝如洗,沉静如斯,这是一种单靠修炼所不能达到的修为,抑或说是是一种境界,一种常人所难以企及的境界。 “人各有命,这就是他的命吧,就算当年秦叔叔不杀他,那可怜虫怕是也活不到现在。”萧聪道。 第一百五六十五章 履约 “昨天的事情,你俩想得怎么样?”萧天宇笑问道。 萧聪闻言一愣,昨天的事情?昨天的什么事情,传送阵的事情么?早就忘到九天云外去了。 “看来你俩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啊。”萧天宇目色幽幽,语气中不无戏虐。 萧聪与秦管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秦管家对这事儿定然是直接没过脑子,在他心里,恐怕没有什么能比萧天宇的安危更重要。 得饶人处且饶人,萧天宇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儿,他顿了顿,接着道: “我想了想啊,让星广浩收回成命这事儿怕是行不通的,除非我们能给他想个更好的办法,但貌似可没有什么比传送阵更省事的了。” “况且圣城外聚集的实力越来越多了。”秦管家皱眉道。 “那就修呗,一座传送阵而已嘛。”萧聪开玩笑道。 “而已吗!修这么一座可以容纳几千人的传送阵,咱爷俩估计得累死!”萧天宇煞有介事地埋怨。 笑罢,萧聪叹了口气,他的手拂上鼻子,做出一副冥思苦想之色,片刻,他道: “父亲,孩儿倒有一辙。” “哦?”萧天宇直眉一挑,看似饶有兴致,“愿闻其详。” 萧聪定了定神,一本正经道: “我们可以将人装进弥芥里,托速度快的前辈带到安全的地方去,然后再把人放出来。” 萧天宇闻言哭笑不得, “我的孩儿啊,弥芥里能装进去的可都是死物啊。” “对,法阵也是死的。”萧聪回答,声音定定的。 “噫~”萧天宇的手再次扶上下巴,目光上斜, “孩子,你的想法不是行不通,但是颇有难度啊,不过,”他话锋一转,接着道:“你倒是提醒了我,我们可以把他们的肉体和灵魂分离开来,肉体借弥芥送出,灵魂用法阵送出。” 萧聪本以为自己的想法就已经够天马行空的了,没想到父亲的想法竟比他的还不着边际,他相信像父亲这样谨言慎行的人绝不会信口开河,但又对此想法的实行还是有诸多疑惑,于是忍不住问道: “那我们具体该怎么做呢?” “简单!”萧天宇爽朗一笑,“你可还记得在萧家阵谱上有一种专门传送灵魂的传送阵?” “记得,是蓝桥遗梦。” “嗯,等星广浩同意了,让他家那条大长虫过来施展移魂大法,我在这儿布好蓝桥遗梦,然后让玄悦带着弥芥飞到元都去,我们三个也跟着。” “这……恐怕不好吧。”秦管家忧心忡忡道:“老爷的安危难以保证啊。” “再说了,父亲,这蓝桥遗梦乃高阶玄阵,以您现在这造诣,怕是还差点吧。”萧聪小心翼翼地说着,但眼中多少有些戏谑之色。 “谁说的!”萧天宇佯装愠怒,“你爹我难道连这点小玩意都摆弄不了吗?” “小少爷,您有所不知,老爷在这一方面可一直都是行家里手呐。”秦管家在一旁轻笑道。 “你个老秦,跟着个孩子瞎胡闹!”萧天宇笑骂道。 “哦,对了,我记得星家幽兰谷地的传送阵也是父亲修的咧。”萧聪插科打诨,借机奚落。 三人笑作一团,萧聪笑得放肆,秦管家笑得拘谨,萧天宇笑得谦虚中略有些得意,其乐融融的气氛自书房蔓延开来,让窗外已高高挂起的冬阳都相形见绌。 原来,让人不敢直视的是人心和太阳,而能让人感到真正温暖的,却从来不是太阳,而是人心。 笑罢,萧聪正色道: “父亲,您若亲自去,孩儿也觉得不妥,您身为萧族族长,说句不好听的,您就是玄真界里最香的那块饽饽,各大势力巴不得您出点什么叉子好将您占为己有,所以,我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见萧天宇眼神中出现了些许犹豫之色,萧聪趁热打铁道: “父亲,萧家现在这状态您又不是不知道,年轻一代里,哪儿还有您当年的风采,您若是出点什么事情,估计萧家就得在玄真界除名了。” 萧天宇幽幽地看着萧聪,道: “你小子的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贫了,我看你是跟着星家那小兔崽子学坏了吧。” “有吗?孩儿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啊!”萧聪脸不红心不跳,信誓旦旦道。 “哎呦,不仅嘴贫了,演技也有提升呵。” 萧聪:“……” 经过一番激烈的唇枪舌战,萧天宇以一敌二,终于不幸败下阵来,三人达成共识——老头子不去元都了,换萧聪去,由萧聪去元都将剩下的蓝桥遗梦修建好。 事不宜迟,第二天一早,萧天宇将事情上报给了星广浩,星广浩欣然应允,正好圣城中存有两三方冥灵元晶,这是修建蓝桥遗梦阵的必备之物,配合空间石穟使用,假阵法以调配灵气,便可以达到传送魂体的目的。 这灵体的传送不同于肉体的传送,灵体传送虽然比较生僻刁钻,但可不像肉体传送那般具体,换句话说,肉体传送难在数量上,人越多,建的法阵就得越大,需要的材料也就越多,难度也越大;而灵体传送则难在质量上,稍有偏差就容易让被传送者魂飞魄散,连在阴曹地府走一圈的机会都没有。 星广浩上报皇族,请求玄真皇下令,于七日内,在元都备齐建阵所需之物,而萧天宇也通过萧家特有的传信方式传信回萧家,调遣一名长老,于元都等待,以备萧聪建阵之需。 第二日至第六日是萧聪陪父亲如火如荼的四天,在这四天里,他每一分每一秒都打着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将父亲在建阵过程中提到的每一要点记在脑子里,将各个细节都烙印在心上,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他觉得自己自出生以来还没有哪段时间像近几天这样辛苦过,以至于在与星流云一行人在前往元都的路上睡得跟个死人一般。 在前往元都的路上,萧聪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奇怪的梦,他梦见一条大蛇盘踞在黄沙戈壁之上,青鳞似甲,寒光熠熠,在大蛇身后是一片血色的天空,天空之上是一幅龙凤图腾,虽然一眼看上去模糊不清,但仔细辨认却可分辨得出。 然后,天空中的红色如水一般蔓延到了地上,染红了黄沙戈壁也浸透了大蛇全身,这红色像是一液化的火,随着它的浸染,大蛇与黄沙开始融化,最后消弥于无形。 接着,有战鼓声隆隆响起,有悲拗的哭泣声声传来,无数身披战甲,手持矛戈的人,从不知名处冲出,前赴后继地没入到那片诡异的红色之中。 天地间尽是一片赤红之色,浓得像粘稠的血,糊在了眼睛上,那龙凤图腾终于看不清了。 萧聪从昏沉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房间里一张干净的床上,他感觉自己已经酣睡了好久,似乎有一万年那么长,但事实是从圣城到元都,玄悦不过用了近半日的时间而已。 萧聪起身下床向前走了几步,推开窗,满目黄沙,红霞似炼,一条大河如银色的玉带蜿蜒到眼帘深处,那水天相接的地方,往上看,是如血残阳。qqxδnew “这地方倒是与梦中颇为相似呢。” 萧聪抬手抹了把脸,就像戏台上的变脸戏子一样,一抹撒,便将之前所有的无精打采和睡眼惺忪尽数抹去,仿佛是变了副模样。 一股热流自丹田缓缓上升,然后游遍周身,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是疲惫,但又不似疲惫,像轻松也不是轻松,怎么说呢?矛盾似乎也形容不了他现在的感觉,这感觉就像身处于另一方世界,但灵魂却在冥冥中与这方世界不太相融。 第一百六十六章 蓝桥遗梦 萧聪用力甩了甩头,试图让这种陌生的感觉远离自己,耳畔有叩门声响起,他抬起头来,听门外之声轻唤道: “小聪,你醒了吗?” 听声音是冷筱凤。 坐在床上的人打理了一下衣衫,往前走几步,推开门,见小凤儿正俏生生地站在门口,两手背在身后,两条麻花小辫儿伴随着脑袋的轻轻晃动而有节律的摆动着,像戏台上戏子们戴的软毛翎子,看上去柔软且富有弹性。 萧聪微微笑道: “凤姐姐,怎么啦?” 冷筱凤不语,歪着脑袋微仰着小脸儿打量了萧聪好一阵儿,才撅着樱桃小嘴儿道: “都睡了快一天了,还没睡够呢?” 声音略微有点儿嗲,像个乖巧的小女孩,对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萧聪貌似有些不太适应。他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笑笑道: “星老大他们呢?” “他们去城西那边清点物品了,留我在这照看你,你怎么那么能睡呀?你要再不醒我就要无聊死了。”她带着些撒娇的口气埋怨着,还不忘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萧聪。 “怎么啦?凤姐姐?” “小聪,为什么感觉你从龟府回来后总有些不太一样呢?” 萧聪摸了摸鼻子,眼神稍微有些躲闪: “哪儿不一样?” “嗯,”冷筱凤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撇着小嘴儿道,“说不出来,反正就是感觉不太一样。” 萧聪眼中有一抹狡黠一闪而过,撇撇嘴道: “凤姐姐,其实我感觉你也有点不一样?” “哪不一样?”冷筱凤扑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满怀希冀的问道, “变乖了啊。” 冷筱凤小脸一沉,撅着小嘴儿白了萧聪一眼,于是,下一刻,我们的凤女侠终于表现出了她的女侠本色。 “星流云已经去城西那边很久了,还有你们家那位白胡子小老头。 我听说你在萧家可不怎么受待见呀,这次你俩一同修阵,那老家伙不会给你使什么绊子吧。 不过这种事情凤姐姐也是爱莫能助,但我会给你祈祷啊,我一定会给你祈祷的,放心,我先走了,城西见。“ 说完,冷筱凤便向楼下走去,萧聪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从这一番牛头不对马嘴的连珠炮里回过神儿来,他抬手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语。 “祈祷?这丫头是在咒我呢吧……” 元都城西。 萧聪御马前来,远远便望见前方一座小山前有多人驻足而立,跨下的黑马玩命奔驰,但已跑不得动,他之前所住的客栈在城东,而皇家军队自西方而来,自然便把东西堆在了城西。 奈何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只有城东那一家像样的驿馆,所以萧聪是骑马跨越了一整个元都才来到这儿的,满目黄沙,连官道也不例外,他这一路才真叫风尘仆仆, “星流云才不会做这种糟糕的安排,一定是冷筱凤!星流云留他跟玄悦护送我,她却丢下我自己跑了,这该死的臭丫头!” 终于奔到众人面前,萧聪飞身下马,才往前走了几步,那马便轰然倒地,口吐白沫,抽搐着奄奄一息。 这一纸诉状递的巧妙而生动,星流云看了黑马一眼,将目光转向了冷筱凤,冷冷道: “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冷筱凤撅着小嘴扭过头去,一副小女儿的娇嗔之色,将星流云冷冷的目光硬生生顶了回去。 星流云嘴角抽了两抽,白了冷筱凤一眼,终是没再说什么。 欧阳寻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他揪了揪身旁宇文丰都的衣角,幸灾乐祸般咬耳道: “哎,你看,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而宇文丰都却面无表情,甚至连看都不看欧阳寻一眼。 欧阳寻自知无趣,给了宇文丰都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直起身子来,继续自娱自乐。 星流云将物录单交给萧聪,请萧聪亲自清点一遍,萧聪点头抬首,看见一白袍老者,自什物堆后走出,然后向他作揖一拜: “四少爷。” 萧聪定睛一看,不禁大喜, “元械长老!” 他赶忙向前疾走几步,将行礼之人托起,然后双膝跪地冲老者作揖一拜: “萧家四子萧聪拜见元械长老。” “四少爷快快起来,你这让老朽如何受得。” 老头受宠若惊,一双浑浊的眼睛在白色的眉须下瞪得老大,其实按辈分,他比萧天宇还高一北,这一礼他自然受得,只是老头实在是太谦厚了。 萧聪站起身来,面带微笑,天真得像个孩子,他跟元械长老虽然交情不深,但深知元械长老是萧家少数几个不给自己穿小鞋儿的人,老头儿心境纯朴和蔼可亲,只是因为没有像其他长老那样的弯弯肠子,所以一直是萧家长老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也是受苦受累最多的那一个。仟千仦哾 而最重要的是,萧聪认为元械长老是众长老中最名副其实的那一个,他是有真本事的,此次萧天宇将元械长老请来,对他来说简直是神兵天降,势在必得。 一番寒暄过后,元械长老陪萧聪再次清点了一遍物品,确认无误,萧聪转首对星流云嘱咐道: “老大,此事事关重大,万不可走漏了风声啊!” 星流云点点头,脸上表现出少有的郑重, “这个你放心吧,这些东西是掺在皇家向元都定时下拨的物资中运过来的,名正言顺,应该没人发觉,另外黄三不日将从皇都出发,率十万铁骑剿大漠沙匪,到时,将临时驻扎于元都之内,以保我等安全。” “突然剿匪会不会引起其他觊觎之人的怀疑?” “不会,剿匪令早在三个月前便昭告天下,这才是父亲他们选择将人送到这儿的原因。” “哦。” 萧聪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心中不屑, “哪有那么简单,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流放,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四大御王分明是要将这些人放到这里来进行边疆建设嘛! 三个月前就已昭告天下,这线可拉的可够长的……” 萧聪对此虽嗤之以鼻,但终究还是没有将其说出来,毕竟这牵涉到人家的亲生老子,再说,就星流云这种鬼精鬼精的人,会看不出这其中的端倪? 二人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元械长老 据星流云说,皇族调来的物资中,包括有建设驿馆的一应所需,佣工正在招募中,明日即可动工。 当夜萧聪未回城东客栈,因为他要在此观摩大道星象,已备建阵之需,元械长老执意相陪,被萧聪好说歹说了许久才给劝回去,没办法,大漠夜寒猛兽颇多,而且怪事频发,可不是一般人能够降得了的。 最后只留下星流云和宇文丰都陪萧聪来完成这份外艰巨的任务,本来留下星流云,萧聪就已经很放心了,结果多了个宇文丰都,这便使萧聪更放心了。 承蒙老天眷顾,今晚的天气格外的好,万里无云,繁星若鳞,银河像一条绣饰着万千粉钻的锦带,冷月像压在锦带上一颗晶莹圆润的珍珠。 “今夜这天气可真好,此乃天助我也!” 萧聪不禁赞叹,他转脸看向宇文丰都和星流云,却正好碰上星流云投来的诧异目光。 “你难道不知道元都永远都只有晴天的吗?”星流云问道。 萧聪木讷地摇了摇头,眼神中的兴奋之色此时皆变成了疑惑。 星流云转过脸来,神气略显凄然,幽幽叹了口气道: “这里永远都只有晴天,因为这里是被老天遗弃的地方。” “为什么?”萧聪不解,他虽不才,但也是饱读经史之人,对此事却闻所未闻。 “传说,曾经在此统治的神祗犯下弥天大罪,惹怒了上天,故而上天降下责罚,将那尊神祗与这一方天地一同在此世间抹去,从那以后,这里再未落下过半滴雨,方圆十数千里以内,寸草不生,现在存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全是靠着皇家的定时救济,才得以存活至今。” “那皇族为什么不把他们迁往他处呢?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决策可不是皇族一贯的行事风格啊。” 星流云淡淡地瞟了萧聪一眼,然后定定地说道: “不,这绝对不是费力不讨好,据我所知,这里是皇族子弟的试炼场地之一,而且皇族亲卫也大多出于这里,这个地方的秘密,或许只有皇族才知道。” 萧聪静静地看着星流云,半晌道: “老大,怎么感觉你今晚与平时有点不太一样啊。” “有吗?”星流云剑眉轻挑,一双桃花眼中尽是不以为意,“哪儿不一样?” “没平时那么皮了。” “臭小子!我倒看你是比平时皮多了,赶紧干活去吧。” ………… 本来计划的是萧聪能在子夜之前将星象道图临摹完,星流云发信号给玄悦,明日辰时之前还能回城东客栈补一觉,但哪曾想这元都的大道实在是缺得厉害,而且在萧聪的感应中似乎还多了些特别的东西,无奈,星流云和宇文丰都只好陪萧聪在这城西的荒漠里呆了整整一夜。 翌日清晨,玄悦带一行众人回到城西,萧聪将星象道图交给元械长老,后者接过后端详半响,愁眉紧锁,面露为难之色。 “小少爷,以此来看,这图怕是于你我不利啊。” 萧聪微笑着点点头道: “还不算太糟,只是时间可能要用的久一些。” “这是……” 元械长老目光定在星象道图的某一处,半响不语。 “怎么了?” 萧聪凑过来循着元械长老目光的方向,看到星象道图上一处类似于云朵一般的符号,这是他依照萧家统一的制图规定画上去的,但他自己却不知道这符号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少爷,修建法阵之前,我等怕是要先搭台祭拜一番了。” 元械长老目色深邃,双唇紧闭,一副不容置疑之色。 萧聪见状心中了然,却不像元械长老表现得这般强烈,他微微一笑,平静道: “好,就依元械长老所言!” 如此看来,星流云昨晚所言非虚,这元都之前说不定还真的曾有一尊神祗嘞。 对于驭阵师来说,碰上这种事情最是麻烦,尤其是修建关于灵体法阵的时候,倘若碰见个脾气好的,大家一个照面过后各走各路,相安无事,倘若碰见个脾气怪的,据萧家布阵录上所记,这样的脏东西倒是被萧家请人灭过不少。 但今天这事儿还有点儿特别,若对方当年真的是贵为一尊神祗,经不得他同意,萧聪就真得绕着走了,不管是否可以经得他的同意,这件事还是要试一试的。 “老大,要不先把修建驿馆的木材搬来修建祭台吧。”萧聪建议道, “嗯,就依你说的办!”星流云答应的甚是爽快。 对于搭台祭祀这类事情,萧聪一向都不怎么了解,按天道轩的规定,上不拜天下不拜地,更遑论这些妖魔鬼怪呢,再加上天道翁那无法无天的脾性,别说让他对鬼神祭祀,说不定各路大能还得在暗地里偷偷祭拜他呢——祈祷自己不要轻易遇上他,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但貌似元械长老对此颇是擅长,只见他拿着萧聪画的星象道图,在城西这不过千方的地界上转了三趟,最后在一块看似平淡无奇的地方画了个圈,他指着这个圈,道:仟千仦哾 “就在这儿搭吧。” 在城墙脚下等待已久的佣工们,听得星流云一声令下,便开始热火朝天地忙活起来,星流云,欧阳寻和宇文丰都也都脱下锦袍加入其中,仅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一座高达三丈有余的祭台,在众人眼前拔地而起,耸然而立。 早已准备好的祭品被纷纷搬上祭台,点烛燃香,化纸斟酒,元械长老与星流云等人在祭台下方席地而跪,叩首以待,而萧聪则带上一张黑白鬼脸的面具,持匕首登上祭台。 用匕首划开指肚,在两根小孩手臂般粗细的烛台上各滴一滴鲜血,鲜血遇火即化,进而被气化,伴随着一声声滋啦滋啦的声响,祭祀完毕。 萧聪双手合十,指尖抵着眉心,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半晌,抬起头来,祭台之上的他看不出在面具之下是一副怎样的表情,但一双暴露在外的眸子里却泛着清辉冷冽,他向前方躬身拜了拜,然后行下祭台。 元械长老等人亦是纷纷起身,迎上从台上走下的萧聪,并将其围在中间, “怎么样?小少爷,他同意了吗?” 萧聪摘下面具,默然颔首,沉吟片刻,道: “这个台子先别拆,上面的东西也先别动,三天后再说吧。” 星流云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多余的话一句也没说,只是直接问道: “我们可以动工了吗?” 萧聪点了点头, “让佣工们将这块儿地方铲平,记住只能往下铲,不能往上填,依我看这下面应是一大块石梁,将法阵修在石梁上,可以稳妥些,剩下的就交给我和长老了。” “嗯,好,我这就去办。” 星流云点点头,转身向佣工们走去,星流云前脚刚走,元械长老便走了过来,他不说话,只是操着手在那站着,抑或说只是在那儿等着。 片刻后,萧聪抬起头来,对身旁的元械长老道: “长老,我们先到那边去吧,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元械长老点了点头,带着他那一如既往随时待死的严谨和郑重道: “是,小少爷。” 元械长老随萧聪走到一旁,听着萧聪对萧天宇关于蓝桥遗梦的复述,不断地点头,面色如一个八九岁的学童般认真,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却在其身上寻不到半点倚老卖老和故作高深的感觉,这样活得简单而又干净的人,才是这个时代所真正需要的人。 最后,萧聪对元械长老说道: “长老,以上是我对蓝桥遗梦的全部理解,假若在别的地方,至此足矣,但是这个地方有点儿不太一样。” “哦?难道连小少爷也觉得此处有点儿别的东西。”元械长老貌似对此颇为在意。 “嗯嗯。”萧聪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这里有别的气息。” 元械长脸上的惊讶之色更深了几分,煞有介事道: “原本只当是那幽灵作祟,却未想得竟是这样,敢问四少爷,这是什么气息?” “忠义之气!”萧聪语气分外肯定。 “忠义之气?怕他忠的不是什么正王明主吧,但如此这般死后竟还能影响一处天地的气韵,倒真的是难能可贵了。” “这忠义之气是对谁的且先不说,我所在意的是他对我们法阵的修建是否有影响。” 元械长老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语气轻松自然, “四少爷尽管放心,这忠义之气并非天地衍气,天地衍气不可控但是可以引,而这忠义之气是可控的,既然那幽灵已经允许我们在此建阵,那他理应不会用这忠义之气来干扰你我。” “可他若是不知道这气息会影响法阵的修建呢?” 元械长老哈哈大笑,道: “四少爷放心好了,能在死后化出这漫天忠义之气的生灵,生前也必为一不凡之辈,倘若连气息将影响法阵这一说都不知道,那便当真是老天无眼了。 不过死后的气息可以影响天地气运这件事情老夫倒还是第一次听说,或许影响了天地气运的并不是他死后的气息,而是他生前的意志吧。” 萧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竟觉得元械长老所言颇有道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建阵前的祭拜 星流云一路小跑过来,全身上下蒙着一层细细的黄沙,他身着劲装,这本是套在那件绣着金边的锦袍之下的,而此时那件锦袍可能早不知被丢到哪儿去了吧。 “小聪,场地清理好了,你过来看看。” 萧聪于元械长老对视一眼,诧异道: “这么快!” “黄沙之下,确实是一块大石梁,蛮平整的,石匠们稍加修整就差不多了。”星流云语气里带着些许兴奋,“你过来看看,怎么样,若不行的话我们可以再修。” 萧聪用不解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星流云,嘴角噙着笑意,语气中微微带着些戏虐道: “星老大,看你这样子,怎么比上次修建二十九剑封山阵时还带劲呢?劳动就使你那么快乐吗?” 星流云闻言笑骂道: “你个小没良心的,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好好好。”萧聪一脸贱笑着,冲星流云躬身作揖一拜,“大哥今日之恩,小弟没齿难忘……” “行啦行啦,别贫了,赶紧走。” 星流云打断萧聪,脸上挂着愉悦满足的微笑,转首离去。 萧聪直起身来,像个古灵惊怪的顽童般抿着小嘴,得意地扬了扬眉毛,然后放下了大少爷的拘谨和沉重,迈开轻松的步子向星流云追去。 一切准备就绪,有了之前与元械长老的深入交谈,并依着记忆里与萧天宇一同修蓝桥遗梦时记住的所有东西,这个过程觉着比预想的简单好多。 之前在萧家时听说元械长老资质欠佳,能混到今天,全是靠着勤学不缀的后天努力才得到个长老的名号,背后的心血不知下了多少。 但依现在的萧聪来看,其实不然,他认为元械长老只是太仔细了,可能做一遍校对几遍的习惯,让别人对他产生了某些误解吧,但一个心向光明的人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七日后,法阵将成。 灼灼烈日之下,连沙子似乎都要融化了,天地间感不到一丝风,一想到此时正值冬季,萧聪便会产生一种如梦似幻恍若隔世的感觉,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抬头看看天空,而每当他抬头看向天空,心里就会蓦地传来一句话,——“龟府是被上天眷顾的地方,而元都是被上天抛弃的地方。” “啊,这该死的四大御王,为什么非要把人送到这该死的地方!”萧聪不禁仰天长嚎,出声埋怨。 “呵呵,小少爷再坚持坚持,就快完工了。” 元械长老一脸可掬的笑容,他似乎总是这样乐呵呵的,但萧聪知道此时的元械长老肯定比他更热,因为这乐呵呵的小老头此时还是白袍在身,而他却正光着膀子哩。 萧聪夸张地呼出一口长长的气,低下头来,自言自语道: “为了百万苍生,这口气,小爷忍了。” 未时一刻,法阵终于完工,萧聪掐腰立在阵前,长舒了口气,炙热的阳光之下是两排轮廓清晰的排骨肌, “终于完工啦。“ 元械长老立在萧聪身旁,突然建议道: “少爷,听闻您极通棋宝之术,今日老朽在此,可否让老朽开开眼界?对这法阵校验一番。” 萧聪刚想答应,却猛然想起自己的云罗棋盘应该早已毁在风眠谷底,一阵绞心之痛在胸腔里毫无征兆地出现,他心中暗骂该死, “那可是父亲送给我的!” 但纵是再痛心疾首,此时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强烈,于是咽了口吐沫,搔着脑袋哂笑道: “那个,那个,棋盘,棋盘被我给弄丢了。” “啊。” 元械长老面露讶然之色,因为当年萧天宇将云罗棋盘送给萧聪,虽然不是公开,但经别有用心的好事之人传播,早已成了萧家上下人尽皆知的事情,当时不知羡煞了多少萧族子弟,但人家老子是一族之长,而受赐者,又是千万年来唯一一个能够修炼的人,所以最终也没什么人敢堂而皇之地多说什么,这事便不了了之。 可没成想,这件至宝竟让小少爷给弄丢了,想必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个萧家人此时面对这件事情,都不能淡然处之吧。 “这,族长知道吗?”元械长老蹙眉问道。 萧聪笑笑,摇了摇头, “不知。” 元械长老微微抬首,眉头舒展开来,笑道: “本来还想见识一下小少爷灵觉之敏锐,今日怕是不能了,若四少爷不嫌,用我这锦良尺对这法阵做一番校对如何?” 说着,已从怀里掏出一长条状的东西,晃了晃,随即伸长成一把长尺子。 萧聪笑了笑道: “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聪接过尺子,向阵中走去,近两个多时辰的时间,他游离阵中,将不恰当的地方一一修正。 酉时三刻,萧聪再次回到元械长老身旁,将尺子物归原主。 元械长老接过尺子,苍颜含笑道: “传言果然不虚,四少爷根骨清奇,资质绝佳,小小年纪便已初具灵威,日后定会成为我萧家又一无上人杰。” “元械长老谬赞了。”萧聪躬身一拜,语气平和,对于此等夸赞他听得都快麻木了,似乎每一个第一次见到他,并且知道他身份的人,总要这般对他这般恬不知耻地夸耀一番,他对此颇感头痛,但无可奈何,老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更遑论是这些奉承。 “长老,这蓝桥遗梦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萧聪小心翼翼地问道,试探性的语气加上略有闪烁的眼神,表示他心里还有几分担忧。 元械长老笑起来,声如洪钟, “这四少爷怎么比我老头子还谨慎小心嘞,不过这也算是件好事情,小心驶得万年船嘛,这次小少爷就放心好了,您的灵觉决不在萧大族长之下,比萧族长差的,不过是对阵法的造诣和二十几年的布阵经验罢了,既然族长已经将自己对蓝桥遗梦的见解全部言传身教于你,那你们之间便已基本不差什么,当然仅限于修建蓝桥遗梦上。” 他右手食指虚点,脸上笑意盎然。 “既然连长老都这么说了,那我便放心多了。” “你就安心地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若这次出点什么事,还指不定是哪边出了问题呢。” 萧聪陪笑几声,在心里暗自言道: “父亲那边怎么可以出事!他那边若是出点什么岔子,那我萧家颜面何存?这元械长老,还真是老来无忌哩,怪不得空有一身本事,却在萧家占不得一席之地。” “哎,对了,四少爷明日打算用何物定阵呀,要不要我老头子帮你选一件,这定阵之物越恰当,法阵就越稳,可马虎不得啊。” 萧聪躬身一拜,道: “这个就不劳长老费心了,关于定阵之物,萧聪心里早有打算,明日我将亲自入内。” “嗯,依我看,四少爷心仪之物应该是把剑吧,我看着阵眼处的凹槽,倒是与剑鞘挺像的。” 萧聪含笑点头,“是的。” “是什么都无所谓,只要四少爷满意就成,就凭与四少爷这几日的相处,老朽相信四少爷。” 萧聪再次点点头,“那我们回去吧。” “嗯,好,时间不早了。” 就这样,蓝桥遗梦才算是正式竣工。 大漠荒滩之上,萧聪与元械长老一老一少,一前一后,背对着漫天红霞,长河落日,不紧不慢地向星流云带领众佣工在城西新建的驿馆走去,可萧聪知道这一切都不算什么,等到了明日,才算是这段旅cheng真正的开始。仟仟尛哾 当夜,玄悦飞回圣城,三皇子率兵抵达元都,而萧聪终于如愿以偿地做了来到元都后的第一个好梦。 第一百六十九章 竣工 玄悦从圣城飞回元都已是翌日辰时,众人卯时三刻于城西驿站前聚集,萧聪从欧阳寻那里取回诛仙,此时才刚入阵不久。 “凤姨,圣城那边事情已办得如何?” 星流云第一个迎上前来,仰着一张白皙俊美的小脸儿问道,模样活像一条在大公鸡前挺立起来的小虫。 玄悦张口一吐,一枚古朴无光的戒指掉落在地上,正好滚到星流云脚边,星流云弯下腰将其拾起,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 “事情办的差不多了,人都在里边,不过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御王怕时间太久了无法还魂,所以在此期间我必须往返于元都与圣城,将其分批运送。”玄悦语气淡淡。 星流云点了点头,脸上绽放出罕见的礼貌性的微笑, “有劳凤姨了。” “星大少爷不必客气,这不过是我应尽之责罢。” 玄悦说完,连招呼都不打,凤翅一震便飞走了,星流云站在原地,脸上是凝固了的礼貌性的微笑,看着玄悦越飞越远,他的脸也慢慢耷拉下来,嘴巴干嚼了几下,无精打采地自言自语道: “为毛这老尼姑还是不喜欢我,哎,算了,还是去办正事吧。” 他回到众人聚集的地方,对欧阳寻颐指气使道: “哎,大个子,你过来。” 此时欧阳寻正坐在地上百无聊赖地画着沙画,线条诡异乱七八糟,可能连鬼都不知道他在画些什么,焉了吧叽,哈欠连连,看来我们的欧阳少爷还真是没有早起的习惯。 星流云喊了三声,欧阳寻一声没应,星流云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用脚摇了摇欧阳寻的身子,轻轻唤道: “哎,别睡了,要睡回楼上睡去。” 欧阳寻缓缓扭动脖子,歪着头仰视了星流云半响,点头含糊道: “好好,我去楼上睡。” 说完缓缓起身,模样半死不活。 星流云一时无言以对,他的嘴角猛烈的抽搐着,一双拳头被攥得拳骨煞白。 冷筱凤站在一旁,咯咯地笑,嘴里不停骂着, “死猪,死猪。” 宇文丰都抱剑而立,寒霜满面,半晌,在牙齿间挤出两个字—“耻辱。” 星流云腮边渐渐出现线条清晰的条状肌肉轮廓,身旁几人甚至隐隐听见了星流云牙齿间轻微错位的声音。 星流云往前踏出一步,咬牙切齿道: “欧阳寻,你知道临来时你爹跟我说过什么吗?” “什么?”欧阳寻回过头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涕泗横流的模样活像个病入膏肓的烟鬼。 “嘿嘿,”星流云笑了几声,“你爹跟我说啊,出门在外让我该怎么修理你就怎么修理你!” 说完助跑几步后凌空飞起。 “啊~嘿!” “啊——” 一记弹腿重重地踢在欧阳寻的腮帮子上,欧阳寻惨叫一声飞出好远,星流云翩然落地,拍了两下手,摆出个自觉帅气无比的姿势,冷筱凤突然捂起嘴巴失声惊呼, “这星流云下手是不是太重了点儿。” 谁知一向不苟言笑的宇文丰都却在一旁淡淡道: “没事,他命硬。” 冷筱凤:“………” “哎哟,我的娘诶~” 落地后的欧阳寻呻吟着从地上坐起来,对着星流云怒目而视道: “星流云,你……” “怎么?不服?” 星流云剑眉一挑,一双醉人的桃花眼里尽是挑衅和戏虐。 “你凭什么打我!” 欧阳寻快速从地上爬起,也不顾掸去身上的尘沙,便弓着腰,指着星流云的鼻子,大声诘问道。 “因为你该打,怎么?在此之前没人打过你吗?” “有!但打人是需要理由滴!”欧阳寻理直气壮。 “四大家族的尊严就是最好的理由,大乱之期,你却在此半死不活,成何体统,倘若是你老子在这儿,下手肯定比我更狠吧。” “我……他……”欧阳寻一时语噎,紧接着转口狡辩道:“对!你说的对!但是现在他不在这儿!” 欧阳寻刚才所有的理直气壮此时全部变成了色厉内荏,自知理亏却还是死要面子。 “这个废物!”宇文丰都在一旁暗骂道。 星流云以手扶额,一副无可救药之色, “我说欧阳少爷,您在外边儿这么拽,您老爹知道吗?拜托,这里是元都,你不要脸,我们还要呢。” “我不管,今天你要给我道歉!” 欧阳寻坐在地上,活像个娘们般撒开了泼,堂堂欧阳家大公子,这人算是丢到家了。 “这个欧阳寻怎么这副德性,也不看看场合,哼!” 冷筱凤掐起小蛮腰,撅着小嘴不满道,随即莹白小手自腰间一搂,一片重影闪过。 “啪” 欧阳寻身前尘土飞扬,脚下立即出现一道深达数寸的鞭痕,他打了个哆嗦,声音略有些颤抖, “冷筱凤……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打你!”冷筱凤扬了扬粉拳,声音清脆动听。 “哎呀,这世道没法活了,你们两个夫唱妇随,净欺负我一个老实人啊……” “欧阳寻你住嘴,再胡说,我就把你的嘴给你缝起来!” 冷筱凤右手持鞭向前一步,像个被踩着了尾巴般的小兔子般红了眼,威胁道。 欧阳寻哭声不减,反而变本加厉,他声情并茂手舞足蹈, “哎呀,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啊,奸佞当道,蛇鼠一窝……… “欧阳寻,你闹够了没有!” 冷筱凤大大的凤眼里已满是寒霜,星流云走到其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 “算了,何必跟这丢人玩意儿一般见识,任务要紧。” 冷筱凤抬眼看着星流云,半晌,娇哼一声,别过脸去。 星流云走到欧阳寻身前,将戒指扔在脚下,幽幽道: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将弥芥里的人都给我放出来,端端正正地摆在那儿,不然,”星流云语气骤然变冷,“我就让凤姨把你送回去,看你爹不把你皮给剥喽。” 说完,扬长而去。 欧阳寻摸了一把脸,将地上的戒指拾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 “咦,这么大个儿的弥芥。”而后抬起头冲着远去的星流云兴奋地大声喊道: “星老大,这事儿完了之后,可不可以把它送给我,我跟你换也行。” 正在往前翩然前进的星流云闻听此言不禁往前扑了个趔趄,他平顺了下气息,努力挤出几分善意的笑容,回头道: “可能吧,我会禀报父亲的,你放心好了。” 欧阳寻兴奋得难以自制,他用力挥起手臂,大声回应道: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星老大。” 星流云没再回应,扭过头向元械长老那边走去。 “这丫的脑子有bing吧!”冷筱凤带着一脸的嫌恶自言自语道,她看向欧阳寻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白痴。 “前辈,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星流云在于元械长老身旁站定,恭恭敬敬地问道。 元械长老两手交叉垂在胯前,含笑而立, “没了,等那孩子将尸身摆好,我们就可以静观其变了,他是谁家的孩子,挺有意思的,年纪也不小了,竟还有这般童心,哈哈,挺好,挺好。”元械长老转首对着星流云饶有兴趣的笑道。 “啥?他!童心?”星流云对自己的嗤之以鼻毫不避讳,“是神经病吧。” 元械长老笑容渐渐拘谨,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待欧阳寻将弥戒中的尸身放出,并在指定的位置一一摆正,众人在阵外三两成群地站着,其中有几个身披重甲的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三皇子与他带来的几个贴身侍卫。 众所周知,三皇子与星流云向来不对付,所以此时三皇子选择与元械长老站在一起,而不是此次任务的总指挥官星流云,当然一向以大局为重的星流云也不会因此对三皇子进行挑衅和刁难,可能他也乐得这样——这家伙正站在冷筱凤身旁,装着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 众人就这么木然地等着,鸦雀无声,可是等了又等,等了又等,等得三皇子与元械长老都快没话客套了,那眼前的法阵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第一百七十章 这欧阳寻(上) 太阳越升越高,阳光越来越烈,元械长老依旧那样两手交叉在跨前站着,只是脸上渐渐多了些许焦急之色。 三皇子身着重铠,腰板儿挺得笔直,金色头盔之下的脸上已汗流如注。 星流云时不时撇撇嘴,虽还努力保持着那副翩翩君子的模样,但眼看着也快装不下去了。 冷筱凤撑起一片纱幔用以遮阳,宇文丰都抱剑而立,不慌不忙,而欧阳寻这厮正吐着舌头,已经被晒成狗。 “老大,我们回去吧,我要被晒死了。” 欧阳寻如梦呓般有气无力地呻吟着,星流云闻言眼睛一亮,好字刚要脱口而出,却紧接着被他猛然咽下,他清清嗓子,装模作样道: “唉,天气如此炎热,你我皆肉体凡胎,再这样下去怕是会吃不消啊,看像阿寻这般健壮的人,此时都快撑不住了,这个……您看……” 三皇子郑重点头,随声附和道: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且先回去,阿寻兄弟已被热成这个样子,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出毛病了。” 元械长老爽朗一笑,道: “那就先回去吧。” 说完,率先转首向回走去,星流云与三皇子对视一眼,那眼神似乎在对彼此说“噫,你真可耻……” 可还没走出多远,元械长老却突然停下脚步, “不对!” 说着猛然转首,站在远处,一动不动地望着眼前的法阵蓝桥遗梦,在其身后的星流云和三皇子也同时停下脚步,不明所以,面面相觑,星流云抿了下干巴巴的嘴唇,强挤出一丝笑容,腆着脸问道: “长老,有何不妥吗?” “尔等且先回去吧,我再在这儿等等。” 元械长老沉声回应,依旧目不转睛,星流云带着满脸的苦笑,冲三皇子扬了扬下巴,三皇子心神领会,慢慢点了点头。 星流云扭头像其他人大声喊道: “你们先回去吧,我与皇子陪长老再等等。”说完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于是,欧阳寻等人先一步回到驿馆,星流云和三皇子却不得不在烈日之下继续忍受这灼肤般的煎熬。 萧家人最引以为傲的强大灵觉是星流云等人所不具有的,所以某些萧家人对天地变化的感应也是他们所体会不到的,就在刚才,一股异样的波动,以蓝桥遗梦为中心荡漾开去,被正在离去的元械长老捕捉个正着,不是元械长老的灵觉太过敏锐,只是这波动太过强烈,也太清晰了。 于是才有了刚才那尴尬而令人揪心的一幕。 星流云就这样苦着个脸与同样苦着脸的三皇子呆立在元械长老身后,他们两个不时抬眼看看,彼此眼中流露出的无尽怜意隐约中竟让人觉得他们俩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什么不世之交呢。 终于,三皇子与星流云也对这里的变化有了些许感应,他俩猛然抬头,面带凝重之色,对视一眼后,同时将目光投向远方。 但事实是,仅凭肉眼是根本看不出什么来的,眼前的一切皆如上一瞬那般并在一如既往地向下延伸着,他们只能感觉,感觉着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阴冷,挑逗着他们的心悸;感受着直逼心海的异样感觉,让站在烈日之下的他们全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然后他们才看见之前被欧阳寻摆得端端正正的尸身们一个个陆续睁开双眼,并坐起身来,甚至在茫然地东张西望后,冲他们微微一笑,星流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阵如遭电击般的抽搐后抬手猛搓了搓脸,三皇子连连咽了好几口唾沫,眼神较之前失了几分神采,挺直的腰板儿也略微弯了些。 元械长老抚掌大笑,大声称赞道: “好,好,四少爷就是四少爷,果然没让族长失望。” 身旁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吓得各自退后一步,星流云面色扭曲,轻抚着胸脯,三皇子一脸痛苦之色,腰板儿较之前更弯了一些,两人抬头对视一眼,眼中尽是埋怨, “这老头有病吧!” 约摸半个时辰后,尸身尽数离开之前放置它们的地方,仅有一具尸身还静静地躺在那儿,元械长老静静地看着那具尸身,愁眉紧锁,此次灵体传送约有一万,而圣城中待救人等高达百万,虽然按这个规律笼统计算的话,百万生灵全部传送,折损者不过百十来,但在这等公平解救之下,任谁也不是那该死之人,如若传出,对萧家和皇族的影响,终归不是太好。 终于,萧聪拄剑自阵中走出,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元械长老赶忙迎上前去搀扶,星流云与三皇子尾随而至,.qqxsΠéw “四少爷你怎么样。”元械长老扶着萧聪的身子急声关切道。 萧聪摇头,咧嘴笑笑, “长老挂念了,我没事。” “小聪,你怎么样?” “萧四少爷身体可还好?” 星流云与三皇子挡在萧聪身前,不约而同地面露紧张之色。 萧聪再次笑着摇了摇头, “我没事,劳皇子挂念了。” 抬首间瞥见之前放置尸身的地方,元械长老三人亦是随着萧聪的目光望着那里。 “少爷,这……” “我安排的,让他在里面呆一阵吧,把他的身体保管好,下次我就不用再在里面呆那么长时间了,走,我们回去。” 星流云将萧聪背回驿馆,于一楼大厅中央桌子的座位上轻轻放下,冷筱凤几人围上前来。 “小聪,你还好吧。” 冷筱凤用手轻轻拂开萧聪垂在额前的长发,她贝齿轻咬着下唇,面露深深不忍。 欧阳寻手里拿着个苹果,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诧异道: “这得是消耗了多少精神力啊,啧啧,”说着,推开冷筱凤,右手中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颗莹绿色的丹药,二话不说,扒开萧聪的嘴就给送了下去,事毕起身,得意地抹了抹手,张开大嘴将手中的苹果衔在嘴上。 紧接着,萧聪头一仰,便睡死了过去。 星流云见状大惊,怒声叱道: “欧阳寻,你给他喂了什么!” 欧阳寻将嘴边的苹果咬下一口,面露无辜地含糊道: “温神丹呀,他精神力消耗太大了,所以需要温补。” “你懂个屁!”星流云气的的嗓子都变了声,抛下一句“你们看着他,我去城里找医生”后,便头也不回地跑出门去。 三皇子踏着稳健有力的步子向欧阳寻走过来,停下,附在其耳边沉声道: “萧四少爷若是出点什么事,我拿你是问!” 说完继续走向门口,两个贴身侍卫立即迎上前来, “去,把随队的军医给我叫来。” “是!”其中一名侍卫抱拳领命,转身迈着行军步子奔出门去。 元械长老俯身仔细观察着萧聪的脸,并对后者的脉搏、舌色和眼白一一察看片刻,道: “四少爷大概是睡着了,各位不用担心。” 三皇子向前一步,郑重道: “还是找医生来看看吧,这样稳妥些。” “这才是了嘛,我又不会害小聪。”欧阳寻在一旁嘟着嘴道。 元械长老笑着点了点头, “承蒙皇子厚爱,老朽在此代少爷先行谢过。” 说着躬身一拜,接着道: “皇子殿下是否应该考虑一下外面那些人的安置问题,让人在那儿一直晒着,不好吧。” “多谢前辈提醒,晚辈这就安排。” 三皇子冲元械长老回之一拜,起身转首向门外走去,剩下的一个侍卫也跟着出了门。 正中央的桌子上,瓜果颇丰,只是可怜了三皇子,在陪元械长老受尽酷暑煎熬后,连口水都没得喝,便又得回到灼人的烈日之下忙活去了。 现在只剩下了冷筱凤,欧阳寻、宇文丰都和元械长老还在驿站里,当然还有仰头睡在椅子上的萧聪,这货呼声连连,微张的小嘴里流出的哈喇子一直耷拉到耳朵根子上,活像头死猪。 冷筱凤就坐在萧聪身旁,柔荑托腮,歪着脑袋,抿着小嘴儿,带着满目的怜悯,望着熟睡中的人儿。 欧阳寻坐在冷筱凤身旁,不时打一个大大的哈欠,再搓一搓脸,然后胡乱抓一把桌上的瓜果,狂嚼一通将籽皮等物吐到桌子上。 元械长老坐在萧聪的另一侧,腰板儿挺直、端端正正,他闭着双眼,嘴角边是那一如既往的和煦微笑。 宇文丰都抱剑坐在长桌的另一端,与元械长老之间隔着两个座位,他呆呆地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近一盏茶的光景后,星流云带着两个身挎木箱郎中模样的人回来了,不出片刻,之前被三皇子遣离的那个侍卫,带回个身着绸丝锦袍的中年人,想必这就是三皇子口中的随行队医。 三人轮番在烂睡如泥的萧聪身上一一查看,得出的答复如出一辙,皆为公子气息平稳,脉象如常,想来应无大碍云云,星流云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然后背起萧聪,将他送回到小楼上的房间里。 一觉到天亮。 第一百七十一章 这欧阳寻(下) 有些东西一旦在生命中被固定,便很难再被改变,就像每天早晨萧聪的早课。 元都荒凉,又地处平原之上,人烟稀少,高屋建瓴几乎没有,在这里,城西新盖的三层小楼便算得上是最高的地方了。 一番洗漱后,萧聪推门而出,迎着清晨簇新温暖的阳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呻吟道: “哎呦,这觉睡的,神清气爽!” 远远往东望,一只凤凰正在朝阳之下,昂首挺胸。 萧聪往前走,走近之后才注意到原来凤凰脚下还站着个人,是星流云。 萧聪冲星流云笑着点点头,然后向玄悦躬身作揖一拜道: “晚辈萧聪,拜见前辈。” 而后起身笑问, “前辈现在可是要飞回圣城?” 玄悦凤首轻点,言道: “是的,怎么,四少爷有什么事?” 萧聪嘴角残留几分笑意,一本正经, “可否托前辈找星伯伯捎几颗养尸丹回来?” “嗯?四少爷要它干嘛。”玄悦凤目一睁一合,语气略带诧异。 萧聪面不改色, “上一次入阵,我让一生魂留在阵中,代我接应,这不得保护好他的尸身嘛,所以如果前辈方便的话,还请帮晚辈这个小忙。” 说着,再次躬身作揖一拜。 星流云看看玄悦,又看看萧聪,努努嘴,欲言又止。 “你放心吧,我会为你带来的。” 玄月说完,振翅而去。 萧聪和星流云就这样并肩看着玄悦消失在苍穹尽头,星流云转过脸来面向萧聪,用力拍了拍后者的肩膀,笑了笑道: “好点了吗?” 萧聪粲然一笑, “本来就没什么事儿,别在这儿咒我!” “你这小子!” 星流云雷了萧聪一拳,笑骂道: “我看你是跟欧阳寻这丫的给学坏了,不过还好没给学傻了,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背对着冉冉上升的朝阳,嬉闹着向回走去。 因为嫌效率太慢,萧聪决定让玄悦一天回两次上城,并将之前每次预算一万的数量抬高到了两万,在此期间,萧聪又回了一趟蓝桥遗梦,并在里面组建了一支精英小队,因为第一次入阵时,依靠自身魂力,已将阵中一切打理好,所以这次相对来说容易了很多。m.qqxsnew 一切进入正轨。 三日后,三皇子率十万铁骑出兵围剿沙匪,纵然有星流云、欧阳寻等人相随,却依然铩羽而归。萧聪坐在驿馆里,看着手中从前方快马传回的一纸丧报,笑了笑,低声轻语道: “无有死伤者,真有意思。” 十万铁骑灭不了万余沙匪,说白了,三皇子不过是想借此在这儿多呆一些时日而已,但无有死伤,这不免也太假了点儿吧。 “嗯……” 萧聪右手摸上鼻子,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沉吟道: “估计星老大跟三皇子之间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吧,星老大可不会做这么愚蠢的安排,呵,黄三儿这个榆木脑袋!” 一日四万,十日是四十万,圣城待救民众高达百万,所耗时日,接近二十日,万一消息走漏,被夜府等人发现人皆被送到了元都,在这四无掩障一马平川之地,萧聪等人无疑成了刀俎上的鱼肉,唾手可得。 萧聪找来元械长老,商量着是不是准备个装满金创药的大包裹托信马给送回去。 而元械长老却觉得此举并无必要,他对萧聪建议说, “元都在此匍匐千万年,却是修真界少有的安逸之地,虽然生存艰难,但夜府之徒不是不知道此地的存在,却从未进犯过,所以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吧。” 萧聪也知道其实三皇子率兵进击的沙匪并没有扰乱过元都之内的居民,只是因为它们游住于戈滩边缘,对于距此千里外的唐洛城和过往的商贩多有劫掠,才得以有理由驻扎于此,但为了保险起见,权衡再三后,萧聪还是将包裹送了出去。 一个月过,圣城待救民众全数抵达元都,三皇子凯旋而归,就在一个月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凉索然之境,而现在已充满嘈然芜杂之感,这一切发生让人感觉如此魔幻,因为这实在是太顺利了。 “你打算拿这些人怎么办?” 星流云与萧聪、三皇子、冷筱凤等人一同站在元都中央新修的木楼,扭头向三皇子问道。 “且先让他们住在这儿吧,我会派兵留守于此,以保治安。”三皇子目色深邃语气淡淡道。 “怎么?等风头过了,再把他们送回圣城去?” 星流云追问道,错位的五官在其脸上微妙地组成了一副分外古怪的调侃之色。 “不,圣城他们是再也回不去了。”三皇子意味深长道。 “切,就知道你得这么说。”星流云俊脸一扬,嗤之以鼻。 “星流云,我想我所知道的,你定也全都知道,若你执意要问,本宫也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不过我劝你别自讨没趣。”三皇子语气依旧平淡。 “好!” 星流云抄起手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得瑟了两下,挑衅般道: “那我就问一些我不知道的,百万人的生活问题,你打算怎么解决?该不会是要萧家再在此修一座专门运送物资的传送阵吧。” 听着星流云言词中的奚落,三皇子也不恼,他操着如方才那般不冷不热的口吻,淡淡道: “这件事情就不劳星大少爷费心了,诸此事宜我已准备妥当,你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明日即可启程回圣城去。”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安排的呢!” “我就不告诉你,你能拿我怎么样?” 三皇子几声轻笑,夹杂着戏虐和暧昧的话在星流云耳边回荡着,这厮自始至终连头都没转,高冷孤傲的做派,让站在一旁的星流云气得直翻白眼儿,以星流云那混世小魔王无法无天式的脾性,还真怕他一时别不过弯儿来,一脚将三皇子从木楼上给踹下去。 “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才懒得管呢。” 星流云别过脸去,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但语气中却溢出了些酸溜溜的感觉。 第一百七十二章 元都收官 元都事毕的第二日,萧聪几人坐在玄悦的凤背上回到圣城。 元械长老未萧家,萧聪觉得让他一人赶来元都已是足够危险,实在不忍心再让他一个人回萧家去,所以便请他去往圣城,以便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能与萧天宇有个照应,元械长老欣然应允。 现在所有的平民都被尽数撤出,寂静萧索的空城里,弥漫着的风声鹤唳的气息却越来越重,屯驻于此的重甲士兵在高高的城墙上肃然而立,巨弩、火炮架在城墙上堪称密集,黑色的金属在冬日里苦涩的阳光下泛着冥芒,甚至连偶尔被惊飞起的鸟儿的鸣叫声都充满了怨恨和杀气。 压抑的气氛里活着压抑的人,在这压抑的季节里艰难地呼吸着。 不知是不是在元都呆得太久了的缘故,初回圣城,竟觉得这里的冬意更深了几分,按理说,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严寒之后应该是乍暖还寒的春意才对。 于圣城议事楼拜见过四位王爷之后,萧聪与元械长老回到萧天宇的住处。 住宅之外已被冰冷肃杀笼罩,而这里看起来却依旧是老样子,灰色的阳光懒懒的洒在青石板路面上,将花花草草映出别样的影子图案,几只不知名的鸟儿站在黑色的枯枝丫上跳跃着、叽喳着,看上去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从外院走至内院,萧聪感觉自己像是慢慢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某一刻,他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疏松了,他喜欢这种自由呼吸的感觉。 “父亲。” “族长。” 一老一少走进书房,相继躬身作揖一拜。仟仟尛哾 “元械长老快快起来。” 萧天宇走到两人身前,轻轻将元械长老扶起,萧聪也直起身来,听得萧天宇笑着道: “元械长老能来圣城,实在让我倍感欣慰呀,小聪此次元都之行,多亏有长老相助,才得以善终,晚辈萧天宇在此谢过长老。” 说着萧天宇双手合握向元械长老作了一揖。 “族长言重了。” 元械长老受宠不惊,声音不卑不亢,之中满是郑重, “族长能派老朽赴元都辅佐少爷,实是老朽的荣幸,况且少爷天资聪慧,心艺俱佳,老朽在旁不过是打打下手罢,不过能亲眼得见萧家年轻一代的第一人布阵,倒是欢喜的很呐。” “哈哈,元械长老,你倒还真是像从前那般谦虚的很哩,我萧家就需要长老这种德高望重之人,不过你也别太拿他当回事儿了,他哪有你说的这般好。” 说着萧天宇用盈满笑意的眼睛看了萧聪一眼。 “族长谬赞了,初心不改,方得始终,这只是老朽的本分罢,不过四少爷的确是棵好苗子,老朽还是希望族长能在四少爷身上多用点心才好。” “好,好,长老的话,天宇记住了,来,长老这边坐。” 说着萧天宇搂着元械长老的肩膀,示意在其手边一张椅子上坐下,元械长老欣然接受,然后,萧天宇转过头来,伸手一张,示意萧聪坐在另一张椅子上,萧聪笑了笑,赶紧将屁股挪了上去。 “元都之行我萧家不辱使命,百万生民,全数送出,未有死伤,今夜我要摆酒设宴,为尔等庆功!” 萧天宇袍袖一甩,一派激扬之色, “小子,别忘了将你那四个小伙伴唤来,至于四个老匹夫就不用了。” 但想了想,似乎又觉得不对,便补充道: “嗯,别说是我请,就说是你请,这就合乎情理了。” 萧聪猛的起身,一脸诧异道: “父亲,星伯伯告诉我说,今夜我们就可以启程回家了,怎么……” “回家?孩子你是在逗我吗!大敌当前,难道我萧家要做缩头乌龟不成?” “不,父亲,我不是那个意思……”萧聪急忙连声辩解,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就照我说的做,强敌一日不退,我萧家人就一日不归。” 萧天宇语气平静,面色波澜不惊,但一双眸子,却深如寒窖。 不知为何,萧聪有一种心慌的感觉,似乎父亲身上冥冥中多了什么东西,一些现在的他所不知道或不能理解的东西,他慢慢地坐回到座位上,循着心里的感觉,没头没脑地寻找,结局终是一无所获。 元械长老见萧天宇如此慷慨激昂,心神不尽一阵荡漾,他压制着情绪,努力保持着平静,道: “族长一番话,可真是道出了老朽的心声啊,想我萧家,于玄真屹立千万年,而如今却是一代不如一代,是时候该为这些养尊处优的小娃娃们吸取点儿新的活力了,那就让我们这些老辈人先做个榜样吧!” 说着,他猛然站起身来,冲萧天宇躬身一拜, “圣城一战,老朽愿时刻辅佐族长左右,呕心沥胆,在所不辞!” “好!”萧天宇声音锵锵,“就凭长老这番话,你我大事可成!” 萧聪皱着眉头,看着畅意正酣的两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入夜,冷月高悬,萧聪依照萧天宇的吩咐,请来星流云、冷笑凤,欧阳寻和宇文丰都四人,在萧天宇宅院的前厅里围坐一圈,宴席之上,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气氛好不甚融洽。 与此同时,圣城的议事楼里,四个老家伙却皆愁眉不展,一脸苦涩,连宇文乾这阴柔沉稳的老狐狸都坐不住了。 “唉,”星广浩端坐在高高的厅堂上,叹了口气道:“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不该将天宇贤弟请来,现在闹得如此这般,叫你我如何收场……” “事已至此,大哥切莫过于自责。”欧阳傲天神色沉重,劝慰道。 冷亦空一只脚抵在椅沿上,一身劲装,像个老痞子般坐着,颇不耐烦道: “不就一个夜府嘛,你我兄弟四人出马,有四神兽相助,他还翻得了身?我可有时间没舒展拳脚,展露实力了。” “不可!” 宇文乾沉声叱道: “天宇贤弟的性子你不是不知,此次强留圣城,怕是已下定了决心要手刃叶方城,我们若是抢在他前头把人给宰了,拂了他的意,日后若再找萧家帮忙,就难了,此事关系甚大,还需从长计议。” “怕什么!我们悄悄地去,大不了把叶方城带到他面前,让他砍就是了。” “二哥莫说气话,你我兄弟四人插手修界之事,自然应不遗余力,但插手这凡间之事,可就得掂量着点儿了。” “凡人已尽数送出,你我可以将此当作修界之事对待。”星广浩冷冷道。 “但以萧天宇的性子,怕是让你我插手都难吧,还有他儿子萧聪,若是知晓这其中的隐情,定是要支持萧天宇这般鲁莽行事,到时就怕阿寻他们会跟着瞎胡闹。” “你儿子欧阳寻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星流云这小子肯定跑不了。” 老痞子冷亦空戏虐道,他的一只脚依旧那样抵在椅沿上,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在五指间被玩儿出了花。 “得了吧,星流云若是要去,你女儿还不得屁颠儿屁颠儿地跟着。” “切,”老痞子将脸一扬,“只要我女儿愿意,我这当老子的没话说,但是以丰都那孩子的心性定也是会跟着,到时候你儿子若不去,面子上会挂得住?你能拦得住?唉,这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可如何是好。” 欧阳傲天被气的吹胡子瞪眼,说不出话,但奈何人家冷亦空根本就不把他当回事儿,依旧像个老痞子般自娱自乐地坐在那儿,跟没事儿人一样,匕首在指尖分外带有节律地移转着,仿佛就像他此时的心情般轻松自得。 “大哥,流云可千万不能去呀,他若去了,这事儿可就越来越乱了。”欧阳傲天不再理会冷亦空,转过头,对星广浩恳求道。 “这个………”星广浩低首抚须沉吟。 “你跟他说没用,他管不了星流云,有本事你去找星流云说去呀,看看他买不买你这当叔叔的帐,不过,这吃闭门羹的准备你可得提前准备好喽,别到时再接受不了。” “噗~” 坐在最边上的宇文乾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二哥,你就别再戏弄他了,爱子心切我们理应理解,我想你也是明白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要再在阿寻身上做文章了。” 欧阳傲天面色涨红,他看看宇文乾,又看看冷亦空,浓眉微蹙,貌似一时还没明白过什么事儿来。 冷亦空终于收起匕首,放下腿,抿着嘴巴,带着一个满意而神秘的微笑,慢慢地倚在椅背上,眯起的眼睛清亮异常,他字正腔圆,一字一顿道: “知我者,四弟也。” 还在抚须沉吟的星广浩抬首偷偷瞄了身旁的冷亦空一眼,然后赶紧低下头去,舌头抿过嘴唇,右手在微微停滞了一下之后,继续顺着已掺了些白霜的胡须向下滑去。 欧阳傲天似乎也已明白了这其中的事情,他抬手模了模脸,然后把胳膊撑在膝盖上,将拳头抵在腮帮子上,目光下垂,找不到焦点,一副若有所思之色,议事厅里一时陷入沉默寂静,落针可闻。 半晌。 “嗯?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冷亦空抱着胳膊,大张着腿,缩着脖子,懒懒的倚靠在椅背上,吹着凉风道: “商量对策嘛,不张嘴怎么商量。” 欧阳傲天闻声抬首看了一眼冷亦空后欲言又止,他咽了口唾沫,然后慢慢将腮帮子重新移回到拳头上,看来是不准备触这个霉头; 宇文乾嘴角噙着似是凝固了的苦笑,看了看冷亦空,然后将目光向星广浩身上移去; 星广浩抬首环视四周,目光正好与宇文乾投来的目光对上,后者微微颔首。 星广浩迟疑片刻,清了清嗓子,沉声道: “那这件事就这样吧,萧家这件事你我兄弟四人就不要再插手了,随萧天宇闹去吧,若非迫不得已,就装看不见,至于皇族那边,若是怪罪下来……” “我替你们担着!”冷亦空在一旁不以为然道。 “呃,还是由我来承担吧。”星广浩微微叹息,声音略有苦涩,语气稍带低落, “宇文乾愿与大哥一同承担。”宇文乾面色平静,语气不急不缓,但听上去颇有分量。 “还有我!”欧阳傲天挺直身子,抻着脖子,面色急切,甚至连手都扬了起来,看上去生怕落下什么似的。 “加上我。”冷亦空声音悠悠传来,听上去懒懒的。 星广浩的目光自三人脸上一一扫过,嘴角泛出几分带着欣慰的苦笑,他抬手抚了一把胡子道: “那好,皇族若怪罪,就由你我兄弟兄弟四人一同承担。” “哼,这还差不多。” 冷亦空的声音再次变得阴阳怪气起来,老痞子又回来了,他的身体离开了倚背,再次将一只脚抵在椅沿上,歪着脑袋对着三人眉飞色舞道: “想当年我在千狐山大杀四方的时候,手起刀落,五步一尸,百年道统尽毁一旦,那叫一个好不畅快,男人嘛,就应该这样,他萧天宇就算再重要,他也是个男人,你说不是……” 冷亦空绘声绘色地在厅堂上侃侃而谈,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其余三人闻声皆黯然垂首,不敢与其对视,这不是在忍受,这是在接受一种变相的屠戮,是关于人性的拷打,用业火将一些本不属于那里的东西尽数析炼而出,只留下锻造锤击后的本真永存。 宇文乾长长的叹息中,夹着似有若无的苦笑,轻声道: “呵,人这一辈子啊……” 第一百七十三章 执意留下的萧天宇 翌日,太阳还没露头,萧聪便被秦管家唤到了萧天宇的住处,在路上秦管家沉着脸在前边慢慢地走着,步子时重时轻,萧聪望之不解,轻声问道: “秦叔叔,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秦管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面色阴晴不定,嘴唇微微蠕动着欲言又止。 “秦叔叔,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吧,你说你这么难受我看着也很难受啊。”萧聪笑着打趣道。 秦管家两只手不断相互揉捏着,他咽了口唾沫,猛然抬起头来,面色严肃,沉声道: “四少爷,老爷今早,似乎有点儿不太对劲。”语气里听得出分外明显的担忧。 “呵,”萧聪莞尔一笑,“我爹他怎么了?” 秦管家依旧是那幅凝重之色,借着熹微的晨光,萧聪可以看见他腮边的肌肉因压力过大而变得线条分明。 “老爷……老爷今早在研究……绝魇噬灵阵,他……可能是要跟少爷摊牌了。” “摊牌?摊什么牌。” 萧聪的面色也变得微微有些凝重起来,绝魇噬灵阵勉强算得上是萧家的禁忌法阵,祖先有令,后人非迫不得已不得染指,染指者一律逐出族门,永世不得回归。 按理说,这东西应该是被藏在萧家的离世柩里,只有凑集八大长老合心才可打开,所谓合心是指八大长老要心思一致,柩灵有感,柩体才会自行打开,但现在这东西是怎么到萧天宇手里的,想让八大长老合心起柩,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 “唉,看来有些事情终究是瞒不住的……” 秦管家一番纠结后长叹道: “反正四少爷早晚都得知道,那下奴便且先将事情告诉四少爷,好让四少爷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他顿了顿,抿了下嘴唇,接着道: “萧家盘踞玄真界千万年来,坚超壁垒,固若金汤,虽然暗地里与其他势力结怨不少,但表面上却一直是与世无争,只有一桩旧怨是玄真修界人尽皆知的,这事儿得从十三年前说起。“ “小少爷的生母,沁夫人,十三年前死于夜府府主叶方城之手!” 萧聪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但眼中愈加黯淡的神光与弥散而出的凛凛杀气,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他抬手慢慢的抚着自己的鼻梁,片刻,缓缓道: “秦叔叔,我知道了,带我去见父亲吧。” “少爷,您……” 秦管家眼中的担忧更甚,萧聪闻知此情竟未有失态,而是镇静如斯,这在谁看来都不正常,事出反常必有妖,萧聪这番模样,比他痛哭流涕,甚至是一溃不起更让秦管家担心。 “秦叔叔,我没事。” 萧聪往前走几步,将一只手轻轻放在秦管家的肩上,笑了笑,目光真挚: “逝者已逝,生者节哀,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但是冤有头,债有主,我萧聪是个有债必偿的人,这一次我会不遗余力地帮助父亲,不会让父亲伤到半根寒毛,你放心吧,我萧聪,说到做到!”表情和声音都定定的。 秦管家呆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看着萧聪那张波澜不惊如寒窖一般的面庞,他发现自己在这张看似人畜无害漂亮喜人的小脸上寻不到半点天真的痕迹,他甚至从后者身上感受不到半点关于青春活力轻松自由的气息,他不知道在这具十四岁的小身板里到底藏了什么,但他感觉像冰川之下寒藏千年的不世玄铁,其无可披靡的坚韧,足以承受这世间存在的一切。 半晌,秦管家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吧。” 萧聪跟着秦管家来到萧天宇住宅的时候,太阳才刚露头,东方天际红光沉沉,如一沉浸在浓云里的火炉,炉火自圆形的炉口处往上窜出来,将周围的云都染上了颜色。 在步入前厅的时候,萧聪突然想起,昨晚星流云在此喝的伶仃大醉,踉踉跄跄地行出门时还跌了一跤,便再没能爬起来,后来还是欧阳寻将这厮送回家,想及于此,他不禁出声一笑。 两人走进后院,步入萧天宇的书房,正如秦管家所讲,萧天宇的书桌上有一张阵图静静地平铺在那儿,四角由压木压着,萧聪定睛一看,真的是绝魇噬灵阵! 此时萧天宇正弯腰站在桌前细细钻研,全神贯注,甚至连萧聪和秦管家的到来都浑然不知。 “老爷,四少爷来了。”秦管家在门口站定,躬身向萧天宇轻声唤道。 “嗯?”萧天宇猛然回过神来,扭头望向站在门口的二人,放下手中的指杆,转过身来,笑道: “哟,你来了。” 然后扭头向秦管家道: “老秦,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你去忙吧。”笑容和煦,语气自然,气息轻松,察觉不到半点异样。 秦管家应声躬身而退,临走时不忘抬首似有深意地看了萧聪一眼。 “来,坐。” 萧聪点点头,在萧天宇手指指定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抬眼望着父亲,见其动作缓慢优雅,踢台步般将一碗茶端到自己身侧的小木桌上。 檀香缕缕飘来,漫进鼻腔里,可萧聪却感受不到一点神思清明的感觉,但他也不觉得乱,他只是感觉自己似乎想要得到某些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感觉记忆正在慢慢地流失,心里虽害怕,却终究无可奈何,他感觉自己就快要什么都记不得了。仟仟尛哾 萧天宇转回到书桌前,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含着神秘的微笑,和声问道: “知道为什么唤你来吗?” 萧聪回答: “孩儿不知。” 萧天宇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他将身子懒懒的靠在椅背上,右胳膊像一条长长的索桥,横搭在身体与桌沿之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叩击着,就像文常敲击的檀板那般清脆而有节律。 “小聪啊,你我既为父子,我这当爹的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你娘当年是死在夜府府主叶方城手里的,我猜这件事,老秦大概已经告诉你了吧,这口气我已经忍了快十三年,可现在我不想再忍下去了,你怎么看?” 语气平缓,不紧不慢,似是在诉说一件久远到只剩怀念的故事。 萧聪看着萧天宇的脸,半晌,莞尔一笑,眉宇间满是怆然, “弑母之仇,不共戴天,这本是孩儿必行之事,如今有父亲相助,心里不甚欣喜,况且父亲为此筹谋已久,我怎么忍心拂了父亲的美意呢?” 萧天宇满意地点了点头,沉声赞道: “好,我萧天宇的儿子就是与众不同。” 第一百七十四章 摊牌 太阳越升越高,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铺进来,懒懒地洒在萧聪的身上,这感觉可真是温和舒服啊。 萧聪轻轻闭上了双眼,将脸转向阳光可以照到的方向,白色的纤毛在阳光里清晰可见,他感觉之前流失的记忆,现在正慢慢地流回到自己的脑袋里,并带来了新的能量,这新的能量沿着全身八千四百条经脉,流至全身,最后在心脏处汇合,巨大的能量将心脏和胸腔撕开了一道小缝,阳光从小缝撒入,他并不痛苦,反而觉得更舒畅了。 父子俩就这样如两具栩栩如生的雕塑般沉默了许久,光线一明一暗,但脸上却洋溢着如出一辙的温暖的色彩。 太阳缓慢地划着一条圆润自然的弧线,从东向西走,当阳光越过萧聪的肩膀,触及到萧天宇书桌一角的时候,萧天宇慢慢地直起身来,拾杯抿了一口茶水,含着深沉的笑意,像呼唤一个相濡以沫知交甚久的老友一般,对萧聪道: “大丈夫行事,言必行,行必果,来,你我现在开始筹划这件事情吧。” 听萧天宇自己讲,他已经从元械长老那里打听到了萧聪在元都修建传送阵的一切,且根据他的分析,他认为萧聪完全有能力帮他将这绝魇噬灵阵修建好,再加上有元械长老相助,只要三人足够上心,另外没有什么节外生枝之事发生,此事定期可成,手刃叶方城,指日可待。 萧聪问萧天宇, “元械长老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萧天宇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元械长老是个识大体通情理的人,他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但在萧聪看来,元械长老明显是个古板迟钝墨守成规的老家伙,按理说这老头儿定是不会由着父亲如此任性胡为,但一想到父亲能够让八大长老合心开启离世柩,他心里倒莫名其妙地产生了几分释然,同时也有些担忧,他不知道萧天宇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八大长老和元械长老如此无条件地听命于他,但他却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与萧天宇在萧家掀起的暗流涌动相比,用绝魇噬灵阵灭杀叶方城一事,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但话说回来,不管怎样,萧聪永远都是站在萧天宇这边的。 “可是父亲,我们贸然用绝魇噬灵阵伏杀叶方城,此举不但师出无名,而且后患无穷啊,倘若族里问罪起来……” “哈哈,这个你倒不用担心,”萧天宇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胸有成竹道:“两军交战你我便是师出有名,待灭杀叶方城后,圣都附近定然是一片幽魂肆虐鬼哭狼嚎之像,到时你我将法阵建在通往圣城的必由之路上,大战过后,正好形成一片绝域,将其阻断,断了各派人士的念想,这样族里就说不着什么了。” “可是两军胶着迟迟不动怎么办?这场仗是轻易打不起来的,你比我见识丰富,对此肯定比我知道的更清楚吧。” “小聪,你觉得我在玄真界分量几何?”萧天宇弯着眉眼笑问道。 萧聪看着萧天宇那张熟悉的脸,心里不由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他咽了口唾沫,乖乖回答道: “独一无二,炙手可热。” “那不就完了,到时遣人放出话去,就说圣山有至宝藏匿,唯萧家人可以觅取,屯驻在圣城之外的势力定会招集其部众,组成军队攻打圣城,一战只会是试探,圣城守军足以抵抗,二战之前你我便前去圣山,诱敌入阵,一举全歼。” “啊!”萧聪讶然出声,失言道:“那您老人家岂不是死定了!这不行……” “哈哈,”萧天宇笑着将萧聪后续将要絮叨而出的话打断:“我儿放心,为父要死,可不会拉上你的。” “父亲,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聪急声辩解,萧天宇缓缓抬手,做出一个止声的动作,然后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在你未曾从龟府归来之前,我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但你从龟府回来后,我却不想死了,阿沁一定希望我好好活着,寿终正寝,况且叶方城,他不配。” “那您……” “你这孩子,且听我把话说完,当年我助老秦杀了老畜生的儿子,算我欠了他一条命,我助他祛除日引罚之毒,算是还了他一条命,但我又帮他在一个月内快速恢复实力,算是他欠了我一个人情,现在该是他报还人情的时候了。” 萧天宇顿了顿,也不等萧聪提问,便自顾自解答道: “他招嗜炎兽众帮你我在地下修了一条隧道,由此直通圣山脚下,绝对安全,到时你我可以先去那儿修座小型的传送阵,修个隐秘一点的,用不得两日光景,我会提前准备好炸药,在事成之后将那儿炸平,但这传送的另一端,我倒还没有想好。” 萧聪略作迟疑后,一抹邪异的微笑在其嘴角慢慢勾起: “父亲,龟府如何?” “哦?龟府。”萧天宇闻声明眸一亮,然后计上心来,“龟府倒是个好地方,不过据此可不止万里,怎么,你有办法?” 萧聪嘿嘿一笑,然后蓦然闭上双眼,沉思片刻,定定道: “我想应该行得通,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再想想,以确保万无一失。” 萧天宇莞尔一笑, “好,好,就依你所言,你打算怎么办?” 萧聪摸着鼻子做出一副冥思苦想之色,他断断续续似试探般道: “恩,如果身边能有一个能够日行万里,足够信得过的前辈就好了,但是……” “你秦叔叔如何?”萧天宇笑问道。 “不行!”萧聪一口否定,“他不会飞!” “哈哈,”萧天宇抚掌大笑,“都说萧家四子萧聪师承谪仙,天资甚佳,是个千年难现的妙人,怎么连身边的人是什么都分不清楚,这若是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这番话,可就让萧聪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秦叔叔不是人吗?除了是人,他还能是什么。 他无奈地搔着脑袋,面带着不解,歪头看着萧天宇那张已快要笑歪了的脸,尴尬道: “秦叔叔是什么?” “他是只妖啊!要不然当年老畜生何必大费周章地抓他去做药引子,他是花焱雀族的纯种嫡后,当世幸存的可没几只了。”说着,萧天宇怅然一叹。 萧聪略作思索后,眼睛一亮,吧唧着嘴,带着一脸的唏嘘之色,轻蔑道: “怪不得跟我爷爷留给你的乾坤牛相不上,原来还有这么一处,我说爹,为了给秦叔叔隐藏气息,您这儿肯定下了大手笔吧。” “那是自然,要不怎么能在玄真界有口皆碑的萧四少爷面前得以瞒天过海。”萧天宇说着,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您说是不是。” “您得了吧!敢放弃乾坤牛而与秦叔叔盟契,您当年的灵觉肯定在我之上。” 萧聪脸上唏嘘之色更甚,言辞里带着酸味儿,要知道这乾坤牛之所以叫乾坤牛,是因为其深藏乾坤大道,年轻的萧家人,若能与他盟契,灵觉接着就能提高一大截不说,日后对天地大道的领悟更是大有裨益,这萧天宇当年若不是个艺高人胆大的主儿,就算为了那族长之位,也定不敢轻易放弃乾坤牛,而选择花炎雀,如此看来,萧天宇这厮还真是个深藏不露的家伙哩,倒是萧聪,这几年也真是眼拙了。仟千仦哾 萧天宇大笑,摆摆手道, “吾儿谬赞了,老头子我只是认为作为一名驭阵师,活得好不好且先不说,把命保住了比什么都重要,再说了,灵觉与造诣嘛,是要日积月累,勤勉不缀才能得来的,那些不切实际一步登天的路径,我可一向都不认同呐。” “噫,”萧聪对自己的嗤之以鼻毫不掩饰,“说你胖你怎么还喘上了,” …………………… 第一百七十五章 老秦是只妖! 正如萧天宇之前所说,大丈夫行事,言必行,行必果,当日中午饮足饭饱之后,萧聪拉着秦管家来到萧天宇宅子中一间久置无用的房间里,秦管家虽不明白这小少爷要做些什么,但还是跟着来了,到点儿站定之后,秦管家问萧聪: “小少爷,这是要作甚?可否告知下奴,好让我去做个准备。” 萧聪神秘一笑, “不用,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说完,也不等秦管家回应,便拉住亲管家的手,闭上双眼,心念一动间,自原地消失。 等秦管家回过神来,已经出现在一个全新的地方,青山绿水,鸟语花香,一派春末盛景在眼前平铺开来,并向远方延展而去。 瞠目结舌的秦管家怔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后再看看,确定不是梦境之后,转首向身旁的萧聪小心问道: “小少爷,这是什么地方?这……应该已经不在圣城了吧……“ “咦?还真行!” 萧聪带着不加掩饰的兴奋之色,轻声自语,闻听秦管家问话,不假思索回答道: “不是圣城,是龟府。” 秦管家闻言再次微微一怔,他的喉结上下颤了颤,看似应该是用力吞了一口唾沫, “小少爷,您带我来这儿干什么,莫非是有什么特别的事?“ “没事儿,就是来逛逛。“萧聪语气满不在乎,面容是一副轻描淡写。 秦管家:“……” 萧聪用手轻抚着鼻子,陷入思索,秦管家静静地站在其身旁,气氛一时沉默,只有不知名鸟儿的鸣啾还在喋喋不休,清风拂面,像轻柔滑腻的丝巾,使久经东风残蚀的皮肤感觉舒服极了,不多时,萧聪抬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秦管家向后轻轻退一步,为其张开的胳膊让开地方, “啊~” 萧聪发出一声长长的,带着十足贱意的呻吟,放下手,扭头对秦管家说道: “好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都没有动作,面面相觑,却似乎都在各自等待着对方,又一阵清风拂过,萧聪讪讪一笑, “忘了告诉秦叔叔了,我这东西只能来不能回,所以还得劳烦秦叔叔化出本体,捎萧聪一程。” “哦哦~”秦管家了然颔首,他抬头看了萧聪一眼,看似若有所思,又似意味难明,而后又点了点头,缓缓道: “想不到小少爷的灵觉竟已强大到如此境地,连老爷为我植下的人灵丹都能识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语气中不无赞叹。 萧聪傻傻一笑, “秦叔叔你想多了,人灵丹那是藏息神物,我就是再练上八百年也无法从中识别出你本来的气息呀,这事儿是父亲告诉我的。” 气氛略有尴尬,一向不苟言笑的秦管家破天荒地打了个哈哈,道: “好吧,就依小少爷所言!” 说着,他双臂张开,使其像波浪一样摆动着,身子向前一倾,一只生着五彩丰羽丽翎血冠的大鸟霎时闪现,钩爪利喙如刀,美颈矫躯若鹤,双腿壮硕,双翅如帆,胸前一朵栩栩如生的菊花盛然开放,萧聪知道,这菊花是花炎雀皇族的象征。qqxδnew 秦管家仰天长啸,戾鸣冲霄,穿云裂石,想必是有年头没化出本体了吧,此时再现神姿,似是忍不住想要重温一下当年的感觉。 “小少爷,快上来吧。” 秦管家屈膝平翅,让其搭到地面上,意思是让萧聪踩着他的翅膀到他背上去。 萧聪仰头看着身前化作本体的秦管家,俊颜含笑,半晌,点点头,冲秦管家作揖一拜, “秦叔叔,冒犯了。” 言毕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花炎雀的背上来。 又一声厉鸣冲霄而上,花炎雀扇动翅膀,狂风四起,吹得花凋草低,他的身体急速上升,约莫升空百尺的时候霍然转首向萧聪问道: “小少爷,这龟府上空可有什么守防机制?” 萧聪稍作沉吟, “应该是有的吧,你放心走就好,有我在,龟府之中,应该不会有人知道。” “那就好!” 花炎雀扭首转向前方,速度刹那飞升,高度提至云层之上,这速度怕是萧聪有生以来所亲身经历过的最快速度了,当然卜天卦的瞬移除外,记忆里似乎连师父的老友静风都没那么快。 不过萧聪知道,若真到危急时刻,静风是肯定要比秦管家快的,只是这老畜生跟它的主人一样,是个懒散成性的家伙,想必,天道翁当年也乐得他这样,毕竟是一丘之貉嘛。 三个多时辰后,萧聪与秦管家飞至圣成,在其高墙外一处人烟罕至的偏僻之处落下,秦管家变回人形,与萧聪一同走进城去。 天色阴沉,早已黑下来好长时间,铅云在头上凝聚,遮住了星月,黑压压的一片在空中慢慢地不断翻涌着,似随时都有可能从天而降,将整个圣城吞没。 城中灯火通明,恍若白昼,硕大的火把上烈焰熊熊,浓烟飘散成了薄雾,带着一股呛人的味道弥漫进圣城的每一个角落,偌大的圣城仿佛成了一个幻化于云烟里的海市蜃楼,与上方的铅云遥相呼应着。 从城门走到萧天宇的宅子,所见所闻皆如在做梦一般,梦醒时分,发生于踏进宅门的一刹那,豁然开朗,耳目一新,宅门内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外院前厅里,一桌家常便饭,摆于正中央的桌子上,萧天宇正身静坐于桌前主座,燑燑烛火的掩映之下,似已等候多时。 萧聪与秦管家步入前厅,相继躬身作揖道: “父亲(老爷)。” “事儿办成了?” 萧天宇轻声问道,眉宇之间扬起的满是期待。 萧聪重重点了点头, “嗯嗯,只要传送阵不出什么岔子,到时孩儿保证万无一失!” “笑话!” 萧天宇白了萧聪一眼,但目光中依旧满是喜意, “我萧家两代人中最杰出的驭阵师,难不成连个破传送阵都修不好?” 萧聪莞尔一笑,没有说话,但听得萧天宇继续说道: “来,先坐下吃饭吧。” 二人各自做到自己该坐的位子上,端起近旁的饭碗,慢条斯理地吃起饭来,期间只有秦管家频繁起身拾壶斟茶倒水,一席无话。 当天夜里,鹅毛大雪不期而至,纷纷扬扬给整个圣城披上了今年的最后一件冬装。 翌日雷打不动的萧聪未能等到太阳,启窗而望,茫茫之上连颗星都没有,往远处看,士兵们的火把与各个塞点支起的火坛倒是还在燃着。 借着火光,萧聪依稀可以看见皑皑白雪中士兵们黑色的甲胄,他们排列而成的巡逻队,仿佛是一条条在白色云朵里游走的龙,窗外已是天寒地冻,雪花不时飘飘洒洒,一阵冷风吹来,夹杂着几片银白灌进了屋里。 窗前人不禁打了个寒噤,但依旧没有关上窗户,只是静静凝望着那一条条游走着的龙,一片片静止的影,狐裘不暖锦衾薄,都护铁衣冷难着的悲怆升上心头,他们也是有妻儿老小的人,他们也有对生活无限的希望和美好的愿景,而现在却要将有限的青春岁月付诸于这冰天雪地之间的阴城之上,萧聪在想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又是为了什么! 肉食者鄙,身居庙堂之高者难忧民心,唯剩贪欲,但同是生食五谷杂粮的人,怎么能做到视他人生命如草芥,藐众生如蝼蚁?是我们自己将自己溺在了一个愈走愈险的局里,还是天意弄人? 一切皆不可说,皆不可得,只剩无际的困惑和忧怨在心头萦绕不断。 一阵冷风吹来,萧聪不禁又打了个寒战。 “唉~” 目光凝在远方,萧聪怅叹一声,呼出的气幻化成白雾,然后慢慢消散,他终于还是决定关上了窗,一步一步,慢慢走回到床上,盘膝坐下,虽然今天紫瞳难修,但早课还是可以照常进行的,天公不作美,非人之过,但自我懈怠,即为人之错。 第一百七十六章 花焱雀 天光放亮之时,萧聪从冥想中回归,起身洗漱之后,不等秦管家来传话,便来到了萧天宇的住处,并用一包袱带来了自己的随身家当,他知道,近段时间自己怕是要长住在这里了,省得整天来回跑得麻烦,至于静等夜府之人上门送死之事,与弑母之仇相比,他娘的连根屌毛都不算,不了了之也罢。 “小爷这次要端的是你们的老窝,且先留你们这群狗日的再多活几天!”萧聪如是自言自语道。 与父亲萧天宇打了个照面后,萧聪找到秦管家,秦管家本欲安排萧聪住在内院客房,但萧聪觉得自己还是住在前院中楼上比较好,因为他毕竟是个武者,住在前院对于来犯之人多少有些威慑,况且,天色晴好之时,他还要来中楼做早课,时辰太早,怕会吵到别人。 秦管家闻言一时哭笑不得, “我说小少爷,你以为老爷住的这是寻常宅邸吗?这可是咱萧家的行宫啊。” 萧聪这才意识到,怪不得自己一直都觉得这宅子怪怪的,之前一直以为是父亲在这里布置了什么法阵,使这里被隔成绝成了另一个世界,毕竟驭阵师本就是靠这几把刷子吃饭的,但听闻行宫一词才恍然大悟,这应该是当年萧凤哲老祖摹刻于灵石上的法阵,只不过被摆置成了宅子的样式。 “萧凤哲的手笔?”萧聪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儿,“这可真是以假乱真呐,连我都被骗过了!” 但最后萧聪还是坚持要住在前院中楼,因为他认为他的第二个理由比第一个理由更合理些,其实他是不愿意住在客房那古板乏味又紧巴巴的地方,觉得憋的慌。 秦管家拗不过,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将包袱丢给秦管家去收拾,萧聪回到萧天宇的书房,书房的房门和窗子都大敞着,半支檀香插在一旁白色的灰烬之上,静静地燃烧,烟气袅袅。仟千仦哾 萧天宇身披貂裘大氅,手执花狐雀笔,静坐于书桌前,正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 萧聪环视四周,除了摆设与外面不同外,感觉上似乎也没什么两样,他皱了皱眉,欲言又止,他真想问一句——父亲,你这样真的不冷吗? 再看萧天宇那一如既往的坐姿和神情专注的面庞,从上面寻不得半点关于寒冷的样子,于是他生生将话又咽了回去,在门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静静地等待着。 书房里一共就三张椅子,一张由萧天宇坐着,一张在萧天宇对面,紧挨着书桌,萧聪觉得门口这张是应该是父亲故意放在这儿专门给他准备的。 一个时辰后,萧天宇放下笔,抬起头来,身子往后仰了仰,两只手捏起平铺于桌上的纸,拉到空中抖了抖,纸张被抖得发出一阵细碎的声响,约莫字迹完全风干以后,萧天宇的目光凝在眼前的纸张上,嘴角处慢慢勾出了个满意的微笑。 “小子,你过来。” 萧天宇站起身来,将纸张再次平铺在桌上,打了两个对折,在这几个呼吸之间,萧聪从门口走至书桌近旁,萧天宇拉开书桌上的抽屉,从中取出另一件打了对折的东西,将两者放在一起,交到萧聪手上。 萧聪接过,打量一眼,抬首问道: “父亲,这是……” 萧天宇一边用毛巾轻轻擦着手,一边对萧聪回答说: “这是绝魇噬灵阵的阵图和我对此阵的一些感悟理解,你把这些带回去好好参悟,有不懂的再来问我,等你完全掌握了此阵的奥义,我们再来准备下面的事情。” “哦,”萧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你先回去吧。”萧天宇笑笑,淡淡道, “嗯,那孩儿就先告辞了。” “嗯,回去吧。” 萧聪转身步出书房,踩着深可没腕的雪,在院子里走着,灰蒙蒙的天空上又飘起雪来,新雪覆盖在旧雪之上,鬼斧神工般掩去了萧聪长长的足迹,当然,他只是在一直往前走,可不会注意到这些。 前院中楼顶层的房间已被秦管家收拾妥当,萧聪推门而入,见什具布置竟与自己在萧家时住的房间一般无二,心里不由赞叹——好一个贴心的秦叔叔。 萧聪走到桌前,将东西放在桌上,石畏中的水已经沸腾,炉火中火碳被烧的通红,火炉旁是几件茶具,他端起石威,将沸水倒进茶壶里,随着沸水的涌入,壶口处飘起了绿色的茶叶,他又将石畏重新放回到火炉之上,并将壶盖重新盖回到壶口上,这才拉开一把圆木凳,将屁股移在了上面。 将阵图和萧天宇写满感悟理解的那张纸平铺于眼前,因为没有压木,所以只好用茶碗儿压住四角。 目光在阵图与注解之间来回移动,萧聪不时舔舔嘴唇摸摸鼻子,偶尔也会皱着眉头,忍不住搔搔脑袋。 之前对这绝魇噬灵阵只闻其赫赫凶名,却不知这阵法到底有什么名头,今日终于得见阵图,才有幸领会到其中的可怕之处。 萧聪越看越慌,越看越觉得脊背发凉,这倒不是因为对阵图的奥义难以领悟,而是从萧天宇的注解里和自己对阵法的参悟里得知,萧天宇所谓的报仇雪恨,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将叶方城杀死,他是要让叶方城获得一种另类的永生,抑或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在注解中都提出了明确而严苛的要求: 阵眼居北斗,天宫迹日月,中池应乾坤,风水行詹沿…… 萧聪认为萧天宇是想将这绝魇噬灵阵布置成鼎状,日月轨迹所围成的扇面,即为鼎身,这样可以使法阵不断汲取日月能量,运转不休,阵眼悬挂于空中,与星象中北斗七星的位置一致,如此一来,利于衍灵,中池应乾坤是指鼎容之内要按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来布置,此所谓平衡,风水行詹沿是让天地意志从鼎耳处游走,如此可保证法阵自成一片天地,甚至可以植入驭阵师自己的意志! 平心而论,像绝魇噬灵阵这种丧尽天良、惨绝人寰的东西,本就不应该存在于世上,所谓绝魇,是说驭阵师利用天地大道,构建出一个独立的封闭世界,而噬灵,是指将阵中的生魂抽离而出,再难回其本体,被抽离而出的生魂,如果想要继续存在,必要吞噬其它生魂来弥补自己慢慢流失的魂力,但最后的最后,当法阵枯竭之时,一切将化为乌有。 在法阵枯竭之前,生魂所要承受的巨大折磨是不可想象的,但萧天宇却要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萧聪猜测,他是要建一座运转不息的绝魇噬灵阵,他还要叶方城在阵中永生,好让他在与其他生魂的相互折磨里,痛苦到天荒地老! 萧聪第一次对人性中的恶感受如此真切,却是在一向温文尔雅、笑容可掬、甚至在心里高大伟岸的父亲身上。 他很想用一句爱之深恨之切来将此一笔带过,但心里却有一股子力量在隐隐地反抗着,他知道,那力量叫底线,或是叫标准,什么样的人干什么样的事儿,干什么样的事儿就是什么样的人! 而衡量生命的标准是一样的,不能因为他是爹,就能将他另当别论,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让子亡,子不得不亡。 往轻了讲,不过是虐杀一个恶贯满盈的叶方城而已,这家伙手上的人命成千上万,就算杀他一百次都不能平弥他犯下的滔天罪过,就算是将他困在绝魇噬灵阵上万年,那都得算是便宜他! 萧聪发现自己心里竟也有一丝恶念在隐隐作祟着。 “算了,不想这些了,我都已经答应父亲了,怎么能出尔反尔,那不是大丈夫所为,我还是赶紧将这法阵研究通透,帮助父亲消除心结才好。”萧聪自我说服着。 有了萧天宇的注解,这绝魇噬灵阵参悟起来相当顺利,仅用了不到一日的光景,萧聪便将各个细节烂熟于心。 但在第二日,萧聪却没有急着去将阵图还给萧天宇,他一整个下午都待在外院中楼的房间里思考着父亲计划的全过程。 关心则乱,他觉得萧天宇的计划里一定有所疏漏之处,作为一个急于复仇的人,这是在所难免的,况且萧天宇的复仇之心还是如此的强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萧聪认为自己现在要做的,便是将这整个计划从头到尾重新梳理一遍,尽全力做到万无一失。 “父亲先是让老怪物去挖地道,以我对老怪物的了解,这是个心高气傲、恩怨分明的人,决不会做出卖朋友这等腌臜之事,但他的族人可不好说。 然后我与父亲沿地道去圣山脚下建一座传送阵,连接圣城与圣山脚下,我有卜天卦,到时可以直接带父亲去龟府,传送阵修好之后,我们两个便要开始在上方修建绝魇噬灵阵。 法阵能不能修好且先不说,在那四野无障之地,能不能保住性命才是首要问题,退一万步讲,做最坏的打算,我们顺利完成了绝魇噬灵阵的修建,圣城内的守兵也扛住了敌人的第一次进攻,我与父亲在守兵们的护送下到达圣山脚下,但如何就能保证叶方城一定就在追兵之中呢? 再说了,我们逃回到龟府后又该如何回萧家去呢?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既然放出的话是圣山上有宝唯家人可觅,那么此事过后就应该给玄真修士们一个交代,这可不是一句阴谋就可以解释得了的,人心叵测人言可畏,但这子虚乌有之事该如何解释? 倘若真如此这般,一役过后,萧家怕是真的要封山避世了……” 不思则已细思极恐,没想到看似周全缜密的计划里实则漏洞百出。 萧聪找来纸笔,将此一一记下,连同阵图和注解一起带在身上,行下外院中楼向内院行去,雪还在细细碎碎地下,感觉还没有要停的样子。 萧聪带着一层细白的碎晶来到萧天宇书房门口处,打扑了几下衣袍才行进门去。 萧天宇还是老样子,面色平静,波澜不惊,似乎总给人一种静澈之感,他自然而然地端坐在那儿,身前放着一本翻开的书,手边放着一杯香气袅袅的茶,像极了故事里的那些被描述渲染得至德至善的文人雅士,但现在的萧聪却深知,这一直都是个扮猪吃老虎真人不露相的主儿。 “来啦。”萧天宇用手翻了一页纸,头也不抬,漫不经心道。 “嗯” “坐下吧。” 萧聪在近旁的一张椅子上坐定,萧天宇小心翼翼的将书页折起一角,然后将其合上,这才抬起头来问道: “法阵参悟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可有不懂之处?” “没有。” “哈哈,好吧,姑且相信你,就不考你了。” 萧天宇笑了笑,看了萧聪一会儿,接着道: “你来我这儿可是有什么事?” “我来是要将阵图和父亲的手札还给父亲,还有这个。” 说着,萧聪起身,将东西从怀里掏出来,往前走几步,将其放在萧天宇的书桌上,然后又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萧天宇看了眼桌上的一叠东西,笑了笑道: “阵图和手札你就留着吧,算是个纪念,这是什么?” 他拿开置于上面的阵图和手扎,将最下方的纸张拿起并展开,目光在其上由上向下缓缓移动着,兀自笑道: “哟,还挺详细。” 萧聪不说话,就那么在远处站着,萧天宇审阅一遍,抬起头来,面容上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吾儿如此心细,为父甚感欣慰,你且先回去,此番问题,容我再想想。” 萧聪默然点头,躬身作揖告辞,转首正要出门之时,却听得萧天宇柔声唤道: “哎,别忘了把阵图和手札拿上。” 萧聪行回书桌前拿上手札和阵图说了句“父亲,孩儿先行告退”,便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出去。 萧天宇的目光落在萧聪递来的那张纸上,注视良久,一抹阴翳浮上面额,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异样之色,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斜靠在椅背上,抬手轻揉着额角,神光略有涣散,不时片刻,秦管家行进屋来,冲萧天宇作揖一拜道: “老爷,唤我何事。” 萧天宇放下手,沉声道: “小聪这孩子今天有点不大对劲,你有空去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了。” “是,老爷。” 秦管家再次作揖一拜,缓身退了出去,萧天宇将头高高上扬,脖子上的喉结在没有了下巴的掩障后凹凸分明,他就这样将头枕在椅背的上沿上,看着高高的穹顶,一动不动,似是丢失了灵魂一般。 回到外院中楼,萧聪懒懒地躺在床上,一时突觉百无聊赖,无事可做,他将一只手枕在后脑勺下,另一只手轻轻捻着窗帘上垂下的饰穗,感觉此时的自己也很想思考,但却又感觉懒得思考,他甚至不想找个人说说话,但心里确实感觉很堵得慌,总之,他感觉自己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舒服的地方,这感觉要怎么形容呢? 异样的矛盾使他感觉自己快要解ti了。 耳畔有叩门声传来,听起来不像是秦管家,但按理说在这大雪纷飞的日子里,除了秦管家应该也没谁了,萧聪躺在床上懒得细想,他像平常那般道: “秦叔叔,进来吧。” 门被猛的推开,但来人却在意料之外,萧聪猛地从床上翻身而起,看着狐裘披风上挂满雪粒的星流云,惊诧道: “星老大,你怎么来了!” 星流云抽打了几下衣袍,往前走几步,面带着邪意的微笑,神秘兮兮道: “小聪,我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事情,你去不去? 萧聪看了星流云一眼,面露狐疑之色: “什么好玩的事情?“ 星流云使劲搓了搓手,迫不及待道: “圣城之内有一处玉蛇府和夜府的据点,我们给他端了去!“ 萧聪扁扁嘴,用带着些轻蔑的眼神看着星流云,道: “是你发现的?” 星流云闻言明显一怔,摊摊手,讪笑道: “我偷听来的,但千真万确!” “这事儿星伯伯知道吗?” “知道呀,这就是从他那偷听来的。” “我说你要去端他们据点这事儿星伯伯知不知道!” “你逗我呢吧!这事怎么能让他知道!” 看着星流云如地痞流氓般摇头晃脑不三不四的模样,萧聪头上直冒黑线, “那你爹知道了,还不得劈了你!” “呵~”星流云扬起下巴,一副不以为然之像,“他?他舍不得,他还得留着我给他老星家传宗接代呢,但打一顿肯定是免不了的了,到时候我就说我们是偶然路过发现的,情势紧急,所以先斩后奏!” 说着星流云右手成刀状往下一切,脸上一副得意洋洋之色。 萧聪无奈地看着星流云,觉得眼前之人就是个祸害,没事找事,闲得蛋疼,这他么不是胡闹吗! 眼看萧聪不为所动,星流云眼珠一转,继续怂恿道: “这雪下了都快两天了,估摸着还得再下几天,你就不闷吗?我可是都快给憋疯了,反正老头子怪罪下来也不会牵连到你头上,就权当陪哥们玩玩呗。” 但萧聪却还是不为所动,他睁着漂亮的大眼睛,抿着小巧的嘴巴慢慢地摇了摇头,看上去竟有几分戏弄之色。 星流云急了, “我说萧聪,这就是你不仗义了,咱哥们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了你,你竟然不陪我,你是不是要到我爹那去告密!如果事情败露,我就认定是你说出去的,到时候怕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你看着办吧。“ 萧聪闻言哭笑不得,这哪儿跟哪儿啊,八竿子打不着的事,竟让这小子给勾扯到了一块儿了,这嘴皮子应该是耍无赖耍习惯了吧。 “你找的又不只是我,怎么就认定是我说出去的!” “对呀,我肯定是不只找了你,但别人都去,而你却不去,好意思吗?我找的人都去了就你不去,不是你告的密那是谁告的密!”星流云强词夺理,却还是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 “你怎么这么多歪文曲理呢?”萧聪感觉自己有点凌乱了。 “你就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吧!” “我……“萧聪一时语噎,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挑不出什么刺儿来,但他又不能直接说出来,他现在是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正值进退两难之际,忽而话锋一转,道: “你把丰都也叫上了?" "那是当然!"星流云信誓旦旦道。 “吹吧你,你能请得动他?” “真的!我跟他说你也要去,他就爽快地答应了,不像你,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 “呵呵,”萧聪付之一笑,道:“你能拿我去骗丰都,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拿丰都来骗我?” “嘿嘿!”星流云面色猥琐地发出几声冷笑,“我可没那么傻,木头好骗,我肯定先去骗他了,我骗过了他再来找你,那就不算骗了,你说是不是。” 萧聪咧着小嘴儿定定地看着一脸猥琐的星流云,突然有一种想要冲上前去掐死他的冲动。 “星老大,看来您这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拉我下水了。” “话别说那么难听,哥们这是要带你去快意恩仇,匡扶正义,再说,缺了你这中坚力量,我这事儿也难以办成啊。” 星流云不怒反笑,扬着下巴得意洋洋地说。 “这次回来你爹一定会拿刀劈了你!”萧聪恶狠狠地诅咒道。 “别说废话,就一句话,去还是不去!” “您星大少爷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萧聪哪儿还能不去,我怕你爹劈不死你哩!”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来找你,咱们不见不散啊。” 星流云喜意扬上眉梢,贱气十足地拍了拍萧聪的肩膀,而后带着最后的胜利,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转身下了楼。 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萧聪往前走几步,站在门檐下,看着雪被之上星流云正向宅门口走去的身影,这家伙似有所感,竟还回过头来热情满涨地向萧聪用力挥了挥手,萧聪忍俊不禁,轻声笑骂道: “这个败家玩意儿,早晚得有栽跟头的一天!” 第一百七十七章 星流云又要搞事情 中楼檐沿之上,在雪中潜伏良久的秦管家身上已积了一层薄雪,他藏在中脊的侧面,所以星流云刚才转首时貌似没能发现得了他,此时在听得萧聪回屋后的关门声,秦管家长身而起,竟纵身从中楼顶上一跃而下,身若轻羽,飘然落地。 回头望了中楼之上萧聪的房门一眼,秦管家神色忧愁,而后叹了口气,转过头向内院行去了。 雪还在簌簌地下,隔着银枫纸做成的窗户,隐约可以听到沙沙的声音,萧聪重新躺回到床上,将两手枕在头下,不由得咧嘴一笑,星流云的到来似乎给这间房间添了几分不同的色彩,他感觉自己心里较之前舒服多了。 从外院中楼不紧不慢地行回内院书房,秦管家如之前那样在门口作揖一拜,唤了声“老爷”。 萧天宇闻声抬首,一脸错愕之色,似笑非笑道: “我说老秦,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没有外人的时候,这主仆之礼咱就免了,整天这么拜来拜去的,我看着都累,你不累?” 秦管家咧嘴笑了笑,没有说话。 萧天宇接着说道: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有了什么发现?” “我在去找四少爷时正巧遇见了星家公子,他说偷听星王爷讲,圣城之内有一玉蛇府和夜府的据点,正撺掇几个同辈人要去将其铲除。” “呵,星家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崽子,星广浩也不知道防着他点儿,他这不是直接跟你说的吧。” “不是,是我偷听来的。” “小聪答应了?” “答应了。” 萧天宇捋捋小胡子,若有所思地轻声笑骂道:.qqxsΠéw “这个小祖宗,再这样下去,我儿子可是要被他给带坏了!嗯——” 手指轻叩着桌子,沉吟道: “小孩子嘛,玩心未退,就随他们玩儿去吧,我看小聪早就有对他们动手的意思,释放一下,不是坏事。” 说着,弯弯的眉眼转向秦管家,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甚至有几分调侃之意。 一抹似有若无的慌乱自秦管家脸上一闪而逝,他努努嘴,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得萧天宇继续说道: “夜府之徒早已潜入圣城之事,我亦有所耳闻,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定已将此事诉与小聪,并请他来这儿居住,但这小子是前天才搬过来的,明显没有听你的劝告,我虽对这孩子了解不深,却依然可以猜测到,以他的傲气,是在等待夜府之徒送上门来,我知你本是好意,所以你不用愧疚。“ 二人心照不宣,秦管家默然颔首,沉声道: “那四少爷……” “由着他去吧,四大家族那几个娃娃,实力皆在人境中阶以上,小聪的实力与他们相比,不遑多让,圣城早已戒严,能溜进来的高手怕也没有几个,这孩子几日来神思操劳,正好借着这事儿放松一下。” “那我需不需要尾随其后暗中保护?” 萧天宇摆摆手,满不在乎道: “不用,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得尊重才行呐,再说了,你可不要小瞧了这几个娃娃,他们在一起,能耐可大着哩。” 秦管家陪笑几声,当然知道萧天宇言中所指何事,的确,几个十几岁的娃娃就抵抗夜府第一次进犯,不但毫发不损,还折了他们的中坚力量,这在思量考究的计划里确实不是一般人敢想的,但他不知道的是,这凭的仅是他儿子萧聪一己之力而已。 “不过我觉着吧……” 萧天宇右手磨砂着下颌,沉吟道: “这可能是星广浩故意透露给星家小崽子的,呵,有意思,由着他们去吧,我们也静观其变。” “是,老爷。” 翌日,大雪纷扬依旧,萧聪在床上打坐冥想,卯时刚过,一阵猛烈的砸门声响起,跟催命似的,萧聪睁开眼,撇撇嘴,不用想都知道是星流云。 透过银枫纸,看看天色,盘坐在床上的人低声暗骂: “晦气玩意儿,这么早去干嘛!” 随即下床行至门前,拨开门闩,门才开一小缝,星流云笑嘻嘻的脸便猛地探了进来,萧聪被吓了一跳,他咬咬牙,真想猛一使劲将这颗该死的脑袋给夹了去。 “小聪,早啊!”那颗探进来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愉悦道。 “嗯,是挺早的。”萧聪面无表情,语气不冷不热。 “别哭丧着个脸嘛,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来,笑一个。”星流云的脸上贱气十足,感觉像是在调戏。 萧聪白了他一眼,嫌弃道: “别拿你的骚气来勾引我,我对你没兴趣,还是留着给你们家筱凤姐姐吧。” 说着,他将门完全打开,星流云带着夸张的表情和动作一跃而入,萧聪换好衣裳,正准备打水洗漱,星流云在一旁急不可耐的催促着, “赶紧的赶紧的,都等着你呢!” 萧聪扁扁小嘴儿,也懒得理他,自顾自拿盆在楼下大缸里舀了水后又回到中楼房间。 待萧聪洗漱完毕,星流云从床前的衣架上取下萧聪的貂裘大氅并为其披上系上系带,然后,拉着萧聪便要往外走, “走吧走吧,都等着呢。” “我不吃饭了吗?” “吃什么饭呀!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说着这丫的竟从怀里掏出个纸包来,打开一看,原来是只夹着脯肉的馍。 “诺,你看,还冒着热气儿哩。” 星流云将馍塞到萧聪手里就要拉着萧聪往外走,萧聪翻着白眼抬手啃了一口,感觉味道还不错,他一边嚼一边嘟囔着, “除了会欺负欧阳寻就知道来欺负我。” 说完又咬了一口。 星流云动作微微一滞,眼角浮现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竟装没听见。 事实正如萧聪所料,宅子外的街道上就只有欧阳寻一个人,这家伙穿得厚实臃肿,远远看上去像个大狗熊,正瑟缩着身子猛搓着手,在风雪中被冻得直跺脚。 见萧聪和星流云并肩走近,欧阳寻像个满心怨气的弃妇般对星流云破口大骂道: “你个骗子,你不是说去去就回吗!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我他妈都快给冻死了。” 星流云一脸平静地走过欧阳寻身旁,头也不转,只丢了句,“又不是我让你在这等的。” 欧阳寻在风雪中石化了。 萧聪拍了拍欧阳寻的肩膀,幽怨的小眼神里满是同病相怜之感,他叹了口气向前走去,欧阳寻冷得又猛搓了搓手,跺着脚跟了上去。 四大家族加一个萧家,除了星流云自己外,其他四人中最好欺负的就是欧阳寻了,但最懒的肯定也是欧阳寻,这星流云能把欧阳寻第一个叫出来,其威逼利诱诸等手段,定是让后者吃尽了苦头。 至于剩下三人,宇文丰都若不见萧聪,定以为星流云在骗他,到时气氛好不尴尬,小凤儿又不能叫的太早,不然若是坏了她的美梦,星流云毫不怀疑自己会被她乱鞭抽死,如此一来便只剩下一个萧聪,正好自己与这小子交情还不错,那就叫上欧阳寻来唤他,再去找宇文丰都,最后一起去找冷筱凤,时间刚刚好。 星流云心里的算盘打得精算,却事与愿违,当一行四人去冷宅找冷筱凤时,小丫头看上去早已在门厅里等很久了,此时正倚在檀椅上百无聊赖地打着鞭花,见星流云走进门来,抬眼间便向来人抽了一记, “不是说辰时三刻吗?竟然让本小姐等了那么久!” 星流云隔着厚厚的冬衣揉着胳膊,一阵龇牙咧嘴, “这丫头下手怎么那么狠!” 冷筱凤这一鞭抽的确实是有点过分了些,饶是有冬衣保护,不然星流云在这一鞭之下,非得皮开肉绽不可! 一行五人顶着漫天飞雪行出冷宅,看得出小凤儿对这次行动还是蛮期待的,他跟星流云一样,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并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此时一行五人中就属她最欢实。 身着白裘鹤氅的小凤儿在飞雪里张着手臂蹦跳着,白净的小脸上红润自然,笑容灿烂,两条马尾辫儿像两抹在白纸上挥毫而下却一闪而逝的笔墨,此时的她让人感觉像一个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仙子,丝毫联想不起之前那个刁蛮任性胡搅蛮缠的小魔女。 星流云在其身后边静静地看着,脸上盈满了笑,萧聪突然怀疑这次行动就是这丫的为了冷筱凤发起的,什么快意恩仇,匡扶正义,都他娘见鬼去吧,还不是因为许久未见思之心切才想出的馊主意! 第一百七十八章 全是为了冷筱凤 在星流云的带领下,几名少年来到位于城南的一座废墟边缘,这里本是四市之一,后来在萧聪的提议下被强行合并到了东边,现在连点人气都寻不见了。 残存的建筑在雪被之下倒是还能看出基本的轮廓,但却一片死寂,白雪皑皑之上连个动物的脚印都看不见,真不知道星流云口中的千真万确到底靠不靠谱。 星流云站在原地东张西望,前瞻后仰了好一会儿,轻咬着嘴唇,眉头微蹙,转首向欧阳寻问道: “慕容家的拍卖场在哪儿来着?” 欧阳寻瑟缩着脖子摇了摇头,没好气道: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那地方就你去的次数最多,我不问你问谁!”星流云气急败坏道。 “我脑子不好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他么不识路!” 欧阳寻伸着脖子像一只挑衅的斗鸡,但紧接着又赶紧将其缩了回去,嘴里骂骂咧咧, “这该死的星流云,催的那么紧,害得小爷连云肩都忘了带.” 萧聪闻声转首,面带诧异之色, “你的弥芥里不是什么都有吗?” “对呀!”欧阳寻乐得蹦了个高儿,“气糊涂了,竟然把这茬给忘了。” 说完右手一张,云肩、长翅帽、皮手套凭空而现,欧阳寻迅速将其穿戴在身上,这时候的他终于在冰天雪地里得到了满意的全副武装。 四人以一种不能理解的目光无语地看着将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欧阳寻,心想着为什么非要带这么个丢人玩意儿出来。 而欧阳寻这厮正沉浸在自得其乐里,丝毫不在意其他几人投来的异样目光,他舒展着身子,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欣慰道: “啊,这下暖和多了。” 行动一时陷入僵局,听星流云讲,探子跟他爹说玉蛇府和夜府的细作,就藏在城南慕容家拍卖场的地下保藏室里,那里本是慕容家储藏拍卖品的地方,周围全用金刚岩砌成,坚不可摧易守难攻,之前还有诸葛家的机关和萧家的阵法加持,随着慕容家的撤离,这些东西估摸着也早已被撤去,但金刚岩可以隔离气息的属性,倒的确是给对方提供了个绝佳的藏匿之地。 萧聪闻言沉吟半响,转而对欧阳寻问道: “阿寻你那可有圣城的地图?” “必须滴!小爷我这啥没有。” 说着右手一张,下一刻一份卷轴凭空出现在手上,欧阳寻神气活现地将地图交到萧聪手里,萧聪将地图在雪地上铺展开来。 冷小凤在一旁,嗔怨道: “就算找到了慕容家的拍卖场又能怎样?那里有金刚岩,我们别说进去了,就是确定里面有没有人都难。” 说着,她抬首剐了星流云一眼, “星流云这个杀千刀的,大冷天害我们白跑一趟!” 说着,右手习惯性地就要去摸挂在腰间的软长鞭,星流云见状赶忙向后跳了一步,抬手谄媚道: “凤女侠息怒,放心,这次绝对不会令你失望的。” 冷筱凤的手还停在腰间的软长鞭上,撅着小嘴儿仰着下巴,像恋爱中索要承诺的小女人一样,娇嗔刁蛮之色尽显无疑,煞有介事问道: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星流云装模作样地伸出三根手指,信誓旦旦道: “我拿人格保证!” “哼,还人格……姑且相信你吧。” 冷筱凤的手移开了鞭子,腰肢扭转间不经意泄露浅浅风情,欢愉之情从转嗔为喜的脸上溢出,看上去说不出的快活。 星流云见状讪讪一笑,转而走到萧聪身边俯下身,两手撑在膝盖上,关切道: “怎么样,找到了吗?” “嗯,”萧聪没有抬头,他的目光随手指在地图上快速移动着,“在这儿,我们现在是在这儿。”他的拇指和中指分别按在两个不同的地方。 星流云慢慢直起身来,右手轻轻摩擦着下巴,嘴角一边高高扬起,勾出几分邪魅之色, “找到地方就好办了。” 萧聪闻声抬首,与星流云相视一笑,心照不宣,一旁的冷筱凤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模样,不明所以, “什么就好办了!你俩别卖关子,快跟我们说说。” 一旁的欧阳寻帽檐之下裸露的眼睛此时也焕发出了几分明亮的神采,他抻抻脖子,看样子是要支愣起耳朵来了,宇文峰都抱剑而立,面无表情,似是早已了然一般。 萧聪笑了笑,道: “慕容家的保藏室可不是谁都能进的,现在既然玉蛇府和夜府的人得以入住,便证明此时已形同虚设,至少得有一道门是敞开的,到时我们绕那里走一圈,以我的灵觉,找到入口所在,应该不难。” “那他们要是给堵上了呢?”冷筱凤抬杠般问道。 “放心吧,他们堵不上的,金刚岩绝非凡物,慕容家在离开时定然已将能带走的都带走了,除非慕容家倒戈,不然他们是修不起来的。”星流云大大咧咧地说道,看上去信心满满。 “哎,你说这慕容家会不会真的叛变了,这商人眼里只认钱,他们一家可是彻头彻尾的商人啊!” 星流云似有深意地瞟了欧阳寻一眼,抬起手来磨砂着下巴,沉吟道: “若说他们一点关系没有,这连鬼都不信,挂羊头卖狗肉,当了婊zi还要立牌坊,只要能让他们自己过得好,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但放在这节骨眼儿上,慕容家有没有胆儿给玉蛇府和夜府开后门儿,那就不好说了。” 然后他放下手,换了种蛮横无畏的语气继续道: “先去看看再说,如果慕容家真做了狗,正好借此灭了他们,老子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说完率先向前走去。 萧聪将地图重新卷起来,交回到欧阳寻手里,剩下四人跟上星流云的步伐,沿着长长的一眼望不见头的街道,不时便消失在了纯白深处。 沿着慕容家拍卖场所在的建筑绕了三圈,几人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凝重之色,萧聪身为驭阵师,其灵觉之强大是毋庸置疑的,可在他的灵觉感应中不明气息没发现一股,法阵倒是发现了几座。 也就是说,慕容家在撤离的时候并没有将保藏室毁掉,而是将其完完整整的留给了玉蛇府和夜府的人,不然他们进不了完整状态下的保藏室。 星流云一言不发,那表情跟吃了苍蝇屎似的难看,使他难堪的不是大张旗鼓之下扑了个空,而是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又被自家老头子给耍了,这慕容家的地下保藏室外全是金刚岩,那细子是如何得知玉蛇府和夜府的细作藏匿在内的?这分明就是知道萧家和夜府之间夙愿未消,老匹夫不好意思直接找萧家人来查探,故而设了个套骗他来趟雷试水! 外人都知道,星家大公子星流云是个坑爹的主儿,但哪里有人知道星家现任大老爷星广浩才是个坑儿子的好手嘞。 “不对呀,你不是说这里是玉蛇府和夜府的据点吗?怎么萧聪一点反应都没有啊?这慕容家该不会是真的叛变了吧。” 欧阳寻在一旁嘟嘟囔囔,星流云正在气头上,闻言白了他一眼,但这家伙竟装没看见,继续不知趣道: “萧聪都探查不到的事情,你们家的探子是怎么查到的?” 欧阳寻这把盐算是准确无误的撒到了星流云的伤口上,一语点醒梦中人这招在欧阳寻手里也算是发挥到了极致,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星流云自然能够联想到听了欧阳寻一句话后其他人会想到什么。仟千仦哾 始作俑者登时面红耳赤,但这种不占理的事又不好随意发泄,于是星流云只能用带着威胁的口气咬牙切齿地对欧阳寻说道: “你这会儿怎么不白痴了?” 冷筱凤右手扶着腰间的软长鞭,用诘问般的语气幸灾乐祸落井下石道: “星流云,你丫的消息到底靠不靠谱,你是不是又让你老头子给涮了!” 星流云看看冷筱凤腰间的软长鞭,又看看冷筱凤嗔意十足的脸,抽了抽嘴后咽了口唾沫,兀自低声骂道: “老不死的东西,又利用我!” 欧阳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惊叫道: “哦,你爹只是觉得这里可能藏了人,他这是让你替他来趟雷呢,可他为什么不自己来呢?” 欧阳寻再次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站在一旁的宇文丰都用力捣了欧阳寻一下,欧阳寻扭过脸来没头没脑般问道: “干嘛!” 宇文峰都面色本来就冷,此时阴着个脸更像是涂了一层寒霜,跟白日见鬼一样,他眼睛瞄了瞄萧聪,算是对欧阳寻使了个眼色,欧阳寻牛目圆睁,像是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住了嘴。 第一百七十九章 意外收获 星流云站在原地,面色复杂心乱如麻,迟迟未动,萧聪走过去拍了拍星流云的肩膀, “走吧,别傻站着了,这天儿挺冷的。” “不行,”星流云语气笃定,“我要找炸药来炸了这里!敢戏弄我,我让他们什么也得不到!” 那不服气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个孬种。 “得了吧,这可是金刚岩,你这得用多少炸药才能给它炸开啊,放心,杀鸡焉用宰牛刀,你把这事儿告诉你爹,他自有安排,现在我们先把这周围的传送阵给他破了。” 萧聪开着玩笑劝慰道。 “此话怎讲?”星流云歪着脑袋疑问道。 萧聪俊脸含笑,看着星流云半响没说话,还是宇文丰都向前跨了一步,解释说: “我们破了他的传送阵,里面的人便难以逃脱,到时以此去声讨慕容家,为了自保,他们一定会用之前设的防盗机关将里面的人杀死,以证清白,这样,一来可以断了慕容家与他们的关系,二来还可以对慕容家进一步收管。” “还可以揩点儿油水充当军费。” 萧聪一副小人之色,得意道: “这一次你们家老爷子算是欠了你一个人情,你要是看上了慕容家的什么宝贝,让他直接去要都行,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几个也想跟着沾沾光哩,但你要是几百桶炸药扔下去,火确实发了,可其他好处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咦,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哦。”欧阳寻随声附和,眼神迷离,估计是又见财起意了。 星流云歪着脑袋看着萧聪,舒展开来的眉头表示他火气早已消了大半,他若有所思般打量了萧聪半响,抿了抿嘴唇,忽然开口道: “我怎么觉着你小子这心眼儿是越来越坏了,都快赶上我了。” 萧聪冲星流云躬身作揖一拜,莞尔一笑道: “星大少爷谬赞了,在使坏这方面您才绝对是泰斗级的人物呢,我欲望其项背,却始终难从心意,每每躬身自省,皆觉还需向您多多学习。” 星流云抿了抿嘴,终究没能忍住而笑出了声,他努力止住笑意,强装正色,道: “放心吧,自古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小子日后肯定会超过我的。” 说完大步流星而去,并高声嚷道: “走,我们去破他们的传送阵去。” 冷筱凤看着星流云越行越远的身影,撇撇嘴轻声骂道: “这个白痴,也不怕被对方听到!” 相比来说,破坏传送阵要比破坏其他法阵简单得多,其他法阵需要破坏其结构布置并一般不得靠近,但传送阵却只需要在其近旁加点东西阻止其物质传送就可以了。 一般情况下,驭阵师为了防这一手儿,会在传送阵外围补加一系列的保护机制,但慕容家这边的保护机制很明显是早已被撤去的,或许是因为做贼心虚亦或为掩人耳目,反正现在倒是为萧聪省了不少功夫。 在萧聪忙着破坏慕容家地下保藏室外围的传送阵的时候,星流云遣欧阳寻回了一趟圣城议事楼,并调来了大批军队,将慕容家的拍卖场旧址围了个水泄不通。 冷亦空亲自到此坐镇,并下令在城南旧市一通排查,连犄角旮旯也不放过,最后人影一个没见着,蛇洞倒是发现了不少。 与此同时欧阳傲天持手令驾玄熵火速前往慕容本家,其美名曰于拍卖厂旧址发现敌党,特来请慕容家家主前去圣城磋商磋商。 事情进行得异常顺利,正如宇文丰都所说,为表忠心,慕容家现任家主慕容堂亲自开启了地下保藏室的禁制开关,以毒气将其内众人杀死后,又用密宝开启金刚岩的室门。 待毒气散尽,众守兵一拥而入,果然从里面抬出了几百具人形和蛇形的尸体,但至宝全无,贪心的慕容家人未能料及于此,早已将拍卖品搬卸一空,这下当真是百口莫辩了。 在四大御王的恩威并施之下,慕容堂接受了四个王爷开出的全部条件,如此还觉不够,得知此役有星流云几人一功,死活要几人去一趟慕容家的神藏库,看上什么尽管拿,推都推不掉。 老话说,长者赐,不可辞。 慕容家家主盛情难却,几名少年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在欧阳傲天的陪同之下,于慕容家的神藏库里转了一圈,最后好歹是选择了各自心仪的宝贝。 库中珠光宝气琳琅满目,几个十几岁的少年游走其中,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欧阳寻故作镇静走在萧聪身边,低声言道: “这么多好东西,怎么选!真想把这都给搬回家去。” 萧聪轻笑,没有答话,只是在心里暗自笑骂道: “这个没出息的东西。” 星流云选了把可以变换大小的赤纹龙樱枪,据欧阳寻讲,星流云对这支兵器钟情已久,是他十三岁那年在一本名兵录上看到的,此时选择它,不过是心结所致。 在欧阳寻看来,这把兵器材质平平,并无特别之处,但能让阅宝无数的慕容家放在神藏库里,定也不是凡品。仟仟尛哾 星流云将这赤纹龙樱枪握在手里,在慕容家的神藏库里耍得虎虎生风,这家伙因为心喜至极,所以手下一时没收住,冰蓝色的匹练如蛇信般自枪身透体而出,可把陪伴在一旁的慕容家家主吓出一身冷汗,这要是碰到什么玉石书卷之类的东西,他不得心疼死啊! 冷筱凤挑来挑去,最后挑了件九宝流仙裙捧在手里笑开了花,别看这小凤儿平日里风风火火无所顾忌,但心里头小女儿的心理还是很重的,她也有爱美之心,她也爱打扮,星流云在一旁看着目光流转,匿笑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欧阳寻挑了把古琴,一脸贱笑,众人见之,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怎么看这欧阳寻都不像是跟声律沾边的人啊,难不成这家伙真的是藏拙了? 还是星流云脑子在这方面转的比较快,他压低声音带着些戏虐和威胁对欧阳寻道: “你这把琴带出去后最好是藏好了,可千万别给丢了。” 欧阳寻不以为然傻笑着道: “没关系,我有弥芥呢。“ 右手一翻,古琴凭空消失,星流云深深地看了欧阳寻一眼,没再说话,于是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欧阳寻这是给幽女姐姐准备的! 欧阳寻听后得意地笑了笑,然后萧聪便瞥见冷筱凤带着满目的埋怨白了星流云一眼。 不过话说回来,欧阳寻这家伙不愧是自小在龟府长大的人,论眼光之毒辣,在一行几人中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就拿他选的这把琴来说,别看一眼打量上去古朴无华,甚至有点黯淡无光,琴身之上更没什么修饰之用的金玉良材,但萧聪却是知道,这古琴一定是来头甚大。 在萧聪的灵识感应中,那琴弦的材质他比较熟悉,跟天道翁送给他的那本《冰心诀》一样,用的是逐阳蚕丝,而琴体的材质虽没逐阳蚕丝名气那么大,却也不是凡品,据萧聪猜测,那应是雷劫下重生的龙吟木的树心,这龙吟木算不当罕见,但雷劫下重生的龙吟木就比较稀有了,何况是树心呢? 在欧阳寻决定选择这把古琴时,萧聪清楚地看见慕容堂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两抽。 宇文丰都选了个专门佩在剑上的穗饰,注视良久后,将其镶嵌在了自己随身的佩剑上,宝刃出鞘的那一刻,慕容唐大惊失色, “公子手中拿的可是传说中的啸月神剑!” 宇文丰都闻言抬首,目光冷冷地扫过来,淡然道:“正是。” 慕容堂张了张嘴,一动不动地盯着宇文丰都手里的啸月,贪婪的目光似化作成了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在剑身上不停地来回抚摸着,他欲言又止,干瘪的嘴唇,蠕动了好久才开口支吾道: “公子,可知这啸月神剑的来历出处?” 宇文丰都皱了皱眉,道: “不知,但它现在是我的。” 语气干脆凌厉不容置疑,慕容堂又张了张嘴,而后又闭上用力咽了口吐沫,似是要将脱口而出的话一通咽了下去,他眼神黯淡了一两刻,然后却又焕发出了别样的神采,激动道: “公子,老夫要再送你一样东西!” 谁知宇文丰都对慕容堂突如其来的殷勤一点都不感冒,他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漠,回应说: “无功不受禄,不用了。” 慕容堂见此情景不由一怔,随即笑道: “公子先不要推辞,且看了我的东西再说,我想这东西公子一定会喜欢的,如果公子心里过意不去,就当欠老夫一个人情吧,公子稍等,老夫去去就来。“ 说完也不等宇文丰都回话,便由人搀扶着疾步离去,欧阳寻慢慢凑过来在宇文丰都耳边小声提醒道: “天宝有价,人情无价,这老小子极不老实,你可别栽他手里了!” 宇文丰都目光上移,略带深邃,淡然道: “不用你提醒我。” 欧阳寻撅着大嘴,白了宇文丰都一眼,然后悻悻然将脸移开了。 不多时,慕容堂被人搀扶而回,手里抱着个用锦被裹着的长条状东西,他一脸激动之色,走进屋来将锦被放在墙边一条长桌上,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 “来,公子快看,这才是一对儿。” 几人也凑上前去,定睛一看,原是一只铭刻着神秘纹路的剑鞘,转眼再看宇文丰都,才发现这个一向泰然自若的家伙终于不平静了,他瞠目结舌,脸上带着沉重的不知名的情感,他的手慢慢伸向剑鞘,在其上轻轻地抚摸着,就像在抚摸着恋人的脸一般,是那样的小心而深情。 “这东西……我收下了……”宇文丰都的声音听上去略有些颤抖。 欧阳寻闻言大惊失色,厉声斥道: “宇文丰都,你可想清楚了!” “这东西我要了!” 宇文丰都重复着,语气恢复到如方才那般干脆凌厉不容置疑。 星流云挑了挑眉毛,与近旁的冷筱风对视一眼,冷筱凤轻咬着下唇,眼神中尽是怜悯和不忍,星流云仰头瞪了欧阳寻一眼,欧阳寻这回倒是展现出了少有的无畏,竟冲星流云瞪了回去。 几人之间的眉来眼去,慕容堂皆看在眼里,都是黄土埋到脖子根儿的人了,自然知道这些小娃娃们在想些什么,他笑了笑道: “几位公子小姐呀,你们不要担心,我已是个日薄西山的人啦,有生之年只想安稳度过罢,我翻不起什么浪了,更不会以此逼迫这位公子干什么,我只是见了传说中的啸月神剑一直这么单着,心里有点难受,我在慕容家活了一辈子,阅宝无数,是个爱宝的人呐,今日将这剑鞘送予这位公子,不为别的,只为了啸月神剑能重回归宿罢,宝物是有灵性的啊。” 萧聪见慕容堂言词如此恳切,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他倒觉得慕容唐此言此举倒真像是发自肺腑的,再者说了,慕容家倒戈不一定就代表慕容堂也有了外心,慕容堂虽是现任慕容家的家主,但慕容家的实权早就被交到了下一代人慕容岳手里,要不然四大御王是绝对不会囫囵个儿地放他回来。 于是,萧聪向欧阳寻努努嘴道: “阿寻,既然丰都这么喜欢,就让他收下吧。” 欧阳寻转眼望向萧聪半响,终于叹了口气低下头去,算是默许了。 几人在争执丰都该不该收下剑鞘的时候,主角已将剑鞘拿起并将剑刃插入其中,此时正在自顾自地来回打量着,似乎根本没把几个人放在心上。 慕容堂静静地看着宇文丰都深情而专注的模样,不由会心一笑,轻声道: “公子可否将宝剑借予老夫为之一观?” 宇文丰都冷冷地看着慕容堂,轻轻点了点头。 慕容堂隔着剑鞘将啸月抓在手里,放在眼前一遍遍打量着,他嘴唇颤抖,眼眶里有泪光闪动,他急促地呼吸着,连身体都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宝物啊,这才是真正的宝物!” 老人家不住赞叹着,激动之情难以自制。 能让慕容家的家主情绪如此激动,并直呼宝物的东西,那便定然是宝物无疑了,一个剑鞘就能让珍藏无数的慕容家藏在比神藏库更隐秘的地方,若剑身和剑鞘都落在他手里,他还不得赶紧挑个顶级香炉把它给供起来! 看了那么一会儿,慕容堂情绪恢复如常,自嘲一笑道: “君子不夺人所爱,老夫还是赶紧将宝剑还给公子吧,免得看多了就移不开眼了。” 讪笑着将啸月交回到丰都手上,可不舍的目光却从未从啸月上离开过,直到宇文丰都将啸月重新抱在怀里,慕容堂才略带歉意地笑了笑,然后别开了目光。 第一百八十章 各取所需 一行几人继续往前走,欧阳寻加紧几步走到萧聪身边,低声问道: “那啸月神剑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老小子对此这么上心。” 萧聪边走边摇着头调侃道: “这龟府少节主都不知道的事儿,我可就更不知道了。” “切,”欧阳寻不屑一顾,“我是龟府少节主不假,您还是天道轩座下的唯一嫡传弟子呢!” 萧聪懒得跟欧阳寻抬杠,随口应道: “连慕容家资历最深的人都说那是宝物,那便定是假不了的啦,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操那么多闲心干什么!” 说完加紧几步追上前去, “哎~”欧阳寻扯着脖子在后面低声唤了一声,然后低下头自顾自嘟囔道: “什么意思,说的跟我觊觎丰都的宝贝似的……” 萧聪疾走几步,追到与慕容堂相平行的位置,他本想找个机会与慕容老爷子说说话,客套几句算是代表萧家表示一下对老爷子的敬意,但没成想倒是老爷子先一步对他开了话匣子。 只见慕容堂边走边转过头,笑呵呵地道: “萧四少爷找到心仪的宝物了吗? 这问题问的有点直接,让萧聪一时有点儿手足无措,他傻笑着搔搔脑袋,打着哈哈道: “再看看,再看看。” 慕容堂转过脸去,笑着摇了摇头,萧聪问道: “前辈,我们还要再走多长时间才能到头啊?“ 慕容堂呵呵笑了两声, “小娃娃,老夫我这老胳膊老腿儿都陪你们逛了快三圈了,你没发现吗?” “嗯……” 萧聪一时哑然失笑,意识到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实在愚蠢至极,他当然知道他们在这偌大的格子间里已经逛了不下两圈,在他的灵识感应中倒也发现了不少好东西,但这些东西虽好,却皆不是他的心仪之物,由此自觉真的是有点儿做贼心虚了,竟闹得如此失态。 萧聪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瞄了瞄身旁的慕容老爷子,见后者依旧如方才那样微咧着嘴,浅浅的笑着,他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 “前辈,您就真的不怕我把你这最珍贵的宝贝给拿了去,我可是驭阵师啊。” 慕容堂闻言不以为然地勾勾嘴角, “银篦赠红姑,骏马配英雄,公子要拿走什么,那是公子的缘分,况且我慕容堂磊落一世,可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啊。” 萧聪讪讪一笑, “那后面几位呢? 慕容堂闻言脚步微微一滞,他像一个老奸巨猾的商人般迅速用笑声掩去了方才脸上霎那而逝的厌恶和不屑,还装着一本正经道: “我想那琴是欧阳公子准备送给星大小姐的吧,早就听人说星家小辈儿个个都是妙人,今日得见星家公子,想必所言非虚,这琴如果真的能落在星家大小姐手里的话,倒也算是找着了个好归宿。” 萧聪紧咬不放, “那要是送不出去呢!” 慕容堂面不改色,笑着回应道: “你也太小看你这位朋友了,他一定会送到星家大小姐手里的。” “唉,但愿吧。” 萧聪看了慕容堂一会儿,没再说话,但却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人老成精,这话说的果然没错。” 又走出一段路,慕容堂突然笑问道, “萧四公子要找的东西,怕也不是为了自己吧。” 萧聪故作诧异, “前辈为何有此一问?” “哈哈,”慕容堂兀自笑了几声,接着道: “你想要找的东西,我这儿怕是还真没有,有也不会给你,我早自己用了。” 说着,老头儿微仰起头,似是自嘲般笑道: “岁月啊,倒是个好东西呀。” 萧聪用带着些不可思议的目光斜眼看着身旁的慕容堂,心里嘀咕着, “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这老家伙竟然已经将我的心思全部洞悉了,真不愧是慕容家掌了好几十年舵的人。” “我看这里的东西,萧四公子也都看不上眼,但老夫有言在先,还是希望您能选一件,至于你脑子里想的那件东西,我这虽没有实物但却有线索,回头我可以把线索交给你,不过得有一定条件。” 慕容堂此时已完全展现出他久经商场的商人嘴脸,满眼尽是老狐狸般的狡黠之色。 “什么条件?” 萧聪求之心切,不禁又失了态。 “哈哈,”慕容堂谄笑道:“萧四公子莫要激动,老夫的条件很简单,若公子真能将之取到,分老夫一杯羹可好?” 萧聪狐疑,眉头轻蹙, “怎么分?” “公子莫要紧张,我给你的这条线索指向的可是玄真界数一数二的宝藏,到时公子若能寻到,还请别忘了老夫,若未能寻到就罢了。” 萧聪在心里稍加思量,对慕容堂所言之地,便猜到了七七八八,m.qqxsnew “前辈指的可是三万年前玄真第一丹师姜采君的坟冢?” 慕容堂含笑点了点头, “正是。” “嘶~” 饶是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儿, “这个倒是颇有挑战性啊。” “哈哈,怎么,四公子怯了?” 慕容堂扭头笑着,语气里怎么听都感觉有点激将的意味。 “嗯,有点儿。” 萧聪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小鸡啄米般认真点了点头, “这么好的东西,你们慕容家都得不到,我一个毛头小子就更别说了。” 言外之意彼此心知肚明,这老狐狸碰上小狐狸,拐弯抹角不成,便只有坦诚相待了。 只听得慕容堂悠悠一叹,颇有些感伤道: “是啊,若我慕容家能取得到,早就去了,但人命一条条地葬送,我这当家的实在是无能为力啊,老头子我现在自家人已经实在是指望不上,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外人了。” 说着,不由怅然一叹。 “但你也指望不上我啊,我才几斤几两。” “非也,非也,都说萧家四子萧聪为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我亦认为如此。” “得了吧您老儿,这世风日下的阿谀奉承,堪称鬼话连篇,您老儿都活那么大岁数了,也信这个?我觉着,您这线索肯定不只告诉了我一个人吧。” 慕容堂闻言,又哈哈大笑起来, “我就说你不是一般人吧,你还不承认,没错,这线索我已经告诉了很多人,而且开的条件还都一样。” “噫~”萧聪对此唏嘘不已,心想着:“果然是无奸不商!” 他竖着大拇哥,带着难以自制的崇拜之情不住赞道: “您这算盘打得可真够响的,用线索换成果,坐享其成,落地分赃,不管是谁寻见了都得分您一份,高,实在是高!” “呵,你个鬼精的小娃娃,还拐着弯儿骂老夫哩,你当我老头子听不出来吗?” 话虽是那么说,但慕容堂依旧苍颜含笑,脸上连一点不耐都寻不到。 “前辈,听您这话说的,我怎么敢,但是我很纳闷呢,您怎么就能肯定他们在找到后不会私吞还能分给您留一份呢,这老话说的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呐。” 慕容堂闻言爽朗一笑, “因为他们都是像萧四公子这样的人啊,萧四公子的为人老夫还是信得过的,毕竟是从天道轩里出来的体面人嘛。” 萧聪闻之登时无言,他眼珠子转了又转,竟一时没想出应对的措辞来,这道德是条红线,可不是能随意拿来儿戏的。 “萧四公子选好了没有?要不,让老夫替你选一件可好?” “反正这里的东西本公子也瞧不上,他要选就让他选好了。” 心里正琢磨着,嘴上随口应道: “既然前辈都这么说了,那便有劳前辈了。” “琴通感,画通现,书通解,棋通变,不知这驭阵四宝中,萧四公子学的是哪一种?” “晚辈对棋比较了解。” “我还以为萧四公子对这四宝无一不通呢,如此甚好,我们再往前走两步就到了。” 萧聪有意无意地朝慕容堂看了一眼,心想着, “哼,老家伙到这时候还不忘损我呢!” 第一百八十一章 线索 一行几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慕容堂放慢脚步,转身行到格子架前吃力地点着脚跟抬起手臂,从格子架上取下一个雕琢精致的木盒子,然后走回到萧聪身前,将东西交到萧聪手上,笑呵呵道: “来,打开看看,合不合心意。” 萧聪一只手托着木盒,用另一只手拨开铜色锁扣,盒盖被轻轻掀起,见盒子里有两样东西——一只戒指,一张棋盘。 棋盘有巴掌大小,看不清其上的纹路,另外整个嵌在盒子里,也不知道其厚度;戒指样式简单古朴,亦是没有什么可圈可点之处,饶是萧聪灵识如此强大,竟也分不清其材质。 萧聪皱了皱眉,抿着小嘴儿无奈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问道: “前辈,这是……” 慕容堂满脸尽是兴奋自豪之色,指着萧聪手里的木盒炫耀般道: “这是由天外殒铁做成的,其名唤作幻离司空,出自玄器大师钟离秋之手,是我慕容家当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来的,今日便送与公子啦,你别看它黑不溜啾毫不起眼,它能耐可大着勒,你只要戴上这戒指啊,就会幻化出一方石室来,真实的很呢。” 如果真的像慕容堂说得这般,这幻离司空到还真是件好东西哩,老头子不愧是在慕容家掌舵几十年的人,出手当真阔绰,除了宇文丰都手里啸月的剑鞘,其他人手里的它哪件儿比不上! 萧聪强烈怀疑,这神藏库估计是个假的,真正的不世珍藏早就让慕容家人搬走了,现在的这些不过是用来滥竽充数的,他可不相信慕容堂这个鬼精了一辈子的老狐狸会将自己摆在肉案子上任人宰割,偷梁换柱,金蝉脱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明里暗里双管齐下,这才是他一个商界枭雄应有的行事作风。 萧聪合上木盒,冲慕容堂躬身作揖拜道: “晚辈在此谢过前辈。” 慕容堂笑着摆了摆手, “公子快起来吧,既然各位公子小姐都选好了自己的心仪之物,那我们便出去吧,我已遣人设好酒宴,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说完又兀自笑了几声,转首向旁门走去。 出了神藏库,回到慕容家的花厅,欧阳傲天坐在堂前檀椅之上,与慕容岳聊得正欢。 这慕容岳前庭宽平,颧骨高耸,狼目灼灼,人中分明,双唇凉薄如刀,两耳肥张如扇,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泛干练之人,都说面由心生,落地于慕容这种经商世家,生得这副嘴脸倒也难怪了。 一行人在二者高谈阔论之时步入花厅,慕容岳见之赶忙起身,冲着越行越近的慕容堂躬身作一揖拜道: “父亲。” 慕容堂冲慕容岳笑着点点头,脚下未有停顿自其身边走过,又向前走了几步,冲负手而立于堂前的欧阳傲天躬身作揖道: “老朽慕容堂拜见王爷。” 欧阳傲天带着亲和有力的笑容,抬起一只手轻轻压了压, “老爷子多礼了,论辈分你比我还大上一辈儿呢,所以这王侯将相之礼咱就免了吧。” 三人又是一番寒暄,你来我网之间满是溢美之词,欧阳傲天脸上带着圆滑而虚伪的表情,不时爽笑几声,在与慕容父子的言谈之间玩得游刃有余,怪不得星广浩要派这厮协同陪伴,就这场面,恐怕就算是是四个人里城府最深的宇文乾都不一定能应付得了。 萧聪匿笑着看着堂前三人,那表情活像在看几个跳梁小丑。 酒宴过后,欧阳傲天带着几个少年与慕容父子作揖言别,慕容府门口小姐少爷老爷仆人们站了一大片。 慕容堂与星流云几人一一握手以送祝福,他眼里饱含了泪光,言辞激昂澎湃,整得跟真事儿似的,好像他能未卜先知,已经窥到了几个人光辉耀眼的后世,但世事无常,谁能预见的那么准,不过是逢场作戏罢。 轮到萧聪的时候,慕容堂紧紧攥着萧聪的手,萧聪面色微微一怔,因为他明显感觉到手心里多了什么东西,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慕容堂,想笑又不敢笑,于是就这么纠结地忍着,一直忍到老爷子把戏演完,随后收回手,悄悄移到背后,将东xi藏进了腰带里。 回到圣城之后,萧聪推掉了星流云的盛情邀请,一口气从言事府跑回萧天宇的宅院,直接钻进外院中楼的房间里,将幻离司空从怀里取出并放在桌子上,然后用两指夹出之前藏进腰带里的东西。 天气已经放晴,略有刺眼的阳光洒在雪上,将未经踩踏过的残雪照的跟盐粒子一样闪闪发亮,踩踏过的积雪变成了镜子,阳光被其反射到眼里,使人产生些昏聩感,积雪层层叠叠,高低不平,被反射的光被交织在一起,使眼前的景色变得有些朦胧模糊,有一种带着些朦胧的美,恍若置身于一片稀薄的彩霞里。 此时萧聪的内心环境便如这一片朦胧的抱雪残阳景一般,他不知道慕容堂的东西里到底藏了什么,他十分渴望这是他想要的答案,可他又不知道里面藏的是什么答案,所以他心里不但是朦胧的,甚至是纠结和混乱的。 这是一块指甲盖儿大小的无色晶石,看上去平淡无奇,萧聪将其放在眼前,左看右看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儿,才蓦地想到破解之法,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应该是失传已久的遮光映印法。” 于是少年在桌子上立起一张白纸,点燃一支蜡烛,将晶石由远及近,慢慢靠近烛光,当近到一定距离时,白纸上便被映出了清晰的影像,萧聪简直喜不自胜,兴奋道: “这老爷子果然没有骗我,姜采君的坟冢埋在这儿才算是合情合理,怪不得慕容家一直得不到……” 说着,他又苦笑一声, “估计世人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取到……” 因为地标不是别处,正是位于玄真禁地之一的野欲庵。 萧聪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晶石小心翼翼地收起,重新放回到腰带的暗夹里,心里便不由想起了师父天道翁对姜采君的描述。 听师父讲,姜采君原名其实叫姜芝阳,本来姜芝阳也算个好名字,但因为其生性浪荡处处留情,玄真多有非议,于是这厮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表明态度将芝阳擅自改为了采君,后来随着他名气越来越大,人们便忘了那个叫姜芝阳的人,人们记住的只是一个无色不欢,技艺高明的姜采君而已。 说起这姜采君,那当真是个深得上天眷顾的人,皮囊如何俊美且先不说,单论在植宝方面的灵性,便足以羡煞当年所有的同辈人。 别人的成名之路能芝麻开花节节高,就已经很不错了,这丫的简直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三十岁之前便已成为公认的玄真炼药第一人,而且还是自学成才! 然而一手好牌终究是被打得稀烂,没活到六十岁便撒手人寰了。 至于原因如何,众说纷纭,言论不一,有人说他是炼药炼死的,有人说他是玩女人给累死的,但这些说法在萧聪看来都是无稽之谈,他所认同的一种说法是姜采君实际上是死于生无可恋! 怎么说呢,人世间的男女情欲已经满足不了他所追求的肉体上的快感,就算有灵药辅助也达不到,以他的炼药技法,让他活到四五百岁完全不成问题,但人活着终究不是存在的目的,它只是实现目的的基础而非追求本身,假若有一种方法能够不需要活着便能心想事成,那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这老东西才在料理完一切后事之后,将自己葬在了玄真界的禁地野欲庵里。 对于姜采君的一生,萧聪是不敢妄加评判的,以前不敢,现在更不敢,他只是不能明白,一个人持有如此深重的执念,为何还能取得如此高的成就,他也曾经努力地探求过这个在他看来极是深奥却在外人看来不以为然的问题,但终无所得。 为什么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此时再次想起,心中不觉已多了些其他的东西,放浪形骸也好,视色如命也罢,终究都是外界给予的枷锁,但为何性欲不能成为一种追求呢?亦或说我们在追求着的一切,哪样儿不是一种欲望。 所谓生存与权力,高端与低级,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甚至这种错误的认知都是源于欲望,那我们有何种资格何种脸面来贬斥欲望。 而对于姜采君,他不过是打破了枷锁,并将生命赋予欲望而得到了他想要的,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那些受人景仰,飞升证道的人不也是将生命赋予欲望的吗?但他们是否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他们想要的又是什么呢?他们渴求的永恒是否是真的永恒?他们宣扬的信仰又是否要终究归于虚妄? 萧聪不由发出一声冷笑,恍然大悟道: “这个世间的永恒只有一种,那边是死亡,将生命交付于追求,选一个合适的节点死去,这才是人生最大的成就,姜采君这个如流星般划过玄真界昙花一现的人,用他短暂的生命诠释了世间最本真的道理,我们都活的太累了,只有他活得轻松,或许他那后人无法企及的成就也正是得益于此吧。” 如此这般又怔了半响,直到眼睛酸涩难忍,萧聪才不由自主地眨了下眼睛,这一眨眼也让他猛地回过神来,眼前之物慢慢清晰,勾起了他有关于此的思想, “对了,那幻离司空我还没试过呢!” 脑子里迅速涌入的巨大新鲜感,将方才沉重的感悟冲淡,他眼里泛着光,满心期待地将戒指戴在手上,下一刻眼前景物突变,一间四尺见方的石室出现在眼前,哦不,应该是他正置身于其中才对。 萧聪环视四周,小嘴巴张着,他甚至感觉神思清明,灵台澄澈,灵魂仿佛正在接受着什么东西的滋养,这一切实在是太真实了,也太难以置信了,他往前移动了一下步子,觉着碰上了什么东西,他知道那是桌子。qqxδnew 光滑的石敦,古朴的棋盘,晶莹剔透的黑白子,原来这一切真的只是幻想,他笑着将戒指从手指上取下,一切又恢复如常。 “好东西呀,这可比我之前的云罗棋盘好太多了。” 萧聪将戒指辗转于指间不停的把玩着,眼神清亮至极,虽然这么说有点不讲良心,因为那云罗棋盘毕竟是萧天宇送给他的,但云罗棋盘早就已经在风眠谷地被磨成了齑粉,逝者如斯只剩怀念,而这幻离司空现在可是真真切切地摆在他的眼前。 话说回来,幻离司空就是比之前的云罗棋盘好,这是毋庸置疑的,再说了,一副云罗棋盘也代表不了他对父亲的感恩之情,倘若非要在一副棋盘上大做文章,倒真显得他有点儿矫揉造作了,带着这些看似冠冕堂皇却实则子虚乌有的帽子过一辈子,那不得累死,还不如用有限的精力做些正事来得实际和洒脱些。 又把玩了一会儿,萧聪心有不舍地将幻离司空收起来,心想着该是去面见父亲的时候了,他已经回来那么久,消息应该快要传到家里来了吧。 于是他将戒指和棋盘揣进怀里,出门下楼,迈着欢快的步子向内院走去,他想着自己如今获此至宝,怎么能不让父亲知道,倘若父亲喜欢,便当做礼物送予父亲也好。 第一百八十二章 姜采君 萧聪走进书房,却未见像往常那样端坐在书桌前的萧天宇,叫了几声也没人答应,就连秦管家也不见了踪影,在宅子里前前后后仔细找了一遍,发现这偌大的宅院里,此时只有他一个人。 “奇了怪了,父亲一向足不出户,如今却不见踪影,去哪儿了呢?” 院子中的少年摸着鼻子思忖着,有秦管家陪着,他倒是不太担心,那家伙的速度他是见识过的,震一震翅的功夫便是千里之距,有秦管家在,寻常高手怕是连萧天宇的衣袍都摸不到。 但这要是放在圣城之内还行,若是……萧聪突然间想到一个分外头疼的可能,他觉着自己老爹八成是跟着老怪物沿地道去圣山脚下了,思及于此,忍不住用力拍了下手,低声叹道: “这么大的一件事情,怎么也不事先告诉我一声!” 萧聪赶紧回房取来诛仙,在院子里找了三圈也没寻见地道入口所在,他站在书房门口干着急,剁了剁脚骂道: “该死,父亲一定在院子里设置了机关暗格,可这宅子可是当年萧凤哲留下的,我阵法造诣不够,要到哪儿去找这秘密所在啊!” 正于焦头烂额之际,外院隐隐传来笑声,听声音倒是像极了萧天宇。 正于萧聪分辨的几个呼吸间,来人已走过回廊,步入内院,见到身背黑色古剑全副武装的萧聪,微微一怔后面带诧异地笑道: “吾儿这是又要有什么急事了吗?” 来人正是萧天宇。 本欲剑拔弩张,原是虚惊一场,见到萧天宇还能谈笑风生与人调侃说笑,萧聪轻轻叹了口气,带着小小的不满有气无力地冲萧天宇作揖一拜道: “孩儿拜见父亲。” “起来吧。” 萧天宇还是如风才那般云淡风轻,正经中带着几分玩笑,应是早已窥知萧聪心里的小心思,当然表面上他肯定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站于萧天宇左右的分别是一如既往恭恭敬敬的秦管家和红须赤发傲气十足的老怪物。 此时的老怪物已化作人形,应是萧天宇已经为他将伤全部治好,他才有这么多的法力一直维持着人形的样子。 感受着三人之间其乐融融寻不到半点违和感的气氛,想必现在的他们已经冰释前嫌,这定是萧天宇从中调解中才达成的奇迹,由此萧聪不得不对自己老子再次另眼相看——屠子之仇不能忍受,屠己之仇不共戴天,但在父亲这儿就能化干戈为玉帛,不能不说父亲在为人处事这方面还真是有一套好手段。 几人相继走进书房,在各自的位子上依礼法次序坐下,但萧聪屁股才刚碰上椅子坐垫,便听得萧天宇幽幽言道: “小聪,去砌壶茶来。” 萧聪闻言蓦地一怔,他看看父亲又看看秦管家,见二人面色如常,坐得安稳,又转脸看看老怪物,突然间明白父亲这是将秦管家和老怪物当做自己人了,倘若再让秦叔叔点头哈腰端茶倒水,岂不折了秦叔叔的面子,想通赶紧起身,向桌前之人作揖回了声“是”,而后转身行了出去,样子谦恭有礼寻不得一丝傲气亦或不满。 萧聪行到柴房,左看看右看看,他虽对烧水沏茶之事不甚熟悉,但以何种方式还是要慎重考虑一下,他在心里思量着,在茶房沏好后再送出去,不免太过正式,还是用石畏比较亲近自然。 于是萧聪收拾好木炭,端起石畏行回书房,于书房东南角那个之前燃放檀香的地方生起火来。 萧天宇三人在一旁谈笑自若,萧聪在东南角背对着三人认真地照看着火炉,在炉上第一畏水烧开,他将沏好的茶倒入茶碗,然后恭恭敬敬地端到几人身前,事毕,又将石畏中重新添满水,最后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qqxsΠéw “你怎么把自己给忘了,这舍己为人的精神发扬在这儿似乎有台不太合适啊。” 萧天宇倚在椅子上,面带戏谑无情调侃道。 萧聪抬头骚了搔脑袋,傻傻一笑, “哦,真的把自个儿给忘了。” 随后又走到桌前为自己斟了一杯,顺便又给其他三人碗里添了些茶水。 待萧聪坐定,言谈便开始进入正题。 “之前小聪与我讲计划有诸多疏漏之处,其中第一条已经解决,此事多亏有噬炎兽族前辈相帮,有劳了。” 萧天宇冲老怪物含笑点了点头,接着道: “关于第二个问题,你我有待商讨,如何能让圣城守兵抗住敌人的第一次攻击,的确是个有些棘手的问题,在座的有何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萧聪狐疑,心想着好像自己当时没写这一条吧,再说这守卫圣城是四位王爷要考虑的问题,萧家人在这方面怕是爱莫能助吧。 但嘴上可不敢将之说出来,或许萧天宇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再说了,他怎么能拆自己老子的台呢! 萧聪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转看秦管家亦是明哲保身,三缄其口,只有老怪物沉吟片刻后不解道, “萧族长为何非得在他们第一次进攻之后才登圣山?如此行事是否太过冒险。“ 萧天宇闻言笑了笑,答道: “如此一来才更加会令人信服嘛,前辈,您说是不是。” 言笑晏晏,自然舒缓,从中寻不到半点不和谐的意味,老怪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道: “萧族长为当世阵法奇才,如今又有贵公子相助,难道也对此事束手无策吗?” “唉,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只是天宇才疏学浅,空顶其名,自觉倾囊而出,也未必能抵得住敌方的恶扑杀伐,惭愧,惭愧呀。” “萧族长严重了,族长的阵法造诣自是毋庸置疑,但您如此一说,这问题当真有些棘手啊。” 老怪物也是长长一叹,随即默不做声,书房里一时变得寂静,气氛稀薄的如同在空中涣散的茶气,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呼吸着,似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打破凝在周围的一层薄冰,让一切破碎开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第二个问题 火炉上,石畏里的水开了又开,沸水顶开盖子,溢流到红彤彤的火炭上,发出一阵阵“滋啦,滋啦”的声响,但奈何几个人只是在开始时浅酌几口,之后再未拾杯,萧聪期间只倒过一次水,便只能任那沸水在火炉之上忿忿不平了。 终于还是萧天宇率先打破了这清冷稀薄的气氛,他先是兀自笑了笑,然后道: “你我难得一聚,怎么能让沉默消遣了这大好的光景,这个问题我们先姑且一放,来,小聪,跟我们讲一讲你慕容府之行如何?” 萧聪抬眼偷偷瞄了眼萧天宇,见后者正满面春风地看着他,然后又偷偷瞄了瞄老怪物,发现这厮虽故作镇静,但表情依旧有些阴晴不定,然后他慢慢站起身来。 “没事,你坐着讲就好。”萧天宇缓缓摆了摆手道。 于是萧聪又慢慢坐下,看着面色愉悦快活的父亲,总觉着这老头子心里又在憋着什么坏水儿,于是他决定长话短说,免得又给老头子什么可趁之机,让他节外生枝、放飞那些诡异莫测到让人头疼的幺蛾子。 “我们几个到了慕容家之后,就在慕容堂的带领下在他们家的神藏库里转了一圈,各自选了件喜欢的玩意儿,然后与他们族里的人吃了顿饭,接着就回来了。 “哦,是这样。”萧天宇含笑点了点头,“吾儿选的什么宝贝,可否拿出来让为父看看?” 萧聪取出幻离司空,恭恭敬敬地交到萧天宇手上,后者接过,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半晌,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缝,样子看上去分外认真。 然后,萧天宇将戒指戴在手上,面色明显一怔,取而代之是一副略带着些傻气的表情,那迷离的小眼神,微微上翘的小胡子,萧聪越看越想笑,他还是头一次在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怎么说呢,很傻但很可爱。 片刻后,萧天宇摘下戒指,面色恢复如常,回味似地笑了笑道: “不错,是件好东西。 “如若父亲也喜欢,那便当孝敬父亲了,孩儿小小心意,还望父亲笑纳。“ 萧聪天真无邪的小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希冀之色,目光清澈见底,毫无做作之意,谁知萧天宇缓缓摇了摇头道, “算了吧,这东西对你比对我更有用,再说,你选它又不是专门送给我的。“ 语气中竟隐隐有几分傲娇。 萧聪傻笑着,骚了搔脑袋,弯弯的眉眼和微抿的嘴唇表示他还真有点儿不好意思。 “这个…这个其实不是我自己选的,是慕容老爷子他帮我选的,嘿嘿。” “哟,这慕容老匹夫出手倒还真是阔绰呢,随随便便就送了你这么一份大礼,你收的可还安心?”萧天宇表情精彩地调侃道。 “这有什么不安心的,他送了我我就要呗,他送礼送得越大说明他越心虚,我身正不怕影子歪的,光明正大地收他个礼咋了!” “呵呵,你个小鬼头,心思快赶的上慕容堂了吧。” 萧聪嗤之以鼻, “噫,我可比不上他,那家伙才是真正的老谋深算,诡计多端,我跟他比还差着好几十年呢,我觉着我们去的可能不是慕容家真的神藏库,那里哪有什么真正的好东西。” 萧天宇莞尔一笑, “呵,你小子心还挺黑,你是驭阵师,他要是把你带到真正的神藏库里,那岂不是愚蠢之极,小子,你就知足吧。” “慕容家人心思缜密蛇鼠两端,四少爷与其共事还是谨慎些好。”老怪物沉声提醒,听起来对慕容家颇有微词。 “哦?前辈对此有什么建议吗,不妨说来听听,小家伙日后行走玄真,缺的就是像您这般阅历丰富前辈的提点啊。”萧天宇看上去煞有介事。 老怪物表情严肃,正了正身子, “提点倒说不上,只是这慕容家的奸商嘴脸整个玄真都是知道的,锱铢必较,睚眦必报,今日你拿他一子,明日他定会让你加倍奉还。”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 “胆大妄为,不知深浅!” “如此说来,这慕容家当真是不得不防啊。”萧天宇沉吟着,忽而话锋一转,“难不成前辈所中日引罚之毒与慕容家有关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事情便说的通了,毕竟日引罚可不是什么人都弄得到的。” 老怪物叹了口气, “不瞒您说,其实我也有此怀疑,不光是日引罚,还有那掺着栖珍木的盒子,以及我最后竟出现在慕容家的拍卖行里,种种线索皆是指向慕容家,得亏遇上的是四公子,要不,老夫我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老怪物语气中略带着些欣慰,然后饱含深意的转首看了萧聪一眼并点了点头。 萧聪心有所感, “想必这才是父亲的目的吧,他想在老怪物身上知道些什么?” “我倒觉得慕容家不是主谋,要不那盒子不会阴差阳错地落在小聪手上,若是上下齐心一致,怎会出这种岔子,这慕容家是从里边往外烂的,但所幸还没烂到根。” “萧族长之高见老夫不敢苟同,我倒认为这是慕容家故意栽祸给四少爷,如果我死在四少爷手上,那这事便与他们沾不上半点关系了。”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慕容家人行事一向谨慎小心,他们在不能确定你是否会死在小聪手里的情况下,绝不会贸然行事,还有,他们千里迢迢将你送到圣城来,也是一个极大的疑点,这之中一定还有什么别的人在从中作梗吧。” 萧天宇一动不动地看着老怪物,语气定定的。 “那依族长所见,是何人所为,又是何目的?” “这天宇就不知道了,或许得看看前辈这条命对谁最有价值。”仟千仦哾 萧天宇这句话等于白说,茫茫玄真,光怪陆离,若论老怪物对谁最有价值,这事儿肯定说不清楚。 “会不会是叶方城!”秦管家神色略有凝重,他眉眼低垂,似是在想些什么。 “嗯?”萧天宇直眉轻挑,似乎又多了几分兴致, “老秦,此话怎讲?说来听听。” 秦管家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稍加斟酌道: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四少爷是为了修二十九剑封山阵才托欧阳少爷去慕容家的拍卖场带回了前辈,而这是圣山崩裂之后的事,那时叶方城恐怕早已在圣城之内觊觎已久,而且他这么些年来一直在苦修血影大法,现在该是修炼到正需要前辈宝血的层次,所以……” “所以你认为是叶方城托慕容家给前辈下的毒?”萧小天宇接过话把问道。 “正是。” 萧天宇捋着小胡子沉吟半晌,摇了摇头, “你这逻辑不对,慕容家只管供货,从不参与买凶杀ren之事,你刚才说还有一只掺着栖珍木的盒子,这是叶方城卖掉整个夜府都未必能买得起的东西,况且就算他买得起,慕容家也未必肯卖他,此事另有其人。” “不,秦管家说的不无道理,当日打伤我的人,血气刚猛,技法诡异,修为可怕,在与他近身搏斗之时,老夫确实闻到了分外凝重的血腥之气。” 萧天宇连忙问, “他可会分身,被你打伤后可立即复原?” “这个老夫倒是未有发现。”老怪物皱眉道。 萧天宇将胳膊撑在桌沿上,用力的揉着额角,边揉边道: “你我证据不足,切莫妄下断论,以免引向错误的方向,那就麻烦了,此事姑且一放,看看再说,不过天宇认为,慕容堂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星广浩他们又不是傻子,他们心里的权衡比我们精明公正得多,倘若慕容家真的已经腐烂不堪,此时恐怕已经被踏在星广浩的铁蹄之下了。” 他放下手来,扭头看看天色,接着道: “时间不早了,各位先回去休息片刻,老秦去准备晚饭吧。” 说完四人同时起身,彼此作揖一拜,相继行出门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打伤老怪物的人 远方落霞似海,枯枝残叶上的梨花被映上一片粉红,仿佛成了真的,屋顶瓦片上依旧铺着厚厚的雪被,檐沿上却已裸露一条长长的漆黑,水沿着瓦槽往下滴滴答答,没雪无声,却砸出了一个个小小的坑洞,只有萧天宇精心照料的几盆花草依旧,打眼一看,便成了这院里唯一真实的存在。 “多么美的一个院子啊。” 萧聪面带微笑着看着远方,发自内心的小声感叹道。 老怪物晚宴刚过便回萧家设在圣城的驿站去了,萧天宇几次挽留,还是没能留住,老怪物说他在这个院子里总有几分隐隐的压迫感,在驿站里住了那么久,还是觉着在驿站里住的比较舒服,萧天宇挽留不下,只好随他去了。 时间刚过戊时,萧聪呆在外院中楼的房间里打坐冥想时,听见有敲门声响起,他起身下床,开门一看竟然是萧天宇。 “咦,爹,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 “不是,快进来。” 楼外冰天雪地,月朗星稀,白天融化的雪水还没来得及流下,便已变成挂在檐沿上排列规整却长短不一的冰凌,冰凌之下是萧天宇和煦的笑脸,他身披狐裘大氅,但在寒风中微微飘动的袖管儿却显得空空荡荡,透过衣服,似乎可以得见他单薄的身子。 萧天宇悠然踱进屋内,萧聪关上门,萧天宇在圆桌前的圆凳上坐下,萧聪将火炉上沸腾已久的水倒入壶中,稍迟片刻为萧天宇倒了一杯热茶,后者将茶杯捧在手里,笑着问道: “怎么?没打扰你休息吧。” “爹,您这说的哪里话。” 萧聪在圆桌旁另一把圆凳上坐下,脸上迎着笑, “依着习惯,这个点儿你早应该睡下,怎么,今晚有什么心事吗?” 萧天宇兀自笑了一声, “心事倒是没有,就是突然想找个人聊聊,你不会嫌弃老头子我唠叨吧。” “爹,您又说笑了,孩儿怎么会嫌弃您呢,您说吧。” 萧天宇静静地看着萧聪的脸,半晌,又是莞尔一笑, “咦,刚想要说点什么来着,现在竟然全都忘了,老了,脑子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爹,您可不老,您还年轻着呢,想必是这几天神焦思疲,倦怠了吧,您应该找点事情放松一下。” “嗯,你可有什么好点子?” 萧聪摸着鼻子想了想, “要不我带你去龟府逛逛,不过这事得带上秦叔叔,否则咱爷俩恐怕得走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萧天宇闻言摆着手,哈哈大笑道: “你的心意为父心领了,但时间已经这么晚,就别再麻烦你秦叔叔了。” 萧聪陪笑几声,搔着脑袋忍不住问道: “爹,你该不会真的将老怪物当自己人了吧。” “你觉着呢?”萧天宇眉眼弯弯,如挑逗一般。 “我觉得老怪物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这家伙头脑简单自以为是也就罢了,关键是人穷志短,上不得台面啊。” 萧天宇面容略带严肃,若有所思道: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用疑人,必有疑计,我虽不是完全相信他,但确实有全稳之法,只是在言行来往之上,还是要把他当自己人来看待的,这人心啊,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我们都向往着纯粹和直来直去,但在现实中却是怎么也寻不到,人啊,不要活的太歪,也不能活的太直,要正里有歪歪里有正,如此才可活得舒心。” “说白了就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呗。” “不不,你这理解不对,不管人前人后都是要有曲意迂回,我所说的不信任他,只是要他感觉不到罢了,我并不是骗他。” 萧聪苦着一张小脸儿,看样子还是不懂,萧天宇笑笑,接着道: “就拿请他为我们挖地套这件事情来说,我虽不信任他,但还是要将事情托付于他,但怎么办呢?我便给了他一张迷宫的地图,让他照着地图挖,如此一来便是全稳,我虽不信任他,但在表面上还是要把他当作自己人,而实际上他也是知道我不信任于他,我们只是为了一团和气的氛围,而彼此心照不宣罢了,你要知道,人与人之间是存在有一种特殊的感应的,我这样说你懂了吗?” 萧聪微张着小嘴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摸着鼻子道: “怪不得你今天要拿他们的第一次进攻说事儿,你说给老怪物的计划,怕是另一个版本吧。” 萧天宇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 “我跟他说,圣山之上确有密宝,而且还是关乎玄真修士生死存亡的至宝!” “啊!“萧聪闻言,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你先不要忙着惊讶,听我把话说完,” 他顿了顿,接着道: “圣山有宝唯萧家人可觅,倘若以后有人追究起来,我便找个阵图丢出去,他们爱信不信,我姓萧的就这么一门手艺,关键这门手艺他们不会,所以阵图也是无从考证的,就凭你那神乎其神的伎俩,他们不会不相信的。“ “呵呵,到时候兴许运气好的话,矛头说不定还会转到萧家父子无情坑杀玄真修士上来,他们总得找个大点的帽子扣到萧家头上吧。“萧聪冷笑着道。 “如此更好,你说的很对,即使他们自己不这么说,我们也可以放出话去给他们提个醒,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但这钱财是粪土,功名是浮云,我萧天宇忍气吞声,让他们骂一阵儿就过去了。” 萧聪忍俊不禁, “爹,你这心还真大,你也不怕他们的唾沫星子把你给淹死。” “小子,话别说的那么恶心,我们做的可是斩妖除魔的大事!” 说着,父子二人俯仰大笑,好不快活。 “对了,爹,有件事儿还得跟您说一下。” “什么事,你说。” “我猜那想要老怪物的人怕是还在圣城之中,而且这个人极不简单!” 萧天宇直眉轻挑,顿时来了兴致 “哦,说来听听,怎么个不简单。” “他可以将屠灵府、玉蛇府和夜府的人联合起来,其他几次进攻我不知道,但他们发动第一次进攻时出现了一种很诡异的现象,当时有一只黑鸟飞过,下面的人便全部自燃了,其火焰之可怕,连灵魂都被烧得一干二净!能有这样威力的东西,就是孩儿都没有听说过,更没有听说过哪个势力用过,但是,” 他顿了顿,目色骤冷, “用嗜炎兽血加以调制,说不定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 萧天宇吸了口凉气儿,捋着小胡子问道: “这件事可还有其他什么人知道?” “秦叔叔星流云和老怪物都知道,我是后来听星流云讲的,其他人都是亲眼所见,可秦叔叔为什么说是叶方城干的呢?” “你秦叔叔是个妙人,他想利用仇恨把老畜生拉到我们这条船上来。”萧天宇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这么重要的一件事,不应该只有你一人注意到了,还有老畜生身上的日引罚,恐怕就是为此而准备的。” 萧天宇眼神变得越来越深邃,语气笃定,甚至带了几分寒冷, “如此说来,这叶方城早已为必死之人,不,不行,他一定要死在我手上!” 彤彤烛火中,气氛一时跌落进诡异的安静里,时间如谧然河水般自两人心里每一处角落流过,却怎么也冲刷不去萧天宇心上一块儿角质的石斑,它是如此的坚硬,又是如此的根深蒂固,它是萧天宇心脏上死去的一部分血肉变成。 所以每当思绪触及于此,萧天宇不再感到疼痛,亦不会痛苦,他感到的只有仇恨,冰冷、无情且坚如磐石的仇恨! 半晌,萧聪小心翼翼地问道: “爹,你对此怎么看?” 萧天宇眼神里荡过一层涟漪,然后恢复常态, “看来我得去圣城言事府走一趟了,去看看星广浩他是怎么想的。” “你什么时候去,我陪着您吧。” “不用,你忙你的去,在圣城里有你秦叔叔陪着,出不了什么岔子。” “可……” “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 说着,萧天宇起身,转身向门口行去,萧聪也赶紧站起身来,三步作两步走至门前,替萧天宇把门打开,萧天宇出了门,他也跟着出来。 萧天宇转过头,笑问道: “你要干嘛?” “我送你回去啊。” “自家院子,那么小心干嘛,赶紧回屋去吧。” 萧聪站在房门前,静静地看着萧天宇下了楼梯,在院子里不紧不慢地走着,满月高悬,月光铺在雪上,反射出一种唯美的银蓝色的光。 “擦、擦……” 萧聪听着分外有节律的脚步声,看萧天宇转过了钟楼拐角,他又回到了屋里,打开窗户,注视着萧天宇消失在回廊尽头,但他还不离开,他在等待那隐隐约约的脚步声,等待着象征着最后结果的开门声。 终于,“吱扭~啪!” 萧聪听见了,他想父亲应该正掀开被子,准备和衣睡下,并将狐裘大氅盖在棉被之上,于是他欣然一笑,缓缓出了口气,关上窗子,走回到床上,裹上被子,最后伸出一只手来,中指虚弹指之间,那烛火便“噗”的一声熄灭了。 qqxsnew 第一百八十五章 父子夜谈 翌日,萧聪离开了萧天宇的宅院,再次回到萧家驿馆,开始专心准备修建绝魇噬灵阵的相关事宜。 这件事他谁也没告诉,连萧天宇和秦管家都不知道,至于之前在这儿住着的那个胖掌柜和瘦杂役,早在上次将平民向元都转移时就被送走了,所以萧家驿馆现在就是个空院子,当然这里除了萧聪以外,还有一个昼伏夜出的老怪物。 萧聪是这样想的,绝魇噬灵阵可以吞噬阵中一切生灵,但同一种法阵却也有大有小,有繁有易,他可以先在这方院子里修一座小的简单的,丢个猪啊狗啊什么的进去试试效果,在此基础上勤加练习,不断参悟,如此不但可以练手,更可以定心,免得到时候手法欠佳,信心不足,再出点什么岔子。 但这绝魇噬灵阵可是禁忌之阵,他可不敢在萧天宇的院子里堂而皇之地摆弄,要是被人看见起了疑心,这事儿指不定就黄了。 本以为这绝魇噬灵阵能被传得如此邪乎,一定得是个极难置弄的法阵,萧聪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在院子里摆了个四尺见方的缩版,抓了几只老鼠丢进去,没想到第一次就成了,透过紫瞳,他可以得见阵中几只老鼠离体后正在不断相互撕咬的魂魄,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老鼠就只剩下了一只,他狂奔着在阵中闷头乱撞着,透过魂体萧聪似乎可以感觉到那鼠魂内心的恐惧和随阵法衰弱而不断流失的活力,但它却在法阵枯竭前魂飞魄散。 萧聪一口气将整个过程看完,心有余悸地咽了口唾沫, “这……这也有点儿太残忍了吧。” 但不管萧聪怎么想,他都知道,这件事终归是势在必行,因为萧天宇心意已决,他便决不能坐视不管。 小试牛刀之后是放手一搏,然后才是大展身手,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 萧聪一次次地尝试,并慢慢向萧天宇严苛的要求靠近,直到第七日,在一个四尺见方的绝魇噬灵阵里,萧聪第一次勉强达到了萧天宇所有在建筑结构布置上的要求,但萧天宇在效果上的要求是让法阵运转不息,这一点在萧聪有生之年怕是不可考证了,除非他的修为可以超越仙境,达到长生,否则这便只能由时间来做证明。 第七日下午,萧聪将法阵的所有痕迹都毁了去,然后才回到萧天宇的宅院。 几日不见,在前院中厅的饭桌上,秦管家再见萧聪竟不由吃了一惊, “少爷,这些天你都到哪儿去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萧聪在圆凳上坐下,讪讪一笑, “我回了趟萧家驿馆,偷着清静了几天。” 萧天宇坐在主位上,脸上含着笑,不言不语。 秦管家将手里的碟子放在桌上,用带着些埋怨的口气嘟囔着: “这里不够清静吗?非得回那儿去!” 萧聪知道自己这几天又害秦管家担心了,于是嘿嘿笑了几声,起身端起秦管家身前的茶壶,为几人茶碗里添满茶水,赶紧将话题岔开, “宅子里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发生什么稀罕事儿?说出来乐呵乐呵。” “嗯,这宅子里发生最稀罕的事儿就是四公子无故失踪,所幸平安归返。” 萧天宇悠悠插言道,听着有点儿不怀好意,萧聪抿着小嘴儿看了萧天宇一眼,见后者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爹,你为啥总喜欢拿我开心。” 萧天宇浓眉轻挑,一副无辜之色, “有吗?” 萧聪直眉微立, “没有吗!” 萧天宇:“你说有就有吧。” 萧聪“……” 碰上这么个逗逼老爹,这当儿子的也实在是没脾气了,秦管家在一旁低头偷笑着摆弄碗碟,萧聪嘴角噙着笑白了萧天宇一眼后自顾自端起茶碗酌了一口。 萧天宇一手端着饭碗,一手用筷子夹着菜饶有兴趣道: “你这几天在驿馆里干什么了?” 萧聪淡淡地眄了萧天宇一眼,小脸一扬道: “没干什么。” 说完顺手将筷子间的菜送进嘴里,用力咀嚼着做出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萧天宇莞尔一笑, “那驿馆里该不会是藏了什么人吧,要是让我知道你敢祸害谁家姑娘,看我不打死你!” 萧聪一副不以为然之色,用筷子将碗里的饭菜拌了拌,轻哼道: “萧儒风他们才会那样做,我萧聪清心寡欲,一心向道,才不会做那样的烂事儿。” 萧天宇一声冷笑,语气加重了几分, “你要是胆敢这么干,我照样会打死你!” 萧聪猛地将脸转向萧天宇,不解道: “为什么?” 萧天宇连看都不看萧聪一眼,自顾自夹了些青菜放进碗里,漫不经心道: “你要是不成亲,我怎么抱孙子!” 萧聪闻言,大惊失色, “我的天哪,爹,您现在考虑这事儿怕是为时过早吧,再说了,萧儒风他们三个的儿子不也是您的孙子吗!” 萧天宇语气笃定,甚至带着些执拗, “不行,我就是要看你成家我才安心,回头给你物色个姑娘,赶紧把这事给办了吧。” 萧聪嘿嘿几声笑,带着小小的得意道: “爹,你不会那么做的,我知道。” 萧天宇终于将脸转了过来,像个老妈子般俗不可耐道: “你知道就赶紧在这方面多花点心思,别逼我出手,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跟你娘认识了。” 萧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屑一顾, “吹吧,我才不信。” “少爷,是真的,沁夫人是老爷在外游历时遇见的,说起来,时间比我还早呢。”秦管家插言道。 “听见了吧,连老秦都给我作证呢,学着点儿。” 萧天宇筷子敲了一下碗边,像个受了误解突蒙大赦忍不住还要牢骚几句的老小孩,然后在一声清亮的脆响中,加了些饭放进嘴里。仟仟尛哾 萧聪不再做声,低头默然将筷子咬在嘴里,不知为何,他突然感觉这筷子上突然出现了些甜蜜的味道,这甜蜜的味道漫过舌尖,沿着某种神秘的路径传到心里,像落进湖里的石子,激起一层层涟漪,撩得他直想笑,他用力地吮吸着,一边吮吸一边想,可在脑子里搜索了好久,却还是不知这是为何。 晚饭吃罢,三人正要各自回房时,萧天宇还不忘煞有介事地大声提醒道: “小子,今天饭桌上嘱咐你的事儿,可千万别忘了哈。” 萧聪头也不回的随口应了句“哦”,加快几步往外走,却听得后边萧天宇向秦管家絮叨着, “这小家伙在这方面还是脸皮太薄,我这当爹的就得适时鞭策他一下……” 萧聪闻言又没忍住心里那种微妙的感觉,几丝浅笑不知不觉挂上嘴角,直到回到外院中楼的房间里时,还觉得心里暖暖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萧家驿馆里小试牛刀 翌日,萧聪一大早的便被萧天宇叫到了书房。 “爹怎么了?这么早让秦叔叔叫我来。” 萧聪急火燎地奔进屋里,看见静坐在椅子上伏案速写的萧天宇,秦管家尾随而入,然后恭恭敬敬地站在木桌旁,一副随时待命的样子。 萧天宇没有立即答话,他奋笔疾书将东西写完,然后才放下笔,抬起头来笑道: “你怎么什么都没带就来了,赶紧武装起来,一会儿我们到圣山脚下去,老头子我还得指着你给我护驾呢。” 萧聪闻言,眼神蓦地一亮, “爹,你找到让我们足够隐蔽的方法了!” “你说呢?” 萧聪乐得差点从地上蹦起来, “爹,你太厉害了,你怎么做到的。” 萧天宇微微一笑, “那晚听你讲了那件诡异的事情之后,第二天我去找了星广浩,他告诉我说,其实那漆鸦在慕容家保藏室里也有一只,不过被毒气熏死了,我又问了你秦叔叔关于那些人的死状,你秦叔叔知道得比较清楚,一五一十地全跟我说了, 于是我俩就从星广浩那里将从慕容家保藏室里的尸体全借过来,搬到圣山脚下烧了,伪装了个一模一样的现场,昨天星王府的探子来报,之前潜伏在那附近的人现在已经全部撤走,你我现在可谓是如入无人之境。” 萧聪听了皱眉道: “这会不会是夜府的圈套?我们又不知道那黑鸦与中蛊之人的联系,如何能骗过他们?” “四少爷,”秦管家转身,向萧聪道:“能够燃烧灵魂的火焰,我们也有,你猜的不错,嗜炎兽族长的血就是用来配置那燃魂之蛊用的,老家伙身中日引罚之前此蛊尚可解,但老家伙身中日引罚之后,此蛊便不可解了,老爷将他请来用本源之血焚化尸身,所达到的效果与生前被活活烧死是一样的,对了,你还得将这个服下。” 说着,秦管家从袖子里掏出一支小玉瓶,交到萧聪手上, “这是?” “老家伙的精血,也是燃魂之蛊的解药,我们在圣山脚下焚化尸体,毒气全散在了那边的空气里,形成了一片毒障,得亏老爷提前为老家伙去除日引罚之毒,否则那晚我们三个就全撂那儿了。”秦管家苦笑着道。 “老秦,你今天话太多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秦管家又转回身去,冲萧天宇道: “回老爷,都准备好了。” “嗯,”萧天宇轻轻点了点头,“带我去看看吧。” 秦管家:“是。” “小聪先回房收拾一下,我们在门口会合。” 萧天宇说完,便与秦管家一道离开了。 萧聪看着萧天宇与秦管家愈行愈远的身影,咬咬嘴唇,怅然叹了口气,然后他又看看手里的玉瓶,拔开瓶塞将里面的东西一饮而尽,而后皱着眉头,抿着嘴巴,仿佛这东西也让他饱受了莫大的苦难似的。 萧聪跑回到外院中楼的房间里环视一周,发现除了诛仙剑外也没什么好带的,他搔着脑袋想了想,背上诛仙,然后又跑回到萧天宇的房间里,将诸葛神弩也带在了身上,最后才跑回宅院大门口,发现萧天宇与秦管家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东西都带好了吗?” “嗯嗯,”萧聪点头如小鸡啄米,“爹,您把这个带上。” 萧聪将诸葛神弩塞到萧天宇的手里,后者看着手里的东西,笑了笑,抬起头来道: “哟,你想得还挺周到哩。” “有备无患嘛。”萧聪搔着脑袋,笑得有些腼腆。 三人沿长街笔直向北走,巡逻士兵的百夫长们见到萧天宇皆要躬身作揖一拜,萧天宇连连点头回敬,就这样恭来敬去地走了有半盏茶的功夫,三人在一处宅院前停下。 “早该想到是这儿的。” 萧聪小声嘟囔了一句,萧天宇笑着瞥了萧聪一眼,然后迈开步子踏进门去。 这宅子正是萧家设在圣城的驿馆。 踏过院门,步入天井,抬首间忽见两人已站在厅堂门口等候,萧聪定睛一看,原来是元械长老和老怪物。 两个老头见三人前来,赶紧向前一步,同时躬身作揖道: “族长早,四少爷早。” 萧天宇含笑颔首,萧聪与秦管家作揖回敬, “元械长老早,前辈早。” 客套完之后,五人相与步入厅堂之中。 “长老,迷神阵可已布置好?”萧天宇边走边问道。 元械长老恭敬回答: “回族长,已经布置好了。” “嗯。”萧天宇微微点了点头,一行人曲里拐弯儿在院子里绕了好久,最后来到一方密室里。 萧聪在这住了那么久,还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元械长老径直走到墙边,转动机关,伴随有一声隆隆声响起,石门自动打开,然后他站在门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萧天宇向秦管家扬了扬下巴,秦管家领先第一个下到地道里,萧天宇,元械长老跟在秦管家身后,老怪物和萧聪最后迈开步子跟在元械长老和萧天宇身后用以殿后。 地道里岔路重重,每一个节点是都近乎一模一样,也不知道走在最前边的秦管家是凭何在这地下迷宫里绕来绕去,萧聪用心观察,努力参悟,可最后绝望地发现无论他怎么冥思苦想,识海里总会有一片区域混浊难辨,如此痛苦地走了一段后,他便决定不再对此尝试了。qqxsnew “连我都研究不透,更别说夜府驻足在上面的那些乌合之众了。” 如此一想心里竟不禁欣慰安定了许多。 几人行出地道重见天日,已是祀时。 圣山脚下果真如秦管家所讲,因为在此焚化百具尸体,透体而出的毒气漫成一片毒障,连太阳看上去都感觉有点朦胧了。 萧聪见状吃了一惊,诧异道: “怎么此地毒障如此凝重,当初在贫民区一役可没这么可怕的光景。” 萧天宇笑了笑道: “当初你在贫民区那一仗,不过烧死了四个人而已,毒气散出来后便被漆鸦吸收了,那晚我与你秦叔叔不明白这其中的道道儿,便将那漆鸦一同焚化在此,才导致了如今这副惨相, 不过想必这漆鸦尸体对他们更重要,听冷亦空说,那晚他的手下在平民区打扫战场时,并未发现任何一只漆鸦的尸体,更没有发现它们被焚化的痕迹。” 萧聪不禁松了口气, “得亏他们没在平民区焚尸,要不我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萧天宇呵呵一笑, “圣城平民高达百万,他们那点儿蛊,怕是不够用的。” 萧聪嘟着嘴, “话虽那么说,但想想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萧天宇将建阵所需的一应物品从弥戒中取出,在三丈见方的空地上堆成一座小山。 萧聪戴上戒指,精神进入到幻离司空里,起初他只是因为毒障太浓,不利于使用灵石摹刻大道轨迹才想着抱有侥幸的心理,到这里来试一试,谁知道这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这幻离司空中的空间,不但不受毒障的丝毫干扰,而且在萧聪发出灵识寻找大道轨迹时,这方空间竟与大道共鸣得不甚厉害。 萧聪心中狂喜,赶紧在石墩上坐下来,依着心里的感觉,在棋盘上摆出不下几百颗黑白子,至此,他咧嘴一笑,将此棋图记在心里,然后摘下戒指。 在圣山脚下的必经之路的空地上,萧聪以诛仙作笔,画出一个复杂的图案来。 萧天宇看着萧聪所画的图案,一边慢慢地走,一边仔细地看,他的手在颌下小胡子上捋回来,捋回去,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见到萧天宇看了自己摹刻的大道轨迹后竟是这副模样,萧聪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小心翼翼地问道: “爹,有什么不对吗?” 萧天宇摇了摇头,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 “不是不对,是有点儿不太对劲。” “咦,有什么不太对劲?” “按理说圣城乃万象瑞呈之地,大道应是相当完整的,但在这幅图上来看,三千大道竟整整少了九道,这不应该啊……” 他若有所思,看上去眉头似乎锁的比方才更紧了。 萧聪闻言也将目光投向大道轨迹图上,片刻后发现果然少了九道,而且还不是寻常的大道缺失,寻常大道缺失指的三千大道俱在,只是或多或少有大道发生短缺不全,而这里竟是缺少了整整九条大道。 整整九条大道!按理说大道缺失仅仅一整条,这方空间就该要坍塌了,可这里不但安然存在至今,竟然还是玄真界除未知禁地以外最完美的地方。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万事俱备 父子俩同时抬头相视一眼,然后将目光一同投向高高的圣山,那里粗犷的裂缝自山顶蜿蜒而下,似一条条匍匐的黑龙,仔细一数,整整八条裂缝,正好可以将圣山分成九部分。 萧聪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儿,小声呢喃道: “不会那么巧吧,这是成精了吗?” 但转念一想又不对,他在修建二十九剑封山阵时,也在圣城内摹刻过大道轨迹,怎么那时候就没发现大道缺失这件事情呢? 莫不是他疏忽大意了? 但这也太巧合了吧,大道缺失了九条,圣山被分成了九部分,对应的简直是天衣无缝! 萧聪越想越觉得可怕,他甚至恨不得现在就带着秦管家回一趟龟府,去归师父那儿打探一下,问问有没有什么关于圣山的秘辛。 “父亲,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这阵……还修吗?” 萧聪试探着问道。 “怎么不修!大道缺失关我们何事,顶多就是多费些力气罢了,我们今天先把基础设施建好,回去我再加个阵图调配下,九条大道,应该是碍不得什么大事。” 萧聪木讷地点点头,其实心里还有些话是没有说出口的,他认为如果圣山开裂后若九条大道尽数补全,那老头子的希望就全部落空了,到时别提什么让大阵运转不息,令叶方城在万般折磨中痛苦到天荒地老,单说大阵能不能保存下去就是个难题。 但看萧天宇如此急功心切,萧聪终究还是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老头子已经为此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倘若再提醒他,让他陷入到对法阵的改进中,这可怜人最后非走火入魔了不可。 就这样,萧家父子在圣山脚下忙活了整整半天,却仅在地道出口修了一座高等传送阵的雏形而已。 萧天宇计划里的高等传送阵是在第四天傍晚完成的,原本计划是两天,现在却用了四天,萧天宇一直埋怨这进度有点慢了,可萧聪却认为四天已经算是够快的了,当初在修建蓝桥遗梦时,还用了整整四天呢,这次的高级传送阵可比蓝桥遗梦复杂得多,况且,在修建传送阵方面,萧聪的阵法造诣可是今非昔比的。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小心了,自从来到圣山脚下后,萧聪总感觉萧天宇整天神神道道的,他不再如之前那般老练稳重,更是再寻不见那空灵清远的风度,他变成了一个如此惶惶不可终日而急不可耐的人。 这感觉怎么说呢?似乎精神时刻处在一种高度亢奋的状态里,连萧聪都感觉自己有点被传染了。 有些东西萧聪可能还不太懂,但在感觉里应该已经有了模糊的轮廓和印象,因为这些东西与某些已经存在于他心里的东西在本质上是相通的,甚至是相同的,他觉得自己正在慢慢明白父亲心里的那份感受——父亲一直都在挂念着母亲,就像我一直挂念着师父一样吧。 但他越是明白,心里却越是难受,他认为母亲希望父亲能活得好,就像师父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一样。 但父亲又何尝不知道这件事情呢?父亲知道的,而且一直都知道,可父亲却还不是在为了复仇而不停地伤害自己,他是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罢。 就像我对师父一样,甚至就像大娘对父亲一样,倘若没有母亲,父亲对大娘好一些,她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她用自己的整个青春侍奉了一个根本不在乎她的人,换来的仅是一场关于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幻梦,这可能并不是作为一个女人的她所真正想要的,但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呢? …… 萧聪觉得,此时他的思维里出现了一层坚硬的壁障,阻止了他感受和思考向这方面延展。 “她心里一定是比父亲更痛苦,也更歇斯底里的吧。”他想着,“她得是有多么在乎父亲,才一直留在他身边啊,与此相比,那些无关痛痒的挑拨和带着嗔怨的报复又算得了什么?是啊,这一切都是有缘由的,父亲欠她的,父亲的确是欠她的,她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也是一个输给了死人的人,更是这个家里最为悲剧的人……” 可对于这些,萧聪发现自己终究是爱莫能助,毕竟这是上一代人的恩怨纠葛了。 第五日,萧聪与萧天宇开始着手修建绝魇噬灵阵,有了高级传送阵的辅助,时间自然是节省了很多,但依萧天宇的推算,建阵仍需一个半月之久。 萧聪知道其实是自己老爹想多了,在他看来,这修改后的绝魇噬灵阵若想顺利完工,怎么着也得花三个月不可。 一个月后,进度正如萧聪所预料的那般,父子俩不过只修好了绝魇噬灵阵的边角,原以为见此真章的萧天宇会心急如焚,更加惶惶不可终日,却未曾预料后者在前段时间的魔怔到达一定高度后,这几天竟出奇地平静了下来。 萧天宇恢复到之前沉静如斯胸有成竹的老练模样,对建阵过程中的每一处细节都一丝不苟,他甚至带来了一应炊具,在自己觉得累了的时候,便将秦管家、萧聪和老怪物叫到一起,生火煮茶,谈笑风生。 此时气节已进入料峭初春,旷野之中,虽还尽是凉意,但早已寻不见起初那种强烈的肃杀之感,天气越来越暖,偶尔春风拂面,在这乍暖还寒的野外,围炉而坐喝一杯热茶,倒也不失为一种别样的享受。 但此时的萧聪可没心思享受这别样的享受,虽然他也愿意相信萧天宇是战胜了心魔,让精神重归正轨,但他还是害怕萧天宇此时的状态是一种精神上的回光返照。 在捧着茶碗轻酌的时候,萧聪总会将眼睛掩在碗边偷偷地瞄萧天宇一眼,每当这个时候,他便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些奇怪的而又令他心悸的联想,仿佛下一刻端坐在自己身边满脸笑容的父亲就会扔掉手中的茶碗,失心疯似地手舞足蹈起来,但所幸这样毫无根据的预料至今还没有发生过。仟仟尛哾 这一日,几个人照常在忙了近两个时辰后,于一块铺开的毛毡上席地而坐。 春意已深,周身尽是暖意,毛毡边缘处的枯草,已重新发出嫩芽,用手摸上去,既凉爽又有一种微微的刺感。 他们躲出毒瘴,在这片空地上忙里偷闲斟茶慢品,看着矗立在远处的圣山,那里有八条裂缝蜿蜒而下,满山重新焕发活力的绿植仿佛为它注入了新的生命,以至于那裂缝看上去像极了正在慢慢愈合的伤口。 萧天宇斟茶看着远方,笑着道: “说到九,你们想到了什么?” 萧聪闻言,抢答道: “九转轮回。” “一言九鼎。” “九五之尊。” 秦管家和老怪物一前一后道。 萧天语抚掌大笑, “你们这些人,我说的是关于九的传说或密辛,怎么到你们这儿被搞得跟成语接龙似的。” “九转轮回也算是传说!” “你小子别抬杠!” “那关于九的传说多了去了,像什么九龙夺宝记,九仙屠魔传,天珠九变……” “你小子怎么越来越不招人待见了!” “我说的是事实好不好。” 萧天宇笑着白了萧聪一眼,转脸正色道: “各位可曾听说过天醒九歌?” “这个我听过……” “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你说,你说,我听着。” “吭哧!’秦管家忍不住低头偷笑,他瞥了萧聪一眼,眼神中有微光闪烁,也不知道此时的他在想些什么。 萧天宇一脸正色, “传说天行九歌乃是南宫世家有史以来的第一奇才南宫豫所作,也是南宫世家的第一神作,连后来的盛世华殇也比不得其十之八九,遗憾失传已久,不复所得,盛世划殇顾名思义,但天醒九歌,可没有书面上那么浩然刚正,那可是玄真有史以来有据可查的第一名曲,靡靡之音,听之欲废,估计当年南宫家反间被灭,就是因为这个吧。” 几人沉默,萧天宇环视一周,揶揄道: “你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 萧聪抬起头来,咂咂嘴,显得有点索然无味, “要依父亲那么说,这南宫家倒灭得道理所当然了。”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萧天宇低声浅斥。 萧聪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不是,我就随口一说,你那么激动干嘛,不过以我看啊,南宫家被灭这件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萧天宇闻言,饶有兴趣地调侃, “哟,你又有什么想法了,说来听听,也让你爹我长长见识。” 萧聪轻抿了口茶水,一本正经道: “你想啊,四大御王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相信南宫家的叛变,连慕容家那坐实了的,他们还得仔细掂量着来呢,就这件事,星伯伯一直愧疚至今,但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指不定到底是谁欠了谁吧。” “你的意思是说……当时南宫家实际上是将计就计了?” “又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以南宫家的家族底蕴,在哪儿不能重新落地安家开山立教,南宫家被灭了以后,家族旧地变成了绝地,这怕是为了毁尸灭迹,掩人耳目,他们又不是没有这种能力。” 萧聪轻抿了口茶,眼神直直的看着萧天宇,萧天宇也含笑看着他, “你怎么不说了,接着说。” 萧聪撇撇嘴, “再说就是胡诌了,所以不说也罢。” “胡诌我们也爱听,你继续说吧。” 萧聪清清嗓子,似带着些无奈道: “依孩儿看来,且不说那天醒九歌到底有没有失传,就那创出这销魂之曲的南宫豫,他会是个为求大义无畏生死的人吗? 他要是这种人,他就创不出这么一首神曲了,传说南宫豫创出天醒九歌后不久便自绝了,临走时还焚了天行九歌的谱子,但这事儿也就南宫家自己说说而已,其他人谁也没看到。 你们难道没发现,自从南宫豫创出天醒九歌之后,南宫家的行事做派是一年不如一年?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南宫豫肯定没有焚毁天醒九歌的谱子,他虽没有将谱子公诸于世,但一定传给了南宫家的后辈修习,但这些后来人实在比不得南宫豫在曲艺上的造诣,所以才造就了南宫家后来那么多腌臜之辈,” 萧聪顿了顿,冷笑道: “恐怕南宫家后来的盛世华殇,也是拜南宫豫所赐。” “你还有没有什么没说的,都说出来吧,我们洗耳恭听着呢。” 萧天宇笑着,语气中似带着几分调侃,又带着几分耐人寻味。 “没了。”萧聪俏皮地扬扬眉毛,低下头去,拾杯抿了一口。 “臭小子,跟你老子还藏着掖着,赶紧说!”萧天宇笑骂道。 “真没啦!” 萧聪仰起头来,样子像个小无赖,萧天宇就这样含笑看着萧聪,一动不动,他平静的眼神像无形的审判,萧聪只觉得自己无处躲闪,于是急急叹了一口气,道: “好!我说! 我觉着吧,可能南宫家现在已经分成了两派,一派拿着盛世华殇,一派拿着天行九歌,这拿着天醒九歌的呢,现在应该还在南宫家的旧地里,而拿着盛世华殇的便不知所踪了。 而且人家盛世华殇也没您说的那么不堪,还不及其十之八九,依我看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才对,毕竟老话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嘛,说不定那盛世华殇就是破解南宫旧地的钥匙哩!” 萧天宇嘴角泛出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他就这样用一种带着些神秘意味的目光静静地看着萧香半晌,而后莞尔一笑, “臭小子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天马行空,不着边际,你不该来学阵法,你该去写小说,唉,可惜啦。” 众人闻言笑作一团,萧聪黑着一张小脸,偏头看着又在捋胡子的萧天宇,这家伙眉眼弯弯,眸子里湿润得快要溢出水来,几人里就数他笑得最开心,让人越看越来气。 看见萧天宇的小胡子,便不由想起了师父的胡子,此时的萧聪真想一个弹射扑过去,把萧天宇的小胡子都给拔光,就像小时候折腾师父时那样,但他知道,他已经过了撒欢的年纪,他只能用愤愤不平的语气丢一句, “就知道你又得调侃我。” 然后做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萧聪虽言之凿凿,但众人只当其为玩笑,谈论从天醒九歌跳跃到另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几个人如之前那般天南地北地侃,听上去就像一群在田间忙碌已久正赤脚坐于田垄上胡吹海哨的庄稼汉,越发的俗不可耐起来,连一向沉稳老成不苟言笑的元械长老也跌进了这股几乎是匪夷所思的泥石流里,在越发地放松中展现出了他鲜为人知的一面——一个口无遮拦,话痨般的小老头。 第一百八十八章 南宫议 时间过得飞快,又是两个月匆匆流逝,绝魇噬灵阵已经修建大半,可萧聪与萧天宇却遇上了新的难题——毒瘴越发稀薄,就快要消散了。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圣山脚下四无掩障,毒障尽数消散,对方稍加布置,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 危机解决刻不容缓,尽管秦管家曾试图用感染了燃魂之谷的畜生来补充毒障中的毒气,但最后发现此法根本行不通,若要使毒障继续为萧聪和萧天宇作掩障,必得用感染了燃魂之蛊的活人才行。 但就现在的圣城,别说是玉蛇府和夜府的人,就是平民都找不出一个,总不能拿四大御王的士兵来做牺牲品吧! 对此,萧聪可谓是费尽了心思,一开始他找秦管家商量,是不是可以去圣城外围的其他地方寻找夜府的营地抓几个人来搁这儿烧了,但秦管家说人少了怕是不够,人多了又怕打草惊蛇,此计只好作罢; 然后萧聪又去找萧天宇,寻思着可不可以在这儿附近建一座大型杀阵,引一批敌方修士来此绞杀,萧天宇听着直摇头,说此时再建杀阵,时间怕是已来不及,况且稍有不慎便会暴露绝魇噬灵阵,到时一切可就前功尽弃了,此计又是作罢; 于是萧聪又想到去龟府,找归师父问问这燃魂之蛊的来历和出处,但转念一想,这样只能找出燃魂之蛊的破解之法,若要继续维持毒障,还是得拿活人来献祭不可; 他甚至想到了用之前在天道轩藏经阁里看到的衍蛊术,但那衍蛊术衍化出来的蛊毒一般是另一种解法,到时莫说利用毒障作掩护了,恐怕法阵还没修完,他们几个倒是要先死在这儿了! 萧聪一边与父亲建阵,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破解之法,毒气消失的越来越快,无奈之下秦管家只好在这儿点了大量的无味香临时打幌子,但几个人都知道,此只不过为掩耳盗铃罢。 就在这天,正在对一块驭灵石不断布置修整的萧聪突然直起身来,沉声道: “坏了!” 萧天宇闻言转身,看见满脸惊惧之色的萧聪,问道: “什么坏了?” 萧聪转身面向萧天宇,面色十分深沉, “爹,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既然漆鸦可以吸收毒气,可这里的毒气如此之重,为何可以弥散至今!” 萧天宇闻言瞳孔骤缩, “你是说……” “这八成是个圈套,我们可能早在别人的监视中了!” 萧天宇低头沉吟半响, “要你说,我们该怎么办。”.qqxsnew “回去!”萧聪斩钉截铁道。 “回去?”萧天宇面露迟疑之色。 “对!先回去,等查清状况了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萧天宇面色更加为难, “那这绝魇噬灵阵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萧聪语气依旧坚决, “我们已经有了传送阵,到时我会经常来这儿看看的,但是您绝对不能再在这儿呆下去了。” 萧天宇看着萧聪那凝重的小脸儿,半晌,重重地点了点头。 “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放心,孩儿在这儿向您保证,娘的仇,咱爷俩一定能报!”萧聪似还不放心般对萧天宇,安慰道。 萧天宇满脸欣慰地笑了笑,乞求般缓缓地说, “今天就像往常一样,等天黑了再走吧,反正在这儿呆了那么长时间也没出什么事情,要是走的早了,怕是要节外生枝了。” 萧聪看着萧天宇那带着凄风苦雨的脸,轻咬着嘴唇面露不忍之色,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归府三日,萧天宇变得整日无所事事患得患失,精神愈加萎靡,仿佛是提前步入了残年,他虽贵为人中龙凤,但毕竟是肉体凡躯,如此茶不思饭不想彻夜不能寐地活,身体很快便消瘦下来了。 面对长吁短叹,面容倦怠的萧天宇,萧聪虽观之不忍,但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期间他一天六次通过传送阵去圣山脚下蹲点儿,但三天过去,却未发现任何异常。 毒障越发地稀薄,绝魇噬灵阵的布置工事渐渐显露,萧聪虽然着急,但却时刻不忘提醒自己,要有耐心,不要心存侥幸,因为对方似乎比他有耐心多了。 萧天宇的身子一天天地变差,他再没有与萧聪谈笑风生,也再没有提关于绝魇噬灵阵的半个字,他总是喜欢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佝偻着身子,负手仰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发呆,他面容枯槁,瘦骨嶙峋,在这万物复苏的春日里,就像那一丛丛朱红窗子下精心培植的花草,在怒放了一整个严冬之后,却悄悄地萎谢了。 直到第七日,萧聪再次通过传送阵来到圣山脚下,刚出地道,便远远看见有个人站在绝魇噬灵阵的工事里。 那人背对着萧聪负手而立,青衫着身显得身材更加颀长,他就真那样静静地站在那儿,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萧聪屏气凝神,将气息调到所能达到的最低限度,如蛰伏在草丛里的豹子般在地道口静默着,但一个时辰过去,那站在绝魇噬灵阵里的人竟还是一动不动, “这家伙心境还真是高嘞,整整一个时辰,小爷我蹲得腿都酸了,他竟然还能那么站着,丫的,该不会是个死人吧!” 萧聪不敢轻举妄动,踌躇片刻, “随他去吧,小爷先回家去补充些食饮,再回来跟他耗!” 心里敲定主意,萧聪潜回地道,通过传送阵回到萧家驿馆,钻进他之前一直住着的那个房间,两腿搭在圆桌上,歪着身子斜靠在椅背上,用手轻轻抚着挺直的鼻梁,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这人到底会是谁呢?想来应该不会是夜府或玉蛇府的人,要不然那绝魇噬灵阵早就被毁了……我去!那人该不会就是叶方城吧!” 萧聪一下子从椅子上翻身下来,于地板上站定,他仰头看着天花板,又摇了摇头, “不对,那人的戾气没那么重,相反,那人的气息太平和了。” 萧聪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绞尽脑汁地想却百思不得其解,玄真界那么大,与萧家有所交集的人成千上万,他上哪儿匹配这么个人去!于是他索性不再思考, “再回去一趟!” 这一次萧聪与那人耗了足足有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他就那么蹲着,那人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 直至日薄西山之时,萧聪才看见站在工事里的人仰头看了看天色,又低下头,仿佛叹了口气。 看着那人侧过身子来,沿着山下的小路一直向北走,萧聪远远看见了那人的侧脸,从而知道对方是个男人,一个皮肤白净,其貌不扬,未曾谋面过的男人。 第一百八十九章 新的难题 之后的三天,萧聪天天去圣山脚下与那人耗时间,他盘坐在地道口,一边监察一边修炼,一耗就是一整天,日出而待,日落而归。 那人如萧聪第一次看见时那样一直在法阵的工事里负手等待着,除了会在日落时分叹一口气外,似乎也没什么其他情绪上的表现,平静如斯,仿佛已经察觉到了萧聪的存在,又仿佛还未察觉到萧聪的存在,但他又没有什么动作。 对方越是沉静,萧聪便越是觉得心痒难耐,就感觉好像对方的沉静就是为了挑逗他似的。 终于第十一天,萧聪决定不再那么耗着,他要主动出击。 这是一个天气晴好的上午,毒障已经散尽,野草似是转眼间便长到了人膝盖那么高,早开的小花隐匿在草丛里羞怯地笑着,鸟儿回来了,虫儿回来了,连蜂蝶也回来了,他们在这片天地间放肆地愉悦着,用自己独有的语言和方式不停地向彼此宣告——夏天就要来了! 萧聪自蒿草中站起,不紧不慢地向前走,他就那么自然地迈着步子,不张扬也不隐藏,布靴扫过草叶的沙沙声,比风吹过时稍大了几分, “沙、沙、沙……” 在萧聪离那人还剩不到十步之遥时,那人突然转过头,面带着错愕和惊喜笑着道: “你终于来了。” 语气自然和气,听来分外舒心。 萧聪淡淡一笑, “阁下是在等我吗?“ “我想应该是吧,想必除了萧家的四少爷萧聪之外,不会再有人到这荒郊野岭上来了。” “哦,看来阁下真的是等对人了,鄙人正是萧聪,敢问阁下是?“ “免贵姓李,萧四少爷叫我李先生就好。” “哦。”萧聪了然一笑,“看阁下这温柔文雅的坐派,倒真配得上先生二字,请问先生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李某受人所托,特来与四少爷一叙。” “叙什么?” “一件关乎萧家命运的事。” “听上去似乎很严重呢,萧聪怕是做不了主吧。” “四少爷过谦了,以四少爷在萧家的地位足以做主。” “何以见得?” “众所周知,你可是唯一一个可以继承萧家族长之位的人。” “哦,未来的事确实应该找未来之人谈,既然这样,先生不妨说来听听。” 萧聪笑着点了点头。 但听得李先生一脸正色道: “我的委托人知道令尊想要手刃夜府府主叶方城,他可以令此事顺利实现,权当薄礼,为表诚意。” “你们想要什么?” “结盟。” “结盟?” “对,与四少爷结盟。” “怎么个结法?” “令尊西归之后,四少爷势必要承袭家主之位,而时值玄真大劫,覆巢之下难有完卵,我的委托人恐失于洪流而不复,若能与萧四少爷结盟,到时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你的委托人是谁?” “独孤。” 萧聪闻言不由心头一紧,独孤这个姓氏他还真是不陌生,想必玄真界各个大家族对此姓氏定也是无比熟悉,那是一个时代的象征,是一个烙印在人心里并不可磨灭的永恒,独孤,是承载了半个玄真,并已经飘渺进传说里却真实无比的存在。 玄真界的传承门派及家族圣地,大抵可以分为四部分,仙武玄真,修武练气,修仙锻魂,修玄炼器,修真以众生培基。 这独孤家在玄真界的修玄者里便是太阳般的存在,光芒万丈不敢直视,但凡出自独孤家的作品必为神器,放在玄真修士界里便是一阵轩然大波。 在独孤家面前,钟离秋与他的炼器门派恐怕连根毛都不算——毕竟钟离秋再厉害,整个炼器门派也只有他一人在此层次,而人家独孤氏族可是神将如云的。 虽然心里有所触动,但表面上还是要装得平和自然,甚至有点不屑一顾,萧聪莞尔一笑, “独孤,好熟悉的名字,可是当年那以炼器名噪一时的独孤?” “正是。” 萧聪又笑了笑,偏头看向远处巍峨不动的圣山,半晌,冲李先生轻轻挑了挑眉毛。 “哈哈,萧四少爷果然是博闻强识见识非凡,据我所知,此正为独孤家有史以来最杰出的绝世神器独孤九剑。” “绝世神器还是灭世杀器。”萧聪在心里暗自冷笑,如果记得不错的话,当年师父他老人家提到这独孤九剑时,都是要忌惮三分的。 独孤一出,谁与争锋,屠魔弑仙,万古铮铮! 李先生所言非虚,独孤家看来是要携独孤九剑一同出世了,能在这节骨眼上顶风做浪,定是没安得什么好心,事出无常必有妖,这独孤家怕是想趁火打劫一统玄真吧。 如此一来,以往种种便全部都说得通了,独孤家早已在暗中联结了多方势力,并以燃魂之蛊将他们全部控制起来,这应该是他们第二次试图联合萧聪,第一次是在贫民区,屠灵府所死的那些修士不过是孤独家为紫竹苑之盟所作的掩障。 可是独孤家为什么要集结多方势力与四大御王为敌呢?反正圣山的秘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待时机成熟暗地里将宝物取走就好了,何必节外生枝,大费周章,这之中到底有什么隐情呢? 见萧聪面色阴晴不定,犹豫不决,李先生笑着道: “四少爷若是还有什么疑惑尽可问于在下,在下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四少爷,独孤家虽避世已久,但总归为名门望族,论实力与玄真界十大家族旗鼓相当,不遑多让,萧家与独孤家联盟对二者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况且令尊现在正困于心魔所惑,诸般怨气郁结于心,萧四少爷贵为孝子,于心何忍,不管您同不同意联盟之事,但这份薄礼,您还是要收下的,我的委托人说了,绝不会以此事胁迫于您,只当聊表诚意而已。” 这一刀倒真是戳到了萧聪的心窝子上,是啊,解决萧天宇的心结才是当务之急,再这么下去,自己老爹怕是活不到寿终正寝就要郁郁而终了,若真是这样,他这当儿子的岂不得愧疚一辈子!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思考,这样做是不是正中独孤家人的下怀呢? 萧聪在心里努力思忖着,进退维谷。 “这件事恐怕我得回去再想想,毕竟不是小事,明天我再来回复您可好?” “萧四公子大可不必,我只是个传话的,您对我谈不上什么回复不回复,明日您便可与令尊来这儿继续修阵了,至于联盟一事,您心里有这么件事儿就行。” “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 “那好,恭敬不如从命,有劳李先生了。” “萧四少爷说的哪里话,我是受人所托,这不过是分内之事吧,既然话已传到,那李某便先行告辞了。” 李先生冲萧聪躬身作揖一拜,转身离去,干脆利落,萧聪静静地看着李先生离去的身影,心里不由产生几分奇怪的感觉。 方才还在极力劝解他促成联盟之事,怎么这会儿又成传话的了?只为放低姿态,能让他对独孤家产生些好感吗? 萧聪缓缓转过头,慢慢地向地道口走去,走出十几步,又回过头来遥望着高耸入云的圣山,俊美的小脸儿恬静自然,接着,他的嘴角泛出一丝苦涩的微笑,慢慢转过头,继续向回走。 第一百九十章 独孤 圣城,萧天宇的宅院。 萧聪沿着长长的回廊走进内院,见萧天宇正负手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阶前老树上生出的嫩绿枝桠发呆,他的身子看上去更佝偻了。 “爹。” 萧聪向前几步,冲萧天宇躬身作揖一拜。 “嗯?” 萧天宇眼神中慢慢多了些许光亮,隔了半晌,才缓缓转过头来,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回来了,吃过午饭了吗?要不要秦管家帮你弄点吃的。” 萧聪粲然一笑, “还没呢,要不我父亲陪孩儿在吃一些吧,吃完我们到圣山脚下去。” 萧天宇的眸子慢慢亮了起来,以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口吻问道: “去那儿干什么?” “当然去修绝魇噬灵阵了,孩儿答应过您的。” 萧聪天宇又沉默了半响,他像是在回忆,然后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笑了笑道: “可是……” 萧聪急不可耐道: “没什么可是的了,我已想好,以后只有孩儿陪你去,修阵的时候,我俩不要离得太远,这样若发生什么变故,孩儿可以及时带您离开,秦叔叔若发现我们不见了,自会龟贵府一趟的。” “孩儿已在圣山脚下观摩了十日,十日来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常,想必他们已经将那里遗忘了吧。”顿了顿,萧聪又补充道。 “小聪,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你真的已经确定那里没有危险了?“ 萧天宇的眸子越来越亮,语气中也终于多了几分情绪,眉宇间的希冀让萧聪心里越觉不忍--他眸子里闪烁不定的亮光,脸上是正在被慢慢驱散的阴翳,还有那微微向前倾探着的身体,都让萧聪汲取到一种莫大的幸福,那是父亲与母亲生死契阔的爱情的馈赠。 萧聪举起伸着三根手指的右手,略显夸张地信誓旦旦道: “儿子骗老子那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我在那儿整整蹲了十天,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倒是毒瘴散去之后蒿草长得飞快,已经快将我们的工事吞没了,我觉着吧,夜府那边派来的定也不是什么恪尽职守之辈,好不容易有个借口离开那枯燥乏味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可能轻易回来,都两个月了,早不知玩哪儿去了吧。“ 萧天宇终于抿唇一笑, “嗯,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总之有你在,我就很放心。” 萧聪看见萧天宇的眸子重新变回到了之前的样子,深邃而又沉静,他甚至听到了父亲胸腔里越来越有力的心跳声,感受到了父亲身体里不知什么时候注入的新而强劲的生命力,它鲜活热烈,自信飞扬,将萧天宇的身体和灵魂撑得饱满鼓胀,如同神祗。 “好,好!” 萧天语边说边微微颔首,转身对着前院喊道: “老秦,老秦,准备酒菜,我要吃饭。” 正于外院经阁里处理来往书信密函的秦管家闻声猛然抬首,脸上快速涌上一抹狂喜之色,而后立即起身,也不顾将书桌上的什物整理妥当,甚至连长服都忘了穿,便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离开经阁之后的秦管家径直走向宅院西围墙边的柴房,将早已配好的食材从笼柩里一一取出并倒进锅里一阵翻炒,动作轻熟如行云流水,一碟接着一碟,整个过程似从未间断过,堂堂一大族之管家,也不知哪儿来的时间又是哪儿来的兴趣学得这么一手好厨艺。 不多时,外院中厅的大圆桌上圆圆满满地摆上了七菜一汤及一套碟碗、一套酒具和一套茶具,秦管家含笑站在卷起的帘子旁,萧聪与萧天宇在各自的座位上坐下。 萧天宇红光满面,眼中尽是喜色,他冲秦管家招招手, “来,老秦,坐下陪我来喝几杯。” “是,老爷。” 秦管家冲萧天宇作揖一拜,难得未有推辞干脆利落地坐了下来,他拾壶往萧天宇的杯子里斟满酒,又往萧聪的碗里倒满茶,最后又端起酒壶给自己倒满一杯。 “老爷,我先敬您一杯。” 秦管家双手捧杯,一饮而尽,萧天宇只是将酒杯移到嘴边轻轻啜了一口,颇有回味般用力砸吧着嘴笑道: “呵呵,都多少年没碰这玩意儿了,乍一喝还有点儿不适应哩,嘿!小子,你要不要来点儿?” 萧聪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面带着轻微的赧笑,说道: “我不喝酒。” “呵呵,进了回天道轩,还真当自己把六根给灭尽了?以我看啊,你这六根怕是还没生出来,不急,慢慢来,会有那么一天的。” 萧天宇自顾自带着些莫名的情绪嘟念着,然后拾杯又浅酌了一口。 饭桌上,萧天宇与秦管家如至交好友般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将要交代的事情顺带着通通交代完毕,大致意思就是在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要留意什么注意什么,这怎么做,那怎么做。 秦管家含笑静听,不时点头,萧聪也在一旁含笑静听,他还真没想到这人都到圣城了,竟还是难摆案牍劳形,他摸着鼻子,仔细体会着秦管家脸上那自始至终从未消逝过的神秘微笑,心想, “在父亲萎靡不振的日子里,秦管家恐怕早已将这些事情尽数掌握了吧,此时还能平心静气如茫然无知般听父亲的嘱咐,不过是为保持父亲难得的好心情,啧,好一个贴心的人呢。” 当日,未时刚过,萧聪陪萧天宇再次回到圣山脚下,继续修建着未完成的工事。 两人一前一后,距离自始至终都不超过三步之遥,萧天宇在前摆置萧聪在后一一修整,速度虽较之前是慢了一些,但心里总归是安定的。 有萧聪跟在自己身旁,萧天宇看似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他面色专注,屏气凝神,幻冥白书端在手上,建方笔来来回回,思索半响,他才会放下幻冥白书,将什物一丝不苟地摆置上。 萧聪心里虽还略有担心,但总归还算平静,他不时抬头看看远处巍峨不动的圣山,心里想着那天上午与那李先生的对话,若这八道裂缝间藏匿的真是绝世神兵孤独九剑,那他此时的担忧倒真成了杞人忧天——用一个小兽般的夜府来换萧家这等庞然大物,难道不是一笔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萧聪心里不由渐渐放松下来,但表面上的工作还是要做足的,不能让萧天宇察觉这其中的猫腻儿,他觉得独孤家的人也不想让萧天宇察觉这其中的猫腻,不然他们为何不将叶方城五花大绑地送来呢?而非要叶方城死在自己老爹手上,归根结底不过是为了成全他的一片孝心罢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已是盛夏,一个月过去了,绝魇噬灵阵终于功成,这期间正如李先生之前所承诺的那般,圣山脚下风平浪静,但圣城南边却出了些变故。仟仟尛哾 传闻那边被玉蛇府的人发掘出一座先贤大墓,风声不慎走漏,传到了星广浩耳朵里,四大御王伺机而动,雷霆出击,以风卷残云之势连人带货来了个一锅端,首战告捷,满载而归,星流云这丫的冲锋陷阵身先士卒,还给记了个头功! 萧天宇闻此释然大笑, “怪不得圣山脚下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原来人都跑到这儿来了,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萧聪淡然一笑,阴阳怪气地冷嘲热讽道: “要说这玉蛇府的人也真够倒霉的,好不容易能大发一笔,结果煮熟的鸭子就那么让人给劫了,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说,图做了别人的嫁衣,不过话说回来,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能给查出来,这星家的探子还真是神了。” “嗯,”萧天宇一脸赞同之色,“星广浩这老小子,在御王之首的位子上坐了那么久,也该有点特别的手段了,不光是这次玉蛇府的事,还有上次慕容家宝藏室的事儿,都足以表明,星家的情报网怕是已经发展到一种极为可怕的程度。” 萧聪听着连连点头,对于萧天宇的话不住地随声附和,但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怎么不知道,这是独孤家为他使的障眼法,如此一来,圣山脚下久不见人这事儿就说得通了,虽说不是特别有必要,但这的确是向萧聪表明诚意的一种方式——看看人家想的多周到啊! 可萧聪却不这么想,他只认为独孤家此举实是两面三刀,卖友求荣,是成不得大事的一种表现。 只是可惜了萧天宇这么个声名在外的聪明人,现在却像个孩子似的被独孤家和自己儿子哄得团团转,还被蒙在鼓里自以为一切皆是天意使然呢。 说起来倒也无可厚非,不过是一种善意的谎言罢了,只要能让萧天宇手仞叶方城,他娘亲沁夫人的仇就算得报了,他爹的心结也就打开了,何必去在乎是以何种方式何种手段来达到目的的呢? 非得靠一己之力,在经历万难之后才算是快意恩仇? 反正是萧天宇要找他来帮忙的,他只当此为帮助萧天宇复仇的一种方式,至于其他的,他认为是另一件事情——一件与其他任何人都无关的个人私事。 第一百九十一章 重返圣山脚下 圣城,萧天宇的宅院。 萧聪沿着长长的回廊走进内院,见萧天宇正负手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阶前老树上生出的嫩绿枝桠发呆,他的身子看上去更佝偻了。 “爹。” 萧聪向前几步,冲萧天宇躬身作揖一拜。 “嗯?” 萧天宇眼神中慢慢多了些许光亮,隔了半晌,才缓缓转过头来,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回来了,吃过午饭了吗?要不要秦管家帮你弄点吃的。” 萧聪粲然一笑, “还没呢,要不我父亲陪孩儿在吃一些吧,吃完我们到圣山脚下去。” 萧天宇的眸子慢慢亮了起来,以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口吻问道: “去那儿干什么?” “当然去修绝魇噬灵阵了,孩儿答应过您的。” 萧聪天宇又沉默了半响,他像是在回忆,然后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笑了笑道: “可是……” 萧聪急不可耐道: “没什么可是的了,我已想好,以后只有孩儿陪你去,修阵的时候,我俩不要离得太远,这样若发生什么变故,孩儿可以及时带您离开,秦叔叔若发现我们不见了,自会龟贵府一趟的。” “孩儿已在圣山脚下观摩了十日,十日来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常,想必他们已经将那里遗忘了吧。”顿了顿,萧聪又补充道。 “小聪,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你真的已经确定那里没有危险了?“ 萧天宇的眸子越来越亮,语气中也终于多了几分情绪,眉宇间的希冀让萧聪心里越觉不忍--他眸子里闪烁不定的亮光,脸上是正在被慢慢驱散的阴翳,还有那微微向前倾探着的身体,都让萧聪汲取到一种莫大的幸福,那是父亲与母亲生死契阔的爱情的馈赠。 萧聪举起伸着三根手指的右手,略显夸张地信誓旦旦道: “儿子骗老子那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我在那儿整整蹲了十天,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倒是毒瘴散去之后蒿草长得飞快,已经快将我们的工事吞没了,我觉着吧,夜府那边派来的定也不是什么恪尽职守之辈,好不容易有个借口离开那枯燥乏味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可能轻易回来,都两个月了,早不知玩哪儿去了吧。“ 萧天宇终于抿唇一笑, “嗯,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总之有你在,我就很放心。” 萧聪看见萧天宇的眸子重新变回到了之前的样子,深邃而又沉静,他甚至听到了父亲胸腔里越来越有力的心跳声,感受到了父亲身体里不知什么时候注入的新而强劲的生命力,它鲜活热烈,自信飞扬,将萧天宇的身体和灵魂撑得饱满鼓胀,如同神祗。 “好,好!” 萧天语边说边微微颔首,转身对着前院喊道: “老秦,老秦,准备酒菜,我要吃饭。” 正于外院经阁里处理来往书信密函的秦管家闻声猛然抬首,脸上快速涌上一抹狂喜之色,而后立即起身,也不顾将书桌上的什物整理妥当,甚至连长服都忘了穿,便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离开经阁之后的秦管家径直走向宅院西围墙边的柴房,将早已配好的食材从笼柩里一一取出并倒进锅里一阵翻炒,动作轻熟如行云流水,一碟接着一碟,整个过程似从未间断过,堂堂一大族之管家,也不知哪儿来的时间又是哪儿来的兴趣学得这么一手好厨艺。 不多时,外院中厅的大圆桌上圆圆满满地摆上了七菜一汤及一套碟碗、一套酒具和一套茶具,秦管家含笑站在卷起的帘子旁,萧聪与萧天宇在各自的座位上坐下。 萧天宇红光满面,眼中尽是喜色,他冲秦管家招招手, “来,老秦,坐下陪我来喝几杯。” “是,老爷。” 秦管家冲萧天宇作揖一拜,难得未有推辞干脆利落地坐了下来,他拾壶往萧天宇的杯子里斟满酒,又往萧聪的碗里倒满茶,最后又端起酒壶给自己倒满一杯。qqxsnew “老爷,我先敬您一杯。” 秦管家双手捧杯,一饮而尽,萧天宇只是将酒杯移到嘴边轻轻啜了一口,颇有回味般用力砸吧着嘴笑道: “呵呵,都多少年没碰这玩意儿了,乍一喝还有点儿不适应哩,嘿!小子,你要不要来点儿?” 萧聪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面带着轻微的赧笑,说道: “我不喝酒。” “呵呵,进了回天道轩,还真当自己把六根给灭尽了?以我看啊,你这六根怕是还没生出来,不急,慢慢来,会有那么一天的。” 萧天宇自顾自带着些莫名的情绪嘟念着,然后拾杯又浅酌了一口。 饭桌上,萧天宇与秦管家如至交好友般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将要交代的事情顺带着通通交代完毕,大致意思就是在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要留意什么注意什么,这怎么做,那怎么做。 秦管家含笑静听,不时点头,萧聪也在一旁含笑静听,他还真没想到这人都到圣城了,竟还是难摆案牍劳形,他摸着鼻子,仔细体会着秦管家脸上那自始至终从未消逝过的神秘微笑,心想, “在父亲萎靡不振的日子里,秦管家恐怕早已将这些事情尽数掌握了吧,此时还能平心静气如茫然无知般听父亲的嘱咐,不过是为保持父亲难得的好心情,啧,好一个贴心的人呢。” 当日,未时刚过,萧聪陪萧天宇再次回到圣山脚下,继续修建着未完成的工事。 两人一前一后,距离自始至终都不超过三步之遥,萧天宇在前摆置萧聪在后一一修整,速度虽较之前是慢了一些,但心里总归是安定的。 有萧聪跟在自己身旁,萧天宇看似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他面色专注,屏气凝神,幻冥白书端在手上,建方笔来来回回,思索半响,他才会放下幻冥白书,将什物一丝不苟地摆置上。 萧聪心里虽还略有担心,但总归还算平静,他不时抬头看看远处巍峨不动的圣山,心里想着那天上午与那李先生的对话,若这八道裂缝间藏匿的真是绝世神兵孤独九剑,那他此时的担忧倒真成了杞人忧天——用一个小兽般的夜府来换萧家这等庞然大物,难道不是一笔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萧聪心里不由渐渐放松下来,但表面上的工作还是要做足的,不能让萧天宇察觉这其中的猫腻儿,他觉得独孤家的人也不想让萧天宇察觉这其中的猫腻,不然他们为何不将叶方城五花大绑地送来呢?而非要叶方城死在自己老爹手上,归根结底不过是为了成全他的一片孝心罢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已是盛夏,一个月过去了,绝魇噬灵阵终于功成,这期间正如李先生之前所承诺的那般,圣山脚下风平浪静,但圣城南边却出了些变故。 传闻那边被玉蛇府的人发掘出一座先贤大墓,风声不慎走漏,传到了星广浩耳朵里,四大御王伺机而动,雷霆出击,以风卷残云之势连人带货来了个一锅端,首战告捷,满载而归,星流云这丫的冲锋陷阵身先士卒,还给记了个头功! 萧天宇闻此释然大笑, “怪不得圣山脚下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原来人都跑到这儿来了,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萧聪淡然一笑,阴阳怪气地冷嘲热讽道: “要说这玉蛇府的人也真够倒霉的,好不容易能大发一笔,结果煮熟的鸭子就那么让人给劫了,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说,图做了别人的嫁衣,不过话说回来,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能给查出来,这星家的探子还真是神了。” “嗯,”萧天宇一脸赞同之色,“星广浩这老小子,在御王之首的位子上坐了那么久,也该有点特别的手段了,不光是这次玉蛇府的事,还有上次慕容家宝藏室的事儿,都足以表明,星家的情报网怕是已经发展到一种极为可怕的程度。” 萧聪听着连连点头,对于萧天宇的话不住地随声附和,但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怎么不知道,这是独孤家为他使的障眼法,如此一来,圣山脚下久不见人这事儿就说得通了,虽说不是特别有必要,但这的确是向萧聪表明诚意的一种方式——看看人家想的多周到啊! 可萧聪却不这么想,他只认为独孤家此举实是两面三刀,卖友求荣,是成不得大事的一种表现。 只是可惜了萧天宇这么个声名在外的聪明人,现在却像个孩子似的被独孤家和自己儿子哄得团团转,还被蒙在鼓里自以为一切皆是天意使然呢。 说起来倒也无可厚非,不过是一种善意的谎言罢了,只要能让萧天宇手仞叶方城,他娘亲沁夫人的仇就算得报了,他爹的心结也就打开了,何必去在乎是以何种方式何种手段来达到目的的呢? 非得靠一己之力,在经历万难之后才算是快意恩仇? 反正是萧天宇要找他来帮忙的,他只当此为帮助萧天宇复仇的一种方式,至于其他的,他认为是另一件事情——一件与其他任何人都无关的个人私事。 第一百九十二章 攻城 此役一共持续了接近三天,城墙之外死伤无数,城墙之内亦多有折损,但相较于城外,城内死伤只抵其十之一二,这在史册中绝对算得上是一次大捷。 但当萧聪将所见所闻悉数诉于萧天宇时,后者脸上却未露出半点欢愉之色,反而面色愈加凝重,看上去忧心重重。.qqxsnew 事实上萧聪心中亦有所担忧,他虽已知道独孤家靠燃魂之蛊将夜府祀府玉蛇府与屠灵府部众全部控制,但他可不认为这燃魂之蛊能令其恐惧到飞蛾扑火的地步,做人做事不要太过分,万事都要留一线,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独孤家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事出无常必有妖,这大胜来的实在是太过容易了些。 大战过后的第一个早晨,萧聪再度登上圣城高墙,俯身而望,入眼是一片尸横遍野满目疮痍之像,修士、凡人、灵兽、武器等堆积在下面的一片惨不忍睹里,分不出彼此活像摊烂泥,因为他们已被干涸的血液连接在了一起,看上去既悲哀又恶心,这已然成了一片足有十万人之众的修罗场,萧聪甚至可以感觉到未离开的残魂在上空留恋盘旋,哼咿着一曲曲不知名的离歌,歌声回荡在这片天地间,使初升的太阳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悲凉的晕。 脚下突然有一大片黑影急速掠过,萧聪缓缓抬头,看见坤悦扇动着巨大的翅膀,自高空俯冲而下,于距地面不足十尺的地方悬停,她仰起细长的脖颈,一声凤鸣直上九重云霄。 萧聪愣了一二刻,突然大喊道: “不要!” 可为时已晚,一缕粉色火焰自坤悦弯弯的凤喙上飘然落下,萧聪瞠目圆睁,他就这样看着那缕粉红色的火焰洒在地面的一片尸体上,像一瓢扬起又落下的春水。 “噗!” 一条火蛇凌空窜起,进而带动万千火苗钻天而上,只用了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圣城高墙之下便已化作一片百丈火池,烈焰熊熊,宛若地狱。 坤悦转过凤首,凌厉的目光冷冷地落在萧聪身上,不怒自威道: “萧家小子,你要作甚!” 萧聪目呲欲裂,目光从火海慢慢上移,仰着小脸儿与坤悦遥遥相对,一瞬不瞬, “前辈,这些人身体里都有燃魂之蛊,烧不得的!”他努力抑制着声音里的颤抖,带着微微的喑哑道。 坤悦歪了歪头,不解道: “嗯?什么燃魂之蛊!” 远方隐隐传来分外有节律的拍翅声,萧聪猛然抬首,指着远处几个黑点冲坤悦大声喊道: “杀了他们,别让他们过来!” 坤悦眼中闪过一瞬的疑惑之色,当即却未作迟疑,凤翅飘飘然一挥之间,几只彩羽化作箭矢激射而去,准确无误地插在飞来的几只漆鸦身上。 箭矢带着漆鸦旋儿飞回,并悬停在坤悦眼前, “这是什么?” 萧聪见状,眼神中突然露出了莫名的惊喜之色,他兴奋道: “前辈就是这样,千万不要让它们落到地上,一根羽毛也不行,您先在这儿守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萧聪刚要转首撒丫子狂奔,耳畔坤悦那不怒自威的声音却又蓦地响起, “小娃娃,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再走。”语气漠然冰冷,仿佛是在下一道禁令。 “前辈来不及了,这漆鸦是燃魂之蛊的引子,只要它一落地,蛊雾飘进城里,我们都得完蛋,你先在这儿守一会儿,我去禀告御王以进行紧急撤离。” “小娃娃,慌什么!” 坤悦缓声斥道: “这燃魂之蛊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萧聪急得直想跺脚,心中大骂, “这该死的扁毛大畜生,性子也真够犟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摆她那王者之风的谱!” 但对面的可是现在圣城里辈分最高的前辈,他也不好敷衍冒犯,神思急转之间脱口而出道: “有,就是你眼前的漆鸦,它可以吞噬这燃魂之蛊!” 坤悦深深地看了萧聪一眼,转而将目光移回到眼前的漆鸦身上,不再开口说话,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于是接下来萧聪便得以见到了令他难以置信的一幕—— 彩羽渐渐虚化,变成一抹流光窜进漆鸦的身体里,然后那几只本已死透了的漆鸦,竟奇迹般地活了!他们重新拍打起翅膀,将下方尸体焚烧后产生的黑雾一点一点地吸入体内。 萧聪往前轻探着身子,站在高墙之上,微张着小嘴儿,诧异的小眼神儿。 良久,他才用鲜红的舌头抿过一圈嘴唇,嘴角越翘越高,弯弯的眉眼里满是喜意, “这也能行!” “十几万人的蛊量,也不知这几只漆鸦够不够用……” 忧愁才下眉头又上心头,萧聪静静地站在城墙之上,等待着盖棺而论的那一刻。 神兽就是神兽,连起死回生这种事都能轻易做到,想想也实在够匪夷所思,但萧聪又不太敢确定是否真的是坤悦重新给了那几只漆鸦生命,因为好生之德毕竟是老天爷的分内之事,其他人实在不能轻易染指,他倒更愿意相信这是因为凤凰贵为禽鸟之皇者,千禽万鸟皆要听之号令,而那化为流光窜入漆鸦身体里的彩羽,应该是一缕缕她用以控制的灵识。 “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让她将之杀死了,直接用威压控制他们该多省事。”萧聪在心里得了便宜还卖乖似地懊悔着。 这几只漆鸦竟能将十几万人身体里的蛊毒全部吸尽,也当真是万幸之事,好在是虚惊一场,如若不然,那圣城之中屯驻的四十万甲士以及萧天宇等人可就真的要遭大殃了。 “这独孤家当真恶毒,为了安抚夜府他们的人心,竟能使出这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哼哼,” 萧聪心里发出几声冷笑,回头一想又觉不对, “咦,这漆鸦到底是用来敛蛊的还是来放蛊的?我怎么记得秦管家对我说过,死去的漆鸦好像也可以吸收蛊毒,不对,急糊涂了,有点乱……” “不过要是这漆鸦真的落尽火焰里,那便真是覆水难收万劫不复了,管他是来敛蛊的还是来放蛊的,把这事儿解决就对了,我可不认为独孤家会那么好心,不想了,就这样吧。” 正想着,几个黑色的东西遥遥飞来,准确无误地落在萧聪脚边,萧聪出于本能迅速往后跳了一步,抬首而望,见坤悦已经悬停在自己上方不过几尺的地方,他讪讪一笑, “前辈,您这是……” “交给你处理啦,处理得干净点。” 萧聪低头看了眼横七竖八的躺在自己脚边的几只漆鸦,这些黑不溜秋丑陋至极的家伙,在吸收了十几万人体内的蛊毒之后,身体不知比之前大了几倍,再抬头时却见坤悦已振翅而去,他扁扁嘴,一张小脸上尽是无奈之色, “她怎么能将这些东西交给我来处理呢?这心也太大了点儿吧。” 萧聪慢慢地在城墙上席地坐下,两条胳膊抱着并起蜷曲的双腿,守在这几只死透了的漆鸦旁,眯起眼睛望着远方,眼角余光可以触及到的城墙下方,此时又换成了另一幅景象,那里再没有一具尸体,只有裸露在外的被火炮炸得坑洼遍布深浅不一的土地,坤悦刚猛霸道的粉焰将尸体烧得干干净净,连点灰都没给留下。 “他们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吧。” 他坐在那儿,心里头暗自琢磨着, “怎么着也是十几万人呢,当初四个人他们都舍不得,何况是现在。” 萧聪的嘴角慢慢沟出一个唯美的弧度,与弯弯的眉眼一同勾勒出一副淡淡的快活,他摇晃了几下身体,嘴唇突然间裂开,露出了晶莹雪白的牙齿。 东方是冉冉升起的朝阳,一截红袖似从天边扯下,轻轻地蒙在了他的脸上,他感觉内心里的世界就如同眼前这方苏醒的天地般,慢慢地清晰并明亮起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有惊无险 可是等了又等,等了好久也不见有人前来,更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仟仟尛哾 心里隐隐出现了几分不耐并肆意增长,终于,萧聪站起身来,又眯眼望了会儿已是高高挂起的太阳,然后转过头来,冲不远处一个正在调整弓弩位置的甲士大声唤道: “嘿,你过来一下。“ 那甲士闻声赶紧放下手中的伙计,跑到近前冲萧聪抱拳一拜, “四少爷唤属下何事?” 钢盔帽檐下露出的眼睛慢慢下垂,其中是一片凌厉与冷漠,这抹不经意间的寒芒是于万千杀伐中淬炼出来的。 萧聪笑了笑, “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要劳烦你跑一趟圣城言事府,将这里的事情向四位王爷禀报一下。” “是!” 那甲士冲萧聪再次抱拳,重重一拜,然后头也不回地疾步奔去。 萧聪转过身来,负手在原地站定,目光重新投向远方,那里是圣山的方向,准确地说,那是布置绝魇噬灵阵的地方。 不多时,一个百夫长样的甲士走上城墙,其身后跟着的四个人抬着个大大的乌木箱子,搭在四人肩上的担秆被缀得弯出一定弧度,看上去颇为沉重。 一行五人走进,乌木箱子被小心放下,领头的百夫长躬身向萧聪作揖一拜,面带着恭敬的笑,沉声道: “卑职拜见四少爷。” 萧聪冲来人笑着点点头,哂笑道: “如何处置他们,你可知道?” 百夫长颇为谦逊地笑了笑,回道: “上一次在慕容家的保藏室已经转移过一次,虽然说不上知道,但总归是有些经验。” “那好,你们看着办吧。” 萧聪说完,退到一旁。 “是。” 百夫长再次笑着冲萧聪轻点了点头,然后回头抬手一挥,后面四个人打开乌木箱子,从里面取出了几只奇形怪状的家伙什儿,似勾子不是钩子,像镰刀又不是镰刀,箱底铺着一层厚厚的干草,从中弥散出了一种特别的味道,闻着腥冲而又酸涩。 四人用从箱子里取出的家伙什儿,以一种分外刁钻的方式将其轻套在漆鸦身上,他们扭曲着身体,貌似这是一个颇有难度的动作,套住漆鸦的身体后,他们要用手指拎着把手端上的环儿,使整个物件自然下垂,然后连带着漆鸦的身体一同小心翼翼地放进箱子里。 那家伙什儿在箱子里正好构成一个搁架,将各个漆鸦分离开来,萧聪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奇妙的几何立体结构,心中不禁对御王身边谋士的无穷智慧肃然起敬。 直到最后一只漆鸦被放进乌木箱子里,箱盖被重新合上,萧聪抬起头来正好迎上百夫长向他这边投来的目光, “四少爷,事儿办完了,若无其他事,我等便先回去了。” 萧聪点点头, “告辞。” “告辞。” 百夫长冲萧聪又一次躬身作揖一拜,转过头去向手下们招招手,然后便不紧不慢地行下了城墙。 萧聪呆呆地立在城墙上,驻足远望,他的目光依旧是寻着圣山的方向,这时,一阵异样却熟悉的声音,蓦地响起,隐隐约约地传入耳畔,他猛然转身,仰着小脸儿看着半空,那里有几只黑色的大鸟拍打着翅膀,在和煦的阳光中徐徐上升,并匀速飞向远方,那在阳光中浓的发亮的黑,刺痛了他的眼,使他浓眉紧蹙,瞳孔骤缩,腮边的肌肉在巨大的咬合力下展现出了清晰的轮廓。 萧聪就这样任那几只漆鸦自他凌厉目光的注视下远去,看他们慢慢化为一个个黑点,看他们消失于无影。 良久,站在城墙上的清秀少年吞了口唾沫,眼中凌厉不再,却尽数化为狠戾和冷酷,他抿抿嘴唇,唇齿间碰撞间吐出几个字, “它仙人的,竟然算计到我头上来了,哼哼!” 纵然心里有不爽,但终究是无可奈何,想那百夫长与他的四个手下应该是独孤家的人,萧聪便觉得有些好笑。 圣城禁闭已久,能如此从容不迫地将漆鸦从他手里头给骗回去,看来潜伏在圣城已有些日子了,这独孤家当真是无孔不入,可笑那议事楼里的四位王爷,怕是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他们蛮可以利用这里应外合之势将圣城一举攻破,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只要将那燃魂之蛊下到四十万甲士的饮食里,圣城便唾手可得,可他们如此拐弯抹角得如同猫戏老鼠,到底图的是什么呢?难不成是对玄真皇族的挑衅吗? 半响,萧聪苦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 “这事儿办的,我是该告诉星伯伯,还是不该告诉星伯伯呢?” 低头又想了一会儿,他不厚道地笑了笑, “还是不告诉他了吧,怕是知道了也无能为力,只是徒增烦恼而已,不过星流云这边还是要提一下的,不然就显得我太不厚道了。” 他抬起头来补充道。 于是萧聪从城墙行下后,便去了趟星家在圣城的临时府邸,编了个瞎话,骗星流云说自己在处理漆鸦尸体时发现了几分异常,怀疑圣城之内藏着敌方的细子。 星流云大大咧咧满不在乎地说萧聪想多了,但自己却在送走萧聪后领着一帮亲卫在兵营里一通排查,结果连根毛都没得发现。 萧聪回到萧天宇的住宅,径直走过外院中楼,来到内院书房,祀时末的阳光透过门窗洒在地板上,将屋子里照的明亮异常。 萧聪环视四周,见书房中摆置井然有序,到处都是被精心整理过的痕迹,萧天宇一身玄青长衫立于桌前,闻声转首,笑道: “你来了,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萧聪目色深沉却嘴角含笑, “一切由父亲决议,孩儿随时奉陪。” “好!那就明天吧。” 萧天宇脸上含着笑,语气如诉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般稀松平常,他狭长的眸子里黑白分明,瞳仁如一方黑洞,但萧聪却清楚地看见他特别的瞳孔,此时变得又黑又亮。 “那元械长老……" “让他跟着吧,反正对你来说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萧聪点点头, “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当日下午,星广浩为萧天宇拨谴三千甲士,通过萧家驿馆的传送阵连夜抵达圣山脚下的地洞里。 翌日清晨,萧聪陪萧天宇、元械长老亦通过萧家驿馆下的传送阵来到圣山脚下,同时冷亦空率五万铁骑于圣城出发,其中保护的是一个被易容成萧天宇的人,大军行进速度极慢,终于在行出圣城五十里之距后,被早已潜藏在地下暗洞里的敌军团团包围。 冷亦空驾马行在大军中,气色镇静,有条不紊,在他的指挥下,五万甲士持矛担盾不断变换阵型,以一种无懈可击之势缓速向圣山前进,冒牌的萧天宇被冷亦空护在身旁,大战爆发后的二十里路程中,未有伤得半分寒毛。 直到叶方城施展血影大法欺身向内将其掳走,方知御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他大骂一声,立即重敛部下,并向玉蛇府和屠灵府人大喊, “不妙!我等中计啦,莫再恋战,速去圣山!“ 三位府主亦是未做迟疑,包围在铁骑之外的近七万敌军如潮水般退却,并向圣山方浩汤而去,而冷亦空的铁骑们全身上下尽是三分厚的钢甲,是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他们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又被摆了一道 有马蹄声与呐喊声遥遥传来,并越来越近,萧天宇脸上慢慢泛出几分玩味的哂笑,下令众甲士立即向圣山方向进发,而他则跑在最前面,佯装出一副提心吊胆的狼狈之相。 叶方城驭马奔来,将七万大军遥遥甩在身后,三千甲士围成一堵厚厚的人墙,一边护送萧家父子向圣山奔跑,一边拉弓搭箭以阻击来者。 叶方城人在马上眼神森寒冷酷,在快到三千甲士护卫之前时,他飞身下马,身体立即化为一道血影,向人墙急速掠去,瞬间便豁开了一道两人宽的大口子,后方敌军急速而至,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三千甲士杀了个片甲不留。 浓重的血腥味袭进鼻腔,萧聪感觉蓦地心头一凉,一股子巨大的危机感自心海深处涌起,他二话不说,背起萧天宇就开始撒丫子狂奔,灵隐步被发挥到极致,他知道叶方城的目标是萧天宇,所以目前的情景对元械长老还构不成多少威胁,只要进了绝魇噬灵阵,一切就都好办了。 血影急速而至,萧聪避之不及,情急之下,他突然转身,双手握住诛仙,对着叶方城便是横劈了一记,两道身影在刹那间的接触之后各自往后飞出好远。 萧聪背着萧天宇正好退入到绝魇噬灵阵中,他以剑撑地稳住身形,抬头正看见叶方城从血影幻化成人形,正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一副难以置信之色,那里有一道断掌的伤口,鲜血正潺潺而流,看上去并没有传说中要瞬间愈合的迹象。 萧聪看看手里的诛仙,又看看叶方城,嘴角慢慢勾出一丝泛着森寒杀意的冷笑,眼神瞬时变的如狼目一般的冷漠和残忍,他拍拍萧天宇的手背,并将其从身上放下来,护佑其左右又往后退了几步。 叶方城慢慢逼近,萧聪将诛仙横在身前,在外表现虽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叶方城的脸,心里却在仔细琢磨着如何能与之大战一场,好为元械长老争取点时间,虽然手里的诛仙似乎正好克制了血影大法的自行修复,但血影大法的另一玄妙之处分身,可也不是盖的。 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就在萧聪暗自斟酌之际,叶方城突然幻化出六具分身,从不同方向向萧天宇急速袭来,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之间,萧聪使出一记破天独龙钻,抱起萧天宇飞天而起,七道血影扑了个空,瞬间又重合为一具,却未料到萧聪竟旋儿冲下,剑尖指的正是叶方城刚才站立的地方。 “砰!“ 山石崩碎,尘沙四起,待一切清晰之后,叶方城的左臂上竟又多了一道可怖的伤口。 “哼,好手段,久闻萧家四子萧聪武力超群,技压同辈,今日一见,定是留你不得!看招!” 叶方城低声厉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度向萧聪脖颈抓来,萧聪冷冷一笑,诛仙在空中划出了个漂亮的剑花竖立在自己与萧天宇之间。 谁知叶方城在刚刚欺至萧聪身前时,却旋儿转身,屈臂抬肘,以刚猛一击顶在萧聪的左胳膊上,将萧聪连同萧天宇一块顶出四五步。 萧天宇摔了个趔趄,但并无大碍,只是萧聪在以诛仙插地稳住身形后仰头吐了一大口鲜血,暗劲透过胳膊穿过肋骨直入五脏,为了让萧天宇能免受其害,他只好将这股子暗劲用自己的身体尽数吸收了。 “呵,好阴险的一招声东击西,有趣。” 萧聪站起身来,抬手抹去嘴角的鲜血,目光越发地残忍起来。 叶方城可没心思与萧聪在嘴皮子上一较高下,因为萧聪肉体太过强悍,以至于在施力之后,他自己也被弹出好远,此时刚刚平复气息,便急不可待地向萧天宇再度袭来,速度之快让人不禁咂舌,看样子是要将萧天宇一击到手。 可萧聪怎么可能就这么让他顺利得手,否则别说对不起父亲,就连师父他老人家恐怕以后都没脸见了。 只见萧聪迅速半跪而下,左手高高抬起后猛地拍在地上,一方土墙自萧天宇身前平地而起,刚好挡在叶方城急速抓来的血手上,血手穿过土墙,叶方城的身体撞在土墙上,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土墙崩碎,趁着叶方城身形一致滞的空儿,萧聪化作一阵残影,将萧天宇掠向一旁,叶方城这次又扑了个空。 “哼!小娃娃真是低估你了。” 叶方城收功转首,冲着已掠出好远的萧聪咬牙切齿道。 萧聪向叶方盛扬扬下把,面带着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小人作像,对叶方城大声奚落道: “得了吧您,有什么高招就赶紧使出来吧,不过像你这样深知狮子搏兔尚需全力的聪明人,恐怕现在也是黔驴技穷了吧。” 叶方城一瞬不瞬地盯着萧聪,右手缓缓抬起,同时左腿向外踏出,突然身后的萧天宇身子转了半周,只听得咻咻咻几声,当萧聪将目光移到萧天宇身上时,却见诸葛神弩已被后者握在了手上。 刚才装腔作势的那个叶方城,瞬间化为了一滩脓血,取而代之是另一个离萧家父子十几步远正捂着左肩面带痛苦之色的叶方城。 “涂了毒的诸葛神弩,萧天宇,你果然够狠!” “欺负吾儿阅历尚浅涉世未深吗?别忘了,他老子还在这呢!” 萧天宇面色冷峻,语气中带着满满的不屑回怼道,他不动声色地又将匣子中拉满弩箭,轻轻然一个旋身,一轮箭矢再次激射而出,紧接着分身再次化为一滩脓血,不远处又出现了一个叶方城。 “丫的没完没了了!” 叶方城咧嘴冲萧家父子冷冷一笑, “来,看看你的弩箭多,还是我的分身多。” 萧聪一时头大,他将灵识发挥到极致,欲要窥探其真身正在何处,但寻找了半晌,发现这叶方城狡猾得很,他的真身一直在快速移动中,以萧聪现在的修为,贸然出击人抓不抓得着先另说,反正肯定得把自己老子给搭上。 正值心乱如麻之际,却听得萧天宇在耳边低声喝道, “快走!” 萧聪闻声抬首,目光所到之处,却见元械长老已自绝于绝魇噬灵阵的乾门之内,他登时感觉自己大脑一片空白,原本缜密无疏的计划都走到这一步了,为什么又会被搞城这样?他不禁悲从中来,却目眦欲裂。 浩浩汤汤的敌方军队,携卷着漫天尘沙,如一气势汹涌的风暴进入到绝魇噬灵阵中,似乎待下一刻就要将萧家父子淹没,叶方城嘴角噙着残忍的笑,冷冷道: “萧聪,面对着千军万马,今日你插翅难逃,不过幸亏此刻有你,这样,我就可以把你父亲交给祀府他们了。” “快走!” 萧天宇将声音压得又低又重,仿佛是从嗓子眼儿里被挤出来后又从牙缝里呲出来的。 情况紧急,容不得萧聪再做他想,因为他已经清晰地感受到了绝魇噬灵阵正在渐渐苏醒,他知道是元械长老在自绝后直接化作了此阵的阵灵,以助大战在短时间内从容运转,所以要不了多久,这里的一切将会变成一副鬼哭狼嚎人神共愤之象。 就在这时,萧聪终于稳下心神,在心里找到了龟府位置的同时,也抓住了那丝熟悉的感觉,无声无息间,萧聪与萧天宇这一片四面楚歌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方城见之大惊失色,他毫不犹豫的化出血身,并以一种近乎鬼魅般的速度向后冲去,毫无顾及亦毫无闪避,像一只染血的利箭,以刚猛的劲力撞开所过之处的一切人马,可纵然手段通神,却已无力回天。 绝魇噬灵阵完全苏醒之时,天地失色,一记惊雷毫无征兆地滚过,一息过后,万籁俱静,刀光剑影、千军万马,似乎都被一只庞大无比的巨兽给一口吞没了。 “不——”叶方城伸着手臂,大声嘶吼,一张血溶的脸上是几个越来越大的空洞,却勾勒出一幅诡异的骇然,不,是死到临头的心有不甘和绝望。 星广浩四人在众甲士的陪同下,站在高高的城墙上遥望着圣山脚下这方昏暗的空间,四人脸上皆是一副古井无波之色,但那一双双深邃的眸子里,骤缩的瞳孔里,却分明有些不一样的东西,他们就这样一瞬不瞬地望着那里,良久,星广浩开口,语气中带着沉沉的叹息说道: “此役过后,玄真界应该要重新记起萧家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尘埃落定 萧家父子,仅凭两人之力,竟可葬送夜府、玉蛇府、祀府、屠灵府共四万多兵马,虽然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但只此一役,却让萧聪名动天下。 在外界之人将圣城一役传得沸沸扬扬神乎其神的时候,萧聪正护着萧天宇躲在龟府后方的崇山峻岭中,建有木屋一间,渴饮山泉,饥食山果,为表孝心,萧聪偶尔也会光顾一趟府主阁的后厨,偷些珍馐来为萧天宇开开荤,小日子过得悠哉乐哉,不胜舒畅。 一个月过,风声减弱,秦管家从萧家飞入龟府后山,凭借与萧天宇之间的主仆感应,顺利将其找到,并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了萧家。 消息不胫而走,立即在玄真界再次掀起轩然大波,圣城一役,萧家父子亲葬敌方四万兵马并平安归来毫发不伤,盛赞与责难接踵而至,各抒己见,众说纷纭,正如之萧聪所料,人言可畏,居心叵测。仟仟尛哾 萧天宇平安归家,整个萧族举族欢庆,但谁也没提过绝魇噬灵阵的事儿,这让萧聪心里很是纳闷,一想到绝魇噬灵阵,便不免联想到元械长老,那个口无遮拦胸无城府的小老头,已经化作绝魇噬灵阵的阵灵,这一世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一直都很想向萧天宇询问一下关于元械长老的事,但又不敢,因为依照以往的经历,萧天宇应该早就知晓了他心中的疑惑,并主动解释给他听,可这次却事与愿违,自始至终萧天宇连关于元械长老的半个字都未有提起,仿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萧天宇不提,萧聪也不敢多问,从叶方城这件事情里,萧聪感觉自己仿佛认识到了另一个父亲,曾经那个温文尔雅的彬质书生全然不复存在,取而代之是一个杀伐果断,老谋深算的人,手无缚鸡之力,却可掀起惊涛骇浪,说真的,萧聪竟感觉自己开始有点怵他了。 归家第三日,四大御王与玄真皇族遣人送来贺谏,说四日后将亲自前来拜会,为表圣城一役中萧家助力之谢意。 众所周知,萧家人的宅门虽然高阔,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院子中布置的先天古阵只识萧家人,且与整个府邸共生,为此家族上下个个有能之辈,足足耗费了三日,冥思苦想,绞尽脑汁,才学尽出,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暂时与阵灵取得沟通,得以在第四天让四大御王进府小酌半日。 没办法,萧家的古阵三位一体,且屈从的是全体萧家人的意志,每一个入驻了萧家的外族人,都是与古阵有所盟约的,倘若在萧宅之中欲行不轨之事,便会被瞬间捕捉到,进而被无情绞杀。 萧族屹立玄真千万年而不倒,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此,历史长河中消逝的各个大族,祸于外患者寥寥无几,但葬于内乱者却不胜枚举,饶是萧家古祖贵有先见之明,又有逆天才学,弄出这么个近乎万无一失的好布局,为了防止古阵被心思玲珑之人控制而同株自残,他们甚至直接掐断了萧家人与古阵之间的心灵联系,只有才能与灵识达到一定程度的萧家人才可能与阵灵取得沟通,但那种境界是一介凡躯的萧家人在有生之年绝对达不到的! 可让四大御王与萧家古阵建立盟约又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所以才有了上述萧家有能之辈才学尽出为四大御王争得半日小酌这一出儿。 第四日一大早,四位王爷带着各自儿女与三皇子如约而至,于门前验明正身后,方才入府。 萧天宇身着玄青长衫,亲自相迎,一番寒暄后,辗转各景步入花厅,萧聪陪随左右,一脸恭敬有礼之色,他抬眼轻瞟三皇子,不禁在心里想: “玄真皇久不出世,派人代至意料之中,但怎么会是他,以我萧家在玄真之地位,难道说玄真皇已经认定他为下一任继承者了?” 迎宾宴上一席众人推杯换盏,欢声笑语间聊得好不畅快,听星广浩说,在萧聪与萧天宇用绝魇噬灵阵葬下敌方四万兵马之后,其余部众竟倾巢而出,转而攻打圣城,足有八万之众。 为鼓舞己军士气,并以此予以震慑玄真,星流云与宇文丰都亲自率兵出门迎战,对面修士颇多,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圣城守兵奋力厮杀,浴血奋战了一天一夜,最后将玉蛇府府主穆修兰、屠灵府府主高凌枫、祀府府主赵崇合斩于马下,从此以后,玄真再无此三府。 因为有绝魇噬灵阵的缘故,通往圣山的必由之径已被阻断,除非有通天之能的不世高人从四面崖壁上飞过去,或是从地下遁过去,但那种人也没有阻拦的必要,因为根本就拦不住,在这种情况下还敢上山寻宝的人,不是不怕死的,就是不会死的,所以在灭了四府之后,四位王爷索性便撤出了圣城,他们正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再向玄真广发英雄帖重启群英会,一面为维护皇族之尊严,另一面也算借此为圣城冲冲喜。 萧聪不动声色地坐在一旁,不时偷偷抬眼看看席上之人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他知道四位王爷与三皇子此次入府贺喜致谢是假,打探消息是真,但父亲能知道什么呢? 关于圣城之事,他老爹知道的怕是还没他多哩,“或许四位王爷是想在旁敲侧击之下知道父亲对此事有什么看法吧。” 但萧天宇显然不想趟这滩浑水,明眼人都知道此次四府联合攻打圣城的事情太过复杂,之中有太多难解之处,比如在第一次进攻时死掉的那十几万人,还有最后一役中死掉的八万多人,四府之后很明显是有人在操纵主导,但在操纵主导之下,还能造成如此大的伤亡,这得是多么糟糕的战绩呀,除非操纵主导者是个彻彻底底的草包!但草包怎么能如此游刃有余地将四府玩弄于股掌之中,并使其死心塌地不顾一切地为其送命呢? 如此说来,这些人本来就是用来送死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王者驾到 一席之间鬼话连篇,四大御王围追堵截,萧天宇滑如泥鳅满嘴敷衍,这顿饭吃的明里暗里好不热闹,萧聪从没觉得自己父亲竟还能是如此狡黠市侩之人,如此看来,这一家之主的确是不好当,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武艺多少都得会一点,最重要的还是得会装。 因为从古阵里争取到的时间少之又少,宴席过后四大御王与三皇子的萧府之行不得不草草了事,萧家父子与众长老一同出门送客,临走之前星流云突然找到萧聪,带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勾搭着萧聪的臂膀,颇带着些暧昧附在其耳边说道: “小子,别忘了,你还欠着龙柏一件事哩。” “什么事?”萧聪浓眉高挑,一脸疑惑。 “啧,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呢,你忘了,你可是曾答应龙伯帮蛇皇一族修建通灵阵的。” 萧聪低头一想,貌似还真有那么回事儿,他抬头起头来, “前辈打算什么时候前去蛇谷?” “好!痛快,”星流云带着一脸的赞赏之色,用力地拍了下萧聪的肩膀,接着道: “就冲你这股子痛快劲儿,那就今天了。” 萧聪:“……”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前辈的意思?” “当然是龙伯的意思啦,在路上他亲口嘱咐我的,哎,这事到底成不成,给个痛快话!” 星流云用胳膊捣了下萧聪,一张带着微微不耐的脸,显得痞气十足,这丫的,本来以为他初到萧家脾性会稍微收敛一些,谁知死性不改,都他么老实到最后了,临门一脚之际,却还是要给自家老子丢人现眼一回。 萧聪白了星流云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萧天宇,只见萧天宇莞尔一笑,洒脱道: “大丈夫一诺千金,忠人之事万难不辞,你且跟流云贤侄去吧,事情办完后切莫逗留,早点回来。” 萧聪躬身向萧天宇作揖一拜, “是,父亲。” “这就对了嘛。” 星流云脸上像是开出一朵妖异的花,搂着萧聪的肩膀便要往外走,萧聪额头上满是黑线,但为了给星流云留点面子,此时他也不好意思挣脱开来,但这家伙一犯起二来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于是便见这厮突然回过头来冲萧天宇喊道: “萧叔叔,小聪在我这儿您尽管放心,怎么把他从您这儿带走,它日我怎么把他给您送回来,保证毫发不伤,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萧聪闻言瞬间石化。 “星流云,带上我,我也要去!” “臭丫头捣什么乱!” “还有我!” “欧阳寻……” 冷筱凤兴高采烈,自高奋勇,冷亦空听之疾言相斥,欧阳寻伸着脑袋恐失之不及,迎上的却是自家老子投来的恶狠狠的目光,星流云算是给两个中二少年开了个好头,让一场好好的言别俨然变成了一场闹剧。 冷筱凤掐起小蛮腰,撅着粉色樱唇道: “我不管,我就要去!” “臭丫头,你……” 欧阳寻抬眼看了看冷筱凤,慢慢低下头,兀自嘟囔道; “不就是去个蛇谷嘛,又不会掉几斤肉,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被看得那么紧,失败啊。” “欧阳寻,你再说一句试试。” 星广浩与萧天宇对视一眼,发现双方此时的笑容皆显得有些僵硬和尴尬,这时,却听得星流云热情满涨地大声嚷道: “如此甚好,都来,都来,咦,木头,你难道不想响应一下冥冥之中的感召吗?别不好意思,本少爷向来是来者不拒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好玩的事情大家一起做嘛。“ 星广浩抽搐的嘴唇带动唇边美髯轻轻抖了抖。 抱剑而立的宇文丰都缓缓转过头来,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的一张脸上满是不屑和冷漠,他薄唇开合,唇齿碰撞间传出两个字, “不去。” 语气平缓,字音之间似乎连半点起伏都没有。 “嘿,这块破木头!“ 星流云歪着脑袋一脸不忿之色,他突然将脸转向萧聪,问道: “我有那么讨厌吗?“ 萧聪用意味难明的目光深深的看了星流云一眼,然后抿了下嘴唇,于幽幽一叹中低下头去。 站在丰都身旁的宇文乾抿唇而笑,一双湿润的小眼睛里,似乎总是闪烁着几分精光,他轻笑几声,带着温厚慈意劝导道: “丰都,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流云盛情邀请,你理应给人家几分薄面才对呀,正好家里也没什么需要你来打理的事情,随他们走一趟吧,权当散散心。” 涉事之人皆是闻声转首,诧异目光投在宇文乾那张笑盈盈的脸上,宇文丰都面无表情,亦不做任何回应,但总觉得他在看向自家老子的眼神里带着些特别的东西,一种略微的隐忍和倔强,还有……根深蒂固的隔阂与矛盾。 “唉,”欧阳寻长叹一声,慢慢低下头去,喟然道: “看来这投胎也是门技术活,看看人家老子,唉,算了,算了,不说了,不说了,一言难尽呐……” 他慢慢摇着头,看上去带着几分生无可恋,这丫的果然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好手,转眼看欧阳傲天已是被气得面色铁青直打哆嗦。 欧阳寻轻飘飘的目光里满是幽怨,抬头看了欧阳傲天一眼,面色不改,而后再次幽幽一叹,摇了摇头。 星流云嘻嘻一笑,怂恿道: “想来的赶紧过来了,过期不候哈。” 冷筱凤第一个迈开步子,像个粉蝴蝶般蹦跳着向星流云扑扇而去,宇文丰都步伐缓慢,但他距星流云不远,所以几乎是与冷筱凤的同时来到了星流云近前,只有欧阳寻没什么动作,只是在那低着头一味地长吁短叹着。 欧阳傲天强忍怒意,咬牙切齿般沉声骂道:仟仟尛哾 “怎么,小畜生,你还不滚?” 欧阳寻慢慢抬起头来,目色深邃,但却看也不看自家老子一眼,他再次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才迈开步子慢吞吞的向星流云行去。 欧阳傲天在其身后,目光随之移转,他脸色荫翳,咬肌在络腮胡子的掩映下依然轮廓分明。 一行五人在天笃的载托下扬长而去,言别之境终于回到原本该有的节奏和步调上来,星广浩等人带着看似各有特色却又如出一辙的假笑,在走过各个既定的流程之后各自离去。 天笃自萧家启程,径直向东,在云层之上风驰电掣瞬息万里,这是萧聪自有生以来见识过的最快的速度,但他相信这绝对不是天笃的极限,顶多算得上是低调发挥罢了。 四男一女五个少年在龙背上热切地闲聊着,时间仿佛回到了一年之前,像极了从冷家到蛇谷那一程的情景。 星流云一点也没变,耍起宝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冷筱凤与星流云的关系看上去倒是又亲密了许多,小丫头开始学着在不经星流云逗引的情况下主动对星流云刁难和打岔了,星流云对之张驰有度游刃有余,气氛在他的经营之下维持在一个十分融洽但又不失欢乐的状态。 当然这之中欧阳寻定是功不可没的,因为就目前的关系来说,星流云实在不好对冷筱凤、萧聪和宇文峰都进行消遣和调侃,所以我们的欧阳少爷便于不知不觉中自然而然地承包了旅途中的所有笑点。 修者之言谈必是少不了玄真之要事,但要说近些时日玄真界发生的大事,那便是圣城一役了,萧聪本以为星流云会借此噱头替他老子星广浩在他这儿捞些干货,但在深谈过后才知道什么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觉羞愧难当。 关于萧家父子在圣城一役中的事,星流云只字未提,倒是萧聪借卜天卦离开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却是听星流云一五一十地全讲了出来,毫无保留。 听星流云讲,在他与宇文丰都率大军彻底击败了四府遗部之后,不出三日,山上竟然开始隐隐弥漫出强大无比的杀伐气息,这气息寻常修士感应不到,但四头古兽的反应却分外强烈,听天笃说,这圣山之上怕是真的藏匿了什么不世至宝,若是任其顺利出世,落在心存祸根之徒手里定是要在玄真掀起腥风血雨,到时定又是一片尸山血海哀鸿遍野之像,而且这件事情的影响早已远远超出了四位王爷的控制限度,这才是他们退出圣城的主要原因。 “要说这杀伐之气,不见得就一定是什么不世至宝,或许是像龙伯他们这般的上古神兽呢。”欧阳寻若有所思般道。 “还有可能是什么沉睡千年的大人物哩。”冷筱凤笑嘻嘻地插言,一双水汪汪的凤眼里溢满的尽是向往之色,小女儿的玲珑心思,恐怕正在心里勾画着一个不可名状的浪漫故事呢。 星流云一抬手磨砂着下巴,剑眉紧蹙, “你俩说的倒也有几分可能……” “都别猜了,那是一件神兵。” 宇文峰都抱剑而立,冷冰冰地将星流云的话打断。 “你怎么知道?” 星流云、冷筱凤、欧阳寻异口同声地问道。 “啸月告诉我的。” 宇文峰都依旧操着如方才那般冷冰冰的语气,面无表情地开口作答。 欧阳寻异样的目光从宇文丰都的脸上慢慢下移到丰都抱在胸前的啸月上,扁扁嘴又咽了口吐沫,然后微微挑着眉毛问: “它原话是怎么说的??” 紧接着,星流云与冷筱凤异样的目光便不约而同地转移到了欧阳寻身上,那莫名的异味,感觉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你先回避一下,这个问题容我们稍后再聊。” 星流云语气中带着微微的无奈将欧阳寻往后轻轻拉了拉,而欧阳寻这厮一向是个不知趣的家伙,此时正歪头冥思苦想,嘴里头自言自语着: “连龙伯都要怵其三分的神兵,难道是传说中的铡龙刀?” 听此一言,星流云刚要收回来的右手停在空中,连萧聪都要石化了。 “铡龙刀乃是我族至宝,欧阳家的小子,你说话最好给我注意一点。” 这不,连天笃都听不下去了。 欧阳寻闻之赶忙赔笑, “龙伯,我口无遮拦,出口无心,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你就当我是放了一个屁,臭是臭了点儿,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说起来,欧阳寻这话说的当真是不中听,但他自己都说自己是在放屁,众人也只好当他是在放屁了。 “假如圣山之内藏的真是一件不世神兵的话,那这一切便全都说得通了,我们在圣城一役中全都做了棋子,所谓战火,不过是为了给那神兵开锋而已。” 萧聪有感而发,好歹是终于吐了点儿干货出来。 “以杀伐之气为利刃开封,那不是顶级炼器师才敢用的法子吗?玄道没落了已有千年,自钟离秋之后少有绝艳之来者,玄真之内,莫非还真有玄道高人隐世未出?又或者说……” 星流云猛地抬起头来,星目圆睁, “独孤!” 萧聪目光闪烁了几下,回归常态,古井无波,欧阳寻亦是端直了身子,一脸正色,冷筱凤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不停地扑扇着,在几人之间来回打量,宇文丰都依旧是老样子,但在冷冰冰的感受中似乎又多了几分其他的气息。 独孤,一个玄真隐没已久,遥远却又熟悉的名字。 “当年,独孤一族无故消失,至今仍是个谜,其中秘辛连龟府都难以知其一二,曾有人说是因为他们练出了一件逆天杀器而遭灭族之灾,侥幸活下来的族人不得不销声匿迹,此事未得到任何证实, 几万年已经过去了,以他们族内的积淀和对炼器术的传承,恢复元气重整旗鼓应该不难,但是要想炼出能让龙伯都要触及三分的神兵,怕是还得需要一个千世难遇的奇才才行。” 欧阳寻眉头紧蹙,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 “若龟府都无从考证,那这灭族之灾八成是故意找人放出来的,龟府那帮老不死的,对天地气机最为敏感,独孤家又不是傻子,能灭得了他们的天灾定然不是一般劫祸,如此大的震荡,龟府长老们不可能感应不到,所以这显然就是个局。” 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巴,然后食指于空中虚点信誓旦旦地说。 “那岂不是说那兵器已经在圣山中温养了好几万年了!”冷萧风惊呼,美目圆睁,粉色小嘴儿微微张成一个圈儿。 星流云扭过脸来,面带着略微的凝重,冲她轻点了点头,轻声道: “或许更长。” 萧聪表面上一个字都没有说,但心底已是碧波微漾,五味杂陈,意味难明,也不知道该说星流云太过聪明,还是独孤家的计划还不够严谨。 或许这之中确实存在着太多的巧合之处,比如他自己的随口一说,比如丰都对啸月的感应,又比如欧阳寻通过龟府对于独孤家的了解,又或许是星流云歪打正着,但诸多巧合相遇在一起便不能再说是巧合了。 萧聪自知身在其中难以窥其事情的全部,他甚至感觉有一种虚渺的错觉,这时他的脑子里形成了一层似乎是难以穿透的壁障,他的思维无法延伸到其他方面和层面,被紧紧地禁锢在了这方闭塞的小空间里。 “不知道其他琢磨这件事儿的人那儿,会不会也有这么巧的事。” 第一百九十七章 好巧 天笃的身体开始自云层之上急速下落,一刹那的迷茫过后,下方的景色开始越来越清晰起来。 入眼是一片青葱翠意,中间有一条长长的黄色的裂痕,远远看上去像极了一条绿色皮肤上的疮疤,又像是一条蠕动在树叶上的大豆虫,很快,他们便进入到这条大豆虫肚里来。 天笃平稳着地,五人自龙背上陆续翻身跃下,星流云对着太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回过身来冲萧聪摊开了一只手,桃花眼迅速眨了几下,脸上是一副古灵精怪的表情, “干嘛!” 萧聪不明所以,他看看星流云张开的手,又看看星流云古灵惊怪的脸,掘着小嘴儿疑问道。仟仟尛哾 星流云眼神夸张地刹那间黯淡,瘪着嘴以表示他很是不满 “龙玉啊,没有你的龙玉,我们怎么进去!” 萧聪这才猛然想起,那信物早先被他作为诱导业图天的引子而留在了龟府,到现在还不曾取回来。 正想着,一脸错愕地抬起头,正对着星流云无奈中带着期待的目光,吞吐道: “龙玉,那个……龙玉现在不在我身上。“ “啥?”星流云收回摊开的手不可置信地道: “不在你身上,那在谁身上?” “我也不知道,反正不在我身上。”萧聪轻轻摇了摇头,一脸诚恳之色。 星流云右手再次抚上下把,斜眼眄着萧聪,一副狐疑之色,而萧聪则是微抿着小嘴,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 “这下可咋整。”星流云收回目光,兀自嘟囔了一句。 这时却听一声轻响,记忆中蛇皇一族布置石门的地方突然开了一条缝,紧接着隆隆声连成一片。 石门应声而开,站在石门里的是一排五人,立于正中间的是之前见过的蛇族白袍长老,他面色阴沉,一动不动,目光在望向天笃的时候似乎多少还带着几分怨恨,想必关于必坤的心结,至今还不曾解开。 天笃见之,微微颔首,启言道: “见过前辈。” 他依旧保持着兽身姿态,口吐人言,龙目中尽是恭敬之色。 白袍老者,看似勉为其难地回敬点头,面色倒是稍稍缓和了些, “你此次前来可是为摄魂查奸之事?” “正是。” “你准备如何做这件事情。” “一切照计划进行。” “我看不必了,你且在这里将法阵布好,将摄魂散交赋予我,我自会请族人来一一试验。 “如此甚好。“ “因你与我族的关系,我就不邀你进府闲坐了,你且开始吧,早完事儿大家都落得轻松,以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好,谨依以前辈所言。” 白袍老者转身离去,石门再次关闭,冷筱凤看着关闭的石门,收回目光掐着小蛮腰愤愤不平道: “哼!好不知趣的老家伙,我们是在帮他们呀,他们这样对待龙伯,实在是太不礼貌了!” 星流云闻言转首,沉声浅叱道: “你懂什么,龙伯都还没说什么!” “可是他们就是很不礼貌啊。” 小凤儿转过头来,美目含怒,撅着小嘴儿,似是要将心里所有的火通通发泄到星流云身上。 “你……”星流云剑眉紧皱,气得嘴歪向一边,他转脸看了眼天笃,见后者也没什么情绪上的变化,随即白了冷筱凤一眼,亦不再计较。 天笃开口,缓缓道: “欧阳家的小子,我之前让你准备的东西你都带来了吗?” 欧阳寻连连点头, “都带来了。” “那就拿出来吧。” 欧阳寻领命,往西走了几步,随后一招,一对什物凭空而现。 天笃又将脸转向萧聪, “萧家小子,你去查验一下,若无差错,就尽快开始吧。” “是。” 萧聪拱手作揖一拜,随即向欧阳寻那边走去。 查验完毕,萧聪开始着手布置起通灵阵来,这座法阵说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高阶阵法,以萧聪上一次来蛇谷时的阵法造诣就可以毫不费事地将其摆置出来,何况近一年的时间过去了,他在萧天宇手下的锻炼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通灵阵对阵法造诣的要求虽不是太高,但结构却是十分繁琐,萧聪又是个吹毛求疵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所以一座低阶的通灵法阵,竟用去了萧聪三个时辰的时间。 萧聪看看天色,约摸着已是戌时,于是对天笃说道: “前辈,时间不早了,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一晚,通灵阵经过一夜月华滋养,待得明日定能事半功倍。” 天笃慢慢转过头,微微颔首,道: “你说得有道理,想来长老应是要将摄魂散下到蛇族子弟的晚膳里,不过,你们且去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吧,我在这里守一夜,以防有人从中作梗。” 萧聪面露难为之色,然后道; “好吧,那就依前辈所言。” 几个少年一同离去,独留天笃一人在蛇府门前守候,月已升得老高,繁星璀璨,天笃独自守在已被天地气机隐去的通灵阵旁,又添了几分孤单寂寥之感。 在星流云的带领下,几人找了一处山洞安顿下来,升起一堆篝火,其上烤着欧阳寻打来的野味正滋滋作响,跳动的火苗将几人的面庞映照得红彤彤的。 星流云启言道: “今晚我、木头和大个子轮流值班,小聪和凤丫头安心睡觉,另外,等会我与丰都出去再另找一处山洞,吃完东西后我们悄悄溜到那儿去。” “为啥?”欧阳寻不解道。 星流云咬咬嘴唇, “我们到这里的事儿蛇族某些心怀不轨之徒怕是已经知道了,所以,今晚怕是不会太平,而我们离开龙伯躲到这儿来,无疑是给他们了可乘之机。” “那要不我们回龙伯那儿去得了。”欧阳寻怯怯道。 星流云一口否决, “不行!明天萧聪还得坐镇通灵阵,他必须得到足够的休息。” 欧阳寻闻言不以为然道: “我当什么事儿呢,不就是好好休息嘛,包在我身上。” 说着,重重地拍了拍自己丰满的胸膛。 星流云剑眉轻挑, “你又要搞什么把戏?” 坐在一旁缄默良久冷筱凤满脸尽是鄙夷之色,不咸不淡地插言道: “这丫的有前车之鉴,估计是将整个房间搬来了吧。” 欧阳寻一拍大腿,竖着大拇哥不住赞道: “凤妹子,原来你才是最懂哥哥的人呐。” 冷筱凤白了欧阳寻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慢慢低下头去。 星流云凑过来,贼兮兮地道: “欧阳寻,你那宝贝里都装了些什么?” 欧阳寻嘿嘿几声傻笑, “没什么,没什么,都是一些生活的必需品。” 四人闻之暴汗,答案再清楚不过了。 “这个败家玩意儿!”星流云嘟囔着,异样的语气似乎总觉着有点酸溜溜的感觉。 当四人再次偷偷摸摸地回到天笃身旁时,已是亥时一刻,天笃倒是未有多言,只见欧阳寻用从弥芥中鼓捣出的一应什物搭起了简易的棚子,还安置上了两张床,甚至连被褥枕头之物都一应俱全。 星流云拍拍萧聪的肩膀,示意其钻进里面去,萧聪未做推辞,刚坐到床沿上,见冷筱凤也走了进来,正值两人面面相觑之时,星流云、欧阳寻、宇文丰都也走了进来。 尴尬的气氛终于被打破,星流云道: “有龙伯在,看来我们几个今晚也能好好睡一觉了。” 说着径直走到欧阳寻声旁,左胳膊搭上后者的肩膀,笑笑道: “哎,还有多余的衣物吗?拿出来,打个地铺。” 欧阳寻撇撇嘴, “不行!我的那些衣服贵着呢,不能让你给我糟蹋了。” “啧,别那么小气好不好,你欧阳家的大少爷,怎么连一点败家子的样子都没有啊。” “星流云,你……” “别说废话,今晚还想不想好好睡觉了,赶紧拿出来!” 欧阳寻定定地看着星流云的一脸孬种像,终究还是照例就范。 星流云接过衣服,嘴里还骂骂咧咧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 就这样,萧聪和冷筱凤一人一张床,其余三人打地铺,一夜无话。 第一百九十八章 再临蛇谷 翌日,大长老带着一干蛇族子弟如约而至,却不见必季的身影。 天笃冲大长老躬身一拜: “晚辈见过长老,敢问长老,为何不见必季?” 大长老幽幽一叹, “唉,自从你们上次走了之后,我也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了。” “这……” “你让你的人开始吧,必季的事,我会妥善处理的。” 大长老刚要转首,却又听得天笃道: “敢问长老,必昆嘱咐之事,您可已经验证?” “你说的没错,确有此事,迷蛇令我已拿到,放心,我会照他说的做。” 天笃点点头,扭头对萧聪说了句: “开始吧。” 萧聪领命,转身向通灵阵走去。 待一切准备就绪,大长老第一个走进阵里,他气定神闲地自阵中走过,自始至终,不见半点异样。 有大长老以身作则,余下部众便万难不辞了——废话,谁敢退缩就表明谁有问题!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在蛇皇一族之中,有问题者大有人在,这些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家伙们在通灵阵里全部“不打自招”,竟有几十个是当日亲眼目睹了必昆在蛇谷受难却不予施救的,而这些家伙众口一词,始作俑者皆直接指向必季,这回,必季这弑兄残株的罪名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整个过程花费了近一天的时间,最后一个蛇族子弟自通灵阵中出来时已是次日子时,大长老面色铁青,荫翳得不成样子,半晌,齿间呲出一个字, “杀!” 已被羁押在下的蛇族子弟连连求饶,但大长老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看来是杀意已决,却听得天笃急声道: “等等!” “你要干什么!” 天笃低头,恭敬道: “前辈,可否借一步说话。” 大长老稍作犹豫,终究还是跟天笃而去。 半盏茶的光景后,一人一兽回到蛇府门前,大长老竟改了口,答应网开一面,放他们一马,希望他们能改邪归正戴罪立功。 星流云磨砂着下巴,琢磨道: “这事儿,有猫腻……” 萧聪见之会心一笑, “这个星流云,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自蛇谷归家第三日,萧聪被萧天宇叫到书房。 “爹,您找我。” 正站在书架前摆置书卷手札的萧天宇闻声转首,含笑抬了抬手,道: “坐。” 萧聪在书桌前坐下,萧天宇亦是踱回桌前,坐在那张雕着镂空图式的椅子上,拾杯轻抿了口茶水,开门见山道: “昨日龟府来信,说半月前,四大掌节使之一的业图天和一条老蛇被绞杀于风眠谷地外的大阵里,对此,你有何看法?” 萧天宇似笑非笑地看着萧聪,后者嘴角不易察觉地抽了抽,而后摸着鼻子,一脸正色道: “半个月前,那时我们也还在龟府之中,我屡次光顾府主阁的后厨,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件事?” 萧天宇莞尔一笑, “如果我猜的不错,就是因为我们的萧家四公子不知道这件事,所以这件事才会传到萧家来吧。” 萧聪骚着脑袋,讪讪一笑, “爹,您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啊。” “臭小子,还跟我装!你师父留给你的龙玉呢?” 萧聪扁扁嘴,嘿嘿笑了笑,慢慢低下头去,道: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您啊。” 萧天宇面色不改,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挑逗般问道: “你知道那老蛇是谁吗?” 萧聪霍然抬头, “谁?” “你猜。” 萧聪看着萧天宇那一副神经兮兮的模样,撇撇嘴道: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猜得到!” “你都没猜怎么就知道猜不到。” 萧聪白了萧天宇一眼,感觉自己老子这人到中年玩心不退的好心态也真是没谁了。 他摸着鼻子,计上心来,琢磨道: “该不会是必季吧……” 萧天宇闻之,抚掌大笑, “好、好,一猜就中,果然是我萧天宇的种,那老蛇正是必季!” 萧聪哑然,自己就那么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不由喜上眉梢,一脸痴像,心想着, “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一下子就除掉了两个敌人啊。” “臭小子,发什么愣!” “嗯!”萧聪回过神来,“没什么,没什么。” 萧天宇脸上那神经兮兮的意味更深了几分,哂笑道: “看来这事儿跟你小子是脱不了干系了。” 萧聪缓缓放下手,微笑开口, “爹,您说什么呢,这事儿怎么可能跟我有关系,我跟他俩又无冤无仇,跟必季那点过节,中间还有天笃前辈挡着哩,再说,想搞死他们,我也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啊,您说是吧。” 萧天宇抿嘴一笑, “你的能量?据我所知,你的能量可不是一般的大啊,龟府的卜天卦都能弄到手,还有什么是你办不到的。” 萧聪闻言面露惊骇,“噌”地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爹,这事儿你怎么知道!” 萧天宇拾杯轻抿了口茶水,悠然道: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怎么,这件事连你老子都不能知道吗?” “不是,”萧聪一时有点手足无措,不由得连连咽了几口唾沫, “爹,这件事可不是小事,您可得给我保密啊。” “知道事情非同小可还敢乱做,怎么什么东西你都敢接!” 萧天宇脸上渐渐浮现几分愠怒,萧聪见之,一时心里头更乱了, “我……” 不等萧聪多做解释,萧天宇又幽幽道: “是风眠谷地下的老不死给你的吧。” 萧聪瞠目结舌, “爹,您……” “怎么,又让我说中了?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 萧聪猛吞了好几口唾沫,半晌,重重地点了点头。 萧天宇怅然一叹,站起身来,走到萧聪身边,右手放在后者肩上,语重心长道: “孩子啊,你怎么就走上这条路了呢……” “怎么了,爹,难道……” 萧天宇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猜的没错,龟府千万年来的暗箱操作,萧家也是有参与的,唉,放了几个纪元的鹰,没想到这一世竟被鹰啄了眼。”qqxsnew 萧聪几声苦笑, “有这么严重吗?” 萧天宇不说话,萧聪接着道: “能给我讲讲吗?” 萧天宇再次怅然一叹: “我想我知道的,那老不死应该都告诉你了,或许关于这件事,我还不如你知道的多。” 父子两人静默良久。 萧天宇道: “乱世将临,这对你来说,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时间不多了,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转首离去。 萧聪老老实实地跟在萧天宇身后,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来到一座楼阁前头,萧聪抬首而望,见阁前匾额上写着“司易”两个大字。 拾级而上,推门而入,萧聪跟着萧天宇在司易阁中左拐右拐来到一间平淡无奇的格子间里,这格子间里有一处屏风,就放在房间的最里边,萧天宇径直向屏风走来,而后竟没入其中。 萧聪先是怔了怔,而后毫不迟疑,跟着萧天宇一前一后进了屏风里。 屏风之后是意料之中的别有天地,像一座内建有螺旋梯子的塔,盘旋而上罗列着的一个个架子上,摆满了书卷手札和各种什物,最底层是一个硕大无比占据了整个空间的司方盘,其上不只有各种各样的星宿简图,还铭刻着密密麻麻的奇异符文,闪灭之间,像有生命般缓缓地呼吸着。 萧聪张着小嘴,慢慢移动目光,打量着这一切,他还真不知道,萧家中竟有这样一个地方,但想来除他以外,知晓此地的萧家人应该也不多。 “爹,这是……” 萧天宇也不再卖关子,直接回答道: “这里是‘摹天枢’,萧家的终极所在,你自小在天道轩长大,对于这个名字,应该不陌生吧。” 萧聪满脸尽是讶然之色,而后木然点了点头,可他却隐约记得师父曾经说萧家的摹天枢是传说中的存在啊,怎么这么快就见着了,这感觉实在是太不真实了。 但听得萧天宇继续说道: “其实整个计划的核心不在龟府,而在萧家的摹天枢里,你即为萧家人,为父没必要与你遮遮掩掩,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 顿了顿,萧天宇接着道: “卜天卦一共有三块,你手里已经有了一块,另外两块分别在不死坟和混沌楼手里,所以这件事你暂时就不要想了,修为不够,再怎么想都是徒劳无功,不过是平添烦恼罢。” 萧聪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 “爹,你把我叫到这儿来,肯定不为这一件事吧。” “嗯,之前托你秦叔叔在慕容家的拍卖场里拍的一只弥芥,今日便将它植到你的体内,待你得心应手之后,便可以离开萧家出去历练一番了。” “什么!”萧聪看似一时有点接受不了,他哀怨道: “父亲,我才回来不到两年啊。” 萧天宇满眼尽是幽怨,沉沉一叹道, “孩子,为父也不舍得你啊,但鹰击长空,必经摔崖之痛,既然选择了远方,便不顾风雨兼程,这路虽不是由你自己选的,但却已是你不得不走的,从你决定接受老家伙委托的那一刻起,你的人生就已经变得不一样了,你可明白?” “可是……” “你现在所失去的,日后定可以用你的努力重新赢回来,但你现在若选择畏葸不前,那对你来说,便没有什么未来可言了,或许对于别人来说,温柔乡便是天堂,但你不一样,除了萧家这个避风港之外,处处都应该是你的天堂,你的志向不在萧家,在六合八荒!” 萧天宇的手扶上萧聪的肩膀,并越抓越紧,他比磐石还坚定的眼神紧紧注视着萧聪的脸,沉声道: “这是你的使命,也是你的荣耀,待你历练归来,到这里来找我!记住了吗。” 萧聪虽对萧天宇这句没来由的嘱咐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照例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心里总有点不详的预感,他心想, “或许是心理使然吧。” 在萧天宇的指导下,萧聪登上摹天枢,萧天宇说一个符文或星宿,他便走一步,待七七四十九步之后,突然一抹流光钻进了萧聪的掌心里。 萧天宇:“好了,下来吧。” 萧聪此时正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站在摹天枢上,吃力地扭头问道: “怎么下?” 萧天宇笑骂道: “笨!怎么上去的就怎么下来。” 萧聪撇撇嘴,然后踏着来时的星宿简图和符文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下摹天枢。 “这就完事了?”萧聪站在萧天宇身前,诧异问道。 “嗯嗯,”萧天宇点点头,“你以为还要怎样。” 萧聪骚着脑袋, “这也太简单了吧。” 萧天宇笑着白了萧聪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萧聪赶紧追上,没有萧天宇,他一个人可走不出这萧家最隐秘的地方。 第一百九十九章 摹天枢 翌日寅时,萧聪通过萧家的传送阵来到一处不知名的幽邃山谷里。 月亮稳稳地挂在西南角,还未落下,月光下行走在山间小径上的他,显得疲惫不堪。 萧聪不知道这里是哪儿,因为临走时萧天宇啥也没告诉他,但这里有明显被人踩踏过的痕迹,这就证明这里肯定是有人烟的,他想,自己就先这么走走,走到破晓之时找个地方完成早课,待天大亮后再找个人问问就知道这是哪儿了。 于是萧聪就这样斜背着诛仙漫无目的地一直走,一直走,沿着脚下依稀分辨得出的脚印,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一会儿向南,一会儿向北,兜兜转转,来来回回。 四周静的可怕,远处的黑影重重叠叠,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其他都动态,终于,他抬头看看天色,低下头沉吟片刻,然后再次迈开步子向一座山攀爬而去。 攀爬至峰顶,盘膝而坐,待曙光将至,倏然睁眼,一抹紫芒在眼中一闪而逝,而就在这一刻,心里似乎还出现了一丝其他的异样感觉,萧聪又合眼调息片刻,缓缓起身,诛仙在其右手中转了一圈,接着便毫无征兆地不见了,他会心一笑,然后向山下走去。 天已放亮,极目远眺,便可分清往哪儿是向山里走,往哪儿是向山外走,远处的山层层不穷,被萧聪遥遥甩在身后,他迎着初升的太阳,向山谷外走去。 如此走了有大半个时辰的时间,在山谷外围,终于得见人烟,这里貌似是个村落。 小路上有正要忙于农事担筐扛犁的田夫,也有背弓持矛的猎人,再往里走,有衣着邋遢的村妇,正在石磨前逗着他们约莫一两岁的幼孩儿,这些人看见衣着鲜亮形貌俊美烨然若神人的萧聪,皆要回首而望,面带着毫不掩饰的诧异和艳羡,然后如出一辙地咧嘴一笑并露出如出一辙的焦黄色牙齿,俗而单纯,却更觉可爱。 萧聪定了定心,深吸一口气,恍似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般,向那几位在石磨前逗引孩子的村妇缓步走去。 走到近前,慢慢止步,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掩齿轻咳几声,拱手作揖一拜,支吾道: “敢问……各位姐姐,此地是何处?” 几位村妇怔了半晌,而后不约而同地掩面羞笑,妍媸毕露,萧聪亦是不住地陪着笑,但他实在不知道这几位“姐姐”此时到底在笑什么。 终于,对面其中一人轻声答道; “我们这里是日落山脉外围,平日里就那么几十户人家,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外人了,公子这是从天而降的吗?” 说完,又是一阵嗤笑。 萧聪了然,嘴角的那丝假笑渐渐凝固,他低下头,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抬首回答道: “姐姐说笑了,我只是随家师途经此处,不幸走丢了而已,哪有什么从天而降。” “看你这一幅疲惫像,怕是已经走丢很久了吧,你吃过早饭了吗?要不要去我家休息一下。” 萧聪闻言渐渐石化,这话怎么听都让人有点想入非非的感觉,他轻抿了下干巴巴的嘴唇,半低垂眼左看右看,苦笑着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耳畔又响起一阵略显放浪的嗤笑,但听得另外一村妇毫不避嫌地道: “红玉啊,赶紧收起你那副虎狼像吧,可别把人家小公子给吓着,你家那口子昨晚没交粮吗,竟给你饿成这样。” 那个方才与萧聪说话名叫红玉的村妇转眼间便变了脸色, “啐,你个不要脸的骚货,我就是关心一下,看把你馋的,我看想勾引小公子的是你吧,柱子半月前上山打猎摔断了腿,还是我家狗剩给背回来的,这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裤裆里的那股子邪火还能按耐多久?” 除二人之外,其余几个村妇个个笑得花枝乱颤,而那个之前调侃红玉的村妇却顿时红了脸,羞愤交加的她狠狠地刮了红玉一眼,顺便丢了句, “当着外人的面不愿跟你计较,要搁平时,老娘非撕了你的嘴!” “哼!”红玉脸一扬,“看我家狗剩不打断你的腿!” 随即不再理会还在嗤笑的几人,对萧聪关切道: “小公子吃过早饭了吗?” 也不等萧聪作答,那叫红玉的姑娘爽快道: “一看就知道你还没吃过早饭,走,到我家去,我煮些米粥给公子吃。” 说完,抱起孩子,笑着看了萧聪一眼,转身就要往家走。 本来只是想盘盘路,却没想到这里的村民如此好客,说实话,萧聪倒是还不觉得饿,只是这人情世故入乡随俗,仔细想想,自己从小到大还真没尝过这山野村民家的粗茶淡饭是什么滋味,心里便不觉产生了些向往的感觉,他原地踌躇片刻,才向坐在碾前的其他几位“姐姐”作揖一拜,朝红玉离开的方向,跟去了。 沿着村子里的小路一直往北走,见不远处抱着孩子的身影走进一间低矮破败的土坯房子里,房子上铺着厚厚的茅草,房子前是几畦不知名的瓜果,再往外是一道整齐的篱笆,在这个用篱笆围起的小院里,收拾的还算干净。 萧聪缓步走过小院里瓜果间被分出的石子小路,感受着村户人家里那种特有标志性的平凡朴实和淡淡的于贫脊中绽放着的温暖,他用力嗅着那种带着苦涩的莫名气味,恍然觉得,这才应该是家的味道。 低头走进低矮的土坯房子,环视四周,见屋内空间狭小,光线晦暗,只有后墙一处窗户,南墙跟放着一张床,床上被褥叠放整齐,东北角放着一半尺见方的香案,其上供奉着一尊木雕,做工拙陋,也看不出是何方神灵,门口正对着的地方,搁着一张满是坑洼的桌子,桌子四周放着几个造型简单的木凳,东南角立着一只柜子,大概是用来搁放食具等物用的。 村妇红玉已将孩子放在床上去到柴房生火淘米,萧聪走到床前,俯身微笑看着正咬着手指呆呆看着他的娃娃,那一双水汪汪的不掺杂一点杂质的大眼睛黑亮黑亮的,小巧的鼻子,掩在拳头后面的小嘴巴,还有腮边粉嘟嘟的婴儿肥,端的是让人倍觉可爱。 萧聪忍不住伸手在那粉雕玉啄孩子的小脸上摸了摸,满满的喜意从孩子弯弯的眉眼里溢漾出来,他咯咯地笑着,小手臂上下来回摆动,看上去天真可爱得紧,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这么高兴。 看着孩子咯咯地笑,萧聪嘴角的弧度忍不住也上扬了几分,他张开手臂,轻轻将孩子抱起并揽在怀里,慢慢地摇来摇去,这下小家伙笑得更欢了,他的小嘴大大地张着,以一种含糊不清的声音肆无忌惮地叫着,在萧聪怀里手舞足蹈,一少一小就那么莫名奇妙地乐儿,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感染了谁。 不时片刻,村姑红玉从柴房里钻出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饭,她走进屋里,将白饭放在桌子上,向萧聪招呼道: “小公子,快趁热吃吧。” 边说边从东北角的立柜里端出一碟看着还勉强过得去的咸菜来放到桌子上, “山野人家吃的不如你们有钱人家吃的好,公子若不介意,就将就着垫吧几口吧。” 萧聪将孩子放回床上,拱手作揖微微笑道: “人生在世,哪有不食五谷杂粮的,何来嫌弃之说,谢谢姐姐了。” “别客气,别客气,你先吃着,我抱着孩子再出去晒会太阳,那帮老娘们又该说我闲话了。” 村姑红玉抱起孩子,转身向外走,那小家伙将头斜靠在母亲的脖子之上,小拳头抵在嘴上,看着萧聪还在不停地笑着。 萧聪向孩子摆了摆手,看着母子两人出了外边的篱笆,才在桌子前坐下来,拿起筷子,就着咸菜嚼米饭,倒还真觉得别有一番风味哩。 第二百章 村姑红玉 吃罢早饭,萧聪将碗筷轻轻放在满是坑洼的桌子上,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长长的饱嗝,他慢慢站起身来,再次环视四周,见一应事物皆是已有些破旧,想来应是住很久了,并且应该会一直这样住下去。 少年微微一笑,心念一动间右手一翻,十几颗灵石在掌心里凭空而现,合眼沉思半晌,便将灵石一颗颗向房子的某些角落丢去,而后在房门上拆下门闩,以其代笔,在地面上画了个奇怪的图案,而当他将门闩从地面上提起来的时候,那图案和灵石竟在一刹那间都不见了。 做完这一切,萧聪满意地点点头,将门闩重新插在门上的闩孔里,几步踱回桌子前,隐隐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他轻然转首,见是村姑红玉又抱着孩子回来了。 人还没踏进屋,便听得在石子小路上的人儿喊道: “小公子吃饱了吗?” 萧聪含笑颔首回答道: “吃饱了,吃饱了。” 村姑红玉走进屋里,看了眼桌上空空如也的碗碟,不由得喜上眉梢,问道: “小公子渴不,我去给你倒杯水。” 说完,也不等萧聪作答,便放下孩子,径直走到房子西南角,翻过一只倒扣着的碗,双手端起旁边的坛子往碗里倒满水,然后笑吟吟地端给萧聪, “小公子,喝一口吧,咱家的咸菜挺咸的。” 萧聪接过碗,一饮而尽,抬起袖子擦擦嘴,笑道: “这里的人都这么好客吗?” 村妇红玉接过碗边往西南角走边道: “小公子觉得好客那就是好客吧,不过这也没什么,都是些山野里的东西,还怕招待的不周到哩,哎,对了,小公子是从哪里来的啊。”m.qqxsnew 此时萧聪已走到床边,继续逗弄被村妇红玉放在床上靠在被褥上的孩子,闻之答道: “我是从玄真皇都那边来的,说起来离这儿还真是挺远的。” “呀,那还真是怪远的。”红玉惊诧道:“小公子的师父一定是个高人吧,要不这么远的路,谁没事儿会到我们这山疙瘩里来。” 萧聪笑笑, “算是吧。” 床上的孩子被萧聪逗得咯咯笑个不停,小胳膊乱舞,小腿乱蹬,嘴角边的口水一直流到麻布做的小短褂上。 萧聪直起身来,右手一翻,自弥芥中拿出一块半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美玉,并将一丝天道宝典的灵力注入其中,转首走到村妇红玉身前,道: “姐姐,这个你拿着吧,算是我给小朋友的一件礼物。” 说着,将美玉向前递去。 红玉见之,被吓得花容失色, “小公子这可使不得,山野人家怎么能受的起您这份大礼,再说,我送你饭吃,可不是为了图你什么好处啊,您还是快收起来吧。” 萧聪再次将美玉往前递了递, “我知道姐姐此番实是只因善心所致,但这是我送给小朋友的,修道人信仰因果崇尚缘分,我今日受你餐食,便是与你家有缘,也是与这小朋友有缘,况且我与他相处如此欢喜,您就算是先替他收下吧。” “那也不行,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们可受不起,小公子能来我们这山野人家做客已经算是我们很大的荣幸,不瞒您说,您在这儿一坐,我都感觉这整间房子都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红玉态度坚决,信誓旦旦地推托道。 萧聪忍不住笑了笑,伸出另一只手拉过红玉的手,一把将美玉按到其手里, “姐姐就不要推托了,我这也是为了能结一段善缘,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你也不想小朋友像你们一样一辈子窝在这山沟沟里吧,倘若有一天他走出这大山于茫茫人海中见到我,这块玉我一定会认得,你替他收好就是了。” 说着,萧聪将红玉的手慢慢阖上,红玉怔怔地看着萧聪微笑的脸,半晌,点了点头, “那……谢谢小公子……” 萧聪转身,走到床前又摸了摸孩子的脸,扭头笑道: “那我就不多做打扰了,姐姐,咱们有缘再见。” 他向村妇红玉轻轻摆了摆手,然后轻松愉快地向外走去。 身后的妇人又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挥手喊道: “小公子慢走,一个人可要多加小心啊,这大山里可不安全!” 萧聪人没回头,只是挥着手臂大声回应道: “知道了,姐姐放心吧。” 说完,人已经绕过了篱笆。 红玉翘着脚跟又看了一二刻,然后低头将目光投在萧聪留下的美玉上,三角状的眸子里温情流转,轻轻抚摸了良久,才小心翼翼地将其踹进了怀里。 从红玉家沿小路绕出村子,一直往东走,萧聪的目的地,正是落日山脉腹部,他想这定是父亲的用意,因为圣城一役后他与父亲能平安归家,在玄真界掀起的波澜定然不小,此时的他名声在外风头正盛,难免有好事者会拿着他的形貌到处吹嘘,萧家人在玄真界一向炙手可热,他若是现在就到那修炼界里去,无疑是谁都想咬上一口的香饽饽不说,恐怕现在正有人咬牙切齿欲要将他这颗萧家冉冉升起的新星置于死地呢。 所以,修炼界去不了,便只好先到这古兽园子里来历练一番了。 日落山脉,位于玄真界西北方,是各种古兽的聚集地,除了有特殊需要,一般也没有多少修士会涉足这里。 如果说什么必要的话,大概也就是自家长辈想为晚辈相得一头坐骑的时候,不过就算是为了寻找坐骑,一般家族或教派也不会轻易选择来这里,因为通了灵的古兽个个对人类修士恨之入骨,巴不得饮其血食其肉,人类修士到这里,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群起而攻之,到时莫说是逃了,连个全尸都不一定给留下! 不过这也确实是一个极佳的试炼场所,古兽们一般不具有像人类那般的高等智慧,所以在这儿只要自己对自己认真负责,不滥杀无辜,就不会有含冤而终和投机取巧的说法,况且,萧聪有卜天卦在手,能有何惧! 翻过六座大山,缓步踱在山谷里,一直往里走,走着走着,便不见了草地上人族留下的痕迹,想必这里已经有古兽出没,猎人们不敢到此。 萧聪取出诛仙,并将其紧紧握在手中,小心翼翼地继续往里行进着,灵识已被开到最大,周围的一切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应,虽然知道日落山脉外围的古兽道行都不是很高,但老话说得好,小心使得万年船嘛。 隐约中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身后鬼鬼祟祟,虽然距离很远,动作很轻,却正好处在萧聪灵识感应边界的地方。 萧聪不动声色,保持着同样的速度继续往前走,那不知名的东西就那么跟在其身后,始终保持着同样的距离,萧聪心中不禁大骂, “该死的,貌似是一个灵智很高的家伙,怎么才刚一进来就碰上这么个对手,真是倒霉!” 但转念一想,该来的总会来的,或者说这一切都终将会来,只是时间或早或晚而已,潜意识里期待的那一段小小的时差,似乎也没有感觉里的那么不可或缺。 从早晨一直走到傍晚,灵识感应里那东西还在不紧不慢地跟着,距离始终保持一致,没有半点浮躁的意思。 萧聪心里琢磨着,到底是什么古兽耐性能这么好,但想老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便不再钻牛角尖,开始思索怎样才能万无一失地干掉它。 因为距离实在太远,萧聪感受不到对方道行几何,所以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但这么一直耗下去终究也不是办法,这是自进了日落山脉后遇到的第一个对手,萧聪还真不想白白浪费掉。 怎么说呢?隐隐带着点好的开始等于成功的一般的自我告慰或者说是祈祷的意思吧。 于是,他假装迷路,开始在附近兜起圈子来,一边兜圈子,一边丢灵石,在方圆几里的地界上摆了个大大的感应阵,这算是萧家阵法的基础课,为的是出门在外时以备不时之需,论熟练程度,萧聪自信就算闭着眼都能一点不差地将其摆出来。 就这样,兜兜转转几个来回后,萧聪找了棵两人合抱粗细的大树旁坐下,周围古木参天,浓荫蔽日,只在北边斜上空露出半角天空,远远望上去,恍若是天堂与人间的那半尺之隔。 他一脸疲惫,仰头看着半张脸已沉进彩霞里的夕阳,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家伙竟然真的睡着了! 第二百零一章 日落山脉 夜幕降临。 萧聪睡得正酣,月亮还未升上树梢头,所以周围还是一片昏暗,几个呼吸后,他长长的睫毛忽然抖了抖,却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又过了一二刻,不远处的那片低矮的灌木丛开始细细簌簌地响起来,像一阵风吹过,浅浅的波浪由远及近,一只长着细长獠牙的大黑猫自灌木丛里悄无声息地钻出来,眼睛里闪映着绿油油的光,正深一脚浅一脚地慢慢向萧聪这边靠近着。 待得两者只剩几步之距时,大黑猫“喵~”一声凌空跃起,利齿尖尖,直向萧聪喉咙激射而去,其速度之快,相比于诸葛神弩中射出的箭矢而过犹不及。 萧聪倏然间睁开双眼,身体向左横掠数丈躲过了这凌厉一击,那大黑猫在不远处落下,摇着尾巴转过身来,看着萧聪,长长地“喵”了一声。 萧聪嘴角泛出一丝冷笑,轻蔑道: “我当是什么奇珍异兽,原来是一直修行不过百年的鬼狸子而已。” 所谓鬼狸子,是修士为其取得带又戏谑意味的绰号,实名原叫作匐阴猫,因为习性轻易见不得光,生性凶狠相貌丑陋且速度奇快堪比鬼魅,故又被称做鬼狸子。 这种古兽身体表征除那两颗分外显眼的细长獠牙外,与家猫并无二致,倒是个头要比家猫大得多,足顶得上一头山羊羔子。 根据对古兽的分阶——从下往上分别为藏洞、觅野、通灵、合翼,因为凡是到达天境就表示得到天地的认可,万物皆要一视同仁,所以再往上古兽道行的分阶与修士修为的分阶就无异了,分别为摘星、渡河、揽月、离阳、通天、齐天、灭天、伏魔。.qqxsΠéw 一只百来年的鬼狸子,道行应该在通灵境左右。 萧聪无惧,右手往上一甩,诛仙凭空而现并往上蹿去,他右手猛然一抓,正好将诛仙的剑柄握在手里,尺寸拿捏,恰到好处。 那鬼狸子见萧聪这般,又长长地叫了一声,突然发难,张着两只前爪向萧聪再度袭来。 萧聪仗剑而跃,人在半空,诛仙横向一扫,一阵金属交击声传出,那鬼狸子的前爪抓上了诛仙的剑锋,却以诡异的身法借力使力,翻身而越,几个跟头自萧聪头顶上飞了过去。 萧聪见之,人还没落地,竟在空中以强悍的腰部旋身挥剑一扫,奈何那鬼狸子速度实在太快,诛仙横向掠过,只擦掉了它背上的几撮毛而已。 一人一猫近乎是同时落地又同时转首,鬼狸子不放过任何一个空隙再度发难,这一次比上一次又快了好多,萧聪对着疾奔而来的黑影用力斜劈一记,不想竟又被这畜生给躲开了。 紧接着,一阵莫名寒意自心里陡然升起,萧聪霎时感觉汗毛倒立,他急忙转身挥剑往上斜砍, “铛!” 萧聪往后退了数步,以剑拄地稳住身形,鬼狸子则在对面不远处重重摔下,“喵”一声惨叫,而后翻起身来,转头就跑。 萧聪见之,拔腿就追,这鬼狸子是出了名的记仇和阴魂不散,此次若是让它逃走,下一次指不定又要惹来什么样的乱子。 鬼狸子速度虽快,但这终究还在萧聪的感应阵里,不管它怎么兜转隐藏,却总在萧聪的感应之中,所以只要不出这片地界,它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出萧聪的手掌心。 萧聪全力施展灵隐步,紧随其后,但这畜生着实是滑溜得紧,萧聪几次进行狙杀,竟然都被它险险躲开了,萧聪心里破口大骂,却终究无可奈何。 于是作为猎手的萧聪不得不假装灵气耗尽,速度越来越慢,后来索性便不追了,也不知那黑毛畜生见到萧聪这样会不会上当,来个回马枪的反杀。 萧聪收起诛仙,垂头丧气地往回走,此时还在感应阵里,在他同辈之中绝无人及的强大灵识中他感应到,那黑毛畜生其实并没有离开。 他就这样有气无力地迈着步子,当走到一棵大树前时,上方陡然传来一声尖刺的猫叫声,霍然抬首的同时将那记蓄力已久的破天残灵掌全力打出。 又听得“嗷~呜~”一声惨叫,一道黑漆漆的影子直直朝天飞去,冲出了树冠后又笔直下坠,最后重重地砸在萧聪身前半步之遥的地方,挣扎了两下,身子一挺,不动了。 都说猫有九条命,萧聪此时可不敢掉以轻心,他重新取出诛仙,紧紧握在手里,对着鬼狸子的身体虚空斜劈一记,一道银白色的月牙斩自黑色的刀锋处脱身而出,向着前方急射而去,准确无误的打在前边那具一动不动的身体上,进而将之劈成了两半。 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自前方那两片血淋淋的残尸上弥散而出,混合着鬼狸子身上本就带有的腥臊之气,让人闻之昏昏欲呕。 这百来道行的鬼狸子还没有修出内丹,身上也没有什么稀罕玩意,肉又不好吃,在萧聪看来,实在是一无是处,但对于一些饥不择食的其他古兽来说可能还是可以凑合,想必要不了多久此处又会上演一场你争我夺。 萧聪初来乍到,还不想卷入过多争端,所以当即收起诛仙,毫不迟疑飞也似地逃走了。 月已升上树梢头,从比较大的树冠间隙里看上去,像一颗巨大的夜明珠,黄澄澄的月光透过树叶间隙照到林间,萧聪稍开紫目,便可以将眼前景物看得一清二楚。 他一边走一边权衡着在哪儿过夜比较好,在这古兽院子里,夜间比白天更危险,藏在土里的,住在洞里的,睡在树上的,还有昼伏夜出在林子里瞎逛荡的,千奇百怪无所不有,碰上了就是麻烦。 思来想去,这住宿确实是个含糊不得的问题,就算晚上比较危险,可以选择在白天休息,但白天休息也得找个地方吧,总不能露宿荒野,呼呼大睡,那不成了送上最的肥肉? 如此冥思苦想了好久,萧聪觉得还是得干回老本行,在这古兽园子里,唯有睡在法阵里才最靠谱——虽然法阵也有出漏子的时候,但现在他已经想不到更好的选择了。 于是,在找到一棵足有六人合抱粗细的古树,少年用诛仙在上面挖了个大约一尺半来深的树洞,又在外边摆上高阶的匿影藏息阵,这才安安心心地横着躺了进去。 树洞内空间狭小,只容得了萧聪蜷腿侧卧,相较于之前的广厦细旃,这条件确实是差了点,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萧聪自认为他不是那么娇气的人,再说,要再挖深点就该伤及到这棵老树的性命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对于一个修道者,这可是万万使不得的。 第二百零二章 鬼狸子 说实话,这一觉睡的确实是不太安稳,匿影藏息阵虽能如顾名思义那般匿影藏息,但以萧聪现在的阵法造诣,却是不能隔音的。 整整一个晚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不知名的兽吼声响起,而且还不只一只,如牛哞,如狼嚎,如狮子的咆哮,萧聪在树洞里足足翻来覆去地辗转了一夜! 翌日寅时刚过,萧聪照例醒来,觉得昏昏沉沉半死不活,但他还是凭着强大的毅力爬起来,沿着老树的树干往上爬,中途遇见只窝在树杈上眯眼浅寐的怪鸟,这家伙听见萧聪捣鼓出来的响动,微微半睁开眼,庸懒地一瞥后又闭上,屏息抱着树杈的萧聪不禁大松了一口气,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往上爬。 待到树顶,盘膝而坐,屏气凝神,万念归一,默默运转起天道宝典来,这树上比树下安静许多,因为感觉身体里有太多疲惫要消除,所以趁着时间还早,萧聪要赶紧调息一下。 待曙光将现,萧聪倏然睁眼,然后再次沿老树攀爬而下,回到树洞,稍作整理,却没有收起用于摆置匿影藏息阵的灵石,不仅如此,他还在树洞外围又单独摆置了个传送阵,以备不时之需。 做完这些,便前往森林更深处行去了,他准备去找个有水地方稍作洗漱,顺便弄点东西吃。 在寻找水源之前萧聪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貌似他昨天用来摆置感应阵的灵石还没来得及收起来,于是又在周围转了一圈,凭借着敏锐的灵识感应将其一一收起。 这寻找水源可是个技术活,纵然萧聪的灵识再敏锐,但水这种没有灵气的死物他是感觉不到的,好在当年在天道轩时读的杂书极多,所以依稀记得,好像观察数木繁茂差异的不同可以判别水源的方位。 不多时前在老树树顶上修习武道灵瞳时,看着应该是南边这块林子更密些,既然南边这块的林子更密,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那么这边有水源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了。 萧聪径直往南走,隐约中感觉周围水气越来越重,这是一种不同于潮湿的清新感,甘之若怡,他笑了笑,兀自嘟囔道: “呵,古人诚不欺我。” 又往前走了百来步,渐听得流水哗哗清脆悦耳,萧聪加紧几步向前急走而去,未出林子便见有一条小溪漫流向西,出了林子,来到溪水边,水尤清冽澄澈见底,溪中有鱼儿少许,皆若空游无所依,若再添上点其他别异的装饰加以点缀,倒可想象成一方神仙世界。 萧聪俯身看着自己映在溪水里的脸,它被波动着的水纹扭曲得不成样子,萧聪看着好笑,于是不再端详,伸手捧起一抷清水洒在脸上,洗了几把脸后还不忘捧几口水漱漱嘴,这感觉真的是分外舒服。 洗漱完毕,萧聪再次动身,古老山脉中灵植稀宝颇多,他想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找两株宝药充充饥,顺便也算是熟悉熟悉这周围的地理地貌,以备不时之需。 如此又走了好久,东寻西找却连一株宝药也没能遇到,倒是满山跑的月灵狍子和银耳兔看见不少,萧聪一见与自己志同道合喜欢吃素的这么多,也就不再对那宝药抱有多少希望了,这日落山脉里应该有不少修炼成精的老怪,贸然寻到他们的药埔里被发现就麻烦了。 他微微一叹,自言自语道: “看来要是想在这日落山脉里历练一番,荤戒是不得不破了,反正早破晚破都是破,无所谓了。” 于是当即使出一记卷云手,将不远处趴在草丛里的一只银耳兔抓了过来,嘴里念着“罪过罪过“,手里也没停下,三下五除二就给剥了皮去了内脏,只留红白嫩肉的身子架在火上烤至金黄。 吃饱喝足,萧聪起身,既然说好是来历练的,现在就该去做正事了,说真的,昨天与鬼狸子那一仗打得实在是不畅快,所以今天他决定找个势均力敌的来较量一番。 萧聪一直往西走,因为越往里碰到的古兽道行会越高,外围的这些阿猫阿狗们,他实在是看不上眼,索性再往里走上个百来里地,去寻找那些能让自己全力一搏的存在。 越往里,林子越深,树干粗大枝繁叶茂,阳光已经很难漏进来,所以走在林子里,视线略显昏暗,周围又静悄悄的,安谧的过分,甚至有点瘆人。 已经很久没看到过月灵狍子和银耳兔了,萧聪隐隐有一种夹杂着不安和兴奋的矛盾感,他知道纵然林子越来越深,凶猛强大的古兽会越来越多,但还不至于将这些低能畜生吓得不敢涉足,所以他断定,他与自己想要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敏锐的灵识感应中,前方隐隐出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感觉凶残而且暴戾,萧聪取出诛仙将其紧紧握在手里,深一脚浅一脚,一副小心戒备之色,越往前走,那股凶残而暴戾的气息越来越重也越来越清晰,同时,对方似乎也在慢慢地向他这边靠近着。 更近了,更近了,萧聪屏息凝神,舔了一圈还算红润的嘴唇,双手紧紧握住诛仙,速度越来越慢,脚步越来越轻。 说时迟那时快,前方突然窜出一道黑影,萧聪以剑横肩,旋身巧掠,那黑影自身旁不足一臂之距外霎那闪过,转眼又没入到后边的密林里,看不见了。 萧聪面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就这速度和爆发力,可比昨天的鬼狸子强太多了,一个照面下来,他连对方是什么都没看清楚,看来这次才真是遇见了个棘手难缠的家伙。 虽然看不见对方身影,但对方的气息依然在萧聪的感应之中,因为距离较远,而那家伙又在不停地移动环伺着,所以萧聪一时也把握不住它的具体外置,但能分清大致方位就足够了,他双手握着诛仙不停比划着,等待着隐在暗处的那家伙的再次出击。 周围又沉静了片刻,忽然,破风声传来,萧聪听着这声音,神色突变,抡起诛仙斜劈出一道月牙斩,将正前呼啸而来的一块大石居中劈成两块! 大石后的狰狞身影在大石被劈开的一刻陡然出现,它本是藏在大石后边的,月牙斩飞来,竟被他歪头轻易躲开。 萧聪实在没想到这家伙竟会跟自己来这招,见那狰狞嘴脸,不由得一时乱了阵脚,慌忙之中全力施展灵隐步向左横掠,同时将诛仙横在胸前以作防备,两道身影险险擦过,萧聪刚要庆幸自己反应够快,却不料那离自己仅几寸之距的狰狞嘴脸张口吐出一道电光,正好打在横在胸前的诛仙剑上,萧聪躲之不及,被这一猝不及防的一击炸出好远。 所幸诛仙材质特殊不导电,不然萧聪非得被电得七窍生烟不可。 这一击蕴含的力道着实不小,萧聪紧握着诛仙,觉得两手虎口处隐隐发麻,他抬头看向于不远处落下的身影,见它尖耳长嘴,身体修长灰中泛黑,四脚稳健没进草皮,只有在轻轻抬起时才见到隐现在毛发里的锋利指爪,正不停地摇着细长的尾巴徘徊着,不时伸出猩红舌头舔舔鼻头,看上去傲慢悠闲,根本就没把眼前的小修士放在心上。 得见真容,萧聪不禁惊呼: “竟然是只驭电豺!看这样应该有几百年道行了吧。” 这驭电豺不同于昨日的鬼狸子,虽说不上云壤之别,但确实不是一个量级上的存在,因为这家伙想必已经在体内结出了内丹,也已经修出了自己的神通,至于修出了几种神通,就不得而知了。 跟这样的对手较量,萧聪绝不敢掉以轻心,而且,他要先发制人! 萧聪一个箭步奔上前去,对着驭电豺的脑袋就是一记竖劈,这一记当然是要在意料之中落空的,他顺势手腕一转,诛仙斜挑而上,驭电豺以爪相迎,几声金属交击声传出,诛仙剑刃顺着驭电豺弯弯的指爪转了个弧,继续往上斜挑而去,驭电豺未能被伤的分毫,倒不是因为诛仙剑不够锋利,而是这家伙动作与力量拿捏得太巧了。qqxsnew 借着诛仙剑往上斜挑的惯性,萧聪抬腿凌跃而起,两只脚准确无误地重重踹在驭电豺的肚子上,将其踹出五步之遥,驭电豺后退着打了好几个滚,而萧聪则因为从驭电豺身上传回来的反推力而向后弹出了两步之距。 萧聪拄剑止身,驭电豺翻身而起,它呲着牙,将头贴着地面恶狠狠地盯着萧聪,喉咙里发出分外沉重难听却清晰异常的呜呜声,它锋利的指爪在地上狠抓了几下,绿色的草皮下露出黄色的土痕,而后便张口向萧聪吐出一道细长的电芒,并毫不迟疑地向萧聪这边抓来,六七步的距离,这对于驭电豺来说几乎是转瞬即至,看来是不想给萧聪半点缓息的机会了。 对于迎面而来电芒,萧聪连躲都不躲,他一跃而起,任由它击在横在两臂之前的诛仙剑上,又借力往后推了近七八步,驭电豺这一次又扑了个空。 但萧聪怎么会给它半点缓回合的机会,早在空中被电芒击中倒退之时,他便挥剑劈出了月牙斩,驭电豺刚奔至近前,便被劈了个正着,这家伙端的是皮糙肉厚,那足以将鬼狸子一劈为二的剑气,竟只是在他身上留下个深浅可视的印子,就掉了点毛,连层皮都没能擦破。 不过这家伙估计也不好受,只见它受创之后仰脖发出一声长嗥,听上去分外凄厉。 第二百零三章 驭电豺(上) 萧聪可没工夫看驭电豺这拙劣唬人地表演,还未等它嗥完,萧聪便祭着灵隐步欺身又至,一剑、两剑,三剑,竟全让那大畜生以诡异的身法巧妙躲开了,这于万千生死搏斗中粹炼出来的战斗技巧,被它如条件反射般一一施展,行云流水,倒还真不是一般武技就能媲美降服的。 金属交击声不断,最后连成一片,萧聪于不知不觉间鬼使神差地使出《云苓剑法》,一招一式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但对面那身经百战已结出了内丹的驭电豺也不是吃素的,在萧聪的步步紧逼之下,到现在竟还未落得下风。 之前只以为这日落山脉里的古兽皆为冥顽不化的榆木脑袋,在人类修士的绝妙武技之下定要招架无措败北臣服,却不想今日竟能遇见这么个出类拨萃的主儿,抑或说,是萧聪之前对此有所误解,见识短浅了? 萧聪越想越觉得悲哀,想他一个从天道轩走出来的地境强者,竟能在日落山脉外围森林与这刚结出内丹不久的驭电豺争得难分难舍。 但在打斗中还能分心想这些,心大的少年当然是还没有使出全力。 萧聪觉得不能再与之纠缠下去了,时间一久会将其他古兽引来,到时别说胜出了,恐怕连逃走都是问题,所以,他得速战速决才行。 本想直接使出《天道宝典》,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天道宝典》实在太过霸道,一招天道轮伐估计就能将这大畜生直接送回老家,可他的初衷只是想战胜对方,并不想要它的性命,再说,用一招天道轮伐草草了事,岂不是浪费了这么好的一次历练机会? 萧聪猛然想起在天道轩时看过一本叫做《癫鹏剑诀》的秘籍,当时年纪尚小,也没好好练习,但招式却还清楚记得,据书上说此剑法威力极大,既然这时候想起来了,那便是天意,正好拿这“出类拔萃”的驭电豺来练练手。 “当、当、当” 又一次剑爪相接后,两道身影刹那错过,各自向后掠出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萧聪一手紧握诛仙,另一只手掐起一种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剑诀,往前踏出一步,剑尖直指不远处的驭电豺。 那驭电豺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伸出腥红色的舌头慢慢抿过一圈黝黑发亮的嘴边后,眼神森寒狠戾,低身蓄力,再度向萧聪这边袭来。 萧聪脸上毫无惧色,缓缓划动诛仙,使出《癫鹏剑法》的第一式,口中低呵, “平山。” 他凌空跃起,双腿蜷曲,双臂像大鹏展翅那般用力展开,微微倾斜的身子极速旋转起来,并向着袭来的驭电豺呼啸而去。 那刚刚奔至近前的驭电豺见状眼睛骤缩间竟隐隐流露出几分畏惧之色,它猛然偏头,看似是要躲开如旋鹏而至的萧聪,但已躲闪不及,那旋转的剑锋不仅在它肋部割出了个深可见骨的口子,巨大的离心力还将它弹出了近三步的距离。 接着,萧聪口中又是一声低喝, “荡海。” 这是《癫鹏剑诀》第二式的名字。 只见旋身向前还未落地的萧聪竟匪夷所思地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身体倒立之时双手握住诛仙,待身体平直后伸开蜷曲的腿进而又大大地张开,侧身旋起时张开双臂,整个身体便如一横过来的龙卷风般带着无有牵制的诛仙剑向前方急掠而去。 驭电豺眼中惧色更甚,没敢樱锋,直接向旁边一棵千年老树纵身跃去。 萧聪掠过老树,一记劲波自龙卷风中打出,将刚刚跃到老树上的驭电豺荡进了树干的凹陷里。 只见这家伙虽被嵌进了树干,眼神中却闪过一抹精芒,它顶着劲波张嘴冲龙卷风吐了一记电弧,准确无误地打在了萧聪的后背上,一道灿烂的火花闪过,萧聪落地,七窍生烟。 这一记小亏吃的猝不及防,萧聪不禁懊恼,但思来想去又不知该反省什么,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毕竟这驭电豺可不是什么寻常货色,在它手里吃点小亏,说起来也还算正常,反过来讲,要是毫无波澜一笔带过那还不如直接以一记天道轮伐灭了它! 本来就是是来历练的,吃一堑长一智,现在多跌几个跟头才能更多的积累战斗经验嘛。 萧聪定了定神,觉得该是时候放大招了,随即使出《癫鹏剑决》的第三式——锁云。 这一式是比较复杂的,也不像之前两式那样一气呵成的招式,因为牵涉的步法和招式比较多,所以萧聪自己都不知道此时能不能将之顺利无虞地施展出来。 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萧聪仗剑前奔,五步之后凌空跃起,诛仙在手里划着漂亮的剑花,落地后也没有停下,他祭出灵隐步以作辅助,在驭电豺近身之处不断腾挪闪跃,那样子像极了一头正在近地搏斗的大鹏鸟。 几吸的时间,萧聪就在驭电豺近身旁转了一圈,未得消失的层层叠叠剑气像一把锁,将驭电豺包络其中,电光火石之间,这家伙刚要纵身出逃,却被数以百计的剑气同时击中,一声惨叫自其口中长嗥而出,越来越弱,剑气消散时,长嗥戛然而止,那大畜生身体晃了两晃,轻然倒地,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萧聪满意地笑了笑,反手将诛仙负于身后,几步走到驭电豺身前,这大畜生虽在《癫鹏剑决》的锁云一式下被抽干了近乎所有力气,但终归是毫发不伤,之前被平山所致的那一道口子虽赫然醒目,却也是不致命的,至少它现在还可以睁着两颗绿油油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这个让它一败涂地的人。 萧聪俯下身来,看着恍似死不瞑目的驭电豺,一本正经地抿唇一笑,道: “你放心吧,我不会杀你的,不过在你恢复气力的这段时间里可就要自求多福了,以你的道行,恢复到常态应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完,竟作揖一拜,又人畜无害地笑了笑,起身转首离去。 自从驭电豺那里离开后,萧聪一直往西南方向走,他想找到今天早晨的那条河,好用清水将狼狈不堪的自己好好整理一下。 终于远远听见水声,少年循着声音走出林子,抬头看到大大的太阳已升到了正头顶,方知时已至正午,他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睛努力适应着刚出林子时光线的明暗变化,衣衫褴褛加乱糟糟的摸样看起来像个小要饭的,半晌,他放下手,长叹一口气,抿了抿嘴唇,兀自嘟囔道: “怎么有点口渴了。” 水源近在咫尺,他迈着看上去颇为沉重的步伐带着一脸的无精打采走过来,俯身捧起一抷水,抬到嘴边一口灌下,而后正视着明晃晃的水面,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他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要命的错误——就那么放过了那头驭电豺,又让它看到了自己的容貌,这不是树了一个大敌吗!qqxsnew “这下糟了,现在回去怕是为时已晚,那大畜生估计早就恢复气力离开那儿了,不行,这片林子不能再呆下去了,得赶紧走!” 正想着,霍然起身,祭起灵隐步甩开两条长腿沿河向林子更深处跑去。 第二百零四章 驭电豺(下) 直到天快擦黑,萧聪才放慢步子,他缓步继续往前走,打算故技重施,找个粗大的老树挖个树洞再凑合一夜,这是他现在所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这样的老树在此时他所处的这方密林里几乎随处可见,在他走着走着不想再走下去的时候,他停下脚步,近旁就是一棵绝佳之选。 挖好树洞,摆好匿影藏息阵,又抓了只银耳兔躲树洞里烤熟,萧聪一边吃着兔肉一边想今天发生生的事情,虽然只是与一只驭电豺大战了一场,也没受什么伤,但师父天道翁还在时常说每天自省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师父的教诲他从来不敢忘,而且毕竟这是他正儿八经的第一战,他自认为其中还是有很多有待提炼之处。 首先第一点,也是最狗血最愚蠢的一点,他竟因为修道者的那一点仁慈之心放走了一只修出内丹的驭电豺,说到底还是疏忽大意,所以他现在在想,是否有什么方法能将自己万无一失地伪装起来,最好连气息也一并掩去。 萧聪不由自主地想起秦管家身上的人灵丹,但那玩意儿万金难求,还不知道萧天宇是花了多大的代价才为秦管家搞来的,所以萧聪还真不敢奢求萧天宇在给他的弥芥中也放有这么一颗人灵丹,再说,他自己本来就是人族修士,要那玩意简直小题大做,其实也没多大用处。 想起萧天宇给他的弥芥,忽然意识到里面的东西还没有仔细查阅过,萧聪嘴角慢慢钩出一丝微笑,他自言自语道: “里面说不定还真有什么用得着的东西呢!” 于是将一缕神识探进弥芥里,之前在书上也没读到过修士灵识探进弥芥是一种什么感觉云云,但在他觉来,似乎也没什么特别,除了刚进来时有那么一点不适应外,其他时间就像走在一个偌大的空间里,周围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任何动态,有的只是一堆堆琳琅满目,静静地呆在那儿恍似毫无所依。 这里的东西实在是多,萧聪看着不禁纳闷--父亲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将这些东西搬进来的?再说,萧家一下子少了那么多东西,难道就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和不满吗? 他大致数了数,这里的书籍卷轴和手札加起来恐怕不下十万,灵石灵钻加起来不下千万,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其他玩意儿,比如神木了、玄铁了、植草了、有特殊作用的泥巴了……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丹药,足有好几千瓶!而日常所需用品相比来说却是少得可怜,也就衣物还算是多点。 萧聪心里苦笑着, “这老头儿的心还真狠哩,给我准备这些东西,莫不是打算让我在历练期间将这些东西全学会?那我这辈子还是别奢望回家了!” 他在一堆堆丹药瓶子间寻找着,期望可以找个什么可以伪装自己的东西,可惜几千个丹药瓶子一一找过来,却连一种自己想要的东西都没有,全是些疗伤补气的圣药,品阶虽高,但他现在还真用不到。 可是这伪装身份的问题简直迫在眉睫啊,短时间内得不到解决,他就不能及时借着与古兽打斗来提高自己的实力了,他可不想为自己树太多敌,最后落得被古兽们日夜追杀不得好死的下场。 虽说杀银耳兔充饥是杀生,打斗完之后斩杀古兽也是杀生,但这两种杀生在萧聪看来是不一样的,杀银耳兔是为了日常所需,这个勉强算是不得不,但斩杀古兽不仅有违天德——毕竟是修出了内丹的得道生灵,况且与它们的打斗只是为了提高修为,本意并不是要他们的性命。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身体里还潜伏着一个足以祸乱天下的隐患——修罗萧聪,他断定这些无端的杀戮都会成为滋养以助修罗萧聪成长的养分,那家伙的偏执和可怕他在风眠谷底时可是见到过的,所以他就算是死,也不能做出这种违逆师父愚蠢至极的事情。 冥思苦想间忽而灵光一闪, “那些书籍手札里可否有关于修真的法门?” 对于萧家这种法阵世家,家族典藏中有关于修真法门的书籍手札的可能实在不大,但希望渺茫并不代表没有希望,再说,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那万一要有呢! 萧聪来到堆置书籍手札的地方,望着堆积如一座座小山般的竹纸物,十万部,无论是说起来还是看起来,都有点难以置信的感觉。 自这汗牛充栋中寻找一本关于炼制特定丹药的修真典籍无异大海捞针,当然这只是对于平常人而言,而对于修者说来说,诸如此般的难题早已出现,正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于先贤圣者无穷无尽的聪明才智中早已诞生出解决此类问题的法门,其实早已是路人皆知的事情。 拥有一只弥芥自古就是万千修士的一个共同的梦想,孩提时期的萧聪当然也不例外,想当年在天道轩时,怀揣着弥芥之梦的他可是在藏经阁里专门寻找整理过有关于弥芥的所有法门,憧憬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有一只可以容纳万物的稀罕玩意儿,此时未雨绸缪,到时候才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得心应手。 也不知当时的他怎么就肯定自己以后也能拥有一只弥芥,天真无邪也好,异想天开也罢,但现在的他确实是年纪轻轻的就拥有了一只在当年梦寐以求的弥芥,所以说,就算是一条咸鱼,也一定要怀有梦想,万一要是实现了呢? 对于从萧家走出来的天之骄子萧聪来说,这法门说来倒也简单,将精神力分离成游丝进而对弥芥中的东西同时查阅,这对于一向以灵觉见长的萧家来说,简直是无师自通,甚至萧聪觉得,那法门与自家人用以激发晚辈神识的方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灵识越敏锐,精神力越强,施展此法探弥芥之物时越顺利,花的时间也就越少,他的精神力何其强大,灵识何其敏锐,连欧阳寻那种被归师父笑骂一辈子也修不出灵威的人都能将弥芥玩的从容自如,像他这种初具灵威的人是不是应该将这东西玩得出神入化了。 萧聪稍作沉吟,觉得自己此时在这用匿影藏息阵伪装之下的树洞里应该没什么危险,于是便将精神全部沉浸于弥芥之内,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不断裂变的灵识聚在一起,恍似一坨乱麻纠缠不清,很明显,这第一次尝试他竟然失败了! 他又将灵识合散为一,重新分裂,刚才着实是小看了这分识之法,本以为只要灵识足够强大就万无一失,试过之后才知道,原来精神与灵识之间的磨合和掌控才是重中之重。 这一次萧聪明显小心谨慎了许多,虽然还是将灵识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的不断裂变,但这一次裂变的速度却不及之前的十分之一,分裂之后的灵识也不再像一坨乱麻般纠集在一起,他们根根挺直,像妙龄姑娘平铺在桌子上的三千青丝。 大约半个时辰后,灵识裂变戛然而止,那分裂而出的细丝慢慢蠕动漂浮起来,彼此的间距也越拉越大,他们移动的速度慢慢变快,进而没入到周围的十万书籍手札中,无声无息地匀速穿梭着。 不时片刻,斜倚在树洞里手里还拿着一根兔腿的萧聪倏然睁眼,将金黄流油的兔腿扔到一边,又将手在破烂的衣服上猛擦了几下,还不忘抬起胳膊用袖子抹抹嘴,然后右手一张,一捆被红绳卷起的竹简便凭空出现在了手上! 他解开红绳,将其在两腿之上展开,并仔细研读起来。 其上记载的并不是关于修玄的术法,而是一座用以借用它者灵气来伪装己身的法阵,说只要有带有其他生灵气息的东西,就可以将其转嫁到阵中受者的身上,其名唤做“画皮”。仟千仦哾 仔细研究一番之后,萧聪搔着脑袋,小脸微苦, “哪个萧家人吃饱了撑的,竟鼓捣出这无聊透顶的玩意,用料苛刻且先不说,这难度也有点太高了吧……” 萧聪将神识再次探进弥芥,欲要寻找布置画皮所需要的一应物品,也不知道是老天开眼还是萧天宇早有预料,总之他这次是走了狗屎运,这布建画皮所需要的各种灵宝,在这枚弥芥里竟然都能找得到! 第二百零五章 画皮 萧聪一边一件件地将东西从弥芥里取出摆在身旁,嘴里一边念念叨叨, “萧家小辈布不出,老辈不稀用,唉,祖先啊,你说你弄这玩意儿干啥哩,倒是今天便宜了我,所以还是得谢谢你,嘿嘿……” 将东西一一摆正后,他直起身子,撅着小嘴继续念叨着, “唉,这法阵画皮的难度都快赶上蓝桥遗梦了,也不知道就我这点道行能不能成功,时间可不等人啊……” 他又深吸一口气,而然后快速吐出,自言自语自我打气, “嘁,是骡子是马,早晚都得拉出来练练,谁说我不行!” 随机取出幻离司空,带上戒指,眼前再次出现那四尺见方的石室,棋盘就在近前,萧聪抓起一把棋子,低下头,开始聚精会神地自我博弈起来。 不过片刻的功夫后,棋盘上已经落下满满数十颗错落有致的黑白子,萧聪用心将棋谱记下,摘下戒指,将幻离司空放进弥芥里,又取出纸笔,用了近一刻钟的时间画了个奇怪的图案。 做完这一切,萧聪收起纸笔,目光于身前什物上一一掠过,最后停在他不久前剥下的银耳兔皮上,看着兔子皮,嘴角慢慢勾出几分顽皮的笑来。 而萧聪却并没有急着布置法阵画皮,而是跟做贼一样先将头探出匿影藏息阵,确定周围没有其他生灵后,才将匿影藏息阵撤了去,转而以诛仙代笔在树洞周围将那个奇怪的图案临摹在地上,把刚才从弥芥里取出的一应什物和那张兔子皮按照图案的指示小心翼翼地摆置在树洞周围,整个过程,竟整整花了近三个时辰的时间! 翌日寅时一刻,法阵画皮才完工,萧聪马不停蹄,连树洞都没回就直接爬到了老树的树顶上。 于树顶做完早课,回到法阵画皮中将昨晚那只银耳兔的气息转嫁到自己身上,完事后回到树洞,将昨晚剩下的兔子肉狼吞虎咽下,又用木头刻了个丑出了天际的面具,便再次起身往林子更深处去了。 匿影藏息阵和画皮都没有毁去,因为他打算今晚再回到这里来,一来这里已经算是日落山脉外围森林的深处,同阶的古兽颇多,可以在此逗留几日多练练身手,二来这法阵画皮布置起来实在是费时费劲,他总不能每天换一个地方,每天再花三个时辰布置一遍法阵吧,那未免显得有点太谨小慎微也有点太得不偿失了,毕竟时间才是最好的珍惜嘛。 在林中兜兜转转了近一个多时辰,也未能见到一只古兽的影子,这片森林苔藓遍地潮湿异常,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怪异味道,让人闻起来感觉昏昏欲呕。 萧聪觉得自己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喉咙微痒,嘴里老是泛唾沫,这感觉他无从查起又难以忍受,他要赶紧找到干净的水源,好把整个身体从里到外仔细漱洗一番。 有前两次的经验,对于寻找水源这件事萧聪已是相当自信了,这片森林如此潮湿,可以断定水源就在附近,且不出千步之遥。 于是少年抹了抹脖子,吐了口唾沫,皱着眉头继续往前走,空气越来越潮湿,脚下的土地越来越泥泞,那难以形容的味道越来越淡,他知道,自己离水源越来越近了。 加紧几步继续往前走,终于听见清晰的流水声,萧聪踮脚往前看,却看不见一点闪亮之处,隔着这么远,凭这如鸣佩环的声音判断,不远处的那条河的流量定然不小。 又往前走了百来步,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大河奔流而去,飞漱急湍间是小小的滔浪,中间的河水此时正砰着细碎的白沫,只有近岸处还算平缓。 萧聪亟不可待地跑到岸边,跪地俯身捧起一抷清水猛地拍在自己脸上,突如其来的凉爽让他浑身抖索爽不胜收,他不由得呻吟一声, “啊~” 然后半死不活如魔怔了般用力往后仰着头,小嘴大大张着,双手不停起落,将扑腾起来的水不停地撒在自己的身上。 等他玩够了,爽够了,才将头慢慢往下移,恢复到正常的姿态,他意犹未尽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最后从弥芥里取出几个水囊来,将里面全部装满水后放回弥芥。仟千仦哾 正当起身转首欲走之时,身后却陡升寒意,萧聪纵身往前一跃,落地打了几个滚后摔进一片低矮的灌木丛里,隐隐听见身后有一庞然大物降落重重地砸在地上,戗起来的草皮迸进了灌木丛里许多。 摔进灌木丛里的萧聪毫不迟疑,身形稳住之后紧接着又是凌空一跃,落地后赶紧祭出灵隐步,向远处飞也似的逃窜而去。 后方那个庞然大物在萧聪跃出灌木丛的下一刻将灌木丛撞得四散开去,并以一种与它那庞大身躯毫不相符的速度对前边的萧聪穷追不舍紧咬不放。 萧聪边跑边向后看了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便要被吓得亡魂皆冒,只见身后一扁头肥肿的大蜥蜴正吞吐着信子在他身后不远处急速奔掠,额前有一深红色的符文隐约可见,他转过头,小脸惨白惊魂未定,失声道: “盗仙猊!我的天呢……” 然后使出全力施展灵隐步,将后边紧追不舍的大家伙一下子甩出好远。 现在想想这片森林的重重异样,再看看身后的四脚泥鳅,刹那间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潮湿的环境、难以形容的怪异气味,合着自己这是一不小心进了盗仙猊的窝子!幸亏有强大的灵识和灵隐步,要不现在绝对早已成了那四脚泥鳅的胃中混秽了。 万分庆幸之余,萧聪继续超负催动灵隐步,速度随之再一次陡然提升,现在的他已经顾不上什么保留实力以备不时之需的兵法大忌,在他看来,先保住小命再说,万一要是让那四脚泥鳅给追上,就当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必死之局了。 萧聪一边玩命奔逃一边在心里暗自叫苦,今天能遇上这传说中的盗仙猊,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凭那四脚泥鳅的实力,就算他修为再上两个大台阶都不敢轻易樱锋,何况是现在?只希望这家伙不要对他产生太大的兴趣,得饶人处且饶人,意思意思就得了。 可理想向来丰满,而现实却向来骨感,逃了已有半柱香的时间,扭头回望却见那四脚泥鳅劲头依旧,丝毫没有要罢手的意思,萧聪心里将之骂了千万遍,心思百转, “得想个法子甩掉它啊,不然一会力竭了必然难逃一死,想我萧聪半世英明,死在这四脚泥鳅手上就实在是太憋屈了,仙人的!” 可思来想去发现除了玩命飞逃之外似乎还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本以为只要不落在那四脚泥鳅的手里就还有一线希望,现在才明白怎么着都是要九死一生。 “这附近还有没有跟它实力差不多的古兽,我逃到它那儿去,说不定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自古以来,与天斗与地斗,萧家人就是些不认命的主儿,就像萧天宇告诉萧聪的那样,生机背后必有危机,危机之中也必藏生机,蚍蜉可撼天意,荧光可与皓月争辉,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绝对的事情,关键还是在于人怎么做。 所以,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萧家人,不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萧聪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虽然心里稍乱了些阵脚,奔逃之中却不是慌不择路,萧聪转着弯绕过了那片潮湿地界,正向自己昨夜寄居的树洞奔逃而去,因为这里还有他的匿影藏息阵和画皮,算是一个坐标,由此再往别处奔逃便不至于迷路,再说,若大难不死,他还得回来过夜呢! 远远感受到了法阵的灵力波动,萧聪知道地方到了,他在老树近前拐了个弯儿,径直朝西奔去,那是森林更深处的方向,越往里可能遇见的古兽越强大。 萧聪此时无异于是在玩火,但值此之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反正横竖都是死,那他为什么不将脖子再稍稍往后缩一点呢,兴许就给躲开了。 “看来这次真得费点心思了,道行高深的古兽应该也会像盗仙猊那样住在一个比较别样的环境里,但是怎样特别的环境呢?唉,边跑边想吧。” 玩命奔跑的少年将灵识开到最大,一边奔逃一边注意着周围的一切动向,林子越来越密,古树越来越粗,树木之间的间隙也越来越大,此时已至晌午,林中空地上却仅有自枝叶间隙间投下的星星点点的光。 萧聪发现地上开始出现一种不知名的异草,越往北,这种异草越多,心想就索性赌一把,说不定生机就在此草繁盛之处,随即转向,往北奔去。 异草越来越多,林子越来越暗,萧聪开启武道灵瞳,隐隐看见前方有一微微隆起的土包,再往前一段距离才发现那是一篷老树的腐根,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刨出来扔在了那儿。 敏锐的灵识告诉他,这篷看起来乱糟糟的老树腐根里必有古怪,前有疑敌,后有追兵,反正后退已经是退不得了,他现在只能一往无前拼拼运气,于是一咬牙,将灵隐步发挥到极致,火力全开闭上眼睛凌空一跃,便从那篷腐根之上跃了过来。 落地之后的萧聪继续玩命奔逃,渐渐感觉力有不逮,他偷偷扭头回望一眼,只见那盗仙猊竟也拖着肥肿笨重的身体自腐根近旁一跃而起,身体刚冲到腐根正上方时却好像被自腐根之中直冲而起的什么东西袭击了一下,终究是平稳落地。 那腐根之中的东西是什么萧聪不知道,反正那四脚泥鳅已经不再对他穷追不舍了。 惊魂未定的少年长舒了一口气,又玩命般奔出好远,才掉了个头,绕过这片区域摸索着向树洞那边小心翼翼的猫去。 经此一劫,他真的有点怵了,此时为稳妥起见,再也不敢大摇大摆地在林子里瞎逛当,这万一要是再蹦出个不速之客来,他可是再提不起半丝力气奔逃了,所以,多花点时间和精力不要紧,保命最重要。 摸回树洞时,天虽才刚擦黑,但林中已是一片昏暗,他用仅剩的力气打了只银耳兔带回树洞里,剥皮洗净后架在柴火上烘烤,然后懒懒地躺下,不时翻身,捶捶这里,揉揉那里。 这提心吊胆的潜逃竟然比玩命狂奔还累,蓄力斟酌,一触即发,不停重复着这大张大驰的过程,导致现在挥之不去的腰酸背痛,但受摧残的可不只是身体,还有他那颗疲惫的心。 萧聪将胳膊搭在额上,静静思考着今天所发生的事,双目无神,嘴里却又在念叨, “原来这日落山脉里竟然如此危险,这还只是山脉外围,等哪天我要是进到腹地,岂不……看来以后真得小心些了。” “那从老树根里冲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也不知道他俩后来的大战怎么样,胜负可见分晓,唉,真后悔没有留下来观摩一番……” “呸呸呸,想什么呢,还嫌事儿不够乱,好奇心害死猫,当时若留下来恐怕现在已经成了他们的腹中美餐了!” “但那东西为什么没有袭击我呢?莫不是因为我的速度太快了? 不是,他的目标本来就是后边的盗仙猊,看来我根本就没能如得了它的法眼, 但反过来讲,敢主动攻击那家伙,心里的胜算应该是蛮大的吧,唉,算了,不想了,累了一天了,赶紧吃完东西休息吧。” 萧聪微微呻吟一声,往前伸着手臂慢慢坐起来,柴火上的银耳兔已经被烤的金黄流油,他撕下一根前肢,咬了一口用力咀嚼着,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胃口。 自此之后,萧聪在日落山脉外围森林中的行动就越发小心了,而且,他慢慢悟出一个规律——林子越繁密地段越好,尤其是靠近水源的地方,居住的古兽实力越强,相反,则实力相对越弱,但深入如此境地,就算是实力再弱的古兽,也几乎与他不相上下了。 第二百零六章 盗仙猊 又是一月匆匆而过,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萧聪真切地发现自己的修为和战斗经验都长进了不少,当然,这与他整日勤勉不缀的疯狂挑战是离不开的,什么食铁猹、唤木鸡、疾风刺猬……每日少则一二,多则四五。 这附近与他实力不相上下的原住民们被他骚扰了个遍,反正每次只要他光明正大冠冕堂皇地出现在哪儿,哪儿就免不了一两个时辰的鸡飞狗跳,只是之前那在烂树根里让他一直念念不忘的的“救命恩人”再未遇见过。 终于在这一日,与一头银斑豹战斗过后,萧聪突然感受到了那种让他期待已久的感觉,突如其来的饱胀感似是一团火焰充斥着他的整具身体,感觉好像就要燃烧起来一样,这是要进阶的征兆。 欣喜若狂的萧聪全力施展灵隐步向树洞赶去,这一刻他等得实在是太久了,自天道轩离开时他正处于人境巅峰,在回到萧家两年的时间里冲破人境并到达地境初期的瓶颈,后来在蛇谷大战的九死一生中借着天笃的力量突破瓶颈到达地境中期,再到后来于风眠谷底一下子飙至地境后期。 因为自那之后一直没有什么奇遇出现,以至于修为上升步履蹒跚,虽然知道修行之路越走越艰难,但自风眠谷地离开距今已有一年多的时间,对于他这个从天道轩走出来的修炼奇才来说,自打开窍之后,修为上升的速度还从来没有这么慢过。 所以,刚才那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一出现,他就感觉自己简直快要热泪盈眶了。 但高兴归高兴,切不可得意忘形,尤其是在日落山脉这种古兽园子里冲关进阶,那必须得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否则,强烈的大道气息一经释放,定会招来附近实力高强灵识敏锐的古兽,到时莫说是法阵“画皮”给予的别样气息,恐怕就算是天道翁留给他的龙玉都不一定能妨碍其他古兽识别他这个萧家人!莫说要冲关进阶到天境了,能不能保得住自己的小命都难说! 可萧聪终归是萧聪,活人都不会让尿憋死,他这个从天道轩走出来的天之骄子又怎么能在这个问题上让几头古兽搞得手足无措,不就是应对特殊情况吗,他早有准备。 回到临时居住的的树洞,萧聪没有急着就地盘坐调理气息,而是忍着烧心一般的灼热感拼着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用灵石摆了个法阵,然后才盘膝坐下,闭上眼睛沉息吐纳起来。 堂堂第五大家族最被人看重的四少爷,一个人在这危机重重的日落山脉里,也没有人护法,说起来倒还让人觉得有点可怜。qqxsnew 但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家族的存在给予的是无上且要拼命守护的荣耀而不是养尊处优的借口,所以就算是一个人在此孤军奋战,萧聪也不会弯一点刚直的腰板,因为,他是萧聪! 渐渐地,身体里那股烧心的灼热感越来越重,周围的气息开始慢慢地涌动起来,并以老树为中心形成了一股子呜呜作响的龙卷风。 龙卷风起先并不大,呜呜作响之间只是将老树及其周围其他树木的叶子用力地往里扯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龙卷风里面似是藏了无数把刀子般于一声声低沉的呜咽间将周围树木的叶子卷了个精光,而且,风势越来越大,竟隐隐有向外扩张的样子。 这一次的冲关进阶定然不会像上次星流云在圣城平民区时那般悄无声息,因为星流云那次毕竟只是从地境中期冲到了地境末期,而萧聪这次可是要从地境末期冲到天境! 这可不是一个层次上的比较,况且修士在每次冲关进阶之时与大道气机联系最为紧密,而他又是一个初具灵威的萧家人,再加上主修《天道宝典》的缘故,与大道气机的联系在这时候自然要比普通修士更紧密些。 最重要的是,萧聪体内还有个苦心蛰伏蠢蠢欲动着的修罗萧聪,估摸着这家伙一定不被天地认可,所以这家伙要是此时想搞点事情,分分钟就能引来天雷让萧聪形神俱灭! 不过萧聪倒觉得那家伙应该没那么蠢。 龙卷风没有再扩大,却越旋越快,周围的各种天地衍气正慢慢向这边不断涌来。 萧聪盘坐于树洞之中,对此浑然不觉,他只是感到仿佛无形中有一股子凉爽异常的清流慢慢流进他的体内,不断浇注着那种烧心的灼痛感,他感觉身体越来越舒服,越来越惬意,天道宝典运转得越来越快,自己似乎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它。 龙卷风越涨越高,似一条诡异的隧道连接了天上地下,这异常的躁动在宁静的远方看来是如此的诡异和突兀,附近古兽有的四散而逃,有的向这边玩命狂奔,还有的迟疑不定。 突然,一记天雷莫名下落,击在龙卷风的边缘地带,于是有更多的古兽向森林更外围逃去,反而在更远处的山顶上,有几条身影若隐若现模模糊糊。 与此同时,在萧聪之前涉足过的潮湿地带中,三只盗仙猊在湍急的河水里露出了头,额前的红色符文在炙热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他们拖着笨拙的身子从河里爬出,以一种与身体毫不相符的速度向森林北边玩命狂冲。 而在萧聪险象环生的那团庞大的烂木根里,一条六丈有余的褐色大鳄从中慢慢踱出,并不急不缓地向龙卷风这边爬来。 天道宝典的运转速度越来越快,那股子凉爽异常的清流不再似潺潺溪水,它已变成滔滔大河,在萧聪的身体里奔涌着咆哮着,惬意不再,躁动难安,冷酷异常。 这冰火两重天的感受让少年倍感煎熬,他眉头紧锁小脸煞白,两唇毫无血色,除了捏着法印的双手,身体已经开始出现了轻微的颤抖。 念海澎湃,宿泉饱胀,整个身体从里到外似乎没一块地方是感觉好受的,这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好像是一种矛盾,各个部位之间的排斥欲要让身体分崩离析,蔓裂开去。 其中两块琵琶骨间的这种感觉尤为清晰,感觉要有什么东西慢慢长出,并带来一阵痛不欲生的撕裂感,萧聪紧咬着牙关,心中不由一喜,他知道,摘星翼就要出来了! 所谓摘星翼,指的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真实存在羽翼,它其实是一个意义与念海宿泉一般无二的地方,冲关进阶若没有开发出摘星翼来,那便算不得是进入天境,因为有了它,修士才可以御空飞行,而天境的下一层次为摘星,所以这个地方才被称之为摘星翼——飞都飞不起来,还怎么摘星星! 第二百零七章 冲关天镜 如此僵持了有半刻钟的时间,那种痛不欲生的撕裂感才渐渐消去。 萧聪知道最艰难的一段已经度过,接下来《天道宝典》会以更快的速度持续运转,他的身体将会更加疯狂的吞噬周围的灵气以将刚刚开辟出来的摘星翼唤醒并使之饱满,但功法过速运转往往会导致修士走火入魔,所以接下来他要面对的不再是身体上的折磨,而是意志上的考验。 好在萧家人有与生俱来的强大精神力,所以关于这一点少年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但事实是萧聪将此想得太简单了,这一次可不比之前,甚至与在蛇谷借天笃之力时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时间也更长一些。 意志之感无从描写,故此不再赘述,只是树洞外已是群雄并立,一个个虎视眈眈,盗仙猊才刚刚冲到近前,所停位置吓退一片,但却没有古兽在此际大动干戈撕咬打斗。 显然,这附近的霸主不只有盗仙猊一家,而且大家都在努力保持着暴风雨前的宁静,也都在等待着什么。 或许是害怕暗中有高手对冲关之人小心保护,又或许这些畜生们也知道,修士冲关进阶后的一段时间一般都是非常行虚弱的,而进阶失败的修士大多都会失去太多“营养”,对他们来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稍微忍耐一下或许会得到更多。 待龙卷风平息,群雄并起你争我夺,也分不清孰敌孰友,于撕咬打斗中乱作一团,其中就数三头盗仙猊最为悍猛无匹,攫齿甩尾之间横扫诸强,且以三位一体之势配合得近乎天衣无缝。 这三个家伙不仅身体坚硬堪比金石,所修成的神通更是痛人神经,其他古兽金木水火土电雷之类的攻击对其基本造不成什么什么伤害,但他们的重力施压却是在周身一定范围内全方位无死角的干扰,三头盗仙猊一起便是重力场的三重叠加,这谁能受得了!也难怪当时萧聪碰上这难缠的家伙也只有跑路得份儿。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眼见这三头盗仙猊越战越勇,其他古兽竟不约而同地联手对其攻击起来,双拳难敌四手,猛虎难撼群狼,盗仙猊再厉害,碰上这阵仗也难免有点吃不消,所以于混战中的前进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竟被一群古兽给困住了。 正于一干古兽与三头盗仙猊战事胶着之际,一道流光倏然间于上空窜过,直向树洞掠来,下方的古兽们豁然抬头,然后再不顾当下争斗,浩浩汤汤地一起向树洞这边冲来,其中以一头身长三丈有余的驭电豺最为迅速,一骑绝尘中凌空蹿越而起,张口吐出的一道电芒准确无误地击在那头飞禽身上,那扁毛畜生划着弧线撞在老树上沿着树干迅速滑落,还没落地就被狂冲而至的古兽们撕成了碎片。 三头盗仙猊借着这个空当儿已经冲到了树洞跟前,随即加大了重力神通的施展力度,树洞周围的其他古兽霎时步履维艰,而他们三个却是速度不减。 就在这时,一条深黑色的大虫子猛然冲出地表,正好与树洞前的盗仙猊碰在一块,成败与否就差着一哆嗦了,怎么能让这贼心叵测家伙给劫了胡,三头盗仙猊同心协力,三下五除二就将这条大虫子给撕成了碎片,如墨一般的汁液溅满全身并流了一地。 可饶是如此惨烈,真正的主角才刚刚登场而已。 一道炙光瞬息而至,完美地打在三头盗仙猊的身上,并将其炸开。在盗仙猊受创的一瞬,重力场也跟着消失,其他古兽刚欲躁动,却见一头六丈有余的褐色大鳄呼啸而来,想来刚才那一道炙光定是由它打出的。 三头盗仙猊还未将重力场重新凝聚,褐色大鳄已是呼啸而至,这家伙才是真正的皮糙肉厚百利不侵,因为除了三头盗仙猊外,近乎所有的古兽皆施展各自神通向它击来,但愣是没有让人家的行进速度减缓半点,所以还未等三头盗仙猊再次聚在一起,那褐色大鳄便已经冲进了树洞里! 它撞断了古树,却发现里边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立于树洞之外的古兽们只看到一节如烂木头般的尾巴自树桩外一定区域延伸而出,他们一个个呆滞无神,但听得一声低沉嘶吼自树桩处传出,声波浩荡,摄魂夺魄。 三头盗仙猊站在树桩的三个方向将褐色大鳄围在中间,其中一头眼神尤为冷冽,其他古兽见树洞内无果后作鸟兽散,褐色大鳄从匿影藏息阵中抽出身来,与早已准备好蠢蠢欲动的三头盗仙猊战作一团…… 早在三头盗仙猊全力施展神通禁锢其他古兽之时,萧聪便已拖着虚弱之极的身体爬进早已布置好的传送阵里,来到了森林外围他上一个寄居的树洞。 修罗萧聪在此之际并没有暴起发难,因为在萧聪冲关天境的时候,它也被抽干了“气力”。 萧聪这才发现,这小子真的是所图甚广,因为在他接受意志考验的时候,修罗萧聪竟也借着这个机会与他一起将精神境界提高到了一个更高的层次,当然,所付出的代价也是可想而知的。m.qqxsnew 虽然精神上的虚弱暂时无法修复缓和,但身体上的损伤却是可以及时舒缓的,萧天宇在那枚弥芥里准备了那么多的丹药,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萧聪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双臂支撑着身子使之靠在树洞的壁上,然后右手一翻之间取出一瓶丹药,用牙齿咬掉塞子后将其一口吞下。 一阵紧缩眉头的吞咽过后,转而几分欣慰的笑绽放在他人畜无害的小脸上, “也不知道树洞那边怎么样了。” 少年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或许是在庆幸自己早有准备留了那么一手得以金蝉脱壳,又或许是在幻想着森林深处那边此时是怎样的一幅尸骸狼藉, “这些少通灵智的大畜生,还想打本少爷的主意,做梦!” 倘若他知道那头处心积虑着打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褐色大鳄也让他摆了一道,不知他会做何感想。 翌日寅时,萧聪从昏睡中醒来,这一觉睡得香甜至极,能够像往常一样如时醒来,他觉得这简直是个奇迹。 经过一夜休养,感觉自己的气力恢复了不少,精神状态亦是达到了巅峰,虽然知道腹中空空如也,但却并不觉得饿,或许这就是到达天境之后带来的好处吧,当然,也可能是昨晚吞服的丹药药力还没过。 萧聪走出树洞,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像往常一样如灵猴般爬到树冠上,看着尽头那灰蒙蒙的天际,骚着脑袋哑然失笑, “忘了,我都是天境的人了,有了摘星翼,以后就可以直接飞上来了。” 于树顶盘膝而坐,少年轻轻闭上上双眼,感知中似乎觉得自己的灵识又强大了不少,方圆一里左右范围内的风吹草动皆逃不过他此时的灵识感知,这似是一种莫大的新鲜感让他久久不能平静,终于,他静下心来,待曙光初现的那一刹那又倏然睁眼,感觉这一刻体内真气的波动比平常稍微强烈了些,他心里不禁埋怨, “这武道灵瞳果然难修,我都到达天境了,竟还是没有什么明显的进展。” 哀叹一声,自树冠站起身来,萧聪张开双臂,合上眼睛,竟往前一扑,任由身体就这样自树顶自由下落。 簇新的阳光中,少年的身体往下急坠着,转眼就没入到了茂密的树丛里,空气中隐隐传来一阵断枝扫叶的簌簌声,而几个呼吸不到,他的身体却又自树丛出现,冲天而起,飞得比树冠还要高。 萧聪既惊喜,又害怕,因为他方才只是想要平稳落地罢,这样的高度并不是他想要的,可这摘星翼此时又似乎有些不受他的控制,似是有自己的思维一般,因为压抑了太久而想要自由自在地遨游,并一次飞个够! 萧聪知道这是幻觉,摘星翼怎么可能有自己的思维和想法,他认为这是初次尝试御空飞行还不能做到收放自如的缘故。 于是,他收敛心神,闭目存思,将意识往里探,努力寻找着那种他渴望的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这得凭借心的力量。 慢慢地,萧聪的速度降了下来,睁开双眼,直立而起,悬停在空中一动不动,此时他的高度距树冠已有十几丈之遥,而当他举目远眺,却还是看不到森林更深处的尽头,他仰仰脖子,高度又上升了一些,这一次他还是看不到森林的边缘地带,因为那儿被巍峨雄奇的日落山脉挡住了,他知道,山的后面还是山,那里才是日落山脉的危险地带。 望着远方,他萧聪笑了笑,在簇新的阳光里,他的笑看起来是如此的粲然,仿佛是被镀上了一层神圣,使此时的他看起来像个不可直视却亲和有力的仙人。 突然,他俯下身,笔直向下冲去,钻进树丛,穿过枝叶,最后稳稳当当的落回到地面上。 既然修为已经到达天境并已稳固,那断然不能继续龟缩在这避难所式的地方,萧聪要回到有盗仙猊的林子里去,他觉得以他现在的修为可以找那头盗仙猊练练手了,虽然按理说他还要再上一个大台阶才能勉强与其较量,但他认为若是等到那时候再去做这种丝毫没有半点挑战性的事儿就没什么意思了,所以,他要突破自己! 就像当年师父天道翁说的那样,若想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这话放当年来说确实不假,那时他年龄尚小,受点罪吃点苦是理所应当的,但时过境迁,今非昔比,现在的他已经来到日落山脉,是个要独当一面的大小伙子,这时候应该做的就不能再是吃苦受罪,而是要时时刻刻准备着放手一搏了。 第二百零八章 群兽之争 之前布在树洞里的传送阵,已经在萧聪刚回来时因为害怕那边的古兽借着传送阵追到这儿来而被完全毁去,估摸着那边的传送阵也已经被破坏掉,但他依旧没有撤去树洞周围的匿影藏息阵,不但如此,他还重新又布了个新的传送阵,狡兔三窟,有备无患,这一次的体验让他受益匪浅,所以他认为非常有必要做这样的准备。 只是可惜了他当时花了足足三个时辰布下的法阵“画皮”,现在怕也是已经不复存在了。 大约是巳时,萧聪回到了他昨日冲关进阶的老树桩前,传送阵和法阵“画皮”确实是已经被毁去,但不知为何匿影藏息阵却还在,他就是凭借着对法阵灵力波动的感知才顺利找回到这儿来的。 这一次萧聪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回到老树近前,而是猫在另外一棵古树的枝叶里,透过叶子的间隙审视着这一切。 看着散落一地的断肢残骸和被各色血液染透的的土地,昨日大战之惨烈可想而知,从这片林子里被破坏的痕迹来看,萧聪断定昨日与盗仙猊实力不相上下的古兽至少得有七头,而且之中还有一头实力佼佼者,道行不俗,看上去颇有碾压群雄之势,这指的自然是那头欲要渔翁得利的褐色大鳄了。 躲在树丛里的少年不禁打了个哆嗦,惊惧之余颇有几分庆幸, “幸亏小爷早有准备,要不非得被这些畜生活活撕成碎片不可!” 但最后萧聪还是没有回树洞,因为匿影藏息阵没有被毁去,鬼知道里面是否藏着什么,小心使得万年船,好奇心害死猫,一座破法阵而已,大不了就是浪费几十块灵石再建一座,所以他想都没想,干脆利落转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大约又向北走了半个多时辰,萧聪停下脚步,找了棵与之前那棵树粗细差不多的古树,在上面又挖了个树洞,在外边布上匿影藏息阵,在里面布上“画皮”和传送阵,待布置完这一切,天已经又擦黑了。 朦胧月色下,萧聪静静地坐在树洞里,享受这因步入天境还未散去的欣慰,感慨之余突然想起,当年离开天道轩时师父天道翁曾交给他一个锦囊,嘱咐他修为达到天境之后打开。 师父的教诲萧聪不敢遗忘,但因为之前自认为短时间内到达不了天境害怕将其丢失,那锦囊便被他藏在萧家的密室里。 少年心中不禁黯然, “坏了,锦囊忘带了。” 想来只好等回到萧家再来完成师父他老人家的遗命了。 关于这件事,萧聪也没想太多,总觉着师父他老人家做事一向稳当如斯,不敢说他早已料到会有今天这么一出,但留点多余的时间总是会有的,所以当即也不再多做它想,舒舒服服地安心睡下。 翌日凌晨,萧聪于树顶作完早课,顺手在附近打了只银耳兔狼吞虎咽下,然后又以兔皮为引,将银耳兔的气息转嫁到自己身上,这才小心翼翼地向森林西北方向行去。 纵然修为已至天境,但在这片林子里走动还是小心一些好,因为据昨天战场的观察,这附近与盗仙猊实力差不多的古兽最少有七头之众,所以遇上他们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虽然萧聪现在很想与那盗仙猊大战一场,但知道自己天境的修为虽已稳固,但还做不到运用自如,所以他还是得继续按耐住心里的冲动,找一些修为比盗仙猊低上那么一个半个档次的古兽来练练手,待将这股力量完全掌握,他就可以去找那心中憧憬已久的家伙大战一场了。 今天倒是运气不错,走了没多长时间,就遇到了一头一尺半来长的驭电豺,个头比牛犊子还稍微大一些,道行应该比上次遇到那头高上一个大台阶,在萧聪的灵识感应中,大概在合翼境左右,也就是相当于人类修为的天境中期。 一个刚刚步入天境的人族修士强者对抗一个天境中期的古兽,听起来倒真有一些得意忘形自不量力的感觉。 可名利危中来,富贵险中求,若能够做到常作不死,那便是萧聪的本事,因为他是从天道轩里走出来的人,为了维护谪仙的威名,他力求自己无论在哪一方面都要快人一步,否则就对不起师父这么多年对他的惴惴教诲,换句话说,当年师父教的那么好,,给他打下了这么坚实的底子,他要是再不好好修炼,那就太对不起师父了。 但话说回来,什么样的修炼才算是好好修炼?在他看来,只要炼不死,就往死里炼! 萧聪慢慢地往前走,在驭电豺身前几十步之外立地站定,他俊颜含笑,微仰着人畜无害的小脸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目露凶光也在看着他的黑毛大狗,脸上寻不到半点波澜。 驭电豺微微俯身,呲着长长的獠牙做出攻击的姿势,四脚末端的锋利指爪已经尽数伸出,在略有晦暗的光线里反射着森森寒光。 这一头驭电豺的指爪比上一次遇到那头足足长出两尺,像一把把弯刀镶嵌在四只脚上,想来应是在血脉上有些不太一般,不然,寻常的驭电豺长不出这么长的指爪。 萧聪缓缓抬起右手,诛仙凭空显化进而被其紧紧握在手中,这一次的战斗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他要一开始就全力以赴才行。 突然,萧聪动了,被发挥到极致的灵隐步使他的身体沿着弧形轨迹带着一道道残影向驭电豺疾掠而去。 驭电豺眼中凶光更甚,张口吐出一道婴儿手臂般粗细的闪电,打在萧聪疾掠中留下的残影上,但听得“砰”的一声,土石飞溅,近旁一棵一人环抱粗细的干杨应声而断。 萧聪速度不减,冲到驭电豺身前双手握剑,挥臂间一记“翁樵荡枣”斜挑而上,诛仙剑尖蹭到驭电豺的脖根处,但未能对其造成任何损伤,而萧聪却毫无停顿,一击过后迅速向远处疾掠而去。 突然,一股子不祥的预感在疾掠中的萧聪心中陡然升起,他赶紧转了个弯,下一刻,一道电芒降落,在他原来轨迹的前方诈开一个深达十数尺的大坑。 见此情景,萧聪不禁长舒了口气,心中一边庆幸一边感叹, “幸亏我灵识足够敏锐,要不,非得被这道电芒电得七窍冒烟不可,不过,这头驭电豺的战斗经验倒是十分丰富呢!” 嘴角快速勾起一丝邪邪的微笑,很明显,他这一次又遇上了个难缠的家伙,不过不知为何,萧聪心里没有半点苦恼,反而有几分兴奋不能自制,他当然不想错过了这次大好的机会,甚至有一种要上前与之近身搏斗的冲动在心里越演越烈,虽然说以更快的速度可以锻炼出更快的见招拆招的反应,但驭电豺的速度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樱锋的!仟千仦哾 终于,萧聪终究还是没有按耐住那股子冲动的勾引,进而又发动了新一轮的近身搏击。 灵隐步超常发挥,萧聪冲到驭电豺近前便是一阵如雨点般的狂攻暴击,步入天境后带来的好处开始被快速发掘,他感觉无形中有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力量,在指引着他将一招一式做得更好,并将攻击速度提到更快,这已经变成了一种专属于修者如诗如画的意境,行云流水浑然天成,这感觉舒服极了。 可来自驭电豺猝不及防的凌厉一击却打断了这种意境的延续,萧聪没想到的是,他的对手不仅嘴里能够突出电芒,指爪上竟也能以电为介进行攻击,而且颇有几分壮士断腕伤身求全的劲头。 一个西瓜般大小的球形电芒在驭电豺张开的两只前爪间迅速聚合,萧聪见之赶忙横起诛仙以剑体相挡,球形电芒砰然炸裂,二者被各自炸飞出十几步之远。 萧聪诛仙格挡及时,所以无有大碍,驭电豺皮糙肉厚,亦是毫发不伤。 第二百零九章 灵隐步配摘星翼(上) 修出了两记神通的驭电豺,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撞见的,而且这家伙皮这么厚,他自己的电芒都炸不开,估计寻常攻击也伤不了它。 讶然之余,萧聪感觉心里的那份兴奋又加剧了几分, “是时候该拿出点干货出来了!” 他一声暴喝,身体凌空飞起, “天道轮伐!” 一道光轮在挥出的诛仙剑刃上幻化而出,无声无息间向着驭电豺急速旋去。 光轮速度飞快,但驭电豺的速度更快,在光轮瞬息而至的电光火石之间,它蓄力一跃,虽险险躲过杀势,却还是被斩掉了一小截尾巴。 驭电豺在不远处着地,断尾处流血不止,这家伙倒也狠戾,竟张口对着断尾处吐了一口茶碗粗细的电芒,血流倒是在这一灼之下瞬间结了珈,但却有一股子焦糊味弥散而出,让萧聪无论是视觉上还是嗅觉上都感到很不是滋味。 而这就是赤裸裸的丛林法则,尽一切可能保留实力止损减创,以求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能够活下来,残忍、血腥,却也现实! 萧聪不给驭电豺丝毫喘息的机会,转而欺身又至。仟仟尛哾 驭电豺这边似乎也已经打出了真火,速度提高了好几个档次不说,在萧聪在向它急速掠来的时候大招不断,两只前爪和嘴里轮换着向萧聪打出好几记电芒攻击。 萧聪将灵隐步发挥到极致,慌乱中左闪又闪终归是没有被电芒直接打中,但却被溅起来的土石搞得灰头土脸狼狈之极。 而且有好几记电芒是被从嘴里和爪间同时发出并在空中碰在一起炸开的,虽然诈开的地方离萧聪还算远,劲波不至于直接打在他身上,但这电芒相碰所发出来的声音实在尖锐刺耳,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并隐隐生疼。 驭电豺经历断尾之痛后被激怒了不少,同时也学精了不少,它不再与萧聪正面硬刚,而是不断地游走挑逗。 萧聪的灵隐步虽快,但在短距移速上还是落后驭电豺少许,这家伙的移动是触发性的,不动则已,动一下就要拉开好大距离,而且在小范围腾挪间比萧聪的灵隐步更占优势。 萧聪心里面那个气啊,他咬牙切齿却终究无计可施,本来想要借着驭电豺的力量磨合一下自己的天境修为,可就现在这样断断续续憋里憋屈的战斗节奏,打到猴年马月怕是也不能完全发挥出天境高手一般的水平来。 心思百转间,少年又陡生一计, “对啊,我现在已经是天境高手了,怎么还用这种老套的方式打斗,我的摘星翼还没使出来呢!灵隐步配上摘星翼,嘿嘿,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效果。” 光说不练假把式,光想不做没把式,萧聪突然止住身形,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呼出,再抬头时,身子霎时飞升而起。 地下的驭电豺见到这一幕微微一怔,狭长而深黑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惊愕之色,毕竟已经是早已步入通灵境多年的古兽了,此时对此惊变没半点反应那才是咄咄怪事。 但仅是微微一怔后,这家伙就恢复到了刚才的狠戾之色,它呲着长长的獠牙,喉咙里呜呜作响,抬起前肢故技重施,两道电芒分别自其嘴里和爪间聚合并向着空中激射而去,其轨迹和交叉的位置计算得恰到好处。 但这一次驭电豺明显低估了萧聪摘星翼的速度,心念一动间便是横移几十丈之遥,而空中又不比陆地,在地上既有障碍且还只是在一平面上躲避,位置判断多少还算是容易些,但空中就不一样了,那可是想往哪儿躲就往哪儿躲,除非真能做到未卜先知,否则真的是无迹可寻,再加上驭电豺聚合电芒的时间,等它将电芒打出,空中之人早就横移到几丈开外了。 这次换驭电豺窝火了,现在的它要是想打到萧聪,除非发起攻击的速度足够快,再就是将萧聪在空中所有的逃离方向都给封死,要不然,恐怕就算累死,也摸不到萧聪的一片衣角。 在萧聪不断地挑逗游戏之下,这家伙是真的怒了,只见它凌空跃起一个旋身,半个呼吸间竟有五道电芒自其嘴里和四爪处激射而出,一改之前让电芒在空中相撞进而引爆的战术,而是让五道电芒斜射而去,分别在五个方向上封住萧聪,只要萧聪躲避横移之时碰上电芒,定是免不了一番皮肉之苦。 萧聪冷冷一笑, “这才使出看家本领,早干嘛了!” 正当萧聪要见招拆招时,那驭电豺的大招经竟没完,只见它仰起头,一声长嗥蜿蜒而出,萧聪竟发现伴随着这一声长嗥,周围空气中竟隐隐出现了异场的波动! 萧聪不由得失声道: “仙人的,怎么会这样,他是成精了吗?这是要一招致命啊!” 刚才被驭电豺打出的那些电芒,还未散去的雷电之力此时竟又开始迅速凝聚,封锁萧聪的不再只是驭电豺打出的五道电芒,还有周围空间里正迅速凝聚起来的这些! 萧聪见之一时头大,这该怎么破? 心思百转间又陡生一计,虽然战斗经验尚且不足,但萧四少爷这急中生智的本事还是很不错的,要不怎么连阅人无数的天道翁都直夸他聪明呢! 他心想着: “不知那破天毒龙钻在空中可不可以直接施展……” 电光火石之间,当下立断,萧聪将诛仙剑持于身侧,并在空中飞速旋转起来,一只巨大的黑纹陀螺在空中显化并向着地面直冲而下,陀螺碰到电芒上,火花四溅却速度不减,连方向都未偏离半分。 长嗥止声后的驭电豺眼中满是疲色,想必施展这记足以媲美人类修式玄妙功法的神通已经让他渐觉力竭,它看起来分外壮硕的四肢支撑着无力的身体,眼神中饱含着幽怨与绝望,看着越来越近的黑纹陀螺,站在那一动不动,可能感受到那陀螺中蕴含着的强大劲力,觉得自己这一次定是必死无疑了。 当然,这一切萧聪定然是看不见的。 黑纹陀螺携带着还未完全消散的雷电之力旋冲而下,进而准确无误地打在怵怔中的驭电豺身上,后者拖着一声长长的惨叫被弹出十数米,轰然落地后蹬了两下腿便不动了。 黑纹陀螺停止旋转,持剑倒立着的萧聪赶紧翻身站起,立地后看着躺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驭电豺,不由得微微一叹, “唉,这《破天式》果然不同凡响,没想到以天境修为施展竟是这等威力。” 他向前走几步,走到驭电豺身前三米开外处,一时矛盾丛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家伙身上一处新的伤口也没有,就他那皮糙肉厚的程度,连他自己的电芒都不能奈之于何,诛仙这把钝剑也定是伤不了它,可身上没有伤口并不代表一点伤也没受,破天独龙钻中蕴含的强大劲气已经将它全身大部分经脉都震断了,现在的它恐怕连哼唧出声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那双狭长而漆黑的眸子滴溜溜地望着萧聪,其中隐隐有泪光闪动,是乞求吗?萧聪不知道,但当他望向这双眼睛时,心里却莫名出现几分难受的感觉。 这既不是悲伤,也不是怜悯,这是一种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慌乱,彷佛无形中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欲要将他的精神分裂开来,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就这样又踌躇僵持了片刻,萧聪无神的双眼里突然焕发出了清亮的神采,用力晃晃脑袋,深吸一口气,然后又长长地呼出,他又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拉着驭电豺的两条后肢将其拉到林子西边的灌木丛,在外边做好掩饰,掏出十几颗灵石摆了个简易的修元阵,完事后轻拍了拍手,嘟哝道: “算你走运!不过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剩下的日子你就自求多福吧。” 说完,转身离去。 第二百一十章 灵隐步配摘星翼(下) 萧聪可没工夫看驭电豺这拙劣唬人地表演,还未等它嗥完,萧聪便祭着灵隐步欺身又至,一剑、两剑,三剑,竟全让那大畜生以诡异的身法巧妙躲开了,这于万千生死搏斗中粹炼出来的战斗技巧,被它如条件反射般一一施展,行云流水,倒还真不是一般武技就能媲美降服的。 金属交击声不断,最后连成一片,萧聪于不知不觉间鬼使神差地使出《云苓剑法》,一招一式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但对面那身经百战已结出了内丹的驭电豺也不是吃素的,在萧聪的步步紧逼之下,到现在竟还未落得下风。 之前只以为这日落山脉里的古兽皆为冥顽不化的榆木脑袋,在人类修士的绝妙武技之下定要招架无措败北臣服,却不想今日竟能遇见这么个出类拨萃的主儿,抑或说,是萧聪之前对此有所误解,见识短浅了? 萧聪越想越觉得悲哀,想他一个从天道轩走出来的地境强者,竟能在日落山脉外围森林与这刚结出内丹不久的驭电豺争得难分难舍。 但在打斗中还能分心想这些,心大的少年当然是还没有使出全力。 萧聪觉得不能再与之纠缠下去了,时间一久会将其他古兽引来,到时别说胜出了,恐怕连逃走都是问题,所以,他得速战速决才行。 本想直接使出《天道宝典》,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天道宝典》实在太过霸道,一招天道轮伐估计就能将这大畜生直接送回老家,可他的初衷只是想战胜对方,并不想要它的性命,再说,用一招天道轮伐草草了事,岂不是浪费了这么好的一次历练机会? 萧聪猛然想起在天道轩时看过一本叫做《癫鹏剑诀》的秘籍,当时年纪尚小,也没好好练习,但招式却还清楚记得,据书上说此剑法威力极大,既然这时候想起来了,那便是天意,正好拿这“出类拔萃”的驭电豺来练练手。 “当、当、当” 又一次剑爪相接后,两道身影刹那错过,各自向后掠出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萧聪一手紧握诛仙,另一只手掐起一种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剑诀,往前踏出一步,剑尖直指不远处的驭电豺。 那驭电豺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伸出腥红色的舌头慢慢抿过一圈黝黑发亮的嘴边后,眼神森寒狠戾,低身蓄力,再度向萧聪这边袭来。 萧聪脸上毫无惧色,缓缓划动诛仙,使出《癫鹏剑法》的第一式,口中低呵, “平山。” 他凌空跃起,双腿蜷曲,双臂像大鹏展翅那般用力展开,微微倾斜的身子极速旋转起来,并向着袭来的驭电豺呼啸而去。 那刚刚奔至近前的驭电豺见状眼睛骤缩间竟隐隐流露出几分畏惧之色,它猛然偏头,看似是要躲开如旋鹏而至的萧聪,但已躲闪不及,那旋转的剑锋不仅在它肋部割出了个深可见骨的口子,巨大的离心力还将它弹出了近三步的距离。 接着,萧聪口中又是一声低喝, “荡海。” 这是《癫鹏剑诀》第二式的名字。 只见旋身向前还未落地的萧聪竟匪夷所思地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身体倒立之时双手握住诛仙,待身体平直后伸开蜷曲的腿进而又大大地张开,侧身旋起时张开双臂,整个身体便如一横过来的龙卷风般带着无有牵制的诛仙剑向前方急掠而去。 驭电豺眼中惧色更甚,没敢樱锋,直接向旁边一棵千年老树纵身跃去。 萧聪掠过老树,一记劲波自龙卷风中打出,将刚刚跃到老树上的驭电豺荡进了树干的凹陷里。 只见这家伙虽被嵌进了树干,眼神中却闪过一抹精芒,它顶着劲波张嘴冲龙卷风吐了一记电弧,准确无误地打在了萧聪的后背上,一道灿烂的火花闪过,萧聪落地,七窍生烟。 这一记小亏吃的猝不及防,萧聪不禁懊恼,但思来想去又不知该反省什么,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毕竟这驭电豺可不是什么寻常货色,在它手里吃点小亏,说起来也还算正常,反过来讲,要是毫无波澜一笔带过那还不如直接以一记天道轮伐灭了它! 本来就是是来历练的,吃一堑长一智,现在多跌几个跟头才能更多的积累战斗经验嘛。 萧聪定了定神,觉得该是时候放大招了,随即使出《癫鹏剑决》的第三式——锁云。qqxsnew 这一式是比较复杂的,也不像之前两式那样一气呵成的招式,因为牵涉的步法和招式比较多,所以萧聪自己都不知道此时能不能将之顺利无虞地施展出来。 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萧聪仗剑前奔,五步之后凌空跃起,诛仙在手里划着漂亮的剑花,落地后也没有停下,他祭出灵隐步以作辅助,在驭电豺近身之处不断腾挪闪跃,那样子像极了一头正在近地搏斗的大鹏鸟。 几吸的时间,萧聪就在驭电豺近身旁转了一圈,未得消失的层层叠叠剑气像一把锁,将驭电豺包络其中,电光火石之间,这家伙刚要纵身出逃,却被数以百计的剑气同时击中,一声惨叫自其口中长嗥而出,越来越弱,剑气消散时,长嗥戛然而止,那大畜生身体晃了两晃,轻然倒地,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萧聪满意地笑了笑,反手将诛仙负于身后,几步走到驭电豺身前,这大畜生虽在《癫鹏剑决》的锁云一式下被抽干了近乎所有力气,但终归是毫发不伤,之前被平山所致的那一道口子虽赫然醒目,却也是不致命的,至少它现在还可以睁着两颗绿油油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这个让它一败涂地的人。 萧聪俯下身来,看着恍似死不瞑目的驭电豺,一本正经地抿唇一笑,道: “你放心吧,我不会杀你的,不过在你恢复气力的这段时间里可就要自求多福了,以你的道行,恢复到常态应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完,竟作揖一拜,又人畜无害地笑了笑,起身转首离去。 自从驭电豺那里离开后,萧聪一直往西南方向走,他想找到今天早晨的那条河,好用清水将狼狈不堪的自己好好整理一下。 终于远远听见水声,少年循着声音走出林子,抬头看到大大的太阳已升到了正头顶,方知时已至正午,他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睛努力适应着刚出林子时光线的明暗变化,衣衫褴褛加乱糟糟的摸样看起来像个小要饭的,半晌,他放下手,长叹一口气,抿了抿嘴唇,兀自嘟囔道: “怎么有点口渴了。” 水源近在咫尺,他迈着看上去颇为沉重的步伐带着一脸的无精打采走过来,俯身捧起一抷水,抬到嘴边一口灌下,而后正视着明晃晃的水面,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他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要命的错误——就那么放过了那头驭电豺,又让它看到了自己的容貌,这不是树了一个大敌吗! “这下糟了,现在回去怕是为时已晚,那大畜生估计早就恢复气力离开那儿了,不行,这片林子不能再呆下去了,得赶紧走!” 正想着,霍然起身,祭起灵隐步甩开两条长腿沿河向林子更深处跑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 再会盗仙猊 直到天快擦黑,萧聪才放慢步子,他缓步继续往前走,打算故技重施,找个粗大的老树挖个树洞再凑合一夜,这是他现在所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这样的老树在此时他所处的这方密林里几乎随处可见,在他走着走着不想再走下去的时候,他停下脚步,近旁就是一棵绝佳之选。 挖好树洞,摆好匿影藏息阵,又抓了只银耳兔躲树洞里烤熟,萧聪一边吃着兔肉一边想今天发生生的事情,虽然只是与一只驭电豺大战了一场,也没受什么伤,但师父天道翁还在时常说每天自省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师父的教诲他从来不敢忘,而且毕竟这是他正儿八经的第一战,他自认为其中还是有很多有待提炼之处。 首先第一点,也是最狗血最愚蠢的一点,他竟因为修道者的那一点仁慈之心放走了一只修出内丹的驭电豺,说到底还是疏忽大意,所以他现在在想,是否有什么方法能将自己万无一失地伪装起来,最好连气息也一并掩去。 萧聪不由自主地想起秦管家身上的人灵丹,但那玩意儿万金难求,还不知道萧天宇是花了多大的代价才为秦管家搞来的,所以萧聪还真不敢奢求萧天宇在给他的弥芥中也放有这么一颗人灵丹,再说,他自己本来就是人族修士,要那玩意简直小题大做,其实也没多大用处。 想起萧天宇给他的弥芥,忽然意识到里面的东西还没有仔细查阅过,萧聪嘴角慢慢钩出一丝微笑,他自言自语道: “里面说不定还真有什么用得着的东西呢!” 于是将一缕神识探进弥芥里,之前在书上也没读到过修士灵识探进弥芥是一种什么感觉云云,但在他觉来,似乎也没什么特别,除了刚进来时有那么一点不适应外,其他时间就像走在一个偌大的空间里,周围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任何动态,有的只是一堆堆琳琅满目,静静地呆在那儿恍似毫无所依。 这里的东西实在是多,萧聪看着不禁纳闷--父亲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将这些东西搬进来的?再说,萧家一下子少了那么多东西,难道就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和不满吗? 他大致数了数,这里的书籍卷轴和手札加起来恐怕不下十万,灵石灵钻加起来不下千万,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其他玩意儿,比如神木了、玄铁了、植草了、有特殊作用的泥巴了……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丹药,足有好几千瓶!而日常所需用品相比来说却是少得可怜,也就衣物还算是多点。 萧聪心里苦笑着, “这老头儿的心还真狠哩,给我准备这些东西,莫不是打算让我在历练期间将这些东西全学会?那我这辈子还是别奢望回家了!” 他在一堆堆丹药瓶子间寻找着,期望可以找个什么可以伪装自己的东西,可惜几千个丹药瓶子一一找过来,却连一种自己想要的东西都没有,全是些疗伤补气的圣药,品阶虽高,但他现在还真用不到。 可是这伪装身份的问题简直迫在眉睫啊,短时间内得不到解决,他就不能及时借着与古兽打斗来提高自己的实力了,他可不想为自己树太多敌,最后落得被古兽们日夜追杀不得好死的下场。qqxδnew 虽说杀银耳兔充饥是杀生,打斗完之后斩杀古兽也是杀生,但这两种杀生在萧聪看来是不一样的,杀银耳兔是为了日常所需,这个勉强算是不得不,但斩杀古兽不仅有违天德——毕竟是修出了内丹的得道生灵,况且与它们的打斗只是为了提高修为,本意并不是要他们的性命。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身体里还潜伏着一个足以祸乱天下的隐患——修罗萧聪,他断定这些无端的杀戮都会成为滋养以助修罗萧聪成长的养分,那家伙的偏执和可怕他在风眠谷底时可是见到过的,所以他就算是死,也不能做出这种违逆师父愚蠢至极的事情。 冥思苦想间忽而灵光一闪, “那些书籍手札里可否有关于修真的法门?” 对于萧家这种法阵世家,家族典藏中有关于修真法门的书籍手札的可能实在不大,但希望渺茫并不代表没有希望,再说,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那万一要有呢! 萧聪来到堆置书籍手札的地方,望着堆积如一座座小山般的竹纸物,十万部,无论是说起来还是看起来,都有点难以置信的感觉。 自这汗牛充栋中寻找一本关于炼制特定丹药的修真典籍无异大海捞针,当然这只是对于平常人而言,而对于修者说来说,诸如此般的难题早已出现,正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于先贤圣者无穷无尽的聪明才智中早已诞生出解决此类问题的法门,其实早已是路人皆知的事情。 拥有一只弥芥自古就是万千修士的一个共同的梦想,孩提时期的萧聪当然也不例外,想当年在天道轩时,怀揣着弥芥之梦的他可是在藏经阁里专门寻找整理过有关于弥芥的所有法门,憧憬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有一只可以容纳万物的稀罕玩意儿,此时未雨绸缪,到时候才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得心应手。 也不知当时的他怎么就肯定自己以后也能拥有一只弥芥,天真无邪也好,异想天开也罢,但现在的他确实是年纪轻轻的就拥有了一只在当年梦寐以求的弥芥,所以说,就算是一条咸鱼,也一定要怀有梦想,万一要是实现了呢? 对于从萧家走出来的天之骄子萧聪来说,这法门说来倒也简单,将精神力分离成游丝进而对弥芥中的东西同时查阅,这对于一向以灵觉见长的萧家来说,简直是无师自通,甚至萧聪觉得,那法门与自家人用以激发晚辈神识的方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灵识越敏锐,精神力越强,施展此法探弥芥之物时越顺利,花的时间也就越少,他的精神力何其强大,灵识何其敏锐,连欧阳寻那种被归师父笑骂一辈子也修不出灵威的人都能将弥芥玩的从容自如,像他这种初具灵威的人是不是应该将这东西玩得出神入化了。 萧聪稍作沉吟,觉得自己此时在这用匿影藏息阵伪装之下的树洞里应该没什么危险,于是便将精神全部沉浸于弥芥之内,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不断裂变的灵识聚在一起,恍似一坨乱麻纠缠不清,很明显,这第一次尝试他竟然失败了! 他又将灵识合散为一,重新分裂,刚才着实是小看了这分识之法,本以为只要灵识足够强大就万无一失,试过之后才知道,原来精神与灵识之间的磨合和掌控才是重中之重。 这一次萧聪明显小心谨慎了许多,虽然还是将灵识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的不断裂变,但这一次裂变的速度却不及之前的十分之一,分裂之后的灵识也不再像一坨乱麻般纠集在一起,他们根根挺直,像妙龄姑娘平铺在桌子上的三千青丝。 大约半个时辰后,灵识裂变戛然而止,那分裂而出的细丝慢慢蠕动漂浮起来,彼此的间距也越拉越大,他们移动的速度慢慢变快,进而没入到周围的十万书籍手札中,无声无息地匀速穿梭着。 不时片刻,斜倚在树洞里手里还拿着一根兔腿的萧聪倏然睁眼,将金黄流油的兔腿扔到一边,又将手在破烂的衣服上猛擦了几下,还不忘抬起胳膊用袖子抹抹嘴,然后右手一张,一捆被红绳卷起的竹简便凭空出现在了手上! 他解开红绳,将其在两腿之上展开,并仔细研读起来。 其上记载的并不是关于修玄的术法,而是一座用以借用它者灵气来伪装己身的法阵,说只要有带有其他生灵气息的东西,就可以将其转嫁到阵中受者的身上,其名唤做“画皮”。 仔细研究一番之后,萧聪搔着脑袋,小脸微苦, “哪个萧家人吃饱了撑的,竟鼓捣出这无聊透顶的玩意,用料苛刻且先不说,这难度也有点太高了吧……” 萧聪将神识再次探进弥芥,欲要寻找布置画皮所需要的一应物品,也不知道是老天开眼还是萧天宇早有预料,总之他这次是走了狗屎运,这布建画皮所需要的各种灵宝,在这枚弥芥里竟然都能找得到!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天地宠儿 萧聪一边一件件地将东西从弥芥里取出摆在身旁,嘴里一边念念叨叨, “萧家小辈布不出,老辈不稀用,唉,祖先啊,你说你弄这玩意儿干啥哩,倒是今天便宜了我,所以还是得谢谢你,嘿嘿……” 将东西一一摆正后,他直起身子,撅着小嘴继续念叨着, “唉,这法阵画皮的难度都快赶上蓝桥遗梦了,也不知道就我这点道行能不能成功,时间可不等人啊……” 他又深吸一口气,而然后快速吐出,自言自语自我打气, “嘁,是骡子是马,早晚都得拉出来练练,谁说我不行!” 随机取出幻离司空,带上戒指,眼前再次出现那四尺见方的石室,棋盘就在近前,萧聪抓起一把棋子,低下头,开始聚精会神地自我博弈起来。 不过片刻的功夫后,棋盘上已经落下满满数十颗错落有致的黑白子,萧聪用心将棋谱记下,摘下戒指,将幻离司空放进弥芥里,又取出纸笔,用了近一刻钟的时间画了个奇怪的图案。 做完这一切,萧聪收起纸笔,目光于身前什物上一一掠过,最后停在他不久前剥下的银耳兔皮上,看着兔子皮,嘴角慢慢勾出几分顽皮的笑来。 而萧聪却并没有急着布置法阵画皮,而是跟做贼一样先将头探出匿影藏息阵,确定周围没有其他生灵后,才将匿影藏息阵撤了去,转而以诛仙代笔在树洞周围将那个奇怪的图案临摹在地上,把刚才从弥芥里取出的一应什物和那张兔子皮按照图案的指示小心翼翼地摆置在树洞周围,整个过程,竟整整花了近三个时辰的时间! 翌日寅时一刻,法阵画皮才完工,萧聪马不停蹄,连树洞都没回就直接爬到了老树的树顶上。 于树顶做完早课,回到法阵画皮中将昨晚那只银耳兔的气息转嫁到自己身上,完事后回到树洞,将昨晚剩下的兔子肉狼吞虎咽下,又用木头刻了个丑出了天际的面具,便再次起身往林子更深处去了。 匿影藏息阵和画皮都没有毁去,因为他打算今晚再回到这里来,一来这里已经算是日落山脉外围森林的深处,同阶的古兽颇多,可以在此逗留几日多练练身手,二来这法阵画皮布置起来实在是费时费劲,他总不能每天换一个地方,每天再花三个时辰布置一遍法阵吧,那未免显得有点太谨小慎微也有点太得不偿失了,毕竟时间才是最好的珍惜嘛。 在林中兜兜转转了近一个多时辰,也未能见到一只古兽的影子,这片森林苔藓遍地潮湿异常,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怪异味道,让人闻起来感觉昏昏欲呕。 萧聪觉得自己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喉咙微痒,嘴里老是泛唾沫,这感觉他无从查起又难以忍受,他要赶紧找到干净的水源,好把整个身体从里到外仔细漱洗一番。 有前两次的经验,对于寻找水源这件事萧聪已是相当自信了,这片森林如此潮湿,可以断定水源就在附近,且不出千步之遥。 于是少年抹了抹脖子,吐了口唾沫,皱着眉头继续往前走,空气越来越潮湿,脚下的土地越来越泥泞,那难以形容的味道越来越淡,他知道,自己离水源越来越近了。 加紧几步继续往前走,终于听见清晰的流水声,萧聪踮脚往前看,却看不见一点闪亮之处,隔着这么远,凭这如鸣佩环的声音判断,不远处的那条河的流量定然不小。 又往前走了百来步,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大河奔流而去,飞漱急湍间是小小的滔浪,中间的河水此时正砰着细碎的白沫,只有近岸处还算平缓。 萧聪亟不可待地跑到岸边,跪地俯身捧起一抷清水猛地拍在自己脸上,突如其来的凉爽让他浑身抖索爽不胜收,他不由得呻吟一声, “啊~” 然后半死不活如魔怔了般用力往后仰着头,小嘴大大张着,双手不停起落,将扑腾起来的水不停地撒在自己的身上。 等他玩够了,爽够了,才将头慢慢往下移,恢复到正常的姿态,他意犹未尽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最后从弥芥里取出几个水囊来,将里面全部装满水后放回弥芥。 正当起身转首欲走之时,身后却陡升寒意,萧聪纵身往前一跃,落地打了几个滚后摔进一片低矮的灌木丛里,隐隐听见身后有一庞然大物降落重重地砸在地上,戗起来的草皮迸进了灌木丛里许多。 摔进灌木丛里的萧聪毫不迟疑,身形稳住之后紧接着又是凌空一跃,落地后赶紧祭出灵隐步,向远处飞也似的逃窜而去。 后方那个庞然大物在萧聪跃出灌木丛的下一刻将灌木丛撞得四散开去,并以一种与它那庞大身躯毫不相符的速度对前边的萧聪穷追不舍紧咬不放。 萧聪边跑边向后看了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便要被吓得亡魂皆冒,只见身后一扁头肥肿的大蜥蜴正吞吐着信子在他身后不远处急速奔掠,额前有一深红色的符文隐约可见,他转过头,小脸惨白惊魂未定,失声道: “盗仙猊!我的天呢……” 然后使出全力施展灵隐步,将后边紧追不舍的大家伙一下子甩出好远。 现在想想这片森林的重重异样,再看看身后的四脚泥鳅,刹那间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潮湿的环境、难以形容的怪异气味,合着自己这是一不小心进了盗仙猊的窝子!幸亏有强大的灵识和灵隐步,要不现在绝对早已成了那四脚泥鳅的胃中混秽了。 万分庆幸之余,萧聪继续超负催动灵隐步,速度随之再一次陡然提升,现在的他已经顾不上什么保留实力以备不时之需的兵法大忌,在他看来,先保住小命再说,万一要是让那四脚泥鳅给追上,就当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必死之局了。 萧聪一边玩命奔逃一边在心里暗自叫苦,今天能遇上这传说中的盗仙猊,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凭那四脚泥鳅的实力,就算他修为再上两个大台阶都不敢轻易樱锋,何况是现在?只希望这家伙不要对他产生太大的兴趣,得饶人处且饶人,意思意思就得了。 可理想向来丰满,而现实却向来骨感,逃了已有半柱香的时间,扭头回望却见那四脚泥鳅劲头依旧,丝毫没有要罢手的意思,萧聪心里将之骂了千万遍,心思百转, “得想个法子甩掉它啊,不然一会力竭了必然难逃一死,想我萧聪半世英明,死在这四脚泥鳅手上就实在是太憋屈了,仙人的!” 可思来想去发现除了玩命飞逃之外似乎还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本以为只要不落在那四脚泥鳅的手里就还有一线希望,现在才明白怎么着都是要九死一生。 “这附近还有没有跟它实力差不多的古兽,我逃到它那儿去,说不定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自古以来,与天斗与地斗,萧家人就是些不认命的主儿,就像萧天宇告诉萧聪的那样,生机背后必有危机,危机之中也必藏生机,蚍蜉可撼天意,荧光可与皓月争辉,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绝对的事情,关键还是在于人怎么做。 所以,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萧家人,不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萧聪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虽然心里稍乱了些阵脚,奔逃之中却不是慌不择路,萧聪转着弯绕过了那片潮湿地界,正向自己昨夜寄居的树洞奔逃而去,因为这里还有他的匿影藏息阵和画皮,算是一个坐标,由此再往别处奔逃便不至于迷路,再说,若大难不死,他还得回来过夜呢! 远远感受到了法阵的灵力波动,萧聪知道地方到了,他在老树近前拐了个弯儿,径直朝西奔去,那是森林更深处的方向,越往里可能遇见的古兽越强大。 萧聪此时无异于是在玩火,但值此之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反正横竖都是死,那他为什么不将脖子再稍稍往后缩一点呢,兴许就给躲开了。 “看来这次真得费点心思了,道行高深的古兽应该也会像盗仙猊那样住在一个比较别样的环境里,但是怎样特别的环境呢?唉,边跑边想吧。” 玩命奔跑的少年将灵识开到最大,一边奔逃一边注意着周围的一切动向,林子越来越密,古树越来越粗,树木之间的间隙也越来越大,此时已至晌午,林中空地上却仅有自枝叶间隙间投下的星星点点的光。 萧聪发现地上开始出现一种不知名的异草,越往北,这种异草越多,心想就索性赌一把,说不定生机就在此草繁盛之处,随即转向,往北奔去。 异草越来越多,林子越来越暗,萧聪开启武道灵瞳,隐隐看见前方有一微微隆起的土包,再往前一段距离才发现那是一篷老树的腐根,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刨出来扔在了那儿。 敏锐的灵识告诉他,这篷看起来乱糟糟的老树腐根里必有古怪,前有疑敌,后有追兵,反正后退已经是退不得了,他现在只能一往无前拼拼运气,于是一咬牙,将灵隐步发挥到极致,火力全开闭上眼睛凌空一跃,便从那篷腐根之上跃了过来。 落地之后的萧聪继续玩命奔逃,渐渐感觉力有不逮,他偷偷扭头回望一眼,只见那盗仙猊竟也拖着肥肿笨重的身体自腐根近旁一跃而起,身体刚冲到腐根正上方时却好像被自腐根之中直冲而起的什么东西袭击了一下,终究是平稳落地。 那腐根之中的东西是什么萧聪不知道,反正那四脚泥鳅已经不再对他穷追不舍了。 惊魂未定的少年长舒了一口气,又玩命般奔出好远,才掉了个头,绕过这片区域摸索着向树洞那边小心翼翼的猫去。 经此一劫,他真的有点怵了,此时为稳妥起见,再也不敢大摇大摆地在林子里瞎逛当,这万一要是再蹦出个不速之客来,他可是再提不起半丝力气奔逃了,所以,多花点时间和精力不要紧,保命最重要。 摸回树洞时,天虽才刚擦黑,但林中已是一片昏暗,他用仅剩的力气打了只银耳兔带回树洞里,剥皮洗净后架在柴火上烘烤,然后懒懒地躺下,不时翻身,捶捶这里,揉揉那里。 这提心吊胆的潜逃竟然比玩命狂奔还累,蓄力斟酌,一触即发,不停重复着这大张大驰的过程,导致现在挥之不去的腰酸背痛,但受摧残的可不只是身体,还有他那颗疲惫的心。 萧聪将胳膊搭在额上,静静思考着今天所发生的事,双目无神,嘴里却又在念叨, “原来这日落山脉里竟然如此危险,这还只是山脉外围,等哪天我要是进到腹地,岂不……看来以后真得小心些了。” “那从老树根里冲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也不知道他俩后来的大战怎么样,胜负可见分晓,唉,真后悔没有留下来观摩一番……” “呸呸呸,想什么呢,还嫌事儿不够乱,好奇心害死猫,当时若留下来恐怕现在已经成了他们的腹中美餐了!” “但那东西为什么没有袭击我呢?莫不是因为我的速度太快了? 不是,他的目标本来就是后边的盗仙猊,看来我根本就没能如得了它的法眼, 但反过来讲,敢主动攻击那家伙,心里的胜算应该是蛮大的吧,唉,算了,不想了,累了一天了,赶紧吃完东西休息吧。”.qqxsΠéw 萧聪微微呻吟一声,往前伸着手臂慢慢坐起来,柴火上的银耳兔已经被烤的金黄流油,他撕下一根前肢,咬了一口用力咀嚼着,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胃口。 自此之后,萧聪在日落山脉外围森林中的行动就越发小心了,而且,他慢慢悟出一个规律——林子越繁密地段越好,尤其是靠近水源的地方,居住的古兽实力越强,相反,则实力相对越弱,但深入如此境地,就算是实力再弱的古兽,也几乎与他不相上下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斩杀盗仙猊 又是一月匆匆而过,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萧聪真切地发现自己的修为和战斗经验都长进了不少,当然,这与他整日勤勉不缀的疯狂挑战是离不开的,什么食铁猹、唤木鸡、疾风刺猬……每日少则一二,多则四五。 这附近与他实力不相上下的原住民们被他骚扰了个遍,反正每次只要他光明正大冠冕堂皇地出现在哪儿,哪儿就免不了一两个时辰的鸡飞狗跳,只是之前那在烂树根里让他一直念念不忘的的“救命恩人”再未遇见过。 终于在这一日,与一头银斑豹战斗过后,萧聪突然感受到了那种让他期待已久的感觉,突如其来的饱胀感似是一团火焰充斥着他的整具身体,感觉好像就要燃烧起来一样,这是要进阶的征兆。 欣喜若狂的萧聪全力施展灵隐步向树洞赶去,这一刻他等得实在是太久了,自天道轩离开时他正处于人境巅峰,在回到萧家两年的时间里冲破人境并到达地境初期的瓶颈,后来在蛇谷大战的九死一生中借着天笃的力量突破瓶颈到达地境中期,再到后来于风眠谷底一下子飙至地境后期。 因为自那之后一直没有什么奇遇出现,以至于修为上升步履蹒跚,虽然知道修行之路越走越艰难,但自风眠谷地离开距今已有一年多的时间,对于他这个从天道轩走出来的修炼奇才来说,自打开窍之后,修为上升的速度还从来没有这么慢过。 所以,刚才那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一出现,他就感觉自己简直快要热泪盈眶了。 但高兴归高兴,切不可得意忘形,尤其是在日落山脉这种古兽园子里冲关进阶,那必须得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否则,强烈的大道气息一经释放,定会招来附近实力高强灵识敏锐的古兽,到时莫说是法阵“画皮”给予的别样气息,恐怕就算是天道翁留给他的龙玉都不一定能妨碍其他古兽识别他这个萧家人!莫说要冲关进阶到天境了,能不能保得住自己的小命都难说! 可萧聪终归是萧聪,活人都不会让尿憋死,他这个从天道轩走出来的天之骄子又怎么能在这个问题上让几头古兽搞得手足无措,不就是应对特殊情况吗,他早有准备。 回到临时居住的的树洞,萧聪没有急着就地盘坐调理气息,而是忍着烧心一般的灼热感拼着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用灵石摆了个法阵,然后才盘膝坐下,闭上眼睛沉息吐纳起来。 堂堂第五大家族最被人看重的四少爷,一个人在这危机重重的日落山脉里,也没有人护法,说起来倒还让人觉得有点可怜。 但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家族的存在给予的是无上且要拼命守护的荣耀而不是养尊处优的借口,所以就算是一个人在此孤军奋战,萧聪也不会弯一点刚直的腰板,因为,他是萧聪! 渐渐地,身体里那股烧心的灼热感越来越重,周围的气息开始慢慢地涌动起来,并以老树为中心形成了一股子呜呜作响的龙卷风。 龙卷风起先并不大,呜呜作响之间只是将老树及其周围其他树木的叶子用力地往里扯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龙卷风里面似是藏了无数把刀子般于一声声低沉的呜咽间将周围树木的叶子卷了个精光,而且,风势越来越大,竟隐隐有向外扩张的样子。 这一次的冲关进阶定然不会像上次星流云在圣城平民区时那般悄无声息,因为星流云那次毕竟只是从地境中期冲到了地境末期,而萧聪这次可是要从地境末期冲到天境! 这可不是一个层次上的比较,况且修士在每次冲关进阶之时与大道气机联系最为紧密,而他又是一个初具灵威的萧家人,再加上主修《天道宝典》的缘故,与大道气机的联系在这时候自然要比普通修士更紧密些。.qqxsΠéw 最重要的是,萧聪体内还有个苦心蛰伏蠢蠢欲动着的修罗萧聪,估摸着这家伙一定不被天地认可,所以这家伙要是此时想搞点事情,分分钟就能引来天雷让萧聪形神俱灭! 不过萧聪倒觉得那家伙应该没那么蠢。 龙卷风没有再扩大,却越旋越快,周围的各种天地衍气正慢慢向这边不断涌来。 萧聪盘坐于树洞之中,对此浑然不觉,他只是感到仿佛无形中有一股子凉爽异常的清流慢慢流进他的体内,不断浇注着那种烧心的灼痛感,他感觉身体越来越舒服,越来越惬意,天道宝典运转得越来越快,自己似乎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它。 龙卷风越涨越高,似一条诡异的隧道连接了天上地下,这异常的躁动在宁静的远方看来是如此的诡异和突兀,附近古兽有的四散而逃,有的向这边玩命狂奔,还有的迟疑不定。 突然,一记天雷莫名下落,击在龙卷风的边缘地带,于是有更多的古兽向森林更外围逃去,反而在更远处的山顶上,有几条身影若隐若现模模糊糊。 与此同时,在萧聪之前涉足过的潮湿地带中,三只盗仙猊在湍急的河水里露出了头,额前的红色符文在炙热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他们拖着笨拙的身子从河里爬出,以一种与身体毫不相符的速度向森林北边玩命狂冲。 而在萧聪险象环生的那团庞大的烂木根里,一条六丈有余的褐色大鳄从中慢慢踱出,并不急不缓地向龙卷风这边爬来。 天道宝典的运转速度越来越快,那股子凉爽异常的清流不再似潺潺溪水,它已变成滔滔大河,在萧聪的身体里奔涌着咆哮着,惬意不再,躁动难安,冷酷异常。 这冰火两重天的感受让少年倍感煎熬,他眉头紧锁小脸煞白,两唇毫无血色,除了捏着法印的双手,身体已经开始出现了轻微的颤抖。 念海澎湃,宿泉饱胀,整个身体从里到外似乎没一块地方是感觉好受的,这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好像是一种矛盾,各个部位之间的排斥欲要让身体分崩离析,蔓裂开去。 其中两块琵琶骨间的这种感觉尤为清晰,感觉要有什么东西慢慢长出,并带来一阵痛不欲生的撕裂感,萧聪紧咬着牙关,心中不由一喜,他知道,摘星翼就要出来了! 所谓摘星翼,指的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真实存在羽翼,它其实是一个意义与念海宿泉一般无二的地方,冲关进阶若没有开发出摘星翼来,那便算不得是进入天境,因为有了它,修士才可以御空飞行,而天境的下一层次为摘星,所以这个地方才被称之为摘星翼——飞都飞不起来,还怎么摘星星! 第二百一十四章 死里逃生 如此僵持了有半刻钟的时间,那种痛不欲生的撕裂感才渐渐消去。 萧聪知道最艰难的一段已经度过,接下来《天道宝典》会以更快的速度持续运转,他的身体将会更加疯狂的吞噬周围的灵气以将刚刚开辟出来的摘星翼唤醒并使之饱满,但功法过速运转往往会导致修士走火入魔,所以接下来他要面对的不再是身体上的折磨,而是意志上的考验。 好在萧家人有与生俱来的强大精神力,所以关于这一点少年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但事实是萧聪将此想得太简单了,这一次可不比之前,甚至与在蛇谷借天笃之力时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时间也更长一些。 意志之感无从描写,故此不再赘述,只是树洞外已是群雄并立,一个个虎视眈眈,盗仙猊才刚刚冲到近前,所停位置吓退一片,但却没有古兽在此际大动干戈撕咬打斗。 显然,这附近的霸主不只有盗仙猊一家,而且大家都在努力保持着暴风雨前的宁静,也都在等待着什么。 或许是害怕暗中有高手对冲关之人小心保护,又或许这些畜生们也知道,修士冲关进阶后的一段时间一般都是非常行虚弱的,而进阶失败的修士大多都会失去太多“营养”,对他们来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稍微忍耐一下或许会得到更多。 待龙卷风平息,群雄并起你争我夺,也分不清孰敌孰友,于撕咬打斗中乱作一团,其中就数三头盗仙猊最为悍猛无匹,攫齿甩尾之间横扫诸强,且以三位一体之势配合得近乎天衣无缝。 这三个家伙不仅身体坚硬堪比金石,所修成的神通更是痛人神经,其他古兽金木水火土电雷之类的攻击对其基本造不成什么什么伤害,但他们的重力施压却是在周身一定范围内全方位无死角的干扰,三头盗仙猊一起便是重力场的三重叠加,这谁能受得了!也难怪当时萧聪碰上这难缠的家伙也只有跑路得份儿。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眼见这三头盗仙猊越战越勇,其他古兽竟不约而同地联手对其攻击起来,双拳难敌四手,猛虎难撼群狼,盗仙猊再厉害,碰上这阵仗也难免有点吃不消,所以于混战中的前进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竟被一群古兽给困住了。 正于一干古兽与三头盗仙猊战事胶着之际,一道流光倏然间于上空窜过,直向树洞掠来,下方的古兽们豁然抬头,然后再不顾当下争斗,浩浩汤汤地一起向树洞这边冲来,其中以一头身长三丈有余的驭电豺最为迅速,一骑绝尘中凌空蹿越而起,张口吐出的一道电芒准确无误地击在那头飞禽身上,那扁毛畜生划着弧线撞在老树上沿着树干迅速滑落,还没落地就被狂冲而至的古兽们撕成了碎片。 三头盗仙猊借着这个空当儿已经冲到了树洞跟前,随即加大了重力神通的施展力度,树洞周围的其他古兽霎时步履维艰,而他们三个却是速度不减。 就在这时,一条深黑色的大虫子猛然冲出地表,正好与树洞前的盗仙猊碰在一块,成败与否就差着一哆嗦了,怎么能让这贼心叵测家伙给劫了胡,三头盗仙猊同心协力,三下五除二就将这条大虫子给撕成了碎片,如墨一般的汁液溅满全身并流了一地。 可饶是如此惨烈,真正的主角才刚刚登场而已。 一道炙光瞬息而至,完美地打在三头盗仙猊的身上,并将其炸开。在盗仙猊受创的一瞬,重力场也跟着消失,其他古兽刚欲躁动,却见一头六丈有余的褐色大鳄呼啸而来,想来刚才那一道炙光定是由它打出的。 三头盗仙猊还未将重力场重新凝聚,褐色大鳄已是呼啸而至,这家伙才是真正的皮糙肉厚百利不侵,因为除了三头盗仙猊外,近乎所有的古兽皆施展各自神通向它击来,但愣是没有让人家的行进速度减缓半点,所以还未等三头盗仙猊再次聚在一起,那褐色大鳄便已经冲进了树洞里! 它撞断了古树,却发现里边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立于树洞之外的古兽们只看到一节如烂木头般的尾巴自树桩外一定区域延伸而出,他们一个个呆滞无神,但听得一声低沉嘶吼自树桩处传出,声波浩荡,摄魂夺魄。 三头盗仙猊站在树桩的三个方向将褐色大鳄围在中间,其中一头眼神尤为冷冽,其他古兽见树洞内无果后作鸟兽散,褐色大鳄从匿影藏息阵中抽出身来,与早已准备好蠢蠢欲动的三头盗仙猊战作一团…… 早在三头盗仙猊全力施展神通禁锢其他古兽之时,萧聪便已拖着虚弱之极的身体爬进早已布置好的传送阵里,来到了森林外围他上一个寄居的树洞。 修罗萧聪在此之际并没有暴起发难,因为在萧聪冲关天境的时候,它也被抽干了“气力”。 萧聪这才发现,这小子真的是所图甚广,因为在他接受意志考验的时候,修罗萧聪竟也借着这个机会与他一起将精神境界提高到了一个更高的层次,当然,所付出的代价也是可想而知的。 虽然精神上的虚弱暂时无法修复缓和,但身体上的损伤却是可以及时舒缓的,萧天宇在那枚弥芥里准备了那么多的丹药,此时不用,更待何时?m.qqxsnew 萧聪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双臂支撑着身子使之靠在树洞的壁上,然后右手一翻之间取出一瓶丹药,用牙齿咬掉塞子后将其一口吞下。 一阵紧缩眉头的吞咽过后,转而几分欣慰的笑绽放在他人畜无害的小脸上, “也不知道树洞那边怎么样了。” 少年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或许是在庆幸自己早有准备留了那么一手得以金蝉脱壳,又或许是在幻想着森林深处那边此时是怎样的一幅尸骸狼藉, “这些少通灵智的大畜生,还想打本少爷的主意,做梦!” 倘若他知道那头处心积虑着打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褐色大鳄也让他摆了一道,不知他会做何感想。 翌日寅时,萧聪从昏睡中醒来,这一觉睡得香甜至极,能够像往常一样如时醒来,他觉得这简直是个奇迹。 经过一夜休养,感觉自己的气力恢复了不少,精神状态亦是达到了巅峰,虽然知道腹中空空如也,但却并不觉得饿,或许这就是到达天境之后带来的好处吧,当然,也可能是昨晚吞服的丹药药力还没过。 萧聪走出树洞,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像往常一样如灵猴般爬到树冠上,看着尽头那灰蒙蒙的天际,骚着脑袋哑然失笑, “忘了,我都是天境的人了,有了摘星翼,以后就可以直接飞上来了。” 于树顶盘膝而坐,少年轻轻闭上上双眼,感知中似乎觉得自己的灵识又强大了不少,方圆一里左右范围内的风吹草动皆逃不过他此时的灵识感知,这似是一种莫大的新鲜感让他久久不能平静,终于,他静下心来,待曙光初现的那一刹那又倏然睁眼,感觉这一刻体内真气的波动比平常稍微强烈了些,他心里不禁埋怨, “这武道灵瞳果然难修,我都到达天境了,竟还是没有什么明显的进展。” 哀叹一声,自树冠站起身来,萧聪张开双臂,合上眼睛,竟往前一扑,任由身体就这样自树顶自由下落。 簇新的阳光中,少年的身体往下急坠着,转眼就没入到了茂密的树丛里,空气中隐隐传来一阵断枝扫叶的簌簌声,而几个呼吸不到,他的身体却又自树丛出现,冲天而起,飞得比树冠还要高。 萧聪既惊喜,又害怕,因为他方才只是想要平稳落地罢,这样的高度并不是他想要的,可这摘星翼此时又似乎有些不受他的控制,似是有自己的思维一般,因为压抑了太久而想要自由自在地遨游,并一次飞个够! 萧聪知道这是幻觉,摘星翼怎么可能有自己的思维和想法,他认为这是初次尝试御空飞行还不能做到收放自如的缘故。 于是,他收敛心神,闭目存思,将意识往里探,努力寻找着那种他渴望的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这得凭借心的力量。 慢慢地,萧聪的速度降了下来,睁开双眼,直立而起,悬停在空中一动不动,此时他的高度距树冠已有十几丈之遥,而当他举目远眺,却还是看不到森林更深处的尽头,他仰仰脖子,高度又上升了一些,这一次他还是看不到森林的边缘地带,因为那儿被巍峨雄奇的日落山脉挡住了,他知道,山的后面还是山,那里才是日落山脉的危险地带。 望着远方,他萧聪笑了笑,在簇新的阳光里,他的笑看起来是如此的粲然,仿佛是被镀上了一层神圣,使此时的他看起来像个不可直视却亲和有力的仙人。 突然,他俯下身,笔直向下冲去,钻进树丛,穿过枝叶,最后稳稳当当的落回到地面上。 既然修为已经到达天境并已稳固,那断然不能继续龟缩在这避难所式的地方,萧聪要回到有盗仙猊的林子里去,他觉得以他现在的修为可以找那头盗仙猊练练手了,虽然按理说他还要再上一个大台阶才能勉强与其较量,但他认为若是等到那时候再去做这种丝毫没有半点挑战性的事儿就没什么意思了,所以,他要突破自己! 就像当年师父天道翁说的那样,若想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这话放当年来说确实不假,那时他年龄尚小,受点罪吃点苦是理所应当的,但时过境迁,今非昔比,现在的他已经来到日落山脉,是个要独当一面的大小伙子,这时候应该做的就不能再是吃苦受罪,而是要时时刻刻准备着放手一搏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因祸得福 之前布在树洞里的传送阵,已经在萧聪刚回来时因为害怕那边的古兽借着传送阵追到这儿来而被完全毁去,估摸着那边的传送阵也已经被破坏掉,但他依旧没有撤去树洞周围的匿影藏息阵,不但如此,他还重新又布了个新的传送阵,狡兔三窟,有备无患,这一次的体验让他受益匪浅,所以他认为非常有必要做这样的准备。m.qqxsnew 只是可惜了他当时花了足足三个时辰布下的法阵“画皮”,现在怕也是已经不复存在了。 大约是巳时,萧聪回到了他昨日冲关进阶的老树桩前,传送阵和法阵“画皮”确实是已经被毁去,但不知为何匿影藏息阵却还在,他就是凭借着对法阵灵力波动的感知才顺利找回到这儿来的。 这一次萧聪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回到老树近前,而是猫在另外一棵古树的枝叶里,透过叶子的间隙审视着这一切。 看着散落一地的断肢残骸和被各色血液染透的的土地,昨日大战之惨烈可想而知,从这片林子里被破坏的痕迹来看,萧聪断定昨日与盗仙猊实力不相上下的古兽至少得有七头,而且之中还有一头实力佼佼者,道行不俗,看上去颇有碾压群雄之势,这指的自然是那头欲要渔翁得利的褐色大鳄了。 躲在树丛里的少年不禁打了个哆嗦,惊惧之余颇有几分庆幸, “幸亏小爷早有准备,要不非得被这些畜生活活撕成碎片不可!” 但最后萧聪还是没有回树洞,因为匿影藏息阵没有被毁去,鬼知道里面是否藏着什么,小心使得万年船,好奇心害死猫,一座破法阵而已,大不了就是浪费几十块灵石再建一座,所以他想都没想,干脆利落转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大约又向北走了半个多时辰,萧聪停下脚步,找了棵与之前那棵树粗细差不多的古树,在上面又挖了个树洞,在外边布上匿影藏息阵,在里面布上“画皮”和传送阵,待布置完这一切,天已经又擦黑了。 朦胧月色下,萧聪静静地坐在树洞里,享受这因步入天境还未散去的欣慰,感慨之余突然想起,当年离开天道轩时师父天道翁曾交给他一个锦囊,嘱咐他修为达到天境之后打开。 师父的教诲萧聪不敢遗忘,但因为之前自认为短时间内到达不了天境害怕将其丢失,那锦囊便被他藏在萧家的密室里。 少年心中不禁黯然, “坏了,锦囊忘带了。” 想来只好等回到萧家再来完成师父他老人家的遗命了。 关于这件事,萧聪也没想太多,总觉着师父他老人家做事一向稳当如斯,不敢说他早已料到会有今天这么一出,但留点多余的时间总是会有的,所以当即也不再多做它想,舒舒服服地安心睡下。 翌日凌晨,萧聪于树顶作完早课,顺手在附近打了只银耳兔狼吞虎咽下,然后又以兔皮为引,将银耳兔的气息转嫁到自己身上,这才小心翼翼地向森林西北方向行去。 纵然修为已至天境,但在这片林子里走动还是小心一些好,因为据昨天战场的观察,这附近与盗仙猊实力差不多的古兽最少有七头之众,所以遇上他们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虽然萧聪现在很想与那盗仙猊大战一场,但知道自己天境的修为虽已稳固,但还做不到运用自如,所以他还是得继续按耐住心里的冲动,找一些修为比盗仙猊低上那么一个半个档次的古兽来练练手,待将这股力量完全掌握,他就可以去找那心中憧憬已久的家伙大战一场了。 今天倒是运气不错,走了没多长时间,就遇到了一头一尺半来长的驭电豺,个头比牛犊子还稍微大一些,道行应该比上次遇到那头高上一个大台阶,在萧聪的灵识感应中,大概在合翼境左右,也就是相当于人类修为的天境中期。 一个刚刚步入天境的人族修士强者对抗一个天境中期的古兽,听起来倒真有一些得意忘形自不量力的感觉。 可名利危中来,富贵险中求,若能够做到常作不死,那便是萧聪的本事,因为他是从天道轩里走出来的人,为了维护谪仙的威名,他力求自己无论在哪一方面都要快人一步,否则就对不起师父这么多年对他的惴惴教诲,换句话说,当年师父教的那么好,,给他打下了这么坚实的底子,他要是再不好好修炼,那就太对不起师父了。 但话说回来,什么样的修炼才算是好好修炼?在他看来,只要炼不死,就往死里炼! 萧聪慢慢地往前走,在驭电豺身前几十步之外立地站定,他俊颜含笑,微仰着人畜无害的小脸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目露凶光也在看着他的黑毛大狗,脸上寻不到半点波澜。 驭电豺微微俯身,呲着长长的獠牙做出攻击的姿势,四脚末端的锋利指爪已经尽数伸出,在略有晦暗的光线里反射着森森寒光。 这一头驭电豺的指爪比上一次遇到那头足足长出两尺,像一把把弯刀镶嵌在四只脚上,想来应是在血脉上有些不太一般,不然,寻常的驭电豺长不出这么长的指爪。 萧聪缓缓抬起右手,诛仙凭空显化进而被其紧紧握在手中,这一次的战斗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他要一开始就全力以赴才行。 突然,萧聪动了,被发挥到极致的灵隐步使他的身体沿着弧形轨迹带着一道道残影向驭电豺疾掠而去。 驭电豺眼中凶光更甚,张口吐出一道婴儿手臂般粗细的闪电,打在萧聪疾掠中留下的残影上,但听得“砰”的一声,土石飞溅,近旁一棵一人环抱粗细的干杨应声而断。 萧聪速度不减,冲到驭电豺身前双手握剑,挥臂间一记“翁樵荡枣”斜挑而上,诛仙剑尖蹭到驭电豺的脖根处,但未能对其造成任何损伤,而萧聪却毫无停顿,一击过后迅速向远处疾掠而去。 突然,一股子不祥的预感在疾掠中的萧聪心中陡然升起,他赶紧转了个弯,下一刻,一道电芒降落,在他原来轨迹的前方诈开一个深达十数尺的大坑。 见此情景,萧聪不禁长舒了口气,心中一边庆幸一边感叹, “幸亏我灵识足够敏锐,要不,非得被这道电芒电得七窍冒烟不可,不过,这头驭电豺的战斗经验倒是十分丰富呢!” 嘴角快速勾起一丝邪邪的微笑,很明显,他这一次又遇上了个难缠的家伙,不过不知为何,萧聪心里没有半点苦恼,反而有几分兴奋不能自制,他当然不想错过了这次大好的机会,甚至有一种要上前与之近身搏斗的冲动在心里越演越烈,虽然说以更快的速度可以锻炼出更快的见招拆招的反应,但驭电豺的速度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樱锋的! 终于,萧聪终究还是没有按耐住那股子冲动的勾引,进而又发动了新一轮的近身搏击。 灵隐步超常发挥,萧聪冲到驭电豺近前便是一阵如雨点般的狂攻暴击,步入天境后带来的好处开始被快速发掘,他感觉无形中有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力量,在指引着他将一招一式做得更好,并将攻击速度提到更快,这已经变成了一种专属于修者如诗如画的意境,行云流水浑然天成,这感觉舒服极了。 可来自驭电豺猝不及防的凌厉一击却打断了这种意境的延续,萧聪没想到的是,他的对手不仅嘴里能够突出电芒,指爪上竟也能以电为介进行攻击,而且颇有几分壮士断腕伤身求全的劲头。 一个西瓜般大小的球形电芒在驭电豺张开的两只前爪间迅速聚合,萧聪见之赶忙横起诛仙以剑体相挡,球形电芒砰然炸裂,二者被各自炸飞出十几步之远。 萧聪诛仙格挡及时,所以无有大碍,驭电豺皮糙肉厚,亦是毫发不伤。 第二百一十六章 留一截嫩绿枝叶 修出了两记神通的驭电豺,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撞见的,而且这家伙皮这么厚,他自己的电芒都炸不开,估计寻常攻击也伤不了它。 讶然之余,萧聪感觉心里的那份兴奋又加剧了几分, “是时候该拿出点干货出来了!” 他一声暴喝,身体凌空飞起, “天道轮伐!” 一道光轮在挥出的诛仙剑刃上幻化而出,无声无息间向着驭电豺急速旋去。 光轮速度飞快,但驭电豺的速度更快,在光轮瞬息而至的电光火石之间,它蓄力一跃,虽险险躲过杀势,却还是被斩掉了一小截尾巴。 驭电豺在不远处着地,断尾处流血不止,这家伙倒也狠戾,竟张口对着断尾处吐了一口茶碗粗细的电芒,血流倒是在这一灼之下瞬间结了珈,但却有一股子焦糊味弥散而出,让萧聪无论是视觉上还是嗅觉上都感到很不是滋味。 而这就是赤裸裸的丛林法则,尽一切可能保留实力止损减创,以求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能够活下来,残忍、血腥,却也现实! 萧聪不给驭电豺丝毫喘息的机会,转而欺身又至。 驭电豺这边似乎也已经打出了真火,速度提高了好几个档次不说,在萧聪在向它急速掠来的时候大招不断,两只前爪和嘴里轮换着向萧聪打出好几记电芒攻击。 萧聪将灵隐步发挥到极致,慌乱中左闪又闪终归是没有被电芒直接打中,但却被溅起来的土石搞得灰头土脸狼狈之极。 而且有好几记电芒是被从嘴里和爪间同时发出并在空中碰在一起炸开的,虽然诈开的地方离萧聪还算远,劲波不至于直接打在他身上,但这电芒相碰所发出来的声音实在尖锐刺耳,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并隐隐生疼。 驭电豺经历断尾之痛后被激怒了不少,同时也学精了不少,它不再与萧聪正面硬刚,而是不断地游走挑逗。 萧聪的灵隐步虽快,但在短距移速上还是落后驭电豺少许,这家伙的移动是触发性的,不动则已,动一下就要拉开好大距离,而且在小范围腾挪间比萧聪的灵隐步更占优势。 萧聪心里面那个气啊,他咬牙切齿却终究无计可施,本来想要借着驭电豺的力量磨合一下自己的天境修为,可就现在这样断断续续憋里憋屈的战斗节奏,打到猴年马月怕是也不能完全发挥出天境高手一般的水平来。 心思百转间,少年又陡生一计, “对啊,我现在已经是天境高手了,怎么还用这种老套的方式打斗,我的摘星翼还没使出来呢!灵隐步配上摘星翼,嘿嘿,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效果。” 光说不练假把式,光想不做没把式,萧聪突然止住身形,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呼出,再抬头时,身子霎时飞升而起。 地下的驭电豺见到这一幕微微一怔,狭长而深黑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惊愕之色,毕竟已经是早已步入通灵境多年的古兽了,此时对此惊变没半点反应那才是咄咄怪事。 但仅是微微一怔后,这家伙就恢复到了刚才的狠戾之色,它呲着长长的獠牙,喉咙里呜呜作响,抬起前肢故技重施,两道电芒分别自其嘴里和爪间聚合并向着空中激射而去,其轨迹和交叉的位置计算得恰到好处。 但这一次驭电豺明显低估了萧聪摘星翼的速度,心念一动间便是横移几十丈之遥,而空中又不比陆地,在地上既有障碍且还只是在一平面上躲避,位置判断多少还算是容易些,但空中就不一样了,那可是想往哪儿躲就往哪儿躲,除非真能做到未卜先知,否则真的是无迹可寻,再加上驭电豺聚合电芒的时间,等它将电芒打出,空中之人早就横移到几丈开外了。 这次换驭电豺窝火了,现在的它要是想打到萧聪,除非发起攻击的速度足够快,再就是将萧聪在空中所有的逃离方向都给封死,要不然,恐怕就算累死,也摸不到萧聪的一片衣角。 在萧聪不断地挑逗游戏之下,这家伙是真的怒了,只见它凌空跃起一个旋身,半个呼吸间竟有五道电芒自其嘴里和四爪处激射而出,一改之前让电芒在空中相撞进而引爆的战术,而是让五道电芒斜射而去,分别在五个方向上封住萧聪,只要萧聪躲避横移之时碰上电芒,定是免不了一番皮肉之苦。 萧聪冷冷一笑, “这才使出看家本领,早干嘛了!” 正当萧聪要见招拆招时,那驭电豺的大招经竟没完,只见它仰起头,一声长嗥蜿蜒而出,萧聪竟发现伴随着这一声长嗥,周围空气中竟隐隐出现了异场的波动! 萧聪不由得失声道: “仙人的,怎么会这样,他是成精了吗?这是要一招致命啊!” 刚才被驭电豺打出的那些电芒,还未散去的雷电之力此时竟又开始迅速凝聚,封锁萧聪的不再只是驭电豺打出的五道电芒,还有周围空间里正迅速凝聚起来的这些! 萧聪见之一时头大,这该怎么破?qqxδnew 心思百转间又陡生一计,虽然战斗经验尚且不足,但萧四少爷这急中生智的本事还是很不错的,要不怎么连阅人无数的天道翁都直夸他聪明呢! 他心想着: “不知那破天毒龙钻在空中可不可以直接施展……” 电光火石之间,当下立断,萧聪将诛仙剑持于身侧,并在空中飞速旋转起来,一只巨大的黑纹陀螺在空中显化并向着地面直冲而下,陀螺碰到电芒上,火花四溅却速度不减,连方向都未偏离半分。 长嗥止声后的驭电豺眼中满是疲色,想必施展这记足以媲美人类修式玄妙功法的神通已经让他渐觉力竭,它看起来分外壮硕的四肢支撑着无力的身体,眼神中饱含着幽怨与绝望,看着越来越近的黑纹陀螺,站在那一动不动,可能感受到那陀螺中蕴含着的强大劲力,觉得自己这一次定是必死无疑了。 当然,这一切萧聪定然是看不见的。 黑纹陀螺携带着还未完全消散的雷电之力旋冲而下,进而准确无误地打在怵怔中的驭电豺身上,后者拖着一声长长的惨叫被弹出十数米,轰然落地后蹬了两下腿便不动了。 黑纹陀螺停止旋转,持剑倒立着的萧聪赶紧翻身站起,立地后看着躺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驭电豺,不由得微微一叹, “唉,这《破天式》果然不同凡响,没想到以天境修为施展竟是这等威力。” 他向前走几步,走到驭电豺身前三米开外处,一时矛盾丛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家伙身上一处新的伤口也没有,就他那皮糙肉厚的程度,连他自己的电芒都不能奈之于何,诛仙这把钝剑也定是伤不了它,可身上没有伤口并不代表一点伤也没受,破天独龙钻中蕴含的强大劲气已经将它全身大部分经脉都震断了,现在的它恐怕连哼唧出声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那双狭长而漆黑的眸子滴溜溜地望着萧聪,其中隐隐有泪光闪动,是乞求吗?萧聪不知道,但当他望向这双眼睛时,心里却莫名出现几分难受的感觉。 这既不是悲伤,也不是怜悯,这是一种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慌乱,彷佛无形中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欲要将他的精神分裂开来,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就这样又踌躇僵持了片刻,萧聪无神的双眼里突然焕发出了清亮的神采,用力晃晃脑袋,深吸一口气,然后又长长地呼出,他又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拉着驭电豺的两条后肢将其拉到林子西边的灌木丛,在外边做好掩饰,掏出十几颗灵石摆了个简易的修元阵,完事后轻拍了拍手,嘟哝道: “算你走运!不过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剩下的日子你就自求多福吧。” 说完,转身离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 鬼面灵猴(上) 萧聪嘴角慢慢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这一次终于该轮到他主动出击了,他轻喝一声, “平山。” 凌空跃起,双腿蜷曲,双臂像大鹏展翅那般用力展开,身子微微倾斜地极速旋转起来,并向着半蹲在枝杈上的鬼面灵猴旋飞而去。.qqxsΠéw 这一招当然是在意料之中地被鬼面灵猴躲开了,可正它又落在另一枝树杈上时,前一刻已没入所树丛中的萧聪再度袭来,这一次比上一次速度快了许多,由自身化成的“龙卷风”携来无有牵制的诛仙剑,这正是《癫鹏剑决》的第二式——荡海。 荡海在还未旋飞到鬼面灵猴身边时便骤然而止,鬼面灵猴见之微微一愣,紧接着,萧聪一手抓住诛仙剑,如行云流水般使出了《癫鹏剑诀》的第三式——锁云。 见萧聪挥剑而来,鬼面灵猴猛然回过神,眼中迸射出分外显眼的兴奋,这灵智低下的黑毛畜生不知萧聪意欲何为,竟挥舞着两只锋利的爪子与正在构建剑笼的萧聪又过了几招。 上一次大战驭电豺,萧聪施展的《癫鹏剑决》确实是胜在速度上,但这并不代表《癫鹏剑决》的第三式锁云在施展之时漏洞百出,若是做不到攻守兼备,这《癫鹏剑决》便不会流传至今了,更不会被天道翁收藏在天道轩的不传之秘藏经阁里。 又是“叮铃铃”一阵碎响,鬼面灵猴速度虽快,却依然冲不破《癫鹏剑决》布下的剑幕,在最后一剑完成之际,萧聪借着摘星翼冲天而起,于此同时,早已凝结的剑气一触即发,将还被蒙在鼓里的鬼面灵猴锁于其中,下方传出一声长长的尖声戾啸,萧聪闻之,嘴角高高扬起,这一次他终于扳回来一局。 受此轻创,那鬼面灵猴怎能忍气吞声,剑气刚过,他便借着强劲有力的下肢冲天而起,其目标正是位于正上方的萧聪。 还在自鸣得意中的萧聪只觉心中蓦地传来一阵莫大的危机感,他来不及查明境况,一个翻身加速横掠,险险地躲开了如劲弓出弩般冲来鬼面灵猴,看着继续极速向上冲去鬼面灵猴,他不由用力地地咽了口唾沫,喃喃道: “要是被它撞到,估计就算不死也得废掉,这家伙的皮怎么这么厚,防御也太强了吧!” 紧接着猛地抬起头,见斜上方有一黑点极速放大,不用想也知道是那因冲力殆尽而落下来的鬼面灵猴,萧聪赶忙催动摘星翼又飞出好远,天知道这家伙有没有什么还没使出来的后手,吃一堑长一智,马虎大意的亏他发誓再也不吃了。 鬼面灵猴重重向下砸去,如一块大石落地般荡起漫天泥土,泥土中窜出数不尽的草皮划着弧线再度没进轻质的尘埃里,从上方远远看去,那里仿佛是发生了一次小规模的爆炸。 萧聪见状,瞠目结舌,他又抬头看了看清澈如洗的天空, “这得从多高的地方落下才能产生这么大的撞击力啊,这些臭猴子都是吃什么东西长起来的,爆发力也太强了吧。” 复又目光凌厉道: “等你耗光了力气,小爷就下去宰了你!” 果不其然,不到半刻的功夫,鬼面灵猴竟又从萧聪脚下直冲而上,萧聪微微一笑,像上次那样往一边极速横掠,可没想到的是,这臭猴子竟如有神助般在空中转变了方向,所行轨迹正好能与他的轨迹形成一个夹角。 萧聪虽离交点更近,但鬼面灵猴的速度可比他快的多,这不过一息的时间中,说不定还真能撞到一块,现在收功已来不及,以摘星翼的惯性,顶多也就能偏移一点点而已,显然无济于事。 情急之下,萧聪赶忙使出破天独龙钻,此时的他就像一只失控的陀螺,横歪竖颤地与冲来的鬼面灵猴撞在了一起,刹那交接后,失控的陀螺继续失控,鬼面灵猴继续往斜上方冲去,看两者的轨迹,鬼面灵猴应该只是蹭到了萧聪施展破天独龙钻时置于外部的诛仙剑上,不然,萧聪早就跟着鬼面灵猴冲天而起了。 萧聪被撞得七荤八素,也不知道在不断地颠倒中飞了多远,最后砸进一方树丛里,挂在了一根粗壮的枝枝上,他抱着枝枝,抬起头用力地晃晃脑袋,然后翻身跃到树杈上,伸手拔出扎在老树主干上的诛仙剑。 直到现在少年还想不通那鬼面灵猴是如何在空中改变攻击方向的,照一般情况,它应该是冲一旁发动了能量攻击,借着空中折回来的反推力改变了方向,可这能量攻击会是什么呢?以他当时的灵识感应,可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波动啊,突然,他美目圆睁,惊呼出声道: “是空气!” 如此鸡肋的神通,也难怪那鬼面灵猴在与萧聪打斗时一直未曾正面施展而是作为辅助手段旁敲侧击,这可真是拿不出手啊。 “他能冲那么高,该不会是靠放屁吧。”萧聪几声嗤笑,随即跃下树来。 现在看来,这鬼面灵猴除了有诡异的速度和莫大的力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通,也就失去了心中原本期待的价值,萧聪觉得无趣,撇撇嘴道: “反正再耗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趁早砍了它的爪子把它吓跑算了,这家伙的灵智比其他古兽稍高点,应该会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于是少年主动找到也在寻找他的鬼面灵猴,本想速战速决,事实却是事与愿违,这家伙已经失去了与萧聪正面交锋的耐性,于放屁连连间上天入地,让萧聪避之不及。 所幸凡事都有个限度,那鬼面灵猴的屁也不总是想放就放的,终于等到这家伙“神通”殆尽,萧聪几个回合便用以《天道宝典》驾驭的诛仙剑施展密云剑法将鬼面灵猴的一双指爪尽数切掉,那黑毛畜生再次跃回到树杈上,惊恐地看了自己的前肢半晌,然后便飞也似地逃去了。 萧聪微微一笑,随即将诛仙收起,因为这结果正合他意。 …… 之后近一年的时间,萧聪几乎每天都在与古兽们的打斗中度过,晚上回去还要努力修习阵法,但他始终没有离开过这片林子,也留下了这片林子里所有古兽的性命,他只是将他们当作了锻练自己的磨刀石,单打独斗也好,三五成群也罢,少年来回游走于这近百头古兽之间,借着他们的力量,在一年的时间里,将琵琶骨间的那株翡绿翡绿的桑树苗吮吸殆尽,他终于登天而上,到达了摘星境。 一年的时间从天境冲到摘星,说起来实在是有些虚幻,回头想想,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敢肯定这是真的,似乎这一段时间很长,又似乎这一段时间很短,因为这过程的矛盾——他本来也认为自己会在一个更短的时间内冲上摘星境,但之前好几次将要冲关进阶之时他都放弃了,与其说他是凭借不断地努力冲上了摘星境,不如说是因为长期压制后的反弹,将他推上了摘星境。 瓜熟蒂落,水到渠成,这一次萧聪是真的压不住了,只好从了它,谁能想到,一个摘星强者的诞生有一天会变得这么勉为其难,命运之不公实在是羡煞旁生。 时机已到,该是履行承诺的时候了,这一天,萧聪早早起来,将这片林子里的所有古兽都招惹一遍,然后将他们引到一处,来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告别。 现在的他无论是在速度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远胜他们,于是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将近百头古兽全部解决。 望着身前不远处的那一片横七竖八,少年心里莫名生出几分快感,他微微一笑,然后躬身作揖一拜,便转过头,穿上早已准备好的由盗仙猊的皮袄剪裁而成的皮质劲装,大步向森林外围行去了。 他要去石山,去会见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朋友,希望他还在那儿守候,好让他报了当日那险些让他丧命的仇。 第二百一十八章 鬼面灵猴(下) 走进寂静森林,路过召命红,萧聪面色无悲无喜,依旧不急不缓地往前走。 又是仲夏时节,祀时的阳光照不进枝叶掩映,却在林间地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影,当有风从上方吹过,脚下树影婆娑,使这片寂然之林显得更加诡异,也更添落寞,这诡异和落寞无声无息的漫进少年的心里,他想, “如果我毁了下方的墓陵,是否可以还这方森林一片生气?” 答案无从得知,因为没有多少人能准确预测到以后的事。 走到树林边缘,眼前再次豁然开朗,石山近在眼前,如记忆里那般,恍然中一年前的场景在脑海里一一浮现,萧聪想起了那条盘踞在山石后黑底红斑中带着绿纹的蛇,嘴角在阳光中莫名其妙地勾出了潋滟的弧度, “它不会想到有一天我会回来吧,唉,它怎么会记得我呢?” 苦笑着摇了摇头,身体扶摇直上,从山脚到之前遇见通冥蚺的空地,只用了不过一息的时间。 萧聪依旧如上次那般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盘踞在山石后的通冥蚺亦如上次那般突然从山石后窜出,不过这一次萧聪既没有躲,更没有逃,一条摘星境的通冥蚺于他而言,除了要小心其毒液之外,已无从挂齿,如果不是有毒液的牵制,他可以毫不费力地捏死它,就像捏死一条小虫。 从某些方面来说,相比于人,其实蛇的身体更适合战斗,因为他们细条状的身体于变幻莫测的局势中可以随意变化,蜿蜒也好,盘躯也罢,甚至是半立而起,反正软体式的蛇身要比脊椎僵直的人体要灵活得多。 但现在,通冥蚺的这些先天优势在眼前这个人类小修士面前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因为萧聪压根就没想过要跟它缠打,他要速战速决! 现在,就看看通冥蚺那坚硬的鳞甲到底能撑到几时,抑或说,在它临死之前能不能像上次那样将毒液射在萧聪皮质劲装没有遮挡住的地方,不过以萧聪现在的速度,这样的可能怕是抱不得多少希望。 萧聪取出诛仙,挥舞间幻化出万千剑花,同时祭出灵隐步沿曲线轨迹向着前方的通冥蚺疾掠而去,待行到近前,抬手间便是一记破天戮阳剑,血红色的月牙斩自诛仙剑锋处透体而出,一晃眼,两步开外的通冥蚺便被无声无息地劈成了两截,断口处没有鲜血流出,因为月牙斩炙热的温度已将伤口近三寸的血肉全部烧焦,进而将血管封住了。 两截蛇身分别沿不同的方向各自逃窜,萧聪毫不迟疑,紧追通冥蚺的上半截蛇身而去,却不料那截已经逃出好远的下半截竟折回来对其纠缠阻挡,速度不慢,却还是稍逊萧聪一筹。 前方不远处的上半截蛇身哧溜溜逃得飞快,后边不远处的下半截蛇身哧溜溜跟在萧聪身后,倒更像是少年的尾巴。 萧聪猛然提速,在不到一息的时间里追到与上半截蛇身相齐平的位置,挥剑欲砍。 且看通冥蚺这边,冷血的三角形眼睛里突然闪过一道寒光,一片怨毒尽数射在齐头并行之人的脸上,它仰头张开大嘴,在血红色蛇信的极速吞吐间,发出一阵摄人心魄的“嘶嘶嘶”声,听上去分外惨然。 萧聪见状,忽觉不妙,赶紧收功,电光火石间从弥芥中取出剪裁皮质劲装后剩下的盗仙猊皮紧紧裹在身上。 “轰”, 通冥蚺爆体而亡,在一大片血雾扬起并迅速弥漫中,一块黄褐色的长条大石自其中迸射而出,骨碌碌向山下滚去。 这长条大石自然是紧裹着盗仙猊皮的萧聪了。 “长条大石”没滚多久,萧聪从中跃出,人还没落地,便借着摘星翼往远处极速飞去了,这不是在逃跑,这是在逃命! 血雾飞快蔓延而来,将正在迅速被腐蚀殆尽的盗仙猊皮笼罩其中,空气中满是腐朽和血腥的味道,一个摘星境擅毒强者的爆体而亡,可要比一个普通摘星境强者爆体而亡之威力大得多,要说这通冥蚺的心也真够丧的,它这一死,整个石山寄居的生灵都得给它陪葬。 往北望,悬飞在空中的萧聪正远远地看着已经漫浸在红色毒雾里的石山,晌午的阳光照在他煞白的小脸上,看上去更加惨然,惊魂初定,但心里还在庆幸,庆幸他急中生智并备有盗仙猊皮以作保护,庆幸他灵识敏锐防患于未然,但庆幸之余却又不由生出几分淡淡的失落来,这失落不是因为对石山上万千生灵的怜悯,而是因为他知道,毒雾短时间内消散不了,毒雾消散不了,他就没有办法进到地下陵墓,自然又要耽搁一段时间了。 “唉,怎么又是这样,算了,就这样吧,自古好事皆多磨嘛。” 少年无奈摇头,自我安慰道,而后身体下行,又回到林子里去了。 近一年多的时间来,萧聪第一次感觉到百无聊赖,之前每天沉浸在战斗中九死一生的日子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他也不知道此时的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类似于感慨的东西,是自作多情无病呻吟还是人性使然? 毫无头绪。 但想起之前看的那些书,似乎修士一路坎坷地成为高手后都会这样,他不由微微一笑,自我打趣道: “对啊,我现在也已经是一名不世高手了,呵呵,时间过得可真快呢。” 又是半月匆匆而过,石山上的毒雾已经尽数消散,一时间还没有什么生灵来得及搬来居住,所以暂时还与寂然之林一样死气沉沉,在炙烈的阳光下倍显矛盾。 早已迫不及待的萧聪终于得以再登石山,他不知道地下陵墓内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心里除了好奇还是好奇,半点恐惧都没有——一个死去多年的螳螂古兽,能对他产生多少威胁?难不成他还能像东方敬轩那样诈尸了不成?再说,诸葛家的机关巧术他可是从来都没有放进眼里的。 至于萧家的法阵……对于一个驭阵师来说,破阵总是比布阵容易一些的,想起之前老桑树给他看的那些画面,那个萧家人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所以萧聪觉得在法阵造诣上他与那人虽然有些差距,但那人布下的法阵他未必破不了,想当年,蛇谷的石塔阵他都能给破掉,再说,无论是修为还是阵法造诣,他现在都已经配得上高手二字了。 可紧接着难题就来了,虽然布阵要讲究对天地大道的理解,但建造陵墓除了也要瑾遵大道轨迹外,还要讲究风水,风水属于玄学,那是道学的一个分支,其主要学问是从一个地方的山川走势反推出大道轨迹来,此外对建筑学亦有牵涉。 可现在的萧聪虽对此处的大道轨迹了如指掌,但对山川走势的分析和建筑学的诸般要点却是一概不知,即使从某些方面来说,法阵的建造也要归于建筑学里,但仔细想想,这两者还真有些不太一样。 这陵墓修的可真是隐秘,萧聪围着整个石山整整转了三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将灵识全面展开,虽然对地下的法阵有若即若离的细微感应,但那却是在寂然之林里的,一代兽王的陵墓修建的必然坚固异常,他要想从墓壁上直接开洞打进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萧聪从山石上坐下来,双手托腮,眉头紧簇, “这该不会是个匿影藏息阵吧,如果真是这样,就难办了……” 匿影藏息阵是萧家人的独家好戏,因为千万年来,脆弱的萧家人为了能在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猛兽世界里苟延残喘,对此等法阵的研究时间最是漫长,也最是用心。 但凡一个造诣平平的萧家人布出的匿影藏息阵就够一个天境高手一翻好找的,要是换成萧天宇那种登殿绝响的,恐怕就算是离阳境的高手都不一定能察觉得到,若是在匿影藏息阵里加上传送阵,就更痛人神经了,所以萧聪上次冲关进阶时玩的套路并非系他个人独创,乃是萧家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 少年飞上高空,俯瞰整个石山,转首忽见西北方彤云密布血雨连天,心里莫名生出几分沉重来, “不知又是哪位得天地造化的生灵要渡劫成神了,看这样子,怕不是什么正当之物,但道行……” 他慢慢摇了摇头,继续自言自语道: “唉,算了,那些离我暂时还太遥远了,现在还是抓紧时间将这眼前之事解决吧。” 第二百一十九章 报仇 忽地一声惊雷响起,四方皆动,萧聪不由觉得心里一震,那种沉重的感觉在心里愈演愈烈,并有一种难言的悲戚油然而生。 他抬头遥望着天际如灭世之劫一般的可怖景象,猜想着云层之下会是怎样一番骇人摸样,远处再次转来一连串震天巨响,不多不少,正好九声,隔了半晌,又是九声,如此反复了十一次方才停止。 这一次容不得萧聪继续镇定自若了,九十九道雷声,定然不是巧合,传说苍穹之上共有九十九重天,故而通天境和齐天境加起来共分九十九个个小台阶,每一重天有一种制压和拷炼修士的力量,具体体现便是九十九道天雷,越往上,天雷的威力便越大,从第十重天往上,每一道天雷都近乎是一道修士难以逾越的天堑,稍有不慎就要形神俱灭,因为那是对成仙者的考量,而成仙,则是对天威的挑衅! 离阳之后,成神成圣,齐天之后,便是与天地共荣。 至于灭天境和伏魔境,对现在的他来说,不管从现实上还是从认知上,都还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九十九道天雷,上天的终极审判,恐怕就算是混沌楼和拜龙阁这种源远流长的骨灰级势力,也得被劈得万劫不复吧,可那受难的是什么呢!啐,玄真界光怪陆离,比混沌楼和拜龙阁厉害的多了去了,鬼知道又是哪个年岁久远的老古董,关我什么事!” 他不再胡思乱想,将心神收回,继续探究起石山的古怪来。 又过了近一个时辰,西北方天际的彤云还未消散,而萧聪早已降落到地面上来,他终于下定决心, “我要炸开它!” 虽然石山不大,仅有百丈高,但移山填海毕竟还不是他现在这么一个摘星境的高手所能办到的,因为他还没有跃出人族修士的范畴,等他修至离阳境成了神,就不在话下了。 所以萧聪这一重大决定最后还是成了一句戏言。 “这兽王也真够会摆谱的,死都死了,还让人弄来一座小山压着,这不劳民伤财嘛?净给小爷添麻烦!看来小爷又得秀一次看家本领给他看看了。” 萧聪收起一副吊儿郎当之色,从弥芥中取出诛仙,先到寂然之林里砍来数十棵粗细不一的老树,而后又到石山上撬下几百块大小不一的石头,最后从弥芥中取出一堆灵宝器物,开始专心致志地在石山周围布置起来。 不就是一座百丈来高的石山吗?这对一个摘星境的修士来说确实是个麻烦,但对于一个阵法造诣足以碾压同龄一代的萧家人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工事浩大,事繁务重,即使是对于萧聪这个能够修炼的萧家人来说,一个人终究还是力不从心了些,他从下午一直忙到晚上,也只是修好了法阵工事的一半而已。 时至子时,萧聪实在是累的快不行了,于是停下手里的活计,靠在旁边的大石上准备小憩一会。 月光皎洁,熏风习习,虽然摘星境的他已经无畏于严冬的寒冷和仲夏的酷热,但身在如此环境中却还是会感到一种难言的享受,或许是因为记忆里那些与此氛围相似的快乐日子,或许是因为这意境本身,又或许两者兼而有之,总之现在的他觉得,活在这尘世上似乎也挺好。 一脸满足的少年慢慢闭上眼睛,吧唧吧唧嘴,看上去还在回味着。m.qqxsnew 两点湛蓝湛蓝的光无声无息地飘过来,萧聪微笑着,却还是没有睁眼,只是缓缓开口道: “怎么,你有事吗?”语气听上去略觉愉悦自然。 皎洁月光下,一道修长身影慢慢显化而出,那两点湛蓝湛蓝的光,正是它的眼睛。 萧聪知道对方道行高深且没有恶意,要不然他早就横尸于此了,于是睁开眼睛,坐直身子,笑道: “敢问前辈有何贵干?” 这是一头小兽似的生灵,约莫小狗大小,小眼睛,长嘴巴,短脖子短腿胖身子,萌萌的样子看上去甚是可爱。 可萧聪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的灵识感应中,这绝对是个堪称恐怖的存在,而且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无疑,定是从日落山脉深处跑出来的。 饶是从天道轩出来的萧聪,也不知道这小兽似的生灵到底系何种族,好像日落山脉深处存在的皆是一些他不知道东西,像之前的螳螂兽王,还有老桑树心爱的蛾,真不知道是他真才疏学浅了还是这日落山脉太过神秘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这家伙说不定已经通了什么变化之道,亦或是有什么独到法门可以完美掩饰自己的气息。 小兽歪着脑袋看着萧聪,水汪汪的眼神里尽是不解,它像其他古兽那样伸出舌头舔过一圈嘴唇,又将头歪向到另一边。 萧聪看着虽然感到有些好笑,但却又不敢笑出声来,他轻轻起身,居高临下地对着小兽躬身作揖一拜,道: “前辈找晚辈有何贵干,还请明示。” 小兽依旧那样歪着脑袋一脸懵懂地看着萧聪,不做任何回应,萧聪对此倍感无奈,但却只能忍着,这小(老)家伙明显就是专门跑来找他的嘛,要不在日落山脉深处呆的好好的,干嘛跑出来! “难道是与地下陵墓有关?”他暗自心想。 终于,念海中传来一缕灵识感应,其大抵意思是,小兽觉得萧聪身上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气息。 萧聪想了想,意识到这或许与那个多年前在此为陵墓修建法阵的萧家先祖有关,但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作答,嗫嚅良久,愣是没憋出半句话来。 接着,便又“听”得那小兽问道: “你可是要进到那大刀螳螂的陵寝中去?” 萧聪点点头,神色略显郑重。 “你为什么要到那里面去,你不知道那里很危险吗?” “因为承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萧聪答道。 “那你带我一块进去吧。” 萧聪闻之面色微楞,深知不能拒绝,可又不知道这家伙在打什么主意,半晌,又听小兽道: “你放心,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若你认为不妥,就算了。” 萧聪见小兽面色恳切,权衡良久,终是点了点头,心想着, “如果它想对我不利,早就下手了,如果只是为了利用我,我也是无能为力,又不能将陵墓甬道堵上,它若想进来,大可跟在我身后偷偷地进来,话说回来,如果他真的对我没有恶意,带着它倒是更有几分把握,至于它有什么企图,跟我无关,反正我只想将老桑树的蛾带出来。” 就这样,小兽在萧聪身旁坐下来,像个小狗一般将两只前肢垫在颌下,不时便入寐而去。 萧聪不忍打扰,于是也索性偷了个懒儿,将原本计划在今晚完成的工事尽数抛向脑后,好好地睡了一觉。 一夜无话。 第二百二十章 月下来客 次日,萧聪如时醒来,起身见残月秽华中新伙伴还在酣睡,他微微一笑,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来,施展摘星翼飞到树冠之上,盘膝而坐,进入冥想。 约莫一刻钟后,天地大亮,萧聪飞身下树,正好看见新伙伴悠悠醒来,睡眼惺忪中更显萌态,摇头晃脑中更添可爱,他忍俊不禁,不知怎么地就忘了面前的这位可是一个实力堪称恐怖的绝世存在。 萧聪在附近打了只银耳兔,烤熟后本想分给新伙伴半只,哪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小家伙竟然只吃素! 对此萧聪倍感尴尬,倒不是因为新伙伴拒绝了他的美意,而是因为觉得同是立志要吃素的,人家坚持了下来而他却没能坚持下来,心里不免有点戚戚然。 新伙伴窜进树林一晃眼便不见了,萧聪独自啃着兔子腿,鲜汁入口,刹那间便冲尽了心里的五味杂陈,他一边认真地吃一边悲催地想, “完了,看来真的是戒不掉了。” 不一会,新伙伴自林中跑回,嘴里叼着两根七寸来长的胡萝卜,他自己留下一根,将另一根丢在萧聪的腿上。 正啃着兔子排满嘴流油的萧聪低头定睛一看,衔在嘴里的半截骨头突然就掉在了地上,这哪是什么胡萝卜,这可是一根千年以上的盘龙参呐,难不成这家伙每天都拿这东西当饭吃吗? 低头看了腿上的盘龙参半晌,又将目光转向他的新伙伴,萧聪讪讪一笑,问道: “给我的?” 小家伙抬起头,神色略显疑惑,头慢慢地点了两下。 萧聪颇没出息地将手在衣袍上擦了擦,拿起盘龙参放在眼前仔细地看,见参身之上龙纹清晰,灵识感应中亦是灵气澎湃满溢,确定是千年以上的盘龙参无疑,于是,在小家伙疑惑的目光中,他竟厚颜无耻地将盘龙参收进到了弥芥里。 “你为什么不吃?”小家伙疑问道。 萧聪笑笑,回答说: “我跟你不一样,你功力深厚,吃这个就好比是萝卜白菜,我修为浅薄,这一根盘龙参要是下去,非得把小命搭进去不可,这东西留着,说不定以后可以拿来救命呢!”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低下头继续啃起了他那万金难买的“萝卜”。 一整只银耳兔下肚,萧聪攒足了力气再度开工,百无聊赖的小家伙看了忙碌的萧聪一会儿,便开始把玩起了萧聪之前堆在法阵边缘的土石物件,这瞅瞅,那瞧瞧,跑过来,跑回去,无忧无虑,不亦乐乎。 又是一天匆匆而过,萧聪忙得连午饭都没吃,一鼓作气,将法阵剩下的工事尽数完成。 满月高高悬挂,皎洁的月光下,石山周围阵旗林立,远远看上去整个石山似乎焕然一新。 “终于完工了!” 少年长长地呻吟着,张开手臂死命地舒展着身子,看那矛盾的表情,是痛并快乐着。 小家伙跑过来,仰着头看着萧聪,一双湛蓝色的小眼睛在月光中满是好奇,一缕神念传来,他问道: “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去?” 萧聪放下手,搔着脑袋若显沉吟地回答道: “大概……明晚吧。” “好,那我明晚再来找你,咱们不见不散。” 说着,小家伙冲萧聪点点头,一溜烟向森林深处窜去了,看上去竟有点着急。 萧聪见之,又搔着脑袋莞尔一笑, “这么急,是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了吗?” 说着,摇了摇头,便转身向一块大石走去了。.qqxsΠéw 又是一夜无话。 第二日过的依旧平静,萧聪醒来飞到树上做完早课,飞身下树吃下早餐,一切皆如例行公事般索然无味,或许世间所有事情的发展规律都一样——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平静的。 圆月再次移至中天之时,小家伙如约而至,见石山依在,抬头问道: “怎么还是这样,不是说今晚就能进到陵墓里去吗?” 萧聪讪讪一笑, “再等等,再等等。” 小家伙眨了两下眼睛,将目光转向眼前矗立不动的石山,看样子倒真像是信了。 萧聪搔着脑袋,突然面色微变,冲小家伙拱手作揖道: “前辈可否帮晚辈一个小忙?” “你说。” “那边的森林里有一棵老桑树,晚辈想把它拔出来,移到别处去。” “没问题。” 小家伙爽快地答应了,萧聪搔着脑袋,没想到对方行事如此直截了当。 一人一兽来到寂然之林中,小家伙径直走到老桑树前,伸出两只小爪子嵌进老桑树根部的陷窝里,然后猛一用力,土石飞溅中老桑树连根冲天而起。 萧聪站在一旁,一动没动。 “剩下的你自己弄吧,我去法阵那边等你!” 小家伙用神识向萧聪传念道,然后身影一闪,便不见了。 萧聪面色微怔,摸摸鼻子,笑道: “果然是高手,行事风格还真是独特哩。” 老桑树从高空落下,重重地砸在地上,萧聪走到近前,用一记唤风术吹去粘在老桑树根上的泥土,然后伸出右手,光华一闪间,老桑树便不见了,做完这些,他回到法阵前与小家伙汇合。 又过了近一个半时辰,小家伙貌似等地有些不耐烦了,它再次转过头来,问道: “还需要多长时间?” 萧聪还是讪讪一笑,回答说: “快了快了。” 话音刚落,隆隆声突然响起,一人一兽霍然转首,望着正微微颤抖的百丈石山,皆是一副瞠目结舌。 隆隆声越来越大,石山拔地而起,大小不一的石头顺势滚落,萧聪大声喊道: “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去别处躲躲。” 说完,刚要撒丫子狂奔,却突觉胯下一凉,紧接着两颊生风,眼帘中的景物极速倒退,低头看,却发现自己竟正骑在小家伙的背上! 乖乖,这可了不得,那胯下的可是一个实力堪称恐怖的不明古兽啊,且不说它的血脉高贵与否,但就论这实力间的巨大差距,他怎么能忍了这人族修士的胯下之辱呢? 萧聪既如坐针毡又噤若寒蝉,心想着,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家伙驼着萧聪在百丈开外停下,萧聪赶紧从小家伙的背上跳下来,只剩讪笑。 一人一兽再次将目光转向远处正缓缓升高的石山,在皎洁的月光下,此番景象甚是宏大而诡异。 那石山越升越高,在地上投下越来越大的阴影,隆隆声已经停止,亦不再有土石滚落,它就这样在一种莫名力量的支配下,无声无息地向寂然之林的方向缓缓飘去。 萧聪屏息凝神,一动不动地望着半空中漂浮着的石山,待半个时辰后,石山在寂然之林上方稳稳落地,山体压在古木上,或断或劈的古木“噼啪”作响,然后是一阵沉闷的压实声,最后一切重归寂静。 看到这,萧聪终于松了一口气,一人一兽面面相觑,半晌,萧聪道: “走吧。” 随即率先迈步,小家伙紧随其后。 在石山之前矗立的地方,月光下是一片略带着些黄色的新鲜土壤,切口处深浅不一高低不平,踩上去感觉这不是泥土,更像是石头! 再往里走,在这片空地的中间,是一块直径约有九丈的磨盘,约莫两人高,黑黝黝的,观其材质,竟是与那慕容家拍卖场一样的金刚岩!不过这么大一块,萧聪生平还是第一次见。 少年轻揉着额头,撇着小嘴又轻叹了一声。 识海中传来一缕神识,是小家伙,它问道: “怎么了?移开它很难吗?” 萧聪放下手,苦笑一声, “不算很难,但还要费些功夫。” “算了,还是让我来吧。” “嗯?” 在萧聪满是诧异的目光中,小家伙走到磨盘前,将前肢抵在磨盘的弧墙上,竟一步一步,一点一点地将磨盘慢慢地移了出去,萧聪见之,小嘴微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品种,那可是金刚岩啊。” 因为金刚岩材质的特殊,一般情况下,同等大小的金刚岩的重量要比土石重好几倍,就这块直径九丈两人高的磨盘,最起码得有之前石山的三分之一重。 对于一个驭阵师来说,这其实不算什么,只要将之前布置在石山周围的法阵稍作修整,撤去一些重量,改变一下形状,就可以像转移石山那样将这块磨盘稳稳移开。 可小家伙竟这般行事,在萧聪看来,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这得是多么旺盛的气血啊! 第二百二十一章 移山 小家伙一息一步,只行了百来步,便将磨盘移出了四五丈,磨盘下露出一个只容得一人侧身而下的洞缝。 萧聪见之眉头微蹙,不禁心生怀疑,这手段实在是太没技术水平了,明明有萧家人协助,为何没有用传送阵而是用这原始至极的墓道?这显然不合道理。 小家伙刚要下去,被萧聪及时一把抓住, “先别下去,我再想想。” 他摸着鼻子,抬头看着身旁的磨盘,脸上狐疑之色更甚,自言自语道: “已经有这么大的石山,为何还要弄这么一块巨大的金刚岩质的磨盘呢?这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吗。” 萧聪踱着步子,围着磨盘饶了三圈,用手摸着磨盘粗糙的表面,忽然,素手一滞,一抹狂喜涌上眉梢, “我知道了!” 小家伙闻声跑到萧聪近旁,抬头“问”道: “你知道什么了?” 萧聪喜不自制,指着磨盘上一道细不可察的裂缝低头回答道: “看见这道裂缝了吗?这金刚岩原本不是完整的一块,是被人切开后又拼在一起的,经过漫长岁月的沉淀,正在慢慢合在一起,因为金刚岩有隔绝气息的作用,所以通往陵墓的传送阵肯定就被封在这磨盘里面,那墓道底下的绝对是个有死无生的陷阱!” 小家伙歪着脑袋听萧聪讲完,似懂非懂的点点脑袋,“问”道: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萧聪摸着鼻子讪讪一笑,厚着脸皮道: “恐怕还得劳烦您将磨盘给推回去。” 小家伙又是点点头,也不答话,绕到磨盘的另一边,像上次那样走了百来步,将磨盘推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萧聪又围着被推回到原来位置的磨盘转了几圈,见位置虽与原来相比不是那么严实合缝,但总归还算整齐,他抬头望着满月,直眉微皱。 “你又怎么了?” 一缕神念传进识海,萧聪低下头,认真回答: “我在想之前那个在这里建造法阵的人阵法造诣几何,磨盘移回来后与之前的位置不太一样,可能会影响到法阵的传送?。 “有那么精细吗?” 萧聪点点头, “对于一个阵法造诣高超的驭阵师来说,这不难。” 小家伙没再说话,围着磨盘走了慢慢走了一圈,转头又去推近旁的磨盘去了。 又是半半柱香的功夫,小家伙跑回来,对萧聪“说”道: “应该差不多了,你试试。” 前辈发话,萧聪不敢不从,于是将之前布置在石山周围的阵旗灵石器物尽数收起,而后飞到磨盘上,在磨盘中央摆了个他现在阵法造诣所能达到最高的高阶传送阵。 传送阵这种东西的灵活性较强,且并不是种类之间完全匹配的,除了低阶传送阵不能向高阶传送阵传送外,高阶传送阵向低阶传送阵和同阶传送阵之间都是可以进行传送。 简单来说,萧聪现在所摆的这座传送阵要是与金刚岩磨盘里面的那座传送阵为同阶自然是最好,要是比它品阶高,那也挺好,但若是比它品阶低,那他们两个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但活人终究不会让尿憋死,在萧聪看来,这事也好办,于是为了保险起见,他又在高阶传送阵旁摆了个低阶传送阵,一来一去,合情合理。 萧聪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到高阶传送阵里,小家伙紧随而入,一人一兽紧紧相靠,小家伙的爪子正抓在萧聪的衣袍上。 萧聪微微仰头,长舒一口气,喃喃道: “那位先祖应该还没有这么高的阵法造诣……” 话音未落,光华一闪,一人一兽于刹那间在高阶传送阵中消失不见。 一阵短暂的恍惚之后,感觉中时空似乎发生了短暂的停顿,神思亦有短暂清明,可这清明的感觉持续了还不到几息的时间,恍惚又至,这一次持续了将近有半盏茶的时间,萧聪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时空飞逝,自己正在急速往下潜,他头痛欲裂,感觉自己快要昏厥了。 “怎么会是这样糟糕的一座传送阵,看来那位先祖的阵法造诣可并不高啊。” 终于,那种神经暴胀的感觉减轻了些,眼前虽然还是一片漆黑,但萧聪知道他们已经平安地进入到了陵墓中。 一种腐朽中混杂着沧桑的气息涌进鼻腔,萧聪揉着额头,俯首间看到也正在看着他的小家伙,那一双湛蓝色的眸子,仿似遗落在深渊里的美丽星辰。 从弥芥中取出一件用来照明的器物,其样式像一根法杖,在法杖的端部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发着白光的宝石,萧聪向小家伙轻轻点了点头,道: “走吧。” 沿着墓道径直往里走,四周寂静无声,一人一兽的呼吸清晰可闻,在萧聪的灵识感应中,亦是一片死寂,他不敢掉以轻心,从弥芥中取出诛仙握在手里,这时,小家伙却停下脚步,歪着脑袋一动不动地望了萧聪手中的诛仙半晌。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萧聪问道。 小家伙摇摇头,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萧聪之所以取出诛仙,是因为他一直都记得,这里除了有萧家布置的法阵外,还有诸葛家的机关巧术,他虽对诸葛家的机关巧术一直嗤之以鼻,但那说到底终归是心理问题,那个谁说得好,在战术上轻视敌人,在战略上重视敌人,虽然在萧聪的意识中,诸葛家暂时还不在敌人之列,但道理终归是没错的,现在诸葛家布置在这里的机关就是他的敌人! 突然,小家伙问道: “你在这里会被憋死吗?” 萧聪搔搔脑袋,略思索做后回答道: “应该不会吧。” 小家伙点点头,继续往里走。 走了大概百来步之后,萧聪停下脚步,手中的诛仙剑在宝石莹白色的光华中乌芒吞吐,这是被他用《天道宝典》操控下的结果。 左手在手杖被抛起的一瞬间,一串暗器顺势打出,带着寂寥中分外刺耳的破空声,转眼间便没入到了前方的黑暗里。 暗器打出地破空声越传越远,还未消失,一阵更大的破空声却陡然响起,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并伴有不绝于耳的“叮叮当当”,和“哗啦啦“的落地声,在想来应该是因触发了布置在墓道里的机关所致。 萧聪不由咂舌, “这要是身在其中,估计得被射成筛子吧。” 可这还没完,一阵低沉的隆隆声由远及近,咔嚓咔嚓地碾过散落在地上的不明暗器。 萧聪一记斜砍,一道血红色的月牙仞自剑锋处透体而去,小家伙小嘴微张,一道婴儿手臂粗细的靛紫色光柱自其口腔蔓延而出。 月牙仞和光柱瞬息而至,一前一后打在滚来的巨石上,血红色的月牙仞只是让巨石微微一滞,而靛紫色的光柱却直接在这一滞之际将巨石轰得四裂开去,墓道内一阵颤动。 萧聪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头看着刚刚收功的小家伙,感叹道: “这得是多大的能量啊,幸亏将您给带进来了。” 而小家伙只是歪了歪脑袋,脸上还是那一副不以为然。 想起当时在圣城乱坟岗遇到的鬼师诸葛云岑,萧聪觉得这墓道之内的机关应该还不止于此,依照诸葛家的行事习惯,在布置机关剧毒时肯定是少不了的,而身为一代兽王的大刀螳螂在这日落山脉中对奇毒之物又是唾手可得,那诸葛家人怎么能不借此大显身手,好好显摆一回? 萧聪问道: “前辈身上可有什么避毒之物?” 小家伙以神识“回答”: “你放心,无论你在这里中什么毒,我都能帮你解。” 萧聪有点不太相信,接着问道: “如何解?” “用我的血,可以解这日落山脉里的所有毒!” 萧聪了然颔首,躬身作揖道: “那倒是就有劳前辈了。” “走吧。” 第二百二十二章 入墓 小家伙一息一步,只行了百来步,便将磨盘移出了四五丈,磨盘下露出一个只容得一人侧身而下的洞缝。 萧聪见之眉头微蹙,不禁心生怀疑,这手段实在是太没技术水平了,明明有萧家人协助,为何没有用传送阵而是用这原始至极的墓道?这显然不合道理。 小家伙刚要下去,被萧聪及时一把抓住, “先别下去,我再想想。” 他摸着鼻子,抬头看着身旁的磨盘,脸上狐疑之色更甚,自言自语道: “已经有这么大的石山,为何还要弄这么一块巨大的金刚岩质的磨盘呢?这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吗。” 萧聪踱着步子,围着磨盘饶了三圈,用手摸着磨盘粗糙的表面,忽然,素手一滞,一抹狂喜涌上眉梢, “我知道了!” 小家伙闻声跑到萧聪近旁,抬头“问”道: “你知道什么了?” 萧聪喜不自制,指着磨盘上一道细不可察的裂缝低头回答道: “看见这道裂缝了吗?这金刚岩原本不是完整的一块,是被人切开后又拼在一起的,经过漫长岁月的沉淀,正在慢慢合在一起,因为金刚岩有隔绝气息的作用,所以通往陵墓的传送阵肯定就被封在这磨盘里面,那墓道底下的绝对是个有死无生的陷阱!” 小家伙歪着脑袋听萧聪讲完,似懂非懂的点点脑袋,“问”道: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萧聪摸着鼻子讪讪一笑,厚着脸皮道: “恐怕还得劳烦您将磨盘给推回去。” 小家伙又是点点头,也不答话,绕到磨盘的另一边,像上次那样走了百来步,将磨盘推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萧聪又围着被推回到原来位置的磨盘转了几圈,见位置虽与原来相比不是那么严实合缝,但总归还算整齐,他抬头望着满月,直眉微皱。 “你又怎么了?” 一缕神念传进识海,萧聪低下头,认真回答: “我在想之前那个在这里建造法阵的人阵法造诣几何,磨盘移回来后与之前的位置不太一样,可能会影响到法阵的传送?。 “有那么精细吗?” 萧聪点点头, “对于一个阵法造诣高超的驭阵师来说,这不难。” 小家伙没再说话,围着磨盘走了慢慢走了一圈,转头又去推近旁的磨盘去了。 又是半半柱香的功夫,小家伙跑回来,对萧聪“说”道: “应该差不多了,你试试。” 前辈发话,萧聪不敢不从,于是将之前布置在石山周围的阵旗灵石器物尽数收起,而后飞到磨盘上,在磨盘中央摆了个他现在阵法造诣所能达到最高的高阶传送阵。 传送阵这种东西的灵活性较强,且并不是种类之间完全匹配的,除了低阶传送阵不能向高阶传送阵传送外,高阶传送阵向低阶传送阵和同阶传送阵之间都是可以进行传送。 简单来说,萧聪现在所摆的这座传送阵要是与金刚岩磨盘里面的那座传送阵为同阶自然是最好,要是比它品阶高,那也挺好,但若是比它品阶低,那他们两个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但活人终究不会让尿憋死,在萧聪看来,这事也好办,于是为了保险起见,他又在高阶传送阵旁摆了个低阶传送阵,一来一去,合情合理。 萧聪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到高阶传送阵里,小家伙紧随而入,一人一兽紧紧相靠,小家伙的爪子正抓在萧聪的衣袍上。 萧聪微微仰头,长舒一口气,喃喃道: “那位先祖应该还没有这么高的阵法造诣……” 话音未落,光华一闪,一人一兽于刹那间在高阶传送阵中消失不见。 一阵短暂的恍惚之后,感觉中时空似乎发生了短暂的停顿,神思亦有短暂清明,可这清明的感觉持续了还不到几息的时间,恍惚又至,这一次持续了将近有半盏茶的时间,萧聪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时空飞逝,自己正在急速往下潜,他头痛欲裂,感觉自己快要昏厥了。 “怎么会是这样糟糕的一座传送阵,看来那位先祖的阵法造诣可并不高啊。” 终于,那种神经暴胀的感觉减轻了些,眼前虽然还是一片漆黑,但萧聪知道他们已经平安地进入到了陵墓中。 一种腐朽中混杂着沧桑的气息涌进鼻腔,萧聪揉着额头,俯首间看到也正在看着他的小家伙,那一双湛蓝色的眸子,仿似遗落在深渊里的美丽星辰。 从弥芥中取出一件用来照明的器物,其样式像一根法杖,在法杖的端部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发着白光的宝石,萧聪向小家伙轻轻点了点头,道: “走吧。” 沿着墓道径直往里走,四周寂静无声,一人一兽的呼吸清晰可闻,在萧聪的灵识感应中,亦是一片死寂,他不敢掉以轻心,从弥芥中取出诛仙握在手里,这时,小家伙却停下脚步,歪着脑袋一动不动地望了萧聪手中的诛仙半晌。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萧聪问道。 小家伙摇摇头,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萧聪之所以取出诛仙,是因为他一直都记得,这里除了有萧家布置的法阵外,还有诸葛家的机关巧术,他虽对诸葛家的机关巧术一直嗤之以鼻,但那说到底终归是心理问题,那个谁说得好,在战术上轻视敌人,在战略上重视敌人,虽然在萧聪的意识中,诸葛家暂时还不在敌人之列,但道理终归是没错的,现在诸葛家布置在这里的机关就是他的敌人! 突然,小家伙问道: “你在这里会被憋死吗?” 萧聪搔搔脑袋,略思索做后回答道: “应该不会吧。” 小家伙点点头,继续往里走。 走了大概百来步之后,萧聪停下脚步,手中的诛仙剑在宝石莹白色的光华中乌芒吞吐,这是被他用《天道宝典》操控下的结果。 左手在手杖被抛起的一瞬间,一串暗器顺势打出,带着寂寥中分外刺耳的破空声,转眼间便没入到了前方的黑暗里。 暗器打出地破空声越传越远,还未消失,一阵更大的破空声却陡然响起,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并伴有不绝于耳的“叮叮当当”,和“哗啦啦“的落地声,在想来应该是因触发了布置在墓道里的机关所致。 萧聪不由咂舌, “这要是身在其中,估计得被射成筛子吧。” 可这还没完,一阵低沉的隆隆声由远及近,咔嚓咔嚓地碾过散落在地上的不明暗器。 萧聪一记斜砍,一道血红色的月牙仞自剑锋处透体而去,小家伙小嘴微张,一道婴儿手臂粗细的靛紫色光柱自其口腔蔓延而出。 月牙仞和光柱瞬息而至,一前一后打在滚来的巨石上,血红色的月牙仞只是让巨石微微一滞,而靛紫色的光柱却直接在这一滞之际将巨石轰得四裂开去,墓道内一阵颤动。 萧聪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头看着刚刚收功的小家伙,感叹道: “这得是多大的能量啊,幸亏将您给带进来了。” 而小家伙只是歪了歪脑袋,脸上还是那一副不以为然。 想起当时在圣城乱坟岗遇到的鬼师诸葛云岑,萧聪觉得这墓道之内的机关应该还不止于此,依照诸葛家的行事习惯,在布置机关剧毒时肯定是少不了的,而身为一代兽王的大刀螳螂在这日落山脉中对奇毒之物又是唾手可得,那诸葛家人怎么能不借此大显身手,好好显摆一回? 萧聪问道: “前辈身上可有什么避毒之物?” 小家伙以神识“回答”:qqxδnew “你放心,无论你在这里中什么毒,我都能帮你解。” 萧聪有点不太相信,接着问道: “如何解?” “用我的血,可以解这日落山脉里的所有毒!” 萧聪了然颔首,躬身作揖道: “那倒是就有劳前辈了。” “走吧。” 第二百二十三章 兽兵与蛇 墓道尽头,在快要进入墓室的地方,一人一兽驻足远视。 宏伟的墓室中,雕龙画凤栩栩如生,奇药珍宝不胜枚举,还有一群干尸般的兽兵列队守护,穹顶上雕着一幅巨大的太极阴阳图,阴眼与阳眼之下各有一副巨大的棺椁,阴沉厚重,漆黑如磨,共同构建着一片阴森诡异的氛围。 小家伙放下萧聪,用神识对他道: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说”完便退到了一边。 萧聪领意,无尽的殷勤之情油然而起,赶紧取出幻离司空,将心神进入到幻离空间中,于棋盘之上将百来颗黑白子一番摆弄,棋谱牢记在心,然后退了出来。 以剑作笔,在石板上画出一个巨大的奇怪的图案,对着图案观摩半响,然后从弥芥中取出一应建阵物品,开始认认真真地摆弄起来。 小家伙慢慢踱过来,“道”: “你为什么总要这么麻烦,你只要告诉我法阵的蚁穴在哪儿,我分分钟就能给你破开!” 萧聪俯首一笑,回应道: “蚁穴就在墓室西南角往东北方偏三尺三寸高九尺二寸处,你如果觉得不是太难的话,就试试吧。” 小家伙往前一步,抬起一只前抓歪着脑袋比划了半晌,然后,抬起的前爪于虚空轻轻一点,一道细若发丝电流状的能量波刹那间将其与几丈开外的虚空连接,却未能再往前延伸半寸,当然也还够不到所谓的蚁穴。 这一幕让萧聪也傻了眼,那电流状的能量波似乎在那片虚空中被某一种莫名的力量悄然吞噬了,沉吟半晌,他恍然大悟,如此奇效,也就是那能够传送任何攻击的特殊传送阵虚逝能够做到,合着自己又被那位不成器的先人摆了一道! “停下吧,你打不开的。”萧聪提醒着。 小家伙收功放下前爪,歪着脑袋满眼疑惑地看着萧聪,问道: “又怎么了?” 萧聪笑着解释说: “墓室中确实覆盖着一座五行大阵,你的攻击若能击溃蚁穴也确实能够破掉它,但是这五行大阵周遭整整一圈的特别传送阵是我方才没能感应到的,它能吞噬你所有的攻击,直至你力竭,也不会被撼动分毫,所以这件事还是让我来吧。” 小家伙这次竟破天荒地向萧聪传了一道用神识加载的叹息。 萧聪摇头一笑,低眉垂首,开始全神贯注地布置起来,虽然对于一个驭阵师来说,破阵总比布阵来得容易一些,况且那布阵之人又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家伙,阵法造诣平平,也真不知道他当年是如何布置出这“虚逝”来的,莫不是既想贪得苟安又不想全心为那大刀螳螂所役,前期敷衍了事到后期不得不吐出来的干货? 孰此孰彼尚不得知,但将一圈“虚逝”布置在这儿,且不说逐一攻破之难度,就怕在此之间存在着什么特别的机制相辅相成。 而他最怕的,是里面的五行大阵和外边的传送阵之间亦有联系,五行元素可生万物,若布置得当或许可以与外边的“虚逝”相依相生,衍创不绝,就像一个没有尽头的循环,除非将之一举全毁,若想逐一攻破那是不可能的。 用了近三个多时辰的时间才将破阵之阵建好,萧聪搓搓手,定了定心,随即将诛仙剑嵌入其中。 不时,法阵光华大放,前方几丈开外的“虚空”中如若有所共鸣般亦是闪烁不绝,五彩缤纷,像一圈排得工工整整后绽放后的烟花,璀璨夺目。 萧聪闭目存思,仔细感应,眉头微微皱起,慢慢拧成一个疙瘩,他睁开双眼,摸着鼻子长叹一声, “果然不出所料……” 心里渐渐有了一种分外悲哀而又可笑的感觉,原本以为是那布阵之人班门弄斧自不量力,到现在才发现原是自己自作聪明贻笑了大方,这难言的醒悟来得猝不及防,直把他心里的防线打击得溃不成军。 回头看,见退路已被无声无息间移转而来的金刚岩封死,不用说,这定是诸葛家的杰作。 萧聪自嘲一笑, “看来,这是个套儿啊。” 小家伙循着萧聪的目光望向金刚岩质的封墙,目色呆滞,想来也已是看出了这其中的端倪,它用神识问道: “现在怎么办?” 萧聪还是怔怔地杵在那儿,没有答话。 一边的烟花还在不停地热烈绽放,另一边的耸立着寂静如斯的封墙,而夹在这躁动与安宁之间的,是一片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无望。 萧聪还是像一个石雕般杵在那儿,眉头紧锁一动不动,他实在想不通,身为一个萧家人,是怎样成长为这般腌臜之辈,家族荣耀是可以用这一隅苟安来交换的吗?贪生怕死,不应该由萧家人为之。 可真正的萧家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他突然感觉自己有点想不通了,真正的萧家人真的是他想得这般样子的吗?抑或说,他所认为的苟且真的是苟且吗?萧家人是怎么于千万年玄真界的风雨飘摇中屹立不倒的,那靠的是一种信仰,一种实实在在的对于求生的欲望——相比于死亡而言,一切都是不足为道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才是真正的萧家人! 与天斗,与地斗,与命斗,这才是真正的萧家人! 萧聪忽然间懂了,原来自己之前所恋恋不舍的那些美德与风骨都是无关紧要的累赘,不,那是镣铐!将他囚禁在了一方他自认为的世界里,三人成虎,自欺欺人! 于是,那个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的萧家人又回来了,熠熠生辉的是那一股子与生俱来的犟劲,是他那冲出了牢笼的神魂,孑然如一。 萧聪突然一声浅喝, “活下去!” 身旁耷拉着脑袋的小家伙豁然抬头,怔怔地看着如发了癔症般的少年,半晌,眼神里渐渐有了光亮,它慢慢踱过来,用神识对萧聪道:仟千仦哾 “有什么需要的,我可以帮你。” 萧聪摇摇头, “且让我再好好想想。” 说着,便自顾自地取出幻离司空,心神沉浸其中,盘坐在石制的棋盘前,一手托腮,一手捏子,眉头紧皱着冥思苦想起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 套儿 琴通感,棋通变,书通解,画通现,之前一直用幻离司空临摹天地大道,说起来实在是剑走偏锋,曲线救国,而现在用它来寻求破阵之法,才算是术当其用,现在的萧聪坐在这幻离空间里隔着时空长河与那位先祖博弈,就看在阵法的造诣上谁比谁技高一筹了。 整整四个时辰,萧聪一直呆在幻离空间里,冥思苦想绞尽脑汁间反复揉搓的头发结成一团乱草,圆睁着的眼睛里已布满血丝,而于血丝覆盖之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疯狂和兴奋。 他早已该心力交瘁,但观其摸样,却感觉依旧斗志昂扬,身前的棋盘上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白子,无相无形,仿似随意洒落,萧聪的目光此时就落在这一片杂乱无章的黑白子上,眼神中是一片越演越烈的癫狂。 终于,他落子了。 嘴角一抹弧度慢慢浮现,并越翘越高,眼神中癫狂不再,而是瞬间变成一股急涌而上的狂喜,少年鲜红的伸舌头舔过一圈干瘪的嘴唇,忍不住大笑出声, “哈哈哈,我终于知道了!” 一旁寂静好久的小家伙闻此笑声被吓得蹦了个高,他看着身边如白痴般咧嘴傻笑的萧聪,眼神中略带嗔怨,小鼻子翕了翕,而后别过脸去。 萧聪摘下戒指,猛地站起身来,三步作两步走到之前摆置法阵的地方,将图案之上收拾干净,然后取出另一些器物来,花了近两个时辰一丝不苟地摆置了另一座法阵。 事毕,他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不远处的一应景物,静默半晌,身子晃了两晃,眼前一黑便仰头载了下去。 小家伙及时窜到萧聪身下,将倒下来的身体稳稳托住,接着,一股莫名而强大威压袭来,墓道尽头的法阵于顷刻间幻化成灰,呆滞片刻的小家伙微微松了口气,慢慢地将萧聪的身体平放在地上,然后走到一边,静静地趴了下去。 这一路险象环生之后终于得见曙光,或许现在的它跟萧聪一样,悬着的心一经放下,反而要先休息一会了。 墓室里静悄悄的,虽无动态,但却并非一片死寂,两旁石壁上的长生烛还在一如既往地燃着,石板上躺着的一人一兽匀和地呼吸着。 萧聪悠悠醒转,坐起身来揉揉眼,顺手带走挂在嘴角的一片哈喇子,他吧唧吧唧嘴,空嚼几下,然后咽了口唾沫。 身旁不远处的小家伙亦是睁开双眼,一双湛蓝色的眸子与之前一样,一人一兽对视良久,萧聪粲然一笑, “睡够了,该上路了。” 随即双臂撑地,一边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一边从地上爬起,动作笨拙,像蹒跚学步的小孩。 一人一兽继续往里走,随意自然地走进墓室中,这里是逝者的长眠之地,理应没有什么机关和陷阱了,倒是对那阴阳眼之下的两副棺椁分外好奇,阴阳无极图非一般象征,有死生往复之意,那大刀螳螂与老桑树心爱的蛾既为连理,就应葬在一副棺椁之中,而现在这里竟有两幅棺椁,不免让人心生疑窦。 “难不成,除了萧家人和诸葛家人为他所用外,还有其他高人为他们施展了起死回生之法?” 这不是不可能,想当年他在龟府时可是多亏了老乌龟们的向死还阳术才捡回了一条命。 小家伙仰着头,看着一脸愁容的萧聪,用神识传应道: “你猜的没错,那大刀螳螂就是要靠他的夫人起死回生。” 萧聪闻言微惊,眉毛一挑,诧异道: “这你也知道?” 小家伙点点头,继续“道”: “你知道他的夫人吗?” 萧聪摇头, “不知。” “他的夫人本是天山圣蛹,后来经过十数万年修炼,才得以蜕变成蛾,是天地间难得的稀罕物。” 萧聪点点头,了然道: “这天山圣蛹蜕变成蛾可是千死一生的事啊,几十万年也见不着一例,怪不得就连我之前也认不出她。” 说着低头轻笑, “前辈还知道些什么?” “是那老桑树让你来的吧,我也认识他,他教给了我很多东西,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 “那可否讲予晚辈一听。” 小家伙看了萧聪一会,然后“娓娓道来”。 原来,老桑树和它心爱的蛾皆是自遗失古地而来,大刀螳螂也是从那里来的,正如之前萧聪从画面中所见,大刀螳螂将老桑树心爱的蛾带到这里,进而跟来了老桑树。 这故事发生在一百五十万年前,老桑树的前七十万年皆是陪他心爱的蛾一起度过的,直到大刀螳螂机缘巧合之下误闯遗失古地,在惊动古地守卫之后砍掉了老桑树携着老桑树的蛾侥幸逃脱,他当年非要带走老桑树心爱的蛾其实是有原因的,因为任何误闯遗失古地的外来人都会染上一种邪恶的诅咒,而这诅咒只有天山圣蛹才能解除,就算他能逃到外界,但身上的诅咒不能解,终究要难逃一死。 无疑,他是幸运的。 虽然没能找到天山圣蛹,但有天山圣蛹蜕变出的天山圣蛾,它便还有一线生机,天山圣蛹本为天生地养,是先天就带着大造化的奇灵,但世间万物的生命里都存在着一种平衡,有所得便必有所失。天山圣蛹的所失不只是体现在蜕变之艰难上,还体现在他们的生息繁衍上,未蜕变成蛾的天山圣蛹不能产子,而蜕变成蛾的天山圣蛹若想产子则要交出他们所有的天钟地赠,将全部生命变回到最原始的状态,然后交付给下一代。 大刀螳螂身上的诅咒未能等到老桑树的蛾回归本源便恶化了,这两件事都强求不得,于是,迫不得已之下,他竟遣部下将自己活封进陵墓里的这生死转换的术法机制中,希望凭借此法有朝一日能起死回生。 “这是术法是谁给他布置的?”萧聪问道。 “不是萧家的驭阵师吗?” “不可能,萧家人不能修炼!” “这不是术法,你可听说过一位对风水秘术情有独钟的萧家人?” 萧聪摇摇头,问道: “你说这是……” 小家伙点点头,接着“道”: “这里乃是天然的藏风聚气之地,那个萧家人之所以来到这儿,应该是想要证明些什么。” 萧聪了然颔首,喃喃道: “确实是有一部分萧家人,认为自己家的法阵永远比不上天造地设,可这些应该都是大道使然吧……再说,这也有点太冒险了,不像是萧家人的行事风格啊……” “你不要再为他辩解了,我知道你也是个萧家人。” 萧聪白了小家伙一眼, “这还用说?” 紧接着,他又问道: “您说那大刀螳螂现在还活着没有!” “那就不知道了,但我们可以先打开阳棺,看看那天山圣蛾怎么样了。” “你也是受老桑树所托来这儿找天上圣蛾的?” 小家伙摇摇头, “我是为大刀螳螂的两只前肢而来。” “你要它干什么?” “你不用知道。” 小家伙开始往前走,萧聪在后边搔着脑袋,一脸的尴尬之色还未退去,见小家伙就要开棺,他赶忙冲上前来,横加相阻道: “等等,你又不懂风水秘术,万一开错了怎么办!” “你懂?” 萧聪摇摇头。 “那就躲开。” 小家伙态度坚决,萧聪竟无言以对,前辈毕竟是前辈,跟着前辈走总比自己瞎猜强,于是,他乖乖地退到了一边。 可当小家伙的前肢就要触到棺木之时,萧聪又鬼使神差地小声提醒道: “不会有什么机关吧。” 小家伙闻声动作一滞,扭头似有深意地看了萧聪一眼,然后将前肢慢慢收了回来。 “那依你说该怎么办?” 萧聪略作思索,抬眼间看见列成方队的几排兽兵,然后对着小家伙冲着这边努了努嘴。 小家伙退到一边,朝萧聪扬了扬下巴。 萧聪搓了搓手,从弥芥中取出一双手套戴在手上,刚想搬动兽兵,却又生生止住,摸着鼻子又是沉吟片刻,然后又从弥芥中取出一应物品,在阳棺周围摆了个法阵,用一根粗大的绳子将阳棺捆个结实,将另一端绑在自己的腰上,最后,他将小家伙叫到身边来,顺手扔下一块拳头大小的碧绿宝石,宝石落地,光华一闪,一人一兽连同阳棺于墓室中消失不见。 萧聪的传送阵连接的自然是之前摆置在石山空地上的高阶传送阵,因为是高阶传送阵,所以无论是传送的速度还是传送的质量,都要比之前进来时好太多,即使后边还拖着个巨大的棺椁,也不比平时差半分。 当一人一兽回到陵墓之外时,已是深夜。 天色晴好,满月高悬,星月同辉之下是一片自树林边缘漫过来的婆娑树影,一切都静悄悄的,连半点风声都听不见。 着地后的棺椁是歪倒的,棺盖未落,想必应是被棺钉封死了,那条粗大的绳子还紧紧地系在萧聪的腰上,在明晃晃的月光里像一条被拉长的蟒蛇。 萧聪将绳子自腰间解下,接收到来自于小家伙的神识——“你这样做,我的大刀螳螂前肢怎么办!” 他厚着脸皮回答道: “先把命保住再说,如果这真的是已经死透的大刀螳螂,您就将他的前肢砍下来带走,我自己再回去将天山圣蛾带出来,若这里面的是天山圣蛾,那我便回去帮您将大刀螳螂的阴棺带出来,若这里面是还未死透的大刀螳螂,咱俩也好跑路,您说呢?” 小家伙点点头,“道”: “你们人族修士果然够坏。” 萧聪闻言扁扁嘴,没再说话,而是取出诛仙剑,剑锋斜指棺缝,就要撬去。 “你不是怕这之中会有什么机关吗?”小家伙用神识问道。 “放心吧,没事,这棺椁材质特殊,要是在里面布置进机关,定会影响到大刀螳螂与天山圣蛾之间的特殊联系,就算那位祖宗造诣通天,也不会冒这个险。” 正说着,诛仙剑尖已经扎进棺缝中,萧聪蹩足力气用力撬,以他摘星境武修者的力气,竟不能撼动这棺盖分毫! 他松了口气,骂骂咧咧道: “仙人的,这破东西怎么这么紧!” 小家伙亦是走到棺椁前,用小爪子在棺缝上扒拉了半晌,动静不小,但愣是没能让棺盖移动半分,他用神识对萧聪讲道: “用蛮力恐怕不行,这之中应该有什么独到的法门,你这么聪明,想想能不能用法阵打开。” 萧聪搔着脑袋,虽听萧天宇说阵法可施万物,但用法阵开棺这事儿,他还从没听说过,更从来没想过。 半晌,无奈道: “晚辈才疏学浅,阵法造诣尚不能达,所以对此事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小家伙抬头仰望圆月,湛蓝色的眸子里一片深邃,萧聪亦是不再言语,一人一兽就这样静默着,一时无计可施。 第二百二十五章 偷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萧聪外露宁静内里焦灼,这盗了一代兽王的陵墓可不是小事,最怕节外生枝夜长梦多,再说,他有言在先,既然当初答应了老桑树要将他心爱的蛾给带出来,那他便是万万不能食言的,事到如今,可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了。 饱读史书博古通今,少年相信在他所知的知识里,一定有破解之法! “一般来说,越费脑筋的东西破解之法往往越简单,我不能钻牛角尖,得想想其他特别的办法。” “难不成这棺椁难道是件法器?” 萧聪再次走近棺椁,这敲敲,那敲敲,又将耳朵附在棺木上听了一会,最后还是慢慢摇了摇头,走开了。 “这棺椁应该不是一件法器,要不我不可能一点感应都没有。”他笃定地自言自语道。 一旁的小家伙转过头来,看着行为诡异的萧聪,一脸疑惑,而后问道: “你知道这棺椁是由什么木材做成的吗?” 萧聪摇摇头,斟酌道: “这应该不是木头,而是由某些天材地宝混在一起炼制而成,但其材质如此坚硬,我们破不开,难道那被封在里面的大刀螳螂就能破得开?我觉得,这应该是一种只能从里面打开的特殊设计,系诸葛家所做。” “那不还是机关吗?” 萧聪一时哭笑不得,耐心解释道: “这不一样,我所说的是指一种将棺盖与棺体连在一起的接茬,这是设计,不是机关。”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也不懂,你还是赶紧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这是人族所做,就该由人族来解决。” 萧聪一听,心中更觉哭笑不得,这是哪门子道理,不过他也懒得跟小家伙争论, “或许他是想说兽族在这方面不擅长,所以才让我这个人族来解决吧。”他想着,“对了,按理说这天山圣蛾的躯体应该也不是凡物,那大刀螳螂会这样浪费掉?不对不对,肯定有什么办法破开它!” 萧聪再次计上心来,想的尽是些与那大刀螳螂有关的事,虽然对大刀螳螂一无所知,但他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若真的只能由那大刀螳螂才能将之打开,那就麻烦了,就算大刀螳螂放不下天山圣蛾的残躯,可诸葛家的人未必放不下那大刀螳螂啊,要想打开天山圣蛾的棺椁,就得先打开大刀螳螂的棺椁,可万一大刀螳螂的棺椁是只能由内向外打开的,岂不成了死局? “这事儿看来得从长计议。” “大刀螳螂……大刀螳螂……大刀螳螂……” 萧聪一遍遍默念着,心思千转不可自制, “难道得用他的大镰刀将棺椁切开?” “不,不对,我的诛仙剑肯定比他的大镰刀锋利多了!” “莫不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那也不对,诸葛家对大刀螳螂也不了解,肯定不能短时间内设计出与之相匹配的接口,那剩下的就是一种开启方法了,抑或说,不是诸葛家人设计的接口在作怪……” 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爆破声自远处传来,萧聪和小家伙循声而望,见寂然之林的中部坍塌下陷成了一个大坑,尘埃扬起,遮星敝月,黑雾涌动,戾气冲天,能够闹出这般动静的,肯定是那陵墓中还未死透的大刀螳螂了。 一人一兽对视一眼,萧聪喝道: “跑!” 转身撒丫子狂奔而去,小家伙亦是毫不迟疑,虽然比萧聪慢了半拍,但只用不到一眨眼的时间就追到了与之齐平的位置,用神识传念道: “到我背上来,我的速度比你快!” 萧聪也不客气,凌身一跃到小家伙的背上,并紧紧抱住后者的脖子,什么尊卑礼敬都他娘见鬼去吧,此时能保住性命才最重要! 身侧两道红光一闪而没,被其碰到的老树皆在一瞬间化为虚无,萧聪见之,被吓得亡魂皆冒,看样子那大刀螳螂不仅还没死,连前世神通也未曾忘记! “坏了,他肯定记住我们的气息了!”萧聪急道。 “放心,就算是他全盛时期,也未必能跑得过我,你现在赶紧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灭了他!” “啥?灭了他!前辈,你也太高看我了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别忘了,你是驭阵师,无尽岁月以来萧家唯一一个可以修炼的驭阵师!” “怎么,前辈,您也知道我?” “我不知道你,但能修炼的萧家人我是第一次听说。” 萧聪一声苦笑, “那好吧,我想想。” 即使嘴上这么说,但脑子实在是懒得转,虽说天地万物相生相克,萧家的阵法正是游离于这诸多罅隙中独创一家神话,但在绝对的实力之前,必然是绝对的碾压,话说回来,就算萧家阵法真的能突破常理以弱胜强,但他的阵法造诣才到哪儿! “可能真的有别的办法吧……” 萧聪想着,忽而又问道: “前辈,那大刀螳螂是不是早该死了?” “按理说,是这样。” 萧聪摸着鼻子沉吟道: “要是刚才将天山圣蛾也带上就好了……” “此话怎讲?” “你想啊,大刀螳螂能够苟活至今,靠的全是那藏风聚气之地内藏的造化,现在他出了陵墓,造化就没了,在外面待的时间久了,自然有东西会来收拾他!他要是追着我俩一直跑还行,但他要是直接带着天山圣蛾回陵墓去,那就不太好办了。” “你说的没错,你能将那墓室毁掉吗?” “前辈,你要干嘛?那可是大因果啊,万万沾染不得的!” “你要是不毁掉陵墓,我现在就将你喂给大刀螳螂!” “这……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 萧聪不满地小声嘟哝了一句,接着,流光一闪,眼前景物如时光飞逝,只用了不到一吸的时间,他竟被小家伙又驼回到了坍塌的墓室。 萧聪瞠目结舌,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便觉小腿处传来一阵剧痛,但听得小家伙用神识与他讲到, “你只有不到百息的时间,我知道毁掉这里对你来说不难,如果不想死,就快点!” 萧聪乖乖地点点头,然后取出一应器物,开始紧锣密鼓地布置起来。 只有百息的时间,此时的他也顾不得什么审美了,他要用最简单粗暴丧良心的方式来毁掉这里! 灵隐步和摘星翼全力施展,他的身影在墓室周围不停地闪掠,大约一息停滞一次,一息扔掉一颗灵石,百息之后,小家伙在一旁催促道: “快点,没时间了!” 萧聪扔下最后一颗灵石,跳到小家伙的背上,又是流光一闪,一人一兽迅速远遁而去。 下一刻,一道“曼妙窈窕”的黑影自林间走出,两颗猩红血眸不时闪烁,这大刀螳螂果然没有向萧聪和小家伙追撵而去,而是带着安放天山圣蛾的棺椁又回到了这里,可惜晚了一步,它要是能再早上那么一二息,准能与刚行完不轨之事的一人一兽打个照面。 一道风暴在墓室上方突兀出现,并越来越大,大刀螳螂望着风暴发出一声长啸,却被淹没在呜呜的风声之中。 风暴钻开了墓室,将里面的一应什物携卷而出,天空上莫名出现的彤云遮蔽了星月,闪电在彤云中不停游走,一道惊雷滚过,天地霎那清明。 大刀螳螂还在不停地叫嚣着,看样子毫无惧意,它挥舞着两把大镰刀,不停地与从天而降的闪电抗衡。 风暴还在增大,却从未移动过位置,在不停闪映的雷光中,可以于匆匆一瞥间看见风暴已变成青黄二色,此离玄黄只差一步之遥! 这一战必定要惊动不少生灵,但敢于上前观望的,却没有一个,所以在阵阵雷光中,只有一只高举着镰刀的深黑色螳螂,在与天地意志抗衡。.qqxsnew 萧聪与小家伙还在玩命逃窜,自始至终都没敢回头观望一眼这宛如灭世一般的骇人景象,小家伙是向着山脉深处奔逃的,萧聪看着身边一头头气血旺盛如海的古兽,不禁为自己和小家伙捏了一把冷汗,但实际情况是,谁也没有在意他们,大家都在抬头遥望着远方,目不转睛。 日落山脉深处,在一座山顶上,小家伙终于停下,萧聪从其背上跳下来,走到山崖边上遥望着远处那道连天接地的气旋,绕是站在这里,依然能感到一阵阵心惊胆战。 正望着,眼帘中突现瑞彩千条,像一颗绽放的巨大礼花,将整个天地照亮,彤云,树影,山脉,都在这一瞬间变得清晰。 风暴不再,因为这颗绚烂的礼花,正是由它爆开。 第二百二十六章 风暴将至 浩荡的罡风向四面八方暴虐而去,无数棵老树被连根拔起,山脉象正被风蚀的沙丘,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剥层,越来越小,彤云变成了倒置的海,远远望去,波涛汹涌。qqxsnew 萧聪感受着心里那阵挥之不去的悸然怔怔地站在山崖边上,喃喃道: “坏了……这下自身难保了……” 这罡风乃是由那聚风藏气之地里饱胀溃散后的玄黄之气所化,即使有成千上万的古树和前面的几座高山相挡,也难以保全站在山顶上的他能死里逃生——这整座山恐怕都在劫难逃,更何况是尚未褪去凡躯的他! 这一次确实是失策了,之前只以为那是一处蕴含着些许天地难得灵气的洞穴,却没有想过一旦爆发竟会是这般欲要毁灭整个日落山脉的阵仗,不过萧聪想着日落山脉中的其他古兽也不会乖乖等死,说不定能联起手来创造什么奇迹,这不是不可能,因为山脉深处隐藏的久不出世的老妖怪比他想象中要厉害得多。 萧聪一动不动,静静地等待着奇迹的发生——反正跑也跑不了。 这一次他确实是赌对了,流光一闪,画面再度转换,不过感觉中这一次似乎要在比之前快得多,想来应该不是小家伙所为。 此时的萧聪也懒得想那么多,既然流光带上了他,那便是有意要救,管它三七二十一,萧家人的生存法则,先活下来再说。 画面静止之时,环视四周,发现已经达到山脉最深处,这是一个广场样式的地方,由青石砌成,边缘处平均分布着大小相等的石台,看起来像一个个简陋的祭坛。 萧聪再定睛一看,发现此时每一处祭台上都有一只古兽蹲坐,月光虽然皎洁,但他依然看不清任何一头古兽的形貌,即使动用尚未完全开启的武道灵瞳也无济于事,想必是用什么特别的法门遮掩了自身气机所致。 既然看不清,少年也不强求,觉得人家能救他已经是很够意思了,他这么做,多少有点不礼貌,随即关上紫目,就地坐了下来。 之见每一座祭台上的古兽身上突然光芒大作,仔细一数,正好有十六道光柱直冲云霄,最后交汇到一起,幻如太阳,将天上地下照得恍如白昼。 “太阳”迅速变大,将整个广场笼罩其中,并不断地向外围蔓延开去,这是一个光罩,不用想也知道是用来抵御正极速袭来的玄黄罡气。 萧聪也被笼罩其中,对那种庞大无匹的能量波动自然感受清晰,以他一个从天道轩出来的天之骄子,竟不敢对之妄加揣测,其恐怖程度可想而知。 光罩还在增大,将相向袭来的一片浩汤洪流包络而入,那是从山脉外围逃进来的古兽,能逃到这儿来的,想必都是实力不凡之类。 洪流涌动,连绵不绝,奔进来的古兽们继续往里,以广场为中心围成一个圈,以求让出位置使更多的古兽躲进来苟全性命,可光罩的容纳量毕竟是有限的,况且玄黄罡风正呼啸而来,浩劫降临就在分秒之间,俗话说壮士断腕,舍身求全,是时候该做出最后的抉择了。 终于,光罩不再扩大,洪流不再涌动,自始至终没有一头古兽跃上广场,他们纷纷仰起头来,将全身的灵力献祭而出,化为一片光点,漫进光罩里。 此时的萧聪也被这副同心协力的宏大场面震撼到了,他不由自主地将自己最后的灵力献祭而去,化作纷纷光点融进上方的光罩里,希望以此来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也算不负这十万众生灵的一片深情。 灵力虽然迅速流逝,但强大的灵识却依旧如斯,萧聪闭着眼睛,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光罩与不断击来的玄黄罡气的激烈碰撞,这是一种战栗,一种发自灵魂的战栗,因为他知道,若光罩一旦破碎开来,日落山脉中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破碎后的光罩与玄黄罡风,这能量足以将方圆万里摧枯拉朽,化为齑粉。 此时,光罩里的所有生灵,不论高低贵贱,不论恩怨情仇,甚至是不论是何种族,统统衔挂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同生死,共存亡,这一刻,这里的所有生灵都是平等的。 自心口处不断上涌的感动终于化作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少年不知道心里的火热从何而来,他只是觉得此时的他正在做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情,他的灵魂上升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境界,而因为这层境界,让此时的他甘愿为此而死! 于是在这种奇妙的境界里,他的灵气终于枯竭了,单薄的身子晃了两晃,闭上眼睛慢慢后仰,最后重重地砸在了青石板上。 一个人的倒下并不影响其他生灵的继续献祭,这是对生的渴望,这是一种本能,或许对于人来说,此时可能还会存有些非分之想,但对于古兽来说,无尽的恐惧足以打败他们心中所有的私欲,他们想的,大概只是能留下一点希望吧。 罡风暴烈,却终究难以撼动光罩分毫,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有古兽像萧聪那样因灵力枯竭而倒地,从里到外,越来越多,罡风暴烈依旧,光罩慢慢后退,光罩后退,便将那些外围因灵力枯竭而昏倒在地的古兽暴露在外,进而被绞杀在肆虐的玄黄罡气里,现在也只能庆幸他们在此之前已经将身体里所有的灵气献祭而出,想来这样无声无息地走应该也不会太过痛苦,生存法则最是残忍,可除了这样残忍地抛弃他们,还能怎么做呢? 为了顾全大局,别无他选! 玄黄罡气平息之时,光罩随之消失,广场下千丈之内,是满满一片层叠无序横七竖八的古兽身体,祭台上的老妖怪们此时也现出了原形,不时片刻,祭台上的老妖怪们纷纷离开,整个广场上就还躺着一人,是还在昏迷不醒的萧聪。 一天一夜后,当广场下的古兽醒来并已离开得差不多的时候,萧聪苏醒了,他慢慢坐起身来,揉揉眼,眺望着远处的一派荒芜,感觉一阵恍惚,森林没有了,山脉不见了,古兽们无精打采地游走在赤裸的土地上,天上地下,一片怆然。 “天啊,我到底做了什么!” 回想起之前的种种,萧聪清晰地记起,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不由悲从中来,心里满满的是无尽的负罪感,皱缩的瞳孔完美地镶嵌在满是悲戚的脸上,他站起身来,还是那样一瞬不瞬地看着,全身上下,一动不动。 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大抵如此。 第二百二十七章 同舟共济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一只光洁无mao的爪子轻轻扶上肩膀,萧聪缓缓转头,见站在身后的是一头由小家伙放大后的老家伙!它身长足有两长,高约一丈,头生两角,通体雪白,活像一头壮硕的雪域狼王。 出人意料的是,萧聪并没有惊恐,虽神色微微有些变化,但看上去依旧是方才那般悲天悯人之像,他道: “您是?” “我是这里的首主。”老家伙口吐人言回答说。 “之前救下晚辈的是您吧,谢谢,因为我的过失对这里造成的灾难,晚辈深表歉意,晚辈……” “你不必愧疚,你做的很好,若让大刀螳螂返生归来,对日落山脉来说,将会是更大的灾难。” “哦?” 闻听此言,萧聪面露诧异,但听得老家伙继续讲道: “大刀螳螂身上从遗失古地带出来的诅咒是不可能尽数抹去的,就算他顺利吞噬天山圣蛾也不能回归到他之前的状态,年岁太久远了,错过了最佳的时机,就算是古仙下凡,也救不了他,到时魔化的大刀螳螂重见天日,造成的灾难可就不是这番景象了。” 萧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脸色也变好了些。 “你是萧家人吧。”老家伙问道。 萧聪点点头,拱手作揖一拜, “晚辈萧家四子萧聪,见过前辈,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老家伙闻言咧嘴一笑,微眯的眼睛显得他慈善可鞠, “我本是一头虚空古兽,无名无姓,你还是叫我前辈吧。“ 萧聪点点头,道: “好。” “我知你此次进墓是为天山圣蛾而去,那棺椁现在就在我的寝宫中,你随我来吧。” 老家伙说完,转首向后走去,萧聪紧随其后,踏着长长的石阶走下广场,然后径直往西走。 绕过一道山梁,远远望见前方一座巨山脚下挖有一方巨门,门内宝气升腾,光彩不凡,门外是两排魁梧兽兵,个个凶神恶煞,戾气逼人。 再往近处看,见石砌大道的两旁是两方一眼望不到边的药埔,其内宝药繁盛,皆是不可多得的珍品,想必之前小家伙叼来的盘龙参就是从这挖的。 踏着石砌大道,一直往里走,两旁的兽兵目不斜视,一动不动,这时,听虚空古兽讲道: “这寝宫在此已经屹立有数十万年之久,是当年大刀螳螂留下的,之前这周围还有法阵和机关,不过在大乱之后几经转手中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了。” “大乱?什么大乱!”萧聪问道。.qqxsnew “大刀螳螂被封进陵墓后,一开始因其余威尚存,日落山脉中还能保持平静,但随着他的一应亲众接连暴毙,便渐渐出现了群龙无首之像。 古兽之中也不乏野心勃勃居心拨测者,虽然不比人类,但在那种境况之下,总会出现一个跃跃欲试的。 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就会有成千上万个,兽主之位几经流转,而机关和法阵是大刀螳螂留下的后手,虽然古兽们不懂这些,但法阵和机关再玄妙也挡不住争霸者们的前仆后继啊,所以到现在,那些法阵和机关都被尽数毁去了。” “大刀螳螂的那些亲众们为什么会莫名包庇?” “你猜。” “是因为老桑树吗?” 虚空古兽呵呵一笑, “你们人类都像你这般聪明吗?” 萧聪骚骚脑袋,厚着脸皮回答道: “应该不是吧,我算是比较聪明的那一种。” 虚空古兽笑了笑,道: “希望如此。” “对了,前辈,您需要将那些法阵重新运转起来吗?我可以帮您。” 虚空古兽摇摇头, “不用了,我不需要那些,再说,那些本就不是属于古兽界的东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说着,萧聪与虚空古兽并肩踏进巨门,移步换景,便是另一幅景象。 说这里是寝宫虽然略显夸张了些,但观其摆置却一点都不比寻常的人族大家差。 站在殿门前往上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尺寸如床造型有些奇怪的鎏金宝椅,然后是十数级白玉砌成的石阶,石阶两旁是六棵挂满稀世珍宝的古树。 上下移转目光,是白玉砖砌成的地面和用各色宝石点缀下的穹顶,穹顶中间是一颗直径约有三丈的巨大夜明珠,夜明珠正下方是一片莲荷,红如鲜血,碧如翡翠,之前那具棺椁此时就安放在莲池旁,而在棺椁之上的,是两只长约两尺的大镰刀。 虽然与人族寝居相比,文化底蕴确实是少了点,但对于一群尚未完全启智的古兽来说,这已经是很不错了。 “这里最初由人族修士设计,本来也有几番韵味,几经流转早已不复当年摸样,我等愚莽之属也不懂这之中的玄机,弄得这般不伦不类,让小公子见笑了。” 萧聪笑笑,不置可否,径直走到棺椁旁,目光在棺椁上留转一圈,最后停在其上的巨大镰刀上,注视良晌,转首笑问道: “怎么,这棺椁连前辈也拿它没有办法吗?” 虚空古兽慢慢走上前来,声音波澜不惊, “我等还没有试过,不过有大刀螳螂的镰刀在这儿,想来应该不成问题。” 萧聪缓缓点点头,右手轻轻抚上棺盖,又问道: “前辈可知这棺椁是什么材质的?竟然连玄黄二气凝成的罡风也未能将之毁坏。” 虚空古兽摇摇头, “对尔等而言,前日之灾确实可怖,但在我等看来,那玄黄罡风其实也不算什么,因为亲其内蕴含的玄黄之气并不多,未能摧毁它,倒也在情理之中。” 萧聪问道: “前辈能打开它吗?” 虚空古兽目色深遂,声音郑重: “既然小公子开口,我愿意一试。” “那便有劳前辈了。” 说着,萧聪躬身作揖一拜,然后退到一边。 虚空古兽再次往前走了两步,一只爪子紧握大刀螳螂的大镰刀,照准棺椁细缝猛力横挥,一阵地动山摇之后,镰刀仞停在棺椁细缝出,竟未进得分毫。 见此情景,不但萧聪满目讶然,连虚空古兽都是微微一惊,他转脸看向萧聪,面色略有歉意道: “这个,小公子对不住了,这大刀螳螂的镰刀怕不是破棺之法啊。” 萧聪眼中渐显黯然,轻声说道; “前辈不必歉疚,天意使然,不可贪求,再说已经过去如此岁月,只怕就算是打开,得见只能是一幅枯骨,先者已去,何必再来扰她安宁,不知前辈可否为晚辈找一块适合的地方,好让晚辈小心安葬了她?” 虚空古兽稍作思索,缓声道: “小公子先不要气馁,我还知道一处地方,或许能将此棺椁打开。” 萧聪闻言直眉微挑, “哦,哪里?” “小公子跟我来吧。” 萧聪跟在虚空古兽身后绕过大殿的鎏金宝椅,沿着长长的白玉石阶下到一处地宫,地宫之中装饰不多,只是四周岩壁上挂着鳞次栉比的夜明珠将这深达千尺的地下照的跟白昼一般。 虚空古兽突然止步,道: “就是这里了。” 萧聪微微一笑,他当然知道虚空古兽为何止步,因为他感受到法阵的气息,而这法阵,呵,真是不巧,竟然跟摆在墓室里的如出一辙! “唉,恐怕这就是他阵法造诣的最高体现了吧。” 萧聪摇头一叹,而后取出幻离司空,将戒指戴在手上,半晌,摘下戒指,以诛仙作笔,在白玉地板上画出个奇特复杂的图案,收起诛仙,接着取出一应器物小心摆置在图案上,事毕,少年起身立地站定,俊颜含笑,负着手一动不动。 虚空古兽站在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看法阵,又看看萧聪,最后将目光投向地宫深处。 无声无息间,一阵莫大的威严袭来,虚空古兽面色微变,他的目光再次回到法阵之上,却见在这一瞬之间,那法阵竟化成了灰烬,威压也随之消失。 萧聪率先向前走去,虚空古兽稍作迟疑,紧跟上前,一人一兽终于来到地宫的最深处,却见这里几乎空空如也,只有一方祭台,祭台之上供奉着的是一只晶莹透亮玉瓶。 萧聪和虚空古兽面面相觑,萧聪刚要迈步,却被虚空古兽栏在身前,但见虚空古兽一脸郑重道: “小公子切莫鲁莽,还是让我来吧。” 萧聪看着虚空古兽严肃而不掺杂半点杂质的脸,少顷,点点头,道: “那就有劳前辈了。” 而后向后退出一步,负手观望。 虚空古兽一步步往前走,气宇不凡。 萧聪知道此时的虚空古兽已经将身体防御调大最大,而且就他的速度而言,除非这祭台周围有什么超出想象的存在,要不应该没有什么能伤得了他。 “最难得的东西应该早就用到大刀螳螂身上去了,这天山圣蛾的宝躯虽然难得,但终究只是外物,想来这里应该已经没有是什么危险。” 正想着,虚空古兽抬起的前爪已经触碰到了祭台上的玉瓶,萧聪屏着呼吸看着虚空古兽将玉瓶拿下并吊在嘴里,自始至终,风平浪静,他长舒了一口气,待虚空古兽走回身前,伸手接过玉瓶。 将玉瓶移到眼前晃了晃,因为玉瓶的特殊材质,萧聪对里面东西的气息他无从得知,只是在夜明珠莹白色的光里,见其中装的是些许液体,他将目光转向虚空古兽,询问道: “前辈可知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虚空古兽缓缓摇头, “不知。” 萧聪又看了看手里的玉瓶,而后道: “这里是您寝宫的正下方,为防止陡升事变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去找一个没有多少生灵的地方再一探究吧。” 虚空古兽点点头, “就依小公子所言。” 第二百二十八章 密室 一人一兽沿着长长的白玉台阶行出地宫,虚空古兽在前,萧聪在后,几经曲折,来到寝宫南边一处荒芜之地。 “就在这里吧。”虚空古兽立地站定,道:“这里曾是大刀螳螂专门派给那些心术不正的修真者之地,因为他们的肆意摧残,这里已成一片死地。” “日落山脉里也曾有过炼药师?”萧聪闻言倍感诧异。 虚空古兽颔首回答道: “连萧家人他都能弄来,一群炼药师算什么。” “那他们都为大刀螳螂炼了什么药?” 虚空古兽摇摇头,怅然一叹, “不清楚,大概都有吧。” 萧聪亦是怅然一叹,听虚空古兽这口气,想必又是一段被时空掩埋着不愿提起的野蛮和黑暗。 少年掏出玉瓶,轻轻将瓶塞拔开,虽无色无味,却让他心神俱震, “这是……” “天一生水!”仟仟尛哾 萧聪与虚空古兽异口同声道。 这下连虚空古兽都不淡定了,他像萧聪那样瞠目结舌,一动不动,半晌,才回过神来。 “小公子打算怎么处置这天一生水?” 萧聪摇摇头,眉头微皱, “不知道。” 他将塞子重新塞回瓶口,接着道: “天一生水确实是天地奇物,但若使用不当,便白白浪费掉了,还不如送给知道怎么用它的人,前辈对这天一生水可有所了解?“ “小公子说笑了,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萧聪看着虚空古兽的满目诚恳,又叹了口气,他倒不在意虚空古兽骗他,如果对方知道这天一生水怎么用,他还真愿意将这东西送出去,说实话,他真的已经在这日落山脉里呆够了,恨不得就地将老桑树和天山圣蛾埋在一起后赶紧远遁而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心急地想要离开,只是隐隐感觉有一种没着没落的难受几乎要将他折磨得快要分崩离析了。 将这天一生水送给虚空古兽,正好借此报了之前的救命之恩!可听虚空古兽这淡淡的口气,似乎对这东西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对方不主动开口,他也不好意思强塞,要不可就有点不负责任了。 话说回来,一头古兽能活得这般刚正中直浩然若圣,倒真让他这个书香门第走出来饱受文化洗礼的人族修士有些刮目相看。 “看来师父当年说的果真不假,有时候凶残成性的古兽可要比道貌岸然的人强多了!” 正于心中腹诽间,却又听得虚空古兽说道: “不如将这天一生水倒在棺椁上一试,说不定就能歪打正着了呢,想那大刀螳螂也不知这天一生水的用法,所以最简单的方式未必不可行。” 萧聪点点头, “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小公子在此稍等片刻,待我去将那棺椁带到这里来。” “恩恩,有劳前辈了。” 虚空古兽身化流光远遁而去,百无聊赖的萧聪又看了看玉瓶,而后蹲下身来,用手轻轻捏起些许干土,碾转洒落,而后幽幽一叹。 俗话说,万物有灵,可这土壤里的灵气已经尽数流逝,经过几十万年的岁月洗礼,却也未能恢复分毫,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物。 满目怆然的少年喃喃道: “当年这是得造了多大的孽啊。” 流光再现,虚空古兽携棺而回,萧聪站起身来,也不说废话,直接掏出玉瓶,拔开瓶塞,将里面的天一生水小心翼翼地浇进到棺缝里,事毕后退一步,等待半晌,棺椁毫无反应。 虚空古兽一声长叹,安慰道: “小公子不要内疚,这是天意使然,或许上天并不想这天山圣蛾重见天日吧。” 萧聪莞尔一笑, “呵,或许吧,天意不可违呐~” 说着,仰头看天,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那接下来小公子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如若前辈应允,就把这棺椁和老桑树一同埋在这儿吧。” “这倒是无妨,可这里是死地,将两位前辈埋在这儿,会不会有所不敬?” “前辈,死地好啊,死地清静呐,这样就没什么生灵打搅两位前辈的安宁了。” 虚空古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好,就依小公子所言。” 萧聪于弥芥之中一番寻找,竟意料之外地发现一张铁锹,只是不知这扁枪摸样的东西该怎么使用,于是在手里翻来覆去地试探了好几次,但任他如何持握,却总觉得有点不自然。 就在这时,他豁然转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棺椁,瞳孔骤缩着。 虚空古兽不明所以,也将目光投到棺椁之上,观其面色,依旧困惑,于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了,小公子,有什么……” “快跑!” 萧聪一声暴喝,虚空古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着萧聪化作一抹流光冲向天际,在那片死地之上,棺椁像一枚种子,以其为原点迅速延展出无数粗藤巨蔓,进而将死地覆盖,不到几息的时间,无尽绿意取代了方才的黄沙裸岩,最后,无数藤蔓端部开出了形态不一的花,每一朵皆有磨盘大,面阳背地,美丽得让人感到心悸。 远遁出好远的虚空古兽停下身形,问道: “小公子,那是什么?” 萧聪一脸凝重,答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有一股磅礴如海的生命气息在觉醒。” “哦?莫不是那棺椁中的天山圣蛾?” 萧聪摇摇头, “应该不是,如果是天山圣蛾,前辈应该也有所感应,但那股气息很特殊……我也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只希望不要因为晚辈的愚蠢之举害了周围的无辜生灵才好。” “公子先不要紧张,事情是什么情况尚不可知,你我回去看看如何?” 萧聪点点头,“嗯。” 当一人一兽再次回到死地上方时,着实被眼下这一副景象给惊呆了,要不是有不远处的高山作为坐标,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在这片儿地方五颜六色郁郁葱葱,看上去竟然比西边的原始森林还要可爱许多。 “前辈,我们下去吧,那里没有什么危险。” 萧聪虽为驭阵师,灵觉强大强大毋庸置疑,但虚空古兽与其相处时间尚短,还不知道他这一句“没有危险”里包含着多少含义,没有危险基本上就是有惊无险,要是换欧阳寻在这儿,估计又该婆婆妈妈,横拦竖挡了。 藤蔓生的又密又厚,若不施点手段,根本就进不去,不过这一次确实是没有什么危险。 虚空古兽驼着萧聪,悬停在花朵之上约一丈高处,萧聪看着这一片生机勃勃,思索良晌,突然笑道: “哈哈,好手段!” 虚空古兽亦是认出了这层层叠叠缠曲滥结的东西是什么,附和道: “也不知当年是哪位不世高人给大刀螳螂出得这么一副好计策,用这钻天魔蜿配天一生水作为启棺之法,实在精妙。” 钻天魔蜿,顾名思义,是一种给予足够养分就能不断生长的奇异生灵,天一生水加钻天魔蜿,在芽孢破壳而出那一瞬间的冲力才是开棺的关键! “这么些年过去了,恐怕也只有天一生水能重新唤起钻天魔蜿澎湃无匹的生命力吧。” “可不,幸亏将棺椁安放在这一片死地之中,不然,整个日落山脉的养分都得被这钻天魔蜿给吸干喽。” “由天一生水长起的钻天魔蜿腐烂后应该会使这片死地重新焕发生机吧。” “唉,但愿如此。” 一人一兽你一言我一语,萧聪话锋一转,问道: “对了,前辈,你说那天山圣蛾会不会化为这钻天魔蜿的养分了。” 虚空古兽缓缓摇头,信誓旦旦, “小公子放心,那天山圣蛾的本源之力为上天所赐,当年大刀螳螂都未能奈之于何,这钻天魔蜿定也不能拿她怎样,三天之后我派兽兵将这里的藤蔓尽数除去,保准将那天山圣蛾为小公子找出来!” 虚空古兽话音未落,下方那片密密麻麻的青翠中突然一阵抖动悉窣作响,但听得虚空古兽换了一种口气,道: “她竟然真的还活着……” 声音中竟有几分颤抖。 萧聪亦是瞠目结舌,换谁能想象,被埋葬了十几万载的生灵不光未死透,才刚开棺不久就能活蹦乱跳,想在这层层叠叠的粗藤巨蔓中搞出这般动静,可不是一件易事啊。 “天哪,难道说这十几万年来她一直都活着?可这暗无天日中的无望和冰冷她是怎么捱过来的!“ 少年第一次觉得,原来生命竟可以如此坚韧顽强,执拗甚至是可怕!这突破了他的认知,让他感到一种来自灵魂的惊悚,让他不寒而栗。 第二百二十九章 开棺(上) 一人一兽依然静静地悬停在半空中,眼看着一只一尺来长的五彩飞蛾拨开一片粗藤巨蔓抽身而出,振翅而翔。 得见此景,萧聪喃喃道: “她不但没有死,还精进了……” 天山圣蛾飞到虚空古兽身前十丈开外,虚空古兽战战兢兢,匍匐在地。.qqxsΠéw 萧聪自虚空古兽的后背上跳下来,施展摘星翼,对着天山圣蛾不卑不亢地躬身作揖一拜,所有的萧家人无论高低贵贱都被成为伏魔者,所以萧聪此时对天山圣蛾行此作揖之礼绰绰有余。 “萧家人?” 天山圣蛾开口,听声音略觉苍老和沙哑,天蓝色的罩瞳直对着萧聪的脸,从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亦或感情。 “晚辈萧家四子萧聪,拜见前辈。” “你身上为何有他的气息?”天山圣蛾语气略有颤抖,问道。 “老桑树前辈之前救过晚辈一命,临死之际将修为尽数给了晚辈,并希望晚辈能救您出来。” “他把百万年修为尽数给了你,他是怎么死的!” “为我祛除通冥蚺之毒而死。”萧聪老实回答道。 停顿一二刻,天山圣蛾又问道: “他的遗躯现在在哪儿?” “前辈之前嘱咐晚辈说,若您还活着,就将他的遗躯做一架织机留给你……” “那我若是死了呢!” “那就作一副棺椁,将你葬在他的树根下。” 闻听此语,天山圣蛾仰天发出一声长长的悲啸,悲啸过后,她道: “我不要什么织机,你将它交给我吧。” 声音有气无力,使人闻之越发感到不忍。 “是。” 萧聪再次躬身作揖一拜,右手一挥之间,老桑树的遗躯凭空而现,稳稳向天山圣蛾飞去。 天山圣蛾轻轻振翅,老桑树的残躯静静悬停在她身前,她长长的触须缠结在老桑树残躯的枯枝之上,侧脸轻轻磨擦着干裂的树皮,宛若情人间的耳鬓私语。 良久,她抬起头来,对萧聪道: “谢谢你,孩子。” 萧聪缓缓摇头,一脸诚挚, “前辈言重了,前辈以性命救下晚辈,晚辈无以为报,能完成前辈之夙愿,是晚辈的荣幸。” 天山圣蛾笑了笑,萧聪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觉得这笑声里有一种淡淡的幸福感,但他却不知道这幸福从何而来, “你现在还不懂,但你终究会懂的。” 天山圣蛾又在振翅,看样子有点要走的意思,萧聪赶忙大喊道: “前辈且慢,我这里还有一件东西想要交给你。” 说着,他将之前老桑树留影用的桑树枝取出,交到天山圣蛾的“手”上。 天山圣蛾接过鲜绿的桑树枝,端详良晌,而后将其收起,什么话也没有再说,振翅高飞而去。 这时,一直匍匐在地的虚空古兽才敢站起身来,与萧聪一样,目光循着天山圣蛾远去的方向。 萧聪开口问道: “前辈,您说她这是要去哪儿?” “一个没有生灵打扰的地方。”虚空古兽声音平静。 “遗失谷地吗?”萧聪又问道。 “不,遗失古地他们很难再回去了,玄真界那么大,她总会找到只属于他俩的天地。” “她会有危险吗?” “以她的实力,整个玄真界已经难有敌手了,天道向善,他们已经经历这样多的劫难,若再为难他们,就太残忍了,你放心吧,从今以后,她一定会活得很好的,就算是为了老桑树前辈。” 萧聪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觉得心里轻松畅快了不少,但隐隐地还有一种没着没落的悲伤让他感到身体微微有些凉,他觉得自己似乎想要寻找什么,却没有那东西的半点讯息,而他又很渴望,这异样的矛盾在他身体里不停地作祟着,于是他终于知道,那是老桑树交付于他一些他还不了解的东西,人们都叫它爱情。 这一段终究是尘埃里落定了,大刀螳螂被玄黄罡气绞杀得只剩一副镰刀,天山圣蛾侥幸未死重见天日,老桑树夙愿得了,萧聪完成承诺另获新生,小家伙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大刀螳螂的镰刀并送给了老家伙,老家伙率领一帮老古董抵住了玄黄罡风保住了大批地古兽,以最小的损失铲除了日落山脉里最大的隐患…… 看上去,一切都是那么的圆满,虽然说这次浩劫死伤不少,虽然说即使天山圣蛾功力参天也未能见到她心爱的老桑树最后一面,但这份矢志不渝的爱情和一份份舍己为他的付出却已经永久的烙印在这些幸存者的心里,这是大家共同的选择,没有谁曾难为过谁。 是了,大家都是心甘情愿的,心甘情愿地去死,心甘情愿地去活,心甘情愿地允下承诺,心甘情愿地在某些时间忘却自我,是浩劫,还是际遇,已经没有再去深究的意义,而真正的意义在于,大家都认识到了一个新的自己。 事情结束了,萧聪也是时候该离开了,此时的他修为已经达到摘星境中期,这在他进日落山脉之前的预料之外,回想一年多以来的种种,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醒时分在天山圣蛾离开的时候,恍然中感觉自己就是专为救她才进到这日落山脉里来,现在人也救了,梦也醒了,他便也没有必要再在日落山脉里呆下去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该离去的终要离去,少年感觉心里隐隐出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这恐惧使他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生怕呆得久了会发生些不好的事,而将这美好的回忆破坏掉,或许这世间的诸般事就该像夜空中绽放的烟花,在最灿烂的时候悄然落下,及时放开,才是真正的智慧吧。 只是心里还有个伙伴感觉有些放不下,那个与他在陵墓里一路并肩作战的“前辈”,萧聪回来后还一直没见过呢。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同为虚空古兽,想来应该是父子吧。” 少年独自站在广场上感慨了半晌,然后兀自一笑,轻然转身,行下石阶往虚空古兽的“寝宫”那边去了,心想着临走之前跟老虚空古兽好好道个别,顺便再见小虚空古兽一面。 第二百三十章 开棺(下) 沿着长长的石道一直往前走,走过两派兽兵身前,也没谁出手阻挡,他们依旧如之前那般一动不动,不偏不倚,军纪严明,这在人类世界里也备受推崇的忠硬刚直让萧聪分外欣赏。 踏进巨门,寝宫中还是那记忆中的摸样,目光上移,见到正在鎏金椅上半坐着的老虚空古兽,萧聪拱手作揖一拜,道: “见过前辈。” 虚空古兽自鎏金椅上跃下,径直玩着石阶来到萧聪身前,道: “小公子不必多礼,萧家人辈辈皆为伏魔者,按理说,应该是我向你行礼才对。” “前辈言重了,萧家人伏魔者之称号,不提也罢,无论按年龄还是辈分,您都受得晚辈这一拜。” 虚空古兽嘴唇微咧,也不再多作客套,问道: “小公子此番前来,可是要告别?” 萧聪笑了笑, “正是。” 虚空古兽缓缓点着头, “小公子贵为人中龙凤,久居在这日落山脉中确实是耽搁前程,我知你此次前来是为历练,现在你修为已达摘星境,经此浩劫,多留无益,是该早早上路去寻找另一番天地了。” 萧聪莞尔一笑,微微摇头, “前辈谬赞了,晚辈一介凡躯,何来人中龙凤之说。” “小公子就不要再谦虚了,世人都传萧家四子萧聪出类拔萃根骨超凡,力压当代各族翘楚,连我在这日落山脉中的老家伙都耳熟已久,你是被天道翁看中的人,是千万年来第一个能够修炼的萧家人,你的路,注定是别人都走不得的。” 虚空古兽将一只爪子轻轻搭在萧聪的肩膀上,一人一兽,目光沉沉,对视良久,其中意义,不言自明。 半晌,萧聪嘴角微扬,轻声问, “敢问前辈,之前陪我进到陵墓里的小虚空古兽可是您的子嗣?生死一场,临走之前我想再见他一面,不知前辈……” 虚空古兽收起搭在萧聪肩上的爪子,悄然一叹, “她是我的女儿,之前鲁莽行事带小公子进到那九死一生之地,我甚感愧疚,她现在正被我禁闭在她的房间里,您在此稍等片刻,我派兽兵将她唤来。” 闻听此语,萧聪哭笑不得,且先不说这小虚空古兽竟然是只母的,单就说这老虚空古兽是哪儿来的这奇葩逻辑--怎么成小虚空古兽鲁莽行事将他带进陵墓去,分明是他自己对老桑树有言在先不得不去的嘛。 “可能是老虚空古兽爱女心切,心疼她如此冒险而给出的惩罚吧,只是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罢了。” 思及于此,因笑道: “前辈误会了,是晚辈在移挪石山时偶遇令爱,遂与之同进陵墓的,说起来,晚辈倒还有几分拐骗的嫌疑呢。” “小公子此言差矣,石山据此千里之遥,她没事跑那儿去干嘛,她久受那老桑树的蛊惑,早有进墓之心,得见小公子进到日落山脉中与老桑树亲密接触,想来应是蓄谋已久,这件事我绝对没有冤枉她!” 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萧聪不再为小虚空古兽辩解,他知道,老虚空古兽现在需要的其实是一个台阶, “看在晚辈的薄面上,前辈就将令爱放出来吧,按理说您的家事晚辈本不该多言,但此次进墓,若非有令爱护救,晚辈怕是早就死在墓道里了,更遑说破掉墓室外的法阵打断大刀螳螂的重生,所以,此役令爱巾帼不让须眉,当记头功,当此之时,还望前辈答应晚辈这一不情之请。” 说着,他再次躬身作揖一拜。 “小公子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又怎能再执意僵持,罢了罢了,我这就将她放出来,到此与小公子一会。” 老虚空古兽面向门外,发出一声轻吼,紧接着,站在巨门之旁的一位兽兵走进殿来,在离老虚空古兽三丈开外处匍匐在地,呜呜叫了几声。 老虚空古兽张口吐出一支玉珏,亦是呜呜回应几声,那兽兵将玉珏叼在嘴里,便起身往殿外行去了。 不时片刻,正于萧聪和老虚空古兽对玄真未来闲谈畅想之时,小虚空古兽旁若无人地自殿外走来,她步子依旧那样轻轻的,歪着脑袋,撅着小嘴,憨态可掬。 萧聪与老虚空古兽停止交谈,一起将目光投在于身前不远处立地站定的小虚空古兽身上,而小虚空古兽却只将目光投在萧聪身上,看都不看自己老爹一眼。 萧聪看着小虚空古兽这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情不自禁,随即拱手作揖,笑道: “萧家四子萧聪,见过……呃……” 这一幕好不尴尬,话已出口,才发现自己还不知对方作何称呼,于是他急中生智,将在人族里的那一套就地搬了出来, “……姑娘。” “你怎么不叫前辈了?” 小虚空古兽开口言道,声音略显稚嫩,听上去俏生生的。 “湘怡,不得对小公子无理。” 一旁的老虚空古兽沉声提醒。 小虚空古兽将老虚空古兽晾在一边,依旧连头都不转,目光停在萧聪脸上一动不动。 “呃……这个……” 萧聪一时语噎,讪讪一笑后话锋突转, “原来你会说话啊。” “怎么,很意外吗?” “嗯,有点。”萧聪点点头,老实回答道。 “你要是不适应,我可以继续用神识与你交流,但你也要继续喊我前辈!” “湘怡,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一旁的老虚空古兽再一次沉声浅喝,可奈何小虚空古兽只把他当做成空气,依旧不理。qqxδnew 萧聪微微一笑,道: “还是说话吧,说话方便些。” “你是不是觉得说话你就不用叫我前辈了?” “湘怡!” 一旁的老虚空古兽被气得近乎要咆哮了。 萧聪故作不明, “难道不是吗?” 小虚空古兽摇摇脑袋,一脸认真道: “不是,我比你年长近千岁,这一声前辈,你该叫还是要叫的。” 萧聪闻言微微一怔,事儿虽然是这么个事儿,道理儿却不是这样讲的,且不说他师承天道翁,但就论伏魔者这重身份,就该是小虚空古兽对他行叩首之礼才对。 他无奈道: “可我是伏魔者啊。” “你这伏魔者不实,我不承认。” “我……” “你要是不想叫问我前辈也行,送我一件能代表你诚意的东西,咱们就是朋友了,以后你也可以叫我湘怡。” 小虚空古兽仰着小脸,俏生生地说道。 “这个……” 萧聪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隐隐中总觉得有种上当受骗,不,是被敲诈勒索的感觉。 “唉,算了,权当破财免灾了。” 虽然他也一向是个不肯轻易吃亏的主儿,但碰上小虚空古兽这种古灵精怪又蛮不讲理的家伙,现在的他确实只有乖乖受宰的份儿。 萧聪腆着笑,神识探进弥芥一番寻找,最后取出个一块巴掌大的宝玉,以指作笔,凭借摘星境中期的修为和之前在天道轩研习过的雕刻技艺,将他多年来对世间大道的一些参悟精华刻于其上,而后蹲下身来,递到小虚空古兽的小脸前。 小虚空古兽用嘴将宝玉从萧聪手里接过,看也没看,低头放在地上并用一只爪子按住,而后抬起头来,信誓旦旦道: “好了,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萧聪闻言,莞尔一笑, “既然是朋友,那就该礼尚往来才对吧,我送了你东西,你是不是也应该送我点什么呢。” 小虚空古兽满脸嫌弃道: “上次送你一支千年的盘龙参还不够吗?你怎么这么贪!” 萧聪俊脸一红,搔着脑袋竟有点不好意思, “呃,是奥,也行,也行。” 小虚空古兽咄咄嘱咐道: “你可别把它给吃了,那是我们友情见证的信物,你要是把它吃了,咱俩的友情就不做数了,以后见着,你还得叫我前辈!” 萧聪忍俊不禁,连声诺诺, “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他站起身来,刚想再说点什么,却又听得小虚空古兽道: “你不是要走了么,现在别也道了,你可以走了。” 此话一出,让气氛一时间变得好不尴尬,萧聪一脸苦笑着转脸看向老虚空古兽,见后者就要发火,赶紧换了张笑脸,拱手作揖道: “湘怡说的极是,时侯不早了,也该上路了,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见,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前辈,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还不忘冲小虚空古兽含笑轻轻摆了摆手,然后转过头,大步向殿外走去。 老虚空古兽站在原地怔了半晌,然后狠狠地刮了小虚空古兽一眼,加紧几步向已经走到殿门的萧聪追去, “哎,小公子……” 萧聪闻声转首,落落大方,笑道: “前辈还有什么事吗?” “你说,这个……这个……蛮夷之后不懂规矩,让小公子见笑了,还望小公子莫要怪罪,我在这儿替小女向小公子赔个不是。” 说着,老虚空古兽黯然垂首,态度甚是恭恳。 萧聪抿唇一笑, “前辈言重了,湘怡说的确实不错,这世间之事本就简单,何必搞得那么复杂,只要情谊至,讲再多也是赘余,世人皆被繁文缛节所累,到你我这儿就不要那么麻烦了,前辈留步,晚辈就此告辞。” 说完,再度转身,沿着宽宽的石道往东行去了。 老虚空古兽站在高阔的殿门前,翘首以望,一动不动,直到萧聪踏过广场,绕过山梁,身影再看不见,他才缓缓收回目光,微微一叹道: “唉,多好的孩子啊,可惜也要成这苍茫世间的可怜人了,不知道出了日落山脉后他会怎样……” 说着,又是摇头一叹,转身向殿内走去,走到眼神略显迷茫的小虚空古兽身前,注视良久,却又是怅然一叹,而后道: “别看了,人早就走远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还呆在这儿干嘛?” 小虚空古兽回过神儿来,依旧当自己老子为空气,不搭不理,转身欲走之时却又听得老虚空古兽微微调侃道: “要不你去送小公子一程?” 却不料小虚空古兽闻声豁然转首,给了老虚空古兽一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道: “你怎么不去!” 说完,再度转身,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老虚空古兽兀自几声轻笑,喃喃自语道: “唉,这世间之事,又有几件事说得清的,罢了,罢了。” …… 第二百三十一章 湘怡 离开了老虚空古兽寝宫的萧聪一直向东走,走出广场边缘那一片在玄黄风暴中苟存下来的森林,终于得见一望无垠的刚生出些许绿意的野地,脚下是一层厚厚的林木草植被绞碎后的木屑,轻轻踩上去感觉甚是绵软,带着一种微微的塌陷感, 而他却又将刚迈出去的脚缓缓收回到森林边缘的苔皮上,举目远望,幽幽一叹,而后“展开”摘星翼,飞速升空,向东边飞去了。 或许是因为实在忍受不了这一片大劫之后的荒芜破败,他继续提升高度,飞到云层之上,感觉就算是白茫茫的云色看上去都比那一片枯黄中掺杂的浅绿舒服得多,因为这些跟他没关系,而那些,却让他心里隐隐有一种负罪感。 全力飞行了大概一个时辰,萧聪将高度降到云层之下,因为心里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一年前他刚来日落山脉时那个曾有过一餐之缘的村妇红玉,寂然之林离那里的距离虽然甚远,且有诸多山脉阻挡,但那夜风暴如此强烈,难保山脉外的村落不受波及。 云层之下,萧聪悬空而立,俯瞰大地,紫目张开,在一片平原之上仔细搜寻,终于得见他之前呆过的村落,这使他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并不由得生出几分欣慰的感觉。 “还好没事。” 他笑了笑,重回到云层之上,又极速远去了,虽然知道这附近有一座萧家精心布置在此的传送阵,且以他现在的灵识感应将其顺利找到应该不难,但他不想这样做,这是他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他想要好好地看看,去体会一下各处的风土人情,善恶冷暖,去以一个平凡人的身份接触这个真实而陌生的人间世,好好见识一下,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又是两个时辰的急速飞行,云层之上的萧聪终于嗅到了些人气,他对此感到熟悉而陌生,在日落山脉的一年多以来与他打交道的都是各种稀奇古怪的古兽,在他的灵识感应里都快忘记人类的气息是什么样子的了,当然,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对于人类的感觉,因为他自己也是个人啊。 少年的身影急速下落,在下落的过程中,他看到前面几里地外有一座算不得小的古城,于是继续急速下坠,身体没入到树丛里。 一番简单的易容乔装后,萧聪自树上跃下,虽然知道自己在易容术比不上星流云,但他自认为凭此在城里溜达两圈应该不成问题,况且,凡人也不会太在意他,至于修士,以他从天道翁那里学来的掩息妙法,相信若非仙神临世,这还在红尘中苦苦挣扎的可怜人还真没有多少能轻易识破得了他。 古城之内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江湖术士摸样的萧聪游混其中,终于找回些关于凡世的味道,他感觉这里是如此的亲切,亲切得简直要让他热泪盈眶! 在街上转了两圈,萧聪踱进一间酒肆,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一脸谄媚的店小二赶忙迎上前来,一边招呼一边将那看上去还算干净的桌面又擦了一遍。 萧聪看着热情洋溢动作麻利的店小二,这久违的侍奉让他在心里感慨连连,于是准备大吃一顿,重新守回荤戒。 自走出日落山脉后第一次下馆子,自然要不吝破费一次,就算不为接风洗尘重启征途,权当作犒劳自己这一年多以来的玩命修炼也是说得过去的,所以,萧聪向店小二点了满满一大桌子菜,本来不想要什么主食,但听其说这里的包子做工一绝,鲜汁可口,脑子一热,又点了一笼香气喷喷的包子。 边野小城,修士不多,因资源贫瘠,故也听不得什么有趣的讯息,但好歹菜烧得还算不错,吃了一年多不加佐料的银耳兔,少年觉得再吃自己就要吐了,现在就算是将寻常山野人家精心腌制的咸菜放在他跟前,他吃起来都会觉得是香的。 狼吞虎咽,大快朵颐的萧聪将脸埋在盘子里,微微抬眼间见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正伸向桌边那一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却在他那一瞥之间又快速收了回去。 嚼着嘴里的食物,萧聪慢慢抬起头,看见一个正站在桌前不停舔唇空咽的小乞丐,他灰头土脸,衣衫褴褛,只达腕前的袖管看上去空空荡荡,蓬乱的头发下是一张瘦削的小脸,小巧的琼鼻上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他就这样可怜兮兮地看着萧聪,眼神中有些畏惧,但却不离开,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目光不时还躲闪一下。 萧聪怔了半晌,而后粲然一笑,轻声道: “饿了?” 小乞丐目光下垂,慢慢点了点头。 “来,坐下吧。” 小乞丐闻言缓缓抬头,看了萧聪一二刻,然后坐在了桌前与萧聪对角的那条长凳上。 萧聪从竹筒里取了副筷子,在袖子上揩了揩,递到小乞丐脸前,柔声道: “给,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小乞丐抬起脏兮兮的小手,在空中微微一滞后终究是将筷子拿到了手上,细声细气地说了句“谢谢哥哥后”,用另一只手抓起一只包子,张开小嘴囫囵个地就塞了进去,笼包入口,腮帮子被撑得鼓鼓囊囊,他用力咀嚼,也不知道嚼碎了没有,一仰脖便咽了下去,接着又将一只笼包塞进嘴里,看得一旁的萧聪心里既心酸又好笑,于是柔声提醒道: “慢点吃,慢点吃,哥哥请客,一定是管够的。” 说着,提起桌角的茶壶倒了一杯茶端到小乞丐近前,可小乞丐吞咽速度依旧,根本没将萧聪的话听进心里,看样子,估计得有两三天没吃东西了。 吃完包子,小乞丐才开始用筷子夹菜,也不挑,更不剩,从近前吃起,端起盘子送到嘴边,连汤汁都要一饮而尽,萧聪看得目瞪口呆,怕他齁着,赶紧又倒了一杯茶给端到近前。 这小乞丐当真是不客气,满满一桌子菜,萧聪还没怎么动筷,就被这小家伙给风卷残云了,萧聪既不惊讶,也不怪罪,只认为这是人之常情,这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桌子饭菜,但对小乞丐来说,这就是一种奢望,就像他在日落山脉里每一次风餐露宿时对家的想念,要是互换身份,他觉得自己也不会比小乞丐好到哪儿去。 终于将最后一碟菜肴消灭干净,小乞丐用沾满泥垢的袖子擦擦嘴,打了个饱嗝,抬头向萧聪投来一个满是歉意和害羞的眼神,然后又躲闪开去。 萧聪笑了笑,声音温柔依旧, “吃饱了吗?” 小乞丐点点头,声音轻细, “吃饱了。” “吃饱了就回去吧,来,这个拿着。” 萧聪向前微微探身,扒开小乞丐的手,将一些碎灵石放进后者手里。 小乞丐努努嘴,眨巴着眼睛低下头,轻声说道: “谢谢哥哥。” “不用谢,快回去吧,别让你的亲人等得太久了。” 两串晶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滴在木制的地板上,小乞丐低着头,慢慢转过身,一步一步的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处又偷偷摸摸地扭头看了萧聪一眼,那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嵌在脏兮兮的小脸上,显眼,又惹人怜。 萧聪叹了口气,转过头,唤来店小二,道: “再给我来两笼包子。” “好嘞~” 店小二拖着一声抑扬顿挫的回应往里去了,萧聪将两只手拄在桌子上,双手合握抵在人中,微微有些失神道: “他,应该也是个孤儿吧……” 吃罢笼包,萧聪又在城里转了几圈,见这古城里的大小乞丐着实不少,犄角旮旯,大道林厦,总能看见这些可怜人的影子,可街上也不乏穿着讲究的富贵人,他不禁感慨, “原来人与人之间可以有这样大的差距。” 日落时分萧聪找了一间客栈住下,因为觉得自己还没呆够,打算再逗留几天。 两天后,在另一家酒肆里,萧聪又遇上了之前第一次下馆子蹭了他一顿饭菜的小乞丐,小家伙依旧干瘦得可怜,脸上添了几块淤青,站在萧聪桌前,还是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萧聪见此倍感诧异,虽说那天他给的灵石不多,但对于寻常人家来说,也够花一阵子的了,怎么这小家伙还是这副模样。 “你……“萧聪一时语失,不知该从何说起。 倒是小乞丐来回碾捏着两只小手,低着头轻声细语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哥哥上次给的灵石……被抢光了……” 说完抬起头,撅着小嘴抽了下鼻子。 “那你,吃饭了吗?” 萧聪当然知道这事从何而起,正因为知道从何而起,所以才感觉手足无措,除了这般交谈,他实在再找不出别的措辞了。 “没有。”小乞丐回答道。 “那,先吃点东西吧,吃完东西我们去看郎中。” 萧聪招招手,唤来店小二,点了一桌子珍馐佳肴,却迟迟不见小乞丐动筷。 “怎么了,你怎么不吃呢?” 小乞丐还未落座,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萧聪,一脸认真道: “哥哥,我这次不是来要东西吃的,我知道哥哥是个修士,我想让哥哥教我修炼。” 萧聪闻言面色微怔,皮笑肉不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修者?” “有钱人都是坏蛋,只有修者才会既有钱又对乞丐那么大方。”小乞丐信誓旦旦道,语气中颇有几分愤世嫉俗的味道。 “事无绝对,小小年纪应该将生活想的光明一点,这世上还是好人比较多的。”萧聪柔声开导道。 “不,他们都是坏蛋,好人就是因为善良才被富人骗,好人都是穷人!” 小乞丐面色执拗。 看着小乞丐那泛红的双眼和气鼓鼓的小脸,这一幅悲愤的模样再次戳中了萧聪的恻隐之心,他对修炼界外的凡世了解不深,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在他此时的意识里还只是一个定义,修士的世界是枯燥的也是危险的,但他一直认为凡人的世界是感性真实而丰富多彩的,如今小乞丐的这一席话,倒让他有点想重新整理一下对凡世的印象了。 萧聪看了小乞丐一会,猛地回过神儿来,道: “你先吃点东西吧,修炼不修炼先放一边,饿着肚子多难受啊。” 小乞丐倒也听话,慢慢坐到长凳上,接过萧聪递来的筷子又是一番狼吞虎咽,但这次明显没有上次吃的多,大概是心情使然。 期间萧聪不时动筷,夹几根菜叶送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看着小乞丐,说真的,他起了疑心,但隐隐又觉得小乞丐不像是装的, “难道真的是一语成谶?其实教他修炼也不是不可以,但出门在外不能显露身份啊!唉,算了,人各有命,他要是真有修炼的命早不是乞丐了,这是他的命,他得认,我也得认,罢了罢了,吃完带他去看郎中,送他走就是了。” 萧聪不动声色的饮下一杯茶,待小乞丐吃完,带他去看了最近的郎中,替他包了点药,出门走到街口,对他道: “小兄弟,咱们就此别过吧,我真的不是修士,所以也不能教你修炼,还有,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好人都是穷人,你看,我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你得对生活抱有希望,才会活得越来越好啊,来,这个你拿着,” 说着,又掏出一把碎灵石放进小乞丐的手里,嘱咐道: “这次你拿回去藏好,多藏几个地方,就算再被抢,也不至于一次全都给抢光了,我走了。” 话毕转身,向街上走去,走出一段路忍不住回头看了小乞丐一眼,见他还站在原地,目光饱含幽怨,正一瞬不瞬的望着他,他赶紧转回头来,加紧了几步,混进人流里去了。 街道两旁是分布不均的巷弄,左右环顾间总觉着有一干瘦的身影在一个个巷弄间闪现,萧聪无奈地摇摇头,不用想都知道是还没决定放弃的小可怜, “唉,这小家伙还真是倔呢。”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于是少年又加紧几步,目视前方地向另一个街口行去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小乞丐 回到客栈,进门往左拐踏上楼梯,抬头却见一道干瘦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二楼拐角处,手里提着几幅绑结在一起的汤药,是萧聪本以为已经甩掉的小乞丐。 萧聪回头看了眼站在一楼柜台前一脸谄媚的掌柜,又看看站在楼梯上的干瘦身影,疑问道: “你是怎么进来的。” 小乞丐老实回答道: “我给了掌柜一块碎灵石,他就允许我在这儿等您了。”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前天我见您从这儿出去过,我就住在这条街最北边的那条胡同里。” “呃,这……” 还没等萧聪说话,小乞丐又急切道: “我跟掌柜的打听过了,哥哥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哥哥就算不是修士也不要紧,我可以做你的随从,以后当牛做马地伺候你,我什么都能干的,只要你将我带在身边,给我留一口吃的就行。” “可是……”萧聪刚想再说点什么,但一看到下乞丐那双满是乞怜水汪汪的大眼睛,欲言又止,他抿了抿嘴,半晌,柔声道: “小兄弟,不是哥哥不帮你,只是哥哥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带着你实在是不方便啊。” “哥哥,我什么苦都能吃的,如果到一个地方我真的跟不上你了,你就把我放下来,我在那儿继续讨生活就是了,反正在哪儿要饭都一样,我不会拖哥哥的后腿的。” 小乞丐急声祈求,眼泪夺眶而出。 萧聪终于心软了,在心里稍加盘算, “遇上即是缘,既然是缘,那我就帮他一把吧,带他去个富庶点的地方继续乞讨,也好过在这儿整天受欺负强,正好我也缺个小跟班,留他在身边,还能掩饰一下身份。” 随即拍拍小乞丐的肩膀,笑道: “好吧,那哥哥就捎带你一程,为你谋个好去处。” 小乞丐闻言大喜,丢下汤药跪伏在地,结结实实的冲潇聪连磕三个响头,嘴里不停念叨着, “谢谢哥哥,谢谢哥哥……” 萧聪赶忙俯身将小乞丐扶起, “这礼太重了,哥哥可受不起,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你以后就不再是一个乞丐了,也就不用再随随便便冲别人下跪了,记住,这世间除了你的父母你的师长值得你跪,其他人都不值得你跪,我也不值得你跪,这是生而为人的骨气,知道了吗?” 小乞丐定定地看着萧聪的眼睛,用力点点头道: “记住了。” 萧聪一只手接过小乞丐手里的汤药,另一只手扶着小乞丐的肩膀缓缓下楼,忽而转首问道: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狗蛋。” 小乞丐仰着脏兮兮的小脸,一脸认真的回答道。 萧聪不禁失笑, “你姓什么?” “不知道,我没有见过我的父母,是奶奶把我养大的,她给我起名叫狗蛋,人们都说,贱名好养活。”小乞丐的脸依旧恬静。 “哦,”萧聪轻轻点头,一时哑然,知道自己又提到了小乞丐的伤心事,随即又笑了笑,道: “你现在可以靠自己养活自己了,奶奶也可以放心了,所以狗蛋这名字咱以后就别再叫了,我帮你想个好点的名字怎样?” “我都听哥哥的。” “那就叫鸿翔吧,我之前认识一个跟你命运差不多的孩子,他叫鸿生,不过他现在已经过上了好生活,希望你改掉名字后也能过上好日子,权当图个吉利吧。” “嗯嗯,谢谢哥哥。” 说着,二人已经走下楼梯,在路过柜台的时候,萧聪顺手将手里的汤药交给掌柜的,道: “麻烦掌柜的遣人将这几副药逐次煎好,分早晚送到我的房间里。” 掌柜的满口答应,笑眯眯地用双手将药接过,两人继续往外走,但听得小乞丐又问道:.qqxsnew “哥哥,我们这是要到哪儿去啊?” 萧聪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愉悦,回答道: “走,哥哥带你做几件合适的衣服去。” 话落,已行出门外,汇到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从今往后,萧聪终于得以告别了一年多以来孤家寡人的清苦生活,纵然修行之路本就漫长寂寞,但身边能有个人陪着总归是好的,哪怕是匆匆的过客呢。 又在古城中逗留了几日,萧聪和鸿翔才徒步离开,既然已经说了自己不是修士,那这个瞎话就得继续编下去,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显露真迹,一来他觉得教鸿翔修炼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二来感觉有点伤鸿翔的心,反正他也不着急回家,且在这回程之上像个彻彻底底的平凡人般好好戏耍一番也无妨。 一路上走马观花游山玩水,有鸿翔在身边,萧聪被伺候地舒服妥帖,端茶倒水捶背揉肩,烧火做饭洗衣擦靴,殷勤欢快的鸿翔可算是让萧聪过了一把纨绔子弟的瘾,他也可算是知道自己那三个不成器哥哥的不思进取玩物丧志是哪儿来的了,都是惯的! 所以,过过瘾就算了,他可不想重蹈那三个丢人玩意儿的覆辙,没出七天,萧聪就严厉地“告诫”鸿翔不能再这样殷勤侍奉了,其美名曰他是个积极进取健康独立的人! 鸿翔这小家伙也算听话,自此之后,再没有给萧聪揉过肩捶过背,除生火做饭还照常进行外,平常也就做点零碎小事,安分守己,恬静可人,乖巧的很。 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中又来到一城,两人随便找了个中等规模的客栈住下,开了两间房,一人一间,萧聪白天带着鸿翔出去满城地逛,晚上回来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修炼,且不准鸿翔打扰。 鸿翔问其原因,他编了个瞎话,吹嘘自己是个商人,白天要到街上去寻找商机,晚上回来要整理参研信息,把经商致富那一套说得天花乱坠神乎其神,鸿翔信以为真,遂一到晚上就乖乖呆在自己的房间里。 不过萧聪当然也不会让小家伙那么无聊地闲着,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浪费别人的时间无异于谋财害命!” 他给鸿翔买了几本用以识字的书,顺便将其领进了“门”,鸿翔欢喜之余对识书写字如饥似渴,萧聪晚上每每起夜时总见隔壁房间里的灯还在亮着。 第二百三十三章 小乞丐(下) 就这样,一程山水几日城,一城一城又一城,萧聪越来越喜欢这个脑子快有眼力的小家伙。 鸿翔确实是有一种常人难以匹及的聪明劲,手脚麻利干事明快,侍奉之余很快就将萧聪买给他的所有书籍都学完,字儿已经认得差不多不说,关键是能触类旁通,以小见大,从书籍延伸到生活,频繁提问之间,颇有几分要“入道”的味儿。 萧聪也乐得耐心答疑于鸿翔所有的提问,并时不时向他传授一些先哲古意道经佛法,但真正对道的参悟却一直没有讲与他,饶是如此,小家伙每天都乐得屁颠屁颠的。 这天,萧聪和鸿翔又来到一座古城,在一家客栈稍稍落脚后行进一家酒肆吃饭,他依着习惯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前坐下,向店小二点了几个小菜与鸿翔面对面不紧不慢地吃起来。 邻桌坐的是几个正在小声交谈着的修士,萧聪一边吃一边不动声色地听,无时无刻地打探消息,这亦是他的习惯之一。 但听得几个修士天南海北地侃,也不知怎么地侃到了萧家,萧聪屏气凝神,听到, “……唉,你们听谁说没,传说中的玄真之楔萧家出事了!” “嗯嗯,听说了,但总觉得不像是真的,这萧家在玄真界屹立多少年了,不可能说就没了!玄真之楔,可不是白叫的。” “不见得,有人说萧家被灭与天劫发生是同一天,若真是这样,就那阵仗,未必灭不了萧家!” “你说是两个多月前的九十九道天雷?” …… 萧聪手中的竹筷应声而断,他双目赤红,强压着情绪继续听着。 “按理说不能吧,萧家人久不出世,既不为虎作伥也不伤天害理,倒是千万年来为玄真界做了不少的好事,这十大荒古家族,老天爷惩罚谁也不该惩罚萧家啊!” “哼,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呐。” “此话怎讲?” “你们还记得萧家人为什么一直被称之为‘伏魔者’吗?” “嘶——你是说……” 谈论稍稍停了一会,复有升起,却将焦点转到了萧聪上。 “哎,对了,萧家四子萧聪怎么样,也死了?” “他死了就太可惜了,要知道,那可是玄真界无尽岁月以来第一个能够修炼的驭阵师啊。” “这个还真不知道,不过吉人自有天象,那萧家四子萧聪如此独特,绝对不仅是吉人那么简单,反正听说各个大势力都不相信他被天劫劈死这件事,正满玄真地找他呢!” “各个大势力!怎说?” “唉,还能有谁,比如说皇家、星家、冷家、宇文家、欧阳家,还有龟府、葬星阁、祭苍阁、玉蛇府,奥,对了,诸葛家也对这小子特别感兴趣。” “这些都是明面上放出话来的,这背地里的暗流涌动怕早就已经泛红冒血了吧,没有了家族倚仗的萧家人,搁哪儿不是炙手可热,更何况是他萧聪!” “唉,丧家之犬,焉有荣耶,这萧聪要是被劈死了还好,要是还活着,就圣城那件事,就得让他生不如死。” “算了,不说了,不说了,你我这等小修士,还接触不到那个层次,多说无益,茶余饭后聊拣几句就打住吧。” “妄加揣测,小心招来杀身之祸!” …… 萧聪牙关紧咬,两颊肌肉线条分明,鸿翔坐在对面一动不动地看着,战战兢兢,他抿抿嘴唇,咽了口唾沫,如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般小心翼翼地问道: “哥哥,你怎么了?” 萧聪低着头,半晌未语,而后伸手向竹筒,换了副竹筷,才回答道: “没什么,吃饭吧。” 吃罢离开酒肆回到客栈,萧聪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乱如麻,鸿翔很识相地未多做打扰回到自己的房间,就萧聪此时那一脸的猪肝色,换谁看都知道其中必有问题。 而且是很大的问题! 要说这问题确实不小,灭族之灾杀身之祸,哪样儿不是不共戴天水深火热,这要是换了别人估计早就提刀而去欲血拼到底,但萧聪愣是狠狠压住了心里如狂似癫烈火一般的冲动,凭借着冰心诀带来的那一点理智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暂时还没闹出什么动静。qqxsnew 虽然十六七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但日落山脉里一年多以来的独自生存已经教给了少年太多。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冲动是魔鬼,他现在还没有摸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因果是非,所以就算心里再焦灼,也要控制住自己,否则,就真的要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萧聪忍着灼心得冲动,在心里慢慢整理着, “按理说酒肆中那几个修士说的也不错,若真的是魔尊,以九十九道天雷伏诛他一点也不亏,但魔尊是怎么招来天劫的,莫不是他要出世了? 可他已经在天池被封了不知多少年,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一世破阵而出,莫不是因为我? 就算是因为我他才回破阵而出,但这事儿总该有个先兆吧,族人行事一向缜密,对此应该早有防范,摹天枢可不是个摆设!” 想到这儿,他总算是稍稍定了定心,继续想道: “家族遇难,而我却正好置身事外,这难道是巧合吗? 父亲准备好一应事物置于弥芥中交付于我,表面说是为历练,现在看来,怕是别有深意吧,怪不得弥芥中的书札典籍如此齐全,父亲怕是早有预料,对!他早就知道了,可这又是为了表示什么呢?” 萧聪突然感到了一种莫大的恐惧,这恐惧来自于一些他不敢面对却言之有理的东西,他本能地想要避开它们,而冥冥中却又有一种力量在推着他接近它们,终于,在一片混沌中他触到了,那是萧天宇最后的祈愿——将萧家的全部希望交托在萧聪的手上! 这是萧天宇最后的准备,由此看来,萧家可能真的覆灭了。 萧聪瑟缩在床上,失声掩面痛哭,悲伤像决堤之洪,湮灭了他心中所有的冲动和愤怒,却将一种透骨的冰凉传至全身,使他仿佛堕入到了另一方世界。 四年前他失去了师父,而现在他又失去了整个萧家,人生大悲,不过如此,他沉溺在如铅一般深黑沉重的悲坳中无法自拔,甚至失去了前行的方向,而前路本就渺茫,现在更是直接变成了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糟乱的思绪无从理起,似乎之前所有的关于未来的憧憬都在这一瞬间轰然倒塌变成一片狼藉,而后慢慢幻于虚无,没留下半点痕迹。 萧聪也不知道这到底应该被称作理性,还是应该被称作是懦弱,冥冥中似乎正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他,叫他不要冲动,因为外面正有一片天罗地网等着他,只要他自乱阵脚贸然出世,一旦被捉住,就算不会立即诛杀,也要苟且至死,萧家将永无翻身之日。 因为他是萧天宇留下的火种,所以他不能被熄灭!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要有他在,萧家就得东山再起,重登玄真之巅,这是萧天宇赋予他最后的使命,而现在,他就是整个萧家! “小不忍则乱大谋,我萧聪,誓要成仙得道,以为萧家正名!” 他抽噎着咬牙切齿道。 第二百三十四章 噩耗 夜深人静时,萧聪才从床上起来,走到紧挨着房门的盥洗架旁,从水桶里舀一瓢水倒进铜盆里,而后将整个头浸入其内,冰凉的水中如有细细密密的银针般不停地扎着火烫烫的脸和知觉所剩无几的头皮,那凉意似是穿透了皮肤直达脑髓,感觉甚是舒服。 可如此还是觉得不过瘾,反而将身体里的一股子邪火勾燃更甚,于是他从窗户爬出,走过房顶来到客栈的后院,寻着一口老井,纵身跳了进去。 “父亲、秦管家……”m.qqxsnew 自天道轩回到萧家之后的种种一幕幕在脑子里被无情翻阅,萧聪想制止,却发现自己对此无能无力,于是他只能束手就擒,让自眼眶奔涌而出的泪水混进井水里。 在老井里呆了大概有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萧聪才从里面爬出,湿漉漉的头发有的贴在头皮上,有的贴在脸上,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皮肤,他从井口一步步走出,水渍淋成一道在月光下泛着光的晶莹小路。 从窗户回到房间,席地而坐将《冰心诀》整整运转了九十九个周天,少年睁开眼,也不顾换下还在不停往外渗水的衣服,甚至没有站起来,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那儿,借着刚刚冷却的思维,盘算着近后该怎末办。 这一盘算,竟是一夜未眠。 次日,萧聪寅时再次从窗子爬出来到房顶,修完早课后又从自窗户爬回房中,换下昨晚被井水浸湿又自然风干的衣服,一番洗漱后走出房间,见到已早早等候在房门前的鸿翔。 “哥哥,早上好。” 鸿翔对萧聪和挥挥手,热情满溢地打了声招呼。 萧聪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个勉强得不能再勉强的难看笑容,回应道: “你也早。” 而后径直从鸿翔身边走过,往楼下行去了。 身后的鸿翔看着萧聪一点一点矮下去的背影,半晌,低头叹了口气,而后抬起头来脸上又挂满璀璨的笑容,撒开腿向已行到一楼的萧聪追去。 经过一夜思考,萧聪决定先以一个凡人的身份带着鸿翔在偌大的玄真界游走一番,他不小心躲避,也不刻意显露,他要一步步地往玄真界中部走,一来要探查事情的真相,二来好好看一看,到底有哪家哪户欲要对他妄加不轨,认认真真地做本帐,预备着以后好收息。 但首先,他得确保自己能将身份掩饰好了,这是整件事情的根本,可不能再马虎儿戏了。 说到易容藏息,能保证万无一失者整个玄真屈指可数,要较起真儿来,星流云的易容术都只能算作下等,而真正高等的易容藏息,其实是萧家的法阵才能赋予的,这类法阵在萧天宇留给他的族藏里应该也有,之前他在日落山脉里所用的“画皮”就是一种,但“画皮”还是难登大雅之堂,真正能做到瞒天过海欺神骗仙的,他还没学会。 不过这事儿不能急,也不用急,自从完全炼化了老桑树的百万年修为,他对道的理解不知又加深了多少。 以他现在的阵法造诣,就算放在萧家的长老群里,那也是数得上号的,虽还不敢与自己的老子萧天宇相提并论,但总归算是萧家有史以来少有的特例,他打算今后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对法阵的参研上,好好看看之前萧家先祖的以身种阵和以石刻阵是怎么一回事,若是将这两项绝技掌握在手,那他萧聪以后在玄真就不怕没活路了。 二人出了客栈,沿着长街一直往北走,找了间最近的酒肆又是一通大吃大喝,其实人家客栈早晨是提供餐食的,但萧聪就是想要找一种发泄,思来想去,便将注意打到了吃饭这件事情上,以吃饭作为发泄好啊,越没胃口就越是吃,这种简单的自虐既不伤人,也不害己,顺便还能让鸿翔开心一下,一箭双雕。 萧聪这次吃的也是丝毫不顾形象,说狼吞虎咽都是夸他的,荤戒破了,酒戒依在,原因倒不是因为他不想,只是怕几杯酒下肚后会不禁悲从中来,再生出点什么乱子来被人看见,那就覆水难收了。 鸿翔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萧聪那副让人大跌眼镜的吃相,笑了笑,随即也撤掉架子,学着萧聪的模样,不顾想象地大吃起来,那架势比萧聪第一次请他吃饭时还要过分,或许他觉得这样会让对面坐着的人儿感到稍许开心,抑或说,或许能够分担他的些许痛苦吧。 早餐吃罢,二人回到客栈,萧聪再次将一人关在房间里,亲自沏了一壶清茶,从弥芥中取出一本手札,认真研读起来,整整一个上午,他手里的书籍换了整整十三本,一直到晌午才从房间走出,带着翘首以待的鸿翔再次下馆子去了。 就这样,除了带鸿翔出去吃饭,其他时间萧聪都将自己关在客栈的房间里,手札典藏一本接一本地读,他本就聪明,论记忆和悟性,这世上恐怕没有多少人能都跟他媲美,而对于他自己来说,这样的学习,每一天无疑都是一次质的升华。 又是逗留几日,二人再次启程往玄真中部走,城于城之间山水美色皆被满是心事的少年抛在脑后,偶有停驻之时,就会掏出本典籍或手札来读,就连走路,脑子里想的都尽是关于法阵的种种。 鸿翔一如既往地乖巧听话,从不来无故打扰,无聊之时就会自己往林子里玩一会,不时片刻就回到萧聪身边。 而进到城里之后,除了晌午和晚上带鸿翔到热闹的酒肆里去吃饭,其他时间萧聪还是将自己关在屋里参研阵法和努力修炼,到热闹的酒肆里去吃饭是为了打探消息,而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努力修炼则是因为现在的他还不是太清楚自己应该干什么,但他知道,努力提高自身实力肯定是不会错的。 有一天晚上,鸿翔敲开萧聪的房门,笑嘻嘻地递给萧聪一叠东西,说这是他在酒肆里打听到的各种小道消息,觉着对萧聪有用,便将其全部记录下来。 原来这古灵精怪的小家伙没事闲着无聊,便在酒肆中找了份不要钱薪的杂役做,端盘送饭之时在桌子旁偷听一会儿,将听到的东西全部记在心里,回来后便记在纸上。 萧聪笑笑,欣然领情,鸿翔也没多做逗留,打了个招呼就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了,萧聪关上房门,回到屋里,坐在桌子旁翻开鸿翔送来的纸张,见上面字迹虽歪歪扭扭,但还是能够轻易认得清楚,一个识字不到一个月的少年,能将字练到这番模样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这很明显是下了大功夫的。 纸张之上密密麻麻,什么都有,小家伙为了节约,特意将字写得很小,也不分段,虽看起来字迹分明,但读起来却稍稍费力,言辞表达也不算特别清楚。 萧聪一边看,一边欣慰地笑, “唉,能写出这么多东西,也真是难为他了。” 整整六张纸上,记载关于萧家的事情并不多,寥寥数语也没什么有用的价值。 观毕,萧聪将纸张放下,微微一叹,胡思乱想间突然觉得鸿翔此举对他实则意义重大,因为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有的情报实在是太重要了。 “看来可以将这件事情好好地利用起来。” 萧聪右手轻抚着鼻子,计上心来,整个古城,酒肆客栈不下十数家,单靠鸿翔一个人肯定分身乏术,但要用其他人他又不放心,可酒肆客栈这种鱼龙混杂之地却是最容易打听得有用消息,这是条大鱼,他不想放弃。 “一时半会还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且先让鸿翔打听一阵再说吧。” 一连三天,鸿翔每夜都为萧聪送来几页记载着各种各样小道消息的纸,萧聪从中一番筛选,发现有用的讯息还是寥寥无几,但到了第四天,鸿翔却为他带来一个石破天惊的大消息! 独孤家终于携独孤九剑出世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缓冲 玄真之楔一日被拔,这在明眼人看来,本就是大乱之兆,若要将事情牵扯到萧家大密——天池之下镇压的魔尊身上,那就不只是大劫,该是灭世浩劫了,可惜那些关于魔尊的传说实在太过久远,几近不可考证,所以整个玄真界思及于此者寥寥无几,也还没到诚惶诚恐的地步。 孤独家人不傻,玄真界没了萧家,也就失去了让他牵襟掣肘的重要力量,趁此乱携兵出世,一来可以混淆人心,顶替萧家在玄真界不可替代的护世地位,再创大势,二来正好借此事党同伐异,壮大自己,甚至将这混水搅得更浑,勾起各方战争,好更利于日后他一统玄真,时间把握得恰到好处。 但这件事萧聪终究是无能为力的,现在他已经是整个玄真都在拼命寻找的丧家之犬,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怎还奈得孤独家如何居心叵测,说起来,为此事而感到忧郁震惊,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个天大的笑话! 第五天晚上,鸿翔带回来的消息明显比之前多了不少,整整十五页纸,页页记得密密麻麻,萧聪问其原因,小家伙老老实实回答说他雇用了这城里所有跟他年龄差不多的小乞丐,让他们去各个酒肆乞讨,将打探到的一切消息都回来汇报给他,而报酬,只不过是一顿饱饭而已。 萧聪听罢不禁觉得好笑,觉得鸿翔的脑袋确实灵光,这种妙招连他都未曾想的到,也是,乞丐各处乞讨在外人看来一向是司空见惯之事,谁会在乎他们有没有在偷听呢,不过是一群食不饱腹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乞丐罢了,肚子都填不饱还有心思偷听?就算偷听到了又能怎样,他们能听得懂吗! 当夜,萧聪又交给了鸿翔些许灵石,跟他这是活动经费,让他请那些小乞丐们吃的好一点,但莫要太过张扬。 鸿翔听罢点头如小鸡啄米,然后哼着小曲一蹦一跳地回自己房间去了。 不过萧聪觉得单是这样还不够,在他看来,这件事情还可以再完美一点! 三更半夜,萧聪从窗子跃出,一路来到古城的贫民区,这里是所有穷人的聚集地,自然也是众多乞丐安身立命之所,他要做的无关其他,只是要在通往繁华地段的必经之路上建一座能够短时间提高凡人感知力的法阵,如此一来,鸿翔他们将会事半功倍! 以萧聪现在的阵法造诣,布置一座这样的法阵简直是手到擒来,只用了不到半斋茶的时间,他便回到了客栈中,在豆大的灯光中又研习了一会阵法,才上床睡去。 而到了第二天,鸿翔带回的的情报果然又多了不少,足足有二十页之多,此外,这小家伙也不再非得等到晚上才将这些信息一股脑全报给萧聪,他开始学着分几次跑回来拿给萧聪看,端的是善解人意。 就这样在古城中又逗留了两天,萧聪也玩了回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的伎俩,在确定往前走没有多少危险后,他遣鸿翔付给了小乞丐们些报酬,便又上路了。 其实到现在萧聪的征程还是漫无目的,要不然也不会陪着鸿翔这样在山水与古城之间走走停停,肆意逗留,可除了这样他还能怎样,天道轩没了,萧家没了,他没有一个可以用来避风的港湾,只能装得像个凡人般忍辱偷生苟延残喘,就算他是个摘星境中期的驭阵师,那又能怎样,在祭苍阁和葬星阁那些通天高手眼里,弄死他还不是像是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大概这就是不明觉厉吧,但一个摘星境的修士,哪有那么容易被弄死!更何况,他可是萧聪,从天道轩出来的萧聪,想要弄死摘星境的他,除非有特殊手段,否则最起码得要渡河境才行! 再说,那些渡河境的高手哪一个是会轻易出世的,除了日落山脉里虚空古兽那一大家子,玄真修士界可还没有人知道萧聪的修为已经达到摘星境。 往前追溯两年,萧聪最后一次出手是在圣山脚下护送萧天宇智诛叶方城的时候,那时他的修为才地境中期,杀鸡焉用宰牛刀,对于一个地境中期的修士,各个势力就算再看中他,派出来的高手撑死也就天境中期上下,所以说,如果一旦行踪暴露,倒霉的人肯定不是他!.qqxsnew 现在,修为与阵法,是萧聪生存的最后倚仗,可他觉得现在自己必须得做出一个抉择——将主要精力放在提高修为还是提高阵法上,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若要提高修为,就要不断进行残酷的厮杀,而要提高阵法则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和安定的心境,在忙逃与厮杀之余还能静下心来修习阵法,就现在的他来说,恐怕很难做到。 但很难做到并不代表一定做不到,一切皆有可能,只是在这可能与不可能得转化之间,需要一个特殊的过程,这是规律,这就是道! 不过,经过深思熟虑,少年还是决定将大部分的精力放在研习阵法之上,一来这是萧家的立足之本,荒废了不光愧对祖先,还难以为萧家正名,二来目前局势不清,不可轻举妄动,当然,修为他也不能落下,只能说不能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全力以赴了。 “假如我能掌握了以身种阵和以石刻阵,将杀阵布进身体里,再在身上揣上十个八个的高阶传送阵,整个玄真界,我萧聪还怕谁!” 可他自己也知道,这萧家成千上百代人都没能再重现的光辉,单凭他萧聪的一番臆想,终究是不能实现,于是幽幽一叹道: “算了,来日方长吧。” 至于鸿翔这边,无所不用其极的搜集情报亦是从未间断,每到一城,这小家伙就要秘密发动全城的小乞丐,将他们布置在古城所有的客栈、酒肆、赌场还有妓院之中,而他自己则专门负责将所收集到的情报一一记录下来,经过初步筛选后,才拿给萧聪看。 经过几个月的勤笔不辍,鸿翔的书法大有长进,文理也更加清晰,言简意赅,一句到位,为此,萧聪大为赞赏。 三个月过去了,萧家族灭之事风声不减,而独孤家出世之事亦是愈演愈烈,因为有孤独家火上浇油,玄真皇家和四大御王辗转在修凡两界间,捉襟见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小门小派则是个个惶惶不可终日,生怕站位不准,就要被血洗扫荡,很明显,独孤家现在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地要与玄真皇家对着干,至于这之中到底有什么恩怨,还真没有几个人能说得清,想来应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而至于萧聪,则是有越来越多的势力放出话来,或重金悬赏,或不遗余力地派人寻找,有怨的要抱怨,有仇的要报仇,这些个不要脸的,说什么的都有,一切关于萧家和天道轩的恩怨现在都被强加到了萧聪身上,说到底,不过是在找一个能够欺世盗名的借口罢了。 可这世间之人又都不是傻子,这样牵强附会的借口又能撑到几时? 于是,再到后来各路人马便都不说话了,厚颜无耻地撕下最后的伪装,张着一副强盗嘴脸对一个个虚假的萧聪争来争去。 这之中玩得最欢的当属成千上万的散修,就是他们一次又一次放出有关萧聪下落的消息,引得各方势力玩命争抢,同时到达地点后不由分说就要拔刀相向,群殴之后幡然醒悟,才知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以至于现在萧聪的下落已经近乎成了一个谜。 这样的情况萧聪当然是乐得看到,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以后他的行踪就算一旦不小心暴露,传出去说不定都没人信了,狼来了的故事可不单是讲出来哄小孩子们玩的。 但出人意料的是,玄真皇家似乎对萧聪并不是多么上心,这让其他各个势力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百三十六章 情报 又是几月匆匆而过,半年来,玄真界风起云涌波诡云谲,除了那些个传说级的势力外,玄真界各个门派纷纷站位,以求河溪入海能得以自保。 但牺牲毕竟总是有的,战争像一只庞然无匹的怪兽般将一个个门派飞速蚕食,老古董们口中的“玄真大难”算是正式拉开了帷幕。 所幸在玄真皇家的力保之下,凡界倒是未能受到多少波及,独孤家几次将战火往凡界引,但皆被各个王者先知先觉,巧妙化解。 自古得人心者得天下,此时因为这些心思玲珑的妙人,玄真皇家依旧在凡界保持着绝对的优势!而独孤家又不能为了打破玄真皇家的基石直接对凡界下手,端的是憋屈的很。 再来说萧聪这边,整整半年,他都潜龙在渊韬光养晦,一直混迹于各个客栈和酒肆之间不声不响,甚至连一次萧家都没回去过。 现在的他阵法造诣又进一步,已经能布出将自己的容貌气息完全掩盖的法阵“另生”,而鸿翔因为一直兢兢业业忠心耿耿,备受萧聪的信任,遂得其亲传指导,从此踏上修炼之途,但萧聪的真实身份却是一直没有告诉鸿翔,因为外边的悬赏实在是太高了,萧聪这只惊弓之鸟还真怕那小子见财起意而将他给供了出去,故而一直对鸿翔留了一手。 山雨欲来风满楼,可真正的灾难却还隐匿在由人们欲望遮掩的盲区中,似乎没有多少人来得及在意萧家为什么无端覆灭这个问题,也没有人记得萧家人一直被称之为“伏魔者”的原因,大家都在关于权势利益的争夺中杀红了眼,却遗忘了那个最重要的关于生死存亡的问题——魔尊出世了,灭亡还会远吗? 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不在其位难谋其志,或许他们认为这不是自己应该思考的问题吧,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一个关乎整个玄真界尚能存否的大事,又怎能是他们想置身事外就能置身事外的,愚蠢!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玄真界的形势越来越紧,玄真皇家与独孤家之间从之前的摩擦不断升华到现在的对立僵持。 原本以为玄真皇家一向疏离修界之事,理应与修界没有多大牵扯,但谁知八院、白马教和雨宇府竟然皆已归附其下,而独孤家这边有十洞、灭天教和落仙府相助,勉强与玄真皇家能势均力敌。 按理说像十洞这种不入流流势力本是不值一提的,但有独孤家的加持就不一样了,一个凶名赫赫的炼器宗们,无论相助于谁,都能使之实力上升一个大层次,所以,就因为这个,十洞一下子被拔到了三流势力的范围之内,但论实力,比起八院来,终究还是差了点。 看来这场大戏是难有结局了。 反是对萧聪这边的追查,风声渐渐小了些,鸿翔打听到的有关萧家的消息也越来越少,这倒不是因为各个势力已经对萧聪失去了兴趣,而是因为之前散修们的一通搅合,就算有什么事,人们也不愿再说了,真真假假中索然无味,真正有用的消息大概都在各个势力的高层统领那里,但那是小乞丐们接触不到的,故也无从得知,所以表面看似已经风平浪静,但内里依旧波涛汹涌。 虽然已经得不到多少有用的消息了,但鸿翔还是在孜孜不倦地操纵百十众小乞丐帮萧聪继续打听着,一来因为萧聪从来没有表示让他将这件事情停止的意思,二来,现在的他能为萧聪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这天夜里,萧聪坐在桌前,目光投在右手轻捏着的纸上,微微皱眉, “这些东西说得如此模棱两可,怕不是真的吧,莫不是有些乞丐偷奸耍滑了?” 已经连续两天了,情报上隔几行就会出现几个假的不能再假的信息,这让萧聪不得不生疑,也不得不担心, “鸿翔的小把戏,怕是已经暴露了……” 夜已经深了,萧聪估摸着鸿翔已经睡下,整理情报是一件琐碎无聊而又疲惫的事情,而鸿翔除了要整理情报信息外还要来回地跑,虽然看上去这小子整天都是精神抖擞干劲十足,但萧聪明白,这只不过是鸿翔的感恩之心使然罢。 萧聪不忍再作打扰,于是放下纸张,回床上歇息去了。 第二天,在鸿翔第一次回来送情报时,萧聪又给了他一些碎灵石,嘱咐他今晚将事情了结,以后不再做了。 鸿翔睁着漂亮的大眼睛仰着头看了萧聪半晌,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小心应允,转首向他的秘密据点急急跑去。 当天夜里,萧聪带鸿翔换了另外一家客栈住下,惊弓之鸟绷紧的神经总是敏感的,他越想这件事情越觉得不对劲,本想连夜离开,但又不忍让身心皆疲的鸿翔与他披星戴月再行跋涉,于是只能换了家离得较远的奢华客栈住下,想以此再掩饰一晚。仟仟尛哾 但不幸的是,两人早已经被盯上,原因只是因为有一个小乞丐得了报酬后亦是没收住手,拿着钱去酒肆大吃了一顿,结果让这几天里放线钓鱼的某些落仙府门徒正好撞见,心中生疑,只是稍加恐吓便知道了所有事情。 当夜子时,几名不明人等身穿夜行衣潜到萧聪刚入住的客栈,径直来到他的房间里。 萧聪虽有所觉,但却未轻举妄动,不动声色地躺在床上,想要看看这群黑衣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只见这几个黑衣人并未直接向这边走来,而是在房间里一同小心翻找,未果,提刀向床,走到近前就要举刀而斩。 这几个人修为皆在地境初期左右,以萧聪现在摘星境中期的修为,弄死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但这里已是到了玄真富庶地界,驻扎在此城中的势力颇多,就拿他现在所居住的这家客栈来说,周围的高手也一定不少,他不能造成太大的动静,更不能用一切与之前那个自己有关的武技和术法,这样一来,便显得有些难度了。 手起刀落,萧聪两根手指猛地夹住直砍而下的钢刀,只听得“叮”一声脆响,钢刀在萧聪指尖应声而断。 几个黑衣人同时向后退出几步,包头与面巾间裸露的眸子里,尽是骇然,看来没想到对方竟是个有如此修为的高手! 其中一人抱拳一握,道: “我等皆为落仙府门徒,敢问阁下系属何门,作何称呼!” 萧聪一脸冷漠,这冷漠将他衬得更加高深莫测, “我本一介散修,无门无派,至于姓名,不提也罢。” “或许我等身份不配询问前辈山门姓氏,如若前辈不介意,跟我等回一趟落仙府驻扎在此城的分舵可好?” 萧聪语气陡然变冷, “你说让我跟你走我就跟你走?一个小小的落仙府而已,好大的口气!” 对面开口之人语气依旧不变,恭敬道: “前辈莫怒,我们知道城中的乞丐皆受前辈所控,为的不过是打探一些消息罢,但市井野谈终究不足为信,前辈还是与我等回一趟落仙府,无论您想知道什么,我们舵主都会亲自告诉您。” “笑话!我想知道什么还要问你们,玄真皇家与独孤家的恩怨我无意沾染,今夜我放你们一条生路,滚吧。” 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彼此之间对了下眼神,而后转回头来,为首一人抱拳一拜,恭敬道: “那就不打扰前辈了,晚辈告辞。” 说完,自窗子跃出,远遁而去。 萧聪望着那几道几个闪掠便没入到茫茫夜色中的身影,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他自言自语道: “这就完了……” 突然,他双目圆睁, “坏了!” 果然,当萧聪冲到鸿翔房间里时,见房内已经空无一人! “仙人的,这帮狗杂碎!” 萧聪被气得咬牙切齿,二话不说跃出窗户,全力促发摘星翼施展灵隐步,在城里兜了几个圈子,才凭借对气息的敏锐感应,找到落仙府的分舵所在。 第二百三十七章 终于还是湿了鞋 站在漆黑的宅门前,少年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这里虽说是分舵,其实就是一个比富家民宅大不了多少的院子,位置上还算隐秘,但在布局结构上实在是没有丝毫可圈可点之处。 萧聪抬头,眼神森寒地看了眼未挂牌匾的漆黑宅门,凌身越墙而入,见院内灯火通明,在他敏锐的灵识感应中,鸿翔此时就在青石大道尽头的大厅里。 摘星翼加持灵隐步,萧聪身影瞬息直达,破门而入,屋中几人闻声豁然转首,除了被架在中间浑身是血的鸿翔依旧耷拉着脑袋外,其他几人皆是森然一笑,只见为首一人挑衅道: “前辈,你终究还是来了,早吃了这杯敬酒,这小兄弟又怎会吃这杯罚酒呢,您说是不是。” 萧聪面色铁青,眼神荫翳,并不答话。 但听得那人接着道: “前辈果然是性情中人,为了这么一个小杂碎,竟也敢只身犯险,这小兄弟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屁来,既然您来了,那就自报一下家门吧。” “我的名讳,你不配知道!” “那我可配?”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如洪钟大吕,音波荡荡,这明显是动用了什么秘法,要给萧聪一个下马威。 萧聪转首而望,见帷帐后慢慢走出一虎背熊腰面向粗犷的中年人。 “你是谁?”萧聪问道。 “在下落仙府的分舵主腾剑雄,不知阁下是哪位?” 萧聪微微点头,冷笑道: “好,好,分舵主是吧,您来得正好。” 话毕,不由分说,直接祭出灵隐步,空气中传来几声石头的落地声,鬼魅身影在屋子里掠过鸿翔身旁几人,几串血花扬起,那几人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一命呜呼坍身在地。 那总舵主见状目瞪口呆,稍稍一怔后转身撒丫子就跑,口中大喊着, “萧聪来了!萧聪来了!” 抱着鸿翔的萧聪在屋子东北角停下身形,将已经毫无知觉的鸿翔背在身上,转首柔声道: “鸿翔,你再等哥哥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完事了哥哥就带你回去疗伤,放心,有哥哥在,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说罢,追撵而去。 那总舵主方才之所以那么狂妄,而后又一口咬定来者正是萧聪,无非是因为这间屋子里有一座阶次中等的困阵,非天境修士不可逃脱。 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几颗灵石是为破阵之用,可萧家已经覆灭,这世间能够轻易破阵的除了整个玄真界都在悬赏通缉的萧聪,还能有谁! 一个天境初期的总舵主,也敢在萧聪面前大言不惭,但一舵之主都只才天境修为,那此分舵的其他人修为也定高不到哪儿去。 而萧聪早已怒不可遏,所以,今天他要大开杀戒,只为鸿翔! 萧聪左手扶住趴在背上昏迷不醒的人儿,右手轻轻一翻,从弥芥中取出诛仙剑,稍稍催动灵隐步,便追到那总舵主身前,手起刀落,一颗硕大的人头滚落而去,而当尸身断颈处鲜血喷撒而出时,挥刃者早就掠到十数丈开外了。 总舵主刚才那一嗓子声音着实不小,可算是将宅子里所有的落仙府门徒都惊了起来。 落仙府对萧聪开出的悬赏也不低,对于府中的自家人,那可是大功一件呢,外面都传萧聪修为只在地境中期上下,这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到嘴的鸭子,可不能让他给飞了! 所以宅子中不明真相的门徒和小喽啰们纷纷持兵而出,争先恐后,都想分一杯羹,见萧聪迎面而来,皆是斗志昂扬状若癫狂。 见此情景,萧聪嘴角越扬越高,加快速度,冲入人堆之中,如虎入羊群,不可匹敌,手起刀落间,血花飞溅却衣不沾血,从容如云。 落仙府的门徒和小喽啰们这才明白过到底是什么事儿来,可为时已晚,萧聪的灵隐步哪是他们可以轻易逃脱的,所以不过几息的时间,宅院天井里已是横尸百处,在皎洁凄冷的月光下,鲜血染红了青石地板,却将气氛渲染得诡异而森然。 萧聪咧嘴一笑,幻若修罗临世,他闭上眼睛,强大灵识全面散开,在确定没有人能逃脱后,才背着鸿翔急速离去。 今夜之后,玄真界注定又要热闹一阵了。 一路赶回客栈,萧聪将鸿翔小心安放在床上,先喂其服食下一枚丹药,然后在床边摆下一座高阶修元阵为其疗伤。 鸿翔伤得着实不轻,皮开肉绽是小事,关键是不知为何四肢经脉被伤了十数根,而最为要命的是,心脉处亦是出现了些许损伤,这损伤对鸿翔来说虽不至于短时间要了性命,但丧命之前所要经受的痛苦却是难以言喻的。 想必在萧聪赶到之前鸿翔已经经历过一番严刑逼供,而他什么也没说才会受如此虐待。 这让萧聪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感动,还有几分敬佩,同时也让他觉得单单是灭掉落仙府一个分舵的代价是远远不够的,一颗仇恨的种子在他心底悄然种下,他咬牙切齿道: “落仙府,我萧聪迟早要拔了你!” 鸿翔是在后半夜醒来的,萧聪一直守护在其身旁,虽然对自己的法阵造诣信心满满,但不知为何还是生怕出什么乱子来,故而一直没有离开,此时见鸿翔慢慢睁开双眼,坐在窗前的少年连忙俯首关切道: “鸿翔,你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还疼吗?” 鸿翔微微一笑,面色苍白惨然,如一朵初秋时节的白莲花,竟隐隐让人感觉有几分男孩子少有的凄艳,他慢慢努着嘴道: “哥哥,一点都不疼,我没事了。”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受此劫难,我……” 萧聪黯然垂首,语气中满是愧疚。 “哥哥不要这样,会让鸿翔很难过的,因为有哥哥在我才过上了这么好的日子,像哥哥这种好人,比鸿翔更有理由活在世上,如果以鸿翔的命能够换得哥哥的命……” 萧聪将手放在鸿翔的嘴边,没有任其说下去,他摇摇头,柔声道: “鸿翔,你记住,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足够的活下去的理由,没有人值得你甘心为之去死,没有!你记住了吗?” 鸿翔看着萧聪那一张分外郑重的脸,半晌,眨了下眼睛,慢慢点了点头。 “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有人要抓你吗?”隔了半晌,萧聪问道。 鸿翔笑了笑,回答说, “可能是因为某个小乞丐走漏了风声吧,是我大意了。” 萧聪摇摇头,正色道: “这不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要怪,也只能怪我吧,本来打算昨日下午离开的,唉。” 鸿翔赶忙安慰道: “这件事也不怪哥哥啊,哥哥是因为觉得我太累才没离开的嘛。” 萧聪看着鸿翔恬静的小脸,沉默半晌, “鸿翔,你想知道哥哥的身份吗?” 鸿翔摇摇头, “不想。” “为什么?”萧聪挑着眉毛道,似乎对此感到很是诧异。 “因为我已经知道哥哥是谁了。” “嗯?你知道我是谁!那你来说说我是谁。”萧聪饶有兴致地打趣道。 “哥哥是萧聪,玄真萧家最杰出的人。” 闻听此语,萧聪面无血色,张着小嘴久久未说话,半晌,他咽了口唾沫,又问道: “你……你……如何得知的……” 鸿翔嘻嘻笑道: “哥哥易容之后将自己都骗到了,可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哥哥时的样子,跟满大街的悬赏令一模一样!” “这……” 萧聪一时无言以对,老脸通红,这倒不是因为鸿翔早就识破了他的小疏漏,而是因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到羞愧难当,在此之前,他对鸿翔的戒备其实从来没有完全放下过,但善解人意的鸿翔却一直忍受着这“一视同仁”的猜忌而对他尽心尽力,甚至为此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说到底,究竟是谁保护了谁呢? 萧聪欣慰而赧然地扯了扯嘴角,俯身将鸿翔拥入怀中,语气沉沉,以一种对知心朋友般的语气含情漫漫道: “谢谢你。” 鸿翔的小脸被卡在萧聪的颈窝里,双目深邃,问道: “哥哥,这世上真的没有值得为之献出生命的人吗?可我认为是有的。” 萧聪闻言又是微微一怔,半晌,回答道: “有的,有的,刚才哥哥说错了。” “哥哥就是值得我为之献出生命的人,哥哥,让我一直跟着你好不好?” 鸿翔语气依旧平静,但又像切切私语,之中似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小心,他抬起双臂环抱住萧聪的脖子,重复问道: “哥哥,让我一直跟着你好不好?” 萧聪缓缓点头,那笑声听起来分外轻松, “那你以后可得努力修炼了。” 鸿翔抱着萧聪脖颈的双臂又紧了紧,缓缓道: “放心吧,我一定不会松懈的!” 语气中竟有几分不容置否的坚定。 突然,鸿翔松开萧聪的脖子,一连急切道: “哥哥,我们是不是该赶紧跑路了!” “为什么?我已经将他们全杀了,没有人知道萧聪在这儿,我们还可以在这儿好好休息一晚,等你好些了再走。” “不是的,他们说那里有一座法阵,就算是天境高手也插翅难逃,哥哥是不是将那座法阵破掉了!” 这话说的已经很是透彻,灭掉落仙府一个分舵说起来没几个人会想到是萧聪干的,但破掉一座困阵就得跟他扯上点关系了,况且,他用来破阵用的灵石还丢在那儿未曾收起呢! 萧聪苦笑道: “看来,从明天开始,又要风声鹤唳不得安宁了……” “哥哥,我们赶紧跑吧,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萧聪沉思片刻,回道: “好,我这就带你走。” 说完,收起布置在床边的修元阵,抱起鸿翔,祭出灵隐步,几步奔到窗前飞身而出,借着摘星翼扶摇直上,然后往北极速飞去。 qqxδnew 第二百一十八章 灭掉一座分舵(上) 翌日,沉寂已久的萧聪果然再次名声大噪。 一夜之间屠掉落仙府一个有天境高手坐镇的分舵,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此事不但说明仅在两年的时间里曾经那个与其父合力坑杀四府十数万门徒的萧家人已经变得多么狡黠难缠和杀伐果断,还说明两年前修为还是地境中期的少年现在已经迅速成一个快要达到天境的绝世高手,这不得不再次让人大跌眼镜的同时也刮目相看,端的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消息一经传开,便有多路人马火速赶到事发现场,久违的星家大少爷星流云亦在此之列,只见这家伙如闲庭信步般走在满是异处身首的院子里,右手轻抚着下巴,一脸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 院子中的势力自然不止星家一股,其实在星流云赶到落仙府分舵之前,陆陆续续的人马都已经更迭了好几拨了。 现在整个玄真界都在寻找萧聪,这院子虽然是落仙府的,但落仙府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这些慕名而来的势力拒之门外,也不敢偏心私倚有选择地让什么人进来不让什么人进来,所以这院子现在就是个公共场所,就算是进来个乞丐,也没有人会肆意驱赶,万一要是哪位行为乖僻的高人呢! 星流云此时这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姿态定是有人看不惯的,虽然不至于动手,但总免不了要以眼神表示和发泄一下。 星流云可一向是个点儿亏不吃的主,所以每每有人对他不怀好意时,他就会回瞪过去,谁看他他就瞪谁,眼神中除了有那股子一如既往的痞子气外,还有几分毫不掩饰的趾高气扬。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半年来星流云一直代替四大家族寻找萧聪,整日南来北往地被一群无良散修拿着当猴耍,除了打打杀杀还是打打杀杀,与各个势力间结了不少梁子,现在整个玄真界都知道他与萧聪关系莫逆,用他自己的话说,谁敢动他小弟萧聪,他就剥了谁的皮!仟仟尛哾 俗话说的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来人里边也有几个与星流云一样暴脾气的家伙,再说之前便有几个照面的摩擦,本就冤家路窄,此时便直接形成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场面,一个眼神就是一根导火索,战事一触即发。 有人牵头,便有人附和,星流云这边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大家都是到此探查实情的,本来无意交战,何况星流云的副使也在一旁苦言相劝, “少爷,咱这次不是来打仗的,王爷吩咐过的,速去速回,您就收收气,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 “少爷,少爷,咱们可是有军令在先的,您可不能违背军令啊。” “少爷……” 副使拦在身前,喋喋不休,可星流云这个一向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儿哪管这套,别说是把他老子星广浩搬出来,就算将玄真皇搬出来都不一定好使! 忍无可忍的星流云将一脸衰相的副使一把推开,挥起手中的赤纹龙樱枪一个箭步暴掠而去,副使在后边急得直跺脚,大手一挥,喊道: “保护少爷,给我上!” 一场混战就此拉开,星家将士以少敌多,明显处于劣势,但星流云这家伙可一向不是吃素的,众所周知,星家大少爷自小在修炼一途上就是个怪胎,当年在修二十九剑封山阵时,这家伙在萧聪的法阵里从地境中期冲到了地境后期,两年时间过去了,这家伙的修为又登了一个大台阶,现在已达天境初期大瓶颈! 星流云一个人挡在最前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赤纹龙樱枪在双手轮转间幻化万千枪花,将一干人等挑得人仰马翻哀叫连连,这家伙打起架来一向不遗余力,下手没轻没重,还不到百息的时间,就已经使出三记降龙掌,两记屠龙斩加五式御龙在天,就差星家绝学化龙诀没施展出来了。 后边的星家将士一个个都看傻了眼,虽早就听说自家大少爷干起架来悍猛无匹义无反顾,但百闻终究比不上一见,今日得见星流云出手,方知其争强好斗与传说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面虽也有几个最后才出招的地境高手和一个天境高手,但几个人加起来也远不是星流云的对手,只在星流云的枪下走了不到三十个回合,接二连三被斩于身下,那叫一个憋屈。 将院中人马尽数解决,星流云收起赤纹龙樱枪,轻蔑道: “就你们这群废物,连本少爷都摆平不了,还想捉住我小弟萧聪,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吧!” 说完,用力啐了口唾沫,带着一干将士扬长而去。 …… 在鸿翔的不断催促下,萧聪飞了好远才回到地上,现在他们的位置,离之前落仙府分舵所在的古城至少不下二十座城池。 为保险起见,二人并没再次入住到客栈里,而是在山群里找了个山洞将就着住下,还是老套路,萧聪在山洞外摆了个匿影藏息阵,在山洞里摆出高级传送阵和法阵“另生”。 “另生”是为他们俩准备的,事情已经暴露,有成百上千个小乞丐的回忆指正,鸿翔的画像现在恐怕已经被挂在各位大统领的墙上,现在萧聪对鸿翔已经全无戒备之心,所以打算待鸿翔伤势好些,也将他改头换面一番! 至于高阶传送阵,完全是吃一堑长一智,有备无患。 萧聪这边已然安妥,而落仙府分舵这边却依旧是如火如荼--不光是落仙府分舵所在的这座古城,以此为中心,方圆上千里的范围皆被列入到了紧锣密鼓的搜索之中,各个势力想方设法手段尽出地将这块地界索搜了不下十遍,却一无所获,最后得出结论——萧家四子萧聪狡兔三窟,定是凭借传送阵遁走的。 竟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相信,萧聪的修为已经超出天境,或许自欺总是比欺人舒服和容易得多吧。 但有一点他们不得不信也非常愿意相信,那就是萧聪还活着! 第二百三十九章 灭掉一个分舵(下) 三日后,鸿翔伤势差不多痊愈,在萧聪的帮助下,他也到法阵“另生”中改造一番,不论是容貌还是气息,皆变成了另一个人。 二人再次出山,混入喧嚣市井之中,虽然外面对萧聪的搜捕热度不减,但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各大势力多少有点气急败坏信心大减的感觉,因为他们不但没有找到萧聪的人,连萧聪的“高阶传送阵”也没有找到。 能够将法阵布置得如此“玄妙”,这说明萧聪的阵法造诣已经有了一定火候,而这样的一个驭阵师,可不是想抓到就能抓到的。 所以萧聪这边已经无戏可看,现在整个玄真下层修士的目光皆聚焦在玄真皇家与独孤家的撕扯上。 经过那么长时间,萧聪现在也有点想通了,一个摘星境的驭阵师,哪能有那么鸡肋!且不说自己在那些渡河境以上的高手眼里分量有没有那么重,单就说即使渡河境甚至是离阳境的高手来了,又能拿他怎么样? 大不了多准备几座高阶传送阵,需要跑路的时候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再不济,还有龟府的卜天卦,他可是风眠谷地下那位老不死选中的人,龟府不能因为萧家覆灭就对他不管不问了吧! 或许在龟府看来,整个萧家加起来应该也不如他萧聪一个人的价值大,因为他才是这一世老不死计划的核心! 如此想来,既然没有性命之危,他手里的筹码似乎也没比萧家覆灭之前少多少,反而是因为老桑树的赠与,感觉现在手里的筹码比之前多多了。 只是身边还跟着鸿翔这么一个初入人境的小修士,让萧聪做事不得不多顾及一些,但这么长时间以来星流云等人在外边为他奔走呼号他是知道的,他觉得自己是时候该为这些人做些什么了。 以他的身份,现在还不能露面,但以他的实力,偶尔在暗中帮一点小忙还是绰绰有余的。 现在除了那些尚未表态的势力,玄真皇家与独孤家的势力归属已经全部划清。 独孤家手下集结着十洞,落仙府和灭天教等势力,虽然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出要对萧聪不利的消息,但也没有刻意保护萧聪的举动。 萧聪与独孤家勉强算是有约在先不假,但萧家已经覆灭,萧聪这颗棋子已经对他们没有什么用处,想来应该也不能再入他们的法眼,正好萧聪与落仙府有仇,爱屋及乌,恨屋及乌。 为了报答星流云的一片真情,萧聪决定先暗中站在玄真皇族这边。 十洞势力分布广阔,落仙府和灭天教在各城的分舵也不少,萧聪每到一城,昼伏夜出,摸准情况后皆要到他们的势力或分舵中捣乱一番。 一开始还算顺利,但经过几次后对方皆加派了高手,并破天荒地将每城的人马合并到一处,以求同仇敌忾,共御萧聪。 就这样,萧聪慢慢没了办法,因为他现在还不能展现出太过高超的实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常识,若是让人知道他的修为在短时间内飞速升到摘星境,那来捉拿他的可就不再是这些天境地境的小角色,而是那些久不出世的老古董了,事出无常必有妖,萧聪这么一个异类的出现,定会引起他们极大的兴趣。 所以萧聪现在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帮助鸿翔修炼这件事情上。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得不说,鸿翔这家伙也是个怪胎,聪明灵透也就罢了,关键是他还非常努力,这修炼速度一点都不比当年的萧聪差,而且小家伙的体质有点特别,宿泉刚被开辟出来时就是液态的。 这让萧聪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想都觉得这家伙比他还妖孽,甚至是心里出现了些小小的嫉妒和不平衡,但反过来想,他自己与其他人相比又何尝不是人比人气死人的真是写照呢?说到底,不过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更比一山高罢了。 但修炼这条路,除了拼命,可向来都是没有什么捷径可走的。 至于给落仙府等势力捣乱这件事,萧聪也没有完全放下,之前他是单枪匹马锦衣夜行,但现在他是带着鸿翔比翼齐飞,其美名曰理论应与实践相结合,要在实战中将鸿翔锻炼成一代强者,对此,鸿翔每次都是乐得屁颠屁颠的,一到晚上就粘着萧聪,生怕萧聪不带上他搞个人行动。 而就在这一天,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夜半子时,城西的一处宅院燃起冲天大火,人声鼎沸,在其南墙处,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从高墙上一跃而下,平稳落地后向远处狂奔而去。 而就在这时,一条颀长身影自小道两旁的巷子里疾掠而出,观其轨迹,正是冲刚刚放完火从高墙跃下的萧聪和鸿翔而来。 这道身影与萧聪他们两个一样,也是一身的夜服,头戴黑带裹帽,面掩黑色纱巾,身着黑色的紧身衣,脚踏绵底软靴,走起路来一点声都没有。 按理说落单之狼就是土鸡瓦狗,在萧聪手里必死无疑,可他却没有与这半路杀出的不速之客多做纠缠,只是一个旋身,与其巧妙错过,伸出一条胳膊将鸿翔夹在腋下,飞也似地往远处疾掠而去。 那身形在后边紧追不舍,其速度与萧聪不遑多让,这倒不是因为对方修为有多高,只是值此之际萧聪既不敢过大地催动真气,又不敢使用灵隐步,因为这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与他阔别已有三年之久的星流云! 星流云的气息,萧聪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后边的星流云陡然加速,只用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赶到了与萧聪平行的位置,出手间就是一记全力施展的降龙掌,看来是准备一巴掌把萧聪拍个结实,却被萧聪一招破天戮阳剑轻松化解。 御龙在天、屠龙斩、龙爪手、天风绝阳手……星流云大招不断才学尽出,最后甚至是使出了星家绝学化龙诀!但还是对萧聪无可奈何,没有了灵隐步加持的萧聪依旧滑得像根泥鳅,腾挪闪掠间玩得游刃有余,就是不给星流云蓄力的机会。 终于,星流云在化龙诀的加持下使出一记让萧聪避无可避的龙爪手,电光火石之间,萧聪只好使出一记破天捉风手相拼,他小心翼翼地拿捏着力度,好歹是在不伤害星流云的前提下化解了这次的危机。 这星流云还是跟以前一样,似乎做什么都不计后果,尤其是与人打斗,更是一往无前,完全是奔着不要命的势头去的。 可萧聪却没有这样的作战习惯,他总是得掂量着办。.qqxsnew 两人各自在不远处稳住身形,但听得星流云厉声责斥道: “小聪,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萧聪闻言微微一怔,皎洁月光下的他还带着面纱,看不清他的表情变化,只是隐隐觉得裸漏在外的眸子稍稍失神了几瞬,他慢慢摘下面纱,躬身作揖一拜,轻笑道: “您是星家的大公子吧,久仰大名,幸会幸会,但星大公子可能真的认错人了,您看,我是您要找的那个人吗?” 说着,他将脸抬到与星流云面对面的角度,其上是一幅似笑非笑的表情。 星流云亦是摘下面纱,一瞬不顺的盯着萧聪的脸,他牙关紧闭,腮边肌肉微颤,半晌,咬牙切齿道: “萧家阵法包罗万象,你少给我来这套!” 萧聪无奈一笑, “星大公子为何非要认定我就是萧聪呢?” 星流云不容置否的回答道: “感觉!” 腋下鸿翔偷偷抬眼看了看一脸轻松自然的萧聪,而后又慢慢垂下眼去。 只见萧聪忍俊不禁道: “星大公子,您真的认错人了,我真的不是萧聪,既然我能来这儿放火,那就证明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在这么僵持下去,一会儿有人来了,咱谁也跑不了,还是就此别过吧。” 说着,萧聪转身欲走。 星流云往前踏出一步,气势逼人, “你给我站住!” 萧聪扁扁嘴,无奈道: “要怎样您才能相信我呢?” “跟我走一趟!” “恕难从命。” 星流云上身衣袍尽数破碎,他的化龙决已经能够武装整个上半身,森森鳞甲在皎洁月光下闪着寒光,让人看上去不寒而栗,那鳞甲继续蔓延,竟一直蔓延到了脸上。 如此看来,星流云这个一向对个人形象无比看重的美男子,此时是要动真格的了! “咻!” 两道身影同时移动,刹那间缠斗在一起,却不过几个呼吸又分开,各自落在离彼此不远的地方。 萧聪微微一笑,道: “星家大公子,别费劲了,您留不住我的。” 星流云黯然垂首,而后又抬起头,一脸幽怨地道: “小聪,我知道我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但你就听哥们一句话,你如此孤军奋战,终究是不行的。 现在整个玄真界都在抓你,要你这么闹下去,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 萧家可就剩你一个人了,你要是再出点什么好歹,萧家就真的完了,不如你跟我回星家,有皇族和四大王族做你的倚仗,就算被发现,短时间内也没有人敢动你,你觉得呢?” 萧聪莞尔一笑, “星大公子,你真的认错人了。” 星流云怅叹了口气,半晌,声音低落道: “既然你有你自己的想法,我不应多做勉强,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记得第一时间来星家找我,我走了。” 话毕转身,一步一步,慢慢消失在月色深处。 萧聪扁扁嘴,终是摇头一叹,而后转身,夹着鸿翔往城北急掠而去。 出了城,来到城外的密林中,萧聪停下脚步,放下鸿翔,折了些树枝搭了个方形小棚,随后与鸿翔进入其中,流水淙淙里,忽而听得鸿翔问道: “哥哥,我们为什么不回客栈啊。” 萧聪笑了笑,回答说: “星老大做事一向不会轻易善罢甘休,那城里恐怕是已经布满了星家的细子,我们暂住的客栈也早就被他们知道了。” “星老大?可是刚才你个人,看上去跟哥哥很熟悉啊。” 萧聪脸上绽放出回忆似的欣慰的笑,道: “唉,何止是熟悉,说起来,我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那哥哥为什么不跟他走呢?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啊。” 萧聪将双臂枕在脑后,慢慢躺下,神色凝重道: “我不能给四大家族惹麻烦,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还是我这没庙的和尚稳妥些。” “可哥哥就不怕伤了他们的心吗?他一定是从什么地方发现哥哥了,之所以没有说出来,不过是给哥哥留了一份选择的余地罢了。” 萧聪目光上移,沉默半晌,忽而一笑,长叹道: “那又能怎样呢?时候不早了,睡吧。” 一夜无话。 自此之后,萧聪再带着鸿翔去灭天教等势力分舵那儿捣乱,每隔几次总会巧而又巧的“碰见”星流云,不过这家伙只是在暗中保护,从未正面出现过,萧聪是凭借着敏锐的灵识感应发现他的,二人心照不宣,谁也没主动站出来戳破这层窗户纸。 半月过,又是一个月朗星稀熏风习习的夜晚,如水月色下,一高一矮两道身着夜行衣的身影跃进一座高阔宅院,行踪诡秘,悄无声息,正是那刚入住此城不久便要对灭天教和落仙府合舵下手的萧聪和鸿翔。 身为萧聪的关门弟子,除了那不经先者允许不得外传的《天道宝典》和《破天式》外,鸿翔倒真是得到了萧聪的真传,保命绝招灵隐步亦在此列,不过鸿翔修为尚低,暂时还发挥不出灵隐步应有的灵异,但能在这么快时间入门,已经让萧聪感到很欣慰了。 二人一路小心摸索,来到位于宅子东面的一排房舍前,按照萧聪他俩的习惯,先搞对方的兵器库,再烧粮仓,然后趁乱带着一应武器去监牢将一干犯人释放,让他们狗咬狗,一撮毛,他俩好躲在暗中看戏,或进去搅nong一番后赶紧溜之大吉,这一套流程,行云流水,屡试不爽。 此时两人所站的地方,正是此合舵的兵器库! 萧聪在前,鸿翔在后,去如猴子般快速从花丛移至挂着一方黄铜大锁的朱红门前,萧聪取出一件小玩意开锁,鸿翔东张西望警戒,要说这读书当真是件只好不坏的事情,尤其是像萧聪这样的书呆子,这不,之前学过的溜门撬锁的本事,此时还真就派上用场。 没拨弄两下,锁就开了,萧聪慢慢将锁从门环上取下丢进弥芥里,朝北面拐角随意瞄了一眼,转回头来,幽幽一叹,而后拍了拍鸿翔的肩膀,猫进门去。 进到屋里,两人就放松多了,这个兵器库要比之前见到的那些大许多,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萧聪游走其间,顺手弹响一柄长刀的刀刃,望着这一列列的兵器架子,不禁微微一笑。 而另一边鸿翔动作倒是麻溜得紧,只见这小子忙不迭的从手中的口袋里取出一个个黑球摆在兵器库的四角,牵出一条长长的线引到门口,跑回到萧聪身边道: “哥哥,还不动手?” 萧聪直眉斜挑,道: “弄完了?” 鸿翔用力点头, “嗯嗯,弄完了。” 萧聪转过身来,右手一挥,一排兵器架子上的一应兵器尽数消失,如此重复几次,直到将兵器库搬空,两人才离去。 走到门口,萧聪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了吹,头也不回地往后一扔回,那火折子像一颗流火般准确无误地落在门槛捻子上,呲啦,一串火花冒起,并向着屋里窜去。 十息过后,兵器库在一爆炸声中轰然倒塌,而此时,萧聪与鸿翔已来到粮仓。 兵器库爆炸,合舵中被惊醒的人们皆被引到那儿去,粮仓之乱更显容易,而这粮食柴草又本是易燃之物,所以鸿翔这一次准备的是火油,将这玩意浇在粮草上,一旦燃起来,没几个时辰定是扑不灭的。 引燃粮草,二人又来到监牢,萧聪不出手,门前几个守卫全部成了鸿翔锻炼身手的人肉沙包,这小家伙虽未下死手,但手段也够狠的,几个守卫皆是伤筋断骨,没个十天半月,定是爬不起来了。 萧聪见之眉眼弯弯,看上去对此分外满意。 这次换鸿翔在前开道,萧聪像个大爷般倒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在监牢的过道儿里,顺手取出诛仙,将一应锁链尽数斩断,可走着走着,面色突变,身影猛然前冲,抱起前边的鸿翔急急掠出数丈之遥。 “咻、咻、咻、” 一串流箭自耳边擦过,二人险而又险地躲过了一击。 “仙人的,竟然还有机关暗器!” 萧聪边稳住身形,边吐嘈道,但听其语气,没有半点紧张担心的意思,倒是被夹在腋下的鸿翔急急问道: “哥哥,怎么了?” 萧聪不急不缓的回答道: “没事,我们中计了。” 鸿翔:“……” 萧聪如此沉静如水自有他的原因,在他的灵识感应中,这监牢里的天境强者气息不下十股,其中三人已达大乘,想来是蓄谋已久,知道他今晚要光顾,特意埋伏在这儿的。 诛仙在手,萧家四少爷的身份已经暴露,可对方知道他是谁,他却还不知道对方是谁,说到底,他只是想知道这之中诸葛家人参与了多少,十几个天境高手他自是无惧,但有诸葛家的机关,他便要小心些了。 之前听风声里说诸葛家已经明确表态悬赏百万金要萧聪的项上人头,可如今竟出现在独孤家旗下落仙府和灭天教等的合舵中,这其中的猫腻,是再明显不过了。 萧聪站起身来,一手夹着鸿翔,一手紧握诛仙横在前方,满眼尽是讥讽。 第二百四十章 再见星流云 监牢深处的黑暗里,慢慢走出十三道身影,或高或矮,或胖或瘦,只是看不清面容,他们在甬道里一字排开,昂首挺胸,衣袂飘飘中不由显出几分傲气。 其中一人道: “萧家小子,我们知道你天资绝萃,同境之中以一敌百,但今夜我们十几个高你一境的修者来降你,你插翅难逃!” 另有一人继续道: “萧四少爷,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们可是在此等候多时了,待会多有得罪,还望萧四少爷莫要怪罪,不过你身边那位小兄弟,你放心,我等与他无怨无仇,定不会为难他。” 萧聪莞尔一笑,声音里满是讥讽, “一唱一和,说的比唱的好听,前辈真是多虑了,萧家已经覆灭,我萧聪现在就是一丧家之犬,哪儿劳得前辈如此客气,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雇你们来杀我的人到底是诸葛家还是独孤家呢?” 前方其中一人躬身作揖一拜,态度依旧恭敬, “萧四少爷,于此,恕在下无可奉告。” 萧聪笑容蔑意更甚, “那就是两者都有喽。” “啐!” 一声粗糙刺耳的声音响起,骂道: “死到临头还问这些做甚,若是想知道,到下边问阎王老子去吧,走,我们送他一程!” 萧聪满意地点点头,不疾不徐,更不见一丝慌乱, “比起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还是更喜欢你一些,放心,待会儿死在我手里的时候,你不会太痛苦的。”.qqxsnew 那声音不怒反笑, “好,好,好一个萧聪,死到临头还嘴硬!不愧是萧家出来的人,受死吧!” 话音刚落,一道肥肿身影豁然飞出,下一刻,余下身影随之皆动,他们姿势各不相同,想来是于不同教派而来,由此可见,这次暗杀对方还真是下足了功夫。 十三道身影越来越近,萧聪冷冷一笑,低头对还被夹在腋下的鸿翔道: “鸿翔,这一次就先委屈你一下,去外面等着吧。” 说完,左手一抡,便将鸿翔扔到了门外。 再转身而回时,那十三道身影已经欺身而至,萧聪目色陡然一冷,低声道: “那小爷今天就陪你们好好玩玩!” 诛仙剑斜挑而上,于两声刺耳尖鸣中将已经急速袭至面前的两柄流星锤击飞,被击飞的流星锤转而以一种分外刁钻的角度打在后边极速掠来的一对鎏金铛上,将一对鎏金铛连带着手握鎏金铛的人一块击飞了出去。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萧聪与剩下的十二道身影缠斗打作一团,十息过后,猛然分开,十二道身影分别在不同方向落下,将萧聪围在中间,萧聪立地不动,手持诛仙傲视群雄。 “就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杀我?笑话!” 说完,凌空跃起,挥剑间一道光轮自剑锋透体而出,向着前方之人旋飞而去。 “不好,一起来!” 那人身旁另外几人赶紧将兵器横在其身前,只听得“砰”一声巨响,光轮爆破,几人应声向后飞出几丈之远。 可这才只是萧聪发挥在天境中期实力的小试牛刀而已。 余下之人面面相觑,在自小窗透进的冰冷月光中,隐约可见的是几分骇然,他们当然看得出萧聪刚才那一击是多么随意,自然也知道萧聪此时的实力有多么恐怖! “要是还不想滚蛋,就赶紧出绝招吧,试探来试探去,实在没什么意思,再不把真本事使出来,可就来不及了。” 萧聪淡淡道,同时开始暗暗蓄力,准备以一记破天戮阳斩结束这场战斗,可他终究是太小看了这十三人的力量,就算以他天境中期实力所施展的的破天戮阳斩威力巨大,可若对面这十三人同仇敌忾合力御之,他这一记破天戮阳斩是奈何不了他们的。 果不其然,血红色的光仞与由十三道光柱汇聚而成的光球相撞,僵持不过片刻,接连爆破,声波浩荡中,监牢化作一片废墟。 烟尘散尽之后,十六道身影渐渐显化,除了还在对峙着的萧聪和十三位天阶高手外,还有鸿翔和星流云,此时星流云正将鸿翔护在怀里,因为有他护体罡气的保护,二人毫发未伤。 闹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没有其他人来凑热闹,萧聪这才知道,孤独家和诸葛家这次是与他唱了一出关门放狗,当然,对方之所以能准确设伏的原因他也是知道——星流云这家伙,这一次当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星流云不是瞎子,萧聪手里独一无二的诛仙剑他看得清楚,自然知道眼前之人就是萧聪无疑,萧聪形迹败露,只好冲星流云讪讪一笑,装作没事人一样道: “星老大,这一次你就不用上了,替我照顾好鸿翔。” 星流云一脸焦急道: “你自己一个人可应付得来?” 萧聪莞尔一笑, “放心,你在一边看戏就好。“ 说罢,转过头,祭出灵隐步向前极速掠去。 这一次萧聪是动真格的了,虽然还是动用的天境中期的实力,但认真与随意可是两码事,他一个人游离于对面十三人之间,攻击躲闪,上蹿下跳,左腾右挪,将对面戏耍如猴,一时对他无可奈何,他在里面玩得开心,站在一边的星流云却急得直跺脚, “这家伙怎么变得比我都不靠谱了,什么时候了,还不赶快结束了逃命,真是服了!” 鸿翔闻声抬头一脸怪异地看着正嘟嘟囔囔的星流云,星流云见之没好气道: “小屁孩,看什么看!怎么,小爷说的有错吗?” 鸿翔不做声,慢慢低头,将目光重新投向前方。 萧聪与十三位天境高手的战斗此时已经进入到白热化,十三位天境高手毫无保留,萧聪亦是倾囊而出,最后以一式《天道宝典》里的“道法自然”将一干十三人重创,下一刻,他趁热打铁,使出一记惊天地泣鬼神的“焰焚剑,三斩”将这场战斗了结,这三式的威力不容小觑,想当年那可是天道翁灵身用来对付落不愁的一手密技,现在以萧聪天境中期的实力施展出来,废掉这已是重伤在身的十三位天境高手绰绰有余。 “哥哥好厉害!” 站在一旁的鸿翔见萧聪取胜高兴得欢呼雀跃,星流云撇撇嘴,又在嘟嘟囔囔, “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我以为我修为的提升速度就已经够快的了,想不到这家伙竟然比我还快,这个妖孽!” 不料鸿翔仰着小脸无情打击道: “你想的太多了,没有人能在修炼速度上比得过哥哥的,你还是死心吧。” 星流云气得直咬牙,故作凶态道: “谁说的!” 鸿翔淡淡瞟了星流云一眼,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换你去跟他们十三个打,你能全身而退吗?” 星流云:“……”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一比十三 这边十三位天境高手横七竖八昏死在地,萧聪收功转首,粲然一笑,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说着,几步走到星流云近前,从星流云双臂见搂过鸿翔,沿着青石板道,向外走去。 身后的星流云急声唤道: “小聪,你去哪儿!” 萧聪头也不转,随声应道: “出去呀。” 星流云提高了几分声音道: “你给我站住!” 萧聪停下来,缓缓转过头,一脸微笑地看着不远处的星流云,却默不作声。 星流云语气中带着几分哀求,缓声道: “小聪,跟我回星家去吧,虽然我也知道你的修为已经今非昔比,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一个人在外面实在是太危险了。” 萧聪依旧笑得灿烂,嬉笑道: “哪里是一个人,这不还有鸿翔吗?” 星流云脸上悲戚更甚, “我知道你是因为害怕拖累我们才不愿意跟我走,但是我可以保证,没有人会知道你在星家,你不相信别人,总该相信我吧。” 萧聪脸上恢复一本正经之色,轻声道: “星老大,你的心意我知道,但我若真的像个缩头乌龟般躲在星家,那萧家就真的永无出头之日了,我是个驭阵师,也是个修者,我需要历经磨难,才能为萧家正名!” 星流云剑眉紧皱,苦苦相劝道: “在星家你也一样可以修炼的!” “那不一样。”萧聪语气平淡。 星流云往前踏出一步,厉声诘问, “怎么不一样!” “星家没有生死之险,外面有。”萧聪的声音终于多了些起伏。 “可是……” “星老大,你不要再说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萧聪的生死自有其命数,无论是在星家还是在外面,都是强求不得的,可正因为我是最后一个萧家人,我才应该比别人更拼命才对,不是吗?” 星流云无言以对,嘴角剧烈蠕动了几下后,终究再未说话。 萧聪走到星流云身前,抬起一只手轻轻搭在星流云的肩膀上,温言道: “星老大,我们都已经不再是三年前的我们了,天境之上,眼光就应该是整个玄真,玄真大劫已经开始,唯有历经生死疲劳,才能臻至化境,独当一面是我们早晚都要面对的,你代表星家,我代表萧家,我们都是家族里的顶梁柱啊。” 四目相对,满眼尽是笃笃坚定,沉默半晌,萧聪拍拍星流云的肩膀,继续道: “玄真之楔已拔,dong乱一定会先波及到星家、冷家、欧阳家和宇文家,玄真皇族现在正跟独孤家死磕,四大家族首当其冲。 虽然开始因为某些力量的牵制,独孤家还不敢轻举妄动,但对立一旦到一定程度,独孤家免不了狗急跳墙。 独孤九剑这柄杀器当年连我师父都曾忌惮几分,所以单凭四大家族的力量,是绝对没有胜算的,趁着战事胶着,赶紧提高修为,不要再在我身上花费心思了,我不是你要保护的人,星家才是!” 星流云又看了萧聪一会,然后重重点点头,怅叹一声,道: “唉,是啊,我们都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我们了,小聪,你也长大了。” 萧聪微微一笑,安慰般道: “无论萧聪走到哪里,老大还是老大。” 星流云亦是展颜一笑,抬起一条胳膊拍拍萧聪的肩膀, “你说的对,你不是我要保护的人,倘若萧家四子萧聪要我星流云保护,那他就不配做我星流云的兄弟了,覆巢之下难有完卵,我们都应该拼命才是!” “嗯嗯。” 萧聪用力肯首,以示心中的无比赞同。 “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星流云突然问道。 萧聪莞尔一笑,慢慢摇头, “目前局势不明,哪里有什么打算。” “那你就打算这么一直闲逛下去?” “除了这样,还能怎样?” “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你得找个安身立命之所才对啊,虽然目前摘星境的强者已经奈何不了你,渡河境的高手又不一定看得上你,但常在河边走,怎能不湿鞋,万一哪天出门不看黄历遇见个硬茬子,哥们以后可就见不到你了。” 萧聪神秘一笑,淡然道: “放心吧,打不过我还跑不过?再说,兄弟我哪会这么倒霉。“ 星流云闻言嗤之以鼻,唏嘘道: “这话你也说得出口?哥们自有生以来遇上的奇葩事儿,十之八九可都是把你带在身边的。” 闻言回想往事,不觉妙趣横生,萧聪颇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哂笑几声, “这叫吉人自有天象,有我在身边,哪回吃过亏?” 一听这话,星流云也笑了,他无奈地摇摇头,而后恢复常态,一本正经道: “不要抱有侥幸心理,现在的玄真界已经不是三年前能比的了,各个势力为了自保底蕴尽出,一些老古董也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葬星阁和祭苍阁更是指名道姓地要抓你,那些本来对你没有兴趣的势力,为了能靠上祭苍阁和葬星阁这两条大船,怕也会对你不利。” 萧聪一边嘴角微微上扬,轻蔑之意毫不掩饰, “放心吧,萧家覆灭,魔尊出世,那些有高远之见的大人物都去商量怎么对付魔尊去了,鼠目寸光之辈才在这打打杀杀,揪着个丧家之犬的萧家四子不放,他们这些败类,我还没放在眼里!” “对了,说到这件事儿我还真想问一问,萧家地下囚禁魔尊这件事难道是真的?” 星流云剑眉紧皱,神色凝重。 萧聪点点头,神色和语气一样肯定, “是真的。” 星流云闻之不由长吸了口气,脸上凝重之意更甚, “这么说,萧家覆灭真的是拜魔尊出世所赐了,那天下岂不是要生灵涂炭!” 萧聪摇摇头,亦是一脸凝重道: “这个不好说,魔尊是正是邪,没有多少人知道,自然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对玄真不利,而就算他要对玄真不利,那也得回到魔界休养生息到巅峰之境,重整旗鼓大举进攻东胜仙都,你我修为尚浅,这些事情短时间终究还接触不到。” “魔尊回到魔界,那魔灵们就该出来祸乱人间了!” 相比于星流云的一身绷紧,萧聪倒是显得还算轻松,他淡淡道: “放心吧,这些事情肯定不只有你我两人能想得到,就像刚才说的,有高远之见的大人物都去商量怎么对付魔尊去了,鼠目寸光之辈才在这打打杀杀,玄真修士界自有其隐晦的原则和底线,下流修士不懂事,但位高权重者还是有分寸的,所以短时间内,你我皆不会有事,在这段时间里,加紧步子努力修炼才是正道。” 星流云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分析的很透彻,实力才是生存的唯一道理!我回去就将这些告诉欧阳寻他们,让他们也多做一份准备。” 这时,突然听到站几步开外的鸿翔小声抱怨道: “哥哥,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再呆下去,该要被包饺子了。” 星流云与萧聪闻声同时转首,对着一脸苦色的鸿翔讪讪一笑,星流云笑道: “小家伙说得不错,走,我们先出去,让我再送你们一程,咱们边走边聊。” 萧聪点点头,转头往前走几步,一把搂过鸿翔,三人并排向前走去。 星流云一边走,一边随口问道: “对了,你小子现在修为到什么层次了,怎么比我还快,我都看不透你了。” 萧聪笑笑道: “天境中期大瓶颈。” 星流云显出一副夸张的诧异之色, “啥?这么厉害!你怎么做到的?” “之前在日落山脉呆过一段时间,偶遇机缘,所以才得以冲到天境中期。” 星流云右手习惯性地抚上下巴,撅着嘴道: “怎么什么好事都能让你小子碰上,我怎么没这么好的运气。” 萧聪闻声哈哈一笑,打趣道: “你怎么没遇上,你这不是遇上了我吗!” “我去,这也算?” “怎么不算!” “行吧,你说算就算吧,对了,你去日落山脉干嘛,该不会是萧叔叔送你去的吧。” 萧聪点点头。 “那看来萧叔叔是早就预料到萧家要出事儿,这是故意将你支出去的。” 萧聪叹了口气,声音不由得有些低落,仟仟尛哾 “或许吧。” 星流云感怀而发,亦是轻叹了口气,摇摇头道: “一个屹立玄真好几个纪元的家族就这么没了,为了坚守使命,整个萧家就还剩你一个人,说起来也真够悲壮的,” 他转过头,定定地看着萧聪, “现在的你就是整个萧家啊,萧叔叔顶着遭受整个玄真界唾弃的骂名,可是将宝都压在你身上了,就算为了你爹,你也得好好活着。” 萧聪付之一笑, “知道了,放心吧。” 被萧聪搂在身侧的鸿翔邋遢着步子百无聊赖地往前走着,星流云和萧聪聊得开心,所聊之事他也插不上什么话,只能不时东张西望上了下看,意图能掩饰这多余的尴尬。 就在这一刻,少年又抬起头,恍然间看见远处空中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略微有些迟疑后,他忽然大喊道: “小心!” 并猛然转身,护在萧聪身前。 下一刻,还未等星流云和萧聪回过神来,便见鸿翔干瘦的后背上一串血花高高窜起,而那孱弱的人儿却在面目扭曲地一仰脖后趴在了萧聪的怀里,就此昏死了过去。 “鸿翔?鸿翔!” 萧聪双臂扶着鸿翔的身子,用力摇晃了两下,少年单薄的身子此时被摇晃着就像一根柳条,软的可怕,他小脸煞白,眼角与嘴唇已经漆黑,这是中毒的表现。 萧聪将鸿翔推到星流云怀里,抬腿欲追却被星流云一把抓住,但见星流云摇了摇头,道: “不用追了,早就跑远了,救人要紧。” 星流云将鸿翔平放在地上,拔开牙关和眼皮,一番检查后叹息道: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毒应该是菩萨劫,暗算你的应该是诸葛家的人。” 萧聪一脸焦急,双目赤红, “我不管是谁要暗算我,我只要知道怎样才能救下鸿翔!” 星流云右手抚上下把,怅然道: “这毒是上官家的不传之秘,专门用在诸葛家的菩萨劫上,恐怕,无解……” 萧聪脸上一下子失去了全部血色,他喃喃问道: “真的什么办法都没有吗?” 星流云沉吟半晌,而后慢慢点了点头, “如果萧叔叔还在世的话,兴许能借助法阵先留住他的性命,争取一些时间找解药,但眼下……就算上官家有解药,可你杀到上官家再回来,怕也为时已晚了,何况,据我所知,这毒上官家也解不了,小聪……” 萧聪双目无神,怔了片刻,一把抓住星流云的胳膊道: “老大,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隐蔽之所?” 星流云毫不迟疑道: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萧聪赶忙抱起鸿翔,祭出灵隐步跟随着星流云化成了一道流影。 第二百四十二章 鸿翔! 一番疾掠之后,如水月色下,星流云和背着鸿翔的萧聪来到城外的一口老井前。 星流云往井里扔了块不知名的物件,转首向萧聪点点头,而后纵身跃下,萧聪毫不迟疑,紧抱住怀里的鸿翔也跟着跳了下去。 井深约三十丈,未到水面处设有一方石台,石台凿井壁而建,以此往里,是一道石门。 走进石门,再往里约又行百丈,见有一斜通往下的石阶,沿石阶下到更深处,是一四方岔路。 星流云沿着一条岔路继续往里走,如此曲曲折折又是几个选择之后,三人终于来到一方地下破败的庐居。 庐居不大,面积约莫寻常庄户人家大小,正前方是一正厅,两旁是几间偏房,生活器具一应俱全,不用想也知道,这里应该是星家细子的一处秘密据点。 星流云将萧聪带到左手边一间偏房之中,萧聪将鸿翔小心放在位于偏房最里面的木床上,并从弥芥中取出一应衣物在石床上另一边铺好,最后将鸿翔挪到铺好的衣物上。 星流云走到近前,柔声关切道: “怎么样,有办法吗?” 萧聪目不转睛地看着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鸿翔,叹了口气道: “事到如今,姑且一试吧。” 说完,取出幻离司空,将戒指戴在手上,星流云见状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很识相地往后退了两步。 片刻之后,萧聪摘下戒指,以诛仙作笔,在地上画出个奇怪的图案,星流云默不作声,又向后退了几步腾出地方来。 萧聪取出布阵所需的一应物品,在门口堆成一座一人高的小山,然后开始一丝不苟地摆置起来,只是这布阵的速度与平时比起来慢了许多,每放一件物品皆要思量片刻,半个时辰后,萧聪已是汗如雨下,在如此阴凉之处能被汗水浸透衣衫,其费力费神的程度可想而知。 星流云身子斜倚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一动不动。 整间偏房只有靠近房门一角处安放的桌子上有一只成人拇指般粗细的蜡烛,在略显晦暗的烛光里,萧聪潮红的脸与鸿翔苍白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道无形的屏障仿佛将这间偏房隔成了人间和冥阴。 三个时辰后,萧聪的法阵终于得以顺利完成,他抬起胳膊用袖子抹掉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水,一张涨红的脸仿佛要渗出血来,而后转首对星流云说道: “老大,有凉水吗?” 星流云身子从门框上挪开并挺得笔直,扬了扬下巴,道: “有,跟我来。” 萧聪尾随星流云而去,在地下宅院另一边的偏房里寻到一口盛满清水的大缸,萧聪合着衣服将自己完全浸没到水里,在里面足足呆了有近半盏茶的时间,才从水面探出头,伸手用力抹了把脸,不住地喘着粗气。 星流云抱胸斜倚在门框上,见萧聪从水里探出头,关切道: “怎么样,好些了吗?” 萧聪从缸里走出,有气无力地随口应, “本来就没什么事儿。” “那鸿翔呢?”星流云探着身子追问道。 萧聪叹了口气, “毒暂时稳住了,但并不能将之完全祛除,若要救活他,除非……” 少年低头,无奈地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 “耽搁了那么长时间,就算上官家真的有解药,也已经无济于事了,除非找到传说中的千萃回灵丹,否则,” 萧聪面像苦涩,扭头看了眼对面安放鸿翔的偏房,叹了口气,接着道: “他就会这样一直睡下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星流云闻言咽了口唾沫,半晌,喃喃道: “千萃淬回灵丹,那东西可不好找啊。” 萧聪点点头, “对平常修士来说确实不好找,但是,我正好有一些线索,或许还能寻得一线生机。” 星流云又看了萧聪半晌,轻声问, “那地方危险吗?要不要我陪你一块去。” 萧聪缓缓摇了摇头, “四大家族现在已经离不开你了,你还是留在这儿吧,那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可是……” 萧聪蓦地抬起头,看着面色微微有些呆滞的星流云,不容置否道: “替我照顾好鸿翔。” 从未见过萧聪如此作态的星流云鬼使神差地点点头,看上去竟感觉有些发怵,气氛一时陷入沉静,又是半晌,星流云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 “小聪,你……打算怎么对付诸葛家?” “这事儿暂时先不说,等我回来救活鸿翔再从长计议。”萧聪声音淡淡的。 “那你,对寻找淬尸丹这事儿有几分把握?” 萧聪稍作沉吟,摇了摇头道: “不知道。” “那你……” “老大,不要劝我,鸿翔的命我救定了!” 星流云佯装不悦,大袖一挥,不满道: “我星流云是那样的人吗!鸿翔那一箭是帮你挡的,如此重情重义,我心里敬佩的很,换是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那么做! 只是,万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知己知彼方则百战不殆,我的意思是说,你在去那儿之前,总得做点什么准备吧,这方面我或许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你呢?” 萧聪微微一笑, “老大,咱认识也这么长时间了,说话不用这么拐弯抹角,你不就是想知道我要去的地方在哪里吗?但我与别人有言在先,这个我真的不能告诉你。”.qqxsnew 星流云撇撇嘴,换了种轻柔的语气, “但你这样单枪匹马,我们实在是不放心啊,要不我让欧阳寻跟你一块去,他是龟府出来的人,修为也不弱,懂得又多,带上他,绝对是有益无害。” “这事我一个人就够了,放心吧,我萧聪是个有债必偿的人,他们欠我这么多,我一定要讨回来的。”萧聪将一只手搭在星流云的肩膀上,语气定定地道。 星流云见萧聪态度如此坚决,随即也不再勉强,张了张嘴,只能说一句, “好吧。” 当夜萧聪在星家的细子据点住下,次日凌晨行出枯井,与星流云作别,独自踏上了寻找千萃回灵丹的征程,他的目的地不是别处,正是两年前慕容老爷子给的线索中指示的姜采君的坟冢所在之地——野欲庵。 第二百四十三章 据点 广袤无垠的玄真界光怪陆离,就算除去九大禁地,还有许多一般修士未曾踏足过的神秘地界,甚至是一些没有生灵存活的荒芜之地亦是可能存在。 九大禁地中的野欲庵虽然可怖,但终归是前人曾经涉足并九死一生,将其中境况稍作记载已备后人之需,而从中逃出来的又不止一人,所以相对于其他禁地(比如丧岗和苦海)来说,信息还算多一些。 说起野欲庵的可怕,玄真修士大多都是众口一词无有争论的,这野欲庵里的境况就像是它的名字,危险全在一个欲字,其中又以情欲最甚。 萧聪自认为自己道心稳固无有所求,尤其在情欲方面更是没有丝毫妄念,虽然算不上是赤子之心,但在冰心诀的辅佐下抵抗住那野欲庵的邪淫侵扰,想来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另外他还有当初慕容老爷子给的地图在手上,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指示,那这地图就毫无意义。 再者说了,慕容家为这姜采君的坟冢前赴后继了这么些年,死了那么些人,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找到吧。 所以说,有慕容老爷子的地图在手里,再加上冰心诀,他自认为成功的把握至少在四成以上,至于剩下的,就得看天意了。 野欲庵的位置不是特别难找,就在玄真界东南方靠近万圣山的平原上,几大禁地的位置都近乎是玄真修界人尽皆之的事,但知道归知道,敢不敢进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萧聪花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从之前安放鸿翔的古城马不停蹄地赶到万圣山下的平原上来,风餐露宿之后是一副风尘仆仆灰头土脸。 这里虽处平原,又因为靠近这万圣山而资源富阔,却是人迹罕至寂寥异常,生气倒是有的,但仅是些飞禽走兽虫鱼之属,没有半点乡野人间的祥和意味,比起日落山脉,确实是荒芜太多。 踏着松软的草地,走过山谷密林,萧聪一步步来到这片一眼望不到边的平原之上。 入眼是一片青绿层翠风吹草低,连棵树都没有,空气中似乎充满着一种特别的气味,神识中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人如揣着一颗隐隐的燥乱而蠢蠢欲动。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呢?是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错觉——陌生是因为从未经历,熟悉是因为与生俱来,这是一个人的孽障,或者是,是一个人一生的考验。 萧聪赶忙运转起《冰心诀》,神沉念海,抱元归一,那种燥乱的感觉稍稍平复了些,但没并没有完全消失,他苦笑一声,自言自语, “看来要提前走一趟欲途了。” 虽然心里已经开始有些打鼓,但萧聪自认为他现在依然是凛然无惧的,作为一个从天道轩出来的萧家人,他相信自己一切的所言所行,甚至是所想,都对得起师父的栽培,既然自己的所言所行所想都是经得起师父考验的,那怎会走不出这野欲庵呢?师父他老人家可是谪仙啊! 往前又走了不久,萧聪举目四望,沉吟片刻后,就地蹲下,掏出之前在赶来这里的路上于客栈稍作休整时临摹的地图,将其平铺在草地上,他虽然已经将这张地图看了不下十几遍,基本可以说是烂熟于心,但没想到这里竟是一片草原,连个像样的标志物都寻不到,这极不合理。 所以,他得将地图取出来再好好研究一番,说不定其中有什么玄妙之处自己之前没看出来哩。 可看来看去,还是觉得这只是一副普通的地图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且,这上面画的山川河流什么的此处也没有,萧聪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他将地图重新揣起,起身举目四望,不由得长叹了口气, “地方肯定是没错,这里,怕是被高人施了什么障眼法吧。” 萧聪带着满心的无奈继续往前走,说来也奇怪,不管他怎么走,总觉着眼前的景物尽是一个样,每株草,每只虫,甚至是每株草的位置都一成不变,这感觉就像是在原地踏步,可脚底下传来的更迭质感却又是那样真实。 少年开启紫目,仔细观察,却发现这里的每一景物都是真实存在的,至少在他的感应中是这样,就算他的武道灵瞳还没练到家,对事物的辨别还有待商讨,可作为一个萧家人,对天地气机的特殊感应可不是盖的。 突然,他感受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法阵气息! “难道……这里也有萧家先祖布下的法阵?” 这事儿倒也不是不可能,但凡这种隐秘不凡之地,多少都会有点萧家人的足迹,至于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座阶次堪称通天的法阵,原因也不难猜,大概是为防止过多修士殒命在此所设,再往深处扒,就该扯到野欲庵的秘辛上来了,至于这秘辛是什么,他就实在猜不到了。.qqxsnew 萧聪一边想一边不紧不慢地往前走,深思全部沉浸在琢磨之中,看上去漫无目的。 突然,一声阴恻恻的咳嗽自少年身后响起,着实将他激灵灵吓了个冷战。 萧聪猛然转头并用力往后跳出一步,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之人,这是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妪,弯腰驼背,身着灰色麻衣,右手拄着一根盘根手杖,看上去日薄西山,且面无表情。 她缓缓开口道: “公子这是要去往何处啊。” 萧聪心神稍稍平复,拱手作揖一拜,恭敬道: “敢问婆婆,野欲庵怎么走?” 他之所以还能这么这么镇定,是因为他知道这老妪既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此法阵的阵灵,他是个萧家人,但凡出自萧家之手的法阵多少都是要敬他三分的,现在的礼尚往来,不过是心照不宣的逢场作戏罢。 老妪依旧面无表情,缓缓道: “公子去那儿干嘛,那可是一处险地啊,老婆子我奉劝公子还是回去吧,大好人生,别因为一时贪念而轻易葬送了。” 萧聪微微一笑,道: “婆婆,野欲庵我是一定要去的,想必您也知道怎样才能去到那里,还请您高抬贵手,为我指一下路,也省得我耗费时间物力来破解这迷阵了。” 老妪闻言幽幽一叹,道: “这世道真是变了,想不到有一天连萧家人都要来这野欲庵闯一闯了,也罢,你跟我来吧。” 老妪先一步往前走去,萧聪待其走过自己身前才转过头,慢慢地跟在后面,前边的不急,他当然也急不得。 这一座迷阵布置得当真不小,而且能诞生出阵灵,看来年代已经是相当久远了,那个年代萧家先祖的手笔和阵法造诣,可不是两年前死于浩劫的萧家人能比的,就拿这座迷阵来说,萧聪敢肯定,就算将萧天宇和萧家所有长老凑在一起同心协力,也绝对布不出这等玄妙。 又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老妪在前边不远处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对萧聪欠身一拜道: “再往前走就可以走出迷阵了,老婆子我也只能送公子到这儿,前方凶险,公子自求多福。” 说吧,身影一晃,不见了。 萧聪微微一笑,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拱手作揖一拜,而后大步向前走去。 果不其然,往前又走了不出百丈,景色大变,山川河流,枯藤古木,荒野该有的景致眼帘中应有尽有。 萧聪一眼便望见了标在地图上的那一座用以参考的山峰和那条明确注释着不得靠近的大河,喜出望外道: “慕容堂这老家伙还真没骗我!” 可回头一想,才知道这老小子心里打的一手好算盘,外面那一座寻常高手不得入内的迷阵,虽然不害人性命,但深入其内找不得出路定是要无功而返,多少慕容家死士前赴后继死伤无数的话也都是骗人的,他们家的死士去到其他险地还行,但到这迷阵中来,想死都死不成,一腔赤诚便全都喂了狗,慕容堂这是无计可施了,才找到他的。 既然都来到这儿了,想太多也没有用,慕容堂虽然骗了他,但在给线索这件事情上应该是坦诚相见的。 “只要地图对就行,其他的都无所谓了。”萧聪踌躇满志,自言自语道。 沿着地图上的指示,萧聪终于来到地图所指的最后一个地标,一路上,他见过气血骇人的古兽,也见过修为通天的人族强者,他们看上去皆是醉生梦死浑浑噩噩,似乎对萧聪的到来置若罔闻,又恍似并没有发现他,虽然期间也有几名人族强者向他这儿看过几眼,但凝视几瞬后都缓缓收回了目光,有惊无险。 萧聪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对那些生灵的享受一无所感,只是觉得心里的那份燥乱愈演愈烈,即使全力运转《冰心诀》,却还是开始隐隐有些吃力的感觉。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冰心诀》运行的越快,反而让他觉得越痛苦,但他依旧不敢放慢《冰心诀》的运行速度,生怕稍稍松懈之际便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地图上的标识到此为止。 萧聪举目四望,看见的皆是形形色色的虚妄,关于姜采君的坟冢却是不见半点线索,无奈之下,他只能忍受着越来越重的痛苦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可越往前,便有越来越多的生灵向他投来诧异的目光,一开始他还有点害怕,万一有哪个家伙一时按耐不住冲过来,他可就在劫难逃了,因为在他的灵识感应中,这些生灵的修为或道行皆在离阳境以上,任意一头对他产生些许兴趣,就他这点修为,都不够给对方塞牙缝的。 可走了好久也没见有什么变故发生,于是少年的胆子便越来越大起来,一开始还留有一些戒备,后来便大摇大摆无有所惧了,他觉得这周围应该是有一个个无形的囚笼将这些生灵囚禁了,不然他们是可不会这样乖乖地呆在那儿。 第二百四十四章 野欲庵 沿着脚下的碎石小径一直往里走,绕过一道山梁得见远处出现一座庵院古朴萧索的门庭,想必那就是传说中的野欲庵了。 门庭前不远处有一条河,河上有一座爬满枯藤的老旧木桥,要想进入到野欲庵内,就得从这座木桥上踏过去,别无他径。 萧聪开始有些踌躇了,因为这场景与传说中阴曹地府的描述如此相像,可找了好久也不见其他望乡台之类的景物,才发现自己实在是想多了。 可思来想去,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忐忑,这一路上什么危险也没遇到,着实不符合他对禁区的遐想,难道所有的文章都在那河对面的庵院里吗?或者说,在桥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都走到这儿了,哪儿还有回头的道理,临门一脚,说干就干,萧聪定了定心,大步向木桥走去。 就这样平安无事地踏过了桥,又毫不迟疑地走进了庵院,萧聪借着一股子冲动一鼓作气,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这让他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怎么外面那么多都被囚禁于此,而他却一点事儿没有,他心里暗自揣摩, “这……该不会是我修为太低,人家压根就看不上我吧……” 正于思忖之际,有脚步声轻轻响起,萧聪闻声抬首,定睛一看,见来人原来是一位形貌清瘦的道姑,头戴缥帽,身着裟衣,脚踏麻布鞋,手持一串檀色念珠,面色无喜无悲,不染半分烟火。 道姑从正厅走出,径直走到萧聪身旁,念一声圣号,对萧聪作揖一拜道: “贫尼源恶,见过公子,敢问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萧聪一听其法号,便对其身份猜了个大半, “源恶?这仙姑怕不是寻常生灵,应该系此方天地孕育而生。” 随即亦是拱手作揖一拜,恭敬道: “晚辈来此,是想寻一个人。” “什么人?”道姑语气里依旧不掺杂任何感情。 “姜采君。”萧聪言简意赅,如实相告。 “你说的这个人我知道,你也不是第一个来这里找他的人,但你是为数不多能够走到这里的人,我可以告诉你他的消息,但野欲庵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这里有这里的规矩,我说的话,你可懂?” 萧聪微微一笑,回答道: “仙姑所言,晚辈定是懂的,但对于具体细节,还请仙姑明示。” “过了情欲桥,没有回头路,往里走,穿过这座庵院,到后面的莲池里,若能够踏荷叶过池,野欲庵将不干涉公子的去留,贫尼也会告诉公子姜采君的消息,若不能踏荷叶过池,贫尼亦会告诉公子姜采君的消息,但公子可要留在这里做野欲庵的座上宾了。” 萧聪嘴角笑意更深了几分,作揖一拜道: “既来之,则安之,若晚辈与这里有缘,自然会留在这里的,多谢仙姑指示,晚辈就不多做打扰,先行进去了。” 说完,也不等那道姑答话,便自顾自地往里去了。 萧聪走进正厅的那一刻,道姑的身影慢慢虚化以致消失,院子里重归寂静,仿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杨柳依依,新藤旧蔓,蒙络摇坠,参差披拂,无风而动,低头看脚下的土壤,却连半点足迹都留不下,恍然中让人觉得,这一切似乎都不是真的。 依照道姑的指示,萧聪穿过庵院来到后方的莲池,这一路上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青石板道两旁的房间他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因为凭借敏锐的灵识感应他知道,除了正中的厅堂外,这里的每一间房里都住这一位堪称恐怖的存在,虽然灵识感应返回来的感觉比较虚幻,甚至是很不真实,但他却对此深信不疑,就如方才那道姑所讲,踏不过莲池,就要做这野欲庵的座上宾,可这世间会有几人能够踏过那方莲池呢?又曾有多少强者敢来这野欲庵冒险一试? 答案不言自喻,就算没有灵识感应的提醒,萧聪也相信,这房间里住的尽是野欲庵的“座上宾”,任意拉出来一位,杀死他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可这野欲庵到底有何可怕之处呢?” 萧聪心里暗自思忖着,抬头看了看满池的莲荷,低头喃喃自语, “不可能只是这一方莲池那么简单吧,到底是什么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野欲庵能成为玄真界公认的九大禁地之一,其恐怖程度定然不是随便说说来闹着玩儿的,。 之前只当所谓野欲庵,其精髓全在一个欲字,但怎么着也应该带点其他的彩头,可现在来到这里了,却是什么彩头也没看见。 对此,萧聪一点失望之感都没有,反而愈加沉重,都说浓缩的是精华,这野欲庵的所有诡异要真都集中在这一方莲池里,那可就真的有他受的了。 立在莲池边上,来来回回足足数了十遍,萧聪发现这方莲池中不多不少共有十三片荷叶,每片荷叶周围都不多不少有三朵荷花,其中十二片荷叶上有两只碧玉蛤蟆,最后一片少了一只。 这二十五只碧玉蛤蟆皆是活物,以在荷叶上对立位置的不同角度将荷叶等分,每一片荷叶上的一对碧玉蛤蟆皆比上一片荷叶上的一对碧玉蛤蟆偏移一定的角度。 起先萧聪还以为那最后一片荷叶上少的一只碧玉蛤蟆是有什么玄机,可转念一想却又感觉不是,为什么呢?因为在他的灵识感应中,那碧玉蛤蟆不是别的,正是五毒时代与锁幽蟒、幻冥邪蛛、陀羯蜈蚣、灭世蝎一起坑杀掉逐阳老祖的戒蟾! “难不成……当年那只在外面搅起腥风血雨的戒蟾是从这儿逃出去的?” 少年思及于此,不由被吓出一身冷汗,那戒蟾当年是何等人物,天道翁在将逐阳蚕丝帛做成的《冰心诀》交给他时仔细向他讲过。 传说当年五族遮天,逐阳蚕一族与其他几个洪荒古族一样如日中天,其族长逐阳老祖更是惊才绝艳、不可一世,他改创自族祖法,开创了逐阳一族与日争辉的先河,最后更是妄想吞掉太阳,却落得个魂飞湮灭的下场。仟千仦哾 蛤蟆狡猾,蜈蚣蛮横,蝎子阴邪,蜘蛛歹毒,长虫最为愚蠢。 说蜘蛛最为歹毒,倒不仅是说她心肠歹毒,更多是因为她是五毒中毒术最高的一名强者,“毒后”之名实至名归,且自古至今都非她莫属! 当年五毒强者袭杀逐阳老祖之时,用的便是戒蟾的诡计,蜈蚣和蝎子的蛮力,蜘蛛的毒液和长虫一名老祖的尸体。 人面兽心的戒蟾当年与逐阳老祖关系交好,被逐阳老祖请作护道者之一,便对其他几名护道者有所猜测,他让蜈蚣和蝎子将最有可能成为逐阳老祖护道者的两人暗杀并乔装替代,从蜘蛛那儿取来毒液,并让蜘蛛和长虫在逐阳老祖冲关的结界外守着长虫先祖的尸体等候。 为得周全,他们还从穿山圣人那里借来破天锥,从菩提圣祖那里偷来一缕业火,在逐阳老祖即将冲关的那一天,戒蟾以祝愿为名骗逐阳老祖喝下毒酒,在逐阳老祖冲关的危急时刻将那缕业火偷偷打入逐阳老祖体内,本以为如此便可一劳永逸,凶猛可怕的阳力定可击破结界,将逐阳老祖焚得形神俱灭。 但哪想,逐阳老祖早就请萧家人在他冲关之地建了一座绝世法阵以防万一,情急之下,戒蟾取出穿山圣人的破天锥,全力施之竟将绝世大阵穿出个窟窿,积压了几个时辰的阳力一股脑倾泻而下,逐阳老祖至此形神俱灭、万劫不复……… 可当年五族却不像其他纪元的绝巅者那样彼此之间为了个天下第一的名号而争得你死我活,他们之间出奇的团结,虽然称不上铁板一块,但彼此之间相处还算融洽,这在玄真界纪元更迭的古史记载中是极为少见的现象。 所以萧聪又想到了一个件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当年那统治了一个纪元的五名通天老祖,可能都是从这野欲庵出去的,这是唯一让他们同株相怜的瓜葛! 此时的萧聪很想在这庵院里逛一圈,看看有没有锁幽蟒、幻冥邪蛛、陀羯蜈蚣和灭世蝎的踪迹,但想归想,做归做,他清楚地知道,这事儿对他来说,也就是想想罢了。 于是,萧聪将这些只能想想罢了的想法统统抛到脑后,重新将目光投向满池的莲荷,因为之前那道姑没有与他约定时间期限,所以他自认为现在的他有大把的时间做足够的考虑,多一份准备,就多一份机会,这是之前萧天宇曾告诫他的。 望着满池的莲荷,少年眉头微皱,计上心来, “十三片荷叶,每片荷叶上原有两只戒蟾,旁边伴有三朵莲花,这是否就对应道家学说中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呢? 十三是绝阴之数,象征大险…… 不对!十三应该代表七情六欲,七情是喜、怒、哀、惧、爱、恨、怜,六欲是指色、香、声、味、触、法,若真是佛道一体,这可就难办了……”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天地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儌,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不异色,色不异空,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他背着手,微微仰起头,眉头舒缓的同时怅然一叹, “或许之前我对到的理解是有些错误的,一心向道并不是一味的压抑自己,或许欲望并不可少,只是对于欲望的把握,需要一个合适的度罢,又或许……” 他嗫嚅着再次怅然一叹,神色怆然, “又或许这世间本就是无意义的,但我们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呢? 或者还是在风眠谷底所得的那句话,存在即为合理,一切皆有缘由,世事有常,我行何妨?那岂不是真的无欲无求了! 道是不断变化的,意义也是在不断变化的,这世间的一切皆不是一成不变的,就算这一切起源于虚无,最终也要归于虚无,但这之中还是要有一个过程,我就在这个过程里,所以我存在的意义应该也是变化。 或许意义这个词对于天地来说是没有意义的,但对于自身来讲,我认为它是有意义的,它就是有意义的,我存在的意义不是寄托于世间,而是全系于自己,对道的追求,只是我的意愿,不为任何!” 这一刻萧聪感觉豁然开朗,仿佛又有了别样的顿悟,他嘴角扬起越来越有韵味的微笑,并开始不由自主地抬腿,向近前那方莲池走去。 第二百四十五章 莲池 萧聪脚步没有半点停顿,自池沿一步跨下,稳稳地站在第一片荷叶上,这一刻,他轻然闭上了眼睛。 两只戒蟾呱叫两声,并同时跃上了萧聪的肩头,嘴巴正对着他的耳朵,然后便一动不动了。 而三盏莲花却如花灯般开始隐隐泛出神光,莲蓬像是含着灯芯的笼,莲子是一颗颗凝结了无尽精华的种,那是一种异常惑人的奇异光泽,望之欲溺。 这光泽越加繁盛,最终将站在荷叶上的萧聪完全吞没,那里再寻不到他和两只戒蟾的身影,只有三朵荷花和一片荷叶于一团神光中合为一体浑然天成。 第一片荷叶代表的是“喜”念,这一关对于萧聪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他涉世未深,对这世间的诱惑知之甚少,在天道轩时只顾努力修炼,回到萧家后也是埋头钻研阵法,所以能让他感到欢喜的事也就是修为的提高和阵法造诣的加深而已。 可无论是师父天道翁还是父亲萧天宇都曾不止一次地告诫萧聪--修行(阵法造诣的提高)是一个艰苦卓绝的过程,没有捷径可走,这个观念在他的心里早已根深蒂固。 按道理讲虽然也可作为野欲庵为难他的执念,可事实是这一关草草而过,在那个无比真实的幻境里,一瞬万年里萧聪经历了无数险象环生的厮杀,斩妖除魔,屠神戮仙,几万年间他纵横捭阖上天入地,证实了一个个他之前在书里看到的传说和由传说引发的联想,这之中有真的也有假的,可在到达齐天境后幻境便结束了,他也随之在这一瞬间回到现实中来。 第一片荷叶上,神光敛去,荷叶上重现萧聪和两只戒蟾的身影,两只戒蟾又呱叫两声,重新跳回到原来的位置,而萧聪也在这时睁开双眼,面色无喜无悲,眸子依旧清亮,只是瞳仁里目光,看上去感觉比之前深邃和沧桑了些。 少年就这样静驻良久,而后微微一笑,颇有几分回味般道: “齐天境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啊,可为什么到齐天境就结束了呢?抑或者说,这真的是在野欲庵推演下我的未来吗?不,不对,这或许只是些片面而已,他也有畏惧的东西……” 萧聪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齐天境,那是多么神话的一个层次啊。 可在此之间,他与龟府老古董的因果却半点没有涉及过,这是不可能的,他与那老古董有约在先,就算他不去找老古董,那老古董也会主动来找他,在这一点上,萧聪深信不疑。 由此也折射出了野欲庵幻境的不足之处,虽然深陷其中是不能自觉,但回到现实后稍微一想却感觉还真不是那么个味儿,他想, “我能如此顺利地从这层幻境里脱身而出,或许还真是托了老古董的福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萧聪这一次虽大有收获,但却实在是侥幸脱险,之前听师父天道翁说九大禁地个个凶险之极,现在想想一点都不假,就拿他在幻境中对道的不断感悟来说,那实在是太真实了。 虽然知道在离开幻境时自己被做了些许“手脚”,导致现在的他对那些感受朦朦胧胧的,但萧聪相信,如果这一次他能逃出生天,那这些朦朦胧胧的体验对他一生的修行都大有裨益,当然,他也知道,幸运女神不会只眷顾他一人,狗屎运可不是每回都能踩得那么准。 少年欣然抬腿,迈向第二片荷叶。 还是如方才那般,两只戒蟾跃到萧聪的肩上对着两只耳朵默然而坐,莲花泛起光华将站在荷叶上的人与两只戒蟾包拢吞没,萧聪的心神再次被拉到一方莫名的幻境里,而这一关的主旨,竟然是“色”! 虽说萧聪一向不近女色,但还是差点失足在这一方旖旎里,因为所谓色,不仅仅是指女色,它包含了这世间一切关于美的东西。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萧聪自不例外。 可这美也是一种让人心身颓废的东西,游玩于光怪陆离之间,奇异山水,风景如画,男子潇洒,女子窈窕,那是一幅多么和谐的图景啊! 世间已是如此美好,为何还要努力修炼呢? 没有苍生需要拯救,亦没有奥秘值得追寻,这一切是那么的直观而坦然,它就像一名全身赤裸的处子,毫无保留地展现着她的一切,而又以一种无比的宽容将这世间的一切接纳。 萧聪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在里面足足呆了近三万年,后来还是修罗萧聪及时给他提了个醒,让他想起自己身体里还有这么一个危险的存在,如若他再这样沉迷下去,那家伙就要将他取而代之了! 而当时修罗萧聪确实是想抓住机会将萧聪取而代之,以他刚愎自用狂妄自大的本性,他认为能困住萧聪的,不一定能困得住他,因为它对这些毫无感觉,因为它本就是冷酷而默然的!.qqxsnew 可修罗萧聪一动,依旧在“沉睡“的无相萧聪便接着发出了压制,他们虽还是一动不动,但这种条件反射般的压制却仿佛是与生俱来,萧聪虽对此不明所以,但却抓住这一空当回归真我,而幻境也在这一瞬间溃散而去。 光华再次敛去,两只戒蟾也自萧聪肩头跃回到荷叶上,萧聪猛地回过神儿来,身子往前一倾,看似是打了个寒噤,他右手轻抚着胸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若不是有修罗萧聪,说不定他就真的沉在里面出不来了。 少年低着头,冷笑道: “嗬,看来那家伙也不想我被困在野欲庵里啊。” 待心绪平复,萧聪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吐出,坦坦然再次抬腿,迈向了下一片荷叶。 这一次是“怒”,因为有之前在风眠谷地下的顿悟,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多少看不惯的地方,存在即为合理,一切皆有缘由,这世间的一切因果自有其存在的价值和道理,现在的他无心干涉,也没有干涉的能力,只能说他深知自己的个人意志始终代表不了天地的意志,他现在的本事也撼动不了道的决断,抑或者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世间的一切本就是合理的,只是他眼界尚窄,看不得全部。 所以对此萧聪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执念,莲池也演化不出什么厉害的幻境,即使幻境中清晰摹画了萧家覆灭那一天的场景,他也几乎无动于衷,所以这一关持续了不过短短“几十”年,便草草通过了。 而接下来的“香”“哀”“声”“乐”似乎对萧聪也产生不得多少影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萧聪之前已有充足的准备,甚至说,自打出生以来,他一直就是这么活的。 修道修的是一道本灵,所有的外物皆是多余的缀余,连身体都不例外,更何况是作用于身体上的这些享受? 倒是在关于“爱”的考验里,幻境中竟演化出了萧聪的母亲沁夫人,让他几欲无法自拔,母爱真的是一种非常奇异的东西,它让人觉得就算可以无视这世间的一切,也无法将它轻易放弃,那是始生的滋养,是最初的不可置否的依赖,它像一碗蜜糖,将人深深地溺在里面,使人身心疲软,直至在那温柔乡里无疾而终,何况还有萧天宇和天道翁的陪伴。 这一场幻境持续了足足有六万年之久,六万年里,萧聪不光功参造化凭一己之力不断地延续着父母的生命,他还将萧家迁到了东胜仙都与师父住在一起,他结婚生子儿孙满堂,尽享天伦之乐,他的妻子是玄真皇族的一位公主,他的孩子没有一个让他失望,此外还有与星流云、冷筱凤、宇文丰都和欧阳寻等人的友谊长存,这一切对于他来说是何等的圆满何等的完美,完美到没有半点瑕疵,完美到近乎要将他生生溺死! 最后还是修罗萧聪出马他才幸免遇难,不过这家伙这一次倒是学精了,他没有再试图抢夺本我萧聪的控制权,而是于倏忽之间将鸿翔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的模样投射到萧聪的识海,并附带一句话——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幻境中的萧聪在见到这副情景后怔了好大一会儿,然后猛然惊醒,幻境溃散之后,他大口喘着粗气,并觉着脸上火辣辣的疼。 又是半晌,少年心有余悸地朝左右偷瞄了瞄,仿佛那里正有什么东西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可事实是那里什么有没有,只有清澈的池水,静得恍若一面镜子。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连我都被控制了,他却一点都不受影响!唉,话说回来,要不是他,我可能真就出不来了……” 萧聪虽对此心有苦闷,但一时也无计可施,因为除非在特殊情况下,他无法与修罗萧聪取得沟通,而在神魂聚合之时因为有无相萧聪的压制,这家伙也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 更蹊跷的是,萧聪平时根本就感应不到修罗萧聪! 而更可悲的是,修罗萧聪也轻易不会联系萧聪,一旦他有什么动作被无相萧聪感知,那一定是要吃些苦头的。 现在萧聪只知修罗萧聪是由《修罗十三式》衍生而来,但具体是什么存在机制,他却是一无所知,而对于那两个无相萧聪,他更是无从得知其渊源,比起修罗萧聪,他对两个无相萧聪其实更感兴趣。 思之无果,萧聪索性在荷叶上坐了下来,虽然知道自己在荷叶上待的时间并不长,但在幻境中前前后后却已经过了近十万年的时间,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充斥在他心里,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游离在他的记忆里,他感觉自己现在好累,他现在想要睡一觉。 于是,少年索性躺了下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 考验 这一觉睡了约莫有几个时辰的时间,当萧聪幽幽醒来时,月亮已经升到最高处,星海璀璨,整个庵院静谧而怡然。 王者那繁星满月,萧聪莫名感到一阵愉悦,并将双臂枕在脑后,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静静凝望着深邃无垠的夜空,他静静地将身体放松,放松,再放松,直到感觉身处在一方寻常宅院,直到嗅到莲花漫溢而出的淡雅幽香,他甜甜地笑了,像个孩子。 又过了一会儿,萧聪欣然起身,转首回望,却见一清瘦身影于走廊尽头的立柱前静默不动,看样子正静静地看着他,他愣了片刻,而后冲那道姑咧嘴一笑,抬腿便向下一片荷叶行去了。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萧聪自问无愧于心,更无愧于天地,而这野欲庵之所以能将幻境编制得如此真实,不过是因为参透了他生命中的某些因果罢。 可善恶终有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的因果不可谓不小,甚至有些连这里的主宰之灵都有些忌惮,所以才在之前编制的幻境里避重就轻。 萧聪知道他的可乘之机正是由此而来,而对于这种种的凌然无惧却并不都是基于此,他更大的倚仗在于,他萧聪自出生以来还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儿,自然也没有什么梦靥,就算这野欲庵是在假借天道罅隙,却也不能逾矩行事,将不详强加于他。 这荷叶排列的规律已经不甚明了,十三片荷叶,六欲均匀穿插在七情之间,依照次序,脚下这片荷叶之上的考验应该是“味”! 这一关自然又被萧聪轻松通过了,因为他的欲根本不在这儿,想用世间绝味困住从天道轩走出来的萧家四子萧聪,真当当年天道翁他老人家眼瞎了么! 可接着在下一片用以考验“恨”的荷叶上却又出了岔子,这一次的幻境没能持续一瞬,与一刹那的恍惚间,萧聪便被莫名巧妙地送到了莲池的另一边。 这一次连萧聪自己也傻眼了,怒是情绪,但恨却是一种执念,对于怒,他自认为自己少有沾染,但恨对他来说却是个避无可避的东西。 有些事没有上升到恨的高度,他对其不屑一顾,自然也就没有怒的必要,但当事情上升到恨的高度时,那便是另一回事了,因为他的心性真的还没有修炼到将自己完全置身于因果之外的境界,虽然有时他也会对此自欺欺人甚至是麻痹自己,当真到架子跟前时他心里清楚地知道,这些都是存在的,他是绕不过去的。 本来以为这一关生死难料,毕竟他所恨的存在可不是一般修为可以抗衡,但哪儿想到会是这般结果! 皎洁月光下,道姑不紧不慢地走到莲池边,施施然踏着荷叶走到萧聪近前,萧聪愣了片刻,而后躬身作揖一拜, “仙姑。” 道姑脸上依旧无喜无悲,较之前相比,木刻般的脸上隐约多了几分诧异倒是真的,她一瞬不瞬地看了萧聪半晌,缓缓启齿道: “萧家四子萧聪,魔尊出世这件事我知道,但没想到这么快便扯上了她的因果,看来这是天意了。” 萧聪闻言不语,道姑的话听起来甚是好懂,他身为萧家人,自然与魔尊有着与身具来的因果牵连,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是痛恨魔尊的,之前莲池要根据他的因果演化他关于“恨”的幻境,这就不免与之触碰,或许魔尊的因果野欲庵也惹不起,所以才将他直接从莲池里送了出来。 萧聪在心里长松了一口气,不禁自嘲道: “呵,这也行!” 但听那道姑继续讲道: “莲池内考验的奥义公子并未领会得到,看来是要枉虚此行了。“ 萧聪心里不禁有些着急,直眉轻挑,诧异道: “哦?可是我已经从莲池那边过来了,仙姑的话,难道不作数了么?” 道姑闻言也不恼,更不辩,只是平静回答道: “之前答应公子的事,贫尼自当履行,只是觉得公子天纵奇材,错过这次机会实在是太过可惜,况且野欲庵也有野欲庵的规矩,贫尼还是希望公子在放下那件事情之后能再回来一趟,一来了结因果,二来将莲池的奥义参透。” 说着,竟再次冲萧聪拜了一拜。 萧聪失笑道: “此话怎讲,仙姑可否明示?” 道姑将脸转向一方,并开始捻起右手里的念珠,如隔着千里之外般的距离道: “天机不可泄漏,但公子是贫尼见过的唯一一个有望得此奥义的人,虽然公子的秘密贫尼不可参透,但贫尼相信,野欲庵与公子有缘,所以还望公子能够放下与魔尊的恩怨后回来一趟。” 萧聪皱着眉头思索良久,回答道: “如若真的有缘,萧聪自会回来一趟,关于姜采君的事,仙姑现在可否告知晚辈?” 仙姑停下捻动念珠的手指,转回脸来, “他就在那间房里。” 说着,抬手遥遥一指,不远处便有一盏灯亮了起来,它静静地挂在房门前的横杆上,连发出来的光都是一动不动。 “谢仙姑。” 萧聪躬身作揖一拜,却并未急着离开。 道姑平静道: “公子还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吧,我能回答的,自然会回答你,我不能回答的,还望公子莫要怪罪。” 话听上去倒甚是恭敬客气,但与脸上的表情却极是不搭,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萧聪站在其身旁,感觉浑身都快被泚透了。 “晚辈就是想知道,当年统领一个纪元的五毒之首戒蟾是自野欲庵出去的吗?” “不光是戒蟾,还有那陀羯蜈蚣、幻冥邪蛛、锁幽蟒和灭世蝎,都是我野欲庵之物,当年放他们出去,不过是为了演化一下尘世罢了。” 对于这个答案,萧聪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之前他也对此有所猜测,现在不过是为了做下验证而已,他又冲道姑拜了拜,便扭头向那间门前有灯的房间走去了。 萧聪走近房门,抬手不紧不慢地敲了三下,闻得门后有轻轻脚步声响起并越行越近,“吱——”房门应声而开,门隙间出现一身材中等男人的轮廓,萧聪忙不迭冲之拱手作揖一拜,道: “晚辈萧聪,见过前辈。” 站在跟前的姜采君拱手向萧聪回了一礼,转身做出一请的手势,并以一种似曾相识的口吻道: “进来说话吧。” 萧聪领意,跨进门去。 房间里的摆置与寻常人家没有多少出入,一张桌子、几个圆凳和一张床,烛台摆在桌子上,旁边是一应茶具,萧聪此时就站在桌子边。 姜采君在身后将门轻轻地关上,转首含笑道: “公子请坐。” 萧聪左手慢慢伸出,恭敬道: “前辈坐。” 姜采君笑笑,大大方方地坐下,萧聪亦是坐到近旁的一个圆凳上。 刚才在门口时,姜采君背对着烛台,萧聪没能看清他的容貌,此时坐到桌前细细品察,萧聪却总觉得对方的相貌与他想象中略有出入,都说相由心生,可这瘦脸如削上的浓眉大眼高鼻方唇可寻不到半点淫靡之意,反而精气十足,敛散有度, “难道传说是假的?” 萧聪心里此时又开始打鼓了。 坐在桌子另一边的姜采君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敢问公子是何许人氏?” 萧聪老实回答道: “晚辈萧家四子萧聪,冒昧求见前辈,还望前辈见谅。” 姜采君闻言诧异道: “萧家人?这……萧家阵法如此神通广大,公子还来这野欲庵寻我干吗?” 说着,竟不由笑了起来。 萧聪一本正经道: “前辈是修真者里万年难现的奇才,萧家的阵法固然玄妙,但论起在领域内的造诣来,没有能与前辈相提并论者,再说,这世间已经没有萧家了。” 萧聪说着,神色渐渐暗淡。 姜采君敛起笑意,略显吃惊道: “公子莫要说笑,萧家在玄真界屹立千万年不倒,岂是说没就没的,除非……” 姜采君神色凝重,欲言又止,萧聪接着话岔继续说道: “前辈说的不错,萧家正是覆灭于魔尊出世之下。” “魔尊真的出世了?”姜采君一手扶着桌子,满目讶然。 萧聪郑重地点点头,眼神定定, “就在三年前。” 姜采君深吸一口气,怔了半晌,才喃喃出声, “没想到竟会出这等事,看来玄真又要不太平了,不知萧家现在还剩多少人……公子知道吗?” 萧聪摇摇头,叹了口气, “就目前而言,恐怕就还剩我一个。” “萧家覆灭,公子是怎么做到的独善其身?” 这一句言辞凌厉,近乎算得上是诘问了。 萧聪闻之也不动气,声音平静得像外面莲池里的清水, “三年前萧家遭劫时,我正应父亲之命在日落山脉拼命修炼,故而逃过一劫。” “那令尊是……” “萧家当任家主萧天宇。” 姜采君沉吟着慢慢低下头, “大概是令尊未卜先知,故而留了公子这一丝血脉吧,” 接着,他又豁然抬头,问道: “公子刚才说什么?修炼!” 萧聪重重点头, “不瞒前辈,我是一个可以修炼的萧家人,或许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还是请前辈相信,晚辈所言句句属实。” 好一会儿,姜采君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故作镇定道: “也罢也罢,魔尊都出世了,萧家出一个能够修炼的后人又算得了什么,想必这就是令尊冒天下之大不韪而留下公子的原因吧。” 说着,又是怅然一叹,接着道: “萧家世世代代守护封印,已有千万年之久,恪尽职守无有悖逆,担得起‘伏魔者’这个称号,现在又全族殉命于大劫之下,可悲,可泣,可敬也!” 轻然伸出右手拾壶为萧聪斟满一杯茶,姜采君继续说道: “公子冒险来到这野欲庵来寻我,无非是为丹药之事,至于究竟为何,我也不多问了,因为我相信公子!” 萧聪闻言心中感动,哀叹一声道: “我一朋友被诸葛家的菩萨劫所伤,危在旦夕,我虽用法阵暂时护住了他的生命精元,但终究是没法唤醒他,所以想来这里向前辈求一颗解毒的丹药,救他性命。” 姜采君微微一笑, “公子为救朋友不惜孤身犯险,此等重情重义在下深感钦佩,来,这是你要的东西。” 右手一翻,手掌中凭空出现一枚湛紫色的丹药,姜采君将之交到萧聪手里,萧聪双手捧过,放在眼前仔细打量之时,对面之人右手又是一翻,一枚莹绿色的丹药再次凭空而现。 姜采君将莹绿色的丹药以茶水服下,然后又抬起左手,紧握右手小指,用力一扭,竟将那右手小指生生扯了下来! 萧聪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可姜采君却还是一脸灿然,虽然腮边因咬力过大已经出现清晰的肌肉轮廓,但眼睛里的笑意却未见丝毫消减,这看起来分外矛盾的面容,让萧聪心里不由生出几分钦佩。 姜采君将断指推向萧聪,萧聪移目,见断指上竟没有沾染半滴鲜血,但听得姜采君又讲道: “这是我的弥芥所在,还望公子收好。” 萧聪看着眼前的断指,不由得用力咽了口唾沫,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无功不受禄,虽说他此行确为求药而来,但这东西,也太贵重了。 “这……” “公子莫要推脱,我被困在这野欲庵内,短时间内肯定是出不去了,虽说既已入了野欲庵,便不再过问玄真事,但今日听了公子所讲,还是不禁要感慨万千,在这儿呆了那么久,总归也是明白了些许道理,想通了之前的种种不是…… 唉,往之不谏,来者可追, 这里面收藏着我毕生所得,希望于公子有用,另外,也希望公子能为我寻得一个弟子,将衣钵传给他,拜托了。” 萧聪见姜采君言辞诚恳情真意切,踌躇良久,终是接过断指,然后起身冲姜采君躬身作揖一拜,信誓旦旦道: “定不负前辈所托!” 姜采君笑着将萧聪轻轻托起,萧聪不自觉望向臂上附着的右手,见那之前被生生撕扯下来的小指已经重生如初,心中不禁惊叹, “果然奇异!” 将萧聪送回到座位上,姜采君在之前的位置坐下,笑着道: “公子之前的一席话可真是勾起了在下的诸多回忆啊,虽说在这野欲庵里,此是大忌,但在下还是想听公子讲讲玄真界近来的境况,现在已是后半夜,公子出行不便,怎么着也得天亮之后再离开,不知公子可愿意消磨半宿时光为在下稍作言述呢?” 萧聪笑笑道: “前辈盛情相邀,晚辈没有不从之理,况且能与前辈秉烛夜谈,实在是晚辈的荣幸,那就从上一届群英会开始讲起吧。” 姜采君拱手作揖一拜, “洗耳恭听。” 就这样,萧聪将群英会之后发生的事合理摘取后向姜采君一一道来,期间姜采君亦是对某些事稍加评论,着实让萧聪有了一番别样理解,也自觉开阔了眼界。 最后,姜采君建议萧聪先不要轻举妄动,因为他觉得玄真界还有没浮出水面的大鱼,至于是什么,姜采君笑而不答,只是说让萧聪静观其变就好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断指 清晨时分,萧聪拜别姜采君,穿过野欲庵沿一条布着几重结界的小路离去。 此行收获颇丰,并又加重务,为姜采君找一名合适的弟子不会是易事,因为像他那样的天纵奇材实在是举世难寻,自古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若给他找个资质平平的弟子觉得实在是对不起他,所以这事儿要不花个十年八载怕是不行的。 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赶回星家细子的据点,将鸿翔救回来。 又是一路风尘仆仆,萧聪马不停蹄地赶回之前的古城时才恍然发觉,自己当初竟忘记与星流云约定好联系的方式了,这实在是一大败笔! 没办法,少年只能故技重施,在坐落于周边古城灭天教和落仙府的合舵里闹点动静,等星流云闻风察觉,然后来找他。 星流云这家伙也果真是不负所望,就在萧聪屠掉灭天教和落仙府合舵的第二日,这家伙就找上门来了。 地点是古城最热闹的客栈,时间是午时三刻,萧聪照例坐在二楼窗子下的桌子旁,脑袋上顶着一只低沿草帽,见吊儿郎当不伦不类的星流云哼着小曲走上楼来,帽檐下的嘴角泛出一抹浅浅的弧度,随即轻然起身,随手丢下一颗碎灵石挪凳而去,走到星流云身边时故意捣了对方一下。 星流云剑眉轻挑,瞬间领意,微微一笑,待萧聪行下楼梯口不久便跟了下去。 萧聪在前边走得不急不缓,星流云在后边跟得随性自然,两人一前一后,相隔不算近也不算远,绕过了几条街市后行到一条少有人迹的巷弄中,萧聪停下脚步,星流云速度不变走到近前。 “你可算回来了!”星流云道。 萧聪转过身来,摘下低沿草帽,微微一笑, “让老大担心了,我去了多久?” 星流云不假思索道: “三个月零十二天!” 萧聪闻言沉吟低首,喃喃道: “这么久……” “鸿翔还好吗?”他豁然抬首,问道。 星流云扁着嘴,一脸无奈之色, “有你那法阵隔着,好不好我不知道,但这段时间以来还真是一动没动过。” 萧聪点点头,自我安慰着, “想来应是没有什么大事。” 星流云问道: “鸿翔的解救之法你找到了吗?” 萧聪点点头, “找到了。” 星流云因心中期待而变得有些急不可耐, “找到了就好,走吧,别在这儿傻站着了,我带你去见他,好不好,一见便知。” 萧聪重重点点头, “走。” 二人再次来到之前城边上的那口枯井,星流云在前,萧聪在后,一跃而下,走在里面曲曲拐拐,最后来到那地下宅院之中。 走进左手边的偏房,见鸿翔真的依旧如之前那般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萧聪心里一时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受。 他慢慢走近床边,在床沿上轻轻坐下,右手一翻从弥芥中取出丹药,放在眼前又看了良久,然后如下定了某项决心般,拔开鸿翔的小嘴使之吞服而下,小声祈祷着: “前辈亲自交给我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岔子吧。” 又是半晌,鸿翔的脸上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嘴唇上的黑色也褪去了大半,萧聪见之大喜,忍俊不禁道: “古人诚不欺我。”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按理说姜采君尚在人世,说这句话听上去有些不合适,但他毕竟是三千年前的人,又被困在那与世隔绝的野欲庵中,细品之下,如此倒也还说得过去。 “小聪,怎么样?” 星流云站在远处,抻着脖子,亦是一脸关切。 “你自己过来看啊。” 星流云撇撇嘴, “那你不先把你的法阵撤了!” 萧聪闻言转首,哭笑不得道: “这法阵于你不碍事的,你过来就行。” 星流云将信将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床边,小声埋怨道: “竟然没事,不早说,害我在外边站了那么久。” 转而喜上眉梢道: “咦,你这药还真是神了,你看,真的好多了哈。” 萧聪微微一笑,点点头道: “看样子毒确实是已经解了,但苏醒可能还需要些时日,你我且先出去吧,给我讲讲近三个月以来所发生的事。” 星流云应道: “好!” 而后萧聪起身,二人并肩向外走去。 听星流云讲,这三个月来,虽然玄真皇家和孤独家之间依旧摩擦不断,但总归没有整出什么大乱子来。 萧聪以一人之力废掉十三名天境高手的事儿前一阵还传得沸沸扬扬,但这几天风声已经停息。 倒是有一件事奇怪得很,诸葛家既然已经知道星流云与萧聪有所来往,却没有将这件事声张出去,不知是在搞什么名堂。 星流云一开始猜这是要放长线钓大鱼,但后来经过一番调查后却发现不是,因为经过那夜之后,他特意在自己身边安排了十几个细子,暗中观察是否还有人跟踪他,一连两个多月都一无所获,而且这段时间以来,诸葛家可是老实得紧呐。qqxsnew 萧聪听后微微一笑,解析道: “诸葛家袭杀我这件事怕不是独孤家指示,派十三名天境高手埋伏我也只是为了将我捉拿归案,由此看来,独孤家还是没有小看我这条丧家之犬,不过对于诸葛家,还是要戒备一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老大,你也要当心了。” 星流云不解,问道: “为何?” 萧聪冷冷一笑, “你还记得吗,之前在圣城建造二十九剑封山阵时,我曾到圣城万坟岗一次,在那儿遇见一个人。” “谁!”星流云问道。 “现任诸葛家家主的爷爷,诸葛云岑。” 星流云倒吸一口凉气,不可思议道: “你把他杀了!” 萧聪点点头,面色波澜不惊。 星流云右手抚上下巴,沉吟道: “怪不得他要置你于死地,原来还有这层隐情,杀亲之仇,不共戴天,如此说来……是真得跟诸葛家死磕到底了。” 星流云抬眼,正好遇上萧聪似笑非笑的目光,不明所以,诧异道: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既然诸葛家还没有完全反向独孤家,那就还有争取的余地,老大就不想再争取一下了吗?” 星流云嗤之以鼻, “我争取他?你现在跟诸葛家势不两立,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 萧聪又笑笑,心里顿觉宽慰不少。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星流云突然问道。 “还没有什么打算,之前听一位前辈说玄真风云初起,还有黑手隐于幕后,所以我打算这段时间先静观其变,老大这段时间也不要随意走动了,免得惹祸上身。” 星流云的右手再次抚上下巴,皱眉道: “这玄真界已经算是够乱的了,还有黑手!” 萧聪脸上满是戏谑,抬眼轻笑道: “怎么,这就受不了?风云初起,这才哪儿到哪儿,连开胃菜都算不上,等着吧,以后参与进来的势力会越来越多,有你受的!” 星流云微微仰头,闻言感慨万千,伤感道: “是啊,玄真之楔已拔,这玄真界真的是要动荡一阵子了,恐怕这就是老古董们说的玄真大劫吧,又是一个时代的分水岭吗?” 萧聪收起一脸的戏谑,亦是不无伤感道: “该来的总会来的,但不管这场浩劫多么惨烈,你我皆要全力以赴才行!” 星流云粲然一笑,弯弯的眉眼里目光笃定,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与真正的浩劫相比,皇家与独孤家之间这点矛盾只能算是小打小闹,魔尊已经出世,但估计还需恢复一段时间,这对你我来说,说不得长也说不得短,以后的日子里,可得努力修炼了。” “嗯嗯!” 萧聪重重点点头,星流云将张开的右手伸至萧聪身前,萧聪会意,伸出自己的右手与星流云的右手紧紧握在一起,两人相视而笑,仿佛是在无形中达成了某项约定,只是心照不宣。 三日后,鸿翔醒来,萧聪为其检查身体,知其恢复如初没有落下什么暗疾,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得以放下。 鸿翔大病初愈,萧聪为表庆祝,当然要带着这小吃货出去大吃一顿,但为了掩人耳目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萧聪便没有让星流云一起去,对此,星大公子倍觉委屈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将萧聪二人送至枯井外,任由二人离去了。 萧聪挑选古城中最大的酒楼为鸿翔洗尘,小家伙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自始至终,关于那夜的事竟只字未提,如此善解人意,萧聪心中深感欣慰,吃罢离去,即刻前往下一城。 折了十三位天境高手,此事独孤家定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但听星流云所讲,独孤家似乎还没有要与萧聪势不两立的意思,这使萧聪很是矛盾,他萧聪是个修道之人,自然将信诺看的比平常人稍重些,当日在圣城时与独孤家也算是有约在先,现在直接与独孤家翻脸不认人总归觉得有些不好。 但反过来想,所谓的约定不过也是建立在独孤家对萧聪的利用上的,所以根本算不得什么约定。 想起这件事萧聪就来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与父亲筹谋良久却不想竟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而且他还被独孤家不止摆了一道! 这让他感觉自己的智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去他先人的约定!大乱之下无义战,既然不是君子之约,那小爷就算是不遵守又能怎样?落仙府,诸葛氏族,小爷灭定了!” 但现在以萧聪一个摘星境高手的实力,别说灭掉一个传世家族,就算想灭掉落仙府这种玄真三流势力都难比登天,所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现在最正确的事情,正应星流云所说,大劫将至,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抓紧时间修炼才是正道,所以萧聪决定带鸿翔远离市井,到那些奇险之地历练一番,一来可以开阔眼界增长见识,二来对稳固修为大有裨益。 玄真界广袤无垠光怪陆离,就算萧聪长在天道轩饱读古书,但他坚信这世上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甚至是难以想象的事情,至于独孤家和玄真皇家,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去吧,反正在他看来这件事情终究是不会有结果的。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玄真界再怎么内斗,最终的结果都是要携手同心同仇敌忾。 第二百四十八章 解毒 按理说日落山脉是最有利于鸿翔修行的地方,但日落山脉浩劫刚过,应该还没有恢复元气,况且萧聪与那里的高能之辈也都差不多认识,实在不愿再去叨扰。 好在与日落山脉差不多的地方还有很多,于是萧聪自作主张,为鸿翔选了个好地方——濒阳荒漠。 濒阳荒漠,顾名思义,是一处极热之地,也是玄真界已知的最大的一处大漠,赤沙千万里寸草不生,条件恶劣艰苦卓绝,弱肉强食不舍昼夜,端的是一处把人往死里逼的修炼好场所。 到了这儿,就不只是为了修炼了,为了活命,一点懒都偷不得,因为对于天境以下的修士,生存本就是个问题,更遑论鸿翔! 虽说现在就把尚在人境中期修为的鸿翔带到这地方来修炼确实是惨无人道了些,可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法,在暴风雨前期安于享乐不思进取,还没成为高手,就要被吞没在时代的浪潮之中了,到时连萧聪都自身难保,谁也救不了他,那才是真正的残忍! 所以,为了能让自己前进的速度快过时代浪潮的速度,他们只能拼死一搏,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好在这个道理鸿翔也是深以为然。 话说回来,萧聪之所以选择来这濒阳沙漠,也不止是单为鸿翔着想,他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在谋划着,不为别的,只为能在之后与各方势力的博弈中能多得一分筹码,而这份筹码,则是针对独孤家! 众所周知,濒阳荒漠即为盛阳之地,则必有诸多势力分布其上,这之中便包括八院中的离院和无塔中的火圣塔 八院中的离院自不用多说,已经归到玄真皇族旗下,以他与星流云的关系来说,算得上是友军。至于五塔中的火圣塔,至今仍保持中立状态,所以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敌是友还说不清楚,而他此行正是奔着火圣塔去的。 五行塔,应五行,五行自有五行灵。 这是当年天道翁告诉萧聪的,老头儿自己说这是不传之秘,意思是说五塔中各有一灵,虽不是五行之始,但对于修行而言亦是意义巨大,不论掌握了五灵中哪一灵,其领域内的修为当发生质的飞跃。 当年天道翁嘱咐萧聪要守口如瓶,萧聪虽对此不太相信,但值此关头,还是愿意来碰碰运气,万一要是真的呢! 之所以选择火圣塔,原因也是不言而喻的,独孤世家以炼器名震玄真,而炼器却需要火,这世间奇异之火成千上百,但大多难以控制,若想寻一个既威力不俗又易于控制的火种,火圣塔的火之灵当属不二之选。 大劫将至,所有隐藏在这一纪元的秘密都将陆续莫明奇妙地浮出水面,这是一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似是冥冥之中蕴藏的天意,也是一种规律,反正萧聪不允许让独孤家捷足先登,他要在独孤家之前将这火之灵搞到手,就算不为别的,以后将之送给姜采君的传人也好,炼器的用到,炼药的也能用到。 自古城赶到濒阳荒漠,这可是一件辛苦事,要只有萧聪一人也就罢了,关键还拖着鸿翔这么个修为尚浅的孩子。 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得亏在途经别隐山(去濒阳荒漠路上的一处地名)时听说山腰上的道观里设有一座传送阵,正好与他们的路程稍有重合,虽然不能一站即达,但好歹能捎带他们一程。 萧聪斟酌良久,决定冒险一试,但在此之前,他先在山谷某处建了座高阶传送阵,已备归程不时之需,同时也懊恼都走了那么久,竟才注意到这个看似无关紧要却实是意义重大的问题。 两人来到山腰道观中,见此道观山门破败光图四壁,连供奉在主殿里的神像都已经掉漆,想是地方偏僻少有香火,不过整个院子里打扫得还算干净,倒真有几分仙家素朴的气韵。 萧聪二人在主殿站定,少顷,自院里走来一位银须鹤髯仙风道骨的老道,那一身道服已经被洗得皱皱巴巴,但穿在挺拔健朗的身上却感觉甚是合体,与整个道观一样,将简朴守拙的美德发挥到了极致。 老道走到萧聪身边,冲萧聪合手作揖一拜,道: “不知公子到这寒观来,是有何事?” 萧聪拱手作揖回了一礼,微笑道: “晚辈途经此地,听说贵观有传送阵一座,想借之一用,还望道长应允。” 老道捋着胡子微微点头,道: “原来是这样,相逢即是缘,公子随我来吧。” 萧聪再次拱手作揖一拜, “谢道长。” 沿着干净平整的青石板道,三人来到道观的后院里,隔着老远的距离,萧聪便已感受到了法阵的气息,他知道,这座传送阵在这儿怕是有些年头了,已经长时间未经修缮,正因为使用次数频繁才得以撑到现在。 站在院子边缘往里看,见在院子中间摆着一座三丈来高的石台,石台周侧是已经斑驳了的刻纹,十几阶光滑的石阶却可以将阳光反射到眼睛里,木制的勾栏也大多已经开始腐烂,覆盖在某些地方上的铜板锈迹斑斑,这一座石台看上去破败至极摇摇欲坠,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但是石台周围的地面,却是与道观其他地方一样干净。 萧聪看着石台,驻足微笑,归根结底,这石台只是装饰,法阵本体早已在竣工时隐去了,虽然这石台看上去近乎荒废,但法阵应该还能勉强撑上一年两载不出事故。 只是约莫三年之后,就难说了,因为建造法阵的用料实在太过凑活,而建阵之人的阵法造诣看上去也不是太高,想来应该是早年间哪位萧家先祖游历玄真时路经此观建下的,至于建阵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萧聪转首,再次冲老道作揖一拜,道: “不知在贵观行此一际花费几何?” 老道摆摆手,笑道: “公子想多了,相逢即是缘,建阵的前辈当年将此阵建在这儿本就是为造福世间,小观虽香火息弱,但还不至于在这件事情上做非分之想,公子放心用就是了。” 萧聪和煦一笑, “那就先谢过道长了。” 老道右手缓缓伸出,道: “公子,请吧。” 萧聪点点头,带着鸿翔缓步往石台走去。 老道依旧站在院子边缘,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看萧聪两人走上石台,看萧聪冲自己再次躬身作揖一拜,而后光华一闪,两人全无踪迹,良久,他慢慢抬起头来,幽幽一叹后转首离去了。 别隐山道观传送阵的另一端亦是一座道观,坐落于风景秀丽的云旖山上,景致规模与别隐山道观一般无二,相距却有差不多有十万里。 修行于云旖山道观里的老道亦是一身寒酸打扮,只是全身的精神气更甚,看上去也要比别隐山道观里的老道稍年长一些。 老道性情爽落,言谈健健,平易近人,萧聪与其恭维寒暄片刻,得知这周围没有可以代步的传送阵,于是作别下山,却见谷中清流激湍,相问于樵夫,得知其流向正好与他的脚程大有重合,于是在山谷中藏布下一座高阶传送阵,伐木作舟,顺流而下。 云旖山景色别致,素有“幻色仙裳”之美称,可惜这水盛时节,河流速度太快,萧聪立于舟上,好不容易来一趟,却来不及好好欣赏这山光林色,对于他这一个爱美之人来说,着实残忍。 好在快要出山时有一段河面宽阔地带,河流速度变慢,舟行放缓,萧聪才得以赏心悦目一饱眼福。 水路行速虽比不上传送阵,但肯定比旱路步行快上太多,而更为可贵的是,水路人迹稀少,一般修士不会选此方式,高境修士一般又会御空飞行,可惜萧聪带着鸿翔,飞行着实不便,所以选这水路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一程花了足有十日时间,在河流转弯就要偏离大方向时,萧聪二人靠岸,弃舟离开。 如此行了近大半日,萧聪思来想去,觉得这样走下去着实不妥,计上心来灵光乍现,此处正于深山老林之中,古兽数量虽不像日落山脉里那样多,但终归是有的,以他摘星境的修为,抓一头化神阶的古兽充当临时坐骑,应该不难。 他觉得这想法实在是太妙了,甚至都有点佩服自己,他将这个想法说与鸿翔听,鸿翔欢呼雀跃,连声叫好,看上去是打心里的期待和喜欢。 带着鸿翔抓古兽着实不便,于是,萧聪故技重施,找了棵比较容易分辨的古木挖了个树洞,在外面摆上匿影藏息阵,将鸿翔暂时藏在了里面,而他却又花了近小半日的时间才在林子深处驯服了一只驭电豺,之所以选择它,则是因为方圆几里内,这家伙是唯一一个还能被萧聪看得上眼的。 有了这么一只化神阶的驭电豺,日行千里不在话下,这一路风驰电掣,在渺无人烟的林子里,鸿翔坐在驭电豺背上尖叫连连,毫无惧意,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大多喜欢这种莫大的刺激,而这对于从小食不果腹的鸿翔来说,恐怕是还未曾接触过。 速度,对于男性来说,从来都是一种难以抗拒的强烈挑逗。 既然有了驭电豺,那定然是不能再走城里了,又行了约莫有十几日,虽说不上是风餐露宿,但山林中的生活条件终归是有点差了些,何况这驭电豺已经被萧聪压制了这么长时间,虽然是头畜生,但也不能欺之太甚。 萧聪想了想,决定在到下一座古城时便放了它,然后带鸿翔去城里好好撮一顿。 可惜天不遂人意,自古乱世出强盗,大劫将至,也不知是哪个嘴欠的家伙妖言惑众,致使不明觉厉的平民纷纷揭竿而起,于是某些根不红苗不正的人便开始动起了歪心思,他们秘密整合各方势力自立为王,策反守城将领里应外合,半个月不到,便占领了此处的几个要塞,民生凋敝,满城皆兵。 第二百四十九章 在路上 萧聪途经的古城正是被占领的几个古城之一,在这般境况下,外人入城自然是万众瞩目,何况这个人还带着个孩子。 萧聪带着鸿翔进到一家装饰豪华的酒楼里,见柜前无人,也没有记忆里小二的热情招呼,桌椅上还蒙着一层厚厚的灰。 萧聪俯身往桌椅上吹了吹,而后示意鸿翔一起坐下,看着鸿翔可怜巴巴的期待眼神,萧聪幽幽一叹,想来这家伙本以为能像之前那样大吃一顿,见此情景不免是要大失所望了。 过了没多久,从里间慢慢走出个体态臃肿的中年男子,一副愁云惨淡之色,衰尿至极,他走到萧聪桌前来,先是长长地叹了一声,而后道: “公子坐了这么久,为何还不走,难道看不见这风声鹤唳的境况吗?” 萧聪笑容灿烂,嬉皮笑脸道: “看见了,那又怎样?你大开着店门就是要做生意的嘛。” 掌柜的一脸嫌弃地看着萧聪,垂头丧气道: “都这年头了,还有什么生意可做,公子还是赶紧离开吧,免得一会红缨兵来巡查时遭杀身之祸。”他将脸别向一边,皱着眉头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萧聪无赖道: “要我走也可以,你准备几个拿手菜,让我这小兄弟吃饱了喝足了,我们就走。” 掌柜的斜睨着萧聪,冷冷道: “厨子们都参加红缨兵去了,公子莫要再胡搅蛮缠,不然,别怪在下不客气了!” 闻听此语,萧聪顿时眉开眼笑,他转过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两臂搭在后脑勺,饶有兴致道:.qqxsΠéw “哦?怎么个不客气法。” 掌柜的被气得快要跳脚,吹胡子瞪眼却无济于事。 萧聪脸上笑意不减,抬手虚空一弹,那摆在掌柜身后不远处的一套桌椅应声爆碎,半晌,掌柜的慢慢回过头去,呆看了一二刻,又战战兢兢地回过头来,双膝跪地拱手作揖道: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无意冒犯了尊上,还望尊上莫要怪罪。” 萧聪一脸云淡风轻之色,慢慢抬起一条腿抵在椅沿上,人畜无害地灿笑道: “怪罪倒说不上,你只要照我刚才说的办就好了。” 掌柜的赶忙起身,连声诺诺, “是,是,小的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说着,快步走到门口,将店门紧紧关上,而后又连走带跑到后面去了。 萧聪看着掌柜的掀开门帘没入帘后,笑了笑,看他答应得如此干脆,想来在厨艺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都说能把酒楼生意做大的掌柜都是厨子出身,仔细一想,这话说得倒也不假,当家的要是掣肘于厨子身上,那生意早晚得黄,但当家的若自己就是烹饪的好手,那就不一样了,一个人能不能把店面撑起来先不说,避免厨子恃才放旷坐地起价才是最重要的。 弯弯眉眼轻瞥了翘首以待的鸿翔一眼,轻笑道: “等着吧,估计一会就好了。” 不时片刻,掌柜的托着两只大碗从门帘后面走出来,他将两只大碗轻轻放到萧聪身前的桌上,说了句“尊上,请慢用。”便忙不迭又钻进了帘子里,如此几个来回,桌上已经摆满大大小小十二个碟碗,有鸡有鱼,可谓是丰盛至极,掌柜的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连头都不敢抬。 萧聪一声哂笑,夸赞道: “哟,还挺香哩,掌柜的好手艺啊,来,坐下一块吃点吧。” 掌柜的闻声抬首,满脸惊诧,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道: “不,不,不用了,小的……刚刚吃过,不饿。” 说着,还往后退了一步。 萧聪学着星流云的样子,满脸痞气道: “不给我面子是不是,让你坐下你就坐下,怎么那么多废话!” 掌柜的吓得一哆嗦,赶紧往前走几步,一屁股坐在圆凳上,呆若木鸡。 萧聪拾起筷子,加了片青菜送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颇为享受般道: “嗯,不错。” 鸿翔见状,也赶紧拾起筷子,夹了根鸡腿塞进嘴里,轻轻一拉,手上便只剩下光洁的鸡骨头,肉糜将他的腮帮子撑得鼓鼓囊囊,他大口咀嚼,同时含糊不清道: “嗯,真好吃。” 萧聪看着好笑,转脸向掌柜,道: “掌柜的,怎么不吃呢,这么丰盛的佳肴,剩下了多可惜,来,吃。” “好,好。” 掌柜的依旧连声诺诺,从拾筷到将食物送进嘴里,不停地点着头,一副魂不守舍的摸样,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自然。 萧聪又夹了几口菜,拿着筷子看着桌上碗碟,漫步经心道: “对了,掌柜的,这城里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为何要占城谋反呢?” 掌柜放下筷子,咀嚼几下后咽下嘴里的食物,一本正经地低声回答道: “尊上有所不知,此事皆因一波流窜到此的悍匪而起,这群悍匪说玄真大劫将至,玄真皇家要以百姓之命抵抗浩劫以保全一家之幸,平民不愿坐以待毙,奔相走告,暗通守城甲士里应外合,于半月前一举拿下此城,听说,周围几个城池也近已被悉数拿下了。” 萧聪一声轻笑, “嗬,这也有人信?” 掌柜的分外认真地点点头, “听说确实有不少人曾亲眼见官家子弟设祭草菅人命,手段残忍,人神共愤,我们这也是逼不得已,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说着,怅然一叹。 “那你们的国王没管这事吗?” “暂时还没什么动静。” “这是哪儿?你们的国王是谁?” “回尊上,这里是普丘国境内,国王名唤皇甫陵。” 萧聪一听乐了,嘴角的弧度越翘越高,近乎要咧到耳朵根子上,他忍俊不禁道: “竟然是他,你们这位国王可是有诸般好手段呐,你可要小心了,要不你听我一句,还是赶紧逃吧,免得到时受池鱼之灾,连个全尸都莫得留下。” 掌柜的一声苦笑, “逃?往哪儿逃?这周围的城池皆已被占领,大有蔓延之势,我一个普通人,拖家带口的能逃到哪儿去,唉,人各有命,或许这就是命吧。” 萧聪夹起一片青菜送进嘴里,玩味一笑道: “唉,看来掌柜的对你们这位国王的了解还不够啊,算了,人各有志,既然掌柜的心意已决,我也不勉强,来,吃菜。” 虽嘴上奚落掌柜的不识时务,但若要论起对皇甫陵的了解,他又能比这掌柜的强多少呢?不过关于多座城池陷落这件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是独孤家在暗中搞的鬼,一个让冷亦空气得直跳脚的人,萧聪相信他定不会无计可施, “我还真想看看这家伙这一次会有什么妙招。” 饭桌前,萧聪与掌柜的不时动筷,作态还算斯文,但已近一月不知肉味的鸿翔可不在乎这一套,他像之前那样如饿死鬼似的狼吞虎咽,大快朵颐,左手鸭脖右手肘子,吃的满嘴流油不亦乐乎。 萧聪在一旁看着不时轻笑,自饮自酌间也不忘往鸿翔偶尔空出来的茶碗里添满茶水,掌柜的坐在一旁依旧不敢乱动,连端茶倒水这等事情都忘记了。 吃罢,萧聪随手丢下几颗灵石,与鸿翔起身离开,掌柜的见之受宠若惊,连忙起身,躬身作揖道: “尊上到小店来是小店的荣幸,使不得使不得。” 萧聪转首斜睨着掌柜贵的那张满是衰气的肥油大脸,学着星流云的痞子气道: “本少爷是那种吃白食的人吗?你看不起我是吧!” 掌柜的被吓得亡魂皆冒,扑通一声,竟然给萧聪跪下了! “不敢,不敢,但尊上所给实在是太多了,小人消受不起啊。” 萧聪一脸孬种之象地趾高气扬道: “本少爷有钱,本少爷愿意,多出来的就当作是给你的小费,你要是再多言,那就是看不起我!” 这败家玩意儿装的实在够像,连在一旁正打着饱嗝的鸿翔都给逗乐了。 掌柜的以头抢地,深埋而下,打着哭腔道: “尊上……” 却被萧聪一声轻飘飘的“嗯?”给顶了回去,至此无声。 就这样,二五百样儿的萧聪带着肚子鼓鼓的鸿翔自跪伏在地的掌柜身前走过,推门扬长而去,活像贱少带着与他臭味相投的恶奴。 出了酒馆,鸿翔兴致勃勃地凑到萧聪身旁咯咯笑道: “哥哥明明是发善心,但为何要那般捉弄与他呢?那些富家出身的纨绔子弟们大多孤僻乖张喜怒无常,前一刻大施恩惠后一刻就要要人性命,哥哥这样做,会把人吓坏的。” 萧聪摸摸鼻子,诧异道: “还有这等事?” “嗯嗯!” 鸿翔点头如小鸡啄米,言之凿凿, “哥哥亦是出身豪门,但哥哥身上没有陋习,这真的是很让人吃惊的。” 萧聪闻言哭笑不得, “怎么?出身世家就一定嚣张跋扈玩物丧志吗?这算哪门子道理,我跟你说啊,哥哥有很多名门贵族的朋友,他们可都是根红苗正的,有机会给你引见一下,用事实纠正你这以偏概全的小脑筋。” “之前在地下的那位哥哥也是其中之一吗?”鸿翔仰着小脸问道。 “恩啊。”萧聪笑着点点头。 鸿翔嗤之以鼻,嫌弃道: “那家伙虽然心术良正,但绝对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哥哥与他在一起,怕是早晚要惹祸上身。” 萧聪闻言不禁诧异,挑眉道: “哦,何以见得?” 鸿翔一脸认真地回答道: “星家大少爷星流云,之前我为哥哥打探消息时,这个名字是经常听到的,虽说后台强硬且艺高人胆大,但那家伙也太肆意妄为了,各大家族的年轻后生似乎与他都也有些过节,星家以后要是让他接班,那绝对是一场灾难。” 萧聪抿着嘴角,回忆似的轻笑几声,道: “你跟他接触时间不长,对他的了解还不够,星老大性情虽是跋扈了些,但他心里的善恶对错要比常人清楚得多,就拿你中毒这件事情来说,要是没有他,凭我一人之力是绝对救不回你,你以后与他接触长了,就知道了。” 鸿翔撅着小嘴将脸一瞥,道: “我可不想与他相处太长时间。” 萧聪对此倍感诧异, “为什么?” “他太聪明了!” 萧聪咧嘴失笑, “是啊,古灵精怪的星老大,有时候还真是挺难缠的呢。” …… 第二百五十章 叛城 从酒馆走出,沐浴在午后温暖明丽的阳光里,沿着大道一路往城外走,途经城门时却遭守兵相截,两只明晃晃的兵戈交叉挡在胸前,鸿翔被吓得赶紧躲到了萧聪的身后。 萧聪微微一笑, “两位官爷,这是何意?” 其中一名守兵冷冰冰地回答道: “外面战事胶着,形势危急,出于对公子和城内百姓的安全,现在恐怕不能放公子出城。” 萧聪了然颔首,莞尔一笑, “可我若是非要出城呢?” 胸前交叉的兵戈“铿锵”一声响, “若公子真的要强行出城,那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了,来人!” 呼啦啦。 原本站在城墙隧道里的士兵有条不紊地向萧聪这边涌来,并将其围在中间,之前那说话的守兵再次开口,冷冷道: “我劝公子还是快快回去吧,兄弟们手里的家伙什儿不长眼睛,免得一不小心伤了公子的贵体。” 萧聪冷冷一笑,强压着心里的火气,抬手遥相一指,那紧闭的城门应声而破,而立于他身前的守城甲士却毫发未伤。 这一记神来之笔着实将一干守城甲士吓得够呛,一个个面目惨然,瞠目结舌了片刻之后,又是一阵呼啦啦的声响,甲兵们自动为小聪让开了一条道,只是相比于之前,动作可没那么稳重了。 索桥缓缓落下,萧聪冷哼一声,带着鸿翔慢慢自桥面上踏过,沿着城墙隧道行出城去。 这是独孤家与玄真皇家的恩怨,萧聪现在还不想插手,况且,他还想看看那阴谋诡谲的普丘国王皇甫陵要怎样出奇制胜呢!此时若贸然出手,就不好玩了。 只可惜行程仓促,无法留下来亲眼目睹这难得的精彩,只能在事情过后来一番道听途说来解瘾了。 萧聪特意在这儿附近布下了一座高阶传送阵,才又抓了一头脚程较好的古兽,继续向濒阳荒漠赶去了。 这一路择优而选,有合适的传送阵必然要借助传送阵,没有传送阵则优选于水路,再其次便抓一头古兽以代脚程,终于在两个月后来到濒阳荒漠的边缘,与其目的地只差一步之遥。、 举目远眺,金黄无际,这一道道浑然天成的沟壑宛若黄金鎏铸,但因此地温度太高却还未凝固,所以不时巧妙变换着景致。 毒阳低挂,闭着眼睛隔着眼皮似乎都能看见它的轮廓,隐约中觉着比别处大得多,或许这濒阳荒漠一名正是由此而来吧。 虽说只差一步之遥,但这一步却是轻易迈不得,且不说五塔中的火圣塔到底是站在哪边,对萧聪又是怎么个态度,独孤家的人到没到此还是个变数,况且这濒阳荒漠中异兽众多,神出鬼没,就算萧聪现在是个摘星境的强者,但自古有言,强龙难压地头蛇,初来乍到对此地还没有多少了解,鬼知道这茫茫黄沙中哪里会是难以察觉的险地! 况且濒阳荒漠生存环境恶劣,生灵难以存活,但能在这鬼地方活下来的,必然是身怀绝技的另类强者,又或者是血脉奇异的种族,这些生灵比外面的其他大多数生灵相对来说要可怕一些,而萧聪和鸿翔两个在富硕之地长大的人族修士,想在濒阳荒漠活下去,定然是不容易的。 鸿翔站在萧聪身旁,嘴唇干裂,眉头紧皱,苦着一张小脸仰头向萧聪问道: “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这样下去会迷路的。” 萧聪亦是眉头微皱,他望着远方,答非所问道: “看这样子,还真没地儿住啊。” “也没东西吃……”鸿翔低下头,可怜巴巴地小声说道。 萧聪哀叹一声,复又抬头粲然一笑, “既来之,则安之,放心吧,活人不会让尿憋死,总会有办法的。” 鸿翔舔了下嘴唇,一边的嘴角慢慢翘高,而后与萧聪缓步向这片金色海洋的更深处走去。 人生在世,最基本的无外乎衣食住行,于他俩而言,即使在这濒阳荒漠中,有萧聪在,“衣”和“行”依旧不是问题。 至于“吃”和“住”,之前在天道轩时于古书中读到过,濒阳荒漠中生存有一种硕大无比的乌龟,名唤“沙龟”,皮茧质厚,甲壳坚硬,就算是死在大漠露天之下,没个千儿八百年也别想将那龟甲暴晒风蚀掉。 若是踩得狗屎运能寻到一方沙龟的弃甲,那他俩住宿的问题就算是解决了,他们白天可以龟甲藏在弥芥中,晚上拿出来并在周围布上法阵,这濒阳荒漠中生存的异兽虽然强大,但相应的数量应该是不多的,再说,为了生存彼此征杀不断,所以分布上也应该较为分散,只要他俩不是太过倒霉,应该不会在睡梦中被什么东西给一锅端掉。 可到哪儿去寻找这沙龟的弃甲,现在还真是个问题,不过话说回来,沙龟弃甲只是萧聪的首选,就算没有沙龟弃甲,他们还有事先购买的羊皮帐篷。 至于食物,萧聪倒是早有准备,之前在途经依山傍水的古城时,他曾在城中大肆采购,准备了两人近一年的干粮,虽然吃起来味道不是多么可口,但用以充饥总归是不成问题。 如若遇上“危险”,或许还能打点沙漠野味,这外面的山珍萧聪自然是吃过,味道大同小异,而大漠里的生灵,就算他是萧家四公子,也还真没享受过这方面的口福。 当然还有水,萧聪在其弥芥中准备了足足有近一百桶。 从早晨走到中午,从中午走到黄昏,从黄昏走到晚上,终于,鸿翔走不动了,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哥哥,实在是走不动了,歇息一会儿找个地方过夜吧。” 萧聪亦是停下脚步,取出水囊丢给坐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鸿翔,抬头仰望星空,银河漫漫,星光璀璨,原来在这里不仅是太阳看起来比别处大得多,连月亮看上去竟也是如此。 “还找什么地方,在这鬼地方,搁哪儿安营扎寨不一样。” 一路上萧聪始终在以灵识探寻地上地下的景物,发现这狗屎运确实是轻易不可求,走了那么长时间,别说是沙龟弃甲了,就连寻常古兽都未发现一头,所以,他俩今晚只能睡在羊皮帐篷里吃些寻常干粮充饥了。 水土不服,一夜难眠,濒阳荒漠名不虚传,这鬼地方不仅白天热得吓人,连晚上躺在沙子上时亦是感觉灼热难当。 鸿翔修为尚浅,对这从地下侵上来的热量还不能完全接受,虽嘴上不说,但却是翻来覆去烙了半晚上的饼,半睡半醒间哼哼唧唧,呼吸时长时短。 萧聪虽感觉不到酷热,但照样睡不着觉,他静静地听着帐篷外的动静,虽然外面布下了匿影藏息阵,但依旧不能打消他的担心,不明觉厉,因为对此地知之甚少,所以自认为头一晚还是小心为妙。 午夜时分,热度不减,萧聪看着辗转反侧始终不能完全入梦的鸿翔,觉着这总不是办法,于是到帐篷外小心翼翼地摆下个汲寒阵。 只是这里的寒性灵气实在是少的可怜,当他走回帐篷里撤去护体罡气时依旧感觉帐篷里像个蒸笼,闷热只是减去了微乎其微的稍稍几分。 于是叹了口气,复又走到帐篷外,以手抚额一时不知如何才好,冥思苦想间微微仰头,得见那正挂于中天的一轮圆月,灵机一动豁然开朗,收起之前摆在帐篷周围的汲寒阵,转而布下一座“广寒宫”,再度回到帐篷里时,觉着温度果然较之前清爽了不少。.qqxsΠéw 帐篷里的温度降下来,鸿翔自然已能睡得踏实,身子不动了,也不说胡话了,他将双手枕在耳后侧卧着,那张恬静谧然的小脸正对着萧聪。 但萧聪却依旧难以入眠,他支愣着耳朵听着帐篷外的动静,可除了偶尔吹过的风声外却什么也听不到,越是这样,他便越是心痒难耐,似乎潜意识里总觉着应该发生点什么才算是正常。 忽然,他自嘲一笑, “或许真的是我想得太多了吧。” 对于他这般修为的人,少睡个十天半个月一点问题都没有,但这样干坐着也不是办法,于是他盘腿而坐抱元归一,神沉念海地练起功来。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他便又准时从冥想中醒来,起身走出帐篷,面对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他就地盘膝而坐,大漠之上无掩障,到哪儿都是他的心仪之选,不过还是呆在匿影藏息阵的作用范围内更保险些。 曙光初现之时,萧聪面朝东方睁开双眼,这里的阳光在太阳初升时就是这样的毒辣,以至于刺痛了他的眼,让他一阵皱眉,只不过阴阳逆乱仅有的这一息的时间,好歹是让他坚持下来了。 萧聪轻揉着双眼回到羊皮帐篷,鸿翔正好悠悠醒来,他睡眼惺忪的模样像头仲夏时节于午间被人吵醒的小狗,炅着琼鼻,撅嘴的样子甚是可爱。 “哥哥早。”鸿翔打着哈欠冲萧聪招呼道。 萧聪点点头, “赶紧将自己拾掇一下,吃完饭我们就出发。” “啊?哦……” 鸿翔双臂支着身子慢慢起身,语气里似乎有千万个不情愿。 第二百五十一章 初入大漠 大漠之中最珍贵的莫过于水,在寻见绿洲或走出这片大漠之前,认真洗漱的日子是不可能有了。 萧聪和鸿翔一人一条蘸了水的毛巾,在脸上轻轻抹几把就算是洗了脸,含一口水在嘴里咕嘟几个来回然后咽下就算是漱了口,至于洗澡泡脚之类的福祚,怕是一时半会享受不到了。qqxsnew 吃罢早饭,收起羊皮帐篷,二人再度启程,大漠中晴天之时虽然找不到具体的路标,但终归是迷失不了方向,萧聪一直算计着时辰,进而知道什么时间太阳在什么方位,也便知道了他们正往哪儿走,他记得进入沙漠时两人是往南走的,所以他便一直往南走,就这样无有曲折地长驱直入。 沙海无际,一丝风也没有,火辣辣的阳光照在身上,只有脖颈搭着湿毛巾的地方有一丝清凉,其他地方皆如炉烤,但又不能脱衣服,要不非得晒暴皮了不可,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除非逼不得已,不然估计鬼都不会来。 靴子里灌着沙,硌得脚底板疼,鸿翔走一会儿就要停下来脱下靴子倒出灌进里面的沙砾,然后穿上靴子,舔着干裂的嘴唇跟在萧聪身后继续走。 隔一段时间萧聪就会将水囊递给他让他喝点水,但这小子有时接受有时拒绝,他说, “哥哥能做到的鸿翔也要尽力做到,老是喝水会产生依赖,慢慢地就要跟不上哥哥的步伐了,哥哥放心,鸿翔是来历练的,这点苦不算什么。” 听鸿翔这么说,萧聪心里略有赧然,都不太好意思更换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毛巾了。 又走了半天的时间,除他们俩外,还是一头生灵也没有看到,这大漠广袤无垠,萧聪十分怀疑那些古兽和异兽们是不是都藏起来了。 可话说回来,就算是大漠中的原住民,水依旧是他们生存的必不可少之物,就算他们再抗热,但也总不能一点水也不碰吧。 不过要说这一点水都不碰的,还真有!但却是萧聪最不愿遇见的,因为那种存在实在是太难缠了,这些生灵的生命体征本就不需要水,全靠神盘不断汲取天地灵力存活,虽行动迟钝但一般都坚不可摧,更有甚者靠吞食沙子存持生命,比如化沙蠡、石雕藤草,在大漠之中他们有先天的优势,就算萧聪的修为能比他们高出一大截,但若不能将其直接杀死,那就得被对方活活累死。 虽然说濒阳荒漠上的热量要比其他沙漠高的多,但这里不是像禁地有其显而易见却不能令人接受的古怪之处——比如玉岚山,只有至阳之气而没有半点阴之气,这里的各种天地衍气应该还在平衡之中,只是在分布上可能不太均匀罢,所以水源应该还是有的,就算没有实质的水,那也应该有游离在天地间的“水气”,萧聪清楚地记得萧家阵法中记有一座叫“谧泊”的阵法,正是萧家人用以在大漠中的取水之术,想到这,他又不禁联想到, “可能萧家先祖也曾到过这濒阳荒漠里来吧,当然也曾聚族而居过其他险恶的地方,要不这些稀奇古怪的阵法从何而来?不过是为生所迫罢了。” 固定的湖泊和交替盈涸的河流才应是各种生灵的聚集地,但去这些地方寻找水源无异于是去找死,大漠之中于,在水源这件事情上,兽族与兽族之间或许还存有一些包容,但若有人族干预,必将同仇敌忾,对于萧聪和鸿翔这两个外来者,则是定要群起而攻之。 但大漠之中还有一种能够移动的海子,这行踪不定的幽灵是萧聪取水的理想之所,可这就像沙龟弃甲一样,靠的全是运气,当然,如果能偶尔遇上一场暴雨,那就更好了。 就这样一直往南走,又走了足足两天,这天晌午,两人绕过一座沙丘,远远便看见一片不知名的树木,它们奇形怪状盘根错节,瘦骨嶙峋没有一片绿叶,活像一具具风干的尸体暴晒在毒阳之下,不知是已经枯死了还是快要枯死了。 鸿翔见之,欢呼雀跃,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蹦了个高儿,嘴里大喊着, “终于有个可以乘凉的地方了。” 说着仰起小脸,满脸期待的看着萧聪问道: “哥哥,我们不过去吗?” 萧聪面色略显凝重,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一片不大不小的枯木林子,并不答话,鸿翔抿着小嘴,虽然眼中还透着几分可怜巴巴,但还是乖巧地低下头,向萧聪一样将目光投向林子,一动不动。 半晌,萧聪舌头舔过一圈嘴唇,咽了口唾沫,道: “走吧,去会会他们。” 鸿翔蓦然抬起头,满脸诧异,似乎一时没明白过萧聪话里的意思来,但还是紧跟萧聪的步伐,仅有半步之遥。 眼见与林子越来越近,萧聪将灵识全面散开,发现林中亦有神识波动,这说明林子里有灵物,至于是枯木还是其他什么东西,暂时还无从得知。 “鸿翔,怕吗?”萧聪笑问道,语气甚是随意。 鸿翔用力摇摇头, “只要有哥哥在,我就不怕。” 萧聪又是几声轻笑, “好,那哥哥就给你个机会,让你用我教你的本事,拿这几棵老树练练手,来,拿着!” 挥手间,一把袖珍短剑自掌间飞出沿一道弧线向鸿翔落去,鸿翔一伸手,将短剑握在手中,利剑出鞘,寒光四射。 “这一次仅是小试牛刀,你不用怕,真对付不了就把我教你的驭火术使出来,但要当心,别烧着自己,去吧。” “嗯!” 鸿翔重重点点头,这一声回应颇有几分豪气冲天的味道,他加紧脚步向枯木林走去,萧聪跟在其身后,俊面含笑,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鸿翔是他调教出来的徒弟,其实力几何自然是了如指掌,在他看来,这片枯木林虽在数量上占了优势,但因为久居荒漠枝干已经僵化,虽然在防御上鸿翔确实是吃力了些,但若论速度,是怎么也不能奈何得了鸿翔的。 假若鸿翔能将平时所学尽数发挥,将真气加持在短剑之上,倒也能伤得枯木,再不济就一把火烧了它们,有萧聪这个师父在,还能让一群烂木头伤了他的爱徒?笑话! 萧聪走到离枯木林十步距离开外,站住脚步,鸿翔手握短剑,步入林中。 就在鸿翔走到林子中间时,其西北方向的一棵枯木终于动了,一截碗口粗细的旁枝在一串“咔咔喳喳”声中扫向鸿翔,速度不快,但力道奇大,估计若真撞在鸿翔那弱不经风的小身板上,非得给撞吐血不可。 可既然是萧聪亲自调教出来的弟子,哪有那么容易铩羽而归,只见这小子屈腿蹲身,旁枝贴着他的头皮呼啸而过,同时后面几棵枯木早已布好的陷阱也落了空,他们将枝杈交成一团,只等鸿翔为躲闪西北方向扫来的旁枝而一跃而入,可没想到鸿翔仅是蹲身以躲,让它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配合落了空。 紧接着,一条老根抽腾而起,弯弯曲曲的看上去倒还有些韧性。 鸿翔凌空飞跃,直窜往上,双手紧握短剑,在跃到最高点时劈出一道银白色的光斩,将身前不远处袭来的几条枯枝震开,接着于上下翻身间又是一记竖劈,将身后袭来的几根枯枝斩退。 木屑纷飞,老根向上扬起,却不料鸿翔以一记蜻蜓点水四两拨千金,脚趾与老根接触的一刹那轻轻一拨,借着一股子巧劲横移到数丈开外的安全地带。 萧聪离得不远,紫瞳开启看得分明,他微微笑着,看上去对鸿翔的表现甚是满意。 虽然在对战中稍稍吃了点甜头,但看鸿翔那直眉倒立如临大敌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没有丝毫的掉以轻心,如此境地下还能守心如磐,倒也算是棵好苗子。 林子里的枯木悉数而动,枝来根往,黄沙飞扬不断,活像个迷阵,鸿翔腾挪其间,像只灵猴,又像条泥鳅,因为枯木的位置一直没有移动,所以他在里面还算是游刃有余,凭借着敏锐的听觉感知,半刻钟的功夫过去了,枯木们竟一击未中。 “只是这些枯木为什么不移动位置呢,将包围圈一点点缩小,不更有利于它们围困鸿翔吗?” 萧聪心中自忖,嘴角越翘越高,这高高上扬的嘴角配着他深紫色的眸子使他看上去略有些邪异,忽地,他大声喊道: “鸿翔,别玩了,再这样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就这样吧。” 枯木林中的鸿翔身形稍稍一顿,三根枝杈自三个方向扫来,他侧身横移险险躲过,短剑直劈而下,借着一根老根的后劲旋身飞起,横于腰间的短剑将上方遮挡而来的枝丫尽数削断,他像一条从泥沼中跃出的锦鲤般在空中翻了个身,顺便将“着火”的短剑向下丢去。 短剑转眼间没入林中,稍迟片刻,一条火舌凌空窜起,差点触到鸿翔的脚尖,而他却张开双臂如大鹏展翅,身形于空中稍稍一滞间迅速打出一掌,借着掌气的后劲再度向后飞去,最后平稳落在沙丘上。 干柴烈火一碰就着,况且这濒阳荒漠本就是如此炎热,别说是鸿翔丢进林子里的那把着火的短剑,就算是一点火星,碰巧了都能将这片枯木林付之一烬,眼下这片枯木林定是在劫难逃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枯木林 熊熊烈焰,久久不灭,这沙漠里的木材就是好,燃力持久热量又高,就那么十几棵树,竟足足烧了近半个时辰。 萧聪却并没急着带鸿翔离去,而是在这儿静静地等着,期间为了节约时间,还特地施了几次御风术。 鸿翔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也不问,就那么乖乖地陪着萧聪一直等,直至火焰熄灭,浓烟散去。 萧聪站在原地,抬手摸着鼻子又沉吟半晌,道: “鸿翔,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说完,也不等鸿翔答话,取出诛仙往枯木残烬那边走去。 鸿翔在其身后张了张嘴,撅着小嘴咽了口唾沫,而后大喊道: “哥哥小心啊。” 可萧聪却像是没有听见,连脚步都未有丝毫停顿。 走进残烬,萧聪瞥了眼斜插在沙子里依旧寒光闪耀的短剑,这周围除了几缕白烟袅袅而起外,其他皆一动不动,甚至连一丝风也没有,可在静默片刻后,萧聪却将诛仙紧握并横起,做出一副戒备之势。 鸿翔在不远处看着好奇,忍不住又往上抻了抻脑袋,抿着小嘴,神情略显紧张。 半晌之后,周围还是静的可怕,萧聪摇了摇头,一记横劈间罡气汹涌,如海浪般将身前的黄沙荡走厚厚一层,从而露出之前掩在沙子里未被烧尽的老根,毕竟鸿翔的火是凡火,有沙子的阻挡,烧不到沙下的老根。 萧聪冷冷一笑,轻蔑道: “你不是不出来吗?好,我看你出不出来!”qqxsnew 说着,左手抬起,弹指一挥间几缕紫色的火苗轻然自指尖飞出并落在老根上,火苗刚一落上,那老根就“嗖”的一声钻进了沙子里。 萧聪得意一笑,慢慢往回走,走到鸿翔身边转过身来与鸿翔并肩而立,鸿翔仰起小脸看了萧聪一眼,满脸尽是崇拜之色,大概也已经知道了身旁这个一脸含笑的人儿在搞什么名堂。 不多时,残烬处的沙层开始慢慢隆起,越涨越高,终于在一缕紫色的火苗窜出沙层之后,黄沙迅速漫流而下,一个全身着火看不出形态的东西陡然而现,并向萧聪这边呼啸而来。 这一刻,萧聪脸上也出现了几分惊异之色,失声道: “这么大!” 然后一把搂住身边的鸿翔,轻然一跃飞到天上。 一条火绳直窜而来,在两人身后紧追不舍,可终究没能奈何得了萧聪的摘星翼,还没触到萧聪的衣角便在半空中烧净了,这天地万物生生相克,公孙家“紫炎七迭”的名声可不是吹出来,对上这木属性的怪物,当真是卤水点豆腐,克在了正点儿上。 萧聪一手搂着鸿翔,悬在半空中看着下边那团紫色的熊熊火焰,鸿翔亦是神情专注,大眼圆睁,似乎想要从中看出点什么来。 约莫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紫炎尽数消失,只留下铺在黄沙上一层黑色的灰烬。 两人来到之前生长着枯木林的地方。 鸿翔小声问道: “哥哥,我们来这儿干什么,不是应该去看看紫火将那东西烧尽了没有吗?” 萧聪笑着摇摇头,回答道: “它不重要,这沙子底下的东西才重要。” 鸿翔脸上的疑惑更甚,骚骚脑袋, “沙子底下,有东西?哥哥怎么知道沙子底下有东西?” 萧聪笑了笑,面色略显得意, “之前你在林子里时,本是没有这么容易取胜的,他们可以缩小包围圈将你困死,可他们的位置竟一动也没动,你说这蹊跷不蹊跷?” 鸿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蹊跷,然后呢?” “然后我就稍加试探,将那怪物引出来了呀,那怪物那么大一坨,明显是那片枯木林的根缠结在一起行成的,这就是他们不挪窝的原因,你想啊,缠得那么乱,稍有不慎就要将根扯断了,可如果这没有什么好处,他们还为什么这样做呢?估计是想共用什么,所以……” “哥哥觉得这下面还有东西。”鸿翔插话道。 “嗯嗯。”萧聪点点头。 “可就算沙子下面有东西,那也得埋的很深吧,我们又没有根,怎么下去呢?” 萧聪眉头微皱,没有答话,鸿翔提到的,确实是个问题,他微微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 “是啊,怎么把他挖出来呢?” 这可真是让萧聪犯了难,看之前根团出现前所隆起的沙丘的高度,这东西埋在地下至少得有百丈深,而沙子又易于流动,想把这玩意挖出来,这得挖多大的坑啊,至少得方圆一里左右。 就算萧聪现在是摘星境的强者,但若想将里面的东西在不损坏的前提下挖出来,怎么着也得不眠不休地十天半个月才成。 半晌,萧聪猛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 “哎呀,竟然差点把老本行给忘了!” 他身为驭阵师,值此之际,怎么能不将法阵拿出来秀一番呢,包罗万象无所不能的阵法可是一个萧家人的拿手好戏啊。 萧聪扭头对鸿翔道: “鸿翔,我要思索一番,你要先等一会并时刻注意周围的动静,发现一点异样立刻叫醒我,知道了吗?” 鸿翔重重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哥哥。” 萧聪笑笑,盘膝而坐,神思探进弥芥里,他弥芥里关于阵法的古籍浩如烟海,自从知道萧家覆灭的事情之后,他严重怀疑父亲他老人家是不是将萧家现有所有的典籍珍藏都装到他这只弥芥里了,虽然书籍较多,但自从他练成分神多用的本事后,找某一类物品对他来说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少倾,萧聪从弥芥中回来,右手一翻,一副卷轴凭空而现。 他将卷轴在沙地上铺展开来,鸿翔面带好奇,像个小狗半蹲下身子凑到近前,轻声问道: “哥哥,这是什么?” “这是阵图。” “哦,”鸿翔点着头,了然道: “这就是阵图啊。” 自此默不作声。 萧聪聚精会神,目光投在阵图之上,身子一动不动,恍若一支栩栩如生的木雕,一刀一痕,细致入微。 此阵唤名“掘渊”,传说布于阵法造诣高者可有移山填海之效,是早年间萧家先祖为建造绝世大阵所创的辅助阵法,目的是将那些人力所不可及的天材地宝移挪到法阵的指定位置,可惜近万年来能有这般阵法造诣的萧家人再没出现过一个,所以这辅助之阵也就渐渐被人遗忘了,因为它除了能搬东西外,实在是没有什么其他用处。 如此又过了近两个时辰,萧聪缓缓抬起头来,长舒了口气。 “哥哥,怎么样?”鸿翔关切道。 萧聪扭头展颜一笑,看样子信心十足, “放心吧,没问题!” 他站起身来,伸胳膊扭腰歪脖子,舒缓了下筋骨,呻吟几声, “这参研阵法竟然比打一架都累,反正也不急这一时,我先歇会,待会儿再弄。” 满月高悬之时,萧聪才将法阵“掘渊”布好,可时间紧急,片刻不得停息,待法阵工事隐去之后,他又忙不迭取出羊皮帐篷,并在帐篷外布下匿影藏息阵,这才算了事。 静静地半躺在帐篷里,萧聪面带微笑神态怡然,手里把玩着一把沙子,左右手间不停地倒腾,却一粒未漏。 鸿翔安静地坐在一边,双臂抱腿,下巴抵在膝盖上,目色呆滞地望着前方,也不知道那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一颗成人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嵌在一座造型古朴的铁质台座上,柔和的白光将帐篷里两个人的脸照得纤毫毕现,分外清晰。 于静默中,萧聪突然换了个姿势,并轻轻呻吟道: “唉,累死小爷了,要是能有杯茶喝来解解乏就好了。” 说着,情不自禁的砸砸嘴,显得分外回味。 鸿翔像个夜里守禁中听到声响的小狗般支楞着耳朵抬起头,兴致勃勃道: “哥哥想喝茶吗?我可以为哥哥烧水沏茶。” 萧聪看着满眼希冀之色的鸿翔,颇为欣慰的笑了笑,道: “心意我领了,但烧水沏茶的事儿就算了,大半夜在沙漠里生火,指不定会招来什么。” 鸿翔想了想,道: “应该没什么吧,帐篷外哥哥布的法阵不是还有一块盈余吗,我在那里烧水就好了。” 萧聪沉吟片刻,砸砸嘴,终究没能抵得住诱惑, “那行,你去吧,小心点,待会儿哥哥教你茶道。” “嗯嗯。” 鸿翔重重点头,拎起身旁的炊具钻出了帐篷。 萧聪看着鸿翔如猴子般灵巧轻盈的身影,兀自出声笑了笑,顺手取出一应茶具--茶匙、茶漏、茶仓…… 这是他在来濒阳荒漠的路上陪鸿翔逛街时淘来的,虽比不上名家上品,但也总归算得上精致,茶仓里放的是他在萧家时最爱喝的“清梅雪”,大概是萧天宇放进他弥芥里的。 萧聪将一应茶具在各自的位置处摆好,恰到好处的分寸使之配合着产生一种神韵,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但的确直达内心深处的禅意和幽邃之感。 他先用茶刀将茶叶从茶仓里取出,放于茶擂中压断进而置于茶则中,然后用茶匙将茶擂中的茶叶拨入顶着茶漏置于茶船的茶壶里,取下茶漏,盖上壶盖,静等鸿翔送水过来。 不时片刻,被烟灰搞得灰头土脸的鸿翔拎着炊具钻进帐篷,将炊具交给萧聪,自己则坐在萧聪的对面。 两人中间隔着一应茶具,打眼一看倒也合乎茶道之仪,但仔细看却发现风格迥异,萧聪已经跪直身子,举手投足间也已经有了那么几分韵味,可鸿翔依旧如刚才那样双臂抱在蜷曲的双腿上,咧嘴露牙,活像个小傻子。 萧聪微微抬头看了鸿翔一眼,柔声道: “鸿翔,学习茶道要有学习茶道的姿势,你应该像我这样。” 鸿翔闻言,赶忙像萧聪那样跪下并直起身子,双手在一阵无处安放后被他自然而然地搁在大腿上,神情郑重,既如临大敌,又噤若寒蝉。 萧聪将壶盖掀开放在一旁,将炊具里的沸水灌入,又迅速倒出,接着又将沸水分三次点进壶内,盖上壶盖,最后在壶身上浇一遍,道: “这三点叫做‘凤凰三点头’,用以向客人致敬,水要高出壶口,并用壶盖拂去茶沫,这叫‘春风拂面’,记住了吗?” 鸿翔点点头, “记住了。” 少顷,萧聪将茶壶里的茶汤倒入茶海中,边倒边说, “这叫‘玉液回壶’,象征平等。” 接着,又用茶夹将闻香杯和品茗杯分组,端起茶海将茶汤倒入闻香杯里,茶斟七分满,双手捧起其中一只奉给鸿翔。 鸿翔受宠若惊,用双手捧过萧聪递来的闻香杯,端到身前一时不知如何才好。 萧聪笑了笑,双手端起另一只闻香杯,道: “像我这样。” 说着,将茶汤倒入身前的品茶杯,将闻香杯移到鼻前,闭着眼睛轻轻嗅了嗅,神色陶醉,颇有几分忘我之感。 而后放下闻香杯,分三指拿起品茗杯将杯中茶汤分三口饮下。 “唉,道具有限,现在能教你的也就这些,不过茶道的深意不在于细节,而在其饮茶的感受上,经过前贤体悟,甚至已经形成了一些思想,其中不外乎‘坐忘’‘无己’‘道法自然’这几个,这些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谈,是我教不了你的,你需要自己好好体会,若能觉知其中真谛,将受益无穷。” 鸿翔将品茗杯放在木制托盘上,询问道: “哥哥已经将这些东西全都领会到了吗?” 萧聪摇摇头,莞尔一笑, “茶道博大精深,哪是我这个年纪就能悟透的,我学习茶道已有十年,所受裨益也只不过是让心境平和了些,但我的确见过茶道精深者,那种自然而然与天地相和的气韵,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是哥哥的师父吗?” 萧聪又是莞尔一笑, “师父他老人家功参造化返璞归真,已经寻不到那些俗世的痕迹,故而已经不在茶道参研的范围之内,我说的,另有其人。” “谁?” “我父亲,还有,一个德高望重的前辈。” 鸿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连哥哥的父亲都对茶道如此痴迷,那它对修身养性定是大有裨益了,跟着哥哥做过一遍之后,我确实感觉心里舒服了很多,谢谢哥哥。” 萧聪面露差异之色, “谢我干什么。” 鸿翔抿抿小嘴,一脸郑重道: “谢谢哥哥将我带在身边护我周全教我本事,还教我茶道让我能活得更好,若不是遇到哥哥,可能我要一辈子穷困潦倒,或者以一个乞丐的身份死在某个肃杀的冬夜里,这些上等人才能接触到的东西是万万不可能享受得到的,所以,我应该谢谢哥哥。” 说完,半跪着给萧聪鞠了一躬。 萧聪摸摸鼻子,看上去竟有些不好意思,斟酌半晌,道: “你两次舍命救我,真论起来,我做这些也算不得什么,这大概都是缘分吧。” “不,”鸿翔否定坚决,“是哥哥先收留了我才让我有机会报答,也是我应该做的。” 萧聪慢慢低下头,片刻后复又抬起,郑重其事道: “鸿翔,你记着,你的无畏和赤诚赢得了我的信任,我留你在身边是因为我相信你,是我一厢情愿,你并不欠我什么,若说这真的是因果的话也对,但我希望这样的因果循环可以一直持续下去,也希望在以后的险境中我们因为彼此的扶掖而化险为夷,前路难测凶多吉少,但最好的状态永远是在一个平衡之中,我的话,你可明白?” 鸿翔闻言,黯然垂首,本来挺直的身子也随之塌了一半, “可我就是想要一直跟在哥哥身边伺候哥哥……” 萧聪叹了口气,略带严厉道: “鸿翔,你要知道,为奴者永远成不了强者,你若想要成为一个强者就必须要有关于平等的尊严,你可以对你所瞻仰之人有所崇敬,但这不是盲目的跟随和信奉,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你要有你自己的想法,才能有所成就!浩劫将至,这不是说着玩的,除了成为一个强者,你别无选择!” 鸿翔微微抬头,可怜巴巴地看了萧聪半晌,喃喃道: “哥哥,我知道了……” 萧聪神色略显尴尬,自然是发觉自己刚才一番话说的稍重了些,但也知道言辞虽然残酷但道理终归是一点不差的,他咽了口唾沫,柔声道: “哥哥说的都是为你好,万事求人不如求己,自身实力强大才是硬道理。” 说着,端起茶海分别将鸿翔和自己的闻香杯里斟得七分满,鸿翔依着方才的次序将闻香杯里的茶汤倒进品茗杯里,将闻香杯移到鼻前闻了闻,后将品茗杯里的茶汤分三次饮下,整个过程神情专注一丝不苟。 饮完,启齿道: “哥哥,今天在枯木林一战,我有些感悟,但却总觉着悟不透,你能给我讲讲吗?” 萧聪端着茶海微微抬头,浅笑道: “你确定你已经尽全力在悟了?” 鸿翔皱皱眉, “怎么才算是尽全力悟?” 萧聪放下茶海,将两手自然而然的放在大腿上,正襟危坐道: “所谓‘悟’,是一种指引,如果你能心无旁骛地接受它的指引,就算是尽全力悟了,但想做到这一点,首先你得静心。” 鸿翔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忍不住搔骚搔脑袋,若有所思道: “那我应该还没有尽全力悟……” 萧聪无奈一笑,再次端起茶海,为鸿翔将身前的品茗杯斟得七分满,道: “时候不早了,喝完这一杯就睡觉吧,睡着前自省一下,心别太大,躺下就睡着了。” “嗯嗯。” 鸿翔点点头,将杯中茶汤三饮而尽,将杯子放在木制托盘上后侧身躺下和衣而睡,轻然闭上了眼睛。 萧聪将剩下的茶汤斟进自己的闻香杯里,见正好七分满,不禁会心一笑,他动作轻缓地拾起闻香杯,将杯中茶汤倒进品茗杯里,意犹未尽地嗅过一圈闻香杯的杯沿,放下,分三指拿起品茗杯将其中茶汤分三次饮尽,动作说不上急促也说不上轻缓,似乎之中有一种节奏在与天地相和、共鸣,这意境可真不是方才的鸿翔能比的,画虎画皮难画骨,他那只是模仿,若想小有所成,没个十年八载肯定不行。 饮完放杯,闭眼回味,少顷,捏起木制托盘上的茶夹将茶壶里的茶渣拨进渣方里,又将一应用过的茶具放进装满水的涤方,浸泡片刻,取出并用茶巾一一擦净,在木制托盘中摆置好,收进弥芥。 做完这些,少年轻舒了口气,看一眼已经睡熟的了的鸿翔,不禁微微一笑,右手一张,帐篷里陡然陷入黑暗,而他就这样在这片黑暗里慢慢地躺了下去。 第二百五十三章 茶道 翌日做完早课,萧聪并未直接回到帐篷里,他站在已经隐去的“掘渊”前,负手而立,太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升起,将少年本来被拉得长长的影子又慢慢变短。 不时片刻,睡眼惺忪的鸿翔钻出帐篷,揉揉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不远处负手而立的萧聪。 太阳越升越高,转眼已至高天,阳光仿佛是在瞬间转至毒辣,洒在脸上,让人不禁眯眼。 萧聪转过身来,浅浅一笑, “醒啦。” 鸿翔点点头。 “走吧,别再这儿站着了,回里面去吧。” 说着开始往帐篷这边走,走过鸿翔身旁时,后者才转身跟在前者身后,相继钻进帐篷。 稍作洗漱,吃罢早餐,萧聪收起帐篷,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掘渊”前,萧聪还是那样静静地看着,鸿翔脸上满是不解,但一开始也没有多问,又过了一会,见萧聪还是迟迟不动,才轻声问道: “怎么了,哥哥,时候还不到吗?” 萧聪没有转身,只是摇摇头,平静道: “我在想,这下边到底埋了什么,让他重见天日,真的好吗?” “不挖出来怎么知道!”鸿翔没心没肺道。 萧聪又摇摇头, “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步错步步错,大漠不比市井和山林有迹可循,这里埋葬着的秘密不是你我可以想象的,若一失足成千古恨,那就后悔莫及了。” “可哥哥打算就这样一直等着吗?” “容我再想想。” 萧聪此时的踌躇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忽然想起了龟府之行风眠谷底下的那一劫,好奇心害死猫,换作是谁,都不愿意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知己知彼,方则百战不殆,上一次就是因为低估了业图天的本事才自以为是地一味冒进,险些身死道消。 不过话说回来,那一次似乎总掺着些宿命的味道,历百丈石室之险得见老古董,应该是在老古董算计之中的事,好像即使那一次他不能见到老古董,以后也总会机缘巧合地与老古董相见,可他当时中了业图天圈套又是不争的事实,少年感觉自己有点理不清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想那么多干嘛!” 萧聪右手一张,诛仙再次凭空而现并被其握在手上,然后顺手一抛,那黑色的古剑便划着一道美妙的弧线没进法阵“掘渊”里。 随后光华一闪,黄沙便化成了龙吸水时冲天而起的水柱,又像一条钻出沙层的黄龙,蜿蜒的身躯化成一座桥,尽数落在了百丈外的地方,堆成一个颜色较深一些的沙丘。 鸿翔小嘴微张,叹为观止,萧聪一动不动,目色深邃。 沙坑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深,一些朽木枯骨残躯之类的东西开始掺在沙子里往上涌出,空气中渐渐弥漫出一种刺鼻的味道。 鸿翔赶紧捂住自己的鼻子,眉头微皱着道: “好臭!” 萧聪的脸上亦不是多么好看,倒没像鸿翔那样夸张,他张开自己的护体罡气,将恶臭阻挡在外,并顺手将鸿翔一把拉进自己的护体罡气里。 这明显是一个葬坑! 可为什么这里会有这样大的一个葬坑呢?萧聪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片区域内可没有这么多生灵活动,又或者是在很久远的年代葬下的,但尸体如此密集,绝对不是日积月累而来。 黄沙汹涌,萧聪不好靠近,所以也不能确定这些生灵死亡的年代,只是心里的那份担忧伴随着沙丘的不断变大而变得越来越沉重, “这该不会是哪位沙漠之王的葬地吧!这些生灵难道都是做献祭之用?” 当尸山堆积到约莫六丈高时,萧聪也开始有些不淡定了,他努力压制住自心底蔓延而起的恐惧,牙关轻咬,拳头紧攥,表情有些不自然。 当尸山堆积到九丈高时,萧聪开始呼吸急促,不时吞咽口水,在濒阳荒漠中埋葬这么多尸体,可谓是大手笔啊。 而且看这些生灵的种族,皆是赫赫凶名者,其中不乏臭名昭着令修士闻风丧胆之徒,甚至有些萧聪都不敢辨认,只是隐隐觉得与神话中描述颇为相似的灵物,七头和九头的蛇、肋生双翼头上长角的狮子、通体漆黑满是倒刺的恶蛟、依然散发神光的鹏鸟…… 有这些东西陪葬,真不敢想象埋在最底下的那尊葬主是什么。 一半是好奇,一半是恐惧,但好奇最终还是压过了恐惧,让萧聪撑到了最后一刻。 当尸山堆积到约莫十三丈高时,一口长约九尺宽约九尺高约九尺的木箱子自深洞中被吸出,而后稳稳地落在十三丈高的尸山上。 箱子通体呈浅褐色,光洁如新不粘一点杂物,在毒辣的阳光中甚至看不见一点灰垢,四面的箱板上雕刻着同一头背驼骷髅并长着九条蛇尾正展翅欲降的怪鸟,它利喙如钩,眼神凌厉,被勾勒的栩栩如生,使人望之胆寒,亡魂皆冒。 得见此箱,沉思半晌,萧聪紧绷良久的精神终于崩溃了,那怪鸟他不认得,但他认得这口箱子,想当年在圣城建造二十九剑封山阵时他也得到过一口,但那一口明显比不上这一口,就凭对空中隐隐约约灵韵的捕捉,他就敢肯定,这口大箱子定是完全由栖珍木打造,属上古禁忌之物! 小脸煞白的鸿翔揪了揪萧聪的衣角,嗫嚅道: “哥哥……下一步怎么办……” 萧聪回过神儿来,还是有些魂不守舍, “坏了,摊上大事儿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斩钉截铁道: “不行,得把尸体和箱子都填回去!”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大漠之中怪事频发,必须说干就干,免得节外生枝,若将他自己搭进去那是他罪有应得,但鸿翔年龄还这么小,要是也死在这儿就太过可惜了。 萧聪再次取出帐篷,随手摆出个匿影藏息阵在帐篷外,对鸿翔道: “你先进去等着我,委屈一下。” 鸿翔点点头,二话不说捂着鼻子一溜烟钻进了帐篷里。 灵隐步被全力施展,萧聪先将诛仙收回弥芥,然后一步步将法阵“掘渊”移到百丈外的尸山旁重新布好,在靠近深坑的地方,他忍不住开启紫瞳往下看了一眼,见坑底依然是数不尽的尸体,不禁打了个寒噤,原来不只是箱子上方堆满了尸体,箱子下边也有!只不过是因为法阵“掘渊”能够达到的深度有限,故而没能被移上来而已。 当疑惑于葬坑最下边到底是什么的想法出现时,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管他是什么,反正肯定是我现在惹不起的就对了!” 于是他心无旁骛一刻不歇,仅仅花了近三个时辰便将法阵移了过去。 当萧聪再次将诛仙丢进法阵的时候,已是日薄西山,他看着回灌的尸体和黄沙,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却心急如焚,只求在接下来两个时辰的时间里千万不要出什么乱子,此事非小,稍微生点变故就得提前送他去见三清祖师不可。 整整两个时辰的担惊受怕,好在终究没出什么意外,满月高悬之时,黄沙和尸体尽数灌回到沙坑里,虽然填平后的沙坑较之前稍有出入,但在流动频繁人迹罕至的荒漠里倒真看不出什么,只是一想到今晚还要在这住一晚,就不觉有些后怕,这万一要是有什么东西在千里外感受到到这里的动静正在赶来,或者是正在某处伺机而动,那他和鸿翔岂不正处在重重危机之中? 萧聪闭目存思片刻,自言自语道: “此地不宜久留,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在萧聪的权衡中,与在大漠走夜路相比,呆在这儿更让人担心,所以两人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便匆匆忙忙地上路了。 满月高悬,百禽归栖,这大漠中有没有会飞的不知道,但就算有,也应该早就宿窝了,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晚上还活动终究只是少数,反正在萧聪看来,大漠的夜晚,天上肯定比地上安全。 既然有摘星翼在身,此时不用更待何时,等到人家嘴边上再用可就来不及了。 人在空中视野开阔,在天上看到的风景与地上看到的风景果然不一样,在下边只能看到沙丘起伏,在上面却可以看见沙丘缓慢地流动,在下边看不到周围的动态,在上面却可以将方圆近千丈的动静尽收眼底——原来这大漠中并不是没有生灵,而是他俩实在太过幸运一直没遇见罢了,这里有像遨游在海里并不时跃出“海面”的巨鱼,还有穿梭于沙层下偶尔出现的大蛇和巨型蝎子,三头的,五头的,七头的;三尾的,五尾的,七尾的;但就是没有看见九头的和九尾的,传说那是蛇蝎中的王者,数十万年也见不着一个,要今夜真让他俩见着,还真是走大运了。 飞了近两个时辰,萧聪渐渐力有不逮,此地距之前埋着栖珍木箱子的地方已经有几百里,也已经算是进入到濒阳荒漠的较深处,萧聪觉得是时候下去了,不然再往里走,异兽的道行过于强大,那鸿翔这一趟可就白来了。 于是他找了个看上去还算安全的的地方降下来,支起羊皮帐篷,布好匿影藏息阵,此时已至午夜,两人简单地对付了几口,就和衣睡下了。 一夜无话。 第二百五十四章 葬坑 翌日两人如时启程,临近正午时,行到一海子出现之处,这海子应该刚移到此地不久,此时只有一犰狳摸样的古兽在边上饮水,这东西个头不大,约莫两尺多一点,一身沙尘,应该也是刚从某处钻出来,碰巧看到这移动而来的海子。 这家伙真是踩了狗屎运了,当然,踩了狗屎运的还有萧聪和鸿翔。 虽然对方是一头可以正好用来给鸿翔做陪练的古兽,但此一时彼一时,大家都是来打水的同道中“人”,那便没有相互为难的必要了。 萧聪与鸿翔一同来到海子边,离那古兽约莫有十几丈的距离,取出这些天来已经空出来的大桶,欲将其一个个地灌满。 两人一兽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无事,可不多时之后,萧聪的水桶还没灌满,却见那古兽猛地将头从水面伸回来,撒丫子逃命般跑走了。 萧聪看着极速远去并遁入地下的古兽,猛地回过神儿来,将装满的还未装满的大桶一起收进弥芥里,疾声道: “快跑!” 鸿翔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是什么事儿来,就被萧聪夹在腋下带上了天。 可为时已晚,一道道暗色的洪流正浩浩汤汤地自四面八方向这边涌来,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不下千众。 萧聪望之面色大变,取出一根绳子将鸿翔绑在背上,又取出诛仙和一把短剑,将诛仙握在手上,将短剑递给鸿翔,沉声道: “尽量保护好自己。” 说完,陡然极速,意欲向北突围而出。 涌来的古兽虽多,但看上去天上飞的终究还是比地上跑的少些,而且大漠中所有裸露在沙层之外的生灵都不易生存——连吃都吃不饱,更别说提高道行了,所以萧聪判断,天上飞的肯定要比地上跑的要好对付些。 出人意料的是,空中握紧诛仙的萧聪严阵以待,却仅是飞过他身旁的几头古兽向他发起了攻击,而其他的皆是匆匆而过,好像完全没看见他们。 打斗持续了不过几个呼吸,除了四五头古兽对萧聪胡搅蛮缠被萧聪斩落外,其他的仅是使出无关痛痒的几下,只要萧聪不当他们的道,他们便不做纠缠,萧聪恍然大悟, “他们急着去喝水,哪有时间理我,但是那几头还聪明些,明白血也是可以解渴的,抑或说,他们本就是嗜血生灵。” 洪流涌到水边,海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敛,万众古兽的鲸吞牛饮,这小小的海子绝不可能喂饱他们每一个,等会儿定又是一场异常激烈的厮杀。 本来萧聪还想痛痛快快地洗个澡,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再呆下去,等那些畜生们回过神儿来,他俩肯定要死无葬身之地。 “还是保命要紧!” 萧聪背着鸿翔,头也不回地远遁而去。 往后的几天萧聪就学精了,每次启程之前,他都要将鸿翔留在匿影藏息阵里,自己飞上天去到周围侦察一番,以确定哪个方向有危险,哪个方向没有危险,最主要的还是为鸿翔寻找合适的“猎物”,供鸿翔练手。 鸿翔的表现当然也没有让萧聪失望过,不枉费萧聪对他的一番苦心孤诣的栽培,每次对战都是一拖再拖,力求让对手发挥出其最大的价值,这一点,让萧聪分外欣慰和赞赏。 不过经过海子一事后,萧聪心里又有了新的想法——在大漠中找点儿资源实在是太难了,稍有不慎就要被生吞活剥,必须得想个办法才行。 冥思苦想间,小心思便不知不觉地打到了姜采君留给他的弥芥上。 可弥芥这玩意儿一旦炼入身体将很难取出—-除非像姜采君那样,但那弥芥是姜采君留给衣钵传人的,萧聪若是贸然炼入自己的身体,以后怎么再传给姜采君的衣钵传人?这事儿实在是不好交代。 想他萧聪身为玄真界第五大家族的四公子,磊落一时,怎么能做那种出尔反尔外加截胡的事儿! 所以,想要打开那玩意,定然不能直接炼化在自己的身体里,至于能否用阵法将其打开,还得看萧家的老祖宗们有没有无聊到这般境界的人物,创造过有关这方面的阵法。 但这事儿还真不好说,萧家有近乎无所不能的摹天枢,对在弥芥中空手套白狼的事简直是小菜一碟,而且弥芥这玩意儿数量稀少万金难求,为其专门创造一座阵法实在是没有必要,因为一辈子根本用不了几回。 至于道义不道义的事儿,萧聪倒是不怎么在乎——我要是死在这儿,还给他找个鸡毛传人! 但在弥芥中搜寻一番后,萧聪失望地发现还真没有关于这方面的阵法,看来老祖宗们对智慧的付出还是挺珍惜的,尽管做了那么多无聊的事儿,但绝对不做这费力不讨好且于生存而言实在算不得紧要的事儿,但都做了这么多无聊的事儿了,又怎么差这一件呢,终归还是他太倒霉罢了。 可若就这样不了了之,萧聪不甘心啊,可不甘心又怎样?他的弥芥中就是没有关于隔芥取物的阵法,他能奈之于何? 不甘心是真的,无可奈何也是真的,这矛盾在少年心里纠缠良久,却让他恍然大悟, “祖先能做到的事,难道我就做不到?祖先没有做的事,难道我就不能做?万事发展界有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我已经学了那么长时间的阵法,再学下去怕是难有精进,若想百尺竿头再进一步,也该学着祖先那样小试牛刀一番了!” “但弥芥一向贵为至宝,想要将之破解有那么容易吗?” 这怀疑始一出现便被萧聪一巴掌拍得烟消云散, “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成了呢,再说,就小爷我这智慧,还摆弄不了它!” 于是,一颗要破解弥芥的种子被萧聪在心里匆忙种下,鲜衣怒马的翩翩少年就这样走上了一条皓首穷经的不归路。 在鸿翔殊死拼杀的时候,萧聪从来都是充耳不闻视若无睹,任不远处的人儿再怎么狼狈,他都不管不顾,只是静静地盘坐在那儿,手里端着一本手札或一竹简,神情专注,如饥似渴地忙着他的事——创造一种阵法,把姜采君弥芥里的东西取出来。 其实萧聪本有更好的选择——像姜采君那样事先吞一颗丹药,等遇到你那合适的衣钵传人,就断肢取出弥芥将其送给他。 但一向力求完美的萧聪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缺陷,再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轻毁!所以这事儿归根结底还是得落在他的看家本领阵法上。 但萧聪终究还是将这件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用法阵来解决问题离不开一个“道”字,但道有难易,识有深浅,像杀人之道、救人之道、移挪之道、致幻之道…… 这些虽说不上简单,但终归不算太难,但若论弥芥的芥子纳须弥之道,那学问可就大了去了,要不这么些年过去了,修玄界还是没能再出现一位能够炼制弥芥的玄器大师。 萧聪边学边想,苦不堪言,知道自己着实是在啃一块硬骨头,但他做事又一向信奉要有始有终,所以这块骨头再难啃,以至于就算将他的牙给磨没了,他也要一直啃下去,直到将这块骨头啃碎为止! 细细想来,其实这座破解弥芥的法阵于他而言确实是有大用,泰极否来,物极必反,身上炼化太多的弥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但他若想要让萧家在他手里东山再起,就需要更多的资源。 或许是因为之前那些除他以外的萧家人不能修炼,所以他们没有太多得到弥芥的机会,故而对此也就没那么多想法。 但他不一样,他是个修者,他的路还长着呢,他可以在日后的厮杀中抢夺到尽可能多的弥芥,用里面的资源重塑萧家往日的辉煌,但他不能将这些弥芥都炼化到自己身上,而对于玄真界仅存的萧家人,身边能有几个值得信任的人? 所以,他的弥芥无人可假,只能将腾挪资源的想法寄托于法阵之上。 这确实是一件任重而道远的事! 在之后一个半月的时间里,鸿翔的修为一日千里,萧聪的阵法造诣亦是突飞猛进,这提高阵法造诣就像提高修为,只有时间才是硬道理,学无所用就不能推陈出新,必要的时候还是得逼自己一把,如此才能一往无前,只可惜对于破解弥芥之事至今未有头绪,让萧聪稍稍感到有点懊恼和沮丧。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在这段时间里萧聪虽没有将破解弥芥的阵法鼓捣出来,但阴差阳错剑走偏锋,鼓捣出来的其他失败品倒是不少。 其中有一件让他甚是得意,因为依靠这座法阵,他可以将鸿翔失手杀死的古兽身体里的水尽数分离出来,虽然有点惨绝人寰天理不容,但总归是解了燃眉之急,至少他俩以后肯定不会被渴死了。 又过了两个月,萧聪关于破解弥芥的事还是没有半点头绪,他知道这件事急不得,更知道这样下去终归不是办法——若是再在这样的状态里生活下去,他非得走火入魔不可。仟千仦哾 于是他便将这件事暂时放了下来,期望以后能遇见个德艺双馨的修玄者前辈,好深刻了解一下这弥芥的原理,再另行研究。 当然,姜采君弥芥里的那些不世丹药他也就先别想了,除非能快点找到适合的衣钵传人,将弥芥炼化进对方体内,就凭萧聪的知遇之恩,想要多少丹药还不是信手拈来,但这事儿,难! 第二百五十五章 就这样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鸿翔的修为已经从人境冲进地境,此不见任何瓶颈的过程着实把萧聪吓了一大跳,这也太轻而易举了,怎么修炼这件事放在他的小徒儿鸿翔这里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当初刚刚开辟宿泉就出现液化真气的事儿就够让人匪夷所思的了,而现在这小子从人境冲进地境竟然连艮都不打,不得不让人深思。 到底是天姿绝萃万年难见还是有其他秘辛尚不可知,但出来混的迟早是要还的,鸿翔若想在修炼这条路上走得更远,早晚要为他现在的这份轻松付出惨痛的代价,这件事萧聪不愿看见,所以看见鸿翔步进神速的他并不为此而高兴,反而愁眉不展。 可鸿翔看起来对此似乎也并不怎么感到高兴,当然也不像萧聪这般对此闷闷不乐,他只是像从前那样一如既往,言谈举止中见不到半点波澜,仿佛这是件无关紧要的事。 “这小子的心性也太好点了吧。” 萧聪在心里暗自思忖, “可依我对这小子的了解,这实在是不应该啊!” 于是,他找准机会有意无意地问鸿翔,qqxsnew “鸿翔,都到地境了,怎么也不见你为此而感到高兴啊,怎么,不满足吗?” 说着,时刻留意着后者脸上的表情变化。 只见鸿翔眼神似有若无地闪烁了几下,接着懵懂道: “我已经到地境了吗?” 萧聪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失笑道: “是哥哥的不是,忘了将各个阶境的区分说给你了,不过你能这样顺利无虞地进到地境,也确实是挺罕见的。” 鸿翔还是那副与之前如出一辙的懵懂模样,疑惑道: “难道不都是这样吗?” 萧聪哭笑不得,他能说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于是耐心解释道: “修士每一次进到下一个阶境之前,皆会遇到一个瓶颈,要冲破瓶颈才能到下一个阶境,而你,却没有遇见瓶颈。” 鸿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若有所思道: “也就是说,我的修行是不够坚实的……高屋建瓴,始于垒土,这样下去定然不是好事……” 萧聪分外认真地点了点头。 本来是为试探,但不知不觉便转到了居安思危上来,萧聪借机扯到正题上,目光定定道: “鸿翔,害怕了吗?” 鸿翔看着萧聪,贝齿轻咬着下唇,重重地点了点头。 萧聪缓缓点点头,语气略带着点欣慰, “怕就好,怕说明你还有救。” 鸿翔脸上带着几分惶恐,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 “哥哥,什么意思,为什么我说不怕就没救了呢?” “你若说不怕,那表示你心存侥幸,这对修行者来说是大忌,而对于你来说,则是绝境,因为你心存侥幸,所以会对一切便宜之事尽数坦然接受而毫无畏惧,久而久之,当诟病积压到一定程度时,你就再难前进一步了,所以对于你来说,正因为有绝尚的天姿,所以更应该一丝不苟才对。” “哥哥,你说吧,我一定听你的。” “在以后的修炼中,尽量压制一下自己吧,除了这样,我暂时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但自古以来天道酬勤,你对自己严苛一些一定是没错的。” “嗯嗯。” 鸿翔再次重重地点了点头。 鸿翔步进神速,傻子都能看出这是个天命之人,既然是天命之人,那便一定有不凡之处,不知道对真修的先天造化怎样,若鸿翔也有真修方面的天赋,那萧聪就不用再费力为姜采君寻找衣钵传人了。 俗话说的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就算鸿翔在真修方面的天赋差点,对他而言也比找那些不知根底的外人强。 但稍作测试之后,萧聪才发现,这一次确实是自己想多了,鸿翔虽然在武修上天赋异禀,但在真修上确实是乏善可陈,强扭的瓜不甜,更不能违背了姜采君前辈的一泓夙愿,如此只好作罢。 三个半月的行程虽是走走停停,但仔细算下来着实也不算短,越往里,古兽的道行越高,现在所能遇到的古兽已经不是凭鸿翔一己之力就能应付的了,但行程不能停,因为还没有到达火圣塔,取得火之灵,就现在这些古兽的道行,也该是萧聪亲自出马的时候了。 杀伐果断,砍瓜切菜,什么五头蛇、三尾蝎、双头狮子旱行鳖,不是被萧聪打残,就是被他要了命。 打残的就得饶之处且饶之,任其逃走自生自灭,一不小心给要了命的就用之前破解弥芥顺道参研出来的法阵将其身体里的水尽数分离出来,盛到大桶里以备不时之需,至于遗骸,鸿翔这个小吃货倒是大胆试过几次味道,最后发现这大漠里的古兽没一个好吃! 这天,翻过一座山丘,眼帘中突然涌现出了一片刺眼的绿色,夹在绿意里的是一片波光粼粼,足有三百多亩,毒辣的日光被无规律地反射着,俨然将这里渲染成一片大漠中的人间仙境。 萧聪与鸿翔相继止步,面面相觑了好一会,萧聪舔舔嘴唇,轻轻摇了摇头。 这么好的地界会没什么可怕的东西霸占?鬼才相信! 但这么大的一块绿洲,居住于此的古兽肯定少不了,绕路太远了,而且还容易迷失方向,横趟又太危险,这方圆上千里就这么一块绿洲,就算道行再不济,也要肯定在这附近逛荡着生活,说白了,这就是濒阳荒漠里的古兽圈子啊! 这下可真是让萧聪犯了难,既不愿绕过去,又不敢横趟,唯一敢想的就是从上面飞过去,但仔细想想也觉得不靠谱,先不说这绿洲边的林子里有没有什么道行高深禽类古兽,单就说这绿洲的面积这么大,飞过去岂是易事?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这一夜,萧聪与鸿翔便在沙丘后支起羊皮帐篷凑活着过了一夜,萧聪一夜未睡,冥思苦想到凌晨,才勉强算是想到了个馊主意——调虎离山。 这主意说起来其实也简单,萧聪之前在沿途布置的那些以备回程之需的高阶传送阵是计划的关键所在,只要在这附近建一座更大的传送阵并在里面做点手脚,就能将引诱至此的古兽们传送到不同的地方,到时萧聪和鸿翔沿一道特定的传送路线逃走,约摸着古兽们都被传送走再回来就是了,趁着中间的时间差,用事先准备好用法阵加持的小舟划过去不成问题。 可当清晨时分萧聪将这个主意说与鸿翔听时,后者的小脑袋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鸿翔分析道: “哥哥,你这主意肯定是行不通的,且不说将沙漠里的古兽传送到别处去定会祸乱一方人间,你能确定为了两个人族小修士里面的古兽会倾巢而出吗?出来捉我们的肯定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我们若想过去,还是得对付大头。” 萧聪一琢磨,觉得鸿翔的话说的一点不差,想想自己冥思苦想一夜最后竟想出来这么一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馊主意,还被鸿翔给一语道破,一时竟觉得有点无地自容。 他讪讪一笑,道: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鸿翔搔着脑袋扁着小嘴思索半晌,而后展颜一笑人畜无害道: “很简单啊,放把火就好了。” 萧聪:“……” 要说鸿翔这一招也真是够狠,且不说方圆上千里仅有的这一块绿洲,对众古兽来说有多么珍贵,单就说濒阳荒漠上的阳光本就毒辣,这一把火要是真放下去,将周围树木尽数点燃,气温骤升之后方圆十几里的古兽都得遭殃,至于游在水里的说不定还能给蒸熟!那场面,绝对要多火爆就有多火爆。 可话说回来,这把火放下去后事儿要是不成,他俩也就别想在绿洲上横趟过去了,甚至继续在濒阳荒漠里活下去都难,毕竟这道梁子结得太大,灭其族群的大仇,根本就是不共戴天呐! 萧聪斟酌再三,决定还是再想想其他办法,至于现在,姑且先静观其变——若不这样,他还有其他选择么? 如此在沙丘上观察了整整三天,有紫目的加持,绿洲那儿的动静都被萧聪尽收眼底,可三天下来却一头古兽都没发现,这可让偷窥者纳了闷了, “不应该啊……” 可事实就这这样,除非那里布置了什么迷阵或者是障眼法,否则应该逃不过他尚未开启的武道灵瞳。 有几次萧聪都蠢蠢欲动想要前去探个究竟,但最后还是按耐下了将要脱缰的急切心情,这事儿实在是太诡异了,回想一下,他俩已经在这里呆了快四天,竟也一头古兽没见着! 不思则已,细思极恐,传说有些古怪之地只要某些残念足够多且得以凝聚,就会幻化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场景,一般修者的神通无法识破,但若步入其中,则必死无疑,因为那是逝者残念对阴曹地府的映射,通天境以下的修者进入其中,就等于是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阎王殿。 这濒阳荒漠生存环境恶劣,逝去生灵的残念定不在少数,凝成传说中那般幻境倒也不是不可能。 想着想着,烈日炎炎下的萧聪感觉脊背发凉毛骨悚然,不自觉间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这……前边到底是个古兽圈子还是个坟圈子,貌似都不好惹啊,难道这次小爷还真就得绕路了?” 但心里还是有一丝不甘在隐隐作祟,让他一时心乱如麻,歹念横生, “管它是古兽圈子还是坟圈子,反正里面没古兽,附近也没什么生灵,我放把火试探一下又怎么了!就算里面真有什么妖魔鬼怪……嘁,论逃命,玄真界还有人能比得上本少爷?” 第二百五十六章 绿洲 萧聪猛地抬起头来,带着点倔强定定地望着绿洲,慢慢地扁起了小嘴。 言必行行必果,既然下定决心,那便说干就干。再次稍作思忖,萧聪先在沙丘后边布了一座高阶传送阵,送鸿翔先行离开,而后从弥芥里取出一把刻着神秘符文的湛紫色劲弓,劲弓入手一片冰凉刺骨,炙热的阳光中,隐约可见弓身竟有白色寒气流转,就凭这卖相,便可断定此弓定不是凡品。 在萧聪的弥芥中,物品大致分为四个区域,经书手札竹简、丹丸宝药、各种玄器和一应杂物,传说当年钟离秋托那时的萧家家主帮他建一座阵城以备渡劫之用,死前派人将生前那些杰出的玄器作品统统送到了萧家,自他死后这批玄器就归萧家所有了。 明知萧家将要覆灭的萧天宇将萧聪支出离家,为的是给萧家留最后一份希望,以萧家人万难无愧于世的耿直心性,这批玄器定然不会被留在萧家任其毁掉,所以萧聪弥芥里的这些玄器,应该就是当年钟离秋派人送到萧家的那批,这可是一座不小的宝藏啊! 挽弓搭箭,箭尖处燃的是由慕容家顶级绝学催发出来的紫炎七迭。 这看上去虽然有些小题大做,但实是迫不得已,沙丘距离绿洲的距离实在太远,一般弓弩射出的箭矢无法到达,萧聪的弥芥里也只有这把无名玄弓勉强还看得上眼,但此弓带着先天寒气,一般的火箭刚搭上去就被泚灭,为了万无一失一击即中,萧聪索性一站到底,直接使出自己的火道绝技——紫炎七迭。 无名玄弓被拉成半月,箭尖处那一丁点紫色火焰镇定自若,但听得“咻”一声,火箭激射而出,化作一道紫色流光远去。 萧聪右手一翻将无名玄弓收回弥芥,并未急着逃走,他呆呆地看着前方的绿洲,一瞬不瞬,一动不动。 目光所及之处,紫色流光没入绿洲边上的树林里,短暂的安静后,一道黄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并转眼间蔓成一片,紫炎七迭虽不是凡火,但烧在修士身上才算是适得其所,这烧在普通林木上,当真是杀鸡用了宰牛刀,自然用的不利索,也发挥不出本有的效力来。 萧聪就那么看着,还没有离去的意思,这家伙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见兔子不撒鹰,非得亲切感知危险临近才做出逃命之举,端的是个滚刀肉般的皮实主儿,但话说回来,人家灵觉强大世间罕有,还真有这胆大妄为的本钱。 两息不到,火势已经窜出足足十丈,萧聪一看此处并非自己所想那般是阴森诡异之地,便不自觉有了些失望,可正欲转首离去之时,眼角余光却忽见一道巨大水柱自绿洲靠近火焰的地方冲天而起,化作一阵瓢泼大雨撒在气势凶猛的火焰上,一阵云雾升腾后,那火竟然被熄灭了! 萧聪在沙丘上看的目瞪口呆亡魂皆冒,他当然知道要在绿洲里撑起那么大一道水柱是一桩多么高的本领,虽然林子里甚至是周围不见一头古兽,但潜在绿洲里的那家伙绝对是个道行通天的不世大能,而落下的水能将夹杂着一律紫焰的火焰浇得干净也说明这绿洲里的水不是凡水,这便是周围没有古兽敢轻易接近的原因! 若是被潜伏在水里的那尊大能发现,可要结一桩大梁子啊! 呆滞了那么一二刻,萧聪猛地回过神儿来,想也不想,转首奋力一跃,还未着地人便消失了。 通过传送阵来到濒阳荒漠边缘的萧聪与鸿翔顺利汇合,他余惊未定,面色苍白。 鸿翔见之,急声问道: “哥哥,你怎么了,那里发生了什么?” 萧聪梳理着思绪沉吟半晌,舔舔嘴唇后艰难咽下口唾沫,语无伦次地沉声道: “那里的一切都是真的,不过比我想象的还危险!那里肯定有一头道行不凡的老怪物!不过,我没能见到他的真容。” 鸿翔听后松了口气,道: “只要哥哥没事就好。” 半晌,复又问道: “哥哥,沙漠里如此危险,那我们还回去吗?” 萧聪猛地抬起头来,用与眼神一样坚定的语气道: “回去,当然要回去!名利危中取,富贵险中求,至此生死存亡之际怎么知难而退,再说,半途而废可不是我萧聪的风格,大不了小爷绕开它,不过是多走些路罢了!” 鸿翔听后,小巧的嘴巴轻轻嗫嚅了几下,欲言又止,他低下头,复又抬起,道: “只要是有哥哥的地方,就有鸿翔!” 萧聪望着鸿翔决然的小脸,目光慢慢变得柔和了许多,他伸手轻轻揉着后者的头发,语气极轻又带着点承偌的味道, “放心吧,只要有哥哥在,就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但放眼整个玄真通天境以下的生灵,论逃跑,我萧聪若称第二,绝没有敢自称第一!” 因为萧聪这一记幽默,气氛稍有缓和,鸿翔亦是被逗得展颜轻笑,道: “我相信哥哥!” “那哥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鸿翔又问道。 萧聪右手抚上鼻子,沉吟片刻,咂咂嘴, “在这儿休息一会,然后回去。” “还回去?哥哥不是说那里非常危险吗?”鸿翔瞪大眼睛满目诧异。 萧聪小脸微苦,扁着嘴道: “唉,不借助传送阵再走回去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我们耗不起,再者说了,出门修行不只是为了提高修为,更重要的是增长见识,那绿洲不是凡地,不多知道点东西,我有点不甘心。” 鸿翔未再有多言,只是问道: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半个时辰后吧,有些事情我得好好想想。” “好!” …… 半个时辰后,两人如时启程回到之前的沙丘后面,萧聪爬上沙丘只露着个脑袋小心观望,见远处绿洲风平浪静,若不是大火留下的痕迹依旧,还以为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鸿翔也大着胆子爬上沙丘来,像萧聪那样小心翼翼地露着半个脑袋,低声细语道:qqxδnew “哥哥,你这把火烧的不旺啊,怎么才烧了这么点地方。” 萧聪头也不转,低声回应道: “烧着烧着就被绿洲里冲起来的水柱给浇灭了,我也正纳闷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再看看。” 鸿翔点点头,拉着声音“哦”了一声。 又是半晌,鸿翔疑道: “哥哥,你不觉得这林木生的有点怪吗?” 萧聪诧异地扭过头来, “哪里怪?” “长得太整齐了。” 萧聪扭回头去,仔细一看,若有所悟道: “还真是,连林子里的间隙都差不多,那些小池子是怎么回事?” 只见树林深处,在靠近绿洲边缘的地方,竟挖着一个个拍列整齐池水盈满的方形水坑,在绿洲边上围成一圈,宛如众星捧月,没放火之前看不真切,还以为这些池子是与绿洲连为一体的,现在一看,便越发觉得诡异了。 萧聪皱着眉头移转目光,从绿洲往外,仔细观察,却发现约莫三十丈开外后,有一块地方异常平坦,看不出沙海流动过的痕迹。 他的目光顺着这异常的平坦一直往外延伸,发现它就像一条沙漠里的康庄大道,一直延伸到不知名的远方。 萧聪缩回身子,沉思良晌,扭头对鸿翔道: “走,我们去个地方。” 行下沙丘先往南走,再往东走,一直走到那条延伸到不知名处的“康庄大道”上,两名少年停下脚步。 鸿翔一直在东张西望地放风,萧聪慢慢蹲下身来,伸手抓起一把沙子,它们跟沙漠其他地方的沙子一样松软,萧聪微微皱眉,然后将手慢慢移到鼻下轻轻嗅了嗅,面色微变,沉声惊叹道: “还真是这样!” 这里沙子虽然像别处一样松软,但上面却带着些别样的味道,这味道混杂着一些萧聪在沙漠中曾遇到过的古兽的体味,但流沙翻转,是不会像这样带着味道的,所以,这里的沙子其实不曾流动过。 这可真算得上是一重大发现,现在看来,这里并不是个没有古兽出没的地方,只是他们还没有遇见罢了,抑或说,这里的古兽是定期出没的! “难道是一处像野欲庵一样却不曾被发现的禁地?” 萧聪心中自忖,但他知道这个假设十有八九不成立,濒阳荒漠形成已久,来往修士不计其数,就算有什么禁地也早该被发现了,再者说了,凭什么这样的“好事儿”总是发生在他身上,晦气! 一股子莫名的戾气自萧聪心底油然而起,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仙人的,小爷这次倒要看看这鬼地方到底有什么鬼名堂!” 话毕起身,冲鸿翔大声喊道: “鸿翔,我们走!” 还在东张西望一副警戒之色的鸿翔闻声猛然转首,从他圆睁的大眼睛里可见着实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他又往左右看了两眼,一脸埋怨道: “哥哥,你疯了!” 萧聪轻松笑笑,一脸灿然, “不用这么在意,害怕得跟惊弓之鸟似的,这儿没那么可怕,别自己吓唬自己,走,我们回沙丘那边去。” 说完,大步流星地向回走去。 第二百五十七章 放火 日薄西山,红云似焰,残霞将绿洲整个渲染上一层绚烂的粉红,使它看起来像极了一个涂脂抹粉羞涩的妙龄姑娘静默在那儿。 经过一番思索,萧聪决定了,就在这儿逗留一段时间,将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一探究竟,想他堂堂萧家四少爷,一个从天道轩走出来的嫡传弟子,实在是有理由想方设法留下点不凡壮举,要不就对不起师父他老人家的悉心栽培! 至于独孤家那边……即使比他快又怎么样,比他快就一定能先一步得到火之灵吗?就凭这初具灵威的神识感应,他就有让他们三千里的底气,再说,独孤家到现在知道不知道这事儿还得两说呢。 就这样,萧聪与鸿翔竟在沙丘后边暂住了下来,萧聪算是与那绿洲里的不明生灵耗上了,天天趴在沙丘上观望,茶不思,饭不想,除了每天破晓时照常修炼紫目,其他时间连睡觉都睡在沙丘上。 鸿翔对此倍感无奈,只能每次一到饭点就把饭送到萧聪跟前,并陪他在沙丘上趴一会,然后再忙自己的活计去。 可一天天过去了,绿洲那边依旧是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别说是绿洲里的那位不世大能了,连只鸟的影子都没见着! 七日后。 这天正午,萧聪还趴在沙丘上小心观望,鸿翔依例将干粮和水送到其近前,百无聊赖地陪他看了一会,焉儿吧唧地转过头来,忽然一声惊呼。 “哥哥!” 萧聪闻声转首,朝着鸿翔所指的方向极目远眺,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在那条康庄大道上,数不清的古兽异兽密密麻麻地化作一片黑色洪流,正以一种罕见的缓慢速度向绿洲漫涌而来,这场面要放在日落山脉里还不算什么,但放在这资源匮乏生存艰难的濒阳荒漠里,那就不得不说是一场摄人心神的宏大场景了。 萧聪亦是看得目瞪口呆,但还没像鸿翔那般被震撼到无法自拔的地步,他回过神来,用力甩甩脑袋,然后开启紫目,欲要看个真切。 这粗略一瞥不要紧,但仔细一看可就要把萧聪的小心肝给吓出来了,那黑色洪流中的可不是一群寻常古兽,什么九头蛇、九尾蝎、七头狮子、长嘴大鳄…尽藏其中。 为首的家伙是一个身高不足五尺直立行走且头上长着一圈小角的人形异兽,萧聪叫不出他的名字,更没在哪本古书上见过他,但能在一群“王侯将相”中打得头阵,定不是泛泛之辈,反正论道行肯定比后边的九头蛇、九尾蝎子等高上一大截。 只见那人形异兽面色恭敬地走在最前边,带领一众古兽五步一作揖,三步一叩首,后面的动作整齐划一,前行井然有序,这难得的默契可不是二八天就能练出来的,想来这壮观的活动应是由来已久,并已约定俗成。 可值得这群古兽们如此虔诚觐见的绿洲之主又是个怎样高深莫测的角色呢? 萧聪想了又想,竟发现在自己的知识积累中根本寻不到这么一号人物,到底是自己才疏学浅还是有幸得见神迹,他也不知道。 时间似乎因那黑色洪流行进缓慢而变慢了好多,让人等得心焦,不,应该是心惊胆战,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在这样的情境下,每一个下一刻都变得扑朔迷离不可捉摸,让人倍感期待,也让人倍感不安,让人心痒难耐,也让人噤若寒蝉,仿佛是置身于水深火热,冰火两重天。 呆站在一旁的鸿翔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萧聪不说话,他定是不敢独自逃走,但萧聪若一直不说话,他就得一直这么站着,他脑子里不由联想起一些血腥暴力的画面,好像不知哪一刻就会有一头古兽从他俩站立着的地下冲出来,将还未回过神来的他俩一口吞掉,血浆飞溅,临死之前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又是良久,萧聪长舒了口气,带着点气急败坏,道: “仙人的,怎么这么慢,累死小爷了,来,先坐下等着,这样耿着脖子实在是太累了。” 说着,便自顾自地一屁股坐在沙丘上。 鸿翔可不像萧聪这般没心没肺神经大条,他慢慢转过头,斟酌良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哥哥,他们真的不会突然冲过来……或者是,悄悄地潜伏过来吗?” 萧聪看着鸿翔那副小脸惨白被吓怕了的摸样,信誓旦旦地笑道: “放心吧,看他们那副虔诚之极毕恭毕敬的作相,就知道肯定不会乱了阵型冲过来的,再说,那里面的可都是道行高深在族里有头有脸的主儿,这等下三滥有损颜面的勾当就算做,也不会自己亲自做,你就安心地坐下来,耐心等一会儿,等他们走到绿洲边上时,肯定更精彩。” “可他们要是不走到绿洲边上呢?”鸿翔问道。 萧聪神秘一笑,目光上移,似有感而发般定定回道: “相信我,他们一定会去绿洲边上的。” 果不出萧聪所料,约莫两个个时辰之后,黑色洪流漫到绿洲边缘处便不再叩首,而是不紧不慢地在绿洲旁围了个圈,排着队一个一个地走进林子里。 其他地方的景象萧聪看不得真切,但九日前被他烧毁的那片林子那儿的场景他可是看得真真儿的,说来也矛盾,这地方既然都已经这么邪乎了,竟没有将一切都遮掩起来,连之前他烧毁的林木都没恢复,这表里不一的鬼地方,搞得他思维有点恍惚,也让他有一种想要骂娘的冲动。 少年重新趴在沙丘上,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小心观望。 只见在一片漆黑掩映下,走到小池子边的古兽停下脚步匍匐在地上,顶礼膜拜良晌后,用自己的武器——或用爪挠,或用牙咬,切开手腕,让细流般的鲜血流进池子里,小池子里的水被鲜血染红之后,绿洲中间开始翻起大片大片的水花,似有什么东西就要浮水而出。 “快了,快了……” 萧聪嘴里念叨着,一瞬不瞬地望着绿洲中心翻腾的水花,他在用自我暗示的方法努力压制着急切的心情,还有恐惧。 一盘形式复杂的发髻在萧聪和鸿翔的眼帘中慢慢浮出水面,远远看上去虽与平常在壁画中看到的一般无二,但仔细一想,那尺寸可真是非比寻常,反正在正常人里肯定是寻不到。 萧聪终于不念叨了,他摒着呼吸,神色略显凝重,可怜站在一旁的小鸿翔什么也看不到,不明觉厉的他只能干着急。 绿洲中, 那发髻越来越高,某一刻约莫要露出额头的时候,霎时间神光璀璨,瑞彩千条,虽然亮丽,但还不是太过刺眼,萧聪在几个呼吸的短暂失明后恢复视觉,然后继续观望。 那自水中浮出的生灵隐约是个人族女子的摸样,额头饱满高阔,眉眼狭长,鼻梁高挺,红唇如焰却又薄如刀锋,看着虽是美丽至极,但总有点高处不胜寒,可远观不可近玩焉得冷漠感。 凛然不可侵犯! 女子继续往上升,细长的脖颈,深陷的锁骨,波涛汹涌仅有一块窄布遮挡的胸部,紧致无痕的肚皮,还有……腹部一大片五颜六色的鳞! “我去,这竟是只妖!” 萧聪初步断定,但至于是蛇妖还是鱼妖亦或是其他带鳞片的怪胎玩意儿,还需进一步观望以作判定。 焦灼的等待最是漫长,煎熬着的一分一秒在无尽的期待中慢慢析出,像暖阳下的盐粒子。 那绿洲中心的身影终于全部浮出水面,从下半身那两片分外别致的鱼鳍和尾部张开的扇叶来看,明显是条半人半鱼的怪物,萧聪突然想到了一个传说中的传说——美人鱼! 但在古书的记载中,这传说中的传说可不是生活在大漠里的,她们应该神出鬼没在西海的仙山附近,在那里,她们是仙人的使者,为仙人下达重重诏令——用他们独有的方式。 “可她出现在这里被一众古兽奉为神灵的原因是什么呢?是因为它独有的形象吗?不,半人半兽的家伙多了去了,她应该有其他的独到之处!” 萧聪回过神来,继续观望。 当萧聪重新将目光投向绿洲边上的小池子时,之前被鲜血染红的池水竟已重新恢复清澈,匍匐在池子旁的古兽抻长脖子在池子中轻轻舔了一口,静默半晌,再拜三拜后转首离去,自始至终都像在心甘情愿地履行一种古老而且古怪的仪式,走掉一波,接着又上来一波,将前者之前做过的再做一遍,如出一辙。 那传说中的传说带着周身柔美的神光一动不动地飘在离水面不足三尺的地方,约莫正轻闭着双眸,嘴唇微微蠕动,大概正念念有词,她双手结着一个古怪的法印,神情看上去比匍匐在池子旁的古兽还恭敬虔诚一丝不苟。 “传说美人鱼是仙人的使者,难道这濒阳荒漠中还真藏着一位未去仙都的仙人不成?”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万兽朝圣 关于东胜仙都的事儿,天道翁当年对萧聪从来都是三缄其口只字不提,无论萧聪如何胡搅蛮缠死缠烂打,这老小子要不就敷衍糊弄,要不就闭口不谈。以至于万年难遇之奇才的萧家四公子萧聪虽名义上是大名鼎鼎谪仙天道翁的亲传弟子,却对东胜仙都之事一无所知。 至于仙人,对他来说其实跟别人一样,从来也都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虽然天道翁对仙都和仙人之事少有言说,但他曾经提到过的一句话萧聪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仙人不算什么,这世上比仙人厉害的存在多了去了! 萧聪也曾试图努力参透这句话,但思来想去总觉得不是个味儿,想着师父说这话时的嗤之以鼻,难道仙人这重身份在他老人家的眼中就那么不值一提甚至是遭人唾弃吗? 可话说回来,到底什么样的修者才算是仙人呢?脱胎换骨另类重生,洗经易髓聚神凝灵? 不,这些应该都不重要,但那些重要的区分到底是什么,萧聪也不知道,或许所谓仙人只是得到仙都认可后赋予的一种头衔,它跟其他头衔一样,仅仅作为一种称谓,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抑或说它是一种无形的束缚,会限制某些本来该有的自由,但那些像师父一样不在仙都的修为高超者就不是仙了吗? 师父被称为谪仙,那是因为他曾在仙都呆过,那些没进过仙都的,又该被称做什么? 说白了,没进过仙都,没有仙人头衔,就不能享受“美人鱼”这等神仆的侍奉了吗? 荒谬! 从小池子旁离开的古兽,会一字排开沿着一条小路曲折回那条康庄大道上,却未离开,而是面朝绿洲排成一排,匍匐在地继续顶礼膜拜,大概是要等全部古兽走完流程后一起走,如此看来,古兽们来到后这里还真是被一视同仁了。 萧聪继续看,总觉着绿洲那边指不定还得出点什么幺蛾子。 小池子里的水红了清,清了红,一直到古兽们一个个将仪式走完,最后还是清澈如初。 萧聪早就觉着这绿洲里的水有古怪,起先他在林子里放火的时候,那喷起后又洒落的水竟然能灭掉他的紫炎七迭,再后来美人鱼出水之前这水竟也能遮掩她的璀璨圣光,最后经过古兽们鲜血的灌注后竟又可以恢复如初! 要知道,成百上千的古兽每头约莫放半桶血,汇合在一起也算是不可轻易想象的,可那池子非但没有满溢,反而看上去液面还稍微低了一些,可即使是这样,这绿洲到底是善地还是恶地依旧不能判断,不能一见血就非要联想到那些不好的东西吧。 古兽们尽数回到康庄大道之后,在那头头上长角的人形异兽的带领下又对着绿洲做了一系列古怪的参拜动作。 最后天不遂人怨,众古兽保持着整齐划一的阵型缓步离去,这让满怀期待的萧聪大失所望,都说精彩故事的最后一定要有彩头才算是尽善尽美,但这事儿的最后却什么精彩之处都没有,端的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一大败笔。 回头想想,方觉整件事其实也是如此的索然无味,不就是个奇怪的献祭仪式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那边的家伙真的如被众古兽衬托的那般邪乎,他萧四少爷在沙丘后边藏了那么久,不一样没被发现吗! “装神弄鬼虚张声势,去你仙人的!” 浪费了他真么多宝贵的时间,萧聪心里自然是郁闷至极,嘴巴干涩,总觉着有一股子怪味,他猛地啐了一口唾沫,转身欲走。 可到底是真没发现他还是懒得跟他计较呢?或着说,他才是这件事最后的彩头。 “沙丘后的朋友,都躲了那么久了,何不出来一叙?” 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入耳畔,萧聪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先是挖了几下耳朵,晃了晃脑袋,而后眼珠子转了三转,情不自禁地用力吞了口唾沫,一副做贼心虚自欺欺人的滑稽摸样。 身旁的鸿翔揪揪萧聪的衣角,及时给还在如梦似幻的家伙提了个醒, “哥哥,她发现我们了。” 接着,便见萧聪脸上浮现出一种比死了亲爹还难受的悲催表情,他欲哭无泪,因为这惊喜实在是来的太突然了。 对面是敌是友尚不明确,是友则欢天喜地,是敌则必死无疑,没办法,人家的实力在那摆着呢,万兽虔诚觐见这等异事儿可不是哪儿都有的,就冲这波澜不惊的底气,估计要杀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但萧聪可一向不是个愿意拿生命开玩笑的人,敌友未分,是敌是友还各占着五成的概率呢,这险放谁身上都觉得有点大,他萧聪重担在身,可不能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这儿,所以为今之计,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萧聪二话不说,一把抓过身边的鸿翔夹在腋下,全力施展灵隐步,转眼间就掠进了不远处的法阵里,就是这么顺利! 萧聪微微一笑,虽然心有余悸,但劫后重生还是让他大为喜悦,即使还未真的逃出升天,可出自他萧聪本人之手的高阶传送阵,试问玄真界多少人能破的了? 可人活一世,向来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人要是倒霉了,喝口凉水都要塞牙缝! 萧聪脸上的笑容慢慢僵硬,他引以为傲的传送阵竟然失效了!这可当真是万万没想到,对方的实力明显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这应该是结界。 不到最后誓不罢休,这是萧家流传下来的优良传统,萧聪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定了定神儿,带着鸿翔绕过沙丘,往绿洲那边走。仟仟尛哾 绿洲水面上的身影神光尽敛,只是周身还有一层微光隐隐吞吐,看上去神圣不再,倒是平添了几分美艳,这异域风情竟让萧聪都有几瞬的失神。 “这他娘的竟然比星流云他娘长得还美!” 鸿翔看着面色稍微有些呆滞的萧聪,小嘴微撅,毫不迟疑的伸手在后者的腰上用力掐了一把,萧聪吃痛,一阵龇牙咧嘴,看来这小子使的力气还真是不小。 二人踏过被焚毁的林木残烬,来到绿洲边缘的小池子旁,驻足仰望。 萧聪一脸和煦微笑,镇定自若,在毒辣的阳光下恍如一个活泼开朗的大男孩;反看鸿翔则是画风大变,缩头露尾畏葸不前,揪着萧聪的衣角半个身子掩在萧聪身后,不时伸头偷偷瞄一眼,仿佛又变回成了一年前那个食不果腹胆小怕事的小乞丐。 萧聪拱手作揖道: “无名之辈,拜见仙上。” 那飘在水上的人鱼儿轻笑道: “你是仅存的萧家小子吧,怎么,在沙丘后边看了那么长时间,对我们这里的景色可还中意?” 萧聪嘴角翘得更高了,弯弯眉眼里带着十分的赞赏,陶醉吟道: “黄帛漫漫珠中落,绿树柔水居别格,不错,不错。” 人鱼儿发出几声略带放荡的轻笑, “我这里既然这么美,那公子就在这里住下可好?” 萧聪嘴角的的弧度越来越僵硬,皮笑肉不笑道: “怎么,仙上看上我了?可惜了啊,我已被父亲定下氏族婚约,怕是不能与仙上共结连理成比翼之喜了。” 身为高高在上被大漠万兽敬仰的人鱼儿被如此调笑,非但不恼,反而眼角的笑意越加灿然, “小家伙,你可不是个很会撒谎的人哦,据我所知,萧家上任家主萧天宇是绝对不会替自己儿子妄定终身的,再说了,萧家已然覆灭,你的青梅现在还会愿意嫁给一个玄真界人人喊打的丧家之犬么?” 言辞慢慢,却是分外歹毒!而且还知道远在千万里之外的萧天宇些许往事,看来又是个手眼通天的难缠家伙。 萧聪的脸色瞬间变了变,而后恢复到如之前市侩商人那般的惺惺之态,两手一摊,无奈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万一要真对本公子的翩翩风姿念念不忘呢,一切皆有可能嘛,您说是吧。” 人鱼儿又是几声略带放浪的轻笑,啐了一口,讥讽道: “还真没听说萧家四公子萧聪竟是如此自恋而无耻之人。” 顿了顿,面色稍冷, “行了,您也别在这儿跟我扯犊子了,既来之则安之,云镜泊也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且随我走一趟吧。” 萧聪故作惧态,缩了缩脖子,恐慌道: “仙上不会是要吃了我吧,我怕疼,或者说……你要强占我?” 萧聪寻思着, “反正是生死未卜,能活着固然好,但就算是死也不差皮这一会儿,不过看这情景,这人鱼儿似乎也没有要对我不利的意思。” 人鱼儿闻言给了萧聪一个大大的白眼,右手斜向上轻轻一挥,水波流转,愈旋愈快,一个巨大的漩涡渐渐形成,又有一道水桥自漩涡中心一直蔓延到萧聪脚下,然后,人鱼儿放下手,做出个请的手势,用婉转的语调祈使道: “请吧,风度翩翩的萧四公子。” 别无选择的萧聪整理了一下衣衫,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起强颜欢笑,大步向水桥走去。 身后的鸿翔面色阴晴不定,他看看正在往前走着的萧聪,一个背影自然也给不了他什么提示,他又看看立于水上那美丽的人鱼儿,发现对方似乎也没把他放在心上,他的头先是深深地低下,复又猛地抬起狠狠地剐了立于水面上的人鱼儿一眼,最后还是气鼓鼓地跟着萧聪踏上了水桥。 在鸿翔踏上水桥后一二瞬,水桥开始慢慢收回,速度说不上快也说不上慢,肉眼可见倒是真的,断痕离鸿翔脚后跟约莫一二寸,似乎与鸿翔的步伐相和着。 第二百五十九章 邀请 水桥自漩涡的中心一直蔓延往下,通向不知名处,就算走在直直往下的桥面上,依然感觉如履平地,重力在这道桥上不复存在。 鸿翔深一脚浅一脚,眼中满是兴奋和惶恐,萧聪见怪不怪,昂首挺胸走得依旧落落大方,这才算什么,比这更匪夷所思的事儿我们风度翩翩的萧四少爷知道得多了,虽然大部分都是从古书上看到的。 化作成人大小的人鱼儿不知是何时追到近旁,上方的湖面也不知是何时恢复到之前的摸样,光线再不能完全射到水里,经折射后化作一片流波荡漾,漫在平坦的桥面上,也漫在身旁人鱼儿的身上。 萧聪不动声色地扭头看了人鱼儿一眼,心里感叹这“女子”生的是当真漂亮,而那条拖在桥面上扭来扭曲的鱼尾巴,非但不煞风景,反而勾起了心里的丝丝旖旎,让他心旌微动意乱情迷,他忽然没来由地想到——若此时欧阳寻在这儿会是一幅怎样的痴汉作态?那模样他自是可以想象得到,想着想着,不由微微一笑。 踏在平坦的桥面上一直往下走,走了近半个时辰,也未能看到湖底尽头,萧聪扭头,蹙眉埋怨道: “仙上,这样走实在是太累了,您为什么不小施法术送我们一程呢?” 人鱼儿扭头狡黠一笑,带着点嗲气道: “风度翩翩的萧四公子,我们云镜泊没有这规矩呐,再说,人家还想着与您多呆一会儿呢。” 萧聪面色稍赧,讪讪一笑无言以对,心中不禁腹诽, “我刚才就那么一说,怎么一揪起来就没完没了呢,这人鱼儿!” 看着前边如道侣般打情骂俏的萧聪和人鱼儿,鸿翔翻着白眼吐了吐舌头,小声骂道: “真不要脸!” 这声音萧聪和人鱼儿自然是听得清楚,只是两者的反应大不相同,人鱼儿仰头傲然一声娇哼,萧聪的脸色一下子浮上几分绯红,这场景看上去要多尴尬有多尴尬,竟让曾从野欲庵走过一遭的少年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终于走到湖底,原以为这就是水桥尽头,却不料那水桥竟只是在此打了个弯儿继续通过一口大洞,横向延展到更远的地方,萧聪见之欲哭无泪,扭头与早已走到身侧的鸿翔对视一眼,倍感同病相怜。 走在另一侧的人鱼儿似乎神有所感,带着微微的调侃轻笑道: “萧四公子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 萧聪早就受够了身旁这位美丽人鱼的轻慢和随便,虽不敢轻易发作,但心里有所厌恶倒是真的,他也不知道身旁这位看似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漂亮家伙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想在心里骂几句解解气,却又想不起该骂什么,于是就这样一路无话一路尴尬——他可不敢再招惹人鱼儿了,出言难免被调戏,一还嘴就会让鸿翔更看不起。 就这样沿着水桥又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走到尽头,煎熬结束。 走下水桥,萧聪驻足环视,小嘴微张,面色略显呆萌。 人鱼儿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停下脚步任由萧聪这样看着,鸿翔诧异地看着萧聪,循着萧聪的目光望着前方,面色更显诧异。 盘错的珊瑚,倒立的钟乳,爆炸开放的各色石晶…… 这些在鸿翔看来虽是美丽奇异,甚至叹为观止,但他认为应该还没到能让哥哥这般阅览千帆依旧惊艳的地步,在他眼里,哥哥一直是个见多识广学问高深的神仙人物,理应不该对这些华而不实的凡尘俗物青眼相睐,包括身边那位看上去就让人感觉倍绝恶心的人鱼儿! 可他哪儿知道,这些奇形怪状的天地奇物本不应该出现在濒阳荒漠下的洞天里,况且,要论材质,这些可都可堪称仙品!而此时竟全被摆这儿当摆设,不得不说,这洞天主人的手笔还真够大的。.qqxsnew 少顷,一声娇笑突兀响起,但听得身旁的人鱼儿带着点矫揉造作道: “萧四公子,我们还是快走吧,后边的好东西还多着呢,您要是把精力和激情都浪费在这儿,后边的无心欣赏可就太可惜了。” 这话听上去颇为刺耳,合着玄真界堂堂第五大家族的萧四少爷此时竟被人看扁成了乡巴佬。 可对于这因失态引来的取笑,萧聪也实在是无言反驳,当然他也懒得这样做,估计就快到目的地了,反正都已经快被调笑一路,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萧聪头也不转,径直向前走去。 人鱼儿果然没有骗人,在这一片琳琅满目中,越往里走,摆置的东西越稀有罕见,什么龙胎玛瑙了、源灵绝晶了、混沌陨铁了……都是建造绝世大阵的好材料。 “这些东西……怕是比凤毛麟角还珍贵的多吧。” 萧聪一边走一边看,小脑袋摆来摆去,目不暇接,其实他也很想不去看这些东西,但他实在是控制不了自己,于是索性放开了眼肆意了望,对耳边不时响起的轻笑也是充耳不闻,与真材实料相比,面子才值几个钱! 终于,萧聪忍不住揉了揉酸涩眼睛,放下手,满脸尽是一副生无可恋之色,这里的好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看得他不但眼睛累,心更累,他在心里盘算着, “若是能侥幸大难不死,是否能与这洞天主人结一份善缘,待来日阵法造诣大乘,不时之需或许还可以向他借几件宝贝!” “对了,这里摆置的都是些难得的天材地宝,竟没有武器丹药功法秘籍之类的东西,是我多虑了,还是……” 萧聪神情略显凝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一件件什物摆放规整,并无异常。 他边走边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琳琅满目的尽头是一道朱红色满刻着神秘纹路的石门,中间铸着一异兽的兽头,这异兽萧聪不识得有何来路,但一眼看上去倒是觉得唬人得很,所以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 待三人走近,石门自动打开,萧聪速度不减,毫无停顿走过石门,鸿翔紧跟在萧聪身后,人鱼儿脚步稍有停顿,微微一笑后才踏过了去。 走过石门,眼前景色风格突变,入眼是一片索然无味的灰色,也没有什么装饰,只有一把不知由什么材料打制的椅子。 椅子是背对着萧聪三人放置的,从萧聪这边看,也看不出它的风格样式,只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依旧感觉阴森诡异,寒意刺骨,一种摄人心魄的恐惧直入心底。 鸿翔缩着身子,不敢看那放在远处的灰白色椅子,却忍不住揪住萧聪的衣角,往萧聪身边靠了靠。 萧聪看向人鱼儿,后者脸上再无笑意,也不做声,只是带着深深地敬畏冲萧聪往椅子那儿扬了扬下巴。 萧聪面色凝重,冲人鱼儿轻轻点了点头,而后移开鸿翔抓着他衣角的小手,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鸿翔面色焦急,刚要追步而上,却被人鱼儿适时拉住,挣扎无果后,鸿翔将倔强的小脸转向人鱼儿,却见后者面色严厉眼神不容置否地摇了摇头。 人鱼儿禁锢住鸿翔的身体并将其带出石门,待石门合上后,才将鸿翔身上的禁锢解除,苦笑道: “放心,你家公子是绝对不会有事的,只是我的主人与你家公子有要事相商,你我委实不能呆在那儿,倒不如出来图个清静。” 鸿翔将信将疑地看着人鱼儿那一脸浅笑,也不说话,然后将头猛地别到一边去了。 且说石门后,萧聪慢慢地绕过了椅子,并在其前方三丈外站定,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斜坐在椅子上的不明生灵,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这把椅子竟然是由几百根骨头打磨组合而成,鬼斧神工浑然一体,若不是形式结构复杂,还真会让人错以为这是同一块骨头。 那坐于椅子上的不明生灵已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摸样,但倒是可以区分是人形,他身子斜靠在椅肋上,一只腿搭在椅沿上,一只胳膊自然下垂,另一只胳膊搭在蜷曲的腿上,身着浅灰长衫,银丝遮面,就这副摸样,估计就算还没死,也肯定离死不远了。 “又是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岁月的老古董?” 萧聪心中自忖,看到这坐于椅子上满是死气的生灵,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风眠谷底那尊居心叵测的“领路人”,于是不由怅然一叹,自言自语道: “唉,看来又是一桩不可回避的大因果,仙人的,这些玩意儿怎么老是能找上我,我萧聪怎么就这么倒霉!” “唉……” 一声悠长沧桑的叹息自耳边响起,萧聪听得真切,并看到那坐于骨椅上高大的枯槁身影在伴随着一阵咔咔作响中不可思议地慢慢站了起来,抬起那一只宛如鬼爪子般的右手轻轻撩了撩额前的银色长发,露出阴森惨白皮包骨头的一张脸,尤其是那一双绿油油的眸子,又让萧聪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忽地,枯槁身形咧嘴一笑, “都多少年没活动过了,不过今天为了声名在外一时无两的萧四公子,也算是值得。” 萧聪讪讪一笑,拱手作揖道: “晚辈萧家四子萧聪,见过前辈。” 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连萧聪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了,不过这洞天里的主仆有一点倒是挺像的——满嘴尽是调侃。 那枯槁身影用绿油油的眸子打量了萧聪半晌,又是咧嘴一笑,道: “是不是感觉很奇怪?” 萧聪老老实实地点点头,一脸认真之色, “前辈魂力澎湃,实在不应该是这副残破之象。” “你就没想到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是装出来的吗?” “前辈有如此魂力,想必当年也是一高人,高人有高人的尊严,就算有什么特殊喜好,也不应该是这副摸样吧。” 枯槁身影似笑非笑地看着萧聪,语气略显严厉, “小子,不要跟我耍滑头!” 萧聪微微一笑,不卑不亢, “前辈,您也不用跟我绕弯子。” 第二百六十章 湖底 四目相对,一动不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慢慢在萧聪和那枯槁身影中间弥散,半晌,枯槁身影莞尔一笑, “外面都说萧家四子萧聪天姿绝萃百世难见,今日一见,委实觉得这说法夸张了些,但这份胆识,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仟千仦哾 这句欲扬先抑说的甚是真诚贴切,来而不往非礼也,萧聪亦是认真道: “您花了数十万年也没有将这具身体炼为己用,不光白白枉费了半世修为,还与这具身体形成了如今这种难分难解的怪异状态,值得吗?” 枯槁身影一声苦笑, “值不值得且先另说,今日你游历到这濒阳荒漠里来,就是你我的缘分,也是天意!” 萧聪闻言直眉轻挑,倍觉疑惑, “此话怎讲?” 枯槁身影悠悠一叹, “我已经在此等候萧家人多时了,二十年前终于等到一个,他答应我等他阵法造诣到达一定高度一定会回来帮我,但是他已经死了。” 萧聪诧异道: “我爹?” 枯槁身影点点头, “正是。” 萧聪的手不由自主地扶上额头,并不停地揉着,这可就了不得了,之前听秦管家说老爹年轻时曾游历玄真,便是在途中结识了他的娘亲沁夫人,还为了秦管家与老嗜炎兽结下弑子之仇,可他只认为当年萧天宇到过的应该尽是些山清水秀之地,就凭老爹那翻座大山就能累垮的身子骨,与其说是游历,还不如说是游山玩水! 可万万没想到这老小子竟还在这濒阳荒漠里走过一遭,还真是小看他了。 “前辈这是要我们萧家父债子偿吗?” 萧聪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无奈道。 枯槁身影微微一笑, “没这意思,答不答应,还是遵从萧四公子自己的想法。” “我要是不答应呢?” 萧聪放下手,转过脸来,眼神中带着几分挑衅。 “如果萧四公子不愿意,那这件事就此作罢。”枯槁身影沉默良晌,和煦一笑,但怎么看都觉得有点苦。 萧聪一动不动地看着这张刻满岁月的脸,终于动了恻隐之心, “你是想让我帮你将这具身体顺利融合吗?” 枯槁身影清了清嗓子,道: “不,我想请您帮我将魂魄从这具身体里抽离出来!” 对于这个答案,萧聪感到分外诧异,以他的灵识感应怎会不知这具身体乃是武道大乘臻至化境的武仙遗骇,若是将这具遗骸顺利融合,那可是能节省上百万年的修行时间呢!他就这样放弃了? 萧聪狐疑, “为什么?” 枯槁身影声音依旧平静, “我不能再呆在里面了。” 萧聪脸上疑色更甚,心里想着, “‘不能再呆在里面了’,这话是什么意思,都已经煎熬了这么些年,就差这临门一脚了,怎么就等不了了!” 他将灵识发挥到极致,仔细探查,于刹那间面露出惊骇之色,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具武仙遗骸里竟还存在着一道与这具身体更为契合的灵魂,而且,貌似还是本尊! 而更为诡异的是,那道灵魂已经成长到与他相差无几的地步,却没有抢夺身体的主导权,更没有任何反噬的迹象,似乎正在被什么东西束缚着,不,他是心甘情愿的! 这两道灵魂肯定认识,所以才能存在于同一具身体里! 萧聪黯然,不由在心里幽幽一叹,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看来这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他回过神来,用带着些悲悯的语气道: “你们本来是可以共生的,为什么要抽离出来呢?这个世间已经容不下只有灵魂的你,你会魂飞湮灭的。” 枯槁身影嘴角慢慢潋滟出唯美的弧度,语气中带着十分的满足, “我这样做自有我这样做的道理,我能够承担这般后果,心甘情愿。” 萧聪张张嘴,欲言又止,此等场景似曾相识,恍惚中觉得当年在日落山脉里的老桑树,也是这样的,这样的心甘情愿他能真切地感受到,却始终还是理解不了,他只能说自己为之而感动,却实在无法为此而献上祝福,他更愿意像一个观众般在远处静静地看着,敬而远之,与其力有所及,更愿爱莫能助。 说到底,他还是不愿这样的事情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罢了。 可得知此事,难免还是要心有戚戚焉,人心都是肉长的,虽然对此中隐情还不了解,但如此情真意切飞蛾扑火,萧聪又怎么忍心相拒?心里的这道红尘槛终究还是没能迈得过去,于是沉思良晌后,便将这件事儿给接了下来。 “我答应你,但你所要求的阵法造诣实在太高,我这辈子能不能达到尚不可知,毕竟整个萧家已经几个纪元没有出现过那般造诣通天的大师了。” 枯槁身影喜笑颜开, “当年你父亲也是这样说的。” 而后向萧聪拱手作揖一拜,郑重承诺道: “在此,吾云镜仙子以吾仙祗起誓,以后萧四公子有需要云镜泊的地方,云镜泊一定鼎立相助,绝无怨言。” “云镜泊……云镜仙子……”萧聪闻言,喃喃自语着。 云镜仙子,多么久远的名字啊,恐怕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记得了吧,以至于最初在听见云镜泊这名字时,萧聪都没有想起来,这可是她的仙名啊。 “我知道他是谁了……” “萧四公子可是从南面来?”云镜仙子突然问道。 萧聪回过神儿来,直眉习惯性轻轻挑了挑,微微有些诧异, “是的,怎么了?” 云镜仙子脸上笑意不减, “公子挖出那口箱子了?” 萧聪脸上的诧异刹那间全变成了惊恐,整张脸尽是一片猪肝色,失神半晌,突然道: “你怎么知道,莫不是……” 云镜仙子轻轻点了点头, “不瞒公子,那箱子里装的,正是我夫君恩师戮仙上人的本体,既然曾被公子挖出来过,那公子身上肯定也沾染不详了。” “戮仙上人……那头魔化的昆仑神鴸……” 萧聪恍然大悟,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云镜仙子点点头, “正是。” 果然是阴阳平衡祸福相依,这才刚与云镜仙子结下一桩善缘,却又得知如此噩耗,萧聪欲哭无泪,都说天意弄人,但命运对他玩的是不是太狠了! 那戮仙上人是个什么东西,别人不知道,他怎会不知道,能教出剑仙孤氓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好徒弟来,放在整个仙界,也不是寻常货色,他的不详,怎可轻易沾染! 看着怔怔出神的萧聪,云镜仙子笑道: “公子莫要担心,夫君恩师的不详固然可怕,但也不是没有解救之法,待会你与那小仆役出去的时候,且在这云镜泊里洗涤一番,我小施法术,便可以将您身上的不详除得一干二净,只是公子与他之间的因果,就要看公子的造化了。” 萧聪闻言,松了口气,带着些生无可恋道: “因果这东西,我已经习惯了……” 说着,黯然垂首,而后又猛地抬起头来,讪讪一笑, “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云镜仙子鬼爪一抬,做出个请的手势,含笑道: “但问无妨。” 萧聪也不矫情,大(毫)大(无)方(顾)方(忌)地问道: “听说是仙子的夫君剑仙孤氓亲手杀了戮仙上人,这事儿是真的吗?” 云镜仙子笑着点点头,不置可否。 “那你怎么还称他为恩师?”萧聪追问道。 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但萧聪听云镜仙子依旧称戮仙上人为夫君恩师,却总觉着有点怪异,毕竟当年一战,剑仙孤氓大义灭亲,亲手灭了其师戮仙上人的仙火,但自己也落得个险些身死道消的下场,否则也不会出现眼前这个一体双魂的另类。 按理说,杀夫之仇不可遗忘,云镜仙子应该甚是痛恨那戮仙上人才对啊,此时这一口一个“夫君恩师“叫着,还真是让萧聪心痒难耐,他知道,此事必然还有其他隐情。 似是看出了萧聪心里的小九九,云镜仙子莞尔一笑道: “师情深似海,师恩重如山,为了天下苍生,孤氓当年拚死手仞其师,实在是为大义所迫,也算是为报答戮仙上人对他的一片恩情,况且,孤氓未死,戮仙上人亦有归来之日,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你呢?”萧聪紧紧逼问。 云镜仙子嘴角再次潋滟出唯美的弧度,片刻,轻轻启齿, “人间有一句话,不知公子听没听过,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然与孤氓定下仙盟婚誓,就该是他的,沧海桑田万古不变,再说,孤氓可要比人间的那些土鸡瓦狗们强多了,对我来说,为了他,怎么做都不为过。” 说着说着,便兀自笑了起来。 萧聪就这样看着比野鬼还骇人的云镜仙子,一阵失神,因为他在云镜仙子的话里听出了满足、甜蜜、从一而终的决心和对全心全意的期许,她的爱是完满的,是唯一的,是无与伦比不可替代的,可究竟是什么值得她如此无畏,萧聪无从得知,归根结底却还是那句老话——问世间情为何物…… 唉…… 第二百六十一章 云镜仙子 云镜仙子语气不变,问道: “公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萧聪轻轻摇了摇头,此时看向云镜仙子的目光里满是敬佩,这敬佩由心而发,他自然是知道,但他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许是万千生灵对于“情”字的共鸣,这样高尚美好的情操,他只能期待有朝一日能望其项背,实在是没有怜悯的资格。 “当年令尊来此与我许下承诺,因不能修行,我也没有什么宝物送予他,幸好有一本《明道参同契》对令尊参悟大道大有裨益,于是便将其与一些灵宝相送于他,不知那本《明道参同契》公子是否带在身上?” 萧聪默然回想,似乎在之前查探弥芥的时候,还真有那么一本《明道参同契》被放在书籍手札的架子上。 于是点点头, “能让仙子品赞之物,父亲定不会随意搁置的。” “如此甚好,免得我重写一份了,公子既然是从天道轩走出来的骄子,对剑道应该也有所涉猎,我这里有一本《渊泱七式》,为表诚意,就送给公子了。” 萧聪闻言,大惊失色,连手推辞道: “这可使不得!” 《渊泱七式》是何等宝术?那可是当年剑仙孤氓穷尽一生打磨的剑道极巅,此术一出,别说是玄真界像他这样的修为仅在摘星境的小修士了,就算是东盛仙都的神仙,也得眼红! 要不当年孤氓怎么用最后第七剑屠掉在仙都大杀四方的戮仙上人呢! “公子知道我的意思,还是快收下吧。” 云镜仙子语气不无央求道。 萧聪当然知道云镜仙子的意思,修行漫漫,来日方长,萧聪最坚实的依仗--萧家已经覆灭,作为仅存的萧家人,整个玄真界对他都是虎视眈眈,前路凶多吉少生死难料。 可云镜仙子固然是真心希望萧聪能够好好活着的,至少活到其阵法造诣能将她魂魄自孤氓遗躯中抽离。 《渊泱七式》不是凡术,倘若萧聪日后能够练成,关键时刻定能赢得一线生机,这样他夫君重获新生的几率也就大一些,她也可以安心些。 可如此至宝,萧聪实在不敢轻易接受,万一他要是死在路上,岂不是辜负了云镜仙子的穷穷期许? 萧聪面色为难,踟蹰不表态,云镜仙子拿着秘籍的的鬼爪子就停在他身前不远处,一动不动,大半晌过去,萧聪终于妥协, “唉,就给她吃下这颗定心丸吧,权当先替她收着。” 萧聪从云镜仙子手里接过《渊泱七式》,小心放进弥芥,拱手作揖道: “谢仙子。”qqxsnew 云镜仙子展颜一笑, “公子不用多礼,这只是为你我各取所需罢了,公子是有大造化的人,不知是否愿意去寻一桩更大的机缘。” 萧聪诧异道: “什么机缘?能比这还要大!” 云镜仙子笑着摇了摇头, “我夫君孤氓的《渊泱七式》惊天动地不假,但放在玄真界无尽岁月的源远历史中,实在是算不得什么,那些于纪元更迭中消逝的曾经,也并非已经全部湮灭,上一纪元,上上纪元,甚至更早的纪元,那些曾将出现的神迹,确实不是孤氓能比的。 濒阳荒漠形成已久,是除九大禁地外少有的几个没多大改变的地方之一,这里埋藏的秘密,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有些的地方,就是全盛时的我,恐怕也得绕着走。” 能被曾经惊艳一时的云镜仙子如此形容,恐怕这些地方连仙都神仙都全身而退不了,更别说是萧聪这个摘星境的修士了,可高人从来不多说废话,云镜仙子这般说定有她的道理,何况事无绝对,他萧聪可是在野欲庵的莲池里走过一遭的人! 萧聪眉毛轻挑了挑,不作答,但听得云镜仙子继续说道: “但有一个地方,我去过几次,之中隐秘虽不清楚,但没有什么危险倒是真的,那绝对不是这一纪元的遗迹。 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次,公子来的时间也真是巧,算算日子,也该到时候了,公子若到了那儿,什么都不要动,也能收获颇丰,至于要是动了什么东西,可能就要看公子的造化了。” “仙子在那儿得到了什么?”萧聪按耐着心里的激动,疑问道。 “方向。”云镜仙子定定回答。 如此含糊其辞的回答,萧聪自是不能完全理解,但他并没有追问,只将其归属于只可意会不可言谈的玄妙,但这的确是勾起了他的神往, “方向,多么缥缈的字眼啊……” 少年脸上慢慢浮现出奇异的微笑,眼神中亦是闪现着格外清亮的光,像个徜徉着美好未来的天真少年般傻笑良晌,忽地问道: “父亲也去过吗?” 云镜仙子点点头。 “既然父亲都去过,那我定是也要去看看了。”萧聪像个孩子般放肆笑道,这笑不含一点掩饰,更不掺半点杂质。 “公子,我这里有一张地图,是于三千年前所画,遗迹的位置就标在上面,你且好生收好,在濒阳荒漠里走一遭,这东西于你有大用。” 云镜仙子说着,右手一翻取出个皮质卷轴,不由分说便塞进了萧聪的手里。 萧聪看看手里的皮质卷轴,对着一脸笃定之色的云境仙子重重点点头,承诺道: “仙子放心,我一定会活着走出去的!” ……… 拜别云镜仙子,带上《渊泱七式》和由人鱼儿陪伴挑出来的一应宝物,在人鱼儿的护送下,萧聪和鸿翔从云镜泊底潜回到岸上,已是红霞似海落日如血之时。 人鱼儿站在如词似画般的云镜泊前,笑看着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良晌,又是良晌,直到两道身影翻过一道沙丘后消失不见,她还在那儿站着,脸上甜美的笑意不减,也不知道在乐些什么。 萧聪和鸿翔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走着,半程无话,一直到冷月高悬,繁星点点,身旁的鸿翔才突然“哼唧”一声,语气央求道: “哥哥,都酉时了,我们是不是该落账休息了。” 萧聪回过神儿来,搔着脑袋讪讪一笑,忽然想起,从日落时分走到现在,都已经快三个时辰,他的体力还吃得消,但午饭没吃的鸿翔可就说不准了。 他抬头看看天色,转着身子环视一周,爽快答道: “那今晚就住这儿了!” 说罢,自弥芥中取出羊皮帐篷,并在帐篷外面布上了匿影藏息阵和“广寒宫”。 帐篷里。 萧聪和鸿翔面对面坐在一张小桌旁,小桌上摆着些平常干粮、一只半满的水壶和两只寻常瓷碗,萧聪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魂不守舍,早已将肚皮饿扁的鸿翔没心没肺地狼吞虎咽着,正应了那句荤话——人要是饿急了,连吃狗屎都是香的! 半刻钟后,萧聪还在如之前那般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鸿翔却已经吃饱,他拿起身前的瓷碗,带着些许豪气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忍不住扭过头,打了个长长的饱嗝,回过脸来,偷偷看了眼萧聪,见后者没有什么反应,便低头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样子滑稽至极。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轻声唤道: “哥哥,” “哥哥,” “哥哥!” 声音由小变大,突然一声惊雷乍起,带着专属于孩子的顽皮。 萧聪身子猛一哆嗦,慢慢抬起头来,将脸面向鸿翔,带着点呆萌可爱,不明所以道: “怎么了……” 鸿翔撇撇嘴, “哥哥,你都快吃小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吃完。” 萧聪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半个炊饼,讪讪一笑, “这就吃完,这就吃完。” 说着,抬手又咬了一大口。 鸿翔饶有趣味地看着腮帮子被撑得鼓鼓囊囊的萧聪,伸手拿起半满的水壶,往萧聪的瓷碗里加了些水,放下水壶,眉头轻皱,问道: “哥哥是有什么心事吗?” 萧聪闻声抬首,稍稍恍惚了片刻,咧嘴一笑后故作诧异道: “你觉得我有心事?” 鸿翔发出几声嗤笑, “哥哥不要再装了,都写在脸上呢。” 萧聪又是讪讪几声笑,抬手又在炊饼上咬了一口。 “哥哥真的喜欢上那条人鱼了吗?”鸿翔冷不丁问道。 萧聪诧异地看着一脸精彩表情的鸿翔,一时哭笑不得, “你这小屁孩儿,才多大,怎么就开始揣摩男女之事了,你这个样子让哥哥很担心啊,修行是件苦事,要心无旁骛,你哥哥我道心如磐,没那非分之想,倒是你,以后这些小心思给我收敛点!” 鸿翔撇撇嘴,争辩道: “哥哥,你说这话不对,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但上天生什么了?还不都是生灵们自行繁衍的,修者修行皆为道,好生之德就是道,但没有男女之情的生息繁衍岂不是很恶心?所以修道跟动情并不违背,这是生存规律,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萧聪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这是强词夺理,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就话哪是这样解释的,这句话的意思是上苍有怜悯之心,会眷顾世上的每一个生灵,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味了呢。” 鸿翔歪着脑袋思索片刻,继续争辩道: “就算我解释的与原意有点出入,但话糙理不糙,既然上苍的怜悯之心眷顾这世上的每一个生灵,那便表示他对生存繁衍这件事是允许的,在世的生灵是命,那等待往生的就不是命了吗?所以这就是道,谁说修道不能问情,修道若不问情,那修出来的肯定是假道,是不完整的!” 这话听着还真是有些在理,萧聪一脸懵比,他这一次倒真是要对鸿翔刮目相看了,可对鸿翔的见解依旧不敢苟同,他斟酌一二刻,道: “不乱于心,不陷于情,不念过往,不畏将来,这才是一名修者的心志所在,万事都有一发展的过程,有一必有二,这是规律,而否极泰来物极必反,情缘发展到一定程度,那就不是美,而是一种劫难了,世间劫难千千万,唯一情字最难断,历代明贤对此皆是能避则避,这之中自有一定道理。” “哥哥,前贤做的就一定是对的吗?”鸿翔反问道,语气执拗。 萧聪一时语噎,也不知怎么地就突然又想起了师父当年诘责他的话——“看书看书,就知道看书,都快成书呆子了!” “或许有些事确实是我太较真了,抑或说太盲从了,那些所谓的前贤大道,我又没验证过,怎么就断定他们一定是对的!就象现在这样。”他如是想到。 可修道不问情这在他心里根深蒂固的道理可不是说推翻就能推翻,想想老桑树的下场,想想云镜仙子如病痴般的无法自拔,一缕情丝,足断万古苦修,即使对老桑树和云镜仙子的心路历程深有体会,但此时的少年依旧认为,这是不值得的。 可一时却又无言以对,万物有灵,众生平等,似乎怎么说这件事都是错的,问不问情,终究是无关于道,那只是一个选择罢了。 见萧聪面色纠结,鸿翔趁热打铁, “就象哥哥所说,情是劫难,但修行路上的劫难岂下千百,只不过一个情字,怎么让各位前贤如此避之不迭噤若寒蝉?不过是因为无情终究是比至情容易得多罢了。” 听此一言,萧聪如遭重击,鸿翔铿锵道音醍醐灌顶发人深省,是啊,修行劫难千千万,为何对于情劫却要另眼相看,难道它不是跟其他劫难一样的吗? 鸿翔话里有话,萧聪自然已经听出,“无情终究比至情容易得多,”言辞背后的意义,是对修者莫大的谴责,所谓修道,到底是造福苍生还是一己私欲?若连自己都不在乎,怎么能在乎别人! 呵,问道斩情,这一共识的达成此时听起来简直像个笑话!真相不过是所谓前贤大能以权威和名望对真相的歪曲,还有对修行途中蝇营狗苟的掩饰罢了,而更为可笑的是,他竟已在这错误的队列里站了这么久,还自以为是地坚信这是对的! 于是,再看向鸿翔时,眼神中竟不由得有些无地自容。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萧聪赧颜一笑,妥协道: “行吧,这一次姑且算你说对了,不错,有进步!” 鸿翔亦是忍不住为自己拍手叫好,并大言不惭道: “能在论道上小胜受玄真修界无不称赞的哥哥,那可是一份莫大的荣幸呢!哥哥可是从天道轩里走出来的人啊。” 萧聪莞尔一笑,不忍坏了小家伙自卖自夸的兴致,顺坡下驴道: “那是肯定,也不看看我师父是谁!” 鸿翔狡黠一笑,像个小狐狸般眨眨眼,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期待, “哥哥,我进步这么大,有什么奖励吗” 萧聪往前倾探着身子毫不留情地在鸿翔头上敲了一记,笑骂道: “奖励,都是给你自己悟得,还要奖励!” 鸿翔吃痛,一阵呲牙咧嘴,揉着头小声埋怨, “不给就不给嘛,打我干嘛!” 萧聪看着鸿翔如小猴子般的滑稽模样,愈发觉得好笑,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大大咧咧道: “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鸿翔闻言大喜,豁然抬头,不假思索, “我想听故事!” 萧聪摸摸鼻子,诧异道: “哦?什么故事。” “就是那绿洲的故事啊,哥哥一定都知道了吧!” 鸿翔一脸希冀地看着沉吟不语的萧聪,半晌,萧聪道: “好吧,这件事知道的人也不少,给你讲讲也无妨。” 鸿翔端正了下坐姿,面色恭敬严谨,带着副求道者的摸样,听萧聪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一一道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 情之道 翌日清晨,两人按部就班,如时上路。 按照云镜仙子给的地图所指,从现在开始,他俩才算是进入到了真正的濒阳荒漠中,而危险却不是来自于形形色色的异兽和古兽,而是各个古地和遗迹,那些个让巅峰时期的云镜仙子都要敬而远之的地方,他俩只要一个不小心,十有八九是要有死无生。 萧聪想着之前的经历,幽兰谷地、蛇谷、风眠谷底、日落山脉、野欲庵,一次次险象环生,觉得自己的运气就算再好,也差不多该要用完了。 而最让萧聪头疼的是,地图上竟然还明确标出了火圣塔的准确位置,本来这是件好事,可依地图所标,那火圣塔的位置实在是让人欲哭无泪,这丫的竟然在濒阳荒漠的另一边,要想不绕近百万里的远路,就只能从濒阳荒漠最为危险的腹地穿过去。 近百万公里啊,且不说还带着鸿翔这么个地境小修士得走到猴年马月,就他带的这点干粮,肯定得被饿死在路上。 只怪自己行事太过匆忙未能做足功课,就这情况,要想去那火圣塔,哪有从南面进濒阳荒漠的道理,现在也甭想在孤独家的人之前到达了,试问,有多少人会犯这样愚蠢的错误! 至少,被独孤家派出来寻找火之灵的精英肯定不会。 不过对于抢夺火之灵这件事萧聪依然抱有希望,不为别的,就凭他萧四少爷这与生俱来的灵识,那被孤独家派出来的精英肯定比不了! 但话说回来,要不是从南边进来,也不会途径云镜泊,更不会与云镜仙子结下善缘,如此想来,倒算是因祸得福了。.qqxsnew 抑或说,一切都只是天意吧。 现在,萧聪正沿着当年父亲的足迹寻找那让云镜仙子都要心驰神往的遗迹,在这条路上,他隐隐感受到了自己与父亲之间缩短的距离,对他来说,这样的喜悦定是那火之灵所比不了的,正因为如此,他更愿意走在这条路上,哪怕九死一生。 风景旖旎的绿洲、坍圮的古堡、风沙掩埋的神殿还有一个个尸骨堆积成山的坟圈子,都是云镜仙子地图上指出的不可接近的地方。 这一路上萧聪带着鸿翔,小心小心再小心,生怕一个不留意抱恨终生,在这茫茫荒漠上化为孤魂野鬼,连个好点的落脚之处都没有! 直到身临其境,才发现云镜仙子所言非虚,濒阳荒漠的确是个在纪元更迭中未有发生多大变化的地方,这在整个玄真界来讲,都是极难得的事情,很多只在古籍里出现过的传说在这里似乎都能找到存在过的痕迹,神庭、大教、原民部落…… 虽然比不得像一楼三阁这般级别的庞然大物,但能出现在天道轩藏经阁的古籍里,自然也是曾烜赫一时的圣地,这些别样的风景将萧聪的思绪带回到了无比久远的曾经,那些由文字幻化而来的画面,在他脑子里轮番上演,比初次读到这些传说时还要强烈。 莽莽黄沙起起伏伏,一望无尽寸草不生,天色晴朗的过分,毒阳烈烈,一丝风也感觉不到,在这一片深黄色的帛画上,有两个人形的污迹,这正是自云镜泊离开已有半月之久的萧聪和鸿翔。 萧聪拿着地图,四处了望,依地图所指,云镜仙子所说的遗迹就在这儿附近,但她也说过——算算日子,也该是时候了。 少年揪起挂在脖子上半干的毛巾擦了一把脸,如梦呓般喃喃道: “可能还不是时候吧。” 不是时候?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也不知道。 身旁的鸿翔像支脱水的黄瓜,耷拉着脑袋萎靡不振,萧聪曾建议他将衣服脱掉,反正这茫茫大漠里也没有其他人,但这家伙竟死活不肯,当事人不愿意,他也不好强求,愿意穿着就穿着吧,反正这置身炉炼般的活罪又不是他来受。 常言道,既来之则安之,钻进布着“广寒宫”的羊皮帐篷里,怎么说都要比傻乎乎地站在那毒阳之下等待要好些,时间不到,他俩再怎么找都没用。 光线充足的羊皮帐子里,鸿翔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儿呼呼大睡,嘴角挂着一道亮晶晶的哈喇子,鼾声时起时落,一副没心没肺活着不累的模样。 萧聪半躺在帐子的另一边,特意为鸿翔翻来翻去的身子留了些地方,他手里捧着本手札,正静静地默读着,在这危机四伏的大漠里,心绪难宁,自然也做不了那参研领悟的精细活儿,但闲着也是闲着,只能找些需要死记硬背的东西来打发时间。 满月高悬之时,鸿翔自睡梦中悠悠醒来,这家伙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张嘴第一句话就是——哎呀,好饿…… 萧聪放下书,一脸错愕地看着正张着大嘴哈欠连连的鸿翔,这个家伙,若不是有他督促,肯定除了吃就是睡,做人能做到这般问心无愧地不知进取,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萧聪突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怨恼,忍不住伸手用卷起的手札往鸿翔脑袋上敲了一记,笑骂道: “整天就知道睡觉,白天睡得够饱了,今晚就用来练功吧。“ “啊!” 鸿翔囧着一张小脸,叫苦不迭,小声抗争着: “哥哥,你不能这样,晚上就是用来睡觉的,你让我在晚上练功,是不符合道的。” 萧聪闻言哭笑不得,这小子,就因为那日在论道时侥幸胜了一次,竟还将他歪曲了的道时时挂在嘴上了! “那白天是用来练功的,你怎么还用来睡觉了呢?” 鸿翔搔着脑袋讪讪一笑,腆着脸道: “哥哥,我承认白天睡觉是我错了,但你不能让我一错再错吧。” 萧聪一时无语,这讨价还价调皮捣蛋的本事,确实跟小时候的他有一拼。 最后,在萧聪为人师表的淫威之下,鸿翔不得不在吃完晚饭半个时辰后来到帐子外练起武技,萧聪含笑站在不远处,不时出言指导,鸿翔耍得卖力,萧聪也看得满意,一静一动两道身影似黄竹纸上的两撇水墨,诠释出这世间的无穷道义。 午夜子时。 月色下,鸿翔还在卖力的上蹿下跳,没有萧聪的准允,他不敢停下,所幸白天睡得多,现在的他看上去虽然汗流浃背,但却从那两道倔强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他依旧精力十足。 萧聪就喜欢鸿翔这股子不做则已一做到底的韧性子,平时嬉皮笑脸没心没肺,但关键时刻可从来没掉过链子,这就叫天性! 月色如水,与午夜依旧带着些闷热的环境极不相配。 皎洁月光里,在萧聪和鸿翔近三十丈开外的空地上,一道道波纹以某一个点为中心,慢慢如涟漪般荡漾开来。 渐渐地,这里的景色变了,一座座风格奇异的建筑凭空显化,一点一点,似是在还原这里曾经有过的某些“记忆”。 景色如水般流淌,一直蔓延到萧聪和鸿翔这里,萧聪背对着涟漪荡漾而来的方向,依旧是那副浅笑晏晏的脸色,可正腾挪窜跳的鸿翔目光时刻改变,就在他于空中转首的一瞬间,神色突变,一个气息不稳,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惊叫,直直栽了下来。 萧聪见状,关切道: “怎么了!” 鸿翔将扎在沙子里的半颗头颅猛地拔出,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战战兢兢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萧聪身后惊悚道: “哥哥,你看……” 不等萧聪回头,波纹已经荡漾过少年的身子,一片幻境漫来,将他吞没其中,他带着满脸的惊诧举目远望,连绵不尽的黄沙上已是另一番景象。 面色呆滞的萧聪鬼使神差地慢慢抬起右手,在手指就要触到身前的墙砖时,忽然蜷曲,他打了个冷战,眼神恢复到之前的神采,心有余悸地长舒了口气, “云镜仙子嘱咐过,最好不要动这里的东西……” 转脸再看鸿翔时,见后者还目瞪口呆地杵在那儿,萧聪稍提高了下音量,招呼道: “鸿翔!” 伴随着一下夸张的抽搐,鸿翔回过神来,循着声音将脸转向萧聪,快速的眨了两下眼睛,大概是睁得太久感觉有些干涩了。 还未等鸿翔答话,萧聪接着道: “不要怕,这里没有危险,但不要动这里的东西。” 鸿翔点点头,小脸看上去还是有点木然。 萧聪向鸿翔摆摆手,鸿翔沿着脚下的青石板道小心翼翼地走到萧聪的身边来,咽了口唾沫后欣然站直了身子。 萧聪笑着拍拍鸿翔的肩膀, “这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了,走吧,进去看看。” 鸿翔用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萧聪的和煦笑脸,又咽了口唾沫,最后重重点了点头。 一高一矮两个少年,沿着长长的青石板道,并肩向里走去。 这是一座类似于古城的地方,也可能是某一原民部落建造的国度,同时也是一个很奇怪的地域,因为当萧聪习惯性开启灵识进行探查的时候,却惊异地发现,他引以为傲的异秉天赋在这儿竟然失灵了! 乖乖,这可不得了,当日在野欲庵时这样的古怪事情都没出现哩,难不成这里真的是一处未被世人发觉的禁地? 心里虽然在胡思乱想,但步子可没有放慢半分,萧聪在心里自我打气道: “就算是禁地又怎样?云镜仙子说这里没有危险这里就没有危险,连《渊泱七式》都送给我了,难不成就为了让我将这绝学带进坟墓吗?我呸!” 第二百六十三章 沙海奇蜃 就这样走啊走,逛呀逛,不知走了多久,青石板道两旁的房子里开始陆续点起灯火,火光将扭曲了的人影投在窗户纸上,像皮影,却感觉更抽象,也不知道起这么早的他们正在屋里干什么。 萧聪抬头看看天色,约莫已经要到凌晨时分,这要搁在往常,依着惯例,他应该到附近最高的建筑上去,待到日出时分修炼武道灵瞳,但今天这早课十有八九是要被搁置了,因为云镜仙子曾告诫过他,尽量不要动这里的东西。 可萧聪还是纳闷,这里真的有东西吗?虽然没了灵识感应的他还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幻境,但这样大一座古城凭空显现,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未必能轻易做到吧! 就算能够做到,要不要做还得两说—-谁没事耗费如此灵力干这费力不讨好地事儿,时不时在大漠深处摆出这么一座古城来,那不是闲着蛋疼吗! “云镜仙子说不要动这里的东西,又没说不要碰这里的东西,她指的恐怕是另一种意思吧,这青石板道难道不是这里的东西吗?” 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萧聪缓缓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身旁的干木柱子,指尖所觉甚是粗糙,没错,的确是真实的触感。 “吱——扭” 突然,柱子一旁的门开了,从中走出个身着粗布麻衣,头盘花髻的中年妇人,正要将手里端着的大木盆里的水泼出门外。 “哗——啦” 水花应声而落,在地上撒成一个扇形,中年妇人抬起头来,朴实一笑, “这么早,公子是要去哪儿啊?” 萧聪失神片刻,怔怔回答, “我不知道。” 中年妇人笑容依旧, “公子吃过早饭了吗?一看就这知道还没有,快进来吧,我给公子拿点吃的。” 说着,将两扇房门完全敞开,自顾自转首往屋里走去了。 萧聪看着隐没到里屋布帘子后的朴拙身影,喃喃道: “魂体……” 他又看了看身旁的干木柱子,皱皱眉头,而后带着鸿翔走进屋里,正巧看见中年妇人端着一大笼热气腾腾的包子掀开里屋的布帘子走出来,将包子放在离他最近的一张桌子上。 萧聪的目光只在包子上停了不几瞬,便转向到这件屋里的布置,环视四周,只见一套套桌椅茶具摆放整齐,俨然是一幅跟外界酒肆差不多的样子,只是没有柜台和雕栏等一应装饰,看上去不免觉得寒酸了些。 中年妇人放下包子后又回里屋去了,接着提回个短嘴铁壶将桌子上的茶壶倒满,见萧聪和鸿翔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笑着招呼道: “公子,怎么不坐下呢?” 萧聪回过神儿来,面色拘谨地冲中年妇人点点头,而后慢慢坐到圆凳上。 “趁热乎,快吃吧,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中年妇人说完,便又到帘子后边去了。 萧聪与鸿翔面面相觑,半晌,萧聪的手慢慢伸向屉笼,稍作迟疑后拿起一个包子移到嘴边咬了一口,微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但眼珠子还在左右乱窜。 鸿翔黑白分明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正在咀嚼的萧聪,目光火热,待萧聪将那一口包子咽下,他咽了口唾沫,迫不及待地问道: “哥哥,好吃吗?” 萧聪抬眼用一种非外奇怪的眼神看着鸿翔,咂咂嘴道: “味道还不错。” 鸿翔又咽了口唾沫,急切道: “那我能吃吗?” 萧聪故作沉吟,少顷,淡淡一笑, “为什么不能。” 话音未落,鸿翔的小手已经于“嗖”的一声中携包而回,行云流水般移到嘴边咬下一口,被烫得挤鼻子弄眼,“嘶溜”“嘶溜”地不停哈气,如此还眼中火热不减,忍着烫痛一再咀嚼,大概还没嚼碎便咽了下去,不忘夸赞道: “好吃,好吃!” 每当看到鸿翔这一副狗肉上不了大席的吃货像,萧聪就忍不住想要发笑,但现在这场景想笑却又觉得笑不出来,一片阴霾始终在心头弥漫,他感觉有些浑噩,就像在还没睡醒时走在浓重的大雾里,茫茫然分不清南北,更不知道该要往哪儿去。.qqxsnew 干木柱子是真的,桌椅茶具是真的,包子吃起来也是真的,只有人是假的。 萧聪一边吃着包子一边静静地想,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人是假的,那这些死物就是真的吗?可布置这一切,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门外的天蒙蒙地亮了,中年妇人和一个同样身着粗布麻衣长相朴实的中年男人后脚踩着前脚跟自布帘子后边走出,相比于动作干练的中年妇人,这中年男人看上去要稳重得多,她跟在中年妇人后边往外走,扭头冲萧聪两人抿唇笑了一下。 萧聪回以浅笑,他猜这中年男人应该是中年女人的丈夫,还猜想这应该是个外柔内刚守妻若愚的好男人。 中年夫妻走到门前,联手将一张大桌子抬到门外,然后又回到里屋,移着碎步将一个近有六层高的蒸笼塔抬到方才抬出门的大桌子上,不出萧聪所料,这里果然是间小吃铺子,夫妻俩起那么早,是为了准备早点呢。 一切都显得如此真实,真实到好似曾经发生过的事。 街道上开始变得熙攘,嘈杂、忙乱似是充斥了古城的每一个角落,中年夫妻站在门外的大桌子旁,热火朝天地帮客人们用一张张纸将数量不一的包子包起,可这里的客人却不像外面的客人,他们没有付钱,也没有留下任何什么,就这么拎着包子扭头离开了。 萧聪看着虽然感到疑惑,脸色却依旧波澜不惊,因为他知道,这里奇怪的事情肯定多着呢,小吃铺子前的怪异,顶多算是个破题。 于是,他跟其他人一样,也什么都没留下,欣然起身,走到门前冲中年夫妻俩点点头道一声谢,便大大反方地离开了,身后传来中年妇女的声音——公子慢走啊。 没有任何人对此而感到怪异,除了鸿翔。 阳光明媚,熏风习习。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鸿翔揪着萧聪的衣角,紧靠着萧聪,一路东张西望,好像生怕把自己给弄丢了似的。 萧聪目色平和,就这样沿街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发现这里竟不存在半点以物易物的现象,什么都是拿了就走,取舍之间总是存在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和适可而止的尺度。 他隐约记得,这种现象古书中也曾记载过,作者将之称为大同,在此之前,这在他脑子里一直是一件荒诞不经的事情——人性良莠不齐参差复杂,要想做到天下皆主,简直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少年不由得冷冷一笑,心想着故事的最后绝对不会是个好收场。 萧聪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思索,觉得这里着实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它所表现的大同,与自己在书里看到的稍微有些出处。 书中讲: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选贤举能,讲信修睦。 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 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可这里却是青楼赌场应有尽有,客源充足来往不绝! 但其中最人流最大的,是一间经堂。 萧聪带着鸿翔跟着一排井然有序的队伍往经堂里面走,这些站在队伍里的人出奇的安静,乍看像一具具被抽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但近看才发现那凝敛在眸子里不是浑噩,而是一种发自于内心深处的沉静,观之若沁,真切极了。 队伍移动的很快,不多时萧聪已经带着鸿翔走进堂子里。 环视四周仔细打量,经堂里的摆置极是简朴,除了轻烟袅袅的香炉、静静燃烧的长明烛、平凡常见的绿植和围圈而放的蒲毡,别无他物。 蒲毡中心盘坐着一个身着浅色裟衣形容枯槁的老者,白发垂地,银髯长须,在那张皱巴巴的脸上也找不到嘴巴和眼睛,但却总感觉他一直在和蔼地笑着,这和蔼的笑里有一种异样的魔力,如一道道涟漪般慢慢漾过走进经堂的每一个人,将他们身上那些疲惫、怨忿和其他一些不好的东西都涤荡干净了。 萧聪与鸿翔排着队依序在蒲毡上盘腿坐下,像其他人一样双手合十轻闭上双眼,面色恭敬虔诚,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仿佛是受到周围其他人的感染,亦或是被那老者和蔼的笑容所打动,总之,心里有一种真实的敬畏油然而生,这敬畏虽不是不可抗拒,但作为半个修道者的他,对于由心而发的东西,一向都是这样顺其自然。 不久,感觉精神开始变得有些恍惚,一种莫名其妙的联系欲要将精神与这里的某些东西勾结在一起,萧聪依旧不抗拒,只是顺从,就像夜色下茫茫大海上一只失航已久的小船终于在浓重的雾气里看见了远处的灯塔,于是鼓足风帆,小心行进。 他知道这只是接引,而在接引之后,洗礼才真正开始。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大同 宏大的诵经声在识海中慢慢响起,由小到大,由远及近。 萧聪听不清经文中的文字,更听不懂经文里的意思,他有的只是一种感觉,一种暂时还说不清道不明却觉得甚是神秘奇异的感觉,他想这也应该被称为是教化。 渐渐地,萧聪感觉自己的精神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在那种奇妙感觉的指引下,像是将他浸在了一桶温度恰到好处的浴汤里,身体里一些让他感到矛盾和纠结的东西正在被慢慢地析出,每一块骨骼,每一处血肉都正在被慢慢地放松,这个过程让他感到无比享受,也让他全心全意地相信,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于是他的身心便在离开萧家后第一次完全地放下了戒备,让自己沉浸于此,甚至是失去意识。 但他终究是没有失去意识,他就像一条自由的鱼儿无忧无虑地悠哉在这半睡半醒的状态里,又或是一随波逐流任意东西的浮萍,只是这一次他不在乎将去往哪个方向,好像流水送他去的地方,也正是他愿意去的地方。 而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个不可言喻的过程里,他的神魂中出现了某种玄而又玄东西,且正快速地成长起来。 “这就是云镜仙子所说的方向吗?” 少年扪心自问,却还是不知道答案。 也不知过了多久,颂经声开始越来越小并越来越渺远,直到声音完全消失后两三刻,萧聪才悠悠醒来。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是那么的真实,再看向周围时,已没有之前刚进到堂子里时的困惑和疑虑,这倒不是与方才如梦似幻相比之下而形成的强烈反差,而是他忽然间明白,这一切其实都是不重要的,抑或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是重要的,甚至是没有意义的。 他突然想起了风眠谷地下的那一次旷世奇遇,所悟到的道理虽与此时不尽相同,但终归似乎是有异曲同工之处,在这里的感悟中没有对天道的无上敬畏,有的只是对自我意义的领会——这世上本就是没有意义的,而对于自身而言,你觉得那个存在有意义,它就有意义,无论这个存在于物质或者精神的衡量是怎样的,在你的世界里,你的意识,就是一切价值的唯一标尺。 “这就是云镜仙子所说的方向吗?” 萧聪呆呆地坐在蒲毡上,静静地想,那个将自己神魂寄托在丈夫残躯上的痴情人,虽然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云镜仙子所说的方向具体是什么,但他对那方向的猜测终归是有了初步的感悟,他不敢想一个人若将自己的全部身心皆献祭于所谓的爱会是一件怎样可怖的事情,但他觉得云镜仙子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心甘情愿地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取那最后一点温存的可怜人。 凡人们常说,情到深处不能自拔,仔细想想,身边这般人等还真是不少,云镜仙子、老桑树、父亲、宇文丰都甚至是星流云,他们都在用某一种自己特有的方式将所谓的爱进行索取和施予,就像流动的活水。 爱的流动此时使他们在萧聪心里的形象莫名其妙地变得鲜活了好多,而相比之下的,是他自己的形象在心里变得愈加干冷和单薄。 也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父亲当年对自己的调侃, “进了回天道轩,还真当自己把六根给灭尽了,以我看啊,你这六根怕是还没生出来,不急,慢慢来,会有那么一天的。” 萧天宇果然是过来人,洞察人世未卜先知,现在的萧聪已经开始带着恐惧要对前贤口中的修行禁忌跃跃欲试,他想知道这所谓的爱到底是什么又是为了什么。 与鸿翔那晚的论道此时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勇气,锦上添花似地使他愈加怀疑前贤所说的名言至理,或许所谓的爱并不是羁绊,而是一种滋养,会让枯燥无意义的人生变得愈加丰富多彩,就像他对父亲、对师父的想念,不也是爱吗? “古人诚要欺我……”萧聪喃喃地说道。 一旁早已醒来的鸿翔一直静静地望着一动不动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萧聪,直到萧聪呢喃出声,他才轻轻地揪了揪后者的衣角,并小心翼翼附耳轻声道: “哥哥,人们都走了,我们是不是也该走了。” 萧聪转过头,神情稍稍一滞后点点头, “恩恩,走吧。” 说着,缓缓站起身来。 走出经堂,见阳光依旧明媚,人流依然熙攘,经堂内外俨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氛,萧聪亦是受到感染,心情变得越加舒阔起来。 此时大概已经临近中午,琳琅满目的小吃摊在街上排成两排,吆喝声此起彼伏,鸿翔左观右望,小脑袋像个轻摇的波浪鼓,不时舔一下嘴唇,眼神中一半害怕一半羡慕,所幸心里的那根弦绷得还算紧,未被吃货的冲动给破了理性。.qqxsnew 萧聪看在眼里,笑在嘴上,带着些调侃道: “想吃就拿吧,吃多少拿多少,别浪费了。” 鸿翔巴巴的小眼神看了萧聪半晌,难得露出几分不好意思,随即在旁边的小吃摊子上抓了一把不知名的干果,分出一半来递向萧聪,一脸灿然道: “哥哥,这个肯定很好吃的!” 萧聪一脸诧异地看着鸿翔稚气十足的笑脸,哭笑不得, “这个小鬼头,自己没出息也就罢了,还不忘拉我下水!” 他笑着摆了摆手,道: “我就不吃了,你也少吃点,小心别吃坏了肚子。” 说完,扭回头去。 鸿翔看着萧聪一脸的不以为然,撇撇嘴,大概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萧聪看破而感到有点悻然,小手捏了几颗干果放进嘴里,认真咀嚼着脸色随之慢慢放晴,他喜笑颜开,想来这干果的味道甚合他的心意,于是这家伙又挑了几样零嘴儿让小贩用纸包起,蹦跳着向前方不远处的萧聪追去。 沿着环形的街道盘旋往里,萧聪发现这古城的布置虽看上去凌乱不整,但仔细一想却觉甚是条理,每一条环形的街道上都有差不多的生活营生并附有一座一般无二的经堂,貌似这里也没有多少尸位素餐的清闲人家,每个人都在为所有人的生活贡献着自己的一份力量。 可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惊异地发现,这里竟然没有留守的军队,这在玄真界有史可查的记载中不得不说是一件怪事。 “难不成单靠这些经堂就能保证这里于内忧外患中都能万无一失了?” 经堂中诵经声的奇异力量不可置否,但总觉着仅靠这个就要把城中之人尽数教化,让他们安分守己地过自己的生活实在是有点难以置信。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将城中百姓全部教化得整齐如一无有妄想,可外面的人呢?那些没有受到教化而见到不设有任何防御的古城而起了歹心的人,他们也不足为虑吗? 还是说这里有什么其他秘密他还没有看透? 或许越往里走就会看得越清楚吧。 在萧聪与鸿翔走完第十二条环街时,前边就没人了,也没路了,可根据他们走过的第十二条环街的路程来讲,里面应该还有很大一片空间。 入眼是一面看上去浑然一体的黑色高墙,将里面与第十二条环街完全隔开,萧聪走到墙边,伸手在上面摸了一会,没了灵识感应的他觉不出此墙的任何异常,半晌,他收回手,叹了口气。 垂首复又抬头,右手抚上鼻子,眼神耐人寻味,萧聪仰望着,心里估摸就这高度对于他一个摘星境的高手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但越过高墙后会遇见什么,他可就真得掂量掂量了,这地方虽算不上邪门,但的确是神秘得紧,鬼知道这一片国泰民安的盛景之下到底隐藏了什么。 斟酌再三,磨刀不误砍柴工,萧聪决定先“打道回府”,回去多打听点消息,择日再访不迟。 又是一路挑挑拣拣,鸿翔的嘴巴被撑得鼓鼓当当,他紧紧跟在神情苦闷的萧聪身后,却一点体会不到萧聪心里的愁苦,两人的画风,大相径庭。 从哪里将话题神不知鬼不觉地切入?这的确是一个棘手的问题,毕竟萧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别说跟人打听事儿了,连今晚在哪儿过夜还没着落呢! 这地方看来是一向闭塞,连一家供外人居住的旅店都没有。 就这样慢慢悠悠地走回到第六条街,萧聪突然感觉有些累,于是便想找个能落脚的地儿坐坐,顺便喝口茶水。 抬头一看,见前方十数丈外挂这个“春熙园”的红招牌,看着与外面的戏园子招牌有点像。 萧聪和鸿翔欣然走进春熙园,见人影疏落,样式韵味十足的桌椅摆置得甚是整齐,戏台宽阔,几个身着戏服的伶旦正你来我往,表演着一个陌生的故事,说不上精彩,只是感觉有点别样的味道。 萧聪带着鸿翔,在一摆置在角落里的一套桌椅前坐下,桌子上摆着一套茶具,还有用精致盘子盛放的些许糕点。 鸿翔的嘴巴一直没闲着,此时看到萧聪翻开倒扣的茶碗,动作悠然地拾起茶壶倒了两杯茶,心知两人是要在此久坐,于是便将揣在口袋里的各种小吃统统倒进盘子里,与那些糕点掺在一起,就着茶水继续享用。 细指拈碗,轻然一抿,萧聪放下茶碗,换了副怡然的表情将目光重新投向台上,见那几个伶旦你来我往依旧,面色悲戚,唱调清绝,举手投足间看上去甚是雅致,想必是在表演一出帝王将相才子佳人间的经典故事,并且在准备时下了莫大的功夫,又或许是已经表演过很多遍了,演技的把握才能如此炉火纯青。 静静看了一会儿,萧聪倒是看懂了些,方知台上演的原来不是凡尘琐事,而是上界传说,大意是一位上界的仙子飞升之后与自己的侍婢居于仙府,却过着下界凡人般的生活,广植禾谷,织麻纺步,自给自足。 凡心未灭,整日祈盼着双宿双飞的美好时光,却始终不能如愿,上界的仙心比下界的凡心还复杂,那些隐藏在仙风道骨下的虚伪和丑恶,她们嗤之以鼻,即使煎熬成溺,也不愿枉付真心,就这样离群孤索地静静品尝着生活的寡淡无味,日渐消糜…… 萧聪不知这故事是真是假,更不敢根据自己的见识对其妄加揣测,因为现实经历已经将他于典籍中诞生的思维改变了太多,让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其实是很无知的一个人。 不过想想至今为止他所遇到的两个个仙子--寒雪仙子和云镜仙子,隐隐觉得这事儿也不是不可能,故事中的仙子的经历比寒雪仙子稍微好点,但总觉着比起云镜仙子要差好多,一个心如死水万念俱灰,一个求而不得伤心欲颓,最后一个虽然拥抱了心中所爱,却为救伉俪一心求死,飞蛾扑火亦是轰轰烈烈,哪有一个活得好的,您说是这悟道太没趣还是炼术太枯燥,非得去碰感情!这玩意儿难道比参穷无上大道还要令人心弛神往吗? “我呸!什么跟什么啊!” 觉知自己心中的歪曲和不敬,萧聪忍不住啐了一口,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自己不知道就在这儿瞎猜胡想,这马跑的确实是离谱了点。 一壶茶进肚,鸿翔带进来的小吃也已经吃得八九,一直待在这儿也总不是办法,在这里他能打探到什么消息吗? 环视四周,见人们都是津津有味地看着台上,个个面带微笑,连个低声耳语的都没有,对台上戏子如此尊重,这里人们的素质果真不是一般的高。 萧聪无奈地揉揉额头,莞尔笑了一声,扭头一脸玩味儿地对鸿翔道: “吃完了吗?吃完我们出去吧。” 鸿翔撅着小嘴一脸不满地看着萧聪那张笑吟吟的脸,半晌不答话,对于萧聪拿他寻开心这件事,看来还没有习以为常呢。 萧聪当然不会傻乎乎地等鸿翔开口再起身离开,事实是在他说完这句话以后,便开始站起转首向门口走去了,因为他突然想去几个“好地方”。 第二百六十五章 戏院 云镜仙子语气不变,问道: “公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萧聪轻轻摇了摇头,此时看向云镜仙子的目光里满是敬佩,这敬佩由心而发,他自然是知道,但他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许是万千生灵对于“情”字的共鸣,这样高尚美好的情操,他只能期待有朝一日能望其项背,实在是没有怜悯的资格。 “当年令尊来此与我许下承诺,因不能修行,我也没有什么宝物送予他,幸好有一本《明道参同契》对令尊参悟大道大有裨益,于是便将其与一些灵宝相送于他,不知那本《明道参同契》公子是否带在身上?” 萧聪默然回想,似乎在之前查探弥芥的时候,还真有那么一本《明道参同契》被放在书籍手札的架子上。 于是点点头, “能让仙子品赞之物,父亲定不会随意搁置的。” “如此甚好,免得我重写一份了,公子既然是从天道轩走出来的骄子,对剑道应该也有所涉猎,我这里有一本《渊泱七式》,为表诚意,就送给公子了。” 萧聪闻言,大惊失色,连手推辞道: “这可使不得!” 《渊泱七式》是何等宝术?那可是当年剑仙孤氓穷尽一生打磨的剑道极巅,此术一出,别说是玄真界像他这样的修为仅在摘星境的小修士了,就算是东盛仙都的神仙,也得眼红! 要不当年孤氓怎么用最后第七剑屠掉在仙都大杀四方的戮仙上人呢! “公子知道我的意思,还是快收下吧。” 云镜仙子语气不无央求道。 萧聪当然知道云镜仙子的意思,修行漫漫,来日方长,萧聪最坚实的依仗--萧家已经覆灭,作为仅存的萧家人,整个玄真界对他都是虎视眈眈,前路凶多吉少生死难料。 可云镜仙子固然是真心希望萧聪能够好好活着的,至少活到其阵法造诣能将她魂魄自孤氓遗躯中抽离。 《渊泱七式》不是凡术,倘若萧聪日后能够练成,关键时刻定能赢得一线生机,这样他夫君重获新生的几率也就大一些,她也可以安心些。qqxsnew 可如此至宝,萧聪实在不敢轻易接受,万一他要是死在路上,岂不是辜负了云镜仙子的穷穷期许? 萧聪面色为难,踟蹰不表态,云镜仙子拿着秘籍的的鬼爪子就停在他身前不远处,一动不动,大半晌过去,萧聪终于妥协, “唉,就给她吃下这颗定心丸吧,权当先替她收着。” 萧聪从云镜仙子手里接过《渊泱七式》,小心放进弥芥,拱手作揖道: “谢仙子。” 云镜仙子展颜一笑, “公子不用多礼,这只是为你我各取所需罢了,公子是有大造化的人,不知是否愿意去寻一桩更大的机缘。” 萧聪诧异道: “什么机缘?能比这还要大!” 云镜仙子笑着摇了摇头, “我夫君孤氓的《渊泱七式》惊天动地不假,但放在玄真界无尽岁月的源远历史中,实在是算不得什么,那些于纪元更迭中消逝的曾经,也并非已经全部湮灭,上一纪元,上上纪元,甚至更早的纪元,那些曾将出现的神迹,确实不是孤氓能比的。 濒阳荒漠形成已久,是除九大禁地外少有的几个没多大改变的地方之一,这里埋藏的秘密,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有些的地方,就是全盛时的我,恐怕也得绕着走。” 能被曾经惊艳一时的云镜仙子如此形容,恐怕这些地方连仙都神仙都全身而退不了,更别说是萧聪这个摘星境的修士了,可高人从来不多说废话,云镜仙子这般说定有她的道理,何况事无绝对,他萧聪可是在野欲庵的莲池里走过一遭的人! 萧聪眉毛轻挑了挑,不作答,但听得云镜仙子继续说道: “但有一个地方,我去过几次,之中隐秘虽不清楚,但没有什么危险倒是真的,那绝对不是这一纪元的遗迹。 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次,公子来的时间也真是巧,算算日子,也该到时候了,公子若到了那儿,什么都不要动,也能收获颇丰,至于要是动了什么东西,可能就要看公子的造化了。” “仙子在那儿得到了什么?”萧聪按耐着心里的激动,疑问道。 “方向。”云镜仙子定定回答。 如此含糊其辞的回答,萧聪自是不能完全理解,但他并没有追问,只将其归属于只可意会不可言谈的玄妙,但这的确是勾起了他的神往, “方向,多么缥缈的字眼啊……” 少年脸上慢慢浮现出奇异的微笑,眼神中亦是闪现着格外清亮的光,像个徜徉着美好未来的天真少年般傻笑良晌,忽地问道: “父亲也去过吗?” 云镜仙子点点头。 “既然父亲都去过,那我定是也要去看看了。”萧聪像个孩子般放肆笑道,这笑不含一点掩饰,更不掺半点杂质。 “公子,我这里有一张地图,是于三千年前所画,遗迹的位置就标在上面,你且好生收好,在濒阳荒漠里走一遭,这东西于你有大用。” 云镜仙子说着,右手一翻取出个皮质卷轴,不由分说便塞进了萧聪的手里。 萧聪看看手里的皮质卷轴,对着一脸笃定之色的云境仙子重重点点头,承诺道: “仙子放心,我一定会活着走出去的!” ……… 拜别云镜仙子,带上《渊泱七式》和由人鱼儿陪伴挑出来的一应宝物,在人鱼儿的护送下,萧聪和鸿翔从云镜泊底潜回到岸上,已是红霞似海落日如血之时。 人鱼儿站在如词似画般的云镜泊前,笑看着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良晌,又是良晌,直到两道身影翻过一道沙丘后消失不见,她还在那儿站着,脸上甜美的笑意不减,也不知道在乐些什么。 萧聪和鸿翔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走着,半程无话,一直到冷月高悬,繁星点点,身旁的鸿翔才突然“哼唧”一声,语气央求道: “哥哥,都酉时了,我们是不是该落账休息了。” 萧聪回过神儿来,搔着脑袋讪讪一笑,忽然想起,从日落时分走到现在,都已经快三个时辰,他的体力还吃得消,但午饭没吃的鸿翔可就说不准了。 他抬头看看天色,转着身子环视一周,爽快答道: “那今晚就住这儿了!” 说罢,自弥芥中取出羊皮帐篷,并在帐篷外面布上了匿影藏息阵和“广寒宫”。 帐篷里。 萧聪和鸿翔面对面坐在一张小桌旁,小桌上摆着些平常干粮、一只半满的水壶和两只寻常瓷碗,萧聪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魂不守舍,早已将肚皮饿扁的鸿翔没心没肺地狼吞虎咽着,正应了那句荤话——人要是饿急了,连吃狗屎都是香的! 半刻钟后,萧聪还在如之前那般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鸿翔却已经吃饱,他拿起身前的瓷碗,带着些许豪气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忍不住扭过头,打了个长长的饱嗝,回过脸来,偷偷看了眼萧聪,见后者没有什么反应,便低头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样子滑稽至极。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轻声唤道: “哥哥,” “哥哥,” “哥哥!” 声音由小变大,突然一声惊雷乍起,带着专属于孩子的顽皮。 萧聪身子猛一哆嗦,慢慢抬起头来,将脸面向鸿翔,带着点呆萌可爱,不明所以道: “怎么了……” 鸿翔撇撇嘴, “哥哥,你都快吃小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吃完。” 萧聪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半个炊饼,讪讪一笑, “这就吃完,这就吃完。” 说着,抬手又咬了一大口。 鸿翔饶有趣味地看着腮帮子被撑得鼓鼓囊囊的萧聪,伸手拿起半满的水壶,往萧聪的瓷碗里加了些水,放下水壶,眉头轻皱,问道: “哥哥是有什么心事吗?” 萧聪闻声抬首,稍稍恍惚了片刻,咧嘴一笑后故作诧异道: “你觉得我有心事?” 鸿翔发出几声嗤笑, “哥哥不要再装了,都写在脸上呢。” 萧聪又是讪讪几声笑,抬手又在炊饼上咬了一口。 “哥哥真的喜欢上那条人鱼了吗?”鸿翔冷不丁问道。 萧聪诧异地看着一脸精彩表情的鸿翔,一时哭笑不得, “你这小屁孩儿,才多大,怎么就开始揣摩男女之事了,你这个样子让哥哥很担心啊,修行是件苦事,要心无旁骛,你哥哥我道心如磐,没那非分之想,倒是你,以后这些小心思给我收敛点!” 鸿翔撇撇嘴,争辩道: “哥哥,你说这话不对,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但上天生什么了?还不都是生灵们自行繁衍的,修者修行皆为道,好生之德就是道,但没有男女之情的生息繁衍岂不是很恶心?所以修道跟动情并不违背,这是生存规律,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萧聪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这是强词夺理,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就话哪是这样解释的,这句话的意思是上苍有怜悯之心,会眷顾世上的每一个生灵,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味了呢。” 鸿翔歪着脑袋思索片刻,继续争辩道: “就算我解释的与原意有点出入,但话糙理不糙,既然上苍的怜悯之心眷顾这世上的每一个生灵,那便表示他对生存繁衍这件事是允许的,在世的生灵是命,那等待往生的就不是命了吗?所以这就是道,谁说修道不能问情,修道若不问情,那修出来的肯定是假道,是不完整的!” 这话听着还真是有些在理,萧聪一脸懵比,他这一次倒真是要对鸿翔刮目相看了,可对鸿翔的见解依旧不敢苟同,他斟酌一二刻,道: “不乱于心,不陷于情,不念过往,不畏将来,这才是一名修者的心志所在,万事都有一发展的过程,有一必有二,这是规律,而否极泰来物极必反,情缘发展到一定程度,那就不是美,而是一种劫难了,世间劫难千千万,唯一情字最难断,历代明贤对此皆是能避则避,这之中自有一定道理。” “哥哥,前贤做的就一定是对的吗?”鸿翔反问道,语气执拗。 萧聪一时语噎,也不知怎么地就突然又想起了师父当年诘责他的话——“看书看书,就知道看书,都快成书呆子了!” “或许有些事确实是我太较真了,抑或说太盲从了,那些所谓的前贤大道,我又没验证过,怎么就断定他们一定是对的!就象现在这样。”他如是想到。 可修道不问情这在他心里根深蒂固的道理可不是说推翻就能推翻,想想老桑树的下场,想想云镜仙子如病痴般的无法自拔,一缕情丝,足断万古苦修,即使对老桑树和云镜仙子的心路历程深有体会,但此时的少年依旧认为,这是不值得的。 可一时却又无言以对,万物有灵,众生平等,似乎怎么说这件事都是错的,问不问情,终究是无关于道,那只是一个选择罢了。 见萧聪面色纠结,鸿翔趁热打铁, “就象哥哥所说,情是劫难,但修行路上的劫难岂下千百,只不过一个情字,怎么让各位前贤如此避之不迭噤若寒蝉?不过是因为无情终究是比至情容易得多罢了。” 听此一言,萧聪如遭重击,鸿翔铿锵道音醍醐灌顶发人深省,是啊,修行劫难千千万,为何对于情劫却要另眼相看,难道它不是跟其他劫难一样的吗? 鸿翔话里有话,萧聪自然已经听出,“无情终究比至情容易得多,”言辞背后的意义,是对修者莫大的谴责,所谓修道,到底是造福苍生还是一己私欲?若连自己都不在乎,怎么能在乎别人! 呵,问道斩情,这一共识的达成此时听起来简直像个笑话!真相不过是所谓前贤大能以权威和名望对真相的歪曲,还有对修行途中蝇营狗苟的掩饰罢了,而更为可笑的是,他竟已在这错误的队列里站了这么久,还自以为是地坚信这是对的! 于是,再看向鸿翔时,眼神中竟不由得有些无地自容。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萧聪赧颜一笑,妥协道: “行吧,这一次姑且算你说对了,不错,有进步!” 鸿翔亦是忍不住为自己拍手叫好,并大言不惭道: “能在论道上小胜受玄真修界无不称赞的哥哥,那可是一份莫大的荣幸呢!哥哥可是从天道轩里走出来的人啊。” 萧聪莞尔一笑,不忍坏了小家伙自卖自夸的兴致,顺坡下驴道: “那是肯定,也不看看我师父是谁!” 鸿翔狡黠一笑,像个小狐狸般眨眨眼,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期待, “哥哥,我进步这么大,有什么奖励吗” 萧聪往前倾探着身子毫不留情地在鸿翔头上敲了一记,笑骂道: “奖励,都是给你自己悟得,还要奖励!” 鸿翔吃痛,一阵呲牙咧嘴,揉着头小声埋怨, “不给就不给嘛,打我干嘛!” 萧聪看着鸿翔如小猴子般的滑稽模样,愈发觉得好笑,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大大咧咧道: “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鸿翔闻言大喜,豁然抬头,不假思索, “我想听故事!” 萧聪摸摸鼻子,诧异道: “哦?什么故事。” “就是那绿洲的故事啊,哥哥一定都知道了吧!” 鸿翔一脸希冀地看着沉吟不语的萧聪,半晌,萧聪道: “好吧,这件事知道的人也不少,给你讲讲也无妨。” 鸿翔端正了下坐姿,面色恭敬严谨,带着副求道者的摸样,听萧聪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一一道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完mei国度 翌日清晨,两人按部就班,如时上路。 按照云镜仙子给的地图所指,从现在开始,他俩才算是进入到了真正的濒阳荒漠中,而危险却不是来自于形形色色的异兽和古兽,而是各个古地和遗迹,那些个让巅峰时期的云镜仙子都要敬而远之的地方,他俩只要一个不小心,十有八九是要有死无生。 萧聪想着之前的经历,幽兰谷地、蛇谷、风眠谷底、日落山脉、野欲庵,一次次险象环生,觉得自己的运气就算再好,也差不多该要用完了。 而最让萧聪头疼的是,地图上竟然还明确标出了火圣塔的准确位置,本来这是件好事,可依地图所标,那火圣塔的位置实在是让人欲哭无泪,这丫的竟然在濒阳荒漠的另一边,要想不绕近百万里的远路,就只能从濒阳荒漠最为危险的腹地穿过去。 近百万公里啊,且不说还带着鸿翔这么个地境小修士得走到猴年马月,就他带的这点干粮,肯定得被饿死在路上。 只怪自己行事太过匆忙未能做足功课,就这情况,要想去那火圣塔,哪有从南面进濒阳荒漠的道理,现在也甭想在孤独家的人之前到达了,试问,有多少人会犯这样愚蠢的错误!qqxδnew 至少,被独孤家派出来寻找火之灵的精英肯定不会。 不过对于抢夺火之灵这件事萧聪依然抱有希望,不为别的,就凭他萧四少爷这与生俱来的灵识,那被孤独家派出来的精英肯定比不了! 但话说回来,要不是从南边进来,也不会途径云镜泊,更不会与云镜仙子结下善缘,如此想来,倒算是因祸得福了。 抑或说,一切都只是天意吧。 现在,萧聪正沿着当年父亲的足迹寻找那让云镜仙子都要心驰神往的遗迹,在这条路上,他隐隐感受到了自己与父亲之间缩短的距离,对他来说,这样的喜悦定是那火之灵所比不了的,正因为如此,他更愿意走在这条路上,哪怕九死一生。 风景旖旎的绿洲、坍圮的古堡、风沙掩埋的神殿还有一个个尸骨堆积成山的坟圈子,都是云镜仙子地图上指出的不可接近的地方。 这一路上萧聪带着鸿翔,小心小心再小心,生怕一个不留意抱恨终生,在这茫茫荒漠上化为孤魂野鬼,连个好点的落脚之处都没有! 直到身临其境,才发现云镜仙子所言非虚,濒阳荒漠的确是个在纪元更迭中未有发生多大变化的地方,这在整个玄真界来讲,都是极难得的事情,很多只在古籍里出现过的传说在这里似乎都能找到存在过的痕迹,神庭、大教、原民部落…… 虽然比不得像一楼三阁这般级别的庞然大物,但能出现在天道轩藏经阁的古籍里,自然也是曾烜赫一时的圣地,这些别样的风景将萧聪的思绪带回到了无比久远的曾经,那些由文字幻化而来的画面,在他脑子里轮番上演,比初次读到这些传说时还要强烈。 莽莽黄沙起起伏伏,一望无尽寸草不生,天色晴朗的过分,毒阳烈烈,一丝风也感觉不到,在这一片深黄色的帛画上,有两个人形的污迹,这正是自云镜泊离开已有半月之久的萧聪和鸿翔。 萧聪拿着地图,四处了望,依地图所指,云镜仙子所说的遗迹就在这儿附近,但她也说过——算算日子,也该是时候了。 少年揪起挂在脖子上半干的毛巾擦了一把脸,如梦呓般喃喃道: “可能还不是时候吧。” 不是时候?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也不知道。 身旁的鸿翔像支脱水的黄瓜,耷拉着脑袋萎靡不振,萧聪曾建议他将衣服脱掉,反正这茫茫大漠里也没有其他人,但这家伙竟死活不肯,当事人不愿意,他也不好强求,愿意穿着就穿着吧,反正这置身炉炼般的活罪又不是他来受。 常言道,既来之则安之,钻进布着“广寒宫”的羊皮帐篷里,怎么说都要比傻乎乎地站在那毒阳之下等待要好些,时间不到,他俩再怎么找都没用。 光线充足的羊皮帐子里,鸿翔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儿呼呼大睡,嘴角挂着一道亮晶晶的哈喇子,鼾声时起时落,一副没心没肺活着不累的模样。 萧聪半躺在帐子的另一边,特意为鸿翔翻来翻去的身子留了些地方,他手里捧着本手札,正静静地默读着,在这危机四伏的大漠里,心绪难宁,自然也做不了那参研领悟的精细活儿,但闲着也是闲着,只能找些需要死记硬背的东西来打发时间。 满月高悬之时,鸿翔自睡梦中悠悠醒来,这家伙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张嘴第一句话就是——哎呀,好饿…… 萧聪放下书,一脸错愕地看着正张着大嘴哈欠连连的鸿翔,这个家伙,若不是有他督促,肯定除了吃就是睡,做人能做到这般问心无愧地不知进取,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萧聪突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怨恼,忍不住伸手用卷起的手札往鸿翔脑袋上敲了一记,笑骂道: “整天就知道睡觉,白天睡得够饱了,今晚就用来练功吧。“ “啊!” 鸿翔囧着一张小脸,叫苦不迭,小声抗争着: “哥哥,你不能这样,晚上就是用来睡觉的,你让我在晚上练功,是不符合道的。” 萧聪闻言哭笑不得,这小子,就因为那日在论道时侥幸胜了一次,竟还将他歪曲了的道时时挂在嘴上了! “那白天是用来练功的,你怎么还用来睡觉了呢?” 鸿翔搔着脑袋讪讪一笑,腆着脸道: “哥哥,我承认白天睡觉是我错了,但你不能让我一错再错吧。” 萧聪一时无语,这讨价还价调皮捣蛋的本事,确实跟小时候的他有一拼。 最后,在萧聪为人师表的淫威之下,鸿翔不得不在吃完晚饭半个时辰后来到帐子外练起武技,萧聪含笑站在不远处,不时出言指导,鸿翔耍得卖力,萧聪也看得满意,一静一动两道身影似黄竹纸上的两撇水墨,诠释出这世间的无穷道义。 午夜子时。 月色下,鸿翔还在卖力的上蹿下跳,没有萧聪的准允,他不敢停下,所幸白天睡得多,现在的他看上去虽然汗流浃背,但却从那两道倔强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他依旧精力十足。 萧聪就喜欢鸿翔这股子不做则已一做到底的韧性子,平时嬉皮笑脸没心没肺,但关键时刻可从来没掉过链子,这就叫天性! 月色如水,与午夜依旧带着些闷热的环境极不相配。 皎洁月光里,在萧聪和鸿翔近三十丈开外的空地上,一道道波纹以某一个点为中心,慢慢如涟漪般荡漾开来。 渐渐地,这里的景色变了,一座座风格奇异的建筑凭空显化,一点一点,似是在还原这里曾经有过的某些“记忆”。 景色如水般流淌,一直蔓延到萧聪和鸿翔这里,萧聪背对着涟漪荡漾而来的方向,依旧是那副浅笑晏晏的脸色,可正腾挪窜跳的鸿翔目光时刻改变,就在他于空中转首的一瞬间,神色突变,一个气息不稳,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惊叫,直直栽了下来。 萧聪见状,关切道: “怎么了!” 鸿翔将扎在沙子里的半颗头颅猛地拔出,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战战兢兢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萧聪身后惊悚道: “哥哥,你看……” 不等萧聪回头,波纹已经荡漾过少年的身子,一片幻境漫来,将他吞没其中,他带着满脸的惊诧举目远望,连绵不尽的黄沙上已是另一番景象。 面色呆滞的萧聪鬼使神差地慢慢抬起右手,在手指就要触到身前的墙砖时,忽然蜷曲,他打了个冷战,眼神恢复到之前的神采,心有余悸地长舒了口气, “云镜仙子嘱咐过,最好不要动这里的东西……” 转脸再看鸿翔时,见后者还目瞪口呆地杵在那儿,萧聪稍提高了下音量,招呼道: “鸿翔!” 伴随着一下夸张的抽搐,鸿翔回过神来,循着声音将脸转向萧聪,快速的眨了两下眼睛,大概是睁得太久感觉有些干涩了。 还未等鸿翔答话,萧聪接着道: “不要怕,这里没有危险,但不要动这里的东西。” 鸿翔点点头,小脸看上去还是有点木然。 萧聪向鸿翔摆摆手,鸿翔沿着脚下的青石板道小心翼翼地走到萧聪的身边来,咽了口唾沫后欣然站直了身子。 萧聪笑着拍拍鸿翔的肩膀, “这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了,走吧,进去看看。” 鸿翔用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萧聪的和煦笑脸,又咽了口唾沫,最后重重点了点头。 一高一矮两个少年,沿着长长的青石板道,并肩向里走去。 这是一座类似于古城的地方,也可能是某一原民部落建造的国度,同时也是一个很奇怪的地域,因为当萧聪习惯性开启灵识进行探查的时候,却惊异地发现,他引以为傲的异秉天赋在这儿竟然失灵了! 乖乖,这可不得了,当日在野欲庵时这样的古怪事情都没出现哩,难不成这里真的是一处未被世人发觉的禁地? 心里虽然在胡思乱想,但步子可没有放慢半分,萧聪在心里自我打气道: “就算是禁地又怎样?云镜仙子说这里没有危险这里就没有危险,连《渊泱七式》都送给我了,难不成就为了让我将这绝学带进坟墓吗?我呸!” 第二百六十八章 取经 宏大的诵经声在识海中慢慢响起,由小到大,由远及近。 萧聪听不清经文中的文字,更听不懂经文里的意思,他有的只是一种感觉,一种暂时还说不清道不明却觉得甚是神秘奇异的感觉,他想这也应该被称为是教化。 渐渐地,萧聪感觉自己的精神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在那种奇妙感觉的指引下,像是将他浸在了一桶温度恰到好处的浴汤里,身体里一些让他感到矛盾和纠结的东西正在被慢慢地析出,每一块骨骼,每一处血肉都正在被慢慢地放松,这个过程让他感到无比享受,也让他全心全意地相信,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于是他的身心便在离开萧家后第一次完全地放下了戒备,让自己沉浸于此,甚至是失去意识。 但他终究是没有失去意识,他就像一条自由的鱼儿无忧无虑地悠哉在这半睡半醒的状态里,又或是一随波逐流任意东西的浮萍,只是这一次他不在乎将去往哪个方向,好像流水送他去的地方,也正是他愿意去的地方。 而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个不可言喻的过程里,他的神魂中出现了某种玄而又玄东西,且正快速地成长起来。 “这就是云镜仙子所说的方向吗?” 少年扪心自问,却还是不知道答案。 也不知过了多久,颂经声开始越来越小并越来越渺远,直到声音完全消失后两三刻,萧聪才悠悠醒来。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是那么的真实,再看向周围时,已没有之前刚进到堂子里时的困惑和疑虑,这倒不是与方才如梦似幻相比之下而形成的强烈反差,而是他忽然间明白,这一切其实都是不重要的,抑或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是重要的,甚至是没有意义的。 他突然想起了风眠谷地下的那一次旷世奇遇,所悟到的道理虽与此时不尽相同,但终归似乎是有异曲同工之处,在这里的感悟中没有对天道的无上敬畏,有的只是对自我意义的领会——这世上本就是没有意义的,而对于自身而言,你觉得那个存在有意义,它就有意义,无论这个存在于物质或者精神的衡量是怎样的,在你的世界里,你的意识,就是一切价值的唯一标尺。 “这就是云镜仙子所说的方向吗?” 萧聪呆呆地坐在蒲毡上,静静地想,那个将自己神魂寄托在丈夫残躯上的痴情人,虽然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云镜仙子所说的方向具体是什么,但他对那方向的猜测终归是有了初步的感悟,他不敢想一个人若将自己的全部身心皆献祭于所谓的爱会是一件怎样可怖的事情,但他觉得云镜仙子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心甘情愿地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取那最后一点温存的可怜人。 凡人们常说,情到深处不能自拔,仔细想想,身边这般人等还真是不少,云镜仙子、老桑树、父亲、宇文丰都甚至是星流云,他们都在用某一种自己特有的方式将所谓的爱进行索取和施予,就像流动的活水。 爱的流动此时使他们在萧聪心里的形象莫名其妙地变得鲜活了好多,而相比之下的,是他自己的形象在心里变得愈加干冷和单薄。 也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父亲当年对自己的调侃, “进了回天道轩,还真当自己把六根给灭尽了,以我看啊,你这六根怕是还没生出来,不急,慢慢来,会有那么一天的。” 萧天宇果然是过来人,洞察人世未卜先知,现在的萧聪已经开始带着恐惧要对前贤口中的修行禁忌跃跃欲试,他想知道这所谓的爱到底是什么又是为了什么。 与鸿翔那晚的论道此时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勇气,锦上添花似地使他愈加怀疑前贤所说的名言至理,或许所谓的爱并不是羁绊,而是一种滋养,会让枯燥无意义的人生变得愈加丰富多彩,就像他对父亲、对师父的想念,不也是爱吗? “古人诚要欺我……”萧聪喃喃地说道。 一旁早已醒来的鸿翔一直静静地望着一动不动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萧聪,直到萧聪呢喃出声,他才轻轻地揪了揪后者的衣角,并小心翼翼附耳轻声道: “哥哥,人们都走了,我们是不是也该走了。” 萧聪转过头,神情稍稍一滞后点点头, “恩恩,走吧。” 说着,缓缓站起身来。 走出经堂,见阳光依旧明媚,人流依然熙攘,经堂内外俨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氛,萧聪亦是受到感染,心情变得越加舒阔起来。 此时大概已经临近中午,琳琅满目的小吃摊在街上排成两排,吆喝声此起彼伏,鸿翔左观右望,小脑袋像个轻摇的波浪鼓,不时舔一下嘴唇,眼神中一半害怕一半羡慕,所幸心里的那根弦绷得还算紧,未被吃货的冲动给破了理性。 萧聪看在眼里,笑在嘴上,带着些调侃道: “想吃就拿吧,吃多少拿多少,别浪费了。” 鸿翔巴巴的小眼神看了萧聪半晌,难得露出几分不好意思,随即在旁边的小吃摊子上抓了一把不知名的干果,分出一半来递向萧聪,一脸灿然道: “哥哥,这个肯定很好吃的!” 萧聪一脸诧异地看着鸿翔稚气十足的笑脸,哭笑不得, “这个小鬼头,自己没出息也就罢了,还不忘拉我下水!” 他笑着摆了摆手,道: “我就不吃了,你也少吃点,小心别吃坏了肚子。” 说完,扭回头去。 鸿翔看着萧聪一脸的不以为然,撇撇嘴,大概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萧聪看破而感到有点悻然,小手捏了几颗干果放进嘴里,认真咀嚼着脸色随之慢慢放晴,他喜笑颜开,想来这干果的味道甚合他的心意,于是这家伙又挑了几样零嘴儿让小贩用纸包起,蹦跳着向前方不远处的萧聪追去。 沿着环形的街道盘旋往里,萧聪发现这古城的布置虽看上去凌乱不整,但仔细一想却觉甚是条理,每一条环形的街道上都有差不多的生活营生并附有一座一般无二的经堂,貌似这里也没有多少尸位素餐的清闲人家,每个人都在为所有人的生活贡献着自己的一份力量。 可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惊异地发现,这里竟然没有留守的军队,这在玄真界有史可查的记载中不得不说是一件怪事。 “难不成单靠这些经堂就能保证这里于内忧外患中都能万无一失了?” 经堂中诵经声的奇异力量不可置否,但总觉着仅靠这个就要把城中之人尽数教化,让他们安分守己地过自己的生活实在是有点难以置信。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将城中百姓全部教化得整齐如一无有妄想,可外面的人呢?那些没有受到教化而见到不设有任何防御的古城而起了歹心的人,他们也不足为虑吗? 还是说这里有什么其他秘密他还没有看透? 或许越往里走就会看得越清楚吧。 在萧聪与鸿翔走完第十二条环街时,前边就没人了,也没路了,可根据他们走过的第十二条环街的路程来讲,里面应该还有很大一片空间。 入眼是一面看上去浑然一体的黑色高墙,将里面与第十二条环街完全隔开,萧聪走到墙边,伸手在上面摸了一会,没了灵识感应的他觉不出此墙的任何异常,半晌,他收回手,叹了口气。 垂首复又抬头,右手抚上鼻子,眼神耐人寻味,萧聪仰望着,心里估摸就这高度对于他一个摘星境的高手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但越过高墙后会遇见什么,他可就真得掂量掂量了,这地方虽算不上邪门,但的确是神秘得紧,鬼知道这一片国泰民安的盛景之下到底隐藏了什么。 斟酌再三,磨刀不误砍柴工,萧聪决定先“打道回府”,回去多打听点消息,择日再访不迟。 又是一路挑挑拣拣,鸿翔的嘴巴被撑得鼓鼓当当,他紧紧跟在神情苦闷的萧聪身后,却一点体会不到萧聪心里的愁苦,两人的画风,大相径庭。 从哪里将话题神不知鬼不觉地切入?这的确是一个棘手的问题,毕竟萧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别说跟人打听事儿了,连今晚在哪儿过夜还没着落呢! 这地方看来是一向闭塞,连一家供外人居住的旅店都没有。 就这样慢慢悠悠地走回到第六条街,萧聪突然感觉有些累,于是便想找个能落脚的地儿坐坐,顺便喝口茶水。 抬头一看,见前方十数丈外挂这个“春熙园”的红招牌,看着与外面的戏园子招牌有点像。 萧聪和鸿翔欣然走进春熙园,见人影疏落,样式韵味十足的桌椅摆置得甚是整齐,戏台宽阔,几个身着戏服的伶旦正你来我往,表演着一个陌生的故事,说不上精彩,只是感觉有点别样的味道。 萧聪带着鸿翔,在一摆置在角落里的一套桌椅前坐下,桌子上摆着一套茶具,还有用精致盘子盛放的些许糕点。 鸿翔的嘴巴一直没闲着,此时看到萧聪翻开倒扣的茶碗,动作悠然地拾起茶壶倒了两杯茶,心知两人是要在此久坐,于是便将揣在口袋里的各种小吃统统倒进盘子里,与那些糕点掺在一起,就着茶水继续享用。 细指拈碗,轻然一抿,萧聪放下茶碗,换了副怡然的表情将目光重新投向台上,见那几个伶旦你来我往依旧,面色悲戚,唱调清绝,举手投足间看上去甚是雅致,想必是在表演一出帝王将相才子佳人间的经典故事,并且在准备时下了莫大的功夫,又或许是已经表演过很多遍了,演技的把握才能如此炉火纯青。 静静看了一会儿,萧聪倒是看懂了些,方知台上演的原来不是凡尘琐事,而是上界传说,大意是一位上界的仙子飞升之后与自己的侍婢居于仙府,却过着下界凡人般的生活,广植禾谷,织麻纺步,自给自足。m.qqxsnew 凡心未灭,整日祈盼着双宿双飞的美好时光,却始终不能如愿,上界的仙心比下界的凡心还复杂,那些隐藏在仙风道骨下的虚伪和丑恶,她们嗤之以鼻,即使煎熬成溺,也不愿枉付真心,就这样离群孤索地静静品尝着生活的寡淡无味,日渐消糜…… 萧聪不知这故事是真是假,更不敢根据自己的见识对其妄加揣测,因为现实经历已经将他于典籍中诞生的思维改变了太多,让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其实是很无知的一个人。 不过想想至今为止他所遇到的两个个仙子--寒雪仙子和云镜仙子,隐隐觉得这事儿也不是不可能,故事中的仙子的经历比寒雪仙子稍微好点,但总觉着比起云镜仙子要差好多,一个心如死水万念俱灰,一个求而不得伤心欲颓,最后一个虽然拥抱了心中所爱,却为救伉俪一心求死,飞蛾扑火亦是轰轰烈烈,哪有一个活得好的,您说是这悟道太没趣还是炼术太枯燥,非得去碰感情!这玩意儿难道比参穷无上大道还要令人心弛神往吗? “我呸!什么跟什么啊!” 觉知自己心中的歪曲和不敬,萧聪忍不住啐了一口,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自己不知道就在这儿瞎猜胡想,这马跑的确实是离谱了点。 一壶茶进肚,鸿翔带进来的小吃也已经吃得八九,一直待在这儿也总不是办法,在这里他能打探到什么消息吗? 环视四周,见人们都是津津有味地看着台上,个个面带微笑,连个低声耳语的都没有,对台上戏子如此尊重,这里人们的素质果真不是一般的高。 萧聪无奈地揉揉额头,莞尔笑了一声,扭头一脸玩味儿地对鸿翔道: “吃完了吗?吃完我们出去吧。” 鸿翔撅着小嘴一脸不满地看着萧聪那张笑吟吟的脸,半晌不答话,对于萧聪拿他寻开心这件事,看来还没有习以为常呢。 萧聪当然不会傻乎乎地等鸿翔开口再起身离开,事实是在他说完这句话以后,便开始站起转首向门口走去了,因为他突然想去几个“好地方”。 第二百六十九章 时空罅隙里的时空 鸿翔的修为已经从人境冲进地境,此不见任何瓶颈的过程着实把萧聪吓了一大跳,这也太轻而易举了,怎么修炼这件事放在他的小徒儿鸿翔这里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当初刚刚开辟宿泉就出现液化真气的事儿就够让人匪夷所思的了,而现在这小子从人境冲进地境竟然连艮都不打,不得不让人深思。 到底是天姿绝萃万年难见还是有其他秘辛尚不可知,但出来混的迟早是要还的,鸿翔若想在修炼这条路上走得更远,早晚要为他现在的这份轻松付出惨痛的代价,这件事萧聪不愿看见,所以看见鸿翔步进神速的他并不为此而高兴,反而愁眉不展。 可鸿翔看起来对此似乎也并不怎么感到高兴,当然也不像萧聪这般对此闷闷不乐,他只是像从前那样一如既往,言谈举止中见不到半点波澜,仿佛这是件无关紧要的事。 “这小子的心性也太好点了吧。” 萧聪在心里暗自思忖, “可依我对这小子的了解,这实在是不应该啊!” 于是,他找准机会有意无意地问鸿翔, “鸿翔,都到地境了,怎么也不见你为此而感到高兴啊,怎么,不满足吗?” 说着,时刻留意着后者脸上的表情变化。 只见鸿翔眼神似有若无地闪烁了几下,接着懵懂道: “我已经到地境了吗?” 萧聪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失笑道: “是哥哥的不是,忘了将各个阶境的区分说给你了,不过你能这样顺利无虞地进到地境,也确实是挺罕见的。” 鸿翔还是那副与之前如出一辙的懵懂模样,疑惑道: “难道不都是这样吗?” 萧聪哭笑不得,他能说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于是耐心解释道: “修士每一次进到下一个阶境之前,皆会遇到一个瓶颈,要冲破瓶颈才能到下一个阶境,而你,却没有遇见瓶颈。” 鸿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若有所思道: “也就是说,我的修行是不够坚实的……高屋建瓴,始于垒土,这样下去定然不是好事……” 萧聪分外认真地点了点头。 本来是为试探,但不知不觉便转到了居安思危上来,萧聪借机扯到正题上,目光定定道: “鸿翔,害怕了吗?” 鸿翔看着萧聪,贝齿轻咬着下唇,重重地点了点头。 萧聪缓缓点点头,语气略带着点欣慰, “怕就好,怕说明你还有救。” 鸿翔脸上带着几分惶恐,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 “哥哥,什么意思,为什么我说不怕就没救了呢?” “你若说不怕,那表示你心存侥幸,这对修行者来说是大忌,而对于你来说,则是绝境,因为你心存侥幸,所以会对一切便宜之事尽数坦然接受而毫无畏惧,久而久之,当诟病积压到一定程度时,你就再难前进一步了,所以对于你来说,正因为有绝尚的天姿,所以更应该一丝不苟才对。”m.qqxsnew “哥哥,你说吧,我一定听你的。” “在以后的修炼中,尽量压制一下自己吧,除了这样,我暂时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但自古以来天道酬勤,你对自己严苛一些一定是没错的。” “嗯嗯。” 鸿翔再次重重地点了点头。 鸿翔步进神速,傻子都能看出这是个天命之人,既然是天命之人,那便一定有不凡之处,不知道对真修的先天造化怎样,若鸿翔也有真修方面的天赋,那萧聪就不用再费力为姜采君寻找衣钵传人了。 俗话说的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就算鸿翔在真修方面的天赋差点,对他而言也比找那些不知根底的外人强。 但稍作测试之后,萧聪才发现,这一次确实是自己想多了,鸿翔虽然在武修上天赋异禀,但在真修上确实是乏善可陈,强扭的瓜不甜,更不能违背了姜采君前辈的一泓夙愿,如此只好作罢。 三个半月的行程虽是走走停停,但仔细算下来着实也不算短,越往里,古兽的道行越高,现在所能遇到的古兽已经不是凭鸿翔一己之力就能应付的了,但行程不能停,因为还没有到达火圣塔,取得火之灵,就现在这些古兽的道行,也该是萧聪亲自出马的时候了。 杀伐果断,砍瓜切菜,什么五头蛇、三尾蝎、双头狮子旱行鳖,不是被萧聪打残,就是被他要了命。 打残的就得饶之处且饶之,任其逃走自生自灭,一不小心给要了命的就用之前破解弥芥顺道参研出来的法阵将其身体里的水尽数分离出来,盛到大桶里以备不时之需,至于遗骸,鸿翔这个小吃货倒是大胆试过几次味道,最后发现这大漠里的古兽没一个好吃! 这天,翻过一座山丘,眼帘中突然涌现出了一片刺眼的绿色,夹在绿意里的是一片波光粼粼,足有三百多亩,毒辣的日光被无规律地反射着,俨然将这里渲染成一片大漠中的人间仙境。 萧聪与鸿翔相继止步,面面相觑了好一会,萧聪舔舔嘴唇,轻轻摇了摇头。 这么好的地界会没什么可怕的东西霸占?鬼才相信! 但这么大的一块绿洲,居住于此的古兽肯定少不了,绕路太远了,而且还容易迷失方向,横趟又太危险,这方圆上千里就这么一块绿洲,就算道行再不济,也要肯定在这附近逛荡着生活,说白了,这就是濒阳荒漠里的古兽圈子啊! 这下可真是让萧聪犯了难,既不愿绕过去,又不敢横趟,唯一敢想的就是从上面飞过去,但仔细想想也觉得不靠谱,先不说这绿洲边的林子里有没有什么道行高深禽类古兽,单就说这绿洲的面积这么大,飞过去岂是易事?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这一夜,萧聪与鸿翔便在沙丘后支起羊皮帐篷凑活着过了一夜,萧聪一夜未睡,冥思苦想到凌晨,才勉强算是想到了个馊主意——调虎离山。 这主意说起来其实也简单,萧聪之前在沿途布置的那些以备回程之需的高阶传送阵是计划的关键所在,只要在这附近建一座更大的传送阵并在里面做点手脚,就能将引诱至此的古兽们传送到不同的地方,到时萧聪和鸿翔沿一道特定的传送路线逃走,约摸着古兽们都被传送走再回来就是了,趁着中间的时间差,用事先准备好用法阵加持的小舟划过去不成问题。 可当清晨时分萧聪将这个主意说与鸿翔听时,后者的小脑袋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鸿翔分析道: “哥哥,你这主意肯定是行不通的,且不说将沙漠里的古兽传送到别处去定会祸乱一方人间,你能确定为了两个人族小修士里面的古兽会倾巢而出吗?出来捉我们的肯定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我们若想过去,还是得对付大头。” 萧聪一琢磨,觉得鸿翔的话说的一点不差,想想自己冥思苦想一夜最后竟想出来这么一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馊主意,还被鸿翔给一语道破,一时竟觉得有点无地自容。 他讪讪一笑,道: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鸿翔搔着脑袋扁着小嘴思索半晌,而后展颜一笑人畜无害道: “很简单啊,放把火就好了。” 萧聪:“……” 要说鸿翔这一招也真是够狠,且不说方圆上千里仅有的这一块绿洲,对众古兽来说有多么珍贵,单就说濒阳荒漠上的阳光本就毒辣,这一把火要是真放下去,将周围树木尽数点燃,气温骤升之后方圆十几里的古兽都得遭殃,至于游在水里的说不定还能给蒸熟!那场面,绝对要多火爆就有多火爆。 可话说回来,这把火放下去后事儿要是不成,他俩也就别想在绿洲上横趟过去了,甚至继续在濒阳荒漠里活下去都难,毕竟这道梁子结得太大,灭其族群的大仇,根本就是不共戴天呐! 萧聪斟酌再三,决定还是再想想其他办法,至于现在,姑且先静观其变——若不这样,他还有其他选择么? 如此在沙丘上观察了整整三天,有紫目的加持,绿洲那儿的动静都被萧聪尽收眼底,可三天下来却一头古兽都没发现,这可让偷窥者纳了闷了, “不应该啊……” 可事实就这这样,除非那里布置了什么迷阵或者是障眼法,否则应该逃不过他尚未开启的武道灵瞳。 有几次萧聪都蠢蠢欲动想要前去探个究竟,但最后还是按耐下了将要脱缰的急切心情,这事儿实在是太诡异了,回想一下,他俩已经在这里呆了快四天,竟也一头古兽没见着! 不思则已,细思极恐,传说有些古怪之地只要某些残念足够多且得以凝聚,就会幻化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场景,一般修者的神通无法识破,但若步入其中,则必死无疑,因为那是逝者残念对阴曹地府的映射,通天境以下的修者进入其中,就等于是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阎王殿。 这濒阳荒漠生存环境恶劣,逝去生灵的残念定不在少数,凝成传说中那般幻境倒也不是不可能。 想着想着,烈日炎炎下的萧聪感觉脊背发凉毛骨悚然,不自觉间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这……前边到底是个古兽圈子还是个坟圈子,貌似都不好惹啊,难道这次小爷还真就得绕路了?” 但心里还是有一丝不甘在隐隐作祟,让他一时心乱如麻,歹念横生, “管它是古兽圈子还是坟圈子,反正里面没古兽,附近也没什么生灵,我放把火试探一下又怎么了!就算里面真有什么妖魔鬼怪……嘁,论逃命,玄真界还有人能比得上本少爷?” 第二百七十章 在路上 萧聪猛地抬起头来,带着点倔强定定地望着绿洲,慢慢地扁起了小嘴。 言必行行必果,既然下定决心,那便说干就干。再次稍作思忖,萧聪先在沙丘后边布了一座高阶传送阵,送鸿翔先行离开,而后从弥芥里取出一把刻着神秘符文的湛紫色劲弓,劲弓入手一片冰凉刺骨,炙热的阳光中,隐约可见弓身竟有白色寒气流转,就凭这卖相,便可断定此弓定不是凡品。 在萧聪的弥芥中,物品大致分为四个区域,经书手札竹简、丹丸宝药、各种玄器和一应杂物,传说当年钟离秋托那时的萧家家主帮他建一座阵城以备渡劫之用,死前派人将生前那些杰出的玄器作品统统送到了萧家,自他死后这批玄器就归萧家所有了。 明知萧家将要覆灭的萧天宇将萧聪支出离家,为的是给萧家留最后一份希望,以萧家人万难无愧于世的耿直心性,这批玄器定然不会被留在萧家任其毁掉,所以萧聪弥芥里的这些玄器,应该就是当年钟离秋派人送到萧家的那批,这可是一座不小的宝藏啊! 挽弓搭箭,箭尖处燃的是由慕容家顶级绝学催发出来的紫炎七迭。 这看上去虽然有些小题大做,但实是迫不得已,沙丘距离绿洲的距离实在太远,一般弓弩射出的箭矢无法到达,萧聪的弥芥里也只有这把无名玄弓勉强还看得上眼,但此弓带着先天寒气,一般的火箭刚搭上去就被泚灭,为了万无一失一击即中,萧聪索性一站到底,直接使出自己的火道绝技——紫炎七迭。 无名玄弓被拉成半月,箭尖处那一丁点紫色火焰镇定自若,但听得“咻”一声,火箭激射而出,化作一道紫色流光远去。 萧聪右手一翻将无名玄弓收回弥芥,并未急着逃走,他呆呆地看着前方的绿洲,一瞬不瞬,一动不动。 目光所及之处,紫色流光没入绿洲边上的树林里,短暂的安静后,一道黄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并转眼间蔓成一片,紫炎七迭虽不是凡火,但烧在修士身上才算是适得其所,这烧在普通林木上,当真是杀鸡用了宰牛刀,自然用的不利索,也发挥不出本有的效力来。 萧聪就那么看着,还没有离去的意思,这家伙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见兔子不撒鹰,非得亲切感知危险临近才做出逃命之举,端的是个滚刀肉般的皮实主儿,但话说回来,人家灵觉强大世间罕有,还真有这胆大妄为的本钱。 两息不到,火势已经窜出足足十丈,萧聪一看此处并非自己所想那般是阴森诡异之地,便不自觉有了些失望,可正欲转首离去之时,眼角余光却忽见一道巨大水柱自绿洲靠近火焰的地方冲天而起,化作一阵瓢泼大雨撒在气势凶猛的火焰上,一阵云雾升腾后,那火竟然被熄灭了! 萧聪在沙丘上看的目瞪口呆亡魂皆冒,他当然知道要在绿洲里撑起那么大一道水柱是一桩多么高的本领,虽然林子里甚至是周围不见一头古兽,但潜在绿洲里的那家伙绝对是个道行通天的不世大能,而落下的水能将夹杂着一律紫焰的火焰浇得干净也说明这绿洲里的水不是凡水,这便是周围没有古兽敢轻易接近的原因! 若是被潜伏在水里的那尊大能发现,可要结一桩大梁子啊! 呆滞了那么一二刻,萧聪猛地回过神儿来,想也不想,转首奋力一跃,还未着地人便消失了。 通过传送阵来到濒阳荒漠边缘的萧聪与鸿翔顺利汇合,他余惊未定,面色苍白。 鸿翔见之,急声问道: “哥哥,你怎么了,那里发生了什么?” 萧聪梳理着思绪沉吟半晌,舔舔嘴唇后艰难咽下口唾沫,语无伦次地沉声道: “那里的一切都是真的,不过比我想象的还危险!那里肯定有一头道行不凡的老怪物!不过,我没能见到他的真容。” 鸿翔听后松了口气,道: “只要哥哥没事就好。” 半晌,复又问道: “哥哥,沙漠里如此危险,那我们还回去吗?” 萧聪猛地抬起头来,用与眼神一样坚定的语气道: “回去,当然要回去!名利危中取,富贵险中求,至此生死存亡之际怎么知难而退,再说,半途而废可不是我萧聪的风格,大不了小爷绕开它,不过是多走些路罢了!” 鸿翔听后,小巧的嘴巴轻轻嗫嚅了几下,欲言又止,他低下头,复又抬起,道: “只要是有哥哥的地方,就有鸿翔!” 萧聪望着鸿翔决然的小脸,目光慢慢变得柔和了许多,他伸手轻轻揉着后者的头发,语气极轻又带着点承偌的味道, “放心吧,只要有哥哥在,就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但放眼整个玄真通天境以下的生灵,论逃跑,我萧聪若称第二,绝没有敢自称第一!” 因为萧聪这一记幽默,气氛稍有缓和,鸿翔亦是被逗得展颜轻笑,道: “我相信哥哥!” “那哥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鸿翔又问道。 萧聪右手抚上鼻子,沉吟片刻,咂咂嘴, “在这儿休息一会,然后回去。” “还回去?哥哥不是说那里非常危险吗?”鸿翔瞪大眼睛满目诧异。 萧聪小脸微苦,扁着嘴道: “唉,不借助传送阵再走回去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我们耗不起,再者说了,出门修行不只是为了提高修为,更重要的是增长见识,那绿洲不是凡地,不多知道点东西,我有点不甘心。” 鸿翔未再有多言,只是问道: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半个时辰后吧,有些事情我得好好想想。” “好!” …… 半个时辰后,两人如时启程回到之前的沙丘后面,萧聪爬上沙丘只露着个脑袋小心观望,见远处绿洲风平浪静,若不是大火留下的痕迹依旧,还以为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鸿翔也大着胆子爬上沙丘来,像萧聪那样小心翼翼地露着半个脑袋,低声细语道: “哥哥,你这把火烧的不旺啊,怎么才烧了这么点地方。” 萧聪头也不转,低声回应道: “烧着烧着就被绿洲里冲起来的水柱给浇灭了,我也正纳闷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再看看。” 鸿翔点点头,拉着声音“哦”了一声。 又是半晌,鸿翔疑道: “哥哥,你不觉得这林木生的有点怪吗?” 萧聪诧异地扭过头来, “哪里怪?” “长得太整齐了。” 萧聪扭回头去,仔细一看,若有所悟道: “还真是,连林子里的间隙都差不多,那些小池子是怎么回事?” 只见树林深处,在靠近绿洲边缘的地方,竟挖着一个个拍列整齐池水盈满的方形水坑,在绿洲边上围成一圈,宛如众星捧月,没放火之前看不真切,还以为这些池子是与绿洲连为一体的,现在一看,便越发觉得诡异了。 萧聪皱着眉头移转目光,从绿洲往外,仔细观察,却发现约莫三十丈开外后,有一块地方异常平坦,看不出沙海流动过的痕迹。 他的目光顺着这异常的平坦一直往外延伸,发现它就像一条沙漠里的康庄大道,一直延伸到不知名的远方。 萧聪缩回身子,沉思良晌,扭头对鸿翔道: “走,我们去个地方。” 行下沙丘先往南走,再往东走,一直走到那条延伸到不知名处的“康庄大道”上,两名少年停下脚步。 鸿翔一直在东张西望地放风,萧聪慢慢蹲下身来,伸手抓起一把沙子,它们跟沙漠其他地方的沙子一样松软,萧聪微微皱眉,然后将手慢慢移到鼻下轻轻嗅了嗅,面色微变,沉声惊叹道: “还真是这样!” 这里沙子虽然像别处一样松软,但上面却带着些别样的味道,这味道混杂着一些萧聪在沙漠中曾遇到过的古兽的体味,但流沙翻转,是不会像这样带着味道的,所以,这里的沙子其实不曾流动过。 这可真算得上是一重大发现,现在看来,这里并不是个没有古兽出没的地方,只是他们还没有遇见罢了,抑或说,这里的古兽是定期出没的! “难道是一处像野欲庵一样却不曾被发现的禁地?” 萧聪心中自忖,但他知道这个假设十有八九不成立,濒阳荒漠形成已久,来往修士不计其数,就算有什么禁地也早该被发现了,再者说了,凭什么这样的“好事儿”总是发生在他身上,晦气! 一股子莫名的戾气自萧聪心底油然而起,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仙人的,小爷这次倒要看看这鬼地方到底有什么鬼名堂!” 话毕起身,冲鸿翔大声喊道: “鸿翔,我们走!” 还在东张西望一副警戒之色的鸿翔闻声猛然转首,从他圆睁的大眼睛里可见着实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他又往左右看了两眼,一脸埋怨道: “哥哥,你疯了!”.qqxsnew 萧聪轻松笑笑,一脸灿然, “不用这么在意,害怕得跟惊弓之鸟似的,这儿没那么可怕,别自己吓唬自己,走,我们回沙丘那边去。” 说完,大步流星地向回走去。 第二百七十一章 初到火圣宫 日薄西山,红云似焰,残霞将绿洲整个渲染上一层绚烂的粉红,使它看起来像极了一个涂脂抹粉羞涩的妙龄姑娘静默在那儿。 经过一番思索,萧聪决定了,就在这儿逗留一段时间,将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一探究竟,想他堂堂萧家四少爷,一个从天道轩走出来的嫡传弟子,实在是有理由想方设法留下点不凡壮举,要不就对不起师父他老人家的悉心栽培! 至于独孤家那边……即使比他快又怎么样,比他快就一定能先一步得到火之灵吗?就凭这初具灵威的神识感应,他就有让他们三千里的底气,再说,独孤家到现在知道不知道这事儿还得两说呢。 就这样,萧聪与鸿翔竟在沙丘后边暂住了下来,萧聪算是与那绿洲里的不明生灵耗上了,天天趴在沙丘上观望,茶不思,饭不想,除了每天破晓时照常修炼紫目,其他时间连睡觉都睡在沙丘上。 鸿翔对此倍感无奈,只能每次一到饭点就把饭送到萧聪跟前,并陪他在沙丘上趴一会,然后再忙自己的活计去。 可一天天过去了,绿洲那边依旧是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别说是绿洲里的那位不世大能了,连只鸟的影子都没见着! 七日后。 这天正午,萧聪还趴在沙丘上小心观望,鸿翔依例将干粮和水送到其近前,百无聊赖地陪他看了一会,焉儿吧唧地转过头来,忽然一声惊呼。 “哥哥!” 萧聪闻声转首,朝着鸿翔所指的方向极目远眺,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在那条康庄大道上,数不清的古兽异兽密密麻麻地化作一片黑色洪流,正以一种罕见的缓慢速度向绿洲漫涌而来,这场面要放在日落山脉里还不算什么,但放在这资源匮乏生存艰难的濒阳荒漠里,那就不得不说是一场摄人心神的宏大场景了。 萧聪亦是看得目瞪口呆,但还没像鸿翔那般被震撼到无法自拔的地步,他回过神来,用力甩甩脑袋,然后开启紫目,欲要看个真切。 这粗略一瞥不要紧,但仔细一看可就要把萧聪的小心肝给吓出来了,那黑色洪流中的可不是一群寻常古兽,什么九头蛇、九尾蝎、七头狮子、长嘴大鳄…尽藏其中。 为首的家伙是一个身高不足五尺直立行走且头上长着一圈小角的人形异兽,萧聪叫不出他的名字,更没在哪本古书上见过他,但能在一群“王侯将相”中打得头阵,定不是泛泛之辈,反正论道行肯定比后边的九头蛇、九尾蝎子等高上一大截。 只见那人形异兽面色恭敬地走在最前边,带领一众古兽五步一作揖,三步一叩首,后面的动作整齐划一,前行井然有序,这难得的默契可不是二八天就能练出来的,想来这壮观的活动应是由来已久,并已约定俗成。 可值得这群古兽们如此虔诚觐见的绿洲之主又是个怎样高深莫测的角色呢? 萧聪想了又想,竟发现在自己的知识积累中根本寻不到这么一号人物,到底是自己才疏学浅还是有幸得见神迹,他也不知道。 时间似乎因那黑色洪流行进缓慢而变慢了好多,让人等得心焦,不,应该是心惊胆战,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在这样的情境下,每一个下一刻都变得扑朔迷离不可捉摸,让人倍感期待,也让人倍感不安,让人心痒难耐,也让人噤若寒蝉,仿佛是置身于水深火热,冰火两重天。 呆站在一旁的鸿翔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萧聪不说话,他定是不敢独自逃走,但萧聪若一直不说话,他就得一直这么站着,他脑子里不由联想起一些血腥暴力的画面,好像不知哪一刻就会有一头古兽从他俩站立着的地下冲出来,将还未回过神来的他俩一口吞掉,血浆飞溅,临死之前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又是良久,萧聪长舒了口气,带着点气急败坏,道: “仙人的,怎么这么慢,累死小爷了,来,先坐下等着,这样耿着脖子实在是太累了。” 说着,便自顾自地一屁股坐在沙丘上。 鸿翔可不像萧聪这般没心没肺神经大条,他慢慢转过头,斟酌良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哥哥,他们真的不会突然冲过来……或者是,悄悄地潜伏过来吗?” 萧聪看着鸿翔那副小脸惨白被吓怕了的摸样,信誓旦旦地笑道: “放心吧,看他们那副虔诚之极毕恭毕敬的作相,就知道肯定不会乱了阵型冲过来的,再说,那里面的可都是道行高深在族里有头有脸的主儿,这等下三滥有损颜面的勾当就算做,也不会自己亲自做,你就安心地坐下来,耐心等一会儿,等他们走到绿洲边上时,肯定更精彩。” “可他们要是不走到绿洲边上呢?”鸿翔问道。 萧聪神秘一笑,目光上移,似有感而发般定定回道: “相信我,他们一定会去绿洲边上的。” 果不出萧聪所料,约莫两个个时辰之后,黑色洪流漫到绿洲边缘处便不再叩首,而是不紧不慢地在绿洲旁围了个圈,排着队一个一个地走进林子里。 其他地方的景象萧聪看不得真切,但九日前被他烧毁的那片林子那儿的场景他可是看得真真儿的,说来也矛盾,这地方既然都已经这么邪乎了,竟没有将一切都遮掩起来,连之前他烧毁的林木都没恢复,这表里不一的鬼地方,搞得他思维有点恍惚,也让他有一种想要骂娘的冲动。 少年重新趴在沙丘上,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小心观望。 只见在一片漆黑掩映下,走到小池子边的古兽停下脚步匍匐在地上,顶礼膜拜良晌后,用自己的武器——或用爪挠,或用牙咬,切开手腕,让细流般的鲜血流进池子里,小池子里的水被鲜血染红之后,绿洲中间开始翻起大片大片的水花,似有什么东西就要浮水而出。 “快了,快了……”qqxsnew 萧聪嘴里念叨着,一瞬不瞬地望着绿洲中心翻腾的水花,他在用自我暗示的方法努力压制着急切的心情,还有恐惧。 一盘形式复杂的发髻在萧聪和鸿翔的眼帘中慢慢浮出水面,远远看上去虽与平常在壁画中看到的一般无二,但仔细一想,那尺寸可真是非比寻常,反正在正常人里肯定是寻不到。 萧聪终于不念叨了,他摒着呼吸,神色略显凝重,可怜站在一旁的小鸿翔什么也看不到,不明觉厉的他只能干着急。 绿洲中, 那发髻越来越高,某一刻约莫要露出额头的时候,霎时间神光璀璨,瑞彩千条,虽然亮丽,但还不是太过刺眼,萧聪在几个呼吸的短暂失明后恢复视觉,然后继续观望。 那自水中浮出的生灵隐约是个人族女子的摸样,额头饱满高阔,眉眼狭长,鼻梁高挺,红唇如焰却又薄如刀锋,看着虽是美丽至极,但总有点高处不胜寒,可远观不可近玩焉得冷漠感。 凛然不可侵犯! 女子继续往上升,细长的脖颈,深陷的锁骨,波涛汹涌仅有一块窄布遮挡的胸部,紧致无痕的肚皮,还有……腹部一大片五颜六色的鳞! “我去,这竟是只妖!” 萧聪初步断定,但至于是蛇妖还是鱼妖亦或是其他带鳞片的怪胎玩意儿,还需进一步观望以作判定。 焦灼的等待最是漫长,煎熬着的一分一秒在无尽的期待中慢慢析出,像暖阳下的盐粒子。 那绿洲中心的身影终于全部浮出水面,从下半身那两片分外别致的鱼鳍和尾部张开的扇叶来看,明显是条半人半鱼的怪物,萧聪突然想到了一个传说中的传说——美人鱼! 但在古书的记载中,这传说中的传说可不是生活在大漠里的,她们应该神出鬼没在西海的仙山附近,在那里,她们是仙人的使者,为仙人下达重重诏令——用他们独有的方式。 “可她出现在这里被一众古兽奉为神灵的原因是什么呢?是因为它独有的形象吗?不,半人半兽的家伙多了去了,她应该有其他的独到之处!” 萧聪回过神来,继续观望。 当萧聪重新将目光投向绿洲边上的小池子时,之前被鲜血染红的池水竟已重新恢复清澈,匍匐在池子旁的古兽抻长脖子在池子中轻轻舔了一口,静默半晌,再拜三拜后转首离去,自始至终都像在心甘情愿地履行一种古老而且古怪的仪式,走掉一波,接着又上来一波,将前者之前做过的再做一遍,如出一辙。 那传说中的传说带着周身柔美的神光一动不动地飘在离水面不足三尺的地方,约莫正轻闭着双眸,嘴唇微微蠕动,大概正念念有词,她双手结着一个古怪的法印,神情看上去比匍匐在池子旁的古兽还恭敬虔诚一丝不苟。 “传说美人鱼是仙人的使者,难道这濒阳荒漠中还真藏着一位未去仙都的仙人不成?”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两个牛鼻子 关于东胜仙都的事儿,天道翁当年对萧聪从来都是三缄其口只字不提,无论萧聪如何胡搅蛮缠死缠烂打,这老小子要不就敷衍糊弄,要不就闭口不谈。以至于万年难遇之奇才的萧家四公子萧聪虽名义上是大名鼎鼎谪仙天道翁的亲传弟子,却对东胜仙都之事一无所知。 至于仙人,对他来说其实跟别人一样,从来也都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虽然天道翁对仙都和仙人之事少有言说,但他曾经提到过的一句话萧聪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仙人不算什么,这世上比仙人厉害的存在多了去了! 萧聪也曾试图努力参透这句话,但思来想去总觉得不是个味儿,想着师父说这话时的嗤之以鼻,难道仙人这重身份在他老人家的眼中就那么不值一提甚至是遭人唾弃吗? 可话说回来,到底什么样的修者才算是仙人呢?脱胎换骨另类重生,洗经易髓聚神凝灵? 不,这些应该都不重要,但那些重要的区分到底是什么,萧聪也不知道,或许所谓仙人只是得到仙都认可后赋予的一种头衔,它跟其他头衔一样,仅仅作为一种称谓,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抑或说它是一种无形的束缚,会限制某些本来该有的自由,但那些像师父一样不在仙都的修为高超者就不是仙了吗? 师父被称为谪仙,那是因为他曾在仙都呆过,那些没进过仙都的,又该被称做什么? 说白了,没进过仙都,没有仙人头衔,就不能享受“美人鱼”这等神仆的侍奉了吗? 荒谬! 从小池子旁离开的古兽,会一字排开沿着一条小路曲折回那条康庄大道上,却未离开,而是面朝绿洲排成一排,匍匐在地继续顶礼膜拜,大概是要等全部古兽走完流程后一起走,如此看来,古兽们来到后这里还真是被一视同仁了。 萧聪继续看,总觉着绿洲那边指不定还得出点什么幺蛾子。 小池子里的水红了清,清了红,一直到古兽们一个个将仪式走完,最后还是清澈如初。 萧聪早就觉着这绿洲里的水有古怪,起先他在林子里放火的时候,那喷起后又洒落的水竟然能灭掉他的紫炎七迭,再后来美人鱼出水之前这水竟也能遮掩她的璀璨圣光,最后经过古兽们鲜血的灌注后竟又可以恢复如初! 要知道,成百上千的古兽每头约莫放半桶血,汇合在一起也算是不可轻易想象的,可那池子非但没有满溢,反而看上去液面还稍微低了一些,可即使是这样,这绿洲到底是善地还是恶地依旧不能判断,不能一见血就非要联想到那些不好的东西吧。 古兽们尽数回到康庄大道之后,在那头头上长角的人形异兽的带领下又对着绿洲做了一系列古怪的参拜动作。 最后天不遂人怨,众古兽保持着整齐划一的阵型缓步离去,这让满怀期待的萧聪大失所望,都说精彩故事的最后一定要有彩头才算是尽善尽美,但这事儿的最后却什么精彩之处都没有,端的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一大败笔。 回头想想,方觉整件事其实也是如此的索然无味,不就是个奇怪的献祭仪式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那边的家伙真的如被众古兽衬托的那般邪乎,他萧四少爷在沙丘后边藏了那么久,不一样没被发现吗! “装神弄鬼虚张声势,去你仙人的!” 浪费了他真么多宝贵的时间,萧聪心里自然是郁闷至极,嘴巴干涩,总觉着有一股子怪味,他猛地啐了一口唾沫,转身欲走。 可到底是真没发现他还是懒得跟他计较呢?或着说,他才是这件事最后的彩头。 “沙丘后的朋友,都躲了那么久了,何不出来一叙?” 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入耳畔,萧聪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先是挖了几下耳朵,晃了晃脑袋,而后眼珠子转了三转,情不自禁地用力吞了口唾沫,一副做贼心虚自欺欺人的滑稽摸样。 身旁的鸿翔揪揪萧聪的衣角,及时给还在如梦似幻的家伙提了个醒, “哥哥,她发现我们了。” 接着,便见萧聪脸上浮现出一种比死了亲爹还难受的悲催表情,他欲哭无泪,因为这惊喜实在是来的太突然了。 对面是敌是友尚不明确,是友则欢天喜地,是敌则必死无疑,没办法,人家的实力在那摆着呢,万兽虔诚觐见这等异事儿可不是哪儿都有的,就冲这波澜不惊的底气,估计要杀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但萧聪可一向不是个愿意拿生命开玩笑的人,敌友未分,是敌是友还各占着五成的概率呢,这险放谁身上都觉得有点大,他萧聪重担在身,可不能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这儿,所以为今之计,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萧聪二话不说,一把抓过身边的鸿翔夹在腋下,全力施展灵隐步,转眼间就掠进了不远处的法阵里,就是这么顺利! 萧聪微微一笑,虽然心有余悸,但劫后重生还是让他大为喜悦,即使还未真的逃出升天,可出自他萧聪本人之手的高阶传送阵,试问玄真界多少人能破的了?.qqxsnew 可人活一世,向来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人要是倒霉了,喝口凉水都要塞牙缝! 萧聪脸上的笑容慢慢僵硬,他引以为傲的传送阵竟然失效了!这可当真是万万没想到,对方的实力明显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这应该是结界。 不到最后誓不罢休,这是萧家流传下来的优良传统,萧聪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定了定神儿,带着鸿翔绕过沙丘,往绿洲那边走。 绿洲水面上的身影神光尽敛,只是周身还有一层微光隐隐吞吐,看上去神圣不再,倒是平添了几分美艳,这异域风情竟让萧聪都有几瞬的失神。 “这他娘的竟然比星流云他娘长得还美!” 鸿翔看着面色稍微有些呆滞的萧聪,小嘴微撅,毫不迟疑的伸手在后者的腰上用力掐了一把,萧聪吃痛,一阵龇牙咧嘴,看来这小子使的力气还真是不小。 二人踏过被焚毁的林木残烬,来到绿洲边缘的小池子旁,驻足仰望。 萧聪一脸和煦微笑,镇定自若,在毒辣的阳光下恍如一个活泼开朗的大男孩;反看鸿翔则是画风大变,缩头露尾畏葸不前,揪着萧聪的衣角半个身子掩在萧聪身后,不时伸头偷偷瞄一眼,仿佛又变回成了一年前那个食不果腹胆小怕事的小乞丐。 萧聪拱手作揖道: “无名之辈,拜见仙上。” 那飘在水上的人鱼儿轻笑道: “你是仅存的萧家小子吧,怎么,在沙丘后边看了那么长时间,对我们这里的景色可还中意?” 萧聪嘴角翘得更高了,弯弯眉眼里带着十分的赞赏,陶醉吟道: “黄帛漫漫珠中落,绿树柔水居别格,不错,不错。” 人鱼儿发出几声略带放荡的轻笑, “我这里既然这么美,那公子就在这里住下可好?” 萧聪嘴角的的弧度越来越僵硬,皮笑肉不笑道: “怎么,仙上看上我了?可惜了啊,我已被父亲定下氏族婚约,怕是不能与仙上共结连理成比翼之喜了。” 身为高高在上被大漠万兽敬仰的人鱼儿被如此调笑,非但不恼,反而眼角的笑意越加灿然, “小家伙,你可不是个很会撒谎的人哦,据我所知,萧家上任家主萧天宇是绝对不会替自己儿子妄定终身的,再说了,萧家已然覆灭,你的青梅现在还会愿意嫁给一个玄真界人人喊打的丧家之犬么?” 言辞慢慢,却是分外歹毒!而且还知道远在千万里之外的萧天宇些许往事,看来又是个手眼通天的难缠家伙。 萧聪的脸色瞬间变了变,而后恢复到如之前市侩商人那般的惺惺之态,两手一摊,无奈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万一要真对本公子的翩翩风姿念念不忘呢,一切皆有可能嘛,您说是吧。” 人鱼儿又是几声略带放浪的轻笑,啐了一口,讥讽道: “还真没听说萧家四公子萧聪竟是如此自恋而无耻之人。” 顿了顿,面色稍冷, “行了,您也别在这儿跟我扯犊子了,既来之则安之,云镜泊也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且随我走一趟吧。” 萧聪故作惧态,缩了缩脖子,恐慌道: “仙上不会是要吃了我吧,我怕疼,或者说……你要强占我?” 萧聪寻思着, “反正是生死未卜,能活着固然好,但就算是死也不差皮这一会儿,不过看这情景,这人鱼儿似乎也没有要对我不利的意思。” 人鱼儿闻言给了萧聪一个大大的白眼,右手斜向上轻轻一挥,水波流转,愈旋愈快,一个巨大的漩涡渐渐形成,又有一道水桥自漩涡中心一直蔓延到萧聪脚下,然后,人鱼儿放下手,做出个请的手势,用婉转的语调祈使道: “请吧,风度翩翩的萧四公子。” 别无选择的萧聪整理了一下衣衫,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起强颜欢笑,大步向水桥走去。 身后的鸿翔面色阴晴不定,他看看正在往前走着的萧聪,一个背影自然也给不了他什么提示,他又看看立于水上那美丽的人鱼儿,发现对方似乎也没把他放在心上,他的头先是深深地低下,复又猛地抬起狠狠地剐了立于水面上的人鱼儿一眼,最后还是气鼓鼓地跟着萧聪踏上了水桥。 在鸿翔踏上水桥后一二瞬,水桥开始慢慢收回,速度说不上快也说不上慢,肉眼可见倒是真的,断痕离鸿翔脚后跟约莫一二寸,似乎与鸿翔的步伐相和着。 第二百七十三章 黄雀在后 水桥自漩涡的中心一直蔓延往下,通向不知名处,就算走在直直往下的桥面上,依然感觉如履平地,重力在这道桥上不复存在。 鸿翔深一脚浅一脚,眼中满是兴奋和惶恐,萧聪见怪不怪,昂首挺胸走得依旧落落大方,这才算什么,比这更匪夷所思的事儿我们风度翩翩的萧四少爷知道得多了,虽然大部分都是从古书上看到的。 化作成人大小的人鱼儿不知是何时追到近旁,上方的湖面也不知是何时恢复到之前的摸样,光线再不能完全射到水里,经折射后化作一片流波荡漾,漫在平坦的桥面上,也漫在身旁人鱼儿的身上。 萧聪不动声色地扭头看了人鱼儿一眼,心里感叹这“女子”生的是当真漂亮,而那条拖在桥面上扭来扭曲的鱼尾巴,非但不煞风景,反而勾起了心里的丝丝旖旎,让他心旌微动意乱情迷,他忽然没来由地想到——若此时欧阳寻在这儿会是一幅怎样的痴汉作态?那模样他自是可以想象得到,想着想着,不由微微一笑。 踏在平坦的桥面上一直往下走,走了近半个时辰,也未能看到湖底尽头,萧聪扭头,蹙眉埋怨道: “仙上,这样走实在是太累了,您为什么不小施法术送我们一程呢?”.qqxsΠéw 人鱼儿扭头狡黠一笑,带着点嗲气道: “风度翩翩的萧四公子,我们云镜泊没有这规矩呐,再说,人家还想着与您多呆一会儿呢。” 萧聪面色稍赧,讪讪一笑无言以对,心中不禁腹诽, “我刚才就那么一说,怎么一揪起来就没完没了呢,这人鱼儿!” 看着前边如道侣般打情骂俏的萧聪和人鱼儿,鸿翔翻着白眼吐了吐舌头,小声骂道: “真不要脸!” 这声音萧聪和人鱼儿自然是听得清楚,只是两者的反应大不相同,人鱼儿仰头傲然一声娇哼,萧聪的脸色一下子浮上几分绯红,这场景看上去要多尴尬有多尴尬,竟让曾从野欲庵走过一遭的少年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终于走到湖底,原以为这就是水桥尽头,却不料那水桥竟只是在此打了个弯儿继续通过一口大洞,横向延展到更远的地方,萧聪见之欲哭无泪,扭头与早已走到身侧的鸿翔对视一眼,倍感同病相怜。 走在另一侧的人鱼儿似乎神有所感,带着微微的调侃轻笑道: “萧四公子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 萧聪早就受够了身旁这位美丽人鱼的轻慢和随便,虽不敢轻易发作,但心里有所厌恶倒是真的,他也不知道身旁这位看似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漂亮家伙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想在心里骂几句解解气,却又想不起该骂什么,于是就这样一路无话一路尴尬——他可不敢再招惹人鱼儿了,出言难免被调戏,一还嘴就会让鸿翔更看不起。 就这样沿着水桥又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走到尽头,煎熬结束。 走下水桥,萧聪驻足环视,小嘴微张,面色略显呆萌。 人鱼儿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停下脚步任由萧聪这样看着,鸿翔诧异地看着萧聪,循着萧聪的目光望着前方,面色更显诧异。 盘错的珊瑚,倒立的钟乳,爆炸开放的各色石晶…… 这些在鸿翔看来虽是美丽奇异,甚至叹为观止,但他认为应该还没到能让哥哥这般阅览千帆依旧惊艳的地步,在他眼里,哥哥一直是个见多识广学问高深的神仙人物,理应不该对这些华而不实的凡尘俗物青眼相睐,包括身边那位看上去就让人感觉倍绝恶心的人鱼儿! 可他哪儿知道,这些奇形怪状的天地奇物本不应该出现在濒阳荒漠下的洞天里,况且,要论材质,这些可都可堪称仙品!而此时竟全被摆这儿当摆设,不得不说,这洞天主人的手笔还真够大的。 少顷,一声娇笑突兀响起,但听得身旁的人鱼儿带着点矫揉造作道: “萧四公子,我们还是快走吧,后边的好东西还多着呢,您要是把精力和激情都浪费在这儿,后边的无心欣赏可就太可惜了。” 这话听上去颇为刺耳,合着玄真界堂堂第五大家族的萧四少爷此时竟被人看扁成了乡巴佬。 可对于这因失态引来的取笑,萧聪也实在是无言反驳,当然他也懒得这样做,估计就快到目的地了,反正都已经快被调笑一路,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萧聪头也不转,径直向前走去。 人鱼儿果然没有骗人,在这一片琳琅满目中,越往里走,摆置的东西越稀有罕见,什么龙胎玛瑙了、源灵绝晶了、混沌陨铁了……都是建造绝世大阵的好材料。 “这些东西……怕是比凤毛麟角还珍贵的多吧。” 萧聪一边走一边看,小脑袋摆来摆去,目不暇接,其实他也很想不去看这些东西,但他实在是控制不了自己,于是索性放开了眼肆意了望,对耳边不时响起的轻笑也是充耳不闻,与真材实料相比,面子才值几个钱! 终于,萧聪忍不住揉了揉酸涩眼睛,放下手,满脸尽是一副生无可恋之色,这里的好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看得他不但眼睛累,心更累,他在心里盘算着, “若是能侥幸大难不死,是否能与这洞天主人结一份善缘,待来日阵法造诣大乘,不时之需或许还可以向他借几件宝贝!” “对了,这里摆置的都是些难得的天材地宝,竟没有武器丹药功法秘籍之类的东西,是我多虑了,还是……” 萧聪神情略显凝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一件件什物摆放规整,并无异常。 他边走边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琳琅满目的尽头是一道朱红色满刻着神秘纹路的石门,中间铸着一异兽的兽头,这异兽萧聪不识得有何来路,但一眼看上去倒是觉得唬人得很,所以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 待三人走近,石门自动打开,萧聪速度不减,毫无停顿走过石门,鸿翔紧跟在萧聪身后,人鱼儿脚步稍有停顿,微微一笑后才踏过了去。 走过石门,眼前景色风格突变,入眼是一片索然无味的灰色,也没有什么装饰,只有一把不知由什么材料打制的椅子。 椅子是背对着萧聪三人放置的,从萧聪这边看,也看不出它的风格样式,只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依旧感觉阴森诡异,寒意刺骨,一种摄人心魄的恐惧直入心底。 鸿翔缩着身子,不敢看那放在远处的灰白色椅子,却忍不住揪住萧聪的衣角,往萧聪身边靠了靠。 萧聪看向人鱼儿,后者脸上再无笑意,也不做声,只是带着深深地敬畏冲萧聪往椅子那儿扬了扬下巴。 萧聪面色凝重,冲人鱼儿轻轻点了点头,而后移开鸿翔抓着他衣角的小手,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鸿翔面色焦急,刚要追步而上,却被人鱼儿适时拉住,挣扎无果后,鸿翔将倔强的小脸转向人鱼儿,却见后者面色严厉眼神不容置否地摇了摇头。 人鱼儿禁锢住鸿翔的身体并将其带出石门,待石门合上后,才将鸿翔身上的禁锢解除,苦笑道: “放心,你家公子是绝对不会有事的,只是我的主人与你家公子有要事相商,你我委实不能呆在那儿,倒不如出来图个清静。” 鸿翔将信将疑地看着人鱼儿那一脸浅笑,也不说话,然后将头猛地别到一边去了。 且说石门后,萧聪慢慢地绕过了椅子,并在其前方三丈外站定,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斜坐在椅子上的不明生灵,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这把椅子竟然是由几百根骨头打磨组合而成,鬼斧神工浑然一体,若不是形式结构复杂,还真会让人错以为这是同一块骨头。 那坐于椅子上的不明生灵已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摸样,但倒是可以区分是人形,他身子斜靠在椅肋上,一只腿搭在椅沿上,一只胳膊自然下垂,另一只胳膊搭在蜷曲的腿上,身着浅灰长衫,银丝遮面,就这副摸样,估计就算还没死,也肯定离死不远了。 “又是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岁月的老古董?” 萧聪心中自忖,看到这坐于椅子上满是死气的生灵,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风眠谷底那尊居心叵测的“领路人”,于是不由怅然一叹,自言自语道: “唉,看来又是一桩不可回避的大因果,仙人的,这些玩意儿怎么老是能找上我,我萧聪怎么就这么倒霉!” “唉……” 一声悠长沧桑的叹息自耳边响起,萧聪听得真切,并看到那坐于骨椅上高大的枯槁身影在伴随着一阵咔咔作响中不可思议地慢慢站了起来,抬起那一只宛如鬼爪子般的右手轻轻撩了撩额前的银色长发,露出阴森惨白皮包骨头的一张脸,尤其是那一双绿油油的眸子,又让萧聪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忽地,枯槁身形咧嘴一笑, “都多少年没活动过了,不过今天为了声名在外一时无两的萧四公子,也算是值得。” 萧聪讪讪一笑,拱手作揖道: “晚辈萧家四子萧聪,见过前辈。” 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连萧聪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了,不过这洞天里的主仆有一点倒是挺像的——满嘴尽是调侃。 那枯槁身影用绿油油的眸子打量了萧聪半晌,又是咧嘴一笑,道: “是不是感觉很奇怪?” 萧聪老老实实地点点头,一脸认真之色, “前辈魂力澎湃,实在不应该是这副残破之象。” “你就没想到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是装出来的吗?” “前辈有如此魂力,想必当年也是一高人,高人有高人的尊严,就算有什么特殊喜好,也不应该是这副摸样吧。” 枯槁身影似笑非笑地看着萧聪,语气略显严厉, “小子,不要跟我耍滑头!” 萧聪微微一笑,不卑不亢, “前辈,您也不用跟我绕弯子。” 第二百七十四章 开荤 四目相对,一动不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慢慢在萧聪和那枯槁身影中间弥散,半晌,枯槁身影莞尔一笑, “外面都说萧家四子萧聪天姿绝萃百世难见,今日一见,委实觉得这说法夸张了些,但这份胆识,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这句欲扬先抑说的甚是真诚贴切,来而不往非礼也,萧聪亦是认真道: “您花了数十万年也没有将这具身体炼为己用,不光白白枉费了半世修为,还与这具身体形成了如今这种难分难解的怪异状态,值得吗?” 枯槁身影一声苦笑, “值不值得且先另说,今日你游历到这濒阳荒漠里来,就是你我的缘分,也是天意!” 萧聪闻言直眉轻挑,倍觉疑惑, “此话怎讲?” 枯槁身影悠悠一叹, “我已经在此等候萧家人多时了,二十年前终于等到一个,他答应我等他阵法造诣到达一定高度一定会回来帮我,但是他已经死了。” 萧聪诧异道: “我爹?” 枯槁身影点点头, “正是。” 萧聪的手不由自主地扶上额头,并不停地揉着,这可就了不得了,之前听秦管家说老爹年轻时曾游历玄真,便是在途中结识了他的娘亲沁夫人,还为了秦管家与老嗜炎兽结下弑子之仇,可他只认为当年萧天宇到过的应该尽是些山清水秀之地,就凭老爹那翻座大山就能累垮的身子骨,与其说是游历,还不如说是游山玩水! 可万万没想到这老小子竟还在这濒阳荒漠里走过一遭,还真是小看他了。 “前辈这是要我们萧家父债子偿吗?” 萧聪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无奈道。 枯槁身影微微一笑, “没这意思,答不答应,还是遵从萧四公子自己的想法。” “我要是不答应呢?” 萧聪放下手,转过脸来,眼神中带着几分挑衅。 “如果萧四公子不愿意,那这件事就此作罢。”枯槁身影沉默良晌,和煦一笑,但怎么看都觉得有点苦。 萧聪一动不动地看着这张刻满岁月的脸,终于动了恻隐之心, “你是想让我帮你将这具身体顺利融合吗?” 枯槁身影清了清嗓子,道: “不,我想请您帮我将魂魄从这具身体里抽离出来!” 对于这个答案,萧聪感到分外诧异,以他的灵识感应怎会不知这具身体乃是武道大乘臻至化境的武仙遗骇,若是将这具遗骸顺利融合,那可是能节省上百万年的修行时间呢!他就这样放弃了? 萧聪狐疑, “为什么?” 枯槁身影声音依旧平静, “我不能再呆在里面了。” 萧聪脸上疑色更甚,心里想着, “‘不能再呆在里面了’,这话是什么意思,都已经煎熬了这么些年,就差这临门一脚了,怎么就等不了了!” 他将灵识发挥到极致,仔细探查,于刹那间面露出惊骇之色,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具武仙遗骸里竟还存在着一道与这具身体更为契合的灵魂,而且,貌似还是本尊! 而更为诡异的是,那道灵魂已经成长到与他相差无几的地步,却没有抢夺身体的主导权,更没有任何反噬的迹象,似乎正在被什么东西束缚着,不,他是心甘情愿的! 这两道灵魂肯定认识,所以才能存在于同一具身体里! 萧聪黯然,不由在心里幽幽一叹,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看来这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他回过神来,用带着些悲悯的语气道: “你们本来是可以共生的,为什么要抽离出来呢?这个世间已经容不下只有灵魂的你,你会魂飞湮灭的。” 枯槁身影嘴角慢慢潋滟出唯美的弧度,语气中带着十分的满足, “我这样做自有我这样做的道理,我能够承担这般后果,心甘情愿。” 萧聪张张嘴,欲言又止,此等场景似曾相识,恍惚中觉得当年在日落山脉里的老桑树,也是这样的,这样的心甘情愿他能真切地感受到,却始终还是理解不了,他只能说自己为之而感动,却实在无法为此而献上祝福,他更愿意像一个观众般在远处静静地看着,敬而远之,与其力有所及,更愿爱莫能助。 说到底,他还是不愿这样的事情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罢了。 可得知此事,难免还是要心有戚戚焉,人心都是肉长的,虽然对此中隐情还不了解,但如此情真意切飞蛾扑火,萧聪又怎么忍心相拒?心里的这道红尘槛终究还是没能迈得过去,于是沉思良晌后,便将这件事儿给接了下来。 “我答应你,但你所要求的阵法造诣实在太高,我这辈子能不能达到尚不可知,毕竟整个萧家已经几个纪元没有出现过那般造诣通天的大师了。” 枯槁身影喜笑颜开, “当年你父亲也是这样说的。” 而后向萧聪拱手作揖一拜,郑重承诺道: “在此,吾云镜仙子以吾仙祗起誓,以后萧四公子有需要云镜泊的地方,云镜泊一定鼎立相助,绝无怨言。” “云镜泊……云镜仙子……”萧聪闻言,喃喃自语着。 云镜仙子,多么久远的名字啊,恐怕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记得了吧,以至于最初在听见云镜泊这名字时,萧聪都没有想起来,这可是她的仙名啊。 “我知道他是谁了……” “萧四公子可是从南面来?”云镜仙子突然问道。 萧聪回过神儿来,直眉习惯性轻轻挑了挑,微微有些诧异, “是的,怎么了?” 云镜仙子脸上笑意不减, “公子挖出那口箱子了?” 萧聪脸上的诧异刹那间全变成了惊恐,整张脸尽是一片猪肝色,失神半晌,突然道: “你怎么知道,莫不是……” 云镜仙子轻轻点了点头, “不瞒公子,那箱子里装的,正是我夫君恩师戮仙上人的本体,既然曾被公子挖出来过,那公子身上肯定也沾染不详了。” “戮仙上人……那头魔化的昆仑神鴸……” 萧聪恍然大悟,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云镜仙子点点头, “正是。” 果然是阴阳平衡祸福相依,这才刚与云镜仙子结下一桩善缘,却又得知如此噩耗,萧聪欲哭无泪,都说天意弄人,但命运对他玩的是不是太狠了! 那戮仙上人是个什么东西,别人不知道,他怎会不知道,能教出剑仙孤氓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好徒弟来,放在整个仙界,也不是寻常货色,他的不详,怎可轻易沾染!.qqxsΠéw 看着怔怔出神的萧聪,云镜仙子笑道: “公子莫要担心,夫君恩师的不详固然可怕,但也不是没有解救之法,待会你与那小仆役出去的时候,且在这云镜泊里洗涤一番,我小施法术,便可以将您身上的不详除得一干二净,只是公子与他之间的因果,就要看公子的造化了。” 萧聪闻言,松了口气,带着些生无可恋道: “因果这东西,我已经习惯了……” 说着,黯然垂首,而后又猛地抬起头来,讪讪一笑, “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云镜仙子鬼爪一抬,做出个请的手势,含笑道: “但问无妨。” 萧聪也不矫情,大(毫)大(无)方(顾)方(忌)地问道: “听说是仙子的夫君剑仙孤氓亲手杀了戮仙上人,这事儿是真的吗?” 云镜仙子笑着点点头,不置可否。 “那你怎么还称他为恩师?”萧聪追问道。 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但萧聪听云镜仙子依旧称戮仙上人为夫君恩师,却总觉着有点怪异,毕竟当年一战,剑仙孤氓大义灭亲,亲手灭了其师戮仙上人的仙火,但自己也落得个险些身死道消的下场,否则也不会出现眼前这个一体双魂的另类。 按理说,杀夫之仇不可遗忘,云镜仙子应该甚是痛恨那戮仙上人才对啊,此时这一口一个“夫君恩师“叫着,还真是让萧聪心痒难耐,他知道,此事必然还有其他隐情。 似是看出了萧聪心里的小九九,云镜仙子莞尔一笑道: “师情深似海,师恩重如山,为了天下苍生,孤氓当年拚死手仞其师,实在是为大义所迫,也算是为报答戮仙上人对他的一片恩情,况且,孤氓未死,戮仙上人亦有归来之日,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你呢?”萧聪紧紧逼问。 云镜仙子嘴角再次潋滟出唯美的弧度,片刻,轻轻启齿, “人间有一句话,不知公子听没听过,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然与孤氓定下仙盟婚誓,就该是他的,沧海桑田万古不变,再说,孤氓可要比人间的那些土鸡瓦狗们强多了,对我来说,为了他,怎么做都不为过。” 说着说着,便兀自笑了起来。 萧聪就这样看着比野鬼还骇人的云镜仙子,一阵失神,因为他在云镜仙子的话里听出了满足、甜蜜、从一而终的决心和对全心全意的期许,她的爱是完满的,是唯一的,是无与伦比不可替代的,可究竟是什么值得她如此无畏,萧聪无从得知,归根结底却还是那句老话——问世间情为何物…… 唉…… 第二百七十五章 齐了 云镜仙子语气不变,问道: “公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萧聪轻轻摇了摇头,此时看向云镜仙子的目光里满是敬佩,这敬佩由心而发,他自然是知道,但他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许是万千生灵对于“情”字的共鸣,这样高尚美好的情操,他只能期待有朝一日能望其项背,实在是没有怜悯的资格。 “当年令尊来此与我许下承诺,因不能修行,我也没有什么宝物送予他,幸好有一本《明道参同契》对令尊参悟大道大有裨益,于是便将其与一些灵宝相送于他,不知那本《明道参同契》公子是否带在身上?” 萧聪默然回想,似乎在之前查探弥芥的时候,还真有那么一本《明道参同契》被放在书籍手札的架子上。 于是点点头, “能让仙子品赞之物,父亲定不会随意搁置的。” “如此甚好,免得我重写一份了,公子既然是从天道轩走出来的骄子,对剑道应该也有所涉猎,我这里有一本《渊泱七式》,为表诚意,就送给公子了。” 萧聪闻言,大惊失色,连手推辞道: “这可使不得!” 《渊泱七式》是何等宝术?那可是当年剑仙孤氓穷尽一生打磨的剑道极巅,此术一出,别说是玄真界像他这样的修为仅在摘星境的小修士了,就算是东盛仙都的神仙,也得眼红! 要不当年孤氓怎么用最后第七剑屠掉在仙都大杀四方的戮仙上人呢! “公子知道我的意思,还是快收下吧。” 云镜仙子语气不无央求道。 萧聪当然知道云镜仙子的意思,修行漫漫,来日方长,萧聪最坚实的依仗--萧家已经覆灭,作为仅存的萧家人,整个玄真界对他都是虎视眈眈,前路凶多吉少生死难料。 可云镜仙子固然是真心希望萧聪能够好好活着的,至少活到其阵法造诣能将她魂魄自孤氓遗躯中抽离。 《渊泱七式》不是凡术,倘若萧聪日后能够练成,关键时刻定能赢得一线生机,这样他夫君重获新生的几率也就大一些,她也可以安心些。 可如此至宝,萧聪实在不敢轻易接受,万一他要是死在路上,岂不是辜负了云镜仙子的穷穷期许? 萧聪面色为难,踟蹰不表态,云镜仙子拿着秘籍的的鬼爪子就停在他身前不远处,一动不动,大半晌过去,萧聪终于妥协, “唉,就给她吃下这颗定心丸吧,权当先替她收着。” 萧聪从云镜仙子手里接过《渊泱七式》,小心放进弥芥,拱手作揖道: “谢仙子。” 云镜仙子展颜一笑, “公子不用多礼,这只是为你我各取所需罢了,公子是有大造化的人,不知是否愿意去寻一桩更大的机缘。” 萧聪诧异道:qqxsnew “什么机缘?能比这还要大!” 云镜仙子笑着摇了摇头, “我夫君孤氓的《渊泱七式》惊天动地不假,但放在玄真界无尽岁月的源远历史中,实在是算不得什么,那些于纪元更迭中消逝的曾经,也并非已经全部湮灭,上一纪元,上上纪元,甚至更早的纪元,那些曾将出现的神迹,确实不是孤氓能比的。 濒阳荒漠形成已久,是除九大禁地外少有的几个没多大改变的地方之一,这里埋藏的秘密,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有些的地方,就是全盛时的我,恐怕也得绕着走。” 能被曾经惊艳一时的云镜仙子如此形容,恐怕这些地方连仙都神仙都全身而退不了,更别说是萧聪这个摘星境的修士了,可高人从来不多说废话,云镜仙子这般说定有她的道理,何况事无绝对,他萧聪可是在野欲庵的莲池里走过一遭的人! 萧聪眉毛轻挑了挑,不作答,但听得云镜仙子继续说道: “但有一个地方,我去过几次,之中隐秘虽不清楚,但没有什么危险倒是真的,那绝对不是这一纪元的遗迹。 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次,公子来的时间也真是巧,算算日子,也该到时候了,公子若到了那儿,什么都不要动,也能收获颇丰,至于要是动了什么东西,可能就要看公子的造化了。” “仙子在那儿得到了什么?”萧聪按耐着心里的激动,疑问道。 “方向。”云镜仙子定定回答。 如此含糊其辞的回答,萧聪自是不能完全理解,但他并没有追问,只将其归属于只可意会不可言谈的玄妙,但这的确是勾起了他的神往, “方向,多么缥缈的字眼啊……” 少年脸上慢慢浮现出奇异的微笑,眼神中亦是闪现着格外清亮的光,像个徜徉着美好未来的天真少年般傻笑良晌,忽地问道: “父亲也去过吗?” 云镜仙子点点头。 “既然父亲都去过,那我定是也要去看看了。”萧聪像个孩子般放肆笑道,这笑不含一点掩饰,更不掺半点杂质。 “公子,我这里有一张地图,是于三千年前所画,遗迹的位置就标在上面,你且好生收好,在濒阳荒漠里走一遭,这东西于你有大用。” 云镜仙子说着,右手一翻取出个皮质卷轴,不由分说便塞进了萧聪的手里。 萧聪看看手里的皮质卷轴,对着一脸笃定之色的云境仙子重重点点头,承诺道: “仙子放心,我一定会活着走出去的!” ……… 拜别云镜仙子,带上《渊泱七式》和由人鱼儿陪伴挑出来的一应宝物,在人鱼儿的护送下,萧聪和鸿翔从云镜泊底潜回到岸上,已是红霞似海落日如血之时。 人鱼儿站在如词似画般的云镜泊前,笑看着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良晌,又是良晌,直到两道身影翻过一道沙丘后消失不见,她还在那儿站着,脸上甜美的笑意不减,也不知道在乐些什么。 萧聪和鸿翔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走着,半程无话,一直到冷月高悬,繁星点点,身旁的鸿翔才突然“哼唧”一声,语气央求道: “哥哥,都酉时了,我们是不是该落账休息了。” 萧聪回过神儿来,搔着脑袋讪讪一笑,忽然想起,从日落时分走到现在,都已经快三个时辰,他的体力还吃得消,但午饭没吃的鸿翔可就说不准了。 他抬头看看天色,转着身子环视一周,爽快答道: “那今晚就住这儿了!” 说罢,自弥芥中取出羊皮帐篷,并在帐篷外面布上了匿影藏息阵和“广寒宫”。 帐篷里。 萧聪和鸿翔面对面坐在一张小桌旁,小桌上摆着些平常干粮、一只半满的水壶和两只寻常瓷碗,萧聪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魂不守舍,早已将肚皮饿扁的鸿翔没心没肺地狼吞虎咽着,正应了那句荤话——人要是饿急了,连吃狗屎都是香的! 半刻钟后,萧聪还在如之前那般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鸿翔却已经吃饱,他拿起身前的瓷碗,带着些许豪气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忍不住扭过头,打了个长长的饱嗝,回过脸来,偷偷看了眼萧聪,见后者没有什么反应,便低头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样子滑稽至极。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轻声唤道: “哥哥,” “哥哥,” “哥哥!” 声音由小变大,突然一声惊雷乍起,带着专属于孩子的顽皮。 萧聪身子猛一哆嗦,慢慢抬起头来,将脸面向鸿翔,带着点呆萌可爱,不明所以道: “怎么了……” 鸿翔撇撇嘴, “哥哥,你都快吃小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吃完。” 萧聪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半个炊饼,讪讪一笑, “这就吃完,这就吃完。” 说着,抬手又咬了一大口。 鸿翔饶有趣味地看着腮帮子被撑得鼓鼓囊囊的萧聪,伸手拿起半满的水壶,往萧聪的瓷碗里加了些水,放下水壶,眉头轻皱,问道: “哥哥是有什么心事吗?” 萧聪闻声抬首,稍稍恍惚了片刻,咧嘴一笑后故作诧异道: “你觉得我有心事?” 鸿翔发出几声嗤笑, “哥哥不要再装了,都写在脸上呢。” 萧聪又是讪讪几声笑,抬手又在炊饼上咬了一口。 “哥哥真的喜欢上那条人鱼了吗?”鸿翔冷不丁问道。 萧聪诧异地看着一脸精彩表情的鸿翔,一时哭笑不得, “你这小屁孩儿,才多大,怎么就开始揣摩男女之事了,你这个样子让哥哥很担心啊,修行是件苦事,要心无旁骛,你哥哥我道心如磐,没那非分之想,倒是你,以后这些小心思给我收敛点!” 鸿翔撇撇嘴,争辩道: “哥哥,你说这话不对,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但上天生什么了?还不都是生灵们自行繁衍的,修者修行皆为道,好生之德就是道,但没有男女之情的生息繁衍岂不是很恶心?所以修道跟动情并不违背,这是生存规律,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萧聪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这是强词夺理,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就话哪是这样解释的,这句话的意思是上苍有怜悯之心,会眷顾世上的每一个生灵,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味了呢。” 鸿翔歪着脑袋思索片刻,继续争辩道: “就算我解释的与原意有点出入,但话糙理不糙,既然上苍的怜悯之心眷顾这世上的每一个生灵,那便表示他对生存繁衍这件事是允许的,在世的生灵是命,那等待往生的就不是命了吗?所以这就是道,谁说修道不能问情,修道若不问情,那修出来的肯定是假道,是不完整的!” 这话听着还真是有些在理,萧聪一脸懵比,他这一次倒真是要对鸿翔刮目相看了,可对鸿翔的见解依旧不敢苟同,他斟酌一二刻,道: “不乱于心,不陷于情,不念过往,不畏将来,这才是一名修者的心志所在,万事都有一发展的过程,有一必有二,这是规律,而否极泰来物极必反,情缘发展到一定程度,那就不是美,而是一种劫难了,世间劫难千千万,唯一情字最难断,历代明贤对此皆是能避则避,这之中自有一定道理。” “哥哥,前贤做的就一定是对的吗?”鸿翔反问道,语气执拗。 萧聪一时语噎,也不知怎么地就突然又想起了师父当年诘责他的话——“看书看书,就知道看书,都快成书呆子了!” “或许有些事确实是我太较真了,抑或说太盲从了,那些所谓的前贤大道,我又没验证过,怎么就断定他们一定是对的!就象现在这样。”他如是想到。 可修道不问情这在他心里根深蒂固的道理可不是说推翻就能推翻,想想老桑树的下场,想想云镜仙子如病痴般的无法自拔,一缕情丝,足断万古苦修,即使对老桑树和云镜仙子的心路历程深有体会,但此时的少年依旧认为,这是不值得的。 可一时却又无言以对,万物有灵,众生平等,似乎怎么说这件事都是错的,问不问情,终究是无关于道,那只是一个选择罢了。 见萧聪面色纠结,鸿翔趁热打铁, “就象哥哥所说,情是劫难,但修行路上的劫难岂下千百,只不过一个情字,怎么让各位前贤如此避之不迭噤若寒蝉?不过是因为无情终究是比至情容易得多罢了。” 听此一言,萧聪如遭重击,鸿翔铿锵道音醍醐灌顶发人深省,是啊,修行劫难千千万,为何对于情劫却要另眼相看,难道它不是跟其他劫难一样的吗? 鸿翔话里有话,萧聪自然已经听出,“无情终究比至情容易得多,”言辞背后的意义,是对修者莫大的谴责,所谓修道,到底是造福苍生还是一己私欲?若连自己都不在乎,怎么能在乎别人! 呵,问道斩情,这一共识的达成此时听起来简直像个笑话!真相不过是所谓前贤大能以权威和名望对真相的歪曲,还有对修行途中蝇营狗苟的掩饰罢了,而更为可笑的是,他竟已在这错误的队列里站了这么久,还自以为是地坚信这是对的! 于是,再看向鸿翔时,眼神中竟不由得有些无地自容。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萧聪赧颜一笑,妥协道: “行吧,这一次姑且算你说对了,不错,有进步!” 鸿翔亦是忍不住为自己拍手叫好,并大言不惭道: “能在论道上小胜受玄真修界无不称赞的哥哥,那可是一份莫大的荣幸呢!哥哥可是从天道轩里走出来的人啊。” 萧聪莞尔一笑,不忍坏了小家伙自卖自夸的兴致,顺坡下驴道: “那是肯定,也不看看我师父是谁!” 鸿翔狡黠一笑,像个小狐狸般眨眨眼,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期待, “哥哥,我进步这么大,有什么奖励吗” 萧聪往前倾探着身子毫不留情地在鸿翔头上敲了一记,笑骂道: “奖励,都是给你自己悟得,还要奖励!” 鸿翔吃痛,一阵呲牙咧嘴,揉着头小声埋怨, “不给就不给嘛,打我干嘛!” 萧聪看着鸿翔如小猴子般的滑稽模样,愈发觉得好笑,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大大咧咧道: “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鸿翔闻言大喜,豁然抬头,不假思索, “我想听故事!” 萧聪摸摸鼻子,诧异道: “哦?什么故事。” “就是那绿洲的故事啊,哥哥一定都知道了吧!” 鸿翔一脸希冀地看着沉吟不语的萧聪,半晌,萧聪道: “好吧,这件事知道的人也不少,给你讲讲也无妨。” 鸿翔端正了下坐姿,面色恭敬严谨,带着副求道者的摸样,听萧聪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一一道来。 第二百七十六章 过河拆桥 翌日清晨,两人按部就班,如时上路。 按照云镜仙子给的地图所指,从现在开始,他俩才算是进入到了真正的濒阳荒漠中,而危险却不是来自于形形色色的异兽和古兽,而是各个古地和遗迹,那些个让巅峰时期的云镜仙子都要敬而远之的地方,他俩只要一个不小心,十有八九是要有死无生。 萧聪想着之前的经历,幽兰谷地、蛇谷、风眠谷底、日落山脉、野欲庵,一次次险象环生,觉得自己的运气就算再好,也差不多该要用完了。 而最让萧聪头疼的是,地图上竟然还明确标出了火圣塔的准确位置,本来这是件好事,可依地图所标,那火圣塔的位置实在是让人欲哭无泪,这丫的竟然在濒阳荒漠的另一边,要想不绕近百万里的远路,就只能从濒阳荒漠最为危险的腹地穿过去。 近百万公里啊,且不说还带着鸿翔这么个地境小修士得走到猴年马月,就他带的这点干粮,肯定得被饿死在路上。 只怪自己行事太过匆忙未能做足功课,就这情况,要想去那火圣塔,哪有从南面进濒阳荒漠的道理,现在也甭想在孤独家的人之前到达了,试问,有多少人会犯这样愚蠢的错误! 至少,被独孤家派出来寻找火之灵的精英肯定不会。 不过对于抢夺火之灵这件事萧聪依然抱有希望,不为别的,就凭他萧四少爷这与生俱来的灵识,那被孤独家派出来的精英肯定比不了! 但话说回来,要不是从南边进来,也不会途径云镜泊,更不会与云镜仙子结下善缘,如此想来,倒算是因祸得福了。 抑或说,一切都只是天意吧。 现在,萧聪正沿着当年父亲的足迹寻找那让云镜仙子都要心驰神往的遗迹,在这条路上,他隐隐感受到了自己与父亲之间缩短的距离,对他来说,这样的喜悦定是那火之灵所比不了的,正因为如此,他更愿意走在这条路上,哪怕九死一生。 风景旖旎的绿洲、坍圮的古堡、风沙掩埋的神殿还有一个个尸骨堆积成山的坟圈子,都是云镜仙子地图上指出的不可接近的地方。 这一路上萧聪带着鸿翔,小心小心再小心,生怕一个不留意抱恨终生,在这茫茫荒漠上化为孤魂野鬼,连个好点的落脚之处都没有! 直到身临其境,才发现云镜仙子所言非虚,濒阳荒漠的确是个在纪元更迭中未有发生多大变化的地方,这在整个玄真界来讲,都是极难得的事情,很多只在古籍里出现过的传说在这里似乎都能找到存在过的痕迹,神庭、大教、原民部落…… 虽然比不得像一楼三阁这般级别的庞然大物,但能出现在天道轩藏经阁的古籍里,自然也是曾烜赫一时的圣地,这些别样的风景将萧聪的思绪带回到了无比久远的曾经,那些由文字幻化而来的画面,在他脑子里轮番上演,比初次读到这些传说时还要强烈。 莽莽黄沙起起伏伏,一望无尽寸草不生,天色晴朗的过分,毒阳烈烈,一丝风也感觉不到,在这一片深黄色的帛画上,有两个人形的污迹,这正是自云镜泊离开已有半月之久的萧聪和鸿翔。 萧聪拿着地图,四处了望,依地图所指,云镜仙子所说的遗迹就在这儿附近,但她也说过——算算日子,也该是时候了。 少年揪起挂在脖子上半干的毛巾擦了一把脸,如梦呓般喃喃道: “可能还不是时候吧。” 不是时候?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也不知道。 身旁的鸿翔像支脱水的黄瓜,耷拉着脑袋萎靡不振,萧聪曾建议他将衣服脱掉,反正这茫茫大漠里也没有其他人,但这家伙竟死活不肯,当事人不愿意,他也不好强求,愿意穿着就穿着吧,反正这置身炉炼般的活罪又不是他来受。 常言道,既来之则安之,钻进布着“广寒宫”的羊皮帐篷里,怎么说都要比傻乎乎地站在那毒阳之下等待要好些,时间不到,他俩再怎么找都没用。 光线充足的羊皮帐子里,鸿翔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儿呼呼大睡,嘴角挂着一道亮晶晶的哈喇子,鼾声时起时落,一副没心没肺活着不累的模样。 萧聪半躺在帐子的另一边,特意为鸿翔翻来翻去的身子留了些地方,他手里捧着本手札,正静静地默读着,在这危机四伏的大漠里,心绪难宁,自然也做不了那参研领悟的精细活儿,但闲着也是闲着,只能找些需要死记硬背的东西来打发时间。 满月高悬之时,鸿翔自睡梦中悠悠醒来,这家伙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张嘴第一句话就是——哎呀,好饿…… 萧聪放下书,一脸错愕地看着正张着大嘴哈欠连连的鸿翔,这个家伙,若不是有他督促,肯定除了吃就是睡,做人能做到这般问心无愧地不知进取,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萧聪突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怨恼,忍不住伸手用卷起的手札往鸿翔脑袋上敲了一记,笑骂道: “整天就知道睡觉,白天睡得够饱了,今晚就用来练功吧。“ “啊!” 鸿翔囧着一张小脸,叫苦不迭,小声抗争着: “哥哥,你不能这样,晚上就是用来睡觉的,你让我在晚上练功,是不符合道的。” 萧聪闻言哭笑不得,这小子,就因为那日在论道时侥幸胜了一次,竟还将他歪曲了的道时时挂在嘴上了! “那白天是用来练功的,你怎么还用来睡觉了呢?” 鸿翔搔着脑袋讪讪一笑,腆着脸道: “哥哥,我承认白天睡觉是我错了,但你不能让我一错再错吧。” 萧聪一时无语,这讨价还价调皮捣蛋的本事,确实跟小时候的他有一拼。 最后,在萧聪为人师表的淫威之下,鸿翔不得不在吃完晚饭半个时辰后来到帐子外练起武技,萧聪含笑站在不远处,不时出言指导,鸿翔耍得卖力,萧聪也看得满意,一静一动两道身影似黄竹纸上的两撇水墨,诠释出这世间的无穷道义。 午夜子时。 月色下,鸿翔还在卖力的上蹿下跳,没有萧聪的准允,他不敢停下,所幸白天睡得多,现在的他看上去虽然汗流浃背,但却从那两道倔强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他依旧精力十足。 萧聪就喜欢鸿翔这股子不做则已一做到底的韧性子,平时嬉皮笑脸没心没肺,但关键时刻可从来没掉过链子,这就叫天性! 月色如水,与午夜依旧带着些闷热的环境极不相配。 皎洁月光里,在萧聪和鸿翔近三十丈开外的空地上,一道道波纹以某一个点为中心,慢慢如涟漪般荡漾开来。 渐渐地,这里的景色变了,一座座风格奇异的建筑凭空显化,一点一点,似是在还原这里曾经有过的某些“记忆”。 景色如水般流淌,一直蔓延到萧聪和鸿翔这里,萧聪背对着涟漪荡漾而来的方向,依旧是那副浅笑晏晏的脸色,可正腾挪窜跳的鸿翔目光时刻改变,就在他于空中转首的一瞬间,神色突变,一个气息不稳,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惊叫,直直栽了下来。 萧聪见状,关切道: “怎么了!” 鸿翔将扎在沙子里的半颗头颅猛地拔出,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战战兢兢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萧聪身后惊悚道: “哥哥,你看……” 不等萧聪回头,波纹已经荡漾过少年的身子,一片幻境漫来,将他吞没其中,他带着满脸的惊诧举目远望,连绵不尽的黄沙上已是另一番景象。 面色呆滞的萧聪鬼使神差地慢慢抬起右手,在手指就要触到身前的墙砖时,忽然蜷曲,他打了个冷战,眼神恢复到之前的神采,心有余悸地长舒了口气, “云镜仙子嘱咐过,最好不要动这里的东西……” 转脸再看鸿翔时,见后者还目瞪口呆地杵在那儿,萧聪稍提高了下音量,招呼道: “鸿翔!” 伴随着一下夸张的抽搐,鸿翔回过神来,循着声音将脸转向萧聪,快速的眨了两下眼睛,大概是睁得太久感觉有些干涩了。 还未等鸿翔答话,萧聪接着道: “不要怕,这里没有危险,但不要动这里的东西。” 鸿翔点点头,小脸看上去还是有点木然。 萧聪向鸿翔摆摆手,鸿翔沿着脚下的青石板道小心翼翼地走到萧聪的身边来,咽了口唾沫后欣然站直了身子。 萧聪笑着拍拍鸿翔的肩膀, “这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了,走吧,进去看看。” 鸿翔用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萧聪的和煦笑脸,又咽了口唾沫,最后重重点了点头。 一高一矮两个少年,沿着长长的青石板道,并肩向里走去。 这是一座类似于古城的地方,也可能是某一原民部落建造的国度,同时也是一个很奇怪的地域,因为当萧聪习惯性开启灵识进行探查的时候,却惊异地发现,他引以为傲的异秉天赋在这儿竟然失灵了!qqxsnew 乖乖,这可不得了,当日在野欲庵时这样的古怪事情都没出现哩,难不成这里真的是一处未被世人发觉的禁地? 心里虽然在胡思乱想,但步子可没有放慢半分,萧聪在心里自我打气道: “就算是禁地又怎样?云镜仙子说这里没有危险这里就没有危险,连《渊泱七式》都送给我了,难不成就为了让我将这绝学带进坟墓吗?我呸!”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中计了? 就这样走啊走,逛呀逛,不知走了多久,青石板道两旁的房子里开始陆续点起灯火,火光将扭曲了的人影投在窗户纸上,像皮影,却感觉更抽象,也不知道起这么早的他们正在屋里干什么。 萧聪抬头看看天色,约莫已经要到凌晨时分,这要搁在往常,依着惯例,他应该到附近最高的建筑上去,待到日出时分修炼武道灵瞳,但今天这早课十有八九是要被搁置了,因为云镜仙子曾告诫过他,尽量不要动这里的东西。 可萧聪还是纳闷,这里真的有东西吗?虽然没了灵识感应的他还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幻境,但这样大一座古城凭空显现,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未必能轻易做到吧! 就算能够做到,要不要做还得两说—-谁没事耗费如此灵力干这费力不讨好地事儿,时不时在大漠深处摆出这么一座古城来,那不是闲着蛋疼吗! “云镜仙子说不要动这里的东西,又没说不要碰这里的东西,她指的恐怕是另一种意思吧,这青石板道难道不是这里的东西吗?” 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萧聪缓缓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身旁的干木柱子,指尖所觉甚是粗糙,没错,的确是真实的触感。 “吱——扭” 突然,柱子一旁的门开了,从中走出个身着粗布麻衣,头盘花髻的中年妇人,正要将手里端着的大木盆里的水泼出门外。 “哗——啦” 水花应声而落,在地上撒成一个扇形,中年妇人抬起头来,朴实一笑, “这么早,公子是要去哪儿啊?” 萧聪失神片刻,怔怔回答, “我不知道。” 中年妇人笑容依旧, “公子吃过早饭了吗?一看就这知道还没有,快进来吧,我给公子拿点吃的。” 说着,将两扇房门完全敞开,自顾自转首往屋里走去了。 萧聪看着隐没到里屋布帘子后的朴拙身影,喃喃道: “魂体……” 他又看了看身旁的干木柱子,皱皱眉头,而后带着鸿翔走进屋里,正巧看见中年妇人端着一大笼热气腾腾的包子掀开里屋的布帘子走出来,将包子放在离他最近的一张桌子上。 萧聪的目光只在包子上停了不几瞬,便转向到这件屋里的布置,环视四周,只见一套套桌椅茶具摆放整齐,俨然是一幅跟外界酒肆差不多的样子,只是没有柜台和雕栏等一应装饰,看上去不免觉得寒酸了些。 中年妇人放下包子后又回里屋去了,接着提回个短嘴铁壶将桌子上的茶壶倒满,见萧聪和鸿翔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笑着招呼道: “公子,怎么不坐下呢?” 萧聪回过神儿来,面色拘谨地冲中年妇人点点头,而后慢慢坐到圆凳上。 “趁热乎,快吃吧,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中年妇人说完,便又到帘子后边去了。 萧聪与鸿翔面面相觑,半晌,萧聪的手慢慢伸向屉笼,稍作迟疑后拿起一个包子移到嘴边咬了一口,微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但眼珠子还在左右乱窜。 鸿翔黑白分明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正在咀嚼的萧聪,目光火热,待萧聪将那一口包子咽下,他咽了口唾沫,迫不及待地问道: “哥哥,好吃吗?” 萧聪抬眼用一种非外奇怪的眼神看着鸿翔,咂咂嘴道: “味道还不错。” 鸿翔又咽了口唾沫,急切道: “那我能吃吗?” 萧聪故作沉吟,少顷,淡淡一笑, “为什么不能。” 话音未落,鸿翔的小手已经于“嗖”的一声中携包而回,行云流水般移到嘴边咬下一口,被烫得挤鼻子弄眼,“嘶溜”“嘶溜”地不停哈气,如此还眼中火热不减,忍着烫痛一再咀嚼,大概还没嚼碎便咽了下去,不忘夸赞道: “好吃,好吃!” 每当看到鸿翔这一副狗肉上不了大席的吃货像,萧聪就忍不住想要发笑,但现在这场景想笑却又觉得笑不出来,一片阴霾始终在心头弥漫,他感觉有些浑噩,就像在还没睡醒时走在浓重的大雾里,茫茫然分不清南北,更不知道该要往哪儿去。 干木柱子是真的,桌椅茶具是真的,包子吃起来也是真的,只有人是假的。 萧聪一边吃着包子一边静静地想,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人是假的,那这些死物就是真的吗?可布置这一切,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门外的天蒙蒙地亮了,中年妇人和一个同样身着粗布麻衣长相朴实的中年男人后脚踩着前脚跟自布帘子后边走出,相比于动作干练的中年妇人,这中年男人看上去要稳重得多,她跟在中年妇人后边往外走,扭头冲萧聪两人抿唇笑了一下。 萧聪回以浅笑,他猜这中年男人应该是中年女人的丈夫,还猜想这应该是个外柔内刚守妻若愚的好男人。 中年夫妻走到门前,联手将一张大桌子抬到门外,然后又回到里屋,移着碎步将一个近有六层高的蒸笼塔抬到方才抬出门的大桌子上,不出萧聪所料,这里果然是间小吃铺子,夫妻俩起那么早,是为了准备早点呢。 一切都显得如此真实,真实到好似曾经发生过的事。 街道上开始变得熙攘,嘈杂、忙乱似是充斥了古城的每一个角落,中年夫妻站在门外的大桌子旁,热火朝天地帮客人们用一张张纸将数量不一的包子包起,可这里的客人却不像外面的客人,他们没有付钱,也没有留下任何什么,就这么拎着包子扭头离开了。 萧聪看着虽然感到疑惑,脸色却依旧波澜不惊,因为他知道,这里奇怪的事情肯定多着呢,小吃铺子前的怪异,顶多算是个破题。 于是,他跟其他人一样,也什么都没留下,欣然起身,走到门前冲中年夫妻俩点点头道一声谢,便大大反方地离开了,身后传来中年妇女的声音——公子慢走啊。 没有任何人对此而感到怪异,除了鸿翔。 阳光明媚,熏风习习。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鸿翔揪着萧聪的衣角,紧靠着萧聪,一路东张西望,好像生怕把自己给弄丢了似的。 萧聪目色平和,就这样沿街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发现这里竟不存在半点以物易物的现象,什么都是拿了就走,取舍之间总是存在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和适可而止的尺度。 他隐约记得,这种现象古书中也曾记载过,作者将之称为大同,在此之前,这在他脑子里一直是一件荒诞不经的事情——人性良莠不齐参差复杂,要想做到天下皆主,简直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少年不由得冷冷一笑,心想着故事的最后绝对不会是个好收场。 萧聪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思索,觉得这里着实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它所表现的大同,与自己在书里看到的稍微有些出处。 书中讲: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qqxsnew 选贤举能,讲信修睦。 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 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可这里却是青楼赌场应有尽有,客源充足来往不绝! 但其中最人流最大的,是一间经堂。 萧聪带着鸿翔跟着一排井然有序的队伍往经堂里面走,这些站在队伍里的人出奇的安静,乍看像一具具被抽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但近看才发现那凝敛在眸子里不是浑噩,而是一种发自于内心深处的沉静,观之若沁,真切极了。 队伍移动的很快,不多时萧聪已经带着鸿翔走进堂子里。 环视四周仔细打量,经堂里的摆置极是简朴,除了轻烟袅袅的香炉、静静燃烧的长明烛、平凡常见的绿植和围圈而放的蒲毡,别无他物。 蒲毡中心盘坐着一个身着浅色裟衣形容枯槁的老者,白发垂地,银髯长须,在那张皱巴巴的脸上也找不到嘴巴和眼睛,但却总感觉他一直在和蔼地笑着,这和蔼的笑里有一种异样的魔力,如一道道涟漪般慢慢漾过走进经堂的每一个人,将他们身上那些疲惫、怨忿和其他一些不好的东西都涤荡干净了。 萧聪与鸿翔排着队依序在蒲毡上盘腿坐下,像其他人一样双手合十轻闭上双眼,面色恭敬虔诚,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仿佛是受到周围其他人的感染,亦或是被那老者和蔼的笑容所打动,总之,心里有一种真实的敬畏油然而生,这敬畏虽不是不可抗拒,但作为半个修道者的他,对于由心而发的东西,一向都是这样顺其自然。 不久,感觉精神开始变得有些恍惚,一种莫名其妙的联系欲要将精神与这里的某些东西勾结在一起,萧聪依旧不抗拒,只是顺从,就像夜色下茫茫大海上一只失航已久的小船终于在浓重的雾气里看见了远处的灯塔,于是鼓足风帆,小心行进。 他知道这只是接引,而在接引之后,洗礼才真正开始。 第二百七十八章 火灵半仙 宏大的诵经声在识海中慢慢响起,由小到大,由远及近。 萧聪听不清经文中的文字,更听不懂经文里的意思,他有的只是一种感觉,一种暂时还说不清道不明却觉得甚是神秘奇异的感觉,他想这也应该被称为是教化。 渐渐地,萧聪感觉自己的精神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在那种奇妙感觉的指引下,像是将他浸在了一桶温度恰到好处的浴汤里,身体里一些让他感到矛盾和纠结的东西正在被慢慢地析出,每一块骨骼,每一处血肉都正在被慢慢地放松,这个过程让他感到无比享受,也让他全心全意地相信,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于是他的身心便在离开萧家后第一次完全地放下了戒备,让自己沉浸于此,甚至是失去意识。 但他终究是没有失去意识,他就像一条自由的鱼儿无忧无虑地悠哉在这半睡半醒的状态里,又或是一随波逐流任意东西的浮萍,只是这一次他不在乎将去往哪个方向,好像流水送他去的地方,也正是他愿意去的地方。 而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个不可言喻的过程里,他的神魂中出现了某种玄而又玄东西,且正快速地成长起来。 “这就是云镜仙子所说的方向吗?” 少年扪心自问,却还是不知道答案。 也不知过了多久,颂经声开始越来越小并越来越渺远,直到声音完全消失后两三刻,萧聪才悠悠醒来。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是那么的真实,再看向周围时,已没有之前刚进到堂子里时的困惑和疑虑,这倒不是与方才如梦似幻相比之下而形成的强烈反差,而是他忽然间明白,这一切其实都是不重要的,抑或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是重要的,甚至是没有意义的。 他突然想起了风眠谷地下的那一次旷世奇遇,所悟到的道理虽与此时不尽相同,但终归似乎是有异曲同工之处,在这里的感悟中没有对天道的无上敬畏,有的只是对自我意义的领会——这世上本就是没有意义的,而对于自身而言,你觉得那个存在有意义,它就有意义,无论这个存在于物质或者精神的衡量是怎样的,在你的世界里,你的意识,就是一切价值的唯一标尺。 “这就是云镜仙子所说的方向吗?” 萧聪呆呆地坐在蒲毡上,静静地想,那个将自己神魂寄托在丈夫残躯上的痴情人,虽然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云镜仙子所说的方向具体是什么,但他对那方向的猜测终归是有了初步的感悟,他不敢想一个人若将自己的全部身心皆献祭于所谓的爱会是一件怎样可怖的事情,但他觉得云镜仙子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心甘情愿地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取那最后一点温存的可怜人。 凡人们常说,情到深处不能自拔,仔细想想,身边这般人等还真是不少,云镜仙子、老桑树、父亲、宇文丰都甚至是星流云,他们都在用某一种自己特有的方式将所谓的爱进行索取和施予,就像流动的活水。 爱的流动此时使他们在萧聪心里的形象莫名其妙地变得鲜活了好多,而相比之下的,是他自己的形象在心里变得愈加干冷和单薄。 也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父亲当年对自己的调侃, “进了回天道轩,还真当自己把六根给灭尽了,以我看啊,你这六根怕是还没生出来,不急,慢慢来,会有那么一天的。” 萧天宇果然是过来人,洞察人世未卜先知,现在的萧聪已经开始带着恐惧要对前贤口中的修行禁忌跃跃欲试,他想知道这所谓的爱到底是什么又是为了什么。 与鸿翔那晚的论道此时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勇气,锦上添花似地使他愈加怀疑前贤所说的名言至理,或许所谓的爱并不是羁绊,而是一种滋养,会让枯燥无意义的人生变得愈加丰富多彩,就像他对父亲、对师父的想念,不也是爱吗? “古人诚要欺我……”萧聪喃喃地说道。 一旁早已醒来的鸿翔一直静静地望着一动不动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萧聪,直到萧聪呢喃出声,他才轻轻地揪了揪后者的衣角,并小心翼翼附耳轻声道: “哥哥,人们都走了,我们是不是也该走了。” 萧聪转过头,神情稍稍一滞后点点头, “恩恩,走吧。” 说着,缓缓站起身来。 走出经堂,见阳光依旧明媚,人流依然熙攘,经堂内外俨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氛,萧聪亦是受到感染,心情变得越加舒阔起来。 此时大概已经临近中午,琳琅满目的小吃摊在街上排成两排,吆喝声此起彼伏,鸿翔左观右望,小脑袋像个轻摇的波浪鼓,不时舔一下嘴唇,眼神中一半害怕一半羡慕,所幸心里的那根弦绷得还算紧,未被吃货的冲动给破了理性。 萧聪看在眼里,笑在嘴上,带着些调侃道: “想吃就拿吧,吃多少拿多少,别浪费了。” 鸿翔巴巴的小眼神看了萧聪半晌,难得露出几分不好意思,随即在旁边的小吃摊子上抓了一把不知名的干果,分出一半来递向萧聪,一脸灿然道: “哥哥,这个肯定很好吃的!” 萧聪一脸诧异地看着鸿翔稚气十足的笑脸,哭笑不得, “这个小鬼头,自己没出息也就罢了,还不忘拉我下水!” 他笑着摆了摆手,道: “我就不吃了,你也少吃点,小心别吃坏了肚子。” 说完,扭回头去。 鸿翔看着萧聪一脸的不以为然,撇撇嘴,大概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萧聪看破而感到有点悻然,小手捏了几颗干果放进嘴里,认真咀嚼着脸色随之慢慢放晴,他喜笑颜开,想来这干果的味道甚合他的心意,于是这家伙又挑了几样零嘴儿让小贩用纸包起,蹦跳着向前方不远处的萧聪追去。 沿着环形的街道盘旋往里,萧聪发现这古城的布置虽看上去凌乱不整,但仔细一想却觉甚是条理,每一条环形的街道上都有差不多的生活营生并附有一座一般无二的经堂,貌似这里也没有多少尸位素餐的清闲人家,每个人都在为所有人的生活贡献着自己的一份力量。 可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惊异地发现,这里竟然没有留守的军队,这在玄真界有史可查的记载中不得不说是一件怪事。 “难不成单靠这些经堂就能保证这里于内忧外患中都能万无一失了?” 经堂中诵经声的奇异力量不可置否,但总觉着仅靠这个就要把城中之人尽数教化,让他们安分守己地过自己的生活实在是有点难以置信。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将城中百姓全部教化得整齐如一无有妄想,可外面的人呢?那些没有受到教化而见到不设有任何防御的古城而起了歹心的人,他们也不足为虑吗? 还是说这里有什么其他秘密他还没有看透? 或许越往里走就会看得越清楚吧。 在萧聪与鸿翔走完第十二条环街时,前边就没人了,也没路了,可根据他们走过的第十二条环街的路程来讲,里面应该还有很大一片空间。 入眼是一面看上去浑然一体的黑色高墙,将里面与第十二条环街完全隔开,萧聪走到墙边,伸手在上面摸了一会,没了灵识感应的他觉不出此墙的任何异常,半晌,他收回手,叹了口气。仟千仦哾 垂首复又抬头,右手抚上鼻子,眼神耐人寻味,萧聪仰望着,心里估摸就这高度对于他一个摘星境的高手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但越过高墙后会遇见什么,他可就真得掂量掂量了,这地方虽算不上邪门,但的确是神秘得紧,鬼知道这一片国泰民安的盛景之下到底隐藏了什么。 斟酌再三,磨刀不误砍柴工,萧聪决定先“打道回府”,回去多打听点消息,择日再访不迟。 又是一路挑挑拣拣,鸿翔的嘴巴被撑得鼓鼓当当,他紧紧跟在神情苦闷的萧聪身后,却一点体会不到萧聪心里的愁苦,两人的画风,大相径庭。 从哪里将话题神不知鬼不觉地切入?这的确是一个棘手的问题,毕竟萧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别说跟人打听事儿了,连今晚在哪儿过夜还没着落呢! 这地方看来是一向闭塞,连一家供外人居住的旅店都没有。 就这样慢慢悠悠地走回到第六条街,萧聪突然感觉有些累,于是便想找个能落脚的地儿坐坐,顺便喝口茶水。 抬头一看,见前方十数丈外挂这个“春熙园”的红招牌,看着与外面的戏园子招牌有点像。 萧聪和鸿翔欣然走进春熙园,见人影疏落,样式韵味十足的桌椅摆置得甚是整齐,戏台宽阔,几个身着戏服的伶旦正你来我往,表演着一个陌生的故事,说不上精彩,只是感觉有点别样的味道。 萧聪带着鸿翔,在一摆置在角落里的一套桌椅前坐下,桌子上摆着一套茶具,还有用精致盘子盛放的些许糕点。 鸿翔的嘴巴一直没闲着,此时看到萧聪翻开倒扣的茶碗,动作悠然地拾起茶壶倒了两杯茶,心知两人是要在此久坐,于是便将揣在口袋里的各种小吃统统倒进盘子里,与那些糕点掺在一起,就着茶水继续享用。 细指拈碗,轻然一抿,萧聪放下茶碗,换了副怡然的表情将目光重新投向台上,见那几个伶旦你来我往依旧,面色悲戚,唱调清绝,举手投足间看上去甚是雅致,想必是在表演一出帝王将相才子佳人间的经典故事,并且在准备时下了莫大的功夫,又或许是已经表演过很多遍了,演技的把握才能如此炉火纯青。 静静看了一会儿,萧聪倒是看懂了些,方知台上演的原来不是凡尘琐事,而是上界传说,大意是一位上界的仙子飞升之后与自己的侍婢居于仙府,却过着下界凡人般的生活,广植禾谷,织麻纺步,自给自足。 凡心未灭,整日祈盼着双宿双飞的美好时光,却始终不能如愿,上界的仙心比下界的凡心还复杂,那些隐藏在仙风道骨下的虚伪和丑恶,她们嗤之以鼻,即使煎熬成溺,也不愿枉付真心,就这样离群孤索地静静品尝着生活的寡淡无味,日渐消糜…… 萧聪不知这故事是真是假,更不敢根据自己的见识对其妄加揣测,因为现实经历已经将他于典籍中诞生的思维改变了太多,让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其实是很无知的一个人。 不过想想至今为止他所遇到的两个个仙子--寒雪仙子和云镜仙子,隐隐觉得这事儿也不是不可能,故事中的仙子的经历比寒雪仙子稍微好点,但总觉着比起云镜仙子要差好多,一个心如死水万念俱灰,一个求而不得伤心欲颓,最后一个虽然拥抱了心中所爱,却为救伉俪一心求死,飞蛾扑火亦是轰轰烈烈,哪有一个活得好的,您说是这悟道太没趣还是炼术太枯燥,非得去碰感情!这玩意儿难道比参穷无上大道还要令人心弛神往吗? “我呸!什么跟什么啊!” 觉知自己心中的歪曲和不敬,萧聪忍不住啐了一口,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自己不知道就在这儿瞎猜胡想,这马跑的确实是离谱了点。 一壶茶进肚,鸿翔带进来的小吃也已经吃得八九,一直待在这儿也总不是办法,在这里他能打探到什么消息吗? 环视四周,见人们都是津津有味地看着台上,个个面带微笑,连个低声耳语的都没有,对台上戏子如此尊重,这里人们的素质果真不是一般的高。 萧聪无奈地揉揉额头,莞尔笑了一声,扭头一脸玩味儿地对鸿翔道: “吃完了吗?吃完我们出去吧。” 鸿翔撅着小嘴一脸不满地看着萧聪那张笑吟吟的脸,半晌不答话,对于萧聪拿他寻开心这件事,看来还没有习以为常呢。 萧聪当然不会傻乎乎地等鸿翔开口再起身离开,事实是在他说完这句话以后,便开始站起转首向门口走去了,因为他突然想去几个“好地方”。 第二百七十九章 月下小谈 星流云闻言一声长叹, “唉,还不是因为锦云城和姚襄城遇害那事儿,不仅把皇甫陵害苦了,还把本少爷给拉了进来。” “哦,此话怎讲?说来听听呗。”萧聪诧异道,看上去倒有几分兴致。 但听得星流云垂头丧气道: “独孤家这次也够狠,用两城近百万条人命给皇甫陵下了个连环套,看来是想让皇甫陵彻底身败名裂,皇甫陵一看没招儿,就找我爹借了三百细子,这不,本少爷就到这普丘国挂帅亲征来了。” “皇甫陵怎么就身败名裂了?要想证明这件事不是他干的,不是挺容易的吗!只要找几个死士伪装成独孤家人伏法认罪或直接将事情翻到明面上来,有之前几次智斗独孤家保一方百姓的功绩撑着,普丘国百姓终归还是会信他多一些吧。” 星流云闻言又是一声长叹, “容易是容易,但你说的都是下策,无论是找几个死士伪装成独孤家人伏法认罪,还是直接将事情翻到明面上来,都不能将罪名确凿地落在独孤家的头上,到时候民心就该摇摆不定了。 再说,皇甫陵也没这个胆儿,他怕独孤家恼羞成怒狗急跳墙报复他,要再活祭他几座城池,他这普丘国国主也就名存实亡了。” “所以……” “所以他想找出帮独孤家进行活祭的势力来,直接铲除,到时再自证清白,这不就用得上我星家细子了。” 萧聪了然,微微颔首, “他这样做倒也有道理,看来他自己也知道,独孤家选择在他普丘国下手是有原因的,就是不知道这位国主在经此一难后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对付独孤家。” 星流云闻言一拍桌子,信誓旦旦道: “这个你放心,皇甫陵这家伙一向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独孤家今日如此对他,日后他指不定以什么方式加倍讨回来。” “可有一件事我还是不明白。”星流云右手再次抚上下巴,皱眉思索着,“这一次独孤家算是结结实实地扳回了一筹,怎么就没有趁热打铁乘胜追击呢,要再活祭他两座城池,就不该是民怨民愤,该是全民造反了!” 萧聪想了想,回答说, “大概是怕事情败露,覆水难收吧。” 星流云剑眉轻挑, “此话怎讲?” 萧聪一脸正色,目色沉沉, “独孤家之所以要与玄真皇家争这玄真界的至尊之位,无非是为了玄真凡界那点民心所向的造化,倘若将事情做得太过失了民心,那他再争下去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什么造化?” “信仰之力。” “你直接把话说清楚,我一个武修者,听不懂你这信仰之力里边含的道道。”星流云略显浮躁道。 萧聪扁扁嘴, “这信仰之力具体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只能将其理解为生灵的虔诚信奉在冥冥之中也是一种力量,虽然微乎其微,但积土成山集腋成裘,玄真凡界凡人无尽,同心所向聚合成的能量绝对不得小觑。” “就跟东胜仙都的神仙汲取凡间之力似的?”星流云剑眉轻挑。 萧聪点点头, “差不多。” “那这信仰之力有什么用处?” 萧聪稍作思索,一板一眼地说道: “对于那些仙人来说,应该是用于自身修炼,而对于玄真皇家来说,大概是为了维持其在玄真界的统治吧。” 知道这样说星流云肯定听不懂,他顿了顿进一步解释道: “呃,怎么说呢,你可以认为玄真皇家之所以人才辈出长盛不衰,就是拜此所赐。” “你说,信仰之力可以影响族运?”星流云瞪大眼睛,一副豁然开朗之色。 萧聪摸着鼻子点点头,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那凡人们岂不都成了韭菜?” 萧聪闻言微微一怔,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随即笑笑道: “甘心做一个凡人,心理本就是脆弱的,他们要找一个心理上的依托,就要贡献他们的信仰之力,或者说,不是玄真皇家在索取凡人的信仰之力,而是因为凡人的心理需要而自然而然地形成了这样一个交换。” 看着星流云那一副愁眉不展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话还没说到点子上,于是萧聪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道: “以我的理解,这世间,生灵心意与冥冥之中的某些东西是存在有一定的联系的,所谓信仰,放在某个生灵身上就是其心中所想,心中所想又不会对自身产生什么损害,同心一处就更不会有什么伤害了,毕竟老话说得好,法不责众嘛,再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说不定这信仰之力对万千生灵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好处哩。” 星流云点点头,喃喃道: “这从天道轩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同是修道者,我姐姐就不一定能比你知道得多。” 萧聪腼腆一笑, “老大过谦了,幽女姐姐只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罢,凭姐姐的聪明,稍微一想也会明透的。” 星流云闻言不耐地摆摆手, “咱俩之间就别那整这些虚的了,继续说正事,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萧聪几声哂笑, “怎么,星老大有何指教吗?” 星流云搔搔脑袋,一脸赧色, “你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能不能留下来帮我一阵儿,这件事儿……着实有点棘手啊。” 萧聪莞尔一笑, “这个没问题啊,星老大都亲自发话了,我萧聪焉有不从之理?” 星流云抬起头,嘿嘿笑道: “这不会误你什么事儿吧。” 萧聪脸上笑意依旧,但看着总觉着多了点冷, “老大,你这么客气,让我很心慌啊。” 星流云定定地看了萧聪半晌,用力拍了拍后者的肩膀,爽快道: “行,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我知道,依你萧家四少爷的脾性,事无结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有你在,我放心。” 萧聪白了星流云一眼,轻哼一声道: “萧家都没了,哪儿还有什么萧家四少爷。” 星流云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笑道: “有你萧聪在,萧家就在,一个萧聪,顶得上整个萧家。” 看着星流云那张盈满笑意的脸,萧聪点点头,转而将目光投向门外,定定道: “对啊,我萧聪在,萧家就在,一个萧聪,就可以撑起整个萧家!” …… 之后萧聪简略向星流云讲述了自己与鸿翔濒阳荒漠一行的经过,当然,内容肯定是经过加工的,关于云镜泊和完mei国度的事他只字未提,倒是将火圣塔利用独孤家释放火灵半仙那一段着重渲染了一番。 星流云听得心驰神往,最后死缠烂打,非要让萧聪将神忌剑拿出来让他开开眼界,萧聪拗不过这家伙的软磨硬泡,无奈之下,只好就地摆了个匿影藏息阵,在匿影藏息阵里取出神忌剑交予星流云,可算是让星流云好好过了把瘾。 二人最后商定,为保彼此安全,暂时不再见面,活动范围限制在周围几座城池之间,一有消息,马上相互通知。 临行时星流云还送给萧聪一枚令牌,说这是他们星家细子之间用以识别身份的信物,还说将这玩意儿戴在身上,日后一定会有所帮助。 萧聪见星流云一副信誓旦旦的摸样,也就信了他的鬼,将令牌收进了弥芥里,才带着鸿翔沿原路离开。 既然应了星流云之邀,原本要去凛原修炼一遭的计划便不得不先行搁置,不过话说回来,对于鸿翔来说,在哪修炼不是修炼,调查锦云城和姚襄城遭难这档子事儿,可比去凛原修行危险得多,再说,也是时候该让这家伙直面一下人心的可怕了。 可这事儿该从何查起呢? 关于那惨绝人寰的祭祀,萧聪也没在哪儿见过啊!可貌似除了这一个突破点,也没有其他能察觉到什么蛛丝马迹的地方,现在也只能期待星家神出鬼没的细子们能够查到点有用的东西了。 期间,因为闲着无聊,萧聪又带着鸿翔去灭天教和落仙府的合舵光顾了一趟,却是一无所获,秘密追踪的几个无名散修,最后也都排除了嫌疑,萧聪那个气啊,感觉自己此时就像只无头苍蝇,徒有力气却总也撞不到点上。 当然,比萧聪还着急的是身为此次调查行动负责人的星流云,这丫的现在已经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整天围着城里的各个街道急得团团转。 于是又过了几天,欧阳寻来了。 萧聪接到星流云秘密通知,带着鸿翔来到星家细子的据点里,见星流云和欧阳寻已在正堂主屋里等候,欧阳寻身边还坐着个银须长髯的老者,走近一看,其着装倒像是龟府里的人。 相比于星流云的愁眉不展,欧阳寻还是记忆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这厮敲着二郎腿,坐在长凳上,见萧聪进来,呲牙一笑,萧聪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得这厮疯言疯语道: “好你个萧聪,这么长时间不出现,我还以为你被哪个势力给活捉了呢。” 萧聪白了一向口无遮拦的欧阳寻一眼,先是冲那龟府前辈拱手作揖一拜,然后在长凳上坐下,道: “你怎么也搅进来了。” 欧阳寻来不及回答,一旁的星流云自然而然地接过话把, “是我让他来的。” 欧阳寻轻哼一声,一副趾高气扬的二五百模样,带着一副浮佻之色向萧聪挑了挑眉毛。 萧聪一边掀开两只倒扣的茶碗,一边漫不经心道: “说吧,查到什么了。” 伸手提壶将两只茶碗里倒满水,将其中一只推到鸿翔近前。 星流云正了正身子,声音沉沉, “据我插进独孤家的细子回报,近段时间,独孤家一直老实得紧,没见什么大动作,更没见什么奇怪的修炼异士进出独孤家内,按说这样古老的祭祀,总应该料理一些因果上的后事吧,可据我散布在玄真各地的细子回报,皆说没留意到这样的事情。” 星流云越说越郁闷,眉头渐渐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那你把欧阳寻叫来做什么?” 萧聪将茶碗移到嘴边,喝了口水。 “现在我是什么法子都试了一遍,真没办法了,都说龟府的前辈博古通今学识斐然,所以就找欧阳寻搭个线,找龟府的前辈来看一看,说不定能找出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 萧聪点点头, “我在暗中查了那么长时间,也是一无所获,这件事太蹊跷了,恐怕单靠你我之人,查不出什么结果。” 欧阳寻在一旁冷嘲热讽, “唉,连星家大少爷都没招儿了,这独孤家……啧啧。” 星流云抬起头来,目光刷的一下扫在欧阳寻脸上, “怎么,欧阳少爷有什么高见吗?” 欧阳寻摇摇头, “没有。” “那就闭嘴!”星流云说完,别过脸去。 一旁的鸿翔懦懦道: “哥哥,我看……还是没有去的必要吧……” “为什么?”星流云与萧聪异口同声道。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对方也没有毁尸灭迹,会不会……会不会故意留下了什么陷阱,等着我们去咬钩呢。” 星流云和萧聪对视一眼,星流云道: “这话说得没错,这本来就是一个漏洞啊,我之前怎么没发现呢!”语气里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萧聪想了想,道: “去看看也无妨,今晚我去锦云城那里修个传送阵,明天由我带龟府前辈走一趟。” 欧阳寻几声哂笑,表情丰富地竖着大拇指马屁道: “高,实在是高。” 萧聪自然听得出欧阳寻话里的讽意,黑起一张小脸,声音极冷, “有话就说,就屁就放,不要拐弯抹角。” 欧阳寻语气蔑然依旧,阴阳怪气道: “我说你仨是不是想的太多了,锦云城没被毁去这事儿虽然可疑,但对方在那儿设陷阱这事是绝对不可能滴,你萧聪跟星流云关系那么好,他们就想不到防你一手?放心吧,这地儿我们都去得,但看到的东西,就不要相信了。” 萧聪和星流云都是聪明人,自然听得懂欧阳寻话里的意思,星流云站起身来,道: “好,我们现在就去。” 第二百八十二章 终于等到你 嘱咐星流云的话已经传到,锦云城和姚襄城遭难的事也已经不甚明了,皇甫、巫马与独孤的三家之争没法干涉,蛇皇一族与龟府之间的误会也爱莫能助,所以萧聪自认为已经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最重要的也是惟一能做的事就是修行,所以,他要开始着手准备他与鸿翔的苦修的下一程——凛原之行。 但在去凛原之前,他还有一件非常重的事情需要做,那便是当年亲手与父亲修建在圣山脚下用来坑杀叶方城为他母亲沁夫人报仇雪恨的绝魇噬灵阵,这是萧天宇生前的夙愿所在,萧聪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孝子,定不会毁了这座法阵,但也不会让巫马家将其当作饲养巫灵的地方,因为那将是对他已故双亲的侮辱! 当夜回到之前暂居的客栈美美地睡了一觉,次日与星流云欧阳寻草草作别,但匆匆踏上了去往圣山的征程。 一路繁琐当不必细说,不过是些像去往濒阳荒漠时捉灵兽代脚程和建阵借阵诸事罢。 两人到达圣山是在两个月之后,一路上为了能将此事办得妥贴,萧聪特意将那法阵“拘神”好好研究了不下千百遍,以他现在的阵法造诣,参演这等高阶玄阵着实是太过吃力了些,所幸之前在天道轩时得天道翁言传身教,他对道的理解异于常人,才侥幸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将此阵参破。 但他也知道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之前在建绝魇噬灵阵时圣城的大道整整缺了九道,现在独孤九剑已出,不知又变成什么光景,法阵依道图而布,若圣城大道变化很大,免不了又要花些时日进行研究。 一片死寂的圣城早已不复往日之盛况,断壁残垣依在,倒是还可以勉强分辨得出各中位置,并与记忆里一一对比,不觉五味杂陈伤怀嗟叹,任由那些恍如隔世的欢愉时光随风而逝。 沿着长长的官道于圣城横穿而过,踏过荒芜的平原来到圣山脚下,凭借驭阵师对法阵的特殊感应,得知绝魇噬灵阵确实安然无损,抬头遥望圣山,见那八条裂痕依旧,萧聪静默沉吟半晌,取出幻离司空,并将戒指戴在手上。 在幻离司空所幻化的棋室中参演良晌,将那张布满黑白子的棋谱记在心里,萧聪摘下戒指回到现实,以诛仙作笔,在地上画下个十尺见方的巨大图案,他在图案前抚鼻斟酌良久,眉头越来越皱。 鸿翔亦是看了道图半晌,终于没能按耐住心中的疑惑,不解道: “哥哥,怎么了?” 萧聪摇了摇头,缓缓叹息, “有点不对。” “哪儿不对?” 萧聪放下手,将目光再次投向道图,道: “当年我与父亲在此修建绝魇噬灵阵时,这里的大道并不完全,整整缺少九道,而圣城一向是大道呈祥之地,我本以为这是独孤九剑所致,可现在独孤九剑已经出世,这里的空间非但未被毁灭,九道大道还被补全了,这完全说不过去啊。” 鸿翔食指抵在齿间,低头细想,忽而抬头道: “哥哥,这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啊,大道缺失既然是独孤九剑所致,现在独孤九剑出世了,大道必然被补齐,哥哥,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萧聪摇摇头, “没那么简单,整整九条大道,不可能再这么短时间内被重新演化,除非……” “除非什么?” 萧聪猛地抬头,凝望着圣山,定定道: “除非九条大道化成独孤九剑的部分还留在这儿,是……兵魂?” 鸿翔站在一旁小嘴微张,一时错愕不已。 但听得萧聪继续嘟囔着, “怪不得神忌剑在我这儿一直这么老实,原来是没有兵魂,那独孤家一直不敢轻举妄动就也能说得通了,可独孤九剑的兵魂为何还一直留在这儿呢?” 萧聪站在道图旁,一直想到脑袋发胀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索性不再想,休息了一会,开始着手布置起法阵“拘神”来。 大道被补全后,法阵布置起来变得容易了很多,萧聪不但在圣山山脚这边用拘神阵将绝魇噬灵阵围了个水泄不通,还在天险的另一边将绝魇噬灵阵围了个风丝不透,如此才觉得万无一失,然后带着鸿翔潇洒离去。 又是一路跋山涉水,三个月后,两人终于来到凛原边缘。 天寒地冻的凛原与酷热难当的濒阳荒漠比起来更让人觉得难以忍受,冰寒侵髓呵气成霜,真不知道那些传说中存活于凛原之上的灵兽们是怎么生存繁衍下来的,要说单靠皮糙肉厚,恐怕连鬼都不信。 之前萧聪带着鸿翔去往濒阳荒漠是为了与独孤家抢夺火之灵,这次来凛原,又是为了什么呢? 肯定是别有目的! 被裹得跟个粽子似的鸿翔手持一把短剑静静走在身着黑色鹤氅手握诛仙的萧聪身旁,一言不发。没办法,寒风呼啸,像掺着一把把刀子,一张嘴就要往嘴里钻,舌头首当其冲,被割得生疼,鸿翔之前也试着张过几次嘴,深受其害后便不再尝试了,此时只能紧闭着嘴巴,乖乖地跟着萧聪慢慢走。 整整一天毫无发现,也不知道紧握诛仙时刻严阵以待的萧聪到底在害怕什么。 夜幕降临之时,两人随便找了个冰丘,在其近旁扎起羊皮帐篷,萧聪在帐篷外布好匿影藏息阵,走进帐篷后右手一番,从弥芥里取出一颜色火红的东西,约么一个石磨大小,样式是一朵莲花。 有了羊皮帐篷的遮挡,鸿翔此时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他指着那磨盘大小的火红莲花,惊诧道: “这就是哥哥从濒阳荒漠里顺手牵来的火莲台吗?” 萧聪点点头,得意一笑道: “正是!” 萧聪圆睁着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煞有介事道: “哥哥此时拿出来,就不怕那火灵半仙到这里来找我们的麻烦?” 萧聪冷笑道: “我倒是希望他能追来,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萧聪伸手向火莲轻轻一拂,那火莲经此一拂后竟隐隐绽放出些许猩红神光,一丝丝暖意也开始弥散而来,浸在脸上,让在干冷北风中剐蚀了一整天的脸感觉又烫又疼,身体各处也开始出现些针刺感。 鸿翔忍不住抬手搓了搓脸,扭捏着身体一阵龇牙咧嘴,萧聪见之忍俊不禁,收回手,淡淡道: “凛原一向是火属性生灵的禁地,不管是火圣塔的人还是那火灵半仙,到了这实力都将受到压制,大打折扣,所以就算他们知道火莲台在这儿,也不敢贸然前往,你我安心使用它就是了。” “那怪物可是个半仙啊,在这儿也会受到压制么?” 萧聪冷哼一声, “别说他是个半仙,就算是个真仙,到了这儿也得老老实实的!” “是因为修为越高压制越厉害吗?” 萧聪摇摇头, “关于凛原,有一个鲜为人知的传说,你想不想听一听?” 鸿翔眼中精光暴闪,声音猛地提高了几个调子, “废话!当然想了!” 萧聪似有深意地看了鸿翔一眼,缓缓呼出一口白气,道: “这传说具体是个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所以就跟你简单一说,你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仙道生灵名唤金乌,可其实之前还有一种能够与之相匹敌的生灵叫做冥乌,不过这冥乌王早在无尽岁月之前便被金乌王打败了,自古胜者为王败者寇,或许几个纪元之前还能有不少人知道冥乌与金乌之间的恩怨,但到这一纪元,就很少有人能够知道了,我也是从一本古籍上看到的,这古籍上说啊,冥乌王当年战败后的长眠之地,就是现在的凛原!” 鸿翔一声惊呼,小心问道: “那咱们此番前来……” “当然是寻找当年残存下来的冥乌王精魄了。”萧聪人畜无害地笑了笑。 鸿翔看着萧聪一脸灿烂的摸样,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就知道你来这儿肯定有事儿!” 萧聪傲娇地扬了扬脸,笑容染了几分邪异, “谁没事儿到这来!” “那我们为什么要找到这冥乌精魄呢?”鸿翔问道。 萧聪面色稍冷,声音淡淡, “如今的玄真界已经够乱了,我们也不介意让它再乱一点,找到冥乌王精魄,竭力帮他重见天日,说不定会是我们以后一个强大的依仗!” “不怕搞得生灵涂炭吗?” 萧聪慢慢摇了摇头,目色凝重道: “冥乌王若能复活,第一件事定是重整族群,然后去找那金乌王算账,谁胜谁负不知道,反正不会波及到下界来,就算冥乌王这一次被打得身死道消,但冥乌一族依然算是欠了我一个人情,有冥乌族在背后做靠山,我萧聪就不用再在玄真界做这缩头乌龟了,到时候第一件事,就是灭了落仙府和诸葛氏族!” 鸿翔存思片刻,不解道: “哥哥想要报仇,为什么不直接找星流云呢,反正落仙府和诸葛家都已经反戈,灭掉他们应该也在他的本职之内吧。” 萧聪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那我不是还要做缩头乌龟,要知道,四大家族和冥乌族相比,还是太弱了,能交到冥乌王的交情,那才算是一劳永逸。” “可要是交不到呢,哥哥是仅存的萧家人,他若是对哥哥起了歹心,那哥哥岂不是要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萧聪闻言,笑骂道: “小小年纪,说话就那么不中听!冥乌王好歹是一代神话,他绝对不会做恩将仇报之事,再说,就因为我是最后一个萧家人,他以后用得着我的事还多着呢!” “那哥哥就非要帮冥乌王复活吗?” “怎么说?” “哥哥帮冥乌王复活,虽然是交了冥乌族的好,但也交了金乌族的恶,算来算去,稳赔不赚嘛。” 萧聪讪讪一笑, “你说的很对,所以我要抓紧时间,争取在冥乌王找金乌王一决生死之前做到独当一面,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借冥乌族的势在玄真界站稳脚跟,把该灭的都灭掉才行!” 鸿翔食指再次抵上齿间,斟酌道: “依哥哥所言,那可是很长一段时间呢。” 萧聪释然一叹,幽幽道: “唉,是啊,很长一段时间呀,不过老话说得好,好饭不怕晚嘛!” …… 第二百八十三章 信仰之力 翌日如时启程,静静悄悄地走了约莫有两个时辰后,一声狼嚎响彻天地,紧接着,几十声狼嚎接连响起并连成一片,前方茫茫雪被之上开始陆续出现一个个灰扑扑的影子,为首的一只生灵体毛纯白如雪,要不是那一双猩红色的眸子,还真不一定能发现得了它! 鸿翔被吓得赶紧缩到萧聪背后,揪着萧聪的衣角,胆颤道: “哥哥,这一次我们是不是要玩完了。” 萧聪扭头白了鸿翔一眼,疾言浅斥, “都地境中后期的人了,怎么胆子还这么小!不过是一群最低级的凛原狼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他们这么多……” 看着萧聪愈加严厉的眼神,鸿翔赶紧闭了嘴。 转头望向前方正一步步靠近的凛原狼们,萧聪眸子不禁缩了两缩,他知道,其他凛原狼还好说,只是这为首的头狼,貌似得是个分外难缠的主儿,不说那全身没有一根杂毛的纯白棉袄,就说那一双猩红色的眸子,萧聪断定这肯定不是纯种凛原狼,而是一头公凛原狼与其他古兽杂交而来的异种。 不过在他的灵识感应中,这头凛原狼的道行不过在化神境,比他足足差了整整两个大台阶,斩它轻而易举,可打狗还要看主人,鬼知道这头变种凛原狼的父辈是否健在又是何等道行,万一一个不小心与那位能够抢占他族母兽并是使其顺利产崽儿的老凛原狼结了梁子,那他这凛原一行估计就得不得安生了。 这时候当然就得稍微表现一下实力,能将其吓走固然最好,若不能将其吓走,那就只能刀兵相向不留活口了。 萧聪暗中蓄力,缓缓举起诛仙,斜挥而下间,一道血红色的月牙芒自剑刃处奔啸而出,扬起漫天冰渣,向着凛原狼群疾掠而去。 这一招儿当然是被为首的凛原头狼顺利躲开了,只是这凛原狼群里还真有不怕死的,竟撞向破天戮阳斩的刀芒要来个硬碰硬,结果可想而知,不自量力之后剩下的不过是一片血肉模糊罢了。 跳出去的凛原头狼连看都不看同伴的尸体一眼,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萧聪,半晌,带着大部队转首离去。 鸿翔松了口气,盯着凛冽的的寒风,艰难道: “终于走了,能在哥哥的大杀技下没拼得身躯爆碎开去,这些畜生的肉体可不是一般的强横啊。” 萧聪凝望着凛原狼群远去的方向,沉声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是就这样放弃了还是回去搬救兵去了……” 顿了顿,接着道: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找了安全的地方先躲一阵儿再说。” 鸿翔嘟着小嘴不明所以道: “哥哥,我们不是来历练的吗?怎么这会儿反倒要躲起来了。” 萧聪淡淡瞟了鸿翔一眼,颇没好气, “你小子是在故意埋汰我吗?知己知彼,方则百战不殆,那是个族群,肯定有没出来的,我们尽量还是不要与之交恶, 凛原狼的道行虽然普遍不高,但之所以叫作凛原狼,是因为他们的足迹遍布凛原各处,我们在这凛原走上一遭,估计在哪儿都能遇上他们,唉,阎王好惹小鬼难缠,惹恼了他们,我们这一遭走地可就要不安宁了。” 说着,往前走几步捡起方才惨死在破天戮阳斩下那凛原狼的一截身体,继续向前走去。 两人走到一座冰丘下止步,萧聪取出羊皮帐篷,在帐篷外摆好匿影藏息阵,高阶传送阵和法阵画皮,说起来这也是老套路了,之前在日落山脉时屡试不爽,此时再拿出来用在这凛原之上,定也会不负众望,毕竟凛原之上草木凋敝气息单调,用进废退优胜劣汰,在这儿生活得久了,那些灵兽们的鼻子可要比日落山脉里灵兽的嗅觉差得多。 虽然时间还早,但萧聪却决定今日不再继续往前,一来剩下的时间再往前走也赶不了多少脚程,二来出门在外,就怕无巧不成书,凛原狼若是回去搬救兵,说不定就得撞个正着;三来,他们此行是来寻找冥乌精魄的,现在的他只知道冥乌精魄就在这凛原之上,但其他的啥头绪都还没有,就算赶再多的脚程,大部分估计也是无用功,还不如索性先安顿下来,骑着马找马,走一步看一步。 羊皮帐篷里,萧聪再次取出火莲,并向里面注入几丝真气,火莲隐隐发出焰色神光,帐篷里也开始暖起来,然后,他又将那凛原狼的一截身体放进发法阵画皮里,自己先进去换上了凛原狼的气息,而后回到帐篷里遣鸿翔进去,也换成了凛原狼的气息。 凛原之上不见太阳,天黑的自然比别处要早不少,又过了几个时辰不到,眼见就要擦黑,夜幕降临之时,天上突然飘起了细碎小雪,落在羊皮帐篷上沙沙作响。 鸿翔早就将那凛原狼的一截身体剥皮洗净,架在火莲上烤的金黄流油,有上次濒阳荒漠的前车之鉴,这一次进凛原之前他竟提前在路上买好了一应佐料,此时洒在那被烤的酥透的半截狼躯上,肉香四溢,惹得他还未等到佐料全渗进肉里,就要开始大快朵颐。 可惜小手还没碰到肉,就被萧聪毫不留情地敲了一记,吃痛的鸿翔赶紧缩回手,一脸不满, “干嘛?” 萧聪眼里满是戏虐之色,笑骂道: “小馋猫,好饭不怕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再等等。” 鸿翔咽着口水白了萧聪一眼,也不敢说个不字,此时只能小手托腮,眼巴巴地看着火莲上架烤着的金黄酥嫩,度日如年。 又过了一二刻,萧聪笑道: “差不多了,吃吧。” 话音未落,鸿翔的小手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半截狼躯上撕下一段前肢,移到嘴边刚要下口,却又生生止住,随即吧唧吧唧嘴,咽了口唾沫,将前肢递给萧聪,道: “哥哥先吃。” 萧聪似笑非笑地看着满脸殷切的鸿翔,戏笑道: “怎么,怕有毒啊。” 闻听这话,鸿翔可就不乐意了,一张小脸瞬间耷拉下来,撅着嘴委屈道: “请哥哥先吃是因为敬重哥哥,这是礼节,没想到哥哥竟然这么说。” 说着,将前肢移到嘴边,赌气般用力咬了一口。 萧聪脸上笑意依旧,伸出手宠溺地摸着鸿翔的头,柔声安慰, “哥哥跟你开个玩笑,怎么还当真了。” 见鸿翔面色不改,依旧委屈得要命,于是陪笑道: “好,好,是哥哥错了还不行吗?” 说着顺手撕下一截肋排,换下鸿翔手里的前肢, “吃这个,这个才好吃。” 鸿翔将信将疑地在肋排上咬了一口,咀嚼几下喜笑颜开, “这个真的比刚才那块好吃呢……” 话没说完,忙不迭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萧聪摇头无奈一笑,低声自言自语道: “做一个心无杂念的吃货,倒也不错。” 当夜,一向狗窝里藏不住干粮的鸿翔足足将凛原狼的半截身子全部吃下才安然睡去,萧聪听着鸿翔时起时伏的鼾声又看了会阵图,才向火莲中又加了几缕真气后和衣睡去。 第二天一早两人稍加洗漱后直接出发,萧聪不饿,鸿翔昨晚那半截狼身子估摸着也还没消化完,那么大一片肉,别说早饭,这家伙能不能吃下午饭估计都是问题。 每走一段,萧聪就要停下来摆个法阵认真观摩一番,观摩过后又将法阵毁去,才继续往前走,其间也遇到过几次凛原狼,但却皆不是以红眼雪毛为首的那群,萧聪也不客气,都直接交给鸿翔用来练手了。 就这样走走停停地寻觅了三天,萧聪一无所获,不觉有点心焦起来,因为再往里走,就真得遇上什么硬茬子不可了,他自己倒不是怕,关键是还带着个地境中期的鸿翔。 而且,沿路仔细地找了那么久,一直没有发现关于冥乌王精魄的任何线索,这样贸然进入危境,不光是毫无方向的浪费时间,关键是里面太危险了,搞不好还没找到冥乌王精魄,他俩就挂了。 但能尽快找到冥乌王精魄后就不一样了,那是个深明大义的前辈,与他达成约定,无疑是在这凛原之上给自己找了个强大的依仗,一切魑魅魍魉便皆不在话下。 鸿翔倒是玩得开心,这里的小生灵们皮毛厚实滑亮,有外部脂肪的保护,内里肉质鲜美,味道各有千秋,这几天可算是让鸿翔大饱口福,甚至怎么看都觉着这家伙本来就红润健康的小脸看上去胖了一些,与萧聪刚遇到他那时比,简直是云壤之别! 萧聪看着可爱,也不想毁了鸿翔的美好生活,毕竟来凛原一趟不容易,何况鸿翔已经心甘情愿忠心耿耿地跟了他那么久,于是在继续往里走时,萧聪破天荒地带着鸿翔在附近游猎了一番,专挑一些鸿翔爱吃的猎物打下储存进弥芥里,已备在进入危地后无猎可打时能偶尔解解馋。 约莫打了近百只猎物后,两人就地扎下帐篷在这儿住了一晚,翌日如时启程,自此,两人凛原一行的征途才算是真正开始。 第二百八十四章 巫马 萧聪还在不知疲倦的寻觅,即使进入到危地之后,他还是在每走一段路程便摆一座法阵进行观摩。 这阵是觅踪阵,可以捕捉半年内经过此地生灵残留的气息和灵踪,所谓灵踪,是指生灵本身灵觉与大道共鸣后产生的某些踪迹,就像是手指拨动琴弦后的余音。 这在萧家的阵法里,算得上是一种比较高明的手段,但萧聪这般并不算什么,听说某些传说中像萧凤哲萧逸尘那样的祖辈甚至可以靠迷踪阵捕捉到千年之前的痕迹,那才是真正的惊世骇俗。 没办法,以现在萧聪的阵法造诣,半年已经算得上是最大限度,此时的他只能祈祷那冥乌王就算是已经化成了鬼,也不要太低调了,毕竟当年可是与金乌王一较高下的神话嘛! 值此之境,虽然还有少量凛原狼在外游戈,但一般已经遇不上,其他古兽也难以遇上,这里是硬茬子们的栖居地,像凛原狼那样的低端生灵,要是没有上千只,随便遇上头古兽,绝对要被杀的留不下一个活口,当然,若是有一个道行高超的来领头,那就不一样了。 这一日,两人来到一处冰丘旁,准备歇歇脚,才刚坐下,突觉周身冷了许多,萧聪赶紧站起身来,从弥芥中取出诛仙握在手里,东张西望一副如临大敌之色, 鸿翔见萧聪这副作态,也赶紧从地上爬起身来,自剑鞘中抽出短剑,与萧聪背贴着背相互戒备。 突然,萧聪一声大喝, “闪开!” 两道身影迅速分开并向各自一边跃出好远,一道片状劲风自两人之前站立的位置割过,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眨眼间便将不远处的冰丘切成了两半。 鸿翔回首正好看到这一幕,被吓得怔在原地目瞪口呆,萧聪抓起一把雪攥成雪球准确无误地砸在鸿翔脸上,鸿翔回过神来,将脸转向萧聪,用力晃了晃脑袋。 此时强打精神,少年当然也知道这不是应该发呆的时间! 鸿翔虽受到惊吓,萧聪的胆子可没有鸿翔这般小,用雪球将鸿翔砸回神儿,他顺手斜挥起诛仙,也不藏着掖着,上来就是一记破天戮阳斩,月牙仞半没在冰下,所过之处冰飞雪舞,眨眼间从冰雪下劈出个身高约有两三丈的长毛怪物! 这怪物虽是人形,却没人样,面容像古猿,大眼低鼻,阔口方颌,端的是丑陋无比,连鸿翔见了都忍不住皱眉,嫌弃道: “这是什么玩意儿,太丑了。” 那长毛怪物自冰层下跃出,连艮都不打,便咆哮着向萧聪这边奔啸而来,跑到近前抬腿猛蹬,赤裸无mao的大脚掌被萧聪侧身躲过,一脚落空,紧接着又往前踏出一步,一记直拳梭到萧聪身前,这长毛怪物的速度简直是匪夷所思,萧聪竟一时没反应过来,被这一记老拳结结实实地锤在膀子上,直直往后飞出好远。 “哥哥!”鸿翔失声惊呼,却未敢乱动。 落地后的萧聪没有摔倒,只是嘴角溢出了一缕鲜血,他抬手将血迹抹去,狞笑道: “一头摘星境的饮血魔猿,还真是小看你了。” 那头被萧聪称作是饮血魔猿的长毛怪物冷冷地立在原地,半垂着脑袋,看来也小看了他。 这倒是给了萧聪喘息的机会,他缓缓举起诛仙,继续狞笑着道: “敢小看本少爷,你是第一个让我动怒的畜生,不过,你死定了!” 话音未落,被举过头顶的诛仙乌光大放,饮血魔猿还是如方才那般冷冷地站在那儿,萧聪一边嘴角高高上扬,露出沾血的牙齿,一张本来人畜无害的小脸此时看着竟有点森然邪异。 他继续蓄力,诛仙剑光华愈加繁盛,那默然不动的饮血魔猿终于有些动容了,只见他握拳提腿,以方才那近乎鬼魅般的速度向萧聪急速欺身而来,两只臂膀变成石化般的灰白色,欺至身前时双臂已经高高抬起,顺势砸下欲将萧聪砸成一滩肉泥! 站在不远处的鸿翔见此情景瞠目结舌,连惊呼都忘了,只是张着小嘴怔在原地,也不顾满贯进嘴里的风割出怎样的疼痛,泪水夺眶而出。 萧聪嘴角的狞笑越来越冷,高举在头顶上的诛仙被顺势直直劈下。 饮血魔猿眼中终于出现几分人性化的惊惧,赶紧交臂相挡,却为时已晚,注满天道真气的诛仙剑锋刃全开,所向披靡,当年仅注入一点天道真气就足以将盗仙猊活劈,任他饮血魔猿将双臂强化到极致又怎在话下。 不出所料,剑刃无声无息的切开了饮血魔猿灰白色的双臂,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画着圆弧自其胸口处劈下,速度不减,自裆部划出,戛然而止。 两条断臂落地之时,伤口处鲜血喷涌,冒着滚滚热气将持剑而立的萧聪浇成个血人。 萧聪不禁仰天长啸,声波荡荡中震碎了脚下的冰层,冰飞雪舞间依然在被热血浇灌的萧聪身影隐约可见,唯美血腥,震撼摄人,看得怔在一旁的鸿翔此时连眼珠都不能动一下。 不到万不得已,萧聪不会出此杀技,因为这样直接地结束战斗实在是有点作弊的嫌疑,当然也失去了所有意义。 可也不知为何,在饮血魔猿对他停止攻击的时候,他的心里反倒是没来由生起一股子戾气,这股子戾气催促了他心里的狠辣阴毒,使他恨不得即刻将那长毛怪物撕个粉碎! 可就算能将饮血魔猿撕个粉碎,貌似也不会比用注满天道真气的诛仙剑将其顺利无虞地劈开更让他觉得痛快。 但事实是,注满天道真气的诛仙剑将饮血魔猿的半个身子劈开并没有让他享受到想象中的痛快,反而感觉有一种沉郁越积越重,让他忍不住要仰天长啸,以图能觉得舒服些。 冰雪尽数回落,热血不再喷薄,可那饮血魔猿的身子还是那样叉开腿扎着马步般站着,从侧面看,一半纯白如雪,一半猩红如血。 萧聪就站在魔猿身前不到半尺处,双手握剑,剑尖斜指朝下,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滚滚热气还在蒸腾,流到地上的血融化了长年积压的冰雪,血水交融,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往外溢,漫成十尺见方的一片。 热气终于消散,萧聪血红色的身影不再隐约,他终于还是缓缓收起了诛仙,抬起另一只同样满是血污的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那手还未完全垂下,人却先一步轰然倒地了。 “哥哥!” 鸿翔尖叫出声,丢下短剑向这边玩命奔来。 …… 两个时辰后,萧聪悠悠醒转,时已至初夜,四下里静悄悄的。 饮血魔猿被劈开的尸体还是那样站在不远处,估计已经冻硬,蒙蒙胧一轮月亮挂在天上,久不见太阳的凛原今夜竟出现了月亮,说来也算是奇了怪了。 萧聪静静地躺在鸿翔腿上,目不转睛,眼神暗淡地看着朦胧的圆月,一张血红相间如蛛网密布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 鸿翔就这样静静地用手托着萧聪的头,紧抿着小嘴低头看着萧聪的脸,亦是一句话也不说。 身上的血已经干涸结成血枷,粘在衣服上像是一层薄甲,萧聪忽然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并缓缓坐起身来,进而长身而起,身后的鸿翔也赶紧才从地上爬起来,神色慌张地往前踉跄了几步,却听得萧聪头也不转地冷冷道: “你老实在这儿呆着,我去去就回。” 说完,凌空一跃,振“翅”而去。 “哥……” 鸿翔张着小嘴,将要脱口而出的一句哥哥终究是没有说完,一只冻得通红的小手停在空中,久久才被放下,他闭上嘴,抿抿嘴唇,长叹一声后悻悻然转身,坐回到之前坐着的冰墩上,双臂环抱着两条蜷起的腿,下把抵在膝盖上,嘟着小嘴,怔怔出神。 消失在苍茫夜色里的萧聪一路来到一片平坦空地之上,双手握拳四肢伸张间衣袍尽碎,旋身化钻直冲向下,破冰而入。 在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中忽然扬起一道巨大的水花,接着,碎冰落地的撞击声与哗哗水声响成一片,少倾,周围再次归于寂静无声。 足有三丈厚的冰层下,隐约可见水色流转,朦胧月光照在冰层与水面上,使其像极了一面折起的镜子,慢慢地,水波不再荡漾,酷寒使其再次结冰,除了落差处的那一道清晰无比的“痕“,它终于变成了与之前一个色儿。 约莫半个时辰后,刚刚结成的不到三尺厚的冰面再次破碎开去,水面上出现一双攥紧的拳头,在破掉冰层后紧抓向冰沿,紧接着一颗湿漉漉的脑袋探出来,然后是脊背,再然后是丰tun,那赤条条的身影借着双臂的力量笨拙地爬上来,最后如力竭了一般翻身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冰面上。.qqxsΠéw 这赤条条的身影自然是之前以破天独龙钻进到湖底的萧聪。 如此又是半晌,赤条条地躺在冰面上的少年缓缓坐起身来,蜷起一条腿。并抬起一条胳膊,将胳膊肘撑在膝盖上,以手撑额,皱着眉头是一副毫不做作的思索状。 三刻钟不到,他又缓缓仰起头,望着孤月沧茫的夜空,幽幽一叹,低首间用力甩了甩既未结冰也未干透的头发,抬手抹了把脸,然后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就这样走了有一刻钟的时间,他右手一番,从弥芥中取出一套干净的衣袍边走边将其穿在身上,腰带被系上的那一刻,再次凌空跃起,振“翅”而去。 第二百八十五章 推敲推敲 萧聪沿原路飞回到鸿翔留守的地方,轻然落地。 鸿翔闻声抬首,唤了声“哥哥”,萧聪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伸出一只手到鸿翔面前,柔声道: “起来吧,我们不要留在这儿,重新找个地方过夜。” 鸿翔抓住萧聪的手,借力站起来,大大咧咧地打扑了几下屁股,傻笑道: “这么冷的天哥哥还敢去洗澡,不怕被冻成冰棍吗?” 萧聪莞尔一笑,只道了声“走吧”,便转首离去。 身后鸿翔忙喊道: “哥哥,等一下。” 萧聪复又转首,面露不解, “怎么,还有事吗?” 鸿翔不说话,只是朝那如冰雕一般的饮血魔猿努努嘴,讪讪一笑。 萧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揶揄道: “你这小子,怎么,人形的也下得了口?” 鸿翔连忙摇头摆手,辩解道: “不是的,我是想这只白毛老猴这么厉害,身上肯定有什么难得的宝贝吧,再不济这身毛皮在凛原之上说不定也能派得上大用场,哥哥就这样把它丢在这儿,是不是太可惜了。” 萧聪微微颔首,戏笑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只要不是用来吃就行。” 鸿翔闻言不满地撅起小嘴,轻哼一声给了萧聪一个大大的白眼。 萧聪顺手取出诛仙,右手握着诛仙,却在微微出神儿,片刻,他莞尔一笑,将诛仙收起,然后取出一件摸样似刀非刀像剑不像剑的兵器,剑镗处嵌着成北斗七星排列的七颗宝钻,虽然明知比不得诛仙,但打眼一看就知也不是庸品! 再说,能被萧聪藏进弥芥的,除了诛仙和神忌外,哪件不是出自于钟离秋之手!那老头炼制的兵器,岂是一般玄器能比的? 紧握着这剑镗镶钻的奇兵,萧聪凌空跃起,在一声暴呵中,先是在肩膀处齐根斩去了那饮血魔猿剩下的两截石化的胳膊,落地后又冲天而起,奇兵被举过头顶,剑锋自眉心顺势而下,直劈到胸膛处正好与那之前的伤口对接,不偏不倚,恰到好处。 人还没来得及落地,朝那巨人般的无臂冰雕抬腿便是一脚,饮血魔猿的残躯轰然倒地,萧聪收起奇兵,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染血的毛皮整个剥下,这个过程野蛮粗暴至极,看得站在一旁的鸿翔都忍不住一阵龇牙咧嘴。 将剥下来的毛皮丢在一边,萧聪右手轻轻打了个响指,一粒豆大的蓝色火苗在指尖出现,被他顺手丢在了通体血红肌肉条缕清晰可见的尸体上。 鸿翔见状大为不解,惊呼道: “哥哥,你这是干什么!” 萧聪闻声转首,皱眉道: “你该不会真想尝一尝这人形怪物的味道吧。” 鸿翔摇摇头,急道: “你这把火丢下去,还能留下什么!” 萧聪莞尔一笑, “放心吧,我的紫炎还没到传说中那般厉害,这残躯上能在紫炎中留下来的才算是宝贝,不能留下来的,留着也无益。”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身前不远处那道人形的篝火,熊熊烈焰中映出萧聪一脸的自信和鸿翔一脸的忐忑,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火焰竟慢慢由浅紫色转为湛紫色,萧聪微微一叹,幽幽道: “看来是烧到经脉了,没想到这头老猿体内的灵气竟然这么足。” 鸿翔闻言,忍不住剐了暴殄天物的萧聪一眼。 又过了近一柱香的时间,紫炎将息,丝丝缕缕的浅蓝像粘在莹白骨骼上的染料,还在苟延残喘着,紫炎完全熄灭时,之前放置残躯的地方只剩下几段莹白完整的骨头——一颗头骨,一块胯骨,四截腿骨,骨头下铺着一层白灰,混进融化后的雪水里,进而变成一层白灰泥。 萧聪微微一笑,两三步走到那几段骨头之前,将其一一捡起,并用一块灰布将其一一擦净。 鸿翔小跑到萧聪身边,双手接过萧聪擦净后的那颗头骨,放在眼前仔细打量着,还忍不住腾出一只小手用短剑敲了敲,声音清脆,如鸣佩环,他又将头骨移至眼前,双眼正对着那两处不规则的空洞,似乎想要从里面看出些什么。 萧聪擦完另外五块骨头,转脸看着幼稚可爱的鸿翔,莞尔一笑间顺手在后者头上轻轻敲了一记,然后拿回头骨,笑道: “行了,别看了,赶紧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时间不早了,明天还得赶路呢。” 说着,转首离去。 气嘟嘟的鸿翔转脸对着已经远去的萧聪“怒目而视”,少顷,带着几分生无可恋吹了下额前的长发,加快几步跟了上去。 这一夜,鸿翔照旧睡得很死,可萧聪却半宿无眠,他将双臂垫在脑后直挺挺地躺在那儿,睁着一双桃花美目呆呆地看着锥形的篷顶,一遍遍回想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什么让他变得那样压抑、那样痛苦、那样不能自制、那样走火入魔。 这个问题足足困扰了他大半宿,直到清晨时分,他才想通,于是他微微一笑,神识沉进弥芥里,摆了个用来封印的法阵,将诛仙剑封印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少年忽然觉得心里轻松多了。 自此之后,萧聪凛原之行中再也没有动用过诛仙剑,他所使用的一直是那把似剑非剑的奇兵,因为剑镗上以北斗七星排列的七颗宝钻,他将这把奇兵取名为北斗,并用饮血魔猿的一根腿骨打磨了支剑鞘为其配上。 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萧聪与北斗成为密不可分的战友,披荆斩棘无往不利。 虽然也知道与北斗不可能永远相伴,但萧聪依然将它以与诛仙同样的心境对待,因为这样让他觉得安心,或许这就像老秃驴们在古经里写的——活在当下,当下,即未来。 如此又行了十几天,萧聪一路布阵一路毁阵,寻寻觅觅却还是没有查到关于冥乌王精魄的半点踪迹,倒是碰上的几头古兽,差点让萧聪身死道消。 其间鸿翔也开始参与到萧聪的战斗里,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总归不至于帮倒忙,这家伙现在已经是地境后期的实力,长时间的浴血奋战九死一生让他的修为在极力压制的境况下触底反弹,可因为缺少扎实的基础,还做不到萧聪那样越境交战的惊才绝艳。 这些鸿翔自己也知道,别看这小子平时嘴上什么都不说,可在心里却一直在暗暗憋着一口气,故而每次大战厮杀起来比萧聪还玩命。 这让萧聪实在是有些看不懂,怎么这个一向懒散成性不思进取的家伙突然变得这么积极上进了,虽然想不通,但觉着终归是件好事,所以也不阻拦甚至不多说什么,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自己——大概是脑袋开窍了吧。 又是两个月的殊死拼杀,鸿翔的修为顺利突破进天境,可萧聪的修为却依旧在摘星境中期徘徊不前,对此他也不着急,毕竟深知天境往后每走一步都太难了,他能侥幸获得老桑树的机缘破进摘星境已经算是走了狗屎运,又怎么能奢求更多? 再说,饭一口一口吃,细嚼慢咽斯文条理,路一步一步走,脚踏实地负重前行,修炼这件事也一样,讲究个灵满自溢水到渠成,就像萧天宇所讲的阵法造诣,是要日积月累勤勉不缀才能得来,对于那些不切实际一步登天的路径,总归是不被认同。 鸿翔顺利突破地境进入天境,不喜反悲,整天苦着张小脸,将满心的怨气全部发泄在了那些飞来横祸上,萧聪当然知道这小子在苦恼什么,于是忍不住调侃道: “怎么,修为进入天境就让你那么不高兴吗?还是得了便宜在卖乖?” 鸿翔闻言撇着小嘴看了萧聪一眼,随即黯然垂首,小声嘟囔着, “修为增长得快又能怎样,一点都不扎实。” 萧聪莞尔轻笑, “你都这么压制了,还要怎样才算扎实!” 鸿翔抬起头来,一脸认真道: “当然是像哥哥一样啊,我知道每次战斗哥哥都没有出全力,以哥哥的本领,凭借摘星境中期的修为完全可以打败渡河境的高手,只是哥哥不想使出全力,而是想要借此磨砺自己。” 萧聪摸着鼻子笑了笑,谦虚道: “事无绝对,也没这么夸张。” 鸿翔握紧拳头,一字一顿道: “我得拿出像哥哥那样的决绝来,破后而立才行!” 少年佶屈聱牙的模样,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萧聪收起满脸笑意,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个破后而立法儿?” 鸿翔猛地抬起头来,脸上倔意依旧, “就像哥哥再不用诛仙剑一样!” 萧聪右手再次抚上鼻梁,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略显尴尬地笑笑,却又猛地将所有掩饰尽数收起,他将脸转向鸿翔,面色郑重之至,将一只手放在鸿翔肩上,沉声道: “对,破后而立!” 是啊,破后而立,这不正是萧聪将诛仙封印起来的原因吗?就像那夜他所想的,在用注满天道真气的诛仙剑将饮血魔猿活劈后的他为什么那样难受,不过是因为这般依靠外力的取胜实在是戳伤了他的自尊心罢。 诛仙剑,这件几乎是出老千般的存在不但在每次危机时刻保住了他的性命,还助长了他的骄傲!这便是那股子戾气的由来,也是他获胜后愈感沉重的原因,他太依赖它了,他甚至已经将它看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而这却并不仅是因为它作为师父天道翁的遗物的敬奉! 是源于对死亡的恐惧吗?或许也不完全是。 总之,萧聪要斩断对诛仙剑的依赖,全身心地投入到一次次战斗中,如此才可在心理上实现置死地而后生,还有心安和轻松!仟千仦哾 两人相视良久,眼中的光愈加炽盛,两双眸子里似是燃起了熊熊烈火,欲要看破前路,烧尽所有阻隔。 鸿翔更是崛起了小嘴,整张脸看上去透出他的勃勃野心;萧聪嘴角慢慢勾起一道无声的狞笑,看上去倒有几分君临天下的睥睨。 这一次“师徒俩”也算是坦诚相待了,其实他们心中一直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便是不断地提高自身实力,以求在即将到来的玄真大劫中保护自己保护彼此甚至是保护那些值得他们用心守护的人。 而这,的确是一个举步维艰如履薄冰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需要他们相互扶掖,达成一个心照不宣的盟约,而盟约达成的时间,就是现在! 第二百八十六章 初到凛原 萧聪沿原路飞回到鸿翔留守的地方,轻然落地。 鸿翔闻声抬首,唤了声“哥哥”,萧聪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伸出一只手到鸿翔面前,柔声道: “起来吧,我们不要留在这儿,重新找个地方过夜。” 鸿翔抓住萧聪的手,借力站起来,大大咧咧地打扑了几下屁股,傻笑道: “这么冷的天哥哥还敢去洗澡,不怕被冻成冰棍吗?” 萧聪莞尔一笑,只道了声“走吧”,便转首离去。 身后鸿翔忙喊道: “哥哥,等一下。” 萧聪复又转首,面露不解, “怎么,还有事吗?” 鸿翔不说话,只是朝那如冰雕一般的饮血魔猿努努嘴,讪讪一笑。 萧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揶揄道: “你这小子,怎么,人形的也下得了口?” 鸿翔连忙摇头摆手,辩解道: “不是的,我是想这只白毛老猴这么厉害,身上肯定有什么难得的宝贝吧,再不济这身毛皮在凛原之上说不定也能派得上大用场,哥哥就这样把它丢在这儿,是不是太可惜了。” 萧聪微微颔首,戏笑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只要不是用来吃就行。” 鸿翔闻言不满地撅起小嘴,轻哼一声给了萧聪一个大大的白眼。 萧聪顺手取出诛仙,右手握着诛仙,却在微微出神儿,片刻,他莞尔一笑,将诛仙收起,然后取出一件摸样似刀非刀像剑不像剑的兵器,剑镗处嵌着成北斗七星排列的七颗宝钻,虽然明知比不得诛仙,但打眼一看就知也不是庸品! 再说,能被萧聪藏进弥芥的,除了诛仙和神忌外,哪件不是出自于钟离秋之手!那老头炼制的兵器,岂是一般玄器能比的?仟千仦哾 紧握着这剑镗镶钻的奇兵,萧聪凌空跃起,在一声暴呵中,先是在肩膀处齐根斩去了那饮血魔猿剩下的两截石化的胳膊,落地后又冲天而起,奇兵被举过头顶,剑锋自眉心顺势而下,直劈到胸膛处正好与那之前的伤口对接,不偏不倚,恰到好处。 人还没来得及落地,朝那巨人般的无臂冰雕抬腿便是一脚,饮血魔猿的残躯轰然倒地,萧聪收起奇兵,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染血的毛皮整个剥下,这个过程野蛮粗暴至极,看得站在一旁的鸿翔都忍不住一阵龇牙咧嘴。 将剥下来的毛皮丢在一边,萧聪右手轻轻打了个响指,一粒豆大的蓝色火苗在指尖出现,被他顺手丢在了通体血红肌肉条缕清晰可见的尸体上。 鸿翔见状大为不解,惊呼道: “哥哥,你这是干什么!” 萧聪闻声转首,皱眉道: “你该不会真想尝一尝这人形怪物的味道吧。” 鸿翔摇摇头,急道: “你这把火丢下去,还能留下什么!” 萧聪莞尔一笑, “放心吧,我的紫炎还没到传说中那般厉害,这残躯上能在紫炎中留下来的才算是宝贝,不能留下来的,留着也无益。”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身前不远处那道人形的篝火,熊熊烈焰中映出萧聪一脸的自信和鸿翔一脸的忐忑,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火焰竟慢慢由浅紫色转为湛紫色,萧聪微微一叹,幽幽道: “看来是烧到经脉了,没想到这头老猿体内的灵气竟然这么足。” 鸿翔闻言,忍不住剐了暴殄天物的萧聪一眼。 又过了近一柱香的时间,紫炎将息,丝丝缕缕的浅蓝像粘在莹白骨骼上的染料,还在苟延残喘着,紫炎完全熄灭时,之前放置残躯的地方只剩下几段莹白完整的骨头——一颗头骨,一块胯骨,四截腿骨,骨头下铺着一层白灰,混进融化后的雪水里,进而变成一层白灰泥。 萧聪微微一笑,两三步走到那几段骨头之前,将其一一捡起,并用一块灰布将其一一擦净。 鸿翔小跑到萧聪身边,双手接过萧聪擦净后的那颗头骨,放在眼前仔细打量着,还忍不住腾出一只小手用短剑敲了敲,声音清脆,如鸣佩环,他又将头骨移至眼前,双眼正对着那两处不规则的空洞,似乎想要从里面看出些什么。 萧聪擦完另外五块骨头,转脸看着幼稚可爱的鸿翔,莞尔一笑间顺手在后者头上轻轻敲了一记,然后拿回头骨,笑道: “行了,别看了,赶紧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时间不早了,明天还得赶路呢。” 说着,转首离去。 气嘟嘟的鸿翔转脸对着已经远去的萧聪“怒目而视”,少顷,带着几分生无可恋吹了下额前的长发,加快几步跟了上去。 这一夜,鸿翔照旧睡得很死,可萧聪却半宿无眠,他将双臂垫在脑后直挺挺地躺在那儿,睁着一双桃花美目呆呆地看着锥形的篷顶,一遍遍回想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什么让他变得那样压抑、那样痛苦、那样不能自制、那样走火入魔。 这个问题足足困扰了他大半宿,直到清晨时分,他才想通,于是他微微一笑,神识沉进弥芥里,摆了个用来封印的法阵,将诛仙剑封印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少年忽然觉得心里轻松多了。 自此之后,萧聪凛原之行中再也没有动用过诛仙剑,他所使用的一直是那把似剑非剑的奇兵,因为剑镗上以北斗七星排列的七颗宝钻,他将这把奇兵取名为北斗,并用饮血魔猿的一根腿骨打磨了支剑鞘为其配上。 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萧聪与北斗成为密不可分的战友,披荆斩棘无往不利。 虽然也知道与北斗不可能永远相伴,但萧聪依然将它以与诛仙同样的心境对待,因为这样让他觉得安心,或许这就像老秃驴们在古经里写的——活在当下,当下,即未来。 如此又行了十几天,萧聪一路布阵一路毁阵,寻寻觅觅却还是没有查到关于冥乌王精魄的半点踪迹,倒是碰上的几头古兽,差点让萧聪身死道消。 其间鸿翔也开始参与到萧聪的战斗里,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总归不至于帮倒忙,这家伙现在已经是地境后期的实力,长时间的浴血奋战九死一生让他的修为在极力压制的境况下触底反弹,可因为缺少扎实的基础,还做不到萧聪那样越境交战的惊才绝艳。 这些鸿翔自己也知道,别看这小子平时嘴上什么都不说,可在心里却一直在暗暗憋着一口气,故而每次大战厮杀起来比萧聪还玩命。 这让萧聪实在是有些看不懂,怎么这个一向懒散成性不思进取的家伙突然变得这么积极上进了,虽然想不通,但觉着终归是件好事,所以也不阻拦甚至不多说什么,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自己——大概是脑袋开窍了吧。 又是两个月的殊死拼杀,鸿翔的修为顺利突破进天境,可萧聪的修为却依旧在摘星境中期徘徊不前,对此他也不着急,毕竟深知天境往后每走一步都太难了,他能侥幸获得老桑树的机缘破进摘星境已经算是走了狗屎运,又怎么能奢求更多? 再说,饭一口一口吃,细嚼慢咽斯文条理,路一步一步走,脚踏实地负重前行,修炼这件事也一样,讲究个灵满自溢水到渠成,就像萧天宇所讲的阵法造诣,是要日积月累勤勉不缀才能得来,对于那些不切实际一步登天的路径,总归是不被认同。 鸿翔顺利突破地境进入天境,不喜反悲,整天苦着张小脸,将满心的怨气全部发泄在了那些飞来横祸上,萧聪当然知道这小子在苦恼什么,于是忍不住调侃道: “怎么,修为进入天境就让你那么不高兴吗?还是得了便宜在卖乖?” 鸿翔闻言撇着小嘴看了萧聪一眼,随即黯然垂首,小声嘟囔着, “修为增长得快又能怎样,一点都不扎实。” 萧聪莞尔轻笑, “你都这么压制了,还要怎样才算扎实!” 鸿翔抬起头来,一脸认真道: “当然是像哥哥一样啊,我知道每次战斗哥哥都没有出全力,以哥哥的本领,凭借摘星境中期的修为完全可以打败渡河境的高手,只是哥哥不想使出全力,而是想要借此磨砺自己。” 萧聪摸着鼻子笑了笑,谦虚道: “事无绝对,也没这么夸张。” 鸿翔握紧拳头,一字一顿道: “我得拿出像哥哥那样的决绝来,破后而立才行!” 少年佶屈聱牙的模样,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萧聪收起满脸笑意,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个破后而立法儿?” 鸿翔猛地抬起头来,脸上倔意依旧, “就像哥哥再不用诛仙剑一样!” 萧聪右手再次抚上鼻梁,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略显尴尬地笑笑,却又猛地将所有掩饰尽数收起,他将脸转向鸿翔,面色郑重之至,将一只手放在鸿翔肩上,沉声道: “对,破后而立!” 是啊,破后而立,这不正是萧聪将诛仙封印起来的原因吗?就像那夜他所想的,在用注满天道真气的诛仙剑将饮血魔猿活劈后的他为什么那样难受,不过是因为这般依靠外力的取胜实在是戳伤了他的自尊心罢。 诛仙剑,这件几乎是出老千般的存在不但在每次危机时刻保住了他的性命,还助长了他的骄傲!这便是那股子戾气的由来,也是他获胜后愈感沉重的原因,他太依赖它了,他甚至已经将它看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而这却并不仅是因为它作为师父天道翁的遗物的敬奉! 是源于对死亡的恐惧吗?或许也不完全是。 总之,萧聪要斩断对诛仙剑的依赖,全身心地投入到一次次战斗中,如此才可在心理上实现置死地而后生,还有心安和轻松! 两人相视良久,眼中的光愈加炽盛,两双眸子里似是燃起了熊熊烈火,欲要看破前路,烧尽所有阻隔。 鸿翔更是崛起了小嘴,整张脸看上去透出他的勃勃野心;萧聪嘴角慢慢勾起一道无声的狞笑,看上去倒有几分君临天下的睥睨。 这一次“师徒俩”也算是坦诚相待了,其实他们心中一直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便是不断地提高自身实力,以求在即将到来的玄真大劫中保护自己保护彼此甚至是保护那些值得他们用心守护的人。 而这,的确是一个举步维艰如履薄冰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需要他们相互扶掖,达成一个心照不宣的盟约,而盟约达成的时间,就是现在! 第二百八十七章 凛原狼 鸿翔偷偷抬头看了眼萧聪,见后者一脸怡然无惧,便将目光投向前方,可在他看来,前方什么也没有,动静之间,与之前的景象并没有多少区别。 萧聪躬身作揖一拜,恭恭敬敬道: “晚辈萧家四子萧聪,拜见冥乌王前辈。” 萧聪作揖行礼,鸿翔也跟作揖行礼,可这家伙当然不会像萧聪那般虔诚至善,他不时偷偷抬眼浅了,却发现两人拜谒的前方,到现在还是什么也没有,可萧聪不起身,他也不敢起身,两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躬身拜着,一切彷佛就此陷入静止。 终于,一阵风吹过,旋在两人前方不远处呜呜作响,不时片刻,一缕灵识蓦地传入萧聪识海, “起来吧,伏魔者萧家人的大礼,我受不起。” 萧聪直起身来,面上笑意不减,鸿翔眼看着萧聪直起身来,也跟着蹑手蹑脚地直起身来,一头雾水地左看右看,不明所以。 少倾,萧聪开口道: “前辈在上,晚辈也不跟前辈绕圈子,晚辈千里迢迢来到这凛原,为的就是救前辈出去,帮前辈再塑辉煌!” 顿了顿,他微微一笑,接着道: “只不过,在此之前,想要前辈答应晚辈一件事情。” 半晌,一缕灵识才再度传入识海, “你有萧家庇佑,要我做甚!” 萧聪再次作揖,一本正经道: “不瞒前辈,萧家已然覆灭,整个萧家已经只剩下萧聪一人,晚辈现在的处境,前辈可想而知,所以晚辈现在非常需要前辈的帮助。” 他直起身来,补充道: “当然,前辈现在也需要晚辈的帮助。” “大劫将至,想不到在玄真屹立无尽岁月的萧家都免不了覆灭之灾,看来这玄真界当着是要大乱了,可惜,老夫现在只剩下一缕残魂,怕是帮不了你什么。” 萧聪再次微微一笑, “晚辈不知前辈为何只剩下一缕残魂,但据晚辈所知,当年前辈落败,可并不是这般摸样的,这不正是前辈需要晚辈帮助的地方吗? 只要前辈愿意,晚辈定当拼上毕生所学竭尽全力,帮前辈敛回所有魂魄,以助前辈再创辉煌。” 感觉中似乎听到了一声似有若无的苦笑,然后便又听得那冥乌王精魄用灵识传意道: “帮我敛回所有魂魄,就凭你,怕是办不到的。” “为何?”萧聪直眉轻挑,倍感诧异。 “你听说过巫马吗?” 萧聪面色凝重,轻轻点了点头。 但听那冥乌王精魄继续用灵识传意道: “我其他的魂魄就是被当年巫马族的大祭司用皇傀祭镇压在这凛原某一处,十几万年过去了,就算皇魁祭还在,我的魂魄恐怕也应该被炼化得差不多了吧。” 冥乌王精魄的回答在萧聪的意料之中,所以脸上也没有多少惊讶之色,那巫马族本就是与魂魄打交道的旁门左道,现在听冥乌王精魄说其他魂魄被其镇压炼化,倒也不是什么特别惊奇的事儿。 孤独家为这次玄真大乱之前的重出绸缪了十几万年,巫马族是当年仅次于三大皇族的庞然大物,为向皇甫家复仇而炼化冥乌王精魄,怎么说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略作沉吟,萧聪郑重道: “只要能救下前辈,晚辈愿意倾尽毕生所学,只问前辈愿不愿意陪晚辈拼死一搏!” 一阵长长的沉默过后,冥乌王怅然一叹, “好,你跟我来。” 萧聪扭头向鸿翔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跟着那旋风向石林外行去。 走出石林,曲曲折折地一直往里,穿过几片寒树,绕过无数冰丘,就这样一步不停地走了一天一夜后,两人跟着那旋风来到一处大坑边上。 途中因为有冥乌王精魄的指引得以避过了诸多强大古兽,倒是没有什么插曲发生,只是这地方比之前更冷,冻得穿着饮血魔猿皮毛做成夹袄的鸿翔直打哆嗦。 萧聪举目远眺,目色深沉,大坑深约有五十丈,坑底甚是平整,只是带着些岁月痕迹的坑壁已经变得坑洼不堪,但若仔细观察,却不难发现坑壁之前应该也是很平整的。 大坑之上天色灰蒙,大坑之内祭旗林立,黑底鬼纹的祭旗构成一幅不知名的奇怪图案,其中却空无一物,萧聪知道,那冥乌王精魄的大部分所在应该就在那里。 这时,残魂的灵识传意再度荡进识海, “当年巫马族的大祭司用他们的镇族之宝帝灵印将我无情镇压,幸亏我为以防不测特意早就将一缕残魂游离在外,否则今天就不能将萧公子带到这儿来了。” 盘仙祭、遮天祭,现在又来了个皇傀祭,巫马族太古七大祭祀萧聪现在已经见识其三,其中遮天祭只是他小时候曾听天道翁说起过。 至于那巫马族的镇族之宝帝灵印,他亦是早有耳闻,传说那是孤独家的开山祖师爷独孤长胜亲自为巫马族炼制,经过巫马族历代子孙以无尽神魂的滋养,恐怕早已达到了可以媲美仙器的境界。 为了冥乌王的精魄,当年巫马族的大祭司亲自出马不说,竟然还将那传说中的帝灵印请了出来,照此看,冥乌王的精魄怕是还没有被完全炼化,要是真能被这般容易炼化,那当年巫马族大祭司也就不用将那巫马族最讳莫如深的帝灵印请出来了。 萧聪望着眼前这一片缜密有序的黑底鬼纹旗,不由计上心来,以他现在的修为,想用蛮力破开巫马族的皇傀祭简直是痴人说梦,而以他现在的阵法造诣,想用法阵将冥乌王的精魄顺利救出来,似乎也有点不太靠谱,但靠法阵将巫马族的皇傀祭毁掉他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凭借法阵调动起的天地之力不像修为,可不是以法阵造诣来衡量的。 可将皇傀祭毁掉不难,难的是怎么将被困其内的冥乌王精魄有惊无险地救出来,若一不小心让冥乌王的精魄与皇傀祭一起灰飞烟灭,那这事可就算是彻底玩砸了,之前的计划要全部泡汤不说,事情一旦败露,他俩非得让冥乌一族与其他几个仇家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可,自古老话说的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是仇家! 不知不觉间,右手再度抚上鼻梁,磨砂半晌后,萧聪扭头问道: “前辈还能与那皇傀祭中的本灵有所感应吗?” “不能。”残魂回答得干脆利落。 萧聪皱了皱眉头,兵书上说知己知彼方则百战不殆,可现在一来不清楚己方冥乌王精魄的状况,二来又对那太古七大祭司之一的皇傀祭一无所知,地处凛原且已过去十几万年,似乎天时地利都在人家那边,自己这边也就一项人和还能落得个不分伯仲,如此一看,这胜算未免也太少了点。 右手再度于鼻梁上磨砂了几十个来回,萧聪微微一笑, “前辈对此事还抱有多少希望?” “你没来之前一成也没有,你来了之后提升到了三成。”.qqxsnew 萧聪莞尔一笑, “才三成?” 而后自顾自转过头,哂笑着自言自语地重复着, “才三成……” 而后复又转过头来,脸上笑意不减,带着微微的调侃道: “既然前辈认为晚辈为前辈带来了三成希望,那晚辈就还前辈三成魂力怎样?” “你想怎么做?”冥乌王残魂用灵识传意问道。 萧聪收起满脸笑意,一本正色, “我可以在皇傀祭外面建一座巨大的拘魂阵,皇傀祭被破坏掉后,其内的残魂自会被拘魂阵拘禁,到时我就可以让前辈进入到拘魂阵中,将其他残魂尽数吞噬,至于您的本灵印记还在不在,晚辈不敢保证。” 萧聪说完,冥乌王灵识传意便紧接着荡进了萧聪的识海, “你放开了手脚做就是,大不了一了百了,这样的苟且偷生,老夫早就受够了。” 萧聪对此微微感到有些诧异后接着便释然了,想这冥乌王当年也是纵横天地间少有的大能之一,如今被困在这皇傀祭下十几万年,当真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这要搁在他全盛时期,什么皇傀祭,什么大祭祀,什么帝灵印,都他娘的连屁都不是! 冥乌王残魂如此豪迈,萧聪当即也不矫情,语气铿锵道: “承蒙前辈信任,晚辈定当极尽全力,至少还得前辈三成魂力,请前辈放心!” 话音未落,作揖一拜。 “那你便开始准备吧,老夫在外边帮你放风,自己小心点,在那帝灵印留下的印痕里,我实在是帮不了你。” 萧聪起身,见那旋风已移向远处,随即定了定心,右手一张取出羊皮帐篷,将火莲留在羊皮帐篷里,又在羊皮帐篷外摆出座匿影藏息阵,招手唤来鸿翔,告知其将真气注入到火莲中的法门,然后在帐篷匿影藏息阵外布下了个高阶传送阵,最后走到坑边,一边展开摘星翼,一边纵身跳了下去。 鸿翔站在坑沿不远处,眼神中流露出不知名的情感看着萧聪纵身跃到坑中,呆怔了半晌,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往隐在匿影藏息阵中的帐篷钻去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斩猿 借着摘星翼,萧聪来到大坑坑底,右手一翻间随手取出一枚低阶灵石用力丢出,那灵石划着一道曼妙弧线叮铃铃落地,回弹几下静止不动,前方还是静悄悄的,像一幅画。 虽然试探过后得知并无危险,可萧聪还是取出了北斗紧紧握在手上,一座封印着冥乌王精魄的皇傀祭,太古七大祭祀之一,还是当年由巫马族的大祭祀亲手布下,就这郑重程度,若说没什么预防不测的保护机制,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小心使得万年船,值此之境,可是马虎大意不得! 耳畔有轻微风声掠过,萧聪面色突变,如临大敌,这股子莫名其妙的阴风,比周围的寒气还让人觉得冷,这是源自于灵魂的惊悚,萧聪当然知道这股子阴风到底是什么。 他将本已发挥到最大的灵识感应再度提高,双手紧握北斗宝剑,丝丝缕缕的天道真力被注入到北斗宝剑上,剑锋处渐渐有银白光华流转,细密电弧悚然。 那阴风在萧聪身体周围不停地急速移转着,迷踪不定,如影随形,那是巫马家留在这里以作皇傀祭守护的巫灵,实力大概在渡河境左右,可因为是鬼魅阴物,所以自小修习《天道宝典》的萧聪这边站着先天的优势,凭借摘星境中期的实力,亦可以与之进行殊死一搏! 可敌暗我明,要想灭了这飘忽不定的鬼魅阴物,自然是要多花费些心思。 萧聪心思百转,一边谨慎防备,一边在心里斟酌着制敌之计,试问从小到大十六余载,魑魅魍魉妖魔鬼怪他倒也见过不少,但这传说中的巫灵,他确实是第一次遇到,以前碰上个什么光怪陆离的奇人异事,仗着自己之前在天道轩时读的书多还有据可查,可关于那覆灭百万年之久的巫马家,他除了在一本古籍上看到关于“遮天祭”的只言片语外,其他的可当真是一无所知啊。 至于那诞生于各种祭祀的巫灵,第一次听说更是不久前在城主府林书令之口,不过以他的广博见识,当推得出诞生于不同祭祀中的巫灵肯定是不尽相同的,要不还分太古七大祭祀干什么!仟仟尛哾 现在的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那似是亘古不变的阴阳相克,期冀能用最为刚烈霸道的《天道宝典》压那巫灵一筹。 “渡河境的巫灵,不知道灵智已经诞生几何,也不知道是否已经修出了什么神通,如果能不打搅我顺利布下拘魂阵,倒是可以将它一起拘来,可这事儿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次要修建的阵师入主的拘魂阵,可比之前在圣山脚下修建的难多了!” 萧聪双手持剑继续弓腰往前走,那巫灵依旧在他身边不出三丈外徘徊着,飘渺如风,不可捉摸。 据萧聪所知,这等神通怎么着也得是离阳境之后才可达到,此时被这渡河境的巫灵施展,应该是本身携带的先天属性,若在真正的交锋过程中,不见得能幻化出这般速度。 渐渐地,萧聪隐隐察觉那巫灵的速度变慢了,他知道这代表着什么——那老鬼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 突然,疾风骤至,萧聪横劈一剑,无形中剑锋似乎是碰上了什么东西,在一声爆破声中,剑锋处升起一抹白烟,并有一股子反力推来,将萧聪往后震出好远。 萧聪稳住身形,一阵呲牙咧嘴,北斗宝剑未能脱手而出,可双手虎口处却是烈烈生疼,两条手臂都麻了,再看北斗宝剑的剑锋,竟出现了几个豁口! 萧聪抿抿嘴唇,用力咽了口唾沫,以魂体损伤实物,这可不是一般鬼怪可以办到的,况且还是出自于炼器大师钟离秋之手的真作!由此看来,这一次是真的是踢到铁板上了。 萧聪赶紧丢掉北斗剑,右手一翻将诛仙剑取了出来。 莫名其妙地似乎听有人“咦?”了一声。 萧聪甩甩脑袋,生怕是对方使出的什么迷魂大法,可接下来又一声诧异却是将他吓得亡魂皆冒,那声音清晰无比地传入耳畔,并不是灵识传意那般恍惚。 “天道宝典,诛仙,天道翁的后人?” 饶是自认为定力十足的萧聪,此时闻听此语也禁不得有点发怵,毕竟自从离开天道轩,每一次跟他师父天道翁有所牵扯的事情都得害他丢掉半条命,可俗话说输人不输阵,即使心里边发怵,此时还是要硬着头皮大言不惭,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提我师父的名讳!” 那巫灵不怒反笑,桀桀道: “小娃娃好大的胆魄,死到临头还嘴硬,就算你师父是天道翁又怎样,虎父无犬子,名师出高徒,以天道翁的性子,你死在凛原之上,那是本事不济,怎么,那老头还要打破砂锅一较到底不成?” 闻听此语,萧聪不禁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但凡熟悉天道翁的人都知道这老头最是护短儿,这不明真相的老鬼在此信口开河,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而且听这话,似乎对天道翁还真有点忌惮,最关键的是,这老鬼压根不知道天道翁早就已经回东胜仙都了。 萧聪冷笑几声,轻蔑道: “别装得跟我师父关系多熟似的,你在这呆了那么长时间,有年头没出去过了吧。” 那声音幽幽一叹,带着些自怨自艾道: “是啊,十几万年了,我也不想呆在这儿啊……” 萧聪又是几声冷笑,感觉这戏做的也有点太假了点, “那你怎么不走?” 那声音一声轻哼道: “走?怎么走!上面有帝灵印压着,我逃得出去吗!” 萧聪闻言略感诧异, “怎么,连你也要受这帝灵印的压制吗?” 此言一出,却听那声音破口大骂道: “黄口小儿你懂个屁!冥乌王早已被皇傀祭封印,那帝灵印哪他娘的是用来镇压他的,那他娘分明是用来镇压我的!这群狗日的巫马家人,真以为老子不知道他们是何用意?” 萧聪石化,若说握着诛仙剑的天道翁,那得是不知多少年之前的事儿了,所以这老鬼怎么着也应该是个已有近三十万年“高龄”的存在,怎么听这口气,连一点高手的风范都没有啊。 萧聪呵呵一笑, “既然你这么痛恨巫马家人,为什么还为他们卖命?不如让我破了这皇傀祭救出那冥乌王,好给你出口恶气。” 不料那声音答应得甚是爽快, “好啊!我帮你,不过咱丑话可得说在前头,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帮你一件事儿你也得帮我一件事,要不我可跟你急!” 萧聪故作心虚, “什么事,是要我把你带出这帝灵印吗?我可不一定有那么大的本事。” 那声音哈哈大笑,肆无忌惮的嘲讽道: “小子,不要觉着自己很聪明,我要你帮我的事暂时还没想好,所以先记着,至于这帝灵印,既然你带不出我,那冥乌王你也就别想了。” 萧聪存思一想,似乎还真是这个理儿,那帝灵印的镇压又没有针对性,既然这老鬼逃不出去,那他就算毁了皇傀祭,冥乌王肯定也逃不出去。 这事儿说起来还真是够麻烦的,一头渡河境实力的巫灵,放出去肯定是个祸害,若是让别人知道这老鬼是被他萧聪放出去的,那玄真界各方势力对他的口诛笔伐加追杀可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不行,就算不救冥乌王,也不能将这家伙给放出去,要不然,他对不起悉心栽培他多年的师父。 可之前要还冥乌王三分魂力的承诺却也得作数才行,他萧聪堂堂七尺男儿,出尔反尔食言而肥岂不成了口无遮拦的乡下娘们?再说,这日后传出去可不好听呐。 “若是这老鬼出去之后能不祸害苍生就好了。”他在心里想着。 对面的巫灵似是察觉到了萧聪的小心思,爽朗一笑道: “小子,别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老子知道你那花花肠子里在鼓捣些什么,你放心,老子出去之后绝对不会做丧天良的事儿,也绝对不会说是你小子将老子放出去的! 老子虽然是个见不得光的鬼,但说话绝对是一言九鼎驷马难追,一口唾沫一个坑,绝对不会比你们嘴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前贤至圣正人君子们差半点,这一点,你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 萧聪抬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狐疑道: “一口唾沫一个坑?那你吐一口我看看。” 随即也不等那声音回答,兀自地下头去,现在他虽不怕那老鬼偷袭他,但该有的戒备还是有的,倒是老鬼说的话,他信了一半,但也仅是一半而已,毕竟物属与生俱来的性质摆在那儿,关于老鬼会不会祸害苍生这件事,他还是十分怀疑。 半晌,萧聪抬起头来,一本正色地问道: “你如何能保证出去之后不祸害苍生,没有魂魄的补充,你怎么提高修为,怎么生存?” 那声音莞尔一笑,声音听上去略显低落了些, “十几万年了,我被困在这帝灵印下,饿死了吗?没有,在巫马家眼里,我是个意外,所以能被镇压在这里看守皇傀祭,但狡兔死,走狗烹,等冥乌王这件事完了,巫马家发现我还没消散,就该卸磨杀驴喽。”说着,自嘲一笑。 “那你出去之后打算干什么?”萧聪的脸色还是如方才那般郑重,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那一片虚无。 那声音先是幽幽一叹,而后没好气道: “先做点好事,待功德圆满,好去投胎!” 萧聪抿着小嘴又呆呆看了片刻,然后右手抚上鼻梁,磨砂半晌,放下手,声音淡淡, “对不起,我还是不能相信你。” 那声音的回答倒也显得平静, “正常。” “那……” “你走吧,破不开帝灵印,就算你破了皇傀祭也没用,反而会将巫马家的人引来,到时你能跑得了,我跟冥乌王可就要遭殃了。” “你不打算杀了我?”萧聪试探着问道。 那声音自嘲一笑, “杀你?天道翁知道了还不得让我魂飞湮灭,他的霉头,我可不触,就算栽在巫马家手里,也要比栽在那老头子手里强得多!” 萧聪眉毛不由自主地挑了挑,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坑壁那边走去。 那声音在身后大声喊道: “喂,小子,你真就这样放弃了,你就信老夫一次能怎样!” 萧聪默不作声,速度不增不减。 但听得那老鬼兀自幽幽叹了一声,复又有气无力地言道: “小子,你站住,我有办法向你保证出去后绝不做有悖天伦之事。” 萧聪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来,调侃般道: “哦?前辈有何妙招,不妨说来听听。” 一阵冷风裹挟着些许尘土吹至身前,萧聪出于本能往后退了两步。 那老鬼对此也不介意,只是出声道: “你既然师承于于天道轩,便自然知道《天道宝典》所炼化的天道真力对一干鬼物最是忌讳,若你还知道一些驭灵之法,便可以借驭灵之法将天道真力注入到我现在魂魄里的冥根处,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让我魂飞湮灭。” 萧聪不说话,甚是连眼珠都不动一下。 那声音冷哼一声,压抑道: “小子,别老是疑神疑鬼地谁都不相信,你这样活得多累啊,但凡魂魄都有冥根,冥根之所在就是魂魄的命门,你一个从天道轩出来的人,不会连这个都不相信吧!” 少倾,萧聪莞尔一笑, “那巫马家难道不是靠这个来钳制你的?” 那声音沉声道: “巫马家不是,他们有更加神秘的法门,可以在不抹杀巫灵的前提下让巫灵完全受他们的控制,他们对灵体的研究,远非你我可以想象。” “那他们若是发现你逃走了,你岂不还是难逃魔爪。” 老鬼声音更加低沉, “不怕告诉你,这世上还真有可以破解巫马家驭灵之法的人,你听说过轩辕吗?只要我找到轩辕世家,就可以摆脱巫马家的束缚,我缺少的,只是时间。” “为什么轩辕家可以破解巫马家的驭灵之法?”萧聪对此倍感诧异,众所周知,那轩辕家明明是修真世家嘛! 老鬼老气横秋道: “自古巫医不分家,比起对凡世生灵的研究,轩辕家比巫马家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才是当年巫马协助皇甫打败轩辕和独孤的原因,为的不过是争个天下第一的名头罢。” “你到底是谁。”萧聪语气波澜不惊,但听着总感觉有点阴冷。 老鬼沉默半晌,而后又是幽幽一叹, “我是谁并不重要,就算我说了你也肯定不知道,重要的是将我留在手上,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我不知道你要那冥乌王的精魄作什么,但只要不是用来抹杀,我的份量肯定要比他重得多,这话撂在这里,信不信由你。” 萧聪又是皱眉沉吟片刻,而后道: “轩辕家能破除巫马家留在你魂魄上的玄妙技法,那便也可以破除我留在你冥根上的天道真力……” 话没说完,便听得那老鬼否定道: “此言差矣,且不说天道翁的因果他们敢不敢碰,单就论轩辕家那悬壶济世不求回报的传世族风,就决不会将你留在我冥根上的天道真力引去,话说回来,我带着你这丝天道真力去求人,可要比之前绕好大一个弯子呢!” 萧聪了然颔首,对老鬼这一番近乎是推心置腹的话甚是肯定,他微微一笑, “那就这么说定了。” 老鬼声音里并没有多少喜悦,只是带着些疲惫回应道: “嗯,就这么说定了。” “那咱们开始吧。” 萧聪话音落下不久,身前便开始慢慢幻化出一个人形的漆黑影子,魁梧高大,足足比他高出两头。 萧聪笑问道: “前辈准备好了吗?” 老鬼语气颇不耐烦, “废话少说,来吧!” 萧聪似笑非笑,缓缓合眼,右手掐诀放在嘴边,神神叨叨地嘟念了半晌,然后伸出掐诀右手朝那漆黑影子虚空一点,一抹金色流光就这样自指尖窜出,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漆黑影子的裆部——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 一声雄浑怒啸自漆黑影子那儿突兀传出,直冲霄汉震荡漫天灰云,久久方才停息。 躲在羊皮帐篷里的鸿翔闻声而起,钻出帐篷冲至坑沿,见到安然无恙的萧聪和其身前高大魁梧的漆黑影子,瞠目结舌一时震惊得难以自制,仿佛丢了魂儿一样。 大坑中与漆黑影子相对而立的萧聪就这样静静地等着,雄浑长啸偃息后又过了老长一段时间,才听得那老鬼半死不活有气无力道: “传说中的点灯咒,小子,你可真够狠的。” 萧聪莞尔一笑,气死人不偿命地说, “前辈多想了,关于那驭灵之术晚辈就只会这一种而已,既然前辈逃生心切,又有这样一个好点子,晚辈总不能让您失望不是,前辈放心,这点灯咒晚辈熟稔的很,只要前辈悉心配合,在晚辈手里,定不会是传说中那般可怕。” 老鬼只是冷哼一声,再次化作一阵阴风,向皇傀祭那边吹去了。 萧聪再次冷冷一笑,转过头,继续向坑壁那边走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 破后而立 借着摘星翼飞出大坑,随手轻轻拍醒还在发怔的鸿翔,萧聪嘴角微微上翘,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直到感到一阵风吹至身旁,才边走边似笑非笑道: “前辈,是否可以感受到这帝灵印的影响范围?” 冥乌王用灵识传意道: “可以。” “那好,带我到帝灵印影响不到的地方去。” “好。” 鸿翔晃了晃脑袋,先是往深坑看了一眼,然后将目光拉回来投向萧聪,赶紧小跑着跟上前来,与萧聪并肩而行。 在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后,萧聪停下脚步,鸿翔跟着停下脚步,萧聪微微一笑,于右手一番间,一座两人来高的小山凭空而现,显然是为建阵之用。 见此情景,鸿翔不假思索,习惯性乖乖地退到一边,跟着萧聪呆了那么长时间,他当然知道他的萧聪哥哥接下来要做什么,当然不会傻站在这儿碍事了。 萧聪取出幻离司空,将古朴戒指戴在手上,盘膝而坐,右手移转间聚精会神,看样子是在下棋。 半个时辰后,萧聪停止动作,摘下戒指,长身而起,脸上笑意依旧,以诛仙作笔,在这片空地上划了个九尺见方的图案,然后又花了近半天的时间,一丝不苟地摆出一座法阵。 这正是当年为转移圣城平民时在元都布下的蓝桥遗梦,那时的他在元械长老的协助下已经能够花七日时间布出一座可以容纳两万生魂的蓝桥遗梦,如今阵法造诣突飞猛进已是今非昔比,况且这凛原的气运也没有元都是那么复杂,故而只用了半天时间,便将一座绝不会出半点差错的的蓝桥遗梦阵顺利完工。 蓝桥遗梦阵完成时已是夜幕降临,漫天铅云,无月无星,萧聪心想时间绵远,也不差这一时半会——鬼知道那大坑里在深夜会不会闹出些匪夷所思的幺蛾子,他若贸然下去,出点什么事,就这情景,恐怕连个收尸的没有,故而没有再去皇傀祭那边,而是钻进搭在大坑边缘不远处外设匿影藏息阵的羊皮帐篷。 吃过晚饭后萧聪与鸿翔聊了会儿天儿,为这胆小如鼠的家伙定了定心,然后心无杂念地一觉到临晨。 虽说凛原这边常年阴云密布不见太阳,但日出之时的阴阳逆乱与别处相比却是一样的,只是东来紫气确实是少了点,却终归聊胜于无。 萧聪为了这点聊胜于无的东来紫气,照例盘坐于坑沿上修完早课,稍作洗漱后胡嚼了几口干粮,而后自坑沿一跃而下。 晦涩的阳光带着满满的荫翳透过云层飘下,周身寒意更甚,萧聪一步步往前走,没走出几步,一股子无名阴风便吹至身前,紧接着一声幽怨清晰无比地传入耳畔,但听得那巫灵老鬼开口讲道: “你小子昨儿怎么没再下来,不下来也不知道说一声,老子还以为你怕了呢,心里七上八下了一夜,话说,咱啥时候开始?” 萧聪轻轻摇了摇头,似笑非笑道: “不急,且让我先做些准备。” 阴风带着“嗷呜”一声原地一旋,转而又吹远了。 又走了十来步,萧聪停下脚步,右手一翻,以诛仙作笔,在地上画了个与昨天一模一样的图案,地处凛原之上,彼此之间的距离又相差不远,估计天象道图也不会有多少出入,关键是在这大坑里有那巫灵老鬼不停徘徊在身旁,他实在是不敢取出幻离司空将戒指戴在手上,让心神沉浸在幻离司空里,若那巫灵老鬼临时起了歹心,杀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阴风又吹至近前,操着那一口一如既往老不正经的口气疑惑道: “小子,你这是要干什么?” 萧聪微微一笑,既然现在已经掌握了老鬼的生死,那他也不必再继续避讳自己的身份,于是古井无波,如实相告, “我除了是天道翁的弟子,还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萧家人。” “能够修炼的萧家人……”老鬼的声音里明显有一些凝重和震惊。 萧聪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右手又一翻,身边再度出现一座两人来高的建阵需物,而那巫灵老鬼在原地旋了一会儿,却再未说些什么,只是再度化作一阵阴风,缓速往远处吹去了。 萧聪顾不上巫灵老鬼的突然沉默,自顾自捡起几块空间石檖,将之安置在相应的地方。 又是三个时辰,大坑这边的蓝桥遗梦阵顺利功成,萧聪却未作丝毫停顿,于是又以诛仙作笔,画了两个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图案,翻手间又取出一座两人来高的建阵需物,在皇傀祭外围紧锣密鼓地布下一座可以由驭阵士入主的拘神阵。 事毕,转回身来,笑着招了招手。 待那阵阴风吹至近前,萧聪道: “前辈不是说要帮我破掉皇傀祭吗,现在就说吧,我也好筹划筹划。” 老鬼干咳一声, “这事儿先不急,你先告诉我,外边是不是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了。” 萧聪直眉轻挑,诧异道: “这跟我们现在的事情有关系吗?” “没关系。” “那你问这些做甚!等你出去不就全都知道了。”萧聪不咸不淡道。 闻听萧聪话里的不敬,老鬼也不动气,只是一改之前老不正经的作态,喃喃道: “玄真界出了个能修炼的萧家人,唉,看来这是要变天的节奏啊……” 萧聪冷冷一笑,对此感叹不觉得丝毫诧异,天地气运紧密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一荣一损,一报一偿,玄真界无尽岁月以来一向被世人公认不能修炼的萧家人如今出了个可以修炼的萧聪,这不得不让人沉思深究。 可身为萧家人能够修炼也就罢了,关键是还师承于天道翁那个一向让人捉摸不透敬而远之的老头,这样一来可就不止是沉思深究,该是害怕了。 萧聪对此见多不怪,只是再次涌起的宿命感让他觉得有些无力和压抑,他不由得长叹一声,喟然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算变天了又能怎么样,像你这样见不得光的巫灵,不正盼着玄真大乱能趁机修炼吗? 再者说了,就算你有济世达民之心,可你有那个本事吗?对你我来说,想得再多也是无益,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天塌下来还有那些自诩高能圣德者顶着,至于你我,能竭尽全力保住小命就不错了。”仟仟尛哾 岂料那老鬼闻言,竟怅然浅斥道: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于修者而言,身之重任更是在整个天地之间,拯救苍生济世达民方是正途,独善其身坐享其成,你对得起你萧家人的身份!对得起你师父天道翁的栽培吗!” 萧聪不怒反笑, “能从巫马家炼制的巫灵口中听得这话,还真是让我吃惊啊,敢问前辈,您凭借这一道让玄真界各大势力为之唾弃的巫灵之身,打算怎么拯救苍生达济天下,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救你自己吧。” 少顷,老鬼操着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怒斥道: “孺子不可教也!” 萧聪付之一笑,声音平静, “前辈,言归正传,能不能出这帝灵印,还得由您说了算呢。” 老鬼语气里依旧带着点小情绪,冷冷道: “这皇傀祭你破不了,你能做的,就是增加它的冥阴之力,量变引起质变,物极必反,太古七大祭祀就算再玄妙,也逃不出天道约束,你只能在阴阳转换时为冥乌王自皇傀祭逃出挣得一线生机,不过这皇傀祭的冥阴之力之浩大恐怕非你我可以想象,我愿意将我一身的冥阴之力交予你,但剩下的,可就要你自己想办法了。” 萧聪扭头看了眼插满黑底鬼纹祭旗的皇傀祭,片刻,又将头转回来,皱眉道: “要怎样将冥阴之力注入到皇傀祭中?” 老鬼自嘲一笑, “当然是由我帮你带进去了,我是巫马家那该死的大祭司所炼制的巫灵,可以进入他布下的任何祭祀中,不过咱事先可得说好,老东西我为了帮你救冥乌王拼个半死不活,你小子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萧聪微微一笑, “这件事前辈不用担心,我萧聪好歹是名正言顺货真价实的萧家人,家族荣耀容不得我轻易践踏,过河拆桥的事儿,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他顿了顿,接着道: “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身为巫马家的巫灵,你是怎么做到要脱离巫马家控制的,若巫马家的每一道巫灵都像你这样,巫马家怕是不会做这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生意吧。” 老鬼叹了口气,没好气道: “小小巫马,也想吞噬老子,实话告诉你,老子苏醒的时间也不长,也就万把年而已,凭借生前实力越俎代庖,将之前那道巫灵的印记抹掉了,怎么,厉害吧!” 萧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想着: “只要不是巫马家下的套儿就行,有点灯咒控制着他,应该不成问题。” 随即笑了笑,道: “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老鬼声音听上去分外嫌弃。 第二百九十章 石林 萧聪再次回到坑沿之上,对于老鬼,他还是不能做到完全放心,当然也就不会将心神全部沉浸到弥芥那浩如烟海的古籍手札中去寻找关于冥阴之力的法阵。 本来依老鬼的意思——萧聪既然是从天道轩走出来的天之骄子,便应该对百家杂学皆有涉猎才对,只要使出一记以冥阴之力为主的天式打在这皇魁祭上,再加上他的几十万年道行,未必不能使之饱和而逆转。 但这老鬼实在是太高看了萧聪和天道轩,虽然他口中那关于以冥阴之力为主的天式萧聪确实知道而且稍有修习,可以他现在摘星境中期的修为施展,实在是强人所难了些,稍作斟酌,还是觉得自家的法阵更靠谱些。m.qqxsnew 钻进设有匿影藏息阵的羊皮帐篷,正好看见鸿翔正伸手将一丝真气注入到火莲台之中,后者闻声抬首,满目诧异,呆怔了一二刻,才喊了声“哥哥”。 萧聪笑着点点头,走到火莲台近旁盘腿坐下,颇没公子风度地抖擞了下身子,猛搓了搓手,口中骂道: “这破地方,太冷了,小爷都快被冻僵了!” 鸿翔闻言喜笑颜开,奚落道: “之前看哥哥的样子,还以为哥哥不感到冷呢,原来都是装的。” 萧聪正瑟缩着身子并将两只手放在火莲台空穴的莲心处,闻言转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开玩笑,本少爷的翩翩风度,岂能是一点酷寒就能折辱的?” 鸿翔咯咯笑着,语气里满是欢喜, “美丽冻人是假,愁心无暇其他才是真吧,哥哥此番回来这般高兴,可是找到解救冥乌王的办法了?” 萧聪闻言眯眼轻笑, “你小子,还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随即带着些做作幽幽一叹, “唉,顺利解救冥乌王算不上,但终归是找到了点眉目。” “哥哥,那个黑影是什么?”鸿翔扑扇着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脸天真无邪地问道。 萧聪语气淡淡, “怎么,你也看到了?” 鸿翔点头如小鸡啄米, “那么大一片,怎么可能看不到。” 萧聪莞尔一笑,略带着些无奈道: “那是道还魂的巫灵,至于究竟是谁,我暂时也不清楚。” 鸿翔小嘴微张,当日在林书令暂居的卧房,有关巫灵的种种他自然也有听到,所以听萧聪说大坑里的是一道巫灵,昨日又看到萧聪与那巫灵之间貌似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难免有点吃惊, “那哥哥……” 两人相处了已经这么久,萧聪自然已将这半个徒弟的心思摸得七七八八,于是笑着解释说, “这世间没有绝对对立的关系,也就没有永远的敌人,他是巫灵又怎样,我要想将冥乌王顺利带出来,可少不了他的帮助啊。” “可哥哥真的要相信一道臭名昭着的巫灵吗?” 萧聪目光上移,看着不算很高的锥形篷顶,和煦一笑, “放心吧,哥哥有哥哥的手段,吃不了亏的。” 鸿翔抿着小嘴,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萧聪微微一笑间自火莲上将手缩回放在腿上,将心神完全沉浸到了弥芥中。 循着分神密法,灵识幻化千万,在一片搁置着手札竹简书籍的架子旁来回游走,萧家近千万年的阵法积淀全在这儿,这虽然是一座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宝藏,但若想从中找出一本(卷)适合他现在阵法造诣并能积敛冥阴之力的法阵实在是个技术活,也是实在是个辛苦活,因为他要将每一本手札或书籍或竹简一一查看,光看名字,怕是要错过许多漏网之鱼,与其白忙活一场还一无所得,倒不如就这样踏踏实实地按部就班来的踏实稳妥些。 这一找,就是半天一夜。 次日凌晨,萧聪心神自弥芥归返,他微微睁开眸子,在火莲依旧炙热的红光中,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可从中漏出来的光,却略显涣散,他太累了,或许从面容上看,他依旧是那个青春饱满的少年,可眼神中的疲惫与萎靡却是怎么也忽略不去的。 右手朝上张开,一卷被黑绳系起的卷轴凭空而现,萧聪一动不动,只是眼珠在半开半合的眼皮间悄然往右移转,他张嘴面色痛苦地接连打了几个长长的哈欠,一时涕泗横流,巨大的精神力消耗让他感觉自己实在是支撑不住了,竟然身子一仰,倒头睡去。 这时离日出大约还有一个时辰多点的时间。 一个时辰后萧聪鬼使神差地在羊皮帐篷里的毛毡上翻身而起,连卷轴都忘记拿便冲出帐篷,面朝东方盘坐在大坑沿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远方,片刻不到,朦胧熹光洒下,一抹湛紫自那盘坐的人儿眼中一闪而逝。 他站起身来,又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竟破天荒地回帐篷补了个回笼觉! 在终年阴翳的凛原,可能永远谈不上“天光大亮”这一类明媚词汇,大约在辰时三刻,萧聪才自酣睡中醒来,用力揉搓着惺忪睡脸,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咽了几口唾沫,关于如时修炼武道灵瞳那一出儿,恍似一场梦,以至于都快不记得了。 鸿翔早已起床,估计是觉着从未睡过懒觉的萧聪第一次比自己晚起定是有什么事情,所以也就未做打扰,小心翼翼地出了帐篷,在用一座用石头垒成的临时炉灶里升起火,将那只装满水的盆钵墩在炉口上。 水已经沸腾,他用木制的勺子舀了沸水装在一只铁壶里,然后提着铁壶急匆匆地钻进了帐篷。 “哥哥,你醒了。” 鸿翔将铁壶放在萧聪身前,自顾自言道: “趁着水还够热,快洗漱一下吧,这鬼地方那么冷,要不了一时半会就该凉了。” 萧聪转首,用暗淡无光的眸子看着一脸殷勤的鸿翔,问道: “你从哪里弄来的木头?” 鸿翔讪讪一笑,搔着脑袋答道: “从地里刨出来的,这不好久没活动了吗,正好活动一下疏松疏松筋骨。” 萧聪砸吧了几下嘴,没再说话,伸手提壶倒满桌上瓷碗,放下铁壶拾碗咕嘟咕嘟一饮而尽,鸿翔会心一笑,转身出了帐篷。 凛原极寒,短短说话间热量已经流失了大半,萧聪虽然懒得起身,但却也不想白白冷却了鸿翔这一份小小心意,于是双臂撑地艰难爬起,把铁壶里的水倒进放于帐篷角落里的一只面盆里,将毛巾浸透,对折几下敷在了脸上,隔着毛巾,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慵懒道: “唉,好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 这美妙的享受不可多得,因为在这里热量流失得实在是太快了,这不,刚敷上还没一会儿,便已感觉贴面一片冰凉。 萧聪一把拽下毛巾,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端起面盆走出帐篷,一片水花洒落,还没落地便已结成薄冰。 鸿翔前脚端着热气腾腾的面条走进帐篷,萧聪后脚尾随而入,两人相继在小桌前盘腿坐下,鸿翔将大碗里的面条分别盛进两个小碗里,随手往火莲台中又注入了一丝真气,帐篷里便愈加暖和起来。 因为地域严寒,所以最不怕食物变质,鸿翔之前的乞丐生涯此时又发挥了些作用——为了能细水长流以后嘴馋不至于难以满足,他将之前备下来的各种肉煮熟用盐巴腌制后全部晾在风里成了肉干,用以在吃干粮时就着,多少能添点滋味。 萧聪对此没什么讲究更没什么意见,对他来说,吃啥都一样,当然对于鸿翔这个资深吃货来说,那就大不一样了。 整整三天,萧聪都躲在羊皮帐篷里挨着火莲台参研费尽千辛万苦从弥芥中找出来的卷轴,不说一声就将老鬼独自晾在大坑里,他也不觉得愧疚,反正那家伙在大坑里已经呆了十几万年的时间,应该早就习惯了,就算不习惯能怎样,归根结底萧聪还是想晾他一晾,让他别一直以为自己有多重要似的。 萧聪所挑出来的这卷法阵卷轴,名唤“阴棺”,是当年萧凤哲所创,本是为某一前贤大能保留和运送魂魄之用,与以石刻阵之法是绝配。 萧聪不会那以石刻阵之法,所幸这法阵“阴棺”离了以石刻阵之法单靠寻常布阵方法也能用,他有他的打算,虽然不能运用以石刻阵之法,但将法阵“阴棺”布在皇傀祭近旁,到时候以他摘星境中期的实力与老鬼渡河境的实力,掘地三丈,将注满冥阴之力的法阵“阴棺”直接囫囵个地掀进皇傀祭里,想来应该不难。 到时倒泻而出太阴之力定会灌进皇傀祭里,不敢说将之撑破,但造成短暂的阴阳错乱以助冥乌王逃出生天还是大有希望。 此阵系萧凤哲晚年所创,虽然用处不大仅为报恩,但对于萧聪现在的阵法造诣来说还是过于吃力了点。 不过之前为了参研那以石刻阵之法,萧聪曾专门对萧凤哲所创的法阵进行过一番仔细对比和研究,发现这老祖宗的布阵手段竟自有其特点,或者说已经有了一定的规律和习惯,这衍生于萧凤哲的思想进而体现在他的法阵作品上。 虽然萧聪现在还摸不清那规律具体是什么,但对此却已产生些模糊的感觉,所以现在的他觉得,跟着感觉走,肯定没错。 第二百九十一章 皇傀祭 第四天,萧聪走出帐篷,借摘星翼再次来到坑底,刚落地,一阵阴风便吹至近前,想来这老鬼早就等得急不可耐了。 “小子,这几天你到哪儿去了!怎么能让老子这一番苦等。” 萧聪笑笑,直接将话题岔开道: “前辈对此次行动有几分把握?” 老鬼冷哼一声, “只要你能弄来足够的冥阴之力,有老子我相助,救出冥乌王绝不在话下。” “可是突然将这么多冥阴之力注入到皇傀祭中,不怕直接将冥乌王置于死地吗?” 老鬼满不在乎道: “注入进皇傀祭中的冥阴之力确实能在短时间内提高皇傀的炼化能力,但也就几个呼吸而已,那冥乌王已经在里面呆了那么长时间,再忍一忍就过去了,若连这点压力都扛不住,那你也没救他的必要。” 萧聪笑着点点头, “此话有理。” 正说着,已经走到离皇傀祭几丈开外,萧聪停下脚步,左看右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但听那老鬼不耐烦道: “嘿,小子,整整三天,你到底找到办法没有,怎么还不行动!” 萧聪没工夫搭理如苍蝇般喋喋不休的老鬼,默默在心里盘算着他自己的事情。 他的担忧无非是布在皇傀祭外面的拘神阵,他怕一旦将法阵“阴棺”囫囵个地掀进皇傀祭后,冥阴之力外泄会对拘神阵产生影响,毕竟他的阵法造诣还远没有达到那传说中无懈可击的地步。 而拘神阵一旦失效,流窜而出的残魂定是难以捕捉,到时定是要事倍功半,之前向冥乌王残魂承诺的三成魂力,怕是达不到了。 思来想去,无有结果,他忍不住向老鬼问道: “从皇傀祭中逃出来的,怕不全是原来的冥乌王了吧。” 老鬼闻言沉默半晌,问道: “怎么,你还想将冥乌王囫囵个地救出来,别做梦了,能将他的本灵魂魄救出来就不错了。” “可我还是想将那些游离的残魂尽数还给冥乌王。”萧聪声音低沉,固执道。 老鬼一声嗤笑, “那你想怎么做,要我说这事儿也不难,但关键不在于你,而是在于冥乌王,反正这里有那帝灵印压着,一道魂体也逃不出去,但能吞回几分,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萧聪闻言仰头看天,看着看着莫明一笑,轻声道: “有了。” 然后慢慢低下头,绕着皇傀祭走过半圈,找了个合适的位置以诛仙作笔将天象道图临摹在地上,右手一翻间将早已备好的建阵需物取出,开始一丝不苟地置弄起来。 这法阵“阴棺”是萧聪第一次尝试,甚至有关于冥阴之力的法阵他都是第一次尝试,手法不免生疏,进度断断续续,摆置一件物品总是要斟酌好久,摆置之后往往还要多次整改,这速度,简直比乌龟还慢。 一开始老鬼还时不时在萧聪身边吹来吹去,大概想与萧聪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几句,但沉浸在建阵中的萧聪压根就没搭理过他,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多少还是在意些脸面,几次之后便也就不再热脸贴冷屁股地自讨没趣了。 昼行夜息,整整七日,萧聪晚上回羊皮帐篷睡觉,白天降到大坑中建法阵“阴棺”,第七日傍晚终于功成。 萧聪松了口气,仰头看看天,对老鬼嘱咐道: “这法阵需要四十九天来积敛冥阴之力,你切莫轻举妄动,这段时间我就不下来了,下来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四十九日后,我自会回来。” 老鬼懒洋洋应了一声,这一次萧聪好歹是跟他打了个招呼,但观其态度,似乎也不是多么感冒——反正萧聪在这儿对老鬼从来也是爱答不理的,有他没他还不一样! “阴棺”事毕的第二天,萧聪又在之前布置蓝桥遗梦的地方布下了个与皇傀祭那边一模一样的拘神阵,他本就没有破掉帝灵印的打算,之前修建蓝桥遗梦的时候就计划着若是老鬼敢出什么幺蛾子就将它留在帝灵印里,反正这蓝桥遗梦是由他入主控制,他想让谁出去就让谁出去,而巫马家的镇族之宝帝灵印,对于巫灵来说,那可是无解的。 现在将这拘神阵布在蓝桥遗梦的另一端,那可是比布在皇傀祭周边要高明多了,到时候从皇傀祭中逃蹿出来的残魂,要么被帝灵印继续镇压,要么通过蓝桥遗梦出来进而被拘神阵捕获,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那些残魂当然还是选择从蓝桥遗梦逃走,这样可是省了他好些功夫呢,至少不用让冥乌王残魂通过蓝桥遗梦到皇傀祭那边去了,多亏有老鬼的提醒,他才想到这么好的主意。 百无聊赖的四十九日缓缓流过,第五十日,萧聪再次回到坑底,与老鬼凑到一起。 老鬼:“臭小子,神秘兮兮地鼓捣了那么久,该是时候将你的计划告诉我了吧!” 萧聪微微一笑,如实相告, “此阵唤作‘阴棺’,是当年萧家贤祖之一的萧凤哲所创,积敛冥阴之力以保残魂不散之用,本来是与以石刻阵之法配合使用……” 话还没说完,但听那老鬼不耐烦道: “得得得,甭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用这玩意就行!” 萧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碰上这么个既不谙风情又为老不尊的主儿,也真是无语了,随即信誓旦旦道: “等会你我只需要掘地三丈,将这法阵“阴棺”囫囵个地掀进那皇傀祭里就行,以咱俩的修为,这事儿应该不难。” 谁知那老鬼闻言竟哈哈大笑起来,并毫不留情地奚落道: “我说臭小子,你把这件事想得也太简单了吧,你以为把这什么……阴……棺囫囵个地丢进皇傀祭里就没事了?别逗了,你这样做,那冥阴之力绝对半点进不到皇傀祭里!” 萧聪直眉轻挑,诧异道: “你怎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我!” 萧聪:“……” 沉默半晌,萧聪复又启言, “这样做为什么不能将冥阴之力注入到皇傀祭里?” 老鬼轻哼一声,老气横秋, “黄口小儿,终究是太过自负啊……” “说重点!”萧聪声音带着不耐。 老鬼又是一声轻哼,随即言道: “祭祀不像法阵,法阵是调运天地之间的各种衍气和道力在真实的天地间创造一种与众不同,而祭祀实则是通过特殊的手段自成一界,来达到关于精神上的控制效果,从祭祀最开始用于与冥冥之中的鬼神来进行沟通这一点,便可得见一斑,所以你将那个什么阴棺掀进皇傀祭里,冥阴之力倒泻而出,还是在这真实的天地间,并没有进入到皇傀祭的结界里,半点用处没有。” 萧聪眉头紧簇, “那怎么办?” 又是半晌,才听得老鬼含糊回应道: “要是能有个合适的载体,老夫倒是可以将其带进去。” 萧聪又是一阵无语, “合适的载体?怎么样才算是合适的载体!” 见老鬼不说话,萧聪心中了然,合适的载体,不就是要能够进入到皇傀祭结界中的东西吗?这能进入到皇傀祭中的东西,除了像巫灵这样的魂体,还能有什么! “不知以前辈的实力,能成载得了多少冥阴之力?” 老鬼一听这话,不干了, “你这臭小子怎么老是打老子的主意,老子只是一道巫灵能成载的冥阴之力才有多少,与这皇傀及相比,杯水车薪!” 萧聪邪异一笑, “那前辈是不打算出去了?” 老鬼喟然一叹,破罐子破摔道: “与其因承带过多的冥阴之力魂飞魄散,还不如老老实实呆在这帝灵印下多过几天,实话告诉你,那皇傀及所需要的冥阴之力老子撑死也就能带四分之三,但就算是十之八九,哪怕差一丝一毫,都无济于事,跟啥也不做一个样儿,若想将希望寄托于老子身上,你就死心吧。”qqxδnew 萧聪似笑非笑道: “四分之三,此话可当真?” 那老鬼又是沉寂半晌,而后满含愤恨铿锵道: “当真!” 萧聪又是几声轻笑,声音里尽是欢愉, “好,四分之三就四分之三。” 说完又是几声放肆爽笑,转过头往坑壁走去,身后传来老鬼阴测测的声音, “哼,还有四分之一,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将之带进去!” 借着摘星翼,萧聪飞出大坑,又往前走了十几丈,冥乌王残魂便化作一阵风飘至身前,这倒算是萧聪与冥乌王残魂之间的心照不宣,因为萧聪一般不到这边来,一旦走到几十丈开外,便表示有事要找他了。 萧聪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 “前辈,可愿随我去坑下走一趟?” 冥乌王没有接着回答,而是沉默半晌,方以灵识传意道: “可以。” 萧聪微微一笑,在布置蓝桥遗梦的地方停下脚步,道: “我先进去,半盏茶后你再进去。” 说完,迈入其中。 因为蓝桥遗梦外布置着拘神阵,冥乌王残魂若贸然进入,定然要先被拘神阵捕获,进不了蓝桥遗梦,更进不了大坑,所幸以萧聪的阵法造诣早就对这拘神阵做出了改进,将其布置为需要驭阵师亲自入主才能激活的结构样式,这本就是情势需要--在他的帮助下,让冥乌王将被拘神阵捕获的所有残魂吞噬所设。 第二百九十二章 坑中有老鬼 半盏茶的功夫后,冥乌王自蓝桥遗梦进到大坑里,萧聪自拘神阵走出,自大坑坑沿一跃而下。 一人两魂聚在一起,在法阵“阴棺”前站定,冥乌王残魂和老鬼虽谁都不说话,但萧聪总感觉这里的气氛怪怪的,便开口言道: “之前巫灵老鬼答应晚辈可以承带阴棺四分之三的冥阴之力带进皇傀祭中,那剩下的四分之一,就要靠您自己了。” 但听得冥乌王残魂用灵识传意道: “不用四分之三,一半即可,我冥乌族对这冥阴之力最是亲近,此事又是为我而行,所以我理应竭尽全力才对,怎能委屈了道友为我犯险。” 一旁的巫灵老鬼轻哼一声,语气怪怪道: “这话说的还算有点良心!” 萧聪点点头, “那好,我们开始吧。” “等等!”老鬼突然道。 萧聪闻声转首, “怎么,前辈还有什么事吗?” “小子,你就那么相信这老家伙,一点后手也没有,就不怕他过河拆桥杀人灭口吗?要我说啊,你现在可不能再坚持那什么所谓君子的迂腐作态,生死攸关的事儿,没有什么多想的,你不是会点灯咒吗?给他也下一个!” 萧聪朝老鬼和冥乌王残魂所在的方向各看了看,一是竟不知该如何是好,说实话,他觉得老鬼的话说的一点不错,但一来冥乌王到底是个曾经叱咤六合八荒的高能强者,又是冥乌一族的领袖,铮铮风骨肯定有,而且据萧聪所知,这还是个性情中人,对于这种人,挂利益不如挂情分,他若将那点灯咒施在冥乌王身上,剩下的可就只是恩分而没有情份了,换句话说,他也就只是冥乌王的恩人而非朋友,冥乌王恩分还完了,两人将再无瓜葛。 萧家已经覆灭,再想用萧家四少爷这个空衔唬人简直是痴人说梦,而对于受祖上蒙荫而得来的那名不副实的伏魔者称号,除了一些顶级存在认同外,其他人也大多是一笑置之,现在的他实在是太想要像冥乌王这样有条件深交的朋友了,所以,他决定赌上一赌。 这时,却听得冥乌王残魂以灵识传意道: “道友说的甚是在理,理应如此,萧公子,就按道友说的办吧。” 萧聪慢慢摇了摇头,波澜不惊道: “不必了,我相信前辈。” 说完,朝法阵“阴棺”伸出右手,做出个请的姿势,冥乌王残魂二话不说毫不迟疑地钻入其中,老鬼飘到萧聪身前,先是冷哼一声,而后恨铁不成钢道: “迂腐竖子,当真枉费老子一片心意。” 说完才钻进了那法阵“阴棺”中。 萧聪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只是自顾自仰头看天,慢慢脸色恢复到面无表情,最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虽然不愿呆在这坑底过夜,但因为不能确定老鬼和冥乌王残魂什么时候能出来,萧聪还是在这儿呆了整整三天,比起对这里的厌恶,承载着冥阴之力的老鬼和冥乌王残魂是否能将皇傀祭撕开一道稍纵即逝的口子,更让他挂心。 三日过后,大约是祀时左右,本就酷寒的周遭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分,萧聪心有所感猛然站起,一瞬不瞬地盯着不远处的法阵“阴棺”,眼神中尽是期待不似期待忐忑不似忐忑的复杂意味,他像个心怀鬼胎的孩子般定定地看着,那些在心里掩藏不住的东西全部表现在脸上,他的眸子愈发地黑亮起来,呼吸也变得越来越轻缓。 虽然以肉眼看不见,但他知道,载承着冥阴之力的老鬼和冥乌王残魂已经进到了皇傀祭里,成败在此一举,他终于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时间紧迫刻不容缓,不管成败与否,都该是他开始着手做准备的时候了,于是他定了定神,又深深地看了那纹丝不动的皇傀祭一眼,转首向蓝桥遗梦走去。 按照约定,若老鬼和冥乌王残魂能从皇傀祭中逃出,便带领着其他从皇傀祭中逃出的残魂一起通过蓝桥遗梦脱离帝灵印的束缚,到达法阵的另一端,自会被拘神阵捕获,到时萧聪会抹除留在这里的法阵痕迹,到那边入主拘神阵以帮助冥乌王尽可能地恢复魂力。 至于老鬼和冥乌王能不能从皇傀祭中逃出,萧聪就爱莫能助了。 时间持续不长,约莫也就是萧聪入主蓝桥遗梦后十几息的时间,一阵狂风自皇傀祭中呼啸而出,卷携着自冻土掘起的些许尘沙向着蓝桥遗梦阵呼啸而去。 早已严阵以待的萧聪待这阵狂风尽数吹进蓝桥遗梦,施展旷世才学将他们尽数送到另一边的拘神阵中。 半柱香后,满脸倦容的萧聪佝偻着身子从蓝桥遗梦中走出来,脚下一个不稳,摔了个趔趄。 皇傀祭看上去还是那个皇傀祭,祭旗林立,纹丝不动,诡异森然,萧聪在皇傀祭十几丈开外处盘腿坐下,闭目掐诀默默调息。 饶是少年手段不凡,但将老鬼和冥乌王一应残魂送到那边的拘神阵里对他来说依旧是个非常吃力的事情,这俩老货不像圣城送往元都时的平民百姓,圣城百万百姓的魂魄加起来,也比不得这俩货十之一二,况且那边还有拘神阵需要加以调配,多亏萧聪一番奇遇后阵法造诣和精神力都提高了不少,这要搁以前,非得把小命撂在这儿不可。 稍作调息恢复些精神力,萧聪便长身而起,借着摘星翼飞出大坑,马不停蹄地来到拘神阵中,放出巫灵老鬼,开始帮冥乌王将残魂融合。 拘神阵中,除了萧聪外,冥乌王的魂魄大概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还未受到皇傀祭影响的,一种是已经受到皇傀祭影响的,萧聪之前承诺冥乌王残魂要将三成魂力还他,现在一看,还未受到皇傀祭影响的残魂至少占到了整片残魂的四成。 以萧聪之前的计划,为避免节外生枝夜长梦多,本打算将那些已经被皇傀祭影响的残魂直接抹杀掉,但冥乌王残魂却不肯,因为其是前辈,又言辞恳切真诚得紧,萧聪不是拗不过,只是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于是默然妥协,迟留在这皇傀祭里,帮助已经恢复四成魂力的冥乌王继续融合那些已经被皇傀祭影响的残魂。 巫马家的巫术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儿萧聪不知道,冥乌王是如吸收这些已经被皇傀祭影响的残魂他更不知道,他只知道冥乌王的确是没让他失望,仅用了七日,便将之前那些被皇傀祭影响和没被皇傀祭影响的游离残魂尽数融合,魂力虽然没能恢复至巅峰状态,但总归是恢复了十之七八,这当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若果靠这次出手相救真的能结下冥乌王这个忘年交,那少年这次可不只是不虚此行,那简直是赚大发了! 当萧聪与冥乌王刚从拘神阵中走出来的时候,巫灵老鬼便伴着一阵阴风吹至萧聪近前,毫不避讳地在啧啧称奇道: “冥乌王就是冥乌王,这对付巫马家的本事与老子相比还真是不遑多让啊,可这代价,确实是大了点。” 听上去像是恭维,但怎么着都感觉更像是调侃。 冥乌王莞尔一笑,出声道: “岑夫子过奖了,晚辈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这以后是否能恢复,可就全仰仗夫子您老人家的不吝关照了。” 萧聪闻言大骇,冥乌王此时以魂体口吐人言,那岂不是说,他跟眼前这巫灵老鬼一样,也化成了半个巫灵!他不禁失声惊呼道: “岑夫子……号称万世为师的岑绅!” 巫灵老鬼闻言疾言相斥道: “臭小子,怎么能直呼老子的名讳,别以为你师父是天道翁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若是再这么目无尊长,老子就替你师父教训教训你,你师父就算再护短,肯定也说不着什么!” 萧聪自知失礼,连忙拱手作揖,虔诚恭敬道: “晚辈萧家四子萧聪,拜见夫子,此前不知夫子真目,多有冒犯,还望夫子不要怪罪。” 岑夫子之大名,那在整个玄真界叫的可都是响当当的亮,别说是寻常修士,就是萧聪那备受敬仰的师父谪仙天道翁每每提及此人都免不了说一句后生可畏。 能让天道翁如此评赞的人着实不多,但这岑夫子却是其中之一,一句万世为师多少还有些玄真不明所以半吊子修士的吹捧夸大之嫌,但能让天道翁如此肯定,那可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这岑绅之所以被称为夫子,原因不外乎是他世间罕有的慧根,若说对天道的钻研和理解,整个玄真界鲜有人能出其右。 但这老家伙虽然能精研天道,但做的终归都是些纸上的功夫,知行不能合一,故而虽是修者,与其天道感悟相配的修为却显得平平,甚至是有点拿不出手。 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天意使然,反正一身才学大多不能付用己身,而是好为人师频频作他人嫁衣,每个受他教晦过的修者虽不能将其学问精髓完全理解,却也总是受益匪浅,久而久之,渐成佳话,夫子之名,便是由此而来。 第二百九十三章 其实我还是个萧家人 巫灵老鬼岑夫子语气瞬间和缓,满不在乎道: “罢了罢了,相逢即是缘,与你这萧家无尽岁月以来的首位另类有所牵扯,于我们这般境界来说,那可是桩大因果啊,与此相比,你那些所谓的冒犯,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冥乌王亦是叹了口气,附和道: “夫子宅心仁厚不拘小节,萧公子意气风发少年裘马,只是我等灵体残缺,还不能帮萧公子共创大业,今日承萧公子之大恩,重见天日,待我等完新归来,定当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萧聪神色稍有黯然,关切道: “两位前辈日后有何打算?” 巫灵老鬼岑夫子呵呵几声冷笑,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带着你那该死的点灯咒先往轩辕家走一趟了,以轩辕家的真学积淀与老子的天道理解,对付这巫灵之术,想来应该不难。” 萧聪闻言面露赧然之色,吞吐道: “那前辈……点灯咒……要不让晚辈现在就替你解了吧。” 巫灵老鬼岑夫子依旧操着方才那股子满不在乎的语气, “罢了罢了,你我既然是君子之约,那这点灯咒就先留着吧,老子可不是那倚老卖老之人,只是你小子以后可悠着点,别让老子成了那让人唾弃的爽约之人!” 萧聪闻听此语,莫名觉得心里暖暖的,于是会心一笑,再次作揖一拜道: “谨遵前辈教诲。” 话音稍落不久,但听得那巫灵老鬼岑夫子继续说道: “至于你心里那点小算盘,暂时就先别打了,像我俩这等境界的存在,万不可掺和那凡间低级庸俗之事,等时机成熟,我等自会归来以祝你一臂之力,现在,哼哼,还是得靠你自己,天道翁的弟子,若连这点土鸡瓦狗都搞不定,还在玄真混个毛儿!” 萧聪不做争执,这老货被镇压在帝灵印下十数万载,肯定不知道现在玄真界台子上的这方大戏已经唱到了哪一出,不过话说回来,老货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只不过真实境况要比他预想的棘手得多,天道翁已经飞升,萧家也不在了,这些事,他又怎会知道呢? 本以为可以靠冥乌王之力寻一些生存的保障,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可笑还是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萧聪这只丧家之犬,最后还是要带着那同样可怜的鸿翔东躲xi藏,可叹,可叹啊。 冥乌王笑笑道: “萧四公子莫要灰心,容我教你一篇秘法,你只要学会这篇秘法,冥乌族部分凡间实力将任由你差遣。” 萧聪闻言眼睛蓦地一亮, “真的!” 冥乌王笑了笑,也不管当着巫灵老鬼岑夫子的面忌讳不忌讳,便将那秘法娓娓道来。 原来,最是注重实力的冥乌族一向以族众道行高低来划分阶级,道行高的就可以修炼较高级的秘法,所处的阶级自然也高,故而用几部秘法来明确划分族众所处的地位。 这几部秘法在冥乌族内是公开的,谁都可以学,但能不能学会,就是另一回事了——道行不到一定高度是绝对学不会的,若执意要学,定是死路一条! 而冥乌王说与萧聪听的这一篇还有些特别,简单来说,相当于是冥乌王的一道专有圣谕,萧聪有了它,以一个外族人进入冥乌族最是合适。 萧聪不但将之一字不落地全部记下,以他的才学,边听边理解亦是轻松容易得很,所以听完一遍,就等于是会了大半,他恭恭敬敬地向冥乌王作揖致谢,顺便问道: “敢问前辈,冥乌族现在居于何处?” 冥乌王微微一声笑,波澜不惊道: “忘生谷。” 萧聪闻言大骇,忘生谷,那是个什么地方,玄真修界可近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无有秩序,无有法则,万恶丛生,强取豪夺,不择手段。 那是一个另玄真修士倍受唾弃并倍感恐惧的地方,是各种逃亡者的苟活之所,也是各种堕落者的理想天堂。 “忘生是为生”,这话说得可不是危言耸听! 不过话说回来,冥乌族现居忘生谷这事儿倒也说真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儿,但之中得有多少被逼无奈和难言之隐,却是很难说清的。 “进了忘生谷,没有回头路,恐怕这才是金乌族没有将冥乌族赶尽杀绝的真正原因吧。”萧聪心想着。 震惊之余却听得巫灵老鬼岑夫子不阴不阳地酸溜溜道: “哎,我说小子,有一件事儿我一直搞不明白,你能不能给我解解?” 萧聪一听,霎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岑夫子是谁,那可是大道感悟最接近仙人的人,他都解不了的事儿,我能解?” 心里虽是这般想,但嘴上还是恭敬笑道: “夫子请说,晚辈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巫灵老鬼岑夫子也不矫情,问道: “老子观你命格,看着也就十六七岁,可你现在竟然已经达到摘星境后期的修为,天道翁调教出来的弟子,要说十八岁之前突破天境我还能接受,但若说摘星境,啧啧,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萧聪低头想了想,似乎对于眼前这虽老不正经但确实是德高望重的岑夫子来说,老桑树一事似乎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反正老桑树已死,而且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说说也无妨,随即笑道: “之前在日落山脉历练,碰见一垂垂老矣的前辈,是他在临死之前将生前修为尽数相送,才让晚辈直接从天境攀升到了摘星境。” “前辈!什么前辈?”巫灵老鬼岑夫子的语气里稍稍有些波动。 “晚辈也不知他的名讳,只知道他的本体是一棵桑树,为了让晚辈能顺利从大刀螳螂的墓葬里救出他的道侣天山圣蛾,故而拼得身死道消,救了晚辈一命。”萧聪语气波澜不惊,如实相告。 “桑树……大刀螳螂……天山圣蛾……” 巫灵老鬼岑夫子反复呢喃着,少顷,冷笑道: “原来如此,小子,你可知道你走大运了,从天境直接攀登到摘星境,啧啧,这得羡煞多少人呐,别人花几百甚至是上千年才能达到的高度,在你这竟然只有几天,唉,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小子,记得回去有时间烧捆高香,可千万别辜负了那老家伙的一番心意哈。” 萧聪当然听得出巫灵老鬼岑夫子话里的羡慕嫉妒恨,连一旁的冥乌王闻之都忍不住笑出了声,但凡知道这岑夫子名号的人也都知道这老家伙真是只会空口奇侃纸上谈兵,道义总能说的精髓之至,用在别人身上立竿见影,用在自己身上却总是狗屁不通,所以自打成名以来,修为精进如龟行,这也是关于他在玄真界流传最广的一个笑话。 此时闻听萧聪只因一番奇遇就直接从天境攀升到了摘星境,嗨!这滋味,怎一个酸字了得? 萧聪强忍笑意,拱手作揖一拜, “谨遵夫子教诲。” 冥乌王在一旁随声附和道:“ “直接从天境攀升至摘星境,确实是羡煞我等,可天境与摘星境之间可谓天堑,若非不世之才,就算穷极一生也难以摸到其门槛,那前辈是何修为,竟能创造这等奇迹!” 巫灵老鬼岑夫子闻言轻轻一声冷笑, “什么狗屁天堑,从天境到摘星从来就没世人传得那么难,在老子看来,不过是修行不得要领罢了,要拜在老子门下由老子调教,哼哼,不是跟你们吹,最多百十来年,老子绝对能给你调教出个摘星境的强者来。 不过那老桑树的修为确实是高,但修为高低在这儿可不是重点,哼哼,天山圣蛾,老桑树,这俩货是从那传说中的遗失古地来的,这才是重点!” 冥乌王闻言吸了口凉气, “如此说来……” 巫灵老鬼岑夫子不理会冥乌王的煞有介事,只是话锋一转对萧聪意味深长道: “因果报应循环往复,你既已与那天山圣蛾产生牵扯,这因果就必然会勾挂到遗失古地上,这是你躲不掉的,至于是福是祸,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把握了,不过依我看,还是祸事的可能性大一些。” 萧聪面露不解,眉头紧蹙, “为何?” 巫灵老鬼岑夫子先是轻哼一声,才冷冷道:仟千仦哾 “小子,不要心存侥幸,你是从天道轩出来的人,这点道理都不懂? 老桑树钻了秩序规则的空子送你这么大一桩机缘,这明显不合常理,你敢坦然接受老子也佩服你勇气可嘉, 但老话说得好,出来混的,可早晚都是要还的,你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别逗了,再这么自欺欺人,你小子迟早得在这上面栽跟头!” 语气刻薄,言辞犀利,直教萧聪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一时窘境之中鬼使神差地作揖拱手,嗫嚅着说了句“谨遵夫子教诲。” 而巫灵老鬼岑夫子又是一声冷哼,恨铁不成钢道: “孺子不可教也!” 萧聪闻言面色更显慌乱,于越加的窘迫之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多亏冥乌王在一旁打了个圆场,但听其笑道: “天不生夫子,万古长夜,夫子颖悟绝伦,玄真众生难出其右,萧家四公子虽然也算得上聪慧,但终究比不得夫子,小有慌误在所难免,还请夫子明示,就不要再为难他了。” 巫灵老鬼岑夫子语气依旧盛气凌人,但好歹是就坡下驴,赏了冥乌王几分薄面,也给萧聪留了点面子,嘟囔着, “说得倒是好听,这还不简单,以后别再心存侥幸就是了,回去好好想想,还有什么事儿是因为侥幸心理忽略的,趁时间还早,赶紧改了,通天这道梯子上,可容不得半根朽木!” 萧聪连连称是,管中窥豹一叶知秋,今日见识到这岑夫子的厉害,可算是明白了当年他师父天道翁口中的那句后生可畏是何等分量, “嘶--这岑夫子,也太厉害了吧……” 第二百九十四章 阴棺 因为怕皇傀祭异变后巫马族大祭司会有所感应,为保险起见,于是巫灵老鬼岑夫子和冥乌王还得抓紧时间去轩辕家,希望能尽快解掉自己身上的巫灵邪术,两人两魂匆匆作别。 临行前冥乌王又告诉了萧聪一个秘密——这凛原深处有一座古堡,里面住着一位女皇。 这只是他随口一说,以为会对萧聪有什么帮助,毕竟已是一道巫灵的他畏惧这个,但有玄真大佬天道翁罩着的萧聪可不一定怕,功名危中来,富贵险中求,修者修行本就是一件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儿,他觉得这古堡中定然有大密,至于去不去,那就全凭萧聪自己拿主意了。 巫灵老鬼岑夫子闻言冷笑,调侃道: “虱子多了才不怕咬。” 此时的萧聪面对这巫灵老鬼已经没有半点脾气,所以也就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两人两鬼就此各奔东西--两个老鬼急匆匆赶去轩辕家,而萧聪却打算再在这凛原待上一阵,至于原因,当然是自冥乌王口中所讲那神秘的古堡了。 萧聪这般胆大,倒也不是鲁莽行事,而是有恃无恐,因为那传说中的卜天卦还在他手上,就算巫马家的大祭司亲自来了又能怎样,就算是太古七大祭祀全部镇压而下又能怎样,能耐何得了他手里的上古神器卜天卦吗?笑话! 于是当天晚上萧聪带着鸿翔以帝灵印砸下的大坑为起点又往北走了一段,扎蓬留宿,翌日修完早课,循着冥乌王昨日言语里线索,小心翼翼地往古堡那边摸去。 越往里走天气越冷,冻得鸿翔不停地打哆嗦,萧聪亦是被冻得牙齿直打颤,于是索性直接将火莲台捆在身上,两人紧挨着身子慢慢往前走,如此才觉得好受些。 多亏在濒阳荒漠时咬咬牙抢来了这玩意儿,不然,就这鬼天气,尚还是肉体凡躯的两人估摸着早就该打道回府了。 经过与巫灵老鬼岑夫子一谈后,这几天萧聪老是忍不住地浮想翩翩,回想之前的种种,对于摘星境这一存在,现在的他似乎有了全新的认识。 自打离开天道轩,际遇之中似乎还真没出现过多少摘星境以上的人族修士,若说有的话,一面之缘的破天翁可能算一个,火圣宫的两个用以诱敌深入的弃子也能算在此列中,至于其他的,好像还真没有了,不过在非人族之中倒是遇见不少道行高能者,像在幽兰谷地遇见的老龙落不愁、龟府风眠谷地下的老古董以及龟府府主归师父、四大家族里的四大神兽、蛇皇一族的必季和必昆两兄弟、日落山脉里的兽主和那些力挽狂澜的兽族长老们、濒阳荒漠里火圣宫的火灵半仙,云镜泊的云镜仙子和人鱼儿还有那些前去云镜泊顶礼膜拜的各中古兽异兽…… 貌似那些非人生灵要比人族生灵实力高出太多太过,这是因为他们比人族生灵更易于修炼吗? 答案肯定不是的,可为什么自己遇到的非人族生灵要比人族生灵实力高出那么多!这竟然让他感觉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 鸿翔看着一旁心不在焉的萧聪,跳着拍了下后者的肩膀,嘻嘻笑道: “哥哥,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萧聪回过神儿来,边走边怔怔地看了鸿翔半晌,莫名其妙问道: “你现在还在压制着修为的提升么?” 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之色自鸿翔眼中一闪而过, “早就不再压制了,自从进到天境以后,就丝毫没感觉修为有所提升过!” 语气里没有丝毫沮丧,反而有一点隐隐的喜悦。 萧聪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嘟囔着, “如此甚好,这样才说的通。” “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呢!”鸿翔追问道。 萧聪微微咧咧嘴,似笑非笑,看着有点无奈,声音很轻, “我在想摘星境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回想之前种种,总觉着有点东西没有弄透,现在想起来,倒有点混淆不清了。” “这有什么弄不懂的,哥哥不就是摘星境的强者了吗!”鸿翔没心没肺道。 萧聪微微一声苦笑,缓缓摇头, “我这摘星境的修为可不是靠自己修炼得来的,所以这其中的辛苦,还真没体会过。” 鸿翔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抿着小嘴思索片刻,言道: “哥哥是从天道轩出来的人,师爷爷之前难道没有教过哥哥吗?” 萧聪闻言又是摇头一声苦笑,是啊,自己那个糊涂师父,貌似还真没提到过有关这方面的事情, “这事儿你师爷爷还真没说起过,大概是怕我有心理负担吧。” 鸿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即不再言语。 沉默半晌,萧聪再度开口道: “几天前在那个大坑里,我遇上一个被炼化成巫灵后又觉醒的高人,他告诉了我一些关于摘星境的事情,使我对这个境界有了些全新的认识。 他说天境与摘星境之间犹如天堑,非天资绝佳者不能触碰其壁障,寻常修士,从天境到摘星,几百上千年已是幸事,撇开我自己的修为先不讲,你说,既然这摘星境的修为那么难以达到,那我们此次出去之后,是不是就可以大杀四方了?” 说着,萧聪兀自轻笑起来,转脸面向鸿翔,却见后者一脸苦色,于是关切道: “怎么了?” 鸿翔撅着小嘴,语气十分低落, “天境突破摘星境如此艰难,那像我这样的,是不是一辈子都摸不着门槛了。” 萧聪闻言宠溺一笑,伸手隔着皮帽子轻轻揉着鸿翔的头,柔声道: “以你的聪慧,只要努力修炼,有生之年突破摘星,指日可待。” 鸿翔闻言猛然抬头,一张稚嫩小脸上满是喜色, “真的吗?” “恩恩。”萧聪挑着眉毛轻轻点了点头。 “那怎样才算是努力修炼。” 萧聪蹙眉抬头,沉吟半晌,而后低头回答, “要按我一贯的思维,总结起来也就一句话。” “什么话?” “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鸿翔闻言,长呼出一口气,顿时变成了泄气的皮球,深深地低下头去。 萧聪见状忍俊不禁,抬起头,面向前方,脚步不自觉加快了几步。 “几百年甚至是上千年,星流云、欧阳寻、丰都,筱凤姐,你们可要抓点紧了。” 不知不觉间又是十几日的脚程,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偶尔还会嘻戏打闹,没有半点身临险境步步为营的觉悟。 其间若说磕绊,也不过是遇上了一头合翼境的黑牛蟒而已,这家伙的道行应该比之前遇上的饮血魔猿高点,大约在合翼境后期大瓶颈左右。 鸿翔打不过,只好萧聪亲自出手,一战下来,虽酣畅淋漓却也仅是险胜,萧聪无有杀心,念其修行不易,所以仅是削去了他头上的两根宝角,便由他去了。 不知为何,又过了不几日,萧聪竟渐感不适,隐约中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这让他忐忑不安,一度以为是那蛰伏已久的修罗萧聪又要出来作怪,可一番试探后却发现并不是,但究其原因,却又终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仟千仦哾 越往前走,那种异样的感觉波动得越厉害,萧聪不得不走走停停,每走一段路就停下来检查一下身体,现在的他敢断定,那古堡里定然有什么可以影响他的东西,但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他却连猜都猜不到。 不明觉厉,越是神秘未知的东西才越是让人感到害怕,这是人之常情,萧聪当然不得例外。 可他还是怀着变本加厉的忐忑在一步步地往前走,就像巫灵老鬼岑夫子之前说与他的——通天的梯子上绝不容许有半根朽木,他不想再心存侥幸,他要勇敢地面对一切,既然这是一个问题,那就想方设法将它顺利解决,绝对不能退缩! 这一日,萧聪抬头眺望,隔着凛原特有的高大无叶怪木,远远望见灰色天空下露着一截半圆形黑色的堡尖,他就这样驻足远眺,长呼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应该就是这里了。” 鸿翔循着萧聪的目光,仰头远远望去,一阵目眩神迷,喃喃道: “这应该就是哥哥要去的地方了吧。” 萧聪定了定心,而后大步向前走去。 穿过林子是一大片空地,平坦宽阔,别说草木禽兽,连块石头都看不见。 目光由近及远,最后射在那黑漆漆钉着兽头门环儿的大门上,却见有一身材窈窕的俊俏女子含笑而立,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俩。 萧聪不敢轻举妄动,开启紫目打量着那身穿素色棉袍的妙龄少女,眸若秋泓,脸若银盆,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虽然看上去与一般有些修养学识的富家小姐无异,但看上去越是正常,却让萧聪越是感到疑心。 一阵如银铃般清脆的悦耳之声传入耳畔, “公子既然来了,就打算在那儿一直站着吗?” 萧聪冷冷一笑,心知这俊人儿应是在此等候他多时了,随即也不做作,轻轻地牵起鸿翔的手,大大方方步入空地之中,不紧不慢地往古堡走去。 素袍女子下了台阶,含笑相迎,婉约行了一礼,娇笑道: “公子随我来吧,我家主子已等候公子多时了。” 说完,天真无邪地看了萧聪一眼,转首拾级而上,推开黑色大门,走进堡里。 萧聪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与鸿翔对视一眼,牵着鸿翔的手又攥紧了几分,而后如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般,拾级而上,跟在那素袍女子身后走进门去。 进门不多时,那黑色大门便无声无息地自己关上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四分之三 沿着光线晦暗的甬道一直往里走,拾阶直上六层楼,自从进到这古堡之后还没看见除素袍女孩之外的其他人,连猫狗也没见到,这让萧聪心里愈加戒备,忍不住与前边的素袍女子又稍稍拉开了些距离。 行至顶楼,推开两扇金质镶钻的大门,眼前豁然开朗,珠光宝气一时间恍得人睁不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琳琅满目,各色的宝石,各种用名贵金属浇铸的神像。 其次是一道道用浑圆珍珠串成的珠帘,从门口一面面半垂着叠嶂而去,再然后是穹顶上与地上红毯相对称的一面穹顶壁画,线条分明,却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只是隐隐感觉有一种道义自画中弥散而出。 最后才是那重重珠帘后隐约可见坐于鎏金高台骨椅上,头戴无暇神冠身披锦绣黄袍的女子,萧聪看不清女子的面容,却感觉有两道清冽扫在自己身上,他知道,在他打量那被冥乌王称作是女皇的人儿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他。 一个女人,在这酷寒萧索的凛原深处自立为王,说来倒有些可笑,萧聪可不管她自以为是的那一套,拽了拽鸿翔的手,顺着两排珠帘间的空隙,径直往前走去。 走到鎏金的高台下,四目相对,萧聪不卑不亢,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张雍容华贵气宇不凡的绝美俊颜,居高临下的女人,幻似一座裹着锦袍的冰雕。 一阵长长的沉默过后,鎏金高台上清辉冷冽的人儿率先打开话匣子, “你终于还是来了。” 声音微冷,听着实在是算不得好听。 萧聪直眉轻挑,脸上是意料之中的诧异, “前辈何出此言?” 鎏金高台上清辉冷冽的人儿答非所问, “但你来的好像稍微早了一点。” 此言一出,萧聪更诧异了,听着好像自己非得来此走一趟不可似的。 鎏金高台上清辉冷冽的人儿缓缓起身,拾级而下,走到萧聪近前,微微仰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后者的脸,半晌,言道: “今日种因,他日还果,你走吧。” 说完,转过身去。萧聪抬起另一只手骚了骚脑袋,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喃喃道: “就这么完了?” 正想着,那素袍女孩走到近前,嬉笑着伸出一支纤纤细手做出个请的手势, “公子,请吧。” 萧聪抬头再次深深地看了那孤高清冷的背影一眼,牵着鸿翔的手不禁又攥紧了几分,无有表示,转首离去。 萧聪走出奢华之至的殿堂,那鎏金镶钻的大门缓缓合上,叠嶂的珠帘下,仙金浇注成的神像旁,慢慢显化出一道修长曼妙的倩影,她全身上下裹着黑纱,席帽的遮掩下也不知道是一副怎样的面容,只是看那前凸后翘丰tun细腰中漫出的无尽成熟风韵,想来应该并不是妙龄的少女。 身着锦袍的清冽人儿转过身来,眼神再不似方才那般犀利,从中流露出罕见的温情,她面对着那裹在一袭黑纱里的女子,柔声道: “真的是他吗?” 席帽微微晃了晃,约莫是那裹在黑纱中的女子轻轻点了点头, “的确是他。” 声音算不得悦耳,微微带着些沧桑。 身着锦袍的清冽人儿轻轻叹了口气, “他到底还是来了。” 面纱后传出一声浅笑, “来就来吧,反正早晚是要找到这儿来的。” 一阵长长的沉默中,去而复返的素袍女孩推门而入,款款走到黑纱女子两步开外,婉约一礼道: “见过老祖。” 面纱后又是一声浅笑,却没有言语,修长曼妙的身影慢慢虚化,不出片刻,凭空消失。 身着锦袍的清冽人儿将脸转向素袍女孩,声音清冷, “你看上去好像很高兴啊。“ 素袍女孩灿然依旧,不见丝毫敬畏,微微仰着小脸,抿唇笑道: “这你都看出来了?” 身着锦袍的清冽人儿脸上破天荒露出一丝浅笑,语气中带着些宠溺道: “还在想着他?” 素袍女孩脸上终于显出几分羞涩,眉角处却是几分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戚然,缓缓低下头去,轻声回道: “嗯嗯。” 身着锦袍的清冽人儿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素袍女孩的如瀑长发,语气中宠溺更甚, “再过不久,你就又可以见到他了,老祖说的话,不会错的。” 素袍女孩轻轻点了点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回道: “嗯嗯。” …… 在归程的路上,萧聪还在思考有关于摘星境的问题,其实之前他是一直在捉摸那座古堡的,可绞尽脑汁却寻不得半点头绪,这件事出现得太突兀了,让他感觉措手不及,既然想不通,那便不再想,那女王说他来的有点早了,或许这真的不是现在的他该面对的事吧。 可关于摘星境的事却是实实在在的,当然,他不再思考从天境到摘星境的种种,他只是在想,修行十一大境,人、地、天、摘星、渡河、揽月、离阳、通天、齐天、灭天、伏魔,摘星境不过排第四,可步入摘星就表示已获半个长生。 按理说,摘星境以上的高能之辈应该不少,可这些家伙都到哪儿去了呢? 想他目前为止去过的几个地方,也就濒阳荒漠里的高手多一些,那火圣宫更是以两个摘星境强者作饵进而钓得神忌剑这条大鱼,这可是大手笔啊!qqxδnew 再想想之前覆灭于圣城一战中的四府,竟连一个摘星境的强者都没有!仅是一个台阶之距的势力,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实力差距也有点太大了吧……” 萧聪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在玄真皇家与独孤家的争执中,只有七教八院九府这等势力掺和了,当日自以为是地让星流云派人去拉拢火圣宫,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出了个馊主意。 再想到之前于灭天教和落仙府的分舵里被他废掉的那十三名天境高手,乖乖,这可当真是道大梁子啊,看来现在的他与独孤家之间也要势同水火了。 至于落仙府里面有没有摘星境以上的高手,现在的他还不能确定,不过这事儿倒是可以询问一下星流云,以星家细子的实力,这点小事儿不可能不知道。 反过来想想,倒真觉得自己有点睚眦必报小肚鸡肠了,一想到与各势力有关的事情,就不由自主地往落仙府上引,落仙府那几个杂碎对鸿翔的伤害,确实是让萧聪直到现在还介怀,他说过,总有一天要灭掉落仙府和诸葛家,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诸葛家是头庞然大物,现在的他确实还憾不动,但落仙府可不一样,虽然确实有几分斤两,但只要府内摘星境上下的高手不超过一手之数,以他拼死足以力抗渡河境初期的实力,一夜之间让落仙府就此在玄真界除名,这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萧聪突然觉得自己在这方狭小的空间里活得太久了,以至于产生了许多对这个世界错误的认知,之前师父天道翁老说他是个书呆子,他虽然承认,但理解得还不像现在这般深刻。 怎么说呢,之前他对于书呆子的理解只限于他的确是一个嗜书如命的人,现在他对书呆子的理解却是将他在参悟世间大道上的呆板辐射到了人生的方方面面。 这世界并不是如书上记载的法术那般简单直接,与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相比,这个世界其实要复杂得多,因为就算书籍所载再难懂,却总能寻得一个相对而言勉强适用的规律,利用这规程,他可以用一种干脆甚至是生硬的态度将之征服。 而这个世界却是没有规律可言,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去亲身体会才行,他觉得是时候该出去感触一番了——人伦百事,世态炎凉,那些真实的感觉。 一路平静,仿佛是被人安排好了的。 走出凛原,萧聪回头望了一眼,仿佛能透过重岩叠嶂而看见高耸的黑色半圆形堡尖儿。 那古堡里的种种早已被他尽数抛到脑后,这仿佛是一种身不由己,感觉就像在风眠谷底遇见老古董时一样,万般因果化成的一条条丝线牵扯着他,让他举步维艰寸步难近,好像再有一段时日就能将它紧紧包绕让他动弹不得。 少年突然一声苦笑,心想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此心里竟感觉好受了些。 以萧聪的行事习惯,虽然也在沿途布下了几个传送阵,但出了凛原后,两人并没有借助传送阵,而是不紧不慢地走,没有方向,亦没有目的。 这或许就像萧聪此时的精神状态一样,他在想,修士修炼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抑或说,在修炼的过程中,到底怎样才能让他感到快乐呢? 复仇? 正名? 变得越来越强大? 不不不,这些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一些太过遥远的存在,而且这些终究都不是修行的最终目的,更不是活着的目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里似乎少了点什么东西,正是因为这点东西的缺乏,让他的人生越来越索然无味了。 不由得想起了星流云,想起了欧阳寻,想起了宇文丰都,想起了冷筱凤,似乎在圣城的那段时间,才是少年有生以来度过的最快乐的日子,对,最快乐的日子,比在天道轩和萧家时还快乐! 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萧聪边走边体会着,体会着心里那一丝丝美妙的感觉,那种轻松,那种无畏,还有充实和真实,与此相比,近两年来辗转于日落山脉、濒阳荒漠和凛原的种种,简直变成了一阵梦幻,让他觉得越发的不真实。 “这是为什么呢?那些可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啊。” 他继续深究着,在记忆里用力地挖掘着,在感受里辛苦地寻觅着,恍惚中,他觉得自己十分讨厌这些梦幻,只是一直不愿承认。 这想法连他自己都感觉有点可笑,但事实确实如此,因为这些与他年龄和心智严重不符的梦幻在他身上强加了太过的负担,使他感觉自己不堪重负摇摇欲坠,这感觉实在是太累了,最悲哀的是,这些梦幻让他感觉他一直都在为别人活着,而他却不得不接受,还是心甘情愿地接受,就跟自己天生欠这个世界什么似的。 “呵,天道翁唯一的亲传弟子,玄真之楔萧家仅剩的萧家人,还是千万年来唯一一个能够修炼的萧家人,就因为这些,我就得活的那么累吗?” 权衡,秉圣,以天下苍生为重,可仙人的他才是个不到十七岁的少年呐,凭什么将这样的沉重的人生强加在我还未发育完全的身体上,他不需要爱吗,他不需要那点对别人来说专属于少年微不足道的天真烂漫吗?这他妈真的不公平! 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阵的悲哀,忽然觉得自己这十七载的岁月全都白活了,有谁能够体会,他是多么羡慕飞扬跋扈无法无天的星流云啊,准确地说,他也想要一点真正的自由,哪怕仅是在心理上的一丝丝也好。 可是这真的很难吗? 萧聪继续思索,仔细感受着星流云身上那种特别的东西,那是什么呢?怎会对他如此吸引,终于想了好长时间,他才明白,那是一种对命运编排的抗争,是一种难得的勇气,也是生于豪门世家中所具有的最难能可贵的东西,这东西,他没有,宇文丰都没有,欧阳寻没有,冷筱风也没有,只有星流云有! 心里蓦地豁然开朗,少年终于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他认为,也许他也可以像个普通人那样活着,抛去那些或不由自主或与生俱来的特殊身份,他就是个普通人。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地活呢?对现在的他来说,只要勇敢地做出一个抉择,再往前迈出一步就好了。 可这个抉择做得是何等艰难,没有人能够体会,就像没有人会在意或看到正在他眼睛里打转的泪水。 原来有些时候,不只是将重负背在身上时觉得艰难,将重负在身上卸下来时更觉痛苦。 萧聪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急需找什么有理可据的东西来说服自己,好让自己能感觉好受些。 “该来的总会来,我无法躲避,或许命运的大势让我身不由己,但那些细微之处的余地,我是否可以自己支配一下呢?就像现在这样…… 如果这真的是既定的,我何必对它亦步亦趋,是否是因为我潜意识里的恐惧,将本该有的次序打乱了? 是啊,这是一个完整的过程,我需要它,我本就需要它!” 他忽然驻足,眼睛里突然有了别样的神光,面色亦不再沮丧,他微微仰起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用略有些低沉沙哑出声喃喃道: “人生,不本就是一件简单的事吗?” 走在一旁一直默默无声的鸿翔随之停下脚步,仰头看着神色异常的萧聪,眼神中有些莫名情感流露,像不忍,也像可怜。 当然,关于这些,正沉浸在恍然大悟状态里的萧聪自然没有察觉,他的眼神愈加璀璨,在白日下恍若波光荡漾的清泉。 鸿翔看了会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将头慢慢地低了下去。 喜欢所喜欢的,讨厌所讨厌的,不遗余力地去做这个阶段所该做的事,对,人生就是这样简单!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万世为师岑夫子 走走停停,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两人沿着来时的路一直往南走,又是十几日的光景。 久不见人烟的荒野上终于出现了一个看上去甚是零散又算不得大的村落,萧聪和鸿翔步入其中,嗅着久违的朴实气息,终于寻到了些人世的味道。 沿着土泥路一直走,走马观花般看着路两旁破败的房舍和各种小有心思的事物,像拴着驴马的石碾、两脚一轮的简易推车、两轮一板的板车、爬满蔬果藤蔓、一人多高的藩篱、藩篱上倚着的各式各样的农具…… 萧聪看着欣喜,鸿翔看着更欣喜,他之前虽然是个乞丐,但比起这里的庄户人家,好得算是半个城里人,故而第一次见到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目不暇接,小脑袋摆来摆去,眼睛都不知该往哪儿了了。 与日落山脉旁的那座村落不同,这里的居民明显是以务农为生,大概是因为离凛原的距离恰到好处,所以冬天虽冷,夏天阳光充足却不至于太热,故而既有利于农作,又有利于作物生长,相比而言,务农要比游猎能让人生活得更好一些。.qqxsΠéw 两人边走边看,坑坑洼洼的土泥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萧聪想起初到日落山脉时遇到的村妇红玉,希望这里的人也能像村妇红玉那样邀请他到家里坐一坐,不为饭食,只为感受下那种平常人家所独有的家的味道,当然,若是能吃点饭喝口茶,那就更好了。 可惜他俩来的着实不是时候,此时正值午后,农忙时节的人们大多都在家里睡午觉,以求补充精神,待日头偏斜时多做点事情,贫苦人家,哪有闲饭养活闲人,所以大人小孩皆是如此。 快走到村口的时候,倒数第三家的房舍里突然探出了个光葫芦瓢上竖着根小辫的脑袋,一副精力过剩古灵精怪的摸样,原来是个顽童,看他家的房子的布置,确实是比别家规整些,也高大些,起码位于主舍处的那间瓦房,可要比其他的茅草泥胚子好多了。 萧聪与鸿翔这身打扮,与村里人一比,就知道是外地人,顽童看着当然好奇,也不认生,蹦着跳着从屋里出来,走到萧聪身边,背着小手歪着脑袋嘻嘻一笑,用极是稚嫩的童声言道: “哥哥的打扮好好看呢,是从外边来的吗?” 萧聪含笑颔首,身旁的鸿翔掩嘴嗤笑,好像见到一件甚是好玩的事儿。 顽童面露不悦之色,撅着小嘴道: “你笑甚,还捂嘴,一个大男人想笑就大大方方地笑,捂嘴算是怎么回事,还不如我们这儿的丫头!” 鸿翔闻言放下手,轻哼一声,扯着脖子争辩道: “你懂什么,笑不漏齿,这是礼节……” 萧聪听着要出事,赶紧抬手捂住鸿翔的嘴,没让他把话说完,以鸿翔的小脾气,接下来说的话无非对乡下人愚昧无知不开化的诽谤云云,这可就有点太无礼也太伤人了。 他一边捂着鸿翔的嘴,一边歉笑道: “我这小兄弟生性腼腆,涉世不深,但心思纯净,初见小哥可能觉得喜欢,故而发笑,还请小哥不要误会。” 乡下孩子,一般不像城里的孩子从小就有那么多的歪歪肠子,此时听得萧聪此番解释,脸上的不悦瞬间全无,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摸样,摇头晃脑地说, “你这话说得还好听些,不愧是当长兄的人。” 鸿翔看着顽童那天真幼稚却故作老成的摸样,感觉又好气又好笑,想到多说话又得败了萧聪的面子,只能对着那顽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萧聪又是歉笑几声,趁热打铁道: “我俩途经此地,已经走了半天时间,能不能请小哥行个方便,让我俩到贵舍歇歇脚?” 那顽童抬起脸来,狐疑地看着萧聪,搔搔脑袋,斟酌片刻, “看你俩也不想坏人,跟我来吧。” 说完,蹦跳着往回走去。 萧聪将脸转向鸿翔,微微一笑,朝顽童离去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鸿翔见之,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萧聪的要求他从来都没有拒绝的理由,随即抬腿跟着萧聪尾随顽童而去。 进到院中,才看见之前隔着那一人来高的藩篱所看不到的景物,院子里的东西挺多,但归其种类,也不过几种,其中最多的在石子小路两旁木制架子上朝阳斜放的一个个排列紧密的簸箕,一边的簸箕里晒着茶叶,另一边的簸箕里晒着香椒,淡淡茶香掺在香椒那种特有的辛和香味里,闻起来倒有一种别样的享受。 萧聪不禁深吸了一口,顽童似有所感,回过头来嘻嘻笑道: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我们这边冬天气候寒冷潮湿,香椒和茶叶都是必不可少之物,香椒可以祛寒,茶叶可以败毒,城里那些富家人从我们这采购香椒粉,回去之后抹在卧房的墙上,室温气正,一冬都不得病,但我们这些种椒碾椒的乡下人,可就没那么大的福分了。” 说着,稚嫩小脸上显出几分黯然。 萧聪笑笑,声音和缓,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福分,太过依赖外物也不见得是好事,吃得苦中苦,方得人上人,你只要不畏艰难,从现在开始练就一身强健体魄,以后不用香椒粉抹卧房,也能活的很好啊,人间至味是清欢,那些生活奢侈的人家,活得也不见得能比你们快乐。” 顽童闻言再次喜笑颜开,两只小眼睛弯成月牙,两排带着豁口的牙齿看上去分外可爱,继续装着小大人道: “这话说得有道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曾经沧海难为水啊。” 萧聪听着这句既像是搭点边有感觉不太搭边的感慨,一时觉得这顽童更加可爱,正想着,几人已经踏进主舍瓦房里,一进门,那顽童就大声叫嚷道: “爹,娘,来客人了。” 一位光着膀子胡子邋遢的汉子与一名身材略显健硕穿着短袖麻衫的妇人,自左手边的里屋走出,一个面相粗犷,一个昨日黄花,都是被苦难磨蚀后的未老先衰,萧聪见之不禁在心中感叹,这庄户人家若想攒下点家业还真是不容易。 汉子在前,妇人在后,往前紧走几步,咧嘴爽笑相迎, “来,公子这边请。” 这汉子虽面相粗狂,但笑起来却是一副憨相,见到萧聪这般打扮的公子少爷,依旧是不卑不亢,想来应该也是见过些许世面的人。 主舍中家具器物的摆置与寻常庄户人家大同小异,一张桌子,几把凳子,一个柜子还有一只不知是用来供奉哪尊神仙的香案。 香案上香炉中香灰满满,想来应是心地虔诚日日祭拜,柜上无门,用麻布蒙着,桌子上放着一只样式粗拙的大型茶壶,茶壶边摞着一摞青瓷大碗。 妇人将青瓷大碗一个个摆开,将茶壶里的凉茶水倒入其中,萧聪跟着汉子一前一后在桌子前的板凳上坐下,顽童搬过一把小一点大概是专门给他做的板凳乖乖地坐在汉子身旁,鸿翔坐在萧聪身旁,妇人将青瓷大碗一一倒满,然后分拨给桌前几人,咧嘴一笑后行出门去。 男人们说事,女人们伺候完就要回避,这是玄真界不管是大户人家还是小户人家公认的规矩,这些男尊女卑的繁文缛节,在小户人家比在大户人家里更难以逾越,至于豪门世家有丫鬟伺候着,那就另当别论了。 妇人刚离开主舍,光着膀子的糙汉子便寒暄道: “公子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来,喝口茶水解解渴,自家茶叶,精工细作,好喝得紧。” 说着,右手一抬,像模像样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聪和煦一笑,拾碗喝了一口,赞叹道: “好茶,这农家源地沏出来的茶就是不一样,还真别有一番味道呢。” 汉子闻声又是几声憨笑, “公子觉得好喝,回头我让贱内包几包让公子拿着,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公子笑纳。” 萧聪拾碗又喝了一口,随口问道: “听大哥谈吐不凡,倒不像是一般的庄户人呐。” 汉子闻言赧笑几声, “不瞒公子,我除了自家种着茶叶香椒和其他农务外,还是这村子里帮办,春后秋后总要往城里跑上一两趟,替乡亲们将茶叶香椒之类的运到城里去,多少能赚点差价,没办法,日子难过,干这营生免不了与城里那些斯文人打交道,这不久而久之,也就学了一点。” 萧聪用带着点幽默的语气调侃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汉子搔搔脑袋,二人相视大笑,气氛霎时间倒是轻松随和了不少。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萧聪起身告辞,汉子极力挽留,萧聪婉言相谢,纠缠之际,顽童去而复返,将手里拿着的几个纸包交予汉子,汉子接过纸包,不由分说地就往萧聪怀里塞,萧聪连连推脱,奈何这汉子实在是热情难却,于是只好收下后才作揖拜别。 汉子牵着顽童一直将萧聪两人送出藩篱,站在柴扉前望着二人远去,行出村子,萧聪抬首莫名幽幽一叹,看了看手里装着茶叶的几个纸包,随手丢进了弥芥。 这一行又浪费了他许多宝贵时间,因为这之中并没有他想要的那种来自于家庭的温情感觉,那汉子的小算盘他怎会不知道,只是懒得说更懒得理罢,倒是对这茫茫人世的事态,他又见识到了一分。 “罢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像红玉姐姐那般心境淳朴的人儿,得之我幸,不得之也算不上是不幸,这次得不到,不还有下次吗,呵呵。” 第二百九十七章 受教了 自村子走出,沿着脚踏成蹊的土泥路不紧不慢地走,一直走到位于约莫七十里开外的一座小城,萧聪照例找了城里最奢侈的客栈与鸿翔一同住下,在当晚又下到城里最好的馆子里,破戒与鸿翔一通大快朵颐,近三个多月的凛原艰苦生活后,终于算是尝到了点甜头。 小城虽然不大,也算不上繁华,但巷里弄道间的古色古香,倒是显出几分小而精致的别样韵味,平和自然,像一处温暖的港湾,让人感到莫名的亲近和依赖。 吃完晚饭后,萧聪破天荒地只带着鸿翔而不带任何目的地在古城大家小巷和亭台景致游逛了一番,皎洁月光下,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鲜有张灯结彩,以致没有多少喧嚣弥漫,即使是青楼赌场,都带着那么点操守和节制。 当然,只要是有人的地方,人性这玩意儿便总是少不了的,看着那些带着恶奴嚣张跋扈的高粱纨绔还有那些横行乡里的泼皮无赖,连萧聪都想出手将他们暴打一顿,几颗老鼠屎,坏掉一锅汤,好好的气氛,全让这些杂碎们给破坏了。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出手,因为他知道,这世上有万般的无奈,不是单单一个他就可以左右的,而这些,他终究要去习惯,而现在,他就要开始去学着习惯。 抛开这些煞风景的玩意儿来说,这里的确是一个令人心醉的地方,至少在夜深人静走在长街巷弄里的时候,隐约能寻到几分心里的安定,可这终究不是他能久待的地方,他知道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但仅是一点,不是全部。 于是没逗留几日,萧聪便带着鸿翔再度离开了,他还在思考着,到底怎样做才算是个普通人呢? 一城一城,一程又一程,萧聪就这样带着鸿翔漫无目的地在各个古城之间闲逛着,为了忘记自己的身份,以致荒废了练功,再没有什么早课和阵法,也再没有什么思虑沉重的各种权衡,有的只是一个带着小弟的少年,静静地挥霍着宝贵的时光,在一团迷雾中寻找着属于他的方向,原来本以为的豁然开朗,只不过是将他带进了另一个迷宫里,他还是得寻觅。 渐渐地,萧聪开始学着放开,或许称之为放纵更为合适,怎么说呢,或许他是曲解了普通人定义,又或许他是在寻找一种天性的释放。 他学着星流云的模样一路“为所欲为”,看见不顺心的,不管是修士官兵,还是狗仗人势的三教九流,管他是哪路来的人物,上去就是暴打一顿,不靠武技,只靠蛮力,端的是心舒意放酣畅淋漓。 而在此基础上,他变本加厉,又开始打落仙府和灭天教的主意,当然,还有诸葛家,不光是落仙府灭天教布置在各个古城里的分舵,还是诸葛家开在各个古城里的机关铺子,只要被他遇上,话不多说,一番鸡飞狗跳之后定是要放上一把火,反正现在的他是怎么快活怎么来,去他娘的伦理纲常,去他娘的道德标榜,在他萧四少爷这里,全他娘的是屁! 于是很快,萧家四少爷萧聪重现玄真界的消息便再一次传开了,整个玄真修界沸沸扬扬,可是有当年十三大天境高手的惨案做前车之鉴,一时间也没有多少势力敢贸然出手抓捕,最开始叫嚣最盛的诸葛家亦是缄默得有违常理,老老实实暗中将一些中小型的机关铺子关闭,留下那些,全是有高手坐镇的。 萧聪可不会相信诸葛家会这样放过他,这个位于十大荒古世家之一的家族底蕴深厚,即使现在还活着的人比不得巅峰时代那些老辈人物技艺高超,做不出那些神乎其神堪称让仙人闻风丧胆的机关玩意儿,但老一辈人物的成品应该还有不少,那些东西,别说是摘星境,就算是渡河境、揽月境甚至是离阳境,想要将其猎杀,也不在话下,所以对于诸葛家这尊庞然大物,他还是不得不防。 如此一来,心里便又有了目标,才发现原来他所认为的普通人的生活也不是自己想要的,因为那种生活里亦没有他在乎的东西,抑或说,是他对简单的生活会错了意。 什么叫做简单的生活?在乎所在乎的,争取所想要得到的,这就是简单的生活。 什么天下苍生黎民疾苦,那真的是他在乎的吗?什么为所欲为抑或平淡如水,那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总觉得自己很理解星流云,现在才发现其是只看到了皮毛而未得深意,星流云在乎冷筱凤,所以才显得那般放浪形骸,星流云在乎他那个充当着玄真皇室脸面的家,所以才颇识大体,星流云在乎他精彩的人生,所以才不伦不类,星流云……星流云内里的思想一直都是对的,只是以一种与众不同的方式表现出来了而已。仟仟尛哾 那他自己现在所在乎的是什么呢? 来,抛开那些高高在上的前贤大义,像个最底层的人一样仔细想想,星流云、冷筱凤、欧阳寻,宇文丰都,还有鸿翔,原来他真正在意的是这些。 哦,对了,还有他自己,人若不能自爱,又凭何去爱别人?也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云镜仙子和老桑树,他们不就是在用生命中的一切来守护着最在乎的东西吗? 但那种爱已经超出了少年理解所能承载的界限。 怎么说呢?他总认为一个人的生命应该留一些余地给自己,因为人们需要这么一点余地来享受在乎和爱以及被爱的味道,或许这在乎可以上升到遗忘掉自己抑或说合二为一的无谓牺牲--爱它就是爱自己,可那终究是少年还未曾经历过的,故也无法理解。 但总而言之,身为一个人,确实是需要明白自己真正在乎什么,在乎不是累赘,人生就像一滩流动的水,而正是因为有了在乎,才有了形状,才有了那种独到的美,这样的人生,才算值得。 这或许就是云镜仙子所说的在完mei国度中寻得的方向吧。 搁现在来说,就算浩劫临头又能怎样? 难道因为浩劫临头,就要做一具唯生至上的行尸走肉吗? 如此这般放弃了真实而多彩的人生,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所以这活着还是得学登徒浪子姜采君,与其沉重压抑地活,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死。 是啊,这就对了,自爱,爱人,天道翁已经飞升,萧家亦不复存在,萧聪现在所能在乎的也就还有这些,所以努力提高修为还是极有必要,但那不是目的,只是一种辅助的手段,他还要靠修为的提高来保护这些他所在乎的人,如果能带着他们一起度过浩劫,那就再好不过了。 于是少年终于又找到了新的方向,以前是为修炼而修炼,现在是为保护那些在乎的人而修炼,他感觉自己终于找回了那些隐隐中缺乏的东西,他的生命终于完整了。 萧聪的生活终于带着别样的色彩重回正轨,虽还是如之前那样从早到晚的例行公事,但不再荒芜萧索,而是渐渐变得饱满起来,暂时先放下像拯救玄真,接引英灵以及为萧家正名那些遥不可及的事情,回归到这个真实无比的世界里,恩怨纠葛也好,爱恨情仇也罢,他终于得以稳稳着陆,开始要脚踏实地,慢慢享受了。 或许这些被封存的记忆有一天还是要被拨散开来,但那是以后的事,世间万事自有其规律,花开四季,每一季开的花却是不一样的,还是那句话,该来的终究会来的,既然还未来,那闲着没事强求它干嘛? 愚蠢! 既然已经决定要回归真实的怀抱,那站队一事便显得尤为重要。 虽然从来都不想掺和玄真皇家和孤独家的烂事,但星流云冷筱凤欧阳寻和宇文风度这些人毕竟是站在玄真皇家的大旗下,所以现在的萧聪便也要偶尔勉为其难地往玄真皇家的队伍里站上一站,做点顺手牵羊量力而行之事,算是帮帮自己,也算是偶尔帮帮星流云他们几人,至于玄真皇家,那便算是顺带着沾点光了。 借玄真皇家之力灭掉落仙府这个三流实力,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因为这样既帮了星流云又洗了当日在落仙府分舵鸿翔所受的一番凌虐之辱,一石二鸟,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但要干成这事儿,还是得先找到星流云才行,这家伙身为四王之首星广浩麾下的第一少帅,大权在握,拥兵自重,对灭落仙府这事儿本就是份内之责,尽职之事。 况且以萧聪现在的身份,还真不便于直接找星广浩这等位高权重的管事人商榷,不是不能,而是拉不下这个脸,他是玄真界最后一个萧家人,放在整个玄真都是炙手可热,可遇而不可求,在星广浩眼里是何等分量可想而知,到时因为身份特殊而被另眼相待,对他来说,实在是不得自在。 所以这事儿还是找星流云最为合适。 第二百九十八章 神秘古堡 萧聪一路人听人讲,在他和鸿翔去往凛原历练的这段日子里,玄真皇家和独孤家又大干了几仗,胜多败少,虽然伤亡惨重,但总体战绩还算不错。 倒是巫马家,既没有什么确切消息,也再没整什么人神共愤之事儿来,像一只老龟般就此蜷缩进厚重的壳。 看来知道锦云城之事后,玄真皇家确实是暗中对巫马家施了点特别的手段,至于是不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那就不知道了。 因为与独孤家的几次交战,均是星流云和宇文丰都带的兵,无有一败的佳绩让这两个家伙在玄真凡界再次大放异彩,一时风头无两,与其他几个王者惨不忍睹的战绩相比,这俩货确实是替玄真皇家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论玩弄阴谋诡计,星流云和宇文丰都确实比不上以皇甫陵为首的那一群王者,但若论带兵打仗,哼哼,这些只会背后使坏的家伙恐怕连给他俩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星流云与宇文丰都的几次大捷,现在玄真凡界的目光全聚焦在这两个光彩耀眼的年轻人身上,由此一来,找到星流云便成了一件极为容易的事。 萧聪凭着从酒楼里旁听来的口风,来到位于普丘国境内的一座边陲小城,与之毗连的另一小国扶抟已经被独孤家攻占,成为独孤家的军备据地,玄真皇家怕独孤家狼子野心短时间内继续吞进,故而派星流云与宇文丰都带兵驻扎于此。 在去普丘国边陲小城见星流云之前,萧聪先去被独孤家侵占的扶抟国某城逛了一圈,见独孤家正在笞使着大批平民堆炉建灶,就顺手捣了个小乱——乔装混进被奴役的平民里,带头造反,斩了在那儿看守的监工,将建好的一应工事统统摧毁,并将平民们带到老山林子里,饶了个大圈从山路逃进普丘国境内。 这一路上从贫民嘴里听到的事情定然不少,萧聪将之一一记下。 这批平民中不乏有被独孤家从别的地方带过来的壮丁,被整得妻离子散,无家可还,听他们说,独孤家之所以费尽心思地将扶抟国攻占其实是有原因的,怎样得费尽心思他没有细听,隐约好像是筹谋已久,在锦云城和姚襄城相继遇难时打了扶抟国国主一个出其不意措手不及,因为那时候整个玄真皇家的目光全都聚集在锦云城和姚襄城相继遇难的事情上,所以有所防备也只是对于盘仙祭那惨绝人寰的手段,哪曾想锦云城和姚襄城遇难不久,独孤家竟举大兵讨伐扶抟,攻其不备,能顺利攻克实在算是侥幸。 至于攻占扶抟过的原因,那就大有说法了,扶抟国地域虽小,但四面围山易守难攻,这是其次,重点是,扶抟国地质丰富,恰好能满足独孤家炼器所需。 另外在扶抟国国主这几年的精心治理下,人口连年递增,这可是一批不小的劳动力,有了这些,独孤家才可以据势韬晦,以求在日后与玄真皇家的征伐中积攒一拼之力。 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听这批平民所讲,萧聪断定有诸葛家牵扯其中! 而那被萧聪带领众贫民毁掉的工事,在扶抟国境内,还有不少。 将众平民顺利送进普丘国后,萧聪马不停蹄来到星流云所在的边陲小城,利用法阵“另生”侨装成一名江湖术士,进到星流云的将军府里,被将军府里的披甲侍从引到星流云面前。 身着云纹轻甲的星流云正襟危坐在高堂之上,化成江湖术士的萧聪站在堂下,拱手作揖,行了一礼, “草民秦莽,拜见少将军。” 萧聪躬身作揖一拜后慢慢抬起头来,一个眼神碰撞间就“漏了馅儿”,他的眼神,星流云永远都忘不了。 星流云微微一笑,抬手谴退左右,只留下宇文丰都、萧聪和鸿翔留在厅堂中。 堂下有两排青檀木椅,宇文丰都身着锦绣劲装,在左手边第一张椅子上正襟危坐,面色还是如记忆里那般漠然孤冷,这家伙一直低着头,从萧聪两人进来到披甲侍从被星流云遣退,就一直没抬过。 坐在堂上主位上的星流云将脸转向乔装成江湖术士的萧聪,脸上笑容更加灿然,一抹不由自主的喜意在他漂亮的眉眼里溢出,配着那丹唇高鼻,活像个春心荡漾的怀春女子,这家伙,真的是漂亮得越来越不像话了。 星流云迟了片刻,然后才右手一抬道: “先生请坐。” “谢少将军。” 萧聪含笑颔首,在右手边第三张椅子上坐下,鸿翔站在身后恭恭敬敬,三人心照不宣,看来是要打算配合星流云将这出戏给唱下去了,至于星流云为何没有即刻揭穿萧聪的身份,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萧聪坐在椅子上拱手冲星流云作了一揖,敬言道: “久闻少将军之骁勇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星流云笑着挥了挥手,习惯性谦虚道, “哪里哪里,先生过奖了,不知先生此番前来有何见教?” 萧聪轻轻捋了捋腮下那一撇灰白相间的小胡子,一张皱巴巴满是麻斑的脸上尽是赞许之色,轻声开口, “草民本是扶抟国苑柄城人氏,社稷倾覆后侥幸辗转颠沛到普丘国境内,闻知将军来此,一路风餐露宿匆匆赶来,只想告诉将军一些关于独孤家在扶抟国的事情,希望能对将军有所帮助。” 星流云右手轻轻一抬,笑道: “先生请讲,本将军洗耳恭听。” 乔装成江湖术士模样的萧聪抿抿嘴唇,一副忧心忡忡之色, “独孤家攻占扶抟国后,烧杀抢夺奸yin掳掠,无恶不作,并在整个国境内大兴土木,尤以山林荒岗为重,壮年平民大多被奴役,举国上下苦不堪言,至于原因,据说是因为扶抟国本就地质丰富,而且还有一处只有独孤家知道的矿藏,利用这些,他们可以大举造器,短时间内恐怕还真能获得与将军一拼之力。” 星流云轻笑, “大举造器?一拼之力?先生能否说的再详细些。” 乔装成江湖术士模样萧聪委婉答道: “据草民所知,独孤家所造之器不只是武器,还有一些暗含着机关巧术之物,所以说短时间内取得与将军一拼之力,此绝非危言耸听。” 星流云目色森寒,攥着青檀椅子扶手上的手拳骨煞白,声音微冷, “你说的可是真的?” 乔装成江湖术士模样的萧聪倒首匍匐在地,战兢诚言道: “草民不敢诓言将军。” 星流云咽了口唾沫,情绪稍稍平静,换了种和缓一些的语气道: “先生雪中送炭,本将军不胜感激,此事容我等稍作商议,不知先生暂居何处,它日有不明之处,登门拜访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说着,起身拱手作了一揖。 乔装成江湖术士模样的萧聪还匍匐在地上,回道: “回将军,草民今日刚到,还没找到暂居之处。” 星流云收手几声轻笑,爽快道: “那先生就暂时住在将军府吧,如若有事,本将军也好及时向先生请教。” 乔装成江湖术士模样的萧聪闻言受宠若惊,额头贴在地上,颤言道: “承蒙将军厚爱,草民怎敢住在将军这里,将军实在是折煞草民了。” 星流云语气轻松,笑意不减, “先生万不要推脱,先生为我送来这等高见,我理应有所酬报,请先生住在这将军府实在不算什么,您就安心住下吧。” 乔装成江湖术士模样的萧聪稍作迟疑,行一挥袖叩首大礼,答谢道: “谢将军。” 星流云抬抬手示意堂下人站起身来, “先生若无它事,就先下去吧,我让随从将先生带到住处,若有不满意之处,先生尽管提就是。” 抬首刚要喊“来人”,但听得萧聪疾言道: “还有一件事,草民不知当讲不当讲。” 星流云将目光重新移回来,语气平缓道: “先生但讲无妨。” 稍迟片刻,萧聪答道: “草民之所以能从扶抟国魔爪顺利逃脱,全凭发生在草民身上的一桩异事。” 星流云一听顿时来了兴致,知道干货来了,剑眉一挑道: “哦?什么异事。” “草民逃命途中,曾误入一奇异之地,一恍神的功夫就来到了普丘国境内金琅城外的山谷里,那地方地处隐秘,草民是费了好大力气才走出来的,希望此事亦能对将军会有所帮助。” 星流云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波澜不惊道: “嗯,本将军知道了,先生还有什么其他要说的事情吗?” “没了。” “那就先去休息吧。” “是。” 萧聪叩首拜谢,星流云抬起头来,对着门外喊道: “来人!” 四个铁甲侍从闻声自门外小跑而入,抱拳行礼道: “少帅有何吩咐!” 星流云像模像样地装着为将者的模样,遣言道: “送先生下去休息,要最好的客房。” “是!” 四位铁甲侍从再次行了个抱拳礼,早已起身的萧聪再次冲星流云拱手作揖一拜,而后带着鸿翔转身随四位铁甲侍从离去。 第二百九十九章 女皇 星流云回到椅子上坐下,自始至终都未曾抬头宇文丰都终于抬起头来,冷冷道: “你信?” 星流云将脸转向宇文丰都,嘻嘻笑道: “干嘛不信!” 宇文丰都语气依旧冷淡, “信几分。” 星流云抬头做思索之色, “嗯,五六分吧。” “为什么。” “木头,你见过逃命还带着服侍小厮的吗?你觉得以一个平民的身份,能把扶抟国那边的境况打探得那么详尽吗?田野藏麒麟,中隐隐于世,这老头,不简单呐。” 面对宇文丰都“简洁扼要”的冷言冷语,星流云面色依旧灿然,能如此这般对待宇文丰都,星流云也真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宇文丰都沉吟半晌,再次开口道: “依你看,他是什么人?” 星流云皱着眉头“认认真真”地思索片刻,回答道: “肯定不是修者,说不定,是个不愿出仕却心系黎民的隐士高人。” 宇文丰都将脸转向星流云,目光咄咄逼人, “为什么我感觉你俩认识。” 星流云怔了两怔,转而哭笑不得, “我说木头,你这两天是神经错乱还是被独孤家给吓着了,还我俩认识,说什么胡话呢!” 宇文丰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面色精彩的星流云,眼神冰寒如刺,星流云嗤笑依旧,不躲不避,宇文丰都看了半晌,终于收回目光,意料之中地被星流云精湛的演技给骗了过去,站起身来头也不转地冷冷道:.qqxsΠéw “算我多心了。” 说完,也不等星流云答话,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厅堂。 待宇文丰都踏出门槛转向回廊,星流云笑声戛然而止,劫后余生般长舒了口气,怪怨道: “这木头,属娘们的吧,哪来这么准确的感觉!” …… 入夜,万籁俱静。 亥时三刻,将军府里突兀传来一阵风声,正坐于桌前秉烛夜读的萧聪微微一笑,目光懒懒落在手里的书上,抬起另一只手,拾杯轻轻抿了一口。 房门被轻轻推开,月光通过越来越大的门缝涌进屋里,与烛光融在一起,将门前地板照的越加明亮,一只脚迈过门槛,踏在这方明亮的光上,然后是另一只脚,门被轻轻关上,月光又被搁在了门外。 萧聪还是那样目不转睛的看着手里的书,笑道: “来了。” 来人没有说话,径直走到桌前坐下,声音略带轻浮地笑道: “看样子,先生已经等我很久了。” 不用说,这来人定是星流云了。 萧聪笑笑,语调平静自然, “想不到将军这么快就有所疑惑了,说来听听,草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忍俊不禁的星流云终于演不下去了,用力拍了下萧聪的肩膀,笑骂道: “臭小子,还跟我打太极!跟宇文丰都演演也就罢了,怎么,还非得等我戳穿才行?” 萧聪亦是轻笑出声,放下书,将脸转向近在咫尺的星流云, “怎敢跟将军打太极,礼尚往来,权当助兴罢了。” 星流云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一动不动地看着萧聪,意味深长道: “能看你又能囫囵个地回来,真好。” 萧聪抿唇而笑,直眉轻挑,带着些暧昧道: “咒我?” 星流云又是摇摇头,一脸正色,柔声道: “没有,是羡慕。” 这次轮到萧聪无奈了, “别,你还是咒我吧。” 星流云不理会萧聪的莞尔,眼神愈加柔和,在燑燑烛光像一个宠溺着弟弟的哥哥, “这一趟又受了不少罪吧。” 萧聪抬头看了星流云半晌,失笑道: “怎么了,老大,出什么事了吗?怎么感觉今儿晚上的你有点不一样哩,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星流云舔了下嘴唇,笑道: “不是我不一样,是你不一样了,小聪,人与人之间是存在有一种特殊的感应的,这次回来的你,跟之前很不一样,或许只是你自己感觉不到罢了。” 萧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带着微微的调侃道: “好吧,信你了。” “这样轻松的感觉真好……” “哎呀,行了,别牙碜了,一切尽在不言中,来,说正事。” 星流云撅着嘴不满地白了萧聪一眼, “怎么越来越没人味了,我再说几句能怎着。” 萧聪笑而不语,星流云无计可施,叹了口气道: “好,说正事儿。” 顿了顿,接着道: “这几个月,你又到哪儿去了?” 萧聪答非所问,俏皮道: “这算正事儿吗?” 星流云再一次冲萧聪丢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萧家四少爷的性命安危就是顶天大的事儿。” 萧聪闻言揶揄道: “哟,没看出来,我萧聪这条贱命还那么重要呢。” “别说废话,说正经的!” 萧聪小嘴一撇,满不在乎道: “去凛原了。” “啥?”星流云被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去那儿干嘛!” “帮当年的冥乌王恢复实力啊。”萧聪语气依旧如方才那般满不在乎。 星流云竖着大拇哥,沉声叹道: “您老人家可真行,上一次是濒阳荒漠,这一次是凛原,还能跟传说中的冥乌王扯上联系,小伙子,有前途,就这些经历,就足够你吹一辈子了。” 萧聪小脸一扬,大言不惭道: “切,这才哪儿到哪儿?小爷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这些只能算是开胃菜。” 星流云闻言忍不住朝萧聪脑袋上呼了一巴掌,笑骂道: “臭小子,说你胖你还在这儿给我喘上了!” 萧聪也不气更不反击,只是略带猥琐地缩了缩脑袋,斜挑着星流云继续气死人不偿命道: “真的,回头只要你愿意,下一站东胜仙都,我带你一起去!” 星流云一听也来了劲,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萧聪的鼻子道: “好,这可是你说的啊,一言为定!” 萧聪闻言越加猥琐地嘻嘻笑道: “一什么言,为什么定啊,我就吹个牛比,你还要当真怎的!” 两人相视而笑,萧聪怎不知星老大的良苦用心呢,唉,老大永远都是老大,萧家四少爷的性命安危就是顶天大的事儿,这话可能还真不是随便说说那么简单的。 关于凛原一行的种种,星流云也没多问,直接越过了这个话题,关切道: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继续一往无前地修炼吗?” 萧聪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感慨道: “不乱跑了,是时候该换个方式活活了,经过这么多事情,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修炼固然很重要,但却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从出生在萧家到天道轩,从天道轩再回到萧家,圣城,龟府,日落山脉,濒阳荒漠,凛原,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也就在圣城那会儿算是在真正的人世间逛了一圈,唉,你说生而为人在人间走这一遭,不品尝品尝人生百味,是不是太可悲了,所以,我打算再跟你们过一段,抛出仅剩的萧家人的身份,安安心心做一回普通人。” 顿了顿,自嘲道: “反正就算我不去找那些东西,那些东西也会来找我的。” 星流云眼神饱含深意,定定地看了萧聪良久,才缓缓道: “这样,也挺好。” “别光说我,来说说你吧,近来过得怎么样,一路行来,我可是听说了不少关于两位少将军的奇闻呢!”萧聪话锋一转道。 星流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过是打了几场胜仗,哪儿算得上是什么奇闻,跟你比,差远了。” 萧聪直眉轻挑, “就你跟丰都?” 星流云点点头, “嗯嗯。” “那这独孤家的兵将们也太菜了吧。” 对于萧聪的揶揄,星流云只是笑笑, “不算很菜,勉强还说得过去吧,不过遇上了文韬武略经天纬地的星流云,算他们倒霉。” 萧聪闻言嗤之以鼻, “戚,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这么自信。” 星流云摇头一叹, “唉,虽然我知道我很优秀,但你也不用这么嫉妒我。” 萧聪:“……” “你为什么不让宇文丰都知道我的身份?” 星流云闻言面色古怪,诧异道: “我还以为是你自己不想让他知道你身份呢!” 萧聪张张小嘴,欲言又止,知道这个话题不能再进行下去了,于是再次话锋一转道: “上次让你办的事儿你办了吗?” “什么事儿?” “火圣宫的事儿啊。” 星流云撇撇嘴,苦笑道: “别提了,那事儿压根就没戏。” 萧聪似早有预料般边微微点头边自言自语道: “还真是这样……” 星流云闻声抬首,怨忿道: “你小子早就知道这事儿没谱?那你还让我派人去!” 萧聪自知理亏,嗫嚅道: “我也是到了凛原之后才想明白的。” “怎么想明白的?”星流云挑着眉毛,活像个得理不饶人的小痞子般问道。 萧聪吧唧吧唧嘴,一副坦然之色, “还记得独孤家的神忌剑吗,那是无魂之物,所以依我看,独孤家对火圣宫的威胁没那么大,而且经过凛原一行,让我对摘星境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从天境到摘星境实在是太难了,而当时为了引独孤家取神兵破开火灵半仙的火莲封印,火圣宫可是一下就丢出了两个摘星境的强者,这手笔,不得不让人忌惮。” 星流云闻言哑然失笑, “难?何止是难!从天境到摘星境,那简直难比登天,不过这话从你小子嘴里说出来,总让我觉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萧聪不理会星流云话里的酸意,兀自言道: “一入天境半长生,不入摘星终成空,我这摘星境虽来的轻而易举,但是福是祸,还说不清楚呢。” 星流云顿时来了兴致,见缝插针道: “关于你怎么一飞冲天的事儿还从来没听你说过,介不介意讲讲,也好让哥们长长见识。” 萧聪淡淡眄了星流云一眼,轻描淡写道: “这事说来也简单,只不过是当初在日落山脉时误中通冥蚺之毒,本来必死无疑,却正巧我所寄居的老树是一位修为高深的前辈,这摘星境的修为与我侥幸捡回来的一条命,不过是我与他做的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罢。” 星流云面露不满,撇撇嘴道: “只言片语,全然没有说到点子上嘛!” 萧聪淡淡的目光再次瞟了过来, “你想知道什么?” “当然是全部了。”这星流云说话也真不婉约。 萧聪几声嗤笑, “全说出来怕吓着你。” 星流云俊脸一样,不忿道: “这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你萧聪还不清楚?我星流云可是被吓大的!” 萧聪又是蔑然几声嗤笑, “咱俩认识才不到五年,你从小是不是被吓大的,我可不知道。” 星流云不以为意地吹了吹额前分外有韵味的刘海,淡淡道: “废话少说,言归正传!” 萧聪清了清嗓子,开始娓娓道来。 一段对话整整持续了近一个多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星流云于子时末刻离开萧聪的房间,好歹是给萧聪留了一个多时辰睡觉的时间。 第三百章 再忆红玉 翌日凌晨,躺在床上和衣而睡的萧聪如时醒来,无声无息推门而出,飞到一棵老树树冠上修完早课,一翻洗漱后与鸿翔吃下将军府侍从送来的早餐,而后又被带到了厅堂之上。 此行何为,他当然是知道的,除了那他为星流云布下行方便之用的传送阵,还能有什么。 将萧聪和鸿翔送至厅堂,四名铁甲侍从行了一抱拳礼后转身退下,萧聪还是昨天那副江湖术士的模样,抬首而望,见星流云身着锦绣云杉,正吊儿郎当地坐在堂上的青檀木椅上,见萧聪幽幽看来,赶紧坐做直了身子,宇文丰都依旧是一身劲装坐在堂下左手边第一张椅子上,面色冷酷木然,正认认真真地磨砂着啸月神剑那布满神秘符文的剑鞘。 萧聪微微一笑,拱手作揖道: “草民见过少将军。” 堂上星流云含笑抬手,诚言道: “先生不必多礼,坐下吧。” 坐在椅子上的宇文丰都不动声色,依旧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待萧聪在右手边第三张椅子上坐下,星流云道: “今日将先生传唤至此,不为它事,只是想请先生带我等去金琅城外那处隐秘之地走一趟,具体方位,先生应该还记得吧。 乔装成江湖术士的萧聪捋着小胡子微笑点头, “那隐秘之地的方位草民固然是记得的,要不然昨日也就不向将军提这件事情了。” 星流云站起身来, “为避免夜长梦多事,不宜迟,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萧聪起身作揖道: “喏。” 星流云仰起头,冲门外喊道: “备车备马。” 而后步履稳健地自堂上走下,宇文丰都终于站起身来,跟在星流云身后开始往门外走,萧聪低眉垂眼,带着鸿翔走在二者身后两步开外,四人出了庭门,守在厅堂前的四名铁甲侍从随之跟上,踏过青石板铺成的院子,走到钉着铜锭的朱红门前,几名铁甲侍从正好牵着十几匹英俊战马驾着一辆样式一般的马车走到门外官道走了过来。 下了石阶,星流云和宇文丰都相继飞身上马,萧聪和鸿生被铁甲侍从伺候着上了辕驾,一队人奋马扬蹄而去,虽算不得威风凛然,但好歹有点行伍出关的味道。 星流云所驻扎的边陲小城距金琅城不远,据萧聪所指,一队人马并没有入城,而是抄近路来到这处人迹罕至的连山腹地中,一行十几人该下车的下车,该下马的下马,一同聚拢在这处算不得小的平坦空地上,以星流云和宇文丰都的见识,虽然知道这里布的是一座传送阵,可终究看不出去年代几何,星流云因为知道江湖术士实为萧聪的真实身份,所以能猜到这传送阵定是出于萧聪之手,至于宇文丰都,便只有继续被蒙在鼓里的份儿了。 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巴,站在空地前沉吟片刻,斜挑着眉毛与宇文丰都商量道: “木头,愿不愿意走一趟?” 宇文丰都抱剑而立,那张如木刻一般的脸上酷意十足,他将脸转向星流云,冷冷道: “可以,不过得带上他。” 说着,冷酷如冰的目光便转到了一身江湖术士打扮的萧聪身上。 萧聪不躲不闪,呵呵笑道: “应该的,应该的,两位将军请随我来。” 说完,便要向前走。 “等等!”星流云微微一笑,“先生不必着急,我等总不能以这身打扮到那虎穴龙潭的扶抟国去吧,那不是找死吗。” 说着,转头对身边一名铁甲侍从道:“我今早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呢。” 铁甲侍从冲另一人摆摆手,那人紧跑几步至星流云近前,将一包袱双手奉上,隔着包袱,萧聪都能闻到里边的那股子混杂着各种味道的怪味。 星流云接过包袱,一手托着,一手将其解开,萧聪定睛一看,是意料之中的几件破衣烂衫!于是心中不禁嗤笑, “这星老大,办事还是那么周全。” 星流云拎出其中一件大大咧咧地递给宇文丰都,嘻嘻道: “来,多少打扮一下,算是给人家一点起码的尊重。” 宇文丰都脸上还是没有多少表示,大大方方自星流云手里接过,转身绕到了不远处一丛高草后边。 星流云又从里面拎出一件递给萧聪,嘻嘻道: “先生,委屈一下了。” 萧聪笑容僵硬,但还是接在手上,不忘回谢道: “有劳将军了。” 星流云从包袱里拎出一件递给鸿翔,挑挑眉毛,调笑道: “来,小兄弟,也送你一件。” 鸿翔倒也不客气,一把接过,皮笑肉不笑道: “谢将军。” 这时,已经换好衣服的宇文丰都自高草后走出,虽身着衣衫褴褛,但神气依然冷得慑人,只见他目光自眼前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定在鸿翔身上,冷冷道: “也是从扶抟国逃过来的?” 鸿翔闻言面色微怔,怯怯地看了萧聪一眼,才点了点头。 宇文丰都将目光从鸿翔身上移开,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道: “老的不用去了,带着小的就行,看好他。”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他终究还是不能相信这个出现的有点突兀的扶抟国难民,所以留他在这里,若扶抟国那边是个套儿,不管他和星流云能否逃脱,这个被他攥在手里的人都是难逃一死,如果能相安无事,那便是最好了。 萧聪闻言含笑作揖, “诺。” 换好衣服的星流云带着同样短褐穿结的宇文丰都、鸿翔还有两个随从通过传送阵离开,萧聪故作疲态,揉胳膊敲腿找了块石头坐下,剩下的八九个铁甲随从谨遵宇文丰都之命时刻不离萧聪半步,短时间内星流云几人若是不回来,估计这几个人就得把他一刀给咔嚓喽。 入夜,星流云一行人还没回来,剩下的几个铁甲侍从在空地外搭起帐篷生起篝火,将饭食饮品一一递到萧聪跟前,态度倒也算得上是礼遇有加,只是一直不言不语,彼此之间亦是少有说话,跟萧聪更是没有多少话可说,这让萧聪身处其间总觉得有点闷得慌,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这军纪严明的行伍,还真他娘不是个人呆的地方,看看,好好的人,都给压抑成什么样了!.qqxsnew 于是索性不再试图说话,将石头搬到一棵老树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懒地倚在身后的老树上,闭目存思,暗地里默默运转起了《冰心诀》。 萧聪陪着这帮大老爷们在这荒郊野岭里整整呆了三天,才等来朝思暮想已久的星流云,这三天被人看着啥也不能干,萧聪感觉自己都快要被憋疯了。 去时是那些人,回来时还是那些人,一个个风尘仆仆狼狈不堪,但脸上的表情却不尽相同,星流云依旧那样阳光灿烂大大咧咧,宇文丰都愁眉不展面色越加冷冽,鸿翔面色铁青,看上去有点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愧恨和一些不属于他这个身份的其他东西,这种东西萧聪感受真切却无法形容,只是看向鸿翔那一双沉沉的眸子时感觉那是两口深渊。 至于那两个随从,神色皆是有些黯然,只是程度有点差别罢了。 萧聪见之,微微一怔后赶忙起身,迎上前来作揖一拜, “将军。” 星流云故作轻松摆了摆手, “先生不用多礼,起来吧。” 萧聪直起身来, “不知……” 星流云径直从萧聪身边走过,没有给萧聪把话说完的机会,萧聪低头敛眉,稍做沉思,便知此事没那么简单,再看看其他几人脸上的表情,明白此时的星流云不过是为鼓舞士气故作轻松罢了,不愧是个天生为君者的苗子。 鸿翔走在最后,萧聪等他走到近前,搂过他的肩膀轻轻地揉着,连那两个铁血将士都有点承受不了的东西,就鸿翔于市井中打小积攒下来的这点承受能力,此经一行,当真是太为难他了。 星流云宇文丰都和一干侍从飞身上马,扬尘而去,星流云更是一马当先一骑绝尘,皮鞭抽在战马屁股上噼啪作响,嘴里的喊出的吆喝更是振颤人心,萧聪深深地看了飞驰而去的星流云一眼,扶着鸿翔,慢慢登上马车。 车厢里。 一阵长长的沉默后,萧聪轻拍着鸿翔的后背,声音柔和,打开了话匣子, “你们在那里经历了什么,能跟我说说吗?” 鸿翔缓缓抬头,泪水瞬间溢满了眼眶, “太惨了……哥哥,那里实在是太惨了……” “嘘。”萧聪将右手食指抵在唇边,做出个噤声的手势,“注意称谓。” 鸿翔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嘴唇微微颤抖道: “那不是人世间,那是炼狱。” 萧聪斟酌片刻,突然觉得让这个孩子经此劫难已是他的重大失误,再让他回想,不免太过残忍了些,于是将其轻轻拥进怀里,柔声安慰道: “别想了,忘了吧,不管那里是怎样一幅惨象,也不管独孤家怎样强大,哥哥答应你,它一定会恢复如初的。” …… 第三百零一章 寻找 回到星流云位于普丘国边陲小城的将军府时,已是半夜。 马车停在将军府钉着铜锭的朱红色大门前,萧聪先一步从车厢里下来,让一个铁甲侍从将睡熟的鸿翔小心翼翼地抱下马车,送回到为其暂时安置的房间里,萧聪亦是回到自己的房间,一直等到丑时过,也未等到本该光顾的星流云。 翌日,铁甲随从照例送来餐饭,却没有对萧聪两人作任何安排,萧聪因为现在一介平民的身份,也不好在将军府里随意走动,又不忍将鸿翔叫到身边一问原由,所以只好闷在屋里不声不响,心不在焉地看书。 一天的时间匆匆而过,其间鸿翔只是来这边吃了三顿饭,不言不语,面无表情,呆坐一会儿便悄然离去,萧聪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甚至连一句寒喧和挽留都忘记了,他一个人呆着惯了,不知道怎么好好地安慰人,也害怕话说多了会适得其反,想要与鸿翔简单聊几句,却总是欲言又止,所以只能在独自一人时偶尔怅然一叹,心想着星流云赶紧来,再不来,他就真的要被憋疯了! 当夜戌时三刻,消失了快要一天的星流云终于出现了,面色荫翳,在燑燑烛光的映照中活像个前世被气死的鬼。 星流云前脚刚踏进门,萧聪后脚猛地窜起,小声怪怨道: “你怎么才来!” 星流云不答话,关上房门径直走到桌前圆凳上坐下,萧聪为其倒了一杯茶,轻声问道: “扶抟国那边到底怎么了?” 星流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赌气般拾杯将茶水一饮而尽,咬牙切齿道: “这事儿我也就能跟你和宇文丰都说说,宇文丰都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也容不得我舒一舒胸臆,现在,也就只剩下你了。” 萧聪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郁愤交加的星流云,但听得后者又叹了口气,缓缓道: “你肯定想象不到那扶抟国里已经乱到一种什么地步,武力至上,无法无天,那些都不是人,是畜生!” “谁是畜生,独孤家的军队?” 星流云摇摇头,神色愈加沉郁,一字一顿道: “不,是除老弱病残外的所有人。” 萧聪闻言咽了口唾沫,心想着之前他去的时候虽然也很乱,但远没有星流云说的这般严重啊。 也不等萧聪答话,星流云继续道: “独孤家占据扶抟国,除了奴役平民炼制兵器和机关外,其他一概不管,没有人劳作就没有粮食吃,国库里的存粮要养着独孤家驻扎在扶抟城里的军队,根本就没有留给百姓的,可他们还要笞使着他们不停地劳动,听人说,这之前已经发生多次暴乱,但全被独孤家给镇压了,侥幸存活下来的百姓没东西就吃死人肉,死人吃完了就来吃活人,在此基础上衍生出来的其他罪恶,你能想象得到。” 萧聪听后倒吸一口凉气,直眉微蹙,问道: “不至于吧,就算没有粮食,不还有鸟兽虫鱼吗,这才不到三个月,怎么就到了人吃人的地步!” 星流云闻言一声冷笑, “鸟兽虫鱼?哪还有什么鸟兽虫鱼,独孤家这群天杀的,也不知用的什么炼器法,但凡是他们建炉设灶之处,千里之内寸草不生,整个扶抟国山河破碎满目疮痍,更可悲的是每个人都状若癫狂,畜生,就是一群畜生!” 说着,忍不住一拳砸在桌子上。 萧聪右手抚上鼻梁,斟酌着微微叹了口气, “这或许就是扶抟国境内那些稀世矿藏一直没有被开采的原因吧,不是独孤家的炼器法有问题,有问题的是矿藏本身,这事儿已经覆水难收了,就算平定了扶抟国境内的战乱,怕是也救不回那些被祸害的人,就算救下了他们的命,也救不回他们已经泯灭了的人性。” “那可是几百万人啊!”星流云目光刷的一下扫在萧聪的脸上,语气咄咄逼人。 萧聪不由得又叹了口气,无奈道: “老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些道理你不是不知道,就算你挥师扶抟,全歼独孤家驻扎在那里的军队,那你就能救回那些已经变成畜生的人了吗?他们的人性已经泯灭,你把他们带出来,只不过是让他们再去祸害其他的人罢了,倒不如直接给他们一个痛快地了结,让他们别再活得那么痛苦。” 星流云哽咽了几下,问道: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萧聪面带着深深地不忍,如实相告, “就算有,也是无济于事的,退一万步讲,你能挽回得了他们的人性,可你终究是消除不了他们的记忆啊,你让他们怎么面对曾经的自己,那样只会让他们更加生不如死罢了。” “谁说我不能消除他们的记忆!”星流云执拗道。 萧聪看了星流云半晌,摇头道: “老大,你这样做是不公平的,你没权利决定他们的意志!” “我是在救他们!”星流云的声音提高了不止几倍。 萧聪也知道,这话说得不错,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能对于那些深受荼毒的当事人来说,能活着依然是最好,可他总觉着这样做是不对的,与他意识里的某些所知所得相悖,亦是让他无法接受——这个世界需要一个规则,本不该在规则之内的就理应让它毁灭。 他的眼神中开始出现微微的闪烁,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让他感觉不可捉摸,甚至他心里又出现了那句话——我现在某些认知可能真的是错的。 所以他嗫嚅着,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在寻找,没错,他就是在寻找。 看着萧聪怪异的摸样,星流云的目光终于变得柔和了些,轻声问道: “你怎么了?” 半晌,萧聪的脖子猛地抽了抽,一边回神儿一边回答道: “没……没……什么……” 星流云缓缓点头,问道: “你是不是有办法恢复他们的人性?” 萧聪摇摇头,苦笑道: “老大,你这也太高看我了。” “你还是不愿意帮他们?” “如果星老大你觉得他们值得一救,我定不遗余力,可你说的事,我是真的无能为力。” 星流云叹了口气, “连你这从天道轩出来的人都没有办法,看来……唉,或许真的就是他们的命吧。” 萧聪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稍作思考后缓缓道: “其实也不算完全没有办法,别忘了,还有个欧阳寻呢。” 星流云闻言一喜,拍手叫道: “对了,怎么把那货给忘了,龟府的少节使,这资源,怎么能不好好利用一下!” 萧聪看着星流云那张喜上眉梢的脸,不由得会心一笑, “老大,这事儿不容易,你可想好了。” 星流云抿着薄唇淡淡眄了萧聪一眼,眼神坚定,一字一顿道: “我星流云认真起来,可是连自己都怕的。” 这话说得滑稽,但落在耳朵里却一点都不滑稽,甚至比那些圣贤书上所说的至理名言听着还要鼓耳朵,萧聪一脸正色,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子热切,筹谋道: “既然老大心意已决,那我就再多说几句,要想将扶抟国相救于水火,一个缜密的计划是必不可少的……” 可还没等萧聪把话说完,便见星流云摆摆手道: “这事是个精细活,留到明天再说,今晚上你把事情先好好想想,明天当着宇文丰度的面再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这样你就能以一个谋士的身份留在将军府里了,我也能给你个职务,宇文丰都对你的猜忌也能少些。” 萧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笑道: “还是你想得周到。” “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宇文风度知道你的身份,日子搁得久了,再说出来怕是要引起什么隔阂和误会啊。”星流云话锋一转,问道。 萧聪微微一笑, “以宇文丰都那个较真的脾气,现在告诉他跟以后告诉他估计也能没什么两样,那还不如不告诉他,解决了扶抟国这事儿后我再消失一段,下一次直接以萧聪的身份回来,不就完了。” 星流云闻言笑骂道: “你这臭小子,合着是要将事情一瞒到底啊,那木头这一次也太可怜了吧。” 萧聪陪笑道: “就这一次,让丰都把我当成个只为解救黎民苍生不问功名利禄的隐士,不也挺好吗,至少让一个扶抟国的隐士卷到这件事里比萧聪卷到这件事里好的多。” 星流云伸手拍了拍萧聪的肩膀,欣慰道: “从圣城到云锦城再到这儿,这一系列的事情让我发现啊,我星流云这辈子,好像还真离不开你们几个了。” 萧聪一把拨开星流云搭在肩膀上的手,嫌弃道: “咋了,还赖上了!” 星流云又毫不留情地给了萧聪一巴掌,笑骂道: “你这臭小子,越来越皮了!” “行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星流云站起身来,又说了句“早点睡吧。”潇洒转身,推门离去。 qqxδnew 第三百零二章 扶抟 回到星流云位于普丘国边陲小城的将军府时,已是半夜。 马车停在将军府钉着铜锭的朱红色大门前,萧聪先一步从车厢里下来,让一个铁甲侍从将睡熟的鸿翔小心翼翼地抱下马车,送回到为其暂时安置的房间里,萧聪亦是回到自己的房间,一直等到丑时过,也未等到本该光顾的星流云。 翌日,铁甲随从照例送来餐饭,却没有对萧聪两人作任何安排,萧聪因为现在一介平民的身份,也不好在将军府里随意走动,又不忍将鸿翔叫到身边一问原由,所以只好闷在屋里不声不响,心不在焉地看书。 一天的时间匆匆而过,其间鸿翔只是来这边吃了三顿饭,不言不语,面无表情,呆坐一会儿便悄然离去,萧聪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甚至连一句寒喧和挽留都忘记了,他一个人呆着惯了,不知道怎么好好地安慰人,也害怕话说多了会适得其反,想要与鸿翔简单聊几句,却总是欲言又止,所以只能在独自一人时偶尔怅然一叹,心想着星流云赶紧来,再不来,他就真的要被憋疯了! 当夜戌时三刻,消失了快要一天的星流云终于出现了,面色荫翳,在燑燑烛光的映照中活像个前世被气死的鬼。 星流云前脚刚踏进门,萧聪后脚猛地窜起,小声怪怨道: “你怎么才来!” 星流云不答话,关上房门径直走到桌前圆凳上坐下,萧聪为其倒了一杯茶,轻声问道: “扶抟国那边到底怎么了?” 星流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赌气般拾杯将茶水一饮而尽,咬牙切齿道: “这事儿我也就能跟你和宇文丰都说说,宇文丰都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也容不得我舒一舒胸臆,现在,也就只剩下你了。” 萧聪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郁愤交加的星流云,但听得后者又叹了口气,缓缓道: “你肯定想象不到那扶抟国里已经乱到一种什么地步,武力至上,无法无天,那些都不是人,是畜生!” “谁是畜生,独孤家的军队?” 星流云摇摇头,神色愈加沉郁,一字一顿道: “不,是除老弱病残外的所有人。” 萧聪闻言咽了口唾沫,心想着之前他去的时候虽然也很乱,但远没有星流云说的这般严重啊。 也不等萧聪答话,星流云继续道: “独孤家占据扶抟国,除了奴役平民炼制兵器和机关外,其他一概不管,没有人劳作就没有粮食吃,国库里的存粮要养着独孤家驻扎在扶抟城里的军队,根本就没有留给百姓的,可他们还要笞使着他们不停地劳动,听人说,这之前已经发生多次暴乱,但全被独孤家给镇压了,侥幸存活下来的百姓没东西就吃死人肉,死人吃完了就来吃活人,在此基础上衍生出来的其他罪恶,你能想象得到。” 萧聪听后倒吸一口凉气,直眉微蹙,问道: “不至于吧,就算没有粮食,不还有鸟兽虫鱼吗,这才不到三个月,怎么就到了人吃人的地步!” 星流云闻言一声冷笑, “鸟兽虫鱼?哪还有什么鸟兽虫鱼,独孤家这群天杀的,也不知用的什么炼器法,但凡是他们建炉设灶之处,千里之内寸草不生,整个扶抟国山河破碎满目疮痍,更可悲的是每个人都状若癫狂,畜生,就是一群畜生!” 说着,忍不住一拳砸在桌子上。 萧聪右手抚上鼻梁,斟酌着微微叹了口气, “这或许就是扶抟国境内那些稀世矿藏一直没有被开采的原因吧,不是独孤家的炼器法有问题,有问题的是矿藏本身,这事儿已经覆水难收了,就算平定了扶抟国境内的战乱,怕是也救不回那些被祸害的人,就算救下了他们的命,也救不回他们已经泯灭了的人性。” “那可是几百万人啊!”星流云目光刷的一下扫在萧聪的脸上,语气咄咄逼人。 萧聪不由得又叹了口气,无奈道: “老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些道理你不是不知道,就算你挥师扶抟,全歼独孤家驻扎在那里的军队,那你就能救回那些已经变成畜生的人了吗?他们的人性已经泯灭,你把他们带出来,只不过是让他们再去祸害其他的人罢了,倒不如直接给他们一个痛快地了结,让他们别再活得那么痛苦。” 星流云哽咽了几下,问道: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萧聪面带着深深地不忍,如实相告, “就算有,也是无济于事的,退一万步讲,你能挽回得了他们的人性,可你终究是消除不了他们的记忆啊,你让他们怎么面对曾经的自己,那样只会让他们更加生不如死罢了。” “谁说我不能消除他们的记忆!”星流云执拗道。 萧聪看了星流云半晌,摇头道: “老大,你这样做是不公平的,你没权利决定他们的意志!” “我是在救他们!”星流云的声音提高了不止几倍。 萧聪也知道,这话说得不错,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能对于那些深受荼毒的当事人来说,能活着依然是最好,可他总觉着这样做是不对的,与他意识里的某些所知所得相悖,亦是让他无法接受——这个世界需要一个规则,本不该在规则之内的就理应让它毁灭。 他的眼神中开始出现微微的闪烁,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让他感觉不可捉摸,甚至他心里又出现了那句话——我现在某些认知可能真的是错的。 所以他嗫嚅着,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在寻找,没错,他就是在寻找。 看着萧聪怪异的摸样,星流云的目光终于变得柔和了些,轻声问道: “你怎么了?” 半晌,萧聪的脖子猛地抽了抽,一边回神儿一边回答道: “没……没……什么……” 星流云缓缓点头,问道: “你是不是有办法恢复他们的人性?” 萧聪摇摇头,苦笑道: “老大,你这也太高看我了。” “你还是不愿意帮他们?” “如果星老大你觉得他们值得一救,我定不遗余力,可你说的事,我是真的无能为力。” 星流云叹了口气, “连你这从天道轩出来的人都没有办法,看来……唉,或许真的就是他们的命吧。” 萧聪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稍作思考后缓缓道: “其实也不算完全没有办法,别忘了,还有个欧阳寻呢。” 星流云闻言一喜,拍手叫道: “对了,怎么把那货给忘了,龟府的少节使,这资源,怎么能不好好利用一下!” 萧聪看着星流云那张喜上眉梢的脸,不由得会心一笑, “老大,这事儿不容易,你可想好了。” 星流云抿着薄唇淡淡眄了萧聪一眼,眼神坚定,一字一顿道: “我星流云认真起来,可是连自己都怕的。” 这话说得滑稽,但落在耳朵里却一点都不滑稽,甚至比那些圣贤书上所说的至理名言听着还要鼓耳朵,萧聪一脸正色,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子热切,筹谋道: “既然老大心意已决,那我就再多说几句,要想将扶抟国相救于水火,一个缜密的计划是必不可少的……” 可还没等萧聪把话说完,便见星流云摆摆手道: “这事是个精细活,留到明天再说,今晚上你把事情先好好想想,明天当着宇文丰度的面再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这样你就能以一个谋士的身份留在将军府里了,我也能给你个职务,宇文丰都对你的猜忌也能少些。” 萧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笑道: “还是你想得周到。” “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宇文风度知道你的身份,日子搁得久了,再说出来怕是要引起什么隔阂和误会啊。”星流云话锋一转,问道。 萧聪微微一笑, “以宇文丰都那个较真的脾气,现在告诉他跟以后告诉他估计也能没什么两样,那还不如不告诉他,解决了扶抟国这事儿后我再消失一段,下一次直接以萧聪的身份回来,不就完了。” 星流云闻言笑骂道: “你这臭小子,合着是要将事情一瞒到底啊,那木头这一次也太可怜了吧。” 萧聪陪笑道: “就这一次,让丰都把我当成个只为解救黎民苍生不问功名利禄的隐士,不也挺好吗,至少让一个扶抟国的隐士卷到这件事里比萧聪卷到这件事里好的多。” 星流云伸手拍了拍萧聪的肩膀,欣慰道: “从圣城到云锦城再到这儿,这一系列的事情让我发现啊,我星流云这辈子,好像还真离不开你们几个了。” 萧聪一把拨开星流云搭在肩膀上的手,嫌弃道: “咋了,还赖上了!” 星流云又毫不留情地给了萧聪一巴掌,笑骂道: “你这臭小子,越来越皮了!” “行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星流云站起身来,又说了句“早点睡吧。”潇洒转身,推门离去。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夜半来客 待星流云布置完任务,众人自将军府正堂匆匆离开,萧聪带着鸿翔回到暂居的客房,刚坐下没多久,星流云就鬼鬼祟祟地摸了进来。 此时鸿翔也在萧聪房中,见星流云那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不禁面露讶然之色。 星流云在鸿翔略显呆滞的注视下大大咧咧在桌前圆凳上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抿一口,吊儿郎当地开门见山道: “你说,拿扶抟国造器这事儿去恐吓诸葛家到底靠不靠谱,别给偷鸡不成蚀把米喽,这诸葛家可不是慕容家,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萧聪的目光全投在手里的书上,微微一笑道: “靠不靠谱,那就得看少将军的手段了。” 星流云挑眉问道: “什么手段?” 萧聪语气听上去依旧有点漫不经心, “威逼利诱,恩威并施。” 星流云手里捏着茶杯,若有所思地轻轻点了点头,小声嘟囔着: “这事还真有点难度啊,一个弄不好,就真的把诸葛家推到独孤家那边去了。” 萧聪翻过一页纸张,语气颇有些玩味儿道: “你也不用太把诸葛家当回事儿,但凡是大家大族,其内部必然有纷争,暗流涌动此消彼长,只不过外人看不出来罢了,只要宇文丰都能把他那件事给办好了,诸葛家主张亲近玄真皇家的那一边得了势,你这边就好办得多了。” “那,木头那边能办妥吗?” 萧聪微不可闻一声轻哼,懒懒道: “宇文丰都办事你尽管放心,那家伙的心比你狠,他可没有多少妇人之仁。” 星流云在此像个小痞子般扬起下巴,不忿道: “怎么着,说的跟我星流云很妇人之仁似的!我就是有点不忍心,不过真要我去办这件差事,办的可不见得比木头差!” 正说着,他话锋一转,凑到萧聪脸前嬉笑道: “哎,我说我的萧四少爷,您说这事儿要是您老人家出马,哪儿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萧聪放下书,转过脸来,抿唇笑道: “此话怎讲?” 星流云又是嬉笑几声,道: “你修个大点的传送阵将我的队伍都送过去,我在那边直接一通砍瓜切菜,灭了独孤家还不是十天半个月的事儿,你想啊,你的传送阵这么便利,在各个军镇要点多修几座,都省得我跟独孤家那边叫阵了。” 萧聪嘴角的笑容渐渐变冷,戏虐道: “看来你是铁了心的要将诸葛家推到独孤家那边去了,我跟诸葛家的恩怨,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这事儿要我出面,你觉得合适吗?” 星流云面色微窘,搔着脑袋讪讪一笑, “这……不好意思,把这茬给忘了。” 萧聪白了星流云一眼,转过头来继续看书。 过了半晌,随口问道: “给欧阳寻得口信,你发了吗?” “发了!”星流云一脸正色,“派我星家细字携我亲笔书信去的,一应事宜,写的明明白白!” 萧聪闻言幽幽一叹, “这事你办的太快了,不够周全,扶抟国那边的境况,单靠你一张嘴是说不清楚的,依我看,你应该派人去扶抟国矿藏那边弄点样本,将样本交给欧阳寻,由他交给龟府长老,那才算得上是明了。” 星流云长呼一口气,慢慢竖起大拇哥,由衷赞道: “高,实在是高,我这就去办,先走了。” 说完,忙不迭移凳推门而去,端的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萧聪黑着一张小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嘴里嘟囔着, “真不知道这家伙之前那几场胜仗都是怎么打赢的,独孤家这群草包!” 如此平静地又过了十来日,星流云派人为安置扶抟国平民而修建一栋栋木制格子楼已经拔地而起,所谓格子楼,就是罗列有序的一个个单人住的狭小格子间,跟牢房差不多,就是相比而言不如牢房坚固,之所以这样,一来是因为扶抟国境内人口众多,修得太过仔细怕来不及,二来那些深受荼毒的平民估计在独孤家的笞使下已经被驯服的差不多,野兽虽猛,可一旦被训化,就没有多少杀伤力了。 让星流云于朝思暮想中感觉度日如年的欧阳寻终于来了。 这天下午,萧聪和鸿翔被星流云派来的人再次请到了将军府正堂,堂上坐着的依旧是星流云,堂下左手边第一张椅子上坐着的依旧是宇文丰都,右手边第一张椅子上坐着的是初来乍到的欧阳寻。 萧聪行礼后坐到右手边第三张椅子上,欧阳寻扭头对萧聪打量了一眼,眼神莫名。 堂上的星流云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道: “既然人都来全了,那咱们就开始吧,欧阳寻,把你掌握的情况先说一说。” 欧阳寻先是几声嬉笑,看看星流云,又看看宇文丰都,眼中蔑然不加掩饰, “根据我在龟府查到的资料呢,你寄给我的那些东西叫做‘戾金’,是一种叫做‘贪怨兽’的古兽死后所身躯铁化而成,这贪怨兽已经是几个纪元之前的存在了,而且已经灭绝,死后形成的矿藏不挖还好,一镐头敲开矿外皮层,里面的各种不祥之气就会混进空气里,被生灵吸入,就是你们在扶抟国里看到的那种模样,至于解救之法,也简单,贪怨兽生前体内孕有一物名叫做炼怨丹,这玩意儿不论过多少年都不会铁化,你们若是运气好点,打下独孤家后他们挖出来的炼怨丹还没被送走,将这些炼怨丹磨成粉给那些平民服下,再行一次房事就好了。” “行一次房事就完了?”星流云面色古怪,疑问道。 欧阳寻点点头, “一命换两命,稳赚不赔。”qqxsnew 萧聪闻言瞬间了然,欧阳寻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这是将两个人的性命系在了那个注定活不下来的孩子上,那孩子要是不出世就夭折在腹中还好,若是出生后再将其杀死,怎么着都感觉太过残忍了些。 星流云低头沉吟半晌,抬首皱眉问道: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欧阳寻幽幽一叹, “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你还想怎么样,空手套白狼?这世上哪有这么称心如意的事儿!” 星流云撇撇嘴,一脸愁苦, “那……孩子……” “放心吧,孩子降不了世,注定要胎死腹中。”欧阳寻没好气道。 星流云点点头,喃喃道: “那就好。” “不过还有一件事儿我得跟你提一下。” “你说。” 欧阳寻先是一声冷笑,而后才带着淡淡的讥讽道: “星流云,先说好啊,我不是嫉妒你,更不是挤兑你。” 星流云一脸不耐,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跟谁学的唧唧歪歪!” 欧阳寻又是一声冷笑,直言不讳道: “依本少爷看,你前两次大胜有点问题。” 闻听这话,不只是萧聪,连一直不动声色的宇文丰都都抬起了头。 但听得欧阳寻带着微微的戏谑,继续道: “我猜这次独孤家应该是想要欲擒故纵,算准了皇家要派你星流云来普丘国坐镇,所以之前几次都是小打小闹,给你几颗甜枣,好让你顺利咬钩,扶抟国这边才是重头戏,小舅子,这次你可得当心了,下了那么大一盘棋,独孤家这次可是要吃定你了。” 星流云冷冷的目光幽幽探来,阴恻恻道: “欧阳寻,谁是你小舅子,你要是再敢拿我姐开玩笑,我可就翻脸不认人了。” 星流云话里留了点余地,欧阳寻就坡下驴,于是打了个哈哈,猥琐道: “这话说得太多一不小心就真情流露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星流云别过脸去,开始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起来。 自始至终,萧聪一句话也没说,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星流云和欧阳寻的你来我往,心中不禁感叹, “这欧阳寻,还真是越来越不简单了。” 也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之前在去往龟府路上的那些快乐日子,那时候的欧阳寻可不是现在这样子的,这到底仅是在星流云和宇文丰都面前才得以表现出来的真性情,还是已经完完全全褪去那些啼笑是非的伪装,萧聪不知道,或许是因为这件事实在太过残酷,连一向深藏不漏玩世不恭的欧阳寻都有点难以忍受了吧。 沉思半晌,星流云抬起头来, “木头,你那边办的怎么样了?” 宇文丰都头往上稍稍扬了一点,依旧操着一如既往的淡漠语气, “扶抟国之前那几个在玄真名声比较大的人物,活着的已经被我带出,现在正在运送其他各国的路上。” 星流云点点头,舔了下嘴唇,小声斟酌道: “看来诸葛家那边,我也得尽快做准备了。” 豁然抬首,目光转向欧阳寻, “欧阳寻,给你个建功立业的机会,诸葛家那边由你去摆平,怎么样?”、 欧阳寻呵呵一笑, “建功立业,谁稀罕,不过要我帮你星大少爷这么一个小忙,倒也不是不可以。” 星流云黑着张桃花俊脸,看来对欧阳寻此法言谈很不满意, “好,这人情就算我星流云头上。” 萧聪见状不禁抿唇偷笑,心想着这欧阳寻也真逗,这功劳算在玄真皇家那里,他还能捞点什么,但这人情若算在星流云头上,那可就真的是肉包子打狗,什么也得不到了,星流云那无法无天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他这点人情能到哪儿去?爱屋及乌让幽女能念一点他的好?嗨,但愿吧。 欧阳寻几声傻笑,忽然转过脸来,诧异道: “这位是……星流云,我进来这么久,你可还没跟我介绍呢。” 星流云闻言淡淡眄了欧阳寻一眼,语气霎时柔和了许多, “先生是我刚请的谋士,策反诸葛家的主意就是出自先生之口。” “哦” 欧阳寻一幅恍然之色,微微抬手冲萧聪作揖一拜,面色轻浮道: “先生之高见,非同一般,不知是哪处钟灵毓秀之地,才能走出先生这等经纬之才。” 萧聪微微一笑,捋着胡须笑道: “实不相瞒,草民本是扶抟国宛柄城人氏,侥幸逃脱后辗转至此,本是要告诉少将军一些关于扶抟国境内的消息,结果阴差阳错便拜在了少将军麾下,说是谋士,不过是偶尔提几句闲言碎语罢了。” 欧阳寻笑着点点头,脸上轻浮依旧, “扶抟国虎狼之穴,先生是怎么侥幸逃出来的?可否说来听听。” 萧聪微微一笑,镇定自若,不卑不亢,缓缓开口道: “荒山野地误入一奇异之地,不知怎么地就到普丘国境内了,或许是老天开眼罢。” “奇异之地?”欧阳寻漆刷浓眉猛地一挑。 “是座传送阵。”星流云在堂上黑着脸道。 “哦”欧阳寻朝着堂上星流云看了一眼,转回脸来,自言自语着, “传送阵,呵,真巧。” 萧聪含笑颔首,右手在颌下小胡子上抚来抚去,直对着欧阳寻的狐疑目光,愈发地像个神棍。 星流云叹了口气,不耐道: “行了,欧阳寻,别试探了,那传送阵我跟宇文丰都都去过,没问题。” 宇文丰都亦是罕见开口, “要不是那座传送阵,我不可能这样顺利将那些人带出来。” 连宇文丰都都开口了,欧阳寻便没有了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必要,他相信以宇文丰都的严谨和冷酷,但凡发现一点不对劲,这老家伙早就成他的剑下亡魂。 于是乎这家伙竟然就这么打了个哈哈,以这样一副市侩嘴脸给一笔带过了。 坐在堂上的星流云嘴角慢慢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看向欧阳寻的眼神里满是戏谑。 第二百七十章 那不是人世间 关于独孤家放长线钓大鱼的背后到底搞的什么鬼,暂时还有待商榷,关于扶抟国境内那如炼狱一般的惨象,他们暂时也还无能为力,但因为欧阳寻的到来,无疑是为星流云添了一股子底气,至于救人的事儿,便只能是尽力而为了。 欧阳寻来之后的第二天,便随星流云和宇文丰都去了一趟扶抟国来了次实地调查,发现了什么不知道,但脸色看上去实在是难看得紧,又呆了不到七天,便匆匆离开了。 欧阳寻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下一站的目的地当然是诸葛家,说实话,把这事交给一向装疯卖傻在玄真凡界口碑极差的欧阳寻,萧聪心里不太认同,但星流云决定的事儿,他以一个“谋士”的身份,实在是不好说什么,回头想想欧阳寻这家伙一向是个精打细算的主儿,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既然他豪爽应下,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各个伏笔齐头并进,就等着有朝一日时机成熟交汇在一起,所有努力能立竿见影,到时就算救不出扶抟国内自相残杀后仅剩的平民,没了玄真界的民心和诸葛家这条有力臂膀,对独孤家来说也定然是记重创,可惜的是即使是这样,也是治标不治本,独孤家的根基不在此,灭不了它的根,这场战争就不算结束。 可萧聪想的并不是这些,他在想之前欧阳寻说的那席话——独孤家以戾金炼器,为的到底是什么呢?等待星流云的,又会是什么呢? 阴险狡诈心狠手辣的独孤家人,继圣城坑杀四府十数万修士与御王麾下几万兵卒之后,这一次又在憋着什么坏水。 话说欧阳寻离开了普丘国星流云暂时驻扎的边陲小镇,一路马不停蹄来到玄真界西北方一个富饶小国,小国名唤君铎,是蛮荒十大世家之一诸葛的扎根之地。 欧阳寻来到君铎后,带着随从们长驱直入,径直来到都城中一家规模不凡的商铺中歇下,当日下午,商铺中来了一个衣着朴素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本来这里就是人流涌动络绎不绝之处,无论来什么人都在情理之中,可这个人不一样,他轻车熟地绕过了商铺中的展堂,来到后院拨动开关开启一面中空的石墙,沿石梯往下,在地下一处摆置奢华的石室里见到了锦服华裳的欧阳寻,面色恭敬,躬身作揖一拜。 欧阳寻吊儿郎当地坐在铺着白狐皮的环椅上,一副玩世不恭的纨绔之色,将正在手里把玩着的羊脂美玉吊在指间晃了晃,笑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詹先生,蛰伏十数载,该是你出力的时候了。” 那被称为詹先生的中年文士闻声低首,恭敬道: “御王有何吩咐,还请世子殿下明示,詹某人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欧阳寻咧嘴一笑, “别害怕,这事儿不大,不用你赴汤蹈火,只要你在诸葛谨耳边吹吹风,独孤家在扶抟国所行人伦悖逆之事不久就要昭然于天下,我相信能坐上诸葛家家主之位的人,应该知道什么叫做良禽该当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 见身前躬身弯腰之人迟迟不语,欧阳寻笑道: “怎么,这事儿很有难度吗?” 詹先生嗫嚅良久,启齿道: “世子殿下有所不知,诸葛家与独孤家渊源已久,诸葛家所承炼器之术,皆由独孤家而来,这份情谊,怕不是能靠三言两语就能说断的。” 欧阳寻又是几声轻笑,问道: “诸葛家与独孤家在低位上是平起平坐吗?” 詹先生沉声应道: “不是,看似连襟袍泽,实为忠仆走狗。” “那不就完了,被压制了这么久,诸葛谨就没有一点羞耻心,想想你貌美如花的妻女和六十岁高龄的老母,放心,这事儿很好办的。”欧阳寻灿笑道。 詹先生闻言打了个哆嗦,毫不迟疑地再次作揖一拜,信誓旦旦道: “詹某定不负御王重托!” 欧阳寻不答话,自始至终都未抬过头的詹先生诚惶诚恐转过身去,缓步走出了石室。 再来说星流云这边,欧阳寻在扶抟国逗留七日才启程去君铎,这七天可不是白待的,本来这小子带来了几本关于“贪怨兽”的古书,想学以致用替星流云找到那抵抗戾金矿藏不祥之气的免疫之法,但在扶抟国逛了一圈之后,却发现那几处戾金矿藏竟早就被独孤家人给开采完了,经过他再三确定,知道那些不祥之气已经被扶抟国的百万百姓及其他生灵所吸纳,就算还有一部分游离在空中,但这世间之物生生相克,自有其它衍气与它互消互蚀,这之中已经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星流云若能顺利将队伍带进来,一点事儿也没有。 星流云及时将这件事说给了萧聪,萧聪留了个心眼,假星流云之口,问欧阳寻有没有可能独孤家用什么异宝将一部分不祥之气储存起来,等星流云带兵越境再放出来,让星流云的士兵像扶抟国平民那样状若癫狂自相残杀。欧阳寻说这不是没有可能,星流云动动歪脑筋,又出了个馊主意,因为同是生活在扶抟国境内,戾金矿藏被开采后平民被兽化,而独孤家人和诸葛家人看上去却依旧正常得很,显然未受什么影响,由此看来,那独孤家手里肯定有专门用来对付这不祥之气的妙法,所以这家伙便撺掇着欧阳寻和宇文丰都,青天白日去了一趟扶抟国,平民、军卒、宦官……一路上蒙混过关,可算是换了几身装扮,最后偷偷潜入首都王城,得亏欧阳寻这家伙眼尖,一进城就发现被涂抹在城墙上的炼怨丹粉,于是三人也没再以身涉险往里走,悄无声息地在城墙下呆到午夜,掏出麻袋使出浑身解数将两面城墙上的炼怨丹粉剐了个干干净净,反正欧阳寻这家伙有弥芥在身,带着十几个麻袋逃命,对他来说一点也不累赘。.qqxsΠéw 当然,三人如此大张旗鼓肆意妄为地在太岁老爷爷头上动土,事情败漏是必然的,所幸留在扶抟国王城里的高手不多,有没有摘星境以上的不知道,但追出来的确实是十几个天镜修为的强者。 三人中,修为最差的欧阳寻现在也已经是天境初期,而星流云和宇文丰都的修为皆已进入天境初期大瓶颈,本来拿这十几名天境高手做磨刀石,对星流云和宇文丰都来说算是个不错的机遇,说不定打着打着就能突破天境初期大瓶颈,一步跨进天境中期,但两人思量再三,好歹是没敢拿小命玩这个邪,于是一路玩命驰奔,甚至连传送阵都没借用,翻山越岭回到普丘国境内,那十几名天境高手追到山脚下便不再追了,看来,还是长了点脑子的。 回到将军府,欧阳寻像个老学究般依着古书所记,以炼怨丹粉和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一丝不苟地给星流云熬了一大锅汤,留下还未加进锅里的一些东西和一张纸条,纸条上明确写着这些东西加入的时间和其他一应事宜,星流云不懂这些,转手交给了身边一个半吊子水平的炼药师,这家伙炼药虽然不行,但好歹也是个修真者,目光在欧阳寻所留纸条上扫过一遍,连声诺诺,欧阳寻随口考了这家伙几个问题,见这家伙对答如流,这才放心离去。 欧阳寻走后,星流云没事儿就往将军府后院那间特意为熬药大锅腾出来的“柴房”跑,不知是对这件事儿太上心,还是对那负责看守在大锅旁为欧阳寻“料理后事”的半吊子炼药师不放心,到了欧阳寻嘱咐开锅这一天,更是“拉”来了萧聪。 星流云盛情邀请,萧聪却之不恭,带着鸿翔来到这间特意为熬药大锅腾出来的“柴房”,看见等候已久的星流云和宇文丰都还有几个之前在厅堂有过一面之缘的营伍长,一一点头示意后,目光扫过设在一台铁架子旁那口足足占了半间屋子的“大锅”——锅盖上拴着根铁链,直直往上绕过一只铁质滑轮旋而向下,看样子应该是个便于起锅的省力装置,最后投在那一脸轻松的半吊子炼药师身上,不知怎的,看着这张脸,总觉着有点不怀好意的感觉。 半吊子炼药师冲星流云拱手作揖一拜,星流云扬扬下巴,前者微微一笑,转身走到大锅旁的铁架子上,用力按下横凸而出的一根黝黑铁棍,那硕大沉重的锅盖便在一阵哗啦啦的铁链拉动声中升了上去。 一股子其臭无比的怪味自锅里迅速蔓延而出,除星流云和那半吊子炼药师还能泰然自若外,其他几人皆是捧腹弯腰,狂吐滥呕,萧聪不顾形象,拉着鸿翔扭头便往外跑,奈何可怜的鸿翔早就深受其害,一个忍不住,便将满嘴秽wu全吐在了萧聪身上,而后被萧聪硬拉着出了门,沥沥拉拉吐了一地。 萧聪奔出门外,不禁破口大骂, “这天杀的星流云,恶作剧消遣消遣他那些营伍长也就罢了,竟然连宇文丰都和我都不放过,他娘的,有机会定要还回来!” 房间里怪叫不止,听声音像是要将肠子呕出来,但却没有一个人像萧聪一般往外跑,刺鼻怪味自被萧聪撞开的门里弥散而出,萧聪可不管这个,径直又往外走了走,之所以没有离开,是想看看星流云整这出到底是要搞什么名堂。 不一会儿,声音没了,昂首挺胸一脸幸灾乐祸的星流云带着他的半吊子炼药师从房间里走出来,身后跟着脸色难看至极的宇文丰都和一个个蔫了吧唧犹大病初愈般的营伍长,萧聪转过头,狠狠地剐了星流云一眼,再看看身下小脸蜡黄的鸿翔,重重叹了口气。 星流云不动声色地扭头瞥了萧聪一眼,脸上玩味之色更甚,碍于现在的“身份”,萧聪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别过脸去。 星流云悠哉游哉自萧聪身边走过,也没有什么下文儿,萧聪扶着鸿翔走在几个营伍长身后,走出后院。 出后院后没走几步,便听得走在最前边的星流云头也不回地幽幽道: “回去换身衣服,然后带着你们各自手底下的人,到操练场集合。” 这话应该是对几个营伍长说的,可走的不只是几个营伍长,还有宇文丰都,萧聪见连宇文丰都也走了,便也不再掩饰,谴责道: “星老大,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搞这出儿,连我都坑,好歹提前说一声嘛!” 星流云放肆大笑,洋洋自得道: “我这么做可是有原因的。” “什么狗屁原因,说来听听!”萧聪破没好气。 星流云扬起嘴角,邪气凛然,调笑道: “这味儿闻起来咋样?” “你说呢!” 星流云笑笑,故弄玄虚道: “你说,闻了这味道后再将里面的东西吃下去,会是种什么感觉?” 萧聪一声冷哼, “变态!” 鸿翔亦是抬起头来,恨恨地盯着星流云那张桃花粉面的俊脸,一字一顿道: “变态!” 星流云也不气,反倒是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继续玩味道: “闻了这味儿再将里面的东西吃进嘴里,肯定感觉特难受吧,但对于一个随时准备赴死的军伍行卒来说,与战场厮杀相比,这能算的了什么?可惜不能让全员士兵闻此至味,倒是便宜这几个营伍长了,所以说,找他们几个来是有原因的,至于你跟宇文风度嘛,当然就是故意想整你俩一下喽,哈哈!” 星流云放肆笑着离去,留下转首侧望的萧聪和鸿翔,在风中凌乱了。 …… 第二百七十一章 郁闷的星流云 根据宇文丰都将扶抟国人送到几个国家后传回来的捷报,看来事情发展得不错,那几个人毕竟是玄真凡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摸样,与平时高高在上形成的强烈反差引起了非同一般但反响,这人心就是这样,见不得人好,也见不得人苦,见到人好就不免嫉妒,见到人苦又不免心生怜悯,这不,几个搁以前让他们敢怒不敢言的公卿士子一国之柱此时皆成了他们眼里的可怜虫,同情心泛滥的百姓门呐,见此情景,男人咬齿攥拳,女人泣涕连连,老人以杖猛拄着地,连孩子看了都是一副不忍之色,反正一个个都是义愤填膺怒不自胜,当官的都不用吆喝着煽风点火,人群里便已是对独孤家的一片骂声,怎么恶毒怎么骂,骂什么的都有,市井百姓的粗言浑话,承载上沸腾的民怨,就算再难听也便让人觉得不再那么难听了。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诸葛家那边一直还没有什么消息,这可让星流云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别看这家伙表面上还是那样不动声色气定神闲,一切还是有条不紊地例行公事,喜怒不形于色,哀怨莫让人知,这是为将者的素质!但萧聪知道,这家伙越是沉静,心里就越是焦急,但这事儿实在是没别的法儿,只能等! 等!等!等!度日如年地等,终于在欧阳寻离开十三日后,也就是扶抟国某位难民被送往君铎游街示众七日后,欧阳寻终于传来捷报——诸葛瑾同意了,愿意助星流云一臂之力,在入境峡谷处里应外合让星流云的军队顺利入境,不过前提是不能揭露独孤家与诸葛家的勾结,而且事成之后,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这话是对玄真皇家说的,毕竟要秋后算账也是玄真皇家找诸葛家算。至于招安的经过,信上说的也是明明白白——扶抟国那位难民被送往君铎游街示众三日后,欧阳家安插在诸葛家的暗桩詹先生便在诸葛瑾耳边吹起了耳旁风,其怂恿之意正如欧阳寻之前所暗示的那样,利用民心所向和诸葛家常年被压在独孤家下面的不甘做了做文章,诸葛瑾不是傻子,民怨一旦沸腾,就表示独孤家大势已去,他若是在这个时候还不归附玄真皇家,以后就真有可能追悔莫及了,况且诸葛家人修玄天资也普遍不是很高,常年依附在独孤家下也没得到多少好处,若有朝一日玄真皇家真能将独孤家连根拔起,他这样一个功臣,关于修玄的法门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但饶是如此,这家伙还是斟酌了整整一天,然后才亲自去了一趟君铎国的王城,由君铎国国王牵线,与玄真皇家达成了协议。 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战旗飘起来了,兵器亮出来了,星流云的笑容再次灿烂起来了。 披甲持锐,整装待发,浩浩汤汤,挥师南下(扶抟国在普丘国以南),星流云亲自挂帅——什么将军不将军,少帅不少帅的,在他星流云这里,也就他娘一句话的事儿,论凭军功挣来的军衔,他确实只是个少将军,但现在玄真皇亲笔任命这丫的作征伐扶抟的总指挥,谁敢有异议!宇文丰都任左将军,之前那个在将军府厅堂上对萧聪小有非议的营伍长元魁任右将军,萧聪任军师,这样的一组搭档怎么看都感觉有点搞笑,怎么说呢,就因为一次对扶抟国的征伐,将包括星流云自己在内的几个军伍老兵军衔可不是提高了一级二级,若不是看后边那一眼望不到边的十数万步兵,还真觉得这有点太过儿戏。 但星流云都不在乎这些,谁还会在乎这些呢?到底是玄真皇对星流云的抬爱还是拿他当个棋子使,便拭目以待吧。 大军行出普丘国,直直挺进位于扶抟国边境的崇山峻岭,战旗飘飘,星流云端端正正地坐在他俊健神逸的白色战马上,这马是萧聪自来到普丘国后第一次见,但却不是生平初见,虽然它收起了头顶上那根能为它更添魅力的独角,但萧聪却依旧认得,这是曾与他在幽兰谷地有过一面之缘的游云。宇文丰都骑着一匹五彩麋鹿,这匹五彩麋鹿他确实是第一次见,虽然是第一次见,却不难猜出他是何方神圣,宇文家的大名鼎鼎的林意鹿雪中舞,与他怎么说本来也是有点缘分的,只不过被他不小心错过了而已。 不由自主地就突然想起了之前师父的谆谆教诲,才恍然间发现,自己到现在还没打算寻一头合适的坐骑, 崇山峻岭中一路畅通无阻,快要行至那号称鬼门关的狭隘之地时,星流云下令暂停休整,看来就算是有欧阳寻的亲笔信,这丫的对诸葛家还是不够放心,不过这也是没办法,自古有言:兵者,诡道也。他不愿拿他自己的性命来做诸葛家信义的试金石,更不愿拿身后十数万将士的性命做诸葛家信义的试金石,这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事儿,在他打死不做赔本买卖的星流云这里,是肯定很难发生的。 如此一来,萧聪这名临时军师便又要闪亮登场了。 暂停休整时,星流云带着宇文丰都再次找到萧聪,问萧聪对此事有何看法,一幅神棍像的萧聪捋须遥望,若有所思道: “百山形成的天然门户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就算诸葛家有意里应外合,在如此险势,怕不能起到多少作用,独孤家在此处设置的军队多多益善,若想顺利过去,还得靠我们自己才行。” 顿了顿,他接着道: “况且,诸葛家归降真心与否,尚不可知,草民倒是有一计,现在说不知算不算为时过晚。” 星流云礼贤下士,右手轻轻一抬,道: “先生请讲。” 萧聪双眼微眯,平静道: “若少帅舍得这几百匹战马,这事儿倒也好办。” 星流云略作迟疑,狠了狠心道: “几百匹战马,本帅还是舍得的,先生但讲无妨。” 萧聪抿唇一笑, “少帅这就遣人去准备,伐木建投掷之器与平整宽板,就地取浓烟之物,准备妥当,燃物以投,将空马置前,军伍置后,浓烟四起之时驱马赴死,军伍虽喊杀却不前进,喊杀声混在马嘶声中难以分辨,又有浓烟作掩障,此战事危急,敌心定然不稳,宁错过不能放过,只要守将一声令下,滚石箭矢过后,倒是可以为我军过关征得一些时间。” 星流云了然,喜不自胜冲萧聪拱手作揖一拜, “先生之妙计定能解我燃眉之急。” 说着,还不忘偷偷抬头看萧聪一眼。 宇文丰都亦是拱手作揖一拜,破天荒地来了一句, “谢先生。” 萧聪抿唇而笑,捋着胡须,脸上的神棍色又深了几分,补充道: “木材一定要用新鲜的,油份少的。” 星流云依言而行立即派兵,兵分两路,一路去伐木造械,一路去取物生烟,仅用了一天,便将两物悉数备齐。 凌晨寅时,悄然集军,最前排士兵以十人一组,五人搬木板,五人顶木幔(用以防御箭矢的巨盾),一共二百组,再往后看是两架投掷之械,最后是剩下的十数万重甲士兵。 寅时三刻,以投掷之械将燃烟之物投进峡谷,敌军惊起。 前方战马扬蹄,后方喊杀震天,峡谷中隆隆声不绝于耳,撕心裂肺的马嘶声淹没在浓烟里,淹没在大石滚下的隆隆声里,被咻咻的箭矢扎成筛子,被千钧大石砸成肉泥,几百匹战马分批赴死,足足持续了足有半盏茶的时间。 时机已到,星流云一声令下,早已分好组的甲士携重冲锋,各司其职,将木制宽板铺在峡谷中滚落的巨石上,大军紧随其后,峡谷两侧箭雨纷纷,叮叮地扎在士兵们顶在头上的木幔上,一股子黑色洪流涌进峡谷,可是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峡谷上竟又有石头砸落,士兵的哀叫声连成一片,混在石头砸在木幔上的砰砰声里。 星流云、宇文丰都、萧聪和元奎吊在大军最后还未进入峡谷,得见此景,不由嗤笑, “还有石头,动作还挺快,不过这样小的石头,能有多少作用呢?看来那守将已经自乱阵脚了。” 萧聪捋着胡须,沉吟道: “兵贵神速,少帅还是要催促甲士们行进速度更快一些,估计等会那守将回过神儿来定然要用火攻,木材虽是新鲜树木所制,但也耐不住敌军长久火攻,一旦被点燃,必成一片火海。” 星流云微微一笑, “先生放心,火攻是兵家惯用伎俩,对此我早有准备,集军之前,我就派各营伍长带领众甲士到后边河里将甲胄浸透,虽如此一来负重不免大了些,但对付峡谷两边的火攻,还是可以多撑一段时间的。” 萧聪不动神色地淡淡瞥了一脸邪异的星流云一眼,心里边暗自盘算着, “只要前边的将木板铺好,后边过的就会安全也方便很多,这条峡谷长大约六七里,以星流云这帮精兵的行进速度,单个士兵负重跑完这条峡谷约莫要一刻钟,十万士兵,十人挤挤一排,万人有序一列,大约长六里,峡谷这边六里,峡谷那边六里,峡谷里还有六里,这加起来就是十八里,十万士兵全部度过峡谷,最少也得要三刻钟的时间,就算半个时辰的话……” 稍作沉吟,得出结论, “看来独孤家这次是真的要栽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出谋 不时,仰头远望,见峡谷两侧的山峰上升起了火光,星流云微微一笑,头也不转地微微调侃道: “吃了你一记套路后竟能这么快回过神儿来及时止损,看来这守将还是有点脑子的。” 萧聪不作答,只是静静地望着远方,但听得星流云又兀自笑道: “怕他们用火油?先生多虑了,此时正值秋末,土壤干旱,峡谷两壁虽鲜少植被,但沟沟壑壑的存积以及土壤的渗吸就够独孤家喝一壶的,到哪儿去搞这么多火油……” 活还没说完,便听得萧聪冷冷道: “那炸药呢?” 星流云闻声猛然转首,目瞪口呆地看着脸上带着些凝重的萧聪,少顷,咧了咧嘴,苦笑道: “你该不会说真的吧。” 萧聪还是不作答,约莫又过了两半刻的时间,幽幽叹了口气,兀自轻声道: “还好,是我多虑了。” 星流云的军队步进神速,已经行进峡谷大半,若独孤家真的提前准备好了炸药,此时便是投掷的最佳时机,可现在独孤家并没有这么做,就表示他们不打算这么做了。 “可他们为什么不使用炸药呢?” 萧聪再次将目光投向火光中峡谷两侧的岩壁,定睛审视,看见那往谷里反探而出的梯角,心中便明白了大半,这反探而出的梯角的确是为投掷巨石提供了很大的方便,但对于投掷炸药,可就显得不那么明智了,峡谷道窄,只能容许十人并排通过,星流云的士兵头上皆顶着厚重木幔,贸然使用炸药,伤害力低了怕是无济于事,伤害力高了就有可能将峡谷两侧反探而出梯角震塌,到时造成滑坡,不光星流云的军队得被掩埋在土石之下,怕是独孤家自己的军队也难以幸免,另外最重要的是,利用这处易守难攻的天险对独孤家日后征伐普丘国意义重大,现在毁掉,可就真的是鼠目寸光得不偿失了。 半个时辰后,星流云的十万大军以最小的伤亡顺利度过峡谷,并在扶抟国那边结成了铁桶阵,星流云和萧聪等四人殿后,萧聪与星流云坐在游云上,元魁与宇文丰都坐在雪中舞上,就这样不作任何防御地自连天箭雨中疾掠而过,这箭雨的确是比之前用以阻击行伍甲士的箭雨密集了很多,虽不知道那守将是不是知道星流云几人殿后这件事,反正总觉着有点针对人,估计是下令让弓弩手射出了手里头剩下的所有箭矢,但这些对于《名骑录》排名前二十的游云和雪中舞来说能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困兽之斗中无关痛痒的最后一搏罢了。 铁桶阵自动分开一条缝,两骑四人冲进铁桶阵中,穿过铁桶阵直达队伍的最前方,在星流云的指挥下,行伍甲士们快速转换阵型,以亢龙阵向着险关后的腹地长驱直入,星流云与宇文丰都冲锋陷阵身先士卒,御马挥枪大杀四方,萧聪被丢在队伍中遣人专门保护,既然星流云有心,那萧聪就陪着他将戏一演到底,虽然以他摘星境中期的修为,被一群实力勉强能跟人境后期的军卒保护在中间说来总有点憋屈。 趁战乱之际没人注意,萧聪悄悄张开紫目,视线穿过重重人影间的缝隙,见前方的独孤家伍卒身披重甲,皆是持箱而来,那箱子不是别的,正是当年在圣城万坟岗他也曾缴获一只的诸葛神弩! 这诸葛神弩的杀伤力他自是再清楚不过的,那日于圣山脚下与叶方城一战中连对方的护体罡气都破得,更别说这些行伍军卒身上的铠甲了!这对星流云来说可是一大劣势啊,就是不知道这些诸葛神弩未能出自同一人之手,杀伤力是否会存在一些差距。 玄真皇家这边的军队越挫越勇,势不可挡,独孤家军队难樱其锋,被杀的节节败退,可退归退,却一点都不乱,萧聪看在眼里,心里不免生疑,对这态势,总觉着有点怪怪的。 “莫不是还有什么后手?” 星流云不是傻子,萧聪在后边都能看得清楚的事情,落在他眼里更是在清楚不过,于是这家伙减缓了进攻的速度,让十数万甲士结成攻防兼备的盾刺阵,因为独孤家那边的诸葛神弩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不得已让最前边的军卒足足垫了两层木幔,才得以挡住弩箭的攻势。 萧聪缓步踱到游云身边,抬首对持枪端坐在游云背上杀气凛然的星流云,作揖一拜道: “老夫观独孤家之攻势,觉着稍有异常,少帅不若先派兵占据险关扼要,以探虚实。” 星流云点点头,挥枪旋马,大喊道: “走,给我把峡谷两侧给攻下来!” 众将士得令,留五万人在宇文丰都的带领下驻此续防,其他人跟着星流云转首上山,刚到山脚,伏兵尽出,星流云忍不住骂了一声娘, “他妈的,差点就被人包饺子了!” 随即御马踏壁,扶摇而行,萧聪紧随其后,借着摘星翼飞上崖壁,与星流云直冲而入,如虎入羊群,摧枯拉朽。山路崎岖,又有伏兵当道,行军速度不免稍有减缓,所幸山路混战独孤家军卒手里的诸葛神弩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才被星流云的军队侥幸拼的一线生机,于是花了足足两个时辰,星流云的军队终于得以顺利登上峡谷两侧。 兵行险招,出其不意,萧聪这次也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为星流云出了条反败为胜的妙计,若不是萧聪建议先占据险关扼要,就不会发现埋伏在山路上伺机而动的奇兵,星流云就算不再杀伐进取,也得被独孤家给包圆,到时前有狼后有虎,再被杀个出其不意,就算他星流云和宇文丰都能带着仅存的军卒杀出重围逃回普丘国,也终究是败落无颜,现在好了,顺利占据险关扼要,虽不是大获全胜,但至少是拿下了些后退无虞的筹码。 却说宇文丰都这边,自星流云走后,战事渐渐焦灼,敌军见后方军队进速缓慢,竟反首杀来,可星流云已经带走了近一半的军队,双拳难敌四手,饶是由星流云亲自带出来的将士骁勇善战,此时也已渐落下风。 后方突然冲来一骑,观其穿戴,是星流云这边的人无疑,那人冲到阵前,大喊道: “撤!” 宇文丰都得令,带人殿后掩杀,浩浩汤汤数万人缓缓向后方险关退去,正厮杀间,前方冲来一队魁梧步卒,约有十几具,高矮相同,形貌相似,大步流星,众将皆不可挡。 宇文丰都见状瞳孔皱缩,破天荒地骂了句, “天杀的诸葛家。” 随即转首对身旁一位正奋力厮杀的的骑兵森喊道: “去通知少帅,让他再派两万人过来。” 那骑兵来不及回应,扯缰勒马鞭笞如雨地急冲而去。 宇文丰都回过脸来,目色愈加森寒,右手食指轻轻抚过啸月剑的剑锋,双臂大张间身子一挺,脚尖轻点鹿首,借着摘星翼御空而去,转眼间便没入到那一队魁梧黑影中,瞬间火花飞溅,令人闻之头皮发麻的硬金属摩擦声不绝于耳,腾腾火光中,看不见宇文丰都的身影,只见还有五具凶煞似是在与什么缠打,剩下的继续向皇家大军这边快步冲来,没入大军横冲直撞,一时人仰马翻,惨叫连连,空中不时有人影带着血花冲天而起,还有的被大卸八块散落四方,反杀而回的孤独家军队与冲进玄真皇家大军里的凶煞们相互配合,令玄真皇家这边仅在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里损失惨重。qqxδnew 一刻钟刚过,星流云带着两万大军乘势杀来,萧聪亦在此列,后方险关两壁上的军事部署已经统统就位,星流云早有准备,也算是花了大心思,在这样严格的部署下想要攻下险关是绝对不可能的,两壁上没有萧聪施展拳脚的地方,所以这里才是他的战场。 靠着摘星翼临近杀戮边缘,一眼就看见混战于军队里所向披靡的那几个魁梧凶煞,萧聪见多识广,自然知道这是出自于诸葛家的大手笔,但观其战力,每一具起码在地境中期以上,荒古以来,诸葛家能在是大家族中占得一席之地,这傀儡术便是其重要依仗之一! 星流云见之亦是被气得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忍不住红着眼大骂道: “诸葛谨,我cao你大爷!” 随即跃下游云,全力催动秘法向最近处的一具傀儡凶煞急速而去。 星流云与傀儡凶煞大战在一起,天境中期对地境中期,一时还分不出胜负,星流云关心则乱杀红了眼,可看在一旁的萧聪脑子还是非常清醒的,他右手再次抚上鼻梁,皱眉沉吟良晌,恍然大悟间面露惊骇之色,随即以一记破天独龙钻冲天而起转眼砸在星流云身边,靠着摘星境实力落地后的冲劲将傀儡凶煞震出好远,砸倒一片兵士。 星流云刚要趁热打铁乘胜追击,却被萧聪一把抓住, “老大,不可硬抗!” 星流云转首望着萧聪,几刻后眼神才恢复了些许理性, “为何!” 萧聪语气笃定道: “这些傀儡不到二十具,且实力都在地境中期左右,就算没有我,以你和丰都合力,解决他们不在话下,诸葛家不会想不到这个问题,那这十几具傀儡在你跟丰都解决之后大有文章了!” 星流云闻言明显一怔,鼻息粗浊,咬牙切齿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 萧聪闻言白了星流云一眼, “这也要我教你吗?” 星流云眼珠转了两转,吐了口唾沫,提枪大步往后跑去。 第二百七十三章 欧阳寻带来的妙招 萧聪面色无奈地摇了摇头,踮脚极目远眺,见宇文丰都与那五具傀儡凶煞依旧杀得难分难解,看着很是辛苦,于是稍作斟酌,一把撤去身上那身江湖术士的伪装,右手翻转见取出一套干净劲装穿在身上,两手在脸上猛搓了搓,面像也随之恢复到了本尊的摸样,提着灌输了天道真力的诛仙剑,身子一晃便没入到了五道魁梧身影间。 萧聪一来,这事儿就变得简单多了,以他摘星境的实力,灭这五具傀儡凶煞简直就像是砍瓜切菜,宇文丰都的啸月虽也算得上是奇兵,但以丰都天境中期的实力还发挥不出啸月该有的威力,故而战了这么长时间,也只是砍掉了两具凶煞各一根胳膊而已,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谁让这炼制傀儡凶煞的各个部件是出自于独孤家之手呢?独孤家跟诸葛家诚心联合,光想想就觉得可怕,这要是再加上上官家…… 萧聪稳住身形,先是行云流水般砍掉了那三具完好无损傀儡凶煞各一条胳膊,随即驾起灵隐步,挑逗着五具傀儡凶煞向前边的孤独军队奔冲而去,宇文丰都面色虽然依旧有些森寒,但在火光照映下的面庞错愕之色也是不甚明显,他抬手轻轻擦去挂在嘴角还未风干的血迹,皱了皱眉后追了上去。 萧聪带着五名傀儡凶煞冲进独孤家的后方援军里,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领将见之乐开了花,嘲笑道: “想不到玄真皇家的军队里还有这等特立独行的非凡之辈,开眼了,上,给我砍了他!” 密密麻麻的独孤家军士蜂拥而上,萧聪见之嘴角慢慢钩出一丝冷笑,猛然回首,灵隐步全力发挥,刹那间掠到五具傀儡凶煞前,仅用一瞬不到便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几剑,因为速度太快再加上被注入天道真力后的诛仙家锋利难当,腾腾火光中,只见那五具傀儡凶煞踏着如方才一般无二的步伐向前狂扑,身体自腰间渐渐分离。 那领将见到这一幕彻底傻了眼,片刻失神后挥手大喊道: “都他娘给我回来!” 可惜为时已晚,五具身首异处的傀儡凶煞与蜂拥而来的独孤家军士们撞个“满怀”,五具上身借着那股子最后的惯性滑落进独孤家大军里,五具下身倒在冲在最前头那排军士的脚下,时空在这一刻似乎发生了短暂的停顿,腾腾火光中映出独孤家军士脸上不尽相同的惊惧,那自眼神里透出来的无尽惶恐,弥漫在一起,混成一种难以言表的诡异氛围。 下一刻, “轰!” 火光冲天而起,接天连地,像绽放在地上的巨大烟花,用最后的热烈展现了它极致的优雅,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中吞没了受难人们的惨叫,连已经冲出几百丈远的萧聪,都被震得感觉一阵耳膜生疼! 见到这一幕,正驾驭秘法疾奔而来的宇文丰都猛然间停下脚步,身体因为惯性擦着地皮又往前窜出几丈远,那张如木刻般的脸上冷酷全无,取而代之是一片目瞪口呆,良久,他吞了口唾沫,鲜红的舌头舔过一圈干裂的嘴唇,心有余悸地缓缓叹了口气。 萧聪没工夫理会陷在诧异中还一时无法自拔的宇文丰都,径直自其身边掠过,摘星翼配着灵隐步,若一道流光般向后方射去,那里还有八九具傀儡凶煞,地境中期的实力,以星流云带着的这一群肉体凡胎,想以最小的伤亡将其顺利制服怕不是易事,怕只怕这剩下的八九具傀儡凶煞是定时炸药,到时时间一到自行爆破,那星流云可就真的损失惨重无颜回见江东父老了。 争分夺秒,刻不容缓! 萧聪回到后方战场时,见星流云已经带领众将士拽着粗大锁链结成困龙阵,将九具傀儡凶煞困于中间,近百十人共执一根锁链,两千多人不断回旋包绕,乱中有序,外围十数万将士还在与独孤家军队奋力厮杀,像一堵人墙隔断了凶煞与将士间的里应外合,眼看就要收网了。 萧聪来到星流云身边,眯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战况,头也不转,淡淡道: “最后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星流云看着萧聪,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他深吸一口气,挺了挺胸膛,脸上是一幅市井地痞似的因真情的愧疚而轻易难以表露的倔强。 不多时,宇文丰都骑着雪中舞自前方战场冲杀而回,看见静立于星流云身旁的萧聪,又是怔了好一会,对此,萧聪只是付之灿然一笑并冲着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网已收紧,星流云骑在游云上,大手一挥,字字铿锵道: “撤!回峡谷!” 而后带着一干将士奔啸而去。 萧聪扭头看了看还站在身边一动不动的宇文丰都,微笑道: “丰度哥,你也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宇文丰都语气沉沉,夹杂在生硬中的关切毫不掩饰, “你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萧聪和煦一笑,调侃道: “论跑路的工夫,除了欧阳寻,你们几个可都是比不过我的。” 随即轻轻拍了拍后者的肩膀,自信满满道: “放心吧,对付这几个家伙,我有经验!” 宇文丰都亦不黏缠牵扯,点点头,跨上雪中舞,飞奔而去。 九具傀儡凶煞被几十道粗大锁链缠结在一起,行动不便,分襟掣肘威力全失,成千上万玄真皇家的将士一边与独孤家的军队厮杀一边快速后退,萧聪在如潮水般漫退的洪流中,面带着神秘的微笑,一动不动。 独孤家的军士们步步紧逼,将九具傀儡凶煞包绕,开始试图解开缠在其身上的粗大锁链,萧聪嘴角的弧度勾得更高了,无声无息间,一抹流光便这样窜进了人群里。 九具傀儡凶煞,身上还捆着成人腰肢粗细的锁链,这难度确实是比解决方才那五具傀儡凶煞增加了不少,独孤家提供给诸葛家制作傀儡凶煞的金属不是凡品,不然之前拿着啸月神剑的丰度也不会战得那般吃力,萧聪虽然手握被注入天道真气后近乎无坚不摧的诛仙剑,但对于破坏不同的防御所需要的真气输入是不同的,整整九具傀儡凶煞,这真气地消耗可真不是一星半点啊,再加上要催促到极致的灵隐步和摘星翼,还要考虑到从击破傀儡凶煞到它自行爆破的时间,这即使对于现在摘星境中期的萧聪来说,想要毫发不伤,也得算得上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了。 这一刻,萧聪将自身实力提升到极致,毫无保留。 说不上眼花缭乱,也说不上目不暇接,恍惚中这只是一种感觉,感觉那窜入人群里的流光再次一闪,那被数十道巨大锁链缠结在一起的傀儡凶煞的样子发生了些许改变,而大多数人貌似还毫无察觉。 流光窜上高空,向后方急速远遁,身后地面上的密密麻麻开始四散奔逃,像一片受到干扰的沙漠军蚁般将九具傀儡凶煞所在的地域快速空了出来,萧聪飞出百丈远,忍不住在空中稳住身形并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不远处的战场,貌似很是期待那血肉飞溅璀璨夺目具体会是怎样一幅景象。 两息不到,火光再次冲天而起,声音振聋发聩,一股子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自心底蓦地升起,萧聪面色微变,快速转首,也来不及再欣赏身后那如末日般的惨烈景象,继续急速远遁,可惜为时已晚,火光迅速蔓延,无尽的火舌自焰色光团中舔出,萧聪在空中的身形像一只被雷电击中的风筝,遥遥坠落而去。 站在险关岩壁上的星流云一瞬不瞬的地看着这边,火光映在他深邃的眸子里,他将这一切定是看得真切,两行热泪迅速溢出了他的眼眶,他歇斯底里道: “小聪!” 话音未落,宇文丰都已经骑着雪中舞冲出好远。 星流云抬手抹了一把脸,像一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眼睛红的可怕,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星家大少爷星流云,已经多少年没流过泪了。 他俯身将头凑到游云耳边,声音沙哑道: “伙计,拜托了。” 游云通灵,杨蹄向前冲去。 这时,天开始蒙蒙地亮了。 星流云和宇文丰都找到萧聪时,萧聪也正在慢慢地往回走,爆破的强大劲力穿透了他的护体罡气正好击伤了他的肩胛骨,摘星翼肯定是催动不起来了,反正已经尘埃落定,灵隐步他也已经懒得用,此时就这样如闲庭信步般在熹微晨光中慢慢地往回走,感受着那种久违的惬意在心里慢慢地氤氲着,到这算是一种难得的享受,闻听蹄声渐行渐近,抬首正好看见如流箭般射来的游云和雪中舞,还有他们背上面色略有不同的的星流云和宇文丰都。 星流云和宇文丰都在离萧聪不到三丈处越骑而下,星流云在前,宇文丰都在后,急速掠到萧聪身旁,星流云抓着萧聪的肩膀急声关切道: “小聪,怎么样,没事吧!” 宇文丰都站在一旁,虽无言语,却在上上下下反复打量着萧聪。 萧聪咧嘴一笑,白了星流云一眼,蔑然道: “若连他们都对付不了,我这从天道轩走出来的萧家人岂不是浪得虚名?” 星流云一脸错愕, “可我明明看见你……” “那不过是因为我想看个热闹,却不想自食其果罢了。”萧聪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这一自嘲听着虽是好笑,但星流云和宇文丰都却谁也笑不出来,星流云低头轻叹了口气,身子转了个弯并排站在萧聪的左边,并将一条胳膊搭在萧聪右边的肩膀上,二者心有灵犀般开始慢慢往前走,走到宇文丰都身边时宇文丰都也轻轻转身,木头的脸上一向很难看出什么情绪,此时更是微微低着头,便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在走出三四步之后,这家伙才缓缓抬头,虽目视着前方,却抬起一只胳膊,并将手搭在了萧聪另一边的肩膀上,萧聪嘴角漫漫勾出一丝浅浅的弧度,就这样被两个家伙搭肩夹在中间,在越来越亮的的晨光里,缓步向回走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 欧阳有暗桩 初进普丘国的第一战,玄真皇家和独孤家各有损失,只是相比之下,玄真皇家这边的损失要比孤独家那边小一些,能够顺利占领国境关隘,对于星流云来说,确实算得上是一次大捷,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可放在历史长河中,却总觉着这件事来的实在是太轻易了些,这也是萧聪一直在是思考的问题,就在刚才星流云将刚刚统计出来的伤亡人数报给萧聪的时候,萧聪闻之还真的小小地吃了一惊,这数字与他预想的相差实在是太远,被带进扶抟国的十数万人虽然毫无例外地全部负了伤,但阵亡者却才不到两万人,这与昨晚那惨烈的厮杀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在萧聪的预计中,怎么着也得有五六万人才算正常。 这对他一个修道者来说,确实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不管是对于那一边,少死点人总归是好的,可事情却不能因为小有喜意就要得意忘形,事前准备事后总结,这是个不可或缺且无可替代的过程,萧聪坐在临时营帐里一张枣木桌子旁,一手持书,一手抚鼻,双目无神静静地想着,忽然,他莞尔一笑, “这诸葛家,还真是有意思。” 玄真皇家的军队在关隘处休整了整整三天,留下一万人守关,并做好一系列更为严密的军事部署方才离开,星流云这丫的也真是够狠,不破楼兰终不还,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竟然在关隘两侧布置了炸药,这连独孤家都不敢使得手段,这家伙在下达命令时却斩钉截铁,连他娘的眼皮都没抖一下,萧聪当时就站在一旁,看在眼里,佩服在心里,微微一笑间心里想到, “老大还是老大!” 拔营撤寨,再举进发,经此一役,玄真皇家大军士气高涨,浩浩汤汤地继续往扶抟国里挺。 行军数日路过几座空城,星流云虽明令在先,任何人不得踏进空城一步,违令者,概杀不论。可萧聪自从听了那次鸿翔跟着星流云和宇文风度潜入扶抟国回来后的一番语无伦次的讲述,一直心痒难耐,星流云颁布的临时禁令是约束于他手底下的士兵的,他萧聪又不是星流云手底下的士兵,远不用顾及这一套,再说,星流云整这一出不过是为了稳定军心——军人作战,最重要的就是冷静,切不可带有半分情绪,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军人的浴血厮杀只是为了服从命令而无关于任何,星流云不想用所谓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怨忿刺激将士们的情绪,或许这真的可以在这次战斗中大幅度提高将士们的战斗力,骄兵必败哀兵必胜,那怨兵呢?从长远发展来看,这样做定然是弊大于利的。 可话说回来,皇家军队到底是骄兵、哀兵还是怨兵,与他实在是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 于是在路径第一座空城的那一夜,萧聪避开星流云布置的一系列明哨暗哨,悄无声息地混出军帐驻地,展开摘星翼往空城那边飞去。 飞过城墙,借着清幽月光往俯望,却并没有见到当时鸿翔口中所讲述的那一幅幅惨象,看样子这里已经被荒废了好长时间,灰黑中不时出现几点斑白,萧聪定睛一看,发现那竟是一堆堆散落的白骨! 萧聪落下身来,沿着诡异寂静的街道,一边走一边看,心里也不禁生出几分毛骨悚然,这些直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感觉倒并不是因为堆成堆的白骨——人骨头他见的多了!不过若在这一对对白骨旁再支上一堆堆炊火,那感觉可就大不一样了,人吃人,还吃得那么干净,怎么能下得了口呢! 走着走着,萧聪蓦地一怔,他的目光定定地停在一堆看上去与其他白骨一般无二的骸骨上,只是堆骸骨边缘放着个半个成人拳头大小的白色骨块,显得分外眨眼,那应该是一个婴儿的头骨。.qqxsnew 怔了半晌,萧聪长长地呼出口气,紧攥着拳头和紧咬的牙关也慢慢地松开,他继续往前走,目色怆然。 两个时辰的时间,他走过了空城每一条主街,亦在每一座大点的院子里走过一圈,这里有很多地方残留着打斗的痕迹,痕迹不甚明显,可以很轻易地分析出打斗者在打斗时用了何种方式——那种原始的、野蛮的、残忍的打斗方式,撕咬、缠打、生拉硬拽……毫无技巧可言。由此看来,鸿翔当日说得没错,那时候这里确实是已经变成一座人间炼狱,炼化的不只是人的肉体,还有人性! 回到军营驻地,直挺挺地躺在帐子里的毛毡上,久久不能入睡,一幅幅由记忆衍生出来的画面不停地在他脑子里上演,他发现他就是控制不了它们,越是控制便越是强烈,强烈到让他心如刀绞杀念如焚,《冰心诀》已经不知被运行了多少周天,与他心里的各种感受,此起彼伏此消彼长,让他感觉自己近乎要分崩离析了! 多么漫长而煎熬的几个时辰啊! 自此之后,萧聪再也没去皇家大军路过的空城里逛过,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怕看多了会忍不住,他怕忍不住就要坏了大事,他怕坏了大事后萧家就要复兴无望,萧家复兴无望,那他就是个罪人!归根结底,最后还是落在了一己私欲上,这样的事实让他感觉更加痛苦,更加无地自容,记不起之前是听哪位先哲说过的话了——人生除了眼前的苟且,还有远方的苟且,现在想想,貌似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既然大家活着便都是苟且的,那苟且便苟且吧!呵,除了这样讲,他还能对自己说什么呢?这世间的恩恩怨怨生杀衍弥,本就不是他一个人就可以左右的,如此说来,原是他自己太看得起自己了,哈哈,还真是搞笑! 一个月过,萧聪跟随着星流云的大军,挺进扶抟国的内地,队伍里没有了来历莫名的军师秦先生,宇文丰都自然起疑,不过这火倒是没有直接撒在萧聪身上,于是我们年轻有为的少帅星流云便理所当然的遭了殃,不知这丫的是早有准备还是脑筋转的够快,竟然骗宇文丰都说萧聪是他安排的秘密武器,为了避免走露风声,所以不能轻易示人,而更为让人无语的是,宇文丰都竟然信了!不过鉴于萧聪那一夜的出其不意的神异表现,星流云扒的这瞎儿倒也说得过去,可话说回来,就算星流云直接承认他就是与萧聪合起伙来故意骗他,遇到这种无赖痞子,宇文丰都又能说什么呢? 于是此事便这样不了了之了。 兵贵神速,玄真皇家的军队日行几百里,终于逼近独孤家驻扎在扶抟国境内的军帐大营,这一路上的古城都成了死城,行至于此,终于隐隐嗅见了点生气。 星流云命令军队在独孤家军枢处所在古城外三十里外安营扎寨,同时派遣信马回普丘,让皇甫陵派人送百万石粮食来,可能在他看来,就先在这境况,天时地利人和,他这边都占尽了,独孤家肯定不敢轻易出城迎战,于是他特意挑了几百个嗓门大的将士,给他们做好值日日日出去搦战,打算用心理战术来个不击而溃,虽说人命关天,他在外面与独孤家多耗一天,那城里就得多死好些人,可打仗终究还是要讲究个战术,再说了,扶抟国内受难的百姓是人,他星流云手底下的兵也是人呐!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拿命来养家活口的人,任谁也不是该死的。 他想得倒是周到,可现实发生的可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第七日,玄真皇家这边的一群将士成三列站在高大紧闭的城门前,手里拿着星流云特意准备朗朗上口的攻心之辞,扯开了破锣嗓子,那念得,前仰后合,声情并茂,要多带劲有多带劲,星流云身着金色龙纹轻甲,翘着二郎腿坐在如梧桐树冠般的黄罗伞下,一手拈着茶水,一手轻抚着下巴,满脸尽是幸灾乐祸的调侃之色。 萧聪和宇文丰都分别利于两旁,萧聪一身浅蓝色劲装,两手自然下垂,面色微囧。宇文丰都一身银色雁翎轻甲,抱剑而立,面色无喜无悲,这俩货之所以站着,不是人家星流云没给他俩看座,两把椅子就在其身后静静的放着,只是这俩货可能就是不喜欢坐着吧。 星流云向身旁两人各看一眼,皱着眉头牢骚道: “我说两位,您俩就这么站着,不累啊,放心吧,都这步田地了,独孤家还能翻出什么浪来,虽说小心使得万年船,但万事都得有个度吧,你俩这么小心,弄得我也紧张兮兮的,来,听我的,快坐下喝杯茶,不行咱就打个赌,不出三日,独孤家绝对弃械投降!” 萧聪似笑非笑地看了星流云一眼,淡淡道: “自古骄兵多败,我说老大,你这状态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星流云亦是皮笑肉不笑地嘻嘻几声,阴阳怪气道: “萧四少爷慧眼如炬,我是骄兵,但您不是啊,所以这胜算还是在我们这边的。” 萧聪闻言扭头白了星流云一眼,笑骂道: “德行!” 宇文丰都自始至终都遥望着远方,一动不动,半晌后,终于飘出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前边死的人,似乎少了点……” 星流云闻言,身子往前一仰,刚喝进嘴里的茶水便被喷成了一道瀑布,他抬手抹了抹嘴,怪异地看着宇文丰都,气不打一处道: “那你想死多少?我说宇文风度,你疯了吧!” 对于星流云的情绪激动,宇文丰都依旧是那副如万年不化寒冰般的高冷模样,不理不睬。 萧聪闻言右手慢慢抚上鼻梁,一副若有所思之色,星流云看着眉头微蹙的萧聪,转回脸来冲宇文丰都没好气道: “说话说到底,送佛送到西,说话只说半句,你觉着你这样挺酷是吧,再酷能有本少爷酷吗!” 萧聪闻言看了星流云一眼,而后干嚼了几下嘴巴,宇文丰都对星流云继续保持着无视,并将头微微往另一边拨了一点,隐约中貌似还微微舒了口气,这星流云,一犯起混来真是越来越不招人待见了。 少顷,萧聪放下手,轻声问道: “你……是不是在途经的每一座空城都探查过一遍了。” 宇文丰都没转头,只是微微点了点下巴,萧聪见之,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这不好的预感是从何而来,又毫无头绪,或许是真的有那么回事,也有可能是不明觉厉的心理使然。 这宇文丰都说话说一半也就罢了,就这样没了下文,好像也真是挺可气的! 星流云和萧聪一起定定地看着脸朝着另一边的宇文丰都,神色大异,一个眸子稍缩面色略窘,另一个歪着脑袋撅着嘴,一脸表情看着就像不怀好意,活像市井巷里心里正攒着坏事的流氓痞子。 宇文丰都如脑袋后边长了眼似的冷冷道: “你们不用这样看着我,现在已是多说无益,因为过不了多长时间,答案就要见分晓了,再等等吧。” 说着,竟少有的幽幽一叹。 星流云倒是豁达,闻听此语,只是无奈地撇了撇嘴,慢慢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上拉着怪腔轻哼一声,随即不再说话,萧聪放下手,将目光重新投向远方,不由轻轻一叹,呢喃道: “怕是要出大事了……” 第二百前期十五章 挥师向南 就这样又过了不长时间,城门前众将士喊得正在兴头上,忽而城门大开,从中杀出一支队伍,人数不多,不过千八百人,乘骏马,披坚执锐,后面跟着二十来头一丈来高的傀儡凶煞,大步流星,速度竟不慢前边千骑半分! 星流云一看乐了,猛地往前探了探身子,哂笑道: “这架子上到底挂着什么货,都这地步了还敢跟本少爷硬拼!呵,有意思。” 随即大手一挥,将事先部署好的一队兵士给派了出去。 萧聪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见不知是何时出现了那么一大片防御工事,他小嘴微张,扭回头来静静地看着依旧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星流云,感觉一时竟有些转不过弯来, “他既然这么胸有成竹,那还部署这么严密的防御干什么,怎么感觉我又被这家伙给骗了!” 他又将目光重新投向远方,见玄真皇家的精兵与独孤家派出来的千百骑兵还有那二十来头傀儡凶煞战得正酣,玄真皇家有人数上的优势,况且还有之前制服傀儡凶煞的战斗经验,所以一直没落得下风,星流云不时抿一口茶水,翘着二郎腿坐在黄罗伞下看得津津有味,貌似胸有成竹已胜券在握,但那双微缩的眸子里,微微上扬的嘴角里,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萧聪观之不解,可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这家伙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跟宇文丰都都能感觉到的事情,一向古灵精怪耳聪目明的星流云又怎么会一无所觉呢?或许只是三人对待事情的态度不一样罢了,可该来的总会来的,或许还是星流云这样比较好些。 即使有二十来头傀儡凶煞辅助,独孤家那边的千八百骑兵还是被玄真皇家的士兵杀得连连败退,一直推到城门口,星流云见之长身而起,大声喊道: “穷寇莫追,都给我回来!” 脸上依旧是笑意满满。 城门下玄真皇家的将士们闻声转首,轩昂而回,萧聪看着小胜而归的将士们,目光由近及远,一直延伸到那依旧大开着的城门上,和那被岁月斑驳销蚀的城墙,缓缓上升,一直升到墙顶,却见不知何时被安放上了一面磨盘大小的青铜镜子。 “这是……” 他瞳孔皱缩,定定地看着,玄真界某些地方有家门口安放铜镜用以辟邪的习俗,可城门不是家门,犯不着这么做,放眼整个玄真,也没见过那座城池在城门口安放镜子的,独孤家将一面镜子突兀地放在城门口,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qqxsnew “既然是出自于独孤家,那便是玄器无疑了,可这破镜子到底是用来干嘛的呢?“ 萧聪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一时竟百思不得其解。 正想着,异常乖戾刺耳的嚎叫声如波浪般自远处传来,萧聪闻声抬首,见玄真皇家军帐大营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凭空而现处数不清的庞大囚笼,看上面粘着的深色湿土,想必应该是从地下升起来的,这样悄无声息的鬼神之作,想来应该是诸葛家人的手笔。 此时笼门正缓缓打开,里面的东西一涌而出,杂乱无章状若癫狂,远观其摸样,倒是人形,可细微一看,那还有半分人的样子!蓬头散发,赤身裸体,个个瘦的皮包骨头,远远看上去像无尽的骷髅怪物,手里还拿着一柄兵器,样式普通,一看就是粗制滥造! 萧聪当然知道这群骷髅怪物是源于何,这些分明就是那些扶抟国沦陷后在自相残杀中侥幸存活下来的百姓啊!可他们为何变成了这般摸样呢?就算因为吸入了过多的戾气而被兽化,可兽化后的他们可不应该来攻击皇家的军队啊,趋吉避凶,这是野兽的本能,手里拿着兵器又能怎样?没有战斗经验,没有作战技巧,单靠他们手里的破铜烂铁,能斗得过星流云手下个个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精兵强将吗? “这明显是被独孤家给控制了,至于手段……” 萧聪思索着,猛地将目光定在骷髅怪物手里的兵器上,恍然大悟间脱口而出道: “戾金!” 他转过头来,又将目光投回那面被放置在高高城墙上的镜子,瞬间好像就明白了什么。 他叹了口气,将脸转向坐在身边一脸苦涩的星流云,轻声问道: “你早就知道了?” 星流云闻声仰起脸,看着萧聪展颜一笑, “算知道,也不算知道。” “说人话!” 星流云撇撇嘴,语气终于算是正经了一点, “我只知道能这么进到扶抟国里,独孤家必然有后手,或许还是个圈套,但我真的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个样子的。” 萧聪不说话,依旧定定地看着星流云。 星流云声音提了几个调子,皱着眉头叫冤道: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是真不知道独孤家会有这么一手!” 萧聪目不转睛,定定道: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星流云粲然一笑,像是绽开了满脸的桃花。 萧聪又定定地看了一脸粲然的星流云半晌,欲言又止,终是慢慢转过头,幽幽叹了口气。 星流云见之再次嘻嘻一笑,伸出右手食指冲着萧聪虚空轻点,得意道: “哈哈,还是你了解我。” 为帅者自有为帅者的品质,在这一点上,星流云与萧聪是不同的,责任担当,一往无前,就拿当年在圣城抵御屠灵府入侵二十九剑封山阵的那一夜,星流云的表现就很有为帅者的样子,那种忘我的精神,是总在权衡利弊中的萧聪很难学得来的。 这时,宇文丰都转过神来,冷冷问道: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星流云撅着嘴瞟了宇文丰都一眼,幽幽道: “唉,这出来的人确实是有点多了……” 说完这半句,便没有了下文。 萧聪闻之忍俊不禁,强憋着扭头看了眼目光深邃一脸正色的星流云,终于还是笑出了声。 这星流云,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消遣一下宇文丰都,给他应个“现世报”,碰上这么个逗逼玩意儿,也真是醉了。 宇文丰都冷冷地瞥了依旧在故作深沉的星流云一眼,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去。 萧聪问道: “你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吗?” 星流云闻言抬首,一脸认真地摇了摇头, “在下不知,还望先生明示。” 萧聪额头上开始冒起黑线,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挑了挑眉,再次问道: “你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星流云脸上的认真较之前更深了几分。 萧聪伸手遥相一指,问道: “知道那是什么吗?” 星流云的目光顺着萧聪所指的方向,缓缓站起身来,眯缝着双眼,喃喃道: “那是……一件玄器?” 萧聪亦是注视着远处城墙上放置的镜子,信誓旦旦道: “对,那就是一件玄器,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凭借这面镜子,现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恐怕已经传到了玄真界的某些地方,独孤家,这次怕是要以一记‘诛心’来扳回一局了!” 星流云微微点了点头,冷笑道: “诛心?好一记诛心!” 萧聪一声怅叹,问道: “现在退路肯定已经被独孤家给封死了,怎么样,做个选择吧。” 星流云扭过头来,不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萧聪。 “你看我干嘛,说话啊。”萧聪语气里带着点很铁不成钢的味道。 星流云嘻嘻一笑, “选项呢?你没给我选项,我怎么选!” 萧聪被气得额头上直冒黑线,这星流云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就冲着张盈满笑的脸,萧聪真想撂了挑子撒手而去,让这家伙自生自灭了。 “还想我给你什么选项,这不都明摆着的吗!” 星流云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一本正经道: “对啊,都摆着呢,我从来就没什么选择啊,若说有,那也只有一个选择吧。” 萧聪闻言不由一愣,是啊,除了想方设法解决眼下的问题,他从来没有其他任何选择,可要想在尽量不伤及平民的境况下打败独孤家,这实在是太难了,他星流云能管得住自己,他能管得住在生死一线之际的十数万手下吗?独孤家的传景玄器就摆在那里,皇家军队在此处的一举一动,在另外那些地方肯定看的一清二楚,玄真皇家这边不久前才刚刚将独孤家在扶抟国境内的天怒之举公诸于世,此时若皇家军队在此大肆杀戮,那玄真皇家和四大御王岂不是成了挂羊头卖狗肉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欺世盗名的骗子,若真是如此,那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可就全功尽弃了。 现在的星流云已是进退维谷,军令在身不可拂逆,但又不能毁了玄真皇家和四大王族在玄真界的威望,年纪轻轻便以死殉职又实在是让人觉得太过可惜,虽然星流云已经派人在军帐周围布下了足够好的防御工事,可若一直像缩头乌龟般躲在里面也不是长久之计,早晚是要被困死的! 正思索间,却听得星流云轻声问道: “哎,你说这时候把欧阳寻传讯让欧阳寻来,这丫的会不会来。” 萧聪回过神来,却一时没能明白过来星流云的话里是怎么个意思,于是边思索边道: “应……应该会吧……” 星流云撇撇嘴,摇摇头,一脸衰像道: “这家伙,怕是悬!” 萧聪不解道: “你让他来干吗?” “解围啊,丫的是龟府的人,除了他我还能找谁,反正现在你这个从天道轩出来的天之骄子本少爷又指望不上!” 萧聪:“……” 宇文丰都回过头来,依旧操着那股子不冷不热的语气道: “我们之前从扶抟国王城城墙上刮下来的炼怨丹粉或许能解燃眉之急,不过最好是再多撑一些时间,让独孤家将囚禁的百姓都放出来,这样事情可以简单一些,不过,要做到这件事,可能还需要点其他东西……” “其他东西……”星流云剑眉微挑,片刻之后脸上迅速涌起一股子不加掩饰的淫dang之色,拉着怪腔道: “春~药!” 宇文丰都对此无厌无喜,只是略有僵硬地点了点头。 萧聪道: “可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退路也已经被独孤家封死了,到哪里去找春药?” 星流云再次猥琐一笑, “嘿嘿,你忘了,我手底下可是还有一个半吊子炼药师呢,这家伙正经营生办不了,让他给配点春药总应该不在话下吧。” 萧聪了然颔首,破天荒地对星流云竖起了大拇指,一脸敬佩道: “高,实在是高!” 星流云如释重负地甩了甩手,一脸轻松道: “行吧,就这样吧,算是借了独孤家的东风,让计划提前执行,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尽量多撑一些时间让独孤家再多放出些人来,我现在就去部署战略计划,你俩要跟着吗?” 萧聪摇摇头, “现在部署战略计划怕是为时过早,你就不想想,若是炼怨丹粉没有效果怎么办?你还是把你那半吊子炼药师叫来,先将这事儿解决吧。” 星流云右手抚上下巴,沉吟片刻,道: “虽说话说地确实是有点让人失望,但也确实是有道理。” 随即转首,大声叫道: “来人,赶紧把李小丁给我叫来!” 身后不远处两名士兵同时抱拳一拜,回了声“是!”转首快跑而去。 第二百七十六章 傀儡凶煞 气氛一时陷入沉静,谁也不再说话,萧聪看看星流云,又看看宇文丰都,偷偷几声笑,而后抬头道: “老大,你说你那半吊子炼药师要是应付不了这事儿该怎么办?” 星流云闻言剐了萧聪一眼,故作凶戾道: “他要是不帮老子将这件事儿给摆平了,老子就将他就地正法!” 萧聪眉眼梢讽,揶揄道: “你这叫滥用私刑,是不合法的。” 星流云冷冷一笑,蛮横回道: “啥叫法,在这里,小爷我就是法!” 接着话锋一转,斜眼问道: “我说小聪,怎么才几年不见,你小子是越来越坏了,都消遣到我头上来了,太岁老爷爷头上动土,你小子这可是在玩火啊!” 萧聪打了个哈哈, “我这不是为了调节气氛嘛,当年你天天拿人家欧阳寻消遣,人家说什么了吗,怎么还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呢?” 星流云闻言又是一声冷笑, “哼,欧阳寻,他能跟玉树临风潇洒飘逸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本少爷比?你这是抬举他呢?还是在贬低我呢?” 萧聪面色不改,粲然一笑道: “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心照不宣吧。” 星流云笑着点点头,欣慰道: “好小子,不错,这几年没白历练,有前途。” 萧聪回以轻笑,正笑着,那个混在星流云手底下的半吊子炼药师李小丁来了。 李小丁走到近前,冲星流云躬身抱拳一拜, “少帅。” 星流云别过脸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在身前站着连头都不敢抬的半吊子炼药师李小丁,以军人惯用的铿锵语气冷冷问道: “这阵仗你也看出来了,怎么样,依你看来,可有破解之法?” 半吊子炼药师李小丁扭头往一边瞥了一眼,回过头来,嗫嚅良久,终于鼓起勇气如实大声回答道: “破解之法肯定有,只是以属下这高不成低不就的本事,能不能找到,那就说不准……” 李小丁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近乎微不可闻。 星流云语气稍稍柔和了些, “是骡子是马,姑且先牵出来溜溜,我给你个施展本事的机会,你也没必要多做忌惮,只要想着能将事情办好就行,成则欢喜不成则已,你打算怎么办?” 李小丁咽了口唾沫,定了定心,再次躬身抱拳一拜,大着胆子道: “可否……可否抓一个过来,让属下先好好研究研究。” 萧聪将脸转向星流云,目光直直定在后者的脸上。 星流云右手抚上鼻梁,沉吟片刻后道: “好,没问题。” 萧聪长长地松了口气,宇文丰都几近不可察觉地点了点头。 “承蒙少帅信任,属下这就去准备,事项繁琐,若无他事,属下就先退下了。” 星流云心不在焉的摆了摆手,随口应道: “下去吧。” 半吊子炼药师李小丁退了下去,星流云慢慢仰起头,一脸惆怅道: “唉,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搞个人过来呢?” 萧聪看了眼被安置在高墙上的镜子,思索着道: “不知道这玩意儿在晚上是不是能像白天一样清晰……” 星流云闻声转首,看了萧聪一会,莞尔一笑,缓缓摇了摇头。 整整一天的时间,军帐大营的防御工事外鬼哭狼嚎,最前排的将士以木槾抵挡被荼毒的扶抟国百姓的冲涌,后排的士兵倒执矛戈,以枪做棍不停地敲下叠桥踏人而来前赴后继的扶抟国百姓,轮班值岗,已经换了好几十拨。 傍晚时分,久久未有动静的独孤家终于又放出了些幺蛾子,只见一头大鸟自城墙上缓缓升起,并扑扇这翅膀向这边远远飞来,萧聪星流云和宇文丰都还是那样呆在荫盖般的黄罗伞下,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此时见自城门那边飞过来的大鸟,一时神色各异。 大鸟越飞越近,并开始掉落一些东西,星流云得见此景,摸着下巴莞尔一笑,俊脸转向宇文丰都,宇文丰都亦是转过脸来,冲星流云微微点了点头,星流云一脸哂笑道: “木头,这事儿你怎么看?” 宇文丰都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语气淡淡道: “此事想来本应有诈,但这机关鸟工艺复杂,以他作饵,诸葛家舍不得,兵不厌诈,必然无诈。” 星流云一边嘴角又上扬了几分, “据我所知,这样大的机关鸟可不多见啊,这里有那么多张嘴,独孤家就派出一只来丢粮食,看来这城里就这一只喽。” 二人不约而同地将脸转回去,目光重新投向了不远处的半空。 约莫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大鸟在战场上空盘旋一周,转而向回飞去,星流云与宇文丰都二人见之不约而同地展翼而起,如两抹流星般向那大鸟飞去。 脱去一干重负的机关鸟速度不可谓不快,但星流云和宇文丰都的速度看上去更快,可饶是如此,还是又追出了上百丈的距离,一直到城墙边上,两人才顺利钻进机关鸟的控制室。 宇文丰都的啸月稳稳地架在那名在控制室中掌舵人的脖子上,那人战战兢兢,一时噤若寒蝉半点不敢动,星流云在宇文丰都身后不远处抱胸而立,饶有兴趣地审视着眼前那状若筛糠的人儿和其身前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控制部件,盘形的,杆形的,方形的……看着象极了儿时曾玩过的积木拼图。 星流云莞尔一笑, “呵,看上去就是个好玩意儿。” 宇文丰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啸月剑冷冽的刀锋,冷冷道: “回去。” 那人已经被吓得亡魂皆冒,哪还能在意到宇文丰都的命令,可宇文你丰都从来都不管这些,只见这家伙眸子突然微微一缩,不出意外的话下一刻那被挟持的人儿就要人头滚落,还是星流云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拍了拍宇文丰都的肩膀,老气横秋道: “嗨,小伙子,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不要冲动,我们是来抢劫的,不是来杀人的,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嘛。” 说着,两指夹着啸月的剑锋,将其从那掌舵人的脖子上移了下来,宇文丰都将啸月插回剑鞘,星流云拍拍后者的肩膀,笑道: “放心,他会杀你,我不会杀你,只要你将这家伙弄到我们那边去,我就不让他杀你,听懂了吗?” 那掌舵人终于转过脸来,汗流满颊,点头如小鸡啄米。 星流云又是粲然一笑, “听懂了就照做吧。” 掌舵人闻声咽了口唾沫,于手忙脚乱一通操作,机关鸟猛地晃了几下笔直向下坠去,宇文丰都啸月刚要出鞘,却被星流云眼疾手快一把按住,星流云微微一笑, “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十息不到,机关鸟恢复平稳,鸟头高高上扬,并开始急速上升,上升了约莫几十丈后,鸟头缓缓下降,整个机关鸟身体持平,在掌舵人拨弄了几个控制部件后,平稳地向玄真军帐那边飞去。 星流云冲宇文丰都得意一笑,宇文丰都还是面无表情,他看了看星流云的脸,又看了看星流云按在他剑柄上的手,虽不说话,但星流云却瞬间会意,讪讪一笑,赶紧将手缩了回来。 且说萧聪这边,看宇文丰都和星流云飞上高天,灵机一动间便要将心中筹谋已久的惊喜提前执行,星流云不是说靠那办什么事儿都不着边的欧阳寻都比靠他从天道轩走出来的萧四公子强吗?他今天就要让这家伙看看,什么才叫远水救不了近火,半调子炼药师李小丁不是还缺个实验品做研究吗,虽说因为那城墙上传影宝镜的存在,这是在星流云这儿暂时还是一筹莫展,可其实萧聪心里早就有了主意,当时没直接说,为的就是给星流云个“惊喜”! 现在星流云和宇文丰都都上了天前去追那机关鸟,此时不行,更待何时? 萧聪环视四周,微微一笑,下一刻,翻手间自弥芥中取出几个灵石,在手里上下抖了几下,而后又将目光投向远处城墙上那面依然清晰可见的宝镜,一边嘴角越翘越高,突然,身子一沉,竟自原地消失不见了! 自愿地消失不见的萧聪自然是用了一记土遁术,目的地自然是玄真皇家军帐外围的那一大片扶抟国受难百姓聚集的环形地域,利用土遁术从军帐大营潜到外围的环形地域,这事儿对于已是摘星境实力的他来说不难,难的是如何在那传影宝镜的监视下神不知过不觉地把人盗走,没有金刚钻,莫揽瓷器活,这事要是办砸了,他自己丢人现眼事小,若是坏了星流云和玄真皇家的名声,那可就当这事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萧聪潜出军帐大营,来到外围环形地域的下方,还没再往前遁多久,便觉得异常难受,仿佛是有什么脏东西侵进了他的身体,扰他心神,摇他灵台,把他搞的躁动难安,他知道这是自上方扶抟国受难百姓身体里弥散而出的戾气所致,而他之前因为妄自修炼《修罗十三式》,本来就对这些不详之气格外敏感,此时呆在他们下边,简直感觉自己快要被狂化了! 于是他赶紧移挪身体,将手里的灵石一一摆在相应的位置,又在灵石中间摆上一口张开的布袋,然后皱着眉头静默在一边,待光华一闪,赶紧将布袋口封住并扎紧,那布袋里的东西躁动异常,也不知在做着些怎样匪夷所思的剧烈动作,将口袋撑得不断变化着形状,萧聪看着心烦,索性心一横,在那口袋的中上方来了一记手刀,那布袋接着便安静下来了,萧聪短促地呼出一口浊气,咽了口唾沫,最后拖着口袋飞也似的逃遁而去。 第二百七十七章 灭魁 自愿地消失不见的萧聪自然是用了一记土遁术,目的地自然是玄真皇家军帐外围的那一大片扶抟国受难百姓聚集的环形地域,利用土遁术从军帐大营潜到外围的环形地域,这事儿对于已是摘星境实力的他来说不难,难的是如何在那传影宝镜的监视下神不知过不觉地把人盗走,没有金刚钻,莫揽瓷器活,这事要是办砸了,他自己丢人现眼事小,若是坏了星流云和玄真皇家的名声,那可就当这事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萧聪潜出军帐大营,来到外围环形地域的下方,还没再往前遁多久,便觉得异常难受,仿佛是有什么脏东西侵进了他的身体,扰他心神,摇他灵台,把他搞的躁动难安,他知道这是自上方扶抟国受难百姓身体里弥散而出的戾气所致,而他之前因为妄自修炼《修罗十三式》,本来就对这些不详之气格外敏感,此时呆在他们下边,简直感觉自己快要被狂化了! 于是他赶紧移挪身体,将手里的灵石一一摆在相应的位置,又在灵石中间摆上一口张开的布袋,然后皱着眉头静默在一边,待光华一闪,赶紧将布袋口封住并扎紧,那布袋里的东西躁动异常,也不知在做着些怎样匪夷所思的剧烈动作,将口袋撑得不断变化着形状,萧聪看着心烦,索性心一横,在那口袋的中上方来了一记手刀,那布袋接着便安静下来了,萧聪短促地呼出一口浊气,咽了口唾沫,最后拖着口袋飞也似的逃遁而去。 在自之前布置法阵的地方离开不久,便觉得身体好受了一些,约莫是离开环形地域不再受戾气侵扰的缘故,可萧聪并没有放低速度,他依着之前的速度一直往前,直到约莫回到军帐大营,遁出地面。 这时候星流云和宇文丰都正好挟持着那掌舵人将机关鸟降落在他俩之前站立的地方,两人自机关鸟上跳下,星流云满面春风,宇文风度还是那样看上去冷冰冰。 萧聪含笑而立,看着星流云和宇文丰都一前一后慢慢走近,星流云高高上扬着嘴角,冲萧聪炫耀道: “这玩意儿看起来怎么样?等以后用它来分发解药和春药,那可是要省不少力气呢!” 萧聪还是那样神秘笑着,并不答话,直到这时星流云才发现被放在萧聪身旁的布袋,微微有些诧异道: “咦,你身边的布袋里装的是什么,我走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件东西?” 萧聪伸腿将布袋踢到星流云脚边,那丝神秘的笑容看上去更深了几分, “喏,打开看看。” 星流云看不懂萧聪的故弄玄虚,面色狐疑,看了萧聪片刻,而后俯身将系在布袋口的绳子解开。 绳子被完全解开的那一瞬,便从星流云指尖滑落而去,紧随其后的是布袋口,下一刻,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在张开的布袋里展露无遗。 丝毫没有半点思想准备的星流云见之被下了一跳,惊诧道: “我去,你怎么把他弄来的!” 萧聪笑了笑,语气略带着些轻蔑道: “放心,以我的手段,是绝对不会坏了你星流云好不容易在玄真界树立起来的威望的,当然,除非我是故意的。” 星流云讪讪一笑,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我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萧聪扁扁小嘴,轻描淡写道: “土遁术加幻阵,这事儿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星流云剑眉挑了挑恍然大悟,轻笑几声,赞道: “好小子,真有你的!” 随即大手一挥,传令道: “去,把李小丁给我叫来!” 手下的人得令,忙不迭抱拳行礼,便转首奔去了。 星流云轻然转首,看了看身后的栩栩如生的机关鸟,又转回头来看看脚下已经昏死过去好久的扶抟国百姓,一连欣慰,他微微叹了口气,可能是想抒发点什么,可才刚一张开嘴,便听得宇文丰都冷冷道: “独孤家会不会也监视了这边。” 木头说话一向都是这样言简意赅直奔主题。 星流云微张着小嘴,斜眼看了宇文丰都一眼,而后慢慢将嘴合上,颇没味道地干嚼了几下,启齿道: “你说的也算是个问题,但这个问题好像没法轻易给出答案啊。” 宇文丰都不作声,萧聪笑道: “丰都哥多虑了,独孤家这一次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借扶抟国的百姓摧垮玄真皇家和四大家族长久以来在玄真凡界树立起来的威望,为了一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扶抟国,定也不会太大费周章,况且就算我们这边已经被监视,那也没什么,牺牲一人解救数万人,这无论在谁看来都是一种很值得的牺牲,虽然谁都不该冒这样的风险,但事情已经这样了,除了这般行径,我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要我们最后能将事儿办成,玄真凡界是一定会理解并认同我们的,不过,话说回来,之前星老大对这件事儿确实是太谨小慎微了些。” 正在低头摸着下把故作沉吟的星流云猛地抬起头来,怪叫道: “怎么又把事情扯到我头上来了!你们这样会让我感觉很受伤的知不知道!” 可不管星流云怎么怪叫,两人只当他是空气,继续自顾自的聊着。 宇文风度道: “少点疏漏,总归是好的,人心难测。” 萧聪莞尔一笑, “人心难测不假,但在明明白白的大是大非面前,这些都不是问题,没有哪个傻子会在这节骨眼上做出头鸟来冒天下之大不韪,只要我们将事儿办得漂亮,就算是独孤家,也在这上面做不了文章!” “可要是办不成呢?”宇文丰都抬起脸来,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萧聪,眼神中竟有些怀疑和犹豫。 萧聪见之,一时竟有点手足无措,咧嘴苦笑道; “丰都哥,这不是你的风格啊,你是不是发现什么其他的问题了,有的话就说出来,我们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宇文丰都缓缓摇了摇头,语气低落道: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一切实在是有点太顺利了。” 闻听此言,星流云竟不干了,他嗷唠一嗓子,怪叫道: “什么,顺利,这他妈也叫顺利?宇文丰都,你自己数数,从出普丘国到现在,我们已经爽死了多少人了!老子带兵打仗这么些年,如此损兵折将,可他妈是头一次!” 宇文丰都的语气再次陡然变冷, “胜败乃兵家常事,国战之间,多死些人能算得了什么!” 星流云面色愈加愤怒,腮边肌肉在咬劲之下接着火光而变得轮廓分明,他就这样看了宇文丰都好半晌,最后在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宇文丰都,你再说一遍!” 宇文丰都只是转头淡淡地眄了星流云一眼,波澜不惊道: “这句话本应是从你嘴里说出才对,不是我不正常,而是现在的你不正常。” 说完,大步离去。 萧聪看着愈行愈远的丰都,又将目光拉回来投向星流云,突然觉得丰都刚才说的一番话不无道理,星老大确实是变了,变得有些儿女情长优柔寡断,不像记忆里那般果决和洒脱了。 之前的怒意在星流云脸上还残留少许,只见这家伙定定地看着宇文丰都愈行愈远的背影,在咽了口唾沫之后,残留的怒意好歹算是褪了下去,萧聪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老大,你……没事吧?” 星流云长叹一声,转而蔑然一笑,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儿。” 萧聪的胆子又大了几分,抿抿嘴唇,继续说道: “其实我也觉得丰都说的挺对的,现在的你真的变了, 星流云扁着嘴,脸上略带着些无奈,慢慢仰起了头,幽幽一叹道: “是吗?或许吧,人总是会变的,你不是也变了好多吗?” 说着,扭过头来,竟向萧聪抛了个突如其来的“媚眼”。 萧聪吐了吐舌头,兀自抱怨道: “就是这股子骚气还没变。” 星流云闻言莞尔几声轻笑,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道: “如果能一直活在三年前的那个盛夏,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可这是不可能的,我们总得学会成长,并在成长中学会思考,于思考中用心感受,在感受中提炼出那些难能可贵的东西,于是我们就变了,不是吗?” 萧聪感同身受,并对此深以为然,他点点头,有感而发道: “是啊,这就是成长啊,可我还是纳闷,到底是怎样的经历让曾经从天不怕地不怕闯起祸来从不嫌事儿大的星老大变成这般摸样了呢,有所改变是正常的,但这改变也实在是太大了点吧,不是老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星流云白了萧聪一眼,笑骂道: “臭小子,现在骂我都不拐弯儿了,长能耐了啊。” 萧聪讪讪一笑, “老大言重了,我怎么会骂您呢?我不过是把我真实的想法实话实说罢了。” 星流云付之一笑,目光上移,回忆般轻声道: “唉,这两年我南征百战,见过了太多的人生百态,也见过了太多的生死离别,突然发现,我能降生在四大家族里的星家,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有很多感受在我心离不断混杂在一起,而我从中提炼出来的,却是一些在我看来都有些微不足道的东西,这些东西虽然朴实无华,但却是难能可贵的,他让我开始有所顾忌,也开始顾及别人的生命,让我学会了原谅,也让我学会了珍惜,总之,这些东西让我感觉人生轻松了好多,或许这就是先贤所讲的同情心和同理心吧。” 未等萧聪说话,星流云又兀自莞尔一笑,接着道: “木头这家伙,这两年虽然也跟着本少爷打了不少仗,但他一向是个一根筋的人,打仗就是打仗,打起仗来就一门心思地全扑在战事上,而忽略了其他一些东西,也就没能获得这些难得的感受,这一点,我不怪他,以为这些事儿要搁三年前,我的言行肯定会与丰度一样,成长总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而他需要的时间或许比别人更多一些吧,又或者是……” 星流云欲言又止,呵呵几声笑将即要说出口的话一笔带过,他看着萧聪,脸上的表情不算丰富,却让人产生些难以言表的复杂意味,象是一种淡淡的无奈。 宇文风度的事萧聪虽知道的不多,但总归是有所耳闻,此时看到星流云这副作态,不由得被感染,于静静地思索中怅然一叹,脱口而出道: “或许,是时间还不到吧。” 萧聪抬起头来,看见星流云正笑着看着自己,两人面面相觑,心照不宣,气氛一时沉默,在不远处熙熙攘攘如火如荼的人来人往中仿佛自成一片结界,将一切喧嚣隔离在外。 第二百七十八章 人死的少了点 半晌,还是萧聪率先打破沉默。 “老大,那机关鸟,你就真的不打算再检查检查,万一要是独孤家里应外合的后手,那我们这边可就惨了.” “你是说……”星流云脸上略带着些疑虑的荫翳。 萧聪努着嘴,稍微组织了下语言,启齿道: “我觉得,独孤家应该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吧,都说骄兵必败,独孤家肯定有后手,我们这边怕不能顺利解救扶抟国的受难百姓,他们那边也害怕我们能顺利解救扶抟国受难的百姓啊,到时候我们若真能将扶抟国的受难百姓顺利救出,那独孤家会坐以待毙任这么长是时间的精心准备尽数东?绝对不会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困兽之斗的他们总会找机会狠狠地咬我们一口!” 星流云缓缓点着头, “你说的很有道理,这架机关鸟,我确实是有必要找人好好检查检查,对此,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萧聪摸着鼻子略做沉吟,片刻后道: “反正独孤家的人肯定是信不过的,老大可以找一个聪明的人,让那独孤家的军士把驾驶机关鸟的方法教给他,另外还得单独隔出片地方来单独安置这机关鸟。” 星流云微微点着头,沉吟着道: “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我觉得,若独孤家真的要在这机关鸟上做文章,绝不会仅是这般简单,既然要查,就要查个彻底,要查个彻底,就得想到一些通常想不到的方面。” 萧聪俊眉轻挑,戏谑道: “怎么着,你还想把这家伙给拆了不成?” 星流云闻言忍俊不禁, “拆了它?我可舍不得!” “那你想怎么办?”萧聪语气稍微低沉了一些,听上去应该也是认真了。 “砸砸。” 星流云扶摸着下巴斟酌半晌,斜睨着萧聪阴阳怪气道: “我觉着吧,这事儿还是找你来做比较靠谱。” 萧聪满目诧异地看着星流云,“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我?你都不给我点指示,我怎么帮你做这件事情。” 星流云闻言缓缓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 “小聪,你这就不对了,动动脑子嘛?话说回来,你难道不觉得我们之间一直存在着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吗?” 萧聪面色更显诧异, “什么严重的问题。” 星流云一脸认真地回答道: “每次我在想办法的时候,你就懈怠了,而每次你在想办法的时候,我就会懈怠,我承认这是存在于我们之间一种难得的尊重和信任,但这样真的不好。” 萧聪对头稍作存思,失笑道: “好像还真是这样……” “所以说啊,我在想办法的时候你也不能闲着啊,来,赶紧想想,以你一个从天道轩走出来的萧家人,肯定能想到一些不一般的方面。” 萧聪微皱着眉,缓缓垂首,于千头万绪间慢慢寻找,但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总觉着有点奇怪,他猛地抬起头来,恍然大悟道: “你又忽悠我!” 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紫星流云眼中一闪而逝,这家伙张开双手一脸无辜道: “我怎么又忽悠你了,我什么时候忽悠过你!你这……唉,枉我一片赤胆忠心。” 萧聪暴汗,觉着这家伙的演技真的是越来越精湛了,也学得越来越不要脸了,他刚才说的一番话,明显是想要以逸待劳嘛!不过说的倒也是事实。 星流云扁扁嘴,一脸诚挚道: “好吧,为表诚意,我先说一个。” “咳咳。” 这家伙妆模作样地将手握成桶状,干咳几声,才缓缓开口道: “你说,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戕害我的将士,最行之有效的方法是什么?” 虽然对星流云的故弄玄虚不太感冒,可出于尊重,萧聪还是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转而回答道: “用毒?” 星流与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孺子可教也。” 萧聪再次无语。 “那你说如果要在这机关鸟上做文章,怎样的下毒方法才最稳妥呢。” 萧聪终于忍无可忍,努力压着情绪,一字一顿道: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整着一套了,没用!” 星流云给了萧聪一个大大的白眼,像个姑娘般嗔怨道: “不谙风情。” 萧聪没答话,但听得星流云终于换了种一本正经的语气,双眸微缩道: “我觉着吧,把毒药掺在制造这机关鸟的材料里,最为稳妥,或者说,这机关鸟本就是用一种带毒的材料制成的。” 萧聪稍作沉吟,抬头道: “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先入为主了。” 星流云俊脸一冷,咧嘴怪怨道: “好,我说假设,假设行了吧!” 萧聪懒得跟星流云在小脾气上多做计较,淡淡道:.qqxsnew “要按你说的,用有毒的材料来制造这机关鸟,那我们将这毒查出来并解掉不就完了。” 星流云一声冷笑, “哼,这事儿,怕是有点难。” 而后话锋一转,笑吟吟道: “不过只要有你帮忙就容易多了。” 萧聪丈二和尚摸不着好头脑,疑惑道: “此话怎讲。” 星流云看着萧聪的脸,邪意十足道: “别忘了,你可是个驭阵师啊,如果这机关鸟真的有毒,让你将其解掉或许有点难,但确定一下到底有毒没毒,这事儿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萧聪俊眉轻挑,摸了摸鼻子道: “有必要这么麻烦吗?” 星流云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面色略显凝重道: “上官家与诸葛家的关系你是知道的,虽然就整个玄真界而言,上官家的驭毒之术实在是不算什么,但若要对付我这十数万的将士,那就实在是太轻而易举了,再说,为了他们的恶毒计划,寻常的毒肯定不稀用,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要么是一种能在大战结束后被触发的毒药,要么是一种慢xing毒药,这两种都无法直接测出,所以对于这件事,就算是你萧家四公子,也肯定是要多花点心思的,你说是吗?” 萧聪撅着小嘴,面色轻浮地点了点头,揶揄道: “星大少爷说的话,哪能有假。” 星流云嘻嘻几声笑, “那行,这事儿咱就这么说定了,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去早点休息吧,明天好好准备准备,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哥们一定尽全力满足你!” 萧聪笑着点点头,挥挥手,道: “先走了。” 也不等星流云应话,便扭头离开了。 星流云笑着看萧聪离开,脸上的笑容伴随着萧聪的愈行愈远而慢慢变得僵硬,直到消失不见,他缓缓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看天,低头又沉吟半晌,才缓步离开。 翌日,萧聪将自己关在星流云给他单独安排拍的军帐里,努力研习着一种叫做“银针”的法阵,银针有触毒而变黑的特性,故唤此名。 此阵的玄妙现在的萧聪还不能尽数领悟,因为这座法阵的创造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想来是那时候的萧家人颠沛流离屡受迫害,一直居无定所才创出这么一座法阵,那时候萧家人的阵法造诣,可不是现在的萧聪所能比的! 此阵能够流传至今,不只是因为他自身所具有的独特功用,还因为他是万千法阵中的一个典范,在法阵的构建思想中有诸多巧妙和突破之处,甚至在萧家阵法体系的建立中是一个里程碑式的存在,其思想先进,被后人多次借鉴,后来还被萧明远融入到以身种阵的阵法法门中,算是将此阵的作用发挥到了顶峰,也算是给萧家的各位后人留下了个高不可攀眼不可及的背影。 短时间内将法阵“银针”完全参透是不可能的了,更别说将之顺利地布出来,可现在的萧聪已经脱离了那个建阵完全靠照本宣科生搬硬套的阶段,它可以将多个法阵拆散,集思广益,才学尽出,按需截取后组合成在他阵法造诣之内的法阵,当然,这之中当年陪着萧天宇为给老嗜炎兽祛毒而建阵的经历帮了他大忙,虽然在效用上定然是比不得原来的法阵,但用来解燃眉之急想来不难,再说,他已经是尽力而为地在做这件事了,成与不成,只能看天意。 “上官家,上官家……”萧聪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对于这个家族,萧聪知道的不是很多,他只知道这个家族的崛起完全是拜一本偶然得到的毒经所赐,至于其家族里边驭毒最高者的毒术几何,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么些年上官家一直在玄真凡界活动,虽然与玄真修界也有交集,但实在是少之又少,想来其毒术也就是能吓唬吓唬玄真凡界的普通人,放在玄真修界,终究还是难登大雅之堂。 可独孤家并不一样,这是一个底蕴深厚到无可置疑的庞大家族,一个连燃魂之蛊都能拿出来的家族,也不知道会不会看得上上官家的殷勤侍奉,本来对付星流云的十万将士,用上官家的毒足以,怕就怕那独孤家的主事人是个心狠手辣不遗余力的主儿,杀鸡用了宰牛刀! 第二百七十九章 传景玄器 半天过后,萧聪还是一动不动地坐于桌前,某一刻,他右手一翻,自弥芥中取出了笔墨纸砚,并站起身来,将墨细细研匀,拾笔蘸墨,在纸上一丝不苟的描画起来。 他眉头微皱,行笔很慢,不时思索,走走停停,这个极富韵味的过程整整持续了近两个多时辰的时间,直到石砚中的墨见了底,他才停下,将笔轻轻放在笔架上,此时两个多时辰前还是纤尘不染的白纸,此时已经变得密密麻麻。 他长舒了口气,两手揪着纸的两角,在空中抖了抖,而后再次将其平铺在桌面上,一动不动地低头看着,半晌,轻摇了摇头, “唉,这可真不是件好差事啊,整整一张纸,竟才画了不到三分之一,之中应该还有些许疏漏,想完成,怕是要等到明天晚上了。” 他又咂咂嘴,莞尔一笑, “算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连修建法阵都要讲究个严谨条理,更何况是创阵,慢工出细活,今天就先这样吧。” 他甩了甩已有些酸麻的右手,转身抽椅而去。 时已至未时,军境的傍晚看起来与寻常格外不同,那种落日余晖下的军整严明让人不禁荡气回肠,而此时玄真皇家与扶抟国受难百姓的鏖战更是让人热血奔涌,那一堵人墙,承载了多少关于人性的希望啊。 萧聪立在军帐外的空地上,眯着眼睛遥望着扶抟国所受难百姓的状若癫狂和玄真皇家将士们的奋力抵抗,半空中,一只大鸟进入眼帘,他微微仰了仰头,将目光聚焦在这只飞行缓慢的大鸟上,嘴角微微翘起,粲然一笑。 “星流云啊星流云,普丘国的百万石粮食到不了,你把粮食都给他们吃了,你的将士们吃什么?” 说着,摇首一叹,莞尔笑道: “或许这就是你能深受玄真皇信赖的原因吧,赤子之心,诚诚可鉴。” 转首刚要行回军帐,脚步却又一滞,微皱着眉头古灵精怪地若有所思道: “不对,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啊,呵,怕你是另有准备吧。” 嘟囔完,才抬腿往军帐里走去。 走回到军帐中的萧聪再次在桌子旁坐下,单手托腮,一时竟觉得有些百无聊赖,感觉思绪还游离在一方不知名的空间里,正要穿破界壁回到它该呆的地方,这是一种缓冲,一种关于学术深研与现实之间的过渡。 也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诸葛家,这个家族的立场实在是让人有些费解,都说好了要帮玄真皇家,现在却又迟迟未动,但若说一点没动,也不是有太大的可能,就像宇文风丰都说的,这件事儿实在是太顺利了,之中是不是有诸葛家的功劳呢?这个还真不好说。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现在的诸葛家正脚踏两只船,既不想得罪独孤家,也不想得罪玄真皇家,不想得罪独孤家怕还是因为有什么把柄在人家手上,不想得罪玄真皇家估计是因为在独孤家之下忍气吞声那么些年,想要借机越俎代庖脱离控制,但两家的胜负输赢又实在是不好判断,得民心者得天下,对于独孤家的恶毒计划,看来诸葛家是早就知道了,之所以踌躇不前,还是对星流云这个毛头小子信不过,但只要星流云将这场仗打赢,诸葛家的心就算是归顺一半了,但这样一个首鼠两端有前车之鉴的家族,能信得过吗?现在的它能背叛独孤家,有朝一日也定会再次背叛皇甫家。 说起来,这并不是萧聪该考虑的事情,他的目的只是想要帮助和保护星流云和宇文丰都,皇甫家和独孤家的玄真凡界之争跟他没有半文钱的关系,而这事儿牵涉的太长远,谁知道到那时候的星流云和宇文丰都还会不会继续效忠于玄真皇家,也不知怎么地,他总是有一种感觉——这俩货在玄真皇家的军营里,呆不长! 他突然喃喃自语道: “这里怎么会是他们属于的天空呢?终有一天,他们也一定会飞往更高更远的地方,就像之前的我一样。” 于是思绪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移转到星流云身上,他在想,星流云在独孤家人心里的分量几何,与玄真皇家在玄真界的口碑相比,孰轻孰重。 这是个看似无关紧要却意义很重的问题,因为星流云在独孤家心中所具有的分量的大小决定了他现在所要承受危险的大小,假若独孤家真的对星流云恨之入骨,那说不定就要拿着为了毁掉玄真皇家在玄真凡界的民心而作出的准备给星流云陪葬了!可他又突然觉得自己想不透这个问题,按理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小不忍则乱大谋,能集得与玄真皇家一拼之力的独孤家,绝不会是一群鼠目寸光胸无大志的草包,可他还是不能确定星流云在独孤家人心中的分量几何,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是因为他对星流云太过在乎而关心则乱了吧。 好吧,那就撇开这个问题先不讲,都说活在当下,当下即未来,把握住了现在,未来也就不会变的太差的。 如今,星流云和宇文丰都的退路估计已经被独孤家切断,凭着十数万的军队和对国境关隘的把控,带着些残兵猛将撤回普丘国应该不难,但依着星流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他哪会是那肯轻言放弃的人!再加上身边还有个一根筋轴到底的宇文丰都,这俩货搁在一块,就现在这情景,定是要不破楼兰终不还不可!不过就凭他俩这势如破竹一往无前的可嘉勇气,的确是干大事的人。 不过这也是让萧聪头疼的地方,星流云和宇文丰都,不成功便成仁这事儿放在他俩身上还不会发生,因为据萧聪的了解,他俩还没这么极端,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事儿却是十有八九的,尤其是宇文丰都这个看似冷漠实则疯狂的家伙,脑子根本就不正常,真要到紧要关头,总是最让人心悸的。 萧聪想着, “这一次这俩货会怎么做呢?” 想了良久,实在是想不出,但他知道,跟这两人呆在一块,惊喜总会有的。 又是一日,萧聪没有多少活动,一直坐在军帐里的桌子前,只是偶尔僵乏了会出去走走,范围不大,也就是他军帐外十几丈内外。 星流云一直没来,宇文丰都也一直没见面,两天的时间,他的膳食皆由甲士来送,待他吃完,再将一应残羹冷炙带走,宣纸不知已经用了几张,墨也不知已经研了几砚,他画了改,改了画,反反复复,直到第二天深夜,才算是定稿,给星流云也算是给自已了一个比较满意的阵图。 第三日,做完雷打不动的早课,简单地洗漱了一下,萧聪一个人来到之前星流云用来安置机关鸟的地方,而在回到这里却未见到记忆中那长翅的大家伙,那倒是有两个披坚执锐的甲士站在空荡荡的地上,一经询问才知道,为保险起见,星流云遣军中木匠做了个简单地隔离装置将那机关鸟埋在地下了,只有在傍晚要给扶抟国受难百姓们发放食物时才会将其拉出来在天上飞一圈。 萧聪询问了了机关鸟被隔离安置的具体位置,两名甲士甲士同时转首,指着一个带着拨栓看上去应该是开关的装置的木盒盒,告诉萧聪说就是他俩身后的这一片地方。 萧聪点了点头,遣一名甲士向星流云请命,他要将那机关鸟从地里拉出来,好做建阵只需,谁知那甲士回答说星流云早就吩咐过了,无论萧聪有什么需要,他们都要尽力满足,不需多做禀告。 萧聪了然,遣退了两名甲士,兀自取出阵图,蹲下身在地上铺展开来,并用四个小石子压住,他又低头看了半晌,才于右手一翻间取出一堆什物放在一旁,最后取出幻离司空,将戒指轻轻戴在手上,又是半晌。 摘下戒指收起棋盘,长身而起,以诛仙作笔,在地上画了个奇怪的图案,然后将之前堆在一旁的什物一丝不苟地一一放在这奇怪的图案上。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慢慢退到一边,环视四周,稍加思索后又左右挪了几步,看样子是在寻找一个既定的位置。.qqxsΠéw 站定,萧聪闭上双眼,一动不动地用心感受,半晌,睁开眼来,摇首轻轻一叹,呢喃道: “果然还是有点问题……” 他慢慢踱回到阵图旁,眉头微皱,蹲身观摩,右手食指和拇指不停地碾磨着,良晌,咂叽一下嘴,然后咽了口唾沫。 他又回到法阵旁,调节了几个灵宝的位置,又换了几件灵宝的种类,然后再次站到之前那个移挪好几次才找到的位置,闭上眼睛,用心感受。 半晌,他睁开双眼,抬头看着天,再次幽幽一叹,人畜无害的小脸上带着点生无可恋,呢喃道: “看来我又心存侥幸了……” 紧接着,莞尔一笑, “算了,该下的功夫总是要下的,成功哪有什么捷径可走啊,是我太眼高手低了。” 第二百八十章 机关鸟 低头抬腿,大大方方地走到阵图旁,盘腿而坐,右手一翻间取出一张方形矮桌,这本不是萧天宇为他准备的物品,是当日他带着鸿翔进濒阳荒漠时做的准备,是他与鸿翔躲在羊皮帐子里用来吃饭的家什儿,所幸鸿翔这小家伙虽然有点好吃懒做,但在侍奉他师父萧聪的这件事情上却是一向勤快得紧,且一向都爱干净,每次吃完饭后不但要桌子上的一营残羹冷炙收拾干净,还要将桌子擦得一尘不染,所以此时萧聪将其取出来,还是光洁如新的。 他又取出笔墨纸砚,将之一一摆在桌子上,一边默然思索,一边细细研墨,约莫两刻钟后轻然拾笔,一边看着旁边还被平铺在地上并被石子压着的阵图图纸,一边在白纸上细细地勾勒起来。 总体来说,这一次他画得更慢,一笔一划,一撇一捺,看上去更像是在绣花,虽然有些地方可以不假思索地将之直接誊摩,但有些地方却要用心研究后才可着笔,这些地方难易不一,有的只花他一二刻钟,有的却要花上他近大半个时辰的功夫,但他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似沉溺其中忘了时间的流逝,比一开始参研此法阵时还聚精会神。 终于,四个时辰后,萧聪将整张阵图重新修改了一遍,他将笔放在笔架上,用力后仰这脖子张着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声长长地呻吟中掺着脖子扭转间的咔咔声响,他轻闭着眼,看上去有一种难言的享受,然后,他放下手,站起身来时却忍不住倒了个趔趄,他赶紧抬手扶着脑袋稳住身形,好歹是没有摔在地上,突然莞尔一笑道, “能让我萧聪如此大费脑力,星流云,哥们待你可真是竭尽全力了,事儿若还不能成,你可不能怪我啊,呵呵。” 他就这样扶着脑袋站着,约莫站了有半刻钟的时间,才放下手,俯身拎起那张新画的阵图,浅笑着,轻轻在空中抖了抖,然后往法阵那边走去。 好像这世间任何事情都存在一种莫名其妙的惯性,就像现在的萧聪,一旦过分的认真起来,根本就停不下来,吹毛求疵,力求完美,感觉像是上了瘾! 开始时他一手拿着阵图,另一只手将灵宝仔细改动,眼神在阵图与灵宝间移转,停留时间不一;后来,他索性将阵图放在地上,用双手对放在地上的灵宝小心摆置,最后他甚至是拿出了一应修具,连灵宝的形状大小也要做到恰到好处才行,端的是不尽善尽美便不肯罢休的劲头。 又是三个时辰,圆月就快要升到树梢头的时候,萧聪才将法阵一一修改完,但他也没休息,直接将阵图收进弥芥里,再次来到那个不可替代的地方,闭上眼睛仔细感受起来。 又是半盏茶的时间如水般涓涓流过,萧聪轻轻睁开双眼,轻抿着小嘴,愁眉不展,他右手抚着鼻梁,小声呢喃道: “到底是哪里错了,不应该啊……” 语气中不但有些沉重,竟还有些焦急,或许说是失望更妥帖些。 在他的感应中,这法阵运行的并不连贯,总感觉有什么地方在跟他唱着反调,让他感觉极不舒服,这感觉就像在柔软的心上放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虽然没什么危害,但总觉得膈应得慌,他一向是个追求完美的人,眼里怎么能容得了这等沙子,可这法阵的修改真的已经到他所能达到的极致了,接下来还要怎么改才能使之运行连贯,他实在是想不出来。 他的眼神突然间变得凌厉了些,放下手,沉声道: “不,不对,就是我做的还不够,玉美于精雕,我肯定还有疏漏的地方。” 于是他再次拿出图纸,借着皎洁的月光,双手捧着仔细检查起来,他缓缓摇着头,目光在图纸上一行一行地扫着,周而复始,越来越快,一刻不停,终于,他的目光戛然而止,定定地盯在图纸上的某一处地方,声音亦是定定的, “就是这儿!” 月亮已经升至中天,月光将萧聪的影子拉得不算长,也不算短,使他看起来像拖着条黑色尾巴的人形怪物,在这片气氛与不远处极不相同的空地上,自成另一片诡异的世界。 他走到法阵中的一块灵宝旁,将其轻轻拾起,收进弥芥,同时去除另一块灵宝,用修具稍作修整,小心翼翼地放在之前的位置上。 将一应器具收进弥芥,他两手撑着膝盖站起,并有一声短促的叹息,听上去似乎有些疲惫,他不紧不慢地走到那个无可替代的地方,闭上眼睛又是良晌,而后睁开眼来,没有多少欢喜的反应,仅是微微一笑。 “经过一夜月华温养,明天早上应该就能出结果了。” 他抬头看了看月亮,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而后低下头,缓步往回踱去。 回到星流云为他准备的军帐前,远远便看见帐子里已隐隐透出火光,萧聪稍感差异,走近掀开帐帘,见里面空无一人,目光环视四周,最后定在置于中间的小方桌上,那里有几碟军旅生活中少有的佳肴和一壶水,隐约还冒着热气,想来应是刚被送来不久。 萧聪不由自主地轻轻挑了挑眉毛,在恍然间记起自己已经一天未有进食的同时,也在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出片刻忍俊不禁,笑骂道: “这不按常理出牌的星老大,难不成在一直在派人监视我?” 说着略带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半掀的帘子猛地一扬,大步迈进帐子里,他脸上的笑让人看起来感觉越来越满足,也越来越幸福,他心里是多么的开心啊,已经有多久没人这样无微不至地关心他了,鸿翔?算是一个吧,但与星流云现在的所作所为比起来,总感觉有点不一样,这不一样究竟该怎么说呢?他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感觉不一样。 不发觉还好,一发觉自己现在已是饥肠辘辘,这肚子就不争气地直叫唤,他摸着干瘪的肚皮自嘲几声笑,却并未直接奔向小桌,而是转了个弯拐向军帐一旁,那里有一只高叫木架,上面放着一面铜盆,铜盆里有半盛的清水,在火光中微微波动,看着明晃晃的,他讲手伸进水里,蓦然一怔后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忍俊不禁的满足的笑, “竟然还是温的,这星老大,得亏我是个男的,这要换成个女孩,此时心早就该化了吧。” 随即双手互相揉搓了几把,末了还洗了把脸,然后用搭在架子上的毛巾,将手和脸擦干净,最后才来到小桌旁坐下,像之前的鸿翔那样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起来。 这顿饭吃得,当真是香! 又是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修完早课稍作洗漱的萧聪再次来到昨日建阵的地方,远远便看着那里已经围了好多人,他慢慢地往前走,人群自动为他开了一条道,星流云和宇文丰都闻声转首,面色各异,星流云抚掌大笑,学着戏台上婉转勾心的强调吆喝道: “吆,主角儿终于登场了。” 说着,伸手哈腰,像个谄媚的奴才般做出个请的手势,而面对此时毫无仪范的三军少帅,萧聪却只是淡淡地迷岸了一眼,一步不停,大大方方地继续往前走。 对于此,星流云也不气,依旧腆着一张桃花俊脸跟在萧聪身后,在星流云身后的是紧跟着的欲望你丰都,再然后是元魁等的一应猛将,一行数十人,以萧聪为首,不紧不慢地向布置有法阵的地方继续靠近而去。 又走了数十步,萧聪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笑道: “前边就是法阵了,大家先留步吧,我去去就来。” 说着,出于礼貌成扇形不住点头,算是将包括星流云在内的的众人一视同仁了一番。 星流云桃花俊脸依旧满是谄笑,再次伸手哈腰,眉眼弯弯贱气十足道: “您有劳,您有劳。” 萧聪看着好笑,忍了半忍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用一声幽叹掩饰而过,然后扭头大步踏进到了阵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阵中那一动不动站着的人儿是什么状态不知道,但在外面的人等得焦急倒是真的,在如此军情紧急关头,大家都放下了军务来看萧家四子萧聪的不凡之举,当然,这虽是星流云下的严令,但终究不是分内之事,甚至还有点擅离职守的嫌疑。 按理说,军心不可动摇,扶抟国若真的在机关鸟上做了什么文章,那也是得保密的事情,风声走漏必定使得谣言四起,到时人心惶惶,定是一片军心不稳之象,不战自败。 到底是兵行险招还是一时疏漏,谁也不知道,好像一向古灵精怪让人难以琢磨的星流云表现的不正常了那才算是正常,这家伙,是习惯性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哪会有多少时间能让别人想到他想要干什么。 这大概也是星流云魅力所在的一方面吧。 第二百八十一章 惊喜 约莫一个半时辰后,萧聪复又睁开双眼,阵外包括星流云在内的一干将士早已等得心急如焚,有些都已经开始长吁短叹,更有甚者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只有星流云、宇文丰都和其他两三名领将还在一动不动聚精会神地看着阵中面色平静如老僧入定般的萧聪,望眼欲穿,此时见萧聪睁开双眼,不禁喜出望外,星流云更是往前踏出两步,脸上的小激动毫不掩饰。 萧聪慢慢从阵中走出,一脸疲惫,众人乌央央又往前靠近了几步,将萧聪围在中间,一阵嘘寒问暖,星流云将早已准备好的一枚豆粒大小碧绿色的丹药交给萧聪,待其服下后近半刻钟,才开口问道: “怎么样?” 语气关切,不急不缓。 萧聪抬头看着星流云那张桃花俊脸,欲言又止,星流云几声轻笑,满不在乎道: “站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用不着避什么嫌,直接说就行。” 萧聪领意,忧心忡忡道: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那种感觉,应该是在圣城见识过的燃魂之蛊。” 星流云闻言哑然失笑, “还真有问题,这么巧。” 萧聪点点头, “其他的不知道,但那燃魂之蛊应该是有的。” 星流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脸上带着莫名其秒看上去分外讥讽的笑,略带着点自嘲道: “没事,这事儿不难。” 而后扭过头来,似笑非笑道: “木头,派你回去拿解药,来回得需要多长时间?” 宇文丰都面色依旧冷酷,不假思索地启齿回答道: “不超过七天。” 星流云爽朗一笑, “好,就七天,我派五千精兵助你突围出扶抟,你即刻出发,七日后将燃魂之蛊的解药给我带回来。” 宇文丰都面色终于不再只有冷酷,带着几分郑重冲星流云抱拳行了个军礼,声音铿锵道: “领命!” 一种悲壮与感动混杂在一起的情绪在萧聪心里油然而起,无论是现在依旧泰然自若的星流云还是意气风发的宇文丰都,身上所带有那种豪气还有彼此之间的信任都使他感觉他俩魅力十足。 他突然开口道: “不用这么麻烦的,有我在,你还怕他出不了扶抟国?” 星流云将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转回到萧聪这边,饶有兴致有带着点期待道: “怎么,萧四公子又有何高招,让我等庸夫长长见识啊。” 萧聪没工夫跟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玩世不恭摸样的星流云插科打诨,直入主题道: “我可以用传送阵将丰都哥送出扶抟国,甚至是更远的地方!” “传送阵……“ 星流云右手摸着下巴稍作思索,心领神会,紧接着一抹狂喜涌上眉梢,大赞道: “好小子,狡兔三窟,还真有你的,这以后要是把你带在身边,还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这操作,哥们是真的服!” 说着,便向萧聪竖起了大拇哥。 不明所以的宇文丰都还被蒙在鼓里,冷酷的脸上带着点呆萌,开口问道: “怎么回事?” 星流云淡淡一笑,故作深奥道: “说起这种事情来,恐怕也就是我能与小聪心有灵犀一点通吧,当然,告诉你也无妨,臭小子这两年在外面疲于奔命,怎么能不留几记逃命的后手?论逃命,除了结界,还有什么能比得上萧家的传送阵?” 宇文丰都木然颔首,想来应是懂了。 由此得见星流云和宇文丰都之间的差距,或许能够瞬间领会萧聪的意思并不是因为星流云足够聪明,而是因为在以往那些他为萧聪提心吊胆的日子里,他也曾想过他在乎的小弟萧聪会以如何手段来保命呢?八九不离十会是传送阵吧,可依这小子谨慎小心的行事作风会仅准备一座,不,他肯定是会准备很多座的,这样萧聪的性命就算是基本保住了,而他也就能过得稍微心安一些了,此时能与萧聪心照不宣,不过是一句传送阵激发了他曾经某些强烈的感受罢了。而对于宇文丰都,虽然对萧聪难免也要有所担心,但感情一向寡淡的木头可不会像星流云这般想得那么深,但那份心意终究还是有的。 事不宜迟,宇文丰都请辞去唤雪中舞,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萧聪在此将传送阵建好,望着宇文丰都渐行渐远的身影,萧聪回过头来冲星流云问道: “他为什么非得亲自去,《灵骑录》中排名前二十的林意鹿雪中舞,难道连这点灵性都没有吗?” 星流云闻言淡淡一笑,带着点揶揄道: “你想多了,他与雪中舞没有相骑,所以没有那种修主与兽仆之间的特殊感应,他要不亲自去唤,那畜生还真不一定鸟他!” 萧聪微微点头,眼神中突然涌出几分别样的神采,又问道: “那他为什么不与雪中舞相骑?” 星流云闻言白了萧聪一眼,轻蔑道: “明知故问,他想得美!” 萧聪嘻嘻几声嗤笑,玩味儿地看了星流云一眼,便向一边走去了。 昨天用幻离司空摆出来的棋谱他现在还记得清楚,所以直接取出诛仙,在地上划了个一模一样的道图,紧接着自弥芥中取出一应建阵所需,虽然这一次要建的传送阵比之前所建的高阶传送阵还要复杂一些,需要萧聪亲自入主,将丰都送到所有建有高阶传送阵的地点之一——这是一个指定的地方,但对已经有了这么多建阵经验的萧聪来说,不过是砍瓜切菜三下五除二而已。 不过是,宇文丰都带着雪中舞返回,依着萧聪的指示,一前一后进入到刚刚建好的传送阵中,而后光华一闪,便自阵中消失不见了。 萧聪亦自阵中踏出来,径直走到星流与身边,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将军中的将领都叫到这来看这场戏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觉得,在丰都哥回来之前,这事儿你还是先压一压吧,要是风声传到了独孤家的耳朵里,就该提前执行清除计划了。” 星流云人畜无害地笑道: “你放心,这个我心里有数。” 萧聪点点头,又问道: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将这群人叫到这儿来吗?虽然知道老大你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但这件事,我还真是看不懂啊。” 星流云又是莞尔一笑,只是看上去略微感觉有点冷, “都说养兵一日用兵一时,但谁说这一时之内不能用来养兵,在我看来,这一时之内最适合用来养兵了,打仗是件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差事,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真相,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若这群将领都是怂包软蛋,那我这仗也就不用再打了,虽然这件事看上去有点反其道而行,但从长远来看,我倒认为还是有很大好处的,什么事儿都有个开始,习以为常的时候,这事儿就算是成了。” 萧聪面带着佩服,轻轻点了点头,感慨道: “现在玄真界敢像你这么干的人怕是不多了,循序渐进的在实战中锻炼将士们的意志,激发他们的生存欲,不欺瞒他们,培养他们参与者的意识,这样一来,将他们与军队联系起来的就不再是那几分微薄的军饷,而是性命攸关和一种信仰,但有利必有弊,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你这么做,一开始怕是会给自己招来不少麻烦啊。” 星流云不以为然,微微一笑, “所以才从这群万夫长们开始啊,从上往下,渐成一统嘛。” 萧聪亦是冷冷一笑, “那你这一圈下来,可是要丢不少人呢!” 星流云仰面朝天,幽幽一叹, “或许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打仗,我这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选择的权利吧,再者说了,军队里还是年轻者居多,他们的可塑性可不是那些老兵们能媲美的,我会让他们明白,在这个时代,战马上建立起来的军功,比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逸好得多。” 萧聪看了星流云半晌,再次轻然点头,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对了,燃魂之蛊的解药是怎么回事?孤独家用来控制各方势力的杀手锏,这么快就被你们给破掉了?” 星流云缓缓摇着头眉眼微皱道: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记得老头子跟我说这件事儿时表情有点凝重。” “星伯伯当时是怎么说的?” 星流云稍加思索, “当时不是直接跟我说的,他们四个正在讨论这件事被我撞个正着,我一进去全都闭了嘴,再问起时就什么都不跟我说了,只是嘱咐我说别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萧聪低头存思半晌,复又抬头问道: “那丰都哥能将解药顺利带回来吗?” 星流云若有所思, “应该可以吧。” 萧聪小脸微皱, “老大,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想法没有说出来啊。” 星流云讪讪一笑, “哪有!” 萧聪看了星流云半晌,边摇头边轻声道: “不,不对,你是故意的……” 星流云眉眼含笑,看着萧聪那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半晌,几声哂笑, “你这几天是累着了吧,怎么神经兮兮的,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你小子要是在我这儿出点什么事儿,我可对不起你们萧家的列祖列宗啊,这罪过,我星流云可担不起!” 萧聪狠狠剐了星流云一眼,信誓旦旦道: “少在这儿跟我打马虎眼,你知道吗,你这是在玩火!四大家族的万年基业,指不定就得被你这一把火给烧干净喽!” 星流云再次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语气轻松道: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那你是承认了?”萧聪一瞬不瞬地望着星流云那张精致的桃花俊脸,目光带着点咄咄逼人。 星流云面色无奈地摊着手, “你要我承认什么。” “承认你这是在利用这件事儿来逼着四位伯伯直面关于燃魂之蛊的问题。”萧聪的眼神愈加慑人。 星流云扁扁嘴,耸了耸肩的同时将两只摊开的手往上托了托,无所谓道: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没事就赶紧回去休息一下吧,这件事儿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萧聪一时语噎, “星流云,你……” 星流云面带戏虐,一双星辰美目稍显迷离, “怎么,宇文丰都已经去了,你萧聪摆出来的法阵是个什么效果你自己最是清楚,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挽回之计吗,这件事还有继续争执的必要吗?” 萧聪被气得牙根痒痒,一字一顿道: “你这样做,可曾考虑过你爹的感受?” 星流云剑眉一挑,无赖道: “我就是因为替他着想,才出此下策的嘛。” 萧聪近乎是咆哮一般道: “星流云,你这是不明就里的无理取闹,四位伯伯能想到的事情,你也能全部都想到吗?” 星流云脸上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看上去丝毫不受萧聪情绪的“感染”, “小聪啊,做一件事情,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做不一定是最重要的,但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做,那才是最重要的,你说我说的对吗?” 也不等萧聪回话,星流云便自顾自继续言道: “我知道关于燃魂之蛊这件事是给老头子出了不小的难题,这难题分量几何,我无从得知,但我知道的是,无论是面对什么事情,逃避一定是没有用的。” 顿了顿,星流云的语气变得微微有点冷, “这件事老头子对我讳莫如深,他在逃避,我不能让他逃避,就算星家的天要塌下来,也还有我星流云顶着,但我不能看着四个老匹夫误入歧途而无动于衷。” 萧聪的额头上冒出一条条的黑线,诘问道: “你不觉得你这样实在是太自作聪明了吗?” 星流云一笑置之,略带着点讥讽道: “不是我星流云太过聪明,是你把四个老匹夫想得太过聪明罢了。” 这句话在不经意间又触动了萧聪某一根脆弱的神经,他的面色渐渐缓和,怒意全消,最后只是白了星流云一眼,色厉内荏道: “反正是你们四大家族的事儿,与我萧聪何干,作就作吧,把整个四大家族作没了,大不了跟着我浪迹玄真去,反正你爹从来也治不了你,更不会怪你,星家出来你这么个败家玩意儿,可真是家门不幸,唉……” 要则头转身,就要离去,却突然听见星流云在身后叫道: “小聪!” 萧聪头也不回,拉着长腔懒懒答道: “干嘛?” 星流云讪讪一笑, “你这么生气,是觉得我利用了你吗?”仟千仦哾 萧聪闻言微微仰起头,片刻,语气深沉地回答道: “或许,有一点吧。” 说完,继续往前走去。 第二百八十二章 银针 渐行渐远的萧聪身后,静默着的星流云慢慢掀起了嘴角,虽然看上去还是带着那一点一如既往若隐若现的骚,但却感觉不到半点做作,他就这样目送萧聪走远,直到萧聪转过了军帐再看不见,他才收回目光,抬头仰望着碧蓝如洗如一片布般的天空,表情愈加放肆,那张嘴也随之咧得更大了。 在宇文丰都离开的这几天,萧聪除了偶尔会去星流云的中心大营商讨些缺他不可的事情,其他时间皆呆在自己的军帐中无所事事,百无聊赖中的他强逼着自己练功和参研阵法,但却一直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他的心根本就转不到这上面来,独孤家那边一直没什么特别的动作,星流云这边也一直在风平浪静着——如果将军帐外围那些日夜攻战不休的扶抟国受难百姓忽略的话,只是看众领将的神色态度,倒像是更认真了些,星流云虽然兵行险招,但好歹是没把事情给弄砸喽,虽然还不清楚这之间有什么没能看出来的驭人之术上的道道,但萧聪确实是打心眼里佩服他。 为了掩人耳目制造障眼法,机关鸟还在大大方方地使用着,每天一到卯时就准时起飞,将定量的食物分发给扶抟国的受难百姓们,虽然这些家伙们还在整天不遗余力地恩将仇报,但该给的粮食,星流云还真没少给他们一口!由此可见,这星流云的格局和风度,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仟仟尛哾 这天,正躲在自己军帐里百无聊赖中参研阵法的萧聪神游太虚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同样都是生人,为何扶抟国的受难百姓们就按着星流云的军帐群打而不返回头去攻打独孤家驻扎的最后一座城池呢?这无非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独孤家那边有让他们害怕的东西,二是星流云这边有让他们为之癫狂的东西,他未来得及深思,便跑去向星流云讲,谁之星流云听后竟不以为然,他笑着回答道: “花心思想这个有意思吗?就算解决了又能怎样?让他们转而去攻打独孤家,那我这么些天来所做的努力岂不是要全部白白浪费了!就让他们继续打吧,除此之外,我们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来尽可能地保护他们,你说呢?” 萧聪闻言,悻悻然点头,悻悻然离开,这悻悻然不是因为星流云没有听从他的建议,而是因为他突然发现,无论什么时候,星流云这家伙的头脑都清醒得很,甚至可以说是很可怕,他心里一直有一杆关于善恶的秤,而且这杆称似乎还从未倾斜过,这杆从未倾斜过的秤一直在指引着他做一个个正确的选择——至少在萧聪看来是正确的,它还赋予了他智慧,说实话,萧聪也想拥有这种智慧,但却不知该从何下手,似乎那杆放在心里的秤,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一种很朦胧模糊且行而向上的东西。 第六天,身无长物的宇文丰都驾着雪中舞通过萧聪之前建造的传送阵回到扶抟国星流云驻军大营这边,星流云听到消息喜出望外,一直迎到中心大营帐外十几丈处,却见这家伙身上什么东西也没带,一时间一张俊脸霎时变得比死了亲爹还难看。 见到星流云这副哭丧的模样,宇文丰都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但已经相互扶持搭档了那么久,若说猜不出星流云的那点小心思是绝对不可能的,于是这厮只是抬起右手冲星流云晃了晃,便自顾自在星流云身边头也不转的走过去了。 星流云见之脸色接着就多云转晴,脸上再次开出桃花,乐滋滋地跟在宇文丰都身后屁颠屁颠地走回到中心营帐里。 进到中心营帐,宇文丰都径直走到星流云的桌子前,将戴在右手食指上的一枚古朴戒指取下,将其放在桌子上,便要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星流云像条人形尾巴般紧紧跟在宇文风度身后,在宇文丰都刚转过身去的时候,这家伙就像条泥鳅一样急不可耐地绕过还未挪步的宇文丰都溜到桌前,拿起丰都放在桌子上的戒指,移到眼前如白痴一般仔细打量,爱不释手百看不厌,随之而来的,当然是少帅碎了一地的节操。 他像个顽童般边看边随口问道: “木头,你该不会只带来了燃魂之蛊的解药吧。” 宇文丰都此时刚刚坐下,头也不抬地冷冷回答道: “还有粮食。” 星流云脸上的桃花开的更灿烂了,马屁道: “我就知道把这件事儿交给你绝对没问题!” 当然,对于星流云的阿谀奉承,宇文丰都“理所当然”地没搭理他。 萧聪匆匆赶来,掀开中心营帐的布帘一步迈入,第一眼看到的是还站在桌前对着戒指细细打量一脸白痴相的星流云,他目光迅速往回拉,才发现正端坐在木椅上沉静如斯风尘仆仆的宇文丰都,中心营帐里此时就这俩货,所以萧聪也不客套,径直进入。 “丰都哥,回来了,这一路上还顺利吗?”萧聪关切道。 宇文丰都闻声抬首,目光稍显柔和,微微颔首间吐出一个深沉的字节, “嗯。” 星流云闻声转首,态度要比宇文丰都火热得多,或许是因为冷冰冰的宇文丰都无法与他分享他现在无以复加的喜悦,能与他分享此时喜悦的,只有萧聪, “小聪来了,来来来,看看木头这次带回来了什么。” 说着,冲萧聪摆摆手,在他手上,是那只古朴的戒指。 萧聪见此亦是喜不自制, “真的带来了?” 星流云古灵精怪地点点头,洋洋自得毫不掩饰。 萧聪习惯性地走到一张椅子上坐下,微微向前抻着脖子询问道: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星流云右手抚上下巴,稍作沉吟,道: “都他娘的六天了,狗日的李小丁那边还没给我一个准信,这小子只说已经研究透了其中的原因,还说今天晚上就能给我答复,也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靠不靠谱,不过那地道我都已经派人给挖好了,春药也已经提前让李小丁准备好了,现在看来,就差李小丁用来对付戾金控制的解药了。” 萧聪闻言面露诧异, “地道!你挖地道干嘛?” 星流云闻言笑笑,洋洋得意道: “我们知道的事情,独孤家那边肯定也知道,你想啊,成千上万的人在一起其交pei,那场面得有多壮观啊!独孤家会视而不见?倒时候要真跟我来个鱼死网破,那受罪的肯定还是扶抟国的百姓们嘛,所以我让将士们偷偷挖了几条地道,等他们要交pei的时候,到外围去保护他们。” 星流云一口一个交pei地说着,落在萧聪朵里让后者感到极不舒服,可一时间他也找不到比交pei更好的说辞,一时只能勉强接受了,这时却听得宇文丰都冷不丁言道: “你这是多此一举。” 星流云将目光移向宇文丰都,面色怪异,萧聪闻言沉思片刻,道: “是啊,独孤家若想置扶抟国受难百姓们于死地,怎会用这般费力的方法,用燃魂之蛊不就一了百了了吗?所以……” 他猛地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宇文丰都脸上,见后者面色依旧冷峻,微微启齿道: “戒指里的解药,足够你用的。” 星流云又看了宇文丰都半晌,突然咧嘴一笑,以一种不可言喻的怪异语气道: “好一个宇文丰都,还真有你的。” 宇文丰都好像没听见,牛头不对马嘴道: “我觉得你应该赶紧派人将那些地道堵上,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聪明反对聪明误了好。” 也不知怎么,萧聪竟从丰都的话里听出了淡淡的调侃,虽然很隐约。 星流云莞尔一笑,语气里依旧带着点阴阳怪气, “行,全听宇文大公子的。” 转而声音足足提高了十八度,冲帐外大叫道: “来人!” 话音未落,大帐里便走进一位披坚执锐的甲士。 星流云不怒自威道: “带一队人,去把前几天我让你们挖的地道填上,事情办的稳妥点,办好了重重有赏。” 那甲士面色坚毅,躬身抱拳一拜,道了声“是”,便急匆匆转首而去。 甲士刚走,半调子炼药师李小丁便像条疯狗一样冲进帐来,大叫道: “少帅,少帅,我弄成了!” 星流云白了他一眼,可能是看在其有功的份上,也没动气,淡淡道: “确定?” 李小丁搔着脑袋讪讪一笑, “这个……确不确定还真不好说,因为研究遇上了一点问题,但原理我确实是已经弄透了。” 星流云语气依旧, “什么问题?” 李小丁直目光火热,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缺个女的!” 星流云闻言微微颔首,一副了然之色,然后将目光转向萧聪,翻书般换上另一幅脸色,笑嘻嘻道: “那就劳烦萧四公子再跑一趟呗。” 萧聪淡淡一笑, “举手之劳而已。” 说完,大步向帐外走去。 第二百八十三章 参阵(上) 中心营帐内虽然少了萧聪,谈论却热度不减,星流云将戒指里燃魂之蛊的解药和之前准备好的春药取出在帐子中间的空地上一一摆置好,李小丁来帮忙,替星流云将一些繁杂之事一丝不苟地做好,因为这春药是现混现用的,在这座帐子里,此时还真是非李小丁莫属。 李小丁正在混制春药,坐在一旁椅子上的宇文丰都冷冷道: “不用这样麻烦,这东西弥芥里也有。” 星流云和李小丁同时将目光投向宇文丰都,少倾,李小丁看向星流云,讪讪一笑,星流云剑眉轻挑,不以为然道: “没事,你接着弄。” 然后又淡淡瞟了宇文丰都一眼,也不知道眼神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接着,一向不怎么主动说话的宇文丰都便又破天荒地开口了, “你真的确定独孤家对这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吗?” 星流云扭过头来,随意拍了拍手里的药末,一本正经道: “这几天我一直在照着他们想看到的进行调控布置,如果城墙上那面镜子没有什么其他特殊作用的话,独孤家那边应该不会对这边起疑心。” 宇文丰都闻言点点头,面色稍缓,复又言道: “我发现我做错了一件事情。” 星流云一听这话笑了,表情精彩地对丰都调侃道: “怎么,一向沉稳老练的宇文大公子也有算错了的事儿?” 宇文丰都对星流云的调侃还是一如既往地装听不见,又是斟酌半晌,言道: “那地道,或许不应该派人填上,有它在,保护扶抟国百姓这事或许真的会顺利许多。” 星流云浑不在意, “这个没事儿,我再派人让他们通开就是了。” 说着,又是一声高声传唤, “来人。” 这场景与方才如出一辙,只不过命令又换成了将填上的地道再给通开。 甲士自然是不敢多说什么,领命后行了个郑重的军礼,便急匆匆往外跑去了。 “你有什么计划?” 宇文丰都又问道。 星流云看上去依旧有点漫不经心,一边帮着半吊子炼药师李小丁摆弄药材,一边回答道: “还能有什么计划,一切照原计划执行呗,我们现在已经有了独孤家的机关鸟,到时候借助机关鸟将燃魂之蛊的解药、对付戾金的解药还有春药分给他们,同时派遣将士们通过地道到外边去进行保护,不就成了。” 宇文丰都语气沉沉,.qqxsΠéw “太笼统了。” 星流云抬起头,剑眉轻挑,似笑非笑道: “怎么,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说来听听啊。” 宇文丰都也不拐弯抹角,认真道: “至少,在他们怀孕时的一应事项你应该提前准备好,大病初愈的他们太虚弱了,我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撤离这里,如果因为这个让独孤家钻了空子,致使我们不能保护好扶抟国的受难百姓进而让玄真皇家颜面无存,四大王族饱受诟病,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星流云脸上还是那一幅似笑非笑的表情, “还有呢?” 宇文丰都看了星流云一眼,轻轻启齿道: “燃魂之蛊的解药不能与其他两样一起投放,先投燃魂之蛊的解药,中间要隔一两天,再投对付戾金的解药和催qing药。” “还有呢?” “对于诸葛家的态度,你需要慎重些。” …… 就这样又一问一答你来我往了好几个回合,宇文丰都才像蹦豆子一样将想说的话全部说完,星流云笑容灿烂,大言不惭外加死不要脸道: “说实话,你说的这些事情其实我早就已经想到了,我就是想和你好好说说话,这种平心交流的感觉真的很好,丰都,你难道不觉得吗?” 宇文丰都并不作答,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星流云的脸,半晌,木然点了点头。 这气氛让人略感到有些尴尬,但有星流云在,就一定不会让气氛继续尴尬下去,只见他和煦一笑,真诚不含半点虚假,语重心长道: “既然这种感觉那么好,那为什么不把他继续下去呢,丰都,或许有些事情很难放下,但你终究是要放下的,因为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你这样一直活在回忆里较劲,到底是在惩罚谁呢?放下吧,趁一切还都是来得及。” 宇文丰都表情依旧木然,但这木然中已经明显多了些其他东西,有惶恐也有疑惑,致使那双眸子里的光越来越僵硬也越来越凝实,半晌,他如梦呓般回答道: “我没有跟谁较劲,我只是忘不了她。” 星流云哑然失笑道: “我没说让你忘了她,我知道让你忘了她就像让我忘了凤丫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只是说或许你可以选择走出来,换一种思维来对待这个问题,至少不要再把自己搞得那么难受,你整天活得这么纠结,她若知道了,肯定是要伤心难过的,你说对吧。” 半晌,宇文丰都摇了摇头,黯然垂首道: “我不知道。” 星流云剑眉轻挑,诧异道: “你不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而伤心难过,或许,或许,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或是,自做多情。” 宇文丰都的头埋的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低落。 身旁还在摆置药材的半吊子炼药师李小丁眼珠子转了三转,突然请命道: “启禀少帅,卑职突然有点肚子疼,想上茅厕,还望……” 星流云闻声转头,笑着摆摆手,道: “去吧,去吧。” “是!” 半吊子炼药师李小丁得令后抱拳一拜,捂着肚子三蹦两跳地往帐外跑去了。 星流云看着李小丁那滑稽的模样,嘴角又不由地微微上扬了几分,这个少有的聪明人,他那哪是闹肚子呢,分明是知道就要听到不该听到的事儿,赶紧找了个闹肚子的借口开溜了,不过这事办的倒是甚合星流云的心思,因为谈论太深,他倒是真的把还在一旁置弄药材的李小丁给忘了,都说丑事不可轻易外扬,这要是将宇文丰都那让人分外揪心的过往随随便便说给一个地位低下入不得流的炼药师听,那就真的是星流云对宇文丰都的罪过了。 不过话说回来,李小丁的善解人意和安分守己倒是突然让星流云觉着这是个可造之材,不由得对其多生出了几分好感。 李小丁走后,星流云便将话题继续扯回到对宇文丰都的循序疏导上来。 星流云讪讪一笑, “刚才说到哪儿来着?你不能确定她是否也像你对她一样牵肠挂肚是吧。” 宇文丰都不作回答,勉强算是默认了。 星流云玩味儿一叹,摇头自嘲一笑道: “唉,说起这种事儿吧,其实我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凤丫头也是一向对我热一阵儿冷一阵儿,我也猜不透她的心思,但还不是一如既往地用我的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吗?男人嘛,别那么小气,在这种事情上,失点面子也不是啥丢人的事儿,女人这种存在么,总是让人猜不透的……“ 正说着,星流云恍然失笑道: “呃,似乎有点跑题了……” 而后却又换了种语气,像个过来人般信誓旦旦道: “反正你听哥们的,不要放弃,也不要想太多就对了,能让你宇文丰都念念不忘的女人,肯定不是什么见异思迁的庸脂俗粉,能让你动情的,也一定能让她动情,再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星流云搔着脑袋一阵绞尽脑汁,猛的一拍脑袋豁然开朗道: “有情人终成眷属嘛。” 宇文丰都看着星流云,半晌,微微一笑,眼中满是感激,颤声道: “星流云,谢谢你。” 星流云像个市井小混混般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抑扬顿挫道: “嗨,都是兄弟嘛,有什么好谢的,以后再跟我说这个字,我可跟你急啊!” 宇文丰都脸上笑意依旧,僵笑道: “星流云,没想到在一起行军打仗那么长时间,竟会在这个话题上最有得聊。” 星流云闻言,几声失笑,他看着丰都的脸,扁扁嘴,目色平静,一本正色, “说实话,丰都,在这件事情上,我真的挺佩服你的,你对她的爱要比我对凤丫头的爱要深沉坚毅得多,也……嗨,我也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总之为我就是佩服你,这事儿要是给我身上,星家早该被我掀翻天了,而我现在会在哪儿,又会做出怎样出格的举动,也说不清楚,我这个人,你知道的,所以你做得已经很好了,不过,” 星流云欲言又止,嗫嚅片刻后继续道: “不过你跟宇文叔叔的关系,是时候该缓解一些了,一来毕竟他是你爹,二来……二来……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再像个孩子一样跟他怄气了,再说,你们还能这样面对面地好好相处多长时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不要到翻然悔悟时才明白追悔莫及啊。” 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有些不妥,于是讪讪一笑,补充道: “那个……丰都,按理说这是你们的家事,我本不应该插嘴,但话说到这份上,就难免忍不住要提一句,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可千万别介意啊。” 宇文丰都表情微微有些怆然,他缓缓抬起头,目视着虚无的半空,喃喃道: “其实我早就不怨他了,我只是……我只是可能习惯了这样而已。” 看着目色迷离的宇文丰都,星流云小心翼翼地舒了口气,这让人感觉他如释重负,也让人感觉他变得更加沉重,静谧开始在两人之间弥漫,凝固的气氛就要形成,碰巧这时,萧聪回来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参阵(下) 之间提着个大布袋的萧聪连声招呼都不打便一步迈进帐子,然后一把将手里的布袋扔在地上。 星流云和宇文丰都近乎是同时将诧异的目光投在萧聪身上,萧聪见之不明所以,先是上下打量了一遍自己,而后挑眉疑道: “怎么了?” 宇文丰都还是不说话,星流云邪异一笑, “没什么。” 这脸变的,竟然比翻书还快。 萧聪自顾自走到他之前坐着的椅子山坐下,漫不经心道: “你那半吊子炼药师李小丁呢?我回来了,他怎么跑了。” 星流云撇撇嘴, “他拉屎去了,估计一会就回来。” 萧聪扭头白了星流云一眼,知道这家伙又在故意埋汰他,不过他也没说话,似乎是已经习惯了。 星流云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萧聪不说话,宇文丰都更不会轻易张嘴,可连现在的星流云也不说话,那这帐子里的气氛就不得不一直沉寂下去了,其实萧聪早就回来了,他只是在回来时偶然听到了星流云和宇文丰都的对话,一时觉得自己不适合进来,所以就在帐子外面偷听了一会儿,可能这件事星流云也知道,所以刚才在他进来时才笑得那么骚气。 气氛就这样一直沉静着,三个人静静地坐在那儿,各自消化着心里边某些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东西——或许知道归知道,但还不是很了解,他们心照不宣,思维间似乎产生了某种奇妙的联系,让他们在冥冥中不断地产生共鸣,谁能想到,一段两个人间简短的对话,竟能同时引起三个截然不同的人的深思。 约莫半盏茶的的功夫后,半吊子炼药师李小丁深一脚浅一脚地回来了,这家伙迈进帐子,先是环视一周,脸上的谄笑便在刹那间变成了郑重,而后躬身抱拳,冲星流云行了记郑重其事的军礼。 “卑职拜见少帅。” 星流云手轻轻一拖,淡淡道: “起来吧。” 李小丁直起身来,火热的目光就这样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之前萧聪扔在那儿的布袋上。 星流云看着目不转睛的李小丁,继续道: “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剩下的,可就看你的了,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仟千仦哾 李小丁猛地回过头来,眼神略带着些狠戾道: “少帅放心,我说过,不成功便成仁,这事儿若是办砸了,我李小丁提头来见!” 星流云缓缓点了点头,语气依旧淡淡, “行了,人是你的了,下去吧。” “是!” 李小丁躬身抱拳再次冲星流云行了一礼,提起袋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帐子外走去了。 萧聪看着走出帐子的半吊子炼药师李小丁,哑然失笑道: “外相邋遢,内里峥嵘,又是个怀才不遇良久被压抑到近乎要魔怔的人,唉,估计又是个狠角色。” 星流云转过脸来,俊脸含笑道: “这你也看出来了?” 萧聪几声陪笑, “不过这样的人最是易于控制吧。” 星流云不说话,只是笑,算是不置可否。 萧聪好像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东西,抬起头来问道: “那些年轻的人还有交pei的能力,可那些年老体衰的……”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果不其然,但听得星流云冷笑着讥讽道: “小聪,你是不是傻了,你觉得在这样残酷的生存环境里,那些上了年纪的还能活得下来,说话前先过一过脑子好不好。” 虽然知道自己是错的,但萧聪还是耿着脖子抬杠道: “那万一要是有呢!” 星流云扁扁嘴,一脸坏笑道: “天道轩人达济天下舍己为人,这要是真有,而且还是女的,那就有劳萧四公子出手相救,但要是个男的,那我也无能为力了。” 萧聪闻言,黑着张小脸,半晌,牙齿间挤出几个字, “星流云,你大爷的!” 当夜戌时,三人一起吃过晚饭,作鸟兽散,萧聪回到自己的帐子里,借着烛光又参研了一会阵法,也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想起了远在普丘国边陲小镇里的鸿翔,心绪久久不能平静,他在想,现在的鸿翔在干嘛呢,若是当时将那小家伙带在身边,此时他的帐子里又会是个怎样的境况,别的不敢说,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寂寞吧,想着想着,他便感觉有了些倦意,揉了揉脑袋,而后幽幽叹了口气,最后直接放下书,连衣服都没脱便上床睡觉去了。 又是一夜无话。 翌日,萧聪像往常一样如时来到星流云所在的中心营帐,见帐子里人头挤挤,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见萧聪到来,人群自动为其分开一条道,萧聪顺着人墙边的过道一直往里走,没走几步一抬头,便看见了两个穿着干净衣服的扶抟国受难百姓,虽然形象还是那样邋遢,但那两双眸子已再没有浑噩而狠戾的光,看上去恢复如常。 这两个扶抟国的受难百姓很明显已经被半吊子炼药师李小丁给医好了。 萧聪脚步微微一滞,面色于刹那的诧异后恢复如常,他继续往前走,走到离星流云宇文丰都近旁处,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儿。 星流云见人已来齐,将右手握成桶装,放在嘴边干咳几声清清嗓子,道: “事情呢,大家现在都已经看到了,只要不出什么乱子,我们解救扶抟国受难百姓指日可待,下面,我将计划部署说一下,咱们集思广益,你们有什么要问的随时提问,有什么要补充的随时补充,听见了吗?” 除萧聪和宇文丰都外,众将领回答铿锵有力,异口同声, “听见了!” 星流云微微颔首,接着道: “首先,在未能完全解救扶抟国受难百姓之前,一切照旧,万不可露出一点马脚,各部分该干嘛的还是干嘛,那个……从今天往后,在抵御受难百姓进攻的这件事情上,表现的稍微再吃力一点,但一定得把握一个度,要让独孤家认为我们是因为长期鏖战力有不逮而不是在做戏,明白吗?” 众将领回答依旧铿锵有力,异口同声, “明白!” 星流云点点头, “然后,三日后,你们各带着之前让你们安排在帐子里的伤病通过地道潜移到扶抟国受难百姓外围去,我会在当天傍晚让人将解药混进送给他们的吃食里,你们放心,根据咱们队伍里的首席炼药师李小丁少尉的研究,只要他们一经交he,就不再具有攻击意识,到时候你们可以放心地从地道里出来保护他们,不必担心腹背受敌,时间一定要把握好,听明白了吗?” “明白!” “那各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众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默不作声。 星流云会意,大手一挥,道: “那就这样,散了吧。” 众将领闻言冲星流云行了个整齐划一的军礼,而后排着队行出帐子去。 待人都都走净了,萧聪才转首揶揄道: “星流云,你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呢,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哪有你这样带兵的,你可真有一套!” 星流云面色高冷微微一笑,骂道: “你又没带过兵,懂个屁,这些人虽说不上是我的心腹,但也都是有老有小的人,事儿不给说清楚,谁他妈把脑袋别裤腰带上跟着你拼命,就你这点道行,以后还是多学着点吧。” 这个话题萧聪无力反驳,于是只好作罢,为了化解自己的尴尬,话锋一转道: “李小丁是什么时候将这两人给你送来的?” “昨晚上,你俩走后没多久,他就来了。” 星流云一脸随意,但看上去有明显的沾沾自喜。 萧聪面色微怪,小声道: “他竟然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这家伙,果然是个狠人。” 星流云几声失笑, “你想多了,就那时候的他们,哪还有什么床帏之乐,李小丁急功近利,这事办得确实是欠缺考虑,但也不是说不过去。” “可他们终究是人啊,总得受到人的待遇吧。” 星流云一脸认真道: “不,你说错了,他们是实验品,如果这样能够更快地让我们解救他们还在水深火热中的同胞,你问问他俩愿意吗?” 说着,对着萧聪从那两个刚刚恢复不久的扶抟国白姓努了努嘴。 萧聪当然不会傻了吧叽地去问那两个扶抟国百姓“对于这件事,你们有什么想法?”的愚蠢问题,他略作思索,沉吟道: “李小丁这事儿办得不地道,他把用药的先后顺序给弄反了……” 星流云面色一变,眉头微皱,计上心来, “以你看,用药的顺序真的那么重要吗?” 萧聪认真地点点头,道: “不同的毒药掺在一起可不单单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也没有逐一攻破那么容易,若果换做是其他一般解药的话还好,不相搭配的解药与毒之间可能有所影响,但影响不会这么大,可若是燃魂之蛊,那就不好说了,而且,我们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独孤家故意这样做的,所以……” 萧聪话还没说完,便听得星流云抢言道: “这有何难?你再去抓两个人过来不就成了,多呆几天而已,我星流云熬得起!” 萧聪二话不说,转首行出帐去。 第二百八十五章 你就作吧 不多时,萧聪携袋而回,星流云唤来李小丁,让其当着萧聪和宇文丰都的面喂那两个刚被抓来的扶抟国受难百姓服下燃魂之蛊的解药,这一次人也没被李小丁带走,而是直接被安置在另一间专门为他们四个腾出来的营帐里,两个还没恢复的由两个已经恢复了的专门照顾。 依半吊子炼药师李小丁所说,服下燃魂之蛊的解药再服戾金解药和春药至少要等七天,所以,星流云就这样不急不躁地又等了七天。 七日后,星流云又让李小丁为两个服用燃魂之蛊解药后的扶抟国受难百姓服下另外两种药,并在笼子外面看着他们在笼子里满是野蛮毫无美感的翻云覆雨,萧聪和宇文丰都当时也在旁边,并强忍着心中奔涌不息的尴尬陪星流云看完了整个过程。.qqxsΠéw 见到云雨过后的两人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并安然无恙,笼子外的三个看客不禁松了口气。 一切就要尘埃落定。 当日傍晚,星流云就派手下的人将燃魂之蛊的解药掺进了发放给扶抟国受难百姓的食物里,然后一切照旧又撑了七日,第八日午时,星流云将之前安排在帐子里疑兵通过帐子下的地道尽数派到外围严阵以待,傍晚,他又派人将对付戾金的解药和催qing药掺进发放给扶抟国受难百姓的食物里,机关鸟飞过一圈,以一记礼花作为信号,让埋伏在地道口的甲士们倾巢而出,浩浩汤汤整整六万人,军械齐全披坚执锐,将扶抟国百姓外围围了个水泄不通。 也不知后知后觉的独孤家到底有没有触发扶抟国受难百姓身上的燃魂之蛊,总之在玄真皇家军队刚从地道里出来还未列好阵型的时候,三十里外黝黑高耸的城门大开,几十头诸葛家的傀儡凶煞打着头阵,紧随其后的是呜呀呀一大队骑兵,啼声紧密,接连成一,在后边是一队长到还未完全出城门的步兵军队,隐没在前方骑兵们铁蹄扬起的漫天尘嚣里,整整三十里的距离,仅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当傀儡凶煞们冲到玄真皇家军队不足半里地时,玄真皇家军队的阵型刚刚列好。 这最后一役,到底是玄真皇家的顺利收官,还是独孤家的破釜沉舟的背水一战,目前还不得而知。 星流云还是站在之前他经常站着的地方,眯眼远望,萧聪和宇文丰都还是那样一左一右的站在其身边,三人皆是微仰着头,但脸上的表情却各不相同。 星流云表情略显丰富,萧聪表情略显凝重,至于宇文丰都,还是那样面无表情。 萧聪看了一会,道: “星老大,整整三十头傀儡凶煞,还有近五万名独孤家的将士,你的军队扛得住吗?” 星流云抿唇神秘一笑,轻声玩味儿道: “扛不扛得住得两说,不过依我看来,应该没问题。” 萧聪被星流云这云里雾里的话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低头细微一想,猛然抬头道: “你是说诸葛家!” 星流云不说话,脸上还是那副故作神秘的欠揍表情。 星流云将筹码压在诸葛家身上,这件事儿在萧聪看来真的是要多不靠谱就有多不靠谱,诸葛家是群什么人?两面三刀,睚眦必报,星流云肯定比他更知道。可星流云还是将宝压在了诸葛家身上,这样做实在是不符合星流云一向的行事风格,萧聪有意无意地看了星流云一眼,真想一榔头敲开这家伙的脑袋,好看看这家伙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当然,这事儿他也就只能想想而已。 萧聪将目光重新移回到原处,只是短短一会儿的功夫,那里已经战得不可开交,要按人数来说,玄真皇家和独孤家算得上是势均力敌,但要再加上傀儡凶煞的力量,玄真皇家这边就理应该显得有点寡不敌众了,毕竟那傀儡凶煞可是一个个以一敌好几百的强悍存在。 可事实却并非萧聪所料,因为这一次出来的傀儡凶煞实在是有点太不给力,虽然说对付这玩意星流云这边的军队勉强算得上是有点经验,但被那粗大锁链一拴便近乎要战力全无,与之前相比之下,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看来这事情还真是应了星流云所料,诸葛家这次是真的要反水了。 扶抟国受难百姓之间的混乱云雨已经尽数完成,一具具赤条条的身体就在那儿躺成一个半圆,玄真皇家这边剩下的将士们早已开始收拾军帐,整理行囊,留下几千人驻守,其他的兵分两路,一路行地道去支援,一路驱逐疲惫不堪的扶抟国百姓们跟着往后撤。 星流云头也不转地笑道: “两位,敢不敢跟我走一趟?” 说完,张开摘星翼,疾飞而去。 后面的萧聪和宇文丰都对视一眼,随即也张开摘星翼,朝星流云离开的方向紧追其后,三人越过了下方如火如荼的战场,径直向城内飞去。 对于摘星翼来说,飞三十里的距离,不过是用几个呼吸,星流云直奔古城中枢——城主府而来,先干掉了院子里十几个在操控神秘器械的家伙,并把那神秘器械装进了之前丰都送来用以盛放燃魂之蛊解药和粮食的弥芥,而后才带着萧聪和宇文丰都继续往里冲,大概是还待在里面的人闻声而动,三人还没冲进内院,便有十几个身着奇装异服的男女冲了出来。 三人背对背被围困在院子里,像圆圈中一个三角形的圆心,片刻不到,星流云笑道: “十六位天镜高手,其中还有九位巅峰大圆满,离摘星境可就只差一步之遥了,把命葬在这儿,可惜吗?” 十六位天镜高手中其中一位怒颜相向道: “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后,且不说我们人数上的差距,单就论个人实力,就算你天纵奇材,你觉得你们还能逃得出去吗!” 星流云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道: “人数上的差距,个人实力?不知各位是否还记得,一年前独孤家在落仙府与灭天教的合舵被人折了十三位天境高手的事儿,各位虽实力不俗,但与那十三位相比,又能强得了多少呢?倒不如向本少爷求个绕,说不定本少爷大发善心,能放你们一条生路。” “你就是萧聪!” 十六人中其中一人惊道。 星流云故弄玄虚,点点头,整得跟真事一样。 十六人中一名身着五彩流殇裙额附鬼脸玉的妖艳女子恨铁不成钢地怒道: “疤瘌头,你是不是被吓傻了,他哪是萧聪,旁边那个才是!” 星流云前仰后合,近乎要笑出猪叫,萧聪亦是忍俊不禁,不知不觉间气氛竟轻松了许多。 但听得星流云好不容易止住笑,继续道: “我知道你们皆中了燃魂之蛊,但本少爷既然说要放你们一人条生路,就不止是说说而已,只要你们跟我走,那燃魂之蛊我绝对给你们解了,而且待遇优厚,绝对不会比跟着独孤家差!” 顿了顿,星流云哂笑几声,接着道: “我知道各位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不用想着给你们现在的主子争取逃跑的时间,我知等你们三息的时间,从现在开始,一,二……” 话音未落,便有三人丢掉了手中的武器跪倒在地,俯首称臣道: “愿听星少调遣!” 星流云微微一笑,继续数道: “三……” 十六个人尽数跪伏在地。 星流云满意地点点头,笑道: “好,很好。” 随即右手一番,再张开时手心中便多了一把朱红色的丹丸。 “好,很好。” 一道异常突兀的笑声伴着拍手声自后方传来,萧聪扭头一看,见一身着锦服艳裳形貌不俗的中年男子自门中走出,一脸和煦笑意,但让人怎么看都感觉有点不舒服。 十六人闻之同时抬首,瞠目结舌。 星流云见之面色突变,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把丹丸鬼使神差地送到十六人的嘴里,而后微微一笑,将挑衅的目光投到中年人脸上,得意洋洋。 中年人脸上笑意不减,轻轻打了个响指,那跪成一圈的十六人便痛不欲生地自燃了起来,其摸样与当年在二十九剑封山阵下的三位屠灵府首领的死状殊无二致。 星流云看着抿唇而笑的中年人,目呲欲裂,这样轻描淡写的杀戮在一向喜欢较真的星流云眼里,定然是奇耻大辱。 还没等星流云说话,便听得那中年人兀自轻笑道: “星家大少星流云、萧家余孽萧聪、宇文家的宇文丰都,玄真界五大家族的年轻翘楚,今天竟一次来了三个,看来是天意使然,好让鄙人省一些力气,也好让你们黄泉路上有个伴儿。” 星流云不怒反笑, “说什么胡话呢!你觉得你能一个打我们三个?” 中年人波澜不惊的点点头,淡淡道: “没错,我承认三位皆是万年难遇的修炼奇才,放在同龄人中也都是拔尖儿的存在,但大境上的碾压,却不是天赋异禀可以突破的,这一点,我们都清楚。” 星流云闻言不再言语,扭头看向萧聪,萧聪咬了咬牙,凶狠道: “咱们三个使出全力,绝对能杀了他,千万不要让他给跑了!” 星流云重重点了点头,目色阴鹫,说的话近乎是从牙缝里呲出来的, “有你这句话,老子今天就算拼个自毁,也一定要拉上他!” 三人不约而同向前方疾掠而去,成掎角之势向中年人同时发起进攻,中年人幽幽一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唉,看来这次真的要全力以赴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丰都回来了 星流云直接使出了星家绝学化龙诀,上半身衣袍在一声嘶吼中尽数爆碎开去,露出的鳞甲森森,已经能将整张脸覆盖,衬着他那那原本就精致至极的五官,邪异却又不失美感,他手握伸长后的赤纹龙樱抢,宛若天神下凡。m.qqxsnew 萧聪亦是直接动用了他一直想摆脱其依赖的诛仙剑,并将天道真气注入其内,剑体被握在手上,隐隐透着乌光。 宇文丰都的速度最快,也最直接,根本就看不清这家伙具体有什么动作,一道人形虚影携带着一缕寒光眨眼间便出现在中年人身旁几寸处,角度极其刁钻的一剑,不带半点花哨。 中年人脸上终于出现了少许的表情变化,他抬起右手,动作说不上快也说不上慢,看似轻轻一弹,但听得“铮”的一声,便将紧握着啸月神剑的宇文丰都给弹飞了出去。 落地后的宇文丰都稳住身形,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身影一晃,再欲欺身而上。 此时星流云和萧聪也已经疾掠到中年人身前,星流云左手使出一记龙抓手,握着赤纹龙樱枪的右手使出一记屠龙斩,萧聪双手握着诛仙剑,没有星流云那般装逼和花哨,只是使出以天镜中期大屏颈的实力使出一记破天戮阳斩而已。 三记强攻急速而至,中年人处乱不惊,他先是抬起右手硬接下星流云的龙抓手,顺势一挥,又接下了星流云的屠龙斩,与此同时,戴在他手上的一枚戒指碎裂激射而去,在石板和石柱以及花坛上打出了一个个小洞。 至于萧聪的破天戮阳斩,不知是不敢硬悍还是因为现在萧聪所能施展的破天戮阳速度太慢,则是被他险险躲过了。 宇文丰都揪准机会趁虚而入,精准无误地用啸月神剑堵住了中年人闪躲的去路,进而毫不留情的在中年人右胳膊上割出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殷红色的鲜血渗进锦袍并染透一片,中年人扭头看了看伤口,恍然失笑道: “绝影刺杀术,果然名不虚传。” 萧聪三人没工夫陪他妄作感慨,彼此对了下眼神,再次合围而上,中年人两手轻轻一抖,两个造型怪异的五色法lun在其手上凭空而现,电光火石之间将三人的攻击尽数化解了去,而后变被动为主动,径直攻向正往院子西北角倒飞而去的星流云。 萧聪见之略感诧异,这星流云应该算的上是他们三个中最让人头疼的家伙,这中年人怎么会选择第一个解决他呢?难不成在此之前真的没有做足功课吗?抑或说还有别的原因。 一道灵光在脑海中刹那闪现,萧聪大喊道: “丰都,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疾掠中蓄势待发的宇文丰都闻言身形竟硬硬停滞了一下,慌乱间抬起啸月神剑就是一记格挡,但听得“叮”一声响,便见啸月神剑正好挡在中年人回首袭来的法lun上。 这明显是一个战斗经验十分丰富的家伙,在战斗中能保持心思百转,对人心的利用的捉摸拿捏的很有火候,就拿刚才来说,这家伙明显知道萧聪和宇文丰还有星流云都定不会放任其中一个坐视不管,便利用三人之间的关切使了一招声东击西,醉翁之意不在酒,它真正要攻击的人当然不是三人中最难缠的星流云,而是宇文丰都,因为若论瞬时速度,宇文丰都的“绝影暗杀术”可要比萧聪快多了,出其不意的一记回马枪,无论是星流云还是萧聪,都肯定是帮不上忙的。 宇文丰都险险逃过一难,心有余悸的长舒了口气,并向萧聪这边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拜托,对面可是个摘星境的强者,要真被他结结实实戳上一下子,那可肯定并不只是受点重伤那么简单的! 萧聪点头回意,紧握诛仙,面色愈加凝重。 中年人心思巧妙的一击未成,不免有点气急败坏,他扭头看向萧聪,冷笑道: “好一个萧家四子萧聪,怪不得萧天宇就算赔上整个萧家的万世声誉也要留下你,你是萧家复兴的种子,虽然独孤家也要留着你,但在我看来,定是留你不得,受死吧!” 话音未落,中年人便卷携着一阵浩荡罡风向萧聪这边袭来,院子里一时飞沙走石,瓦砾纷纷,几棵老树被连根拔起,重重地撞在不远处两人足有合抱之粗的玄武岩立柱上。 这阵仗明显将宇文丰都和星流云吓了一跳,他俩怎会看不出,中年人这是要拼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斩杀萧聪的节奏啊,当下也再毫不保留,拿出全部实力向正在迅速靠近萧聪的中年人玩命追去。 萧聪站在罡风的锥尖上,头发被吹得飞散,身体却一动不动,他面无表情得抬起紧握着诛仙剑的双手,以天镜大圆满的实力与那中年人硬憾了一记。 一道肉眼可见的能量涟漪自诛仙剑和法lun相接的地方为圆心荡漾开去,荡在正继续袭来的星流云和宇文丰都的身上,让两人身形停滞并仰头吐出一大口鲜血,荡在院子周围的房屋上,将这一切夷为平地。 一道刺目的白光过后,萧聪与中年人各自往后退了几步,萧聪拄着诛仙剑,身子一倾吐了口鲜血,中年人腮边肌肉被咬成条状,很明显是在忍受着什么。 早已落到地上的星流云一手拄着赤纹龙樱枪一手捂着胸口,嘴角边血迹斑斑,他皱着眉头,仿佛在忍着莫大的痛苦抬起了头,冲萧聪声嘶力竭道: “小聪,你还等什么,杀了他!” 语气中是满满的狠戾和恶毒。 萧聪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抹去残留在嘴角的血迹,咧嘴一笑,略显狰狞道: “这就是你最大的本事了吧,但这还不是我的,你受死吧。” 中年人闻言大惊失色,一时间没能忍住,身子一颤,一道血痕便自嘴角蔓延而出,他魂不守舍道: “难道说,你也已经达到了摘星境……” 萧聪不作回答,只是感觉嘴角的那丝狞笑显得更加残忍了些。 一股子更为强大摄人的气息自萧聪身上升起并蔓延而出,中年人的脸色越加难看,而半跪在地上虚弱不已的星流云和宇文丰都的身子似乎更低了些。 这是萧聪头一次在人族修士面前展现他摘星境中期的实力,这种高高在上舍我其谁的感觉让他极是享受,他像一个睥睨天下凛然不可侵犯的王一般将他冷冷的目光扫过或站着或半跪着的三人,最后定在一脸不可思议的中年人脸上,可能他也没想到,之前他之所以探测不出那这两年风头正盛的年轻人的实力,不是因为后者身上有掩饰修为的密宝,而是因为对方的真实实力远在他之上,一个不到二十岁摘星境中期的绝世高手,就算是那些久远的传说里也少有这般妖孽至极的人吧,光想想就够让人感到害怕的。 一道不易察觉的戾芒在中年人眼中一闪而逝,全面释放修为的萧聪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中年人的气息波动,抬手就是一记天道轮伐,光轮虽快,却是为时已晚,当光轮劈到中年人身上时,他已经转过头,并朝星流云所在的方向轻挥了挥手。 与此同时,宇文丰都如一道鬼魅般暴起挡在了星流云身前,下一刻便两眼紧闭失去知觉重重地砸在了星流云的脚边,星流云见之目呲欲裂,撕心裂肺喊道: “宇文丰都!” 可丰都就那样静静地以一个分外艰难的姿势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中年人被光轮劈成两截,内脏和鲜血流了一地,萧聪收起所有气息,慢慢走到宇文丰都身旁,半跪下来,低头满是歉意地小声道: “都是我,出手太迟了……” 星流云猛的摇摇头,想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狠狠地摇晃着萧聪的身体道: “这不怪你,这不怪你,你赶紧摆一座法阵,先将他的性命留住再说。” 萧聪抬起头来,目色沉沉地看着星流云那张满是希冀的脸,少倾,微微一笑,定定道: “放心,交给我吧,我不会让丰都死掉的。” 星流云毫不迟疑得地点了点头。 萧聪自弥芥中取出一粒浅蓝色的丹药,交予星流云,轻声道: “你应该还有未完成的事要去做吧,服下它,这里就交给我了。” 星流云接过丹药,仰头吞下,艰难起身,看了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宇文丰都,又将脸转向萧聪,情真意切道: “小聪,我相信你。” 萧聪展颜一笑, “我也相信我自己,快去吧,注意安全。” 星流云没再说话,祭起秘法释出摘星翼,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屋里。 萧聪看着星流云冲进里屋消失在拐角处,怔了一会,而后幽幽一叹,自言自语道: “看来终究还是过不了这个坎,也许,这就是天意吧,姜前辈,情况紧急,对不住了。” 说着,右手一番,将之前姜采君交予他的弥芥取出,并行云流水般植到了自己的左手上。 第二百八十七章 开导 在完美国度经过洗礼后的强大精神力轻而易举地便摸索进了姜采君的弥芥里,萧聪无暇审阅,马不停蹄依分神之法在弥芥中紧锣密鼓地搜索,没花得半刻钟,便寻到了之前他在野欲庵曾向姜采君讨要过一颗的千萃回灵丹,这丹药上一次救回了鸿翔的命,想必这一次也能救回宇文丰都的命,也不知道为什么,萧聪此时对这事儿深信不疑。 心神自弥芥中撤回,萧聪睁开双眼,左手中已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绿豆大小的湛蓝色丹药,他往前倾探着身子,右胳膊轻轻环过宇文丰都的头,并将其小心翼翼地托起,左手扒开丰都的嘴,并将丹药送入其内,最后在丰都喉部轻轻弹了一下,那丹药便顺着食道一路溜到了丰都的腹中。 他又将丰都的头慢慢放下,看着丰都那张惨白的脸慢慢恢复血色,微微一笑,收回目光,静静地看着自己张开的空荡荡的左手,一阵失神。 丰都的右手中指动了动,而后幽幽醒来,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微眯着眼,面色还是显得有些疲惫,他的头慢慢往上抬了一点,并将脸转向萧聪,一阵诧异,半晌,轻轻启齿道: “星流云……” 萧聪闻声神游太虚而回,眼神突然清亮,他微微低头,似笑非笑道: “醒了,星流云去追独孤家残党了,留我在这儿照看你。” 宇文丰都面色微变, “他一个人?那岂不是很危险。” 萧聪笑笑,和颜悦色道: “扶抟国这件事儿,本来独孤家是胜券在握,但饶是如此还是派来了一个摘星境初期的高手坐镇,其重视程度,不可谓低,但高手毕竟是有限的,之前已经出现了十六位天镜高手,又死了一个摘星境高手,这些人明显是来断后的,现在正护送独孤家人逃离的高手应该不多,只要不会出现什么玄到令人发指的玄器或是复杂机关,星流云一个人,应该能应付得了。” 宇文丰都了然,微微颔首,而后将目光定在萧聪脸上,生涩而又真切道: “我知道是你救了我,谢谢。” 萧聪莞尔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丰都哥,你说这话,可就显得太见外了,怎么说我们也都是出生入死的交情,我怎能见死不救呢?以后那个字眼还是不要再提了。” 宇文丰都木然点头,沉默半晌,又说道: “也不知道星流云一个人能不能应付得了,我身体已无大碍,不如我们追上去看看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多少算是个照应。” 萧聪笑着点点头,与宇文丰都同时长身而起,宇文丰都深吸一口气,而后长长呼出,扭头向萧聪重重点点头,道: “走吧。” 说完,率先往屋内疾掠而去。 两人找到星流云的时候这家伙正在与三名天境中期的高手激战,一路上见到的被毁坏的机关不计其数,本来以为这小子指不定是要要挂了,直到看见他还能上蹿下跳地与那三名天境中期的高手战得不相上下,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 星流云得见两人及时赶来,不禁大喜,在包围圈里大喊道: “你这个杀千刀的可算是来了,你要再不来,小爷今儿可就交代在这儿了。” 这星流云,还是一如既往的口无遮拦,萧聪付之一笑,让宇文丰都去追独孤余孽,自己则去支援星流云。 萧聪和宇文丰都犹如神兵天降,胜负天平猛然倾斜,独孤家这次败局已定,最后的结果是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全成了丰都的剑下亡魂,这倒不是因为丰都心狠手辣,只是因为他太清楚星流云的心思了——为了能在日后更好地利用诸葛家,决不能留下独孤家一个活口! 当三人在城中料理完一切后事回到战场的时候,这里的战斗也已经接近尾声,三十头傀儡凶煞尽数被缚,近四万独孤家将士尽数被俘,恢复神智的扶抟国百姓们尽数被转移到了大后方,无一受到伤害,星流云带领的玄真皇家士兵又一次大获全胜! 这一次是真正的大捷! 面对满目疮痍的扶抟国旧地,已经毫无可用之处,星流云站在战场旁一番感慨,转头对宇文丰都道: “这地方已经没法活人了,要不,我们把他们带回去吧。” 宇文丰都点点头, “理所当然。” 星流云剑眉轻挑,市侩道: “可命令里边没有这一条啊,你说这……” 宇文丰都淡淡地眄了星流云一眼,冷冷道: “出了事,我跟你一起担着。” 说完,又转回头去。 星流云达到了目的,喜笑颜开道: “好,好,够兄弟!” 不料宇文丰都复又转过头来,冷言调侃道: “放心吧,你星流云一向肆意妄为无视军纪,一次两次,玄真皇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星流云闻言哑然失笑,面色微僵,半晌,笑骂道: “好你个宇文丰都,不错不错,越来越有人味儿了。” 宇文丰都又淡淡眄了星流云一眼,僵硬至极地咧嘴一笑,而后扭头离开了。 星流云望着宇文丰都越行越远的身影,嘴角越翘越高,一口大白牙被晚霞映上一片绯红,他微微往上仰了仰头,一张俊脸在残阳之下好看极了。 话说萧聪这边,自城内回来之后,这家伙就谎称有急事离开战场钻到了玄真皇家大后方临时支起的几座帐篷之一,星流云和宇文丰都虽然也都知道这家伙暗地里肯定有事儿,但因为信任,也就没有多问,当然,萧聪暗地里的事儿也不用多想,当然是刚刚被迫植到他左手上姜采君的弥芥了。 萧聪心情忐忑,钻进帐子顺手一弹点燃油灯,坐在蒲毡上张开双手,借着豆大点儿的灯光仔细研究着自己的手掌,连紫目都被开启,就跟魔怔了一样。 他微皱着眉头,轻声呢喃着, “这也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和不一样啊……” 终于,他撇撇嘴,抬起头来,重重叹了口气,如下定了某项决心般,端正了下坐姿,最后闭上了眼睛。 心神再次沉浸到弥芥里,萧聪“站”在一片琳琅满目前,久久未动,这里的东西可比他弥芥里的丰富多了,各种植草各种灵药,还有大量不知名生灵的“残尸”,不知是以何种手段封存在一个个透明的罐子里,依然还鲜活的很,数不清的药罐子药瓶子一列列,一层层,鳞次栉比,数不清的书籍手札古卷整整齐齐地被摆在架子上,姜采君的修玄心得,那对炼药师来说可都是无价之宝啊! 再往里看,目光越过书架,入眼是几个样式古朴各有千秋的炼炉,八个方向各有一只,将一直玄黑色的刻着神秘篆文的炼炉围在中间,如众星拱月。萧聪微微张开了小嘴,脸上的骇然更甚,他当然不知道这九只炼炉的名字和传说,但关于这九只炼炉所摆成的样子,他却是有所猜测的,传说炼药的炼药术到的一定程度,可以无上限地同时控制多只炼炉同时炼药,炼药术越高,所能同时控制的炼炉越多,所炼丹药的品性也越好。这姜采君的弥芥里此时正摆着九只炼炉,那是否就说明,姜采君的炼药术已经达到能同时控制九只炼炉之多,离九九归一只差一步之遥?乖乖,若真是这样,那可不得了,在萧聪的记忆里,九九归一那可是故事级的存在,一个炼药师,在有史可查中,能做到四方归中,也就是同时控制五只炼炉已经能名流青史,这姜采君,竟然已经能同时控制九只炼炉,再往前一步,只要再往前一步,他就能做到传说中的九九归一了,他这是要上天的节奏啊! 虽然说炼药术中同时控制炼炉的数量是无上限的,但在实际情况中,九只炼炉确实已经算是一个炼药师难以企及的高度,这是一道坎,一道万难逾越的天堑,而越过了这道天堑,取得的将是质的飞跃! 玄真界之所以叫做玄真界,这并不是空穴来风子虚乌有的,这个世界本就是在修玄和修真之上衍生出了无尽的丰富多彩和无奇不有,玄修和真修的深奥和驳杂,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更不是一般人更够轻易领会的,从古至今,还真没有听说谁敢在修玄和修真上自称小有成绩。 萧聪将目光从九只炼炉上移开,继续往里看,那里有一片看上去很是杂乱的地方,像垃圾般随意堆放着些东西,萧聪走进,定睛一看,不由得吸了口凉气, “这应该是他当年用丹药跟别人换来的那些东西吧,啧啧啧,这牛比的人就是不一样,这么多好东西,就那么随意扔在这儿,还真是不想让人活了!” 他随意翻了翻,发现里边什么都有,机关玩意儿、玄器、功法秘籍……甚至还有阵图!当然这些都吸引不了他,他只对从里面翻找出来的一枚古朴的残片很感兴趣。 萧聪将古朴的残片移到眼前,细细大量,喃喃道: “这是……一张图的一部分……” 现实中的萧聪缓缓睁开双眼,左手中已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件东西,他将那件东西移到眼前仔细打量,连紫目也被发挥到了极致,古朴的残片在其手中被不断移转,而他的脸看上去却面无表情。 “这图,可能真的不简单啊。” 半晌,他喃喃自语道。 第二百八十八章 顺序反了 眸子褪去紫色重归正常,萧聪将残片收起,幽幽叹了口气,姜采君弥芥里的其他东西他已没有兴趣,因为仅是这一张古朴的残片,便吊足了他的胃口,以他天道轩唯一传人萧家唯一幸存者萧四少爷的见识竟也看不出这残片是关于什么,足见这不起眼的东西来历非凡,这让他一时百爪挠心不能自制,足足自我调节了好一会才将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奇怪念头给压下去,没办法,他就是想不透这残片是关于什么,这是客观事实,所以现在的他想再多也没用。 盘坐在地的他用力张开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双腿猛一使力自地上弹跳而起,也不知这看似匪夷所思的动作他是怎么办到的。 军帐中的烛火一阵颤抖,连带着投射在帐布上的影子一阵摇晃,时间应该已经不早了。 萧聪走出帐篷,抬头看月亮已经升上树梢头,低头环视,隐约觉得周围的帐篷又多了一些,他摸着鼻子细细一想,莞尔笑道: “原来是这样。”qqxsnew 正如萧聪所料,因为怕独孤家在城里留什么机关类的后手,当夜星流云将所有的难民皆安排进了本来用于安置将士的军帐里,而所有的将士则是守在一堆堆篝火旁,地为床天为被,困了就背靠背睡一会儿,该到轮流值班的时候就乖乖去值班,令萧聪感到惊讶的是,在如此“荒唐”的决定下,竟没有一个将士有所怨言,甚至在他们脸上连一点不耐都找不到,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在此之前萧聪只觉得这只是说说而已,直到今夜才发现,星流云带出了一队多么优秀的兵。 翌日一大清早,皇家军队收起帐篷等一应器具,带着数万幸存下来的扶抟国难民向普丘国行去,扶抟国这边的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星流云再次大获全胜凯旋而归,这正是萧聪所想要看到的,现在他也做到了,也就是说,是时候他又该离开了,他虽然也很想跟星流云他们一直呆在一块,但他也知道,现在还不行,因为他们的翅膀还不够硬,暂时的相聚换来的一定是永生的离别,所以为了永远的团聚,所以现在的他们只能选择暂时的别离。 离别总是恋恋不舍,一路上为了照顾几万从扶抟国解救出来的难民,星流云的军队走走停停,萧聪也是走走停停,他一点也不急,甚至没什么表现,随意自然,看上去好像还挺享受。 萧聪心里的珍惜不知道星流云和宇文丰都知不知道,但萧聪总感觉这患得患失中隐隐有一点甜甜的感觉,他觉得他那颗久经干涸的心终于再次被注入了一些莫名的液体,并饱胀丰满起来,他甚至认为这才是真正活着的感觉,之前的他不过是一具可悲而又可怜的行尸走肉,他将此称谓爱,而且因为这爱,他找回了灵魂。 在走过扶抟国国境关隘时,星流云再次在这里留派下了大量的人手,将峡谷守成了一个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铁桶,并又在峡谷两侧埋下了大量的炸药,真搞不懂这家伙心里到底在打算着什么,反正这未雨绸缪的念头肯定是没跑的。 萧聪跟着玄真皇家的军队行回普丘国的边陲小镇,见到挂念已久的鸿翔,并帮着星流云将几万扶抟国难民安置到之前准备好的木制格子楼里,在参加完星流云庆功宴的那一晚,待人群散去后将喝得酩酊大醉的星流云送回房间,本来是想与星流云告别的,但看着这家伙烂醉如泥的模样,只能无奈地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将星流云安置在床上,站在床前摇头无奈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 “唉,算了,还是等明天早上再说吧。” 于是轻然转身移步往门口走。 刚走到门前,却听得正躺在床上的星流云如梦倚般叫了一声,声音有点大,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几个含糊不清的字节,萧聪没听清楚,只是觉得喝酒喝多了的人大概都这是这副丢人模样。 他继续往外走,右手拉开门,月光从越来越大的门缝里泄入,撒了满满一地。 这时,躺在床上的星流云又叫了一声,并将木床砸得咣咣响,这一次萧聪听清楚了,星流云那一声呻吟中,掺杂的分明是他的名字——萧聪。 他撇撇嘴,忍不住嘟囔道: “这家伙,都醉成这样了,喊得竟然不是冷筱凤而是我,这是要闹哪出儿?” 星流云还在咣咣地砸床,并一声比一声响,萧聪摇摇头,将半开的门关上,复又走回床前,他先是停顿了一下,而后才嬉笑道: “星老大,我在这儿呢,您有什么吩咐啊?” 醉的快要不省人事的星流云鬼使神差地一把抓住萧聪的手,摇头晃脑,双眼紧闭表情略显痛苦道: “小聪,小聪,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萧聪闻言心头不禁一紧,一时手足无措,竟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他终究会还是没有答话,但听得星流云继续含糊不清道: “能陪兄弟我了结扶抟国的事,哥们已经很高兴了,我知道你有你的世界,你在这儿呆不了多长时间,跟你待的这几个月的时间,哥们真的很高兴,小聪啊,你肯定不知道吧,能让我星流云在乎的人没有多少,但你绝对是其中之一,不管萧家如何,你永远都是我兄弟,到哪儿都是!” 星流云吧唧着嘴,猛地咽了好几口唾沫,看上去有点口渴,萧聪看着不忍,想要帮他去倒点茶水,但右手却还在被星流云紧紧攥着,一时不好脱身,正思索该怎么办才好之时,却又听得星流云声音提高了不少如梦呓般言道: “萧聪啊,你什么时候走啊,走的时候悄悄的走,就不要再跟我道别了,咱兄弟之间没必要这样,你想走就走,想来就来,反正我也留不住你……” 星流云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再听不见,脖子一歪,便睡死了过去。 也不知眼泪是什么溢出的眼眶,萧聪抬起另一只手抹了把脸,并将右手从星流云的手里脱出,微张着小嘴缓缓舒出一口气,然后转身走到桌前倒了一碗茶水回到床前,一手托着星流云的后背,一手将茶碗移到星流云嘴边,星流云的唇一碰到茶水,行为便像条件反射,如寻找到了奶tou的婴儿般,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萧聪动作小心,一滴水也没有漏下。 再次将星流云平躺下,将空了的茶碗放在床头边的小方桌上,萧聪双手握住星流云的一只手,忽而一笑,情真意切道: “老大,跟你并肩作战的这段时间我也很开心啊,真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前一段时间的经历让我我明白了什么才叫做珍惜,你们就是我的珍惜,我会好好地珍惜你们的。” 说着,他再次莞尔一笑,接着道: “不过,就像你说的,我终究还是要走的,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之间的疏离,在这里,我找到了一些遗失已久的宝贵,现在我的生命终于完整了,但为了更好地保护你们,我不得不再次启程,但你放心,我这一次会悄悄地走,不会再跟你告别了。” 他面带着微笑,轻轻拍了拍星流云的手背,微微咧了咧嘴,最后道: “走了。” 说完,起身转首离去。 两行清泪慢慢溢出了星流云的眼眶,顺着颧骨的轮廓坠在绣着山水的枕布上,也不知道萧聪有没有看见。 翌日一大清早,萧聪做完早课,既没跟星流云告别,也没跟宇文丰都打招呼,只是在他之前住过的房间里留下了一些名贵丹药,便带着鸿翔静悄悄地离开了,在熹微的晨光里,走出了星流云的帅府,走出了普丘国的边陲小城,径直往北,越行越远。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在星流云帅府的钟楼上正站着个颀长的身影,静静地目送着他出了城,却还是久久未有离去。 天光大亮,太阳越升越高,影子慢慢变短后又被慢慢拉长,萧聪和鸿翔两人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走着,走了已经近乎一天的时间,一路上萧聪一言不发,鸿翔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乖巧,一直都在陪着萧聪这样沉默着,不过偶尔看向萧聪的眼神,似乎带了点微不可察的幽怨。 直到黄昏时分,两人才在一家驿站落脚,萧聪点了两间最好的客房,陪鸿翔吃完晚饭,便上楼又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之间倒是与鸿翔说了许多话,鸿翔表现的尤为开心。 萧聪一个人静静地呆在房间里,亲自沏了一壶好茶,茶气袅袅,茶香弥漫了整个房间。 他想着,今后的路他应该怎么走呢?是去寻找冥乌族,还是去找好些其他更有意义的事情来做?那对现在的他来说,什么事是有意义的? 说真的,他感到自己又有些迷茫了。 “是在温暖的港湾里停泊太久的缘故吗?” 他扪心自问,慢慢将手撑在额头上,紧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第二百八十九章 决战 轻缓而分外有节奏的敲门声传入耳畔,萧聪将头歪了一个角度望向门口,轻声回道: “进来吧。” 伴随着“吱——扭”一声响,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门缝里先是探进来一个小脑袋,一脸笑嘻嘻的模样,是鸿翔。 “哥哥。” 鸿翔欢快地唤了一声,像个顽皮的孩子般跃进门来,转首又将房门轻轻关上,三步作两步走到桌前大大方方地坐下,掀开一只倒扣的茶碗,自顾自倒了一杯茶。 萧聪似笑非笑地看着鸿翔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带着点微微的宠溺道: “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到我这儿来干什么。” 鸿翔小嘴一撅,委屈道: “怎么,哥哥就那么讨厌我,再说,这才几点啊。” 萧聪闻言莞尔一笑,右手不由自主地揉了揉额头,放下手,略带疲态道: “哥哥不讨厌你,只是你平常这个点可没到我房间里来过啊。” 鸿翔像个小狐狸般狡黠地笑了笑,然后分外认真道: “那是因为我们很少住客栈啊,不住客栈的时候,我跟哥哥不是一直睡在一个地方的吗。” 萧聪微微颔首,一副了然之色,轻声道: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鸿翔又憨笑几声,趁热到铁道: “所以说我这个时间来哥哥的房间一点也不突兀嘛。” 萧聪斜睨着一脸谄笑的鸿翔,嘴角勾起一丝哂笑,淡淡道: “我还不知道你小子,是不是想知道关于扶抟国的事情。” 鸿翔小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一副打死也不承认的样子, “没有,没有,扶抟国的难民不是已经都救出来了吗,我知道这件事哥哥的功劳最大了,要不然星流云在庆功宴上也不会这么夸奖哥哥。” 接着,他讪讪一笑,话锋一转道: “不过,哥哥要是想要回味一下其中的些许良趣,我在这充当哥哥的听众也不是不行。” 萧聪不禁失笑,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没脸没皮,本来依着惯例,定要再消遣一下他,但这一次却不想这么做,一来鸿翔这个小小的请求真的不算什么,二来他突然觉得有点累,似乎讲一讲在扶抟国那里的一些事,能让他感到放松一些,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将在扶抟国经历的那些事向鸿翔娓娓道来。 关于在扶抟国经历的那些事,萧聪近乎是一件不落地对鸿翔全说了出来,但该长话短说的就长话短说,该一句带过的也一句带过,该浓重渲染的也要浓重渲染,该添油加醋的也没忘了添油加醋,一席话说得时间不长,但萧聪还从没觉得哪次说话说的有今晚这次这般痛快。 鸿翔听得心驰神往,不由得有些迟了,面色时而放松,时而紧张,但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直圆睁着,眼睛里泄出来的光,却在一直变化着。 萧聪讲完,拾杯轻抿了口茶水,放下茶碗,脸上是一副欣慰的表情。 鸿翔又怔了了片刻,似乎是突然从那状态中回过神来,煞有介事道: “哥哥难道不觉得很可惜吗?” 萧聪直眉轻挑,似笑非笑道: “有什么可惜的?” 鸿翔将身子转向萧聪,一脸认真道: “哥哥和星流云还有宇文公子经历了那么些困难一起救下了扶抟国幸存的百姓,可哥哥没有看到他们再次过上安定的生活啊,如果哥哥能看到他们过上安定的生活,那该是一件多么令人感到欣慰的事啊!” 萧聪闻言,呆了半晌,而后莞尔一笑,像是在与鸿翔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放心吧,这些事情星流云会办好的,我相信他。” 鸿翔张了张小嘴,欲言又止,而后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说道: “哥哥,你走之前向星流云道别了吗?” 萧聪像个心虚的孩子般撇了撇嘴,摇着头道: “没有。” 鸿翔小声嘀咕道: “我就猜你没跟星流云告别,要不然,那家伙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放你走?而且连个欢送仪式都没有。” 一听这话,萧聪乐了, “欢送仪式?你想要什么欢送仪式?小家伙的脑袋怎么越来越秀逗了。” 鸿翔抬起小脸,信誓旦旦道: “那家伙又不是做不出来,就算没有什么欢送仪式,那他跟宇文公子将哥哥送出城肯定是要的吧,到时全城的老百姓还不得都出来围观,万一那家伙脑子一热心血来潮再临时整点什么幺蛾子,哥哥之前又不是没有见识过。” 萧聪右手再次不由自主地抚上鼻梁,笑道: “你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鸿翔闻言微微一怔,诧异道: “咦,难道哥哥不是因为想到了这些才悄悄离开的?” 萧聪摇摇头, “不是。” “因为害怕离别的难分难舍吗?”鸿翔追问道。 萧聪再次摇摇头, “也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萧聪想了片刻,老实答道: “是星老大不让我与他道别的。”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鸿翔缓缓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原来害怕离别的是星流云。” 萧聪不答话,只是失神,他不知道星流云是不是害怕离别,但在他的印象里,星老大可不是这样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人。 于是他只能在半晌后轻声答道: “或许吧。” 气氛一时沉静,两人就这样在在烛光中里呆坐着,也不知是不是有风的缘故,烛火偶尔颤动,连带着被投在地上的影子偶尔抖动,像湖面上微微荡开的涟漪,是这间房间里唯一的动态。 鸿翔的的小手一只磨砂在茶碗的外壁上,终于拾杯,低头小口轻抿了口茶水,而后放下茶碗,慢慢将头抬起并面向萧聪,轻声道: “哥哥……是有什么心事吗?” 萧聪闻声转手,又是莞尔一笑, “心事倒是没有,可能只是还没从之前的状态里转变过来吧。” 鸿翔秀眉轻挑,问道: “什么状态?” 萧聪扁着小嘴,故作窘态地思索着,摸样看上去感觉有几分可爱,少顷,回答道: “好像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感觉自己突然喜欢上了军旅的生活。” 鸿翔静默片刻,缓缓点头,那双本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此时更加清亮,他道: “哥哥大概不是喜欢上了军旅的生活,只是因为……” 他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将话完整地说下去,而是换了种比较轻松的语气,道: “反正则也不是坏事。” 萧聪微微一笑,道: “你知道你刚才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鸿翔摇摇头, “想什么?” 萧聪脸上笑意依旧,眼生古井无波,缓缓开口道: “我在想啊,我是不是已经耐不住寂寞了,这样下去还怎么修行呢?可转念一想啊,谁说怀着这些所谓的“杂念”就达不到大乘,修炼不一定就是枯燥无味的,前贤说清心寡欲克己强志方是修炼的唯一途径,但他说的真的对吗?我又没验证过……“ 正说着,萧聪又是莞尔一笑,摇了摇头接着道: “嗨,说着说着就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了,可能我就是想说明一件事,我们应该相信自己,只要心事对的,那所走的路便是对的,你说呢?” 鸿翔缩着脖子汗憨憨一笑, “虽然我不太明白哥哥说的话,但我相信,只要哥哥说是对的,那就是对的。” 萧聪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鸿翔总会在某些时候给他一种很贴心的感觉,这种贴心的感觉使他懒得思考,只想好好享受,当然也就不想说话了。 可能是害怕气氛再次沉默,鸿翔没有给萧聪好好享受那种贴心感觉的机会,紧问道: “可我还是觉得哥哥心里有事儿!” 萧聪默不作声,沉静半晌,转过脸来波澜不惊道: “你说有就有吧,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顿了顿,萧聪接着道: “我们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下一站,你想去哪儿?” 鸿翔咬着手指想了一会儿,萌萌道: “我们有什么可去的地方呢?” 萧聪幽幽叹了口气, “有,很多,我们可以去找冥乌族来壮大我们的力量,还可以去其他奇险之地来提升我们的实力……” “哥哥不打算回一趟萧家吗?” 还未等萧聪把话说完,鸿翔插言道。 萧聪闻言面色明显一怔,失神好半晌,才喃喃出声道: “萧……家……萧家我……现在回得去吗……” 鸿翔贝齿轻咬着下唇,脸上是深深的不忍,他信誓旦旦道: “只要哥哥想回去,就一定能回得去的,至少,还有鸿翔陪着哥哥!” 萧聪的嘴角开始忍不住地往上翘,往上翘,直到弯出一个分外好看的弧度,他伸手抚向鸿翔的头,柔声笑道: “其实哥哥也很想回那里去看一看啊,不过那里实在是太危险了,虽已时隔近四年,但肯定还有高手在那里守着,就算不是为了抓我,光是萧家无尽岁月以来埋葬的秘密,就够让他们疯狂地,呵,说起来,关于萧家的所有秘密,连我都不全知道呢。”仟千仦哾 顿了顿,他接着道: “不过鸿翔的心意,哥哥心领了,谢谢你。” 鸿翔贝齿继续咬着鲜红欲滴的嘴唇,睁着乌黑清亮的大眼睛,看着萧聪,小声道: “哥哥,没那么危险的,你不是会改头换面吗,我们向之前那样换一个身份偷偷溜进去,绝对不会有人注意的,就算不进去,在外面偷偷看几眼,相信哥哥心里也会好受些的,我能体会哥哥心里的苦,我知道,那真的很不好受……” 鸿翔的声音越来越小,并慢慢低下头去。 萧聪看着鸿翔低落的样子,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展颜一笑,继续轻轻揉着鸿翔的头道: “哥哥心里不苦,有鸿翔在,哥哥的日子过得快乐多了。” 鸿翔闻言猛地抬起头,一脸的惊喜与错愕, “真的?” 萧聪笑着点点头,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下一刻,便看见鸿翔脸上绽放出了甜甜地笑,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让他感觉如此满足,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他变得如此羞涩,他慢慢低下头去,喃喃道: “只要哥哥觉得快乐就好,那我就可以一直呆在哥哥身边了。” 萧聪慢慢将鸿翔搂进怀里,声音沉沉道: “你会一直呆在哥哥身边的。” 第二百九十章 终究还是没过这个坎儿 关于下一站去哪儿的问题,两人最终还是没有商量出个所以然来,萧聪本想尊重一下鸿翔的意思,但没想到的是,这小家伙虽学识已显丰富,但对于真正的玄真界,还是知之甚少,萧聪将一个个计划中的地方一一向他仔细讲解,如此就花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可最后小家伙却一脸认真的回答说,他要好好考虑考虑,至于小家伙用一夜的时间考虑了什么,萧聪不得而知,反正第二天一大早鸿翔一脸认真地告诉萧聪说他觉得应该先去寻找冥乌族的下落,萧聪没有多想,爽快地应了下来,于是便开始准备去寻找冥乌族的相关事宜。 关于冥乌族的下落,正如当日冥乌王所说,忘生谷这个确切的地点,应该是不会错的,至于为何近大半个纪元过去后,被封印在皇傀祭中的冥乌王还能知道的这么清楚,萧聪虽然无从解释,但想来当年的一代霸主应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他,因为这实在是没有意义啊。 至于忘生谷这处玄真界臭名昭着的大恶之地,凭萧聪的学识积累,自然知道其确切位置,但知道归知道,能不能顺利无虞地进去并囫囵个地出来还得两说,毕竟那地方,真在不是什么人都能活下来的。 “进了忘生谷,没有回头路。” 这句听上去甚是随意的话已经不知在玄真界流传了多少年,至于忘生谷最开始是怎么形成的,既没有听谁说的清楚,也没见哪本古籍上记得清楚,他曾经猜测可能是一群实力不凡的暴徒隐匿于此,并渐渐聚集起更多的暴徒,暴徒们奉行着自己的行事风格,便为忘生谷无规则、无秩序的境况打下了最开始的基础,前行后效,愈演愈烈,所以后来这种不择手段的生存和毫无上限罪恶杀戮便成了忘生谷的传统,这匪夷所思的传统又吸引了更多实力高强的堕落者,这些慕名而来的堕落者将忘生谷搞得愈来愈乌烟瘴气,以至于到后来出现“进了忘生谷,没有回头路”这一说,因为现在的忘生谷已经不是之前的忘生谷了,之前的忘生谷再怎么恶贯满盈,伤害的终究是人的身体,而现在的忘生谷同样恶贯满盈,腐蚀的却是人心!进到忘生谷的人,大多是不愿再出来的,就算愿意出来,他们言行举止里所携带着那些罪恶的痕迹,会被外界的人所接受吗?一旦被察觉,终究是一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罢,或许,这才是金乌族未将冥乌族赶尽杀绝的真正原因! 说起忘生谷,萧聪心里虽然有些忐忑,但终究是不害怕的,这胆识并不是来源于他师父天道翁传授给他的《天道宝典》,而是在完美国度时老东西送给他的神秘经文,自打听冥乌王说冥乌族现在居住在忘生谷后,萧聪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这神秘古经,并且还尝试过几次,虽然他还不会念上面晦涩难懂的文字,但当心神沉浸在对经文的参悟中时,心里头确实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跟在经堂里的很相似,即使还没有到那种玄妙的程度,但对于忘生谷内的邪念入侵,想来应该不是问题,至于让他心里感到忐忑的,不过是他和鸿翔的生命安全罢,以他摘星境中期的实力,进到忘生谷里头,也不知是个什么水平。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步步为营如履薄冰的萧聪,这几年的经历告诉了他一个深刻的道理——有些事终究会来,这是怎么也躲不过去的,与其想方设法地逃避,不如大大方方地面对,因为这样至少会活得轻松自在些,而现在的他又在此基础上更上一层楼,他不再逆来顺受,他开始积极地挑战和寻找,他也无法说清自己现在是一种怎样的心理状态,不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疯狂,也不是破罐子破摔,他现在感觉很清醒,他只是觉得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催促着他疾步前行,忘记恐惧,放下权衡,只要还在路上,便是好的。 所以他在听了鸿翔的建议后,毫不犹豫地便应了下来,他不是懒得想这之中的诸般事宜,他只是想体验一下期待中莫大的新鲜感,而这种新鲜感,忘生谷的经历便能给他! 又是两个月的风尘仆仆马不停蹄,在这两个多月的是时间里,萧聪努力回想着之前看到过的关于忘生谷的种种,想要尽量做些必不可少的准备,他虽然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去忘生谷这大险之地,此确实是冒险之举,但这并不代表他纯粹为一时兴起,若纯粹为一时兴起,那便是一种赤裸裸的愚蠢,而愚蠢与勇敢只有一线之隔,那便是带没带脑子。 有志者事竟成,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是会有的。 想要顺利混进忘生谷中,首先,他得是个心理扭曲的恶人,这一点最是让他犯难,因为他知道,有些烙印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怎么也装不出来的,这就像归师父的儒雅风度,世上有几个人能做得像他这般行云流水自然流畅,想要改变或是获得那些东西,必须得有一些刻骨铭心的经历和时间才行,他虽不像归师父那般道韵怡然,但毕竟也是从小在天道轩长大的人又是货真价实的萧家人,说一句根红苗正委实不虚,要他短时间内变成一个恶人,这事儿恐怕难! 可除了将自己变成一个不择手段的恶人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吗? 这些天萧聪思考了很久,在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牛角尖后终于拐了个弯儿——我自己做不了恶人,那我从别处控制一个恶人带进去还不好说吗,多找几个家伙来做障眼法,我在里面鱼目混珠,谁心那么细还能在意?仟千仦哾 他将自己想到的馊主意说与鸿翔听,因为萧聪开始觉得,这家伙肚子里的坏水比他多,心也比他细,所以也就开始将一些合适的事情将给鸿翔来拿主意。 鸿翔轻咬着食指,边听边仔细思索,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了半晌,最后只说了个好字。 于是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至于抓恶人的事情,鸿翔爱莫能助,所以这事儿只能由萧聪自己来想主意,可惜他也不知道这里面的诸般道道,他虽然不知道这里面的诸般道道,却深知这是一项学问艰深的技术活,因为最起码来说,修为厉害的恶人他俩降不了,修为太低的恶人又怕镇不住场子,就算他有能困得住岑夫子的点灯咒,但找一个合适的人来担此重任实在还是太难。 这一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光天化日之下,萧聪和鸿翔两人在官道上不紧不慢地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慵懒到了极点。 官道两旁佳木成荫,紧贴着路边的被栽种的甚是整齐,不多不少,两尺一棵。 萧聪一身锦服,手中虽无折扇,但也未曾握有诛仙,本来就细皮嫩肉,此时笑吟吟中举止有度的摸样倒更像是个家境不凡公子少爷,鸿翔穿的虽然不是很华丽,但看上去也不寒酸,走在萧聪身边,自然而然便成了那富家少爷的贴身随从。 走着走着,萧聪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突然停下脚步,呻吟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并拉着长长地的调子对鸿翔说道: “唉,走了那么长时间,实在是太累了,歇会歇会。” 于是便索性在一棵放于树下的石头上坐了下来,身子斜靠向树干,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籍,歪着脑袋,静静研读。 鸿翔斜眼看着吊儿郎当斜靠在树上一脸怡然惬意的萧聪,眉头微皱,对此虽然感到费解,却也无可奈何,事出反常必有妖,之前哪次不是他吵着嚷着要驻足休息,可这一次这家伙竟主动停了下来,以他对萧聪的了解,怎会不知这家伙现在心里又在打鬼主意,于是他轻蔑一笑,大概知道又有好戏看了。 斜靠在树干上的萧聪还在仔细研读着手里的秘笈,这是一本叫做《紫樱剑典》的全手,价值连城,最重要的是,这书的封皮上正赫然写着“紫樱剑典”四个字,萧聪一只手端着书的中间,正好避开了四个字,此时在明媚的阳光中,黑白分明,醒目至极。 鸿翔微微皱眉,垂眼悄悄环视四周,又看了看“毫无所觉”的萧聪,眼珠子转了两转,嘴角再次勾起几丝耐人寻味的微笑,随即在萧聪身边不远处坐下,双臂环抱大腿,嘴里叼着一截草茎,亦是一脸依然惬意之色。 渐渐地,萧聪开始用闲着的另一只手不断比划,像个初入修界对修炼怀着无比憧憬的小修士般,嘴里还发出一阵咻咻咻的声音,憨然可爱,略显幼稚,他所比划的一招一式皆是货真价实的《紫樱剑典》,就算没接触过这《紫樱剑典》,只要是行家,也知道这一招一式皆是不凡。 第二百九十一章 弥芥中的残片 突然,一抹浅紫色的剑气自萧聪不断比划着指尖飞出,擦着他的面颊击在身后斜倚的树干上,但听得“啪”的一声,一块巴掌大的树皮应声而碎,木屑崩了他一身,并将他“吓”了一跳。 他圆睁着双眼看着那裸露着树干的地方,良久,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缓缓转头看向那根刚才“无意“中激发出浅紫色色剑气的手指,眼中迅速涌上一股子狂喜之色! 鸿翔看着演技精湛的萧聪,先是很不待见地吐了吐舌头,而后才迅速换了副脸色,失声惊异道: “公子,你终于练成《紫樱剑典》了!” 萧聪木然转首,像个白痴般看着鸿翔,喃喃道: “我……真的……练成了?” “嗯嗯!” 鸿翔重重地点点头,激动之情近乎是感同身受。 萧聪脸上的笑越来越白痴,目光定定地贱意盎然道: “可我还没有真正用心练过啊,难不成本公子真的是千年难遇的练武奇才?恩,应该是这样!” 鸿翔紧抿着小嘴,想笑又不敢笑,就萧聪此时这副自恋到没谱的模样,哪儿还是他记忆里的哥哥?这分明是个连庸夫俗子都不如的大傻叉嘛! 但戏还得演下去,只见鸿翔拱手作揖,马屁道: “公子天资绝萃,世间罕有,假以时日,定又是玄真界的一段神话。” 萧聪一脸得意,笑着摆摆手道: “你这话说得有些过了,我可成不了一代神话,这一代的神话,永远都是那个仅存的萧家人萧聪的。” 说着,神色渐现黯然,苦笑一声,接着道: “不过是侥幸使出了一式《紫樱剑典》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休息的差不多了,走吧,还要赶路呢。” 鸿翔撇撇嘴,像个懂事的随从般识相地没再说话,萧聪笨拙地从地上爬起,扑打了几下做工极是考究的衣袍,转了下身子,就要往前走。 才没走几步,却猛地往一边腾挪而出,一道灰扑扑的影子携带着一阵劲风自其身边掠过,轻轻撩起了他鬓角的长发和衣袍的下摆,所幸躲闪及时,毫发不伤。 鸿翔见状大声疾呼道: “公子小心,左边!” 萧聪闻声而动,身子一扭又往右挪出几步,但听得鸿翔又大声叫道: “后边!” 萧聪凌空跃起,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落向鸿翔,长腿横向一扫,伴随着一声鬼叫,将一名准备欺身至鸿翔身前不足一尺之处的来者踢进了不远处的灌木丛里,而后揪着鸿翔的肩膀,又是往一边横挪出几步,正巧躲过了另一名来者的袭击。 那个之前被一脚踢进灌木丛里的家伙笨拙地从灌木丛里打着滚爬出来,吐出混进嘴里的杂草,随意打扑了几下灰白色的长袍,也听不出随口啐了句什么,与其他三人向着鸿翔和萧聪合围而来,四人狞笑着,仿佛此时的萧聪和鸿翔已是瓮中之鳖,萧聪身上的东西也早已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 萧聪一幅书生意气的模样,含笑而立,不急不缓,不卑不亢地冲其中貌似头头的长衫人做了一揖,这长衫人长得甚是白净斯文,看上去约莫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虎眉冷目,长脸高颧,高鼻方嘴,棱角分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正派人士,其他三人长得虽没这长衫般正气凛然,但终归也不是打眼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的样貌,只是其中一人薄唇细眉,看上去倒有几分奸相。 长衫人对萧聪的以礼相待看上去并不感冒,他冷着张脸,淡淡道: “荒郊野外的,你们书生间的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我们也不在乎这些,至于我们在乎的,想必公子心里一定知道吧。” 萧聪闻言一怔,诧异道: “不知道长在乎什么?” 长衫人冷冷的目光慢慢瞟过来,最后定在萧聪的脸上一动不动,萧聪还是那副不明所以的模样,与那长衫对视着,鸿翔揪了揪萧聪的袖子,小声提醒道: “公子,他们肯定是看上你的《紫樱剑典》了!” 萧聪闻言,了然颔首,一幅慢半拍的模样,低头略作思索,然后猛地摇了摇头,煞有介事道: “不行,不行,我手上就这么一本拿得出手的秘籍,这么交给你,还怎么成就一代神话!” 身旁的鸿翔再次悄悄提醒道: “公子,你不要命了,老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还是给他们吧。” 萧聪像个缺根筋般的二五百一样撅起小嘴,右手慢慢伸向怀里,将《紫樱剑典》慢慢往外掏,刚掏出半截,又生生止住,再次摇了摇头,道: “我想着,还是不行。” 鸿翔幽幽叹了口气,耐心劝解道: “公子还是老老实实给他们吧,要不咱俩的小命都得交代在这儿,再说,刚才那些话我是骗你的,你成不了一代神话,还是安安心心做你的富家公子了却此生实际些。” 萧聪将脸转向鸿翔,不甘中夹杂着委屈,满眼尽是幽怨,鸿翔见之,耐心全无,一把夺过萧聪手里的《紫樱剑典》,扬手向为首的长衫人扔去,大叫道: “给你!” 《紫樱剑典》在空中划着圆滑的弧线往长衫人那边飞去,萧聪仰着小脸,满脸尽是怆然,突然,一丝倔强在他目光深处迅速升起,捏着剑诀状的右手飘然抬起,一抹浅蓝色的锋芒自其指间飞出,准确无误地打在离长衫人仅还有三寸之遥的《紫樱剑典》上,那用来记录《紫樱剑典》的秘籍材质一般,比那被萧聪“无意”间击碎的树皮强不了多少,而这一次萧聪“盛怒之下”的一击又比方才强了不少,于是在这一击之下,那记录着《紫樱剑典》的秘籍便被毁去了大半。 这一幕,将除了肇事者萧聪之外的所有人都整懵了。 鸿翔怔了一二刻,慢慢转脸面向萧聪,怪叫道: “你疯了!你想死自己去死就好了,干嘛拉上我!” 对于鸿翔的歇斯底里,萧聪无动于衷,只是嘴角泛出的凄然笑意越来越深,之中藏匿的,是一种想要毁灭一切的癫狂。 从诧异中醒来长衫人与身旁那个略带这些奸相的同伴对视一眼,后者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前者眼神冷酷依旧。 而就在这时,卸去所有歇斯底里的鸿翔竟“扑通”一声给对面跪下了。 “各位道爷,你们刚才可看见了,是我将秘籍从他手里抢过来丢给你们的,秘籍被毁这事儿是真的不怪我啊,你们要算账,都找他算,求求你们,看在刚才的份上,就留小的一条狗命吧,我可是上有八十岁的老母啊……” 哭哭咧咧地说着,竟又给对面磕了几个实打实的响头。 长衫人淡淡瞥了跪伏在地求饶连连的鸿翔一眼,目光中满是轻蔑,旁边那个略带着奸相的同伴阴阳怪气道: “不争气的东西!” 萧聪还是那样静静地站着,长衫人阴恻恻的目光停在他身上,良久幽幽一叹后才挪开,扭头对同伴平静道: “杀了他。”.qqxsnew 而后转首离去。 几丝狞笑自其同伴的脸上升起,三人慢慢向鸿翔和萧聪靠近,萧聪转了下身,莞尔一笑, “坏了坏了,有点入戏了。” 低头对鸿翔道: “小子,你刚才的台词说错了你知不知道!” 鸿翔见萧聪已经没有了将这折戏演下去的耐心,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随意打扑了几下衣服,一脸不忿道: “哪儿错了,我明明演得挺好的!” 萧聪的声音微微提高了几分, “你才多大,哪儿来八十岁的老母!演戏是一件需要分外认真的事情,斟字酌句,可不是想起啥来就说啥!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以后得注意,知道了吗!” 鸿翔翻着白眼,拉着长长的慵懒的调子回答道: “知——道——了——” 这边的一少一小一唱一和你来我往,似乎真的没把其他几人放在眼里,画风之转变又把几人整懵了圈,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长衫人去而复返,走到面色略带奸佞那人的身旁站定,负手而立,用森寒的目光不断地打量着萧聪。 萧聪对鸿翔的教诲此时刚刚停止,抬首间不经意碰上长衫人的森寒目光,毫不闪躲,古井无波。 他微微一笑,略带着调侃道: “本少爷连《紫樱剑典》都毁了,你难道还不清楚本少爷的实力吗?放你一条生路,赶紧逃命去吧。” 长衫人面无表情,抬起右手,四指猛地弯曲,口中只说了一个字——“上!” 其他三人毫不迟疑,一边摩拳擦掌,一边向萧聪和鸿翔慢慢靠近,这之中有明显的试探之意,大概正应了那句老话——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此时他们心里也正打着鼓呢吧。 可他们没有在意的是,那发布号令的长衫人却依旧站在哪儿,面色阴翳目光深沉,一动不动。 萧聪一声哂笑,蔑然道: “故弄玄虚。” 又扭头对鸿翔问道: “玩玩?” 鸿翔用力点了点头,笑着回道: “没问题。” 萧聪打了个响指,鸿翔疾掠而上,而他自己却是微微一笑,待鸿翔冲出两丈之后才动身,但见身形一晃,残影连连,刹那间便把之前还在领先的鸿翔甩出好远。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不要告别 按理说对付几个天镜中期上下的土鸡瓦狗,萧聪犯不着使出这般诡异的速度,只是那长衫人狡猾的紧,在萧聪和鸿翔交谈的时后就脚底抹油开溜了,丢下三个同伴以作拖延,好为他自己多争取些时间,只可惜那三个被蒙在鼓里的憨货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这长衫人的修为比起其他三人来说要高上一些,速度自然也比其他三人要快上一些,只是这速度实在是与其自身的实力极不匹配,想必应该也是动用了什么不知名的上乘逃命秘法,但不管此时的他动用了何种秘法,在劫难逃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因为他遇上的这个人可是从小在天道轩长大的萧聪啊。仟千仦哾 不出所料,片刻不到,驾驭着灵隐步的萧聪便已经追到了与长衫人齐平的位置,速度不再提高,正与咫尺之间对着玩命奔逃得长衫人灿笑着,一张小嘴近乎要被咧到耳朵根子,脸上是一幅看上去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的表情。 长衫人面色依旧森寒无比,隔着这么近的距离,萧聪仿佛能感受到自其身上弥散而出的凉气,可这并不碍于他要与长衫人热切交流的心情,只见他贝齿轻启,嬉笑道: “道长莫急,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不过你放心,我不想杀你,只是想跟你做件交易而已。” 自始至终还未看过萧聪一眼的长衫人此时依旧对萧聪充耳不闻视若无睹,目不转睛紧紧盯着前方,速度在刹那间又提升了一大截。 萧聪脸上笑意不减,也随之提高了速度,仅用一息不到便再次追到与长衫人齐平的位置,气死人不偿命道: “都跟你说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你怎么还不信呢?要不你再将速度提高一点试试,跑赢了我就放过你!” 顿了顿,他接着道: “我只是觉得您很是适合我的需要,所以想找你坐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你跑什么呢?说实话,就您这道行,要是我愿意,早就把你拿下了,心里就真的没点数吗?” 长衫人终于转过头来,边逃边问道: “什么买卖?” 萧聪像个小恶魔般咧嘴一笑, “道长陪我去趟忘生谷呗。” 长衫人看着萧聪那张笑吟吟的小脸,面色越来越阴翳,那模样跟吃了苍蝇屎似的难看,良晌,猛然发难,一只不知名的东西自其身上的某部位被打出,同时听他怒骂道: “去你仙人的!” 萧聪将那暗器险险躲过的同时,身形稍稍一顿,一张森寒的脸上眸子微缩,看着极速远掠的长衫人,一字一顿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送你一程!” 说着,右手一翻自弥芥中取出那把不知名的寒弓,挽弓搭箭,不急不缓,眼睛湛蓝,一睁一闭,目光流过箭杆循着长衫人逃遁的方向,但听得“咻”一声,一抹银色流光自寒弓上直窜而出,下一刻,几百丈外的那模糊身影身子猛地一挺,便倒了下去。 萧聪慢慢放下寒弓,静静地看着远方一动不动,细细流淌在眼神里的,也说不出是些什么,感觉微微有些凉。 鸿翔疾掠而来,正好看到萧聪将长衫人无情射杀这一幕,滴溜溜的大眼睛转了两转,看看一脸波澜不惊的萧聪,又看看倒在几百丈外的长衫人,以他的聪明才智,当然知道他的萧聪哥哥之所以将那长衫人追出那么远是为了什么,但此时又将这长衫人射杀于此,他就有点看不懂了,按理说,以他萧聪哥哥的手段和修为,想要这两面三刀卖友求存的家伙乖乖就范,应该不难吧。 嗫嚅良久,他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哥哥,不是要靠他将我们带进忘生谷吗?你怎么把他给杀了……” 萧聪转过脸来,淡淡道: “他是诸葛家那边的人。” 鸿翔张了张小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偷偷看了眼萧聪,才再次小心翼翼地问道: “哥哥怎么知道他是诸葛家那边的人?” 萧聪面色依旧平静,淡淡回道: “他刚才想用暗器杀我,那暗器叫死地之猬,除了诸葛家人,只有诸葛家的中级客卿才可能佩戴。” 鸿翔轻抿着嘴唇,面色隐隐不定,看上去显得有些为难,欲言又止良久,才开口道: “那哥哥把他杀了,谁带我们进忘生谷去,这么些天才等到这么一个,总觉着有点可惜了,再说,将他带进忘生谷去,他肯定也活不了啊……” 说着说着,鸿翔的声音越来越小,偷偷抬眼看了眼面色依旧平静的萧聪,吐了吐舌头,声音欢愉道: “杀了就杀了,哥哥永远做什么都是对的!” 他当然知道萧聪为什么对诸葛家如此的恨之入骨。 萧聪微微一笑,将寒弓重新收回弥芥,随口道: “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终究不是良计,看来我们还得想别的办法。” 说着,迈步向回走去。 身后的鸿翔并未及时挪步,他将右手食指抵在齿间,默然吮吸着,看上去是一幅冥思苦想,萧聪没有及时听见脚步声,遂转回头来,见到鸿翔此时的摸样,不由笑道: “你又在想什么呢?” 鸿翔头也不抬,依旧那样吮吸着食指指尖,漫不经心道: “你说,出入于忘生谷内外的人多不多呢?” 萧聪闻言,直眉不由稍稍一挑,一边嘴角渐渐翘起,并越翘越高,或许是两人心有灵犀一点通,又或许是鸿翔一语惊醒梦中人,总之以萧聪的才智,此时已经知道了鸿翔又出了什么好主意,他喜不自禁道: “好一招守株待兔,我早怎么做没想到呢,你这小子,真的是越来越不能小看你了。” 鸿翔放下手,抬起头来憨笑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到的,突然想起这么一出,就说出来了,瞎猫碰上死耗子,赶巧了吧。” 萧聪哈哈几声笑,调侃道: “哟,不错啊,学会谦虚了,有长进!继续努力啊。” 鸿翔白了萧聪一眼,没好气道: “哼,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脸没皮吗?还这一代的神话永远都是那个仅存的萧家人萧聪的,我听着都觉得脸红!略略略……” 冲萧聪做了个鬼脸,便笑着跑开了。 萧聪站在鸿翔身后,眼神中溢满宠溺,终是摇首无奈一笑,随即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向鸿翔离开的方向走去。 忘生谷,顾名思义,是因为一群生活于山谷中的抛却生死的暴虐之徒所建,故此得名。 山谷之外必有山,萧聪循着记忆里曾经看到过的书籍所记,带着鸿翔,紧赶慢赶,又走了近两个月的时间,终于翻过几座大山,来到这处貌似是目的地的地方。 站在山腰上举目远望,见在一条巨大的裂缝中,亭楼林立,人流落落,像一条流淌在亭楼间的五色河,一幅寻常世界喧嚣市井的模样,隔着这么远,萧聪看不清山谷里具体的景象,但就感觉而言,似乎与想象中的有很大的出入,在他的想象中,如此阴险诡谲之地,人人自危,个个都是惊弓之鸟,怎么可能像寻常城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在这里显得更加难能可贵,若没有点防身的本事,恐怕平常都不敢出门,还有一点,这忘生谷也有点太大,人也有点太多了吧,现在看见的还都是些明面上的,若再加上那些深入简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能之辈,如此算来,这忘生谷也算的上是一股子不小的力量呢,他们若是…… 萧聪及时回神儿,没有再想下去,因为他觉得现在想这些是没有意义的,不但对于忘生谷一程没有什么益处,想的太多反而会增加他的恐惧和迟疑,虽然能多想想能有些心理准备终究是好的,但此一时彼一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忘生谷不同于玄真界的其他地方,人心亦是不一样,他站在一个正常人的角度去遐想那个由不正常人所建造的世界,并对其指手画脚品头论足,定是牛头不对马嘴,所以,还是谨言慎行走一步看一步的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狭路相逢勇者胜嘛。 站在一旁的鸿翔从远处的山谷里收回目光,将脸转向萧聪,问道: “哥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直接到山谷外守着,是不是有点太暴露了。” 萧聪回过脸来,微微一笑, “你放心吧,虽然这里视野空旷,不便下手,但只要多点耐心,瞅准了人再往外跟一跟,就好下手了,当然,这是稳妥起见,这个地方,就算我们直接在山谷外动手,恐怕也不会有人来多管闲事,除非有利可图,不然,像这种习以为常的事情,谁还会少见多怪,是你心虚了。” 顿了顿,他接着道: “到了忘生谷,就得学着用忘生谷的思维来想问题,之前那一套,肯定是大多都不管用了,不过,这也算是一种别样的历练吧。” 鸿翔轻轻点了点头,似懂非懂道: “知道了,哥哥……”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下一站去哪儿 两人在山腰上席地而坐,松软的草坪像一层棉制的垫子,坐在上面感觉甚是舒服,一向一旦闲就要满足口腹之欲的鸿翔往林子里采来山果,红橙黄绿青蓝紫,啥色儿的都有,满满一包,被放在两人中间,鸿翔专挑小的吃,一口一个,唇齿碰撞见挤出饱满鲜汁,流满嘴边,溅在衣服上,如此还不亦乐乎,萧聪只是拿着一枚橙红色的山果,不时抬手轻轻咬上一口,他的目光直直的投向远方,深邃而幽然,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令他感到愉悦的事情,大快朵颐中的鸿翔不是没有发现萧聪脸上的神秘,可只是不时偷偷抬眼看看,接着便低下头去吃他的果子去。 半天的时间过去了,两人一无所获,那山谷口处一直静悄悄的,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鸿翔不免有点气馁,干什么都显得有点无精打采,可萧聪面色依旧怡然,在皎洁的月光里,显得分外好看。 鸿翔帮着萧聪在半山腰上支起羊皮帐篷,一同躲进帐篷里,以那块在濒阳荒漠中使用的宝石作明,柔和莹白色的光里,鸿翔双臂环抱着蜷曲的双腿,将下巴拄在膝盖上,于百无聊赖中静静地发着呆,对面的萧聪盘膝而坐,闭目掐诀,存思内里,也不知在运行着什么功法,抑或是在想些什么特别的事情。 亥时时分,鸿翔开始犯困打起吨来,轻合的双眼在身子猛地摇晃了一下后又猛地坐直,紧接着却又再次迷离了下去,萧聪歪头浅笑,伸出一只手将鸿翔推到,这家伙就此顺坡下驴,就这样躺在棉毡上翻了个身,便一动不动了,鼾声渐起,抑扬升伏。 萧聪嘴角始终挂着笑意,静静地看了如熟睡孩子般静谧的鸿翔一二刻,转回头去,继续冥想入定,他身姿端正,宝相庄严,看上去恍若一道氤氲的虚影,正渐渐融入到周围的空间里。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还在入定冥想的萧聪缓缓睁开双眼,一抹略带着些狠戾的精芒自其眼中一闪而没,所有的神韵随之消失于无形,仿佛在刹那间,他便变成了另一个人,不,或许这才是真是的他。 他长身而起,无声无息,轻轻掀开帐篷的皮帘,迈步出去。 繁星满天,冷月高悬,初秋的天已显得这样的高,也这样的深邃,清风略带凉意,吹起了他长长地鬓发,他静静地站在山腰的悬台上,隐在皎洁月光下的婆娑树影里,紫目全开,幻若一个静静等待着的夜叉。 一草一木,一石一坑,能动的不能动的,山下的一切清晰可见,或许在他眼中,夜晚和白天也没什么区别。 他就这样静静地等着,一动不动,直到亥时三刻,他才又在羊皮帐篷外又加了一座法阵,然后一跃而起,振翅而去。 此时山下密林中,悉悉窣窣,一道模糊身影正贴着地皮急奔速掠,如蛇一般巧妙地躲过大石和树木,却速度不减,身法诡异,若不是有专门的秘法相持,其实力最起码得在摘星境之上。 一道突兀风声擦过树顶枝丫,几片萎叶飘落,那蛇形的身影猛然一顿,终于显露出了他的人形,他抬头一看,皎洁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隐约可以察觉他那白眼珠子多黑眼珠子少的眼睛和皱缩的瞳孔,他的脸上,一抹迟疑和狠戾一闪而过,紧接着他便低下了头,继续如蛇一般往前疾奔速掠,只是速度看上去又比之前快了许多。 那轻擦过树顶枝丫的身影自然是借着摘星翼御空飞行的萧聪,这所谓的“不小心”也是他故意整出来用以试探对方的小把戏,假若这是个无有所觉的草包,那他便也就没有了争取的必要,假若对方察觉到了他,那还有必要再试探一下,假若对方不但察觉到了他还对他起了歹心,那这家伙他这次定然是不会轻易放过的了,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看着家伙的架势,应该是在躲着什么人,但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境地下若还能起非分之想,那便表示其已经具有恶人的资质了,为什么呢?因为他贪,而且是真的很贪! 萧聪人在空中,缓速飞行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落在一丛巨大的树顶上,蛇形身影接近老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盘旋而上,在这种诡异速度下,竟亦是悄无声息,但这点自作聪明的小把戏根本瞒不住萧聪,除非他能将自己的气息也完全掩去,但能做到不让一向以灵觉着称于世的萧家人察觉,谈何容易,更何况是在完美国度中经过洗礼之后的萧聪! 萧聪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在暗地里早已经将《破天式》运行了九九八十一个周天,现在的他亦是心弦紧绷如临大敌,因为这正如毒蛇般袭来的家伙修为已经达到渡河境,虽然面对渡河境的高手,萧聪谈不上无有所惧,但做到全身而退并不是很难,但因为对方是从忘生谷里出来的人,再加上这般诡异的身法,所以他不得不小心些。 那蛇形身影终于略上了树顶,并从萧聪身后发起攻击,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停顿,电光火石之间,萧聪猛地转身,以一记破天捉风手与对方硬憾了一次。 短暂的停滞过后,两道身影急速后退,能量余波震荡开去,将老树树冠完全削平,破碎的成节的枝叶四散开去然后簌簌而落,在周围的几棵老树亦是已变得光秃秃。m.qqxsnew 交锋过后,视野空旷,两人刚才向后掠出皆不是很远,此时正静静站在两道断口半径约莫半尺大小的枝杈上,一动不动,平首相望。 萧聪面色平静,微微笑道: “看道友行色匆匆,不知这是要赶往何处啊?” 直到现在才得以看清,那人身着青色劲装,腰系一条黑色宽带,脚履灰色布鞋,个头中等,身材瘦削,长发随意披散,刘海遮住了半张瘦削的脸,但有一只阴鹫的眼睛却完全裸露在外,配着那高鼻薄唇,使人打眼一看就觉得是个狠人。 无名狠人不说话,脸上是越来越重的戾气和狂傲之气,薄唇微翘,带着几分血腥残忍的味道,想来应该是已经察觉到了萧聪的修为不过是摘星境中期。 萧聪见之,脸上笑意不减,淡淡道: “阁下的感知不错,我现在的确只是摘星境中期的修为,但仅是摘星境中期的修为就敢在此阻拦阁下并与阁下硬憾一记,您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无名狠人腮边肌肉猛地抽了抽,伴随着眸子微缩,脸上渐渐浮起几分疑惑和凝重之色。 半晌,他轻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沉沉道: “你的确是摘星境中期的修为,我与你实力之间隔着一个大境,除非你天赋异禀,亿中挑一,否则,这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弥补的,如此这般,我更愿意你是在扮老虎吃猪,所以还是愿意赌上一把。” 萧聪面色浮佻,调侃道: “阁下怎么就知道我不是天赋异禀亿里挑一之人?” 无名狠人沙哑的声音依旧沉沉, “我只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人,那种事情在我身上,实在是太难发生。” 萧聪又是几声轻笑, “别这么武断嘛,那就话怎么说来着?人生何处不相逢,这天上就降下来一坨屎,说不定就砸在你头上了呢!” 无名狠人终于阴测测地笑了,声音如夜枭,沙哑而又带着几分诡异,总之让人听起来感觉极不舒服,他道: “所以说,我愿意赌上一把。” 见对方又要发难,萧聪赶紧抬手,脸上堆笑贱意十足道: “别别别,老话说得好,君子动口不动手,咱有事好商量,说不定就能达成一个比较满意的共识呢!” 无名狠人冷冷一笑, “忘生谷里有一句话你可能不知道,叫‘能动手的事儿就别哔哔’,这里是忘生谷的地界,所以忘生谷的规矩才是你应该守得。” 萧聪面色轻佻更甚,戏笑道: “这人倒霉的时候吧,连喝口凉水都得塞牙缝,阁下在忘生谷怕是遭了什么横祸才潜逃至此吧,都说这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您就真不怕那天上就掉下来的一坨屎砸在你的头上?听我一言,咱们还是平心静气地来商量一下,各取所需,实现共赢,岂不是大幸之事,动刀动枪的,那多没君子风度啊……” 萧聪话还没说完,无名狠人已经被聒噪得忍无可忍,便听得他一声浅叱,声音铿锵道: “废话少说,纳命来!” 双方对彼此的试探到此结束,在造势的这件事情上,谁也没能胜得对方半筹,谁也没能试探出对方的深浅,倒是最后萧聪的这一番调侃和戏弄,让无名狠人显露了心浮气躁少有城府的原型,所以总的来说,还是萧聪占了点小便宜。 萧聪嘴角慢慢地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微不可问道: “既然你想玩玩,那本少爷就陪你玩一玩。” 第二百九十四章 紫樱剑典 言毕凌空跃起,身子后仰翻了个跟斗,却匪夷所思地往前冲,在柔和的月光中,恍若一条游在海里的大鱼。 无名狠人的身影则像一条游蛇,同样是在海里,却是沿着与众不同的轨迹,或许说成是一条弯弯曲曲的闪电更恰当些。 两条身影再一次相错而过,萧聪于半空中稳住身形,笑道: “论速度,你的‘梓蛇十七式’奈何不了我,还是使点真本事出来吧,不然只是浪费小爷的时间而已。” 无名狠人脸上阴鹫之色更甚,像一条正在喷吐毒液的毒蛇般道: “摘星境的小畜生,既然你想死,那我今夜就成全你!”声音如从牙缝中呲出来的。 也不知这无名狠人是从哪儿取出一条两尺来长的短刀,在凄冷的月光中寒光熠熠,或许是因为材质特殊又太过锋利的缘故,远远看上去,剑身处竟有一道淡淡的蓝晕若隐若现,使人见之更觉孤寒。 萧聪望着那短刀,瞳孔不由微微一缩,面色也开始有些阴晴不定,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空手对白仞,他定是捞不着什么甜头,更何况那短刀一看那就知道不是凡品,但又绝对不能取出诛仙,可除了诛仙之外,他弥芥里还有其他趁手的兵器吗?他还真没注意到过。 于是,他全力施展灵隐步,转身狂逃。 无名狠人在身后紧追不舍,萧聪微微一笑,速度陡然再次提升,伴随速度提升的,还有他所在的高度,两道身影恍若两颗流星,一前一后,一追一逃,只是距离渐渐拉大,让人看着不觉失了点美感。 萧聪飞到云层之上,身形猛地一顿,而后急速向下坠落,这突如其来的异样将后边的无名狠人亦是吓了一跳,他稍作迟疑,继续向下追去,只是在他这几个呼吸的迟疑之间,萧聪下坠的速度已经到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再想追上,怕是不太容易了。 万丈高空,萧聪如一颗坠落的陨石,身体表面带着一层薄薄的光晕,后方的无名狠人穷追不舍,他的轨迹不再是蛇形,而是笔直下坠,光晕更灿,活像一颗俯冲而下的流星。 终于,在离地面不足百丈的时候,萧聪身形渐渐变慢,手中也不知在何时出现了一杆青锋红缨枪,摘星翼再度被展开,他上半身猛地翘起,像一只俯掠于da海上的鸥鸟,身子擦着树顶枝叶画了个弧,转而向远处飞去了。 无名狠人见状提前转向,在垂直距离于萧聪不足十丈的平面上继续对萧聪狂追猛撵,像一条被激怒的恶犬,或许他早就被激怒了,一个摘星境中期的小畜生,因为身怀一点逃身秘术,竟敢如此戏弄他一个渡河境初期的不世强者,在此之前还口出狂言叫嚣不惭,这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叔能忍,婶婶不能忍! 两人又你追我跑出一大段距离,萧聪猛然止身,回过头与后边如流箭般射袭而来的无名狠人来了次短兵相接,萧聪往左横移数丈,而无名狠人却接着惯性直接飞了出去,就这欲要一击毙命的凌厉架势,足以看出他对萧聪的滔天怒意。 三十丈外,无名狠人稳住身形,两人遥遥相望,萧似笑非笑聪面色如常,无名狠人则抓狂道: “你他娘的到底打不打,不打赶紧滚,老子放你一条生路!” 萧聪一身声哂笑,扬声道: “哟,激将法,不过也太小儿科了。” 皎洁月色中,无名狠人面色铁青,腮边肌肉的条状轮廓清晰可见,那只裸在刘海之外的眼睛不但阴鹫而且恶毒,轻抿的嘴唇愈显薄凉。 这一切萧聪只是装看不见,只见他面色轻佻,继续笑道: “单单是打架显得太没意思了,不若加点彩头,那才够味儿。” 无名狠人冷冷一笑, “你想加点什么彩头。” 萧聪趣从中来饶有兴致, “不如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无名狠人语气依旧有点不耐烦。 萧聪略作沉吟,腆着脸嬉笑道: “若我输了,你就为我主,若我赢了,你就为我奴,你看怎样?” 无名狠人一口答应, “一言为定,来吧!” 说着,就要再次发难。 萧聪见之连连摆手道: “道友不要那么猴急嘛,你说你一个渡河境的大能,怎么连这点高手的沉稳风度都没有啊,再说了,你修为这么高,若我赢了你想跑,我也追不上你啊,所以稳妥起见呢,咱们还是先想个办法,来确保这个君子之约能顺利了履行才成。” 无名狠人森然一笑,咬牙切齿道: “小畜生,看来你是真的想找死!” 萧聪面色不改,满脸笑容依旧灿烂, “只要你赢了,随时可以杀死我!” 无名狠人面色阴冷,缓缓点了点头,道: “好,很好。” 萧聪还是一副没心没肺没事儿人的摸样,揣着明白装糊涂,继续道: “那就结誓吧,仙之誓约,是现在修为的你我怎么也不能打破的。” 所谓仙之誓约,便是在冥冥之中的精神层次上找一位仙人来做见证,算是存在于天地间的一种特殊机制,盟誓者要向这位仙人贡献自己的一份因果,而违约者将会受到这位仙人的无情狙杀,并且不会因实力差距太大而受到道的制裁,当然,到底对不对违约者进行狙杀,那还得看这位仙人的意愿,因为上天一向有好生之德,就算这位仙人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而将这位违约者放过,也不会受到太大因果上的牵涉。 萧聪此举为一石二鸟,并且有绝对的胜算,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出现在忘生谷外围的摘星境修士能够与真仙相识,而萧聪却正好认识那传说中的云镜仙子和寒雪仙子,当然,还有他师父天道翁以及一些之前在天道轩陪师父云游时遇到的陆地神仙,他师父天道翁和这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陆地神仙们肯定是指望不上的,一来若搬出他师父天道翁来怕是要暴露他的身份,因为那老头的名讳和因果,可不是是个人就敢沾染的,二来对于那些实力强大的所谓陆地神仙,闲云野鹤惯了,肯定也不会鸟他,倒是云镜仙子和寒雪仙子还可以争取一下,相比而言,云镜仙子的希望更大些,所以,若能让云镜仙子来做这仙之誓约的见证,那他就算输了,也满可以放心地跑路,有灵隐步在身,至少保住性命是不成问题的。 另外,萧聪也想见识一下这仙之誓约到底靠不靠谱,他想知道,云镜仙子到底还在不在仙位,说到底,还是那个一直以来持续困扰着他的那个问题——到底什么是仙! 萧聪戏虐地看着对面三十丈神色开外yin晴不定的无名狠人,他当然知道此时对方的心理正在做艰难的权衡,权衡着他这仙之誓约里到底会不会有什么猫腻,但他同样也知道对方最后一定会应下这仙之誓约来,因为他想得太多,因为他贪! 所以现在的他不只是看上去云淡风轻,其实心里头也是一点也不着急。 半晌,无名狠人慢慢抬起头来,缓缓道: “好,就按你说的办!” 萧聪亦是含笑颔首,挑逗搬道: “那咱们找哪位仙人来为这仙之誓约作见证呢?” 无名狠人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看着萧聪的脸,不咸不淡道: “你说。” 萧聪俊彦含笑,佯装沉吟,片刻不到,轻轻启齿, “那云镜仙子怎么样?” 无名狠人还是那样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看着萧聪那张坦荡自然笑意不减的脸,半晌,微微点了点头,声音沉沉道:qqxδnew “可以。” 萧聪小手用力一拍,大声夸赞道: “好,就是欣赏道友这难得的魄力!” 无名狠人见之眸子猛然皱缩,嘴唇抿的也更紧了几分,但迟了半晌,终究是再未说话,萧聪知道,这事儿到了这般地步,算是成了。 这一回合的心斗,终于还是萧聪胜了一筹,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无名狠人自始至终都未曾摸得准萧聪的心思,而萧聪,却将整件事情的分寸和节奏拿捏的恰到好处,他始终都站在主动地位置上逗引着无名狠人亦步亦趋,他自始至终都摸得准无名狠人的心思,就像刚才他第一次就说出了云镜仙子,俗话说兵不厌诈,无名狠人怀疑他使诈,自然对他的话有所折委,这折委体现在对萧聪答案的考量上,若萧聪心里发虚,还怕自己说出来的第一个答案他不同意,那么第一个被说出来的名字定不是萧聪心里所筹谋的那一个,而这才是他想要的,因为一般情况下,凭借渡河境初期的实力,他对萧聪在战斗上的优势完全是碾压的,怕的不过是萧聪诡异的脱身之法,而现在有了这仙之誓约,萧聪纵然逃命手段通天,也定是逃不掉的,一个摘星境的小畜生,还能与仙抗衡不成?而他想要的,不过是萧聪死而已。 可当他在算计着萧聪的时候,萧聪又何尝不在算计他呢? 第二百九十五章 双簧 长枪在手,被耍出漂亮的枪花,锋刃轻轻滑过指尖,萧聪顺手一挥,一滴鲜血笔直向前飞去。 与此同时,无名狠人只是用短刀划了下手指,然后亦是轻然一挥,一滴鲜血自指尖飞出。.qqxsΠéw 两滴血在空中相遇,并迅速融合在一起,血光大盛,像另一颗缩小版的太阳,这是两滴承载着萧聪和无名狠人誓言之力的鲜血,任哪一方心有不诚,皆不会出现这般骇人景象。 远在千万里之外,濒阳荒漠里某一与众不同之处,柔和的月光下丛林掩映中静静的绿泊像一面镜子,一点风也没有,可就在此刻,这面镜子突然就破碎开去,碎的突如其然,让人淬不及防,整个云镜泊里的水此时皆变成了水珠,笔直射向天空,像一片因为老天爷出尔反尔倒收回去的雨,抑或说乾坤倒置,可那轮圆月与漫天繁星却又不好解释,星空如海,圆月化岛。 水珠上升到一定高度,便开始纷纷回落,倾盆大雨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形容枯槁衣衫褴褛的高大身影,他未撑伞,站在雨中一动不动,负手而立,望着远方,雨水就这样淋湿了他的头发和灰白色的破旧衣裳。 一条鱼儿自快要干涸的坑底快速游上来,游到高大身影旁边与其并身而立,亦是一动不动地望着远方,可那里一直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虚无,看上去什么也没有。 半晌,人鱼儿转过头来,稀声细语道: “主人,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寄宿在自己丈夫孤氓身体里的云镜仙子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头也不转地淡淡道: “再等等。” 人鱼儿面色疑惑,声音微微提高了些,问道: “等什么?” 云镜仙子依旧没有转头, “等那边结束。” “那边……哪边?” “你心里在乎的那个人。” 人鱼儿闻言,微微点着头将脸转回去,继续望着远方,只是此时的她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些别的东西,她当然知道云镜仙子口中那个她在乎的人是谁,一定是他,或许这世间也只有他,才值得她的主子云镜仙子,这个长年累月深居在云镜泊底的守护者,为之一现。 这时候,听得云镜仙子声音沉沉道: “但愿他不要让我失望……” ………… 萧聪邪异一笑,眼中的戏虐越来越盛,当嘴角翘到一定高度,他面色突变,紧接着是一声暴喝, “没有回头路了,那就战吧!” 这一刻,他气息暴增,终于显出了他全部的实力,面对这一个渡河境的人类高手,今夜,他要战个酣畅淋漓,并不只是为了能有个顺利混进忘生谷的掩饰,更是因为这一战他已经憋了太久了! 无名狠人见萧聪这般摸样,那只本就阴冷的眸子恍然间让人觉得又寒了几分,长发无风自动,漏出那只一直被隐匿在刘海之下的眼睛,看上去应该也是拿出了自己的全部实力,但听得他喃喃自语道: “我就不信这坨屎真那么巧能砸在我头上!” 两人近乎同时抱起发难,萧聪双手执枪,笔直前冲,动作毫无花哨,无名狠人横刀而来,所用身法依然是那梓蛇十七式,长枪对短刀,眼花缭乱,一息之间竟战了不下上百回合,片刻,又是凌厉一爆击,两人分别往后极速退去。 可倒退的身形还未完全止住,两人便又一旋身后再次前冲,动作近乎相同,节奏近乎一致,而这一次无名狠人的轨迹不再是蛇形,速度却更快,萧聪还是那样持枪笔直前冲,速度与无名狠人比起来不遑多让。 在两人距离仅剩三丈不到的时候,无名狠人右手猛然扬起,短刀脱手而出,打着旋画着弧向萧聪的面堂袭来,那短刀的轨迹亦是蛇形,萧聪见状不由微微一惊,赶紧竖枪相挡,岂料那旋着的短刀刚碰上枪锋,便像蛇一般围着枪身打着转往下走,不出眨眼的功夫就要切在萧聪的右手上。 情急之下,萧聪来不及思索,果敢松手,长枪自手中脱落,带着那短刀往下坠去,此时无名狠人身已欺至,右手掌刀,左手握拳,掌刀斜劈而下,拳头直捅胸腔,其气势凌厉,几近不可樱锋。 萧聪那放开了长枪的一双手此时还悬在空中,赶紧妈妈虎虎地使出一记破天筮灵掌,借着掌气的后劲算是险险地躲过了无名狠人的这一绝击,借着掌气后退出一段距离的他毫不迟疑,赶紧将灵隐步和摘星翼发挥到极致,又躲出了近百丈。 这对他来说,是个绝对安全的距离。 无名狠人悬停在百丈之外,面色傲慢,冷冷一笑, “好个小畜生,倒是真有两下子,不过刚才几下只是开胃菜,好戏才刚刚开始呢,虽然你已经没有机会,但我也不会那般容易地将你杀死,因为我真的很想看看,你到底有几分能耐,到底是哪个教庭古地,能培养出你这样的怪胎。” 萧聪咧嘴一笑,虽然看上去依旧灿烂,但仔细感觉却总觉得隐隐有点发苦,大概是吃了记小亏,心里不免有点小失落,只见他外强中干道: “怎么着,你还想知道我师出何门,我偏不让你知道!别以为自己很厉害似的,你我皆毫发不伤,我丢了长枪,你丢了短刀,不相上下嘛,所以说啊,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不过日后你若成了我的奴,我倒是愿意向你引见一下我的师祖,毕竟都是一家人嘛。” 饶是萧聪嘴巴贱得如此,那无名狠人面色依旧,他再次冷冷一笑,右手往上翻开,笑问道: “是吗?” 紧接着,一抹寒光在下方急速飞来,稳稳当当的落在无名狠人张开的右手上,他定定地看着萧聪,不急不缓道: “人在死到临头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倾囊而出,就像溺水的人拼命要抓住一根稻草,就算仅仅是一根稻草,但最后也总会发现此无济于事,现在的你还觉得那很难吗?” 萧聪将目光从短刀移到无名狠人那张平静如斯的脸上,一声苦笑,略带着点阴阳怪气道: “看来,今天被屎砸中的人是我啊……” 如若是一般的渡河境高手也就算了,可这他娘的竟然是拥有一柄魂兵神器的渡河境高手,且不说他手力这柄魂兵神器是如何得来的,但就论现在这境况,萧聪就在本就实力悬殊的境地下又差了人家一大截,虽然他也是有魂兵神器的人,但诛仙这柄神兵利器实在是太过特殊,能不动用他还真不想动,免得节外生枝再惹一身骚。 萧聪仔细地打量着无名狠人手里的那柄魂兵,打量的同时也在凭借着他萧家人与生俱来的强大灵识尽全力感应,无名狠人气定神闲,任凭萧聪的眼睛在手中的短刀上来回移转,嘴角的蔑然从未消减过半分。 一场心斗又开始了,高手之间的较量,除了在绝对的实力上,还在心理上,除非实力差距真的是天差地别,胜负易判,否则心理上的较量将占到很大的胜算,无名狠人此时抻的越久,便越能够给心理已经动摇的对手施加更多的压力,这就像蛇捉老鼠,狡猾的猎手并不会一上来就发起猛攻,而是吐着信子静静地盯着他的猎物,被盯上的老鼠因为越来越多的恐惧,最后只有被生吞的份儿,这就叫威慑! 此时的无名狠人就是在对萧聪施行这种威慑,但其实他满没有这样做的必要,只是可能是因为在方才的心斗吃了萧聪一点小亏,此时想要连本带息地讨回来,端的是个睚眦必报小肚鸡肠的主儿。 萧聪的战斗经验虽然不是多么丰富,但这般情景他早在多年前便已通过书卷阅览无数,此时的他当然知道对面的无名狠人在算计着什么,可他非但不感到紧张,反而感到一阵放松,因为那无名狠人此举实在是太刻意了,而过分的刻意,则出卖了他的心虚。 可若他实力足够强劲,又有什么可心虚的呢? 倒是他手里的那件魂兵,感觉中似乎已经存在了不少年头,却还在处于懵懂之中,抑或说是因为发生过什么变故,损伤了它的兵魂,兵魂有缺,故而丧失了些许本来有的一些灵感,反正这魂兵绝对不是跟着这无名狠人一同成长起来的,想来,这家伙应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至于他有什么故事,萧聪不感兴趣。 可现在的他确实是已经落在下风,对面手里握着一柄魂兵,而现在他的手里却是什么也没有,都说一寸长一寸强,若条件相当,他跨阶战斗还算是有几分胜算,但现在空手接白刃,那可就有点托大了,而且他还清楚地知道,那无名狠人手里的魂兵虽然兵魂蒙昧不清,但却实力不俗,就从现在未表现处与无名狠人半点矛盾和排斥这一点来看,就知道他俩肯定有点渊源,也不知怎么地,萧聪竟隐约感觉无名狠人对着魂兵有一种隐约的感情,虽然他冷峻的面容自始至终都像是万年更古不化的寒冰,但那双眼睛在看向手里的短刀时,总会变上那么一变,看上去已经成了不自觉的习惯。 第二百九十六章 初到忘生谷 心思百转千回,却一时无计可施,就无名狠人刚才使的那招神乎其技,恐怕无论他从弥芥中取出什么兵器,都得被卸掉不可,这让萧聪心里感到分外抓狂,但令他更为抓狂的是,想他从天道轩长大的萧四公子,从小偷师败家阅奇无数的大名鼎鼎天道翁的嫡传弟子,此时竟愣是没看出无名狠人这招神来之笔是出自于何处,更惶论破解掉它,但若不破解掉他,除非萧聪拿出诛仙剑,否则无论他拿出什么兵器,估计都是白搭。 “机会难得,不容错过,就算我空手接白刃,那也未必会输给他,鹿死谁手,尚不可知,不试试怎么知道!” 一抹疯狂和狠厉在萧聪眼里一闪而过,无名狠人的眸子亦是缩了两缩,萧聪眼睛里的变化,定是被他给捕捉到了,他面色阴晴不定,隐约像是在微微皱眉,大概也想不通就在这种实力悬殊的境地下,对面的人儿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萧聪缓缓抬起双手,五指并拢,微微弯曲,看上去自然而然,双臂缓缓移动,做了几个浑然天成的动作,一股子莫名其妙的道韵便在他身上弥散而出,让人看着越品越觉得玄妙。 这是《天道宝典》中的一式,名字叫做“捕道手”,在天道宝典中算不得太过高端,但萧聪却一般不敢轻易施展,原因倒不是因为这是他师父天道翁的成名作,会被人轻易识破,而是因为《天道宝典》太过高端,像这样的手段他虽然能使得出来,但其威力,啧啧,连他自己都不敢恭维。 不过话说回来,天道翁那种存在,就算玄真皆知《天道宝典》系其成名作,但又有几个人能够认得?他老人家无尽岁月以来除了萧聪一直没有其他弟子,至于见识过他老人家施展绝技的,不是当年与他同时代的翘楚,就是已经下到了阴曹地府,再不济有几个漏网之鱼,那也不是现在的萧聪就能轻易碰见的,他倒是想碰见几个能识破这《天道宝典》的存在,可是,他够格吗? 至于这“捕道手”,在整部《天道宝典》中倒也是一个异类,它虽处于整部天道宝典的中下流,但其威力还没有“天道轮伐”这种末流手段威力大,因为它本就不是为攻击敌手用的,它的用处比较玄妙,可以在交手的过程中临摹对手功法里的道迹,配上萧聪神一般的灵隐步,简直是珠联璧合黄金搭档,只可惜,以萧聪现在的道境和修为,还不足以完全发挥出它的优势,至于其效力,也只能说是马马虎虎而已。 可话说回来,无名狠人功法里的道意又能达到什么程度呢?一个使着梓蛇十七式的家伙,看家本领想必也高不到哪儿去。 战斗这件事儿一向讲究个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可萧聪却根本没管那一套,他往前倾倾探了下身子,紧接着整个人便飘了出去,速度说不上快也说不上慢,总之就是有一种自然感,仿佛他已经融入到了这方天地中,他在动,但天地也在跟着他动。 萧聪欲要“先发制人”,无名狠人定不会坐以待毙,他虽然还不知道欲要空手接白刃的萧聪具体要使什么套路,但在萧聪动了的那一瞬,他也跟着动了,只不过相比于萧聪,他的速度看上去要快上许多,气势上也要更加霸道。 两道身影顺势交错,又同时旋儿转回,不到一吸之间,又是几个交错,无名狠人动作刁钻狠辣,招招儿都想要结了萧聪的性命,可萧聪无有所惧,灵隐步陪着捕道手发挥到了极致,在无名狠人的凌厉攻伐中显得游刃有余,飘忽不定形同鬼魅,几息下来,连片衣襟都未能让无名狠人摸到过。 无名狠人气急,在又一次交错后猛然转身,一抹深蓝色的刀芒被顺势横劈而出,没有蓄力,亦毫无预兆,但在感觉中威力,却让萧聪不由得暗暗有点心慌。 “追魂斩!”他不由得惊呼出声。 他既然知道这记杀招名为追魂斩,便自然知道这追魂斩有何奇异之处,顾名思义,追魂而斩,但要实现以某种手段在对手的灵魂之上留下印记,萧聪这才知道,刚才自认为的游刃有余,其实是不知不觉被人给无声无息地做了点手脚,现在发觉为时已晚,他只有三条路可走,一是在被那追魂斩砍到之前抹去无名狠人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灵魂印记,二是生生硬扛下这记成名已久的大杀招,三是取出灌注了天道真气而变得无坚不摧的诛仙剑破了这记狠式,他现在还是不愿取出诛仙剑,可自一个渡河境高手手中打出的追魂斩,岂是一般人能破解或承受得了的? 可萧聪三思之后还是没有取出诛仙剑,端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见兔子不撒鹰,简直跟星流云一个德行! 萧聪再顾不得施展捕道手来临摹无名狠人功法里的道迹,而是全力以赴同时施展摘星翼和灵隐步撒丫子狂奔,深蓝色的刀芒在其身后穷追不舍,并且一点不差地沿着萧聪逃亡的轨迹,活像条深蓝色的尾巴。 见此情景,萧聪也算是没了辙,本以为时间久了会消磨些追魂斩中蕴含的霸道威力,速度也会相应减缓些,但哪知只在渡河境初期的无名狠人竟然已经将这追魂斩修炼到了接近于成传说中的那般地步,这追魂斩之所以还能追在萧聪后边并速度不减,原因是这记杀式一直将无名狠人初赋于它的霸道杀意内敛于内,这便是那一斩,而追魂,靠的全是在随时随地的自行吸收,在这片天地间,定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要照这样一直逃下去,萧聪非得被活活累死,而虽然无名狠人的追魂斩肯定还没练到家,追魂过程中其中内敛的杀意难免会有一点泄露,但那对于整个追魂斩来说近乎微乎其微,想要将其耗到萧聪能够承受的地步,非得等到猴年马月不可。 正逃着,萧聪忍不住扭头向后看了一眼,紫目全开,视野中见无名狠人并未跟来,沉思片刻,不由得心中一喜,自古骄兵多败绩,这无名狠人也太相信他的追魂斩了吧, 萧聪超负荷催动灵力,再次陡然加速,回头一看无名狠人还是没有跟来,便在电光火石之间从弥芥里抽出了诛仙宝剑,双手握住剑柄,带着一股子悍猛无匹的气势直劈而下,剑锋与深蓝色的刀芒相遇,竟被瞬间斩于无形,接着,他便将诛仙剑再次收回到了弥芥中。 萧聪不知没有灌注天道真力的诛仙剑是如何轻松化解了蕴含在追魂斩中的杀意,但总觉着再次动用诛仙剑的自己在这次战斗中做了弊,他一向不喜欢自欺欺人,所以虽然化解了一时危机,心里还是觉得有点郁闷,于是忍不住低声骂了句: “他仙人的……” 这边无名狠人已经跟了上来,大概是因为感觉失去了与追魂斩的感应,故而追上来一探究竟,他悬停在三十丈开外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与之前一般无二的少年,眼神依旧阴鹫,并多了些怀疑。 萧聪回过神来,见无名狠人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后往四周扫了一圈,心有疑窦,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往四周扫了一圈,而后恍然大悟——这丫的竟然怀疑他身边有潜藏的高手! 于是咧嘴一笑,人畜无害道: “看什么看,不相信小爷的实力?跟你说,就是小爷亲自化解了你的追魂斩,今儿这里就小爷和你两个人,小爷要收你为奴,还用不着找其他帮手!” 无名狠人亦是咧嘴森然一笑,声音沉沉道: “好,我信你,但我还是想要看看,你到底是怎么化解了我的追魂斩!” 话音刚落,不由分说,双手用力挥动短刀,一抹深蓝色的锋刃再次自刀刃被顺势横向劈出。 萧聪见之一声怪叫,神色夸张道: “我靠,还来!” 转身撒丫子再次狂逃而去。 后边的深蓝色锋刃依旧紧追不舍,深蓝色锋刃后是表情一脸阴狠的无名狠人,他始终跟在深蓝色锋刃后,不骄不躁,看上去好像真的是仅想知道萧聪要如何化解他的追魂斩。 而跑在最前边的萧聪,看上去似乎也不再是方才那般着急。 突然,萧聪猛然转身,并在空中悬停,面色似笑非笑,看上去甚是故弄玄虚,身后的无名狠人见此直景亦是猛然“止步”,在不到半个呼吸间,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深蓝色的锋刃擦着萧聪的衣袍那么飞了过去,眨眼间没入到了天际的无尽黑暗中。 难以掩饰的惊诧出现在无名狠人那张冷峻异常的脸上,这使他的脸看上去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些矛盾的感觉,貌似是一种隐忍,又好像是一种屈辱,像是被压在一块寒冰之下,虽然汹涌,却只有一点点在不断地渗出,这感觉连萧聪看着都难受。 第二百九十七章 无名狠人 萧聪故作痛苦地裂了咧嘴,表情略显夸张,调侃之意不言而喻,“感同身受”道: “行了,你也看见了,小爷是不是凭一己之力就轻松化解了你的追魂斩,还有什么不服就直接说出来,你说你这么忍着,难受不难受啊,说实话,我看着都难受。” 无名狠人轻轻摇了摇头,缓缓道: “不,这不一样。” 萧聪故作诧异,揣着明白装糊涂道: “什么不一样?” 无名狠人语气依旧深沉而平缓, “这一次与上一次不一样,我承认你能化解我的追魂斩,但上一次你的确使了其他的手段。” 萧聪一声哂笑,气死人不偿命地得意道: “这很重要吗?归根结底,小爷我就是能化解掉你的追魂斩,这是不置可否的,也是你不得不承认的。” “你刚才是在拖延时间!为的是能抹除我留在你身上的灵魂印记!”无名狠人语气笃定道。 萧聪蔑然一笑, “呵,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不错不错,可有意义吗?” 无名狠人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话锋一转问道: “你到底是如何抹除了我留在你身上的灵魂印记?” 萧聪面色浮佻,答非所问,轻笑道: “你真的是从忘生谷里出来的人?我对此真的表示很怀疑啊,就你这直来直去的性子,是怎么在里面活到渡河境的?啧啧啧,这实在是太令人费解了。” 无名狠人闻之不怒反笑,冷冷道; “忘生谷没你想的那么可怕,你之所以这样想,不过是不明觉厉罢了,可像你这样的名门翘楚,放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过,非得到这鬼地方来体验生活,是在拿小命来寻找刺激吗?还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这也很令人费解。” 萧聪心中不由觉得好笑,合着这家伙将他当成欲望膨胀不知天高地厚的高纨子弟了,老鼠舔猫逼,没事找刺激,这可真的不是他萧聪的行事风格。 萧聪心里突然感觉有点不耐烦,并隐隐有一点不好的预感, “难道他也在拖延时间?不行,我得速战速决才行!” 正想着,身形一闪,边往前冲便大声叫嚣道: “废话少说,等你成了我的奴,我就将这一切全都告诉你。” 无名狠人语气里满是不屑,声音却愈加低沉, “黄口小儿,口气不小!来吧!” 萧聪手里没有兵器,于是以手作仞,双手合十,忍着巨大的痛苦凭空使出一记破天戮阳斩,这手段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施展,竭尽全力之下施展的破天戮阳斩,虽然没有借助任何兵器,但其威力却与平时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幸亏萧聪在自己的双手上提前加持了西木教《金刚术》的一记残手,此时才不至于被自己给废掉。 血红色的刀芒速度迅疾,萧聪出其不意,让无名狠人猝不及防,两人相距不过十几丈之遥,这对于萧聪全力施展的破天戮阳斩来说,不过是瞬息而至的事儿,这不,无名狠人虽有躲避,但却未能躲避得及,猛然旋身之时,与血红色的刀芒轻擦而过,那旋身时张开的一只手,便被刀芒所蹭,并划开了一道口子。 殷虹的鲜血如一条溪流潺潺而下,在惨白的月光中被镀上一层森寒的恐惧,无名狠人看上去面无表情的脸上隐隐透着几分错愕,也不看那略显触目惊心的伤口,只是定定的看着萧聪,目色深邃,缓缓道: “西木教的人,这就说得通了。” 可能他早就注意到了萧聪施展的《金刚术》残手,本以为对手会凭借这一绝技与他来近身搏击,却未曾想此只为假托,对手竟在此基础上发起了更为凌厉而威力恐怖的杀式,这一次,确实是他失算了。 萧聪闻言一声轻笑,得意道: “怎么,一记《金刚术》的残手就能判定我是西木教的人,笑话,小爷的师门可比那鱼龙混杂的鬼地方高多了,你这般说小爷,实在侮辱小爷吗?” 萧聪此时如市井地痞般气死人不偿命的摸样简直是翻版的星流云,当然,比起星流云来,在眼神和表情方面多少还差点火候,如果星流云在这儿,说出来的话肯定更毒, 无名狠人冷冷一笑,这笑看起来虽然冷,但却感觉不到寒,可能是这家伙跟宇文风度一样,已经将冷漠修炼成了一种气质, “呵,有意思,我突然不那么想杀你了,你身上应该有很多秘密,留着你,对我有大用。” 他慢慢抬起那只受伤的手,伸出猩红色舌头舔过长长的伤口,那伤口竟然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出人意料地愈合了,不,不仅是愈合,简直是完好如初! 这一记神操作着实是又让萧聪小小地吃了一惊,他知道夜府的血影大法有愈合伤口的神奇妙用,除此之外,据他所知还真没多少功法能有这般奇效,若说有的话,确实是有,但他估计那个级别的功法,无名狠人应该还接触不到。 “他这个人本身有问题……是体液吗?” 萧聪暗自思忖着,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就不再想了。 无名狠人再次挥舞短刀,向着萧聪这边急冲而来,萧聪凭借着《金刚术》的残手,连躲带闪,左防右挡,一时捉襟见肘,应付不迭。 无名狠人嘴角狞笑不减,并越来越深,对着萧聪继续施加压力,速度越来越快,气势也越来越凌厉,如附骨之蛆,始终离萧聪不到三寸开外,看来因为之前吃的小亏,现在是不打算给萧聪喘息的时间来整他意想不到幺蛾子了。 无名狠人心里的小算盘,萧聪何尝不知,只是现在的他实在是被动躲闪脱身不得,只有被无名狠人不断压制的份儿,纵然身有万般技艺,却一时无法施展,没办法,这无名狠人是个使刀的好手,速度、角度、力度都被拿捏的恰到好处,根本不给萧聪蓄力出击的机会——他若有所停顿,肯定要吃上一刀! 终于,无名狠人的凌厉攻势达到了萧聪空手接白刃所能承受的极限,他虽然有西木教绝学《金刚术》的残手,但残手毕竟只是残手,况且,以他摘星境初期的实力还不足以发挥出这记残手的全部优势,而对方又是一个实力足足比他高出一个大境的高手,此时的他已经与无名狠人过了不下上千招儿,饶是靠着巧劲没有与无名狠人的短刀硬碰硬,但依旧感觉四指酸麻虎口生疼,他知道自己是真的撑不下去了,无名狠人的攻势依旧还在增加着,再拖下去,只要有一个稍不留神,他非得成为对方的刀下亡魂不可。 萧聪强撑着,目色坚毅,面色通红,紧抿着嘴唇突然张开,但听得一声轻呵破口而出, “去你仙人的!” 右手挥转间,诛仙凭空而现,又听得“铛”一声响,两道身影迅速再次各自后退而去。 无名狠人稳住身形,微微一笑, “你终于要使出全力了吗?” 饶有趣味的眼神移转间瞳孔皱缩,不由惊诧道: “这是……传说中的诛仙剑,你是萧聪!” 萧聪冷冷一笑,面色阴沉道: “这都被看出来了?” 无名狠人一脸认真, “萧家四子萧聪,持诛仙剑陪其父于圣城一战中亲葬四府修士共十万余,名动天下,我虽在这儿忘生谷里,亦是早有耳闻,诛仙剑,传说中的诛仙剑,果然非同凡响!” 无名狠人的眼神里终于升起了一股子越来越强烈的狂热,他前言不搭后语,同样也显示出他对诛仙剑的极大兴趣。 萧聪再次一声哂笑, “亲葬四府修士共十万余,呵,这对一个渡河境的强者来说,很难吗?” “再说,圣城一役风言风语,十万余修士的说法不免夸大了些,其实远没有那么多。”顿了顿,他补充道。 无名狠人莞尔一笑,虽然看上去还是有点冷,也有点不自然,但总归是寻着点人气, “你把渡河境想得太厉害了,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当年圣城一役,你与令尊用的是法阵,但若换成单枪匹马,就算是渡河境后期大瓶颈,也不可能轻易做到,因为这不但牵涉到莫大的因果,还牵涉到冥冥之中的一种压制,或许是精神上的,又或许是气势上的,总之,这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萧聪面色深沉认真,边听边在心里思索,不由自主地微微点头,无名狠人刚刚话毕,他就接着换上了另一张脸色, “你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我是大名鼎鼎的萧家四子萧聪,那你是选择就地束手就擒还是被我打到你跪地臣服,我告诉你,小爷这是在给你机会,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无名狠人摇头无奈一笑,意味深长道: “就算你是师承天道翁的萧家四子萧聪又如何?你现在终究还是个摘星境的小人物啊,实力上的差距是不可否认的,也是难以跨越的,天道翁早已飞升,萧家也已经覆灭,而你又与我盟了仙之誓,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当然,我也不会杀你,你萧家四子萧聪的因果是我所沾染不起的,但我还是希望将你带在身边一段时间,帮你完成你来到忘生谷所求之事,顺便得到一些我所想要的东西,不过,若你真的能打赢我,做你的奴,我也是心甘情愿。” 萧聪眼珠子转了三转,总觉着这其中有什么不对,但究竟是哪里不对,他想了半晌才想过来, “这不像你的风格啊,与开始时相比,这变化也有点太大了吧。” 无名狠人闻言莞尔一笑, “每个人都有伪装,你不是也一样吗?我们这样,不过是想让日子更好过一点罢了,你说呢?”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摘下伪装?”萧聪追问道。 “因为你是萧聪。”无名狠人声音定定,面色波澜不惊,“你是萧聪,是从天道轩走出来的萧家人,因为你的不同,所以我相信我的人生或许可以因为你的出现而发生些许改变。” 萧聪闻言皱了皱眉,脱口而出道: “你好像很讨厌的你现在的生活。” 无名狠人失神片刻,微微一笑,回答道: “或许吧。”语气中带着点旧日时光的味道。 萧聪扁扁嘴,随即不再言语,缓缓将诛仙剑抬了起来,他知道,此战已经无可避免,他的矛盾心态也随之消失了,起先的他既想要不费吹灰之力地将无名狠人收下为奴,又想与这个渡河境的对手酣畅淋漓地大战一场,可现在将事情说开,他便只剩下了一种选择,无名狠人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他就是十分愿意相信这个从忘生谷里走出来的人,相比之下,现在的他也觉得比方才更加轻松,可能是因为这就是他一开始就想做的事吧。.qqxsΠéw 无名狠人亦是抬起了手里的短刀,刀尖遥指萧聪,脸色恢复到方才初见时的冷酷无情,眼神也恢复到那种阴鹫中带着些坚毅的感觉,看样子,这家伙这一次是真的打算要出全力了。 也不知道是受到了冥冥之中什么东西的触发,两人近乎同时发起了进攻,上一刻身形刚动,这一刻便已经战在了一起,刀光剑影眼花缭乱,攻守之间手段迭出,萧聪将生平所学尽数融合进一招一式里,浑然天成没有丝毫违和感,无名狠人亦是不遗余力,已经使出了上百记萧聪早有耳闻却未曾见识过的奇怪招式,两人在璀璨的星幕之下你来我往看上去伯仲之间难分难舍。 萧聪酣畅淋漓,渐入佳境,一时间各种手段变得更加行云流水,也在战斗上慢慢占据主动,现在已经不是无名狠人在黏着他打,而是他在黏着无名狠人打,这种奇妙的状态让他感觉分外享受,在这种让他感觉分外享受的状态中,他感觉心里的所有招式都在被不由自主地融会贯通,而这并没有让他感觉自己越战越勇,他只是在寻找,一直在寻找。 可就算萧聪进入到这种超常发挥的奇妙状态里,近在咫尺的无名狠人自始至此也从来没有落得下风,渡河境的高手果然不一般,在这种境况下还能做到游刃有余,论战斗经验,甩了萧聪可不是一两条街,毕竟萧聪可是从天道轩出来的人,偷师百家,精神力天生强大不说,这个怪胎跨境作战可是习以为常未曾一败的!当然,虽然战斗对象全部都是些畜生。 天空中绽放了接连不断的烟花,闪烁之间位置不定,那是无名狠人与萧聪打斗过程中天地元气对决引起的爆炸,而此时战斗已经进入到白热化的高潮,两人的身影皆不可见,只能通过这一个个烟花来判断两人上一刻曾出现在什么位置。 某一刻,血花洒落,两道身影终于分开,各自退向远处,并在空中悬停不动,南边的是一手持刀一手扶胸身形有点佝偻的无名狠人,北边是双手紧握诛仙剑,弯腰不甚厉害的萧聪,无名狠人左臂上有一道伤口,萧聪右肩上有一道伤口,深度和长度虽然不一样,但看上去流血涓涓,同样可怖。 萧聪猛地直起腰来,仰天狂笑,大叫一声: “爽!”听上去豪气冲天。 无名狠人亦是直了直身子,微微咧嘴一笑, “想不到今天这坨屎真的砸到了我的头上,萧家四子萧聪,果然是力压同辈的不世翘楚,尹某佩服。” 说着,冲萧聪拱手作揖一拜。 萧聪腾出一只手来,用力挥了挥,像个义薄云天不拘小节的绿林好汉般道: “别说这些没用的,继续打,小爷这次可要玩命了!” 无名狠人紧抿了抿唇,半响,爽快应道: “那尹某今日就舍命陪君子了。” 话毕,两道身影再次战到一起…… 第二百九十八章 仙之誓约 半个时辰后,两道身影再度分开,无名狠人笔直下落,萧聪在空中向后退出数百丈,在悬停不到两息的时间里咧嘴一笑,而后眼前一黑便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往下斜坠而去,最后只在寂静的深夜听见了落地一声响,却不知去向。 远在千万里之外的濒阳荒漠,那片月光下万树环绕的绿洲上,亭亭玉立的人鱼儿身旁,高大魁梧的破烂身影一动不动,那遮掩了近半张脸的灰白长发中隐隐露出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此时精芒更甚,高挺的鼻梁下,如刀锋般的嘴唇微微向上扬了扬,诡异而刺耳的轻笑声响起,她用如磨钝刀般的沙哑声音言道: “不错,总算是没有让人失望。” 说完,转过身去,踏空而行,一步一步,走回到水里。 人鱼儿漂亮的眸子里柔光流转,努力抻着脖子又往那不知名的远方看了一二刻,才灿然一笑,转首向湖面离去。 翌日清晨,太阳刚刚升起,熹微晨光中,一到瘦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走进这方满目疮痍,神色略显呆滞,梨花带雨,他拖沓着步子,走得很慢,边走边并不停地东张西望着,看上去正在寻找什么。 这是刚刚醒来却不见萧聪而出来寻找的鸿翔。 从半山腰的羊皮帐篷一直到萧聪与无名狠人昨夜打斗的战场,相距甚远,他凭借着与萧聪学得的侦察术,沿着山下密林中两人留下的蛛丝马迹一路寻到这里,因为昨夜萧聪是故意引无名狠人上钩,行动略显愚拙,留下的痕迹自然也比较明显,所以这对他来说并不难。 其实一开始他是感到高兴的,跟在萧聪这么长时间,萧聪什么手段他心里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而这家伙一向的谨小慎微步步为营他亦是早有领教,萧聪留下这般痕迹,他见了心里已经猜到七八分,他知道他的萧聪哥哥又有大动作来“害人”了。 可当他沿着一路的痕迹追到这里,见到这被天地元气破坏到不成样子的惨烈景象,却一时傻了眼,他虽不清楚萧聪摘星境中期的实力破坏力几何,但他相信以摘星境的实力,就算是萧聪将之发挥到极致,也不可能将这里破坏成这般样子,他知道,昨晚这里一定还有一个感觉上实力比萧聪哥哥更为强大的人,与他的萧聪哥哥一样,拚尽了全力,联手将这里搞成了这个样子。 于是他心慌了,于是他害怕了,于是他的眼泪就这样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了。 鸿翔寻找到萧聪,已是辰时,太阳挂上东方高天,阳光洒落林间,透过叶间缝隙斑斑点点地铺在萧聪蜷缩的身体上,而他的半个身子却隐匿在一片因昨夜坠落而顺带扯下的枝叶里,那枝叶虽经一夜干涸,却依旧青翠欲滴,饶是如此,鸿翔还是一眼就发现了他。 “哥哥!” 鸿翔带着哭腔大叫一声,甩开步子尽全力向萧聪跑去,跑到萧聪近前,来不及搬开铺在萧聪半个身子上的那截枝叶,便将身下的人儿一把抱进怀里,豆大的眼泪珠链似的自脸颊滚落,滴在怀里人儿的脸上和脖子里,他已泣不成声,声音断断续续,也不知在呜咽着些什么。 太阳缓缓移转,阳光透过林间间隙终于撒在鸿翔怀中人儿的脸上,他的眼皮莫名其妙地抖了抖,嘴唇微微嗫嚅了几下,而后开始慢慢地睁开眼睛,但刚刚眯开一条缝,便又紧紧闭上了,他轻轻皱着眉,嘴巴又干嚼了几下。 “吧唧”“吧唧” 纵然萧聪无意中发出的声音不算很小,嘴巴又在鸿翔的耳边,但沉浸在悲伤和关于不祥遐想里的鸿翔却没有听见,他的脸就贴在萧聪的脸上,像是黏在了一起。 如此又过了小半晌,才听得萧聪在微微舒气的时候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这一声终于被鸿翔听到,他猛地抬起头来,正好遮住了照射在萧聪脸上的阳光,萧聪这才得以睁开双眼,莞尔一笑,打趣道: “又哭了?怎么,以为我死了?我萧聪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 鸿翔破泣为笑,抬手抹了把脸,声音微微有些沙哑道: “我知道哥哥不会这般容易死掉的。” “那你哭什么?”萧聪坏笑着追问道。 鸿翔闻言一时黯然垂首,小声喃喃道: “我只是看到哥哥受难,心里很难受。” 萧聪看着鸿翔,少倾,再次浅浅一笑,语气轻松,略带着些欢愉道: “来,扶我起来吧,等会儿还得见个人,这个样子,可是不行的。” 说着,抓着鸿翔的一条胳膊,就要站起来。 鸿翔见之,虽然面露稍稍诧异,但还是赶紧将另一只手抓在萧聪的胳膊上,两腿伸直,弯着腰将萧聪吃力地拽了起来。 顺利站起的萧聪身子不由自主地有些晃荡,看上去摇摇欲坠,他一只手扶在鸿翔尚且柔软的肩膀上,苦笑中带着点欣慰,又有些无奈,鸿翔便这样紧紧靠在他的萧聪哥哥身边,一手抓着后者的衣角,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垂着,荡来荡去。.qqxsnew 走出一段路程,萧聪停下脚步,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咧嘴一笑,带着点微微的自嘲, “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说着,左手一翻,再次张开时手中便凭空多出来一枚丹药。 丹药呈深黑色,龙眼大小,说不上晶莹圆润,甚至有些粗糙,既然是出自于姜采君之手,说实话,这卖相实在算不得太好。 鸿翔仰着小脸,面色微微有些诧异,又有些迷茫,或许他总觉着事情有些不对,但一时又说不不出这不对出自于哪里,又或许这真的是一种潜意识后知后觉又无法解释的感知——萧聪的右手现在正搭在鸿翔的肩膀上,而在鸿翔的印象里,萧聪一直都是在左手取物的。 萧聪将深黑色龙眼大小的丹药轻轻放进嘴里,脖子一仰空吞而下,喉咙处发出咯的一声响,因为那丹药入口即化,萧聪咽下的不过是一口空气,这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却搞得他不是很舒服。 又干嚼了几下嘴,而后低下头来,看着怔怔的鸿翔,一声哂笑,耍宝似的信誓旦旦道: “怎么,要来一颗吗?味道跟糖豆一样,很好吃的。” 鸿翔歪着脑袋撅着小嘴看着一脸欢愉的萧聪,然后将另一只闲着的小手轻轻伸了出来,萧聪见之,又是忍俊不禁,左手一翻,取出一枚复源丹轻轻放在鸿翔张开的小手上,鸿翔看着丹药,痴了一小会儿,而后一仰脖,将之吞了下去,当然,吞下的照样是空气。 若有其他人在这儿,定是要大骂萧聪败家,他自己身负重伤,吞一颗由姜采君亲手炼制的复源丹算是情理之中不可置否,但拿一枚姜采君亲手炼制的复源丹给一个啥事没有的小厮当糖豆吃,这就有点……不,是太说不过去了,毕竟这可是能在生死攸关之际保命的东西啊,萧聪此举,到底是对鸿翔的过分宠爱还是一种变相的肆意放纵?又或许是对喜获新仆的庆祝? 嗨,谁知道呢! 吞下复源丹的鸿翔大概是真切感受到那股子磅礴灵气贯通至四肢百骸奇经八脉,所以忍不住地睁大了双眼,并微微张开小嘴,呆了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看上去倒有几分心有余悸的感觉。 虽说姜采君这种炼药大家炼制丹药讲究个药性温和适可而止,修士根据自身体质,能吸收多少就吸收多少,绝对不会出现因药性推过或精华太多而造成反噬的情况,可现在的鸿翔已经是天境初期的修士了,在同龄人中也算得上是比较罕见的存在,天资绝萃,根骨又佳,完全吸收这枚复源丹对现在的他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所以说起来倒也不算是萧聪暴殄天物。 萧聪见之不禁失笑, “怎么样,没骗你吧。” 鸿翔回过神来,瞥瞥小嘴,回道: “骗鬼呢!连点感觉都没有,哪还有什么滋味儿!” 萧聪仰头放声大笑, “你个小家伙,还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 说着,慢慢将被搭载鸿翔肩膀上的手收回来,抖擞了下身子,舒展了下筋骨,继续向前走去。 二人回到山腰上的羊皮帐篷,在鸿翔准备早饭的空挡,萧聪来到山后边的河溪中简单梳洗,并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回到山腰上的羊皮帐篷时,早饭已经被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小桌上——一大碗面条外加两碟咸菜,萧聪盘腿而坐,大快朵颐。 这顿饭吃起来感觉是真香! 约莫辰时三刻,饮足饭饱的萧聪正毫无节操地半塌着身子坐在桌旁与同样狗肉上不了大席的鸿翔胡吹乱扯,欢笑声时起时伏,有时候是萧聪的,有时候是鸿翔的,有时候是萧聪和鸿翔一起的,但不管是谁的,听上去总感觉是那样的放松和自在,当然,也总感觉有点怪。 正聊着,羊皮帐篷的皮帘子被一把掀开,从灿烂的阳光里,探进来一个脑袋,这脑袋上留着一道如瀑般的长发,微微飘扬间,让人感觉很有味道,至于五官,因为是逆光,所以一时还看不清楚。 第二百九十九章 那是一柄魂兵 谈笑声戛然而止,二人相继侧目,皆是一脸诧异,鸿翔的脸上还带着一点毫不掩饰的敌意,冷冷问道: “阁下找谁?” 来人几声轻笑,笑声有点怪,看样子是微微转了下脑袋,随即走进来,并将皮帘子随手放下,拱手作揖道:仟仟尛哾 “在下找萧四公子。” 坐在一旁的萧聪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微笑,却迟迟未语,他当然已经知道这不速之客是谁。 鸿翔头也不转,一本正经地胡诌道: “什么萧四公子,这里没什么萧四公子,阁下找错地方了吧。” 萧聪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自始至终鸿翔都没有转脸看他一眼,这足以说明这涉世未深的小家伙演技和定力又提高了不少。 此时的无名狠人亦是换上了另一身劲装,虽然款式与昨夜那件一般无二,但看上去的确是整洁了不少,观其摸样,在来这里之前应该也是将自己一番仔细捣饬过的,只见他微微一笑,并将目光转向含笑不语的萧聪,笑道: “那不就是萧四公子吗?我们昨晚刚刚切磋过的。” 鸿翔闻言,始知“来者不善”,眉毛立即竖立了起来,怒道: “原来昨夜打伤我哥哥的人是你!” 无名狠人讪讪一笑, “切磋而已,切磋而已,不瞒小哥,昨夜在下也身受重伤……” 无名狠人话还没说完,便听得鸿翔不带丝毫感情地冷冷道: “你受不受伤管我们什么什么事儿,你到这儿来要干嘛,报仇么?” 无名狠人再次讪讪一笑,一时无言以对,求救似的将目光望向萧聪。 萧聪终于开口,玩味儿般笑道: “阁下如此信守承诺,倒是让在下甚是吃惊呢。” 无名狠人再次拱手作揖一拜, “萧四公子谬赞了,有仙之誓在身,岂敢造次,在下既然输了,那就该履行承诺才对,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萧聪微微一笑,不急不缓道: “昨夜胜败,可作数?” “作数,作数,萧四公子赢了,在下应依约为奴。”无名狠人平静道。 萧聪直眉轻佻,笑道: “我赢了?怎么感觉赢得这么容易呢。” 无名狠人闻言蓦地抬首,错愕道: “容……容……易吗?” 萧聪点点头,应道: “不算很难。” 无名狠人咽了口唾沫,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他本就是不善言辞之人,此时被萧聪这般生噎硬怼,自然招架不住无所适从,或许在战斗时他就还有些许心战上的小心思,但在这般随意闲谈间的斗心之下,是怎么也没有半点胜算的,当然也不知道此时那笑吟吟的人儿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一旁的鸿翔圆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以他天境初期的修为,理应还不能觉察无名狠人的深浅,但有一点他与萧聪一样——经完美国度的老东西洗礼后而变得异常强大的精神力,这精神力已经到达他本该在渡河境才能达到的层次,使得现在的他也能通过精神力来感知到无名狠人的大致修为,萧聪当时也是因为这个才得以判断无名狠人的渡河境初期实力的。 半晌,萧聪莞尔一笑,语气稍缓了些道: “昨夜你顾及我萧四少爷的身份,牵襟掣肘实力未得以完全施展,所以昨夜胜负算不得数,你若无意为我之奴,现在大可放心离去。” 无名狠人一声苦笑, “萧四公子多虑了,昨夜在下的确是使出了全力,之所以败北,不过是因为萧四公子技高一筹罢了,再说,现在我是否为萧四公子的奴,恐怕也不是萧四公子能说了算的,你若要我现在离去,那就是故意置我于死地了。” 这场豪赌是有仙人见证的,而仙人只在乎败者是否如约成了胜者的奴,却不在乎其他,决定权现在已经不在胜者的手里,既然是有言在先,那仙人的见证怎可随意消遣,这在某些程度上来说,可是对仙人的威严的亵渎甚至是挑衅啊! 鸿翔这时候没来由插了句嘴, “这话说的,确实是没毛病!” 萧聪淡淡瞥了鸿翔一眼,后者被吓得缩了缩脑袋,随即别开目光,不敢与其对视,但听得萧聪不温不火道: “既然都已经到这份儿上,那咱就敞开天窗说亮话,阁下想要留在我身边,倒是也可以,不过得有其他条件,以保我生命安危万无一失。” “什么条件?”无名狠人语气里再现阴沉。 无名狠人语气的变化萧聪自然是感受清晰,但他波澜不惊的态度却是一如既往,恍似是在面对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语气也是依旧淡得像水,只是偶尔会泛起一道如微风轻抚过时的涟漪, “我想在阁下身上施一道禁制,以防阁下以后不知那根筋搭错了要跟我玉石俱焚,怎样?” 无名狠人强压着怒意,咬牙切齿般道: “难道有仙之誓还不不够吗?再说,萧四公子就那么信不过在下!” 萧聪微微一笑,平静答道: “确实是信不过。” 鸿翔这时候又毫无征兆地小声插嘴道: “哥哥,你这样就确实是有点过分了。” 不过这次萧聪连看都没看他,没想到这家伙竟贼心不死,鬼使神差地又来了句, “可他现在已经是你的奴了,加不加这禁制已经不是由他说了算的事儿,跟他那么多废话干嘛!” 萧聪装着深不可测的高冷,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无名狠人闻言只是狠狠地瞪了鸿翔一眼,,倒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大动作,只有始作俑者,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好像在说,我觉得我说的挺有道理的,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呢? 又是半晌,萧聪才轻声说道: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无名狠人默不作声,腮边肌肉轮廓分明,想必已是咬牙切齿近乎怒不可遏,萧聪倒也有耐心,静静地看着无名狠人一个人在那里做心理的挣扎,不刺激,也不干涉,那似笑非笑的模样,仿佛一切都已经在掌握之中,胜券在握。 如此这般又过了小半刻,无名狠人终于抬起头来,缓缓回道: “好,就依萧四公子所言。” 萧聪微微一笑,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因心意得逞而带来的变化,而是动作甚是端庄地起身来,慢慢往前走几步,来到无名狠人身边,缓缓合眼,右手掐诀放在嘴边,神神叨叨地嘟念了半晌,然后伸出掐诀右手朝无名狠人虚空一点,一抹金色流光就这样自指尖窜出,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无名狠人的裆部——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 无名狠人双臂猛地张开,仰天狂啸,目眦欲裂,面色狰狞,听上去痛不欲生,声波浩荡,以他渡河境初期的强悍实力,这一声怒吼直接掀翻了羊皮帐篷! 鸿翔面色扭曲地用手紧紧捂着耳朵,萧聪却还是那样闭目掐诀一动不动,无名狠人的狂啸声时间持续不长,也就是十几个呼吸那么久,平息之时,鸿翔小心翼翼地放下手,耷拉着小脸,幽怨地看着树影斑驳里的满地狼藉,萧聪亦是慢慢睁开双眼,一张如花俊脸上如方才那般,笑意不减,那一幅老神在在略带着点阴柔的模样,像极了美化版的宇文乾,无名狠人双臂还是那样大张着,面色虽不再显得那般狰狞,但还是感觉有点痛苦,看样子像是在某种不知名的状态里一个人静静回味着什么。 “呼~” 终于,无名狠人微微张嘴,缓缓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而后慢慢睁开眸子,并摆平脑袋,目光停在近在咫尺的萧聪身上,准确的说,应该是目不斜视地盯着萧聪的眼睛,吐出的每一个字皆像一块重逾千斤的大石, “点灯咒,受教了!” 萧聪嘴角又往上翘了翘,波澜不惊道: “小小伎俩,不足挂齿。” 萧聪终于取得了完全的胜利,说真的,一个从忘生谷力里走出来的人,不管他表现得如何真诚,萧聪始终还是信不过,但现在在仙之誓的基础上又加上了点灯咒,这事就勉强可以算得上是万无一失了,仙之誓虽强,但云镜仙子现在的状态他是知道的,就算有约在先,因为已经受到太多恩惠,所以实在不愿意再过多的劳烦于她,但现在有了点灯咒,他相信以他摘星境的修为,绝对可以在心念一动间让渡河境初期的无名狠人身死灯灭,魂飞魄散! “来,既然都是自己人了,那便坐下来说话吧。” 萧聪轻轻一抬手,示意无名狠人在对面坐下。 无名狠人也不见外,大大方方地盘腿坐下来,挺胸昂首腰板笔直,看不到半点为奴者的样子。 鸿翔猛地打了个机灵,回过神来,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将方桌摆在之前安放的地方,并将一应饮具用壶里残留的清水稍作冲洗后摆在方桌上,又用炊具在临时搭起的石灶上烧上水,这才重新坐回到方桌旁,支楞起耳朵,睁着一双滴溜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静静地听起来。 这边无名狠人和萧聪早就已经开始了言谈之间的你来我往,无名狠人语气连同字里行间傲气不减,虽没有顶撞和抬杠的意思,但也没有丝毫的细声细语和唯唯诺诺,对此,萧聪只是一笑置之。 就这样又相互试探了一会,萧聪说话旁敲侧击,无名狠人回答半真半假,萧聪气定神闲,无名狠人故作镇静,一个渡河境的高手,对于现在摘星境的他来说,是一把利剑,同时也是一匹烈马,他不但得想方设法的小心使用,还得循序渐进的将其完全训服,这事儿对他来说,终究是急不得的。 第三百章 捕道手 石灶上的水开了,鸿翔闻声而起,将烧开了的水小心翼翼地倒进空干后铺下一层茶叶的茶壶里,然后将其重新放回到石灶上,任其在沸腾中咆哮不休,却不再理会。 气氛又沉静了片刻,待茶壶里的茶叶完全被泡开,沸水被上色,萧聪才伸出一只手来,慢条斯理地捏住茶壶的壶系,依次为对面的无名狠人,身侧的鸿翔和自己的精致茶碗里倒满茶水,放下茶壶,微微一笑,轻轻启齿刚要说话,却听得无名狠人揶揄道: “萧四公子还真不愧是打小从书香礼教里褪脱出来的人,这分荒山野岭里的闲情逸致,我们这等大老粗还真比不了!” 萧聪莞尔一笑,平静回道: “无妨,在我身边呆得久了,就自然而然地都学会了,老话说的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无名狠人嘴角难以察觉地抽了两抽,拱手作揖一拜,皮笑肉不笑道: “那就有劳萧四公子了。” 萧聪脸上笑意不减,轻轻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 “客气,客气。” 说着,拾杯轻抿,表情怡然自在而空灵,看上去虽然没有像归师父那般的仙道气韵,但也多少有那么点古画诗意,无名狠人目色略带阴鹫,亦是拾起茶杯慢慢移到嘴边,但那双冷冽的眸子,却从一开始直到茶杯轻碰着唇齿,始终没有移开萧聪的脸半刻,当然,对此萧聪虽有感觉,但也是装不知道,好像他真的一无所觉似的。 一种浑然天成的势,便又这么自然而然地形成了。 鸿翔亦是拿起茶杯,摸样略显滑稽地轻轻抿了一口,三人近乎是同时将茶杯放下,微微抬首间目光于空中发生一阵短暂的碰撞,最先别开目光的是心里有点发虚的无名狠人,最后一个收回目光的是一脸懵懂的鸿翔。 萧聪再次往三人茶杯里添满水,微微一笑淡淡道: “既然是阖舟共济,那还是不要藏着掖着的好,不然兄弟倪墙徒增外辱,这要是在忘生谷里翻了船,想必大家都得不得好死吧。” 无名狠人闻言不做声,只是面色不易察觉地稍变了变。 萧聪再次莞尔一笑,漫不经心道: “对了,还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呢?” 无名狠人面无表情,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尹诺。” 萧聪含笑颔首, “那以后晚辈就叫你一声尹佬吧,尹佬今年贵庚?已经在忘生谷力住了多长时间,可否告知晚辈,晚辈好多做一些准备。” 尹诺沉默着,稍迟片刻,才冷冷回道: “这个你不必要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自出生就已经在忘生谷里了,所以对于那里的一应事物,风俗和忌讳等,如有需要,我会一一告诉你。” 萧聪继续含笑点头,这尹老前辈对他明显还心存戒心,正捉摸着该如何将话题继续下去的时候,却听得对面的人突然问道: “你是萧家的四公子,我现在已经确信无疑,但以你现在的身份,来忘生谷做什么?避难?忘生谷虽与外界来往较少,但却并不是完全的与世隔绝,相反,这里的消息还算是比较灵通,可最近并没听到什么关于你身陷囹圄的消息,你这时候来这里,所谓何求?” 萧聪稳坐如山,微微一笑, “找人。” “什么人?”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尹诺面露不悦,诘问道: “萧四少爷就这么不相信尹某?可就算萧四少爷不相信尹某,这件事尹某早晚还是要知道的,尹某的性命现在就攥在萧四公子手上,真不知道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是不放心尹某的人品,还是不相信仙之誓的效力和点灯咒的邪性,退一万步说,您不告诉尹某您要找什么人,尹某怎么帮你筹划一应事宜,单靠您独自摸索,怕是要走不少弯路吧。” 萧聪闻言摇头哑然失笑,脸不红心不跳地扒瞎道: “实不相瞒,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要找的是什么人,或许,等我进了忘生谷,他有所察觉后会主动找上我吧。”语气中透露出出淡淡的无奈,听上去跟真的似的。 尹诺狐疑地看了萧聪半晌,见后者面色不改也不躲闪,最后缓缓点了点头,眼神也变得相对柔和了些,看样子应该是相信了萧聪的鬼话,他目光下移,略作思忖,皱着眉头斟酌道: “这样……可就有点难办了……” 萧聪看着尹诺计上心来的摸样,觉着外像上至少有七分真,但气息里却连一点假也察觉不到,人与人之间是存在有一种特殊的感应或是联系,这一点就象当年他跟着欧阳寻第一次进龟府时遇到的业图天,那种笑里藏刀心怀拨测是以怎样假乱真的虚情假意都掩饰不住的,这是一种很难能说清的东西,有的人对此比较敏感,有的人对此却比较迟钝,萧聪就是属于那种对此特别敏感的一类人,至于各中原因,他也不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精神力与生俱来强大的缘故。 他又笑了笑,显得饶有兴致道: “怎么?尹佬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尹诺慢慢抬起头来,莫名其妙地白了萧聪一眼,没好气道: “您若想能友好相处下去,麻烦先改改称谓,尹佬尹佬,尹某到底哪里显老!” “扑哧!” 一旁的鸿翔闻言忍俊不禁,萧聪因为顾及身份,所以强憋着没有笑出声来,心想着这尹诺生得这般冷颜狠像,没想到竟还是这般逗比活宝,还真是表里不一呢?他再次深刻怀疑,就这家伙的手段和心计,这些年是怎么在忘生谷这样步步杀机恶贯满盈的地方活下来的,能顺利活下来也就罢了,还他么修炼到了渡河境,若这一切都是真的,未免让人觉得太过匪夷所思了些。 “难不成,他如此善于伪装?”如此一想,他突然觉得这一切可能都是假象,还是不要掉以轻心了好,毕竟与那些能在忘生谷存活下来的心思诡谲的老油条相比,他恐怕连个雏儿都算不上。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萧聪笑问道。 尹诺略作思索,一脸认真地回道: “如果您愿意,就叫我一声尹兄吧,叫尹佬你至少得比我低上一辈,叫尹兄咱俩就是平辈,比起叫尹佬来,你叫我一声尹兄,一点亏都不吃。” 萧聪畅然几声大笑,拍着大腿道: “好,那就依尹兄所言。” 一旁的鸿翔斜睨着坐在身侧的尹诺,一脸的诡笑不可捉摸,揶揄道: “没想到忘生谷里竟然还出产这等奇葩,今儿可真是受教了。” 声音不算小,也不算大,反正坐在一旁的尹诺肯定是能听得到,但看鸿翔那不可捉摸的摸样,似乎就是要让尹诺听到。 可尹诺却是楞装没听见,但肯定不是真没听见,大概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之前先顾及了一下主人,懒得跟鸿翔是这等受宠的嚣张扈从一般见识吧,又或许是为了摆正姿态,能在萧聪这里争得一席之地。 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 “萧四公子有所不知,忘生谷虽鱼龙混杂,是三教九流歪门邪道的汇聚之地,但却不是完全没有规则可言,比如有些人是万万惹不得的,有些地方是轻易不能进的,忘生谷里边也像外界一样分三六九等,像萧四少爷这等身份的人进到忘生谷里去,万万不可暴露身份,也不可表现的太过特别,不要以为表面上忘生谷混乱不堪就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其实在某些人刚进谷的时候,就已经被里边一些大势力盯上了,因为各个势力相互忌惮,被盯上的人绝不会被拉拢,只能被消除怀疑或是被暗杀,说到这儿,就不得不提一点,忘生谷内的势力分布是有层次的,越往里,势力的层次越高,敢说来找萧四公子的势力,定然是有点背景和脸面的,可萧四公子想要顺利进到那一地域,好像还真有点难。” 萧聪直眉轻挑,诧异道: “哦?此话怎讲。” 尹诺无奈一笑,回道: “近水楼台先得月,萧四公子绝不能以真颜示人,想来对方也不知道萧四公子现在用的是怎样一副皮囊,萧四公子若想顺利与之接上头,就必须得有所表现,但这表现还是得尽量只让他们看到,不然,就被最近的势力给盯上了,对于萧四少爷一个新人来说,到时候定是麻烦重重,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得交代在那儿,所以,萧四公子若想顺利与之接头,还是得尽量往里走。” 萧聪了然,微微颔首,诚然相问道: “那尹兄可有什么好办法?” 尹诺没有接着回答,而是皱眉苦想了半天,才回道: “一时还没有。” 萧聪闻言无奈一叹,而后又展颜一笑,豁达道: “车道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 尹诺看了萧聪半晌,欲言又止,最后只作揖回了句, “那就依萧四公子所言。” 第三百零一章 决战 待到寡言茶凉,鸿翔整理好一应炊具饮具,被萧聪连同之前被尹诺吼飞的羊皮帐篷一同收进弥芥,按照萧聪之前的计划,为掩人耳目,保险起见,他要与鸿翔乔装打扮成尹诺的奴仆混进去,一直到找到冥乌族的下落所在,在此之前,绝不可太过招摇——废话,别说是将一个渡河境的高手当作奴仆带在身边,就算是与一个渡河境的高手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不说这事儿放在外界怎样,放在忘生谷里怕也不是什么平淡无奇之事吧,所以在尹诺的百般推辞的惶恐不安之下,萧聪还是脱下修士劲装,与鸿翔各自换上了一身粗布麻衣。 三人于祀时启程,目的地直奔忘生谷。 其实说实话,虽然表面上萧聪还是不动声色,但内心里还是有点忐忑,这忐忑并不是来自于尹诺这家伙的来历不明和难以看透,也不是来源于对他和鸿翔安危的担忧——说起来,对于安危与否这件事儿,他还真不怎么上心,他有卜天卦在手,想跑也就是心念一动的事儿,一个摘星境的高手,揽月境以下,若说阻止其行动,或还能说得过去,但若说要快到阻断他的心思,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可他还没有傻到去招惹揽月境高手的地步。 在方才的谈话中,萧聪不断旁敲侧击,而从已将在渐渐熟稔的尹诺口中却没有获得半点关于冥乌族的消息,一个曾经声名赫赫的太古异族,就算在忘生谷中有意规避,但再怎么低调,也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吧,与尹诺聊了那么多,但凡有一点关于冥乌族的消息,他定是会告诉萧聪的,但若说真的没有冥乌族的半点消息,萧聪才不信,难不成曾经名声响当当的冥乌族来到忘生谷后已经弱到不值一提了?要不,就是冥乌王给他的消息有误! 但很显然,这两种假设都不靠谱,所以他心里有些忐忑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不但让萧聪觉得有点不靠谱,还让他觉得有点毛骨悚然脊背发凉,那就是逃到忘生谷的冥乌族已经强大到一种令像尹诺这种渡河境高手都噤若寒蝉谈之色变的程度,本来这应该是一件令萧聪感到高兴的事儿,可是,能在忘生谷这种地方扎下如此根基,凭借的是什么呢?如今的冥乌族还是当年的冥乌族吗? 不思则已,细思极恐! 可他又不愿意直接问尹诺有关于冥乌族的事情,这家伙明显是个很敏感的人,若是主动提起,那定是要露馅的,所以现在的他不但感到分外忐忑,还感到分外纠结和抓狂,如此这般也就算了,表面上还要表现的不动声色无动于衷,他甚至在怀疑,自己这份云淡风轻装的到底真不真。 但装得够累倒是真的!仟千仦哾 就这样表面平静内心忐忑地与鸿翔和尹诺来到忘生谷的入口处,见其只有一道古旧的高阔牌坊,却无一人看守,牌坊最上方正中的平石板上以古篆刻着“忘生谷”三个字,因为无人适时修茸,已经斑驳得快要分不清楚了。 萧聪脚步微微一顿,见身前不远处的尹诺速度不减,随即定了定心,继续往前走去。 牌坊之后并非市井,而是又走了近半刻钟的时间,才看见了人烟,越往里走,遇见的人也就渐渐多了起来,三教九流经营着各种营生,吃喝嫖赌玩易教应有尽有,看上去跟外边也没什么两样,甚至比外边还丰富些,如果说真的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感觉上有点假,再就是出现这里的人全是修士,没有一个平凡人,实力最差的都在地境中期左右。 尹诺恢复到萧聪第一次见他时那副怨天恨地目中无人的冷冰冰摸样,狂拽霸酷吊炸天地走在最前边,一看就是个不触则已,一触就甩不掉的孬主儿,后边跟着仆役打扮的萧聪和鸿翔,奴颜婢膝,亦步亦趋,连头都不敢稍稍抬高一点,萧聪半低着头,边走边不停地左右偷看,发现这街上走着的人大多数都跟尹诺一个吊样,没个正形说不上(当然也有),但感觉中的那种戾气、乖僻和冷漠确实皆而有之,跟尹诺比起来,有过之者大有人在,他在这里面,都算是好的。 觉知周围并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们,萧聪微微松了口气,小声叹道: “看来真的是不明觉厉小心的有点过了,大方一点,这样才更不会被人盯上。” 随即挺直了下身板,微微抬了抬头。 微微抬头之后,眼角余光便可以扫到路边的摊铺,虽然人流熙攘,但也依稀可以看见那些零零落落的小摊上在贩卖着些什么,至于铺子里的,那就看不见了。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这忘生谷里的市井看上去虽然觉得正常,但仔细观察和感受却处处都是不正常,这些走在街上形形色色的人给人的怎样的怪异感觉先不不说,就说那些被贩卖的摊货,丹药、玄器直接是以活人来做示范的,衣衫褴褛的奴隶被明码标价叫卖,更有甚者将一些修炼奇异功法修士身上的某些奇异之处——包括肢体或器官、内丹、元婴等,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出售,至于那些看上去寻常的物件,不知是不是出于心理原因,也总是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露天小摊上的东西尚且如此,更别说那些铺子里的了,鬼知道那些东西会是怎样的天怨人怒匪夷所思。 正如外界传言里所讲,在忘生谷中,随处可见的杀戮是必不可少的,外边的人都讲人命关天,可在这里却是人命如草芥,无缘无故的爱在这不知道有没有,但无缘无故的恨在这里好像还真有,又或者说,在这里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因为这里的杀戮看上去真的不需要理由,一个上一刻还安然无恙悠闲自在走在街上的人,下一刻就有可能就会被变成谁的刀下亡魂,抑或说他经验丰富,会将袭击者反杀,死者若不被对方带走,便会有人上前将其肢解剖分,取走有用的部分,大概是为不至于引起更多的不忿,他会将剩下的残尸妥善处理掉,而所谓的妥善处理,就是将残尸扔到每隔不远处就会设置一个的坑洞中,充其量也就是举手之劳;两个在同一个小摊前争要同一件物品的人也会大打出手,且不必有一人死亡,活下来的人可以将死者的尸体与摊主做交换,当然若价值不够的话也要多加几些灵宝;至于那些不时从楼上坠落的赤身裸体一丝不挂的男人女人就更不用说了,坠落之前做了什么不可名状的事情不知道,但他们一个个皆是皮包骨头精气全无,很明显是被人给吸干了,说起来这等邪术不算是什么秘术,但在这里是如此的司空见惯,倒真是让萧聪有点刮目相看了;还有那些挂在架子上被廉价出售的人肉,真的是难以想象,竟还有人会好这一口!萧聪感觉光想想就觉得难受,这是怎么下得去的嘴呢?虽说人吃人在修者这儿算是大忌讳,不过之前倒是真的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人肉经过一定密法的处理,是可以食用的,不但可以食用,还是大补!有些体质特殊的人,更是大补中的大补! 于是走着走着,萧聪便再次低下了头,因为初来乍到就看到这般荒诞而血腥的景象,对他心里的冲击不免实在是太大了点,他感觉自己一时有点接受不了,有点烦躁难安,于是索性低下头去,眼不见心为净,希望心里能感觉好受点儿。 突然,一种不祥的危机感自萧聪心底蓦然升起,他对自己的灵觉一直深信不疑,条件反射般刚要有所动作,却见身前不足三寸处寒芒一闪,紧接着又听得“叮当”一声,一柄半寸来长的弯月飞刀便被一柄短刀弹飞向一边,“铎”地一声扎在不远处一小摊的木制货架上,短刀旋儿飞回,被背对着萧聪一直没有回过头来的尹诺稳稳地抓在了手上。 那姿态,简直是酷毙了! 刚刚被调运起来的真气就要一触即发,却又被萧聪悄无声息地卸下,他抬头微微看了前方的尹诺一眼,见后者站的甚是自然,不偏不倚,不紧不松,感觉中亦是没有丝毫本应油然而生的剑拔弩张,倒是周围的一些人停下了脚步纷纷将目光投向这里,一副兴致勃勃看热闹的样子。 有人幸灾乐祸道: “嘿儿,妖刀尹诺,今个儿哪方神仙惹到了他?又有好戏看了。” “这年头连妖刀尹诺都收仆人了,他不是一向独来独往吗!难不成这俩人有什么我们没看出来的不凡之处?有意思,嗨,有没有组团抢人的?” “我呸,就你还抢妖刀尹诺看上的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想抢人之前还是先想想自己明个儿会怎么死吧,想好了告诉我,我替你收尸!” “他先人的,就你还想收老子的尸,老子现在就先替你收尸!” 貌似“收尸”在忘生谷里是一个让人感到格外敏感的字眼,这不,主角那边还没打起来,这边便先动起手来了。 第三百零二章 复源丹 地境后期修士之间的所谓的殊死之争跟渡河境的妖刀尹诺相比充其量也就算是小打小闹,不值一观——既然有龙争虎斗,谁还去在意那些个鸡斗鸡狗咬狗呢。 凭借着强大的灵觉感应,萧聪在方圆近十里的范围内仔细搜寻了一遍,发现除了那个与妖刀尹诺针锋相对着的傻缺儿外,竟没有几个修为在天境之上的修者,于是在心里不禁感叹道: “看来这忘生谷里关于实力的地域分布还真是很严格啊,不过这些修为高超的家伙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关于这个问题他懒得多做思考,只是将目光再次投向前方战场,心里也不由得安定了许多——就算来一百个天境,对上跨越两个大境的渡河,那也无疑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找死!所以他才不怕有哪个脑子里灌了屎的家伙来自找没趣,就算正在酣战的妖刀尹诺无暇抽身,就算他自己也不想出手怕引起了公愤,可事情若到真到了节骨眼上,他和鸿翔也不可能任人宰割,可话说回来,即使是天境中期实力的鸿翔,放在这堆儿乌合之众里,那也得算是鹤立鸡群虎入羊群的狠角色,哪还用得着他? 妖刀尹诺没有与对方多说废话,梓蛇十七式一触即发,向着人群折行而去,人们纷纷祭出秘法,能逃多快就逃多快,四散而去后只留下一个人——那个在萧聪灵觉感应中唯一一个摘星境后期的修者,与极速袭来的妖刀尹诺硬憾了一记。 妖刀尹诺手段凌厉,毫不迟疑,也不问问对方的底细,甚至不看看对方是谁长什么样子,便一个旋身,短刀再次顺势直劈而下,那近在咫尺妄想袭击萧聪的家伙想来也是个战斗经验十分丰富的人,身法极速而诡异,到现在萧聪还没看到这家伙具体长的是个什么样子,只是见一袭灰袍顺势翻转,哗哗作响,妖刀尹诺这近乎妖异的一击竟被他给躲过了,可躲过归躲过,刀气纵横之下想必应该也没捞到多少便宜,可这些都不是萧聪所关注的地方,他所在意的是那不速之客灰袍的材质,在妖刀尹诺如此凌厉的刀气下竟然没有破碎开去,想来定不是凡品! “难不成又是独孤家的人?” 不明觉厉,杯弓蛇影,也不知怎么的就又将事情扯到了独孤家身上,于是他狠狠地摇了摇头,恨恨道: “怎么搞得,难不成小爷我已经开始害怕了?去他娘的独孤家,小爷早晚要灭了他!” 妖刀尹诺这边,方才只是小小的试探,算是走了个过场试试深浅,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 短刀被紧紧握在右手,左手掐了个造型怪异的剑诀,这一招那一夜激战时萧聪就已经见识过,知道威力不凡,难缠的紧,所以知道尹诺现在是真的要展现实力了,也知道这家伙已经对对手起了杀心,那一夜萧聪凭借诛仙在手,并有发挥到极致的灵隐步作辅,才一次次险险躲过,在渡河境高手的刀下游来走去,端得算是九死一生,但就现在那不速之客的速度明显不够,即使在现在看来,他在妖刀尹诺的狂风骤雨下还有一拼之力,但萧聪却清楚地知道,这些都是用来做障眼法的假把式,真正的杀招是约莫一个周天过后的猝然一击,那一击有多极端和狠辣,萧聪是知道的,因为那一晚他就是因为这招差点被尹诺给宰了,现在想想还感觉有点心有余悸。 可让萧聪没有想到的是,那百般假把式之后的猝然一击竟然又被对面的不速之客鬼使神差地躲过去了,可靠并不是速度,而是用一记回旋镖让妖刀尹诺分了神,乖乖,这可了不得,饶是萧聪如此阅历,竟也没能看出这记回旋镖里的道道,现在看来,对方之所以面对一个渡河境的高手还能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是个用暗器的行家。.qqxsΠéw 萧聪不禁冷笑, “呵,还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玩暗器能玩到如此出神入化,今个还真是长见识了。” 可他依然不看好那之前曾袭击过他的不速之客,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妖刀尹诺虽然已经展现实力,却不过是小试牛刀冰山一角而已,离那夜与他战斗时所表现出的高超技艺,还差得远呢! 果然,一击落空,妖刀尹诺并不恼,而是在嘴角慢慢钩出一丝冷笑,一双本来森寒刺骨的眸子里此时蔑意盎然。 萧聪在心里静静思忖,总觉着不速之客刚才那一记回旋镖实在是有点浑然天成神乎其神,这时间、尺度、分寸都拿捏的实在是太好了,近乎完美不敢说,简直是为妖刀尹诺那一猝然一击量身定做的,再想想妖刀尹诺方才那一抹蔑然冷笑,一个念头自萧聪脑子里一闪而过——“这俩货肯定认识!” 人群中更是不乏有眼尖的人,在此混迹多年,知道的自然比萧聪这个初来乍到者多得多,于是便听见有旁观者在一旁幸灾乐祸道: “哦,原来是鬼镖老儿的弟子,天资不错嘛,可惜又要夭折了,唉,这鬼镖老儿怕是又要心疼喽。” “摘星境的强者啊,要我,恐怕得心疼死,这得花多少东西和精力才能培养出这么一颗好苗子,这鬼镖老儿还真不把自己弟子当宝贝啊,也不知道看紧着点!” “呵,又不是一回两回了。” ………… “妖刀、鬼镖,听着虽然带着那么点对头的感觉,但若用作搭档,应该会更合适些吧,还不是一回两回了,看来这些人经常找尹诺的麻烦啊,而且还是无一幸免,图什么呢?忘生谷里的人一个个不要命倒是有所听说,但没长脑子的,怕是没几个吧,不过,那一手神乎其技看来真是为妖刀尹诺了特别定制的,为此得赔上多少条人命不知道,但还真是难为他们了,但是不是有点太疯狂了点啊。” 萧聪收起心思,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向战场,继续观看。 鬼镖老儿的高徒不再掩藏,妖刀尹诺也不再客套,鬼镖对妖刀,你来我往之间,杀招儿不断,见招儿拆招儿,鬼镖一门虽然名不虚传,奇招异式,花样百出,鬼斧神工,防不胜防,若战场里面战着的不是妖刀尹诺,而是一个同在摘星境的普通修士,此时恐怕早就已经被射成筛子,可一向独来独往的妖刀尹诺能打出这么响亮的名气也不是吃素的,只见一人一刀,在镖林针雨里,依然显得坦然自若游刃有余,像一个于绿饶红簇中手持折扇分花拂柳的翩翩公子,风度怡然,气度不凡。 一柄柄暗器被鬼镖门徒耍得张弛有度顺势自如,仿佛有一条线连在一道道暗器与鬼镖门徒的十指之间,四散而飞任凭摆布,却始终都在控制之内,萧聪还是看不懂这里面的道道,不知道是因为鬼镖门徒的技法玄异,使得每一柄暗器都能按照既定的轨迹穿来梭去,还是因为其计算精准每一次移动都能找到一个能接住暗器恰到好处的位置,反正在萧聪看来,那鬼镖门徒手里的暗器一柄也没丢失过! “这家伙身上到底藏了多少东西啊,我刚才明明看见连头发里都有东西飞出来,难道是我眼花了?还是他那件衣服有问题?不行,有机会一定要与那鬼镖老儿会上一会,若能为我所用,那可是一股子不小的力量呢!就算不能为我所用,也得把他这套绝技给弄过来!” 战斗已经持续了近小半柱香的时间,不知是黔驴技穷还是心有不耐,鬼镖高徒明显有点沉不住气了,他速度越来越快,打出的暗器也越来越多,但技法明显已经不像方才那般收放自如,仅一个恍惚,死在他镖下的竟有四人之多,这飞来横祸来的不知不觉又猝不及防,那四个倒霉蛋前一刻还沉浸在鬼镖高徒的神乎其技里叹为观止不能自拔,下一刻就这样被对方施施然带走了生命,无妄之灾,也说不清楚是自作孽不可活还是命数使然。 四人死的悄无声息,连一声哼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这样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围观人们迅速又往后推出了一大段距离,知道鬼镖高徒手里的暗器开始不长眼了,可却没有一个人为四人的死发出半点唏嘘,是啊,死亡在这里一向都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啊。 萧聪向四具尸体扫了一眼,发现那造型别致的流星镖还留在死者的身上,于是轻声呢喃道: “已经到极限了……要结束了吗?” 将目光拉回到战场,却见鬼镖高徒身子像个陀螺般在空中急速旋转了几圈,灰袍猎猎作响,却并未有缠结,也就是在这仅仅一息的时间里,他收起了还在控制之内的所有的暗器,好像所有的暗器都袭向他自己,转眼间便同时没入到那旋转着的颀长身体里,接着,他冲天而起,欲要远遁而去。 第二百零三章 收服 妖刀尹诺发动梓蛇十七式,趁势追击,速度已经近乎达到了他的上限,萧聪站在下边,仰头望着,瞳孔一阵皱缩,都说穷寇莫追,妖刀尹诺此举明显是不智之举,再者,这到底会不会是个套儿也说不定。 可现在的他实在是有心无力,不能说什么,更不能做什么,只能静观其变,祈望妖刀尹诺能逢凶化吉,凯旋归来。 萧聪将右手搭在眉边,做出远眺装,暗地里却悄悄运转武道灵瞳,眸子里泛起淡淡的紫色,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他还真不敢将武道灵瞳发挥的太过,万一让人看见,因为不明所以必然是更加奇货可居,在这地方被人当作香饽饽群起而抢之,出师未捷身先死,那他就完了! 可饶是如此,远方天空中的那一幕幕他依然看的一清二楚! 但见正在急速逃遁的鬼镖高徒突然转身,灰袍大张,万器齐发,像一片所到之处丁点不剩的旱蝗般密密麻麻,妖刀尹诺身处其中,凛然不惧,手中短刀残影连连,一招一式极尽刁钻玄妙,刀幕已成,所有暗器皆被阻隔在外,莫难近身。 鬼镖高徒趁此机会赶紧玩命逃窜,妖刀尹诺见之瞳孔皱缩,嘴角却慢慢泛出一丝狞笑,接着,右臂轮转,那短刀竟就这样被他给毫无花哨地丢了出去。 短刀旋飞向前,近乎诡异地穿过了层层暗器的阻隔,目标直指鬼镖高徒的后心,短刀之后的妖刀尹诺此时张开双臂一声怒吼,之前的刀幕竟有如实质被撑开,将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暗器尽数震落,短刀之前鬼镖高徒后知后觉猛然转身,就在这一刻,那旋飞而来的短刀刀刃就这样没入到了他的胸膛里,满满的不甘在其眼中一闪而逝,转而便褪去了所有光彩,那颜色是如死鱼眼样的灰白,他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开始直直往下落,短刀自动拔起,带出了一抹没有颜色的血花,跟着身体一起洒落而下。 萧聪张着小嘴怔了片刻,而后自言自语道: “原来妖刀之名是这么来的,那刀,竟然有吸取人精神的能力,还有他肉体的精华,想必以后都将会被转移到尹诺身上吧,有这么一把邪兵在手,何愁大乘无望,不过,有失必有得,为此所付出的代价,想来也应该不是一般的大吧。” 鬼镖高徒技艺里的道道萧聪虽然看不懂,但妖刀尹诺最后这几手峰回路转,他还是能看出些什么的,那最后被简简单单丢出的短刀自不必多说,看似平凡无奇,实则早就已经将鬼镖高徒锁定,就像那夜与萧聪交战时一样,追魂斩的印记怕是早就被尹诺种在鬼镖高徒身上了,所以战斗能持续这么长时间,多少有点妖刀尹诺猫戏老鼠的味道,至于那被撑开以获得一线生机的刀幕,其实是由刀气组成,若真说起来,用刀气组成刀幕这事儿算不得什么高超手段,但若想用刀气布出可以与鬼镖高徒打出的暗器为之一较的刀幕,那就有很大难度了,不过这事儿在萧聪看来,倒也不是什么奇闻怪谈,他猜想,问题的关键不在妖刀尹诺用刀气布出刀幕技法上,而是在刀气上,那刀气,怕是早就储存在短刀里高手被杀后吸收而来本源精气,所以才会有如此惊人的威力! 妖刀尹诺携刀飘然落地,背对着萧聪和鸿翔,闲庭信步般继续往前走,仿佛刚才那一切从未发生过,人群自动为其分出一条道,围观者神色各异,看向他的目光也是感情不一,有崇拜,有嫉妒,有阴鹫,还有其他一些千奇百怪的复杂东西,后边的已经作鸟兽散陆续离去,没一个再来找事儿的,更没一个提起那陨落的鬼镖高徒的。 萧聪和鸿翔跟在尹诺身后,蹑手蹑脚地往前走,经过刚才的事情,本以为路上的人怎么着得多看他俩几眼了,就算是不为看他俩,在望向妖刀尹诺的时候,目光总该在他俩身上扫上一扫吧,可结果是,在他抬眼偷看时却发现还是没与人关注他俩,车水马龙,物欲横流,似乎他俩在这片繁华洛景中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沿着主街一直往里走,又走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两人才跟着尹诺走进一家客栈,临进门时萧聪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并回头扫视一眼,感觉这家客栈的门面与外面的没什么两样,而走在街上的人,似乎也没有记忆里的那么多了,他没有多想,跟在鸿翔身后缓缓走入。 既然妖刀尹诺能进的,那他跟鸿翔便一定能进得! 尹诺径直走过柜台,头也不转,随手丢下几颗灵石,转过楼梯口的拐角,抬步往二楼走去,站在柜台后边的掌柜来不及收起灵石,连连点头,战战兢兢地,看样子连招呼都不敢上来打,更别说是侍奉招待了,另一边有一个肩上搭着毛巾小儿摸样的人呆呆地在那儿站着,萧聪看了他一眼,竟将他吓得后退了一步,萧聪见之不禁暗自心想: “这妖刀尹诺在这块儿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畏屋及乌?怕到这般地步,不至于吧,能在忘生谷里置办下这番家业,背后的势力定然小不得,难不成,是这块儿的规格还太低?” 就这样想着想着,便不知不觉地跟着上了二楼。 往前走了没几步,尹诺轻轻推开一间房间的红檀木门,转身刚想作揖,却见萧聪正用微冷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于是赶紧打住,转过身去冷冷道: “今晚你俩就先住在这儿吧。” 话刚说完,人便已推开另一扇红檀木门,进到旁边的房间。 门被啪的一声关上,萧聪对着紧闭的红檀木门弓手作揖一拜,诺诺道: “谢主上。” 而后与鸿翔迈步进到那件被尹诺指定的房间里,并轻轻关上了门。.qqxsnew 红檀木门刚被关上,鸿翔就急不可耐地脱下了伪装,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近乎是劫后余生般道: “我的天哪,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也太渗人了吧,感觉根本就喘不过气来啊!呼~呼~” 说着,又是重而深的呼吸了几口。 萧聪亦是脱下粗布麻衣,柔和目光转向鸿翔,语气关切道: “感觉怎么样,还能承受地住吗?” 鸿翔皱着眉,微微撇了撇嘴,又是长叹一声,像个过来人般老气横秋道: “唉,还可以吧,这年头什么事儿不得经历一下才算正常?有之前扶抟国那一次体验,现在我似乎也有点看开了,不过看这里的景象,与扶抟国相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啊,虽然现在还有点接受不了,也有点明白不了,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见怪不怪了吧,毕竟人总是会变的嘛!” 萧聪微微一笑,其中满是牵强,他稍稍嗫嚅了一下,才开口道: “说真的,这里的一切我也有点接受不了,但既来之则安之,只能暂时委屈你一下了,哥哥……” 萧聪话没说完,却听得鸿翔满不在乎道: “哥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样难得的经历别人想体验还体验不到呢?因为有你,我才成了这个幸运者,说这话倒也不是因为我喜欢这里,我只是觉得,这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是客观存在的,能在这里体验一下,将对人生的修炼大有裨益,总之,我不后悔跟哥哥来到这儿,也能接受这一切。” 萧聪欣慰一笑, “你懂事多了。” 鸿翔得意洋洋, “那是当然!” 第三百零四章 献言 入夜,月明星稀,主街之上熙攘不再,客栈下边已经没有几个货摊,但站在窗边往远处看,却见整条大街上也并不是清冷异常,不管是朝南看还是朝北看,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家不知名的馆子灯火通明,进进出出端得是热闹得紧,只是这家客栈的位置比较特殊,亦或是有别的说法,总之现在的他即使是站在窗边,也听不到从那边传来的噪杂,坐在房间里,即使是开着窗户,也看不见由那里投射而来的火光,只有皎洁的月色像一滩撒得薄薄的秋霜般被投在窗前的地上,看上去就跟在外边一样。 午夜子时时分,鸿翔已将躺在床上睡着,睡相难看,四仰八叉,鼾声和缓,时起时伏,嘴角边挂着一道涎水,在被光洁地板反射的月色残光看上去亮亮晶晶,在这种地方还能睡得如此踏实,萧聪是打心眼里佩服,这心得是有多大啊,才能活得这般坦然大方,无知无畏。 他看着熟睡的鸿翔,一阵失神,突然莞尔一笑,自言自语道: “看来这小家伙之前说的话都是骗我的,吃饭和睡觉才是他生活里的头等大事。” 接着又是一阵失神,过了一会儿,又开口道: “可这才应该是真正的生活吧。” 脑海中似有一道光一闪而逝,方位分不清楚,倒是又为他照亮了某些东西,也让他突然明白一些事情——生活跟人生是两码事,生活不该是像他这样子的,生活应该像鸿翔那样,他的日子里只有所谓的人生,而没有生活,那样显得不免太过沉重,也有点悲哀。 可造成这一切的的原因是什么呢? 他懒的去想,现在的他只想想些他愿意思考的事,或者说是在循着内心的指引,随波逐流任意东西,不管怎样,现在的他无论想什么应该都是对的。 可他又想思考些什么呢?大概是鸿翔吧,他在想鸿翔自己的和他与鸿翔之间的一些事情,说真的,他感觉现在的自己真的有点离不开他了。 记得之前在一本杂书上看到过,这世间的一切生灵,心灵上都需要一个寄托,就算是仙人,也不例外,因为这世上的一切都是不完美的,只有互补,才能无限地接近完美,接近我们憧憬中所想要达到的样子。 至于那憧憬中所要达到的样子是什么他不知道,也从来没想过,他甚至几乎没有想过自己,现在的他想将心绪拉回到现在,拉回到现实,忘却那些遥远而又沉重的事情。 他觉得这就是他和鸿翔之间的区别,鸿翔脚踏实地按部就班一直活在现在,而他披星戴月马不停蹄一直都活在未来,鸿翔一直都在活着,他曾活过吗? 与出身卑微的鸿翔相比,或许他的一生从一开始就错了。 一个是出生于名门望族的富家公子,贵胄加身,与生俱来的无上荣耀,放在整个玄真界都算得上是举足轻重,一个是出身于社会最底层的贫苦乞丐,在他们这些王侯贵族眼里,生如蝼蚁,命如草芥,死不足惜,这看上去犹如云穰之别的差距,此时却让他感觉十分的虚幻,他说不清这到底是为什么,所他还要继续往更深处想。 可是关于他自己,他感觉暂时还是想不通,可能正应了那句老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就来想想鸿翔吧。 鸿翔在遇到他之前的生活生什么样的呢?他的人生又是什么样的呢?他的生活与人生应该是重叠的,因为那时候的他近乎没有人生,而他的生活,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温饱不定和居无定所冷暖由天的逆来顺受,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样平静又紧巴巴,他不敢说这种状态是一种醉生梦死,但总觉得有点浑噩,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可以由鸿翔自己的意志来决定的,一个连温饱问题都不能得到满足的人,哪儿还有什么心思和精力来构想其他,如果说这种生活是一种错,那也不是他的错,这是命运的错!.qqxsΠéw 可命运总麽会有错呢?命运是不会错的。 不,这之中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对错,一切都是合理的,因为这一切都是偶然,他的存在是一种偶然,鸿翔的存在亦然。 但之前的苦难——或许那根本就不是苦难,可他一时找不到什么词来代替,所以暂时还是先将他称为苦难,对于鸿翔来说就一定是不好的吗?至少,它给了鸿翔简单的生活,让鸿翔在不由自主中学会了活在当下,珍惜眼前的美好时光——不管这时光是苦难还是享受,只要还活着,那就是应该被珍惜的,所以鸿翔才活得如此心安理得和美顺意,与他自己的生活相比,这简直是两个极端! 所以,他才那么的喜欢鸿翔,与其说是喜欢鸿翔,倒不如说是喜欢那种活在当下的生活状态更为合适,因为这在他的潜意识里是一种难得的补充,并使他找到了些活着的感觉,他需要,不,是渴望这些,因为他知道,他必须抬头看着远方不停地奔跑,他不能停下来!之前他是一个人玩命奔跑,现在他是牵着鸿翔一起奔跑,但鸿翔不用像他一样仰着头,他只需要转头看景,低头看路,然后将这一切诉与他听,就够了。 是啊,这就对了,他的出现让鸿翔拥有了些许人生,而鸿翔的存在却赋予了他些许生活,虽然这个过程还在持续,还在磨合,但终有一天会达到一个平衡,到那时候,他和鸿翔就都完整了。 但到那时候他就不需要鸿翔了吗?至少现在的他认为不是的,因为经过这一个磨合的过程之后,他和鸿翔的感情会变得更加深厚,至少会超越师徒。 第三百零五章 妖刀 破门声突兀响起,打断了萧聪的思绪,他先是转脸看了眼鸿翔,见后者睡熟依旧,只是闻声不耐地翻了下身,才转过头来望着挂着几张山水花鸟画的墙壁,眉头微紧,于不自觉间被揪起的衣角,在食指与拇指间轻轻地揉捻着,这表示他正在权衡,而且是很谨慎的权衡,不然,此时的他定不会揉捻衣角,而是会习惯性地抚摸鼻梁。 听声音,隔壁是一片死寂,仿佛连那之前那声破门声都不曾响起,但他知道那不是他的幻觉,隔壁尹诺那边,一定是来什么人了。 他面色阴晴不定,眼睛睁的老大,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整张脸看上去显得市侩而诡谲, “来者不善啊,难道又是鬼镖门的人来寻仇了?可怎么一下子就没声了呢?再等等,我再等等。” 可是又等了好一会儿,隔壁还是没声,这就让他有点搞不懂了,他虽不知道来人是谁,可他知道妖刀尹诺啊,那家伙一出刀哪会如此安静,难不成这么快就挂了?可是以他的修为,这貌似也是一件很难发生的事,刚才的他还在踌躇是不是可以到隔壁看看,但现在他想的是,他俩是不是该跑路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无妄之灾,他可不想受,趁这里离忘生谷入口处不远,趁现在隔壁那人还没有发觉,现在跑肯定还来得及。qqxδnew 可若是妖刀尹诺以一记不曾施展的神来之笔做掉了那人,那他现在跑路,萧四公子的姿容仪范岂不是要荡然无存了? 留得青山在,不拍没柴烧,进一步万劫不复,退一步海阔天空……可到底是为什么,他就是不舍得走呢? 他定了定心,吞了几口唾沫,开始抬步小心翼翼地往窗移,移到窗户边上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的胆子将头探出窗外,努力向那边张望着,却只见燑燑火光自窗口满溢而出,至于房间里的情景,他什么也看不到。 失了一阵神,萧聪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仙人的,又把这茬给忘了,可他仙人的确实是没人啊!难不成是出去了?这么快!” 其实不是尹诺与那不明来者出去的速度太快,而是因为他之前存思其内,想得太投入了,以至于听到破门声后反应太慢了些,可仅仅就是那么不到一个呼吸的功夫,对于渡河境的尹诺来说,逃到一个他所不感知不到的地方,足够了,毕竟这附近还有几个热闹非凡的场子,气息混杂,就算萧聪对尹诺的气息已经很是熟悉,但想要跨过这些杂乱气息来分辨出哪一个是尹诺的,还是有很大的难度,话说回来,就算他能从气息上分辨出那个是尹诺,但这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没什么意义啊,费力不讨好的无用功,他才不做! 他将身子收回来,右手抚上鼻梁,斟酌着道: “这还不到半日,竟又来一个,我这是收了个什么东西,仇人也太多了吧,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在这里活下来的,能活到现在,倒也算是有本事,这到底是个宝贝,还是个祸根?带上他这一行估计真得麻烦不断,但丢了他有感觉有点舍不得,我要是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帮他一把,他会不会对我感恩戴德?若真能这样,倒也算是一件好事,毕竟这样的高手就算是在忘生谷也是不多见的,更别说收下为奴,过了这村,估计就真没这店了!” 咬咬牙,定定心,重重呼出一口气,随即下定主意, “妈的,救了!” 而后摘星翼一展,飞出窗去。 扶摇至云层之上,一路往西,南北是街市,东西是深林,但客栈的窗子是朝西开的,故而尹诺将不明来者往西引的可能相对大些,他总不会飞到天上再转个弯往东吧,且不说此行此举显得不免有点刻意,搞不好就是自投罗网啊,所以,以萧聪对尹诺的判断,他应该是将那不明来者往西边引开了。 往前全力追赶了近半个时辰之后,萧聪放慢速度,并开始悄无声息地往下降,降到树顶上,像一只灵猴一样三番两越落到地面,既未打开武道灵瞳,也没施展灵隐步,而是小心翼翼地继续往前摸索前行,因为早在云上时,他便已经感应到了不远处那两股渡河境强者的气息,一股是约莫渡河境初期左右,属于尹诺,另一股虽然也是渡河境初期,但感觉中要比尹诺的修为高些,已经靠近渡河境初期大瓶颈,算是个半只脚已经迈进渡河境中期的人。 他心里稍作盘算,感觉这麻烦还不算太大,对面那一个渡河境初期大瓶颈的家伙,就算是将萧聪单独拉出来与之一战,胜败亦是难以轻判,更别说再加上一个难缠到近乎与萧聪旗鼓相当的妖刀尹诺了。 但精明如他怎会轻易暴露自己,只要能不动手,他才不给自己惹麻烦,除非妖刀尹诺命悬一线万不得已,否则,他就得准备老老实实地看一场戏。 前方传来的元气波动越来越强烈,已经能感觉到有隐隐风声轻轻擦过耳际,那感觉要比普通的风凉一些。 又往前摸索了一段距离,轻轻拨开最后一层一人半高的草丛,定睛一看,便见有两人在前方蓬蒿被尽数压倒而形成的空地上遥相对峙,一动不动,其中位于东南方的是妖刀尹诺,依旧穿着他那一身样式古怪的青色劲装,身材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更加颀长。位于东北方的家伙身材中等略显佝偻,全身像今天白天所见的摘星境鬼镖门徒一样包裹在一件灰色带帽披风中,帽檐很长,以至于即使是站在侧面,依旧看不清他的面容。 萧聪运用从天道翁那里学来的独门密法将气息降到最低,以一种假死的状态一动不动地蹲在草丛里,但这并不妨碍他心里的盘算, “在外边一个天境的叶方城就能撑起偌大的夜府,忘生谷里的水就算再深,与外界相比,又能深得了哪儿去?这家伙的修为已经达到渡河境,不出预料的话,应该就是那传说中的鬼镖老儿吧,鬼镖对妖刀,这场大戏,幸亏来了!” 萧聪一时来了兴致,虽然心跳已经近乎精致,到这并不影响他思维里的急不可耐,似乎在这种状态里,时间变得更加漫长,他焦急地等待着,可是等了好久,前方空地上的两个人儿还是一直没有动静,这对他来说难熬极了,因为他一面还要忍着激动地心情在假死的状态里压制着越来越躁动的心跳,有些事情是无法轻易掌控的,若说将自己一直维持在这种假死的状态,这对他来说还真不难,不过是修术而已,可若想在此基础上三心二意心猿意马,那就是修心了,关于修心,他还没有那么高的道行。 萧聪心里头哪个气啊,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要打就赶紧打,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装什么高手!都是渡河境的修为,你依靠眼神,能救对方杀死吗?能动手的事儿就别逼逼,这可是忘生谷里的规矩啊。 他虽心有不忿,但还是在那儿乖乖的藏着,强压着要骂娘的冲动,一动不动,时间如水般流淌,感觉中已经不再是开始时那般漫长,它恢复到正常的速度,并带走了萧聪思维里的孟浪,使他渐渐冷静下来,终于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件可以用来儿戏的事。 第三百零六章 鬼镖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终于,听得那身着灰色带帽披风的佝偻身影用带着点沧桑感的低沉声音咬牙切齿道: “尹诺,你屡次害我徒儿性命,是真的没把老朽放在眼里吗!” 风从未停息,只是这一瞬似乎增大了点,明亮的月光下,一人半高的蒿草被吹得像海浪般起起伏伏,蔓延开去,尹诺还是那样一动不动,沙哑的声音响起,傲然轻慢, “是的。” “呼~” 以为中心,一道疾风席卷而出,蒿草匍匐在地,近乎要贴紧,萧聪整个身子被盖在层层叠叠的蒿草里,变成了一个不起眼的突起。 尹诺淡淡道: “你不用这般故弄玄虚,你我都知道,你不敢跟我动手。” 语气虽然依旧傲慢,但话听上去,却要比感觉中更加狂妄。 “老朽为何不敢!” “因为你知道我若发挥全部实力会是一副什么样子,你终究是赢不了我。” 顿了顿,他接着道: “你今天来,不过也就是为了向你那些傻徒弟们做做样子,若不是你在他们面前说了那些多空话,他们也不会接二连三地前来送死,到底是你害死了他们还是我杀了他们,这不重要,因为反正我也不在乎,现在样子做完了,你回去之后满可以继续骗他们说你与我交战互相忌惮,未有胜负,现在,你可以走了。” “尹诺,你真的以为老夫不敢跟你动手吗!要知道,我鬼镖一门在这忘生谷里与你妖刀尹诺可是齐名的!”身着灰色带帽披风的佝偻身影咆哮道,怒不可遏。 尹诺莞尔一笑,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调侃,揶揄道: “齐名?你也配,我之所以还留着你,是因为你对我来说还有一些特殊的价值,我也知道你暗地里一直在钻研打败我的技巧,对于你的挑战,我奉陪到底,不过如果你现在就赶着去见阎王爷,我倒是也可以送你一程,因为你对我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 身着灰色带帽披风的佝偻身影一声怒哼, “口气不小,为了与老朽的终极一战,您还真是费心了。” 尹诺再次莞尔一笑, “可不,伤了你的信心,让你一蹶不振,那就不好玩了,毕竟你最优秀的徒儿今天被我给宰了,剩下的傻子们实在是没人能继承你的衣钵,所以,这活儿还真是非你莫属了。” 接着,又气死人不偿命地补了一刀, “哦,对了,你那徒儿确实是不错,假以时日,成就必将在你之上,不过,唉,英年早逝,可惜了。” “你是在故意激怒我吗?”身着灰色带帽披风的佝偻身影语气阴沉道。 “不,我就是在故意戏弄你,没别的意思。”尹诺的语气听上去分外认真。 时至于此,萧聪也没听懂这俩货的你来我往之间到底在搞哪出儿,听着好像是尹诺技高一筹,是那鬼镖老儿一直想要打败的对象,可这货口口声声说不想挫了对方的信心,可他不知道他这次番言辞比真真切切的打败对方更不利于其修行吗?他总觉着尹诺的言行举止里带着点阴谋的味道,可他一时又想不出尹诺在打什么鬼主意,他想,这妖刀尹诺与那鬼镖老儿应该是老相识了,彼此之间有所了解,所以才有一些他看不出来的事,这事儿,估计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 鬼镖老儿不怒反笑,声音桀桀,如九幽厉鬼般阴阳怪气道: “想激怒我让我走火入魔?尹诺,我承认你这次变聪明了些,但这还不够,人的某些特质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就比如你,蠢就是你的本质,你永远也不能在心计上有所作为,无论如何,你都误导不了我,我不会成为你的垫脚石,我会将你砸进深渊里,让你万劫不复,相信我,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尹诺闻言微微一笑,漫不经心道: “用不着说那么多废话,以后管好你的徒弟就行了。” 鬼镖老儿没再说话,转首离去。 鬼镖老儿走后,风声渐息,大片匍匐的蒿草再次直立而起,除了那片被两人压平的地域,一切似乎都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月光依旧如水,原野依旧寂静。 妖刀尹诺斜背对着萧聪负手而立,看上去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萧聪不知道这家伙是故弄玄虚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打算,反正他不相信那家伙是在等他自己现身,因为天道翁教他的独家法门,要是被一个渡河境初期的修者轻易识破,那就显得也太上不了台面了,未知的总是令人着迷的,所以现在的萧聪也不想走,他想看看接下来尹诺要干什么,后面有什么彩蛋也说不定呢! 可足足一刻钟的时间,尹诺就那样如一方雕塑般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甚至连那一向飘逸的如瀑青丝,也不曾扬起过一缕,这使他记忆里的帅酷减少了几分,却也在不知不觉中真实了几分,此时的他给人的感觉更像个有血有肉人,相比之下,之前的只不过是一个形象,就连他在那夜决战之前对萧聪的交心之谈也是假的,只有现在站在月光下的他,才是真的。 他看上去是那样孤独。 萧聪期待的彩蛋最后还是没有出现,一刻半钟刚过,尹诺就转身离开了,既没有展开摘星翼,也没有施展梓蛇十七式,就那么像个普通人般一边用手拨开一人半高的蒿草一边静静地走,衣服擦过蒿草的“沙沙”声越来越远,慢慢消失在月色下这片灰色的湖里。 直到再听不见尹诺离去的声音,萧聪才自蒿草中站起来,月色下没在灰色湖里的他身影同样看不真切,瞪大眼仔细看,可以看见他慢慢转过了头,朝着尹诺徒步离开的方向,至于脸上的表情,大概又会是微微皱眉的,因为这让他很看不懂。 兀自站了一会,思索无果,突然想起鸿翔还在客栈的房间里睡觉,不觉心头猛地一紧,于是赶紧展开摘星翼,施展灵隐步,凌空而起,向回飞去。 第三百零七章 妖刀之所以叫做妖刀 回到客栈已是丑时,床榻上鸿翔依在酣睡,鼾声起伏,嘴角流涎,四仰八叉,姿态甚是不雅,萧聪见之微微舒了口气,精神一经放松,便不免也产生了几分睡意,他看看鸿翔,撇着嘴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床上已经没有他睡觉的地方了,就算他将鸿翔摆放成一个合理的睡姿并将其挤到里面,可稳得了一时,稳不了一夜,以他对鸿翔的了解,今晚他若是睡到床上,后半夜肯定也是不得安生,因为小家伙睡觉时实在是太能折腾了,之前睡帐篷的时候,没床,这家伙一晚上能滚过半个帐篷,梦呓是小事儿,梦游才是最让人头疼的,这要仅仅是伸个胳膊蹬个腿儿啥的,倒也不算什么,可这家伙老是在梦里咋咋呼呼手舞足蹈甚至是拳打脚踢,就让萧聪有点想要敬而远之了,按理说,鸿翔身为一个资深吃货,这做梦梦游的时候也应该是狂吞滥咽大快朵颐吧,可这每次都跟殊死搏斗似的是要闹哪出儿?他才不相信这家伙炼功能痴癫到梦里去,倒是有一次萧聪隐约听到小家伙在梦呓时含糊不清地喊父皇和母后,低头思索半晌,不由觉得好笑,心想着小家伙春秋大梦竟然梦到皇宫里去了,还信以为真,端的是可笑又可爱地紧,可紧接着却是画风大变,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所以今天晚上他是绝对不能到床上去睡觉的,鸿翔这个小迷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将他从床上给一脚踹下来,这连想都不用想,他才不去触这个霉头。 没办法,姑且就在桌子上将就半个晚上吧。 两个多时辰后,萧聪如时醒来,心怀忐忑地来到客栈楼顶,开始修起早课,这一次他来的比较晚,几乎是踩着点上来的,走得也比较匆忙,刚吸收完东来紫气便翻身下楼去了,整个过程用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他倒是也想像从前那样气定神闲游刃有余,将此当作是一种享受,可条件不允许啊,他又有什么办法。 回到房间盘腿在地板上做了一会儿冥想,当窗外第一声鸟叫声响起,鸿翔悠悠醒来,他翻过侧卧的身子,半坐在床上,一边揉着惺忪睡眼,一边慢吞吞地将两条腿耷拉在床沿上,一双小脚在地上摸索了半晌,终于找到了他的鞋,于是他挤上他的鞋,走下床来。 “哥哥……”他有气无力地对萧聪招呼道。 萧聪还是没有睁开眼睛,连头也不转,只是漫不经心地回道: “醒了?去洗漱吧。”语气中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听着十分平静,轻飘飘的,好似炎炎夏日不经意间吹过湖面的微风。 鸿翔嗯了一声,走到门口放置着铜盆的架子上,捧水胡乱抹撒了几把,顺手捞过挂在架子上的毛巾,将脸上的水擦干净。 叩门声轻轻响起,不多不少正好三下,鸿翔还站在门口,毛巾被捧在手上,面色微怔,他将毛巾重新挂在架子上,鬼使神差地刚要伸手去开门,却听得萧聪压着嗓子,用一种十分怪异的嗓音说道: “谁。” “我是这家店里的小二,应旁边那客人的吩咐,来给您二位送吃的来了。”门外的人答道。 萧聪稍作迟滞,继续用那种怪异的声音回答道: “放在那儿吧。” “好嘞,客官您早些吃啊,趁热乎。” 接着是两声木头碰撞的声音,应该是门外那自称是店里小二的人将木制的托盘放在了地上,再然后是一串清脆的脚步声,脚步声渐行渐远,声音不减反增,听着应该是那人下了楼,萧聪这才冲还在微微出神的鸿翔努努嘴,示意后者将门口的东西端进来。 可惜单纯靠努嘴这个简单的动作并没有什么卵用,鸿翔面相呆滞依旧,神情专注的模样像个支楞着耳朵在捕捉什么细微声响的小狗,萧聪不由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用手敲着地板,一声响过一声,直到三声过后,鸿翔才从错愕中醒转,回过神来的他第一时间将目光转向萧聪,萧聪扁着小嘴,冲他使了个颜色,鸿翔领意,转过脸去,轻轻推开门,向外探出脑袋,鬼鬼祟祟的左右各看了一眼,确认四下无人后才将半个身子探出,并将盛着饭食的木制托盘小心翼翼地端了进来。 鸿翔双手端着托盘,扭着屁股将两道门关上,往前走了几步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又往后退了半步,神情紧张,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 萧聪从地上爬起来,动作略显不雅,右手抚上鼻梁,眯着眼睛斟酌半晌,而后蓦地眼睛一亮,左手一翻,掌中凭空出现一颗浅绿色的丹药,他将丹药在手中轻轻捻成粉末,均匀的撒在木制托盘上那两碗面条和三碟小菜里。 萧聪将脸往前凑了凑,鸿翔睁大双眼,向前走了半步后也将脸紧凑过来,二人就这么对着那两碗面条和三碟小菜盯了半晌,眼睛都酸了,也没见到那两碗面条和三碟小菜发生什么异样,鸿翔忍不住眨巴了下眼睛,而后将脸转向萧聪,见后者眉头微皱,似乎有点淡淡的失望。 “哥哥……”鸿翔唤了一声,语气中带着点小幽怨。 萧聪转过脸来,眼珠子转了三转,他当然知道鸿翔这一声是怎么个意思,要么吃掉,要么扔掉,好歹给个准话,既不吃也不扔,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对于刚刚起床饥肠辘辘的他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 “吃吧,应该没事儿。” 鸿翔还是一瞬不瞬的看着萧聪,眼神中满是狐疑,他又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道: “哥哥,你可确定了……” 萧聪嘻嘻一笑, “不是太确定。” 鸿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看看一脸灿笑的萧聪,又看看静置在桌子上木制托盘里的饭食,那面条上泛着一层油花,还隐隐飘着热气,这时候下嘴最是美味,三碟小菜虽然说不上太过精致,颜色看上去倒也算清脆,米醋和盐巴适当混合后的气味不断地弥进鼻腔,挑逗着他的口腔里开始不断分泌唾沫,他知道这小菜吃起来应该也是分外可口的,他也知道萧聪刚才的话不过是在捉弄他,这饭菜里肯定没毒,但有没有什么其他东西那可就说不准了,昨日见识到了街上售买物品的琳琅满目惨不胜收,今早上这顿饭怎么能让他轻易下得去嘴呢!.qqxsΠéw 萧聪似笑非笑,一言不发地在一旁看热闹,鸿翔是个怎样的吃货,他是再清楚不过了,这几年跟着他走南闯北,想必早就已经见识到了每一个地方自有那里独到的美味,虽然他也知道因为昨日来时路上的所见所闻,小家伙到现在肯定还心有余悸,但他相信这家伙最后一定拒绝不了美食的诱惑而下筷去,他甚至跟自己打了个赌,就赌鸿翔能撑到几时。 不出所料,没到半盏茶的时间,鸿翔就软了心志投了降,其美名曰知道他的萧聪哥哥也下不去嘴,但又不忍看着他的萧聪哥哥饿肚子,所以以身试法,死了就死了。 对于这比城墙还厚的脸皮,萧聪也实在是没法再说什么了,见后者吃的不亦乐乎,不由得饥从中来,索性端起碗筷,吃了来到忘生谷后的第一顿饱饭。 别说,这饭食做的还真别有一番风味哩。 第三百零八章 生活与人生 吃罢早饭,两人被尹诺叫到隔壁房中,萧聪知道尹诺是有要事与他商量,所以在进门后关紧房门的前提下,准备布个法阵隔人耳目,灵石刚被掏出来,却被尹诺及时制止,并被告知说, “萧四公子大可放心,忘生谷在外名声虽然不好,但这里多少也有些这里的规矩,有些地方是谁也动不了手脚的,这家客栈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今日你我言语,除了我们三个外,神不知鬼不觉,若萧四公子贸然布阵,才可能会出大乱子呢。” 萧聪虽然相信尹诺所言,但还是习惯性问了一句, “为什么?” 尹诺神色认真,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保证客人在休息时不被打扰是这家客栈的招牌,能在忘生谷里开店,背后的依仗也肯定不一般,在忘生谷里做生意,千万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在这里住过的大能也不少,若让他们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店还能不能开下去事小,若被人合力追杀那就完了,况且我已经在这家店里住了上百年,仇人一直在增加,却从来没出过一点事儿,所以跟着我在一起,这点您大可放心。” 萧聪点了点头,但听得尹诺言归正传道: “关于往里深进的事,还望萧四公子不要太过心急,贸然往里一定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不过解决这件事对我们来说也不难,到时候我若能接到一个去忘生谷深处的刺杀任务,这事儿就顺理成章了。” “要多久?”萧聪问道。 尹诺讪讪一笑, “这个还真不好说,若是前期活儿做得好,就可能快一点,前期若做得不好,就可能会慢一点,接不到也是有可能的,不过以我的手段,在三个月内接到一个这样的任务应该不难,只要不节外生枝出什么特别的变故就好。” “特别的变故?”萧聪轻挑了挑眉,问道。 尹诺缓缓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回答道: “忘生谷里的世界可能比外边某些地方更复杂,流进这里面的不世玄器和功法并不少,虽然一般不会遇见像萧四公子这样的异类,但身怀绝技者大有人在,不过一般情况下雇凶者会给行凶者提供被刺杀者的详实信息,可怕就怕这信息不够详尽,是在刺杀过程中让人给跑了,招牌砸了就接不到往忘生谷深处去的任务了。” 萧聪略作思忖,抬首问道: “你失手过吗?” 尹诺闻言讪讪一笑,而后回答道: “我之前很少接这样的任务,但也失手过几次。” “那还有人找你做事?”萧聪接着问道。 尹诺脸上笑意不减, “所以现在找我做的事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若想接点大事,还得重新树立威信才行。” 萧聪面色狐疑,直言不讳道: “你该不会是想利用我吧!” 尹诺缓缓摇了摇头,无奈道: “在忘生谷接活儿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挣钱,可我都已经失去了自由身,要那么多钱又有何用?此行此举,不过是为了帮您了解心愿罢了,这件事情,您可真没理由怀疑我啊。” 萧聪还在斟酌,却听得尹诺接着道: “要不您给出个万无一失的好主意,我全听您的。”语气中微微带着点揶揄。 鸿翔也在一旁愁眉紧锁不停地挠着头皮,萧聪淡淡地瞥了尹诺一眼,没有直接回话。 半柱香的时间匆匆而过,萧聪阅尽识海所知,到最后也没想出比这更好的主意来,于是极不情愿地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尹诺的提议。仟仟尛哾 经得萧聪点头,尹诺继续献宝似的对萧聪道: “不过,这事儿还得萧四少爷多多出手才行,不然您跟在我身边,不免让人生疑,实力表现不用太高,保持在天境中期就好,出手要准,下手要狠,不过所有可能暴露您身份的手段就不要再施展了,那肯定会引来天大的麻烦,忘生谷里修者的多疑,听风就是雨,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到时群起而攻之,我们只有挨宰的份,连跑都跑不了!” 萧聪面色阴沉,淡淡道: “这个不用你来提醒我,说点我不知道的。” “嗯……” 尹诺低头沉吟片刻,抬起头来,一本正经道: “除了客栈里的,外面的东西萧四少爷能不碰的就千万别碰,忘生谷里一直流行一种邪蛊,一经沾染,除非金仙临世,否则永生不可祛除,这种邪蛊的传播方式五花八门千奇百怪,近乎是无孔不入,某些存在掌握着一种特殊的识别法门,能够做到防微杜渐,这种法门我不曾掌握,但我为萧四少爷选择的落脚之处,所用之物一定是无害的,这一点,还望萧四少爷谨记。” 萧聪微微颔首,道: “记住了,还有吗?” “暂时就没有了,这还是忘生谷的入口处,没那么多忌讳,等进到较深处忌讳多了的时候,我再仔细同萧四少爷讲,现在说还为时过早,况且在这儿我也说不清楚。” 萧聪看着尹诺拿一幅有点难为情的模样,话锋一转,问道: “我们何时动身?” “暂时先住在这儿吧,这里是这块儿最安全的地方,没事儿您也可以出去逛逛,熟悉一下忘生谷里的氛围,这对我们以后事情的顺利进行有好处,等我接到了任务,在这块儿开了张,就可以循序往里走了。” 萧聪缓缓点头,复又问道: “要是我在外面闲逛时捅了篓子怎么办?” 尹诺闻言微微一笑, “无妨,以萧四少爷天境中期的实力,这一块儿估计难有敌手,没人会自寻死路擅自挑衅两个天境高手,若真有不长脑子的,还希望萧四少爷能尽量把动静闹大一点就把动静闹大一点,因为这有可能会为我们起到宣传作用。” 萧聪忍俊不禁, “那意思就是说,我找事也无妨喽。” 尹诺发出一声苦笑,道: “那就不必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枪打出头鸟,据我所知,初到忘生谷就惹事生非的新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萧四少爷还是好自为之些吧,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陪了夫人又折兵。” 萧聪莞尔一笑,打了个哈哈道: “别那么认真,我说着玩的。” “萧四少爷行走玄真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想必做事自有分寸,尹某在此也就不多说了,我还有点事要去做,先行告辞。” 尹诺说着,冲萧聪作揖一拜,而后转身离开。 第三百零九章 又来了一个 萧聪笑着点点头,眼看着尹诺推门而去又将门轻轻关上,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他缓缓地舒了口气,眸子微缩,眼神变得阴翳无比,他微微仰起头,也不知心里在筹谋些什么。 鸿翔看着全身上下泛着阴气的萧聪,一时噤若寒蝉,嘴巴嗫嚅了好久,却始终究没有说话,这样的阴柔诡谲的萧聪让他打心里感到害怕,因为在他的印象中,他可爱又可敬的萧聪哥哥从来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少倾,萧聪放下头来,舌头舔过一圈嘴唇,脸上是残留的狐疑之色,他习惯性地将脸转向鸿翔,见后者脸上少了点血色,不由诧异道: “怎么了?” 鸿翔怔了两怔,快速摇了摇头,支支吾吾道: “没……没……什么。” 萧聪直眉轻挑,略带严厉道: “学着跟哥哥也藏着掖着了?” 鸿翔闻言,小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他连连吞了好久口唾沫,才语无伦次道: “哥哥……哥哥……身上有点特别,哥哥变了,变得让鸿翔有点不认识了……” 萧聪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如翻书般毫无破绽地换上另一幅嘴脸,笑嘻嘻道: “怎么个特别法?” 鸿翔背驰咬着红唇,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回答道: “说不上来,感觉哥哥就像是变了个人,很沉重,很黑暗,很冷,像一口深渊。” 萧聪微微一笑,轻松道: “大概是哥哥太多疑,神经绷得太紧了,刚才还想跟上去看看那尹诺是要去干什么,现在想想又觉得不必了,老话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一手好牌若是烂在我自己手里,那说起来可就太悲哀了。” 鸿翔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神色有点懵懂,看样子萧聪说的话他也没能全部明白,但他还是回了句, “哥哥不要太紧张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燃直,吉人自有天相,我们一定可以顺利将事情办好的。”.qqxsnew 萧聪微微一笑,但怎么看都有点勉强。 与鸿翔有有一折没一折的聊了一会儿,现实的,怪诞的,正经的,不正经的,为的不过是消除自己刚才给鸿翔带来的那点心里阴影,两人约好下午出去逛逛,而后鸿翔回到了昨天尹诺安排给他俩居住的房间,而萧聪则呆在尹诺的房间里,明面上说是要静下心来好好筹谋一下下午的行程,实则是为了支开鸿翔,自己在房间里做些不能让鸿翔知道的事情。 萧聪笑着看鸿翔跨过门槛,待房门再次被关上,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直至消失,灰色的阴翳再次浮上他白净俊俏的小脸,使这张放在尘世里显得颇为不俗的容颜此时多了点敬而远之的感觉。 他将右手撑在额上,目色沉重,眉头紧皱,看上去是那样的痛苦,四指在额上来回捋着,并紧靠着发际线用力的往后撸,这使他本就饱满的天庭显得更加宽阔,甚至是有了点饱胀感,好像被脑袋里还在不断衍生的千头万绪给生生撑起来的,说不定某一刻他的头颅就要爆裂开来,变成一片血肉模糊。 在这个不适合的时间节点上,他又焦虑了。 一次次地被迫想起,又一次次地努力淡忘,每当自己发生一些不好的微妙变化的时候,他总会第一时间想起还躲在自己身体某一角落里虎视眈眈伺机而动的修罗萧聪,它就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刀一样架在他的脖子上,刀刃轻贴着皮肤,若即若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于它的冰凉刺骨,也能想象若被它凌厉一击的见血封喉,他知道它在那儿是轻易动过不了的,但他也不知道它何时会动,所以他不但感到焦虑,还感到恐惧,所以他一直想努力地淡忘它,因为潜意识里总有一个莫名的声音在告诉他,只要不去想它,认认真真做一个真实而仁爱的人,就会没事的。 可现在的他发现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因为人陷在某一状态里看自己的时候,总是看不真切,况且,谁又会时时刻刻地监视着自己呢?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在不断变化的,人也一样,就算他能时刻监视着自己,但他监视自己的标准也在不断变化,可这变化的标准到底是不是对的呢?再说了,这样做本身就是一种逃避啊! 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都是错的!他在迁就,他在勉强,他在自欺欺人! 不破不立,破后而立,绝地反击,向死还生,他要主动出击! 他甚至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人之所以咸鱼,往往是因为没有被逼到一定份儿上,就像饥不择食慌不择路,没有计划的埋头向前拼命进取不一定就是错的,有时候,人就是需要这种钻劲和狠劲,因为,人生总会有一些意外啊。 “是时候再一次与他来个正面交锋了!”他咬牙切齿道。 接着,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沉静片刻,轻然起身转身走到床边,脱去鞋袜在床上盘膝掐诀而坐,宝相庄严,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来默默运转起《冰心诀》来,世间千法万法,唯有《冰心诀》一法可能救他,这是当年他师父天道翁说的,谪仙亲口对唯一弟子说的话,应该不会错。 将《冰心诀》默默运转了九九八十一个大周天,感觉上状态倒真是比之前变好了些,隐约中似乎心里少了些什么东西,至于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脑子清醒了些,眼前明朗了些,初到忘生谷时的慌乱和迷茫也消减了些。 他微微睁开双眼,目色惺忪,眉宇间微微带着点沉敛,嘴唇稍稍蠕动了两下,贝齿轻启间听其小声言道: “师父说的果然没错,只是这感觉,怎么觉着有点熟悉呢……” 之前掐诀的手被轻轻放下,,而后又被轻轻抬起,移到眉间轻轻地揉捏着,小嘴微张,缓缓呵气,目色下垂,但听得继续喃喃道: “在哪儿呢……在哪儿呢……这感觉我一定遇到过……一定遇到过……” 思绪百转千回,从后往前,自天道翁第一次将《冰心诀》交付与他开始,流过在萧家时的种种,一直到日落山脉,再到濒阳荒漠,于是他猛然间忆起,这感觉与他在完美国度里的经房所遇是何等相似啊。 “神秘古经……” 他放下手,眉头轻皱,目色稍重,恍然间自己好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但又不太敢相信,因为这毕竟是两件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事情,可他又是多么希望他的猜测是真的,毕竟,这可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呢! 手指轻轻扣着膝盖,贝齿轻咬着下唇斟酌半晌,最后微微一笑道: “是骡子是马,姑且拉出来溜溜,若是,那最好,若不是,想必对我也不会有什么伤害。” 于是他再次闭眼掐诀,存思内里,一心二用,一边小心翼翼地运转起《冰心决》,一边试图凭借《冰心诀》唤起那种似曾相识却不曾记住的奇妙感觉,他觉着依靠这种方式说不定可以理解经文中所讲的大体意思,就算不能完全参透,但他可以将已经领悟的东西记住,不至于像之前那样徒有其感却是一头雾水,光靠那点感觉可是远远不够的,得有理解,才能算得上是修炼! 想法虽好,却事与愿违,试图用《冰心诀》唤起神秘古经,就像他之前想方设法地与两个无相萧聪取得感应,根本就没有半点鸟用,甚至是那种感觉,都没有出现,他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又坚持了一会,始终无果,不由有些气馁,可以他萧家人那种不服输的脾性,犟劲一上来,九头驴都拉不住,他也不知道怎么着一股子热血就涌上了天灵盖,使他近乎疯狂地在识海里寻找起有关于神秘古经的一切来,这有点走火入魔的迹象,可他知道,关于《冰心诀》的修炼,是不可能走火入魔的,况且,他也感觉自己现在还很清醒,只是那心念一动间一股子强烈的惯性他有点控制不住。 这种失控的感觉持续时间不长,也就一两息的时间,萧聪也没做什么干预,它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可就是在这短短的孤注一掷间,《冰心诀》的运转停止,萧聪的心绪全部用在了寻找神秘古经上,也就是在这短短几息的时间,萧聪脑子里闪过一声别样的吟唱,跟他在完美国度经堂里听过的某一句一模一样,因为他曾绞尽脑汁不遗余力地试图记下神秘古经,虽然最后没能成功,但对于听神秘古经时的记忆,他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此时他笃定,刚才识海里闪过的那一声别样吟唱,就是神秘古经无疑! 眉心突觉一阵滚烫,萧聪忍不住抬手去摸,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那在完美国度是被老东西传功后留下的符文印记此时竟然穿破了“画皮”的伪装而显现了出来,因为那指肚下突起的触感实在是太清晰了。 第三百一十章 鬼镖老儿 现在这件事已经是再清楚不过了,怪不得当时他再怎么努力也记不住那神秘经文,原来还有这一出儿,莫非,欲要参研这单靠一纸迷言就能保一方太平的神秘经文还真得经过老东西允许不可,还是说,这神秘经文就是当时老东西说的大用? 他暂时搞不清楚。 于是他顺手一翻取出老东西送给他的金黄色古卷,端在手上注视良久,第一次将其翻阅开来。 目光投在玉简之上,仔细端详间,却觉眉心的符文印记越加滚烫,仿佛其内正有一股子正在裂变的力量,不断渗出,不断地给他的思维以滋养,可他却对这滚烫的感觉不为所动,因为他的思绪他的精神此时全部在一种异样的追随里,追随着那冥冥中的不明轨迹,进而描绘出一幅难以理解的图影。m.qqxsnew 这也像是一个符文,只是比他眉心处的那个更复杂也更深奥的多。 “我并看不懂这上面的文字啊,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是……” 他的目光移回到玉简卷首,停在第一个古字上,阅过一遍古经后在他心里形成的神秘符文跟着第一个古字一模一样! “难不成,不管我看不看得懂这些古字,只要我看一遍经文,我的脑子里就能记住一个古字?可就算我记住了全部经文,我不能将其理解,不还是无济于事吗?那我还记这破经文干什么!该不会真的如先贤所说的那样,书读百遍其意自现吧,我呸,扯他先人的皮!” 萧聪猛地合上竹简并仰起头来,小眼神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满脸的生无可恋,他慢慢嘟起小嘴,又慢慢将嘴唇抿起,来回几次后下唇越出上唇长吹出一口气,于是,他额前的刘海就这样被缓缓吹起,又缓缓落下,他吧唧了几下嘴,细声细语道: “扯他先人的皮就扯他先人的皮吧,不过感觉看完一遍后心里确实是好受了很多。” 于是又低下头,再次将玉简在两手间轻轻展开,详阅起来。 本想一鼓作气将这玉简看上他数千上万遍,将其上的古字全部记住,可惜事与愿违,因为他发现在看完一百十几遍后便再也看不下去了,明明是感觉已经很是熟悉的东西,却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堵墙,一堵厚重结实不可穿越的坚壁,阻碍了他思绪的继续深入,尝试几次无果后,他无奈地移开目光,将头抬起来,却突然发现天已经黑了。 眼睛好不容易才适应了光线的变化,他揉了揉眼,直视前方定睛一看,却见鸿翔不知何时坐在了桌旁,此时正用一种讶然的目光怔怔地看着他。 烛火轻颤,微风抚面,静谧终于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就像两人在一瞬间陡然间加快了了几分的呼吸,然后便有一股子气流旋混而去,一切就这样又活了。 萧聪讪讪一笑, “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等多久了?” 鸿翔迟了片刻,才轻声回答道: “来了有两个时辰了。”声音里透着小心。 萧聪又是几声讪笑,缓缓低头间自言自语道: “哦,都已经两个时辰了……” 然后复又抬起头来,笑问道: “有事吗?” 鸿翔面色略有些呆滞,木然回道: “哥哥今天说要带我去逛街,可我来到这里找哥哥时却发现哥哥正在看书,一时不忍打扰,所以就一直等到现在。” 顿了顿,补充道: “哥哥这次看书真的好认真,我还是头一次见哥哥这么认真地看书呢!” 萧聪闻言忍不住摇头发出一声苦笑,也不避讳,如实说道: “哪是我看书太认真,分明是这书太邪门了,唉,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反正是我爽约了,我道歉。” 鸿翔闻言受宠若惊,两只莹白小手连连摆动, “不是的,不是的,哥哥,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萧聪见之忍俊不禁,笑道: “你反应不要那么大,我爽约了,道歉本就是应该的嘛!” “可哥哥是在看书啊。”鸿翔“据理力争”。 萧聪哑然失笑, “爽约了就是爽约了,没什么借口可找,道歉是应该的,这很正常。” 鸿翔还想说什么,可萧聪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纠缠下去了,于是在鸿翔还嗫嚅着嘴准备反驳的时候,先声夺人道: “尹诺一直没有回来过吗?” 鸿翔摇摇头, “没有。” 萧聪摇头莞尔一笑, “这个家伙,这么晚还不回来,该不会是跑了吧。” 语气轻松,甚至是有一点幽默。 “你不担心他出卖我们吗?”鸿翔问道。 萧聪蓦地抬头,笑道: “没什么好担心的,一来他身上有仙之誓和点灯咒,我想让他死也就是心念一动的事儿,他肯定轻易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当儿戏,二来我有一件不世神器在手,想带你逃走也是心念一动的事儿,三来还是那句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们既然觉定要拉拢他,这点基本的信任还是应该有的,你说呢?” 鸿翔狠狠点了点头,信誓旦旦道: “哥哥说什么都是对的。” 萧聪闻之无语,只能付之一笑。 夜已经深了,鸿翔觉腹中饥饿,于是唤小二送来饭食,二人就这样沐着自窗子里泻下来的月光面对面坐在桌旁,一边吃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胡扯,气氛时起时伏,断断续续,像一个临终前看透世事的老人,虽然苟延残喘,但终归还算静谧安详,可终究是还在慢慢走向死亡。 就要没话聊的时候,房门被一把推开,两人闻声转首,见身负重伤的尹诺佝偻着身子扶在门框上,一边咳血,一边踉踉跄跄地往里走,于是这个将死的“老人”,就这样在这一瞬之间回光返照了。 萧聪冲鸿翔努努嘴, “去扶一把。” 鸿翔木讷地点点头,然后移凳而去,走到门前,轻轻将尹诺搀起,并扶着他慢慢一步步走到桌旁坐下,而后又返回去将门关上。 萧聪面无表情,语气波澜不惊,问道: “怎么了?才出去不过半天,弄一身伤回来。” 尹诺咳嗽了几声,自嘲一笑道: “别提了,出去接了个活儿,没想到竟被人摆了一道!” 话到最后,近乎咬牙切齿。 萧聪依旧面无表情, “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尹诺摇首幽幽一叹, “大意了,今天我去完成之前答应人家的任务,没想到竟然是鬼镖门给我下的套,差点就回不来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说着,尹诺猛的捶了下桌子,桌上的餐具被震起又落下,发出一声急促脆响。 “你一个人去执行任务了?为什么不叫上我?”萧聪问道。 尹诺又是摇头几声苦笑, “本来出去不是要办这件事的,不过是碰巧遇上了,现在想想,真的是太巧了。” “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灭了鬼镖门?”萧聪接着问道,语气依旧听不出半点起伏,但隐约中却感觉分房间里的气氛在这一刻发生了些迟滞和凝固。 尹诺冷笑着摇摇头,一本正经道: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鬼镖老儿对我有大用!” “非他不可吗?” 尹诺微微一笑, “或许还有其他人比他更合适,但是要找到有点难,我不想再等了,就他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小不忍则乱大谋,反正他的命早晚是我的!” 萧聪静静地看着尹诺,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正躁动不停的狂热,少顷,他问道: “他对你有什么用?” 尹诺抬起头来,看了萧聪半晌,问道: “他对我有什么用,凭萧四公子的才学,难道看不出来吗?” 萧聪一动不动,回道: “看不出来,还请尹兄不吝赐教。” 尹诺微微一笑, “既然萧四公子对此有兴趣,那就听在下仔细说来,鬼镖一门与我妖刀渊源已久,此事说来话长,但可以肯定的是,一直以来,都是我妖刀占得上风,不过在我之前的上一代妖刀掌仞,并不是寿终正寝,而是被人暗杀,由此妖刀绝学失传,我想做的,不过是帮那鬼镖老儿修得巅峰,借此找回失传的妖刀绝学罢了。” “如何找回?你就不怕他鬼镖大成后杀了你!” 尹诺莞尔一笑, “萧四公子一连问了两个问题,且容尹某一一作答。” 顿了顿,接着道: “鬼镖与妖刀,其实在某些根本性的东西上有共通之处,想必您早就想到,鬼镖与妖刀,与其说是对峙,倒不如搭配更为合适,其实事实的确如此,不过后来两位开山人反目成仇,才成了今天这般近乎是水火不容非要争个上下高低的时局,我也不过是沿袭传统罢了。” 他笑了笑,接着道: “关于我的计划,说白了也不过是一次赌博,可我除了这样真的是别无选择,就算我不去招惹鬼镖门,您觉得他们会轻易放过我吗?死了一个鬼镖老儿,还有下一个鬼镖老儿,他们的传承没有中断,是杀不尽的,可妖刀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您觉得我能这样苟且偷生,然后不声不响地死去吗?我觉得不能,所以我选择以我的性命,妖刀一门的延续来做赌注,来打这个赌,就算赌输了,我也无怨无悔。” “妖刀与鬼镖之间到底有何渊源,你又想如何借鬼镖老儿之手来找回妖刀绝学,能否说给我听听?” “妖刀的开山人与鬼镖的开山人其实是一对同门师兄弟,只因为我手里这把妖刀被其师传给了师兄,师弟觉得不公平,所以两人反目成仇,于是做师弟的就离开了师庭,另起山头,开门立教,这就是鬼镖门的由来,两师兄弟还在的时候,妖刀与鬼镖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无事,可自从那做师弟的鬼镖老祖亡故后,鬼镖一门就跟我妖刀耗上了,说是鬼镖老祖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含恨而终死不瞑目,非要让这边给他们个说法,那时候做师兄的掌仞还在,所以对于鬼镖门徒的不停挑衅一直不予理睬,自从他也仙逝后,鬼镖门与妖刀间的摩擦和矛盾才渐渐多了起来,两方能人辈出,不断修磨自家功法,总想着压过对方一头,可惜最后到底是鬼镖门技不如人,被我妖刀压得再也抬不起头来,可惜,唉~” 说着,不由怅然一叹。 “既然鬼镖与妖刀本是师出同门,而妖刀绝学又是为了压制鬼镖应运而生,所以我若能循先师旧辙,与鬼镖门人不断切磋,说不定真的能把妖刀绝学给找回来,到时候也就算是不辱师门了。” 萧聪沉默半晌,再次启齿问道: “你知道当年上一代掌仞是如何被何人暗杀的吗?” 尹诺点点头,微微笑道: “知道。” “你难道不想报仇?” 尹诺再次点点头, “想。” “你是想在找回妖刀绝学后再找他们报仇?” “不是。” 萧聪闻言微微歪了歪头,看似对此分外疑惑,同时也将他那一套准备好的说辞生生咽了下去。 看着面色有点呆滞的萧聪,尹诺嘴角稍扬,似笑非笑道: “找回了妖刀绝学,我就不用再找他们报仇了,他们当年想做的,不要过也就是为了断掉我妖刀的传承,现在我将传承接回来,不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反击吗?再说,就算我将他们全部杀光,那些死去的人也不会再回来了,我所要做的,应该是将妖刀绝学发扬广大才对。” 闻听此语,萧聪不由对尹诺肃然起敬,透过表象而紧抓本质,做最有意义的事,在大是大非面前还能活得这样清楚,可是很不容易的。 “你觉得,当年之事与鬼镖门有关系吗?” “这件事我仔细查过,与鬼镖门没有半点关系。”尹诺信誓旦旦地回答道。 又是沉默半晌,萧聪开口道: “你方才一直在说鬼镖门,却不曾说妖刀门或妖刀派,你之前的师门恐怕别有隐情吧。” 尹诺莞尔一笑,垂首闪烁道: “这都被您看出来了,不过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随风而逝的往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说了也没什么意义,只是徒增笑柄,倒不如埋在心里,直至忘记。” 萧聪也是陪笑几声,随即不再言语,哪知尹诺看着小脸微垂的萧聪,反而问道: “怎么,萧四少爷还有什么疑虑吗?” 萧聪闻声抬首,佯笑几声,道: “那老师父将妖刀传给师兄这件事,恐怕也别有隐情吧。” 尹诺闻言,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一脸正色道: “萧四少爷说的不错,当年先师祖将妖刀传给师兄,不是因为偏爱,而是因为这把刀有问题,而且是很大的问题,他能影响修者的心神,甚至能化成心魔,进而控制修者,当年正是因为师兄心性沉稳,师弟心浮气躁,老祖师才把这把妖刀传给了师兄,至于这把刀的奇异之处,我就不多说了,那天我与那鬼镖门徒打斗之时,萧四少爷应该已经看得很真切了吧。” 萧聪嘴唇轻抿,微微点头,接着道: “为什么我感觉这把刀里有一道兵魂,却是残缺的?” 尹诺闻言面色微变,少顷,感慨道: “千万年来最杰出的萧家人,萧四少爷果然名不虚传,就凭这足以碾压渡河境巅峰甚至是揽月境的灵诀感知,同辈人中,不,是各教派望族中的盛年翘楚,绝对没有能出其右者,尹某佩服!” 说着,拱手冲萧聪作揖一拜。 萧聪面无表情,语气波澜不惊, “说重点。” 尹诺轻舒一口气,看似是平复了一下情绪,而后定定道: “这是妖刀最大的秘密,这把刀的另一个奇异之处就是,每换一个主人,刀中便会出现一个新的兵魂,旧的兵魂去向不知,但这个新的兵魂会随着新主人修为的提高而不断成长,成长到一定程度,会发成蜕变,成就真正人刀合一!” 萧聪闻言,面色阴淡淡,陷入深思。 房中烛火正旺,已经燃到根,隐隐有几分增大的迹象,烛台下的红蜡流成一滩,从上往下,越来越厚地裹在烛台上,半条街外不夜馆的喧嚣依然传不到这里,与房间气氛相合的,只有冷冷的月光和半夜凉风吹过枝丫时的浅唱。 半晌,萧聪缓缓开口道: “关于这些,你就从来没有深思过吗?” 尹诺闻言眉头微皱, “深思什么?” 萧聪右手食指轻扣着桌面,缓缓道: “你的妖刀有吸收修者精血、元气甚至是灵魂的能力,这些东西都会通过某一途径反哺到你身上,所以你年纪轻轻便可以达到渡河境的修为,可这世间的一切在冥冥中都是早已明码标价的,你这样凭借一把妖刀不劳而获尸位素餐,可曾想过后果?你难道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轻易吗?” 尹诺那张本就雪白的脸此时变得更加苍白,嘴唇微微颤抖,半晌,一声惨笑,怅叹一声,而后启齿道: “这些我何尝不知?不过是一直试图忘记罢了,此时猛的被萧四公子提起来,还真有点惊骇呢,其实在我看来,这把刀的秘密还远不止这些,且不说旧兵魂去向何处,单就说最后的人刀合一,成就的到底是人还是刀呢?这是一个上千年从来没有人验证过的秘密。” 萧聪闻言并没有多少反映,因为尹诺说的这些,他早就想到了。 “一个传承几千年的教派,能人辈出,理应不应对一把刀束手无策,如果你的师祖们真的对它束手无策,恐怕早就将它毁掉了,你是不是漏了点什么特别的法门?抑或说……” 萧聪欲言又止,看着尹诺那张映照在燑燑烛火中依旧很是苍白的脸,一动不动。 尹诺同样看着萧聪,古井无波,和煦坦然,微笑道: “萧四公子说得不错,我的确不是掌仞心仪的继承人,所谓的继承,不过是临终托付罢了,可我是唯一的幸存者,这个摊子不由我来接,还能有谁呢?” 说着,自嘲一笑,接着道: “反正以我的天资,有生之年也不可能达到那传说中的人刀合一,若能将妖刀绝学找回,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剩下的,就交由后来人做吧,车到山前必有路,传到桥头自然直,后世自有能领风骚者,倒是经过数十上百代人的努力,能参透克制此刀之法也说不定,你说呢?” “可要是找不到呢?”萧聪咄咄逼人道。 尹诺看了萧聪半晌,然后莞尔一笑,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我生在当世,但求问心无愧就好了,想得太多,也没什么用。” 两人面面相觑,萧聪沉默半晌,忽而冷冷一笑,道: “算了,没关系,仔细想想追究这些也没什么意义,既然你是我的奴,那么你做错的事我多少也算是有点责任,放心,一把妖刀而已,如果出事,到时我一定会替你摆平的。” 说着,抬手重重地拍了两下尹诺的肩膀。 后者面色依旧淡淡,微微一笑道: “那就提前谢过萧四少爷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纠结的早餐 夜深了,萧聪带着已经哈欠连连如点头虫一样的鸿翔从尹诺的房间离开,打开隔壁的房门,鸿翔拖沓着步子2往前又走几步仰头扑在床上,姿势自然随意到像个死人,只不过那因侧头扭转了气管而发生的鼾声,不知比平时大了多少。 萧聪走到桌前,轻然坐下,拾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两只眼睛静静的看着轻轻颤动的烛火,烛火映在他空洞无神的眸子里,好像变了颜色,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难以入眠却是真的。 半晌,他终于饮下茶水,同时用另一只顺着琯起的头发撸到后脑勺,并在后脑勺上轻轻拍了拍,最后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 “唉,这尹诺跟我说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的,他真的是妖刀后人?还是说,他的心神早就被妖刀控制了?但以一道兵魂的灵智,应该还骗不了我吧,这装得也太像了,仙人的!” 他双手扶在脑袋两侧,并把头深深地往下埋,又是半晌,呼出一口气, “算了,就算它是大恶,那忘生谷里比他可怕的人肯定多了去了,我他娘的管得过来吗?杞人忧天,庸人自扰,咸吃萝卜淡操心,小爷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儿管得了那么多,事办完了我就滚蛋,留下他们狗咬狗就是了,反正这里也不是什么善地!” 如此一想,不觉心里舒坦了许多,扭头看看大半个身子趴在床上,一双小腿还悬在空中睡得像个死猪般的鸿翔,鼓嘴吹了口气,道: “忘了让尹诺再帮我开间房了。” 而后转回头来像个知足常乐的孩子般抿抿小嘴,将两只胳膊叠放在一起,而后将脸朝着烛台缓缓地放了下去,最后轻轻一吹,烛火猛地一偏,房间归于黑暗。 昨天晚上忘记查看尹诺的伤势怎样,今早起来猛然想起这件事,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所以一大清早萧聪刚在房顶做完早课,草草洗漱后便来敲响了尹诺的房门。 门被敲了三下,却没有人来开门,隔了一会儿,萧聪再次敲了三下,这才听见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房门在意料之中被打开,但房门大开后露出尹诺的摸样,却在萧聪意料之外。 “你中毒了?”萧聪的声音里带着些诧异。 尹诺苍白的嘴唇微微咧了,勉强算是讪讪一笑,回道: “再过一夜应该就能顺利化解了,不碍事,萧四少爷进来说话。” 说着,侧身让到一边。 萧聪踏进门来,却并未坐下,他眉头微皱,环视四周,道: “你一夜没睡,已经逼出这么多毒气,竟然还没有将其化解掉,是被我与你的交谈耽搁了吧,真是对不起。” 说着,不由微微一叹。 尹诺将房门轻轻关上,步履轻浮有气无力地走回到桌前,又是几声讪笑: “萧四公子不用介意,我都说了,不碍事的。” 说着已经慢慢做到凳子上,抬首道: “萧四公子这么早来找尹某,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与尹某说吗?有什么事,但讲无妨。” 萧聪缓缓摇摇头,道: “我今早来就是想看看你伤的怎么样?只是没想到你伤的竟然这么重,这毒是……” “冷梦无痕。”尹诺苦笑着道。 萧聪微微点头,眉头又皱了皱, “看你这样子,是冷梦无痕没错。” 说着低下头,将两只手背在身后,低沉长叹,思索半晌,而后抬起头来,伸出右手并张开,其中多了一枚青色的丹药,m.qqxsnew “将这个服下吧,虽然不能直接解掉你中的毒,但一定能保住你的命。” 尹诺接过丹药,微微一笑,道: “谢谢萧四公子。” 说完,也不借茶水送服,便仰头将丹药一口吞了下去。 萧聪微微一笑,虽然也知道尹诺此举至少有六成是做给他看的,但这份毫不迟疑中所表现出来的信任,却的确是真的,倘若此时身重冷梦无痕之毒的人是他,在接过过尹诺给的丹药后他绝对要狠狠挣扎一番,吃不吃得下都得两说,他对此深信不疑,至少对于多疑这一点,他实在是太清楚他自己了。 服下丹药的尹诺还没来得及抬起头来,萧聪便说道: “你好生歇着吧,我就不再打搅你了,尽量将毒一次性全部逼出来,别留下什么后症,冷梦无痕这毒不比其他,一定要慎重对待,这件事儿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还得靠你自己,我走了。” 说完,向门口走去。 尹诺在其身后拱手作揖一拜,恭言道: “萧四公子慢走。” 可刚走到门口伸出手却还未将房门打开的萧聪却又突然回过身来, “我们还能住在这儿?你就不怕鬼镖门的人追来?欸,对了,事情都已经过了快一夜,鬼镖门的人为什么没有派人来追杀你!” 尹诺莞尔一笑,回道: “还是萧四少爷想的周到,不过这些都不足为虑,即使是现在,鬼镖门的人也不敢跟我正面宣战,他们能利用的人昨晚已经被我杀了,十几个杰出门徒死于我手,也算是元气大伤,不会再敢胡来。” “那鬼镖老儿呢?现在杀你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他会错过这个大好时机?”萧聪追问道。 尹诺冷冷一笑,淡淡道: “他就更不会来了,现在的他恐怕跟我一样,正不知躲在什么地方小心养伤呢。” 萧聪点点头,推门离去。 阴谋诡谲杀机四伏,尹诺昨晚经历了一场怎样惊心动魄的恶战可想而知,能侥幸回到客栈也算得上是死里逃生,他突然觉得,虽然这忘生谷表面上的东西已经足够让人感到可怖,可隐藏在罪恶下的暗流涌动,会更让人感到胆战心惊,他不知道在此之后的他会具体遇到什么,经历什么,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此事想想让他略有些感到心颤的东西他都会见识到,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这些东西于他来说,终究是躲不过的,或者说,在他先择进入忘生谷的那一刻起,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心里莫名产生几分激动,他也不知到这是为什么,他认为这是因为他在心里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既然躲不过那就不躲,管他魑魅魍魉妖魔鬼怪,他萧聪这一行就是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第三百一十二章 叮嘱 昨天约好陪鸿翔去逛逛,结果因为自己一时沉迷于神秘古经的钻研而爽了约,本来已经知道尹诺身重剧毒,今天应该守在这里以防不测,但萧聪实在是受不了整日呆在房间里的无聊和鸿翔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于是索性吃过午饭,招引诺询问过一应注意事项,便带着期待已久的鸿翔走到街上来。 街上像往常一样“热闹非凡”,这一次两人走的大大方方,没有半点回避的意思,甚至连眼神都挑不出半点毛病,俨然是两个常住户。 与萧聪的平静如斯相比,鸿翔看上去眼神很火热,饶有兴致,东张西望前瞻后仰,遇见人多的热闹总要踮着脚尖了望一番,萧聪不时对这小子斜瞥一眼,总觉着这小子今天表现怪怪的,心想着是不是沾上什么“脏东西”了,于是他悄悄靠近,并加以探查,发现这小子身体精神一切正常,这就让他更搞不懂了。 在走到那几座半夜三更依旧人流洛洛的不夜馆时,萧聪还特意留意了一下,兴奋异常的鸿翔这一次倒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萧聪眼里的异样,蹦着跳着说着陪萧聪进去看看,结果被萧聪毫不留情地敲了一记爆栗。 说实话,萧聪也想进去看看究竟,不过初来乍到还对此不是多么了解,另外尹诺之前也告诫过他千万不要进去,至于原因,因为走时心切,他也没多问,反正现在不进去就对了。 走着走着,心里便不免产生了几分失落,似乎是因为之前对此时此刻的期望太高了,等到真正经历才知道,事实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这里除了非同一般的血腥和变态外,似乎也没多少其他奇货可居的东西,之前那份因第一次接触而带来的巨大冲击感也已经消弭于无形,可他期待的到底是什么呢?貌似他自己也不知道。 两人从客栈出发,一直走到尹诺口中的节点——那个以一座巨大白玉石屋作为标志的地方,然后又折返回来,鸿翔还是两眼放光兴致勃勃,可萧聪却已经见怪不怪甚至是有一点百无聊赖,现在唯一能支撑他继续陪鸿翔逛下去的理由只剩下一个——这里可能有什么他还没有发现隐秘之处的蛛丝马迹,他要将它找出来! 可是当他突然想起尹诺曾说他俩可以在这里找点事情,还不至于闯出太大的祸端,心里便不仅又增加了点活力,可尹诺还说过不让他俩主动找事儿,这便又让他感觉有点犯难,在街上已经逛了那么久,也没见到哪个不长眼的多看他俩两眼,每个人看上去对他俩的态度都不甚友好,这哪里还像传说中的罪恶之都! 萧聪一边走一边想,侧身躲人时不经意瞥见摆在货摊上的灵宝,于是眼前豁然开朗,心里陡生一计,嘴角也不禁勾出了一丝邪异的弧度。 他放慢脚步,开始贴着一个个货摊走,眼睛扫过一片片琳琅,面色却依旧古井无波,眼神也从未有过稍稍改变,这些东西看上去唬人得很,但若真的追究起来,其实没多少实际用处,他想找的是一个有巨大价值的,并借此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好让其对他大打出手,如此一来,他这次“没事找事”也就算是师出有名了! 来回几趟无有收获,萧聪心里不免觉得有点心灰意懒,自始至终,他什么也没有碰,但即使是不碰他也知道这里面没有什么好东西,因为他有敏锐而强大的灵识。 在各个货摊上寻求无果,萧聪就这样保持着灵识全面展开的状态继续往前走,不料在走过一个“肉摊”的时候却收到些特殊的感应,他脚步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顿,一边走一边环视四周,感觉中那特殊的感应越来越弱,于是转过身来,开始往回走。 后知后觉的鸿翔直到走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发现身后已经少了他的萧聪哥哥,也开始慌慌张张地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寻找,滴溜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升起了一层蒙蒙的雾气。 从发现萧聪不见到再次走回到肉摊,鸿翔仅用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当他在熙攘人流里再次看见萧聪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时,他不由长长地松了口气,看上去倒有几分如释重负。 此时的萧聪还在寻找,来回几趟后最终在肉摊旁站定,那张平日里人畜无害的俊美小脸此时略带这些阴翳,两道泛着寒气的目光自两口结了冰般的眸子里射出,冷冷地刺在一枚鲜血淋漓并还在不停跳动的心脏上。 这样的心脏在这条大街上数不胜数,可萧聪却独独对这一颗“情有独钟”,因为在他看来,这一颗心脏与其他看上去一般无二的心脏是不同的,而且是很大的不同,他确信这算得上是一件不同反响的宝贝,只是来来往往的人眼拙没有发现罢,可他并不想这件东西悄悄收入囊中,他要让这件东西的奇妙之处尽数显化,因为这样,他的小算盘就有着落了。qqxδnew 这点小把戏对于他来说,并不难。 鸿翔在人群中看到神色略有些异常的萧聪,想也没想便走上前来,萧聪对于他的靠近无有察觉,只是定定地看着那棵鲜活的心脏,鸿翔看小葱看的如此认真,想来应是不明觉厉,也圆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可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头,看来是什么也没能看得出来。 肉摊老板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自始至终噤若寒蝉不声不响,不知是不是也知道这颗心脏的价值,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偶尔有走过的人轻轻侧目,或疑惑,或嗤笑,或面无表情,或跃跃欲试,就这样站了半晌,萧聪缓缓伸出右手,在鸿翔呼之欲出的慌乱中在离心脏不足一寸处轻轻一拂,那心脏的跳动似乎发生了短暂的停顿,像是强憋了一口气般,然后霎时金光大放,光芒刺目,逼得人直睁不开眼。 鸿翔张着小嘴,只是那方才还是满脸的慌乱此时全部变成了惊诧,那句呼之欲出的莫名字眼也就跟着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可萧聪看上去还是那副一脸阴翳的摸样,轻皱着眉头,却可以直视金光,然后,他微微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肉摊老板那张大惊失色的脸,顺手扔下一颗拳头大小的“汝绿”——一种有辟邪除秽功用的宝石,用类似于磨刀石般的喑哑声音问道: “可否?” 肉摊老板的无神双眸碰上萧聪投来的冰冷目光,霎时间就回过神来,连忙不住点头,战战兢兢道: “可!可!”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个慧眼识真的家伙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肉摊老板虽然住在臭名昭着的忘生谷里,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恶人也是要分等级的,恶人遇上比他更恶的人,就得乖乖认怂,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就是所谓相对概念。 萧聪刚要伸手将心脏收起,却不料身后突然有人大叫一声, “人可以走,菩提心留下!” 萧聪嘴角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伸手速度不变,一切皆在他意料之中,也在他把握之中,他其实压根就不想碰那颗心脏,但还要装出一副高处不胜寒的泰然自若,看似胜券在握势在必得,实则欲纵故擒。 第二百一十三章 召唤神秘古经 果不其然,三道身影如风而至,与此同时,肉摊向后抽去,萧聪“后知后觉”,猛地伸手往前一抓,却抓了个空,他愤然转身,样式怪异的灰色长袍无风自动,面色森寒,与刚刚急速掠来的三道身影对面而立,针锋相对。 根据忘生谷里不成文的规定——“技高者得”,萧聪现在得打(杀)败(死)对面三个半路杀出的劫胡者才能顺利将菩提心带走,但保不齐还有第四个第五个跳出来从中作梗的家伙,当然,假如他能冲出重围侥幸带着菩提心逃走,那也算他有本事,可是他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站在一旁呆滞良久的鸿翔此时刚刚回过神来,脑子转得一向极快的他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萧聪的用意,眼神在刹那间就重新焕发出了别样的神采。 “挡我者,死!”萧聪用沙哑而阴沉的声音威胁道,并在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散发出天境中期的气息,鸿翔很配合地严阵以待,并将自己天境初期的气息散发出来。 围观众人见之无不惊诧,有人惊呼出声,并很快就有人将他俩认了出来, “这不是前几天妖刀尹诺带回来的那两个人吗?原以为是有什么特殊用处,没想到小小年纪,修为竟然如此可怕,怪不得连妖刀尹诺都动心了!” “这妖刀尹诺这次可真是捡到宝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两个怪胎,更不知道是怎么让其乖乖臣服的,这运气,嗨,这辈子反正我是遇不上喽。” “嘿嘿,一个渡河境的怪物带着两个成就不可限量的天境怪胎,鬼镖门这一次怕是惨喽。” “欸,对了,听说昨天尹诺刚在鬼镖门那里吃了个大亏,差点死在那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 人群里一时又纷嚷起来,感情丰富不一而足,说啥的都有,那三个出头鸟闻言面面相觑,各自咽了一口唾沫,眼神中稍稍闪过一抹胆怯,紧接着却复又狠厉起来,其中一人冲人群里大叫道: “两个天境强者又能怎样!菩提心不是凡物,可遇而不可求,对我等在忘生谷的生存更是雪中送炭,这样的大机缘各位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俩独吞吗?我们联起手来,不信拿不下他们俩,到时将菩提心炼成善菩丹,大家都能沾点光!” 这时候人群中便又有人开始起哄了, “两位道友,将菩提心留下与我等一起分享可好?吃独食可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我说两位小友啊,莫要为区区一颗菩提心而妄送了性命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是快快回家去找妈妈吧。” “两位小友别听他们的,他们就是想骗你的菩提心!” “就是,菩提心是什么东西,岂能轻易拱手让人?杀出条血路来!” “身为咱忘生谷的人,宁愿战死,可也不能被吓死啊!” “要我说这事儿没得商量,一个字,干!” “你们这些腌臜,还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人家怎么处理关你们鸟事,我看你们就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两位小友别听他们的,你把菩提心交给我,我帮您们带出去!” ………… 面对人群里的种种挑衅,萧聪面无表情不为所动,权当是耳旁风,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人群里还真有走出来与那三条拦路狗站同一战线的,不光有,人还挺多,约莫有十来个,这可算得上是意外惊喜了! 萧聪哼哼几声冷笑,转过身去,就要往肉摊处走,鸿翔站在萧聪身后,像一头全身绷紧的豹子,满脸戒备,相比于鸿翔,萧聪走得倒是十分坦然。 为首三人彼此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斩钉截铁道: “杀了他!” 话音刚落,十几人闻声而动,以快慢不一的速度向着萧聪和鸿翔合围而去。 此时萧聪往外走出才不到三步,因为走得坦然大方,速度算不得快,甚至是有点傲慢,所以距离肉摊尚远,相比之下,敌对的十几人以秘法相追,却不过是一两息的事儿,鸿翔先发制人,却无奈独虎难敌群狼,一时被七八人围攻,双拳对四手,捉襟见肘自顾不暇,于是余下的八九人才得以向慢步向前的萧聪继续追杀,围观众人见之无不惊叹, “这娃娃,仅是天境初期的修为,竟可以在七八名地境高手的围攻之下不落下风,真是逆天了!” 萧聪还未出手,前行速度亦是没有丝毫改变,直到余下八九人追到近前快要摸到他衣襟的时候,他才猛然一个旋身,以一记平淡无奇的连环踢将最前面的几人击退,但速度之快,却不禁让人瞠目结舌,于是围观众人便又有少见多怪者妄言诧异了, “乖乖,这貌似年长的小家伙似乎更厉害啊,这速度,这准头,没个十来年,怕是炼不出来的吧,还有这力道,啧啧,看来忘生谷这次又要不太平喽。” 这话说的不免有点太过夸张,也有点班门弄斧故作高深的嫌疑,但也有眼尖又有真知灼见的, “这十几个道友倒也算是真有默契,实力估摸的也差不多,先前的七八人联起手来正好能缠住那小童,余下的力量全部用来对付这大童,嗯,有点意思。” 按理说,以萧聪天境便可力敌摘星的实力,对付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八九个地境修者根本就是绰绰有余,但观此时战况,却感觉有点难分难解,萧聪一边交战,一边找机会慢慢向肉摊靠近,但对面八九人根本就不想再给他多走一步的缝隙,看似是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像一块块牛皮糖一样缠着萧聪,也不再动用任何杀招,来来往往之间尽是若即若离点到为止,看上去倒像是只想将萧聪困在这里。仟仟尛哾 于是这时候人群里又有人看出了其中的端倪,揶揄道: “哼哼,这些家伙,可真是狡猾,直到这大童不好对付,所以保留着实力等着那边将小童解决来帮忙,算盘打得倒是不错,可惜,怕是等不到那边解决了小童,菩提心就该被大童夺走了。” 他说的不错,但这是正常情况,可是,前方战场里的是萧聪啊,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的心思,战况的发展,可是一般人能轻易揣测的?大言不惭! 战况渐渐胶着,无论是萧聪这边还是鸿翔这边,如陷泥沼,步履维艰,鸿翔已经使出了萧聪教授给他的最高绝学《窈仙十九剑》,这是他不曾施展过的杀招,是当年萧聪斟酌良久之后教给他让他做不时之需用的,因为这小子修为提升太快,修行年纪也稍大了些,萧聪不敢将太高深艰涩的功法教给他,教他学《窈仙十九剑》,也不过是在测试他的承受能力而已,只是时间紧迫,暂时还没有真正能登堂入室的功法教给他。 萧聪故技重施,以《金刚术》的残手空手接白刃,中间穿插着一套他自创的无名拳法,这波神操作算是真的将围观众人给整懵了逼,萧聪的《金刚术》算不得什么秘法,故而一般的修士都能看得出来,不但能看得出来他使得是《金刚术》,连残手的事实都暴露无疑,如此一来便为两人的身份和形象又蒙上了一层神秘感,带给人们有一些兴趣和新鲜感,可鸿翔所使的《窈仙十九剑》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一眼看破的,当谜底被见识广博者说破时,人群里再次响起一片哗然,这样的搭配,这样的组合,没法不让人惊异和浮想翩翩, “这两人是从哪里来的?《金刚术》与《窈仙十九剑》走在一起,也太奇怪了吧……” “难道真的是从西木教走出来的后辈?不应该啊,西木教派后辈到忘生谷里来干什么?” “莫不是叛徒?” “瞎扯!叛变西木教,就算他俩再妖孽,西木教能然他俩活着到忘生谷里来?” “相比于《金刚术》,那小童的《窈仙十九剑》貌似更值得让人深思吧……” 打斗还在继续,萧聪和和鸿翔配合得天衣无缝,成功将故弄玄虚这门手艺发挥到了一定高度,人群中一时众说纷纭,从热情饱胀到鸦雀无声,但任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人们在看向两人的目光都变得有点怪怪的,萧聪和鸿翔的身份形象更加扑朔迷离,萧聪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第二百一十四章 妖刀的秘密 与之交战的十几人也早已看出了端倪,但事到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或许他们也在疑惑,凭借那小童所施展的《窈仙十九剑》,那大童肯定还有比《金刚术》更厉害的手段,他为什么还不使出来呢?简而言之,他为什么还不杀死他们! 打斗已经持续了近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围观众人越看越迷糊,貌似萧聪和鸿翔与这十几个地境高手相比正好不分上下,形成了一个平衡,直到将彼此都累死,才算罢休。 得有什么人来打破这个平衡才行,帮萧聪或帮那十几个地境高手,再要不就自成一派将水搅得越来越混,把场面搞得越来越乱,可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人便绝对不会这样做,大家可能在斟酌到底是帮萧聪还是帮那十几个地境高手,当然更多的人想的应该还是明哲保身坐山观虎斗,没准还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浑水摸鱼落点油头,这对大概才是这场基本已经没有什么看点的战场旁还聚集着这么多围观者的原因。qqxδnew 终究还是有人按耐不住了,而且还是自成一派反其道而行,这下当真是将场面给搅乱了。 场面变得越来越混乱,更多的人加入到这方各自为营敌我不分的战场,帮萧聪和鸿翔的,帮十几个地境高手的,还有故意从中作梗捣乱使坏的,这些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浪荡之徒,看热闹看的已经不够过瘾,非得亲身参与进来才算够激情。 萧聪终于如愿以偿地搞出了他想要的大动静,这场面,不敢说前无来者,但在忘生谷里,绝对算得上是稀有事件,数十上百人规模的大乱斗,足足吸引了半条街的关注。 时已至此,该是时候功成身退了,鸿翔那边还在死撑,《窈仙十九剑》虽然玄异,但毕竟仅是天镜初期的他还没有将其练到一定火候,不少人慕名而来,都想试试这传说中仙传剑法的威力,所以鸿翔那边聚集了不少人,小家伙战得很是吃力,眼看就要顶不住了。 萧聪这边也聚集了不少人,但他战得却依旧是有条不紊游刃有余,这还是他将天镜中期的实力压缩到八成的境况,没办法,这帮子亡命之徒虽然是玩了命的跟他干,但论其实力,终究还是太菜了,质的碾压,任你怎么不顾一切都是白搭! 萧聪将自己的战场向鸿翔这边靠近,中途有意无意地攻击那些混战着的家伙,一时间为鸿翔分担了不少压力,同时也为自己无形中吸引了不少火力,这招引火烧身使得名正言顺,此时足足有近五十余修士对他死缠烂打,之中不乏有地境后期大瓶颈者,他天镜中期的实力终于也到了承受极限——若再这样泰然自若地打下去,那就显得太不正常了,于是他鬼使神差地使出几记暗器打向静止在不远处没有暂时还没有受到过任何波及的菩提心,以一招声东击西制造出一个突破口,带着鸿翔突围后远遁而去。 围攻萧聪的五十余名修士中,尽多数都是冲着菩提心来的,萧聪算准了他在他们心里的价值远在菩提心之上,这一招使得甚妙,这道不同不相为谋,步调不一致了强行凑在一起便是乌合之众,那帮贪求菩提心的修士见萧聪要一不做二不休毁了菩提心,霎时自乱阵脚,直奔菩提心而去,他们愚蠢也就罢了,可如此一来,却把剩余那些为萧聪而来的修士的节奏也打乱了,场面混乱再度升级,一场“好好的”围猎功亏一篑。 这混乱的局面最后由谁收拾又是如何告终,萧聪不得而知,两人一路逃回客栈,也没有什么人来找他俩的麻烦,菩提心下落不明,但萧聪却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因为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那颗菩提心虽然也是一颗菩提心,但价值却远远没有人们期望的那样大。 戌时刚过,亥时初刻,萧聪已经遣小二为他又开了一间房,此时正在房间里借着熹微烛火闲读打发时间,白天那场混战惊觉了整整半条街的人,这店家小二心痒难耐也去凑了个热闹,看见萧聪的手段后心绪久久不能平静,所以在萧聪要求他给再开一间房时,这家伙连半个字都没敢多言,干脆爽利中有带着几分畏惧,便把这事儿给萧聪办成了。 叩门声轻轻响起,萧聪抬首望向朱红色的房门,听了一会,确定是自己的房门无疑,可他早些吃饭的时候已经告诉过鸿翔,让他今夜不要来打搅自己,难不成这小子是变卦了?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一些胡思乱想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他猛地摇晃了几下脑袋,自从来到这忘生谷以后,他变得是越来越多疑了。 可这个点儿来找他的除了鸿翔,应该也没有什么别的人了吧。 他轻然起身,不紧不慢的走到房门前并将其打开,看见门外站着的是不出意料之外的鸿翔,可还有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人,萧聪定睛一看,是尹诺。 他未有多言,只是侧开身子,防两人走进屋来。 萧聪关上房门,紧随两人身后走回到桌前并坐下,看尹诺的面色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雪白,但看着终究是红润了许多,这对尹诺来说便是一种健康的肤色,他展颜一笑道: “仅是不到一天一夜的时间,尹兄的身体恢复的倒是真的很快啊,恭喜恭喜。” 尹诺回以浅笑,拱手作揖道: “多亏了萧四少爷的丹药,才能有如此效力,多谢。” 萧聪笑着摆摆手, “不必不必,你之前不是已经谢过了吗?再说,区区一颗丹药,何足挂齿,你这么晚来我这儿,想必是有什么事吧,说来听听。” 尹诺莞尔一笑,放下手,一连正色道: “萧四少爷今天惊人一闹,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反响颇好,我今夜来就是想要告诉萧四少爷,有人对你们很感兴趣,想试试你们的深浅。” 萧聪闻言直眉轻佻,诧异道: “哦?此话怎讲。” 尹诺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得一旁托腮静听的鸿翔冷不丁插言道: “该不会是来活儿了吧。” 余下两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发言之人,萧聪眉眼稍有舒展,尹诺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 但听得尹诺转回脸来接着道: “这么快时间就找上门来,就算我不说,以萧四少爷的聪明才智,想必也早就已经想到了吧,这勉强算得上是来者不善吧。” 萧聪忍俊不禁, “你倒还真是直截了当。” 尹诺同样一脸灿笑道: “跟您说话没必要拐弯抹角。” “那照你看,这事儿该怎么办?”萧聪问道。 “一切全凭萧四少爷决断。”尹诺似笑非笑,回答不假思索,但看其脸色,却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萧聪莞尔一笑,当然知道这家伙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看来这小肚鸡肠的家伙对上次的事情还是有点耿耿于怀,对此,萧聪也只是置之一笑, “没事儿,你说吧,这回我们都听你的。” 尹诺微微一笑,得意道: “既然您要我说说,那我就说说,当然,可行与否,还是由您来定夺,依我看,这活儿算不得难,所以我们还没必要接,免得掉了身价,等以后有了更难的活儿找上门来,再接也不迟。” 萧聪还是一脸灿然,爽快道: “那就照你说的做吧,等有更高难度的委托再接。” 不料尹诺脸上却没有该有的得意,他沉默良久,微微诧异道: “难道萧四公子就不问问是为什么吗?” 萧聪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平静回道: “这地方你比我们熟,这样做自有你的道理,我相信你。” “可……” 尹诺欲言又止,嗫嚅良久,连一旁托腮静听的鸿翔都看不下去了, “我说尹大叔,您就别再这儿卖弄了,您不就是想说我们不能顺着他们的想法走,什么活都接下,那样会显得我们很心虚吗?得了,省省吧,连我都能看得出来的事儿,我哥哥会看不出来,您把我哥哥想得也太蠢了吧,醉了!” “扑——哧!” 忍了好久的萧聪最后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他无奈地看了鸿翔一眼,笑骂道: “小滑头,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刻薄了!这是跟谁学的。” 鸿翔闻言一脸不屑,嗤之以鼻道: “您可千万别说我刻薄,我担待不起,跟您绕着弯子故意不遂他愿比起来,我这都算是仁慈的,您那才叫杀人不见血呢!” 萧聪闻言先是微微一怔,而后恼羞成怒,重重地剐了鸿翔一眼,如此似乎还觉得不够,转而又给了后者一记爆栗,如此面色才稍稍和缓些,妆模作样地语重心长道: “俗话说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这么不谙风情,以后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吃痛的鸿翔只是用手不停地揉着脑袋,一阵龇牙咧嘴,振振有词地答非所问道: “俗话还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呢,你又打我!” 萧聪微微一笑,面不改色,淡淡道: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打不知道,打你是为你好,不打就不长记性,再说,俗话里有”‘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一句吗?” 鸿翔重重地哼了一声,给了萧聪一个大大的白眼,丢下句“歪理!”猛地别过脸去。 坐在一旁的尹诺强装镇定,但此时的摸样里残留的手足无措和眼神里闪烁却出卖了他,也是,别说是不善世故面比纸薄的尹诺了,换谁在这种半尴不尬的情景里也难以坐得住,毕竟被人当猴耍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萧聪将脸转向尹诺,讪讪一笑,没脸没皮道: “小孩子童言无忌,别放在心上哈。” 鸿翔闻言又将小脸转回来,见尹诺干笑着木然点头,立着眉毛冷哼一声再次将脸别了过去。 萧聪再次抿唇和煦一笑,提壶为尹诺和鸿翔各倒了一杯茶,一板一眼道: “你想得很对,比起坚守立场独树一帜,亦步亦趋会更让人怀疑,抛开我们的目的来想这件事情,更要不屑一顾并沉得住气,若小的鱼饵钓不着鱼,垂钓者往往要换更大更好的饵料,但到时候到底是谁钓谁,那就不好说了。” 萧聪几句话说的云山雾罩,尹诺只是陪笑几声,听没听懂不知道,但经过刚才那一出,想必应该不会再轻易相信萧聪的鬼话了,萧聪没心思关注尹诺作何反应,他眉头轻皱,右手食指分外有节律地敲击着木制桌面,一下,两下,三下……半晌没再说话,尹诺就这样等着,面无表情,亦是不言不语。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后,他才慢慢抬起头来,沉沉道: “那委托具体是什么?你说来听听。” 尹诺面色微诧,答非所问道: “萧四公子莫不是改主意了?” 萧聪微微摇了摇头,缓缓道: “也不算是,但小心使得万年船,这试探中说不定有什么陷阱是你没有看出来的,所以,我还是想听听。” 萧聪直言不讳,搞得尹诺又是一阵赧颜。 “这活儿说起来也不算很简单,前不久,谷北一霸胡老栓的禁脔被人拐走,吸干阳髓后被扔在北街尽头的尸坑里,胡老栓得知此事怒不可遏,扬言要将偷人者碎尸万段,一开始花了大力气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近段时间不知从何得知其人身份,原来是只从里面刨除饥渴难耐来偷腥的猫,好像背后还有点势力,胡老栓没有打草惊蛇,忍着火气暗地里招兵买马,掐着那只贼猫出来偷腥的点儿,可算是花足了价钱,昨儿个你俩大闹北街,弄得满城风雨,胡老栓顺藤摸瓜,就找到了我,说只要我愿意,他愿意只雇我一人,并将之前承诺给其他人的报酬全部给我,只要我能给他带个还吊着一口气的活人就行,就是这样!” 萧聪听完,沉默半晌,道: “那偷腥的猫修为几何?” “天境初期左右。”尹诺认真回答道。 “他之前怎么没找你?” 尹诺皱眉略作思索,回答道: “算算日子,那几天应该不在谷里。” 萧聪微微点头,漫不经心道: “难度确实不算很大,那报酬呢?” “一共三千块高阶灵石,外加玄兵六柄。”尹诺嗤之以鼻。 萧聪一动不动地看着尹诺,眼神意味难明,少顷,微微一笑,轻声道: “有意思,这活儿,我们接了。” 尹诺微微皱眉,面露不解之色, “为什么?” 连鸿翔都转回脸来,圆睁着一双秋水似的眸子看着一脸得意的萧聪。 萧聪红唇轻抿过一圈嘴唇,眼中似有火苗在跳动,反问道: “那北街一霸胡老栓应该也不是个普通人吧,我猜,这家伙跟里面的某些人定能扯上点关系。” 尹诺闻言点点头, “对,说得没错,这家伙应该是某个势力安插在北街的钉子,但具体是哪个势力,我也不知道。” “你看不起他。”萧聪直截了当道,语气虽然和缓,之中却隐隐透着几分不容置疑。 尹诺不动声色, “这与此事有关系吗?” 萧聪莞尔一笑, “当然有关系。” “有何关系,不妨说来听听,尹某定当洗耳恭听。” “说实话?”萧聪直眉轻挑,挑逗道。 尹诺拱手作揖一拜, “还望萧四公子不吝赐教!” 萧聪又是几声轻笑,意味深长道: “以你尹大爷的脾气,如若放在从前,定是不屑一顾的,之所以不接,是因为懒得亲自出手,但现在却不一样了,你身边有了两个实力不俗的随从,俗话说有便宜不占乌龟王八蛋,你不愿意自己出手的事儿,可以派你的随从去做嘛,既不脏手,又有利可图,若你不接下这单生意,那就显得太过分,也太奇怪了,两个随从而已,在你心里的分量难道就这么重吗?” 恍然大悟的尹诺呆呆地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萧聪,狠狠地咽下几口唾沫,连鸿翔都微微张着小嘴,在一次对他的萧聪哥哥“另眼相看”。 “那以萧四少爷,这事儿具体该怎么处置?”尹诺道,声音很轻,之中透着几分不合时宜的小心。 萧聪再次微微一笑, “这事儿我就不出手了,喏,” 说着,冲鸿翔扬扬下巴, “有鸿翔少侠就够了。” 鸿翔瞪大眼睛,不加思索道: “我自己去?开玩笑呢吧您!” 萧聪脸上笑容依旧, “怎么,就这点小事儿都办不了,身为我萧聪的得意门生,又没让你去跨境杀人,同境较量,你怕个毛!虎父无犬子,名师出高徒,跟着我修行这么长时间,也该是找个人独自真刀真枪地干一场了,就当是检验一下自己的修行成果。” 鸿翔被气得嘟起小嘴,咬着牙赌气般道: “刚才那些话,您权当我没说,您放心,这一次我绝对把他揍的只剩一口气给您带回来!” 萧聪再次何煦一笑,之中没有该有的欣慰,却多了几分随便,他轻轻点点头,道: “有你这句话就好。” 一旁的尹诺嗫嚅半晌,终于还是没忍住,疑问道: “敢问萧四少爷,为何只派鸿翔小兄弟一个人去,两个人一起去不是更保险吗?” 萧聪回答言简意赅, “态度问题。” “什么态度?” “故意恶心人的态度。” 尹诺稍作思索,微微点头,轻声道: “好,我懂了,那我先去着手准备了,萧四少爷,尹某先行告辞。” 说着,对萧聪拱手作揖,萧聪只是点点头,淡淡回了句“不送。”便任由尹诺挪凳行出门去。 房门被轻轻关上,萧聪将脸转向鸿翔,眼神渐渐柔和,他轻轻抬起手,一边来回抚摸着后者的脑袋,一边怅然道: “你也别怪哥哥狠心,要知道,你是早晚要面对这一天的,虽说这一次让你独自出去有哥哥的私心,但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试炼机会,我虽不敢说是为了你好,但还是希望你能抓住,切不要意气用事,唉,第一次放你独自出去涉险,竟觉着有点爹娘头一回送女儿出嫁的感觉,还真有点舍不得哩。” 鸿翔贝齿轻咬着下唇,定定地看着萧聪,半晌,信誓旦旦道: “哥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记住,下手要狠一点。” 第三百一十五章 冷梦无痕 翌日午时刚过,消失了半天的尹诺再次来到萧聪的房间,正巧鸿翔也在。 为了以防节外生枝和有人趁火打劫,萧聪一大清早就将鸿翔叫道了自己的房间,要再教他一点特别的手段,以助萧聪能及时发觉他的危险并实施营救,另外,萧聪还将进入忘生谷前铺的一条重要后路指点于他,这后路也没啥讲究,说白了还是萧聪的拿手好戏传送阵,不过这一次倒是真的添了连他自己都轻易舍不得用的新花样,因为在忘生谷不能轻易布阵,所以萧聪便将萧凤哲以石刻阵的那一套搬了出来,这点倒不是因为他已经学会了萧凤哲独创的以石刻阵之法,而是因为随着对萧凤哲布阵技巧和风格的深入了解,他已经可以布出勉强跟萧凤哲媲美的传送阵,这样的传送阵虽然不能刻在石头上,但却可以与刻在石头上的传送阵联通,萧家覆灭之前,萧天宇将所有的族藏都搬进了送给萧聪的弥芥里,里面自然有自几个纪元前流传下来出自萧凤哲之手的存货,数量不多,可谓稀世珍宝! 当初在进入忘生谷前,萧聪也没想到在谷里不能轻易布阵这一出,只是出于防患于未然,多留了个心眼——人都没了,还留着这些破玩意干嘛用!在谷外市井之中布下一座以防万一,用不上最好,真用得上就必须得忍痛割爱,不想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也就是给相濡以沫这么久的鸿翔用,这要是换了别人,他还真舍不得! 三人围桌坐定,尹诺率先启齿。 “胡老栓那边我已经应下,据可靠消息说,那偷腥的猫今晚就会再次到北街来。” 萧聪直眉轻挑,笑得有点轻浮, “哦?这次又看上哪位大佬的禁脔了?” 尹诺一本正经,跟萧聪的表情压根就不在一个基调上, “这个还真不知道,不过是谁家的女人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我们只要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埋伏好就可以了。” 萧聪扁扁嘴,给了尹诺一个颇不待见的眼神,而后淡淡问道: “这件事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他昨个儿刚跟你说,那偷腥的猫今晚就要来了?说起来还真是有点巧啊。” 尹诺闻言亦是微微皱眉低头沉思,不过还未等他开口说话,便见萧聪展颜一笑,接过自己的话把儿接着道: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搁早搁晚都不一定搁什么好屁,来就来吧。” 尹诺抬起头来,听得萧聪此语,眉头还是没有舒展,他煞有介事道: “萧四少爷,事情可能有点变化。” 萧聪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面无表情地问道: “什么变化?” 尹诺沉沉地舒了口气,而后回答道: “原先胡老栓说这件事只交给我一个人做,但今晚出去袭杀的人,却并不是只有我们,最为让人生疑的是,报酬没有变。” 萧聪最角慢慢勾出冷笑, “你想说什么,直说就行。” 尹诺面色略带痛苦得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只是隐隐觉得有点不对……” 萧聪嘴角的冷笑越来越深,为他的整张本就人畜无害的小脸镀上了一层邪异的美感,少顷,他道: “那样岂不是更好玩,你说呢?” 说着,将脸转向鸿翔,眉眼弯弯,眸子里一片亮眼的灿然。 鸿翔亦是冷冷几声笑,像一只配合着萧聪这尊少阎王的小鬼儿,森然道: “除了跟濒阳荒漠里的那些异兽,小爷我还是头一次跟人类修士单独这么玩儿呢,心情很激动啊。” 两人相视一笑,嘴角却咧向不同的方向。 尹诺咽了口唾沫,纠结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道: “胡老栓组织这么大的阵仗,我还是担心鸿翔小哥一个人去会应付不了,毕竟跟那些在忘生谷里呆惯了的人相比,论手段,鸿翔小哥怕还是差些火候。” 萧聪摇头微微一笑, “没事,我们家鸿翔应付得了,再说,要论逃跑,鸿翔未必会输给他们。” 说着,两人再次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尹诺看着老神在在的两人,点点头,应该知道了自己再怎么想也是瞎操心,于是撂挑子道: “既然萧四公子这么说,想必是心中已经有了万全的打算,我就不再多言了,不知萧四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时间还早,我这就去办,应该还来得及。” 萧聪再次摇头轻笑, “没有了,累了一上午了,你去歇着吧。” 尹诺闻言轻然起身,冲萧聪做了一揖道: “既然萧四公子这儿已无它事,那尹某便先行告辞了,要是萧四公子突然想起了什么用得着尹某的地方,随时传唤就行。” 萧聪轻轻点点头, “知道了。” 尹诺转身,步子不快不慢的往门口走,开门迈步转身关门时听到萧聪语重心长地对鸿翔说道: “今晚的事,哥哥已经没有多少可担心的,唯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的演技,保持好你的形象,可千万被穿帮了啊。” 尹诺微微一笑,轻轻关上门,扭头向隔壁走去。 时间流逝得不知不觉,两个多时辰匆匆而过,转脸看向窗外,已是日薄西山,彩霞满天,太阳落在彩霞中间,像颗花心。 萧聪呆呆地看着那一片红云落日,良久,莞尔一笑,俊美的小脸上像是绽放出一朵花儿,与天边的残霞夕阳遥遥相映着,一朵红花,一朵白花,也说不出谁比谁更好看一些。 半晌,萧聪沉醉如斯,忽而赞叹道: “你看这天边的晚霞,多美啊,想不到在忘生谷里竟还能看到这样的日落,嘿,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着今天的霞看上去更殷红一些,是有什么先兆吗?” 一旁的鸿翔看着一脸迷醉的萧聪,看着他嘴角噙着的如孩童般浅浅的笑,抿抿嘴唇,回答道: “如果真的是什么先兆,那忘生谷里的晚霞每天都应该这样如诗如画才对。” 萧聪没有转头,静静地看着天边,眸子变得越来越亮,嘴角的笑意却慢慢敛去了, “是啊,与这里那些隐藏在阳光下每时每刻无声的杀戮相比,今晚充其量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又怎么能博得老天爷的垂怜呢,看来,还真是我想多了。” 气氛再次浸入沉静,良久。 小心翼翼的叩门声响起,听节奏是尹诺无疑,鸿翔赶紧转身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并侧身让到一旁,尹诺冲鸿翔微微点头,而后迈进门来,接着门又被鸿翔关上。 萧聪没有回头,保持着如花小脸上那神秘的笑容,静静地看那只剩一点点边缘的夕阳沉进无名之海,天边那点最下边的红霞看上去更加妖艳,鸿翔掏出火折子,唤醒了桌上的烛光。 萧聪终于回过脸来,目色沉沉,先是看了尹诺一会儿,接着将目光转向鸿翔,却并不言语。 尹诺看着萧聪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低头稍作思索,抬头转身走向鸿翔,从怀中掏出一张图,递到后者手上,嘱咐道: “时间不早了,你该上路了,顺着这张图走,就能找到胡老栓集结人手的地方。” 说着匆忙看了萧聪一眼,转回脸来道; “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鸿翔将图揣进怀里,眼神看上去分外自信,他先是冲尹诺躬身作了一揖,而后又冲萧聪躬身作了一揖,咧嘴一笑,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萧聪看鸿翔走出了门,又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然后便再次将头转了回去。 第三百一十六章 菩提心 天边最后一抹绯红终于消失于莫名,暮霭沉沉,显得烛光越来越亮,房间里的气氛依旧沉静,像静止的画,无论是人物还是景物,都一动不动,萧聪负手而立望着窗外,尹诺坐在桌前半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烛火定定,烛光明亮,犹如实质的气雾,将房间里的一切包裹在一起,以致不曾分崩离析。 窗外是一片霓虹结彩,人潮喧嚷,物欲横流,盛世繁华夜夜演,千街万巷不知详,灯下有醉生梦死的行尸走肉,影里有蠢蠢欲动的魑魅魍魉,各路牛鬼蛇神汇在这说不上大也说不上小的地方,在这个在寻常不过的夜里,浓妆艳抹后上演一出出好戏,彻夜不断。m.qqxsnew 戏目太多,无法详尽,故不多做赘言,我们且只来看发生在北街上的这一折。 走出客栈的鸿翔爽利地戴上灰斗篷上的长沿帽,混入到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沿着长长的北街一直走,看路边的铺子或早或晚地陆续点上灯,看月亮越升越高在地上投下稀奇古怪的剪影,穿过一条条巷弄,拐过一道道胡同,最后来到一座高阔宅院前,不作停留,推门而入。 院内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在偌大的院子里,围桌而坐,穿着清一色短谒小袄及地长曲裙的婢女来来往往,或将各式佳肴呈于桌上,或将仙露琼浆倒入杯中,或入怀献娇,或半推半就,还有的已经被直接入了身,此时神色迷离,正欲仙欲死不知天地为何物,桌前坐着的人全是男子,黑白美丑,高矮胖瘦,奇装异服在身,刀枪剑戟在附,神态各异,淫笑声,jiao吟声,酒令声,推杯换盏声混合在一起连成一片,听上去嘈杂,而且刺耳。 走进院子里的鸿翔脚步依旧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向一只空位子,旁若无人地坐下,只是这样安静地坐着,既不拾杯,也不动筷,甚至连两只藏在裹身袍子里的手,都不曾伸出,像一头存在另一个于此相叠世界里的幽灵,与周围这片纵欲狂欢显得格格不入。 鸿翔无声无息的到来看上去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除了坐在主位上的糙面汉子和其他几个似是有意无意地向这边看了一眼之外,其他人还是该干嘛干嘛,一名形貌风骚的婢女低头为其斟酒时顺便用硕大的胸脯在鸿翔头上用力的蹭了蹭,斟完酒转身离开时还不忘再用丰满挺翘的屁股在鸿翔胳膊上蹭了两下,可鸿翔对此却不为所动,像一座雕塑般连半点反应都没有,想来这些婢女应该都是经过训练过的——看似胸大无脑没心没肺实则心思玲珑识人观物,所以自那位借着斟酒之变行勾引之实的女子尝试无果后,便再没有一个女子有事没事到鸿翔这边卖弄风骚,被豢养在大户人家专门用于款待宾客的女奴,最怕弄巧成拙了,在外边搞不好都要吃不了兜着走,放在忘生谷这种地方,怕是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 一场筵宴一直持续到亥时初刻,大家酒足饭饱也玩尽了兴,一个个精神抖擞,两眼放光,只是院子里的似乎比之前冷清了一些,一位位记忆里的妙龄女子,不多时前还是红粉佳人,现在却已尽成粉红骷髅,深陷的眼窝,皮包着骨头,看上去殊无二致,再谈不上什么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不知道方才在他们搔首弄姿,泼淫献媚时可曾想到自己最后竟会是这般下场。 主座上的糙面汉子终于站起身来,伸臂甩袖,而后双手相叠冲在座众人躬身作揖一拜,未有多言,只是淡淡说了句: “今晚,有劳各位了。” 话毕直起身来,又似是有意无意地看了鸿翔一眼。 当然,鸿翔神色高冷依旧,压根就不用正眼看他! 糙面汉子脸上始终挂着微笑,隐隐有一种沉稳弥散而出,这与他粗犷的相貌极为不符,至于鸿翔的身份,想必他也早已想到,甚至是鸿翔来此所代表的意义,他都清清楚楚,毕竟事情是明摆着的——妖刀尹诺本尊没到,却只是派来了手底下一个贱仆,派来个贱仆也就算了,可这贱仆竟还不给他好脸色看,本性使然还是有人指使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件事情里尹诺所表现出态度,这愤世嫉俗,跟以前相比,实在是有点变本加厉, 其余众人陆续起身,态度好点的随意回礼,态度差点的爱答不理,更有甚者视若无睹嗤之以鼻,鸿翔跟在这群提兵而离的“奇人异士”后头,不紧不慢地行出门去。 一行十几人出了院门后沿着宽阔的青石板道一直往前走,在青石板道的尽头是一片很大的空地,看样子是片荒地,想来应该是已经到了忘生谷的边缘地带,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把人杀死后丢在这儿,都省了收尸的功夫,也不知道那从里面出来偷腥的猫儿是怎么给自己找了这样的一个好地方。 鸿翔跟着前边的人在空地边缘站定,环视四周,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打算,这地方视野空旷,少有掩障,不过因为是在夜里,若能好好布置倒也能做成一个不错的埋伏,他跟在身边已有三年的时间,萧聪会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闲来无事是就会跟聊家常一般跟他说一说,长此以往耳濡目染,所以他多多少少也就都会了点,可萧聪那般从天道轩出来的才子,即使是随口说说,又怎能以平常论之,何况,萧聪还是捡精的同他说,这潜移默化下的学问,可就不一般喽。 众人谁也不看谁,也都不动,如此僵持片刻,终于有个手拿狼牙棒的彪形大汉第一个向前走去,选了一个位置埋伏起来,余下的也就陆陆续续开始往前走,各自选下一个自认为合适的位置埋伏下,鸿翔是最后一个挪步的,走之前他仔细打量了每一个人选的埋伏位置,都是顶好的点儿,明暗有致分工明确,想不到这伙临时搭凑起来的乌合之众竟有这般默契感,还有这般好脑子,就这布置,别说是天境初期,就算来的是天境大瓶颈,也保证让他有来无回饮恨而终! 他走到一个用来出其不意搞突袭的地方安静地盘坐下来,这是一个不错的位置,在这埋伏的人,基本上算是杀手锏般的存在,可在这么好的点儿埋伏倒不是因为鸿翔太高看自己,而是所剩的位置中,这是最好的一个,说起来还有点身不由己的感觉,本来这样的点儿应该是先到者先得,可一行二十几人却没有一人来此埋伏,鸿翔也不相信那些人都没看出这个位置的好处的鬼话,在他看来,这明显就是专门为他留的,因为在这群人里面,他是修为最好的一个,这不得不让他对忘生谷里的修士再次刮目相看,因为在外面跟着萧聪闯荡时,他已经见过了太多因自私自利损人利己为保己身不择手段而引起的厮杀,可在这以亡命之徒着称的忘生谷里,却难得一见于同心协力各施所长,更难得一见于这心照不宣的为大局着想,外边人都说活在忘生谷里边的全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可现在他才知道,这些才是活得明白的人,因为他们知道怎么才能将实力发挥到最大化,他们知道他们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比起外面那些鼠目寸光之徒,他们活得可明智多了! 气氛一时跌入到更深的沉静,耳边只剩下不时轻轻吹过的风声,四野空旷,不见人影,只是深一层浅一层的黑,像一片静止的潮。 隐藏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猎手们,就这样等着,等着猎物进入圈套,等着暴跃而起,力求一击毙命。 第三百一十七章 窈仙十九剑 北街某一家客栈二楼的一间房里。 楼上灯火通亮,楼下人流熙攘,萧聪还是那样静静地站在窗前,一动不动,不言不语,像一个感极伤怀凭栏相望于故乡的旅人,纵然背着身,但其眼中的无尽怆然依旧可以想象。 尹诺还是坐于桌前,浓茶已经换了几壶,不知他以茶作酒,消的是哪门子愁,又是如何消得那门子愁,更不知他是为何而愁,他不时转脸看一眼静默的萧聪,眼神中意味难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萧四少爷,这样真的可行吗?” 萧聪沉默不语,半晌,淡淡道: “我相信他。” “可是……” 尹诺虽面有不甘,但终究还是将想说的话吞进了肚里,继续以茶代酒,借茶消愁,房间里压抑的气氛好像使它渐渐从这片空间里脱离,人流喧嚷成了荒芜的大地,而它却越升越高,成了一颗天上的孤星,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午夜时分。 月亮全部隐在黑云之后,只在边缘处透出点黄色的晕,像一团莫明奇妙朦胧的雾,月下的景物更是轻易看不得清楚,还是深一层浅一层的黑,只是相对之间的区分较之前又差了几分,已经近乎快要混在一起,变得比朦胧的夜色还要朦胧。 看来今晚天公作美,这样的气氛实在是太适合搞暗杀了,有助于将暗杀的本事发挥到极致,甚至是可以渲染上点诗意,搞得更有美感一点。 鸿翔在心里静静地盘算着,面色平静如斯,除了冷漠木然,看不出其他表情,表面上看他像其他人那样一动不动,但其实他这才是陷入到了更深一层的寂静中,因为他一动不动的除了身体,还有气息,甚至是精神,这是萧聪之前教给他的,虽然原本是为暗杀之用,但实则只为炼心,原因是萧聪认为他修行太过浮躁,得找点什么法门帮他磨磨性子,因为是个人心性问题,所以就没有将神乎其神到近乎快要算是作弊的《冰心诀》教给他,仔细找了套关于暗杀的技法传授给他,就是现在他正运行的这一套。 就因为这件事,刚开始的时候鸿翔可算是吃尽了苦头,他虽聪明伶俐,也算勤奋刻苦,但是人就有短处,他的短处就是根本就坐不住,要是让他学点真刀真枪直接开干的东西,再难也不在话下,但要是让他学习暗杀,那可就要了他的小命了——他鬼点子是多,行事上必要时候也够阴,但何至如此?还不是因为思维活跃,不甘寂寞,当然也可能是早些年当叫花子时整日乞讨不歇惶惶终日惯了,所以即使是跟了萧聪之后,还总是闲不下来。 不过萧聪这次做的也是够绝,狠了心的要改掉鸿翔这整日想东想西闲不住的臭毛病,故意在自己知道的典籍里找了本最磨人最枯燥的技法教给他,对此,鸿翔又不能说什么,一来萧聪这样做是真的为他好,二来萧聪算是他的师傅,师命不可违,所以只好乖乖循着秘籍里的东西慢慢自虐,那段日子当真是度日如年,正好赶上萧聪没事,盯得又紧,可怜的鸿翔连半点懒都偷不得,不过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寂静的时间从半盏茶到一炷香,再到一个时辰甚至最后到几个时辰,相比于开始,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而这样的提高,却也不过只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而已。 现在这样的状态维持才不过半个时辰,他但凡愿意多上上心,就能维持到天明,所以就算那偷腥的猫不来,他也能将这场戏做下去并完美谢幕,对他而言,今晚表现的也不用太突出,能唬住身边这些人就算是不辱使命了。 寂静中,鸿翔的眉毛突然不易察觉地抖了抖,一抹精芒在长长帽檐遮掩下的眸子里一闪而逝,他眼睛微微瞥向其他人,看他们神色依旧,想来还没有察觉事情的异样——那出来偷腥的猫儿终于来了,不过今晚的事儿恐怕是有些难办了。 得益于巧入完美国度时受到老时空兽的洗礼,此时鸿翔凭借强大的灵觉感应到有强大的不明气息正往这边赶来,而且不止一股,粗略感觉,有四股之多,而且个个都在天境初期以上,他转首看了看身旁不远处这二十口子地境修士,虽然也算是人多势众,但质的碾压可是轻易翻不了盘的,就算是三十对四,那肯定也不够看,情况果真如萧聪所料,这还真是个套儿,很明显对面是有备而来,至于是不是针对他尚不明确,他在想,他是不是该提前跑路了,就算是回客栈向萧聪通风报信,也还来得及,免得萧聪再为他以身犯险。 踌躇半晌,他终究还是没有动,虽然也知道明知山有虎偏西向虎山行是莽夫所为,但他实在是不愿意就这样轻易放弃,或许这也可以称之为是一种侥幸心理,但这一次他若是临阵脱逃了,那很长时间内他与他的萧聪哥哥可能就真的进不了忘生谷了,那样的话他的萧聪哥哥一定会很失望,他不想这样,所以他决定还是尽量尝试一下,哪怕是拼一拼呢,虽然萧聪提前给他铺的后路不一定那么靠谱,但终究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他当然知道自己作此决定意义几何,既然身在忘生谷里,那就得照着按忘生谷里的风格办事儿,一往无前忘却生死,不过说到忘生谷里的办事风格,他要是继续留在这儿,那肯定是轻易跑不了的,但既然下定决心,那便要将事情进行到底,于是他再次寂静下来,就当自己与其他人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让故事照着原来的剧情发展着,能撑一刻是一刻。m.qqxsnew 气息越来越进,终于有人察觉,凡是有所感的人皆是变了脸色,他们抻着脑袋,面色略带紧张地看着望向自己的人,鸿翔在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但却没有看见一个望风而逃的,忘生谷里有规定,凡是在接受委托后出尔反尔的,定会遭到某些上层势力花重金大肆追杀,被捉到后会被关押在谷内某处神秘地带,那地方邪乎得紧,传说从来都是有进无出,至于是怎么死,也无从得知,但能被忘生谷上层实力作为刑罚的花样玩意,肯定不仅仅是生死那么简单的事情吧,所以不明觉厉,据有据可查的史实,还真没几个人越过红线。 鸿翔还在静静地盘算着, “四个天境修士,这是否可以作为一个难得的磨练呢?何况还有他们二十个打掩护,以他们的实力,定是不会被留下一个活口,就算我不得已展现出天境中期的实力,估计也不会有人知道,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啊。” 紧接着,他又微微摇了摇头, “不对,不能冒险,这既然是个套儿,或许说是考验更准确些,那周围便一定还有其他人环伺观望,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鬼知道他们有没有在萧聪哥哥那边布置什么人手!” “可怎么样才算是通过考验呢?” 他的眉头不禁皱了皱,两颗瞳仁看上去比如墨的夜色还要漆黑, “哥哥曾说过,在忘生谷里混,就要学着忘生谷里的思维进行思考,他们设下这样的考验,不过是想要得到些什么,可他们想要得到什么呢?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是不是因为那天的事情太过出风头了,他们已经对我和哥哥产生了怀疑,抑或说是因为那件事的缘故他们对我和哥哥在忘生谷里的生活有什么其他的安排,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们想要的不过是一份信任,一份最基本的信任,或许真的是我之前将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他们不会这么轻易地要了我的性命,而我只要装得像个忘生谷里的人一样就好。” “不,是做成一个忘生谷里的人就好。” 他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所及之处,正好有四到身影如风而至,蓦地停住。 借着云层边缘处的那点黄色的月晕,可以看见四道身影皆是修长挺拔,甚至依稀可以分辨出其中两人穿着长衫,两人穿着劲装,一人拿着折扇,其他三人皆是手持冷仞,鸿翔笃信,那个出来偷腥的猫应该就是那个身着长衫手拿折扇的人。 自古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虽然不知道这条准则放在忘生谷里是不是也适合,但不管适不适合,反正就是按着那个偷腥的猫猛打就对了,毕竟事儿是由他这儿挑起来的,他要是死了,这事儿就算是完了。 鸿翔定了定心,再次陷入到寂静之中。 虽然陡生变故,却并没有乱了鸿翔这边二十几人的阵脚,不知道这些家伙是真的心理素质好还是有什么别的强大依仗,都说宁可战死,不能吓死,忘生谷在外虽然名声臭,但里面的人确实是没有几个怂包软蛋,外面那些酒囊饭袋在这里肯定是混不下去的,能再这里混生活的人,若是除掉身上那些与礼义道德相悖的东西,放在外边绝对个个是铁骨铮铮的绿林好汉。 就拿现在来说,四道身影傲然而立,身着长衫手持折扇的猫儿桀桀笑声刚起,可这逼还没怎么装,便已经有七个人依着心照不宣的配合笔直冲了上来,不言不语毫无征兆,这七个人本来就是来打掩护的,可毕竟不是来送死的,于是还未等七人冲到四道身影近前,便又有三道身影自黑暗中斜刺而出,速度比之前的七人不知要快多少,竟然冲到了与之前那七人同样的距离,甚至比他们先到。 长衫猫儿轻摇着折扇,夜色太暗,看不清他的面容,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过就瞅这架势,也能想象那张莫名的脸上是一副怎样的轻浮和张狂,他站在那儿,只是轻摇着折扇,身形不曾移动,倒是在他身边那三个手持冷仞的人,一对一地各自对上自己的对手,气势上稳占上风。 鸿翔躲在暗处,静静地看着,在他看来,这十人之间的配合倒也算有默契,前边三人速度虽快,但毕竟是后行者,时间上的差距正好能弥补速度上的差异,他们三个只要能在对手手下走过一招,后边的七人足以援至,到时十对三,一同乱战,不奢望能打败对手,但制造混乱为隐在暗处的人增加偷袭机会肯定是可以的。 可鸿翔还是低估了那十个先遣者的心计,之间那冲在最前边的就要跟对面的交上手,后边七个中竟有四人陡然加速,几乎与前边三个同时欺身而至,让对面猝不及防。 虽然出了点小小的变故,但毕竟对面三个天境高手皆不是吃素的,估摸着一开始没想出全力,本想猫捉老鼠与对手好好戏耍一下,不料被闹腾这么一出儿,匆忙之下只能全力抵挡,眼看是玩不成了。 十名地境修士与三名天境修士混战在一起,手段迭出,几个回合下来,渐落下风,手摇折扇的长衫猫儿还是寸步不移,笑声时起时落,之间夹着点评和喝彩,宛如戏台旁饶有兴致的看客。 “我只听说胡老栓今晚找了人要做掉我,没想到竟找了你们这些货色,啧啧,根本就不够看啊,隐藏在暗处的朋友们,你们真的不打算出来吗?不出来,我可就不跟你们玩儿了。” 话音刚落,又有两道身影自黑暗里直窜而出,速度不相上下,一道杀向了手拿冷仞的长衫人,一道杀向了一名手持冷仞身着劲装的人,两名被突袭的天境强者赶紧甩正与自己缠打的几名对手,抽出手来应付突如其来的袭击,却不料始一交手,两道身影竟瞬间分成了四道,分出来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人之势挥刃而击,隐约中没看出两名天境强者有什么动作,想来是在这一回合终于吃了记亏,至于大小,尚不得知。 长衫猫儿见之折扇一合,抚掌而赞, “好,好,这才有意思,不算让本公子跑这一趟,能请到这样的巧手,胡老栓肯定下了不少好玩意儿吧,本公子今晚就让他鸡飞蛋打,人财两空,陪了夫人又折兵!哥几个再保留保留,估摸着后边还有好手!” 混战中没有人回应,只有冷兵相击在一起的声音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无声无息间,有一身影从黑暗中飘出,如鬼魅般穿过混战场,绕到了长衫猫儿身后,正想将手中的短匕刺进长衫猫儿的后腰,却不料后者对此早已察觉,手中正张开的折扇行云流水般从右手旋到左手进而旋到身后,扇面如锋,旋去了身后人手中的匕首,最后旋回到了右手中,只是回首扬腿飞踢的时候,却踢了个空,因为那鬼魅似的人儿已经驾着那鬼魅似的诡异身法飘到远处去了。 长衫猫儿停下身来,诧异道: “咦,有两下子哈。” 随即对其他三人高声喊道: “哥几个不用再保留了,放开手干就是了,今晚杀个尽兴,不留一个活口!” 鸿翔心里一声冷笑, “这家伙,道行就这这么点儿而已,要不是因为实力差距太大,今晚说什么也得留下他,不过身旁有三个天境高手保护着,想要留下他,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儿,他要是想跑,估计还真拦不住!” 四个天境强者皆开始展露出自己的最高实力,除了长衫猫儿之外的三个天境高手联合对抗十二位实力不一的地境修士,近乎是碾压,鬼魅儿被长衫猫儿追着打,虽然长衫猫儿是天境初期强者,可鬼魅儿毕竟也是地境后期大圆满,再加上身法诡异,飘忽之间让长衫猫儿头疼得紧,所以一时还未有交集,虽然胜负已分,可何时落定还不能确定。 时间慢慢流逝,仅仅半刻不到的时间,十二位地境修士已经变得很是吃力,鸿翔躲在暗处无声观望,看得出对面的四位天境强者都已经打出了真火,尤其是那长衫猫儿,看似纨绔不经,实力却比另外三名狗奴要高些,当然,都是天境初期的修为,高也没高的了哪里去。而那鬼魅儿明显是个老手,飘忽之间对长衫猫儿百般戏弄,尤其是那招借刀杀人玩的是神乎其神并百试不爽,这家伙虽然修为不高,可洞察事态却是堪称一绝,他总能抓住其他三名天境高手招式上的漏洞,猜测他们位置的变化,将漏洞加以利用,并引着长衫猫儿人的凌厉攻击干扰甚至中伤他们,在此期间,三名狗奴最多的被长衫猫儿打了九次,最少的也有五次,想来心里应该是憋屈的很。 长衫猫儿被鬼魅儿这般戏弄,早已是火冒三丈怒不可遏,四人迅速拉开距离,挪移之间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如此一来,鬼魅儿施展把戏的机会便不免少了很多,于是,实力间差距带来的不利便赤裸裸地表现了出来。 不知从何时起,长衫猫儿的速度提高了很多,可在鸿翔眼中,却没有看见这家伙曾在哪一瞬速度飚升,看来这家伙纨绔归纨绔,心里还是鬼精得很,不声不响地将速度提起来,不让鬼魅儿发现他深藏身法的秘技,鸿翔这才发现,这家伙心性是如此上佳,即使是咫尺之间,也拒绝以速度飚升取胜,而是靠武技来给以打击,饶是如此,还是让鬼魅儿吃了几记小亏,看到这儿,鸿翔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果不其然,没过十几息的时间,鬼魅儿便被长衫猫儿以一记出其不意的“扇镖”拦腰而斩,了结了性命。 这一幕估计让隐藏在黑暗里的其他人吃惊不小,本来鬼魅儿虽然稳占下风,但飘忽之间玩得还算是游刃有余,只要再这样将长衫猫儿遛上几圈,隐藏在黑暗里的人一拥而上,定能将对面四位天境高手打个措手不及,说不定还能要了长衫猫儿的小命,哪知他们在偷偷算计人家的时候,人家也在偷偷算计着他们,到最后还是落得这般局面。 因为鬼魅儿的死,战场中的气氛发生了短暂的变化,隐藏在黑暗里的老手们深谙此道,哪能轻易放过这等稍纵即逝的机会,所以当即再次自黑暗中冲出四人,两相为伍冲向出长衫猫儿之外的其中两人,手起刀落,一边斩掉了对方一条臂膀,一边竟斩掉了对方一颗头颅,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长衫猫儿还来不及高兴,便再次陷入到了歇斯底里中。 “竟然还有人!” 鸿翔躲在暗处还是没有出来,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看上去对此甚是满意,四个地境修者的刺杀无疑是明智之举,最明智的莫过于没有被己方高手被杀而冲昏了头脑去刺杀那长衫猫儿,以那家伙天境初期大圆满的修为,就算他们四个一起上去,估计也不能奈之于何,更别说取得这般收获,从得失上来说,伤其他三名天境强者跟伤长衫猫儿其实是一个理,归根结底,反正是将他们的总体实力削弱了,如此一来胜算便增加了一些,可要是去攻击长衫猫儿可就不是这般成效喽。 对面损失一名天境高手,实力大减,这边又添了四名地境高手,实力大增之下却也只是与对面形成了一种持平,可鬼知道那小有心计的长衫猫儿还有没有什么后手。 可鸿翔却隐隐觉得,小心使得万年船,这家伙应该还有其他手段没有施展,可现在这家伙应该也已经相信了——这就是胡老栓雇来的所有人。所以,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等,耐心地等,等与他一起蛰伏的那两人出去后再次对他们造成重创,然后他再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要了长衫猫儿的小命。 长衫猫儿果然还没有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实力,甚至是另一个完全没有受创的狗仆,也才刚刚打出真火而已,原来这家伙竟然也是天境初期大圆满的修为! 当天平再次向着对面三名天境高手倾斜,隐藏在暗中的两名地境后期大圆满的修士终于适时出手,战斗进入白热化,连长衫猫儿都受了重创风度不再,而鸿翔这边死伤过半,仅仅剩下七个人还在硬撑着。 于是,鸿翔知道,自己是时候该出手了。 他像一抹流光般笔直窜出,直指长衫猫儿,手中短剑不带任何花哨却角度刁钻,眼看就要没进长衫猫儿的胸膛里。 眼看避无可避,情急之下,长衫猫儿竟然抬起左臂相挡,就这样,在硬扛下对手两记刀伤的情况下,鸿翔的短剑嵌进了长衫猫儿的臂骨。 对此,鸿翔亦是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这长衫猫儿竟是如此果决,在他天境初期实力的状况下,竟能化解这次生死危机,这家伙一定是受过什么淬炼或是练过什么秘法,要不然骨头不可能这么硬,不然不会在他天境初期的实力下,连萧聪给他的出自于钟离秋之手的短剑都扎不透,此时鸿翔是真想咬咬牙,直接以天境中期的力量一剑刺进去,可这长衫猫儿的战斗经验实在丰富,根本就不给鸿翔补刀的机会,就在鸿翔一恍神的功夫,便以折扇代刀,从肘部斩去小臂,急退而去。 就算没有补刀的机会,可鸿翔哪肯这般轻易放过他,随即催动秘法欺身而上,其他人配合默契地将长衫猫儿单独留给他,转而去牵制其他两人。 《窈仙十九剑》顺势而出,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长衫猫儿连连招架,在丢失一条右臂的情况下,竟还不落下风,鸿翔看着虽心有诧异,却还是将实力稳稳压在天境初期,现在他也害怕这之中会有活口,将他隐藏实力的事儿抖露出去,他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被人安排好了的,在更深的黑暗里,正有什么人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北街某一家客栈二楼的一间房里,萧聪还是那样负手站在窗前,右眼皮突然跳了跳,他不禁长舒了口气,头又微微仰高了些。 第三百一十八章 鸿翔一个人就够了 月亮终于全部隐在了黑云之后,那团氤氲在黑云边缘黄色的朦胧的雾,也终于消散了,可忘生谷外某一处野地上的战况,却是热烈依然。 将实力压制在天境初期的鸿翔与已经丢掉一条小臂并身带十几处刀伤的长衫猫儿依旧难分难解,鸿翔虽然已经占了上风,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长衫猫儿常年混迹在忘生谷中部,战斗经验不知要比鸿翔多多少,故而死撑之下,短时间内竟还不至于完全落败。 另一边是七个地境后期大圆满的修士对阵两个天境高手,虽然在人数上占着优势,总体实力上也略占上风,可现在两个天境高手已经不再一对几的单独应付,而是并肩作战,在实力上取得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况且两人已经陷入死拼之态,虽然暂时处于下风,但久而久之,定能重新扳回优势。 而这一点,鸿翔亦是心知肚明。 “不行,得快点解决了这家伙,那边七个人不是他们的对手,等他们腾出手来,我这儿就完蛋了!”他心里想着。 于是他开始急速催动元气对着长衫猫儿进行近乎是变态式的攻击,半柱香后,长衫猫儿已经是遍体鳞伤,中间吃了好几次随身携带的丹药,才勉强撑到现在,可这对鸿翔来说并是个好现象,因为另一边的战斗已经快要接近尾声,那个独臂狗奴拼着玉石俱焚的狠劲竟生生拉着四名地境后期大圆满的修士上了黄泉,余下的三名修士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拼着最后的力气在死抗,那名天境初期大圆满的狗奴战到现在,虽然也已经不剩多少力气,但一直以来都是那独臂狗奴在前边抗挡,所以他的状态远没有三个对手那样糟糕,估计再要不了一盏茶的功夫,这三个还在垂死挣扎的家伙就要在他的冷仞之下饮恨而终。 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鸿翔心里越来越焦急,这长衫猫儿可真是蟑螂命,好像怎么打都打不死,而且看着席皮嫩肉,实则皮糙肉厚,身上穿的那件长衫材质非凡,至少能替他抵挡鸿翔四分之一的伤害,可鸿翔又很难做到在同一个地方砍两次,毕竟那长衫猫儿身法灵活速度也不慢,更不是站在那儿任着鸿翔砍,所以鸿翔只能是尽量多的在长衫猫儿身上制造伤口,因为这样能提高二次创伤的命中率,方法虽实在是笨了点,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这样做。 临行前萧聪也曾给他一枚丹药,可他一直没“舍得”吃——那是萧聪临来前交给他,嘱咐他精疲力竭时逃脱之用,可能现在的他还在将此视作是一次难得的历练,又或者是因为与生俱来的倔强,再跟什么堵着气——我就是要凭借天境初期的实力弄死他,我他么不信今儿晚上弄不死他! 当仅剩的三名地境修士又有两名死在天境狗奴的冷仞之下,鸿翔终于选择屈服而吞下了丹药,长衫猫儿近在咫尺,他只要将速度再提高一点,就能挥动手中的短剑斩掉长衫猫儿的脑袋,不,他只要使出全力再次以凌厉一击打在长衫猫儿的致命部位,就能收了长衫猫儿的小命,他甚至不用再追,只要停下站住,准头能高一些就行,所以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那玩命狂逃的长衫猫儿在他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在追撵中飞速蓄力,而后蓦地站住,时间在此刻似乎发生短暂的停滞,两片空间重叠,鸿翔凌厉出击,天境狗奴单手对敌,并将手中的冷仞用力抛出,目标直指长衫猫儿,于是,两抹流光在既定的轨迹上飞行过一段距离后,在既定的节点相遇,最后爆裂开来,离长衫猫儿不过半尺之距。 时空在这一刻从重叠重归分离,也恢复到正常速度,还在玩命狂逃的长衫猫儿估计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是什么事儿来,就被爆裂开来的流光炸出好远,身子往前横飞而去,最后俯面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单手抗下对手一记猛攻并丢出冷仞的天境狗奴,并没有过多关注长衫猫儿这边的境况,而是行云流水般旋身欺至对手近前,以手作刀,斜劈在还未来得及防守的地境修士的侧脖根上,那地境修士双手握刀,身形猛然顿住,而后倒摊在地,就这么死了。 鸿翔看着这一幕,一动不动,面色有点呆怔,可能他怎么也没想到,甚至是不敢相信,他信心满满的一击,就这样被对方化解掉了。 天境狗奴转回身来,面色冷酷,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几步,俯身轻轻拾起长衫猫儿自绝的那一截小臂,看似随便地抖了抖,便抖掉了其上的所有血肉,只剩森森白骨,看似无有衔接却又不散,就这样随意地被他拿在手上,五指摇摇晃晃。 他走到长衫猫儿声旁,小心翼翼将其扶起,长衫猫儿手脚齐动迫不及待地从地上爬起来,用力啐出刚才落地是呛进嘴里的泥土杂物,转而发出一声长而高亮甚至感觉有点悠扬的狞笑,放肆的得意,张狂之极。m.qqxsnew 天境狗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双手捧森森臂骨,脸深深地埋下,以一个绝对奴仆的卑微姿态,虔诚地呈给长衫猫儿。 长衫猫儿还在狞笑,用仅剩的左手捏着臂骨的中部,扭头蔑然看了鸿翔一眼,而后将其移到断臂处,两片骨茬叠合在一起,长衫猫儿将手拿开,那臂骨竟不掉落。 鸿翔虽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可此时见到这一幕,却也不禁感觉有点毛骨悚然,这他娘的是什么邪术,混迹在忘生谷更深处的家伙是不是个个都是这样的人才! 褪去一身狼狈,长衫猫儿挺胸抬头,就要迈步往前走,却被刚刚抬起头来的天境狗奴一把抓住,长衫猫儿转回头来,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天境狗奴松开手,摇了摇头,而后将目光投向了鸿翔。 长衫猫儿会意,两眼森寒,一边嘴角上扬,阴鹫一笑。 鸿翔看不懂二人这眉来眼去间筹谋做了什么鬼主意,但不用想也知道,对他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因为吞下了萧聪给的无名丹药,他感觉此时自己的身体里气血翻涌的厉害,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要挣脱肉体的束缚破壳而出,按理说,依照萧聪来之前的嘱咐,对于直接面对两个天境高手这样的处境,他应该及时踏上萧聪给他铺的后路逃之夭夭才对,可现在翻涌的气血直冲天灵盖,将他的思绪搅得一塌糊涂,他感觉自己不能再等了,他要杀,杀个天昏地暗,杀个酣畅淋漓! 他也没想到,这药的后劲竟然这么大! 疯狂渐渐将之前脸上的呆滞取而代之,他像一头盛怒的小兽,慢慢弓起身子,长衫猫儿见之戏笑,揶揄道: “死到临头这是要准备放手一搏了吗,也对,除了这样,现在的你也没有其他选择了,不过,” 他的双眸再次变得更加森寒, “我会好好享受你的。” 鸿翔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长衫猫儿的恐吓,微微一顿,身形暴起,凌空一脚横扫千军,天境狗奴急忙护在长衫猫儿身前,并抬臂相挡,怎奈力道之大,竟让他往一边横移出数丈,但好歹是将这一记开胃菜给挡了下来。 长衫猫儿见之眸子骤缩,惊诧道: “怎么回事!他吃药了!” 以他丰富的战斗经验,当然知道值此之境容不得他多想,随即折扇一展,杀上前来。 落地的鸿翔身形一转,巧妙卸去了残余在身上的所有惯力,长衫猫儿杀到近前,与天境狗奴两相夹击,鸿翔依旧无有所惧,天境中期的真实实力全面爆发,招招不断,如狂风骤雨,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长衫猫儿再次吞下一把丹药,还不忘分给那地位卑贱的天镜狗奴几颗,事到如今,看来他也顾不上其他了,这天境狗奴实力不错,作战经验老到,是他现在能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 虽然吞了丹药,气血暴涨,可鸿翔的实力依然在天境中期,不曾增进分毫,只是感觉元气磅礴,如大江流水,滔滔不绝,故而全力以赴下一招一式,力量从未有丝毫减弱,对面两人虽然也有丹药相辅,本来联手战一个天境中期的高手,倒也不在话下,可面对这样的鸿翔,终究是吃不消的,于是半柱香不到,渐渐力有不逮,再次落于下风。 这一边长衫猫儿已经无药可吃,另一边鸿翔却越打越猛,势不可挡,天境狗奴拼死抵抗处处维护长衫猫儿成了名副其实的人肉沙包,大概长衫猫儿心里已经动了跑路的想法,只是鸿翔一直都是黏着他打,他根本找不到抽身而出的机会,故此一直战到现在。 终于,长衫猫儿找了个空挡抽身而出,原因是鸿翔为了躲避地上的一件利器而走偏了一步,正好对上一直护在长衫猫儿左右的天境狗奴,两人对战不到十招的功夫,长衫猫儿已经使出全力略出好远,在一具“尸体”前停下,二话不说便将他那只只剩森森白骨的小臂插进了那“尸体”的胸膛里,那尸体猛然一挺,杀猪般的惨叫声盖过了长衫猫儿的狞笑,就这样,伴随着尸体的腐化,长衫猫儿的小臂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了血肉,当尸体化成灰的时候,长衫猫儿的右臂正好完好如初! 因为方才在与两人对战中战力的消耗,此时的鸿翔较刚才多少算是清醒了些,对此,他没有多少诧异,可能在之前见到长衫猫儿续骨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一出,他丢下天境狗奴,转而再次向长衫猫儿攻去。 三人再次缠打上百回合,恢复断臂的长衫猫儿战到现在,便又战不动了,鸿翔虽然也受了伤,但相比于长衫猫儿和天境狗奴,他的状态不知要好上多少,在他的灵觉感知中,地上躺着的已经没有活口,而很明显的是,长衫猫儿的邪术只对活人有用,所以他现在也不怕长衫猫儿跟他玩什么故技重施,当然,他也不会再给他玩那把戏的机会。 战斗就要落下帷幕,长衫猫儿和天境狗奴在鸿翔不遗余力的狂攻滥打下终于力竭,鸿翔自信,只要不再节外生枝,拿下他俩的狗命,只是时间问题,而且也要不了多久了。 可怎样才算是不节外生枝呢?两个天境初期的高手对战一个天境中期的高手,怎么能如此轻易的丢掉性命。 所以,这场持久战是这样落幕的。 天境老奴拼着被鸿翔划开胸膛的代价张开双臂像头饿狼般扑向鸿翔,鸿翔的短剑没进了他的左腹,还未来得及将之拔出,便被天境狗奴手脚并用像只八爪鱼般紧紧抱住,鲜血自伤口处喷涌,散发着浓重的腥臭染在鸿翔身上,鸿翔本想将短剑自天境狗奴的左腹剖出,使了使劲却没有成功,定睛一看,却见紧贴着自己的尸体正急速干瘪木化,已经变成一团依稀可以分辨出五官所在的人形老藤。 鸿翔扭动了几下身体,竟发现自己难以挣脱! 疾掠而出的长衫猫儿身形在三丈外停下,并回过头来,顿了顿,面带着深深的狠厉再次向鸿翔这边杀来,手中折扇刷的一声被展开,被他用力一丢,直朝着鸿翔的脖颈旋飞而来。 鸿翔见避无可避,左臂用力往后一扭,将短剑自木化的尸体中抽出,使出全身的力气往前一推,短剑直直往前窜去,在约莫五尺外顶上旋飞而来的折扇,只见火花一闪,短剑弹开折扇,路线略偏一点,继续往前飞刺,最后正好钉进长衫猫儿的天庭里,一击毙命。 看着长衫猫儿慢慢后仰倒地的尸体,鸿翔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最后这一记飞剑他压根就没有瞄准,只是拼着感觉和运气随手一丢,结果就这样巧之又巧地了结了长衫猫儿,端的是踩着狗屎运捡回了一条命。 这场艰难至极的伏杀终于结束,伴随着长衫猫儿的死,他身体里那股子突如其来并狂躁不安的气力似乎也消散了,他感觉自己好累,好累,累得连站都站不住,只能将身子架在那木化的尸体上,慢慢地,他的身体开始微微地颤抖,隐隐的呜咽声悠悠传来,在空旷的寂野中传的好远。 他哭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变与不变 北街某一家客栈二楼的一间房里,萧聪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负手站在窗前,时间已是后半夜丑时末刻,尹诺还没走,他还是那样端坐在桌前圆凳上,只是不再喝茶,估计是已经喝饱了,所以看上去精力过剩,眼睛比平常睁大了些。 窗外的街上依旧喧嚷,跟白天没什么两样,忘生谷里忘却的可能不只是生死,应该还有时间,所以这里的气氛似乎没有一刻曾改变,可人在某些时候是会独立在环境之外的,因为人有思想和感情的独立,就像昨晚的萧聪,虽然身处这个似是一成不变的地方,可思绪却未有一刻曾停滞不前,再有不到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鸿翔还没回来。 尹诺瑟缩着身子静静地坐在桌前,歪着脑袋,一脸的生无可恋与那双较平时大了不少眸子形成了一种对比分明的矛盾,他已经懒得同萧聪讲话,甚至是懒得扭头再看萧聪一眼,在此之前,他曾诘问萧聪为什么那么担心鸿翔而不去帮他,可萧聪连头都没转,也没有开口回答他,他也有好几次请求萧聪能允许他去小心查视,可萧聪依旧无有表示,他一向木讷而直接,只认为萧聪不说话就表示他不答应,故而一一作罢,可他哪里知道,萧聪只是说不出口罢了。 半个时辰后,萧聪终于回过身来,长舒了口气,微微一笑,眉宇间溢出没法掩藏的欣喜, “鸿翔回来了。” 尹诺闻言猛地从凳子上蹿起来,扭头就要往门外跑,萧聪叱道: “你干什么去!” 尹诺身形一顿,转回脸来, “去接他上来啊。” 萧聪语气严厉不减, “都这个时候了你瞎操什么心,给我老实坐下,让他自己上来!” 尹诺白了萧聪一眼,只好乖乖退回到桌前,慢慢坐到圆凳上,接着又偷偷朝萧聪瞄了瞄,眼神幽怨,好似在说——怎么关心一下伙伴还关心出罪过来了。 可萧聪脸上的欣喜在他感觉来却是真真切切的,于是他突然明白,那站在窗前正对着他的人儿此时是为大局着想,假如他现在冲出去迎接被有心人看到,那鸿翔今夜所做的所有便前功尽弃了。 话说萧聪知道鸿翔平安归返,并不是因为站在窗前的他看到了鸿翔,而是在他敏锐的灵识中感知到了鸿翔的气息,他对鸿翔的气息是何等熟悉,他的灵识感应又是何等强大,所以他所谓的回来,其实还离得远呢。 足足又过了近半柱香的时间,还不见鸿翔回来,尹诺忍不住小声嘟囔道: “是不是受伤了,这速度,恐怕还伤得……” 正抬头,迎上的是萧聪嫌弃得不能再嫌弃的白眼。 “挞”、“挞”、“挞”…… 终于,沉重的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一直到门前,短暂停顿后,门被轻轻推开,入眼是鸿翔略有些佝偻的瘦小身影,他低着头,迈进门来。 尹诺又猛地自座位上蹿起,但只是蹿起,却呆呆望着鸿翔一步步走进,不动,也不说话,他看着鸿翔自他身旁走过,嘴唇动了几下,又咽了口唾沫,而后缓缓移开凳子,走到门前将门轻轻地关上,复又走到桌旁,无精打采地坐在被移开后没有归位的圆凳上。 萧聪关上了窗户已经回过头来,往前走几步一把将鸿翔拥进怀中,鸿翔没有抗拒,只是任由萧聪这么抱着,并将抵着的头继续往下低,深深埋在萧聪的胸膛里。 少顷,他抬起头来,一张苍白的小脸上嵌着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但听他小声言道: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萧聪抿起嘴唇,看上去带着点欣慰,又像是一种苦笑,眸子里溢出柔光,暖暖地洒在鸿翔的眼睛里, “怎么会呢,哥哥……” 萧聪话还没说完,便听见鸿翔自顾自言道: “哥哥,我好像暴露了,我杀死了两个天境初期大圆满的强者,用的应该是天境中期的实力。” 尹诺闻言,猛地抬起脸来,稍加思索,又低下头去。 萧聪抬手轻轻抚摸着鸿翔的头发,和煦笑道: “不,你没有暴露,而且,你做的很好,真的很好。” “难道这也在哥哥的意料之中吗?”鸿翔问道。 萧聪笑着摇摇头,回道: “不算吧,只是你不用担心,没有人会因为你展露天境中期的实力而对我们不利。” “为什么,能跟我说说吗?”鸿翔的语气里终于有了点起伏,可面像还是像之前那样沮丧。 “我也想听!”尹诺神色急切,猛不丁地插了这么一句。 萧聪再次微微一笑,扬起的嘴角勾出自信的弧度,他没有看尹诺,只是看着鸿翔,并抚摸着后者的头发,轻轻启齿道: “为了防止你心存侥幸以身涉嫌,我找了好久才找到那颗丹药,说实话,那颗丹药的品质实在上不得档次,但它有一个特性是对你再适合不过的,对天境中期以下的修士,它有短时间提高修为的效果,但对于天境中期以上的修士,便只有增加气血元气的好处了,而且那丹药气味浓烈,极易识别,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是在吞食丹药后才展现了真实修为,所以,你大可放心,没有人会怀疑你,这一切,都顺理成章。” 被萧聪抱在怀里的鸿翔和坐在不远处的尹诺久久没有说话,可能他们也觉得这一切设计得实在是太好了,萧聪能做到如此的料事如神,那他对鸿翔得是多深的了解啊,也不知为何,尹诺的脸色又暗淡了些,这一次他没有拍马屁,甚至没有说一句发自真心的夸赞——虽然他也是发自内心的佩服萧聪,他只是再次低下头去,很低很低。 就这样沉默地过了一会儿,萧聪轻轻拍了拍鸿翔的后背,道: “看你这一身狼狈,想必那一战一定很吃力吧,经历了那样惨烈的一战,你也累了,去好好洗漱一下,睡一觉,等你休息好了,来将那一战的经过说与我听,我帮你总结提炼一下,这对你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可不能白白浪费了。”仟仟尛哾 鸿翔扁扁嘴,看上去说不上是高兴,也说不上是不高兴,只是眼睛里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微微闪烁了一下,轻轻点头间只说了句“知道了,哥哥。”便扭头往外走,向隔壁行去了。 鸿翔离开后,尹诺又在萧聪的房间里逗留了一会,两人就这样沉默着,最后,尹诺两手用力拍了拍大腿,站起身来,摇首莞尔几声笑,没来由哀叹道: “唉,真他娘的羡慕你们。” 话刚说完,连一声告辞也没有,扭头离去。 第一百二十章 埋伏 翌日巳时,尹诺来到萧聪的房间,告诉萧聪说可以准备一下启程去中街的事情了,可萧聪根本就没听尹诺将话说完,便摇摇头,回了句, “等着。” 尹诺不明所以,一腔热情像被泼了盆冰水,瞬间冷了下去,挑着眉毛问道: “为什么,你不是早就想往里走了吗?这可是胡老栓亲自发的邀请,那老家伙脾气怪得很,过了可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萧聪连看都不带看尹诺一眼,只是淡淡回道: “鸿翔还没醒。”qqxsnew 尹诺闻言,做出一了然之色,点着头拉着长腔道了声“哦~”样子难得带了点憨萌搞怪,但与他那一双似是更古不变的寒冰眸子极是不搭,纵然里面有光亮在不停闪烁。 随着几人相处时间的变长,尹诺在萧聪面前变得越来越自然,不,是越来越随便,他就这样懒懒地坐在他昨夜坐着的那只圆凳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一只瓷碗,饶有兴致,自娱自乐,那瓷碗里装着半满的茶水,在他五指翻转间却不流落,要说这尹诺那常年握刀的手也真是灵活,一只瓷碗竟也能玩出这么多的花样,萧聪静静地看着尹诺手中不断翻转的瓷碗,忽然想到这家伙的手之所以如此灵活,是不因为他常年研究鬼镖密法的缘故,简单点说,这家伙在玩暗器上,是不是也有一手。 鸿翔是午时刚过时来萧聪房间“报到”的,虽然衣衫整洁,明显有过精致的梳洗,但那双本来看上去很是漂亮的眼睛依旧有点红肿惺忪,自然也不难看出是刚刚起来的。 他揉着肚子慢吞吞走到桌前坐下,干嚼了几下嘴, 嘟囔了一声, “好饿。“ 而后抬起头来,对尹诺使唤道: “那个……新来的,去找伙计要点餐饭来,本公子都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尹诺手中翻转的瓷碗戛然而止,抬起头来立着眉毛怼道: “自己去,你也算公子?连萧四公子都还没这么使唤过我!” 鸿翔身子又塌了塌,皱眉咧嘴道: “哎呀,饿得都走不动了,说话都快没力气了,咱好歹也是现在要同舟共济以后要休戚与共的好伙伴,你就出点微薄之力帮帮忙怎么了,都说为朋友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这才要你给我叫点饭,你就这态度,以后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萧聪站在一旁,渐渐扬起嘴角,尹诺白了鸿翔一眼,顺便听鸿翔有气无力死不要脸地补了一句, “再说,我昨晚好歹也算是功臣不是?” 幽怨的小眼神,只瞅得尹诺说不出半句话来,只能“愤然”起身,离凳而去,可萧聪却好像看到尹诺在转身时脸上有一抹忍俊不禁,好似窃喜,他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觉得很暖,很好看。 “慢着。” 尹诺听见萧聪的“命令”,身形猛然停顿,他转过头来,愁眉苦脸,大概是认为萧聪有什么别的要求。 “还是我去吧。” 萧聪淡淡道,边说边往前走,鸿翔捂着肚子摇首幽幽一叹,嘟囔道: “唉,还是哥哥对我好,外人,终究是指望不上啊……” 尹诺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不知在强烈的思想斗争里安慰了自己多少回,可当坐回到圆凳上时,还是忍不住丢了鸿翔一个大大的白眼。 当然,鸿翔选择了无视。 萧聪亲自下楼找了伙计,回来时见鸿翔已经无力地侧头趴在了桌子上,小脸背对着尹诺,尹诺正襟危坐,也全然没有了方才那自娱自乐时的兴致勃勃。 萧聪莞尔一笑,不知道尹诺又受了古灵精怪的鸿翔何种委屈,他方才亲自去帮鸿翔叫餐饭,哪是因为对鸿翔的宠爱,只是怕让尹诺去叫,不合主仆之仪,让人看见了不免怀疑,又不能让“劳苦功高”的鸿翔自己去,臭小子好不容易能过把当公子哥的瘾,姑且就牺牲一下自己,遂了他的愿吧。 餐饭被端到门口,萧聪又亲自将之端上桌来,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看鸿翔对着一桌子美味珍羞大快朵颐狼吞虎咽,要说这臭小子也跟了萧聪不短的时间了,虽不敢说别的,那嘴上的享受,萧聪何曾亏待过他,不说凤毛麟角,山珍海味总归是吃过不下百顿了吧,怎么到头来还是这副德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家伙这辈子就是这做乞丐的命,萧聪能改变得了他的生活,改变不了他的习性,不过萧聪还是很愿意看鸿翔吃饭的,怎么说呢?就是真实,就是可爱。 尹诺没怎么见过鸿翔吃饭,初见不免错愕一番,忍不住言道: “跟在萧四公子身边的人,吃饭怎么是这副德性,你这家伙上辈子是被饿死的?” 临末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又补了句, “乞丐?” 萧聪“噗嗤”笑出了声,淡淡补了一刀——“上辈子不是,前辈子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鸿翔猛地翻起白眼,嘴巴被撑得鼓鼓囊囊,一边用力咀嚼一边对两人怒目而视,那眼神似乎要把两人千刀万剐,但听他含糊不清道: “乞丐怎么了,乞丐就不是人了吗?秃驴们说了,众生平等,再说,谁还没个过去啊。” 说完,低下头去继续将手里的吃食往嘴里猛塞。 尹诺闻言不由得诧异道: “还真是乞丐!那如何混到萧四公子身边的?能讲给我听听吗?” 萧聪嘴角泛起几丝回忆似的浅笑,眉眼里溢出暖意,像极了春天风里阳光。 鸿翔的反应与萧聪大相径庭,只见他将手里还带着点残肉的骨头朝尹诺用力一丢,大声叱道: “你怎么那么多事,好奇心害死猫,多管闲事死得早,没人教过你吗?安静点,让本公子好好吃饭!” 结果因为用力过猛,嘴里的肉糜差点喷出来,还好他及时住嘴,将其堵了回去并咽进肚里。 尹诺看着鸿翔这一套毫无节操的无良操作,脸色嫌弃得像吃了苍蝇屎,他用食指和拇指小心翼翼地捏起之前被鸿翔丢来并落在他裆部的肉骨头,轻轻丢在桌子上,然后将无奈的目光投向萧聪,好似再说, “你这是收了个什么玩意儿!” 未时初刻,鸿翔刚刚吃午餐,正腆着肚子,歪着脑袋,拿着一根鱼刺当牙签使,桌上是一堆骨壳什物,碟子里大多空空如也,有的残留汤汁少许,有的残留菜蔬几片,反正整张桌子一眼看上去,尽是狼藉。 午后的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照得萧聪身上暖暖的,他转身朝向窗外,又负手站了一会儿,而后又转过身,从阳光可以照到的地方走了出来。 他脸上带着如午后阳光一般的微笑,轻声问道: “鸿翔少爷可吃好了?” 鸿翔闻言面色如正抖动着鱼刺剔牙的手猛然一顿,带着点小错愕眄着萧聪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然后放下手,认真的点点头, “吃好了。” 萧聪的嘴角又往上勾了勾,道: “吃好了就去办正事吧。” 言毕,朝门外走去。 鸿翔赶忙站起,做贼心虚似的跟在萧聪身后,一本正经没有半点轻浮,尹诺慢慢站起来,扭头最后看一眼满桌子的狼籍,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是还在惋惜一表人才有口皆碑的萧四少爷身边跟了这么一个狗肉伤不了大席的玩意,白瞎了这么好的一个人,还是在想忘生谷里没有让伙计打扫房间的习惯,就这样匆匆离去,这满桌子的狼籍终归还是要让伙计来收拾,看到此番情景,那伙计会怎样想他呢? 唉,一腔高冷喂了狗…… 第三百二十一章 四个天境强者 三人出了客栈走在街上,重新做回本末倒置的主仆关系,尹诺还是那副狂拽霸酷吊炸天的模样走在最前边,萧聪和鸿翔并排走在尹诺身后,离前者从来不超过两尺远,他俩各穿着一件灰袍斗篷,本来帽檐就长,这俩货又低这头,以至于隐藏在帽檐下的面容,一点也看不到,加上这俩货行动直板,中规中矩,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俩是奴才一样。 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次三人走在街上,不时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这目光低着头的萧聪和鸿翔看不见,可走在前头的尹诺却在所难免的有所察觉,像他这种在忘生谷里呆惯了的人,这方面的能力最是突出,他曾回看几眼,对方只是对他笑笑,然后便慢慢移开目光,这件事的原因当然也不用多想,看来昨晚的事儿还真是安排好了的,而且暗地里应该有不少人在观战,人多便嘴杂,看完热闹往那不夜馆里一钻,飘飘欲仙时嘴一出溜,不免就要装逼把这事儿抖露出来,像这等稀罕事还不是一传十十传百,不但让人津津乐道,还不犯忌讳,就算犯了忌讳又能怎样?法不责众嘛! 尹诺也算是沾了鸿翔的“光”——收了那么厉害的一个奴隶,外人能不多看他一眼?话说回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家伙修为虽然也算高,可放在忘生谷里终究还算不得是狠角色,比他有能耐的有手段的人多的是,只是这家伙以往都是独来独往,不算好招惹,招惹了也没什么价值,所以也就没人跟他一般见识,只当他是茅房里的臭石头,亦或是孤芳自赏的跳梁小丑,可现在不一样了,这家伙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这势力可能会得到慢慢的发展,由此他便有了所谓的价值,两个天境奴隶,足够对他出手了——虽然知道想收尹诺做奴无疑是做梦,但从他手里抢来两个天境奴隶,这事儿,怎么算都划算。 尹诺心里应该也有自己的算盘,他何尝不知这俩货虽闻上去香喷喷,实际上是两只烫手的山芋,平时他孤僻乖张离群居索,没事找点场子树立一下威望,这些伎俩唬人还行,饶是没有利益争执,大家各玩各的,为了生活彼此也有点退让,可一遇到真正的资源争夺那就不一样了,那些如狼似虎下的疯狂和野心,肯定能把他给生撕活剥了!可这事儿他也身不由己,因为明明不是他要抢这烫手的山芋,是这烫手的山芋黏上了他啊,除了无奈地扛着,他还能怎样?要知道,那个人轻轻动一下心思,就能让他万劫不复饮恨终生!.qqxsnew 他眼睛微微向左撇了一下,虽然看不见萧聪,但萧聪就在他左边,这一瞥明显属下意识之举,他心里在打着关于萧聪的何种算盘无从得知,可能是很深沉的算计,也可能是在祈祷在他深陷危机之时萧聪能出手帮他一下,毕竟萧聪那摘星境中期的修为算得上是不小的力量,况且那家伙一直都在隐藏实力,攸关之时定能出其不意,或许仅凭这点就能帮他冲出囹圄,可是他那家伙会出手吗?以他的心思,还不能看透萧聪这个心思狡黠城府颇深的人儿,不,他怕他。 沿着昨晚鸿翔去往胡老栓宅邸的路线,三人由长街转进巷弄,三拐两拐又不紧不慢地行了近半柱香的时间,才来到昨晚鸿翔曾逗留过一段时间的宅院前。 门厅高阔,气势不凡,锭金的朱红色大门此时正大开着,从门外往里看,可以看见宅院里的某些布置,亭台轩榭假山池沼无一不全,这场景与昨晚鸿翔见到的还有点不太一样,因为昨晚鸿翔以被雇佣者的身份,进的是后门,而现在三人以来宾的身份,来到的是正门,由此可见,这胡老栓对尹诺三人确实是高看了几眼。 对于这样在忘生谷外街极是少见的门庭,尹诺连看都不看一眼,由门前青石板道转身走上白石台阶,傲慢依旧,连亘都不打,萧聪和鸿翔还是那样低着头,亦是没有抬头观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敢,还是不肯,还是不屑,不过话说回来,那一套连贯的动作做得比尹诺还溜,全然是一副唯唯诺诺安分守己不问它事的贱奴形象。 院子里没有像外面富硕人家那样的扈仆守卫,偌大的空间静悄悄的,幻如一幅勾勒得极是细致而真实的彩笔画,移步换景,每一眼都有别样感受,只是这感受落在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萧聪隐匿在长长帽檐下的白净小脸不由露出几分不耐,他虽低着头,但眼帘所及之处依旧可以触及到院子里的某些景物,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某些东西与此时所见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排斥,这让他感觉极不舒服,这感觉要怎么来形容呢?就像无声无息的压抑全部变成了实体在他身旁林立,密密麻麻,四面楚歌,又像无尽的深黑色的浓稠液体被盛放在这偌大的院子里,紧贴着他的衣袍,慢慢蠕动着,搅拌着,欲要将他同化,亦或是蚕食,直到他心里默念起冰心诀,这感觉才变得好些。 踏着方形的白玉石板,萧聪和鸿翔跟着尹诺踏上正前厅堂的白玉台阶,走进门里,入眼是一幅挂于正墙上巨大的山河图,这山河图看上去倒也算雄浑伟力,可仔细看却愈发觉得其实是描绘了一位雍容华贵却赤身裸体的端庄女子,想必这就是这幅画的妙处,也是这幅画的可贵之处,萧聪也算是见多识广的才人,可这种将淫yu与壮丽巧妙结合的杰作他还真是头一次见,估计要是放在外边,能卖出不错的价钱,毕竟胡老栓那扭曲了的情欲观放在外面在某些人看来,那可是臭味相投,奇货可居的。 环视四周,见富丽堂皇鎏金嵌玉的满目琳琅及桌椅摆置里还是空无一人,萧聪心生狐疑,忍不住抬头看了尹诺一眼,见后者背影依旧挺拔如斯,傲慢如斯,萧聪将之理解成从容,故而心里也就轻松了些。 尹诺带头,在堂下最前左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萧聪和鸿翔一左一右分别立于其身后,椅子旁边配有一只造型简单的高脚方桌,桌上放着茶水,尹诺自顾自斟了一杯,拾杯放在鼻子下轻轻嗅了嗅,眼中寒芒一闪而逝,稍作停顿,并将茶杯又放了回去。 门来突然传来一声爽笑,如晨钟大吕,厚重悠扬,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声音像是个正值壮年的汉子,并且这个汉子应该还身材魁梧气宇轩昂,这一声笑,开始改变萧聪心中那因尹诺一句“老家伙”而形成胡老栓的迟暮阴萎形象。 脚步声渐渐临近,轻重不一,听声音来的应该不止一人,其中有几个步子很轻很轻的,却不像身法灵柔的修者,貌似是女子,但有一个脚步声听起来格外的重,想来这独一无二的脚步声应该是属于那胡老栓的。 人影开始从门框里一一出现,打头的是六名身材娇柔面容姣好的妙龄女孩,身穿清一色短谒小袄及地长曲裙,双手叠于腹前,踢踏着小碎步走进门来,女子之后是虎背熊腰面相粗犷的宅院主人胡老栓,墨发浓髯虎背熊腰,锦服华裳玉带皂靴无一不全,简直比欧阳寻他爹欧阳傲天打扮得还气派,他昂首阔步,像雄斗鸡般走进门来,张口就喊道: “哎呀,尹老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第三百二十二章 猫儿殇 六名女孩在前,胡老栓在后,七个人继续往里走,脚步声听上去少了一些,想来应该是还有什么打手之类的人守在了外边,只不过从萧聪三人的视角看,确实是没露面,这当然逃不过萧聪敏锐的灵识感应,在他的感应中,外面确实还站着四个人,其修为竟全部在地境之上。 对于胡老栓的热情招呼,尹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不为所动,面无表情,他微微歪着头,眼脸下斜,看上去像在思考,帅呆了酷毙了的同时,也充分表现了对胡老栓这头上流走狗的藐视,当然,胡老栓看上去对此也显得不是多么意外,想必对尹诺一向的行事作风早有了解。 萧聪还是那样半低着头,对胡老栓的真容并不感到动容,不只是对胡老栓的真容不动容,实际上他对所有人的外在表现都不怎么在意,他更在意一个人的内里,因为内里轻易骗不了人,在他的感应中,胡老栓的修为竟然达到了摘星境! 六名花容女孩其中有两名在尹诺身旁款款站定,另外四名分别在两两站在对面的两张椅子旁,胡老栓独自一人径直走上堂,只是在走过三人的时候往这边笑着看了一眼,循着目光,想来看的应该不是尹诺,而是后边的鸿翔和萧聪。 胡老栓在堂上的椅子上坐下,右手一挥,大大咧咧道: “二位还站着干嘛,快快落座,快快落座,让二位站了这么久,倒显得我胡老粗不懂礼数了。” 看到萧聪和鸿翔纹丝不动,胡老栓只能咧嘴讪讪一笑,这时便见坐在椅子上的尹诺头也不抬,只是随手打了个响指,然后才看见萧聪和鸿翔终于挪步,往对面走去,然后分别坐在了第三张和第四张椅子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依旧是头也不抬。.qqxsΠéw 对于这尴尬到打脸的情景,胡老栓只能无声讪笑,但毕竟是走场子走了大半辈子的人,随即摆摆手,四名女孩面带微笑,乖乖走到萧聪和鸿翔左右,款款站定,一动不动。 或许是见识了鸿翔昨晚的坐怀不乱,可又不想失了用女人拉拢人心的好手段,所以胡老栓今天安排在厅堂里接待三人的都是上等货色,可能他觉得,鸿翔昨晚之所以对他的款待冷眼相加,主要还是看不上他昨晚安排在那儿用来应付乡野村夫下里巴人的庸脂俗粉,那些货色用来解谗止渴还行,要说到欣赏,还是远远不够的,再说,哪有男人不垂涎女人的?女人这种生灵,在忘生谷里可是稀罕存在,尤其是这种手无缚鸡之力,干干净净的二八娇蕊,更是奇货可居,因为在吸食人精元这件事情上,异性要比同性珍贵得多,而这一点在男性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寻常来说,女人找合适的男人容易,男人要想找到合适的女人却比较难,看上去实力平平的女人,保不准就是个套儿,若是找不到女人来解渴,他们就不得不去找男人来做些不可名状的事情——毕竟那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寻常人根本就忍不住啊。 眼看着鸿翔和萧聪还是不屑一顾,胡老栓也不着急,这样一开始正儿八经不偏不倚的人他也见过不少,不过这些家伙最后还是禁不住诱惑而倒进了温柔乡,对付这样的人,他一般都是这样办的,表面上先按兵不动,背地里死缠烂打慢慢渗入,他会让这些小娘子们跟着那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家伙寸步不离地贴心侍奉,指不定哪一刻他们就松了弦儿,不过自始至终都“冥顽不化”的家伙也有,胡老栓之前还对这些人有些兴趣的时候,曾派自家豢养的高手悄悄跟踪观察,发现这些人出了自家宅院后,极大多数第一件事而就是奔着那件事儿去的,运气好的心满意足酒足饭饱,运气坏的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对这些人没有愤怒和鄙视,他只是觉得有点好笑,同时也在思考——难道为我胡老栓做事还比不上赌这一场生死吗?不过现在他已经想通了这个问题,这些人就是贱!没别的原因。 对于尹诺,胡老栓是压根就不抱什么希望的,因为据他所知,尹诺就是他所了解如上所说剩下的那凤毛麟角之一,他早就听说忘生谷北街有这么一个修为高超油盐不进的另类,也曾仔细调查过这家伙是不是真的如传言所说——身为上层实力安插在北街的眼线,对于这样的异类他不得不多上点心,发现这家伙还真是忘生谷里少有的货色,不逛场子,不找事儿,安静地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表面上好像只要饿不死就行,其实暗地里也偶尔搞些在品德高尚人看来实在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说真的,胡老栓并不因此而鄙视他,虽然对于尹诺这种人,总免不了说一句道貌岸然,可活在忘生谷这种污浊之地,被沾染也是在所难免,比起其他猪鼻子插葱讲究风节的人,这个逼他守得要忠贞的多,可话说回来,五十步无以笑百步,所以在胡老栓心里,也不高看他,怎么说呢?只是觉着他有点可怜吧。 堂上正襟危坐的胡老栓缓缓站起身来,双手环叩,躬身向尹诺作揖一拜,直起身来恭敬郑重道: “昨夜多亏有尹诺老弟的得力膀臂,胡老粗才得以了却心头之恨,实在是大快人心,忘生谷里的规矩,只谈买卖,不谈感情,之前承诺付给尹诺老弟的报酬,已经派人准备好,正在堂外等候,稍后定会如数奉上,这是胡老粗邀请三位前来的第一件事。” 顿了顿,胡老栓接着道: “以尹诺老弟的头脑,这第二件事想必早已想到,我胡老栓的背景,整个北街想来没有几个人知道,但我胡老栓有背景这件事,却是毋庸置疑的,对于昨晚的事情,上面的人觉得尹诺老弟以及你的左膀右臂是可造之材,老是呆在北街不免太过浪费时间,又可能埋没了人才,所以今天由我牵线,想邀请三位前往猎城一呆,不知尹诺老弟意下如何?” 尹诺抬起头来,冷冷一笑, “这还用问吗?” 胡老栓面色微微一滞,瞬间了然,他自己都暗示了昨晚的伏杀实际上是事先安排好了用来考验尹诺奴仆实力几何的,尹诺此言不过是讲话挑明了,压根就没有要跟他逢场作戏的意思,只不过还从没见过这般不谙风情的家伙,端的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心里虽然有点想法,但绝对不会表现在脸上,甚至不用刻意控制,便下意识的一带而过了,胡老栓爽笑起来,整张脸挤了又挤,横肉毕现,他大手一挥道: “好,尹诺老弟果真是爽快人,我胡老粗是个粗人,就喜欢跟爽快人打交道,尹诺老弟甚是合我胃口啊,以尹诺老弟的手段,再加上我的鼎力相助,不愁在猎城闯出一片新的天地,咱们拭目以待,我胡老粗的这张嘴,吐不出象牙,但可是开了光的,那我就先预祝尹诺老弟无往不利马到功成了!” 说着,抱拳拜了拜。 尹诺嘴角一边翘起,带着说不尽的讽意,抬起手来摆了摆,淡淡道: “你嘴开没开光跟我没关系,我只想知道我想知道的。” 胡老栓打了个哈哈,回道: “这个尹诺老弟尽管放心,由我胡老栓牵线,价钱绝对公道!” 紧接着话锋一转, “不过在此之前,北街还有几件小事想请尹诺老弟帮着解决一下,也算是彼此表个态,还望尹诺老弟莫要拒绝。” 尹诺面无表情,亦未有多言,只是淡淡回了句, “好说。” 第三百二十三章 那颗丹药 不顾胡老栓的极力挽留,尹诺带着萧聪和鸿翔漠然离开,出主厅堂门的时候四个矫健汉子将之前承诺的报酬一一奉上,一件不多一件不少,尹诺没有弥芥,萧聪的弥芥不能示人,而这些东西又不能让尹诺亲自拿着,所以便尽数被交到了萧聪和鸿翔手上。 三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别提多扎眼了。 这场计划之中的初次会面说不上是不欢而散,但也绝对不是善始善终,尹诺毫不委婉又毫不顾忌地将一应条件尽数提出,而且还寸步不让,胡老栓好话说了一箩筐,可尹诺自始至终不为所动,完全是一幅“你不由着我我就不跟你玩儿”的样子,若搁别人,这胡老栓绝对算得上是个谈判的高手,价一点点的降,软磨硬泡循序诱导,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这次偏偏就遇上了软硬不吃轴得不能再轴的尹诺,可算见识了一番什么叫油盐不进,最让他气愤的是尹诺对他的以礼相待就没来过一正眼,对他的盛情款待更是连一点表示都没有,你说你不想住下也可以,多少回句话不是?就这样转身离去,搁谁谁受得了!可胡老栓还是将三人恭送到大门外,面带微笑目送三人远去,也难怪能在忘生谷这种人吃人的地方混到这般地位,这心性,一般人还真比不了! 不过在萧聪看来,尹诺这一仗打得可真是漂亮,虽然若换做是他绝不不会这般刻薄对待,俗话说的好——买卖不成交情在,挣不着钱也别结怨,可尹诺此行此举能足够彰显三人舍我其谁的霸气态度啊,搭档这家伙声名在外的刻板形象,简直是绝配,想来尹诺就算是再刻薄一点,那胡老栓也说不着什么,因为众所周知,他就是那样。再说了,胡老栓的极力挽留里指不定憋了什么坏水,三人今晚要是住在这儿,肯定是夜长梦多,一晚上不得安份,忘生谷里的套路,他还没领教多少,想来尹诺这家伙对此知道的也不多,所以,还是小心为妙。 从胡老栓的宅子出来后,三人并没有回之前住的那家客栈,而是沿着一条从未走过的路线,曲径通幽来到一座比胡老栓宅子还气阔的门庭前,大门大敞着,从外面往里看,红墙绿瓦,雕龙画凤,感觉这绝对不是大户人家的宅院,而是一座宫殿! 宫殿里虽然冷清,但却不像初进胡老栓家宅时那样空无一人,院子里有打扫庭院的老叟,弓腰驼背,瘦骨嶙峋,麻衣草履,头上别一只木簪,勉强将满头灰发束住,他侧对着萧聪,所以萧聪看不清他的全脸,这老人看着是弱不禁风,但灵识感应中,体内灵气却充沛如湖,潮涌不息,估测其实力,最起码在摘星境中期左右。 似乎是感应到有人到来,老人扭头往萧聪三人这边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接着便转回头去,继续有气无力地忙活手里的活计,往前一别,往后一划,缓慢机械,却甚是平稳。 萧聪也只是看了老人一眼,未有多想,在忘生谷这种地方活到一把年纪的人,晚年却在这里扫地,这之中无非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个老人有故事,而是这个地方有故事,可不管是哪一边的故事,跟他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懒得操那份儿闲心。 三人继续往里走,踏上台阶,走进正对着门的“主殿”,整个大院就这一座建筑,从外面看着就高阔,走进里面才觉得这空间比感觉中还要大许多,鎏金镶玉,富丽堂皇,若能再供奉个佛陀的金身法相,那就更契合了。 可这里没有佛陀的金身法相,只有几个人几张桌子几面突兀的墙,看上去觉得略有点空荡。 萧聪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灵识感应,可尝试尝试再次尝试,尝试几次后发现,这几个人虽然也都是修士,可修为与这里气阔的格局布置相比,实在是平平,基本都在地境初期左右,还不如门外那扫地的老叟! 一个衣衫整洁身材偏瘦的中年男子迎上前来,他面相普通,留着文士的鬓角和胡子,看上去虽然已有些沧桑,却依然白净,感觉上去是忘生谷里少有的平和,他拱手作了一揖,微笑道: “阁下,来了。” 尹诺拱手回了一礼,面色上终于多少算是有了点郑重。 “跟我来吧。”中年文士说道,而后转身往里走去。 尹诺一言不发,跟着中年文士继续往里走,萧聪和鸿翔托着一应器物,跟在尹诺身后,直到现在,他也没看出这装饰奢侈看上去极富故事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名堂。 三人跟着中年文士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走到一堵墙前,墙边放着一张桌子,桌旁坐着一位面向清秀的文弱书生,尹诺冲两人使了个眼色,二人领意,将手中的器物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 文弱书生将器物一一拿起仔细查验,每查验一件,就在桌子上的帐簿上记下一笔,端的是谨慎的很,在场的几人皆是一言不发,中年文士面带着和煦的微笑,双手叠于腹前,就这样自然而然地站着,尹诺身子站的笔直,板正的身材与冷酷的面容使此时的他看上去像尊栩栩如生的木刻,萧聪和鸿翔皆是半低着头,将整张脸隐藏在长长的灰袍帽檐之下,在将器物放到桌子上便退到了尹诺身后,宽松的灰袍下看不出两人分别是以副怎样的站姿,但两者皆是一动不动。 文弱书生将器物查验记录完毕,仰起脸来冲中年文士点了点头,中年文士回以颔首,转过脸来对尹诺三人道: “请跟我来。” 尹诺冲萧聪和鸿翔又使了个眼色,二人又将桌上的器物一件不落地收起,跟着早已迈步的尹诺,走过桌子,步进墙里去。qqxδnew 墙后是一段斜通往下的黑色石阶,蚀痕斑斑,看着已经有了不少年月,光线虽暗,却不觉得潮湿阴冷,也没什么怪味儿,只是抬头既不见火把,也不见夜明珠,真不知道这些微弱的光线是从哪儿来的。 石阶很窄,最多只容两人肩靠着肩通行,一行四人斜行往下,尹诺为首,往后依次是鸿翔萧聪和中年文士,石阶尽头是一扇看着像黑铁质的门,尹诺走到跟前,直接推门走进,其后三人鱼贯而入。 走到这儿,萧聪心里已经对这是个地方猜到了七八分,起先他认为这是个典当行,现在他认为这是个宝庄,但也有可能是一个将典当行和宝庄二者相结合的地方,应该是专门为像尹诺这种居无定所的无业游民准备的,之前向尹诺问及像忘生谷这种地方为何会出现他们暂住的客栈那种保险的存在时曾想到过一件事情,物以希为贵,诚信这玩意放在忘生谷里定然是无价的,不但是无价的,更是大多数人所有心无力的,所以这玩意儿在这里才更有价值,这价值体现在当秉持者放弃它时候的回馈,就比如说客栈,客人将个人财物放在客栈里,若在外边遭遇不测,那这些无主之物又将转寄于何处?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就算明目张胆地据为己有,外人也不能说什么,因为在忘生谷这种地方,品德实在是个备受唾弃的东西,谁要是敢拿品德来说事儿,那定会被人认作是笑话,何况,也没人会过多地在意这些,大家发的都是不义之财,何以五十步笑百步?说到底,谁也不该碍着谁,想要赚得更多,凭本事就得了,但话说回来,凭的是什么样的本事呢?不过是一群一般黑的乌鸦罢了。 至于典当行和宝庄这种地方,在忘生谷里若能秉持诚信,那就更有赚头,忘生谷里最不缺的就是像尹诺这样居无定所的无业游民,他们贪婪而又多疑,手上攥着在客栈放不下的器物又没有弥芥盛放,想要在客栈里多开一间房来储存,可人家客栈既没有这桩买卖,也担不起这般风险,可能“宝庄”这样的地方就是这般应运而生。 可忘生谷里生存竞争之激烈残酷有目共睹,谁也说不准谁哪天就要死翘翘,那他们藏在宝庄里的器物呢? 萧聪虽还不知道这地方的运行机制和玄机所在,但他想,这里一定有什么办法保证人死后谁也取不出这里的东西,哦不,是除了他们自己,这样这些器物就能名正言顺的落在他们手里,烧杀抢掠赚的终究还是活人的财,这些买卖赚的才是死人的财,什么叫不义之财,这才叫不义之财! 可像尹诺这样的人应该也明白这些道理,可他们为什么还这样做呢?仔细想想,除了在保底的前提下尽情挥霍,他们也没得选择啊。 如此看来,忘生,是否还真的能被称为忘生? 行过黑色石门,中年文士加快几步走到最前边带路,这里头密密麻麻地全是小房间,房间之间的小道比之前的石阶还窄,要是身材稍胖点,还真怕走不过去。 走过黑色石门后,萧聪终于嗅到了高手的气息,在他的灵识感应中,这里天境以上的高手不下十人,摘星境以上的高手不下三人,在天境高手横着走的北街,还真是一股子不小的力量,而能隔绝气息没有让之前仔细探查的他发现,那修建这间仓库的石料定是那金刚石无疑了。 “嘶,这家宝庄的老板,曾经会不会是慕容家的人?”他胡思乱想着。 三人跟着那中年文士径直往前走,拐了个弯后又走了一段距离,在一间与其他房间殊无二致的房间前停下,中年文士站在离房门前不远的地方,躬身作揖,恭恭敬敬地说了声“请。” 尹诺走到门前,掏出一把朴实无华的黄铜钥匙,插进锁眼,轻轻一转,锁舌“铛”的一声弹开,锁体一歪,来回晃了几下便静静地挂在了锁鼻上,同时房门自动敞开。 尹诺带着萧聪和鸿翔走进房间,中年文士保持着恭敬安分的姿势留在了门外。 房间里看上去不算空荡也不算拥挤,没有其他东西,摆放的仅是如萧聪和鸿翔怀里抱着的器物,萧聪这才知道,别看尹诺这家伙看上去寒酸,没想到家底子还挺厚! 不用尹诺使眼色,两人便心照不宣地将怀里的东西整整齐齐地与其他东西摆放在一起,不做任何逗留,跟着尹诺转身离去。 出了房门也不回头,只是径直往前走,中年文士笑容堆面地将房门锁上,不急不慌,尹诺不紧不慢地走在前边,带着萧聪和鸿翔准确地走回到黑色石门前——这黑色石门被掏在仓库的东南边角,只要不是方向感差得离谱,换谁都能找到。 就这样平凡无奇地再次走过石阶,穿墙而出,行出“宫殿”,踏过院子里铺整的石板,在巷弄胡同里曲里拐弯,回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三人还是没有回之前暂住的客栈,而是沿着北街径直往里走,住进了一家规模与昨晚那家不相上下的客栈。 尹诺选的地方,想来应该不会错。 初进客栈的时候,跟上一次入店的场景如出一辙,不过有了上一次住店的经验,这一次尹诺倒是直接就开了三间房,对于此行此举,掌柜的与小二也不感到意外,既然知道尹诺的名气,那便对近来发生在北街与尹诺有关的事情有所耳闻了,何况客栈本就是最人多嘴杂的地方,若是连他们都听不到的风声,那一定是个鲜为人知的秘密。 三人在尹诺的房间里聚集,围桌而坐,鸿翔早在之前一回到自己房间时就脱下了灰袍,因为他觉得穿着那玩意儿实在是不舒服,萧聪回自己的房间站了站脚就来到隔壁,将灰袍脱在了尹诺的房间里。 时间已是酉时,天还没擦黑,萧聪打开窗户,让已经开始染霞的阳光撒进房间,他讨厌沉闷闭塞,尤其是在忘生谷这种地方,虽然说打开窗户会与外面的闹市相连,可扯远了说,通过天空,他连接的是更远的忘生谷外的世界,虽然知道其实这些都是心理作用。 为其他两人茶碗里分别斟上茶,尹诺率先开口, “今天的事,萧四少爷可还满意?” 萧聪微笑着点点头,回道: “事情办得不错,很符合我们现在的处境。” 尹诺笑了笑,表情真挚,不掺半点虚假, “萧四少爷觉得满意就好,若是有做的不妥的地方,还望萧四少爷不要介怀,说出来,以后我一定改。” “你是这里的原住民,我只不过是个路过的,人生地不熟,论处事手段,定然是比不了你的,你姑且按你想的做就成,只要忘了我的身份,向往常一样。”语气温和,宛如对知心朋友。 “对了,胡老栓嘴里说的猎城是什么地方?听上去应该算是忘生谷较深处了吧。”萧聪话音刚落,又抬脸突然问道。 尹诺冷冷一笑,语气略带这些揶揄道: “之前只当那胡老栓的主子算不得什么大人物,没想到竟然是猎城里的人,萧四少爷说的不假,这猎城的确已经算是忘生谷的较深处了,过了猎城,就是炼盆,那才算是真正的忘生谷!” “你去过吗?”萧聪挑眉问道。 尹诺摇摇头, “没有,以我的修为虽然也能在那里呆上一阵,但我从来没去过那里,萧四公子可能也已经看出来了,活在忘生谷的人,并不全是十恶不赦舍生忘死之辈,至少活在北街到南街的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出于无奈才来到这里的,只是久而久之,便离不开了,我就是这样的人。” 说着,尹诺目光微微上斜,而后幽幽一叹。 萧聪亦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少顷,问道: “那依你看,此行凶吉何分?” 尹诺莞尔一笑, “管他呢!反正这猎城现在是一定要去的,与其在这儿煞费脑筋的权衡凶吉,不如听天由命,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活人总不会让尿憋死,再说,非凡之人自有非凡之命运,吉人自有天像,我相信萧四公子。” 萧聪亦是莞尔一笑,而后笑容慢慢敛去,紧盯着尹诺的眼睛,沉沉道: “你真的不怕吗?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尹诺不躲不闪,将胳膊肘抵在桌面上,脸往前凑了凑,语气略带这些调侃道: “这句话应该是我对萧四公子说才对吧,萧四公子现在还有得选,可我实在是没得选啊,我是忘生谷里的人,跟他们一样,离不开这儿,答应胡老栓前往猎城的人是我,就算萧四公子跑了路,我自己也还是要去的,所以,还是希望萧四公子心里不要打了退堂鼓的好。” 萧聪微微一笑,嘴角勾出欣慰的弧度,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说这个了,说点好玩的吧,你知不知道那宝庄是怎么回事?”半晌,他话锋一转道。 “什么怎么回事?”尹诺挑眉反问。 “就是,他是如何让你们这些人放心的将财物托付到他那里的。” 尹诺略作思索,回道: “那地方说起来也没什么玄机,不过一般人还真进不去,就算在忘生谷种鱼龙混杂不择手段的地方,也算得上是保险得紧。” 顿了顿,他接着道: “以萧四公子的阅历和见识,分辨那里建材的材质,想来应该不成问题,那我就直接说点萧四公子不知道的,保证那宝庄有条不紊的条件除了仓库的坚固和有高手坐镇外,还有其他两条,一是那里的管事,二是里面有一个能辨别人真实身份的玄器,管事天赋异禀,记忆超群且过目不忘,玄器虽然不能直接表示来人是谁,但却可以以一定的讯息让管事的来做区分,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就是……” 看着面色痛苦的尹诺,萧聪笑着接茬道: “就像是密码,将一个个在这里存储东西的人在玄器上的表现以密码的形式记载下来,因为管事的超强的记忆力,所以他能根据玄器上的表现确定来人是谁,我说的对吧。” 尹诺一拍大腿,狂喜道: “萧四少爷一点就透,就是这个意思!” 萧聪得意地笑了笑,道: “你接着说。” 尹诺清清嗓子,正正身子,接着道: “再就是仓库里的布置,我们看到的那些格子间,其实都不是固定存在的,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被将所有房间重新排列一次,位置的具体变化也只有管事的知道,所以进到仓库后得由他带着才能找到自己的格子间。” 萧聪听到此处,微微点头,恍然大悟道: “哦,原来是这样,如此一来,就算托管者在外面被人杀了抢去钥匙,那他来到这里后也找不到具体的房间,所以也打不开房门上的锁,无主之物就能名正言顺地被他们据为己有了!” 尹诺面色微微有些诧异,忍不住喃喃道: “还有这一茬,我之前还真没想到……” “知道那宝庄的老板是谁吗?”萧聪抬脸问道,不等尹诺回话,便又兀自言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院子里那扫地的老叟吧!” 尹诺怔了两怔,然后倒吸一口凉气,缓缓竖起大拇指,郑重言道: “萧四少爷,您果然是这个!” 说着,将竖着大拇指的右手上下抖了抖。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一腔高冷喂了狗 萧聪和鸿翔留在尹诺的房间里吃了晚饭,席间聊得也是好不愉快,萧聪和鸿翔一唱一和看似毫不保留实是很有节制地跟尹诺说了很多外面的事,甚至是包括他俩在一起冒险的经历,外面的世界光怪陆离炫彩缤纷,萧聪像讲故事一样跟尹诺着重说了很多日落森林和濒阳荒漠的事儿,把尹诺整的一愣一愣的,或许是已经习惯了忘生谷里险恶的人心,见识了太多人性里的血腥和残忍,所以在听萧聪讲这些事的时候,尹诺听得分外入神,入迷到忘记拾筷,忘记喝水,甚至是忘记换一副表情,鸿翔在一旁看着天真如孩童般的尹诺,乐得咯咯笑,抓住萧聪停嘴喝水的空挡,问尹诺为什么对这些事儿这么感兴趣,尹诺傻笑着看了鸿翔一会儿,回答说, “我从来没想过人与人,不,是生灵与生灵之间可以活的这样丰富多彩,这么有味儿,你们经历的这些,我从来没有经历过,我见识过太多人心的丑恶,但对于人性中的美,鲜有感受,在我之前的世界里,暴力是美,癫狂是美,堕落是美,当然,这些只是我自认为的,现在我知道,原来美是这个样子的,是这样表现的,在你们的讲述里,我感觉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它,这让我很舒服,很……呵,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种感受,反正就是很……舒服。” 听到尹诺的回答,鸿翔笑得更欢了,萧聪也被尹诺不善言辞的笨拙神态逗笑,附和道: “其实这些在我们看来,不过是稀松平常罢,人世间的真情,远远比这些更有味道,也更深入人心,你只是因为在这里生活了太久,所以才觉得这些弥足珍贵,虽然你没有经历这些,但你可以记住今晚的这些感觉,在以后的日子里,也能活得更美一些。” 尹诺笑着点点头,眼神里满是无法掩饰的感激。 房间里气氛平和温暖,虽然开着窗户,喧嚣却被拒之窗外,那围桌而坐的人有说有笑,看上去好像一家人,愉悦欢快的情绪,连外人看着都想要亲近,可偏偏这时候有人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欸,新来的,既然你这么喜欢外面的生活,那完事儿了跟我们一起出去可好,有我罩着你,保证你风光无限,活的绝对不会是在这儿这样憋屈!” 鸿翔拍拍尹诺的肩膀,宛如面对知心老友般对后者眉飞色舞道。 尹诺几声苦笑,缓缓摇了摇头,复又抬头,强颜欢笑道: “你可拉倒吧,你以为你们在外面的事儿我在这儿一点没有耳闻,自己都成过街老鼠了,还罩着我,别想拉我上你们的贼船,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说着,轻轻地一把将鸿翔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摆开。 可鸿翔这家伙得意忘形起来当真是一点脑子都不带,他又将刚才那只被尹诺轻轻摆开的手放回到后者肩膀上,信誓旦旦地不服气道: “我告诉你啊,我跟哥哥在外边才不是过街老鼠,五大家族、濒阳荒漠、日落山脉什么的都有我们的人,你看我跟哥哥在外边晃荡了这么久,去了这么多地方,不也活得好好的吗?我哥哥这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跟我哥哥过不去的,那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鼠目寸光之辈,真正的大人物,才不会傻到跟我哥哥作对!我哥哥身后可有仙人!谁惹得起!” 鸿翔眉飞色舞更甚,萧聪有意无意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明显是察觉到了,却还不知趣, “再说了,外面的世界这么精彩,你就真的不想出去看看?” 尹诺莞尔一笑, “你刚刚说萧四少爷背后有仙人,此话当真?” “那是当然。”鸿翔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怎么,连我哥哥的师父是天道翁这件事儿你都不知道吗?我可跟你说啊,那可是神话时代的风云人物,就因为这个,那些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见了我哥哥都得点头哈腰,都得鞠躬!” 尹诺再次摆开鸿翔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丢了后者一个大大的白眼,当然知道那家伙又在故意涮他。 萧聪忍俊不禁抿唇浅笑,却不说话,以他对鸿翔的了解,知道这家伙现在已经戏精上身,又要开始他华丽的表演了。 “啧!”鸿翔皱着眉头,扬着小巧的下巴不满道:“我就在你肩膀上搭一会儿说说话,你别老是摆我啊,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来点实际行动,怎么培养感情!怎么休戚与共!怎么出生入死!这件事很重要,你知不知道!” 鸿翔像个万人烦的皮孩子般折磨着尹诺,尹诺白眼连连,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任由鸿翔在一声声诘问中一下下推搡着自己,不得已之下,他将双手平放在大腿上,端正身子对鸿翔不搭不理,算是一种无声的反击。 可鸿翔就像是一只让人不厌其烦的苍蝇,喋喋不休的同时,还不停地对尹诺戳戳碰碰,没过多久,尹诺就支撑不住了,他两手往大腿上用力一拍,哭丧着一张脸道: “我说鸿翔小少爷,你以为忘生谷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儿吗?在忘生谷呆久了,就出不去了,你去打听打听,呆久了又出去的人有几个善终的,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啊。” 鸿翔狐疑,撅着嘴道: “自由来自由走,哪来这么多道道!” 尹诺摇头苦笑,长叹一声, “你们来这儿时间不长,对这里的潜移默化还没有领教,也还没有受到这里某些东西的侵蚀,本来以为你们在这儿呆的时间会太久便不想告诉你们的,既然提到了,跟你们说说也无妨。” 萧聪放下手中的茶碗,眼神变得认真许多,鸿翔收回之前老想搭在尹诺肩膀上却被一次次摆开正无处安放的手,将胳膊肘抵在桌面上,拖着下巴,圆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开始聚精会神,但听得尹诺顿了顿后继续讲道: “且不说习惯了这里无拘无束肆意妄为的生活后回到外界会怎么样,单就说在这里住的久了,染上的某些东西,放在外边就是无药可救的,所以从忘生谷里走出去的人,无非有两种死法,一是被人群殴致死,二是毒发身亡,无论是其中哪一种,都不会离的太久,若想不被群殴致死,倒是可以选择住进深山老林,可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又能多活多长时间呢?说实话,不长,甚至有可能比大大咧咧混进市井死的还早。” 鸿翔右手托着下巴,天真懵懂道: “你说的习惯了这里肆意妄为的生活后在外面混不下去我倒是还能懂,可你说的染上的东西是什么?怎么就无药可救了呢?” 萧聪右手抚上鼻梁,轻眯起眸子看上去已经陷入到某种遐想,尹诺看看萧聪,又看看鸿翔,轻吹了口气,无精打采道: “这个我也说不明白,只知道每隔一段时间,忘生谷里就会上演一出自相残杀,没有理由,也没有规则,就好像是通过这种血腥而疯狂的杀戮能从彼此身上获得一种特别的给养,来补充生命的某种需要,杀戮结束后,人们照常生活,心照不宣地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尸体被焚烧,污迹被清洗,一切焕然一新。” 听着尹诺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萧聪确信这家伙是真的不知道这之中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右手又在鼻梁抚摸半晌,放下手,轻声问道: “你们知道自己在这场杀戮中所经历的经过吗?” 尹诺点点头,又摇摇头, “模糊记得一些,但……不清楚,就跟做梦一样。” 少倾,萧聪又问道: “那你怎么知道是染上了什么东西? 尹诺右手抚上额头,轻轻地揉捏着,边揉边道: “除了这样,还有其他更好的解释吗?” “你也经历过那样的杀戮?” 尹诺放下手,缓缓点了点头,面色看上去有点痛苦。 萧聪面露不忍,沉默片刻,又问道: “可为什么我觉得你跟他们不太一样,你身上比他们好像多了点东西,好像就是因为那点东西,所以我才愿意相信你。” 尹诺豁然抬起头来,一动不动地看着萧聪,难以置信道: “萧四少爷……您……您说的是真的吗?” 萧聪面色肯定,点点头,接着问道: “你跟他们比,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不一样的经历?以我萧家人精神感应的强大,我的感觉应该不会错,你要仔细想想,说不定这可以让你解脱。” 尹诺半低下头,一会转向左边,一会转向右边,冥思苦想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回答道: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经历,如果说真有什么特别的经历,那就是遇上了萧四少爷你。” “我?”萧聪面露诧异,一时哭笑不得, “这世上遇上我的人多了,这可算不得特别。” “可我觉得自从遇上萧四少爷后,自己真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萧四少爷跟鸿翔小兄弟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让我感觉很舒服,但至于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萧聪和鸿翔面面相觑,看样子皆是一头雾水,因为在尹诺那一脸认真上,的确看不出半点虚假,鸿翔轻声猜测道: “会不会是因为咱俩是从外边来的?” 不了此话一出,便被尹诺直接否定了, “我在这里呆了近三百年,初进忘生谷的人也见过不少,我记得很清楚,他们没有你俩身上的那种东西,因为那种感觉很奇妙,奇妙到令人受之难忘,就好像是一根枯死千年之久完全拧结在一起的老根,在遇见你们之后便被淋上了一抷水,这抷水虽然不足以让他重新焕发生机,但却使它慢慢的放松开,慢慢地松开,可能最后会变成一些……一些……我也说不清楚的东西……涣散,这就是我所感觉到舒服的由来。”.qqxsΠéw 尹诺一边体会一边说完这些话,然后将目光投向鸿翔和萧聪,像一个急于寻求答案的孩子,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自己所有的疑惑。 萧聪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手指分外有节律地一下下敲击着桌面,半晌,将腮帮子从手上移开,问道: “你见我第一眼时,在想什么?” “杀了你,劫去你身上的好东西。”尹诺回答不假思索。 萧聪莞尔一笑,接着问道: “知道我是萧聪后呢?” “想知道你来忘生谷是为什么,鸠占鹊巢李代桃僵,因为你是萧聪,值得你来忘生谷冒险的,一定是天大的机缘。”尹诺回答的依然想也不想。 “那你就敢跟我立仙之誓?”萧聪笑问中带着揶揄。 尹诺撇撇嘴,嗤之以鼻道: “那时候还不知道你小小年纪就这么老奸巨猾,能心思缜密到滴水不漏天衣无缝,说实话,那时候你在我心里的形象实在是怎么样,想一个背弃家族的丧家之犬,连点与家族共存亡的胆识和魄力都没有,还谈什么能耐,你是从天道轩出来的人,能从外面流亡这么长时间,我一点都不意外!但也是因为你是从天道轩出来的人,能来忘生谷,绝对是带着什么大秘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跟一个架子上有点存货的纨绔子弟打个生死赌约,说白了还是我更沾光些,所以那时候脑子一热,就应下了。” “那你之前对我的诚恳和关心都是虚情假意喽?”萧聪挑着眉毛笑问道。 “算是吧。”尹诺言辞虽然闪烁,可眼神却一点都不闪烁,更不闪躲。 “什么叫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说话跟娘们一样。”鸿翔在一旁不满道。 尹诺笑着瞥了鸿翔一眼,脸上带着点羞赧,道: “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在糊弄萧四少爷,可慢慢地见识到萧四少爷的手段就不敢了,现在我所表现的一切绝对都是真真儿的,要不也不会掏心窝子地跟你们说这么多话。” “为什么?”萧聪问道。 这一次尹诺倒是先想了想,然后才一本正经道: “我想,可能是因为鸿翔吧,哦,还有你们身上那些特别的东西。” “怎么说?” 尹诺看着萧聪的眼睛,抿抿唇,用一种深沉而和缓的语气道: “一个对仆人都这样关心的人,绝对不会做出背弃家族这样的事!” 萧聪笑着摇了摇头,之中掺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像是自怜,又像是自嘲,里面有明显的无奈,但也有浅浅的欣慰,像打翻了佐料罐子,五味杂陈。 可一听这话,鸿翔又不满了, “什么仆人,哥哥不但是我哥哥,还是我师父呢?他不关心我关心谁,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的关系很远似的。” 尹诺没有反驳,只是抿唇看着鸿翔,意味深长道: “唉,能得到萧四公子的垂青,你说你多幸运啊,待你跟儿子一样,连我都羡慕了。” 鸿翔得意地冲尹诺抛了个飞眼,口不择言道: “怎么?羡慕我啊,认我当爹,你就可以给哥哥当孙子了。” 不料一句话就招来了萧聪和尹诺同时投来的“火热”目光,但听得萧聪毫不留情叱道: “没大没小,怎么说话呢!玩笑是能这么开的吗!” 尹诺见萧聪动了真怒,连忙强挤出笑脸打圆场, “鸿翔小兄弟,你这辈分论的不对啊,若我管你叫爹,你管萧四公子喊哥,那这杆子怎么打也打不着我爷头上去,你说是吧。” 噤若寒蝉的鸿翔哪还敢回话,早就把脸埋到脖子以下了。 萧聪看了无地自容的鸿翔一会儿,终于将目光从后者身上移开,转脸面向尹诺,问道: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觉得自己身上发生了这些变化的?” 这一次尹诺想了足有半盏茶那么久,才摇了摇头,回答道: “不知道,很模糊。” 萧聪若有所思地缓缓点了点头,拾杯轻抿了口茶水后将茶婉轻轻放在桌子上,认真问道: “你想到外面去吗?” 尹诺先是怔了怔,而后几声失笑,头缓缓低下又缓缓抬起,敛起所有笑意,自嘲道: “都在这儿呆了近三百多年了,待习惯了,出去也没什么意义,没意思。” 萧聪看了尹诺一会儿,定定地问道: “你还是想出去,对吗?” 尹诺将之前还在躲闪的眼神转到萧聪脸上,四目相对, “怎么,萧四公子能帮我?”语气听上去有点轻。 萧聪舌头舔过一圈还算湿润的嘴唇,轻轻叹了口气道: “这个我不能给你打包票,但我愿意研究研究,因为这对我来说,有大用。” 尹诺眼神里弥漫上一层黯然,看上去有点失望,微微一笑道: “那就先谢过萧四公子了。” 房间里气氛,似乎在这一瞬间变冷了许多。 这次换萧聪的眼神有些躲闪了,只见他转头看了眼窗外,又将头扭回来,一动不动地看着无精打采的尹诺,沉沉道: “你不要想多了,我不是在拿你当实验品,我是真的想帮你,只不过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这件事若真能做成,确实对我意义非凡。” 尹诺抬起头来,正视萧聪,却不说话,但听到萧聪继续言道: “我是从天道轩出来的人,见识不比那些古地大教的传人差,却对今夜你所说的事情闻所未闻,这说明两个问题,一是外面的人对此也是知之甚少,二是活在忘生谷里的生灵,身上或许都有这样的问题,我所要找的人,也在忘生谷生活很久了,我若想得到他的帮助,首先要保证他能在外面活下来,其次,我和鸿翔在这里不知道还要呆多久,会不会染上那些东西也说不定,我可不想一辈子都困在这里,所以,未雨绸缪,这非常值得一试,而且,相信过了忘生谷这一道坎,我们会成为非常好的朋友,有这样一个朋友跟在身边,那可是一件很令人期待的事情呢。” 尹诺的嘴角终于重新潋滟起真实的弧度,身子往萧聪这边凑了凑,问道: “萧四少爷凭何相信我这个常年生活在忘生谷里的人?” 萧聪莞尔一笑,用更加深沉的语气感叹道: “因为我知道,你我都是渴望真情的可怜人啊。” 尹诺微不可闻一叹,貌似受到了萧聪极大地感染,而后刀眉轻挑,笑道: “这样说的话,那萧四公子不如我可怜。” 萧聪一边嘴角微微掀起,笑问道: “此话何讲?” “因为我是萧四少爷的奴,小命完全掌握在萧四少爷手中,您才敢这么相信我,可我就不一样了,我可是毫无顾忌不顾一切地用我的生命来相信萧四少爷啊。” 闻听此言,萧聪笑出了声,回道: “别说的那么渗人,你有得选吗!” 尹诺几声陪笑,用一种从未有过的亲近口吻道: “萧四少爷,那咱么就一言为定,若能带我出去,那我以后一定唯你言听计从马首是瞻。” 萧聪点点头,一脸轻松, “一言为定。” 第三百二十五章 胡老栓 翌日,萧聪和鸿翔开始着手准备尹诺应下胡老栓的三件“小事”,本来以为派鸿翔一个人去解决就够了,连萧聪都不用出手,这样就能更一步彰显出三人不凡的逼格,但为保险起见,在行动之前,萧聪和鸿翔分头行动,还是小心调查了一下,结果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在尹诺应下胡老栓的三件小事中,有一个天境大瓶颈的高手不算,竟然还有一个摘星!要说这北街也算上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连尹诺这种渡河境的超级高手都有,有几个摘星倒也也不足为奇,抑或说是之前萧聪和鸿翔会错了意,一般情况下,天境强者的确可以在北街横着走——只要不是那么倒霉!毕竟像摘星天境后期这样的高手是不屑于跟惹是生非的短命鬼一般见识的。 这两位单凭鸿翔一个都解决不了,没办法,只能靠萧聪和尹诺亲自出马了,真不知道那胡老栓安得什么心!尹诺说这三件小事绝对不是出于上面之口,而是胡老栓的个人私事,能在忘生谷做到那般地位的人,仇家死敌肯定不少,所以趁着给尹诺往猎城搭线的机会,借刀杀人一把,他有他的算盘,反正尹诺不知道这几份委托的真假,等仨人进了猎城,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想不想回来还不一定呢!再说,都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给谁杀人不一样!当然,尹诺心里的确也是这么想的。 萧聪对此更是没有多少计较,他也有他的想法——忘生谷里人心叵测,除了胡老栓自己,谁都说不准他心里还有什么别的计划,可杀的人越厉害,杀人的手段越狠辣,树立的威望就越高,这样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起到震慑作用,胡老栓要再想放飞心里的那些幺蛾子,可就得好好掂量掂量喽。 所以三人不做合计,直接将那个摘星境修为的高手分给了尹诺,萧聪负责宰掉天境后期——鸿翔以天境初期的修为可以杀掉天境中期大圆满的长衫猫儿和他天境中期大圆满的狗奴,萧聪要是不能展现下他的超凡发挥,那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啊,当然,超凡发挥归超凡发挥,要是以天境中期的修为宰掉了摘星,那就该让某些人好好思量思量了,木秀于林凤必摧之,萧聪才不会自己将自己玩死!最后还剩下一个天境中期的可怜虫便凑活着留给鸿翔了。 也不用再等到夜幕降临,三人直接在光天化日之下凌厉出击,把暗杀搞得这么轰轰烈烈那就不叫暗杀,得叫寻衅滋事了,这主意是萧聪提出来的,尹诺举双手赞成,用他的话说——老子在北街住了接近三百年,今儿要离开这里去往猎城,怎么着也得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让大家记住我啊,摘星,啧啧,想想就觉得激荡! 尹诺话音刚落,便听得鸿翔不阴不阳地嘲讽道: “一个渡河境的高手,竟然能为了杀死一个摘星而沾沾自喜,想想也真是悲哀,还激荡!激荡个鬼啊,你这叫胜之不武,一点都不光彩。” 尹诺没工夫跟鸿翔惹气,只是啐了句, “你懂个屁!” 于是,三人就这样兴高采烈的出门了。 一连五六个时辰,三间相邻的房间里皆是空无一人。 转眼又是黄昏。 萧聪已经在北街来回逛了五六个时辰,期间没有回客栈,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也不知道他选的这个家伙是本身就有昼伏夜出的习惯,才是碰巧遇上什么事抽不开身,抑或说闻知什么风声而躲了起来,反正萧聪已经来来回回在北街以及沿着北街的胡同巷弄里找了几遍,愣是没有发现那家伙的踪迹。 他不停地想着,感觉似乎是遗漏了什么东西,可反反复复想了已经数十上百遍,却还是没有半点头绪,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脑子里实在是太乱了,之前的他以为自己见到的忘生谷就已经够荒唐了,可直到今天才发现,自己之前所见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跟这些胡同巷子里不能说的秘密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是老巫! 奴役、囚禁、荼毒、虐杀还有各种各样不可言喻的性色糜景以及以相互摧残取乐的无所不用其极,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畜生都不带这么干的!倘若将外界一个生活普通的凡人拉来带着在这里走一圈,想必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把人给逼疯。 他突然觉得,活着似乎是一件非常痛苦和艰难的事情,他在想,这些在阴暗之处行此营狗不伦之事的人们,到底是出于自我意愿还是被逼无奈,倘若是被逼无奈,那自己与他们相比,是不是活得还稍微容易一点,虽然在整个玄真界都是过街老鼠的存在,不敢回家,不敢以真容示人,做什么事都要前思后想,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可至少现在的他还有还有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自由,还有清楚自己想做什么该做什么的理性,因为有这些,才让他至少还算个人,一个传统意识里的人。 之前走进那些胡同巷弄,还是去往胡老栓宅邸和宝庄时,可能是因为这两个地方在北街算是有门有脸的地儿,所以附近以及沿途还算干净,也有可能是尹诺为了顾及他俩的感受,所以在带他俩去的时候故意绕开了这些藏污纳垢的地方,但看不见并不代表没有,而且命里有时终需有,这不就要离开北街了,还是得阴差阳错地见识一遍,这他娘的就是天意! 萧聪倒还真不太在乎自己心里的感受,他在想的是,鸿翔见到些时会作何感想?虽然在跟随他的这些日子里也算经历了不少事儿,但他终究还是个孩子啊,而且萧聪能清晰感受到,其实鸿翔一直都是在强颜欢笑,他并不喜欢这些,只是为了报答萧聪的知遇之恩,他一直都在努力地逼自己接受着,努力地消化着,努力地遗忘着,萧聪虽然看出,却不说透也不点透,因为他对此也是无可奈何,他必须要经历这些,若不让鸿翔经历这些,就要把他撵走,可萧聪实在是舍不得啊,别说他舍不得,鸿翔会舍得吗?跟着他忍受这些和离开他另谋生路,到底哪一个更让鸿翔痛苦,说实话,他也搞不清楚,但他觉得鸿翔还是会选择跟着他忍受这些,因为在更多时候,那些只有两个人不需要面对任何的时间里,鸿翔的快乐可是很真实的。 他一边想一边往前走,身边人流落落,似乎从未减少,只是他虽抬着头,却从没有主动注意这些,似是在出于本能的抬腿、迈步、闪躲,身体在这个世界,灵魂在另一个世界。 天慢慢暗下来,跟往常一样,循序渐进不急不缓,萧聪又转进一个巷弄,习惯性的抬头看了一眼,视野中似乎与其他胡同巷子没什么两样,坑坑洼洼裸露着泥土的窄道旁,偶尔会有出现一两个蔫了吧唧不知道被什么掏空身子的鬼,衣衫褴褛下空荡荡的,看上去似乎随时有可能被风吹起来。 他的头点了一下,而后又猛然抬起,像打了鸡血般,最扎眼的就是那一双精光大放的眼睛,他看到一个人正从一户破败的院子里走出来,虽然仅是匆匆一瞥,但他却相信,那就是胡老栓给他仨看的画像其中一个,而且还是他选中的那一个! “好家伙,都快找了你一天了,原来竟是在这儿犄角旮旯的破地方猫着!” 萧聪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子怒气,一个箭步奔上前去,开门见山就是一记翻江掌。 对方看上去状态不错,没想到身法也不错,以萧聪天境中期可比摘星的刁钻手段,竟然只轰掉了对方的一片衣襟! 一击不成,萧聪毫不停留,转身再攻,可这时候却见对方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看上去像极了嘲讽,他心里暗觉不妙,于是连忙收手,并向一边横掠出数尺后旋身而回。 “哗啦啦” 破败院子里陡然伸出一道漆黑锁链,端部卡着琵琶钩,像一条黑蛇般窜向萧聪方才停身的地方,重重一挺,但听得“哐”的一声,转眼间又向破败院子龟缩而去,又是一声“哗啦啦”,稍迟片刻,门里再次走出一身高十尺有余的彪形大汉,全身肌肉盘虬卧龙,毛发茂盛却光着脑顶,活像一只身子笔挺的黑毛大猩猩,锁链就缠在他的腰上,锁链端部的琵琶钩正被他拿在手上。 这还没完,紧随彪形大汉身后的,还有两个人,一矮胖一高瘦,矮胖的家伙手里拿一对鬼纹鎏金铛,高瘦的持一根狐尾追星枪,萧聪稍一察觉,发现四个人除了那最先从院子里走出来身材还算中等的家伙是天境后期,那名胖矬子竟然也是天境后期,其余两人皆是天境中期,这么一对组合,实力当真不可小觑! 他在心里仔细合计,两个天境后期加两个天境中期,除非天赋异禀或者有什么过硬的手段,还远远比不上一个摘星,鸿翔前夜以一人天境初期的实力大战两个天境中期大瓶颈全身而退,如今他以天境初期的实力力挫两名天境后期加两名天境中期,听上去似乎也不是太过分,毕竟这两个家伙也才是两只脚在天境后期刚刚站稳而已,而他,可是有《大金刚术》残手在身的人呐! 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明明说好的是一个人,怎么现在成四个了呢?难道这就是他寻了近一天才寻到这几个家伙的原因吗?那他这点儿也太背了吧,还是说,这件事实在是太巧了? 对面四人站成一排,像看跳梁小丑般看着三丈开外整个身体隐藏在灰袍之下默然而立的萧聪,萧聪半张白净的小脸隐藏在长帽檐在落日残光投射的阴影之下,只露出两片饱满却冷冽的嘴唇,气氛短时间内收的更紧,可两方在那一个回合之后却迟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对面的四个家伙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也就罢了,连话都不说就有点奇怪了,这一点都不像书里写的那些双方力量悬殊的对决场景,按套路讲,对面四人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怎么着也该说几句话恶心恶心萧聪吧,可惜并没有,可能这就是高手之间的对决吧。 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也不知道能不能这样解释。 隐约中似乎有一阵莫名的风毫无征兆地轻轻吹过,这风触动了绷在这里一根无声无色又无形的弦,这一刻,五道身影化作五抹流光齐刷刷向中间聚焦,也不知是谁先挪动了步子,谁先没按耐住汹涌的气息。 萧聪双手化为金色,对面三个拿兵器的自不用说,倒是那个身材中等的天境后期与萧聪一样赤着手,只不过不同的是,萧聪的手现在是手刀,而他的手现在是两把修长凌厉的爪,指甲锋利如刀,五指瘦削几乎看不到肉,腰缠锁链的彪形大汉和手拿狐尾追星枪的瘦高个看上去除了花哨没啥特点,倒是那个手持鬼纹鎏金铛的胖矬子,虽然看上去笨拙,实则在几个人里面,还就数他身法最为灵活。 对面这几个皆不是吃素的,可萧聪也不是被吓大的,只见他一往无前势不可挡,轻而易举地躲过了彪形大汉的抽来的锁链,又以一种分外诡异的姿势躲过了瘦高个扫来的长枪,凭借《大金刚术》的残手与目标猎物的鬼爪子硬撼了一记,最后翻身一脚踢在胖矬子隐藏在目标猎物身后阴毒砸来的鬼纹鎏金铛上,他那么胖,怎么可能靠前者的身体完全挡住,套路虽然是糙了点,可配合打得还是很可以的,若换成一般人,说不定还真能让这心狠手辣球一般的家伙得了逞,运气差的说不定还得丢掉半条小命,当然,忘生谷里轻易没有丢掉半条小命之说,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不出意外,丢了这个回合,肯定得把整条性命一块丢在这里。 萧聪在空中翻转的身体还未落下,彪形大汉的锁链再次极速窜来,瘦高个手持长枪紧随其后,目标猎物张着两只鬼爪子只比瘦高个慢了一点,而胖矬子因为底盘扎实吨位足够,萧聪刚才那一脚没能撼动他,所以此时就蹲着马步站在离萧聪不足三尺的地方,两只鬼纹鎏金铛一上一下一攻一防,看架势倒是没想要了萧聪的性命,只是倏忽之间随机应变,以防萧聪从他这儿打开缺口逃跑而已。 四个人的手段近乎是封住了萧聪所有的退路,配合虽然紧密,但还远远不到天衣无缝的地步,萧聪仅是撇了匆匆一眼就知道,除了张着两只鬼爪子的目标猎物外,其他都是唬人的假把式,为的是干扰他的思路,让他慌不择路将自己送到目标猎物那双鬼爪子后的虎口,于是他主动出击,借着身体翻转的劲儿一掌拍在胖矬子那只用来攻击的鬼纹鎏金铛上,胳膊猛地一挺后身体便斜斜往上倒飞而去,巧巧躲开了彪形大汉锁链端部的琵琶钩,正好这时瘦高个的长枪凌厉攻至,一记落空后不忘用力往上一挑,怎奈萧聪速度太快,双掌合十夹住了他的枪尖,瘦高个面色愠怒,双手握着枪杆用力一扭,以为这样可以绞伤萧聪夹着枪尖的手掌,却不料萧聪怎么说也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感受到手掌处力的同时,劲腰猛地一挺,便顺着枪尖旋转的方向横向摆去,让瘦高个这一记又落了空。 见到这一幕,四人相互看了一眼,面色皆是更添了几分狠厉,身在空中还在上升的萧聪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嘴角不禁勾出了邪异的弧度,他飘然落在墙头,抱肩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各有特色的四人,一脸不屑又显得饶有趣味,但听得他用那喑哑古怪的声音波澜不惊道: “有什么手段最好赶紧使出来,我没那么多耐心陪你们玩。” 说完,翻身下墙,两只袖子爆碎开去,掌刀连同小臂皆变成金色,在刚刚降落夜幕的笼罩下下熠熠生辉,张开双臂如添了黄金圣翼的猛虎,带起一股子狂风,冲向对面的四人,之前只为试探对面深浅,这一次,萧聪可是要动真格了。 手中无有兵刃,弥芥又不能示人,但身为从天道轩走出来的人,十八般武艺怎么着都能施展几样,在萧聪眼里,对付这几人就像他在濒阳荒漠里时对付那些凶兽,没必要高看了他们,马虎发挥就行了,既然手中没有兵刃可用,那便只剩下了拳掌,既然开始时施展了翻江掌,那便不妨给他们多露一手,再施展套开山拳,不图别的,就图个对帐搭配,反正无论怎么玩儿,以他天境中期的实力对付对面四个都是绰绰有余的。 说实话,这翻江掌和开山拳都不是什么厉害武技,但合在一起却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何况被萧聪玩的出神入化随意切换,一拳一掌虎虎生风,最为头疼的是除此之外还有金刚化了的小臂和手掌,彪形大汉有拴着琵琶钩的锁链,瘦高个有吊着狐尾的追星枪,胖矬子有非一般材质的鬼纹鎏金铛,他们三个还可以凭借手里的兵器与萧聪偶尔来一记硬碰硬,可那目标猎物除了一双鬼爪子外什么也没有,还偏偏这双鬼爪子干不过萧聪的《大金刚术》,单打独斗一招一式都被压得死死的,牵襟掣肘无所适从,这对一个跟天境中期对战的天境后期高手来说,端的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但心里再不服也不行,还是得乖乖退到后头,将主攻位置让给了手持狐尾追星枪的瘦高个,前面三个牵制萧聪的双手,他在后面不断地寻找机会,干点撩阴偷袭的活儿,这一套操作被他玩的骚得不行,好像他那一双鬼爪子本来就是用来干这个的。 即使对面四人改变了作战套路,可萧聪还是玩儿的不亦乐乎,随机应变见招拆招——你们不是想要靠几把破铜烂铁来牵制我的双手吗?我特么偏不让你们得逞!你们不是让那鬼爪子退到后面做缩头乌龟吗?好,我就按着他打,看你们谁能拦得住我! 于是这丫的又施展一套《八极腿》来专门对付胖矬子的鬼纹鎏金铛,传说这是某位海上高人坐船观摩八爪怪与另一海上怪物搏斗悟来的,虽然还是难登大雅之堂,但多少算是上了点档次,此时用来对付这胖矬子,倒真是往这家伙脸上贴金了,余下两只手一只用来对付彪形大汉的锁链和瘦高个的狐尾追星枪,一只用来追杀不断躲藏的目标猎物,一打四的他本来应该是处于被动,却愣是生生反客为主,将四个家伙溜来溜去,活像四条笨狗。 随着萧聪攻势越来越凌厉,对面四个之间的配合漏洞出现的越来越多,这一刻,他瞅准时机,身子一弓凌空跃起,一脚踢开胖矬子扫来的鬼纹鎏金铛,同时将胳膊绕在瘦高个的狐尾追星枪上,彪形大汉的锁链刚刚收回还未来得及再次发功,萧聪的另一只手便以一记澎湃无比的翻江掌打在了目标猎物的左肩上,这家伙一直在后边畏畏缩缩地使坏,可惜光想着使坏了,没想到自己的伙伴竟然这么不靠谱地给了萧聪这么一个可乘之机,结果就这么被萧聪轰碎了半个肩膀,眼看这条胳臂肯定是废了。 玩儿了这么久,萧聪也觉得腻歪了,这么打对他来说实在是没什么意思,要不是为了寻找冥乌族,他才懒得跟这些土鸡瓦狗们演戏,目标猎物现在已经受了伤,再打下去更没什么乐趣,再说,打伤这家伙完全是凭借作战技巧,倘若把他们四个都打死了,会不会引起某些人的怀疑?忘生谷里的思维,不择手段见好就收,能出八分力就绝不会把力气拼尽,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这件事是时候该结束了。 于是他索性给了后者一个干净利落的了断——顺手打出一记暗器,分毫不差地洞穿了目标猎物的心脏,那家伙中招后还在踉踉跄跄地往后退,还没稳住身子就死透了。 余下三人怔在原地,看样子吃惊不小,可能是因为他们没有想到事情竟结束的这么快,而且与他们之前的预想截然相反,这超出了他们思考的范围,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没有想到妖刀尹诺的仆人竟然会使用暗器,这超出了他们理解的范围,还有可能更是因为见到一个天境后期的高手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死在了一个天境中期的小子手上,这超出了他们可以承受的范围,更有可能是……当然,不管是何种可能,反正现在人已经死了。 依照萧聪对忘生谷人的理解,乌合之众一盘散沙,所有的合作都是不存在感情只存在利益的捆绑,所以就现在这情况看,主角已死,无利可图,这场戏也就该落幕了。 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死了一个目标猎物,剩下的三个无能之辈竟还要与他继续打斗,看上去颇有几分不死不休的劲头,萧聪心中不禁冷笑——看来今个儿还真是遇上奇事儿了,在忘生谷里竟然还能遇上感情如此深厚的搭档,莫不是我之前对这里有什么思想上的误会? 他没心思往下多想,也没心思与剩下的三个无能之辈多做纠缠,仅是与动了真火的他们应付了几个回合,便丢出一连串暗器打了个掩护扬长而去,虽然加持脚力的并非灵隐步,但以他的速度,用不着灵隐步,只要借着《八极腿》的攻势窜出了这条街混进人群,就算是游鱼入海,逃之夭夭了。.qqxsΠéw 萧聪自认为这件事办得很漂亮,所以回到客栈时,心情变得格外的好,当然,心里的愉悦还是不能表现在脸上,纵使他的长帽檐依然遮在额上,一直低着头以至于别人看不到他的面容。 虽然知道那三个人若真的对他死咬不放,迟早会追到客栈这边来——毕竟这两天因为鸿翔和尹诺的事儿,他们三个的名头在北街这边叫的极响,但哪有笨蛋闯了祸直接回老巢的,所以那三个无能之辈估计还得在街上和犄角旮旯处找一会儿,决定到这儿来寻,应该还得过一段时间,不过就算寻来了又能怎样,这边有尹诺撑腰,还有一个天境中期强者外加一个天境初期强者,来了也只有夹着尾巴跑路的份儿! 可当他踏上楼梯逛完三个房间时,却发现三个房间里空无一人,尹诺和鸿翔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心里不禁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 “胡老栓明确指出的人,我竟找了一天才将其找到,本来说好的一个人,结果却变成了四个,人都死了,他们却还缠着我不放,这些都不是什么巧合!我一开始就错了,他们都是被胡老栓安排在那里等着我的,所谓的小事,就是将我们三个逐一击破!” 少顷,萧聪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可如此并不能消减他心中的怒气,于是他还是忍不住攥起了拳头,咬牙切齿道: “他先人的!” 事情已经被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就算他现在驾着灵隐步赶过去,怕是也无力回天,因为他连两人现在具体在哪儿都不知道,北街说起来算不上很大,但也绝对算不上小,白天为了寻找他选中的天境高手花费了他近一天的时间,而现在已是街里街外万家灯火,想找到尹诺和鸿翔,谈何容易!若胡老栓已经得逞,那就更麻烦, 可他还是放不下鸿翔,所以还是决定出找找,哪怕仅是图个心安。 黯然转首,却忽见有一魁梧高大的身影静静站在楼梯口守候,衣着不凡,面相粗犷,是胡老栓。 见萧聪转首,胡老栓开始从楼梯口不紧不慢地往前走,脸上波澜不兴市侩全无,他走到萧聪身旁,扭过脸来微微一笑,平静道: “我听他们说你侥幸逃了回来,所以特地过来与你坐坐,你不请我进去喝一杯吗?” 萧聪忍着心里波涛汹涌的愤怒,努力保持着平静,头也不抬地用那种喑哑古怪的声音回道: “请!” 而后转过身走进门去。 跨过门口一直往前走,在房间里的八仙桌旁默然站定,一副老实安分木然的姿势,胡老栓走在萧聪身后,离前者距离始终不过一尺,而后在八仙桌旁的圆凳上坐下,仰起脸来微微一笑道: “来,坐,你不是我的仆人,没必要对我奴颜婢膝。” 萧聪无有言语,只是往右走几步而后坐在圆凳上,双手放在大腿上,身子挺得笔直,还是那种老实安分木然的感觉。 “其实你并不呆板,相反,你聪明得很,要不然不可能从他们四个的合围之下杀死李小霸,这的确是超出了我的计划。” 顿了顿,见萧聪还是没有反应,他接着道: “我想,这之中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但肯定还不全面,我不介意将我整个的计划说给你听,反正也已经是尘埃落定的事,你想听吗?” 少倾,萧聪终于开口, “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没必要听。” 胡老栓咧嘴呵呵笑了几声,微微一叹道: “是啊,已经尘埃落定的事,也没有说的必要,你是一个很直接的人,那我就跟你长话短说,尹诺大势已去,猎城你们是绝对去不成了,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妨以后跟着我,在忘生谷里,绝对不会比跟着尹诺差,你意下如何?” 萧聪回答言简意赅, “很难。” “哦?何以见得,说来听听。”胡老栓面色饶有趣味。 “他手上有我的把柄,他不死,我不敢妄为。”萧聪回道。 胡老栓又是呵呵几声笑,平静道: “这个好说,我知道你的意思,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亲手杀死他。” “他在哪儿?”萧聪语气毫无起伏。 “在这儿。”胡老栓边说边从袖子里取出一三寸来长的纸卷,轻轻放在萧聪近前的茶碗旁,嘴角微微勾起,一脸阴鹫地看着萧聪。 萧聪将手从灰袍下伸出,将纸卷捏起又缩回到灰袍之下,起身往门外走去。 但听得胡老栓在起身后喊道: “那个小的是你弟弟吧。” 声音在静悄悄的走廊上回响,可萧聪脚步无有停顿,依旧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就好像没有听到。 走出客栈,汇入到熙熙攘攘的人流里,萧聪长舒了口气,如释重负却又像更添重负,他的脚步看上去又重又沉,可比脚步更重更沉的是他那颗无力的心,这颗心的沉重近乎影响了他身边的引力,使他身边空气挤在一起,压成一方密不透风的沉闷空间与周围差别开来,并跟随着他的脚步慢慢往前移动着。 他知道,胡老栓说不定现在正站在窗户旁看着他,所以他一直没有回头,一直保持着那冷静木然的步伐,可这自心底一波波袭来的疲惫啊,他实在是没法抵抗,这滋味有多难受,只有他自己知道,而距上次感受这种感觉,已经是好几年前的的事了,那是他刚刚听到萧家覆灭消息的时候。 他从灰袍下抽出双手,将纸卷展开看了一眼,接着便将纸揉成了团,将双手重新缩回到袖子里,继续往前走,走到一个拐角,转进一条巷弄,他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斜便无力地倚靠在窄道旁的墙上,双手捂在脸上大口喘息,后背摩擦着墙面慢慢地往下滑,一直到他坐在地上,喘息还在继续。 呼吸渐渐平复的时候,他放下手,微微仰着头,因为有长帽檐的遮挡,即使是借着街上投来的火光,还是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能看到那张小嘴正微微张着,但通过这张微张的小嘴,似乎可以想象那双眼睛,那双满是疲惫与悲戚的眼睛。 “这不是萧聪,这不是萧聪。”他小声喃喃道。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而后重重呼出,看上去像是提起了全身的力气慢慢站起身来,又用力搓了搓脸,继续往前走,每一步看上去依然沉重,却隐约感觉变得坚毅了许多。 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这才是萧家人,而现在仅是一个称霸忘生谷北街的胡老栓,怎么能让身为萧家人的他认怂,萧天宇曾经说过的话他一直记得, “生机之中必有危机,危机背后必有生门,这世间,没有破不开的局!”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两件事 萧聪顺着胡老栓给的信息找到尹诺时,后者已经奄奄一息,他在阴暗处看了良晌,细数尹诺的遍体鳞伤,看他无力的垂着头,胡乱的张着腿,右手耷拉在地上还紧紧握着他相依为命的妖兵,身子一抽一抽地像条死狗。往日的高冷傲慢杳无音讯,取而代之的狼狈在那扭曲的身体上越来越明显,他还活着,在吊着半口气艰难而倔强的活着。 尹诺身前三尺外,有一佝偻身影默然而立,再往远点,是两个身材颀长的男性,佝偻身影身着像他身上这样的宽松长袍,也有像他这样长长地帽檐,侧对着他以至于看不清长帽檐下是一副怎样的面容,他只是感觉似曾相识,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这佝偻的轮廓与他那夜见到的鬼镖老儿何其相似! 至于那两位身材颀长的男子,倒是没什么特点,身着劲装,长着一副众生相,一人手拿弯月戟,一人手握乌金锏,看鬓发和胡须,想来应该已经不是壮年。 他们三个就这样站着,一动不动,看上去像是在等待什么,老谋深算的胡老栓,看来早就料到这一出,这是在派人守着尹诺等他呢! 对于胡老栓联合鬼镖老儿合伙算计尹诺这事儿,萧聪一点也不感到意外,要是换做是他,肯定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这么办,就鬼镖老儿与尹诺的深仇大怨,绝对是不二人选,因为这家伙恐怕是做梦都想饮其血啖其肉,生吞活剥连佐料都用不着放! 萧聪不知道这一个渡河境加两个摘星境是怎么把尹诺伤成这个鬼样子的,但不用想也知道,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尹诺那夜曾说,他要是想杀死鬼镖老儿,不过是轻而易举,尹诺此言虽有夸大之嫌,但以他的性格,绝对不是信口开河,他既然这般说,便一定有足够的实力和手段让鬼镖老儿翻身不得,可现在倒下的却是他,这事儿的确得好好思量思量,单凭其他两个摘星境的搅和,绝对起不到这样的效果,因为尹诺可是在渡河境盘桓多年的稳固修为啊。 他努力冷静下来,想着胡老栓给他出的难题——尹诺和鸿翔,他只能选择救一个,而且选择救尹诺的话还不一定能成功,老狐狸在他身上肯定留了不止鸿翔一招后手,可他就是想鱼与熊掌尽收囊中,可又怕胡老栓心狠手辣稍觉不妙后真的对鸿翔下死手,鸿翔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定要胡老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那样做又能弥补得了什么呢,逝者已矣,多杀无益。 所以这事儿,他还是得仔细合计,身为一个萧家人,就得喜欢(惯)这种极具挑战性的事情! “胡老栓到底在这儿安排了多少人?他会不会也在监视我?”他扪心自问道。 皱眉沉思半晌,缓缓摇了摇头,心中道: “应该不会,这里有一个渡河境的高手坐镇,且不说对我这天境中期的修为是否足够稳妥,他要是再在这儿安排别的人手,那就是对鬼镖老儿的羞辱了,鬼镖门的总舵不在北街,最起码在中街往里,胡老栓惹不起他,与其说是鬼镖老儿在帮胡老栓的忙,倒不如说是胡老栓卖了个人情给鬼镖老儿,这只老狐狸,遣我到这儿来不过是想让我看看尹诺怎么死罢了,还说我可以亲手杀死尹诺,这出以儆效尤,不过是让尹诺给我树立个榜样,让我见识到跟他作对是个什么下场!他仙人的。” “可若这件事黄了,鬼镖老儿会怎么对付他呢?我且先摸清情况,再做其他打算。” 萧聪心里一声冷笑,顺便开启了久未施展的紫瞳。 方才仅是借着月光和远处楼阁上投来的火光将前方情景看了个大概,说不得深切,甚至连马马虎虎都算不上,直到现在打开紫瞳,才得以看清前方的一切,同时也真切感受到之前的战况是何等惨烈,除了剩下还能站着的鬼镖老儿和两个摘星强者外,再往外看周围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具尸体,这还是完整的,那些不完整的最惨的已经成了大大小小的尸块,断胳膊断腿切口平整,五脏六腑鲜血淋漓,有的还他娘冒着热气,看得萧聪一阵心惊胆战,并有点恶心,于是便不由得想起了阴诺手里的那把妖异快刀,接着便对此皆出于尹诺之手这事深信不疑,这个杀星! 稍稍平复情绪,他又将自己本就强大的灵识开到最大,用以刺探剩下三人的状态——至于尹诺的状态就免了,若不是有姜采君的弥芥在手,萧聪都懒得救他。 以他现在的境界,通过灵识感应其实并不能准确得知对方的状态,他是通过对方周围各种天地衍气的波动来进行推测的,这算不得什么绝活,但一般人还真拾掇不了,这之中对见识和经验的考量非同一般,也就是萧聪这种偷师百家学富五车又兼具强大灵觉的奇才能耍弄得了——他是个驭阵师,所以对各种天地衍气不甚敏感,同时他又是个修者,所以又对修者在各种状态下对天地衍气的汲取有所了解,虽不敢说了如指掌,但十之七八还是有的,而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刺探一个刚刚经过生死大战的渡河境的高手,十之七八就已经足够了。 在他的感应中,鬼镖老儿和两个摘星强者对周围天地衍气中死者残留的精气、血气,和衍气中本来就有的灵气汲取最多,因为这几股气息相比于其他气息波动最为剧烈,除此之外,他还隐隐感觉到有几分源气的波动,一般修者吸收不了源气,只有特殊体质或者是渡河境往上的高手才可以吸收源气,可即使能够吸收源气,一般情况下修者也不会主动去吸收源气,因为源气的吸收是不可控的并且是得出于某种原因的,对于鬼镖老儿老说,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伤到了本源。 除此之外,萧聪还感觉到鬼镖老儿的精神有些异常,这异常他无法形容,反正就是感觉怪怪的,可在上次他见鬼镖老儿的时候,却没有察觉到这些,这不能说是意外,结合尹诺手里那把来历不明诡谲之极的妖兵,真相似乎更趋向于尹诺欲要鱼死网破之际对鬼镖老儿造成了一定的精神创伤,这对他来说真的是意外之喜,众所周知,精神创伤轻易不可修复,而且在刚受创后的那一段时间最是磨人,他要是想今夜救下尹诺,这无疑又添了几分胜算,而且还是很大的胜算! 他收起紫瞳,躲回到阴暗处细细盘算,怎样才能在救下鸿翔的前提下顺利救下尹诺,这不但是个苦差事,还是个技术活儿,因为稍有不慎,就足以让他全军覆没,可自出道以来,他还真没遇上过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无论再棘手,他总能想到办法迎刃而解,虽然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比如在龟府时遇上业图天。 依照他的经验,打铁虽需自身硬,但没有金刚钻,不烂瓷器活儿,自身本领的确是根本,但少了外在辅助,一样事业难成,说实在的,他现在身上的宝贝算是不少,但正因为不少,所以才要仔细筛选,当然,像卜天卦、诛仙剑、龙玉那样的神器这一次肯定是用不到,姜采君弥芥里有各种各样的上品丹药,除了可以医治重伤垂死的尹诺外,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是否还能起到什么别的作用,再者就是萧天宇搬进他弥芥的萧家族蕴,琳琅满目近乎无所不有,可这些东西怎么用就是他的事情了。 思来想去,还是一筹莫展,这件事成功的关键是在救下尹诺后如何能瞒住胡老栓,想要救下尹诺,就必须得过这一关,因为他不可能先去救鸿翔,若救不下尹诺再回到胡老栓那儿,尹诺就死定了,鬼镖老儿直到现在还不动手,只因为与胡老栓有所约定,这约定的时限,却不在他,他也怕万一哪会儿鬼镖老儿等的不耐烦,手起刀落将尹诺给喀嚓了,撇去他与尹诺的朋友关系,少了一个渡河境的仆役,那也是很可惜的!.qqxsΠéw 所以尽管他现在很努力地保持冷静,却还是忍不住有点烦躁不安,现在的尹诺是待宰鱼肉,刀俎横前,他现在虽然有相救之力,而对于稳操胜券还是一筹莫展,他曾想过如何阻止鬼镖老儿宰杀尹诺,想了几个来回却发现这事儿恐怕不会有他想要的结果,无论是调虎离山还是声东击西,对尹诺恨之入骨的鬼镖老儿为了能了解多年夙愿一定会第一时间杀掉尹诺,他的速度再快,也肯定快不过鬼镖老儿那已经练到出神入化的暗器,尹诺现在就还只剩下半口气在吊着,鬼镖老儿若想杀他,还不是挥挥手的事儿,可萧聪若想在鬼镖老儿的眼皮子底下救他,那可就难喽,搞不好光折腾就能把尹诺给折腾死,总不能让他出去跟鬼镖老儿谈判吧,所以这条路子绝对行不通。 接下来是如何万无一失地杀掉鬼镖老儿和两个摘星强者,虽然这事儿想都不用想就觉得不可能,但他还自依着这个方向仔细盘算了一下,最后发现真的不可能,且不说以他摘星境的修为仅靠一次偷袭能不能杀死他仨,万一鬼镖老儿不恋战跑了怎么办,他要是跑去胡老栓那儿告状,那鸿翔可就要死翘翘了,所以这条路子也行不通。 不能阻止鬼镖老儿杀尹诺,仅靠一次偷袭又不能杀掉鬼镖老儿和那两个摘星强者,那剩下的就只能是让尹诺死翘翘了,萧聪又仔细数了一遍手中里的底牌,发现若想保证鸿翔平安无事,尹诺还真的就非死不可!可他心里不服气啊,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若连一个胡老栓都摆平不了,那他以后也甭打算在忘生谷混下去了,还想找冥乌族帮他复仇,找他娘的鸡毛掸子! 于是乎,萧家人那股子与生俱来的犟脾气便又上来了, “他仙人的,小爷还就不信了,四府我都摆平得了,今儿个还摆平不了你!” 他在角落里展开头脑风暴,将之前的两条路子有重新梳理了一遍,无果之后突发奇想, “不破不立,破后而立,倘若尹诺死在鬼镖老儿手里,接下来我能怎样做呢?法阵……丹药,姜采君的弥芥里丹药包罗万象,有没有能帮尹诺假死的?抑或说,保住他的灵魂,好让他逃过这一劫?” “就算姜采君炼药技艺精湛已经接近九鼎归一的大声境界,可对与死而复生这件事,说起来还是不免玄幻了些,还是那句话,生死,那是老天爷执掌的事,生灵不可轻易染指,逆天而行,不但是一种本领,还是一份难得的勇气,姜采君就算真有这通天的本领,可他有这份难得的勇气吗?” 萧聪不敢说他有没有那份难得的勇气,但他觉得,就算姜采君有那通天的本领,他也不会选择去那样做,这无关于勇气,只关系于个人意愿,他不是那种张扬放肆喜欢较真的人,他的内敛与平和,告诉萧聪,他不会那样做,除非是迫不得已的即时之需。 可除了姜采君的丹药,现在他实在是没有别的好办法了,虽然他也可以发挥他的老本行,甚至愿意为了救下尹诺而耗费萧凤哲留下来有限的石刻,可这些都只能想想而已,是行不通的。 思及于此,他忽然想到, “对了,上次交给鸿翔那块传送阵,一直都没有收回来,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使用,胡老栓是不是在坑我?” 可惜关心则乱,现在的他实在是理不清任何关于鸿翔的问题,可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如果有机会使用石刻鸿翔必然已经逃离这件事儿他却是十分相信,那个古灵精怪的小鬼头,一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审时度势权衡利弊的事儿拎得比他都清,自然知道肯定是不能被胡老栓生擒的,要不然,他的萧聪哥哥就要进退维谷了。 对于鸿翔有没有机会通过石刻逃离这个赌,萧聪不敢打,哪怕鸿翔有万分之一的危险,他也不愿意再让鸿翔以身犯险,因为他总觉得自己欠他的。 胡思乱想之际,也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尹诺的妖刀,于是心里蓦然一亮,好像有一道突然出现的强光射进了浓雾里,指引他前行,直到眼前豁然开朗。 之前在与尹诺的一次聊天中曾听对方说过,那妖刀不但有吸食人精气的作用,还能吸食人的灵魂,倘若尹诺自己的灵魂被它吸食了,会怎么样呢?还能找回来吗?毕竟尹诺可是他的主人啊,而且萧聪在第一次与尹诺交手时就明显感觉到那妖刀有自己的兵魂,只是尚且懵懂还在觉醒,那妖兵是怎样吸食修者灵魂的他不知道,吸收到的灵魂储存到了哪里他也不知道,他只是在想,这些被吸收进妖刀的灵魂,是否还有自己的意识,这意识是刚一开始就被抹去了,还是靠一点点地消磨,这个问题很重要,如果尹诺的魂魄被吸进妖刀后还能找回,那自是最好,如果被吸进妖刀的灵魂是被慢慢地消磨掉,那他略施小计,还有一定的时间帮其死里逃生,如果意识在被吸进妖刀后直接被抹掉,那他就得再寻其他法子了,姜采君的弥芥里虽然肯定没有帮人死而复生的丹药,但只要还吊着一口气把人救活还是小菜一碟,他的计划说起来其实也很简单,只要能找到机会将能保存生命精元不流失的丹药摄进尹诺的身体里,再用他的妖刀“手刃”他,只要能糊弄鬼镖老儿,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救出鸿翔,回来再帮尹诺还魂再生,到时候用萧凤哲的石刻将尹诺送走,或者是他们三个一起离开,以他们三个一个渡河,一个摘星外加一个天境的实力,留的青山在,不怕杀不回来。 他沉下心来,顺着这条路子继续往更深处想, “如果我能帮尹诺找回被妖刀吸食的魂魄,剩下的事儿就是神不知过不觉的将丹药弄进尹诺的身体里……假如将丹药研成粉涂在妖刀上,在砍下尹诺头颅的那一刻,稍微使点手段,就能将药粉送进他的身体里,鬼镖老儿精神受创,肯定察觉不出来,至于那两个摘星境的家伙,估计也没那个本事,我只要将妖刀留在手上,不愁不能帮尹诺躲过这一劫,可那妖刀怎么说也算是至宝,鬼镖老儿会眼睁睁看我将之带走吗?这事儿,怕是悬……” “搞不来妖刀,难道我回头还要灭了鬼镖老儿?有没有什么办法不让鬼镖老儿带走妖刀?以鬼镖门与妖刀多年夙愿,鬼镖老儿对这把妖兵想必是志在必得的,想阻止他获得妖刀,要么毁了它,要么杀死他!” “实在不行,我就杀了鬼镖老儿,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杀鬼镖老儿是为了妖刀,不是为了尹诺,胡老栓没理由再拿鸿翔挟制我,可这家伙害怕鬼镖门的报复啊,到时候为了保全自己,说不定会把我和鸿翔都杀了,或者是交给鬼镖门,反正怎样都是难逃一死,不行,这法子行不通!” “要是那妖刀能自己跑掉就好了……” “对啊,让那妖刀自己跑掉!到时候再自己回来,尹诺就有救了,这是目前为止最好的主意,虽然不知道行不行的通,怎么着都该试一试,兵魂也是魂,以我灵识的强大,能与它取得交流也说不定,这事儿不怕被鬼镖老儿发现,他精神受创了,至于那两个摘星强者,精神力量怕是还没那个境界!” 他心里一声冷笑,不做迟疑,说干就干,冒着风险将全部精神沉于内里,在一种忘我的状态下将灵识发挥到最大,精神游丝迅速拧成一根绳儿,端头化成一根刺,绕了个大弯最后指向不远处尹诺手里的妖刀。 鬼镖老儿和其他两个摘星强者对此果然一无所觉,按理说周围出现一股子这么大的精神威压,在场的人不可能一点都感觉不到,即使鬼镖老儿受了精神创伤,那也应该是更加敏感才是,如果这三个家伙此时不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话,那就只剩下了一种解释——萧聪所发出的灵识已经不再是灵识,而是灵威,就像当年在龟府时归师父所解释的那样。 要说萧聪这一次也真是胆大,不能确定有无疏漏就敢贸然行事,端得是瞎猫碰上死老鼠,要不然,非得提前送尹诺一程不可,不过话说回来,他今夜到现在就这么一个疏漏,还被这么阴差阳错地给弥补,也真他娘够幸运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对,吉人自有天象! 精神游丝拧结而成的尖刺慢慢向妖刀靠近,他试图在不触及刀身的情况下与妖刀里的兵魂取得感应,因为他怕他的灵识触到妖刀会像其他死在刀下地忘魂一样被吞噬掉,所以在一点点靠近的过程中不断尝试,却毫无结果,无奈之下,只能铤而走险,心一横之间将尖刺扎向刀身。 那一瞬,萧聪一阵悚然,仿佛真切感受到了刀身的冰冷,而他清楚地知道,那不是来自于刀身的冰冷,而是其他一些东西,一些冥冥中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人感觉恐怖的东西,是无数死者残存怨念的聚集吗?或许这仅是其中一部分罢。 冰冷之后,少顷,隐隐传来一回应,朦朦胧胧中萧聪仿佛看到一柄与妖刀一模一样的刀悬停在一片浓雾之中,不知名的风将浓雾席卷又吹散,它却在这一片敛散中一动不动,幻若已经沉寂万年。 萧聪鼓起勇气,传识道: “你的主人现在有危险,我想救他,但需要你的帮忙。” 等了良久,无有回应,萧聪开始怀疑这个兵魂到底靠不靠谱,可想想当时尹诺确实是招招手就能把它唤回手里,说明它与尹诺之间确实是有一种主仆之间的感应,他看着浓雾中悬在空中的那把刀尖朝下的妖刀,忽然明白,这或许就是妖刀里的意识世界,现实中的妖刀可以将修士杀死,但其灵魂和意识却是在这里被屠戮的,尹诺斩首后,灵魂也会到这里来,到时候这兵魂肯定认得他,可又想起之前尹诺也曾说过这把妖刀易主已不知几经,每一届主人皆是死因莫名魂音无讯,他这心里便又泛起了嘀咕——这家伙该不会不认主吧!紧接着又想起这是一还未完全觉醒的初生兵魂,却又觉得此景情有可原,况且尹诺之前又说过,旧兵魂会随着旧主人一同消失,他觉得这还未完全觉醒的兵魂应该还不具备那样的意识,他想过来,想过去,感觉脑子越来越乱,终究是想不通这之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于是索性便不想了,只是丢下一句话, “等会我用你的刀身砍下尹诺的头颅,你自己逃走就好了,逃到我与尹诺第一次打斗的地方,我会去找你的!” 言毕,意识透体而出,返回自己的身体。 阴暗角落里的萧聪倏然睁眼,眸子精光四射,左手紧握后又张开,里面是一摊被掌力震碎的药粉,右手一翻又张开,里面是一块卖相普通的石头,他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面色重新凝固到那在忘生谷里用于示人的冷峻模样,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向窄道另一旁半死不活的尹诺。 早在萧聪第一步落地的那一刻,鬼镖老儿和两个摘星强者的目光就向这边投了过来,萧聪走过拐角的时候,三人正紧紧地盯着他,他对此视若无睹,甚至都不带看一眼的,只是不紧不慢地往前走,走到尹诺身旁,弯腰便要用蛮力夺过尹诺手里紧攥的妖刀,尹诺身子痉挛更甚,死活不肯放手,他艰难的抬起头,目光微微一滞后转而漫上满目的凄然,咧嘴惨淡一笑,更多的鲜血溢出嘴角,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手里的妖刀被萧聪用力一拽夺了去,而他的身体被这股子蛮力扯得猛然一抽后,便更加松散地塌了下去,仿佛在这一拽之下,便失掉了所有力气。 甚至连悲伤,都做不到了。 他垂着头,身体还在不停地抽搐,萧聪神情专注,右手握刀,左手慢慢拂过凛冽刀锋,目光随左手的拂动而移转,这一刻,心无旁骛的他看上去眼里只有手中的刀。 鬼镖老儿站在其身后,苍颜含笑,嘴角噙着残忍,目色阴鹫狠毒,两个摘星强者亦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萧聪,眼神里有几分淡淡的紧张,右手也已经悄无声息地伸向腰间的兵器,看上去稍觉不妙,就要置萧聪于死地。 萧聪对此一无所觉,关注全在刀上,就在左手刚刚抚到刀尖的那一刻,他突然暴起,双手握刀一记干脆利落的斜劈,只见寒芒一闪,尹诺人头落地,而刀锋之上,却连半滴血都没有。 鬼镖老儿用更加狠戾疯狂的目光看了尹诺落地人头上满是戚然的面容半晌,如厉鬼嚎哭般桀桀大笑,这笑声刺进远处传来的噪杂里,携带着他狂泻而出的积郁,荡向更远,可萧聪却不知道他在兴奋什么。 待笑声停止,萧聪淡淡问道: “我杀了他,你不介意吗?” “死在你手上比死在我手上更让人快活,你不觉得吗?有什么比被自己人背后捅刀子更让人心如死灰,他带着遗憾和愤懑死去,他会一直这么愤愤不平下去,他抱不了仇,他会像我一样郁郁终生,不,他会比我更痛苦,这才是我想要的!这才是我想要的!” 说着说着,鬼镖老儿便又状若癫狂,歇斯底里了。 萧聪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里却已经波涛汹涌,正心想着这妖刀怎么还没有什么动作的时候,终于听得手中长物发出一声铮鸣,接着便如遭电击,在一声惊诧中甩开了手,抬头看时,妖刀已经化作一抹流光远遁而去。 这场面逼真到已经不能算是在做戏了,妖刀确实是跟萧聪玩了出出其不意,以至于萧聪出神后的一切反应都是真的,鬼镖老儿也是理所当然地没有看出半点破绽,看样子也没有起什么疑心,只是见此场景后大喊一声“别让它跑了!”接着便冲天而起向着妖刀逃离的方向紧追了去,剩下的两个摘星境的强者对视一眼,也赶紧催动摘星翼振翅而翔,那速度虽然比不上跑在前头的鬼镖老儿,但看上去也是两抹流光,不过这两个家伙速度是否可以比拟鬼镖老儿,在萧聪看来实在是无有所谓,在鬼镖老儿身受重伤的情况下非但不出手击杀反而寸步不离的,想来应该是在保护他了。 妖刀引走了鬼镖老儿和两个摘星强者,这一下终于清静了,虽然远处传来的喧嚣依旧,但在萧聪觉得,这确实是这样,因为有那仨货守着,他在面对尹诺时觉得紧张,现在这仨货玩起同时消失,端的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这感觉,可真他娘的轻松!” 他伸个懒腰舒展了下身子,并发出一声呻吟,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思维终究是慢了身体一拍儿,就在他又要抬腿往前走一步的时候,动作戛然而止,可胸膛终究是已经挺了起来,于是他微微扬起了头,冷酷无情道: “终于死了。”语气里掺这点如释重负。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鬼镖老儿去而复返见他检查尹诺的身体,肯定得起疑心,他可不能在这儿节骨眼上犯糊涂致使前功尽弃功亏一篑,反正不管尹诺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事情就这样儿了,萧聪能做的也就这么多,算得上是仁至义尽,至于以后的,那还得看运气,看老天爷赏不赏这点恩情,发不发这点怜悯。 回想今晚的种种,不由嗟叹,虽然萧聪为此做了这么多,可尹诺依旧是命悬一线,半只脚踏在阎王殿里,退不出来,又进不得去,或许准确的说,应该是萧聪将本该向阎王爷报到的尹诺拉回来一只脚,说实话事儿办得确实是不尽如人意,比起他之前做的那些漂亮事儿,差了不只数十上百里,可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俗话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尹诺现再这副鬼样子,说不上生,也说不上死,但有生还的可能,总比去阎王爷那儿签名强吧,想到这儿,萧聪不禁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看来无论如何,今晚他都有一劫,遇上我,也该着他命不该绝,唉,一切都是天意吧。” 在心里感叹完,斗篷下的手轻轻一弹,但听得一阵风声掠过,一切又归于沉静,做完这一切,他轻然转身,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萧聪扔在尹诺身上的那块石头,自然是萧凤哲留下的传送阵时刻,这是比较低阶的作品,用一块少一块,但低阶自有低阶的用途,一次性的使用期限最适合用来逃命,虽然也肉疼,但若能以此换回一个渡河境的强者,算算这买卖也值得,帮尹诺扛过这一劫,两人才算是建立真正意义上过命的交情,就算之前萧聪再怎么不相信他,有了这次的舍身相救,再加上尹诺心里还剩的那点良知,萧聪也总该能对他不加猜忌了,至少,在需要的时候,可以拿他当自己人来用交托一下。 虽然仅是将石头放在尹诺身上,但这手段却也是非常有讲究的,石刻落地即活,传送数量仅为两人,他既得保证无论来人如何处置尹诺的尸体,石刻都能及时落地,还要保证落地后的石刻仅是送走尹诺一人,否则不但不能救回尹诺,还会暴露他萧家余孽四少爷的身份,那样麻烦就大了,传送阵的另一边距离忘生谷的入口不远,如果送走的是鬼镖老儿,以他渡河境的修为,马不停蹄地赶回北街不过是半天的功夫,虽然有卜天卦在手,忘生谷里谁也留不住他,但他今晚的所有努力便要付诸东流了,丢掉一个渡河境的强者,短时间内还回不了忘生谷,两边赔本的买卖,他才不做。 幸亏尹诺的身体还倚着墙,这为他省去了很多麻烦,他将石刻放在了尹诺靠近断头那边的肩膀上,将落不落,一触即落,到时候无论是谁,只要轻轻触碰一下尹诺的身体,石刻顺利落地,尹诺的尸体自会消失,他也不怕来人从尹诺断头的方向靠近,更不怕石刻落地时会被人察觉,因为这一切他都已经计算好了,石刻是贴着墙面放的,到时候也会顺着墙面下落,而墙角难免会有石头,且法阵的传送范围仅在一尺半以内,除非老天不开眼非要置尹诺于死地,要不然来人不会贴着墙角站,也就不会被送走,到时候法阵激活一瞬后剩下的石刻就是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再怎么着也不会找到他头上,要是由鬼镖门的人来做这件事就更好了,正好能帮他做个见证,假如是由鬼镖老儿亲自来做这件事,那简直就是完美,就怕突然来一阵阴风巧之又巧地把石头给吹落,那样可就不好玩儿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宝庄 回到客栈的房间,见到还等在那儿的胡老栓,这阴险狡诈的家伙像一个家业有成的富家翁般坐在桌前,不时拾杯轻抿,气定神闲,萧聪进门时淡淡看了他一样,表面上古井无波,内心里却陡然发出一声冷笑, “早晚宰了你丫的!” 他走进门来,在八仙桌另一侧轻轻坐下,双手平放在大腿上,依旧是那副老实安分木然之态,也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冷峻,这冷峻虽看上去与之前离开时别无二致,但仔细感觉却能发现,似乎隐隐多了几分自然和平静。 胡老栓静静地看了萧聪半晌,而后微微一笑,启齿轻声道: “你与之前有点不太一样,看来,你是放心了,亲手杀掉尹诺,是什么感觉?” 萧聪淡淡回道: “没有感觉。” 胡老栓浓眉轻佻,饶有兴致道: “哦,怎么会没有感觉,你总该有点感觉才对。” “无论杀什么人都是杀人,杀人是没有感觉的。”萧聪语气依旧淡淡。 胡老栓抿唇微微点了点头,一副了然之色, “你的刀一定很快,他走的应该很痛快。” 萧聪面色冰冷,沉默着不搭话,知道胡老栓是在试探他,气氛就这样沉寂半晌,胡老栓再次开口道: “尹诺已死,你身再无束缚,以后就跟着我吧,初进忘生谷,总要有个人给你引路,跟着我,以后在北街,你将会活的很踏实。” 踏实两个字,胡老栓咬的稍稍重了些,眼神里闪过几抹精光,像一头紧盯着羔羊的狼。 萧聪毫不掩饰一声冷笑,直截了当道: “舍弟呢?” “他很好。”胡老栓平静答道。 “我要见他。” “可以。” “什么时候。” 胡老栓再次微微一笑,稍稍晃了下脑袋,突然起兴道: “这个不急,且先将你了结尹诺的经过跟我说一说吧,我想听听。” 萧聪再次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冷笑,蔑然揶揄道: “怎么,你也对那把刀感兴趣?” 胡老栓微微愣了愣,右手磨砂着茶杯,带着些调笑道: “你果然很聪明,我很喜欢聪明人,但你又不太聪明,因为你的锋芒太盛了。” 正说着,语气陡然转冷, “你这点很像尹诺,带着这些,你在忘生谷里是走不远的。” 萧聪面色蔑然依旧,提壶为自己斟了一碗茶水,笑道: “那又能怎样,活在忘生谷里的,有几个是走得远的,说实话,我不在乎。” “可你依然有对生的渴望,不是吗?不然又怎么会逃到忘生谷里来,就算你不在乎你自己,但我知道,你在乎你的弟弟,他天赋固然不错,可没了你,依旧是会活得很惨的,想想这些,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萧聪不搭话,只是目色沉沉地看着仅有三尺之距的胡老栓,胡老栓不闪不躲,平静地与萧聪对视,说不上针尖对麦芒,但气息在无形之中隐隐的对抗,已经足以隔绝一切喧嚣,恍若一团热气。 少顷,胡老栓微微一笑道: “年轻人啊,走的路终究是太少,今个就让我这个过来人来给你说道说道,人不可缺傲骨,也不可有傲气,青春少年郎,血气方刚实属正常,但做的太过火,那就要引火烧身了,我不管你在外边是谁家的公子少爷,来这儿躲债的,没有几个不是家世煊赫过往精彩,嚣张跋扈也好,暴戾恣睢也罢,但来到忘生谷,就得彻彻底底地跟过去说再见了,是龙,盘起来,是虎,蹲下去,在这儿,没人拿你当人看,说白了,众生平等,是人是狗是痹虫,其实没什么两样,一切以实力和头脑说话,你没那个本事,就别装那个架子,你看尹诺有本事吧,今晚不也是不得好死吗?再说,你也好好想想,以他渡河境的修为,怎么会浪迹在这忘生谷最为卑贱贫瘠的北街,因为以他那副臭脾气,再往里就混不下去了,我今晚跟你说这些话,都是真心的,依我这么些年识人的经验,我知道不跟别的纨绔不一样,我惜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给你个机会,希望你能好好珍惜,好好想想吧。” 萧聪沉默半晌,终于开口,僵硬言道: “我用尹诺的刀砍下了尹诺的脑袋,然后,那把刀就自己飞走了,鬼镖老儿追了去,他受了很重的伤,你现在若是赶去,应该还有机会。” 胡老栓笑着叹了口气,微皱的眉头渐渐舒展,点头道: “你果然是个可造之材,也不枉小小年纪就已经具备天境中期的修为,你的那位兄弟资质也不错,貌似比你还高些,这就对了,在忘生谷里混生活,本领必不可少,但说起还真没那么重要,想要生活过得去,关键还要靠脑子和见识,现在收起你的架子,以后不愁没有出头之日。”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弟弟。”萧聪的语气终于不再那么僵硬,隐隐有了几分勉为其难的低声下气。 胡老栓的目光望向窗外,语重心长道: “明天吧,今天太晚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你现在又不完全相信我,想必也不会跟着我走,等明天我遣人把他给你送来,这样你我都省事,放心,他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萧聪一动不动地看着胡老栓,胡老栓再次展颜一笑, “怎么,不相信我?” 萧聪慢慢垂下头,用冰冷到有点刺骨的声音道:qqxsnew “说了这么多,我终于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并没有抓到他,你一直都在哄我,可是精明如你还是算错了一件事。” 胡老栓咧嘴大笑,看来是被说破诡计,不打算再装下去了,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来吧,聪明人,告诉我我到底算错了哪件事?” 萧聪抬起头来,面带着渗人的邪笑,道: “如果你能不动声色,以我做藤去找我弟弟,是不是更明智些?你这般直接来找我,是不是太急躁了。” “唔……”胡老栓恍然大悟,点头道:“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好吧,现在我承认我是在争取时间,说实话,你说的漏洞,其实我早已察觉,但我觉得这个错误一定可以弥补,你觉得呢?” 萧聪放肆几声笑,眼中尽是嘲讽, “你觉得你在北街根深蒂固,只要舍弟还在北街,以你在北街的力量,就一定可以将其抓住,到时一样可以用来挟制我,可是,你不觉得你太托大了么?或者说,你觉得我是以何种心思坐在这儿与你平静如斯谈笑风生?” 说着,他直眉轻轻一挑,衅意盎然。 胡老栓不怒反笑,右手抚上下巴,饶有趣味地看着萧聪道: “之前我还觉得你很聪明,但现在却又发现,你好像也不是那么聪明,将这些告诉我,你不觉得很冒险吗?换做我,一定不会将这些话吐出来,偷偷地去做,不是更好吗?再说,你将此和盘托出,就不怕我对你使其他的手段吗,到底是我托大还是你托大,我既然来你这里,便必然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今夜,你插翅难飞。” 萧聪闻言,仰起脸来哈哈大笑,仿佛听了这世上最妙的笑话,前仰后合乐不可支,端的是十分做作。 笑毕,面色陡然转冷,声音不阴不阳道: “连舍弟都捉不住,你以为凭什么能留下我,说真的,跟你讲了那么久的废话,小爷累了,如果你觉得可以留下我,那就来吧。” 话音未落,只见烛影一晃之间,人已破窗而出。 胡老栓没有起身,只是转脸望着萧聪逃逸的方向,嘴角微微勾起,噙着满满的残忍和戏谑,眼中是泛光的期待,仿佛是在等待,一场急不得的好戏就要上演。 窗外街市喧嚣依旧,万家灯火漫成另一片星空,燑燑闪映中满是醉生梦死,与别处的某些精彩比起来,萧聪这边实在是不足为道。 客栈外,十几道之前隐藏在詹檐上的身影在萧聪破窗而出的一刻同时暴起,在皎洁的月色下恍若跃出海面的黑鱼,萧聪速度虽快,但遭到十几名高手的围追堵截还是力有不逮,不一会儿便交上了手,他想不通那胡老栓为何这般看重他,这次派来的竟然都是天境高手,其中两个与他还是同一境界,他知道这会儿最忌讳恋战,所以手段凌厉,力求速战速决,哪里薄弱就往哪里冲,途中凭借以《金刚术》加持的开山拳直接震断一天境初期强者的臂骨,接过从他手里脱出来的长剑,一套精妙绝伦的《云岑剑法》顺势而出,一招一式漂亮至极也血腥至极,短短几十个呼吸的时间,便带走了三颗人头,见前方再无拦者,转手将长剑往后一丢,看也不看,狂逃而去。 长剑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窜往后,所过之处无有人敢撄其锋芒,最后却还是钉在了一个不长眼的倒霉蛋身上。 狂逃而出的萧聪在转过一个拐角后,凭借敏锐的灵识感应得知周围还没有人追来,于是连忙使出一土遁之术潜入地下,又赶忙从弥芥中取出一枚石刻,因为本就在土里,石刻一出即活,可就在萧聪瞬间消失后的那一刻,土层猛然炸开,乱世纷飞间有一身影翩然显现,不曾见他靠近,好像他一直都站在那里。 站在大坑旁的胡老栓负手而立,低头看着坑底,良晌,抬头转向月亮,阴惨惨的一声笑,自言自语道: “有点意思。”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一言为定 萧聪和鸿翔留在尹诺的房间里吃了晚饭,席间聊得也是好不愉快,萧聪和鸿翔一唱一和看似毫不保留实是很有节制地跟尹诺说了很多外面的事,甚至是包括他俩在一起冒险的经历,外面的世界光怪陆离炫彩缤纷,萧聪像讲故事一样跟尹诺着重说了很多日落森林和濒阳荒漠的事儿,把尹诺整的一愣一愣的,或许是已经习惯了忘生谷里险恶的人心,见识了太多人性里的血腥和残忍,所以在听萧聪讲这些事的时候,尹诺听得分外入神,入迷到忘记拾筷,忘记喝水,甚至是忘记换一副表情,鸿翔在一旁看着天真如孩童般的尹诺,乐得咯咯笑,抓住萧聪停嘴喝水的空挡,问尹诺为什么对这些事儿这么感兴趣,尹诺傻笑着看了鸿翔一会儿,回答说, “我从来没想过人与人,不,是生灵与生灵之间可以活的这样丰富多彩,这么有味儿,你们经历的这些,我从来没有经历过,我见识过太多人心的丑恶,但对于人性中的美,鲜有感受,在我之前的世界里,暴力是美,癫狂是美,堕落是美,当然,这些只是我自认为的,现在我知道,原来美是这个样子的,是这样表现的,在你们的讲述里,我感觉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它,这让我很舒服,很……呵,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种感受,反正就是很……舒服。” 听到尹诺的回答,鸿翔笑得更欢了,萧聪也被尹诺不善言辞的笨拙神态逗笑,附和道: “其实这些在我们看来,不过是稀松平常罢,人世间的真情,远远比这些更有味道,也更深入人心,你只是因为在这里生活了太久,所以才觉得这些弥足珍贵,虽然你没有经历这些,但你可以记住今晚的这些感觉,在以后的日子里,也能活得更美一些。” 尹诺笑着点点头,眼神里满是无法掩饰的感激。 房间里气氛平和温暖,虽然开着窗户,喧嚣却被拒之窗外,那围桌而坐的人有说有笑,看上去好像一家人,愉悦欢快的情绪,连外人看着都想要亲近,可偏偏这时候有人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欸,新来的,既然你这么喜欢外面的生活,那完事儿了跟我们一起出去可好,有我罩着你,保证你风光无限,活的绝对不会是在这儿这样憋屈!” 鸿翔拍拍尹诺的肩膀,宛如面对知心老友般对后者眉飞色舞道。 尹诺几声苦笑,缓缓摇了摇头,复又抬头,强颜欢笑道: “你可拉倒吧,你以为你们在外面的事儿我在这儿一点没有耳闻,自己都成过街老鼠了,还罩着我,别想拉我上你们的贼船,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说着,轻轻地一把将鸿翔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摆开。 可鸿翔这家伙得意忘形起来当真是一点脑子都不带,他又将刚才那只被尹诺轻轻摆开的手放回到后者肩膀上,信誓旦旦地不服气道: “我告诉你啊,我跟哥哥在外边才不是过街老鼠,五大家族、濒阳荒漠、日落山脉什么的都有我们的人,你看我跟哥哥在外边晃荡了这么久,去了这么多地方,不也活得好好的吗?我哥哥这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跟我哥哥过不去的,那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鼠目寸光之辈,真正的大人物,才不会傻到跟我哥哥作对!我哥哥身后可有仙人!谁惹得起!” 鸿翔眉飞色舞更甚,萧聪有意无意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明显是察觉到了,却还不知趣, “再说了,外面的世界这么精彩,你就真的不想出去看看?” 尹诺莞尔一笑, “你刚刚说萧四少爷背后有仙人,此话当真?” “那是当然。”鸿翔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怎么,连我哥哥的师父是天道翁这件事儿你都不知道吗?我可跟你说啊,那可是神话时代的风云人物,就因为这个,那些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见了我哥哥都得点头哈腰,都得鞠躬!” 尹诺再次摆开鸿翔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丢了后者一个大大的白眼,当然知道那家伙又在故意涮他。 萧聪忍俊不禁抿唇浅笑,却不说话,以他对鸿翔的了解,知道这家伙现在已经戏精上身,又要开始他华丽的表演了。 “啧!”鸿翔皱着眉头,扬着小巧的下巴不满道:“我就在你肩膀上搭一会儿说说话,你别老是摆我啊,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来点实际行动,怎么培养感情!怎么休戚与共!怎么出生入死!这件事很重要,你知不知道!” 鸿翔像个万人烦的皮孩子般折磨着尹诺,尹诺白眼连连,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任由鸿翔在一声声诘问中一下下推搡着自己,不得已之下,他将双手平放在大腿上,端正身子对鸿翔不搭不理,算是一种无声的反击。 可鸿翔就像是一只让人不厌其烦的苍蝇,喋喋不休的同时,还不停地对尹诺戳戳碰碰,没过多久,尹诺就支撑不住了,他两手往大腿上用力一拍,哭丧着一张脸道: “我说鸿翔小少爷,你以为忘生谷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儿吗?在忘生谷呆久了,就出不去了,你去打听打听,呆久了又出去的人有几个善终的,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啊。” 鸿翔狐疑,撅着嘴道: “自由来自由走,哪来这么多道道!” 尹诺摇头苦笑,长叹一声, “你们来这儿时间不长,对这里的潜移默化还没有领教,也还没有受到这里某些东西的侵蚀,本来以为你们在这儿呆的时间会太久便不想告诉你们的,既然提到了,跟你们说说也无妨。” 萧聪放下手中的茶碗,眼神变得认真许多,鸿翔收回之前老想搭在尹诺肩膀上却被一次次摆开正无处安放的手,将胳膊肘抵在桌面上,拖着下巴,圆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开始聚精会神,但听得尹诺顿了顿后继续讲道: “且不说习惯了这里无拘无束肆意妄为的生活后回到外界会怎么样,单就说在这里住的久了,染上的某些东西,放在外边就是无药可救的,所以从忘生谷里走出去的人,无非有两种死法,一是被人群殴致死,二是毒发身亡,无论是其中哪一种,都不会离的太久,若想不被群殴致死,倒是可以选择住进深山老林,可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又能多活多长时间呢?说实话,不长,甚至有可能比大大咧咧混进市井死的还早。” 鸿翔右手托着下巴,天真懵懂道: “你说的习惯了这里肆意妄为的生活后在外面混不下去我倒是还能懂,可你说的染上的东西是什么?怎么就无药可救了呢?” 萧聪右手抚上鼻梁,轻眯起眸子看上去已经陷入到某种遐想,尹诺看看萧聪,又看看鸿翔,轻吹了口气,无精打采道: “这个我也说不明白,只知道每隔一段时间,忘生谷里就会上演一出自相残杀,没有理由,也没有规则,就好像是通过这种血腥而疯狂的杀戮能从彼此身上获得一种特别的给养,来补充生命的某种需要,杀戮结束后,人们照常生活,心照不宣地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尸体被焚烧,污迹被清洗,一切焕然一新。” 听着尹诺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萧聪确信这家伙是真的不知道这之中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右手又在鼻梁抚摸半晌,放下手,轻声问道: “你们知道自己在这场杀戮中所经历的经过吗?” 尹诺点点头,又摇摇头, “模糊记得一些,但……不清楚,就跟做梦一样。” 少倾,萧聪又问道: “那你怎么知道是染上了什么东西? 尹诺右手抚上额头,轻轻地揉捏着,边揉边道: “除了这样,还有其他更好的解释吗?” “你也经历过那样的杀戮?” 尹诺放下手,缓缓点了点头,面色看上去有点痛苦。 萧聪面露不忍,沉默片刻,又问道: “可为什么我觉得你跟他们不太一样,你身上比他们好像多了点东西,好像就是因为那点东西,所以我才愿意相信你。” 尹诺豁然抬起头来,一动不动地看着萧聪,难以置信道: “萧四少爷……您……您说的是真的吗?” 萧聪面色肯定,点点头,接着问道: “你跟他们比,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不一样的经历?以我萧家人精神感应的强大,我的感觉应该不会错,你要仔细想想,说不定这可以让你解脱。” 尹诺半低下头,一会转向左边,一会转向右边,冥思苦想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回答道: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经历,如果说真有什么特别的经历,那就是遇上了萧四少爷你。” “我?”萧聪面露诧异,一时哭笑不得, “这世上遇上我的人多了,这可算不得特别。” “可我觉得自从遇上萧四少爷后,自己真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萧四少爷跟鸿翔小兄弟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让我感觉很舒服,但至于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萧聪和鸿翔面面相觑,看样子皆是一头雾水,因为在尹诺那一脸认真上,的确看不出半点虚假,鸿翔轻声猜测道: “会不会是因为咱俩是从外边来的?” 不了此话一出,便被尹诺直接否定了, “我在这里呆了近三百年,初进忘生谷的人也见过不少,我记得很清楚,他们没有你俩身上的那种东西,因为那种感觉很奇妙,奇妙到令人受之难忘,就好像是一根枯死千年之久完全拧结在一起的老根,在遇见你们之后便被淋上了一抷水,这抷水虽然不足以让他重新焕发生机,但却使它慢慢的放松开,慢慢地松开,可能最后会变成一些……一些……我也说不清楚的东西……涣散,这就是我所感觉到舒服的由来。” 尹诺一边体会一边说完这些话,然后将目光投向鸿翔和萧聪,像一个急于寻求答案的孩子,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自己所有的疑惑。 萧聪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手指分外有节律地一下下敲击着桌面,半晌,将腮帮子从手上移开,问道: “你见我第一眼时,在想什么?” “杀了你,劫去你身上的好东西。”尹诺回答不假思索。 萧聪莞尔一笑,接着问道: “知道我是萧聪后呢?” “想知道你来忘生谷是为什么,鸠占鹊巢李代桃僵,因为你是萧聪,值得你来忘生谷冒险的,一定是天大的机缘。”尹诺回答的依然想也不想。 “那你就敢跟我立仙之誓?”萧聪笑问中带着揶揄。 尹诺撇撇嘴,嗤之以鼻道: “那时候还不知道你小小年纪就这么老奸巨猾,能心思缜密到滴水不漏天衣无缝,说实话,那时候你在我心里的形象实在是怎么样,想一个背弃家族的丧家之犬,连点与家族共存亡的胆识和魄力都没有,还谈什么能耐,你是从天道轩出来的人,能从外面流亡这么长时间,我一点都不意外!但也是因为你是从天道轩出来的人,能来忘生谷,绝对是带着什么大秘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跟一个架子上有点存货的纨绔子弟打个生死赌约,说白了还是我更沾光些,所以那时候脑子一热,就应下了。” “那你之前对我的诚恳和关心都是虚情假意喽?”萧聪挑着眉毛笑问道。 “算是吧。”尹诺言辞虽然闪烁,可眼神却一点都不闪烁,更不闪躲。 “什么叫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说话跟娘们一样。”鸿翔在一旁不满道。 尹诺笑着瞥了鸿翔一眼,脸上带着点羞赧,道: “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在糊弄萧四少爷,可慢慢地见识到萧四少爷的手段就不敢了,现在我所表现的一切绝对都是真真儿的,要不也不会掏心窝子地跟你们说这么多话。” “为什么?”萧聪问道。 这一次尹诺倒是先想了想,然后才一本正经道: “我想,可能是因为鸿翔吧,哦,还有你们身上那些特别的东西。” “怎么说?” 尹诺看着萧聪的眼睛,抿抿唇,用一种深沉而和缓的语气道: “一个对仆人都这样关心的人,绝对不会做出背弃家族这样的事!” 萧聪笑着摇了摇头,之中掺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像是自怜,又像是自嘲,里面有明显的无奈,但也有浅浅的欣慰,像打翻了佐料罐子,五味杂陈。 可一听这话,鸿翔又不满了, “什么仆人,哥哥不但是我哥哥,还是我师父呢?他不关心我关心谁,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的关系很远似的。” 尹诺没有反驳,只是抿唇看着鸿翔,意味深长道: “唉,能得到萧四公子的垂青,你说你多幸运啊,待你跟儿子一样,连我都羡慕了。” 鸿翔得意地冲尹诺抛了个飞眼,口不择言道: “怎么?羡慕我啊,认我当爹,你就可以给哥哥当孙子了。” 不料一句话就招来了萧聪和尹诺同时投来的“火热”目光,但听得萧聪毫不留情叱道: “没大没小,怎么说话呢!玩笑是能这么开的吗!” 尹诺见萧聪动了真怒,连忙强挤出笑脸打圆场, “鸿翔小兄弟,你这辈分论的不对啊,若我管你叫爹,你管萧四公子喊哥,那这杆子怎么打也打不着我爷头上去,你说是吧。” 噤若寒蝉的鸿翔哪还敢回话,早就把脸埋到脖子以下了。 萧聪看了无地自容的鸿翔一会儿,终于将目光从后者身上移开,转脸面向尹诺,问道: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觉得自己身上发生了这些变化的?” 这一次尹诺想了足有半盏茶那么久,才摇了摇头,回答道: “不知道,很模糊。” 萧聪若有所思地缓缓点了点头,拾杯轻抿了口茶水后将茶婉轻轻放在桌子上,认真问道: “你想到外面去吗?” 尹诺先是怔了怔,而后几声失笑,头缓缓低下又缓缓抬起,敛起所有笑意,自嘲道: “都在这儿呆了近三百多年了,待习惯了,出去也没什么意义,没意思。” 萧聪看了尹诺一会儿,定定地问道: “你还是想出去,对吗?” 尹诺将之前还在躲闪的眼神转到萧聪脸上,四目相对, “怎么,萧四公子能帮我?”语气听上去有点轻。 萧聪舌头舔过一圈还算湿润的嘴唇,轻轻叹了口气道: “这个我不能给你打包票,但我愿意研究研究,因为这对我来说,有大用。” 尹诺眼神里弥漫上一层黯然,看上去有点失望,微微一笑道: “那就先谢过萧四公子了。” 房间里气氛,似乎在这一瞬间变冷了许多。 这次换萧聪的眼神有些躲闪了,只见他转头看了眼窗外,又将头扭回来,一动不动地看着无精打采的尹诺,沉沉道: “你不要想多了,我不是在拿你当实验品,我是真的想帮你,只不过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这件事若真能做成,确实对我意义非凡。” 尹诺抬起头来,正视萧聪,却不说话,但听到萧聪继续言道: “我是从天道轩出来的人,见识不比那些古地大教的传人差,却对今夜你所说的事情闻所未闻,这说明两个问题,一是外面的人对此也是知之甚少,二是活在忘生谷里的生灵,身上或许都有这样的问题,我所要找的人,也在忘生谷生活很久了,我若想得到他的帮助,首先要保证他能在外面活下来,其次,我和鸿翔在这里不知道还要呆多久,会不会染上那些东西也说不定,我可不想一辈子都困在这里,所以,未雨绸缪,这非常值得一试,而且,相信过了忘生谷这一道坎,我们会成为非常好的朋友,有这样一个朋友跟在身边,那可是一件很令人期待的事情呢。” 尹诺的嘴角终于重新潋滟起真实的弧度,身子往萧聪这边凑了凑,问道: “萧四少爷凭何相信我这个常年生活在忘生谷里的人?” 萧聪莞尔一笑,用更加深沉的语气感叹道: “因为我知道,你我都是渴望真情的可怜人啊。” 尹诺微不可闻一叹,貌似受到了萧聪极大地感染,而后刀眉轻挑,笑道: “这样说的话,那萧四公子不如我可怜。” 萧聪一边嘴角微微掀起,笑问道: “此话何讲?” “因为我是萧四少爷的奴,小命完全掌握在萧四少爷手中,您才敢这么相信我,可我就不一样了,我可是毫无顾忌不顾一切地用我的生命来相信萧四少爷啊。” 闻听此言,萧聪笑出了声,回道: “别说的那么渗人,你有得选吗!” 尹诺几声陪笑,用一种从未有过的亲近口吻道: “萧四少爷,那咱么就一言为定,若能带我出去,那我以后一定唯你言听计从马首是瞻。” 萧聪点点头,一脸轻松, “一言为定。” 第三百二十九章 入局 尹诺的妖刀就放在萧聪身旁,一直都很安静,两名摘星境高手的乌金锏和弯月戟还有鬼镖老儿那形形色色的暗器没能在他的刀身上留下半点痕迹,在皎洁月光的笼罩下,冷冽刀锋幻如一泓十一月早晨染霜的秋水,它依然光洁如新,寒光摄人。 萧聪看着身边的妖刀,也不知怎么地就开始思考用来炼就它的金属材质,可端详了好久,也没有半点头绪,这细密的纹路是他不曾见过的,也不曾在哪本书上看见,于是他忍不住将妖刀拿起来,刀锋正对着月光,仔细观察,用手指轻弹刀身,细细地听由此发出的颤音,并在脑海里搜寻所有关于炼器的信息,可依靠这些依旧没有什么想法,以他非凡的见识,即使是一些天材地宝凤毛麟角,他就算不能完全知道,也总该能看出点儿端倪来,凭借他知道的那些鲜为人知的事情,也差不多能够联想的大差不离,可对于这柄妖物,却是真的闻所未闻,这让他很是失落,也很是神往,连他萧聪都认不出的玄器,既然不是凡品,那便有可能隐藏着什么秘密了。 思之无果,他索性不再多想,尹诺还在等着他,还魂救命这种事儿,从来都是宜早不宜迟,耽搁久了,稍微出点什么岔子就要功亏一篑,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他打算尽快进行,可为了能达到一个更好的效果,他觉得还是要再稍微抻一抻,等到月半子时,便差不多是时候了——其实他心里还没有一个好地计划,所谓的抻一抻,不过是在给自己找借口而已。 玩闹了一天后吃饱喝足的鸿翔已经开始拖着腮帮子打瞌睡,样子憨态可掬,萧聪看着好笑,又觉得有点于心不忍,于是便从弥芥中取出羊皮帐篷胡乱一搭,唤鸿翔这个小瞌睡虫先到里面对付一宿,鸿翔倒是从不在乎条件是否简陋,对他来说,有个地方睡觉就不错了,何况还是这么好的地方。 鸿翔迷迷糊糊地钻进帐篷,萧聪还没有什么睡意,半躺在帐篷外仰着小脸看星星,曾经也有那么些个不眠的夜晚,他也像这样那么半躺在房顶上,守着孤单的心灵向着深邃的星空寻找慰藉,可现在重操旧事,却感觉没有了当时那种难言的感觉,不知是因为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还是其他,此时再看向这片星空,竟感觉到一种优雅的陌生,一种新的感觉在心里油然而生,他不再孤单,星星也不再是他自以为的伙伴,他不再想去那里与他们融在一起,他只想静静地看着,享受心里的那一份美妙的静谧,而这美妙的静谧,与当年那种感觉一样不可言喻。 看了一会,他微微一笑,低下头来,可能从没想到他也会有看星星看到累的一天,这片星空已经不再让他那么着迷了,为了打发时间,他得找点其他事做。 他将敏锐的灵识刺向刀身,再次来到这方浓雾弥漫的意识世界,方才他在仰望星空时还在想,妖刀找回来了,尹诺的肉身也已经保住了,可具体怎么帮尹诺还魂续命,他还真不知道,灵魂与肉体之间的具体联系,连一般的真修者都说不得清,他虽是从天道轩出来的人,对此多少知道一些,可这些对于现在的尹诺来说根本就不够。 据他所知,生灵的肉体和精神其实是一个位于时间和空间上的平衡,虽然尹诺的肉体已经被完全保住,但自灵魂离开的那一刻起,这平衡就已经被打破,这样说可能也不太准确,怎么说呢?如道祖所言,万物始终处在一个不断变化的过程中,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存在和死亡,无论生还是死,都是万物发展的一个过程,亦或说是一个节点,而万物又处在一个平衡的状态里,千千万万的小平衡构成一个个更大的平衡最后构成这世间的平衡,而所有的平衡皆处在空间和时间两个维度,肉体和灵魂就是一对这样的平衡,就像两条合抱而生的阴阳鱼,肉体与灵魂的平衡被打破后,两条阴阳鱼其实并没有消失,而是各自寻找另外的某些存在构成新的平衡,或是发生某些改变后自身达到一种新的平衡,总之两者皆不再是之前的状态,而是各自沿着新的轨迹继续发展,就算保住了肉体和灵魂,能不能使其重新合在一起,还得两说。 所以生命是一种难得而奇妙的存在,肉体与灵魂在某一最是恰到好处的节点上相遇,相依相生相辅相成,沿着共同的轨迹并保持着微妙的联系,如此才算是一个活着的生灵。 萧聪一向知道,时间这种东西最是可怕,因为它总能在不知不觉间使一切发生潜移默化,这变化不可控制,不可干扰,手段通天之人倒是可以拨乱反正,但大多数都是逆天而行,当然也有正当其事的,比如他们家创造出蓝桥遗梦这种旷世奇阵的先祖,便算得上是侵淫此道的集大成者,他现在虽然也能毫不费力地布出蓝桥遗梦,但仅是照本宣科拾人牙慧,终究不得其中深意,临场发挥一蹴而就实在是异想天开,想要按图索骥,怕是还要些年月,尹诺定然是等不得的。qqxδnew 倒是尹诺渡河境的修为,给了他很大的信心,众所周知,渡河境再往上是离阳境,而渡河之所以叫做渡河,离阳之所以叫做离阳,其实并不只是用以代表修为由低到高就像从大地延伸到天外的一种象征手法,渡河所指的河并不单指银河,而是冥河,离阳所指的阳也并不单指太阳,而是阳界,传说冥河是阴阳两界的分界,度过了冥河才算是离开了阳界,取得了最初的超脱,而这种超脱最直接的体现便是能够随意灵魂出窍并顺利归体,按照萧聪自认为的生命理论解释就是,即使代表着肉体和灵魂的阴阳鱼暂时分开,但灵魂与肉体之间这种微妙的联系依旧存在,代表着灵魂和肉体分开的阴阳鱼不会形成新的平衡,而是各自沿着之前的轨迹继续发展,所以在重新合在一起的时候依然契合。 这样的说法听上去有点天方夜谭,可对于此,萧聪依然有自己独到的解释,他认为形形色色的平衡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彼此之间有一种相互的影响,只是存在的方式不一样——或是存在于空间,或是存在于时间,或是同时存在于空间和时间,就拿修为来说,离阳境之前,灵魂与肉体之间的相互影响——也可以理解为那种微妙的联系是存在于空间的,而离阳境之后,这种影响或是联系便蔓延到了时间维度,或者说是在时间的维度上慢慢建立,而渡河的过程,便是慢慢准备建立的过程,依照这个说法,尹诺的肉体和灵魂之间在时间维度上说不定已经有了某种微妙联系,这就像是一颗种子,已经埋在贫瘠的土壤里,只有经过河水足够的浸泡,才能生根发芽,并演变成只有达到离阳境才能凸显的神通。 这仅是萧聪自己的学说,没有经过认证的学说只能被称为假设,甚至将之说是臆想也不为过,渡河境和离阳境虽然挨着,但仅是这一步之遥,却不知阻断了多少得道高手的修行之路,让多少求之不得的殚精竭虑者穷极一生郁郁而终,虽然仅是一个台阶,却已经比天还高,谁也不敢说离阳境灵魂出窍的神通是否是一种量变引起的质变,是否与渡河境有所关联,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萧聪的想法是不可能的,可就是这样看似不可能的事情,才更有挑战性,钻研这样的难题才更符合他们萧家人的行事风格——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穷尽毕生精血,只为一解大界之深远,一心一意,无问西东。况且他早就想对这些形而向上的东西一探究竟,这动机出现在他想要窥探弥芥之秘甚至是更早的时间,现在,不仅是为了救朋友,还为了他的远大理想,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借着这个契机用力冲刺一下。 于是他进到妖刀这方意识世界里,来看看尹诺的魂魄尚还安好,如果可以,顺便与他探讨一下还魂事宜,其实主要还是探探尹诺魂魄的底,试试以他的才学还能不能找到其与肉体的契合程度,说白了,就是搞一次关于灵魂的研究! 妖刀的意识异世界,浓雾依旧,任由莫名的风将之吹拂,散了聚,聚了散,萧聪慢慢往前走,不出几个呼吸便再次见到了那悬在半空中刀尖朝下的妖刀兵魂,他还是那般安静,感觉中似乎比上一次更加默然,已经完全沉寂在一种不知名的状态里,内敛,却虚散。 萧聪静静地看着,静静的感受着,还没来得及寻找尹诺的灵魂,却首先被妖刀兵魂的状态所吸引,忽然一阵风自近前吹过,周围浓雾一阵涌动,视线由此变得清晰了一些,他目光下移,转到妖刀兵魂正下方盘腿而坐的一个人形魂魄身上,他青丝垂散,膀宽腰圆,虽然背对着萧聪,但即使不看摸样,萧聪也能确定,那道魂魄就是尹诺。 第三百三十章 何以救尹诺 盘腿而坐的尹诺头颅半低着,嘴唇已经快要触到掐诀的手,皱着的眉头表示此时的他还有点痛苦。 萧聪蹲下身来,像个好奇的孩子般歪着脑袋仔细打量,可惜现在的他和尹诺都是魂体,单是靠视觉,根本就看不出任何东西,因为魂体的视觉说白了就是他的感觉,他只是将强大的灵识延伸到了妖刀里,这并不是他的灵魂,所以也就不具有那些专属于萧家人的特殊天赋,现在的他,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他虽然不知道现在的尹诺在干些什么,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绝不能妄自打搅,魂体这种存在,比肉体神秘得多,脆弱得多,也重要得多,魂体是意识的集成,意识是精神的体现,这是一种难以说清玄而又玄道存在,比如拿人来讲,一个想不开就要精神错乱甚至是走火入魔,这还是自我干扰,若是外来的扰动,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导致其魂飞湮灭,所以现在的萧聪只能等。 盯着尹诺的魂体看了会儿,累了,便将目光转向悬在半空中的妖刀兵魂,他总觉着此时的妖刀兵魂和尹诺魂体之间正在建立某种特别的联系,甚至说这种特别的联系已经建立,现在的他们正在交流,这次交流对于尹诺来说一定是受益匪浅,当然,这些都是他瞎猜的。 他就这样静静地等着,起先是像尹诺一样盘膝而坐,后来便直接仰躺在了地上,再到后来连仰躺着都觉得难受,这百无聊赖的枯索滋味实在是磨人的紧,于是他站起身来,竟想在这一片意识世界里转一转,看看隐藏在这团迷雾里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或许还能找到,那些妖刀之前的主人的魂魄究竟到了哪儿去。 仗着灵魂还在外边的肉体里,进来的仅是灵识,他有恃无恐,可话说回来,此时的他还真就是这般任性,就算这里有什么危险,折损的也不过是它的部分灵识而已,这虽然会对他造成一定的伤害,可祸不及本源,再说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与妖刀里的秘密相比,这点伤害,他觉得很值得。 于是他抖擞了下精神,抬腿像迷雾深处行去。 迷雾重重,聚散不定,因为仅是灵识的延伸,所以现在的他不能施展紫瞳,也就看不得隐在迷雾里的东西,所以走在意识世界里的他漫不经心,边走边忍不住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一次与妖刀意识世界的不期而遇,算是给了他一个意外的起点,使他的思维从这个起点开始延伸,沿着不知名的路线,或许也没有什么路线可言,只是去想去思考,意识里出现什么就是什么。 他想啊,既然是魂体,怎么会穿着衣服呢?虽然老秃驴们常说万物有灵,可他认为此灵非彼灵,抑或说老秃驴们的说法实在是太宽泛,衣服存在的灵并不是生灵所具有的灵,总之这个问题他也搞不懂,他只是从另一个角度来推敲这个关于灵魂也有衣服穿的问题,想着想着,他突然意识到,其实魂体并没有穿什么衣服,甚至连形状体貌都没有,所谓的看到,全是源于感觉,因为这种熟悉的感觉,所以勾起了记忆,魂体所有的表现,皆是记忆的赋予。 灵魂穿着衣服的问题想到这里便不知不觉地停止了,思维自动跃迁到另一个问题——炼制妖刀的的那个人是如何在妖刀里开辟出这么一处意识空间的,这个问题并不像之前关于灵魂穿衣那般简单,他想了好久,却终究还是想不通,此时的他也已经在这方意识世界里走了很久,思之无果之际猛然回神儿,才发现周围还是如烟般的浓雾,这一路上上他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竟然迷路了! 想想便觉得有点好笑,以灵识延伸而存在的他竟然也会迷路,虽然在第二个关于妖刀里意识世界的问题一直卡带到现在,可他从却未停止过思考,这思考没有给他答案,却给了他一些其他的东西,这东西他说不清楚,也搞不明白,只是觉得自己刚才才是真正地与这些形而向上的玩意儿打了第一个照面,在此之前,他还是井底之蛙,也正是因为这些无心之柳,使得现在迷路的他一点也不心慌,也不害怕,使他能镇定自若淡然处之,甚至将之视为是一次简单的实验,当然,关于这份自信,他还是不知道为什么。 他转着身子环视四周的重重迷雾,循着一种特殊的感觉,抑或说是一种渺远的指引,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刹那黑暗,又重现光明,这是另一副“景象”——尹诺魂体近在咫尺,妖刀兵魂静悬半空,只是尹诺不再穿着衣服,妖刀也不再有形有状,其实他看不见他们,他只是知道他们就在那儿,而他,却始终没有离开过。 这像极了老秃驴们所讲尘世里的虚妄,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虚妄,或者说,意识里的大多数东西都是不存在的,是欲望的衍生,是自己胡思乱想的臆造,就像不久之前的他一样,所谓的寻找,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梦幻罢。 意识世界的扑朔迷离开始让他感到有些混乱,他为混淆不清的真假开始感到惶恐,而让他深感惶恐的,还有他的人生,他开始怀疑这世界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他也不是人们所认为的那样活着,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他自己意识世界里的一段演化,是不真实的,就像梦一样,不止这方意识世界里的所有都是假的,外面的那些也都假的,鸿翔是假的,星流云是假的,天道轩是假的,萧家也是假的,存在是假的,真理也是假的,所感是假的,所思也是假的,过去是假的,未来更是假的! 压力越来越大,世界却越来越渺远,自身也越来越虚弱,这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就像溺水一样,他拼命地想,到底什么是真的,他觉得找到一种真实的存在就可以救他一命,可越是深究便越是痛苦,若一切都是假的,这是多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啊。 以此作为开始,往上寻根溯源,他忽然想,若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什么是他此番梦境的开始,他要经历这一遭的原因是什么,他想不通这个开始的原因是什么,但他知道,若连这个开始也是假的,那么从相对的角度来理解,这一切便全都是真的。 如此,他便慢慢觉得自己好受了些。 他睁开眼,见到的还是层层浓雾,他知道这说明他还没有将这一切看破看开,只是现在他累了,不想再呆在这里了,他认为这样枯寂萧索的环境不利于他思考,他要出去,在那个多姿多彩的世界里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妖刀里的意识世界,没有所谓的出口,上一次他进去后没有想那么多事儿时,心念一动便回到了本体,这一次他虽然走了那么远的“路”,但从实际来讲,他从没有移动过,所以还是可以像上一次那样出去,于是他再次心念一动,离开了妖刀里的意识世界。 意识回到本体的萧聪倏然睁眼,璀璨星光映在他深邃的眸子里,为其平添了几分神秘,这双好看的眼睛里现在的确隐藏了些许秘密,尽管还是尚未解决的迷题。 目光转向皎洁月色下如画词情般淡蓝色的山林,心里不觉又好受了许多,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带着点心有余悸感眨巴了几下眼睛,而后抿抿嘴唇,咽下一口唾沫,忍不住又甩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一股强烈的感动自心底油然而生,这痛感真的太他娘的真实了。 他嘴角咧出劫后余生般的灿烂弧度,眉眼红唇间尽是满足,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刚才那一切的确是一场梦,一场无比可怕差一点将他给吞噬了的梦。 可他还是清楚地知道,那不是梦,那是一场难得的启蒙,尽管可怕,却是意义深远,而且并不能因为这个启蒙十分可怕,他就选择逃避退缩,那不是萧家人的性格。 于是乎,尹诺还魂续命的事儿就被他这样大大咧咧地抛到了脑后,他继续思考那个他在妖刀意识世界里没有想通的问题,不知道尹诺若是能还魂成功,知道了这个会不会直接被气死,反正萧聪现在是不在乎了。 子时已过,萧聪却还在羊皮帐篷前席地而坐,望着月亮托腮思索,一刻,两刻,三刻,四刻……道学、武学、玄学、佛学、杂学……他就这样默然思索着,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波涛汹涌,这是他有生以来度过的最难熬的一个夜晚,也是最痛快的一个夜晚,这天晚上给了他无数的失望,同时也有支撑他坚持下去的希望,因为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重要了,这世间最为难搞之一便是意识,想通了它,萧家说不定就有救了! 可既然是最为难搞的问题之一,那便没那么容易被想通,这个夜晚总归没让人那么失望,时至辰时,已经足足冥思苦想了三个时辰的萧聪终于将自己从那水深火热几乎万劫不复的境地里解救了出来,他虽然还没想通整个问题,但多少是了解了这个未知领域的冰山一角,至少,他总算是找到了点真切的东西——老秃驴们说,五蕴皆空,万法皆空,可控也是一种存在,那空便是真的,就算这一切都是假的,或者说姑且撇开这一切的真假不提,生活终究是还要继续,因未知的恐惧而畏葸不前,那是一种怯懦,也是一种愚蠢,他为什么这么在乎这一切真假与否呢?终究是因为他太过于在乎外物,人生是一场修行,对于他自身来说,只有他才是真的。 “我说它是真的,他就是真的!” 这一夜就这样匆匆而过,萧聪的所有思想上的症结在曙光出现的那一刻全部幻化成了一个小点,这个小点儿沉在他识海的某个地方,被无声无息地珍藏,他终于知道这世间冥冥之中有一种作用于意识的无形力量,这力量于不知不觉中衍射出无穷幻象,可他还是愿意去相信一些他认为真实而美的东西,就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但这个东西一定是真的,这个东西叫做真情。 第三百三十一章 有点意思 三天的时间,萧聪和鸿翔一直都藏匿在这道山谷里,一直没挪过窝,每隔几个时辰,萧聪就会进到妖刀内的意识世界里一次,看尹诺是否已经醒来,好跟他商量一下还魂事宜,可这三天尹诺一直都盘坐在那儿,萧聪对此无计可施,只好自己思考对策,可他对此终究是了解不深,唯一能想到的,还是肉体与灵魂分离后各自的发展轨迹,这是条死胡同,他想了三天,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 终于,第四天晚上,萧聪在鸿翔睡熟后闲着没事儿,再次来到妖刀的意识世界里,刚一进来就有一点不一样的感觉,这方世界不再似之前他进来时那般枯寂萧索,似乎隐隐多了一点生气,仅是一瞬间,他便对此有了多般猜测,唯一靠谱一点的,是这点可怜的生气应该是来源于尹诺,可不管这生气是不是来源于尹诺,有一点是可以确信的,这家伙现在肯定已经醒来了。 层层浓雾依旧,妖刀兵魂还是那样刀尖朝下一动不动地悬停在半空,萧聪大大方方地往前走,此时雾气太厚,他还看不见尹诺。 “萧四少爷。” 耳畔忽地传来尹诺的声音,萧聪转首环望,却看不见对方在哪儿,然后他闭上双眼,却感觉尹诺近在眼前,如果不是他的感觉出了问题,那边只剩下了一种解释——尹诺的灵魂已经与这方意识世界融为一体。 可他是这方意识世界里的主宰吗?这事儿还真不好说,已经整整过去了近三天的时间,尹诺的魂魄已经被奴役也说不定。 “你在哪儿?”萧聪问道。 “我就在这儿。”尹诺的声音波澜不惊,可萧聪听了却想骂娘。 “别在这儿跟小爷故弄玄虚,要是愿意就出来说话,不愿意的话我就走了。”他愤愤道。 尹诺的轻笑声铺天盖地而来,回音层层叠叠,这声音还未消逝,萧聪的眼前慢慢幻化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高大颀长,板板正正,身上还穿着那一身再老土不过的玄青色劲装。 此情此景,让萧聪心里颇不平静,看这家伙笑吟吟的摸样,总觉得有点小人得志的感觉,好像这家伙真的因祸得福了,虽然对此早有预料,但此时看这家伙的摸样,似乎对死过一次这件事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也就是说,这次获得好处一定远远大于所付出的代价,可这代价如何之大,两人心里都明明白白,可这好处是如何之大,那萧聪心里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难不成比他的命还要珍贵? “萧四少爷,别来无恙啊。”尹诺笑道。 萧聪看着一脸温和的尹诺,心想着都这时候了这家伙竟还能笑得出来,随即微微咧嘴报以一难看至极的假笑,揶揄道: “看来你在这儿过得不错啊,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你好好在里面呆着,我走了。” 话毕转身,拂袖就要往外走。 “萧四少爷留步!”尹诺在后边急切喊道。 萧聪停步,转过头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爱答不理道: “怎么,尹兄还有什么贵干吗?” 尹诺风度不再,满脸陪笑,谄媚道: “萧四少爷,我这重回人间的事儿,还得仰仗您呢,您怎么能说走就走呐,像我这样渡河境的仆役,您上哪儿再去找第二个,就算能找的到,能再施加上仙之誓和点灯咒吗?所以说啊,用我你用的放心,也用得顺手,您将我带出去,做的绝对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萧聪直眉轻挑,狐疑道: “你到底是不是尹诺?” “千真万确,独一无二,童叟无欺,如假包换!”尹诺拍着胸口信誓旦旦。 “你的高冷呢?你的孤寒呢?你怎么转性了。” 尹诺满脸苦笑, “萧四公子,你要相信我啊,我真的是与你朝夕相处已有五日之久的尹诺,你若不信的话,我可以将那五日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详细说与你听啊,咱俩第一次见面时……” 尹诺刚要聒噪,便被萧聪不耐烦地摆手打住, “去去去,别跟我整这一套,若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也能将这些东西统统说出来,这方意识世界的厉害我见识过,你跟说这些根本没有半点鸟用,再说,是我亲手砍下了你的头颅,断首之伤,就算你是渡河境高手也是必死无疑,我又不是大罗神仙,对此也是回天乏力,不管你是不是尹诺,就乖乖认命吧,呆在这里面其实特挺好,环境确实是冷清了点,不过有助于专心修炼,我看你魂体无伤,在这儿貌似还得到了不小的机缘,那就抓紧时间修炼吧,说不定仅凭借魂体,也能登上离阳,或许还有可能获得类似于灵魂出窍的另类神通,到那时候再出去也不迟。” 顿了顿还不忘补一句, “我说的可是认真的。” 尹诺静静地听萧聪将这一席敷衍塞责说完,脸上苦笑越来越深,到最后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只剩下难言的无奈的凝固的祈求,看上去竟让人感觉有点揪心。 “萧四少爷……” 尹诺欲言又止,看着萧聪轻挑了挑眉毛,一副事不关己我也无可奈何的摸样,他眼脸下垂,嗫嚅了几下嘴唇,终于还是抬起头来,缓缓开口道: “萧四少爷,您就别跟我兜圈子了,我真的是尹诺,到底让我怎么证明,你才能相信我呢?” 萧聪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带着点无奈和气急败坏道: “我都说了,你现在的状态,以我现在的实力也是回天乏术,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你都这么不相信我,要我怎么相信你!” 尹诺表情越来越蔫儿,缓缓低下头去, “你肯定有办法!”声音虽小,但语气听上去却分外笃定。 “你说什么?”萧聪严厉道。 尹诺微微抬头小心看了萧聪一眼,接着便又低下头去,虽然不敢直视萧聪的目光,但明显还是有些不服气,不,是很不服气! “以你萧四少爷的行事风格,精打细算滴水不漏,要是没有点把握,肯定不会砍那一刀,也不会费尽心机将妖刀搞来,更不会到这意识世界里来见我,你在了结我之前肯定就已经猜测我的魂魄可以在这意识世界里继续苟存一段时间,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煞费苦心,您一定有您的计划,只是现在已经不愿意告诉我罢了。” 萧聪轻轻几声冷笑, “你这一番话分析的倒是很有道理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次还真有点高看我了,你死的实在是太彻底,我是真的救不了你,不过在我有生之年,定会将这把妖刀带在身边,偶来来看看你,顺便想点什么办法祝你修炼,我仁至义尽,你好自为之,争取有一天能重见天日,你看怎样?” 尹诺的脸上再寻不到半点笑意,恢复到萧聪记忆里的那一副面无表情,眉飞入鬓,目若寒星,鼻梁高挺,薄唇冷冽,一双深黑色的眸子里是一如既往的倔强和凝重,还有此时挥之不去的黯然。 “既然萧四少爷对此也是无能为力,那尹诺也不能强人所难,不过还望萧四少爷能替我多多留意,如果有能让尹诺重见天日的机会,萧四少爷能出手帮尹诺一把,毕竟主仆一场,如果萧四少爷不嫌弃,即使是在妖刀里,尹诺还是萧四少爷的奴,拜托了!” 说着,双手抱拳,躬身作揖一拜。 萧聪看尹诺此番的确情真意切,不由又动了恻隐之心,微微一叹,道: “愿意将你这几天在这里的经历跟我说说吗?” 尹诺闻言蓦地抬首,满目诧异,他慢慢站直身子,沉吟片刻,轻轻启齿道: “我与妖刀兵魂重新定下了契约,意识也已经能够融入这方世界,除此之外,我还得到了妖刀一派真正的传承,总的来说,受益颇多。” “这就是你兴奋的原因?”萧聪挑眉问道。 “不全是,我只所以这般高兴,主要还是因为又见到了您,本来我以为对于这些您早有准备,如果能再见到您,就证明我所有的假设都是对的,不料……” “是妖刀兵魂告诉你这些的?” “他只告诉我您曾让它逃遁到您我初遇的地方,其他的,都是我自己猜的。” “那你倒是变聪明了许多啊。”萧聪语气里的揶揄毫不掩饰。 尹诺摇头几声苦笑, “萧四少爷您又说笑了,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我有所猜测实属正常,如果连这些都想不到,那我就实在是太愚笨了。” “你依旧很愚笨嘛。”萧聪对自己言语上的莽撞还是一点也不收敛。 尹诺无可奈何,只能摇头继续苦笑,可摇着摇着,又蓦地抬首,冷目圆睁,结舌道: “萧四少爷,您是说……” “我花大力气为你保住了身体,今日进到这里来,本是想与你商量一下还魂事宜,这事儿我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该怎么做,我也不知道,不过你是渡河境的强者,距离阳境仅剩几步之遥,我只是在想,离阳境强者能灵魂出窍的神通在你的身体里是不是已经有了点底子,也就是说,你的生命里已经埋下了那颗种子,而且我要做的,就是帮你催熟,让这颗种子提早生根发芽,这样,说不定你就能重新回到肉体,并慢慢与之融合在一起了。” 尹诺右手磨砂起下巴,皱眉思索良久,抬起头来郑重道: “萧四少爷说的甚是有理,无论萧四少爷要我做什么,我都将全力配合!” 萧聪咧嘴僵硬一笑, “你就没点什么其他要说的?” 尹诺稍作沉吟,回道: “我虽然已经是渡河境的修为,但对于灵体的这些事儿,知道的恐怕还真不如萧四少爷知道的多,隐约能明白萧四少爷所说的种子是怎么一回事,但若真的深究下去,却是一头雾水,正好我现在是魂体,萧四少爷有什么需要,放心地拿我做研究就好了,我绝无二话!” 萧聪闻言一时哭笑不得, “你说的倒是大方,放心地拿你做研究,我倒是也想拿你做研究,可我得有那个本事啊!” “那怎么办?”尹诺愁眉紧锁,满脸苦恼带着几分可爱。 萧聪幽幽一叹,斟酌着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步入渡河境的?” “三十年前。”尹诺回答不假思索。 “迈入渡河境后可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尹诺歪着脑袋,用力回想, “这个……还真没法说……说不清楚,三十年,渡河境的状态我都已经习惯了,哪还记得摘星境时是什么感觉。” 萧聪微微点头,看来觉得尹诺说的话也有一定道理,可他还是不死心,追问道: “那你现在仔细检查一下,自己的魂体有什么特别吗?” 尹诺张开双臂,摇晃着脑袋左右上下来回打量,一边打量一边疑惑道: “怎么检查,什么都没有啊。” 萧聪见之暴汗, “我说大哥,就算你现在就是魂体,但也不是这个检查法啊,你能不能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一下!” 尹诺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嘟囔囔道: “怎么用心感受,心在外边呢。” 虽然言辞如此,但还是乖乖闭上了眼睛。 萧聪整整等了这家伙一炷香的时间,本来以为这家伙用心感受了这么长时间一定是有了什么收获,没想到这丫的睁开眼后认认真真地回了句,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萧聪真的感觉自己快要被打败了。 “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挑眉问道。 尹诺点点头, “真的一点都没有。” 萧聪翻着白眼长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 “算了,这事儿也不能怪你,就你这慧根,指望你能自救是我痴心妄想了,算了,算了,这事儿怪我,这事儿怪我。” 尹诺赶紧摆出一副堆满笑的难堪嘴脸,用拙劣到不能再拙劣的圆滑腔调,祈怜道: “萧四少爷您可别这么说,这事再怎么怪也怪不到您啊,出了这样的事情,也就是您还记挂着我,再怎么讲,我都不胜感激,这事儿咱在合计合计,要是连您都对我撒手不管,那我就真的玩儿完了。” 萧聪不语,尹诺还想说什么,可嗫嚅良晌,终究没能吐出半个字,他本是嘴拙之人,能说出方才那席带着点矫情的肺腑之言已是不易,若再说下去,恐怕连他自己都要怀疑自己了。 沉默良久,与萧聪一样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尹诺呢喃出声, “若是能有什么办法,一种只有拥有种子的人才能做到的事……是不是就可以检验出拥有种子与否了……” 萧聪抬头看向尹诺,眼神中渐渐失去焦点,少顷, “有了。” 尹诺喜出望外,抓住萧聪的胳膊问道: “萧四少爷想到了什么良策,快快说来听听。” “不用检测了,你现在就应该已经有了一颗种子,不过是不是我想要的那颗,就不得而知了。”萧聪定定道。 尹诺面色霎时难看至极,耷拉着一张脸道: “萧四少爷……此话怎讲。” 萧聪叹了口气, “你说你的意识已经能够融入这片意识世界,这是另一个尘体,而灵魂离体后若想再次融入尘体,便需要一颗种子,这便说明你已经拥有了这颗种子,甚至是说……” 他顿了顿,接着道: “你可以自由地在妖刀意识世界里出入,简而言之,你可能提前拥有了灵魂出窍的神通。 尹诺面色凝重,缓缓摇了摇头, “不,这个说法不对,这方意识世界本就特别,被妖刀斩杀之人的生魂也能在此保留一段时间,直到被妖刀兵魂抹除,幻化成这里的魂气,我能与这方意识世界相融,不过是因为我妖刀传人的身份得到了承认,并不能证明我已经拥有了那颗种子。” 尹诺振振有词,听上去分外有理,萧聪微微颔首,冷笑道: “我有一个问题,你说你妖刀传人的身份已经得到认可,可你若呆在这里出不去,妖刀要你这个传人有什么用?” 尹诺面色微惊, “到现在萧四少爷难道还在怀疑我?” 萧聪摇摇头, “我不是在怀疑你,而是这真的很重要,欸,对了,你是怎么得到认可的。” 尹诺闻言自嘲一笑, “我说是因为缘分,萧四少爷信吗?” 萧聪面带着戏虐,笑着回道: “信。” 尹诺放声大笑,笑毕,认真道: “不管萧四少爷信不信,我说的是真的,这把刀来历莫名,一开始也不是妖刀派的私物,估计是妖刀派的开山鼻祖机缘巧合所得,然后便将之当成了传教之宝,要是真论起来,它的年岁不知要比妖刀派早多少年呢!我觉得啊,开山老祖估计也是像我这样得到了妖刀的认可,然后才欺世盗名了这么些年。” “那照你这么说,妖刀派的传承功法并不是由妖刀老祖所创,而是本来就在这方意识世界里的?”萧聪笑问道。 尹诺笑着拍手赞道: “萧四少爷果然聪明绝顶,说的一点不错。” 萧聪皮笑肉不笑, “你这马屁拍的很没技术啊,这明摆着的事还用得着想吗?” 尹诺搔搔脑袋,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 “萧四少爷,您相信我,我说的全都是真的。” “我也没说你说的是假的,关于这些,你要付出什么代价?” 尹诺叹了口气,咽了口唾沫回答道: “一切都是奔着成仙这件事儿去的,不过依靠妖刀修炼,付出的代价终究是大了些。” 顿了顿,他接着道: “不成功,便成仁,我只有一次冲关的机会,一次不成,魂飞湮灭。” “那你还答应他!” 尹诺脸上浮现出几分没心没肺的傻笑,满不在乎道: “为了能多活几年,大不了我不成仙就是了。” 听见尹诺这般说,萧聪心里颇不是滋味, “是它胁迫你的吧。” 尹诺微微一笑,目色古井无波, “不,萧四少爷,是我本就没的选择。” 两人再未说话,就这样又沉默半晌,终于,萧聪仰头看了看天,微微叹了口气,平静道: “既然当年妖刀派的开山鼻祖能够出去,那现在的你便也能出去,肉体我会一直帮你保存着,你在这儿好好想想,说不定那得救之道,就藏在妖刀的传承功法里,抑或说在这方意识世界里,事到如今,我也帮不了你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走了。” 说完转身,向回走去。 尹诺没有挽留,只是在其身后恭恭敬敬躬身作揖一拜,大声道: “恭送萧四少爷。” 话音刚落,萧聪的身影就这样消失了。 尹诺的灵魂是在七天之后回归本体的,关于这件事情,萧聪不知道里面的玄机,也没有多问一句,只是待尹诺如初,好像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萧聪虽然不问,但尹诺多少还是提了两句,他说得救之道正如萧聪所言,就藏在妖刀的传承功法里,但他的灵魂现在好像已经不太适应现在的身体,也隐隐感觉到自身发生了某些难以严明的变化,他向萧聪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萧聪没有回答,只是淡淡问了句, “距离之前的修为差了多少,还能不能回北街。” 尹诺闻言微微一怔,而后邪异一笑,沉沉回道: “只要萧四少爷一句话,现在就能回去。” 于是,当夜迎着漫天的星光,三人便向着忘生谷,续上了这段已被搁浅十二日之久的征程。 第三百三十二章 回到相遇的地方 万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萧聪此次回北街所行第一件事就是杀掉胡老栓。 这事儿算不得小,毕竟这家伙在北街一霸这把交椅上已经稳坐多年,爪牙遍布整个北街,与各个势力的关系盘根错节,上一次伏杀尹诺时能请来鬼镖老儿,这事儿看上去虽然没毛病,但如果稍微细想,就会发现,这里边其实有大毛病,忘生谷里人心难度,胡老栓是怎么让那鬼镖老儿相信他的?这件事足以说明胡老栓的手腕,况且尹诺尸体不翼而飞,萧聪和鸿翔下落不明,他定然已经知道自己中了计,也定然对萧聪带着尹诺卷土重来有所防备,虽然也知道尹诺是在奄奄一息之下受的断首之伤,想要复活,基本上没啥希望,可是像他那般谨小慎微最是惜命的人,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为了能多活两年,肯定已经做好了自认为万全的准备。 可他认为的万全的准备,究竟已经到了什么级别呢? 对此,尹诺也不知道。 “当时鬼镖老儿带着那些群人是怎么把你给伤成那个样子的?”萧聪边走边突然问道。 尹诺重重叹了口气, “他娘的,想起这事儿我就来气,胡老栓这条老狐狸,不,是这只老阴,他娘的也太不是个东西了,那算计,绝对能跟萧四少爷您有一拼!” 萧聪似笑非笑地看了尹诺一眼,淡淡道: “说重点。” 尹诺虽然说话不怎么过脑子,但却不是不知趣的人,见状打了个哈哈,接着道: “这家伙不只是找来了鬼镖老儿,连他的各个仇家也找来了,我虽然武力超群修为不凡,但虱子多了也怕咬不是,再说,胡老栓的仇家,最差的那也是摘星境的!” 萧聪不理会尹诺恬不知耻的自卖自夸,问道: “他是怎么做到的?照你这么说,他那些仇家也太没脑子了吧!” 尹诺薄唇一咧, “难道萧四少爷连这都想不到?” “我懒得想,你快说!”萧聪语气颇不耐烦。 尹诺咬牙切齿道: “他娘的,这老阴那天派人在我身上放了件东西,仅靠这件东西,他那些仇家就能把我当成他的人,再加上前一日我们曾到他府上去过一次,出来时身上抱着那么多东西招摇逛市,他们对这件事儿就更加深信不疑了,本来单靠他们,肯定不敢跟我动手,哪知道半路杀出个鬼镖老儿算是给他们鼓足了士气,这些没脑子的东西,仅是听到胡老栓要利用我来做掉他们就不明觉厉成了惊弓之鸟,也他娘的不想一想,老子是他胡老栓能摆布得了的人吗!再说,他们要联合起来杀我时鬼镖老儿就出现,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萧聪听了莞尔一笑, “听你这么说,这胡老栓的确是下了一盘一箭双雕的好棋,你们两败俱伤,他却坐收渔翁之利,不但解决了你,还杀了不少仇人,呵呵,好手段,不过,他早怎么没这么干呢?” 尹诺仰头想了一会儿,回道: “那是因为之前我不鸟他,这一次稍微待见待见他就给了他可乘之机,他娘的,这个无孔不入的东西!” 萧聪笑着点点头,附和道: “而且,这样还更有可信度,不然,他们不可能联合得那么快。” “欸,对了,萧四少爷,您说他是不是早在咱仨进入北街时就开始谋划着算计我了?”尹诺突然问道。 萧聪慢慢呼出一口轻气,哂笑道: “这个倒不见得,你把他想得也太厉害了,我觉得,这应该是在我俩大闹北街之后,因为你放任我俩闯祸,所以他看出了你的野心,于是便利用你的贪欲,给你下了这么一个套儿。” 说着,又是几声轻笑, “我说这老狐狸怎么舍得花这么大的价钱拖住我和鸿翔,还花更大的价钱来雇人杀你,原来是这么回事,既不是为了讨好鬼镖老儿,也不是为了从你手里抢走我和鸿翔,最终目的,是为了铲除异己,顺便还能讨好鬼镖老儿并收下我和鸿翔这两个得力干将,如此说来,就物超所值了,啧啧,这老狐狸,城府可真够深的!” “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出来混的,早晚是要还的,遇上萧四少爷,也是该着他倒霉,不过到了下边要是知道最后是栽在了大名鼎鼎的萧家四少萧聪手里,这厮也就能瞑目了。” 尹诺昂首挺胸,迈着八字步,老气横秋中带着点小人得志道。 萧聪冷冷一笑,揶揄道: “尹诺啊,你这马屁拍的是越来越顺手了哈,信手拈来啊,跟谁学的,这可不符合你高处不胜寒的气质啊,再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出来混的,早晚是要还的这样的话,是你可以随便说的吗?小心喽,六月里打雷尽量躲着点。” 尹诺讪讪一笑,继续马屁道: “没事,跟着萧四少爷就不用怕雷劈。” 萧聪斜斜一瞥, “几个意思?” “您造化大啊,跟着您,有福!”尹诺薄唇大咧,眉飞色舞,配着那高挺的鼻梁,看上去甚是搞笑。 鸿翔捂嘴窃笑, “不笑还好看些,怎么一笑起来跟驴一样,真是绝了。” 尹诺的瞬间合上嘴,眼皮也耷拉了下来,阴沉沉的看着鸿翔,这表示他很不高兴。 鸿翔无惧,迎着尹诺的目光,用力扬了扬下巴,挑衅道: “看什么看,又没说你,干嘛这么急着对号入座!拉着张驴脸,给谁脸色看!再看!再看就揍你!” “嗨,你还看!觉得自己拉着张驴脸很好看是吧!” 鸿翔话音刚落,尹诺霎时就来了精神,五官舒展开来,像得了失心疯一般摇晃着脑袋对鸿翔癫吠道: “咦,我就看,我就看,你来打我啊,打我也看!” 鸿翔冷笑一声别过脸去,留下句: “贱人。” 萧聪将这场闹剧听完,摇头轻笑几声后将话题扯回来, “据你所指,胡老栓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特长,能在忘生谷北街混的如此风生水起的人,绝不仅是阴谋诡计玩的溜而已吧。” 尹诺将妖刀背在脑后,皱眉想了一会儿,道: “那老阴逃跑好像也有一手,另外,他那处宅子,有点古怪。” 萧聪直眉一挑,眼中兴趣盎然, “哦?什么古怪?” “他那处宅子啊,别看表面上布置简单,其实里面的道道多着呢,地下暗道四通八达不说,地上的各种机关暗器不计其数,另外听说还有许多鬼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早些年这些事没有传开时,死在他那座宅子里的强者不知已有多少,到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就是没人敢随便到他那儿去了。” “既然知道这些,那天你怎么还敢去,他娘的还是带着我跟鸿翔去!”萧聪的脸色就跟他嘴里说的话一样粗鲁。 尹诺再次几声讪笑,打了个哈哈道: “我跟他没怨没仇的,心想着他不应该会算计我,再说,萧四少爷要想往里走,那老阴可是必由之路啊,我这是豁着性命陪萧四少爷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不过既然是答应了萧四少爷的,莫说是去一趟胡老栓的宅子,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尹诺也在所不辞!” “哟,你还有功了。”鸿翔抓住机会及时打击道。 尹诺胸膛用力一挺,信誓旦旦,舍我其谁, “那是。” “我呸!” 鸿翔啐了一口,再次别过脸去。 “你说他的宅子里有很多机关暗器?”萧聪眉头微皱,问道。 尹诺点点头,这个可以确信是真的,我虽然没见识过,但别人都这么说!” “他哪儿来这么多机关暗器?” 尹诺摇摇头。 “不知道。” “难不成,他是诸葛家的人?” 萧聪舌头舔过一圈嘴唇,眉头又皱深了几分,鸿翔猛地转过头来,略带着点惊诧看着若有所思的萧聪,尹诺将妖刀从后脑勺上拿下,右手抚上下巴,心事重重道:仟仟尛哾 “嘶,这虽然不是没有可能,但那家伙可是摘星境的修为啊,没听说诸葛家出过什么修炼与造器都小有成就的人,难不成就出了一个还混到了忘生谷里,这也太可悲了点吧。” 萧聪摇摇头,凝重道: “诸葛家不是没有出过修炼与造器皆达大乘之人,只是风声藏得紧,一辈子也没多少机会施展,你不知道罢了。” 尹诺搔搔脑袋,砸咂嘴道: “就算他是诸葛家的人又能怎样,您在外边与他们斗的不是挺欢的嘛。” 萧聪几声哂笑, “怎么,这你也知道?” “知道啊,尤其是扶抟国那段,最精彩了,在有诸葛家鼎力相助的情况下还能让巫马家输的那么惨,您跟星家小痞子是怎么做到的?哦,还有,外边人都说是您杀了诸葛谨的爷爷诸葛云岑,这事儿是真的吗?” 尹诺脸上那种怀疑中带着点神往的表情,看上去很有味道。 鸿翔一声冷笑, “我们把诸葛家策反了,你信吗?” 萧聪闻言似乎颇有些不乐意, “就你话多。” “说说怎么了,把这事儿抖出去才好呢,让诸葛家和巫马家狗咬狗一撮毛,斗他个天昏地暗水倒流,最后两败俱伤,四大御王和玄真皇家不就省事了。” 萧聪不说话,尹诺倒是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你个小蠢蛋,事情哪有那么简单,且不说事情被抖露出去以后,巫马家可以利用这件事重新招安利用诸葛家来对抗玄真皇家,就算诸葛家与巫马家斗个两败俱伤,可到头来受苦的还是百姓,再说,失掉诸葛家这条有力臂膀,玄真皇家也不舍得啊,你这算盘不能这么打,你得看看玄真皇家的算盘是怎么打的,肯定比你精细,他们才不会做这种不赚不赔的买卖!” 鸿翔轻咬着手指思索良晌,抬起头来一脸认真道: “嗯,你说的的确有道理。” 沾沾自喜的尹诺刚要发表什么名家妙叹之时,却不料鸿翔一脸认真地又补了一句: “唉,连你这种憨货都能想通的问题,我竟没想到,我真的是太失败了,太失败了!” 说着,摇头叹气捶胸顿足,把尹诺的脸都快要气绿了。 萧聪一脸刻板,严肃道: “这件事以后在别人面前莫要再提,还有你,知道吗?” 鸿翔和尹诺脸上各有各的心虚,扭头互看一眼,转过头来同时重重地点了点。 鸿翔已经转回头去,尹诺边走看着愁眉不展的萧聪,看了好一会儿,疑惑道: “萧四少爷,胡老栓是不是出自于诸葛家这件事儿,就那么让您担心吗?” 萧聪冷冷一笑, “他要真是诸葛家的狗才好,小爷我就喜欢杀诸葛家的狗!“ “啧啧啧。”尹诺一脸夸张的不解,感叹道:“据我所知,您从萧家出来也才不长时间啊,怎么能跟诸葛家结下这么大的冤仇,杀了人家家主的爷爷还不够,难不成还要灭人家九族吗?您可是个修道者啊,怎么能这样!” 萧聪终于转过脸来,冲尹诺微微一笑,尹诺见之打了个哆嗦,做作道: “哎呦,萧四少爷,是不是我知道的太多了,您该不会是想对我下手了吧!” 萧聪不咸不淡道: “你放心,我嫌脏。” 尹诺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嘟囔了句: “我才不脏。” “你还记不记得你那夜帮胡老栓杀了多少仇人?”萧聪转脸突然问道。 尹诺搔搔脑袋,苦恼道: “杀红了眼,记不清了。” “那你说胡老栓还有多少仇人在北街?” 尹诺思索片刻,两眼放光, “萧四少爷,你是说……” 萧聪点点头, “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这个,我可得好好想一想。”尹诺坏笑几声,右手抚上下巴,计上心来。 走了没几十步的功夫,尹诺转过脸来, “萧四少爷,既然这一次要玩,我们不妨玩次大的,把北街其他几个地头蛇一起找来,直接平了他丫的!” 萧聪闻言直眉一挑,顿时来了兴趣,笑道: “哦,除了胡老栓,北街还有其他地头蛇?怎么一直没听你说过。” “就您在北街呆的这三天,哪有时间跟您说这些事儿,这北街的水深着呢,胡老栓算得上是号人物,但远还不到一手遮天,齐哑巴、陆瘸子还有宝庄老板丁不善,随便拎出一个来就能跟胡老栓叫板,只不过这四人都怕打斗伤了元气给别人可乘之机,所以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要是能把他们三个联合起来,这事儿绝对不费吹灰之力。” 萧聪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脸精彩表情的尹诺,睁大眼睛好奇道: “怎么把他们三个联合起来,你有办法?” “我肯定没有,不过您这么聪明,总该能想的出吧。”尹诺摸着后脑勺,傻笑中有一种憨憨的真诚。 “哥哥,这家伙跟你装傻充愣,揍他!”鸿翔在一旁挑拨道。 萧聪抿唇一笑,极尽灿然, “尹诺,你今天要是不给我想出个办法来,我肯定要你好看,不信你试试。” 鸿翔幸灾乐祸地看着薄唇大咧一脸苦笑的尹诺,挤眉弄眼蹦蹦跳跳活像个小毛驴子,这两个不识趣的家伙,当真是没看出萧聪此时的心焦来,一唱一和你来我往,还觉得挺有成就感。 三人行了一夜晚又走了一个白天,日薄西山之时,苦逼的尹诺还是没有想出主意,当然,萧聪也没让他好看,连他都想不透的事儿,怎么能指望少根筋的尹诺呢,算了,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三百三十三章 灵与肉 三人是在午夜走到达北街的。 在此之前,萧聪在忘生谷百里之外的地方布下一座“画皮”再次为尹诺和鸿翔改头换面,而他自己,却还是原来的形貌,帮尹诺做手脚是为了掩人耳目,没在自己身上做手脚是为了以防不时之需,而帮鸿翔做手脚便只是为了护佑其安全了,因为凭萧聪现在的阵法造诣,还不能够在两次布阵时帮人换上同一幅面孔,而对于鸿翔,因为觉得这次行动实在是太危险,所以他心里压根就没打算带着鸿翔以身犯险。 尹诺连夜潜入北街,在不夜馆等鱼龙混杂之处逛了一遍,凌晨时分返回,在燃燃篝火前,给萧聪带来不少消息,其中一个让萧聪最是欢喜。 据尹诺讲,自萧聪上一次在胡老栓眼皮子底下逃走之后,胡老栓散布谣言说他是死于其新收奴仆的叛变才死于非命,发动自己的全部力量,甚至躬身亲就,打着替他清理门户的旗号在整个北街掘地皮式地对他俩搜寻了三天,终究一无所获,之后就再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甚至是低调了许多。 第四日,疯疯傻傻的鬼镖老儿回来了,虽然状态疯癫,但修为不减,隐隐还有几分进步的迹象,这老家伙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暴戾,清醒的时候便呼天抢地的寻找尹诺,大喊大嚷地扬言要杀了他,说起来也算不得清醒,暴戾的时候更糟糕,嘻嘻哈哈人畜无害,却是逮着谁杀谁,杀人不够还要吸人精魄,这些天残害了不少同道中人,而北街高手稀少,基本没什么人能治住他,况且人性凉薄,谁也不愿意惹着一身晦气来联合起来干点他,都怕一个不小心再把命给搭上,所以鬼镖老儿这几天算是横行街里,所过之处人们纷纷避之不及,那一副喜怒无常让人啼笑是非又谈之色变的摸样,算是将自己的半世英明给毁尽了。 这件事儿鬼镖门的人亦是早有耳闻,可派来的人对这样状态下的鬼镖老儿也是无可奈何,解救不成也带不回去,于是便助纣为虐,加派人手在北街将鬼镖老儿给保护了起来,如此一来,就更没人能治的了这家伙了。 对此,尹诺亦是吃惊不小,之前只以为鬼镖门徒之所以前赴后继地来他这儿送死,不过是因为受到了鬼镖老儿的煽动和蛊惑,如今才知道,这老东西在鬼镖门徒心里竟然是这般地位,对他竟然如此坚信不疑,甚至到了一种信仰的地步——他才不相信忘生谷里会有什么师徒间的情深义重,他所相信的,还是鬼镖门徒受到了鬼镖老儿的妖言,中毒太深,以致无可救药了。 他还说自己曾见到鬼镖老儿一面,不过为了萧聪的大业强忍着心里的杀机没有动手,说这话时信誓旦旦咬牙切齿义愤填膺,那模样,那情绪,就差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萧聪看了。 萧聪对此仅是微微一笑,也不做回应,他当然知道,尹诺看到鬼镖老儿这副鬼样子,肯定比知道他死了更高兴,就像鬼镖老儿不舍得自己亲手杀尹诺而让他认为系其最相信的萧聪来动手一个道理,一切,都来源于丑恶的人心。 当听到尹诺说胡老栓散布谣言说他是死于其新收奴仆的叛变才死于非命的时候,萧聪心里就开始有了点感觉,等尹诺将这一切所知所闻说完,他心里便已有了主意,胡老栓不是说尹诺是因他而死吗?假如他跟尹诺一同出现,这谣言是不是就不攻自破了,但他觉得这只能算是个楔子,仅此还不能拉动齐哑巴、陆瘸子还有丁不善来联合对付胡老栓,因为忘生谷里没有什么道义可言,而所谓的道义,在外边都是个人私心的掩饰,放在这儿,就更不真实了,恐怕齐哑巴、陆瘸子还有丁不善这三个老谋深算的家伙要想联合攻打胡老栓,连这道义的旗号都懒得用!所以,他还是得给他们来点实实在在的。 于是,他向尹诺问道: “齐哑巴、陆瘸子还有丁不善各是什么实力?” 尹诺搔着脑袋,不明所以,回答道: “基本上都在摘星境,彼此之间实力差不了太多,你问这个干嘛,怕他们三个来联合起来还干不死胡老栓吗?” 萧聪笑着摇摇头,继续问道: “你的实力与他们相比,如何?” 尹诺一声轻哼,大言不惭道: “萧四少爷,我在这还真不是跟您吹,就算他仨加起来,在我手底下也绝对走不过三百回合!” 鸿翔几声轻笑,嗤之以鼻道: “呵呵,三百回合,也好意思说。” “我说的是在他们的宅子里,你与他们打,如何?”萧聪面色平静道。 尹诺砸咂嘴,迟疑道: “这个,还真不好说……” “怎么,他们三个的宅子里也有古怪?” “这倒不是,不过机关暗器之类的东西也有些,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丁不善的宅子您已经见过了,就是那宝庄,他平时就住在那儿,根本就攻不进去,齐哑巴这个人吧,善于用毒,宅子里花花草草虫鸟禽畜之类的,基本上都不是摆设,这些玩意让人防不胜防,进他的宅子,绝对是九死一生,至于陆瘸子,这家伙没瘸之前绝对是个兵法大家,呃,当然,现在也是,他的宅子里最多的就是人,一个个修为平平,但以兵阵组合在一起,那威力恐怕连我都招架不住,但全身而退倒还有可能。” “就这些?” “就这些。” 萧聪嘴角高高上扬,得意不加掩饰,轻声道: “就这些,好说,好说。” “萧四少爷想干什么?赶紧说出来啊,你一直这么吊着,吊得我心痒痒。”尹诺苦着一张脸埋怨道。 一旁斜仰着小脸皱眉冥思苦想的鸿翔不时呢喃出声: “挑拨离间……” 尹诺稍加思索,恍然大悟,拄着大拇哥一脸崇拜道: “高,实在是高!” 气氛一时陷入沉寂,破晓前的浓雾开始在周身弥漫,火中燃烧的干柴不时发出噼啪声响,可能是因为觉得有点冷,抱膝而坐的鸿翔随手往火里扔了几段树枝。 鸿翔只是给起了个头,剩下的具体操作还是得尹诺自己想,可能这一次这家伙也想挑战一下,试图构划一下其他,然后与他认为一向聪明绝顶的萧四少爷对照一下,说不定还能不谋而合,那该是多大的成就和荣耀啊,可想了又想,皱着的眉头非但从未松驰过,反而越来越深,看来是真的没想透,于是他终于按耐不住,开口问道: “萧四少爷,怎么个挑拨离间法?” 萧聪微微一笑,一脸天真道: “你去刺杀他们,然后无功而返,这事儿就水到渠成了。” 尹诺闻言瞬间拉下了脸,小声抗议道: “您可拉倒吧,我也知道您要我去玩暗杀,但那可是龙潭虎穴,若贸然前去,哪有什么无功而返,分明是有去无回嘛,您总得给我支个招儿才够意思吧。” 萧聪轻声一哼,翻了个白眼, “我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才保住你的命,岂能随随便便便就让你去送死,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让你顺利无虞,不受那兵阵跟毒物的侵害。” “怎么个办法,您给说说呗。”尹诺将脸向萧聪这边凑了凑,带着点暧昧道。 萧聪没有躲避只是转回脸来不再对视尹诺,淡淡道: “我这有能让你百毒不侵的灵丹妙药,也有能助你破阵的人,至于你,一门心思地去搞暗杀就行。” “就这么简单?”尹诺寒眸大睁,看上去似乎觉得这有点不可思议。 萧聪信誓旦旦, “就这么简单。” 尹诺慢慢移回脸来,若有所思道: “就算我相信你,能顺利在他们两个的老窝里逛一圈再回来,可他俩会相信我吗?不是那么容易吧。” “所以,这就要看你的演技了。”萧聪拍拍尹诺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那表情略带着点老气横秋,但看起来更像个可蒙拐骗教唆犯罪的神棍。 看尹诺还是一脸怀疑,于是他继续道: “胡老栓散布谣言说你是因我而死,大张旗鼓地发动全部力量在北街搜查了三天,估计是动了真怒,可他并没有否认你是他的人啊,当然,这件事儿他也否认不了,毕竟你在对抗着鬼镖老儿的同时,还替他杀了那么多仇人,你已经成为他的刀,这在整个北街,恐怕已经成了路人皆知的事儿,可这么锋利的一把刀,只用了一次就断了,你不觉得很可惜吗?还是说胡老栓实在是太倒霉了?换做是齐哑巴、陆瘸子和丁不善,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关键是以胡老栓的能量,两个始作俑者竟然一个都没抓住,这也太没用了吧……” 萧聪话还没说完,尹诺打了个岔, “一个都没抓住,不是更能说明问题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样大的一件事情,胡老栓总该做出点牺牲来做做样子吧。” 萧聪摇着头微微一笑, “不,你这说法不对,搁外边还能说的过去,但搁这儿,就是一步臭棋,因为它太顺理成章了,你能明白吗?这些多疑成性者的想法跟平常人不一样,越是正常的东西,他们就越是觉得不正常,而越是不正常的东西,他们才觉得正常,他们之间的博弈,那便显得有些好玩了,胡老栓若是把事情搞得太正常,那他们就会觉得不正常,而胡老栓也知道若是把事情搞得太正常他们就会觉得正常,所以他才要把事情搞得不是那么正常,这样一来,他们觉得正常了,胡老栓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尹诺狠狠挠着头皮吸了口凉气,看上去像招了虱子般地难受,不耐道: “什么正常不正常的,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我的天呐,这饶了绕去的,您到底想说什么,能不能说简单点。” 一旁的鸿翔似乎从不会错过打击尹诺的机会,冷冷一笑道: “哥哥讲的已经够清楚了,还不明白,真是个憨货。” 萧聪冲鸿翔摆摆手,耐着性子对尹诺细细道: “你这么想,如果胡老栓把我或者是鸿翔杀了,这事在你看来是不是就完了?” 尹诺点点头, “是啊,完了。” “可你换位思考一下,若是他们三个看到这样的事儿,也会这么想吗?” 尹诺双目无声,想了会儿,一脸茫然道: “想不出来。” 鸿翔终于看不下去了,大声道: “我说你怎么这么蠢啊,我和哥哥都是天境强者,这对胡老栓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会舍得?再说,他要是杀了我们俩那就是为你报仇,可他为你报仇代表什么?代表的是道义,忘生谷里有道义可言吗?这道义若是落在他们三个眼里,他们会怎么想?到底是掩耳盗铃还是贼喊说贼,道义,那是他心虚!你个憨货!这么说你要还不明白,就赶紧去死吧!”.qqxsnew 看着鸿翔那一副极具感染力的恨铁不成钢,萧聪不禁笑出了声。 尹诺不气不恼,面带微笑地冲鸿翔拱手作了一揖,心平气和道: “多谢鸿翔小哥提点,这下明白了。” 鸿翔再次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丢下句“憨货”恨恨地转过脸去,萧聪抿起得嘴角似乎又多了深意,因为他觉得鸿翔想说的绝对不是这个。 尹诺看上去没有多想,只是急不可耐地问萧聪, “萧四少爷,咱什么时候动手?” 萧聪嘴边笑意依旧,漫不经心道: “再等等,我觉得还不是时候。” “还得等多久才是时候,夜长梦多啊萧四少爷。”尹诺啰啰嗦嗦像个老婆子。 萧聪小脸微冷, “急什么,才几天,你以为胡老栓跟你一样猴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连这点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鸿翔转回头来,一脸认真道: “哥哥,他到底是不是尹诺,怎么感觉他怪怪的,这家伙之前不是这样的。” 尹诺闻言一脸无辜,连忙将目光转向萧聪,与其说是求证,倒不如说是在求救。 萧聪微微一笑,揶揄道: “他一开始就是这样猴急,要不然当日在忘生谷外的林地里,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我钓上了钩,呵,毕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有点变化,也正常,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向死还生嘛。” 听得此言,尹诺心里颇不是滋味,他吧唧吧唧嘴,虽然一脸惆怅,但还是冲鸿翔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叹了句: “唉,悔不当初啊。” 鸿翔现在跟尹诺说话是一点都不忌讳, “身在福中不知福,得了便宜还卖乖,贱人,就是矫情。” 第三百三十四章 全都是假的 就这样,萧聪三人又在忘生谷外的野地里躲了七天。 七天的时间里,萧聪喝茶下棋参研阵法,闲情逸致与修炼两边都不耽误,尹诺昼伏夜出,每天晚上都到北街的鱼龙混杂之地打探消息,鸿翔还以那样好吃懒做,推一推走一走,拨一拨转一转,不拨不转,不推不走,混吃等死,懒的要命,萧聪对此视若无睹,不料没过多长时间,这家伙竟然自己勤奋了起来。 随着尹诺带回来的有用消息越来越少,萧聪知道,时候到了,齐哑巴和陆瘸子皆不再找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事儿对胡老栓旁敲侧击,这说明他俩已经放松了警惕,至于宝庄老板丁不善,一直都没什么动作,结合当日如他所见深沉内敛的形象,对于这家伙会不会上当,他还真拿不准,他要是单纯的不上当还没什么问题,就怕他丫的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等他们跟胡老栓杀的天昏地暗之时,他斜刺而出杀他们个出其不意,再把他们给一锅全端了,那就可悲了。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好的办法以防万一,话说回来,就算丁不善半路杀出与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又能怎样,反正胡老栓横竖都是个死,而他想要的,不过也仅是胡老栓的死而已,至于齐哑巴和陆瘸子的死活,跟他没关系。 所以第七日晚上,萧聪用迷药弄晕死活要跟着的鸿翔并将其扔进事先准备好的匿影藏息阵里,换上遮檐斗篷跟着尹诺踏上了回北街刺杀齐哑巴和陆瘸子的布局之路。 尹诺说他在这北街住了上百年,这北街里的每一个老鼠洞他都清清楚楚,所以有他带着去找齐哑巴和陆瘸子的宅邸,走得绝对是最佳路线。 这前半句纯属无稽之谈,不过后半句萧聪倒是深以为然,尹诺虽然脑子转的慢点,但却不傻,换做是他,别说是在北街住上百年,也别说是在北街逛七夜,只给他一天,他就能把整个北街的情况摸得透透的,说到底,这有何难。 正如尹诺所言,两人沿着最佳路线,来到第一个目标人物——齐哑巴的宅子院墙边,别处都热热闹闹的,只有这里人迹罕至冷冷清清,空气中不断有异香漫进鼻腔,让人感觉极是享受,不过这享受一般人怕是消受不起,事实证明尹诺之前所言非虚,这宅子里毒物不计其数,所以连空气中都染了剧毒,得亏两人事先吞服了姜采君亲手炼制的避毒丹,现在才得以幸免遇难。 院墙不高,寻常高手就能翻墙而入,可这院墙上爬满藤蔓,确实让尹诺心虚得紧,蹑手蹑脚始终不敢跳,萧聪看着这一片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老藤,心中也是一阵惊悚,若不是尹诺提醒,他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片竟然是在外面小有名气的草龙缠,这玩意可是轻易招惹不得,不光自身毒性极大且具有攻击能力,里面还他娘寄生着一种叫尸里爬的蛇,这东西体格不大,但毒性却比草龙缠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即使是强如渡河境的尹诺,在服了避毒丹的情况下若是让他嘬上一口,估计着也得吃点小亏不可。 至于他自己倒是不怕,因为当日在落日山脉妄闯大刀螳螂的陵墓时,为解通冥蚺之毒曾服下一口小虚空兽的沾血唾沫,那口唾沫号称能解百毒,能不能解得百毒不知道,反正通冥蚺的剧毒拿他确实是没有办法,如此说来,对付着草龙缠和尸里爬也定不在话下。 可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若是让这些玩意有所察觉,里面的人定然也会知道,到时候就不是刺杀,该是找死了,再说,事儿也办不成啊。 萧聪左手抱着胸,右手抚上下巴,稍迟片刻,伸手就要去解裤腰。 尹诺见状目瞪口呆,小声道: “萧四少爷,您这是要干什么!” 萧聪微微一笑,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据说这草龙缠和尸里爬最怕童子尿,我正好憋了一泡,姑且撒上试试。” 说着,一溜清亮直冲墙头,飘飘洒洒犹如甘露。 尹诺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嘟囔道: “像您这样名门望族的少爷,都这么把年纪了,竟然还是处男,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了。” 尹诺的话,萧聪装没听见,嘴里吹着口哨,将一泡童子尿一滴不落地全撒在了爬满草龙缠的墙头上,撒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那样子好不畅快。 看着一条条尸里爬跟着草龙缠慢慢缩回到院里,尹诺喜出望外,少见多怪道: “我去,还他娘真行,不愧是从天道轩出来的人,是有两下子!” 萧聪重新系好裤腰,头也不转道: “事不宜迟,走。” 话音刚落,便已纵身往墙里翻去。 尹诺看萧聪平安无事,于是紧跟其后翻进墙来,身形刚落在萧聪身后,便不解道: “你我都是有摘星翼的人,干嘛这么麻烦!” 萧聪还是头也不转,但听声音好像是笑了两声,道: “连你都知道借着摘星翼就能轻易翻了这墙头,难道齐哑巴会不知道,再说了,这样玩儿多刺激!” 尹诺轻轻“哦”了一声,抬腿跟着萧聪往里走去。 一路花团锦簇姹紫嫣红,沐浴在皎洁的月色里,依然带着点儿绚目,尹诺畏手畏脚小心翼翼,那煞有介事的模样,连萧聪看着都难受,于是忍不住埋怨道: “我说你走得别这么猥琐行吗,堂堂七尺的大老爷们,对些花花草草怕的跟鬼一样,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我给你的丹药!” 尹诺苦着一张俊脸讪讪一笑,猥琐道: “这……有区别吗?” 萧聪:“…………” 终于行到齐哑巴的寝室墙边,尹诺长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道: “这一路,可累死我了。” 萧聪冷冷一笑,无情打击道: “你以为到这儿就完了,别做梦了,之前路上的那些都是小打小闹,齐哑巴寝室里那些才算是动真格的,好钢用在刀刃上,毒性最高的玩意儿当然是要被它放在他认为最有必要的地方,这道理谁都懂,” 正说着,后知后觉直眉轻挑道: “哦,不对,你不懂,要不然刚才不会花那么大的力气来躲避那些无关紧要的毒物。” 对于萧聪的揶揄调侃,尹诺只是偷偷摸摸看向对方时撇了撇嘴,随即换了张无比灿然的笑脸,凑近几分谄媚道: “萧四少爷,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萧聪腆着小脸人畜无害道: “我都把你送到这儿了,你还想怎么样!剩下的就靠你自己喽,一墙之隔一刀的事儿,速战速决,快去快回,恩恩,去吧。” 说着,轻轻在尹诺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尹诺那张带笑的俊脸又苦了几分, “萧四少爷,都这时候了,您可别再开玩笑了,你不觉得这院子里很是蹊跷吗?” “什么蹊跷?”萧聪诧异问道。 “咱俩在这院子里走了那么久,一个人都没看到,这实在是有点不太应该啊,虽然说齐哑巴的宅子一般没人敢进,可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齐哑巴的宅子里没有下人这件事儿,这些年来实在是没有听说过,您看,是不是再侦察一下以防不测……” 萧聪稍作沉吟,眸子深邃,摇摇头, “没必要,再往别处侦察,若是打草惊蛇就麻烦了,齐哑巴善于用毒,这一点,我算是他的克星,咱们这一次直奔主题就行,不管怎么样,你都性命无虞,放心。” 尹诺咽了口唾沫,看向萧聪的目光此时变得怪怪的。 两人对视良晌,萧聪翻着白眼无奈摇头一叹,声音沉沉道: “怎么,还是不相信我?” 尹诺嘿嘿几声笑, “您只说保我性命无虞,照您的行事风格,但这皮肉之苦,恐怕得生不如死吧。” 闻听此言,萧聪看向尹诺的目光,霎时变得荫翳了许多,小声骂道: “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还真会给自己打算,想主意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聪明!” 尹诺还是嘿嘿几声笑,没脸没皮道: “在这儿生活得久了,这点能力还是有的,没办法,都是被逼出来的。” 萧聪小脸斜仰看天,双手背到最后,晃着身子,一副吊儿郎当之色,尹诺可能以为萧聪这是不打算再帮他了,于是讪讪笑了两声,转身就要往门口走。 哪知身子还未得转过半圈,萧聪的手便又伸了出来,尹诺的脸猛地转回来,只是身子没能跟上思维的节奏继续转了过去,由此便摆出了一个分外扭曲而搞笑的姿势。 看着尹诺那幅瞠目结舌的模样,萧聪一声哂笑, “喏,看好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如意藻苓丹,用在这种地方,不含糊吧。” “不含糊,不含糊。” 尹诺边回答一边狠狠点头,可目光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萧聪手里浅紫色的丹药半刻,一副鬼迷心窍的寒酸模样,看上去既觉得有点儿可笑又觉得有点儿可鄙。 萧聪看着呆呆的尹诺,脸色耐人寻味,冷冷道: “拿着。” 尹诺鬼使神差地伸出右手,悬在半空。 萧聪近乎是将丹药狠狠地拍进了尹诺张开的手掌里,恨铁不成钢道: “堂堂渡河境的绝世高手,怎么会有你这样没出息的东西,一枚如意藻苓丹而已,看把你勾的,我当日为救你用的乾坤伫灵丹比它珍贵可止千倍。” 半晌,尹诺终于回过神来,抬头问道: “嗯?你说什么?” 萧聪忍不住咳了一下,感觉自己受了内伤,稍稍平复了下情绪,正视尹诺,一脸郑重道: “速战速决,早去早回!” 尹诺重重点点头,拱手作揖一拜, “定不负萧四少爷之重望!” 说完,一口将丹药吞下,昂首挺胸,转身离去,雄赳赳气昂昂,得意冲昏理智,一掌排碎齐哑巴寝室的窗户,身如灵猴,揉挪而入。 萧聪得见于此,右手一拍脑门发出一声生无可恋的低浅哀号, “我操,这个傻逼!” 自尹诺揉挪而入的一瞬间,便传来一阵密集的金属交击声,叮叮当当响了一阵儿,突然就停了下来。 萧聪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施展灵隐步躲到了不远处的大青石雕之后,紧接着,齐哑巴的寝室便暴碎开来,断木茬子携带着刀气朝四面八方疾刺而去,停在哪儿就毁哪儿,劲风奔袭,所过之处无一幸免,连萧聪用来躲避的大青石雕,都被其吹得晃了两晃。 高手过招,果然不同凡响,不过看这架势,齐哑巴应该吃亏不小,毕竟高手只有尹诺一个啊,而且,这家伙为了速战速决,还真他娘使了全力!萧聪在心里暗骂了几声娘,他知道这家伙今儿晚上有点兴奋过头,所以真怕他一个不留神真把齐哑巴给宰了,那可就误了大事了! 不远处传来齐哑巴呜哩哇啦的鬼叫声,萧聪探头偷偷看了一眼,见这家伙在半空中正暴跳如雷张牙舞爪如一个骂街的泼妇,像是恨不得冲上前去挠死尹诺,可这是高手过招,这样做实在是有失风度,更辣眼睛,不过饶是如此,这模样也已经够掉价的了。 不多时,齐哑巴呜哩哇啦的詈骂声戛然而止,萧聪忍不住又探出头偷偷看了一眼,可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选在半空中的齐哑巴全身上下已经全部化为一种诡异的会灰白色,在朦胧月色下显得格外渗人,活像一只面目狰狞的厉鬼,正向尹诺无情地恐吓着。 直眉紧锁,瞳孔皱缩间一声惊诧, “大梵般毒术,这下坏了。” 他是自天道轩走出来的萧家四少爷,见多识广远非一般古教神庭之后所能及,他能看出齐哑巴修炼的是在几个纪元前另众修士闻风丧胆的大梵般毒术,可尹诺不一定能看得出啊,以那家伙的见识,恐怕连这大梵般毒术都没听说过,不知道其厉害之处,仗着自己服下了传说中的如意藻苓丹,不知死活,虎了吧唧地往上冲,最后连能不能落下个全尸都难说。 正想着,耳边忽有悉悉簌簌声响起,在寂静之夜听来格外清晰,萧聪回过神来,张开紫瞳举目环望,觉如芒刺背头皮发麻,不远处,正有一片虫潮漫袭而来,蜘蛛蝎子蜈蚣……应有尽有,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合着齐哑巴的宅子地下是个大毒窟,这文章还真是不小。 萧聪缩回身来,紧靠着大青石雕,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呼出,不由发出一声苦笑,随口骂道: “他娘的,这一次可真是踢到铁板上了。” 虫潮还在靠近,离他还剩不到三丈之距,留给他思考的时间不多了。 虽然此情此景足以将他俩说是成身陷囹圄,可萧聪心里却一点也不急,说实在的,以他这两年的奇葩遭遇,即使齐哑巴修炼的是传说中的大梵般毒术,这会儿的他也没有将其放进眼里,他萧聪这么多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一个屈居在忘生谷北街地头蛇的私宅,能算的了什么?是能比的上大刀螳螂的陵墓,还是能比的上濒阳荒漠藏着火之灵的大洞,就算是凛原深处的那些险恶之地,恐怕也不比十之一二吧。 他紧靠着大青石雕,喃喃自语道: “凭自身表现是难看出修炼大梵般毒术之人的境界已经到达什么层次,但是靠它所能控制的毒物却能看出一二,这些东西这么多,怕是已经倾巢而出了吧,如此这般,一是可以看出齐哑巴的大梵般毒术修炼到了什么境界,二是可以看出这家伙面对渡河境的尹诺貌似也有点紧张,可这家伙知道的仅是尹诺之前没有得到妖刀传承时的实力,看来,现在的尹诺对他,威胁还是很大的。” “可那是大梵般毒术啊,根据颜色划分,灰白色在传说中貌似还是很厉害的一支,以他摘星境后期的修为,再加上大梵般毒术,与尹诺这种靠外物速成型的渡河境高手理应能够一战,他这般紧张,莫不是他的大梵般毒术有什么问题?” 他再次将头探出盯着空中的齐哑巴看了半晌,摇摇头,因为他对这传说中的大梵般毒术也是知之甚少,一时也看不出更多有用的东西来, “传说修炼大梵般毒术的人必须借一毒体一同修炼,如此才能达到相辅相成相依共存的效果,如果齐哑巴修炼的真是大梵般毒术的话,应该也有一只相依为命的毒体啊,可为什么他还没有召唤出来呢?” 正想着,一条五彩斑斓有如水桶般粗细大蟒破土而出冲天而起,张着血盆大口直向着尹诺咬去,一双三角形的眸子在夜空之下恍若掉落的两颗寒星。 “这不是那边的品种啊,依据大梵般毒术那严苛的修炼要求,这条大家伙怎么够格!呵呵,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竟然连大梵般毒术都有人敢擅自简化篡改,就算不怕被人追杀,也不怕遭到反噬吗?一个敢改,一个敢练,还真是绝了。” 他忍不住发出几声冷笑,继续自言自语道: “我说怎么会这么倒霉,今晚第一家就能踢到这么硬一块铁板,大梵般毒术出现在忘生谷最为下贱的北街,这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既然不是真正的大梵般毒术,想必尹诺一个人就够了。” 他颇没良心地伸了个懒腰,身子放松下来,舒舒服服地倚在了大青石雕上,连看都不再往尹诺那边看一眼,心也真够大的。 虫潮奔涌到近前,自动在大青石雕前约莫三尺的地方分开,绕过大青石雕后才再次汇在一起,这当然不是大青石雕的奇异,而是萧聪玩的小小把戏,以赝品大梵般毒术控制的虫潮没有那么大的威力,也没有那么高的服从意识,在他看来,出于生灵与生俱来的求生本能,用一颗由生前有着万年道行的青冥蛇内丹镶嵌的玄器足以,这是一把造型古朴怪异制作却相当细腻的镜子,看不出什么用处,倒也不是出于钟离秋之手,这是他当日在姜采君的弥芥中的杂物堆里无意中发现的,想来当年高高在上的大炼药师姜采君看上的也不是这把玄兵宝镜,而是镶嵌在它上面的万年青冥蛇内丹,这玩意儿内涵剧毒,对于其他人来说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因为在他们手里压根就不知道怎么用,除了能显摆显摆装装逼之外一无是处,最好的用处恐怕也就是用以镶嵌在自己的玄器上,就像这面宝镜一样。 可这玩意儿放在想姜采君这样的炼药大家手里可就大不一样了,一颗有着万年道行身死却灵不散的青冥蛇内丹堪称可遇而不可求,用它可以练出在玄真界数得着剧毒之物,也能练出在玄真界数得着的解毒之物,至于练出的东西是在什么层次,那得看炼物之人的手段,萧聪闲着没事就喜欢瞎猜,他觉得啊,姜采君得到这玩意儿时肯定已经小有成就,也没对着玩意儿多看上眼,炼之无益,弃之可惜,所以随手一扔,就扔在了弥芥里的杂物堆里,说不定已经这样蒙尘多少年了呢。 蛇身已死,青冥蛇生前的全部灵力凝聚在这颗内丹里,所以余威尚存,这些道行抵浅的毒虫们,就算受人控制,也得躲着走,没办法,毕竟那行控之人的大梵般毒术实在是太糙,只粘着些皮毛就敢使出来糊弄人,实在是太过自欺欺人。 半空中。 斑斓大蟒冲之尹诺身前,大嘴一合却咬了个空,齐哑巴和斑斓大蛇一起夹击尹诺,齐哑巴手握长剑,斑斓大蛇甩尾如鞭,毒针毒液四散纷飞,如初春细雨,几不可见。 尹诺妖刀在手,凛然无惧,一招一式尽显干净洒脱,虽然在名家看来,这家伙的动作里面还是带这些畏手畏脚,但得到妖刀传承后,这家伙的招式越加流畅,也变得更好看了许多,刀气如幕,残影连连,将那斑斓大蛇砍得嘶嘶声不绝,吐着蛇信子早就有了退意,只不过有齐哑巴在一边催着,它不能不上,可上了也是帮人挡刀,实在是有点憋屈。 虫潮聚在一起,层层叠叠堆成一座小山,越来越高,某一刻,斑斓大蛇低头一吸,便将那山尖吸走了一半,这一吸在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里让他身体的伤痊愈了一小半,而后它蛇身大弓,冲着尹诺突出一道毒液柱。 毒液柱当然蹭不到尹诺的半片衣角,只是落地后所流之处的房屋建筑造了大殃,几排房子,就这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快速融掉了。 全身灰白犹如厉鬼般的齐哑巴此时也已经身受重伤,斑斓大蟒吐完毒液柱,再次冲上前来缠住尹诺,齐哑巴则急速往下,吸走了毒虫们刚刚垒起来的新山尖,他这一吸可不是斑斓大蟒刚才那一吸能比的,他这一吸,足足吸走了剩下毒虫总量的一半。 尹诺早已看出这其中的端倪,只是一直被这俩货轮流缠着短时间内抽不开身,可当他抽身而出的时候,那边已经将吸进肚子里的毒虫消化完毕,正酝酿了大招等着他,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纵然他有萧四少爷给的如意藻苓丹在腹,也不敢跟齐哑巴来硬碰硬,就算他不知道齐哑巴现在使的是跑偏了的大梵般毒术,但以他混迹忘生谷三百年的阅历,不难发现齐哑巴所用毒术的厉害,而且是很厉害,对上这么一个未知数,谁知道那如意藻苓丹还灵不灵,所以在他心里,萧聪给的灵丹妙药只不过充当了不时之需。 用火来烧死这些毒虫是最好的选择,至于驭火之术,尹诺倒是也会两手,可他会的这两手驭的皆是寻常火焰,那斑斓大蛇即使不用身体去挡,单靠毒液也能将其浇灭,而他的寻常火焰却不能伤那斑斓大蛇分毫,这让他觉得分外憋屈——自己堂堂渡河境实力的绝世高手,弄死那斑斓大蛇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儿,即使是把那齐哑巴捎带上也不在话下,可萧四少爷说过要有分寸,要留着齐哑巴的命去找胡老栓报仇,以至于他这一战自始至终都为手畏脚,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把齐哑巴给结果了,那萧四少爷还不得骂死他!再说,他尹诺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吗?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答应萧四少爷留下齐哑巴的狗命让他去找胡老栓报仇就得留下他的狗命让他去找胡老栓报仇!这事儿,没得说,也绝不能含糊! 尹诺丢出几记火焰无果的当儿,齐哑巴这边的大招已经准备就绪,斑斓大蛇与他心有灵犀,拖着滚长的身体急速离开,尹诺战斗经验丰富,见此情景瞬间了然,也深知现在阻挠为时已晚,此时的他只有躲避的份儿。 一股子异样的气息弥漫到萧聪这里,他赶紧将身子从大青石雕后探出望向伊诺这边,他能感觉出,这异样气息的源头是此时姿势十分怪异的齐哑巴,他面色虔诚,金鸡独立,双手掐着一种怪异的决,像是在行着某种怪异的祭祀,在召唤什么,斑斓大蟒游走至其身前并盘在他一动不动的身体上,尾巴紧贴在直立的左腿,脑袋搁放在右肩,三角形的眸子里布满森寒杀机,上下颚间的细缝里还在不停地吞吐着蛇信,身下的毒虫们生命精华尽数被隔空抽离,正缓缓地没入到宝相庄严的齐哑巴身体里。 萧聪一看大事不好,甚至开始后悔方才的轻敌,右手食指一弹,弹出一缕紫焰,紫焰稳稳地落在虫山之上,随即燃起熊熊烈火,紫焰七迭烧的就是生灵的生机,可据萧聪感觉,那虫山之上,依然有屡屡生机自紫焰窜出没进齐哑吧的身体,他明白,现在齐哑巴正在跟紫焰抢夺虫山的生机,若是让他攒够了能将这一记绝招发挥的力量,那首当其冲的尹诺肯定要遭大殃! 尹诺是他花了大力气才救回来,可不能让他这么轻易的给挂了! “再不出手就晚了!” 他咬了咬牙,振翅而去。 身在半空的尹诺一看萧聪冲上来,心里也慌了,本来他还想看看这死哑巴到底要出什么绝招,用他新学到的妖刀秘传见招拆超,好让他败得心服口服,此时看到萧聪冲飞上来,才知道这件事没有他想的这般简单,于是,他双手紧握妖刀,将其举过头顶,大喝一声,怒劈而下。 尹诺这招儿威力甚大,一道有如实质的巨大刀影重重落在齐哑巴的头顶,然后归于涣散,尹诺气喘吁吁,双手无力无力垂下,咽了口唾沫,疲惫地看着远在五丈开外的齐哑巴。 全身散发金光的齐哑巴在遭到尹诺奋力一创时仅是晃了晃身子,嘴角虽有一丝鲜血流出,一晃之后却依旧纹丝不动,然后,他微微一笑,露出染血的牙齿,显得更加狰狞。 萧聪已经冲飞到与齐哑巴相平的高度,用两只已经尽数化为玫瑰金色的手,在盘蛇在身的齐哑巴身上一阵拍打,残影连连,让人眼花缭乱。 可结局是他自认为的力挽狂澜实际上还是于事无补,空间在这一瞬间发生停滞,但也仅是顿了一顿,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盘蛇在身的齐哑巴全身金光大方,光芒直冲霄汉,照亮半片夜空,街上行走的人们驻足远望,在屋里的人们纷纷探出脑袋,形形色色的人脸色各有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便是写满的惊诧,毫不掩饰难以掩饰的惊诧! 这一幕让萧聪亦是目瞪口呆,他所意外的不仅是他自认为可以扭转战局的秘式没能阻断齐哑巴的召唤,他更意外于齐哑巴所造成这异象的真实与恐怖,他看到那漫天金光在云层之下渐渐收敛,然后慢慢聚成一个手持降魔杵身着古老战甲身盘长蛇的巨大金刚,他对着下方怒目而视,慢慢举起手里的降魔杵,与此同时,肩上的长蛇尖嘴大张,露出森森獠牙,对着下方吐出长长的信子,萧聪甚至能感觉到金刚的怒吼和长蛇嘴里发出的嘶嘶声,他知道这并非法相这般简单,也不是投影,而是以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方式对着游离在空间中丝丝缕缕残留气息的凝聚,这是他生前的意志,虽然他早就已经死了,可他还在用它仅剩的一切来护佑着虔诚信奉他的生灵,只要这个生灵愿意付出能让他无偿施以援手的代价,而这,仅仅是因为信仰。 萧聪强忍着心里的激荡努力保持冷静,他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云层下降魔杵已经举过头顶的金刚,心思百转千回,眼神渐渐变的笃定。 他想起了这尊金刚的名讳,也突然知道了齐哑巴之前为什么全身都是一种灰白色,那是白佛信仰,而这尊金刚则是白佛坐下四大金刚之一,世称——谒婆萨诃。 尹诺身体紧绷,右手握着妖刀,望着云层之下的谒婆萨诃,是一脸毫无畏惧的狠厉,看他的面部肌肉轮廓,腮部线条分明,半晌,吼出一句,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看刀!” 萧聪看着尹诺,大喊一声, “不要!” 霎那间,尹诺气息飙升,全身白光大方,其耀眼程度,比云层之下白佛金刚谒婆萨诃一点不差,他再次双手握刀,将妖刀举过头顶,暴喝一声——“苦!” 妖刀之上光芒更甚,此时的尹诺像是举着一个白色的太阳,直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暴喝声还在天地间回荡,尹诺已经挥刀而下,一道刀芒凝实犹如放大的刀身,对着云层下的白佛金刚偈婆萨诃延展而去,白佛金刚谒婆萨诃面对妖刀竟然产生了些面部表情的变化,怎么说呢,虽然看的不是很真切,但隐约中觉得似乎更加愤怒了几分,他挥动右臂,以降魔杵挡住尹诺的刀芒,一刀一杵,一时僵持不下。 空中的场面既宏大华丽又动人心弦,尹诺持刀而立,以一己之力对战传说中的白佛金刚谒婆萨诃由不死意志凝结出来的幻像,宛若另一尊神明。 浩瀚杀意席卷四方,这一刻,北街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清晰的心悸。 “苦……” 萧聪在下方小声呢喃着,之前无以复加的震惊已经消失于无形,现在写在他脸上的,是一幅若有所思。 “苦……” 他又呢喃了一声。 天空中,妖刀巨大的白色刀芒与白佛金刚谒婆萨诃由不死意志凝结出来幻像慢慢消失,尹诺力竭,两眼一黑往后一仰,便头朝下如一颗陨落的流星般向下笔直坠去,萧聪回过神来,张开摘星翼,急速斜往上飞接住下坠的尹诺,趁着也已经力竭的齐哑巴还没缓过劲来,双翅一振,飞到下方的胡同里躲了起来。 整个北街的观众还沉浸在方才那股子由心而发的震撼里无法自拔,几个修为高强者闻声而动,此时刚刚赶到齐哑巴的宅子前,鬼鬼祟祟,只是碍于齐哑巴宅子里的毒障还不敢轻举妄动,但他们却发现了抱着尹诺斜刺进巷子里萧聪,于是连忙向这边聚笼,这个过程仅仅用了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等他们赶到这边,却发现理应还在这儿的那两个人竟然不见了,消失得彻彻底底,神不知鬼不觉。qqxsnew 至于死而复生的尹诺刺杀齐哑巴这件事,不用等到明日,现在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北街,至于他为什么能够死而复生,为什么来刺杀齐哑巴,最爱捕风捉影空穴来风的北街人一定各有各的想法,就让他们尽情地猜去吧,反正最后一定会殊途同归汇于一个点——胡老栓! 第三百三十五章 得救之道 今夜闹出的动静之大,实在是萧聪始料未及的,他没想到那齐哑巴竟然那么难缠,也没想到尹诺这么能打,更没想到最后能闹到满城皆知草木皆兵,为了能顺利脱身,他不得不又扔掉了一块石刻。 萧凤哲的遗物本来就不多,才短短几天的时间,竟然已经被他扔掉了四块之多,想想就他娘的肉疼! “算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这样吧。”他啐了一口,自我安慰道。 尹诺持续昏迷不醒,鸿翔还远在千里之外,这两边,他似乎都敷衍不得,稍作权衡后,还是觉得鸿翔那边比较危险,毕竟离忘生谷那么近,而且他一开始没想到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更没想到会耽搁这么长的时间,现在忽然觉得,之前给鸿翔下的迷药剂量似乎小了点,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那家伙就得醒,他要是老实呆在匿影藏息阵里还好,萧聪现在布出的匿影藏息阵,连渡河境的绝世高手都轻易发现不了,可那家伙会乖乖呆在匿影藏息阵里吗? 萧聪摇头一叹,忍不住骂了一声娘。 他现在气急败坏,安置尹诺时粗手粗脚,在他看来,今夜的一切都是尹诺造成的,要不是尹诺的自吹自擂夸夸其谈,他不会对今夜的事情掉以轻心,他把大部分的宝都压在了尹诺身上,没想到这个活了三百年的渡河境强者竟然这么不靠谱! 至于鸿翔那儿,就更不用说了,这家伙虽然一向对尹诺嗤之以鼻,但萧聪能看得出,其实小家伙对尹诺的确是有些亲近感,而且对尹诺已经在忘生谷活了几百年并对北街了如指掌这件事深信不疑,萧聪现在不怕鸿翔醒来后看不见他们而去北街找他,他怕的是这家伙醒来后在外边毫无戒备之心地穷得瑟,说不定伸个懒腰的当儿就被人给抓了! 安置好尹诺,萧聪毫不迟疑,全力施展灵隐步,向着忘生谷外的野地马不停蹄而去。 萧聪赶回忘生谷外的野地时,伸手不见五指,正是天最黑的时候,再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天就要蒙蒙亮了,整整一千多里的路程,他急速狂飙,仅用了一个时辰半多一点儿,算不上什么奇迹,但他的确是已经竭尽全力,即使他一向最看不起靠吞食丹药来恢复气力,但到达之后,还是忍不住吞了一颗醒柏生息丹,看来特殊情况当真是要特殊对待。m 野地这边没有打斗过的痕迹,甚至没什么人的踪迹,见此,他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寻到几个时辰前他所布置下的匿影藏息阵,进到里面,却发现地上躺着的鸿翔还在呼呼大睡,现在他悬着的心终于算是放下了。 他蹲下身来,右手搭在鸿翔侧卧朝上的胳膊上,轻轻摇了摇,唤道: “鸿翔,醒醒,醒醒。” 没摇两下,鸿翔就醒了,他翻过身子来,揉着刚睡醒的眼睛张嘴打了个哈欠,如梦呓般道: “哥哥,你回来了,怎么去了那么久啊……” 萧聪浅浅一笑, “先起来,你要是想听,等会哥哥再跟你细聊。” 鸿翔被萧聪扶着站起来,一脸诧异, “哥哥,不久前天上出现了神明,你看见没有。” 萧聪勾起的嘴角又高了几分,鸿翔看着,脸上霎时溢满兴奋,惊叫道: “那该不会是你们搞出来的吧!” 萧聪伸手捂住鸿翔的嘴巴,做出一噤声的手势,低声道: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到那边去说。” 接着,不由分说,右手往外轻轻一扫,又顺势一翻,一枚石头悄然落地,两人瞬间自原地消失。 再次回到山谷大石旁时,天还没亮,萧聪支起帐篷,却没有再生起篝火,两人钻进帐篷里,靠着那颗被镶在青铜架子上的夜明珠取亮。 鸿翔早就急不可耐,才刚盘腿坐下就粘着萧聪给他讲事情经过,关于此,萧聪也不避讳,一五一十地尽数讲来,鸿翔双眸灿亮,小嘴微张,听得一愣一愣的。 “今夜算得上是险象环生,亏得小爷架子上有货,不然,就算尹诺成功扛下了齐哑巴的秘术,引来这么多摘星强者,我俩最后也非得死在那儿不可,这尹诺,事先也不把事儿打探清楚,早知道这齐哑巴这么难搞,小爷今夜就不去招惹他了!”萧聪恨恨道。 鸿翔悻悻然,缓声劝解, “哥哥也不要太责怪尹诺了,他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今晚他出了大力气,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就算事有不周,但总归能功过相抵,这刀尖上翻跟头的事儿,哪能没个跌荡起伏,没事就好嘛。” 萧聪摇摇头, “我也不是怪他,我只是觉得,吃了亏就得长点儿教训,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草率了,幸亏没带你去,要不然,肯定得更麻烦,这一点,本少爷倒还是有先见之明。” 鸿翔嘟着小嘴,不满道: “带着我会有什么麻烦,没能对这神迹近距离感同身受,我这次亏大了你知不知道!” “怎么没有麻烦,至少也得多费我一块石刻吧!” 鸿翔几声戏笑,揶揄道: “哥哥今晚是怎么了,脑子怎么没以前灵光了,你从北街想同时带我和尹诺走确实是得耗费两块石刻,但你从忘生谷外将我带到这儿来就没用石刻吗?还跑了那么远的路,到底哪边划算,心里怎么没个数呢!” 萧聪一时无言以对,憋了半晌,蹦出来句, “我带着你还得照顾你,分不了那个心,所以把你留在那儿还是最明智的选择!” 看透不说透的鸿翔笑了两声,随即岔开话题, “那齐哑巴后来怎么样了?” “我怎么知道?估计是没事儿,从北街离开后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齐哑巴是通过什么方式将那白佛金刚谒婆萨诃召唤来的,现在倒是有了一点猜测。” “什么猜测?”鸿翔插言道,好像生怕萧聪不告诉他。 萧聪若有所思,断断续续道: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那可能是灵……魂和……因果。” 鸿翔闻言被吓了一跳,煞有介事道: “哥哥,你可别逗了,毒虫哪有什么灵魂和因果。” 萧聪摇摇头,目色沉沉, “你不知道佛家笃信万物有灵众生平等吗?所以说这不是不可能。” “可是……” 萧聪仿佛没有听见鸿翔的迟疑,继续若有所思道: “万物有灵众生平等这件事,其实我也信,但是,依我看,那些毒虫的灵魂和因果并不能支撑一个死去的白佛金刚显化神迹,不过这件事既然出现了,那便一定有一个解释。” 鸿翔支愣着耳朵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等了萧聪良晌,才听得后者缓缓道: “那不是毒虫的灵魂和因果,而是属于人的!” 萧聪说完这句话,过了好一会儿,鸿翔才小心翼翼地吐出一口气,并用力搓了搓身子,皱着眉头祈求道: “哥哥你可别再说了,再说我这鸡皮疙瘩都没得掉了,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不带你这么讲故事的。” “你不相信我?”萧聪语气虽然和缓,但听上去依旧还是诘问。 鸿翔搓着胳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是不相信哥哥说的话,只是感觉有点接受不了,你想啊,将人的灵魂和因果嫁接在一群蜘蛛蜈蚣身上,那多恶心多渗人啊,这可不仅仅是惨无人道,这简直是变态嘛!” 萧聪微微一笑,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比这奇葩的多着呢,只是你涉世未深,见闻还太少,等你知道的多了,就会才发现这些都不足为道,要不,我在这儿先给你说道说道,预预热?” “你可拉倒吧!” 鸿翔“气势汹汹”,像只小狗般猛地将脖子抻出,就差汪汪两声再在萧聪身上咬一口。 “看把你吓得,亏还是在我萧聪身边跟了那么久的人。” 牢骚完,萧聪目光上移,再次陷入遐想,并开始自言自语, “你知道吗?这可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啊,佛学向善,理应不会做出这般践踏苍生蔑视天道的事,如果不是有人专门对这方面进行了研究,那么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所谓西方极乐世界,也并非是一方净土,我不知道这其中隐藏的秘辛,但总感觉这其中肯定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白佛、菩提圣祖、镜台古佛、诸天七十二菩萨、大如来尊者、珈蓝、弥勒、罗汉,金刚,他们那边的神明不比这边少,可丑恶的东西却比这边少得多,很少听见尔虞我诈啊、两面三刀的事儿,就拿昨晚的谒婆萨诃,齐哑巴能将其召唤来,恐怕除了气力,不用付出任何,他这才真是尽心尽力地帮助虔诚信奉他的追随者啊,即使身死道消,还有不死的意志,就算只剩不死的意志,也要将普度众生的宏愿坚持到底,你说,这世上真有那么无私无畏的神明吗?” 说完这些,萧聪开始沉默,鸿翔想了一会,认认真真道: “万物皆出于混沌,皆需平衡,我不相信他们能做到这般干净。” 萧聪闻言诧异一笑, “哟,想不到在你嘴里,竟还能爆出这等金句,受教了。” 鸿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道: “你是在笑话我吗?那你说说你的想法,也让我长长见识!” 萧聪莞尔一笑,状态看上去是那般怡然和轻松,他摇摇头,像个孩子般纯净无邪道: “我不知道。” 鸿翔嗤之以鼻, “戚,你这会儿怎么又不知道了?你不是一向最笃信因果平衡之说的吗?哥哥,你是不是被那谒婆萨何给吓住了,我说你今天晚上怎么有点不对劲,原来是这样。” 萧聪直眉轻佻,弯弯的眼睛里似乎要溢出光来,饶有兴致道: “怎么?激将我?你还太嫩,省省吧。” 鸿翔撅着小嘴重重一哼,半晌,抬起头来疑问道: “欸,不对啊,哥哥,你刚才不是说齐哑巴能招来谒婆萨诃,除了气力,不用付出任何吗?可刚才为什么又牵涉到了灵魂和因果呢?这有点儿矛盾吧。” 萧聪幽幽一叹,平静回道: “这是两码事儿,不能混为一谈。” “怎么就不能混为一谈,照你刚才的说法,齐哑巴分明是借着毒虫身上的灵魂和因果才召唤来了谒婆萨诃嘛!”鸿翔梗着脖子,振振有词。 萧聪再次吹出一口轻气,目色愈加深沉,缓缓道: “本来不想跟你说的,既然你问起了,那我今晚就好好给你说说这个问题,之前,我曾与星流云浅浅探讨过一个问题,一个关于信仰的问题,那时候我说信仰只是一种精神的依托,是一种极好的东西,用不着付出什么,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信仰不能被生灵所利用,但会影响道运,众望所归,便是道,从而会给信徒和被信奉者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好处,但今夜我突然想到,信仰,可能也是需要付出点什么的,那便是因果,至于灵魂,那是因果的媒介。” “可这跟齐哑巴召唤谒婆萨诃有什麽关系呢?”鸿翔怯生生的问道。 “你听我把话说完,就知道了。” 萧聪顿了顿,接着道: “佛学笃信因果之说,因为这门学说本就是由他们最先提出来的,后来才被仙武之学所引用,但我阅览群书,却从来没在哪本仙武典籍上见过对此很高明的解释,所以,仙武修者对因果之说并不了解,但是,佛家为什么这么笃信因果之说呢?在我们的意识里,因果,总是一种扑朔迷离玄而又玄的存在,但在出家人的意识里,可能就不是这样的,因为因果,是可以被他们利用的,就像我们利用各种天地衍气一样。” “可是哥哥,我还是听不懂。“鸿翔皱着眉头,困顿全写在脸上。 萧聪抬手轻揉了揉发胀的额头,一脸疲惫,长叹一声道: “我也不知道再往下该如何解释,容我再想想。” 夜风在谷里吹拂,掠过枝叶时的沙沙声极轻极轻地传进帐篷,帐篷里的气氛与帐篷外一样静谧安然,夜明珠白色的柔光让一切看起来更加唯美,鸿翔抱腿蜷缩,萧聪以手撑额,两者皆是一动不动,只有眼睛里流动的光,还在不急不缓的宣告着,他俩是活物。 如此过了良晌,鸿翔将下巴从膝盖上挪开,轻轻问道: “哥哥,想通了吗?” 萧聪将手从额头上拿开,面向鸿翔,摇了摇头。 “我倒是想到了一些,不知道哥哥想不想听。”鸿翔面色恬静,看上去是那样乖巧。 萧聪莞尔一笑, “说来听听啊。” 鸿翔扁扁小嘴,一脸认真道: “哥哥说,谒婆萨诃神迹得以显化,是因为他游离在世间不死的意志,还说出家人能够利用因果,我觉得这些都很有道理,沿着这些再往下想,齐哑巴可能真的是利用这些才召唤出了谒婆萨诃的神迹,可是哥哥忘记了一个细节。” “哦?什么细节。”萧聪眉眼微皱道。 “尹诺跟哥哥说之前没有听说过齐哑巴家没有下人这件事,可哥哥去到那里后确实是没有见到过其他人,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齐哑巴能够利用毒虫身上的灵魂和因果了。” 萧聪摇头苦笑, “哥哥还是没有听懂,你再说详细些。” 鸿翔深吸一口气,像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一般道: “齐哑巴家里之前一定豢养了很多人,他向这些人传教,将他们洗脑成谒婆萨诃的追随者,最后把他们喂食给他的那些毒物们,这样一来,两者之间就有了因果,这因果牵动了他们对谒婆萨诃的信仰,齐哑巴只是用秘法勾动了因果,才使得谒婆萨诃神迹得以显化,甚至说,他自己也是谒婆萨诃虔诚的追随者。” 萧聪闻言,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疑问道: “他若是谒婆萨诃的忠实信徒,又怎么会行此有悖人伦之事?再说,直接以秘法勾动人的因果岂不是更加方便省事?” 鸿翔冷冷一笑, “哥哥是不是糊涂了,刚才还说了,西方极乐世界的出家人不一定就那么干净,信奉谒婆萨诃的齐哑巴为什么那么会行此有悖人伦之事,那得看他所学的佛学教了他什么,至于为什么不直接以秘法勾动人的因果,哥哥,你确定昨夜齐哑巴驱使的都是一般毒物吗?” 萧聪似有所悟,喃喃道: “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大梵般毒术不是一般秘术,理应不会被这么轻易篡改简化,始作俑者应该只是截取了其中一段加以延伸,并以特别的毒物来辅助和补缺短板,至于那召唤谒婆萨诃的秘法,则是触类旁通的偶然获得,因为传说,大梵般毒术,便是由白佛所创,更有传说,白佛,是佛界的叛徒,如此,另外一件事就也能解释清楚了,怎么会这么巧……” “哥哥,什么事?”鸿翔好奇问道。 萧聪猛地回过神来,沉吟片刻,闪烁其词, “快天亮了,我得去山上做早课了,这件事,以后再跟你说。” 说完,便起身钻出了帐篷。 鸿翔望着萧聪掩在皮帘子之后的身影,嘟起小嘴不满道: “哼,什么以后再跟我说,分明是不想告诉我!” 牢骚完仰头躺在地上合上眼睛,没一会鼾声渐起,这家伙竟然又睡着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在路上 萧聪在山顶做完早课回到谷里,又进到藏着重伤尹诺的匿影藏息阵里,见其还在昏迷不醒,不由微微一叹,此时对于几乎已被掏空身子的尹诺,他也是无计可施,那不光外相华丽的一刀惊天动地,别说是真气和元气,施术者尹诺的全部精元都被他耗尽了。 萧聪身上纵然有姜采君的弥芥,各种疗伤妙药应有尽有,可此时也不敢对尹诺贸然用药,修士的精元由更为珍贵的真元所衍,除非迫不得已,不然一般都不用丹药来恢复,否则十有八九会造成不可痊愈的硬伤,就算这一边姜采君技法通天手段传神,可毕竟另一边的尹诺也是渡河境的绝世高手,再说那一刀连神迹都不可小觑的威力,足以说明尹诺当时所用的刀法,也是那一级别的存在。 对于那种级别的存在,萧聪自认为还是不要冒险的好,稍有不慎,就能再次将伊诺推进鬼门关,即使大难不死,但有个三长两段也是他的重大损失不是,要知道,这家伙可是个关键时刻可比渡河后期的怪胎呐,萧聪突然庆幸自己遇上尹诺那会儿这家伙还没有得到真正的妖刀传承,否则那一刀,他也承受不住!反正就这样靠自己恢复,这家伙也能顺利无虞地醒来,余下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在乎这一时半会? 于是他静静地看了尹诺一会儿,便转身走了出去。 其实,他还在想昨晚的事情。 对于尹诺昨夜的表现,他还是很满意的,甚至对于整件事情,他都是很满意的,同鸿翔聊天时对于尹诺所谓的迁怒,其实也不过只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矫情,这人呐,有时候就是那么贱,明明一切都堪称是极好的安排,却还是要有点怨言和感慨才觉得正常,聪明如他,怎会想不到这件事除了成功挑拨齐哑巴与胡老栓之外的其他好处?且不说这件事的影响轰动整个北街,省去了他俩再去刺杀陆瘸子的功夫,如果他俩再去找陆瘸子的麻烦,鬼知道那家伙会不会比齐哑巴还要难缠,兵阵是什么,他有所耳闻,在他看来,只要牵扯到布置的事儿,都难缠得紧,他家的法阵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再说,敲山震虎,杀鸡儆猴,让陆瘸子留着力气去攻打胡老栓岂,不是更好?这算盘打过来打过去,还是他赚得多! 只是有一件事他直到现在也百思不得其解。 在尹诺最后使出那记禁忌之式时,他隐约听见尹诺说了一个“苦”字,其实当时听见这个字时的他是懵圈的,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之后对这件事总是感觉不真切,因为在他的见识里,还真有那么一部以“苦”字为招式命名的刀法,只是那部刀法声名当年实在是叫的太响,而且在他看来,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现在出现在尹诺手里,又遇上大梵般毒术,这事儿说起来,怎一个巧字了得!而且,如果尹诺施展的真的是那部刀法,那他当时手里攥的应该是一把戒刀,而不是柳叶刀样式的妖刀! 总而言之,他就是不敢相信尹诺使得就是那部失传已久只存在于传说里的刀法,就算是,那也一定是仿的,因为这件事细究起来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找另一些事来填充思维,将这些事儿挤到九霄云外去。 他想啊,现在的齐哑巴是怎么个光景呢?该不会被群起而攻之,已经挂了吧;陆瘸子呢,看到齐哑巴宅子里发生的事儿,会有什么感想呢?还有丁不善,尹诺此举如此惊心动魄,他难道就一点想法都没有?对了,还有胡老栓,他会想点什么阴招来意图化解自己的栽赃? 好像其他人那儿都无从干涉,暂时也无关紧要,胡来栓这边才是最防不胜防的,萧聪还真怕这家伙给他来点什么意想不到的惊喜,毕竟关于这老狐狸的手段,他可是深切体会过的,尹诺称其为老阴,一点都不过分! “如果我是胡老栓,该怎么破这个局?”他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初升的太阳下,他就站在那儿,百丈之上,是霞光万道瑞彩千条,他在谷里,恰巧是在残光能照到的地方,可他只有半个身子在阳光里,像一尊逼真的木刻,右手磨砂着下巴,若有所思。 就这样过了没半柱香的功夫,他放下手,舌头舔过一圈嘴唇,眼神里多了些狠厉和愤怒,重重呼出一口浊气,自言自语道: “他仙人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他娘的担心这些干什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畏手畏脚的,这是病,得治!我得让自己活泛起来,不然再这样下去,就真的成一汪死水了。” 他想起他之前的状态,那时候的他没这么多歪歪场子,一门心思全扑在修炼上,虽然说现在周全的思虑和满心诡计也算是逼不得已,可这并不代表他就跟过去彻底说了再见,他还是可以像以前那样,偶尔过一段风平浪静心无杂念的生活,现在不就是做这些最好的时间吗?想起与欧阳寻被困在幻雪森林里时的那段日子,他是真怀念啊。qqxδnew 于是他展颜一笑,褪去所有烦恼,过日子嘛,就该有生活该有的样子,最起码得有间像样的房子吧,再说,总睡在羊皮帐篷里也实在不是个事儿,他觉得他仨还得在这山谷里住上一段时间,所以,他有必要在这儿建一座房子! “唉,建一座房子,多少年都没有过这样简单到有些天真幼稚的想法了,建一座房子,呵呵。” 他低头自嘲几声笑,随即便撸起袖子,学着干苦力的俑工们临近干活前的样子,在手上唾了几口唾沫,还不忘用力搓搓,假如鸿翔这时候恰巧醒来走出帐篷后看到这一幕,说不定又得怀疑人生了,在他的印象里,他的萧聪哥哥一向高贵儒雅,就算在不毛之地睡羊皮帐篷时,都跟住奢侈客栈时一样崇文尚礼,他聪颖好学考虑周到,怎么会有这份闲心,又怎么会有这样的粗拙行为,这实在是有点太难以想象也太难以接受了,如果非要给一个解释的话,那他一定说——哥哥疯了! 这一次,萧聪没有使用任何关于术法的东西,完全就是一个体魄雄健的平常人,在为了一时生计伐木取材夯基竖柱,扎钉铺挂。 天气尚还炎热,在晴朗的上午,他在酣畅淋漓的同时也大汗淋漓,于是他索性脱去长衫,只留亵衣在身,褪掉靴子,挽起裤腿,去挥舞钟离秋精心炼制的斧头砍树,用钟离秋精心炼制的长刀刮树皮,还用钟离秋精心炼制的通灵宝笔在裁好的木料上做进一步加工的标记,若是小老头泉下有知,估计得被气得从下边爬上来找他,可惜,那老家伙早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巳时末刻,萧聪的佳作初步完工,他以一副分外邋遢的样子站在不远处歪头傻笑地看着,赏心悦目,只是觉得似乎还少点什么,他左看右看,看了好久,才发现原来是那两口空洞的窗户显得极不美观,要是能给遮上一面半掩的竹帘,那感觉起来可就太有味道了! 可附近确实是没有竹子,再说,就算有竹子,编竹帘那种活计,他也没学过,他想过用树叶或者树皮来代替,可是像这种时节,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估计就得干瘪,那样还不如不费那个力气,也就不惹那个糟心,他又想到可以用各种鸟的羽毛串起来挂在上面,那样一来倒也别有一番韵味,可他却打心里抵触那样做,因为那样让他觉得不美,用这样的方式换来的韵味让他感觉不真实,也不舒服,可在这里能寻到的东西就这些,除了这些东西,也实在是找不到别的东西来代替了。 他静静地看着唯美不足的小屋,良久,忽而咧嘴一笑,贝齿轻咬着下唇,再砸砸嘴,拍打着手自得其乐打道: “算了,不挂了,满招损,谦受益,缺憾不也是一种美嘛,不挂了,这样感觉起来也挺好,天底下哪有这么多称心如意的事儿,哎呀,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这样才算是顺心。” 说着,大步流星吊儿郎当地向屋里走去。 是啊,满招损,谦受益,就像现在的他一样,处心积虑得太久了,因为生命里的某些东西发生了迟滞而感到难受,所以才要找些乡野村夫的事儿来消遣时间,把这说成是中和也好,平衡也罢,咱也不要那么高大上的说法,归根结底,发泄,这不正是他此时的心理所需吗?可能这发泄在俗世之中的某些能人看来,不知觉中的确是付出了一些代价,可将一件事固执己见的一站到底,实在是太痛苦了,生命所做的一切努力本就是用来寻求更多的欢乐,让自己活得这般痛苦,又何尝不是一种愚蠢呢?或许这样说有失偏颇,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物极必反,鬼知道这偏执中隐藏着怎样的隐患呢! 第三百三十七章 借力使力 可能是因为昨晚看到谒婆萨诃神迹显化,后来又跟萧聪聊了那么长一会天儿,所以没能睡好,鸿翔破晓前的一记回笼觉,直到午时初刻才自然醒,天气如此炎热,他睡在密不透风的羊皮帐篷里,也不觉得闷得慌,能睡的如此踏实,倒也算得上是难得的本事。 这家伙走出帐篷时睡眼惺忪无精打采,伸了个懒腰的当儿便像是打了鸡血般瞬间来了精神,两条胳膊还在半空中张着,却瞪大了眼珠往前抻着脑袋,活像一只长腿的公鸡,那麽样,简直不要太滑稽。 对他来说,萧聪花了近一上午才打造好的小屋近乎是从天而降。 萧聪从木屋里走出,将鸿翔的目光吸引开来,他还是那副邋邋遢遢的样子,撸袖子,卷裤管,头发有些散乱,穿在身上的亵衣也是被拉扯地已经不成样子,只是手里多了把精致的斧头,兴致勃勃,应该要去再砍一棵树木来做点什么东西。 鸿翔看着萧聪,用力揉了揉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哥哥,我不是在做梦吧!” 然后又毫不含糊地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拉着怪腔道: “我去,还真不是在做梦!” 萧聪将斧头扛在肩上,粲然一笑, “睡醒了?走,来给我帮忙。” 鸿翔苦着一张小脸,满是不情愿,右手轻揉着肚子,神色恹恹,有气无力道: “哎呀,好饿啊~” 萧聪忍俊不禁,扬着嘴角戏骂道: “懒驴上磨屎尿多,不想去就算了,我还怕你笨手笨脚弄坏了我想做的东西呢。” 说完,左手顺势一摆,转头扬长而去,像极了按时出工上田知足常乐的农。 鸿翔在后边大喊, “那我吃什么!” 萧聪脚步不停,头也不回, “想吃什么自己弄。”回应里掺着笑声。 鸿翔咬着手指,自言自语道: “哥哥这是怎么了,身上招什么脏东西了?这事儿应该不会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跟他去看看,这家伙又在鼓捣什么鬼主意。” 随即放下手,甩开两条小细腿,向着萧聪离开的方向,紧追了上去。 这一次鸿翔真的是失望了,因为萧聪的反常实在是出于心血来潮,用钟离秋亲手炼制的斧头砍树,也只不过是打了一张桌子和三把椅子,起先鸿翔还不信,在萧聪刚刚建好的小屋里仔细翻找,像个嗅觉灵敏的猎狗般这儿闻闻那儿瞧瞧,甚是还煞有介事地质问萧聪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萧聪哭笑不得,老实回答说他只是想在这儿舒舒服服地住一阵儿,他还不信,之后大半天的时间看向萧聪的眼神里都带着那么点怪怪的味道。 萧聪打好桌椅木床,在桌子上摆上茶具,日子就这样暂时安顿了下来,他又做回了他萧家的四少爷,只不过是隐在深山之中忙里偷闲的四少爷,衣食无缺,生活自由,读书参阵,饮茶下棋,难得一段恬静自然的好光景。 萧聪放松些下来,鸿翔紧随其后,少年活泼好动的天性一经显露,便如洪水猛兽一发不可收拾,这些早年被贫寒压迫的东西在他身上体现得尤为强烈,如熊熊烈火,足以烧遍整片山野,萧聪不做干涉,任他漫山遍野地去疯,鸿翔也不跟他客气,早出晚归任意恣睢,吃过晚饭后炫耀一下当天的经历,倒头就睡,萧聪只是静静的听,也不知怎么地,每当看到鸿翔那张因肆意玩闹变得红彤彤的小脸,他的心里也是倍感舒畅的,虽然之前在濒阳荒漠时两人也曾这般放纵,但与此相比,那显得很不真实,还很沉重,只有现在,他俩才是无忧无虑的,真实的,自由的,他能真切感受到鸿翔心里的那份欢快,虽然很幼稚,但却很难得。 尹诺是在第三日醒来的,几日静养,也只是给这家伙补充了点精元,他看上去还是虚浮得很,孱弱到连平常人都不如,只能静静地端坐在萧聪身边,这一坐,便近乎是一整天,无精打采恍恍惚惚,看着虽然有点可怜,可萧聪却并不对他另眼相待,还像之前那样,只是少了些调侃,多了些闲谈。 起初尹诺跟开始的鸿翔一样,总觉着萧聪此举一定是在酝酿着什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阴谋,所以状态虽然不佳,但看上去依然有点沉重,他当然不敢像鸿翔那般对萧聪直接质问,他只是静静地等着,不,是像个铁血的战士般严阵以待着,等说不定哪一会儿萧聪一声令下带他回北街或是其他哪个地方,不管现在状态如何,他都义无反顾,他也不知道他由心而发的这份豪情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相信萧四少爷,并且萧四少爷曾说过,自己的命是他花了大力气才救回来的,不会任其这么容易地死掉,哎呀,他也不想再去深究这到底是为什么,反正就是这么尿性! 可是过了不到一天的时间,连尹诺也放松下来了,因为萧聪现在的言行举止,实在是不像憋了什么坏水的样子,他闲情逸致盎然,言辞慢慢,语气淡淡,盘腿坐在这小木屋正对门的桌子旁,神色怡然得像个看破红尘的隐士,屋里的家伙什儿都是新做的,上面散发着各种木香,还有雕刻精致的花纹和图案,这些定然是出自于萧四少爷之手——他才不信那整日疯疯癫癫少见多怪的鸿翔会有这般雅笔,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如此着迷,因为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静,对他来说,这在以前根本就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这一切似乎都是因为身边的萧四少爷,是他,将这里的一切感染了、灵化了,因为这个人身上所具有的那种莫名的力量,实在是太真实了。 如此说来,萧四少爷现在也一定是闲静平和的。 就这样,他慢慢静了下来。 鸿翔一整天都不见人,只有焉儿了吧唧的尹诺陪着萧聪,萧聪一门心思地沉浸在他所着迷的东西里,一般不会说话,但偶尔抬起头来换换脑子时,也会跟尹诺说上那么一两句,一开始是关于他刚刚看到的精彩之处云云,分享也是一种快乐这句话在此时的他身上体现得尤为真切,他或崇拜或感慨地与尹诺侃侃而谈,可尹诺对这些却不是怎么了解,所以一直都是随声附和东拼西凑的努力应付,如此几次,他也觉得这件事不光索然无味,而且还有点尴尬,便停止了向尹诺自作多情的分享,于是在后来某一次他因坐了太久而出去疏松筋骨回来再坐下的时候,却听得身旁的尹诺支支吾吾开口言道: “萧四少爷,能不能也给我本书看,不用太挑剔,你已经看完的就行。” 他看着一脸腼腆的尹诺微微一笑,道: “这么巧,我刚看完,就这个吧。” 随手便将自己之前放在木桌上的玉简丢给尹诺。 从此以后,尹诺的闲暇时间也有了合心的归宿,但他看书却不是单纯地打发时间,所得所悟,皆会像萧聪求证甚至是讨论,悟性虽然没有鸿翔那样高,倒也让萧聪甚是欣慰,也不知怎么的,他就是喜欢这种喜欢专注于学术的人,或许这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因为他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书呆子啊! 一月光景匆匆而过,尹诺恢复得很快,已经达到巅峰状态,虽然已经没有必要病怏怏地端坐在萧聪身旁,但他直到现在还是坐在那儿,鸿翔也收回心思,重回萧聪身边,三人围桌静坐,各自钻研各自的东西,看上去一本正经。 只可惜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再美好的风景,他也终究还是会有凋零的时候,况且,这种惬意平静的生活,本来就不是他们该过的,已经沉寂这么长时间,也是时候该起程再作征途了,虽然谁都舍不得,可毕竟老话说得好,知足常乐嘛,再说,再美好的事物,如果得到的太容易,那也就不会再被那样珍惜,暂时的分别,只是为了更远的相见吧。 三人就要离开了,萧聪本想毁掉木屋,却遭到尹诺和鸿翔的坚决反对,这俩人还是头一次心这么齐,尹诺说石刻传送阵的另一边在这儿,以后说不定还有需要,鸿翔说这里有他们一些美好的回忆,所以应该被留下来做个难得的纪念,萧聪虽然还是觉得荒郊野外鲜有人烟的地方出现一座木屋实在是太过突兀,害怕引来什么不必要的事端,可终究拗不过鸿翔的胡搅蛮缠和尹诺那可怜巴巴的戚然眼神,最后,这件事儿就这么被搁置了。 走在回往北街的路上,萧聪忽然想起一件事儿,于是转脸问尹诺, “我那天听见你在打斗时说了一个‘苦’,是真的吗?” 尹诺搔着脑袋笑笑, “是真的。” 萧聪看着不解,忍不住又问道: “你为什么笑,这很好笑吗?” 尹诺脸上笑容依旧,半真半假道: “说出来萧四少爷可能不信,一想起那晚的事儿我就感觉有点儿恍惚,好像那些都不是我做的,可不知为什么又很确信,那些就是我做的,唉,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萧聪一听也乐了, “那就是妖刀传承?” 尹诺点点头,不置可否。 “你知道那部刀法的名字吗?” “好像叫什么阿陀道三刀。”尹诺老实回答道。 “奥。”萧聪默然颔首,摇头自嘲一笑,“还真是他娘的巧。” “萧四少爷说什么?什么真巧?”尹诺不明所以,问道。 一旁的鸿翔突然插言, “大梵般毒术遇上阿陀道三刀太巧,是吧哥哥。” 萧聪摇头轻笑, “你只说对了一半,那大梵般毒术连赝品都算不上。” “那就是谒婆萨诃!”鸿翔急急补了一句。 萧聪点点头, “没错,谒婆萨诃。” “这两者有什么渊源吗?”尹诺转过头来,脚步慢了不少,一脸痴痴相。 “他俩有什么渊源,你会不知道?那一招可是你使出来的!”萧聪借机调侃,毫不留情地逗弄尹诺,弄得后者一时又摸不着了头脑,想了好一会才骚着后脑勺回答道: “我能使出那一招并不能表示我也知道这里面的事儿啊,这之间好像没什么太直接的关系吧。” 鸿翔扑哧一笑,道了声“憨货!”萧聪只是抿了抿唇,而后似笑非笑道: “你真的不知道他们俩之间的那点旧事?” 尹诺摇头如拨浪鼓, “真的不知。” 萧聪敛起笑意,幽幽一叹, “既然你能得到他的传承,那他的事迹你就应该知道……” 话还没说完,便听得如好奇小狗般的鸿翔又急急插言道: “快说快说,我也想知道。” 萧聪白了他一眼,可能是因为刚酝酿好了情绪不忍破坏,所以也没怪他,只是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你说你一想起那晚的事儿就感到恍惚,我猜这大概是因为妖刀的缘故,是他左右了你的心神,使你忍不住出手,至于妖刀为什么能影响你,我还做不出合理的解释,但他为什么要影响你,我可以跟你说一说,你所得到的妖刀传承,也就是所谓的阿陀道三刀,光听名字,就应该猜到本是佛门弟子所创,创立这部刀法的人叫阿陀,原是大如来尊者坐下第七弟子,因参研佛法刚愎自用,以至于后来误入歧途,自创学说,取名阿陀道,你所使用的阿陀道三刀,不过是他所创学说中的一支而已,‘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香声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碍,以无所得故。’你那一招所命名的苦字,正是博引于此。” “《般若经》!这不是佛界的基着吗?”鸿翔浓眉轻皱,疑惑道。 萧聪闻言眉开眼笑, “基着?你先来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做基着。” 尹诺若有所思,认真道: “说实话,我也不太懂。“ 鸿翔老气横秋地摇了摇头,一脸无奈道: “你俩怎么连这个都不懂!基着嘛,就是基础的着作喽。” 萧聪笑得比哭还难看,恍然大悟道: “哦,原来这就是基着,这回明白了,那我若说基本思想,那就改简称做基精了?” 尹诺闻言忍俊不禁,鸿翔额头上布满黑线。 萧聪再次敛起满脸笑意,一本正经地继续言道: “《般若经》不只是佛界的基本着作,他还代表着佛学的核心思想,传说当年大如来尊者于菩提树下证道成佛,不光连那菩提树成了菩提圣祖,连他身边的镜子和烛台都化成了镜台、燃灯两尊古佛,那《般若经》,是他们四个合着出来的,这四位就此开辟出佛道一脉,至于白佛、金刚、菩萨、罗汉之类的,都是后来者,也正是由于他们,佛学才演化出现在这么多道道儿。” 说着说着,萧聪忍不住发出几声哂笑,湿润的眼睛里满是讽意。 尹诺和鸿翔都听得入迷,陷入沉思,对萧聪言谈的停止似乎毫无所觉,尹诺半低着头,六神无主地往前走,犹如行尸走肉,鸿翔贝齿轻咬着手指,却在用力吮吸,心不在焉地往前走,好像是身上招了什么脏东西,片刻不到,尹诺还在深思,鸿翔却猛地抬起头来,问道: “哥哥,有一件事我想来想去总是想不明白。” 萧聪的声音如他的笑容般自然和煦, “你说。” “那大如来尊者在菩提树下悟道我能懂,他身边放把烛台我也能懂,可他在身边放面镜子是为什么,关键是,这面镜子还成佛了!我的天,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萧聪抿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却感觉饱含深意,就这样静静地与鸿翔面面相觑半晌,最后回了句, “你这个问题我记住了,等以后我见了大如来尊者会帮你问问他,放心。” 鸿翔搔着后脑勺,苦闷道: “什么意思……” 一旁的尹诺也回过神来,他不像鸿翔那般无聊,喜欢胡思瞎想,所以也就没有鸿翔那般无聊的问题,他问道: “对了,萧四少爷,您说了这么多,阿陀呢,怎么一直没听你提起过。” 萧聪佯装厌态,颇不耐烦道: “我还没讲到,你急什么!” 尹诺垂头小声回了句“哦”。 接着,萧聪便再次侃侃而谈起来。 “至于阿陀和白佛之间的恩怨,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白佛证道比阿陀早,但与白佛相比,阿陀无疑是个后起之秀,传说大如来尊者一视同仁,所以没有器重谁不器重谁这件事儿,但阿陀成道之后,锋芒实在是太露,虽然我说他参研的佛法是误入歧途,但人家佛家先贤们可不这么想,只是后来这家伙造了太多过于极端的破事儿,才使得白佛看不下去,派遣了座下修为最高的金刚谒婆萨诃去降他,可以谒婆萨诃的道行,根本就不是阿陀的对手,要说当年这家伙也真是心狠手辣,俗话讲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家伙斗败谒婆萨诃后竟将后者给一刀宰了,白佛闻听此事,震怒无以复加,撇开干的那些有辱师门的破事不说,这可是同门相残啊,于是亲自出手,最后与阿陀拼了个两败俱伤,白佛回到西方极乐,而阿陀,却从此不知所踪。” “那我手里的这把妖刀……” “肯定与重伤垂死的阿陀脱不了干系。” 看着一脸笃定的萧聪,尹诺欲言又止,那微微嗫嚅着的嘴,挣扎的小眼神,连萧聪看着都难受。 “想问什么就问吧,反正这里面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是太多。”萧聪没好气道。 尹诺脱口而出道: “倘若我能练成阿陀道三刀,会不会被认为是阿陀传人而被佛界追杀?” 萧聪还没说话,却听得鸿翔大大咧咧满不在乎道: “想什么呢,这是肯定的了!” 尹诺闻言苍白冷面一下子成了猪肝色,甚至连呼吸都隐隐变轻了许多, 萧聪有意无意地看了落井下石后余兴未消的鸿翔一眼,这家伙看着惴惴不安的尹诺,满脸幸灾乐祸,他道: “这件事儿听起来似乎很严重,但就现在来看,其实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白佛与阿陀之间的这段恩怨是几个纪元以前的旧事,也就是有心人还记得,寻常弟子恐怕都不一定知道,再说,佛界的大拿们也没理由特别关注你这么个渡河境的小人物,你不要做了那惊弓之鸟,最后再把自己给吓死,那阿陀道三刀,以后就不要再施展了,至于那一晚的惊鸿一式,估计也没人看得出里面的道道,因为我也是隐约听见你说了个苦字,才起的疑心,你也不用怕你刻苦修炼没有什么收获,等你刀法大成,一般的佛陀估计也奈何不了你,至于以后如何选择,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吃包子喝凉水,自己心里有个底,我就说这么多。” 尹诺脸上终于慢慢恢复血色,但眼神看上去还是有点惶惶不安,半晌,他又问道: “萧四少爷,您说,若我现在放弃修炼阿陀道三刀,是否还来得及。” 萧聪一声冷笑,直眉轻佻,斜斜眄向尹诺,语气里的鄙弃毫不掩饰, “怎么,怕了?” 尹诺紧闭双唇,狠狠点了点头。 萧聪被气得咬牙,可以清晰看到他腮边咬肌的颤抖,冷冷道: “晚了,你已经上了贼船,想脱身?自绝吧。” 鸿翔察觉到萧聪语气里清晰的寒意,眼神在萧聪和尹诺之间来回移转,无所适从,更不知说点什么才好,于是就只能这样看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是越来越多的小心。 尹诺黯然垂首,怅然一叹, “萧四公子别生气,也别误会,我尹诺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人,我只是怕……只是怕……怕连累了萧四公子,我想……我想让萧四公子一直带着我,如果能这样,这绝世刀法不练也罢。” 对于这笨拙直白却有些肉麻的告言,萧聪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站在尹诺身旁的鸿翔突然跳起身来,毫不含糊地在尹诺的脑壳上抽了一巴掌,尹诺被这突如以来的一巴掌给煽懵了圈,转过脸来怔怔地看着鸿翔,一脸不可思议,但听得后者义愤填膺道: “怕被你连累,我哥哥是那种人吗?再说,区区老秃驴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连这点胆魄都没有,还好意思跟着我哥哥混,新来的,不是我说你,你说你刚才要放弃修炼阿陀道三刀的想法是不是有点太混蛋了,做人怎么能这么怂,我煽你这一巴掌,不亏吧!” 尹诺好半晌才回过味儿来,点头哈腰唯唯诺诺, “鸿翔小哥说的是,该煽!该煽!” 鸿翔自鸣得意,轻轻一哼后别过脸去。 第三百三十八章 谒婆萨诃 回到忘生谷,才发现风波已定。 据尹诺打听回来的消息说,大战是在十天前发生的,齐哑巴重整旗鼓,带着一大片虫潮浩浩汤汤进了胡老栓的气阔宅院,而令萧聪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不光陆瘸子有参加,连丁不善也在讨伐胡老栓的阵营里,所以这一战几乎是毫无悬念,胡老栓兵败如山倒,竭力抵抗了不到三天的时间,最后还是身死道消,当然,作为胡老栓那深宅险院入侵者,齐哑巴、陆瘸子和丁不善三方也是损失不小,这其中又以齐哑巴最为惨重,因为这里面就数他最玩命,最后愣是又把自己拼成了光杆司令,不过像那晚一样的神迹谒婆萨诃,倒是未有显化。 对于这般顺心的结果,萧聪不免要起疑心,于是亲自打听了好几处不夜馆,发现大家众口一词,皆说那天胡老栓受三大高手围攻,袖手旁观看热闹的不计其数,更有甚者从齐哑巴带着虫潮上街开始就紧随其后,足足在胡老栓的宅子外边守了三天,才得以拨开浓雾见霁月,看最后胡老栓在三大高手的绝世一击下被轰得连根毛都没能落下,就此在北街除名。 大战过后,三大高手就此离去,那潇洒,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一次萧聪倒是相信了胡老栓的死讯——就算他们四个有意联合起来对付尹诺,但能把整个北街的所有人都买通?但对于这件事儿,他还是觉得怪怪的,他还没跟陆瘸子接触过,所以对这个人没什么了解,但对于丁不善,他却是有深刻印象的,那家伙深藏不露,绝对是个难缠的主儿,没道理这般容易地被他利用,他甚至怀疑,这件事情能进展得这么顺利,丁不善这老头在此之中一定起到了不可替代的推进作用,他就算为此费尽心机草蛇灰线伏埋千里,可若丁不善想,仅需临门一脚就能把他踢进天堂或是踹进深渊,事情到了这儿,萧聪可以肯定那丁不善早就看透了他的小心思,可他为什么愿意施以援手呢?到底是逢场作戏还是顺水推舟,亦或是在布置什么陷阱?这里面,必有深意! 所以,他觉得有必要去会会他。 萧聪将心里的想法说与鸿翔和尹诺听,鸿翔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对萧聪言听计从已经几乎是习以为常的他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倒是尹诺的反应比较大,用他的话说,他宁愿不要寄存在宝庄里的灵宝,也不愿再直面丁不善这老家伙,萧聪想了想,然后笑着说, “凭本事赚来的东西,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这可不是我萧聪的行事风格,生命安全问题你倒是不用担心,咱们惹不起躲得起,以我的手段,想必这一点你也没理由怀疑,当然,若是丁不善敢对我等使什么阴招儿,我有把握把三日前风波的脏水全泼到他身上!” 尹诺这一次倒也没有多问,只是仰着头哭丧着脸生无可恋地叹了一声,算是勉为其难地应了下来。 三人沿着之前从胡老栓宅子离开后寄存报酬的路线再次来到北街唯一的一座宝庄,走进奢华门厅,却没有看见在院子里扫地的丁不善,大殿里跟院子一样,冷冷清清,只有那几个专司于记录的“书生”和那斯文有礼的中年人还在一丝不苟地恪尽职守。 见萧聪三人走进殿来,中年人不紧不慢地走到尹诺身前,因为现在的尹诺曾在萧聪布下的法阵画皮里走过一遭,所以与之前相比,容貌气息已经大有不同,中年人理所当然地没有识出他来,便微笑问道: “敢问阁下有何贵干?” 三人皆是两手空空,气息又都不在他们的记录之内,所以他问这句倒也是理所当然。 尹诺依着萧聪早前嘱咐好的说辞,面无表情地冷冷回道: “我是尹诺,带我去见你们家掌柜。” 中年人脸上的笑容不易察觉地僵了僵,欠身一拜后恭敬道: “三位请随我来。” 说着,右手往身侧一张,做着个请的手势,并慢慢转过身去。 中年人走在前面,尹诺三个跟在后面,这一次并没有穿墙进到地下用金刚岩垒成的密室,而是走进一间普普通通的偏厅,萧聪不由几声冷笑,心想着这丁不善不但早就已经看出了他的小心思,还算到他一定还会回来找他,甚至心思缜密到认定他仨肯定不会再进密室,所以才将见面地点设在这间普普通通的偏厅里,这盏灯,不但不省油,说成是喝油都不为过! 偏厅布置相对来说还算简单,墙边空荡荡,中间是一张红木矮桌,矮桌上放着一套青瓷茶具和一只正燃着香的香炉,矮桌旁除了低着头故作深沉的丁不善,还有三个蒲毡,中年人对丁不善行礼通报后便轻手轻脚地出去了,走之前也没忘把偏厅的门儿给带上,萧聪站在尹诺身后,此时已不再低着头,他的目光越过了尹诺的肩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盘腿坐在蒲毡上的老者,他还是那个样,除了一身灰色已有些破烂的行头没变,一头散乱的灰发也没变,他塌着身子坐在那儿,因为低着头,所以萧聪看不到他的脸,只是见单薄的衣服在后背脊梁处铺成一片带状的嶙峋,肩胛骨很高,像两道山梁,整体弓的厉害,看上去就跟死了一般。 尹诺不说话,丁不善也没什么声儿,但尹诺一记临场发挥倒是让萧聪看着感觉大为欣慰,只见这家伙也不经丁不善同意便大大方方地在蒲毡上坐下来,不仅如此,还毫不客气地让萧聪和鸿翔坐下,既然尹诺诚心相邀,他俩也不拘谨,便这样不紧不慢地盘腿坐了下来。 虽然丁不善装模作样地老是不说话,可尹诺却不惯着他,自己斟了一杯茶,把玩着茶杯一脸玩儿味道: “丁大掌柜,等很久了吧。” 良久,丁不善才喃喃道: “算算也就三天,不是很长。” 可他还是头也不抬,这让尹诺看着甚是窝火,好在这家伙还没傻到直接在人家的地盘上撒野泄愤,只是语气中的玩儿味听上去更深了几分, “我说丁大掌柜,这可就是您的不对了,我忘生谷向来人杰地灵崇文尚礼,有道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前来诚心拜谒,您老是半死不活地低着头跟我说话,这怎么说都不太合适吧。” 又是半晌,但听得弯腰驼背坐在蒲毡上一动不动的丁不善半死不活道: “前几天那场大战实在是太劳人,直到现在我还没缓过劲来,我这刚行完功,各地方还没完全归位,你就担待担待,让我再歇会儿。” 萧聪闻言心中不禁冷笑, “刚行完功各地方还没归位?没听说过这样的,这是行得哪门子邪功,老头不愧是生意人,竟还懂得多跟尹诺抻一抻就能加加称的套路,呵,有点意思。” 尹诺仰装出一副夸张的恍然大悟之色,善解人意道: “哦,原来是这样,真是对不住了,您好好歇着,想歇多久就歇多久,没事,在您的地盘上,咱不差这一时半会的时间,等您什么时候歇够了,咱再聊,好不好。” 说着,面带着邪笑,身子往右侧一塌,选了个慵懒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竟一定不动了。 萧聪敢肯定尹诺这是误打误撞的无赖之举,不过这种点到为止的无礼却正和他意,既然丁不善想要较量一下磨性子的本事,那就陪他玩玩儿,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对于这条老狐狸,他敢肯定这厮对近段时间发生在胡老栓身上的事情了如指掌,否则不敢如此贸然地大行诡道将计就计,而且他还肯定这老狐狸也没有给他们仨下什么套儿,因为他知道,那是没用的。 所以,照现在这情况来看,此行七分吉三分凶,没准还是什么好事儿。 半盏茶的的工夫就这么无声流过,终于,死人般弯腰驼背坐在蒲毡上的丁不善慢慢抬起头来,幽幽叹了一口气, “唉,感觉好多了。” 虽然还是那样有气无力,但听上去总归比之前好了点儿。 萧聪终于看到了他的全脸,他看得很仔细,目不转睛,他看到那张满是褶子的脸上虽然健康,却写满风霜,他在这风霜里进一步看到了故事,风花雪月恩怨情仇,精彩纷呈应有尽有,但他看不出这故事最深处蕴含的东西,很模糊也很迷人,但就是不真切更抓不住,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他虽然很想知道那是什么,但现在却不得不放弃深思那到底是什么,因为,丁不善嘴唇微微蠕动,眼见又要开口了。 之前尹诺满是揶揄地问了句“怎么样,丁大掌柜,咱们可以开始了吗?”丁不善现在正是回他的话儿,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你不要坐在这儿,你坐一边去,我不跟你说,我跟他说。” 说着,冲萧聪微微扬了扬下巴。 对于这一出儿,尹诺始料未及,他将带着些焦急和询问的目光猛地转向萧聪,这一出儿落在丁不善眼里,俨然已经露馅,萧聪眼看已经没有装下去的必要,便向尹诺使了个颜色,尹诺领意,瞪了丁不善一眼后起身离开蒲毡,与萧聪互换了位置。 萧聪端端正正不卑不亢地坐在蒲毡上,面色无喜无悲,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不闪躲,丁不善眼神虽然看上去浑浊,但仔细看却灼光熠熠,萧聪目色平静,恍如两口深潭,无声无息地便将丁不善眼神里的光都吞噬了,可饶是如此,却依旧看不见底。 又是半晌,丁不善笑了笑,道: “年轻人好定力,怪不得初进忘生谷就能将一向桀骜不驯的尹诺收入麾下,老朽佩服,佩服。”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在眼神和动作上却没什么表示,可见也不是真心的。 萧聪对丁不善的假意奉承置若罔闻,冷冷问道: “我不是来听你说废话的,找我来什么事,说吧。” 丁不善笑着摇摇头, “小友此言差矣,刚才尹诺也说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小友自远方到我这寒舍来,我可是很高兴的,为尽地主之意,不客套两句实在是过意不去,如有招待不周还望小友多多担待啊。” 萧聪右手手指轻扣着桌面,冷冷道: “你不用跟我来这套,我不喜欢跟人讨价还价,只要你的价格合适,这买卖我就做,我给你考虑的时间,你想好你的价格,成,咱们就合作,不成,就当我今天没来过,一刻钟,现在开始。” 丁不善脸上笑容依旧,缓缓道: “既然小友不愿与老朽再寒暄寒暄,那老朽也不再浪费小友那一刻钟的时间,老朽诚心想与小友合作,只是这价格嘛,实在是不好说,且让老朽与小友简述一下事情,由小友报个价,可好?” 萧聪不做声,算是默认了。 但听得丁不善顿了顿,接着道: “按理说,小友已经欠了我一个人情,不过这人情,就权当是我给小友的一个见面礼,也就不多说了,咱买卖不成情义在,若日后老朽有什么怠慢了小友的地方,还望小友能念叨一下旧情,到时候留老朽一条生路,至于这事情嘛,也简单,我知道小友有往谷内深处更进一步的心,所以索性帮小友一把,小友只需答应老朽一个条件,进到猎城后,与我的大人会一会,这样对小友来说也算是有个照应,另外,若我的大人有什么请求,还望小友不要轻易推脱。” 萧聪一声哂笑,揶揄道: “你消息倒是灵通,连胡老栓答应送我等进入猎城的事儿都知道,跟我玩儿真亦是假假亦是真的反转游戏吗?这亏我已经吃过一次了,一个人若是再同一个地方连续摔倒两次,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太可悲?” 丁不善讪讪一笑, “哦,原来胡老栓也曾承诺送小友进入猎城,巧了,这个我之前还真不知道,不过话说回来,小友不愿再同一个地方连续摔倒两次,我也不愿重蹈胡老栓的覆辙,小友的手段,老朽是深有体会的,在忘生谷混生活,虽然难以结缘,但也比结怨强,我不是胡老栓,没他那么贪,我想要的,不过是与小友的一点念想而已,不奢求小友以后飞黄腾达能记得老夫,只希望必要之时,能放老夫一条生路就好,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萧聪问道: “忘生谷是名副其实的虎狼之穴,莫说飞黄腾达,能寿终正寝的都是寥寥无几,凭何说我就是那难得的万中无一?” 丁不善敛起所有笑意,郑重其事道: “在忘生谷里讨生活,光有本事是万万不行的,更多的还是得靠脑子,从这一方面来说,小友绝对是佼佼者,这件事在小友借刀杀人扳倒胡老栓就能得见一二,天境中期的修为,跟胡来栓相比,简直就是巨象与蝼蚁之距,可小友却愣是凭蝼蚁之躯生生吞掉了胡老栓这头巨象,其手段之高明,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萧聪还没来得及张嘴,但听得丁不善继续补充道: “而且,小友小小年纪,修为竟然已达天境中期,不敢称人中龙凤,但放在芸芸众生中当属罕见,所以,以小友的天赋和头脑在猎城博的一席之地不是没有可能。” “可我若是博不到一席之地,那你岂不是赔了?”萧聪咄咄问道。 丁不善轻然一声爽笑, “不算赔,送小友进入猎城,费不得多少功夫,我也不过是广撒网多捉鱼而已,遇见个优秀的年轻人就想捞人家一把,说出来也不怕小友笑话,像小友这样的年轻人,我都已经送进去好几个了,唉,希望这一次不会再看走眼了。” 能当着萧聪的面说出这些话来,这丁不善也算是实诚了。 萧聪微微一笑,从蒲毡上站起来,漫不经心道: “这件事我回去再考虑考虑,考虑好了自然会给你答复,告辞。” 说完,往前走几步,带着也已经站起身来的鸿翔和尹诺推门而去。 丁不善扭过脸来,冲已经走出房门的萧聪轻声喊道: “小友可要考虑好了,切不要放了老夫的鸽子啊。” 可惜,眼帘中的仨人越走越远,半点回音都没听见。 第三百三十九章 因果、信仰 三人没有在北街的客栈下榻,而是走出忘生谷,在一处说上来还算得隐秘的野地里生起篝火,沿途没有发现有人跟踪,萧聪一直小心着呢。 火光映在三人肤色各异的脸上,反射出不同的色彩,鸿翔面色有点发红,萧聪脸色有点偏暗,尹诺的脸还是苍白苍白的,篝火架子上,架着一只烤野鸡和一装得半满的水壶,可能是因为刚生起不久的缘故,野鸡还没变色儿,水壶也还安静,鸿翔下巴依旧那样习惯性的抵在膝盖上,抱着双腿眼巴巴地看着架子上还未烤熟的野鸡,想必是度日如年,尹诺身子坐的直直挺挺,半低着头,一脸深情地磨砂着手里的妖刀,萧聪一只腿蜷起并立着,一只胳膊搭在这根立着的腿上,身子半塌,不时往篝火里扔一支干柴,看上去若有所思又无精打采。 三人谁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等着,对,就是等着,等某个人憋不住了先打开话匣子,然后就热闹了。 可这个率先打开话匣子的人会是谁呢?除了萧聪,不会有其他人——废话,就他现在这副深沉的模样,谁会自讨没趣地往枪口上撞! 终于,最有分量的人开口说话了。 “尹诺,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没有人牵线,我们就进不了猎城吗?”声音很轻,慢慢的。 尹诺收起妖刀,将其平放在双腿上,定定道: “不是进不去,而是进去之后可能会有很大的麻烦,忘生谷越往里,分门别派的这种现象就越是严重,除非有足够特立独行的本领,否则必会如浪中浮萍,飘摇不定,甚至会成为众矢之的,被群起而攻之。” “猎城到底有什么好处,能让胡老栓和丁不善不约而同作饵引我上钩?”萧聪又问道,语气较之前隐隐重了些。 尹诺讪讪一笑, “这个还真不好说,我没进去过,不过,忘生谷这个地方越往里越安静也越有秩序,像丁不善胡老栓这种人也越多,北街的这些都是些不知死活的乌合之众,没两把刷子,在那边根本就活不下去!” “越往里越安静也越有秩序?”萧聪挑眉疑问道:“怎么个有秩序法?不应该是越往里越乱吗?” 尹诺牙齿轻咬着下唇,慢慢吸了一口凉气,而后沉沉道: “这个该怎么跟你说呢……这么跟你说吧,忘生谷这个地方呢,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力量,这力量越往里越强大,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能把你给迷惑了,我就是因为不想受那种力量的蛊惑,才迟迟不肯往里面去。” 萧聪莞尔一笑, “那你怎么活的那么明白,难道他们都不知道有这样一种力量吗?” 尹诺撅着嘴摇摇头,否定道: “这不一样,可能他们也知道有一种这样的力量,只是经受不住诱惑,才陷了进去再没有拔出腿来,也有像您这样怀着一腔热血冒冒失失往里走的,可能是因为太沉溺于自我,无暇顾及这些,所以就被不知不觉地吞没了,还有就是像我这样的,比如那胡老栓和丁不善,以他们的道行,根本就不必窝憋在北街这种最下贱的地方,就算做地头蛇,那滋味肯定也比不上在猎城好受,总而言之,每个人都各自有自己的选择吧,事实就摆在那里,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就看个人怎么选了。” 萧聪呼出一口气,小脸微仰,目光上斜,缓缓道: “那照你这么说,丁不善这一次倒是有很大帮我的可能了。” 尹诺呵呵一笑,僵硬难听, “萧四少爷这话可千万别说太早,那丁不善跟胡老栓一样,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他就算真的愿意凭借他的关系送我等进入猎城,那也肯定有自己的目的,我们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儿,做不足完全的准备,难免要吃亏,怎么,萧四少爷动心了?” 萧聪挑挑眉毛幽幽一叹,带着点儿自嘲道: “也不算动心,只不过实在是猜不出丁不善的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尹诺哈哈大笑,开导道: “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这再正常不过了,您也别给自己加这么多负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咱们自己去猎城!” 萧聪欣慰一笑,又是一声叹息,听上去轻松了许多, “你倒是心大,忘了上次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尹诺打了个哈哈,赧颜道: “人这一辈子,马失前蹄的事儿谁都得遇上几次,再说,常作不死是为生嘛,我死那一回,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吧。” 萧聪看着尹诺,微微笑着,道: “跑题了,言归正传,你跟我仔细说说,忘生谷比较靠里的地方,到底是怎么个光景?” 尹诺沉吟片刻,整理了下思路,郑重启齿道: “猎城外边,并不是像北街这样的一盘散沙,修士们各有依附,而且大多数看上去还真是心甘情愿的,我跟您形容不了那种诡异的感觉,怎么说呢……” 他微微皱着眉,看上去表情有点痛苦的吸了口气,而后缓缓吐出,继续道: “好像那就是他们的追求,但那具体是什么,我说不清楚,我也曾受到那样的蛊惑,那是去我刚进南街的时候,当时有一个人来与我说话,很冒昧,也很大胆,这在北街绝对是轻易不发生的事,而他对我的态度,就像个知心朋友,我不忍直接拒绝他,也害怕贸然拒绝会招来什么祸事,就勉强听了一会,他向我讲了很多,具体内容我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我不由自主地就变得迷迷糊糊的,然后脑袋一阵难于忍受的刺痛,像是醒了,人生地不熟,因为怕惹事儿,所以我就没揍他。” “然后呢?”萧聪问道。 “然后我就回来了呀。”尹诺一脸天真无邪地回答道。 萧聪闻言小脸一沉, “你丫的别说你这辈子就往里走过一次!” 尹诺右手一挥,夸张道: “开什么玩笑!我说的这些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儿了,从那之后我也到过南街几次,只不过一般对那些人都是敬而远之躲着走,所以也就再没遭过罪。” 萧聪又是思索半晌,而后道: “照你这么说,那种诡异的力量应该是人为的?” 尹诺鼓着腮帮子呼出一口气,看上去有点小失望,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 “其实这事儿我也仔细想过,依我看,我那次完全是因为踩了狗屎运才险险躲过一劫,那家伙肯定是个新手,经验不足,至于脑袋的那一阵刺痛感,我也没找到原因,可能是那家伙技术不够,力度太大,也可能是因为别的,至于之前跟你说的那种诡异的力量,是我之后发现的,因为对那次经历实在是太深刻,所以之后再往南街走,我都是小心翼翼的,所以后来我就发现,就算没有人来跟我说话,我还是会偶尔出现那种迷迷糊糊的感觉,而且越往里,这种感觉来的越快也越猛,所以我就有方才告诉你的那些感悟了。” 萧聪微微点着头,貌似这一次算是勉强听明白了点,正在萧聪陷入思索之际,鸿翔的声音悠悠传来, “野鸡烤熟了,你们吃吗?” 萧聪转头比尹诺稍迟了些,两人怔怔地看着鸿翔,鸿翔也怔怔的看着萧聪和尹诺,气氛凝固了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尹诺回道: “要不,来个鸡腿吧。” 鸿翔看看手里的烤鸡,撅撅小嘴一脸嫌弃,顺手撕下一块扔给尹诺,尹诺接到手里,低头一看,竟然是块鸡屁股,表情微窘,讪讪一笑,顺手往后一扔,好像啥也没发生过一样。 萧聪无奈而又尴尬地摸着额头,三人都已经这么熟了,他也不好再装模作样地训斥鸿翔几声,再说,三人都已经这么熟了,鸿翔还能做出这般无礼的事情,关键是人家尹诺也没什么不耐的反应,看来三人的关系真的是熟到一定地步了,鸿翔跟尹诺的关系与他跟尹诺的关系相当,那他就更说不着什么了——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他胡乱插一杠子算是怎么回事儿! 最后鸿翔还是给了尹诺一根鸡腿,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顾及萧聪的面子,总之,尹诺大口撕扯,用力咀嚼,看上去吃的还挺可口的,当然,鸿翔吃的更欢。 尹诺三两口啃完鸡腿,将剩下的骨头随便往一边一扔,抹抹嘴,道: “怎么样,萧四少爷,想出什么了吗?” 萧聪略作沉吟,平静回道: “我决定了,就从丁不善那边借道,进猎城。” 尹诺微微颔首,眼神决绝,刚要说话,但听得萧聪补充道: “不过,在此之前,确实是需要好好做点准备。” 尹诺咽了口唾沫,像是将刚才想说的话一同咽了下去,而后兴致勃勃道: “什么准备?” 看着尹诺那两眼直冒绿光的贪婪摸样,萧聪皱眉不解道: “怎么我一说要做准备,你就这副德行,整得跟我不干好事儿似的!” 尹诺面色猥琐,嘿嘿一笑, “能让萧四少爷您好好准备的事儿,一定是有趣的大事儿,呆在萧四少爷身边总有惊喜发生,说实话,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萧聪翻了个白眼,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晌才整出来一句, “你他娘的可真是个奇葩!” 鸿翔在一边随声附和, “就是,不知死活的奇葩。” 尹诺恬不知耻地坦然大笑,回怼道: “呵呵,我奇葩?就跟你俩多正常似的!” 第三百四十章 闲 第二天萧聪没有急着去找丁不善回话,但这并不是因为他所说要做的准备,说真的,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准备些什么,又想准备些什么,反正就是不想去找丁不善墨迹,觉着好好晾他一段时间才合情合理。 裂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单通过尹诺所讲,他心里还没有个模糊的轮廓,非但没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好像就是因为听了尹诺的讲述后,之前存在于心里的那种感觉反而变得朦胧了,飘渺了,也不真切了,他仔细追寻着这种感觉,才突然发现,猎城,这个在忘生谷里最负盛名的地方,他之前在典籍上竟然一直没有看见过只言片语,可明明天道轩的藏经阁里书记浩如烟海无所不包,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可能是因为老头子对此分外不耻吧。”他自以为是地想道。 他静静地坐在山梁上,直面着说不上温柔也算不得暴戾的山风,它吹起了他的长发,将衣袍紧紧贴在他的胸上和腿上,而他却眯着眼,抿着唇,像个普通人,只是还在不停地微微地耸动鼻尖,好像这风里有一种特别让他着迷的味道,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喜欢山风灌进鼻腔的这种感觉,他微仰着小脸,喉结不停地上下滚动,也不知除了唾沫之外,还在吞咽着些什么,而在他的感觉里,纵然山风不曾停歇,可似乎一切都静了。 他喜欢这种真是质朴的感觉。 不久,风停了。 他还是那样像个满怀憧憬的孩童般坐在山梁上,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有亮光,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愿想,就愿意这样静静地坐着,感觉永远都没够一样。 可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要筹谋的,圣人有千虑,常人有百忧,他虽既不是圣人,也不是常人,但忧虑也是不可避免的,凡有这种东西,好像但凡人要是活着,就与其形影不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想着这近两个多月来自进入忘生谷后的种种,呵,时间过得真快,好像转眼间就已经两个多月了,想起与尹诺初次见面时的恶战,好像是上一刻才发生的事儿,不,是上一刻的臆想,这件事儿貌似不曾发生过。于是他从前往后捋,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吹了会儿山风的缘故,他感觉一切历历在目,思路也很清晰,将往事过一遍,仅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而他确信自己没有落下半点东西,甚至是不易发现的细节,却依旧没有什么思路,可他总得找点什么来想想用以打发时间,因为什么都不想这件事,他实在是做不到啊,为什么呢?因为这让他感到恐惧。 他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头又微微仰高了点儿,看上去深沉中带着点疲惫。 “尹诺说过,在我身边觉得安心踏实,我还一直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对啊,他为什么会在我身边感觉安心踏实呢? 于是他以这个件事为起点,开始往下想。 这是一个枯燥无味的过程,万千思绪充斥在他的识海,让他感觉脑袋发胀,他认为这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所以全力以赴,从他出生开始,一点点摸索,天道轩、萧家、圣城、幽兰谷地、龟府、日落山脉……越来越多的往事涌上心头,让他觉得五味杂陈,心里边颇不是滋味,在这个过程中他想起了太多人,天道翁、萧天宇、星流云、冷筱凤、欧阳寻……离开的人让他再感神伤,活着的人又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尤其是想到萧天宇的时候,那滋味最是难受,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作为人子的他,也没能见到其最后一面,这事儿搁现在想,竟觉得有点难以接受,他的父亲,在特殊的萧家人里面数得上是最特殊的人,怎么能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呢!他那么睿智,那么勇敢,那么平易近人又那么深沉老练不可捉摸,具有战士般的钢铁意志又具有不可踹度的高超技艺,这世上死谁也不该死他啊!要知道,这老头儿年轻时不知天高地厚游历四方九死一生,连濒阳荒漠里的完美国都都进去过呢!怎么偌大的萧家,在玄真屹立千万年不倒的萧家,连无上人杰萧天宇都没了呢?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他娘的就是天道吗?这他娘的…… 想着想着,他竟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一把鼻涕一把泪,将袖子上抹的到处都是,也分不清哪些是鼻涕哪些是泪水,可能在抹过鼻涕的地方又抹了一把眼泪都不知道,去他娘的,就尽情地哭一次吧反正地处深山老林,尹诺和鸿翔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也不会有人看见,这一哭,就是小半个时辰。 虽然哭相有点难看,但不得不说,这一哭心里感觉是真的痛快,好像将郁结在心里的所有悲伤都倾xie出来了,感觉脱胎换骨洗经易髓浴泪重生,细微深究一下,自从萧家覆灭之后,一直以来,他还没有好好哭过,准确地说,是他一直在努力压制着,因为他害怕,害怕一哭,心志就软了,自己就丧了,萧家也就没救了,害怕一哭就会发觉自己的懦弱,害怕一哭就会沉溺在悲伤里再也走不出来,可哭不哭这件事与他是否能撑住是否能力挽狂澜提萧家正名终究是挂不上钩的,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山羊跪乳乌鸦反哺,两代情深这档子事儿在禽畜身上都有体现,何况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呢? 山风又起,吹在脸上感觉干巴巴的,而且还有点疼,萧聪抬手猛搓了搓脸,而后又轻轻揉了好一会儿眼睛,其实这对他一个摘星境的修士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很厌恶用修炼得来的本事来应对平凡生活中的琐事,就像现在,他宁愿忍着难受的感觉在搓脸揉眼后找一口山泉或是小溪溪一把脸,也不愿随便在脸上补点灵气来恢复他的如玉娇颜,在某些时候,他就是喜欢做一个平凡人,抑或说,他一直都在珍惜每一个过平凡生活的机会,好像这些对他来说分是难能可贵。 他轻轻揉着眼,心里却还在忍不住的想着那些过去发生过的事情,一幕幕一帧帧,以一种混乱的衔接,片刻不停,这痛彻心扉的怀念将整个回忆搅成了一锅粥,数不尽的声音在他识海里响起,搞得他恍恍惚惚如置身于梦境,直到“他”说, “二十年前那个萧家人也曾想要将经文参透,为此在这里呆了近三十年!他不懂得适时放下,终究理解不了经文的精髓,但你懂,所以将经文交给你比较给他更合适。” 于是他如遭重击,猛然惊醒,意识里的所有朦胧烟消云散,取而代之是一片几乎澄澈的清明,他喃喃出声道: “难道是……那篇……神秘古经……” 就这样呆怔了半晌,在推演中努力找证据求证,虽然最后没能求证成功,但深究之下,《天道宝典》、《冰心诀》、《破天式》……似乎还真就是这神秘古经的可能性最大,因为在初进忘生谷时,他也是靠对其一段不遗余力的参研才得以平静的。 “难道这神秘古经竟然比《冰心诀》还珍贵,可我对它确实是没有像《冰心诀》那样清晰的感觉啊,难不成是我恨乌及乌了?” “可话说回来也不对啊,以师父的地位和见识,说的话总不会错吧,或者说他不知道有这样一部经文?可是那完美国都连父亲都进去过,身为谪仙的他,怎会对此没有耳闻呢,而以他艺高人胆大的性子,别说是有所耳闻,就是听到一点风声,都会忍不住前去看看吧,又或者说,师父他老人家也知道有这么一部经文,但他不知道其中的内容,所以一直没有向我说起,如果还有一种可能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面色难看,声音若有些颤抖道: “连师父都讳莫如深的存在,我他娘到底沾上了个什么玩意儿!” 他到底沾了个什么玩意儿,这个问题是他早该思索的。 在山崖山无奈了一会儿,萧聪微微抬起头来,生无可恋地往上吹了口气,而后从地上爬起来,自言自语道: “去他仙人的,反正都这样了,死马当作活马医,不管怎样,先找尹诺验证一下再说。” 可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在尹诺身上得到验证还是个问题,他在路上走的很慢,一边走一边想,当年他在完美国度时,是通过听经堂里的神秘老者的吟唱才有的启悟,可他并不知道经文中的文字,曾经想要凭借超乎寻常的记忆力将其死记硬背下来也没能成功,所以他并不能像经堂神秘老人那般将经文吟唱出来予以尹诺那种奇妙的感受,就算他将自己对经文的感悟说予尹诺听,甚至是将经文直接拿给尹诺看,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效果,因为他自己能看得懂经文,那完全是因为他曾受过完美国度老不死的洗礼,拥有其口口声声所说的“本事”——至于这本事,直到现在萧聪都还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他又不能将这门本事传给尹诺,所以想靠尹诺自己得到神秘经文里的好处,那绝对是万万不可能滴! 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带着尹诺回濒阳荒漠,去完美国度里的经堂听上一听,可这终究是气话,因为这同样不靠谱,莫说一趟来回所用的时间和将要经历的危险,照云镜仙子那日所讲,那完美国度早就已经关闭了,想要再进去一趟,说不定等到什么时候呢! 萧聪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布置在忘生谷外野地里的落脚之处,并鬼使神差的进了帐篷,直到不经意转首间瞥见正端端正正捧书坐在桌前细读的尹诺,才猛然回过神来。 他抬手轻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小脸上略带着些疲惫,尹诺在这个时候才抬头看了萧聪一眼,接着便又把目光重新投在了书卷上,漫不经心道: “怎么了萧四少爷,脸色这么难看。” 可能是因为萧聪侧对着他还抬着胳膊,所以他只看到了对方五官的一部分——至少那双红肿的眼睛,他应该是没能看到,再加上此时心思全被书上的东西给勾了去,能抬脸看一眼萧聪,还能打声招呼,放在他这样一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家伙身上,已经算是不错了。 萧聪轻轻回了声“噢”,听上去是同样的漫不经心,只是在掩饰之余,赶紧往脸上补了点灵气,恢复到了平常状态,而后放下手,笑笑道: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语气中饶有兴趣,甚至有点假。 也就是尹诺这样的大老粗听不出萧聪声音里的猫腻,搁鸿翔身上,早就又该大惊小怪了, “就是你前几天借给我的那本《归草本转》,有几个问题等会可能要请教您一下。” 萧聪又笑笑, “行,好好看,有什么问题尽可能问我,我定将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尹诺终于抬起头来,面色恬静而真挚道: “谢谢萧四少爷。” 萧聪打着哈哈回道: “客气,客气。” 紧接着话峰一转, “鸿翔呢?” 尹诺语气里泄露出些许嫌弃, “早不知疯哪儿去了,你出去不一会他就出去了,放心吧,他那么鬼精,出不了事儿。” 萧聪又“噢”了一声,没再说话,转身走出了帐篷,这倒不是因为他对尹诺的回答有什么意见,反正他也只是佯装问问,他只是不习惯在尹诺面前冥思苦想。 “到底怎样才能让尹诺真切接触到神秘古经呢?” 他坐在树顶枝杈上,眺望着远方。 “好像凭借看得见,摸得着,听得着的东西确实是没什么用,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呢?” 他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萧聪从树上跃下回到帐篷时,尹诺还在埋头苦读,尽管兴奋过度的萧聪没有像往常那样轻手轻脚,而是一把掀开皮质帘子,可尹诺还是不为所动,只是带着十分的舍不得慢慢地将头抬起来,带着两道迷惑的小眼神道: “萧四少爷,我有几个问题,不知道……” “你的问题放一边,先来解决我的问题,把你的妖刀拿出来。”萧聪打断道。 尹诺面色微怔,少顷,慢慢点了点头,并放下书卷,转而拿起身旁的妖刀,伴随一道寒光,利刃出鞘。 “让你的意识进到妖刀里面去,我随后就到。”萧聪迫不及待道。 尹诺面露不解,砸咂嘴,还是闭上了眼睛。 萧聪就地盘腿而坐,灵识透体而出,像上次一样化成一根尖刺,扎进妖刀里,就这样,意识形态的尹诺和萧聪在妖刀独有的意识世界里便又见面了。 两人面面相觑,萧聪道: “你能感知这里的一切,对吗?” 尹诺点点头, “应该差不多。” “能感知我心中所想吗?” 尹诺闻言有点发懵,摇摇头,显得颇不自在道: “这个……还真没试过。” “那你现在试试。” 尹诺搔搔脑袋,无奈地叹了口气,硬着头皮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睁开眼道: “具体怎么做?我对你什么也感知不到啊。” 萧聪蹙眉,自言自语道: “怎么会这样,没道理啊……” 尹诺苦着一张脸,往前探了探,小心翼翼问道: “萧四少爷,您又在搞哪一出儿,能告诉我吗,兴许有点帮助呢。” 萧聪抬起头来,看着尹诺那贼兮兮的摸样,想了一会儿,摇头回答道: “这事儿你还是不知道最好。” 尹诺撇撇嘴,将脖子扳直复位,面色不悦,但终究没多说什么。 萧聪还在不知所以地自言自语, “意识形态的相见,所见所得便应该就是所想所感才对,你又是这里的主宰,怎么会对我心里的想法一无所知呢,就象现在这样,你听见了我说的话,可我并没有说话,你只是听见了我在心里想法,照这样讲,我的其他想法你也应该能感知才对啊……” 尹诺听得一头雾水,猛不丁来了一句, “那你也得将你的想法在心里说出来我才能听见啊。” 尹诺这一句吐槽实属无心之举,可落在萧聪“耳朵”里却如大音钟声,他一拍脑门,恨恨道: “对啊,他仙人的,要想在心里说出来那我首先得理解,可我都不理解如何能说出来!感受这种东西,就算是以意识的存在都不能具体表现的!” 尹诺闻言笑出了猪叫,表情夸张道: “萧四少爷,您不是在逗我吧,您都不能理解的东西要我来理解,你也太高看我尹诺了,想不到我尹诺早您心里还是这般天纵奇材,我……” “有完没完,这是要上天还是要怎么着!还天纵奇材,自己什么水平心里头没点儿逼数吗?” 尹诺被萧聪怼的无地自容,头深深低着却还在忍不住偷偷地笑,但已经不敢再笑出声,憋着,却还是不时发出一声异响,像钝刀猛地拉过磨石,断断续续地又像抑制不住的咳。 萧聪还在用力咂摸着,一会儿头歪向这边,一会儿又歪回另一边,愁眉紧锁,他又开始自言自语了, “我听见的他的声音其实是他心中所言,但我看到的他的表情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表情是情绪的承载,情绪归根结底其实也是一种感受,不过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抒发,如果换做是对神秘古经的感受,也能把它也变成一种由内而外的感情抒发吗?”qqxsnew 尹诺分外担忧的看着萧聪这副中邪似的作态,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四少爷,您没事吧,您这……挺吓人的啊……” 萧聪好像没有听见尹诺的关切,皱眉半晌,豁然开朗道: “哦,我明白了,我所认为的看见了他的表情,其实是因为我现在以意识形态的我感知到了他的感受,而过之所以能够看见,不过是因为我对他在这种情绪下的表现有所了解,我并没有看见,他也并没有表现,这一切,不过是我根据这份感知所做的臆想或者是补充而已……如此说来,就算我能呈现这种感受,以他的悟性,根本就不能进行感知,就算能感知得到,也不能进行补充和相关的臆想,这本就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他终究还是要自己明白才行……” 他叹了口气,无精打采道: “算了,这条路走不同,出去吧。” 随即一个前脚一个后脚离开了妖刀里的意识世界。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现实世界里的萧聪依旧无精打采,可想而知,他之前对这件事所抱的希望有多大。 尹诺看着萧聪,面露不忍之色,想必是因为萧聪此时这反常悲戚的状态太富感染,他亦有些感同身受,于是他往前走几步,伸一只手,却又悬在空中,少顷,又慢慢放下,怅叹一声,安慰道: “萧四少爷,您也别太难过了,自古好事皆多磨,万事开头难,再说活人又不会让尿憋死,暂时想不出办法是正常的,现在想不出,咱们慢慢想嘛,时间还多着呢。” 萧聪没有抬头,只是右手贴在额上,开始用力地揉搓起来,尹诺看着颇显无奈,又微微摇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懂还是在假借感慨,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较真的人,何必呢……” 气氛一时沉默,可这沉默只是持续了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便被某人鲁莽地撞破了。 当羊皮帐篷的皮帘子被猛地掀开的那一瞬间,尹诺倏然转脸,看着小脸红扑扑攥着两只肥大雪鸡的鸿翔,略有些错愕。 鸿翔大大咧咧走进帐篷,一边往前走一边吊儿郎当道: “哟,哥几个都在呢?正好,吃中饭之前谁也别出去了,今儿中午咱们烤雪鸡吃,配上我之前准备好的秘制香料,绝对让你们过嘴不忘,咦?我的短剑呢……“ 说着已经走到帐篷的最里边——那是他经常安塌的地方,将其中一只雪鸡连同另一只一起攥在同一只手上,胡乱将铺盖一抽,短剑随着被掀翻的被褥抖到一边。 他捡起短剑,走到萧聪身边,讪讪一笑道: “哥哥,给取点佐料呗。“ 萧聪抬起头来,目色稍显柔和,右手自额上往下移,轻轻一番后张开,轻声道: “拿去。“ 鸿翔在看见萧聪的脸时就怔住了,他没有去接后者手里用油纸包裹的佐料,而是丢下短剑,小手抚上后者的脸,煞有介事道: “哥哥,你这是怎么了,脸色也……太差了吧!” 萧聪稍微躲闪了一下,看上去似乎对鸿翔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有点不太感冒,也有可能是不太适应,鸿翔识相地没再把小手往萧聪脸上伸,转过脸来问尹诺道: “怎么了?” 尹诺面色纠结,冲萧聪扬扬下巴,无奈道: “遇见一个难题,想出的对策没能奏效,这不,正郁闷着呢。” “什么难题?”鸿翔眉头轻皱。 “神秘……古经……”尹诺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鸿翔的眉毛不由得又稍稍紧蹙了几分, “神秘古经?神秘古经有什么难题,那玩意儿不是根本就搞不懂吗,再说,听听就可以的事儿,费那么多劲干嘛!” 尹诺嘴角抽了抽,冷笑道: “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像你说的这般轻巧,萧四少爷还会这般苦恼?就为了这件事,他还特地陪我去妖刀里的意识世界走了一趟,结果并没什么卵用,然后就这样了。” 鸿翔歪着脑袋看着萧聪,舒缓道: “哥哥,你这个样子何必呢,那神秘古经哪是这般容易就能参透的,连咱俩都领悟不了,指望这头猪脑子参研,这不是找罪受嘛,要我说,你就给他念一遍,一遍不行咱就念两遍,能得到多少好处,看那他自己的造化就是了,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有莫强求,再说了,得到多少好处那都是他的事儿,跟你也没多大关系,何必这样难为自己呢!” 鸿翔一段苦口婆心说的情真意切,但这如老妈子一般的语气落在萧聪的耳朵里肯定是另一番滋味,只见他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鸿翔,没好气道: “你去跟他念啊。” 鸿翔撅着小嘴看上去分外委屈,赌气般小声回道: “哼,又不是我给你出的难题,跟我凶什么凶,我去念就我去念。” 说着轻然转身,竟真的一板一眼地念起神秘古经来。 吟诵声响起,萧聪猛然转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背对着他的鸿翔,眼睛越睁越大,小嘴也越张越大,而呼吸却越来越轻,身子一动不动,似乎怕一不小心碰坏了什么不可挽救的东西,因为那种感觉真的又出现了,跟当年在经堂里时一模一样,虽然以他的记忆力没能将经文的音节完全记下,但他却可以肯定鸿翔现在念得每一个音都是对的,可他还是对此感觉难以置信,只是那种美妙的感觉将他再次带进了那一方不可名状的世界,使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切都是真的。 于是他也像此时的尹诺一样闭上了双眼,让自己毫无戒备地完全浸入到那种美妙的感觉中,直到鸿翔的吟诵声悄然结束。 之前在完美国度要逛遍十二个经堂才能听到的内容,此时被鸿翔一字不落地全念了出来,少年面色虔诚,念得分外认真,就算不说神秘古经那种独有的感化力量,光是听内容,就是一种难得享受,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在萧聪回过神儿来之后,尹诺还面色痴迷闭着眼,如傻子般沉溺了好久。 鸿翔背对萧聪而站诵念神秘古经,所以没有看见他在诵念经文是萧聪的变化,当他得见他所诵念的经文对尹诺奏效转过身来要对萧聪炫耀时,却发现对方正用一双耐人寻味的眼神打量着他,这样的眼神似乎从来没有在萧聪看向他的眼睛里出现过,所以此时让他感觉有点渗得慌,他不明所以,吞吞吐吐道: “哥哥,怎么了,我什么地方……背错了吗?” 萧聪眼神意味难明,摇摇头,语气笃定道: “一字不错。” “那你为什么这样看我?”鸿翔眼神躲闪,语气里有点胆怯。 萧聪莞尔一笑,语气突然变得轻松,问道: “这经文这么难背,你是怎么背下来的,难道你的懒惰都是表象,你一直是这么用功的吗?” 鸿翔讪讪一笑,搔着脑袋不好意思道: “哪有,我是……” 正说着,扭头看了眼还沉溺在奇妙感觉里的尹诺,语气稍微隐晦了些,声音也稍微低了些, “我是在那次洗礼之后才背下来,其实也不是我主动背的,只是这些东西慢慢地在心里浮现,久而久之就全会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萧聪和煦一笑,一瞬不瞬地看着鸿翔,淡淡地略微带着点儿调侃道: “哦,原来是这样,你还真是幸运哩,我就没这样的奇妙经历,怎么什么好事都能落到你头上,我还真是捡到宝了。” 鸿翔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这慌乱完完全全地落在萧聪的眼睛里,可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鸿翔将手指伸在齿间轻轻地咬着,面色困顿计上心来,半晌,抬头一脸认真地回答道: “哥哥学识广博,会的东西这么多,是不是学了什么与神秘古经相悖的功法,又或者说,身上有什么与神秘古经相悖的东西,阻碍了这件事情?” 萧聪闻言眸子微眯,轻轻吸了口凉气,然后就这么暗自揣摩着,片刻之后,喃喃道: “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鸿翔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趁热打铁道: “什么东西!” 萧聪没有接着答话,而是泠泠地瞥了鸿翔一眼,慢慢道: “什么东西还会跟你说?开什么玩笑!” 鸿翔撅着小嘴一脸不悦,忿忿道: “哼,哥哥你这样一点都不实在,还是我给你指明方向的呢!” 萧聪呵呵一笑,气死人不偿命道: “就不告诉你,你能拿我怎样?” 鸿翔小牙被咬的吱吱作响,可对于萧聪这般无赖作态却又无可奈何,为找台阶,只能恨恨道: “哼,今天中午的烤雪鸡,连鸡屁股都不给你!” 对此,萧聪嗤笑几声,不屑一顾。 鸿翔伸出一只小手到萧聪眼前,就那么伸着,却不说话,萧聪满目诧然,问道: “干嘛!” “佐——料——”鸿翔嗓音拉的又粗又长,这是他仅剩的反抗。 萧聪砸吧着嘴,一把将佐料包拍进鸿翔张开的小手里,趾高气扬道: “拿走,不谢。” 鸿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丢了声“切”,而后转身气呼呼往帐篷外走去。 待尹诺回过神来,萧聪询问他关于在听神秘古经时的感受,尹诺的描述与萧聪的感受差不多,最关键是,尹诺说他在听了神秘古经后感觉心境真的平静了许多,生命里貌似少了点东西,又好像是多了点儿东西,总之这好处感受真切却又不言而喻,尹诺的回答让萧聪更加坚信自己和鸿翔在进入忘生谷后的冷静是拜神秘古经所赐,这对以后的他来说意义非凡,不过有鸿翔这宝贝带在身边,他对此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反正不管这家伙有用没用,他都会竭尽全力好好保护着他,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威逼利诱,那神秘古经,萧聪愿意让鸿翔每天都给他和尹诺诵念一次,毕竟名家点兵,多多益善,有备无患嘛。 第三百四十一章 阿陀道三刀 人头攒动,噪杂喧嚣,北街还是跟记忆里一样热闹。 萧聪和鸿翔跟着尹诺自进入北街后径直来到丁不善的宝庄。 在以往几天的时间里,萧聪让鸿翔每天早中晚对尹诺和他各诵念神秘经文一遍,嘱咐尹诺仔细感受,以此来验证他的设想,他觉得神秘经文应该是有一种特别的力量,能够给予听者以庇佑,使其免受精神上的侵害,当然,最后他的设想并没有得到验证,因为这件事根本就没法得到什么验证,如果真的说有什么方法能将他的设想验证的话,那便是以身试法,带着经文的庇佑去忘生谷深处去感受一下,看看实际效果是怎样,也顺便看看忘生谷深处到底像不像尹诺说的那般邪乎。 丁不善还是在上一次的那间偏厅里接见了萧聪一行,四人围桌而坐,气氛像一团渐渐升温的热气,正慢慢氤氲着,丁不善说一句,萧聪说一句,尹诺和鸿翔正襟危坐缄口不言,丁不善笑容堆面萧聪却依旧面无表情,这看上去分外矛盾,或者说丁不善的自作多情让人感觉有点不忍,萧聪的软硬不吃让人感觉有点不忿——人家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在这儿强颜欢笑用自己的热脸贴着你的冷屁股,就算为了那微不足道的尊师重道,你也总归应该有点什么表示吧。 一开始,丁不善并没有将话题往送他们仨去猎城这件事情上引,虽有所稍稍的触及,但也只是不痛不痒的旁敲侧击,丁不善的言谈不奔主题,萧聪就不做表示,任他将嘘寒问暖的那一套说的天花乱坠,他也不为所动,搁上一次他早就已经离毡而起欲要拂袖而去,这次能在这儿听丁不善絮叨这么久,也算是给他些面子了吧。 终于,丁不善将话题扯到了去往猎城这件事情上来,气氛似乎上升到了一定温度,萧聪身上覆盖的那层隐冰融化了,转换了坐姿,也变化了表情。 “不知关于让老朽送阁下进猎城的那件事情,阁下考虑的怎么样了。”丁不善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聪冷冷一笑, “我做何决断,以丁大掌柜的见识和心计,难道猜不到吗?” 丁不善呵呵几声假笑, “看来阁下是愿意让老朽送您进猎城了。” 萧聪不做回答,玩味儿道: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进猎城这件事本为我所求,到您这儿却本末倒置,好像是您求我似的,您这般低三下四,让我心里着实是跟心慌啊。” 丁不善讪讪一笑, “阁下其实有所不知,进入猎城,是需要一定条件的,没有这项条件,在猎城之内怕是难逃一死,就算我不来找阁下游说,还会有像我一样的其他人来向阁下游说,我能捷足先登算是侥幸,但阁下此番遭遇却是在所难免,因为,您想进入猎城。” 萧聪不屑一笑, “照你这么说,我倒是又添了几分兴趣,敢问丁大掌柜,那是什么条件?” 丁不善拾杯轻抿,又微微端正了下身子,才慢吞吞启齿道: “人无信不立。” 萧聪思索片刻,慢慢了然,随即揶揄道: “怎么,在猎城还非得站好队不可,我要是不站队,能怎么样?” “嘘——” 丁不善将枯槁的右手食指抵在唇上,做出一噤声的姿势,目光如刀,面色郑重不掺杂任何含糊道: “阁下这句话在忘生谷里可千万别乱说,小心祸从口出,招来无妄之灾。” 萧聪一声轻哼,不屑道: “故弄玄虚,装他娘的什么大尾巴狼。” 丁不善再次抿唇笑了起来, “阁下不必这般试探我,我跟你说的句句属实,阁下还是不要拿这样危及生命的事情来开玩笑的好。” 萧聪看着丁不善,勾起的嘴角里满是讽意,丁不善看着这泠泠的笑容,眼神闪烁,并微微有些闪躲,像是在心虚地回避着什么,半晌,萧聪的目光都没有在丁不善脸上离开,直看得对方一直抬不起头来,终于,丁不善抬头看了萧聪一眼,脸上堆笑低声下气道: “阁下莫要再看了,我承认之前在言辞之上多有得罪,在此给阁下赔个不是,阁下大人有大量,就别再跟我这见识短浅的老头子一般计较了。” 说着,双手叠握,弯腰冲萧聪作了一揖。 萧聪的嘴唇终于往上一掀,露出了几颗洁白的牙齿,脸上的凌厉也近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片暖意祥和, “丁大掌柜接着说就是了。” 丁不善咽了口唾沫,又颇不自然地正了正身子,语气较之前认真了不少,接着道: “猎城里的情况,想必尹诺已经跟你说了一些,但他没进过猎城,所说所讲难免有所偏颇……” “他没进过猎城,难不成你进去过?”丁不善话还没说完,萧聪就冷不丁插了一杠子。 丁不善面色没什么变化,只是随意笑笑,回味般道: “怎么没进去过,不过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后来怎么又出来了,在猎城里面混难道还不如在北街开个宝庄吗?” 丁不善低头笑笑,弱弱道: “唉,混不下去,就出来了,现在想想,在北街过会儿安分日子其实也不错,整日打打杀杀,说起来真的挺累的,想当年我像你一般大的时候,跟你现在一个样,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门心思地想往里走,不过修为没你这般高,所以走的比较艰难,进去的时间也就晚了不少,吃的苦受的罪啊,不计其数,现在回想回想,也不知道那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后来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正好也积攒了一些人脉和本钱,于是便回到这北街开了家宝庄,这一开,就是近两百年,唉,世事难料身不由己啊,不过后来也看开了,人这一辈子嘛,也就那个样儿,怎么过都是过,有些东西呢,终究是必不可少,过不去,就会陷住,可是人终究会陷住,只是时间早晚的差别罢,所以说,经历过,就是收获,想那么多,没用。” 丁不善说得声情并茂,如一个看透红尘的过来人,寥寥数语说的人心里失落落的,可萧聪却不为所动,面色依旧冷峻, “我听尹诺说,忘生谷里边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这股力量对修士的影响,应该就数猎城里面最高吧,以我的理解,这股力量存在的目的应该是束缚修士,你这样贸然从猎城回到北街,难道就一点影响都没有吗?” 丁不善莞尔一笑,有意无意地轻瞥了尹诺一眼,后者正襟危坐,一双本就冷冽的眸子里此时寒光四射,以眼还眼,丁不善倒是没有行针尖对麦芒的那套戏码,含笑一瞥后便将目光收了回来,继续对萧聪道: “看来尹诺知道的还不少,并且将知道的都告诉了阁下,不错,是挺忠心的,不过在忘生谷,这般忠心的狗已经不多见了,阁下还真是好眼光,佩服,佩服。” 尹诺一瞬不瞬地看着斜对面的丁不善,双眸微眯,寒意更甚,似是要结出冰来,他的手慢慢抚向平放在大腿上妖刀的刀柄,在刚刚攥紧之时,却被萧聪伸手轻轻按住,他将脸转向萧聪,见后者对他缓缓摇了摇头,于是他长舒了一口气,握在妖刀刀柄上的手也慢慢放松了。 丁不善见此情景抿唇微微一笑,泰然自若波澜不兴,拾杯又轻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 “阁下知道的虽多,但却只说对了一半,那股子莫名的力量确实存在,但猎城之中并不是最强,因为猎城还不是忘生谷最深的地方,至于最深的地方,可能只是一个传说,反正我是没进去过。” 说着,自嘲一笑,继续道: “但凡在忘生谷里混,多多少少都会受到这股子力量的干扰,却没有曾将沧海难为水这么回事儿,身居在何处,就受到何种程度的影响,没那么邪乎和严重,至于猎城,还真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我的离开,与其说是回归,不如说是叛逃,至于我所付出的代价,阁下若是想听,那我也不吝现一回丑,阁下若是不想听,呵呵,那也正好,反正我也不想说。” 萧聪不带感情的几声轻笑, “看来我今天是真的要揭一揭丁大掌柜的伤疤了。” 丁不善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没阁下说的那么严重,陈年旧事,都看开了,此时翻翻旧账,也无妨,正好有阁下陪着,说不定别有一番味道哩,权当给阁下长点经验,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 萧聪不做声,但听得丁不善怅叹一口气,目光上斜,将一段往事娓娓道来。 “想想都是两百多年前的事儿了,说起来,我还算是这套路的开端哩,不瞒阁下说,我的巅峰时期,也是渡河境中期的修为,比现在的尹诺还要高一些,不过,我可没他这么幸运,他有那把妖刀在手,能在三百岁之前修炼到渡河境一点都不意外,也不稀奇,据我所知啊,妖刀门的上几代掌刃,在三百岁之前一只脚踏进离阳境的大有人在,而我的实力,可都是一点一点地用性命拼来的,从北街到猎城,足足走了六十年,六十年啊,说出来,您信吗!” 丁不善的声音像极了悲嚎,但之中似乎又有几分淡淡的骄傲,眼神悲戚,脸上沧桑老态更甚,隔着那干瘪的胸膛,似乎能看见他那已经有些萎缩的心脏的颤抖,他缓缓呵出一口气,也不等坐在对面的萧聪有所表示,便以更加深沉的语气接着往下说, “进入猎城那一年,我刚踏入渡河境,在猎城之中算不得什么高手,但自保还是没有问题,况且在进入猎城之前就已经有了信仰的归属,所以也就没什么危险可言,毕竟老话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的嘛,我从最底层的身份开始往上爬,野心勃勃,费尽心机不择手段,险象环生,已经记不清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那时候命运似乎格外垂怜我,靠着这份运气和常人远不可及的勇力,短短三十年的时间,我在猎城的地位足足上了三个台阶,或许与他们相比,我是不一样的,但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份差异,才注定了我在猎城根本就呆不下去的结局,我在那里挣扎了足足一百年的时间,终于还是厌倦了那里的生活,这时命运也开始不再垂怜于我了,灾祸接踵而至,最后还是背后被人捅了刀,一个比较被我看重的后辈背叛了我,不过他比我倒霉,被我给宰了,可既然是被我调教出来的,我便负有连带责任,虽罪不至死,但终究还是要将功补过,我再一次拼出性命立下了功劳,本来可以再上一个台阶,可惜我累了,于是断掉修行之路,回到了北街。” 萧聪微微一笑, “到底是什么样的功劳能够让丁大掌柜在将功补过的前提下还能再上一个台阶,我倒是很好奇呢,可否说来听听,也让我做些将功补过的准备。” 丁不善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有抬头, “我帮祭祀杀掉了教主,让他众望所归地登上了宝座。” “那他应该杀了你才对吧,怎么可能囫囵个的将你放回北街呢?”萧聪语气里满是讥讽。 丁不善用同样满是讥讽的语气回道: “我说了,是让他众望所归地登上了宝座,这一切顺理成章,不是你所想的阴谋,假若他杀了我,那才是做贼心虚。” “那他最后还不是废了你的修为!” 萧聪的语气从之前的满是嘲讽变成了咄咄逼人,可丁不善的态度却似乎是一点没变,冷冷回道: “那是规矩,对于我,他已经算是很仁慈了,你以为我能在北街平安无事地度过这么些年,靠的是什么?” “可我不相信忘生谷里会有真信义!”萧聪语气笃定,固执道。 丁不善忽然笑了笑,语气中冷意更甚,还带了点玩味儿, “信义这种东西在忘生谷里虽然可贵不可信,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你觉得信义这种东西在忘生谷里为什么可贵,那是因为物以希为贵,你不相信忘生谷里有真正的信义,那你怎么还相信尹诺呢,据我所知,他可是土生土长的忘生谷人啊,照你的想法,那应该是坏到根了才对吧,行,我知道你有奴役他的法子,而且还很有用,但我看的出来,你相信他,发自内心地相信他,对于这,你又如何自圆其说呢?年轻人啊,还是不要太自以为是的好,免得钻进牛角尖里钻不出来,长此以往,终究是落不得好结果的。”仟千仦哾 丁不善一席话将萧聪怼的无言以对,这还真不是做作,此时的他是真的无话可说,不仅是因为他觉得丁不善所言也有点道理,还因为老狐狸看出他对尹诺毫不怀疑这件事他避无可避只能承认,他能再厚着脸皮外强中干的对丁不善反驳什么吗?那样一来,岂不是显得他的气量太窄,直接就让老狐狸给看扁了。 所以,这个话题,已经不能再进行下去了。 “那里面是怎么个情况?”他话锋一转道。 “如我之前所说,人无信不立,在猎城里面一定要有所信仰,否则就是目的不端的异教徒,会被群起而攻之,运气不足,终究是难逃一死。” 丁不善没有紧抓着萧聪的小破绽不放,语气依旧淡淡,算是给了萧聪一个台阶下,毕竟还当着对方两个仆役的面儿呢。 “有多少信仰?” “很多。” “都有什么样的信仰?” “各种各样,你想得到想不到的都有。” “那你之前是怎么到那群信徒中去的?” 丁不善微微一笑, “你是想问像你这样的进去,比较适合跟随怎样的信众吧,放心,这件事由不得你,你以怎样的形式进去,你是怎样的人,自然会有适合你的信众找上你,并将你拉到他们里面去,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一步步走到猎城,在进入猎城之前,就被人盯上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送我进去?” “什么意思?” “既然信何种信仰这件事由不得我也由不得你,那我进入猎城后不一定就进到你之前的阵营。” 丁不善拾杯轻抿了一口茶水,放下杯,淡淡道: “实不相瞒,如果我算的不错,你终究还会跟我进到一个阵营,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所以我们将会有同样的信仰,老朽虽不敢说算无遗策,但看人的眼光,一般不会错。” 萧聪脸上也笑开了花, “丁大掌柜看出了什么,不防说来听听啊。” 丁不善脸上的笑容慢慢敛起,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子,语气跟眼神一样笃定, “你跟别人不一样,不是被仇人追杀至此的,大多数来忘生谷避难的人,没有你身上这份凌厉而又深沉的气质,动如猛虎矫若脱兔静如豺狼,顶好的条件也培养不出你这样的苗子,你背后的势力为了培养你,花费了不少心血吧,其实我跟你一样,当年也是为了那事来的,不过这条路,可是不能回头的,不成功,便成仁,要不就象我这样,唉,像我这样都算是好的。” 说着,自嘲一叹。 萧聪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敛起,面色变得甚是荫翳,一双眸子微微缩着,小嘴紧闭,整张脸看上去竟突然显得有点棱角分明,其实这并不是他想表达的,这只是他的掩饰,因为凭借多年流连于奇闻异事所积攒的经验,他知道,丁不善接下来说的话绝对是个石破天惊的大消息! 对于萧聪脸上突如其来的凝重,丁不善只是随意瞥了一眼,淡然一笑,不屑道: “但凡是在修行上有点成就的人,在成名之前,都曾来忘生谷走上一遭,除了忘生谷外,另外一个地方叫做青城,他们总是先过了忘生谷这一关,然后才去青城历练,这在我们这种人眼里,算不得什么秘密,所以你也不用这般对我横眉冷对,不怕告诉你,就算是忘生谷北街,都有很多像我们这样的人,大多都是走不出去的,也有几个像你一样新来的,但说实话,我不看好他们,我只看好你,我像你的师门一样,愿意将宝压在你的身上,所以,你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果然是大新闻,竟连我这个从天道轩走出来的萧家人都不知道!” 心里虽然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但表面上还是装的古井无波,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丁不善,问道: “什么宝?” 丁不善先是一怔,然后如恍然大悟般摇手大笑, “阁下千万不要误会,我所说的押宝,只不是一份希望罢了,忘生谷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现走出去的人了,我送你进猎城,你若能走出去,对像我这样的失败者来说,那得是多么大的宽慰啊,也算得上是一份念想,能亲身参与一代强者的崛起,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吧,这样,以后就能安安心心地过自己的日子了……” 刚热络起来的气氛像一片被石头击破的湖面,还没荡漾多长时间,便再一次沉寂下来,丁不善不再说话,是因为已无话可说,他的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多说无益,反而可能适得其反,萧聪不说话,是因为正在冥思苦想艰难抉择,因为到现在他都觉得自己吃不透这看似实诚的丁不善,丁不善丁不善,名字里就带着不善,怎么可能这般和善,而且他跟萧聪越实诚,萧聪就越怀疑,越举棋不定,本来他都是已经下定注意了的,这次来丁不善这儿不过只是客套一下走个过场,谁知这看似阴差阳错的一番闲谈,却让他又开始犹豫不决了。 兹事体大,切不可武断行事,丁不善此番言举,若即若离,萧聪根本就猜不透他的目的,要说是想让他进猎城吧,就不该说那么多让心听着丧气的话,要说不想让他进猎城吧,可言辞中的恳切却又是不置可否的,萧聪翻来覆去地想,使出浑身解数去斟酌,总还是觉得模棱两可, “难不成这老狐狸是在欲擒故纵,想钓我?” “小心使得万年船,我还是先摸摸事实情况再做打算的好。” 于是他回答说, “我听说最靠近猎城的地方是骷髅郊,不知丁大掌柜可否愿意将我们先送到那儿去。” 丁不善闻言哈哈大笑, “看来阁下终究还是信不过我这个老头子啊,也罢也罢,既然阁下想要先去骷髅郊,那老朽便恭敬不如从命,反正这事儿跟送你们进猎城比起来,容易多了。” 萧聪拱手作揖一拜, “那就先谢过丁大掌柜了。” 丁不善摆摆手, “阁下客气了,什么时候启程啊?” “三天之后吧。” “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了。” “嗯,一言为定。” …………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丁不善 从丁不善的宝庄回到忘生谷外野地的这个晚上,萧聪一夜未睡,白天时与丁不善的对话萦绕脑海挥之不散,他突然间发现,即使现在的他已经将忘生谷想的很不一般,但与事实相比,可能还是太过简单,青城,一个全新的名字,一个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的地方,一个强者崛起的必由之路,到底埋藏着怎样的秘密呢? 很明显,尹诺也还没睡,不光是尹诺,连一向嗜睡如命的鸿翔也在今夜失了眠,三个人就这样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帐篷里,萧聪还算安静,尹诺只是偶尔翻一下身,呼吸比以往轻了些,但却夹杂了不少沉重的太息,只有在萧聪面前一向都藏不住事儿的鸿翔,后半夜还没过,就已经翻来覆去地不知已经烙了多少张大饼,这家伙现在心里肯定是火热难耐的吧,但至于为什么不把他的疑问像以往那样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萧聪也不知道。 终于,还是萧聪按耐不住了,他声音很轻很轻地道: “你们两个睡了吗?没睡的话吱一声。” 鸿翔闻言猛地坐起身来,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回答道: “我没睡!” 然后扭头用力抽了一下身旁枕臂侧卧的尹诺,大声道: “装什么装,知道你没睡,起来!” 尹诺起先没动,直到气急败坏的鸿翔又给了他一巴掌,这货才吧唧着嘴坐起身来,帐篷里几乎没有光,所以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想来肯定不是一副好脸色。 萧聪也慢慢的坐起来,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顺手从弥芥中取出夜明珠放在地上,可还没等他酝酿完感情开口说话,鸿翔便嚷开了, “哥哥,这货你还留着他,养虎为患吗?” 帐篷里沉寂片刻,传来一声来自于尹诺变了声的怪叫, “啥?这关我什么事儿!” “丁不善说的那些事情,你早就知道,为什么没有告诉哥哥,你跟丁不善一样,也以为哥哥是为了去青城才来的忘生谷,但你比他坏,你之所以愿意做哥哥的奴,就是想让他带着你,好让你有机会窃取最后的胜利果实,你们这些人,实在是太阴了,若不是今天丁不善说的那些话,连我都差一点信你了!” 鸿翔气势汹汹,振振有词,把尹诺说的一愣一愣的, “我……” 尹诺一时无言以对,嘴唇哆嗦着道: “鸿翔小哥,你可别扣帽子啊,今天丁不善说的那些事儿,我也是头一回听说,青城这个名字,我今天也是刚知道。” 说着猛地将脸转向萧聪,急切道: “萧四少爷,你可得相信我啊!” 萧聪微微一笑, “别那么紧张,放心,我相信你,你这么紧张,搞得我都快怀疑你了。” 尹诺咽了口唾沫,脸色这才好看一点,可鸿翔还是不依不饶, “哥哥,你凭什么相信他,就算他为你死过一回,那也不能消除他身上所有的怀疑,他可是土生土长的忘生谷人呐!” 萧聪无奈地笑了笑,抿唇看着一脸不忿的鸿翔,问道: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睡不着觉?” 鸿翔点点头, “你不是也一样睡不着嘛?” 萧聪闻言顿觉哭笑不得,忍不住小声嘟念道: “平时挺聪明的一个孩子,怎么到这茬儿脑袋就这么不灵光了呢……不过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 鸿翔脸上的不忿更深了几分,尹诺的脸直接变成了猪肝色。 “我睡不着的原因和你睡不着的原因还真不是一回事儿,你大可把心放在肚里,尹诺这家伙没什么问题,是你关心则乱先入为主了,连我都不知道的事儿,他不知道很正常,丁不善知道的这么清楚,那才是不正常,甚至,那老小子的话是真是假都不一定,别因为他给的消息太唬人,就自乱阵脚了。” 尹诺将脸转向鸿翔,点头如小鸡啄米,可鸿翔还是一脸狐疑,但听得萧聪继续道: “既然大家都睡不着,那就姑且聊聊,都说说对这件事情的看法,我总觉得有点看不透那老小子。” 尹诺苦着一张大长脸,弱弱道: “您都看不透他,还指望我俩看透他,鸿翔小哥……” 说着又转脸看了一眼鸿翔,见后者正对他怒目而视,赶紧转回头来,低头小声道: “反正我是看不透。” “他跟他肯定是一伙的!”鸿翔语不惊人死不休得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尹诺被吓得赶紧又抬起头来,谁也不看,只是轻轻吹了口气,而后又垂了下去。 萧聪一本正经,右手抚上鼻梁,若有所思道: “我总觉得丁不善不会有这么好心,总觉着这里面还有什么事儿不知道,所以心里有点慌,可又找不出丁不善到底哪有不对劲儿,他说的这一切都亦真亦假,但就是这种亦真亦假,反而让我觉得他说的都是真的,因为这太……怎么说呢,就是拿不准。” 尹诺叹了口气,无力道: “知道我为什么睡不着吗?跟你俩都不一样,我睡不着是因为我在想,那些从忘生谷里走出去后又崛起的强者们,在这里究竟经历了什么,说实话,我也想来一段,不求能成为什么强者,能在外面平安活着就好,我他娘的实在是在这里呆够了,真的呆够了……” 萧聪拍拍尹诺的肩膀,定定道: “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一定能把你带出去,要是我不行,不是还有你鸿翔小哥儿嘛。” 尹诺微微抬起头来,看看萧聪,又看看鸿翔,故作轻松地又吹了口气, “唉,听你这么一说,心里倒是畅快多了,有点希望也挺好,就算出不去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姑且就信了你们吧。” 鸿翔轻哼一声,将脸一横,嫌弃道: “谁要带他出去,带出去肯定是个祸害!“ 萧聪对此付之一笑,话锋一转道: “说到这儿,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儿,鸿翔,你说从忘生谷走出去的那些强者,是不是也去过那个地方。” 鸿翔无精打采地稍抬了抬头,眉毛一挑,漫不经心问道: “什么地方?” “咱俩获得神秘古经的那个地方啊。”萧聪两眼放光,一张俊脸看上去象极了黄鼠狼。 鸿翔丢了个看上去不算太嫌弃的白眼,语气里满是揶揄, “怎么,连哥哥你也想在里面走一遭,丁不善又没说那些强者都是谁,他的话可不可信咱先不说,就算真的有人从忘生谷里走出后又在青城崛起,那也肯定是九死一生的事儿,我们手里有神秘古经,这经文若真的对那诡异的力量免疫,那这事儿对咱来说就显得太容易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吃多少苦收多少获,天下没有掉馅饼这件事儿,哥哥你别想得太多了,容易误入歧途。” 萧聪面色难看,额头上全是黑线,要不是离得远,想必又得是抬手一巴掌,鸿翔看着萧聪那张阴沉的小脸,全身上下没有半点畏惧,蔫儿了吧唧地火上浇油道: “你别这么看我,我说的都是实话,再说,这些可都是你教我的。” 尹诺一脸佩服地看着鸿翔,突然抱拳作了一揖,郑重道: “鸿翔小哥之高见,实在是让在下汗颜,之前只认为鸿翔小哥吊儿郎当古灵鬼精,今天才发现原是这般深藏不漏之人,之前是在下眼拙了,以后若有什么不懂之处问鸿翔小哥,还望您不吝赐教,拜托了!” 说着,垂首重重一拜。 鸿翔看着有模有样赤诚无两的尹诺,一脸无感,语气刻薄地埋汰道: “别拍马屁,拍什么马屁也不带你出去!” 尹诺抬起头来,一脸无辜的错愕,慢慢放下手,也不再自讨没趣儿,转回脸来,黯然垂首, 这回该轮到萧聪来做自我辩解了, “我说你这小子今晚是怎么回事,怎么老是会错意,人家尹诺诚心夸你几句,你怎么还喘上了,玄真界容不下你了,要上天?再说,关于忘生谷跟神秘古经的联系,我就那么一提,你是抽得哪门子风给我整出这么多歪理,还有你,” 说着,又将脸转向尹诺, “他讲的话真那么有道理吗?脑子被驴踢了,还是他娘的给门挤了,仙人的捕风捉影牵强附会都能成至理名言,没王法了!” “为什么有错的总是我,还让不让人说话了……”尹诺低着头小声吐槽,声音几不可闻,如蚊子哼哼。 鸿翔理直气壮地高调反抗, “哥哥,你现在嘴里的脏话是越来越多了,再这样下去,都要找不到萧四少爷的翩翩风度了,你这样,怎么对得起那些期待和崇拜你的人啊!” 这对话已经没法再进行下去了,萧聪感觉自己快要被气炸了! 呼——吸——,呼——吸——…… 如此调节几次,萧聪才抑制住那股子要暴跳而起将鸿翔结结实实打一顿的冲动,微微一笑便将这一篇儿给翻了过去,淡然自若道: “其实仔细想想,我也觉得这事儿不太靠谱,毕竟这神秘古经实在是太珍贵了,强者常有,而古经不常有,若这神秘古经强者人手一份,那老不死岂不是也太没面子了。” “不过,那青城,我倒是想去逛上一逛。” 他微微抬脸看向蓬顶,眼睛里有一些闪闪发亮的东西。 鸿翔的脸也慢慢抬高了一点,但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让萧聪先知先觉地封住了嘴,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我想去青城逛一逛,不过就是像之前去日落山脉和濒阳荒漠一样,就是单纯想去看看,没别的想法,反正这些奇葩事在我身上已经发生不少,与其让他们来找我,还不如我主动去找他们……”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鸿翔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萧聪,冷冷问道。 萧聪轻轻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 “好吧,我承认,我想走前人的路成为一方强者,但作为一名修士,这也不是一件可耻的事吧,对啊,这又不可耻,我为什么要掩饰,我之前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变强吗?我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迷茫了……” 他的右手慢慢抚上额头,恍然大悟之中还有点小小的痛苦,尹诺的眼神在鸿翔和萧聪身上来回移转,面色茫然无措,鸿翔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萧聪,眼神时而犹豫时而笃定,但深藏在此之下的那些不忍,却从未消逝过半分,半晌。 “哥哥……”鸿翔轻声唤道。 萧聪抬起头来,“嗯”了一声,满脸诧然,一双眼睛清澈无比。 鸿翔嗫嚅良晌, “那不是你的路。” 萧聪闻言更摸不着头脑了,连尹诺此时脸上都浮现出一种怪异。 “我觉得那些人走过的路并不适合你,你有你的路要走,不能前覆后辙,因为你是萧聪,你应该走出一条特别的只属于你自己的路。” 萧聪面色先是错愕然后变为紧张,最后又归为平静,他笑着道: “或许你说的没错,我们都应该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这在某个角度来说,是一个修者的尊严,但是,现在的我们并不知道那是一条什么样的路,甚至连那条路在哪儿都不清楚,怎么走?其实每一个修者都会走出一条专属于自己的路,只是他们所走出来得路,大同小异在表面上没能看出什么不同,但是走路的方式没错,因为啊,我们只能不断地摸索,我们并没有将别人的路完整地抄袭,我们只是借鉴罢了。” 鸿翔小脸微僵,两眼目光涣散,就那么怔着,尹诺牙齿咬着下唇,发出轻微的嘶嘶的声响,眼神下眄,若有所思,在鸿翔还在神游启悟之时,他却慢慢地抬起头来,认真问道: “萧四少爷,在您看来,所谓修炼,到底是什么?” 萧聪笑得平静自然,嘴稍稍咧着,几颗门牙在夜明珠柔和的光里亮亮晶晶,反问道: “你觉得它是什么?” 尹诺歪了歪头,眼睛随之向一边轻轻一瞥,而后又慢慢转回到萧聪这边,认真回答道: “在此之前我认为修炼的目的是让自己变得更强,所以只要一门心思地修炼就好,可今晚听了你的话之后,却有了点别的感受,觉得修炼似乎应该需要一个章程,就如鸿翔小哥所说的那条路,可你又说根本就看不到那条路,所以只能摸索,这在某些方面与我之前的见解似乎重合,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有很大的不同,说真的,我有点迷糊了。” “修炼的确是需要一个章程,而这个章程之后,得有一个目的作为支撑,你修炼是为了什么,你便将走怎样的路,相应的最后也将成为什么,为了能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这也算是一个目的,但这个目的实在是太普遍,如此便显得太过低级了些,你已经修炼了近三百年,却还没弄懂这些,不过是因为你活得一直都太简单了,修炼不只是门技术,更是一门哲学,所以在修炼的过程中应该有思考,甚至说,普通人所过的生活,也是一种修炼,只不过表现的方式不太一样罢了,但阶段的划分是大致一样的,这伴随着一个人思维的渐渐深化,起初是为修炼而修炼,后来是为了某一个目的而修炼,就像鸿翔说的,那不是我的路,我也认为那不是我的路却还是想要走上一走,为什么呢?因为我不知道我的路在哪儿,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路,所以走不走都一样,因为未来是未知的,往更深的层次里讲,就算我与他们走过了一样的路,但最后的结果肯定还是不尽相同,因为我们所抱有的目的不一样,在这条路上所做出的选择也不一样,而我们终究都会找到自己的路,但那得是在对修炼的理解到达一定层次的时候,等你完全知道了你修炼的目的,你就知道你接下来该怎么走了。” “由量变的累积而引起质变,我能这么理解吗?”尹诺斟酌后问道。 萧聪笑着点点头,眼神中不无赞赏, “这么说倒也沾点边,不过,这并不是必然的,不是你对修炼目的的思考到达一定的量你就能找到自己的路,而是你完全理解修炼的目的,你才能找到自己的路。” 尹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着又问道: “敢问萧四少爷,您修炼的目的是什么?” 萧聪莞尔一笑,回道: “现在的目的是强大到一定程度后重建萧家,不过我的人生还没有定格,不知道这个目的以后能不能实现,又会不会改变,或者说,这个目的实现之后,我又将何去何从。” “您难道不想成仙吗?”尹诺脸上的表情还是呆呆地,对自己言语上的冒失浑然不觉。 萧聪又是莞尔一笑,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带着一股子故作轻松,反问道: “依你看,成仙和重建萧家,哪一个更难实现一些?” 尹诺木然摇头, “我不知道。” “重建萧家,重建萧家更难一些。”萧聪笃定地回答道。 尹诺没有回应,只是点头,那从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对萧聪的话是相信的。 不知是刚刚回过神来还是等着尹诺和萧聪交谈一直没说话,此时的尹诺再次陷入沉思,鸿翔开口了, “可是哥哥,这与你非要走过忘生谷和青城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未来是不可知的,你去与不去都一样。” 萧聪窘着一张脸,无奈问道: “为什么你就是不想让我穿过忘生谷呢?” 鸿翔垂着脸,久久没有回答,尹诺带着一股子感慨,猜测道: “大概是因为担心萧四少爷,不想让萧四少爷以身犯险吧。” 萧聪闻言笑出了声,微微摇头道: “不会,濒阳荒漠那么危险的地方我俩都出来了,有神秘古经在手,与濒阳荒漠相比,忘生谷还真没那么危险。” 然后将那张满是戏笑的脸转向鸿翔,扬扬下巴,逗趣道: “来,臭小子,说说吧,你是不是还知道一些其他的事情没有跟我们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再不说,可就别怪我俩对你不客气了!” 鸿翔嘟着小嘴,用力摇头, “没有。” 尹诺往鸿翔这边凑了凑,一脸关切道: “那是为什么啊,鸿翔小哥,有什么问题你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你这样憋在心里也终究不是办法吧。” 鸿翔抬起头来,恨恨地刮了尹诺一眼,而后又低下头,叹了口气,像蚊子哼哼般道: “我从来都不怀疑哥哥的实力和决心,也相信小小的忘生谷根本就困不住哥哥,但哥哥可曾想过,如果你真的从忘生谷走出去后又去往青城,将会发生什么,忘生谷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能成功走出去了,你已经在北街引起了胡老栓和丁不善的注意,想必在忘生谷深处也已经有某些咱们现在还惹不起的人已经开始盯着你,他们会眼睁睁看你像那些曾经崛起的强者一样大大方方地从忘生谷穿过去吗?就算他们能放你过去,但一定会将消息传到外面,到时候你就成为众矢之的了,会有人在去往青城的路上等着你截取你的道果,甚至会有人将你认作是萧聪,毕竟,这年头能做出这般成绩的人不多,其他人都有背景可循,只有你,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人怕出名猪怕壮,树大招风,所以那青城,你绝不可以去,甚至连穿越忘生谷这事儿,你都应该果断的放弃才对!”顿了顿,他补充道,同时也将脸抬了起来。 萧聪静静地看着鸿翔,脸上有淡淡的错愕,尹诺看着鸿翔,脸上满是震惊,他咽了口唾沫,转脸冲萧聪道: “萧四少爷,鸿翔小哥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啊,我也觉得,这猎城你是真的去不得,丁不善和胡老栓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他此番仗义援手,看似找不出什么毛病,说不定就是像鸿翔小哥说的这样,守株待兔呐。” 萧聪的眼睛慢慢恢复神采,微微一笑,道: “你说的很对。” 尹诺的脸色看上去变好了些,可鸿翔的小脸看上去还是有点阴翳,果然,萧聪的下一句话便让心态刚刚上岸的尹诺再次跌入到了海底, “经你提醒,我觉得这件事情确实是应该开始着手准备一下了,玄真界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再出现过关于我的消息,我得制造点动静让他们记起我,若是这帮狗日的已经忘了我,那这游戏接下来就不如之前那么好玩了。” 鸿翔哀叹一声,头又猛地垂下,小声嘟囔道: “就知道又是这样……” 尹诺看看鸿翔,又看看那萧聪,脸上的表情让人感觉怪怪的,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萧聪看着垂头丧气的鸿翔,一脸玩味儿,久久不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慢慢地,他粲然一笑,道: “鸿翔,你说,这次咱们怎么玩儿比较刺激,你坏水儿这么多,给出出主意,是在忘生谷外比较好,还是在青城那边比较好。” 鸿翔头也不抬,冷冷道: “一样,反正都是送死。” 萧聪语气大为低落,不满道: “那可不行,毕竟这可不是我萧聪的风格啊,想祸害我的人,我怎麽能让他们好过,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 鸿翔依旧头也不抬,语气比方才还冷, “别吹了,想杀你的人多的数不过来,就像韭菜,割完一茬还得长出一茬,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别问我,无论你怎么想,在我看来都是不智之举,你要是信我,就老老实实猫着,要真想干,大不了我和尹诺跟着你一起死就是了。” “尹诺,你觉得呢?” 萧聪将脸转向尹诺,嬉笑道。 尹诺嘴角抽了抽,发出一声冷笑,看一眼鸿翔,躲闪着萧聪的目光弱弱道: “这不明摆着呢吧,人家鸿翔小哥说的多对啊,您现在这条件,的确是艳冠天下举世难寻,但就算牌再好,也不能这么打吧,与整个玄真界对抗,那不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嘛,我跟鸿翔小哥的意见一样,当然,听不听是您的事儿。” 萧聪往后仰了仰身子,叹了一声,意味深长道: “本来以我的个性呢,这件事情是绝对不会这么过去的,不过你俩都不敢去,我又不能丢下你俩不管,所以这事儿就先这样吧,不说了,翻篇了。” 尹诺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却被猛然惊起的鸿翔狠狠拧了一把,前者吃痛,龇牙咧嘴,后者小声警告道: “别说话,你以为他不敢啊,不能给他改口的机会!” 萧聪看着讳莫如深的鸿翔,脸上那丝神秘的微笑越来越深,好像正想着什么分外有趣的事情,心里边装不下,都溢到脸上来了。 时间已到寅时末刻,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天亮,抓紧时间再睡一会,睡到辰时之后倒也算是个回笼,可三人看上去却没有半点睡意,鸿翔抱怨说帐篷里面太闷了,应该出去透透气继续详谈,毕竟盛宴难逢,他跟他的萧聪哥哥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这样好的兴致也才不过一两次,可尹诺却说在帐篷里面聊聊就好,外面正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里面外面其实都一样,大不了将皮帘子给他掀开,足够给他透气的,可鸿翔不肯,还是非要到外面去,说外面空旷有意境,利于大家的思考,肯定有新的想法,尹诺说鸿翔这要不就是没事找事,要不就是心里还有事儿藏着所以燥得慌,鸿翔说……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来往,真就杠上了,俨然有了要大打一场的架势,萧聪一开始是坐在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热闹,可看着看着觉得察觉真的已经不是那么回事儿,于是赶紧出言斡旋,最后还是委屈了尹诺,依着鸿翔的意思,三人搬着桌子,在外面生起篝火,架上水壶,沏上一壶好茶,接上之前的话茬接着拉。qqxsnew 尹诺言道: “刚才听鸿翔小哥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到一件事儿,咱们就算不以牙还牙,但也要防丁不善一手啊,之前咱们看不透丁不善的阴谋,现在知道了,他就是想利用萧四少爷窥探忘生谷之迷,甚至是窃取萧四少爷的胜利果实,这老小子,果然比胡老栓还阴,依我看啊,他不是说要亲自送我们去骷髅郊吗?他这就是刀尖上翻跟头,找死!要我说,咱们直接在他送我们到骷髅郊之后把他给一刀宰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鸿翔一声冷笑,看都不看尹诺一眼,凉飕飕骂了一句, “蠢驴!” 尹诺被气得直咬牙,拳头攥的咯嘣响,却无可奈何,没办法,三岁孩子都能看出,鸿翔这个无法无天无礼无逊的小孩,不管怎样,萧家四公子萧聪,就是宠他。 萧聪似笑非笑,问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 鸿翔小脸一扬, “最好的选择就是将计就计,在没能达到目的之前,丁不善和他背后的人绝对不会动我们,而且说不定还会帮我们,反正咱们进骷髅郊也不是为了他那事儿来的,把咱们的事儿办完了就一走了之,留着他们干瞪眼,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岂不畅快。” 接着,话锋一转,道: “不过话说到这儿,我倒觉得我们先去骷髅郊这个选择挺对的,谁也不能确定那些家伙到底在不在猎城,要是能在猎城外面找到,可是省了好大功夫呢!” 萧聪目色深邃,缓缓摇摇头, “不,他们一定在猎城之中。” “对了,萧四少爷,你们到底在找什么人,非得到猎城去找,之前是因为不熟,你不告诉我我也能明白,但现在咱们都混得这么熟了,您就给我透露透露点实情呗。” 尹诺腆着一张堆满贱笑的嘴脸,谄媚道。 萧聪转脸看向鸿翔,笑问道: “告不告诉他,听你的。” 尹诺闻言,一张媚脸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已经预料到鸿翔绝对不会这般轻易告诉他。 果不其然,但听得鸿翔戏虐道: “告诉他干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个人知道就能避免节外生枝,再说,告诉他既没什么用,更没多少意义,还会让他想三想四儿,闹心,所以,不告诉他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我们好,等人找到之后,他自然会知道。” 尹诺不死心,反驳道: “谁说没什么用处,我在忘生谷呆了那么长时间,一定能告诉你们点线索,再说,我又不是那种爱琢磨的人,才不会想三想四,我这个人,就是好奇心重,你不告诉我才让我睡不着呢!” 鸿翔几声嗤笑, “就你在忘生谷呆的这两百多年,去过里边几次,问啥啥不知道,还差点被胡老栓给搞死,指望您,我跟哥哥非得喝西北风去!” 尹诺被鸿翔的话噎得面红耳赤,却还在死撑, “你不跟我说怎么就确定我不知道!” 鸿翔依旧一脸不屑,皮笑肉不笑道: “得了吧您,我跟哥哥难道还不知道你有几把刷子,想要知道我跟哥哥找的人是谁,也行,不过咱们得先打个赌,若是你真的能给我们提供点有用的信息,那就算是你赢了,要是你提供不了有用的信息,那你就输了,输了,以后什么事儿就都得听我的,不能反驳我,不能忤逆我,让你干嘛你就干嘛,由哥哥在这儿做个见证,敢不敢?” 尹诺对此嗤之以鼻, “切,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吗?怎么算我都没什么甜头,大不了我不听了,反正早晚都能知道,就算是磨磨性子。” 鸿翔面色更加不屑, “怂包软蛋都能说的那么理直气壮大义凛然,还真是佩服。” 于是,木柴燃烧的声音中又夹杂了尹诺咬牙的吱吱声和拳头攥紧的嘎嘣声。 萧聪极突兀地发出几声笑,淡淡问道: “你在忘生谷中,听说过关于冥乌族的下落吗?” 尹诺面色骇然,久久不能恢复,半晌才咽了口唾沫, “冥乌族……我没有听错吧,萧四少爷要找的竟然是冥乌族……” 萧聪含笑颔首,面色平静。 尹诺面色阴晴不定,踌躇半晌,支吾道: “萧四少爷……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萧聪笑着托了托手,面色依旧轻松自然。 尹诺又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儿,然后道: “冥乌一族的事情,在忘生谷中并不算是什么秘密,但凡在忘生谷里呆了已经三百年之久或者是有教门依仗的人,多多少少总会知道一些,我之前并不知道您要找的是他们,要是早就知道,一定会劝您放弃这件事,当然,现在放弃也还不晚,因为您就算是进了猎城,也绝对找不到他们,他们已经去了比猎城更深的地方,据说是忘生谷的最深处,幻厄古牢。” 萧聪并不答话,只是眉头皱着,尹诺就这样静静地等了萧聪一会儿,见其不说话,便主动相告道: “这件事发生距今不长,也就三百来年的时间,当时轰动极大,直到现在还不时有人提及,在我看来,这件事情的难度,可要比像那些强者一样走出忘生谷后再去青城难多了,毕竟在忘生谷历练后再去青城是不需要进入幻厄古牢的,而进入幻厄古牢,至今还没听说过有出来的。” “冥乌族为什么进入幻厄古牢?”萧聪问道。 “不知道。” “整个冥乌族都进去了?” “传说只是这样的。” “之后就再没传出什么消息?” “没有。” 萧聪眉头越皱越深,再次陷入沉思。 第三百四十三章 借道之前 “不去骷髅郊了,直接去猎城!” 这是两天前那个晚上萧聪在认真思考后所作的决定,现在的他已经再次来到丁不善的宝庄,在那间偏房里,还是坐在丁不善的对面,丁不善听后讪讪一笑,回道: “阁下变卦实在是太过突然,不去骷髅郊,直接去猎城,说起来也行,不过恐怕得等到七日之后,要不,阁下再回去等等。” 萧聪稍作斟酌,然后颇不痛快道: “那就还是去骷髅郊好了。” 就这样,由丁不善亲自伴行,一行七人,踏上了去往骷髅郊的行程。 丁不善所带的这三个人,实力皆在摘星境以上,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初中后期各有一个,看来这老小子其实不是对路上发生的事不放心,而是对萧聪他们三个不放心,当然,这在忘生谷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从忘生谷出发,沿途经过中坊、南街、不回关,每到一处,丁不善总要找个地方坐一坐,在中坊时是在一家不夜馆,在南街时是一家宝庄,在不回关时是一家杂货铺子,对于此,丁不善也不避讳萧聪他们仨,所聊之事尽入诸者耳,无非是些委托通行之类云云,萧聪觉得这之中肯定还有别的猫腻,但懒得对此做多余的思考,出来混的,早晚是要还的,自打决定进入骷髅郊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今后无论来什么,他都照接着,九死无悔,一往无前。 半个多月后,一行七人终于来到了骷髅郊,把人送到这儿,丁不善便不打算继续往前了,四人选了一家看上去还算奢华的酒肆,开了间房叫了几个可口的小菜,坐在一起小酌了几杯,丁不善的三个随从没上桌,甚至连房间的门都没进,席间几人推杯换盏,言谈慢慢,偶尔也会发出几声感情各异的笑,这是萧聪第一次与丁不善坐在一张饭桌子上,老小子看上去很是高兴,尹诺不善言辞又不苟言笑,鸿翔对他爱答不理,只顾着低头对他所点下的饭菜大快朵颐,吃相较单独与萧聪时相比,多少算得上是好了许多,但离得体还是相差甚远,萧聪斯斯文文,嘴巴变得十分金贵,虽然也说话,但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与丁不善聊着,只有丁不善,在使着吃奶的劲儿竭力暖场,好话笑话说了一大箩筐,才勉强将这顿饭给撑了下来,不至于冷冰冰地不欢而散。 席末,丁不善仰头饮下最后一盅酒,大笑一声道: “今日能坐在这儿与阁下把酒言欢,实在是老朽的荣幸,不过,天下没有不凡的宴席,凡事都应该适可而止,虽然老朽也舍不得走,可毕竟时候已经不早了,阁下跟着老朽奔波了十好几天,想必身子也乏了,早点休息,养精蓄锐再创辉煌,可惜之后种种老朽已经不能亲眼看到,就祝阁下一句千难万险好事终成吧,老朽这就告辞,阁下莫要相送。” 而后站起身来,冲萧聪躬身作了一揖。 萧聪亦是站起身来,双手叠握,含笑冲丁不善微微拜了拜,丁不善伸出一只手虚空往下按了按,而后也没再说话,转身走出门去。 萧聪扭头看着丁不善出门转身,直到那房门被三个随从之一轻轻关上,勾唇冷冷一笑,而后转回头来,将酒盅中的酒泼在地板上,扣在一边后拾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尹诺面色荫翳,沉声问道: “萧四少爷,要不要我跟上去看看,这老小子肯定心里有事儿!” 萧聪冷笑出声,淡淡道: “不用,你就算跟上去,看到的东西也是假的。” 尹诺皱眉咧嘴,疑问道: “什么意思,到底是有事儿还是没事儿,什么叫就算我跟上去看到的也是假的。” 萧聪表情精彩地看了尹诺一眼,诧异道: “哟呵,有长进哈,竟然能觉察我话里的深层意思了,不过还有待提高,等你不用问我就能看出这其中的道道的时候,你就可以出师了。” 尹诺讪讪一笑,面色微苦,轻声道: “谢萧四公子夸奖。” 尹诺不说话,只是僵笑地看着一边的萧聪。 “想知道为什么是吧。”萧聪笑问道。 “嗯嗯。”尹诺的笑容里突然溢满色彩,狠狠地点了点头。 “因为我不稀罕知道。” 一本正经地说完,转回头去拾筷夹了几片青菜放进嘴里,细嚼慢咽,而后道: “他是故意装出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其实是不想让我跟上去探究竟,他知道我还是不相信他,所以才装这么一出儿,好像是故意引我上钩,如此一来我就会觉得有陷阱便不敢贸然尝试,毕竟刚进骷髅郊做事还是要有的放矢,你说得对,他的确是有事,但我也没骗你,他的事儿,我还真不稀罕知道。” “可是,萧四公子,你就不怕他筹划着害你吗?我跟上去看看,多少能多做一份准备。”尹诺忧心忡忡。仟千仦哾 萧聪莞尔一笑,满不在乎, “不必了,你就算跟上去,也一定是一无所获,像丁不善这种滴水不漏的人,早就算好了万全之策,再说,他要是想害我,不会等到现在,咱们就给人家一点空间,何必打破沙锅问到底呢?丁不善已经不是我们的绊脚石,我们的敌人还没有出现,以后的事儿会难很多,首先要做到的,就是放平心态,千万不要自乱阵脚啊。” 尹诺想了半晌,还是没明白萧聪说的是怎么一回事来,于是问道: “萧四少爷,怎么放平心态?我们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再说,多一份准备就多一份机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总应该没错吧。” 萧聪一边咽下嘴里的饭食一边放下筷子,转过头来抿唇笑笑,回道: “话说的确实不错,但搁现在,已经行不通了,你觉得我们还有时间去探查对手实力背景几何吗?没有了,在来这里的路上,我仔细探查,发现真实情况并不是你之前说的那样,这里依然没有秩序,杀戮也更加残酷,北街的争斗,多少还能看出点原因,而这里的争斗却无从查起,似乎只是人的一时起兴,源头仅是人心的一股子突如其来的暴戾和冲动,一切好像都是突发的,我们已经不能像在北街时那样游刃有余地行事,比起筹划和算计,我们现在更需要的是一往无前的勇气,随机应变,只考虑该考虑的,想得太多,只会让我们变得更加畏手畏脚更加怯懦,现在,你明白了吗?” 尹诺点点头,脸上表现出一种久违的野蛮来,就连语气,都不自觉掺了一些暴戾, “明白,放手干就是了,在没遇见您之前我一直都是这样的,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萧聪和煦笑笑, “突然能放飞自我的感觉是不是很刺激。” 尹诺面色微微一僵,脸上堆笑道: “哪有,还是想跟萧四少爷多学点东西。” 萧聪砸咂嘴,一脸玩味儿地转过头,漫不经心道: “权当你说的是真的吧。” 可尹诺却在这时较起了真儿, “萧四少爷,你相信我,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萧聪不搭话,只是笑,一旁的鸿翔带着万般的嫌弃嘟囔道: “还是那么不谙风情。” …… 第三百四十四章 鸿翔有解 第二天萧聪没有急着去找丁不善回话,但这并不是因为他所说要做的准备,说真的,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准备些什么,又想准备些什么,反正就是不想去找丁不善墨迹,觉着好好晾他一段时间才合情合理。 裂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单通过尹诺所讲,他心里还没有个模糊的轮廓,非但没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好像就是因为听了尹诺的讲述后,之前存在于心里的那种感觉反而变得朦胧了,飘渺了,也不真切了,他仔细追寻着这种感觉,才突然发现,猎城,这个在忘生谷里最负盛名的地方,他之前在典籍上竟然一直没有看见过只言片语,可明明天道轩的藏经阁里书记浩如烟海无所不包,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可能是因为老头子对此分外不耻吧。”他自以为是地想道。 他静静地坐在山梁上,直面着说不上温柔也算不得暴戾的山风,它吹起了他的长发,将衣袍紧紧贴在他的胸上和腿上,而他却眯着眼,抿着唇,像个普通人,只是还在不停地微微地耸动鼻尖,好像这风里有一种特别让他着迷的味道,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喜欢山风灌进鼻腔的这种感觉,他微仰着小脸,喉结不停地上下滚动,也不知除了唾沫之外,还在吞咽着些什么,而在他的感觉里,纵然山风不曾停歇,可似乎一切都静了。 他喜欢这种真是质朴的感觉。 不久,风停了。 他还是那样像个满怀憧憬的孩童般坐在山梁上,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有亮光,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愿想,就愿意这样静静地坐着,感觉永远都没够一样。 可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要筹谋的,圣人有千虑,常人有百忧,他虽既不是圣人,也不是常人,但忧虑也是不可避免的,凡有这种东西,好像但凡人要是活着,就与其形影不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想着这近两个多月来自进入忘生谷后的种种,呵,时间过得真快,好像转眼间就已经两个多月了,想起与尹诺初次见面时的恶战,好像是上一刻才发生的事儿,不,是上一刻的臆想,这件事儿貌似不曾发生过。于是他从前往后捋,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吹了会儿山风的缘故,他感觉一切历历在目,思路也很清晰,将往事过一遍,仅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而他确信自己没有落下半点东西,甚至是不易发现的细节,却依旧没有什么思路,可他总得找点什么来想想用以打发时间,因为什么都不想这件事,他实在是做不到啊,为什么呢?因为这让他感到恐惧。 他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头又微微仰高了点儿,看上去深沉中带着点疲惫。 “尹诺说过,在我身边觉得安心踏实,我还一直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对啊,他为什么会在我身边感觉安心踏实呢? 于是他以这个件事为起点,开始往下想。 这是一个枯燥无味的过程,万千思绪充斥在他的识海,让他感觉脑袋发胀,他认为这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所以全力以赴,从他出生开始,一点点摸索,天道轩、萧家、圣城、幽兰谷地、龟府、日落山脉……越来越多的往事涌上心头,让他觉得五味杂陈,心里边颇不是滋味,在这个过程中他想起了太多人,天道翁、萧天宇、星流云、冷筱凤、欧阳寻……离开的人让他再感神伤,活着的人又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尤其是想到萧天宇的时候,那滋味最是难受,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作为人子的他,也没能见到其最后一面,这事儿搁现在想,竟觉得有点难以接受,他的父亲,在特殊的萧家人里面数得上是最特殊的人,怎么能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呢!他那么睿智,那么勇敢,那么平易近人又那么深沉老练不可捉摸,具有战士般的钢铁意志又具有不可踹度的高超技艺,这世上死谁也不该死他啊!要知道,这老头儿年轻时不知天高地厚游历四方九死一生,连濒阳荒漠里的完美国都都进去过呢!怎么偌大的萧家,在玄真屹立千万年不倒的萧家,连无上人杰萧天宇都没了呢?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他娘的就是天道吗?这他娘的…… 想着想着,他竟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一把鼻涕一把泪,将袖子上抹的到处都是,也分不清哪些是鼻涕哪些是泪水,可能在抹过鼻涕的地方又抹了一把眼泪都不知道,去他娘的,就尽情地哭一次吧反正地处深山老林,尹诺和鸿翔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也不会有人看见,这一哭,就是小半个时辰。 虽然哭相有点难看,但不得不说,这一哭心里感觉是真的痛快,好像将郁结在心里的所有悲伤都倾xie出来了,感觉脱胎换骨洗经易髓浴泪重生,细微深究一下,自从萧家覆灭之后,一直以来,他还没有好好哭过,准确地说,是他一直在努力压制着,因为他害怕,害怕一哭,心志就软了,自己就丧了,萧家也就没救了,害怕一哭就会发觉自己的懦弱,害怕一哭就会沉溺在悲伤里再也走不出来,可哭不哭这件事与他是否能撑住是否能力挽狂澜提萧家正名终究是挂不上钩的,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山羊跪乳乌鸦反哺,两代情深这档子事儿在禽畜身上都有体现,何况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呢? 山风又起,吹在脸上感觉干巴巴的,而且还有点疼,萧聪抬手猛搓了搓脸,而后又轻轻揉了好一会儿眼睛,其实这对他一个摘星境的修士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很厌恶用修炼得来的本事来应对平凡生活中的琐事,就像现在,他宁愿忍着难受的感觉在搓脸揉眼后找一口山泉或是小溪溪一把脸,也不愿随便在脸上补点灵气来恢复他的如玉娇颜,在某些时候,他就是喜欢做一个平凡人,抑或说,他一直都在珍惜每一个过平凡生活的机会,好像这些对他来说分是难能可贵。 他轻轻揉着眼,心里却还在忍不住的想着那些过去发生过的事情,一幕幕一帧帧,以一种混乱的衔接,片刻不停,这痛彻心扉的怀念将整个回忆搅成了一锅粥,数不尽的声音在他识海里响起,搞得他恍恍惚惚如置身于梦境,直到“他”说, “二十年前那个萧家人也曾想要将经文参透,为此在这里呆了近三十年!他不懂得适时放下,终究理解不了经文的精髓,但你懂,所以将经文交给你比较给他更合适。” 于是他如遭重击,猛然惊醒,意识里的所有朦胧烟消云散,取而代之是一片几乎澄澈的清明,他喃喃出声道: “难道是……那篇……神秘古经……” 就这样呆怔了半晌,在推演中努力找证据求证,虽然最后没能求证成功,但深究之下,《天道宝典》、《冰心诀》、《破天式》……似乎还真就是这神秘古经的可能性最大,因为在初进忘生谷时,他也是靠对其一段不遗余力的参研才得以平静的。 “难道这神秘古经竟然比《冰心诀》还珍贵,可我对它确实是没有像《冰心诀》那样清晰的感觉啊,难不成是我恨乌及乌了?” “可话说回来也不对啊,以师父的地位和见识,说的话总不会错吧,或者说他不知道有这样一部经文?可是那完美国都连父亲都进去过,身为谪仙的他,怎会对此没有耳闻呢,而以他艺高人胆大的性子,别说是有所耳闻,就是听到一点风声,都会忍不住前去看看吧,又或者说,师父他老人家也知道有这么一部经文,但他不知道其中的内容,所以一直没有向我说起,如果还有一种可能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面色难看,声音若有些颤抖道: “连师父都讳莫如深的存在,我他娘到底沾上了个什么玩意儿!” 他到底沾了个什么玩意儿,这个问题是他早该思索的。 在山崖山无奈了一会儿,萧聪微微抬起头来,生无可恋地往上吹了口气,而后从地上爬起来,自言自语道: “去他仙人的,反正都这样了,死马当作活马医,不管怎样,先找尹诺验证一下再说。” 可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在尹诺身上得到验证还是个问题,他在路上走的很慢,一边走一边想,当年他在完美国度时,是通过听经堂里的神秘老者的吟唱才有的启悟,可他并不知道经文中的文字,曾经想要凭借超乎寻常的记忆力将其死记硬背下来也没能成功,所以他并不能像经堂神秘老人那般将经文吟唱出来予以尹诺那种奇妙的感受,就算他将自己对经文的感悟说予尹诺听,甚至是将经文直接拿给尹诺看,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效果,因为他自己能看得懂经文,那完全是因为他曾受过完美国度老不死的洗礼,拥有其口口声声所说的“本事”——至于这本事,直到现在萧聪都还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他又不能将这门本事传给尹诺,所以想靠尹诺自己得到神秘经文里的好处,那绝对是万万不可能滴! 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带着尹诺回濒阳荒漠,去完美国度里的经堂听上一听,可这终究是气话,因为这同样不靠谱,莫说一趟来回所用的时间和将要经历的危险,照云镜仙子那日所讲,那完美国度早就已经关闭了,想要再进去一趟,说不定等到什么时候呢! 萧聪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布置在忘生谷外野地里的落脚之处,并鬼使神差的进了帐篷,直到不经意转首间瞥见正端端正正捧书坐在桌前细读的尹诺,才猛然回过神来。 他抬手轻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小脸上略带着些疲惫,尹诺在这个时候才抬头看了萧聪一眼,接着便又把目光重新投在了书卷上,漫不经心道: “怎么了萧四少爷,脸色这么难看。” 可能是因为萧聪侧对着他还抬着胳膊,所以他只看到了对方五官的一部分——至少那双红肿的眼睛,他应该是没能看到,再加上此时心思全被书上的东西给勾了去,能抬脸看一眼萧聪,还能打声招呼,放在他这样一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家伙身上,已经算是不错了。 萧聪轻轻回了声“噢”,听上去是同样的漫不经心,只是在掩饰之余,赶紧往脸上补了点灵气,恢复到了平常状态,而后放下手,笑笑道: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语气中饶有兴趣,甚至有点假。 也就是尹诺这样的大老粗听不出萧聪声音里的猫腻,搁鸿翔身上,早就又该大惊小怪了, “就是你前几天借给我的那本《归草本转》,有几个问题等会可能要请教您一下。” 萧聪又笑笑, “行,好好看,有什么问题尽可能问我,我定将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尹诺终于抬起头来,面色恬静而真挚道: “谢谢萧四少爷。” 萧聪打着哈哈回道: “客气,客气。” 紧接着话峰一转, “鸿翔呢?” 尹诺语气里泄露出些许嫌弃, “早不知疯哪儿去了,你出去不一会他就出去了,放心吧,他那么鬼精,出不了事儿。” 萧聪又“噢”了一声,没再说话,转身走出了帐篷,这倒不是因为他对尹诺的回答有什么意见,反正他也只是佯装问问,他只是不习惯在尹诺面前冥思苦想。 “到底怎样才能让尹诺真切接触到神秘古经呢?” 他坐在树顶枝杈上,眺望着远方。 “好像凭借看得见,摸得着,听得着的东西确实是没什么用,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呢?” 他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萧聪从树上跃下回到帐篷时,尹诺还在埋头苦读,尽管兴奋过度的萧聪没有像往常那样轻手轻脚,而是一把掀开皮质帘子,可尹诺还是不为所动,只是带着十分的舍不得慢慢地将头抬起来,带着两道迷惑的小眼神道: “萧四少爷,我有几个问题,不知道……” “你的问题放一边,先来解决我的问题,把你的妖刀拿出来。”萧聪打断道。 尹诺面色微怔,少顷,慢慢点了点头,并放下书卷,转而拿起身旁的妖刀,伴随一道寒光,利刃出鞘。 “让你的意识进到妖刀里面去,我随后就到。”萧聪迫不及待道。 尹诺面露不解,砸咂嘴,还是闭上了眼睛。 萧聪就地盘腿而坐,灵识透体而出,像上次一样化成一根尖刺,扎进妖刀里,就这样,意识形态的尹诺和萧聪在妖刀独有的意识世界里便又见面了。 两人面面相觑,萧聪道: “你能感知这里的一切,对吗?” 尹诺点点头, “应该差不多。” “能感知我心中所想吗?” 尹诺闻言有点发懵,摇摇头,显得颇不自在道: “这个……还真没试过。” “那你现在试试。” 尹诺搔搔脑袋,无奈地叹了口气,硬着头皮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睁开眼道: “具体怎么做?我对你什么也感知不到啊。” 萧聪蹙眉,自言自语道: “怎么会这样,没道理啊……” 尹诺苦着一张脸,往前探了探,小心翼翼问道: “萧四少爷,您又在搞哪一出儿,能告诉我吗,兴许有点帮助呢。” 萧聪抬起头来,看着尹诺那贼兮兮的摸样,想了一会儿,摇头回答道: “这事儿你还是不知道最好。” 尹诺撇撇嘴,将脖子扳直复位,面色不悦,但终究没多说什么。 萧聪还在不知所以地自言自语, “意识形态的相见,所见所得便应该就是所想所感才对,你又是这里的主宰,怎么会对我心里的想法一无所知呢,就象现在这样,你听见了我说的话,可我并没有说话,你只是听见了我在心里想法,照这样讲,我的其他想法你也应该能感知才对啊……” 尹诺听得一头雾水,猛不丁来了一句, “那你也得将你的想法在心里说出来我才能听见啊。” 尹诺这一句吐槽实属无心之举,可落在萧聪“耳朵”里却如大音钟声,他一拍脑门,恨恨道: “对啊,他仙人的,要想在心里说出来那我首先得理解,可我都不理解如何能说出来!感受这种东西,就算是以意识的存在都不能具体表现的!” 尹诺闻言笑出了猪叫,表情夸张道: “萧四少爷,您不是在逗我吧,您都不能理解的东西要我来理解,你也太高看我尹诺了,想不到我尹诺早您心里还是这般天纵奇材,我……” “有完没完,这是要上天还是要怎么着!还天纵奇材,自己什么水平心里头没点儿逼数吗?” 尹诺被萧聪怼的无地自容,头深深低着却还在忍不住偷偷地笑,但已经不敢再笑出声,憋着,却还是不时发出一声异响,像钝刀猛地拉过磨石,断断续续地又像抑制不住的咳。 萧聪还在用力咂摸着,一会儿头歪向这边,一会儿又歪回另一边,愁眉紧锁,他又开始自言自语了, “我听见的他的声音其实是他心中所言,但我看到的他的表情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表情是情绪的承载,情绪归根结底其实也是一种感受,不过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抒发,如果换做是对神秘古经的感受,也能把它也变成一种由内而外的感情抒发吗?” 尹诺分外担忧的看着萧聪这副中邪似的作态,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四少爷,您没事吧,您这……挺吓人的啊……” 萧聪好像没有听见尹诺的关切,皱眉半晌,豁然开朗道: “哦,我明白了,我所认为的看见了他的表情,其实是因为我现在以意识形态的我感知到了他的感受,而过之所以能够看见,不过是因为我对他在这种情绪下的表现有所了解,我并没有看见,他也并没有表现,这一切,不过是我根据这份感知所做的臆想或者是补充而已……如此说来,就算我能呈现这种感受,以他的悟性,根本就不能进行感知,就算能感知得到,也不能进行补充和相关的臆想,这本就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他终究还是要自己明白才行……” 他叹了口气,无精打采道: “算了,这条路走不同,出去吧。” 随即一个前脚一个后脚离开了妖刀里的意识世界。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现实世界里的萧聪依旧无精打采,可想而知,他之前对这件事所抱的希望有多大。 尹诺看着萧聪,面露不忍之色,想必是因为萧聪此时这反常悲戚的状态太富感染,他亦有些感同身受,于是他往前走几步,伸一只手,却又悬在空中,少顷,又慢慢放下,怅叹一声,安慰道: “萧四少爷,您也别太难过了,自古好事皆多磨,万事开头难,再说活人又不会让尿憋死,暂时想不出办法是正常的,现在想不出,咱们慢慢想嘛,时间还多着呢。” 萧聪没有抬头,只是右手贴在额上,开始用力地揉搓起来,尹诺看着颇显无奈,又微微摇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懂还是在假借感慨,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较真的人,何必呢……” 气氛一时沉默,可这沉默只是持续了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便被某人鲁莽地撞破了。 当羊皮帐篷的皮帘子被猛地掀开的那一瞬间,尹诺倏然转脸,看着小脸红扑扑攥着两只肥大雪鸡的鸿翔,略有些错愕。 鸿翔大大咧咧走进帐篷,一边往前走一边吊儿郎当道: “哟,哥几个都在呢?正好,吃中饭之前谁也别出去了,今儿中午咱们烤雪鸡吃,配上我之前准备好的秘制香料,绝对让你们过嘴不忘,咦?我的短剑呢……“ 说着已经走到帐篷的最里边——那是他经常安塌的地方,将其中一只雪鸡连同另一只一起攥在同一只手上,胡乱将铺盖一抽,短剑随着被掀翻的被褥抖到一边。 他捡起短剑,走到萧聪身边,讪讪一笑道: “哥哥,给取点佐料呗。“ 萧聪抬起头来,目色稍显柔和,右手自额上往下移,轻轻一番后张开,轻声道: “拿去。“ 鸿翔在看见萧聪的脸时就怔住了,他没有去接后者手里用油纸包裹的佐料,而是丢下短剑,小手抚上后者的脸,煞有介事道: “哥哥,你这是怎么了,脸色也……太差了吧!” 萧聪稍微躲闪了一下,看上去似乎对鸿翔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有点不太感冒,也有可能是不太适应,鸿翔识相地没再把小手往萧聪脸上伸,转过脸来问尹诺道: “怎么了?” 尹诺面色纠结,冲萧聪扬扬下巴,无奈道: “遇见一个难题,想出的对策没能奏效,这不,正郁闷着呢。” “什么难题?”鸿翔眉头轻皱。 “神秘……古经……”尹诺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鸿翔的眉毛不由得又稍稍紧蹙了几分, “神秘古经?神秘古经有什么难题,那玩意儿不是根本就搞不懂吗,再说,听听就可以的事儿,费那么多劲干嘛!” 尹诺嘴角抽了抽,冷笑道: “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像你说的这般轻巧,萧四少爷还会这般苦恼?就为了这件事,他还特地陪我去妖刀里的意识世界走了一趟,结果并没什么卵用,然后就这样了。” 鸿翔歪着脑袋看着萧聪,舒缓道: “哥哥,你这个样子何必呢,那神秘古经哪是这般容易就能参透的,连咱俩都领悟不了,指望这头猪脑子参研,这不是找罪受嘛,要我说,你就给他念一遍,一遍不行咱就念两遍,能得到多少好处,看那他自己的造化就是了,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有莫强求,再说了,得到多少好处那都是他的事儿,跟你也没多大关系,何必这样难为自己呢!” 鸿翔一段苦口婆心说的情真意切,但这如老妈子一般的语气落在萧聪的耳朵里肯定是另一番滋味,只见他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鸿翔,没好气道: “你去跟他念啊。” 鸿翔撅着小嘴看上去分外委屈,赌气般小声回道: “哼,又不是我给你出的难题,跟我凶什么凶,我去念就我去念。” 说着轻然转身,竟真的一板一眼地念起神秘古经来。 吟诵声响起,萧聪猛然转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背对着他的鸿翔,眼睛越睁越大,小嘴也越张越大,而呼吸却越来越轻,身子一动不动,似乎怕一不小心碰坏了什么不可挽救的东西,因为那种感觉真的又出现了,跟当年在经堂里时一模一样,虽然以他的记忆力没能将经文的音节完全记下,但他却可以肯定鸿翔现在念得每一个音都是对的,可他还是对此感觉难以置信,只是那种美妙的感觉将他再次带进了那一方不可名状的世界,使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切都是真的。 于是他也像此时的尹诺一样闭上了双眼,让自己毫无戒备地完全浸入到那种美妙的感觉中,直到鸿翔的吟诵声悄然结束。 之前在完美国度要逛遍十二个经堂才能听到的内容,此时被鸿翔一字不落地全念了出来,少年面色虔诚,念得分外认真,就算不说神秘古经那种独有的感化力量,光是听内容,就是一种难得享受,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在萧聪回过神儿来之后,尹诺还面色痴迷闭着眼,如傻子般沉溺了好久。 鸿翔背对萧聪而站诵念神秘古经,所以没有看见他在诵念经文是萧聪的变化,当他得见他所诵念的经文对尹诺奏效转过身来要对萧聪炫耀时,却发现对方正用一双耐人寻味的眼神打量着他,这样的眼神似乎从来没有在萧聪看向他的眼睛里出现过,所以此时让他感觉有点渗得慌,他不明所以,吞吞吐吐道: “哥哥,怎么了,我什么地方……背错了吗?” 萧聪眼神意味难明,摇摇头,语气笃定道: “一字不错。” “那你为什么这样看我?”鸿翔眼神躲闪,语气里有点胆怯。 萧聪莞尔一笑,语气突然变得轻松,问道: “这经文这么难背,你是怎么背下来的,难道你的懒惰都是表象,你一直是这么用功的吗?” 鸿翔讪讪一笑,搔着脑袋不好意思道: “哪有,我是……” 正说着,扭头看了眼还沉溺在奇妙感觉里的尹诺,语气稍微隐晦了些,声音也稍微低了些, “我是在那次洗礼之后才背下来,其实也不是我主动背的,只是这些东西慢慢地在心里浮现,久而久之就全会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萧聪和煦一笑,一瞬不瞬地看着鸿翔,淡淡地略微带着点儿调侃道: “哦,原来是这样,你还真是幸运哩,我就没这样的奇妙经历,怎么什么好事都能落到你头上,我还真是捡到宝了。” 鸿翔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这慌乱完完全全地落在萧聪的眼睛里,可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鸿翔将手指伸在齿间轻轻地咬着,面色困顿计上心来,半晌,抬头一脸认真地回答道: “哥哥学识广博,会的东西这么多,是不是学了什么与神秘古经相悖的功法,又或者说,身上有什么与神秘古经相悖的东西,阻碍了这件事情?” 萧聪闻言眸子微眯,轻轻吸了口凉气,然后就这么暗自揣摩着,片刻之后,喃喃道: “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鸿翔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趁热打铁道: “什么东西!” 萧聪没有接着答话,而是泠泠地瞥了鸿翔一眼,慢慢道: “什么东西还会跟你说?开什么玩笑!” 鸿翔撅着小嘴一脸不悦,忿忿道: “哼,哥哥你这样一点都不实在,还是我给你指明方向的呢!” 萧聪呵呵一笑,气死人不偿命道: “就不告诉你,你能拿我怎样?” 鸿翔小牙被咬的吱吱作响,可对于萧聪这般无赖作态却又无可奈何,为找台阶,只能恨恨道: “哼,今天中午的烤雪鸡,连鸡屁股都不给你!” 对此,萧聪嗤笑几声,不屑一顾。 鸿翔伸出一只小手到萧聪眼前,就那么伸着,却不说话,萧聪满目诧然,问道: “干嘛!” “佐——料——”鸿翔嗓音拉的又粗又长,这是他仅剩的反抗。 萧聪砸吧着嘴,一把将佐料包拍进鸿翔张开的小手里,趾高气扬道: “拿走,不谢。” 鸿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丢了声“切”,而后转身气呼呼往帐篷外走去。 待尹诺回过神来,萧聪询问他关于在听神秘古经时的感受,尹诺的描述与萧聪的感受差不多,最关键是,尹诺说他在听了神秘古经后感觉心境真的平静了许多,生命里貌似少了点东西,又好像是多了点儿东西,总之这好处感受真切却又不言而喻,尹诺的回答让萧聪更加坚信自己和鸿翔在进入忘生谷后的冷静是拜神秘古经所赐,这对以后的他来说意义非凡,不过有鸿翔这宝贝带在身边,他对此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反正不管这家伙有用没用,他都会竭尽全力好好保护着他,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威逼利诱,那神秘古经,萧聪愿意让鸿翔每天都给他和尹诺诵念一次,毕竟名家点兵,多多益善,有备无患嘛。 第三百四十五章 再会丁不善 人头攒动,噪杂喧嚣,北街还是跟记忆里一样热闹。 萧聪和鸿翔跟着尹诺自进入北街后径直来到丁不善的宝庄。 在以往几天的时间里,萧聪让鸿翔每天早中晚对尹诺和他各诵念神秘经文一遍,嘱咐尹诺仔细感受,以此来验证他的设想,他觉得神秘经文应该是有一种特别的力量,能够给予听者以庇佑,使其免受精神上的侵害,当然,最后他的设想并没有得到验证,因为这件事根本就没法得到什么验证,如果真的说有什么方法能将他的设想验证的话,那便是以身试法,带着经文的庇佑去忘生谷深处去感受一下,看看实际效果是怎样,也顺便看看忘生谷深处到底像不像尹诺说的那般邪乎。 丁不善还是在上一次的那间偏厅里接见了萧聪一行,四人围桌而坐,气氛像一团渐渐升温的热气,正慢慢氤氲着,丁不善说一句,萧聪说一句,尹诺和鸿翔正襟危坐缄口不言,丁不善笑容堆面萧聪却依旧面无表情,这看上去分外矛盾,或者说丁不善的自作多情让人感觉有点不忍,萧聪的软硬不吃让人感觉有点不忿——人家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在这儿强颜欢笑用自己的热脸贴着你的冷屁股,就算为了那微不足道的尊师重道,你也总归应该有点什么表示吧。 一开始,丁不善并没有将话题往送他们仨去猎城这件事情上引,虽有所稍稍的触及,但也只是不痛不痒的旁敲侧击,丁不善的言谈不奔主题,萧聪就不做表示,任他将嘘寒问暖的那一套说的天花乱坠,他也不为所动,搁上一次他早就已经离毡而起欲要拂袖而去,这次能在这儿听丁不善絮叨这么久,也算是给他些面子了吧。 终于,丁不善将话题扯到了去往猎城这件事情上来,气氛似乎上升到了一定温度,萧聪身上覆盖的那层隐冰融化了,转换了坐姿,也变化了表情。 “不知关于让老朽送阁下进猎城的那件事情,阁下考虑的怎么样了。”丁不善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聪冷冷一笑, “我做何决断,以丁大掌柜的见识和心计,难道猜不到吗?” 丁不善呵呵几声假笑, “看来阁下是愿意让老朽送您进猎城了。” 萧聪不做回答,玩味儿道: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进猎城这件事本为我所求,到您这儿却本末倒置,好像是您求我似的,您这般低三下四,让我心里着实是跟心慌啊。” 丁不善讪讪一笑, “阁下其实有所不知,进入猎城,是需要一定条件的,没有这项条件,在猎城之内怕是难逃一死,就算我不来找阁下游说,还会有像我一样的其他人来向阁下游说,我能捷足先登算是侥幸,但阁下此番遭遇却是在所难免,因为,您想进入猎城。” 萧聪不屑一笑, “照你这么说,我倒是又添了几分兴趣,敢问丁大掌柜,那是什么条件?” 丁不善拾杯轻抿,又微微端正了下身子,才慢吞吞启齿道: “人无信不立。” 萧聪思索片刻,慢慢了然,随即揶揄道: “怎么,在猎城还非得站好队不可,我要是不站队,能怎么样?” “嘘——” 丁不善将枯槁的右手食指抵在唇上,做出一噤声的姿势,目光如刀,面色郑重不掺杂任何含糊道: “阁下这句话在忘生谷里可千万别乱说,小心祸从口出,招来无妄之灾。” 萧聪一声轻哼,不屑道: “故弄玄虚,装他娘的什么大尾巴狼。” 丁不善再次抿唇笑了起来, “阁下不必这般试探我,我跟你说的句句属实,阁下还是不要拿这样危及生命的事情来开玩笑的好。” 萧聪看着丁不善,勾起的嘴角里满是讽意,丁不善看着这泠泠的笑容,眼神闪烁,并微微有些闪躲,像是在心虚地回避着什么,半晌,萧聪的目光都没有在丁不善脸上离开,直看得对方一直抬不起头来,终于,丁不善抬头看了萧聪一眼,脸上堆笑低声下气道: “阁下莫要再看了,我承认之前在言辞之上多有得罪,在此给阁下赔个不是,阁下大人有大量,就别再跟我这见识短浅的老头子一般计较了。” 说着,双手叠握,弯腰冲萧聪作了一揖。 萧聪的嘴唇终于往上一掀,露出了几颗洁白的牙齿,脸上的凌厉也近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片暖意祥和, “丁大掌柜接着说就是了。” 丁不善咽了口唾沫,又颇不自然地正了正身子,语气较之前认真了不少,接着道: “猎城里的情况,想必尹诺已经跟你说了一些,但他没进过猎城,所说所讲难免有所偏颇……” “他没进过猎城,难不成你进去过?”丁不善话还没说完,萧聪就冷不丁插了一杠子。 丁不善面色没什么变化,只是随意笑笑,回味般道: “怎么没进去过,不过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后来怎么又出来了,在猎城里面混难道还不如在北街开个宝庄吗?” 丁不善低头笑笑,弱弱道: “唉,混不下去,就出来了,现在想想,在北街过会儿安分日子其实也不错,整日打打杀杀,说起来真的挺累的,想当年我像你一般大的时候,跟你现在一个样,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门心思地想往里走,不过修为没你这般高,所以走的比较艰难,进去的时间也就晚了不少,吃的苦受的罪啊,不计其数,现在回想回想,也不知道那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后来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正好也积攒了一些人脉和本钱,于是便回到这北街开了家宝庄,这一开,就是近两百年,唉,世事难料身不由己啊,不过后来也看开了,人这一辈子嘛,也就那个样儿,怎么过都是过,有些东西呢,终究是必不可少,过不去,就会陷住,可是人终究会陷住,只是时间早晚的差别罢,所以说,经历过,就是收获,想那么多,没用。” 丁不善说得声情并茂,如一个看透红尘的过来人,寥寥数语说的人心里失落落的,可萧聪却不为所动,面色依旧冷峻, “我听尹诺说,忘生谷里边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这股力量对修士的影响,应该就数猎城里面最高吧,以我的理解,这股力量存在的目的应该是束缚修士,你这样贸然从猎城回到北街,难道就一点影响都没有吗?” 丁不善莞尔一笑,有意无意地轻瞥了尹诺一眼,后者正襟危坐,一双本就冷冽的眸子里此时寒光四射,以眼还眼,丁不善倒是没有行针尖对麦芒的那套戏码,含笑一瞥后便将目光收了回来,继续对萧聪道: “看来尹诺知道的还不少,并且将知道的都告诉了阁下,不错,是挺忠心的,不过在忘生谷,这般忠心的狗已经不多见了,阁下还真是好眼光,佩服,佩服。” 尹诺一瞬不瞬地看着斜对面的丁不善,双眸微眯,寒意更甚,似是要结出冰来,他的手慢慢抚向平放在大腿上妖刀的刀柄,在刚刚攥紧之时,却被萧聪伸手轻轻按住,他将脸转向萧聪,见后者对他缓缓摇了摇头,于是他长舒了一口气,握在妖刀刀柄上的手也慢慢放松了。 丁不善见此情景抿唇微微一笑,泰然自若波澜不兴,拾杯又轻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 “阁下知道的虽多,但却只说对了一半,那股子莫名的力量确实存在,但猎城之中并不是最强,因为猎城还不是忘生谷最深的地方,至于最深的地方,可能只是一个传说,反正我是没进去过。” 说着,自嘲一笑,继续道: “但凡在忘生谷里混,多多少少都会受到这股子力量的干扰,却没有曾将沧海难为水这么回事儿,身居在何处,就受到何种程度的影响,没那么邪乎和严重,至于猎城,还真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我的离开,与其说是回归,不如说是叛逃,至于我所付出的代价,阁下若是想听,那我也不吝现一回丑,阁下若是不想听,呵呵,那也正好,反正我也不想说。” 萧聪不带感情的几声轻笑, “看来我今天是真的要揭一揭丁大掌柜的伤疤了。” 丁不善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没阁下说的那么严重,陈年旧事,都看开了,此时翻翻旧账,也无妨,正好有阁下陪着,说不定别有一番味道哩,权当给阁下长点经验,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 萧聪不做声,但听得丁不善怅叹一口气,目光上斜,将一段往事娓娓道来。 “想想都是两百多年前的事儿了,说起来,我还算是这套路的开端哩,不瞒阁下说,我的巅峰时期,也是渡河境中期的修为,比现在的尹诺还要高一些,不过,我可没他这么幸运,他有那把妖刀在手,能在三百岁之前修炼到渡河境一点都不意外,也不稀奇,据我所知啊,妖刀门的上几代掌刃,在三百岁之前一只脚踏进离阳境的大有人在,而我的实力,可都是一点一点地用性命拼来的,从北街到猎城,足足走了六十年,六十年啊,说出来,您信吗!” 丁不善的声音像极了悲嚎,但之中似乎又有几分淡淡的骄傲,眼神悲戚,脸上沧桑老态更甚,隔着那干瘪的胸膛,似乎能看见他那已经有些萎缩的心脏的颤抖,他缓缓呵出一口气,也不等坐在对面的萧聪有所表示,便以更加深沉的语气接着往下说, “进入猎城那一年,我刚踏入渡河境,在猎城之中算不得什么高手,但自保还是没有问题,况且在进入猎城之前就已经有了信仰的归属,所以也就没什么危险可言,毕竟老话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的嘛,我从最底层的身份开始往上爬,野心勃勃,费尽心机不择手段,险象环生,已经记不清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那时候命运似乎格外垂怜我,靠着这份运气和常人远不可及的勇力,短短三十年的时间,我在猎城的地位足足上了三个台阶,或许与他们相比,我是不一样的,但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份差异,才注定了我在猎城根本就呆不下去的结局,我在那里挣扎了足足一百年的时间,终于还是厌倦了那里的生活,这时命运也开始不再垂怜于我了,灾祸接踵而至,最后还是背后被人捅了刀,一个比较被我看重的后辈背叛了我,不过他比我倒霉,被我给宰了,可既然是被我调教出来的,我便负有连带责任,虽罪不至死,但终究还是要将功补过,我再一次拼出性命立下了功劳,本来可以再上一个台阶,可惜我累了,于是断掉修行之路,回到了北街。” 萧聪微微一笑, “到底是什么样的功劳能够让丁大掌柜在将功补过的前提下还能再上一个台阶,我倒是很好奇呢,可否说来听听,也让我做些将功补过的准备。” 丁不善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有抬头, “我帮祭祀杀掉了教主,让他众望所归地登上了宝座。” “那他应该杀了你才对吧,怎么可能囫囵个的将你放回北街呢?”萧聪语气里满是讥讽。 丁不善用同样满是讥讽的语气回道: “我说了,是让他众望所归地登上了宝座,这一切顺理成章,不是你所想的阴谋,假若他杀了我,那才是做贼心虚。” “那他最后还不是废了你的修为!” 萧聪的语气从之前的满是嘲讽变成了咄咄逼人,可丁不善的态度却似乎是一点没变,冷冷回道: “那是规矩,对于我,他已经算是很仁慈了,你以为我能在北街平安无事地度过这么些年,靠的是什么?” “可我不相信忘生谷里会有真信义!”萧聪语气笃定,固执道。 丁不善忽然笑了笑,语气中冷意更甚,还带了点玩味儿, “信义这种东西在忘生谷里虽然可贵不可信,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你觉得信义这种东西在忘生谷里为什么可贵,那是因为物以希为贵,你不相信忘生谷里有真正的信义,那你怎么还相信尹诺呢,据我所知,他可是土生土长的忘生谷人啊,照你的想法,那应该是坏到根了才对吧,行,我知道你有奴役他的法子,而且还很有用,但我看的出来,你相信他,发自内心地相信他,对于这,你又如何自圆其说呢?年轻人啊,还是不要太自以为是的好,免得钻进牛角尖里钻不出来,长此以往,终究是落不得好结果的。” 丁不善一席话将萧聪怼的无言以对,这还真不是做作,此时的他是真的无话可说,不仅是因为他觉得丁不善所言也有点道理,还因为老狐狸看出他对尹诺毫不怀疑这件事他避无可避只能承认,他能再厚着脸皮外强中干的对丁不善反驳什么吗?那样一来,岂不是显得他的气量太窄,直接就让老狐狸给看扁了。 所以,这个话题,已经不能再进行下去了。 “那里面是怎么个情况?”他话锋一转道。 “如我之前所说,人无信不立,在猎城里面一定要有所信仰,否则就是目的不端的异教徒,会被群起而攻之,运气不足,终究是难逃一死。” 丁不善没有紧抓着萧聪的小破绽不放,语气依旧淡淡,算是给了萧聪一个台阶下,毕竟还当着对方两个仆役的面儿呢。 “有多少信仰?” “很多。” “都有什么样的信仰?” “各种各样,你想得到想不到的都有。” “那你之前是怎么到那群信徒中去的?” 丁不善微微一笑, “你是想问像你这样的进去,比较适合跟随怎样的信众吧,放心,这件事由不得你,你以怎样的形式进去,你是怎样的人,自然会有适合你的信众找上你,并将你拉到他们里面去,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一步步走到猎城,在进入猎城之前,就被人盯上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送我进去?” “什么意思?” “既然信何种信仰这件事由不得我也由不得你,那我进入猎城后不一定就进到你之前的阵营。” 丁不善拾杯轻抿了一口茶水,放下杯,淡淡道: “实不相瞒,如果我算的不错,你终究还会跟我进到一个阵营,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所以我们将会有同样的信仰,老朽虽不敢说算无遗策,但看人的眼光,一般不会错。” 萧聪脸上也笑开了花, “丁大掌柜看出了什么,不防说来听听啊。” 丁不善脸上的笑容慢慢敛起,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子,语气跟眼神一样笃定, “你跟别人不一样,不是被仇人追杀至此的,大多数来忘生谷避难的人,没有你身上这份凌厉而又深沉的气质,动如猛虎矫若脱兔静如豺狼,顶好的条件也培养不出你这样的苗子,你背后的势力为了培养你,花费了不少心血吧,其实我跟你一样,当年也是为了那事来的,不过这条路,可是不能回头的,不成功,便成仁,要不就象我这样,唉,像我这样都算是好的。” 说着,自嘲一叹。 萧聪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敛起,面色变得甚是荫翳,一双眸子微微缩着,小嘴紧闭,整张脸看上去竟突然显得有点棱角分明,其实这并不是他想表达的,这只是他的掩饰,因为凭借多年流连于奇闻异事所积攒的经验,他知道,丁不善接下来说的话绝对是个石破天惊的大消息! 对于萧聪脸上突如其来的凝重,丁不善只是随意瞥了一眼,淡然一笑,不屑道: “但凡是在修行上有点成就的人,在成名之前,都曾来忘生谷走上一遭,除了忘生谷外,另外一个地方叫做青城,他们总是先过了忘生谷这一关,然后才去青城历练,这在我们这种人眼里,算不得什么秘密,所以你也不用这般对我横眉冷对,不怕告诉你,就算是忘生谷北街,都有很多像我们这样的人,大多都是走不出去的,也有几个像你一样新来的,但说实话,我不看好他们,我只看好你,我像你的师门一样,愿意将宝压在你的身上,所以,你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果然是大新闻,竟连我这个从天道轩走出来的萧家人都不知道!” 心里虽然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但表面上还是装的古井无波,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丁不善,问道: “什么宝?” 丁不善先是一怔,然后如恍然大悟般摇手大笑, “阁下千万不要误会,我所说的押宝,只不是一份希望罢了,忘生谷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现走出去的人了,我送你进猎城,你若能走出去,对像我这样的失败者来说,那得是多么大的宽慰啊,也算得上是一份念想,能亲身参与一代强者的崛起,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吧,这样,以后就能安安心心地过自己的日子了……” 刚热络起来的气氛像一片被石头击破的湖面,还没荡漾多长时间,便再一次沉寂下来,丁不善不再说话,是因为已无话可说,他的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多说无益,反而可能适得其反,萧聪不说话,是因为正在冥思苦想艰难抉择,因为到现在他都觉得自己吃不透这看似实诚的丁不善,丁不善丁不善,名字里就带着不善,怎么可能这般和善,而且他跟萧聪越实诚,萧聪就越怀疑,越举棋不定,本来他都是已经下定注意了的,这次来丁不善这儿不过只是客套一下走个过场,谁知这看似阴差阳错的一番闲谈,却让他又开始犹豫不决了。 兹事体大,切不可武断行事,丁不善此番言举,若即若离,萧聪根本就猜不透他的目的,要说是想让他进猎城吧,就不该说那么多让心听着丧气的话,要说不想让他进猎城吧,可言辞中的恳切却又是不置可否的,萧聪翻来覆去地想,使出浑身解数去斟酌,总还是觉得模棱两可, “难不成这老狐狸是在欲擒故纵,想钓我?” “小心使得万年船,我还是先摸摸事实情况再做打算的好。” 于是他回答说, “我听说最靠近猎城的地方是骷髅郊,不知丁大掌柜可否愿意将我们先送到那儿去。” 丁不善闻言哈哈大笑, “看来阁下终究还是信不过我这个老头子啊,也罢也罢,既然阁下想要先去骷髅郊,那老朽便恭敬不如从命,反正这事儿跟送你们进猎城比起来,容易多了。” 萧聪拱手作揖一拜, “那就先谢过丁大掌柜了。” 丁不善摆摆手, “阁下客气了,什么时候启程啊?” “三天之后吧。” “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了。” “嗯,一言为定。” ………… 第三百四十五章 睡不着聊聊 从丁不善的宝庄回到忘生谷外野地的这个晚上,萧聪一夜未睡,白天时与丁不善的对话萦绕脑海挥之不散,他突然间发现,即使现在的他已经将忘生谷想的很不一般,但与事实相比,可能还是太过简单,青城,一个全新的名字,一个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的地方,一个强者崛起的必由之路,到底埋藏着怎样的秘密呢? 很明显,尹诺也还没睡,不光是尹诺,连一向嗜睡如命的鸿翔也在今夜失了眠,三个人就这样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帐篷里,萧聪还算安静,尹诺只是偶尔翻一下身,呼吸比以往轻了些,但却夹杂了不少沉重的太息,只有在萧聪面前一向都藏不住事儿的鸿翔,后半夜还没过,就已经翻来覆去地不知已经烙了多少张大饼,这家伙现在心里肯定是火热难耐的吧,但至于为什么不把他的疑问像以往那样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萧聪也不知道。 终于,还是萧聪按耐不住了,他声音很轻很轻地道: “你们两个睡了吗?没睡的话吱一声。” 鸿翔闻言猛地坐起身来,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回答道: “我没睡!” 然后扭头用力抽了一下身旁枕臂侧卧的尹诺,大声道: “装什么装,知道你没睡,起来!” 尹诺起先没动,直到气急败坏的鸿翔又给了他一巴掌,这货才吧唧着嘴坐起身来,帐篷里几乎没有光,所以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想来肯定不是一副好脸色。 萧聪也慢慢的坐起来,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顺手从弥芥中取出夜明珠放在地上,可还没等他酝酿完感情开口说话,鸿翔便嚷开了, “哥哥,这货你还留着他,养虎为患吗?” 帐篷里沉寂片刻,传来一声来自于尹诺变了声的怪叫, “啥?这关我什么事儿!” “丁不善说的那些事情,你早就知道,为什么没有告诉哥哥,你跟丁不善一样,也以为哥哥是为了去青城才来的忘生谷,但你比他坏,你之所以愿意做哥哥的奴,就是想让他带着你,好让你有机会窃取最后的胜利果实,你们这些人,实在是太阴了,若不是今天丁不善说的那些话,连我都差一点信你了!” 鸿翔气势汹汹,振振有词,把尹诺说的一愣一愣的, “我……” 尹诺一时无言以对,嘴唇哆嗦着道: “鸿翔小哥,你可别扣帽子啊,今天丁不善说的那些事儿,我也是头一回听说,青城这个名字,我今天也是刚知道。” 说着猛地将脸转向萧聪,急切道: “萧四少爷,你可得相信我啊!” 萧聪微微一笑, “别那么紧张,放心,我相信你,你这么紧张,搞得我都快怀疑你了。” 尹诺咽了口唾沫,脸色这才好看一点,可鸿翔还是不依不饶, “哥哥,你凭什么相信他,就算他为你死过一回,那也不能消除他身上所有的怀疑,他可是土生土长的忘生谷人呐!” 萧聪无奈地笑了笑,抿唇看着一脸不忿的鸿翔,问道: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睡不着觉?” 鸿翔点点头, “你不是也一样睡不着嘛?” 萧聪闻言顿觉哭笑不得,忍不住小声嘟念道: “平时挺聪明的一个孩子,怎么到这茬儿脑袋就这么不灵光了呢……不过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 鸿翔脸上的不忿更深了几分,尹诺的脸直接变成了猪肝色。 “我睡不着的原因和你睡不着的原因还真不是一回事儿,你大可把心放在肚里,尹诺这家伙没什么问题,是你关心则乱先入为主了,连我都不知道的事儿,他不知道很正常,丁不善知道的这么清楚,那才是不正常,甚至,那老小子的话是真是假都不一定,别因为他给的消息太唬人,就自乱阵脚了。” 尹诺将脸转向鸿翔,点头如小鸡啄米,可鸿翔还是一脸狐疑,但听得萧聪继续道: “既然大家都睡不着,那就姑且聊聊,都说说对这件事情的看法,我总觉得有点看不透那老小子。” 尹诺苦着一张大长脸,弱弱道: “您都看不透他,还指望我俩看透他,鸿翔小哥……” 说着又转脸看了一眼鸿翔,见后者正对他怒目而视,赶紧转回头来,低头小声道: “反正我是看不透。” “他跟他肯定是一伙的!”鸿翔语不惊人死不休得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尹诺被吓得赶紧又抬起头来,谁也不看,只是轻轻吹了口气,而后又垂了下去。 萧聪一本正经,右手抚上鼻梁,若有所思道: “我总觉得丁不善不会有这么好心,总觉着这里面还有什么事儿不知道,所以心里有点慌,可又找不出丁不善到底哪有不对劲儿,他说的这一切都亦真亦假,但就是这种亦真亦假,反而让我觉得他说的都是真的,因为这太……怎么说呢,就是拿不准。” 尹诺叹了口气,无力道: “知道我为什么睡不着吗?跟你俩都不一样,我睡不着是因为我在想,那些从忘生谷里走出去后又崛起的强者们,在这里究竟经历了什么,说实话,我也想来一段,不求能成为什么强者,能在外面平安活着就好,我他娘的实在是在这里呆够了,真的呆够了……” 萧聪拍拍尹诺的肩膀,定定道: “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一定能把你带出去,要是我不行,不是还有你鸿翔小哥儿嘛。” 尹诺微微抬起头来,看看萧聪,又看看鸿翔,故作轻松地又吹了口气, “唉,听你这么一说,心里倒是畅快多了,有点希望也挺好,就算出不去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姑且就信了你们吧。” 鸿翔轻哼一声,将脸一横,嫌弃道: “谁要带他出去,带出去肯定是个祸害!“ 萧聪对此付之一笑,话锋一转道: “说到这儿,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儿,鸿翔,你说从忘生谷走出去的那些强者,是不是也去过那个地方。” 鸿翔无精打采地稍抬了抬头,眉毛一挑,漫不经心问道: “什么地方?” “咱俩获得神秘古经的那个地方啊。”萧聪两眼放光,一张俊脸看上去象极了黄鼠狼。 鸿翔丢了个看上去不算太嫌弃的白眼,语气里满是揶揄, “怎么,连哥哥你也想在里面走一遭,丁不善又没说那些强者都是谁,他的话可不可信咱先不说,就算真的有人从忘生谷里走出后又在青城崛起,那也肯定是九死一生的事儿,我们手里有神秘古经,这经文若真的对那诡异的力量免疫,那这事儿对咱来说就显得太容易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吃多少苦收多少获,天下没有掉馅饼这件事儿,哥哥你别想得太多了,容易误入歧途。” 萧聪面色难看,额头上全是黑线,要不是离得远,想必又得是抬手一巴掌,鸿翔看着萧聪那张阴沉的小脸,全身上下没有半点畏惧,蔫儿了吧唧地火上浇油道: “你别这么看我,我说的都是实话,再说,这些可都是你教我的。” 尹诺一脸佩服地看着鸿翔,突然抱拳作了一揖,郑重道: “鸿翔小哥之高见,实在是让在下汗颜,之前只认为鸿翔小哥吊儿郎当古灵鬼精,今天才发现原是这般深藏不漏之人,之前是在下眼拙了,以后若有什么不懂之处问鸿翔小哥,还望您不吝赐教,拜托了!” 说着,垂首重重一拜。 鸿翔看着有模有样赤诚无两的尹诺,一脸无感,语气刻薄地埋汰道: “别拍马屁,拍什么马屁也不带你出去!” 尹诺抬起头来,一脸无辜的错愕,慢慢放下手,也不再自讨没趣儿,转回脸来,黯然垂首, 这回该轮到萧聪来做自我辩解了, “我说你这小子今晚是怎么回事,怎么老是会错意,人家尹诺诚心夸你几句,你怎么还喘上了,玄真界容不下你了,要上,关于忘生谷跟神秘古经的联系,我就那么一提,你是抽得哪门子风给我整出这么多歪理,还有你,” 说着,又将脸转向尹诺, “他讲的话真那么有道理吗?脑子被驴踢了,还是他娘的给门挤了,仙人的捕风捉影牵强附会都能成至理名言,没王法了!” “为什么有错的总是我,还让不让人说话了……”尹诺低着头小声吐槽,声音几不可闻,如蚊子哼哼。 鸿翔理直气壮地高调反抗, “哥哥,你现在嘴里的脏话是越来越多了,再这样下去,都要找不到萧四少爷的翩翩风度了,你这样,怎么对得起那些期待和崇拜你的人啊!” 这对话已经没法再进行下去了,萧聪感觉自己快要被气炸了! 呼——吸——,呼——吸——…… 如此调节几次,萧聪才抑制住那股子要暴跳而起将鸿翔结结实实打一顿的冲动,微微一笑便将这一篇儿给翻了过去,淡然自若道: “其实仔细想想,我也觉得这事儿不太靠谱,毕竟这神秘古经实在是太珍贵了,强者常有,而古经不常有,若这神秘古经强者人手一份,那老不死岂不是也太没面子了。” “不过,那青城,我倒是想去逛上一逛。” 他微微抬脸看向蓬顶,眼睛里有一些闪闪发亮的东西。 鸿翔的脸也慢慢抬高了一点,但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让萧聪先知先觉地封住了嘴,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我想去青城逛一逛,不过就是像之前去日落山脉和濒阳荒漠一样,就是单纯想去看看,没别的想法,反正这些奇葩事在我身上已经发生不少,与其让他们来找我,还不如我主动去找他们……”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鸿翔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萧聪,冷冷问道。 萧聪轻轻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 “好吧,我承认,我想走前人的路成为一方强者,但作为一名修士,这也不是一件可耻的事吧,对啊,这又不可耻,我为什么要掩饰,我之前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变强吗?我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迷茫了……” 他的右手慢慢抚上额头,恍然大悟之中还有点小小的痛苦,尹诺的眼神在鸿翔和萧聪身上来回移转,面色茫然无措,鸿翔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萧聪,眼神时而犹豫时而笃定,但深藏在此之下的那些不忍,却从未消逝过半分,半晌。 “哥哥……”鸿翔轻声唤道。 萧聪抬起头来,“嗯”了一声,满脸诧然,一双眼睛清澈无比。 鸿翔嗫嚅良晌, “那不是你的路。” 萧聪闻言更摸不着头脑了,连尹诺此时脸上都浮现出一种怪异。 “我觉得那些人走过的路并不适合你,你有你的路要走,不能前覆后辙,因为你是萧聪,你应该走出一条特别的只属于你自己的路。” 萧聪面色先是错愕然后变为紧张,最后又归为平静,他笑着道: “或许你说的没错,我们都应该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这在某个角度来说,是一个修者的尊严,但是,现在的我们并不知道那是一条什么样的路,甚至连那条路在哪儿都不清楚,怎么走?其实每一个修者都会走出一条专属于自己的路,只是他们所走出来得路,大同小异在表面上没能看出什么不同,但是走路的方式没错,因为啊,我们只能不断地摸索,我们并没有将别人的路完整地抄袭,我们只是借鉴罢了。” 鸿翔小脸微僵,两眼目光涣散,就那么怔着,尹诺牙齿咬着下唇,发出轻微的嘶嘶的声响,眼神下眄,若有所思,在鸿翔还在神游启悟之时,他却慢慢地抬起头来,认真问道: “萧四少爷,在您看来,所谓修炼,到底是什么?” 萧聪笑得平静自然,嘴稍稍咧着,几颗门牙在夜明珠柔和的光里亮亮晶晶,反问道: “你觉得它是什么?” 尹诺歪了歪头,眼睛随之向一边轻轻一瞥,而后又慢慢转回到萧聪这边,认真回答道: “在此之前我认为修炼的目的是让自己变得更强,所以只要一门心思地修炼就好,可今晚听了你的话之后,却有了点别的感受,觉得修炼似乎应该需要一个章程,就如鸿翔小哥所说的那条路,可你又说根本就看不到那条路,所以只能摸索,这在某些方面与我之前的见解似乎重合,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有很大的不同,说真的,我有点迷糊了。” “修炼的确是需要一个章程,而这个章程之后,得有一个目的作为支撑,你修炼是为了什么,你便将走怎样的路,相应的最后也将成为什么,为了能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这也算是一个目的,但这个目的实在是太普遍,如此便显得太过低级了些,你已经修炼了近三百年,却还没弄懂这些,不过是因为你活得一直都太简单了,修炼不只是门技术,更是一门哲学,所以在修炼的过程中应该有思考,甚至说,普通人所过的生活,也是一种修炼,只不过表现的方式不太一样罢了,但阶段的划分是大致一样的,这伴随着一个人思维的渐渐深化,起初是为修炼而修炼,后来是为了某一个目的而修炼,就像鸿翔说的,那不是我的路,我也认为那不是我的路却还是想要走上一走,为什么呢?因为我不知道我的路在哪儿,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路,所以走不走都一样,因为未来是未知的,往更深的层次里讲,就算我与他们走过了一样的路,但最后的结果肯定还是不尽相同,因为我们所抱有的目的不一样,在这条路上所做出的选择也不一样,而我们终究都会找到自己的路,但那得是在对修炼的理解到达一定层次的时候,等你完全知道了你修炼的目的,你就知道你接下来该怎么走了。” “由量变的累积而引起质变,我能这么理解吗?”尹诺斟酌后问道。 萧聪笑着点点头,眼神中不无赞赏, “这么说倒也沾点边,不过,这并不是必然的,不是你对修炼目的的思考到达一定的量你就能找到自己的路,而是你完全理解修炼的目的,你才能找到自己的路。” 尹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着又问道: “敢问萧四少爷,您修炼的目的是什么?” 萧聪莞尔一笑,回道: “现在的目的是强大到一定程度后重建萧家,不过我的人生还没有定格,不知道这个目的以后能不能实现,又会不会改变,或者说,这个目的实现之后,我又将何去何从。” “您难道不想成仙吗?”尹诺脸上的表情还是呆呆地,对自己言语上的冒失浑然不觉。 萧聪又是莞尔一笑,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带着一股子故作轻松,反问道: “依你看,成仙和重建萧家,哪一个更难实现一些?” 尹诺木然摇头, “我不知道。” “重建萧家,重建萧家更难一些。”萧聪笃定地回答道。 尹诺没有回应,只是点头,那从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对萧聪的话是相信的。 不知是刚刚回过神来还是等着尹诺和萧聪交谈一直没说话,此时的尹诺再次陷入沉思,鸿翔开口了, “可是哥哥,这与你非要走过忘生谷和青城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未来是不可知的,你去与不去都一样。” 萧聪窘着一张脸,无奈问道: “为什么你就是不想让我穿过忘生谷呢?” 鸿翔垂着脸,久久没有回答,尹诺带着一股子感慨,猜测道: “大概是因为担心萧四少爷,不想让萧四少爷以身犯险吧。” 萧聪闻言笑出了声,微微摇头道: “不会,濒阳荒漠那么危险的地方我俩都出来了,有神秘古经在手,与濒阳荒漠相比,忘生谷还真没那么危险。” 然后将那张满是戏笑的脸转向鸿翔,扬扬下巴,逗趣道: “来,臭小子,说说吧,你是不是还知道一些其他的事情没有跟我们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再不说,可就别怪我俩对你不客气了!” 鸿翔嘟着小嘴,用力摇头, “没有。” 尹诺往鸿翔这边凑了凑,一脸关切道: “那是为什么啊,鸿翔小哥,有什么问题你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你这样憋在心里也终究不是办法吧。” 鸿翔抬起头来,恨恨地刮了尹诺一眼,而后又低下头,叹了口气,像蚊子哼哼般道: “我从来都不怀疑哥哥的实力和决心,也相信小小的忘生谷根本就困不住哥哥,但哥哥可曾想过,如果你真的从忘生谷走出去后又去往青城,将会发生什么,忘生谷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能成功走出去了,你已经在北街引起了胡老栓和丁不善的注意,想必在忘生谷深处也已经有某些咱们现在还惹不起的人已经开始盯着你,他们会眼睁睁看你像那些曾经崛起的强者一样大大方方地从忘生谷穿过去吗?就算他们能放你过去,但一定会将消息传到外面,到时候你就成为众矢之的了,会有人在去往青城的路上等着你截取你的道果,甚至会有人将你认作是萧聪,毕竟,这年头能做出这般成绩的人不多,其他人都有背景可循,只有你,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人怕出名猪怕壮,树大招风,所以那青城,你绝不可以去,甚至连穿越忘生谷这事儿,你都应该果断的放弃才对!”顿了顿,他补充道,同时也将脸抬了起来。 萧聪静静地看着鸿翔,脸上有淡淡的错愕,尹诺看着鸿翔,脸上满是震惊,他咽了口唾沫,转脸冲萧聪道: “萧四少爷,鸿翔小哥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啊,我也觉得,这猎城你是真的去不得,丁不善和胡老栓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他此番仗义援手,看似找不出什么毛病,说不定就是像鸿翔小哥说的这样,守株待兔呐。” 萧聪的眼睛慢慢恢复神采,微微一笑,道: “你说的很对。” 尹诺的脸色看上去变好了些,可鸿翔的小脸看上去还是有点阴翳,果然,萧聪的下一句话便让心态刚刚上岸的尹诺再次跌入到了海底, “经你提醒,我觉得这件事情确实是应该开始着手准备一下了,玄真界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再出现过关于我的消息,我得制造点动静让他们记起我,若是这帮狗日的已经忘了我,那这游戏接下来就不如之前那么好玩了。” 鸿翔哀叹一声,头又猛地垂下,小声嘟囔道: “就知道又是这样……” 尹诺看看鸿翔,又看看那萧聪,脸上的表情让人感觉怪怪的,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萧聪看着垂头丧气的鸿翔,一脸玩味儿,久久不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慢慢地,他粲然一笑,道: “鸿翔,你说,这次咱们怎么玩儿比较刺激,你坏水儿这么多,给出出主意,是在忘生谷外比较好,还是在青城那边比较好。” 鸿翔头也不抬,冷冷道: “一样,反正都是送死。” 萧聪语气大为低落,不满道: “那可不行,毕竟这可不是我萧聪的风格啊,想祸害我的人,我怎麽能让他们好过,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 鸿翔依旧头也不抬,语气比方才还冷, “别吹了,想杀你的人多的数不过来,就像韭菜,割完一茬还得长出一茬,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别问我,无论你怎么想,在我看来都是不智之举,你要是信我,就老老实实猫着,要真想干,大不了我和尹诺跟着你一起死就是了。” “尹诺,你觉得呢?” 萧聪将脸转向尹诺,嬉笑道。 尹诺嘴角抽了抽,发出一声冷笑,看一眼鸿翔,躲闪着萧聪的目光弱弱道: “这不明摆着呢吧,人家鸿翔小哥说的多对啊,您现在这条件,的确是艳冠天下举世难寻,但就算牌再好,也不能这么打吧,与整个玄真界对抗,那不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嘛,我跟鸿翔小哥的意见一样,当然,听不听是您的事儿。” 萧聪往后仰了仰身子,叹了一声,意味深长道: “本来以我的个性呢,这件事情是绝对不会这么过去的,不过你俩都不敢去,我又不能丢下你俩不管,所以这事儿就先这样吧,不说了,翻篇了。” 尹诺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却被猛然惊起的鸿翔狠狠拧了一把,前者吃痛,龇牙咧嘴,后者小声警告道: “别说话,你以为他不敢啊,不能给他改口的机会!” 萧聪看着讳莫如深的鸿翔,脸上那丝神秘的微笑越来越深,好像正想着什么分外有趣的事情,心里边装不下,都溢到脸上来了。 时间已到寅时末刻,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天亮,抓紧时间再睡一会,睡到辰时之后倒也算是个回笼,可三人看上去却没有半点睡意,鸿翔抱怨说帐篷里面太闷了,应该出去透透气继续详谈,毕竟盛宴难逢,他跟他的萧聪哥哥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这样好的兴致也才不过一两次,可尹诺却说在帐篷里面聊聊就好,外面正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里面外面其实都一样,大不了将皮帘子给他掀开,足够给他透气的,可鸿翔不肯,还是非要到外面去,说外面空旷有意境,利于大家的思考,肯定有新的想法,尹诺说鸿翔这要不就是没事找事,要不就是心里还有事儿藏着所以燥得慌,鸿翔说……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来往,真就杠上了,俨然有了要大打一场的架势,萧聪一开始是坐在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热闹,可看着看着觉得察觉真的已经不是那么回事儿,于是赶紧出言斡旋,最后还是委屈了尹诺,依着鸿翔的意思,三人搬着桌子,在外面生起篝火,架上水壶,沏上一壶好茶,接上之前的话茬接着拉。 尹诺言道: “刚才听鸿翔小哥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到一件事儿,咱们就算不以牙还牙,但也要防丁不善一手啊,之前咱们看不透丁不善的阴谋,现在知道了,他就是想利用萧四少爷窥探忘生谷之迷,甚至是窃取萧四少爷的胜利果实,这老小子,果然比胡老栓还阴,依我看啊,他不是说要亲自送我们去骷髅郊吗?他这就是刀尖上翻跟头,找死!要我说,咱们直接在他送我们到骷髅郊之后把他给一刀宰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鸿翔一声冷笑,看都不看尹诺一眼,凉飕飕骂了一句, “蠢驴!” 尹诺被气得直咬牙,拳头攥的咯嘣响,却无可奈何,没办法,三岁孩子都能看出,鸿翔这个无法无天无礼无逊的小孩,不管怎样,萧家四公子萧聪,就是宠他。 萧聪似笑非笑,问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 鸿翔小脸一扬, “最好的选择就是将计就计,在没能达到目的之前,丁不善和他背后的人绝对不会动我们,而且说不定还会帮我们,反正咱们进骷髅郊也不是为了他那事儿来的,把咱们的事儿办完了就一走了之,留着他们干瞪眼,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岂不畅快。” 接着,话锋一转,道: “不过话说到这儿,我倒觉得我们先去骷髅郊这个选择挺对的,谁也不能确定那些家伙到底在不在猎城,要是能在猎城外面找到,可是省了好大功夫呢!” 萧聪目色深邃,缓缓摇摇头, “不,他们一定在猎城之中。” “对了,萧四少爷,你们到底在找什么人,非得到猎城去找,之前是因为不熟,你不告诉我我也能明白,但现在咱们都混得这么熟了,您就给我透露透露点实情呗。” 尹诺腆着一张堆满贱笑的嘴脸,谄媚道。 萧聪转脸看向鸿翔,笑问道: “告不告诉他,听你的。” 尹诺闻言,一张媚脸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已经预料到鸿翔绝对不会这般轻易告诉他。 果不其然,但听得鸿翔戏虐道: “告诉他干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个人知道就能避免节外生枝,再说,告诉他既没什么用,更没多少意义,还会让他想三想四儿,闹心,所以,不告诉他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我们好,等人找到之后,他自然会知道。” 尹诺不死心,反驳道: “谁说没什么用处,我在忘生谷呆了那么长时间,一定能告诉你们点线索,再说,我又不是那种爱琢磨的人,才不会想三想四,我这个人,就是好奇心重,你不告诉我才让我睡不着呢!” 鸿翔几声嗤笑, “就你在忘生谷呆的这两百多年,去过里边几次,问啥啥不知道,还差点被胡老栓给搞死,指望您,我跟哥哥非得喝西北风去!” 尹诺被鸿翔的话噎得面红耳赤,却还在死撑, “你不跟我说怎么就确定我不知道!” 鸿翔依旧一脸不屑,皮笑肉不笑道: “得了吧您,我跟哥哥难道还不知道你有几把刷子,想要知道我跟哥哥找的人是谁,也行,不过咱们得先打个赌,若是你真的能给我们提供点有用的信息,那就算是你赢了,要是你提供不了有用的信息,那你就输了,输了,以后什么事儿就都得听我的,不能反驳我,不能忤逆我,让你干嘛你就干嘛,由哥哥在这儿做个见证,敢不敢?” 尹诺对此嗤之以鼻, “切,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吗?怎么算我都没什么甜头,大不了我不听了,反正早晚都能知道,就算是磨磨性子。” 鸿翔面色更加不屑, “怂包软蛋都能说的那么理直气壮大义凛然,还真是佩服。” 于是,木柴燃烧的声音中又夹杂了尹诺咬牙的吱吱声和拳头攥紧的嘎嘣声。 萧聪极突兀地发出几声笑,淡淡问道: “你在忘生谷中,听说过关于冥乌族的下落吗?” 尹诺面色骇然,久久不能恢复,半晌才咽了口唾沫, “冥乌族……我没有听错吧,萧四少爷要找的竟然是冥乌族……” 萧聪含笑颔首,面色平静。 尹诺面色阴晴不定,踌躇半晌,支吾道: “萧四少爷……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萧聪笑着托了托手,面色依旧轻松自然。 尹诺又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儿,然后道: “冥乌一族的事情,在忘生谷中并不算是什么秘密,但凡在忘生谷里呆了已经三百年之久或者是有教门依仗的人,多多少少总会知道一些,我之前并不知道您要找的是他们,要是早就知道,一定会劝您放弃这件事,当然,现在放弃也还不晚,因为您就算是进了猎城,也绝对找不到他们,他们已经去了比猎城更深的地方,据说是忘生谷的最深处,幻厄古牢。” 萧聪并不答话,只是眉头皱着,尹诺就这样静静地等了萧聪一会儿,见其不说话,便主动相告道: “这件事发生距今不长,也就三百来年的时间,当时轰动极大,直到现在还不时有人提及,在我看来,这件事情的难度,可要比像那些强者一样走出忘生谷后再去青城难多了,毕竟在忘生谷历练后再去青城是不需要进入幻厄古牢的,而进入幻厄古牢,至今还没听说过有出来的。” “冥乌族为什么进入幻厄古牢?”萧聪问道。 “不知道。” “整个冥乌族都进去了?” “传说只是这样的。” “之后就再没传出什么消息?” “没有。” 萧聪眉头越皱越深,再次陷入沉思。 第三百四十六章 话别 “不去骷髅郊了,直接去猎城!” 这是两天前那个晚上萧聪在认真思考后所作的决定,现在的他已经再次来到丁不善的宝庄,在那间偏房里,还是坐在丁不善的对面,丁不善听后讪讪一笑,回道: “阁下变卦实在是太过突然,不去骷髅郊,直接去猎城,说起来也行,不过恐怕得等到七日之后,要不,阁下再回去等等。” 萧聪稍作斟酌,然后颇不痛快道: “那就还是去骷髅郊好了。” 就这样,由丁不善亲自伴行,一行七人,踏上了去往骷髅郊的行程。 丁不善所带的这三个人,实力皆在摘星境以上,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初中后期各有一个,看来这老小子其实不是对路上发生的事不放心,而是对萧聪他们三个不放心,当然,这在忘生谷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从忘生谷出发,沿途经过中坊、南街、不回关,每到一处,丁不善总要找个地方坐一坐,在中坊时是在一家不夜馆,在南街时是一家宝庄,在不回关时是一家杂货铺子,对于此,丁不善也不避讳萧聪他们仨,所聊之事尽入诸者耳,无非是些委托通行之类云云,萧聪觉得这之中肯定还有别的猫腻,但懒得对此做多余的思考,出来混的,早晚是要还的,自打决定进入骷髅郊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今后无论来什么,他都照接着,九死无悔,一往无前。 半个多月后,一行七人终于来到了骷髅郊,把人送到这儿,丁不善便不打算继续往前了,四人选了一家看上去还算奢华的酒肆,开了间房叫了几个可口的小菜,坐在一起小酌了几杯,丁不善的三个随从没上桌,甚至连房间的门都没进,席间几人推杯换盏,言谈慢慢,偶尔也会发出几声感情各异的笑,这是萧聪第一次与丁不善坐在一张饭桌子上,老小子看上去很是高兴,尹诺不善言辞又不苟言笑,鸿翔对他爱答不理,只顾着低头对他所点下的饭菜大快朵颐,吃相较单独与萧聪时相比,多少算得上是好了许多,但离得体还是相差甚远,萧聪斯斯文文,嘴巴变得十分金贵,虽然也说话,但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与丁不善聊着,只有丁不善,在使着吃奶的劲儿竭力暖场,好话笑话说了一大箩筐,才勉强将这顿饭给撑了下来,不至于冷冰冰地不欢而散。 席末,丁不善仰头饮下最后一盅酒,大笑一声道: “今日能坐在这儿与阁下把酒言欢,实在是老朽的荣幸,不过,天下没有不凡的宴席,凡事都应该适可而止,虽然老朽也舍不得走,可毕竟时候已经不早了,阁下跟着老朽奔波了十好几天,想必身子也乏了,早点休息,养精蓄锐再创辉煌,可惜之后种种老朽已经不能亲眼看到,就祝阁下一句千难万险好事终成吧,老朽这就告辞,阁下莫要相送。” 而后站起身来,冲萧聪躬身作了一揖。 萧聪亦是站起身来,双手叠握,含笑冲丁不善微微拜了拜,丁不善伸出一只手虚空往下按了按,而后也没再说话,转身走出门去。 萧聪扭头看着丁不善出门转身,直到那房门被三个随从之一轻轻关上,勾唇冷冷一笑,而后转回头来,将酒盅中的酒泼在地板上,扣在一边后拾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尹诺面色荫翳,沉声问道: “萧四少爷,要不要我跟上去看看,这老小子肯定心里有事儿!” 萧聪冷笑出声,淡淡道: “不用,你就算跟上去,看到的东西也是假的。” 尹诺皱眉咧嘴,疑问道: “什么意思,到底是有事儿还是没事儿,什么叫就算我跟上去看到的也是假的。” 萧聪表情精彩地看了尹诺一眼,诧异道: “哟呵,有长进哈,竟然能觉察我话里的深层意思了,不过还有待提高,等你不用问我就能看出这其中的道道的时候,你就可以出师了。” 尹诺讪讪一笑,面色微苦,轻声道: “谢萧四公子夸奖。” 尹诺不说话,只是僵笑地看着一边的萧聪。 “想知道为什么是吧。”萧聪笑问道。 “嗯嗯。”尹诺的笑容里突然溢满色彩,狠狠地点了点头。 “因为我不稀罕知道。” 一本正经地说完,转回头去拾筷夹了几片青菜放进嘴里,细嚼慢咽,而后道: “他是故意装出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其实是不想让我跟上去探究竟,他知道我还是不相信他,所以才装这么一出儿,好像是故意引我上钩,如此一来我就会觉得有陷阱便不敢贸然尝试,毕竟刚进骷髅郊做事还是要有的放矢,你说得对,他的确是有事,但我也没骗你,他的事儿,我还真不稀罕知道。” “可是,萧四公子,你就不怕他筹划着害你吗?我跟上去看看,多少能多做一份准备。”尹诺忧心忡忡。 萧聪莞尔一笑,满不在乎, “不必了,你就算跟上去,也一定是一无所获,像丁不善这种滴水不漏的人,早就算好了万全之策,再说,他要是想害我,不会等到现在,咱们就给人家一点空间,何必打破沙锅问到底呢?丁不善已经不是我们的绊脚石,我们的敌人还没有出现,以后的事儿会难很多,首先要做到的,就是放平心态,千万不要自乱阵脚啊。” 尹诺想了半晌,还是没明白萧聪说的是怎么一回事来,于是问道: “萧四少爷,怎么放平心态?我们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再说,多一份准备就多一份机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总应该没错吧。” 萧聪一边咽下嘴里的饭食一边放下筷子,转过头来抿唇笑笑,回道: “话说的确实不错,但搁现在,已经行不通了,你觉得我们还有时间去探查对手实力背景几何吗?没有了,在来这里的路上,我仔细探查,发现真实情况并不是你之前说的那样,这里依然没有秩序,杀戮也更加残酷,北街的争斗,多少还能看出点原因,而这里的争斗却无从查起,似乎只是人的一时起兴,源头仅是人心的一股子突如其来的暴戾和冲动,一切好像都是突发的,我们已经不能像在北街时那样游刃有余地行事,比起筹划和算计,我们现在更需要的是一往无前的勇气,随机应变,只考虑该考虑的,想得太多,只会让我们变得更加畏手畏脚更加怯懦,现在,你明白了吗?” 尹诺点点头,脸上表现出一种久违的野蛮来,就连语气,都不自觉掺了一些暴戾, “明白,放手干就是了,在没遇见您之前我一直都是这样的,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萧聪和煦笑笑, “突然能放飞自我的感觉是不是很刺激。” 尹诺面色微微一僵,脸上堆笑道: “哪有,还是想跟萧四少爷多学点东西。” 萧聪砸咂嘴,一脸玩味儿地转过头,漫不经心道: “权当你说的是真的吧。” 可尹诺却在这时较起了真儿, “萧四少爷,你相信我,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萧聪不搭话,只是笑,一旁的鸿翔带着万般的嫌弃嘟囔道: “还是那么不谙风情。” ……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一夜厮杀 说起来,与北街相比,骷髅郊的气氛实在是有点冷清,建筑景致坐落随便,更没什么特点,人烟稀少,似乎所有人都是神出鬼没的,甚至带了点荒凉感。 萧聪一行三人游荡在这偌大的骷髅郊,难免招人耳目,且不说他们这样实力差异如此之大的组合,就说像萧聪和鸿翔这般年纪的修士,在这里可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更别说像他俩这样大大方方如入无人之境的“小家伙”。 萧聪早已注意到这个问题,原因是因为他看见了所有人向他俩投来的贪婪如野兽般的目光,嗜血和残忍掺在极力掩饰的躲闪之下,萧聪能清晰感受到这情不自禁的偷偷摸摸里的恐惧和纠结,于是他突然之间猜到了点什么,他找尹诺求证,问尹诺住在骷髅郊的都是一些什么人,尹诺摇头表示对此一无所知,鸿翔的脑袋瓜子还是一如既往有出乎意料地快,小心翼翼道: “这里……怕是进入猎城的最后一道关卡吧……” 萧聪神色僵硬,咬牙切齿道: “怪不得那老小子之前答应得这么爽快,他娘的!” 鸿翔缩着脑袋,怯怯道: “哥哥,现在才明白过来怕是已经晚了,这些人绝对不会放任我们离开的,反正怎么着都得把这些家伙给干掉,与其打退堂鼓,还不如壮壮胆直接打进去……” 鸿翔话还没说完,便被萧聪狠狠地瞪了一眼,后者气急败坏道: “我是那种随便就能打退堂鼓的人吗?” 鸿翔谄笑着不停摇头, “不是,不是。” “那现在我们……”尹诺表情木然,问道。 萧聪沉了沉气,眼神慢慢狠厉下来,笃定道: “此地不宜久留,恐怕客栈也是危险的地方,这里不应该叫做骷髅郊,应该叫猎场,猎城之外的猎场!” 鸿翔一声怅叹, “唉,早知道是这样,当初还不如让丁不善直接将我们送进猎城呢,这老小子是算计好了,料知无论是骷髅郊还是猎城,对我们来说都一个样儿,可对我们来说,可是要费好大一番力气呢,对了,话说回来,猎城之外为什么要设置这样一处猎场?选拔人才么?” 萧聪不做声,尹诺认真想了一会,回道: “好像还真有几分道理啊,猎城这种地方,哪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若是什么人都能进,那岂不是太掉价了。” 鸿翔小嘴微撇面色深沉,缓缓摇了摇头, “可能,不只是这个……” “那还有什么?” 尹诺侧耳相闻,却只听来一句不咸不淡的不知道! 沉默已久的萧聪终于说话了, “无论如何,今晚,我们一定要进入猎城!” 尹诺和鸿翔将各自的目光同时投向萧聪,无有异议,也不问原因,当晚丑时,三人准时行动。 事情的发生总是无有预料而又稍显俗套的凑巧,萧聪这边想大开杀戒一举挺进猎城,时间定在丑时,骷髅郊的某些修士聚在一起计划除掉他们三个,时间也是定在丑时,看来冥冥之中确实是存在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理感应,又或者说丑时实在是一个极好的时间,要不然,大家怎么都赶在这个时候干大事儿呢。 总而言之,一场血腥大战无可避免,在这片被黑暗笼罩的破败之上,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这对于萧聪一行人来说,当真是一场鏖战,也是一场硬仗,三人从丑时一直杀到天明,中间也不知道弄死了多少人,可令人疑惑的是,这些家伙似乎怎么也杀不完,如雨后春笋,三月韭菜,割了一茬又长一茬,骷髅郊平日里根本看不到这么些人,也不知道这些一向神出鬼没的家伙们平时都躲在哪儿,当然,因为杀红了眼,三人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思考这个问题。 对于此般境况,鸿翔自然是已经拼了老命,尹诺也是出了浑身解数,阿陀道三刀的苦字刀早就已经交代了出去,威力虽大但收效甚微,他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刀确实是将满满一茬韭菜给全部收割了个干净,本以为此举一劳永逸,却不想后边竟冒出更多的敌方修者,能撕杀到现在,完全是靠萧聪给他的丹药在苦苦撑着,至于萧聪,虽然也已经到捉襟见肘的地步,但还总不至于慌不择路,《天道宝典》、《破天式》这些大杀招在脑子里萦绕绝,有好几次他都差点忍不住将之行云流水地全部使出来,好在心志犹坚及时制止——不然就要前功尽弃了!现在的他不但要应付对面的高手,还得应付自己不要一个不留神暴露了身份,想想也真够累的。 东方天际曙光出现,紧接是瑞彩千条,仿佛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因为怕引起多余的关注,萧聪一直都没有开启紫瞳,于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与之相战的修士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多,加上地上躺着的,也不过才三十来个人,可那一茬又一茬的韭菜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些被他们斩杀后的尸体,都跑去了哪里?难不成他们一直以来都只有这些人在跟他们打斗? 起死回生……不,这不可能! 可接下来一幕却直接惊掉了他的眼珠子——他清晰看到一个之前被尹诺斩杀在地的家伙,于血泊中站起,找回自己的断肢按接在伤口上,竟然恢复如初! 很明显身边的尹诺和鸿翔也注意到了这诡异的一幕,尹诺还算沉得住气,只是面色越加凝重,将手里的妖刀攥得更紧了一些,鸿翔可就没这么好的心态了,只听得这家伙杀猪般一声怪叫——他仙人的,这些到底是些什么怪物! 也不知怎么的,萧聪突然就想起了之前与欧阳寻一起被困在幻雪森林时的遭遇,可现在的他能清晰地感应到,这些家伙是有精神波动的,他们不像幻雪森林里东方敬轩以及他的“部下”,是一具具名副其实的傀儡,而正是因为如此,这些家伙的“死而复生”实在是让他解释不通。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以我们的手段,根本就杀不死他们?还是说有其他的原因……” 这个问题容不得他在此刻多做思考,为今之计是尽量往猎城那边赶,以求能在未知的下一刻里寻的一线生机。 又是两个时辰匆匆而过,鸿翔重伤垂死,现在正被萧聪夹在腋下护着,尹诺精疲力竭,却还在不认命地苦苦支撑,萧聪亦是力有不逮,抱着鸿翔的那只手里已经准备好了逃走的石刻,一共两块,他跟鸿翔用一块,尹诺自己用一块,虽然准备已久,但他还是不愿离去,他不甘心啊,想他堂堂的萧家四少爷萧聪,什么时候这般无能为力过,不过这一次,他是真的黔驴技穷了,只等尹诺倒下,石刻一丢,撒丫子走人。 至于为什么非要等尹诺倒下后才逃走,大概是因为他仅剩的倔强吧。 恍恍忽从不知名处传来一声渺远的钟声,悠扬动听,犹如实质化的声波迅速蔓延而来,像带着某种奇异能量的风,涤荡生命,抚慰心灵。 就在这一刻,周围那些不死的怪物停止了杀伐,四散而去,拄着妖刀的尹诺和腋下夹着鸿翔的萧聪,静静地在原地怔着,不过,尹诺的身体还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披头散发摇摇欲坠的他看上去比萧聪腋下有如死人般的鸿翔还可怜。 可慢慢的,尹诺的身体不抖了,也渐渐直起身来,腋下的鸿翔微微哆嗦了一下,也缓缓抬起了头,萧聪静静地感受着那种宛若新生般的感觉,他知道他的身体正在迅速恢复,以一种令他难以置信的速度,他知道这些能量是由那渺远的钟声带来的,但他就是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 记忆里带着冬日荒芜的断壁颓垣,此时仿佛进入了春天,但这仅是一种感觉,眼帘之中,所有的景致并未发生丝毫的改变。 鸿翔挣脱萧聪胳膊的束缚,弯腰站在地上,而后慢慢直起身体,萧聪环视四周,踮脚眺望,目色沉沉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不一会儿,他皱着眉头将脚跟重新落回到地面上,像个失落的孩子,微微叹了口气。 “这一段,到这儿应该算是结束了吧……”他喃喃道。 尹诺缓步靠近,在鸿翔身边停下脚步,只是静静地看着身旁的两人,不声不语,满是污垢的刘海早就被他背到了耳后,此时他整张脸都暴露在阳光之下,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上去流光溢彩,像是从未有过的灿然。 终于可以喘口气了,三人将之作为缓冲的时间,心照不宣,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感想,悉数整理,转化为修行路上难得的滋养,不过心有余悸肯定是躲不掉的,萧聪亦是如此,虽然他还是弄不懂这里面的玄机,却对忘生谷这个地方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凭这短短几个时辰的经历,就足以让他相信忘生谷其实是比幻雪森林更加可怕的地方。 半晌,他慢慢仰起头来,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淡淡道: “走吧。” 第三百四十八章 猎城 猎城,总归不愧是带了个“城”字。 高耸的城墙,雄阔的城门,这是萧聪带着尹诺和鸿翔在又走了近一个时辰后的亲眼所见,远远观望去,它像两条巨蛇,匍匐平躺在地上,最后在交汇处仰起的蛇头,共同拱成了这方辉煌盛景,别说从没出过忘生谷的尹诺和一样没怎么见过世面的鸿翔,就算是萧聪,这样峥嵘到甚至带了点压迫感的城门也是生平头一次见! 可是,目光从远处越过城墙往里看时,却还能看见里面些许建筑,想来 城里的景色定也是非同寻常。 望山跑死马,三人从看见城门到走到城墙根,又足足花了近半柱香的时间,城门处整洁干净,一切看上去都崭新崭新的,也没有什么人看守,甚至看不见任何活物,更让人感到疑惑的是,准确来说,这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城门,因为它真的没有门! 萧聪咽了口唾沫,一旁的鸿翔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地揪了揪前者的衣角,怯怯道: “哥哥,我们还进不进去……” 萧聪猛地扭过头来,皱眉道: “进!为什么不进!” 鸿翔闻言缩了缩脖子,眼神躲躲闪闪, “这城墙整个都是由冥陨矿堆砌的,这般造型,怕是有什么说法吧……” 萧聪扭头不动声色地看了尹诺一眼,见后者没什么反应,才回到: “冥陨矿能有什么说法!这造型也没什么特别,不要少见多怪,免得让人家笑话!” 鸿翔低头,懦懦“哦”了一声,萧聪深吸一口气,鼓着腮帮子慢慢呼出,而后大步流星向通道走去。 尹诺扭头看了鸿翔一眼,眼神轻飘飘的,看上去好像人畜无害,但感觉中似乎又有点其他的意味,仅是一眼,也没说什么话,转回头去便也迈开了步子,鸿翔再次仰视眼前的雄奇景象,像萧聪一样,深吸一口气,鼓着腮帮子缓缓呼出,纵然眼神里还是有千万个不情愿,但还是迈开腿,小跑着向前边的尹诺和萧聪追去。 因为城墙太高,所以墙体很厚,因为墙体很厚,所以墙下直通进城里的甬道很长,又因为这甬道很长,所以它又被修的很宽,大概是因为这样做能让整条甬道看上去能感觉好看些,可纵使这样,三人走在甬道里,鞋底碰撞着石板所发出的回声依旧清晰可闻,“嗒”“嗒”“嗒”,时间似乎就是在这一声声“嗒嗒”的声音里肆无忌惮地溜走了。 眼前的视野慢慢变黑,走在甬道里人儿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重,可明明没怎么剧烈活动,喘息却是那样的粗,像是从嗓子眼里生生剌出来的,唯一的那一片亮白,幻若一颗渺远的星辰。 这过程自然是煎熬的,可三人心照不宣地谁也不说话,只是在用喘息声和脚步声交流着,尹诺的妖刀早已经出鞘,此时正被紧紧地握在右手中,萧聪一整条左胳膊也变成了紫金色,右手里正攥着石刻,本来有萧凤哲的石刻和龟府的卜天卦在手,他用不着这般忐忑,可是在此之前他早就已经见识到了这个地方的厉害,所以现在连他自己都深刻怀疑,他手里的这两样保命神器到底还有没有用。 故作镇静的鸿翔被尹诺和萧聪一左一右护在中间,走的每一步,都显得那样机械。 是啊,害怕这玩意儿在这里实在是无可厚非,鬼知道这甬道里除了他们仨以外还有什么别的东西,越是看似安全便越是感觉危险,不管怎么说,小心一点总归是好的。 不知几多长的甬道,三人足足走了有一刻钟之久,可令人失望的是,走过甬道,真的是什么事儿也没发生。 走出甬道举目四望,城里城外是两处不同的景象。 错落有致的建筑群里,有高耸的塔楼,也有寻常人家式的府邸,有用白乳玉建成的神殿,也有用黑沉香搭造成的庙堂,有用金刚岩铺就的广场,还有用各种金属浇注的各种各样的神像,猎城之中人也有很多,却不似北街那般喧嚣浮躁,道路很宽很直很平整,亦没有像北街那样的曲拐巷弄,人们走在街上,进出于各个建筑,抑或是在神像之前顶礼膜拜,抑或是在广场之上群聚,用心作揖,专心聆听,他们穿着不同款式的衣服,却能在风格感觉上找到一些共通,这景象果真应了当初尹诺和丁不善所讲,因为一眼看上去,他们可真是虔诚,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与那些建筑一样,恢弘,庄重! “这是什么鬼地方?这些都是些什么人?这里还是忘生谷吗?为什么我感觉怪怪的,有点喘不过气来!”鸿翔小声道。 “这里,就是猎城,传说中的猎城!”尹诺语气定定的,带着点老气横秋的感觉。 鸿翔扭头白了尹诺一眼,怨怪道: “这还要你说!” 尹诺无可奈何地缩缩脖子,没再说话。 萧聪最后给总结了句斩钉截铁的“走。” 于是三人陆续抬脚,装出一副若无其事同道中人的样子,继续往前走去。 一个清瘦矍铄的刀客和两个身着灰色斗篷的少年,这样的组合走在大街上实在是显得怪诞,从周围人投来的诧异目光里,三人清楚地知道自己与这方天地的格格不入,起先萧聪以为总会有人如当初尹诺所讲,自己找上前来招徕他们,引他们入伙,可是在三人在大街上走了近两个时辰之后,还是没有等来任何一个前来招徕他们的人,萧聪不禁暗中思忖,想不通这里面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 猎城看上去就很大,一眼望不到头,耸立在眼帘深处的建筑模糊得像一座海雾中的灯塔,也不知道那里到底是不是所谓彼岸,三人就这样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不时拐弯,像是在观光,说起来,依着猎城里的景色,放在整个玄真界,倒也能算得上是个不错的景点。 “来的太匆忙,忘了跟丁不善多打听点关于猎城的信息了,他仙人的!”正走着,萧聪突然小声骂道。 一旁的尹诺走的不急不缓,语气也不急不缓, “走了这么久,也没看见个能落脚的地方,这猎城里,该不会一家客栈也没有吧。” 鸿翔显得心事重重,低着头,沉默良久,才道: “如果这里的人都有信仰归属,那我们又算是什么呢?” 尹诺回答不假思索, “当然是异教徒!” 鸿翔扬起小脸,认真地摇了摇头,回答道: “不,是众矢之的!” 萧聪轻轻呼出一口浊气,语气里带着点着急, “这样走下去肯定不是办法,得赶紧想个辙,耽搁越久就越危险。” 尹诺刚才被鸿翔吓得有点苍白的长脸此时刚刚恢复血色,满不在乎道: “怕什么,据我感应,这里也没多少渡河境以上的高手嘛,之前还以为猎城是什么藏龙卧虎强者林立之地,现在看,不过如此。” 鸿翔冷冷一笑,没有说话,萧聪亦是沉默不语。 尹诺看身边两人这副作态,疑惑道: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不是之前……他说的,放开手干就是了吗!” 萧聪满脸不乐意地小声开口, “你别乱扣帽子,我当时说的是在骷髅郊,现在可是在猎城,别自找麻烦,想活命,就老实点!” “可是,就算这是在猎城,这些也都是人,既然是人,那便有人的特点,我就不信知道了我们的厉害后他们还能上来送死。” 鸿翔饶有兴致道: “这话说的分外有理,要不我们索性直接在这里大干一场,树树威风?” 萧聪一听这话,有点火,强压着声音责怪道: “他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你也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净跟着瞎添乱!” 说完,别回头去。 尹诺放慢脚步,悄悄凑到鸿翔身边,低声问道: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鸿翔冷飕飕回道: “这你都看不出来,真是笨到家了,枉跟着哥哥混了这么长时间。” “别废话,快点说!” 鸿翔白了尹诺一眼,如实相告道: “你可千万别拿这些人跟外边那些人比,这些人一遇上点儿事儿都是疯子,谁管你实力几何手段怎样?反正就是弄死你就完了,这就叫做信仰的力量,对我们来说,猛虎难敌群狼,虱子剁了也怕咬不是?” 尹诺认真想了一会,心有不甘,追问道: “他们真的会对我们群起而攻之?怎么可能这么团结,这事儿在忘生谷外边还可能,在忘生谷里面,怕是难了点吧。” 鸿翔冷冷一笑, “那个谁说过来着,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要不,你试试?” 尹诺满脸堆笑——皮笑肉不笑,摇头回道: “我看还是算了,我他么又不傻!” 鸿翔满脸冷笑的脸上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浅声叱道: “那你还这么多废话!” 说完,加紧几步走到了与萧聪平齐的地方。 “哥哥,哥哥……”他小声唤道。 萧聪扭过头来,鸿翔讪讪一笑, “我们不要再这样走了,没用的。” 萧聪直眉轻挑, “怎么,你有什么好主意?” “我觉得,等着别人来找我们是不行的,能不受任何招徕而走进猎城的人,会是什么角色,谁会来碰这一鼻子灰,所以,这事儿我们得主动点。” “怎么主动?” “这地方建筑那么多,我们为什么不进去碰碰运气呢?” 萧聪眉头轻蹙, “你确定,怎么感觉你之前来过这儿似的。” 一听这话,鸿翔的脑袋接着便摇成了拨浪鼓, “没有,没有,我就是突然想到了跟你说说,你可别吓我。” 萧聪莞尔一笑, “那依你看,进哪座建筑比较合适?” 鸿翔狡黠一笑,神秘兮兮道: “这事儿还得由你来定。” “为什么?” “因为当时丁不善说你会和他跟随同一种信仰,这事儿要是由我来定,以后就不好玩了。” “臭小子,这些事儿你倒是记得清楚!” 萧聪笑骂一声,然后转回头去,分外纠结地甄选起目标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 老道 这着实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 漫长是对于鸿翔和尹诺来讲,艰难是对于萧聪自己而言,可能他也对当时丁不善说那句话时候如神棍般故弄玄虚的模样历历在目,生怕落入到丁不善事先设计好的圈套里,毕竟这老小子已经坑过他一回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以在选择时格外“小心”。 至于尹诺和鸿翔这边,虽然跟他俩没啥关系,他俩也做不了什么主,但心痒难耐的感觉却如怀里揣了一只小兔,未有一刻曾停歇,那天在丁不善宝庄偏房里的场景,他俩都在场,自然也是记得清楚,走来走去地本来就觉得无聊,萧聪最后的选择是他俩此时唯一的兴趣寄托,这个过程本来就漫长,如此一来,便让他俩觉得更加漫长了。 终于,萧聪在一座貌似是道观样式的院落前停下脚步,仰着小脸,望着算不得高阔但充满岁月气息的山门发笑,看上去像个傻子。 尹诺和鸿翔也在此停下脚步,仰头看了古朴无华的山门一会,见萧聪还在傻笑,扭过头来面面相觑,如出一辙地。撇着嘴摇了摇头,疑惑跟无奈掺在在一起挂在脸上,而后又扭回头去。 鸿翔的脸向萧聪这边凑了凑,小声问道: “哥哥,不逛了。” “不逛了。”萧聪笑着回答,头也不转。 “就这家了?” “就这家了。” “为什么?” 萧聪沉默了一会,回答道: “这里很像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鸿翔了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脸刚往一边开始远离,可紧接着又凑了回来, “这样做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问题?”萧聪终于转过头来。 “比如……”鸿翔欲言又止,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乱转,活像个古灵精怪的小妖精,可小嘴粉嘟嘟的,又让人觉得可爱至极。 “身份!”看着萧聪越来越越严肃的目光,他终于微不可闻地吐出了下半句。 萧聪面色没有什么变化,倒是一边的尹诺,在听了鸿翔的回答后开始变得有点局促不安起来。 半晌,萧聪微微一笑,淡淡道: “没事,进去吧。” 鸿翔吐了吐舌头,萧聪已经迈开步子,尹诺迟迟未动,问鸿翔道: “这事儿你怎么看?” 鸿翔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叹息道: “我们在这里站的太久了。” 说完,拾步而去。 尹诺搔搔脑袋,轻吹了口凉气,带着一张无所谓的脸,吊儿郎当地跟了上去。 山门距街道稍高,足有十九道台阶,石头的品种不明,只是原有的纹路以及在最初之时雕刻留下的痕迹已经被磨平了,想来已经有了些日子,木制的山门大敞着,材质种类一样不知,表面虽然已经被岁月斑驳得坑坑洼洼沟壑交错,但一眼看上去却油亮油亮的,颜色象是有一层被均匀淋上去才干涸不久的鲜血,只是感觉上没有那么恐怖,踏过门槛正对着的是一面方方正正略显破败的迎门墙,迎门墙上写着一个勉强还能识出的“悟”字,迎门墙旁长着一棵瘦骨嶙峋的老松,配着这迎门墙,倒也能显出几分难得的道意。 三人绕过了迎门墙,来到院子里,最开始一眼自然是定格在放置在青石板铺就院子中间的香鼎,里面正有高香三支,烟雾袅袅,鼎体整个由青铜铸造,上面有一副远古先民祭拜天地的图案,线条虽然粗陋,但形散而意在,这一次萧聪倒是认出了其材质,竟然是赫赫有名的觐渊玄金,不过这玩意一向被用来炼制兵器,铸个香鼎放在道观里,貌似有点不太合适。 目光移转,将院内景物大致看上一遍,除了用黑沉香建造起来的房舍,其他一切都不足为奇,石凳石桌也好,生活用具也罢,在外面都是一抓一大把。 鸿翔忍不住嘟囔了句——“真穷酸!” 话音刚落,从左边的偏房里走出一清秀少年,穿着素色道袍,约莫也就六七岁的样子。 少年见到萧聪三人,不禁“咦”了一声,怔怔看了三人一会,转身快步往正堂主室跑去,嘴里面大声叫唤着, “师父,师父,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尹诺和鸿翔再次面面相觑,鸿翔腆着一张同样眉清目秀的稚嫩小脸,人畜无害道: “怎么,这里很少有人来吗?” 尹诺扁着嘴摊了摊手,而后两人又同时转过脸去。 正堂主室中走出一位银髯银须的老者,画风有点独特,穿着一身破得近乎不能再破的灰色道袍,稀疏头发用一根枯树枝倌着,一眼上去像是一团干草,整张脸虽然皱巴巴的,却隐约能看出点红润之色,草鞋露出了脚趾头,浮尘蓬乱得像一柄扫帚。 要说仙风道骨吧,仔细看多少也有点,但若不仔细看,就是一个年迈枯索的邋遢老翁。 萧聪躬身作揖,老道士眉开眼笑,浮尘一扫,说道: “几位来此有何贵干?我这破道场可是有日子没来人了。” 之前那个清秀的小道士此时就躲在老道士身后,只是这时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萧聪微微一笑,却不开口,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老道士看着一脸僵笑的萧聪,心领神会,了然颔首,拍拍脑门,苦恼道: “刚进来的吧,我前几骷髅郊那边进去三个挺特别的人,想必就是你们吧,怎么,还没站队?” 萧聪点点头,回道: “是的,前辈,不知前辈……” 话没说完,老道士摆摆手,语气不软不硬道: “你不用说了,你们来这儿的目的我知道,但不是不收留你们,实在是我这儿……唉!” 说着,重重一叹,接着道: “你们早就已经过年纪了。” 鸿翔闻言一不留神笑出了声,被萧聪瞪了一眼后赶紧抿住嘴巴。 萧聪转回脸来,问道: “前辈,此话何意?” 老道士幽幽一叹,无奈道: “这道场之前其实不是我的,我也不是什么道士,只是前些年没地儿去,这里面又一直空着,就不要命地搬了进来,拾掇拾掇,收养了几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成了现在这样,所以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信仰,你们留在这儿,只会给这里招来祸端,所以还是往别处投奔去吧,真不行,猎城南边还有一座荒废已久的道庭,你到那儿去开山立教也行,反正就是别留在这儿,这些孩子已经够可怜的了,你就别祸害他们了。” 萧聪莞尔一笑, “前辈说笑了,晚辈初来乍到,哪有自立门户的资格,想来前辈也没有信仰,说起来,咱们在这猎城里可是同道中人呢。” 老道士几声哂笑,回道: “年轻人不用跟我来这一套,你能被人直接送进骷髅郊,想来定是本事不凡,何必窝在我这小破观里,伸展不开身子,还有可能贻误大事,实话告诉你,这样对你还真不利,为成大事来猎城的人,从来都不会到这儿来。” “前辈知道送我进骷髅郊的人是谁吗?” “谁?” “丁不善,据说是从猎城出去的。” “哦,丁不善……”老道士右手轻捋着银色胡须,皱着眉头回忆,片刻,喃喃道:“丁不善,好像还真有点印象,得是好几百年前的事儿了吧。” 萧聪点点头,但听得老道士继续道: “能从猎城顺利出去的本来就没几个人,穿过圣地回到外界者寥寥无几,往回走的就更少了,丁不善当时在猎城小有名气,这个人,我记得。” “那您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才回到北街的吗?” “这个……” “前辈,天色尚早,能不能让我们坐下来细谈?” 老道士像看待骗子一样狐疑地看着萧聪,半晌,无奈一叹, “到这边来吧。” 说着,往不远处的石桌石凳走去。 第三百五十章 坚决不留 萧聪跟着老道士在石凳上坐下,小道士小跑着自正堂主室端来清茶,鸿翔和尹诺一左一右站在萧聪身后,老道士眼神微微上眄,好像是现在才注意到尹诺抱在怀里的妖刀,诧异道: “妖刀一脉的人?” 尹诺点点头, “正是。” 老道士语气里不禁有了点怆然,叹息道: “唉,妖刀,妖刀,一把妖刀到底还要坑害多少人啊,你的祖师爷们都没动过进来猎城的主意,你怎么进来了?” 尹诺语气骤然变冷, “妖刀门早就已经覆灭了,我只是一个丧门之犬而已,猎城进与不进,由我自己说了算!” 鸿翔在一边用力掐了尹诺一把,一阵挤眉弄眼,萧聪歉歉一笑,抬手作揖替尹诺说着好话,请老道士不要见怪,老道士看着这里面的猫腻,爽笑道: “无妨,无妨,是我一时语失,提到了这孩子的伤心事,能得妖刀传承,想来与妖刀门感情不浅吧,也难怪有这般反应,行了,言归正传,你不是想知道丁不善的事儿吗,那我就跟你说说,知道的不多,至于真假与否,你自己掂量着来吧。” 说着,拂尘一扫,正襟危坐。 “如果我记得不错,丁不善当年跟着的,是白莲社,一般奔着成雄来忘生谷的修士,在进入猎城后一般都会信奉他们的信仰,因为他们那边,几万年来走出去的人最多,当时丁不善来到猎城,修为好像才刚进渡河境,然后用短短一百年的时间,突破进了渡河境中期,不出意外的话,在白莲社混个护法的位子坐坐,理应不难,不过这家伙太没原则,做什么事儿都不择手段,虽然成绩突出,但也给白莲社抹了不少黑,偏偏那一届的大祭司就是欣赏他这样儿的,如此一来,在白莲社里的地位扶摇直上,听说连大祭司最后能坐上一把手的宝座,都是拜他所赐,这个人,的确是不简单!” “这么厉害的一个人,最后怎么还是灰溜溜地回北街了呢?”鸿翔问道。 “小娃娃,你且先听我把话说完。” 老道士拾杯轻轻啜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继续道: “不简单归不简单,但这做人做事,不论考虑多么周全,怎么滴水不漏,他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坊间传闻,丁不善最后是坏在了他亲手调教出来的一个后辈手上,在猎城,白莲社虽然势力庞大,但还说不上是一手遮天,对头说起来有几个,像什么梨花会、一圣庭、金刚盟、天安教、罗孚门、乐梵讲坛什么的,其中与金刚盟最是水火不容,其他的像一圣庭,乐梵净坛之类的他惹不起,而梨花会、天安教一类的又惹他不起,所以也就能跟罗孚门和金刚盟这样的较较劲,不过说起那金刚盟,都已经是往事了,当年金刚盟将丁不善最信任的后辈策反成了细子,这事放在猎城整段历史里,都足以算是一件奇事儿,对于白莲社来说,更是一桩无法洗刷的耻辱,就因为这个,丁不善狗急跳墙,发动自己的全部力量除了金刚盟在猎城的根儿,但也是因为这件事他做的实在是太绝,以至于毁掉了所有能回旋的余地,这可是一桩足以置他于死地的重罪,不过好在当年的大祭司念及旧情,放了他一条生路,而丁不善为了还情,也可以说是报复,还特意利用这件事摆了当时的白莲社社主一道,帮助大祭司登上宝座,让他成了现在的白莲社社主,你说,这家伙他聪不聪明!” 萧聪赞同地点点头,还没说话,便听得身后的尹诺开口道: “一个细子而已,有那么严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无间道,在忘生谷外都是见怪不怪的寻常事,更何况是忘生谷最为核心的猎城!” 老道士抬脸看着尹诺,抿着嘴唇一脸戏笑,顽皮地冲尹诺身边的鸿翔扬着下巴抛了个眼色,戏谑道: “小娃娃,你这位朋友脑子不太灵光,明白不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要不,你给他讲讲?” 鸿翔闻言不由一怔,眼珠子转了两转,慢慢将脸转向尹诺,面色看上去有点受宠若惊,但却眼神却又是实实在在的悲悯,他解释道: “白莲社以信仰控制他的社众,一个人能背叛他原有的信仰而去信奉另一个信仰,这说明什么?这只能说明这个信仰本身有问题,这可是关系到白莲社立足根本的大事!你说严重不严重?” 尹诺眼神躲闪,一阵无所适从,鸿翔煞有介事地小声补了句: “你要是明智,从现在开始,就把你的嘴闭上,免得让人家笑话!” 尹诺无有回应,想来应是默认了。 萧聪淡淡一笑,问道: “不知前辈对丁不善回北街这件事怎么看?” “我对这事儿倒是没什么看法,人各有志嘛,说起来,丁不善也不是第一个从猎城往回走的人,妖刀门的开山祖师朱东啸比他早,至于这里面的原因,我也说不清楚。” “那前辈能否将猎城里的情况与我等讲一讲?” “你想听哪方面的?” 萧聪想了想,回道: “不瞒前辈,之前丁不善送我等进入骷髅郊之前,不曾说过任何有关于白莲社的事,但他曾说我会与他信奉同一种信仰,这句话我一直捉摸不透,望前辈指点迷津。” 老道士右手抚着稀疏胡须,微眯的眼睛里隐隐有精光闪烁,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萧聪,半晌,道: “怎么,你不想进白莲社?” 萧聪莞尔一笑, “我对猎城中的势力分布一无所知,所以对于白莲社,也没有想进不想进的说法,我只是不想被丁不善牵着走,所以然如果可以的话,尽量还是……” “你是想问如果不信奉任何信仰,会在猎城中遭到怎样的对待吧。” 萧聪讪讪一笑,阿谀道: “前辈眼睛果然毒辣,只一语便将晚辈的小心思道破了。” 老道士几声冷笑, “你也别跟我来这一套,我这一把年纪可不是白活的,至于你说的问题,这么做也不是不可以,本事够了,什么事儿都好说,至于像你这般资历能在猎城活的无信一身轻,倒一定会是千万年来的头一户,能垂留青史也说不定。” 萧聪听了这话,知道自己这一脚是踢到了铁板上,他怎么听不出老道士言辞里的冷嘲热讽?又是讪讪一笑,转移话题道: “关于信奉何种信仰这事儿,前辈能不能给指条明路?” 老道士摇头一叹,面色有点无奈, “我说小娃娃,你能不能问一点有谱的问题,这问题是我能回答得了的吗?冥冥中自有安排,你听从你的本心就对了。” 萧聪还在周旋, “我的意思是说,您能不能将各个信仰的状况给我们说一下,好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 站在后边的鸿翔冷不丁插言道: “我们选择了这儿,不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吗。” 萧聪一听,觉着话虽然在理儿,但效果,恐怕就不那么称心如意了,有自己之前那一出,老道士肯定认为他们这是在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直接将他们给轰出去也不一定,到时候他们仨只有灰溜溜滚蛋的份,那可就尴尬了。、 却没料想老道士在听了鸿翔的话后竟然眉头紧锁认真想了一会,萧聪一看这情况好像有戏,默不作声,小心翼翼地等着,连呼吸都变得有点轻了。 不时片刻,老道士抿了抿干瘪的嘴唇,轻摇着头讳莫如深道: “小娃娃,这话你可不能乱说,要知道,这里面的干系可是很大的,就你们,恐怕还真承受不了,我就当你是童言无忌了,行了,时间不早了,你们走吧,争取在天黑之前找到容身之所,猎城的夜晚不像外面,凶险得很,你们若是信我,晚上就不要出来了。” “可是,前辈,您还没跟我说各个信仰的情况呢!”萧聪急道。 老道士已经站起身来,一只手托着拂尘,另一只手做出一打住的手势,脸上的表情配合着这手势,坚决中带着点不忍,语重心长道: “小娃娃,你莫要再说了,你什么意思,我都知道,从你的言谈举止里,我明白你是一个不错的人,至于一路走来如何保住的这份淳真,我也不过问,只是这里实在不是你们能呆的地方,还是快点走吧。” 萧聪稍稍嗫嚅片刻,终于幽幽一叹,拱手作揖道: “既然前辈执意不留,那晚辈就告辞了,前辈,后会有期。” 鸿翔跟着萧聪的节奏一样的拱手作揖,只有尹诺面色阴晴不定,一动不动,对于尹诺的无礼,老道士视若无睹,他往前两步轻轻托起萧聪,关切道: “走吧,一路小心。” “嗯嗯。” 萧聪轻点了点头,转首离去,鸿翔转身亦是干净利落一刻不停,只有尹诺,在深深看了老道士一眼后才离开,那脸色就四个字——不怀好意,也就是守着萧聪,这家伙不敢造次,若是单有他一人在这儿,鬼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儿。 第三百五十一章 离阳境 出了道观走在宽阔的大街上,看白鸽起落,听教徒祈祷。 尹诺一言不发,每走一步都让人觉得异常沉重,甚至有点难以自拔,皱着眉头,好像有人欠了他百八万似的。 鸿翔边走边捣了一下萧聪的胳膊,萧聪正在出神,被“袭击”后猛地回过神来,疑惑道: “干嘛?” 鸿翔挤眉弄眼,古灵精怪地朝尹诺努努嘴,萧聪直眉轻挑,问道: “他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你问他啊?”鸿翔腆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小脸,不论是样子还是语气,都感觉清泠泠。 萧聪转过头来,刚想开口,却又生生止住,转回头来,不耐道: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用不着拐弯抹角,非要拿着尹诺当枪使!” 一丝明显的诧异自鸿翔清秀的小脸上一闪而逝,这家伙眼珠子转了两转,死不承认道: “我有什么事,有事的是他,你看那脸,都憋屈成什么样了。” 萧聪当然不相信鸿翔的鬼话,他知道鸿翔心里有事,只是不想直接问他,所以借着尹诺来抛砖引玉,萧聪是真的不想上他的洋当,本想置之不理,逼着这小鬼头自己露出狐狸尾巴,可这时候尹诺却开口了,好像是自愿当了这冤大头, “萧四少爷,我觉得今天这事儿咱们办的不对。”他声音深沉道。 “哪不对?” “我觉得那老道士有点怪怪的,而且,咱们对他手段是不是有点太软了,被这么一个臭道士赶出门来,以后还怎么在猎城立足!” 鸿翔发出几声嗤笑,冷飕飕地在萧聪耳边吹风道: “说得跟他想的多有道理似的,他就是气不过老道士没把他放眼里,还给他穿了几回小鞋,看着人家势单力薄就想在各方面压人家一头,心眼这么小,怎么可能在猎城混得下去,再说了,就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又打不过人家,你说他跟人家赌这闲气干什么。” 尹诺面红耳赤,一时语噎, “你………” 萧聪将脸转向鸿翔,笑眯眯问道: “怎么,你也想知道老道士修为几何?” 鸿翔闻言先是一愣,然后脸上堆笑道: “哥哥,你看出来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的。” 萧聪毫不留情地赏了鸿翔三记暴栗,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的!” “本少爷一直就这么聪明!” “臭小子还敢消遣我,我看你是皮痒欠收拾了!” 鸿翔脑袋连连吃痛,捂着脑袋一阵呲牙咧嘴,仰头斜眄着萧聪,像个要咬人的小狗。 尹诺见这边的小插曲结束,赶紧插言道: “萧四公子,说实话,咱们真的没必要跟那老头这般客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猎城的夜晚如果真的凶险异常,我们就该将那道观据为己有,就算他实力高一点又能怎样,我们三个联起手来,不怕打不过他!” 萧聪冷冷一笑,揶揄道: “高一点?你说的高一点,是指多少,如果离阳境与渡河境之间的差距也能算是一点的话,尹大侠,您这口气也有点太大了吧。” 尹诺闻言,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 “什么……他……竟然是……离阳境?” 鸿翔看上去对此也有点意外, “哥哥,你没感应错吧,这那些从忘生谷走出然后又在青城成雄的强者也不过离阳境而已,这老头若是修为已经到了离阳境,那他岂不是早就该离开忘生谷往青城去了。” 萧聪直眉轻挑,笑问道: “怎么,凭你的精神力,没有感应出来?” 鸿翔摇摇头,老实回答道: “没有,渡河境末期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跟离阳境,还隔着一整个大境呢。” 萧聪笑笑不说话,颇有几分小人得志自鸣得意的感觉。 “哥哥,你说,这老道士修为都这么高了还窝憋在猎城里,是不是有什么说法?”鸿翔煞有介事地问道。 萧聪笑着吹了口凉气, “你这不是废话嘛,离阳境的强者,搁哪儿没点说法!” “这就是萧四少爷一直跟老道士墨迹的原因吗?”尹诺冷不丁问道。 萧聪皱皱眉,不满道: “尹诺,我当时怎么跟你说的,以后别再这么称呼我,露馅了怎么办,以后叫我张公子,这次记住了啊,下不为例!” 尹诺懦懦“哦”了一声,然后小声嘟囔着, “在北街那会儿也没见这么小心,怎么这会儿成惊弓之鸟了。” 这嘟哝萧聪自然是听得见,搁往常定又是一阵冷嘲热讽,可这次他却没说话,甚至连往尹诺那边看一眼都没有,完全是一副装没听见的样子。 “哥哥,那现在我们去哪儿?”鸿翔问道。 “城南。”萧聪回答极其平静。 “为什么?”尹诺和鸿翔异口同声。 “既然老道一直暗示我们去城南找那处遗迹,那我们就去碰碰运气呗。” “可是……不怕是个套儿吗?”鸿翔的语气让人感觉他忧心忡忡。 萧聪轻松笑了笑, “套儿,什么套儿?能要人命的套儿?得了吧,以他的修为,要是想留下我们,在哪儿不能动手,非得大费周折地骗我们去城南?老头这人心眼应该不坏,虽然还不知道他在猎城之中是什么身份又处于什么地位,不过,我觉得他在猎城应该是个特立独行的主儿,这种感觉,倒是跟我师父有点像。” 说着,又会心地傻笑了几声。 鸿翔和尹诺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两人脸上皆是露出了无可奈何之色,没办法,萧聪决定了的事儿,他们是没有理由也没有勇气反驳和违背的,刀山火海,是福是祸,只能跟着一起趟了。 一行三人走的不紧不慢,足足花了近两个多时辰才走到城南,又花了近半个时辰才找到老道士口中那座被遗弃的道庭。 塌屋老墙,断壁颓垣,露天的大殿里还供奉着残缺不全的神像,朝阳的地方还算干净,背阴之处早已附上一层厚厚的蛛网,跟从穿了好些年的破棉袄掏出来棉絮一样。 日渐西斜,红霞满天,这道庭的大门是朝东开的,偏偏后面那堵墙保留的还十分完整,所以主殿里的光线此时已经变得有些昏暗,其他的偏殿早已坍塌的不成样子,根本就没法住人,他们仨今晚若是想住在这里,还非得蜷缩在这还剩半面瓦顶的主殿里不可。 时已至此,他们别无选择。 萧聪将主殿的神像后面简单地整理出一块空地,搭起羊皮帐篷,从弥芥中取出干粮,简单地对付了几口,整整一夜,萧聪和尹诺都没睡,只有鸿翔睡得跟往常一样安心,鼾声也跟往常一样如雷贯耳,尹诺本就心惊胆战,在鸿翔鼾声刚刚响起的时候,就忍不住踹了对方一脚,可对于打鼾这事儿,鸿翔坚定异常,尹诺屡试无果,气急败坏,无可奈何的萧聪只好在帐篷里布了个匿影藏息阵,才艰难捱过了这一夜。 第三百五十二章 梦与墙 第二日,三人继续到街上闲逛。 不得不说,猎城真的很大,萧聪带着尹诺和鸿翔接着昨天的脚程继续转悠,又花了近半日的光景才将猎城东南方看遍,一路看似走马观花,实则提心吊胆。 经历了完美国度的奇遇,萧聪和鸿翔的神识感知能力有了质的飞跃,对周围的人事都有非同寻常的感应,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俩这一路上走得比尹诺更不安心,尹诺既然已经是渡河境的修为,神识自然也不弱,只不过感知到的信息比萧聪和鸿翔少点,但即使如此也已让他感到有点担惊受怕,因为这些人身体里的那种狂躁和暴戾实在是太明显了。 而且昨天老道士提到的梨花会、白莲社还有乐梵讲坛就在猎城东南,梨花会以梨花作为教徽,白莲社以莲花作为教徽,这两个极易识别,至于乐梵讲坛,完全是萧聪因为其进出皆为秃驴而又势力规模庞大所引发的联想。 三个人特意在这三个地方多呆了一会儿,比起外面的大宗门,这三个教庭的信众说起来还真不算多,但若论起整体实力,那就足以平分秋色了,外面的宗门门徒虽多,但修为水平良莠不齐,天境之上的修士一般占不得其三分之一,可这三座教廷就不一样了,据萧聪感应,就没有一个在天境以下的! 除此之外,某些不知出处的修士身上还带着明显的暗黑气息,这玩意儿虽然邪而且还害人害己,却不易得,据萧聪所知,唯一的到考证的方式是因为在修炼时触碰到某些禁忌,才沾上了这种难以抹除近乎是烙印在灵魂上的顽毒,本来这种变相走火入魔的几率微乎其微,可在这儿遇上如此之多的携带者,倒是让萧聪感到挺意外的。 还有一点值得提一提的是,萧聪这几年走南闯北,总的来说也去了不少邪乎的地方,但猎城,绝对是他见过生灵种类最全乎的地儿,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这里虽然不敢说一样不缺,但从大面处着眼,多多少少都能沾点边,不光有地上走的天上飞的土里钻的,还有海里游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上得岸! 但是,他们从来都不掩饰自己,堂而皇之地走在街上,也不怕人惦记,假如旁边走过一名人模狗样的修士,身上还带着股鱼腥味,那便一定是个在海里修行良久的鱼妖——平常在湖泊里修炼身上的味儿绝对没有这么大,而要是身上带着一股子浓重骚臭味,那便十有八九是狐狸或者是黄鼠狼,至于是两者里面那一种,那便得看用神识对其本源的窥视了。 也不知是为什么,猎城东南方这边狐狸精似乎特别多。 逛荡大半日,依是无果。 天刚擦黑时三人回到猎城南边的破道庭,简单对付了几口,打算在这儿继续凑活一宿,这一次萧聪直接在羊皮帐篷里布下匿影藏息阵,为了鸿翔,还特地在法阵上做了些手脚,没办法,这家伙的呼噜声实在是太响,不但能惊着外面,还能吵着里面,简单说,萧聪这一次直接将鸿翔给“屏蔽”了。 今夜尹诺依旧没有睡意,所以萧聪就遣他在那儿执勤,可能是觉得干坐着实在是太过无聊,尹诺还特地提前问萧聪要了本古书看,萧聪不但给了他古书,还把夜明珠灯台留给了他,反正他跟鸿翔也没那么矫情,就算有夜明珠照着,身子侧过去就完了,再不行找件衣服把头一捂,当然这其实也仅是对他自己而言,鸿翔那个小睡神,别说有夜明珠照着,假如这时候有太阳,就算让他睡在太阳底下,他也绝对能睡得跟猪一样! 临睡前萧聪对尹诺千叮咛万嘱咐,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出帐篷,真觉得不行就叫醒他,切不可擅自行动! 尹诺不住点头,满口答应,跟这家伙呆得久了都会知道,他虽然脑子不是特别聪明,但定力和认真的态度却是一般人比不了的,再说自从跟了萧聪以来,一直对其言听计从,萧聪吩咐的事儿,从没怠慢半点,所以,只要是尹诺开口答应,萧聪还是很放心的,如此,便和衣睡下了。 午夜子时,万籁俱静,尹诺背对着萧聪和鸿翔坐在嵌着夜明珠的灯台旁,翻书的动作很轻很轻,身体其他部分一动不动,聚精会神,目光全在书上。 侧卧而睡的萧聪猛地坐起身来,因为动作太大,之前披在身上的衣服哗啦一声被抖在地上,也把方才精神畅游于古书内容里的尹诺给惊“醒”了。 尹诺转过头来,低声问道: “萧……张少爷,您怎么了?”语气中是满满的关切。 萧聪重重呼出一口气,用力咽了口唾沫,强作镇静回道: “没什么,只是做了个梦。” “做梦?”尹诺冷眉微微上扬,好像对这件甚是平常的事很诧异,“您做的梦……算了。” 看着尹诺欲言又止后扭回头去继续看书的样子,萧聪静默良晌,长舒一口气,蜷起两根分开的腿,一条胳膊自然而然地放在腿上,另一只胳膊抵着膝盖的边缘,手靠近唇边,食指与拇指轻轻地来回揉捻,看上去忧心忡忡。 他不是个经常做梦的人,有龙玉在身,一般的脏东西根本就影响不了他,想当年在幽兰谷地星流云他们皆被邪祟侵扰时,他都安然无事,可一旦做了奇怪的梦,那便有可能是在预示着什么。 他知道,能对他造成影响的,一是能量强大到难以抗拒的侵扰,二是捉摸不透的共鸣,前一种他至今还没有遇到过,后一种倒是遇见过一次,那是在有星流云陪同从圣城飞往元都的时候,龙背上的他做了一个很长很怪异的梦,梦里出现一条蛇,后来他猜测那条蛇就是星流云口中那名被上天制裁的神祗。 可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做这样奇怪的梦,又是在预示着什么呢?梦里那道模糊不清穿梭于离奇古怪间的影子,难道与这座破败的道庭有关? 他努力回忆着梦里的情境,可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脑海里一片混沌,最有印象的,还是那道模糊不清的黑影,可那是个道每个正常人都能投出来的影子,实在是平淡无奇,从它身上找不到任何线索。 正想着,耳畔突然想起一声惊呼,扭头看时见鸿翔已经坐直身体,头高高地仰着,小嘴大张着,眼睛圆睁着,一副近乎快要窒息的模样,看上去应该也是梦到了什么可怖的事情。 这状态仅持续了一二刻,还没等萧聪和尹诺有所表示,鸿翔的眼睛里突然间有了几分光彩,合上嘴低下头来,不住地吞咽着唾沫,一副心有余悸的摸样。 萧聪放下手,眼神异样,轻声问道: “做噩梦了?” 鸿翔扭过头来,余惊未定,狠狠点了点头。 萧聪眸子微微一缩,然后波澜不惊道: “方才我也做了一个梦,不知道与你做的梦有没有联系,你梦到什么了。” “一个人影。”鸿翔回道。 “我也梦到一个人影,但我没能看清楚,朦朦胧胧的,感觉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呢?” 鸿翔面色坚定,信誓旦旦, “哥哥,你想知道的我都知道,走,跟我来!” 说着,爬起身来,撩帘走出帐篷。 尹诺向萧聪投来询问的目光,萧聪语气淡淡,边起身边道: “走吧,去看看。” 两人跟着鸿翔钻出帐篷,来到大殿西面那堵至今屹立不倒的墙前站定,鸿翔使出一记御风术,将墙上的灰垢蛛网尽数吹去,又跑回帐篷里拿来嵌着夜明珠的灯台,贴在墙上上下来回照着,直到现在三人才发现,这堵墙上竟然画着一副完整的图案,只是因为光源太小,一眼还看不得全貌。 萧聪伸出左手,冲鸿翔道: “给我。” 鸿翔将灯台交到萧聪手上,灯台被交到萧聪手上不久,光芒大放,将整个大殿都照得亮堂堂的,这下,墙壁上的图案终于能够看得清了。 这墙上图案被分成十几部分,画的皆是同一名跳舞的女子,准确说,应该是一套舞蹈分解,可将这画上的十几个动作连起来,却总觉得不连贯。 而且,看那女子被勾勒得极是细致的表情和动作,总感觉有点渗人。 鸿翔往后退了三步,目光在墙上移转,反复打量,眼神中透出一股子疯狂,跟着魔了一样。 尹诺悄悄靠近萧聪,低声私语道: “怎么回事,是不是中邪了!” 萧聪摇摇头,一瞬不瞬地看着鸿翔,漫不经心道: “看就是了。” 萧聪话音刚落不久,鸿翔竟然在离墙五步开外跳起舞来,动作妖娆多姿,表情诡异丰富,让人感觉不忍直视。 尹诺呆看一会儿,面色扭曲,受了内伤似的倒吸了口凉气。 萧聪虽然也有点接受不了那如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一样的鸿翔,但还是静静地看着,这里面的道道儿他倒是也看出了点儿,鸿翔此时做的,就是那墙上画的,只是次序不一样,但鸿翔此举是为何,他就捉摸不透了。 一舞落毕,鸿翔停下身来,走到萧聪身边,看着一动不动的石墙,带着点怀疑道: “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啊。” 萧聪不说话,静静地看着那堵墙,气氛一时跌进沉默里,不是片刻,那堵墙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开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经堂 墙壁无声无息地打开,站在一旁观看的尹诺目瞪口呆,萧聪和鸿翔的状态还算平静,鸿翔轻轻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萧聪眸子微缩,右手抚上鼻梁,踌躇不定。 鸿翔仰头看着萧聪, “哥哥,进不进去?” 萧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答非所问, “你说,那老道士当初为什么一直要我们到这儿来?现在想想,不觉得奇怪吗?” “活在猎城里的离阳境强者,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一般人物,不过我觉得,这里面应该没什么危险,但是,他当时之所以要我们到这里来,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至于是什么,我暂时还想不出来。” 萧聪深深地看了鸿翔一眼,看样子还在斟酌。 “走吧哥哥,这之中到底是怎么回事,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萧聪将脸转向尹诺, “你觉得呢?” 尹诺面色坚定,深吸一口气,回道: “我听您的?” 萧聪又将脸转向鸿翔, “进去?” 鸿翔定定地点点头, “嗯嗯,进去。” “好,那就进去看看。” 话毕,率先迈步向那墙壁之间的裂缝走去。 鸿翔紧随其后,尹诺环视四周,然后才抬腿走在最后边,雪亮的妖刀早已被握在手里,他面色警惕,每一步落下去,都是那样小心。 墙壁分开处露着一个约莫六尺见方的地洞,地洞下连着一段石梯,萧聪第一个下到石梯上,右手弹了个响指,一抹火苗凭空窜起,而后越烧越大,最后燃成一朵黄色的莲花,被他托在手上,原本一片黑暗的地洞霎时间亮堂起来。 走了没有一刻钟的的时间,三人便已经下到石梯底部,借着火光,依稀可以看见地下的景物,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萧聪和鸿翔同时停下脚步,并怔在那儿一动不动。 尹诺不明所以,还以为两人是遭到了什么暗算,加快几步走下石梯,先看看鸿翔,见其小嘴微张,眼里有光并闪烁不停,不是受到什么邪术的样子,他将手放在鸿翔眼前晃了晃,关切道: “怎么,没事吧。” “别动!”鸿翔摆开尹诺的手,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感情,轻轻地,好像仅是说明。 萧聪的右手开始移动,鸿翔的目光随着火光开始微微往一边慢慢地扫,眼中是越来越明显的震惊。 尹诺从来不是不看头势的人,得见此景,乖乖住了嘴,知道三人遇上了一些特别的事情,而且对于这些事情,萧聪和鸿翔好像之前就见识过,不然,他可不信连鸿翔都能看出的道道儿他会看不出来。 萧聪开始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往里走,随之移动的,是越来越亮的的火光,鸿翔的呼吸开始变得有点粗重,并不时咽下一口唾沫,尹诺跟在鸿翔身后,不时叹气,想来对这里面的答案等得甚是着急。 沉寂的香炉、枯萎的绿植、围圈摆置的蒲毡、还没燃尽就被熄灭的长明烛,除了本应该位于铺展中心的枯槁老人,这地洞里的布置,竟然跟之前在完美国度看到的经堂一模一样! 谁敢说这是巧合! 萧聪又停下脚步,鸿翔走到其身侧,两人对了个眼神,表情都稍稍自然了些,尹诺也走到近前,小心翼翼地问: “萧……张少爷,这是什么地方?” 萧聪摇摇头,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之前在这儿传教的人留下的。” “那您怎么这么小心,以前从没见您这样过啊。” 萧聪回答依旧带着些漫不经心, “因为这里很像完美国度里的一个地方,一个很重要的的地方。” “我之前对你讲的神秘古经,就是从那里获得的。”鸿翔补充道。 “这么说……”尹诺欲言又止,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儿,眼中一抹凶光一闪而过,继续道:“如果我猜的不错,那老道士恐怕早就知道你们两个去过完美国度了,咱们必须杀了他,要不然,肯定要坏大事!” 萧聪莞尔一笑, “我想,他并不想加害我们,他这样做,应该是有别的安排吧,我现在想知道的是,这座道庭的主人是什么身份,这座道庭又是怎么覆灭的,这应该是一个很精彩的故事。” “明天再去老道士那儿一趟,一切就都清楚了,说不定,老人家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指示吧。” 说完,转首离去。 三人出了地牢,回到大殿,鸿翔又舞了一段,墙壁自动合上,羊皮帐篷里,仨人成三角形围着嵌着宝珠的灯台盘膝而。 鸿翔开口说道: “哥哥,那人将地洞里布置成完美国度经堂的样式,你不觉得奇怪吗?即使他也是从完美国度出来的,但既然已经学会了古经,就没必要弄这样一个地方,换位思考,假如是我的话,就不会这样做,因为没必要,,除非这个人跟这个经堂真的有什么不可断绝的关系!” 萧聪右手托着腮,可这并不碍于他摇头,但听他无精打采道: “你想多了,那些诵经老人都是老怪物以精神力量所化,绝不可能从里面逃出来,我觉得,完美国度经堂的布置可能真的有什么特别的妙处,就像阵法,会对听者起到某些作用,甚至直接与经文有关,只是我们没领悟到罢了。” “你的意思是说,那人之所以在这儿设置这样一座地洞,是为了传颂古经?”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可我对你俩诵读经文时也没这么麻烦啊,你们不一样听得有滋有味的!” “说不定这经堂能让古经的效果事半功倍!咱们应该再下去试试。”尹诺眼神狂热,插言道。 鸿翔难得一脸认真地对待尹诺,摇摇头道: “这个怕是不行,墙壁再次打开,那得七日之后了。” “为什么!”尹诺诧异道。 “那墙壁的开闭是通过吸收日月精华来实现的,最多吸收七日,七日的能量只够开闭一次。” 尹诺身子一塌,重重呼出一口气,像个孩子般焉儿了下来。 “不用七天,明天问问老道士就行,他肯定什么都知道。” 萧聪话音刚落,门外传来窸窸簌簌声,很明显是人弄出来的。 鸿翔和尹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萧聪,尹诺的手已经扣在了妖刀的刀柄上。 萧聪面色阴晴不定,轻轻摇摇头,静静听着,鸿翔和尹诺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一口。 那声音只持续了不一会儿,便无故消失了。 尹诺小声道: “要不我出去看看。” 萧聪斟酌良久,点点头道: “就在殿门口看看就行,不管看到什么,直接回来,千万追出去。 尹诺重重点了点头,抽出雪亮的妖刀,掀开帘子猫腰潜了出去,脚步声微不可闻。 门外一直沉寂着,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尹诺还没有回来,萧聪面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叹了口气,沉沉道: “坏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参论 大殿上,在佛陀大像悲悯的目光里,萧聪与众僧人相对而坐,端端正正,不卑不亢。 “小友今日想与我等参论何禅?”坐于众僧中间身着锦襕袈裟的老和尚言道,语气与方才一样,虽然慢慢地,但听起来很有力,也很清晰。 萧聪抬起右手,轻轻一托, “客随主便,此事由方丈定夺。” 老和尚笑了几声,声音里隐隐多了几分严厉, “小友好大的口气,要知道,万般禅理虽然相通,但也是分难易的,佛法在小友眼里,难道就这般肤浅和随便吗?” 萧聪听着,表面上虔诚恭敬不胜惶恐,心里边却开始忍不住腹诽,都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宽广可容天地,为生灵启智,不惜牺牲自己,这些秃驴连这点理解都不到,还敢说自己是出家人,真不知道出的哪门子家,这么多年修的又是哪门子法! “方丈不要误会,弟子一心向善,对于贵教从来没有过多半点怠慢之意,弟子并不认为自己有与各位大师参禅论道的资格,此番前来,终究还是以学习为主,而且弟子认为,各位大师洞见分明细查秋毫,本着启蒙之意,定会教授给弟子一些难能可贵的东西,更不会为难弟子,所以……若弟子之前有语失之处,还望给位大师不要介怀。” 说着,微微欠身,作揖一拜。 老和尚坐在那儿还是一动不动,但语气听上去多少还是稍微和缓了些, “小友此番言谈情真意切,贫僧已然明白,小友既然敢来到这里,想必对禅道还是有些领悟的,所以参论还是要进行的,算了,姑且就由贫僧出题吧。” 萧聪又是作揖一拜, “谢方丈。” 老和尚沉思片刻,启齿道: “那就请小友在禅道本真色与空上与我等论个高下吧,小友请。” 萧聪没见过这般阵仗,更不知道所谓的参论到底走的是什么程序,一时无从说起,于是急中生智道: “大师请。” 老和尚旁边一位穿着烈火袈裟肥头大耳面若弥勒般的胖和尚不再推辞,缓缓开口道: “空不异色,色不异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我等认为,这世间的一切皆是假象,无有谓然,五蕴皆空,万法皆空,所以一切皆不可求,也不值得求,生灵修行万般,最终也只不过为镜花水月,千秋如梦一场空罢,故我等甘愿沉寂于这世人眼中臭名昭着的忘生谷里,正如佛祖所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视万恶而不动,我性自然,方为解脱,小友以为如何?” 萧聪向胖和尚拜了拜,道: “弟子认为,大师说的甚是在理,不过对于此,弟子还有别的想法,不知大师可否容弟子小作阐明?” 胖和尚的肿眼皮始终耷拉着,语气平静如斯道: “小友但讲无妨,我等洗耳恭听。” 萧聪又挺了挺身子,正襟危坐, “弟子认为,禅理之中的色与空,归根结底还是于本心而言,不论是修者还是凡人,不论何时何地,只要真心向佛,最后都能得到解脱,这世间的一切真假与否弟子不敢说,但只要能在心里抛得开万物,魂化自然,便是无往不利战无不胜的,心中无想,自在极乐,心中既然无想,那这世间一切的真假与否便没有意义了,禅理的终极奥义最后还是落在一个无字,将自身存在完全地放空,才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随心所以,如此,便是如来藏性,如此,才是终极涅盘的真理。” “那以小友看,如何才能做到随心所欲,悟得大自在真理?”胖和尚虽然还是一动不动,但听其声音,情绪已经有了些明显的起伏。 萧聪平静回道: “此心不动,随心而应。” “这句话,好像并不是出自于佛法吧。” “万法皆空,故万法皆通。” 胖和尚的眉毛终于微微抖了抖, “心不动,那人不就死了吗?” 萧聪强憋着笑,可能那个胖和尚不知道,自己身为一个出家人此时问了一个何其愚蠢的问题, “生为太极,心脑相应,此心不动,故无有主动,行随事变,变化无常,故无有所惧无有所碍,与世同生也。” 胖和尚不禁咽了口唾沫,传在偌大空寂的大殿里,清晰入耳,他扭头与老和尚交换了下眼神,而后,全体和尚站起身来,双手合十冲萧聪弯腰一拜,老和尚道: “小友学道参佛,融会贯通,由此退脱出来的造诣的确在我等之上,言论广博,毫无疏漏,实在是令我等汗颜,这次参论,小友赢了。” 这般容易的获胜,实在是超出了萧聪预料,刚才想好的说辞现在还盘桓在脑中,可是,让他十分紧张的侃侃而谈就这样被宣告结束了,他不由得恍了会儿神,然后才急急忙忙地站起来,冲老和尚回了记礼,受宠若惊道: “弟子何敢受大师如此褒奖,所谓参论,哪有什么输赢,弟子能博得大师圣心,不过是侥幸罢了。” 老和尚微微一笑, “小友不必谦虚,一次参论,我乐梵讲坛输的起,至于小友之前所托之事,按乐梵讲坛的规矩,若小友愿意加入乐梵讲坛,乐梵讲坛鼎力相助,不用小友以身涉嫌,便能将小友的袍泽救出,若小友不愿加入乐梵讲坛,我旁边这位故空大师,会带着他门下弟子去助你一臂之力。” 萧聪面露为难之色,前思后想无法定夺之时,忽而一道声音传进识海,是老道士, “有故空和他的弟子就够了,不用加入乐梵讲坛。” 萧聪抬起头来,双手合十作揖一拜, “弟子学识斑杂,颇不稳定,已经隐隐有走火入魔之象,现在加入贵地,恐会因此带来为贵地带来不详,所以,这件事,还是弟子完全稳定下来再说吧。” 老和尚点点头, “从你一进来时我就已经发现,你的灵魂的确跟别人有点不一样,里面似乎掺了些特别的东西,此时听你开诚布公地讲出,原来是因学识斑杂所致,不知你师承何处,可否与我等一说。” 萧聪微微一笑,小脸带着点凄然, “弟子师承西木教如戒大师,可惜……唉,可惜只随师父修行了三个月,师父就遭到暗算溘然长逝了,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启蒙之情,没齿难忘,我既承得师父衣钵,就该将他的思想发扬光大,此番前来忘生谷,不过是为了找寻师父当年留下的遗迹罢了。” 老和尚摇头怅叹,略带感伤道: “原来小友竟是西木教走出来的骄子,怪不得一番言论能将我等说的心服口服,如此一来,你身上的怪异之处倒也说得通了。” “不破不立,破后而立,向死还生,一往无前,这是师父遗志,也是师父生前始终秉承的重要思想,故而弟子一直以来无所不学,想要在前贤的旧法里糅杂出自己的新法,想不到竟会将自己搞成了这般样子。”萧聪随声解释道。 老和尚点点头, “一份努力一份收获,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既然小友是西木教的人,并立志要走出去,那贫僧就不再强人所难了。” 顿了顿,他接着道: “不过,乐梵讲坛还是要遵守最初之时定下的规矩,我之前已经跟狐浪婆说好,她愿意先保留小友袍泽的性命,直到你去找她,凭本事将你袍泽救出来,此事虽然有故空出面,但这是因为他输了与小友之间的参论,以个人名义自愿前往,所以并不涉及千狐窟与乐梵讲坛的恩怨,能不能活着出来,就靠你们自己了,贫僧言及于此,不再多说,小友这便回去吧。” 萧聪再次作揖一拜, “谢方丈,弟子告辞。” 说完,转首离去,没走几步,便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第三百五十六章 守庐真人 萧聪睁开双眼,站起来,看看天色,时间约莫已经到了巳时。 他慢慢走到院子里,闭着眼睛仰起头来,用力抻着身子,就在这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里,他做出了他的决定,虽然还不知道老道士为什么不建议他加入乐梵讲坛,但他也已经不想深究这其中的原因,一来斯事已过,穷究无益,二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既然在一开始就采纳了老道士的建议,就应该始终相信他才对,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但他还是要回老道士的旧道庭一趟,因为此行危险,他要将鸿翔托付于老道士。 对于今天早上萧聪的再次光临,老道士一点也不意外,三人在院子中站定,老道士还是老样子,一手轻捋着胡须,一手托着浮尘,虽不见丝毫仙风道骨,但那点俗世中的淡然自若还是有的, “小友此番前来,莫不是还有什么问题没有弄明白?” 萧聪摇摇头,冲老道士作揖一拜道: “晚辈至此已经无有疑惑,此番前来,是想托付前辈一件事情。” 老道士淡淡一笑, “是你身边这位小兄弟吧。” 萧聪保持着拱手作揖的姿势,诚挚恳然, “前辈慧眼如炬,正是晚辈的结拜兄弟,鸿翔。” 鸿翔刚要发作,老道士冲他抬起一只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摇摇头,意味深长道: “说实在的,你将他暂时托付于我,倒也不是不行,此经一战,你定能完胜而归,到时候我也一定会将他囫囵个地还给你,但是吧,我不建议你这样做。” 萧聪闻言眉头微蹙, “为何?” 老道士莞尔一笑,轻松道: “一来,你这小兄弟肯定不愿意,咱们这层关系吧,我也不好强行留下他,二来呢,他的修为不错,你带着他,有利无弊,是一份很大的助力,三来呢,你与妖刀小友手足情深视若袍泽,但我能看得出,鸿翔小友对妖刀小友的感情不输你对妖刀小友分毫,你们既然是生死之交,那彼此相互扶持便是不可或缺的必要,妖刀小友因你俩深陷困境,救他,本是你俩共同的责任,你虽身为兄长,但也不应该将他理应履行的责任剥褫,再说,你又不可能将他在你后边罩一辈子,他终究是要站出来独当一面的。” 萧聪虽然被老道士说的无言以对,但还是想争取一下,可还没开口,却听得老道士淡淡道: “猎城之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信仰,他们将形形色色的人捆绑在一起,各个自以为是自鸣得意,殊不知,感情,才是最高也是最稳固的信仰,而这,正是他们所有人都缺失的,去吧,孩子,去追求你们心中的信仰吧,你们一定会满载功成的。” 萧聪张着小嘴,嗫嚅两下吞了一口唾沫,也不知怎么的,听了老道士最后一句话后,他心里的那些话竟然感觉一句也说不出来了,于是他怅然一叹,冲老道士再次作揖一拜,沉沉道: “谢前辈指点。” 老道士含笑点头,面色和煦慈蔼, “去吧,乐梵讲坛的光头们应该已经集结好了,你别让他们等太久,这样不礼貌,以后跟他们打交道的次数,还多着呢。” 萧聪点点头,忽而眉毛一挑,说道: “前辈相助晚辈多次,可晚辈还不知道前辈的名讳,敢问前辈作何称呼?” “老道自号守庐,你呢?” 萧聪微微迟怔, “晚辈……晚辈姓张,名牧柯。” 老道士呵呵几声戏笑,豁达道: “一听就是个假名字,不过也无所谓,能叫就行,以后你在我这儿,就是张牧柯了。” 萧聪还在出神儿,老道士轻轻摆摆手, “走吧,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萧聪咧咧嘴,勾出一个真挚却略苦的微笑, “前辈,告辞。” 老道士含笑颔首,萧聪转首离去,鸿翔转身前不忘冲老道士作揖深拜,脸上是少有的恬静自然,可他并没有与老道士言辞上的作别,拜完后便转身朝萧聪追去了。 离开守庐真人的旧道庭,萧聪和鸿翔沿着最近的路来到乐梵讲坛,朴实无华的寺门前,已经聚集十数僧众,站在最中间的,正是在道宫虚境中与他参禅论道的胖和尚故空。 故空静默而立,双手合十,闭目存思,打眼一看,倒还真有得道高僧的韵味,其余僧众皆是一手邻唇默诵,一手拿着禅棍,同样是剃着光头闭着眼睛,却还是脱不去武修特有的霸戾,只是这种霸戾已经不再躁动,而是敛在一起,形成一种更为敏感的震慑,可从上到下,终究还是没有半点出家人的感觉。 萧聪走上前来,双手合十,冲故空躬身一拜, “弟子牧柯见过故空大师。” 故空对萧聪还施一礼,微微抬眼,波澜不兴道: “事态紧急,早行早却,就不邀小友进圣殿闲坐了,我们走吧。” “一切听大师安排。” 故空向萧聪点点头,带着一应僧众,抬步向前走去。 萧聪与乐梵讲坛的僧人们走在猎城的大道上,沿途路人纷纷躲避,很明显,放眼整个猎城,乐梵讲坛的确是很有分量,因为萧聪在那些信徒平时看上去虔诚无畏的眼神里,看到了恐惧。 一行众人跟着故空一直往北走,一直走到猎城的边缘处,这里是一片低矮山丘,一眼望去,起起伏伏,数量的确不少,而且每一处景致看上去也不见有明显的差异,不知道是自然形成,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可要在这片山丘中找一洞窟所在,毫无疑问,那是相当不容易的。 故空脚步不停,甚至连头都不抬,就这样不急不缓地一直往前走,好像他对这里很是熟悉,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而萧聪则是不停地左看右看,因为他得记住回去的路,以备不时之需——虽然有摘星翼在身,但毕竟老话说的好,有备无患嘛。 一行十数人在错综复杂的山道里左拐右拐,终于,故空在一山丘前甚是平整的空地上停下脚步,萧聪极目而视,见山前林木掩映下有一轻易不可发现的洞口,想必这里就是所谓的千狐窟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鸿翔脱险 远方战事如何,萧聪不知,可时间已经过去三天,鸿翔还被困在狐浪婆的聚魂鼎里,没有半点动静,他心里虽然着急,但看守庐道人和恒发方丈一如既往气定神闲的摸样,也不好表现,于是就这样“耐心”地等着。 第四天下午,鸿翔终于从聚魂鼎里出来了,毫发未伤,只是看上去很是疲惫,残阳似血的黄昏啊,霞光洒在他的脸上,可他的脸看上去依旧像张金纸,他无声无息的爬上鼎沿,一句“哥哥……”还没有完全说出口,便一头栽在地上,不省人事。 当时萧聪和尹诺就守在鼎边,可谁也没有提前注意到爬到鼎沿上的鸿翔,直到鸿翔重重地摔在地上,才后知后觉,萧聪离的比较近,扭头走两步就到了鸿翔静默的位置,伸手将后者搂在怀里,脸色看上去甚是悲戚。 伊诺走到萧聪身前,怅然一叹,将手放在萧聪的后背上拍了拍,安慰说: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恒发方丈走到近前,微微一笑, “小友为何如此悲伤,对这位小兄弟来说,这是大造化啊!” 萧聪平复了下情绪, “方丈,我知道,可是……” “好了好了,你想说的我也都明白,时已至此,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容我们浪费了。” 说着,恒发方丈蹲下身来,伸出枯槁手指在鸿翔眉间轻轻一点,下一刻,鸿翔面色渐渐好转,悠悠醒来。 “哥哥……” 萧聪还没说话,恒发方丈平静说道: “既然小友已经平安无事,那接下来就该做正事了,你们先往那边靠一下。” 萧聪抱起鸿翔,往恒发方丈指的方向那边走过去。 恒发方丈伸出两条胳膊,抖了抖衣袖,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地出声诵念起经文来。 起初萧聪并没有听出经文里的道道儿,直到半盏茶后才猛然间意识到,这哪里是什么狗屁佛经,这分明是外面大名鼎鼎的“六道魂方引”! 这他么明明是道家的绝学啊,而且还是专为招魂之用的邪术,传说练到极致,别说世间魂魄,就算是已经沉沦进六道轮回中的魂魄,也能召唤出来,今个竟让从恒发方丈嘴里以佛文的形式念出来,这……萧聪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炷香之前,大殿里面静悄悄的,只有恒发的诵经声萦绕不绝,一炷香之后,大殿里就热闹了,那些被封禁在聚魂鼎里的淫魂全部被恒发方丈用“六道魂方引”召唤了出来,密密麻麻地站在鼎前,一个个看上去甚是纠结。 仔细看可以发现,他们的魂体上正在形成一种莫名的符号,像是一个变形的“小”字,只是那两点和一勾已经变得夸张了些。 萧聪看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这才恍然间想起什么,左手一翻,取出一枚丹药喂进鸿翔的嘴里,关切道: “怎么样,好点了吗?” 鸿翔点点头, “本来就没什么大事,就是精神力消耗太过,精神有点虚脱。” “这还不算大事!” “哥哥,你忘了,这对咱俩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大事。”鸿翔强颜欢笑。 “你在里面经历了什么,跟我说说。” “没什么,就是很多魂魄在里面,想要把我的魂魄也从身体里扯出去,扯不出去,就开始干扰我,手段也就是淫yu道的那一套,可我是个男的,狐浪婆是个女的,本来以为这些手段对我没用,可没想到那里面竟然也有女性修士的淫魂,哎呀,天人交战,老难受了。” 说着,鸿翔撅起小嘴来,看上去像个娃娃般娇憨又可爱。 萧聪莞尔一笑, “你有古经在身上,怕什么。” 鸿翔认真地摇了摇头,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后来发现古经的力量虽然能保住神魂清醒,却并不能让我逃出来,以我的聪明才智,很快就想到这一定是狐浪婆给自己设的考验……” “于是你就铤而走险了?” “要不还有什么办法……” 萧聪无奈一叹,语气带着歉意, “不是我不想救你出来,只是方丈说这对你来说可能是个不错的造化,还说你在里面绝对不会出什么事情,所以就让你在里面多呆了几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事儿,你可别怪哥哥。” 鸿翔的笑容变得灿烂起来, “我不怪哥哥的,这一次的经历真的让我得到了好处,至少精神力被进一步逼出来很多。” “精神力?被逼出来很多?”萧聪挑挑眉,看上去对此有点小疑惑。 鸿翔用力点点头, “其实,我要是想出来,早就可以出来了,但是在里面磨练自己的意志,然后与神秘古经相结合之下对精神力的提升实在是太快了,所以我就在里面多呆了一段时间。” “好你个臭小子,害我在外面白担心一场!快说,你是怎么修炼的?” “很简单啊,就是放松警惕,然后在他们的侵略下再将定力一点点提升起来,反反复复就是了。” “那你也不怕把自己折腾成神经病!” “你说的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萧聪忍俊不禁,轻轻刮了一下鸿翔的鼻子, “你个小机灵,真拿你没办法……” “咦,尹诺,你也在这儿啊。”鸿翔故作讶然之色,好像真的是刚刚看见尹诺。 尹诺满脸黑线,直到鸿翔是在故意气他, “我一直在这儿。” “一直在这儿!哎呀,这真的是让我太感动了,来,抱一下。”说着,鸿翔已经热情地张开双臂。 尹诺给了鸿翔一个大大的白眼,别过脸去, “对你这样的没兴趣。” “切,矫情!“鸿翔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接着又可怜巴巴地叫唤道:“哥哥,我饿了……” 萧聪看看恒发方丈,又低头看看满眼期待的鸿翔,摇头泯然一笑, “好,哥哥这就带你去吃东西,尹诺,你来扶着他。” 尹诺蹲下身来,从萧聪怀里扶过鸿翔来,萧聪起身,往前走两步,对着恒发方丈作揖深拜, “斯事已过,后会有期,方丈今日相助之恩,弟子铭记在心,他日若有什么需要,您尽开金口,我等在所不辞,今日方丈还要施法,我等就不再多做打扰了,告辞。” 然后,又是深深一拜。 恒发方丈没有回应,还是在哪儿出声诵读着“六道魂方引”,萧聪回过头来, “走吧。” 尹诺双臂使劲,想将鸿翔从地上扶起来,鸿翔哼哼一声, “哎呀,全身都没有力气,走不动啊,尹诺,不如你背着我吧。” 尹诺闻言瞠目结舌, “啥,我背你!” 萧聪微微一笑,走过去, “我来吧。” 说着,便将鸿翔托到了背上。 鸿翔冷着一张笑脸看着一脸蒙逼的尹诺,重重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第三百六十四章 再进密室 萧聪背着鸿翔,尹诺跟在后面,三人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市,回到城南的旧到庭中,现在的形势对他们来说算得上是风声鹤唳四面楚歌,难保那些人多眼杂的公共场合会有什么杀机埋伏,虽然也知道猎城中的东西可能都不太干净,但现在也没什么办法,反正当初在北街时就已经吃进肚子里好多,于是就在沿途抓了几只野味,带回到旧到庭,为了庆祝鸿翔顺利脱险,萧聪打算露一手,只是不知道时隔多年,当初在天道选轩就的一手厨艺生疏了没有。 弥戒中还有一些当时在进凛原前鸿翔准备的佐料,用石头垒起炉灶,由尹诺将一应食材处理好,没有锅碗瓢盆,就用弥戒中能盛东西的玄器代替,为了增加风味,萧聪还毫不吝惜地往里面加了几样名贵草药,这一顿佳肴做的,好不好吃咱先不说,至少逼格已经摆在那儿了。 萧聪亲自下厨,整套下来行云流水,半个时辰不到,桌子上已经摆下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他最后一个坐下,允许起筷后,鸿翔一马当先,那速度,没有一点重病在身的样子。 尹诺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而后诧异地抬起头来,问道: “张少爷是从哪里学来的这手艺,我还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萧聪谦逊一笑, “当年为了伺候师父随便学的。” 鸿翔的吃相依旧让人不忍直视,边大口咀嚼边呜呜囔囔地抱怨, “你手艺那么好,当初在濒阳荒漠时还老是让我做饭,跟你呆了那么长时间,都舍不得露一手,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都到哪儿去了!” 萧聪听着忍俊不禁,毫不留情地赏了鸿翔一个爆栗, “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 三日的光景匆匆而过,一切都显得那样安逸和平静,在此期间,萧聪独自去过两次乐梵讲坛,三次守庐道人的小院,但每次都仅仅是聊上几句而已,两人都对乐梵讲坛与那神秘势力的恩怨三缄其口,萧聪有心套话,却一次也没有成功。 七天的时间已过,旧到庭地下密室的门将在今晚储存足够的月光之力,从而再度被打开,这是他们三个目前为止唯一一件还能做为消遣的事,所以还是很期待的。 可这又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呢,想他萧聪,自从离开萧家,什么时候这般被动憋屈过。 当晚亥时刚过,鸿翔再次在西墙边上跳起舞来,西墙还是像上一次那样隔了好一会才打开,三人步如其中,虽然知道这一次可能要在里面呆很久,却没有安排人在外面把风,城南旧道庭少有人来,这件事萧聪早就已经发现,并已经询问过守庐道人,守庐道人告诉他,因为这里曾经存在过的那个信仰实在是太过另类,使这个地方冥冥中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影响,所以一般生灵都不会来这地方,萧聪和鸿翔有古经在身,尹诺虽然没有去过濒阳荒漠,但听鸿翔诵读经文已经不下百遍,所以他们三个对这种冥冥之中的影响近乎一无所知。 这一次萧聪看的更仔细了些,他在与经堂布置近乎一模一样的密室里来回走了好几圈,觉得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感觉中却总有一点不对的地方,至于是哪方面不对,他说不出来。 “鸿翔,坐在那儿,试一试像完美国度里的诵经人一样诵念经文。”他指着蒲毡中心,对鸿翔说道。 鸿翔点点头,走到蒲毡中心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尹诺和萧聪静静站着,沉默不语,却神色紧张,一瞬不瞬地盯着鸿翔。 因为完美国度里的诵经人默诵经文的,所以鸿翔也是默诵,不消片刻, “张少爷,你听到了吗?”尹诺惊乍道。 “听到什么?”萧聪皱眉。 “诵经声啊,你没听到吗?” 萧聪摇摇头, “没有,什么样的诵经声,是鸿翔的吗?” “不是!”尹诺语气笃定,“是另一个人的!“ 萧聪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抬头环视穹顶,目光下移,扫向四周,却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怎么回事……” 鸿翔还是静静的坐在那儿,看上去对此一无所觉,萧聪冥思苦想了半晌,喃喃自语道: “或许是因为我在古经上的造诣比他高,所以他的诵经声根本就影响不了我,而尹诺的境界比他低,所以就能影响尹诺,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声音不是鸿翔的,那他是谁的呢?这间密室,到底有什么名堂……” 一炷香的时间就这么过去,鸿翔睁开眼睛,并站起身来。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萧聪问道。 鸿翔点点头, “这里面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刚才苏醒了。” “在哪儿?”尹诺闻言大惊,条件反射般抽出了雪亮的妖刀。 鸿翔看着一阵无语,口气中颇有几分语重心长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说你作事能不能带上脑子,要是真有什么危险,我和哥哥还能这么淡定吗?” “哦,也是哈。”尹诺了然点头,慢慢将妖刀重新插回到刀鞘里。 “知道他是什么东西,在哪儿吗?”萧聪问,面色波澜不惊。 鸿翔目光下移,指了指地板, “应该是在这儿。” “啥!”尹诺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要死啊,怎么老是一惊一乍的!”鸿翔的小宇宙如时爆发。 尹诺讪讪一笑, “对不起,对不起,怪我没见过世面,您消消气,这件事就交给我,我把他挖出来。” 说着,提刀向前,鸿翔一声怒叱, “你给我站住!” 尹诺打了个哆嗦,怔在原地。 鸿翔生无可恋将手拍向脑门, “到底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非得把你这个白痴带在身边!” 萧聪几声戏笑, “他太激动了了,你别介意。” “这有什么好激动的!啊,这有什么好激动的!” “要是能解开这里的秘密,说不定他就能回到外界去喽,你是这么想的吧,尹诺。” 尹诺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这都被您看出来了……” 萧聪微微一笑, “鸿翔,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哥哥,这事儿怕是很难办啊。” “为什么?” 鸿翔搔搔脑袋, “我也不太清楚,我尝试与他沟通,但他不理我,我猜,这家伙可能只有灵,而没有智,所以……“ 萧聪右手抚上鼻梁,皱着眉头, “那倒还真是挺难办了……“ “虽然我们找不到他,但我们可以用这里的其他东西来联想一下嘛,张少爷您见多识广学富五车,总应该能想到点什么吧。”尹诺在一边兴致勃勃地说。 萧聪莞尔一笑,点点头, “可以试试。” 顿了顿,他接着说, “首先,这件密室是以经堂的样子来布置的,这一点我们还没有找到原因,但可以确定的是,布置这间密室的人,一定去过濒阳荒漠。” “其次,鸿翔说,这里有与古经共鸣的灵,而没有智,尹诺又说刚才听见了与鸿翔声音不同的诵经声,这一点是值得推敲的,连我都没法诵念的古经,这个人是如何将其临摹到这里的,除非他是跟鸿翔一样的人,又或许还有别的可能……” “最后,老道士对这间密室那么在意,说明这里面的确不一般,可究竟不一般在什么地方,咱们也无从得知,所以,还是得从经堂本身入手。” “张少爷,我有一个想法。”尹诺说道,小心翼翼地。 “你说。” “要不你坐到那里,试着运转古经试试。” 萧聪几声苦笑, “怎么运转?” “不运转也行,您只要试着能……额……怎么说呢……”尹诺抓耳挠腮,一时间想不出什么措辞来描述自己心里的想法。 “他的意思是,哥哥只要去用心感受当时古经给你的那种感觉。”鸿翔在一边冷冷道。 “对,就是这个意思!”尹诺神色激动,忍不住对鸿翔竖起大拇指,而鸿翔对此并不感冒,翻着白眼丢了一声“真笨!” “那好,我试试。” 萧聪说着,开始往蒲毡中心走,盘腿坐下,闭目存思内里,开始回味起神秘古经的感觉来。 不多时,尹诺雀跃着说道: “又有了!又有了!诵经声又响起来了,还是那个声音!” 鸿翔眼神泠泠地斜眄着像个孩子般欢愉的尹诺, “几回了?” 尹诺赶紧安静下来,还是讪讪一笑, “人之常情,这不是忍不住吗!” 萧聪睁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被尹诺吵醒,他微微一笑,说了句“确实是有点东西。”然后站起身来,他回到两人身边,语气里带着点自嘲, “线索又多了一条,好像只要是进过完美国度经堂的生灵都能与那东西产生共鸣,从而在这间经堂里想起诵经声,可这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啊,不过说起来,要想把古经临摹到什么器物上,近乎是不可能的,这间密室我之前也看了,跟阵法扯不上什么关系。” “张少爷,没关系,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咱们再想想,总会想出什么。”尹诺打气道。 萧聪莞尔一笑, “这两句话能这么一起用吗?” 尹诺满不在乎, “在理儿就行。” 鸿翔皱着眉头,眼神第一次显得这么深遂,一看就知道是在想什么很深奥的东西,这家伙平时就已经很聪明了,七天前从破狐浪婆的事情里看出事情背后的端倪,也没见他这样过。 萧聪会心笑着,知道鸿翔这副作态背后的含义,所以就不说话,期待着这一次他的小徒儿兼小兄弟会给他什么样的惊喜。 终于,鸿翔一声惊呼,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萧聪抿唇轻笑,语气里满是快活。 “哥哥,咱们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你不觉得吗?” “什么问题?” “谁说那一次进到完美国度就那一个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鸿翔这句话,可当真让萧聪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赞赏从他弯弯的眉眼里洋溢出来,他忍不住将手拍向鸿翔的肩膀, “好小子,真有你的!” 鸿翔嘻嘻一笑,谦虚道: “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了。” 话虽然谦虚,可满脸的得意,半点谦虚的感觉都没有。 “那你这瞎猫运气也太好了吧,是真瞎吗?”尹诺微微调侃道。 “我瞎不瞎不知道,但你傻是真的!”鸿翔反唇相讥,半步不让,无论语气神态,都做得刻薄至极。 尹诺长脸一黑,再次败下阵来。 “这样就说得通了,进到完美国度的可能有两个人或者是更多,但至少有一个人被同伴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困在了这间密室,这件事并不难,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之前建造这间密室的人,很有可能是个修玄者。”萧聪定定说道。 “又是独孤家的人?”鸿翔惊呼。 萧聪摇摇头,面色阴沉, “不见得,天下又不是只有独孤一家修玄,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是不是独孤家,好像跟这件事没多大关系吧。”尹诺在一边傻乎乎说道。 鸿翔搔搔脑袋, “好像是没多大关系,反正人都已经死了。” “不过死因,可能是个非常值得推敲的问题,虽然之前丁不善灭掉了金刚盟,但想要在猎城完全除去这样特别的一个信仰,应该是件很难的事情吧,”萧聪深吸一口气,抬脸斜斜往上望着,语气深沉,“也不知怎么的,总觉着这里面有事儿。” “那这处旧到庭背后的故事,现在总应该清楚了吧。”尹诺道。 萧聪笑了笑,微苦, “哪有那么简单,现在仅仅是搞明白了密室的名堂,前因后果还一点眉目都没有。” 尹诺一脸无谓, “哪有那么复杂,就是两个修玄的赶巧进到了濒阳荒漠的完美国度里,听了经文后出来,又来到了忘生谷,在猎城创建了他们的信仰,之后不知道因为什么仇怨被人给灭了呗。” “你说的赶巧也太夸张了。” “哪儿夸张了,你们不就跟他们一样吗!” 鸿翔的小脸瞬间黑了下来,小嘴紧抿,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凌厉得像刀子。 尹诺张嘴吸了口气,眼神阴晴不定,若有所感,脸上现出一片恐惧和骇然,然后做贼心虚似的低下头去——跟萧聪和鸿翔一样,都是从濒阳荒漠出来然后来到这臭名昭着的忘生谷,还阴差阳错的地来到城南人迹罕至的旧到庭中,谁敢说这里面没有什么宿命的影响,牵扯到的忌讳,他心里就真的没点比数吗! 对此,萧聪只是一笑而过,平静道: “无巧不成书,我萧聪这一辈子,肯定能被后人写成一本大作,时至今日,我的人生履历就已经够奇葩的,也不差这一点,但是,人定胜天,我不相信有什么能改变我心中的信仰,去他仙人的,走吧,上去!” 说完,率先走上了石梯。 鸿翔白了尹诺一眼,恨恨说: “以后说话一定要带上脑子,别成天瞎比比!“ 尹诺自知语失,在鸿翔离开后毫不留情地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我这破嘴!” 然后才迈开沉重的脚步,回到地面上。 第三百六十五章 摊牌 这一晚睡得很安稳,鸿翔鼾声依旧,萧聪还是得把他给屏蔽掉。 翌日,萧聪如时去拜访守庐道人,觉得昨天晚上的事儿,得好好跟他掰扯掰扯,这件事他本就没想跟他藏着掖着,但这一次,他非得从守庐道人嘴里抠出点什么话来不可! 约莫辰时左右,萧聪来到守庐道人的破道观里,老头还是老样子,盘坐在院中树下的蒲毡上,气定神闲。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两人的关系虽然说不上已经很熟,但多余的繁文缛节已经没有了遵行的必要,萧聪走进院子里,仅仅是像模像样地打了个招呼,便随性自然地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 守庐道人微微一笑, “你越来越准时了。” 萧聪陪着笑笑,直接开门见山, “昨天晚上又进了一趟旧到庭下的密室,不知前辈有兴趣否?” 守庐道人猛地睁开眼睛,而后又缓缓眯了下去,故作镇定地说: “你说呢?” “我说啊,我觉得前辈应该对这些事很感兴趣吧。” “知道就好。” “可是,有些事情我也实在是看不懂,没法跟前辈讲啊。” 守庐道人清泠泠一笑, “小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那些你看不懂的,完全可以跳过去嘛。” “别介啊,那多可惜,本来挺好的一个故事,缺这儿少那儿的,不讲究。” 守庐道人轻轻舒了口气,浮沉一扫,睁开眼来, “你想知道什么?” “前辈都会告诉我吗?”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聪微微一笑, “好,我的第一个问题,之前在那里传教的人是哪类修者?” “如果我记得不错,应该是个修玄的。” “只有一个人?” “来的时候是三个,不过后来死了两个,剩下的那个就创建了那方教统。” “信众多吗?” “还可以吧,跟梨花会这样的有一拼。” “既然这么厉害,怎么就被灭了呢?” “这我怎么知道!像金刚盟那样的庞然大物,不一样栽在了丁不善那样的小人物手上吗?猎城风云变化,恩怨无常,这谁说的清!” 萧聪一脸认真地摇摇头, “不,前辈,你不讲究,这个道统的奇异之处你我心里都清楚,不会毁得这么俗套。” 守庐道人神色暗淡下来,语气也变得稍微有点低落, “是在一次动luan中被灭掉的,具体情节,怕是没人说的清楚。” “动luan……什么动luan?” “尹诺没跟你说吗?”老道士的目光斜斜地飘过来,看的人毛毛的。 萧聪略作思索,眸子皱缩, “你指的是每隔一段时间整个忘生谷的暴虐?” 守庐道人点点头, “就是这个。” 萧聪低头,呢喃自语, “那倒还真是说不清楚了……” “再后来呢?”他紧接着问道。 “再后来……”守庐道人意味深长地笑笑,“再后来就这样了,一直到你们几个住进去,猎城的目光又往那边聚拢了。” 萧聪想了好一会,才回过味儿来,震惊道: “前辈,那里该不会是个众矢之的吧,你还要我们三个去那里,你这不是坑人吗!” 守庐道人一脸无辜, “哪儿坑你了,你又不想信任何信仰,除了那个地方,你还能去哪里,再说,这么长时间,你在那儿出过事儿吗?你去那里,是你的缘分,我给你指了条明路,你反倒怨怪起我来了。” “怎么没出事!尹诺那次……” 守庐道人不耐烦的摆摆手,理直气壮, “那是个意外,谁让他不好好在屋里呆着。” “你……”萧聪气得站了起来,指着守庐道人一时竟找不到什么措辞来指责老家伙。 “我什么我,“守庐道人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活像个老无赖,“我就是安排你了,怎么着,你以为我这么照顾你是为了什么,再说,我就是想在你身上验证一些事情,又不是想害你。” 不消片刻,萧聪缓缓叹了口气,放下手,重新做回到石凳上,冷冷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 守庐道人微微一笑,眼神变得深邃,语气也开始深沉起来, “我要你找到那里的秘密,然后将那里光复,在猎城里立起一个新的道统。”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个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可就算我能把那里光复又能怎么样,你就不怕历史重演,将一切再次化为乌有吗?” 守庐道人稳稳地托着浮沉,笑得自信而且神秘, “这个你尽可放心,忘生谷的狂劫虽然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一次,但之中并没有绝对的规律可言,现在距上一次狂劫发生才五十年之久,距离下一次狂劫发生最少还得十年,十年,不短了,以你的聪明和手段,难道还不能在十年的时间里将这个道统在猎城发扬光大吗?上一次那三个人倒霉,进到猎城不到两年就碰上了狂劫,你不一样,至少,你的时间很充裕。” “是不是我一旦将这个道统成功创建,就走不了了?”萧聪问道,语气里带着点咄咄逼人的感觉。 守庐道人笑着摇摇头, “不会,时机一到,你走你的就是,就算我想拦,怕是也拦不住你,甚至就算你在没将这个道统创建成功就要离开,也没关系,猎城有猎城的规矩,我可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韪。” 萧聪幽幽一叹, “既然已经上了你的贼船,怕是很难下来了,算我倒霉轻信了你,罢了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话别说那么伤人,什么叫上了我的贼船就很难下来了,你要是愿意,现在就可以去投奔乐梵讲坛啊,他们不是很稀罕你吗?” 萧聪强忍着火气没有发作,冷冷道: “前辈,咱说话要点脸行吗?乐梵讲坛难道不知道我一直住在城南旧道庭?既然知道我一直住在那里,还会接受我?” “会。”守庐道人人畜无害道。 “那更让人怀疑!”这句话差点被萧聪喊出来,幸亏他修养高心性好,“你已经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就别再妖言惑众,我以后要是再信你,我……” “哎,年轻人,话说的可不要太绝哦,小心没法收场,在猎城你总得找个人给你指点迷津,这个角色,除了我没别人。” 萧聪沉默半晌,终究还是没把后半句说出口,老道士不但这么会算计,还这么会演,萧聪觉得自己都有点怵他了,不过话说回来,哪一次不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唉,他先人的,悔不当初啊。 “那里面究竟有什么,现在是不是可以跟我讲讲了?”守庐道人笑眯眯道。 萧聪现在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就不想搭理这老狐狸,可现在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位明显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要不是今天早上这段不愉快的对话,他都快忘了这老家伙的修为可是离阳境呐,所以现在也不敢对他甩脸子或者是扒瞎话——万一这老家伙杀心一起把他给灭了怎么办,灭掉一个摘星境的修士,对那离阳境的强者来说,还是不是抬抬手的事儿! 可他还是不愿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守庐道人,一来要给自己留点底牌,二来,他咽不下这口气! “先说点干货稳住他再说!” 他心里想,于是回答道: “我觉得,那间密室可能只是一个摆设,真正的秘密,应该埋在别的地方。” 老道士似笑非笑, “小子,你最好别跟老夫打马虎眼。” 萧聪信誓旦旦, “真的,我骗你干吗,你要是不信,咱约好,七天之后,你跟着我们一块下去!” “我才不去。” 老道士白眼一翻,老脸别向另一边,看上去很是嫌弃。 萧聪见状,忽然觉得这老道士虽然看似对城南旧道庭很了解,实际上,可能都没进去过!于是他便对自己的处境更放心了,操着一股子无奈而又真挚的口气说道: “那里就是一间经堂而已,没有别的说法,看上去是密室不假,但也应该仅仅是对之前的某些核心骨干传道用的,里面就只有很多蒲毡,几盆枯萎的绿植,还有两根熄灭的长明烛,没什么特别之处。” “你是怎么找到那里的?”守庐道人冷不丁问道。 萧聪巧妙掩饰过一瞬间的慌神, “那天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在西墙根跳舞,把我给吓醒了,醒了之后睡不着,就往西墙跟那边转了一圈,吹去墙上的尘埃才发现,上面有一幅幅壁画,跟梦里的舞蹈很像,于是我就循着梦里的感觉结合壁画的内容跳了一段,最后墙就开了。” “你干嘛说的那么仔细?”守庐道人笑问道,满脸的狎昵和狡黠。 萧聪轻蔑一笑, “老家伙,你别跟我来这一套,早就知道你不信我,所以我才说的这么仔细,没想到即使这样你还是不信我,我算是明白了,你压根就没打算信我,智子疑邻,刚愎自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守庐道人面色不改, “那你说,他为什么托梦给你?怎么其他两位小友就没做这样的梦?” 萧聪刚想回答,却突然发现这是一句套儿话,而且是一句其心可诛的套儿话, “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只托梦给我,有可能是巧合,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 他突然将目光转向守庐道人,诘问道: “这件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当初可是你让我去那里的!” 守庐道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行吧,来日方长,这件事就暂时翻篇儿了,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要想在猎城混得下去,就得全力以赴才行,你既然已经接受了这条路,就得心无旁骛地走,不要再动什么歪脑筋,小心玩火自焚。” 满满的,全是威胁! 萧聪笑笑,随性自然,淡淡道: “这个就不劳前辈提醒了,我心里有数。” …… 从守庐道人的破道观出来,萧聪照例还要去一趟乐梵讲坛,之前都是逢场作戏稳定关系装恭敬,这一次……这一次他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办,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儿啊,谁知道守庐道人和恒法方丈暗地里有没有在通气儿! 不过拿他常住在城南旧道庭这件事试探一下恒法方丈的态度过还是可以的。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佛祖硕大的金身塑像悲悯依旧,佛像前的人似乎一天比一天少,大概是都参与到远方的战事中去了,如今只剩下包括恒法在内的寥寥几人,由此可见,这次的危机确实是关乎到了乐梵讲坛的生死存亡。 之前因为心里有所愧疚,萧聪还有点想助乐梵讲坛一臂之力的心,但现在这份心已经在守庐道人的一席摊牌之言里化为乌有,老道士的心是站在乐梵讲坛这一边的,他越是希望乐梵讲坛赢,萧聪就越是希望乐梵讲坛输,这样的困怔折磨了他很长时间,或许在潜意识里,守庐道人已经被他放进敌对的立场,对于乐梵讲坛的诅咒,也不过是因为恨屋及乌,可他终究还是明白,就目前这个情况,乐梵讲坛赢要比乐梵讲坛输对他有利的多,因为乐梵讲坛赢了,就算守庐道人还是会暗中对他耍手段,但他毕竟还是有些筹码握在手上的,不至于在短时间内丢了性命,可若是乐梵讲坛输了,赢的那一方肯定要将一部分怒气迁怨到他的头上,那事后就不堪设想了。 当然,他也明白,这件事并不是他能左右,不过,在乐梵讲坛能赢的情况下多耗费一些实力这件事,他还是很乐意见到的。 “弟子见过方丈。” 萧聪双手合十,对恒法施了一礼。 “小友不必多礼,快起来。”恒法仅是将手微微一托,人还是盘坐在蒲毡上并没有起来。 萧聪随便找了个蒲毡盘腿坐下,感极伤怀,怅然一叹, “唉,人一天比一天少了,想想第一次来这里看见的盛况……方丈若是有什么需要弟子的地方,尽管开口,弟子现在就住在城南的一处旧道庭中,整日无事可做,若是方丈有意,弟子正好能一吐心中块垒!” 恒法微微一笑,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淡淡道: “真要是有什么需要小友帮忙的地方,贫僧是不会跟小友见外的。” 萧聪看到恒法方丈的作态,心一下子就凉了一半,知道恒法不会跟他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于是也就不再勉强,又随便聊了几句,便灰溜溜地回城南去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厚积爆发 自打今早以来,萧聪开始感觉城南旧道庭、乐梵讲坛、守庐道人之间迷雾重重,但里面究竟埋藏了怎样的恩怨纠葛,他一时却想不出来,识海中似乎出现了一层莫名的壁障,阻碍的思绪的延伸,他渴望能有一道闪电,劈开浓雾,哪怕仅仅是一瞬间。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是因为他在这件事情中显得太深了,思绪纷扰心乱如麻,早已经自乱了阵脚,所以才看不得事情的全部并找不到问题的症结所在,结合以往的经验,他觉得这件事应该说给鸿翔听,那家伙的头脑如此机灵,不用白不用,况且弟子给师父排忧解难,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萧聪回到城南旧道庭,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与尹诺和鸿翔听,并直接表明自己的诉求——让鸿翔在这件事上给他分析分析,对此,鸿翔受宠若惊。 少年听完萧聪的讲述,坐在门前拖着腮帮子皱眉良久,萧聪不做打扰,尹诺更不敢,两人也只是静静地坐着,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交流。 半盏茶的时间匆匆而过,鸿翔放下手,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怎么样,想明白了吗?”萧聪问道。 鸿翔伸完懒腰又扭动了几下脖子,之前无精打采的小脸看上去倒是精神了许多, “哥哥,这件事好像没什么可以深究的吧,人家都已经跟你摊牌了,这就说明你已经骑虎难下,人家胜券在握,这是吃定你了,不过我觉得,咱们还是得靠着守庐道人,因为总的来说,他虽然一直在利用我们,但好像并没什么危险。” “怎么说?” “你想啊,他做这些事最直接的目的就是光复这里,可就算光复了这里,他又能怎样呢?古经是掌握在我们手里的,他又拿不走,再深一点说,如果他打的是我们的主意,那他直接动手就是了,以他的修为,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 萧聪微微一笑, “好像有点道理,但是,现在不对我们下手,不代表以后也不对我们下手。” 鸿翔嘻嘻一笑, “哥哥,你觉得他为什么不对我们下手?“ “为什么?“ “我猜啊,老家伙根本就不知道有神秘古经这件事,更不知道什么完美国度,他只知道这里曾经出现过一种强大的信仰,所以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如果是打这道统的主意,咱事儿成之后直接将这里让给他就好了,如果是打神秘古经的主意,那正好是我们与他博弈的筹码,总之,不让他知道有这么一茬事儿准没错,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你也应该能发现,老家伙是个深谋远虑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恼羞成怒杀鸡取卵的事儿应该是轻易干不出来,我们只要慢慢地跟他磨就行。” 站在一边始终一言不发的尹诺忽然插言说: “他要是想把我们当傀儡使唤怎么办?” 鸿翔蔑然一笑, “那又能怎么样?反正我们最后是要进幻厄古牢的,他敢吗?” “对了哥哥,神秘古经的事情,你没跟他说吧。” 萧聪抿着嘴唇摇摇头, “没有。” “那就好。”鸿翔轻轻松了口气,“现在就剩一个问题了。” “什么?”萧聪和尹诺异口同声道。 “假如这个地方被我们光复,那守庐道人一定会来检验,到时候我们怎么应付他呢?他不来这里还好,他要是来到这里,古经的事儿怕是瞒不住啊。” 萧聪沉默片刻,喃喃说: “这的确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哥哥,我倒是有个想法。”鸿翔小心翼翼道。 “你说,老道士在猎城就没个宿敌什么的?” “怎么,你想挑拨离间?” 鸿翔点头如小家啄米, “咱们把老道士想要光复这里的事情告诉那个人,他一定会变着法的阻碍这件事情,到时候困难重重,光复不起来就情有可原了,老道士分身乏术,更不会知道有神秘古经,等时机成熟,我们直接去幻厄古牢。” 萧聪撇撇嘴,表情略显失落, “办法倒是个好办法,不过就现在的情况看来,这样的人应该没有。” “什么好办法,你们难道不觉着这主意很馊吗?”尹诺在一边阴阳怪气道,“怎么阻碍这件事最简单,还不是直接杀了我们,这不是引火烧身嘛!” 萧聪右手抚上鼻梁,莞尔一笑, “也有点道理哈……” 鸿翔黑着笑脸,只是盯了尹诺一会儿,因为这一次尹诺确实是一语中的,所以他也不能再说什么。 气氛一下子又跌进沉默里,隔了好半晌,鸿翔才开口说道: “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幻厄古牢上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进幻厄古牢呢?还有,到底将这里做到什么程度,才算是光复?” 萧聪随口答道: “幻厄古牢的事情目前还不清楚,需要小心打探,至于怎样才算是将这里光复,我想这并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守庐道人曾说他想在这里得到验证,我在想,他到底想在这里验证什么。” 尹诺一手抱肩,一手摸着下巴,皱眉道: “这就得从老家伙自身条件来考虑了,可我们对他的信息掌握的太少了,找不到他与这里的渊源,谁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他慢慢抬起头来, “你们说,老家伙在猎城里面到底扮演了怎样的一个角色?难道你们就不觉得,他的所作所为一直都很奇怪吗?” 鸿翔在一边随声附和, “这件事我早就想说了,他之所以帮我们,或许是因为发现了我们与这里的联系,但他对乐梵讲坛呢?这么上心,又是为了什么?” “他跟恒法秃驴有私交?”尹诺表情怪异,不确定道。 萧聪缓缓摇了摇头, “这个应该不不会,他应该是在谋划着一件非常大的事情,只是用的着乐梵讲坛而已,不过这件事无关紧要,一个守庐道人就已经够我们喝一壶的,加不加乐梵讲坛都一样。” “哥哥,”鸿翔的语气开始深沉起来,“你说,如果我们真的将这个信仰建立起来,凭神秘古经的力量,能不能做到让信众对我们忠心不二?” 萧聪点点头, “这个一定是可以的。” “那你觉得我们能聚集起多少人来?” 萧聪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光亮, “你是说……” “双拳难敌四手,猛虎难压群狼,只要我们能聚集起足够的人手,别说是离阳境的绝世强者,就算是通天境来了,也得乖乖候着,任何人在因果面前都没得商量!” 萧聪粲然一笑, “通天境,这就有点夸张了,不过话说的倒是很有道理。” “如果能在短时间内聚集到足够数量的信众,那就再好不过了,打他老家伙一个措手不及,不然,丫的肯定得从中作梗!” 尹诺在一边忿忿道。 鸿翔大眼圆睁,诧异道: “尹诺,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尹诺讪笑着搔搔脑袋, “嘿嘿,耳濡目染,全是二位的功劳,全是二位的功劳……” 鸿翔抿起嘴角,乐不自制,而后又一脸正色地说: “尹诺这话说得不错,兵贵神速,差一步就可能落入到守庐道人的股掌之中,所以我没这一次得厚积爆发才行。” 萧聪闻言忍俊不禁, “什么厚积爆发,你从哪里学来这些稀奇古怪的词?” “什么词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表达清楚我想说的意思,厚积,然后爆发,打守庐道人一个措手不及,你看,用的多贴切啊!”鸿翔脸不红心不跳,口若悬河说得头头是道儿。 萧聪笑着摇摇头,无奈道: “好,好,来,说说,怎么个厚积爆发?” 鸿翔咬着手指想了一会儿,然后回答说: “我觉着吧,这件事还得从神秘古经入手,如果我们能用神秘古经先对猎城里的人进行一些潜移默化,然后使点手段,让他们在之前的准备下一下子全部都归顺我们……” “鸿翔小哥,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有点听不明白?”尹诺皱眉抱怨道。 “就是……啧……”鸿翔语无伦次,一时竟急得找不到什么说辞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萧聪笑了笑, “他说的意思是就像给人下毒一样,剧毒和引子配合使用。” “对,就是这个意思!” “这样说我就有点明白了。” 鸿翔的尹诺的眉头同时舒展开来。 话题继续深入。 “可使用什么手段来达到这样的效果呢?咱俩对神秘古经都没有多少了解。”萧聪问。 “而且大范围使用还有可能被老家伙发觉!”尹诺说。 鸿翔再次咬起手指,跟婴儿吃奶一样用力吮吸, “嗯……” 半晌,才慢慢飘出一句, “不知道密室里的那东西能不能利用一下……” “嘶——”萧聪吸了口凉气,“这个倒是真的可以考虑一下哈。” “可是该怎么利用呢?”鸿翔还在冥思苦想。 萧聪眉眼弯弯, “这个应该不难,你忘记我的老本行了?” 鸿翔拍手大叫, “法……” 那是个忌讳的字眼,他终究还是没有完全说出来。 “可这样做会不会有点太冒险了?”尹诺担忧道。 萧聪不以为意, “不算很冒险,匿影藏息阵我不也天天摆嘛,只是守庐道人以及其他大能那边,得想个法子搪塞过去,要不咱非成过街老鼠不可。”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就算是暗渡成仓,也得讲究个未雨绸缪,这事儿最好是有个噱头,能然咱们立个明目,那就再好不过了。”鸿翔沉吟道。 “要不来个移祸江东?”尹诺提议。 “怎么移?”鸿翔的样子看上去分外好奇。 “简单啊,咱们到时候不在这里搞事情,换到之前与旧道统有渊源的地方去……” “你可拉倒吧,”鸿翔一脸嫌弃,“你以为那些人的见识都是吹出来的,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萧聪笑起来, “尹诺这句话倒是提醒我了,我之前也对守庐道人说过,旧道统的秘密根本就不在密室里,这一点,我倒是觉得真的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可无论如何,变故都是在我们来到猎城之后才发生的,只要是与旧道统有关的,猎城里的人不会联想到别人,肯定得一致咬定是我们。”鸿翔倔强道。 “是啊,得有不在场的证据才行。”萧聪计上心来,片刻不到,微微一笑,“若是变故发生时我们就在守庐道人眼前,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哥哥是想出什么好主意了吗?” 鸿翔像个吐着舌头满眼期待的小狗,尹诺也是一脸好奇之色。 “这个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算简单,到时候我用阵傀秘法加持法阵,让他定时触发,在外面布上匿影藏息阵和传送阵,老家伙的速度在快,能快得过法阵的传送?” 尹诺竖起大拇指, “是个好主意!” 萧聪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欣慰和轻松, “那现在就剩下怎么利用神秘古经了。” 鸿翔一声哀嚎, ‘哎呀,都快晌午了,还想啊,再说,这样困难的一件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想出来的,咱么还是先吃饭吧。“ 说着,面色已经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笑吟吟的带着点腼腆。 萧聪知道鸿翔的意思——这小子指定又犯馋了,犯馋不要紧,就怕他对自己做的菜吃上了瘾,莞尔一笑, “算了,今天就到这吧,鸿翔这次良计甚多,功不可没,本少爷决定亲自下厨,犒劳犒劳他,尹诺,你也跟着沾沾光吧。” 尹诺会意,逢场作戏,转过脸来对鸿翔作揖一拜,埋汰道: “承蒙鸿翔小哥德高福厚,尹某人也能跟着沾沾光……” 鸿翔大刺刺摆摆手, “助人为乐是我辈向往的高尚品德,再说你能跟着沾光,只能说明你造化大,再说,都是自己人,搞那么见外干嘛,乖,去给哥哥帮忙吧。” “扑哧。” 萧聪忍俊不禁。 第三百六十七章 探索古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选择了远方,就不顾风雨兼程。” …… 萧聪也不知该用一句什么样的话来形容他们现在的处境,或许将这些话综合起来讲才更妥帖些。 反抗的大致谋略已经定下,只是细节之处还要进一步补充和深化,利用古经的神秘力量对猎城里的修士进行入侵,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甚至连他自己都怀疑,这是不是又出了个馊主意。 可没有别的方法,只能这么干,不过话说回来,这倒是给萧聪枯燥无味又惶惶不可终日的猎城生活找到了些事做,至少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使他沉浸在自己正在做的事情里。 根据三人之前商讨的方案,要提前将神秘古经的影响侵入到猎城修士的意识内,然后使点手段——也就是所谓的引子,来触发这些埋下的影响,从而使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皈依在神秘古经所创造的信仰之下。 这事说起来简单,真要做起来简直难比登天!引子好说,直接让鸿翔大声诵读经文就行,可现在的他连信仰这东西归根结底是什么都搞不清楚,怎么利用神秘古经的力量来蛊惑人心,就算知道了信仰的本质,他又怎么将神秘古经的力量传达到修士们的意识里呢?再退一步说,就算他能把神秘古经的力量传达到修士们的意识里,可那他么绝大多数都是天境高手啊,想要大范围地入侵他们,得多大的力量才足够? 而且这件事做得还必须得缜密无疏,决不能败露,猎城以信仰为根,你跟人家抢信众,人家还不得跟你拼命? 整整一下午,萧聪都在想这些问题,心乱如麻一筹莫展……唉,脑阔疼。 于是他推倒了之前的所有的设想,从自身开始研究,这个计划的立足点终究还是神秘古经,而他和鸿翔,才是真正受过神秘古经洗礼的人,要想将神秘古经对修士意识的作用搞清楚,还得从他自己开始研究。 晚上吃过晚饭,萧聪开始在石像前盘膝打坐,在风眠谷底的那一次奇遇,让他多了一项特殊的能力,在那之前,他内窥己身,只能观察到自己的身体状态,从那以后,他内窥己身,慢慢开始能够观察到自己的灵魂状态,这都是拜修罗萧聪所赐,他一直防着那家伙,所以不时就把神识往里探,寻找修罗萧聪的踪迹,虽然至今一次也没能发现这家伙,但久而久之,这项奇特的能力就那么不知不觉地强大起来了,从本我萧聪到两个无相萧聪,再蔓延到灵魂里存在的其他形形色色的萧聪,或许也可以将此称之为是一种修炼,可惜还没有清晰的体系。 他猜想,自己学过《天道宝典》,所以灵魂里出现了一个天道萧聪,因为自己修炼过《修罗十三式》,所以灵魂里出现了一个修罗萧聪,因为自己……在濒阳荒漠完美国度时,他意外得到了古经传承,由此是不是也可以在灵魂里诞生一个“古经萧聪”——他也不知道那神秘经文的名字,故且就先这么叫吧,这是完全有可能的,所以他必须得试着寻找一下,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存在,那这件事可能就会顺利好多,至少会是个好的开始,好的开始等于成功的一半嘛。 可是利用之前摸索出来的方法在自己的意识里寻找了好久,也没找到所谓的“古经萧聪”在哪儿,萧聪不禁有些气馁,可他坚信他的灵魂里一定有这么一个存在,因为这件事情在其他方面都得到了验证,连修罗萧聪都逃不掉的规律,他不信神秘古经能置之度外,除非神秘古经比《修罗十三式》还要厉害,可《修罗十三式》是连他师父天道翁都忌惮的恐怖存在啊! 这件事情十分耗费精力,萧聪已经寻找了近两个时辰,累得不轻,所以想暂时休息一下,他慢慢地将神识往外引——这件事情急不得,抽离太快容易对灵魂造成损坏,感官刚刚恢复的那一刹那,却突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好像发现那所谓的“古经萧聪”了。 他继续将神识往外抽离,不做丝毫的停顿,更不敢返回到灵魂里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那他也就没有必要再考虑其他事情的必要了。 感官完全恢复,那种异样的感觉早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刚才那一刹那,恍恍惚惚的,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可听见鸿翔在轻声诵念古经,他突发奇想,觉得这件事有理由再深究一下,不过,现在的他还是要休息休息。 鸿翔将古经诵念一遍,尹诺用力摇摇头, “还是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鸿翔小哥,要不你再念一遍试试?” 鸿翔重重呼出一口浊气,不耐道: “你到底行不行!都三遍了!” 尹诺面带赧色,硬着头皮商量道: “这件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咱再试试,说不定就能成呢?” 鸿翔用力晃晃脑袋,撅嘴皱眉,看上去有点抓狂。 “你们在干什么呢?”萧聪笑问道。 “我觉得……” 尹诺刚想说话,却被鸿翔先一步抢答, “他想拿自己当实验品,试试能不不能找到利用古经入侵修士意识的方法,可惜,很明显失败了。” 鸿翔说前半句时尹诺一直在点头,听完后半句,脸色接着就变了, “什么叫很明显失败了,只是还没有成功好不好,再说,那个谁说的来着,失败是成功之母,没有失败,哪来的成功!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自古好事多磨……” “行行行,拉倒吧你,本事没学到多少,嘴巴倒是学的挺贫!” “还不是跟你学的。”萧聪在一边笑吟吟地添油加醋。 “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尹诺跟着瞎起哄。 鸿翔给了两人一个大大的白眼,冷飕飕地说: “听见了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哥哥,按他的意思,咱俩是一丘之貉。” 闻听此语,尹诺傻了眼,萧聪笑出了声,在嘴皮子上论高下,尹诺好像还真没怎么赢过。 “哥哥想得怎么样了?”鸿翔的脸色多少变得正常了点,问道。 萧聪摇摇头,幽幽一叹, “还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要不先换换脑子吧,想点别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灵光乍现了呢!”鸿翔打趣道。 萧聪微微苦笑,鸿翔提议说: “好久没喝茶了,要不我们烧水沏一壶茶来喝?” “这主意不错!”尹诺看上去很快活。 鸿翔斜眼看着尹诺, “不错?那你烧水去吧。” “好,我这就去!” 尹诺从地上爬起来,屁颠屁颠地向外面抛出,鸿翔在后面提醒, “别出去,用后院那口井里的水就行,要是再被逮走了,我俩怕没地儿捞你去!” 尹诺大声回应, “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现在大殿里就只剩下鸿翔和萧聪两人,萧聪取出茶具、桌子等物,由鸿翔一一擦拭干净并摆置好。 不一会,尹诺的水来了,倒进茶壶里,慢慢地,茶香开始在大殿里弥漫开来,四人围着桌子,盘腿坐着,起先尹诺坐姿随意,还被鸿翔训斥了几句,说品茶最重要的就是一个意境,尹诺这颗老鼠屎,把本有的意境全毁了。 三人没有再继续纠结如何利用神秘古经入侵猎城修士的问题,而是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趣事,在讲这些事情之前,鸿翔还提议在大殿里布置了一处匿影藏息阵,以防“隔墙有耳”。 鸿翔没什么可讲的,在遇见萧聪之前,他就是个小乞丐,乞丐的生活有什么可讲的,无非就是一些与乞讨、受欺负有关的伤心事,萧聪还清楚地记得第二次见鸿翔时鸿翔的委屈样,脏兮兮的小脸,破烂的衣服,身上还带着伤,“钱呢?”“被抢走了……”那个小可怜,怎么看都跟现在的鸿翔对不起号来,或许鸿翔也不愿回想那些生离死别成家常便饭的伤心事吧。 尹诺是个很有故事的人,但他的故事绝大多数都是发生在忘生谷北街的,两百多年里的打打杀杀,乍听一点还有些味道,听多了就觉得没意思了,可对于在进忘生谷之前的事情,他只字不提,鸿翔问他是不是一出生就被带进忘生谷了,尹诺面色沉郁,勉为其难地回了一声“是。” 对于萧聪,两人是极感兴趣的,尤其是尹诺,对他更是神往已久,忘生谷在某些意义上也算的上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消息虽然流通,但终究不比外面传的实在,准确来说,尹诺第一次听见萧聪的名字,是在五年前萧聪刚回萧家的时候,世代被封为伏魔者却不能修炼的萧家,以阵法煊赫于玄真,荒古十家排名第五的萧家,这一代终于出了个能够修炼的人,而且还是师承于天道翁!能被天道翁看上的苗子,岂会是一般的出类拔萃?那时候的萧聪吸引了整个玄真界的炙热目光,连远在忘生谷里的他都多有耳闻,人们对此议论纷纷,他想不听都不行,可他只当这生于顶级世家的后辈是个花瓶。 第二次听见萧聪的名字是圣城一役萧氏父子亲葬四府近十万修士那一次,萧聪一战成名,威震玄真,可传言里说得越邪乎,他就越是不屑一顾,现在想起来,才发现那时候不过是自己的劣根性在作祟——他羡慕,更嫉妒。 之后萧家覆灭,关于萧聪的消息越来越多,也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但他固执地认为,这个在外界风头无两被传的神乎其神地萧家四少爷,肯定要英年早逝,就算他是千万年来第一个能够修炼的萧家人也难逃悲哀的宿命,因为老话里说了,过慧易夭——可老话还说吉人自有天象哩。 他从没有想过的是,自己有一天能跟这个传说里的人产生交集,而且还是这样的交集。 他想啊,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年是怎样在那些生死危机中活下来的,他的泰然自若宠辱不惊,还有那些手段,都是这样得来的吗? 萧聪娓娓道来,从参加群英会开始讲起,与其说他是在把这些事情讲给尹诺和鸿翔听,倒不如说他是在回想往事的时候呢喃出声,他感觉自己现在有将这些事情说出来的强烈欲望,星流云、冷筱凤、欧阳寻、宇文丰都,这些老面孔可是有日子没见了,还真有点挺想的。 夜深了,该“撤席”了,尹诺洗好茶具,被萧聪收起,三人钻进帐篷里,鸿翔还是跟以往一样,倒头睡去不久,鼾声便响了起来,尹诺今晚睡得也很安稳。 萧聪没睡,因为他还有事要做。 神识再次刺进灵魂——或许将这东西称之为神识是不准确的,可现在谁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姑且就先将它称之为是神识吧,反正在性质上都差不多,同时回味起神秘古经,细细搜索,他不会诵念经文,在这种状态下,也没法听鸿翔诵念经文,他只能这样一边在灵魂里搜寻一边回味那种奇妙的感觉,但这样做的效果,似乎不太理想。 “难道这条路是错的?”他不禁自忖,但按道理来讲,这个想法应该是不错的,就像他之前想的那样,作为本源术法的《天道宝典》运行不曾有一刻停止,所以天道萧聪常在,因为《修罗十三式》一直被他用《冰心诀》压制,所以除了修罗萧聪自己出来搞事情,他一直都寻不见它——此时的他真想运转一下《修罗十三式》来验证这个想法,可他又不敢,关乎天下苍生的玩笑可是开不得的! 所以,按理说,当他触及到与神秘古经有关的东西时,古经萧聪就该在他的灵魂里出现,除非用感觉勾引古经萧聪出现的方式不得法,要不就是他自认为与古经有关的感觉其实根本就不是那时候真正的感觉,他被自己骗了! 可无论出于上述哪种情况,这件事都无解,自己纠正自己的感觉,太扯了吧。 感觉不行就换图像,难不成只有声音才是最合适的?他想起之前他在古卷上悟出来的神秘符号,在脑子里一遍遍回想,一个字一个字的钻研,可还是没有什么卵用。 这下他突然觉得自己黔驴技穷了,在他身上,能与古经产生联系的就这两样,可这两样竟然都不行,还要他怎样! 心烦意乱间,灵光乍现, “不对,还有一样东西可能与神秘古经有联系!” 第三百六十八章 古经萧聪的成长 犹记得当时老怪物在将古卷交给他时,还曾给过他一件别的东西——那个符号,老怪物自己说那里面藏着他的不传之术,而这神秘古经又是老怪物给他的,这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心动不如行动,萧聪果断放弃了感觉和图像的勾引,开始聚精会神地研究去那个神秘的符号来。 “神识”从灵魂里探出,慢慢地像眉心处刺探,老东西留下的神秘符号就在那里。 因为对这不传之术一直不怎么在意,也不抱什么希望,所以一直以来,萧聪近乎是忽略了这个意外得来的存在,根本就没来探究过它。 此时将神识聚集于此,才发现,原来这个符号竟然有跟灵魂一模一样的感觉,他猜测这个符号可能是由老东西的魂力化成的。 可进一步探究之下,结果却差点惊掉他的下巴,这个神秘符号是由魂力化成的不假,可那魂力不是来源于老东西,而是他自己! 他终于不能平静了,因为他笃定,一直苦寻无果的古经萧聪就在这里,是他化成了这个神秘的符号,是他,一定是他! 之前一直在灵魂里寻找,所以一直都找不到他,在那半进半出恍惚一刻感觉到的,肯定也是他! 这个想法暂时还无法验证,因为它现在就是一个静默的神秘符号,没什么动静,更查不出具有什么样的属性,想要他像其他魂体一样活动起来,好像还得“激活”一下。 如何激活?又是一个难题,他不可能长久处在那种半进半出的恍惚状态,所以想靠鸿翔诵念经文来与其取得交流就显得有点不太靠谱,他故技重施,用感觉勾引,用图像召唤,还是没一样能行的,那符号一直都静静悄悄,像个恬静睡着的婴儿,没有半点变化。 时间约莫已经到后半夜,他感觉自己已经摇摇欲坠,精神力的巨大消耗使他几乎要虚脱,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将这个状态维持下去了,否则非得留下什么精神上的硬伤不可,那可是一件得不偿失德赔本买卖,精明如他才不会干,无奈之下,只能恋恋不舍地退了出来,神识刚回到本体,眼睛仅是米开一条缝,朦胧的眼帘里出现了呼呼大睡的鸿翔和睡得安详的尹诺,接着,他便倒身侧躺在席子上睡着了。 这是自打萧聪进入猎城以来,睡得最香甜的一晚。 翌日卯时,萧聪如时醒来,一直以来对紫目雷打不动的修炼已经成为烙印在他生命里的习惯。 登上房顶,盘膝坐在大殿的翘檐上闭目沉思,脑海里有点朦胧,像是下起了雾,思绪混乱,无有方向,因为上半夜巨大的精神损耗,短短一个半时辰的失眠根本就不能让他恢复过来。 曙光初现的那一刹那,他倏然睁眼,紫光像是透过他的眼睛射进了他的识海,在识海一闪而逝像一道闪电,也就是在这一刹那,他心里便突然诞生了新的想法,这可把他给高兴坏了! 本来他想直接飞身下檐去唤醒鸿翔来跟他一起执行他的新想法,可转念一想,鸿翔那头懒猪,这个点被叫醒肯定会有起床气,再说,就以他现在这个精神状态,执行这个想法好像也有点困难。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精神力尽可能多的恢复,于是他索性继续在翘檐上坐着,默默运转起《锻神诀》来。 两个时辰的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溜过去,太阳早已经升到最高,正偷偷摸摸地往南边移,萧聪还在大殿翘檐上坐着,鸿翔也已经过来观望过好几趟,见萧聪始终一动不动,不禁搔着脑袋纳闷道: “哥哥今天是怎么了,之前没见他这样过啊。” 尹诺站在一边,回答大大咧咧, “张少爷做什么事都有一定的道理,咱也不一定能猜得透,别瞎操心了。” 鸿翔转脸看向尹诺,目色幽怨又狐疑, “你怎么还喊他张少爷?” “不是他让我喊的吗?你没听见张少爷那次说,从今以后必须喊他张少爷,下不为例!” 鸿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真是个一根筋!” 已经将《锻神诀》运转了九个小周天——也就是一个大周天,萧聪终于睁开了眼,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面带微笑,站起身来,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沉静安稳又容光焕发,这《锻神诀》不愧是连寒雪仙子都垂涎的妙法,仅仅是运行了一个大周天,就有如此效果,简直是神了! 看萧聪跃下翘檐,站在院子里等候良久的鸿翔招呼道: “哥哥,来吃饭吧,都热好几回了!” 其实吃饭这件事,对于萧聪来说早就已经变得不再重要,自打步入摘星境之后,平时身体自发吸取的灵气完全足够日常生命所需,可不吃吧,又总觉得少点什么,大概是相比而言,当凡人还是当得太久了。 吃过早饭,萧聪开始忙正经事,残缺破败的神像前,他跟鸿翔并排盘膝而坐,萧聪嘴唇微动,鸿翔一丝不苟,俗话说得好,磨刀不误砍柴工,在奔向正题之前,准备工作一定要做足了,萧聪这是在将念力加持到声音上的法门教给鸿翔,如果鸿翔在诵念古经时的声音上能加持念力,那对他的摸索将大有裨益。 一向聪明绝顶的鸿翔这一次照样没有让萧聪失望,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对那将念力加持到声音上的法门掌握了七七八八,萧聪不需要鸿翔在自己的声音里加持太强的念力,对鸿翔做了个简单的测试,觉得以鸿翔现在的境界足够了。 两人也不做停顿,萧聪闭上眼睛,宝相庄严,鸿翔坐在其身边,再次诵念起神秘古经,只不过这一次他是闭着眼睛,声音比平时缓慢,平仄起伏间也加了一些难言的韵道。 萧聪的想法也比较简单,因为那个化成神秘符号的魂体是独立于灵魂之外的,所以他认为如果以灵魂与他交流,还是有戏的,而当他不用那种特殊的神识刺探灵魂时,他就不会失去对外界的感知,能听见鸿翔的诵经声,古经萧聪就会有反应,简单点说,就是以自己的身体作为桥梁,从而取得灵魂与古经萧聪的交流,到时候再在这个基础上做文章,情况将大不一样。 在生灵的身体里,魂体与魂体之间是不存在距离的,萧聪以本我萧聪与古经萧聪交流,那感觉就像是近在咫尺。 带着念力的诵经声传来,缥缈而朦胧,其实这仅是念力,根本就没什么诵经声,或者说,是念力幻成了诵经声让现在以魂体存在的他听到。 古经萧聪果然有了反应,那个符号慢慢泛出些莹白色的光来,但只是发光,没有什么变化。 本我萧聪冥思苦想着,总觉着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可也不知怎么的,他竟不由自主地沉浸到经文里去了,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拉扯着他。 就这样,恍恍惚惚中感觉耳边的诵经声变得越来越宏大,他想起古卷上那些奇怪的符号,感觉正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召唤他,而他,只想听从他的召唤,不问其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本我萧聪才从那种奇妙的状态中醒过来,宏大的诵经声已经消失,不过鸿翔以念力化成的诵经声还丝丝缕缕地传进来。 再看古经萧聪时,本我萧聪大吃一惊,现在的古经萧聪虽然还是个闪闪发光的符号,但很明显已经不是之前的摸样,这个符号他不但认识,而且熟悉,这就是他从古卷上悟出的第一个字! 直到现在他终于肯定,老东西留给他的神秘符号真的跟古经有直接的联系,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这联系具体是什么——或许古经决定了老东西所说的不传密法,又或许老东西所说的不传密法决定了古经,但古经绝对不是秘法,也不知为什么,对于这件事,他就是这么笃定。 他开始试着与古经萧聪联系,心念一动间,就得到了对方的回应,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就仅仅是一单纯的回应而已。 “或许,他的成长是依靠古卷上文字的演化来实现的,老东西在我额头上留下的符号,不过是让他顺利产生的一个条件,他的成长,还是得靠我来,这才仅仅是古卷上的第一个字,对应人类的产生过程,可能还没出生!也就是因为这个,我无法理解古经里的内容,可是由对古经的理解促进它的成长,还是用他的成长来影响我对古经的理解呢?这好像是两个并行的过程,里面的联系……在时空之中……” 他心想着, “时空……时空……老东西的种族天赋好像就是控制时空,是不是说,那不传之术就是与时空有关的术法?” “可这样一项术法,怎么想都不会跟神秘古经净化人心灵的神奇作用扯上关系,也可能……神秘古经只是古卷记载的一个方面,是……老东西阅读古卷内容后所作出的衍生,鸿翔当时也说了,他也看不懂古卷上的文字,他只是记住了神秘古经的读法而已……” “这一切成不成立,只有一件事可以证明,就看我现在能不能对时空有哪怕一丁点的感应了!” 盘膝而坐的萧聪嘴唇微微嗫嚅着,缓缓睁开双眼,随着眼皮子越抬越高,他嘴巴里发出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大,仔细听,竟然是在跟着鸿翔的节奏诵念神秘古经! 这一幕,直接把鸿翔和尹诺吓傻了。 萧聪后知后觉,虽然鸿翔已经因为震惊而停止了诵读,可他却还在鬼使神差地念叨着,好像那张不停开合的嘴巴不是他的一样。 仅仅是古卷上的第一个字,就让他有了诵读古经的能力,如此说来,这神秘古经果然是因古卷而生的!但它不是古卷的全部,只是一个开始,抑或说,是修炼古卷内容的基础! 这应该是源于古卷创作者对后世传承者的顾虑,想要修炼这门术法,首先得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 可这样一来,古卷里记载的还是老东西所说的不传之术吗?他用对时空的感应测试的方法还靠谱吗? …… 萧聪还在怔着,鸿翔回过神来,咽了口唾沫,抬手在萧聪眼前晃了晃,小心翼翼问候道: “哥哥,你还好吧……“ 萧聪睫毛轻抖,而后微微一笑,轻声回应, “没事。” “哥哥会诵念古经了,你自己知不知道?” “知道。” 鸿翔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忍住, “那……哥哥是如何找到了诵念古经的办法?” 萧聪笑得神秘,摇摇头, “这个以后再告诉你,现在,我们得回归正题。” “什么正题?”鸿翔撅着小嘴,看上去有点不满。 萧聪笑容灿烂, “当然是利用古经入侵猎城修士的事啊。” “你找到方法了?”鸿翔的语气听上去并没有该有的兴奋。 “嗯……算是有点头绪了吧。” “具体要怎么做?” 萧聪讪讪一笑, “目前还是不知道。” 鸿翔翻了个白眼, “那你还不如不说!” 第三百六十九章 骷髅权杖 关于这件事的谋划,萧聪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些想法,只不过在此之前他和鸿翔心照不宣,非常默契地没将完美国度关于老东西的事儿向尹诺透露半点,故而现在当着尹诺的面儿也不想再提,一来干系甚大怕引来什么严重的因果,二来怕尹诺听了多心——合着你俩还是在防着我呢!三来,他就是还不能够完全信任尹诺,因为人心叵测,总是会变的,谁敢说尹诺在听见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后不会心生歹念妄行不轨?他虽然有点灯咒做保障,可还是不能冒险,再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可以避免,那他何必自找麻烦呢! 之前的计划大致方向是不错的,在具备不在场证据的情况下用神秘古经入侵猎城修士的意识,为日后信仰的崛起埋下种子,他现在只是在这个基础上做了进一步的补充和深化。 对神秘古经、额头上的符号以及古卷的探索所得算的上是意外之喜,更是雪中送炭,因为这些发现,萧聪现在所面临的难题似乎都迎刃而解,而且对应的简直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他已经试过,自从那个符号变成古卷上第一个字后,他真的多了一些对时空的感应,他想尽办法试验了很多次,发现是真的! 起先他还在为如何创造不在场的证据而绞尽脑汁,因为想靠法阵将神秘古经的净化之力定时传达是很难的,说白了,古经的神秘力量难以收集,更难以保存,以他现在的阵法造诣还差着一大截,时不等人,等他的阵法造诣达标,估计坟头草都能长到他这么高了。 但如果他真的能在时空上做些手脚,那这个问题就不再是问题,虽然说即使是对于修士而言,时空问题也一直是讳莫如深,但有法阵辅助就不一样了,跟老东西创造那一方宏大而又逼真的世界比起来,他这连小孩子过家家都算不上! 现在的他已经学会诵念古经,最重要的是他身体里的古经萧聪已经开始了成长的历程,如果古经萧聪能够进一步蜕变,那他便可以在法里阵临摹出一个古经萧聪的投影,不用具备太高的境界,只需要能有现在这第一个古字具备的能力就行。 到时候再加上时空之力的加持,一定事半功倍,大事可期。 所以,现在的他选择将所有精力都放到促进古经萧聪的成长上来,虽说欲速则不达,反而会有其害,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同样是需要不短的时间,与将希望完全寄托于阵法之上比起来,这样还相对靠谱一点,再说,有压力才有动力,现在有猎城的危机鞭策着他,就是他参研古卷的最佳时期,这么难得的一个机会,他怎么能轻易放过呢?那就不是他萧聪了! 时至黄昏,日薄西山,鸿翔又吵着嚷着让萧聪下厨做菜,萧聪瞅准了时机,故意挑了几样不常见的野味让尹诺去捉,现在还是青天白日的,他也不怕尹诺像上一次一样出事,而他却在尹诺出去打猎的这一段时间里,将白天悟到的法门一一讲给鸿翔听,他不知道鸿翔有没有内窥己身的能力,不过他认为,以鸿翔现在的精神力,只要稍加学习和训练,取得像他那样以本我萧聪与古经萧聪交流的能力应该不难,甚至说很容易,因为让本我与古经取得联系,是修炼那所谓不传之法的必经之路,当那神秘符号化成第一个古字,才能学会诵念古经——也不知道这个现象是否仅仅是对他自己而言。 鸿翔早就已经能够诵念古经,这说明他的本我与以魂体存在的神秘符号之间已经有了某种微妙的联系,所以说这件事对于鸿翔来说就更容易成功了。 对于修炼上的事情,鸿翔从来没让萧聪失望过,正如他之前所说,经过聚魂鼎的磨练,他的精神力又增加了一些,在萧聪的指引下,用半个时辰的时间就看到了他的古经魂胎,只不过他没有什么所谓的本我,他是以整个灵魂与古经魂胎进行交流。 只可惜,鸿翔一直没有认真领悟过古卷上的内容,故而没有像萧聪那样顺利地将魂胎提升到另一个境界。 经过这几天的折磨,萧聪现在也差不多看开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套路一个离阳境的绝世强者,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他们能走到这一步已经算得上是很不容易的事,他现在缺的,就是时间,虽说有点紧,但绝对不能失去耐心,急功近利弄巧成拙,那多可惜! 从这天开始,萧聪便将古卷交给了鸿翔,每天早晨是他俩修炼的时间,萧聪一般会在房顶上呆上两三个时辰,鸿翔睡懒觉要到巳时才起,尹诺对此无可奈何,就在院子里练刀,看上去也没起什么疑心。 又是七天匆匆而过,这几天萧聪一直没怎么注意外面的动静,全心全意投入到对那不传之术的参悟中,虽然外在表现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然恬静,但内里其实早就已经进入到不疯魔不成活的癫狂状态,鸿翔也不例外,每天“睡懒觉”的时间足足延长了一个多时辰,其他时间都在打坐冥想修行,好像是因为早上睡得懒觉太多,心里面过意不去所以在别处挤出点时间来补上,好让自己不那么愧疚一样。 这俩货天天入定,尹诺就算是再没心没肺,也总得察觉出点儿事来,一开始他将自己的想法全放在心里,后来在一次吃晚饭的时候没忍住,嘴一吐噜,脱口而出, “张少爷,你俩这几天在忙什么?可以告诉我吗,说不定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萧聪微微一笑,对此早有准备, “你真的愿意帮我做这件事?” 尹诺重重点头, “恩恩。” 萧聪的嘴角扬的更高了, “你先别这么急着答应我,听我把事情跟你讲清楚,你最好先好好想想。” 尹诺大手一挥,满不在乎, “不用想,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尹诺既然已经认你为主,那便一定会与您同进同退!” 萧聪脸上的笑意迅速敛起,一本正色道: “我已经找到了利用古经入侵猎城修士的办法,这几天,我跟鸿翔忙得就是这些,不过,我还需要一些东西,不知道你能不能替我弄来。” “什么东西?”尹诺问,语气平常,听不出半点紧张。 “生魂!” 尹诺笑了笑, “就是杀人呗,这有什么难的,我尹诺做的本来就是做这种营生,您放心,这事儿就交给我了,正好我的妖刀有吸人魂魄的妙用,这事儿交给我,最合适!” “你先听我说完,我要的可不是一般的生魂,我要的是凡人的生魂,而且不止要一只,这你也做得到吗?” 尹诺的脸色一下子耷拉下来,苦笑着为难道: “这……怕是真不容易啊,猎城里面哪有凡人,凡人根本就走不到这儿啊,除非……除非……” 他带着无比艰难的目光看向萧聪,刚撞见后者凌厉的眼神便急急躲开了, “除非是新生儿或者是无辜的弃儿,就像老道士收养的那些……”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 “怎么,下不去手?”萧聪似笑非笑地看着尹诺,语气淡淡的。 尹诺沉默半晌,终于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无力地说, “只要是您吩咐的,我都会尽力办到,这件事……不难!” 萧聪听出了尹诺声音里的痛苦,先是怅然一叹,而后展颜轻笑, “别紧张,跟你开玩笑的,你只需要给我带几条废物的生魂来就行,修为越低越好,年龄越小越好,剩下的你看着办。” 尹诺的面色变好了些,问道: “为什么要有这样的要求?” 萧聪砸砸嘴,表情略带忧伤, “没办法啊,时间紧迫,把太多时间浪费在净化他们的灵魂上,太可惜了。” 尹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哦哦。” 萧聪看着尹诺,微微一笑, “这件事你不用急着办,可以先在猎城中物色物色合适的人选,因为我和鸿翔的境界还达不到要求,捉来了也是浪费。” “您到底想怎样来实施这件事情,可以跟我讲讲吗?” “简单,以我对阵法的造诣,加上鸿翔对古经的研究,完全可以靠法阵收集古经带有的神秘力量,然后以生魂作为载体,射向猎城四处,到时候中招的人,便会在神识里被埋下一颗种子,等时机成熟,再以古经作引,定能一呼万应。” “听上去倒是挺邪乎的,但真的靠谱吗?”一向不谙风情的尹诺这会儿又搭错筋。 萧聪一下子就不乐意了, “我推演了数十上百遍的计划,怎么会有错!尹诺,你这次是不是有点太小看我!” 尹诺几声讪笑,一边摆手一边解释, “没有没有,怎么会,我只是觉得兹事体大,小心使得万年船嘛。” “你这话里的意思还是不相信我啊。” 尹诺无言以对,只能干笑,虽然通过这段时间与鸿翔的相处和较量,他的心智已经增长了不少,但跟萧聪比,还是差的太远了。 ………… 尹诺已经在街上溜达了两天,暗地里挑选出来不少合适的人选,鸿翔终于悟出了古卷上第一个字,并顺利把那个符号转化成了那个字的样式,萧聪孜孜不倦,正在拼命向古卷上的第二个字进发,已经隐隐有了些莫名的感觉,当然,这只是他自认为,到底是不是真的,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今天是个好日子,因为今天晚上鸿翔将再次开启密室之门,三人能进到密室去继续探究旧道统的秘密,之前萧聪已经从守庐道人那里得到准确的答复——那个创建旧道统的前辈,是个玄修者,既然是玄修者,拿手绝活当然是炼制玄器,说不定那件能够诵念古经的东西,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玩意儿哩。 之前鸿翔曾说,蒲毡中心的地下有动静,可萧聪掘开那块地皮,却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三人在密室里找了好久,最后还是尹诺误打误撞地打翻了灯台,从里面掉出个长条状的东西来,定睛一看,样式像个权杖,只不过上面挂着两个逼真无比的骷髅头。 萧聪一看这家伙的样子,瞬间明白过来里面到底是什么事儿,这两颗骷髅头绝对是真的,而且不是出于别人,就是那位前辈的两位同伴! 两颗骷髅头的主人死于谁手咱先不讲,但能做出将自己同伴的骸骨祭炼成玄器这种事,那位前辈也真够丧心病狂的。 萧聪刚把权仗握在手里,尹诺就怪叫起来, “又有了,又有了。” 不需要过多的说明,萧聪和鸿翔也明白,尹诺指的是诵经声。 萧聪怅然一叹,喃喃说, “难得的好东西啊,祭炼这把权杖的人,玄学造诣恐怕得有姜前辈一半了吧,可惜……唉,实在是可惜……” “不是好东西吗?可惜什么?”尹诺不明所以,小声问道。 “据我所知,当初与旧道统创建者一起来猎城的还有两人,应该,就是他们吧。” “本事不用到正地方,造诣再高也没用!”鸿翔义愤填膺。 尹诺面色犹豫不定, “也不见得吧,或许是三人商量好的呢?” 萧聪若有所思的地点点头,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算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往事随风而逝,刨根问底也没什么意义,还是正事要紧。” “有了它,我们的事儿是不是就能成了?”尹诺眼里放光。 萧聪莞尔一笑, “理论上是这样,不过,还是得看老天爷的意思。” “那张四少爷何不现在就拿我做实验品试一试?” 萧聪直眉轻挑,转脸看向鸿翔,询问道: “试试?” “哥哥要是觉得可以,那就试试!”平平常常的一句话,竟然鸿翔说出了气宇轩昂的感觉。 萧聪亦是心血来潮,铿锵道: “好,那就试试!” 第三百七十章 终于套路了老道士一次 好久没有摆弄高阶法阵了,萧聪光想想就感觉有点激动,当然,也有点愧疚,这是他家祖传的手艺,竟然被他荒废了这么久,唉,感觉实在是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但长久的压抑必将造成剧烈的反弹,萧聪这一次布阵整个过程看上去都非常顺利,甚至可以说是酣畅淋漓,他不是在布阵,他是在表演,或者说是在炫技。 可法阵布出来他就傻眼了——没有生魂,怎么在法阵中做古经萧聪的映射,想要靠法阵自己幻化魂体映射,别说是萧聪现在这个水平不行,就算是萧天宇那这样的也不行,具备这般高超造诣的萧家人,恐怕得去翻阅萧家族志去找萧凤哲、萧明远那样的! 盛兴为之,败兴睹之,期待一场得心验证,却不想竟是一场考虑不周的空欢喜,扫兴! 尹诺想法简单,而且还一直是一个乐观主义者,他安慰鸿翔和萧聪说: “反正这地方除了我们也不会有人来,咱七天之后再下来就是了,来日方长,也不差这七天。” 其实萧聪心里也明白这个理儿,只是心态的落差让他感觉有点不舒服,最后,三人带着骷髅权杖,就这样悻悻然从密室离开了。 现在的密室对于他们而言,已经不具有什么秘密,最大的秘密骷髅权杖已经被他们获悉,估计以后就不用再下来了,萧聪从一开始就不太喜欢这个地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存在于猎城来说实在太过突兀,又或许是因为他们三个与那三位始创者在命运上的某些共同之处让他感觉不舒服,可他现在没有时间来追究这些无关紧要,他知道,守住本心,一往无前地走就对了。 又过了三天的时间,萧聪终于悟出了古卷上的第二个字,他的古经魂胎变化成那个字的样子,对时空的感应,也终于又变得清晰了些。 这已经是很大的质变,万事都有一个度,他知道自己该是时候放缓速度了,贪功冒进最是容易导致走火入魔,。 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去找过守庐道人,不是萧聪不愿意去,而是因为这段时间太投入把这件事儿给忘了,虽然他跟守庐道人现在是各怀鬼胎,但表面上的友好关系还是要维持的,这时候他也发现了一个重要问题——自打进入猎城以来,他将自己的宝只压在守庐道人身上,那是因为当时他对守庐道人太过信任,但其实老家伙跟猎城中的其他人产不多,那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多发展一些其他的关系呢? 晨光中,守庐道人的破教庭还是那个样儿。 “前辈,我又来了。”萧聪象征性地作揖一拜。 守庐道人托着浮沉坐在树下蒲毡上,闭着眼睛微微一笑, “怎么今个儿有空来我这儿串门了?怕不是又有什么事吧。” “晚辈这次来只是想看望一下前辈,没什么别的事。” “我托你办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萧聪自嘲一笑, “我有选择吗?” “好像是没有。” “那你还问我这样多余的问题,不嫌麻烦吗?”萧聪本想说“虚伪”,但仔细一想临时又换成了“麻烦”。 “礼多人不怪嘛,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的,要不倒显得我不讲道理了。”守庐道人言辞慢慢,没羞没臊道。 萧聪也是醉了,挂羊头卖狗肉,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这年头不要脸的怎么这么多了! “前辈嘱托的事情晚辈已经在着手办理,不过……”他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守庐道人的声音轻飘飘的。 “将旧道统重建的目的是为了吸引信众,可现在猎城中的修士皆已心有所属,我怕……” “这个你不用担心,等你的新道统建立起来之后,我会将这里所有的娃娃都给你送过去。” 萧聪微微苦笑, “他们……好像有点太弱了吧……” 守庐道人终于睁开了眼睛,皱眉道: “你要那么多强者干什么!” 萧聪提高音量,据理力争, “难道我不需要强者保护吗?旧道统是怎么覆灭的,您敢说我的新道统建起来之后没人来找茬?那些人手段的极端和残酷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让我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总该给我一点人身安全上的保障吧,再说,我要是嗝屁了,你的那些苦心经营肯定就得付诸东流,孰轻孰重,您自己掂量掂量。” 守庐道人咽了口唾沫,眼脸下垂,面色阴晴不定,他又抬起头来看了萧聪一眼,平静问道: “那你想怎么样?” 萧聪清清嗓子,煞有介事地说: “我想来一记偷梁换柱鸠占鹊巢!” “我听不太懂,说人话。” 萧聪翻了个白眼, “就是找一个合适的势力,暗地里拉拢他们的信众,争取做到完全取代。” “那你觉得哪个势力比较合适?” “这件事应该是我问你吧!” “我对你创建的信仰又不清楚,怎么知道哪个势力合适!” 萧聪:“……” “你确定你所创建的信仰有那样大的魅力?”守庐道人问。 萧聪点点头, “旧道统的辉煌你又不是没见过,这一点,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守庐道人怅然一叹,眼神渐渐空洞,好像是在回想什么。 半晌。 “这件事我可能也帮不了你,我虽然对猎城里的各种信仰都有些了解,但我并不知道你所创建信仰是什么,也不想沾染它,这件事你自己去办吧,时刻小心。”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多少感情。 萧聪强忍着脾气,没有发作,他重重呼出一口气,眉头紧簇道: “前辈,主意是你出的,我走到这一步,也是你安排的,咱将心比心,您不能做甩手掌柜把这一摊子事儿都对堆我头上吧,多少,您得帮着想想辙啊。” 守庐道人闭上眼睛,沉默着,久久没再说话。 萧聪一看,老家伙是铁了心的要在这件事情上跟他撇清关系,无力地叹出一口重而长的气,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 “唉,看来这件事只能我自己来了,算了,听天由命吧。” 说完,也不做别,转身往外走去。 守庐道人睁开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萧聪跨过门槛走到街上,这时候萧聪回头看了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发生一瞬间的碰撞,萧聪眼神幽怨又无奈,没有多做停留,接着就回过头去继续往前走,老道士还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又是半晌,幽幽一叹,抬手缓缓捋了一把花白的胡须。 走在宽阔的街道上, 萧聪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身着奇装异服的信众们与他靠近时纷纷侧目,他现在是猎城的名人——谁不知道城南旧道庭的特别,那地方平常都没人去,而他却已经在那儿住了那么长时间,现在猎城中的风言风语,无非只剩下了两个方面,一个是不知名处乐梵讲坛与那神秘势力的对抗,另一个就是城南旧道庭现在又住进了新人,可这两件事,都跟这个走在街上看上去平淡无奇的少年扯上了关系。 甚至可以说,近十日来猎城中发生的几个大事故,都是由这个少年引起的。 萧聪虽然表面上恹恹不乐,但在心里却早就已经爽开了花,这一切都是他计划好了的,为的就是从守庐道人嘴里得个准信儿,能让他心安理得地去接触其他的势力,要不然,他怕守庐道人知道后对他起疑心。 终于成功套路了守庐道人一回,萧聪心里别提有多舒畅了,好的情绪总是能够促进人的思考,就在刚才老道士沉默那一会儿,他又想到,之前尹诺说过移祸江东,那旧到庭的这股子邪火他能不能往老道士身上引,猎城里的势力看似一个个独立自主又水火不容,但更深的恩怨情仇肯定还被隐藏在这暗流涌动的后头,常年生活在这样一个地方,萧聪不信老道士真的能做到独善其身,他肯定也有敌人,而且是很大的敌人,只是因为身居高位,一直没有被自己发现罢了。 他越想越兴奋,如果真的能把这股子邪火引到守庐道人身上,那守庐道人的破道观一定会成众矢之的,大家群起而攻之,那幕后巨擘闻风而攻趁火打劫,在背后放几支冷箭,耍点手段,说不定就能除掉这个修为高达离阳境的隐患,那对他来说,可是……咦,不对,少了一个守庐道人,肯定还会出现其他的“守庐道人”,他们那个级别的存在,对当年的事儿肯定都有插足,也就是说,猎城之内肯定不止有守庐道人惦记着城南旧道庭的秘密,谁敢说灭了守庐道人,后来者就一定是个好鸟?别逗了,说不定还不如守庐道人哩! 回过头来想想,把这股子邪火往守庐道人身上引,确实是有点不厚道了些,毕竟人家一直以来帮了自己这么多,要不是有他的帮助,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地从狐浪婆手里救出尹诺,要不是有他,又怎么会发现城南的旧道庭,虽说对被守庐道人安排这件事一直有点搁应,但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自己绝不可能皈依在猎城任何一处信仰下,因为他是天道翁亲手教导出来的嫡传弟子,他有他的高傲,而他的高傲绝不允许他做出这种欺师灭祖自卑自贱的事,就算没有守庐道人,他也会自己找到城南旧道庭这里,守庐道人的安排,不过是省去了他一大段曲折寻找罢了。 所以说,这件事于他而言,除了意气用事外,似乎还真没什么,再者说了,守庐道人是敌是友目前还不清楚,要是真的能够做到互利共赢,那他做这样的计划,就有点太可惜了——别误会,他是可惜他做的这些计划不能实施,浪费了他的时间! 如此一来,放弃了与守庐道人的对抗,他联络猎城中其他势力的目的就少了一个,但他还有更大的计划远比这一个重要的多——他得想方设法搞到有关于幻厄古牢的消息,这件事绝对不能跟守庐道人提。 关于幻厄古牢,萧聪还是有些想法的,他知道这地方不但是整个忘生谷最大的危险,肯定也是整个忘生谷最大的秘密,因为一般危险的地方都有秘密,有秘密的地方也都危险,危险和秘密,那是人皆知的标配! 冥乌族因为败给金乌族而躲进忘生谷,又是什么原因让他们选择铤而走险进了幻厄古牢呢?即使是在高手林立的猎城,他们也肯定是金字塔顶级存在,活得好好的,干嘛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答案只有一个——仇恨!他们肯定是为了报仇雪耻才进入到幻厄古牢中,也就是说,幻厄古牢中埋藏的秘密足以让身为手下败将的他们在与金乌族的对抗中反败为胜! 这可就了不得了。 其实他早在听尹诺第一次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层,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一层,他才下定决心一定要到幻厄古牢中走一遭,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冥乌族不冥乌族的已经不重要了,他想要的,是幻厄古牢中的秘密,他虽然不知道这秘密有多大,但他笃信,对付诸葛家绝对是足够了。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直到现在还对诸葛家如此恨之入骨…… 至于这算不算是截冥乌族的道果,这件事情他确实是得好好掂量掂量,毕竟对冥乌王的印象还算不错,再说自己有大恩于他,就这么结下梁子好像有点得不偿失,他跟冥乌王结交的是人情,时间还长着呢……咦,不对哦,冥乌王知道他是萧聪,可冥乌族的其他成员可就不知道了,都进去三百多年了,那时候他还没出生呢! 可要是冥乌族能从幻厄古牢走出去,他跟冥乌王的这份交情还是照样得完蛋,涉险的时候身不由己,难免会使出那些招牌招式,到时候在外面一打听,准能把事情扣到他头上,到时候他百口莫辩,因为之前的恩情,冥乌王虽然不会怪罪于他,但这份交情肯定也就到头了……思来想去,他还是愿意将宝压在冥乌王身上。 “如果冥乌族还没有染指那个秘密,我就试一下,如果冥乌族正在争取得到那个秘密,我就帮他们一把争取善上加善,嗯,就是这样!” 他天真无邪,重重地点点头,看上去整得跟真事儿似的,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就已经开始在这儿考虑怎样洞房花烛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想法的幼稚,萧聪傻傻一笑,自言自语道: “嗨,想那么多,还是先探出幻厄古牢的信息来再说吧。” 第三百七十一章 猎城的天空 心里边刚刚敲定主意,这丫的就像个自来熟一般在路上开始跟人搭起讪来, “嗨,你好啊,要不要找个地方坐坐?” “不了,不了。”对方礼貌地笑笑,转身往岔路逃开。 “兄台,你这样看着我干嘛,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哦不,我没看你,我没看你。”来人一脸慌张,用力摆手,错过身子后加快步子往前走。 “那个谁,” 萧聪伸手往前指,对面有很多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他随便找了个来不及转身的家伙,说道: “对,就是你,穿花裤衩戴白头巾的那个,你是哪个教派的!” “你管我是哪个教派的!”话虽然凶厉,可表情却有明显的畏缩,那人像看神经病一般白了萧聪一眼,便像方才那两人一样找了个岔路逃也似的走掉了。 见此场景,萧聪心里那个气啊,合着就因为在城南旧道庭里面住了几天,他们这几个人就成不可沾染的忌讳了,他气呼呼地舒了口气,发现还有人在偷偷看他,于是瞪着眼骂道: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 随后展开摘星翼,加速向南疾掠而去,下面的人纷纷止步,抬头仰望着天空,脸上是各不相同的震惊之色,隐约听见有人讳莫如深地说: “这小子是不是疯了……” 萧聪人刚飞上高空没一会儿,对向就出现了几道身影,看样子,毫无疑问是冲着他来的,他回过头,看见身后也有几道身影,这很明显是要围殴他的架势啊。 他本来就有股子无名火没处发,正想借此机会发泄一下,可习惯性用神识对来者稍微探究之后却觉得不对,这几个家伙,竟然都没有修为,对,不是修为太高以致于以他的灵觉探不出,而是根本就没有修为! 慌神不过一瞬,他赶紧加速往下窜,可为时已晚,不知什么时候,下边也出现了几道身影封住了他的去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这几个家伙远远看上去竟然是一模一样的! 抬头看,上边的路没有堵死,可他不敢再继续往上飞了,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对方给他留出这么一条去路,绝对不是因为疏忽,而是因为上面肯定更加危险。 既然避无可避,那就战吧! 萧聪的双臂瞬间化成紫铜色,这是《大金刚术》全力运转的高级表现,在这种状态下,他有信心灭掉一切渡河境以下的强者。 九道白色身影合围而来,近乎同时对萧聪发起了攻击,一连串的诡异姿势在萧聪身上展现,空中残影连连,就这样,形如鬼魅的他与九道白色身影战在一起,可是这一次,萧聪明显处于下风,因为对术法有所保留,所以处处捉襟见肘,经过短时间的接触他就已经确定,这九个家伙都不是肉体,也不是物质,而是近乎实质化的魂体!论手段表现出来的威力,比他高不了多少,可就是这一点的差距,却足以让他稳落下风被打得抬不起头来,估计要不了多久,他就要被逼的走投无路了,到时候留给他的会是什么?生擒活捉还是就地伏诛? 不,这不是他现在要考虑地问题,他坚信这里面一定有破绽,只要能找出这破绽,就能逃出生天,他萧聪,绝对不能这么稀里糊涂滑稽可笑地死在这儿! 天空之下,猎城的街道上、建筑物上已经站满了人,他们被这奇景吸引,一个个仰着脑袋,有的戏谑轻笑,有的愁眉不展,但脸上都隐隐含着一份期待。 守庐道人自然也在其中,他直挺挺地站在那儿,左手托着浮沉,右手轻轻捋着胡须,与别人有点不太一样的是,他眸子紧缩,寒光暴射,看上去像是一潭静默的秋水,但秋水之下却蛰伏着一头洪荒猛兽! 城南旧道庭里,鸿翔还在睡懒觉,于院子里练刀的尹诺收功立身,妖刀背于身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微微一笑间抬头看向天空,可惜离的太远看不太清楚,于是他飞上房顶,一瞬不瞬地看了半晌,突然就变了脸色, “萧四少爷!” 说着,飞身而起,往大战这边急速掠来。 尹诺的飞行路线并不是直接上升到一定高度后再往这边赶,而是斜着往上,他的梓蛇十七式有这方面的优势,最适合不走寻常路。 可当尹诺身子上升到一定高度后,半空中却出现一片白光将他生生按了下来,尹诺怎么说也是渡河境初期的绝世高手,面对这片白光,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但他没有放弃,在白光的压制下横着继续往这边赶,却不料白光一卷,竟像一阵风一样把他卷走了。 失去自身控制的尹诺被白光带进了守庐道人的破道观,站在守庐道人身前还不死心,刚稳下身体提刀就要往上冲,但听得守庐道人在一边冷冷道: “你要是不想给他惹麻烦,尽管上去就是,不过在我看来你不但救不了他,还得把自己的搭上。” 尹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那是什么?” “牢卒。”守庐道人平静回答,声音里夹着几分叹息。 “那是……”尹诺瞠目结舌。 “你想得没错,那上面,就是传说中的幻厄古牢。”守庐道人说着,不由得怅然一叹,“唉,也怪我,忘了把这件事儿告诉你们了,可猎城中心没人敢御空飞行这件事你们没注意到吗?这小子是搭错了哪根筋,非得在那儿施展摘星翼,赶那么巧,他这是自己找死啊。” 尹诺一听说那里就是幻厄古牢,心就凉了一大半,再听见守庐道人语气里不掺杂半点虚情假意的惋惜,还有那句找死,心就彻底凉凉了。 “那前辈……张少爷他……” 守庐道人深吸一口气, “就让他自求多福吧,他若是能逃过一劫,我会尽全力保他性命,他若是惨遭毒手,” 他顿了顿,又叹了口气, “你就死心塌地地跟着另一位小哥吧,那也是棵不错的苗子。” 尹诺嗫嚅了好久,才开口道: “前辈,曾经有人顺利逃脱吗?” 守庐道人看着尹诺的眼睛,摇了摇头, “没有。” 第三百七十二章 萧聪败北 高空中的大战还在继续,萧聪已经受了好几记重创,现在浑身是血,尹诺在下边看得目眦欲裂,守庐道人面色看上去虽然平静,但还是不时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知道自己现在是万众瞩目,所以萧聪还在保留着那些招牌性的绝学,只是将自己的修为完全发挥,暴露身份顺利逃脱与继续隐藏身份力尽于此,横竖都是死路一条,虽然都讲好汉不吃眼前亏,按道理来说像他现在的情况应该走一步看一步,先解决了眼前的危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萧聪认为那是鼠目寸光,若是暴露身份后落在下边那些人的手里,还不如直接死在这儿,人心最是可怕,他身上的秘密太多,要是落在他们手里,那肯定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嘭!” 后背又遭受了一记重创,萧聪张嘴吐了一口鲜血,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往后飞去,他早就已经精疲力竭,现在更是摇摇欲坠,之前还在犹豫要不要展露自己的全部实力,现在好了,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气了。 可这还不算完,身后有一白色身影此时已经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冷刃,静静在那儿等着,准备要给萧聪一记干脆利落的了断,得亏萧聪发现及时,也还没有放弃所有的希望,隔空推出一掌,使身体偏离方向险险躲开了这次杀身之祸,可左肩还是避无可避地挨了一刀,深已见骨,血雨泼洒,看上去触目惊心。 沉重的疲惫和强烈的疼痛轮番折磨着现在的他,他感觉自己正在渐渐失去知觉。 就在这一刻,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身上爆发出一阵刺眼的白光,将急速靠近的牢卒纷纷击退。 那白光的形状,隐隐约约像是一个符号,再仔细看,与古卷上第二个字倒是也挺像。 萧聪的身体早就已经开始下坠,白光的爆发并没有影响他的轨迹,他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九道白色的身影急速追来,却只能跟在白光边缘不能再近半步,当萧聪的身体坠下到一定高度,九道白色身影凭空消失,白光渐渐隐没。 这时候,地上有不下二十道身影冲天而起,其中就有守庐道人,他起飞的时间最早,速度也最快,当然第一个接住了萧聪下坠的身子,紧接着一声暴喝,以一记不知名的掌法将近旁与他抢夺萧聪的修士击退,而这一次,他只是使出了渡河境中期的实力。 “是他!” 来者中有人惊呼,说话间,就已经有一半的修士果断退去。 剩下的人虽然不甘心,但也没有再敢出手,一个个噤若寒蝉又咬牙切齿,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守庐道人托着遍体鳞伤的萧聪返回到他的破道观里。 尹诺赶紧上前,看着守庐道人拖着的萧聪,声音颤抖, “前辈,张少爷他……还有救吗……” 守庐道人面无表情,声音听上去也是冷冷的, “放心吧,死不了。” 脚步未停,一直走到正堂主室中,将萧聪平放在祭台之下,右手一张,凭空取出一株摸样奇怪的草药,这株草药上遍布着须茎,守庐道人只是用手掐断了其中一条须茎,然后将从里面滴出来的汁液滴到了萧聪的眉心上,汁液触肤而不见,一道晶莹流波漫过萧聪的身体,在几个呼吸间就荡去了他身上所有的伤口,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恢复如初,看上去只是睡着了。 然后,守庐道人直起身子,并将那株灵药随手收起,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尹诺是站在院子里远远看着守庐道人做完这一切的,守庐道人从正堂主室里走出,他还在那儿怔着,直到守庐道人淡淡说了句“进去吧。”他才回过神来朝正堂主室走去。 来到萧聪身边,尹诺缓缓蹲下,小心翼翼地将食指探向萧聪的鼻孔,终于松了口气,脸色也变得好看了点。 这变故来得快去得也快,使得一切都变得如梦似幻起来,他不知道萧聪在猎城中心御空飞行是纯属误打误撞还是有意为之,他也不知道萧聪现在的境况究竟是怎样,他只是笃定地认为不能让萧聪就这么死去,如果萧聪就这样死去,那他将会失去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至于那东西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对于趁其病要其命的事儿,他连想都没想,要知道,这样的机会对于他来说可不多啊,杀了萧聪,他就自由了。 城南旧道庭里,鸿翔早已“起床”,却并没有福分看到猎城中心的异象,萧聪在高空跟牢卒浴血奋战那会儿,他还在羊皮帐篷里专心参悟古卷,就算萧聪不在外面布下匿影藏息阵,外面的动静他怕是照样听不见,现在风波已过,他起来了,又不出去走动走动,当然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天真可爱的他还以为萧聪是带着尹诺去干什么“好事儿”,故意不带上他,正思量着他们回来后让其付出什么代价。 “让哥哥再做一顿好吃的?恩,这主意听上去不错!” 时间不紧不慢地流逝,已经是晌午了,两人却还没有回来,他想出去凑个热闹,却又不太敢,心里安慰自己, “说不定哥哥是在乐梵讲坛或者是守庐道人的破道观遇见了什么事情吧,这几天事情进展这么多,又好长时间没有去那儿拜访了,多呆些时间,好像也正常,我就不要出去给人添麻烦了……” 心在慢慢地浮躁,最后变得火急火燎,半个太阳已经没进西天云霞,两人出去已经快一天了。 鸿翔再也等不下去,来回踱步间突然转过身子就要大步流星地往门外走,可还没走三步,却看见尹诺一个人回来了。 “一个人……哥哥呢?” 他跑着上去抓住尹诺的手臂,急声问道: “尹诺,哥哥呢?” 尹诺满脸的阴翳上露出几丝诧异,挑眉反问, “这么大的一件事情,你不知道?” 鸿翔闻言登时就急了, “我怎么知道!” 尹诺叹了口气, “张少爷找到幻厄古牢的入口了,没进去,被守护在入口的牢卒打得重伤垂死,侥幸捡回来一条命,现在正在守庐道人那里。” “什么!”鸿翔被气得直跺脚,“你就那么放心地把他留在那儿了,你不知道哥哥是……唉,算了,咱们赶紧赶过去,绝对不能把哥哥一个人留给守庐道人!” 经鸿翔提醒,尹诺一脸震惊,用力拍了一下脑袋,懊悔全写在脸上,赶紧转身,铿锵道: “哎呀,看我办的这破事儿,走,回去!” 第三百七十三章 在破道观避难的日子 日暮黄昏里,尹诺和鸿翔急急赶回守庐道人的破道观,一路上提心吊胆,所幸没遇上什么危险。 路上鸿翔又问了尹诺几个问题,尹诺一一回答,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给鸿翔听,听见尹诺说守庐道人只是将一滴草药汁液滴到了萧聪身上,鸿翔才微微松了口气,至少这说明守庐道人应该还没在萧聪身上做手脚,也就还没有发现萧聪的身份,这已经算得上是最好的结果了。 至于那道白光,鸿翔虽然有想法,却没放在心上,萧聪身上的秘密太多,谁知道是哪一个! 对于两人的到来,守庐道人看上去倒是不感到意外,只是一张老脸耷拉着,态度也有些冷淡。 精明如鸿翔怎么会不知道守庐道人为何会摆出这般作态,无非是觉得鸿翔门缝里看人把他给看扁了,不过话说起来,将心比心,人家救了萧聪的命,鸿翔还是疑心不去,换谁估计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不过鸿翔可不在乎这些,老道士想什么,就让他想去吧,他只要萧聪平安无事就好,再说了,一直以来跟老道士通气儿的都是萧聪,现在萧聪昏迷不醒,是他自作主张,就算伤了老道士的心也不太影响他和萧聪的关系。 不过他想多了,一个离阳境的绝世强者,心硬如铁,怎么会像那易碎的玻璃。 萧聪昏迷了整整七天,尹诺和鸿翔寸步不离地守了他整整七天,而老道士,只是大战过后对萧聪实施的简单治疗,之后就一直没进过安置萧聪的屋! 估计是为了“避嫌”吧… 萧聪醒来后,尹诺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他听,萧聪听后面色无奈,摇头自嘲一笑, “原来那里就是传说中的幻厄古牢啊,真是…唉,我特么点儿也有点太背了吧…” 尹诺这一次很明智的没有傻乎乎纠正萧聪言辞里的错误—“这怎么能说是点儿背呢?这节省了多少功夫啊!”只是陪笑几声,嘴里嘟念着,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三个人又胡扯了一会儿,守庐道人从门外走来,踏进门槛时咳嗽了一声,萧聪抬头,咧嘴粲然一笑,尹诺和鸿翔近乎是同时转首,面色有点小忐忑。 “感觉怎么样?”守庐道人板着脸,声音虽然依旧生硬,但里面多少还算是掺了点关怀的味道。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晚辈感觉身体没什么不舒服。” 萧聪仰脸笑着说,没有半点要起身作揖的意思。 守庐道人点点头, “这几天就不要出去了,你在猎城搞出那么大的事情,歇歇吧。” 守庐道人转身就要往外走,萧聪疾声说道: “前辈!” 守庐道人转过头来, “怎么,还有事?” 萧聪讪讪一笑, “那道白光…” “放心吧,连我都看不出来的,相信猎城之中除了你自己之外,没有人能知道是什么,好好休息。” 守庐道人说完,转首离去。 留下三人面面相觑,眉来眼去。 在守庐道人破道观的日子里,萧聪三人很少谈及关于神秘古经的事情,鸿翔也不再翻阅古卷,偷偷将其交还给了萧聪。 可这件事情还在萧聪的脑子里谋划着,他的终极目的就是进幻厄古牢,现在入口找到了,他也就不再需要那么大费周章,可那地方邪乎的紧,明显不是什么善地,之前的高空大战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虽然说在打斗的过程中他并没有展现自己的全部实力,但他心里也知道,就算他使出浑身解数,也不一定是那九个牢卒的对手,可仅仅是守在入口的牢卒就那么厉害,那里面到底会是一幅什么光景呢?想想实在是太可怕了…… 至于那道在他生死攸关之际救他于必死之境的白光,他到现在还没想清楚源于什么,龙玉还是古经萧聪?抑或说是他身上的其他隐秘,他不知道,但他意识到自己身上好像有什么能够克制幻厄古牢邪恶力量的东西,带着这件东西进入幻厄古牢,肯定是有利无害,但这背后是否又埋藏着一段鲜为人知的渊源呢?光明之后也许是一个更大的陷阱,他要三思而后行。 守庐道人对待这件事的态度和方式也让他感到十分诧异,老家伙在他身上欲有所图,这件事情是绝对没跑的,但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般地步,老家伙还有继续伪装下去的必要吗?很明显,没有,不止如此,老家伙为了他还犯了猎城修士的众怒,这与老家伙一向明哲保身逍遥自在的行事风格可严重不符啊!说到底,老道士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到底想从他身上获得什么呢?他心里细细思量,自己身上的秘密虽多,但还没有值得一个离阳境高手如此大费周章的东西,就算有几样,知不知道先另说,恐怕不是对方敢染指的! 还有一点,守庐道人犯了众怒,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怎么没人来这儿找茬呢?是这个离阳境的高手实力太过可怕,还是这件事根本就没有那么严重?如果没那么严重,那老家伙为什么还不让他出去呢? 这件事牵扯出了太多太多的问题值得细细研究,但奈何信息实在是太少了,根本就无从下手,萧聪觉得,还是得去跟老道士“谈谈心”才对。 是夜,月明星稀,寂寂无声,道观里其他灯火都已经熄灭,只有正堂主室里的长生烛还亮着,萧聪知道,守庐道人此时就在那儿。 大大方方地踱过院子,来到屋外,萧聪冲背对着他盘膝而坐的守庐道人作揖一拜, “拜见前辈。” “进来吧。”守庐道人淡淡道,声音里略微有些疲惫。 萧聪走进正堂主室,在离守庐道人最近的一只蒲毡上盘腿坐下,还没来得及说几句寒暄的话,便听得守庐道人道: “什么事,说吧。” 萧聪笑了笑, “关于新教统建立的事情,我又有了些新的想法,所以来与前辈探讨一下。” 守庐道人幽幽一叹, “新道统建不建立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当务之急,是如何才能保住你。” “保住我?” “你是第一个从那里逃出来的人,虽然这一次牢卒们没有能拿下你,但里面的某些存在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萧聪闻言,发出几声轻笑, “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能怎样?” “不怎样,只是把你抓紧幻厄古牢而已。” “抓我进去,抓我进去……”萧聪笑着,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满不在乎道:“不用他们来抓我,我自己进去!” 后面几个字眼咬的很重,从而表现出几分决然和狠戾来。 守庐道人转过头,看了萧聪良久, “你不要意气用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萧聪放声大笑, “前辈,你看我像是意气用事的人吗?” 守庐道人看上去像是被萧聪这突如其来的放肆给惊着了,深吸一口气,问, “你为什么要进幻厄古牢,本就在你计划之中?” 萧聪敛起笑意,认真摇了摇头, “一开始我只是想从猎城走出去,像那些以此证道的前贤一样,但现在出了这样一件事情,我没的选择,看你这纠结难过的样子,我就知道这件事无可避免,可我一向不喜欢被动,反正我一定要走出去,从哪儿出去不是出去!” 守庐道人又是怅然一叹, “我虽然不认同你的做法,但我欣赏你的魄力和胆识,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去走吧,至少不会后悔。“ 萧聪勾起嘴角,邪异一笑, “要走好这条路,还得需要前辈多多帮助呐,对了,新教统的事情,对前辈来说很重要吗?” 守庐道人抿着嘴唇,笑容看上去轻松了很多, “行吧,今晚咱爷俩就好好聊聊吧。” 第三百七十四章 山雨欲来 守庐道人告诉了萧聪很多关于幻厄古牢的秘辛,萧聪告诉了守庐道人神秘古经的来历,当然还是不包括古卷的事情。 听守庐道人说,幻厄古牢在忘生谷是一个很恐怖的存在,其入口就在猎城中心上空千尺处,只要修士在猎城中心上空御空飞行高过千尺,就算是进入了幻厄古牢的地界,这时候便只能进不能退,要不自己踏进幻厄古牢,要不被牢卒押进幻厄古牢,所以说,当时萧聪被牢卒围攻的时候,只有上面的路没有被封锁。 至于幻厄古牢里面是一幅怎样的境况,守庐道人也不知道,虽然漫长岁月以来传出很多言论,但大多数都是人们的臆想,不足为信,不过关于从里面逃出来的人,守庐道人明确地告诉萧聪,他并不是头一个。 那些人即使从出口处顺利逃出来,可终究还是无一幸免,死状离奇诡异,到现在还是猎城之中令人谈之色变的不解之谜,可以说,只要是到过那里的修士,就算是死定了,所以当尹诺问“是否有人顺利逃脱的时候”,守庐道人回答说“没有”。 关于那些人的死因,猎城之中众说纷纭,守庐道人觉得是因为里面还生存着某些强大的生灵,是他们杀死了那些有意或者是无意闯进幻厄古牢入口的人。 可那些生灵强大的什么程度呢?最起码得是揽月境中期以上,因为曾经有一个揽月境中期的强者误闯幻厄古牢,最后还是被杀死了。 若是几个揽月境的强者还好说,就怕里面有一群揽月境的强者,那就麻烦了。 三百年前冥乌族进入幻厄古牢这件事,守庐道人也跟萧聪提了提,这件事情他知道还算清楚,因为当年他跟冥乌族的长老关系不错。 冥乌族之所以进入幻厄古牢,其实并不是因为什么秘宝,而是因为当年冥乌王就是通过幻厄古牢才证道成神的,这是真正的秘辛,外人鲜有人知,他猜测,幻厄古牢里可能有什么有助于冥乌族证道的契机,正好这一代冥乌族里出了几棵惊才绝艳的好苗子,而冥乌族又等了冥乌王这么长时间,不论是之前的信仰还是耐心,早就已经被磨得差不多,现在人心涣散,冥乌族长老觉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所以才决定这般铤而走险,拉上所有的族众一起涉险,必要时还能做那几个后生的挡箭牌,只要能留下希望就好,至少这样,还能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对于冥乌族长老的决定,萧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他是经由冥乌王的指引找到忘生谷里来,也就是说,冥乌王知道在他落败于金乌王后,整个冥乌族迁进了忘生谷这件事,可他都落败了,怎么还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原因恐怕只有一个——这是他安排好了的! 换句话说,就算冥乌族长老此举为铤而走险,那也是被他逼出来的,这本就是他的意思。 顶尖强者的世界,萧聪知之甚少,所以也猜不出冥乌王心里究竟是怎么个想法,或许是他功深造化,早就已经推演出族运,知道这一代冥乌族会出现这样几个优秀后辈,又或许是因为不破不立破后而立,他也希望冥乌族能后浪推前浪,某一代能有一个青出于蓝而青于蓝的后辈来接替他的位置,故而提前推了他们一把。 可既然知道幻厄古牢里有冥乌王的证道契机,为什么漫长岁月以来,冥乌族一直没有去找呢?萧聪问守庐道人冥乌族在举族进入幻厄古牢之前,是不是一直在偷偷地放族人进去?而守庐道人的回答竟然是否定的。 幻厄古牢里的危险,已经值得强大的冥乌族举族对抗了! 两人一直聊到子夜才散场,最后萧聪答应守庐道人,创建好新道统,就带着尹诺和鸿翔到幻厄古牢去,不过在此期间,希望守庐道人能帮他挡一阵儿从幻厄古牢出来的神秘生灵,守庐道人答应了。 第二天,在守庐道人的护送下,萧聪带着鸿翔和尹诺回到了城南旧道庭里,正如守庐道人所说,在猎城修士眼中,萧聪已经是个必死之人,所以猎城里的修士们现在对他没有威胁,他们现在仅是等着看热闹罢了,萧聪真正要提防的,是出自于幻厄古牢的神秘生灵,不过在新教统创建成功之前,他一定会替萧聪挡着。 在路上,守庐道人对萧聪一再叮嘱,千万不要再出城南旧道庭半步,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看不见听不见,这件事至关重要,因为会影响到他以后在幻厄古牢里的际遇。 至于原因,守庐道人没说,只是将萧聪三人送到旧道庭门口,就回去了。 萧聪终于知道守庐道人之前还真不是在骗人,连他这样一个离阳境强者都不敢踏足的地方,别说是猎城里的其他生灵了,这个地方,当真是诡异! 三人回到大殿里,也没布下匿影藏息阵,就那么谈论起来,反正这地方没人来,有没有匿影藏息阵都无所谓。 萧聪将自己从守庐道人那里知道的事情全部说给鸿翔和尹诺听,正聊着,突然听到门外有声音在呼喊,声音听起来很熟悉…… 是恒法方丈! 守庐道人刚刚才告诉他无论什么事什么人,都看不见听不见,可守庐道人才走多大一会儿,恒法方丈竟然来了,这事儿……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萧聪跟恒法方丈也算是熟人了,充耳不闻?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于是小心翼翼地来到大门口,看见三丈开外,宝相庄严的恒法方丈正在那儿一个人静静地站着。 “阿弥陀佛。” 恒法方丈口诵佛号,双手合十,冲萧聪微微欠身作了一揖,声如洪钟道: “他日承蒙小友出手相助,我乐梵讲坛才能先知先觉,如今战事已结,贫僧特来拜谢,小友遭遇,贫僧已有耳闻,奈何有心相救,却无力回天,觉知小友不久之后就要离开,今日亦是来做个别,相逢一场,到底都是缘分,愿小友在今后之坎途上,能遇凶化吉,绝处逢生,他日成玄真佳话,让我等传颂,贫僧言尽于此,不求再见,咱们后会无期,阿弥陀佛,现在,就由贫僧来守小友在猎城的最后一程吧。” 恒法方丈说完,又冲萧聪作了一揖,而后席地盘坐下来,宝相庄严,一动不动。 萧聪望着恒法方丈无喜无悲的那张脸,神色怆然,这一刻,不管恒法佛学造诣如何,在他眼里,都是真正的得道高僧,因为在这一刻,他受到了久违的感化和生命之美的洗礼,他在门前伫立良久,终是发出一声叹息,双手合十冲着恒法方丈的身影躬身作揖一拜,喃喃道: “不求再见,后会无期。” 然后干脆利落地转首离去。 回到大殿,萧聪立即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他的第一步,是交给尹诺去做的——杀人! 尹诺离开,萧聪开始布置用来投射灵魂的法阵,这座法阵需要的阵法造诣极高,他虽然没有绝对的把握,但事到如今,只能尽力一搏。 鸿翔在一旁诵念起古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月亮还没升上树梢头,萧聪已经汗流浃背,他聚精会神,一举一动一丝不苟。 尹诺于午夜时分回到城南旧道庭,双眼赤红,浑身是血,只有手里的妖刀,清亮依旧。 萧聪停下手里的活计,面对尹诺,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其手里的妖刀,往一片摆放整齐的什物中间用力一挥,那是他提前准备好的炼魂阵,位于复魂阵的外面,算是子母阵中的母阵。 复魂阵与炼魂阵是标配,缺一不可,因为复魂阵是由纯粹的魂力构建,这样纯粹的魂力,只有炼魂阵能够提供,而说起来,炼魂阵其实跟绝魇噬灵阵一样,是萧家公认的邪阵,因为需要的阵法造诣不高,也没有绝魇噬灵阵那般恶毒,故而没有被放进离世柩中,后来才被有心人发掘,拿来与复魂阵一起使用。 摆置复魂阵所需要的阵法造诣比炼魂阵要高的多,以萧聪现在的阵法造诣,可以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布下炼魂阵,也可以在一天的时间里布下寻常的绝魇噬灵阵,而复魂阵,却可能得需要三天! 就这样,一天一夜,萧聪一刻未停。 第二晚子时三刻,城南旧道庭里终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而这,却是萧聪意料之中的事情,从见到恒法方丈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弥留在猎城的这段时间,注定消停不了! 旧道庭外的打斗声一响起来的时候,尹诺就急匆匆跑出去看了一眼,回来满脸惊恐, “恒法被打伤了!” 鸿翔还在念经,萧聪手里的活计还是一刻不停,两人谁也没有搭理惶恐的尹诺,尹诺自知语失,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接着说道: “外面不只有恒法方丈在帮我们,还有很多修为高超的前辈,应该能抵抗一阵儿,萧四少爷用心布阵就好,就算他能闯进这里,还有我,想要伤害您,只能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尹诺说的情深一起,可萧聪,还是没答话。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不速之客 外面的抵抗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不速之客就杀进大殿来,对于这样的速度,尹诺明显有点懵逼,刚才他可是看到了好几个渡河境以上的强者啊,这么快就被全部解决了?那眼前这个家伙,到底是怎样一个恐怖的存在! 来人身高不足六尺,身穿一件破旧的麻布棉袍,宽袖长摆,样式古老,猴眼鹰鼻蛤蟆嘴,两颊奇瘦,不用在意那残忍的眼神,光凭着相貌,就不由得让人心里生出几分邪恶感来,手上也没拿兵器,倒是浑身上下一层若隐若现的灰色火焰,看上去分外诡异。 尹诺“刷”的一声抽出雪亮的妖刀,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不速之客在大殿门口站定,望四周环视一眼,先是“咦”了一声,而后桀桀笑道: “想不到有昭一日,猎城竟然来了个萧家人,还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能修炼的萧家人,这是上天对幻厄古牢多么厚重的福祚啊。” 萧聪一边不紧不慢地忙活,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怎么?你怕了。” 不速之客又是几声放声戾笑: “什么?我会怕?笑话!本座现在就收了你的小命,带你进幻厄古牢享福去!” 说着,目光愈加阴狠起来。 对方刚要有所动作,但听得萧聪淡淡道: “如果你单是想拉我进幻厄古牢,我倒是觉得不必多此一举,我自己会进去,你在里面安心等着就行。” 不速之客缓缓摇了摇头, “不行,你现在正做的事,会严重影响我等在里面的修行,是老铜锁让你这么做的吧,哼,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还不死心!” “谁是老铜锁?”萧聪随口问道,不知是在拖延时间还是真的有所惑,可以他的聪明才智怎么会想不到不速之客口中的老铜锁就是他所认识的守庐道人呢? “哦,差点忘了,他现在自号守庐道人。”不速之客蔑然笑道:“你很想知道这里面的事吧,好,现在就让我来告诉你守庐道人没有告诉你的一切,他本是由一把铜锁通灵而成,在忘生谷呆了十万余载,修为直达离阳境却还是不肯去外面享受那精彩的世界,知道为什么吗?就因为最初上锁之人留给他的一缕念想,他就要守在这里与我等死磕到底!弄得两方都落不得好,你说他蠢不蠢,你说他蠢不蠢!现在,你跟他一样蠢!” “还有呢?” “还有的,你现在没必要知道,等你去了幻厄古牢后再慢慢跟你谈,受死吧!” 不速之客突然发难,右手伸出,五指如钩向萧聪抓来,早已绷紧如猎豹般的尹诺这时一个箭步冲到萧聪身前,挥刀怒劈,一上来就是阿南道三刀的苦字诀,只可惜,刀影以无匹之势劈下,却被不速之客两指相夹,轻而易举地掰断了。 不过尹诺的攻击并不是没有半点作用,至少让不速之客的身影停了下来, “朔魂刀?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语气阴阳怪气,言辞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萧聪终于停下手的活计,神色阴翳得像万年不化的寒冰,他拿起身旁的骷髅权杖,随手扔进了不远处的炼魂阵中。 骷髅权杖插在地上,两颗骷髅头开始剧烈颤抖,整件玄器爆发出一片妖异的红光,从门窗透出,将大半个院子照亮,反看不速之客笼罩在妖异红光里的脸,竟显得有些惊恐。 “嗷呜~” 骷髅权杖中突然发出一声嘶吼,一道披头散发如神似魔的高大身影迅速显现,一开始看不真切,直到完全幻化后才发现,这道身影居然有三个脑袋!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萧聪幽幽一叹。 如神似魔的三头身影向不速之客冲将而去,萧聪只是草草看了一眼,便闭上眼睛大声诵念起神秘古经来,而一边的鸿翔,自打诵念起神秘古经,就没有停下过。 带着念力的诵经声慢慢变得宏大,最后如古佛禅唱振聋发聩,尹诺手持妖刀,静静守在萧聪身旁,前方三头身影与不速之客缠打在一起,竟然能不分上下,甚至有几分占的上风的感觉。 半个时辰之后,不速之客身上的灰色火焰燃尽,终于败北幻灭,原来,他也是一道魂体,三头身影仰天长啸,声音里满是不甘,最终破碎为一片光点,与此同时,骷髅权杖迅速龟裂,最后变成一股子青烟,飘散了。 萧聪和鸿翔的眼角下早就已经出现两道血痕,身子晃了晃,双双倒地,不省人事。 对于因精神力过度消耗而昏死过去的萧聪和鸿翔,尹诺无计可施,守庐道人告诫萧聪不要出城南旧道庭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并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他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严苛到有点呆板的自控,即使现在的他心急如焚,也不曾逾越雷池半步,甚至连将两人带出去寻求帮助的想法都没出现过。 他将两人摆置在一起,往每人嘴里喂了点水,然后就这样抱着双腿蜷曲在一边,静静地坐着,眼神有点空洞,所以看上去显得有点无助。 每隔一段时间,尹诺就起来往鸿翔和萧聪的嘴里喂一点水进去,其他时间就那么安静地坐着,除了这些,他实在是帮不上其他的忙,身上虽然也带着一些疗伤的药品,但那些东西对于现在的萧聪和鸿翔来说,无济于事,他俩受的是灵魂创伤,算是最难医治的一种。 时间还在慢慢流逝着,尹诺一整夜没睡,期间给萧聪和鸿翔喂了不下十次水,而且一直都这样安静,有条不紊,没有叹息,没有抓狂,跟失了魂一样。 次日卯时,萧聪醒来,这在尹诺看来,简直算得上是一个奇迹,可他的面色依旧有些无喜无悲之感,只是在托起萧聪身体的时候淡淡笑了笑, “萧四少爷,您醒了。” 萧聪冲尹诺点了点头,无力地抬起左手,合上,又张开,将掌心里出现的那颗丹药吞进嘴里,这是顶级的补药,即使是在姜采君的弥芥里,也寻不到几颗,其实他的伤势并不需要这么暴殄天物,但因为要跟幻厄古牢里的生灵争时间,这块肉,他就这么痛快地割出去了。 闭目休息了半刻钟,萧聪艰难起身,踉踉跄跄地来到院子里,深吸一口气间慢慢抬起头来,他就那么站着,一直站到曙光初现,才缓缓低下头,回到大殿中。 看着满地狼藉和还在昏迷不醒的鸿翔,萧聪怅然一叹,声音里透着疲惫,配着他满脸的倦容和眼角下还未消失的血痕,显出一种难言的悲戚。 他走到鸿翔身边,再次取出一枚丹药,放进鸿翔嘴里,而后在地上捡拾起十几样东西,一番摆置,将鸿翔围在里面。 然后,他将大殿里收拾干净,继续布阵,只可惜之前的努力已经被不速之客和三头身影完全破坏,现在,他得重来。 可看他的样子,并没有什么情绪上的变化,他安静地忙活着手里的活计,有条不紊,没有叹息,没有抓狂,像之前的尹诺,失了魂一样。 炼魂阵中之前炼化的魂魄都被三头身影用光了,尹诺得重新准备,他又出去忙活了一天,只是这次回来,身上多了一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对此,萧聪只是简单递给了他一枚疗伤丹药。 整整三天,萧聪不眠不休,像一只木偶,终于将配着炼魂阵的复魂阵布完,从这一刻开始,他的眼神慢慢变得锐利起来,彷佛是那个印象里的萧聪回来了,而这三天在忙碌着的,完全是另一个人。 他用手指刺破眉心,将从伤口里流出来的血洒进早已布好的炼魂魂阵里,落进炼魂阵里的鲜血迅速升腾而起,幻若有生命般变成古卷上第二个字的样子,这就是复魂阵中古经萧聪的映射! 可骷髅权杖已毁,他还能以什么什么方式将神秘古经的力量传达出去呢?对阵中的古字看了半晌,萧聪缓缓抬起头来,将目光投向残缺的石像,眼神意味难明,似惋惜,又像敬仰,终究还是微微一叹。 尹诺走上来,道了句“萧四少爷。” 萧聪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眼前的石像, “尹诺,你看,它像什么?” 尹诺摇头, “在下愚钝,看不出来。” 萧聪脸上的笑容又灿然了几分,在晨曦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好味道, “其实我也看不出来,但你知道吗,这座最不起眼的石像,才是这里最大的秘密。” 尹诺脸上终于涌上几分惊骇, “萧四少爷是如何知道的?” “是骷髅权杖里的器灵告诉我的,也算是上一个庭主的临终遗言吧。”萧聪轻松道,“他还跟我说,如果不是因为有幻厄古牢的存在,忘生谷根本就不会是现在的忘生谷,更不会有猎城,它的存在本就是一个错误,创立旧教统的那三个人,都曾是一代强者,他们去而复返,就是为了消灭幻厄古牢这颗毒瘤,可惜,失败了,不过好在留了后手,就是你我眼前的这尊石像。” “只要利用好这尊石像,就能知道忘生谷的秘密吗?”尹诺问。 萧聪莞尔一笑,摇摇头, “不见得,忘生谷的秘密,还得去幻厄古牢里寻,不过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所谓“先猎城,后青城,终成圣”不过是一个阴谋,而且这手段,好像还在哪儿见过。“ “哦,对了,是幽兰谷地。”他顿了顿,忽而恍然大悟般道。 尹诺不知道什么幽兰谷地,故而也就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追究,接着问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现在就老老实实等着吧。”萧聪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道。 “那……鸿翔小哥?”尹诺冲鸿翔看去。 萧聪讪讪一笑, “你不说,我差点把他给忘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传经人再现 旧道统那三位创始人为何去而复返?萧聪不知道,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事实正如那器灵所说,“先猎城,后青城,终成圣”的说法是个阴谋,历史长河中的那些以此成功证道的前辈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一处幻厄古牢而已,还遮掩不了全天下修士的耳目。 所以他认为,这件事情,还是有待推敲。 不过直到今日,猎城中的迷雾已经被拨开了大半,这里虽然满是穷凶极恶之徒,但像恒法方丈守庐道人那种洗心革面的修士好像也很多,哦不,或许守庐道人不能算在这里面,因为毕竟他的命运就是这么被安排的。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先猎城,后青城,终成圣”的说法好像就有了点道理了,像恒法方丈这种人,哪个不是因为穷途末路才逃进忘生谷来,然后一步步走进猎城?他们身上背负的血债,不比这里任何一个恶贯满盈的人少,可现在不一样涤去了一身邪戾吗?从忘生谷走这一遭,应该算是个人性涅磐重生的过程,只有具备了圣心,才有成圣的可能。 守庐道人是构建忘生谷的那个人留下来的一把铜锁,这能说明两个问题——忘生谷的出现其实是有目的的;守庐道人在守着一些重要的东西,关于这两个问题,萧聪一无所知,但他总觉得在此之下正酝酿着一场不为人知的阴谋,而且是个很大的阴谋,要不那晚从幻厄古牢出来的神秘生灵怎么能叫出妖刀的名字,而且还骂尹诺是个叛徒! 可尹诺对此并不知情,这一点他还是深信不疑的,听尹诺之前说,妖刀门毁于一场出其不意的灭顶之灾,他是唯一的幸存者,如此才成了妖刀们的新掌刃,所以除了有一把妖刀在手,关于妖刀门掌刃的其他,他一无所知,妖刀门究竟是毁于什么,这一下好像有点眉目了,当年妖刀门创始人朱东啸为何能那般容易地带着妖刀回到北街,这好像也能说的清楚了。 或许忘生谷并不是因为阴谋而生,只是在忘生谷的基础上,诞生了一个阴谋。 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了,猎城中剩下的烂摊子,就交给守庐道人来处理就好了,他不是一直想要借助旧道统的力量吗?现在萧聪已经帮他重建起来,而且所蕴含的威力比之前的旧道统还要强,若是旧道统能帮他达成夙愿,那新道统可足够让他省好一番功夫呢。 萧聪三人又在城南旧道庭里安静地呆了七天,在这七天的时间里,石像表层的一层石皮——抑或说是伪装慢慢剥落,最后露出之前包裹在里面的东西来,这是一尊雕像,摸样正是完美国度经堂里传经人的摸样。 对此,三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情,却足已惊掉他们的下巴惊下来! 那之前包裹在石像里的传经人竟然活了,准确的说,应该是通过跟萧聪留在复魂阵里的古经萧聪融合而取得了一种另生! 这的确是出乎萧聪的预料,不只是因为事情本身的不可思议,更是关于独孤家的炼器造诣,真的已经达到巧夺天工这样的骇人高度了吗? 给玄器以生命,本就是逆天而行,就算是假借生魂,那也难比登天,更何况,这尊“传经人”假借的还是萧聪灵魂的映射! 可换一个角度来看,倒好像是现在这种情况更容易实现些,因为在根本的意义上说,现在的这尊“传经人”算不上有生命,他只是萧聪生命的延伸而已,生命是可以得到延伸的,而且生命是有很多甚至是很简单粗暴的方式得到延伸,比如夺舍等。 现在就要看这尊“传经人”的能耐了,他会有自己的意识吗?假借萧聪的灵魂得以另生,他又会施展什么手段呢?最重要的,他到底能不能为守庐道人所用? 这些问题盘旋在萧聪的脑子里,足足折磨了他三个时辰,直到“传经人”睁开双眼,从那片破碎石皮中站起来,那一刻,萧聪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上! 之前那些问题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这一刻他只有一个问题——他到底是正是邪? “传经人”一步步走下石台,走到萧聪身旁停下脚步,面色无喜无悲地看着萧聪,而后轻轻托起萧聪的右手,低头在上面吻了一下,说了声: “谢谢。” 萧聪这时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他那颗提到嗓子眼上的心终于落了下去,虽然对这种怪异的相处方式感到有点起鸡皮疙瘩,但结果是好的,其他的就无所谓了。 萧聪咽了口唾沫,咧嘴僵硬一笑, “你……到底是谁?” “传经人”慢慢勾起嘴角, “我谁也不是,我只是借助你在法阵中凝结的强大魂力而形成的一种特殊存在而已。” 萧聪不能完全明白“传经人“话里的意思,微微一声苦笑, “你算是生灵吗?” “传经人”认真地摇摇头, “不算,但我想,我应该是接近于生灵的。” 萧聪还是没听懂,于是不再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 “我有很多问题,你愿意为我解惑吗?” “你说。”传经人笑道,语气很自然。 萧聪定了定心,直截了当地问: “你是站在哪一边的?” “是您创造了我,我当然是站在您这边的。” 萧聪摇摇头, “不是我创造的你,你……对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吗?” “之前?”传经人粲笑起来,“哪有什么之前,这里就是我的开始啊。” “可是……” 萧聪欲言又止,突然发现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来说这件事情,过了一会儿,他才问道: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 传经人点点头, “为了守护。” “守护什么?” “信仰。” “信仰?” “对,您所创建的信仰,将交由我来守护。”传进人说着,面色诚恳到不能再诚恳。 萧聪又皱眉想了一会, “可你为什么要守护我所创建的信仰?” “因为是您的信仰创造了我,信仰不复存在,我也将会消失。” 萧聪触电般猛地摇头, “不,我没有信仰!” 传经人笑了笑, “不,您有信仰,您的意思只是说,您的信仰不是您所创建的这个信仰,而且,您有非常宏高的信仰,您就是我的信仰。” 萧聪被这听上去直白露骨实则驴唇不对马嘴的一番话搞得一头雾水,他搔搔脑袋,感觉自己快要抓狂了。 这时,鸿翔突然开口问道: “你拿什么来守护哥哥创建的信仰?” 传经人不说话,只是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然后,他慢慢地闭上眼睛,这一刻,萧聪和鸿翔对视一眼,因为他们感受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尹诺冷目圆睁,惊叫道: “竟然比鸿翔小哥的还厉害!” 鸿翔咽了口唾沫,萧聪抿唇一笑。 “你肯定还有别的本领吧。” “我没有别的本领,但我知道,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毁灭我,除了您。” 萧聪不死心, “你应该还有别的能力,比如影响时空,你试试。” 传经人无奈笑了笑,缓缓抬起右手,在空中悬停了有半刻钟,然后又放下,歉笑道: “这个,我好像真的没有。” 萧聪看上去有些失望,又是半晌,问道: “将这里交托给你,我能放心离开么?” “这一点我可以向您保证。” “好,这就够了。” 萧聪与传经人的第一次对话,就这样暂时告一段落。 不多时,门外传来嘈杂声,传经人脸上浮现出一片欣喜, “他们来了。” “他们?” 萧聪三人跟着传经人走出大殿,一眼就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在旧道庭大门口聚集起来的一大片修士,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边。 “您看,现在他们都是您的信众。”传经人转过脸来,对着萧聪愉悦说道。 萧聪在人群里大致看了一眼,发现恒法方丈也身在其中,只是还是没有见到老道士。 “今天,他们将会为您护法,助您顺利进入幻厄古牢。”传经人补充道。 萧聪点点头,大步向外走去,尹诺和鸿翔跟在其身后,没有半点戒备,三人出了门,就往猎城中心走,因为只有在那里,才能进入幻厄古牢。 身后是一条长龙,浩浩荡荡,又像是一条大河,奔流不息,长龙在猎城中心的广场上盘起,长河在这里流成一口漩涡,不多时,旋涡停止了,长龙也静默不动了,所有的修士都已经盘膝坐下,将萧聪三人围在中间。 萧聪深吸一口气,将脸转向传经人, “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如果说有的话,那也就只剩下一句路上小心了,您不要有什么顾虑,因为我的出现,幻厄古牢对猎城的掠夺已经停止,没有那么大的念力维持,他们不是你们的对手,您一定可以走出去。”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些。”萧聪望着传经人的眼睛,定定道。 传经人莞尔一笑, “您放心,我不会成为他们的继承者,因为,我会永远忠于您,我也不会打破忘生谷的平衡,他将恢复到它本来的样子。” 萧聪点点头, “再问你最后一句,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由来。” 这一次传经人倒是稍稍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回答说: “知道,我的身体和灵魂皆是出于独孤家人之手,但我的灵智与思想,却的确是您给的,正是因为有您,才有现在的我。” “把这之中的事情跟我说说吧,我想听。”萧聪平静道。 传经人抿唇一笑,娓娓道来, “据我所知,忘生谷所在的这片地方,最初坐落的,是轩辕家的一处药庐,那把老铜锁就是轩辕家人离开这儿时留下的,所以他自号守庐真人。 在此之前到底历经了多少岁月,我不清楚,因为给我身体的那三个独孤家人之所以能察觉此事,不过也只是因为一个传说,众所周知,轩辕、独孤、皇甫,并称玄真凡界三大中流砥柱,独孤与皇甫争占鳌头,最终铩羽而归隐世不出,而轩辕,却一直都是明哲保身的态度。 但您可能不知道,在某一段时期,独孤家与轩辕家曾经秘密合作过,至于是出于家族还是个人,已经不可考证,但合作的地点,就是之前坐落在这里的药庐,他们在这里研究生灵魂魄的秘密,我、朔魂刀还有幻厄古牢中的神秘生灵,都算得上是他们的成果。 不过那三个独孤家人来到这里的时候,幻厄古牢中的生灵早已经成了气候,他们受老铜锁点化,得到了那个秘密研究的一应所得,走出忘生谷后,又在濒阳荒漠里等了三百年,才等到完美国度的又一次开启,然后jin入经堂,最后造就了我回到猎城,创造了之前的那个信仰。 剩下的事你就应该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在大战开始之前,三个独孤家人为了成全族人死了两位,剩下的孤独家人将两位族人的尸骸炼化成了法器用来掩人耳目,并将他们的灵魂给了我,所以漫长岁月以来,我才能做到不让那些肮脏的灵魂靠近这处圣地,因为准备不周,在最后的大战中,仅剩的孤独家人也身死道消魂飞魄散,而我,却留了下来。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 萧聪静静地听传经人讲完,仰头看看天,然后怅然一叹,最后只是说了句, “好了,我知道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初见药庐 就这样,萧聪三人展开摘星翼,在众目睽睽之下飞上千丈高空,凭空而显的牢卒纷纷向他们这边包围,随着三人高度的不断上升,越来越多,可这一次并没有发动任何攻击,只是在那里由下往上站成两排,像守在通天大道旁的卫士。 终于,某一刻,当三人的高度上升到万丈的时候,天空中光华一闪,萧聪三人以及数以百计的牢卒全部消失。 入眼处是一片苍茫,尸骸遍布,寸草不生,古老的气息扑鼻而来,让思维变得迟钝,脑子也略觉得昏聩。 萧聪不知道这是哪里,可他只能往前走,全力以赴,所以他不再打算有所保留,右手翻转间,诛仙凭空而现。 看到萧聪取出了诛仙,尹诺和鸿翔不分先后,也纷纷取出了自己的兵器——妖刀和短剑。 事实证明,萧聪的选择是正确的,幻厄古牢中危机四伏,近乎全部都是当年独孤家和轩辕家秘密研究留下的产物,这些脏东西诡异难测,不得不防。 果不其然,还没走出几丈,萧聪猛然止步,双手握着诛仙剑侧过身子用力一记斜砍,无声无息,可慢慢的,地上却出现了两段血淋林的尸体,这具尸体看上去是人形,只是已经干瘪的不成样子,某些地方生着硕大的肉瘤,某些地方去生长着倒刺,以至于连五官都看不清楚了。 “这是什么东西。”鸿翔捂着小嘴,嫌恶道。 萧聪摇摇头,说了句, “不知道。” 而后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十几步,尹诺倏然转身,雪亮的刀芒带着呼呼的破空声若狂风般席卷而去,萧聪和鸿翔闻声转首,看见不远处散落着一滩破碎的尸体,虽然碎的有些过分,但仔细辨认却依旧能看出些与之前那具尸体相似的地方,目光微抬,再往远处看,却发现之前那具尸体竟然不见了! 鸿翔惊呼, “这难道是同一个?他们是不死的!” 萧聪看着破碎的尸块,缓缓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不见得,我想,这一次,他应该是已经死透了吧。” “为什么?” 尹诺抢着回答道: “我的妖刀具有吸食生灵魂魄的能力。” “准确地说,现在被你握在手里的的这把刀,当年应该是轩辕家人手里的砭镰,只是像这样的兵器,不知道还有多少存在世上。”萧聪摸着鼻子说,听不出他声音里的感情。 尹诺哈哈一笑,没心没肺道: “管他呢,只要拿着它能助萧四少爷一臂之力就够了,就算还有别的兵器又能怎样,用寻常兵器也能伤的了我,所以有没有没什么区别。” 萧聪冷冷一笑,缓缓举起手里的诛仙剑,剑锋处乌光吞吐, “不知道被他砍一下,会不会有同样的效果。” 站在一边的鸿翔不乐意了,撅着小嘴大声嚷嚷, “哼,你们手里的兵器在这里都有用,只有我的没用!” 尹诺用力拍拍自己的胸口,信誓旦旦, “放心吧,鸿翔小哥,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鸿翔翻着白眼, “呸,哪个需要你的保护!你要是再敢跟我显摆你的破刀,我就给你折喽!” “那可不行!”尹诺瞪大眼睛,“你要是把它折了,我拿什么来保护你啊!对不对,萧四少爷。” “尹——诺!”鸿翔弓起身子,像是随时要发起攻击一样。 萧聪笑笑, “别瞎带节奏,本来挺严肃的一件事情,看被你俩给搞得,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在忘生谷最神秘的地方,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罩子都放亮点,不能大意!” 尹诺跟着笑笑, “就是因为是在幻厄古牢,所以才要乐观一点嘛,那个谁怎么说的来着,在战术上轻视敌人,在战略上重视敌人。” 萧聪直眉轻挑, “哟,听上去倒是挺精辟的哦。” 鸿翔嗤之以鼻, “精辟啥啊,我看他是屁精!” …… 三人继续往前走,气氛一活络开,话便也就随着多了起来,对于这里面的事情,只有萧聪知道的比较详细,对于某些细节,鸿翔和尹诺还被蒙在鼓里,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向萧聪提问。 鸿翔道: “哥哥,有一件事我一直不太明白。” “你说。” “为什么独孤家人已经知道了这里的事情,却一直没有出手解决呢?” 萧聪撇着嘴摇摇头, “这个我还真没想过,或许是因为那三个独孤家的人并没有将这里的事情上报给他们的家族,又或许是因为这里还有什么东西,让独孤家没法下手。” 鸿翔慢慢低下头去,脸上有点小失落。 旁边的尹诺也来了兴致, “萧四少爷,你说,既然孤独家和轩辕家的关系这么好,当年独孤家和皇甫家争天下第一的时候,轩辕家怎么没帮独孤家一把呢,他们要是出手,玄真界肯定就不会是现在这副光景了。” 萧聪狡黠一笑, “如果这件事是发生在独孤家与皇甫家的大战之后呢?” “嘶——”尹诺斜仰着头,皱眉想了片刻,“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哈。” 说着,右手握着妖刀随意一甩,不远处又一摊破碎的尸体迅速显化,萧聪微微一笑,赞道: “行啊尹诺,有两下子。” 尹诺打了个哈哈,满不在乎道: “承蒙萧四少爷缪赞,一般般了。” 萧聪笑着,将手里的诛仙剑顺手轮了一圈,跟刚才一样,地上再次出现一滩尸体,他头也不转,嘴角的弧度慢慢变冷,甚至染上了点残忍的味道, “准备好了吗,尹诺?” 尹诺一声冷笑, “我已经等候这一刻很久了。” “好,那就杀吧。” “杀!” 尹诺一声低喝,率先冲上前去。 周围虽然看上去是一片空旷,但实际上神秘生灵有很多,而且,不到半刻钟的时间,这里便不再空旷了——一滩滩破碎的尸体,将黄茫茫的大地点缀得唯美而淋漓,像用黄色和红色的颜料随便泼洒出来的画,乍一看没什么品味,细看却又觉得很有韵道,嗯,是自然的感觉。 萧聪和尹诺大开杀戒,但无形之中的神秘生灵无穷无尽,好像怎么也杀不完,而且里面竟还有几个实力足以比肩渡河的高手,一直在与他俩纠缠不休,两人一边杀一边往前走,其间吞食了几次丹药,尹诺不知道萧聪身上有姜采君弥芥的是,还问萧聪丹药还有多少,萧聪只是笑着回了句“管够!” 将鸿翔护在中间,足足在黄茫茫的大地上杀了一天一夜,才杀到“尽头”——当前方出现那栋摇摇欲坠的小屋,无形中的不明生灵便纷纷退却了。 仔细看,小屋外还坐着一个人,是许久未见的老道士! 再仔细看,屋里也坐着几个人,其中一个还是那晚袭杀萧聪的小锉子! 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里肯定就是传经人口中孤独家和轩辕家进行秘密研究的药庐了。 都走到这一步,萧聪三人早已没有恐惧,这一次还是由尹诺打头,三人大大方方地往药庐走去。 可还没走几步,尹诺却突然下来,他转过头来,对萧聪道: “萧四少爷,有结界。” 萧聪走到近前,目色阴翳,沉吟半晌,问尹诺道: “上一次忘生谷发生狂劫是什么时候的事?” 尹诺不假思索回答: “八十年前。” 萧聪抬头往屋里望了一眼,然后说道: “可能现在还不是进去的时候,我们应该去找找冥乌族的踪迹……走,回去!” 第三百七十八章 冥乌族 黄茫茫的大地上,再次展开一场厮杀,萧聪和尹诺还是将鸿翔护在中间,所幸诛仙剑和妖刀对不明生灵的天生克制,两人还能撑得下去。 现在以萧聪他们三个的认知,幻厄古牢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无形之中不明生灵的数量庞大,他们似乎已经充斥了这方空间,致使走在这里的人举步维艰。 想要走,想要活,就得一刻不停地杀下去,心无旁骛地像诸葛家制造的杀人木偶,直到灵源耗尽的那一刻才能停下。 萧聪三人的寻找是一个以药庐为中心的扇形,他们沿着圆弧路线扫过来扫回去,半径越来越大,这一次他们比较幸运,只用了三个多时辰就找到了以本体聚在一起的冥乌族。 以某种阵列聚在一起的冥乌族还在与无形之中的不明生灵厮杀着,真的不敢想象,他们是否已经在这里抗争了三百多年! 萧聪三人缓缓靠近,在不足十丈距离的时候,萧聪施展起冥乌王传授给他的秘法来,这是冥乌族中阶级的象征,一个外族修士习得此秘法,之中原因虽然有待推敲,但却不能直接拒之门外,因为冥乌族的每一个族众都相信,任何一只冥乌都不会将这套秘法外泄,因为,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代表着他们的尊严。 自打萧聪施展起秘法,冥乌族的大长老就第一个发现了这三个不远处艰难前行的人族修士,他眉头紧皱,这表情出现在他饱经风霜被杀戮残蚀的脸上,显得更为夸张,甚至带了点狰狞的感觉,在这种鬼地方垂死挣扎三百多年,谁敢说自己的心性不会发生改变呢? 他发出一串婉转而又怪异的声音,声音慢慢消散,冥乌族开始保持阵型缓缓往萧聪他们这边靠近,不消片刻,三人一阵便融在了一起。 “小友为何会我族不传秘法?”没有寒暄,甚至连招呼都不打,冥乌族长老用神识直接问道。 萧聪双手作揖,先是拜了拜,直起身来用神识回答道: “不敢欺瞒前辈,是冥乌王前辈教授给晚辈的。” 冥乌族长老闻言大惊,全身暗黑色的鳞甲飒飒作响,这一次倒是直接出了声, “我王还活着?你是在哪里见到他的!” 萧聪老实回答, “在凛原,冥乌王前辈被困在了巫马家的皇傀祭下,被我救出来后便告诉了我你们的下落,还传授了我那套秘法。” 冥乌族长老看上去有点不太相信这件事, “你是如何找到王上的?” 萧聪耐心回答, “前辈坠落在凛原上的消息早就已经被传开了,但我那时候不知道他是被巫马家困了起来,直到我在凛原上寻到前辈被困时侥幸逃离的一缕残魂,跟着残魂的指引,才找到他。” 冥乌族长老还是有点不太相信, “巫马家?怎么能困得住王上!” “他们动用了帝灵印。” “巫马!”冥乌族长老咬牙切齿,“想我王如此辉煌,竟然会受到这般欺凌,这口气,让我冥乌族怎么咽的下去,淳轮今日发誓,不但要救回王上,还要让巫马家血债血偿!” 萧聪笑了笑, “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冥乌王前辈已经被我救了,有岑夫子跟他在一起,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冥乌王长老闻言大惊, “岑夫子?那小友是……” 萧聪脸上笑容依旧, “我叫萧聪。” 冥乌族长老脸上的惊诧更甚, “啊!萧家人!萧家人能够修炼了?这……” 萧聪脸上笑意迅速变得苦涩起来, “萧家至今为止,可能只出现了我一个能修炼的,但是,萧家已经覆灭了,我不过是一个侥幸存活下来的丧家之犬罢了。” “不可能!”冥乌族长老立起眉毛,语气坚决,“萧家怎么可能覆灭,身为玄真之楔,萧家绝对不可能覆灭,要是连萧家都覆灭了,那整个玄真凡界就完了!” 萧聪自嘲一笑后又怅然一叹,语气真挚道: “是真的,不然,会有哪个萧家人愿意到这臭名昭着的忘生谷里来。” 冥乌族长老盯着萧聪的眼睛,半晌后,苍老如古树皮一样的脸上终于涌上一片黯然, “看来这玄真界,又要乱了……” 语气听上去有气无力。 萧聪看上去倒还算平静,只是说了句, “该来的,总会来的。” 冥乌族长老释然,问道: “不知萧公子到此,所为何事?” 萧聪虽然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多余——他本就是顺着冥乌王的指引才来这里的啊,但还是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找你们。”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问提问的愚蠢,冥乌族长老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 “萧公子要我们做什么?我等虽已经身陷绝境,但只要萧公子开口,力所能及之事,一定全力以赴。” 萧聪笑笑, “前辈言重了,萧家和冥乌族现在都已没落,势单力薄在玄真界很难光明正大地生存下去,苟且偷生,想必前辈心里也是极不愿意的,要不也不会带着族众到这幻厄古牢中冒死寻求证道契机,晚辈只是觉得,我们这些没落的势力,只有合在一起,才能在玄真界生存下去,甚至是东山再起!” “话说的虽然有理,但真的落实起来谈何容易!” “不试试怎么知道?” “能跟萧家联合,当然是冥乌族的幸运,这件事情我没有任何意见,相信王上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只是……” 萧聪自信一笑, “前辈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怎么说?”冥乌族长老蹙眉。 “幻厄古牢对猎城力量的吸取已经近乎被我斩断,这里的生灵会慢慢虚弱下去,另外,守庐道人也在与那些神秘生灵对抗着,论实力,还是我们这边强一些。” 不料冥乌族长老却慎重地摇摇头, “萧公子,你错了,这里真正的危险并不是那些与守庐道人对抗的神秘生灵,而是他们。” 说着,目光投向远方。 “他们?”萧聪跟着转过头来。 鸿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惊愕道: “是啊,我们一直都忘记了一件事情,外面的牢卒那么强,仅是九个就能打败哥哥,而这里的家伙们,怎么一个个那么弱呢!” 萧聪和尹诺面面相觑。 冥乌族长老缓缓点头,深以为然道: “我族已经在此与之厮杀了近三百年,可是,这里的东西好像从来都没有减少过,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是不死的!” 萧聪一阵头大,搔搔脑袋, “实力的强弱确实不能说明太多问题,外面的牢卒实力之所以强大,那是因为他们简单,而这里的生灵实力较弱,是因为他们更加复杂,可他们足够复杂,就能得到永生吗?不可能,生死荣枯,乃是世间最基本的规律,他们绝对不可能达到不死之境,或许,只是进入到一种快速的轮回中,这就是当年独孤家和轩辕家再次秘密研究的东西!” “只要打破了这其中的轮回机制,就能消灭他们!”鸿翔兴奋地补充道。 “可是由轩辕家和独孤家联合研究出来的轮回机制,哪有这么容易被打破。”冥乌族长老脸上满是担忧。 “那我就毁了它!”萧聪恶狠狠地说。 “毁了它!”余下三人异口同声,脸上的震惊各不相同。 萧聪笃定道: “萧家阵法包罗万象,凭我的手段,足够毁了这片空间,只要毁了这片空间,那么这里的神秘生灵将会被一同毁灭!” “不行,绝对不行!”冥乌族长老第一个反对,“这里蕴藏着我族的证道契机,岂能是说毁就毁的!” 鸿翔也弱弱道: “是啊,哥哥,这真的不是个好办法,那天岑夫子还说了,带着你给他下的点灯咒去寻求轩辕家的帮助可能会费好些力气,这说明轩辕家不给有问题的人医治,还算善恶分明,再说……这样重大的研究成果,要是白白毁了,多可惜啊。” 尹诺随声附和, “萧四少爷,我也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冲动是魔鬼,我的经历告诉我,极端行事所带来的后果往往是不可挽回的。” 萧聪迟疑, “可我们总得想法子出去吧。” “如果王上能尽快恢复赶来这里的话,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冥乌族长老憧憬道。 萧聪不禁失笑, “在皇傀祭中被困了数万年,没成巫鬼就已经是大幸了,等着他来救咱们,猴年马月恐怕都指望不上,还是由我们自己想办法来的靠谱些。” “可除了毁掉这里,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尹诺问。 “有啊,”鸿翔挑挑眉,“掌控这里!” 萧聪抬手给了鸿翔一巴掌, “自身难保了还掌控这里,说什么胡话呢!” 忽而又会心一笑, “掌控这里,这想法虽然是远了些,但帮助这里回到之前的平衡倒不是不可能,轩辕家人不会对他们离开后的事情没有半点预料,他们将老铜锁留在这里,那老铜锁会是一般的铜锁?所以,突破口还是在守庐道人身上。” 听了萧聪的话,众人陷入沉思。 第三百七十九章 打破结界 听冥乌族大长老说,当年冥乌王来这里证道时,这里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那时候虽然无形中也有不明生灵的存在,但还不像现在这样疯狂和嗜血,药庐前没有结界,药庐里也没有那几个神秘生灵,这只能说,药庐前的结界和药庐里的神秘生灵都是冥乌王证道之后才出现的。 今天与萧聪一叙,他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传说金乌和冥乌都是真凤的远亲,只是冥乌一向不被世人承认,而真凤最为厉害的能力就是涅盘重生,结合方才的假设,假如轩辕家和独孤家真的在这里研究出了一套轮回机制的话,那冥乌王参破的,可能就是这套轮回机制,结合他自身存在的那点与真凤有关的稀薄血脉,如此才能证道成功,所以说,这套轮回机制,就是冥乌族的证道契机,只是现在这套轮回机制不知为何出了些问题,造成了现在这一方乱象。 冥乌族长老的话引发了萧聪的联想,他觉得,既然这些异况是在冥乌王证道之后产生的,那它们的产生很有可能跟冥乌王有关,毕竟在他掌握的讯息里,冥乌王是唯一一个在幻厄古牢证道成功的生灵,而最后他却败给了同出一脉的金乌王,这好像也是个值得推敲的问题。 鸿翔也大胆猜测,说很有可能是那几个神秘生灵利用了冥乌王的证道成果,所以才造就了这样一处幻厄古牢,而这些事冥乌王并不知道,所以才叫族人躲到忘生谷里来,而且,金乌王肯定跟这里的神秘生灵有联系,冥乌王证道成功,已有与他一拼之力,他一定会将这件事情探个究竟,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顺着冥乌王的足迹寻找,如此便能顺理成章地找到幻厄古牢来,并发现这里的秘密,要不然,他不可能放任金乌族在猎城中苟延残喘,成大事者做事要狠,斩草树根力求不留后患,他这样做,只能说明存在于幻厄古牢中的证道契机对他来说没有半点威胁,甚至,还可能有什么好处! 对此,大家深以为然,就连冥乌族长老都没有反对意见。 萧聪提议,他们应该再往药庐那边靠近一些,这样与守庐道人有个照应,冥乌族长老欣然应允,于是,仅剩几十头冥乌组成的大阵开始慢慢向药庐移动。 结界后面,守庐道人还在与几个神秘生灵僵持着,虽然都是盘膝而坐闭目存思一动不动,但大家都知道,战斗从未停止,只是存在于一个他们看不见的境界里。 萧聪看着结界后的一应景物,沉声道: “既然有人能从这面结界穿过到猎城杀我,那就说明这面结界应该是他们自己布下的,当然也有可能是金乌王帮他们布下的,如果是他们自己布下的话,防御能力应该不会很强,我们联手差不多能够打破,但如果是金乌王布下的话……” “会不会是守庐道人布下的?”鸿翔突然问道。 萧聪想了一会,缓缓点头, ‘也有可能。“ “那这样的话,我们就得分情况而定,首先假设这结界是有守庐道人布下的,我们只要找到某种办法唤醒他,就能到那边去,其次假设结界是神秘生灵自己布下的,我们结合所有力量,可以试试能不能破开他,可结界如果是由金乌王布下的话,那就有点麻烦了……“ 鸿翔献言道,小脸逐渐失落。 萧聪幽幽一叹, “我先用神秘古经试试。” 说着,闭上双眼,额头上那个被老东西留下的神秘符号快速显现,从中出现一道光,直直地往结界射去。 时间足足持续了有一刻钟,可惜并没有什么卵用。 在萧聪将额头上的光束收回的时候,冥乌族长老已经严阵以待,估摸着是因为听了鸿翔的话,以为萧聪要对结界发起进攻了。 可萧聪迟迟没有什么动作,他只是将手撑在额头上,看上去很是痛苦地在思索。 这个过程又足足持续了一柱香,他放下手来,喃喃说了句, “看来,只能这么办了。” “帮我腾出块地方出来吧,一丈见方就可以。”他扭头对冥乌族长老说。 “这个,不成问题。”冥乌族长老又发出一串奇怪的叫声,紧接着,几十头冥乌族排成的阵型就发生了些变化,最外面的一排没有往外扩张,只是里面变化了些,从中腾出一块接近有两丈见方的空地来。 萧聪取出一应所需之物,开始静静地布置起法阵,余下几人就在一边看着,谁也不说话。 又是差不多一天一夜的时间匆匆流逝。 萧聪将法阵布完,立即盘坐其中。 不多时,在结界的另一边,慢慢显化出一个别致的符号,而后又变成人形,他整个看上去白蒙蒙的,看不清衣着打扮,更别说五官了,只是从整体轮廓上看,还是跟萧聪有些相似。 众人见之啧啧称奇,尹诺不禁感叹, “连结界都能穿越,萧四少爷果然好手段!” 冥乌族长老也是感慨说: “玄真萧家屹立万古,是唯一一个没有断过传承的家族,人杰实在是太多了,留下来的宝藏,真不是一般人敢想的。” “无形的学识才是真正的力量!”鸿翔攥着拳头,言辞激荡。 结界后面,那白蒙蒙的人形魂体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一直走到守庐道人身边,俯下身,看似是在守庐道人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就刹那间消失了。 众人看得云里雾里,正迷惑间,却听得“砰“一声,面前的结界如冰层一样应声而碎。 尹诺眼疾脚快,率先一步挡在萧聪身前,可幸结界只是碎掉了,并没有什么危险。 萧聪幽幽醒来,人还坐在地上,侧着脑袋看着前方,微微一笑,而后站起身来,道: “走,我们过去吧,守庐道人说不定需要我们的帮助。” 冥乌族长老将族众留在原地,只有他自己跟着萧聪他们来到了药庐前。 这一次萧聪走在最前面,并于离守庐道人一丈外站定,作揖一拜, “前辈,我们可以做些什么?” 守庐道人身躯猛地一震,面容扭曲,似是承受着莫大的痛苦般慢慢站起来,可他的第一句话却不是对萧聪说的, “你们还是不愿意不放手吗,现在放手,我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 那个矬子桀桀笑道: “放手?你凭什么叫我们放手,就凭那个有史以来第一个能修炼的萧家人?别逗了,老铜锁,你当我这么些年的经营都是在做秀吗?你们赢不了的。” 守庐道人幽幽一叹, “看来,是非战不可了。” “来吧!” 小锉子一声怒喝,率先发难。 第三百八十章 一阵镇之 尹诺抽出雪亮的妖刀,冥乌族长老化出了本体,而守庐道人早就已经冲上前去与九个神秘生灵战在一起,以三敌九,一时不可开交。 九个生灵修为最差的在渡河境初期,最强的已经到了揽月境中期,而萧聪这边,守庐道人修为在离阳境初期,冥乌族长老的的修为在揽月境中期,尹诺的修为在渡河境初期,虽然看上去是萧聪这边更占优势,但真要论起来,还是对面的整体实力更强一些,毕竟,他们是在独孤家和轩辕家秘密研究之下产生,实力本就不能以常理度之,要不也不可能与守庐道人僵持那么些年,而且,他们还有那些不明生灵源源不断地提供辅助,这样一来,实力上的差距就更大了。 萧聪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混战,嘴角慢慢扬起一抹弧度,微冷,然后,他大声问道: “前辈,如果杀了他们,不会造成什么可怕的后果吧。” “不可!”守庐道人语气坚决,“我的主人之所以留下他们,一定是有道理的,你不能杀了他们,那样可能会坏了我主人的大事!” 萧聪撇撇嘴,摊摊手, “那怎么办,咱们四个打人家九个,明显寡不敌众啊,实力悬殊只有送死的份儿吧!” “那也不行,臭小子,你不要给我轻举妄动!”守庐道人大喊道。 “兵行险招,守正出奇,打蛇打七寸,射人先射马,要不你把他们的弱点告诉我,我也好对症下药……” 萧聪还没说完,却听得冥乌族长老一声长鸣,霎时间三头实力约莫在渡河境中期的冥乌振翅呼啸而来。 气得萧聪咬牙切齿,小声骂道: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老家伙,到底怎么个意思!” 可这样的实力对抗,萧聪这边似乎还是占不上绝对的优势,于是萧聪继续煽风点火, “前辈,让晚辈来祝您一臂之力!” “你要干什么!” “看我的!” “你给我住手!”守庐道人分身乏术,嗓子都快给喊破了。 萧聪不予理睬,直接祭出了一座石盘杀阵,这是萧凤哲留下来的东西,其阵法造诣之高,蕴含威力之强,就算是离阳境末期的天道巅峰强者也不敢缨锋。 他之所以这么做,已经不单单是为了逼守庐道人说出幻厄古牢的秘密,就算知道了幻厄古牢的秘密又能怎样,他是仙武双修,跟修真修玄沾不上半点边,轩辕家和独孤家合力研究出来的东西,跟他有个鸟关系!现在的他只想尽快出去,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认为不能再在这个鬼地方呆下去了。 杀阵迎风见长,落地时正好扩大到所能达到的最大范围,并将九个神秘生令灵和守庐道人三个笼罩其中,几人感受到从杀阵中弥漫出来的危险气息,一个个都变了脸色,各自退到一方,彼此虎视眈眈。 而九个神秘生灵身形一停下来,就被无形的力量给困住了。 见到法阵没有立即发难,守庐道人不由得松了口气,强压着情绪缓缓说道: “小友不要冲动,我告诉你幻厄古牢的关键所在,有这座法阵困着他们,我们完全可以逆转乾坤!” “逆转乾坤?何来逆转乾坤!”萧聪厉声问道。 守庐道人老实回答: “幻厄古牢中有一块摹刻轮回秘图的法盘,出自于独孤家人之手,算得上是玄真界的顶级玄器,这块法盘系着整个幻厄古牢的所有生灵,当年冥乌王寻迹于此,就是靠参悟它上面的内容才得以另类证道,不过冥乌王所悟被这些孽障抄袭,偷偷在法盘上改了些东西,才造成忘生谷今日之混乱局面,我们只要找到那块法盘,将内容修改过来,就能逆转乾坤!” “另类证道?你早就知道冥乌王走的路是错的?”萧聪问。 守庐道人点点头。 “那金乌王是否来过?” 守庐道人再次点点头, “来过。“ “什么时候?” “九万年前。” “他没有发现法盘?” “没有,法盘被他们藏起来了,”好像知道萧聪究竟是想问什么,守庐道人顿了顿接着道:“金乌王大概是从他们身上看出了冥乌王证道的端倪,还以为冥乌王的道是从他们身上证来的,所以压根就没把这当回事儿。” 萧聪听了,略作沉吟, “这件事情大概要花费多长时间?” 守庐道人摇摇头, “这个……还真说不准……” “你不是一直守在这儿吗?难道连他们将法盘藏哪儿了都不知道?” 守庐道人语气低落, “每隔一段时间,我就要虚弱一阵儿,这就是猎城狂劫的由来。” “不过那法盘应该不难找,幻厄古牢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他补充道。 “找什么找,直接逼他们说出来不就完了。”鸿翔恶狠狠地说,顺便将目光扫向对面的九个神秘生灵。 萧聪不置可否,接着问, “我们这边即没有修真的,也没有修玄的,怎么改!” “这个不打紧,我记得法盘原来的样子,我能将它改回来。” 萧聪意味难明地看了守庐道人一眼,冷笑道: “好,前辈,晚辈就相信你一次,不过,到时候你要是改不过来,可就不能怪我手下无情了。” “好,一言为定。” 萧聪看着九个神秘生灵,眼神中满是嗜血的味道,他将张开的右手缓缓抬起,而后慢慢攥起来。 对面的九个神秘生灵相继发出惨绝人寰的悲号,但听得萧聪冷冷道: “这是我先祖萧凤哲的手笔,平常我都舍不得用,今日用在你们身上,你们可不能让我失望啊,说!法盘藏在哪儿了!” 九个神秘生灵咬牙切齿地强忍着,没一个答话的。 “你们不要逼我!” 萧聪说完,一声更加惨厉的叫声从前方传出。 “哥哥……”身边的鸿翔揪揪萧聪的衣角,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担忧。 萧聪看上去已经有些狰狞的脸上,鼻翼两侧突起的横肉抽了抽,那一双眼睛,看上去像是野兽。 “哥哥,不要妥协,你可以的……”鸿翔柔声道。 萧聪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眼中的暴戾也消减了几分,他咽了口唾沫,对守庐道人沉声说道: “如果前辈还要做这件事情,那就快点,我快撑不住了,时间一到,我自身难保,他们也必死无疑!” 虽然不知道萧聪为何突然性情大变,但守庐道人确实是慌了,他匆匆应了一声,而后赶紧往药庐走去,冥乌族长老对赶来支援的几头冥乌使了个眼色, “走,我们去帮忙。” 说完,紧跟守庐道人而去。 第三百八十一章 谈判 萧聪还在对九个神秘生灵严刑拷打,萧凤哲留下的法阵,可操作性很强,所以折磨人的手段也比较多。 鸿翔呆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一脸阴晴不定的萧聪,尹诺紧皱着眉头,一时不敢言语,更不敢轻举妄动。 萧聪折磨人的方法简单得很,萧凤哲留下的这座杀阵足以让陷阵者魂飞湮灭,对神魂的攻击自有一套,萧聪一点一点地用法阵的力量销蚀着九个神秘生灵的魂力,而他们都是孤独家和轩辕家秘密研究下的产物,所以这一点对他们来说最为可怕。 其实现在的他脑子里很乱,这局面让他无从抉择,因为也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发现自己来忘生谷的初衷已经变了,一开始他是为了寻找冥乌族,将其解救后纳入自己的麾下,之后听说幻厄古牢的消息,所以又想得了幻厄古牢的机缘,到现在,一切都已经明了,那机缘似乎与他无关,可他为什么还要留在这儿呢?他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他不知道…… 是碍于冥乌族长老的情面还是真的对幻厄古牢的惨象心有不忍,抑或说是他那个在天道轩修来的济世之心在隐隐作祟,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都已经陷入这般危境,为何还不离开? 是因为他吗?是了,他又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瞬,对萧聪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煎熬,可他还在等着,也在暗中默默的隐忍着,抑或说是对抗着,多年的修行告诉他一个基本的道理——任何事情,都不能逃避,因为一旦逃避,道心就破了,道心一破,不战自败,修行也就毁了。 而对于现在的他和修罗萧聪来说,关系更大,一步错,步步错,如果这一次他逃避了,就等于是给修罗萧聪开了一个突破口,让他一点点地将自己蚕食掉,到时候他就不是他了,他会成为一个暴戾恣睢,让天下生灵涂炭的恶魔,引来玄真共伐!到时候别说给萧家正名,恐怕连师父的脸面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不!” 神秘生灵的悲号声将萧聪从深思中惊醒,并让他感到有点错愕,自己还没怎么加力,这几个家伙怎么就受不了呢?刚才不是还挺硬的吗! 看来这悲号不是针对他的。 扭头别向它处,却见守庐道人已经出现在离此不远的地方,正不紧不慢地向这边走来,后面跟着面无表情的冥乌族长老,在后边还跟着肩扛一块金黄色圆盘物的冥乌。 萧聪定睛一看,这块圆盘状的玄器样式上并没有什么可圈可点之处,看上去像只磨盘,上面刻着神秘的纹路,感觉上到倒古老的很。 一行几人走到近前,冥乌将法盘放在地上,守庐道人指着法盘说道: “萧公子请看,秘纹已经被我改好,要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散去一身修为,变回到原来的样子。” 萧聪轻哼, “前辈,你这是在逗我,我又不知道法盘上的秘纹之前是什么样子,你拿它来给我看,有意义吗?” 守庐道人面色发窘, “这个……” “你改好了上面的秘纹,这就万无一失了,我怎么能肯定当年的事情不会重演一次?”萧聪阴阳怪气地问道。 守庐道人舔舔嘴唇,咽了口唾沫, “这……萧公子觉得该怎么办才好?” 萧聪一声冷笑, “你不是想留着他们的命吗?无妨,但是,他们的命要留在这座杀阵里,这一点,你没有意见吧。” 守庐道人面色铁青,半晌,摇摇头, “这个恐怕不行。” “不行?” “我的主人若是回来,进不了你的杀阵。” “你觉得我是在觊觎你主人的道果,你这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我没有那意思,只是那样着实不便。” “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只能杀了他们,我不能给自己留下这么大一个隐患,这一点,我希望您能理解。” “对了,你主人到底是孤独家的人还是轩辕家的人?”萧聪突然问道。 “轩辕家的。”守庐道人老实回答。 萧聪点点头,顺手抛出一件东西,说道: “你拿着这个,若是你主人来这里寻此道果,把它捏碎,我自会有所感应,到时候一定来帮忙,你说怎么样?” 守庐道人一把接住萧聪抛过来的东西,低头定睛一看,是块雕琢成云纹样式的美玉,他拿着美玉踌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点点头, “好吧,就依萧公子所言。” 一听这话,萧聪笑了,声音听上去觉得怪怪的, “你就不怕我死了?” 守庐道人眼脸下垂左右了望,幽幽叹道: “仅剩的萧家人,哪有这么容易死。” “哟呵,前辈,听你这口气,是盼着我死喽?” 守庐道人皮笑肉不笑, “您福大命大造化大,从濒阳荒漠里走一圈都死不了,我就是再盼,也没用啊。” 萧聪再次一声冷哼,不再在这件事情上与守庐道人瞎扯皮,因为他真的已经快压制不住身体里修罗萧聪的躁动了, “行,那这件事情就这样了,告诉我们怎么出去吧。” 守庐道人诧异道: “轮回法盘现在就在这儿,萧公子不打算参悟一下再走?” 冥乌族长老也随声附和说: “是啊,萧公子,此事千载难逢,您还是参悟一下再走吧,说不定什么时候能用的到呢。” 萧聪心中不禁冷笑,当然知道这俩家伙是各怀鬼胎,守庐道人让他参悟轮回法盘是害怕他将轮回法盘一起带走,参悟通透就不用带着了,冥乌族长老则是为了验证法盘上秘纹的真实性,让萧聪给他趟雷! 萧聪心想,“看看就看看,就算是个套儿又能怎么样,我就不信它能比野欲庵的莲池还可怕!” 随即笑道: “恭敬不如从命,那就看看吧。” 守庐道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萧诺、尹诺、鸿翔和冥乌族的几个家伙站在轮回法盘前认真打量起来,其中以鸿翔看的最是认真,连冥乌族的后起之秀都比不了,他也不怕里面的东西太过深奥而把他搞的走火入魔!至于尹诺,虽然面像上看着同样是一幅冥思苦想,实际上不过是凑凑热闹罢了。 萧聪虽然表面上是看着轮回法盘,但心里头早就已经默念起神秘古经,现在的他对轮回法盘上的秘纹不是不屑看,而是不敢看,因为他越看,身体里那种异样的感觉就躁动得越厉害,要不是鸿翔在那儿看的入神,他早就催促着守庐道人送他们离开了! 为了鸿翔,他就在那儿静静地忍着,哎呀,这滋味可他么是真难受啊。 整整半天过去,鸿翔还陷在里面不能自拔,萧聪不得不提醒道, “鸿翔,差不多行了。” 鸿翔回过神儿来,眼神从迷茫变得清澈,点点头, “嗯嗯,差不多了。” 萧聪转脸对守庐道人说道: “前辈,送我们出去吧。” 守庐道人还没说话,冥乌长老抢先一步说道: “萧公子,可否再多留一会,我等还需要再观摩观摩。” 萧聪无奈一叹, “我说前辈,这东西对于冥乌族来说没什么大用,您难道还不明白吗,若是真的能让你们证道,当年金乌王会那么轻易放过这里?怎么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冥乌族长老面色凄苦又坚决, “即便它不是我族证道契机,但若是能靠它造就一两个像我王那样的强者,也终归是好的。” 这话说得不无道理,苍蝇再小也是肉,聊胜于无啊,可萧聪实在是觉得受不了了,于是说道: “你们可以呆在这儿继续参悟,但要派给我几个修为还算可以的高手,出去助我一臂之力。” 冥乌族长老答应的倒也爽快, “好,那我就派给萧公子两位摘星境后期的后生,萧公子觉得怎样?” 萧聪心里略微一盘算,“两个摘星境后期,貌似也行,毕竟现在的冥乌族实力也不怎么样,还要保留力量以求出去之后能够自保呢?”当下答应道: “行行,就两个摘星境后期的吧。” 冥乌族长老仰头又发出一声怪异的鸣叫,两只冥乌振动翅膀呼啸而来,他们两个本是在阵型外围抵抗不明生灵进攻的,早在守庐道人改写轮回法盘秘纹时,不明生灵的进攻就停止了,所以这个时候他们过来,并不会给冥乌族带来什么损失。 两头全身黢黑的冥乌在冥乌族长老身前不远处落定,即使不是在战斗,身上依旧弥漫出一股子明显地杀伐气息,这一点倒是让萧聪觉得分外满意,对付诸葛家人,就得需要这种冷酷无情杀伐凌厉的! 冥乌族长老对两只冥乌嘱咐两句,无非就是要谨遵萧聪的号令不能辱没使命的话,待他哔叨完,两头冥乌就化成了人形,哟呵,别看本体长的寒碜,化成人形后竟然都是身材魁梧健美虎目的壮汉,虽然说不上俊美,但卖相还算不错,最重要的是那种杀伐气息丝毫不减,有这种家伙当随从,最有面了。 “前辈,现在就送我们出去吧。”萧聪对守庐道人说道。 “守庐道人伸手指向药庐, “里面有一幅画,那就是幻厄古牢的出口。” 萧聪点点头,带着尹诺鸿翔还有两头化成人形的冥乌离去,走进屋里,然后又走进了画里,最后,不见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噩耗传来 从忘生谷出来的地方,是一处杳无人烟的山腹。 白云漫漫,清风抚面,绿草如茵,浓荫蓬蓬似盖,水声虫唱,鸟语花香,虽然知道这是同一片天空,但同一片天空下却有不同的感觉,在忘生谷那种枯寂萧索草木皆兵的地方呆了这么久,整个人早就已经疲惫不堪,甚至有点麻木不仁,而就是在这种压抑下,却又隐隐诞生出对美好的强烈渴望,此时乍一出来,感觉身心在刹那间活过来了,这种久违的亲近和放松,足以让他们陶醉很久很久。 萧聪没来过这个地方,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于是带着两人两禽展开摘星翼,往最近的一处城镇飞去,他自认为,现在他手下已经有了一名天境初期强者,两名摘星境后期强者,一名渡河境初期的强者,再加上他自己也是摘星境初期的实力,这样一股子力量,绝对已经有了与玄真末流势力一拼之力,所以他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倍加小心了。 往西南方向飞了约莫一刻钟多点,远远看见一座还算繁华的古城,几人落到地上,开始徒步前行。 在进入古城之前,萧聪还特意摆了一座“画皮”,给两头冥乌改头换面掩盖气息,可即使如此这两个家伙身上的杀伐气息还是强烈的很,好像根本就消不去,忘生谷的魔性,在此可见一斑,可他们都知道,关于忘生谷留下来的隐患,还多着呢。 街上店铺小摊鳞次栉比,人流熙熙攘攘,各种声音掺杂在一起,好不热闹,萧聪几个走在街上,竟也没多少人注意他们,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毕竟两头冥乌身上的杀伐气息实在是太重了,总会有神识敏锐的修炼者会忍不住侧目。 他在忘生谷里呆了四个月,其间没有听见过关于外界的半点消息,他走的时候,皇甫家与独孤家之间的争斗正如火如荼,而且在扶抟国那件事情上,独孤家吃了不小的亏,也不知道星流云他们怎么样了。 街市从来都不是人们议论时事的地方,想要打听消息,还是得去酒楼茶馆,正好带他们去吃一通,感受一下人间的美味和人情味。 席间并没有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直到回到驿馆,在装饰豪华的包间里,萧聪简单布下一座匿影藏息阵,才将要攻打诸葛家的事情跟几人说明,尹诺对此知之甚少,也就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一出忘生谷就要灭掉一个盘踞玄真凡界数百万年的家族这事很是刺激,两头冥乌——哦,忘了介绍了,他们一个叫再农,一个叫霍闹,只是不住点头,别说什么想法,连多余的话都没有,正如临行前冥乌族长老所嘱咐的,服从萧聪的安排,即是他们的最终使命! 萧聪对此作了极度周详的计划,为了能灭掉诸葛家,他不惜付出一座顶级杀阵的代价,虽然萧凤哲留下的东西是真的不多,但萧聪觉得,因为是为了鸿翔,这么做没什么值不值得。 只是鸿翔看上去有点不太开心,整个过程一言不发,只是到快结束时才劝萧聪说: “哥哥,把这么多时间精力和资源用在这件事上真的不值得。” 萧聪直眉轻挑,不以为意, “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我辛辛苦苦进一趟忘生谷,是为了什么?” 鸿翔眉头轻皱,半晌, “哥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小不忍则乱大谋,哥哥可曾想过,若是这一次我们败了,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其实你心里是知道的,依靠我们现在的实力,并没有大获全胜的把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现在应该做的事韬光养晦,去联合更多没落的势力,来壮大我们自己。” 闻听此言,萧聪明显有点不悦, “你为什么说我们没有大获全胜的把握?” 鸿翔无奈一叹,看着萧聪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道: “哥哥,一个在玄真凡界盘踞长达一个纪元的家族,是不可能这么容易覆灭的。” “你……好像知道些什么啊。”萧聪同样看着鸿翔的眼睛,面色看上去像是起了疑心。 鸿翔摇摇头,面色不改, “哥哥,诸葛家能在玄真界逍遥这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就像你拿着萧家先祖留下的法阵能镇住九个神秘生灵一样,难道他们祖上就没留下能与你抗衡的机关吗?就算你能用杀阵杀死诸葛家的所有人,可也难保自己不会被暗器打死,诸葛家暗器的歹毒,我们可都是领教过的。” 萧聪听着,面色阴翳半晌,忍不住点了点头,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哥哥,你为什么非要灭了诸葛家呢?” 萧聪莞尔一笑, “这个你是知道的啊。” “我有一言,不知当讲否?” “你说。” 鸿翔轻吹了口气,眼神慢慢变得深沉起来,道: “从扶抟国这件事情上来看,诸葛家现任家主诸葛瑾是棵没有主心骨的墙头草,趋炎附势肯定已经习惯了,而诸葛家又是一把不错的武器,哥哥何不把它握在自己的手里!” “你是说……” “等哥哥建立起自己的强大实力,诸葛家自然会心甘情愿地接受哥哥的招安。” 尹诺在一边搔着脑袋,皱眉道: “啧,虽然我的脑子一向有点不太好使,但这一次我觉得还是鸿翔小哥说的有点道理,杀戮算不得征服,将之服服帖帖地按在自己手下才是真正的征服,这样做可要比灭了他们爽多了。” “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诸葛家的人蛇鼠两端并不可信,只有温水煮青蛙,慢慢将他们的底蕴据为己有,才是上策!”鸿翔补充说。 尹诺深吸一口凉气,看向鸿翔的眼神接着就变了, “嘶,拿了人家的底蕴再把人家蹬掉,你这是要气死他们啊,太狠了点吧。” 萧聪微微一笑, “听上去确实是比直接灭了他们有意思。” “怎么样,哥哥?” 萧聪轻拍了下桌子,如释重负道: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呗。”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鸿翔问。 萧聪轻轻叹了口气,将两只胳膊搭在脑袋后边, “唉,去哪儿呢?去哪儿呢……” “要不我们去找星流云吧。”鸿翔嘻嘻笑道:“或者,回一趟萧家,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应该没有多少人在那儿守株待兔了吧。” 萧聪斜眼瞥了鸿翔一下,弯弯的眸子里洋溢出亮晶晶的喜意来, “星流云啊星流云,算算时间,得有半年没见他了吧,也不知道这家伙过的怎么样了。” “那我们就先去找星流云吧,玄真皇家和独孤家之间的战争进行到哪一段,他肯定最清楚!” 萧聪满意地点点头,欢快道: “好,那咱们就明天出发,去找星流云!” 当晚,几人来到古城最大的酒肆,又胡吃海喝了一顿,第二天一早就踏上了去往星家的路,他们走在寻找星流云的路上,可他们并不知道是,一条噩耗,也正走在寻找他们的路上。 萧聪打听到古城的方位以及关于星流云的消息,结合之前的布置过传送阵的地方,开始在脑子里规划路线,那些前往濒阳荒漠途中在隐秘之处不布下的传送阵,这一次又派上了大用场。 在地图上看,之前布置在姚襄城附近的那座传送阵正好在前往星府的路线上,听古城里的某些人说,星家大少爷星流云已经很长时间没出来作过妖了,自从扶抟国一役独孤家被重创之后,这家伙在头衔上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少帅,比他老子星王爷只差一个爵位,正是在朝野里如日中天炙手可热的时候,可不知为何,近段日子消停得很,也可能是因为独孤家元气大伤,没仗可打的原因。 萧聪带着尹诺、鸿翔、再农、霍闹来到姚襄城附近的山中腹地,还不忘在姚襄城里逛了一圈,看着繁华市井人们安居乐业,他心里竟感觉蛮骄傲的,毕竟这里能恢复到这个样子,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剩下的路程已经没有可以利用的传送阵,再农和霍闹请愿,说可以由他们载着萧聪三人到星家坐落的连星城去,可以将时间缩短至三天半,这事儿萧聪连想都没想就直接给否决了,因为一来要是暴露了冥乌族复出的消息,可能会给冥乌族带来一些不必要的横祸,二来,要是让有心人察觉到他们的踪迹,难保不会将来龙去脉给推出来,玄真界有脑子的人着实不少,知道了萧聪去过忘生谷这件事,就该对他下一步的打算有所防备了。 反正他想见星流云的心也不是那么急切,于是,三人两禽就这样悠哉游哉地来到了离连星城不远的九州府。 离连星城仅有一“步”之遥,再有两天,就能见到古灵精怪无处不惊喜的星流云了。 可就在他们入住九州府的第二天,连星城那边却传来一个石破天惊的大消息——位列荒古十家第一姓的星家一夜之间被独孤家攻破了,星府上下,无一幸免! 乍听这个消息的时候,萧聪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第三百八十三章 分身乏术 萧聪终于决定以冥乌为骑,不顾一切地火速赶往连星城星王府,可惜只看到一片断壁颓垣和断尸残骸——整个星王府被从中间劈断,近乎所有人都被剑气波及,好一点的还能剩下点东西,最惨的已经被绞成了肉泥! 萧聪敢肯定,独孤家这一次一定是请出了独孤九剑中的某一把,否则,以萧家的不世法阵护着,绝不可能造成这般惨烈景象。 一夜之间,消息不胫而走,早在今天早上,破烂不堪的星王府废墟已经聚集了很多道行高深的修士,他们来自于各个教派和古地,是专门来探查这件事情的,这让萧聪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他本就是玄真界的过街老鼠,此时就算有萧凤哲的绝世杀阵在手,也不敢同时挑战这么多实力位于天境到渡河境之间的人,他渴望像当年星流云为他出头时那样为星流云也出一次头,可那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而且死得还没有一点价值,他实在是没有那个勇气。 看着全身绷紧已经压抑到极点的萧聪,站在一边的鸿翔倒还算清醒,他将自己手轻轻握住萧聪的手,小声道: “哥哥,一定不能轻举妄动,小不忍则乱大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说不定星流云还活着呢。” 萧聪面色大变,快速将脸转向鸿翔,刚张开嘴,却见鸿翔将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哥哥,用灵识探查,看看星流云还在不在,他的修为已经到达天境中期,就算形神俱灭,也总会留下一点痕迹。” 萧聪点点头,闭上眼睛,在动用了古经萧聪的情况下将灵识扩散开来,并直接将强度发挥到了他能达到的极限。 仔细搜寻中,他找到了很多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看门小斯、端茶侍女、夫人的丫鬟、星王妃还有星光浩……可就是没有星流云! 他不敢相信,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该庆幸还是担心,于是他又重复在整个星王府的废墟上寻找了三十多遍,才终于确定,生死未卜的星流云真的不在这里。 精神力的过度消耗,让萧聪感觉摇摇欲坠,他轻扶着额头,用一种绵软无力的声音对身旁的两人两禽道: “走,快离开这里。” 于是,由尹诺搀扶着萧聪,三人两禽匆匆离去。 出了连星城,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再农化出冥乌本体,精神力极度虚弱萧聪拼着最后的一点儿精力在其后背上布下一座匿影藏息阵,再农载着萧聪等人飞上高天,从下面看,什么也看不见。 一路山,萧聪一直在想,事发当晚星流云不在星王府内,他是去了哪里呢?抑或说事发当晚星流云就在星王府内,是被星光浩花了大代价将其救了下来,那么现在的他又将会去哪里呢? 可惜至今他都没有将古灵精怪的星流云摸透,所以也就不知道面对家族巨变的星流云会何去何从,这是一个极度理性又极度感性的人,从理性的角度来说,星家被灭,他作为星家最后的火种,应该像自己一样忍辱负重好好活着,卧薪尝胆以期待有昭一日能报这血海深仇,但从理性的角度里说,依着星流云脑子一热就不顾一切的性子,至少,他还会回星家来看一看,回忆之前与星流云相处的种种,画面最后定格在上一次星流云喝醉酒萧聪送他回房间的那个晚上,那时星流云抓着萧聪的胳膊胡言论语,句句真心,字字至性,把心肠已经渐渐冷硬的萧聪说得都哭了…… 他说: “小聪,小聪,你是不是又要走了,能陪兄弟我了结扶抟国的事,哥们已经很高兴了,我知道你有你的世界,你在这儿呆不了多长时间,跟你待的这几个月的时间,哥们真的很高兴,小聪啊,你肯定不知道吧,能让我星流云在乎的人没有多少,但你绝对是其中之一,不管萧家如何,你永远都是我兄弟,到哪儿都是! 小聪啊,你什么时候走啊,走的时候悄悄的走,就不要再跟我道别了,咱兄弟之间没必要这样,你想走就走,想来就来,反正我也留不住你……” “星流云啊星流云,你到底会怎么做呢?我到底是该在星王府的废墟前守株待兔,还是绞尽脑汁想一些可能的地方去找找你?” 萧聪不知道…… 思绪愈加混乱,也不知怎么地就转到了星王府被灭这件事情上,独孤家能做出这般壮举,一定是有独孤九剑相助,星王府有萧家先祖布下的绝世法阵守护,那种境界的防御力,是濒阳荒漠封存火灵半仙的结界所不能比的,凭借那些破铜烂铁,绝对劈不开星王府里面的某些地方,可那里尽成一片废墟,单是真正的独孤九剑其中一把,就能造成那般惨烈景象,可独孤九剑的兵魂不都在圣山那里吗?难道说,独孤家已经有办法从圣山那里抢夺独孤九剑的兵魂了?抑或说,他们找到了兵魂的替代品,能够暂时发挥出独孤九剑的威力? 想着想着,萧聪便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四大王族同气连枝,绝不苟存,独孤家已经灭掉了星家,那剩下的冷家,欧阳家和宇文家呢?独孤家定不会放过他们,而且还要趁热打铁以绝后患,如此说来,剩下的三大王族肯定很快就会遭到独孤家的毒手,又或许,他们已经被…… 萧聪不敢再想下去了。 而今他又该何去何从?实在是分身乏术,因为他不可能同时去三个地方,就算是去了,估计也于事无补,万古铮铮的独孤九剑,可不是身在摘星境初期的他可以樱锋的。 前思后想无数遍,最后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就算真的无能为力,但心意至少是应该有的,再说,他身上的秘密这么多,说不定有用的上的呢?虽然归根结底,这仅是源于他自己的一种侥幸心理。 独孤家会先攻击哪一王族,他不知道,只是隐隐觉得,应该是宇文家,因为,星广浩是四大王族中的顶梁柱,宇文乾是四大王族中的主心骨,先把星家灭掉再把宇文家灭掉,那剩下的冷家和欧阳家也就不再是什么气候了。 于是,萧聪下令,让再农以最快的速度往位于泰阙的宇文王府赶去。 第三百八十四章 星流云会去哪儿 足足两天多的时间,再农一刻未歇将萧聪送到泰阙的宇文王府,终究是为时已晚,这里已经像星王府一样,成为一片废墟,萧聪在宇文王府前的人群里用神识搜索,同样的没有找到宇文丰都的精神残片。 消息早已经传开,整个玄真界一片哗然,热度比起当初萧家覆灭时一点不差,毕竟萧家再厉害,终究是玄真五大家族之一,四大王族在众修士心中的分量虽然比不上萧家,可萧家是覆灭于上苍之手,总让人觉得有点可惜和无可奈何,四大王族毫无疑问是祸于独孤家之手,而且还是同时遭难,自打与玄真皇家争锋以来节节败退的独孤家突然杀了这么一记回马枪,其用意何在值得深思。 禹山城的冷家和隋都的欧阳家自然是已经不用去了,但萧聪对冷筱凤和欧阳寻却没有过多的担忧,冷筱凤与百花谷瓜葛莫名,身上有碧落蝶,暗中还有一个出自于万壑谷的顶级高手霸天,生命定然无恙,欧阳寻身为龟府的少节主,又是风眠谷底老古董最为看重的人,龟府绝对不会对他坐视不理,他们的底蕴萧聪是见识过的,用神通广大来形容毫不为过,所以欧阳寻的安危也轮不着他来担心。 现在就只剩下星流云和宇文丰都让他感觉有点揪心了,宇文丰都心硬志坚,一经获救,定然不会再做傻事,所以还是星流云更令人担心些。 可这家伙到底会去哪儿呢?玄真界那么大…… 萧聪心中油然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来。 再农在空中风驰电掣一瞬百里,方向指南,却没有目的,尹诺盘席而坐,鸿翔两条胳膊抱着膝盖,两人不抬头看一眼低头不语眉头紧皱的萧聪,尹诺总是摇头轻叹,鸿翔的眼珠子却滴溜溜乱转,好像是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萧聪说。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了。 “哥哥……”鸿翔轻轻碰了一下萧聪的胳膊。 萧聪转过头来,面色怆然, “怎么了?” “哥哥是不是在想星流云他们的事情?” 萧聪点点头。 鸿翔一脸认真道: “我觉得,按理说他们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是忘生谷,但是,在此之前他们应该会到一个心有灵犀的地方会合,哥哥不妨照着这个思路想一想,什么地方是他们都比较在意的。” 萧聪摇头苦笑, “你把这家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在我看来,阿寻和筱凤姐可能没有什么危险,有危险的只有星老大和丰都哥,丰都哥这个人你可能不太了解,他离群居所惯了,所以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什么心有灵犀的地方……” “不,”鸿翔情绪稍稍有些激动,“有一个,扶抟国啊,那里是星流云和宇文丰都立下赫赫功勋的地方,你认为冷家大小姐和欧阳少爷没有危险,那他俩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如果非要从他俩身上选一个心有灵犀的地方,也就只有扶抟国了吧。” “这……是不是有点太牵强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好吧。”萧聪黯然垂首,而后又抬起头来,对再农说: “往北,去扶抟国。” 可惜,再农载着萧聪来到扶抟国寻找了整整一天,最终却一无所获。 于是,冥乌背上的讨论便又进行起来。 “哥哥最担心的还是星流云吧。”鸿翔问。 萧聪点点头, “丰都哥一向冷静,死里逃生之后绝对不会再做傻事,但星老大这个人就捉摸不透了,无论是对于独孤家、筱凤姐还是星伯伯,我都害怕他会做出什么傻事。” “哥哥觉得自己对星流云了解多少?” “说不上很了解,但总归还是……” “哥哥知不知道星流云后面有什么神秘的势力,就像欧阳寻身后的龟府一样?” 萧聪皱起眉头, “这……应该没有。” “宇文丰都呢?” “他,我不知道。” “好吧,关于宇文丰都,咱们暂且不谈,至于星流云,依我看,他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他一定会去寻找希望。”鸿翔定定地说。 “希望,什么希望?” “首先是活下来的希望,而且,他要迅速变强!” 萧聪沉吟半晌,怅然一叹, “你说的我不敢肯定,但我觉得这更像是丰都哥的行事风格,星老大跟丰都哥,完全是两种人。” “不,”鸿翔语气坚决,“其实在很多方面,星流云比宇文丰都还要狠,我承认这个人很重情义,但是,无论他多么悲伤,最后,所有的悲痛都会化作他变强的力量,星流云不到二十岁就能获得天境中期的修为,靠的,就是这股子狠劲!” “还有这种人,有机会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尹诺在一旁插话道。 萧聪闻言终于露出几天以来第一次微笑, “那照你说,老大会去哪儿?” 鸿翔咬着手指, “这个,还是不好说,但我认为他很有可能会去日落山脉或者是濒阳荒漠,因为哥哥的奇遇就是在那里发生的,为了能在短时间内提高自己的修为,依着星流云身上的那股子狠劲,哪儿他都敢去!” 萧聪刚想说话,却听得鸿翔补充道: “不过,他有可能也在找你。” “找我?”萧聪将刚才想说的话咽进肚里,转而蹦出这么一句。 鸿翔重重地点点头, “因为星流云知道,独孤家的神忌剑在哥哥身上,见识到独孤九剑的威力,星流云可能会想毁掉神忌剑,以防九剑合一,对玄真皇家造成更大的伤亡。” 萧聪被惊得半晌没说出话来,之后才一脸认真道: “问题考虑得这么全面,鸿翔啊,你不入将帅之门,真是可惜了。” 鸿翔嘻嘻一笑, “什么可惜不可惜的,呆在哥哥身边为哥哥出谋划策,一样济世达民匡扶天下,绝对不比入将帅之门差,哥哥的事业,可比那些万夫长任重道远多了。” “那依你看,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鸿翔再次吮吸起手指, “日落山脉、濒阳荒漠、凛原……哥哥认为星流云觉得你下一步会往哪里走?” “我怎么知道!” “那哥哥愿不愿意再在玄真界搞点事情,那样的话说不定能把星流云引出来。” “这个没问题啊,去把诸葛家灭了就完了。” 鸿翔小脸一黑,没直接搭理萧聪,而是认真想了一会儿,最后摇摇头, “这样做可能也不行,就算你有心相帮,他却不一定愿意拖累你,星流云……星流云……皇甫陵……或者是三……皇子!” “还有星家散落各地没能铲除干净的细子!”他紧接着补充道。 萧聪满脸诧异,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星老大跟三皇子的恩怨,我好像没有跟你提起过吧,这件事情知道的人没有多少,你是在怎么知道的?” 鸿翔小脸迷惑,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算少啊,早在你装商人让我帮你打听萧家消息的时候,我就已经听说了好多,那时候星流云那么活跃,谈论他的人总少不了在他跟三皇子的事情上添一笔,这应该算不得什么秘密吧。” “萧家出事的时候,星流云很活跃吗?”萧聪表情有点不自然。 “他那时候到处帮你出头,当然算是很活跃了。”鸿翔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 萧聪怅然一叹,面色再次黯淡下来。 第三百八十五章 寻找星流云 萧聪去了自己认为所有星流云可能出现的地方。 他先是来到位于星家细子的据点,普丘国境内的地下据点里空无一人,看那破败的样子,想来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居住过了,锦云城下的据点里倒是还能寻到几个细子,但他们也不知道星流云的消息。 萧聪问其境况,细子头目说星家虽然覆灭,但多年经营的情报系统暂时还没有瓦解,甚至还在有序的运行当中,但若是长期没有上级的指示,作鸟兽散是早晚得事情,而且星家情报系统各个分支之间是不允许有交集的,一直都是由星王府统一调控,星家覆灭,情报系统没有依附的势力,信仰崩塌人心易散,他们这些小头目就算有心维系也是无力回天,凭他们的力量,维持自己分部的正常运转还可以,但若是想把整个情报系统保存下来,怕是鞭长莫及。 萧聪掏出星流云当年交与他的令牌,细子头目立即跪伏在地,见持令者如见少帅本人,这是星家情报系统里的规矩,就像某些王国里的将军只认虎符不认主君一样。 萧聪想了片刻,问那细子头目,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找到其他据点?” 细子头目摇头, “属下不知,但秘密,应该就在这枚令牌里。” 萧聪低头,令牌在手上慢慢翻转,皱着眉头细细打量,心说,“当时老大将令牌交给我时曾说这东西可能对我有用,没想到今天竟真的派上了用场……” 此物既然是出于星王府,想必只有星家人才能打开,或者说需要一些只有星家人掌握的特殊手段才能将其打开,萧聪思来想去,觉得他虽然没有星家人的特殊手段,但依靠法阵,不一定不能将这只令牌里的秘密解出来。 随即对细子头目下令, “从今天开始,放下手里的一切事物,将精力全部转移到寻找少帅这件事情上来,若是找到他,记得捏碎这枚玉佩通知我。” 说着,伸手将一块血红色的玉佩递了出去。 细子头目接过玉佩,重重回了声“是。” 萧聪问, “还有别的问题吗?” 细子头目抬首,不卑不亢道: “如若卑职遇上其他分部的同僚,还望您允许我能主动联合他们。” 萧聪点点头, “无妨,但务必要稳定军心!” 随后,萧聪又在此据点中布下一座“析机阵”用来探索令牌里的秘密,这座法阵本是为解析独孤家某些玄器所创,此时用来洞察令牌里的秘密,不在话下。 然后又布下一座高阶传送阵,并告诫细子头目说, “如若发现异常情况,一定要尽快从此处逃离,并留下足够用的时间把它毁掉。” 细子头目连声诺诺,一一记下。 从锦云城的地下据点出来,再农载着萧聪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日落山脉。 经过三年的修养,这里的林木已经恢复到他第一次来这里见到的样子,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凭他们的实力,这里依然不是可以随意造次的地方,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们之中实力最强的也就是渡河境初期的尹诺,但在日落山脉里面,渡河境中期的高手有的是,揽月境的高手也不是没有,随便撞见一个,就够他们喝一壶,当然这还不是关键所在,最危险的是贸然行事,难保不会被古兽们群起而攻之,到时候轻易脱不了身,还有可能损兵折将,都说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能塞牙缝,在这节骨眼上,他就不节外生枝了。 萧聪灵识之强大,今非昔比,一路上趋吉避凶,转了好大的弯儿才来到日落山脉深处,他不由得想起三年前发生在这里的那场浩劫,那时候日落山脉天地失色恍如末日,古兽灵兽死伤无数,为此他还曾对此倍感痛惜,当时离开这里的时候,那些为共度难关而耗尽灵力的强大的家伙们还没有恢复过来,所以感触也没有多深,可今天一回来才猛然发觉,三年前那场浩劫似乎也没有给日落山脉造成特别大的影响,顶级高手的数量,依旧超乎他的想象。 联想到自己的实力,心里边开始唏嘘不已,都三年过去了,他的修为竟然寸步未进! 日落山脉深处,这里已经是兽主的管辖范围,所以古兽的行为相对来说也收敛些,萧聪找到一头修为在渡河境初期的青岚雕,简单表明来意后,被后者带到兽主的宫殿前。 大道两旁,依旧是记忆里雄姿英发站成雕塑的兽兵,虚空兽主闻知萧聪到来的消息,以人形出殿相迎,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往外走, “三年不见,怎么有空到我这日落山脉来了。” 萧聪会心一笑,远远地就开始躬身作揖, “晚辈萧聪,见过兽主前辈。” 虚空兽主几步跨到萧聪身前,伸手将萧聪轻轻托起,声音和缓, “快快起来,你是伏魔者,我可受不了这么大的礼数,来,到里面去说。” 萧聪直起身来,跟着虚空兽主一起来到大殿里。 几人坐在堂下,除了萧聪之外,其他几人的样子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太自然,虚空兽主坐在堂上,又是呵呵几声轻笑,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天来,想必又是有什么事情吧。” 萧聪也不矫情,一本正经回答: “不瞒前辈,晚辈此次前来,确实是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说吧,能帮的我一定不遗余力。”虚空古兽态度云淡风清。 “四大王族已经尽数毁于独孤家的事,不知前辈已经听说了没有?” 虚空古兽点点头, “听说了,独孤家请出了独孤九剑,一夜之间就把四大王族屠了个干净,不过,我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萧聪一脸严肃, “其实,四大王族的人并不是无一幸存,据晚辈所知,那几个后生,可能都还活着,至少,没有死在灭族之祸里。” “哦?”虚空兽主顿时来了兴致,“那你是想……” “我想请前辈帮我留意一个人。” “谁?” “星家大少爷,星流云。” “唔,”虚空兽主沉吟片刻,“这个应该不难,他若是来日落山脉,我会想方设法通知你,但若他不来日落山脉,我就没办法了。” “不用想方设法,前辈若是看见他,捏碎这枚玉珏,我就能知道了。”萧聪说着,取出一枚玉珏递向虚空兽主。 虚空兽主伸手虚握,玉珏慢慢漂浮进他的手里,他只是打量一眼,便漫不经心问道: “你为什么认为他会来日落山脉?” 萧聪面色恳切,如实回答, “因为我曾将我在这里的奇遇告诉了他,他现在一定很想尽快提高修为报仇雪恨,说不定会来这儿走一趟。” 虚空兽主微微一叹, “那照这样说,倒是一件很棘手的问题啊,他若是抱着这种心态来日落山脉,闷头乱撞指不定碰上什么难以预料的危险,毕竟这片山脉中,并不是所有生灵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忽而又灿然笑道: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立即派兽兵们去各处搜查,如果事情还没有发生,他们总归会给我几分薄面的,星家大少爷而已,又不是你萧聪,他们对他应该没有那么大的兴趣。” 萧聪站起,又是躬身作揖一拜, “那就先谢过前辈了。” 虚空兽主一拍大腿,脸上尽是无可奈何之色, “唉,又来了……” 引得除萧聪之外的几个人不由得笑了起来。 正事儿既然已经说完,也没什么可寒暄的,萧聪赶时间,于是便要起身告辞, “前辈,您能不能送我们一程,一路东躲西藏地走出日落山脉,实在是太耗费时间了。” 虚空兽主面露诧异之色, “这么急,不多坐一会儿了吗?多少留下来吃点东西再走嘛,我还想……还想跟这两位冥乌族道友认识一下呢。” 萧聪扭头看了再农和霍闹一眼,转回脸来诚挚说道: “这一次恐怕是真的不行了,星流云去向未定,我还要到另外几处他可能出现的地方去看一看,独孤家可能也在找他,我得跟他们抢时间,所以……” 未等萧聪说完,虚空兽主摆摆手, “无妨无妨,星家大少爷对你情深意重,重感情方为真英雄,这几年关于你俩的事我也听说了不少,你们是生死之交,值得一辈子珍惜的朋友本就可遇不可求,你这样做,无可厚非,去吧,祝你好运。” 说着,欣然起身,双手不断变换结出一个造型怪异的法印,紧接着,萧聪几人只感觉自己眼前景物一晃,便回到了日落山脉外的平原上。 萧聪回首,往山脉深处又拜了拜,然后登上再农的后背,继续南行。 日落山脉深处,富丽堂皇的宫殿里,站在堂上的虚空兽主呆怔了许久,而后几声失笑,喃喃自语道: “本来还想留他吃顿饭来着,这样显得不那么突兀和尴尬,怎么就这么把人给送走了,唉,臭丫头要是知道,又该不理我了,难啊……” 第三百八十六章 乞丐? 在去往濒阳荒漠的路上,萧聪让再农转了好几个弯,以便在几个细子据点落一下脚,把寻找星流云的消息嘱咐下去,除此之外还要为星家保留力量而在每一个到达的据点里布上一座高阶传送阵,饶是再农使出全力,可这一来二去,等飞到濒阳荒漠时也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这一次萧聪倒是留了个心眼,他没有直接让再农一头扎进濒阳荒漠,而是以他到达的地方为起点,取出觅踪盘,摆下觅踪阵来寻找,这法子看似缓慢,其实比直接进濒阳荒漠寻找不知要快上多少,毕竟濒阳荒漠沙海连绵,别说地毯式地找人了,连方向都找不到,还有可能遇上什么大麻烦而浪费更多的时间,而先在濒阳荒漠外围找到星流云的踪迹在进去就不一样了,虽然开始时磨人点儿,可一旦找到了星流云的灵魂波动,就能依靠觅踪盘迅速找到星流云的人,而且,濒阳荒漠外围的古兽道行也低,碰上他估计都得躲着走,这可是省了不少功夫呢! 可以濒阳荒漠边缘处为路线一样漫长的可以,以再农的速度飞一圈还要四十几天的时间,若是一边摆阵一边走的话,一年半载肯定是下不来的。 对此,萧聪一样有应对之法,他虽然还没有将萧凤哲以石刻阵的妙法钻研通透,可再农身躯庞大,他完全可以在再农的后背上摆出一座觅踪阵来,让他驼着觅踪阵在濒阳荒漠外围飞一圈,速度可以慢些,大不了用两个月的时间,也比直接扎进濒阳荒漠变成无头苍蝇强。 萧聪用了足足三天的时间,在再农的后背上摆出一座代表了他阵法造诣极致的觅踪阵,其中甚至用上了几样他从云镜泊底带上来的不世珍宝,这效力和灵敏度,绝对是在凛原布下的迷踪阵所比不了的,至少在三十丈的高空,依旧能将地面上的灵魂波动探测得一清二楚。 可天不遂人愿,萧聪进行了这么用心的布置,花费了接近两个半月的时间,一圈下来,却终究是没有探寻到星流云的踪迹,他不由得有点失望,可还是决定抓紧时间让再农载着他往凛原飞一趟。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或许事情往总是这样,就在萧聪一行离开濒阳荒漠的第二天,站在再农后背上满目怆然的萧聪心里边忽然有了莫名的感应,他知道,这股子莫名的感应来源于他交给某位细子头目的玉珏碎掉了,细子头目捏碎玉珏,若不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就是找到星流云的踪迹,萧聪倒是满心希望他们是因为找到了星流云才以这种方式给他发信息,可他心里又不太敢相信,好像是因为喜从天降,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三天后,再农载着萧聪折返到一个叫做楚阳城的地方,这里位于武卫国与栏夏国的交接地带,从古至今都说不清哪一家的,资源匮乏,民生凋敝,更没有什么名门望族或者是教派门庭落脚于此,除了有土地属性外没有什么可圈可点之处,于是就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一般情况下,武卫国和栏夏国根本就想不起还有这么一茬,只有在两个王国都闲下手来的时候,才会想起,“哦,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归属不明呢。”这才大动干戈,却从来没有打出过真火,在外人看来,武卫国和栏夏国之所以还在为楚阳城的归属问题上征伐不休,不过是在无聊的时候找点乐子消遣时间罢了。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邹狗,这句话用在楚阳城上正合适! 当然,像楚阳城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并没有星王府设置的细子据点,萧聪是经由另一城的细子指引才来到这儿的,星流云三天前刚到这块儿来,就被他们发现了,只是看星流云状态有点不对,一直没敢打草惊蛇,所以特地找来萧聪来看一看。 星流云的踪迹,说难找也不难找,只是这家伙蓬头垢面破衣烂衫,从上到下怎么看都像是个脏不拉几的乞丐,早已经不是那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星家大少爷,更不是萧聪记忆里一向自信满满引以为鉴的星老大,整个人看上去还有些疯疯癫癫的。 看到星流云这副模样,萧聪竟不由得感觉鼻子有点酸,这得是受到了多大的刺激,才能把一向唯恐天下不乱的星流云搞成这这样子! 萧聪本想直接上去慰问,却被鸿翔死死拉住,萧聪问其原因,鸿翔说: “哥哥现在不能上去,那样不但对星流云没什么帮助,还有可能刺激到他,你让星流云怎么面对你,强颜欢笑吗?那样只会让他更压抑,哥哥也是经过丧门之痛的人,应该知道,有些伤,外人是无法抚平的,让它自己愈合,才是最好的办法。” 萧聪闻言,怅然一叹,是啊,那种痛苦的感觉直到现在他都记忆犹新,鸿翔说的没错,有些伤,外人是无法抚平的,让它自己愈合,才是最好的办法,他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于是,萧聪暂时遣退了霍闹和再农,只留尹诺和鸿翔在身边,悄无声息地跟在星流云身后,不做任何干涉,只是看着,依着鸿翔的建议,只要星流云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他们还是不出手的好,这对于星流云来说虽然是劫难,但处理好了,就是他的涅盘。 一连几天,星流云都在楚阳城漫无目的地游荡,渴了就在某条水沟里找点水喝,饿了就随便捡点吃的,晚上找个草垛睡觉,白天就到街上接着走,受到欺负也不还手,只是远远躲开,看到人家欢好和睦,就会停下来傻傻地看痴痴地笑,边陲穷壤虽然贫瘠,但民风尚且淳朴,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见到他这副摸样难免心有不忍,善心大发就会给他点东西吃,每次他遇见这种事情,就会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嚎啕大哭,惹得施舍他的老太太也不由得在一边抹起眼泪来,偶尔一个人走在路上,他也会毫无征兆的低头哭起来…… 这一切萧聪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鸿翔的话说的有理,他也不能随意干涉,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在心里面怨叨, “星流云啊星流云,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摸样呢……” 虽然不知道星流云是从哪里游逛到这楚阳城里来,但现在的他一直在楚阳城里打转,他好像很喜欢这个贫穷的地方,或许,正是因为炊烟袅袅山居人家的灯火里没有浮世喧嚣,让他感到了一丝久违的安心吧。 第三百八十七章 失踪的欧阳寻 一日又一日过去,星流云的状况开始好起来,他先是找了口井,将自己拾掇干净,又到山里打了些野味,换成灵石分发给那些曾经帮助过他的人,在他跳井时,萧聪还以为他想不开要投井自尽,当他将灵石分给那些曾经帮助过他的老太太时,她们第一眼也没能认出他,的确,他现在的摸样与之前的打扮相比,是天壤之别,气质较之前好像冷酷了一些,萧聪知道,曾经的星流云并没有回来,现在的这个人,只是在最浅薄的层次上苏醒了而已。 做完这些,星流云开始往武卫国的方向走,萧聪三人就这样一直跟着,虽然还是搞不懂星流云到底想干什么。 来到武卫国境内,星流云参了军,做的是最低等的士兵,用来冲锋陷阵当炮灰的那种。 对此,萧聪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星流云这是要干什么?就这样甘心做一个普通人了吗?与独孤家之间的深仇大恨,他真的能放得下?还是说,他有别的想法。 鸿翔貌似看出了萧聪的疑惑,在一边感慨道: “或许,他是想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吧,在军营里淬炼,直到自己变成那个真正强大的人。” 尹诺好像亦是感同身受,补充说: “不靠家世,不靠修为,只靠心志,以一个寻常人的身份,去领悟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用生死,将自己磨成最锋利的刀,到时候重捡修为,定能够一飞冲天,这家伙,果真是个狠人!” 萧聪眼神终于有点迷离了,咽了口唾沫,喃喃说, “这才是真正的涅盘!” 既然星流云已经暂时放下了对独孤家的仇恨,那萧聪就没什么还担心的了,就看星流云这副摸样,短时间内估计不会离开这支军队,但在这段时间里,萧聪陪他在这儿耗着终归不是办法,因为四大家族刚刚覆灭,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忙活,他在考虑着,要不要去一趟龟府,一来可以看望一下欧阳寻,二来可以借助龟府的力量寻找一下宇文丰都。 可也不能将星流云一个人丢在这里,萧聪本想将再农和霍闹留在这儿,但还是觉得他俩修为太低,而且才收入麾下不久,害怕会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另外他去龟府时好说,心念一动,卜天卦就把他带去了,可回来的时候呢?他终就还是需要他们其中之一来替代脚程。 最后,萧聪决定,将霍闹和尹诺留下来照看星流云,由再农载着他和鸿翔去龟府。 再农载着萧聪和鸿翔用了七天的时间从位于玄真界西南方的武卫国飞到位于西北方的龟府外围的深山野地,萧聪独自一人找到一隐秘之处,心念一动间找到归师父的府主阁,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归师父眼前。 归师父这会儿正坐在桌前写着些什么,对于萧聪的突然出现,只是在开始时表现出了点稍稍的诧异而已。 萧聪对着归师父恭恭敬敬地作揖一拜, “晚辈萧聪,见过府主。” 归师父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走到萧聪身前不远处,萧聪这才发现,归师父脸上满是憔悴之色。 “四大王族的事情,想必你也已经听说了吧。”归师父负手而立,怅然一叹道。 “听说了,晚辈正是为此事而来。” “来找欧阳寻?”归师父再次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里面加了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那小子现在已经不在龟府,我也正满世界地找他呢!” 萧聪一听这话,心想欧阳寻在此之前的确在龟府,而且还尚在人间,于是赶忙问道: “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独孤家要对四大王族动手,可为什么只救下了欧阳寻?” 归师父右手扶着额头,用力揉着, “小子,你这是在质问我吗?” “晚辈不敢。” 归师父放下手来, “龟府没你想的那么神通广大,我们事先并不知道独孤家要大举进犯四大王族,只是知道阿寻有危险,所以才派府里的高手前去营救,哪里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回事!” “那欧阳寻又是怎么回事?” “他?”归师父气不打一处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哼,我花了大力气把他从欧阳王府救出来,他倒好,在我这儿呆了没半月,什么都没留下就跑没影了,小兔崽子,再让我看见他,看我不收拾他!” 萧聪眉头轻蹙, “是不是回欧阳王府了?” “没有,我的人现在还在欧阳王府守着呢!” “要不然是被独孤家的人给抓去了?这可就……” “也没有,独孤鉴那老匹夫不是不知道阿寻跟龟府的关系,阿寻若是落到他的手里,他早就忍不住拿人来跟我交换了!” “交换什么?” “这个你没必要知道。” “那欧阳寻是去哪里了……”萧聪低下头来,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片刻,他抬起头来, “府主,晚辈还有一事相求。” “说。” “能不能帮我找一找宇文丰都的下落。” “宇文丰都!怎么找?” “龟府的前辈们不是擅长占卜吗?请他们为宇文丰都起一卦,告诉晚辈一个大致方位就可以了。”萧聪声音和和眼神同样虔诚。 归师父看着萧聪,欲言又止,半晌,说道: “实话告诉你吧,四大王族一出事,我就已经联合龟府三大掌节使推演过了,你之所以只问宇文风度的下落,想必对冷筱凤的去向已有猜测,星流云我想你也应该已经找到了,至于宇文丰都,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他的下落,他……应该是被人藏起来了……” “可据我所知,宇文丰都身后并没有依附什么顶尖势力啊。”萧聪有点急了。 归师父无奈一叹, “这件事情我们也知道,也是整件事情最让人想不通的地方,但事实就这个样子,你跟我着急,实在是没什么用啊。” “那可怎么办!”萧聪忍不住抓起头发来。 龟府主勉强一笑, “不过你不用太过担心,宇文丰都一定还活着,我玄龟一族对冥阴最是敏感,宇文家人灵魂上的特殊印记很好识别,我已经托府里边几个长老在时刻留意了,至今没有宇文丰都的消息,只要人活着就好,总归还有机会,找到他,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那欧阳寻呢?也算不出来吗?” 归师父面色无奈更甚,以至于显得清泠泠的, “他啊,他跟你一样,是我们龟府算不出来的人。” “难道他身上也有一块卜天卦!” “别闹了,那可是卜天卦,你当是锅碗瓢盆呢,说有就有,他身上有一套可以掩盖天地气机玄法,所以我们找不到他。” 萧聪了然,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归师父一脸云淡风轻, “找呗,要不还能怎样。” “您为什么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 “呵,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小兔崽子最坏的情况也就是落到独孤家的手里,到时候独孤鉴拿他来跟我做交易,我换给他就是了,至于星家小子,不还有你吗。” 一道闪电在萧聪识海上空划过,使他豁然开朗,从星家离开时他就觉得自己一直忽略了些什么,直到现在诸多事情混在一起,又经归师父提醒他才想到,那被忽略的一点是星家大小姐星幽幽,萧聪不知道此时的她在哪儿,但他认为,如果幽兰谷地外的法阵没有被破开的话,她应该还在幽兰谷地里。 如此一想,欧阳寻的去向也就有点眉目了。 匆匆与归师父作别,萧聪利用卜天卦来到龟府最外围的一处隐蔽之地,然后结合灵隐步、摘星翼和土遁术偷偷潜回到鸿翔和再农落脚的地方,打老远出就冲再农喊, “走,去星家。” 第三百八十八章 失踪的欧阳寻(下) 匆匆地,又是十天的时间。 再农载着萧聪回到星王府废墟前时,这里还徘徊着三三两两的修士,名贵物品已经被翻掘一空,从散落在瓦砾上的大片血迹上看,这里一定发生过激烈的战斗,具体是因何而战,尚且不知。 萧聪一开始以为是因为修士们为争抢星王府的传家宝屠龙刀而大打出手,后来想想又觉得不是,若是屠龙刀出世,消息早就该在玄真界传开了。 萧聪还记得当初星流云带他们四个去幽兰谷地时的路线,可现在一看,要想进入幽兰谷地,穿过整个星王府后还得要很长一段距离,世人都说幽兰谷地是星家的后花园,这句话说的其实一点也不对,且不说幽兰谷地的面积最起码得是星王府的千倍以上,单就说在位置上,星王府跟幽兰谷地还隔着一座大山呢,要不然谷地一名从何而来?萧聪他们上一次去的时候,一定是毫不知情地通过了某些秘密的传送机构,如此才缩短了那么长的脚程,可悲的是,这个浅显易懂的问题,一向在阵法造诣上自诩不凡的萧家四少爷直到今天才意识到。 抬头远望,见废墟之后的远山没什么异样,萧聪不禁松了口气,至少现在来看,幽女应该没什么危险——假如独孤家只是在星王府劈了一剑的话。 再农于附近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再度起飞,绕过星王府将萧聪送到幽兰谷地入口处,幽兰花还没有盛开,所以这里的景色看上去与其他山谷没什么两样。 夜幕已然降临,弯月挂上树梢,萧聪带着鸿翔和已经化成人形的再农,走在茂密的林子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在他的灵识感应中,这里有不下近百股天境以上的强大气息,天境以下的更多,只不过萧聪没将他们放在眼里,他们不停地移动着,像幽灵也像鬼魅,或许是因为互有忌惮,又或者是因为别的原因,不过现在,萧聪倒算是他们其中一员。 多年前初来这里时,以萧聪的阵法造诣,还看不出萧天宇布下的那座传送阵的玄机,今非昔比,现在的他再次来到这里,很容易地就找到了那个进入谷地平淡无奇的地方,只是这一次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水平,门道虽然已经能轻而易举地看出来了,但法阵,却依旧还是破不了。 “幽女姐姐当年是以自己作为法阵来打开的这座传送阵,可惜我没能记住她手势的变化过程,若是在这里摆一座法阵来利用幻离司空解析其中的玄机,那也得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还有可能暴露身份,唉,这可如何是好……” 萧聪只是在这个地方停留了稍稍一会儿,便继续往别处游走,因为他害怕别人会因此而盯上这里。 突然,一道身影从旁边的灌木丛里冲出,身法诡异,无声无息,手段狠辣凌厉,上来就是要命的招式,饶是萧聪灵识强大,要不然当即就要变成其刃下亡魂! 电光火石之间,萧聪来不及调用体内真气,更来不及取出弥芥中的玄兵,只能用力将鸿翔和再农推开,自己借着这股子反力向前掠出一大段距离,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双臂迅速化成紫铜色,看来是又要准备空手接白刃了,鸿翔战斗经验丰富,赶紧抽出短剑以防对面偷袭,再农的战斗经验更丰富,借着萧聪的推力飞掠而起,与人形身体极不协调的巨大翅膀张开,用力一呼扇,地面上瞬间飞沙走石,这可是给萧聪和鸿翔又争取到了不少的时间。 方才情况紧急,萧聪因为要躲避偷袭而来不及仔细感应对方的气息,现在刚要主动出击,却又有些犹豫,因为在他的感应中,对方的气机甚是熟悉。 于是他猛地想起来,并惊呼出声, “欧阳寻!” 沙石散去,尘埃落定,冷冷的月光中,显出欧阳寻如铁塔一般魁梧的身影,他手里拿着方天画戟,依然保持着戒备的姿势。 萧聪第一个撤去自己身上的术法,往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惊喜道: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龟息法竟然已经练到这般境界,连我都没能察觉出来!” “萧聪?”欧阳寻歪了歪脑袋,疑问道。 萧聪点着头,顺手将诛仙剑取了出来。 欧阳寻定定地看了诛仙剑半晌,这才放下手里的方天画戟,同时撤去蓄势待发的武技,他左右看看,四下无人,然后抓起萧聪的胳膊,沉声说道: “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这场景,跟当年刚进龟府时何其相似啊。 三人来到幽兰谷地外围一处密林深处,这里的参天古木枝叶繁盛,一点月光都透不进来。 “这段时间你又跑哪儿去了,怎么到现在才出现!”欧阳寻急声问道,语气中不无关切。 萧聪失笑, “我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从忘生谷出来的第七天,刚到连星城,就听到星家覆灭的消息了。” “你已经来过这里一次了?” 黑暗中萧聪点点头, “这段时间我从星家到宇文家,为了找星老大,辗转去了一趟日落山脉,还去过一趟濒阳荒漠,直到十天前见过归师父,才忽然想起幽女姐姐还在幽兰谷地里,你的行踪,也就猜到了七八分,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跑到这儿来了,归师父快要急死了。” “先不说他,”欧阳寻声音里带着点小情绪,“你找到宇文丰都了吗?” 萧聪摇摇头, “丰都哥没找到,星老大倒是找到了,他现在被我的人保护着,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过,星老大的情况看上去好像不太妙……” 欧阳寻不以为意, “星流云的行踪我也早就知道了,你不用太过担心,这次变故虽然很严重,但还不至于让星流云一蹶不振,总有一天他会站起来,小凤儿也不用担心,有霸天和碧落蝶保护她,这会儿肯定已经在百花谷了,倒是宇文丰都,连龟府最德高望重的长老都算不出他的去向,倒是让我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你为什么还这么正常,欧阳王府都没了,你不伤心吗?”萧聪突然问道。 欧阳寻罕见地怅然一叹, “伤心是肯定伤心的,不过痛过那一阵儿去就感觉好多了,我没有看见爹娘是如何惨死于独孤家的剑下,我也不去想,伤心在所难免,但这不是我现在应该忙活的事情,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最基本的,总应该尽量把四大王族的幸存者救下来,你说呢?” “对了,你在星流云身边留了什么人,靠谱吗?”欧阳寻抬起头来,问道。 “放心,我留下的人绝对靠谱,其中一个是冥乌族的道友,另一个算是生死之交,都是我从忘生谷里带出来的。” 欧阳寻有意无意地扭头看了再农一眼, “你办事,我放心。” “你在这儿守了那么长时间,可有什么动静?” 欧阳寻摇摇头,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幽兰谷地外面的防御阵还在,幽女至今也还没出来,还算是比较庆幸,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幽兰谷地外围的修士越来越多了,这么多修士聚在一起,搞不好真的会出什么乱子。” 萧聪面露疑惑, “诛仙剑不是已经在我手上了吗,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来这里。” 欧阳寻重重一哼,抬眼恶狠狠地望向远处, “这些畜生,都是为幽女的美色来的,我绝对不能让幽女落到他们手上,死也不让!” “你打算怎么办?” 欧阳寻脑袋无力地耷拉下来, “目前还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希望趁着人少,幽女能自己从防御阵里出来,凭我现在的实力,说不定能替她博得一线生机。”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他复又抬起头来,眼里满是希冀。 萧聪幽幽一叹,陷入沉思。 身旁的鸿翔揪揪萧聪的衣角,小声道: “不用想方设法地把防御阵破掉,可以像上次穿过结界给守庐道人报信时一样嘛。” 萧聪摇摇头, “不行,上一次是因为距离近,凭我现在的水平,根本就走不到幽女姐姐藏身的地方。” “如果是因为魂力受限的话,哥哥可以将我的魂力拿去用啊,这件事情对于身为驭阵师的哥哥来说,应该不难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的魂力你也可以拿去!”欧阳寻迫不及待道。 萧聪看看欧阳寻,又看看鸿翔,最后定定地说: “恩恩,我试试吧。” 第三百八十九章 人生大事 世事大多都是想当然,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鸿翔给萧聪出的主意,就目前情况来看,算是最好的办法,可办法虽好,就是有点太难了,徘徊在幽兰谷地外面的修士那么多,怎么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布阵之所呢? 欧阳寻计上心来, “我身上有师父给我炼化的龟甲玄宝,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场。” 萧聪想起当年被困在幻雪森林里时欧阳寻用来保护他的那顶大乌龟壳子,皱眉回答说: “不行,太小了。” 鸿翔献言道: “哥哥,可以先布一座匿影藏息阵啊。” 萧聪摇摇头, “这的确算是个好办法,但还是不能满足现在的情况,这里修士的穿梭太频繁了,布下法阵难免被人发觉,而且布阵的地方不能离防御阵太远,否则无济于事,当下最主要的,还是得找个足够隐蔽的地方。” 欧阳寻沉思半晌, “幽女出来之后,你有没有足够的把握将她带出去?” “你想干什么?”萧聪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萧聪看着欧阳寻的眼睛,点点头, “只要幽女姐姐一出来,我保证能把她带到万里之外。” “如此甚好,我会为你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你尽力而为吧。”欧阳寻微微一笑,扭头往外走去。 “欧阳寻,你到底要干什么!”萧聪追上前来,一把拉住欧阳寻的胳膊。 欧阳寻面色平静, “我去帮你把他们引开,这样你就有时间来布阵了。” “不行,那你怎么办!”萧聪面色严肃。 欧阳寻再次微微一笑,伸出另一只手把萧聪抓着他胳膊的手别开, “你不用担心我,我是欧阳家的大少爷,龟府最受器重的少节主,只要我不想死,没人希望我死,就算是独孤家也不愿意,对他们来说,我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筹码,或者,比死了更有价值。” “那也不行!”欧阳寻刚要转身,却被萧聪再次抓住胳膊,“这件事归师父也曾对我提起过,但你有没想想过,你要是落在独孤家手里,他们会拿你作为筹码跟龟府交换什么!对,你也很清楚你在龟府的分量,也自然清楚这件事对于独孤家的意义,让独孤家变得更加强大,还想报仇吗!” 鸿翔这时候已经走上前来, “哥哥,这已经是我们现在可以做到最好的方式了,你身上不是还有传送阵的阵刻吗?给欧阳少爷一块,足够他逃生的。” 他转过脸来,继续对欧阳寻说道: “欧阳少爷,你可一定要相信哥哥啊,千万不能落在独孤家的手里,以哥哥的阵法造诣,你只需要坚持一刻钟的时间就好,就算坚持不了一刻钟,那也别勉强,没有我们的口信,幽女姐姐不会从防御阵里出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萧聪扭头看向鸿翔,鸿翔眼神里带着哀求, “给他吧,哥哥。” 萧聪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右手一翻,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欧阳寻,不是石刻,而是一小块龟甲, “给你,只要提前与它心意相通,哪怕你仅剩一点意识,心念一动间就能回到龟府,别弄丢了。” “这是……”欧阳寻看着萧聪手里的东西,满目哑然,“传说中的卜天卦。”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龟府里就有一块,想必就是你手里拿着的这一块吧。” “别管是什么了,你先拿着,什么事等过了这道坎再说。” 萧聪急切道,说着又将手往欧阳寻那边递了递。 不料欧阳寻面带微笑,将萧聪的手给推了回来, “换一块阵刻给我,这个你留着吧,用它把幽女带回龟府,安心在那里等我,放心,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 萧聪怅然一叹,欲言又止,迟迟不动。 “怎么了?”欧阳寻问。 萧聪扬起脸来,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幽女在你心里的位置真的比欧阳王府甚至是你自己还重要吗?” 欧阳寻莞尔一笑, “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你不能拿幽女跟欧阳王府比,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对我来说,她的确是比我自己更重要,因为我爱她。” 说着,欧阳寻又笑了笑,只是嘴角的弧度里多了些自嘲的味道, “如果真的能跟她在一起,那就再好不过了,成亲生子,也算是告慰了爹娘的在天之灵……嗨,八字没一撇的事儿,我跟你说这个干嘛,快,把阵刻给我吧。” 萧聪看着欧阳寻张开的手掌,鬼使神差地从弥戒中取出一块阵刻放了进去,他慢慢抬起头来, “一定要小心。” 欧阳寻粲然一笑,将石刻握紧, “本来确实是要放手一搏的,不过现在你出现了,我突然就放心了,从没让人失望过的萧四少爷,相信这一次也不会让人失望,走了。” 说完,几个闪略,便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中。 萧聪无力一叹,也不知怎么的,心里边突然出现了些矛盾的感觉,而且还空落落的,他一直在寻找让他难受的根源,却没有找到,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被某些东西刺激到了。 但听得鸿翔在一旁小声“问候“道: “原来四大王族的青年翘楚都已经有两对儿了,哥哥,你不抓点紧吗?” 萧聪冲鸿翔丢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是你该考虑的问题吗?吃饱了撑的!” 鸿翔像只小狐狸般狡黠地笑了笑, “哥哥,你至今还没谈过恋爱吧,我看到欧阳寻说‘我爱她’的时候,你脸都变色儿了,也是,这话从欧阳寻的嘴里说出来,确实是让人感到挺震撼的。” 萧聪一时无言以对,鸿翔却还在絮絮叨叨喋喋不休, “星家的大少爷星流云要娶冷家的大小姐冷筱凤,欧阳家的独苗欧阳寻要娶星家大小姐星幽幽,哥哥你呢?玄真之楔的唯一传承者,从天道轩走出来的人中龙凤,怎么着也得是玄真皇家的公主吧。” 萧聪感到既可气又好笑,哭笑不得之余只能搪塞说, “萧家早就没了,半个玄真界的势力都想抓住我,你还提我琢磨这些事,省省吧,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 鸿翔还不罢休,天真烂漫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哦,哥哥这么优秀,指不定有多少名门望族稀罕你这乘龙快婿呢,别那么妄自菲薄嘛,你看,欧阳寻那样的都敢追求幽女,哥哥也应该有个像样点的目标才对啊。” “目标?”萧聪微微仰头,抿着嘴角,“还是觉得现在想这些事有点太早了。” 鸿翔沉默了一会,笑说: “没事,好饭不怕晚嘛。” 第三百九十章 唤醒幽女 欧阳寻,这个为爱痴狂飞蛾扑火一样的男人,用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彻底引起了幽兰谷地外围压抑已久的搔动。 “欧阳寻在此,谁敢动幽女一根头发,你他么试试!” 萧聪清晰地感应到,之前还徘徊在这一片的强大气息,此时若一片流水般往东南方涌去。 几人快速走出密林,直至走到防御阵的边缘处,萧聪以最快的速度布下匿影藏息阵,这对他来说早已是轻车熟路,所以整座法阵布下来,用了只不过百来息的时间,紧接着,他又在匿影藏息阵中布下那座之前在幻厄古牢里时用来给守庐道人传信的法阵——这法阵没有名字,纯粹是某位萧家先祖一时兴起创造,这是他第二次布下此阵,所以在手法上还有些生疏,足足用了近半盏茶的时间。 鸿翔已经准备好,抿着小嘴,就等着萧聪带着他步入阵中将他的魂力拿去用,可萧聪却迟迟未动,反而是取出了诛仙剑! 鸿翔和再农都是聪明人,此时怎么看不出萧聪的意思,于是相继祭出武技和术法,进入到战斗的准备状态中,像这种情况,一定是要力求一击毙命的。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匿影藏息阵中就飘进来五道身影,在进入匿影藏息阵的刹那,气息陡然释放,实力竟然都在天境末期! 萧聪毫不迟疑,灵隐步配摘星翼全力发挥,一晃眼便绕到了五人身后,手中的诛仙剑乌光大放,手起刀落,两颗人头就这样飞了出去。 再农的速度虽然比不上萧聪,但还是顺利在其中两人未回过神儿来之前捏碎了他们的头骨,只有鸿翔稍稍慢了一拍儿,一击之下没能取了那最后一人的性命,还让他发出了一声惊呼,不过好在提前布下了匿影藏息阵,任他喊得再大声都传不到外面去,萧聪转手一挥,一记斜砍就把那人的身子断成了两截。 然后,萧聪才收起诛仙剑,三步跨进刚刚布好的法阵里,盘腿坐了下去。 鸿翔也收起短剑,几步跃到法阵中,盘腿坐到了萧聪的旁边。 不多时,离匿影藏息阵三丈处,出现了一个荧光闪烁的神秘符号,它迅速变化成人形,撒腿向幽兰谷地更深处跑去了。 古经萧聪来到多年前他曾落脚的那排竹舍前,远远看见久违的月神马游云静默在前方,不时踢踏几下蹄子,可竹舍里却一点灯光也没有。 时间紧急,容不得他思考这里面的原因,他直接冲进竹舍中,从东到西,一间一间地寻找,在左手边第二间侧房里寻到盘膝而坐一动不动的幽女,毫无瑕疵的一张脸上,古井微波,闭目掐诀的样子好像女神栩栩如生的雕像,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古经萧聪依然情不自禁地意识到,这个女子,生的实在是太美了。 古经萧聪没有萧聪的半点修为和术法,唯一存留的,就是强大的精神力和敏锐的灵识感应,在此时的他看来,幽女已经进入到一种程度很深的冥想中——也就是修士们经常说的闭关,而且已经很长时间了。 这件事看起来算是比较幸运,至少直到现在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还不知道星家覆灭的噩耗,也就少了不少麻烦——女人一哭哭啼啼起来,可是让人很无力的,这却让萧聪依旧感觉犯难,要知道,闭关中的修士是不能够被随意唤醒的,稍微有点闪失,就有可能导致走火入魔,到时候不说愧对星家的恩德,欧阳寻还不得跟他拼命! 思来想去,百爪挠心,现在的他就是一个魂体,不具有什么神通,连点信息都不能给幽女留下,要是这里能有什么神识载体还好,他可以给幽女留下信息然后到防御阵的出口处等着,有卜天卦在手,谁也留不住他们,可现在…… 萧聪忍不住骂了一声娘。 正于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却又有一道灵光闪过, “对了,幽女姐姐既然是在入定,那便还有所思所感,而且现在的她,应该是对灵感最为敏锐的时候,我有古经在心,为何不利用古经的力量将她引出来呢?这样做,绝对是万无一失的!” 说干就干,古经萧聪闭上眼睛,开始调用起神秘古经那种至今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来。 以神秘古经为载体,萧聪很容易地就入侵进了幽女入定中的意识世界,抑或说,是很容易地与幽女的神思产生了共鸣,她很自然地接受了古经萧聪的传教,一点反抗都没有,古经萧聪尽全力满足她对于感悟的需求,这是他最好的选择,等幽女了悟了,也就醒来了。 对世间大道最为敏感的修仙者,感悟能力自然是不同凡响,萧聪仅是将神秘古经过了一遍,幽女便有了醒来的迹象,当然,想要完全领悟神秘古经,无论对于谁来说,这点时间都是不可能的,只是神秘古经的特殊,让幽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突破了她入定前的最高期望,是巨大的满足感让她醒来。 即使有鸿翔魂力的补给,萧聪也已经快要撑不住了,觉知幽女醒来,他不等对方完全恢复意识,便将一缕神念强行刺进幽女的是海中,意思是——立刻出法阵,我是萧聪! 正在缓缓恢复意识的幽女突然感觉脑袋一阵刺痛,甚至有点恍惚,她将手扶在额头上,紧闭眼睛适应了很久,那种难以忍受的刺痛感才慢慢褪去,但那道陌生的声音还是萦绕不绝—— “立刻出法阵,我是萧聪!” “立刻出法阵,我是萧聪!” …… 好半晌,幽女才放下手,一张无暇仙颜上满是疑惑之色, “立刻出法阵……萧聪……” 她站起身来,走出主舍,紫裙曳地,包绕着高挑有致的身材,在凄冷的月光下更添风姿。 游云很自觉地迎上前来,幽女走下竹片扎成的阶梯,粲笑着伸出手抚向游云光滑银亮的鬃毛,溺爱道: “刚刚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啊,有人好像来过这儿,走,我们出去看看,好吗?” 游云轻轻打了个响鼻,幽女翩然轻跃,抬腿垮了上去。 第三百九十一章 再回龟府 萧聪于匿影藏息阵中醒来,身子一歪,差一点没瘫在地上,鸿翔眼疾手快,赶紧出手扶住萧聪的身体,他虽然脸色也有点发白,但从眼神上来,状态还算好些, “哥哥,你还好吧。” 萧聪摆摆手,咬牙切齿地努力支起身子,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急促道: “走,扶我出去。” 再农走上前来,将萧聪轻轻扶起。 几人走出匿影藏息阵,没有止步,一直往前走,鸿翔不解,问道: “哥哥,法阵不用毁去吗?” 萧聪摇摇头, “留着它,让玄真界的修士都认为是我救走了幽女,这样对谁来说都好些。” “可之前欧阳寻已经去调虎离山了,让外人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终归是有些不太好吧。” 萧聪猛地停下脚步, “你说的对,去毁了它。” 鸿翔松开萧聪的胳膊,小跑着往后跑去,以最快的速度,将一枚枚灵石捡起,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第一颗灵石的位置,不过看那样子,应该是早就已经记在心里的,这可是是一个有心的人儿啊。 萧聪扭头问再农, “那边的动静停下来多久了?” 再农木然回答, “刚停下。” 萧聪点点头,被跑上来的鸿翔和再农扶着继续往前走。 走到防御阵的入口处,萧聪停下来,目光直直往前看了一会儿,道: “再农,可以化出本体来了,里面的人一出来,直接上去抓住。” “是,萧四少爷。” 再农松开萧聪的手臂,无声无息地化出了本体,一只身形瘦长,羽色漆黑的怪鸟缓缓显化,厉喙如戟,脑袋扁圆,脖颈奇长,身子两侧是一对如钢铁浇铸而成的巨大翅膀,三足而立,后面拖着一条长长地蛇一样的尾巴,末端还有一个锚形的肉瘤,看着就让人胆寒。 “鸿翔,扶我上去。” 两人登上再农的脊背,还没站稳脚跟,忽地一抹流光射来,被再农歪歪脑袋躲了过去。 同时,法阵入口处亮起绚烂光华,但听得有人大喊道: “快,法阵要开启了,给我上!” 不等萧聪吩咐,再农腾空而起,萧聪他们离法阵入口最近,仅仅是一息的时间,那刚刚从法阵中露头的一人一马便被再农抓在了爪中。 萧聪虽早就已经准备好,但因为精神力消耗过大,终究还是慢了半拍儿,索性那些修士刚刚从幽兰谷地的另一边赶过来,与萧聪他们相比,还落着好大一段距离,只是由他们祭出的法器,有几件结结实实的扎在了再农身上。 而再农,却一声未吭。 心念一动,半空中的那片黑影凭空消失,若是眼力劲不好的,还以为是飞进了防御阵里,于是便有数不清的修士争先恐后地蜂拥进防御阵中,直到法阵入口完全关闭还不死心硬要往里挤,殊不知,这其实是有去无回死路一条。 当然,这一切已经跟萧聪没什么关系了。 这一次,萧聪还是选择将归师父的府主阁作为他的落脚之处,而且就在归师父寻常人进不得的那个房间。 屋子里突然出现这么一只庞然大物,若说归师父没有半点惊吓,那是假的!沉默稍稍片刻,但听他惊呼一声, “好家伙,竟然是头冥乌!”兴奋之情近乎无以言表。 再农从半空中跌落下来,无力地趴在地上,瘫成了一堆肉泥。 庞大的身躯之后,幽女轻轻安抚着受到惊吓的月神马,因为气息和血脉上的压制,游云现在状若筛糠,幽女泰然自若,因为直到现在她还是那个后知后觉的悲剧,只是她越是这样,却让人看着越是感到揪心。 萧聪看了一眼再农的伤势,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左手从姜采君的弥戒中取出一枚丹药,喂进再农的嘴里,然后才冲归师父躬身作揖一拜道: “前辈,事出紧急,冒昧了。” 归师父大大咧咧地摆摆手, “什么冒昧不冒昧的。” 说着,目瞪口呆, “月神马、星幽幽,这位是……你身边什么时候聚集了这么多人,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已经带着游云绕到冥乌身前的星幽幽欠身一拜, “见过前辈。” 归师父的头微微仰了仰,目光变得深邃,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好你个臭小子,你早就想到了对不对,竟然不告诉我,说,欧阳寻呢?” 萧聪低头,讪讪一笑, “阿寻……阿寻现在应该很安全,不过若是回来的话,可能得需要一些时间。” “嗯?”归师父皱眉,“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萧聪咽了口唾沫,面带歉意老实回答说: “为了给我赢得足够的时间,阿寻拿着我给他的阵刻,把自己作为诱饵引开了徘徊在幽兰谷地外的修士,不过……我在玄真界布下的传送阵太多,目前还不知道被传送到哪里去了,所以……回来的话可能得需要一点时间。” 归师父还没说话,幽女笑问道: “小聪,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救我,还有欧阳寻,他……” 萧聪躲闪着幽女温柔的目光,欲言又止。 “玄真界近段时间发生的大事,你还不知道吗?”归师父看上去对此颇为诧异。 幽女缓缓摇摇头, “不知。” 萧聪怅然一叹, “我找到幽女姐姐的时候,她正在闭关修炼,所以对这些事情还不了解。” 归师父了然颔首,亦是发出一声沉重的太息。 幽女见状,蛾眉轻蹙, “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愿意告诉我吗?” 萧聪抬起头来,目光投向归师父,却发现归师父也正在看着他。 还是鸿翔“心肠够硬”,带着深深的感伤回答说: “幽女姐姐你有所不知,现在这世上,已经没有四大王族了。” 气氛一下子跌近更沉重的压抑里。 “什么?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幽女脸上的笑容变得苦涩了许多。 鸿翔深吸一口气,面色冷峻道: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独孤家请出了独孤九剑,仅用了一夜的时间就近乎把四大王族屠了个干净,王府的所在地现在已经尽成一片废墟。” 幽女闻言,猛地捂住小嘴,眼眶里盈满泪水,险些哭出声来, “那我弟弟呢?”她声音沙哑,颤抖道。 “老大已经被我们找到了,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不过,暂时不建议你去见他。”萧聪沉声回道。 幽女不断抹擦着溢出眼眶的泪水,努力保持平静,声音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 “那,其他人……” 看到幽女还能这样冷静,萧聪一声苦笑, “阿寻和老大的情况你已经知道,筱凤姐也肯定没什么危险,只是宇文丰都……至今下落不明。” 任谁都能听出萧聪的言外之意——除了这几个,四大王族的人都死光了。 幽女低下头去,终于还是没忍住,哭出了声。 气氛就这样静默着,谁也不说话,只有幽女充满了压抑的啜泣声在房间里回荡。 半晌,萧聪说道: “前辈,给我们安排一下房间吧。” 归师父看着一脸愁容的萧聪,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跟我来吧。” 说着,往外走去。 萧聪和归师父都知道,幽女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不是怜悯,不是安慰,她需要的只是一方能够让她尽情宣泄心中悲伤的空间罢了,可欧阳寻现在若是在这儿,会不会更好? 唉,谁知道呢…… 第三百九十二章 野心勃勃的轩辕家 幽女需要“疗伤”,萧聪和再农需要静养,宇文丰都的去向至今束手无策,星流云那边也一直没什么情况,凭欧阳寻的手段,不出半月就能从传送阵的另一端回到龟府,事情好像一下子进入到一个特殊的时期,既然已无要事,萧聪一行人便在龟府里暂住了下来。 归师父保密工作做的好,一直都没人知道他们的到来。 闲着没事的时候,归师父就会来找萧聪聊聊,看上去谈笑风生,但所聊内容,却全都是关乎整个玄真凡界的大事,龟府是整个玄真界渊源最深的势力,也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势力,底蕴丰富不可想象,而且对整个玄真界历史的掌握,也是别的势力很难企及的。 萧聪走南闯北好歹也已经有两三年的时间,论见识之广博,绝对不会比归师父差,但要说对世事的理解和窥探,终究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那种眼光,胸襟和格局,没个百十来年是绝对练不出来的。 这一天,归师父处理完府里的事情,再次来到萧聪暂居的“房间”,以大红色为基调的古识室里,在一方檀木小桌两侧,萧聪和归师父席地而坐,檀木小桌上摆放有一应茶具和两盘点心。 归师父笑道: “今日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所以特来找你这忘年交来聊聊,没打搅到你吧。” 府主阁客房没有,幽女暂居在归师父早些年用来练功的密室,萧聪领着鸿翔和再农自愿住进古识室里,其实就是为了贪求古识室里珍藏的典籍,本以为这事得跟归师父好好磨一番嘴皮子,却不想对方竟然很爽快地就答应了,现在萧聪整天都躲着这古识室中,卷不离手,茶不离口,还有鸿翔伺候着,小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了。 萧聪笑笑, “前辈与晚辈促膝而谈,晚辈受益匪浅,这是晚辈的荣幸,求之不得呢。” 归师父拾杯轻抿了一口茶水, “是这样的,之前你曾跟我说,神忌剑在你手上,我想,你能不能把它再拿出来给我瞧上一眼,说不定,能获得什么意想不到线索。” “好说。” 萧聪右手一翻,神忌剑赫然显现。 归师父从萧聪手里接过剑来,一手托着剑锋,一手握着剑柄,皱着眉头,目光在剑体上来回扫视着。 “把卜天卦拿来我用一下。”归师父头也不转,随口说道。 萧聪取出卜天卦,慢条斯理地交给归师父。 归师父用卜天卦轻轻碰了下神忌剑的剑尖,然后盯着卜天卦聚精会神地看,就这样足足看了有一刻钟,才呢喃出声道: “竟然是这样……” 萧聪闻言直眉轻挑,笑问道: “怎么了前辈,可有什么意外发现?” 归师父抬起头来,嘴角微扬,眉眼弯弯, “看样子,独孤家并没有把独孤九剑的兵魂找回,他们应该是用了某种古老的秘法,将其他玄兵的兵魂移嫁到了独孤九剑上,才使得独孤九剑暂时发挥出了一部分威力,而战事已经拉开这么长时间,独孤家才使出这一招,想必这是一下策,所要付出的代价,肯定不小。” 归师父又看了眼卜天卦,继续说道: “如果我猜的不错,独孤九剑应该是被人做过手脚,兵魂短时间内肯定是回不来了,而且,从卦象上看,兵魂与玄兵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微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圣山。”萧聪定定道,“当年第一次在圣山脚下布绝魇噬灵阵的时候,就发现圣山附近的三千大道正好少了九条,而去年我又回了一趟圣城,却发现三千大道被补全了,那时候我才知道,独孤九剑虽然出世,但兵魂并没有跟着一起出来,独孤九剑是温养在圣山之中才得以炼成,独孤家选择把独孤九剑藏在圣山里,此中必有深意,现在兵魂迟迟不归,肯定跟圣山脱不了干系。” “你对此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萧聪拾杯抿了口茶水,继续说, “忘了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了,说圣山其实是一尊无上神灵陨落后所化,在去年回圣城布阵之前,我一直以为独孤家之所以将独孤九剑藏在圣山中温养炼化,为的是收敛无上神灵陨落后残留的造化,直到再回圣城发现大道无缺,我才觉得,独孤家觊觎的并不是无上神灵残留的造化,而是那九条大道,不过独孤家就算再厉害,却依旧争不过老天爷,兵魂可能是跟九条大道连在一起的,因为时间不对,独孤九剑出世太早,兵魂跟九条大道不能完全分离,所以就被留在了那里,现在九条大道已经回归,三千大道在一起,兵魂定要化为三千大道的一部分,所以卦象上才显示兵魂与玄兵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微弱。” 归师父稍作沉吟, “你有没有想过,九条大道就是独孤九剑的兵魂?” 萧聪点点头, “想过,但现在看来,这个假设明显是错的。” 归师父摇摇头, “不见得。” “为何?” 归师父脸上终于出现了少有的凝重之色, “独孤九剑是独孤家有史以来最骄傲的一件玄兵,以大道演化兵魂,这事一点都不值得人惊讶,另外,兵魂与玄兵的联系越来越弱,并不代表兵魂正在消失,只时兵魂正在一点点失去对玄兵的控制,独孤家是炼器方面的行家,又与轩辕家合作过对灵体的研究,兵魂也是灵体,这里面肯定还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秘密,反正依我看,这件事儿没这么简单!” 归师父要是不提,萧聪就把幻厄古牢这档子事儿给忘了, “怎么,前辈,你也知道独孤家与轩辕家有过一次秘密合作?” 归师父冷冷一笑, “忘生谷里的幻厄古牢嘛,这在我们这一层次人的眼里,不算是什么秘密。” “既然你们都知道这件事情,那为什么幻厄古牢还能存留至今?” 归师父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别太小看轩辕家了,他们的因果,整个玄真界估计没有几家敢沾染,一个连至尊位都看不上的家族,你想想那得多可怕,再说了,他们两家研究的东西,外人也搞不懂,连皇甫家都不沾染,谁会去触这霉头,都想知道轩辕家这一次到底能翻出什么花来,等着看好戏呢。” 说着,拾杯轻轻啜了一口。 “前辈,你去过幻厄古牢吗?”萧聪探着身子,煞有介事问道。 归师父拿着茶碗,微微抬头,眄了萧聪一眼,几声轻笑, “我没去过,你不是刚从那里回来吗?怎么还来问我?” 萧聪轻轻一叹, “我的确是去过,但我不明白轩辕家为什么要弄出这么一处地方,里面最重要的东西是一块轮回法盘,具体也不知道有什么作用,还有九个神秘生灵和一把老铜锁,在我出来之前,已经帮老铜锁把那九个神秘生灵镇压,其他的……就没什么发现了。” 归师父放下茶碗,拢了拢袍袖,云淡风轻道: “其实你做这些,全都没用,那玩意儿虽然叫轮回法盘,但轩辕家研究的问题,却不单是轮回这么简单,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安久必乱,乱久必安,轩辕家想要了解的,是这世间最基本的规律啊。” 说着砸砸嘴,语气里掺了点轻蔑, “不过这事儿吧,悬。” “这话你听谁说的,我怎么觉得跟事实有点不相符呢。” “哦,你有什么看法,说来听听。” 萧聪借着提壶倒茶的空挡,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 “幻厄古牢除了那九个神秘生灵外,还有数不尽的其他东西,杀都杀不完,我觉得吧,轮回可能只是一个幌子,轩辕家真正想要研究的,其实是修士修行的奥秘,把这个研究透了,随随便便就能制造出超级强者来,那可是很可怕的,到时候莫说是问鼎玄真凡界,就是攻下东胜仙都恐怕都不难,再说,轮回这件事情,终究还是跟修仙的能扯上点关系,跟修真的,远了一点。” 归师父不断肯首, “说得很有道理,倘若真是这样,我们也是爱莫能助了。” “我觉着吧,要是轩辕家真能一统玄真倒也不是不好,反正谁当老大都一样,只对众生无害就行,修真的最是亲近自然,由轩辕家来一统玄真,说不定真的能好些。” 归师父意味莫名地笑了笑,没再接话。 第三百九十三章 重伤垂死的欧阳寻 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个月,欧阳寻还没回来,虽然独孤家那边一直没什么消息,可萧聪心里还是有点发虚,于是,他决定带着鸿翔和再农去各个传送阵处找找看。 当他把这事儿说给归师父时,归师父看上去挺高兴的——心里头肯定更高兴吧,毕竟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绝对已经急坏了。 不过在去寻找欧阳寻之前,萧聪先是去了一趟武卫国,想看看星流云现在怎么样了。 凭借点灯咒的妙用,萧聪直接找到了还在暗中守候的尹诺和霍闹,听尹诺说,自打星流云入了行伍之后,就没出过什么事儿,一直都是跟别的士兵一样,一条长铺上睡,一口大锅里吃,睡得了布裘草席,咽得下糠菜粗饭,恐怕换谁都不敢相信,这竟然是出于曾经位列四大王族之首的星家大少爷。 对此,萧聪并不感到奇怪,甚至连一丝感觉都没有,痛定思痛,经历过灭族之祸,星流云也该好好反省一下了,再说,他现在面对的这些苦难,能比家族巨变父母双亡更让他感到痛苦吗? 可老话说得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听了尹诺的汇报,萧聪还是忍不住去偷偷看了几眼,在这个正值烈日当空的午后,他看到演武场上面色冷峻的星流云挥汗如雨,服从命令听指挥,每一个动作都做到极致苛刻的到位,萧聪感到一阵酸楚,他突然觉得,不,他是害怕,那个曾经桀骜不驯多谋善断的星老大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幽幽一叹之后默然转首,带着一片暗淡悄悄离去。 尹诺和霍闹依旧被萧聪留在武卫国看护着星流云,他自己带着鸿翔和再农来到一片深山老林里,布下一座高阶传送阵,毫不迟疑地步入其中。 对于欧阳寻来说,步入萧聪的高阶传送阵中,去向是不可控的,但对于萧聪自己来说,完全可以依照心意,想去哪里就去那里,不过,如果不出什么岔子的话,传送阵一般都会把人传送到离得最近且有传送阵的地方。 萧聪合计了一下,离幽兰谷地最近的,好像是在去濒阳荒漠时途径的别隐山,那时候他也就是突发奇想,在山脚下随手布下了一座高阶传送阵,没想到这会竟然派上了用场,如果那座传送阵没有被破坏掉,欧阳寻肯定是被传送到那里去了,而别隐山风景旖旎林密山高,的确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 三人来到别隐山下布有高阶传送阵的地方,举目远望,四下无人,眼前是一片苍翠欲滴层峦叠嶂,耳畔是流水潺潺虫鸟相和,身处其中,感受温婉绵长。 萧聪在高阶传送阵旁边布下迷踪阵,觅踪盘上显示,欧阳寻确实是来过这里,惊喜过后,他根据觅踪盘的指引一路追寻,最后竟然来到了别隐山上的破道观中。 踏进打扫得极是干净的院子,见到银须鹤髯仙风道骨的老道,他还是记忆里的那副寒酸打扮——一身道服已经被洗得皱皱巴巴,只是穿在身上还算得体。 萧聪躬身作揖一拜, “见过前辈。” 老道站在院子里,右手托着浮沉,笑容和煦自然, “人生何处不相逢,小友,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萧聪礼貌一笑, “没想到前辈竟然还记得我。” “别隐山地处偏僻,人烟稀少,来这里观光的人本就不多,上山来这儿的人就更少了,我能记得小友,这事实在算不上稀奇,算不上稀奇。” “不知前辈半个多月前可曾见过一个年轻人?”萧聪就势问道。 老道点点头, “见过,见过,一个身材很魁梧的年轻人,不过他身负重伤,至今还未醒来。” 萧聪闻言不由一惊,失声喊道: “有多严重?” 老道怅然一叹, “我发现他时,就只剩下一口气,到现在,差不多就剩半口气在那儿吊着了,也不知道他是靠什么撑到了现在,唉,又是个苦命的人呐,天不由人,恐怕只能听天由命了。” 萧聪努力压制情绪——要是他能早点出来寻找欧阳寻,欧阳寻绝对不会这么遭罪,祈求道: “还望前辈能带晚辈去看看他。” 老道轻然转首,伸出一只手做出一“请”的姿势, “来,这边。” 三人跟着老道士来到后院——就是那个中间置有传送阵的院子,进到左手边第二间低矮的房子里,并见到平躺在床上遍体鳞伤面容扭曲的欧阳寻,他大嘴半张着,不时还抽一下,正如老道方才所说,出气多,进气少,是真真正正全靠半口气在吊着。 “阿寻!” 萧聪几步跨到床边,蹲下身来一动不动地看着欧阳寻,霎那间红了眼睛,痛苦中的欧阳寻似乎歪了歪脑袋,这个看似巧合的动作却让萧聪认为他还有意识,于是赶紧拿起欧阳寻的手腕,手指扣在掌根,不由得眉头紧皱,他寻不到半点欧阳寻的脉搏。 在这种生不如死的煎熬里,近二十天的时间,欧阳寻是怎么熬过来的啊!可这近二十天他又在干什么呢?看书、喝茶、跟归师父空口长谈……他自问心里到底有没有欧阳寻这个朋友,却让他越发感觉愧疚难当甚至无地自容。 从姜采君的弥芥中取出一枚最珍贵的丹药,轻轻放进欧阳寻张开的嘴里,然后狠了狠心,扶着欧阳寻的脑袋将下巴往上用力一托,“咔”一声响,欧阳寻合上了嘴。 鸿翔惊呼, “哥哥,你这样会把他折腾死的!” 萧聪充耳不闻,慢慢将欧阳寻的脑袋放回到枕头上,然后深吸一口气,张开的双手平放着于丹田处缓缓升起,行云流水般结出几个法印,然后左手放回胸前,右手食指抵在欧阳寻的眉间,肉眼可见的莹白真气从萧聪的指尖流出,由眉心处漫进欧阳寻的身体里,然后丝丝缕缕地开始顺着全身经脉游走。 鸿翔小嘴微张,担忧道: “哥哥是在干什么?” 再农回答说: “萧四公子在用自己的本源真气修复欧阳公子的伤势。” “本源之力……”鸿翔的面色变得分外难看起来,“耗尽了本源之力,哥哥岂不是就废了!” 再农点点头, “理论上说,确实是这样的,不过,在我看来,萧四公子的本源真气似乎与别人有点不太一样,用来医治欧阳少爷的伤势,或许根本用不了太多。” “可一样会对修为产生很大的影响,不是吗?” 再农叹了口气,颇不情愿地点点头,沉声道: “这是萧四少爷自己的决定,我们应该尊重。” 鸿翔转脸看向萧聪,重重呼出一口气,不说话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元气大伤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萧聪还在向欧阳寻源源不断地输送本源真气,可慢慢的,由他指尖输送出来的真气却变成了绿色! 鸿翔往前探着脑袋,一脸不可置信之色,揉揉眼睛,再看,面色大变, “你看看,哥哥的真气是不是变成了绿色!” 再农眸子皱缩,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点点头, “确实是绿色。” 看鸿翔的样子,明显是急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再农脸色依旧波澜不惊,只是缓缓摇头, “我也不知道,但是感觉中,萧四少爷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 “这是能感觉出来的事情吗!我的精神力不知比你高多少,我怎么没感觉到!” 面对鸿翔的厉声诘问,再农也不动气,只是劝慰道: “你冷静一点,正是因为萧四少爷没出什么问题,所以你才没有感觉。” 就在这时,别隐山老道开口了, “这位小公子不要担心,以贫道看来,令兄确实没出什么问题,这些绿色的真气,应该不是他的,现在将之全部排出来,对令兄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再说还能给另一位公子疗伤,两全其美,善哉善哉。” “不是哥哥的,那是……”鸿翔出声呢喃,面色突变,咽了口唾沫,而后再次莫名其妙地陷入到沉默中,他听萧聪说起过在日落山脉里的奇遇,凭他的聪明才智,也就能很容易地想到,那如果不是萧聪的本源真气,就应该是当时从老桑树身上汲取来的木性精华。 翡绿色的木性精华经由萧聪的指尖如水般潺潺流进欧阳寻的身体里,比起萧聪莹白色的天道真气,疗伤效果看上去更加明显,仅仅是半盏茶的时间,就让欧阳寻的状态稳定了下来,一柱香不到,欧阳寻的脸便恢复了血色,身上的伤也近乎都愈合了。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引得再农不禁惊呼出声, “这……怎么会……如此神奇!” 鸿翔不由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说, “少见多怪,也不看看这些木性精华是从谁身上取来的,通冥蚺的毒都解得,更别说现在还吊着半口气的欧阳寻了,再加上姜采君的不世丹药,就算两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只要不进阎罗殿,也能把人给拉回来。” 木性精华渐渐消逝,转而代之还是天道真气,这过程持续了不过百来息,萧聪收功,两眼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鸿翔貌似对此早有准备,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用双臂轻轻迎住身子已经弯成满弓的萧聪,顺势让萧聪躺进他的怀里,接着幽幽一叹, “知道给别人服用丹药,也不知道给自己留出一颗,唉,舍己为人也不是这个舍法啊。” 别隐山老道慢慢走上前来,笑道: “隔壁的客房还空着,要不,将令兄扶到隔壁去歇息去吧。” 鸿翔轻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再农也走上前来,与鸿翔一起,扶着萧聪往隔壁走去。 时间在鸿翔煎熬的等待中缓慢地流逝着,欧阳寻于一天后苏醒,萧聪悠悠醒来,是在三天之后,那时候欧阳寻正好守在萧聪的床边,四目相对,都红了眼,看上去,萧聪看到欧阳寻安然无恙比欧阳寻看见萧聪能顺利醒来还激动。 萧聪半坐在床上,低头哽咽道: “阿寻,对不起,是我来的太晚了……” 欧阳寻扶着萧聪的肩膀,轻轻晃了晃,咧嘴笑道: “有啥可对不起的,能来就不错了,对了,你是怎么把我医治好的,我怎么感觉醒来之后身体跟以前有点不太一样呢?” 萧聪神色紧张起来, “什么不一样?” 欧阳寻歪着脑袋砸吧几声, “感觉身体比之前干净了,气机流转更久顺畅了许多,还有就是,对外界的感知,清新了许多。” 萧聪放松下来, “都是好事就行。”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怎么把我医治好的。” “两年前在日落山脉的时候,曾经遇见一位老前辈,他用生命帮我解掉了通冥蚺之毒,也让我的修为一下子突飞到了摘星境,我用本源真气帮你疗伤,也不知怎么的就带出了残留在身体里的木性精华,这些,都是那位前辈赐予的。” “竟然还有这种事,没听你说过啊。”欧阳寻脸上有明显的诧异,“听上去好像是个很离奇的故事,仔细跟我说说呗。” 萧聪莞尔一笑, “不算很离奇,就是当年在日落山脉时,意外发现了一座大墓,墓外面守着通冥蚺,我第一次去的时候没注意被咬了一口,多亏有那老前辈相帮,才险险捡回了一条命。” 欧阳寻不乐意了, “小聪,你这不是故意勾我嘛,说清楚点,那老前辈肯定不会白白帮你吧。” 萧聪点点头,面色开始变得有点深沉起来, “那座墓埋葬着日落山脉曾经一位很可怕的兽主,外号叫大刀螳螂,因为从遗失古地里掳走了前辈的爱人天山圣娥,故而那位前辈一路追寻到日落山脉,遗失古地的诅咒只有天山圣蛾能解,可大刀螳螂穷尽一生也未能解掉诅咒,于是他便把自己和天山圣蛾一同封进了他的陵墓里,前辈嘱托我的事,就是打开陵墓,救出天山圣蛾。” “你说话别跟蹦豆子一样好不好,后来呢?” 萧聪笑笑, “后来还能怎样,有我神威盖世无所不能的萧四公子出手,当然是顺利把天山圣蛾给救出来了。” 欧阳寻狐疑, “说得轻巧,没那么简单吧。” 萧聪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我打开了大刀螳螂的陵墓,从而给日落山脉带来一场巨大的浩劫,大刀螳螂一直都没有死,他只想是用陵墓中巧妙的布置,最后能消尽诅咒重见天日,因为陵墓打开的不是时候,狂化后的大刀螳螂破棺而出,再加上陵墓的风水宝穴被破坏,元气风暴开始在日落山脉肆虐,甚至引来了天劫,那场灾难,差点把整个日落山脉的生灵屠尽,多亏有兽主带着众强者出手,才为大部分生灵博得一线生机。” 他顿了顿,接着说, “在兽主的帮助下,我顺利打开了封印天山圣蛾的棺椁,再然后,她便带着老前辈的遗躯不知所踪了。” 欧阳寻感伤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可人活一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萧聪亦有所感,轻声叹道: “算了,都过去了……” “对了,幽女怎么样了?”欧阳寻突然问道。 “幽女姐姐现在还住在归师父那儿,除了归师父,龟府中没有其他人知道他在那儿,她的安全你尽可放心。” “她……状态怎么样?你们把事情都告诉她了吗?” “都跟她说了,状态……唉,我也看不出好还是不好,这段时间她一直把自己关在归师父的密室里,我也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她了。” 欧阳寻又不乐意了, “她一个女孩子,你们怎么就不知道过去安慰安慰她啊,就算仅是说几句话,也比不管不顾强吧。” 萧聪为难道: “怎么没去过,可……幽女姐姐的性子,实在是有点太坚强了,我们去找她说话,她从来不表露真情,老是让她这么撑着也不是办法,还不如多给她一点空间,像她那样聪慧的女子,或许能够想开一些。” 欧阳寻扁扁嘴,眼脸下垂, “算了,没事就好,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接着又猛地抬起头来问,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萧聪想了想, “再给我半天的时间,以我现在的状态,处处让人搀着总归是不太好。” 欧阳寻漆刷似的眉毛不由得挑了一挑, “你伤的是本源真气,半天的时间,够吗?” 萧聪微微一笑, “因为有前辈的木性精华,我的本源真气其实并没有损耗多少,只是因为突然失去了一部分本源真气,全身气机流转有点不通畅,花些精力小心调运一下就差不多了。” “那行,你好好休息一下,尽量恢复的好一点,我就不打扰了,晚饭时我再过来看你。”欧阳寻笑笑,站起身来。 “嗯,晚上见。” 欧阳寻点点头,转身往外走,没走几步,却又停下, “小聪,谢谢你。”声音有点低。 萧聪听了心里颇不是滋味,连声音也变得有点苦涩起来,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谢谢你的包容和信任。” 背对着萧聪的欧阳寻笑了一声,慢慢仰起头,看上去如释重负, “走了!” 说完,推门而出。 第三百九十五章 送琴 晚饭时间,欧阳寻一应人来到萧聪暂住的房间,按照之前两人的约定,理应在今晚戌时末亥离开别隐山回龟府去,可欧阳寻回龟府前想要去看一眼星流云,此时天色已晚,实在是不便,于是众人决定,今晚再叨扰一宿,明天一早出发。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还没亮,萧聪跑到别隐山山顶上修完早课,回来时,见其他几人皆已准备妥当,于是拜别老道,借着山脚下的传送阵回到了武卫国边陲小镇旁的深山老林里。 还是凭借点灯咒的妙用先找到尹诺,再经尹诺的指引去找星流云,这一次几人在暗中呆了好长一段时间,看星流云带着一队士兵在演武场上操练,此时他已经晋升为一个小头头,虽然还是穿着那身低等士兵的麻布劣甲,但手里多了一根皮鞭,他拿着皮鞭,在那队士兵前走来走去呼来喝去,严肃认真,全无记忆里痞里痞气和颐指气使,倒像个刚硬执拗喜欢较真的匹夫,看来状态确实是好转了不少。 欧阳寻站在暗处,看得很仔细,呼吸也变得很轻很轻,良久,他微微一叹,听上去颇是欣慰。 几人回到龟府,已是午时三刻,萧聪再次躲进古识室,久久不见鸿翔进来,要搁往常,这小子应该早就晃来晃去才对。 好奇心不由自主地升起来,于是出了古识室,在府主阁一楼找了一圈,却没有见鸿翔的身影,登上二楼,拐过屋角,一眼就看见了他,这家伙撅着屁股附在墙边,看上去鬼鬼祟祟的。 萧聪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轻轻在鸿翔后背上拍了一下,可把鸿翔吓的不轻, “哥哥,你干什么!” 他声音压得很低,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萧聪笑笑, “你在这干什么呢?” “嘘!”鸿翔将手指抵在唇边,煞有介事道:“小声点。” 萧聪探探身子,往回廊那边看了一眼,见欧阳寻正站在幽女暂住的密室门前,明明大男人一个,看上去却觉得扭扭捏捏。 “这是干什么呢?”萧聪收回身子来,问道。 鸿翔先是往回廊那边看了一眼,然后才压低声音警告说: “人家欧阳寻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幽女姐姐那边问候一下,你别把人家的好事给搅黄喽!” “好不容易?”萧聪表情分外精彩,“对了,你怎么在这儿?” “我……正巧碰上的,嘿嘿。” “是你怂恿欧阳寻到这儿来的吧。” “我……有那么无聊吗?” “哦,看来真是你怂恿欧阳寻,他才来这儿的,怎么,恶作剧?” 鸿翔丢了萧聪一个分外嫌弃的眼神, “你说什么呢!这么昧良心的事儿,我可干不出来,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丧心病狂吗?” “你!”萧聪抬手就要打。 鸿翔赶紧抬手将头护住,小声叫饶道: “哥哥别打,闹太大动静让欧阳寻听见了绝对能记恨咱俩一辈子!” 萧聪放下手, “欧阳寻都已经过去了,你还在这儿干吗?” “这……”鸿翔讪讪一笑,“哥哥,我只前想的是吧,你没谈过恋爱,所以想借这次机会学习学习,完了传授你一点恋爱经验,既然你都已经来了,那就自己看吧。” 说着,竟让到了一边。 萧聪闻言哭笑不得, “你这臭小子,自己癖好不良,竟然还要拉我下水!” 鸿翔抬起脸来刚要辩驳,却又听得萧聪言道: “看看就看看吧。” “咳——吃!” 鸿翔强憋着,差点没笑出声来。 目光贴着墙面往回廊深处看,见幽女已经走出门来,正与欧阳寻四目相对,面色还算坦然,只是脸上因过度伤心残留的凄楚让人看着有点揪心,至于欧阳寻,早就已经涨红了脸。 萧聪耳力本就异于常人,此时又加持相关神通,所以欧阳寻和幽女的对话被听得清清楚楚。 “你回来了,伤好点了吗?”幽女仰着一张无暇仙颜,柔声问道。 欧阳寻傻笑得极不自然,习惯性摸摸脑袋, “我……没受伤。” 幽女笑了笑, “怎么可能没受伤。” 欧阳寻还在傻笑着, “呃……只是受了点轻伤,没什么大碍,小聪都已经帮我医好了。” “那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 欧阳寻躲闪着幽女的目光,不停吞咽着唾沫却说不出话来。 幽女无奈一叹, “若不是小聪及时赶到,你就死掉了对不对?鸿翔把事情都已经跟我说了,这又不是什么坏事,有什么不可说的呢?” 萧聪猛地将目光别向鸿翔,却看见对方跟没事人一样,根本就不看他,笑问道: “欧阳寻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这样帮他。” 鸿翔转过脸来, “什么好处?哥哥,你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我只是良心发现,觉得这件事应该跟幽女姐姐说一声,成不成咱先两说,至少欧阳寻付出了这么多,总应该让她知道吧。” “你是不看不起欧阳寻啊!” 这当真是一记神补刀,不但让萧聪无言以对,更让他觉得有点无颜以对。 欧阳寻更加局促不安了,眼神左右游移,两只手也开始无处安放。 “阿寻,谢谢你。” 欧阳寻听到这句话,连忙摆手道: “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啊!” 见到这一幕,萧聪忍不住拍了下脑门, “这个欧阳寻,怎么能这么怂,这不是做贼心虚不打自招嘛!” 鸿翔亦是幽幽一叹, “看来对他的期望确实是点高了……” 幽女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欧阳寻搔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灵光乍现般回道: “我听说弹琴能缓解情绪,正好我手里有一把琴,品相还不错,想送给你。” 萧聪猛然想起三年前几人去慕容家时欧阳寻挑的那把古琴,确实是件好货色,可就是因为是一件好货色,幽女愿不愿意收,那就说不准了。 只见欧阳寻右手一翻,双臂轻轻轮转便把古琴托在了手上。 幽女看着古琴,手指微微触碰了一下琴弦,但听得一声筝鸣响彻回廊,久久萦绕不绝,半晌,待声音消散,她才由衷叹道: “真是把好琴。” 欧阳寻高兴了,双手托着古琴又向幽女递了递,狂热中又带着些哀求道: “收下吧。” 幽女摇摇头, “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别介啊,这本来就是我专门给你选……”欧阳寻自知语失,赶紧住嘴,接着又讪笑几声,“那个……其实这把琴只是看上去比较贵重,它没……那个,要不这样吧,你先收下,就当我借给你的,用完了再还我就是了。” 幽女眼中柔波流转,看了欧阳寻一会儿, “好,我收下了。” 然后,就这样从欧阳寻手里接过了琴。 这一幕被鸿翔看在眼里,让他表示很震惊, “她收下了?她竟然收下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告别安逸 距离四大王族被独孤家覆灭,已经是一个多月的时间,萧聪一行人一直暂住在龟府的府主阁里,尹诺和霍闹也一直在武卫国秘密看护着星流云,就在几天前,幽女由欧阳寻陪着去那边看了星流云一趟,回来之后心情好了不少,至少挂在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实了许多。 宇文丰都还是没有消息,正是因为龟府高贤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找不到他的踪迹,这件事情变得愈加扑朔迷离起来,要知道,出于对守护天地窥测玄机的职守,归师父已经请教了府里所有的古董,他甚至将所有的长老齐聚一堂来共同参研这件事情,这在龟府有史可查的过去,可是没出现过几次,结果却依旧是一筹莫展。 最后连欧阳寻也出马了,通过小别院的香鼎,去找那个只有他才能见到的人,可带回来的口信却是“宇文丰都并没有什么危险,让他们几个不要过于担心。” 这一下倒是让萧聪有点坐不住了,听老古董这口气,好像很清楚宇文丰都的去向似的,莫非,宇文丰都也是他们手里的一颗棋子?不行,这件事他必须得找老古董问问,可奈何自己手里的卜天卦到不了风眠谷底,于是就去找欧阳寻,想知道他是怎么顺利见到老古董的,不料欧阳寻只是咧嘴苦笑,毫不留情地断了萧聪的念想, “这件事你就别琢摸了,老祖早就算到你可能要去见他,让我给你捎句话,你就算能下得了风眠谷底,但也穿不过百丈石室,别白费力气了。” 萧聪无奈,此事只好作罢。 于是就这样又平平静静地过了几天,萧聪开始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一心想为萧家正名,这件事跟四大王族覆灭犯不着半点冲突啊,再说现在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四大王族被灭的彻底,就算还剩下几缕火苗,但每个十来年绝对翻不起什么浪来,面对独孤家那等庞然大物,想要报仇雪恨,无异于螳臂当车蚍蜉撼树,唯一的出路就是依附于玄真皇家,可玄真皇家会不会念旧情还说不定,再说,没有四大王族这几根强力臂膀,玄真皇家还能跟独孤家分庭抗礼吗? 这件事,越来越吃不准了。 于是,萧聪又动了要离开的念头。 离开之前,总归要跟欧阳寻他们几个说一声,一席人在府主阁的密室里召开秘密会议,萧聪首选宣告自己要离开的消息,当然,鸿翔和再农就是两个摆设,是谈不上半点发言权的。 石桌旁,几人在蒲毡上盘膝而坐,桌上放着一壶袅袅清茶,以归师父为主位,顺时针依次坐着欧阳寻、幽女、萧聪,鸿翔和再农坐在萧聪身后。 “这里的事情已经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所以,我想出去走走。”萧聪平静说道。 幽女娇靥含笑,看上去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没想到仅仅是三年的漂泊就把你变成了一个心无所定的人,这一次又要往哪儿去?” 萧聪面露苦笑,摇摇头, “还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不能一直呆在这儿。” 欧阳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欲言又止。 归师父习惯性拢了拢袍袖,正正身子道: “年轻人,多一些历练总归是好的,你已经在外面闯拼了那么久,经历了一些我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说实话,我都有点羡慕你,关于你的本事,我们这些人也实在是没什么好担心啊,但还是得提醒你一句,万事小心,玄真界越来越不太平了。” 萧聪嘴唇微微上扬,冷冷一笑, “无所谓了,该来的早晚要来。” 幽女脸上笑意依旧,缓缓道: “我听鸿翔说,你想要拉一股自己的势力,不知道我能不能入的了你的法眼?” 欧阳寻的表情更加局促不安了,可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萧聪看了一眼鸿翔,后者不躲不避,还咧嘴露齿一笑,看上去傻了吧唧,他这才猛然察觉,近段时间鸿翔这小子老是不见踪影,合着是到幽女那边胡吹海哨去了,是觊觎幽女的美色吗?他觉得自己想多了,可又是为什么呢?嗨,谁说的清楚,大概是出于人的天性,对任何美的东西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好感吧。 他收回目光,微微点了点头, “确实是有这个想法,大劫将至,独木难支,只有抱起团才能有一线生机。” 归师父微微皱眉, “话说的虽然不错,但是,人心叵测啊,你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更应该小心一些。” 萧聪将脸转向归师父,诚挚道: “我挑选的都是一些已经没落很久的家族和势力,像冥乌族这种的,虽说人心险恶,但纵观玄真通史,像他们这样的冤错终究不是个例,有一些还是值得争取一下。” 归师父摇摇头,表情略显凝重, “这样的争取是靠不住的,就算你是仅存的萧家人,恐怕有些势力还是不会买帐,到时跟你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难免要铸成大错,,你要取得他们绝对的信服,这件事是很难的。” 萧聪笑笑, “前辈可有何高见?” 归师父轻轻摆手, “这些事情我也不让太了解,只能说让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小心一些,三思而后行,那个谁说的来着,世上本无路,走得人多了,便有了路,我们这些人做不来的事情,希望你能摸索出点门道儿来吧。” 萧聪抿着嘴唇,微微点了点头。 幽女静静地听两人把话讲完,复又开口,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萧聪本想装傻充愣避过这个问题,现在却发现面对执拗倔强的幽女,这个问题避无可避,入不入得了他的法眼,这当真是个刁钻的问题,他能说不吗?貌似不太合适,他能得能吗?好像也不太行。 正在进退维谷之时,欧阳寻终于开口了,只见他讪讪一笑,道: “小聪,要不你就让我们跟你走一趟吧,我也觉得老躲在这里,颇不是个事儿,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现在是怎么个境地,没退路了,为了能尽快提高实力,只能放手一搏,你说对不对,师父。” 欧阳寻将脸转向归师父,满眼希冀。 归师父莞尔一笑,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上进了,好事啊,只要你自己愿意,我没意见。” 这一幅嘲讽毫不掩饰的作态,将在座的所有人都逗笑了。 萧聪这才明白鸿翔所做之事的用意,牵走一个幽女,那便能把欧阳寻一道拐跑了,幽女要是离开,肯定得带上自己的亲弟弟星流云,三个天境高手,这可是一股子不可小觑的力量啊!再往后说一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星流云若是入了伙,身为星家儿媳妇的冷筱凤指定也跑不了,四大家族剩下最后一个宇文丰都,他好意思不来吗?这可是一剑箭五雕的好买卖啊。 当然,在萧聪眼里,这样的事情定然是不能被当做买卖来看待的。 本想再推辞几句,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没什么意思,当即转口道: “你们要是能来,我肯定是没意见,可此行凶险,你们可要想好了。” 欧阳寻凄然一声苦笑, “凶险个屁!再这么畏缩下去,命都要没了。” “不破不立,破后而立,只有真正接触到生死,才能领悟生死,这个险,我们愿意冒。” 幽女随口附和,这席话从一个女子的嘴里说出来,到真让萧聪感到挺诧异的,他笑了笑,道: “你们是不是早就已经商量好了的?” 欧阳寻一脸茫然, “什么商量好了的。” 归师父莞尔一笑, “孩子你想多了。” 幽女一脸诚恳, “听了鸿翔的讲述后,我的确是萌动了跟你走一趟的年头,但商量,真的是没有的。” 鸿翔低头小声讥诽, “杯弓蛇影,惊弓之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这样下去早晚得成神经病!” 萧聪不动声色地看了鸿翔一眼,刚要开口说话,却听得归师父语重心长地说: “同是天涯沦落人,你们几个凑在一起,正合适,再说,你身边若是能多几个可以推心置腹替你出言献策的人,终归是好的,人啊,不能老这么飘着,有了他们在身边,哪里都是你心灵的落脚点。” 萧聪微不可闻地低头一叹,因为觉得归师父话说的对,所以也就没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抬起头来话锋一转,道: “老大怎么办?” 幽女嘴角勾出潋滟的弧度,足以颠倒众生, “不用担心他,我会让他跟我们一起走,你们也要相信他,他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因为在他的世界里,还有我们。” 萧聪点点头,未在多语, 欧阳寻问道: “那小聪,下一站我们去哪儿?” 萧聪抬头眄了欧阳寻一眼,眼神从柔和慢慢变得恨戾,声音听上去,也是出奇的平静, “去落仙府一趟吧,借花献佛,用从独孤家收来的这点利息,当作是送给各位的一个贺礼。” “这事儿我喜欢。” 欧阳寻语气欢愉,眼神里却布满了杀机。 第三百九十七章 重聚 当天下午稍作准备,翌日一大清早,一行人启程,在府主阁作别归师父,凭借卜天卦离开龟府,一个个眉开眼笑,看样子是要跟星流云摊牌了。 在龟府外的山谷中布下高阶传送阵,分两次来到武卫国星流云所在营地附近的山谷,轻车驾熟,不用点灯咒找尹诺就能找到星流云,说来也凑巧,几人赶到军营外的时候,尹诺和霍闹也正在这儿盯梢儿,尹诺的恪尽职守,一般人还真的比不了。 这一次萧聪是真的没有半点要掩饰的意思,就这样带着几个年轻人毫不掩饰气息地大步走进军营里,刚进军营没几步,迎面就围上来一大群甲士,可摄于气息的威压,一个个连连后退,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妈了个巴子!哪个不要命的敢上老子的地盘来撒野!”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怒喝过后,远远地看见从哨塔后面转过来一个身着重甲身材魁梧面容粗犷胡子邋遢的中年人,正怒气冲冲地提刀往这边走来,没走两步,面色大变,赶紧丢掉手中的长柄军刀,像个奴才般跑过来。 跑到近前狠狠抽了自己几记大嘴巴子,点头哈腰道: “鄙人本军卫官孙有彪,不知各位神仙到此有何贵干,若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几位神仙,还望几位神仙不要怪罪。” 所谓卫官,指的就是卫将军,算得上是个不小的头衔。 萧聪莞尔一笑, “今日前来倒是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想找将军讨要一个人。” “谁,您说,鄙人一定双手奉上!”孙有彪信誓旦旦道。 “不劳将军费心了,放我等进去,找到人我们直接带走就是了。” “是,是。”孙有彪弯着腰连声诺诺,后退几步转脸大声喊道:“都他娘的给老子让开,放几位神仙进去!” 厚厚的半圈甲士如释重负,一下子退出好远,孙有彪本人也弯腰低头退到了一边,头一直低着,始终没再敢抬起来。 就是这个时候,身着麻布劣甲手持长戈的星流云带人从里面冲了出来,萧聪指着冲将而来的星流云乐道: “哟,不用找了,那不是自己来了。” 幽女三步作两步跨到几人的最前边。 星流云却怔在原地愣住了。 “姐……姐……” 他嘴唇动了动,接着又是一声,感情饱胀近乎要撕破喉咙, “姐!” 他跑过来,幽女又往前走了几步,姐弟俩紧紧抱在一起。 星流云涕泗横流, “姐,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 幽女眼里虽然盈满泪光,但状态还算克制得住,他轻拍着星流云的后背,柔声道: “不哭了,不哭了,都快二十岁的人了,跟个孩子一样也不怕被人笑话,我这不是在这儿吗?爹娘在天之灵保佑,咱俩都平安无事,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乖,不哭了啊。” 萧聪看了一眼欧阳寻,见对方正吃吃傻笑着,忍不住揶揄道: “怎么,挺希望自己也能有星流云那般待遇的吧。” 欧阳寻一时没回过味儿来,稍迟片刻才锤了萧聪一拳, “啧,说什么呢!人家姐弟俩患难相逢,这场面,你就一点都不感动吗?还有心思跟我开这种玩笑,小聪,你真的是变了。” 萧聪一声轻哼,嗤之以鼻, “还是没改大尾巴狼的行事做派,俩字,虚伪!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是怎么着。” 欧阳寻窘色更甚,刚想说点什么,却听得萧聪凉飕飕说道: “借给幽女姐姐的琴,她还给你了?” 欧阳寻惊诧, “这事儿你怎么知道!鸿翔告诉你的?” 萧聪气死人补偿命道: “你送琴那会儿我就躲在走廊的拐角后边,都听见了,也都看见了,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就那么怂呢,送把琴都这么费劲,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欧阳寻面色涨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张口结舌,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你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人,你懂个屁!” “那琴幽女姐姐到底还给你了没有?”萧聪不嫌火大,轻飘飘地又往上面浇了一勺油。 “她……她没有弥芥,让我帮她先收着!”欧阳寻死撑着,说出来的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哦~”萧聪了然颔首,眉飞色舞地说:“是这样啊,权当你说的是真的吧。”说完,转过脸去。 欧阳舔舔嘴唇叹了口唾沫,煞有介事地又看了萧聪一眼,噤若寒蝉,萧聪不愿死缠到底,也算是他命大侥幸逃过了一劫。 在两人插科打诨的这一会儿,前边的重逢已然结束,幽女带着星流云正往回走,一直走到几人身边,星流云二话不说,先是给了萧聪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又给了欧阳寻一个同样的拥抱,重重道: “谢谢你们,救出了我姐姐。” 说着,就要躬身做揖,萧聪见状眼疾手快赶紧扶住星流云的身体,讪笑道: “老大,你这样就有点见外了,咱们朋友一场,这点忙理应义不容辞,我落难的时候,你不一样这样毫无顾忌地帮过我吗?至于他,他愿意,他活该。” 欧阳寻赶紧对号入座, “说的对,我愿意,我活该。” 说完还不忘傻笑几声。 这一出,直接将刚刚大哭过一场的星流云给逗笑了。 “怎么样,走吗?”萧聪挑眉问道。 星流云回答铿锵有力, “走,为什么不走!以后你说去哪咱就去哪儿,他仙人的,真应了当年你说的话,哥们以后真的得跟着你浪迹玄真了。 萧聪莞尔一笑, “有哥们我罩着你,绝对不会混的比以前差,那就走吧。” 说完转首,带着一群人扬长而去。 萧聪他们走后好久,卫将军孙有彪才敢抬起头来,此时他已经冷汗直流,心有余悸地自言自语道: “那难道是……星家姐弟星幽幽跟星流云,欧阳家大公子欧阳寻?剩下最中间那个是……萧家余孽萧聪!我的天呐,那小子在我手下呆了那么长时间,我竟然不知道,这几个人要是凑到一起,完了完了,肯定要出大事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麓坪老祖 离开武卫国,一行人通过之前的传送阵,来到濒阳荒漠外围,然后以此为起点,乘坐再农一路朝西北飞往藏有落仙府老窝的云蟒山。 不过在离开武卫国的时候,萧聪临走前不忘在传送阵旁放了一捆炸药,火捻子很长,时间是计算好了的,不出意外的话能撑过他们到达濒阳荒漠后一小会儿,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回这里来了,当然,也是为了不暴露行踪而留下可查之据。 正如萧聪所预料的,他们走后没多久,孙有彪便将消息上报给了他的上级,然后又一步步上报,仅仅是半天的时间,便已经直达天听,王殿中的武卫国国主一番踌躇后终究还是下令将事情封锁,这倒是萧聪始料未及的,他之所以那样堂而皇之地去找星流云,其实就是为了做给别人看,怎么说呢?这件事说到底其实也没多少意义,搞不好还有可能弄巧成拙,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四大家族的残孽跟萧家后人萧聪凑在一起,莫说跟萧聪有梁子的那些势力,连独孤家的高层都该睡不着觉了,泄露行踪,引来凌厉追杀,又得是一场没命的奔亡。 虽然深知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可他还是选择这样做,不为别的,就为一吐心中块垒,当年他初成丧家之犬的时候,星流云是怎么对他的,他到现在还记得,这一次如此冠冕堂皇地带走星流云,星流云在不在乎,是否认为这是扬眉吐气他不知道,反正对他而言,图的就是他么的一个字,爽! 本以为肉食者鄙,身为武卫国国主的皇甫缨会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所以为了争时间,行程不免稍微赶了一些,从濒阳荒漠外围飞到万里之外的云蟒山,不过只用了十七个时辰。 临降落前萧聪笑吟吟地对众人说,这一次不用顾忌什么,只管杀个尽兴就行,只不过顾及到尹诺修为太高,所以就没让他参加。 从忘生谷里带出冥乌族,本是为了对付诸葛家的,说实话,小小的落仙府,萧聪一开始就没把它放在眼里,之前只认为落仙府里面最厉害的也就不过天境,现在的他承认自己当时确实是小看了这个势力,不过现在他一样不愿意高看它,里面最厉害的人修为能高到哪儿去?撑死也就是个摘星境,别说他还有尹诺这个已经跻身渡河境初期的高手在身边,就单说他自己,就有以摘星境斩杀渡河境的实力——哦不,差点忘了,几天前为了救欧阳寻损失了一些本源真气,到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可能没有以摘星境斩杀渡河境的本事了,不过也没关系,谁让他身边还有这么高手,区区一个落仙府,斩草除根绝对不是什么问题,进一趟忘生谷,果然是受益匪浅呐。 落仙府虽然隐藏在群山里,可身在高空,远远地就可以看见其巍峨雄阔的山门,萧聪缓缓取出诛仙剑,双手握剑,高举,一声暴喝然后怒劈而下,一记火红色的剑芒从剑锋飞出,只一瞬,便破开了落仙府存留千年之久的护山大阵。 萧聪此举之所以这般轻易,里面不乏有取巧的嫌疑,落仙府的护山大阵是出于萧家祖辈之手,之中的道道儿,萧家布阵录上都有记载,故而萧聪破天戮阳斩一劈之下,对准的正是法阵的关位所在。 一阵山摇地动,落仙府外的护山大阵伴随着凭空而燃的一片烈火破碎开去,地面山,由于法阵突然崩溃而导致的灵气外泄,崩塌了近旁好几座山峰。 可落仙府坐落的主峰,竟安然无恙! 落仙府的高徒们迅速在院子里集结,先是张弓拉剑,万箭齐发,而后触发一应宝器,整个院子亮起绚烂光华,各种能量式的攻击对着萧聪几人扑面而来,却只是看上去厉害,不能阻碍他们分毫。 再农托着几人降落在院子里,萧聪首先一跃而下,开始大开杀戒。 霍闹化出本体,与再农一起大开大合,星流云取出赤纹龙樱枪,还施展出鳞甲已经覆盖整个上半身的化龙诀,欧阳寻手持方天画戟,并将古琴交给幽女,幽女盘腿坐在地上,竟然闭着眼睛忘我地弹起琴来。 只有尹诺抱肩斜倚在回廊的柱子上,一副百无聊赖冷眼旁观的摸样。 落仙府实力再不济,好歹也是玄真界数得上的三流势力,顶尖高手虽然寥寥无几,但天镜以上的高手确实是不少,而且还没有地境中期以下的,这样的水平已经很是可观,再加上府中玄器不计其数,机关暗器更是层出不穷,这在另一方面体现出落仙府、独孤家和诸葛家之间非同一般的关系,可也就是因为这一点,让星流云和欧阳寻越杀越兴奋。 手段最为凌厉,身法最为诡异的当属欧阳寻,这家伙虽然体型庞大,又手持方天画戟,却依旧如游鱼般应对自如,每一式动作看上去都唯美至极,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伙是在一丝不苟地做一件艺术品。 见招拆招毫无顾忌的那个是星流云,作战风格还是跟以前一样,只不过现在的他看起来凶残了好多,除了手中的赤纹龙樱枪,手脚牙齿也是他的武器,他可以一枪刺穿对方的胸膛,或是削掉对方的脑袋,也可以用爪子插进对方的身体,进而掏出某一只器官,他甚至可以伸长自己的脖子,一口咬住对方的肢体,凑巧了还能咬下一块肉来,这家伙,当真是疯了! 当然,最精致的还是飘逸出尘的幽女,手指翻动间,优美的旋律有时就能带走几条性命,没有强烈的碰撞,亦没有鲜血洒落,人间尤物就是人间尤物,连杀人都是这样清丽脱俗与众不同。 与他们三个比起来,萧聪和鸿翔这边可就显得逊色多了,萧聪一个人对战三名摘星境强者,虽然不至于落得下风,但总归还是感觉有点吃力,鸿翔更悲崔,一个人要应对五个天境中期的家伙,同境之中以一敌五,还要应对不时欺身而至的暗器和玄器,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一项莫大的挑战了。 混战中,死于几人之手的落仙府高徒越来越多,青石板上血流成河,石雕上殷红片片,柱子上血花朵朵,断肢残骸七零八落。 地境到天境中期的落仙府高徒已经近乎被几人杀光了,星流云、欧阳寻、再农、霍闹以及鸿翔都受了不轻的伤,尤其是星流云,身上的鳞甲已经剥落的差不多。 局势开始变得胶着起来,正战着,突然,一股子强大的威压自后山爆发开来,从气息上看,最起码得是摘星境后期! “何等宵小之徒,竟然趁我麓坪老祖闭关之时来犯落仙府,当诛!”声音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几人相继转首,除萧聪外,皆是一脸凝重之色,他们大概是忘记了,萧聪身边还有一张渡河境的王牌一直没出手呢! 落仙府中残存的高手们喜出望外,更有甚者大言不惭,叫嚣道: “今日算尔等倒霉,正好碰上老祖出关,老祖受独孤上人相帮,此次出关修为可达渡河境,尔等可还有活路?哼哼,五大家族的当代人杰一下子来了四个,可惜没来全,不然,倒是能节省很多功夫,受死吧!” 萧聪不说话,只是丢给对方一个蔑然十足的白眼,本想亲自出手,但转念一想,外人还不知道他摘星境的修为,这对他来说,可是一张十分重要的底牌,随即对尹诺大声喊道: “尹诺,去,做了他!” “好嘞。”尹诺一声爽应,妖刀出鞘,扶摇飞上高天。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洪声再起,威严依旧。 “报你老母,就你还想知道老子的名号!”尹诺口吐芬芳,直接出手。 铿锵声阵阵传来,不消半刻,高空坠下一道身影,砸破青石板,重重地嵌进地里,尹诺轻飘飘落下顺手提起人形坑洞里的麓坪老祖,毫不留情就是两个大嘴巴子,嘴里边不忘骂骂咧咧, “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好意思问候老子的名讳,还敢跟老子动手,去你大爷的。” 说着,一脚踢在麓坪老祖的腰上,将后者踢飞了出去。 这精彩的一幕,当场让院子里落仙府的一应高手傻了眼,尹诺趾高气扬地埋汰道: “看什么看,不过是刚刚踏入渡河境而已,还是个伪境,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完,将妖刀抗在肩上,继续吊儿郎当地朝麓坪老祖走去。 星流云残忍一笑,冷不丁再次出手,赤纹龙樱枪顺势一挥,就带走了近旁那位天境修士的性命。 落仙府的高徒们接连受辱,怒不可遏,凭借仅存的那点士可杀不可辱的骨气,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响起,挥刃向敌。 乱战再次爆发。 不远处,麓坪老祖颤巍巍站起身来,阴森笑道: “萧聪,呵呵,萧聪,你以为仅靠一个渡河境的绝世强者就能踏平我落仙府吗?不,你错了,老夫就是死,也要拉你一块上路,” 说着,大喊一声, “我跟你拼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黑麒蟒 大喝过后,麓坪老祖爆发出史无前例的强大气息,可在更深的山林里,却有另一股更为强大的气息缓缓升起,不久便蔓延到了落仙府的院落中。 抬头远望,云雾翻腾,仿佛有一只不世大妖就要出世。 欧阳寻一脸紧张道: “坏了,我想起来了,古籍上曾有记载,云蟒山之所以叫做云蟒山,好像这里本来真的是一处蛇窝子,当年落仙府开山祖师之所以将山门选在这里,就是想要收服一条巨蟒做坐骑,难不成,这老头做到了?” 萧聪冷笑, “就算是这样又能怎么着?再来一个渡河境的高手我们也不用害怕,小爷保证让他有来无回!” 话毕,地上突然就漫过来一片阴影,众人抬头望,见天上真的飞过来一条漆黑大蛇,他蜿蜒前行,就像游在水里一样,两只三角形的眸子寒光闪闪,像两口藏有密宝的冰泉。 “渡河境中期的黑麒蟒,我当是什么珍贵品种,他只要敢下来,我就敢活刮了它!” 萧聪眼神森寒,一瞬不瞬地盯着飞来的大蛇,沉声道,忽而又将脸转向尹诺, “喂,尹诺,想不想挑战一下?” 尹诺讪笑着缩缩脖子, “我看还是不了,它稳压我一个小境,而且我的梓蛇十七式遇上这玩意根本就没用,上去也是浪费时间,还是由您亲自出手吧,我帮你们托住这老头。” 萧聪不满道: “没出息,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啊。” 尹诺没再回话,提刀往麓坪老祖那边急掠而去。 天空上的黑麒蟒迟迟不肯下到地面上来,或许是出于蛇类本能的多疑,率先在上面发起了攻击,它先是张嘴吐出一道成人大腿粗的闪电,目标直指尹诺,闪电在尹诺身旁炸开,将其崩出好几丈远,索性没有直接打在他身上,否则非得弄几道伤不可。而后又吐出两道“水剑”,目标还是直指尹诺,这一次尹诺有所防备,施展梓蛇十七式的同时顺手将妖刀丢出,所用招式乃是初见萧聪时用来对付萧聪的“追魂斩”! 穿梭中的水箭二分四,四分八,八分十六……等到快要接近地面时,已经形成了一片密集的箭雨,其中有一些射到了建筑物上,直接在上面穿出几道窟窿,而窟窿又不断扩大,紧紧三个呼吸,整个建筑物便轰然倒塌,此时人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水箭有毒,而且还是霸道之极的剧毒! 没有妖刀在手,尹诺不敢随意缨锋,可逃窜已经来不及,足以覆盖半个院子的箭网急速盖来,如果没有拆招之术,别说是尹诺,就算是萧聪他们都得跟着完蛋! 反观落仙府的高徒们,一个个气定神闲,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放进嘴里,脸上浮现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生死攸关之际,萧聪大喊——“都到我这边来!” 其他几人毫不迟疑迅速往萧聪这边聚笼,而此时萧聪已经撑起一把全身金黄的大伞——钟离秋亲手炼制的金刚伏魔伞,其实萧聪也不知道这把金刚伏魔伞能不能抵挡住黑麒蟒的水箭,他只是没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而已。 水箭射在伞面上,虽然带来强劲的冲击外,却没能射穿伞面,以萧聪的武力水平撑住这把伞,一点都不成问题,只是毒液顺着伞面滴落到地上,带来了又一次危机。 几人都不是傻子,水箭已过,萧聪收起金刚伏魔伞,与其他人不约而同地展开摘星翼,相继飞到没有毒液侵蚀的地方。 尹诺这才回过神来,举目四望,却不见麓坪老祖的身影,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他大爷的,老小子呢!躲哪儿去了!” 鸿翔碰碰尹诺的胳膊,朝天空之上努努嘴, “那不,在那儿呢。” 尹诺朝黑麒蟒那边看了一眼,又恨恨骂了声: “他大爷的!” 星流云转脸问萧聪道: “你打算怎么对付那家伙。” 萧聪直眉轻挑, “我手上有先祖留下来的石刻杀阵,他只要敢下来,我就能困住它!” 星流云撇撇嘴, “好钢用在刀刃上,杀鸡焉用宰牛刀,萧凤哲的石刻杀阵举世难寻,把那么珍贵的东西用在它身上实在是太浪费了,我有一言,你听不听?” 萧聪丢了个白眼,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少在这儿跟我卖关子!” 星流云笑笑,邪意盎然, “你身上不是有师父留给你的龙玉嘛?反正你身份已经暴露了,拿出来,长虫一类的最怕这个。” 萧聪意味深长地看了星流云一眼,感慨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考虑这个,不容易啊。” 星流云只是邪笑,不说话。 萧聪随口补了一句, “我所认识的星老大,终于算是回来了。” 说完会心一笑,抬腿向外走去。 可没走几步,却又回过头来, “有没有兴趣跟它真刀真枪地干一场?” 几人面面相觑,鸿翔眼珠子转了两圈,举手大声回应, “只要哥哥一句话,我第一个冲上去!” 星流云面露不满,轻轻搡了鸿翔一下, “哪儿来的臭小子,竟然敢抢本少爷的风头。” 然后转过脸来,满不在乎道: “只要小聪你一句话,哥们我刀山火海也跟着你干了。” 尹诺笑道: “加上我,关键时候绝对能帮你们挡一阵。” 萧聪露出分外诧异的眼神, “怎么,不怂了?” 尹诺讪笑几声, “跟着您,就是安心。” 欧阳寻抬抬手, “哎,还有我们。” 萧聪将目光转向欧阳寻,见幽女冲他笑着点了点头。 “你们呢?”萧聪问霍闹和再农道。 再农眼中烈焰熊熊, “萧四公子说的话,我们没有理由拒绝。” “机会难得,就算没有长老的嘱咐,我们也愿意拼上一拼。”一向寡言少语的霍闹随声附和。 萧聪一声豪迈爽笑, “好,回头等杀了这长虫,到府里去顺他几坛好酒,今晚我们要开怀畅饮,吃它一顿全蛇宴!” “杀!” 几人异口同声,而后相继飞上高天。 第四百章 首战告捷 方才萧聪还在纳闷,他在下边跟其他几人聊了这么长时间,天上的黑麒蟒竟然一直没有发动攻击,等飞到上面来一看才知道,原来这一人一蛇趁着他们几人说话的空儿,已经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再仔细一看,原来与黑麒蟒融合在一起的不光是麓坪老祖,还有那几个残存的落仙府高徒! 对此,萧聪见怪不怪,因为这在玄真界委实算不得什么秘术,顶多算是相辅相成的双修,修士与灵兽之间处于平等地位,只不过大战过后,麓坪老祖恐怕要给这条黑麒蟒莫大的好处,真论起来,还不如忘生谷狐浪婆的淫yu道——至今萧聪也不知道狐浪婆修炼的功法叫什么。 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这是谁说的至理名言来着,萧聪忘了,但前贤所言能流传千年,总归是有其中的道理,趁着对面黑麒蟒还没发动攻击的时间,萧聪在几人身前游走一圈,各分了一枚上品丹药。 黑麒蟒的眉心处,慢慢浮现出一张人脸来,是麓坪老祖,但听得他森然冷笑道: “萧聪,不要以为老夫不知道你的手段,你有萧凤哲的石刻杀阵在手,随随便便就能把整个云蟒山夷为平地,可我就是不下去,你能怎样,要不,你拿一块萧凤哲的顶级石刻来了结老夫的性命,能死在那种玩意儿下,老夫倒是欣慰的很呐,可是,你舍得吗?” 萧聪微微一笑,平静道: “你以为你们跟这条长虫融合在一起,就能侥幸不死了,不过渡河境中期大瓶颈的实力,凭借我们几个,今天照样能收了你!” “黄口小儿,口出狂言,老夫今天就要看一看,你如何收我!” 麓坪老祖话音刚落,那条百余丈的黑麒蟒便张开血喷大口向萧聪这边咬来,萧聪狠了狠心,终究还是压下心里的冲动没有展现出摘星境的真实实力来,只是用摘星翼配合灵隐步,急速闪略时顺便用灌满天道真力的诛仙剑在黑麒蟒下颚上划了道毫不起眼的口子。 这次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打算出这个风头,机会全留给星流云他们几个,只有这样做,这件事才有意义。 至于尹诺那边,也是一副点到为止的花架子,这一次似乎很懂萧聪的意思,当然,若是有人暗中提醒,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星流云剽悍依旧,化龙诀估计已经被他催发到他能达到的极致,因为之前还是鳞甲覆盖的一双手,此时竟然变成了两只瘦骨嶙峋的龙爪子,指锋如刀,寒光熠熠。 欧阳寻手持方天画戟,也不知是用了什么秘法,一声暴喝后,气息暴涨,衣衫破碎开去,露出里面盘虬卧龙的肌肉,长发飞扬宛若魔神降临。 幽女早就已经将琴放进欧阳寻的弥芥,刚开始时她身无长物,一张无暇仙颜上布满冰霜,她静静地漂浮在那儿,然后缓缓从头上拿下一根紫钗捏于指尖,紫钗迅速变大,最后化成一柄飞剑的摸样,幽女右手掐诀,挥手间,飞剑呼啸。 再农和霍闹依旧是冥乌本体的摸样,喙啄抓挠,完全是出于本能的把式,外人只当这场面看起来滑稽可笑,殊不知里面蕴含了多少无尽岁月积攒下来的道道儿,飞禽与爬虫本就是死敌,自洪荒以来,在不停歇的较量中此涨彼涨,只是此时看上去,面对百丈长的黑麒蟒,两只冥乌更像是小麻雀。 至于鸿翔,他修为太低,除了全力以赴,没有选择的余地。 战况惨烈,超乎萧聪的想象,他本以为凭借他们现在的实力斩杀一头渡河境中期的畜生,虽不敢说易如反掌,但总归不会那么吃力,事实证明这一次他的确是有点托大了,因为战着战着,感觉情况越来越不对味儿,这条人畜融合的怪物细水长流,战力也实在是太强了,这时候他才猛然想起,自始至终,这条实力稳压麓坪老祖一头的黑麒蟒都没吐过一句人言,即使是融合之后,主导权还是全在麓坪老祖那里,这只有一种可能——这条黑麒蟒可能自小就是由落仙府养起来的,与其说它是一条生灵,不如说它是一只容器,与落仙府高徒的融合,近乎是完美的! 可话说回来,以他们现在四天境、三摘星、一渡河的总体实力去挑战一个完美融合的渡河境中期大瓶颈强者,本来就是老鼠舔猫逼,没事找刺激嘛! 终于,萧聪大喊, “尹诺,出全力!” 一向对萧聪言听计从的尹诺当下毫不迟疑,阿南道三道中的苦字诀怒劈而出,确实是杀了黑麒蟒一记出其不意,不知是因为战斗经验丰富还是因为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由妖刀延伸出来的刀芒竟然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黑麒蟒的“七寸”处,那妖刀本就算得上是神兵宝刃,此时又有阿南道三刀加持,威力自然非同凡响。 黑麒蟒吃痛,身躯一阵扭曲,再农和霍闹瞅准时机,一左一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啄向黑麒蟒的眼睛,欧阳寻和星流云亦是没有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只不过星流云的赤纹龙樱枪虽然也算的上难得一见,但其锐利程度终究比不上欧阳寻手里的方天画戟,不过这家伙貌似早就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在欧阳寻挥戟怒劈的同时,他直接使出了自己的爪子,而幽女驾驭的飞剑,也正笔直往黑麒蟒的眉心刺去。 即使黑麒蟒受到了尹诺的一记重挫,可与渡河境中期大瓶颈相匹配的战斗经验却也不是盖的,对他来说,当此危急之时,当然是先要护住自己的眼睛,于是口吐两道毒箭,向再农和霍闹射去,蛇尾往前抽来,看样子要拼着自食其果也要抽掉星流云和欧阳寻其中一个,欧阳寻知难而退,放弃攻杀,星流云不改初衷,猛然加速,丢掉赤纹龙樱枪,两只爪子同时抓在黑麒蟒的身体上,用力一扯,硬生生给抠下来好几片簸箕大的蛇鳞来,所幸黑麒蟒的尾巴是抽向欧阳寻的,等转变方向往星流云那边抽得时候,早就晚了。 毒箭转瞬即至,再农以为离得太近,已经躲闪不及,眼看就要丧命于此,却没想到幽女的飞剑忽然转了个弯呼啸到近前替再农当下这一支毒箭,进而为再农谋得一线生机,可飞剑毕竟是与修仙者系命之物,幽女的飞剑材质特别,虽没有被消噬,却难免还是受到了沾染,这一下让幽女受创不小,紫衣飘荡中直直往下坠去。 牺牲总有回报,另一边,霍闹已经啄到黑麒蟒的眼睛,眼珠爆碎,黑麒蟒的右边变成一口泉子,流血不止。 萧聪全力催动摘星翼,俯冲接住飞速坠落的幽女,面色苍白的幽女被萧聪两臂托住,缓缓睁开双眼,凄婉一笑道: “不用担心我,与飞剑的联系早已经被我斩断,只是现在的我恐怕不能与你们并肩作战了。” 萧聪沉声道: “不打紧,我先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说完,再次提速,将幽女安放在另一个波及不到的山头上,并以最快的速度布下一座修灵阵将幽女安置其中。 他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因为在他看来,用一柄飞剑换一个摘星境强者的恩分,是一笔极为划算的买卖,飞剑没了可以再养,恩分却是失不再来的。 尹诺使出了全力,黑麒蟒身上又出现了两处破绽,战况对于萧聪这边来说,终于算是好了点,可是,星流云和欧阳寻真的已经力竭了。 “差不多是时候了。” 不远处,萧聪张弓搭箭,箭尖处燃着一缕紫色的火焰,他对准黑麒蟒身上那道被星流云用爪子撕开的伤口,但听得“嗖”一声,箭矢离弦,化作一抹流光,最后准确地扎在黑麒蟒的伤口上。 紫炎七迭虽强,但对面终究是一头渡河境中期大瓶颈的畜生,萧聪以摘星境的修为,自然不能像往常一样达到直接将其真气燃尽的效果,这只能造成一些可观的影响,时间不会太长,因为蛇类真气最为阴寒,要不了多久,估计就能把萧聪的紫炎侵灭。 黑麒蟒抽搐着再次发出一低沉嘶吼,萧聪收弓仗剑,迎上前去。 受萧聪一创,黑麒蟒的实力明显再次打了个折扣,杀伐没之前凌厉,速度也没之前快,可萧聪自始至终还没怎么出过力,此时他将灵隐步发挥到极限,由其他几人牵制着黑麒蟒的攻击,他用灌注了天道真力的诛仙剑在黑麒蟒身上划出了数不清的伤口。 遍体鳞伤之下导致的精气外泄,让黑麒蟒与落仙府高徒之间的融合摇摇欲坠,最后在尹诺阿南道三刀的集字诀之下终于分崩离析,麓坪老祖等人从黑麒蟒的身体中被炸出,四散而飞,星流云几人趁势追杀,将他们一个不落地全部了结,而那头黑麒蟒本来就没什么灵智,连灵智都没有,便更谈不上什么意志,少了麓坪老祖这根主心骨,身子一软便直直往下坠去了。 一场浴血奋战,终于告捷。 第四百零一章 与蛇为善 云蟒山群的某一处山间盆地上,弯弯曲曲躺着一条遍体鳞伤的巨蟒,巨蟒旁边,站着个人,是萧聪。 不多时,又有几个人陆续从四面八方飞来,并将提着的尸体与巨蟒扔在一起,半刻不到,人全了。 萧聪早已收起了诛仙剑,此时正面对着巨蟒的身体负手而立,尹诺鸿翔等人三三两两地站在其身后,只有幽女一个人是坐着的。 见萧聪沉吟着迟迟不动,星流云忍不住问道: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麓坪老祖与七八名落仙府高徒已经死透,可那黑麒蟒还有一口气在吊着,萧聪知道它也是个受落仙府残害的可怜家伙,一时竟不忍心要了他的性命,可是它伤了幽女,留着他恐怕是难抚众心,于是回答道: “待会儿我在此布一座法阵,用他们体内尚存的灵元帮你们疗伤,至于全蛇宴,就不要想了,打小由落仙府饲养起来的灵物,估计味道也不怎么样。” 这时候,黑麒蟒病恹恹睁开那只仅存的眼睛,从中竟然流露出几分幽怨来。 鸿翔似乎心有所感,同情道: “他看上去好可怜哦。” 萧聪闻言,心里头怅然一叹,他也知道这家伙可怜,可他又能怎么样呢? “不如放他一条生路吧,说不定会是一桩善缘。”幽女声音和煦地说。 萧聪直眉轻挑,转脸面向幽女,幽女微微一笑,接着道: “你我都能看出,它并不是落仙府忠心耿耿的蛇奴,与我们为难,也不过是迫于麓坪老祖的挟制无可奈何罢了,况且,它灵智浅薄,方才一直是由麓坪老祖控制,说到底,不过是一具傀儡而已,我们与一只傀儡较劲,心气未免小了点,你说呢?” 萧聪还没说话,星流云却急道: “就是因为它灵智浅薄,所以不分善恶,它现在已经是渡河境中期的修为,假以时日,成了大患怎么办?当断不乱反受其乱,今个儿不能留下它!” 欧阳寻头也不抬,蔫了吧唧道: “就算身在渡河境后期,被我们这么一折腾,恐怕得掉到渡河境以下了吧,再说,我们能挫它一次,就能挫它两次,难不成你认为我们成长的速度还不如这一条灵智尚未完全开启的畜生,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小了。” “欧阳寻,你……”星流云一时语噎。 欧阳寻把话说到这份上,直接让萧聪没得选了,他之所以没用石刻杀阵镇压黑麒蟒,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想在这第一战中鼓舞一下众人的士气,树立起团结一致战无不胜的信心,此时欧阳寻一番话,算是精准无误地戳到了他的命穴上,不要小看了语言的力量,倘若这一次真的这样草草了结了这条黑麒蟒,对这个刚刚建立的小团体来说,怕是真的会成为一道暗伤啊。 鸿翔一向最是善解人意,只见他仰起脸来幽幽道: “大道三千,义字当先,勇字其后,智字靠边,修士修炼,最难的还是修心呐。” 星流云的面色慢慢变得平静了,半晌,怅然一叹, “算了,留着他吧。” 萧聪忍不住看了鸿翔一眼,心里赞叹妙极,“义字当先,勇字其后,智字靠边。”这说的不就是曾经的星流云吗? 关于这件事情,萧聪没有再询问尹诺、再农和霍闹的意见——反正问他们也没用,尹诺顶多也就是回一句“萧四少爷办事我放心”,再农肯定也是老台词“萧四公子说的话,我们没有理由拒绝。” 于是随即就地布下汲灵缓息阵,将麓坪老祖他们的尸体放到合适的位置,并让身受重伤的几人盘坐其中,只是他跟尹诺没受什么伤,所以就没进去抢夺资源。 奄奄一息的黑麒蟒,还在那里歪七扭八地躺着。 萧聪终于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哀叹一声,走到近前,怅然道: “念你也是个可怜虫,我在此就姑且助你一次,伤好之后,赶紧走吧。” “张嘴。” 黑麒蟒完好的那只眼睛耷拉着,嘴巴微微裂开一条缝,便似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腥臭扑鼻,萧聪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屏蔽五感,顺手将一枚丹药弹进黑麒蟒的口中,直到黑麒蟒将嘴闭上,才把五感打开。 黑麒蟒闭上了眼睛,身体一动不动,好像是睡了过去。 百无聊赖的尹诺沉默了一会儿,笑问道: “萧四少爷,我看你做这件事的时候挺决绝的,怎么,落仙府与你之间,除了关于独孤家的恩怨,还有别的吗?” 萧聪笑笑,云淡风轻地回答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们之前迫害过鸿翔,这件事让我一直挺堵得慌。” “就因为这个,你就要灭了人家整个道府?”尹诺似笑非笑,整张脸看上去显得饶有趣味。 “怎么,不行吗?”萧聪转过脸来,同样是一幅似笑非笑的表情。 尹诺抱起妖刀,仰着头像个游侠般哈哈一笑,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做挺爷们的。” 萧聪挑了挑眉毛, “这才哪儿到哪儿,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落仙府不过只是一个开始,下一次,我带你去灭诸葛家,绝对比这过瘾。” 尹诺将脸转向萧聪,眼神澄澈,点点头, “一言为定啊,我对这件事可是一直都很期待的。” 萧聪嘴角高高扬起,之中泛出几丝蔑意来, “一言为定。” “欸,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打完这仗要到落仙府里顺几坛好酒开庆功宴的吗?要不我现在进去走一趟?”尹诺问。 萧聪吸了口凉气,略做沉吟, “等会儿,我好像忘了一件事情。” “嗯?”尹诺眉毛不由自主地挑了挑,只见萧聪复又将脸转向黑麒蟒,问道: “落仙府内,还有没有其他没出关的高手?” 黑麒蟒睁开眼睛,还是那样没有神采地耷拉着的,萧聪识海中传进一道清晰的神念——“有。” “在哪儿?你可知道?” 黑麒蟒艰难地扭动身体,蛇头缓缓高昂起来。 萧聪转头对尹诺道: “走,跟上去!” 第四百零二章 高明也恶毒 云蟒群山,着实不小。 萧聪和尹诺跟着黑麒蟒一路穿梭,约莫大半个时辰后,来到一座很不起眼的山峰前,走到这儿,黑麒蟒就不走了。 尹诺看着驻步不前的黑麒蟒,皱眉道: “它在害怕。” 萧聪点点头,凝重道: “可能是一个比麓坪老祖还难缠的老家伙。” “怎么办?” 萧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扭头问黑麒蟒道: “就他一个?” 黑麒蟒蛇头轻点。 “他在闭关?” 黑麒蟒再次点点头。 萧聪微微一笑, “这就好办多了。” “如何?”尹诺问。 萧聪淡然答道: “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把这老家伙唤醒,肯定是进入到了很深的修炼中,这样的状态虽然最是稳定,但也最是忌讳别人打搅,只要稍微侵入一点,就能让他身死道消。” 尹诺一脸茫然, “萧四少爷,您说清楚一点,我听不明白。” 萧聪冷冷一笑, “听不明白没事,看得明白就行,替我护法。” 说完,萧聪盘膝坐下,尹诺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将妖刀抽出握在了手中。 身为一个修仙者,萧聪深知闭关这件事情,对一个修士来说,归根结底是意味着什么,说白了,闭关就是一种对大道感悟的一种奇妙状态,也是一边领悟一边纠正自身错误的一个特殊阶段,时机到了,修士有了奇妙的感应,就要闭关修炼,至于闭关之后修为能提高多少,还是取决于悟到了什么,当然,这是往好了说,至于那些在闭关过程中走火入魔的,就是往坏了说的。 以萧聪现在的精神力,加上古经萧聪相辅,想要干涉一个渡河境的强者闭关,一点都不难,他自小偷师百家,对歪文曲理自辩自解这一套侵淫多年,只要让他在老家伙的精神世界撕开一个小小的口子,他就有把握利用自己的神思把对方带到阴沟里去,让他永世不得翻身,这手段,说来高明,其实也歹毒。 萧聪很轻易地就找到了对方的神思所在,他徘徊在一道算不上很刺目光里,感觉很阴郁,本来还以为会有什么秘宝相护,哪曾想这般不费功夫。 萧聪出招了,他先是发出一道微乎其微的神念波动,为正百思不得其解的老家伙稍稍指点迷津,老家伙顺着他的指点反悟己身,不自觉地就走了他的圈套里,萧聪继续发动神念波动,深一步浅一步的循序善诱,将老家伙的神思带入到一个近乎无懈可击的悖论,这是当年天道翁为了锻炼他神识独立不受干预的技俩,专为晦涩难懂的《天道宝典》所作,相比于落仙府浅薄无知的独门秘籍,算的上是无解之局。 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还真不是骗人的。 把老家伙送进悖论圈套后,萧聪便收回了神识,站起身来,一连玩味地将目光投向远方,不多时,只听得一声惨绝人寰的嘶吼,那座不起眼的山峰,随之爆碎开来。 萧聪和煦一笑,冲尹诺丢了句, “走了。” 而后转身,闲庭信步般往回走去。 尹诺心有余悸地又看了眼那在坍圮中已经矮了大半截的山峰,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喃喃道: “我去……竟然给直接整自爆了……” 回到之前布下汲灵缓息阵的盆地,众人已经相继醒来,一个个看上去精气充沛,与平时并无异样,他们也都已经是天境到摘星境的修为,同为摘星境的落仙府高徒,就算再加上一个渡河境的麓坪老祖,尸体内所残留的灵元也只够治好他们的伤而已,欲要像上一次星流云那样借此更上一层楼,便显得有点痴心妄想,当然,这世上总有能踩上狗屎运的人,就比如鸿翔,浴血厮杀力竭之后受此灵沐,修为虽然没有进阶,但隐隐感觉好像又精进了些。 星流云舒松筋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小聪,刚才去干嘛了,弄出这么大动静?” 萧聪莞尔一笑, “去解决了一个漏网之鱼,这下,落仙府估计就能在玄真界彻底除名了。” 星流云啧啧几声,竖着大拇指道: “够狠。” 幽女浅笑, “是那条黑麒蟒带你去找到他的?” 萧聪点点头。 幽女脸上欢愉之色更甚, “我就说这是一桩善缘嘛,你们看,这麽快就应验了。” 星流云脸红,被羞得无地自容。 欧阳寻爽朗一笑, “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人咱们已经杀了,是不是该进去把落仙府的底蕴搜刮一下了,回头再一把火把这里烧了,这事儿才算是……” 欧阳寻话没说完,却听得星流云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完美!”他接着话茬补充道。 众人闻言,相视而笑。 由黑麒蟒引路,几人大大方方地走进落仙府更深的庭院中,这长虫似乎对这里很熟悉,直接将萧聪他们带进了落仙府的藏宝阁中,面对这琳琅满目奇珍异宝,尹诺瞪大眼珠,忍不住爆了句“我操!” 此举毫无意外地引来了鸿翔的几个白眼,并蔑然讥讽道: “少见多怪没出息,都给你你能带的走吗?” 对此,尹诺只是撇撇嘴,做出一个不与你一般见识的表情,对于鸿翔的见缝扎刀,他早就应该看开了。 萧聪一声爽笑, “看上什么尽管拿,这些东西现在都是我们的了。” 尹诺刚想抬腿往前走,却看见其他人个个不动,随即停下身来,脸上露出一副极不自然的表情。 星流云扭头挑眉问道: “小聪,怎么个意思?” 欧阳寻语气里也显现出少有的忿然, “真当我们是……” 他没有把话说完,算是给足了萧聪脸面。 鸿翔见状,幽幽一叹,低下头去。 幽女浅笑依旧,出言打圆场道: “你们别误会,小聪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头一次经手这样的事情,没有拿捏好分寸罢了。” 尹诺讪讪一笑, “有好处不拿,那不是乌龟王八蛋……“ 话还没说完,就被鸿翔一记恶狠狠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气氛一时跌进很深很深的沉寂里。 好半晌,萧聪才无奈地摇了摇头,莞尔一笑之后,确实极为平静地开口, “好吧,这次就算是我错了,这些东西就由我先收着,日后各位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拿就是。” 星流云几人终于眉开眼笑,可尹诺还是摸不着头脑,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戳戳身旁鸿翔的胳膊,问道: “怎么回事,到底啥意思?” 鸿翔这一次态度破天荒好得很,耐心回答说: “落地分赃,我们就是土匪强盗,合资共享,我们才算是一个统一的团体。” 尹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最后,还是由萧聪将一应宝物尽数收起,看着几个合适的,并随手送给了相应的新主人——鸿翔得到一身宝衫,幽女得到一只面具,尹诺得到一串刀穗配饰。 顺便带走落仙府珍藏多年的雨露琼浆,萧聪大喝一声, “走,找个地方喝酒去!” 欧阳寻走在最后,兴高采烈地丢下一把火烧了这里。 自此,玄真界再无落仙府。 第四百零三章 大醉 云巧山,位于万壑谷所在山脉很小很小的一条支脉上,在萧聪看来,算的上是一个比较安全又静谧的地方。 天才刚刚擦黑,星流云便急着升起一摊很大的篝火,还是欧阳寻比较细心,用他的方天画戟将几块石头削平,并垒了个像模像样的灶台,当然,肯定是给萧聪垒的,不过,星流云升起的篝火也没闲着,这家伙打了好几只青蒿羊,剥皮洗净后夹在火上烤,肉上涂抹的,是鸿翔之前准备的调料。 对于烹饪这件事,萧聪似乎一向都没什么架子,现在也是一样,待其他几人将一应食材备好,撸起袖子来就是一通技艺高超的烹调,那家伙,掂锅翻勺行云流水,一招一式看起来比他跟人打斗时还赏心悦目。 因为这一次人比较多,所以用的时间也就长了些,萧聪足足花了近一个半时辰,才将一席人的伙食备好,临末了还在锅里闷了一锅汤。 石桌上,星流云与鸿翔联袂烤出的青蒿羊用一片大青叶垫着被放在中间,周围是萧聪一个人烹调的佳肴,一样样的全是用脸盆大小的石碗乘着,饮品是从落仙府带出来的玉露琼浆,酒具是萧聪弥芥里姜采君的珍藏,那玉露琼浆的味道本来就醇厚,盛在姜采君珍藏的酒具里,味道更显不凡,连品酒无数无数的星流云闻一闻那香味都忍不住闭上眼睛显出一副陶醉之色来。 推杯换盏大快朵颐,星流云在席上跟记忆里一样欢实,事出紧急,他跟尹诺再农和霍闹还没来得及好好认识认识,鸿翔虽然已经有几面之缘,但关系的熟络程度也就那几面之缘而已,于是这家伙借着这难得的机会先是做了个自我介绍,难得正经地说了几句推心置腹的软和话,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星流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忘倒过酒杯来晃了晃,摸样看上去爽hua之极,还颇有几分绿林好汉的豪气,可其他几人的反应却有点不太一样了,跟星流云一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的是尹诺再农和霍闹,尹诺这家伙看上去跟星流云很投脾气,一向不善言词惜字如金的他竟然还跟星流云寒暄了几句,再农和霍闹虽然不像尹诺那么热络,但在将杯中酒饮尽后不忘冲星流云点了点头,欧阳寻长的粗鲁,其实干什么事儿都是个老刁,就比如拿现在喝酒这件事儿来说,这家伙只是浅酌了一口,但面色上的豪放却跟将整杯酒喝完了一样,萧聪不得已要破酒戒,但破戒归破戒,也不能直接破罐子破摔,所以也只是浅酌了一小口,幽女拾杯轻抿,至于鸿翔,小家伙倒是想像星流云那样豪气十足地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可在此之前没沾过酒,所以在喝进满满一大口后又吐了出来,哈哧哈哧地,估计是让酒的辛辣味呛到了嗓子,跑到一边找水漱口去了。 有星流云这个活宝在,气氛总不会一直这么半尴不尬着,星流云深谙酒场上道道儿,一会跟这边喝,一会儿跟那边喝,但他同一时间绝对不会只跟一个人喝,他会把两个关系比较远的人凑在一起,然后适时退出后再去掺和另一伙人,这不,气氛不一会就被这条精力十足又海量的泥鳅给搞活了,来来回回好几次,搭了一伙又一伙,落仙府珍藏的佳酿果然是好东西,把尹诺、再农、霍闹还有鸿翔全给灌醉了,萧聪也被这家伙整的有了点醉意,恍恍惚惚地看见再农和霍闹跟星流云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欧阳寻两眼惺忪迷蒙,是不是真醉不知道,幽女还是很清醒——大概是多亏了那当弟弟的手下留情,至于鸿翔,早就躺在地上鼾声阵阵了。 星流云虽然海量,但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原本一切还在他掌握之中,可没想到尹诺他们三个一旦熟络起来竟然这么实诚,尹诺高兴起来醉不自知只顾猛喝,可没想到在幻厄古牢磨砺三百年之久的再农和霍闹也是百无禁忌一通豪饮,跟尹诺比起来丝毫不差,星流云热情在先,碰上这种情况不能推辞只能撑着,可喝着喝着也醉了,竟然抱着萧聪哇哇大哭起来。 “啊,都没了,都没了……”星流云将脸埋在萧聪的肩窝里,嚎啕大哭老泪纵横,“好好的四个大家族,他妈的说没就没了,四个老家伙啊,殚精竭虑为玄真凡界奔波了一辈子,全尸都没留下也就罢了,妈的死了连个立坟头的人都没有,他妈的,这是什么世道,可我星流云,啊,星流云,堂堂星家大少爷,靠老头子拼了命地送出来,现在也只能忍辱偷生,我憋屈啊,我他娘的是真憋屈啊。” 幽女叹了又叹,无可奈何,欧阳寻黯然垂首,塌陷的身子上满是落寞,萧聪无言以对,只能轻轻拍着星流云的后背,再农和霍闹对视一眼,慢慢将手里的酒具放在石桌上,只有尹诺闭着眼睛摇头晃脑,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砰地一声将手里的酒具摔碎,结果脚下不稳,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大着舌头道: “什么……忍辱偷生……什么……憋……屈!那叫……忍!辱!负!重!那是……光荣!老子……老子……当年被灭……门,手里……就剩下……一把刀,怎么活下来的,怎么活下来的,”他如梦游般指天戳地,张牙舞爪,“在忘生谷里面,我还是活了下来,像狗……一样……活了下来,那时候,我就……我就……明白一个……道理,来,兄弟,我告诉你,我告诉你,” 说着,三两下扯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星流云,指着星流云的鼻子说: “你记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还活……着,就一定……还有希望,就还有希望,你知道吗!” 他使劲晃着星流云的身体,星流云脖子软的像柳条,脑袋被晃的摆过来摆过去,两个醉汉,情绪不同,但状态却是同样的疯疯癫癫, “死了的人啊,他们已经回不来了……” “是啊,我爹娘再也回不来了……”星流云猛地再次嚎啕起来。 “你听我说完!”尹诺依然大着舌头,但样子好像是在憧憬,“死了的人呐,他们再也回不来了,但他们一定会在某个地方看着你,你只有活的好了,他们才能安息,为了让他们安息,所以你就得活的好一点,你知道吗?” 他又晃了晃星流云的身体,只不过这一次力道温柔了一些。 “在哪儿?”星流云抬起来,问道。 尹诺深吸一口气,眼睛缓缓眯开一条缝,也不知怎么的,面色看上去竟有点郑重, “在这儿。” 他戳了戳星流云的胸口。 星流云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再一次悲从中来,嘴巴一咧,像个孩子似的,连口水都流了出来。 萧聪发出一声很重很重的叹息,蜷起一条腿来,将右臂抵在膝盖上,右手扶在发际,将刘海用力地往后撸,进而露出饱满雪白的额头来,他自言自语道: “是啊,爹娘正在这里看着我呢……” 说着,莞尔一笑,竟笑出了眼泪。 第四百零四章 开诚布公之谈 落仙府被萧聪带着手下各族余孽在玄真界除名,玄真各界人士表示很震惊,独孤家则表示很震怒,于是派出了麾下十足精锐满玄真地搜寻萧聪一行人的踪迹,可奈何和尚不跑庙好找,和尚一旦不要庙了,那就是游鱼入海,比他娘的大海捞针都难——毕竟针是死物,掉下去多少有迹可循,游鱼是活物,谁知道会游向哪里。 时隔半年之久,萧聪再次露面,却并没有像之前几次一样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好像大家都已经明白了,就算他隔三茬五地出来一趟,人们也抓不住他,不过有心人却发现,萧聪每次出现的时候星家大公子星流云必有大动作,肯定是有高人在背后相助才达成的,这个高人除了萧聪好像也没别人,于是就有一个笑话在玄真界中传开了,说独孤家原本可以从星流云入手顺藤摸瓜找到萧聪,结果提前灭掉了四大王族,把好好的线索给整没了,实在是目光短浅丢了西瓜捡了芝麻,不但如此,事情做得不够干净,还推波助澜地将星流云赶到了萧聪那里,这下好了,几个狼崽子凑在一起,之前只是萧聪一人的时候就被溜得跟狗一样,现在又多了星流云他们,再想抓住他们,简直是痴人说梦,可若是抓不住他们,任由这个团体慢慢成长,假以时日,独孤家必然要覆灭在萧聪手上。 这些流言传到星流云他们的耳朵里,让这些家伙心情大好,星流云还大言不惭地感慨,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欧阳寻还是随声附和,不疼不痒地打马虎眼,萧聪对于这些不置可否,只是落仙府一事,让他对自已本来的想法有了些怀疑,一个三流末节势力落仙府,里面竟然有两名渡河境的高手,还有一头渡河境中期的灵兽守护,这样一股子力量,实在是超出了他之前对落仙府的评估太多,在他看来,他们几个这一次就是侥幸,得亏赶上那两名渡河境的老祖闭关,才能那般顺利地踏平落仙府,假如两个渡河境的老祖一起出手,那他便只有丢下石刻跑路得分儿,能不能跑的了还得两说,因为人若是倒霉了,连喝口凉水都得塞牙缝,搞不好要损兵折将在那里,他这边的损失,可就大发了。 萧聪想了很久,觉得他们这些人还是得万事小心,因为就他们现在这点羽翼,还远不足以跟独孤家抗衡,贸然前进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全军覆没,从之前的事情来看,独孤家似乎很喜欢也很擅长玩放长线钓大鱼布局谋篇最后全盘皆收那一套,最开始利用圣山制造四大家族与其他几个邪教势力的矛盾来为独孤九剑开锋是这样,之后让星流云一路高歌猛进最后被困进扶抟国之境时也是这样,最后对待四大王族还是这样,这样的谋划独孤家施行了三次,成二败一,胜算差不多有七成,近七成的胜算呐,已经值得萧聪好好掂量掂量了。 想到最后,他连给独孤家捣乱的冲动都压下了,在他看来,这些小打小闹虽然可以削弱独孤家的实力,但说到底终究还是小打小闹,每一次冒险,都有可能掉进独孤家的陷阱里,有独孤九剑在手,独孤家杀死他们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毕竟捏死一只蚂蚁之前还得考虑一下值不值得,而对于杀死萧聪这些足以让他们彻夜难寐的后顾之忧,那可是毫不犹豫的。 所以最后他决定,忍一时之快换高枕无忧,拉兵操练结交势力,等羽翼丰满直接进行生死对击,就像尹诺之前所说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韬光养晦蓄势待发,卧薪尝胆一飞冲天。 依着这个前提,萧聪简单制定了一个计划,并找了个机会说与星流云他们听。 这是一座叫做绥炎城的地方,隶属于北兆国境内,因为靠玄真皇家坐落的盘龙古峰比较近,所以独孤家的爪牙很少能伸到这里,相比来说,还算是安全些。 小心使得万年船,无论怎样,萧聪还是早早地用法阵另生为所有人都换了个“身份”,因为在与落仙府高徒们大战时留下了太多气息,难说独孤家没有炼制专门利用气息寻人的法器,甚至是很厉害的能够深层次解析他们气息的法器,独孤家最是善于炼器,说不定能练出一大堆记录着萧聪他们气息的玄器让爪牙们拿着寻找他们,虽然想要大批量炼制出一些能够深层次解析对手气息的玄器难度可想而知,而独孤家也不是傻子,就算能做到,这样大的投入定不会轻易就施行,可要是以之前的身份在大街上大摇大摆,对于独孤家的爪牙们来说,还是很容易的,但拿着一堆寻常玄器想要破解萧聪另生法阵对气息的掩盖,那可就难喽。 繁华酒楼的某一间房里,萧聪已经布下匿影藏息阵,几人围坐在桌子旁,一张张大众脸上皆是眉头紧锁。 萧聪首先开口道: “通过落仙府一事,我有了些想法,你们愿意听听吗?” 其他几人相继点点头。 萧聪继续说道: “很明显,一开始我低估了落仙府的实力,这一次我们能够将它抹杀,不过是出于侥幸而已,两名渡河境的人族高手外加一头渡河境中期的护院灵蛇,这样的阵容,我们只有跑路的份儿,只是巧在其中一位渡河境高手出关太晚,另一位高手入定太深没有醒来,这才得以大功告成,所以我忽然发现,或许真的是我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也太容易了,一个位于玄真三流势力末节的落仙府里就能请出三个渡河境的强者,后面还有位于玄真二流势力中段的灭天教和通幽教呢,咱们都知道,想要越过他俩直接跟独孤家对抗是不可能的,虽然说我们也可以跟皇家联合,可就我们现在的实力,终究还是不够看,所以我认为,提高自身实力才是我们的当务之急,但首先,还是请各位将心里的仇恨放一下,稍安勿躁,否则可能会走火入魔。” 星流云手指轻敲着桌面,问道: “怎么提高?” “你能把心里的仇恨暂时放下吗?” 星流云一声冷笑, “暂时放下绝对是不可能的,我还指着它作为动力鞭策我刻苦修行呢!你不也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那一双清泠泠的眼神扫来,萧聪只能低头躲闪,少倾,微微一叹, “总之现在我们的力量还太薄弱,小心一点就对了。” “你给我们安排了怎样的行程?”星流云问道,语气还算平静。 萧聪笑笑, “你是不是觉得我会让你们去日落山脉和濒阳荒漠,我不傻,独孤家的人肯定知道我去过那儿,说不定正派人在那里守株待兔呢,放你们进去,那不是自投罗网嘛,玄真界地袤无疆,总有你们的好去处,不过,我倒是觉得,忘生谷那边,你们有机会的话,应该去走一趟。” “忘生谷,那里不是玄真界臭名昭着的烂地儿吗?去哪儿干嘛!”欧阳寻一脸嫌恶道。 “忘生谷这地儿虽然烂,但的确可以修心,我跟鸿翔还有尹诺走过这一趟,可是觉得受益匪浅啊,不信你问他们。” 萧聪眼睛瞥向坐在一块的鸿翔和尹诺,却见尹诺笑着点头,鸿翔却微微摇头,萧聪不解, “嗯?怎么了。” 鸿翔一脸正色, “哥哥,不能让他们到忘生谷去,你忘了,忘生谷的核心是幻厄古牢,而药庐里的研究可是由轩辕家和独孤家合作的,在忘生谷的影响,独孤家就算占不得一半,四成总归是有吧,上一次我们进去,那是因为第一次进去独孤家没有察觉,而且你有卜天卦在手有恃无恐,现在要是送他们进去,那不是羊入虎口嘛!” 萧聪略带歉意地咧咧嘴, “说得对,那就不去了。” 嗫嚅良久的幽女终于开口,轻声道: “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宇文丰都,毕竟他是四大王族的一份子,找到他,再加上小凤儿,才能再次在玄真界竖起四大王族的旗帜,而且,他可能也是宇文家唯一的幸存者了,四家王族同气连枝,于情于理,这件事我们都应该多尽点心才对。” 欧阳寻怅然一叹, “宇文丰都这个家伙,不是我们不找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了他,我连老祖宗都找了,可是这家伙藏得也太深了,不是我们不想找,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幽女转脸向欧阳寻,眉眼弯弯,好像这句话就只是对欧阳寻说的。 欧阳寻呆了两瞬, “你说。” 幽女转回脸来, “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发现我们一直忽略了一条线索,我们都知道宇文风都交际不多,所以才一筹莫展,可是我们都忘了,除了我们,宇文丰都的生命里还出现过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多年前那个姑娘,他跟宇文丰都,才是最深的因果。” “她,不可能,姐姐你别开玩笑了,一个随意就被宇文叔叔赶出宇文王府的小丫头片子,能在独孤九剑下救出宇文丰都?”星流云一口否定。 欧阳寻却托着下巴陷入深思,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幽女冷笑,可那张无暇仙颜好像就是因为这丝冷艳而变得又惑人了几分, “别人只道那姑娘寻常,可我们都知道,那姑娘的背景非比寻常,宇文叔叔当年是动了杀心的,可最后只是把她赶出了宇文王府,你说,这是为什么?” 星流云咽了口唾沫,看向幽女的眼神,竟然变得森寒怨毒起来。 可幽女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排除一切可能的假设,剩下来的最后一个就算再匪夷所思,那也是对的,宇文丰都到底是被谁救走了,龟府的老祖宗说让我们不要担心宇文丰都,好像他知道宇文丰都在哪儿似的,他跟那姑娘是什么关系?若是对一个寻常女子,当年宇文叔叔为什么要动杀心!难道你们都不想想吗?” “姐姐……” “你给我闭嘴!” 幽女之前还波澜不惊的声音一下子扬了起来,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子怒气,反正就是跟平常的仙子形象判若两人,美眸森寒,活像一条蛇, “你们都觉得我这些年来一直躲在幽兰谷地中修炼,对外面的事情少有耳闻,可今天我要告诉你们,你们错了,对于外面的事情我看的比你们清楚,比你们任何一个人看得都清楚!” 幽女怨气滔天,跟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一样,萧聪等人被吓得噤若寒蝉,也很想知道,幽女接下来的话里到底会抖出什么样的干货来。 “星流云身后有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小凤儿身后有百花谷,欧阳寻身后有龟府,现在看来,宇文丰都身后本来也应该出现一个洞天古地,只是碍于宇文叔叔的干涉没能成功,那你们说,我们这些人到底算是什么,四大王族又是什么!不过是几个被人牵线摆弄的木偶而已,或许我们的父辈也曾遭受过这样的命运,那么下一批像棋子一样被抛弃的,就是我们!” 萧聪对此深以为然,所以忍不住怅然一叹,为了掩饰自己的这份失落,玩笑道: “星流云,你身后到底是哪一个洞天古地,现在是不是应该交代一下了。” 星流云狠狠刮了萧聪一眼,气不打一处来, “我他娘的身后有个鬼的洞天古地,你看看他们,哪个不比我强,我倒是想有个势力靠着,可我有吗!” 深思中的欧阳寻抬起头来,面色是罕见的深沉, “星流云,你姐姐说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已经想到了。” 星流云嘴一咧,做了个比哭还难看的鬼脸, “你说呢?” 欧阳寻一瞬不顺地盯着星流云, “你原本是想利用我们身后的百花谷和龟府,来探求这后边的秘密,但你没想到事情发生的那么快,对吧。”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星流云摇摇头,抬起一只脚踩在椅子沿儿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摸样。 “对啊,你早就已经看出来了,所以四大王族覆灭以后,你才那么悲伤,因为你觉得大家都被抛弃了,他们开始收网了,你的小凤儿和你姐姐,当然也有可能包括我们都会彻底论为他们的奴隶,再无翻身的余地,而你却对此无能为力。” “直到你发现萧聪在暗中保护你,你才重新燃起希望,不管是为了你姐姐还是小凤儿,都应该在拼一把才对,所以你进了武卫国的军队,为的就是向萧聪表态,让他助你一臂之力。” 听到这儿,萧聪有点迷惑了, “那老大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欧阳寻冷冷一笑, “他是个多么刚愎自用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只是想得到你的一点帮助而已,并不想连累你,星流云,你心里这盘棋,下得很大啊。” 星流云放下腿来,冷冷地看着欧阳寻,忽而莞尔一笑, “你把事情说得那么透,那我这盘棋下得还有什么意思。” 这时却听鸿翔小声嘟囔了一句, “实话反说……” 萧聪别了鸿翔一下,并给他一个严厉的眼神,意思是想告诉他,在这节骨眼上,别瞎添乱! 岂料鸿翔竟然不管不顾,伸长脖子问道: “我们的行踪这么隐秘,理应不会被他发现才对啊。” 欧阳寻玩味一笑,揶揄道: “你太小看他了,要知道,星家能以细子组成的情报网闻名于世,无孔不入到近乎让玄真各个势力除而后快,自然有其过硬的本领,尤其是在侦查和反侦查这一块,已经近乎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星流云从六岁就开始接触星家的情报网络了吧,十二岁开始接手相关事宜,十四岁就已经彻底把星家的情报系统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人人都得叫他一声少帅,在这个团体内部,他说得话比他老子还好使,你觉得他是因为星家大少爷的身份才做到这个位置?别说你们是摘星境的高手,就算是离阳境,想要监视他,也得小心翼翼的,稍微出点纰漏,能逃得过他的狗鼻子?” 鸿翔转脸看向星流云,一脸震惊,别说鸿翔了,就连萧聪对星流云都有一点诧异感。 “你知道的倒是挺多!”星流云恶狠狠道。 欧阳寻皮笑肉不笑, “过奖过奖,别说,搞到你这些事情,还真是花了本少爷不少功夫。” “你他娘的敢监视我!”星流云蹭一下从站了起来。 欧阳寻连忙摆手,脸上再次浮现出那副记忆里的猥琐之色, “别生气,别生气,君子动口不动手,这里面的事情,我们还得心平气和地好好聊聊,现在就要大打出手,这样真的不好,你相信我,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能把这些事情告诉你,绝对是因为我问心无愧才说的。” 幽女揪揪星流云的袖子,星流云慢慢坐下。 但听得欧阳寻继续道: “监视你的不是我欧阳寻,而是龟府,这些东西,都是我偶然察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然后一点点挖出来的,本来以为龟府通天地窥古今,对各个家族有点了解也算是正常之举,不过放在今天看来,好像还真有点别的意思。” “你还知道什么!”星流云的声音里还是有点明显的敌意。 欧阳寻无奈地摇摇头, “星老大,我就算还知道一些事情,那也是寻常一些琐事,不值一提了,就比如你六岁进入星家情报系统,十四岁将其彻底掌握这种事,你觉得这算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吗?这肯定不是啊,为什么呢?因为老家伙也在防着我呢,有些事情,根本就不让我知道,就比如宇文丰都这件事,我知道的,也只是那姑娘来头不凡而已,不过话说回来,那姑娘的来头真的挺大的,我从一开始知道这件事就开始用心留意了,可过去这么些年,呵呵。” 星流云的面色终于好看了点, “关于木头,你还知道什么?” 欧阳寻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 “哎呀,宇文丰都这个人吧,怎么说呢,我有一种感觉,先说好,只是感觉啊……” “有话快说,婆婆妈妈!”星流云呵斥。 “其实吧,冷筱凤、宇文丰都还有我,身上可能都有秘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仨身后边都有势力招揽的原因,你说她冷筱凤,百花谷地跟冷王府八竿子打不着,百花谷地为什么会偏偏找上她呢,还派了只碧落蝶守着她,说不定那霸天,都是百花谷派来的,再比如说我,龟府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你们都知道,一般人能入得了他们的法眼?咦,我欧阳寻就进去了,还做了堂堂的少节主,整个龟府,除了我师父还有五大掌节使外的第三号人物,还有萧聪,他身上的卜天卦哪来的,我可以告诉你们,就是龟府的老祖宗给的,至于你星流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按理说你的天资也算是世间罕见,甚至比我们还高一些,怎么就没什么势力招徕你呢?最后说到宇文丰都,这家伙真的挺特别的,咱们里面,最特别的就是他,说点你们不知道的,宇文丰都出生的时候,就伴有某些异象,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但就是挺吓人的,所以,不是没有势力招徕宇文丰都,而是都不敢,都怕触了这不该触的忌讳,至于那个姑娘,据我所知,是个意外,宇文丰都还比较正常的时候,救过她一命,然后就把她带回了宇文王府,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四叔赶出去了,至于幽女说的情况,我倒是觉得不太可能,我在龟府呆了那么些年,从来不知道龟府跟百花谷有勾结,所以,你们大可放心,也别把事情想的那么极端,这里面的其他事情,我们最还是再探讨探讨。” 鸿翔再次开口,声音听上去比之前小了些, “我倒是觉得欧阳寻说的挺对的,如果事情真的像幽女姐姐说的这样,那四大王族到底是玄真皇家的肱股还是百花谷他们的棋子呢?很明显,这两种情况都不太可能,按照你们的思路,最有可能的是玄真皇家和其他势力联合起来将四大王族玩弄于鼓掌之中,可要是这样的话,战争早就完了,在百花谷面前,十个独孤家也不够看的,你们难道不觉得这很矛盾吗?” 星流云右手抚着下巴,斟酌道: “这话说得倒也不错,有四大王族这条纽带在,玄真皇家绝对不会跟百花谷还有龟府搞在一起,可他们究竟想从凤丫头身上得到什么呢?” 一直沉默不言的再农开口了, “传言之前百花谷一直都在供奉圣女,不知道这个传统到现在是否还在延续。” “圣女,你是说凤丫头是百花谷的圣女?”星流云急声问道。 “我不知道,只是突然想起来顺便说一下。” “那这个圣女一般都是什么来头?” “星大少爷,这个真的不知道了,百花谷是什么地方你们也知道,这都是我们冥乌族祖上传下来的,真不真还不知道。” “我倒是一直都有一个想法,之前只当是胡思乱想,今给诸位听一听。”欧阳寻一脸郑重道。 几人相继竖起耳朵,面色认真各有特色。 “听龟府的前辈们说,世间的造化,无非是分两种,一种是与生俱来,属于因果使然,另一种便纯属偶然了,与生俱来的是上一世的延伸,不怕告诉你们,五大家族的后辈,今生前世,老乌龟们都算过,没一个能算的出来的,所以我觉觉得,我们身上的不同之处,应该属于后者,这就是为什么星流云没人招徕的原因,他运气太差了,没赶上。” 听出了欧阳寻话里的揶揄,星流云气得直翻白眼,小声骂道: “去你大爷的!” 欧阳寻顿了顿,接着讲, “可我认为,就算事出偶然,也得有个源头,所以我找了这些年所有的奇闻轶事,结果一无所获,最后归结到阴阳平衡上,大劫将至天地自然要做出相应的反应,可能是因为家族渊源,所以有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玩意儿跑到了各个王府上,进而窜进咱娘的肚子里,进而生下了我们,可为什么星流云为什么没这待遇,还是令人挺费解的。” 星流云咬牙切齿的声音清晰可闻。 “你的意思是说,百花谷他们争得是这份造化?”萧聪问道。 欧阳寻点点头, “不排除这个可能,所以四大王族遇难,他们救下的只是这些后辈们,连佛面都不看。” “那小聪呢?怎么没有势力招徕他?”星流云又问道。 欧阳寻摇摇头, “小聪的情况比我们复杂,萧家本来就已经是很大的势力,有萧家在,外人不敢染指,从表面上看,萧家覆灭后龟府也有招徕之意,但一直都小心翼翼的,也不敢把话说透,这只能说,小聪的能量实在是太大了,一般人不一定能镇的住他。” 尹诺忽而莞尔一笑, “千万年来唯一一个可以修炼的萧家人,这哪是造化,分明是捆点了捻子的火药嘛,说不定哪会儿就炸了,谁敢碰!” 鸿翔碰碰尹诺的胳膊, “怎么可以这么说哥哥!”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谁要是敢染指萧四少爷因果,那肯定得自认倒霉,别看玄真界表面上对萧四少爷喊打喊杀,真要到架子跟前,谁都得掂量着办,再说,你看看,喊得最响亮的都是些什么人,不知死活的下流势力,真正的大人物哪一个亲自出过手?” 萧聪转过脸来,似笑非笑道: “你这一次看的到是挺透,那你说说,他们为什么不对我下手?” 众人把目光一齐转向尹诺,尹诺不闪不躲,先是问了句, “我说实话,你可别怪我。” “你说就行,我不怪你。” 经得萧聪允许,尹诺直言不讳道: “萧四公子跟你们几个的利用价值不一样,你们几个身上的都是些直接价值,而萧四公子身上的直接价值虽然多,但比起间接价值来,实在是微不足道,萧家屹立玄真之久,没几个势力能比的上,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没有人能控制得了萧家四子萧聪,费尽心机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与其将您暂时控制在手下,还不如帮您重建萧家攒一份香火情,但萧家受到的是天谴,这份香火情虽重,却还不至于重到唆使着他们去招惹老天爷的地步,所以对于他们来说,静观其变才是最好的选择,不过我觉得,他们这是在放长线钓大鱼,都说吉人自有天相,您出自天道轩,日后遇上的造化肯定比现在直接收了你大,他们还指着你给他们引路呢。” 萧聪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不是,我这榆木脑袋,怎么可能想得出这些,”尹诺坦然相答,“前边确实是自己想得,但后面的完全是与鸿翔小哥闲聊时受到的启发。” 鸿翔一拳把尹诺捶倒,破口大骂道: “死尹诺,你敢卖我!” 尹诺躺在地上捂着胸口,脸上冤意十足, “你当时也没说不让我说啊。” 萧聪扶着鸿翔的肩膀让其坐回到椅子上, “别闹,谈正事呢,话说的不错,没什么不能说的。” 鸿翔气呼呼刮了尹诺一眼,尹诺从地上爬起来,坐回到座位上。 气氛刚要陷入沉默,久久未说话的幽女冷冷道: “你们聊够了没有。” 星流云脸上是一幅欠揍的表情, “姐姐,有话直说就行,不用经得我们同意。” 幽女连看都不看星流云一眼,底气十足道: “我认为,你们说的那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生来自由平等,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成为那被牵线的木偶,最后连怎么死都不知道,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所以必须团结起来,靠我们自己,拿回那些本来就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 欧阳寻第一个举手道: “这个我同意,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自己的活自己干,靠天靠地靠祖宗,都不是好汉,虽然说归师父对我视若己出,但我还是想凭借自己的力量闯出一片天地并为父母报仇。” 萧聪竖起大拇哥, “有志气。” “那你不怕归师父知道了会伤心吗?”鸿翔这话说的很是不合时宜。 欧阳寻满不在乎, “我相信我师父是真心待我,他才不会为这个数落我,他会为我高兴才对。” “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鸿翔一脸认真,“我的意思是说,你师父对你这么好,你在背后还这么编排他,良心不会痛吗?” 欧阳寻的大脸一下子黑下来, “龟府是龟府,我师父是我师父,我刚才说的都是关于龟府的,关我师父什么事儿。” 鸿翔了然颔首, “哦,原来是这样,说的好有道理哦。” 这种轻飘飘打不着的感觉最是让人作恼,果然,一向轻易不吃亏的欧阳寻对着鸿翔开火了, “对了,我一直想问问,你是怎么到小聪身边的,啊,小家伙!” “什么小家伙,我已经十二岁了!”鸿翔像个呲牙的小兽一样反驳道。 欧阳寻面色诧异更甚, “什么,都已经十二岁了,这不正是男孩子发育的时间吗?怎么我一年前就见到你,觉得你的个头没长啊,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快快从实招来!” 眼看鸿翔就要拍桌子咬人,小聪赶忙打圆场, “我们家鸿翔发育的晚,你别在这儿上纲上线,赶紧谈正事。” 欧阳寻不依不饶,煞有介事道: “这可不行,你现在是我们的精神领袖,你的事就是大家的事,任何不对头的地方都不能放过,须知千里河提,溃于蚁穴啊。” 萧聪无奈,只能任由欧阳寻作起妖来, “小家伙,你最好是把你的来历一五一十地跟我们讲清楚,否则,我们有权利也必要把你从这个团体里面踢出去,你的言行,很值得人怀疑。” 面对欧阳寻的恐吓,鸿翔一点惧色都没有, “神经病,怀疑你个大头鬼!” “你,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出去,你萧聪哥哥哥哥也说不得半个不字!” 萧聪人畜无害地笑笑, “阿寻哥,这事儿还真不行,鸿翔跟我这么久,与我可是过命的交情,可不能是你一句话就能撵走的,放心吧,这孩子身世清白,绝对没问题。” 星流云也在一边牢骚, “欧阳寻你大爷的没事添的什么乱,人家替小聪挡过毒箭,差点连小命都丢了,换你你行吗?” 欧阳寻又贱又猥琐地笑了笑, “这不是气氛紧张,我给你们加点佐料调调嘛,怎么还都当真了,行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幽女脸上寒霜依旧, “赶紧的,都表个态吧,星流云,先从你开始。” 星流云一声怪笑, “我孤家寡人一个,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幽女的目光一下子射了过来,星流云无奈,用被十万个不情愿拉长的声音道: “好,我赞成。” “你呢,小聪?” 萧聪讪讪一笑, “我没意见。” “你们呢?” 尹诺等人相继回答说: “我们听萧四少爷(哥哥)的。” 幽女一拍桌子,气宇轩昂道: “好,就这么定了!” 第四百零五章 再回萧家 天色尚早,会议继续,几人围桌而坐,鸿翔已经负责其端茶倒水的活计,只是话题转回到一行人日后的行程上来。 依着幽女的意思,是应该先找到宇文丰都,可关于宇文丰都的行踪,众人连从何下手都不知道;而依着萧聪的意思,是让星流云他们先找个地方历练一下,争取提高修为,以备不时之需,奈何现在外面风声鹤唳,怎么想似乎都有点不太安全,还是几个人抱团在一起好些,讨论来讨论去,也没商量出个鸟来,星流云随口问道: “小聪,你回过萧家吗?” 萧聪对此问题看上去很是诧异,摇摇头, “还没有?” 星流云对此表示很惊讶,瞪大眼睛问道: “为什么没有?” 萧聪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因为那里很危险啊,虽然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但是,应该还有眼线守在那里吧。” 星流云闻言哈哈大笑, “你不要先入为主好不好,据我所知,大劫过后,确实是有很多人冲进了萧家,但是不足一个时辰,萧家的护族大阵缓缓复苏,将闯入者全部绞杀了,到现在还运行着,所以,现在的萧家依然固若金汤,只不过……” 他怅然一叹,没有再说下去。 欧阳寻挠挠额头, “我们现在还没有一个根据地,如果你可以让我们进入萧家的话,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萧聪忍俊不禁,只是看上去点凄然, “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实在是太难了,上一次你们能进入萧家,还是整个萧家出动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数才得以跟阵灵取得联系给了你们半天的时间,以我现在的水平,肯定做不到。” “那你也应该回去看看,毕竟,那里是你的家,你是最后的萧家人,总得给族人们立块灵位上柱香吧,多少,算是图个心安也好。”星流云情真意切道。 萧聪重重地叹了口气,慢慢低下头去。 星流云隔着鸿翔,探着身子将一只手放在萧聪的肩膀上, “小聪,这些事情你总得面对,逃不了的。” 萧聪抬起脸来,看着星流云,半晌,点了点头。 …… 把星流云等人留在北兆国,萧聪几番曲折,用了足足两个月的时间,独自回到萧家旧址,这一路上的心情自是忐忑,他一直在想,现在回去到底是不是对的,感觉脑子里十分混乱,也一直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之间也曾打过几次退堂鼓,但终究还是走了下来,去国怀乡忧馋畏讥,三载方回却又近乡情怯,唉,这滋味,纠结啊。 在临近萧家坐落的孤凉国的时候,萧聪便完全改为步行,走走停停像个寻常人一样慢慢靠近萧家旧址,近在咫尺后于外围逛游了好几圈也不敢进去,其实各大势力安排在这里的眼线早就已经撤走了,萧家这块吉地,也没多少人来,外部护族大阵不显,从远处看上去,记忆里宽阔宏重的宅门已经断成几段,后边是一片高低不平错落无致的断壁颓垣,眼前剩下的,好像就是一座破败无比的废墟而已。 犹豫了好久,萧聪终于在第三天的子夜悄悄溜了进去。 这一夜天气晴好,和风霁月,星海璀璨,一切都显得静悄悄的,萧聪慢慢地在巨大的宅子里游逛着,神情恍惚漫无目的,他的呼吸很轻很轻,目光不断移转,似是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屹立玄真数千万载才倒下的萧家,与寻常大户人家比起来,自然是地绰有余,但与那些古庭大教比起来,占地面积其实并不算大,但里面埋藏的秘密,却一点都不比那些赫赫有名位列玄真界前三甲的实力少,甚至与那些传说级的秘地也能有一拼,天池、神兽天蛰、摹天枢,这些都是萧聪有所耳闻的,可那些萧聪辩闻所未闻的,不知道还有多少。 从外向里,他翻遍所有能翻动的地方,可一具尸体也没找到,老天爷九十九道天雷的终极审判,果然将所有萧家人劈得连渣都没剩下,之前闻听大阵未毁,觉得说不定能承受大部分天威给萧家人留下个全尸什么的,现在一看,大失所望,没办法,作为凡人之躯的萧家人,实在是太弱了。 不过这一通翻找也并不是一无所获,萧家子弟的住处大多都挨着,他之前住的虽然是个小院,但还是处于整片居住区的中间,因为翻得太投入,便没有注意哪儿是哪儿,直到眼帘中出现一物,他才从那种偏执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将那个巴掌大的东西捡起来,放在眼前仔细打量,经不由得微微一笑。 是当年离开天道轩时天道翁留给他的锦囊。 那时天道翁曾郑重嘱咐过他,要他把龙玉与锦囊时刻带着身边,并在修为达到天境之后,再把锦囊打开,可离开萧家时他才地境中期,也从没想到堂堂萧家会发生被灭族这样的惨事,或许也是因为那日走得匆忙,没有将此物带在身上,总之,当年信誓旦旦答应师父的事情他就是没做到,现在想想,感觉十分臊得慌。 一晃六年匆匆而过,现在的他已经是摘星境的强者,这锦囊,也是时候可以打开了。 他慢慢在身旁一段塌平的横梁上坐下来,莫名一叹后,似是鼓起了勇气般将锦囊上的绳子解开,并从中掏出一折起来的纸,他将这张纸展开,看到上面天道轩亲手写下的文字, “天境之期,速往柬畀山寻老麒麟,收其为骑,切记切记。” 看到这儿,萧聪明显有点慌了,他抬起头来,自言自语道: “天境之期?按师父的说话习惯,指的应该是未出天境之时……那我岂不是已经错过了!” 他不禁有些懊悔,可思来想去,却又觉得是老天爷在跟他作对,当年他刚进天境就遇上身中通冥蚺之毒这种祸事,结果因为接受了老桑树的帮助,才保住性命,修为也一下子就蹿到了摘星境,可他当时要是不接受老桑树的帮助,那他便只有死路一条,算来算去,怎么着都不合适嘛! 斯事已过,多斯无益,萧聪收其锦囊,站起身来,继续往前走,禁地天池自是他需要去的地方,但在此之前,他得先去一趟之前萧天宇带他去过一趟的那个藏着摹天枢阁楼。 摹天枢,摹天枢,光听名字就知道,这东西意义重大,这东西对于萧聪来说,也具有很高的意义,因为从这件事情上他可以验证,这一切是不是自己父亲安排好了的——如果摹天枢已经不在,那这件事就没跑了。 关于那日的事情,他记得很清楚,自从得知萧家覆灭的消息后不久,他便一直在回想这件事情,直到现在,那日的记忆在他的脑子里已经反复了不止千遍万遍,可今天晚上他依着记忆里的路线再寻找时,走来走去却始终不见那堵“墙”在哪里,曾经的他一致认为那是一座造诣高到离谱的传送阵,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件事便真的没有办法验证了,传送阵的传送距离无法确定,他很难到那个地方去一探究竟,所以也就不知道摹天枢到底还在不在。 再然后,他来到禁地天池,终于看见一具被霹得焦黑还未腐烂的庞大尸体,想来应该是就传说中的神兽天蛰,他绕过这具尸体来到天池沿上,举目眺望,凄冷的月光洒在水面上,将满池的水照成了微微荡漾的汞,在离水面不足三尺的地方,隐隐有一层雾气在氤氲着,这里不像其他地方那样颓败,整个看上去,实在是干净的很。 萧聪闭上眼睛,仔细感应,喃喃自语道: “法阵还在,真正浑然一体的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阵,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魔尊,是否还这里呢?” 忽地,他摇摇头,自嘲一笑, “想什么呢,魔尊若是还在,上苍怎么会以这般雷霆手段灭我萧家,他肯定已经逃回魔界去了。” 他在池边席地坐下,静静凝望着磷光闪闪的水面,慢慢变得面无表情起来。 良久,幽幽一叹, “现在的我,该做点什么好呢?现在的我,又想在这一片废墟里找到什么东西呢?唉,好乱啊……” 他抓了一会儿头发,而后复又抬起头来,莞尔一笑, “操之过急了,算了,慢慢来,先给族人们立块灵牌吧。” 话毕,站起身来,转身走去 第四百零六章 古斗归篷服 在萧家祖庙祠堂曾经坐落的那个地方,萧聪重新立起一块孝德牌坊,花了近一整夜的时间,将祠堂修茸一新,凭借记忆里的摸样,把那些灵位一个个摆放在阶梯式的祭台上,这些灵位的制作材料想来不错,在灭族大劫的九十九道天雷之下,竟然没有被损坏半点,最后,他在祭台上最末了的位置,放上一块新的灵牌,上面写着——提考萧氏宗族世劫亡者合位,并在香炉里插上三根从落仙府扫荡来的长生香。 天光大亮。 萧聪走出祖庙祠堂,继续在这片荒败的废墟上逛荡,他虽是萧家这一代最杰出的子弟,但对萧家却并没有多少真正的解,刚回萧家那会儿一直在密室里参研阵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之后便被父亲派去参加圣城群英会,自那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就没让他消停过,回头想想,这一切实在是太匆忙了。 他实在是不知道这片废墟之上还有什么是值得他探寻的,可他就是不想走,于是恍恍惚惚地,便想起了那个关于离世柩的传说,离世柩虽然算不上萧家的终极秘密,但却是存放萧家一些不该存在于世的法阵的地方,比如当年萧天宇所用的绝魇噬灵阵,就是从离世柩里取出来的,比绝魇噬灵阵还要阴险歹毒丧尽天良的法阵,离世柩里还有很多,只是因为这些法阵实在是不适合在盛世出现,所以一直被锁着,但萧聪认为,器无善恶,全在人心,乱世将至,这些法阵对他来说有大用,在初见自己父亲参研绝魇噬灵阵的时候,他曾猜想萧天宇已经完全控制了八大长老,所以在听到萧家覆灭的消息后,他在萧天宇送给他的弥芥里找了好几遍,却愣是没有看见一卷像是从离世柩里拿出来的法阵,这种浅显易懂的道理,萧天宇不会不明白,可为什么没有把离世柩里的东西一起放进这枚承载着萧家底蕴的弥芥里呢? 时至今日,萧对此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可这里除了断壁颓垣就是碎砖烂瓦,密室全被破坏,连条像样的密道都没有找到,偌大的一个萧家,他总不能将其掘地三尺吧,那样对祖先实在是大不敬,再说,花费的时间也太长了。 他坐在正堂还未被瓦砾覆盖的台阶上,仰头看着太阳想了一会儿,猛地拍了一下膝盖,豁然开朗道: “他肯定知道这些秘密究竟在哪儿!” 可紧接着又焉了了下去, “唉,还是难比登天呐……” 百无聊赖地左右看了几眼,生无可恋地站起身来,轻轻拍打了几下满是尘土的屁股,挤眉弄眼做了个古灵精怪的鬼脸, “不试试怎么知道!” 寻寻觅觅走走停停,一路上东张西望,最后不知不觉地来到这一处他一直以来都在逃避的地方,当他猛然回过神来却是为时已晚,因为他已经站在这位置的中央了。 这里是萧天宇的书房,是他生前最常待的房子,萧聪和和萧天宇的在萧家的很多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脸上全然再寻不到方才恍然大悟后的欢喜,萧聪站在那里,脸色扭曲,眨巴眼睛,不争气地潸然泪下,最后眼泪如洪水般决堤,他蹲下身,抱头痛哭起来。 “爹……我不是不想见您,我是……我是觉得自己没法面对您啊……您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失望吧,可我……可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他泣不成声,然后猛地抹了一把脸, “您放心,总有一天,我会为萧家正名的,您在天上看好了,我一定会的。” 而后,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九个响头。 哭过一场,感觉心里舒服多了,可再看一眼那坍塌的匾额,却还是感觉心里有点揪得慌。 这里能成为历代萧家家主的书房,自然有其特别之处,萧家的护族大阵讲究三位一体,而这里,就是这三座法阵联系最为紧密的地方——当年萧家有能者合力为四大御王向阵灵商量来半天的时间,也是在这里进行的。 其实,历代萧家家主,虽然不能与阵灵取得联系,但与法阵之间,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应,就像是获得了阵灵的某些神通,造诣达到一定高度,甚至可以对萧家里面所发生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前提是在书房里,不过历代萧家家主似乎都不屑于这么做,都是一家人,偷(监)窥(视)这件事情,似乎有点太过分了。 萧聪一点点地将书房空地收拾出来,找到萧天宇椅子的位置,盘腿坐下,闭目存思,凭借一种本能的直觉,寻找起与阵灵的感应来。 按理说,现在已经是摘星境修为的他,又经过完美国度老东西的洗礼,精神意念之强大,远超萧家所有人,在进入龟府风眠谷底的百丈石室之前,他也曾一度认为阵法造诣的高低是与驭阵师的精神意念挂钩的,因为精神意念越强大,对天地万物的感应就越灵敏,相应的阵法造诣也就越高,可自那之后他发现他错了,精神意念是精神意念,阵法造诣是阵法造诣,精神意念在灵魂中是一个笼统的存在,而阵法造诣高低则是取决于阵师萧聪,不得不承认,驭阵师精神意识强大的确会为布阵带来一定辅助作用,可这不是根本,阵法造诣的提升,还是立足于驭阵师对阵法的感悟,这种感悟能力是专属于萧家人的,也是任何其他存在所替代不了的。 所以,即使现在的他精神意识已经高的离谱,但阵法造诣与先辈相比,还是差了太多,能不能与阵灵取得感应,还真得两说,再者,萧家家主身上有什么不同之处他也不知道,如果萧家家主身上有什么印记,凭借这种印记才能取得那种能够通过法阵知晓萧家中所发生之事的能力,那希望就变得更加渺茫了。 本来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行不行先试一试的态度,没成想刚进入状态不久,心里面便有了些特别的感觉,就像在茫茫大海上看见了一座孤岛,他奋力往那边游,然后就爬了上去。 爬上这座“孤岛”以后,眼前的精致便完全改变了,之前白茫茫的视野变成了四堵密不透风的墙,上面不知道有没有封顶,但却有光亮,也是因为亮度太强,所以看不清上面的景象。 再仔细看,见最里面的那堵墙的跟前,放着一张石桌,石桌上放着一口朱红箱子,样式古香古色,看上去得有些年头了。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离世柩?”他在心里惊诧道。 就这样往前又走了几步,在箱子旁站定,右手抚上鼻梁,上下来回摸了几下,而后毅然弯腰,试图将箱子掀将开来,箱子没上锁——其实连锁鼻都没有,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地掀开,于是,他脸上出现了分外明显的失望之色。 “唉,看来真的是我想多了,这怎么可能是离世柩呢?” 说着,取出里面的东西,轻轻一甩,抖落开来,是一件长袍。 “这袍子,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啊……” 长袍窄袖长摆带帽,以紫色为基调,上面用金线绣着花边纹络,上有护肩,中有腰带,质感柔腻,轻若无物,打眼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哦,我想起来了,是在先祖的画像上!” 萧家历史上出现过的着名人物,貌似都有一件这样的袍子,他的名字叫古斗归篷服,算是专为阵法造诣达到一定境界的驭阵师设计的衣裳,也是一种荣耀与身份的象征,能穿上这袍子的,最起码得是有生之年阵法造诣最高的萧家人——每一代中总得有一个人穿上这件袍子吧,一般也就是萧天宇这样贵为萧家家主的存在,再就是能布出九星大阵的萧家人,不过,若是像萧凤哲、萧明远那种不问权势只究学术的不世天才就要另当别论了,听说这俩货当年都曾差点被推上族长之位,只是人家就是不愿,族人也没办法,最后竟然不了了之了!至于自己老子萧天宇,好像除去家主之位外,也有资格穿上这件袍子,只不过萧天宇从不愿意穿,说是与先辈们相比,他这点成就实在是臊得慌,就不穿出去丢人现眼了。 至于这件古斗归篷衣是不是自古流传下来的,萧聪就不知道了,仔细想来,觉得应该不是,就算这件衣裳举世难寻——水火不侵,刀枪不入,抵得了术法,扛得下劲创,与某些传世铠甲比起来不遑多让,而且来历莫名,反正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这玩意是从哪来的。不过,以萧家的底蕴,为每一代家主配上这么一件宝贝好像也不算太难,毕竟这玩意儿再罕见,恐怕也比不得一个能布出九星大阵的萧家人金贵,一座九星大阵的价值不言而喻,而一名驭阵师,一个活生生的人,半辈子能布出多少座九星大阵啊。 萧聪将这件袍子小心翼翼地收进萧天宇留给他的那枚弥芥里,本来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竟然又成功了,然后心念一动,便回到了之前萧家家主书房坐落的那块空地上。 这一切发生的如梦似幻,萧聪右手一番,将古斗归篷服取出放在膝盖上,目光温柔的打量着崭新崭新的袍子,忽然,他莞尔一笑,喃喃自语道: “我明白这一切为什么这般容易了,我是唯一的萧家人,这一切不属于我又属于谁呢?” 然后,他抬脸望向天空, “爹,谢谢你。” 第四百零七章 不测 事情已经再明朗不过,作为仅剩的萧家人,萧聪已经拥有了家族剩下来的全部,现在说他是族长也好,家主也罢,反正现在萧家的护族大阵只能认同他,不过想要获悉这里的全部秘密,似乎还要一个很长的过程,急肯定是急不来的,萧家的秘密,得需要他在阵法造诣一点点提升中慢慢获取,就像今天他能看见一座孤岛,说不定以后能看到更多的孤岛,慢慢的这些孤岛连成一片大陆的时候,那展现在他眼前的就是真正的萧家了,从这件事情上他还知道,父亲留给他的这枚弥芥肯定不是秦管家从圣城拍卖会上拍下来那一枚,能与密室之间进行物质交换,一般的弥芥肯定是做不到的,他猜,现在他右手上的这枚弥芥,其实就是萧家家主传承的那一枚。 于是,关于萧家,萧聪决定不再逗留,布下一座传送阵后,便直接离开了,至于那件象征着驭阵师身份与荣耀的古斗归篷服,他没有穿上,想等到他也能布下九星大阵的时候再穿。 反正萧家,以后免不了要不时回来一趟了。 去时足足用了两月,回时不过用了两日,萧聪在萧家布下的传送阵,算得上是他至今阵法造诣的最高体现,别看只是一座传送阵,里面的道道其实也多得很,而且传送阵这种存在,对于肉体凡胎的萧家人来说,意义甚大,就算往前数百万年,千万年,依然能找寻到传送阵在萧家历史中里踪迹,在萧家没有建立有三位一体究极大阵护佑的萧府之前,它跟匿影藏息阵一样,算得上是萧家人保命的手段,前者持静,后者保动,搭配起来,甚是好用,无尽岁月以来,萧家人对于这两座法阵的研究从未停止过,甚至说,对于传送阵的研究倾注的心血要比匿影藏息阵的研究多得多,生灵的空间转移,其实本不是像现在这般容易,只是因为有先辈们的不断参研将这个过程简化了,如此才有了萧家人现在这般的信手拈来。 回到北兆国的绥炎城,萧聪刚刚踏出传送阵,便隐隐感觉附近有很多气息纠缠在一起,好像是在打斗,用心感应之下,竟然是星流云他们。 他赶忙祭起摘星翼加持下的灵隐步,只花了不到半刻的时间就赶到事发现场,见星流云、鸿翔、尹诺他们已经全力以赴,与一群修为不俗的武道高手缠打在一起,对面六个人修为个个在摘星境,星流云这边虽然带着个天境中期的鸿翔,但却还有一个渡河境初期的尹诺,也多亏有尹诺护着,鸿翔在对面两个摘星境中期高手的围杀下才没被砍死,他跟欧阳寻虽然也是天境中期的实力,但毕竟是世家子弟,实力自然比寻常的天境中期高手强一些,再加上一个天境中期的幽女,迎接两名摘星境初期高手倒也勉强有一拼之力,至于再农和霍闹,他俩一人一个摘星境中期的对手,俨然是一幅不可开交的状态,七对三,看似差不多势均力敌,星流云这边也没落的下风,只是一时还难以脱身,可很明显的是,星流云他们几个一直都在找机会逃跑,但因为对面人数太多,另外又有鸿翔和幽女这两个拖油瓶在,所以一直不能成功。 萧聪有些懊悔临走之时没想到这一茬,不然留下几枚石刻来,星流云他们就不会陷此危境,不过现在他回来了,这事情就该结束了。 于是他二话不说,直接取出诛仙,虎入羊群般杀将而去。 武道高手里面有一个黑发白髯的家伙极有眼力劲,萧聪刚动,他就急着大喊道: “萧聪来了,大家小心。” 萧聪闻言冷冷一笑,他本是想要先去帮鸿翔和尹诺一把,听见此人大喊,于是身体打了个弯儿,顺手就是一记天道轮伐,饶是这武道高手做了十足的准备,却还是吃了一记小亏,萧聪是什么人?那是可以以摘星境中期斗败渡河境初期的变态,现在以天境中期的实力跟他这个平庸无奇的摘星境中期玩,还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事儿。 这家伙的左胳膊被萧聪的天道轮伐划开一道口子,正流血潺潺,他用右手捂住伤口,咬牙切齿地大喊道: “保存实力,快撤!” 其他几人听见这话,毫不迟疑地丢下对手开始往黑发白髯的男子身旁聚茏,看样子是要准备跑路,萧聪见状冷笑: “落在我手里还想跑,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刚要往前追,却听见欧阳寻在身后大声叫道: “不要追,他们在拖延时间,我们也赶快走!” 星流云少有这般失态,萧聪停下身形,终究还是没有追下去。 几个人逃出绥炎城,在一处隐秘之地借助传送阵逃到千里之外的日落山脉外围,又用法阵“画皮”替换掉之前的气息,再次聚在一起。 萧聪平静问道: “怎么回事?” 一开始谁都没说话,只有欧阳寻想了一会儿,才回答说: “大概是你暴露了我们的行踪,所以独孤家找上门来了。” “我暴露了你们的行踪?”萧聪挑眉冷笑,似乎觉得这事儿有点啼笑是非。 欧阳寻认真点点头, “对,就是你,独孤家应该是在萧家外面放置了什么你没有察觉到的玄器,发现你能进入萧家,便认定你是萧聪,然后以你为线索,顺藤摸瓜就找到了绥炎城。” “我在萧家只是呆了两天而已,有那么快?”萧聪觉得这件事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仅仅两天,就能从十数万里之外的萧家找到北兆国的绥炎城,关键是还那么精准,这效率,也他么太高了点吧。 “你离开之前没有更换气息,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所以给独孤家行了很大的方便。” “可我不是在房间里摆下了匿影藏息阵吗?” 欧阳寻无奈一笑, “哥们,别闹,你布下的匿影藏息阵虽然厉害,但独孤家的炼器师也不是吃干饭的,宁可错杀一千,不能当放过一个,反正只要找到酒楼就好了,他们本来就是打算把里面的人全都杀了,我们还能不出来?” “那你们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欧阳寻斜眼看向星流云,笑道: “多亏了少帅大人神乎其神的反侦察能力,我们才能及时逃过一劫,依我看,他们几个只是前锋,因为正好徘徊在绥炎城,所以被独孤家派来以防万一,拖住我们或者是跟踪我们,等后边更厉害的人物到来,再把我们一举歼灭,只不过星流云察觉到了他们的猫腻,他们这才不得不出手。” 萧聪被气得咬牙切齿, “这个独孤家,总以一天,会被践踏在我的脚下!” 第四百零八章 锦囊里的秘密 月光如水,高悬中天,沙海起伏像一片静止了的波澜壮阔,“海岸”上,坐落着一顶毫不起眼的帐篷,像一条搁浅的帆船,看上去是那样的孤独和无助。 羊皮帐篷里,萧聪、鸿翔、幽女、欧阳寻坐得端端正正,尹诺以刀柱地,蜷着一条腿,看上去像个放荡不拘的侠士,星流云半躺在地上,像个吊儿郎当的痞子,空间本来就狭小,所以看上去稍微有点挤,再农和霍闹在外面守夜,躲在帐篷在月光里投下的阴影中,无声无息的。 其他几个人已经眼神期待地看了萧聪好一会,貌似在像往常一样,等待萧聪的率先发言,其实他们感兴趣的,不过是萧聪在萧家呆了两天的收获罢了。 萧聪低头沉静良久,忽然抬起头来问欧阳寻道: “阿寻,你听说过柬畀山吗?” 欧阳寻有点意外,摇摇头, “没有,你问这个干嘛?” 萧聪微微叹了口气, “师父让我去一趟柬畀山收一个叫老麒麟的生灵为骑,却没有告诉我怎么去。” “老麒麟!”欧阳寻倒吸一口凉气,大惊失色道:“天道翁前辈让你收它为骑,这口气,也太大了点吧,就么有告诉你别的什么事情?” “问题的重点是在这里吗?不是应该在小聪消息的来源上吗?小聪,你从哪儿得来这消息的?”幽女歪头疑问,一双微微皱起的眸子在宝珠荧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看上去甚是好看。 萧聪笑笑, “姐姐,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师父临走前曾给我留下一只锦囊,因为不急着打开,所以一直以来被我忘在萧家了,这一次回去时碰巧翻了出来。” 幽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萧聪把脸转向欧阳寻, “你继续说。” 幽女一说话,欧阳寻这货连声都不敢吱一下,可能是因为自知怂软,所以在开口之前讪讪笑了两声, “柬畀山这地方我虽然不知道,但老麒麟倒是听说过,可这他么近乎是个传说啊,你们师徒俩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星流云不满道: “欧阳寻,废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了,什么传说不传说的,你说出来不就完了!” 欧阳寻这一次倒也不甘示弱, “你脑子有病吧,这还用我说,麒麟,那他娘的是麒麟!整个玄真界有几头麒麟?撑死不足十头,这可个个都是传说级的存在,而萧聪所说的老麒麟,就更不得了了,那是麒麟祖,只是这名字人们不常提,所以才称其为老麒麟!” 星流云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根本就没把欧阳寻的话当回事儿。 萧聪闻言,不禁蹙眉, “这头老麒麟很厉害吗?有什么渊源?” 欧阳寻撇撇嘴,煞有介事道: “厉害是肯定厉害,至于渊源,恐怕就没多少人知道了,我隐约记得之前龟府的一位长老曾提起,说玄真界只有这头老麒麟是真正的麒麟,其他的都是假的,” 说着,搔搔脑袋, “这话当时我没细想,只是到了后来才想到,这头老麒麟,可能就是出现在玄真界的第一头麒麟,那得是活了多少年的存在啊。” “第一头麒麟,”萧聪苦笑,面色是吃了苍蝇屎一般的难看,“师父,您这可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 星流云大大咧咧道: “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师父这么厉害又这么疼你,给你做出来的安排应该自有其道理,甚至说,他跟那老麒麟已经约好了也说不定,再说,欧阳寻说的也不一定对,咱们现在掌握的信息太少,不能妄下定论,反正要收服那样一尊巨擘,凭你现在的实力是远远达不到的,所以啊,放宽心,走一步看一步,自然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萧聪抬起头来,悻悻然道: “师父说,让我在天境时做这件事。” 星流云直起身子来,面色有点无奈, “你这事儿……你现在已经摘星境了,难不成还要自斩一刀?可事儿成不成还不一定,是不是有点冒险啊,也有点可惜了。” “自斩一刀我倒是不怕,反正这摘星境的修为也不是靠自己的努力挣来的,我现在只是想知道那座叫柬畀山的地方在哪儿,师父他老人家也没给我留下其他线索,让人感觉挺无语的。” “是不是你师父给你留下了线索你没发现啊。”欧阳寻试探性问道。 萧聪笑笑,右手一番,直接将锦囊扔给欧阳寻。 欧阳寻面带赧色,忙不迭双手接住锦囊,先是解开上面的系绳,把里面的纸拿出并展开,手指捻了捻,微微皱眉道: “寻常纸张……” 萧聪在一边凉飕飕地揶揄道: “我师父跟我从来不搞拐弯抹角那一套,这里面要是有什么别的玄机,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才对。” 欧阳寻不理萧聪,继续在那里聚精会神地钻研着。 “锦囊,也是寻常材质……”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重新拿起纸张,目不转睛地看着,半晌, “小聪,你看,把这几个字笼统起来看,像不像一幅地图。” 萧聪闻言猛地夺过纸张,放在眼前仔细观摩,星流云和幽女等人也纷纷凑到近前,星流云啧啧称奇道: “是有点象……行啊欧阳寻,有两下子哈。” 欧阳寻谦虚起来, “有啥啊,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萧聪抬起头来,扫视一圈, “这上面究竟表示什么,你们有谁能看得出来吗?” 尹诺首先摇摇头, “反正我是看不出来,你知道,我大半辈子都是在忘生谷度过的。” 星家姐弟相继回答说, “看不出来。” “我也看不出来。” 欧阳寻盯着纸张又看了片刻,伸手指向左下角边缘处, “你看,这里是不是跟萧家所处孤凉国的地势有点相似。” 萧聪在欧阳寻所指之处仅是停留了一瞬,便将目光投向一脸认真的欧阳寻,神色甚是诧异。 欧阳寻咧嘴一笑, “不用这么看我,你想啊,你师父既然想要给你指路,那边一定是最为稳妥的路线,你一定会出现的地方就是萧家,还有比这更好的选择吗?” 被打翻了醋坛子的星流云在一旁酸溜溜地说道: “不愧是从龟府出来的人呐,脑子就是比我们好使。” 欧阳寻充耳不闻,将目光移回纸张, “从这上面看,这条路真的很长,而且最终通向的,是玄真界的未知区域,我们如果要去这里,耗费的时间肯定不少,而且,得做十足的准备才行。” “准备?什么准备。”星流云问。 欧阳寻似笑非笑, “心理准备。” 见星流云就要发作,欧阳寻赶紧说道, “从这儿开始,基本就不再是我们能够揣测的区域了,你们看,这才仅是一半,后面的路还长着呢,所以这件事情不能操之过急,至少,得尽量多的收集一些信息。” “还有就是,小聪,你要想好了,到底要不要去找这头老麒麟。” 萧聪眼神坚毅, “师父吩咐的事,我是一定要做到的,不管这件事对我来说是何意义。” 欧阳寻笑着点点头, “好吧,这样一来,问题就全部解决了。” “嗯?”幽女对此表示很诧异。 欧阳寻摊摊手, “小聪认为我们几个应该先找个地方去历练,幽女觉得我们应该先去找宇文丰都,我们陪着小聪去找老麒麟,不正好吗?这一路危机重重,历练肯定是绰绰有余,宇文丰都至今杳无音讯,到哪儿找不是找,” 他又用手往纸上指了指,接着道: “这一片地方是玄真界有名的穷山恶水,我觉得,我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最正确的选择,就是抱团。” “抱团”两字,被他咬的特别重。 萧聪不由自主地幽幽一叹,刚要说话,却听星流云大声赞同道: “这件事你说的很对,抱团,就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他转过脸来拍拍萧聪的肩膀, “就这么说定了!” 萧聪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欧阳寻看着欲言又止的萧聪,笑道: “你不用担心,也不用想什么理由说服我们留在这里,一来,我们既然决意跟着你混,你到哪里我们本来就是要跟到哪里,再来,你师父给你指了这么一条路线,你觉得他只是为了告诉你老麒麟在哪儿吗?错了,这是他老人家给你安排的天境时期的历练啊,你都走得,为什么我们就走不得?所以嘛,放宽心,你师父是不会坑你的。” 一边说一边拍着萧聪的胸膛,最后把纸张和锦囊重新交还到萧聪手上,并说道: “这两样东西你最好留着,别丢了,以后说不定还有大用。” 萧聪将东西攥在手里,问道: “怎么说?” 欧阳寻打了个哈哈, “我猜的。” 这一幕,倒是把几个人全都逗笑了。 事已至此,也算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敲定。 “什么时候启程?”欧阳寻问。 “明天。”萧聪回答斩钉截铁。 欧阳寻挠挠额头, “明天恐怕不行,太急了,我觉得,你应该先跟我回一趟龟府,多搜集一点资料,然后再从萧家开始往那边走。” 萧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可府主阁古识室里的典籍都已经被我看过了,也没从里面看到什么紧要线索,怎么,你还知道龟府有比古识室更显底蕴的地方?” 欧阳寻狡黠一笑, “万事不得法,累死也白搭,知道为什么我师父敢放你进古识室而不让我一个人进古识室吗?嘿嘿,赶明儿到了龟府,你就瞧好吧。” 萧聪亦是扬起嘴角,愉悦道: “好,我等着。” 第四百零九章 子夜之前 翌日天还没亮,萧聪在帐篷前做完早课,给星流云他们留下几块石刻,便要利用卜天卦带着欧阳寻一起回龟府,临走前,欧阳寻告诫萧聪,说这一次不必跟他师父打招呼,直接到府主阁的古识室就行,萧聪也没问这里面的原因,心念一动,便带着欧阳寻来到了龟府的古识室里。 看着整齐放在书架上鳞次栉比的一本本典籍,欧阳寻嘿嘿几声坏笑,眼睛里流露出恶狼看见绵羊一般的贪婪光芒,还忍不住搓了搓手。 萧聪猛不丁问道: “真的不用跟归师父说一声了吗,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好。” 欧阳寻不以为然,漫不经心回道: “这有啥不好,说了才不好,按理说我没资格到这里面来,让外人看见了不免要说我师父坏了规矩,不过有你带着,我师父说不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心照不宣,谁都不给谁惹麻烦,多好。” 萧聪撇撇嘴,从弥戒中取出一应物件,在地上摆了做法阵,欧阳寻见之诧异道: “你在干吗?” 萧聪一边忙活一边淡淡回答道: “你不用编这些瞎话来哄我,归师父才不会跟你心照不宣,他要是知道你在这儿,肯定饶不了你,他之所以没进来抓你,只是因为咱们赶巧了,归师父没在这儿,我之所以能进来,也不是归师父愿意放我进来,而是因为有卜天卦在手,他拦不住我,至于我能不能看得懂这上面记载的东西,那是另外一回事,我在这儿布下座匿影藏息阵帮你应付一下,你赶紧的,咱们谁都别给谁惹麻烦。” 欧阳寻讪讪一笑,不再说话,一屁股蹲进萧聪摆好的匿影藏息阵里。 “咱们从哪儿开始?”萧聪问道。 欧阳寻几声失笑, “还能从哪儿开始,一本本来呗。” 萧聪点点头, “好,你坐在法阵中别动,我一本本拿给你看。” 欧阳寻一脸春风得意, “那就有劳萧四少爷喽。” 萧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丢下句, “德性!” 于是,萧聪开始一本一本地把典籍拿给欧阳寻看,等欧阳寻看完,再将典籍放回原处,不料欧阳寻看书速度快的离谱,翻一本书连半刻钟的时间都用不了,萧聪拿书的速度根本就跟不上他看书的速度。 忙活完一个书架,萧聪忍不住问道: “你翻得那么快,到底看进去了没有。” 欧阳寻笑得得意,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感觉, “你以为本少爷在龟府呆这么多年都是白呆的,别废话,一摞摞往这里搬就是了,你也不用太在意书籍的摆放次序,没人注意这些。” 萧聪恭敬不如从命,开始一摞摞地往欧阳寻这边搬起书来。 不知什么时候,欧阳寻身边平铺了一张三尺见方的白纸,上面已经添了不少墨迹,打眼看上去,不着条理,仔细一看,倒是能找到几分地图的感觉。 “你这是在干什么?”萧聪趁着欧阳寻拾笔抹墨的空,问道。 欧阳寻头也不抬,随口回答道: “这还用问,画图啊。” “这是什么图?” “你师父给你留下来的图,我依着自己的想象力给他丰富了一下,顺便把从书里找到的东西添上,显得更直观一些,也便于按图索骥。” “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你继续搬书吧。” 萧聪悻悻然,堂堂从天道轩走出来的骄子,头一次被人这么毫不留情的拒绝,心里面不免有点挫败感, “好吧。” 他站起身来,搬起身旁的一摞典籍,往一边的书架走去。 俩人一直忙活到当夜子时,差不多七个时辰的时间,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却仅仅是看完了古识室所有典籍的三分之一,不是欧阳寻看书的速度不够快,关键是这里的典籍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欧阳寻一边看还要一边画图,端的是费劲的很——欧阳寻身边的图纸,摞了足有一掌厚! 萧聪看着有点于心不忍,前段时间他把古识室里的所有典籍看完——说是看完,其实很多书都只是草草略了一遍,因为上面的内容他都知道,还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现在欧阳寻不但要研究上面的内容,还要简化后做记录,那功夫,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呐。 他趴在地上,柔声问道: “阿寻,要不今天咱就到这儿吧,时候不早了,明天再看,反正也不急这几个时辰。” 欧阳寻抬起头来,双眼赤红,呵呵一笑,答非所问道: “有吃的吗?” 萧聪想了想, “我可以去厨房给你做一点。” 欧阳寻答应的痛快, “行,你赶紧去吧,我在这儿再看一会,等你回来吃了饭再睡觉。” 萧聪点点头,也没起身,心念一动间人就不见了。 欧阳寻低下头去,继续瞪着眼睛苦心钻研。 龟府的厨房还是老位置,萧聪没有走错,只是没有现成的佳肴可带,于是不得不升起炉火,好在夜深人静,没人会在乎厨房里有什么特别的动静。 厨房里食材不少,大多还很新鲜,应该是晚饭被任职于膳食的家伙偷工减料克扣下来的,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萧聪也不客气,直接升起三个炉膛,同时看着三口炒锅,用一份时间做出三碟小吃来。 与此同时,府主阁幽暗的古识室里。 接着微弱的宝珠荧光正在埋头苦读的欧阳寻缓缓抬起头来,冲着前方讪讪一笑,然后慢慢双膝跪地,叩头行礼,恭敬道: “徒儿拜见师父。” 前方一丈开外站着个高大的身影,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其音容笑貌,不过从欧阳寻方才言语得知,应该是已有三月久违的归师父。 黑影开口,果然,声音还是那样熟悉, “起来吧,我可当不起您如此大礼。” 欧阳寻嘿嘿笑了几声,回到之前张腿坐在地上毫无仪态的姿势。 归师走又往前走了几步,而后蹲下身来, “学的怎么样了?” 说着,开始随手翻动代表着欧阳寻一天劳动成果的那一摞图纸。 欧阳寻面色如常,任着他翻,坦然回答道: “差不多再有一天的时间就能把这里翻阅一遍了。” 归师父抬起头来,面色诧异,而后笑笑, “哟呵,竟然这么快!” 欧阳寻付以几声憨笑, “我只找有用的东西,所以速度快些。” 归师父眼神泠泠,蔑然一笑, “少在这儿跟我打马虎眼,我还不知道你小子,东西虽然没记在纸上,都记在脑子里了吧,怎么,凭这几张废纸,就想糊弄我,也不想想是谁把你带大的。” 欧阳寻陪笑,面色僵硬, “师父要是不信,等我整理完这些东西,你把我这几天的记忆消除就是了,徒儿不会有半句怨言。” 归师父再次低下头去,说话漫不经心, “我没那闲功夫去消除你的记忆,不想让你到这里来的又不是我,既然是萧聪带你来这儿,那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看完赶紧走,别给我惹麻烦。” 欧阳寻咧着嘴,这一次笑得分外真诚, “谢谢师父成全。” 归师父摆摆手, “没什么好谢的,记得把这些东西给我做一个备份留下,要不然,老祖那边我不好交代。” “是,师父。” “嗯嗯,走了。” 归师父起身,几步跨进黑暗,进而消失得无影无踪,归师父刚走,萧聪的身影突然出现,近乎是一个前脚一个后脚,时间拿捏的刚刚好,称得上是无缝连接。 欧阳寻将脸转向萧聪,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摸样, “这么快就回来了,带了什么好吃的。” 萧聪的目光循着欧阳寻方才所看的方向,微微皱眉, “你刚才在看什么?” 欧阳寻脸不红心不跳,扒瞎道: “刚才听着外面的动静,应该是我师父回来了。” “归师父?回来得这么晚,我还以为他今晚上不回来了。”萧聪转回脸来,一边说一边从弥芥里取出一个朱红色雕刻精美的食盒,看样子没起半点疑心。 香气袭来,欧阳寻颇没出息地吧唧吧唧嘴,将手中的书和笔扔在地上,搓搓手,忙不迭就要去接萧聪刚从食盒里拿出来的碗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道: “要不是恋你这一口,我才不愿意跟着你吃苦受累,要不以后咱们几个的伙食你全包下来得了,厨艺也是手艺,技多不压身嘛,多练练总归是好的。” 萧聪闻言不禁冷笑, “你跟着我吃苦受累,那是因为我厨艺好吗?分明是因为幽女姐姐嘛,装的跟个人一样,舔狗就是舔狗,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被说破心思的欧阳寻也没不好意思,一手端碗,一手持筷,将一块笋肉夹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赞叹道: “好吃,还是热乎的呢!” 萧聪撇嘴一叹,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对了,还有酒吗?”欧阳寻又夹了松茸放进嘴里,咀嚼之余含糊不清问道,脸上满是希冀之色。 萧聪瞪大眼睛,‘ “怎么,你还想喝酒?” 欧阳寻理直气壮, “累了一天了,喝点酒能解解乏嘛,又不是奔着一醉方休地喝,怕什么!” 萧聪无奈,从弥戒中取出小坛装的落仙府精酿放在欧阳寻跟前,牢骚道: “真是服了你了,都过子夜了,还有心思喝酒,欸,对了,你的弥芥里不是啥都有吗,没存点?” 欧阳寻嘿嘿几声市侩奸笑, “我那个得留着,等从你们这讨不到时再喝。” 这一次,萧聪是彻底被欧阳寻的死不要脸整无语了。 吃完宵夜,萧聪将几个被欧阳寻近乎是舔干净的碟子一一收起,而后两人在原地和衣睡下,一夜无话。 第四百一十章 非阵非器 第二天,萧聪如时醒来——好像不管前一天晚上他睡得多晚,到第二天早晨总是不会错过雷打不动的早课,回来时,见欧阳寻已经在那儿埋头忙活上了,看的典籍还是昨天晚上留下的一摞,想来应是刚开始不久。 萧聪继续搬书,欧阳寻继续看书作图,今天的进度似乎慢了一些,萧聪除了搬书之外也有了其他的事情做,欧阳寻给他一本装订精美的白本,让他在一边不时做一些笔记,萧聪注意到,这白本和笔墨的材质皆是不俗,由此可以看出,欧阳寻对这些信息极是看重。 二人从早晨一直忙到中午,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萧聪午时过后才去厨房偷东西吃,吃完午饭,一口气又忙活到子夜,还是像昨天晚上一样,萧聪从厨房带回美食,欧阳寻喝下一小坛落仙府精酿,而后沉沉睡去。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直到到第六天子夜,两人狠了狠心加了会儿“班”,于第七天卯时才将这些东西整理完,整整六天,欧阳寻呆在这两尺见方的匿影藏息阵里埋头钻研,刻苦修读,只是偶尔挪一下屁股,用他自己的话说, “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感觉身体被掏空。” 在府主阁古识室吃完七天以来的第一顿早饭,收起整理好的所有资料,萧聪带着欧阳寻,利用卜天卦来到龟府边缘一处比较安全的地方,然后布下一座高阶传送阵,赶着回到濒阳荒漠外与星流云一行人会合。 时已至巳时初刻。 天上挂着一只大太阳,光芒万丈,地面上沙砾金黄,看着就感觉有点发烫,萧聪和欧阳寻来到之前支着羊皮帐篷的区域,举目四望,见少海上空无一物,引得欧阳寻不禁自我怀疑, “咱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萧聪想了片刻,不禁莞尔失笑, “放心吧,没走错,他们就在这里?” “在哪儿?”欧阳寻问。 萧聪手指往下指指, “在下面。” 欧阳寻愣愣地看着萧聪的手指,少顷,大嘴微微裂开,看上去有点啼笑是非的无奈, “肯定又是星流云那丫的想出的馊主意。” 萧聪付之一笑, “咱们那天来的晚,第二天走的又早,时间太巧,没顾及到中午天气太热这一茬,早知道这样,我就该在帐篷里布下一座广寒宫,之前我跟鸿翔来这儿时就是这么办的,不过也多亏了有星老大,不然,一直坚守在这儿,幽女姐姐和鸿翔可就要受罪了!” 欧阳寻撇撇嘴,揶揄道: “星家的细子,当真一个个都是属老鼠的,他们的据点,就没一个正儿八经的地上设施,不过话说回来,这打洞的本领也真够强的,沙漠里面都能给掏出地洞来,也真是服了。” “现在怎么办,你能准确感知到他们的方位吗?” 萧聪双臂搭载后脑勺上,扭扭脖子,笑道: “能是能,但找不到地动入口在哪儿,怕贸然进去把地洞弄塌了,咱们在这儿等等吧,说不定他们会自己出来的。” 欧阳寻无奈,躺在地上,眯着眼睛像条死狗,萧聪看看天空,取出一应材料,在地上摆了座“广寒宫”。 躺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欧阳寻突然坐起身来,扭头对萧聪说道: “闲着也是闲着,你把咱俩整理的东西取出来,咱们再细化一下。” “细化?” 萧聪右手轻轻一挥,一摞差不多有五寸高的图纸和一本半掌厚的本子出现在沙地上。 欧阳寻仰头看天, “你说,会起风吗?” 萧聪不明所以,只能回以赧笑, “这……我怎么知道。” 欧阳寻看着天,慢慢扭动脖子, “看这样子,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嗯,正好。” 言罢,抱起那一摞图纸,跟拼拼图一样在沙地上平铺开来。 要说欧阳寻这家伙也去确实是个人才,他画的这一摞图纸,摆在地上竟然能拼成一幅完整的地图,群山、河流、平原、盆地,就跟他真的亲自到过那儿一样,空白处还写着密密麻麻的注解,比如这个地方出现过什么不可思议之事或者是存在着什么势力,需要注意什么等等,简直详尽的不能再详尽了。 图纸被摆成一个三丈见方的大地图,从近处看上去感觉甚为可观,当然,从整个濒阳荒漠看就显得毫不起眼了,欧阳寻站在地图的边缘处,抓耳挠腮显得手足无措,喃喃自语道: “怎么看都觉得有点不太方便啊,就算是滕到一张纸上,还是太费劲了……” 萧聪此时也站在这张地图旁,随声附和说, “要是能多给我一些时间,我倒是能把这些东西全记在脑子里。” 欧阳寻像是听见了一个极大的笑话, “别开玩笑了哥们,只有你记下来没用,咱们几个人手一份儿最好,我是怕在路上发生什么变故谁走丢了,有这幅地图在手,多少增加点生还的可能。”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多发你们几块石刻不就完了。”萧聪不服气地抬杠道。 欧阳寻笑着摇摇头,右手食指遥遥指向图上某一块区域, “看见了吗,那一块,是我们去柬畀山的必经之地,也是玄真界出了名的险地,你有多少石刻才够我们在那边挥霍,再说,传送阵就算再便利,那也只能往回走不能往前走,走不过去就是走不过去,一次走不过去,来回传送几次可能都走不过去,所以啊,忘了你那些歪点子,脚踏实地积极面对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 “此行一去,柬畀山并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这是我们提高修为的大好机会,要是真的能走散了也不错,人手一份地图,也好让我们磨练磨练,只要死不了就行。” 萧聪闻言,不由得重重一叹,片刻后才回答说: “这件事交给我吧,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欧阳寻闻言诧异道: “你打算怎么做?” “等我把这张图完全记在心里,从我的灵魂中引出一缕神识注入石刻,他们拿着石刻,就能通过我的神识获悉地图上的内容。”萧聪回答,语气淡淡。 “没想到萧家的法阵竟然还有这等妙用,当真让人意外啊。” “你别高兴的太早,这过程需要很长时间。” “为什么?你不是有现成的石刻吗?” 萧聪一阵无语,少倾,回答说: “我身上现成的石刻没有能这么用的,要想做出这玩意,石刻得自己做才行。” 欧阳寻脸上的诧异此时全变成惊讶, “萧家的石刻阵术……已经被你掌握了?你……这也太厉害了吧……” 萧聪咧嘴,皮笑肉不笑, “萧家的石刻阵术这么轻松地被我掌握,你当萧家这么多代人都是吃干饭的吗?我要是能这么轻易地掌握石刻秘术,估计萧凤哲老祖宗能高兴地从棺材里爬出来!” “那你……” “我跟你说的这种玩意,只是跟阵法沾了一点边,算不上是阵法,顶多就算是一件低级魂器,不过是借用了萧家石刻阵术的一点皮毛而已。” 欧阳寻苦着一张大脸点点头,看上去还是似懂非懂, “那这件东西肯定得花费不少好材料吧。” “废话,何止是好材料,一般人肯定搞不到!” 欧阳寻讪笑着搔搔脑袋, “可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一个布阵的,竟然能以阵法搞魂器,那阵法跟炼器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 萧聪想了想,一脸认真地回答说: “世间之事,遵循的无非是一个道字,所以说万法皆非,殊途同归,就拿这件事情来说,炼器跟布阵所遵循的道理是一样的,只是所实现的方式不同,布阵是拼在一起,炼器是炼在一起,而我,不过是东拼西凑,想结合阵法和炼器玄学做出个非阵非器的东西罢了,对了,其实我那个创造石刻阵法的先祖萧凤哲就是半个炼器师,另一个创造以身种阵之法的先祖萧明远是半个炼药师。” 欧阳寻轻轻挠着额头,若有所思, “其实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法阵跟玄器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表现的形式不同而已,追究起来,不过是分在救人于杀人之间的存在,假如炼一件像楼阁那样大的玄器,就跟法阵差不多了,不过阵法还是有一定的优势,因为阵法的关键还是在一个‘法’字上,只要找准了阵法与别的学术相同的一点,就能达到借他山之石以改玉的奇效,就像石刻阵法跟以身种阵一样,” 念叨到这儿,他会心一笑,对萧聪躬身作揖道: “受教了。” 萧聪不耐地摆摆手,看样子对欧阳寻这突如其来的谦敬颇不感冒, “赶紧起来吧,看着就酸腐,有什么好拜的。” “你之前不一直都这样吗?” 萧聪几声冷笑, “哼哼,我拜的都是你们老头子那样的人,我拜过你们?都是年纪差不多的,拜来拜去的也不嫌罗嗦,轻轻松松地多好。” 欧阳寻撇撇嘴,扑打几下长衫,没再说话。 第四百一十一章 征途起点 时值午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往南看,广袤无垠的沙漠上,一切都静悄悄的,炙热阳光因无规律的反射而在视野中形成空间微微扭曲的假象,可值得肯定的是,这里连一丝风都没有。 大地图旁的“广寒宫”里,萧聪和欧阳寻一个站着一个躺着,站着的人负手而立,神色虔诚,自然是萧聪,躺着的人四仰八叉没个正形,也肯定是欧阳寻,不过此时的欧阳寻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做,他右手里正拿着萧聪之前用来做笔记的白本,仔细听,如蚊子哼哼般念叨着些什么。 这一刻,萧聪倏然转首,看见远处半荒漠化的土地上,走来一个人,这个人衣衫不整,没穿外套,卷着裤腿也就罢了,还光着半个身子,身材壮硕,身体却略显佝偻,原来是身上还背着个不知装着什么东西的袋子,不过看那样子,似乎并不觉得吃力。 萧聪微微一笑,凭他强大的神识感应,自然已经知道来人是谁。 身背蛇皮水袋的星流云走到近前,将水袋放在地上,微微仰头,缓缓呼出一口气,像在地下呆了数十上百年后重见光明的囚徒般感慨道: “啊,真凉快啊。” 萧聪笑笑,问道: “风尘仆仆的,这是干嘛去了?” 星流云看看水袋,脸色说不上坏,但也说不上好,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躺在地上的欧阳寻哼哼几声冷笑,而后呻吟着翻了个身。 萧聪见与他一向直来直去的星老大这一次也没有要跟他做戏的意思,打了个哈哈, “好吧,这一次又是我想的不全面,我道歉,行了吧。” 星流云剑眉轻挑, “就这么完了?你啥也不给留,我们怕跟你走丢了所以一直守在这儿,整整七天呐,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别说取水得到百里之外的河谷里去,连个遮阳的地方都没有啊,你看看这阳光,啊,真阳之力,真气形成的护体罡罩对它的抵抗微乎其微,就算是摘星境的强者在这儿晒一天,那也得成肉干啊,你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太儿戏了吧!” 萧聪当然知道这里的环境根本就没有星流云说的那么夸张,但看着痞子本性暴露无疑的星流云,知道这事儿今天肯定不能善罢甘休,于是索性问道: “那你想怎么办?” 星流云扁扁嘴,“颇不情愿”道: “听鸿翔说这边的野味不错,把我们几个馋了好几天了,要不今晚就由你下厨,给大家解解馋吧,都是自己人,这一次就便宜你了。” 萧聪忍俊不禁,痛快道: “好,这次就听星老大的,今晚你们打什么来,我就做什么。” “啥?”星流云脸上痞色更甚,“还要我们自己去打?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吗?这就是弥补的方式吗?这就是你……” 萧聪实在受不了星流云这种得理不饶人像恶狗般恨不得上来咬他一口的作态,之所以受不了,倒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因为这里面带有的莫名喜感让他感觉老是想笑,但笑出声来有感觉不好,毕竟人家星流云演起戏来,从来都是很认真的, “行行行,不用你们出手,今晚的活计,我一个人全包了。” 星流云面色渐渐缓和,这才罢休, “我去叫他们出来。” 欧阳寻又哼哼几声冷笑,进而呻吟着将身子翻了回来。 不多时,由星流云带着,众人爬出地洞,一个个穿着清凉,像一串被拴在绳子上的蚂蚱般走进广寒宫里。 欧阳寻做坐起身来,看着汗涔涔别有韵味的幽女,眼都直了。 星流云毫不含糊地扇了欧阳寻一巴掌,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欧阳寻讪讪地收回目光,将其移转到地上。 “这次收获怎么样?”星流云问。 萧聪冲欧阳寻努努嘴, “你问他,我不清楚。” 星流云推推欧阳寻的身子, “哎,说你呢。” 欧阳寻抬起头来,眼神迷离,看着却又感觉很是清澈, “说我什么?” 星流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引得其他几人一阵嗤笑, “我问你们走这一趟事情办得怎么样!” “哦,还行吧,我跟萧聪翻遍了府主阁古识室里所有的典籍,把能找到的都记了下来,至于全不全,我也不敢肯定。” “就是那个?”星流云将目光投向还平整铺在广寒宫边缘的大地图。 “嗯嗯,”欧阳寻点点头,晃晃手里的白本,“上面记的不全,都被我记在这里了。” 星流云往前走几步,目光在大地图上来来回回, “画的倒是挺详尽的,要是再直观一点就好了,关健是一时半会记不下来啊。” “没事,小聪说他能记下,回头做个小玩意送给你们,你们就不用记了。” “什么小玩意?”星流云剑眉猛地一挑,看上去兴趣盎然。 萧聪笑着回答说: “将我的神识保存在石刻里,算是一个低级魂器,你们拿着它,用神识进行刺探,就能获悉里面的内容。” 星流云了然点头,随口应道: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也听不懂。” 萧聪扭头问欧阳寻, “我们非得从萧家出发吗?没必要这么较真吧,要不直接从濒阳荒漠走得了。” 欧阳寻似笑非笑, “以你对你师父的了解,你觉得他会怎么安排?” 萧聪直言不讳, “我师父一向大大咧咧,才不会这么较真,我倒觉得,萧家不过是一个参照罢了。” 欧阳寻咧嘴一笑, “你是头儿,听你的。” “你能在图上分辨出濒阳荒漠在哪儿吗?要是能选出一条比较安全的路线来,就好了。” “能,跟我来。” 欧阳寻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大地图边上,取出方天画戟,一手握着戟杆末端,戟尖稳稳地落在纸面上方不足一寸处,是一片空白的地方, “你看,这一片差不多就是濒阳荒漠,” 戟尖移转, “我们要想从濒阳荒漠回到你师父给指示的路线上去,必须得横穿濒阳荒漠,而且过了濒阳荒漠以后,还得经过这里,传说中的溺龙渊,很明显,我们不能直接过去,依着那地方的邪性,恐怕利用传送阵也过不去,所以,依我看,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萧聪听着,安静思索不住点头, “在你看来,怎样的路线比较合适?” 欧阳寻笑笑, “那得看你都是在哪里布下传送阵了。” 萧聪仰头,抬手摸着鼻子, “传送阵我倒是布下了许多,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欧阳寻操控的戟尖再次移转, “以咱们现在的位置为参照,只要能再往西北横漂八万里,差不多就能避过溺龙渊了。” 萧聪想了想, “这个还真没有。” “你不是去过北边的凛原吗?”星流云插言道。 萧聪摇摇头, “不行,凛原距这里实在是太远了,以我当时的阵法造诣,根本就没法将我们传送过去。” 欧阳寻适时笑笑, “照这么看,还是回萧家那边更便利些,就算不回萧家,最起码也得距离玄真界中部近一些的地方。” 鸿翔此时也在近前,启齿说道: “我们可以回北兆国的绥炎城啊,那里虽然跟萧家所在的孤凉国是两个方向,但好歹在玄真界的中线上。” 欧阳寻疑惑, “咱们到这儿来时传送阵不是已经被破坏掉了吗?” 萧聪微微一笑, “咱们来这里时跟我回绥炎城用的不是一座传送阵,鸿翔不说这事儿,倒让我给忘了。” “咱们刚从那儿逃出来,就这么回去,算不算是自投罗网?”幽女开口,声音不无担忧。 星流云邪异一笑, “自投落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不知道你们作何感想。” 萧聪摸着鼻子说道, “你们俩说的都有道理,谁也说不准独孤家到底是怎么安排的,不过我可以先去探探风,确定安全后再回来带你们过去。” 一直未曾发言的尹诺此时自告奋勇, “萧四少爷,我陪你去!” 萧聪回之一笑, “没问题。” 而后仰头看看天色, “咱俩这就过去吧,到那边溜一圈,回来说不定还能赶上晚饭,唉,今晚我可是有要务在身的人呐。” 星流云砸砸嘴, “你这一趟,还赶得上吗?” 萧聪转脸向鸿翔, “鸿翔,交给你个任务,今天晚上多打些野味回来,你对这片的美食最熟,捡好吃的打,知道了吗?” 鸿翔右手绷直轻滑过太阳穴,做了个玄真界最普遍的军令姿势,回道: “得令。” 萧聪走到星流云身前,拍拍后者的胸膛,揶揄道: “这下放心了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远处走去。 后边的星流云愤愤不平,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星流云是那样的人吗?” 欧阳寻扭头看向身旁的鸿翔,阴阳怪气道: “不是吗?” 鸿翔故作憨色,摇摇头, “不知道。” 幽女几人观之,哈哈大笑。 第四百一十二章 唯一的选择 萧聪和尹诺并肩走到传送阵旁,就在要迈出最后一步前,萧聪面色骤变,猛地把尹诺拉住,同时取出诛仙剑,双手握剑上来便是一记破天戮阳斩,动作行云流水流水一气呵成,可惜为时已晚。 足足有九道身影在已经失去作用的传送阵中显现,萧聪那一劈,本就不是针对被传送过来的人,而是针对传送阵的阵眼所在,故而一记威力巨大的破天戮阳斩虽将传送阵彻底破坏,却仅仅是了结了对面一人的性命而已。 那家伙的修为在地境,剩下的八个人,其中有五名地境,两名在天境,一名摘星境,目的再明显不过,这是充当炮灰刺探来了。 尹诺速度极快,早在萧聪施展破天戮阳斩的时候就刷的一声抽出了雪亮的妖刀,而现在更是在短短十息的时间里将剩下的八个人三下五除二,刀刀致命,横尸当场。 萧聪面色阴翳,看着那九具血淋淋的尸体一动不动,星流云等人奔上前来,关切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只有欧阳寻没有第一时间跑到近前,而是先把铺在地上的大地图收了起来。 萧聪重重地叹了口气,近乎咬牙切齿, “该死的独孤家,肯定是发现了我在绥炎城布下的传送阵。” 星流云面色微楞,一时间还没有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想通,一旁的鸿翔满是担忧道: “这下可就麻烦了,大麻烦啊……” “怎么说?”星流云问道。 鸿翔抬起头来,眉头紧簇, “这次来的这几个人修为这么弱,分明是来送死的,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独孤家肯定已经知道哥哥所布下的传送阵的机制,也有可能一开始不知道,但实验几次之后才发现这里面的秘密,或许我们也算是幸运的,他们第一次传送的那一批肯定是高手,但因为不能控制目的地,所以已经不知道被传送到了哪里,后来传送的人都是实验品,为的是探出哥哥到底在什么地方布下了传送阵,反正,现在所有的传送阵都不能用了,我们要是想去柬畀山,只能从这里出发,那可就要大费周折了。” “而且,我们的行踪肯定也已经暴露了,”萧聪转过脸来,定定地说,“独孤家派这些人来送死,并不仅仅是为了探清法阵的位置这么简单,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些人身上应该带着某件系命玄器,现在他们一死,独孤家高层便可能已经知道了我们现在的位置,最起码知道我们在濒阳荒漠,现在正派人到这里来围剿我们,我们要是想要求生,最好的选择就是往濒阳荒漠深处走,如果能走的小心些,说不定可以借助荒漠深处异兽的强大力量消灭一些敌人。” 星流与满不在乎,蔑然一笑, “嘁,小爷至今还没进过濒阳荒漠,正好到里面去逛逛,别说的那么丧气嘛,多好的机会啊,都精神点,精神点。” 说着,拍打了几下身旁的再农和尹诺。 鸿翔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欲言又止。 这一异样被左顾右盼的星流云捕捉到, “喂,小家伙,我说的话不好使是吧,你不是已经跟着小聪走过一次濒阳荒漠了,咱们这里无论谁怂,你都不应该怂啊!” 鸿翔苦笑,深吸一口气问萧聪道: “哥哥,你还记得当时在濒阳荒漠里布下了多少座传送阵以及它们的位置吗?” 萧聪窘着一张俊脸,目光在众人之间打量一圈,而后心虚地低下头去, “倒是记得几座,但是,也有忘记的,它们都在我们之前走过的路线上,也就是说,之前走的那条路这一次定是走不得了。” “那咱们不走那条路不就得了!”星流云插言道,乐观得有点过分。 鸿翔微微苦笑, “你没见过濒阳荒漠的可怕,所以才会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来,濒阳荒漠里的生灵,比外边的生灵厉害的多,同等修为下,实力也更强大,我上一次跟哥哥从濒阳荒漠里走一圈,之中掺杂了太多的侥幸,可饶是如此,依旧是丢了足足半条命才走出去的。” 星流云嗤之以鼻, “吓唬谁呢,濒阳荒漠这么大,我就不信,只有你们走的那条路才安全。” 鸿翔轻轻冷笑, “就是因为濒阳荒漠这么大,所以才怪事频发,指不定走到哪位陆地神仙的栖居之所,我们这几个就全交代了。” “你,你这是惑乱军心!” “我只是实事求是!” 眼看争论就要不可开交,早已经凑上前来的欧阳寻此时启齿道: “嗨,哥几个,还吵什么呢?你们当独孤家的玄器都是吃素的,再不走,就要被包饺子了,你们在这儿聊再多,也终究是纸上谈兵,车道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都这境地了,就别想那么多了。” 幽女回过神儿来,蛾眉紧蹙道: “是啊,独孤家炼制的飞剑,足可以横越万里,带着一众高手来这里捉我们,恐怕用不了半天的时间。” 听到幽女竟然主动附和自己,欧阳寻脸上不由的绽放出一朵大花。 萧聪微微摇头,还在思索。 “你还等什么,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星流云不耐道。 萧聪声音分外平静, “万事预则立,不预则废,鸿翔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濒阳荒漠里实在是外危险了,就算我们要进去,也得做点准备才行,小心使得万年船,好的开始等于成功的一半。” 欧阳寻咧嘴一笑,看上去分外轻松, “看你这麽样,濒阳荒漠里确实是挺可怕的,可它就算再可怕,也不是一点生机也没有,对我们来讲,现在最可怕的其实是不明觉厉,而对你来讲,现在最可怕的其实是先入为主,你觉得你们上一次能从濒阳荒漠里走出去,是因为极好的运气,可你们只是走了一次,并没有对比,所以就不能妄下定论,谁敢说我们走这一趟就一定十死无生,比你俩上一次走的轻松也说不定嘛,对于我们现在这所有人来讲,最重要的是心态,星流云说的对,我们不能这么丧,就当我们都是第一次到濒阳荒漠里来,像当年的你一样,信心坚定,一往无前地走上一遭,很难吗?再说你还有些经验,所以这一次应该比上一次容易一些才对嘛,兄弟一心,其力断金,我们有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走不出去,你说对吧。” 欧阳寻话说的在理,让萧聪无话可说,只能点点头,回道: “那就走吧。” 至此,一行人踏上了通往濒阳荒漠深处的逃生之路。 第四百一十三章 再进濒阳荒漠 玄真界某一不知名处的楼阁里,富丽堂皇,中间摆着个磨盘式的东西,上面摹刻着复杂的纹路,看不出是出于哪里,在“磨盘”上方约莫两丈处,凭空悬浮着三只直径五尺左右的球,通体油亮,并闪闪发光,仔细看,大球之上还附着着三个半径一尺左右的小球,同样的通体油亮闪闪发光,正在大球上无规律地游走着。 磨盘近旁,站着个身材颀长衣着华贵的年轻人,往远点,站着两排共六个白发苍苍却一袭黑衫的老者,年轻人发际底窄,柳眉弯弯,眼眸狭长,鼻梁高挺,人中分明,薄唇如刀,生的倒是十分好看,可惜就是掺着太多的阴柔感,尤其是这种阴柔感体现在一个男人身上的时候,让人看着不厌恶都难,他的手指轻轻划过“磨盘”的边缘,看着那一抹流光没入到悬在头顶两丈高的光球里,森然笑道: “呵呵,濒阳荒漠,萧家四少爷,您倒是给自己挑选了一块极好坟墓呢,啧啧啧,这地儿实在是太适合您了,阳光普照,炙热难熬,跟您生前轰轰烈烈的所作所为,实在是配啊。“ 说着,转过头来,轻轻取下自己的一支发簪,发簪闪烁着玄青色的光泽,上面嵌着红蓝宝石,乍一看,倒像是金属质的。 “现在,你们就可以安排人去濒阳荒漠了,记住,这一次,不留活口!” 话音未落,便将手里的发簪扔了出去。 堂下六名老者中的一位往前踏出一步,对堂上的阴柔男子拱手作揖道: “少主,祖地那边一直都没有传出要彻底斩灭萧聪的指示,咱们就这么贸然行事,怕是不好吧,况且,他们现在的实力,非派出三名渡河境中期强者不可战胜,而咱们的强者基本上都在暗中跟皇甫家的高手僵持着,牵一发而动全身,您看,要不再等等?” 站在堂上的阴柔男子缓缓点头,诡笑几声, “在理,在理,与皇甫家相比,小小萧聪的确不值一提,但是,这件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啊,多派几个摘星境的强者出去,打草惊蛇,尽量把他们往濒阳荒漠深处撵,让我们的人小心一点,到时候,自然有人替我们收拾他们。” “可是……” 堂下长老刚要多言,却被堂上阴柔男子悠悠打断, “他萧聪是在濒阳荒漠里走过一趟的人,要是连这点劫数都解决不了,那也没资格与我独孤家结盟,这一点,我想祖地里的长辈们跟我的看法是一致的,我们这一次是要旨在追杀四大王族的残孽,与上面交代给我们的任务并不冲突。” 少顷。 “甄上师还有别的事情吗?” 堂下老者躬身一拜, “谨遵少主圣命。” 堂上阴柔男子转过身去, “那就赶紧去办吧。” “是。” …… 再农载着萧聪一行人,在一望无垠满目金黄璀璨的沙漠上风驰电掣,萧聪合欧阳寻还在商量着行进路线,尽量利用已经掌握的信息,力求能减少一点危险。 欧阳寻道: “从大致方位上来看,以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为起点,需要往西折八万里,再一直往北走,就能回到天道翁前辈给你指示的路线上,但很明显的是,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那条件,为了能利用荒漠上可怕异兽帮我们消灭一些独孤家的强者,我们最好是先直直往北走,再往西折八万里,这样的话,能仅仅是跟濒阳荒漠中心的黑暗地带擦个边,倒是能安全些。” 萧聪听着,摇摇头道: “不能直接往西走,那样很容易碰上我之前布置在这里的传送阵,一不留神就是一次自投罗网,而且,我们走的容易,独孤家人走得自然也容易,最好还是利用沙漠中心的黑暗地带,让他们作茧自缚,还有一点要注意的是,我们不能靠近火圣塔。” “为什么不能靠近火圣塔?”欧阳寻诧异道。 萧聪讪讪一笑, “上一次来的时候,正巧碰上火圣塔那位火灵半仙出世,趁着他收拾独孤家人的空儿,我顺手牵来了他的火莲台和独孤家的神忌剑,神忌剑是无魂之物,在我的弥芥里有匿影藏息阵封着,独孤家人到现在应该还不知道是我干的,但那火莲台到底是一灵物,我怕跟火圣塔靠的太近,会被他们感应到,到时候不是自找麻烦嘛。” 欧阳寻生无可恋地一拍脑门,无奈道: “你这家伙,可真是服了你了!” 星流云嘿嘿几声坏笑, “这就受不了了,他在濒阳荒漠里走这一遭,碰上的事情会少?依我看呐,火圣塔的事情估计仅仅算得是皮毛,以后的惊喜,还多着呢!” 欧阳寻白了星流云一眼,没好气道: “有什么可幸灾乐祸的,就跟遇上麻烦的人里面没有你似的。” 星流云剑走偏锋却针锋相对, “小爷我迫不及待想见识见识呢,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幽女听着不乐意了,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招呼在自己亲弟弟的脑袋上, “什么死不死的,要死你自己去死,再胡说八道,就从这儿给我滚下去!” 星流云痞子附体,梗着脖子刚要发作,一看见幽女那双近乎要喷出火来的眸子,一下子就怂了下来,直接不应话了。 欧阳寻偷偷看一眼还在气头上的幽女,笑笑,又意味深长地看一眼一个人在那儿以自娱自乐打掩护的星流云,轻轻叹了口气,转回脸来,继续跟萧聪商量着, “或许我们也可以选择其他的方式,虽然冒险一点,但时间还来的及。” 萧聪不解, “怎么讲?” 欧阳寻认真道: “距离独孤家发现你在绥炎城布下的匿影藏息阵才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我知道你在玄真界其他地方留下了很多后手,虽然说独孤家已经发现了我们身在濒阳荒漠,而他们也已经在其他那些你布置下传送阵的地方留人看守,但这并不代表这些传送阵已经失去了作用,他们派过去的人,不过也就是像刚才咱们见到的那几个一样,不堪一击,这也算得上是独孤家思维的盲区,可以利用一下,你要是还有其他的好去处,不妨现在就抓紧时间过去,等独孤家在那里布置下更多的高手,就来不及了。” 萧聪低头一番冥思苦想, “除了濒阳荒漠,就剩下日落山脉和凛原了,日落山脉那边倒是有些朋友,我们若是过去,他们一定会出手帮忙,但是独孤家现在正是气焰嚣张的时候,我不愿给他们惹麻烦,至于凛原,那里的境况跟濒阳荒漠差不多,甚至比濒阳荒漠还危险,那时候从凛原走出来,才真是全靠运气,要不是及时找到了冥乌王的残魂,由他给指了一条最安全的路线,我俩才不敢继续往里走。” 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鸿翔一眼。 鸿翔神色微变,开口道: “我觉得这一次你把独孤家想得太简单了,他们又不是傻子,要是真想把我们困在濒阳荒漠里面一举歼灭,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毁掉其他传送阵,一了百了,多简单。” 星流云冷笑连连,适时打击, “真是神机妙算呐。” 欧阳寻对星流云的冷嘲热讽不予理会,问萧聪道: “你能确定火圣塔的位置以及你那些传送阵建在了什么地方吗?” 萧聪摸着鼻子沉吟片刻, “当时我们是从濒阳荒漠北边进来的,路线约摸偏东一点,之中有没有走错方向也不太清楚,过了沙漠中心的黑暗地带后才到达火圣塔的处所,嗯,还有就是在过黑暗地带之前布下的传送阵多一些,过了黑暗地带后布下的传送阵少一些,而且主要集中在火圣塔附近,我说的对吗?鸿翔。” 鸿翔点点头, “差不多,还有就是当时火灵半仙出世的地方,哥哥好像也布下了几座传送阵。” 萧聪笑笑, “那个不足为虑,当时动静那么大,早就被毁了。” 欧阳寻指尖轻叩着膝盖, “你估算一下,火圣塔距离沙漠中心大约多远。” “大约……四万里。” 欧阳寻低声念叨, “濒阳荒漠总的大约是二十万里,以中心等分就是一边十万里,剩下的还有六万里,横漂八万公里,也就是超西北方向走十万里,另外牵扯到要经过沙漠中心,只能先行一半,也就是五万里……这边的古兽实力分布如何?” 萧聪稍微回忆了一下, “以我们现在的实力,三万里以后估计就得夹着尾巴走路了。” “三万里……”欧阳寻微微一笑,“差不多足够了。” 这一句话直接将所有人的兴致都提了上来,他们七嘴八舌地问道: “你觉得该怎么办?” 欧阳寻将目光转向星流云, “能飞的时候自然是要再农载着抓紧时间赶路,以再弄的速度,三万里,不过一天半的时间,这时候独孤家差不多正好追上来,等不得不走路的时候,我们还有星流云嘛,星家少帅的侦察能力,怎么能是盖的,少帅大人,这一次你可得好好努力哦。” 星流云一肚子的弯弯肠子,与暴露本性的欧阳寻颇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只见他邪异一笑, “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引导他们的,给他们一次难忘的体验。” “难忘?”欧阳寻如漆刷的眉毛挑了挑。 星流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怎么,你想让他们直接形神俱灭,我可做不到。” 欧阳寻笑笑,不再说话。 萧聪让尹诺和霍闹将气机完全外放,以此来吓唬潜伏在地下以及少量飞在天上的灵兽,这一招收效甚多,一路上,就没有敢往他们这边靠近的。 再农速度虽快,但这一次的大任萧聪却没有让他一力承担,毕竟是在跟独孤家争时间,使着吃奶的劲儿全速飞行,搁谁都吃不消,还得保存实力应对不时之需,所以就由再弄和霍闹轮流,一个载人全速飞行的时候,另一个就吞下丹药恢复气力,两个时辰换一次班儿,饶是如此,还是足足用了近十四个时辰才飞到不能再飞行的地域。 一行人回到沙地上,开始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地走起来。 第四百一十四章 群狼围猎 时以至午夜,万籁俱静,余热未消的荒漠上,一丝风也没有,一行人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休息,萧聪找了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停下来,布下匿影藏息阵和广寒宫,支起帐篷,让大家停下来好好休息休息,再农和霍闹已经拼命飞了这么长时间,虽然他们嘴上不说,但毕竟是这个小团体中的一员,再不休息休息,实在是显得萧聪太没人性了。 “再弄的霍闹今晚不用守夜,换尹诺来。”萧聪近乎是命令般说。 尹诺还是老台词, “得令。” 声音里满是愉悦,听不出半点不耐来,其实大家都看得出,尹诺可能早就已经预料到萧聪会由此需要,所以在由再农和霍闹载着时,他始终一言不发,而是盘腿坐在那儿闭目养神,所以现在派他来值夜,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大家都累坏了,尤其是星流云和欧阳寻,一个在冥乌背上费尽了脑子,一个在下到沙漠后费尽了心思,要说星流云这家伙的反侦察能力是真的神,来到某一处地方,打眼一看就知道之前有没有什么生灵长期在此徘徊,有没有什么陷阱还有就是一路上有没有什么人在跟踪,亦或是这里来过什么强大存在之后又往哪边走了,跟萧聪的神识感应比起来,适时应用上虽然差了点,但对于长期规划,却能把萧聪直接吊打。 之前在来的路上,鸿翔遇见几只念念不忘的生灵,心里一起劲,便在他们身上卸了几个“零件”下来,在萧聪布下匿影藏息阵之后,生火烤来吃,萧聪主动拿出几坛精酿好酒,欧阳寻也不客气,与星流云再农霍闹像绿林好汉般推杯换盏,萧聪这一次没破酒戒,尹诺因为要值夜,也滴酒未沾,鸿翔馋酒,却仅是喝了一小碗。 又是一夜无话。 翌日凌晨,大漠之上仅还有寒星一点,萧聪依旧早起,他想了想,也不知哪根筋搭错,竟然将一众人等纷纷叫醒,让他们跟着自己到外面去吸取东来紫气,虽然窍门已闭,几乎没有炼成武道灵瞳的可能,但东来紫气这种东西对于修士来说有益无害,俗话说聊胜于无,苍蝇再小也是肉嘛。 星流云最后一个走出帐篷,打着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张着胳膊扭脖子甩脑,目光移转间却忽而停滞,面色也霎时间认真起来,他放下手,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身,看了半晌,捏了一小撮细碎干燥的沙砾,任其在手中流落,轻笑道: “好家伙,这么快就找上来了。” 从星流云拾土的地方,隐隐约约有一条细线延伸到远方。 尹诺双手抱着妖刀,面色有点难看, “怎么了,星家少爷。” 星流云站起身来,拍打拍打双手,随口笑道, “没什么,早晚都得来,该来的总是躲不掉的。” 萧聪站在一旁,神色阴翳, “星老大,你什么时候学的跟欧阳寻一样了,婆婆妈妈的,卖关子有意思吗?” 星流云笑笑, “我猜,独孤家人应该是请出了什么了不得的玄器,这种玄器我曾在书上见到过,但具体名字已经忘记了,他的奇异之处在于,可以向蛇一样在土里面迅速穿梭,以此来刺探想要的消息,并且,看到这面大网了吗?只要我们还在这张网里,就逃不出他们的监视,不过这玩意儿也有一个缺点,就是持续的时间有点短,顶多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还短!”欧阳寻耷拉着一张脸,“那么大一张网,就我们现在这速度,不是无处可藏嘛!” 星流云仰头看天, “藏什么藏!天就快破晓了,安心跟着小聪做一次早课吧,然后准备战斗就行了。” 天色越加昏暗,那颗残留在天上的寒星,也开始变得隐约起来。 萧聪看着星流云泰然自若的摸样,转身对其他几人说道: “都坐下吧,跟着我说的做。” 众人依言,相继盘腿坐下来。 萧聪平静念起法决,大漠上坐着的每一个人,跟萧聪一样,宝相庄严,这是天道翁传给萧聪的不世奇法,现在萧聪要大方传授,傻子才不诚然以待。 天色很快便陷入破晓之前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盘坐在地上的七男一女一动不动,早在一刻钟前就已经埋伏在帐篷十丈开外的众多高手也是一动不动,一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人面色阴晴不定,喃喃自语道: “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把戏,难道是在跟我唱空城计?” 他的两只手握紧后松开,松开了又握紧,最后还是没有下令动手。 在东方就要泛起曙光的时候,盘坐在地上的人儿,不约而同地睁开了眼睛,星流云第一个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寒声道: “你们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说罢,转眼间覆盖上全身的鳞甲,手提赤纹龙樱枪便冲了上去。 萧聪取出诛仙剑,并将天道真力注入其中,尹诺抽出雪亮的妖刀,施展梓蛇十七式紧追在星流云身后,欧阳寻手提方天画戟,护在手掐剑诀驾驭飞剑的幽女身旁,鸿翔虽实力不济,却也没有丝毫惧意,紧握短剑跟在萧聪身后,再农和霍闹化出本体,一左一右跟在队伍的最后头。 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白发黑髯,就是几天前欲要在绥炎城埋伏星流云他们几个的头头,不过这一次的他较上一次要镇定得多,毕竟底气在那里——这一次他可是带了足足有十一名摘星境的高手呐! 面对气势汹汹的星流云,中年男子微微冷笑,虽说他的气息早就已经暴露给了星流云他们,但这是他故意释放出来的,为的是以自己的气息做试探,看看萧聪他们的反应,也就是因为试探之下萧聪他们什么反应也没有,才让他觉得这里面有诈,当时没有轻举妄动,可是有孤独家给的秘宝在手,对于隐藏气息他其实很有一手,不过这一手也只是对星流云他们有用,对于萧聪,还是差了点,毕竟气息可以完美掩藏,精神波动却是关联着所思所想,除非他在埋伏的时候处于寂灭状态,否则,根本就逃不过萧聪的精神感应。 萧聪是在一刻半钟之前才知道对面十二个摘星境高手的靠近,那时候他正带着其他人修习吸收东来紫气的妙法,他们已经被对方包围,今天早晨这一仗在所难免,故而静观其变,没想到对面竟然迟迟没有动手,现在星流云不分青红皂白地往前冲,让他觉得心里还是有点忐忑。 尽管对面的十二名摘星境对手此时已经全部显形,可在星流云脸上还是寻不到半点惧色,手中的赤纹龙樱枪顺势轮转,下一刻便与那名为首的摘星境中年男子战在了一起,你来我往匆匆一个回合后二者分开,星流云左肋下的鳞甲已经脱落了一大片,露出血淋林的皮肉来,对面的中年男子嘴角溢出一丝血迹,那是被星流云靠蛮力一拳锤击所致,不过综合来看,还是星流云吃亏一些。 尹诺没有了鸿翔这个拖油瓶,杀伐更显从容凌厉,以一人之力,帮星流云拖住了四名摘星境高手,萧聪虽然护着鸿翔,却不见有一点捉襟见肘之象,不但如此,配合得还挺紧密,面对四名摘星境高手一点也不吃力,毕竟这俩货已经算得上是老搭档了,与尹诺相比,将鸿翔带在身边,对于萧聪来说只有增益没有拖累。 欧阳寻和幽女一组,联手拖着一名摘星境高手,欧阳寻实力再不济,可毕竟是从龟府走出来的少节主,还是四大王族中欧阳家的唯一接班人,与星流云这种变态相比,实力虽然稳落下风,但对上寻常的摘星境高手,也不是没有一战的可能,况且还有幽女驾驭飞剑在旁边瞅准机会不停捣乱,只是再农和霍闹这边,在一人对付一名对手的情况下还要提防对面伺机伤害幽女,显得吃力了些。 表面上是势均力敌,实则萧聪这边败局已定,因为战力搭配不均的缘故(也不知道星流云这家伙是怎么想的,上来就挑了这么个强劲的对手,他能做到这群高手的头头,那实力是吹出来的吗?)对面很快就能腾出手来对付他们,倒时候实力差距会一点点拉大,若是一直抵抗,用不了多长,他们就会成为对面的刀下亡魂。 萧聪几次靠近星流云想把他换下来,可始终没有成功,这个斗气狠来就要忘了自己是谁的家伙,好像跟对面的中年男子卯上了,不过看星流云的状态还算不错,越斗越勇百折不挠,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现在就是在点灯熬油,用不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得油尽灯枯。 正战着,鸿翔对萧聪道: “哥哥,这阵势,我看着有点不对啊。” “哪儿不对?” “他们之间配合得分明很有章法,好像要把我们往什么地方赶一样,你没发现吗?” 萧聪经鸿翔提醒才发觉,对面用的竟然是草原上冬季狼群围猎的那一套,鸿翔继续说道: “他们有那件密保在手,对这一片的境况肯定已经了如指掌,在地利上占尽了优势,天时各占一半,我们也就还剩一份人和而已,哥哥,这一仗,不能这么打啊。” 萧聪肯首,顺便为鸿翔当下对面的致命一击, “说得不错,这一仗确实不能这么打,最起码,不能再这么被动了!” “哥哥,我有一个主意。” “你说。” “你要是能一边战斗一边在这里布下一座传送阵的话,说不定会是一条生路。” 萧聪闻言,瞬间领意,回答道: “这个不难!” 于是一把掖起鸿翔,全力催动摘星翼和灵隐步,找了个空档儿掠了出去,三名摘星境高手好大喜功,还以为萧聪这边出了什么状况要逃跑,所以在后面紧追不舍,可萧聪的速度连渡河境的尹诺都比不了,更何况是他们,距离越拉越大,直到积攒下足够的时间差,萧聪就用这不到十息的时间布下座简单的传送阵,而后又转头杀了回来。 星流云身上的鳞甲已经所剩无几,除了左半边脸上还有比较完整的一块,上半身其他地方皆是血淋淋,而现在,萧聪亲眼目睹已经是黔驴技穷的星流云猛地抓下自己左半边脸上那一快仅剩的鳞片,充当飞镖打了出去! “星老大!” 萧聪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往星流云那边冲去,好在尹诺就在近旁,及时接下了保护鸿翔的重任,才没出什么乱子。 破天毒龙钻一触即发,击退中年男子致命一击,算是名副其实地救了星流云一命,现在的星流云,连头发上都染着殷红鲜血,如修罗临世,自然也看不出其脸上是什么表情。 萧聪再顾不上星流云的任性,不由分说地抓起后者的胳膊,在绝对的被动之势下,通过包围圈故意留下的缺口,狼狈逃去。 第四百一十五章 星流云的筹谋 独孤家派来十二名摘星境高手组成的包围圈开合有度,每个强者之间搭配得严丝合缝游刃有余,萧聪他们纵然知道这是对方的圈套,但因为占尽了劣势,所以只能亦步亦趋,欧阳寻和尹诺联手,几次想破开包围圈,却一次也没能成功。 就这样追逃了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在中年男子的指挥下,包围圈开始破碎并向他这一点迅速收拢,欧阳寻见之面如死灰,有气无力地对萧聪说道: “坏了,让他们得逞了。” 萧聪小脸森寒, “它已经来了,我们必须杀上去,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们,你们也不用担心,我早已在刚才来的路上布下了传送阵,关键时刻,定能带着大家逃出生天,再不济,我们还有卜天卦在手,不过这一次,我们尽量不要离的太远。” 欧阳寻闻言,眼中重新绽放出别样的光彩, “好!” 欧阳寻刚要行动,被萧聪拽着的星流云摇晃着脑袋艰难说道: “不用再拼了,赶紧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萧聪对此倍感诧异, “怎么说?” “离开这儿我再告诉你,现在赶紧走,我快撑不住了……” 萧聪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信星流云一次,不过对于这个大好机会的错失,还是觉得有点可惜,右手一番,取出四块石刻,往地上一丢,八人就此在原地消失。 中年男子见此异状瞬间就傻了眼,脸上运筹帷幄的王者之色全无,大喊道: “所有的传送阵不都被我们毁掉了吗?怎么还有!” 话音未落,“砰!”前方的沙地猛然炸开,从中探出三个水桶粗细的巨大脑袋来,紧接着,又是“砰砰砰”几声闷响,十二名摘星境修士周围足足出现了九个大坑,而且每个大坑中都有一条蛇形生灵。 他们被包围了! “怎么会这样!不是已经做了准备的吗,为什么还是会被盯上!” 人群中出现骚动,其中以中年男子反应最为激烈,只见他左顾右盼,焦躁不安,满眼尽是不可置信之色。 “喊什么喊,早干什么去了,现在还是保命最要紧,稳住,合力攻击一处,先出去再说!”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声呵斥,底气中足,想来在这十二人中地位也不低。 中年男子这一次倒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扯着嗓子大声命令道: “对,一切以保命为主,他们里面也不一定有渡河境的强者,咱们只要齐心协力,绝对能大获全胜,杀了这几条三头怪蛇,用他们的内丹恢复元气,回头再去找萧聪那小子算帐!” 果然是当领导的人,都到这时候了,还不忘给下面的人画饼,可话说回来,摘星境的强者,哪一个不是已经活成了半个人精? 不过现在的他们好像除了齐心协力外也没有别的选择。 一场势均力敌的人兽大战,就此展开。 …… 几人通过石刻回到之前萧聪布下传送阵的地方。 始一出现,星流云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子一挺,张口吐出一口憋了不知多久的老血。 萧聪不由分说,直接将星流云抱起,并扭头对其他人说道: “此地不宜久留,大家再忍耐一下,等逃出了这面网再说!” 星流云耷拉着脑袋,用力摆摆手, “不用,不用,他们追不过来,先把我放下来,咱们休息休息。” 萧聪不动,星流云继续道: “你听我的,不用跑,先把我放下来,你这样抱着我,实在是太难受了。” 萧聪将星流云平放在地上,星流云伸出一只手来, “给颗丹药缓缓。” 萧聪依言奉上。 星流云吞下丹药,长出一口气,平静道: “他以为就他知道这附近有三头炎蟒,还想借它们收了我们,小爷打昨儿个就知道这事,能任他宰割?笑话!” “星流云,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欧阳寻急不可耐道。 星流云嘿嘿几声冷笑, “欧阳寻,你也就在后面纸上谈兵搞点弯弯肠子行,要论真枪实练,你照小爷还差得远呢,你连宇文丰都都比不上!” “星流云,说人话!”幽女浅叱道,脸上的恼火不知是因为星流云出言不逊还是自作主张。 星流云不理会幽女的斥责,费劲地支起上半身,仰着满是血珈的一张脸,沉声感慨道: “本以为这一次就那么轻易地把自己交代在这儿了,没想到还能逃出来,赚了,哈哈,赚了。” 说着,像犯了失心疯一般放声大笑。 幽女红着一双动人的眼睛,贝齿轻咬着嘴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可大家面对这样的星流云,似乎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星流云笑完了,开始娓娓道来, “刚才在打斗的时候,我悄悄把身上的鳞片洒在了他们身上,那些鳞片都是被我注入龙气的,蛇类灵兽,平生所愿就是走蛟化龙,所以对于龙气极为敏感,三头炎蟒也不例外,他们觉得自己提前在身上做了手段就万无一失了?有我的鳞片在,照样能让他们引火烧身,本来我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帮你们争取一点逃生的时间,哈哈,这下好了,让他们自己玩火自焚去吧。” “小聪,成大事者总是不相为谋,你这招儿,实在是高!”他竖着大拇指对萧聪说道。 幽女眼圈更红了,毕竟是亲弟弟,换谁听了都得心疼,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以此止住就要溢出眼眶的泪水,恨恨道: “既然心里早有筹谋,那你还跟他那么拼命干嘛!” 星流云咧嘴轻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摸样,坦然回答说: “我要是不那么拼命,那家伙就该起疑心了,再说,你让我自己从身上抠鳞片下来,你心也太狠了吧,姐,我可是你亲弟弟啊!” “你!”萧聪清楚地听见了幽女磨牙的声音,转脸一看,后者脸上已经梨花带雨,“你想气死我吗!” 欧阳寻摇头苦笑,鸿翔出声谴责道: “星流云,你那张破嘴怎么那么不饶人呢,本来一件好事儿,非得搞成这种样子,把你姐气哭了你开心是吧,幽女姐姐,你别理他!茅房里的石头,活该不招人待见!” 幽女抹了几把眼泪,几步走到星流云身边,藕臂恰在星流云腋下,柔声说道: “来,起来吧。”本就沙哑的声音更显沙哑。 星流云在幽女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不忘做着鬼脸对鸿翔挑衅, “咦,狗拿耗子,自作多情,看见了吧,我就是茅房里的石头,你看怎么样!” 小人得志,贱意十足。 “你……” 萧聪适时轻轻拐了下鸿翔的胳膊, “人家姐弟之间的事儿,你瞎掺和什么,跟星流云这种人怄气,不是自己找罪受嘛!” 转而扭头对星流云满脸堆笑道: “老大,接下来我们往哪儿走啊。” 星流云估计将声音提得很高, “我再想想,等我指示!” “好嘞!” 第四百一十六章 又是一处险地 在星流云的指示下,萧聪在原地布下法阵“另生”,并用鸿翔打来的猎物给众人更换气息,鸿翔这家伙也真是够聪明,故意抓了几只濒阳荒漠中最常见的硬壳甲虫回来,这么一搞,整个濒阳荒漠估计都是萧聪他们的足迹了,不知道独孤家那边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法阵“另生”为所有人更换气息后便被萧聪毁去,取而代之,却是一座隐蔽而可怕的杀阵,这也是星流云给出的主意,他说, “我们是靠传送阵才来到这里的,气息也是在这里断开的,独孤家的人要是追,肯定得追到这儿来,而且还会在这里仔细探寻一番,你摆座杀阵放在这里,不愁他们不入套,到时候,又能省很多功夫,经过这两次吃瘪,估计那十二个废物也就不敢再往深处追了。” 萧聪一想,觉得星流云说的确实在理儿,于是就地摆下座阵法造诣不是很高的法阵,没办法,时间实在是太短了,那九条三头炎蟒虽然厉害,但在他看来,还不能把那十二个摘星境强者全部留下,顶多就是让他们元气大伤而已。 至于这座杀阵能伤他们几何,那便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十二名摘星境高手与九条三头炎蟒之间的战斗这会儿也进入到收尾阶段,从个体修为上来说,三头炎蟒这边占优势,从人数上来说,独孤家这边占优势,最终,人数上的优势还是战胜了个体修为上的优势,虽然白热化之后两方都是损失惨重,两败俱伤之局看似已经注定,三头炎蟒那边也不由得稍稍产生了些放松,可没成想就在这个时候,中年男子竟然利用玄器地下飞梭成功毙掉了一条实力不俗的三头炎蟒,形势自此开始峰回路转,迎来第二个小高潮,十二名摘星境高手拼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势头,在几乎是天衣无缝的配合下与出于天性要鱼死网破的三头炎蟒再次战在一起,最后以牺牲两名同伴的代价将剩下的八条三头炎蟒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快速击毙,至此,大战方才告息。 稍稍喘息片刻,正如中年男子方才所言,他们及时取出了蕴含在三头炎蟒体内的灵丹,将其放进一个酒壶摸样的玄器里,又等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才将里面的液体倒进十只风格与酒壶如出一辙的酒盅里,十个摘星境强者人手一只,将其饮下,不消片刻,精神焕发。 “走,趁着他们现在还没有恢复元气,找他们算账去!” 中年男子大手一挥,带着一众同伴往回急速掠去。 一切都如星流云所料,在大网的效力还未消散之时,剩下的十名摘星境高手近乎是踩着点儿来到萧聪布下杀阵的地方,想也不想就冲了进去,紧接着,血花飞溅,惨叫声接连响起,中年男子目眦欲裂,额头上和脖子上一下子就爆出了清晰有致的血管,可愤怒归愤怒,却还是没有忘记当务之急,他右手掐诀,直指地下,大喊一声, “给我破!” “轰!” 沙层崩碎,烟尘弥漫,萧聪的杀阵,竟然被这家伙就这般轻易地用地下飞梭给破了!只是可惜,方法实在是简单粗暴,不够巧妙,致使灵气和杀气外泄,产生的爆炸想必也得给在场的诸位造成不小的伤害。 中年男子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半响,从牙缝里眦出两字, “萧聪……” 酷热难当的濒阳荒漠上,萧聪一行人继续往西北方向走,一路遵循星流云的指示,趋吉避凶,所以一直没碰上什么强硬的狠茬子。 这里已经算是濒阳荒漠里十分危险的地带,已经过去半天的时间,独孤家的人还没有追上来,这让萧聪不禁有点纳闷,虽说他们的速度很快——能动用秘法的时候绝不对走,但独孤家人有玄器在身,应该能很快探寻到他们的踪迹才对,不出预料,这会儿应该也快赶上来了,莫不是真如星流云所说,经历两次挫折就被整怕了,依萧聪看,未必。 走着走着,最前头的星流云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欧阳寻拖着庞大的体躯,弯腰驼背,紧皱着眉头喘息问道。 星流云不作回答,脑袋慢慢地扭过来扭过去,目光在前方的沙地上来回扫视,表情略显凝重。 其实萧聪早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因为在他的灵识感应中,越往前走,附近的强大灵兽越来越少了,虽然说在濒阳荒漠中灵兽分布有一个越往里修为越强大,栖息场地越来越稀落,活动范围越来越大的规律,但是还不至于这么夸张,毕竟这里距离荒漠中心的黑暗地带还有一大段路程呢。 半晌,星流云微微摇了摇头, “不对劲,确实不对劲……” “别卖关子,有什么情况,直接说!”幽女不顾仙子仪范,浅叱道。 星流云皱着眉头,还在体会着这里面的道道儿,搔着脑袋回答说: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生灵来过了,而且,从地上的痕迹上看,来过这里的生灵,走到前面不远处就消失了,在往这里走的路上,我发现活动的生灵越来越少,有很多痕迹走到这里就又折返了回去,这地方有古怪,看这样子,咱们好像是遇上了一出刚刚形成不久的险地。” “那你还把人往这边领。”欧阳寻哭丧着脸埋怨道。 “我这不也是刚发现嘛,之前还以为是天公作美给选了条好路,现在看,绝对不能再往前走了!” 萧聪看着星流云, “那现在……” “折回去吧,我们没得选,趁着那些人没追上来,还有时间。”星流云不容置否道。 萧聪点点头, “好吧,那就折回去,还是你领头,小心点。” 星流与粲然一笑,就要扭头往回走,突然一股子如泰山压顶般磅礴气息陡然爆发,萧聪神识最为敏锐,大喊一声, “不好,快跑!” 星流云欧阳寻和幽女闻言,毫不迟疑拔腿就跑,再农和霍闹欲要帮忙,被正在蓄力破天戮阳斩的萧聪察觉,大声斥道: “别愣着,带上鸿翔赶紧走!” 再农和霍闹也未再迟疑,带上鸿翔张开翅膀往回低空飞去。 再回头,见前方黄沙弥漫,一道三丈来高的的卷风时隐时现,虽然卖相不太上眼,但气息之恐怖确实骇人的很。 尹诺这家伙最讲义气,根本就不给萧聪赶他走的机会,雪亮的妖刀被他双手握着,刀锋之上蓝芒涌动,看来是跟萧聪一样憋了记大招,而且眼看就要呼之欲出。 萧聪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暖意,虽然他一开始就没有让尹诺自己保命先逃的意思,可见尹诺竟然这么主动,还是很受用的。 三息不到,破天戮阳斩蓄力已达极限,就在萧聪将诛仙剑从头顶上直劈而下的同时,尹诺爆喝——“集!” 下一瞬,便见一道足有一人高的火红色月牙斩跟一道自妖刀延伸而出的冰蓝色刀影并驾而出,火红色的月牙斩撞在龙卷风上,就像火焰遇上冰块,霎时间被无情泚灭,冰蓝色的刀芒劈在龙卷风上,形象更为壮观,竟然像一道冰梁一样破碎开去,不仅如此,尹诺还被震了个趔趄,两只手都虎口流血。 眼见龙卷风毫无变化,并开始吞没过来,萧聪骂了一声娘,拉起尹诺的胳膊,第一次使出吃奶的劲儿全速奔逃,那形象夸张到什么程度呢?萧聪的背后,已经隐隐出现了一双又灵气化成的翅膀。 第四百一十七章 降兵冢 龙卷风开始移动时,速度并不是很快,萧聪抓着尹诺追上星流云他们,已经甩出龙卷风近万丈的距离,感觉气息的远离,所以忍不住就回头看了一眼,虽没敢掉以轻心,却不由自主的产生几分化险为夷的希冀,这时却听见欧阳寻大喊: “他们追过来了!” 再转头,便看见前面不远处那十个摘星境强者风风火火地往这边掠来,一个个身法轻盈幻若蜻蜓点水,配着这么快的速度,竟然连一点沙尘都没扬起。 萧聪斩钉截铁道: “冲上去,后面那家伙绝对比他们更可怕,大不了拉他们一起下水!” “好!”星流云铿锵回应。 独孤家这边,中年男子带着一应随众呼啸而来,看见不远处出现的萧聪等人,一个个脸上露出狰狞喜意,像草原上恶狼,正看着驱逐的羊儿们奔进自己的圈套。 可中年男子却猛地抬起一只手并停下脚步,面色沉重摇头道: “不对劲,他们……不对,快跑!” 审时度势,谨慎小心,果然不愧是能在独孤家当上领导的人。 有中年男子带头,十名摘星境强者转身狂窜,中年男子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萧聪他们携卷黄沙奔腾而来,与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随即便跑边闭目掐诀,但听得“嗖”一声轻响,地下飞梭从沙层下探出,如蛟龙出海,并把十人载到了梭体上,而后扶摇直上,瞬间就化成了一抹流光。 星流云见状,被气得破口大骂,显然是被中年男子的足智多谋和当机立断给刺激到了。 萧聪倒是不觉得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独孤家的人提前逃走,对于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神识感应中那种迫人的气息如脱缰野马般越来越近,而且他还隐隐有另一种感觉——他们好像是被锁定了! 身处的空间突然出现一股子莫名的吸力,让奔逃变得愈加艰难,风沙已经蔓延到嘴边,星流云扯着嗓子大喊道: “怎么办!” 萧聪还来不及回应,并听见一前一后“啊!”的两声,转头看,已经不见鸿翔和幽女,他心里面那个恨啊,要是一开始用卜天卦回龟府,哪儿还会有这些个破事,非要逞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经锤炼难成钢的一时之强,要是鸿翔和幽女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该怎么向九泉之下的星家长辈交代,他又该怎么向自己交代。 现在已经没得选择,除了进去拼死相救,还能怎样,而事实却是现在的他根本就己经没有任何选择,因为,欧阳寻和霍闹被那股子莫名的吸力带走之后,他自己也开始感觉身体有点不受控制了,于是索性心一横,转身直接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周身除了沙子还是沙子,萧聪撑开护体罡气,倒也不受什么影响,只是无尽的黑暗让他感觉有点心慌,未知的东西最是可怕——星流云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坠落持续了接近一盏茶的时间,萧聪终于感觉自己的身体着了地,貌似是摔在了一片泥土上,而且,泥土很软。 他从地上爬起来,举目四望,首先找到平安无事的星流云等人,然后才细细打量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看样子像是一方独立于世界之外的空间,也不知是哪里的光源,将这一片地方照得虽然昏暗,但勉强能看清周围的境况,当然,周围的境况也十分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单调,最中间有一座怪石嶙峋的小山,小山之上满是倒刺,旁边的空地上,插着几把像剑一样的铁器,在岁月的侵蚀下,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除了这些,就只有一块被枯藤包络的两人高石碑,打眼看上去,让人不免直接想到这是一座坟墓,而至于其他地方,因为光源照不到,所以就剩一片黑暗了。 一行人重新聚在一起,一个个手握兵器,显得十分戒备小心。 星流云侧过脸来低声问道: “这是什么鬼地方,怪渗得慌!” 萧聪面色平静地摇摇头, “不知道。” “好像是座坟墓……”欧阳寻道。 “咱们已经是在地下了,坟中坟算是怎么个名堂,从来没有听说过。”鸿翔结果话把,吐槽不甚明显。 萧聪不语,往前走了几步,星流云低声急道: “你干嘛去,在这鬼地方千万别乱跑啊。” 话虽是这么说,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开始移动起来,大概是生怕萧聪遇上什么危险,所以赶紧凑了上来。 萧聪走到两人高的石碑旁,静默半晌,然后一挥手,直接将上面包覆的枯藤一把扯去,石碑上有几个大号古字,虽然没有着色,但一眼看上去还是十分清晰,这种古字历史久远已经几乎失传,但好在萧聪打小对各种文化皆有侵淫,对于古字文化更是小有研究,所以这几个字,他约莫还能认得, “降——兵——冢——” “哐当!”欧阳寻手里的方天画戟突然掉在地上,人也变得一下子面无血色。 萧聪转过头来,面色依旧平静,甚至有点人畜无害, “是传说中的降兵冢,各位有什么想说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而后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欧阳寻。 欧阳寻哭丧着一张大脸, “我说各位,你们都看我干嘛!小聪都说了,这地方是个传说,我也只是听说过一点消息而已。” “那把你知道的给搭建说说呗。”这一次说话的是幽女,美目流盼,楚楚动人。 焉了吧唧的欧阳寻此时也顾不上欣赏什么佳人期许,弯腰拾起方天画戟,惨巴巴道: “降兵冢嘛,你们听名字就知道,这就是一座埋葬降兵的坟冢,世间可杀伐之存在,皆可为兵,不过这里的兵,特制兵器,传说这里是一位生前喜欢收集神兵利器的仙人陨落后的散灵之地,后来灵气聚笼于他的兵器之上,并秉持了他生前的执念,从那时起,它就开始四处游逛,如果哪一位修士误闯到这儿,要用手中的兵器与这里的某些存在打一场,赢了的话就能出去,输了的话——没有输这回事,只有死,他的灵魂将会化作这里的滋养,兵器将会变成这里的奴隶,就是这样!” 星流云重重一声叹息,右手抚上下巴,开始计上心来, “按理说,别的生灵走到那儿,折回去就没事了,咱们也是走到那儿就开始往回走的,怎么就被吸进来了呢?而且,貌似是它一直对我们穷追不舍的吧,难不成,我们里面谁的兵器被他看上了?” 说着,目光移转到萧聪身上。 “你是说,诛仙?” “也有可能是是神忌剑。” 萧聪和星流云一问一答,鸿翔糯糯地说: “还有可能是尹诺手里的朔魂刀。” 众人又把目光转向尹诺,后者不躲不避,只是略有点无奈地耸了耸肩, “看我没用,我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要不我带你们回去?”萧聪挑眉询问道。 “啧,几个意思,俗话说宁可战死不能吓死,不战而逃是怎么回事!这是我们这些人应该办的事儿吗?反正我不回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真交代在这儿,我也忍了,要回你回吧。”星流云忿忿不平道。 幽女摇摇头, “我也不愿回去,咱们是出来历练的,老是逃避,终究不是办法。” 欧阳寻不说话,但以他为人处世的习惯还有对幽女的小心思,态度已经不甚明显了,至于剩下的鸿翔、尹诺、再农和霍闹,不用多问,肯定还是老台词——我们跟着萧四少爷。 萧聪微微一笑, “要不是顾及你们的安危,我也不会回去,既然你们都愿意留在这经历一场难得的体验,那就见招拆招自求多福吧。” 众人相视而笑。 气氛沉寂了好久,啥事儿也没发生,众人蹲坐在地上,心怀忐忑又百无聊赖,星流云第一个按耐不住,问欧阳寻道: “什么情况,怎么这么久了一直都没动静啊。” 欧阳寻摇摇头, “我他么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哪知道这么多!” 星流云搔搔脑袋,自言自语, “心理战术?有必要吗!” 萧聪站起身来,对着石碑看了片刻,而后躬身作揖,但没有敬辞,就这样一直躬身立着,慢慢地,石碑上“降兵冢”那几个古字亮了起来,并化成一尊人形生灵的形象,却始终看不清其具体摸样,整体就是一团朦胧的光,与这里的色调出奇的和谐。 星流云等人也纷纷站起身来,手握兵器严阵以待。 感受到气息的凝实,萧聪直起身来,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道: “在下龟府守节卫赵聪,误入前辈沉眠之地,还望前辈莫要怪罪。” 后面几个人一个个瞠目结舌,看着萧聪的背影,转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释怀之色。 古字化成的灵物飘在石碑上方,语气平静地不客气道: “我不管你是谁,来到这儿就得守这里的规矩,除非你本事到家能从这儿打出去。” 萧聪笑容依旧, “前辈这是说的哪里话,入乡随俗嘛,这里的规矩,我们自然是要守的,前辈有何见教,吩咐就是了,晚辈一定洗耳恭听依言而行。” “好,你很爽快,我知道你有旷世神兵在身,你们一共有八个人,你们的生命就是就是这一次你们与我博弈的筹码,你赢一场,我就放走你们一个人,输一场,我就留下一个人。” 萧聪莞尔失笑, “前辈,据我所知,这好像不是这里的规矩吧。” “不知好歹!我这是在对你们网开一面,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萧聪回头看了看其他人,转过头来道: “那就依前辈所言吧。” 第四百一十八章 买卖 其实从对方话里听出其态度时,萧聪的心就已经定了大半,关于降兵冢这个地方,他知道的东西比欧阳寻知道的多,欧阳寻的说的话虽然真实,却不全面,这里真正的规则是——让兵器与兵器打,若是打赢了,不但能从这里出去,还能带走这里一件被抹除所有印记的神兵利器,若是没打赢,便如欧阳寻所讲,就真的把自己交代在这儿了。 古字化成的灵物口口声声说他这是对萧聪他们网开一面,萧聪听着就感觉好笑,他这哪儿是对他们网开一面,分明是吝惜自己的收藏的神兵,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罢了。 所以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萧聪他们身上,有他非常想要又有点吃不准甚至有点害怕的东西,想通了这一点,萧聪就感觉自己底气十足了。 萧聪右手一番,云淡风轻地将诛仙取出握在手上,顺便耍了片漂亮的剑花,将天道真力注入到剑体里,瞬间,诛仙剑乌光大放。 “开始吧。”他人畜无害道。 灵物稍稍迟疑, “你要让他孤军奋战吗?” 萧聪一听,瞬间了然,笑道: “前辈是何意思,晚辈听不太懂啊,您之前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灵物理直气壮道: “我只是觉得让它以一己之力来拯救你们全部的性命,对它有点不公平。” 萧聪嬉笑依旧, “有啥不公平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呗。” “他虽然是一件兵器,但依然应该受到应有的尊重!”听灵物的口气,让人感觉现在的他已经怒火中烧。 “那前辈觉得应该怎样?” “你们可以合力接受我的挑战,你们身上所有的神兵利器,都可以派出来。” 果然,一切皆如萧聪所料,对方确实是看中了他手里的诛仙剑,但又不敢跟他一对一硬刚,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大概是看出了幽女的飞剑是与其性命相连,所以想以此来挟制萧聪,来增加自己的胜算。 萧聪右手抚上鼻梁,目光越来越冷,心里边暗自思忖着, “他这么小心,对于诛仙,那得是多么忌惮啊,不如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带着人杀出去得了,要是能顺他几件神兵分给鸿翔他们,那就更好了!可对于这里我并没有足够的了解,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冒险了?” 抬眼眄向古字化成的灵物,萧聪淡然一笑, “前辈说的甚是在理,不过在晚辈看来,既然要玩,不如直接玩一次大的。” “哦?你想怎样?” “前辈跟晚辈讲公平,既然是公平,那对于以性命相赌的我们来说怎么着都觉得有点不公平,这样吧,如果我们输了,那便悉听尊便,如果是前辈输了,送我等几件神兵可好?” 此时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来的这么一股子强大的自信,听得后边的星流云一阵热血沸腾,兴奋地对身边的欧阳寻说道: “敢跟老家伙这么说话,当真是我辈之典范啊!” 欧阳寻白了星流云一眼,再看向由古字化成的灵物时,眼神里满是忌惮,他将手里的方天画戟又握紧了几分,看上去好象是已经做了什么准备。 “好,一言为定。” 萧聪不语,就这样轻轻将诛仙剑抛了出去。 星流云等人也不含糊,纷纷将自己手里的兵器抛向空中,赤纹龙樱枪、方天画戟、朔魂刀、飞剑、短剑……平身齐飞,直到与诛仙剑处于同一条准线前,尖刃所指,就是飘在石碑上的灵物。 但听得“铮铮铮……”几声响,自石山之上,也飞起几件兵器,分别是刀枪剑戟斧钺钩,紧接着石山一阵摇晃,从山中升起一道暗淡无光的弯仞阴影,仔细看,竟然是一把镰刀。 萧聪负手而立,言笑晏晏, “幽女姐姐,把手给我。” 幽女依言而行。 “现在把你与本名飞剑之间的联系直接切断吧,我保证这一仗完了送你一把更好的。” 贝齿轻咬着下唇,最后还是重重点点头,脸上显出一副决然之色,幽女闭目掐诀,片刻,张口出一口鲜血。 萧聪嘴角依旧噙着那丝似有若无的浅笑,收回右手,而后左手一翻,取出一枚冰蓝色的丹药递给幽女, “幽女姐姐,情势所迫,这一次就对不住了,不过你放心,我萧聪说话,一定说到做到!” 幽女接过丹药,一口吞下,而后再次重重地点了点头,紧皱的眉目,非但没有让她的美丽减少半分,反而与嘴角那抹残留的血迹平添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凄艳感,美人就是美人,怎么着都好看。 到底是亲生姐弟,星流云看着幽女面色痛苦,扶着后者的胳膊柔声问道: “姐姐,你没事吧。” 幽女摇摇头, “放心,我没事,小聪提前护住了我的魂魄,这点反噬不算什么。” 星流云如释重负,再看向萧聪的眼神,竟带了点沉沉的感激,虽然隐藏在深深的敬佩之下,不是很明显,但还是让萧聪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后者讪讪一笑,赶紧转过头去。 幽女将脸转向欧阳寻, “欧阳寻,你的兵器不是系魂之物吧。” 欧阳寻摇摇头,温声细语, “还没到那个程度,就算折损了,也不碍事。” “那就好。”幽女转回头去。 由古字化成的灵物早已融进镰刀里,有它带领着众兵器与诛仙剑这边遥相对峙,已有一触即发之态。 欧阳寻将目光收回来,问萧聪道: “你到底有多少把握?” 星流云不等萧聪说话,抢答道: “他要是认真起来,还有我们什么事吗?看看那冰冷的小眼神,哼哼,这一次是真的动真格了。” 萧聪笑笑, “老大说的太夸张了,不过,我们这边赢的可能还是蛮大的,神兵与神兵之间,其实也存在一种类似于人类修士之间那种本源的压制,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我对诛仙剑有信心,至于你们的兵器,如果真的被毁了,也别太在意,我说了,会重新送你们一柄更好的。” 欧阳寻面色凝重,忧心忡忡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难道不怕它跟你翻脸吗?” 萧聪蔑然一笑, “翻脸?怎么翻脸,发动这里所有的兵器跟我鱼死网破?他要是敢这么干,我就祭出一座杀阵来灭了它,到时候莫说是八件神兵,整座降兵冢都是我的!” 星流云大赞一声, “好!” “这可是一桩大因果啊,你不用再好好想想?找个折中的法子?” 星流云闻言,大声嚷道: “什么狗屁因果不因果的,命都没了,还有心思考虑这个?功名危中取,富贵险中求,要想变强,就得死抗,死扛,懂不懂,就是以死相抗!一次次打破极限,才能迎来最终的破茧成蝶……” “行了,就你逼话多!”欧阳寻不耐道:“从那次进幽兰谷地我就知道了,小爷这条命,早晚得栽在你这个王八蛋手上!” 星流云立起眉毛,眼看就要发作,萧聪赶紧抓住他的胳膊,低声道: “兄弟倪墙,徒增外辱,在这种地方,你最好还是收敛点。” “他骂我是王八蛋,你没听见吗?”星流云诘问,气得眼睛都红了。 萧聪莞尔一笑, “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之前还说人家是傻大个,说宇文丰都是木头哩,人家不也没跟你计较嘛,再说,他说你是王八蛋你就是王八蛋了,这么急着对号入座干嘛?这可不像你死不要脸的风格啊,省省吧,留着力气以对不时之需,比啥都强。” 星流云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拍拍萧聪的肩膀,没脸没皮道: “嘿嘿,还是你懂我!” “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不直接祭出杀阵收了这里,那多省事儿啊。”星流云刚转过脸去,又将脸转回来,问道。 萧聪带着带着点老气横秋之态,拍拍星流云的肩膀,语重心长回答说, “你看,你这带兵打仗的在这一点上就是不如人家那经商的,战场上瞬息万变,确实是要讲究个兵贵神速一鼓作气,但做生意就不一样了,什么买卖不得磨好一会儿牙,力求将成本降到最低?既然我能在不使用杀阵的情况下赢了这次买卖,何乐而不为呢?还能省一座杀阵的代价,反正我也只是想要给你们人手配一把像样的兵器,在我看来啊,这座降兵冢虽然价值不菲,但关键时刻还不如我的杀阵好用,再说,价值再高,它也是座坟,带着它我嫌晦气!” 星流云摇头失笑, “我他娘的可真是服了你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诛仙剑魂 半空中,十六把兵器终于交战在一起,光华闪烁不定,“霹雳乓啷”的金属交击声杂乱密集,乌光大放的诛仙剑气势迫人,游来戈去像一名身经百战的首领,死神之镰百般刁难,却并不能牵制它分毫,到是降兵冢这边,被他冲得七零八乱。 除了诛仙剑,就数尹诺的朔魂刀最为争气,杀伐果断凛然无惧,相比之下,其他兵器便要逊色了许多。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幽女的飞剑和鸿翔的短剑便一起败下阵来,飞剑失去光华后扎在地上,短剑直接断成了几段,不知散落何处。 欧阳寻的方天画戟一箭双雕,透过那对鸳鸯钺中间的镂空将其紧紧钉在石山上;朔魂刀在交战的过程中利用刀铛扯住了细剑的锁链,拖着它与龙头大刀鏖战,以一牵二;来自于再农和霍闹的两对飞爪分别对峙鬼面战斧和海神叉,一时难分难解;诛仙剑和赤纹龙樱枪并肩作战迎接死神之镰、金色长枪和大戟的进攻,稳占上风。 一个时辰之后,两对飞爪被鬼面战斧和海神叉击打得支离破碎败下阵来,鬼面战斧去帮助死神镰刀,海神叉则去帮助龙头大刀,形势再次失衡。 方天画戟放开鸳鸯钺,转头去帮诛仙剑和赤纹龙樱枪,重获自由的鸳鸯钺也迅速加入到这方战场。 又过了半个时辰,早已伤痕累累的赤纹龙樱枪碎裂,方天画戟受到死神之镰出其不意的一击,打着旋儿撞到了石山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死神之镰中突然窜出一道绿光,一下子铺在诛仙剑的剑体之上,诛仙悬在空中,微微颤抖,原本与朔魂刀缠斗的龙头大刀、海神叉与本就针对诛仙剑的金色长枪、大戟、鬼头战斧一起冲向诛仙剑,带着锁链的细剑不顾一切地缠住朔魂刀,以阻止它赶去对诛仙剑实施帮助,鸳鸯钺交叉将欧阳寻的方天画戟卡在石山上,而死神之镰则缓缓落回到石山里。 看在下面的人,一个个伸着脖子,瞠目结舌,心脏怕是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只有萧聪,神色依旧淡然。 龙头大刀、金色长枪、海神叉、大戟、鬼头战斧紧紧贴着诛仙剑的剑仞,那绿光则如蛇一样缠在诛仙的剑柄之上,不断游走,看上去好像是在寻找一个能入侵的突破口,最后,它盘在了诛仙剑位于剑镋处的那颗黑宝石上。 欧阳寻目色阴鹫,问萧聪道: “你有没有听说过那个以驭兵之法闻名于世的仙人?” 萧聪笑着点点头, “这团绿光,应该就是他当年那件兵器的兵魂,得其真传,所以造就了这方降兵冢。”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现在……” “放心吧,他控制不了诛仙,就算那位仙人亲临,都未必能,安心看戏吧,回头我把那支大戟送给你。”萧聪轻松道,将目光重新投向半空。 “快了……”萧聪嘴角微微上扬,眼神炙热。 接着,毫无征兆地,诛仙剑剑镋处的黑宝石上突然弥漫出一片黑雾,并快速凝聚成一个身姿伟岸的男人形象,他伸着一条胳膊,如蛇一般的绿光,已经被他攥在手中,看上去,他在怒不可遏地咆哮,而蛇一样的绿光,却在拼命挣扎。 萧聪眉开眼笑,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众人皆像是在看待怪物一样看着萧聪,只有星流云敢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场景你该不会早就预料到了吧?整天把这么一件玩意儿带在身上,你就一点都不害怕?” 萧聪撇撇嘴, “我师父留下来的东西,我有什么可怕的。” “可我怎么记得当年天道翁前辈说过,这把剑好像不是留给你的,只是被你给碰上了,所以才交给你,还嘱咐你一定要小心使用来着?”欧阳寻难得拆台,听口气,也是小心翼翼的。 萧聪一脸认真, “我师父之所以不愿意让我带着诛仙,是因为这把剑实在是太厉害了,怕我太依赖这把剑从而对修行不利,所以才叫我小心使用,我也一直注意着呢?你看,除了生死之战,我什么时候用过真正的诛仙剑。” 欧阳寻无奈几声苦笑, “你那次遇上的不是生死大战。” “真正的诛仙剑?”星流云皱眉,看上去对此说法大为不解。 “就是把由《天道宝典》衍生出来的天道真力注入到诛仙里,那样的话诛仙便会无坚不摧,呃,或许这个说法有点夸张,但直到现在,我还没见过什么东西能让注入天道真力的诛仙剑没辙的。” 星流云嘴角微微抽了抽,又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 “我操,这,这跟在赌桌上耍老千有什么区别……” “不,这比在赌桌上耍老千还让人感到无能为力。”欧阳寻一脸严肃道。 此时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星流云再次望向诛仙,眼神中竟然有了小小的畏惧, “你说,这货落在诛仙剑魂手里,还有希望吗?” 萧聪看着半空,幽幽叹了口气, “依我看,诛仙剑魂不会对它怎么样,也就是吓唬吓唬它。” “为什么?”星流云和欧阳寻异口同声问道。 “诛仙剑魂……怎么说呢?好像有点不太正常,或者说是缺点什么,我也是在不久前精神力发生大幅度提高后才发现这个问题,我感觉它就像是一直处于沉睡中一样,不刺激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反应,就算有什么反应,也不会产生攻击性,它好像……根本就不懂这些,而且很快的,它就会再次沉睡下去,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萧聪有点失落地说道。 星流云搔搔脑袋, “他要是什么都不做,那我们怎么办?” 萧聪:“按约定来说,我们应该算是赢了。” “它要是不认帐呢?” “照原计划,我祭出座杀阵,直接灭了它。” “那他要是认账的话,我们就乖乖拎几件兵器走人吗?” 深知一向天马行空的星流云一向唯恐天下不乱,萧聪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然你还想怎样!” “既然他有一套独到的驭兵之法,那对独孤家来说,可是一个很强劲的对手啊。” “你什么意思?” 未等星流云回答,欧阳寻道: “降兵冢能存在这么多年,肯定有其存在的理由,咱们最好还是见好就收,别因为得寸进尺惹来更大的麻烦。” 星流云摆摆手, “你俩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不知道,它对传说中的独孤九剑有没有兴趣。”说着,发出几声坏笑。 萧聪和欧阳寻对视一眼,脸上慢慢浮现出几分喜意,而后异口同声地回答说: “这想法可以!” 第四百二十章 还果 事实正如萧聪方才所说,咆哮后的诛仙剑魂并没有什么别的作为,直接将蛇一样的灵物扔向一边,自己又缩回到诛仙剑里去,而当诛仙剑魂重回剑体以后,诛仙剑猛地一震,将附着在剑刃上的龙头大刀、金色长枪等兵器甩向四方。 绿光灵物没有再过多纠缠,这场交战,竟然就这样结束了。 诛仙剑重新回到萧聪身边,可除了方天画戟和朔魂刀之外的其他兵器,却再也回不来了。 萧聪用手轻轻抚摸着诛仙剑的平背,会心一笑,而后抬起头来,虽然还在笑着,却已经变了味道, “前辈,还打不打?不打的话咱可得愿赌服输啊。” 绿光灵物再次悬浮上石碑,沉默半晌,才语气低落地回答说: “你赢了,除了那把饮血魔镰外,其他七件兵器你全都可以带走,另外,还可以在这里挑一件兵器补上,我愿赌服输,绝对不会赖你的。” 萧聪对此倒是感到有些意外,本来他都已经准备再使点手段恐吓一下对方,不想对方竟然输的这么痛快,诧异道: “前辈真的就这么甘心输给晚辈了?” 萧聪一句话,再次勾起了绿光灵物的火气, “你这后生,废话真多,我赌得起就输的起,这里的规矩是我定下的,我自然也会遵守,这一点轮不着你来怀疑!” 萧聪故作憨像,搔搔脑袋, “一下子拿走前辈这么多宝贝,颇有点不好意思的,” 绿光灵物闻言,猛地看过来,但听得萧聪继续说道: “但要是不这么做吧,又怕坏了这里的规矩,也怪不好意思的,” 要是此时的绿光灵物有五官,萧聪一定能看到他扭曲的面容,木人还有三分火气,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消遣,估计谁听了都得来气,一边的星流云嘴唇紧抿,强憋着差点笑出声来。 萧聪一本正经,斟酌片刻,诚挚道: “所以我这一次吧,也不能白拿前辈这么多宝贝,咱有来有往,前辈喜欢收藏神兵,那我就给前辈指一条财路,不知道前辈知不知道玄真界炼器第一世家独孤?” 绿光生灵不语。 气氛略有点尴尬,萧聪脸不红,心不跳,坦然道: “不管前辈知不知道,我就直说了吧,他们家的独孤九剑已经出世了,据晚辈所知,神器里并没有兵魂,所以威力也就那么回事,前辈要是有兴趣,不妨去试一试,我估计吧,独孤家早晚得对火圣宫动手,到时候一定会带着牺牲其他玄器以替魂的独孤九剑,这样的独孤九剑只能用一次,这是一件天大的机缘,能不能得到,就看前辈的造化了。” 绿光灵物几声冷笑,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会这么好心?” 萧聪回以冷笑, “您信不信对我来说无所谓,反正把这件事告诉你本来就是为了还果,既然已经告诉你了,我也就心安理得了。” 绿光灵物继续冷笑, “你就没有一点私心?” “肯定有啊,”萧聪理直气壮,“不怕告诉你,我们几个就是被独孤家追杀才逃进濒阳荒漠的,对了,你半天前拘禁我们的时候,动作要是能再快点,肯定能搞点别的收获,追杀我们的那群人啊,手上有一件宝贝,叫什么来着……” 星流云答道: “无定飞钗。” “对,就是叫无定飞钗,那宝贝能在地下穿梭结网,从而探寻修士的踪迹,拿着这个宝贝的人,只要还活动在这张大网上的生灵,他都了如指掌,要不是他们有这个,我们才不会被追得这么狼狈!” 绿光生灵不说话,萧聪继续勾引道: “前辈对这无定飞梭感兴趣?要是您感兴趣的话,我们几个愿意做饵,将那几个人帮您引到这儿来,至于能不能将其收为己用,那就要看您的本事了。” 绿光灵物又是沉默半晌, “好,一言为定!” 与此同时,那几件被诛仙剑击败的神兵一个个漂浮过来,然后平铺在萧聪几人脚下,绿光灵物提醒道: “再选一件吧,我从来不赖账。” 萧聪微微一笑,转脸对幽女道: “姐姐,就由你去选一件心仪的兵器吧。” 幽女变得惊慌失措起来, “这……这个……我不懂啊……” 萧聪抿唇不语,而是斜眼向欧阳寻扬了扬眉毛。 欧阳寻领意,憨笑着搔搔脑袋,腼腆道: “这个……我会一点,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选一件,呃……那个,你可以先从样式上选一个你喜欢的范围,然后我来从这里面帮你选一件价值最高的。” 星流云在一边不耐烦道: “还顾及什么样式?你管他什么样式,只要是飞剑不就行了,直接选最好的,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欧阳寻看向幽女,还是那副憨厚老实如乡野村夫般的样子。 幽女美目流盼,轻声道: “我觉得流云说的有道理,样式不重要,好用才是最主要的。” 欧阳寻还没说话, “欧阳寻你到底行不行,不行换小聪来!” 萧聪闻言急忙摆手, “这事儿我可不擅长,还是阿寻更厉害些,你忘了当时在慕容家那把琴是怎么来的了?他的眼睛毒着呢!” 欧阳寻看着星流云,脸上是明显的不服,他突然抬起一只手,指着星流云的鼻子说道: “狗眼看人低,本少爷今天非得给你露一手,让你长长见识,你给我等着!” 说完,又把脸转向幽女,伸出另一只手来,柔声道: “麻烦把你的真气给我一缕。” 幽女依言而行,双手结出几个法印,引出一缕真气到欧阳寻张开的手掌上。 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那缕真气竟然在欧阳寻手上拧成了一根细线,就那么飘着,轻若无物,欧阳寻面含微笑,以一种复杂而怪异的手法,将这缕化成细线的真气编成一只蝴蝶,而后冲其轻轻吹了口气,那蝴蝶便如活过来一样,煽动翅膀往石山飞去,众人看着都呆了,就连见多识广的萧聪,都忍不住啧啧称奇,欧阳寻这一手,玩得确实花哨。 紧随蝴蝶的“脚步”,欧阳寻开始往石山那边走去。 第四百二十一章 换一件兵器 蝴蝶在石山上游走,幻若飞在花丛,欧阳寻攀上石山,紧随其后,每当蝴蝶在哪一把兵器上停驻,他的目光就会被吸引过去,有的被他一眼否定,模棱两可的他就会俯下身来对那把兵器仔细观摩,偶而会用手指轻轻弹一下,而大多数都是摇摇头起身离开,转而再去研究被蝴蝶选中的另一把。 石山下的几人陷入到索然无味的等待中,起先还有人对欧阳寻的选剑途径感些兴趣,但他老是重复这同一套流程,众人看着看着就乏了,再说,这里面的道道儿,凭借肉眼也是看不出来的,但是没办法,只能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各人有各人打发时间的方法,尹诺向萧聪要了一本书跟那座陪伴萧聪三年之久的灯台,灯光不算太亮,只能照见一丈见方,尹诺就靠着这一丈见方的微弱灯光,安静地看起书来。 萧聪让剩下的人挑选自己心仪的兵器,结果不出所料的是,欧阳寻选了大戟,星流云选了金色长枪,无关痛痒的是,再农选了海神叉,霍闹选了鬼脸战斧,而出乎意料的是,鸿翔竟然选了那把尾部带着锁链的秀长细剑,本来萧聪以为他会选龙头大刀,就算他选鸳鸯钺萧聪也不会感到意外,但他选这把秀长细剑就让萧聪有点看不懂了,而且,他还是第一个选的,很明显,目标很明确嘛,可这把秀长细剑虽然男女通配,但感觉上还是存在太多阴柔气,若使用这把兵器的是个男人,很容易会让那个人联系想到这个人是个二刈子,也就是娘娘腔,可人家鸿翔面对众人诧异的目光,一点都不在乎,理直气壮说:“我本来就是用剑的,还能怎么选?少见多怪!”完了还不忘跟绿光灵物要来了剑鞘。 萧聪笑问道: “你为什么选这把兵器?我觉得那把龙头大刀更适合你。” 鸿翔认真地摇摇头, “不,哥哥,这把剑更适合我,虽然在品质上,他俩旗鼓相当,但它后面带着条锁链,对我来说有很大的用处,因为我之前是个左撇子,虽然现在基本已经习惯了用右手,但我的左手依然灵活,如果您能教我一套鞭法,那我就能左右开弓出其不意了。” 萧聪右手抚上鼻梁,笑着点点头, “听着好像有些道理,这把剑之所以铸得这般细长,说不定原本就是为了达到你刚才说那种效果,毕竟若是太过宽重,甩起来会很不方便,你这小子,还真是挺有眼光!” 鸿翔嘻嘻一笑, “哥哥,什么时候把那套鞭法教给我?” “急什么,你再研究研究这把剑,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哦哦。” 萧聪转脸向星流云, “对了,星老大,那把龙头大刀你感不感兴趣,感兴趣的话就送给你了。” 星流云讪讪一笑, “龙头大刀给不给我倒是无所谓,我倒是对鸿翔手里这把剑挺感兴趣的,要是送给凤丫头,那绝对……” “星流云,你少来,哥哥都已经答应送给我了!”鸿翔像个护食儿的小狗般对着星流云露牙狂吠。 萧聪面色甚是诧异,揶揄道: “哟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次竟然能想着筱凤姐,难得啊,不过,” 他故作伤感, “我都已经答应鸿翔了,这事儿确实是不能反悔,不过我记下了,以后一定帮你留意着点,这把龙头大刀就先给你,算是利息。” 尹诺在一边呵呵傻笑, “萧四公子,您飘了……” 萧聪将脸转向尹诺,挑眉道: “这对鸳鸯钺你有没有兴趣,有兴趣的话就送给你了。” 尹诺笑着摇摇头,避恐不及, “谢谢萧四少爷的美意,我们妖刀门有规矩,历代掌仞只能使用妖刀这一把兵器,刀在人在,刀毁人亡……” “人亡刀在,传下一代。”鸿翔猛不丁接过话把,出言讽刺毫不留情。 尹诺也不恼,只是笑笑,接着道: “所以萧四公子这番美意,尹诺只能恭而却之了。” 萧聪莞尔一笑, “没事没事,理解是万事的基础嘛。” 星流云搔搔脑袋,难得不好意思道: “要是没人要……能不能跟前辈商量商量,给换一件?” 萧聪自然明白星流云的意思,痛快转头,对绿光灵物作揖一拜道: “前辈,晚辈朋友方才所提建议,不知前辈应否?” “这个免谈,”绿光灵物毫不留情,“打赢了谁就得带走谁,这是规矩。” 星流云苦笑,想来是不愿意看到萧聪吃瘪,于是揪揪后者的衣角,讪讪道: “算了,算了。” 萧聪直起身来,见星流云的脸上带着歉意,眯着眸子又看了悬浮在石碑上的绿光灵物一眼,甚是冰冷, “前辈,不如我跟你做个交易吧,绝对不坏你的规矩。” “哦?说来听听。” “我手上有一样东西,虽然不是神兵利器,但也是世间罕见的奇物,想用它来跟您换一件趁手的兵器,可好?” “那得看你所说的奇物是什么。” 萧聪微微一笑, “萧家人的法阵石刻,这绝对是一件在关键时刻能救你一命的东西,不知道前辈感不感兴趣。” 绿光灵物沉默,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也不清楚他具体在想些什么,少顷, “你先拿出来,让我看一眼,如果真的是出自于萧家人之手的真品,我愿意与你做这个交易。” 萧聪右手一翻,取出一块巴掌大的五色石晃了晃, “喏,就是这个。” “我怎么能确定它是真的?” 萧聪将石刻在手上掂了掂, “您要是对萧家的阵法石刻没有多少了解,那这件事情我就无能为力了。” “这是一座什么样的法阵?” “一座用以魂物传送的传送阵。” “这样珍贵的东西,你怎么愿意与我交换?” “呵呵,我又不是单纯的灵物,要它何用,既然我这位兄弟想借此机会为他媳妇选一件趁手的兵器,我怎么能扫了他的兴呢?难道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还比不上这一块石头吗?” “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东西?” “萧家覆灭的之后,偶然路过从萧家旧址附近捡的,本来想进献给府主大人,可府主大人对这东西没兴趣,仅是留着研究了一段时间后便又还给了我,哦,对了,关于这块石刻的信息,就是他告诉我的。” 绿光灵物再次沉默,半晌,沉声问道: “你刚才说,萧家已经覆灭了,可是真的?” 萧聪吃惊, “前辈您还不知道?这都已经是快四年之前的事儿了!就算您身处荒漠身处不问世事,但总应该有感应才对啊,就是上苍降下九十九重天雷那次,劈的就是萧家。” 隐约中,好像听见绿光灵物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给我吧,这笔买卖,我答应了。” 萧聪躬身作揖一拜, “谢前辈成全。” 随即起身,将石刻轻轻抛向半空,石刻划过一条圆润的弧线,最后没进悬浮在石碑上的人形绿光里,不见了。 星流云喜不自胜,赶紧扯着脖子冲石山上的欧阳寻喊道: “大哥,帮忙再替凤丫头选一件趁手的兵器,要长的,要软的,最好是鞭子。” 欧阳寻回头,大声回应, “我又没有她的真气作根据,怎么找!” “没事,凤丫头又不是修仙者,对兵器没这么严苛的要求,你就选一件最好的就行,成不成咱另说。” “好,知道啦。” “谢了!” 星流云声情里尽是欢喜,在萧聪的记忆里,对欧阳寻好像还是头一次这么客气,只可惜,欧阳寻早就已经回过头去,继续埋头寻找起来。 “刚才还质疑人家的能力,现在又要人家帮忙干活,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鸿翔嗤之以鼻话里带刺,声音虽然不大,但显然没有背人的意思。 星流云贱气十足地看过来,像个无赖般拉腔瞥调道: “你懂个屁!” 第四百二十二章 降兵冢的由来 花了约莫一天一夜的时间,欧阳寻从石山上返回,身上的袍子已被各式各样的兵器扯得不成样子,发簪不也不知道已经丢到了哪里去,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活像个乞丐,若再加上那张疲惫面容上赤红的双眼,便活生生成了常年被关在黑作坊里当畜生使唤的奴隶,那摸样,连萧聪看了都有点心疼,他这当真是把整座石山的每一犄角旮旯都仔仔细细地找过一遍啊。 欧阳寻带回了两样兵器,一件卖相丑出了天际,另一件卖相则看着有点玄奇,那把丑出天际的明显是为幽女选的飞剑,整个看上去是暗淡无光的土红色也就罢了,还简单得要命,既没有剑鄂和剑镋,更没有剑箍,就这么说吧,完全是将剑身直接与剑柄铸在了一起,而且那剑柄还是个圆把的,上面有一圈圈无规则的条形凸纹,像是一节树根,反正一眼看上去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根本就配不上幽女淡雅出尘腴润如仙的气质。 而看上去比较玄奇的那一把,的确应星流云的要求,是软的也是长的,但上面却有密密麻麻的利刃,让人看着就感到有点胆战心惊的邪恶感,准确说应该是一种妖艳感,因为这把兵器除了柄部是金黄色,其他地方尽是血红色和深紫色,伸开了放像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盘起来放就像是一朵惑人的罂粟花。 星流云看着被欧阳寻一左一右拿在手里的兵器,嘴巴不由得抽了两抽,庆幸的是这一次言行还所得体,没有直接恶语相向,他将脸转看向萧聪,萧聪无奈一笑,又转脸看向自己的姐姐幽女,却发现后者也是一脸懵逼的愕然, “大哥,你这……”他欲言又止,喟然一叹。 萧聪笑着从弥芥中取出一枚浅黄色的丹药递给欧阳寻,欧阳寻仰头一口吞下,将一剑一鞭分别交给幽女和星流云,信誓旦旦道: “试试吧,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姐弟俩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将信将疑,分别接过自己的兵器,各自轻轻比划了几下,脸上的神色慢慢转为惊喜,星流云手持长鞭,用力一甩,但听得“嚓嚓嚓”一阵密集声响,那长鞭竟然成了一柄七尺有余的长剑,寒光熠熠,看上去锋利的很,星流云的神色伴随这以出乎意料的突变也从之前的惊喜瞬间变为狂喜。 幽女看着星流云耍完这一式,美目流盼,神光璀然,刚要有有进一步的动作,欧阳寻却在一边急声道: “等等!” “怎么了?”幽女愕然问道。 欧阳寻的语气里有明显的紧张, “这把剑很厉害,而且又将作为你的系命之物,你最好是先让小聪帮你检查检查,保险点。” 幽女闻言微微点头,将剑递向萧聪,萧聪刚把剑握在手中,眉毛不由得一跳,心道: “如此玄异的感觉,这一次倒真是让欧阳寻捡到宝了。” 不过他及时收起了自己的讶然,没有过多表露,好像生怕绿光灵物发觉而反悔似的。 然后慢慢闭上眼睛,强大的神识扫在土红色浑然一体的剑身上,仔细刺探,半晌睁开眼,微微一叹,转脸问绿光灵物道: “前辈,这把剑的秘密您知道吗?” 绿光灵物连连冷笑, “不知道。” 萧聪轻哼一声, “那就好,如此一来,我就不客气了。”说着便将右手抬了起来。 “小子,我可提醒你,跟他打交道,你最好是小心点,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喽。”绿光灵物适时提醒,但言辞听上去总感觉有点幸灾乐祸。 萧聪刚刚结出法印的右手恢复自然,笑笑, “多谢前辈提醒。” 而后将剑交还给幽女,沉声道: “姐姐,这件事咱出去再说。” “嗯嗯。”幽女接过剑来,用力点了点头。 “行了,东西你们也已经拿到手了,是不是该着手处理一下答应我的事儿了?” “那前辈得先送我们出去才行啊。” 绿光灵物也不多说话,手臂轻轻一扫,在石山后面,出现了一片独立的光亮出,里面有一段长长的台阶,直通往上。 萧聪作揖,其他人这一次倒也有眼力劲,纷纷跟着萧聪冲绿光灵物躬身行礼, “前辈不妨再往北移动五百里,到时候我把他们引到那里去。” 然后,放下一块玉石,继续说道: “此玉碎裂的时间,就是我对前辈兑现约定的时间,告辞。” 话毕起身,带着一众人等绕到石山后面,蹬梯离去。 回到沙漠地表,始一见光,竟觉得眼睛有点不适应,星流云哪壶不开提哪壶,哂笑道: “刚跟着萧聪做了一次早课,就被这帮王八蛋给打断了,俗话说好的开始等于成功的一半,唉,此乃不祥之兆啊。” “星流云,你能不能闭上你的臭嘴!”幽女训起自己的弟弟来,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留。 估摸着星流云早就已经习以为常,没脸没皮回怼道: “又怎么了,实话实说而已嘛!” 幽女娥眉微立,眼看就要发作,星流云见势不妙,赶紧搂过萧聪的肩膀,笑嘻嘻道: “那把剑什么来头,不是说很厉害吗?怎么那冢主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萧聪俊颜含笑,也不戳破星流云转移话题的小心思,回答说: “你没听出前辈话里面的意思吗?他根本就降不了它!” 星流云不解, “你跟欧阳寻不是说他是一位以驭兵扬名于世的仙人的兵魂吗?还得他真传,会降不了这把破剑?” 听到这话,欧阳寻不乐意了, “破剑?星流云你也真敢说,得亏大漠上没风,不然非得把你的舌头给闪折喽!” 星流云更不耐烦, “我跟小聪说话,你丫的插什么嘴,赶紧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欧阳寻冷笑, “来,星少爷,你给我指指,我巴不得赶紧找块地方凉快去!”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鸿翔不忘阴阳怪气地添油加醋, “欧阳寻你就消停消停吧,这是搁他心情好懒的跟你计较,一会要是翻了脸,就你帮他找兵器的那点人情,怕是不够看啊。” 萧聪忍不住看了鸿翔一眼,后者无惧,一脸坦然。 正如鸿翔方才所讲,星流云这一次心情好,懒的跟他们计较,跟没事儿人一样继续跟萧聪勾肩搭背,饶有兴趣问道: “那把剑到底有什么秘密,你能给说说不?连那冢主都收拾不了,是不是有点太厉害了。” “不是太厉害,而是太特别,凭借那位仙人流传下来的驭兵之法,怕是真的降不了它。” “也有可能是冢主的本事没练到家。”欧阳寻借着的萧聪的话头,补充说,“但那把剑老是呆在那里,惹得他来气,所以就把它送给了我们。” 萧聪摇摇头, “也不全是这个原因,我想,归根结底,其实是存在于那里的规则。” “规则?”星流云诧异,貌似对他来说,这是一个新鲜词汇。 萧聪声色变得深沉起来, “嗯嗯,关于这个,恐怕得从降兵冢的起源说起。” 此言一出,同行的众人面色明显有了变化,一个个地都认真起来——看来都知道萧四少爷又要吐干货了。 “这个世界光怪陆离无奇不有,一切其实都是源于规则,就拿降兵冢的冢主来说,他是那个仙人的兵魂,本该随着那位仙人的陨落而魂飞魄散,可偏偏发生的某些奇遇,让他苟活了下来,并创建出这样一座坟墓,从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个立足点上说,降兵冢无疑是幸运的,只是在得到生存机会的同时,也失去了一些自由……” “不对哦哥哥,他没有失去自由,而是得到了更多的自由吧,做这降兵冢的冢主,总好过做那仙人的兵魂快活的多。” 萧聪莞尔一笑, “你说的也有道理,呃,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奇遇,你还没说!”星流云急不可耐道。 “可能是在他就要魂飞魄散的时候正巧天地规则发生了变化,是天地规则收留了他,他得益其中,所以就有了现在的降兵冢。” “听不懂。” 萧聪稍作沉吟, “这么跟你说吧,这方天地需要像降兵冢这样的一个存在,而他那时候正巧赶上,所以就化成了规则的一部分。” “为什么是它而不是其他灵物呢,这也有点太巧了吧。” “星流云,你这是在抬杠!”鸿翔忿忿道。 星流云一脸幽怨, “我怎么抬杠了,有问题就要说出来嘛,要不,你给我解释解释?” 萧聪摆摆手,示意两人就此打住,微笑道: “老大,对于分析天地规则的时候,你不能这么较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只是需要这世间有一个像降兵冢这样的存在,而不管充当这个角色的生灵是谁,所以,这个问题是随机的,也就是无意义的,任何生灵在那个时间都有成为降兵冢冢主的可能,就算它在那个时间魂飞湮灭,玄真界还是会出现一个降兵冢,一切都是天地意志使然罢,而作为天地意志,是不会考虑这些细枝末节的。” 星流云若有所悟地点着头, “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就像我们所扮演的角色,也是天地意志的随机选择……” 萧聪失笑, “从大面上看,确实是这个意思。” “可你还是没有跟我解释那个规则是什么。” 萧聪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僵硬。 鸿翔见缝插针, “哥哥,我知道,让我来告诉他吧。” 觉知气氛不对,欧阳寻赶紧搭起台阶, “我也不太明白这里面的道理,还望鸿翔小兄弟不吝赐教。” 鸿翔老气横秋, “降兵冢所代表的规则呢,其实很简单,最基本的就是在里面打赢了什么,就能带走什么,虽然那冢主只是个看门的,但他既然答应了哥哥的交易,就得言出必行,因为在他头上的就是天地法则,他要是敢对天地法则不敬,一定会被劈的形神俱灭,我说的对吗,哥哥?” 萧聪抿唇而笑, “说得没错,值得表扬。” “那为什么天地间会有这样的法则呢?” 欧阳寻生无可恋地摇头一叹——这个星流云,欧阳寻刚帮他解掉一次尴尬,没想到这家伙竟又要往坑里跳, “我说姓星大少爷,您怎么有这么多为什么啊,您要是能弄懂这个问题,您早就搬到东胜仙都去了。” 萧聪微微扬起笑脸,叹息道: “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无常,当你真正认识并领悟到这个世界的无常,你才会发现,这一切的一切其实皆可原谅。” 众人闻言无不抬首,醍醐灌顶之下的眼神中闪烁着别样的神采,却转而又陷入到沉默中,有些事情本来是就是不可言谈的,只要用心体会就好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履约 众人一直往西北方向走,足足走了一个半时辰,竟然还是不见独孤家人的踪影,星流云忍不住纳闷——他们是不是以为我们已经全挂了。 翻过一座沙丘,终于得见前方出现一面黄罗大伞,伞下坐着几个人,正是萧聪等人正苦寻无果的独孤家人。 看见萧聪他们的身影出现在沙丘之上,伞下的十名摘星境高手腾一下从地上站起来,为首白发黑髯的中年男人森然道: “就知道你们肯定得到这边来!走,趁他们刚从险地里逃出来,杀了他们!” 言毕,收起黄罗大伞,化作十道黑线脚不沾地地冲萧聪这边狂掠而来,原来,中年男人根据萧聪他们之前的逃跑路线,早就料到他们会来这里,于是往回绕了个大弯,特意到这里来守株待兔。 萧聪见状,大喊一声, “快跑!” 一行人不等话音落下,早就转身往沙丘另一侧玩命逃去。 中年男子冷笑, “哼,还想跑,我看你们能逃到那里去!” 随即双手结印,无定飞钗再次如黄龙出海,托起十名摘星境高手扶摇直上青天。 萧聪等人的速度再快,跟孤独家的得意名作无定飞钗比自然是比不过的,于是连仅仅半刻钟没过,十名摘星境高手落地,双方再次战在一起。 不过,这一次除了萧聪和欧阳寻外,其他人手里的兵器都换了,倒是让独孤家人小小吃了一惊,当然,也不知道对面的大个子是为什么还在用着他那伤痕累累的方天画戟。 一行人一边与独孤家人交战一边撤退,方向由萧聪掌控着,一直没有脱离约定的路线,两个时辰之前,他让降兵冢的冢主直直往北移了五百里,两个时辰里,他带着一众人等往西北走了大约一百五十里,现在他们正在朝东北方向撤退,最后的所有路线连起来,正好能组成一个封闭的三角形,而那个顶点,不出所料的话,应该就是十名摘星境高手的坟墓了。 这当真是一场鏖战,双方一共十八个人,一直战到深夜还没分出胜负来,这自然是得益于独孤家这边死了两个高手,萧聪这边又有神兵利器的加成,如此才有了跟独孤家人的一拼之力,可久战之下,也不好受,毕竟幽女现在没有飞剑,只能手持着她刚刚获得那把怪剑比划,完全是靠欧阳寻护着,萧聪和鸿翔继续合作,但鸿翔对刚刚得到的东西不是多么熟悉,所以也没有多少增幅效应,再农和霍闹互换了对手,还是势均力敌,星流云这一次倒是学乖了,没有继续跟中年男子硬刚,可他跟尹诺一组,还是挑着整场战斗的大梁,一往无前舍我其谁,不愧是王族将种! 时至丑时,月渐西斜,萧聪他们终于将独孤家人引到与降兵冢冢主约定的地方,约莫差不多了,于是心念一动间,降兵冢内萧聪留在石碑下的玉石猝然碎裂,紧接着,大漠上再次刮起卷风,因为就处于降兵冢的上方,所以就算中年男子有不世玄器无定飞钗在手,也来不及逃出降兵冢冢主的手掌心,连同那穿来梭去的无定飞钗,被一起吸进了坟冢里。 这里面自然也包括萧聪等人。 黑暗中,又是近半盏茶的急坠而下,降兵冢里还是老样子。 萧聪看了眼还护在中年男子身旁的无定飞钗,粲然一笑,对绿光灵物躬身作揖拜道, “前辈,晚辈答应前辈的事儿现在已然办到,剩下的事就不瞎掺活了,前辈……” “出口还在那儿,自己走出去就行。”绿光灵物冷漠道。 “谢前辈。” 萧聪起身,往石山后面走去。 中年男子大急, “何方妖孽,竟敢与独孤家作对,活的不耐烦了是吧!” 说着,以无定飞钗开路,就要往萧聪这边追来。 “刷——” 石山上,不知有多少把兵器刹那飞起,直接挡住了十名摘星境强者的去路,就算是无定飞钗,也不能奈之于何。 绿光灵物冷漠的声音再度响起, “独孤家的人又如何,到了这儿,就得守这里的规矩。” 中年男子被气得跳脚, “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萧聪!玄真界仅剩的萧家人萧聪,你若是这么放他走,一定会后悔的!” 此言一出,风声鹤唳,气氛一下子跌到了冰点,而萧聪这边的人全都进入到戒备状态,剑拔弩张,一动不动。 时间的流逝一下子变得好慢,好像有一块冰,正在慢慢将一切冻结。 直到绿光灵物不急不缓地说了句, “他是什么人对我来说不重要,我这里,对兵不对人。” 冻冰猛然碎去,时间恢复常速。 石山旁的人皆松了一口气,萧聪笑得贱气十足,冲绿光灵物道: “前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然后小人得志般对独孤家人挑逗道: “哥几个,自求多福吧您。” 说完,伴随着一阵大笑,登梯而去。 耳畔穿来绿光灵物的声音, “按照这里的规矩,你们手里的兵器要接受这里的挑战,赢了,我放你们出去,并将你们战胜的兵器送予,输了……” 一行人再次回到沙漠上。 细细数来,已经近两天两夜没有休息,而且精神又一直处在心智较量和战斗的高度紧张中,一放松下来,便觉得疲惫不堪,无尽的倦意如潮水般涌来,感觉灵魂就像是海上已经腐朽的浮萍,说不定哪会儿就要被波浪打散。 萧聪自己也是感觉有点昏昏欲睡,想他精神力如此强大都被折腾成这个样子,更惶论其他人,当然,里面最不好受的肯定还是一刻都没闲着的欧阳寻了。 萧聪想了又想,就算再不忍心,还是没有决定就地露营,众人就这样咬牙强撑着又往西北方走了两个多时辰,估摸着天色再有不到半个时辰就要放亮,正是该要准备早课的时间,于是萧聪才“提议”停下来,询问星流云得知没有什么危险后,便让众人席地而坐,备起早课来。 做完早课,萧聪又在原地不下匿影藏息阵和广寒宫,安排好值班次序,便带领众人在法阵里呼呼大睡,他知道大家需要足够的休息,所以原话是——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玄真界某处,还是那间富丽堂皇的殿阁内,一脸阴柔的年轻人静静站在磨盘前,仰头看着两丈高出九颗圆球的运作,一脸玩味儿, “啧啧啧,萧四少爷,厉害啊,这样都能让您破掉,我倒还真有点舍不得你了。” 语气和缓,好像对濒阳荒漠里的事情了如指掌。 堂下六名老者,皆是噤若寒蝉,一动不动。 阴柔男子转过身来,笑道: “有哪位前辈愿意与我走上一趟?” 堂下之人垂首观地,沉默不语。 第四百二十四章 越来越靠近火圣塔 花了近一天的时间小做休整,然后萧聪亲自下厨供众人吃饱喝足,翌日申时,启程继续征途。 因为独孤家人从中作梗,萧聪一行人已经偏离了原来计划好的路线,若是没有这些事情,萧聪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理应更往西才是。 一步错步步错,千里长堤溃于蚁穴的道理萧聪一向都懂,见此状况,不禁感觉有点忧心忡忡,于是忍不住又跟欧阳寻商量起路线来。 一望无际的沙漠上,沙丘连绵起伏,欧阳寻右手搭在眉际,环身远眺,愁眉不展。 脚下平整地放着一张濒阳荒漠的地图,可沙漠里环境复杂多变,欧阳寻一时也没看出个鸟来,亲身探查也是没有结果,只能就地坐下,与萧聪一点点地推演。 欧阳寻的手指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 “我们大概是从这里进来的,一直往西北方向走,大概是在这里遇上独孤家的人,之后大概是被追到了这儿,就是你布下传送阵的地方,从这里开始,再往西北方向走,在这儿,我们被吸进降兵冢里,直接从这里往北五百里到这儿,再往西北到这儿,差不多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了。” 萧聪看着一脸认真的欧阳寻,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似曾相识,是啊,如果把背景换成漫天飘雪下的银装素裹,可不就跟他俩当年误入幻雪森林时的场景一样嘛! 他不禁苦笑, “阿寻啊,你这又是大概又是可能的,到底靠不靠谱啊。” 欧阳寻面露无奈,叹息道: “唉,这个……说实话,我也吃不太准……” 星流云四仰八叉地躺在滚烫的沙子上,半死不活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前面是什么,干就是了。” 当然,意料之中的,没有人搭理他的疯话。 欧阳寻沉默片刻, “如果你真的有那么多的顾虑,依我看,现在最保险的选择就是直直往西走,从濒阳荒漠外围到中心黑暗地带的路程,我们走了已经一多半,照之前的分析看,现在最危险的是你之前走过的中线区域,如果我们现在直接跨过去,对于日后的路程将会安全很多,反正独孤家派来的高手已经被困在降兵冢,如果不出其他意外的话,我们现在就不再需要借助中心黑暗地带来消减对方的实力了,你觉得呢?” 萧聪看着欧阳寻,虽然对这件事儿云山雾罩摸不着头脑,但最后还是决定赌上一把,将宝都压在欧阳寻身上,因为对于这样的事情,欧阳寻已经错过一次了,像欧阳寻这种小心谨慎到如履薄冰的家伙,若是能再错第二次,那就太没天理了吧。 “好,听你的。”萧聪站起身了,冲其他人大声喊道:“走,一直往西,先走上一。” 众人陆续起身,跟着萧聪直直往西行去。 也不知为何,这一路极度曲折,也多亏有星流云这条敏锐的猎犬,才得以做到防微杜渐趋吉避凶,期间遇上了几次七尾蝎子和九头蛇的踪迹,也没能逃过星流云的眼睛。 本来从世事发展的基本规律看,曲折坎坷应该算是好事,毕竟老话说好事多磨嘛,但在萧聪看来,却总觉得怪怪的,因为这里虽然已经算是濒阳荒漠的较深处,但还不是这些兽王的活动区域,这些家伙现在出现在这里,仔细想想,实在是太令人意外了。 显然,外向粗鲁鄙陋实则心细如发的欧阳寻也及时发现了这个问题,他问萧聪关于路线的问题是不是该再商量一下,可萧聪却只是摇摇头,回答说再往前走走看看。 果然,没过半个时辰,路线上经过的地方竟然出奇地安静下来,这本来也算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儿,可在萧聪看来,却更让他感到忐忑不安,他猜,众多王者聚集到那边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而这边之所以没有王者们的足迹,只因为有什么不可小觑的存在在这里,并对他们产生了些震慑,可在这一片能做到这般“丰功伟绩”的人会是谁呢?呵,除了三年前横空出世的火灵半仙,还能有谁? 萧聪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觉得自己这一次恐怕又得栽了! “先停一下。”萧聪突然道:“阿寻,有件事咱俩得再研究研究。” 众人停下脚步,欧阳寻如临大敌般道: “什么事情,直说就行。” “三年前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正巧碰上火圣塔的火灵半仙出世,于是就顺走了他一样比较重要的东西,看现在这情况,我觉得我们很可能已经到了火圣塔附近,从那些兽王的踪迹就可以看出,这个地方很不一般,除了火圣塔之外,估计不会是别的势力,但我不确定咱们是已经过了火圣塔还是没过火圣塔,又或者我们距离火圣塔有多远,这很重要,接下来怎么走,就看着里面的结论了。” 欧阳寻深吸一口气,陷入到沉思里,星流云却在这个时候说起了风凉话, “我说这么来着,这不就是更大的惊喜吗?” “星流云,你给我闭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不用想,说这话的肯定是幽女,作为星流云的亲姐姐,这一路上可是操碎了心呐。 星流云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自娱自乐地哼起小曲儿来。 幽女的额头上冒起黑线,估计是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已经无可救药了。 欧阳寻沉思半晌,终于开口, “星流云,依你看,刚才那些踪迹是朝一个地方走的还是朝不同方向离开的?” 星流云右手抚上下巴,装模做样地斟酌道: “这个嘛,我想想哈,嗯,看样子,如果火圣宫真的是在这附近的话,我猜,应该在我们南面,而且已经过去了。” “何出此言?”欧阳寻问道。 “简单啊,刚才看到那几头兽王的踪迹都有两条,一条往南一条往北,这里如果真的是在火圣宫附近,那么这些兽王就应该栖息在沙漠更深的地方,自然就是北边喽。” 欧阳寻转脸看向萧聪,后者点点头, “听上去很有道理。” “但还有一个问题说不清楚。” “什么问题?”星流云转脸向萧聪,问道。 “既然都在火圣宫附近,为什么那边足迹这么多,而这边的踪迹这么少呢?” “唔~”星流云右手继续磨砂着下巴,片刻,摇摇头,“不知道。” “鸿翔,对这件事情,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萧聪声音带着点气急败坏,向鸿翔询问,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死马当活马医。 鸿翔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硬着头皮回道: “哥哥要是愿意的话,不妨来记调虎离山,大前天布下的传送阵应该还在,你可以回去把火莲台埋在那儿,火灵半仙要是得到了火莲台,估计就不会在意我们的去留了。” 星流云冷笑连连, “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哪有再吐出来的道理,你这法子不行,再想一个。” 鸿翔不服, “你行你来想啊,要财不要命,命都没有了,攥着再多的宝物有什么用,那可是一个半仙,当时独孤家的人就算拿着神忌剑,被他拎在手里就跟个小鸡仔似的,我们这些人,估计都不够他热身!” 尹诺在一边小心翼翼道: “鸿翔小哥,你这法子确实不行,现在这片濒阳荒漠上估计就我们几个外来人,萧四少爷要是把火莲台放在那儿,岂不是变相承认东西本就是萧四少爷拿的了吗?他要是记仇,我们不还是得完蛋嘛!” 尹诺这次说的在理,鸿翔无力反驳,只能耷拉下脑袋,像个小猫般哼哼道: “那你们看该怎么办呢……” 星流云在一旁嚷嚷起来, “真不知道你们在怕什么,直接往前走不就是了,他来就让他来呗,萧聪的诛仙剑,难道还劈不开那火莲台?他要是敢跟咱动手,他么就毁了它!” 星流云的主意虽然一向简单粗暴,但很多时候,似乎还是很有道理的。 萧聪和欧阳寻面面相觑,萧聪道: “指个方向吧。” 欧阳寻沉默少倾,伸手指向正北方, “往那儿走,绝对是远离火灵半仙的方向,虽然可能遇上兽王,但有星流云在,这个可能将会降低很多,总比毫无征兆地遇上火灵半仙强。” 萧聪点点头,转身道: “走吧。” 众人转向,跟在萧聪身后,往正北方向行去。 第四百二十五章 独孤焕 这一次欧阳寻倒是给指了一条好路,一行人足足走了两个时辰,竟然一直没有遇上什么突发状况,两个半时辰后,萧聪那颗悬着的心终于下降了些。 兽王栖居地与沙漠中心的黑暗地域之间,存在着很大一圈隔离带,萧聪早在第一次来濒阳荒漠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但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但他十分笃信的是,这一圈隔离带里真的没有什么危险。 于是在兽王栖息地小心翼翼地又走了近六个时辰后,一行人进入到这片杳无生迹的隔离带里,又倍加小心地走了半个时辰,直到星流云不耐烦地牢骚这附近近乎什么都没有,萧聪这才决定大胆提起速度来。 有密法加持,脚程较之前快了百倍有余,萧聪打头,尹诺殿后,在大漠上风驰电掣,携卷着飞沙像一条奔游在海面上的黄龙,本来有鸿翔这个小累赘在,速度根本达不到这么快,不过这家伙此时被萧聪夹在肋下,而星流云他们师出名门,自有密法相辅,所以虽然修为还在天境,但论陆地上的速度,与再农和霍闹不遑多让,至于尹诺和萧聪,速度虽然确实能拉下他们一大截,但毕竟是一个团队的,少数服从多数之下,也就自觉降低了速度,而在这种状态下萧聪夹着鸿翔,近乎是没啥感觉的。 又翻过一道沙梁,远远便看见几道身影静立在远方,定睛一看,两老一少,老者身着黑炮,鹤发苍颜,年轻人峨冠博带,丰神玉立。 不用萧聪开口,一行人在沙梁上猛地停下了脚步。 星流云凑到萧聪耳边道: “来者不善啊。” 萧聪不语,双眸微缩,且已经化成湛紫色,他注视着远方的男子,一动不动。 耳畔有听着清新爽朗却有点阴柔的声音传来, “萧四少爷,既然到了,过来一叙可好?” 欧阳寻急声提醒, “别过去,小心有陷阱!” 星流云亦是愤愤不平, “他仙人的跟谁摆谱,他说让过去咱们就过去?去他大爷的,让他到这边来!” 萧聪收起紫瞳,声音听不出紧张,也算不得轻松, “你们说,那人是谁?” 还被夹在腋下的鸿翔糯糯道: “应该不是濒阳荒漠里的。” 欧阳寻:“可能是独孤家的。” 星流云:“你问问不就知道了!” 见萧聪不打算开这个金口,星流云竟像个自来熟般冲对面大喊道: “嗨,朋友,敢问您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姓氏名谁啊。” 对面的反应依然何煦, “在下独孤焕,从独孤家来,到此已恭候萧四少爷多时了,久闻星家大少爷星流云形貌不俗战力卓着,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幸会幸会。” 说着,竟然对萧聪这边躬身作了一揖。 星流云闻言,火气蹭一下子就起来了,咬牙切齿道: “妈了个巴子!” 说着就要气冲冲地往前走。 “流云,冷静点。”幽女一下子抓住了星流云的衣袖,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萧聪声音微冷, “这会儿不怕那边有陷阱了?你看他身边那两位老头子像是吃素的吗?怎么,赶着去送死?” 星流云轻轻别开幽女的纤纤素手,恨恨道: “我没想过去,我就是想往前走几步,要不怕他听不清楚。” 说完,真的只是往前走了七八步, “哎哟,是大名鼎鼎的焕兄啊,久仰久仰,怎么,今个什么风把您吹到这濒阳荒漠里来了?是在等我们家小聪是吧,哎呀,这点小事,何需您大驾光临呢?派个人来不就好了嘛,哦,我想起来了,您之前派来了十二个天境高手,不过都已经全军覆没了,啧啧,死的老惨了,死无全尸,连个刨坟立碑的人都没有,还有那无定飞钗,多好的玩意儿,可惜也收不回来了,焕兄节哀顺变哈,气大伤身,哀大伤根,本来就节节败退,身体再给搞坏了,还拿什么跟人家玄真皇家斗啊,您说是不是!” 星流云戏精附身声情并茂,言辞抑扬顿挫,让人越听却越有一种想打人的感觉,完了还不忘补上一句, “你说我这人吧,就是话多,若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还望焕兄不要见怪哈。” 独孤焕的声音再度传来,宏大却异常平静,想来不是加持了秘法,就是动用了密宝, “流云兄所言甚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在下从中获益非浅,至于那十二位前辈,还有那枚无定飞钗,无妨无妨,独孤家根基深厚,人没了可以再招,东西没了可以再做嘛,倒是各位无家可归,颠沛流离如丧家之犬,让在下看了实在是于心不忍,不如入了我独孤家,在下保证,一定对各位厚礼相待。” “哦,原来是招安来了,少东家亲自挂帅出征,你要是不说这话,我还以为独孤家人已经快死绝了呢!” “放心吧,独孤家不同于四大王族,轻易不会有伤亡的,因为我们总是找人卖命,而不是给别人卖命,每个独孤家人,都珍贵着呢。” …… 鸿翔揪揪萧聪的衣角,小声问道: “哥哥,星流云这张破嘴,一向都这么毒吗?那独孤焕的脾气是不是也有点太好了,要换成我,在这种绝对碾压的事态下,早就听不下去杀过来了!可话说回来,这么费劲地在嘴皮子上一较高下,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萧聪低声回应说: “这样其实挺好,多少能为我们争取一些思考对策的时间。” 鸿翔不以为意, “身为独孤家的少主,难道连这点都想不到,还有心思跟星流云在那儿磨嘴皮子,肯定是已经做了万千之策吧。” 萧聪轻轻冷笑, “自古骄兵易败,他越是这么目中无人,我们逃脱的可能就越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算在实力上他将我们完全碾压,但也不见得就一定能留下我们!” 鸿翔点点头, “哦哦,哥哥,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被你这样夹着,感觉挺难受的。” 萧聪“……” 第四百二十六章 拉拢 在星流云不懈努力的口吐芬芳下,一场冷嘲热讽的你来我往,终于演变成一阵毫无仪范的恶语相向,战到最后却未出胜负,只因星流云一句“有种你过来啊!”独孤焕便真的带着两名随从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由此,对峙一下子跃升到另一个状态。 独孤焕不动用任何秘法,就是这样脚踏实地一步步走近,好像是在借用这种方式来对萧聪这边施加压力,萧聪这边倒也真是如了他的愿,一个个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知己知彼,方则百战不殆。 萧聪的精神力已经超负荷运转,一股股意念神波刺探而出,能量越来越高,频率也原来越快,他想知道对面的实力,看看能不能背水一战,要是真的不可匹敌,他就利用卜天卦带着众人赶紧走,虽然说怂是真的怂了点,但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萧聪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下,有一道意念神波终于误打误撞地穿透了独孤焕所用灵宝对气息的封锁,进而探知到对面三人修为几何,不过这一下却更让他大失所望,因为对面的三人修为皆不算高,独孤焕的修为仅在天境初期,而他身旁的两位老者修为仅在摘星境中期,本来寻思着独孤焕的修为怎么着也得在摘星境,那两名老者的修为在渡河境,那样萧聪倒是真愿意带着众人与其拼上一拼,但现在知道对面的自身实力这么弱,却还能如此冠冕堂皇,那背后肯定是有什么强大的依仗啊,对于独孤家来说,这强大的依仗除了不世玄器之外还能是什么,但对于利用意念神波对玄器的品阶进行判断的本事,萧聪还一直未曾接触过,所以由此一来,事态便让他感觉有点模棱两可了——在不经过星流云的同意下贸然临阵脱逃,星流云肯定得跟他急! 独孤焕带着两名随从登上沙丘,在离萧聪一丈远开外的地方站住,笑道: “萧四少爷,在下只问一句,当年你与我们独孤家的盟约,现在还做不做数。” 直截了当的开门见山,却连看都不看星流云一眼。 身旁之人纷纷看向萧聪,关于与独孤家之间的盟约,萧聪从来没有跟他们提起过,当下产生如此诧异的反应,自然是反射使然,不过,没有一人但对此出言不逊致使自乱阵脚,从大面上看来,情况还算挺好。 萧聪小脸冰寒,冷笑回答, “盟约?你指得在圣城时你们家那位李先生与我的口头之谈吧,放心,我记得很清楚,可在我看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盟约,盟约,应该是在信任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一种更深的友谊,你们当年对我许下口头承诺,不过是想借我和四大王族之手跟屠灵府他们开战,以此为独孤九剑开锋出世,你们不是我真正的朋友,而现在你们又要来伤害我的朋友,来,你说,这份口头约定我究竟是遵守还是不遵守!” 独孤焕淡然轻笑, “萧四少爷,古人说遇事见仁见智,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有大好的前途,可不能因为一时想不开而一失足成千古恨啊,乱世将临,靠什么都不如靠自己,再说,就这世道,莫说仁义道德,谁还能顾得了谁呢。” 萧聪蔑然冷笑, “小爷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怎的,你算那根葱,轮得着你在这儿猪鼻子插葱来教训我?” “呵呵,有个性,”独孤焕面色不改,一双桃花眸子里盈满喜意,“有个性的人才能成就一番大事业,我独孤家,最喜欢与萧四少爷这样特立独行之人筹谋大事。” 鸿翔搔搔脑袋,懵懂问道: “独孤家,敢问仁兄,你在独孤家能排老几啊,有资格代独孤家说话吗? 鸿翔轻飘飘地一句话就戳动了独孤焕扎在心上的一根硬刺,只见一抹厉色在他脸上一闪而逝,看来,这哥们虽然在外面看上去是威风凛凛,实则在堪称史前巨兽的独孤家地位真的不咋地,也不知道鸿翔这小机灵鬼是怎么捕捉到这么一个几近无不可察觉的小细节,不过以此来接独孤焕的伤疤,确实是准的很呐。 星流云一阵嗤笑, “我说焕兄,既然礼数都已经尽到了,是不是该出兵了,都是年轻人,没必要这么婆婆妈妈的,对吧。” “我今天不是打架的,就算有你们几个在,但看在萧四少爷的面子上,我还是可以放你们一马。”独孤焕平静道。 “哇哦,好感动哦,”星流云拐了一下小聪的胳膊,“小聪,你看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就给人家一个面子呗!” 迎接他的是萧聪一个大大的白眼。 星流云两手一摊,面色颇为无奈, “没办法,人家小聪不愿意啊。” 独孤焕不理会星流云的埋汰,认真问道: “萧四少爷,真的不愿意与我结盟吗?” 萧聪亦是一脸认真地摇了摇头。 独孤焕怅然一叹,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不过请萧四少爷记住,我孤独焕与某些独孤家人不一样,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萧四少爷愿意,我独孤焕的门庭始终为萧四少爷敞开。” 言外之意,似乎想告诉萧聪点什么。 萧聪还是不说话。 独孤焕自知无趣,笑笑,拱手作揖道: “既然萧四少爷暂时没这个意思,那在下就不打扰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期待有早一日能与您促膝长谈共筹大事,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完,也不等萧聪回话便自顾自转身,两名老者中有一人祭出一件四马辕驾的秘宝,独孤焕登上车辕进到车厢里,腾空而去。 目送独孤焕远去,萧聪怔在原地,双目无神,似是陷入到某一种无可自拔的矛盾状态里,半晌,眸子里才重新涣出该有的色彩。 许久未曾开口说话的欧阳寻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哪儿不对劲吗?” 萧聪点点头, “不知为什么,总是感觉怪怪的。” “有什么可奇怪的,”星流云不以为然,“林子大了什么鸟的都有,哪个大势力内部没有个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他想靠着这点没对你使绊子的情分拉拢你帮他登上独孤家的至尊之位,这事儿正常。” 鸿翔出言反驳, “不对,他说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很假,这才是哥哥感到奇怪的地方。” 萧聪转脸看向鸿翔,慢慢点点头, “你说得没错,是很假,好像……有什么阴谋的感觉。” 众人半晌无话,最后萧聪说道: “还是赶紧往黑暗中心那边赶吧,免得夜长梦多,到了那儿再想其他办法。” 一行人陆续点头,继续往前飞掠而去。 第四百贰拾七章 冤家路窄 坏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而且还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不刚刚又翻过几座沙丘,却见不远处有一个人在静静等候,那人身姿高大魁梧,墨发如瀑,虽然是背着萧聪,但萧聪一看他身上穿的服饰,心就凉了大半,暗道一声: “完了!” 这个人穿着火红色的宽松道袍,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这几天让他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火圣塔塔主,也就是那个三年前于濒阳荒漠横空出世的火灵半仙。 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自己手上还拿着人家的火莲台,紧躲快躲,不想最后还是被人家找上门来了,唉,冤家路窄实力悬殊,这可如何是好。 一行人个个心知肚明,面对这样一个修为达至半仙的强者,心存侥幸是完全没有希望的,最好的结果就是萧聪把火莲台还给人家,人家不计前嫌,美言几句能求个相安无事用,无奈之举是萧聪用卜天卦带着众人逃回龟府,可难保对方没有什么能够追踪他们的秘术,至于星流云之前所说用诛仙毁坏火莲台来挟持对面那位火灵半仙就范,则完全是想都不用想的无稽之谈。 事情已经是避无可避,萧聪只能带着众人走上前去,到了近前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底,沉声道: “晚辈萧聪,拜见前辈。” 其他人颇有眼力劲地跟着萧聪一揖到底,只是在动作上慢了半拍儿。 耳畔传来一阵浑厚爽朗的笑声,身着火红色道袍的高大男子转过身来, “小友不用多礼,相逢即是缘分,重逢更是,咱都是打过一次照面的人了,不用这么拘谨。” 听这语气,感觉趣味良多,想来经过三年修养,神智已经完全恢复。 萧聪直起身来,虽然一直克制,但还是忍不住去看对方的脸,只见一张略显沧桑的脸上盈满笑意,浓眉大眼,厚唇高鼻,可能是因为两颊比较瘦,所以显得颧骨有点高,胡子又黑又密,整张脸看上去,满是正气。 虽然气氛比较和缓,但众人还是战战兢兢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火灵半仙又笑了笑, “三年前破关而出,多亏有小友替我藏下系命灵物火莲台,如此才不至于落进别有用心之人的手中,我在此先谢谢小友了。” 说着,竟冲萧聪拱手作了一揖。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客气,不光是萧聪感觉诧异,每个人都有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萧聪顺走他的火莲台,本意应该是据为己有吧,这样手段通身的一个人物,会不知道? 火灵半仙直起身来,继续道: “结因还果,因果循环,虽然我委实不愿跟小友接下如此因果,但事已至此,终归已经是逃脱不掉,不过小友不必急着将火莲台还我,这样依旧是因果未了,等时机到了,小友再把那火莲台还我,可好?” 对方既然已经这么说,萧聪还能说什么,点头呗。 火灵半仙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那咱们一言为定,今日就此别过,来日再见。” 就这样云淡风轻闲庭信步离去,那飘逸出尘的境界,才真的是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萧聪再次一揖到底, “恭送前辈。” 没有回应,再抬头看时,人早就没影了。 众人这才同时松了口气,这一路走得,怎么说呢? 太刺激了…… 继续往前全速奔走,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沙漠中心黑暗地带的边缘处,站在沙梁上极目远眺,已经能看到最外面那一片圣庭神宫的模糊轮廓,但出于安全的考虑,萧聪没敢披星戴月地领着众人进去,而是往回走了一点安营扎寨,准备好好休息休息,明天再进去。 直到这时,鸿翔才悄悄地问萧聪, “哥哥,你能感应出那个火灵半仙修为几何吗?” 萧聪笑笑, “不能。” 鸿翔脸上涌起一抹难以掩饰的骇然,喃喃自语道: “连哥哥都感应不出来修为,岂不是已经超越了离阳境,通天……我的天呐,这也有点太可怕了吧……” 萧聪还在笑着,拍拍鸿翔的肩膀, “不用这么害怕,我的精神感知力撑死也就封在离阳境中期,所以他的修为到没到通天境还不能确定,就算真的到了通天境,也没必要那么忌惮,这其实是一个很尴尬的境界,走在这条足足有九十九道台阶上,最是危险,稍有不慎就要神形俱灭,半仙儿,呵,你以为那是在夸他呢,顶着仙人的头衔,却受着天地间最憋屈的制约,不过真要是达到了齐天境,那就真的有点太可怕了,不过那事儿,也难。” 鸿翔听后,只是“哦哦”回了一声。 晚上还是轮流值班,鸿翔值第一班,尹诺值最中间那一班,萧聪至最后一班,剩下的让其他人自己分配,之所以让鸿翔值第一班,还是因为他年龄最小,让他睡个好觉,尹诺值的中间这一班,是最苦逼的,因为好好的休息要被分成完整两半,多少算得上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至于萧聪至最后一班,则完全是因为他起的本就早,加上起来后会带着众人做早课,所以这一班值不值没什么区别——反正平均下来,每个人值班连半个时辰都不到,像幽女星流云欧阳寻他们几个,一般都是由再农和霍闹代劳。 一夜无事。 第二天天还没亮,萧聪照例将一干人等无情唤起,伴着天边几颗残星,盘腿坐在沙地上冥想起来,只有在冥想中进入状态,破晓时分才能与天地产生奇妙的感应,进而在那个恰到好处的时间睁开双眼,吸收东来紫气。 曙光出现后不久,八名男女才站起身来,天光大亮之时,已经准备就绪,开始往沙漠中心由废墟组成的故地遗址进发,按照欧阳寻之前的说法,既然已经没有了要借助黑暗地带的神秘力量坑杀孤独家摘星境修士的必要,就不必再冒这个险了,可大家还是心照不宣地走了进来,为的不过是莫要辜负心中那份年轻气盛的轻狂,不给回忆留下徒走一趟濒阳荒漠的遗憾罢了。 进入到黑暗地带,每一段都是步行,每一步都是战战兢兢,鸿翔有前车之鉴,现在毫不夸张的说每一刻都在杯弓蛇影,尤其是走在沙梁的时候,每一步走得都倍加小心,萧聪上一次能拉住他实属侥幸,这一次若是不慎跌落下去,能不能拉的住他可就说不定了。 可饶是如此,一向作死不嫌事儿大,唯恐天下不乱的星流云竟然还觉得不过瘾,用他的原话说:要是在这里面转转才算是不虚此行。 萧聪原本以为这家伙只是随口一说开个玩笑,却不料这家伙竟然是认真的,还口口声声说“人家小聪已经是在这条路上走过一次的人了,再这么简单地走一次完全是浪费时间,君子成人之美,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小聪都是来第二趟了,大家就应该陪他到处转转,如此才算是够朋友!” 振振有词大义凛然,不过鸿翔听了估计想把这个万恶的家伙给活活掐死! 幽女不留情面地严厉呵斥,欧阳寻苦口婆心地央求劝导,他俩都见识过星流云的大胆妄为,虽然表达的方式不同,但出发点还是源于心里的那份恐惧,而恐惧,却是源于在乎,星流云这丫的竟然越说越起劲儿,幽女和欧阳寻的话里出现越来越多的无可奈何,萧聪对这些装听不见,他怎么会不清楚星流云的小心思,这家伙之所以循序善诱地想去逛逛,不过是如那句老生常谈所言——名利危中取,富贵险中求,越是危险的地方,蕴涵的机遇就越大,他想短时间内变强,这无疑是一次机遇,可遇不可求,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所有的纠缠,不过是掩藏在放荡形骸之下的勃勃野心。 终于某一刻,星流云眼前一亮,不顾他人的反对,甚至顾不得向萧聪通报,便往一侧兴冲冲地跑去,众人怎么喊都喊不住,只能在后面追,一起不顾一切地窜进另一个未知的因果里。 第四百二十八章 第三句 神殿群中,星流云笔直往前冲,跑到一座与其他神殿没有多少区别的神殿前,生生止步,萧聪他们与星流云的距离并不是很大,所以仅过了几息的时间便追了上来。 “嘘。”知道萧聪他们又得埋怨,星流云将手指抵在唇边,面色也显得神经兮兮的。 在这个鬼地方,萧聪也不敢太过放肆,其他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所以星流云便险险逃过了一劫。 可有些人终究还是按耐不住的, “星流云,你搞什么名堂,你想害死我们吗?”说这话的,是被愤怒涨红了脸的幽女,声音却被压得很低,也是,让人倍感头疼的始作俑者毕竟是她的亲弟弟,她要是不说点什么,面子上确实是有点太不像话了。 星流云斜着眼睛,面色诡异地摇摇头,以一种极轻极缓极温柔的声音说道: “别说话,你们听。” “完了哥哥,星流云这一次是真撞邪了。”鸿翔面色难看,眼神中带着点恐惧的味道。 萧聪听这话,心里边也有点发毛,要是换了其他地方他还不信,但濒阳荒漠这地儿实在是太邪乎了,要说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上了星流云的身,倒也不是不可能,这里的亡灵他之前是领教过的,貌似一个摘星境的亡灵附身于一名天境的人族修士,并不是一件特别艰难的事情。 “哥们,你……没事吧……”萧聪忍不住碰了碰星流云的胳膊,关切道。 星流云颇不待见地白了萧聪一眼,没好气回答, “放心,我没事,我清醒的很!” “那你干嘛突然要到这个地方来?”萧聪问的很小心。 星流云回答异常平静, “依我看,之前我们走过的地方皆有形形色色的足迹,但这一片已经很久没有生灵涉足过了,说明这对于整个黑暗地带来说是一片不凡之地。” 萧聪苦笑, “那你就敢跑过来?” “怕什么,那些骨头架子不敢往这边走。” “还有魂灵呢?” 星流云面色一愣,没心没肺回答说, “这个我倒是没想过。” 萧聪:“……” 欧阳寻面色凝重,忽然开口, “以你的心计,绝对不会这般贸然行事,星流云,你到底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是什么指引你到这里来的!” 星流云转脸向欧阳寻,咧嘴一笑, “欧阳寻,你的心计不比我差啊。” “废什么话,快说!” 星流云一脸坦然,漫不经心吟诵道: “旧地追浩阳,凡尘埋古殇。” 众人不语,屏息等待,半晌。 “就这些?”萧聪挑眉发问。 星流云点点头, “对啊,就这些。” 萧聪感觉自己就要抓狂了, “两句,你就敢往这儿跑,你疯了!” “两句怎么了,之前我就说了,只是过来看看,又没说要进去。”星流云理直气壮,挑眉撇嘴,一脸不服。 对于星流云这个杀千刀的玩意儿,萧聪已经无话可说。 这时却又得鸿翔糯糯道: “这两句,指的会不会是埋在南边的昆仑神鴸?” “昆仑神鴸?”星流云和欧阳寻同时转过脸来,其他人的目光也看向鸿翔,只不过还是稍微慢了一拍儿。 “就是……就是……“鸿翔抬眼看着几人,最后将目光转向萧聪,那意思好像是在说——”哥哥,那件事情我能告诉他们吗?”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所以又把目光一同转向萧聪。 萧聪无奈,有欧阳寻这个学贯古今知识储备丝毫不比他差的龟府少节主在,他只能如实相告,毕竟昆仑神鴸的名头实在是太响了, “没错,就是你们知道的那个昆仑神鴸,剑仙孤氓的师父,就埋在这濒阳荒漠里面。”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除了萧聪和鸿翔之外无不惊异,只是相比来说,欧阳寻的面色多少还算好点,至于星流云,张着大嘴,表情夸张,很明显是心虚了。 萧聪叹息着摇了摇头,沉重道: “这个说不准,毕竟只有这两句而已,而且当初我俩挖出了昆仑神鴸的棺材,之间并没有遭遇什么奇怪的事情,关于昆仑神鴸的秘密,我们基本上已经知道了,这秘密很简单,用不着写进玄真秘言里,如果玄真秘言对濒阳荒漠真有所指的话,可能真的是沙漠中心地带。” “小聪,哥们现在关心的,不是这秘密在哪儿,而是昆仑神鴸,他有什么秘密啊,你给说说呗。”星流云像个伸着舌头的土狗般,如饥似渴地问道。 关于云镜仙子的事情,萧聪自然是万万不能告诉他的,只好编了个瞎话敷衍搪塞说: “说起来其实纯属凑巧,我跟鸿翔第一次进这里来的时候,遇上一处鬼藤,说不上十分厉害,最后让我给烧了,回头想想却又觉得不太对劲,因为那鬼藤跟我俩打斗时,基本没离开过那地方,于是我就用法阵把那处地方给挖了出来,不挖还好,越挖越心惊,那坑里埋着很多强者的尸体,最差的生前修为也几近到了离阳境,而且还都是异种,我心里虽然害怕,但还是战胜不了好奇啊,于是就这样挖呀挖,最后从里面挖出个箱子,上面雕着个样貌奇特背负骷髅的怪鸟,我认得他,知道他就是传说中的昆仑神鴸,心里面实在是觉得害怕,就赶紧把箱子和尸体全部填了回去。” “就这些?”星流云意犹未尽,看上去有点失望。 “还要怎样?” “那箱子就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地方?” “哦,”萧聪脸上是一幅欠揍的镇定自若,“那箱子完全是由栖珍木做的。” 众人闻言,皆是倒吸一口凉气,星流云更是抱拳作揖,心悦诚服道: “佩服佩服。” 萧聪转脸再次望向神殿,这座神殿的门是关着的,里面的景象什么也看不见,幽幽一叹道: “行了,看也看了,反正也进不去,那就赶紧走吧,尽量找一处安全点的地方,这里的夜晚,呵呵,稍有不慎,就要把小命丢了。” 说完转身就要往回走。 “等等!” “嗯?” 萧聪又转过身来,目光停在低头冥思苦想的欧阳寻的脸上, “怎么了,还有事?” “等等,让我再想想。”欧阳寻的声音里不知为何竟有一点代表着兴奋的欢喜。 萧聪只好不动神色地开始等他。 少顷,欧阳寻呢喃出声,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星流云面色浮佻,懒洋洋地问道。 欧阳寻转脸向萧聪,兴奋道: “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玄真秘言中的畿言虽然有很多,但其实每一篇的韵脚都是不一样的,就像星流云说的这一篇,它的第二句我虽然不知道,但它的第三句应该是‘金角木宫商,坤乙离戌方’,第二句应该是用来找到具体位置,星流云已经找到了,第三句的话,应该就是打开方法了。” 萧聪摸着鼻子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那你觉得,这两句指的是什么意思?” 欧阳寻挠挠额头,费解道: “坤离指八卦,宫角商指五音,金木指五行,乙戌指天干地支,还有一个‘方’字不知道怎么解,可是这些东西凑在一起,好像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啊。” 萧聪莞尔一笑, “若是连你都想不出来,那这两句估计也就解不出来了。” “不还有你吗。” 欧阳寻所言,让萧聪不由得一愣,讪笑道: “我……怕是也不行。” “你不仔细想想,怎么就知道不行!”这话是星流云说的,难得一本正经。 萧聪几声失笑, “鸿翔,你对这两句话有什么理解?” 鸿翔眼神闪烁,看看萧聪那张盈满笑意的脸,欲言又止,最后硬着头皮回答道: “对这句话,我有点想法,但总觉得不太对。” “说说看。” “八卦指方位,天干地支指时间,五音指高度,五行目前还不清楚,但从现在这个情况上看,确定的好像是一个点,但是吧,提示貌似是少了一个,因为三个提示才能得到一个点的位置了……” “还有时间!”欧阳寻恍然大悟中脱口而出。 “虽然已经有了天干地支,但若是引入时间的提示,必须得先搞清楚五行代表了什么,我之前也想过时间,但是,总是想不通这里的时间到底是什么。” “看来关键还是在一个‘方’字上。”欧阳寻信誓旦旦却又有些失落。 …… 萧聪不理会旁边的讨论,静静地陷入到沉思里,朦胧中有一道光线,他想要抓住,他知道,这是他用力思考的过程。 某一刻,他的眼神中焕发出了别样的光彩,准确地说,应该是震撼,他心道: “怎么可能会这么巧!” 他终于抓住了那道光线,但结果却让她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方’字,其实还可以确定两个位置,而五行,不过是代表两种元素。” 萧聪忽然开口,旁边本来热闹非凡的讨论戛然而止。 众人不语,萧聪叹了口气,继续道: “坤离不止是方位,还是元素中的土火,乙戌不是天干地支中的时间,而是指星宿位置,至于五音,怎么说呢,指的还是一种行而向上的东西,” “这两句那么复杂,你到底知不知道最终指向什么?”星流云虎了吧唧地问道。 萧聪点点头, “知道,最终指向,应该是法阵。” “那……是一座什么样的法阵?” “不知道,没布过。” “那凭你现在的水平能布出来吗?” “嗯——”萧聪略作沉吟,“应该差不多。” “那要不……咱们进去看看?”星流云嘿嘿一笑。 萧聪摇摇头, “有一个问题首先得弄清楚,为什么玄真秘言里明确所指是法阵呢?而且玄真秘言的一部分还是落在了我的手上,假若这部分玄真秘言没有落到萧家后辈手中的话,是不是就没办法解开了,那写这本秘言还有什么意义呢?这他娘明显是给萧家人准备的嘛!” “你是怀疑这本玄真秘言是专门给你准备的?”欧阳寻面色凝重。 萧聪一声冷笑, “不是我自恋,要是这本书出现在我出生之后,那它说不定就是个阴谋!” “可他真不是出现在你出生之后。” “你怎么知道?” “我在龟府时特地查过这本书的来历,虽然没能查到出处,但的确是已经流传很多年了,而且本来是一本,不知道被谁分成了五部分然后送进了五大家族里,与其说是阴谋,不如说是使命。” “你什么时候查的?” “从圣城回到龟府的时候。” 萧聪右手再次抚向鼻梁,但听得欧阳寻说道: “还有一点,能够写出这句话的人,定是对法阵有所钻研,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你们萧家人写的。” 星流云对欧阳寻的见解似是非常赞同, “嘶,这句话说的倒是很有道理啊,说不定这件些事情的发起者就是萧家呢!有萧家牵头,四大王族绝对是责无旁贷。” 萧聪斜眼看向星流云, “萧家牵头做这些事干什么?” 星流云两手一摊,无辜道: “你们家的事儿你自个都不知道,来问我?我怎么知道!” 萧聪细细想来,觉得这样的解释确实是有道理,于是点点头, “姑且就进去看看吧,但是咱事先可得说好,只是进去看看,其他的,什么也不能做,等以后找到丰都再说!” 星流云重重点头, “哥们办事,你放心。” 余下众人皆是斜眼看向星流云,更有甚者发出了一声唏嘘。 第四百二十九章 入殿 按照那句“金角木宫商,坤乙离戌方”的提示,萧聪一遍遍布下法阵,但尝试了近百遍,却一次也没有成功过,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不由得有点心灰意懒,不过已经忙活了这么久,他也的确是已经累了。 夜幕渐渐降临,濒阳荒漠上的夜晚虽然来的稍微迟一些,但天黑的速度一点也不比别处慢,太阳刚刚落下去的时候,远处神殿间铺满黄沙的通道上,便开始陆陆续续地出现形形色色千奇百怪的骷髅架子,有人形的,也有兽形的,有长着骨翅的,也有没脚的,他们在沙层上下蠕动着穿梭着,像蛇一样。 萧聪看着有点毛骨悚然,回头再想想他们第一次从这里走过的时候,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有余悸和庆幸,那时候他们看见的可没有这么多,不然,能不能走的出去还真的是很难说,不过话说回来,结合白天的讨论来看,身为萧家人的他身上可能有什么奇异之处,能免除这里的某些厄难,毕竟这里本就跟萧家有些目前尚不清楚的关联。 天完全黑下来,萧聪手里的活计也停了下来,他最后布下的是一座匿影藏息阵,虽然星流云说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什么东西踏足过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些骷髅架子们也不往这边来,但出于安全考虑,萧聪还是决定布下一座法阵。 晚饭吃得简单,众人只是以干粮就着肉感将就了几口,因为解不开畿言里的秘密,萧聪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他一没胃口,搞得其他人的胃口也不怎么样。 晚饭过后,尹诺在一边看书,鸿翔直接睡下,幽女盘膝静坐冥想,再农和霍闹分别守在羊皮帐篷的对角,星流云和欧阳寻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萧聪也是盘膝而坐,闭目存思,其实脑子里想的,还是布阵的事情,可不知不觉间,却在茫茫然间睡了过去,他实在是太累了。 一夜无话。 翌日凌晨,萧聪如时醒来,唤起众人到外面去做早课,亡灵们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隐去,神殿群里,一片安静。 早课照常进行,一直到紫气出现的那一刹那,萧聪莫名感到一阵特别的清醒,他豁然站起身来,走到殿前仔细观察,那一刻,他心思百转,突然明白了那两句畿言蕴藏的意思不止是阵法布置那么简单。 除此之外,还有法阵布置的位置! 神殿看上去虽然没什么特别之处,但仔细看,便会发现上面的某些特征暗藏玄机,除了五音之外,天干地支,八卦五行皆有表示,这样一来,鸿翔之前的猜想就说得通了。 他依着自己的理解,来到神殿外畿言指示的地方,再次细细思索法阵与神殿的关系,而后布下一座法阵,皇天不负有心人,至少在他的感应中,这一次是真的成功了。 这是一座他从没来没有遇见过的法阵,虽然听说过,但一直没有接触过相关的阵图或者是其他知识,今个遇见它,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怎么说呢,这座法阵算是一种比较另类的传送阵,将生灵转移的方式不是传送,而是以自身为载体的移位,将自身与所载生灵一起融入到另一座更大的法阵里,基本上是一对一配套使用的,也就是说,这座神殿外面本来就有一座了不得的法阵,只是萧聪一直没有感应到罢了。 萧聪将其他人叫到法阵里,小心翼翼地在脚下放下一块灵石,但见眼前景象忽然一阵扭曲,便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移位换景之后,光线并没有变得多么昏暗,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来到了神殿中,但眼前景象确实是神殿里的一般布置,鎏金嵌玉的各种石雕宝座自不用说,四壁与穹顶上的浮雕和彩画也不用多提,最引人注目的是神殿中央的那处奇异景象,不由得让人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那里有三名身着寻常武者服饰和仙袍的人族强者与九头妖兽还有七名后背生有翅膀的“怪人”,皆是保持着某一个刁钻的姿势,整体看上去像是停止在了战斗的某一瞬间。 三名人族强者中两名看上去约莫中年摸样的人手里分别拿着一杆大旗和一只硕大无比的波浪鼓,那名仙袂飘飘的白发老者手里则拿着一柄神光璀璨的长剑,九命妖兽分别是看不出是金乌还是冥乌但与两族肯定有关系的乌种、金光熠熠的大雕和令人望而生畏的黑鸦,通身血红的蚂蚁、腹生八目的灰蚕和一只银白色中嵌着些青绿的毒蜂,还有一头巨齿象加一头三眼狮子以及一头全身长满鳞片的黑色豹子,至于那七名后背生着翅膀的怪人,皆是满头金发,手持长矛,不同的是他们翅膀的颜色分别是赤橙黄绿青蓝黑,而且那名后背生着黑色翅膀的已经躺在地上,不知道生机还在否。 凛冽的杀机还在弥漫,气势恢弘玄妙到让人挪不开眼,半晌,欧阳寻咽了口唾沫, “三兽、三禽,三虫,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九大妖圣……” 萧聪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看样子应该是。”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跟这些……东西僵持在一起,按理说,他们不会活得这么久远啊。” 萧聪摇摇头, “不知道。” “那七个鸟人是什么?”星流云问。 “是……”萧聪欲言又止,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才回答道:“传说中的天使!” “天使!”余下众人异口同声,满目讶然较方才更深了几分。 萧聪努力平复着情绪,回答说,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们也不过是像我们一样的生灵而已,只是比较罕见些,相比于我们来说,修行上的好处应该也会多一些,毕竟物以希为贵。” “赤橙黄绿青蓝黑……不对啊,不应该是赤橙黄绿青蓝紫吗?那名紫翼天使到哪里去了?”鸿翔疑惑道。 可惜,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第四百三十章 干! 关于九大妖圣的传闻,说起来也算得上隐晦和久远,久远到什么程度呢?好像比五毒遮天的时代还要早些,只是时至今日,已经不为人所知罢了。 三兽圣、三禽圣、三虫圣,合称九大妖圣,他们存在于一个更加璀璨夺目的争霸时代,强族林立万艳争芳,所以名声不显,但在那些顶级记载的书籍里面,多多少少总会对他们提上一笔,消息不多,千篇一律,能获得的消息无非就是这九头妖兽的由来和成名经历,后来在某一处而今已经不可考证的地方建立起自己的势力,烜赫一时称霸一方,至于后来是如何消失的,没有明确记载,比较靠谱的推论是死在了最后纪元更替的灭世大战中,不过今日在这里看到这幅奇异景象,想来那推论定然是错的。 至于这里面更深层次的真相,还有待进一步的探究,光看这一幅画面,也看不出什么来,唯一能寻到的线索,就是与之相关联的人物——那三名修士和七名天使,天使这种生灵,萧聪实在是知之甚少,故而也不愿再费脑筋,那名手持仙剑的老者定也是不用多加考虑的,古往今来,以仙剑做兵的修仙者实在是太多了,可他在识海里搜寻了好久,也没有找到任何一个曾经使用大旗或者是拨浪鼓的绝世强者。 这样久远而隐晦的秘闻,本就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搞清楚的。 九头妖兽,基本没有一个能叫出名字的,唯一能识别的祖乌,还是再弄和霍闹由于血缘关系认出来的,既然被称作祖乌,那自然是金乌和冥乌的祖先,但这样说也不是特别的准确,乌族本就是一个很大的族群,这个族群并不像某些远古族落一样血脉越纯净越好,金乌族之所以是今日的金乌族,是因为他们这一支祖乌受到了阳神的册封,冥乌族之所以是现在的冥乌族,是因为他们的先祖在修炼时误入歧途险些身死道消而获得了冥冥中某一神秘力量的馈赠,剩下的这一支没有任何特殊际遇的,就是眼前的祖乌了,虽然这一只最原始的乌鸟没有任何改变,但身为太古禽族,其血脉还是很强大的,不然眼前这一只祖乌也不可能位于九大妖圣之列。 没有丰都畿言的指示,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但众人也没有急着离开,他们一个个盘腿坐了下来,静静地用心去观察眼前这一幅宏大图景里的玄妙技法并体会蕴含其中的磅礴战意,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修行,提高的不只是修为,还应该有意境。 也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众人陆续从那种奇妙的状态里醒来,各有所获受益匪浅,然后由萧聪操纵法阵,一起回到大殿外面。 时已至深夜。 圆月挂在天上,洒下如水银光,亡灵在半空中盘旋低唱,骷髅架子们在地上行走,虽然是在同一片天空下,却像是两方不同的世界。 长时间的用心参悟并没有带来任何疲惫,反而让他们一个个精力充沛斗志昂扬,虽然没机会大展身手,但睡觉肯定是不用想了,这样的状态下怎么可能睡得着,于是一行八人围成一个圈,以一种群龙无首的状态聊起各自参悟的心得来,你一言我一语,一直聊到凌晨,才在萧聪的带领下走出羊皮帐篷,在帐篷前的空地上做起早课。 太阳刚刚升起,紫气漫进眼睛,可眼前的一幕却直接让众人傻了眼——之前那条行走的“大道”上,已经密密麻麻地挤满了骷髅架子,鳞次栉比看上去倒也算的井然有序,这些本该在白天蛰伏生不生死不死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此时出现在沙地上,可他们一个个的朝向皆是萧聪这边,看这架势,分明盯上萧聪他们了,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突然盯上了萧聪一行人呢?终究是百思不得其解。 但可以肯定的是,要想不借助卜天卦出去,一场玩命厮杀是在所难免了。 “什么鬼!”星流云头皮发麻,龇牙咧嘴问道。 欧阳寻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我靠,晚上看还没啥感觉,怎么白天一看,竟然这么瘆人!” 鸿翔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将目光定在萧聪身上,讪讪一笑, “哥哥,打不打得过,要不……” 萧聪面色云淡风轻, “这个你别问我,问他。” 说着,指了指身边的星流云。 星流云戏精上身,右手抚着下巴,眉头紧皱,一副计上心来的摸样, “要我说……这些鬼东西的实力应该也不怎么样,可以试一试。” “你可拉倒吧,自己找死的话挑个别的时间,当着我们的面多少收敛一点,这里可是濒阳荒漠最危险的地方,你当你是谁!”这话也就欧阳寻说的出来。 星流云回手就是一巴掌, “四大王族里面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怂包玩意儿,他么的一点血性都没有,好的开始等于成功的一半,濒阳荒漠之行是咱们第一次独当一面,怎么,就这么轻易算了?” “牛逼的人总是喜欢把不可能变为可能。”尹诺抱着刀,在一旁哂笑道。 星流云竖起大拇指, “君子所见略同,知我者,尹兄也。” “嘶——”鸿翔倒吸一口凉去,满脸黑线。 幽女糯糯开口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若真的是以卵击石,一走了之确实是上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流云说的也不错,如果真的能拼一拼,我觉得还是可以试一下。” 萧聪环视众人,笑着点点头, “别这么急嘛,时间多的是,咱们不妨先来想想,是什么原因引的这些东西如此反常,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万世不得法,累死也白搭,来,鸿翔,接下来又到你表演的时间了。” “我?”鸿翔指着自己的鼻子,哭笑不得,“哥哥,这关我什么事儿。” “分析一下其中的原因,帮我们抓住要点,才好一击中第逃出生天嘛。”萧聪脸上是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欠揍表情。 鸿翔的脸色却是如吃了苍蝇屎一般的难看, “哥哥,你不能一遇上这种事儿就找我吧,我又不是什么都知道,你这样让我感觉心理压力很大啊。” “人尽其才,你不是一向都很聪明嘛,说不定这一次也能像之前几次一样,瞎猫碰上死耗子……哦不,无心插柳柳成荫,一语成谶呢!”尹诺似笑非笑,说这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落井下石。 萧聪不忘无情补刀, “尹诺说的没错,你小子的思维天马行空,非同寻常,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鸿翔重重一叹,低下头去,觉得自己真的被这两个毫无节操的家伙给打败了, “哥哥,你就别玩我了,这片就那么巴掌点大的地方,你的神识感应那么厉害,稍微一感应不就知道能不能打了,还来问我,明显的不是找事儿嘛。” 萧聪莞尔一笑,大概是觉得玩笑开得尽兴了,一脸正色道: “你们要是真的愿意的话,倒也可以试试,外面这些东西力量不是太强,但里好像潜伏着一个修为逼近离阳境的高手,不过呢,在我看来,虽然这些东西很厉害,但现在毕竟是白天,阳光对他们还是有一些压制的,就是数量太多,干起来比较费尽了点。” 星流云一脸邪笑着取下绑在后背上金色长枪,大喝一声, “干!” 第四百三十一章 打赌 星流云冲上前去,萧聪却驻步不前,而是右手抚上鼻梁,淡笑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聪不动,众人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故而也不敢动,少顷,鸿翔糯糯道: “哥哥,到底是干还是不干,再不上去,估计就得准备给星流云收尸了。” 萧聪表情古怪,放下手来,莞尔一笑道: “鸿翔,你在天境初期停留多久了?” 鸿翔皱眉略加思索,回道: “差不多快两年了吧。” “有没有要破关的兆头?” 鸿翔摇摇头, “没有。” 萧聪抿唇笑着,忽然觉得自己这句话问得实在是有些多余,想想鸿翔一路走来,修行势如破竹一直没遇上什么瓶颈,当然不知道破关之前会有什么兆头,于是随口说道: “没有,估计也快了。” 他又将目光看向欧阳寻,意味难明, “不如咱们打个赌怎样?” “打赌?” “嗯嗯,我觉着吧,经过这一次的参悟,鸿翔和星老大两人中应该有一人在这一战后会破关,星老大修为停滞在天境中期也有些日子了,鸿翔天赋异禀,一向不能以常理揣之,当然,你们也可以压欧阳寻,依我看,他也有几分破关的可能。” “怎么个赌法?”欧阳寻问。 “你们怎么还不上来,老子快撑不住了!”被围攻的星流云扯着嗓子狼嚎道。 萧聪好像没有听见,仰头思索着说, “嗯,好像是得有个噱头。” 鸿翔暴汗,悄悄抬脸看了幽女一眼,见后者面色波澜不惊,吐了吐舌头之后又低下头来。 萧聪灵光乍现,打了个响指道: “这样吧,就拿守夜做赌注,输了的以后为赢了的多守一个月的夜,怎样?” 众人也摸不清里面的道道儿,只能一一点头。 “好,那就下注吧。” 星流云的狼嚎声再度传来, “你们还在那儿干什么,就这么想我死吗?” 萧聪催促道: “快点快点,星老大估计快要撑不住了。” 可语气听上去还是满满的游戏感觉。 欧阳寻:“我选鸿翔。” 鸿翔:“我选欧阳寻。” 幽女:“我也选鸿翔。” 尹诺:“鸿翔。” 再农:“星流云。” 霍闹:“星流云。” “好!”萧聪爽利一笑,“我也选星老大,咱买定离手愿赌服输,走吧。” 说着,右手一伸,诛仙剑凭空而现,脚下一蹬,不动声色地杀将而去。 欧阳寻取出方天画戟,仔细看可以发现上面的伤痕似乎减少了些,尹诺雪亮妖刀刷的一声被抽出剑鞘,人影随着寒芒一闪自原地消失,霍闹和霍闹分别化出本体,一个手持海神叉,一个双手紧握鬼面战斧,煽动翅膀紧随其后,幽女握着还没有成为系命法器的丑剑,与欧阳寻并肩而行,鸿翔撅着小嘴,将刚刚获得的细长银剑在手里掂了掂,不满道: “说好的教我一套鞭法,到现在也没教我。” 说着,吊着尾巴冲杀而去。 一场绝对意义上的混战,就此拉开。 或许是因为阳力过分压制和本身具有的属性缘故,这些骷髅架子们的实力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强大,相比之下,萧聪他们战意昂扬,士气锐不可当,一个个挥兵向敌,肆意抒发,酣畅淋漓,只可惜当局者迷不知深意,他们的战力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想来这便是他们此行参悟所得了,此时对于他们来说,或许不应该说是战斗,而是一种难以自拔的享受,他们循着心里的感觉慢慢摸索着那些零碎的东西,在厮杀中将这些东西连起来进而演变成自己的意境,趁着火候还没过就能够学以致用,对于他们来讲,端的是难得的好机会。 萧聪之前所说的那头实力直逼离阳境的怪种很快就出现了,想来是按耐不住,也有可能是时机已到,这家伙看样子生前应该是一头实力强大的蛟兽——当然,死后只剩一副骨头架子的它依然很强,双目赤红白骨森森,摇头甩尾呼啸于沙海之中,竟还保留着生前不止一种神通。 杀伐之中的星流云当然是越战越勇,萧聪知道,于苦战中突破一向是星流云的拿手好戏,好像他们家传承的功法本就有这样一种特性,当星流云不遗余力一往无前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他准备要向死还生破后而立的时候了,这样的星流云最为疯狂也最为可怕,其悍勇骄狂就不再是一个“勇”字可以形容的,那种完全是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豪赌势头,反正萧聪是觉得自己轻易比不了的。 萧聪略加思忖,觉得机会着实难得,对于他跟尹诺来说,在这个时候想要破关未免显得有点异想天开,虽然在神殿中亦是感悟极深,但像他们这般修为,往后再每走一步基本上都是沉重艰难的到不可想象,如遇莫大机缘当然也能一鼓作气,但神殿里的机缘明显还不到他们需要的那般境地。 可这样的情况对于星流云他们来说就有点不太一样了,纵然是修为已经达到摘星经中期的再农和霍闹,萧聪也敢肯定,这样磅礴的战意也是他们生平头一次见,受到的震撼和从中揣悟出来的深意也是外人轻易不能比的,他俩出生于忘生谷,成长于幻厄古牢,虽然经历凄惨杀伐不断,但受到的教导终归是少之又少,甚至说,他们现在所收获的一切都是从惨烈的抗争中一点点自己悟出来的,可是以他们的天资,怎么可能比得上那些惊才绝艳的灵中龙凤呢?就说大殿里的九大妖圣七名天使和三名人族强者,哪一个不比他俩强,他们修炼到这般境界,随便拿出点什么东西就能让再农和霍闹受益无穷,更莫说是在生死大战中的不经意表露,观摩大战的好处就在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俩在那种苦行僧一般的生存环境下修行了这么些年,也是被压抑了这么些年,岁月中沉淀下来的东西是难得的宝藏,只是孕养未来的土壤实在是太过贫瘠了些,现在对于他俩来说,就是久旱逢甘霖,那些藏在生命之底近乎快要枯寂的东西,是时候该开花结果了。 至于星流云和鸿翔他们几个,本就是天资不凡之辈,对于神殿中静止的鏖战,他们领会到的东西不知道比再弄和霍闹多了多少,这些虽然不够成为萧聪和尹诺破关的机缘,但对于他们这几个天境修士来说,差不多足够了。 于是萧聪就成全了他们,安排自己和尹诺对付除蛟兽怪种之外的其他敌灵,把对抗蛟兽怪种的机会让给了其他人,虽然说起来确实是危险了些,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入死境怎么谋求突破呢? 第四百三十二章 鸿翔破关 半盏茶的时间过后,一众人等皆是受伤不轻,间接反映出,萧聪似乎做了一个非常荒唐的决定,可他自己却始终认为,这个决定是再好不过的,因为它已经隐隐觉察出了这里面的玄机,这么一大片骷髅架子突然乌泱泱地出现在这里,其实是有原因的,他们既是进过神殿的人,便不由自主地将神殿中的某些气息带了出来,这些东西对此气息格外敏感,所以才会在他们做完早课后聚集在此,而这之中更深一层的玄机是,他们从神殿中学到的东西,恰恰对这些敌灵有一定的针对性,按常理来说,以他们的实力对抗这样一群由天境、摘星境、渡河境组成的敌灵队伍是毫无疑问的自寻死路,可他们却在这场战斗中持续了这么长时间,还能越来越应对自如,个中原因不外乎他们正是在这场战斗中完善了悟到的东西,并发挥的愈加得心应手起来,只可惜这样的战力只适于与眼前这些鬼东西打,放在别处定是行不通的。 换句话说,或许这场战斗才是濒阳荒漠中心地带真正的机缘所在吧。 面对浩浩汤汤的骷髅大军,饶是一向喜欢扮猪吃老虎万事留一手的萧聪,这一次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诛仙轮转,断骨纷飞,可与其他人不同的是,星流云他们于这片白骨洪流中显得越来越随心所欲,貌似已经将自己悟到的东西全部融入到了本家绝学里,而他所参悟到的东西却是怎么也融不进《天道宝典》和《破天式》,也不知是怎么的,于是无果之后索性不再尝试,直接拿原本的《破天式》来对敌,看上去一点也不比其他人弱。 这场战斗足足持续了一整个白天,日薄西山之时,六人顺利将蛟兽怪种斩于身下,落阳彤彤,晚霞似火,映着众人满身伤痕斑斑血迹,显得更加触目惊心,基本上没一个还算有人样的,尤其是欧阳寻,浑身破烂,乱发飞扬,持戟而立,盘虬卧龙的身上伤口犹如沟壑,脸上也近乎不剩一块好地方,这使得卖相本就不怎么样的他此时狰狞毕露,变成了一头真真正正的野兽! 星流云的形象就更不用说了,比欧阳寻不但难看而且尴尬,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搞得,此时浑身上下就只剩一条裤衩,什么风流倜傥面如冠玉全然不复,整个看上去就是从血池子里捞出来的,只有一双眼睛还没有被遮住,但一眼看上去还是红彤彤的。 幽女身穿的纱衣虽然被撕去了大半,但多少形象还在,鸿翔直接力竭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再农和霍闹亦是保持着本体的形象摊在地上,耷拉着脑袋跟死了一样,尹诺嘴角挂着几缕血迹,将妖刀插在沙地里,盘膝而坐,皱着眉头拼命调息,萧聪举目环视四周,缓缓勾起嘴角,在哈哈大笑中跪倒在地。 苦战告捷,所幸众人皆是平安无事,也让萧聪第一次体会到一种豪赌逢赢的巨大快感,已往每一次行事,他都是力求做足准备胜券在握,绝不容许出一点岔子,但这一次却不一样,在决定大战之前,他可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可他自己也知道终有一天要面对着毫无征兆的厄难,于是带着那早死晚死都是死早死早投生的恶寒度过了这整整七个时辰的提心吊胆,经此一役,他感觉自己的心境被带进了另一个境界,这才叫现实。 落阳快,调息短,为了避免月夜高悬之时再生事端,经幽女提醒,众人拖着灌了铅似的身子回到神殿前的安全地带,当然,鸿翔还未醒来,是由尹诺背过去的。 回到安全地域后继续盘腿而坐小心调息,萧聪也在那儿坐着,尹诺慢慢凑过来,道: “萧四少爷,方才我背着鸿翔小哥的时候,隐隐觉着他身上有点不对劲,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萧聪略感诧异,扭头看了眼四仰八叉睡相骇人的鸿翔,直眉轻佻,笑道: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说来听听。” 尹诺讪笑着搔搔脑袋, “这个我实在是形容不来啊,也有可能是我感应错了,但小心无大事,你还是自己过去看看吧。” “好,那就过去看看。”萧聪起身,走上前来。 临近鸿翔身侧,萧聪双手撑着膝盖慢慢蹲下,拈着袖子擦了擦鸿翔脏兮兮的小脸,看着鸿翔的脸色显得红扑扑的,但大战之后调息不当,想来也算是正常,然后将右手食指抵在鸿翔的印堂穴之上,细细查探片刻,心中暗道不好,又赶紧将手掌探向其百会穴,这才在心里幽幽松了一口气,外在表现,亦是一声叹息,埋怨道: “唉,这臭小子,也太不靠谱了。” 萧聪小心翼翼地将萧聪的上半身托起摆正,并将其两条腿盘起叠放,两只手则自然而然的放在膝盖之侧,却不料就在这个时候,鸿翔突然身子一挺吐出一口鲜血,着实把周围众人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 星流云和欧阳寻闻声相继惊起。 萧聪砸砸嘴,无奈道: “元气漩涡已经形成,再插手怕是南辕北辙,唉,现在只能靠他自己了。” 众人将鸿翔围成一个圈,或坐着或站着,感受着鸿翔对周围灵气近乎疯狂的掠夺,萧聪微微皱眉,低头思索片刻,想到濒阳荒漠中的灵气太过爆烈,恐怕会对鸿翔的破关产生不利影响,于是赶紧在地上布下两座用以影响灵气的法阵,其中一座用于使流入此地的灵气尽量趋于平稳,另外一座则用于将一些天材地宝里的灵气释放出来,增加此地的灵气种类,毕竟土属性的灵气实在是太单一了,没有水属性的灵气进行调和还有木属性的灵气衍育建树,过程将会危险许多。 做完这些,对于鸿翔的破关,萧聪已经是爱莫能助,只能守在这儿,静候佳音,不过也不知道为何,他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鸿翔这一次破关,想来应该不会太难。 第四百三十三章 骇人的冲关 三天三夜的时间,鸿翔一直在内里与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天地意志抗争着,血液不断从身体里面渗出来,在濒阳荒漠干燥高温的环境下迅速结成血珈,像一层暗红色的壳子一样将鸿翔整个的包裹在里面。 众人见之无不诧异,见过天境破关的,没见过这般天境破关的,这也有点太吓人了吧,听萧聪述之原委,才释然处之,萧聪对此解释说, “鸿翔在此之前的破关精进从来没遇到过什么瓶颈和厄难,但世间之事从来都是平衡的,老天爷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也有看不下去的时候,这一次天境冲关,想来应该是要把之前欠下的都补上吧。” 星流云忍不住问, “那既然他之前没有冲过关,这一次你怎么如此放心让他自己冲关?” 萧聪莞尔一笑,摊摊手道: “要不我还能怎么样?不过我对这件事还是蛮有信心的,因为鸿翔天资虽好,但一路走来却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般轻松,对于修为的精进,他一直都在采取压制手段,生怕这修为来的快去得也快,更怕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一次得以冲关,想来应该是实在压制不住了,经验不经验的咱先别提,谁都得有第一次不是?” 尹诺随口补充道: “鸿翔小哥素来聪慧无师自通,吉人自有天相,即使是天境中期才第一次冲关,这点磨难想必也难不倒他。” 星流云浮佻轻笑, “这么好的一颗苗子,你从哪儿淘换来的?” 萧聪笑着摇摇头,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回答说, “苗子固然好,但终归还是自身努力更加重要,鸿翔这孩子心正术齐,纵然知道自己天资不凡,却从来不恃才放旷,自跟着我修行以来,对自己的要求十分严格,非但从来没松懈过,反而较你们来说,更勤勉刻苦一些,你别看他睡得早起得完,迷懒贪馋,其实这些都是假象,这小子心里峥嵘的很,只是脑瓜子太过灵光,知道某些不必要的罪不受也罢,也不愿走那弯路,与我第一次横穿濒阳荒漠和涉足凛原的时候,他吃过的苦,可不是你们能轻易想象的。” 星流云笑容依旧浮佻,还加了点不服气, “话说,有你罩着,他干嘛还这么玩命,十二三岁正是贪玩的年纪,能做到这般,虽然不易,但也不实。” 萧聪抿唇轻笑,又想起那些凄怜往事来,随口回道, “大概这就是所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吧,遇见我之前,他一直都是个乞丐,每天吃不饱穿不暖也就罢了,还老是受人家的欺负,我记得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突发善心给了他一些钱,结果到第二天就被别人给抢去了,还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我还为他拿了药,可能觉着我是个心软的主儿,这小孩就黏上我了,起先我只是想把他带出那穷山恶水刁民遍布之地,后来他帮我完成了几件颇为难得的事情,还差点因我丢了性命,我见他聪明灵透忠心耿耿,于是便把他带在身边,再后来带他进入修行一途,才发现这家伙是个万里挑一的好苗子,当即告诉他正是因为他天资绝萃才应更加努力,他也照着做了,一直到现在。” 说着,不由得会心一笑,显得甚是快活。 “你就这么安心地把他带在身边了?” “要不呢?” “这故事也有太溜了吧。” 萧聪无奈,摇头轻笑, “有道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鸿翔已经跟了我三四年之久,若是与我有所图谋,早就动手了,不必等到现在,况且,我对我的神识感应也有信心,他身上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你想得实在是太多了。” 尹诺这时候又为鸿翔打抱不平, “星少爷这句话说的确实是太过了,当日在忘生谷的种种,我是亲眼所见,为了顺利完成萧四少爷交代给的任务,鸿翔小哥以天境初期的实力一人独对三大天境中期的高手,有后路不走,差点死在那儿,那可当真是过命的交情!” 星流云冷眼斜挑,语气不善道: “那你呢?” 尹诺讪讪一笑, “自然也是过命的交情,对于我,星少爷尽管放心就好了,萧四少爷有仙之誓和点灯咒拿捏着我,断不会出任何岔子。” 星流云咧嘴邪笑, “现在我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咱们就骑驴看剧本,走着瞧吧。” 欧阳寻闻言嗤之以鼻, “自以为是,还真是丑人多做怪!” 星流云猛地瞪过来,幽女扑哧一声掩齿轻笑,竟四两拨千金地将这一阵紧张和尴尬给拂了过去。 气氛沉默了半晌,萧聪复又挑起话头, “对了,经此一战,你们几个觉得怎么样?” 除了尹诺咧嘴轻笑外,剩下几人无一不皱眉,星流云第一个眉头舒展,大刺刺道: “估计再有这样惨烈的一战,我就能突破进天境后期了。” 再农和霍闹相继说道, “好像有了些感觉,但还一时抓不得住。” “对,好像还缺了点什么。” 欧阳寻面色极惨,幽女亦是不言不语。 萧聪爽朗一笑, “没关系,修行这回事最忌讳冒进,还是水到渠成最好。” 就在这时,耳畔突然传来细微的龟裂声,众人耳力皆非凡俗,自然都听得清楚,于是转首看向鸿翔,只见其脸上的血珈已经尽数脱落,露出里面白皙健康的肌肤来,在皎洁月色中显得十分动人。 萧聪咽了一口唾沫,大喊一声, “不好,快闪开!” 闻言者毫不迟疑,一起往殿前急掠而去,下一刻,一道三人合抱之粗的元气卷风陡然出现,殿前那一大片没有敌灵的空地上霎时间黄沙弥漫,并隐隐有扩张之势,而对于盘坐在卷风中央的鸿翔,相关情形半点也看不得清。 卷风来的突然,星流云等三个天境修士来不及撑起护体罡气,所以不由得被呛了几口沙子,可后来即使撑起了护体罡气,却发觉依旧没有什么卵用,幸而萧聪他们几个撑起的护体罡气够强,三人连忙躲到这边来。 星流云自然是躲进了萧聪的护体罡气里,匆匆吐完嘴里的沙子,问道: “这是什么情况,不带这么吓人的!” 萧聪望着前方,面色略微有些沉重道: “这元气风暴早就应该来了,我原本以为他不来了,没想到都收尾了它才出现,更像想到竟然会这样厉害。” “那现在怎么办……” 星流云话没说完,但听得卷风中“啊”一声稚嫩爆喝,由元气化成的卷风霎时间爆炸开来,星流云怪叫一声“我靠!”下意识赶紧用袖子捂住脸,大概第一反应觉得萧聪的护体罡气护不住他。 而结果是,暴烈的元气袭来,萧聪站在护体罡气里纹丝未动,不光是萧聪,再农和霍闹那边也没受到什么影响,更别说实力已达渡河境的尹诺了,实打实的摘星境中期与刚刚进阶的天境中期之间差了足足有一个大惊境,即使天境中期进阶之时造成的元气风暴再厉害,这巨大的差距,哪是这般容易就能跨越的,除非是传说中那些幻若流星般璀璨一现的造化钟秀,亦或是修炼了什么逆天邪法的不世之能,可惜,此两者与鸿翔都不沾边。 一炷香的功夫后,风沙散去,月光下露出前方的场景来,只见那里有一个方圆约有三四丈的深坑,中间有一道孤立的“柱子”,坐于其上的鸿翔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四下而望,满目骇然,可能他也有点不太相信,这样的奇景是由他一手造成的,可在这种境况下,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萧聪见状喜不自禁,大喊道: “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再不走,那里就要塌了!” 鸿翔闻声抬首,眼中尽是懵懂之色,只是重重点点头,“哦哦”回了两声,便赶紧展开摘星翼,往这边飞过来。 果不其然,鸿翔刚走,那矗立的“柱子”便塌去化成了一层黄沙。 第四百三十四章 又来了 鸿翔破关成功,修为终于进入到天境中期,端的是可喜可贺,小队的总体实力又增加了一分。 一阵嘘寒问暖之后,萧聪一行人就地小小地补了一觉,按照赌约,欧阳寻赢了,也就是说,这家伙可以连续七个月不用值夜,可他哪会舍得错过一次向幽女献殷勤的机会,虽然口口声声说幽女作为一行人中唯一的女孩子,理有受到特殊待遇,但其中深意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不过是君子成人之美,心照不宣没有说破罢了。 当夜由尹诺值班,其余人在帐篷里睡下,半宿无话。 次日凌晨,萧聪准时醒来,带领大家到外面做早课,今早的情景与昨天早上大不一样,敌灵们早已隐去,而鸿翔破关造成的那方大坑赫然醒目,并不仅是因为它面积够大,上下够深,而是因为经过这两个时辰的时间,里面竟然已经透出水来,形成了一汪七尺来深的的池子。 星流云见之怪笑, “天公作美,正好能容一个人站在里面。” 萧聪看了一眼他满身的血垢,勾着嘴角点点头, “做完早课之后吧,得让幽女姐姐先来。” 星流云爽朗回道: “天经地义,你要是把我姐安排在后面我还不愿意呢!” 早课过后,萧聪将方才与星流云商量的事情说与其他人听,气氛略显尴尬,倒是相比之下,幽女更放得开,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万事开头难,筚路蓝缕终究是躲不开,生死都触得,莫说这点可有可无的伦理教条了,当然,对此萧聪也是早有准备,考虑到幽女毕竟是女儿家,让她一个人进到那池子里终究是有点不妥,没个照应的情况下也不安全,于是从弥芥中取了只大桶出来,盛满水后放进布好的匿影藏息阵里,还不忘放一粒用于敛毒净化的药丸到水里,作此安排之后,才与其他人脱得光溜溜跳进池子。 比较有意思的是,鸿翔站在岸上将跳不跳,脱个衣服也是慢慢吞吞,星流云站在水里放肆调侃, “鸿翔,你干什么呢,扭扭捏捏跟个娘们一样,该有的都有,又不是没见过,赶紧下来!” 鸿翔看着星流云浸在水里若隐若现的身子,小脸刷一下红了,撅着小嘴赌气似的也脱得光溜溜,抱着肩膀凌空一跳直接砸了下来,像条大鱼般落进水里,溅起大片大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水花。 ………… 约莫辰时二刻,一行人再次启程,回到原来的路线上,继续往北走,一路上显得很是安静,虽然也会偶尔遇上一两头掉队的敌灵,却是无伤痛痒,现在他们也已经知道,能在白天出现的敌灵一般都不什么狠角色,真正的牛逼人物一定有,但应该是被困在或是藏在某些不起眼的神殿里,故而虽然心里不是特别害怕,还是走的很是小心,生怕一不留神从沙丘上跌落被吸进神殿里去就此再不见天日。 全力催动灵气的风驰电掣之下,从驻足过几天的神殿处穿出濒阳荒漠中心地带不过用了七八个时辰的时间,临近边缘时,虽然天已经擦黑,但已经没有什么危险,因为这里并不是敌灵出没的地方,所要注意的,不过是寥寥几座残破坍圮的建筑罢了。 次日丑时,一行人终于走出中心地带的危险地域,来到那片围在中心地带环形的安全区域里,八个时辰的马不停地,饶是修为已达渡河境的尹诺,也早就感觉有些乏了,更莫说刚刚进入天境中期的鸿翔,起先他还缠着萧聪说到达安全地域后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把那套鞭法教给他,而现在这个念头因为过度劳累而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萧聪不忘调侃逗弄, “鸿翔,你不是急着要学那套鞭法吗,起来,我现在就交给你。” 鸿翔佯装酣睡,侧过身去,对萧聪的话理都不理。 又是一夜无话加一个例行公事按部就班的早晨晃晃然地过去,一行人辰时再度启程,只是气氛比之前放松了许多,一路上有说有笑吵吵闹闹着往北走,鸿翔问萧聪什么时候传授他那套早就许好的鞭法,星流云问萧聪什么时候帮他姐姐收服丑剑,其言外之意大概是说,这里是濒阳荒漠中最安全的地方,此时不行,更待何时? 可萧聪心里却不这么想,他想的是,得尽快走出这个鬼地方,虽然说这里表面上是濒阳荒漠里的安全地带,但事出必有因,他根本就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危险蛰伏,故而一刻都不愿在此逗留,另外,关于帮助幽女收服丑剑这回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不知道有多么艰难,还缺一两样材料不说,地方也不对,这得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至于许鸿翔的鞭法,还得吊他一段时间,不然若是这般容易地让他学会,怕他不认真不珍惜。 约摸着再有两个时辰就能走出濒阳荒漠的安全地域了,此时是晌午末,若是照这个速度走下去,出去的时候天也就刚擦黑,这个时间是不好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过夜的,而且临近安全地带的异兽也比较强大和难以捉摸,所以萧聪决定加紧几步,争取在日落之前再往前赶上千百里,寻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捱过今夜。 一行人开始全速前进,可刚翻过一座沙丘,却又见一行人等坐在一面黄罗打伞下往他们这边翘首以望,这场景何其眼熟,犹记得半个多月前独孤家派来的十二名渡河境高手与他们第二次相遇时也是这么一幅场景,但凡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麻烦又来了,就是不知道较上次比,孰强孰弱。 萧聪他们几个停在沙丘上,注目紧望,这一次离得实在是有点远,但依着这些人的修为目力倒也能看得七七八八,星流云右手搭在眉际,看了一会儿,转脸对萧聪凝重道: “看服饰的样式,应该是独孤家的人,而且,地位应该还不低。” 欧阳寻随声附和道: “没错,的确是上一次独孤焕来时他身边老者穿的衣服,只不过这一次换成了黄色。” 萧聪冷冷一笑, “管他什么来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去会会他们!” 言毕,大步向前走去。 第四百三十五章 锁仙六链 萧聪之所有这么有底气,是因为在他心里压根就没看得起过孤独家的人,况且上一次独孤焕来时带的那两个老头子他也看见了,修为平平不过渡河境,虽然这一次这几个老头不知用什么秘宝掩饰了自己的气机,虽然萧聪靠神识不断尝试也能探测到他们真实的实力,但萧聪这一次却已经懒得这样做,上一战的快感让他回味无穷,挠得他心痒痒,也让他充分明白了一句老话——天无绝人之路。 因为上一次的大战,鸿翔从天境中期突破进了天境中期,再农和霍闹说还差点什么,星流云说自己再有一场大战准能突破,这些话,萧聪全都相信,所以他也很期待,经此一战后,他拉起来的这队人马整体实力又能增加多少?哪怕只有星流云一人突破,那么殊死一战,倒也值得! 萧聪的步子走得不算很快,星流云跟在身边,凑到其耳边小声说道: “你想怎么着?” 萧聪头也不转,只是淡淡回答道: “干就是了,还能怎么着?” 星流云不信, “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萧聪莞尔一笑,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估计这几个老家伙的实力比之前独孤焕身边那两个老家伙强不到哪儿去,只要里面没有离阳境的高手,对我等来说,不过只是磨刀石罢了。” 星流云邪笑着点点头,竖着大拇哥道: “很有道理!” 看见萧聪等人往这边走,对面收起黄罗大伞也开始以相对的方向往前走,看那样子,没有半点要谈判的意思,俨然就是一副不由分说格杀勿论的架势。 萧聪将诛仙握在手里,后面的众人也都从身上取下各自的兵器,星流云将金色长枪抗在肩上,一副吊儿郎当舍我其谁的摸样,并不把对面渐渐逼近的独孤家人放在眼里,忽然,他又将脑袋探过来,问道: “你说,这几个老头到底是怎么个来路?” 萧聪眼神微冷, “应该是独孤家主张置我们于死地那一支派来的吧。” “看来这独孤家里面也不是铁板一块啊。”星流云声音里夹着点小得意。 不料萧聪继续说道: “虽然主张不同,但目的却殊途同归,能奔着同一个目的,就已经算是很好了。” 星流云不服, “那上一次独孤焕算怎么个意思,别的独孤家人想要杀你,他却与你暗通款曲,这不算是有二心?” 萧聪冷笑, “那又怎样,他也没出手帮我,这样的二心终究不会造成独孤家的内耗,他以为他不对我出手我就值他的情了,去他娘的!” 星流云陪着冷笑几声, “我看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笑面虎一个,肚子里准没安什么好心,这一次的事儿,说不定跟他也有关系!” 萧聪鼻子里一笑, “也不见得,毕竟我们在神殿附近呆的时间太长了,即使独孤焕不报信,独孤家也有足够的时间部署下追杀我们的人马,他要真的是这般首鼠两端之人,料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不用太过于把他放在心上。” “可要是这些人就是由他派来的呢?那小子心思深啊,不排除这种可能!” 萧聪想了想,莞尔一笑道: “那也无妨,心肠歹毒之人,行事必将锱铢必较,如今我们实力大涨,不见得会输给他们。” 说着,两方人等已经进入到基本上可以发动攻击的距离,独孤家人以玄器当头,二话不说,为首一人绣袍一甩,萧聪等人周围突然出现几根水桶粗的赤红锁链,一条条的像蟒蛇一般,将里面的人团团围住,并渐渐收紧。 萧聪无惧,往前踏出一步,双手举起乌光闪烁的诛仙剑怒劈而下,只听得“当”一声巨响,赤红锁链被直接斩断,后方众人也纷纷挥刃,但听得“当当当”几声响,赤红锁链被斩为好几节,像一条条泥鳅般钻进沙子里,不多时又重新飞扬而出,其上却仅剩下两道切口,想来应是萧聪和幽女所持神兵斩下的两刀。 萧聪看出其中端倪,大喊道: “此玄器应该系传说中的‘锁仙六链’仿造,与我们手中的神兵不遑多然,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传说中的“锁仙六链”,光听着名字就知道其造化不凡,但究竟有何可怕之处,萧聪也不知道,甚至于这把神兵的来历,他都没曾在哪本书上看到过,只是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关于它样子的描写——持一衔六,方环圆环相扣,构似蛇骨,有刻上古铭文于其上,断可自愈无懈可击。印象比较深刻,此时见这赤红锁链的摸样,虽然与书上描写的不尽相同,但总归还是有诸多相似之处。 有诛仙剑在手,就算是真的锁仙六链降临,他也不怕,更何况是一件仿品! 眼看单靠赤红锁链根本就不能把萧聪等人奈之于何,独孤家人这边又请出了两柄无定飞钗,这阵容之强大,已经足以将一名离阳境高手伏于身下,看样子,真的是想把萧聪等人往死里整,一蹴而就永绝后患。 萧聪等人已经领教过这无定飞钗的本事,此时断不敢轻慢待之,大战才刚开始,一个个的便都施展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其中以星流云的化龙决最为明显,当然,其他人施展出来的绝学萧聪也不认得。 三件神兵的围攻之下,萧聪这边丝毫不落下风,这皆是拜在神殿中的感悟所赐,此时除了萧聪以外,星流云等人皆表现出了与己身修为所不相符的战力,而其中最为明显的又要数来自于冥乌族的再农霍闹两兄弟,三禽圣中的祖乌已经将自身潜力挖掘到极致,再农和霍闹受其蒙悟,自然能弥补一些自身基础上的不足,地基建好了,再搭建上层建筑才会变得更顺利更稳妥一些。 至于其他人,战力增长虽然不如霍闹再农两兄弟明显,但仔细看也可看出与之前的不同来,尤其是星流云,竟然能将从九大妖圣身上吸取来的战斗技巧融进自家绝学化龙决里,现在的他一招一式哪儿还像条龙?欧阳寻这边更是了不得,此时的他又变成那副披头散发如魔神临世一般的摸样,一手持从降兵冢中得来的大槊,一手持方天画戟,如此兔起鹮落左右腾挪间依旧是游刃有余,尹诺基本上还是那样,一来神殿中的战斗对他来说本就没有很大的用处,二来以他那呆头呆脑估计也领悟不到太过高深的东西,初进天境中期的鸿翔貌似对自身力量还做不到一个较为准确的把控,而之前让萧聪有点担心的幽女,在以御剑之术操控丑剑的情况下竟然一直没出什么岔子。 直到四名黄袍老者冲杀进来,战斗开始陷入到一种难分难解的胶着状态。 第四百三十六章 真修、玄修、法修 四名渡河境老者皆表现出摘星境后期的不俗实力,从精湛的控器手法上看,想来应是独孤家人无疑,一个以独占鳌头的炼器之法立足于玄真界的大家族,能出现这样战力的人物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从前听说玄器也分个品阶,一直没将之当回事,一来他手里的诛仙剑在神兵利器中勉强算是无敌的存在,二来时至今日除了独孤九剑中的神忌剑和尹诺手里的朔魂刀还有降兵冢里的各式兵器外,他还没见过其他什么能上得了台面的玄器,故而直到今天,才对此有了些许莫名的感触,只因为这无定飞钗和赤红锁链在独孤家人手里发挥出这等威力,实在是让他感到有点心惊。 玄真界修行途径大抵分为四类,阵法勉强能算的上是第五类,但那基本上算是萧家人的专属,而且强弱之下没个评判,全靠对天地大道的感悟做术理上的较量,也没个分级,所以一般也就不说它。 至于其他四类,仙武玄真,每一类都有各自的分级,只不过修仙的和修武的混为一系,共用那套人、地、天、摘星、渡河、揽月、离阳、通天、齐天、灭天、伏魔的界定,而修玄的和修真各成一系,修玄的那套按玄器的品阶可以分为和胎、铸胚、锻形、究炼、极工、造化、殆世、穷神、绝巅九个级别,而修真的直接用一套简单明了的一品二品三品四品五品六品七品八品九品对炼药师所炼出的丹药进行分级,但这个划分级别的方式其实是从炼药师所能控制的药鼎数量延伸过来的,一鼎对应一品,二鼎对应二品……只不过一鼎丹药二鼎丹药这样的说法比较拗口,也容易使意思混淆不明,故而直接以一品二品那一套命之,不过,丹药的等级却不止有九级,再往上,九鼎归一算是一级,别名称作尽妙,往上还有三级,分别是三花、混化和至仙。 对仙武修者的划分是靠其战、气血、精神力等的强弱高下而定,并且每一次进阶和跨境大多免不了经历一场严厉劫难,于蜕变中使得各方面皆有所提升,故而分辨起来比较明确也比较客观,但修玄的和修真的的那一套可就不是那么明了了,不过这两系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所谓的分级,其实是由某一位前贤大能通过对自己成长经历的解析总结而来的,拿修真的来说,这位前贤大能在自己能操控一只药鼎时炼出了怎样的丹药,那么它的质量便是一品丹药的标准,能操控两只药鼎时炼出了怎样的丹药,那么它的质量便是二品丹药的标准,九鼎归一之后便脱离了这个规律,完全由丹药所能达到的效果来界定,三花其实是三花聚顶的简称,指吃了这一粒丹药便能直接达到三花聚顶的妙境,混化指的是混化世间,溶于天地,至仙就更简单了,说白了就是吃了这一粒丹药,就能直接问道飞仙的意思; 再拿修玄的来说,那位前贤大能炼器造诣臻至化境之后,随便和一块器胎,所表现出来的威势就是和胎级玄器的标准,随便铸一块器胚,所表现出来威势就是铸胚级玄器的标准,以此类推到极工级,往后更高层次的玄器就不是人力可以左右的了,所以造化级是一道分水岭,所谓造化,便是指借助天地奇遇才得以炼出来的玄器,至于殆世穷神和绝巅三级,萧聪也不知道到底源于怎样的道道儿。 不过话说回来,修真者和修玄者虽然也能进行传统意义上的修炼,但修炼的大致方向却有一定的选择性,修真的除了不断提早自己的炼药技法外一般都会选择修仙,因为没有极高的生灵感知天赋是成不了修真者的,而这种生灵感知却是修真者和修仙者的共同之处,而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修仙者在整个修士界中算得上是一个典型代表,修真者修一些“仙法”,便于对不同的修行困境对症下药;修玄者除了不断提高自己的炼器造诣外,多数人还会选择修武,其中原因倒不是因为修玄跟修武之间有什么共同之处,而是因为修玄者炼器一般还是以兵器为主,修炼一些武技不但可以更好地炼出不世神兵,还可以强身健骨和防身,毕竟炼器也算得上是一项力气活,某些情况之下还是很危险的。 可还有传说称,真正顶尖的修玄者和修真者,既不会修仙也不会修武,而是一门心思兢兢业业地在各自的领域中钻研,这样的家伙肯定是天赋恐怖者,搁在族里轻易会露面,得被像神仙菩萨一样地给供起来,这样的人萧聪也曾在自己的领悟角度给他们分过类——法修者。 而这样的存在在修真者和修玄者中占的比例也不同,修真者中专心致志法修者十有六七多于牛毛,所带来的直接后果便是整个修真者群体给人的感觉比较脆弱,于是他们便隐人遁世,进而给自己蒙上了一层神秘感,而修玄者中的法修者就比较少了,算得上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这样的情况所带来的副作用更大,专心致志的法修者少了,终究是有点独木难支,没有足够多的人研究玄学,就不能形成百家争鸣万艳争芳的盛况,炼器领域的技法提高便显得举步维艰,一贯的吃老本,真要是吃惯了,那也就完蛋了。 就拿现在的玄真界来说,以修真者立世的轩辕家还是隐世不出,而以修玄者立世的独孤家却已经急不可耐,其深层次的原因可能就在这里,即使玄真大劫将临,人家轩辕家泰山崩于前而自若,还是在那里忘我地研究,痴心不改,独孤家的人三心二意惯了,已经成了家族传统,所以大劫将至就更坐不住——本来就没把全部心思放在研究炼器玄学上,现在要是不趁火打劫才是咄咄怪事! 归根结底,境界不同,或许到死都不能明白,在真正的大势面前,无论做什么样的争斗都是徒劳的,外物不可依仗,真正靠得住的,还是自己的本事罢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第四件玄器 虽然大战一开始两方势均力敌,但两个时辰不到,萧聪这一边却显出几分疲态来,渐落下风,而孤独家黄袍老者那边却依旧威势不减,看上去元气充沛,竟一点都不比开始差。 大家都是身经百战之人,此等端倪自然是早有察觉,只是直到现在也没能发现根源在哪儿?星流云之前对萧聪诉说他的猜想——是那条赤红锁链有问题,他能将散在空气里的各种能量和气重新吸收,进而反哺给那四名黄袍老者。萧聪认为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只是看不出其七寸在哪儿,故而直到现在心里也没想出个辙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让他倍感担心的是,赤红锁链加两柄无定飞钗才三件玄器,很明显四名黄袍老者中还有一人藏着掖着没有真正出手,最精彩的往往都会留到最后,怕只怕那最后一名黄袍老者真的留了什么厉害手段,让他们防不胜防全军覆没于此。 星流云早已经烦不胜烦,此时又靠近萧聪,咬牙切齿道: “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我看咱们只能杀鸡取卵,直接对那四个老头下手才是上上之策!” 萧聪无奈, “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可这赤色锁链和两柄无定飞钗的厉害你又不是看不见,配合得这般天衣无缝,越过他们的封锁去杀他们四个,谈何容易啊。” “小聪,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若是再这么耗下去,我们说不准真得全部交待再这儿!”星流云严重道。 “要不怎么着?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带你们离开。” “想都不要想,那不是大丈夫所为!”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反正就是不行!” 星流云说完,用金色长枪格挡了一下无定飞钗的攻击,气冲冲往一边掠去。 这时候,鸿翔又跟萧聪凑在一起,鸿翔煞有介事道: “哥哥,你发现没有,我怎么觉着他们一直在想着法地把我们往一处聚拢呢?” 萧聪冷笑, “不只是这样,而且还在影响着我们的站位,应该就是在为那没出现的第四件玄器作祟。” 正说着,天空中突然出现一面刻画着繁杂铭文的圆盘,一道五色光自盘面上洒下,将地上所有的人和物都罩在了里面。 萧聪感觉自身猛然被禁锢,起先还能动一下四肢,但很快便半点动弹不得,心想着完了,这一次是真的要任人宰割了。于是恼恨不已,后悔没有早点用卜天卦带着众人离去,但紧接着他又推翻了这个想法,宁愿站着死也不跪着生,他不能靠卜天卦在龟府里躲一辈子! 不怕敌人出狠招,见招拆招最重要,现在最忌讳的就是分心做其他无谓的猜想,最明智的是尽一切手段看能不能破开独孤家的禁锢,可现在的他一动不能动,还能奈之于何?想及此处,赶紧大声对幽女喊道: “幽女姐姐,快操控飞剑,攻击上面的盘子!” 幽女闻言,毫不迟疑,紧闭双眼,娥眉紧蹙,与此同时,丑剑“嗖”的一声扶摇冲天而上,速度极快闪电尤之不及,可惜终究还是慢了一拍儿,被其中两名黄袍老者以无定飞钗挡了下来,攻击被迫中断,幽女亦是受到了些许重创,鲜血从眼睛鼻子以及嘴巴里溢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沙子上。 “姐姐!” “幽女!” 星流云和欧阳寻近乎同时失声大喊,歇斯底里,悲恸可想而知。 萧聪眼中寒芒闪烁,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上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暴戾和凶残来,早在两柄无定飞钗运动时,他便以天道宝典操控诛仙剑向四名黄袍老者之一刺去,大战一开始时,控制赤色锁链的那名黄袍老者首当其冲,他那一手萧聪自然看的真切,而刚才又见其他两名黄袍老者情急之下调用无定飞钗时露了马脚,故而能锁定最后一名黄袍老者就是操控空中圆盘之人,就像星流云说的,杀鸡取卵,赶紧调用诛仙剑欲要一剑毙之。 对面四名黄袍老者大抵上是已经忘了,萧聪也是半个修仙者! 眼见诛仙剑冲操控飞盘的黄袍老者袭来,那名操控赤红锁链的黄袍老者反应倒也及时,赤红锁链腾地盘起,却被萧聪全力催动之下的诛仙剑绞得七零八落,诛仙剑虽然锐不可当,可经此一阻也不免稍稍慢了一拍儿,故而让那操控飞盘的黄袍老者钻了个空子,只是被斩去了左臂,算是陷险地捡回了一条性命——哪怕诛仙剑能在稍稍偏离半寸,此时这老家伙的心脏应该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操控者身负重伤,可圆盘的禁锢却没有松懈半分,只因这四个老家伙之间的配合实在是太默契了,那两名操控无定飞钗的黄袍老者,眼看以无定飞钗相救为时已晚,压根就没尝试,第一时间放弃了对无定飞钗的控制,替下身负重伤者的位置,控制其圆盘来,虽然契合度不是特别足够,但合两人之力对萧聪几人持续禁锢倒也不在话下。 那名操控赤红锁链的黄袍老人俨然是动了震怒,须发皆张,面色通红,黄袍无风自动,他猛地高举起右手,那赤红锁链便也跟着扬了起来,除此之外,竟还有方才已经落到地上的两柄无定飞钗,萧聪冷笑,以诛仙剑继续来回杀伐,却不料那黄袍老者仰头朝空中吐出一片血雾,被赤红锁链吸收,赤红锁链哗啦啦一阵响,竟然与两柄无定飞钗联合将萧聪的诛仙剑困了起来! 黄袍老者低下头,面若金纸,颤颤巍巍,他慢慢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对着萧聪森然笑道: “萧聪,萧家年轻一辈的第一人萧聪,落到我等手上,你没想到竟然有这么一天吧,唔,我看出来了,你很在乎他们,我把他们一个个的在你面前杀死,你一定会很痛苦吧。” 他转头向其他人扫视一眼, “就从他开始吧。” 说着,拖着步子往星流云那边走去。 第四百三十八章 挑衅与希望 星流云见黄袍老者朝自己走来,昂首挺胸,视死如归,邪笑挂在嘴角,好像即便死在临头,也要好好地嘲讽对方一把,能赚一点是一点,决不能被人给看扁了。 萧聪不言不语,甚至不往星流云那边看,只是半低着头,他自己可能不知道,此时他的五官已经扭曲成怎样一副狰狞的面容,他竭尽自己所有的精神力控制着自己,并使自己保持冷静,因为他知道,越是这种危机时刻越要保持清醒,镇定,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的状态。 他不知道黄袍老者是以怎样的手段困住了他的诛仙剑,但现在的他已经知道,利用诛仙剑解围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他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来调控诛仙剑冲出禁锢,却一直没有成功。 他在想,现在身旁还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 黄袍老者已经走到星流云身旁,嘴角森然冷笑又加深了几分,没有直接要了星流云的性命,而是用匕首在星流云两颊各豁了一刀,这两刀直接将星流云的嘴巴延伸到了耳朵根子上, “笑,笑,笑,你再笑啊,星家大少爷星流云,皇甫家门下风头最盛的走狗,扶抟国一战坏了我族大事,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吧,笑,我让你笑!” 但听得“噗噗噗“几声响,星流云身上被黄袍老者扎出几个血窟窿,但每一处都不是致命伤,看来是不想给星流云一个痛快,而是要让他慢慢地死,由此看见这名黄袍老者对星流云恨意之深。 “处理”完星流云,他又走向幽女,幽女此时垂着脑袋,塌着身子,想来看见自己弟弟落得这等境地已经是万念俱灰,急火攻心之下不省人事,黄袍老者用匕首轻轻托起幽女的下巴,淫容满面。 欧阳寻大喊, “老东西你放开她,有什么冲我来!” 黄袍老者只是斜眼瞥向欧阳寻,冷冷道: “别急,你们五大家族的人,今个儿谁也跑不了。” 而后收回目光,看着幽女那张满是痛苦却又不别有一番风味的无暇仙颜,淫笑道: “玄真界出了名的第一大美人,星幽幽,之前只听人说您美得不似凡间之物,哎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呐,老朽也想一亲芳泽,只可惜,我家少主早已对您垂涎脔定,不过我也老头子也不着急,由我把你进献给少主,兴许少主玩腻了,还能赏我等几口汤喝,像您这等尤物,能捡个残花也已经不错了,我不多求,不多求,哈哈。” 接着,他又走向欧阳寻, “欧阳少爷一心求死,想必已经等不及了吧。” 欧阳寻咬牙切齿, “你打赌你不敢杀我!” “哦,是吗?” 黄袍老者轻描淡写着一声回应,随手在欧阳寻的身上扎出个血窟窿来, “说实话,我的确是不敢杀你,但我可敢动你啊,只要能留你一条性命,龟府里面那位府主大人就该烧高香了吧。” 说着,“噗噗噗”又是几刀斜眼挑衅道: “萧四少爷,感觉如何?老朽的手段可还合你心意?” 萧聪不语。 黄袍老者几声大笑, “萧四少爷不说话,看来是对老朽的手段很不满意啊,得嘞,您看着,好戏还在后头呢!” 只见他后退几步,大声喊道: “良禽该当择木而栖,良臣该当择主而事,识时务者为俊杰,在场的,不是五大家族人等,只要发誓愿意效忠于我独孤家,今日我愿意网开一面,给一个好前程,独孤家人素来惜才,拜在独孤家门下,绝对比跟着这几条丧家之犬强,有愿意的吗?” 话音刚落,尹诺嗤然冷笑, “哎呦,这倒真是个好出去。” 黄袍老者猛地转过脸来,满脸堆笑。 却不料尹诺接着说道: “不巧,可惜有点灯咒和仙之誓在身,这辈子怕是跟定萧四少爷了,哈哈。” 黄袍老者的满脸笑意忽地阴翳起来, “都死到临头了,你还敢消遣我,唔,我说呢,原来阁下是渡河境的高手啊,咦,阁下手里攥着的,就是传说中的朔魂刀吗?” 他将妖刀从尹诺手里夺过来,苍老的手指轻轻磨砂着刀刃,口气愈加森寒道: “听说用这把刀杀人,会有不一样的效果啊。” 尹诺学着黄袍老者的语气,不以为意道: “唔,这就是传说中的朔魂刀呢,不过您可别想多了,用它,可是杀不死我的哦。” 黄袍老者突然猛地将妖刀扎进尹诺的胸膛里,恨恨地骂了句, “贱骨头!” 然后他又走到距离不远的再农霍闹两兄弟身前, “两位道友应该是冥乌族的吧,怎么,今个儿竟然也自甘下贱地投到这丧家之犬的麾下了,冥乌老祖的脸,恐怕都快被你俩这不肖子孙给丢尽了吧,不如转投到我独孤家门下,日后我族一统玄真凡界,必定帮着化解你族与金乌族之间的恩怨,并为尔等谋得一席之地,让你俩光宗耀祖!” 再农和霍闹只是冷笑,倒是延续了他俩的一贯风格。 最后他又走向看上去最为稚嫩的鸿翔,弓着身子笑眯眯道: “小兄弟,你是怎么想的啊,不妨说出来,你还这么年轻,未来可是大有可图啊。” 不料鸿翔一言不发,毫无征兆地往黄袍老者脸上啐了一口,黄袍老者抬手抹了把脸,看这一个个决绝的态度,知道自己想以背叛来中伤埋汰萧聪的计划已然落空,不由得恼羞成怒,大骂道: “不知好歹的小杂种,老夫今日杀戮就从你开始。” 说着,匕首横向挥来,其轨迹直指鸿翔咽喉。 众人无一敢直视,内心里不禁嗟叹, “鸿翔小命休已!” 而愤怒难当的萧聪却浑然不知,内心深处正有一种力量在悄然苏醒。 匕首已经触到鸿翔脖子上的绒毛,下一刻就要带走鸿翔的生命,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却听得兀自“当”一声轻响,黄袍老者手中的匕首脱离原来的轨迹,正打着旋斜斜往别处飞去。 “谁!”一声暴喝而出,黄袍老者猛地将头别向它处。 “上天有好生之德,道友这般滥杀无辜,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几声爽朗轻笑之后,一名身着火红色道袍的伟岸男子不知从何处来凭空出现在五色光之外。 正是才久违几日之久的火圣塔塔主。 “是你!”黄袍老者脸上看上去虽然是凛然不惧,但仔细感觉却明显有点色厉内荏。 火圣塔塔主和笑依旧, “正是在下。” 身为玄真界二流实力的一把手,能说出这话来,可也真是够客气的。 此时除了还在昏聩的幽女外,其他被困之人已经纷纷抬起头来,萧聪亦是在此之列,每个人见此情景,心里都会忍不住升起强大的希望,而萧聪心里那股子刚刚觉醒的力量,也在悄然无声中快速隐去了,当然,这个过程,萧聪还是一无所觉。 火圣塔塔主这等陆地半仙级的存在,轻易不会动弹,既然挑在此时出手,那这件事儿便是管定了,他既然管定了,那说不定萧聪他们就有救了。 黄袍老者威胁道: “这是独孤家祖地发出来的命令,你最好不要插手。” 火圣塔塔主只是笑笑, “我与小友至今有一桩因果未了,今日恐怕不能遂阁下的愿了,不如阁下给我个面子,今日且先把他们几个交给我,您要是想杀他,再另找个时间。” “哼,给你面子,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给你面子!上一次的帐还没有跟你算清楚,你最好还是不要引火烧身,免得陷整个火圣塔于万劫不复!” 火圣塔塔主微微仰起头,望着悬在半空的圆盘,指了指,一脸玩味道: “黎光造化境,我认得这玩意儿,如果你仅能把它的威力发挥到这儿,我觉得你恐怕奈何不了我,不过,我倒是不介意为了萧四少爷留下你们。” 黄袍老者面色阴晴不定,被气得胡子都飘了起来,少顷, “我可以把萧聪交给你了却因果,但是其他人,今日必须得死在这儿!” 火圣塔塔主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不行。” 隐忍良久的黄袍老者登时就急眼了, “赵三平,你别欺人太甚,惹怒了独孤家,你跟火圣塔都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火圣塔塔主嘴角快速扬起一抹灿然微笑,但越看越觉得邪性,只听他波澜不惊道: “大家都是修行中人,有什么事不能心平气和地好生商量,你妄然提我诨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口口声声拿独孤家来压我火圣塔,怎么着,我火圣塔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名吗?他娘的,咱也别商量了,你们几个就永远地留在这里吧。” 话毕,扬袖一甩,一条栩栩如生的火龙张牙舞爪呼啸而来。 那两名控制黎光造化境的黄袍老者赶紧变换了双手结出的法印,那火龙没进光里竟然就这么不见了。 火圣塔塔主冷笑, “哼,倒还真是有两下子!” 第四百三十九章 绝处逢生 萧聪看着,心里边不由得感到可笑,这火圣塔塔主可真有意思,仅仅是最不上心的随手一击,落空无果后竟说出这等话来,还配着那么在意的表情,论演技,都快比得上星流云了。 正想着,忽然看见落在不远处那还没成为幽女系命之物的丑剑,心里边不由得一动,一抹狠厉迅速浮上眉眼。 那边听见火圣塔塔主说道: “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千万不要执迷不悟,留下他们,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放!放你娘的狗屁!”黄袍老者破口大骂道,想来见凭一己之力接下对方开门一击,又听得那等“称赞”,不由得飘了起来,已经分不清南北了。 火圣塔塔主冷冷道: “既然你这么有骨气,那就永远的留在这儿吧。” 说着,右手轻轻一弹,一缕骨白色的火苗在指尖飞出,轻盈优美地落在其中一名黄袍老者身上,仅仅只是停留了一瞬,接着又在其他两名黄袍老者身上落了落脚,最后停在那名身负重伤的黄袍老者身上,再没飞出来。 骨白色的火焰在四名黄袍老者身上熊熊燃起,看他们四个的样子,好像是在大叫,而站在旁边的萧聪却听不见任何声音,更感觉不到这骨白色的火焰有任何的温度,相反,却有点冷! 失去了两名黄袍老者的控制后,黎光造化镜投下来的光却没有立刻消失,也不知是为什么,竟感觉比方才更厉害了,有一种在被慢慢化掉的错觉。 萧聪知道,这绝对不是错觉,而是正在真实发生的侵略! 黄袍老者死去,诛仙剑终于可以摆脱束缚,萧聪虽然还在被禁锢着,但这毫不影响他对诛仙剑的调控,于是他提起仅剩的全部精神力,以《天道宝典》控制着诛仙剑全力向上方的黎光造化镜刺去。 诛仙剑击在黎光造化镜的镜面上,后者在“哗”的一声脆响中四散碎去,笼罩在萧聪等人身上的五色光随之消失,众人重获自由的同时,星流云、幽女和欧阳寻三人一下子瘫在地上。 可能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块极其微小的碎片已然无声无息地飞起,向着远方急速掠去。 半轮夕阳已经沉进霞海,高天上火烧云连绵不断,瑰美而又灿烂。 萧聪顾不得跟今日的救命恩人火圣塔塔主打招呼,赶紧走到三人身旁,鸿翔赶过来帮忙,将萧聪给予的止血散洒在欧阳寻的伤口上,萧聪则在帮星流云止血后喂其服下一颗驼红色的丹药,然后又往欧阳寻嘴里送了一颗同样的丹药,最后来到幽女身边,将她柔若无骨的身子在沙地上平方好,而后以右手食指抵其眉心,助其调息恢复。 比起欧阳寻和星流云来,幽女的伤势不仅更严重,还更麻烦,星流云和欧阳寻虽然各自被黄袍老者扎了几刀,但那全部都不是致命伤,他俩毕竟是天境中期的高手,就这点伤势,再把他俩在这沙地上晾两个时辰,他俩也死不了,可幽女就有点不同了,她的伤势本就是由全力以赴下的攻击中断引起体内气息的紊乱所致,已经算是极重的内伤,之后看见自己亲弟弟星流云受罪,又不由得急火攻心,算得上是伤上加伤,虽算不得危在旦夕,但若是再耽搁几刻钟,恐怕就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是回天无力,除非是有传说中那九鼎归一的尽妙神丹,可那等奇物世上有几人拥有呢?即使是有姜采君弥芥在手的萧聪,也是一颗也没有。 足足花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萧聪才把幽女从去往鬼门关的路上给拉了回来,帮她捋顺了气息,又喂其服下一颗不可多得的七品丹药,那颗悬了两个时辰的心才终于落了下去。 月已升至高天,清辉洒落,连绵起伏的沙海都变得美仑美换起来。 星流云和欧阳寻早已苏醒,有灵丹妙药相辅,身体已无大恙,直至此时,已经在萧聪身边跪了大半个时辰,双目呆怔,脸上是不遑多让的忧心忡忡,直到得见萧聪收功,喂幽女服下七品丹药,赶紧争先恐后地问萧聪幽女怎么样了,得到肯定答复后,脸上才多少露出点放松来,星流云碎念着“阿弥陀佛,”欧阳寻不停感慨着“没事就好”。 半日苦战加替幽女两个时辰的疗伤,萧聪早已经疲惫不堪,可饶是如此,还是得赶紧走到一直静默在那儿不言不语的救命恩人面前道一声谢,虽然情况紧急救人如救火,可把人家晾在那儿的时间也太久了,终究有点有违待客之道。 萧聪拖着似灌了铅一般的身体慢慢走到火灵半仙三步开外,直接取出火莲台捧在手上,一揖到底, “今日多谢前辈相救,晚辈们才能侥幸捡回一条性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倘若今后前辈有什么用得着晚辈的地方,定当刀山火海在所不辞!这是前辈的火莲台,现在物归原主!” 说着,双手往前一奉,却还是没有抬头。 火灵半仙右手轻轻一招,火莲台便自萧聪手上飘起,一边飞一边旋转着变小,落到其手上时,已经化为巴掌大,他看了看手中的火莲台,笑道: “小友此话说的言重了,因果相报而已,俗话说,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这火莲台里藏着我半条命,因你当日携去才没落到贼人之手,便是保住了我这半条命,今日将这半条命还我,我帮你救几条命又如何,存属相匹成价等,用我半条命换尔等几条命,我看倒是挺划算的,哈哈。” 萧聪心里也不禁发笑,怪不得这火圣塔的塔主能行前人莫敢之事凭借火之灵成就半仙之位,思想境界高了,达到什么成就也就都显得理所应当了,随即奉承道: “前辈雅量,晚辈拜之不及。” 火灵半仙摆摆手,正色道: “四大王族覆灭,而今两大家族的后人都被你聚了起来,怎么,决定臣服在皇甫家麾下了吗?” 萧聪恭敬道: “回前辈,晚辈不曾有此想法,我们这些人走在一起,不过是友谊所系罢了。” 火灵半仙又是几声轻笑, “那就是想要自立山头喽。” 萧聪抬脸,讪讪一笑,也不遮掩,如实回答道: “有这么个想法。” 火灵半仙点头赞道: “年轻人敢想敢拚是好事情,行大业一向都是越早越好,你小小年纪,已经敢于担当如此重任,连我也不由得对你刮目相看,不过还是要提醒一句,修界之险恶,非到一定境界不能看得通透,我知你是从天道轩走出来的萧家人,学问见识不是寻常豪门子弟所能媲美,但是,依我看,你如今的眼界对于整个玄真修界来说还是管窥蠡测的阶段,而你身为最后的萧家人,选择这样一条路又是极为凶险的,所以,万事三思而后行,还是倍加小心一些的好。” “谢前辈教诲。”萧聪又低头作了一揖。 “另外还有一件事。” “前辈请讲。” 火灵半仙一脸郑重道: “如果你愿意,五行塔也可以成为你的盟友之一,其他四位塔主那里我会去游说,但你我今日只是一个口头协定,待你羽翼丰满之时,我等必将携全部力量归顺于你。” 说着,讪讪一笑, “不过,虽然是口头协定,你千万别多心,毕竟火圣塔势力太大,若是现在就堂而皇之地归顺于你,未免太过扎眼了些,更将陷你于危境,但你一定要相信,日后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只要火圣塔能办得到,必将全力相助于你!” 萧聪想了一会儿,微微一笑道: “前辈已经跻身通天之境,为何还愿意把宝压在晚辈身上,晚辈实在不知,自己身上有什么难能可贵的东西让前辈如此看重。” “独木难支孤掌难鸣,就算我修为已经达到通天境,可在玄真大劫面前,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不值一提,况且我身后还有整个火圣塔,终究还是要为他们想一想的,否则就算我能在玄真大劫中苟活下来,辜负了先辈的期望,又怎么有脸继续活下去呢?独闯日落山脉、横穿濒阳荒漠、涉凛原、过忘生谷,你的勇气和智慧,实在是已经让人感叹末及,你是一个心怀大志的人,思想境界已经在我之上,未来的成就肯定也会在我之上,况且我与你父亲以及你爷爷算得上是旧相识,你父亲的眼光,终究是不会错的,我相信他,把火圣塔的存亡交在你手上,我放心。”火灵半仙一脸诚恳道。 萧聪撇撇嘴,摇了摇头, “可我觉得这些并不能代表什么?” 火灵半仙莞尔一笑,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愿不愿意济世苍生?” 萧聪脸上呈现出浅浅的挣扎之色,半晌才回答说: “愿意,却只怕是有心无力。” 火灵半仙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有这个心就好,尽人事听天命,只要竭力而为,哪怕是无一所获,仅是无愧于心也是好的。” 萧聪亦是笑了笑, “前辈,我觉得你说的这话不对,一来我等都是修行中人,何来听天由命之说,二来,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岂能只为宽慰自己,那不是自欺欺人嘛!” 火灵半仙闻听此言,面部表情不见什么变化, “你能有如此豪情壮志,我很高兴,但是,你已到了这般境界,应该知道,修士修行虽为逆天而行,可这世间,终究是有一个统一的规则存在着的,修者修行,本不为逆天,只是奢望能有个平等,与天地达成一个平衡,可这个平衡在哪里呢?不过是在修士的心里罢了,未来总是不可知的,谁都不能保证自己能守着初心从一而终,况且,这个平衡也不是由一人决定,更不是由一人就能打破,万千生灵心同一处,才是最终归宿,我所希望的,还是你能像曾经那些名垂青史的萧家先辈一样,能给予终生一个明确的方向,你敢说,自己就一定能做的到吗?” 萧聪闻听此语,如雷灌顶之下不禁赧颜,于是赶紧作揖恭歉道: “多谢前辈赐教,是晚辈太自以为是了,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火灵半仙不以为意道: “你还年轻,日后的路还长着呢,这点小事实在是不算什么。” 萧聪含笑颔首。 火灵半仙复又问道: “你可愿意联合五行塔共谋大事?” 萧聪迟迟不语,火灵半仙笑道: “你走南闯北,竭力帮助那些遗落的古族,我看得出,你有组建一个强大联盟的志向,但并不是只有那些遗落的古族才信得过啊,你敢说,你真的没有要与五行塔联盟的意思?” 萧聪忽而咧嘴一笑, “既然是为建设自己的力量,那自然是越强越好,倘若前辈真的有联盟之心,晚辈自然高兴还来不及。” “联盟之心我自然是有的,要不也不会苦口婆心地跟你说这么多话,只是有一样,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前辈请讲。” 火灵半仙严肃道: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把火圣塔当作是一枚弃子对待,我火圣塔可以为苍生牺牲,但一定要死得其所!” 萧聪笑着点点头, “这个没问题,联盟中的每一人,都将成为我萧聪的兄弟!” 火灵半仙哈哈大笑, “好,好,好,你今的这话,我可是记在心里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能食言啊。” “绝不食言!”萧聪面色笃定,声音听上去虽然平静,却感觉豪气冲天。 火灵半仙笑还未停,抬手拍拍萧聪的肩膀,信誓旦旦道: “我看好你。” 顿了顿,他敛起笑意,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今天来杀你们的那四名黄袍老人,你可不要对他们有所误解。” “什么误解?”萧聪皱眉。 “据我所知,独孤家这一代人丁兴旺,现在有九名出类拔萃的翘楚,统领九个支炉,是以赤橙黄绿青蓝紫白黑的服饰来区分,你之前见到的独孤焕就是其中之一,他是白炉的一把手,黄炉一把手独孤艺,算是他的死对头,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萧聪点点头, “晚辈明白,前辈是怕我不明真相先入为主,被人给当了枪使,星流云半天前还跟我说,那个独孤焕不是什么好东西。” “也不能这么绝对,但若是独孤艺想来杀你,绝对不会让自己的人穿着黄袍来,他没那么傻。” “怎么,这个独孤艺很厉害吗?” 火灵半仙笑了笑, “在独孤家新生一代中,他的确算是个人物,至于这个人究竟怎么样,我跟你说再多也是枉然,等你自己见到了就知道了,你们一定会相见的。” 萧聪嘴角泛起邪意来,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火灵半仙一甩袍袖,惋叹道: “行了,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我也没什么要多絮叨的了,独孤家遭此重创,短时间内估计也找不了你的麻烦了,要论这濒阳荒漠,估计你也用不着我护送,不过你放心,除了那几个比较特别的地方,只要在这濒阳荒漠内,你若是遇上解决不了的麻烦,我都会出手相助的,夜已经深了,你也累了半天,赶快休息吧。” “那几个比较特别的地方是……” “现在告诉你也没什么意义,只会徒增你神思困顿,妄加因果终究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有两三处你已经走过一遭,想来这一次出去应该不会再遇上其他几处,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就要转头往回走。 萧聪忙问道: “还未请教前辈作何称呼!” 火灵半仙转回脸来,蔼然一笑, “赵登凡,诨号,赵三平。” 萧聪再次作揖一拜, “赵前辈慢走。” 火灵半仙赵登凡几声爽笑,萧聪再抬头时,人已经不见了。 第四百四十章 剑灵去哪里了 翌日凌晨醒来,做完早课,继续往西行,因为欧阳寻看了地图之后信誓旦旦地说: “我们已经偏离了原来的方向,要想以最快的时间回到去往柬畀山的路线上,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先往西行两万里,然后再继续往西北方向走。” 星流云见机抬杠,轻飘飘地揶揄道: “为什么不能稍稍偏离一下角度把这两万里补上,那样才最快吧。” 尹诺不住点头,竟然觉得星流云说的很有道理,的确,从数学理论上来讲,星流云说的一点不错,但结合实际情况明显的就很不靠谱。 只见欧阳寻蔑然瞥了星流云一眼,冷冷道: “偏离多少,你能确定?要不你来带路我们都跟着你走?你这么能怎么不上天嘞!” 鸿翔一时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在看向星流云的眼神里,满是可怜。 星流云哪是受得了这等气的主儿,可咬牙发狠酝酿了好久,也没把那就“我就是能确定”给说出来,无奈之下只能冲地上的沙子出气,走一步踢一脚,拖拖沓沓地在整个队伍后面吊着尾巴。 按照欧阳寻的指导,七天后,一行人等来到濒阳荒漠外围,这里的异兽对他们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危险,于是再农化出本体,载着萧聪一行人往西北方向飞去。 一路飞出濒阳荒漠,终于再见青山绿水复闻鸟语虫鸣重嗅馥郁花香,在那千篇一律的的黄沙连天起伏中枯燥乏味了这么长时间,心里面对于美的直觉早已麻痹不堪,此时再见美好景象,自然是赏心悦目,觉得美好的很。 萧聪一直往下看,终于发现下方视野中出现一面小小的湖泊,随即让再农降到那湖泊边上去,星流云问起缘故,萧聪笑着回答说觉着这处地方特别适合帮幽女姐姐渡结系命飞剑,此话一出,不光是幽女,连星流云和欧阳寻也跟着乐坏了。 再农俯身来到地面,降落地点离湖泊不过三丈左右,四面全是深林,旁边不远处错落着几丛低矮灌木,芳草萋萋,花红蕊绿,之中隐藏着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小虫,蜂蝶在花间飞舞,湖泊边上稀稀落落地长着一圈果树,红艳艳,黄澄澄,桃李枣杏梨柿……寻常所见差不多都有,湖水青碧,无风,恍若一块翡翠的宝石。 清幽悄邃,返朴归真,在这儿只是站那么一小会儿,便感觉心都安静下来了。 萧聪莞尔一笑,叹惋道: “这么美丽的一个地方,若是不小心破坏了,真是怪可惜的。” 星流云伸展胳膊呻吟着仰头直直躺在松软的草地上,吊儿郎当道: “那就等休息够了再忙活呗,反正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在濒阳荒漠里折腾了这么久,是该好好享受享受了。” 说着,他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陶醉道: “啊,可真香啊。” 欧阳寻面色稍显戒备, “景逸之处必有奇物,这里的景色这么美好,会不会藏了什么……东西,咱们还是谨慎些好,别冒犯了人家。” 萧聪哭笑不得, “濒阳荒漠一行的巨大压力是不是把你给弄神经了,咱哪有这么倒霉,到哪儿都能碰上那些牛鬼蛇神,放心吧,这地儿绝对没问题。” 躺在草地上的星流云几声轻笑,揶揄道: “你们俩吧,说的话都有点问题,尤其是小聪,反正我是觉得你挺倒霉的,无论走到哪儿,总能碰见那些别人轻易碰不见的邪事儿,所以这些话你可千万别乱说,打脸说不定在哪会儿,至于欧阳寻呢,确实是有点惊弓之鸟了,其实这里的景色真说起来也没什么,只是你在濒阳荒漠里呆的时间太长,看惯了荒芜萧索,猛一见这芳植秀水,对比之下不免会产生惊艳感,说到底,还是你行事一向都太小心了。” 萧聪和欧阳寻对视一眼,不禁嗤笑,欧阳寻冷讽道: “猪鼻子插葱,他倒是在这儿跟我俩装起文化人来了。” 萧聪随口补刀, “装的那么像,小爷我差点就信了。” 鸿翔凑过来小声问道: “哥哥,那树上的果子能吃吗?” 萧聪看着鸿翔满是希冀的表情,再次忍俊不禁,摆摆手道: “去吧去吧,多采一些来。” 鸿翔得令,蹦跳着欢快离去。 余下众人以星流云为起点,在松软的草地上围坐一圈,回想在濒阳荒漠的种种,不禁唏嘘不已,不过也真是于这些生死危难当中,萧聪看到了这些人的诚挚和忠心,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无不让他感觉甚是满意,可他自己做的呢,是否也能让他们心悦诚服?他对此表示怀疑。 看来,小小地做一个阶段性的反省和检讨是很有必要的了。 萧聪站起身来,讪讪一笑,拱手作揖道: “濒阳荒漠一行,因萧聪考虑不周,让诸位不但受了太多皮肉之苦,还差点丢了性命,萧聪心中多有不安,特在此向诸位赔个不是,日后再遇见此等事情,一定群力群策,绝不在一人妄断专行。” “萧四少爷这话说的,我等……” 再农和霍闹赶紧站起身来,手足无措之下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俩久困于忘生谷的幻厄古牢中,每日只是简单明了而又麻木地抵抗和攻伐,尚不曾遇到这种事情,可能在他们看来,面对此等险途,萧聪能做到这样已经算得上很好了。 尹诺不语,只是微笑,面色有浅浅的荒诞之意。 幽女脸色也有点不好意思,刚想说什么,却听得欧阳寻迷惑道: “考虑不周的应该是星流云吧,哪一次不是他自作聪明,拗着要硬刚,结果连累我们跟着他一块受罪的,萧聪,你赶紧坐下,把位置给星流云让出来,他要是不就这些事儿说几句,我都感觉不好意思了。” 众人闻言,除了星流云和萧聪之外,皆不由得放声大笑,其中就数幽女笑得最欢,还跟着欧阳寻一块起哄让萧聪赶紧坐下把位置让出来,萧聪也想笑,但知道即不是场合与自己的角色也有点不副,所以只能借着咳嗽掩饰了过去。 星流云猛地坐起来,似要杀人般目光在欧阳寻脸上停留了好久,然后刷的转到自己姐姐脸上,可面对这样凶狠的目光,前后两人没一个有所惊惧的,而后这家伙便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般耷拉下脑袋来,少顷,又抬起头来,咧嘴一笑,边从地上爬起便笑嘻嘻说道: “行,你们说的对,小聪,你先坐下,我来说两句。” 萧聪一看星流云那样儿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屁,但还是静静地坐了下来。 “咳咳!”星流云清清嗓子,装模做样地理了理身上穿的劲装领子,以一副一本正经的姿态开始了他今日的第一场表演, “首先呢,我必须得承认,人家欧阳少爷说的对,这其中几件事吧,确实是因为我的坚持才让大家陷入困境的,你看哈,要不是我坚持走濒阳荒漠,咱们就不会进降兵冢,也就不会得到各自趁手的兵器,要不是我坚持要去中心地带的神殿,咱们就不会发现那里的秘密,也就不会得到这些难得的感悟,实力也就不会再这么长时间内提升这么多,唉,我一意孤行,我恣意妄为,是我让你们变强了,我对不住大家。” 说着,竟朝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在座之人无不开始发笑,幽女娇颜略显无奈,但看向星流云的眼神里却隐隐有几分赞赏,萧聪不禁感叹,这星流云贫嘴滑舌又不要脸的本事,自己这辈子怕是都学不来了。 可这还没完,只见星流云重重一叹,伸手指向欧阳寻,痛心疾首道: “尤其是对欧阳少爷,都怪我,招来了这么多麻烦,给他创造了那么多接近我姐姐的机会,为了保护我姐姐,让他多费了那么多心思,唉,那可是我姐姐啊,我怎么能把他往别人身上推呢?更何况是,啊,这样优秀的欧阳少爷,我这不是禽兽嘛!万一传出什么丑事,以后九泉之下,怎么面见爹娘,我后悔啊,我太后悔了。” 说着,捶胸顿足,懊恼不已。 “星流云!你……” 幽女羞愤交加,玉面绯红。 星流云抢着说道: “姐姐你放心,以后弟弟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再也不会让你那么委屈了,我保证,我像咱爹娘保证!” 说着拍拍胸脯,信誓旦旦的伸着三根手指指天发誓。 幽女脸上绯红更深,咬着嘴唇恨恨地盯着星流云那张灿如夏花的俊脸,星流云这一次可算是给他出了道进退维谷的难题,她能对此反驳吗?那不是变相承认自己是自愿让欧阳寻接近的,一个女孩子家家,面子那么薄,肯定做不到,可任着星流云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胡说八道,心里又觉得十分委屈,她可是星流云的亲姐姐啊,这天杀的,怎么能这般随便地拿着她的清白开玩笑呢!好像无论说啥都会把事情越弄越糟,于是只能这样在心里愤恨着。 欧阳寻脸上是僵硬的笑容,一时无言以对,他想说点什么,也倒是愿意像往常那样虎了吧唧地站起来鼓着死不要脸的勇气跟星流云针锋相对,但又怕说错了话惹得幽女不高兴,女人心海底针,这种不清不楚的事情本就是越抹越黑,于是只能低下头,将这记哑巴亏用力地咽了下去,咦,别说,虽然含在嘴里时比较难受,但仔细回味一下竟然感觉味道还挺好的,他得谢谢星流云,至少小舅子这一次把这件事当着众人的面给挑明了,以后他再向幽女献殷勤时也就不用那么不好意思了,嘿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众人哄然大笑,尤其是尹诺,笑得前仰后合,好像这在他看来是一件极有意思的事儿,只有两个冤家慢慢低下了头,跟犯了错的孩子似的,尴尬得不能再尴尬了。 萧聪也忍不住笑了两声,幸而及时考虑到欧阳寻和幽女的感受,及时归省,这时候鸿翔抱着满满一兜果子回来,见此情状,不禁诧异道: “笑什么呢,发生了什么高兴的事儿,说出来让我也乐呵乐呵。” 众人无一应答,鸿翔只能识趣地坐下,将那兜果子放在人圈子的中间。 萧聪转脸,对幽女道: “姐姐,把你的那把剑给我再看看吧。” 幽女抬起头来,先是满含嗔怨地瞪了星流云一眼,才嘟着嘴羞答答地把丑剑递给萧聪。 萧聪接过剑来,左手持剑柄,右手轻轻拂过剑锋,目光如冷电。 众人皆不做声了,目光全集中在萧聪身上,当手指滑出剑尖的那一刻,萧聪道: “当时刚拿到时没注意,这把剑,恐怕不是生灵所炼,是拜天地机缘而成的,因为都是天地生化,所以那冢主不是降服不了他,而是不能降服于它。” “那里面的剑灵呢?”星流云忙问道。 萧聪摇摇头,既像是在回答星流云的问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按理说,里面的剑灵若是先天演化,理应不会屈居在降兵冢中,若是后来入住,那它去哪儿了呢?这道剑灵又是怎么回事?” 星流云计上心来,妄自揣测道: “是不是因为作恶太多,被哪位高人给抹掉了。” 萧聪闻言不禁失笑, “想什么呢,那样强大的存在,怎是可能轻易被抹掉的。” 星流云抬杠道: “那可不一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嘛,天地生化又能如何?在那些齐天境的真仙眼里,算得了什么!” 萧聪挑眉揶揄, “若里面的剑灵真是被真仙抹杀,那这把剑还会落到咱们手里?” 星流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阴差阳错的事情多了,谁能说得清!再说了,隐藏在玄真界某些隐秘地域的真仙也不在少数吧,这一点,你肯定比我清楚!” 萧聪闻言,莞尔一笑, “行,你说的有道理,你赢了,可这种事情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咱们最好再往别处想想,毕竟将这样一把古剑作为幽女姐姐的系命之物,里面牵涉的因果实在是太大了。” 欧阳寻忧心忡忡道: “要是那道剑灵没被抹除,咱们贸然将此剑作为幽女的系命之物,那麻烦可就大了。” 星流云目光泠冷地瞥向欧阳寻,没好气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说清楚点!” 欧阳寻咽了口唾沫道: “不是我嘴贱多舌,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一种可能,但凡强者,必有一颗不计后果追求完美的心,这里面之前的那道剑灵,亦是如此,它是由天地生化,若是不改变的话,即使变得再强,也只是一道剑灵而已,只能屈居于这把宝剑之内,若有一天被人收服,连基本的自由都没有,但他并不是没得选择,只要他愿意,他完全可以付出所有的修为,只保留一点火种在天劫中求得一种变相的重生,虽然风险有点高,代价也很大,但若换做是我的话,也会冒险一试。” 萧聪点着头,深以为然道: “说得不错,如果他真的从天劫中活下来,尽管只有一缕火种,假以时日也定能成为一代强者,到时候就怕他因果未了,再来寻这把古剑。” 说着,将目光再次投在朱红色的丑剑上。 “那这种可能性有多大?”星流云伸着脖子询问道。 “很小很小,但并不是完全没有。”萧聪定定回答说。 星流云搔搔脑袋,看上去有点抓狂 “不对,不对,还差了点什么,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萧聪与欧阳寻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这家伙犯了哪门子疯。 少顷,星流云豁然开朗道: “对了,时间,你们说,就算它能在天劫中活下来,重新修炼到那般恐怖程度,一定得需要不短的时间吧。” 欧阳寻苦笑, “你该不是想让你姐姐跟那等恐怖的家伙赛跑吧。” 萧聪皱眉想了一会,喜出望外, “不错,就是时间!虽然说剑灵与这把古剑之间存有因果,但具体的联系已经全部斩断了,只要幽女姐姐能带着这把剑修炼到通天境,这把剑便不再是姐姐的系命之物,就算那剑灵归来要讨回古剑,也伤不了姐姐分毫。” “为什么?”星流云问道。 萧聪耐心回答说, “仙修者跟武修者的立足点不一样,武修者自始至终皆是以自身为根本,而仙修者却是以天地为根本,只是通天境之前实力尚弱,达不到以天地为根本的资格,故而将一身灵韵聚结成元胎,等实力达到通天境之后,便把元胎化与天地,也就能达到以天地为根本了。” 星流云若有所悟, “这就是为什么寻常仙修者不敌武修者的缘故了吧,那等到通天境之后,武修者对仙修者岂不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萧聪摇头笑笑, “也不是,大武力者还是有能力凭借一些独有的手段抹除仙修者在天地间所有的印记的,而且若是没有特别的术法保护或者是留下保命的后手,其实即使到了通天境,仙修者还是脆弱的很,反正你不也不要想得太多了,无论什么时候,武修者和仙修者都各有各的优势,只不过通天境之后仙修者的优势比武修者大一点,但只是一点而已。” “那除此之外是不是表示仙修者更容易成仙?” “那是自然。” “可修仙这条路这么好,为什么仙修者还是那么少呢?” 鸿翔嗤之以鼻,嫌弃道: “笨蛋,当然是成活率太低了呗!” “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星流云不忿,可惜只能在嘴上使使性子。 鸿翔神色淡淡, “说实话,觉得你们这些担心挺多余的,就算那个剑灵真的重生归来,恐怕也不会愿意来寻这把破剑,这代表了他的难以启齿的过去,是他最想斩断的东西,谁会愿意跟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过多牵扯的,那不是有病嘛!” 萧聪面色认真起来, “你这说法不对,单就一样,因果这种东西可一向是让人身不由己的,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跟这把剑的关系,但还是有可能找上门来。” “那你们想这些也没用啊,他要是真的找上门来,谁知道是不是为了拿回这把剑,或许是为了毁了这把剑呢?好吧,就算到时候你们能任着他毁,可既然要将这把剑作为姐姐的系命之物,那便会产生新的因果,你们知道这新的因果会引起什么吗?所以说现在操再多的心也是多余的。” 星流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这说来说去,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萧聪也是看着鸿翔,其实他也被鸿翔这席话给说懵了。 鸿翔叹了口气,老气横秋道: “我的意思是说,想做什么事做就是了,用不着想太多,反正一个人无论做什么事终究要为他的行为负责,至于以后发生什么,你管他呢,人定胜天!” 欧阳寻闻言满脸快活,忙问道: “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幽女好,把利害关系分析透了,就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也就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祸端,如此说来,你的言论是不是就有点破罐子破摔了?” 鸿翔瞥了欧阳寻一眼,一副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 “你所说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做要么不做,做的话虽然可能埋下祸根,但同时在一段时间内能提高实力从而保命,不做的话虽然没有后顾之忧,但在以后的日子里随时也增加丧命的几率,就算你想着在以后的日子里再寻一把宝剑,可到时候可能还是会面对同样的抉择,机会增减之间其实是一样的,所以说从大面上看没什么空子可钻,但你如果非要计较那点小便宜的话,哼哼,难听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众人闻言无不点头,尹诺再农等人脸上敬佩甚深。 欧阳寻脸上喜意更甚,拱手作揖道: “受教了。” 幽女也忍不住夸赞,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觉悟,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日后有什么问题,可要向你请教了,你可不能藏着掖着哦。” “姐姐若是有什么问题,鸿翔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鸿翔爽快回道。 萧聪和星流云相视而笑,萧聪满心欢喜,忍不住调侃道: “哟呵,确实是有长进哈,没想到今天竟被你上了一课,再接再厉啊。” 星流云极罕见地竖起了大拇哥, “小子,跟着你萧聪哥哥好好混,前途不可限量!” 鸿翔不满, “哥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好不好。” 众人一怔,而后大笑,萧聪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鸿翔这一句话,倒显得他有点妄自尊大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法灵 星流云伸手捞来一把果子,兜在袍襟上,捡起一个在衣服上蹭了蹭,鸿翔瞥了星流云一眼,揶揄道: “放心吧,洗了的,衣服上那么脏,也敢往上蹭,整的跟自己多爱干净似的。” 星流云不理会鸿翔的揶揄,将果子丢进嘴里,咀嚼着脸上显出享受到有点犯贱的表情。 萧聪随即招呼道, “来来来,趁新鲜,都捡自己喜欢的吃,别枉费了鸿翔的一片心意。” 其余人等也都挑了各不相同的果子吃起来,欧阳寻咬了一口手里的大黄梨,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准备,我们帮你。” 萧聪笑着摇摇头, “现在说这话还有点早,因为还有一个问题没搞清楚。” “什么问题?” “你说,来头这样大的一把古剑,这道剑灵又是怎么进去的?” 欧阳寻咬黄梨的动作微微一滞,而后双目无神地缓缓咀嚼了片刻,咽下嘴里的秽wu,才说道: “这还真是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按道理来讲,不同的兵器有不同的属性,别的兵魂是不能轻易入主的,这道剑灵能进到这把古剑里,想来一定是有什么特别之处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将手里的黄梨啃干净,扔掉梨核后用力搔搔脑袋,苦恼道: “这还真是个挺复杂的问题,可能性太多了,或许是古剑中重新诞生出来的剑灵,也有可能古剑本就是一个灵物可以随便入住的器皿,还有可能是这道剑灵可以随便入住任何兵器,可这样的事,我竟从来没有听说过!” 萧聪也是有点无语,这样的事情的确是有点太奇葩了。 “不能直接镇压吗?”星流云问道。 萧聪目色沉沉, “可以倒是可以,就是感觉不太靠谱了点,如果抹除的不够干净,让他有机会在古剑成为姐姐的系命之物后反戈一击,那对姐姐的伤害将会是致命的。” “为什么会抹除不干净?”星流云又问道。 萧聪摇头一叹, “不知你们听说过没有,这世上存在着一种类似于法则的生灵,俗称法灵,虽然说起来世间万物归根结底都是法则所化,但是这种东西与传统意义上的灵物来讲,却是最接近法则本质的,抹除他的手段最然简单,若说将之完全抹除,就有些难了,哪怕是留下一点法则碎片,那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星流云微微皱眉, “法灵这玩意儿我倒是也听说过,但怎么觉得跟你说的有点不太一样啊,据我所知,这玩意儿一般都是那些手段通天的仙人留下的功法秘籍通灵之后变成的,而且还得借助一定的载体,像玉石、仙金、不世奇珍之类的东西,只要将这载体毁了,他也就跟着毁了,哪有你说的这么邪乎……” 说着,他猛地住嘴,满目惊恐,少顷才煞有介事地说道: “这把剑该不会是……某位仙家大能借以记录功法秘籍的载体吧,那岂不是没戏了!” 萧聪笑着摇了摇头, “你说的这种情况的确存在,但仅仅是其中之一,其实还有很多法灵是由纯粹的法则所化,可以不依靠任何外物修炼。” “可你所说的这种法灵是怎么来的呢?” 萧聪无奈地笑了笑,摇着头回答说: “这是个谜。” 于是,大家就都跟着笑了。 星流云第一个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问道: “那依你看,这事儿还成不成得了?” 萧聪目光投向半空, “这个还说不准,但我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打算怎么办?”星流云激动起来,其他人眼中也开始闪烁异样的光彩,萧四少爷说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稍微一想就能知道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萧聪平日所行在他们眼里已经算的上是够令人胆战心惊的了,他若说大胆,那不闹出什么事情来绝对是不正常的。 萧聪微微一笑,目光愈加深邃起来, “我会给他找一个更好的归宿。” “有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 萧聪点点头, “等会你们各守一处,帮我镇住这一方空间,我要跟他聊聊。” “镇住这一方空间……怎么镇?”星流云明显是兴奋过头了。 萧聪哭笑不得, “怎么镇?还能怎么镇,当然是用我的看家本领法阵了。” 星流云了然,搔搔脑袋, “我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欧阳寻不解道: “你想跟他聊聊,还用得着法阵?他既然能跟降兵冢的冢主交流,跟你说几句话,应该也不难吧。” 萧聪讪讪一笑, “我怕它作妖,所以提前布一座法阵以防万一。” 星流云不知又从哪儿蹦出来一句, “那你说,现在我们说话他能听见吗?” “听见又能怎么样?我们只是公开公正地想跟他做个交易而已。”鸿翔不忿。 萧聪神秘一笑, “我会给他开一个他拒绝不了的条件。”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又休息了一会,萧聪开始着手准备,用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在空地上步下一座法阵,并招呼道: “来,星老大你站这儿,阿寻站这儿,幽女姐姐站这儿,尹诺站那儿……” 将一应人等在各自的位置上安排妥当,萧聪拿着丑剑来到法阵的正中央,并将丑剑放在两块蓝色的宝石上,慢慢地,整个法阵开始变得迷蒙起来,像是升腾起了浓浓的雾气,连星流云等人都被笼罩进去了。 而法阵中萧聪与丑剑之间发生的事情,他们看的却是一清二楚。 之见蒙蒙雾气中,丑剑的形象开始慢慢虚幻,一串带着沧桑古意的神秘符号渐渐显化,最后又变成一个光葫芦头上扎独角小辫,身着金黄肚兜的赤脚小孩,小孩的手腕脚腕和脖子上都用白绳栓着黑铃铛,加上面貌是在算不得好看,更加彰显出一种阴晦的气息。 萧聪负手而立,微微一笑,开门见山问道: “我与他们之间的对话,你可都听见了?” 小孩冷冷回答: “没兴趣,不想听。”声音略显稚嫩。 萧聪面色不改,依旧笑盈盈道: “那我现在跟你说,我想跟你做桩买卖。” “不做!”小孩回答斩钉截铁。 “你都没听我说怎么个做法,你就拒绝我,是不是有点太不给我面子了,好歹我也是个伏魔者,再说了,我这人一向很仗义,跟我作买卖的人从来没有吃亏的,你不如先听我把话说了,再做决定也不迟啊。” 小孩冷笑, “我有的选吗,你要是想说就赶紧说,说完了就把你这破法阵给撤了去,偶尔自讨没趣也就罢了,老是这样可就显得没意思了。” 萧聪几声哂笑, “这片时空由我禁锢,屏蔽一切大道,你无可依附,所以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小孩看了萧聪一眼,恨恨丢了句, “屁话!” 萧聪敛起笑意,一脸正色道: “屁话不多说,言归正传,其实你我都知道,这把古剑虽然好,但你在这把里面过得其实并不舒服,而且,你也很难完全控制它,就算完全控制它,将来也不知道哪一天会被原主人找上门来,千算万算,怎么算都是有点吃亏的,不如你把这把剑让出来,我给你重新找个好去处,你看怎么样?” 小孩连看都不看萧聪一眼,冷冷道: “说完了?说完了就出去吧。” 这态度表现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萧聪碰了一鼻子灰,怎么可能就此罢休, “我就不出去,你能怎样?” 小孩冷笑, “好歹你也是个伏魔者,就这死皮赖脸不觉得很丢人吗?再说我这么晾着你,心里也挺不好意思的,你要是识趣,就赶紧出去,大家都落得自在。” 萧聪面不改色,还是笑吟吟的, “我还没说是个什么样的归宿,你就急着赶我出去,话说的太早了。” “哼,有比这更好的兵器,你还会留着给我?你是不是当我傻!” “唔,说起来,那把兵器还真是比这把好很多,就是怕你没那个胆识。” “少跟来激将法,小爷我不吃这一套。” 萧聪嘿嘿一笑,腆着脸问道: “独孤九剑中的神忌剑,你有没有听说过?” “神忌剑!”小孩猛地转过脸来,满目讶然。 萧聪得意地点点头, “没错,货真价实的神忌剑,在我手上。” “没有兵魂?” “没有。” 小孩恢复到冷漠表情,嗤然笑道: “有那等好东西,你还会留着给我?” 萧聪面色不改,平静道: “我的朋友想要你现在暂居的这把剑,她跟孤独家有深仇大恨,断不会采用独孤家的旷世杀器,不然,我也不会把神忌剑让给你。” 小孩脸上讥笑更甚, “用仇家的杰作杀死仇家,那不是更过瘾吗?” 萧聪定定地看着浮在两块灵石上一脸不屑的小家伙,半晌,咧嘴一笑, “好吧,实话告诉你,我与独孤家之间,也有很深的梁子,算不上不共戴天,但万不能让他们知道神忌剑在我手里,不然,就算是为了神忌剑,他们也会不顾一切地来讨杀我,另外,我那朋友修为尚低,就算掌握了神忌剑,独孤家一出现,自有手段将其夺回去,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有生命之危,可你不一样,一来神忌剑不像这把古剑为天地生化,能够被你完全掌握,二来,即使你在这把古剑中,降兵冢冢主都奈何不了你,等你入主了神忌剑,遇到独孤家人,也定奈何不了你!所以,还请你帮帮忙,就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 说着,萧聪竟然躬身冲小孩作了一揖。 小孩沉默了好长时间,最好颇不情愿说道: “你先把神忌剑拿出来,我要辨明真伪。” 萧聪一听这么快就有戏了,还好足够冷静没有得意忘形,只是不急不缓地将神忌剑自弥芥中取出,伸手递向小孩。 小孩接过剑来,轻轻抚摸,细细打量,喃喃自语道: “确实是传说中的神忌剑。” 言辞之中已然动了心。 接着,他抬起头来问道: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是怎么得到的?” 萧聪如实相告, “三年前濒阳荒漠里的火圣塔塔主赵登凡借火之灵成就通天境,因为知道自己破不开火之灵形成的旧茧,所以以两名摘星境高手的代价使了出苦肉计,顺利引来独孤家高手用神忌剑帮他破茧而出,而我,当时就在附近,因为那火圣塔塔主始一出世神智不清,所以被我捡了个漏儿给顺了过来。” “那你是怎么做到这么长时间不被孤独家发现的?” “在弥芥中摆下匿影藏息阵,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吧。”萧聪讪笑道,他确实也一直在纳闷为什么神忌剑在自己的弥芥里躺了那么长时间,竟然还安然无事。 小孩眉头紧皱,摇了摇头, “不对,是你的弥芥有问题,我能感知到你左手上这只弥芥里大概有什么,但我感知不到你右手上这只弥芥里面有什么,你右手上这只弥芥,应该……是一件逆天之物,能告诉我你这只弥芥是从哪弄来的吗?” 萧聪闻听此语,恍然大悟,对啊,这只弥芥是父亲亲手交给他的,当时还动用了堪称萧家终极秘密的摹天枢,这只弥芥,怕是父亲手上原来那一只,被他用秦管家从圣城拍卖会上用九星诛灵阵拍来的那支给换掉了,这就说的通了,玄真之楔的萧家,世代相传于家主之间的弥芥,怎么可能是一般的神物能比的! 见萧聪久久不答话,小孩神色淡淡道: “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右手上这只弥芥,应该就是萧家家主的传檄物之一,你是一个能够修炼的萧家人,这件东西能出现在你手上,并不让人奇怪,当然,这都是题外话,你的弥芥有多么神奇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说点该说的,我愿意接受你的提议,但是,你得帮我一件事情。” 萧聪回过神来,问道: “什么事情,你说。” 小孩面色无感,冷冷一笑, “还能是什么事情,当然是要你布一座法阵帮我顺利入住神忌剑。” 萧聪笑笑, “没问题,理应如此。” 萧聪就这么站着,半晌,小孩问道: “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萧聪神色略显张皇地摇摇头, “没有没有。” “那还不把你这些东西给撤了去,不知道这样的状态让我很不舒服吗?” 萧聪只能陪笑, “要布一座什么样的法阵,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小孩抿起嘴角,淡淡道: “那就要看你的诚意了。” 萧聪先是一怔,而后领意——装模作样,看来小家伙并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儿,于是点头笑说: “行吧,回去我好好筹划筹划,等准备好了再来通知你。” “废话真多,出去吧。” 萧聪大笑,随便踢了一下脚边的灵石,法阵失效,雾气快速散去。 第四百四十二章 星流云吃瘪 时已至黄昏,天上没有彩霞,太阳慢慢沉在西方的灰霭里,倦鸟知归林,不是传来翅膀的扑棱声,深林中小湖边的景色,显得更加幽静晦暗。 雾气完全散去之后,星流云等人就凑了上来,欧阳寻急急问道: “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萧聪点点头,笑道: “人家幽女姐姐都不着急,你这么着急,好像这把剑要成为你的系命之物似的。” 星流云抓住机会,阴阳怪气的在一旁冷飕飕道: “这就叫做皇帝不急太监急,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字,贱!” 鸿翔笑嘻嘻转过脸来,人畜无害道: “星流云,我看着你也挺急的。” 星流云抬手要打,转而却又放下手来,微微仰起脸来,蔑然轻笑道: “我姐姐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能不着急嘛?你一个从小没爹没妈没有兄弟姐妹的可怜娃,懂什么叫做姐弟情深吗!” 这话说的够狠,鸿翔被气得咬牙切齿,却无言以对。 星流云转脸对萧聪嘻嘻笑道: “你真把神忌剑送给他了?” 萧聪小脸微冷, “星老大,你不能这么欺负我们家鸿翔啊,揭人伤疤也就罢了,还往人家伤口洒盐,连我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星流云看了正愤愤不平的鸿翔一眼,打了哈哈道: “行,知道了知道了,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 如此觉得不够,又拍拍鸿翔的肩膀,歉说道: “我这嘴一时没把住门儿,你别多心,没别的意思,就是说秃溜嘴了,现在我也是没爹没娘的人,咱俩也算是同病相怜,我给你赔不是。” 说着,赶紧向鸿翔作了一揖。 鸿翔红着眼睛别过脸去, “德行!” 星流云自觉无趣,讪讪一笑,还没回过神来,“啪”的一声,脸上竟然不知被谁狠狠抽了一记,星流云懵逼了,捂着脸扭头寻找是谁,目光还没扫过半圈,便知道是自己姐姐。 这一巴掌,不光是星流云,连萧聪等人都感觉十分尴尬。 星流云满脸幽怨,幽女恨铁不成钢道: “不疼不长记性!我这是为你好。” 半晌,星流云僵硬的脸上突然展颜一笑, “谢谢姐。” 此话一出,众人更懵逼了——这他么到底是一对什么奇葩姐弟啊。 言归正传。 萧聪干咳几下,清清嗓子,开口道: “我说把神忌剑让给他,他答应了,接下来这几天我先帮他顺利入主到神忌剑中,然后再帮幽女姐姐将这把古剑作为系命法器,可能要在这儿多住几天。” 幽女满怀歉意, “为了我竟然交出千机难得的神忌剑,实在是……” 萧聪抬手示意幽女打住,微微笑道: “姐姐不要多言,于情于理,这都算是最好的安排,我们既然是值交生死的伙伴,那我便应该竭尽所能帮你得到最好的,况且我也答应过你的,要还你一把合适的飞剑,最不近人情地说,独孤家的神忌剑虽然厉害,但在我手里也没啥用处,我都不敢把他拿出来,姑且就让它得个便宜,也算结一份善缘。” 萧聪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幽女也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欧阳寻嘿嘿一笑,对萧聪竖着大拇哥道: “说的漂亮,干得更漂亮!” 萧聪得意洋洋,眉飞色舞地对欧阳寻调侃, “放心了吧,这下不用怕幽女姐姐嫌你挑了件不中用的玩意儿回来了。” 欧阳寻傻笑着搔搔脑袋, “幽女蕙质兰心,善解人意,一个心比人美的人,怎么可能这么想,是你想得太多了……” 星流云捧腹干呕, “欧阳寻你不要再说了,再说我就要吐了!” 却不料被幽女一脚揣在地上, “你什么意思,是说我不好吗?”幽女掐着柳腰气鼓鼓道。 星流云坐在地上讪笑起来, “怎么会,我的意思是说……嘿嘿,算了。” 萧聪还是头一次见星流云这么吃瘪,竟还是拜欧阳寻所赐,被欺负了这么些年,欧阳寻这一次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天空中已经出现半轮灰白的月亮,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一东一西,日月同天,突然一阵风吹过,竟觉得冷嗖嗖的。 众人同心协力,开始准备晚饭,回想这段时间,自打进入濒阳荒漠,心惊胆战风声鹤唳,不是在战斗就是在逃亡的路上,已经有好长一段日子没有好好吃一顿了。 分工照旧,星流云等人去打猎和采集食材,鸿翔生起一摊方圆近有半丈的篝火,幽女在一边给萧聪打下手,负责配菜什么的,尹诺将萧聪弥芥中倒饬出来的东西摆置妥当,等星流云他们回来,以精湛的刀法将猎物扒皮去骨拾掇干净,鸿翔挑十几只适合的绑起来架在篝火上烤——毕竟再农和霍闹的食量实在是太大了,并撒上自己珍藏的香料,等这几只野味烤熟的时候,萧聪那边也就差不多烹调完了。 宴席上喝的,还是当时从落仙府顺出来的佳酿,斯文点的推杯换盏你来我往,不拘那一套的只管喝酒吃肉,最欢的还是星流云,跟这个喝完再跟那个喝,不过这一次跟上一次不同,因为这一次没什么目的——大家都已经是同生共死过一回的人了,犯不着再整那些虚头八脑的东西,依然如此,不过是与尹诺再农霍闹他们三个相交甚欢,图个乐罢了。 宴后,星流云、尹诺、再农、霍闹他们四个酩酊大醉,一个个勾肩搭背左摇右晃大着舌头胡言乱语,句句都是“肺腑之言”,闹够了便索性身子一歪四仰八叉地睡去,鼾声震天。鸿翔这个小酒晕子不胜酒力,一杯之下早就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嘴角还挂着两道口水,萧聪、幽女、欧阳寻他们三个只是小酌了几口,此时并无醉意,只好将这几个酒虫子在萧聪布下的匿影藏息阵中安置好,才在匿影藏息阵外的羊皮帐篷里睡去。 当夜,萧聪和欧阳寻轮流值班,欧阳寻值前半夜,萧聪值后半夜,欢乐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天劫之下 翌日凌晨,早课依旧。 把昨晚的一些残羹剩饭热热当作早餐,众人勉强对付了几口,于是开始各忙各的事情,难得有这么闲适的日子,当然要好好放松一下,别看他们五个昨晚烂醉如泥,可今早上竟没有一个睡回笼觉的。 湖边的空地很大,基本上干什么的都有。 星流云也不知道又是发了哪门子疯,非要拉着欧阳寻陪他练武,两人在最外边那一块地界上呼来喝去,上蹿下跳,动静闹得就数他俩最大,把这一片的鸟都惊没了,而且看这架势吧,似乎还真的打出了真火,其实星流云的目的很简单,一来是为了耗着欧阳寻不让其去骚扰自己姐姐,二来要借着切磋比试向欧阳寻撒撒怨气,可能在他眼里,欧阳寻与他之间的差距还停留在三年前那个水平,以他强悍的肉体外加精湛的武技,轻轻松就能把欧阳寻揍得满地找牙五体投地,可人家欧阳寻这几年也不是白活的,况且那时候的他本来就是在藏拙,最重要的是,他怎么能允许自己在心上人的面前出丑呢?于是使出浑身解数,与星流云相争不下。 尹诺又从萧聪那儿借来几本老书,自己简单编了把藤椅,端着茶具在小湖的另一边——也就是离星流云和欧阳寻最远的地方,舒舒服服地端坐在藤椅上看起书来,旁边的石头上放着一大碗浓茶,他面带微笑,看上去倒也极是惬意。 鸿翔在尹诺编藤椅的时候,死缠烂打着让尹诺也帮他编了一个,加长型的,看上去就跟一张半折的床差不多,此时的他懒散地躺在床椅上,一会儿看星流云跟欧阳寻切磋打斗,一会眯着眼睛看天,时而微笑,时而皱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幽女柔荑托着美腮,坐在湖边歪着脑袋看着湖面,不时捡一块片状石子打个水漂,看背影觉着有点百无聊赖。 萧聪盘坐在地上,面前摆着一方棋盘,正在跟前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它所苦恼的自然是该给那“小孩”准备一座什么样的法阵,而再农和霍闹面对面就坐在四方棋盘的另外两条棱的位置,低头看着棋盘,静默不语。 多么可爱而美好的一副图景啊! 可萧聪的内心世界却是十分苦恼的,在昨天的交涉中,他已经知道那古剑里的灵物就是一道法灵,而且还是一道以纯粹法则形态存在的法灵,这种灵物实力虽然不济,但却是很难缠的,哪怕仅剩一点法则碎片,也有极大的可能卷土重来。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萧聪对他虽无恶意,但还是要防止它贪得无厌摆幽女一道,万一他要是留一点法则碎片在古剑里没被察觉出来,那对幽女来说可是后患无穷的,哪天它要是遇上什么事指不定得拿幽女作为牺牲品,那这事儿可让萧聪情何以堪啊。 关于这个问题,萧聪整整思索了一天,连午饭都没心思吃,只是简单对付了几口,他想了不计其数的法阵组合,皆感觉还差点什么,直到于子夜昏昏睡下之后,于朦朦胧胧间才想到一个比较笨的方法——为什么非要以法阵来直接探测呢?将它的状态前后两次对比一下不就完了,顺便在神忌剑上留下后手,它要是敢耍小聪明,就直接让他万劫不复! 萧聪这个想法虽然听着有点荒诞,却是有实际理论基础的,法灵这种东西,因为更接近天地规则,所以直接被天地规则所控,它要真是被别人抹杀,在仅有一点法则碎片的情况下确实可以恢复到原有的完整状态,但若他是自己斩去了身上的某些法则碎片,那它就恢复不回来了,这之中牵扯到一个很复杂的意志问题,因为法灵这种东西本就是天地意志所造就,而玄真界所有的法灵身上的规则碎片是不可重复的,也就是说只有一套而已,当一只法灵斩去自身法则碎片后,这些被斩去的法则碎片会依据天地意志而被转移到其他法灵身上…… 咦,不对啊,这样说来自己这足足一天的的担心岂不是太多余了,它要是想把留下的碎片继续为己所用,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嘛! 萧聪有一种想要锤死自己的冲动!却在睡梦中笑出了声来。 当然,萧聪这个想法也不是太过多余,万一那法灵只是想损人不利己地作坏,一样会对幽女不利,所以这点准备还是很有必要的。 事不宜迟,萧聪猛地翻身而起,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一个人走到帐篷外面,此时是再农在值班,见萧聪出来,就要打招呼,萧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再农终究还是没有发出声来,萧聪示意再农继续在此值班,一个人往远处走去,再农看着萧聪愈行愈远的背影,脸上是非常迷惑的表情。 往前走出约莫百步,萧聪取出幻离司空,盘腿坐下,将袖珍棋盘放在身前,戴上戒指,沉浸到五尺见方的石洞里,开始对这里的大道衍化用心参悟起来。 就此事来说,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步骤,法灵系天地规则所化,自然便受大道影响,萧聪既然不能直接接触天地规则,所以只能在大道上做点文章,从法灵跟大道的共鸣上看,它在入主神忌剑前后有没有什么变化。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萧聪将戒指从手上摘下来,回到现实世界,抬头看,孤月已经西斜,想来应该已是寅时。 他从地上爬起来,右手一翻取出诛仙剑,并以其作笔,在地上画起了道图,虽然说现在萧聪布阵一般已经不再需要提前画道图,但这并不代表这门手艺在他这儿已经用不着了,萧聪之所以在大多数情况下用不着画道图,不过是因为他的阵法造诣跟他的精神力不太匹配,精神力相对来说有点高,所以在以较低阵法造诣布阵时,要求低,道图其实就在脑子里,虽然细节不是很明显,但也够用了。 像现在这样要布下一座对他来说近乎是挑战的玄妙法阵,要求实在太高也太多,所以还是依着道图来更靠谱些。 磨刀不误砍柴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萧聪足足花了近两个半时辰,才将这些事情弄好。 时间已是卯时,今天早晨这些人也真够自觉,不用萧聪叫,一个个陆续走出帐篷来。 带着众人昨晚早课,萧聪继续忙活,又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将法阵布好,在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并全力以赴的状态下,与“小孩”在这座新法阵里进行第二次会晤,为了这一套完备的法阵体系,萧聪可谓是绞尽了脑汁,既要完成自己的目的,又不能被“小孩”觉察,要把一切不合理的地方冠以合理的理由,相互照应,相互弥补,他的阵法造诣,在这一套法阵体系中,已经算是黔驴技穷了。 这一次不再有蒙蒙雾气,而是周围一片光华闪烁,萧聪和“小孩”还是相对而站,只不过,小孩身旁多了柄虚化得近乎快要看不见的神忌剑。 将一切交代完毕,萧聪退出,这一次事关重大,可能会引来天劫,他可不想徒受池鱼之灾。 从法阵中出来之后,萧聪举目四望,不由得低头一叹,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让那小孩在这里渡劫,这么美好的景色怕是要尽数被毁去了,心里感觉挺可惜的,只希望“小孩”引来的天劫不要太大,只要在三重之内,它的法阵就能保这一块地界不受任何影响。 将星流云他们带到小湖的另一边,萧聪给自己布下一座匿影藏息阵,就在尹诺之前为鸿翔编制的那张床椅上睡过去了,现在“小孩”那边他已经尽了全力,就算再出什么岔子现在的他也是爱莫能助,至于热闹如何,他也没半点兴趣,此时此刻的他只想好好休息休息,点灯熬油这么长时间,他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星流云等人一个个抻着脖子拭目以待,不时交谈几句,无非是,“怎么还不开始啊?”“你们谁见过天劫吗?”“你说这一次那法灵会不会被直接劈死,那可就一劳永逸了对吧。”…… 突然,神光冲天,一红一白,形象是两把直指苍穹的宝剑,红的自然是丑剑,白的自然是神忌剑。 刚才还好端端的天空在几个呼吸间乌云密布,闪电在黑压压的云里边游走,隐隐传来隆隆闷响。 星流云兴奋道: “快开始了,快开始了。” 欧阳寻目色深邃地看着天空,轻声道: “也别抱天大希望,看这天色,雷劫估计不会太大。” 星流云扭过头来, “为什么这么说。” 欧阳寻沉声回答道: “根据我在龟府看到的记载,比较厉害的雷劫根本不会产生这种类似于雷雨前夕的景象,所以说根本没触碰到更高层次的天地感应,不过是在做做样子罢了。” 星流云轻笑道: “怎么听你这样说,感觉这天上好像有一个管理这方面的组织似的。” 欧阳寻分外认真地点点头, “你不要笑,还真是那么回事,呃……其实也不是那么回事,怎么说呢,触发雷劫必然是对天地有所冒犯,这冒犯有大有小,触发的天劫严重程度就不一样,俗话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总不能但凡犯一点错误就让生灵万劫不复,那未免太残暴了些,所以,得饶人处且饶人,对于一些小打小闹,给个教训也就完了。” 星流云又在抬杠, “上天有好生之德?得饶人处且饶人?不都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吗?怎么到你嘴里就变味了!” 欧阳寻笑笑, “狗咬你一口,难不成你还要回咬一口,老天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不屑于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计较罢了,不然怕跌了身份,至于你说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也对,因为在某些事情面前,我们确实都是可有可无的牺牲品。” 这句话说的似乎甚合星流云的心意,只见他盈盈笑道: “你说的对,只要还在他的掌控之中,只要还能为他所用,他就不会出手,毕竟,发动一场雷劫也得费一番力气不是?” 此言一出,尹诺也跟着笑了。 星流云和欧阳寻的目光再次回到天空之上,那里已经开始有天雷坠落,无一例外全都打在了丑剑的剑尖上,没有一丝雷暴溢出,就好像全被吸收了一样,这方美景得以暂时保全。 星流云剑眉一挑,突然又问道: “嗳,对了,我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你们说,对于像古剑这种逆天级的存在,老天爷是怎么对待他的,咱们也不知道它能不能跟老天爷抗衡,若是不能的话,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灭了它呢?还有一件事,按小聪的话说,这法灵也是在逆天而行,算得上是个不小的罪过,老天爷为什么只给他挠挠痒呢?” 欧阳寻皱眉想了一会儿,回答说, “这两个问题我也想不清楚,只能跟你说对这两个问题的一些想法,你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疑问,我想是因为你先入为主了,你把天地想象成了一个有生命的存在,不过,我不认同这个想法,天地在这世间,也不过是在扮演一个执行者的角色,而且与众生共同构成一个平衡,这个平衡便是规则,而规则,又与规则之外的东西构成一个更大的平衡……” “等等,等等,”星流云一脸不耐烦道:“到底是什么平衡,你能不能讲的通俗一点。” 欧阳寻扫扫脑袋,憨笑道: “其实我本来也不太明白,要不你留着这两个问题问小聪吧,他肯定定能说的明白。” 星流云看看半空,觉着那里的景象也没什么好看的,于是转回脸来对欧阳寻道: “算了,你说吧,我尽量理解。” 欧阳寻又笑了笑,接着上次的茬说道: “规则之内与规则之外是一直在相互影响的,其实,我们都是这种相互影响的产物,假如没有规则之外的影响,我们只能活在规则之内,那我们的修行便是毫无意义的,我们修行的意义,不就是为了跳出规则获得自由吗?所以修士修为高到一定程度后便会受到压制,这就是所谓修行实为逆天而行的由来,还有像能引起天地浩劫的不世之宝,绝世功法之类的,包括某些葬天狂人的出现,也是这一本质的体现,可我们也不是真的受控于规则之外的东西,因为那样照样还是夺不回自由,我们只是在他们的抗争中钻了空子罢了。” 趁欧阳寻顿声喘气咽唾沫的功夫,星流云似懂非懂道: “你的意思是说,这方天地规则之外的某些存在在对这方天地规则捣乱,被我们钻了空子,我这么理解,对吧。” 欧阳寻张了张嘴,而后笑道, “这么理解,也对。” “可说到底,修士修行终究还是在帮着那些东西对这方天地规则捣乱,这应该是不能容忍度事情啊。” “你忽略了一个问题。”欧阳寻分外认真道:“生灵是有思想的,天地规则就算知道了某个生灵的修为已经对他产生了威胁,但他能知道这个生灵的心是怎样的吗?生灵修行只是因为要遭受天劫才被称为是逆天而行,可大多数生灵即使修炼到一定境界,还是不愿破坏这方天地,这方天地规则不能把所有修士一棍子打死,而天劫,不过是一种警告罢了,或许才天劫中还有另外一重能够净化掉修士身上某些不良因素的力量,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众人听之连连点头,欧阳寻脸上略显得意,继续说道: “要说真的逆天而行想要破坏这一方天地规则的生灵,也不是没有出现过,但在心的作用下,这方天地依然是平衡的,有想破坏的,就有想保护的,如此又是一个平衡,规则之内的平衡,不过是在取决于生灵的心罢了。” 星流云搔搔脑袋,苦恼道: “听你这么一说,我竟有点迷惑了,照你看来,我们修行的最终目的和归宿又在哪里呢?” 欧阳寻微微仰起脸来,神色看上去竟有点快活,向往道: “哎呀,依我看啊,修行的目的就是不断进取,从这一个小的平衡跳到另一个稍大点的平衡,最终归宿呢?就是超脱于这方天地规则之外,投身到那个最大的抗争中。” 星流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好像……这个确实是更靠谱一些。” 少倾,却又抬起头来问道: “那法灵呢?为什么天地规则对他跟对别的修士的态度不一样?” 欧阳寻不假思索道: “他们本就是天地规则的一部分,对它的天劫,就像是当爹娘的教训不听话的孩子,走个过场也就罢了,当然,或许小聪的法阵在这里面也有一定作用。” “也就是说,法灵没有危及天地规则的可能呗。”星流云问道。 欧阳寻点点头, “至少在这件事上说的没错。” 星流云眉头紧皱,片刻豁然开朗道: “这种完全由法则碎片化成的法灵没有,但那种由记载功法秘籍的不世珍宝化成的法灵有!” 欧阳寻竖起大拇哥,满眼赞赏道: “说得一点不错。” 这一次,可算是好好奉承了一回自己早在心里认定了的小舅子。 鸿翔以一副悲天悯人的神色看着星流云问道: “星流云,你怎么这么多问题,难道平时都不参悟这些事情吗?” 星流云搔搔脑袋,讪笑道: “我整天想的,都是如何带领星家细子们打探消息和带兵打仗,哪有时间考虑这些!” 欧阳寻问道, “星流云,我对你一直有一个问题。” 星流云粲然一笑, “这次向你请教了这么多问题,也给你个机会,让你了解了解我。” 欧阳寻直言不讳道: “你说你整天从来不思考大道本质,那你是如何修炼到这般境界的。” 见星流云脸色稍微变了变,欧阳寻赶紧讪笑道: “你别误会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纯粹对这件事比较好奇。” 星流云抿起嘴角,以一副无谓的姿态说道: “我能达到如此境界的原因其实也简单,拼命修炼就是了,你们可以这么理解,我如今的修为,都是从一次次生死存亡中粹炼出来的,每经过一次生死大战,我的修为就能精进一些,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欧阳寻一本正经地马屁道: “但凡生灵,皆有所思所想,这也算是一种感悟,你在生死攸关之际的心理活动,其实就是你对大道的参研,相较于我们的纸上谈兵,或许更实在也更接近根本,因为生死,本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质啊。” 鸿翔对此似乎表示很怀疑, “从一次次生死存亡中粹炼出来的?你好歹也是四大王族之首的大少爷,你爹娘就这么放心让你不顾自己安危地胡来?” 幽女笑吟吟举手道: “这个我可以作证,在我还进幽兰谷地之前,我爹基本就管不了他,之后也曾看见母亲在她给我的亲笔书信里诉苦,他这家伙,每天都让我们提心吊胆的,不过时间长了我们也就习惯了。” 欧阳寻咧嘴笑道: “之前就提醒过你,你以为他在星家情报系统中狗头少帅的名头是哪来的,是自己用奇功佳绩一点点换来的!” 鸿翔吐了吐舌头,再看向星流云的目光,竟不由得敬重了些。 “轰隆隆——夸嚓!” 又是一记惊雷落下,这一次不但声势大,威力似乎也比之前大了不少,众人的目光重新被吸引回半空中的景象,那两把宝剑的法相上,满是不断游走的电芒,耳畔隐隐还能听到“兹兹拉拉”的声音。 星流云不解,脸色看上去有点幸灾乐祸, “这老天爷似乎有点不给面子啊。” 欧阳寻面色严肃, “法灵大概要开始从古剑往神忌剑转移了,大家小心点,看这苗头,好像有点不对。” “哪不对?”星流云问道。 欧阳寻缓缓摇头, “目前还不知道,可能是……” “会不会是独孤家?”鸿翔道。 欧阳寻慢慢点点头,若有所思, “有这个可能,毕竟是三大禁忌家族之一,虽然没坐上玄真凡界之主的宝座,但天地气运还是有一些的。” 星流云随声附和, “这个问题小聪之前跟我解释过,他说,独孤家跟皇甫家争得就是那点汲取于凡人的信仰之力,这种信仰之力能影响家族兴衰,可能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天地气运,只是没想到作用竟然这么大!” 欧阳寻点点头, “是去是留,先看看再说吧。” 第四百四十四章 剑名商荼 乌云愈来愈厚,愈来愈沉,黑压压一片,在那儿翻滚不休,天色也跟着又暗了许多。 众人在下边看着,面色终于出现了些惊惧,星流云小心翼翼道: “要不要把小聪叫起来,让他来看看这儿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欧阳寻摇摇头, “让他继续睡吧,就算他来了,也是只能干看着无济于事。” “那我们在这边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幽女问。 欧阳寻笑了笑, “不会,接下来的天雷估计也就在三重天左右,咱们离得够远,不用害怕。” 幽女撇撇嘴, “谁怕了。” 欧阳寻看着幽女那张嗔意十足的脸,傻傻一笑。 这时候,天空中的景象又开始发生了些变化,两道宝剑法相之外出现了一片若隐若现的半圆形光罩,将大部分雷暴都隔离在外,光罩中,土红色的丑剑上有一串古老的符篆从剑柄处钻出来,缠在剑锋上,像一条锁链。 不知什么时候,乌云之中突然分出两股,各化成一条龙的形象,在那里缠斗起来,栩栩如生,众人少有人知其中缘故,星流云问道: “你看,那是怎么回事?” 欧阳寻面色严肃地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回答说: “不知道。” 鸿翔于若有所思脸上突然涌上一抹喜意,惊乍道: “那里边其中一条一定代表着哥哥家的天地气运!而另一条是独孤家的!” 欧阳寻沉吟着点点头, “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夸嚓!” 又是一记天雷劈下,打在半圆形光罩上,虽然还是没能造成多少破坏,但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大地跟着颤了颤! “几重了?”星流云问道。 “还是三重。”欧阳寻定定回答,而后瞳孔皱缩,声音也跟着沉了一些,“最危险的阶段就要开始了!” 众人赶忙驻目远望,只见那条由神秘符篆构成的锁链已经完全脱出丑剑,在剑尖处伸缩着好像是在跃跃欲试,更高处那两条乌云黑龙的缠斗大家已经无暇顾及,只等着看在法灵跃出丑剑的一刹那会发生什么。 法灵终于跃出了丑剑,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往神忌剑窜去,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又是一道天雷落下,众人目力有限,谁也没看清这记比方才任何一记威力都要巨大的天雷有没有落在法灵身上,只是看到光罩已经出现了裂纹,像是随时都有可能碎去一般。 天上的景象惊心动魄,下面看着的人心已经被提到了嗓子眼。 瞠目结舌的星流云颤声问道: “几……重了……” “五重……”欧阳寻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才五重……”星流云喃喃道,面色越加难看起来。 上一记天雷的回声还未消逝,又一记天雷陡然降临,声势比上一次不遑多让,半圆形的光罩在这一刻砰然碎去,这一次照样还是没有溢出一丝雷暴。 星流云惊异道: “小聪到底是布下了一座怎么样的法阵,狂暴的能量竟然好像被光罩碎片全部吸收了,也太神奇了点吧。” 鸿翔冷笑, “这算什么,我哥哥的手段玄着呢,比这更妙的你都没见过。” 欧阳寻突然大喊, “快跑!”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只见天空中一道硕大无比的闪电弯弯曲曲地从乌云里探出延伸而下,透过法相一直打到神忌剑上,紧接着,一记惊雷响过,众人却相安无事。 “又没什么事儿你喊什么喊!”星流云不满道。 欧阳寻看着那道通天彻地的闪电,也呆了。 尹诺轻声问道: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鸿翔点点头, “是小孩的哭声。” 星流云幸灾乐祸,笑道: “听着确实是有点悲惨。” 此话一出,竟遭了不少白眼,或许大家都觉得,萧四少爷之所以帮这法灵入主神忌剑,则自有萧四少爷的道理,星流云这么说,就显得有点人心向背了。 电弧光芒太盛,谁也看不见那神忌剑上此时到底在发生些什么,只是在兹兹拉啦的糟乱中听着那稚童的哭喊声越来越清晰,再往别处看时,那两条乌云龙已不知道藏进了哪里?估计是因为法阵被破,代表着萧家天地气运的那条乌云龙已经力竭战败了吧。 电弧越来越粗壮,已经将半个神忌剑法相笼罩其中,无尽的电芒游蛇在法相上奔走,甚至有许多探出了法相之外,触到森林里的树木和湖水,便直接将其爆开,终于有几道比较粗大的电芒从法相中探出,直接在森林中辟出一道十丈宽的沟壑,而湖水也全部被炸上了天,化成携带着电芒的雨滴落下,大片大片的撒在几人身上,使其无不抽搐,一个个都炸了毛。 星流云顶着一头跟扫把似的头发,歪嘴流涎哆哆嗦嗦道: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我们……还……是躲……远点吧。” “说……得……对!”欧阳寻翻着白眼回答,第一个转身左右右晃打着趔趄往更远处走去。 星流云回头,看见自己姐姐此时狼狈不堪的模样,不由得哈哈大笑,声音怪异,跟夜枭一样,幽女遭此横祸,仙子形象大损,本来心情就不爽,此时听见自己弟弟这份外难听的笑声,登时就火了,猛地抬起一脚揣在星流云的大腿上,星流云猝不及防,往后退几个趔趄一下子跌进还有个底的小湖里,被电得翻着白眼龇牙咧嘴状若筛糠。 余下之人见此景状,无不讶然侧目——这真的是亲姐弟吗?下手也太狠了点吧…… 幽女嘴唇哆嗦牙齿打战道: “也不……看看……自己那……样儿,还……笑话……我!” 有大地帮着分担,星流云落水后其实并没有引来多少电芒,与蕴含在湖水中的能量比起来,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却还是让他吃尽了苦头。 他在水里抽搐了约莫十几个呼吸,待水里的能量尽数被大地引导而去,才艰难的从水里站起身来,浑身湿漉漉的跟落汤鸡一般,尤其是那头跟干草一样糊在脸上的头发,跟印象中的乌黑油亮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口歪眼斜的他像条无力的老狗般从水里爬到岸上,身体还一挺一挺的。 天空中的那道连接天地的电弧越来越小,最后与宝剑一起消失不见,黑压压的乌云也跟着快速散去,天朗气清,只是湖边的景像已经变得惨不忍睹。 欧阳寻恍然若失,怔怔出神,半晌,突然扭头对鸿翔道: “把小聪叫起来,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鸿翔不解,皱眉道: “为什么,哥哥才睡了多大一会儿啊。” 欧阳寻面色严肃, “越早离开我们就越安全,神忌剑已经在外边呆了那么长时间,我估计独孤家已经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了,所以我们得赶紧离开,要是让独孤家知道神忌剑一直在小聪手上,独孤家气急败坏,那样疯狂的报复我们真不一定能应付得了。” 鸿翔一听欧阳寻所言极是,赶紧转身往萧聪所在的匿影藏息阵处跑去。 被人在沉沉睡梦中唤醒,萧聪睡眼惺忪地走过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漫不经心问道: “怎么样,他成功了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欧阳寻讪笑着回道: “这个,还真看不出来。” 萧聪仰头闭目沉默了片刻, “应该是成功了。” 说完,往之前布着渡劫法阵的地方走去。 走到近前,见丑剑和诛仙剑还是如之前那样一左一右地插在那儿,表面光滑整洁,不见任何创伤,经过天雷洗礼后的神忌剑,似乎变得更加寒光摄人了些,而丑剑,还是那样深沉的土红色。 萧聪微微一笑,又往前走了三步,所站之处,霎时间五彩斑斓起来,神光隐没了他的身影,而他在他的眼帘中,却慢慢出现了一个小孩的形象,还是那件黄肚兜,还是那几只拴在白绳子上的黑铃铛,只是那根扎在光葫芦头上的朝天辫无力的耷拉着,那张本就算不得好看的稚嫩小脸也是恹恹的。 萧聪沉默了一会儿,粲然一笑, “看来你已经成功了,恭喜恭喜啊。” 小孩无精打采的抬脸眄了萧聪一眼,有气无力地说了句, “谢谢。” 萧聪直眉猛地一挑,这句话还真是让他感到挺诧异的,因为他从没想过小孩会跟他说这样客气的话,于是也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轻声问道: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小孩撅嘴恨恨道: “他娘的该死的独孤家,引来的天雷差点没劈散我,幸亏你的法阵帮我承担了一些,不然,哼哼。” “那你成功了没有?” “当然成功了,不成功的话还能在这儿跟你说话?” 萧聪微微一笑,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自古好事多磨,事儿成了就好。” 小孩焉了吧唧的点点头。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神忌剑在外面出现了这么长时间,独孤家的人肯定早就已经察觉了,你……有办法应付他们吗?” “没有。”小孩摇了摇头,忽地抬起头来,看着萧聪定定道:“所以,你得带我离开,帮我躲了这一劫。” 萧聪苦笑, “为什么……你不是已经成功了吗?” 小孩满脸无奈道: “我只是成功入主了神忌剑,还没达到控制它逃脱孤独家追查的地步,若是落在他们手里,我就完了。” 萧聪摸了摸鼻子,问道: “若是被他们捉住,他们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你?” “他们会把我丢进化道炉里化掉。”小孩言及于此,都快哭出来了,“都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就帮我最后一次,我肯定会报答你的!” 萧聪面露为难之色,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要帮小孩度过难关,就得把他放进父亲留给自己的那只弥芥里,关于这只弥芥,他俩之前曾经深入讨论过,他还真怕对方对这只弥芥有什么觊觎之心。 见萧聪犹豫不决,小孩继续游说道: “你不用害怕,我对你弥芥里的东西不感兴趣,我也不会让你白帮我,你不是想要帮你那位朋友控制那把古剑吗?我可以帮你,让你事半功倍,万无一失。” 萧聪莞尔轻笑道: “帮我?这件事应该不难吧,难道里面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小孩蔑然一笑, “你别太小看那把古剑了,它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把剑的名字叫做‘商荼’,是太古年间一位茶树老仙渡劫陨落而成,他那时候的大道跟现在的大道出入可是不小,我知道你要借助萧家阵法帮你那位朋友将商荼剑变为自己的系命之物,你要是能从萧家典籍中追溯到太古从而布下适合的法阵,那我无话可说,但你要是觉得不能,只要帮我一把,我立即就指点你!” 萧聪惊愕,从来没想到这么丑的一把剑来头这么大,竟然是从太古年间流传下来的,失声问道: “那名茶树老仙为何要渡劫?” 小孩皱眉,面露不解之色, “为何渡劫?这算个什么问题!” 萧聪忙解释道: “他的残躯化成的兵器都这么厉害,想来生前修为也一定是非我等所能想象,如此高的修为,为何还会陨落于天劫之下?” 小孩再次发出一声冷笑, “我说大哥,你是不是傻了,再强的强者,在未达齐天境之前,每进一步皆要接受天劫洗礼,陨落在天劫之下,应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吧。” 萧聪哂笑, “我的意思是说,他是陨落在进阶时的天劫之下,还是陨落在为非作歹招来的天谴之下?” 小孩摇摇头, “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陨落在天劫之下的?” “从它的材质上看出来的啊。” “这怎么能看到出来!”萧聪瞪着眼,觉得小孩是在耍弄他。 却不料小孩理直气壮道: “这怎么看不出来!他之所以成为现在这般摸样,就是在一点点的雷劫中被劈成这个样子的,说实话,那名茶树仙人未陨落前修为其实并不高,商荼剑之所以这般厉害,归根结底其实是机缘巧合,他第一次陨落的地方正好是一处后来的古仙战场,最开始那节茶树躯干埋在地下吸收了无尽的仙之精华,历经雷劫而不泯灭,最后才造就了这般恐怖,它身上承载的是那个时候的道以及很难抹除的古仙意志,非常难搞,要不然,你真的以为我会那么轻易地将它让出来给你,天真!” 萧聪一听有点生气, “合着你还是在算计我!” 小孩闻言认真纠正道: “这是你跟我做的买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再说,是你死皮赖脸地要跟我换,我不答应你岂不是太看不起你这个伏魔者了?” 小孩说的如此振振有词,萧聪嘴都快被气歪了,从来都是他运筹帷幄套路人家,没想到今儿竟然栽在了这么一个小王八蛋手上,关键是若不是对方自己说出来,此时的他还被蒙在鼓里,真是气煞人也! “是不是如果没有独孤家这档子事儿,你就不打算把这些都告诉我了,看我跟我朋友遭罪,你好捡漏?” 小孩鄙夷地看着萧聪, “首先,我得说明,虽然一开始我没打算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但是我从来没有你说的那么卑鄙,其实本来是要看你表现的,表现好的话我就告诉你,表现不好……” “表现不好就怎样!” 小孩呲牙一笑, “表现不好就不告诉呗,还能怎样。” “我操!” 萧聪一时没忍住,抡起巴掌就呼了过去,可惜手掌就这样从小孩脸上穿了过去,落了个空。 “你说你跟我较什么劲,我只是个法则投影,你又打不着我。”小孩气死人不偿命道。 快要被气疯了的萧聪不住喘着粗气,久久不能平静。 小孩接着自我开解道: “其实这件事你也不能怪我啊,咱们两个素味平生,之间的联系也只有那一桩交易而已,你说,就咱俩之前这关系,我没道理非要把一切告诉你嘛,你长这么大,一定也见过不少人,有几个喜欢这样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我知道你珍惜你朋友,可你非要把这件事怪在我头上,那就有点太难为我了,就算因为这个你朋友出了事,你就一定会怪罪到我头上吗?要不是我自己告诉你,你哪知道这些事情,到最后也不过是将责任推到天意上罢了。” 萧聪听着,觉得话虽然说的无情,但却是真的很有道理,尤其是在这人情冷漠世态炎凉的时代,简直无懈可击。 萧聪仰起头闭上眼睛,看上去还在排解情绪中,其实是将神思探进弥芥,看看有没有能压制住小孩的东西,半晌,气消了,才开口问道: “后来呢?” “什么后来?” “商荼剑是怎么重现世间的,有没有日久通灵?”萧聪不耐烦道。 小孩点点头, “那是肯定的啊,之前诞生在这里的剑灵不满足于剑灵的限制,渡劫重生去了,成没成暂时还不知道,以我这道行,还不足以查到这般隐秘。” “他很强吗?” 小孩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很强,真的很强!” “他这么强,你还敢霸占他的旧壳!” “这有什么,”小孩不以为然,“他那种级别的存在要想渡劫重生,就要尽全力斩断自己上一世的全部因果,商荼剑虽然是他诞生的地方,但与他再有交集的可能性不大,就算他俩之间还有因果存在,也没什么问题,大不了把这一切告诉他就是了,他那种存在,巴不得离这东西远远的。” 萧聪冷冷一笑, “泄露天机,你就不怕遭受天谴?再说,你把这一切告诉他,就不怕他想方设法毁了这把商荼剑,这样一来,这桩因果才算是断的干净!” 小孩学着萧聪的样子嗤然冷笑道: “泄露天机?遭天谴?哈哈,你别忘了,我是法灵,从来就不怕这个,要说他想毁了商荼剑这码子事,你不用拿这个来套我话,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说到底,我跟你那位朋友有本质上的不同,商荼剑那么强,就算那道剑灵重生归来,有没有本事毁了商荼剑还真不一定,我入主商荼剑,想要杀我就得毁了商荼剑,可要杀你那位朋友,那就得看你那位朋友在遇见他时修为怎么样了。” 萧聪心里不禁有些叹服,嘴上却没好气道: “你算计的倒是精细!” 小孩小脸一扬,得意道: “那是自然。” “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你是如何了解到太古年间的大道规则的。” “我就是那个时代的产物啊!” 一语既出,把萧聪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你……你怎么可能是从那个时代一直……活下来的!” “少见多怪,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小孩脸上得意之色更甚,“我也问你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像我们这种法灵是从何而来的?” 萧聪虽然对此有所了解,但还是想了一下才回答说, “当然是由法则衍生而来的啊。” “由怎样的法则衍生而来的?” 萧聪搔搔脑袋,皱眉不解道: “法则也分种类?我怎么不知道!” 小孩分外嫌弃的撇撇嘴, “孺子不可教也,我还以为你真的绝顶聪明的人,没想到也是俗货一个,我都提醒到这份上了,竟然还猜不出来。” 萧聪小脸微冷, “那你说,你是由什么种类的法则衍生而来的。” “当然是由当年纪元更迭时褪下来的法则衍生而来的,在天成象,在地成形,法则与时代的表征,终究是一种相辅相成相互影响的关系,新的时代来了,自然就会诞生新的法则,我们这些不再适用的法则就会被褪下来,有的会消散在天地间,再有的,就会经过漫长岁月变成我这样。” 说着,小孩自嘲一笑。 萧聪没来由一声叹息, “那好吧,看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就再帮你一次。” 小孩闻言大喜,张嘴突出一个古篆,快活道: “都在这里面了,自己悟吧。” 古篆被萧聪抓在手中,萧聪点点头,右手一伸,把商荼剑和神忌剑都收进了弥芥里。 时候不早了,该跑路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无根种 萧聪敢把神忌剑收进弥芥,自然有他准备的后手,弥芥中最深处,有一块磨盘大的石刻,内含极强的禁锢力量,想来是萧凤哲的杰作,萧聪便把神忌剑放在了那儿,以萧凤哲的阵法造诣,压制它想来应该不难。 众人收拾东西赶紧离开,由欧阳寻选了一条最保险的路线继续往柬畀山赶,这条路线虽然保险,但的确是饶了许多弯路,因为欧阳寻专挑那些有明确势力盘踞的地方走,势力越大他们便越往前凑活,不敢太靠近洞府门庭,只是在其控制范围的边缘悄悄地走,欧阳寻认为,这样虽然看上去有点危险,但与走那些目前尚不明确的地方比起来,其实更妥帖些,毕竟这样做大家还知道怎么躲避,若是碰上什么蛰伏已久的不世强者,后面还有独孤家的追兵,那可就惨了。 这附近的势力虽然多,但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小势力,连落仙府都比不上,必然是入不了萧聪等人的法眼,不过他们一个都没敢去随便招惹,毕竟这节骨眼上,节外生枝不是明智之举。 就这样赶了一天一夜,再农和霍闹轮番换岗,期间众人也有步行,一刻未停地走过了这一片群山地带。 一路上气氛虽然紧张,可萧聪还是没忘了参悟小孩给他的那一个古篆,也没忘了监视神忌剑在他弥芥里的动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萧凤哲法阵石刻禁锢的缘故,神忌剑老实得很,只到现在还一直不曾动过,而那个古篆,是不是太古年间的法则目前还不知道,但与现在的大道相比,确实是有很大的出入,在某些方面似乎更纯粹一些,萧聪找来一些萧家自太古年间流传下来的典籍研究,发现理论上也确实是有一些相契合的地方,于是越发相信小孩没有骗他,便专心致志的地钻研起来。 正如小孩之前所说,商荼剑身上承载的是那个时候的道以及很难抹除的古仙意志,难搞的很,萧聪若想用法阵来帮助幽女促成此事,便得从这个古篆入手,由太古年间的法则碎片映射出那时候的大道如何,然后再由那时候的大道推演到现在,在用现在的大道布出的法阵上作进一步的补充和修改,来适应控制商荼剑的要求,这虽然也算是个大工程,却还不是这件事情里面最难的地方。 最难的还是那些杂乱的古仙意志,这是一种比兵魂更难缠的存在,兵魂虽然厉害且对神兵有更紧密的控制力,但与这些古仙意志比起来,还算是比较好商量些的,毕竟兵魂是一种有灵智的灵物,只要符合他的需求,他也会在某些地方寻求变通,可古仙意志就不一样了,那是斑驳冗杂的执念,永远不会妥协,也永远都不会变通,他们只是奔着自己的目的,而这些目的在这个时代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意义,所以也就成了无解之题。 或许让小孩放弃商荼剑的就是这些古仙意志,这些伴随这商荼剑一点点强大,并被刻印到商荼剑根本上的古仙意志。 对于这些古仙意志,萧聪是这么想的,如果能找到一个比商荼剑更适合的对象来继承这些古仙意志,那说不定就能将之导引出来,只要能找到这些执念的症结所在,其实不是太难。 至于这些执念的症结所在,问问小孩说不定能知道一些有用的事情。 飞出山群后又飞进一大片广袤平原,在欧阳寻的提议下,众人从天上降下来,要开始一段很长的徒步前进,这一片基本上已经出了玄真界共知的领域,平原其实是一处模糊的分界,过了这片平原,就真的进入到玄真界未知的荒芜之地了,那里才是真正的危险所在,而这片平原,其实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能不能顺利通过,基本上就得看运气如何了。 眼前是一片原始雨林,古木参天,远看尽是沉沉翠意,老藤绕枝垂挂,杂草丛生,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少年, 众人服下萧聪递过来的避毒丹药,才小心翼翼的步入林中,蛇虫毒物之类的不计其数,但因为服了避毒丹的缘故,都躲着他们走。 欧阳寻边走边说道: “这里就是的古周平原了,过了它,才算是真正进入到荒芜之地,传说中间有一条大河,按一路来的方向推敲应该是在我们南边,趁着在边缘还算安全,我们到河边去多打点水,然后就尽量往北走,争取离那条河远一点,或许能顺利一些。” 萧聪听着连连点头,随声附和道: “说得有道理,水对于生灵来说算得上是必需品,靠近水源的地方一般都有强大生灵占领,咱们往北走一些,虽然也有疏水的生灵存在,但遇上的可能性终究还是小一些。” 欧阳寻转脸面向萧聪,沉声道: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最好在进入古周平原之前帮幽女降服商荼剑,一来进到古周平原之后可能会遇上接连不断的麻烦,没有足够的时间,二来,幽女若是成功将商荼剑收为系命之物,那对我们的整体实力来说将会是一次很大的提高,你觉得呢?” 萧聪还没说话,便见幽女摆摆手说道: “不用这么着急的,就算它不是我的系命飞剑,我也能控制它,估计成与不成没多少区别,我们还是不要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了。” 在路上时,萧聪因为要欧阳寻帮他推演大道,已经将自己从小孩那里得到的信息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说得时候忘了背人,所以幽女也听得一清二楚,此时应该是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太过困难,所以才出此言。 萧聪笑了笑, “阿寻说得极对,这的确是我首先要完成的事情,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一再推迟终究不是办法,趁着有着一股子猛劲儿,就应该一鼓作气将它解决才对,拖拖拉拉不是强者所为,另外,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十分困难,所以他带来的好处肯定也是让我们意想不到的,预则立不预则废,成功从来都是留给那些做足准备的人,此行如此艰险,我们尽量把准备做到最好,不然贸然闯进去,恐怕连个给收尸的人都没有,所以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先找个合适的地方安定下来,等什么时候帮姐姐做完了这件事情,在考虑启程进入古周平原。” “可是……” 萧聪没让幽女把话说完,笑道: “从地图上来看,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咱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帮你收服商荼剑就必然要把太古年的大道大致搞个明白,那对我们以后的路也是大有帮助的,所以,算过来算过去,其实并不耽误时间。” 幽女张张嘴,终究还是没再推辞,眼中满是感激之色。 萧聪伸手拍拍欧阳寻饱满的胸膛,调笑道: “这次你可得努力啊,在龟府侵淫了这么多年的古史玩意儿,也该是时候一鸣惊人一回了。” 欧阳寻翻着白眼说道: “你哪次找我办事,我没有尽心尽力掏心掏肺地帮你?再说,一鸣惊人,那靠的是灵感,灵感嘛,哪是这么容易就能得到的!” 萧聪眉飞色舞地揶揄道: “这可是为幽女姐姐忙活的,你得相信你自己嘛。” 欧阳寻忍俊不禁,强忍着喜意,挥挥手,不耐烦道: “好了好了,我尽力就是了。” 腼腆可爱的欧阳寻,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一行人等在雨林边缘处找了好久,才找到欧阳寻所说的那条大河,横跨约有百丈,尽管已经是雨林的边缘的地带,却还是奔流急湍,水量的确是够大的。 星流云刚要往大河近处走,却被欧阳寻猛地一把拉住,星流云回头不耐道: “你干嘛!” 欧阳寻松开手,笑笑, “那么急着过去干嘛,别看是在外面,水里照样还是能隐藏很多危险。” 说完便转身走到一棵参天大树旁,观摩片刻后用力一跳扯下一根小孩手臂粗细的绿藤来,捋去上面的叶子,将一头放在嘴上一吹,竟把里面的藤芯全部吹了出来,让这绿藤变成了一根管子。 然后,他将藤管上绑了一块石头,甩了两圈,猛地扔进水里去,然后在藤管这一头用力吸一口气后迅速从嘴边拿开,不消片刻,藤管这一头便淌出清澈的水来。 萧聪赶紧从弥芥中取出水袋,欧阳寻将藤管插进水袋里,星流云拍了一下欧阳寻的肩膀,笑道: “行啊,有你的!” 欧阳寻几声憨笑,谦虚道: “这没什么,书山看的,书上看的。” 星流云问道:“你怎么确定用哪种藤,不怕有毒吗?” 鸿翔在一旁轻笑道: “这问题问得,也太小瞧人家龟府的少节主了吧,他要是连这些都不认得,岂不是白在龟府呆这么些年?” 星流云诧异,剑眉轻挑道: “怎么?龟府的老乌龟还教你这个?我以为他们只教你怎么参悟天地大道呢!虽然在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你是在扮猪吃老虎,可从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厉害。” 欧阳寻还在憨笑着, “言重了,言重了,这有什么厉害的。” 萧聪在一旁笑着揶揄道: “这门学问很厉害了,星老大就是想指导你一下,你这家伙怎么这么不谙风情呢。” 心思被戳破,星流云只剩赧颜失笑,指着萧聪笑骂道: “你这家伙,心眼真是越来越坏了!” 就算是在雨林中,水也是一种非常重要的资源,虽然说雨林中取水相对来说比较容易,但与此相比,确实是得多花不少力气,而且若是以其他方式取水,一来取到的一般都是死水,不如这里的活水新鲜甘冽,二来雨林中毒物太多,水源难免受到污染,萧聪手里的丹药虽然多,这么个浪费法一样是撑不下去的,而现在萧聪这一队足足有八个人,要想穿过这古周平原,需水量可不是一缸两缸就能解决,于是欧阳寻也从弥芥中取出了自己那些盛水的器皿,有一两件竟然是宝物级的,比如那蓬盖大得吸水大鼋,就能盛下近百缸水,但这东西其实本不是这样用的,被欧阳寻用在这儿,实在是有些糟蹋东西了。 萧聪出于好奇,懊悔第一次进濒阳荒漠时怎么就没想到在自己的弥芥中找找有没有像这样的玄器,于是顺便在自己的弥芥中寻找一番,可惜钟离秋的确是个不扯闲篇子的主儿,留给萧家整整一大堆物件中,各有各的独到用处,竟没一个纯属用来娱乐的!不像欧阳寻手里这尊吸水大鼋,灌满水之后能还能在再喷出来,喷出来的水落在大鼋身上还能被吸回去,跟个回收再利用的花洒似的。 在右手的弥芥中寻找一番后,萧聪又到姜采君给的那只弥芥中逛了逛,自从将它炼进左手后,还没彻底审阅过一次,里面的东西太多,又杂乱无章,搞得它一直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只是在需要的时候在丹药堆里了一眼而已。 这一次萧聪倒是耐住了性子,仔仔细细地在那堆乱七八糟什么都有的物件堆里寻找了一遍,后来找到一个琉璃质的四足小方鼎,还是个带盖的,这种玩意儿可是不多见啊,他拿出来仔细探查一番,最后发现这琉璃竟然是传说中那可遇不可求的深海琼晶,仔细感受,清澈空灵无有一垢,貌似还是质地最为珍贵的母晶! 萧聪将深海琼晶小鼎拿出来的时候,其他人的目光就被吸引了过来,看了一会儿,学问渊博见多识广的欧阳寻第一个蹦出句——“我靠!” 星流云等人被吓了一跳, “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欧阳寻指着萧聪手里的深海琼晶小鼎,满目讶然道: “这……这可是深海琼晶……深海琼晶!你们知道吗?这么大一块,无价之宝!” 萧聪抿唇一笑,带着点小得意道: “无价之宝说的确实不错,但据我观察,这应该是一块深海琼晶中的母晶。” 此言一出,把欧阳寻惊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余下几人面面相觑,尹诺、再农和霍闹皆是萧聪从忘生谷里带出来的土包子,自然不知道这深海琼晶是何物,星流云见识虽然也算不得少——至少在带兵打仗和刺探追踪这一块众人中绝对没人能跟他相提并论,但论杂学储备,差不多跟鸿翔处于一个水平,至于幽女嘛,这一位实在是不好说,不过看她那满眼尽是小星星的可爱样子,就知道对着对着深海琼晶也是一无所知。 星流云问道: “这深海琼晶有什么珍贵之处,说来听听?” 欧阳寻猴急道: “先别管这深海琼晶,赶快把盖子揭开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能被这样保管的东西,绝对比这深海琼晶做的小鼎惹眼得多!” 星流云面露不满,撇撇嘴,当下也没啥表现,萧聪笑着,也不说话,就这样轻轻把鼎上的盖子掀翻开来,鼎内确有容腔,约莫成人拳头大小,底部躺着一枚形似龙眼样的东西,通体黑不溜秋,侧面有一个很小很小的突起,中间有一条缝,看样子,应该是一枚种子。 “嘶~”欧阳寻挠挠额头,不解道:“这是什么东西?没在哪本书上看见过啊,无价之宝的深海琼晶鼎里装的,应该是了不得的宝贝才对吧。” “他好像是一枚种子。”鸿翔道。 星流云冷笑, “这我都能看得出来,关键是一枚什么种子。” 众人转脸看向向萧聪,发现后者狂热的目光已经被那枚黑不溜秋的种子完全吸引,他们从来没见萧聪如此着魔般对待一件东西,由此可知这枚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种子真的是一件了不得的宝贝,只是以他们拙劣的见识,看不出里面的玄机来而已。 萧聪嘴角越扬越高,呓语般道: “这是传说中的无根种,有了它,幽女姐姐事儿就好办了。” “无……无根……种!”欧阳寻满脸尽是不可思议之色。 萧聪转过脸来,点点头,定定道: “对,就是无根种,不会错的。” 星流云面色更显不解, “这个无根种到底是件什么宝贝,怎么连你们俩都这副表情?” 萧聪冲欧阳寻挑挑眉毛, “你来还是我来?” 欧阳寻:“谁来说都一样,你来吧。” “好,那就由我来讲讲。” 萧聪微微一笑, “传说,无根种是玄真九大禁地中丧岗的特产,落地即死,难以保存,况且彦谣中也有说‘丧岗自古无生还’,可见,要想在外面得到这么一件东西,是很不容易的,本事靠不上,全得靠运气,而且还得是极大的运气,比如说,是由风把无根种从丧岗之中带了出来,而你就在旁边,还得在它落地之前接住它,前提是你得认识它,就这要求,玄真界能收藏这东西的绝对……呃,我也不能确定。” 说着,他自嘲一笑,接着道: “至于无根种的妙用,可能有很多,但我知道的,就只有一个,据说,生灵死后,哪怕形神俱灭,但只要还有一点灰烬在,把这无根种种在里面,再加上几滴真情泪,就能让其起死回生,这种东西,根本就是逆天级的存在,就不该出现在这世上!” 欧阳寻听着连连点头,没什么补充,而是问道: “你说要利用这无根种帮助幽女,怎么帮?” 幽女闻言吓得花容失色,连连摆手慌乱道: “不行不行,这东西实在是太珍贵了,关键时候这可是一条人命啊,我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萧聪咧嘴一笑, “现在说这话已经晚了,这枚无根种现世的年头已经不短了,多亏有这尊由深海母琼晶做成的小鼎封着才没死掉,本来不打开可能还能再储存一段时间,但现在已经被打开了,唔,时间差不多只剩下七天左右,这七天咱们几个肯定不会有什么事,总不能为了一枚无根种非得让某人死一次吧,不用白不用,用了不白用,用他来帮幽女姐姐解决问题,简直是物超所值!” “你打算怎么用它来帮幽女?”欧阳寻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萧聪摸着脑袋打了个哈哈,回答说: “简单,我的弥芥里还有一些万生土,将无根种和商荼剑埋在万生土里,借助法阵的力量应该就能把商荼剑上的古仙意志转移到无根种上。” “什么,你要重塑古仙!”欧阳寻失声大叫,其余几个人也已经被这个大胆的想法惊得目瞪口呆,星流云和鸿翔小嘴微张,尹诺睁大眼睛,再农和霍闹满脸错愕,幽女捂着小嘴,隐隐透出几分窒息感。 少倾,欧阳寻咽了口唾沫,先是往幽女那边瞥了一眼,而后才如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般语重心长道: “我说小聪,这件事你可想好了,复活一位太古时期的古仙,那可不是一件小事情,他……且不说他的善恶,单就是这天地,也定不会容忍你行此悖逆之事啊。” 萧聪粲然一笑,扬扬眉毛, “怎么,怕了?” 欧阳寻无奈地看着萧聪,重重地点了点头。 萧聪拍拍欧阳寻的胸膛,信誓旦旦道: “不用怕,一来,就算他能靠无根种重回世间,但也肯定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我随便把他丢在荒芜之地的某一绝境中,就让他自生自灭,跟我们再没半点关系,二来,你也不用怕遭什么天谴,这就是无根种的珍贵之处,管他真仙古仙,只要是沾了它的光,天地意志就管不着了,就是这么霸道!” 欧阳寻看着萧聪的眼睛,严肃道: “我不是怕这个,你可曾想过,玄真界突然出现一位太古年间的仙人,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吗?” 萧聪不以为然笑道: “影响?从太古年间活下来的仙人也不是没有,多他一个也不多,再说,他们那个境界的事情,我们也管不着。” 欧阳寻叹息着摇摇头,沉重道: “商荼剑中那么多古仙意志混淆在一起,你若真的凭它重生出一位仙人出来,那就不是当年的某位古仙了,说白了,你重生出来的不一定是一位仙人,也可能是一头邪魔!” 萧聪嗤然冷笑, “大劫将至,玄真界早晚都得乱,就算他是一头邪魔,也翻不起什么浪来,前路是未知的,这样一头古仙出世,是好是坏还真说不定。” 欧阳寻张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道: “既然你主意已定,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要你需要我,我还是会尽全力帮你的。” 萧聪莞尔一笑,将手放在欧阳寻的肩膀上, “我信你,但你也得信我!” 欧阳寻扁扁嘴,而后点了点头。 第四百四十六章 无根种发芽 将一应盛水器物全部灌满,便要赶着去寻找一处合适的暂居之所,萧聪跟欧阳寻商量了一番,决定还是不出雨林了,毕竟不知道独孤家会不会一路追来,在雨林中找处地方,虽然条件差点,但至少保险。 其实,想这些都是多余的,这种小事儿,怎么会难得住身为驭阵师的萧聪呢?不过欧阳寻这个提议的确是有一样非常难得的好处,因为雨林中毒虫众多,分布广泛,萧聪若是借着法阵画皮帮着这群人换上这里面分布最广的毒虫的气息,那就好玩了,若是没有足够的手段,便进来送死吧。 走在茂密的林子里,欧阳寻连连称奇,但语气中揶揄之感更甚, “啧啧啧,整个玄真界,能找到这么多毒物的地方,也就这古周平原了吧,照这个情况看,再往前走两天,小聪给的避毒丹就不一定能管用了。” 鸿翔看着挂在树上那颜色鲜艳饱满诱人的累累硕果,不停地咽着唾沫,喃喃问道: “这上面的果子可真好看,能吃吗?” 欧阳寻嗤然冷笑, “摘下来让你哥哥给你祛祛毒,就能吃了。” 鸿翔脸色有点失望, “一样也不能吃吗?” 欧阳寻只是轻哼着笑了笑。 越往里走,毒物的体积就越大,起先只是隐在叶子后面,不太容易发现,而现在体积大了之后,叶子就遮不住了,而且这些毒物好像也没有要隐藏自己的意思,黄底红斑的蛇足有水桶粗细,缠在树枝上冲几人不停吐着猩红色的信子,三角形的眼睛里满是冷酷,同时微微蠕动着身体也表示他对这一行人的轻慢;成人大腿粗的紫色蜈蚣直直地匍匐在树干上,支节状的身体,弯弯曲曲的触须还有密密麻麻的斑点,让人一看就有点渗得慌;磨盘大的八脚蜘蛛静静趴在那张宅门大小的巨网上,葫芦状的身子显得肚子极大脑袋极小;还有身上穿着“软猬甲”的蛤蟆、生着獠牙的飞蛾、头上长角的蝇虫、吸刺足有半个身子长的巨蚊……我的天,怪模怪样的,今个儿可算是开了眼界。 欧阳寻俨然成了小队里面的夫子,对着四面八方不停地指指点点,满脸尽是好为人师的恶俗感, “看,那个叫鲁曼蛇,剧毒,只要让它咬上一口,天境之下的修士将会在两个时辰之内修为尽失,在这个时间段里,它要不会跟着你看着你挣扎死去,要不就会缠着你,防止你成为别的捕猎者的食物,反正天境上下的修士被他盯上,若是没点特别的手段,指定是没救了;那个,隐在大青叶子后面那个,看见了吗,那就是赫赫有名的毒猬蛙,一身猬甲攻防兼备,每一根毒刺中都含有能使天境修士麻痹昏聩的剧毒,除非实力差距悬殊,否则唯一的弱点基本上跟刺猬一样,怕毒气,你们见过刺猬遇上黄鼠狼吗?黄鼠狼只要对着蜷成球的刺猬放个屁,那刺猬球不一会就松开了,然后就会被黄鼠狼将身子反过来,掏那些软rou吃……” 欧阳寻眉飞色舞地喋喋不休,故意将这些毒物的厉害说的夸张了些,虽然面目可憎,但的确是出于好意,将这些东西告诉众人,一来可以缓和气氛,二来也可以增加众人的戒心,要不像星流云那种天不怕地不怕凡事都要尝试一下的惹祸精还不一定要闹出什么麻烦来。 但这家伙怎么会是让人省心的主儿,这不,一直还静静听着的星流云猛不丁道: “既然这里的毒物都这么厉害,那利用价值应该也挺大的,好不容易来一回古周平原,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啊,不如多采集一些物资,以备不时之需。” 尹诺连连点头, “这话说的有道理。” 欧阳寻咧嘴僵笑, “咱们对这儿不熟,而且还是外来人,我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吧,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麻烦,什么麻烦?”星流云挑眉问道。 “他们之中某一些其实也存在着合作关系,咱们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贸然行动,怕是要牵一发而动全身,还是不要自找麻烦的好。” 幽女浅斥道: “星流云,整天就你事多,以备什么不时之需,你以为你还是曾经的三军少帅吗?省省吧,还是节约时间帮小聪找到老麒麟要紧!” 星流云听了这话有点不高兴,嘟嘟囔囔道: “多做点准备跟我是不是三军少帅有什么关系,八杆子打不着嘛!” 萧聪在一边哂笑道: “这些毒物跟他们寄居的林木关系密切互利共生,你要是招惹他们,同类之间有没有帮忙的不知道,反正这些老树肯定不会放过你,你想啊,到时候又是藤蔓、又是枝干、又是树根的,你还能逃得了?” 星流云点点头,有点小失望, “嗳,对了,我们已经走了这么久,他们怎么不袭击我们呢?” 萧聪得意地扬起嘴角,不说话。 鸿翔搔搔脑袋,回答道: “应该是因为哥哥帮我们掩饰了气息,咱们现在身上是最卑微的那种虫子的气息,所以他们不屑于袭击我们。” “总有东西愿意对这种小虫子下口吧,可其他毒物也没有袭击我们啊。” “真笨!哥哥给你的避毒丹难道是白给了?” 星流云那个窘啊,被鸿翔这小子怼了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关键是每一次他都无话可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本来自认为自己也是个聪明人,怎么跟这些家伙们混在一块,就感觉自己啥都不是了呢?萧聪也就罢了,毕竟人家是从天道轩走出来的萧家人,身为龟府少节主的欧阳寻如此博学,他倒也能理解,可鸿翔,这个被萧聪捡来的小乞丐,脑筋转的竟然也这么快,就让他有点接受不了了,而且这小家伙平时怼他怼得最狠,一点情面都不给留,星流云那个郁闷啊,他开始有点想念那些带兵打仗的日子了,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舍我其谁,跟这个简直没法比,可他还是选择坚定不移的留在萧聪身边,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天生我才必有用,等这个队伍发展壮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有他星流云的用武之地了,论管理带人和人情世故,这里面还能有比得上他的?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的时间,终于在遮天蔽日密不透风的雨林里破天荒地找到一块寸草不生的空地,众人兴奋异常,只因事出无常必有妖,这样茂盛的森林里出现这样一块干净的空地?除非地下是一块完整的石头! 结果小心翼翼走进后,将兵器往地里一插,但听得“当”一声响,没想到下面还真是一块石头! 这是一块好地方,虽然在顶大的太阳底下很热,至少不像林子里边那种几乎快要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闷热,地上什么没有,下边又是一块完整的石头,便不怕有什么危险潜伏,就算有危险靠近,住在上面的人也能发现得及时一点。 萧聪三下五除二在空地上布下法阵广寒宫和匿影藏息阵,在广寒宫里坐了良晌,突发奇想地又在旁边布下座自己临时发挥创出来法阵,这座法阵没什么特别的作用,就是能利用水雾气流帮人洗澡——在雨林里呆了已经有了大半天,众人身上什么味儿都有,匆忙奔走的时候还闻不得太清楚,等聚在一起一坐下来,我的天,那味儿,跟在陈醋里加了尿和汤药似的,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萧聪这一次创阵能做的那么出色,不只是因为这一段时间以来他的阵法造诣有所提高,最重要还是被逼的。 萧聪又在这座新创的无名法阵外边配了一座匿影藏息阵,怕让旁人进去会把法阵“污染”了,所以让幽女作为第一个进去体验一番,——虽然用的水是从大河里打来并加入但要净化了的,但女孩子爱干净吗,总觉得男人们都是臭的,说是污染,其实还是怕她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 幽女去旁边的法阵里洗澡了,几个男人在广寒宫里各忙各的,尹诺还是老样子,上次跟萧聪借的书还没看完,这一次便盘坐在广寒宫的角落里继续看,安安静静的不出一点儿声,鸿翔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再农和霍闹盘坐在离尹诺不远处,闭目存思,陷入冥想状态,自从跟着萧聪开始修炼早课,两头冥乌竟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他们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萧聪,萧聪猛然间想起这三货是自己从忘生谷里带出来的,精神状态跟别人不太一样,身上可能还带有着比较邪性的东西,只是因为对真善美的向往,一直没有发作,尹诺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才一有空遐就找萧聪借书看,或许在书中,他能寻找到他想要的那种美。 于是萧聪便给鸿翔布置了一项任务,每天晚上要对再农、霍闹和尹诺他们三个诵念九遍神秘古经,鸿翔照做,并打着十二分的认真来对待,每当鸿翔诵念神秘古经,欧阳寻他们三个也会凑上来闭着眼睛用心聆听,他们都说神秘古经有一种特别的力量,感觉每听一遍,灵魂就会被涤荡一次,再农和霍闹对此感知更甚,只是他俩对待这件事的方式跟尹诺不太一样,尹诺把这种享受付诸于读书之上,再农和霍闹将之沉浸到冥想里,实则殊途同归。 萧聪直接把小孩给的那个古字符篆交予欧阳寻让他自主研究,自己则鼓捣出六七幅阵图在那儿参研起来,星流云“无所事事”,先是在萧聪这边站了一会儿,看着密密麻麻的阵图就是两眼抓瞎一片黑,自己一个外门汉,也不好意思瞎凑这个热闹,更不敢开口询问正专心致志的萧聪,于是便又走到欧阳寻近旁,此时的欧阳寻虽然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但星流云毕竟也是修者,对那古字符篆多少能看出点东西,再说他对欧阳寻一向大大咧咧,不像对萧聪那般讳莫如深,星流云开口提问,欧阳寻认真应答,一来二去,两人竟在那儿激烈地讨论了起来。 萧聪对这边的情况并不是一无所觉,只是不动声色地听了一会儿后便不管它了,欧阳寻学识虽然丰富,对古往了解也是颇多,但那尽是前贤备述,他只是将之领悟,终究是不得深意,而星流云虽然少有研究大道法则之类的东西,但他却从生死中悟得自己的一套道道儿,不成体系也好,难登大雅之堂也罢,却是最接近大道核心的,因为这世上无论什么改变,生死,却永远不会变! 星流云的每一句点睛之笔,让欧阳寻茅塞顿开,他奋笔疾书,在十几张纸上画得密密麻麻,连幽女洗澡归来都不知道。 清洁一身的幽女显得更加容光焕发,萧聪见其归来,便顺手指了指鸿翔,让他洗去,幽女在欧阳寻和星流云身边站了一会,两人无有察觉,而后他又来到萧聪身旁,笑问道: “他俩在干嘛?” 萧聪轻描淡写地回答说, “在根据法灵给我的古篆研究太古年间的大道法则。” 幽女小嘴微张,满脸不可置信之色, “他俩,能行吗?” 萧聪和煦一笑, “行不行试过才知道,不过依我看,倒是有点那个意思了。” 幽女斜眼瞥了星流云一眼,嘟嘟嘴,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萧聪只是笑笑,不说话。 欧阳寻那边时间还算松缓,可萧聪这边时间却比较紧张,正如他之前所说,深海琼晶鼎打开过一次之后,留给他的时间仅剩七天了,当然,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状况,把这件事解决他连六天都用不了,只是无根种的神奇力量正在消散,这件事执行的时间越早,成功的可能性便越大一些。 一天后,萧聪搭配出他认为最好的法阵组合,又花了三天的时间为商荼剑在这块石头上七丈见方的地界上布下一片法阵群,始一完工便把万物土和商荼剑置入其中,只可惜还差一样东西——真情泪。 星流云抽了抽鼻子,走上前去,将两串眼泪滴进万物土里,萧聪问他为何流泪,他说他想他爹娘了,如此一说,把气氛搞得悲戚戚的。 不过好歹是把东西给凑全了,剩下的就是静候佳音,萧聪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一次他真的是要完成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只可惜那一抷万生土,萧家底蕴如此深厚,所能拿出来的也不过只有人头大一块而已,也不知道那一抷在这儿用过之后还能不能用在别的地方。 处理完商荼剑古仙意志的事情,萧聪开始加入到星流云和欧阳寻的讨论里,此话题像瘟疫一样在小队里蔓延开来,众人听着听着,便跟上了节奏,也加入进来,尤其是冥乌族的再农和霍闹,从冥乌族传承的功法里给予了很多宝贵意见,可即使如此,这件事貌似还是太难了。 于是萧聪索性撤去了他之前自创的那座用水雾气流来洗澡的法阵,换上可以让法灵现形的法阵组合,唤醒还在休养的神忌剑,邀众人一起步入阵中,与小孩促膝长谈。 五彩光华中,萧聪把近日来的研究成果说与小孩听,足足讲了大半天才把事情说清楚,小孩又向萧聪问了一大串问题,然后便再次幻化出一枚古字符篆交予萧聪,说这是他们现阶段研究成果的结晶,让他们顺着这枚古字符篆重新开始研究。 萧聪等人照做了,过了几天,又遇上瓶颈,然后说与小孩听,小孩再次给了萧聪一个新的古字符篆,让他们自己去研究,如此反复好几十次,最后小孩把这一段时间以来交给萧聪的所有古字符篆连成串交给萧聪说这就是从太古年间到现在为止的大道轨迹,萧聪又对之百般参研才算是把这件事情勉强弄完。 时间已经过去一百二十多天,也就是四个多月,法阵群里的无根种想必已经继承下商荼剑中所有的古仙意志,关于这个问题,萧聪还特地请教过小孩,小孩回答说, “商荼剑中的古仙意志虽然杂乱,但的确是一体的,只要能将之引导出来,绝对不会留下任何残留,毕竟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就算里面曾有很多股自成一体的古仙意志,纠缠了这么些年,早就该融为一体了。” 萧聪将信将疑,又问小孩, “这件事情能不能通过某些手段检测出来?” “你现在就去把商荼剑拿过来,我帮你看看里面还有没有那些腌臜玩意儿。” 见萧聪迟迟不动,小孩问道: “怎么,不相信我?” 萧聪讪讪一笑, “我肯定很相信你的,只是我的朋友,怕是对这件事情不会太过放心,我觉得吧,还是寻一种直观的手段,用事实证明给他看比较好。” 小孩脸一扬,不满道: “说的再好听,也还是不相信我!” 萧聪脸上堆满谄笑, “您就费费心,给想个办法呗。” “没有!”小孩回答得很是干脆。 “一点办法都没有?” “没有!” 小孩看了眼有点小失望的萧聪,道: “你要是不信我,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你那朋友以身试法,若是商荼剑中还有古仙意志,他一定能感觉得到,到时候中断也好,完成也罢,都在他一念之间,不过提前告诉你,若是里面还有古仙意志,他中断,这辈子都别再想要拥有商荼剑,若是完成,那里面的古仙意志你就抹除不了了,除非连他一块干掉,你看着办吧。” 萧聪还在犹豫,小孩见之嗤然冷笑道: “我真的想不明白你究竟还有什么顾虑,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相信吗?我现在由你摆布,我要是敢坑你朋友,你直接把我交给独孤家便是了嘛,可是在我看来,我的安危比你朋友的那条命珍贵多了,你觉得,我会做那种损人不利己的傻事?笑话!” 萧聪被这几句话说得有点无地自容,听小孩这意思,倒像是自己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他说得的确是有道理,识时务者为俊杰,就算是为了他自己,他也不应该在这件事上搞幺蛾子。 萧聪赧颜僵笑,说了句, “您稍等片刻,我这就给您取来。” 说完,便转身退了出去。 萧聪因为怕对生事端,所以此时的商荼剑还在法阵群里没拿出来,他小心翼翼地走进法阵,来到放置着万物土和商荼剑的地方,见土里已经冒出一个芽尖儿,不由得松了口气,想来无根种已经生根发芽,应该算是成功了。 拔出商荼剑,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法阵群里退出来,将商荼剑插在神忌剑近旁,小孩二话不说,只是闭上眼睛,伸出一只手放在商荼剑的剑刃上,指尖处,快速窜出很多符文来,将商荼剑整个地紧紧包覆,如此良久,小孩收回手来,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道: “放心吧,这把剑已经没问题了。” 萧聪喜不自胜, “真的已经没问题了?” “我骗你干嘛,真的没问题了!”小孩翻着白眼道。 “你好像有点不太高兴啊。”萧聪问道,脸色略有点幸灾乐祸。 “错失了这么一件好东西,你说我能高兴得起来吗?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你能彻底抹除商荼剑上的古仙意志,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萧聪得意一笑, “告诉你也无妨,为了这件事,我动用了手上唯一一颗无根种,对于商荼剑上的古仙意志来说,无根种无疑是比商荼剑更好的选择,这事儿就这么成了。” 小孩张着嘴巴,久久,才咽下一口唾沫,竖着大拇哥道: “无根种都舍得使,大哥,你是真行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有可能会重塑一位古仙级别的东西出来,那可是一桩大因果啊,反正我是服了!” 萧聪莞尔一笑,只说了句, “谬赞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幽女入阵之后 弄清楚太古年间到现在的大道轨迹,萧聪便开始着手法阵的相关事宜,这样一件大事,由他自己创阵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他只能从之前与此相关的法阵上进行改动,这项工作说起来简单,实则让人分外头疼,萧家的前辈们啊,智慧实在是了得,尽管萧聪挑的尽是太古年间创出来法阵,却还是有点捉襟见肘力不从心。 于是乎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每一次纪元更迭,大道就会发生改变,这些创造于几个纪元之前的法阵,是如何做到经世致用的呢? 由此看来,真正的阵法大能创阵的时候立足点皆是这世间某些轻易不可改变甚至是更古不变的东西,只有这样,他们创造的法阵才能流传到现在,他们的名字也才能流芳百世,可那些更古不变的东西是什么,萧聪竟一点头绪都没有,本来以为自己的阵法造诣已经算是高的了,没想到经此一比,才发现自己学到的终究还是皮毛。 仰之弥高钻之弥坚! 萧聪为幽女选了三座创造于太古年间的大阵以助她将商荼剑变作自己的系命飞剑,本来这三座法阵用于当世也没什么问题,但有一点,这三座法阵任何一座拿出来单独使用都不能取得他想要的效果,他得想办法把这三座法阵用一种最基本的嵌套方式组合起来,让它们之间取得合作交流,优势互补,才能顺利帮幽女完成此事,搭配不当,便很容易适得其反,搞不好会把幽女搭进去,所以萧聪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十分小心,生怕出一点纰漏,近乎是掏空了心思。 按理说,修士降服神兵,这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古往今来,少年英雄配不世神兵的佳话也不是没有,但他们大多数人跟幽女者情况还真不一样,他们或有实力强大的师长帮助,或有堪称逆天的机遇巧合,而且,这些故事中牵涉到的神兵利器也没有幽女的这把商荼剑厉害——虽然传闻里吹的是挺厉害,但多有夸大其词之嫌,世事多是这样,三人成虎,虎虎生风,不吹得厉害点成不了谈资啊,都成不了谈资,还怎么拿他们装逼啊! 而幽女这件事情最难搞之处在于,这把商荼剑要作为她的系命飞剑,却跟别的修仙者有点不太一样,修仙者炼化自己的系命飞剑,是绝对不能有兵魂的,这一点商荼剑倒是可以满足,但一般情况下,修仙者系命飞剑的选择都是新炼就的,上面什么痕迹都没有;还有一些就是继承衣钵,多是一些古教中流传下来的神物,上面即使有东西,也只知根知底,对于自家门庭下的弟子绝对不会有任何伤害,这时候他们将自己的生命与其系在一起,每天用鲜血和灵元喂养,使其跟着自己的节奏慢慢强大,基本没有像幽女这样直接拿一柄几个纪元之前的逆天神物执行的,修仙者所修功法的本质,离不开一个道合功成,道合方能功成,可幽女修炼的是现今道,商荼剑秉承的是太古道,两者差了数十上百万年,怎么可能有结果,这完全违逆了仙法本真嘛! 可现在的幽女身边既没有实力强大的师长,也没有堪称逆天的造化,偏偏遇上这般厉害的商荼剑,萧聪极力要促成幽女的美事,又何尝没有他的私心呢?撇开自己跟星流云莫逆的关系不谈,他心里非常清楚,星家姐弟骨子里就是忠肝义胆之人,将资源花在这种人身上,做的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因为这种人实在是太过看重感情了。 拿星流云来说,萧聪十二岁才第一次见他,只因为看得顺眼,在萧聪老鼠逛街人人喊打的时候,星流云却能不遗余力地施以援手,为了他的安危天南海北地奔波劳苦。 拿幽女来说,只是因为欧阳寻在幽兰谷地外护她名节,为了她差点丢了性命,她这才对欧阳寻青眼相睐,不然若是放在之前,以她那高傲的心气儿,会多看欧阳寻一眼?不过这也是幽女的可爱之处,没有寻常女孩那么多曲折心思,也没有那么矫情,人生的这么美,却从来都是克己复礼从不任意咨睢,有德报德有冤报冤,恩怨分明,反正给人的感觉就是实在得很,仙子的容貌配上点恰到好处的烟火气,这才叫人间妙人。 现在星家姐弟也落得跟萧聪差不多的境地,萧聪对他们如此好,又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报恩呢?同是天涯沦落人呐。 幽女身边就只有他这么一名驭阵师勉强还能靠的上,可以萧聪现在的阵法造诣,确实是有点难为他了,但萧聪就是想要促成这件事,在这个世界上,他是特别的,既然他是这个团体的领袖,那么这个团体也必须得是特别的,可怎么把这个团体建成一个特别的存在呢?将以往那些不合理不可能一一推翻就对了,那就从幽女开始,那些修仙的前辈大能们不是认为将横跨几个纪元的两个存在连在一起不可能吗?什么道不合事不成,萧聪就非要把这件事情干好! 他是这样计划的,借助法阵的力量,幻化一方时间流逝迅速的虚拟空间,以现在为时间起点,让幽女在法阵中从现在修行回太古,带着商荼剑从太古一路养过来,换句话说,也就是将之前推演出来的大道演变轨迹本末倒置,幽女在法阵中感悟修炼的过程,将会把自己的道延伸到太古,这样一来,就能与商荼剑之间达到所谓的道合功成了。 送一个当代人回太古,天呐,听起来好像比用无根种复活一位古仙还要荒诞不经! 萧聪足足用了一个多月才将这三座法阵建好,为了建这座法阵,一行人竟然在雨林中冒着生命危险重新开垦出来一块空地,而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只要萧聪出来布阵,其他人必将守护其左右,不敢怠慢半分。 幽女准备步入法阵的那个早晨,天气晴好,头上虽然有个顶大太阳,却又有风不知从何出带来阵阵清凉,临行前萧聪认真叮嘱幽女, “一定要尽全力而为,一心一意不要想其他的,更不能急着出来,你什么时候出来,我们才什么时候启程,时间有的是,但你若是失败了,我们这些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幽女笑着点点头, “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说完,大大方方地朝法阵走去,可临到法阵跟前了,却又回过头来冲萧聪作了一揖,道了句“多谢。”也不等萧聪有所回应,便转首一步踏进了法阵中。 眼前银色光华忽地一闪,幽女和法阵一起消失不见。 星流云叹了口气,抬眼问道: “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萧聪笑笑: “只要耐得住性子,最起码得在七成以上。” “她……如果成功了,会变成什么样子?”星流云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会不会变成另一个人……” 萧聪扁扁嘴,答非所问, “我想,幽女姐姐知道这件事情的运作机制是什么,她会做出她的选择,我们,都应该支持她。” 星流云歉意地笑了笑,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想知道……她到太古走一圈回来,还是我姐姐吗?” 萧聪搔搔脑袋, “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我只是觉得,人性的各种表征都是经历的产物,幽女姐姐的确是要回太古走一圈,可那仅仅是关于大道领悟,在此期间,她没有别的经历,也就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我若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你也不会相信,但是,一个人生命中的某些东西,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的,她永远都是你姐姐。” 星流云咧嘴僵笑,面色还是不太好。 萧聪打趣道: “不然,等姐姐出来后,我便把你也放进去让你回太古逛一圈,有了这样一段经历,你就能跟上姐姐处于同一水平了。” 欧阳寻走过来,楼住星流云的肩膀,对萧聪笑道: “你把他放进去也没用,他又不参道,白白浪费时间。” 而后又对星流云信誓旦旦道: “我虽然不懂阵法,但萧聪这一次布阵的基本道理我还是很了解的,他只是在法阵里构建了一方奇异的空间,这个空间能帮幽女加速修炼,让她在短时间内将所有对道的理解真正融入到所学里,说白了,就是让她带着商荼剑从太古一直修炼到现在,但仅仅如次而已,你说,一个人只是专心致志地修炼,他能产生什么变化,所以,放宽心就好了。” 星流云皱眉, “一个人从太古一直修炼到现在,别的什么也不做,不会疯吗?” 欧阳寻转脸看向萧聪,讪笑几声, “应该……不会吧。” 萧聪定定回答说: “会,但付出越多,收获越多,修行最难的是修心,姐姐若是扛过了这一次寂寞,日后成就将不可限量,我们得相信她才对!” “那我们是不是也有机会进去体验一番?” 星流云看着腆着脸相问的的欧阳寻,一脸不可思议之色, “你是不是疯了……” 欧阳寻眉眼尽是喜色, “在里面呆一段时间,顶得上在外面呆好几个纪元,怎么算都划算!” 萧聪笑道: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这个过程不能提高修为,只能……怎么说呢,只能给你这样一个漫长的经历而已,关键是得有一件太古时期像商荼剑这样的东西作为引导,你又没这需要,非要进去遭这罪干嘛!” “既然都没啥好处,那我姐姐走着一遭岂不是赔了!” “怎么能说是赔了呢,姐姐到时候会掌控商荼剑啊!” “小聪,有一件事我还是不太明白。” “你说。” “为什么我姐姐想要掌控商荼剑,非得到太古去走一遭?” 萧聪摇头一叹, “看拉你真的是钻进牛角尖去了,行,这一次我就仔细跟你解释解释。” “首先,你不要把修仙的跟修武的搞在一起了,仙修修的就是大道,武修只是一大道作为参照,修的其实还是自身,所有修仙的有一句话,叫做道合功成,修仙者的飞剑一般都是自己喂养起来的,所承载的道跟修仙者一点不差,要是别的兵器,咱也不用这么麻烦,可那商荼剑里秉承着太古时期的道,就把这件事情搞得有点复杂了,” “哎,等等,商荼剑上为什么会有太古时期的大道?” “因为商荼剑之前被埋在一处仙葬之地,古仙身上的精华还有意志等的东西在雷劫的作用下附着在了它的身上,这里面自然包括他们身上的道。” “我靠,还有这种事!可古仙意志和那些道都是出于古仙身上,既然意志可以引导到无根种上,到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这不一样!”欧阳寻苦笑不得。 萧聪正色道: “这两者确实是不一样,你要知道,道是共同的,意志确实独立的,古仙意志虽然在商荼剑上成为附骨之蛆,却终究不能成为商荼剑的一部分,而道,却可以成为商荼剑的根本,毁了商荼剑的根本,那留着它便也就没意义了。” “所以呢?” “所以我就替姐姐想这么一个办法,让她在法阵外面理解了从太古到现在的大道轨迹之后,从现在一路回到太古,在太古时期将商荼剑作为自己的系命之物,然后再一路走回来,以姐姐的道引导商荼剑中的道,两者慢慢磨合,事儿就成了。” 星流云轻轻抚摸着下巴,沉吟道: “竟然还得走两遍,那为什么不在完成之后直接出来呢?” “那可不行,姐姐终究还是要回到现实中来,秉承着太古时期的道在现在是不实用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从现在走回太古,用的时间其实不长,毕竟姐姐对我们推演出来的大道轨迹已经有所了解,只是从太古走回来,需要的时间可能会长一些。” 星流云了然点头, “可我还有一个问题,你现在的阵法造诣已经高到什么程度了,都能在时空上做手脚了,这么年轻,真是不敢想象。” 欧阳寻也说, “回头想想,这一次真的跟梦一样,从太古到现在的大道轨迹竟然被我们几个给搞了出来,这要是说出去,你说谁信呢!还有小聪,小小年纪就已经能布出影响时空运转的法阵,这就是妖孽啊,我敢说,放眼整卷萧家族谱,在这一块,绝对没有比咱小聪更优秀的!” 萧聪咧嘴轻笑, “咱们几个推演出大道轨迹这件事,听上去虽然惊世骇俗,但说到底还是多亏了有法灵帮助,至于我能用法阵构造时空这件事情,的确是有待深究。” 众人之当他这句话是谦虚,所以谁也没当真,只有萧聪自己明白,仔细想想,这家事情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回到广寒宫后,萧聪拿出他之前亲手画的珍图,坐在那里仔细钻研,其他人也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没多少人往他这边多看一眼。 萧聪看着地上平铺的阵图,呼吸越来越轻,眼神越来越呆滞,当时在画这张阵图的时候没有发现,现在重新审略才突然觉得,这里面杂糅了一些不属于阵法的东西,但却能跟阵法毫无破绽地结合起来,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这一次布下有关影响时空的法阵才那么顺利,他在脑海中仔细回想,不多时就找到了神秘古经身上,毕竟这东西实在是太敏感了。 他在心里将对神秘古经的所感所悟再次仔细梳理了一遍,里面的某些精华,确实跟他运用到组合法阵时用到的东西不谋而合,只是当时在参研如何最好地将法阵搭配起来是只顾绞尽脑汁搜肠刮肚,没有注意这些运用的出处。 这件事对于萧聪来说,算得上一个大发现,从神秘古经提取出来的精华能用在建造法阵上,也就是说,神秘古经的用途可能非常广,凡是涉及到时空的东西,要是都能跟它沾上点边儿,那就太好了,时空啊,那可是玄真界最为难以掌握的力量之一呐! 萧聪仿佛是发现了新大陆,就这样开始研究起来。 一行人在雨林外围安安心心地暂住下来,虽然有的吃有的喝也有的玩,但说日子过的不枯燥那是假的,不过大家都耐着性子,各自苦中作乐,幽女入阵闭关是一件时间不明确的事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作为一个完整的团体,大家只能在这里等着。 这样的生活状态起初再农和霍闹很不习惯,因为他们在幻厄古牢那没完没了的厮杀中沉溺太久了,即使已经跟了萧聪一段时间,却还是没有从那个状态里解脱出来。 欧阳寻和尹诺还算勉强, 尹诺照常看书,欧阳寻继续研究大道衍化;相比之下,星流云就显得自在多了,整天悠哉游哉,想出去溜达就出去溜达,谁也管不了他,谁也懒得管他,这家伙机灵的很,论实战经验,绝对比萧聪和欧阳寻还强上一筹,就算真遇上危险,也准能保住性命。、 萧聪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整天忙得不可开交,这日子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能闲下来的时候,以石刻阵的妙法还未能掌握皮毛,利用法阵隔空获取弥芥中东西的法门也还只是起了个头儿,神秘古卷上的秘文才研究到第四个古篆,《天道宝典》要修行,《破天式》要练习……我去,这一大摊子事儿,想想还不如奔波逃命时的状态好,至少没心思想这些麻烦事儿。 当然,最苦逼的还是要数鸿翔了,好不容易盼到梦寐以求的安定日子,每天看着树上的果子,各种爬虫美味儿却一样也吃不着! 时间一长,不安定的人也就全部安定了下来,再农和霍闹开始主动克服自己心中的糟乱,觉着正如萧聪之前所说,修行最重要的还是修心,试着放松下来也是一种修行。 星流云痛定思痛,抓紧时间弥补自身的不足,竟缠着欧阳寻对他讲起道来,自始至终都是毕恭毕敬,态度与之前大相径庭。 可这家伙还是会偶尔出去逛逛,只是时间比以前短了不少,众人见怪不怪,就连萧聪也只是当他去法阵边上等幽女去了。 两个月匆匆而过,众人的收获都不少——除了尹诺,这家伙一直都是在那儿吊儿郎当地看书,不时皱眉不时傻笑,更多时间是面无表情。 首先贡献最大的是鸿翔,这家伙不知道是善心大发还是被这百无聊赖的生活给逼的,竟然凭借自己的感受将在神秘古卷上悟到的东西七七八八写了出来——虽然有些只可意会不可言谈的东西没有写下来,如此觉得太过啰嗦,一再删减,一再精炼,最后整出篇三百来字的经文来,萧聪拿过来一看,觉着确实有了点名家的味道,但这些启发他早就领悟,所以对此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于是拿给再农和霍闹看,这兄弟俩看完一遍后瞠目结舌,萧聪笑问其感受如何,他们回答说比听经文还过瘾! 星流云的进步速度快的令人咂舌,仅仅两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能将所悟到的道融会进自己修炼的功法里,不过在此之前他先是问了萧聪一个问题——既然修者修行的最终目的是跳出大道之外,那为什么还要参研大道呢? 萧聪回答说他山之石可以改玉,星流云这才安心下来。 欧阳寻将大道轨迹继续深化,一步步地寻找发展之中的微妙关系,萧聪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说他要通过这个找到大道发展的规律,深入研究说不定可预测未来!对此,萧聪只能给予精神上的鼓励,说实话,他还是觉得这件事儿太过离谱了。 再农和霍闹自不必多说,只是入定的时间在一点点延长而已。 萧聪对以石刻阵秘法的参悟也是小有进展,至少他已经寻到了点对此的微妙感觉,于是他决定把自己的大部分精力转移到这件事情上,首先,还得从玄学炼器术上面入手。 再到后来,星流云出去散心的时候,鸿翔也会跟着去,不知从哪天开始,两人竟然陆陆续续带回来一些新鲜果子,这些果子他们没敢自己吃,而是带回来给欧阳寻鉴别,欧阳寻仔细观察后说这些果子都是没毒的,就是比较难找,问他俩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俩货一开始还支支唔唔,后来才招告说在林子里看见一个人,他平常所食,就是这几样果子。 听了这话,萧聪和他的伙伴们都惊呆了…… 星流云和鸿翔这俩家伙也真是的,如此重要的事竟然瞒到现在才说! 第四百四十八章 采毒姑娘 古周平原出了这样的事情,萧聪没理由不去看看,问星流云和鸿翔那个生灵的消息,除了行踪,其他一概不知,听星流云和鸿翔描述其行举,欧阳寻判断这应该是名对古周平原很熟悉的生灵,还说寻常人一般不会来这古周平原找刺激,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将自己葬送在这里,如果这生灵他不是人的话,倒真有可能是什么魑魅魍魉之属。 期待了半个漫漫长夜,翌日巳时,一行人从广寒宫里出来,小心翼翼地走在茂密的丛林中,生怕稍不留神惊动了他们意欲觊觎的猎物,星流云和鸿翔走在最前边,星流云说鸿翔已经大致了解了那生灵的行动规律,由鸿翔带着,准能一会儿就找到他。 果不其然,没过一炷香的功夫,走在最前面的的鸿翔便突然停下来脚步,头也不回的冲后面做了个止步的手势,并慢慢猫下身来,轻轻拨开遮前面遮挡了视线的大青叶子,众人定睛一看,离此七八丈开外,竟真的有一人形生灵在那儿仰着头抬着手,看样子是在采撷什么。 不过看那人形生灵的穿着——长沿斗笠之下还裹着轻纱面巾,只留一双眼睛漏在外面,那是一双清亮的桃花眸,甚是好看,身上穿一件绿色长袍,不光带着斗篷,还带着手套,脚上穿了一双少见的云纹鹿皮高筒长靴,从这双靴子上和那婀娜的身段上来看,应该是个女子。 “她在干什么?”欧阳寻扭头问萧聪道。 “应该……实在采药吧。” “采药……采毒药,她该不会是上官家的人吧。” “也不一定,精通制毒之术的又不是只有上官一家,你看,她年纪应该不大,这么年轻就敢到古周平原来采毒,不是有名师陪同,就是实力强横,你们欧阳家的暗桩这么厉害,可曾打听到过上官家出了如此厉害的女子?” 欧阳寻摇摇头, “没有。” 萧聪笑笑, “那应该就是古周平原上的原住民了,而且,你发现没有,她只是将装毒的小瓶往上举着,那些毒物就自己将毒液滴到小瓶里面,她好像能跟这里的毒物沟通似的,能有这般手段,跟古周平原上的这些毒物们打交道肯定不是一年两年了,说不定就是在这儿跟他们一块儿长大的,我猜,这古周平原的雨林里,应该藏了某一个古老的教派。” 欧阳寻挠着额头用力想了一会儿,喃喃自语道: “古周平原上的教派,没听说过啊。” 萧聪觉得好笑, “你没听说过又不代表没有,别以为你是龟府少节主就什么都该知道。” 欧阳寻抬脸,煞有介事道: “你说,她会不会是个通灵精怪幻化的,你看她这一身打扮,不觉得很奇怪吗?” 萧聪摇摇头头, “肯定不是,打扮奇怪不是主要,关键是气息没那么强大,而且还是人类的特性,应该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 “那,还要不要打探一下她和她背后势力的底细?” “怎么,你有办法?” 欧阳寻想了想, “让星流云去跟踪他,找到他们的老巢,咱们再过去看看。” 星流云苦着一张俊脸,绕是在窥伺不敢高声语,否则就该破口大骂了, “欧阳寻你他么安得什么心,这儿毒物那么多,你怎么不去!” 欧阳寻振振有词, “你不是狗头少帅吗,论跟踪术,咱这里面就你厉害!你不去谁去!” “我追踪术再厉害,在这古周平原的雨林里也施展不开啊,就这环境,人家绝对比我熟悉,还指不定谁玩谁呢,反正我不干!” 萧聪想了想,笑道: “要不,我们直接上去问问,怎么样?” 欧阳寻犹豫不决, “太冒险了点吧。” 萧聪沉吟半晌,说道: “应该没事儿,你们在这儿等着,我一个人上去问问。” 说着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抬腿往前走去。 萧聪大大方方,没有背着人的意思,所以刚往前走几步,就被少女有所发觉,她只是怔怔地看着萧聪,动作停在那儿也没什么言语,水汪汪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 萧聪僵笑了几声,抬抬手算是打了个招呼,看得后面的星流云一阵捶胸顿足, “这么僵硬,怎么可能撩到姑娘,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我去!” 欧阳寻嘿嘿坏笑, “要是你上去,这事儿准得泡汤,就你那小流氓的摸样习气,人家小姑娘看了躲还躲不及,要我看,萧聪这样正好,斯文一点,呆板一点,多少能降低一点对方的戒心。” 星流云鼻子里一笑, “能来古周平原的年轻人,你觉得会是什么好鸟?别觉得十三四岁就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小婊子不一定见过多少世面呢!” 鸿翔闻言,投来恶寒的目光,意味深长道: “佛说,心中有佛,看什么都是佛,心中有狗屎,看什么都是狗屎,星流云,看来你骨子里就是个贱人,这辈子估计也没救了。” 欧阳寻坏笑着“好心”提醒道: “鸿翔说的没错,你这轻浮的毛病的确挺严重的,不过你确实得改改啊,不然等找到了凤丫头,你觉得你还能得到安宁?要是这会儿凤丫头在这儿,我们怕是早就暴露了吧,哈哈。” 星流云面色难看,慢慢低下头去,呆在其身边的鸿翔和欧阳寻隐隐听到, “照这么说……还真是得改。” 欧阳寻差点憋出内伤。 萧聪一路分花拂叶,来到少女身旁,四目相对,萧聪微微一笑,语气诚恳道: “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可从少女的眼神中,却看不到半点相信的意思, “你……有什么事吗?”少女开口道,声音清脆,略带一点嗡声,想来应该是带着面纱的缘故,不过听起来还算动听。 萧聪赶忙回答道: “我叫韩创,是九叶门下琼字辈的弟子,自三日前来这古周平原上采药,今日家师派我独自行事,于是就遇上了姑娘你,见姑娘也在采药,想来应该是同道中人,所以特来讨教一番。” 少女眼神木讷,声音亦是听不出什么情绪, “讨教什么?” 萧聪不由得一愣,没想到少女这么明了简洁, “家师派给我一个任务,让我找一种叫做析毒草的药物,可惜在下学艺不精,在这雨林里已经找了一上午,也没有找到那析毒草扎什么地方,姑娘采药手法如此特别,想来应该是在雨林中修行已久了,若是知道哪里能找到析毒草,就请告诉我罢,免得我在这雨林中受那奔波劳苦之罪了。” 少女嘟嘟嘴,不满道: “既然是你师父给你的考验,你就该认认真真地独立完成嘛?跑来问我,那不是欺师吗?所以对不起,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萧聪赧然失笑,作揖仓皇奉承道: “受教了,姑娘如此了得,想来应是一直紧遵师命了,在下的确是应该向姑娘学习才是。” 少女不置可否,转过头去继续忙自己手里的事情。 萧聪沉默了一会,问道: “姑娘收集这些东西干吗,据我所知,这可都是剧毒之物啊。” 少女笑了,甚是轻蔑, “那你来古周平原是干吗的?这里九成以上都是带毒的,那一成不带毒的虽然珍贵,但想要获得却难比登天,以你这修为,无疑是去送死,怎么,你是来送死的吗?” 萧聪闻言大惊失色, “姑娘竟然能察觉出我的修为?” 少女老气横秋道: “别以为你用毒萆虫的气息掩饰我就察觉不到你真实的气息,在我看来,这不过是小把戏,我虽然不知道你的修为,但像你这般年纪,修为能高到哪里去呢?听我一句劝,古周平原不是什么人都能呆的地方,人活一世不容易,还是赶紧回去吧。” 突然发觉到少女前后的态度变化,萧聪心里一笑,暗道: “外强中干,故作老成,看来不是扮猪吃老虎,是真的害怕啊,不过装的还挺像的。” 于是清清嗓子道: “就算在下是来采毒的,那也不见得是用于邪魔歪道,用剧毒之物杀罪恶之人,又何尝不是在行善积德呢?” “我没工夫听你讲这大道理,你想怎样做你的去就行,别在这打扰我采药!”少女气哼哼地说。 萧聪一脸真诚道, “姑娘,我知道你没见过太多外面的人,受你师长告诫,所以对我们这些外来人戒心重了些,但你也要相信,不是所有的外来人都是坏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世上还是好人多一些的,比如我,就只是想跟姑娘交个朋友而已,还望姑娘莫要多心。” 少女有些不耐烦了, “我说你这个人真的好无聊,看不到别人不愿待见你吗?识趣的话就赶紧忙你的去,我不想跟你交朋友!” 萧聪也故作一根筋的急态,像个不明就里的憨货般义正言辞道: “姑娘你说的这是哪里话,夫子曾经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大家都是同道中人,理应相互学习,互帮互助才对,如此才能促进所研秘术领域的不断繁荣,姑娘你这态度,怎么可能进步,就算你师出高门,可也不能看不起我们,夫子还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你需要学习的东西!好的心态等于成功的一半,你这种心态,是绝对不可能有所成就的!” 少女美眸微缩,异样的目光落在萧聪那张愤世嫉俗的脸上,忽而一笑道: “这些个陈规滥理,都是谁教你的,还一套一套的,我长这么大,还真是头一次见你这种奇葩!” 萧聪小脸一扬,故作轻慢道, “屈藏在这古周平原雨林里的井底之蛙,孤陋寡闻,量你也没见过多少世间高人,本公子克己复礼,谨遵前贤圣道,所以不跟你这小女子一般计较!” 隐藏在草丛里的星流云右手轻轻抚摸着下巴,刚才还紧皱的眉头此时慢慢舒展,饶有趣味道: “哦,原来是欲擒故纵,高,实在是高!” 鸿翔在一边哼着鼻子说道: “哥哥跟着你,都被你教坏了。” 星流云诧异回头,努力压低声音, “这他么关我什么事儿!” …… 这几个来回之间,少女的心态似乎也有些放开了,此时满脸嫌弃地揶揄道: “哟哟哟,还不跟我这小女子一般计较,你敢说自己不生气?心眼儿小的跟那芝麻粒似的,还这夫子说什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那夫子说什么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我都替你臊得慌!嗳,再说了,你都没经过调查,怎么就知道我没见过世间高人,无凭无据就信口开河,也是你们夫子教给你的吗?” 萧聪被这几句话说得红了脸,无地自容之间恨恨丢下句, “夫子说的果然没错,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 少女转过脸来,嗤然冷笑,一双裸漏在外的漂亮眸子更显狭长, “你应该还没成亲吧。” 萧聪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抿抿嘴唇,略显仓皇道: “这……话,怎么说?” 少女一声轻哼,揶揄道: “像你这种将女子跟小人作比的小男人,怎么可能会有女孩子看上你,你就准备着孤独终老吧。” 萧聪呼呼喘着粗气,被气得不行, “我……我至今没成亲,那是因为……因为……因为我一心钻研本门学术,不愿分心,我要是想成亲,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少女又是蔑然一笑,异样的眼神飘过来,漫不经心问道: “是真心的吗?跟一个心里没你的女孩子成亲,只为传宗接代,也是你们夫子教你的?人人平等,一视同仁,这些道理你们夫子没教过你吗?” 萧聪哑口无言,甘拜下风,是真的没想到今天在这不见天日的雨林里能碰见这么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于是呆呆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此时的星流云抚摸着下巴一脸不解, “咦,不是欲擒故纵吗?怎么没动静了!” 鸿翔嗤之以鼻,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别把哥哥想成跟你一样的人!” 星流云只是白了鸿翔一眼, “懒得理你!” …… 半晌,少女转过脸来, “你还站在这儿干嘛?为什么还不走!” 萧聪满脸黑线的小脸上突然如花般灿烂一笑,局促中略带些扭捏道: “这个……那个,呃,我好像有点迷路了,麻烦姑娘给指点一下,怎么出去,嘿嘿。” “噗——哧!”少女也被萧聪这副贱到骨子里,低到尘埃里的作态逗笑了,她一手捂着嘴,一手往星流云等人这边指了指,道: “往那边走,就能出去了。” 萧聪作揖一拜, “谢谢姑娘了。” 少女摆摆手, “赶紧走吧,别在这儿碍眼!” 萧聪躬身抬脸, “我可真走了?” 少女娥眉微立,气沉丹田, “滚!” 萧聪打了个哆嗦,赶紧灰溜溜地逃了, 走过星流云等人的藏匿之地时,萧聪连停都没停,星流云等人也不是那不明事理的人,待萧聪走过去不久,一个个的才小心翼翼跟了上来。 一行人聚集在广寒宫里,开始听萧聪汇报战绩。 当然,星流云是最憋不住话,这话头便是他提起来的。 “你在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样子不是很顺利啊。” 萧聪摇头苦笑, “你们是不知道,那小丫头片子的嘴实在是太厉害了,连我都给怼得没话说了。” “那就是啥都没打探到呗?”欧阳寻问。 星流云插言道: “她不怕你?” 萧聪看看星流云,又看看欧阳寻,讪讪一笑道: “怕倒是怕,不过要想跟人家打探消息,总得让让人家放松警惕吧,我装傻充愣,这一点做的勉强还算成功,可这小妮子嘴巴实在是太严实了,根本就不想跟我透露半点有用的消息,还逗着我玩儿,真以为本少爷是呆头呆脑的木耳大小子呢!” “你到底有没有打探到消息。”欧阳寻若有点不耐道。 萧聪点点头, “算是打探到了一点吧,这丫头一点都不怕生人,所以一定不会是单独生活的,看那开朗豁达的性格,好像应该家里面还有不少人,而且懂得还不少,所以,身后应该有……不少人。” 星流云眉飞色舞道: “小聪,从来没见你这么落魄过啊,堂堂萧家四公子,通识四海,学富五车,能在嘴皮子上落了人家的下风,这事儿不正常,哦,关心则乱,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老实招来!” 萧聪饭翻个大大的白眼,恶寒道: “看上你个大头鬼!无聊。” 鸿翔在一边连连冷笑,毫不避人地诽语道: “果然,心里边有狗屎的人,看什么都是狗屎。” 星流云斜眼撇过来,没好气道: “毛儿还没褪完的小兔崽子,你懂个屁,这才是男人之间的正常交流!” 欧阳寻怼道: “本就不正经还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你以为人家小聪是跟你一样的地痞小流氓吗?成天就你屁话多,赶紧,说正经的!” 星流云嗤之以鼻, “就跟你是多正经的人似的,谁还不知道谁啊。” 意料之中的,没人搭理他。 欧阳寻小心翼翼问道: “那在你看来,我们还招惹她吗?” 萧聪煞有介事回答说: “当然得招惹了,要不然,这日子过得多无聊啊!” 星流云竖着大拇哥,挤眉弄眼道: “这才是我辈之风范!” “不怕节外生枝吗?”欧阳寻问。 萧聪微微一笑, “想要穿过这古周平原,若说跟他们那边的人不碰头估计是不可能的,反正早晚都得碰上,不如提前跟那小妮子攒点交情,日后若真碰上,也不会显得太过生分。” 欧阳寻点点头, “说的有道理。” “那你想怎么招惹她?”星流云兴致勃勃地问道。 萧聪直眉轻佻, “怎么,你有兴趣?” 星流云拍着胸脯当仁不让道: “你要是有需要,哥们我绝对义不容辞啊。” “行,那就你了!”萧聪爽快道。 “为什么是他啊!”鸿翔表示不解,也表示不服,“我看欧阳寻都比他靠谱。” 欧阳寻不高兴了, “你说的这话,怎么我听着不太对味儿啊,什么叫欧阳寻都比他靠谱,怎么,我办事很不靠谱吗?” 鸿翔认真摇摇头, “我没那意思,就是随口一说,其实我想说你才是不二人选。” 欧阳寻这才得意一笑,算是满意了。 萧聪摆摆手,笑道: “这事儿你们谁都别争了,就得让星老大来。” “为什么啊。”欧阳寻和鸿翔异口同声地问道。 萧聪表情精彩,调笑说: “因为他演技高啊!” 鸿翔和欧阳寻相继点头,关于逢场作戏这件事,众人里面确实没有人能跟星流云一争高下的,不得不心服口服。 一听见萧聪对自己的演技如此中肯,已经达到力排众议的地步,星流云更加高兴了, “小聪,有什么计划说出来,哥们绝对包你满意!” “我跟那小妮子说我是九叶门的人,跟着师父来此采摘草药,明天你就扮我师父,咱们再去会会她。” 星流云打了个响指,信誓旦旦, “没问题,咱哥们的演技,绝对瞒天过海天衣无缝!” 鸿翔斜眼怀疑道: “你懂修真?” 星流云也不躲闪,大大方方说道: “修真不会,用毒倒是有一手。” 萧聪大大咧咧道: “足够了,明天我负责跟她胡搅蛮缠,你只负责故弄玄虚就成。” 这件事情就此商定,当天下午,萧聪布下法阵画皮帮星流云改头换面,让他成为一个身材单薄,胡子灰白的中年人的摸样,星流云面色古井无波,别说,还真有那个深不可测的味儿。 晚饭过后,两人又对了下口风,并钻研了一些关于药学的知识,可星流云始终保持着那种高深莫测生人勿进的姿态,萧聪不解,问他为何,他只是平静回答说: “身为一个合格的戏子,就要懂得提前进入状态,不疯魔不成活,人戏不分,那才是最高境界。” 第四百四十九章 比试 第二天一大清早,萧聪和星流云就出发了,其他人谁也没跟着,连鸿翔也被萧聪命令乖乖地呆在广寒宫里,因为演戏演全套,他们师徒俩要跟那少女来一个货真价实的不期而遇。 萧聪在前,星流云在后,萧聪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左右抽打着为师父开路,殷勤有加,星流云在后边倒背着手走着,一脸严肃。 在密不透风的雨林中足足走了有近一个半时辰的时间,绕过一棵约莫有五六人合抱之粗的老树,萧聪眼前一亮,因为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头戴斗笠身披斗篷的姑娘,虽然脸上带着面纱,但从身段和那双眼睛上来看,就是昨天的那个少女。 萧聪丢下师父,兴高采烈地跑到少女近前,难掩心中喜悦, “真的是你啊,这么巧。” 少女眼神诧异, “怎么又是你!巧什么巧,你是不是在跟踪我!” 萧聪一脸无辜,辩驳道: “我哪有,我都在这儿逛了一早晨了……” 话没说完,但身后传来一声甚不满意的“咳嗽”,萧聪面色一变,赶紧退到一边,低头惶恐道: “师父。” 星流云神色淡淡,语气略显严厉, “遇见点小事就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萧聪头埋得更深了,低声回应道: “徒儿知错了,师父。” 星流云又是一声轻哼, “这就是你昨的那位姑娘?” 萧聪唯诺不改,头也不敢高抬,只答了声“是。” 星流云点点头, “是棵好苗子,难怪你整夜念叨。” 萧聪低着头,恨得咬牙切齿,无中生有,空穴来风,星流云这丫的,可算是找着机会消遣他了。 星流云轻抚了抚颌下胡须,冲少女微微一笑道: “我这徒儿素来莽撞不懂规矩,若是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姑娘,在下就在这儿向姑娘赔个不是,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少女随意笑笑,打趣道: “不懂规矩,我倒觉得他心里的条条框框挺多的。” 星流云又歉意一笑, “姑娘说笑了,都是些古板道理,我一手带大的徒弟我自己心里清楚,看书看傻了,总觉得书里面说的什么都是对了,殊不知世事变迁,认知也应该与时俱进才对。” 少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戏笑道: “既然他是你一手带大的徒弟,他什么情况你都知道,那为什么没有及时拨乱反正呢?你这个师父,做的很不靠谱哦。” 萧聪猛地抬起头来,疾声浅叱道: “怎么跟我师父说话呢!” “住嘴!我让你说话了?” 星流云面色严厉,口气生猛,只一句话,便把萧聪训得抬不起头来,只能小声认错道: “师父莫要生气,徒儿知错了。” 少女放声嗤笑, “带着这么个不看头势的榆木脑袋修行,挺无奈的吧。” 星流云摇头轻叹, “人虽然是一根筋了点,但忠孝却是不折不扣的,天分也还算高,就是还缺点经历来开窍,总的开说,也还说得过去。” “哦,忘了跟姑娘自报山门了,”星流云作揖道:“在下李慕三,系九叶门别字辈传人,敢问姑娘师出何门?” 少女笑容微冷, “无山无门,家舍鄙陋,不足以为外人道尔。” 星流云微微一笑, “既然姑娘不愿过多透漏,那在下也不强人所难,不过看姑娘采毒手法娴熟,还是想要与你探讨一二,还望姑娘不吝赐教。” 说着,又作了一揖。 少女冷笑, “哦,我明白了,先礼后兵,昨天小的在我这儿没捞到好,今个带着老的找场子来了。” 萧聪仓皇失措无地自容,星流云镇定自若云淡风清。 “姑娘此言差矣,同道中人之间的正常交流,怎么到了姑娘嘴里,就成了这般令人不齿的事情,姑娘莫不是怕才学不够失了架子,没关系,我们不会笑话姑娘的。” 少女笑容灿烂道: “激将法?没用,本姑娘没别的意思,就是不想遂了你们的愿,你能怎样?哼!” 星流云几声蔼然轻笑, “无妨无妨,反正不愿与我等交流,是姑娘你的损失,不过,既然是同道中人,我倒是不介意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创儿,把咱们的东西拿出一件来给这位姑娘瞧瞧。” “是。”萧聪恭恭敬敬地从袖里掏出一袖珍小盒,递给少女,道:“姑娘,这是我师父亲手炼制的七阴曲巧丹,望您过目。” 少女接过袖珍小盒,看了看,又递回给萧聪, “你来打开!” 萧聪无奈一叹,一般拿过袖珍木盒,一般嘟囔道: “这么小心,有啥意思,人与人直接的信任都到哪里去了!” 说着已经把木盒打开,再次递给少女, “喏,有暗器吗?” 少女没什么表示,只是笑嘻嘻地从萧聪手里把打开的木盒拿过来,移到鼻下嗅了嗅,眉头微皱细细回味,而后又低头嗅了嗅,面色开始认真起来,抬脸问星流云道: “这是你做的?” 星流云不说话,只是倒背着手,微抿嘴角,像个不世高人般轻轻点了点头。 少女又闻了闻那枚丹药,娥眉轻蹙,小声自言自语道: “没想到外面的炼药技艺已经这么高了,随便碰见个人就能拿出这等货色。” 萧聪闻言,小人得志, “哼,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吧,我师父都说了,不跟我们交流是你的损失,你还不信!” 少女撇撇嘴, “这药又不是你炼出来,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我以后也能炼出这样的丹药……” “再说了,你师父让你说话了吗!” 少女再次将萧聪怼了个哑口无言,这时候却听见星流云轻飘飘地出来撑腰道: “姑娘此言差矣,我徒儿为人虽然是轴了点儿,但其炼药天赋决不在我之下,假以时日,成就必然在我之上,所以炼出这样的丹药,哼哼,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少女冷笑, “连析毒草都不认得的家伙,还谈什么炼药天赋,真是笑话!” 星流云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来,看得萧聪一阵哆嗦,萧聪也没想到昨天随便找的一个借口,竟然成了给自己今天挖的大坑,这一下子倒好,可算是百口莫辩了。 却不料少女火上浇油道: “这枚丹药是不是出于您手还说不定呢?我又没见你亲手炼制,若是拿了别人练的丹药来坑蒙拐骗,也说不定!” 萧聪顿时火冒三丈, “你说我可以,不能这么说我师父,我师父虽然不是什么宗师巨擘,却也不是欺世盗名之徒,容不得你如此诽谤!” 少女明眸狭长,更显尖酸刻薄, “哟哟哟,义愤填膺振振有词,说的跟真的一样。” “你……“萧聪被气得浑身打颤。 星流云将一只手放在萧聪的肩膀上,笑道: “人家姑娘说的没错,空口无凭,这丹药又不能自己开口说话,当然也不能证明是咱们炼的,莫动气,莫动气,不值得。” “可是,师父……” 在星流云眼神示意下,萧聪猛地住了口。 星流云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 “姑娘,按理说,我不是你的师长,不应该对你的言行品头论足,但作为一个过来人,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修行不易,切莫太过张狂,平庸之人大多荒于一个懒字,杰出之人大多败于一个傲字,不管一个人起点有多高,兢兢业业最好,多一点敬畏,少一点浮躁,这样,慢慢地,你才能体会到修行的真意,其实对于整个天地而言,你我都不过是蝼蚁罢了。” 少女面无表情地看着星流云,半晌, “你这老家伙好是道貌岸然,说话一套一套的比你这呆徒弟还可恶,你不是要比吗?那咱就比比,本姑娘今天就用真本事封了你这张破嘴!” 萧聪见奸计得逞,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强压着心里的兴奋,义正言辞道: “比就比,谁怕谁,但你先得跟我师父道歉,什么道貌岸然,要封了谁的嘴,这是你一个小姑娘家跟前辈说的话吗!” 少女一听,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 “好!只要他赢了我,我就跟他道歉!” 萧聪亦是豪情万丈, “行,那就一言为定,要是我师父赢了,你就跟他道歉,要是你赢了……” 话没说完,便见星流云的巴掌毫不留情地扇了过来, “小兔崽子,什么时候轮得着你给老子拿主意了!” 萧聪双手捂头,满脸委屈却一声不敢吭。 星流云翻书般换上一副好脸色,微笑道: “那姑娘想怎么比?” “真操实练见真章!” 萧聪话音刚落,“啪”脑袋上接着就被星流云扇了一巴掌, “我让你说话了?” 萧聪都快哭了。 少女几声冷笑, “在这种地方生火架炉,怕不是疯了,还真是个榆木脑袋!” 又认真想了一会儿, “这一次我们不比炼药,比配药,就地取材,不但要能配出毒药,还要配出解药,配制的毒药要留给解药一些时间,不然看不出谁配的毒药更厉害,谁配的药更毒,且能解得了就算谁赢,怎样?” 星流云面不改色,笑道: “好,就依姑娘所言,创儿,那就由你跟这位姑娘先行比试一下吧,帮姑娘热热身。” 萧聪抱拳一拜, “是,师父!” 可这样一来,少女不乐意了, “嗳,不是你跟我比吗,派你徒弟出来跟我比算怎么回事?莫不是为了报刚才的不敬之仇?不是一类人不进一家门,小心眼的徒弟果然有一个小心眼的师父!” 星流云呵呵几声笑,挑眉问道: “怎么,姑娘怕了,是不是觉得要是输在在下手上还情有可原,要是输在在下这呆徒弟手上,心里边过不去这道坎儿啊。” 经过这一系列的交锋,少女早就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冷静,此时咬牙切齿道: “好,本姑娘今天就先要了你这呆徒弟的命,再去撕了你这当师父的脸!” 萧聪气哼哼道: “说什么大话,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言毕,两人开始热火朝天地忙活起来。 事情虽然有所波折,但终究还是在萧聪的掌握之中,他对此早有准备,为了今天这场比试,他昨晚可是一夜没睡,近乎是翻遍了姜采君收藏的书籍,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竟然找到一本专门记载古周平原的名录,上面详细写着很多能从古周平原常见毒物的采集方法和处理过程,而在另一本手札上,萧聪又看到了几种用这些毒物配药的药方,由此看来,姜采君当年也曾到这古周平原上的雨林里逛了一趟,这本手札,应该就是那时候写的。 炼药师这一行当,虽然名字上是叫做炼药师,但其实配药也是一门十分重要的手艺,一名修真者,若配药这门手艺没学好,那炼出来的丹药可能也好不到哪儿去,因为配药是炼药的基础,炼药是配药的升华,药配的越好,经过熬炼之后效果才会越好,炼药手艺若是没修好,把配药手艺修好了也是不错的一件事情。 萧聪的记忆力一向异于常人,虽不敢说过目不忘,但用一夜的时间把那古籍和手札上的所记录的东西完完全全背下来外加一些浅薄的理解,丝毫不成问题,所以此时现学现卖,心里一点也不紧张。 环视四周,仅仅几眼,就把周围的植木蛇虫认了个七七八八,结合昨晚学来的东西,在心里仔细磨合了半晌,敲定主意,随即分别从袖子里和怀里取出几样东西,走向一边,用书中记载的方法,小心翼翼地采集起来。 不远处的少女亦是一丝不苟,灵活的十指不停翻动,每一个步骤看上去都是那样娴熟。 不消片刻,萧聪采集完了所需要的药品,开始配起药来,他先是拿出一面像盘子一样的东西,不过整面盘子是被分开的,宛若众星拱月,中间的那一块比较大,四周分布规律的几部分都比较小,每一个部分之间又有一细长的通道,通道上面又紧贴一张金属质的薄片,能上下抽动,看样子是调节用的,他把每一条通道都关紧,然后将其放在一边。 接着,他又拿出一对用来研磨药品的钵杵,虽然说是钵杵,样子看上去也像钵杵,但这玩意儿的作用应该跟寻常钵杵大有区别,寻常的钵杵接触面都是力求光滑无痕,而这套钵杵接触面却尖刺细密,另外,杵杆上还有一满是尖刺的面,像家里用的搓板。 萧聪先拿出一枚坚果样的药材,紧紧捏在指尖,在那杵杆像搓板一样的地方来回擦,由坚果搓下来的细细的粉末就这样顺着一道沟槽流进了钵腔里,然后他又来回碾转杵棍,将已经成粉末的药物更细致地研磨了一边。 然后,他又取出方才用于收集液体毒液的小药瓶,一个个地打开塞子,将他们分别倒进圆盘上那些规律分布在月亮周围的星星里,每颗星星里的毒液用量不一,萧聪小心翼翼地将那些金属质的薄片往上抬,每一片薄片往上抬的高度也不一样,这样一来,毒液由星星流进月亮的速度也就不一样。 随着各种毒液的不断涌入,萧聪轻轻将那些研磨后的药粉洒进月亮里,粉末与药液混在一起,药液将粉末迅速溶解,整面月亮也就变了颜色,随着药液的不断涌入,药粉的不断撒入,混合后的药浆的颜色也不断地发生变化,最后变成了一汪紫红色,不过这还没完,萧聪右手一捻,一朵火苗自指尖窜起后在药浆里燎了一遍,仅仅只是一瞬而已,紧接着又是一股子浓烟升起、消散,再看那药浆,竟然又变成了无色。 少女那边的操作相比之下就比较简单,她只是将几种草药一股脑扔进药臼子里捣碎,然后用滤出残渣,将残渣与另外一些药液混在一起,又从小瓶子里倒几十只红蚂蚁进混合物里,那红蚂蚁在里面钻来钻去,咬来咬去,竟把这本来糙的可以的渣滓搅成了浆糊! 然后少女又倒了一些从树皮上刮下来的粉末到里面,那蚂蚁竟全部被溶解了。 萧聪配药时精神不是很专注,情不自禁地偶尔往少女这边看一眼,少女的配药手法简单粗暴,像星流云这样的外门汉肯定看不出这里面的道道儿,可萧聪之前对此有过恶补,自然多少能看出一些,他知道,少女的配药方式不是难在手法上,而是难在各种药物的配比上,别看她是将很多药物一股脑全倒进了药臼子,但这里面的学问可就大了去了撇开各种药物的用量不说,单说药物利用这一方面,就足以让人望尘莫及了,让不同药物里相斥的成分相互抵消,从而只留下需要的成分,这对药物的理解和活学活用,可不是十年八年就能练出来的! 萧聪配完了毒药,然后就开始配置解药,基本上还是重复方才的流程——研磨,混合后再加点别的手段,只用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解药就配成了。 而这时候,少女那边也差不多是刚刚收工。 萧聪拿着刚刚配好的毒药和解药,问道: “依姑娘看,该如何试药?” 少女笑容格外灿烂, “还能怎么试,自己吃就好了。” “啥?”萧聪闻言大惊,失言道:“这也太狠了点吧!” “你自己配药自己不敢吃,还有谁敢相信你!” “这算什么道理!“ 少女笑得轻蔑,挑衅道: “怎么,不敢了?” 萧聪面露为难之色,低头想了一会儿,问道: “要是我配制的解药不管用,你会救我吗?” 少女哂笑, “你牛逼哄哄的师父在这儿,哪轮得着我救!” 萧聪叹了口气, “好吧!” 说着,一仰头便将自己配制的毒药吞了下去。 少女见之,略感意外,也毫不犹豫地将自己配置的毒药倒进了嘴里。 这边萧聪已经开始呕出黑血,眼前发黑,身子晃了晃,来不及吃解药就要往后倒,星流云眼疾手快,身影一闪,一手托住摇摇欲坠的萧聪,另一只手将从萧聪手中掉落的解药接住,然后不由分说地将解药倒进了萧聪嘴里。 萧聪悠悠醒来,在星流云身上椅了会儿,而后站直身子,抹掉残留在嘴角的鲜血,微微一笑,跟没事人一样。 少女那边也已经恢复如常,只是脸色看上去略显苍白,眼神有点黯淡,他先是蹲下身来,在自己吐出的那滩血上撒了些白色的粉末,观察一会儿,然后慢慢走到萧聪吐出的那滩血跟前,在其上面撒上一些白色的粉末,粉末慢慢变色,赤橙黄绿青蓝紫都有,只是占的比例不同。 少女回头又看了自己那一滩血一眼,神色略显扫兴,双臂撑着膝盖站起身来,颇不情愿道: “你赢了。” 萧聪歪了歪头,呆呆问道: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能跟我说说吗?好歹让我赢得心服口服啊。” 任谁都受不了萧聪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贱人习气,少女瞥了萧聪一眼,而后懒懒道: “这是我们祖传的辨毒粉,颜色越深表示毒性越强,颜色越多表示毒性越复杂,也就越难解,你的毒药辨出来的颜色比我的多两种,虽然我的毒药辨出来的颜色深,但你的更复杂,所以还是你赢了。” 萧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喃喃道: “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而后抬起头来,讪笑道: “能不能送我一点,哦不,是换我一点,有了这东西,以后就能很容易地知道自己的技艺有没有进步了。” 少女撇着嘴剜了萧聪一眼, “想的美!” 萧聪不解, “为什么呀?” “祖宗规定,这是不传秘术,拿什么都不换!”少女决绝回道。 萧聪撇撇嘴, “不换就不换,真当是什么好东西呢!” 少女不理会萧聪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酸性,转过身来对着星流云一揖到底,恭敬道: “晚辈之前对前辈多有冒犯,在此赔罪,还望前辈不要介怀。” 星流云捋着灰白胡须抿唇一笑, “姑娘言重了,快起来吧。” 第四百五十章 以德服人 少女缓缓站起,身体显得有点摇摇欲坠。 星流云疾目如电,自然捕捉得精准,因问道: “姑娘可是不太舒服?” 少女摇摇头, “没什么,大概是刚才的毒药毒性确实是烈了些,休息一会就好了。” “这样不难受吗?”萧聪面露不忍,“我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有点头晕恶心吧,想吐就吐出来,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估计是念着萧聪此番言语出于好心,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少女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略带敷衍地回了句, “没事,过一会儿就好。” 星流云微微一笑,蔼然道: “创儿,把为师炼制的解毒丹药喂姑娘服一粒。” “是,师父。”萧聪依命行事,从袖子里摸索一阵,取出一粒浅黄色的丹丸来,幽香弥漫,这当然是从姜采君的弥芥里取出来的,只是萧聪左手掏右边袖子的反常动作少女没有察觉罢了。 “给,吃了吧,保你药到病除!”萧聪像个孩子般将丹药递给少女,一脸天真无邪。 少女接过丹药,将信将疑,先是面色略带凝重地闻了闻,而后才放进嘴里吞了下去,丹药入喉,口齿留香,她闭着眼睛静默了一会,面色平静,呼吸绵长,苍白的面颊渐渐染上红润之色,少顷,睁开眼睛,那双好看的眸子此时已经变得清亮无比。 “前辈炼药技艺果然高明,随便一颗丹药,仅仅几个呼吸,竟然将我身上所有的顽毒都化掉了,这真的是……”少女一时找不到什么语言来形容,但很明显的是,她很高兴。 星流云像个得道高人般云淡风轻地摆摆手,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见此师徒行事如此高风亮节,回想之前种种,少女明显感觉自己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所以面子上有点挂不住,此时倒成了那羞嗒嗒的小女孩,怯问道: “敢问前辈,外面的人都象你们这么好吗?我听说外面的人很坏啊,各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行事不择手搭段,难缠的很。” 星流云笑着摇摇头,意味深长道: “唉,你说的没错,外面的人心,的确是乱的很呐,但人心乱不代表人心坏,乱一点终究比坏一点好的多,人嘛,总是有私心的,这很正常,至于你说的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人,也有,而且有很多,他们大多数还很虚伪,让你初次见面留下的第一印象啊,还是个很好的人,那些第一印象很简单肤浅,感觉不是那么好的人,往往心地反而善良,就像我这傻徒儿,呵呵,遇人不淑在外面一向被视为常事,至于能不能遇上一个好人,那就真得看运气喽。” 少女吃吃笑了起来, “按前辈这一说法,我倒有些分不清了,您徒儿给我的第一印象确实不太好,但您给我的第一印象却很好啊,那你们两个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呢?还是说一个坏人带了一个好人,正在将这个好人慢慢地变成坏人?” 星流云哭笑不得, “你个女娃,还真是古灵精怪,我要是坏人,会把刚才那些话告诉你?坏人哪会抹黑自己,再者说了,这孩子跟了我这么些年,打小就跟着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看他那呆样儿,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吗?” 少女小嘴一撇, “那可不一定!” 萧聪赶忙出口辩驳, “姑娘你可不能这么说,我师父人很好的,你刚才对我师父出言不逊,我师父非但不责怪你,还帮你解毒,就算是在外面,我们一向也是这样的,看见需要帮助的,能帮的就帮一点,师父常说,修行不易,能多积点德就多积点德,说不定老天开眼,能给点甜头儿呢。” 少女听见这憨傻话语,忍俊不禁,看了星流云一眼,又转回脸来问小聪道: “若是老天真的开眼,能给你点什么甜头儿呢?” 萧聪搔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回道: “那岂不是多了去了,比如未来某一天我想炼一颗逆天丹药,老天爷知道我一心向善,说不定就会在降下雷劫时对我网开一面。” 少女哈哈大笑, “你这人,还真有意思,八字没一撇的事儿,说的那么一本正经,也不觉得臊得慌。” 萧聪梗着脖子据理力争, “你知道什么,我说这话自有我说这话的道理,我有一本秘籍,我师父说了……” “创儿!”星流云疾声制止,萧聪面色一变,赶紧将嘴捂住。 少女眉眼弯弯,像只小狐狸般笑了起来, “接着说啊,你怎么不说了,什么秘籍呀,前辈对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想吹个牛皮,可师父他老人家看不下去。”萧聪一口否定。 少女哂笑道: “之前还说什么诚心交流,结果却还是藏着捏着,哼,虚伪!” 萧聪哑口无言,转脸看向星流云,却见星流云勉为其难地向少女扬了扬下巴,萧聪领意,从怀里掏出本古籍来,递给少女,无精打采道: “喏,就是它了,我师父说了,要是能在二十岁之前把这本书参会,日后登临九品绝巅指日可待。” 少女嘻嘻一笑,接过书来,仔细翻阅。 事情办得越来越顺利了,这一切依旧在萧聪的掌握之中,其实这一切都是计划好了的,是人就难免会有好胜心,有了之前的出色表现,此时的少女肯定对萧聪兴致盎然,听说其身上藏着一本足以让这个榆木脑袋一鸣惊人的秘籍,她会不想讨要过来看看,争取以后超过萧聪?她要是没这好胜心,他还修行个毛线啊! 萧聪正是抓住了人性中普遍存在的弱点,才让她一步步走进自己的陷阱里。 少女聚精会神地看着古籍,娥眉轻蹙,不时歪头,每翻一页都很慢很慢,翻完这一本古籍,就用了大半个时辰。 她抬起头,皱眉问道: “这本书,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萧聪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在外面一处地方捡的。” “嗯?是吗?”少女紧紧盯着萧聪的小脸问道。 萧聪的脸色开始变得有点不自然, “是……啊。” 少女扁扁嘴, “不会说谎就别说谎,就算你不打算告诉我我也不会追问你,但骗人,永远都是一件很令人反感的事情。” 萧聪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般垂下头来,闷闷不乐。 少女将古籍放在鼻子下用力闻了闻, “这是从古墓里边拿出来的吧。” 萧聪闻言大惊,失声道: “你怎么知道!” 一旁的星流云猛一拍脑门儿,生无可恋道: “我这傻徒儿啊,她那是坑你呢,你怎么就这么没点心眼!” 果然,少女得逞,像个小狐狸般笑了起来,洋洋得意道: “看吧,还是你师父精明,以后多学着点。” 萧聪偷偷看了眼星流云,小声道: “这本书虽然是从古墓里拿出来的,但可不是偷的,我们进去的时候,那墓已经空了,这本书还是很巧合很巧合才捡到的,估计是他们无意中掉下的吧。” 少女满不在乎, “就算是偷来的又能怎样?人都死了,还抱着这些好东西不放,这些人就是在作孽!留给后来人,那得是多大的一桩机缘呐,本来就是应该用来造福大众的东西,就该拿来造福大众,所以这件事办得没毛病!前辈,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星流云干瘦的脸上挤出一丝分外难看的笑容,回道: “姑娘说的极是。” “既然前辈也这么认为,那就让我手誊一份儿吧,造福大众嘛。”少女的笑容愈显狡黠。 萧聪一听这话直接懵圈, “你……” “怎么,我说的有错吗?” 星流云脸色是吃了屎一般的难看,痛心疾首地冲萧聪摆摆手, “算了,让她抄一份儿吧。” 萧聪咽了口唾沫,就这样呆呆地看少女随手从一旁的掐来一摞大青叶子,又从另一棵树上折了一段手指粗细的枝杈,用小刀三下五除二给削尖了,以其作笔,在大青叶子上奋笔疾书起来。 笔尖所过之处,大青叶上就会显化出朱红色的字迹,看上去倒也算好玩。 萧聪慢慢凑到星流云身边,小声问道: “师父,我怎么感觉咱们被这小妮子骗了!” 星流云努力压低声音,训斥道: “还不是因为你嘴快!” 萧聪嘟嘟嘴, “那是咱们的东西,让不让她抄完全由我们说了算嘛。” “你说的容易,九叶门的名声就这么败在咱爷们手里了?百年之后怎么有脸去下面见祖师爷!” 少女一边写一边冷笑,头也不转漫不经心道: “想说什么不妨大大方方地说,在背后咬人耳朵可不是名门正派所为哦。” 萧聪和星流云便不说话了。 少女的抄写速度极快,只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时间,便把整本古籍抄完,她将那一摞叶子仔仔细细地收起来,而后将古籍递给萧聪,还不忘说着声“谢谢。” 萧聪将古籍重新收起,也没什么表示,还是那副木木的样子,倒是少女主动说道: “这么一本珍品古籍,我也不能白抄你们的,说吧,你们来古周平原到底是干什么的,能帮的我一定帮你们。” 萧聪和星流云对视一眼,没想到少女竟然这么直接,星流云试探着问道: “若我师徒想要顺利穿过古周平原,姑娘是否也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少女看上去分外诧异, “穿越古周平原的去荒芜之地?你们去荒芜之地干什么!” 星流云面露为难之色, “这个……姑娘还是不要问了。” 少女斟酌片刻, “行,不问就不问了,反正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到那地方去基本上是九死一生,不过这件事我得回去问问,我是没那个本事送你们过去,要是有人愿意送你们过去,我一定会把他介绍给你们的。” 萧聪跟着星流云作揖一拜, “那就先行谢过姑娘了。” 少女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不用谢,成不成也不一定,嗳,对了,你们非要穿过古周平原吗?” 星流云目光坚定, “此行非去不可。” 少女点点头, “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不过若是办不到,你们也不能怪我哦。” 星流云脸上堆笑, “那是自然,姑娘能出手相帮,就已经不错了。” 少女仰头看了看,道: “时间不早了,今天就这样吧,咱们就此别过,明天还是在这里,我回一个准信儿给你们,咱们不见不散。” 星流云点点头, “不见不散。” 少女转过脸去,萧聪突然喊道: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少女转回脸来,俏皮问道: “为什么非要知道我的名字呢?” “相识一场,连名字都不知道,怎么能算是朋友呢!” 少女嘴角越扬越高,而后扑哧一笑, “我叫阿紫,紫色的紫。” 言毕摆摆手,道了句“再见。”便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阿紫……”萧聪小声重复,然后高声喊道:“我记住了!” 没有回应,只是传来一阵银铃般动听的笑声,连那道身影,也一下子隐没到红花绿叶里了。 星流云凑到近前,狎昵道: “我的乖徒儿啊,为师看你印堂隐隐发红,近来可能要命犯桃花哦。” 萧聪反手毫不留情地给了星流云一巴掌,笑骂道: “吃屎去吧你。” 星流云捂着脸,吹胡子瞪眼道: “你这个孽徒,这是要欺师灭祖吗!” 萧聪嗤然冷笑, “行了,知道你敬业,戏演完了,该出场了,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说完,抬腿往回走去。 星流云在后边嘟囔道: “你说演完了就演完了,我还没过够当你师父的瘾呢!” 可这终究不是他能说了算的,于是过完了嘴瘾,星流云便抬腿向已经走出很远的萧聪追去。 刚回到广寒宫,欧阳寻见萧聪出现便站起身来迫不及待问道: “事情办得怎么样?” 就在萧聪微微一笑的空挡儿,星流云不满地嚷嚷道: “急什么,不知道应该先让人坐下,端杯茶来奉上,然后慢慢讲?” 欧阳寻不愿跟星流云这个二百五一般见识,连看不往这边看一眼,却还是扶着萧聪慢慢坐了下来,正好地上有尹诺自己沏的一壶茶水,他随手倒了一碗,端给萧聪。 萧聪接过茶碗,仰头喝一口,说实话,跟那叫阿紫的小姑娘扯了这么长时间的皮,他还真有点渴了。 星流云又不满地嚷起来, “怎么说我也是这次的功臣,怎么不知道给我也倒一杯!” 欧阳寻重重叹了口气,再次拾壶倒了一杯,递给星流云,不耐烦道: “给!” 星流云邪笑着接过茶碗,满意了。 萧聪清了清嗓子,说道: “事情总的来说,办得不错,多亏了星老大精湛的演技,还有随机应变的处事能力,事情才能进行得这么顺利。” 星流云讪讪一笑,谦虚起来, “主要还是你的计划好,先礼后兵,巧设疑窦,欲扬先抑,以德服人,高,实在是高!” 欧阳寻有点吃惊, “这么多套路,你俩是怎么搞得,快说来听听!” “是这么回事儿……” 星流云嘴快,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萧聪喝着茶,静静地听星流云把事情讲完,抿唇笑道: “现在来看,古周平原上确实有一个炼毒的传承,而且还很强大,不然,不会出现能够横穿这片雨林的人。”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准备?”欧阳寻问道。 萧聪挑眉, “准备,什么准备?” “你想啊,这些人又不是傻子,决定帮你横穿古平原之前,肯定得先对你们调查一番,只是明面上没说出来而已。” 星流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这话说的有理,那小妮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萧聪莞尔一笑, “这个不是什么难事儿,只要你们几个这段时间呆在法阵里不要出去就好了,我对我自己的技术有信心,就这座匿影藏息阵,除非有特别高超的手段,否则,离阳境以下的强者根本就发现不了。” 鸿翔窘着一张小脸, “啥?那岂不是得闷死人!” 星流云像个长辈般出言训斥道: “小不忍则乱大谋,忍忍能怎么滴!” 鸿翔气势不落星流云半点, “站着说话不腰疼,被软禁的又不是你!” 萧聪和颜悦色道: “鸿翔,就当作是帮哥哥一个小忙,姑且先忍一段,好不好?” 哪知鸿翔连想都没想,直截了当地回了一声:“好!” 星流云目瞪口呆, “为啥他跟你说话就那么好使,我跟你说话你就总是跟我对着来!” 鸿翔人畜无害地嘻嘻一笑, “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不惯你。” 星流云被气得咬牙切齿,恨恨道: “得亏本少爷现在脾气好,要是搁从前,非让你扒层皮不可!” 对于星流云的恐吓,鸿翔一点不怵,伸着舌头“略略略”做了一阵鬼脸,让星流云一点辙都没有。 在广寒宫里扯了一会儿皮,萧聪又去看了眼无根种,它还是老样子,深红色万生土上只漏出一点拇指肚大小的芽孢,颜色倒是绿的可以。 从这样小的一颗芽孢长出一尊古仙,也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它是会直接长成一颗古仙摸样的树,还是长出古仙摸样的果实,抑或说以其他形式出现也说不定,这个在古籍上没有看到过相关的记载,所以引得萧聪浮想联翩。 然后,他又到幽女神回太古的那座法阵群旁呆了一会儿——仅仅是呆了一会儿,因为他也不知道里面的幽女正在经历着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到这边来,好像是不由自主地就走过来了。 最后,日薄西山之时,他又回到法阵,晚饭之时随便吃了几颗果子,便半躺在那儿看起书来,他不想说话,也没有了平常那种激情,无精打采的,隐隐中总结觉得近段时间要发生什么不一般的事情,可思来想去,又找不到哪里不对劲。 所以这一夜他很早地就睡下了。 翌日清晨做完早课,萧聪和星流云再次来到昨天跟阿紫约好的地方,等了又等,时间已到晌午,却依旧不见有人来,期间师徒俩也曾商量,是不是被放鸽子了,可有之前欧阳寻的提醒,二人还是认为这是对方对他们的考验,借以观察他们人后的言行,所以丝毫不敢怠慢,心照不宣地一直照着昨天的风格来,未出一丝纰漏。 这样没有观众的自导自演比昨天在阿紫面前唱双簧还要累,眼见星流云越来越不耐烦,萧聪赶紧采摘鲜果来孝敬,靠近其身边时低声说道: “要是真等不下去了直接走就行,我跟着你。” 星流云低声回答道: “没事儿,再等一会儿。” 时间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连萧聪都快没耐心了,这时候,却隐隐听见林子更深处传来一阵细细簌簌声,二人面面相觑,他俩经验都不是一般的丰富,此时一听便知道,来人不少。 可他俩并没有急着轻举妄动,因为心里都明白,对面是丛林狩猎的老手,想在这么小的范围内从他们手上逃之夭夭,基本上算是痴人说梦,与其贸然逃离,倒不如呆在这儿把戏演下去更为明智,说不定是场误会呢。 不消片刻,眼前不远处的花叶被轻轻拨开,从中显现出一名窈窕女子的身影,她的打扮跟昨天的阿紫一样,头戴黑色斗笠,脸上蒙着面纱,身披绿色斗篷,手上还带着轻纱手套,脚上穿着的,是简直一模一样的云纹鹿皮高筒长靴,只是那双眼睛,让人感觉到明显的生人勿进。 少女后面还跟着六名着装简单的年轻人——身着清一色的皮质劲装,头上戴着斗笠,脚上踩着寻常布靴,未蒙面,也没带手套,打眼看上去,地位应该比那女子低了不少。 一行七人始一出现,便将萧聪和星流云团团围住,星流云看着这一个个面无表情的家伙,阴阳怪气地说了声: “来者不善啊。” 第四百五十一章 白莲寨里有伽音 面对这七名星流云口中的来者不善之人,两人表现可谓是又惊又惧,但却没有半点要动手的意思。 为首的女子往前走几步,开口问道: “你们两个就是与阿紫约好的人?” 星流云拱手作揖一拜,不卑不亢道: “正是,不知姑娘是?” 女子对星流云的问题表示忽略,答非所问道: “阿紫迟迟不来,你们为什么还没离去?” 星流云莞尔一笑, “既然是约好的事情,又怎么能轻易爽约呢,不过是多等了一些时间而已,想来是阿紫姑娘临时有什么事情耽搁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况且,是我师徒二人有求于阿紫姑娘,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未免有点太不诚心了。” 女子因问道: “你们找她帮什么忙?” 星流云如实回答, “我师徒俩意欲穿过古周平原,奈何对这里很不熟悉,所以想找阿紫姑娘给找一个引路人,陪我俩过去。” “她答应了?” “答应愿意帮我们问一下,能不能找到她也不确定。” 女子几声蔑然轻笑, “小浪蹄子,答应得倒是干脆,也不知道留个心眼!” 紧接着又问道: “那本秘籍也是你们给她的?” 星流云笑着点点头, “正是。” 女子几声戏笑,揶揄道: “你们两个迟迟不走,倒是枉费了阿紫的一番苦心啊,为了帮你们争取离开的时间,他与我等僵持到现在,既然你俩不想走,那就随我走一趟吧,到我们那儿去见一面阿紫,也好让她对这些事情有一个交代。” 星流云知道萧聪巴不得这样,但还是想抻一下,以免露出什么马脚,于是踌躇道: “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在这里讲清楚就好了,不用……” “哪儿那么多废话,到底走不走?”女子冷冷地目光斜斜地瞥过来,如刀锋一般冷冽,就冲这两道目光萧聪就敢确信,要是他俩不从,这娘们真的敢把他俩永远地留在这儿。 星流云无可奈何地看了眼萧聪,几声干笑, “那就依姑娘所难言,我们跟您走一趟便是了。” 女子咧嘴一笑,趾高气扬道: “既然你们这么配合,那我也就不命人绑你们了,走吧。” 说完,率先转首往回走去。 六名年轻男子赶紧转换队形,分成两排,每排各有三人,将萧聪和星流云“护”在中间,为首的两人低头伸手,做出个请地手势,星流云叹了口气,理了理衣衫开始往前走,走出三步后,两排年轻男子才起步。 走在茂密不见天日的雨林里,看不见留下的任何行迹,一行九人谁也不说话,四周既没有风声,也没有虫鸣,更没有鸟叫,只有靴子扫过植草的沙沙声。 萧聪紧靠着星流云小声问道: “师父,咱这一去还能回得来吗?” 星流云冷冷道: “言多必失,祸从口出,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萧聪缩缩脖子,自此不再多言。 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走了近一个时辰,在此之前,景致虽然难以辨别,但萧聪多少还能有个大致的方位判断,他凭借方向的转换和换向后走过的路程来判断自己此时所占之地跟出发地相比大概是什么方位,可现在却觉得神智有点恍惚,看看身边的星流云,发现他的眼神愈加点迷离,而再看看两旁的年轻男子,一个个却依旧神采奕奕,他知道,这里应该就快进入他们居住的地方了,外面的这一层,是一片无色无味的毒障,萧聪也不知道姜采君的丹药能不能破了这毒障,但他不敢有什么小动作,不过回头想想,像他这样的榆木脑袋遇见突发情况做出点应激反映好像也正常,于是从袖子里摸出一颗丹药吞进嘴里,却还是表现出昏昏欲睡的表情。 这一幕自然是落进了两旁年轻男子的眼中,不过他们只是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头去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一颗六品的活神敛毒丹并不能完全克服这里的毒障,只是让萧聪多少清醒了些,不过他并没有继续吞服七品丹药,虽然他对这些身外之物从不吝惜,可这样做终究是有这样做的原因,这样半睡半醒的状态其实更好,既能掩人耳目,又能让他辨清这里的事物,也足够了,谁让给他精神力强大,记忆力又奇高呢?他相信这一趟走下来,他一定能记下走过的路线,下次若是再找来,或是以后逃跑,不会迷了路。 凭借敏锐的灵识感应,萧聪发现,这一路上有很多异常强大的存在,虽然都不是人族,也分不清是哪一种兽族或虫族,但实力皆在渡河境以上,他们静静地蛰伏在那儿,不声不响,如果照一般情况来看,他们的角色应该是一个个陷阱,只是等待着迷路的猎物送进他们的口中。 而在更远处,萧聪竟感觉到一股子更为强大的气息,这股气息强大到已经超出了他的感知范围,也就是说,最起码得在离阳境中期以上! 万万没想到,这偌大的古周平原看似人迹罕至,真实情况竟然是如此的藏龙卧虎,这么强大的实力再加上毒药的辅助,已经能跟外面的古教洞天有一拼了。 如此一来,萧聪更不敢造次,只是突然想到不知道要在这里被软禁多长时间,心里不由得有点担心,这样的情况下也没办法给欧阳寻他们一个准信,只希望晚上他们看不见他跟星流云回去不要太过着急,更不要出来寻找,否则若是这里的人被看到,只会把事情搞得越来越糟。 这片毒障覆盖面积之广超出了萧聪的想象,竟然让他们在里面逛了大半个时辰! 走出毒障,渐渐清醒,眼前景色已经大变,深林不再,入眼是一片完全由木材搭成的高屋建瓴,宫殿、角楼,神墙、阙台等无一不全,飞檐勾栏、镂空门窗,雕刻的比外面还精致,整片建筑群看上去浑然一体,让人叹为观止。 萧聪和星流云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六神无主地跟着女子往前走,一路上除了他们再看不到其他人——别说人了,连虫鸟都没有! 直到转过了神墙,眼前景象多少带了点人气儿,周围开始出现来来往往的男子女子,男子装束大多数跟他们身旁这几位一样,当然,也有极少数仪容不凡的,女子装束大部分跟阿紫一样,只是在斗篷的颜色上有些不同。 女子带着萧聪和星流云径直往前走,见到来人连招呼都不大,看上去很是嚣张,来往之人见到萧聪和星流云这两个外来人皆是纷纷侧目,面色看上去虽说不上不善,但也说不上友好,并切切私语,至于说了什么,听不清楚。 绕过角楼,拾级而上进到正中的大殿里,举目四望,见里面算不得什么富丽堂皇,既没有金银装饰,也没有玉器点缀,大殿的地板上铺着用细草编制的地毯,踩在上面松软舒服,倒是大殿东南角有一方铺满粉莲绿荷的碧水池塘,池塘中间的台子上又长着一棵七彩宝树,七彩宝树上枝叶繁盛,叶子上有蚕,枝杈上有虫,树顶上站着一只黑白相间的燕子,只不过这只燕子喙有点长,还带钩,尾巴拖着彩翎子,头顶上还有一朵肉guan。 萧聪见之,心中不禁惊异道: “逆阴古燕,想不到这里竟然会有这般生灵!” 玄真界赫赫有名的逆阴古燕,为数不多受上天诅咒的不祥之物,天性属阴,却一生都在逆阴而行,他们没得选择,因为天生就是满阴之体,后天成长中阴力还会不断增加,若是增加到一定程度,身体和灵魂便会一同归化于幽冥,跟身死道消差不多,所以在很久很久以前,逆阴古燕的祖先曾将求教于凤凰,探寻涅盘之道,凤凰不吝赐教,但凤凰一族的涅盘之术系天性所生,不能直接为逆阴古燕祖先所用,于是逆阴古燕的祖先带着从凤凰那里得来的些许收获,来到玉岚山,在不灭焰中钻研逆天改命的方法,传说是受不灭焰灵的指点,才最终悟出了逆阴之道,不过这是有昂贵代价的,正是因为有先天满阴之力的缘故,逆阴古燕生来强大,可若是逆阴而行,实力就会一步步走下坡路,得亏这逆阴古燕还是天生的诅咒之身,可以利用一些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手段将诅咒转移到对手上,所以一般情况下,若是命不够硬,也没有多少生灵愿意去招惹他们。 大殿穹顶是一朵蕊芯朝下的牡丹,也是由不知名的木头雕刻而成,抬头往上看,见正堂之上的宝座上坐着一位中年美妇,肌若凝脂,媚骨天成,轻纱敝体,凤钗银篦,巴掌脸上柳叶眉,丹凤眼,琼鼻挺俏,樱唇惑人,她慵懒地坐在那儿,侧着身子用右手撑着头,却未给人半点轻浮随便的感觉。 星流云和萧聪在大殿中央站定,因为不知道对这名美妇作何称呼,所以就只是这么站着。 押解萧聪和星流云前来的女子往前行叩拜之礼,铿锵有力道: “恭禀伽音,来人已被请到。” 萧聪一听,心道: “伽音?莫不是佛教传承?” 堂上的女子慢慢直起身来,冲女子轻挥挥手, “下去吧。”声音糯软,略带慵懒。 女子得令,退下殿去。 萧聪这才发现,整座大殿就只有这一名美妇,没有一名侍从,不过在其身旁,却有一只肥硕的橘猫。 星流云干咳一声,躬身作揖道: “在下九叶门别字辈传人李慕三,拜见伽音大人。” 萧聪赶紧跟着行礼。 “起来吧,来者是客,不用行此大礼。” 星流云闻言讪讪一笑,直起身来。 “冒昧请你们来,实在是有事相求,若有不当之处,还请见谅。” “不知伽音大人有何要事吩咐我等,只要能够办到,定当尽力而为。” 伽音一动不动地看着星流云的脸,问道: “你允紫儿誊抄的那部经文,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 星流云略感诧异,眼神闪烁了几下,刚想开口,却听得伽音口气异常平静道: “你最好不要骗我,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很重要。” 星流云欲言又止,咽下一口唾沫,定了定心,作揖回道: “不敢欺瞒伽音大人,这部经文确实是我徒儿从一座废旧的古墓中机缘巧合得来的。” “有原本吗?拿来我看看。” 星流云向萧聪使了个眼色,萧聪领意,从怀里掏出古籍,递给那只自堂上走下来的由橘猫幻化成的女子。 女子走回堂上,将古籍呈给伽音,伽音将古籍放在腿上,只翻开第一页,目光便被吸引住了,并变得含情脉脉起来。 少顷,她会心一笑,宛若六月的池莲绽放, “没错,就是他的笔迹,错不了。” 萧聪一听这话,立即想到,这名被称作伽音的美妇,说不定跟姜采君有旧,至于这旧是关于哪方面的,倒也不难猜,终究不过是男女之间那些缠绵悱恻的破事儿罢了,让他倍感诧异的是,这么些年过去,这名女子竟然能保养得这么好,可见这个地方底蕴不俗。 半晌,伽音才抬起头来,笑问道: “你们可知,这部经文是出自于谁之手?” 星流云摇摇头, “在下不知。” 伽音莞尔轻笑,轻轻抚摸着古籍,漫不经心道: “没关系,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也没必要让别人知道。” 星流与赶紧拱手作揖,惶恐道: “这部经文,莫不是您这里的东西?若是这样,还是物归原主为好。” 伽音轻轻摇了摇头, “这不是我这里的东西,既然与你们有缘,那就该是你们的,拿着好好修炼,不要辜负了写这部经文的人。” 萧聪脸上挂着简单的笑容,真诚道: “看您对这部经文挺有感情的,想来您跟那位前辈应该有旧吧,要不这一本就留着给您当个念想,给我们纸笔,我们抄一份儿就行。” 星流云闻言,赶紧冲萧聪使眼色,要是按着两人平常的表演风格,这会儿估计早就一巴掌呼过来了。 伽音忍俊不禁,掩齿轻笑道: “你这个徒弟,倒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星流云只能讪笑, “无知劣徒,说话不过脑子,若是冒犯了伽音大人,在下替他向伽音大人赔个不是,还望伽音大人莫要怪罪。” “实话实说,何罪之有?不过我也不要你们这部经文,你们留着它吧,这字里行间,不光是有那个人的思想,还有他的精神,你们拿着它,须得好好领悟。” 说着,将古籍递给那由橘猫幻化而成的女子。 萧聪从女子手里接过古籍,将其重新踹回怀里,堂上伽音轻笑道: “我听阿紫说,你们要穿过古周平原到荒芜之地去?” 星流云含笑颔首, “正是。” “去那里做什么?” “师门有令,恕在下不能相告。” “无妨,无妨,既然阿紫已经答应帮你们找一名向导,那这件事我们自然会做到,你们什么时候启程?我派人送你们过去。” 星流云强装镇定,他怎么知道他姐姐幽女什么能从法阵中苏醒,皱着眉头犹豫不决道: “这个……应该还不急,我们师徒两个好不容易来一次古周平原,自然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探寻一番,也好长长见识,所以,这件事,等到了时候,我可以找阿紫姑娘禀报您,您看如何?” 伽音笑着点点头, “这话说得有理,要不就在我这里多住一段日子吧,白天让阿紫带着你们出去探寻古周平原上的花鸟虫草,晚上来这里歇息,等你们玩够了,直接从这里启程就行。” 星流云僵笑道: “这个……怎么好意思多做叨饶,要不,我看还是算了吧。” 伽音执意挽留道: “这个不打紧,你们既然得了那个人的传承,就是我的贵宾,外面也不是那么安全,所谓客随主便,你们听我的,先住下来就是了。” 星流云嘴角不禁抽了抽,又不敢扭头询问萧聪,怕被看出破绽来,可更不敢拂了伽音的一片美意,怕惹出什么事端,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既然却之不恭,那就谢过伽音大人了。” 伽音笑道: “你也可以把你们那群朋友叫来,免得他们担心。” 星流云如遭雷击,一时没憋住, “你怎么知道!” 伽音笑容依旧和煦, “在古周平原外围,没有多少事情能瞒的住我,你们的暂居地虽然用某些手段隐去了你们的活动痕迹,但我的蛇奴已经将这些告诉我了。” 星流云瞠目结舌,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不由自主地往萧聪那边看去。 萧聪面不改色。 “还有那个小家伙,如果我猜的不错,其实你才是真正的主子吧,凭着装傻充愣的好本事,把我家阿紫骗得团团转,真觉得我们白莲寨的女人这么好欺负吗?” 萧聪粲然一笑,拱手作揖道: “伽音大人好眼力,晚辈佩服,佩服,不知伽音大人要如何处置我等,如果要置我等于死地,还请给个痛快,不要折磨我们。” 伽音放声笑起来, “你这娃娃,还真是可爱,都这时候了,还跟我打马虎眼,你知道,我不会杀你们。” 萧聪站直身子,咧嘴笑道: “那是否还有别的条件呢?” 伽音摇摇头,定定回道: “没有。” 萧聪不解, “这样一来,晚辈倒有点不放心了,我不但骗了你们白莲寨的女孩,还知道了你们的藏匿之处,大人不打算灭我的口吗?” 伽音含笑问道: “此话怎讲?” “大人应该特别痛恨欺骗女人的男人吧。” 这话始一脱口,萧聪就后悔了,这不是不打自招嘛! 伽音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色,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目光反而越来越无神起来, “不,我不恨他,我一点都不恨他。” 她的眼神重新出现了焦点,接着说道: “不过你好像对这里面的事情知道的很清楚,你知道他是谁?” 少顷,萧聪才点点头, “三千年前玄真界昙花一现的天才炼药师,姜采君。” 一边的星流云此时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儿,转脸看向伽音,面色跟见了鬼一样,此时他心里的声音差不多就是——我操,这娘们竟然跟姜采君有一腿!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伽音的神色开始有点激动。 萧聪摇摇头, “不知道,我能得到这本古籍,并不是因为我见过他,这本古籍,真的是我捡的,不过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那座墓,不是他的,他应该还活在世上。” 伽音忍不住抿起嘴唇,湿润的眼睛近乎快要溢出眼泪来,可她又慢慢垂下了头,喃喃自语道: “活不活着跟我也没关系了,他肯定不愿意再见到我。” 也不知为何,见到这一幕,萧聪心里竟有些酸酸的感觉。 半晌,伽音抬起头来,神色已经恢复自然, “不说他了,说说我们的事,你放心,你们在林子里的事情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们大可将那些朋友一起叫到这里来,我不会对加害你们,也不会允许别人加害你们,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强留,等你们决定启程了,我派个人去护送你们过去就是了。” 萧聪看得出来,因为姜采君的缘故,伽音有些难以面对他们,可即使这样,还是忍不住心里那份思念,以至于爱屋及乌到这种地步。 萧聪很识相地作揖一拜,恭敬道: “伽音大人美意,晚辈心领了,但是在此多有不便,还是不叨饶了。” 伽音微微一笑, “来人。” 不消片刻,之前押解星流云和萧聪来这里的女子再次走进大殿,叩首行礼道: “伽音有何吩咐。” “送他们出去吧。” “是。” 女子站起身来,态度较之前客气了不少,伸出一只手道: “请。” 星流云跟着萧聪冲伽音作揖一拜, “告辞。” 言毕,转身离去。 还没走出大殿门口,萧聪却又转回头来, “阿紫,她还好么?” 伽音点点头, “放心吧,她很好。” 萧聪抿着嘴唇点点头,然后继续往外走,再没回过头。 第四百五十二章 看老子不把你的屎揍出来 穿过毒障,回到外面的丛林里,女子又往前把萧聪和星流云送了一段,作揖告别,来时的路萧聪记得清楚,二人心知肚明,故而在此分开,之所以在出了毒障后还送了这么一大段路,不过是尽些礼仪罢了。 萧聪和星流云沿着来路往回走了一段,一直不言不语,这会儿觉得安全了,开始交谈起来,挑起话头的自然还是星流云,因为萧聪对这件事情的脉络看得清清楚楚,相比之下他就显得有点一头雾水了。 “小聪,那位伽音大人真的是姜采君的姘头,还是,一个姜采君的狂热崇拜者?” 萧聪莞尔一笑, “话别说那么难听,什么姘头!人家伽音大人可是动了真情的。” 星流云搔搔脑袋,感叹道: “三千年啊,她是怎么保养得这么好,话说那姜采君也真是,让这么好的一个婆娘等着,怎么忍心呢!” 萧聪揶揄道: “要不你去帮姜前辈照顾照顾那位伽音大人,以你那花言巧语的本事和不俗的相貌,绝对没问题。” 星流云咧嘴, “你这不是让我去死吗!再说,三千年的老妖精,本少爷没性趣。” “嗳,对了,你说,她跟姜采君到底是怎么个关系?” 萧聪一声苦笑, “姜采君当年在玄真界声名赫赫,又风采无限,没销声匿迹之前沾花惹草无数,情债罄竹难书,都说风流之人处处留情,下流之人处处留精,这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到底是个风流之人还是个下流之人,咱也说不清楚,但是,当年他来过这古周平原的时候,估计是与那位伽音大人有了些不清不楚的交集,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猜,应该是伽音大人对姜采君心生仰慕,但姜采君怕被感情拖累,所以没搭理她,但女人嘛,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得到,又因为姜采君当年魅力太大,以至于让她思念至今。” “能从一本古籍的字迹上判断出系姜采君所写,看来他对姜采君不是一般的熟悉啊。” 萧聪冷冷一笑, “何止,别说字迹,那本古籍里的猫腻连我都没看出来,她却能认定是出自姜采君之手,这俩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复杂。” 星流云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你又不是真修者,看不出里面的道道儿来也正常,要是你连这些都能看得真切,那还让我们怎么活!” 萧聪扭头看向星流云,笑骂一声, “德行!”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伽音大人真学造诣应该也很高吧,除了飞仙成道,没听说过有哪个真修者能活三千多岁的。”星流云一本正经道。 萧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她的造诣的确是高,但是不是真学上的造诣,那就说不准了。” “怎么说?”星流云神色略显凝重。 萧聪笑笑, “真修者在玄真界不成体系,这是公认的事情,而在古周平原内隐藏着这么大一方真修者聚集的寨子,还驯化了这么多毒物,未免有点太匪夷所思了些,在来回的路上我仔细探查了,那寨子里没有半点炼丹的痕迹,修真者不炼丹,他还干什么?所以在我看来,这群人虽然生活在毒物生活的古周平原,且以研究毒术为业,却不见得真的就是一群隐世不出的真修者。” “那他们……” 萧聪笑笑, “这个就暂时说不清楚了。” 星流云失望一叹。 “不过,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知道跟这个有没有什么关联。” 星流云眼神中复又闪起光来, “什么事情?” “你听说过大梵般毒术吗?” 星流云头摇得像波浪鼓, “没听说过。” 萧聪目色深邃, “我怀疑,他们寨子里修习的秘法,就是大梵般毒术,也或许,不是真正的大梵般毒术。” 星流云皱眉, “到底是不是大梵般毒术,听着名字感觉挺厉害的,还是秃驴们的东西,难不成,这么厉害的秘法,也能篡改不成?” 萧聪笑笑, “这一次你还真的说对了,前不久我在忘生谷的时候,还碰见一个名叫‘齐哑巴’的强者,也是第一次见被断章取义后的大梵般毒术,别说,还挺厉害。” 星流云右手抚上下巴,饶有兴致道: “你是从什么地方看出这个寨子里修习的秘法是大梵般毒术的?” 萧聪摸了摸鼻子,笑道: “第一,这部秘法既然叫做大梵般毒术,那么毒药便是必不可少的,古周平原毒物差不多算得上是玄真已知区域之最,这算是个基础,第二,修习大梵般毒术,必须要有一只毒物相辅相成,那片毒障里,就有很多实力强大的非人族生灵,在这古周平原上,其品种为毒物的可能性最大,若是想进一步探究,就得看具体是哪一种毒物了,若是西方的古蛇、古蛛之类,那这件事就算是坐实了。” 星流云更加不解, “为什么,用来修炼大梵般毒术的毒物必须为西方品种?可这万一是巧合呢?” 萧聪蔑然一笑, “别忘了,古周平原可是在玄真界的西北方,西方毒物在这出现本就不正常!” 星流云摸着下巴,皱眉苦想, “虽然在西北方,但这里也很热啊,只要生活条件合适,出现在这儿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吧。” “可这里不但热,也湿啊,再说,修习真正的大梵般毒术指定的毒物也就那几种,而最重要的是,这些毒物需要的可不是简单的生存环境,他们还需要某种念力的喂养才能活下去,懂了不?” 星流云摇摇头又点点头, “算是懂了一点吧。” 萧聪咧嘴一笑, “不懂也没关系,本来也没打算你能懂,知道有这么个事儿就行。” 星流云咧嘴干笑,本以为这件事算是翻篇了,结果星流云又问道: “这部大梵般毒术是怎么个来头,真的是佛家人所创?” 萧聪点点头, “没错,这部毒经的创作者,是佛祖座下最杰出的弟子之一,白佛。” “白佛?”星流云满脸诧异,摇摇头道:“没听说过。” 萧聪莞尔一笑,敷衍道: “没听说过不要紧,你要是想知道这些事情,我这里倒是有几本古书,回头你拿去看看,就什么都知道了。” 也不知道这星流云是真没听出来还是故意给萧聪找不自在, “别介啊,你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看书了,还是你给我讲讲吧,反正路还长,你也没什么别的事干。” “什么事都得有个适应的过程,慢慢习惯呗,看看人家尹诺,一有空就看书,进步多快!” 星流云不屑道: “嗨,尹诺这种一根筋的人,越看越憨憨。” 萧聪嗤之以鼻, “得了吧你,就你能!” 星流云洋洋得意大言不惭, “怎么,本少爷就是比他聪明!” 萧聪冷笑道: “跟人家尹诺比,你可真有出息!” 星流云终于拿出记忆里的无赖作风来, “废话少说,就一句话,给不给讲吧,给讲的话,咱还是好兄弟!” “不给讲!”萧聪故意将字眼咬的很重。 星流云重重叹了口气, “唉,这么多年的兄弟,真是白做了。” 可惜萧聪根本就不搭理他。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星流云笑嘻嘻地凑上前来, “嗳,对了,你手里那本姜采君亲手写的毒经,哪来的?” “他自己给我的啊。”萧聪云淡风轻地回答。 星流云闻言惊得差点跳起来, “我靠,你别逗我,你都说了,哪有能活三千年的真修者!” 萧聪还是那副随性自然的调调儿, “通常情况下下是没有,但特殊情况就得另说了,比如,活在野欲庵里。” 星流云瞠目结舌,连走路都忘了,怔怔的站在那儿,半晌,小心翼翼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你也进过野欲庵?” 萧聪也早已停下脚步,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是鸿翔被诸葛家暗器伤到那次,实在是没办法了,总不能这么看着鸿翔死了吧,于是就铤而走险去了趟野欲庵,见到了姜采君,他不但给了我一枚用来救治鸿翔的丹药,还给了我他的弥芥,说让我帮他找个传人。” “你哪儿来的线索?” “慕容老匹夫给的啊。” 星流云突然抬头往四周看去,面色严肃。 “看什么呢!” “我在看周围有没有伽音的蛇奴,这些话要是传到她的耳朵里,估计又得是一场大劫!” 萧聪一边嘴角高高扬起,看上去满是讽意, “放心吧,她知道不了,” 星流云诧异, “你又使了什么手段?” 萧聪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只铃铛,摇了摇,铃铛丁丁作响,声音听上去并不是多么好听, “钟离秋亲手炼制的玄器,专门对付偷听者,尤其是蛇类灵物。” “这么牛逼!快拿过来我看看。” 星流云一脸兴奋,从萧聪手里接过铃铛,把玩了几下,说道: “等回去把它挂上,让他们偷听!” 萧聪闻言哭笑不得, “怎么,你觉得我亲手布下的匿影藏息阵还比不了这铃铛。” 星流云讪笑道: “也是哈。” 随即将铃铛交还给了萧聪。 “你能把这么隐秘的事情告诉我,倒还真是让我感觉挺意外的。” 萧聪挑眉笑道: “这有什么,我又不是不相信你。” 星流云也只是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到广寒宫,与众人聚在一起,听星流云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萧聪郑重对尹诺说道: “在未出这片雨林之前,你的阿陀道三刀可千万别在施展了。” 尹诺回答得痛快, “明白。” 可星流云等人不明白,于是萧聪耐心解释道: “白佛当年跟阿陀有怨,这些人如果真的是白佛传人,说不定就认得这阿陀道三刀,到时候你们说麻烦不麻烦?” “这个阿陀跟这个白佛到底有什么怨?”欧阳寻问道。 萧聪对此感到分外诧异, “这个又不是什么秘密,你应该知道的啊。” 欧阳寻摇摇头,苦着一张大脸, “这个真的不知道。” 萧聪点点头,回答说: “白佛跟阿陀都是当年杰出的佛门子弟,阿陀比白佛辈分小一些,但成就却比白佛大,只因为参悟得来的佛法不一样,再加上阿陀当年行事多有悖逆之处,所以白佛就派手下四大金刚之一的谒婆萨诃去拿他,结果这谒婆萨诃实力不济,竟被阿陀给砍了,白佛气不过,于是亲自出马,与阿陀进行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大战之后,白佛身受重伤,而阿陀却不知所踪。” 欧阳寻听了点点头,喃喃自语道: “竟还有这等秘辛,连阿陀这个名字,我都还是第一次听说。” 而后又抬头问道: “那阿陀的传世刀法怎么会落入尹诺手中?难不成阿陀受伤后也逃进了忘生谷?” 星流云在一旁丢了句, “扯!那忘生谷能容得了他们?” 萧聪笑笑, “阿陀道三刀其实是由朔魂刀中的兵魂传承的,而朔魂刀却是独孤家专门为轩辕家打造的,之前一直被放在幻厄古牢的药庐中,不知什么原因跑了出来,这才落到妖刀门的手里成了传世圣物。” 欧阳寻若有所思道: “也就是说,阿陀与白佛大战之后又与独孤家还有轩辕家产生了交集,如此阿陀道三刀才以这样的方式流传了下来……” 萧聪点点头, “大差不离十。” 欧阳寻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可轩辕家和独孤家为什么要救阿陀,这样一个佛门逆徒,不值得他们跟整个佛教传承对立吧,还有,他们是以怎样的方式将这阿陀道三刀教授给了这里面的兵魂?除非……” “除非朔魂刀里的兵魂就是那个阿陀!”星流云脱口而出。 鸿翔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尹诺,发现后者一脸淡然。 可欧阳寻却依旧愁眉不展, “事情总得有个理由吧,独孤家和轩辕家怎么会无缘无故出手相助,想来这个阿陀,一定给他们带来了意想不到好处。” 问题问得很精妙,只可惜在场的没有人能做出回答。 ………… 时间缓慢流逝,因为那件事情进展的太快,一下子便失去了所有的乐趣,萧聪又回到之前的生活状态——冥想、看书、参演阵法、提高修为,偶尔他也会出去逛逛,可再也没有看见过阿紫姑娘。 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无根种发出的嫩芽已经长到手指高,看上去就脆弱的植茎上挂着三片翠绿的叶子,很小,也很厚,看上去总觉得怪怪的。 而幽女所在的法阵群,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阿紫虽然没有出现,但鸿翔却又交了白莲寨的新朋友,也是一名少女,名字叫采栀,大概是看鸿翔憨态可掬,又是个孩子,生不了什么私情,也不会有什么歹心,所以白莲寨的长辈们并未对两人的朋友关系多加干涉。 采栀被鸿翔左一声姐姐,右一声姐姐地叫着,想来分外受用,鸿翔也当真是没什么别的心思,身为一个资深吃货,只是不停请教采栀这里的东西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鸿翔问,采栀就教,可说的尽是些果子,后来鸿翔忍不住了,问有没有能吃的肉食,得来的回复是——我们从不吃肉,所以对这方面真的不知道。 看着采栀分外诚挚的眼神,鸿翔感觉很是郁闷。 后来,萧聪托鸿翔跟采栀打听阿紫的下落,听鸿翔回来说,阿紫受伽音相助,闭关顿悟去了,萧聪终于放了心,但还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虽然人家采栀明确表示他们不只吃肉,而且对这方面也没什么研究,但关于吃肉这件事,鸿翔却没有彻底放弃,他不胜其烦地跟采栀打听这些活物的信息——族群大小、灵智高低、有没有毒性等等,然后将这些信息整理后仔细分析,绞尽脑汁,心力交瘁,态度是萧聪从未见过的郑重和认真,连星流云都忍不住感叹:“吃货的决心实在是太可怕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好几个日夜的不不懈研究,鸿翔发现,相比之下,雨林中的鸟类好象算得上是个弱势群体,他们虽然也属群居,但个体之间的联系却没有那么紧密,而平常以这里的毒虫和果子为食,相比之下体内不但含有更少毒素,还有很多难得的解毒物质,最重要的是,这些鸟与毒虫势同水火,平常都是栖居在树冠,基本很少有敢下来的,因为会被毒虫毒蛇们群起而攻之,稍不留神就有丧命的危险,而这其中又以一种叫做烈喙号的大鸟最为合适,这种鸟是出了名的恃才放旷,也是出了名的独行侠,因为其体内的解毒物质更加厉害,飞行速度又快,所以基本没有什么蛇虫能奈何得了它,这便为鸿翔提供了很好的捕捉条件,还不怕被报复,不过就是费事些。 第一天出去,直至傍晚鸿翔才两手空空而回,回到广寒宫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沮丧。 萧聪见着有趣,因问道: “怎么了,跟采栀那小妮子吵架了?” 鸿翔摇摇头,叹息道: “嗨,别提了,今天本可以改善改善伙食,结果快到手的鸭子全被劫了胡,白忙活一天。” 萧聪笑道: “哦,是哪只不长眼的扁毛畜生,敢消遣我们鸿翔少爷,说来听听,我们也给你出出主意。” 鸿翔知道萧聪是在调侃他,故而翻了个大的大白眼,不过还是一五一十回答道: “本来今天做了几个极其巧妙的陷阱,也捉住了几只可以吃的鸟雀,结果不如那些长虫蜘蛛之类的下嘴快,我才慢了几步,东西就已经被他们分食干净了,气死我了!” 众人相视而笑,星流云难得见鸿翔吃瘪,也乐得见鸿翔吃瘪,故而大言不惭道: “鸿翔不要气馁,赶明儿你带着我去,以本少爷多年捕鸟生涯练得的一手神乎其技,绝对让你满载而归!” 鸿翔冷笑, “你这么能,怎么不上天呐!” 萧聪笑着道: “鸿翔,咱星家大少爷可是言出必行的人,赶明儿就带着他去,抓不到就不让他回来,不给他饭吃。” 鸿翔佯装哀叹, “还是算了吧,就他那个笨样儿,别最后再把自己搭进去了,幽女姐姐出来后不好交代啊。” 不料星流云贱意十足地笑起来, “怎么,借着埋汰激将我,本少爷还真不吃你这一套,既然你这么看不起本少爷,那本少爷还就不去了,反正你打回野味儿来得分给我肉吃。” 欧阳寻在一旁哂笑道: “能把这么没骨气的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咱这里面除了你也没谁了。” 星流云嗤之以鼻, “比你强,忘了是谁死乞白赖地缠着我姐姐了。” 欧阳寻气急, “星流云,我看你是在找事儿!” “就找你事儿了,怎么着,不服出去练练,看老子不把你的屎给你揍出来!”星流云梗着脖子挑衅道。 欧阳寻重重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 “懒得跟你一般见识。” 而星流云,只是重重“哼”了一声。 萧聪在一旁笑得轻松,转脸对鸿翔道: “赶明儿带星大少爷出去找点乐子,估计再这么呆下去,就该憋出病来了。” 鸿翔撇撇嘴, “我才不跟他一块出去。” 欧阳寻笑嘻嘻凑过来,巧言令色道: “要不你明天带着我去吧,我这儿有一件宝贝,配着你做的捕鸟机关用,绝对不会让他们劫了胡。” 鸿翔斜眼看着面目可憎的欧阳寻,狐疑道: “真的?” “真的,不信你看!” 欧阳寻说着,右手往下一翻,地上出现一顶硕大的龟壳。 鸿翔想了想, “别说,好像还真可以。” 萧聪在一旁笑骂道: “你们两个少在那里给我搞分裂,怎么着,装不下你们俩了是吧,明天就得带着星老大去,要不谁都别去。” 鸿翔:“……” 欧阳寻:“……” 第二天,鸿翔还是带着欧阳寻和星流云一块出了广寒宫,傍晚果然满载而归,就这样,当晚众人再次大起炉灶,终于算是吃了一顿好的。 第四百五十三章 幽女破阵而出 日子越来越平淡,转眼间,距离幽女入阵,差不多已经过去半年。 萧聪约摸着,在里面呆了那么长时间,也该是时候出来了。 这一天,鸿翔和星流云还有欧阳寻又出去捕鸟,尹诺在一旁看书,再农和霍闹并排着一左一右在那里打坐冥想,雨林里虫声起伏,显得有点躁乱,萧聪心有所感,抬头望了望上面的晴空万里,天底下连一丝风都没有,那轮毒辣的太阳,正不遗余力地燃烧着。 就这样仰着头呆怔了半晌,又低下头来望向幽女所在的法阵群,他慢条斯理地收拾起身旁的东西,尹诺见之不解,问道: “萧四少爷这是怎么了?” 萧聪头也不抬,轻声回答道: “把他俩叫起来,收拾收拾,我们离开这里。” “为何?” “近段时间幽女姐姐可能要破阵而出,这附近恐怕会有天劫降临,我们呆在这,只会给幽女姐姐找来不必要的麻烦。” 尹诺没有再多问,走到再农和霍闹的中间,伸出两只手同时推了推两人的身子,唤道: “哥们,醒醒,要换地方了。” 再农和霍闹幽幽睁开双眼,此时的他们,眼神已经比刚从忘生谷出来时平静了很多。 这俩家伙对萧聪一向是言听计从,从不多言多语,更不会问为什么,此时也只是冲尹诺点点头,回了声“知道了。”便赶紧站起来,帮着收拾起一些不必要又不能丢的东西,走到广寒宫外去等候。 而尹诺早就被萧聪吩咐着跑去通知鸿翔他们三个了。 萧聪舍不得这些建阵材料,于是把还能利用的一样样儿收起来,半盏茶过去,他把东西收拾完,星流云他们也刚刚回来,时间正好。 星流云上来就急急说道: “你说我姐姐这几天就要出阵?” 萧聪点点头。 “还有天劫?” 萧聪再次点点头。 “我能为他做点什么?” 这一次萧聪开口了,语气微冷, “躲得远远的。” 星流云脸上焦急之色更甚,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萧聪一脸认真, “我也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天劫这么危险的事情,我姐姐又是第一次经历,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她吗?” 萧聪斜眼冷笑, “怎么,你想帮她渡劫?” 星流云点点头, “能帮的话当然要帮了,那可是我亲姐啊。” 欧阳寻咧着大嘴揶揄道: “你可拉倒吧星流云,她渡劫,你插手,那就是在害她!没你这么当亲弟弟的。” 星流云满脸疑惑,挑眉问道: “怎么说?” 欧阳寻怅然一叹,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说, “天劫,代表的是天之威,渡劫之人以属于生灵的力量,只能一个人承受,你也是个生灵,若是贸然插手,那就是对上天的挑衅,上天会变本加厉地对付你们,本来三重的雷劫一下子升到七重,你这不是想害死幽女嘛,所以听小聪的,离远点就对了。” 星流云往萧聪这边头来询问的目光。 萧聪冷笑依旧, “让你平时多看点书你还不乐意,这下子出丑了吧。” 星流云微微一叹,低下头来,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能做了吗?” “能做的小聪聪都已经做了,他布下的这一套法阵,早就把渡劫的事儿一块儿加进去了,所以现在我们就呆在一边静观其变就好。”说这话的还是欧阳寻。 星流云无力地点点头,随即不再多语。 一行人开始往雨林更深处转移, 而事实却证明,萧聪的预判还是晚了些。 走了约莫一个半时辰之后,天地忽而变色,乌云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奔腾着,翻滚着,遮天蔽日并垂得越来越低,星流云看着那厚厚的铅云,一脸凝重,甚至带了些敌视。 欧阳寻看着星流云如临大敌的模样,笑着拍拍后者的肩膀,安慰道: “放心吧,没事儿,你忘了我上次说的,一般有这种现象的天劫都不会很厉害。” 星流云破不待见地回答说: “你说的话有个准头吗?信誓旦旦说最高五重,结果一下子飙到了七重,谁敢信你!” “欧阳寻脸红,连忙为自己的申辩, “那次是因为有独孤家从中作梗。” 萧聪在一旁笑起来, “与最高九十九重天劫比起来,七重天劫的确是不值一提,依我看,幽女姐姐的这次天劫,至少得有九重,至于欧阳寻说的天劫大小能从降临前的表象上看出来这件事,我看完全是扯淡。” 欧阳寻的脸更红了,继续无力地申辩道: “也不见得,这可是我从数千案例中总结出来的……” 萧聪没有落井下石,而是话锋一转,道: “不过你们两个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为姐姐布下的这一套法阵,差不多能保证姐姐在十二重天劫之中活下来。” “十二重……”星流云嘴巴微张,眼神看上去也有点恍惚。 萧聪笑着点点头。 星流云皱眉问道: “那法灵所渡的天劫也才七重,怎么到我姐姐这儿就增加到了十二重,难道我姐姐比那法灵还厉害?” 萧聪面色颇有些得意, “这只是其中一方面的原因,那法灵虽然产生于太古年间,但蒙智却是在这个纪元,所以修为并不是很高,只是比较难缠,而更多的原因在于,这两件事情的性质不一样,因为有古仙意志的存在,法灵从来没有真正入主过商荼剑,他那次只是入主神忌剑,而现在没有了古仙意志的干预,幽女姐姐就能把商荼剑据为己有,商荼剑实在是太过强大,所以能引来更厉害的天劫。” 星流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若是我姐姐这一次能顺利归来,那也可以称为是一代强者了,论未来的成就,也肯定能在我之上。” “怎么,嫉妒了?”欧阳寻挤眉弄眼,一脸贱样儿。 星流云认真纠正道: “不,是高兴和祝福,她可是我亲姐姐!” 鸿翔在一旁大刺刺揶揄道: “欧阳寻,该心慌的是你吧。” 欧阳寻讪讪一笑, “没事儿,我再多拼拼命就能追上她了。” 众人相视大笑,只有星流云一脸恶寒。 这时,眼前一闪,但听得“夸嚓”一声巨响,九重天雷怒霹而下,而下方法阵群所在的位置,却慢慢由白光幻化出一座七重宝塔。 鸿翔等人目瞪口呆,星流云喃喃问道: “这是……几重?” 欧阳寻喃喃回答: “九重。” “上来就是九重……”星流云的声音越来越弱,其中的担忧不甚明显。 萧聪亦是一瞬不顺地看着天空,事情似乎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只是他没说出来。 一般来说,雷劫是循序渐进的,从第一重天开始往上递增,一重天雷响一声,算是打个招呼,二重天雷响两声,三重天雷响三声……像这种上来直接动真格的,着实不多见,比如当年萧家遭受灭族天谴的时候,九十九重天雷响了九十九声。 照这个情况来看,这一次的天劫一点点飙到十二重肯定是没跑的了,就是不知道十二重之后还有没有十三重、十四重,若是能飙到十五重,那幽女可就危险了。 九重天雷落了九记,七重宝塔在雷劫之中纹丝不动,接着十重天雷落了十记,在末了时七重宝塔晃了一下,仅只是这一晃,就让星流云和欧阳寻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在十一重天雷不断落下的过程中,七重宝塔不断摇晃,星流云和欧阳寻心跳加速,瞠目结舌,十二冲天雷落下过程中七重宝塔状若筛糠,在最后一刻破碎开去,星流云和欧阳寻的脸全无血色。 萧聪,亦是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心中祈祷, “可不能再降了,再降就要出人命了!” 云层之上隆隆声不断,似乎还在酝酿,却迟迟没有天雷落下来,就在众人心就快要放下来的时候,石破天惊的一声巨响,又是一轮天雷落下。 十三重! 这片雨林中的毒物能跑的早就已经跑了,没有了法阵守护,第一记十三重的天雷落下,就在雨林中引着了冲天大火。 白莲寨以及其他聚集势力的强者早在雷劫一开始的时候就在雨林深处张望,此时看见情况有变,皆从雨林深处往雷劫这边飞速赶来,以大手段阻遏住了火势的蔓延,这其中,就有白莲寨的那位伽音大人。 一道环形的屏障将火焰与雨林阻断开来,伽音腾出了手,走到萧聪等人身前,笑问道: “这就是你迟迟不肯启程的原因?” 萧聪见已经无可隐瞒,便如实相告说: “回伽音大人,是的。” 星流云面色不善地盯着这已经活了三千年的美艳少妇,像一头将身体绷紧的豹子一样已经准备好随时发起攻击。 伽音的笑容愈加灿然, “现在,能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了吗?” 萧聪轻松一笑, “前辈何必明知故问呢。” 伽音看了萧聪半晌,贝齿轻启, “那好,我就不问了,你就当我从来没问过这个问题。” 萧聪笑笑,道了声, “多谢前辈成全。” 伽音脸上的笑容尽数敛起,认真道: “就算我不为难你,你觉得那些人会这么眼睁睁看你从古周平原穿过去吗?” 萧聪亦是敛起所有笑容,抿抿嘴唇, “独孤家跟我斗了这么久,都不能奈我何,我不敢说对上古周平原自己有绝对的胜算,但拼个鱼死网破还是可以的,到时候谁都落不得好,我栽了也就罢了,可他们还有宗族系命在此,不得不多一层考虑。” “可对上揽月境以上的高手,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你。” “那可不见得哦,别忘了,我可是萧家人,手无缚鸡之力便能屹立玄真一方的萧家人,”说着,萧聪忽而一笑,“再说,真正的大能修士也不屑于跟我一般计较,我的因果,他们沾染不起,这就是我在外面浪荡了这么久,依然平安无事的原因。” 伽音笑意嫣然, “通天境以上的强者的确不敢轻易动你,但通天境以下的修者你还是要小心些,他们可不管因果那一套,对他们来说,借你的造化来一步登天更重要,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古周平原上的强者没有多少,而且大多都怀有一颗隐世之心,至于更深处的古兽,想来以你的手段,也能应付得了。” 对此,萧聪不置可否。 雷劫还在继续,从十三重到十四重紧接着过渡到十五重,不同颜色的天雷接连落下,声势骇人,感觉大地都晃了起来。 萧聪将紫目完全开启,隐隐看见雷劫中幽女盘膝坐在那儿,商荼剑就悬挂在她的头顶上,剑尖直至上苍,天雷全部落在它身上,不能伤到幽女分毫。 商荼剑能主动帮助幽女对抗天劫,足以说明,这件事情已经成了,现在萧聪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因为他知道,十五重的天雷根本奈何不了商荼剑,它所经历过的天雷,不知比这要厉害多少。 十五重的天雷响了十五下,天地间渐渐恢复平静,铅云缓缓散去,阳光普照,一片清明。 可萧聪借着紫目却发现,盘坐在那里的一丝不挂的幽女还未苏醒,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心里面不由得又开始紧张起来,隔了好半晌,才发现幽女的睫毛轻轻抖了抖。 刹那间,迫人的气息如万剑齐发,直指四方,暴戾、压抑、冷酷,像一头史前巨兽忽然苏醒,就要大开杀戒。 伽音猛地转过头去,定定地看着前方,美眸中神光流转,仔细看,那瞳孔里竟然有一尊合掌吟诵的佛陀。 星流云的眸子始终皱缩着,欧阳寻亦是目不转睛,呼吸轻得近乎感觉不到。 萧聪右手一番,往前方滚滚浓烟里扔了一件衣服。 不消片刻,浓烟中走出一道身影,虽然穿着萧聪刚刚丢进去的长袍,但还是难掩身姿曼妙,那修长的脖颈、高耸的双峰、细软的腰肢、滚圆的大腿……星流云和欧阳寻猛地把目光转向萧聪。 萧聪讪讪一笑, “我这也是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用上了。” 其实对于这件事,两人本就无可奈何,总不能让幽女赤身裸体地出来吧,所以只能不了了之。 幽女一步步往前走,商荼剑悬在空中,并不停穿梭在其左右,那土红色的剑体上,此时似乎隐隐多了些许光泽。 伽音见到幽女,不禁感叹, “世上竟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嫉天地造化,妒万物钟秀,” 说着,随口笑道: “看来之前还真是错怪你了。” 萧聪笑而不语,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哪一桩。 幽女穿着不搭,欧阳寻瞅准机会,赶紧从弥芥里取出一套准备了好久一直没能送出的裙装,递给幽女,让她到没人的地方换上。 这一次幽女也不客气,从欧阳寻手里接过衣裳,到了声“多谢”,便转身又回到了浓烟里。 身为过来人的伽音见此情景似有所悟,戏笑道: “原来这姑娘不是你的啊,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萧聪还是一味的轻笑,不说话。 伽音见萧聪不愿在这个话题上与她多费唇舌,话锋一转道: “你是怎么得到这把剑的?” 萧聪淡淡答道: “偶然得到。” “为什么不自己用?” “我有趁手的兵器,不如把这个分机缘让给朋友。” “你倒还真是阔气,依我看,这把剑的品级至少得在造化以上。” 萧聪笑着点点头, “一把剑而已,好马配好鞍,让它跟着我朋友,那是它的福气。” “把这样一把剑交给一名仙修,你胆子可真够大的,不怕害了她?还是说,你对你的本事太自信了。” 萧聪莞尔一笑, “两者都有吧,这世上需要打破的东西有很多,不破不立,破后而立,只有冲破桎梏,才能更进一步,这才是我们这些人要走的路。” 伽音嘴角扬得更高了, “果然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萧四少爷。” 萧聪语气淡淡, “前辈过奖了。” 幽女再次从浓烟里走出来,七彩长裙加身,也已经用簪钗纶起头发。 萧聪这才问道: “怎么样?” 幽女轻轻点点下巴, “很成功。” 星流云紧紧盯着幽女的眼睛,幽女察觉异样,带着点嗔意问道: “看什么呢!” 星流云歪歪脑袋,眉头越皱越紧, “你这回了一趟太古,不可能什么变化都没有啊,至少眼神,应该会变得更沧桑一些吧。” 幽女崛起嘴角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 “整个过程就跟做梦一样,一醒过来,都忘了自己在梦里经历过什么了,就是脑袋有点疼,不过这会儿也好了。” 星流云还是有点不相信, “你是不是隐藏起来了。” 这时听见伽音诧异道: “她是怎么回的太古?” 星流云这才注意到此处还有外人,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赶紧把嘴捂住。 萧聪有意无意地看了星流云一眼,淡笑道: “那有什么回到太古,他说着玩的。” 伽音沉吟片刻后微微一笑, “看来这把剑是太古年间的古物,你为了让他俩顺利结合,故而在法阵中虚幻了一方太古年的世界,真是匪夷所思,当今世上,恐怕也只有你一人能做到这件事。” 接着又皱起眉来, “可我实在是不明白,你是怎么构建了那一方世界的大道?” 萧聪敷衍道: “事情没前辈说的那样复杂,萧家有自太古年间流传下来的阵图,从中吸取一些有用的东西构建出一方类似于太古年的世界,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伽音莞尔一笑, “事情哪有你说的这般简单,如此复杂的事情,想来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我也就不问了,那你的其他奇遇,能不能跟我说一说。” 萧聪看着伽音那一张如豆蔻年华的少女般满是希冀的脸,虽心有不忍,却还是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道: “晚辈哪有什么奇遇,所谓的奇遇,在您这等高人眼中,不过尔尔,就不说出来贻笑大方了。” 伽音终于显出那种成熟女人才有的如火风情,萧聪能从她的眼神中体会到飞蛾扑火的决然和疯狂,也就毫不怀疑若是她知道了姜采君现在正躲在野欲庵里,会不顾一切地找他去,这或许可以看作她作为一个女人的可爱之处,但归根结底,还是很可怕很麻烦的,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她的双眸里已经燃起熊熊烈火。 萧聪点点头,难为情道: “我知道您问的是什么,但那件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没骗我?”她的声音很轻,并微微颤抖。 萧聪定定地摇摇头, “萧聪不敢欺瞒前辈。” 伽音眼神开始变得恍惚,隐隐有泪光闪动,樱桃小嘴微张,缓缓呼出一口气,看上去十分失望, “没关系,是我想多了。” 说着,轻然转首,失神离去。 星流云往前走几步,望着伽音越行越远的背影,怅叹一声,欠揍道: “啧啧啧,不过一个男人而已,何苦来哉呢。” 欧阳寻感伤道: “初听不知曲中意,回首已是曲中人呐。” 星流云猛地转过脸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 欧阳寻神色冷淡, “没什么意思,就是提醒你注意着点,别成了那曲中人才好。” 说完,也不管星流云作何反应,转首往幽女那边走去。 此时幽女正跟萧聪交谈,问萧聪, “这件事情让我的修为直接从天境初期越到了天境后期,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会不会有什么不妥之处?” 萧聪想了片刻,笑着回答说: “依我看,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在那种环境中的煎熬,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下来的,就算你的修为提高是拜商荼剑所赐,显得有些水分,但精神力却应该远远超出了天境后期的水平,如果你觉得不妥,可以像鸿翔那样,平时修炼多压制一些,争取到避无可避的时候,再进入摘星境。” 幽女点点头, “好,我记住了。” 跟着欧阳寻过来的星流云道: “姐,老弟我先给你道个喜,恭喜你顺利进入天境后期,终于在修炼一途上快了老弟一步。” 说着,拱手作揖,模样滑稽。 幽女得意地扬起下巴, “嗯,把你甩在后边的感觉确实很好。” 星流云一见幽女这模样,瞬间不乐意了,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等我拿回了屠龙枪,就一定能追回来!” 幽女冷笑, “到时候再说吧。” “嗳,对了姐,那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 姐弟俩一来一去,欧阳寻根本就插不上话,萧聪知道星流云这是故意的,但也没辙,于是便识相地走开了。 让他们一家人闹去吧! 第四百五十四章 古周七部 “萧四少爷小心!”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萧聪来不及查看,赶忙展开摘星翼,祭出灵隐步,一把搂着身边的鸿翔往一边躲去,对于危险这种事情,他从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万一这要是真的,那就有可能把小命搭进去了。 “叮叮叮” 三只冷箭被幽女用商荼剑斩掉,算是救了身边的星流云和欧阳寻一命,另外六只射在萧聪刚才站立的地方,眨眼间便把那里溶出来一个深约一丈有余的大坑, 冷箭上含有足以让渡河境高手殒命的剧毒! 看来这是早有打算,只是见刚才伽音在此与萧聪相谈甚欢,所以强忍着没敢动手,这不见伽音悻悻然离开,便瞅准机会放出冷箭来了,只可惜如此筹谋,却还是落了个空。 不远处已经打了起来,只见一名身着锦袍手持木头的中年男子正追着一名身着劲装背负长弓紧攥青蛇丈矛的年轻人打,那年轻人明显不敌,只是一边防御,一边往雨林更深处逃窜。 萧聪眼神森寒如电,这件事让他感觉很生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发难,是怎么个意思?故意挑事儿,引着众人对他群起而攻之?他仙人的,这件事儿,绝对不能这么算了。 随即对幽女等人嘱咐道: “罩子放亮点,呆在这别动,等我回来。” 顺手从弥芥中取出诛仙剑,全力催动灵隐不步和摘星翼,向着那两人狂追而去。 以萧聪的速度,没出半盏茶就追到了两人身后,诛仙剑乌光大放,对着前边的年轻人就是一记势无所匹的破天戮阳斩,那年轻人只顾逃命,等发现之时已经躲闪不及,忽而转身间被焰刃蹭到,直接被毁去了一条胳膊。 萧聪痛下杀手,持着诛仙剑就这样直直刺了过去,力求一击毙命,好给古周平原中那些和他一样蠢蠢欲动的人树个好榜样。 结果刹那间杀到近前就要将其手刃于剑下的时候,眼前身影忽地一闪,竟不知被什么人给救走了。 萧聪惊异,如此速度,那可不是一般的渡河境高手能比得了的,抬头看,见不远处站有一名全身上下尽是白色的老者,正像提溜小鸡仔一样提着那名年轻人,年轻人垂着头,面色苍白,伤口处流血潺潺,老者试了又试,根本就止不住。 萧聪也纳闷,平常生灵被他用诛仙剑施展出来的破天戮阳斩所伤,伤口处都会因灼烧而快速结痂,怎么到了这家伙这儿,就南辕北辙了呢? 老者是渡河境后期的修为,不可硬拼,就算是萧聪跟身旁的中年人联起手来,估计也得吃不小的亏,到时候难免不被人趁虚而入,还是静观其变,留个威慑更为划算。 萧聪转身,冲中年人拱手作揖一拜, “多谢前辈提醒,萧聪感激不尽。” 中年人受宠若惊,连忙将萧聪托起来,笑道: “萧四少爷这是说的哪里话,能帮到萧四少爷,乃是在下的福分,受此大礼,实在是不敢当,不敢当。” 萧聪微微一笑, “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中年男子冲萧聪抱了抱拳,铿锵有力道: “在下楚正锋,为七蛇部落的副统领,见过萧四少爷。” 萧聪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摆摆手道: “前辈这话说的太严重了,萧聪担待不起。” “担待得起,担待得起,萧四少爷贵为天道册封的伏魔者,理应受我这一拜。” 萧聪见他固执,知道在这个话题上也拗不过他,因说道: “前辈不必如此拘礼,我也不太喜欢那一套,显得人际之间太过疏远,前辈还是自然一些吧。” 中年男子放下手,讪讪一笑,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时,不远处的白衣老者几步走过来,双膝跪地冲萧聪磕头叩首道: “在下教徒无方,害萧四少爷受此惊吓,还望萧四少爷惩罚,只求能饶过我这无知劣徒一条性命,望萧四少爷开恩。” 说着,再次以头呛地,久久不起。 萧聪挑眉问道: “您又是哪位?” 白衣老者终于抬起头来,回答道: “在下三蛛部大长老史玉生,那是在下的孽徒庄天赐,冒犯了萧四少爷,还望萧四少爷责罚,但不要伤他性命。” 楚正锋凑到萧聪耳边,小声说道: “此子天赋异禀,少年得遇机缘,使得青春永驻,断肢可生,既已对萧四少爷起了杀心,若萧四少爷再留着他,必定是个祸害!” 史玉生仰起头来,目光森寒道: “楚统领,你我两部落之间确实有些旧怨,但那毕竟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若是把萧四少爷扯进来借刀杀人,残害我部后生,可就有点不地道了。” 楚正锋冷笑, “史老前辈,咱都是明白人,你也不用耍这敲山震虎挑拨离间的把戏,萧四少爷既然看得起我,拿我当朋友看,那提醒他这一句便是我楚某人的本分,留不留他,终究还是由萧四少爷自己说了算,再说,你徒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敢放毒箭,这也有点太嚣张了,就这情况你还敢为他求情,到底是你这老家伙越活脸皮越厚,还是压根就没把萧四少爷放在眼里?所以,你也别白活三蛛部跟七蛇部的那一套,咱一码归一码,照我看来,你那徒弟,就该死!” 史玉生被楚正锋这一席话气得胡子打颤,却无言以对。 萧聪笑了笑,道: “你徒弟为什么非要杀我,怕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吧。” 史玉生惶恐,叩首道: “这个在下实在不知,他……他大概只是想与萧四少爷切磋一下。” 萧聪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转头问楚正锋道: “前辈,你觉得呢?” 楚正锋嗤然冷笑, “他那个徒弟一向低调的很,从来不与人结怨,今日主动向萧四少爷出手,想必是有所图谋,比如修炼了什么了不得的功法,正好需要萧四少爷身上的什么东西。” 萧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说得很有道理。” 史玉生咬牙切齿道: “姓楚的,你少在那儿血口喷人!” 萧聪转过头来,笑吟吟地问史玉生道: “前辈,假如我不愿放过你徒弟,你可愿意将他交给我处置?” 史玉生静默了半晌,怅叹一声, “不用萧四少爷动手,我三蛛部自会清理门户。” 说着,站起身来,走回到庄天赐身边,双目赤红,高高地抬起右手,大喝一声,劈在庄天赐的天灵盖上,后者七窍流血,当场毙命。 史玉生站在那儿,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颤抖了半晌,然后才歪过脑袋来,面目狰狞,低声问道: “如此,萧四少爷可满意了?” 萧聪含笑点头, “很满意。” “那没什么事,在下就先回去了。” “前辈慢走,晚辈不送。” 史玉生慢慢转过头,一步一步往雨林更深处走去。 萧聪目色深邃,望着史玉生离去的背影,问身边人道: “你说,他这出儿是什么意思?” 楚正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当然是为了向萧四少爷表明立场了。” “他应该很疼爱这个徒弟吧。”萧聪的声音很轻很轻。 楚正锋点点头,定定回道: “视如己出。” “爱之深,恨之切,我如此逼他杀了自己的心爱之人,他岂不是已经恨我入骨?” “萧四少爷不必担心,他既然愿意亲手杀死庄天赐这个祸害,就没有了要跟萧四少爷对着干的心思,老头子心里清明得很,他这爱徒不是一般人,如果真跟萧四少爷的人干起来,将会是一股子不小的力量,他将之带回去,尽力疗养好了跟萧四少爷殊死一战岂不更好?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证明这件事跟三蛛部没有任何瓜葛,希望萧四少爷不要迁怒了三蛛部。” “不是缓兵之计?” “萧四少爷,您多虑了,就算是缓兵之计,史玉生也不会拿自己的徒弟做筹码。” 萧聪皱眉, “他们为什么这么怕我,一整个部落的力量,难道还打不过我们几个人?” 楚正锋一脸认真地回答说: “萧四少爷有所不知,古周平原上的雨林虽然深密,却并不是跟外界一点联系都没有,您的事迹我们都有耳闻,所以即使是在这里,愿意追随你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些人分布在各个部落,合起来将会是一支很强大的力量,您只要振臂一呼,单凭一个三蛛部,绝对不是您的对手。” 萧聪闻言不禁失笑,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楚正锋语气笃定, “您相信我,我说的话每一句都是真的。” 萧聪摸摸鼻子,笑问道: “那要跟我作对的人大概有多少?” 楚正锋摇摇头, “这个还真不知道,就算有人想要跟您作对,但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不过我倒是觉得你不必担心这些人,有白莲寨的伽音娘娘镇着,没人敢动你。” “伽音娘娘?你们为什么叫她伽音娘娘。” 楚正锋一脸茫然, “我们就是叫她伽音娘娘,都多少年了,一直这么叫。” “她在这儿的影响力很大?” 楚正锋面色凝重,点头道: “我听说之前生活在这里的女子地位跟奴隶差不多,直到她到来,才慢慢好转,最后才变成这个样子,至于在白莲寨里,排除身世原因,同等实力女子的地位是高于男子的。” 萧聪闻言轻笑, “我说怎么去她那儿的时候感觉怪怪的,今天才找着源头,原来这儿。” 突然想起星流云他们还在那边等着,萧聪有些戒备地看了楚正锋一眼,沉声道: “既然这里已经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去了,告辞。” 楚正锋弓手做揖, “萧四少慢走。” 萧聪点点头,随即全力往回赶,直到看见被众多高手保护之下的星流云等人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 欧阳寻见萧聪回来,忙问道: “怎么回事?” 萧聪莞尔一笑, “没什么,就是一个不长眼的蠢货,已经被杀了。” 星流云也问道: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萧聪笑着回答, “新交了个朋友,觉得有趣,就忍不住多聊了一会儿。” 星流云撇撇嘴,不满道: “新交了朋友就把我们给忘了,真是……” 话没说完,幽女一巴掌扇过来, “说什么呢你!” 星流云一脸委屈, “我就是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再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打我,我不要面子啊。” 幽女傲娇地仰起头,强硬道: “我打习惯了,改不了!” 星流云欲哭无泪。 见萧聪与星流云等人嬉闹完毕终于腾出空儿来,众多高手中一人按耐不住,走上前来,拱手作揖,拜道: “在下双蟾部统领张天啸,拜见萧四少爷。” 其余人等有人开了个头,也纷纷作揖拜道: “在下六藤部首领赵一德,拜见萧四少爷。” “在下四蝎部首领王良训,拜见萧四少爷。” “在下蜈蚣部首领叶无常,拜见萧四少爷。” “在下一蚕部首领宋将,拜见萧四少爷。” …… 只有最有一人畏首畏尾,讪讪一笑后才躬身作揖拜道: “在下三蛛部首领孙云阜,拜见萧四少爷。” 萧聪在这群人中打量一圈,目光最后停在三蛛部首领孙云阜身上, “刚才发生的事,你可听说了?” 孙云阜喏诺回道: “听说了,听说了,不肖孽徒,死有余辜,我回去一定会对史玉生长老大力褒奖。” 萧聪笑容灿然, “事情过去这么久,也没见你过去啊,他该不会是受你指派吧。” 孙云阜惶恐,连忙跪倒在地, “就是借在下一百个胆子,在下也不敢这么做啊,还望萧四少爷明鉴,明鉴。” 萧聪冷笑, “那你刚才干嘛去了?” “在下刚才与几位统领商议护送萧四少爷往北深入之事,故而未曾注意到这边发生的情况,还是由属下提醒,才后知后觉。” 一旁的蜈蚣部首领叶无常帮说道: “云阜兄不敢欺瞒萧四少爷,刚才我们几个确实是在商议护送您顺利北上之事,别说是他,我也没注意到这边发生的情况。” 萧聪不依不饶, “那为什么七蛇部的楚正锋就能注意得到?” 双蟾部的张天啸爽朗大笑道: “楚正锋那个愣子只是个副统领,没资格参与到我们的商讨中。” 萧聪信以为真,点点头,而后又问道: “七蛇部的正统领呢,他怎么没来?” 张天啸大大咧咧回道: “他在闭关修炼,半年前就进去了。” 萧聪又问:“那你们事情商议的怎么样?”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由一蚕部的首领宋将回应道: “这件事我们是这么想的,由我们几个人亲自护送萧四少爷北上,但是最后决定,还是得请示伽音娘娘后再做定夺。” “如此厚待于我,你们想要得到什么?”萧聪直截了当道。 众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由一蚕部的首领宋将代为发言, “既然萧四公子这么问了,那我等就如实相告,我等能看得出,您跟伽音娘娘关系非浅,所以想借这件事情讨好一下伽音娘娘。” 萧聪冷冷一笑, “说实话。” 宋将深吸一口气,左右看了一眼,而后作揖拜道: “其实,古周平原深处我等也没去过,但之中藏有一处叫做野驼甸的地方,那里有我们古周七部的图腾遗迹,我等想把他们取回来,与萧四少爷一同前去,也算是有个照应。” 萧聪想了想,问道: “这么说,你们其实是从古周平原深处来到这儿的?” 宋将点点头, “萧四少爷说的一点不错。” “你们古周七部原先还是一个整体?” “正是。” “那你们为什么出来,听这意思,轻易还进不去了!” 宋将怅叹一声, “此一言难尽啊。” “是因为白莲寨?”萧聪当真是直言不讳。 众首领闻言面色大变,宋将忙摆手否认道: “不是不是,跟白莲寨没有丝毫关系。” “那是因为什么?” 宋将直视着萧聪,一脸诚恳道: “不瞒萧四少爷,野驼甸一直是我古周七部圣地,本就是不能随便出入的,至于我等为什么不敢再进古周平原深处,是因为很多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场变故,导致我们的祖先与野驼甸中的图腾圣灵失去了联系,没有了图腾圣灵的庇佑和指导,实力越来越低,敌不过那些通灵虫兽,便一步步被逼到这步田地来了。” 萧聪打破沙锅问到底, “什么变故?” “这个……”宋将几声讪笑,“祖籍上没有记载,我们也不知道。” “嗯?“萧聪挑挑眉毛。 大嗓门张天啸又开嗓了, “我说萧四少爷,您就别难为宋统领了,这个我们真的不知道,知道的话就告诉你了。” 萧聪将信将疑, “平原深处的通灵虫兽很强大吗?” 宋将郑重点头, “很强。” “有多强?” “之中不乏通天境的老兽,离阳境和揽月境的不胜枚举,渡河境和摘星境的更是多如牛毛,至于摘星境以下的,基本上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星流云张大嘴巴,失态道: “这么变态,还想怎么过去,赶紧打道回府吧,等攒够了本事再来。” 幽女一巴掌扇过来, “有你说话的份儿?老老实实听着!” 星流云像个孩子般撅嘴看着幽女,埋怨道: “姐,你变了,你以前不常打我的。” 幽女纠正道: “不是不想打,是没机会,现在有机会了,当然得把之前的全都补回来,要不对不起你叫我的这一声姐姐。” “那我以后不叫你姐了行不?” “不行!” 欧阳寻揪揪幽女的袖子,低声提醒道: “收敛点,都看着呢,多少给星流云留点面子,也算是给小聪面子。” 幽女吐吐粉红舌头,转脸冲萧聪咧嘴一笑,全然没有了记忆里的仙气儿。 萧聪回以浅笑,表示他对此并不在意,而恰恰相反的是,他觉得星流云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如此强大的阵容,他们贸然进去,那不是送死吗? “平原深处如此危险,以我们这些人的力量,怕是真的有去无回啊。” 宋将笑道: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就不会提出与萧四少爷一同前往了,我知道一条比较安全的古道,这条古道途径之地,强者不多,沿着它走,定能顺利到达。” “顺利到达?”萧聪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 宋将讪讪一笑, “自然会遇到一些阻碍,但以我们的力量,一定能化险为夷。” “一定能化险为夷?” 宋将重重点头, “一定能化险为夷!” “何以见得?”欧阳寻问。 “我部落中现在有一只玄晶蝶,极通灵性,是难得的宝物,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让它在这条古道上飞一次,从他带回来的信息上看,确实没有多少实力强大的对手,最高的,也不过是揽月境。” 萧聪仰头沉吟了一会儿,笑道: “还有什么没说的,我也懒得问了,你们自己说出来吧,显得坦诚些。” 宋将看看左右,赵一德、叶无常等人无不对他使眼色,于是他微微一笑道: “其实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计划很久了,只是苦于一直缺少点什么,正好现在萧四少爷您来了,这一块才算是得以补上,您是驭阵师,配合我们这些年来积攒的手段,足以应对任何在古道上遇上的强者。” “具体要我怎么做?” “从这儿东南方走七百里,有一处叫做鬼愁凼的地方,是整个古周平原上公认的禁地,误入其中者,就算修道达至通天境,不费点功夫,也难以走得出来,不过,我却知道在那里不被迷惑的妙法,只要萧四少爷在那里面修一座传送阵,沿途每隔一段路程也修一座传送阵,每当我们遇到危险的时候,就把对手引导鬼愁凼里,借着传送阵再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赶路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走,带我去看看。” “请随我来。” 宋将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众人往东南方直行而去。 第四百五十五章 鬼愁凼 正如宋将所言,往东南方七百里,是一片寂静无声的林地,虽然上面也有树木,但长的很是稀落,也很矮,没有周围雨林那般茂盛,更没有那般热闹,阳光普照,视野清明,可因为那林木病殃殃的状态,还是给人一种视觉上的昏聩感。 走在最前面的宋将停下脚步,转过头来,也不等萧聪祈使,便躬身作揖笑道: “萧四少爷稍等片刻,我先进去给您做个示范,证明我所言非虚。” 说完,便转身闲庭信步而去。 身后有破风声惊起,萧聪豁然转身,见四蝎部首领王良训已经跃到一棵百年老树上,抓起一条松花大蟒便往鬼愁凼扔去,如此还觉的不够,又抓了几只鸟兽丢了进去。 萧聪不解,问身边人道: “他这是在干什么?” 星流云等人自是一样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没想到众统领竟也是面面相觑不出一言,直到王良训从树上跃下返回,经大嗓门张天啸提问, “你刚才去干嘛了?“ 王良训笑笑回答说: “我怕萧四少爷看不真切,所以丢进几只别物进去与宋大哥做对比,好让萧四少爷看的更清楚些。” 众首领相视大笑,接连夸赞道: “还真有你的,我们都没想到!” 萧聪也只是笑笑,看他们一个个神色真挚,倒还真不像是提前导演好了的。 一众人等将目光再次投向鬼愁凼,见那几只被王良训丢进去的别物正在那儿兜兜转转,不知所措,而宋将却是一条线地往鬼愁凼深处走。 萧聪开启紫目,用心观察,这时候的他可以看见那些迷失了的虫兽身上都有一条白发般的细丝,细丝不断缠结,极像是正在慢慢结成一个茧。 因为有林木的遮挡,萧聪暂时还看不见宋将是怎样一副境况,于是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见那细丝正一层层地将虫兽包绕,果然是在结茧,他突然想到,古周七部中便有个一蚕部,想来他们的图腾便是一颗古蚕,而宋将又是一蚕部的首领,看来这片叫做鬼愁凼的禁地的形成跟一蚕部是脱不了干系了,怪不得宋将信誓旦旦说他知道不在此迷失的妙法。 可这片禁地是否能困得住气齐天境的高手,还有待商榷。 因为萧聪站在最前方,所以并没有人看得见他眼中的异样,而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心里边筹划着怎么得知这片禁地的真实威力。 不多时,宋将从鬼愁凼深处返回,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萧聪借用紫目仔细探查,竟发现这家伙身上果然一根细丝都没有! 萧聪收起紫目,看宋将闲庭信步而回。 宋将走到萧聪身前三尺开外,状态并无异样,只见他躬身作揖一拜,道: “萧四公子也看到了,这方禁地,并不能奈何与我等,萧四少爷可以放心让我等随行。” 萧聪扬起嘴角, “宋统领,如此应该还不太够吧,我怎么知道这方禁地最高能困住哪个境界的高手,宋统领修为在渡河境后期,这就是这方禁地的极限也说不定。” 宋将赧颜失笑, “那萧四少爷觉得应该如何验证才好?” 萧聪撇撇嘴, “这我可不知道,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引个通天境的强者进去,不过就是有点太危险了,估计你们也没那个胆量。” 众首领相视苦笑, “这个……确实是太极端了些,不知萧四少爷可还有其他方法来验证这件事情。” 萧聪沉思不语。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张天啸进言道: “要不这样吧萧四少爷,我们几个把命都交到你手上,你进去逛一逛,自己感受一下,都说你们萧家人灵识天生敏锐,你进去逛一圈,定能给判处个好歹来。” 萧聪淡然一笑, “把命交到我手上,你们打算怎么把命交到我手上?” 张天啸大手一挥,爽快道: “您说怎么交我们就怎么交,只要您相信,怎么着都行!” 萧聪想了一会儿,撇撇嘴, “那不行,你们的命跟我的命是两码事,这样依旧不能保证我的安全。” 一旁的三蛛部统领孙云阜闻言玩味儿一笑,启齿道: “本来有刺杀之事埂在那儿,我不该随便开口说话,但既然萧四少爷都已经把话说打这份儿上,我也就不得不说两句了,我们兄弟几个好歹也是七部首领,撇开归顺之心不说,与萧四少爷也是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何必豁出自己的性命与萧四少爷同归于尽?再者说了,谁的命不是命,您虽为玄真明珠,但对我等而言,终究还是我们自己的性命更珍贵些,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要取你性命,那对我们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杀了你,伽音娘娘定不会放过我们,我们干吗去碰那晦气!” 宋将只是歉笑,却并没有说什么,看来虽然觉得孙云阜此举态度虽然无礼了些,但对于说出来的话还是很赞同的。 萧聪嗤之以鼻, “嗯,说的很有道理,那行,咱们就先小人后君子,只要你们能让我相信这处禁地能够困得住通天境的强者,我就随你们走一趟野驼甸。” 宋将作揖一拜道: “就依萧四公子所言。” 萧聪仔细挑选了一座大杀阵,花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就布在鬼愁凼边上,这是一座单纯的杀伐之阵,没什么别的功用,所以破坏力更变态一些,别说是这几位渡河境后期的七部统领,就算是换成揽月境的不世强者,也照杀不误。 在杀阵之内,萧聪又布下一座困阵,虽然不能完全困住这七名渡河境后期的强者,但拖延一下他们的时间绝对不成问题,照他的计划,如此足矣。 法阵布下之后,不用萧聪提醒,六个首领很自觉地走了进去,只是一开始站立的位置有点不对,经萧聪一番指导才站到了合适的位置,萧聪又交给鸿翔一块五彩石, “盯着他们几个,只要看见他们动一动,直接把这块五彩石丢在脚下!” 说这话时很大声,似乎就是为了让阵中那几个俎下鱼肉听见似的。 然后转身就要往鬼愁凼里走。 还没抬腿,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疾呼, “萧四少爷等等!” 萧聪回过头来,颇有点不耐烦道: “又怎么了?” 宋将伸着手,手里有一件白色的东西, “您还是带上这个,以备不时之需。” 萧聪往回走到法阵里,接过宋将手里的东西,定睛一看,是一枚蚕茧,微微皱眉道: “这是什么?” “这是我族图腾满蚕的蚕茧,是传承之物,您带着它进去,不会受禁地的蛊惑,也就能顺利走出来。”宋将小心翼翼道。 萧聪狐疑, “你声音怎么有点不对劲?” 宋将苦笑, “萧四少爷的手段我们都知道,我怕您不接受,不然,我等今日就要丧命于此了。” 萧聪点点头, “只要戴在身上就能起作用?” “攥在手里最好。” 萧聪取出一根绳子,一头在蚕茧上缠了两圈,另一头系在自己的手指上。 宋将见之大惊失色, “萧四少爷,您这……” 萧聪不管不顾,转身径直往外走,走到鸿翔身边还不忘提醒一声, “别忘了,一有情况就丢石头,我若是栽在里面了,就让他们给我陪葬!” 鸿翔重重点头, “知道了,哥哥。” 此番对话落进六名统领的耳朵里,直接将闻者的脸吓成了猪肝色,孙云阜蔑然一笑,阴阳怪气道: “放心吧,咱们萧四少爷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要是没点道道儿早不知死哪儿去了,他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金贵,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冒生命危险的。” 星流云闻言冷笑, “我们家小聪玩的就是刺激,将生死早就看成是小事,你懂个屁!” 孙云阜懒得跟星流云这个被自己姐姐训得只剩委屈的无名之辈一般见识,甚至连看都不看星流云一眼,目光落在越行越远的萧聪身上,静观其变。 萧聪手里握着蚕茧,终于一步踏进禁地里,这一刻,不只是他自己,连所有外面的人也屏住了呼吸,始终紧紧盯着六名部落统领的鸿翔虽然没往这边看,但从他们的表情变化却也能知道,他的萧聪哥哥已经走进禁地里了,于是更加警惕地盯着杀阵里的六个人,活像一条凶狠的小狼狗。 在踏进鬼愁凼的一刹那,萧聪确实是感觉到了一丝精神的异样,很轻,说不清也道不明,他就那样背对着众人站在那儿,微微仰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弄得外面的人皆是一头雾水,不明觉厉之下也不敢呼喊,生怕对萧聪造成什么不必要的影响,所以只能任由那颗心就这样吊着。 此时的萧聪心里有一股子强烈的冲动,他很想真切感受一下这所谓鬼愁凼的威力,当然,这也是他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的,要不然也不会用一条绳将那蚕茧拴在手上。 可因为刚刚那一刹那精神上的异样,他又迟疑了,事实证明,这里对精神的影响确实不小,稍不留神,还真有可能将自己永远地留在这儿。 萧聪还在抉择,身为一个能从野欲庵全身而退的人,他有足够的信心松开手,任那枚蚕茧自由落体,可仔细想想,上一次能趟过野欲庵的莲池,貌似是拜修罗萧聪所赐。 但就在这一刻,他还是松开了手。 蚕茧自手掌掉落,细丝从土里探出,与细丝的速度相比,蚕茧犹如静止,它仅是眨眼的功夫,便已在萧聪身上缠了好几个来回。 这一刻,杀阵内外,尽是窒息。 而萧聪在这一刻,却感觉堕入了一方混沌的世界里,这个世界尽是白色,没有方向,活在里面的生灵,没有思想。 感觉自己正在渐渐寂灭,魂化虚空,却又提不起任何一丝力气,甚至连反抗的想法都没有,貌似,这是一个很享受的过程。 眼见萧聪的身体已经像之前那些虫兽般隐隐有摇晃之势,杀阵内外,除了鸿翔,一个个的尽是脸色苍白。 鸿翔察觉异样,连往后看都不看一眼,就要松手让五彩石落在脚下,孙云阜看见了鸿翔眼中的决然,大喊一声, “慢着,你看!” 鸿翔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却并不回头,因为他知道,星流云他们会给他正确的指示。 鬼愁凼中,萧聪那根系着绳子的手指轻轻一弹,蚕茧回冲而上,碰到萧聪的手掌,进而被其握在了手中。 已经缠绕了足足一层的细丝尽数抽离而去钻进土里,萧聪的身体停止摇晃,并悠悠睁开了眼睛,他又仔细感受了一会儿,而后转回头来,面色与之前相比,并无异样。 杀阵内外,包括鸿翔在内,皆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只是鸿翔这口气松的比其他人稍稍迟了些,也终于敢回头看了一眼。 一直噤若寒蝉的六个部落统领此时身体终于放松,浑身上下已是汗涔涔的。 萧聪向众人摆摆手,转过头继续深进,进都进来了,多少像宋将那样逛个全套嘛。 半盏茶后,萧聪从鬼愁凼中返回,笑着将五彩石从鸿翔手里拿回来,对杀阵中的人喊道: “都出来吧。” 六个部落统领闻言,依次从杀阵中走出。 孙云阜拱手作揖笑道: “萧四少爷好胆量,蚕茧一丢,差点就把我兄弟几人的性命搭上。” 萧聪冷笑, “孙统领这是在埋怨我吗?” 孙云阜装腔作势,皮笑肉不笑道: “不敢不敢。” 萧聪又是几声冷笑,随口说道: “天色已经不早了,各位就都回去吧,有什么事儿,咱明天再聊。” 宋将脸上尽是喜色, “不知萧四少爷今晚在哪里过夜,如若不嫌,倒是可以去我一蚕部凑活一宿,虽然招待周不周到由萧四少爷说了算,但绝对要比在这潮湿闷热之处好得多。” 萧聪摆摆手, “不了,我在这儿过习惯了,到你们那儿怕会住不舒服。” 这样疵毛的一个理由,也真够打脸的。 宋将几声干笑,刚要再寒暄几句,却听得身边的孙云阜不咸不淡道: “人家萧四少爷晚上有好去处,咱们哥几个就别瞎操心了。” 说着,又以那副口是心非的作态冲萧聪作揖一拜, “萧四少爷,孙某先行告退,咱明儿见?” 萧聪以礼相回,笑容格外灿烂道: “孙统领慢走,明天见。” 孙云阜转身率先离去,余下五名部落统领纷纷向萧聪作揖告别,萧聪一一回礼相应,待六名部落统领尽数离开,萧聪将法阵中那些灵宝尽数收起——因为没有启动,所以所有东西都还能用,然后带着众人回到了之前那块空地上。 时已至黄昏。 忙活了那么长时间,萧聪累得不行,虽然修为已达摘星境,却还是没来由有一种饥肠辘辘的感觉,还真是活久见了。 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也为了给刚刚渡劫归来的幽女接风洗尘,于是这一次便由萧聪挑头儿,让大家到雨林里尽量多地采集食材,他要大显身手布一桌饕餮盛宴。 萧聪如此主动,众人自是欢喜,鸿翔瞅准机会提议说, “哥哥好不容易兴起一次,再像平常那样多没意思,成天吃鸟肉早就吃腻了,不如咱今天换换口味如何?” 萧聪笑道: “怎么,你又有什么鬼点子?” 鸿翔迫不及待地回应说: “正好今天我们几个抓住了一只烈喙号,用他的血处理那些毒蛇毒虫,绝对半点毒素都留不下,咱们今天是不是可以换换口味了。” 萧聪只是抿嘴轻笑。 鸿翔进一步道: “哥哥放心,这附近的毒物我都已经了解清楚了,咱们只抓那些没后顾之忧的,也绝对不用担心被报复!” 萧聪忍俊不禁,痛快道: “你带着星流云他们,尽管去抓就是,反正也在这儿待不长,也不用怕他们报复,觉得什么好吃,就抓什么来,毒性太厉害烈喙号的血解不了也没关系,我还有丹药,咱今天晚上就任性一把,不过,得注意安全。” 鸿翔乐得蹦起来, “谢谢哥哥。” “去吧。” 鸿翔兴奋的不能自制,怪叫着带星流云和霍闹等人快活离去。 萧聪、尹诺还有幽女留在原地,萧聪微微一笑道: “姐姐想不想露一手?” “嗯?”幽女娥眉轻佻,“什么露一手。” “据我感应,在咱们身旁这棵树的树顶上,此时就有一只道行在合翼境中期的灵禽,要不姐姐试试能不能在此御剑将其打下来?” 幽女俏皮一笑, “没问题。” 随即便要掐诀御剑,却又听萧聪疾声道, “等等。” “怎么?” “突然觉得这样有点太没意思,不如咱们加点彩头,你跟尹诺比试一下,怎么样?” 幽女闻言哭笑不得, “小聪,你这不是难为姐姐吗?尹诺是渡河境初期,我才天境后期,怎么跟他比!” 尹诺只是傻笑,若萧聪执意如此,他也只能照办。 萧聪摇摇头, “这可不一定,尹诺修为虽然高,但毕竟是武修者,虽然也会一些驭兵之术,但总归不如姐姐专长。” 幽女倒也洒脱,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来吧。” “急什么,咱先定一下游戏规则。” “这么麻烦。”幽女嗔怨浅浅。 萧聪咧嘴一笑, “不麻烦,只是要你们两个不只是要把它打下来,还得把它带到这儿,中途不能被劫了胡,怎样?” “还有吗?” “没了。” “好!” 幽女掐起剑诀,商荼剑随即漂浮在其身边。 尹诺端正了一下姿势,将右手握在了朔魂刀的刀柄上。 幽女扭过头来, “尹诺前辈,你可不能看我只有天境,就故意放水哦!” 尹诺笑容勉强还能看得过去, “放心吧,萧四少爷交代给的事情,我从来都是全力以赴的。” 萧聪道: “现在,听我口令,三、二、一,开始!” “咻” “刷!” 银白两抹光华一闪,朔魂刀和商荼剑瞬间隐没于头上的枝繁叶茂里,不同的是,商荼剑是往上笔直刺去,所以表现为一道红光,朔魂刀是飞旋而去,变现是一轮银色的光盘。 断枝残叶纷纷落下,之中掺杂着殷红鲜血,萧聪只是抬手往上一撑,这些本该落在三人身上落七八糟的东西就往一边飘去了。 萧聪抬头,张开紫目,清晰看见其实是尹诺的朔魂刀先一步刺进了那灵禽的胸膛,正带着其飞旋而回的时候,却被商荼剑截去,妖刀追着商荼剑乱刺,却就是抢不回那灵禽,直到商荼剑带着灵禽回到幽女身边,才被尹诺收起。 尹诺冲幽女作揖一拜, “姑娘使得一手神乎其技,尹诺甘拜下风。” 萧聪亦是感觉非常惊异, “这商荼剑所表现出来的速度还有凌厉的杀气,哪像你一个天境后期修士所能驱使的,还有的御剑术,当真了得,尹诺这一次输的,不冤。” 幽女微微一笑,道: “你不是说尹诺是一名武修者么,他的妖刀怎么可能在脱手之后如此随性地跟我对抗,他的驭兵术一点都不弱好不好!” 萧聪不由得扬起嘴角, “尹诺有一手绝活,叫做追魂斩,能锁定对方的气息不停攻杀,他那不是在跟你对抗,而是在杀那灵禽而已。” 尹诺赧然失笑, “我说过,萧四少爷交代的事情,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当然要招式尽出了,不想还是比不过幽女姑娘的驭兵仙法,惭愧惭愧。” 幽女闻听此语,当然分外得意。 萧聪将那只足有半丈长的灵禽从商荼剑上摘下来递给尹诺, “来,交给你了,去毛刮净,开膛破肚,收拾好了拿过来,再把那些瓜果切了。” 对此,尹诺早已是习以为常,接过来三下五除二,便给处理了个干干净净。 “那我呢?”幽女问。 萧聪回道: “你今天是主角,啥都不用干,坐在那儿等着吃就行。” 幽女笑得天真无邪,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不多时,鸿翔等人满载而归,还像往常一样,各司其职,萧聪让尹诺把那些带有剧毒的蛇虫处理干净了,他又将六品的解毒丹碾成粉后撒在上面,然后才让鸿翔架到篝火上去烤。 萧聪更是才学尽出,变着法地给众人做出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好菜,惹得这一次鸿翔强忍着滴酒未沾,用他自己的话说,在这么好的一桌子菜跟前,喝几口黄汤就醉去实在是不划算,他要将盛酒的那一点儿胃空出来盛菜,如此才算不负萧聪的一片心意。 宴席上,众人又是推杯换盏,连幽女也多喝了几杯,至于星流云尹诺还有霍闹再农,一如既往地逢席必醉,疯话连篇…… 又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夜晚。 第四百五十六章 吞毒卵 昨晚不管是喝醉的还是没喝醉的,今天早上都如时苏醒。 做完早课,就着干粮对付了几口当作早饭,众人围坐一圈,开始热切讨论起来,一个个都是一脸认真的摸样,不敢有丝毫怠慢。 当日事当日毕,其实这件事昨天晚上就早该完成,只不过因为贪食贪酒,把一整个晚上都浪费了,现在趁着那几个部落统领都还没来——寻常来说,他们应该会在巳时左右到来,这是基本的礼节,因为太早了会有一种催人的感觉,他们也怕萧聪会不高兴,所以做事必须得小心翼翼才行。 昨天那短短五个时辰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撇去幽女渡劫不说,还有萧聪被暗杀、手刃三蛛部翘楚庄天赐并跟其师父史玉生结怨、跟六个统领互相试探、以身犯险亲测鬼愁凼等事,从之前索然无事的状态一下子跃迁到这样快的节奏,思维好像有点承受不了,感觉昨天那半天有如过了一个月那么长,因为之前那半年,一个月的时间也发生不了这么多桩事情。 萧聪心里边一直有个疑问——这件事情看上去很真实,包括庄天赐的刺杀,包括宋将等人的坦诚相待、包括孙云阜对他的态度上的微微不善,可他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至于是哪里不对劲,目前还说不出来,所以他得让鸿翔和欧阳寻这两个智囊给解解。 说完了幽女的事情,萧聪道: “你们说,他们几个非拉着我们跟他们一起去野驼甸,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星流云大大咧咧道: “借你的手来帮他们扫除困厄呗,昨的很清楚嘛。” “可我还是觉得这件事很不对劲。”萧聪微微皱着眉头。 “哥哥觉得哪里不对劲?”鸿翔问。 萧聪摇摇头, “不知道,反正就是……” “感觉这归顺来的太整齐也太顺了。” 萧聪思索片刻,点点头, “嗯嗯,是有点这个意思,咱们之前遇见过这种情况吗?” 鸿翔闻言笑起来, “哥哥,你想什么呢?哪一次咱暴露身份之后,不被追得跟过街老鼠似的,还有那么多虚情假意的,这么顺的事儿,反正我是头一次遇到。” “那你说,他们费那么大的劲,到底图什么?” 鸿翔一脸严肃道: “哥哥跟他们,没什么归顺不归顺的,其实就是相互利用,咱们得靠他们穿过古周平原,他们要靠我们顺利达到野驼甸,就算他们有所图谋,那肯定也是在野驼甸那儿,哥哥还是留个心眼比较好,毕竟我们这几个人对上七个渡河境后期,那肯定是毫无胜算的。” “而且,那个叫野驼甸的地方,不一定藏着什么猫腻。”欧阳寻接着鸿翔的话茬说道。 幽女随声附和, “放长线钓大鱼,反正我是觉得那个叫宋将的心里藏了东西,倒是那个叫孙云阜的,感觉还真实些。” 女人的直觉总是没道理的敏锐和准确。 萧聪沉吟道: “要是照幽女姐姐这般说,那这七部之间还不算是铁板一块。” 鸿翔:“可能他们就是想给你这种错觉。” 星流云扯着嗓子大声嚷嚷起来, “你们在这儿再怎么分析也没用,仅仅一个照面,咱们几个对他们才了解多少,要我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想搞明白这事儿,就得找个对他们足够了解的人!” “你是指那位伽音娘娘?”萧聪挑眉问道。 星流云冷笑, “你别跟我说你没把去白莲寨的路记下来,我知道,以你小子的行事风格,绝对已经把那条路搞得门儿清了。” 萧聪撇嘴, “想要找白莲寨还要以身犯险?笑话!我们又不是去做坏事,找个人给那位伽音娘娘传个话就是了。” “你们就那么相信那位伽音娘娘?”幽女问道,面色显得有点忧心忡忡。 星流云摸着下巴笑道: “也不敢说完全相信,但我觉得至少比那七部统领可信一些,而且,听那六个统领的语气,虽然表面上恭维,但其实内心里并不是虔诚的信奉,甚至还有一点抵抗,他们之间的微妙关系我们正好可以利用一下,去找一趟伽音娘娘,把这些事说给他听,说不定能套出什么意想不到的惊喜。” 萧聪哂笑, “这玩弄人心的把戏,还是咱星大少爷玩得溜啊。” 星流云摆摆手,装模作样道: “哪里哪里,萧四少爷过奖了。” “那你打算怎么跟伽音娘娘联系上?”幽女又问道。 萧聪朝鸿翔努努嘴, “那不是有现成的吗?鸿翔,回头再碰见采栀那小妮子,让她跟他们娘娘通报一声,就说我有要紧事,想找她聊聊。” 鸿翔欣然应允。 西北方隐隐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萧聪知道,应该是宋将他们来了。 片刻不到,耳畔传来孙云阜的郁闷埋怨, “说好的在这里,结果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这小子绝对是靠着法阵把自己隐藏起来了。” 张天啸的语气显得分外亲切, “知道萧四少爷隐藏起来了,嘴上还是这么没个把门的,小心他就在附近,你说的话他全都能听见。” 孙云阜声音不忿, “听见又能怎么样,我孙云阜行得正坐得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娘的庄天赐那狼崽子要刺杀他,本就不是我指派了,他还非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想想就他娘憋屈和恶心!” 叶无常笑道: “庄天赐是你三蛛部的人,他不怀疑你怀疑谁,人之常情罢了,要换作是我,肯定也不给你好脸子看。” 孙云阜不怒反笑, “哼哼,话说回来,我还真得谢谢咱萧四少爷,庄天赐这小子狼子野心,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一次背着我刺杀萧四少爷,险些坏了大事,以后指不定做出什么悖逆之事来,说不定我都得死在他的手上,有他师父史玉生护着,在部落里头威望太高,我想除还真除不掉他,这一次好了,萧四少爷一出手,算是给我除了一个大患,我孙某人以后在三蛛部,也就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哈哈,你说我是不是该摆桌酒宴请请他。” 叶无常揶揄道: “看把你得意的,部落里少了这么好的一颗苗子,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心疼?” 孙云阜笑骂道: “小狼崽子死有余辜,我心疼他娘了个洞洞!” ………… “看来孙统领真的得摆桌酒宴答谢我一番。”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孙云阜东张西望,见萧聪身影凭空而显,自然是从匿影藏息阵中走了出来。 孙云阜脸上颇有点不自然,赶紧打了个哈哈,躬身作揖道: “拜见萧四少爷。” 宋将等人也不干看着,依次向萧聪躬身作揖道: “拜见萧四少爷。” 萧聪笑着回礼, “萧聪拜见各位前辈。” 六个部落统领见之无不诧异——这萧四少爷今个儿整的是哪一出?态度反差跟昨天实在是有点大啊。 其余人等接连从匿影藏息阵中走出,站在萧聪身后。 宋将眉开眼笑,阿谀道: “萧四少爷果然好手段,我等都是渡河境后期的修为,竟然对您的法阵一无所感,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萧聪笑着摆摆手, “宋前辈过奖了,萧聪这点道行,经不起前辈如此夸耀,倒是有一句话想要问问孙前辈,您刚才说要设宴请我,此话可当真?” 孙云阜双手作揖又拱了拱, “如若萧四少爷肯赏光,孙某当是求之不得。” “什么时候?” 孙云阜闻言微微一愣, “什么时候当然是您说了算。” “那就今天晚上吧,怎样?” “只要萧四少爷方便,孙某这边怎么着都方便。”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孙云阜只是点头,不再赘言。 萧聪又将目光转回到宋将身上, “昨到哪儿了?” 宋将先是想了一下,才回道: “昨天您已经答应让我们随你到野驼甸走一趟,今天商量一下具体事宜。” “具体事宜?还需要商量吗?” 宋将煞有介事, “当然要商量,此行艰险,萧四少爷乃是万金之躯,自不得出半点风险。” 萧聪点点头, “那就进来说吧,里面凉快些。” 说着,转身往广寒宫走去。 余下众人鱼贯而入。 刚一进入,宋将等人便不禁感叹道: “都说萧家阵法无所不能包罗万象,今天可得算是真正见识到了,这可比我那水帘帐舒服多了。” “呆着确实是舒服,怪不得萧四少爷不愿跟着我们到部落里。” “回头要是把萧四少爷伺候高兴了,给我们每个人都来一座。” “你想的美。” …… 足足十三个人在广寒宫里席地而坐,不免让空间显得有点狭小,萧聪对鸿翔道: “这里也没你们几个什么事,带着尹诺、幽女还有他俩出去玩吧。” 说着指向再农和霍闹。 鸿翔回了声“是。”与萧聪指定的几个人起身走出了广寒宫。 如此聪明的鸿翔,当然知道萧聪此举是什么意思。 只是幽女有些担心, “现在小聪那边就只剩下了流云和欧阳寻,要是出点什么事儿,怕是应付不过来啊。” 鸿翔嘻嘻一笑, “姐姐不用担心,在哥哥的法阵里,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幽女听着点点头, “好像也是。” 广寒宫里此时就剩下八个人,空间显得松缓了些,萧聪开题道: “既然宋前辈说这件事还有待商量,那就由宋前辈起个头吧,我初来乍到的,对这里面的事情也不清楚。” 宋将微微一笑道: “首先,能不能恳请萧四少爷将出发的时间宽限两天,因为七蛇部的楚统领还没出关,有他在,我们的力量终究还是强大一点。” 萧聪稍微想了想,觉得对楚正锋的印象不错,那位七蛇部的楚统领想来应该是他的哥哥,念着这点交情,总不能拂了楚统领的面子,于是问道: “需要宽限多长时间?” “最多不超过十天。” 萧聪微微点头,十天,他倒也还能接受,毕竟还得到伽音娘娘那边去一趟,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也算是给自己留了一些时间, “好,没问题,我们等他出关了再出发。” 宋将拱手作揖, “那在下就先替楚统领谢过萧四少爷了。” 萧聪摆摆手,不以为意道: “小事。” 宋将顿了顿,接着道: “关于萧四少爷建阵需要的物品,能不能列一个清单给我们,我们借着这些时间好去准备准备,让萧四少爷破费,总觉得怪过意不去的。” 萧聪看了一眼星流云,想起这家伙第一次见他时说的“有便宜不占乌龟王八蛋”,心里觉得甚是有理,况且现在是大家合作办事,他们出东西,自己出力气,好像也不算是占便宜,于是笑说道: “目前还不知道此行需要布什么法阵,等宋前辈跟我说清楚,定下来之后我自会列个清单给宋前辈。” “如此甚好,那现在我就来说说这一路上可能遇上的事情。” 萧聪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此行虽然安全,但也只是相对安全,毕竟古周平原由来已久,并不比那濒阳荒漠还有凛原晚,所以之中藏匿的不世奇种颇多,而且大多都剧毒无比,要想克服这个问题,我们可能得需要一件东西。” 这话倒是勾起了萧聪的兴致, “什么东西?” 只听得宋将一字一顿道: “吞毒卵。” 萧聪微微皱眉,颇不待见这种说话故弄玄虚有上句没下句的交谈方式, “什么叫吞毒卵,从哪儿能搞得到?有何妙用?你一起告诉我,别等着我一句句问你。” 宋将干咳两声,面色微微有些尴尬, “吞毒卵这件东西,我们之中恐怕只有萧四公子能搞得到,因为这东西得跟伽音娘娘借,我们几个的脸,远没有萧四少爷大,所以绝对是借不来的,不过萧四公子也不要担心,这东西虽然稀有,但伽音娘娘那里其实有很多,你去借,他一定会借给你。” 顿了顿,讪讪一笑,接着道: “吞毒卵嘛,顾名思义,就是一颗卵而已,通过吞噬毒素来催促发育,这算是一个先天条件,基本上什么毒素都能吞噬,而且吞噬的毒素不同,发育出来的生灵形态就不同,有蜘蛛、蜈蚣、蛇等等,后天得到的成就也不同,吞噬的毒素越厉害,后天成就也就越高,这东西是白莲寨后生修炼时的陪伴品,一经获得,就要陪伴修士一生,中途若是更换,就得自毁修为,但也不是所有白莲寨的后生都能得到一枚吞毒卵,须得是那种特别惊才绝艳的人才行。” 萧聪打断宋将的解说,问道: “白莲寨的人修习的什么功法,还需要这样的修炼条件?” “应该是一种非常高明的毒术,具体名字还真不知道。”宋将回答说。 此时的萧聪真想问一句“是不是叫大梵般毒术?”,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您接着说。” “假如有了这件东西,我们此行便有了很强的保障,吞毒卵不仅可以吸毒,还可以借着吸毒来解毒,况且白莲寨近些年来的这些后生,已经很少有敢于到古周平原较深处去采毒的了,他们大多都是在这附近采了毒,然后通过一定的手法,来搭配出更毒的毒素来喂养吞毒卵,不过他们也一定很想去雨林深处走一趟,这次机会千载难逢,萧四少爷可以跟伽音娘娘借个有吞毒卵的人来,陪着我们去,一来可以监视我等,二来又是一个很难得的成长机会,她一定会应允的。” 萧聪又问道: “也就是说,这枚吞毒卵只有在修炼那种毒术的人手上才能发挥效用?” 宋将点点头, “一点不错。” 萧聪想了想,他之前确实是已经托伽音娘娘为他找一个向导,对方也答应了,但此时这件事情让宋将提起来,却总是觉得怪怪的,所以当下也没有急着答应,只是回了句, “这件事情我会尽力而为,成不成就看那位伽音娘娘的心情了。” 宋将只是陪笑, “萧四少爷放心,只要您肯提,伽音娘娘一定会答应的。” 萧聪点点头, “还有其他事情吗?” 宋将稍稍迟疑,扭头看向其他几位首领, “你们还有没有要请教萧四少爷的?” 众人只是摇头,纷纷说道: “没有了。” 萧聪粲然一笑, “既然你们没什么事了,我再来说件事。” “萧四公子请讲,我等洗耳恭听。” 几名首领忙不迭拱手作揖道。 萧聪清清嗓子, “把你们古周七部还有你们图腾的事情给我说说吧,我觉得,同行一路,多一些了解才好,我的事迹传遍整个玄真界,你们对我自然是了解甚多,可对于你们,呵呵,我仔细想了想,竟还没有个大致的轮廓,所以还请几位前辈给我解解惑,也有利于以后的通力合作。” 几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而后相继发笑,宋将道: “萧四少爷说的甚至有理,且听我向您仔细道来。” “古周七部的故事,据我所知的,还得从上上个纪元说起,那时候,作为一个整体的古周七部还生活在古周平原深处,野驼甸是我们的圣地,我们供奉着我们各自的图腾,满蚕、醒蝎、珞蜈蚣、葛蛇、珂蜂、弥蜘蛛还有不老藤,图腾给我们指引,使我们不断强大,那时候我们的力量,近乎可以统治半个古周平原。 可是到了后来,古周平原来了一名善于用毒的仙人,据我们古周七部口口相传的故事里所讲,他看上了我们的图腾,要将其收服为己所用,图腾们宁死不从,故而与他鏖战百年之久,最后不幸还是尽数陨落,萧四少爷想的不错,他们陨落的地点,就是现在的鬼愁凼,也正是因为这个,我们才能借助蚕茧在鬼愁凼里自由出入。” “既然能统治半个古周平原,那实力恐怕得达通天境三十三重天才行,怎么会败在一名善于用毒的仙人手上。” 宋将赧然笑笑,回答说: “在下所说的半个古周平原,指的是古周平原最外面这一圈,并不是指从中间分开的那一块儿,而据传说所讲,那七位图腾,修为最高的也才通天境十六重天左右,可自家传说,难免有夸大之嫌,依我看,最多也就通天境十三重天,而且,那七位图腾也不是古周平原上的霸主,我们侍奉他们,他们也要侍奉古周平原最深处真正的霸主。” 萧聪释然点头, “那后来呢?” “后来,那位仙人因为没有成功将我们的图腾收服,所以气急败坏,要将我们赶尽杀绝,我的祖先们往雨林深处跑,不想却惊动了那里的至尊,那仙人起先不知道雨林深处还有更厉害的存在,如此便见猎心喜,妄图将至尊也收之麾下,以弥补未能收复我七部图腾的遗憾,可惜,最后被至尊所灭,连一缕残魂都未留下。 我的祖先们侥幸捡回了性命,本想像侍奉图腾那样侍奉至尊,可惜,至尊根本就看不上我的祖先,没有了图腾的指导,我的祖先们越来越弱,以至于后来在雨林深处呆不下去了,一步步往外迁徙,最后便来到了这里,并定居了下来。” “你们祖先来这里的时间早还是伽音娘娘他们来这里的时建早?” “伽音娘娘他们来的时间早。” “早多少?” “这个还真不知道。” “我怎么听楚正锋说,是因为白莲寨,你们七部里面女人的地位才得以提高?” 宋将咧嘴苦笑,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大嗓门张天啸骂骂咧咧道: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个楚正锋,真是好不知趣,回头见到他,一定得给他上一课!” 孙云阜轻笑, “有啥不能说的,当年祖先们思想不开化,拿女人当奴隶养,把一个个男人后辈整的跟无情无义的畜生似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要我说,这件事咱们得谢谢伽音娘娘。” 张天啸一时语噎, “老孙,你……” 第四百五十七章 赴宴 与几位部落首领又寒暄了一会可有可无的事情,众人作鸟兽散。 广寒宫里只剩下萧聪、星流云和欧阳寻三人。 沉寂了一会儿,萧聪问道: “对于方才的谈话,你们也都听见了,可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欧阳寻摇摇头道: “他们一直在避重就轻。” 星流云随声附和, “没有对他们的图腾仔细讲解,而且,你还忘了问他们一个问题,既然他们的图腾在那一战中都战败了,他们为何过还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寻他们。” “你干吗不早说!” “当着他们的面我怎么提醒你!” 萧聪一时无言以对,觉得星流云这丫的是关键时候掉链子。 欧阳寻语重心长道: “你既然想到了,当时就真应该直接说出来,咱们先礼后兵,没什么不妥。” 星流云瞪眼道: “马后炮,就你话多!” 欧阳寻悻悻然,不再搭理星流云。 萧聪想了想,叹了口气, “其实他们说了这么多,真没给咱们透露什么有用的东西,如果这件事对他们很重要的,估计他们也不会告诉我们。” 星流云冷笑, “就这些,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嗯嗯。” 萧聪和欧阳寻相继点头,就在这时,鸿翔他们回来了,看来一直就在附近没走远,看见宋将他们离开便急不可耐地回到了广寒宫。 萧聪抬眼,未等鸿翔坐下,就问道: “告诉采栀那小丫头了吗?” 鸿翔点头如小鸡啄米, “已经跟她说了,她听了之后连手里的活计都顾不上便急急忙忙赶回去禀报了。” 萧聪点点头,微微笑道: “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伽音娘娘就该派人来请了。” “你今晚不是还约了三蛛部统领孙云阜吗?时间上会不会冲到。”星流云忙问道,眉头有点皱。 萧聪扭头看向鸿翔,鸿翔颇有些得意道: “哥哥放心,这件事我已经告诉采栀了,她一定会把原话转告给他们伽音娘娘。” 萧聪嘴角弧度扬得更高了,夸赞道: “我们鸿翔办事,就是让人放心。” 此话一出,星流云的脸色明显有点不自然。 幽女插空儿问道: “你们商量的怎么样?能不能跟我们讲讲?” 萧聪向星流云使了个眼色,星流云语气平静, “其实也没多少东西,无非就三件事,第一件,因为要等七蛇部统领出关,启程的日子得往后推迟几天;第二件,让萧聪给他们列一张清单,他们去张罗一下建阵需要的东西;第三件是让萧聪去跟白莲寨的那位伽音娘娘借一枚吞毒卵,方便对付沿途上的剧毒之物,再就是我们跟他们打听了一些七部还有图腾的事情,但基本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就这些?” “就这些。” 幽女脸色明显有点失望。 “那吞毒卵是个什么东西?”鸿翔探着脑袋问道。 星流云摆着一副好为人师的做作摸样, “吞毒卵嘛,顾名思义,就是一颗卵而已,通过吞噬毒素来催促发育,这算是一个先天条件,基本上什么毒素都能吞噬,而且吞噬的毒素不同,发育出来的生灵形态就不同,有蜘蛛、蜈蚣、蛇等等,后天得到的成就也不同,吞噬的毒素越厉害,后天成就也就越高,这东西是白莲寨后生修炼时的陪伴品,一经获得,就要陪伴修士一生,中途若是更换,就得自毁修为,但也不是所有白莲寨的后生都能得到一枚吞毒卵,须得是那种特别惊才绝艳的人才行。” 欧阳寻闻言笑骂道: “丫的,记得倒是清楚,一字不差!” 星流云向欧阳寻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小爷就是记性好,怎么,你管我?” 欧阳寻照旧避其锋芒,不跟这个二百五一般见识。 “嘶——” 鸿翔深吸一口凉气,计上心来,而后问道: “问题会不会就出在这枚吞毒卵身上?” 萧聪笑问道: “怎么说?” “他们想通过哥哥得到这没吞毒卵。” “我跟他们打听了,这吞毒卵只有在修习白莲寨那种高超毒术的人手上才能发挥效用。” “那他们要是另有他用呢?这吞毒卵众所周知的妙用可能也就是吞噬毒素,可这么珍贵的东西,肯定还有除此之外别的妙用吧。” 鸿翔此言一出,连其他人也跟着竖起耳朵来,萧聪道: “你接着说。” 鸿翔微微皱眉,整理了一下思绪,才接着道: “哥哥你想啊,他们之前为什么一直没有去野驼甸找他们的图腾,可能根本就不是因为他们没能力去,而是因为他们缺少吞毒卵这种东西,所以这一次抓住机会借哥哥的手弄一枚来。” 星流云和欧阳寻相继点头说道: “这话说的有点道理。” 萧聪却问, “那这枚吞毒卵在他们手上能有什么妙用呢?” 鸿翔想了想,而后摇摇头,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如果是的话,就跟他们的图腾有关!” “不对!”星流云大喊一声,着实把其他人吓了一跳,“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究竟有没有图腾,我怀疑他们去野驼甸的真正目的!” 欧阳寻冷笑, “要照你这么说,咱们一开始就是错的,之前这一切都是白忙活了。” 萧聪却深以为然, “老大说的不错。” 而后伸了个懒腰,呻吟道: “算了,什么也别说了,越说越糊涂,等我见了那位伽音娘娘,套来点干货,再讨论吧。” “那现在我们……” 萧聪目光转向欧阳寻,古灵精怪道: “想干嘛就干嘛去。” 白天差不多疯了半天,晚上受三蛛部首领孙云阜之邀去赴宴,为此,孙云阜特地派了一队三十五个手下来接萧聪他们,结果带来的八个撵子,一个都没用上,端的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来到三蛛部落,首先远远看见的是悬挂在栅门旁旗杆上印着弥蜘蛛的旗子,即使没有风灌进来,那旗子也是轻飘飘的,好似是悬在那儿没有重力,萧聪猜,这面旗子应该勉强也能算是一件至宝,可能是由那只图腾弥蜘珠吐出来的丝织成的。 栅门大开,宋将等六位部落统领早已在门口翘首以待,萧聪等人走近,东道主孙云阜含笑作揖道:“ “萧四少爷能赏光莅临,可真是让我这深林寒舍蓬荜生辉啊,快进来,快进来。” 余下部落首领皆作揖颔首, “萧四少爷请。” 萧聪含笑回礼, “前辈请。” 当然,最后还是众人拥簇着萧聪走进三蛛部的寨子里。 与白莲寨相比,三蛛部的木制建筑便显得寒酸了许多,格局散乱,搭建粗糙,设计马虎,既没亭台楼阁假山轩榭,也没雕窗画栋,勾栏飞檐,除了主要几座中心建筑还像点样子外,其他的就像是临时搭建的窝棚——给畜生住的那种。 萧聪一边走一边肆无忌惮地随意张望,发现别看地方不怎样,人倒是真不少,男女老少还挺平均,这说明这个部落发展的不错,就是穿的实在是太寒碜了点。 他们一个个见到衣着鲜亮,晔然若神人的萧聪,眼睛都直了,峨冠博带锦衣华服,萧聪和欧阳寻穿的比那些从白莲寨中走出来的男子还别致,他们肯定认为萧聪和欧阳寻是比白莲寨那些男子地位还要崇高的人,平时对白莲寨就忌惮,此时便表现得更加局促不安。 在孙云阜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位于整个部落最中心的厅堂,看得出来,这里之前应该是三蛛部主要人物议事的地方,只不过为了迎接萧聪的到来,特意打扫收拾成了待客的“花厅”。 桌子看上去材质不凡,椅子看上去倒也上档次,众人一一就坐,萧聪自然是坐在主位,宋将坐在主陪,孙云阜坐在副陪,其他人做的就有点随意了。 陪侍在宴席上的负责传达的女子极有眼力劲,在众人还没有坐定的时候就下去吩咐上菜,其他的女子一位配一位,小心翼翼地给各位客人斟酒,完了就拿着酒壶站在一步开外,不声不响。 侍女们刚刚斟完酒,一应菜肴便被一道接着一道地端上桌来,满满一大桌子,显然是一次性给上齐了。 为了不让频繁的上菜影响他们的谈话?看来这一次的宴席还是以议事为主。 桌上菜色鲜亮,让人垂涎欲滴,海味肯定是没有,但野珍应该有很多,有许多其模怪样的,萧聪根本就叫不出名字来。 孙云阜站起身来,双手捧杯,祝词道: “萧四公子远道而来,能赴孙某人之约,实在是让在下不胜荣光,当然,也感谢各位爷们赏脸,所以这第一杯,在下先干为敬。” 说着,将杯中酒仰头一饮而尽。 身后侍女赶紧往前一步,将其手中的酒杯斟满,孙云阜接着道: “我呢,之前跟萧四少爷有点小误会,也闹得有点不愉快,回头想想吧,实在是不对,这手下的人没教育好,我这当首领的就应该躬身自省才对,怎么能顶撞萧四少爷呢?这成何体统!岂不是显得我三蛛部上梁不正下梁歪了嘛,所以,这第二杯酒,我必须得给萧四少爷赔个不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咱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孙云阜今天发誓,只要萧四少爷您一句话,我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萧四少爷,我先干了。” 说着,再次将杯中酒仰头一饮而尽。 张天啸大笑起来, “老孙,平时没看出来,以为你跟我们一样是大大咧咧的老粗,没想到你小子到了正式场合还能一套一套的,兄弟今天可终于见识到了。” 孙云阜赧颜失笑,宋将赶紧捧杯解围, “来来来,别干坐着,老孙都把事儿做到这份上了,咱们也赶紧敬萧四少爷一杯。” 五位部落统领纷纷起身,说着同样的祝词——敬萧四少爷,而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鸿翔不满,小声说了句 “怎么这么麻烦!”坐在其身旁的欧阳寻大惊,赶紧用胳膊捣了他一下,转脸看其他人,一个个言笑晏晏,好像谁也没听见似的——是个正常人就能看得出来,萧聪对这个小兄弟分外宠溺,所以就算听见也得装做没听见,还得装得像才行。 萧聪出生于名家大族,自然不是那惘视礼数的二愣子,别人敬过来,自己当要在敬回去,不然就是不识抬举了。 一番你来我往之后,终于得以动筷,鸿翔手疾眼快,夹了一块虎视眈眈已久的菇种放进碗里,仔细地吃起来。 萧聪本来以为这些人会对他车轮战式地套点东西,哪知一顿饭吃下来,连一点家长里短都没有,众人坐在这一张桌子上,宛若一群知交已久的好朋友,说的尽是古周平原的景貌、传说云云,还有一些外面世界的风土人情,气氛好不和谐,让人倍感惬意。 晚宴过后,因为时间已经太晚,萧聪便在三蛛部给收拾出来的房间里住了下来,孙云阜倒也识相,没有刻意把几人分开安排,好像直接忽略了幽女女子的身份,寒暄没几句,便起身告辞。 萧聪在房间里布下匿影藏息阵和广寒宫,还布下了一座传送阵,他虽然已经不是那么怀疑七部首领,但老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对此其实早有准备。 为了布在那一边的传送阵不被人发现,他直接把传送阵布在了一棵老树上,这可是个脑力活,首先得找到一棵足够粗的树,当然,符合条件的古周平原上有的是,其次要把树冠最靠近枝干的地方削去,腾出布法阵的空儿来,还得在上面布下幻阵,使之远远看上去不能被人发现这棵树已经少了一块,最重要的,是他有一枚弥芥,砍下的树枝能装进弥芥里,不留蛛丝马迹。 一夜无话,第二日众人依旧起早,来到寨子外面做早课,侍女天光大亮后来房间送洗漱用的物品,推门不见人后惊慌大乱,连忙去报告孙云阜,孙云阜急匆匆赶到时,萧聪他们已经做完早课回来,这时间,赶得也倒是巧。 又是一套繁复礼节,正于萧聪跟孙云阜寒暄之际,门外有手下来报,说白莲寨有使者来,要萧聪跟他们走一趟。 萧聪微微一笑,对此并不意外,孙云阜把诧异尽数藏在眼底,将萧聪等人送出寨子,躬身作揖言别,目送萧聪等人跟着那位来自白莲寨的使者离去。 而那个使者,还是上一次押解萧聪和星流云去往白莲寨的女子。 这一次女子对萧聪的态度极好,一路上有说有笑,临进毒障之前,还每人给分发了一枚丹药,在萧聪打头儿的情况下,其他人也是心消疑窦,痛痛快快地将丹药吞了下去,果不其然,吞了丹药再进毒障,不但不昏聩,反而觉得神清气爽。 这一次萧聪倒是仔细探查了那些蛰伏在路上充当陷阱的毒兽们,修为强大上一次他就已经知道,可这一次沿途看见了好几条蛇的样子,却认不得是什么品种来,看来事实当真如宋将所说,这些毒物皆是由吞毒卵发育而来,早期吞噬的毒素不同,后期发育出来的品相也不同,根本就说不上什么品种。 萧聪对这种现象很迷惑,因为他无法证明自己的猜想,但他还是觉得,白莲寨人所修习的那种高超毒书,十有八九就是大梵般毒术,而借助吞毒卵这种东西,便把白莲寨人修习的大梵般毒术推向了两个极端——要么这才是真正的大梵般毒术,只是不为外界所知;要么这是像齐哑巴所修炼的那种,被篡改后的大梵般毒术,只是改的有点太离谱了。 沿着上一次走过的路线,来到正中的宫殿,地上还是铺着那种新鲜松软的草垫子,东南角七彩宝树上那只拖着长翎子,头生血红肉guan的逆阴古燕静静地站在那儿,身着青色纱缦的伽音娘娘慵懒地坐在堂上,脚下趴着一只肥硕的橘猫。 萧聪带领众人作揖深拜, “在下萧聪,见过伽音娘娘。” 其他人跟着一起说: “见过伽音娘娘。” 伽音慵懒的声音悠悠传来, “快起来吧,你是天地册封的伏魔者,我可经不起你这么大的礼。” 说着,她支起身子来, “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萧聪微微一笑, “想跟娘娘打听打听有关古周七部的事儿。” “你这几天跟他们走的不是挺热乎的嘛?怎么,还是不相信他们?” 萧聪听得出伽音话里的揶揄,讪笑道: “逢场作戏罢了,做不得真。” “那你跟我们白莲寨也是逢场作戏喽?” 萧聪僵笑, “不敢不敢,我对您可是半点不敬之心都没有啊。” 伽音轻哼, “你有什么不敢的,他们那么巴结你你都不愿意相信,我们这边跟你的交情淡泊如水,你会真心对待我们?笑话。” 星流云在一旁对萧聪小声嘀咕道: “情况有点不太妙啊。” 这时听见伽音又说道: “古周七部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也不知道该告诉你什么,你还是拣具体一点的问吧。” 萧聪想了片刻,问: “不知前辈可曾去过野驼甸?” “野驼甸是什么地方,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据宋将所言,野驼甸是他们古周七部的圣地,里面供奉这他们的图腾,就在古周平原较深处。” 伽音闻言,缓缓点头, “这个地方我知道,也去过,没看出什么玄机,他们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萧聪如实相告, “他们要与我合作,送我度过古周平原,但是,他们要在野驼岭停一下,寻找一些图腾留下来的痕迹。” 伽音冷笑, “算盘打得不错,看来这是要请君入瓮啊。” 萧聪闻听此言,觉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要是愿意,就把你跟他们之间的事情仔细跟我说说,我给你出出主意,免得你被他们给卖了。” 萧聪连想到没想,如实道来, “昨天您走了之后,我遭受三蛛部庄天赐的袭击,被七蛇部的楚正锋提醒,与其追杀入林中,被他师父史玉生撞见,史玉生向我求情,希望我对庄天赐网开一面,但我不愿,他便亲手了结了庄天赐的性命。 然后回到幽女的的渡劫之地,见到除楚统领之外的其他六名统领,他们便说可以护送我穿过古周平原,沿途上遇见的阻遏,可以通过传送阵结合鬼愁凼来解决,我还到鬼愁凼里亲自体验了一番,那地方确实是挺邪乎的,吃不准能不能困住通天境的强者,但对于离阳境,应该是足够了。 第二天早上,他们又来与我商讨这一路上的相关事项,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像您借一枚吞毒卵,还说您一定会答应,接着就是昨天晚上我去他们那儿吃了一桌酒席,今早就被你传唤至此了。” 伽音静静地听萧聪把话讲完,面色有点阴晴不定,片刻,冷笑道: “好一招欲擒故纵声东击西,凭这个就像迷惑我吗?那咱么就来玩玩!” 听到这句话,萧聪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娘娘,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伽音将目光重新投回到堂下, “你确定庄天赐真的已经死了?” 萧聪语气笃定, “史玉生那一记的威力我清楚,庄天赐七窍流血,必死无疑。” 伽音冷笑, “我看未必,那庄天赐可不只是三蛛部的宝贝疙瘩,在整个古周七部,他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他们早就已经发现,这些事情他们做的隐秘,我依旧有所发觉,所以就拿这件事来钓我,还有他们的图腾,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在赌我怀疑还是相信,不过他们实在是小看了我,这一次,我就亲自跟你们走一趟!” “可万一他们就是想让你跟着呢?”鸿翔道。 伽音不以为意, “那又怎样,凭他们的实力,恐怕还真的困不住我。” “可他们既然决定要钓你,那肯定就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啊。” 伽音眯眼看着鸿翔, “小家伙,你告诉我,怎样才叫万全的准备?” 鸿翔不卑不亢, “知己知彼,方则百战不殆。” 伽音微微一笑, “那你就肯定,他们已经把我摸透了?” 鸿翔一时无言以对,伽音高高在山,七部的人难以接近,想要摸清这个已经活了三千年的老妖婆子的底细,还真是挺难。 紧接着,萧聪等人便又听到堂上那人说道: “萧家小子,我听说你对给人换身份挺有一手,能不能给我也换一换,不用太高级,只要能瞒得过七部的首领就行。” 萧聪有选择吗?只能拱手作揖道: “娘娘所托,晚辈定尽力而为。” 第四百五十八章 启程,往深处走 白莲寨底蕴深厚,天材地宝数不胜数,应伽音的要求,萧聪极尽所能,摆出了有生以来规格最高玄机最复杂的法阵另生,将伽音娘娘,包装成了阿紫,又把阿紫包装成伽音娘娘,因为阿紫前段日子闭关,正是因为其获得了一枚吞毒卵,转眼已经是三个多月过去,这件事正是可以利用的时机。 伽音跟阿紫讨来那枚吞毒卵和一小瓶阿紫的鲜血还有一丝阿紫的精神力,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精神力炼化进了鲜血里,又把鲜血盛放进一只可以长期让鲜血不发生一丝改变的玉器,玉器的样式是翠绿的葫芦,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在萧聪的精神感应中,算得上是一件天生地养的至宝。 出发前的这几天,萧聪一直被伽音娘娘“扣在”白莲寨里,日子过得倒也惬意,只是委屈了鸿翔,一点荤腥都见不到,整日愁眉苦脸,一开始也曾试图浑水摸鱼跟着采栀出去一趟开个小灶,只可惜白莲寨戒备森严给拦了下来,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郁闷难平的他只能埋怨, “不就是挑拨离间嘛,犯得着这么认真吗?” 这样难熬的日子没过几天,寨外便有消息传来——七蛇部统领楚正铎出关,一切皆已准备妥当,可以起程了。 一行人等虽然心中忐忑,却依旧是欢喜不已。 阿紫领着萧聪等人走出毒障,宋将他们已经站在那里恭敬等候,除了七位部落统领外,还有七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看样子应该是部落里的长老,其中就有史玉生。 萧聪也终于见到了七部统领楚正铎,这是一个孔武有力的男子,剑眉虎目,大鼻方唇,头发胡子皆是生的又黑又密,看上去虽然粗犷,却令人有些心安。 老远的,楚正铎就跟萧聪作揖深拜, “在下七蛇部统领楚正铎拜见萧四少爷,前日有事在身,多有怠慢,还望萧四少爷恕罪。” 萧聪微微笑道: “楚前辈这话说的严重了,萧聪乃一介后生,怠慢两字怎么担得,更别说恕罪了,前辈还是快快起来吧,否则怕是折煞了晚辈。” “谢萧四少爷。”楚正铎直起身来,目光分外坚定。 宋将呵呵笑道: “看样子,萧四少爷是已经找到有吞毒卵的人了,我说不得不错吧,只要您开口,伽音娘娘就一定会答应的。” 说着,冲阿紫含笑点头,神色略显恭敬,语气更显温和, “阿紫姑娘,别来无恙啊,看来阿紫姑娘已经得到了白莲寨人梦寐以求的吞毒卵,恭喜恭喜。” 阿紫嫣然一笑, “谢谢宋统领。” 萧聪回以浅笑, “宋前辈果然料事如神。” 宋将摆摆手, “哪里有什么料事如神,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说着,转脸向立在一边的七位长老,指着其中一位道: “忘了给萧四少爷介绍了,这位是一蚕部的大长老岳善伦。” 岳善伦冲萧聪拱手作揖, “老朽岳善伦,拜见萧四少爷!” 萧聪回礼, “岳老前辈礼重了,快快起来吧。” 宋将从左往右一一介绍, “这位是双蟾部大长老邱焰机。” 邱焰机冲萧聪拱手作揖, “老朽邱焰机,拜见萧四少爷。” 萧聪含笑回礼, “邱老前辈礼重了,快快起来。” “这位是四蝎部大长老封度友。” 封度友冲萧聪拱手作揖, “老朽封度友,拜见萧四少爷。” 萧聪含笑回礼, “封老前辈,快快起来吧。” “这位是蜈蚣部部大长老丁谷一。” 丁谷一冲萧聪拱手作揖, “老朽丁谷一,拜见萧四少爷。” 萧聪含笑回礼, “丁老前辈,快快请起。” “这位是六藤部大长老鲁康达。” 鲁康达冲萧聪拱手作揖, “老朽鲁康达,拜见萧四少爷。” 萧聪含笑回礼, “鲁老前辈,快快请起。” “这位是七蛇部大长老钟登瑟。” 钟登瑟冲萧聪拱手作揖, “老朽钟登瑟,拜见萧四少爷。” 萧聪含笑回礼, “钟老前辈,快快请起。” 认过一遍之后,萧聪转脸看向垂手立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史玉生,问道: “孙前辈,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孙云阜讪笑,拱手作揖道: “萧四公子别见怪,这不其他六个部落皆派出了修为最强的长老,我三蛛部中就数史长老的修为最强,不带上吧,觉得终究不是个事儿,但请萧四少爷放心,我已经跟史长老谈过了,史长老深明大义,当知身为七部一员,当以七部图腾之事为重,况且庄天赐行刺萧四少爷死有余辜,史长老已经明白,这事儿怨不得萧四少爷,所以我孙某人以项上人头担保,此行三蛛部绝虽不会出什么岔子。” 萧聪冷笑, “他把七部图腾之事看成头等大事,这事儿我信,但等你们的事儿完成之后呢?他不会借机杀了我吧,我可是听说,他对他那个宝贝徒弟可是疼爱的紧呐。” 孙云阜正想再说点什么,却听得史玉生声音低沉道: “听说萧四公子颇有些手段,如若信不过我,尽可以把您认为最保险的手段使在我身上,不过若是不让着跟着去野驼甸,那未免就对我太残忍了,我是七部一员,现在正是我为七部效力的时候,您若是不给我这个机会,还不如现在直接一刀杀了我,只要让我跟着去野驼甸,您什么手段我都受得。” 萧聪看着史玉生,不说话。 这时候星流云在后边小声道: “有备无患,这时候不能心软!” 鸿翔也跟着进言道: “哥哥可以给他下点灯咒,最好是给他们每一人都下一记点灯咒。” 萧聪咧嘴一笑,却见史玉生听见点灯咒这几个字眼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反倒是其他几位部落统领,面色有点不自然。 鸿翔一向聪明过人,给萧聪出主意也不是随口一说,更不是故意恐吓,他也知道萧聪没那个本事在短时间内给十四位渡河境高手每人都下一记点灯咒,只是这样说,给史玉生一个人下点灯咒的时候就显得仁慈得多,驭人之道,最起码的不就是一句恩威并施嘛。 萧聪笑着,借题发挥道: “胡说!我跟七位统领交情甚好,怎么能给他们下点灯咒那种毒咒,那不是恶意破坏我们之间的美好友谊嘛!不过你俩说都说了,咱们是一个整体,我也得听取你们一些意见,那就只给史长老一个人下吧,算是给你们个交代,免得你们在背后说我闲话。” 然后将目光转向史玉生,笑吟吟道: “史长老,晚辈这一次可救得罪喽。” 史玉生双手作揖往前拱了拱, “悉听尊便。” 萧聪往前走几步,史玉生闭上眼睛,萧聪念了会儿咒语,然后将手指轻轻一点,一抹金色流光从指尖飞出,准确落在了史玉生的裆部,史玉生仰天长啸,看上去痛不欲生,其余人等感知此等视听盛宴,一个个面色忌惮,更有甚者抖擞身子,好像要都掉一身的鸡皮疙瘩。 叫了约莫十来个呼吸,史玉生住了嘴,热汗淋头,浑身湿透,如此还不忘对萧聪作揖赞一句, “萧四少爷果真是好手段,史某领教了。” 在萧聪看来,这史玉生今个儿可算是贱到骨子里了,被如此对待还能低三下四的,这野驼甸一行对他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事毕,萧聪拍了拍手,人畜无害道: “行了,要是没事,咱们就走吧。” 宋将等人的面色还没缓过来,此时一个个低声回应: “是,萧四少爷。” 声音越听越觉得沉重,能让渡河境后期的史玉生做出如此反应的点灯咒,看来真的是把他们吓住了。 一行二十三人就此启程。 行走在遮天蔽日密不透风的雨林中,先回了一趟鬼愁凼,布下留作后手之用的高阶传送阵,然后才直直往西北方,没有人说话,细细簌簌,细细簌簌,人们的脚步声混在大蛇吞吐蛇信的声音里,偶尔还能听见几声虫儿鸣啾和鸟儿怪异的叫声, 走着走着,萧聪问宋将道: “这就是你说的那条安全路线,靠什么分辨出来的?” 宋将笑道: “萧四公子言之过早,这里离路线开始的地方还远着呢,现在只不过是抄最近的路往那儿赶罢了。” “那……还有多远?” 宋将想了想, “照这个速度,还得走两天。” “那我们何不把速度提快一点。” “萧四公子莫急,古周平原这么大,想要走出去,不差这一两天,而且,等再深入一些,速度肯定比这还要慢,您就先习惯一下,不然到了那时候就按耐不住性子了。” 萧聪微笑着道了一声“好。”而后不再言语。 鸿翔问道: “这一路需要花得这么长时间,咱们吃什么?” 吃货果然是吃货,无论什么时间,吃永远都是被放在第一位的。 宋将笑了笑,认真回答道: “因为有吞毒卵,完全可以就地取材,唔,您这话倒是提醒我了,等过两日进入真正的古周平原,能捕捉的东西就少了,最好是在这几日准备好。” 于是赶紧吩咐其他几位长老, “趁着还没到危险地带,你们赶紧去捕些吃的来。” 众长老得令,各自而去。 萧聪抓到了宋将话里的重点,问道: “真正的古周平原,这话怎么说?难道这里就不算是古周平原了?” 宋将还是那副低三下四唯唯诺诺的模样, “这里事实上确实是古周平原的外围,但是在我等看来,因为差距实在是太大,所以一般都不把这里看作是真正的古周平原。” “差距有多大?” “差不多算的上是天壤之别。” “具体说说看。” “正如萧四公子所见,我们现在所遇到的,不过是些蛇虫鸟蚁之类的毒物,这些毒物中少有通灵者,就算相比之下通得少许灵性,也不过是先天馈赠使然,实力强大的象族、鳄族、獭族、雕族、蝾螈、蜥蜴、猿猴等,以及变种狮、豹、狼之类的危险存在,甚至还有最为难缠的妖藤、鬼花、魔草之属都不在这里,至于最为标志性的蛇虫鸟蚁,就更是数不胜数了。” “这些存在有多厉害?” “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讲,足可以奉若神明。” 鸿翔震惊,失言道: “这里的毒物即已经算的上够厉害了,佼佼者能毒死揽月境,照你这么说,古周平原中心地带的那家伙们岂不是连通天境的陆地神仙都不会放在眼里?” 宋将平静摇头, “靠毒制服通天境的陆地神仙,这话说得有点太夸张了些,不过,雨林深处确实是有能够跟陆地神仙抗衡的存在,不过,恐怕也只有那几位而已。” 闻听此言,鸿翔就忍不住呵呵了, “几位,还少吗?我们去了两次濒阳荒漠,才遇见了一位而已。” 宋将又摇了摇头, “据我所知,濒阳荒漠应该是比古周平原更为神秘的地方,古周平原虽为玄真凡界的边缘,只是因为它占地面积实在太大,里面毒物太多,又毗邻荒芜之地,所以无人问津,但相对于古周平原来说,濒阳荒漠就显得小太多了,恰巧它周围没有什么不可去之处,像一座孤岛,凡界的开拓能力完全可以将其圈起来,但这些都不能说明濒阳荒漠是一个平常的地方,因为阳力丰沛的缘故,据说,有好几位古仙都匿藏在那儿,而相比之下,古周平原便要比濒阳荒漠透明许多,您们二位去了两次,可能只是没有遇见罢了。” 萧聪有意无意看了鸿翔一眼,算是对后者使了个眼色,提醒一下他,千万别脑子一热说漏了嘴,可鸿翔这种聪明绝顶的家伙,就算萧聪不提醒,应该也能把嘴巴守得死死的。 “难道古周平原上就没有古仙隐匿了吗?”鸿翔天真地问道。 宋将莞尔一笑, “应该没有吧,如果有的话,应该会出现在我们七部流传下来的故事里,可我们的故事里都是些大妖大怪之类的,从来没有这方面的关于。” “是不是流传太久,遗失了?” “自从在雨林深处迁移出来之后,就没碰上过什么大灾大难,这……应该不会。” “那就是被人篡改了?” 宋将哭笑不得, “没招着没惹着,闲着没事,篡改这些东西干什么。” 萧聪看不惯鸿翔净问这些无聊的问题,于是插言道: “没有就是没有,哪儿来那么多胡说八道,那些古仙陆地神仙什么的,除了别有用心的,大多不喜欢像古周平原、日落山脉这种非人生灵繁盛之地,所以更喜欢像濒阳荒漠这种比较荒芜的地方。” 鸿翔看上去不死心,转脸向萧聪,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们为什么不喜欢这种繁盛之地,要是别有用心,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萧聪转过脸来,冷眼问道: “你学了那么长时间,就从来没在哪本书上看到过?” 鸿翔摇摇头, “这个,还真没看到过。” 萧聪语气有点不耐, “尹诺,告诉他。” 尹诺嘿嘿一笑,颇有点小人得志道: “鸿翔小哥,你听我讲呃,同在一块地域内修行,是会产生相互影响的,相对来说,那些古仙,陆地神仙啥的受到的影响更大,同样也会起到一种带头作用,怎么说呢?可以这么讲,假如像古周平原这样的地方住进来一位陆地神仙,那他修行中的某些玄妙之处可能会被其他非人族生灵所感知,进而修出另类神通,这头生灵十有八九心术不正,怕是会铸成大错,而这桩因果也会将这位古仙牵扯其中,那麻烦可就太大了,至于古周平原这种地方,生养的尽是些毒物,就算思想上不出现什么问题,强大起来估计也不能做出什么好事情,所以这种事情,能避还是要避的。” 萧聪笑了笑, “还有呢?” 尹诺进一步解说道: “还有就是濒阳荒漠这个地方吧,确实独有其不凡之处,除了阳力充沛难生邪恶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中心的黑暗地带已经是所有生灵的指引,这样一来,那些古仙陆地神仙之类的不怕牵扯上因果,另外生灵分布稀落,相比来说也清静些。” 萧聪听了很是满意,转脸对鸿翔道: “听见了吧,这就是学习跟不学习的差距,连星老大一块说着,你们在游戏捉鸟的时候,人家尹诺在看书,之前都是你给尹诺指点迷津,这一次怎么样,傻眼了吧,收收心,学着点。” 星流云不乐意了,小声嘟囔道, “怎么说着说着还扯上我了,我本来就不怎么看书,再说,天天游戏捕鸟的还有欧阳寻呢,你怎么不说!” 鸿翔也是略有不服, “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运气而已。” 萧聪哂笑, “人家欧阳寻在龟府侵淫这么些年,就算这辈子不学东西,也比你们强上十万八千里,怎么,你要跟他比?” 欧阳寻闻言憨笑着摆摆手, “小聪这话说的有点夸张了,哪有一辈子,顶多也就三五年而已。” 星流云和鸿翔见到欧阳寻这做作的样子皆是满脸恶寒, 星流云:“恶心!” 鸿翔:“德性!” …… 两日的光景匆匆而过,这天刚过午时,一行人来到一棵足足有三十人合抱之粗的古树旁,看样子已经得有万年高龄,却依旧蓬蓬如盖,苍翠欲滴,至于是什么树种,萧聪还真不认识。 宋将指指老树,笑道: “这里就是我们路线的开始的地方。” 萧聪不解, “这有什么讲究吗?” “待会儿萧四少爷就知道了。” 宋将这会儿还有心跟萧聪卖个关子,而后扭头对其他六名首领平静道: “开始吧。” 七名统领聚在一起,各自用匕首割破手掌,将血混在一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木筒里,慢慢地,木筒变成了殷红色,紧接着便被宋将丢进了老树上的树洞里。 木筒被丢进去不久,枝叶开始抖擞摇晃,哗哗啦啦,哗哗啦啦,却没有一片叶子掉落下来,而就在几人立足的地方,地面出现一个大洞,漏进去少许泥垢,原来这是是老树的一条根。 宋将含笑道: “我等先进去,好为萧四少爷探路。” 说着,拱手作揖,转身踏入树根里去。 待七位部落统领尽数走进树根,七位白发长老又拱手作揖道: “萧四公子请,我等为萧四公子殿后。” 萧聪笑道: “看你们一个个紧张兮兮的,这里面很危险吗?” 邱善伦回答说, “此树是我族先人于数十万年前种下,按理说不会有什么危险,可自那以后族人少有涉足,所以还是怕出什么变故,小心一些,终究是好的。” 萧聪轻笑, “数十万年前种下的,按理说应该比现在还要粗很多吧。” 邱善伦回答道: “这本来就是我族为重回圣地做的打算,所以当初在挑选树种的时候多有考虑,苛刻了一点,自然就长得慢了。” “这棵树能帮你们回野驼甸?怎么个说法?” “回圣地这件事,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的,单靠这棵树,肯定是做不到,但有这样一条捷径,多少能够方便一些,就现在这个情况看,沿着这条根走,至少能够缩短我们十日的脚。” “也就是说,时间越长,这条根延伸的距离就越长。” 岳善伦点点头, “萧四少爷说的很对。” “那如果时间足够长,他能直接把你们带到野驼甸吗?” 岳善伦仰头捋着胡须想了片刻,摇摇头,不确定道: “这个……怕是难,毕竟这一路上经过的险地实在是太多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被他们发现,一定会被直接毁去。” 萧聪点点头,觉得有道理,又问道: “这棵树是靠什么确定方向一直延伸到野驼甸?” “靠什么……具体的我还真说不清楚,毕竟时间实在是太久远了,可能是通过某种秘法,使这棵树的某一条根向着圣地延伸而去,也可能是这棵树本身就与圣地有关系,总之,不外乎这两种可能而已。” 萧聪点点头,终于步入其中。 老树根中的空间极其狭窄,只容得下一人通行,对于欧阳寻这种大块头来说,便显得更加勉强了些,所以他只能努力缩着身子,以一种极其尴尬的姿势往前走。 萧聪带领的七个人进来之后,七位长老才鱼贯而入,萧聪叮嘱后边的人, “跟紧点,尽量把手牵起来。” 此时萧聪后面跟着鸿翔,鸿翔后边跟着阿紫,阿紫后边跟着尹诺,尹诺后边又依次是星流云、幽女、欧阳寻、冥乌族兄弟,萧聪此言出于无心,却着实是把欧阳寻给激动坏了,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牵上幽女的手呢!这样梦寐以求的事情竟然就这样出其不意地发生了,幸福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不是离不开暴风圈,是根本就不想逃啊。 跟在最后的霍闹也明白萧聪此举的用意,所以只是牵起了再农的手,而没有牵上一蚕部大长老岳善伦。 走在最前边的宋将扭头往后大声请示道: “萧四少爷,依我看这前面没什么危险,要不,我们直接提速吧。” 有卜天卦在手,萧聪自是无惧,于是回应说, “这里面你熟,既然你觉得能提速,那提速就是了。” “好。” 宋将回了一声,然后带着众人以一种天境中期都能达到的速度飞奔起来,他是渡河境后期的强者,自然能感知到星流云、欧阳寻、鸿翔和阿紫四人的修为在天境中期,幽女的修为在天境后期,再农和尹诺的修为在摘星境中期,尹诺的修为在渡河境初期,剩下一个萧聪,虽然这家伙身上有密宝守护看不出其真实修为,但能把这些人统领在自己手下,修为肯定在天境中期以上。 就这样疾驰了近六个时辰,然后在树根末节处破土而出,一路上果然没有出现什么危险。 举目四望,是更加深密沉闷的雨林,这里的树木更粗更高,叶子更大更厚,树高了草也高,寻常的草丛就能把欧阳寻这种身达九尺的大汉淹没其中,植草更丰盛了,相比之下活物却显得少了,耳畔所闻,连一声虫鸣都听不见,更觉鬼气森森,由此走在其中的人,不免会产生一种对环境的压抑感和对未知前方的恐惧感来。 鸿翔忍不住低声说了句, “这里怎么这么安静啊。” 宋将小声回应道: “能在这片活下来的,都是真正通灵的修行之物,已经完全褪去那些与生俱来的劣性表现,寻常的蛇虫鸟蚁也不敢到这一片来,所以显得安静很多。” “那这里草丛这么高,肯定隐藏了很多危险的毒物喽。”说着话时,鸿翔显得战战兢兢的。 星流云嗤之以鼻,笑骂一声, “出息!” 萧聪帮着鸿翔回怼道: “你敢说你一点都不害怕?来到这种鬼地方,害怕一点是人之常情罢了。” 宋将抓住机会赶紧拍马屁, “萧四公子说的极是,别说是你们了,就算是我这种打小在古周平原长大的人,来到这儿也是胆战心惊的,不过这一次我们完全不用害怕,我们有吞毒卵在手,只要不是被吃掉,一切毒素皆不在话下。” “那我们可能会被吃掉吗?”鸿翔可怜兮兮问道。 宋将轻松笑道: “那倒应该不会,如果不是特殊需要,他们不屑于吃我们种肉体凡胎,嫌脏,不过换做是萧四少爷,那可就得另当别论了,萧家人,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他们的不二之选。” 鸿翔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这时候了,您就别开玩笑了好不好。” 宋将摇摇头, “这件事我还真没开玩笑,好在萧四少爷身上有掩盖气息的秘宝,他们应该觉察不到萧四少爷的真实身份,不过,这期间,萧四少爷就不要再轻易摆弄阵法了,要不然若是不幸被发现,您一定会成为古周平原的众矢之的,老兽们群起而攻之,就算我们拼尽全力,怕也是无力回天。” 萧聪笑着点点头, “这个自然。” 宋将也跟着笑着点点头,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继续赶路吧。” 鸿翔紧靠着萧聪,煞有介事道: “之前不是说好的要隔一段距离摆下一座传送阵的嘛?怎么这会又不让摆弄阵法了。” 萧聪微微笑道: “传送阵而已,小手段,一摆手的事儿,你哥哥我闭着眼睛撒一把灵石就出来了。” 鸿翔闻言,点点头道: “对啊,必须布下比鬼愁凼那边品阶低的传送阵,要不然又给传送回来了。” 萧聪甚是满意,嘴角高高扬起,赞了句, “聪明!” 走了不多时,便看见一棵巨树上缠着一条井口粗的褐色巨蛇,虽然闭着眼睛,却还在不停地吞吐着信子,鸿翔见之大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宋将笑道: “别害怕,不过是一条摘星境的土厉蟒而已,咱们不招惹它,它肯定也不会招惹我们。” 鸿翔瞠目结舌, “不过是一条摘星境的土厉蟒而已?我的天,摘星境在这儿就那么不入流吗?” 宋将笑而不答。 又走了不多时,宋将突然止步,满脸尽是戒备之色, “停,别再往前走了。” 众人闻言赶紧刹住身子,除了萧聪和阿紫还显得有点云淡风轻之外,其他人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一条摘星境的土厉蟒在宋将眼里不过尔尔,那这一次如此谨慎又是碰上了什么呢? 鸿翔举目而望,见前方那可巨木最矮的那根枝杈上此时正站着一只绿毛猴子,身高跟成人差不多,眼神冷飕飕的,若不是仔细看,还真不一定能发现它。 “一只……猴子?” 宋将沉声道: “是戾气很重的古涅半神猿,若是惹得它不高兴,咱们今天都得死在这儿!” 萧聪不动声色地牵起鸿翔的手,鸿翔知意,亦是不由分说地攥住了阿紫的手,三千岁高龄由伽音打扮而成的阿紫此时自然不拘小节,虽然不知其中真意,但还是像之前一样牵起了尹诺的手,而尹诺,星流云、幽女,欧阳寻、再农霍闹他们几个早就已经将手牵在一起。 第四百五十九章 腥魍貂 古涅半神猿,光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这种生灵生而不凡,但虽说名字中带着一个“猿“字,可完全是一直癞猴子的样子,传说,之所以名字中有半神两个字,是因为这种生灵与生俱来便有半个神灵的基础,其中最为难能可贵的是能够轻易看破虚妄的绝幻金瞳,与此相比,其他诸如肉体强悍、速度超绝、百毒莫侵等方面就显得不提也罢,史籍记载,太古年间,古涅半神猿在玄真界也曾占有过一席之地,只是因为后来大道变迁的缘故,其自身条件出现了一些缺陷,导致先天优势下降了些,虽然依旧是上天宠儿,却已不在玄真百强之列,也就逐渐推出了历史舞台,隐匿在了这幽僻沉密之处。 萧聪看着站在树枝上也在冷冷看着他的古涅半神猿,余光所到之处,瞥见了一抹猩红血迹,故而轻声道: “它受伤了。” 阿紫鼻子翕了翕,微微皱眉道: “不只是受伤,还中毒了!” 宋将对此颇感诧异, “能够伤得了它的毒,怕是不简单啊。” “或许,我们可以帮帮它。”阿紫语出惊人。 萧聪微微颔首, “如果你觉得吞毒卵能够祛除它身上的毒素?我倒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阿紫粲然一笑, “完全没问题。” 鸿翔这会儿还留着个心眼,小心翼翼道: “见识到吞毒卵的妙处,它会不会想把他据为己有?那样岂不会招来更大的麻烦,依我看,咱们还不如绕道过去,就当作没看见,一头身受重伤的古涅半神猿,修为虽然已经达到揽月境后期,但我们的实力加起来也不弱,他应该不会施难于我们吧。” 星流云深表赞同,随声附和道: “鸿翔说的没错,这个时候的它对我们不算威胁,我们还有与之相拼的筹码,倘若将它医好了它要恩将仇报,那我们肯定就插翅难逃了。” 萧聪对星流云和鸿翔的提议不置可否,而是转脸面向阿紫,问道: “你觉得呢?” 阿紫笑容依旧, “我觉得他俩想得太多了,首先,拥有绝幻金瞳的古涅半神猿,肯定能看得出这吞毒卵除非是在我们白莲寨人手上能保存长久,换做他自己,不见得能长期保存它,故而要想强行霸占,无疑是暴殄天物,二来,这等修为的灵物对天地大道最是敬畏,恩将仇报的事儿,我估计它做不来。” 星流云不满地小声嚷嚷道: “猴品不猴品的咱先放在一边,我就问一句,你说吞毒卵在他手上不能保存长久,那它要是打算把你留在这儿,你怎么办!” 阿紫抿着嘴角, “我觉得,他应该不会这么做。” 萧聪感觉这抹笑容里似有深意,于是落槌敲定道: “那就信阿紫一次吧。” “可是……” 星流云刚要说点什么,却被萧聪轻轻一个眼色给噎了回去。 就这样,阿紫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众人的最前边,仰头冲站在枝杈上的古涅半神猿喊道: “你是不是中毒了?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帮你祛毒,你放我们过去好不好。” 萧聪面色有点不太好看,喃喃说道: “她应该叫一声前辈才好,不知道这样对方会不会感到十分生气。” 星流云不解, “为什么?” 萧聪轻声回答道: “非人族生灵达到摘星境之后,便算是得到天地认可了,在他们眼里,他们跟所有摘星境的生灵处于同一层次,没有了与生俱来的尊卑高下,所以面对天境中期的阿紫,理应被喊一声前辈才是,阿紫直接这样称呼,怕它会感到反感,毕竟人族修士的自命不凡本来就是两者之间的一个重大矛盾。” 星流云了然点头,又仰头看了一眼古涅半神猿,说道: “不过看它这样子,似乎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反感的。” “它在犹豫。”鸿翔一瞬不瞬地看着古涅半神猿道。 阿紫见高高在上的古涅半神猿不为所动,于是举着一枚乳白色的“珠子”晃了晃,继续劝解道: “我们是真心想帮你的。” 看着阿紫手里的吞毒卵,古涅半神猿的神色明显是变了又变,可还是有点犹豫不决。 萧聪已经开启紫目,静静打量着阿紫手里那颗乳白色的珠子,这被宋将赞不绝口的吞毒卵,他还是第一次见,由此便忍不住多看上几眼,以满足自己一直以来的好奇心,可在他的眼帘中,这枚吞毒卵看上去似乎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东西,虽然名字里带着一个卵字,但样子看上去,没有一点像卵的,因为它实在是太圆润了,却不像万年河蚌里产的珍珠,倒更像是在由琉璃打磨成的,只不过在里面灌满了乳白色的液体。 除了用紫目观察,萧聪还用灵识感应,他确实察觉到了那枚琉璃珠子里孕育了一个生灵,而且生命迹象还很微弱,不过他却认为,这是因为有那层琉璃样的硬壳阻挡了他的灵识探查造成的。 看来这吞毒卵,还真不是凡物,就是不知道这东西是从何而来,倘若是由某一种母体源源不断产生,那这只母体定然得是可遇而不可得的极具天地造化之物。 这时候听鸿翔问道: “哥哥,按理说,揽月境的古涅半神猿所具备的灵智比凡人还高,也应该能够说话了吧。” 萧聪莞尔一笑, “这个不一定,说话只是生灵之间的交流方式之一,况且也得学习,生活在密林之中,不见人烟,不会说话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交流方式。” “他们自己的交流方式?包括神识传送吗?”鸿翔问。 萧聪点点头, “到了他们这般境界,应该可以。” 鸿翔听后,面色霎时间认真起来。 萧聪笑道: “怎么,你觉得他会用灵识跟阿紫交流?” “不会吗?” “会,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我练练本事还不行嘛?” 萧聪无语,随他去了。 这时,古涅半神猿终于下定决心,从树杈上一跃而下,慢慢向阿紫走来,因为身体强悍的缘故,它的每一部都显得很轻,尽管走的很慢,可看上去依旧觉得脚不沾地,颇有几分飘逸感。 阿紫脸上始终带着一成不变的微笑,就这样静静地看古涅半神猿走进,他虽安然自若淡然处之,可在后边看着的七部首领以及众长老的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们都知道,阿紫这姑娘是那位伽音娘娘身边的红人,甚受宠溺,这丫头要是在他们手里出点事儿,那伽音娘娘能绕得了他们?其实他们心里早就已经开始埋怨了——这个萧四少爷,带谁出来不好,怎么非得带这条火捻子出来,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倒是知道阿紫根底的萧聪等人,面色更加紧张,一个个屏气凝神,戏精上身,生怕漏出半点破绽让宋将他们看出来。 古涅半神猿在阿紫身前半丈外站定,他的个头比阿紫高了不止一尺,所以此时看着阿紫,依旧是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阿紫眉眼弯弯,笑吟吟问道: “伤哪儿了,给我看看。” 古涅半神猿稍作迟疑,还是转过身来,其后背左胛骨有一道三寸来长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已经发黑化脓,看上去是被爪子挠出来的,而且时间已经不短了,同时,随着他转过身来,伤口慢慢撕开了一点,流出猩红色的脓水,一股子恶臭渐渐弥漫。 宋将等人见之无不惊异,那颗提在嗓子眼上的心也渐渐落了下去,大嗓子张天啸忍不住啧啧称奇道: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听阿紫姑娘的,简直跟之前就认识一般!” 萧聪亦是有此怀疑,这桀骜不逊的古涅半神猿在阿紫面前也实在是太反常了,简直跟自家马戏团豢养的猴儿一样,如果不是古涅半神猿的绝幻金瞳能看破他用法阵在伽音身上做的手脚,那便很有可能这俩家伙之前真的认识,不过那传说中的绝幻金瞳再厉害,萧聪对自己的阵法造诣还是很有自信的,况且早先与伽音深谈时她也曾经讲过,自己去过野驼甸,可这里离野驼甸还不甚遥远,如此说来,这地方她基本上是想来就来,若说他俩认识,也不觉得奇怪。 萧聪害怕宋将他们起疑心,连忙故弄玄机地说道: “阿紫姑娘聪慧过人,知道亲近感才是取得对方信任的最好方式,况且这古涅半神猿久居雨林深处,接触不到人世间的尔虞我诈,平常一些,才不会弄巧成拙。” 宋将等人抓住机会连忙马屁, “萧四少爷说的极是。” 这边阿紫仔细看着古涅半神猿的伤口,似乎根本就闻不到那自伤口出弥漫出来的恶臭,皱眉道: “是腥魍貂抓的……” 然后便将吞毒卵轻轻敷了上去。 后边的宋将等人,听见腥魉貂这个名字,一个个被吓得亡魂皆冒,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 萧聪扭头问宋将道: “这个腥魍貂,很厉害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宋将沉沉心,回道: “萧四少爷有所不知,这腥魍貂是近百年来才出现在古周平原上的一种厉害灵物,游在水里神鬼莫测,皮肤坚硬堪比金石,尤其是一双爪子,不仅带有剧毒,还可与极工境界的玄兵媲美,因形貌似貂,故而得名腥魍貂,不过百年,在整个古周平原已经是臭名昭着的混世魔王,也是唯一一种会到雨林外围骚扰其他生灵的残暴之物。” 萧聪闻言,沉思片刻, “有一个问题,你说这腥魍貂游在水里神鬼莫测,但古周平原大河附近应该是不是他们能随意撒野的,古周平原内的水系很发达吗?” 宋将想了想,回道: “我能明白萧四少爷的意思,涂泻河在古周平原外围虽然只有一条,但其实在古周平原比较中心的位置,它有近千条分支,最后又汇在一起流出古周平原,所以按萧四少爷的话说,这里的水系的确很发达。” “那近百年来,古周平原没可曾发生过什么比较特别的事?” 宋将一时没听明白, “特别的事情,萧四少爷可否把话说的再详细一点。” “你说这腥魍貂是近几百年才出现在古周平原上的一种残暴生灵,可但凡生灵,都不可能会随便出现,一定得有什么特别的机缘才行,我是指这个。” 宋将陷入沉思,半晌摇摇头, “这个倒是真没听说过。” 然后扭头问其他首领及长老, “你们听说过吗?” 众长老无不摇头,只有楚正铎沉声道: “我六十年前见过从雨林深处走出来的一名老猿,他告诉我说,雨林深处解封了一群邪恶生灵,当初我没当回事,现在想起来,可能就包括这腥魍貂。” 萧聪挑眉诧异道: “解封?包括?” 楚正铎重重点头, “没错,解除封印的一群邪恶生灵,里面可能包括腥魍貂。” 萧聪有意无意地看了宋将一眼,后者触及目光,赶紧低下头去,好像怀着不可见人的心事似的,萧聪倒是没有多心,只是觉得宋将他们一条心,要是真想套路他,肯定是一开始就商量好了的,不会出这么低级的纰漏,故而漫不经心地问道: “雨林深处还有什么人族修士聚集的部落吗?” 七位首领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由心直口快的楚正铎说道: “回萧四少爷,这个我们虽然不确定,但想来应该是有的,毕竟,古周平原实在是太大了,而且,我们就是从古周平原较深处迁移出来的。” 萧聪看看阿紫那边,见吞毒卵还被敷在古涅半神猿的伤口上,知道还需要一些时间,便接着上面的话题继续问道: “除了腥魍貂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生灵是近几百年才出现在古周平原上的?” 宋将的目光转向楚正铎,示意这个问题让他来回答,楚正铎领意,回答说: “这个目前虽然尚不可知,但想来应该还是有的。” “何以见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何况是一头久居雨林深处的老猿呢。” “你遇见他时……” “只剩下半条命了,能使的手段都使上了,可还是没能救回来,苟延残喘了没三天,就死在了我七蛇部的客舍里,可能是因为见我如此相救于他心里面感动,所以临死前将我叫到床边,告诉了我这些消息。” “他原话让你怎么做?” “他让我赶紧从古周平原搬走,说这里不久将成为人间炼狱。” “那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搬走?” 楚正铎咧嘴一笑, “古周平原是我的祖地,哪是说走就走的,大劫将至,外面也不太平,这一走,说不定就回不来了,都说落叶归根,我楚某人就算要死,也应该死在这儿才对。” 萧聪微微摇头, “何必这么执拗。” 楚正铎面色平静,一双漆黑眸子满是亮光, “萧四少爷不是自咱古周平原上出生的人,不懂这之中的情怀,我们是从这方肥沃土壤里孕育出来的人,死后自然要回到这方土壤里去,我们,始终都要做这里的一部分。” 萧聪确实是不懂这里面的情怀,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所以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回到之前的问题上,说道: “那老猿生前是什么身份,什么修为?” “是一头黑煞金刚,修为大概在离阳境左右。” “黑煞金刚!”看样子,这个回答出乎萧聪的意料,“离阳境的黑煞金刚,真实实力足以碾压通天境三重天之下的人族修士,能把它打死的,看来真是一桩硬岔子啊。” 宋将听着这个问题越聊越严重,害怕动摇了萧聪此行的决心,故而赶紧陪笑插话缓和气氛, “老七说话有口无心,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虽然直白但也不全面,怕是要误导萧四少爷,其实这件事情我们根本不用担心,因为雨林深处的至尊一直没有出手干预,所以事情肯定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一群翻不起什么浪来的跳梁小丑而已,昙花一现,不足挂齿。” “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出手干预?”萧聪的眼神略微有点冷。 宋将笑笑道: “在下之前就曾跟萧四少爷说过,我们七部的图腾,曾是至尊的奴仆,他们之间的的联系虽然不是那么亲密,但彼此之间终究还是有些感应,这种感应,我们与至尊之间亦是存在,所以若是至尊出手,我们是不会感应不到的。” 萧聪柔柔脑袋,感觉想这个问题想得有点头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就在这古周平原上走一遭,能不能遇见他们还说不定,所以这件事跟他也真没什么关系,于是不再说话。 可欧阳寻这边还不死心,见萧聪久久不说话,便自己问道: “古周平原上的龙象老祖和癫鳄大圣还在不在?” 宋将惊道: “公子竟然知道龙象老祖和癫鳄大圣!” 欧阳寻有点不耐, “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到底还在不在!” 宋将小心翼翼地回答说: “癫鳄大圣肯定还在,因为我们七部图腾之前侍奉的至尊就是他,至于龙象老祖……那就实在是不知道了。” “这两位之前在古周平原久居过?”很明显,萧聪对这两位亦是早有耳闻。 欧阳寻点点头, “据我所知,三千年前,他俩确实是隐居在此。” 萧聪冷笑, “那龙象老祖是何等超然地为,有他在,癫鳄大圣还敢自称是至尊?” 此言一出,七名部落首领和七位长老面色皆有点不自然。 哪知欧阳寻的话更戳心, “你也说龙象老祖地位超然,他既然已经是一只脚迈进齐天境的真仙,便不屑于跟癫鳄大圣这样欺世盗名的家伙争风吃醋,到了他那种境界,什么都已经看开了,一个名头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假的,终究是假的。” 七名部落首领和七位长老深深低下头去。 “不过若是他真的在此坐镇,就肯定没有什么人间炼狱之说了,身为一个离齐天境只剩一步之遥的真仙,是绝对不会对这种事情坐视不管的,说不定这件事就会成为他晋身齐天境的阻碍。” “也有可能是因为那头黑煞金刚根本就不知道龙象老祖隐居在这儿,所以才说出那等疯话。”欧阳寻打趣道。 萧聪兴致一上来,也有点管不住嘴, “要不,我们去会会这位真仙境的龙象老祖?” “可别!”此话着实把宋将等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欧阳寻逢场作戏,陪着萧聪一本正经地胡诌白咧, “这事儿我看还是不必了,你说你一个伏魔者去找他,他那么大岁数的老人家,见了你还得给你作揖行礼,你不接受吧还不行,接受了吧还怕折煞了自己,怪尴尬的。” 萧聪闻言,与欧阳寻相识大笑。 这边阿紫姑娘用吞毒卵帮古涅半神猿祛毒的事情也忙完了,她将吞毒卵自古涅半神猿的伤口上拿开,举着看了半晌,才转回头来皱眉告诫道: “我劝你们以后说话最好注意着点,萧四少爷,还伏魔者,怕他们认不出你就是萧家的在逃余孽萧聪吗?到时候走漏了风声,深陷众矢之的,那位身为真仙的龙象老祖可不见得会出来救你。” 星流云神色紧张, “可现在这只猴子也听见了,你就不怕它回去告状?” 阿紫微微一笑, “放心吧,他不会告状的。” “为什么!”星流云咄咄逼人。 阿紫仰着一张秀美的容颜,人畜无害道: “因为他跟我们伽音娘娘认识啊,它小时候,我们伽音娘娘救过它的命,它为了报恩至今每隔十年还要到我们白莲寨去一次。” 星流云闻言,失声大叫道: “我靠,原来你们还真认识!” “不对,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伽音娘娘告诉我的啊,我打小侍奉在娘娘近前,他一年前刚去过一次,正好被我撞见,之后娘娘就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了。” 星流云:“……” 第四百六十章 三面受敌 被阿紫用吞毒卵祛毒之后,古涅半神猿的伤口在短短半盏茶的时间里迅速愈合,他似乎很感谢阿紫的搭救,不仅已经完全褪去了之前高高在上的姿态,那张毛茸茸的脸上还出现了极是人性化的表情,看得一旁的星流云惊异道: “我靠,这猴子成精了!” 鸿翔嗤之以鼻, “这猴子不用成精就比你聪明!” 欧阳寻抓住机会适时埋汰,补刀道: “鸿翔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星大少爷绝对比这只猴子聪明!” 星流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仔细琢摸着总觉得这话里不是个正味儿,还是阿紫看不下去为其“解惑”道: “你们这一唱一和的,拿人家跟一只猴儿比,也太不讲究了吧。” 星流云这才回过味儿来,合着这是通力合作一点点地损他呢,却不料阴翳抬头时,鸿翔和欧阳寻这两个无良的家伙却先知先觉,早就已经躲得远远的,此时正满脸坏笑地看着他,平常都是他肆无忌惮地消遣别人,没想到今天竟被他一向看不起的欧阳寻还有从来都没放在眼里的鸿翔给捉弄了,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原被犬欺,个中滋味,自有体会,他虽恨得咬牙切齿,但在这危机四伏的雨林之中也不好发作,只得忍气吞声,过过嘴瘾, “丫的,你们两个给我等着!” 阿紫帮那古涅半神猿治好了伤,古涅半神猿也乐得给众人带路,有他这个原住民指引,这一段路走得便相对来说心安许多,可走在路上,古涅半神猿跟阿紫之间却没有半点交流,萧聪不解,忍不住问阿紫道: “它怎么没什么表示啊,你们之间到底认不认识?” 阿紫秀颜含笑,春花烂漫, “它跟我们娘娘认识,跟我可不熟,以他揽月境的修为,在我们面前装装高手风范,其实也正常。” 萧聪笑着随口问道: “既然你知道你们娘娘跟它有旧,一开始时怎么不说,害得我们白担心一场。” 阿紫回答得也甚是随意, “不是啊,一开始我也没认出它来,直到他走近了,我才认出是它。” “你是通过什么特征才把他认出来的?” 阿紫故作吃惊, “你刚才看的那么仔细,难道没有发现?” 萧聪笑着摇摇头, “这个还真没有。” 阿紫似有深意地看了萧聪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大名鼎鼎的萧家四少爷萧聪,看来也不过如此,于是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如果你再看的仔细一点,就会发现它的这双绝幻金瞳其实跟别的古涅半神猿有点不太一样,它的瞳孔周边,有一条不易发觉的紫线,因为有这条紫线,他的绝幻金瞳不仅能看破虚妄,还可以魅惑对手,这个特征是一般的古涅半神猿所没有的,至少在古周平原上,很难再找出第二只。” 萧聪了然颔首, “哦,原来是这样,那它也算是异种吗?” 阿紫一脸认真地摇摇头, “应该不算吧,我听娘娘说,最初的古涅半神猿的绝幻金瞳就是这个样子的,只不过后来随着时代变迁,他们渐渐失去了这个能力,所以准确地说,他应该算是返祖。” 萧聪转脸向欧阳寻,匿笑着问道: “大才子,有没有什么想补充的?” 欧阳寻翻了个白眼, “没有。” 萧聪转回头来,继续问道: “那你觉得它认出你了吗?” 阿紫撇撇嘴,语气带着点小女孩的嗔怨, “它肯定没认出我,它只是认出了我手里的吞毒卵而已。” 萧聪看着阿紫那娇憨可爱的模样,嘴角越扬越高,看得阿紫羞怯难当微微皱眉,躲闪着赶紧将脸转向一边,就冲这动作,萧聪真怀疑眼前的这个阿紫到底是伪装起来的伽音娘娘还是真的阿紫,不过他深知这位伽音娘娘绝不会放心让阿紫跟着他们出来以身涉险,所以眼前这位,定是伽音无疑。 可她是如何将阿紫这一颦一笑模仿到如此惟妙惟肖的?看来真是应了星流云多年前说的那句俗话——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江湖越老,演技越好。眼前这位三千岁高龄的老戏骨,人戏不分的功夫恐怕早已练得炉火纯青,那之前第一次见他提到姜采君时不能自制的缅怀挂念,是否也是装出来的呢? 萧聪感觉自己真有点傻傻分不清楚了。 可有一点他是分得很清楚的,那就是这头古涅半神猿确实没有看破他在伽音身上做的手脚,这当然是伽音自愿告诉他的,其实他俩一直都是话里有话,明面上是在探讨阿紫与古涅半神猿的渊源,实际上是在说古涅半神猿到底有没有认出现在的阿紫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伽音娘娘来,只是宋将他们不知道这里面的隐情,听不出来罢了。 如此看了不长时间,萧聪继续从阿紫嘴里打探消息, “嗳,对了,那个什么腥魍貂,你知道多少?” 阿紫嘟嘟嘴, “也没多少,听说这东西最开始还是由七部上报给白莲寨的,之后它出现在雨林外围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还把我们白莲寨的高手伤过一次,好像就在前两年,那一次在用吞毒卵帮他祛毒之前,我们娘娘曾自伤口上采取了一些脓水进行研究,发现腥魍貂的毒确实是厉害,深入研究之后,还作为典型例子给我们讲了讲,所以我们这些人一看见这种伤口,就知道是被腥魍貂伤的。” “那你们娘娘认为,这腥魍貂算是怎样的存在?” 阿紫抬头想了想,给了个言简意赅的回答, “难缠、极端。” “若是被我们遇上,大约有几成获胜的把握?” 阿紫撇撇嘴, “这个问题我怎么能说的清楚,且不说我只是个天境中期的小修士,对这些事情不了解,你连那腥魍貂的修为都没跟我说明,要我怎么说!” 萧聪觉知话中有失,讪讪一笑, “你不是伽音娘娘身边的红人嘛。” “那也不知道,你问他们去,他们知道的肯定比我清楚!”阿紫说着,朝宋将他们扬了扬小巧的下巴。 萧聪扭头问宋将他们道: “你们觉得呢?” 宋将等人之前一直装着没事人,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此时听得萧聪突然发问,竟还在装, “萧四少爷说什么?要是有什么问题问阿紫姑娘就行了,她常年呆在娘娘身边,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多。” 萧聪似笑非笑, “你们这一个个地跟我踢皮球,到底怎么个意思?” 宋将等人脸上泛起耐人寻味却又令人浮想联翩的恶俗微笑,看得萧聪和阿紫一阵恶寒,却也一时无言以对,萧聪敢肯定,在此之前,这几个家伙一定对他进行了详细地打听,由此也认为他对阿紫有意思,所以这时候才故意给他制造相处的机会,觉得他是在撩妹,这几个家伙,还真是……萧聪对这方面涉猎浅薄,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看出了萧聪眼神中的不断变化,久经世事的宋将第一个明白其中误会,于是赶紧神色恭敬地作揖改口道: “既然萧四少爷想听,那我就说说,说的不好,萧四少爷莫要怪罪。” 萧聪冷笑,心中暗讽道: “好一头狡猾的老狐狸,你到底是不让我怪罪你什么?” 但听得宋将继续道: “正如阿紫姑娘所讲,腥魍貂确实是难缠,速度极快,攻击凌厉,防御又强,但只要是揽月境以下的腥魍貂,对我等根本就够不成什么威胁,因为有防御力强的巨大优势,腥魍貂的攻击一向大开大合无有忌惮,所以存在诸多漏洞,就算有堪比极工境界的利爪作为武器,可面对萧四少爷手里的诛仙剑,只有被斩断的份儿,况且我们里面还有这位修仙的姑娘,她手里的这把宝剑,完全能轻松破开腥魍貂引以为傲的防御,到时候我们通力合作,甚至不用萧四少爷出手,就能将那腥魍貂斩于身下。” 萧聪闻言微微点头, “听上去倒是蛮有道理,你觉得呢?” 说着,他又转头问阿紫道。 却不料阿紫只是回了句, “我不知道。” 萧聪看见了娘娘眼底那微微有些泄露身份带了些威严的不耐,感叹于这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的人对于男女问题竟然还是这样泾渭分明,于是赶紧将这件事情结束,他也怕弄巧成拙。 将阿紫“抛”到一边,萧聪又跟宋将他们攀谈起来,这一次谈的比较轻松愉快,楚正铎还忍不住冲萧聪卖弄了几滴肚子里的墨水,他告诉萧聪,腥魍貂这个名字,最开始就是他给起的,典故自然是源于古籍中对魑魅魍魉这四个字的解释,传说,魑是深山老林中由不明气息通灵化成喜欢吞人的妖物;魅是扮相美艳善于惑人的鬼物;魍是幻化于水中颇有些道行的邪物;魉是有山川木石通灵而成善于害人的怪物,腥魍貂这样的残暴之物出现在古周平原上,自然跟产生于深山中的魑魉撇清了关系,而相对于魅,魉这个字似乎更加切合实际情况,楚正铎还是七部中第一个遇见这腥魍貂的人,因其浑身腥臭难闻,故而起名曰腥魍貂。 …… 就这样曲曲折折地走了三日的光景,在萧聪敏锐的灵识感应中,一路上确实是避开了诸多实力强大的毒蛇猛兽,这些毒蛇猛兽对于萧聪一行人来说,虽然构不成生命威胁,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相安无事地避开自然是好的,况且若是一打起来,一定会招来更多的猛兽参与其中,这事儿当年萧聪在日落森林历练时就深有体会,丛林法则的冷酷无情,让他至今都记忆尤深。 古涅半神猿走到这里便不敢往前走了,萧聪等人不能奈之于何,便任由它回去,走之前这位揽月境中期的高手终于主动跟阿紫进行了一段交流,他的确不会口吐人语,于是用神识对阿紫“说”道: “前面有一条修为逼近揽月境后期大瓶颈的天牛蜥蜴,是这一块儿的霸主,我不能再往前走了,因为有他的存在,前面的雨林我一直没涉足过,贸然带你们过去,怕会误入歧途,所以就送你们到这里了。” 阿紫礼貌回应,萧聪等人作揖致谢,古涅半神猿这才独自离去。 待古涅半神猿走远,萧聪问宋将道: “这里离咱们之前的路线偏离多远?” 宋将含笑作揖回道: “不算很远,大约……也就两个时辰的路程。” “依你看,咱们怎么选比较合适?” “自然是回到我们之前路上比较安全些。” “这里有那么多强悍存在,你有几分把握?” 宋将坦然回答道: “一分也没有。” 萧聪惊讶, “一分也没有!” 宋将点了点头。 萧聪隐隐有点来气, “一分把握都没有,你还敢说回到之前的路上比较安全!” 宋将面色平静,缓缓道: “可前面有那条修为逼近揽月境后期大瓶颈的天牛蜥蜴堵着,我们过去肯定是死路一条,如果要继续走下去,我们就得回到原来的路上,这件事我虽然没有半分把握,但从事情本身上看,却至少有三分生机,因为我们还有运气。” 星流与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哈哈,都这时候,你还敢带着我们拼运气?我可得提前告诉你,在前路未卜的情况下,跟着我们可一般都是怕什么来什么,你心里掂量准了!” 萧聪似有深意地看了星流云一眼,欧阳寻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 “星流云,都什么时候了,说话注意点,咱小聪哪有这么倒霉!” 萧聪又将那种异样的目光转到欧阳寻身上,突然发现,尽管经历了这么些事情,这俩家伙身上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性是一点没减,不过他懒得在这种不但无关紧要而且无聊透顶的事情上多费唇舌,仔细想了想宋将说的话,竟然觉得很有道理,再往深处想,却又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于是问道: “路线偏离多久了,你怎么不早说!” 宋将笑着回答道: “打一开始就没在我们之前预定的路线上,毕竟那古涅半神猿跟娘娘有旧,不会骗阿紫姑娘,况且,拂了他的美意也不太好,又因为见大方向差不多,所以一直就没说出来。” 星流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煽风点火道: “咦,他还有理了!” 幽女一巴掌扇过来,不过这次只是抽在了星流云的胳膊上, “你少说两句!” 这一次星流云的反应依旧很顽皮, “实话实说嘛,干嘛不让说。” 只是幽女抬手冲他脑袋比划了一下之后,这丫的就不做声了。 萧聪低头沉思良晌,然后抬起头来道: “你跟我说大致方向,有我带领着过去。” 宋将等人面色稍显迟疑, “这……怎么能让萧四少爷打头阵,万一出点什么事情,逃都来不及,这罪过我们可担待不起啊。” 刚消停没一会儿的星流云又大刺刺开口了, “我们家小聪只是说带你们过去,又没说走在前头,你觉得担不起这罪过,你打头就是了,他怎么说,你怎么走。” 楚正铎对此深表赞同, “萧四少爷天生灵识强大,对这周围的风吹草动了如指掌,这一点我们恐怕谁都比不了,就依这位小哥所言吧,我走在最前边,你们和众长老要把萧四少爷护好了。” 宋将轻轻点头, “如此甚好。” 然后对萧聪恭敬道: “以此为起点,往东南方直直走六十里,差不多就能回到我们之前规划的路上。” 萧聪闭上眼睛,将灵识全力催发,往四面八方辐射而去,为了保证准确性并能探查到气息隐匿极深的生灵,他这次探查的范围很小,只有方圆两里左右,但如此精益求精,他自信能不放过任何一条漏网之鱼。 半晌,萧聪睁开双眼,对楚正铎说道: “先往回走半里,然后往东走半里。” 楚正铎闻言,带队而去。 众人对萧聪深信不疑,所以队伍行进迅速,仅是花了一刻钟的时间,就来到萧聪所指定的地方,众人将目光转向萧聪,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萧聪闭上双眼,再次仔细感应,范围还是控制在方圆两里地以内,完全确认路线后道: “往南走一里半。” 如此三番五次,一路无虞,甚是顺利,直到约莫走到一半的时候,却遇上了个难题——三面都是劲敌,必须得想办法除掉一个,不然就得折回去重新选择。 这件事并没能让众人犯难,甚至没有在队伍里引起什么讨论,大家一致认为,就算此时折回去重新选择,也不见得会一路顺风,该来的总得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趁着遇见的敌人还没有强大的不可匹敌的地步,这时候就应该迎难而上,多长长经验才对。 萧聪的灵识感应虽然能探查到那三头生灵的某些特征,但他对这古周平原知道的不多,故而也叫不出这三头生灵的名字来,于是将他们对宋将等人一一介绍说: “正前方这个,是头野猪,体内的气息比较暴躁,感觉上肉体也比较强悍,道行嘛,应该是在揽月境初期;左边这个,是一条蛇,气息比寻常的蛇类更阴寒,虽然感觉上比较相似,但我可以肯定,它身上有两种不同的气息,道行在揽月境中期左右;右边这个,应该是一只獭,气息比较和缓,但精神上的杀伐感却比较重,道行也在揽月境中期,我虽然对他们三个不了解,但要是让我选的话,我肯定不选它。” 宋将等人微微苦笑, “换成是我们,也肯定不选它。” “怎么说?”萧聪一下子来了兴致。 “萧四少爷有所不知,在古周平原上,獭族与象族和鳄族一样,都是实力拔尖的种族,大多生活在雨林较深处,能出现在这里的,除了号称是铁锁横江有去无回的阎毒獭,不会是其他,这阎毒獭的毒液不仅毒性强,还能在空气中保存很长时间,最可恨的是,他还善于布置陷阱,在他的领地上,就算把他杀死了,也难保不被他那些陷阱所伤,就算我们手里有吞毒卵,但同时救治这么些人很显然是不现实的,要是从他那边走,咱们这里面,至少得有四分之一的人难逃一死。” “那正前头野猪,你知道是什么吗?” “这个也不好惹,撇开战斗力强咱先不管,全身的鬃毛每一根都能当毒箭使,专攻对手出其不意,而且,这家伙的气息澎湃炽烈,本就为生灵所敏感,又在其他两位中间,与他发生争执,难免把其他两个招来,到时候可就是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那依你的意思,就只能选那条蛇喽。” 宋将点点头, “如果我猜的不错,气息比寻常的蛇类更阴寒,而且身上有两种不同的气息的蛇,除了鬼藤彩环之外,也没其他的了,这鬼藤彩环跟一种叫十三节藤的生灵为共生体,他们两个单独拿出来都算不得什么狠角色,但合在一起就有点难缠了,那十三节藤虽在鬼藤彩环的身体里,却可以做到透体而出,且带有剧毒,行动迅捷,防不胜防,不过就目前而言,他虽然在渡河境中期,但还是选他作为突破口更合适些。” 萧聪笑了笑, “多问一句,那鬼藤彩环是如何跟十三节藤合为一体的?” “这个说来也简单,鬼藤彩环繁衍后代之前,只要将一枚十三节藤的种子炼化进身体里,他的后代说不定就能被赋予这样的奇妙特性。” 萧聪了然颔首, “也就是说,并不是所有的鬼藤彩环都能获得这样的能力,这还得靠运气,世界之大,还真是什么奇葩事儿都有哈。” 宋将对这件事显然没萧聪有兴致,于是只是陪笑了几声,道: “虽然相比之下鬼藤彩环是唯一的突破口,但这件事也不容易,须得好好筹划一下,要不要直接用鬼愁凼……” 萧聪摇摇头, “先别,让我再好好想想。” 说着,计上心来。 第四百六十一章 五火令镇压鬼藤彩环 既然是自启程以来与古周平原原住民的第一次交恶,自然是要多加谨慎些,这里的通灵强者们灵智颇高,日后若是交恶太多,难免会形成众仇恺之势,萧聪虽然有卜天卦这等保命手段在手,但还是不愿意过早暴露鬼愁凼这招必杀技,因为万一他们的事儿在这一片传开了,对方难免会对他的传送阵有所提防,到时候这一招儿可就不灵了,所以,趁现在还有能靠自身实力取胜的可能,就积极进取才对。 萧聪心里想着, “从之前走过来的情况看,那些生灵的修为好像并不比这条鬼藤彩环差,而且那边还比较深,周围分布的强者也厉害,相比来说,确实是从这里岔回去更合适些。 左边,应该是远离涂泻河的方向,往那边感应,生灵的气息确实是弱一些,对,如果不打算用鬼愁凼的话,这条鬼藤彩环的确是目前来看最好的选择。 既然宋将没有对鬼藤彩环的修为多加说明,那这条鬼藤彩环的真实实力也就应该在揽月境中期的正常水平,我们这边有七位渡河境后期的长老,不用全员出动,使点手段应该就能获胜,但最要紧的是,不能让这边的战斗被其他两位发觉,法阵肯定是不能用了,虽然布置一座匿影藏息阵相对来说十分容易,但若是布置一座能够将整场战斗全面覆盖的匿影藏息阵可就难了,而且在大战过程中,还有可能被破坏掉,最好的方式,还是丹药或者是法宝。 用姜采君那座柒金炼丹炉,炼一枚吞灵丹,定可以将这一片的全部气息和能量锁住,只是身边守着这么一位故人,怕是不太好办啊,若这柒金炼丹炉是姜采君在遇见她之后得的还好,不然,我可就得有大麻烦了。 不……这柒金炼丹炉世上又不止一只,当年钟离秋好像也有,我就说这一只是钟离秋留在萧家的,量她也说不出什么来。 那鬼藤彩环既然性属阴寒,便一定会被炽阳玄器所克,我手上还有一把出于钟离秋之手的五火令,用它来压制这鬼藤彩环,想来应该也足够了。 还有一点就是最好把它再往北引一点,它现在的位置,跟那头豪猪离得有点近……“ 心里面敲定注意,萧聪抬起头来,说道: “为了以后能有坚实的保障,我觉得,这一次我们还是不要启用鬼愁凼的好,用的太多容易被他们发觉,万一以后这一招儿不灵了,我们可能就到不了野驼甸了。” 宋将等人纷纷点头,连连称是。 萧聪见众人反应不错,微微一笑,接着道: “咱们现在遇上的情况虽然有点棘手,但靠我们自己的实力,也并不是没有攻克的可能,打蛇打七寸,重点是找到方法,我想了,这条实力在揽月境中期的鬼藤彩环,我们完全有能力战胜,重点是在打斗过程中不能让旁边那头豪猪发觉,我这里有一宗秘宝,可以将打斗时弥散出来的气息和能量全部锁在这一方空间里致使不外泄,旁边的生灵也就感应不到。 另外,鬼藤彩环气息阴冷异常,这在赋予它强大实力的同时,其实也是它的软肋,它这种生灵,极易受炽阳之物所克,而我手里正好有一把叫做五火令的玄器,用来克制它,足够了。” 说着,右手一翻,便将五火令取了出来。 七个部落统领及七位大长老见到五火令皆是眼里放光,张天啸更是忍不住失声道: “这件玄器,想必是出于钟离秋大师之手吧。” 萧聪微微一笑, “正是。” 一向寡言少语的史玉生此时也是底气十足,豪情万丈, “如此澎湃的炽阳之力,只要有它在手,我跟岳长老再加上封长老就准能灭了它!” 萧聪也暂时抛开心中芥蒂,笑问道: “此话可当真?” 史玉生大袖一挥, “老夫一向一言九鼎,从不妄语。” “那好,既然史长老如此自信,这件事就交给三位长老去办,不知道其他两位长老意下如何?” 封度友跟岳善伦相继作揖道: “没问题。” “那我现在将这五火令的驾驭方法教给三位,首先,您得跟他取得感应,然后,只要将自身灵气灌输进去,就成了,就像这样。” 说着,做了一套示范动作。 “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三人齐声答道。 “那就有劳三位了。” 萧聪说着,将五火令中注入一道紫焰,而后向史玉生递去。 谁知史玉生竟往后躲了一步,连连摆手道: “别给我,我受不了这东西,给封长老,他比较合适。” 封度友便往萧聪这边伸手,笑道: ‘萧四少爷还是把它给我吧,要是让史长老拿着这东西,我们的实力可就是真的大打折扣了。” 萧聪将五火令交到封度友手上,笑问道: “为何不能交到史长老手上?” 宋将忙解释道: “因为在七部中各部人马的体质以及修习的功法各有属性,金木水火土风电,三蛛部的史长老便是隶属于金系,火炼金,你让他拿着这五火令,完全是南辕北辙适得其反,一不小心还可能把他一块儿炼化了,而四蝎部的封长老隶属于火系,将这五火令拿在手里,就事半功倍了。” 萧聪了然点头, “哦,原来是这样,那其他几部各隶属于哪一系?” “一蚕部隶属于风系,双蟾部隶属于水系,蜈蚣部隶属于土系,六藤部隶属于木系,而七蛇部隶属于电系。” 萧聪再次点点头, “好,你们先过去吧,记住,交战之前先把它往北边引一段,约莫百里左右,我们在那里等你们。” 三名长老又冲萧聪作了一揖,齐声道: “萧四少爷静候我等的好消息,我等先去了。” 言毕转首,飞驰而去。 萧聪扭头对众人道; “走,我们也赶紧去那边准备接应吧。” …… 萧聪带着剩下的人又往西北方向全力疾驰了二百多里,找了个比较隐蔽的地方猫起来,为了保险起见,还布下了一座低阶的匿影藏息阵,完了赶紧取出早已经放进右手弥芥的柒金炼丹炉,对阿紫道: “会炼吞灵丹吗?” 阿紫摇头如拨浪鼓, “不会。” “给你丹谱你能不能炼出来?” 阿紫咬着粉红的嘴唇,皱眉片刻,回道: “我可以试试。” 萧聪取出相关草药跟一本小册子,跟柒金炼丹炉放在一起,对阿紫道: “不用太过紧张,我们要得不是结果,而是这个过程,丹药炼的好不好无所谓,关键别在他们打斗的过程中炸了炉。” 阿紫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好,我尽量。” 然后蹲下身来,拿起那本小册子仔细观看,她仔细看着册子,却没发现萧聪也在仔细看着她,所以她眼里那片掩饰不住的失望,便被萧聪捕捉个正着,萧聪自然知道这份失望源于何处——她认出了柒金炼丹炉,但不能确定是不是姜采君那一尊,本想在这本小册子上找到点希望,却没想到,萧聪对此早有防范,这本丹谱,其实是萧家的典藏。 阿紫照着丹谱将一应药材摆置好,抬头对萧聪说道: “把你刚才注进五火令的紫色火焰给我一缕。” 萧聪照做,将一缕紫焰弹进柒金炼丹炉的炉膛里。 阿紫右手掐诀,以自己的真气控紫焰的燃烧,并一瞬不瞬地盯着它,待紫焰在炉膛里烧了一二刻,她才开始用左手往柒金炼丹炉里扔草药以及其他炼丹材料,右手维持着掐诀的姿势,自始至终,神情专注,一丝不苟。 炼丹原料是被分批丢尽炉子里的,在最后一味进炉之前,阿紫显得比较吃力,因为她的炼丹技艺实在是太“低“,在一边控制紫焰的情况下还要看准时机丢药对她来说算是一个莫大的挑战,不过将所有草药尽数丢尽柒金炼丹炉之后就显得轻松多了,她两只手掐着不同的法诀,端在柒金炼丹炉的两耳下,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紫焰力度,虽然这个阶段火焰对炼药师的控制水平要求更高,但至少不用一心二用了,而且,阿紫明显细化了炼药步骤,这样在保证炼药过程稳定性的情况下,也延长了炼药的时间,不过这正符合现在的需要。 于整个炼药界来说,吞灵丹不是什么灵丹妙药,甚至说它是寻常丹药,都有点抬举它,这种丹药对修士来说没有什么特殊作用,只是在补充体内灵气损耗这方面,比其他丹药效力大一些,这种丹药的炼制原理更没什么讲究,说白了就是在炼药过程中,能将一方空间的灵气和能量锁定,被锁定的灵气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被慢慢炼进这颗丹药里,等到修士将其吞下时,这些被炼化的灵气便会释放出来补给修士己身。 不过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哪行哪业都有个例外,这吞灵丹要是放在那些炼药大家的手里,一样可以发生了不得的质变,听说炼制六阶以上的吞灵丹,不但可以吸收封锁在一方空间里的灵气和能量,还可以对更大范围内的灵气和能量进行疯狂的掠夺,这一招儿被用在那些炼药大家的手里,对修士之间的战斗几乎是致命的,谁那边要是有个炼药师在一旁炼制吞灵丹,另一边的修士便有可能没灵气可用,炼药师把炼好的吞灵丹给自己这边的修士服用,另一边的修士唯有落败之局。 阿紫将全部草药丢尽柒金炼丹炉后没一会儿,岳善伦、封度友和史玉生三名长老如约而至,后面追着一条五彩花斑布底上嵌银环的大蛇,这条大蛇井口粗细,长约十丈,菱头冷目,蛇信紫红,蜿蜒前行,幻若闪电,一边追赶还不忘不停地喷射一根根绿得近乎有些发黑的木刺。 正飞逃着,岳、封、史三位长老对视一眼,然后猛然同时转身,而封度友直接就亮出了五火令,分三面向鬼藤彩环围攻而去。 五火令虽出,而在鬼藤彩环那双三角形寒气逼人的眼中却看不到一丝惧意,腹下直接抽出六根带刺且没有叶子的藤蔓,向着三名长老蜿蜒而来。 三位长老也直接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史玉生的后背上长出八根寒光熠熠宛若精钢锻造而成的蛛腿,封度友尾巴根子上长出一根黑亮黑亮的蝎尾刺,岳善伦背后则长出一对轻纱般的蛾翼。 这里面又数史玉生最为剽悍,直接以八只蛛腿硬撼揽月境中期高手鬼藤彩环抽来的藤蔓,竟然能拼个全身而退,着实让宋将他们七个为他捏了一把冷汗,饶是有另外两名长老分散鬼藤彩环的力量,不然,就算他的蛛腿再结实,这一记也非得把他抽个伤筋动骨不可。 手持五火令后拖蝎尾刺的封度友虽然没有史玉生这么生猛,但也是迎难而上,不过相比于史玉生而言,他这边就显得比较轻松了,直接拿五火令作刀,毫无花哨地横向一挥,便将那两根藤蔓各削去了一大截,藤蔓被斩断的地方升起一股子白烟幻若冰雪消蚀,被斩下来的那两段迅速萎缩成两段干柴,剩下的根本就够不着他。 岳善伦这边更加轻松,蛾翼轻轻一震,便能横移数里,蛾翼扇个不停,他的身影就显得眼花缭乱,那两跟藤蔓慌不择路,抽来抽去的竟打成了一个结,就算是这样,还是不肯停下,甩动起来跟个流星锤一样。 萧聪见之忍不住轻笑, “这鬼藤彩环难道就这点手段?” 宋将陪笑着摇摇头, “现在恐怕还仅仅是试探,好戏还在后头,萧四少爷耐下心来看着就是了。” 这时,听得战场那边传来陌生的苍老声音, “无知宵小,竟敢到古周平原放肆,看我今天不吃了你们!” 众人闻言讶然,星流云甚至怪叫道: “我去,这条长虫竟然还能说人话!有点意思哈。” 萧聪神色欢愉, “我倒觉得岳长老身后那一对翅膀更有意思,渡河境后期的修为竟能把揽月境中期耍的团团转,倒真是少见。” 欧阳寻在一边匿笑揶揄道: “那是对面的长虫没出全力,真打起来,不见的这般狼狈。” 宋将在一边连连称是, “渡河境与揽月境的巨大差距,哪是这么容易就能弥补的。” 萧聪只是微笑,将目光重新投回战场中。 战斗很快便进入白热化,正如欧阳寻所说,两方打出真火之后,三名长老便被逼近了狼狈之境,鬼藤彩环的藤蔓不仅数量更多了、速度更快了,攻势更凌厉了,关键是那一片片四散纷飞的毒刺,着实是让三名长老应接不暇。 于是这个时候,五火令便开始大显神威。 三名长老舍弃方才三面围攻的打法,改为合在一起正面硬刚,岳善伦站中位,封度友和史玉生分别站在左右,五火令在封度友手中被挥舞着,活像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而岳善伦则借用风之力将五火令中被封度友催发出来的火焰吹成一面屏障,将漫天毒刺尽数隔绝而去,趁着一轮毒刺射完停当的空儿,还向鬼藤彩环射了几道火箭,并对后者造成了一定的伤害。 所谓五火,其实并不是指五种不同的火焰,而是注入一种火焰之后,凭借此玄器,可以对其最多增幅五次的威力,不过催发一次只能翻一番,要想催发出全部威力,必须得催发五次才行,次数和时间倒不是问题,关键是灵气的补给,催发一次五火令所需灵气甚多,而且每多催发一次所需要的灵气会越来越多,就怕还没到第五次就气竭了。 看现在这样子,五火令在封度友手中才被催发出两倍威力,至于能不能催发出十六倍的威力,萧聪也不确定,反正以他现在的修为,也才只能催发出四倍的威力而已。 突然想到此处,萧聪随口问宋将道: “七部长老之间能不能相互给彼此传送灵气?” 宋将闻言一时有点发楞,但还是没有多问,第一时间回答道: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只是最基础的灵气。” 萧聪点点头, “那就好,我怕一会封长老气竭了发挥不出五火令真正的威力来,那就可惜了。” 宋将笑道: “看来萧四少爷这件玄宝听耗费灵气的,不过也不用担心,倒时候看情况不对,再派两位长老上去相助就是了。” “不怕驳了三位长老的面子吗?” 宋将闻言哈哈大笑, “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他们也是活了一把年岁的人了,心里面拎得肯定比咱们清楚。” 说话间,封度友那边已经把五火令的威力催发到了第三重,烈焰滔滔,已经对鬼藤彩环的实力形成了一定的压制,三位长老凭借这等优势,开始欺身向前,与鬼藤彩环近身搏斗。 因为距离太近,鬼藤彩环的十三节藤显然已经施展不开,与三位长老之间的战斗,只能以肉体来抗衡,这时候三位长老由自己所修炼的功法得来的“武器”,便派上了用场,史玉生的蛛腿跟封度友的蝎尾刺主掌攻伐,而从岳善伦掌中抽出来的蚕丝则辅助束缚,三人之间的配合,甚是妥当。 史玉生的蛛腿隶属七部金系,其坚硬锐利程度堪比究炼境界的玄兵,刺破这鬼藤彩环的蛇皮自然不在话下,而封度友的蝎尾刺隶属于七部火系,虽然不能像史玉生的蛛腿一样穿透鬼藤彩环的皮肤,但有炽阳之力的加持,蛰在上面也是很“疼”的。 可目前来看,三面给长老这边依旧处于下风。 直到封度友将五火令的加成效力催发到了第四重,天平开始微微向三名长老这边倾斜,不过相应的鬼藤彩环这边也被逼出了新招式,十二根透体而出的十三节藤在每一处结节断裂,分成一百五十六段散在这方战场,每一段都抽出新的藤蔓,然后在每一结节处分支,就这样不断蔓延,最后结成一张有藤蔓组成的大网,却不是为了将三名长老直接擒伏其中,而是为了自我消蚀,化成毒气毒死三位长老,或者是为了用毒障阻碍三位长老的攻伐。 可四重威力加持的五火令也不是吃素的,封度友再次跟岳善伦强强联手,封度友用五火令围着三人画出一只大火圈,又被岳善伦以御风术吹成了个将三人包裹的严丝合缝的大火球,火球不断变大,也在不断吞噬着周围的毒气,毒气被点燃,升起大片大片的白眼。 鬼藤彩环瞅准时机,张开蛇口向火球喷出近百支毒箭,萧聪见之大惊失色,却在这时听见身边的宋将发出几声轻笑, “火球里的史长老估计该骂娘了。” 萧聪忍不住自嘲一笑,心里暗道: “人家自己人都不担心,我这份自作多情倒真是太多余了。” 毒箭没进火球,也不知道有没有刺进去,更不知道有没有伤到三位长老,只见火球还在胀大,不多会儿便听见“砰”的一声,那火球竟然就这样在众人眼前炸开了! 而现在,封度友也终于把手里的五火令催发到了第五重,十六倍威力的紫焰,其恐怖程度,足以让三位长老在这场渡河对揽月的战斗中,全身而退并大获全胜! 十六倍紫焰的威能弥漫开来,鬼藤彩环眼中终于出现了畏惧之色,稍作迟疑,直接落荒而逃。 可运筹已久的封度友怎么可能就这样让它轻易离去! 封度友双手掐诀,眼花缭乱地变换了几个法印之后,五火令冲天而上,高悬于天空像一面镜子,紧接着,镜面之上,猛然窜出一只火鸟,朝鬼藤彩环张开翅膀,转瞬即至。 刚刚逃出百丈远的鬼藤彩环被击个正着,却连一片鳞甲也没有飞出,而是直接变成了一条火蛇,挣扎着,咆哮着,直至被烧成灰烬。 星流云面色凄婉,终于幽幽一叹, “唉,可惜了,就听它说了那一句话,对了,说好的把三位长老吃掉呢?” 这一次,没人搭理他,连一句“德性”都懒得说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善后 鬼藤彩环的尸体在雨林中被焚烧,理所当然地引起了一场冲天大火,不过封度友有五火令在手,及时控制住了火势,在鬼藤彩环死透之后,便把它身上的火焰全部收了起来,只留一段乌漆麻黑的残体留在那儿。 三位长老归来,神色略显狼狈,尤其是封度友,那双本就浑浊的双眼更显黯淡,看来催动五重加成的五火令对他来说也实在是费力了些。 封度友将五火令交还给萧聪,强颜欢笑道: “这一次多亏了萧四少爷的玄宝,要不然凭我们三个,真不一定能制得服它,这玄宝好是好,不过就是太耗费灵气,现在还给萧四少爷,您好生收起来吧。” 萧聪笑着将五火令接过来放回弥芥, “封长老言过了,玄宝再好,放在人的手里才能发挥出应有的威力,此次大捷,还是多亏了三位长老的鼎力合作,请受萧聪一拜。” 说着,躬身作揖。 封度友见之受宠若惊,赶忙伸手相扶, “萧四少爷这是干什么,这不是折煞了老夫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答应了要护送萧四少爷穿过古周平原,我们这几把老骨头就算是丢在这儿也是死得其所,再说,我们不只是为了护送萧四少爷穿过古周平原这一件事,这也算是为了我们自己,萧四少爷快快起来,老夫可受不起您这样大的一礼啊。” 萧聪直起身来,微微一笑, “不管如何,终究是于萧聪有恩,既然有恩,便理应要谢的。” 史玉生大大咧咧道: “什么谢不谢的,要谢也是应该我们谢您才对,都是为了往前走,我们只是出了死力气,您又是建阵,又是费脑子筹谋,又是借给玄宝的,您的功劳比我们几个老骨头大多了。” 宋将适时奉承道: “史长老说的没错,萧四少爷的功劳比我们大得多,要谢也应该是我们谢您才对。” 萧聪无奈,摆摆手, “算了算了,谁也别谢谁了,既然都是奔着一个想法去的,那就该同心协力全力以赴,能者多劳嘛。” 宋将作揖, “萧四少爷大智。” 旁边阿紫的吞灵丹还没有炼好,不过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正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势。 萧聪觉得虽然现在已经焚杀了鬼藤彩环,可这里的距离旁边那头豪猪还是太近,要是为了赶时间中断吞灵丹的炼制,一定会引起此处各种天地衍气的异动,倒时候就不是旁边的那头豪猪对他们的有威胁了,这周围的霸主们估计都得来一探究竟,到时候他们前功尽弃不说,说不定还要身陨于此,实在是不够明智,所以萧聪便吩咐众人在这里静静呆着,等着阿紫顺利将这一炉吞灵丹炼完。 吞下萧聪给的丹药,三名凯旋归来的长老开始盘腿而坐静养调息,其他人也是席地坐下,因为害怕阿紫分心,都是自娱自乐自己给自己找事做,没有一个说话的。 萧聪坐在阿紫身旁,静静观察着柒金炼丹炉已经成型的吞灵丹,同时也静静感受着这一方空间的变化,灵气确实在流逝,照这个速度,因为大战而弥散在这方空间的灵气差不多能被吸进吞灵丹里,差异一定是有的,但离得那么远,估计旁边的霸主们不会察觉出来。 可因为鬼藤彩环的尸体被焚烧的缘故,体内的灵气大多都转化成了能量,导致能量实在是有点多,但靠着一炉吞灵丹,吸收不完,就算有更大的空间来稀释,就算同属暴烈元气的豪猪对此可能不太敏感,但是这周围并不是只有那一头豪猪,三面盘踞的霸主,对这里的能量的异动肯定能察觉得到。 这又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萧聪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此时手头上是真的没有用来解决这个问题的玄宝,而炼药师又只有阿紫一个,现在也是腾不出手来,当下,好像只能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建一座法阵来吸收掉这里的能量。 心里面敲定主意,扭头对阿紫说道: “你再把时间往后拖一点,给我争取些时间,我得把这里多余的能量解决掉。” 阿紫没有回应,想来算是默许了。 然后,萧聪又跟其他人说道: “麻烦几位前辈到四处去警戒一下。” 宋将等人闻言,起身道了声“是”,分散而去。 萧聪取出一应建阵材料,在短短半盏茶的时间里,布下一座专门用来吸收能量的敛能阵,跟当年在蛇谷时那座用来驱动石塔阵的敛灵阵差不多,只是那座敛灵阵不但能吸收能量,还能吸收灵气,算是比这座敛能阵高级一点——其实在萧聪看来,也没能高级到哪儿去! 结合实际需要,这一次建阵,是一座有驭阵师入主的法阵,因为想让法阵自己控制吸收能量的多少实在是太过困难,而无论是吸收得多了还是吸收得少了都会引起周围霸主的注意力,所以这一次得由萧聪亲自出马,凭借自己的估算,来控制吸收能量的多少,尽可能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萧聪在法阵中呆了近半刻钟的时间,出来后发现能量状态倒是真的跟大战之前差不多持平,心里不禁微微有些喜悦, “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我还以为要多来几次呢!” 那边阿紫还在死撑着,满头大汗,见萧聪在那儿自我陶醉,大声问道: “你那边好了没有!” 萧聪这才想起阿紫还在为他争取时间,忙回道: “完了,完了,赶紧出炉吧。” 阿紫双手换了个法印,紫焰慢慢熄灭。 萧聪收起还能用的建阵材料,回到阿紫身边,笑嘻嘻道: “辛苦了。” 阿紫丢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嗔怨道: “本来以为就是带带路而已,没想到跟你们走这一段这么费劲,要不是娘娘临走前有嘱咐,我才懒得管你们!” 萧聪脸上的萧聪愈显灿烂, “阿紫姑娘心地善良,好歹咱们也是朋友一场,您总不会见死不救不是?要不这样吧,这一炉吞灵丹跟这本丹谱就送给您了,权当留个纪念,可好?” 阿紫撇着嘴, “谁稀罕,你要是把这尊炼丹炉送给我,我到还是很愿意笑纳的。” 萧聪猛地摇摇头, “那可不行,这炉子是当年钟离秋他老人家留在我们萧家的,世上只此一尊,我还想着给他找个传人送出去呢!” “传人?你看我怎么样?” 萧聪像星流云那样右手抚上下巴,沉吟片刻后道: “嗯,你嘛,倒也可以,不过这事儿不能太武断了,看你以后的表现吧。” 阿紫嗤之以鼻, “看把你得瑟的,还看本姑娘以后的表现,本姑娘背后有白莲寨靠着,稀罕学你那破玄法,钟离秋了不起啊,就算是轩辕老祖来了,本姑娘也不会多看他一眼!这丹炉你就留着抱崽儿去吧!” 萧聪不恼,只是讪讪一笑, “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是修真的,钟老前辈的传承那是玄法,你想学也学不会啊。” 阿紫轻哼一声,别过脸去。 萧聪却还在招惹, “你真不要啊,不要的话我可收起来了。” 阿紫头也不转, “都说了,不稀罕!” 萧聪便倒出了柒金炼丹炉里的残秽与丹药,将其与丹谱一起收进弥芥,只留六枚吞灵丹放在手里,准备等会儿三位长老调息完了送给他们。 等了一会儿才想到,没有自己的指示,几位长老和部落统领可能不敢回来,于是萧聪对脚力最好的欧阳寻道: “阿寻,去吧他们都叫回来吧,咱们该起程了。” 欧阳寻回了一声“好”,施展秘法急略而去。 星流云见萧聪这会儿没事了,凑过来笑嘻嘻道: “我说小聪,咱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啊。” 萧聪一看星流云这作态就知道这家伙心里边准没憋什么好屁, “有话直说。” 星流云又讪笑了几声, “你看啊,那鬼藤彩环的尸体还没烧透,我捉摸着,里面应该还有什么东西才对吧,都说道行高深的长虫很大可能会修出一颗灵珠,以备后续走蛟化龙之用,那可是了不得的玩意儿啊,这条鬼藤彩环都揽月境中期了,体内说不定就有一颗!” 萧聪边听边想,一开始还觉得星流云说的有点道理,蛇类生灵确实存在走蛟化龙之说,而且这是很多寻常蛇类生灵的毕生夙愿,无异于人类修士的逆天改命,只不过有的例外,比如蛇皇一族,他们就不屑于走蛟化龙,因为他们认为自己的血脉不比龙族差半点,还有一点就是,就算蛇类生灵能走蛟化龙成功,但成就的也不是一条真龙,甚至连现在的龙族也比不上,顶多算是一条蛟龙而已,说蛟龙可能会跟蛟混淆,但说白了,就是所谓的螭。 在萧聪看到的古籍上,蛟跟蛟long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蛟就是蛟,不是龙,螭虽然也不是龙,但比蛟更接近龙,而人们又不多知道螭,所以便把螭称做蛟龙。 但再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十分的不靠谱,因为灵蛇走蛟化龙,身躯必须纯粹,而这条鬼藤彩环身体里还炼化着一根十三节藤,就冲这一点,他这辈子就是不能走蛟的,更别说化龙了,至于其身体里有没有修出那刻所谓的灵珠,萧聪虽不知道,但也不稀罕,当然这些都是次要,怕就怕星流云这一突发奇想致使节外生枝,万一剖开那鬼藤彩环的尸体里还有什么别的东西,让他们行踪暴露,那岂不是太得不偿失了,于是他态度坚决地否定了星流云的想法, “不行!” 星流云不解, “为啥,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有便宜不占乌龟王八蛋啊,鬼藤彩环这便宜是不占白不占,一颗揽月境中期强者的灵珠,以后肯定能派上大用处!” 萧聪嗤然一笑, “你省省吧,一条杂种,它身体里能炼化出哪门子灵珠,还走蛟化龙,美得它,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别痴心妄想了。” 星流云不死心,义正严词道: “眼见为实,你又没把它身体剖开,怎么就知道里面没有灵珠,再说,物以希为贵,说不定这鬼藤彩环身体里的灵珠更珍贵呢!” 萧聪冷笑, “财迷心窍就财迷心窍,说得跟你吃了多大的亏似的,你要是真想剖开他的身体看一看,我不拦着,但你可想好了,这之间要是出现什么变故,一个不小心就能把咱们都留在这儿,心里面好好掂量掂量,到底是灵珠重要还是命重要。” 星流云无言以对,斟酌半晌,到底还是没敢贸然行事。 众统领跟长老们回来了,岳善伦、封度友和史玉生三位长老有所感应也纷纷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宋将依旧是那副一本正经的谄媚之色,此时不出预料地冲萧聪又是作揖一拜,赞道: “整件事情不出一点疏漏,多亏了萧四少爷思虑缜密,萧四少爷的手段,真是令我等汗颜。” 对于宋将见缝就插针的阿谀奉承,萧聪心中早就腻烦,只是此时还是要装着笑脸以礼相待,当真是感到有些痛苦难当, “宋统领过奖了,晚辈哪有什么思虑周全,高明手段,全凭诸位前辈给个机会历练罢了,诸位前辈有意栽培晚辈,晚辈心里面自然是懂得,当然要不遗余力了。” 张天啸大笑道: “萧四少爷,我发现您实在是太谦虚了,按理说谦虚点不是坏事,但你要说我们几个老匹夫培养你,那我们可担不得,以五火令压制鬼藤彩环,用炼制吞灵丹来封锁灵气和能量这种点子,就是给我十个脑袋我也想不出来,所以说您手段高明,我是心服口服!” 其他几名首领也相继陪笑道: “以后跟在萧四少爷身边,可真是有的学了。” “可不是嘛,若是能学到萧四少爷一半精华,这辈子还愁问道绝巅。” …… 萧聪越听越不像话,知道这些人是在消遣他,等他们乐够了之后,才平静说道: “时候也不早了,各位前辈,我们是不是该继续赶路了?” 众人连连称是,一行人终于再次启程。 萧聪依旧将探查范围限定在方圆两里之内,凭借敏锐的灵识感应,尽可能地将这两里之内的情况了解清楚,虽然经历了一次大捷,但萧聪的警惕心却没有降低半分,由此这一段路倒也走得顺利许多。 愚人千虑必有一得,圣人千虑必有一疏,萧聪不是圣人,思虑就算再周全,人算却终究还是敌不过天算,因为之前都是择优而行,一直没有多多往北走,忽略了古周平原较深处的涂泻河,水系发达到近有上千条分支这件事,而只要是临近水泽处,对他们来说,都算得上是危险地带。 这不,走着走着,就隐隐听见了水声,听这声音,水量应该还不小! 众统领的面色变得有点难看,萧聪的脸色更难看,路是他带的,碰上这样的事儿,他难辞其咎。 不用众统领说,萧聪第一个停下脚步,将错就错只会将自己推向深渊,这种死要面子的傻事他才不做, “不能再往前走了,太危险了,走,回去。” 宋将等人明显松了一口气,要是萧聪执意往那边走,他们还真就得乖乖跟着,现在萧聪自己停下来,倒让他们心里面如释重负,“说还是不说”,这种纠结实在是太让人痛苦了。 萧聪做的这个决定是人心所向,自然没人反对。 众人往回折返了一大段路程,重新选择的路都是在趋吉避凶的前提下尽量往北走,很明显这些都不是最明智的选择,一路走下来却也安全。 萧聪心里边不禁有些纳闷,按理说,越靠近涂泻河的地方栖息的霸主实力越强,可走到现在他却发现,两边分布的霸主实力似乎相差无几,而且颇有几分抱团之状,这就非常奇怪了,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附近埋伏着一头实力非常强大又让人非常头疼的霸主,不然一向高傲的霸主们不会这般默契和“团结”。 可这头霸主的具体位置他却是看不出来的,只能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很明显,一旁的宋将他们也发现了这个情况,虽然一个个掩饰得很好,但还是泄露出几许提心吊胆来。 越往前走,栖居的霸主越少,萧聪有一种强烈的不详的预感,可后边的霸主们凑的实在是太进,没空子可钻,又是牵一发动全身,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情况,逼得他只能带着人硬着头皮往前走。 没走多久,迷惑就明了了,因为前面是一片静静的水泽,像这种好地方,肯定得有蛮强盘踞,端的是走不得。 可在萧聪他们发现的时候,却是为时已晚,因为对方已经先一步发现了他们。 一股子揽月境中期的气息如潮水般涌来,水泽中的草丛里渐渐露出半个黑漆漆的脑袋,楚正铎惊叫出声, “是腥魍貂!” 萧聪一听,感到一阵头大,忍不住骂了句, “他先人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碰头了!” 阿紫娥眉轻蹙,扭头问道: “你的灵识感应那么强大,一路上那么多避过了那么多的危险,怎么就没能把它搜出来!” 萧聪苦笑, “这个问题,我也很纳闷啊,如果不是它有这方面的本领,就是这片水泽有问题……” 阿紫白眼, “反正问题就是没出在你身上!” “你是在质疑我出色的能力吗?”萧聪笑着道,表情甚是搞怪。 说话间,腥魍貂已经完全从水泽中显出身来,好家伙,这一身油亮油亮的皮上连一根毛都没有,远远看上去真跟铠甲似的,长嘴巴,小眼睛,尖耳朵,四肢健壮,后面还拖着条蛇一样的尾巴,最关键是那味儿,我的天,果真是腥臭难闻,令人昏昏欲呕。 身边的阿紫和幽女直接就吐了。 星流云捂着鼻子怪叫出声, “我去,长成这样身上还这么臭,这家伙怕是死了又活过来的吧!” 萧聪捂着鼻子,尽管已经用妙法封住了鼻腔,但根本就不管用,这腥魍貂身上的腥臭味跟他娘的有魔力一样,丝丝缕缕地漫进他的鼻腔,不受半点阻碍。 “宋统领,送么办,这家伙虽然是揽月境中期的道行,但肯定比一般的揽月境中期实力强劲啊,依你看,打还是不打?” 宋将亦是捂着鼻子,表情难受,可这会儿却还有心思说笑, “跑肯定是跑不了了,也不能把它引进鬼愁凼,他要是死在那儿,咱以后估计就不能再进了,会被臭死的!” “那依你的意思,就是打喽?” “打吧,咱们有优势,不过这一次就有劳萧四公子出手相助了,我们只能牵制他,要想斩杀他,还得靠您跟那位姑娘手里的神兵利器啊。” “那行,打吧,注意安全,速战速决。” 阿紫偏头问道: “这一次还需要炼制吞灵丹锁定这方空间的气息和能量吗?” 萧聪想了想,摇头道: “还是别了,这东西速度极快,你在这儿炼药保不齐它就得上来攻击你,再说,这次战斗肯定会有人受伤,你取出吞毒卵准备着,随时给人祛毒。” 阿紫点点头, “好!” 萧聪又转头向岳善伦、史玉生和封度友三位长老说道: “三位前辈之前刚刚经历一场恶战,这一战就不用以命相搏了,你们若是去了,对我们这边来说算得上是更大的损失,量力而行最好。” 岳善伦拱手作揖道: “难得萧四少爷挂念,服了您给的吞灵丹,我等损耗的灵气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忠仆护主本就是分内之事,您放心,这一战我们一样不会让您失望。” 萧聪没空跟他们叨叨,只说了句“长老保重”,便又转过身来对星流云欧阳寻说道: “你们两个一定要保护好幽女姐姐,她的商荼剑对此战至关重要!” 欧阳寻满口答应, “这个你放心,包在我俩身上!” 星流云还是那副二痞子轻浮面相, “开什么玩笑,她可是我姐姐,我不保护她保护谁!” 萧聪装没听见,又对尹诺说道: “鸿翔就暂时交给你了!” 尹诺拱手作揖, “萧四少爷放心,谁要是想害鸿翔小哥,先从我的身体上踏过去!” 萧聪点点头,顺手取出诛仙剑,对其他人喊道: “上!” 第四百六十三章 大战腥魍貂 萧聪一声令下,七部统领及七大长老直接亮出了杀手锏,一蚕部的蛾翼和蚕丝、双蟾部的蛤蟆腿、三蛛部的蛛腿、四蝎部的蝎尾刺、蜈蚣部的首领叶无常和自家长老丁谷一则是全身长出了一层厚厚的角质,活像是爬了密密麻麻的蜈蚣,七藤部的首领赵一德和长老鲁康达洒出一把种子,种子见土即长,在几个呼吸的时间里抽成碗口粗的藤蔓,应该是作为战略提前部署,七蛇部的首领楚正铎和自家长老钟登瑟身体上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其嘴里长出了两颗弯弯的毒牙。 七部人马之后跟着的便是萧聪和冥乌族兄弟,不过这一次再农和霍闹并没有化出本体,这里空间因为有参天大树林立,显得实在是太过局促,化出本体根本就施展不开,他俩分别拿着自己的海神叉和鬼面战斧,将手持诛仙剑的萧聪护在中间,诛仙剑因被灌注进太多的天道真力而乌光大方。 再往后,欧阳寻取出方天画戟,星流云双手紧攥金色长枪,把已经将商荼剑驭空而起的幽女护在中间,欧阳寻上身衣衫尽数破碎,充满爆炸感的肌肉和黢黑的皮肤让此时披头散发的他恍若一尊魔神,而星流云也早已将化龙诀全力催发,所有裸露的肌肤上覆盖上金色龙鳞,一双手也变成了瘦骨嶙峋的爪子,只不过与以往稍稍有点不同的是,这家伙额头上已经开始微微隆起,是长角的迹象,看来,尽管半年来在古周平原上没经历过多少战斗,可星流云的化龙诀又精进了一步,这大概是拜跟着欧阳寻参研大道所赐吧。 星流云他们三个旁边就是鸿翔和尹诺,怎么说鸿翔现在也是天境中期的修为,与星流云欧阳寻他们两个虽然实力上差了不少,但层次上毕竟是一样的,所以不能老躲在尹诺的保护之下,面对一名揽月境中期的残暴霸主,就算有萧聪他们拼命分散力量,但欧阳寻他们三个还是根本就不够看,再加上鸿翔和尹诺,说不定还有点希望。 萧聪这边已经严阵以待,腥魍貂见此异况,之前还慢慢吞吞步步施压的它此时也猛然加速,这速度还真不是吹出来的,如此庞大的体躯,但听得嗖一声,连个影子都看不见!如此迅疾的速度配上他那双堪比极工境界玄兵的爪子,估计谁碰上他都得大骂倒了血霉! 只是这个时候萧聪隐隐察觉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暗黑气息,至于是从什么时候接触的,一时间竟想不起来了。 萧聪这边人才比较齐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战斗始一打响,一蚕部的宋将跟岳善伦就博了众人一次眼球,腥魍貂速度虽快,但隶属七部风系并继承满蚕之法的两人疾目如电,且出手迅速,腥魍貂刚冲到近前,自两人手中抽出来并拧在一起的蚕丝便将腥魍貂绊了个狗吃屎,宋将跟岳善伦虽然也没落得什么好,但跟腥魍貂比起来却还是好得多,腥魍貂受到蚕丝的羁绊后身子一时没收住直接撞断了一棵千年老树,而宋将跟岳善伦虽然也被带飞,却又被六藤部的赵一德跟鲁康达控制着藤蔓给及时拉了回来,算是险而又险地免了一场厄难。 被撞翻的腥魍貂在远处爬起来,用力晃晃脑袋,看着好像是被撞得有点懵,它勃然大怒,却没有急着找始作俑者宋将跟岳善伦报仇,而是挥动锋利的爪子,凭借鬼魅般的速度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将赵一德跟鲁康达的藤蔓砍了个一根不剩! 赵一德大笑, “没想到这畜生还挺有心计,不过,我倒要看看是你砍得多还是我种的多!” 言毕,与鲁康达不约而同地再次洒出一把种子。 当听到“畜生”这个字眼时,腥魍貂的脸上的凶残明显又增加了几分,萧聪觉得,要是这家伙能够口吐人言,这会儿早就应该撂几句狠话,但很明显,这家伙不能口吐人言,它应该是是从赵一德的精神波动里感受到了这两个字的意思。 种子还没落地,腥魍貂突然一跃而起,张嘴一吸,竟然将赵一德跟鲁康达洒出来的种子大部分吸进了嘴里,一翻咀嚼,猩红双眼中满是挑衅。 还有少量的种子落地生出碗口粗的藤蔓,却还是让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了个精光。 赵一德蔑然冷笑: “看来真有两把刷子,等会打起来,我看你还有没有机会吃我的种子!” 腥魍貂没工夫跟他叫嚣,直接横冲而来。 萧聪冲左右部署道: “我们不要跟它硬碰,相互辅助来逗弄它,引它露出破绽让幽女姐姐一剑杀之!” 众人一致说好,史玉生毛遂自荐道: “我的蛛腿比较灵活,先去给你们打前锋,你们在后面看着来,不用太顾及我。” 说完,驱动蛛腿像一只蜘蛛般迎上前去。 孙云阜大喊一声, “史长老我跟你一起去!” 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到史玉生近旁。 三蛛部人的蛛腿,隶属于金系,本就是为攻击之用,不仅强度大,韧性也是出奇的好,所以在不跟腥魍貂硬碰硬的情况下,倒也能撑上一时半刻。 一蚕部的宋将跟岳善伦怕三蛛部的孙云阜和史玉生出事,在两人前脚冲上去后脚跟上,始终在空中转移来把握最合适的位置,方便在两人出现危险的时候施以援救。 六藤部的赵一德跟鲁康达趁着腥魍貂追杀孙云阜和史玉生没空搭理他俩,于是又赶紧洒出一把种子,这一次范围更大,数量更多,就算腥魍貂要将其尽数砍掉,那也得多花一点时间才行。 蜈蚣部的叶无常跟丁谷一这会儿基本上没什么用武之地,论毒药肯定比不上腥魍貂,拼肉体的也肯定是必死无疑,就腥魍貂那一双堪比极工境玄兵的爪子,将他俩撕碎完全不成问题。 七蛇部的楚正铎跟钟登瑟更是软肋,到现在萧聪也没猜出这俩货深藏了什么什么特殊技能,单有两颗毒牙,怎么,还能上去咬它?可也得咬得动才行啊! 四蝎部的蝎尾刺就更不用提了,拖着这么长的一条尾巴,又刺不透腥魍貂的皮甲,还不够添乱的! 倒是双蟾部的蛙腿还能派得上点用场,至少起跳后有足够的速度,用来分散腥魍貂的注意力,绰绰有余,不但如此,双蟾部手脚上的吸盘更有用处,不但可以借力吸附,还能喷气控制方向,论在空中的本事,绝对能甩腥魍貂一条街。 当然,事实情况让萧聪大跌眼镜,因为,七部统领及长老的本事可远远不止于此。 蜈蚣部的叶无常跟丁谷一、四蝎部的王良训跟封度友直接钻入地下,七蛇部的楚正铎跟钟登瑟、三蛛部的孙云阜跟史玉生游走于地面,双蟾部的张天啸跟邱焰机不停起落,一蚕部的宋将跟岳善伦飞在空中,还有六藤部的赵一德跟鲁康达在外围控制藤蔓适时辅助,好家伙,天上地上还有地下竟然都全了! 这之中三蛛部跟七蛇部是理所应当的主力,三蛛部正面交恶,七蛇部暗地里出其不意地袭杀,三蛛部的孙云阜跟史玉生动作如何自不必再多加赘笔,倒是那七蛇部的楚正铎跟钟登瑟竟是像蛇一样匍匐身子贴着地皮走,速度奇快又无声无息,逮住机会就会往腥魍貂的尾巴上咬一口,而腥魍貂几次针对竟然都没逮得着他俩,这之中其他统领的牵制虽功不可没,但打铁还需自身硬,可见楚正铎跟钟登瑟的本事也是十分了得。 那蜈蚣部的叶无常跟丁谷一更狠,在地下钻来钻去的同时,还频繁地探出地面来,他俩最为搞笑——身体蜷成一个球,猛的从土里面拱出来,凭借那一身铠甲,再加上力道与技巧,每一次都能将腥魍貂拱得翻跟头。 至于四蝎部的王良训和封度友也是搞袭杀的好手,那又长又壮的蝎尾刺不时探出地表,瞅准时机便要在腥魍貂的肚皮上蛰一下,毒素虽然对腥魍貂起不了半点作用,但看腥魍貂被蛰之后的暴怒状态,想来还是很疼的。 这七部凑在一起,可谓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攻防兼备,把腥魍貂搞得焦头烂额捉襟见肘,在地上被蜈蚣部的叶无常跟丁谷一拱,被四蝎部的王良训和封度友蛰,在空中又会被双蟾部的张天啸和邱焰机撞,被一蚕部的宋将和岳善伦缠,还要无时无刻地防范着六藤部的赵一德狠鲁康达给他下绊子,这抓狂的心情,可想而知。 可身为这一片让其他霸主都头疼的上流霸主,腥魍貂也不是吃素的,虽然被十四个渡河境的无名小卒围攻得有点应接不暇,但终究还是不落下风,因为这些人对他造成的伤害跟自己耗费的力气是完全不成比例,他好像也知道,只要它能保存体力,等到这些人力竭的时候,他就可以将他们一了百了。 应该是出于对商荼剑还有诛仙剑的忌惮,每一次受创,腥魍貂都把自己的肚皮护得死死的,平常情况下对于飞来飞去的商荼剑跟诛仙剑也是能避就避绝不樱锋,萧聪自知修为低弱,参与不了这样的战斗,所以一直像幽女一样以《天道宝典》驾驭诛仙剑,不停地寻找时机,但奈何能力有限,实在是扎不到他,此时心里也是有点着急。 终于,就在此时,腥魍貂再次被叶无常拱翻在地,商荼剑正好飞驰到近前,幽女看准时机,驾驭商荼剑直直地往腥魍貂还没来得及护住肚皮上刺,萧聪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也驾驭诛仙剑去干扰腥魍貂的四肢,眼看就要成功,只可惜还是算错了一步,萧聪虽然暂时截住了腥魍貂的四爪,但它还有一条强有力的尾巴,翻倒在地的它在千钧一发之际成功抽在了急速刺来的商荼剑上,致使商荼剑改了方向,只是砍去了它的一只爪子并在它的脖颈上蹭出了一道伤口,而与之纠缠的诛仙也在商荼剑的干预下侥幸砍去了它的一根指爪。 虽然没能成功将其伏杀,但萧聪等人心里还是感到了一点欣慰,饭一口口吃,路一步步走,对面可是一头揽月境中期的上流霸主,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砍去其两根指爪,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可之后的一幕却让众人皆是傻了眼——腥魍貂恶狠狠地盯着萧聪,那被商荼剑砍去的爪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了出来,那道被商荼剑蹭出来的伤口也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了,而最可怕的是,自始至终,腥魍貂浑身上下连一滴血也没流出来! 萧聪惊叫出声, “再生能力!” 萧聪话音刚落,孙云阜大喊道: “萧四少爷快看,被您砍去的那根爪子并没有再长出来!” 萧聪定睛一看,果然,腥魍貂被诛仙剑造成的伤口处依旧光滑平整,虽然也是一点血迹都没有,却是因为诛仙剑仅是断去了他的爪子,并不像幽女那般整个地将脚掌削去。 萧聪想了想,镇定道: “不用怕,他的再生能力一定是有次数限制的,如若不然,它早就不甘于屈居在此了。” 宋将不知是真的有所了解还是纯粹为打气,也跟着喊道: “就算能再生出来也不代表没有受到丝毫损伤,大家不要被表象所蒙骗了,听萧四少爷的,今天一定能杀了它!” 腥魍貂收回目光,转身朝幽女冲将而去,气势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汹涌澎湃。 萧聪大喊一声, “尹诺,直接出绝招儿!” 尹诺闻言,来不及答话,双手举着朔魂刀,眼神森寒冷冽地吐了个字眼, “集!” “快闪开。” 萧聪大喊,因为从方向上看,众首领及长老虽然触不到尹诺的刀锋,但距离还是有点太近,难免被波及到造成不必要的损伤,尹诺这一刀的威力,萧聪清楚地很。 众首领及长老赶紧闪开,下一刻,尹诺手持朔魂刀顺势劈下,一道银色的刀影自朔魂刀的刀刃处延伸而出,准确无误地劈在了腥魍貂的脊背上,腥魍貂趔趄翻身中,皮开肉绽的伤口快速愈合,却还是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 阿紫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目光落在尹诺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秘密地筹划,又像艰难地抉择。 萧聪没有察觉阿紫的异样,可能是因事态紧急,他早就已经忘了这一茬,但他惊奇得发现腥魍貂在望向尹诺,准确的说是在望向尹诺手中的朔魂刀的目光里,竟掺杂了深深的恐惧,那种恨而不敌的纠结。 这就让萧聪有点看不懂了,他用诛仙剑削去了腥魍貂的一根指爪还致其不能再生,引来的只是对方的怒意,而尹诺用朔魂刀给腥魍貂造成的伤口照样在短时间内愈合,却引来了对方的恐惧,按理说不应该啊,难不成就因为自己的修为比尹诺低,没被他放在眼里?不,问题应该是出在尹诺手中的朔魂刀身上! 想起尹诺和朔魂刀就不免联想起忘生谷的种种,于是萧聪这才猛然想起,那种似曾相识的暗黑气息,是他在猎城中察觉到的,当时未能发现那暗黑气息有什么非同寻常之处,可现在却感觉腥魍貂身上的暗黑气息跟猎城之中的一模一样,他相信这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但具体是什么联系,还要继续探究才行。 但退一步讲,他能确定的一点是,这头腥魍貂的精神不正常,方才见它撞到树上拼命晃脑袋时就觉得有点奇怪,却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便知道了症结所在;尹诺的朔魂刀,最初是轩辕家在药庐中进行秘密实验所用,而事情过去这么长时间,萧聪想了又想后,恍惚中觉得,这项秘密实验可能跟魂体的研究有关系,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朔魂刀有一方如此奇异的精神空间,又为什么能在杀死敌人的时候,不仅会吸干对方的精血,还会吸干对方神魂的这种恐怖作用,而现在,尹诺用朔魂刀施展阿陀道三刀中的“集”字诀,有朔魂刀的本身属性,自然也会产生比一般招式更强悍的精神攻击,而这精神攻击,才是让腥魍貂畏惧的原因,所以说,腥魍貂的真正命门在精神上! 尹诺似乎也发现了腥魍貂眼中的恐惧,可惜他暂时好攒不够足够的力气施展第二次“集”字诀,于是双手握刀,摆了个又酷又唬人的姿势,来恐吓并暂时稳住腥魍貂。 这装模作样的姿势在萧聪看来甚是可笑,但竟然出人意料地将腥魍貂给吓住了,这畜生踌躇良久,终究没敢再去招惹尹诺,而是冲萧聪他们冲来。 萧聪又发现,这头腥魍貂不但精神有问题,而且灵智也根本达不到揽月境中期灵兽该有的水平,联想到之前楚正铎说与他听的秘闻,始知所言非虚,古周平原中确实是突然出现了一群不正常的生灵,但他认为,这群生灵并不是像那头黑煞金刚所说是冲破封印而重归,而是长埋于地下肉身不腐,事隔多年之后的复活! 这就是为什么腥魍貂为什么有如此罕见的再生能力,并且被伤后一点血都不会流出的原因! 可这件事情背后的罪魁祸首是谁?独孤家?轩辕家?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他全都不知道,但忘生谷跟古周平原相隔数十万里,而且还不知道别的地方有没有这样的痕迹,布下如此大的一局棋,背后的阴谋肯定不小,当然也就不是能这般容易就参破的。 腥魍貂气势汹汹,直取中军,宋将他们见这畜生已经锁定萧聪,自然要不遗余力地进行保护,于是乎一个个的都把自己压箱底的手段拿了出来,首先是四蝎部的王良训跟封度友,两根蝎尾刺丛土里面探出来,直接蛰在腥魍貂的下腹上,不过基本没起什么作用。 然后是蜈蚣部的叶无常跟丁谷一,两个土球在腥魍貂的必经之路上及时翻出,一下子就把目标拱了个大趔趄,与此同时,七蛇部的楚正铎跟钟登瑟再腥魍貂的尾巴上咬了一记,而一蚕部的宋江和岳善伦,在腥魍貂翻身的一刹那,先后在其身上结了两层茧,六藤部的赵一德跟鲁康达觉得这两层茧还不够,于是又操控藤蔓在茧外面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而就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双蟾部的张天啸便已经在第一时间抱着萧聪闪到了很远的地方,这一套下来,配合的简直天衣无缝! 当然,身为主攻者的萧聪和幽女也不能干看着,这次能有如此好的机会,七部首领和长老定要花费很大的气力,若是白白错过,将是这一战中最大的遗憾和损失。 不过这一次二人换了角色,萧聪的诛仙剑做主,幽女的商荼剑作辅,两把宝剑的速度不算慢,却还是比不上腥魍貂破茧的速度快,可这样便显得正是时候,腥魍貂刚刚破茧而出,两把宝剑便已疾驰而至,商荼剑在前,诛仙剑在后,为了能顺利斩杀腥魍貂,萧聪还动了点小心思,他将诛仙剑成一根线紧紧跟在商荼剑的屁股后边,企图钻腥魍貂心理的空子——说不定这畜生看见商荼剑自乱分寸,一时注意不到后面的诛仙剑,全力抵挡商荼剑的情况下就能暴露出极大的破绽,到时候诛仙剑定要直取其头颅,因为萧聪怀疑,刺这畜生的心脏可能没什么用。 结果再次让人大失所望,腥魍貂无惧商荼剑,以两根前肢与其硬刚,完全是一幅不要命的状态,五根堪比极工境玄兵的指爪与商荼剑撞在一起,商荼剑虽然成功将腥魍貂的两根前肢斩去,但因为巨大的力道打了个转,进而击在后边的诛仙剑上,这样一来便改变了诛仙剑的方向,而这等情况之下,萧聪又来不及控制诛仙剑重回正轨,于是最后仅是削去了腥魍貂的一只耳朵! 第四百六十四章 是重生,不是破封 萧聪和幽女不死心,诛仙剑和商荼剑又攻伐了几个来回,却被战斗经验极其丰富的腥魍貂一一躲过,两人见机会已经失去,缠斗徒劳无益,便把各自的宝剑收了回来。 腥魍貂这一次是真的暴怒了! 它低头看着自己被诛仙削下还带着一块头皮的耳朵,发出沉沉几声呜呜的惨叫,而后,他抬起头来,双目赤红,宛如就要滴血。 萧聪不知道这只耳朵对于腥魍貂来说有何重要意义,但他知道,接下来在未能除掉对方之前,他的日子肯定会很难过,一头发了疯的渡河境中期的上流霸主,在不顾一切的情况下,只需要一击就能送他去见萧家的列祖列宗,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将手背在身后,用灵石在地面上摆了座传送阵,并对身旁的张: “放我下去,这样的话可能会连累你。” 张天啸脸上当然有一百个不情愿, “那怎么行!要死我也得死在萧四少爷前头才是。” 萧聪心中莫名感到一阵温暖,笑道: “就算你死了,我也得死,那你死的岂不是很不值,放我下去,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张天啸将信将疑,最后还是松开胳膊,放萧聪降到地面上去。 腥魍貂灵智虽然低,但是,此时的他却能明白萧聪的意思,于是,前肢开始在地上刨起土来。 萧聪无惧,将诛仙剑握在手中,并已经高高地举起来。 众人都看得懂萧聪的意思,一个个脸上皆是惶恐不安之色, “萧四少爷……” “小聪,千万别干傻事!” “小聪,把剑放下!” “哥哥!” …… “萧四少爷切莫轻举妄动,还有我!” 尹诺说着,全力催发梓蛇十七式,腥魍貂心有所感,同一时间向萧聪冲将而来,像是在跟尹诺赛跑似的。 星流云等人见腥魍貂确实是将目标直接锁定在萧聪身上,此时也是毫无顾忌地往这边冲来,但连渡河境初期的尹诺都比不过的腥魍貂,他们又怎么可能快其一步呢? 一蚕部的宋将跟岳善伦祭出蚕茧束缚,六藤部的赵一德跟鲁康达控制藤蔓阻挡,但都无济于事,四蝎部的王良训跟封度友,操纵着蝎尾刺频繁探出土壤,方位把握不准,一次也没能蛰着;蜈蚣部的叶无常跟丁谷一最是倒霉,从土里拱出的土球,巧之又巧的撞在了腥魍貂就要落地的爪子上,这一下直接被踏进了土里,深受重伤不说,估计那一身蜈蚣皮抵挡不住腥魍貂的指爪,已经中毒。 而面对这样的速度,七蛇部的楚正铎跟钟登瑟以及三蛛部的孙云阜跟史玉生,只能是望尘莫及,纵然心有余,却力不足矣。 本来以为有身前的传送阵作为防范,腥魍貂在冲过来的一刹那应该会被传送到鬼愁凼去,可现在一看,好像有点要凉凉的感觉——它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还没等传送阵把它传送走,它就能把萧聪一头撞飞! 很明显面对这等揽月境中期的上流霸主,萧聪那点摘星境中期的修为肯定是不够看的,两者差了整整两个大境,就算萧聪有天道翁亲自传授灵隐步,再加上摘星翼,那也跟腥魍貂纯体力催发出来的速度比不了,间不容发,萧聪神思千转,习惯性循着萧天宇教授他的思想——天无绝人之路,来寻求自救。 近了,更近了,腥魍貂那张狰狞丑陋的脸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大,而这时候,萧聪却闭上了眼睛。 “萧聪!” …… 耳边是星流云等人听起来有点渺远的嘶吼。 就在腥魍貂就要触及到萧聪身体的时候,这头凶残丑恶浑身腥臭的上流霸主,竟然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凭空消失了…… 星流云几个人停下身来,皆是一脸茫然,萧聪的传送阵他们都清楚,所需要的时间远远小于腥魍貂从上面越过去时间,也就是说,以腥魍貂那等匪夷所思的速度,萧聪的传送阵根本就传不走它。 可为什么最后还是这样凭空消失了呢?莫不是这一次萧聪布下了一座更为高等的传送阵?不,他没那么傻,更没那么多的时间。 几个呼吸的时间此时对他们来说也是煎熬难耐的,如果萧聪真的布下了一座更为高等的传送阵,那么腥魍貂在被传送走之后很有可能会被再传送回来! 可这漫长的几个呼吸过去后,并没有什么异况发生! 星流云喜不自禁,怪叫出声道: “我靠,神了!” 萧聪睁开眼睛,亦是重重松了口气,浑身上下,冷汗淋漓,方才的他也只不过是拿自己的性命赌了一把,不像他以往的风格胜券在握,不过好在这一次他赌赢了! 尹诺早已经冲到萧聪近前,只是比腥魍貂晚了一拍儿,刚才那生死攸关的一幕,他看得不是很清楚,因为腥魍貂速度太快,没能看到它到底有没有用其他手段对萧聪造成伤害,此时忍不住关切道: “萧四少爷,您没事吧。” 萧聪摇摇头, “没事。” 宋将等人心有余悸地惨笑道: “萧四少爷好手段,实在是令我等汗颜。” 萧聪摆摆手, “雕虫小技而已,有劳各位前辈挂念了。” 宋将等人无言以对,在他们看来,让萧聪独自面对这等危险,实在是他们的失责,所以只是苦笑。 孙云阜小声对张天啸埋怨道: “我说老张,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你怎么能把萧四少爷一个人放下来呢,你可真是……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张天啸一脸无辜,也不辩驳,直接向萧聪双膝跪地,作揖叩首道: “确实是我一时被生死迷了心智,害萧四少爷身陷险境,请萧四少爷责罚!” 萧聪摇头笑了几声, “本就是我让你把我放下来的,况且,我跟你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咱俩要是那样死去,实在是不值,所以,前辈还是赶紧起来吧。” 同是七部中人,宋将自然也不愿意看见张天啸被萧聪责罚,于是赶紧笑着给张天啸搭台阶道: “萧四少爷宽宏大量虚怀若谷,洞察分明行事理性,实在是令我等自愧不如,今后能跟着萧四少爷共创大事,才是我等这辈子第一等的荣幸。” 萧聪无感一笑, “宋前辈言重了。” 星流云饶有兴致,大大咧咧道: “可真是服了你了,这样的情况下还能镇定自若,要是换了我,早就给吓破胆了。” 萧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我还能怎么样!就让他这么撞死我?” 星流云讪讪一笑, “你知道,哥们不是那个意思,嗳,对了,这么牛逼的操作,你是怎么做到的。” 萧聪不假思索回道: “我对它进行了精神攻击。” “精神攻击?”众人无不诧异。 萧聪点点头, “这应该是它的一个弱点,你们没有发现吗,他的灵智根本就没有达到揽月境中期的水准,而且,精神上也有点不太稳定。” 鸿翔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哦,原来这就是它如此惧怕尹诺的原因。” 至于是什么精神攻击,还有更深层次的问题,众人很识相地没有多问。 萧聪环视一圈,目光越过赵一德的肩膀,定在正在用吞毒卵给叶无常祛毒的阿紫身上,因问道: “叶前辈的伤,很重吗?” 阿紫摇摇头,脸也不转地回答道: “毒素摄入较浅,应该没什么大碍。” 萧聪松了口气,点点头, “那就好。” 转眼间又瞥见坐在一边无精打采的封度友,大惊, “封长老也中毒了?” 封度友惨然一笑, “劳萧四少爷挂念,有阿紫姑娘在,相信不会出什么事的,萧四少爷放心就好了。” “那……” “萧四少爷放心,老夫能撑得住。” 萧聪张张嘴,咽了口唾沫,不再多言——多说也没用,吞毒卵只有一颗而已。 一场大战将七部的统领及长老们搞得精疲力竭,因为此地比较安全,所以便都坐下来休息,星流他们几个一直没出什么力气,所以看上去还比较活泼。 星流云满腹疑惑,一个接一个地问萧聪,萧聪一一解答,欧阳寻一开始一言不发,直到过了半柱香后才问道: “萧聪,你有没有觉的这头腥魍貂的出现其实是一个非常值得研究的问题?” 萧聪点点头, “确实是非常值得研究,这背后,一定有一件大事!” “怎么说?怎么说?”星流云像个躁动的孩子般急不可耐地问道。 欧阳寻深深地看了星流云一眼, “你难道没有发现,这头修为高达揽月境中期的狂兽,在与我们打斗的过程中,连一招特别的神通都没施展过吗?” 星流云摸着下巴细细一想, “确实是没有,这出现在一头揽月境中期的强者身上,很不应该啊……” 萧聪微微一笑, “不光是这个,还有它的再生能力、强悍的肉体,都不是该在一个揽月境中期灵兽身上出现的。” “最重要的,是它的精神太不正常了!”鸿翔补充说。 七部长老及首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可能觉着这样的谈论他们不太适合插嘴,于是一个个的便三缄其口,静静听着。 但听得欧阳寻继续道: “之前听楚首领说,古周平原深处解封了一群邪恶的生灵,现在能确定腥魍貂就只其中之一,但依我看,他们,可能不是解除封印才重见天日的。” 说着,将那疑云重重的目光转向萧聪。 萧聪面色深沉,定定道: “不错,不是破开了封印,而是重生归来!” 此言一出,闻者皆惊。 宋将忍不住失声道: “萧四少爷是从何处看出,这群邪恶生灵是重生归来?” 楚正铎随声附和, “是啊,那头黑煞金刚如此通灵如此厉害,理应不会骗我。” 萧聪波澜不惊道: “那头黑煞金刚就算不想骗你,可若他知道的也是假的呢?如果这群邪恶生灵是破开封印才重见天日,那么他们应该还有之前的记忆才对,也就是说,它与我们交战,一定会使出这几千年来修炼出的神通,退一步讲,就算它真的没有神通,但你有没有发现,它的灵智实在是太低了,仅凭本能的反应进行杀伐,毫无技巧,因为它刚刚诞生灵智不久,战斗经验虽然丰富,但还是不够老道。” “那照您的意思是说,这群邪恶生灵之前就已经死了,不过现在又活过来了,还诞生了新的灵智?”孙云阜问道。 萧聪点点头, “没错。” 孙云阜若有所思,缓缓摇头道: “不对,这说不太过去,刚才您说了,它的再生能力、强悍的肉体,都不是该在一个揽月境中期灵兽身上出现的,也就是说,它上一次死之前,修为一定在揽月境以上的境界,离阳境的生灵在古周平原这一片也算是拔尖的存在,想要杀死他们,实在是太难了,更别说是一群,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七部是从古周平原深处迁徙出来的,族中所藏古籍中对古周平原上生灵的记载颇多,却从来没有看到过像腥魍貂这样的生灵,所以,我认为……” 萧聪莞尔一笑, “如果说孙统领所查阅过的古籍上没有记载这种生灵就代表这种生灵在古周平原上不存在的话,那冲破封印重见法也是靠不住的,又或者他们是被别人带到这里来的呢?” 鸿翔随口补了一句, “也有可能前身是其他貂族,只不过在长眠的岁月里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们看,它连毛都没了。” 星流云竖着大拇哥,笑着夸赞道: “有道理!” 孙云阜还是郁闷, “可这些生灵实在是太强大了,费那么的功夫杀死他们,为什么呢?” 这时,一向寡言少语的赵一德突然说道: “这群生灵中只有腥魍貂一直在往外边跑,其他的生灵从没有出现过,是不是说,他们的灵智会更高,修为也更强?”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难看极了,相继点点头,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萧聪却平静道: “而且,我们这一路走过去,很有可能还会碰见他们。” 众人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萧聪无视众人的面色变化,继续道: “所以,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 “萧四少爷有何打算?”宋将忙问道。 “等王统领跟封长老休息好了,咱们回一趟鬼愁凼,把他捉来好好研究研究。” 萧聪一石激起千层浪,七部长老及首领满目讶然, “这……有这个必要吗?” 萧聪重重点点头, “无论是去野驼甸还是横穿古周平原,都有很大可能与他们遇上,知己知彼方则百战不殆,况且,在鬼愁凼这个地方,我们有优势,您之前不是说鬼愁凼连通天境的陆地仙人都能困住吗?” 宋将赧颜失笑, “萧四少爷别误会,我等主要还是担心您的安危,您之前也说了,那腥魍貂的精神不正常,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您,鬼愁凼的魔性跟被困猎物的灵智高低是有关系的,灵智越底的生灵,在里面受到的影响越小,若是放一名婴儿进去,他说不定能从里面爬出来。” 萧聪还没说话,星流云便大声嚷嚷道: “这么重要的信息,你怎么不早说!” 宋将苦笑, “我哪想到会碰见这样奇怪的玩意儿啊,实力强大灵智却奇低……” 萧聪冷冷瞥向星流云,语气微微有些不满, “咋呼什么,谁能猜到古周平原里竟然有这种异类。” 星流云重重叹了口气, “我这不也是担心那附近的生灵嘛,你说那腥魍貂要是能从鬼愁凼里出来,心里面的火气全部撒在他们身上,得造多大的孽啊!” 萧聪闻言,也是感到一阵焦躁,搔着头皮说道: “所以说,这件事我们宜早不宜迟,速战速决才好。” 心思深沉的欧阳寻此时脸色也是分外深沉, “依我看,那腥魍貂的灵智不算很低,至少,它有情绪,如果鬼愁凼真的能困住通天境陆地神仙的话,就应该能困得住它。” 萧聪吸了一口气,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嘶——,不对,那家伙精神不稳定,所以更容易被困在那里,因为鬼愁凼对生灵的影响本就是精神入侵!” 星流云高兴了, “那不正好嘛!” 鸿翔忍不住口吐芬芳, “好个屁,都死在那儿了还有什么研究价值!” 星流云反唇相讥, “可要是活着我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啊!” 鸿翔不服, “就算是吊着半口气儿,那也是活着!” …… 萧聪不理会这边的争执,问宋将道: “被困在鬼愁凼里的生灵,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 宋将对答如流, “会腐烂在鬼愁凼里化为那里的养分。” “得需要多长时间?” “这个得视情况而定,一般生灵的修为越高,所需要的时间越多,像腥魍貂这样的,大约得需要七天左右。” 星流云又坐不住了, “七天就能消化一名揽月境的不世高手,这也太变态了吧。” 萧聪闻言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对于一般的揽月境生灵来说,七天都是慢的,这头腥魍貂,肉体可不止揽月境的层次啊。” 星流云笑笑, “说的也是哈。” “那大约多长时间能让生灵完全失去神智呢?”萧聪又问道。 这一次宋将有点答不上来了, “这个……这个还真没注意过,不过,关于这一点,萧四少爷应该比我们算的更清楚一些吧。” 萧聪一想,他确实是亲身感受过鬼愁凼对精神强大的入侵力,但若让他解答这个问题,他还真说不出来, “那,被困住的生灵什么时候会死掉?” 宋将再次抿着嘴唇摇摇头, “这个……也不知道。” 萧聪有点小失望,这时候听见欧阳寻说道: “这些问题你就别考虑了,依我看,如果它真的是死而复生的话,生命体征一定跟正常的生灵有所差异,就算宋统领将这些都告诉你,你也不能用在它身上,歇会吧,等咱回到鬼愁凼,一切就都明了了。” 萧聪想了想,竟然觉得欧阳寻说得甚是有道理。 欧阳寻说完这句话后,众人便心照不宣地陷入到沉静中,大概是都觉得应该趁着这点时间多攒些力气,说不定接下来还有一场恶战要对付。 阿紫给王良训跟封度友祛毒,大概一共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此时正值未时二科,太阳只是微微有些西斜,离天黑差不多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 跟腥魍貂的第一次交战,才用了一个半时辰,想来这一次有鬼愁凼的优势在,两个时辰绰绰有余,更何况他们有满蚕蚕茧在手,大不了今天打不过就出去,明天接着打! 萧聪在水泽边上布下一座跟鬼愁凼中同一品阶的传送阵,方便来回,然后就带着众人入阵回到了鬼愁凼里。 鬼愁凼这边的传送阵早就被萧聪做了手脚,没有他的操控,这座传送阵就是形同虚设,所以就算腥魍貂在鬼愁当中兜兜转转再次踏进里面也传不走。 因为手里攥着宋将给的满蚕蚕茧,萧聪一行人的状态是清醒的,眼帘中的世界也是清晰的,他们远远地便看见趴在那里无精打采的腥魍貂,萧聪打开紫目,却发现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那些头发丝般粗细的隐形丝线竟然没有缠在它身上,只是一根根地触及到了它的皮肤。 萧聪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张天啸就要往前走,萧聪急忙低声喊道: “别动,小心有诈!” 张天啸虽不明所以,却还是赶紧退了回来。 一行人就这样呆在法阵中一动不动,萧聪始终将紫目保持在最佳状态,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些蚕丝在腥魍貂周围的动作,渐渐地,他发现,不是蚕丝不往腥魍貂身上缠,而是一旦缠上一层之后,就会被其身上的一股子神秘力量给化掉,比冰雪消融还彻底,基本留不下任何痕迹。 就是不知道腥魍貂萎顿的精神,是不是装出来的。 萧聪踌躇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鬼愁凼中的对决 一刻钟的时间在聚精会神的观察中不知不觉地流逝。 在这个世界上,养神、修身的术法很多,但用精神力来攻击的术法却是凤毛麟角,修者修为达到通天境之后可以实现元神出窍,并长时间游离在外,甚至可以进行只关乎元神层次的战斗,但这不算术法,只能算是大家将来都能拥有的神通。 跟所有世人一样,萧聪对关于精神力攻击的术法知之甚少,之前生死一刻对腥魍貂的精神干扰,其实是通过“神秘古经”来实现的,他不知道这里面深层次的原因是什么,当时的他也只不过是急中生智,完全是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理,但那一刹那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还是记得很清楚的——他心中默念起神秘经文,并不自觉地把念力加持其上,虽然闭着眼睛,但隐约中他看到了一副非常奇怪的魂体,奇怪在什么地方,他竟然说不出来。 但事实证明,“神秘古经”对腥魍貂这群邪恶生灵可能真的有用。 萧聪早就已经在心里默念神秘古经,并像之前那样将念力加持其上,可迷魂凼里环境特殊,他的念力在这里竟然受到了干扰,又因为距离太远,所以根本就传达不到腥魍貂那边去,这便让萧聪不由得开始思索,七部先祖信奉的图腾,到底是什么东西,真的如他们说的那般简单吗?答案肯定不是的,因为一般的力量,可没法对神秘古经产生干扰,那图腾死后还能保持这种效力,足见其生前不凡。 他心里面想着对策,一时间竟然心乱如麻。 半晌,宋将问道: “萧四少爷,咱们就这么……” 萧聪叹了口气, “现在还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受到了这里的影响,贸然出去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欧阳寻摇摇头, “我看未必,被你伤得这么重,又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它要是没受到这里的影响,估计早就出去了,犯不着在这儿等着。” 萧聪闻言,如被醍醐灌顶,猛然深省,一拍脑门道: “对啊,还是你脑子比较清楚!” 宋将笑吟吟道: “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萧聪点头, “走,出去看看。” 由“全副武装”的孙云阜和史玉生打头,萧聪一行人走出传送阵,尹诺双手攥着朔魂刀,位置在一行人的最左边,这样一旦出现什么情况,他就能在第一时间施展阿陀道三刀,而且还不会伤到其他人。 七部统领及长老将萧聪等几个后辈会在中间,一个个地已经催发自己的独门功法,只不过因为鬼愁凼的环境实在是太过特殊,六藤部的种子撒在地上生不出藤蔓来,所以赵一德跟鲁康达便直接留在了传送阵里。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走到距离腥魍貂三丈开外,那腥魍貂也发现了他们,却只是耷拉着脑袋眼睛往上眄着他们,无精打采的,更像是不认识他们一样。 可惜这么近的距离,萧聪的念力依旧不能接触到对方,但他感觉腥魍貂的这份委顿不像是装的。 萧聪扭头跟欧阳寻商量道: “依你看,下一步该怎么办?” 欧阳寻没想到萧聪这时候会向他寻求对策,一时间稍稍有点意外,想了想后,才回答道: “我觉得嘛,可以再走近些看看。” “然后呢?” “然后……那得看你对他有什么想法了,如果你真的想研究他的话,我可以用师父给我的龟甲帮你把它困起来,但在此之前,你得先想个办法,让我在从龟甲里把他放出来的时候咱们的安全不会受到威胁。” 萧聪摸着鼻子想了一会, “丹药、玄器、法阵,从这三样中选一条来困它,你看哪一样比较合适?” 欧阳寻笑笑, “这家伙的生命体征明显跟一般生灵不一样,寻常丹药怕是对他不起作用,玄器和法阵嘛……虽然听起来法阵更稳妥一些,但若是想把他装进龟甲里,最好还是用玄器,这家伙没什么神通,便不能远程攻击,你只要找个绳子、枷锁什么把他困住,应该就没问题。” 萧聪点着头,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如果将这两者合起来用更好,我可以在你的龟甲中摆下一座法阵。” 欧阳寻闻言哭笑不得, “我倒觉得没这个必要,反正你还得把他放出来。” 萧聪摇摇头,定定道: “把他从龟甲中放出来的时候我会提前布下法阵,之所以在你的龟甲中布法阵,是怕你的龟甲困不住他,有备无患嘛。” 欧阳寻:“……” 星流云道: “能困得住渡河境中期生灵的法阵,你的阵法造诣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萧聪呵呵一笑, “我哪有那本事,只不过它精神有缺,正好可以利用一下而已。” 正说着,欧阳寻已经把归师父亲手给他炼制的龟甲取了出来。 欧阳寻的龟甲可大可小,可开可合,本是他自己的避难所,没想到却一向被他用作别人的囚牢。 萧聪在欧阳寻的龟甲里摆下一座绝魇缚魂阵,一听这名字就知道,绝魇缚魂阵跟之前萧聪跟他爹坑杀四府修士时用的绝魇噬灵阵同出一系,但没绝魇噬灵阵那么伤天害理,因为绝魇缚灵阵只是将生灵的灵魂束缚而不是噬杀,所以当年也就没有被放进离世柩里,不过这两座法阵的玄妙程度倒还是差不多的,因为绝魇噬灵阵的创作者正是参悟绝魇缚魂阵,才褪脱出了惨无人道的绝魇噬灵阵。 因为对绝魇噬灵阵的布置技巧早就已经烂熟于心,所以萧聪现在布置起这绝魇缚灵阵来毫不费力,况且这绝魇缚魂阵布置起来本来就比绝魇噬灵阵容易一些,所以仅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萧聪便在欧阳寻的龟甲里布下了一座绝魇缚魂阵。 萧聪布置完绝魇缚魂阵,由欧阳寻操控着移转到腥魍貂近前,宋将等人也小心翼翼地靠近腥魍貂,一时谁也不敢动,这家伙速度那么快,爪子又那么锋利,随便被它碰一下就要中毒,所以在对它进一步动作之前,一蚕部的宋将和岳善伦,提前先给他缚了两层蚕茧,谁知道那腥魍貂看上去好像很不喜欢这种被束缚的感觉,抬起一只爪子,软绵绵地一划,便把宋将和岳善伦的蚕茧切成了两半。 众人见之面面相觑,眼神诧异,都不敢相信深陷鬼愁凼的腥魍貂竟然还有这样的杀伤力。 萧聪微微一笑, “我就说嘛,他虽然仅是揽月境中期的修为,但身体的强悍程度绝对在离阳境之上,不然,不可能仅靠那一双爪子划开宋前辈跟岳长老的蚕茧。” 欧阳寻若有所思, “以他那脾气,要是真没出事儿这回早就该暴跳如雷了。” “没事,在试探试探。” 萧聪说着,祭出乌光大放的诛仙剑。 星流云忙提醒道: “你轻点,可别弄巧成拙了。” 幽女赶紧扭了星流云一把, “就你话多,人家小聪比你有分寸!” 萧聪咧嘴一笑,诛仙剑直直往腥魍貂的脑袋刺去。 看着诛仙剑的腥魍貂眼中明显又出现了深深的惧意,它很艰难的站起身来,一个笨拙地跳跃,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落地后的腥魍貂冲萧聪龇牙咧嘴,但看上去总有点外强中干。 萧聪莞尔一笑, “这畜生现在精神萎靡,已经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只要耗掉他所有的力气,然后我就能把它困住带走。” 宋将声音铿锵有力, “好,让我等为萧四少爷将它擒来!” 萧聪笑着摆摆手, “这次就不劳烦各位前辈了,权当是给晚辈们一个历练的机会吧。” “这……”宋将迟疑。 萧聪笑容依旧, “前辈放心,如果我们几个应付不了它,到时候你们再出手也不迟。” 宋将终于点点头, “那就依萧四少爷所言。” 萧聪转脸对阿紫道: “麻烦阿紫姑娘把吞毒卵备好,我总觉得这一次有人可能要受伤。” 几个年轻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星流云。 星流云面子上挂不住了, “嗳,我说,你们这……几个意思啊!” 鸿翔对星流云最不忌口,蔑然轻笑道: “还真是不打自招。” 欧阳寻跟着起哄,一不小心就补了一刀,嘿嘿笑道: “欲盖弥彰。” 幽女说话更狠,俏皮道: “此地无银三百两!” 此言一出,众人都跟着笑了。 星流云抽了抽嘴,很铁不成钢道: “你可真是我亲姐姐啊。” 打趣一番,几个年轻人开始合围而上,星流云还是老样子,手持金色长枪,身先士卒,欧阳寻跟萧聪紧随其后,欧阳寻手里拿着的还是那柄之前的方天画戟,仔细看,它身上的伤痕又少了很多;萧聪手持诛仙剑,看来是准备以一个武者的身份参与这场捏软柿子的战斗,最后边跟着的是幽女跟鸿翔,幽女凌空驾驭着商荼剑,鸿翔已经甩着锁链将银色长剑挥舞得猎猎生风。 再农此时就站在尹诺旁边,忧心忡忡地偏头问道: “尹兄,你说,萧四少爷这次是不是有点托大啊。” 尹诺冷冷一笑, “初生牛犊不怕虎,你看着吧,不出十个数,肯定会有人喊救命的。” “那照你这么说,萧四少爷这一次做的判断实在是有点太不靠普了吧,这不是萧四少爷一贯的行事风格啊。” “他说历练你就信?本来就是只想让这些人见识见识揽月境中期高手的恐怖,提醒他们珍惜生命而已,尤其是星流云。” 再农面色微窘, “那咱们就这么看着?” 尹诺大大咧咧回道: “没事,那畜生现在精神恍惚,咱们到时候出手肯定来得及。” 再农:“……” 星流云冲到最前边,自然是首当其冲,一跃而起挥枪而击,时间、角度都是有生以来拿捏最好的一次,却不料,腥魍貂就这样任由他的金色长枪抡在自己的脑袋上,但听得“啊”一声惨叫,相比于纹丝不动的腥魍貂,星流云倒飞出去的身影显得那样快,估计这丫的双臂该是废了。 紧接着,萧聪跟欧阳寻近乎同时欺到腥魍貂身前,一左一右,本以为是强强联合,却不料还是像上次跟幽女联手时那样给腥魍貂制造了解决麻烦的机会,这家伙抬起一只爪子扇在欧阳寻的方天画戟上,它那重于千万钧的力道,哪是欧阳寻能招架住的,脱手而出的方天画戟转而打在萧聪的诛仙剑上,霎时间火花四溅,萧聪看上去虽然是没有放开手,实际上也是死撑着,虎口处传来的痛感让他不禁一阵龇牙咧嘴。 腥魍貂那支抬起来的爪子在扇飞了欧阳寻的方天画戟后,方向不改,顺势而下,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最长的那根指爪所划过的弧线轨迹一定会触及到欧阳寻的身体,到时候将欧阳寻开膛破肚一点都不成问题,电光火石之间,幽女的商荼剑呼啸而至,直接穿透了腥魍貂的脚掌,腥魍貂吃痛,动作自然要滞停,而要命的是此时欧阳寻也在发愣,看上去是被吓住了,急得萧聪大喊,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跑!” 欧阳寻打了个激灵,终于回过神儿来,连方天画戟也顾不得拣,祭起秘法转身狂逃而去,那速度前所未有,肯定是将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方才还自信满满气势汹汹的鸿翔见此情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转身灰溜溜地跑了回来——开玩笑,星流云跟欧阳寻都败得那么惨,他要是傻了吧唧地冲上去,还他么不得死在那儿! 再农一脸崇拜地看着尹诺, “尹诺果然料事如神!” 尹诺笑着摆摆手, “不过如此。” 事情都到这份上了,外面的高手们竟然还跟不动石佛一般,萧聪被气得跳脚,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上来帮忙!” 因为此时腥魍貂已经站了起来,虽然看上去是强打精神,但那双眼睛里的嗜血和残忍跟在雨林较深处时根本就是不遑多让! 这家伙要回光返照了! 宋将大喝一声, “萧四少爷莫怕,我等这就来护你!” 一蚕部有蛾翼加持,速度跟双蟾部蛙腿的爆发力有一拼,宋将、岳善伦、张天啸、邱焰机四人一骑绝尘,将孙云阜、史玉生等人远远落在身后,而更远处的尹诺,此时已经把朔魂刀高高举起。 萧聪早就已经祭出灵隐布拼命往回窜,可有那一剑之仇埂在那儿,腥魍貂对他恨之入骨,本来在到鬼愁凼之前就是要杀他的,现在借着幽女给的这一支强心剂,正好给续上! 论短距离的爆发力,一蚕部终究还是慢了双蟾部一拍儿,就在腥魍貂追到萧聪身后就要痛下杀手的时候,邱焰机一个极跳,身影一闪,便在腥魍貂的眼皮子底下把萧聪给救了出去,这当然不是得益于邱焰机的速度多快水平多高,而是因为腥魍貂在鬼愁凼里面根本就发挥不出自己真实的实力来,这才被邱焰机钻了空子,要是放平常,萧聪这会儿早就该被拍成一摊肉泥了! 宋将跟岳善伦这边也不含糊,邱焰机前脚刚走,他们就在腥魍貂身上结了两层蚕茧,这时候蜈蚣部的叶无常和丁谷一也急急赶到,两个土球子破土而出,直接把腥魍貂顶翻了个大跟头,三蛛部和七蛇部亦是表现不俗,孙云阜和史玉声驱动蛛腿一个打掩护,另一个直接刺向腥魍貂的眼睛,七蛇部的楚正铎跟钟登瑟又在其尾巴上咬了好几口,四蝎部的王良训跟封度友来的稍迟了一些,但还是用蝎尾刺在腥魍貂的肚皮上快速蛰了几十下。 这时候但听得尹诺大喊一声, “都给我让开!” 众人闻言,知道他又要施展那恐怖绝伦的不世刀法,于是赶紧使出浑身解数第一时间窜到远处。 仅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尹诺蓄力完成,口中大喝一声. “集!” 一道雪亮的刀影自顺势斩下的朔魂刀上延展而出,准确无误地落在腥魍貂侧翻的身体上,这一次尹诺准备充足,阿陀道三刀集字诀的威力也比上一次强悍许多,以至于将腥魍貂劈出了一声惨叫。 这一通行云流水无缝连接的操作下来,直接将那腥魍貂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众人没敢直接靠近,生怕这畜生像刚才一样拼着最后一口气暴起发难,打算再等等,星流云凑到萧聪耳边恶狠狠地献言道: “趁他病,要他命,不能给他恢复力气的时间,现在就得赶紧解决了它,听我的,绝对没错!” 欧阳寻摇摇头, “最好是不要这样,它现在仅是靠一股子怒气撑着,欺它太甚只会适得其反,咱们这时候就该用沉默消磨他的怒气,等过一会儿它这股子劲儿消了,事情将会顺利许多。” 星流云急躁道: “你懂个屁,你经历的战斗多还是我经历的战斗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咱们现在就是一鼓作气了,这时候就应该趁着有优势趁胜追击,再说,人家现在是在跟你拼命,到什么时候都是这种状态,等,等个球,再等会儿你的尸体都凉了!” 星流云这张嘴,一没个把门的当真是不饶人。 果然如星流云所料,就在两人争论这一会儿的功夫,那腥魍貂竟然又气喘吁吁地站起来了。 鸿翔忍不住惊呼, “我靠,它竟然又站起来了……” 星流云白眼连连,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刚才就应该听我的,要是听我的,整整十个数的时间,咱们这么多人一起上还不得废了它,我……” 幽女忍不住又拧了星流云一把,语气带着点哀求,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跟个老妈子一样。” 星流云:“我……” 看着颤巍巍的腥魍貂,萧聪突然发现现在的它跟刚才有点不太一样,他本能的想到了一种非常可怕的可能, “坏了,生死危境可能要逼它想起前世的一些往事,快跑!” 星流云怪叫一声, “啥,这都行?” 幽女被气得直接给了他一脚, “还有功夫叫,赶紧跑!” 一蚕部加双蟾部的四位前辈不由分说地一人抱起一个年轻人,全部是就近考虑,宋将抱着星流云、张天啸抱着欧阳寻、岳善伦抱着幽女、邱焰机抱着萧聪,拼命往传送阵飞驰而去,幸亏鸿翔识相,之前就已经跑到传送阵跟前与六藤部的赵一德还有鲁康达站在一起了,否则现在还真得有一个顾不上的。 差几步就能回到传送阵里去了。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低沉嘶吼,声音不算高,但蕴含的的能量却极强,这应该就是那腥魍貂前世修得的神通之一。 逃命中的所有人,直接被这一股子声波干翻在地,揽月境中期的恐怖实力啊,仅靠肉体与萧聪他们搏杀就丝毫不落下风,现在施展起神通来,出其不意之下哪是这些人能受得住的。 萧聪像其他人一样跌落在地,感觉浑身都在疼,而且大脑嗡嗡作响,浑浑噩噩,恶心呕吐,却又感觉吐不出来,这滋味实在是难受极了。 施展完这一足以扭转战局的神通之后,腥魍貂并没有趁胜追击,它软趴趴的身子贴在地上,感觉施展这一记神通抽干了它所有的力气——其实是因为前世记忆的突然冲击加上鬼愁凼对精神的不良影响,使它变得更加委顿了。 隔了好半晌,萧聪才从地上爬起来,腥魍貂的声波攻击在很大的程度上可以对感官造成一定的损伤,而感官又是与精神连接在一起,所以它的声波攻击在某一角度上来看,勉强能算是一种精神攻击,而因为有《锻神诀》这种逆天奇法的帮助,萧聪便成了这群人里面最先恢复过来的人,七窍流血的他晃了晃脑袋,没有急着处理腥魍貂,而是赶紧吞了几颗丹药,又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神秘古经》,没想到的是,这《神秘古经》对他现在的伤势竟然有奇效! 感觉能大幅度活动之后,萧聪又赶紧取出几颗丹药喂其他人服下,轮到最后一个鸿翔的时候,他悄悄在其耳边说道: “快快默念《神秘古经》。” 第四百六十六章 死气为生 满目狼藉的鬼愁凼中,所有人聚在一起盘膝而坐,更远处,是一头黑漆漆的无mao大畜生,不过此时的它已经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时间还在不知不觉地流逝,约莫两刻钟后,六藤部的赵一德和鲁康达相继醒转,他俩修为高,又离得远,所以受到的伤害相对来说小一些。 然后是尹诺、其他六部的首领和长老、鸿翔、还有冥乌族兄弟,令众人觉得诧异的的是,天境中期的鸿翔竟然能恢复的这么快,至于星流云、欧阳寻、幽女他们三个,皆是面如金纸,看来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 在此期间,腥魍貂一动未动。 萧聪和宋将等人再次靠近,一丈、八尺、五尺……等走到其身旁时,还能够清楚地听见那强有力的心跳声。 宋将有些惊讶, “不但还没死,生命力竟然还这么强盛!少见,真是少见。” 萧聪沉默了一会儿,凭借敏锐的灵识感应,他能察觉到,此时的腥魍貂精神并非油尽灯枯,而是相比于之前,平静了很多,他再次尝试用神秘古经的念力干扰腥魍貂的精神,没想到这次竟然很轻易地就实现了,而且,他还清晰地感觉到,另有一道精神游丝萦绕在腥魍貂的精神之上,是鸿祥。 萧聪扭头看了鸿翔一眼,后者不动声色,眼神却分外坚定,看来,是鸿祥用神秘古经的力量暂时稳住了现在的腥魍貂,萧聪不由得再次对这家伙有点另眼相看了,很明显,对神秘古经的领悟,鸿翔比他强很多,就刚才那个距离,他是不能靠神秘古经的念力影响到腥魍貂的精神,但鸿翔却可以,而且还是在不经意下的捕捉,可见,鸿翔在此诵念神秘古经,似乎并不受特殊环境的影响。 萧聪踢了踢尽管趴在上依旧比他高上两头的腥魍貂,后者没一点反应,于是偏头问道: “怎么回事?” 鸿翔回答: “它很需要这个。” 主仆俩这一问一答云山雾罩,不知何起也不知何去,宋将等人一头雾水,尹诺微微一笑,看上去好像已经看出了这里面的道道儿。 萧聪点点头,然后从弥芥中取出一应枷锁玄器,又问鸿翔道: “这样,可行?” 鸿翔自信满满,点头如小鸡啄米, “没事,放手弄就是,它现在对这些没什么知觉。” 萧聪嘴角稍稍一扬,顺手就把那些枷锁丢了出去。 这套刑具名叫“梏床”,也是出自于玄器大师钟离秋之手,样子比较简单,仅是由一张像桌子一样的铁架子跟两套琵琶骨组成,两套琵琶骨相对布置,其中一套中间还有一套锁扣,琵琶骨锁链的一端被固定在铁架子上,囚困人类修士的时候只用一套琵琶骨和那个锁扣——将琵琶骨直接穿过两胛骨,并将两只脚锁在那套锁扣上,;囚困凶兽生灵的时候便把两套琵琶骨都用上,一套穿过凶兽生灵的胛骨,另一套穿过凶兽生灵的胯骨。 不管是囚困人类修士还是凶兽生灵,这套刑具都能抑制其体内的真气循环,若是长时间被钉在上面,修为肯定得废掉不可,而且,这套刑具对通天境以下的生灵都适合,传说当年钟离秋需要炼制某不知名玄器的时候,需要一位通天境强者的身体,于是便先炼制了这么一套堪称丧心病狂的玩意儿。 琵琶骨卡在腥魍貂身上,然后直接将其拉上铁架子,整个过程,腥魍貂还是没动一下,只是在琵琶骨穿透了他的胛骨跟胯骨后,还是没有半滴血流出。 欧阳寻还在恢复,龟甲暂时是指望不上了。 为了迁就欧阳寻他们三个恢复身体,众人又在迷魂凼里呆了一个多时辰,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候,星流云第一个醒转,然后是欧阳寻,最后是幽女,欧阳寻如约而行,将被“床梏”囚困起来的腥魍貂收进已经布下绝魇缚魂阵的龟甲。 因为听宋将说,从没有人在迷魂当中停留超过三个时辰的时间,于是一众人等赶紧走了才出来,没有借助传送阵回雨林深处的水泽,而是回到了离鬼愁凼最近七蛇部。 七蛇部的条件比三蛛部虽然好一点,但也没能强了多少,建筑上仅仅是比三蛛部多了一间搭建还算像样的堂舍,却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 来的突然,七蛇部的人没有准备,在部众战战兢兢的招待中,楚正铎带着萧聪等人进入左边的堂舍,后厨使出浑身解数,在短短半柱香的时间里做出一桌珍肴,虽然没有多少稀罕玩意儿,但味道还算不错。 一行人简单对付了几口,然后移步到整个寨子正中的议事堂,七名首领跟萧聪按尊卑次序一一坐下,萧聪坐在堂上左边的椅子上,宋将坐在右边的椅子上,余下六名首领分两排坐在堂下,其他人皆是站着。 其实今晚本就没有什么可聊得,之所以跟着他们到这儿来,也不过是意思意思,大家循着之前的话题又深究了一会儿,由萧聪提议,便各自散去了——一天之内经历两次生死大战,被一名揽月境中期的高手所伤,萧聪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哪还有心情跟他们扯淡,而且星流云他们形色匆促,明显还没有恢复好,萧聪在这几个首领跟长老面前,本就带着点膏粱子弟的纨绔作风,此时也犯不着为了面子上的一团和气让自己的好朋友们受罪。 楚正铎亲自将萧聪、星流云这些客人送到另一间堂舍中,知道现在的萧聪没心思应付他们,所以仅是简单寒暄了两句,便识相地离开了。 萧聪在这间足有三丈见方的豪华客舍中布下匿影藏息阵跟广寒宫,然后让鸿翔与他一起诵念神秘古经,帮星流云他们疗伤,虽然这些人之前全都认真参研过鸿翔凭自己见解从神秘古经中褪脱出来的那一篇经文,但与直接听鸿翔诵读神秘古经的效果是不一样的,因为他俩在诵读神秘古经是所加持的念力,才是疗伤最重要的因素。 一个时辰后,萧聪跟鸿翔才停下来,余下众人相继睁开眼睛。 阿紫惊异问道: “你们到底使了什么术法,竟然那么神奇!” 修为至少在离阳境以上的她伤得其实并不重,之前在鬼愁凼中的种种,不过是装出来给宋将他们看的罢,不过在刚才萧聪和鸿翔诵读经文的时候,她还是很认真地聆听,神秘古经的效果自然是不言而喻,尤其是连她这等境界的修者都能够产生感觉,这便更加显得神奇了。 萧聪笑笑,心想着早知道这样就该让楚正铎把这位娘娘安排到别的房间去了,最可恼的是,因为急着给星流云他们疗伤,竟然把这位娘娘的存在给忽略了,该死,实在是该死! 鸿翔一向有心,知道他的萧聪哥哥虽然表面上对这位伽音娘娘“无话不谈”,但内里还是有很大的戒心,于是当下人畜无害地将他自己整理的那本经文从怀里掏出来,大大方方地递向阿紫,笑道: “就是这个,他们几个太笨了,都看不懂,还得我跟哥哥诵念给他们听,不知道姐姐你能看懂几分了。”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萧聪嘴角的弧度里溢出赞许,幽女娥眉轻挑间显出几分迷惑——这是鸿翔在她闭关的时候总结的,还没来得及给她看,欧阳寻无声干笑,星流云嘴角抽了两抽。 阿紫将经文接过来,仔细翻阅,一边看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确实挺深奥的,这经文你们从哪里得到的?” 鸿翔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忘生谷。” 萧聪含笑补充道: “准确来说,应该是猎城。” 阿紫诧异地抬起头来, “你们还去过忘生谷?竟然还平安无事地出来了!” 尹诺和冥乌族兄弟适时做戏道: “我们都是萧四少爷从忘生谷里带出来的。” 阿紫的目光从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在尹诺身上稍稍多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继续翻阅经文, “你们是怎么把这样的好东西弄到手的,能跟我说说吗?”她头也不抬地问道。 萧聪跟鸿翔心有灵犀,好像是提前串好了“口供”似的,一来一去地回答说: “猎城那边有一座破庙。” “庙地下有一座经堂。” “经堂里面有一件用骷髅头炼制的玄器。” “我哥哥用法阵解析了这件玄器,然后就得到了这部经文。” “玄器?” “对,那把玄器是真的用人的头骨炼成的,这部经文应该就是他的记忆。” 萧聪觉得鸿翔说的有点不太准确,笑了笑道: “这样说未免有点绝对,这应该不算是他的记忆,只不过是我用法阵解析了他的灵魂波动,将这灵魂波动变成自己的理解,然后才写出了这部经文。” 阿紫点点头,看样子应该是相信了,萧聪跟鸿翔对视一眼,样子古灵精怪,看来对这出即兴唱出来的双簧感到甚是满意。 待阿紫翻阅完将经文交还给鸿翔,站在一旁的幽女终于还是没忍住, “什么经文,我怎么不知道,拿过来我看看。” 鸿翔笑嘻嘻地将经文又转交给幽女,幽女看着,脸上渐渐浮现嗔意。 阿紫笑问道: “你没看过这本经文?” 幽女眼神聚焦在经文上,摇摇头。 然后阿紫又转脸面向其他人, “那们都看过?” 尹诺再农等无不点头,星流云更是如小鸡啄米,欧阳寻最是“善解人意”, “这本经文是幽女闭关的时候鸿翔拿给我们看得,她出关后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实在是太过仓促,所以就没来得及给她看。” 阿紫点点头,轻轻说了一声“哦”。 幽女翻过一遍,满眼希冀地问道: “这本经文,能不能让我抄一份?” 欧阳寻赶紧备好纸笔。 “当然可以。” 得知鸿翔应允,欧阳寻殷勤地将纸笔奉上,不光是幽女,连萧聪星流云看的都有点吃惊。 舔狗作到这份上,也真是没谁了,可人家欧阳寻却美滋滋的,他还想直接帮幽女把经文抄下来,不过被幽女婉言谢绝了。 萧聪猛然间想起,今天当着阿紫的面,尹诺施展了两次阿陀道三刀,而且今晚阿紫看尹诺的眼神,总让人感觉怪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使然,但就算仅剩一层窗户纸,萧聪觉得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于是建议道: “大家今天都挺累的,时间也不早了,要不,都去歇息吧,有什么事儿,咱明。” 星流云等人相继说好,只有阿紫似有深意地看了萧聪一眼,却终究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一夜无话。 翌日萧聪带着几人从房顶早修归来,七蛇部的人已经备好像样的早饭,吃饭期间,宋将问萧聪等会儿能不能带着七部的人一起研究研究腥魍貂,好为以后的突发事件点下准备,减少伤亡,毕竟都是人命……萧聪没让他把那一大套说完,爽快答应了。 一行人匆匆吃过早饭,来到七蛇部空旷的院子里,见已经是人头济济,看来宋将这头老狐狸早就料到萧聪会答应他的请求,所以提前下令把七部的人都招来了。 七蛇部的院子不算很大,为了能给萧聪留出足够的空间,也为了能看的更清楚,七部的人大多数都爬上了附近的建筑物,近水楼台先得月,七蛇部作为东道主,议事堂当然被他们占领,其他部落的人混在一起,有的爬上了两间堂舍,有的爬上了附近的草棚,总之,一眼看上去,整个七蛇部里面全都是人。 萧聪没有再布绝魇缚魂阵,而是直接由欧阳寻打开龟甲,露出里面被囚困在“床梏”上的腥魍貂,因为有绝魇缚魂阵的压制和两套琵琶骨的禁锢,此时即便没有鸿翔讼念经文来抚慰它的精神,它依旧显得老实得紧。 七部的人议论纷纷指手画脚,一个个尽是义愤填膺之像。 萧聪扭头面向宋将,笑问道: “如何研究?宋统领可有什么好办法?” 宋将赧颜失效, “在下才疏学浅,哪有什么好办法,还是由萧四少爷定夺吧。” 萧聪又问欧阳寻道: “大才子,有没有什么好注意?” 欧阳寻想了一会儿, “这事儿你得找阿紫姑娘,她是修真者,对生灵气息最为敏感。” 阿紫赶紧推脱道: “别找我,我对这事儿也不熟。” 萧聪两手一摊,无奈道: “那怎么办?总不能直接把它剁了吧。” 宋将嘿嘿笑道: “萧四少爷说笑了,这样一头生灵体内的毒素,灭了我们所有人肯定不是问题,您就算是要宰了它,也应该换个人少点的地方才是。” 萧聪假笑几声, “宋首领别紧张,我开玩笑呢。” 随即对欧阳寻说道: “大才子,赶紧的,给出个主意!” 欧阳寻搔着脑袋,一时无解。 萧聪要的就是这种结果——这么重要的事情,凭什么跟至今动机不明的宋将他们分享,他现在手里攥着从太古到现在的大道轨迹,要想研究一只生灵还不是小菜一碟。 而欧阳寻这些人怎么不知道萧聪的想法,不过是心照不宣的逢场作戏罢了。 不过,萧聪还是得做点事情装装样子,要不显得太不真诚了。 “这样吧,咱们来看看这家伙的再生能力能坚持几次,其他的做完这一项再说,姐姐,瞧你的了。” 幽女二话不说,直接将商荼剑祭起,在腥魍貂仅剩的那只耳朵上连续砍了十四下,而腥魍貂的耳朵只是重新长出了了十三次,这只耳朵之前若是没有受过伤的话,那他的重生能力最多也就是十三次了。 仅在一处地方做实验,数据没有说服力,萧聪紧接着又对幽女道: “砍它尾巴。” 幽女照做,结果证明,腥魍貂的再生能力还是十三次。 萧聪见之点点头道: “十三次,倒也算是不少。” 觉着这样还是不能在宋将面前蒙混过关,萧聪又亲自调了十三大坛子药水,然后将腥魍貂被削落在地的耳朵分别丢进十三个药水坛子里——从左往右,第一个坛子里装的是第一次削下来的耳朵,第二个坛子里装的是第二次削下来的耳朵,以此类推,凭借坛子中药水的变化来判断腥魍貂每一次再生的不同。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一开始十三个坛子中的药水无一例外全部变成了墨色,但渐渐的,他们之间便发生了些许不同,从第一个坛子开始,药水的颜色渐渐变浅,别看这仅是一个很不起眼的现象,对于萧聪来说,可是很能说明问题。 坛子中的药水不是萧聪乱配,这些都是由富含生机的丹药溶解而成,坛子里的药水变成黑色,这就表示腥魍貂的耳朵里有很多死气,死气吞噬了药水中的生机,而从左往右,药水的颜色越来越浅,则表示药水中的死气散发的越来越多。 这种现象从腥魍貂这个角度来分析,便能说明,腥魍貂的再生能力是靠死气来维持的,而且再生能力使用的次数越多,死气的稳定性就越差,十三次之后,便不能再支持再生能力的施展了。 会看得看门道,不会看得看热闹,可能其他人透过这个现象只能想到,腥魍貂的再生能力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可这仅是一种非常肤浅的见解,更深层次的问题在于,腥魍貂这种生灵,能利用死气来激活肉体,这在传统的观念中,明显是匪夷所思并不能接受的,就算是传说中的僵尸,都是在借用活人的生气来维持灵体在肉体中的寄存,僵尸也能够修炼,但他们修炼的初始目的便是能退去身上的死气,而这腥魍貂竟然能直接利用死气,这件事情细思极恐,实在是太可怕了。 再往更深处想一想,腥魍貂的灵魂能够寄居在这样一具用死气维持的肉体里,它的魂体跟正常生灵的魂体肯定不一样,可它还是能像寻常生灵一样受到迷魂凼和神秘古经的影响,换句话说,它的魂体在某些方面跟寻常生灵的魂体是一样的,到底是上天的鬼斧神工还是某些无上存在的巧夺天工?前者倒是不怕,就怕后者,这种逆天手段若是被某些存在所掌握,那些沉埋在地下还没完全腐烂的灭世存在便有可能重生归来,到时候,绝对是比纪元更迭之战更大的劫难。 宋将等人问这是什么情况,萧聪便如实讲给他们听,听完萧聪的讲述,不光是七部首领于长老,还有星流云等人也是忍不住地倒吸凉气。 试验进行到这一地步,也就差不多了,得出这样耸人听闻的结论来,足以在宋将他们面前蒙混过关,其实萧聪知道,腥魍貂身上还有很多秘密有待挖掘,比如它身上那种与猎城中如出一辙的暗黑气息,说不定就能牵扯出古周平原跟忘生谷的隐秘关系;破解了腥魍貂灵魂与肉体的联系,说不定就能找到这背后操纵的人。 不过这些他都没跟七部的人说,只是苦口婆心地劝他们办完这件事情后赶紧搬离古周平原,可宋将他们执拗的很,坚信那位隐居在雨林深处的至尊不会对这件事置之不理,萧聪表面上装得很无奈,心里面却不禁感到非常可笑——呵呵,至尊,他要是能管得了还好,他要是管不了或是不想管,到底是他跑得快还是你们跑得快,等死吧就! 又佯装做了几个无关痛痒的试验,萧聪吩咐欧阳寻把还活着的腥魍貂收起来,其美名曰他现在没灵感,万一哪会儿突然有了灵感,说不定还能探究出什么惊人的发现。 对于这事儿,宋将他们不可置否,欧阳寻却是一万个不乐意,借口说带着危险,还不如直接杀了算了,萧聪说一句,他顶一句,而且还顶得头头是道,最后幽女出马,仅仅是一句话,这家伙便像吐着舌头摇尾谄媚的狗一样答应下来了。 萧聪他们也真是醉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野驼甸 一行人通过鬼愁凼中的传送阵,回到雨林较深处的水泽之旁。 听从宋将的建议,又向北绕过了水泽,由此回到宋将之前所说的那条比较安全的路上,而且宋将还说,若是照着这个速度,不出意外的话,七天左右就能到达野驼甸。 萧聪对此并没有是什么感觉,因为他需要的是走出古周平原,这野驼甸才到哪儿! 又走了整整三天的时间,一路上趋吉避凶,倒真的是什么意外也没有发生,星流云对此甚是欣喜,还打趣说: “要是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让那老猴子带路,省得惹这么多麻烦。” 话刚说完,就遭到了一通白眼,这家伙不是没脑子的人,当着伽音娘娘的面说这么忘恩负义不讲情面的话,明显是故意的,星流云这人吧,什么都好,就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找点刺激,哪怕为此而得罪人也在所不惜,这一点让人觉得有点难以理解,不过跟他处得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行色匆匆中,又是四天的时间,在这四天的时间里,是一行人走过的最胆战心惊的一段路,因为这一片是猿族的聚集地,修为最强者虽然也是揽月境中期上下,但奈何数量上实在是太多了,为此,萧聪还特意留意了一下,在他的灵识感应中,仅仅这四天,就已经与十九名揽月经高手擦肩而过,这些高手不像腥魍貂、鬼藤彩环那些凶兽,他们是群居的,在方圆百丈的地界上,除了有一名揽月境中期的老猿坐阵外,手底下还跟着一群揽月境以下的“猿崽子”,萧聪这边一向是以数量取胜,可要是碰上这样的阵容,人海战术明显要失效,况且还不知道这些同出一族的老猿们是不是有关系,万一牵一发而动全身,萧聪这些人怕是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萧聪真想问问宋将,这条路好在哪里,但为了维护自己沉稳不可测的形象,终于还是忍住了。 平安无事地走出“猿区”,却是一片比较安静的地域,依萧聪看来,前面定然有一头足以横挑这片地域所有强者的存在,可宋将却笑吟吟地告诉他, “过了这片,就真的没什么危险了,再往前走三四天的时间,就能到野驼甸,等离巨爪猿更远一些,咱们就可以全速前进。” 萧聪像寻常那样笑着回应,但内心里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那野驼甸里究竟有什么,真的只是一些图腾留下的痕迹吗?答案肯定不是,因为野驼甸里的东西,已经将这片地方变成了古周平原的一处禁区。 又走了两个多时辰,宋将建议全速前进,萧聪欣然应允,在风驰电掣中不利于交谈,于是萧聪悄悄躲开宋将他们,往阿紫那边凑去。 离阿紫只有一拳之隔的萧聪用灵识向阿紫传意道: “这地方明显有古怪,你之前来这里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阿紫用神识回答说: “这里一直都是这样,我也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那你觉得这里是为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七部的图腾。” “既然你也这么认为,那这件事情十有八九就是真的,说实话,我一直觉得宋将他们没安好心。” “知道他们没安好心,还让他们跟来,你安的又是什么心!” “好奇心。” “好奇心?好奇心害死猫啊。” “我想知道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废了这么大的功夫,如果是为了完成一件坏事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就算我不让他们跟来,他们以后还是会想方设法地完成这件事情,所以,还不如直接毁在我手上!” “你有几分把握?” “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把握还这么大口气,这不是找死吗?我可听说大名鼎鼎的萧四少爷可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啊。” 萧聪油嘴道: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传言这玩意儿一向不真,那些别有用心者,抓不到我就把我妖魔化,实在是可恨,再说,这不是有您在嘛,您老人家修为这么高,如果斗不过他们,再加上我的帮助肯定就能把他们灭了,到时候若是有什么好处,咱们对半分,怎么样?” 阿紫的神识中传来冷笑, “你算盘倒是打得如意,但你好歹跟我说实话好不好!” “实话?什么实话。” 阿紫扭头看了萧聪一眼,接着用灵识传意道: “你之所以让他们跟着你,不过是想来一招儿将计就计,七部的人出现的太突然了,办出来的事儿对你来说也太顺了,你不放心,怀疑他们跟外面的某些势力有勾结,所以便应了他们请求,觉得这样能暂时稳住他们,可你想过没有,想要你死的人,说不定现在已经在野驼甸等候多时了。” “那在您看来,野驼甸到底跟七部有没有关系?” “有,怎么?” “既然有关系,那想杀我的人就没必要等在那儿,因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七部首领跟长老的目的,绝对不仅是要杀我那么简单,因为在此之前,他们有很多杀我的机会,而在每一次机会面前,他们都是真的要豁出性命地救我,这说明,他们需要我,这就肯定跟野驼甸中的事情撇不开关系了,你说,假如野驼甸中的东西能让他们变得更加强大,要杀我的人还犯得着提前埋伏在那儿吗?直接把我交给七部首领来处理不就完了,再说了,人心叵测,这地方那么邪乎,没有七部的人陪着,想杀我的人绝对不敢擅自埋伏在这儿,万一被七部的人摆上一道儿怎么办!你以为他们之间真的能做到铁板一块?我看就是个笑话!” “你的分析听上去虽然头头是道,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使得万千船,依我看,你还是提前做点准备为好。” “要不咱们来打个赌?我敢说,现在的野驼甸他们也进不去,得靠我才能替他们打开,所以就算他们要杀我,那也得等到我帮他们打开野驼甸之后。” “赌什么?” “赌……” “赌姜采君的消息,如果他们到了野驼甸就要杀你,算我赢,你把姜采君的消息告诉我,若是如你所言,算你赢,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个筹码挺诱人的,可萧聪还是打死都不承认, “我的娘娘啊,您说的那位都杳无音讯这么些年了,要我说几遍你才能相信我,我是真的不知道他的消息,要不您换一样吧。” 阿紫秀艳一甩, “不赌了!” 萧聪:“……” 在全速前进中,三天的时间似乎流逝的更快,宋将果真不愧是个算计的好手,一行人果真在第三天下午达到传说中的野驼甸。 越来越稀疏的林子中,远远地便看见矗立在八九里地外的一座矮山,这在古周平原上,算得上是一处比较独特的景观,七部的首领和长老们喜出望外,争相欢吼道: “看,萧四少爷,那里就是我们的圣地了。” 矮山高不过百丈,完全被绿植覆盖,没有一块裸露的泥土或岩石,亦没有嶙峋之处,整个看上去,平淡无奇地就像个大型坟墓一样。 宋将等人来到较近处,开始三跪九叩地虔诚祭拜,于是短短一里路的距离,一行人竟然走了近两个时辰,等来到山脚下,月亮早已经沉浸在璀璨星海了。 萧聪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更加沉重了,之前在日落山脉时,也曾碰见一座这样的矮山,那是大刀螳螂的陵寝,打开后所造成的元气风暴差点毁了整个日落山脉,不知道这座凸包里又蕴含了什么祸事,想来在古周平原较深处出现这样一处别致景观,绝对不会比大刀螳螂那一次差半点。 七部首领和长老们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也不管现在已到什么时刻,便一个个地施展独门密法,以不同的方式登上矮山——一蚕部的宋将和岳善伦自然是飞上去的、双蟾部的张天啸和邱焰机是跳上去的,三蛛部的孙云阜和史玉生以及四蝎部的王良训和封度友都是是爬上过去的,只不过爬上去的方式很不一样,三蛛部的孙云阜和史玉生有八条粗壮的蛛腿,爬矮山简直就是如履平地,四蝎部的王良训和封度友拖着根长长的尾巴,与其说是在爬,不如说是在攀登,那动作看上去实在是太费劲了,蜈蚣部的叶无常和丁谷一靠滚,六藤部的赵一德和鲁康达种下藤蔓,操控着藤蔓将自己甩了上去,七蛇部的楚正铎和钟登瑟也是靠爬,不过从动作上来说,更像是一条蛇。 萧聪等人站在矮山下看着,这时候阿紫偏头对萧聪道: “看吧,你说错了。” 萧聪嘴硬, “事情未见分晓,不能这么早下结论。” “可是你已经算错了一半。” 萧聪微微一笑 “没事,结果对就行。” 月光下,七名首领与七名长老从不同的方向登上矮山,隐没在绿植中不见踪迹,萧聪在下面仰头静静地看着,心里盘算这群人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煎熬而漫长的等待消磨着时间,终于,矮山上传来一声清晰可问的脆响,听起来好像是石梁断裂,紧接着,隆隆声传来,矮山中间土石翻涌,像一口泉子,也像一口正在温柔喷发着的火山,涌出来的土石慢慢往四周摊散,盖住了绿植。 渐渐地,萧聪等人便见矮山中间好像是涌出来了一件什么东西,现在这件东西仅是冒了个头,四角弯弯翘起,中间那一角直直往上,像极了亭盖。 星流云忍不住惊呼, “我靠,什么鬼东西!” 欧阳寻摇着头,鬼使神差地说道: “不知道……” 从矮山上的土石开始喷涌的时候,萧聪就有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而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已经隐隐让他感觉有点难受,这难受要怎么来形容呢?好像身体甚至灵魂中有什么东西突然有了活性,而他却在抗拒,以至于全身上下近乎要分崩离析,心上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石皮,让他感觉窒息。 可惜,大家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矮山上那个正缓缓升起的东西,没有人注意到萧聪这边的异样。 那件东西又往上涌出来一段,镶嵌着五角的地方并不是亭盖,而是一顶怪异的王冠,王冠下面那块地方分外平坦,像极了一个人的额头,这一次众人倒是猜对了,继额头完全露出来以后,进而又露出了眉毛、眼睛、耳朵、鼻子、嘴巴,下巴,这竟然是一块硕大的雕塑! 不过,在雕塑露出下巴后,它就不再往上升了。 月光下的雕塑,给人以一种很怪异的感觉,除了那顶四角王冠外,还有它肥大的耳垂、深陷的眼窝、比常人大了近一倍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瘦削的颧骨还有极其尖利的下巴,表面上看自然是充斥了满满的邪恶感,但往更深处体会,却是一种深深恐惧,不,是来自于灵魂的战悚。 星流云声音颤抖道: “我怎么感觉,他要……吃了我啊。” 欧阳寻听了,面无表情,半晌,猛地晃了晃脑袋,警戒道: “别盯着它看,这石像有问题!” 眼看着众人毫无反应,欧阳寻毫不客气地一人给了一巴掌——当然,对幽女肯定是十分小心而又温柔的。 除欧阳寻和萧聪外,其他人皆是如梦方醒的摸样,这梦是噩梦,以至于他们被欧阳寻抽醒后都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好像已经好久没有呼吸过了。 萧聪在心里面又是诵念《冰心诀》又是诵念《神秘古经》,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收效甚微,仅仅是能帮助他维持这种外实内虚的镇静状态而已,各中滋味自有体会,萧聪此时的精神世界里已经是翻江倒海。 “是他。” 萧聪很疑惑,修罗萧聪为什么偏要挑这个时候出来搞事情,但他知道的是,这块头戴王冠的人头石像不是什么好东西,很邪恶,比一般人认知中的邪恶还要邪恶!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悔恨早知道就不跟着他们来这里了。 终于有人发现了萧聪的痛苦。 “小聪,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欧阳寻推了推萧聪的肩膀,皱着眉头关切道。 星流云闻言,赶紧凑到近前,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欧阳寻的话自然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他们一个个地把目光投在萧聪身上,眼中满是担忧。 萧聪轻轻摆手, “没事。 阿紫走上前来,不由分说地捏住萧聪的手腕,皱眉道: “确实是没什么异样,你的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难看!” 以她的水平,竟然也探不出修罗萧聪的存在。 萧聪强颜欢笑, “真的没事,不用担心我,不过,应该提前做好准备了,这个石像脑袋很邪异,怕是我们降伏不了的东西。” 星流云忙问道: “那依你看该怎么办?” “再看看吧,要是能毁了它就毁了它,毁不了它咱们就赶紧跑路,你们离我近一点。” 除了阿紫外,其他人都知道萧聪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一次,竟然没人提出异议,连一向激抗的星流云,外表柔弱内心好强的幽女,这一次也是乖乖照做。 矮山山顶,七部的长老和首领们终于再次出现,他们分别站在石像人头不同的地方,一蚕部的宋将和岳善伦站在左眼皮上,双蟾部的张天啸和邱焰机站在右眼皮上,三蛛部的孙云阜和史玉生靠蛛腿撑在左鼻孔,四蝎部的王良训和封度友将长长的蝎尾刺探进右鼻孔,凭此在那里挂着,蜈蚣部的叶无常和丁谷一站在左耳道口,六藤部的赵一德和鲁康达站在右耳道口,七蛇部的楚正铎和钟登瑟趴在下唇上。 宋将朝萧聪大声喊道: “这一路谢谢萧四公子了,不过待会还得请你帮个忙,把你的万金之躯借我等一用,我们几个,就先到那一边等您了,咱们后会有期,不见不散!” 神色语气,都跟之前那个老好人一般无二。 萧聪这才知道,这十四个人,压根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而且要死还要拉上他做垫背,可他们这样做,到底是图什么呢! 身后传来一阵陌生的笑声,众人回头,见一道颀长身影慢慢走近,月光下那张面庞,看上去似曾相识,萧聪失神了几刻,不敢置信道: “庄天赐!” 阿紫冷笑, “我之前说什么来着,这家伙怎么可能死在七部之人的手上。” 萧聪还未从再见庄天赐的震惊中回过神儿来,殊不知身后那巨大的石像脑袋上,十四名首领和长老已经将自己的生命献祭给这方石像,让他们的死法,也是多种多样的。 一蚕部的宋将、岳善伦,还有双蟾部的张天啸、邱焰机,将身子紧紧贴在石像的眼珠上,身体慢慢融化,最后化为飞灰,靠蛛腿撑在鼻孔处的孙云阜、史玉生以及靠蝎尾刺挂在鼻孔处的王良训、封度友,身体渐渐干瘪,最后亦是化为一片纷飞的齑粉,无声无息地飘落,蜈蚣部的叶无常和丁谷一将身体蜷成球滚进了耳道,怎么死的不知道,六藤部的赵一德和鲁康达跪在那儿,最后化成一滩绿色的液体往更深处流了进去,还有七蛇部的楚正铎、钟登瑟,竟然一口咬在石质的嘴唇上,渐渐石化,跟嘴唇融为一体。 庄天赐像模像样地冲众人作揖一拜,笑道: “萧四少爷,伽音娘娘,好久不见。” 也不等萧聪与伽音娘娘回应,庄天赐直起身来,继续道: “关于这些,你们一定有很多疑惑吧,下面,就由在下将这一切与诸位讲清楚,也好让诸位能死得明白点儿。” “你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告诉我们?”萧聪急问道。 “因为……”庄天赐欲言又止,而后邪异一笑,“萧四公子见多识广,不如你来猜猜看,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因为你在拖延时间!”欧阳寻一脸荫翳道。 庄天赐赞赏地看着欧阳寻,含笑道: “你真聪明,这么隐晦的答案都被你猜透了,厉害。” 星流云歪着脑袋, “他在消遣我们,我说的对吗?” 鸿翔认真地点点头, “说得没错。”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之间,星流云以最快的速度抽出背在身后的金色长枪,带一股子迅猛无匹的气势直直朝庄天赐刺去。 却不料,如此出人意料的一击,竟然被庄天赐轻易躲开了。 “想刺杀我?不行,你速度还不够。”庄天赐气定神闲道。 萧聪深深吸了口气,平静道: “你说吧,我很想听听着里面的故事。” “小聪!”欧阳寻急道,虽然话没说破,但大家都知道他的意思是让萧聪赶快走。 庄天赐又扬了扬嘴角, “既然萧四少爷想听,那我可得好好说一说了。” “嗯,那就先从这里的起源说起吧。” “野驼甸,很久很久以前,古周七部的圣地,我们生活这里,因为有圣使的指引,所以无所畏惧,满蚕、醒蝎、珞蜈蚣、葛蛇、珂蜂、弥蜘蛛还有不老藤,这些虽然是图腾,但却不是信仰,图腾的存在,只不过是我们力量的来源而已,也是我们敬奉的无上圣物的组成部分。 我想,萧四少爷学识渊博,一定听说过‘蛊’这种神秘存在吧,没错,我们所敬奉的无上圣物,就是一只由满蚕、醒蝎、珞蜈蚣、葛蛇、珂蜂、弥蜘蛛、不老藤结合而成的蛊,因为它,我们在古周平原上无可匹敌,但事实情况是,我们一直都在隐秘地生活着。 只可惜,低调并不能给我们带来安宁。 在最后那次有仙人参与的大战中,圣蛊不幸陨落了,圣使也被杀,你们猜的没错,地点就是现在的鬼愁凼,没有圣使的指引和圣蛊的庇佑,我们只能往外迁徙,所以就选择在鬼愁凼附近暂居。 再到后来,白莲寨在白佛的扶植下赫然崛起,我七部不得不俯首称臣,兢兢战战地度过了这么些年,我们在等一个契机,终于,把您等来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圣蛊出世 庄天赐微笑着看着众人,可能是觉得故事讲到这儿,应该会有人跟他提问,可惜,没有人回应他,于是,他继续说道: “其实说起来,萧四公子应该好好感谢我们七部的首领和长老们,独孤家早就已经知道你带着他们藏匿在古周平原,不过在您手上吃了那么多的亏,他们好像真的有点怕您了,说到这儿,在下也不得不佩服萧四少爷的本事。 为了确保事情万无一失,他们来找我们商量,最后,出于需要,我们把这件事完全揽了下来,所以萧四少爷得感谢我们七部,是七部,让您又多活了这么长时间,但出来混的,迟早是要还的,既然要报答七部的恩情,萧四少爷痛快一点,就别再做无谓的抵抗了。” 萧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星流云撇撇嘴,不满道: “说来说去说了这么一大通,连一点干货都没有,虽说是要消遣我们,但这样做也有点太过分了吧,好歹你眼前站的也是大名鼎鼎玄真界仅存的驭阵师萧聪外,加四大王族的后人,你有点诚意好不好,哪有你这么办事儿的。” 庄天赐脸上笑意不减,简直如店小二一样殷勤, “不知星大少爷觉得,如何才算是有诚意。” 星流云摆出那副高粱纨绔二百五的样子, “起码得告诉我们那圣使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来历吧。” “星大少爷说笑了,圣使就是圣使,我们哪知道他有什么来历啊。” “那你呢?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之前我听小聪说过,你师父史玉生杀你时下了死手,你不应该出现在这儿啊。” 对于星流云的刻意羞辱,庄天赐也不恼,而是笑着回道: “忘了跟几位做自我介绍了,我的身份比较特殊,准确地说,我不是人,我是圣使的延续,所以,以杀死寻常人的手段,自然是杀不死我的。” “你们的计划如此缜密,那伽音娘娘是否也是不可缺少的一环?”萧聪问道。 庄天赐坦然回答, “当然是啊,这一路走来虽然艰险,但比我们之前预想的要顺利得多,吞毒卵必不可少,但有伽音保驾护航,成功的可能性会提高很多,至少在遇见大麻烦的时候,她总不会对您见死不救不是?而我们又知道,她对我的身份早就怀疑,所以,楚统领便想出了这一招儿一石二鸟,利用我的死,一来可以获取萧四少爷的一些信任,二来能够引出伽音娘娘,等事情办成,大家自然是一个也活不了,没有半点后顾之忧。” “你也活不了?” “当然,就算你们不死,我也一定得死。” “你一点都不害怕吗?” “这样死,很值,我应该感到骄傲才对。”庄天赐用力摇头,眼神中已经隐隐出现了一份癫狂。 “楚正铎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护道人,你们之前见不着他的时候,他其实不是在闭关,只是在帮我恢复而已。” “你们跟独孤家早就有来往?” “没错,大概,已经数千年了吧。” “借助独孤家的力量,你们蛮可以到这里来,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因为没有您啊,您是这世间最为宝贵最为纯粹的精华,我们一致认为,只有有了你,这件事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因为您身上那股纯粹的神秘力量,能弥补这这件事的所有不足。” 萧聪笑了笑, “你好像是吃定我们了,难道你不知道,我萧聪狡兔三窟,手上有不少可以用来保命的手段吗?” 庄天赐笑得满不在乎,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对付您这样的人物之前,功课我们自然是要做足的,不过这一次你完全不用担心,今天来过这儿的每一个人,谁都跑不了,圣蛊已经苏醒,并在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上都留下了印记,就算躲得过初一,那也躲不过十五,早晚是死。” “可我怎么觉得,你们还算是忽略了一点。” “什么?” “独孤家,以独孤家一向的行事风格,看你们独享其成快速强大,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庄天赐森然一笑, “放心吧,这件事情独孤家不会再插手,本来挺好的一件事,最后搞得逮不到狐狸惹一身骚,那多可笑!” “为什么?” “我们虽然不知道圣使跟圣蛊的来历,但独孤家知道,这之中的厉害关系他们比我们还清楚,所以绝不会贸然插手,还有一点,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能让您萧四少爷死在我们手里,独孤家便一定不会让您死在他们自己的手里,尽管独孤家家中有些人对你恨之入骨,但他们依然会保持理性,杀死您,这罪过实在是有大,惹得某些暗中挺看重你的势力不满,他们就算背的起,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好便宜了我们。” “那古周七部就背得起了,你就不为你的那些族众们想一想吗?” “他们嘛。”庄天赐仰起头来,莞尔一笑,“他们不用背,反正跟我们一样,都得死在这件事上,不过是几个时辰的早晚而已。” 萧聪笑得有些凄然, “你觉得,这样做真的值吗?” 庄天赐神色定定地说; “很值,他们都是自愿的,因为,这是我们的骄傲,也是我们活着唯一的价值。” 萧聪无奈地摇摇头, “听我一句劝,趁还来得及,赶紧终止这件事情,你这样做,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已,真的不值得。” 庄天赐笑着摇摇头, “萧四少爷,这一次您实在是高看我了,这么大一件事情,怎么是我能左右的。” 萧聪无奈地叹了口气, “之所以挑这个时候到野驼甸来完成这件事情,独孤家肯定也帮了你们不少的忙吧。” 庄天赐点点头, “他借给我们一件秘宝,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完成这件事情。” “能不能拿出来给我看看?” “当然可以。” 庄天赐大大方方地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托在手上给萧聪看,笑道: “只能看,不能动哦。” 萧聪亦是面带微笑, “放心,我知道。” 果然,萧聪说到做到,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个巴掌大的黑盒子,上面刻着一些神秘而古老的花纹,显得它也很有年代的味道,但是从材质上看,这个盒子还很新,远没有第一眼看上去那么沧桑。 萧聪跟庄天赐之间这一来一去宛若朋友间的交流让气氛变得越来越融洽,可另一边的星流云却越来越看不懂了。 “他俩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还聊上了,不逃命了!”星流云偏着脑袋,将手附在嘴边,小声对欧阳寻说道。 欧阳寻亦是极力压低声音, “放心吧,小聪心里有数,你别在这儿添乱!” “嘿,我去,什么时候变成我在添乱了。” 星流云不服,声音刚刚大了一点,便被幽女毫不留情地扭了一把, “你别乱说话!” 星流云:“……” 萧聪看着庄天赐手里的黑盒子,饶有兴致地问道: “这是件什么秘宝?” “听说叫‘愿音宝盒’,等会儿我也要跟圣蛊融合,有它在,可保万无一失。” “哦哦,”萧聪笑着点点头,收回目光,又问道:“既然独孤家知道圣使跟圣蛊的事,你们为什么不问问他们。” 庄天赐将愿音宝盒重新踹回怀里,大大咧咧道: “问了他们也不一定说,再者,这对我们而言也没什么意义,所以不问也罢。” “那你想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吗?我倒是略知一二,愿意告诉你。”萧聪波澜不惊地盯着庄天赐的眼睛,问道。 庄天赐毫不躲避,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很难再产生什么变数,萧四少爷若是想说,不如说说看,在下洗耳恭听。” 萧聪抿着嘴唇,眼神看上去有点耐人寻味, “你听说过蛊魔吗?就是那场传说之战中,魔尊手下的八大天魔之一,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口中那位所谓的圣使,应该就是他的部下,这位圣使在那场传说中的战役中苟活了下来,并隐居在这古周平原,炼出了圣蛊,还教化了你们,尽管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只可惜最后还是被古仙发现,身死道消,不过他好像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提前留下了你这么一枚蛊种,希望有朝一日七部能炼出新的圣蛊,完成他生前未能完成的事情。” “何以见得?” “猜的。” “那又怎样?” “不怎么样,说说而已,就像你之前对我将这一切和盘托出,我多少也应该跟你说点什么,来而不往非礼也嘛。” 庄天赐笑起来, “萧四少爷好生风趣,我能对您谈笑风生,是因为我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您就一点都不害怕吗?” “你觉得我应该感到害怕?” “我……我确实觉得你应该感到害怕,因为这件事发生的很突然,没有人不怕死,你这样的表现实在是很反常。”庄天赐的神色分外坦诚。 萧聪扯了扯嘴角, “既然你都说了我们今晚都得死,像我这样的人,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做到坦然面对,我想,这应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不过说实话,我并不觉得我今晚会死在这儿。” 看着信誓旦旦的萧聪,庄天赐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你……我突然有点想不清楚您在说什么,您到底是因为接受了事实而坦然面对还是对您能逃出生天而有足够的把握……”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跟你说的,都是真话,你一直敬称我为‘您’,从这一点上我可以看出,你并不是真心想加害与我,只是出于信仰,你没得选择,我也相信在此之间你跟我说的都是真话,所以我也跟你说真话。” “那你为什么认为你今晚不会死在这儿?” “你很想让我死在这儿吗?” 庄天赐咬咬牙, “对,我很想让你死在这儿,因为只有你死了,这件事情才能够成功。” 萧聪又笑了, “说实话,我很欣赏你的坦诚,而我之所以认为我不会死在这儿的原因,其实就是一种感觉,我是一个经历过很多生死攸关的人,但每一次到最后的紧要时刻,我都能够化险为夷,我想,这一次应该也不例外。” 庄天赐双目微微失神,摇摇头,魔怔般道: “不,不会这样,你今晚一定要死,一定要死!” 萧聪笑着回过头去,看着已经双目赤红仿佛就要活过来的石像人头,平静道: “看,时间差不多了,既然你不愿意放手,那就赶紧做吧,反正我们也拦不住你,相识一场,就尽量不让你留下遗憾了。” 庄天赐分外戒备地看了萧聪半晌,后者始终似笑非笑,他咽了口唾沫,才慌慌张张地朝矮山走去。 星流云凑过来,沉声问道: “你装得那么镇定,到底有几分把握!” 萧聪挑挑眉毛, “什么叫装的那么镇定,我是真的很镇定好不好。” “别跟我转移话题,赶紧的,到底有几分把握!” 萧聪笑着摇摇头, “说实话,一分也没有。” 星流云闻言,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一分把握都没有,你还不赶紧跑!” “往哪儿跑?” “当然是……”星流云欲言又止,扭头看了伽音一眼,表情怪异地暗示着,“那个……那个……什么嘛!” 萧聪敛起所有笑意,摇摇头,认真道: “不行,这一次我们不能往那边逃了,庄天赐刚才没有骗我们,我们这些人,确实是已经被那新生的圣蛊种下了印记,贸然逃到那儿去,只会给人家带去很大的麻烦,我们不能这样做。” 欧阳寻将手放在萧聪的肩膀上,声音沉重, “小聪,相信我,前辈们绝对不会怪罪你的。” 萧聪点点头道: “我也相信前辈们不会怪罪我,但不怪罪并不代表这件事情能做,因为不管他们怪罪与否,这件事都会带去很大的麻烦,如果为了保全我们自己就要牺牲别人,这实在是太自私了,你说是不是。” “可是,在他们心里,你肯定比他们自己更重要,他们愿意为了你牺牲自己,就像七部的人为了圣蛊而愿意牺牲自己一样!” “错误的事情无论强加什么理由,它终究是错的。” “小聪!” “别说了,这一次,我们必须得面对。” 见萧聪如此执拗,欧阳寻和星流云只能住了口。 庄天赐捧着那只巴掌大的愿音宝盒,爬上石像人头的四角王冠,然后又爬上最中间那根角的顶端,身体笔直地站在那儿,然后打开了手中的愿音宝盒,最终归于沉寂。 美妙的乐声响起,是真正的天籁之音,山脚下的人们全部都不由自主地沉浸到了那不知名的旋律中,在这儿,他们似乎真的读懂了庄天赐的执念,而与此同时,石像人头顶端的庄天赐却慢慢地化成了一片莹白色的光点,这片光点围绕着石像人头缓缓飞旋,最后均匀地撒在了上面。 萧聪睁开眼睛,幽幽叹了口气,那感觉说不出是沉重还是如释重负,他静静地看着矮山上的石像人头,目色深邃。 世界,仿佛变得越来越安静了。 时间,也仿佛变得越来越慢了。 现实,感觉离自己越来越渺远了。 心,却又变得越来越有活力了。 对,心跳在加快,因为一场难以预料的变数就要到来,这一场变数,萧聪可是将全部的身家性命——萧家的希望还有星流云等人的生命压在了上面,祈望自己判断的没错,这一次他还能逢凶化吉。 莹白色的光点洒在石像人头上以后,整个石像人头开始发起光来,不过因为那双赤红色的眼睛,却给人一种越来越深的邪恶感,愿音宝盒中发出来的旋律并没有什么魔力,所以众人此时已经回过神来,他们一个个地盯着石像人头,有甚者更是张开了小嘴,就像星流云和幽女还有鸿翔这样的。 星空像一面纹绣着满月与繁星的深蓝色幕布,与石像人头两相对比,便为石像人头独上了一层神秘感,慢慢地,,石像人头上的光芒开始向两只赤红色的眼睛聚拢,失去光泽的地方慢慢自石像人头上剥落,不出片刻,整块石像人头便只剩下了相对而置的一双眼球,只不过,此时的它已经不再完全是赤红色,那些莹白色的光点,全部聚集到了它的两只瞳孔处,使得那里变得璀璨无比,绽放的光芒足可以盖住眼球其他地方的赤红,此时的它看上去不再邪恶,像两颗启明星一样。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好久。 约莫一炷香之后,星流云喃喃问道: “这样,就算是完了吗?” 欧阳寻同样心不在焉地回答说: “应该还没有。” 其实这期间那一双眼球并不是没有变化,只是欧阳寻他们没有像萧聪那样的紫目,所以看不到而已,萧聪隐隐约约看到,那双眼睛表面正在形成神秘而复杂的纹路,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一双真实的眼睛,这些复杂的纹路是眼睛上的血管,后来再仔细看,才发现不是,因为这些纹路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神秘纹路遍布整个眼球之后,眼球的形状又开始发生变化,他们好像是两摊可流动的血,慢慢地融汇在一起,这滩血没有形状,而且还在不停地流动,像一只悬在空中的怪物,而之前充当瞳孔的两颗莹白色的光点,此时却成了它的眼睛。 星流云又喃喃地开口了, “这一次应该算是结束了吧。” 可惜,没有一个人回应他。 这一刻,半空中血色的无形怪物,迅速向萧聪他们这边冲来。 星流云紧紧闭上眼睛,决然道: “死就死吧,老子不怕这个!” 没有人骂他口无遮拦出言不逊,因为其他人也相继闭上了眼睛,哀莫大过于心死,这一刻,他们已经心如死灰。 只有一人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便是萧聪。 不停变换着形状的血色怪物此时变成了一张大网,大小尺寸刚好能将矮山下站着的这群人笼入其中,而那两个莹白色的光点此时便更像是大网上的两只蜘蛛,正急不可耐地等待着下一刻能好好品尝它捕获的猎物。 可就在离萧聪头顶一尺高的时候,这张网却又突然停住了,他快速变成一颗狰狞的恶鬼的头颅,冲萧聪无声而愤怒地咆哮着,却始终再未靠近半寸。 咆哮声在星流云的识海中响起,吓得星流云打了个哆嗦并睁开眼睛,结果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尺之距外的那颗狰狞鬼头,他怪叫一声, “妈呀!” 然后直接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欧阳寻、幽女他们睁开眼睛的时间只比星流云慢了半拍儿,却并没有出现星流云那般夸张的反应,只是面无血色地窒息了一瞬,见并无危险,面色便渐渐恢复正常。 幽女忍不住踢了星流云一脚, “身为星家后人,你这样像话吗,赶紧起来!” 星流云坐在地上振振有词, “别在那儿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没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是因为我看见的早,给你们做了心理准备,不然,你们这里面肯定有被吓得尿裤子的!” 幽女又踢了一脚, “还不赶紧起来!” 星流云从地上爬起,还不忘扑打扑打身上的尘土。 萧聪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这一次,他好像又赌赢了,可这只圣蛊总想跟他对抗,让他有点无计可施,他看着它,总觉得它眼中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却还是色厉内荏地佯装强硬,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于是心里想道: “臣服于我,难道不好吗?” 至于这只圣蛊恐惧他的原因,他自然是知道的,他身体里蕴含着连他师父天道翁都为之胆寒的纯粹魔力,在先天条件上,就已经稳压了这只圣蛊一筹,它既然也是魔,那与萧聪之间便存在着一种类似于寻常生灵之间的血脉威压,但看样子,这家伙好像不太愿意承认这一点。 第四百六十九章 金色小虫 变化成恶鬼头颅的圣蛊,面色狰狞地悬在几个人头上一尺高的地方,还在张大嘴巴无声地咆哮着,但它的声音只是出现在几人的脑海里,并带着一种虚幻和越来越远的感觉,在场的虽然不都是见多识广之人,但对于这点小把戏,还是可以分辨得出来。 欧阳寻用力咽了一口唾沫,问道: “它……这是什么意思?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萧聪摇摇头,笑着打趣道: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看见龟府堂堂的少节主在此,怂了吧。” 可惜欧阳寻对此并不感冒,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萧聪摊开手,面色是夸张的苦闷, “可我真的不知道啊。” 星流云笑嘻嘻凑上来, “不知道没关系,只要能保命就行。” 萧聪挑眉笑问道: “你不一向是我们这里面最不怕死的那一个吗?怎么,今天也怂了?” 星流云搔着脑袋讪讪一笑, “以前吧,从没离死亡这么近,所以总是大言不惭不知死活,这一次近距离感受死亡带来的绝望感,,突然有点害怕了,再说,这么死,也他么太不值了,都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本少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儿,都没人知道我,不行不行,这个绝对不行!” 欧阳寻嗤之以鼻,揶揄道: “最主要还是因为小凤儿吧,临死前都没再见这个心上人一面,岂不是太遗憾也太可悲了。” 星流云这一次只是傻笑,竟出奇地没有反驳。 鸿翔冷静道: “哥哥,庄天赐刚才说没有你的话,这件事情就完成不了,它现在虽然已经变成这个摸样,但很有可能 现在的它还是不够完整,现在的状态只是为了吞噬你,肯定维持不了多久,而现它却接近不了你,依你看,咱们是就这样耗下去把他耗死,还是主动出击灭了它?” 萧聪稍作沉吟,回道: “先耗一会儿吧,想想对策。” 半晌过去,萧聪从弥芥中取出几颗丹药,一人一粒, “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有点危险,大家先服下这颗丹药,以防万一。” 众人接过丹药,除了伽音仔细看了两眼还不忘放在鼻子上闻了闻之外,其他人皆是干脆利落地吞了下去。 在此期间,萧聪一直平静如斯,而且,他也跟着吃了一粒。 不出片刻,身旁传来几声“扑扑”声,只见除萧聪之外的星流云等人应声而倒,就连伽音也不例外。 萧聪奸计得逞,不由得微微一笑,问题自然是出自于那颗丹药上,但那丹药他自己也吃了,只不过他吃了两颗——一颗解药,一颗“蒙汗药”。 那颗“蒙汗药”名字叫做“七宝曼陀罗”,是姜采君亲手炼制的五品丹药,虽是五品,却有奇效,只因为这种丹药的一味主药材是一种叫做“迷仙芋”的奇物,并配上其他六味宝药炼制而成,故起名叫做“七宝曼陀罗”——曼陀罗本就是一般蒙汗药、迷药的主药材。 此药珍贵,一般不可得,诸般特性可由炼药师自己把控,比如萧聪刚刚分发的这一种,各方面便像极了千萃回灵丹,而且正是因为加了“迷仙芋”这位药材,炼制难度提高了好几个档次,几乎可以跟六品丹药的炼制相提并论。 而这枚丹药最为可怕也是最为玄妙的一点是,它能根据下药者提前灌输到里面的精神力给中招者织梦,一样的精神力能织出同一个梦境来,萧聪刚才那一番像模像样的斟酌,其实就是在那儿编故事呢。 萧聪怕伽音识破他的心思,故意装得与其他人一样来跟他打马虎眼,所以为了不出岔子,他先是摆出一座困阵,虽然说以他的阵法造诣,要想布出一座能够困住一般离阳境强者的法阵还不够,但是布出这样一座困住一个任人宰割的离阳境高手的困阵,他的水平还是满可以的,将躺在地上的众人拖进去,才开始自己的事情。 在此期间,形象为狰狞恶鬼头颅的圣蛊一直停在那儿无声地咆哮着,好像它是受人指使,要完成一件任务似的。 萧聪做完这一切,拍拍手,对圣蛊粲笑道: “行了,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个了,虽然知道你可能听不懂,但我还是想说,我有一种直觉,你一定属于我!” 萧聪没有急着行动,他觉得有必要再好好想想这个问题, 想要另这只圣蛊屈服,可能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现在的他已经知道,从中作祟的不是修罗萧聪,而是他体内那种纯粹的魔力,他也是今天才知道,两者之间竟然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情,虽然还弄不清楚这之中的道道儿,但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害怕这个过程中修罗萧聪会突然发难,他现在要做的是如何调运体内的魔力来降服圣蛊,可惜对于自己体内的魔力,他一直都是讳莫如深敬而远之,从小到大,这件事情还一直没有尝试过。 “那名蛊魔兵将是如何控制这只圣蛊的?功法?亦或是别的手段?” 思之无果,萧聪索性用匕首划破手掌,将蕴含了魔力和念力的鲜血凝成一条血箭,并将其射向半空中的圣蛊。 血箭准确无误地钻进圣蛊张开的大嘴里,无声无息,萧聪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半刻不到,半空中的圣蛊便又开始发生变化,它虽然还是一颗恶鬼狰狞的脑袋,但是此时这张脸上的表情却变得痛苦而纠结。 萧聪是这样想的, “这些血液中蕴含着纯粹的魔力,想必正是现在的它所迫切需要的,如果这些血液能够流进他的本源之处为它所用,那我的念力也必将一同融进那里,它现在刚刚出世,虽然已经诞生灵魂,但应该还没有产生所谓的精神思想,我将我的念力融进他的本源之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有可能成为他的思想,甚至是信仰!” “他现在看起来这么纠结而痛苦,我想,一定是因为庄天赐的缘故,他比我的念力先一步融合于它,想来一定是将让它吃掉我的执念也一同带了进去,不过没关系,看这只圣蛊在艰难的抉择,就一定还有戏,庄天赐虽然是那名蛊魔兵将的延续,但他体内的魔力未必能比我的强,只要我的魔力将庄天赐在这只圣蛊中留下的东西尽数排挤掉,那这只圣蛊就得是我的!” 眼见恶鬼脑袋的脸变得越来越扭曲,萧聪觉得可能是血量还不够,所以赶紧闭目存思,将更多的魔力调运到右手,进而凝出一条红的已经有些发黑的血箭,并再次向圣蛊的嘴巴射去。 这一箭无声无息地没进圣蛊的嘴巴里,那张刚才还扭曲的脸便怔住了,并不是目呲欲裂,而是目瞪口呆,让人一眼看上去,觉得现在的它大脑一片空白。 萧聪见此,分外满意,这一箭其实分外有讲究,不光是被他注入了更多的魔力,还被他加持了来自于神秘古经的念力,虽然这两者听上去好像有点不合物,但时间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不试一试怎么就知道没有效果?这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看样子,效果竟然这么好! 老秃驴们常说,万物有灵,有灵便有意识,而神秘古经,是萧聪手里意识入侵的大杀器,这一次,他一样还是得尝试一下,治病讲究个内服外用事半功倍,此时此刻,他要是不诵念几遍神秘古经,都觉得对不起这圣蛊,更对不起他自己。 于是,他直接盘膝而坐,闭目存思地诵念起神秘古经来。 经文搭建起一道无形的桥梁,隐约中他感觉自己已经接触到了圣蛊的思想——也就是它的灵,那是一团朦朦胧胧的光,并不像小说中写的那样,是深黑或是血红的色调。 桥梁一直延伸,延伸进那团朦胧的光里,起初,那团光突然变得很亮很亮,虽然很亮,却还是褪不去那种朦胧的质感,就像是在大雾里点燃了白色的火把,不管这火苗有多么粗壮,都驱散不尽这寒冷的雾,透过雾气的光,便依旧显得朦胧。 萧聪知道,这光之所以朦胧,是因为他圣蛊现在思想的混沌,而这团光之所以突然放亮,实则是它条件使然的抵抗,但抵抗是没用的,还是有源源不断的念力通过这道桥梁输送进它的意识里,所以只是过了一会儿,这团光便再次暗淡下去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这团光渐渐褪去朦胧,转而变得越来越清明起来,颜色也变了,从亮白色变成了淡黄色,然后,这团光又慢慢地收敛,慢慢地变成一个规则的圆形,这圆形又慢慢变小,最后变成一个“月饼”。 如此,这个驯服的过程才算是结束。 萧聪睁开眼睛,脸上没有半点疲惫,相反,仔细看好像还比之前轻松了很多,尤其是那双眸子,看上去是那样清澈。 他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冲半空中的圣蛊招了招手,那圣蛊便化作一抹黄色的流光飞到了他的手上,转眼间变成了一条金黄色的小虫。 小虫约莫拇指肚长短,腹下无足,只是脑袋上有两根长长地触角,眼睛看上去有点大,嘴巴看上却有点小,胖嘟嘟的,憨态可掬,这副摸样,让萧聪感觉分外喜欢,于是嘴角便一下子扬得更高了。 静静观察了化成小虫的圣蛊半晌,萧聪从弥芥中取出一枚像桃核一样的东西,也不知道是触动了什么机关,使这枚小物件竟然从中间裂开,露出里面的空腔来,他小心翼翼地将圣蛊放入其中,并把这枚小物件合上,放在手里掂了两掂,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取出一条细绳子,将小物件栓起并挂在了脖子上,看上去倒也还算别致。 这只圣蛊的珍贵,自不必多说,能被萧聪用来配它的东西,肯定也不是凡品,那枚像桃核的小物件,真名叫做“掌上宫”,虽然不是出自于炼器名家钟离秋之手,但其具有的妙用却真好适应于萧聪此时的需要,这掌上宫除了能隔绝圣蛊的气息之外,最大的妙处在于,它可以将上面附着的所有东西尽数转给里面的生灵,而萧聪以后还要源源不断地给圣蛊小虫送血,就像修仙者养剑那样养着它,但这事儿可不能明着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万一哪天一不小心被什么人给发现了,那麻烦可不就大了,但有这玩意儿在,事情就变得简单稳妥多了,每天取一滴血滴在上面,神不知鬼不觉——要是这点小事儿萧聪还能给搞砸了,那他也就不用再在玄真界混了。 至于那条细绳,虽然不如“掌上宫”珍贵,但也不是常物,之前放置它的那只盒子上写它是一条老蛟的筋,想来被萧天宇放在自己儿子弥芥里的东西,应该不是什么赝品。 萧聪还在情不自禁地笑着,轻声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手上又多了你这么一件秘密武器,到时候,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隐约中好像传来了一声来自于圣蛊的回应。 又自个儿傻乎乎地乐呵了一会儿,萧聪突然想起,星流云他们还在困阵里面呢,于是赶紧撤去困阵,点燃一支回魂香用以将这些人唤醒,可在这里他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刚才为了将故事编的更逼真一些,不由得便将其搞得稍稍复杂了些,在梦境的结尾他不忘设计成圣蛊突然发难,将一干人等攻击在地,危急时刻,幸亏他施以妙法力挽狂澜,可大家还是不幸地昏迷了一会,由此在醒来时便是躺在地上的,这一套下来,水到渠成顺理成章,没有一点漏洞,可唯美不足之处在于,他编的这个故事实在是太长了。 设计好的梦境不能中断,梦境结束后中招儿的人才能够醒来,也就是说,这个时候点燃回魂香,实在是有点早了。 萧聪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托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算了,等着吧。” 直到丑时二刻,昏迷的人儿才相继醒来,星流云揉着眼睛,无精打采道: “什么鬼东西,竟然这么厉害。” 欧阳寻拉长声音有气无力道: “心里边偷着乐吧你,人没死就已经算是万幸了。” 鸿翔揉完眼睛,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问道: “哥哥,我们睡了多久啊。” 萧聪笑着指指月亮, “你看那儿,自己算算吧。” 鸿翔掐着手指头一番盘算,嘟着小嘴道: “哎呀,竟然都已经快两个时辰了,该死的,又浪费我这么多宝贵的修炼时间!” 萧聪一阵无语,笑骂道: “什么时候学的跟星流云一样了,不装你能死啊!” 星流云无辜躺枪,很是不忿, “我说你们这是不是有点人格歧视啊,怎么什么事都能扯上我!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还能不能一起并肩作战了!还能不能……” 幽女一巴掌招呼过来, “刚醒就听见你在这儿瞎嚷嚷,要死啊!” 星流云:“我……我他么太难了……” 幽女转首笑着问萧聪道: “那只圣蛊呢,去哪里了,被你打跑了?” 萧聪面色有点惋惜,只是简单回了句, “跑了,以后恐怕得小心了。” 欧阳寻皱着眉头,看上去对此深以为然, “是啊,这一次让它跑了,真是后患无穷啊,像它那种存在,指不定那天突然冒出来给我们致命一击,最主要的是,现在的它不是最佳状态,这样我们都能让它给跑了,若是等它恢复了卷土重来,怕是不一定能降的了它。” 萧聪不满, “啧,你少在这儿给我蛊惑军心,跑了能怎样,卷土重来又能怎样,我们能从他手上躲过第一次,就能躲过无数次,再说了,就算他还在这儿,你能收拾的了他?” 欧阳寻讪讪一笑, “小聪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 “行了,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说了。” 欧阳寻只是讪笑,再未多言。 星流云看萧聪这状态,觉得后者虽然表面镇定,实际上已经有点心烦意乱,于是意味深长地安慰道: “那个……小聪,咱们都已经经历了这么多,没有什么是大不了的,最重要的是我们得同心协力,这圣蛊虽然厉害,但它恢复不一定还要多长时间,咱么也是在不断成长的,咱们的成长速度不一定比不上它的恢复速度,所以,从另一方面说,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化压力为动力,有危机鞭策着,我们才能更快进步嘛,但是我们若是自乱了阵脚,那才是灭顶之灾啊。” 萧聪目光在不经意地扫过伽音后,落在星流云身上,忽而一笑, “这听着还算是一段人话。” 星流云搔头傻笑, “有感而发,有感而发。” 本想着演这一出儿能在伽音那儿蒙混过关,却不料这婆娘竟然还是不相信, “我怎么觉得跟做梦一样,那圣蛊到底是怎么跑得?” 此言一出,引起了除萧聪和伽音本人之外所有人的不忿, “因为圣蛊的攻击,我们都陷入昏迷,醒来再回想这些事情,当然感觉跟梦一样!” “就是,这有什么好问的!” “找事儿吧!” …… 而萧聪则是淡然自若地回答道: “他攻击你们的同时,也被我伤了一下,想来应是被打到了痛处,所以就逃走了,你们都在这儿,我也不好一走了之,所以就没追上去,怎么伽音娘娘,有什么不对吗?” “你是怎么打到他痛楚的?” “用我师父传授的《天道宝典》,里面有一式名叫‘破厄掌’,想来应该是有点克它,被我误打误撞了。” “你怎么突然想起用这一招来对付它呢?” 萧聪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因为这是《天道宝典》里目前我所能施展的最厉害的一招。” “可还有一个问题,既然是圣蛊,那他攻击我们的手段,便应该与蛊有关,为什么一觉醒来,却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呢?” 萧聪笑了笑,平静回道: “大概是因为他还不完全是一只蛊吧。” 伽音似有深意地看了泰然自若地萧聪一眼,终究是没有再问下去。 丑时末刻,一个分外尴尬的时间,睡觉吧,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做早课,睡这么个回笼没意思,再说,已经睡了这么久,也没那个困劲儿,练功吧,好像也没那个心思…… 开始是一向不得安生的星流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身边的尹诺聊天,尹诺不是什么都懂,遇见想不清楚的问题,就免不了请教鸿翔,鸿翔好为人师,净讲一些云山雾罩的大道理,可偏偏这些大道理就是钩人耳朵,就这样将旁边的再农和霍闹还有幽女给钩了过来,幽女被勾过来了,欧阳寻就算对此再不屑,也免不了过来插一杠子,凭此在幽女面前刷刷存在感,冥乌族这两兄弟平时虽然话不多,但遇到想说的也还是要忍不住插上一两句。 萧聪在一边听着,不动声色,只是在第一次讨论陷入僵局的时候插了一句嘴,便也被卷了进来,见萧聪都参与进去了,伽音娘娘自然也不能再视而不见地端着。 之前众人的谈论比较随便,基本与聊天无异,可萧聪加进来之后,便显得有点上纲上线了,话题开始有了方向,,转变到日后的行程上来。 七部跟来的人已经死绝,现在能做向导的也就仅剩个伽音娘娘,可大家都知道,这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娘娘本就是冲着七部的图腾之事来的,现在这件事情虽然没有完全解决,但也算是水落石出,这婆娘以后还跟不跟着他们,就看萧聪这张脸在她眼里够不够大了。 于是乎,最为善解人意的星流云开始循序渐进旁敲侧击,他问的每一个问题,伽音娘娘都正面回答,没有脱衣带水,更没有拐弯抹角。 可星流云这副自作聪明的做派落在伽音娘娘眼里就显得有点令人讨厌了,她是什么人?她是活了三千年的老妖精,走过的桥比星流云迈过的步子都多,你说你星流云一个小屁孩在她跟前耍小聪明,那不是自寻其辱嘛! 可能是看在萧聪的面子上,头三个问题伽音还愿意应付一下,直到第四个问题,她便懒得再跟星流云磨嘴皮了,直截了当地回答说: “你不就是想知道我今后还会不会送你们过古周平原吗?放心,我伽音说话,一言九鼎,既然当时说了要把你们送过去,就一定不会食言。” 此言一出,弄得大家好不尴尬——这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嘛! 第四百七十章 接下来的路 长夜慢慢流逝,银月与繁星渐渐归隐。 正好此处临近矮山,树木稀落,往东方看没有古树遮掩视线,于是众人在原地盘膝坐好,静默在这两天之间最黑暗的时间里,迎接破晓的到来。 阴阳纠缠,天地交割,一轮红日于东方地平线上冉冉升起,只是暂时还看不到它,但是可以确信的是,新的一天已经来了。 一行人像往常一样,用之前初进古周平原时在涂泻河中灌来的水稍加洗漱,由鸿翔置弄早餐,早时经鸿翔提醒,几名长老打来的猎物堆积如小山般地在萧聪弥芥中的广寒宫里,为了庆祝自己喜获圣蛊,萧聪心血来潮,大早上的便取出几只大型鸟雀丢给鸿翔,让他好好倒饬倒饬,要给大家开个荤,以弥补昨天晚上受到的惊吓。 萧聪心意满满,鸿翔却甚是不满——大早晨起来就接到这样一件麻烦事儿,搁谁都得闹心,可闹心也没用,活儿是萧聪亲自交给他的,他要是不照办,像话吗? 就这样一行人头一次在早上大快朵颐,星流云得寸进尺,腆着脸跟萧聪要酒喝,萧聪也给了,自己也浅酌了几盅,星流云跟尹诺他们喝的比较多,但心中有数,终究是没喝醉。 吃饱喝足,继续赶路。 没有了七部的人做为向导,本来会以为此行会变得更艰难,谁知伽音却说这件事情一点都不难,她给了萧聪两个选择, “第一条你们认为比较稳妥的路线,从这里绕一个半圆,到达与此相对的另一端,然后继续往北走,第二条你们认为比较冒险的路线,直接从古周平原中心穿过去,虽然确实是有点冒险,但也不是不可能,而且至少还能节约半个月的时间。” 萧聪不急着拿主意,问伽音道: “前辈认为我们应该选哪一条?” 伽音语气洒落, “第二条。” “为什么?” “传说古周平原中心稍微靠外的一块,好像还真有一支实力强大的人族部落,没听说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所以也不见得会对我们产生威胁,或许还能成为朋友,如果我们能跟他们搭上线,不但能顺利从古周平原走出去,兴许还能缩短更多的时间。” 幽女忍不住道: “可古周平原中心地带可是有很多擎天大擘啊,我们若是不幸与他们碰上,那可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对于幽女的疑虑,伽音只是淡淡一笑。 萧聪亦是不置可否。 可能是觉得这样的场景对于幽女一个女孩子来说稍稍有点尴尬,欧阳寻抓住机会“英雄救美”,他轻轻揪揪幽女的衣角,小声道: “你说的那些擎天巨擘,根本就不在我们该考虑的范围之内,他们那等存在,轻而易举地就能发觉我们,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发现了我们,但他们是绝对不屑于跟我们这些蝼蚁计较的。” 幽女小声回应道: “可咱们这里有小聪啊,玄真界仅存的萧家人,这对他们来说,可是一项很大的诱惑啊。” 欧阳寻摇摇头, “这一点更不用考虑,首先,小聪身上有秘宝守护,他们不一定能发觉的他,二来,就算能够发觉他,那对方起码得在通天境以上的修为,通天境这段的修为最受大道影响,也最是尴尬,稍有不慎就会引来上天的惩罚,而玄真界仅存的萧家人,之中牵扯的因果又实在是太大,吃了小聪也不能让他们就地飞升,所以他们但凡有点脑子,就肯定不会对小聪下手,吃了小聪,他下一次渡劫的时候能不能撑过去,就很难说了。” “那照你这么说,还有什么好商量的,直接从古周平原中心走不就得了?”幽女皱眉问道。 欧阳寻再次摇头, “非也非也,我们所要担心的从来就不是这些修为通天的老古董们,而是那些有离阳境高手坐镇的族群,若是碰上他们,胜负就很难说了,毕竟咱们这里面修为跨度太大,从天境到离阳境的都有,对面只要是多有几名摘星,就肯定能从咱们这边留下条人命不可,咱们这些人能凑在一起不容易,你觉得小聪心里能撇得下谁?” 幽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嗯嗯,这么说确实有道理。” ………… 欧阳寻跟幽女窃窃私语这会儿,萧聪跟伽音那边也没闲着, “那前辈您可曾接触过这个人族部落?” 伽音笑着摇摇头, “没有,见都没见过。” “那您怎么就肯定雨林深处有这样一支人族部落?” 幽女又小声问欧阳寻道: “对啊,她都没见过,怎么就肯定这里有一支人族部落啊。” 欧阳寻想了想, “嗯……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支人族部落,其实就是宋将他们谎言的原型,昨天晚上庄天赐也讲了,之前他们祖先生活在这里的时候是很低调的,不可能会接触癫鳄大圣那样的存在,而且,伽音所说的这支人族部落应该比古周七部厉害得多。” “你的意思是说,这支人族部落侍奉着癫鳄大圣?” “这个我也说不准,可能是他们自己杜撰的吧。” …… 萧聪点点头,笑道: “那就依前辈所言,我们从古周平原中心穿过去,不过这一路,可能要麻烦前辈了。” 说着,萧聪拱手作揖一拜。 伽音几声轻笑, “不麻烦,只要您能记着我的好,想通了或者是时机成熟了告诉我一声就行,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萧聪不说话,抿着嘴唇只是笑,其实他是真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了——这婆娘,怎么这么执拗,还认定了我知道姜采君的消息,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一股子强烈的自信,我就是不告诉你,咋滴! 这一次幽女还没来得及开口,星流云便先一步提问了, “小聪怎么回事,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怎么说也应该再打听打听嘛,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欧阳寻摇摇头, “这个,我也有点看不懂。” 尹诺腆着脸小声问鸿翔, “嗳,鸿翔小哥,你怎么看?” 正在皱眉思考的鸿翔思路被尹诺打断,非常不满地白了后者一眼,眼珠子转了两圈,才回道: “大概是因为……我们现在有了共同的敌人吧。” 星流云离鸿翔这边不远,听见鸿翔这么说,赶紧凑过来, “怎么说,怎么说?” 欧阳寻自然也听见了鸿翔的见解,稍作思索后,于微微出神中小声呢喃道: “是那群死而复生的邪物……” 鸿翔诧异的目光向欧阳寻这边投来,轻轻点了点头,好像没想到欧阳寻的脑子能转得这么快似的。 萧聪见此心感欢愉,和煦一笑, “说得不错,那群死而复生的邪物是他们敌人,而我们暂时也是这群邪物的敌人,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果我们能在对付这群邪物的事情上取得一些进展,我想,他们应该是不会拒绝我们的。” “所以,哥哥又要开始研究腥魍貂了?”鸿翔问道。 萧聪点点头, “以它作敲门砖,再合适不过了。” 欧阳寻皱眉, “单靠它,应该还不够吧。” “没错,不够确实是还不够,腥魍貂在这群邪恶生灵中一定是出于最低端的存在,我们就算把腥魍貂研究透,靠着这些东西也不一定能完全战胜这群邪恶生灵,但我们没有必要这么费劲,只要能拿出点能让他们信服的干货来,他们就会接受我们。” “可若是我们研究出来的东西他们已经知道了呢?毕竟都已经快六十年了。”鸿翔道。 伽音笑了笑, “没必要这么麻烦,到时候你只要向他们亮出你萧四少爷的身份,这件事就准成。” 星流云一听不乐意了, “开玩笑!我们小聪的真实身份,哪是说亮就亮的,万一对面居心不良,我们岂不是要群军覆没在这儿!” 幽女也附议道: “是啊,小聪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不能说亮就亮的。” 伽音淡淡道: “比起他玄真界最后一名驭阵师的身份,他伏魔者的身份在这古周平原上更加好使,要知道,古周平原可是玄真界已知地域中最恪守这一套的地方,生活在雨林深处的人族,定不是沽名钓誉之辈,更不喜欢尔虞我诈,以他们的实力,若是贪图这些,早就出去闯一番天下了,所以,他们传统的思想便给了我们可乘之机,只要你亮出伏魔者的身份,不管你是不是萧家人,他们都会加倍地尊重你,当然,如果你们还是有疑虑的话,就当我没说。” 萧聪摸摸鼻子, “若事情真的如前辈所说,那自然是最好,但我还是想挑战一下,将您说得这些作为备用计划。” “随你便。” 野驼甸地方僻静,因为之前有石像人头埋葬的缘故,所以一般情况下没有生灵靠近这里,现在虽然圣蛊已经出世,短时间内他们想必还想不到这一茬。 萧聪觉得,他们至少还能在这里安全地呆上三天。 于是,他让欧阳寻从龟甲中取出囚困着腥魍貂的“梏床”,打算用法阵,再对腥魍貂深入探索一番。 上一次已经知道,腥魍貂这群邪恶生灵是靠死气来存活的,关于此,萧聪还不知道是什么玄机,但他现在唯一能想到就是另腥魍貂这群邪恶生灵死而复生的大能,凭借的是对阴阳倒置的一种利用,这位大能改变了腥魍貂的某些东西,使得腥魍貂这种生灵寻常的乾坤阴阳下也能像其他生灵一样顺利存活,甚至比其他生灵还要强大。 要验证这个想法很简单,布下一座法阵,让法阵中的空间也是阴阳倒置就好了。 但能到达这种效果的法阵实在是寥寥无几,就算有,以现在萧聪的阵法造诣怕是也达不到要求,可是他不死心啊,于是在弥芥中搜查了近两个时辰,才找到一卷与此相关的阵图。 这座法阵名字叫做“覆盆阵”,光听名字就知道,也是一座困阵,这座法阵能够利用逆转乾坤来把被困者的修为生生抽离掉,在这座法阵里,修为越高,死的越快,尤其是与大道最为亲近的通天境,若是不幸陷落与此,从理论上来说,肯定比齐天境死得还快还惨——当然,这座法阵能不能困住齐天境的伪仙还得两说,因为本身修炼的功法与大道相合,在这座法阵里是不能够轻易运功的,运功本来是要调运元气以护己身,但在这儿就是不断地抽离元气,利用自残这种方式来加速死亡,除非是将玄功逆转,但是,这种方式不出意外的话,一般都是直接暴毙! 这样厉害的一座法阵,以萧聪现在的阵法造诣是绝对布不出来的,但好在这座法阵里,阴阳逆转这一块仅是它的一部分,可以独立地拿出来,将其他部分用萧聪现在所能达到的法阵代替,又好在这座法阵是由萧凤哲所创,早些时间为了钻研以石刻阵之法,萧聪对萧凤哲的法阵早就已经侵淫许久,大致能摸得清这位祖宗的布阵风格和门路,所以自认为还是比较容易上手些。 世事总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萧聪觉得这座法阵上手容易,不过是他自认为罢了,直到真正开始着手布置,才发现,虽然仅是“覆盆阵”的一部分,但从中剥离的过程亦是难得要命,细微关系实在是太多了,千丝万缕,根本就理不清。 这还没涉及到将其他部分代替上。 一动不动地琢磨了近三个多时辰,萧聪才将这一块关于阴阳倒置的部分给拆出来,但他不敢松懈,也来不及休息,紧锣密鼓地开始尽行下一步——补阵。 原以为在抽离这个部分的时候已经对这一切口有了足够的了解,所以在补阵的时候可能会容易一些,哪知补阵这活儿更操蛋,他萧凤哲不愧是大师中的大师,布下的法阵看似一样,其实根本就不是一个路子,萧聪足足鼓捣了一个晚上,最后神思枯竭黔驴技穷,也没能鼓捣出根毛儿来,最后还是在迷迷糊糊的那一阵小酣中灵感陡生, “我他么为什么非要钻这个牛角尖,弥芥中有他亲手做的法阵石刻,我把法阵石刻当成建阵材料给他补上一块不就晚了!” 心里面虽然有了新的新的想法,但现在的他实在是撑不住了,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只是庆幸的是,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这个想法他还清楚地记得。 在弥芥中挑选良久,最后还是一块“仙绣霓装阵”的石刻最为合适,可用这么一块珍贵的时刻做这件事情,让他觉得有点肉疼, “仙绣霓装阵啊,传说能够帮助仙人改头换面的法阵,用在这件事情上是不是有点太过可惜了……” “算了,用了就用了,留着干嘛,死了就什么都用不了了!” 索性心一横,将仙绣霓装阵丢在了地上。 萧凤哲的法阵石刻,落地即生效,萧聪又花了近一天的时间,以这仙绣霓装阵为中心,将那从覆盆阵中抽离出来的一部分以及其他部分补上,如此算是布出了一座有逆乱阴阳之能却又不会伤及生灵性命的法阵。 萧聪将囚困着腥魍貂的“梏床”移到他新布下的法阵的正中央,卸去卡进腥魍貂胛骨和胯骨的琵琶骨,诛仙剑被插进阵眼,一阵光华闪烁过后,腥魍貂及腥魍貂近前的一切天地衍气的运动便尽数展现在众人眼前。 得见此景,别说是星流云欧阳寻等人,连修为达到离阳境的伽音娘娘,此时也惊呆了。 虽然打开了琵琶骨,但因为已经被囚禁了太长时间,此时的腥魍貂已经翻不起什么浪来,萧聪也不害怕,因为在他看来,现在的腥魍貂,怕是连动一动都困难。 法阵未被启动之前,萧聪便已经开启了紫目,法阵启动之后,他一瞬不瞬地仔细看着。 身体的虚弱并没有阻碍腥魍貂的自愈能力,只是那被琵琶骨搞出来的伤口,愈合速度较记忆中慢了些,但正是因为这样,萧聪才看的更真切。 在那四道伤口愈合的过程中,伤口中的确是出现了浓郁的且是肉眼可见的死气,这些死气慢慢地实质化,填充好腥魍貂的伤口,使之与记忆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出处。 萧聪突然想起那在腥魍貂身上削下来的十三只耳朵,记忆里他们被削下来之后并没有出现什么变化,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假如这些死气是因为出现在腥魍貂的身上才会化成腥魍貂的一部分,离开腥魍貂的身体后就应该重新变回死气才对,而他们却是保持着耳朵的样子,而且在被投进盛满药水的大缸后,挥发出来的死气还将药水染成了黑色,这便产生了两种可能——腥魍貂身上的这种死气不是一般的死气,腥魍貂身上除了死气之外还有一种能够与死气相辅相成的神秘东西,正是因为这种东西,死气凝结后才会聚而不散。 可这两种可能不是他现在所关注的问题。 “腥魍貂已经在这座阴阳倒置的法阵中呆了那么长时间,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呢?不会吧,要不要这样,这可是我花了近两天的时间才布出来的法阵啊,要是一点收获都没有,那我岂不是要亏死了!” “想想那块仙绣霓装阵的石刻,真他娘的觉得肉疼!” 按照他的思路,死气为生的腥魍貂置身于阴阳倒置的法阵中,他在死气上建立起来的一切神通都应该失效才对,就连它被两套琵琶骨搞出来的伤口,都不应该自愈,他体内的死气应该被因为阴阳倒置的原因尽数排出体外,而他伴随着这个过程,应该快速地死去。 他在心里盘算着, “外面的世界,阳在上,阴在下,阳胜过阴,所以死灵不能久存,只有修为达到渡河境,灵魂才能短暂出窍,里面的世界,阴在上,阳在下,阴胜过阳,所以死灵能够久存,就算修为达不到渡河境,也能完全出窍……” “死灵能够久存,就算修为达不到渡河境,也能完全出窍……” “坏了!” 他突然想到,阴阳倒置与腥魍貂死气为生的状态根本就没有半点关系,生灵中自有一个类似于阴阳的平衡,以生气为供养的只不过是生灵的肉体,而生灵的灵魂,在一定条件下,却是可以独立于肉体之外的,在法阵“覆盆”中,阴阳倒置后,只能耗尽生灵的修为,要想将其从这个世间完全抹除,还需要想方设法地对付他的灵魂,所以在法阵“覆盆”中还有炼魂这一部分,这腥魍貂也是生灵,生命中自然也存在着寻常生灵类似于阴阳的平衡,萧聪那个恼啊,心想着竟然把这一岔给忘了! 他回过神来,将目光投回法阵中的同时刚想拔起诛仙剑,却又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只见那腥魍貂身上开始弥散出团团黑气,它的眼神跟着暗淡下来,仿佛正在慢慢死去。 就这样,萧聪停止了拔剑的动作。 “对了,还有一件事,这腥魍貂的灵魂,也是跟寻常生灵一样的吗?倘若不是的话,在这样的环境里,肯定得出现些变化吧。” 这一次萧聪倒是没有猜错,只是结果让他分外苦恼,那腥魍貂的灵魂离体而出,聚拢了所有从身体上散发出来的死气,虽然没有重新幻化出一具身体,却凝而不散,仿佛……仿佛变得比之前更难搞了。 萧聪在心里飞速合计着, “死气本就是向阴之存在,将死气凝结于腥魍貂体内,或许本不是为了赋予它自愈的能力,而是服务于它特殊的魂体,自愈能力不过是由此带来的一个意外罢了,也就是说,腥魍貂的身体依旧是死体而不是活体,死体与死气相合,才产生了这样难得的自愈能力,而它特殊的的灵魂,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死气,当然,可能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才能跟这具死体结合在一起……” “然后呢?然后呢……” 第四百七十一章 神秘的黑色物质 法阵中被腥魍貂魂体聚合死气而成的怪物开始缓缓移动,而萧聪依旧陷在深沉的思考中。 星流云咽了口唾沫,赶紧用胳膊捣了捣身旁的萧聪, “嗳,快看,快看,动了。” 萧聪回过神儿来,先是像看待白痴一样看了星流云一眼,而后将目光朝法阵中投去,看见那黑漆漆的怪物正往法阵边缘移动而来,萧聪想了想,道: “没关系,它出不来。”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不久,那怪物便已触到法阵边缘,只听得滋啦一声,一股子白烟自怪物身上升腾而起,那怪物也赶紧往后退去。 萧聪再次陷入思考中。 “抛开死气为生这一特点不说,在外面的世界,腥魍貂的魂体也跟正常生灵一样,是要寄存在肉体中的,也就是说,在阴阳倒置的这方空间里,他虽然能够使灵魂独立存在,却还是逃不出生灵统一的限制,就像刚才一样,纯魂体的它只能在阴阳倒置的空间中,而不能回到正常世界来,不同的是,他的灵魂能够聚集死气,而正常生灵的魂体,却不能聚集生气……” “可这一点,到底是优势还是劣势呢,假如我把法阵中的死气全部抽离干净,对它来说,又会有怎样的影响呢?” “不,且先不说这个,让我从源头处开始思考。 “如果,这些邪恶生灵真的是在死去多年之后,由于被人做了手脚,所以才在原来的身体上诞生出了新的灵魂,那么这新的灵魂定然是跟寻常生灵不一样的,虽然说不一样,但既然都是魂体,便一定有共同之处,这个共同之处出现的最大可能,就是在本源上,抑或说是在魂体于肉体中出现的机制上,魂体虽然还是魂体,但在与生气联系的那一方面被换成了死气!” “不,这依然不是源头,源头应该是……源头应该是……一种类似于魂种的东西……这种东西……嗯,这种东西绝对不可能是人为创造的,而是后天改造的,应该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对这头生灵本身,死前就已经进行了相关的改造,另一种可能是,这枚魂种出自于别的生灵之上,改造之后又移植到了这一头生前强大而又死了很多年的生灵身上,如果是这样的话,哪一种假设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 “从生灵修为上看,达到渡河境之后便能使灵魂短暂出窍,这种神通到底是突破了生灵与生俱来的一些限制,还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了某些了不起的东西?如果是前一种的话,便极有可能用的是这头生灵原来的魂魄,若是后一种的话,便极有可能是转嫁于别的生灵的魂魄,因为越简单便意味着越好操作,最可怕的是两者兼而有之,想要研究出这样一种堪称逆天的术法来,绝对不是一件易事,费了那么大的劲,目标当然是那些死后不能再复活的强者,而从腥魍貂身上看,它重生后的实力明显比生前减弱了,得不偿失的买卖,傻子都懒得去做,难不成,这就是独孤家跟轩辕家当年联手研究出来的成果?” “可我怎么记得守庐道人说过,药庐中的玄器名字叫做轮回法盘呐,既然是叫轮回法盘,那边应该跟轮回有关系嘛?腥魍貂这群邪恶生灵,应该算不上是轮回吧,他先人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萧聪的眉头越皱越深,在眉心处鼓出一个疙瘩,星流云等人已经对法阵中的怪物见怪不怪,此时的目光大多停在萧聪身上,他们还从没见过什么事儿能让萧聪如此一筹莫展,但出于戒备,还是偶尔往法阵中看一眼。 又是半晌, “我知道了!” 萧聪一个机灵,回过神来,双眸清亮,熠熠有光。 星流云几人虽然被吓了一跳,但还是满脸惊喜地询问道: “你知道什么了,快跟我们说说。” 萧聪没有直接回答星流云的问题,而是转脸问冥乌族兄弟道: “你们有没有跟腥魍貂交过手?” 再农和霍闹面面相觑,摇头回道: “一直以来都是七部的长老和首领在跟腥魍貂打,我俩只是摘星经中期的实力,还没机会出过手。” “那你俩对腥魍貂有没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再农和尹诺更加迷惑了, “这……熟悉的感觉,好像没有吧。” 萧聪皱眉,郁闷道: “不应该啊。” 尹诺若有所思,片刻,恍然大悟道: “哦,原来萧四少爷怀疑这群邪恶生灵跟幻厄古牢有关系。” 鸿翔斜眼讥笑, “怎么,你才看出来?” “怎么,你早就看出来了!” 鸿翔趾高气扬, “那是当然!” 尹诺嗤之以鼻, “嘁,事后冒充神算子,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鸿翔满脸黑线, “尹诺……” 星流云再也抑制不住,皱眉说道: “小聪你就别吊我们胃口了,什么事说出来,让大家也长长见识呗。” 萧聪幽幽一叹, “我怀疑,这群邪恶生灵,可能是轩辕家与独孤家的实验品。” 欧阳寻挠挠额头, “实验品……那就是没成功呗,这有什么可怕的。” 星流云冷笑, “半成品都已经这样厉害,要是遇上完成品岂不是要把我们全军覆没?” 欧阳寻摇头, “这句话说的不对,完成品肯定已经被独孤家和轩辕家控制起来了,他们怎么可能任由这么珍贵的东西满世界乱窜,” 言及此处,欧阳寻面色呆滞,片刻,喃喃道: “不对……为了掩人耳目,就算是半成品,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这些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萧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不错,无心插柳柳成荫,像这样的地方,玄真界不知道还有多少。” 星流云惊异道: “我靠,那要是全部苏醒,对玄真界来说,绝对是一场灾难啊!” “可你确定这真的是轩辕家和独孤家的疏忽吗?轩辕家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应该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吧。”幽女道。 欧阳寻摇摇头, “这事儿……还真说不准。” 星流云右手抚摸着下巴, “你说,这些邪恶生灵只是独孤家跟轩辕家的半成品,那他们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鸿翔张了张小嘴,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萧聪,只见萧聪平静道: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他们想要的,是参悟轮回。” “参悟轮回?”没进过幻厄古牢的几人无不惊异。 “何以见得?”星流云问。 “忘生谷的核心地带叫做幻厄古牢,幻厄古牢中有一药庐,里面有一件独孤家和轩辕家留在那里的玄器,叫做轮回法盘。” 借着萧聪的话把,一向寡言少语的霍闹开口补充道: “幻厄古牢中也有很多灵体,怎么杀都杀不完,也许这就是他们所谓的轮回之道。” 星流云抚摸着下巴,眉头越皱越深, “不对,不对,跑题了,轩辕家和独孤家研究什么轮回之道,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谈论的是这群邪恶神灵的弱点,跟它没什么关系。” 鸿翔异议, “可这群邪恶生灵本就是孤独家和轩辕家为了研究轮回之道才搞出来的啊。” 星流云剑眉轻佻, “是吗?不是说这群邪恶生灵是他们不小心才搞出来的吗?既然是不想为人知道的半成品,那就本该是被毁灭的嘛,只是因为毁灭的方式有点错误,所以才有了今天这状况,怎么,我理解的不对吗?” 欧阳寻小声道: “对倒是对,就是有点太片面了……” “怎么,你有何高见,直接说出来!” “我觉得吧,除了你说的这种情况,还有两种情况,一是这群邪恶生灵本就是他们故意埋在这儿的,而就是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半成品,而是魂体的供给者。” 星流云想了想, “说这么多,还是跑题了,这个问题实在是有点深奥,咱们一时半会也肯定是想不出来,当务之急,还是想想怎么找出腥魍貂的弱点来,不用追根溯源这么钻牛角尖,绕过这一茬,说不定也能找到。” 鸿翔点点头, “星流云说得对,他们这群邪恶生灵中都是诞生出了新的灵魂,所以跟轮回这件事扯不上什么关系,过分追究独孤家跟轩辕家的研究,终究是曲线救国。” “小聪,你就没有什么其他发现吗?”星流云问。 萧聪无奈一笑, “除了知道他们以死气维持生存和灵魂跟寻常生灵不一样外,也就真的没什么。” 欧阳寻皱着眉头看着法阵中的怪物,若有所思问道: “你们说,若是撤去法阵,他的灵魂还能回到身体里去吗?” 星流云撇撇嘴, “都什么时候了,还研究这样无聊的问题。” 幽女美目流盼, “若是回不去,能说明什么?” 欧阳寻转脸面向幽女, “若是将寻常生灵丢进这座阴阳倒置的法阵里,撤去法阵,他们的灵魂一定会回到身体里,至于它,就不知道了。” “可这与我们现在面对的难题又有什么关系呢?” 欧阳寻定定回答道: “有关系,如果他的灵魂回不去的话,证明他的灵魂跟肉体的契合度很差,很有可能是通过某种秘法将其连接在一起的,比如像夺舍那样。” 萧聪闻言,摇了摇头, “这话说的其实也不对,假如它的灵魂真的回不了肉体,并不能说明他的灵魂跟肉体的契合度低,毕竟,他的那具肉体早就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你不能用看待正常生灵的思维来看待这个问题。” 没想到欧阳寻也有脑子转不过弯儿来的时候, “为什么?它也算是生灵的一种啊!” 萧聪笑了笑,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个问题,腥魍貂这样的生灵,比起肉体对灵魂的影响,灵魂对肉体的影响更大,因为灵魂,他的肉体才始终处于一种适合的状态,但灵魂一旦离开肉体,肉体就会很快产生某种质变,所以灵魂就回不去,你也看到了,灵魂离体后,带出来了大量的死气,他的肉体一定已经发生了难以逆转的变化。” 欧阳寻吸了一口凉气,点点头, “说得也是啊。” 星流云又不懂了, “不是,要是真的如欧阳寻所说,对我们有什么用吗?” 萧聪微微一笑, “能让欧阳大才子如此动容的事情,当然很有用了,玄真界有很多这样的法门,比如它自己的那记神通,就有这种效果。” 见星流云还是不太明白,鸿翔补充道: “单纯的魂体总比带着魂体的肉体好对付的多。” 星流云这才点点头,看样子终于明白了。 欧阳寻鼓着腮帮子呼出一口气, “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萧聪摸摸鼻子, “死气这种东西,本来就没什么有效的应付手段,如果还要继续深究的话,就只能从灵魂入手了。” 星流云拍拍脑门,一副生无可恋之色, “研究他的灵魂,我看还是拉倒吧,就咱们这些人的水平,猴年马月也研究不出了毛来啊。” 转脸间瞥见面无表情的伽音,便如翻书般换了一副嘴脸,笑嘻嘻道: “您看,竟然把您这么一位大腕儿给忘了,您要是张张嘴,哪还有我们这些小毛孩子的事儿,不知伽音娘娘有何见教啊?” 伽音冷冷一笑, “这个问题我不懂,你别来问我,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你们,看看你们今天到底能商量出个什么花来。” 星流云热脸贴上冷屁股,笑容僵硬,额头上全是黑线。 尹诺突然道: “萧四少爷,不如,让我试试。” “你?” 萧聪与鸿翔霎那间明白过什么事儿来,只是其他人还是面带诧异。 “对,我。”尹诺定定回答道。 萧聪与鸿翔对视一眼,表情都有点不自然, “你,你想怎么弄?” 尹诺眉头微皱, “这个当然是得萧四少爷给想个合适的办法了,您既然说这些生灵是出自于独孤家跟轩辕家在忘生谷的秘密实验,而我手里的朔魂刀正好是当年的石镰,让我用朔魂刀砍它两刀,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萧聪暴汗,这尹诺今天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可反过来一想,好像这家伙的建议也有点道理, “你不是可以隔空操控你的朔魂刀杀人吗?直接丢进去就行。” 尹诺稍微有点惊讶,然后也不多问,直接以一招追魂站将朔魂刀丢了进去。 入阵之后的朔魂刀打着旋儿飞向由死气聚结而成的怪物,只听得“呲溜”一声,就这样从怪物身上穿了过去,那怪物连躲都没躲,而更令众人意外的是,飞旋而回的朔魂刀还带来了一点黑色的东西,应该是取自于法阵中的怪物。 尹诺先是接住了妖刀,看了看挂在刀尖上的黑色物质,摇摇头又将妖刀递给萧聪,萧聪一时没接,而是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 欧阳寻皱眉道: “不对啊,刚才它想要出来的时候,刚刚碰到法阵边缘就被阳气灼烧,可现在,怎么能这样轻松地被带出了了呢?是刀有问题,还是这片东西有问题?” 萧聪看了半晌,终于将妖刀接过来,道: “应该是这片东西有问题,这,可能是取自于他本源处与正常魂体相近的那一部分。” 星流云凑近了些, “这玩意有什么不同之处?” 萧聪摇摇头, “暂时还不知道。” 伽音终于主动开口了, “把它给我看看。” 萧聪自然是将妖刀恭敬奉上。 伽音拿着妖刀仔细看了半晌,摇摇头, “你们这一次研究的东西实在是太深奥了,对不起,我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看着伽音脸上爱莫能助的表情,萧聪觉得不是假的, “没关系,这本来就不是一个能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问题。” 伽音笑道: “我突然发现,你们几个真的挺犟的,这么挖空心思地研究一个如此艰难的问题,有意义吗?” 萧聪跟欧阳寻异口同声回答道: “有。“ “有什么意义,说来听听。” 欧阳寻道: “首先,任何事情只有试试才能知道能不能做成,我们不能做连尝试一下都不敢的懦夫,再者,我跟萧聪虽然年纪不大,但我们知道其实不少,不见得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最后,就算理论上真的解决不了,但也要死马当活马医一回,万一老天开眼,或者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赶巧了呢?” 萧聪闻言,轻笑几声, “前辈,时代不同了,现实给了我们这群人更大的挑战,若是连这道小坎儿我们都迈不过去,那注定要死在不远的将来,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竭尽全力地去争取一下,天道酬勤,物极必反,我们必须得养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习惯,如此才能最大可能地保住我们的性命。” 伽音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 “那你们继续研究吧,我看好你们。” 萧聪点点头,回到之前的讨论中。 鸿翔沉思了一会儿,又开始出馊主意了, “哥哥要不用诛仙剑试试?” “怎么试?” “用诛仙剑去碰碰朔魂刀上的那点黑色物质,看看有什么不同的效果。” 萧聪取出诛仙剑,真的碰了碰朔魂刀上的黑色物质,结果剑尖刚碰上,那黑色物质就消融了一半。 星流云抚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摇摇头, “这法子不行,诛仙剑太厉害了,没法操作。” 萧聪转首问道: “你们身上有没有什么觉得有用的法宝?”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对无言。 鸿翔惊乍道: “对了哥哥,你可以用你弥芥中的那些死物试验一下嘛。” 欧阳寻眼前一亮, “是啊,看看这玩意儿有没有统一适用性。” 萧聪取出一只野狼鹰的尸体,小心翼翼地将那片黑色物质放了上去。 星流云猴急道: “你这样肯定不行啊。” 萧聪有点不耐烦,小脸一耷拉, “你行你来。” 说着,将朔魂刀向星流云递了过去。 星流云也不客气,接过朔魂刀,先是斟酌了一会,然后问欧阳寻道: “你知不知道生灵的魂魄一般都在哪个部位?” 欧阳寻淡淡道: “天枢穴。” 星流云撇撇嘴, “说人话,小爷我怎么这道天枢穴在哪儿!” 欧阳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指了指, “在哪儿。” 星流云笔画了良久,终究还是觉得无从下手,索性将朔魂刀交给欧阳寻, “你来。” 欧阳寻不接, “干嘛,你不是挺能的嘛。” 星流云想发作,却有求于人又不能发作,只能硬着头皮道: “我交给你方法,你代我操作。” 欧阳寻撇嘴, “我不,出了事儿算谁的。” 星流云声音提高了八度, “算我的,算我的行了吧!” 欧阳寻这才把朔魂刀接过来, “说吧,怎么做?” “你把这厮鸟的天枢穴割开,把这东西翻进去就行。” 欧阳寻咧着大嘴, “啥,就这么简单?” “本来就不是多难的事儿,想那么复杂干嘛!” “星流云,你可拉倒吧,你这主意,肯定不行!”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不行!” “我就是知道它不行!” 眼见又要吵起来,萧聪笑道: “阿寻,就以老大的意思试试吧,咱们手里有的是实验品,黑色物质不够,大不了再让尹诺去取一点来。” 欧阳寻叹了口气,这才隔开野狼鹰的天枢穴,将黑色物质倒了进去。 果然,并没有什么作用。 星流云不死心,狡辩道: “不对,一定是你说的地方不对。” 欧阳寻也有点不耐烦了, “我说星流云,你到底讲不讲道理啊。” 星流云自知理亏,打着马虎眼道: “你把它再挑出来,咱再换个部位试试。” 欧阳寻将朔魂刀递回来,冷眼道: “都融进去了,你挑一个我看看?” 星流云没辙,直接不接。 萧聪蹲在神来,看了尸体良久,转头对尹诺喊道: “尹诺,,再去一点回来。” 尹诺痛快达到, “好嘞。 接着凭空取回朔魂刀,将之前那动作又进行了一遍。 妖刀飞回,上面又带了一点黑色物质。 第四百七十二章 再进妖刀 尹诺笑嘻嘻地走到近前来,问道: “给谁?” 萧聪冲星流云努努嘴, “给他就行。” 星流云避之不及, “给欧阳寻!” “活是你接的,别给我。” “嘿,你个欧阳寻,给脸不要脸是吧!” 今天这档子事儿让星流云颜面尽失,很明显,这家伙已经有点收不住情绪,萧聪笑道: “算了,给我吧。” 说着,将朔魂刀从尹诺手上接了过来。 又是端详良久,萧聪转脸问欧阳寻道: “这些东西肯定是要放进尸体里的,但究竟怎么放,放在哪儿,你可有什么想法?” 欧阳寻挠着额头皱眉想了一会儿,迟疑不定道: “小聪,你知不知道,生灵身上有一处无极性的地方?” “无极性的地方?”萧聪想了片刻,“这个还真没听说过。” 欧阳寻咬咬嘴唇, “这件事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生灵身上,心脏上方一寸处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地方,这世间的的存在,大多都隶属于阴极或阳极,只有这个地方,既不属于阴极,也并不属于阳极,不过这是对于活物而言,对于死物,就不能确定了。” “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 萧聪笑着,便要用朔魂刀朝野狼鹰的胸膛处戳去。 欧阳寻却伸手阻拦,忙道: “等等?” 萧聪适时收手, “怎么了?” “这具尸体的天枢穴已经被毁了,而且我觉得,你这样直接将他们放进去,肯定是不行的,独孤家和轩辕家耗费了那么多心力研究出来的东西,方法绝不仅仅这么简单。”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欧阳寻斟酌片刻,道: “我们首先得把腥魍貂这具尸体搞透了,再来处理这边,比着葫芦画瓢总比蒙头乱撞好。” “哥哥,我觉得欧阳寻说的挺对的。”鸿翔仰着小脸说道。 萧聪笑容微苦, “那要再怎么研究腥魍貂的尸体呢?他已经那样了,我现在也没有办法让它的魂体回到他的身体里去,这座法阵咱们也进不去,若是直接撤去,恐怕就没有实验材料了。” 欧阳寻看着妖刀上的黑色物质,神色不定道: “你说,这些东西能出现在外面,是因为本身所具有的属性,还是这把刀有问题?倘若是本身就具有的属性,那你就算是撤去法阵,他们依然会存留下来,若是因为这把刀的缘故,可不可以将他们都取出来?” 萧聪微微一笑, “这个好办。” 说着,手中短刀一抖,那片黑色物质别被甩到了空中。 “呲——啦” 半空中升起一股子白烟,黑色转瞬不见。 萧聪笑道: “看来,真的是这把妖刀有问题。” 尹诺皱眉想着,蓦然抬头道: “萧四少爷,你可曾记得,朔魂刀中那方意识世界,这些魂物能够安然无恙地挂在它上面,说不定是与此有关。” 萧聪不解, “怎么说?” 尹诺道: “或许我们看到的魂物,并不是真正的魂物,它只是从朔魂刀内部意识世界反射出来的投影。” “投影?有如此真切的投影?”星流云表示自己很惊奇。 萧聪微微仰头,右手抚上鼻梁,沉沉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到朔魂刀的意识世界里去对这些魂物探究一番。” 尹诺点头, “就是这个意思。” “姑且试试吧,说不定在朔魂刀的意识世界里,能够看出它与没我们有何不同来。” 说完,萧聪盘腿而坐,将自己的意识侵入私生活昏倒的意识世界里。 星流云等人大眼瞪小眼,欧阳寻问鸿翔道: “这是怎么回事儿?” 鸿翔对此也是知之甚少,只能有什么说什么, “朔魂刀里面有一方意识空间,哥哥的意识跟尹诺的意识都能进去。” “那我们能不能进去?” “不知道。” “你呢?你进去过吗?” “我?”鸿翔扁着嘴摇摇头,“没试过。” “那要不现在我们也试试,看看能不能进去。”欧阳寻眼中满是希冀。 鸿翔淡淡地看了欧阳寻一眼,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你想试就试试吧,我就不试了。” “为何?” “感觉没啥意思。” 星流云在一边怂恿道: “什么时候开始,带上我一块啊。” 欧阳寻沉下心来仔细想了想,最后后摇摇头, “我看还是不要了吧,别再给小聪那边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小聪没让我们进去,我们就别添乱了,大不了等他出来之后问问再试,好饭不怕晚嘛。” 星流云看上去有点失望,但欧阳寻说的有理,他也只能这样。 ………… 眼前是白蒙蒙的一片,与记忆中的意识世界并没有什么两样。 尹诺也跟了进来,与萧聪相对而立,他举目四望,却不见那些魂物的踪影,眼神中略有忐忑。 萧聪不急不缓地笑道: “看来你对这儿也不是很熟,走,我们去找找吧。” 尹诺低头想了想, “我知道一个地方,萧四少爷请跟我来。” “嗯,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这茫茫白色里,看上去并不是漫无目的,尹诺走的是直线,很明显,他的目的地非常明确。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两人来到一处看起来与别处殊无二致的空地上,萧聪左右环顾,疑问道: “怎么停下了,这儿什么都没有啊。” 尹诺回首咧嘴一笑, “你得再往前两步才能看得到。” 萧聪依言又往前走了两步,到达与尹诺并肩的位置,果然见前方出现了一根磨盘粗细的树墩,树墩上有一圈圈由疏到密的年轮,而灰褐色的树皮上却镶嵌了一块块五颜六色的宝石,整体看上去,极是不搭。 树墩上有点什么东西,不出所料的话,应该就是那些取自法阵中怪物身上的魂物,只不过现在的它跟在外面看到的有点不同,不再是黑漆漆的一片,而是布满神秘纹路,像一只脉络清晰的叶子,上面还画着几个古老的符篆。 萧聪玩味儿一笑: “这是被解析了吗?” 尹诺摇头, “不知道,可能这样对您会有所帮助吧。” 萧聪微微摇了摇头,俯下身子开始认真观察起来。 第四百七十三章 魂调 静静看了一会儿,萧聪歪着脑袋吸了口凉气,眼神也变得有点阴晴不定起来, “嘶,这种感觉,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呢?一定在哪儿接触过。” 尹诺闻言,忙问道: “萧四少爷可是看出什么了?” 萧聪点点头, “这玩意儿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至于是什么,一时想不起来了。” “不着急,慢慢想,总会想起来的。” 萧聪将记忆从前往后捋,一点一点地不放过任何细节,足足响了半刻钟才想到,当他看这些符篆和纹络的时候,所体会到的感觉跟当初庄天赐打开愿音宝盒时的感觉很像。 他微微有点不解,眉头轻皱喃喃道: “怎么会这么巧……” 声音虽小,但在妖刀中的意识世界里却逃不过尹诺的感知, “萧四少爷,什么这么巧,您可是想起这种感觉了?” 萧聪回道: “想起来了,在庄天赐打开愿音宝盒的时候出现过。” 尹诺喜不自胜, “那不就好了,多少算是有了条线索啊。” 萧聪呵呵一笑, “就算有了这条线索又能怎样,你知道破解方法?” 尹诺傻笑着摇头, “不知道。” 萧聪缓缓呼出一口气,细细斟酌中自言自语道: “看来那愿音宝盒也是在那次秘密实验中所得到的产物,不过到后来没什么用,所以被独孤家带了回来,还这么随意地送给了古周七部,也不知道现在回去,那玩意还找不找得到。” 又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对尹诺道: “走,出去再跟他们商量商量去。” 萧聪神识归体,倏然睁眼,拄着妖刀的尹诺也蓦地醒来。 “怎么样?可有什么线索?”欧阳寻忙问道。 萧聪回望远处的矮山,目色跟声音一样平静, “线索关乎愿音宝盒,我们得把他找回来。” 言毕转身,却被欧阳寻抓住胳膊, “你先把话说清楚,那矮山不是什么善地,再说也不一定能找到愿音宝盒,我们看看有没有可以替代的方法。” 一丝释然升上眉梢,萧聪道: “在妖刀意识世界中看到的魂物,给我一种感觉,跟愿音宝盒响起时的感觉很像。” 欧阳寻右手挠着额头,微微皱眉道: “感觉很像,但并不代表一定有关联啊,圣蛊跟这些由独孤家和轩辕家制造出来的邪恶生灵,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啊。” 星流云摇摇头, “既然萧聪觉得可行,不妨试试,死马当活马医嘛,我去把它找回来。” 说着,祭起秘法就要回头往矮山那边赶。 却也被欧阳寻紧紧攥住胳膊,欧阳寻眼底漫起一抹愠色,语气却出奇地平静, “急什么。” 然后转脸看向萧聪,道: “你们仔细想想,我们究竟有没有必要去找回愿音宝盒,矮山那边是圣蛊的遗褪,凶险自不用我说,可就算找到了愿音宝盒,就一定有用吗?我们来细想一下这件事情的本质所在,不难发现,愿音宝盒是以旋律来影响生灵的灵魂,那是一种源于灵魂的力量,可就算找回来愿音宝盒,我们用它将这些魂物融合进死尸里,那也无济于事,因为愿音宝盒只能促进灵魂与身体的融合,不能导致魂物与身体的分离,那对我们来说有什么用?归根结底,我们是要找到这之中的原理机制,才能在面对其他邪恶生灵时有一拼之力,而单纯凭借愿音宝盒,却不能告诉我们这些。” “那你说该怎么办?”星流云的声音里又掺了些气急败坏。 欧阳寻沉思半晌,目色不明道: “精通音律的人和能施展灵魂力量的法器,其实我们都有,现在所缺的,就是让精通音律的人去真切感受魂物。” 尹诺笑道: “这个不难,我可以带他到意识世界里走一趟。” 欧阳寻转脸问幽女, “你愿意吗?” 幽女嘴角潋滟出颇有几分风情的弧度, “为什么不愿意。” 尹诺伸手道: “星小姐请随我来。” 幽女笑着,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手与尹诺的手握在了一起。 欧阳寻扁扁嘴,面色稍稍暗淡了一下。 萧聪摸着鼻子, “我也进去,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欧阳寻和星流云异口同声地问道: “可不可以把我们也带上?” 萧聪点点头,伸出手来,道: “来吧。” 三人进到妖刀的意识世界里时,并没有直接出现在魂物安置的树墩旁,不过尹诺对整个意识世界都有感知,于是跟幽女打了声招呼,下一刻便出现了萧聪几人身侧,本就处在惊异之中的星流云见此情景更受惊吓,怪叫道: “我说尹兄,你要不要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跟个鬼一样,会吓死人的!” 尹诺歉歉一笑, “走,跟我来吧。” 萧聪再次回到树墩旁时,幽女正弯腰对着树墩上的纹路和符号仔细研究,眉头微蹙,看上去娇憨可人。 星流云轻笑道: “看肯定是看不出什么来的,你得用心感受才对嘛。” 话刚出口,便招来欧阳寻一双嫌弃目光, “怎么,你觉得你现在接触到的一切都是看到的?” 星流云一楞,讪讪一笑, “说得对。” 幽女还在认真观察着,眉头越皱越深,过了足有半个时辰,才缓缓抬起头来,揉了会儿眼睛,对萧聪等人嫣然一笑道: “我能弹出它的魂调了,我们出去试试吧。” 一行人刚回到外界,欧阳寻便将那把从慕容家选来的古琴取了出来。 萧聪笑问道: “这把琴可以施展灵魂力量?” 欧阳寻定定点点头, “可以。” 幽女盘膝而坐,将古琴平放在一块被欧阳寻削平的石台上,先是试了试音,而后便闭着眼睛弹奏起来。 萧聪对尹诺道: “你再去里面看看,那魂物有没有什么动静。” 尹诺依言而行,闭眼静默十息不到,就出来对萧聪说道: “有动静,那些纹路已经开始荡漾起来,符篆也有了些变化。 萧聪点点头,随手从弥芥中取出一只死物,轻轻放在地上,并对尹诺道: “照着心脏上一寸处刺下去,记住,速度要快!” 尹诺的刀快如闪电,而且精准,全力施之众人还没明白过是什么事儿来,他的刀已经回到原来的地方,只是上面那片黑色物质已经不见了。 再农和霍闹对视一眼,再农惊异道: “没想到他的刀竟然可以这么快!” 萧聪看着地上的尸体,嘴角慢慢上扬,那道微不可见的伤口不偏不倚,离心脏正好一寸,这一点,让他感觉甚是满意。 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袅袅琴音渐渐集中,化成一道流苏漫进伤口,好像有一道无形无色的屏障,让黑色物质免受外界侵蚀,并让他顺利化进尸体里。 只可惜,等了许久,无论是肉眼看到的,还是灵识觉察到的,都没有什么异样。 萧聪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看上去稍稍有点失望。 星流云低头沉思,半晌,笃定道: “不对,一定是我们用的用的尸体有问题!” 萧聪苦笑, “这时候,以咱们这些人的本事,到哪儿去找渡河境的尸体?” 欧阳寻嘿嘿一笑, “渡河境的尸体,别说,我还真有。” 星流云和萧聪皆是目瞪口呆, “你说什么?你现在有渡河境强者的尸体!” 欧阳寻笑容愈显得意, “那是。” 星流云忍不住抬手略有些吃力地拍了拍欧阳寻的肩膀,眉飞色舞道: “可以啊欧阳寻,连渡河境强者的尸体都弄得到,看来这龟府少节主还真不是白叫的。” 欧阳寻笑得猥琐, “跟龟府没关系,等我把尸体拿出来,你们就明白了。” 说着,长袖一甩,一头庞然大物在不远处赫然呈现。 萧聪惊呼出声, “这是……落不愁!” 欧阳寻拍拍手,得意道: “没错。” 星流云看着欧阳寻,哂笑道: “我还记得那天是你主动请缨,屁颠屁颠地要帮着处理掉这句尸体,没想到竟然被你藏起来了,欧阳寻,你还真不愧是欧阳家的人啊。” 转眼间却又皱眉道: “可它的生命精华不是已经被我们榨的差不多了吗,还能用?” 萧聪看向欧阳寻,漫不经心道: “没事,反正怎么着都是渡河境强者的尸体,更何况,这家伙生前的所到达的最高修为可不止渡河境。” 星流云两眼放光, “揽月境,那岂不是正好!” 萧聪这会儿倒是端起来了, “正好不正好,看看再说吧。” 这一次尹诺倒是自觉,不用萧聪说,便自己用妖刀往法阵中再次捞来一片黑色物质,刚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进落不愁尸体那明确的地方,却及时被萧聪叫住, “等会。” 尹诺收力,妖刀停在半空, “怎么了?” “最好是让幽女姐姐再进去看看,这两片万一不是一个调子,那落不愁的尸体可能就要浪费了。” 尹诺闻言点了点头,轻轻地将妖刀插在地上。 萧聪缓缓搓着双手,面露为难之色,欧阳寻问道: “怎么了?” 萧聪讪讪一笑, “在想怎么叫醒她。” 欧阳寻咧嘴一笑, “我来吧。” 而后走到幽女身边,吹了一声嘹亮而又婉转的口哨。 在萧聪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幽女停止弹奏,慢慢睁开眼睛,星流云抱着肩膀,郁闷道: “这胖子,怎么什么都会。” 欧阳寻见幽女醒来,冲萧聪扬了扬下巴。 萧聪笑道: “姐姐再跟着尹诺到里面走一趟吧,换了一片魂物,怕两者的魂调不一样。” “好的。” 幽女含笑颔首,一边答应着一边站起身来,与尹诺的手再次握在一起。 欧阳寻的嘴又抽了两抽。 不多时,两人回来。 星流云喜道: “咦,这一次竟然这么快!” 幽女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 “没什么可研究的,这两片魂物的魂调是一样的。” 说着,盘腿坐在琴旁,两只纤纤玉手抚在弦上。 萧聪冲尹诺使了个眼色,尹诺会意,这一次他的刀比上一次还快,而且没有因落不愁的尸体生前曾为揽月境而发生丝毫停顿,但见锋芒一闪,妖刀回位,心脏上方一寸处的伤口看上去还是那样完美。 琴声如丝线般拧成股,进而结成一片流苏,轻若无物地敷在伤口上,众人的心已经被提到了嗓子眼,在沉静中等待奇迹的到来。 就这样静静地在幽女的琴声中等待着,足足过了一个半时辰后,萧聪才莫名其妙地有了些朦胧的感应,很轻很轻的,细微到让萧聪自己都怀疑这是一种幻觉。 他低下头,摸着鼻子仔细地想,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现在可以确信,从腥魍貂身上取下来的魂物已经融合进落不愁的尸体里,虽然仅是那么微弱的感应,但以我的精神力量,应该不会错,再说,有妖刀和幽女所奏魂调的双重加持,也差不多应该足够了,就算独孤家跟轩辕家的研究艰深晦涩,但毕竟朔魂刀和这所谓的魂调也是他们的研究成果,况且那魂物已经具备了在尸体上诞生出灵魂的条件,可是,细细想来,总觉得还是不够……” 某一刻,他豁然抬头,恍然大悟道: “对了,还有时间!” 这句话周围的人自然也听得清楚,不过都只是微微点头,并不说话,想来应该是心照不宣地不想打断萧聪的思考。 可反看萧聪这边,刚刚舒展的眉头紧接着又皱起,可不过片刻又舒展开了, “经过漫长岁月,就算醒来的落不愁要与我为敌又能怎样,他撑死也就是揽月境的实力,难不成还能抵得过我身边离阳境的伽音?哼哼!” 此值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见到萧聪眉开眼笑,欧阳寻等人才凑上来,小心翼翼道: “想出什么来了吗?” 萧聪直眉轻挑, “你们说,让这具尸体活过来,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星流云右手抚上下巴,郑重道: “萧聪,你可想好了,这之中要是出了什么叉子,落不愁,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萧聪不屑, “就算是完全复活,他也不过只是揽月境的实力,我们这些人,足够灭了他。” 星流云的眼神轻轻地眄过来, “可若是一头揽月境的老龙要逃走,以我们这些人的力量,怕也是拦不住吧。” “这个……” 萧聪迟疑,转脸看向伽音。 伽音莞尔一笑, “一直以来觉得你们几个都挺聪明的,怎么在这个问题上竟然犯糊涂了呢?你提前把它困起来不就完了。” 萧聪先是对伽音笑了笑,然后又丢了星流云一个白眼, “都怪你,把我带沟里去了!” 星流云赧然失笑, “我也是有什么说什么嘛。” 斟酌良久的欧阳寻此时开口, “根据龟府典籍中的记载,忘生谷诞生于上古时代,也就是说,这段时间至少需要一个纪元以上。” 萧聪不以为意, “我们手上有从太古到现在的大道轨迹,区区一个纪元而已,不成问题。” 欧阳寻猛地道: “对了,死气的事情该怎么解决,这具尸体上的死气,怕是不够吧。” 萧聪微微一笑, “这个简单,我来解决。” 讨论暂时告一段落,萧聪稍作调整,开始布置起法阵来。 正如欧阳寻所说,落不愁尸体上的死气不够,所以得提前让这句尸体上充斥足够的死气,然后才能将尸体置于时空错乱的法阵里,在短时间内赐予他岁月的力量。 想要让落不愁的尸体上充满死气,这事儿听起来不容易,但实际上一点都不难,只要有合适的建阵材料,对于死气的汲取跟其他天地衍气的汲取本质上其实是一样的,蕴含死气的建阵材料,萧家家主传袭的那只弥芥里没有,但姜采君的弥芥里有啊。 萧聪三下五除二地将给落不愁尸体灌输死气的法阵修好,这座法阵其实是由修元阵褪脱而来的,所以根本就不具有什么难度,只是在气息传输方式等一些微小方面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动而已。 为了配合修建时空法阵的时间进度,萧聪还特意将这座“死气修元阵”的灌输速度调小了些,上一次帮幽女修建法阵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一次的法阵没上一次复杂,因为身为死物的落不愁又不用悟道,所以就省了其中两座法阵,只剩下一座关乎时空构建的法阵即可,于是萧聪就提前自己给自己定了个时间——半个月。 本个月的时间说起来本就不够长,跟何况是在忙碌中度过,就这样浑然不觉的,法阵建成了,萧聪看着当最后一块时幻天燧放下的时候法阵工事渐渐隐去,嘴角不由得扯出几分会心的弧度,可紧接着又轻轻皱眉,兀自嘟囔道: “半个月只是保底时间,没想到还真的用了半个月,真是……” 欧阳寻等人跑过来,人未到声先至,听上去兴高采烈, “小聪,怎么样,好了没有!” 星流云更是鬼哭狼嚎, “哦吼,是时候该见证奇迹了!” 鸿翔无情打击, “见证你个头啊,现在才刚开始呢!” 萧聪摇摇头,感觉真拿这几个家伙没办法。 彼此之间又相互侃了一阵,萧聪将被束缚的万无一失的落不愁尸体移到法阵里。 又是一段漫长的等待。 当然,这段漫长的等待里,萧聪等人也没闲着,因为种种迹象表明,那些由妖刀从法阵中带出来的黑色物质貌似是一种引子,不需要完全移植,仅靠这一点儿,就能使另一名揽月境以上的尸体死而复生,唯美不足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而这一点却又能在萧聪手上得到妥善解决,甚至是利用。 现在他们研究的,是这些魂物的保存问题,还有如何控制那些死而复生的邪物,假如这两件事被萧聪解决,那他将有可能得到一只忠心耿耿且实力强大的亡灵大军,这么一股子力量,随便跺跺脚,放眼整个玄真界,一流势力以下哪个不得颤一颤。 可惜,收获跟付出往往成正比,这注定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就像他研究凭空获取弥芥中的东西至今还没有半点头绪,就像他学习萧凤哲的以石刻阵之法至今才触到点皮毛。 没事,来日方长,一切皆有可期。 上一次幽女在法阵中参悟大道顺利成商荼剑之主,用了不过半年的时间,这一次远没有事情远没有那么复杂,所以用的时间更短,但将近两个纪元的漫长岁月在这一座法阵中浓缩成几个月的时间,说出来也够让人感觉匪夷所思的。 又是一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萧聪约莫差不多了,毕竟时间仅是从上古时代开始的,于是便撤去法阵,与众人一起迎接着期待已久的激动时刻。 法阵撤去的那一刻,死气为生的落不愁倏然睁眼,不过,与腥魍貂不同的是,此时它的眼睛是黑色的,一看就不是正常生灵。 星流云看着现在的落不愁有点发怵,问萧聪道: “这……怎么回事儿啊,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萧聪面色凝重,缓缓摇了摇头, “感觉中,他对我们好像并没有敌意。” “那……” 欧阳寻在一旁打气道: “保持镇静,别自乱阵脚!” 交谈中,落不愁缓缓抬起了龙首,两道乌光打量着众人,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本想动弹一下身子,可惜被萧聪用钟离秋亲手炼制的法器锁困着,暂时还动弹不得。 萧聪像是蓦地想起了什么,转首对幽女说道: “姐姐,还记得它的魂调吗?” 幽女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记得。” “把它反着弹一边,看看会不会带来什么惊喜。” 欧阳寻取出古琴,在幽女之前弹琴的那座石台上放定,幽女盘膝而坐,闭目存思,未及,淙淙琴声响起。 萧聪等人紧紧盯着法阵中的落不愁,连伽音也是目不转睛。 琴声响了片刻,萧聪连忙制止, “别弹了。” 在他眼神可以被明显区分出来的,是深深的惊恐。 “怎么了?”欧阳寻和星流云问道。 萧聪咽了口唾沫,眼睛睁得比平常稍微有点大, “我们做错了一件事,反弹魂调,貌似可以唤醒他的神智和情绪。” 星流云不解, “那又能如何?” 欧阳寻凝重道: “那样就能使它更象个人,甚至是唤醒它的前世。” 星流云倒吸一口凉气, “那……现在停下还来得及吗?” 萧聪摇了摇头, “不知道。” 这时候,幽女缓缓抬头道: “小聪,我倒是有个想法。” 众人将目光一齐投向盘坐在古琴旁的幽女,萧聪道: “姐姐请讲。” “我之所以能识出它的魂调,是因为儿时看过一本比较特殊的乐理古籍,里面对音律的记录与我们常用的方式截然不同,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是它的音律是有极性的,刚才我照你的意思将魂调反弹,实则不过是将音节以相反的顺序罗列,按照那本乐理古籍上的记录,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反弹魂调,所以,我觉得,或许可以用相反的极性将这段魂调弹一边,看看会不会出现其他效果。” “可以试试。” 沉思中的欧阳寻再次苏醒,对幽女说道: “还可以再加一种方式,把小聪所说的反弹魂调与你所说的反弹魂调相结合。” 幽女点点头, “这个不成问题。” 而后再次将两手抚在弦上,忘情地弹起来。 对于幽女所说的这种反弹魂调,重生后的落不愁反应不算很强烈,但落在萧聪眼里,确实兴奋异常,这种方式虽然不能让落不愁的身体与那魂物脱钩,但的确是有很明显的消极影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落不愁的精神力正在减弱,像一盏摇曳在风雨中的灯火。 萧聪怕这反弹魂调弹得久了会对现在的落不愁产生什么不可逆转的影响,于是赶紧让欧阳寻对幽女提醒道: “换一种。” 欧阳寻吹出一声尖锐而婉转的口哨,不用多说,幽女已然会意,于是琴声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转而便进入另一段截然不同的旋律里。 眼前发生的一幕勾出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见那法阵中的落不愁,眼神中重新焕出强烈乌光,只是戾气不再,虽然有法器锁着,却还是竭尽全力向幽女匍匐下去。 星流云傻了眼,六神无主道: “它……它在干什么?臣服吗?” 欧阳寻点点头, “看样子好像是。” 萧聪却摇摇头, “不是臣服,只能算是一种催眠,抑或说是一种抚慰,远达不到控制的程度。” 欧阳寻和星流云搔着脑袋, “小聪你说的这话,我听不太懂啊。” 萧聪进一步解释道: “琴声中的灵魂力量不知是出于是什么原因,可以使它感到享受,所以它才会做出这般姿态,琴声停止,他照样还是会回到老样子。” 星流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是啊,我姐姐总不能弹一辈子啊。” 萧聪鼻子里舒出一口气,目光愈加坚定起来, “赶紧的,就差一步之遥了,大家集思广益群里群策,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控制它,若是能把它控制了,将来说不定就能拥有一支实力强大的亡灵军团,采撷他们身体里的魂物移植到其他强者的尸体上去,用同样的方法成批复制,这样一股子力量,足以让我们横扫六合八荒!” 鸿翔倒吸一口凉气, “这真是个……疯狂的想法。” 星流云邪异一笑, “我已经忍不住开始热血沸腾了。” 伽音静静看着双眸似有烈火熊熊的萧聪,神色难辨。 …… 就这样沉默良久,欧阳寻右手一翻,掌中凭空出现一枚雕琢精致的鹅黄美玉,造型是九子中最为喜好音乐的囚牛,纹理清晰,未留下痕迹的每一刀都恰到好处。 欧阳寻道: “据说,这是南宫家的东西,算得是是一件至宝,只不过几经转手,曾经拥有它的人都没能参透之中的玄机,机缘巧合又到了我手上,” 说着,自嘲一笑, “我也没能将这里面的玄机残破,不过我觉得,轩辕家跟独孤家搞出来的东西,既然是以乐声为引,之中说不定有南宫家的参与,毕竟在这一领域,南宫家是玄真凡界最为杰出的家族,而且,算时间,那时候他们还没有覆灭。” 萧聪深以为然,点头道: “萧家也有说,琴通感、棋通变、书通解、画通现,与感识最为接近的,的确是音乐,而独孤家和轩辕家很明显也明白这件事,既然想要把这件事尽量做到最好,也为了万无一失,指不定真的会找南宫家,毕竟,这件事他们才是最拿手的。” 星流云搔着脑袋讪笑道: “可连你欧阳寻都搞不定的东西,拿给我们看,我们也不一定有辙啊。” 鸿翔不服气道: “你没辙不代表别人也没辙,搞不定就一边呆着凉快去,别来搞我们的心态!” 星流云颇没好意地白了鸿翔一眼,却并没有说话。 萧聪将玉囚牛从欧阳寻手上接过来,打量半晌,抬头问道: “你之前都是怎么研究它的?” 欧阳寻神秘一笑, “我是怎么研究它的你就不用管了,你用你的方法就对了。” 萧聪直眉轻挑,隐隐觉得欧阳寻话里有话, “此话怎讲?” “萧家跟整个玄真界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南宫家肯定也不例外,你去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关于南宫家的记载,再用你的棋解之法试一试,连东方敬轩都搞得定的人,鼓捣这块破玉不是易如反掌嘛!” 萧聪呵呵, “你说得到是轻巧!” 星家姐弟闻言大惊,星流云忙问道: “你俩见过东方敬轩!什么时候的事!” 欧阳寻不以为然道: “就是圣山异变我俩去龟府打探消息那一次,我不小心带错了路,就把小聪带到那儿去了。” 星流云看上去有点无语,未及,接着问道: “怎么一直没听你俩说起过。” “兹事体大,怎能轻提。” “那这一次怎么又说了?” “跟这段时间咱们的经历比起来,这根本就不算事儿嘛。” “你俩是在哪儿见到东方敬轩的?”幽女问道。 星流云冷冷一笑,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被人称为玄真界第十一禁地的幻雪森林了,我说欧阳寻你也真是可以哈,带个路都能带错,还是那么邪乎的地方,得亏是有小聪陪着,要不,哼哼……” 欧阳寻脸上不见半分赧色, “唉,现在想想吧,我突然觉得,那一次带错路确实是有点身不由己,谨慎如我,那根本就不是我该犯的错误嘛,所以我觉得,这之中应该是有一股子神秘的力量把我们勾过去的。” 星流云不由分说,嘲讽道: “巧言令色,还狡辩!腿长在你自己的身上,什么力量能把你勾过去?难不成,不是你们自己走过去的?” 欧阳寻面不改色,振振有词, “话不能这么说,神秘力量之所以被称为是神秘力量,就是因为它神秘,神秘的事儿,有几件事能说得清的!” 星流云气得绷直食指,指着欧阳寻的鼻子道: “欧阳寻,我算是看错你了,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油嘴滑舌的人!” 欧阳寻大脸一扬,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在幽女面前抹黑我的形象,大家都是有脑子的人,别费那个劲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萧聪和鸿翔愣是没憋住,连尹诺都笑出了声, 星流云:“你……” 欧阳寻重重咬出两个字, “阴险!” 幽女瞅准空挡儿,急不可耐地插言道: “你们去一趟幻雪森林,是怎么出来的?” 欧阳寻嘻嘻一笑,伸手指向萧聪, “当然是多亏了神勇无敌谋倾天下的萧四少爷了。” 矫揉造作贱里贱气。 萧聪对此自是极不感冒,淡淡道: “论阴谋诡计,我可比不上您。” 欧阳寻佯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摸样, “哦,也对,论肚子里的坏水,还是咱们星大少爷多一些。” “欧阳寻,我操你大爷的!” 星流云被气得要跳脚,抡起拳头便往欧阳寻那边冲去。 欧阳寻有龟府独门密法加持,躲得及时,星流云连片衣角都没能摸着,气得咬牙切齿却一时无可奈何。 鸿翔眼珠子转了两转,狡黠道: “欧阳寻,都说喜怒不形于色,哀怨莫让人知,你这修为还不够啊,平常也没见你这么兴奋,要我说,这块玉石里肯定有什么秘密,你早就想找机会让哥哥给你解开了,对吧?” 欧阳寻面色一滞,僵笑道: “怎么会,以我跟小聪的关系,哪里需要这般拐弯抹角。” 鸿翔嘴角又向上扬了扬, “正因为关系好,所以才要拐弯抹角嘛,你知道这块玉石的相关,只是不好意思直接告诉哥哥罢了。” 欧阳寻敛起笑容,扯去伪装,颇有点气急败坏道: “就你聪明,都说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我又不会害小聪,你这小孩儿怎么这么不谙风情呢!” 鸿翔嘟着小嘴, “可是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容易让人产生怀疑啊。” “怀疑你个头,我跟小聪那可是过命的交情!” 鸿翔小脸黑下来, “凶什么凶,过命的交情就不会害人了?哥哥别帮他解,得让他把这里面的事儿一五一十地给说清楚了,要不就是图谋不轨!” 欧阳寻欲哭无泪, “我哪儿凶了,还图谋不轨,我……” 星流云凶神恶煞道: “欧阳寻,你到底藏了什么坏水儿,快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没准还能留你一条小命,兄弟一场,别怪我没提醒你!” 萧聪将手里的玉石轻轻掂了两掂,揶揄道: “阿寻,这里面有什么事儿,说说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争取宽大处理,兄弟一场,别怪我没提醒你哦!” 欧阳寻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垂下头去,糯糯道: “这块玉囚牛是归师父给我的,让我有机会交给你……” “归师父让你交给小聪,这听上去没什么不妥啊。”幽女娥眉微蹙,疑问道。 欧阳寻抬头看了萧聪一眼,只一个眼神,萧聪已经了然,心中自道: “哦,看来这玉囚牛不是出自归师父之手,而是老古董让欧阳寻交给我的。” 第四百七十四章 新方针 归师父让欧阳寻交给萧聪一块跟南宫家有关系的玉囚牛,而欧阳寻却不好意思跟萧聪直接说,其中深意,星家姐弟以及其他人自是不能理解,或许欧阳寻也知道,萧聪已经走进一场以天地为棋的空前博弈里,他的每一大步,都出于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 他,是一枚棋子,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 萧聪把玩儿着手里的玉囚牛,眼神渐渐深邃,他不是在厌恶于老古董将他作为一枚棋子使用,关于这个问题,他早就已经想开了,古书上说“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可见任何生灵,若想飞黄腾达,便必然要寻求一可靠的倚仗,如此才可借力使力扶摇直上,况且某位野贤也曾说过:“不要怕被利用,因为至少还有被利用的价值,但接受利用,并不意味着要被白白利用。”现在的他便是如此,他明白,归根结底还是实力不够,与老古董这些人合作的过程,也是他要渐渐丰满自己的羽翼的过程,至于最后能达到何种境地,那就要看自己的手段和本事了! 他现在想的是,南宫家,在这场旷世绝伦的博弈里,到底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 “一个凡人家族,真的可以在这场博弈中起到很重要的作用吗?还是说,本就是一枚弃子,但从以往发生的事情来看,独孤家,更像是一步隐棋,可为了这样一件事情,真的值得他们付出整个家族的代价吗?或者说,南宫家的覆灭正是与此有关,而南宫家人也是身不由己的?还是,南宫家只是有什么可取之处,值得老乌龟借用一下而已,根本就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 “小聪,小聪!” 欧阳寻的声音将萧聪从沉思中唤醒,后者抬起头来,习惯性直眉轻挑,回了一声, “嗯?” 欧阳寻情真意切道: “你相信我,我真没对你有别的想法。” 萧聪漫不经心回道: “我知道。” “那你在想什么?” 萧聪静了片刻, “我在想……破解这玩意儿的方法。” 顿了顿,叹了口气, “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去找找,看有没有关于南宫家的记载。” 众人一一点头回应,萧聪全心沉浸弥芥里。 在弥芥中找了一阵儿,没有结果,萧聪觉得这样闷头苍蝇般的找下去,终究不是办法,灵机一动间突然想到,假如把那玉囚牛带进来,施以妙法不知会不会跟这里的古卷产生感应,萧家家主传袭的这只弥芥里卷帙浩繁,恐怕没有一个萧家人能准确记得每一卷阵法的位置,必然是靠什么联系作为牵引,况且之前那法灵也说过,萧家家主传袭的这只弥芥不是凡物,所以他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神识回身一瞬,将玉囚牛丢进弥芥,弥芥中的他便拿着玉囚牛在罗列如一片蚕茧簇子般的书架里走着,目光紧紧盯在书架上的什物上,走了约莫半刻钟的时间,便看见书架上的一只卷轴亮了起来。 他将卷轴拿起,放在手间展开,见上面内容不是什么记载,而是一副阵图,系封印之用。 萧聪看了片刻,抬头扫一眼身前的汗牛充栋,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算了,就先拿它试一试吧,不行再说。” 于是就这样带着卷轴和玉囚牛回到了现实世界。 盘膝而坐的萧聪,右手上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只卷轴,他睁开眼睛,将玉囚牛放在地上,将卷轴平铺开来,星流云等人凑到近前,欧阳寻微微皱眉道: “法阵?” 萧聪点点头, “一座用来封印的法阵。” 欧阳寻看了一眼萧聪身旁的玉囚牛, “会不会这块玉囚牛就是这样做出来的?” 萧聪缓缓将头抬起,沉静片刻, “我不知道。” “那这座法阵你能布得出来吗?” 萧聪摇摇头, “这座法阵已经超出了我的阵法造诣,不过,可以尝试一下。” 欧阳寻眉头皱得又深了几分, “啧,你说这座法阵是封印之用的,而我们要找的,应该是解除封印的那一座吧。“ 萧聪莞尔一笑, “对于法阵而言,封印的法阵和解印的法阵一般都是同一座,驭阵师只要能将用来封印的法阵参透,一般都能找到解除封印的方法。” 欧阳寻了然颔首, “那你打算怎么做?如果这样做需要很长的时间,我们也可以再想想别的办法,犯不着在一棵树上吊死。” 萧聪笑容意味难明,说出来的话也是莫名其妙, “没关系,该来的早晚得来。” 又是无比安静的三天。 三天后,萧聪还是照老样子,借他山之石来改己之玉,用萧凤哲的石刻法阵加上自己对这座“幻音阁”的理解,终于算是东拼西凑出了一座能用的法阵,这个建阵的过程,又足足花了他七天的时间。 七天后,焦头烂额蓬头垢面的萧聪来不及洗漱,便带着玉囚牛走进变异版的“幻音阁”里,将玉囚牛放在指定的位置,自己则在阵眼处盘膝而坐,取出“幻离司空”,把戒指套在手指上,由此再次进入到一种奇异的状态。 不过值此之境的他实在是太累了,在一丈见方的棋室里破解“幻音阁”的玄妙本就是一件极其耗费脑力的事情,他已经是殚精竭虑,哪儿还能熬得住这等消耗,所以不多时便昏倒在了“幻音阁”的阵眼中。 “幻音阁”外翘首观望的人儿一个个地全都慌了神,却又没一个敢贸然进入的,连伽音都忍不住摇首唏嘘, “唉,何必呢……” 这一声唏嘘落在身旁欧阳寻的耳朵里,让后者也是叹息不已, “前辈不明白,小聪这不是在较真,他只是陷在里面一时不能自拔罢了,这种极致的追求,一般人是绝对做不到的。” 伽音几声轻笑, “我怎么会不明白,只是依旧对此感觉有些……可惜,明明一件事能够更好地做完,却偏偏要陷在里面,对事情和自己做到一种合适的控制,张弛有度,又何尝不是一种挑战和修炼呢?” 醍醐灌顶发人深省,欧阳寻的眼神陡然变亮,连忙冲伽音躬身作了一揖, “谢前辈教诲。” 伽音不以为然地轻轻摆了摆手, “我也只是有感而发,随便说说而已,都是从这一段过来的,就算今,以你们几个的资质,终有一天也会自己明白的。” 约莫两个时辰后,萧聪自“幻音阁”中醒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隐约看上去像是叹了口气,而后起身,走出法阵。 不明所以的星流云就站在法阵边上,见萧聪走出,问道: “怎么,又出什么问题了吗?” 萧聪边走边摇摇头, “没有,只是想休息一下。” 星流云眼神更显茫然,只是说了声“哦。”想来在他的记忆里,这并不是萧聪一贯的行事风格。 欧阳寻转脸看向伽音,后者抿唇一笑, “看来,他懂了。” 众目睽睽之下,萧聪走到离法阵五丈远的地方,便盘膝坐下,沉思冥想,面无表情,静谧得如老僧入定,星流云凑到欧阳寻身边,小心翼翼问道: “嗳,你说,小聪这是怎么了?” 欧阳寻不以为然, “累了就休息嘛,这有什么可琢磨的!” “可是……” “行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把你们折腾得都神经了,是时候该放松一些了,路还这么长,再这么下去,不被敌人打死,估计都要被自己吓死,小聪这是身先垂范,带领我们回到本该有的节奏上来。 星流云呵呵一笑, “你们几个是惊弓之鸟,小爷我可不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小爷什么时候怕过!” 欧阳寻的眼睛轻飘飘地眄过来, “哦,是吗?” 星流云理直气壮,挺挺胸膛, “怎么不是!” 欧阳寻蔑然一笑, “怎么,不挂念你的小凤儿了。” 星流云黑下脸来,无言以对。 又是三个时辰过去,萧聪从冥想中醒来,站起身,一双眸子看上去比之前清亮了许多,跟几个人打了声招呼,再次走到“幻音阁”的阵眼中去。 夜幕降临,尹诺在外面升起篝火,鸿翔嘴再馋,那两只被灌输进了魂物的尸体他也没敢动,幸好欧阳寻的弥芥里还有点存货,不过拿出来的不多,虽然算得上是绝味,却不能大快朵颐,鸿翔也知道细水长流的道理,于是只能坐在那儿一点一点地揪着当零食吃。 为进一步贯彻萧聪磨刀不误砍柴工稳中求进的新方针,欧阳寻还特意从弥芥中拿出一套做工精致造型巧妙的茶具来,不管是不是名家,一眼就能看出,这套茶具比萧聪那一套不知要高上多少个档次! 鸿翔见之眼前一亮, “哟呵,欧阳寻,没想到你长得不是多雅兴,爱好竟然这么雅兴。” 欧阳寻摆弄茶具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来黑着一张大脸道: “你会不会说话,这两样之间有关系吗?” 鸿翔义正言辞道: “那是当然,哥哥说了,面由心生!” 星流云趁机打趣道: “鸿翔,你这话说得不对,每个人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所以对于什么美啊雅啊什么的,定义是不一样的。” 鸿翔食指抵在唇边,做出一副思索状, “那照这样说也不对啊,欧阳寻要是审美扭曲,又怎么会缠着幽女姐姐这种公认的大美人不放呢?” 星流云忙补了一刀, “嗨,说白了就是表里不一呗。” 欧阳寻:“……” 鸿翔微笑着看欧阳寻摆弄茶具,鬼使神差地转到半跪着的姿势并慢慢直起身子,将两手自然而然地放在大腿上。 尹诺亦是面含微笑,心领神会之下坐成跟鸿翔同样的姿势。 欧阳寻先用茶刀将茶叶从茶仓里取出放于茶擂中压断进而置于茶则中,然后用茶匙将茶类中的茶叶拨入顶着茶漏置于茶船的茶壶里,取下茶漏,将壶盖掀开放在一旁,把炊具里的沸水灌入,迅速倒出,接着又将沸水分三次点进壶内,盖上壶盖,最后在壶身上浇一遍,行云流水一丝不苟。 鸿翔笑道: “这起名头哥哥跟我说过,叫做凤凰三点头。” 欧阳寻抬头看了鸿翔一眼,咧嘴一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半分停顿,将茶壶里的茶汤倒入茶海中。 鸿翔又道: “这个叫做玉液回壶,意为平等。” 欧阳寻兀自一声轻笑, “小家伙,知道的还不少!” 说着,又用茶夹将闻香杯和品茗杯分组,端起茶海将茶汤倒入闻香杯里,茶斟七分满,双手捧起奉给鸿翔、幽女、星流云等人。 鸿翔赶紧双手接过,尹诺和幽女的动作虽然没有鸿翔这般郑重,却也不似星流云这般浮佻,星流云这家伙一向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此时更是单手举着闻香杯移到眼前借着火光打量,以一种官僚纨绔子弟标准的恶俗语气说道: “哟呵,欧阳寻,你这套玩意儿还真不是凡品啊。” 说完,将闻香杯中的茶水像喝酒般一饮而尽,吧唧吧唧嘴,似是有点意犹未尽而回味无穷。 欧阳寻摇着头幽幽一叹,小声嘟囔了句, “暴殄天物啊。” 尹诺不时看看鸿翔,基本上是比着葫芦画瓢双手持杯将杯中茶水慢慢倒进品茗杯里,然后将闻香杯移到鼻前嗅了嗅,最后将品茗杯中的茶水分三次慢慢饮尽,幽女动作倒也大方,看上去虽然没有那么装模作样,却有一种道韵从这一连串的动作中弥散而出,一看就是练过的。 伽音先是小小地啜了一口,有意无意地看了鸿翔一眼,也学着鸿翔的样子慢慢将茶汤溜进嘴里,只不过动作看上去比尹诺还刻板。 至于再弄和霍闹,看着鸿翔做完这一tao动作之后,才学着做了一遍,然后相视傻笑。 欧阳寻放下品茗杯,微微一笑道: “怎么样,感受到什么了吗?” 尹诺放下杯,点头道: “感觉心里平静了不少。” 鸿翔眉头微皱, “有点苦……” 幽女刚要开口,欧阳寻忙止道: “你就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是这方面的行家,等会儿还得引导他们找到该有的感觉,所以现在说,言之过早。” 环视一圈,见无人发言,欧阳寻对幽女作揖笑道: “那下面,就劳烦妹妹给我们这些俗人上一课吧。” 幽女忍俊不禁,上扬的嘴角陪着浅浅笑窝,恍若开了大片大片的莲荷, “怎么,你也要听吗?” “机会难得,那是自然。”欧阳寻面色越加恭敬起来。 幽女俏皮点头, “那好吧,跟着我做,我说一个动作,你们做一个动作,之中细节需要慢慢体会,等感受到真意才能做下一个动作哦,不能自己骗自己。” 鸿翔见一旁的星流云还是不以为意,好心提醒道: “你也跟着学学吧,真的很玄妙的。” 可能是觉得不好拂了自己姐姐的面子,也有可能是觉得闲着太过无聊,就这样,连星流云也跟着有模有样地做起来。 法阵外的气氛,终于宁静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秘文 萧聪在幻音阁里待到半夜,那时,众人还没有睡下,而变故,却突如其来。 子时初刻,幻音阁上方突然出现一幕金色光华,光芒炙盛,与天上的皎洁明月遥相辉映,正在无聊中闲着唠嗑的星流云等人被惊动,纷纷转首,满目错愕。 金黄色的光幕并非浑然一体,而是像一张无色无形的纸一般,上面写满了奇异的符号,并有琴瑟笙箫琵琶之声从幻音阁中传出,漫进耳朵,让人如痴如醉。 尹诺闭着眼睛轻舒了一口气,忍不住赞叹道: “此乃人间天籁是也。” 鸿翔慢慢吸气,好像是嗅到了不知名的气息,缓缓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状,陶醉道: “这是春天的感觉。” 星流云已经侧躺在地上,蜷曲着身子,双臂抱着肩膀,一脸心满意足的微笑,欧阳寻的头颅高高仰着,双臂大张,再农和霍闹肩并肩依偎在一起,只有幽女,美目轻阖,伸出一只玉手停在半空中,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 萧聪从幻音阁中走出,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两耳耸动做出一副聆听的模样,好像是刚刚发觉自幻音阁里传出来的乐声,不过他不像其他人那样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不时片刻便让再次打来的一个哈欠给盖过去了。 他晃晃脑袋,强打精神,走到幽女身边,轻拍了拍后者的肩膀,柔声道: “姐姐,乐声不是重点,那光幕上所写的秘文才是。” 被惊醒的幽女面色明显一怔,点点头道: “好,我知道了。” 由此,便开始仔细地盯着那光幕上的秘文看起来。 萧聪环视四周,见都成了痴货,意料之外的是,连修为高达离阳境的伽音都深陷其中,他觉着好奇,于是又往前走几步到伽音身旁,没敢动手动脚,只是笑道: “前辈修为如此高,难不成也会陷入这幻音之痷中不成?” 伽音睁开眼来,一双分外漂亮的秋水眸子映出金色,笑吟吟道: “谈不上陷进去,只是觉得这曲子确实好听,想要好好享受一番罢了,反正也没什么危险。” 萧聪莞尔一笑,直言不讳道: “那光幕上的秘文,前辈就没一点兴趣吗?” 此言着实有疑人之嫌,可伽音看上去却一点也不恼, “你不要把我当成某些人,与我无关的事情,我不感兴趣。” 萧聪打了个哈哈,拱手作揖一拜道: “前辈多虑了,晚辈只是提醒前辈一下,那光幕上的秘文关乎南宫家的秘密,毕竟见者有份,不想前辈错过了这么大的机缘,既然前辈不感兴趣,那前辈就继续听曲儿吧,晚辈不打扰了。” 伽音轻然一笑,接着便又闭上了眼睛。 萧聪又看了眼周围的一个个痴货,身子一仰,重重摔在地上,缓缓抬起右手,取出一枚紫色石子,移到眼前打量了几眼,最后随手往上一丢,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石子落地,声音淹在了如湖光荡漾的乐声里。 …… 两个时辰后,萧聪醒来,见除了幽女还在用心体会光幕上的秘文外,其他几人皆已经睡下,乐声依旧,他知道,星流云他们几个人是被这乐声给催眠了,至于伽音,就不清楚了。 可破晓即将到来,容不得他们再这样继续睡下去,于是萧聪以一种分外粗鲁的方式——挨个踢上一脚,将他们无情叫醒。 星流云醒地最是干脆利落,伸着懒腰呻吟道: “好久没能这么舒服地睡一觉了。” 鸿翔最是费劲,抱着身子在地上滚过来滚过去,最里面哼哼唧唧,跟长虫蜕皮一样。 早课过后,简单洗漱吃饭,继续忙正事。 萧聪问幽女秘文参悟得如何了,幽女皱眉回答说, “还需要点时间,之中有些地方还是不太明白。” 萧聪本想再问一句“够不够解决现在的问题。”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下去,幽女现在正处于参悟秘文的最佳状态,贸然打断可能就再也找不见这样的时候了,没必要为了所谓的公事而破坏掉她的美好愿景,所以便暂时迁就幽女继续参悟秘文,等她完全参悟透了,再来解决通过琴音控制落不愁的事。 在幽女的示意下,萧聪撤去“幻音阁”,然后找到昨晚随手丢出去的石子,递给伽音,笑道: “昨晚听前辈说喜欢那玉囚牛中发出来的乐声,晚辈将其保存在了这块宝石里,前辈留着,以后慢慢听吧。” 伽音接过宝石,握在手中闭上眼睛,少顷,整张脸笑成了一朵花, “难得你有心,那我就笑纳了。” 萧聪微微欠了欠身子,嘴角又上扬了几分。 鸿翔在一边可怜巴巴道: “哥哥,我也想要一块。” 萧聪摇摇头, “没了。” 伽音刚想将自己这块送给鸿翔,却被萧聪先知先觉,微笑道: “有也不给你,这玩意儿瘾太大,你精神力不够,若是天天拿着怕是要天天睡懒觉了,有些东西啊,只有你取得了足够的实力,才能够拥有,过早获得,只是徒增累赘罢了。” 鸿翔闻言悻然垂头,伽音也将就要伸出的手收了回来。 幽女对南宫家秘文的参悟让萧聪对邪恶生灵的研究陷入停滞,当然,时间宝贵,他也不会闲着,由于近几日对萧凤哲石刻法阵的耗费巨大让他觉得有点心慌,也充分认识到了石刻法阵的重要性,所以趁着这空挡儿,继续研究起这一领域来。 伽音看着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们要穿过古周平原,应该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吧。” 萧聪点点头, “确实算是重要。” “那怎么还愿意在这里浪费这么多时间呢?” “重要虽然重要,但不是多急,有些事情,欲速则不达,还是脚踏实地按部就班的好。” “你觉得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很有意义吗?” 萧聪抬起头来,粲然一笑道: “有没有意义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既然碰上了,就是缘分嘛,很多时候,我们都在忙着奔波,心里只有所谓最后的目的地而错过了很多沿途的风景,而现在,我想,这就是风景。” 伽音抿唇而笑,脸上终于有了些过来人的味道,虽然还说不上是沧桑,但却是难得的通透感, “突然感觉,你的觉悟,跟你的年纪好像有点不太相符,不过你这般年纪,对人生能有这样的见地,倒是挺难得的。” 萧聪莞尔一笑,谦虚道: “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也就看开了。” “那照你这么说,你肯定已经经历过很多事情喽?” “对我来说,可能还算多,但跟您比,小巫见大巫都不算。” 伽音分外认真地摇摇头, “我从记事开始,就一直在这古周平原的雨林中,从没有离开过,遇见的人和事也都大多与此处有关,我没见过别处的风景……除了他,和少数几个人之外。” 萧聪不知道这句话该怎么接,于是只能笑而不语。 伽音像个青春年少的小女孩一般咧嘴一笑,拍拍萧聪的肩膀道: “你肯定已经去过很多地方了吧,跟我说说。” “这个……” 看着萧聪欲言又止的模样,伽音略显不满, “你放心,我不是在跟你套话,只是觉得好不容易遇见你们这些人,不用端着架子,更不用装模作样,所以想得到更多一些,毕竟,这样的机会……” 顿了顿,她叹息道: “算得上是千载难逢吧。” 萧聪闻言见景,心有戚戚焉,但见识过假音的演技,又怕这里面有诈,可是一点东西都不吐,又怕驳了这位前辈的面子,于是笑笑道: “我不太擅长讲故事,就跟您讲讲最开始时我再日落山脉的经历吧,其他的你可以去问鸿翔和星流云,他们俩讲起故事来,比我绘声绘色的多。” 伽音双手支起下巴,恬静道: “你说吧,我听着呢。” 萧聪清清嗓子,开始娓娓道来, “日落山脉是我父亲为我历练安排的的第一站,我第一次去那里,是在四年前……” 第四百七十六章 女将军 时逝如流水,光阴莫知。 三日的光景匆匆而过,在这个毒阳高悬的晌午,幽女说差不多了。 萧聪看着面前美人一脸憔悴的摸样,知道其耗费了不少心血,虽然知道对方没可能将秘文完全悟透,却出于习惯性地问了句, “姐姐参悟到什么程度了?” 幽女抚了抚额头,抿嘴道: “除去几个仅有感觉却还不够通透的细节,算是全部悟透了吧。” 萧聪闻言不由得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道: “全部悟透,怕是有点难吧,这篇秘文对姐姐来说竟是这般容易么?” 幽女峨眉轻蹙, “怎么,有问题吗?” 萧聪自知失言,讪讪一笑后又认真道: “姐姐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这篇秘文能用幻音阁这种专门法阵来封印,则必然不是什么寻常物件,即使跟南宫家的上品绝学沾不上边,但对于非南宫家人来说,想要完全理解并不是那般容易,秘法之所以能够在家族承袭和子孙繁衍中流转,除了族人自觉地保密心性外,与这个家族千百年来不断的修习所进化出来的特殊体质也是密不可分的,所以姐姐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这篇秘文完全参悟,在我看来,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 幽女笑着点点头: “你说的确是有道理,可先贤说了,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我参悟了就是参悟了,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说假话。” 这边的谈话欧阳寻早已听到,于是这时候赶紧过来马屁道: “妹妹本就是钟灵毓秀之人,哪来你这么多道道儿的限制,这么个无聊的问题,有什么可深究的,行了行了,闲了这么多天,也该忙忙正事儿了?” 幽女侧眼看着欧阳寻,颇具风情地挑眉问道: “怎么,我刚刚从悟境中回来,连喘口气的空暇都不给吗,老驴拉磨还要歇歇脚呢,你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欧阳寻赧颜,一时无语凝噎。 萧聪“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往前几步拍拍欧阳寻的肩膀,摇首叹息,怜悯道: “唉,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吧。” 欧阳寻笑得得意, “小屁孩,你懂个屁啊,幽女妹妹第一次跟我调侃,这种感觉,啧啧啧,实在是太美妙了。” 萧聪见不得欧阳寻那一副面目可憎的花痴相,抬腿继续往前走去,不过回头想想,欧阳寻这话说的倒也对,他也感觉,幽女对欧阳寻的态度不像之前那么拘谨和见外了,这对欧阳寻来说,也算是一种巨大的进步吧。 自从那一夜从欧阳寻那里沾染了点茶道的皮毛后,之后的日子里,尹诺得空儿就会给自己冲一壶茶水,照着那夜幽女教的流程走上几圈,此时这家伙身前又摆上了一应茶具,刚刚从悟境回来的幽女正好过去讨杯茶喝顺便解解乏。 尹诺自然乐不可支,赶紧给“师傅”奉上一杯茶喝,好好感悟一下“师傅”身上的道韵。 几杯悟生茶漫过喉咙,幽女扬起脑袋,露出粉色脖颈,轻轻舒了口气,而后站起身,走到放着古琴的石台边上,盘腿坐下,两只纤纤玉手轻轻抚在弦上,沉默了好久,才忘情地弹奏起来。 淙淙琴声似纱缦般从手指与琴弦间飘出,又如有生命般延伸进囚着落不愁的困阵里,自幽女参悟秘文以来时时咆哮刚消停没一会儿的落不愁,现在又睁开了他那双黑的有点发亮的眸子,不过这一次比之前那几次要安静得多,此时的他只是抬起头来静静地听着,一脸人性化的认真表情,暂时还没什么动静。 萧聪一瞬不瞬地看着困阵中渐渐有了些不同的落不愁,未及,却闭上了眼睛。 约莫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萧聪缓缓睁开双眼,喃喃出声道: “看来,他这一次是真的屈服了……” 星流云不可置信地看了幽女一眼,又转回头来,问道: “我姐姐……她真的做到了?” 萧聪定定点了点头。 意料之中的惊喜,似乎还是带了点淡淡的怪异。 万事之初总要有一个磨合期,幽女沉溺其中,在这段磨合期中将旋律弹奏得越来越娴熟,这是当前的头等大事,所以大家就这样静静地等着。 等了约莫两个多时辰,琴声暂歇,幽女抬起头来,冲萧聪笑道: “小聪,把法阵和他身上的禁锢都撤去吧。” 萧聪毫不迟疑地回了一声“好”,刚要有所行动,却被星流云硬生生拉住,后者煞有介事道: “你真就这么相信她,万一要是不成功,我们这一次的损失岂不是大了!” 萧聪笑着撇开星流云的手,道: “放心吧,不会出差错的。” 就这样,在星流云胆战心惊与其他人炙热期待的目光之下,萧聪按部就班地撤去了法阵并解除了落不愁身上所有的禁锢。 琴声又起,落不愁飞上高天,又降落到地面上,毁去一片林木,最后却安静了下来,像一尊木雕般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观看在一旁的萧聪等人,目瞪口呆。 琴声再次停止,幽女站起身来走到尹诺对面拾杯喝了一口茶,而后自顾自解说道: “音乐本来就是一种比其他形式更有传染力的一种手段,它能将演奏者的想法以旋律灌输给倾听者,并使其沉溺和信服,南宫家在这一领域简直是做到了一种登峰造极的境界,并将这一领域系统规范化,在具有足够效力的同时,不同的旋律不会发生意思上的混淆,其中机制,就在那片秘文里,我参透了秘文,凭借那一段魂调,就能对这具尸体发出各种指令,它之所以听我的,并不是因为我能控制它,而是因为他刚刚诞生,还没有接触到其他类似于此的东西,所以就像个婴儿一样,意识里愿意将我告诉他的全部当成真的。” 萧聪听着,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咽了口唾沫问道: “照姐姐的意思,你现在还不能靠掌握的技艺控制其他邪恶生灵,我们想要组建一支亡灵大军,没法捡现成的,还是得自己造才行?” 幽女点点头, “虽然不能直接控制,但却能够通过交流来影响,不过这说起来只能算是教化,不如从小培养的靠谱。” 萧聪鼓着腮帮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莞尔一笑道: “知足常乐,足够了。” 顿了顿,转脸对幽女道: “那咱们亡灵大军的第一名成员就交到姐姐手下喽。” 幽女表情微嗔, “除了我,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的意思是,姐姐以后可要费心了。” 幽女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哪儿的话,做你萧聪手下的第一位女将军,这个名头我感觉还是很受用的,不过咱们可提前说好了,以后再有这样的新力量,可都是我的!” 萧聪忍俊不禁, “那是自然。” 星流云摸着下巴面色阴晴不定道: “女将军?我怎么感觉有点蓄意谋反的感觉!” 鸿翔趁机打趣道: “星流云,要是幽女姐姐日后造反,你是站在哥哥这边还是站在你姐姐那边?” “我……”星流云眼珠子转了两转,冷笑道:“这个问题你不能问我,你得问欧阳寻,建造一支能跟小聪抗衡的亡灵大军,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估计到时候我早就战死了,倒是他,肯定能活着,而且还是极大地隐患!” 欧阳寻闻言嗤之以鼻, “幼稚!” 幽女亦是冷笑连连, “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也不想想五大家族之间是什么关系。” 鸿翔出其不意剑走偏锋, “咦,这算什么,夫唱妇随吗?” 幽女闻言作势要打,而欧阳寻却在一旁嘿嘿傻笑起来。 萧聪淡淡道: “鸿翔,你这个假设根本就不成立,尹诺在我手上,没有他的朔魂刀,怎么建立亡灵大军?小家伙,怎么越长越憨憨了。” 尹诺火上浇油, “如果萧四少爷让幽女姑娘将神秘经文传输给亡灵大军,则必可保万无一失,哦,不对,这样的话还有一个人能造反,那就是鸿翔小哥儿了。” 鸿翔小脸黑下来,像看待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看着一旁的尹诺,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道不出。 落不愁的事情被了结之后,因为害怕以后再遇见揽月境的尸体没魂物可用,萧聪又让尹诺取出了法阵中那头魂体怪物身体里所有的魂物,才将那座阴阳倒置的法阵撤去,欧阳寻突发奇想,觉得可以将魂物再次移植到腥魍貂身体里,因为它的尸体上并没有什么伤口,萧聪觉得可行,便照着落不愁重生的过程如法炮制,果不其然,队伍里又多了一名揽月境的高手。 落不愁被完全控制,于是众人在古周平原中就有了新的代步工具,一头揽月境的邪恶生灵作为坐骑,还带着一头臭名昭着的腥魍貂,这阵仗也是足够吓人的,关键不在渡河境,而是在邪恶生灵这重身份上,而且还是一头龙形古兽,狐假虎威,古周平原上的这些原住民们饱受邪恶生灵的长期骚扰,自然是痛苦不堪,此时萧聪不主动招惹他们,他们就要烧高香了,当过然也不会吃饱了成的去屁颠屁颠给邪恶生灵们打小报告——“嗳,你们之中出现了一个叛变者,还给人家当了坐骑!” 不过萧聪知道,他们这群人跟邪恶生灵之间终有一战,而且还是一场恶战!只是,他还是希望,这场恶战发生在他们找到这里的神秘部落之后。 第四百七十七章 赢沛 有落不愁和腥魍貂保驾护航,接下来的路程顺利了许多,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一行人的前进轨迹从趋吉避凶变成了尽量搜索,虽然当时伽音说要横穿古周平原,但大家都知道,那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古周平原的中心地带比濒阳荒漠的中心地带还要危险,像什么癫鳄大圣、龙象老祖之流必然隐居其中,所以众人还是得饶半个圈子才能过去,只不过这个圈子比之前小了很多。 众人去不得古周平原的中心地带,那支神秘部落自然也去不得,而外面这一圈的范围又这么大,想找到他们是很难的,必须得下好一番功夫才行。 十几天的时间过去了,越往前走,萧聪的心就越感觉揪得慌,这意味着遇见邪恶生灵的几率越来越大,遇见神秘部落的几率越来越小,而邪恶生灵若真的能在这块地界上称王称霸,被他们提前遇到,那可就不堪设想了。 走着走着,众人又回到之前趋吉避凶的大方针上来,没办法,这一块的古兽们实力太强大了。 终于,又过了不几日,他们遇上了一个人,一个让他们感觉柳暗花明的人。 这人穿着奇葩,远远看上去却又觉得有几分优雅,头发被盘成一个造型别致的大髻,让人看上去就跟感觉头沉,上身穿窄袖小褂外tao紧身马甲,领子呈花形绽放,后肩上还缀着两根长可及地的彩带,下身穿前后开叉的长裙,里面套的紧身裤子若隐若现,倒是脚上穿的那双极是高调的高筒皮靴看上去分外明显,因为这双造型别致的高筒皮靴上面不但缀满花环,脚后跟还出奇的高,看上去是真好看,但走在这土质松软的雨林中是不是中用,那就不知道了。 嗨,个中滋味,自由体会,操那闲心干嘛! 萧聪也不掩饰,带着一应人兽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因为从这身打扮上看不出对方的性别男女年龄几何,所以只能以一声“阁下”称呼,于是便见萧聪离这打扮时髦的家伙身前三丈外伸手打招呼道: “想不到在这古周平原深处竟然还能遇见人族修士,阁下从何而来要去往何处啊,相逢即是缘分,顺路的话我们结伴而行可好?” 星流云见之轻笑,与旁边的幽女窃窃私语道: “这家伙什么时候学的这么自来熟了,比我还油腔滑调。” 幽女只是微笑,不言不语,星流云自觉无趣便转回脸来。 “你们……” 这名打扮时髦的人右手掐着拈花细指,动作扭捏,那张满是错愕刀削似的脸上,眉毛粗直且黑,大眼高鼻,下巴略有些尖,却很明显是个男子,他面色虽然错愕,却并不慌乱,只是稍稍定了定神儿,便说道: “你们怎么能走到这里来。” 方才目光全在萧聪身上,此时抬头往后望,才发现跟在一行人后边的落不愁和腥魍貂,由此脸上才显出几分惊惧,动作夸张,表情矫情,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能相安无事地跟他们混在一起。” 说着,手中幻化出一柄极细极细的长剑来。 萧聪哈哈笑着缓和紧张的气氛, “阁下不要误会,我们跟这两头畜生,也是不打不相识啊,跟他们之前可没有半点渊源哦,只不过是因为我们这里面有一位漂亮姐姐所修习的妙法正好与他们相克,所以沿途就收了两头来壮大力量,实在是巧合而已。” 打扮时髦的男人将细剑横在身前,面色凝重地摇摇头, “不对,我在这儿住了这么些年,这头龙我却从来没有见到过。” 萧聪闻言大喜,态度更加热情, “哎呀,原来阁下是本地人啊,幸会幸会,如此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不瞒阁下,我们这一行人来此处的目的呢,就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走出这古周平原,既然阁下是本地人,那对周围的情况自然是了如指掌了,不如您费心带我们走一段,条件您随便提,只要我能办得到,一定尽全力满足你。” 打扮时髦的男人脸上戒备不减,眯起狭长的眸子,问道: “我向你讨要控制这群死灵的法门,你也给我吗?” 萧聪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僵,继续笑道: “这个……怕是真的有点牵强,因为那毕竟是人家的传世妙法,我实在是做不了主啊,阁下一看就是通情达理之人,您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另换一个条件,或者说,您只是为了避免他们的骚扰,我可帮您争取一下,向这位朋友讨些可以干扰他们的法门教给您,您看怎样?” 打扮时髦的男人眼睛微微上眄,看似认真地想了一会,才回答道: “也可。” 但手上横在身前的细剑却没有下方半点。 萧聪转脸望向幽女,笑吟吟地问道: “姐姐可有什么能够够顺利干扰他们的法门?给阁下行个方便,也好让阁下给我们行个方便,礼尚往来嘛。” 幽女神色淡淡,照着商量好的剧本问道: “阁下可懂音律?” 打扮时髦的男人摇摇头, “不是很懂。” 肯定的回答配上否定的动作,看来对自己的水平真的是很不自信了。 幽女神色依旧淡淡,缓缓从袖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玉质的琵琶来,交给打扮时髦的男人道: “既然你对自己的音律如此不信服,那就把这件法器送给你罢,只要在遇见那些死灵之时往里面灌注进一些精神力,便自可对其进行干扰,不过这件法器存在一个使用的时限,即七天之内只能使用一次。” 玉琵琶是萧聪提前准备好的,因为考虑到神秘部落没有精通以声乐传递魂力的术法,所以便提前借助法阵将幽女弹奏的魂调转录进了这块与法器相当的宝玉里,以备不时之需。 打扮时髦的男人从幽女手中接过玉琵琶,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却暗中将一缕魂力注入其中。 紧接着,乐声响起的同时,身后传来两声嘶吼,幽女被吓得花容失色, “你在干什么!” 欧阳寻反应最快,赶紧从弥芥中取出古琴平放在幽女身前,幽女领意,盘膝坐下,青葱细指刚碰上琴弦,却被萧聪压住,幽女抬头看着一脸笃定的萧聪,满目错愕。 不时片刻,挣扎嘶吼的两头死灵疲软在地,喘息不止。 打扮时髦的男人既惊异又惊喜,停止向玉琵琶中输送魂力,道: “果然有两把刷子。” 萧聪将手从幽女的皓腕上挪开,站直身体笑道: “现在,阁下可愿意为我等带一段路了?” 打扮时髦的男人看了一眼手里的玉琵琶,又看一眼萧聪等人,神情略显轻慢, “你们是从玄真凡界那边过来的吧。” 萧聪点头, “正是。” “穿过古周平原要去干嘛?” “有事儿。”萧聪面色波澜不惊。 打扮时髦的男人轻轻点着头,了然道: “哦,有事儿……” 说着,短促地叹了口气, “看你们也不像邪徒,这样吧,先跟我回老祠一趟,等我禀明我家贤牧,再带领你们绕过死灵的聚集区到安全的地方去。” 萧聪微笑颔首,作揖一拜道: “有劳阁下了。” 打扮时髦的男人刚转过头去,忽地又转回头来,问道: “对了,你们怎么称呼?” “在下肖重,”萧聪自我介绍。 星流云:“在下贺章。” 幽女:“穆晴。” 欧阳寻:“在下杨锋。” 尹诺:“在下李沐。” 鸿翔:“我叫赵翔。” 再农:“在下周慎。” 霍闹:“在下霍宗。” 轮到伽音娘娘的时候,却听得打扮时髦的男人先一步说道: “你就你用自我介绍了,我知道你,白莲寨里至高无上的伽音大人。” 萧聪闻言心道: “大人,他竟然管她尊称做大人,看来,得亏有伽音陪着,这件事情才进行得这般顺利,不过,他们之前真的不认识吗?” 正想着,打扮时髦的男人又问道: “你说你姓萧,哪个萧?” 萧聪和煦笑道: “不肖子孙的肖。” 打扮时髦的男人哈哈大笑, “好,我记住了,不肖子孙的肖。” 完了又补上一句, “我叫赢沛。” 第四百七十八章 祈工塔 一行人跟着赢沛,走在越来越深越来越密的雨林中,路线不算远曲折,但明显绕了一个很大的弧度,应该是为了躲避什么东西。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踏过一片草叶掩映,眼前霎时间豁然开朗,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片阶梯式的古老建筑,约有百十丈高,主体由巨石砌成,其上嵌构古木,最下面有成圈搭建一片木制房舍,如果撇掉中间那座巨大的像四棱锥一样的建筑物不看,倒真成了一片外界的都市。 得见于此,众人不禁叹为观止。 萧聪首先开口问道: “你们真的是这古周平原深处的原住民吗?” 赢沛笑道: “为何不是?” 萧聪如实说: “我看除了最中间那座石塔,这里的建筑风格跟外界没什么两样嘛。” 赢沛的笑声更放肆了一些, “话说的不错,但我们古周平原原住民的身份也是真的,其实我们之前住的确实不是这样的房子,不过不知多少年前来了一个外界的高人,觉得我们的房子住得太不舒服,就把外面的建筑技艺教给了我们,祖先们一体验,咦,还真是比我们之前住得房子舒服很多,于是就把之前的都换掉了,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中间那一座呢?”萧聪像石塔扬了扬下巴。 赢沛面色认真道: “中间的这一座叫做‘祈工塔’,并不是出自于我族之手,听长辈们说,自打先祖来到这里之时,这座塔就已经矗立在这儿了,先祖觉得这座塔吉祥,于是便在这附近安了家。” “祈工塔?为什么叫做祈工塔,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萧聪疑问道。 赢沛嘴角微微上扬,却显得得意之色更甚, “祈工塔这个名字是后来我们给它起的,因为先祖们信奉它,所以经常对它祈愿,可后来却发现,本来残破不堪的它竟然慢慢自我修茸了,我们认为这是因为我们的祈愿起的作用,所以便叫它祈工塔了,除此之外,我们还发现在它身边生活,修为的增进速度一代比一代快,天赋禀异者的降生也是一代比一代多,我们将此归咎于它对我们的赐福,所以越来越信奉它。” “那照你这么讲,这座祈工塔看来是有生命了。” “可以这么说吧。” “那你们有人进去过吗?” 赢沛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还真没有,就是想进也进不去,再说,也没那个心思。” 萧聪也笑了,点头道: “知足常乐不逾矩,也算得上是人间一大智慧了,能坚持到现在,更是难得。” 赢沛笑着将手伸出, “那我们过去吧,请。” 萧聪含笑点头,就这样,一行人跟着赢沛走进了这座看上去还算繁华的都市。 走在蜿蜒向上用木板铺就的小路上,赢沛进一步介绍道: “最下面的是平民居住的地区,越往上,居住者的身份越高,因为祈工塔有四面,所以我们就分为四个区域,每一面对应一个区域,比如我,就来自于东区,也就是咱们现在正走着的这一块儿。” “看那儿,最靠近祈工塔的建筑,被称为牧府,是贤牧居住的地方,贤牧是区域中身份最高的存在,也是每逢重大节日对祈工塔的主要祭拜者,不是我们选出来的,也不是自己爬山去的,而是生来便与祈工塔最亲近的人,从小到大跟一般人的生活环境有点不一样,性格也就有点孤僻,所以还请你们等会见了贤牧大人的时候,态度尽量拘谨一点,好办事儿。” 萧聪听着,连连点头,恍然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 “你们不是癫鳄大圣或者是龙象老祖的信奉者吗?” 赢沛愣了愣神,诧异地看着萧聪,忽而笑道: “你怎么会有这么怪诞的问题,我们既然已经是祈工塔的信奉者,又怎么会再去信奉癫鳄大圣或者是龙象老祖?再说,他们俩这些年已经隐修,不怎么出来了,就算要信奉他们,想找到都难。” 萧聪歉意一笑,心里暗地思索着要不要跟眼前这个打扮时髦感觉人畜无害的男人抖点干货,想了想,觉得多说两句好像也无妨,于是便随意开口道: “最开始我们是跟着古周七部的统领和长老进来的,走到一个叫野驼甸的地方,闹了点矛盾,听他们其中一个人说,古周平原深处有一个信奉癫鳄大圣的部落,我还以为是你们哩。” 哪料得赢沛闻听此言,面色大变,停下脚步说道: “哼哼,你说的这个古周七部我倒是闻所未闻,但你说的野驼甸这个地方,我还是听说过几次的,不过能够跟野驼甸扯上关系的,估计也就是那伙儿人了,他们最后怎么样了?死了?” 萧聪点点头, “死了。” “怎么死的?” “自愿献祭给了他们的图腾,一个绿色的怪物,听他们自己说,那玩意儿叫做圣蛊。” “最后呢?” “那只蛊逃跑了,应该是缺了点什么东西,融合地不完全。” 赢沛漠然点头, “等会儿见了我家贤牧,还得麻烦你将这些事情如实地说给他听,走吧。” 说着,继续往前走去。 萧聪赶紧加紧一步赶上,问道: “古周平原中有没有信奉癫鳄大圣的部落这件事,你还没告诉我呢!” 赢沛头也不转,冷笑道: “有是有,不过已经伴随着癫鳄大圣的隐修而消失了,与其说他们是一群癫鳄大圣的信奉者,不如说他们是癫鳄大圣的韭菜,韭菜嘛,长着本来就是用来一茬一茬割的,癫鳄大圣决定隐修,以后用不着他们,自然就最后一茬一割割到底了。” “那你们离古周平原中心地带这么近,他们两个就从来没骚扰过你们?都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你们在它眼皮子底下活动,它应该不会视若无睹吧。” 赢沛摇摇头, “据我所知,这样的事情还真没发生过,至于里面的原因,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因为祈工塔的存在吧。” 萧聪沉默了片刻,又问道: “那古周七部的事儿,你有了解吗?听他们自己说,当年他们在这一片挺不可一世的。” 赢沛又是几声冷笑, “当年?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还有脸拿出来显摆,也不嫌臊得慌,那时候有他们的狗屁先知撑腰,他们在这一片的确是可以横着走,不过据我所知,那时候也是因为有这位先知的约束,他们行事挺低调的,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那名倒霉的先知就被几名实力强大的古仙联手灭杀了,这些人在这片活不下去,一退再退,最后还是躲在了白莲寨的庇护之下,才算是有了一处容身之所。” 紧接着突然又问道: “对了,这么多年他们都没回来一趟,这一次怎么突然回来了?还带着伽音大人。” 不等伽音开口,萧聪自圆其说道: “我们几个外来人跟他们算是不打不相识,交谈中得知我们要往古周平原深处走,于是便自告奋勇要送我们一程,伽音大人对他们不放心,觉得他们心里有什么阴谋,便跟着一起来,果不其然,到了野驼甸,他们便要将我们献祭给那圣蛊,也亏得我们命大,不然还真就栽在那野驼甸了。” 赢沛向伽音投来询问的眼神,伽音淡淡道: “你不用问我,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当时那圣蛊太厉害,连我也被蛊惑,致使昏迷不醒,等再睁开眼已经尘埃落定,圣蛊不见踪影,他却还稳稳当当地站在那儿,所以,他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真相”两个字,貌似被咬得稍稍重了些。 萧聪闻言不禁心中腹诽, “这老娘们,明显是要做置身事外的观局人啊,好像还另有所指,真不知道她安的是什么心思!” “他们是如何顺利与圣蛊融合在一起的?”赢沛边走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萧聪不会傻到自投罗网地将独孤家把愿音宝盒借给古周七部的事情说出来,只是回答说: “鬼知道他们是用了什么样的秘法,咱也看不出这里面的道道儿,所以真的是无可奉告了。” 有时候事情说得越是扑朔迷离越是让人浮想联翩和信服,萧聪坚信眼前这打扮时髦的男子也不知道此事相关秘辛和细节,问一个这样的问题,不过是在套他的话罢了。 果然,第一次没能从萧聪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赢沛又问道: “那你是如何不受圣蛊蛊惑并将其成功击退的?” 萧聪咧嘴市侩地笑了几声, “独家秘法,不宜多说,还望阁下见谅。” 赢沛翻了个不是特别明显的白眼,意味深长道: “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否则也不会将他们这些人收入麾下,还能够收服两头死灵,不想说就不说了吧,你说这是你的独门密法,这话我也信了,不过等会儿见了我家贤牧,你最好还是老实一点,不该提的就别提,要是把我拖累了,那可就不能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萧聪自然连连称是,没办法,既然有求于人,那便得拿出求人该有的态度来嘛。 第四百七十九章 伽音的因果 街道上开始出现人的身影,穿着虽然跟赢沛不太一样,但却是如出一脉的风格,他们里面统一穿着窄袖小褂,外面不管是穿着马甲、坎肩、还是各式长袍皮衣,总免不了后背上那两条长可及地的彩带,脚上一律穿高通长靴,只是在样式上还是有些显而易见的出入,至于发型,那就有点丰富多彩了,长发短发直发卷发,颜色更是赤橙黄绿青蓝黑白一应俱全,将这些元素相互搭配在一些,就足以凑出上千种样子。 因为这些奇装异服扮相时髦的人们,整座小都市被蒙上了一层鲜活而饱满的色彩,他们见到赢沛领着的萧聪一行人,并没有多少另眼相看,只是在眼神触及到走在最后的落不愁和腥魍貂的时候,才会显现出几分诧异来,但这诧异也总是一闪而逝,对着赢沛轻轻点头打了招呼后就继续往原来的方向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靴子踏在坚实的木板上,哒哒作响,一直延续到萧聪一行人来到紧靠在祈工塔脚下的贤牧府,赢沛率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其他人嘱咐道: “再说一次,见到贤牧大人之后,一定要谨言慎行,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后果自负。” 说完也不等萧聪等人回话,便抬腿迈上台阶。 萧聪抬头看了眼身前这座名义上称之为“府”,实际上建的像座灯塔一样的建筑,跟了上去。 台阶上铺着用不知名草丝儿编成的地毯,一直往里蔓延开去,这张地毯自然是比白莲寨伽音娘娘所居正殿里铺的那张高了许多档次,撇开用的材料不说,单看这做工,就显得极是用心,上面有花鸟虫鱼古木飞瀑,那般栩栩如生,是由人一针一针地绣出来的。 人走在上面,没了之前踏在木板上的哒哒声,这种感觉也不似踩在伽音娘娘所居正殿里铺的那张地毯——没那么软,甚至不仔细查验的话,都没什么感觉。 楼梯盘旋向上,直达最上面那一间,朱红色的门大敞着,自始至终不见一个侍者。 赢沛嘱咐萧聪等人在楼梯口等一会儿,自己往前走去。 踏过朱红色的房门,赢沛停下脚步,左手背在后边,右手斜搭在胸前,冲前面弯腰行了一个奇怪的“礼”,恭恭敬敬地说道: “尊敬的贤牧大人,您忠实的使徒赢沛为您带来一行远道而来的客人,在等着您的传见。” 片刻,一道浑厚的声音想起, “让他们进来吧。” 这句话,等在楼梯口的萧聪听得清楚,于是一个个鱼贯而入,在这间装饰华美的房间里按地位次序排开,站在最前面的自然是萧聪,其身后站着伽音和尹诺,再往后是星流云欧阳寻他们几个,落不愁和腥魍貂被幽女留在外面没进来。 抬头看,见到身前两丈处,一块凸起来四尺高,碾台大小的圆柱上,置有一张造型古怪的椅子,这椅子看样子跟罗圈椅类似,却没有腿儿,椅子上盘膝坐着一位白色苍苍的老人,头上戴有一只看似用枯树丫编成的冠,与身上穿的猩红袍子看上去极是不搭,袍子很大,足以将他整个身子遮在里面,连腿都看不见,只有两只手伸到外面,握着一根拄到地面的枯木权杖。 屋里的布置也是十分别致,最显眼的是放在东南角一座足有两人高的丹炉,两只炉耳看上去显得特别大,上面刻着神秘的图画,因为年代久远,斑驳的太过厉害,也看不出上面本来刻的是什么,但从这只丹炉上萧聪得知,这位贤牧大人八成也是个修真者,当然,丹炉的用途比较多,这个想法也不一定靠得住。 西南角放置的是一面足有两人之高的镜子,明晃晃的像是由某种名贵水晶打磨而成,被嵌在一木质的镜框里,造型说不上独特,但多少还是带了点苍桑古意,镜框上不仅有云纹雕饰,还有神秘篆刻,被一只乌龟驼着,这乌龟的颜色跟那用来制造镜框的木材是一个色儿,开始萧聪还以为是出自于同一材质的木雕,仔细一感应才发现,竟然是一头活物! 贤牧背后是一面巨大的幕景,其上有山川河流珍禽异兽,气势恢弘,栩栩如生——虽然在萧聪眼里,实在是不能从这幅画上看出什么来,除了脚下的地毯,其余部分皆是由白色的晶瓦贴就。 未几,萧聪收回目光,冲盘膝坐在高台上的迟暮老人微微一拜道: “晚辈肖重,拜见贤牧大人。” 身后其余人跟着最前面的萧聪象征性地躬身作揖一拜。 苍老声音又起,却不见高台上的老人动弹,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 “白莲教的伽音女娃,你这是要跟老朽唱哪一出儿啊。” 萧聪一愣,没想到伽音连这位贤牧大人都认得,可之前这老姑娘明明说自己对这里一无所知的啊! 只见伽音作揖再拜,不卑不亢道: “前辈对晚辈的启蒙之恩,晚辈至今未忘,儿时一别,一晃眼已经千年,今日借着送朋友横穿古周平原的机会,特来拜见。” 贤牧兀自笑了几声, “遇见我是你的因果,我也是因为惜才,不忍看你天赋埋没,顺手提你一把,不过是心中欢喜而已,所以你不必这般念念不忘。” 伽音嫣然一笑, “正如前辈所言,这一切均是因果使然,晚辈这次,便是还果来了。” 贤牧貌似来了兴致,银色的长眉微微一抖,问道: “哦,此话怎讲?” 伽音恭敬道: “晚辈这几位朋友,略懂克制死灵之法,想来,应该会对贵族落受死灵干扰有所帮助。” 萧聪闻及于此,这才明白,怪不得这老姑娘愿意冒着丢命的风险陪他们到这古周平原深处走一遭,原来是要借花献佛还她的因果,关键是还顺利地如愿了,这算计也实在是太深了吧! “可是,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她跟我提议来这里寻求帮助是在我收服落不愁之前,那她那时候是怀的什么心思,她还说以我伏魔者的身份可保事情万无一失,这样说来……嘶——” 萧聪心里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对不思则已细思极恐这句话又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这老姑娘该不是想用我来还她的因果吧!” 第四百八十章 贤牧赢目宣 正想着,忽而听见伽音说道: “你之前不是想把那控制死灵的法门当作与他们交易的筹码吗,现在是时候了。” 萧聪回过神来,咧嘴一笑,转而与幽女商量道: “那魂调在他们家整部绝学中,算得上是什么层次?” 幽女不明所以,老实答道: “快到顶了,倘若能进一步领会其中的深意,总有一天能登临绝巅。” 萧聪右手抚上鼻梁,皱眉纠结起来, “啧啧,唉,这个,恐怕是不行啊,那是人家的绝学,我贸然抖露出去,会遭天打雷劈的!” “那就像之前那样再做几件法器。”伽音不以为意道,却被萧聪狠狠地瞪了一眼——开什么玩笑,用之前的方法将魂调录进堪比法器的宝玉里,那他萧家人的身份不就暴露了!而且被这老姑娘一折腾,原来的计划好象已经有点要失控的意思——他的本意是送出自己制作的用来干扰死灵的宝玉,可没想过要把魂调教给他们,再说,就算他有那个心,也没那个本事啊。 贤牧闻听词语,幽幽一叹,睁开眼来,无奈笑道: “你这女娃,真是好不谙风情,我本愿与尊上心照不宣,你却非要将这层窗户纸捅破,唉,拿你们这些年轻人没办法啊。” 说着,拄着枯木权杖从突起的石台上缓缓飘下,双脚终于沾地,而后行云流水般冲萧聪躬身作揖一拜道: “老朽赢目宣,拜见尊上。” 萧聪见此情景,一时间没回过是什么味儿来,没办法,画面风格之变换令他目不暇接,脑筋当然也就跟不上溜了,他不由得心里暗道: “老家伙这是什么意思,尊上?心照不宣?莫不是他早就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可是没理由啊,有龙玉在身,他怎么可能察觉到我真实的气息?不过看这架势,他确实是已经知道我是一个萧家人,而且知道顺着这个话把往下说,肯定要牵扯出我的真实身份来,所以干脆就不演了!” “看这样子,对我应该没有什么恶意。” 放下心来,清清嗓子,道: “前辈还是快起来吧,您行这般大礼,晚辈实在是消受不起啊。” 贤牧赢目宣也不矫情,含笑站直身体。 “前辈是从何时以何种方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 赢目宣先是冲赢沛打了个手势,意思是给萧聪等人看坐,然后才不急不缓地指着放置在西南角的古镜回答道: “尊上看,这件宝物,名唤‘鼋祚镜’,本就是当年为了监视野驼甸所设,后来经过无数先贤的竭心祭炼,监视范围已经能够覆盖这一片方圆九千里的地域,您在野驼甸的一举一动,我看得一清二楚,这世上还能如此熟谙布阵之法的年轻人,除了仅剩的萧家人萧聪,也没别人了。” “那……” 萧聪面色吃惊,本想说圣蛊的是事情他是不是也知道,转而一想,肯定是知道的,但对于隐藏身份的事情都能尽力与他作到心照不宣,对这样他想要遮掩的隐晦事自然也是三缄其口了,就算老家伙知道也无所谓,关键是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一错再错的傻事儿他才不干咧,于是赶紧改口道: “那我制造死灵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说着,与其他人相继坐在赢沛搬来的椅子上。 赢目宣含笑颔首, “自然也看到了,不过,依旧不明白这里面的玄机,毕竟那篇密文,没有底子是万万看不透的。” 对于这个答复,萧聪倒是挺意外的,他在急中生智之前,并没有想到这一层, “你……知道那篇密文的出处?” “若老夫看的不错,那篇密文应该是南宫世家中比较高级的乐理之学,可惜却未牵涉基础,高屋建瓴始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未经入门的人,是看不透的。” 萧聪疑惑, “比较高级?可我朋友刚才说,倘若能进一步领会其中的深意,总有一天能登临绝巅呐。” 赢目宣抚须大笑, “小女娃不懂事,这话说的未免太过夸大其词了些,南宫家的乐理绝学,可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用可怕二字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所以尊上不能因为这仅仅一篇密文就一叶障目啊。” 萧聪想了想,道: “想必您也知道这群死灵的由来,这干系甚大,如果说南宫家在不使出浑身解数的条件下就顺利参与并帮助独孤家和轩辕家完成了研究,那这件事……就实在是有些太匪夷所思了,甚至说,是不可能的!” 赢目宣笑着摆摆手道: “尊上想多了,我对这件事虽然仅是有些耳闻,但在我看来,南宫家并没有直接参与到孤独家和轩辕家进行的研究里,他们只是参与了这个研究的一个阶段,用他们擅长的方式催眠这些强者,从而使他们进入到一个轩辕家和独孤家需要的状态里,仅此而已。” “如果南宫家没有直接参与这个研究,那为什么这些重生后的死灵会受到用南宫家乐理绝学奏出旋律的干扰甚至是控制呢?” “因果,”赢目宣定定道:“南宫家以自家绝学帮助轩辕家完成这个实验,便是在这些强者灵魂缺失的地方种下了因,经过岁月的沉淀和天地密力的作用,形成了今天的果。” 萧聪闻言,轻轻点头,刚刚舒展的眉头紧接着又蹙了起来, “不对,轩辕家的炼药术这么厉害,在真学领域可谓是登峰造极,与独孤家联手研究轮回这种事,自然是少让人知道为好,就算他们避过这一节,无故残害这么多揽月境以上强者的事情也是天理不容的,哪有请南宫家帮忙的道理!” 赢目宣严肃道: “尊上所言非也,正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可能在尊上看来,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轩辕家的炼药术总比南宫家的乐理绝学更胜一筹,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或许在这一方面,南宫家的乐理绝学的确是能起到比轩辕家炼药术更好的效果。” 萧聪既觉得赢目宣说的对,又觉得这里面有些成分不太对,可当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既然已经暴露了身份而对方没有恶意,那便可以照原计划来行事了,之前用法阵制作的几块宝玉,也是用来干扰死灵之用,他便将之全部送给了赢目宣,虽然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萧聪此举实在多余,但宝玉已成,留在他身上也没什么用,送人玫瑰手留余香,就算在赢目宣身上得不到什么莫大的好处,能给这位慈眉善目的贤牧大人留个好印象也是不错的一件事。 萧聪送出宝玉,赢目宣也不多做推辞,示意身边的赢沛尽数收下,说: “多谢尊上的美意了,有了尊上的赐予,以后孩子们去外面巡视历练,也就不用像现在这般提心吊胆了。” 萧聪抓住话里的重点,问道: “怎么,你们只有在出去的时候才会受到死灵的影响吗?” 赢目宣浑浊的老眼里溢出骄傲,点头笑道: “或许是有祈工塔屹立在此的缘故吧,那些死灵从来没到这片儿来过。” “那您跟这些死灵正面接触过吗?” “最开始他们刚在古周平原上出现时,倒是去看过一次,觉得也没什么厉害之处,修为最高的在离阳境后期,最低的在揽月境初期,实力分布还算平均。” “一共有多少?” “约莫百十来头吧,近些日子可能也有所增长,至于几何,尚且不知。” “听您这么说,总体实力也不算很强啊,为什么不与其他巨擘联合起来将他们斩草除根?” 赢目宣莞尔几声苦笑, “这件事情哪有尊上说的这般容易,且不说拥有再生能力的死灵们如何难缠,古周平原上的几个巨擘人心不齐,难成一力,这件事情谈何容易。” “那他们之中有诞生极高灵智的吗?” 赢目宣郑重地点点头, “为首的几头,灵智颇高,这也是我们为什么一直不敢动他们的一大原因,这般存在,之中牵涉的因果实在是太大了。” 看萧聪陷入沉思,赢目宣问道: “尊上在想什么?” 萧聪砸砸嘴, “我在想,有没有必要去会会他们。” 身后星流云等人闻言,面面相觑,只有尹诺面含微笑,之中满是赞赏,好像在说——“这才是我所认识的萧四少爷。” 赢目宣再次苦笑, “我看这一次尊上还是不要去了,那些死灵实力太高,而且之中不乏侦察能手,凭我们这些人,定是有去无回啊,俗话说,好饭不怕晚,尊上就算要一探究竟,也得等修为再高一些能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萧聪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理儿,又问道: “关于那癫鳄大圣和龙象老祖,您知道多少?” 赢目宣幽幽一叹, “这两位早就已经不问世事了,还有那几位传说级的存在,” 正说着,又莞尔笑了几声, “说是不问世事,其实也不尽然,像死灵这样的存在,他们一定是在意的,之所以不管,大抵是还不足以对他们造成威胁,否则,早就出手将其剿灭了。” “为什么?就算古周平原出了事,以他们的实力,明哲保身不成问题吧。” “尊上这话可就说错了,古周平原是他们的证道之地,就这么轻易被别人毁了,这传出去实在是不像话啊,再说,他们之所以将证道之地选在古周平原,为的无非也是这里的机缘,就算为了他们自己,这件事也不是能置之不理的。” 萧聪了然道: “哦,这也是你们这些人还敢继续居住在这里的原因。” 赢目宣呵呵几声笑, “正是。” “那除了你们,这里还有没有其他的人族部落?” “没有了,再往里便属于古周平原的核心区域,其中凶险,自不必多说,要不是背靠着祈工塔,我们这些人肯定也不能在这里活这么久。” “那我们若是想过去,有几分把握。” 赢目宣抚须大笑, “这一点尊上不用担心,我既然答应你,就一定会送你们过去,核心区域内不敢多说,但核心区域外这一圈还是要给我们几分薄面的。” 萧聪作揖一拜, “那就有劳您给安排一下了。” 赢目宣摆手道: “能帮尊上的忙,是我们的荣幸啊,今日天色已晚,尊上不如在此留宿一宿,明天我派几个族中高手送您过去。” “如此甚好,”萧聪点点头,听得出赢目宣有结束这场对话的意思,于是起身道:“那今天就到这儿,明天再来拜会。” 赢目宣跟着起身, “尊上慢走,我不能轻易离开这贤牧府,也就不能送您出去,还望尊上海涵。” 萧聪爽然轻笑, “您就安心坐着吧,叫我一声尊上已经让我受宠若惊了,先走了。” 说完,便带着一应人等出门下了楼。 第四百六十章 欧阳寻的分析 当夜,萧聪一行被赢沛安置在靠近贤牧府的一座屋舍中。 酉时初刻,赢沛亲自带人抬着几只硕大的食盒送来晚饭,将之摆放在蒲毡围成一圈中间的空地上,歉意道: “尊上来的突然,实在是来不及准备,因为我族一向都是坐在地上吃饭,所以今夜恐怕就得委屈各位入乡随俗一回了。” 萧聪大大咧咧摆手笑道: “哪里话,我们之前在野外,不也是这样吃饭的,没这么多讲究。” 赢沛也笑了起来, “有尊上这句话,我也就好回去交差了。” 说着,作揖拜道: “尊上吃好喝好,在下先告辞了。” 话毕就要转身。 萧聪连忙唤道: “嗳,等一下。” 赢沛转过身来,眉毛轻轻一挑, “尊上还有其他吩咐吗?” 萧聪摸摸鼻子, “不算吩咐,只是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赢沛面色平静, “尊上请说。” 萧聪放下手来, “我想问一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之所以不说破,只是因为你的贤牧大人提前对你嘱咐好了?” 赢沛抿唇而笑, “回尊上的话,我之所以去那边,本就是我家贤牧大人怕您找不到这里,派我去接应您的,至于您的真实身份,贤牧大人当时对我下命令的时候的确是没有明说,他只是说让我到那个地方等一群人而已。” 萧聪想了想,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得赢沛继续道: “不过,我确实是提前知道了你是一个萧家人。” “什么时候?” “在你跟我说你姓氏的时候,呵呵,萧聪,肖重,但凡有点脑子的家伙,听见这两个名字再加上这么多高手,总免不了往更深处想一层,您说呢?” 萧聪小嘴紧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没错,这一次,的确是我大意了。” 赢沛爽然几声轻笑, “那尊上若是没什么其他的事,在下就告辞了。” 萧聪从方才的状态中回醒,热情挽留道: “相识一场都是朋友,还走什么走啊,留下来对付几口不就得了。” 赢沛嘴角勾出礼貌, “尊上的美意,在下心领了,不过这实在是不合族里的规矩,您是贵客,以我的身份,是不能与您坐在一起吃饭的。” 萧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于尴尬中扯出一句, “那……你路上慢点。” 赢沛“扑哧”笑出了声,也没作答,便转身离开了。 想来是看出了萧聪这一伙子人食量应该不小,所以抬来的三只棺材似的食盒里,佳肴满满当当,肉食有乳猪、烤羊、酱牛等等,素食有成人手臂长短的生萝卜、簸箕大小的烤薯、还有大盘装的凉拌精致什锦菜,荤素搭配倒也合理。 好久没有吃过一顿正常饭的一行人现在也没有什么穷讲究,星流云他们几个照例跟萧聪要了几坛好酒,用大碗乘着,不再有什么推杯换盏,就只是这样各顾各大口喝着,大口吃着,谁也不说话,屋子里全是像猪一样呱唧吃食的声音。 一通风卷残云之后,某些人拍着肚皮长舒了一口气,某些人抹抹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还有人用鱼刺代替牙签在那儿剔牙,更有甚者不顾健康与否直接往后仰躺在了那里,可谓是丑态百出,拙态毕露,这景象搁往常一定会有人出言讽刺,可今晚奇了怪了,连一个吱声的都没有。 戌时三刻,之前陪赢沛来送餐的那几个侍者回到这儿将一应锅碗瓢盆残羹冷炙收拾走,还了众人一方干净整洁的暂居环境,星流云还在用鱼刺剔着牙,含糊不清道: “有个事儿一直想问你,你说,咱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古周平原,真的不去核心区域见识一下那些传说级的存在么?” 萧聪没听清,问道: “你说啥?” 星流云放下手,舌头用力刮了刮上腭右边的臼齿,扭头冲痰盂子里吐了口唾沫,才眉飞色舞地回道: “我说,咱们来一趟古周平原,是不是该像在濒阳荒漠时那样,到最深处去走一圈,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在座的所有人,除了伽音之外,都能听得出星流云话里的意思——他认为古周平原深处也有像神殿那样与《玄真秘言》有关的遗迹,而那种地方,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无疑是有利的,之中藏匿的机缘,一定小不了! 对于星流云的提示,冥乌族兄弟尹诺他们三个,三缄其口不动声色,而像欧阳寻鸿翔他们俩,眼珠子转了两圈,同样是做出一副不知道的样子,只有幽女欲言又止,但好歹脑子仅仅是比其他人慢了稍稍半拍儿,及时将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变成一口唾沫咽了下去。 对于这些人的异样,伽音自然是看的清楚,只是濒阳荒漠距此相隔千万里,而她又没有出去过,自然也就猜不到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样的事情,所以也是默不作声,就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萧聪低下头来,未及,抬头认真道: “这一次我看还是算了,赢目宣先辈说古周平原深处凶险异常,我觉得所言非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实力足够了,再来见识也不晚。” 星流云也算识趣,笑了笑没再说话。 欧阳寻忽而幽幽一叹,感伤道: “来这里已经这么久,也不知道那世上的戏到底唱到哪一出儿了。” 星流云貌似受到了欧阳寻的感染,也是怅然发出一声叹息, “唉,爱唱到哪一出就唱到哪一出,反正现在星家已灭,老子也已经无所谓了,打吧,打他个天崩地裂水倒流,这年头,能自保就已经不错了,谁他么还能顾得了谁啊。” 欧阳寻鼻子里一笑, “呵,星流云,这可不像是从你狗头少帅的嘴里说出来的话啊。” 星流云扭头给了欧阳寻一个白眼,冷笑道: “怎么,你欧阳寻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心里真的还记挂着天下苍生不成?” 欧阳寻伸了个懒腰,将两只胳膊搭在脑后,显出一副闲散之态来, “你说的对,我们现在都是泥菩萨,但这并不代表外面的事儿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啊,年轻人嘛,目光一定要放的长远一些,知己知彼方则百战不殆,毕竟,我们终究还是要回到外面的世界去的。” 星流云无力地摇了摇头, “出去?还是回到玄真皇家的阵营为他们卖命?” 欧阳寻语气平静, “不,我们以后只为我们自己卖命。” 星流云的头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愈小, “可我们的敌人究竟是谁呢,这辈子究竟是要为什么而活?我都有点迷惘了……” 幽女咬咬嘴唇,看向自己弟弟的眼神里是越来越沉重的担忧。 欧阳寻仰头哈哈大笑, “哪有什么敌人,我们活着,不是为了保护我们珍惜的人和事么,人生本来其实很简单,只是被你想的太复杂了。” 星流云摇摇头, “这个答案不够明确。” 欧阳寻:“要怎么说才算是明确。” 星流云一时语噎,支吾半晌才回答道: “我相信今后你我都会成为比我们的父辈更加强大的人,可他们心里装的不仅仅是家人和朋友,难道说,他们是错的吗?如果抱着这样的信念一直活下去,我们又是什么!” 欧阳寻无奈笑着,慢慢放下手来,又轻挠了挠额头,稍加斟酌,道: “星流云,我承认你是一个打心眼里的品德高尚的人,你的格局一向很大,眼光也足够长远,但是你忽略了一点,思维的深度也是一个人顺利成长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三样加起来,才是你的世界。” 顿了顿,接着道: “可能我说的你不太明白,这么跟你说吧,饭一口口吃,路一步步走,你可曾想过,你现在的格局其实根本就是与你其他方面所不匹配的东西,说难听点,这就叫做杞人忧天,拥有崇高的美德,敢于献身的精神,这并不是一件错事,可更重要的,是要掂量得清自己几斤几两,君子之业,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也是这么一步步来的,你连你身边最为珍重的人保护不了,谈什么解救黎民苍生,往更深处点说,一步步往前走的过程,一定是一个伴随着改变的过程,你现在之所以为心怀天下而感到迷惘,说明你并不是真的心怀天下,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这里面真实的意义,你所做的,不过是对先贤的效仿罢了,不过我承认,这方面咱们这里面肯定没一个能比得上你,话说回来,等你在这个过程中明白了心怀天下的真意,你也就不再感到迷惘了,所以现在呢,就是一个求索的过程,不要总想着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想得太多反而是一种赘余,生活总会给你启发和感悟,而你要做的,就是认真学习就是了。” “最后再说一句,星流云,你要知道,这世界上不只有你心怀良知,所以不要总是把那些本不该由你承担的事情硬往自己身上扛,你要知道,你既然是保护别人的角色,同时也是被别人珍重和保护的角色,你的命,不只是你自己的!” 萧聪听完,看着欧阳寻端起身前的大碗,仰头饮尽其中的茶水,然后骂骂咧咧一句“他娘的,说了这么一大通竟然觉得有点渴了!”心里边突然油然生出几分对欧阳寻的敬意,甚至忍不住想要对后者竖起自己的大拇哥,到终究还是没有竖起来,因为他不忍心怀了这难得的气氛。 他心里想着, “是啊,欧阳寻说的对,生活总会教会我们一些书籍上学不到的东西,那些感悟,那些启发,虽然是成长带来的烦恼,但同时也是青春的馈赠,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是迷茫的,但只要我们怀着谦虚的态度一直这样去体会去感受去突破,这一切终将都会拨开云雾见月明,这就是了,人也好,仙也罢,面对未知的以后,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欧阳寻放下大碗,一本正经道: “现在言归正传啊,我觉着吧,现在我们确实有必要来筹划筹划,以后回到外界后该践行个政策了。” 星流云剑眉一挑,蛮横无力道: “政策?啥政策!谁要是找事儿干他不就得了。” 欧阳寻高深莫测地摇摇头, “你这政策不对,稍有不慎,就要把我们推向万丈深渊。” 萧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忧虑道: “事情就算办得顺利,等我们出去,差不多也得是三年五载之后了,大劫当前,各势力互相吞并联合,到那时候估计也已经定型,这样的局势,说实话,对我们并没有多少好处。” 星流云眼神慢慢锐利起来, “势力分布一旦明确,就不容易浑水摸鱼了。” 欧阳寻附和道: “而且想要成就大事,在夹缝中生存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鸿翔咬唇思考片刻,开口道: “既然在这种形势下,我们这些人既不能完全独立,又不愿意屈服于别的势力,那就只能寻求联合了,这玄真界,就真的没有不在乎哥哥萧家人身份的势力吗?那这整个玄真界未免也太肤浅了吧。” “有,但以目前的形势看,也就只有玄真皇家而已。” 星流云没有说话,只是不知何意地看了鸿翔一眼。 “那跟玄真皇家联合有什么不好吗?”鸿翔问完,将目光转向萧聪。 这个问题萧聪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经历了这么些事情之后,他就没想过要联合什么势力,在他看来,打铁还需自身硬,本事够了,没必要搞联合那一套。 星流云搪塞道: “玄真皇家这棵树太大了,比较容易招风,与我们的处境不符。” 鸿翔又想了想,眼神中闪烁着光芒, “百花谷肯定不会介于哥哥的身份对我们妄行不轨,我们去投靠百花谷怎么样,正好有冷姐姐搭线,这件事儿想来因该不难吧。” 星流云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想来应该不难?分明是异想天开好不好!” 皱眉思索了有些时间的欧阳寻终于又开口了, “假如我们有足够信任的人去各个势力中作暗装,随时监视他们的动向,就能做到独善其身了,你们觉得呢?” 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巴,计上心来, “想法虽然不错,但实行起来,就是有点太难了,我做情报侦察做了那么多年,深知情报传送的艰难,恐怕暗桩就算能够打探到消息,也不能及时送到我们手里来,再说了,上哪去找这些足够信任的人啊。” 众人陷入沉思,由此可见,星流云说的颇有道理。 萧聪想了一会儿,对于星流云提出来的问题,心里边有了大致的解决方法,不过之中牵涉太多,现在不方便透漏,但以他看来,却是可行的,于是翻过这一篇儿,重开另一个话题道: “难得这样深入地交谈一次,既然这个问题暂时难以解决,那便先撇开他,咱们来聊聊以后各大势力的走向怎么样?” 星流云有意无意地看了萧聪一眼,稍稍沉了片刻,眉开眼笑, “那你给起个头吧。” 萧聪扁扁嘴, “我看这个问题还是由阿寻作先导比较合适,毕竟这方面他知道的比我们都清楚。” 欧阳寻咧嘴苦笑, “嗨,我说小聪,你可别寒碜我了,跟你走着一趟,我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是将白莲寨、赢族等这些域外势力加上,我所知道的才哪儿到哪儿啊。” 萧聪笑着摇摇头, “他们这些域外势力一向不问世事,估计想让他们站队也有点不太实际,所以暂时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你就捡你知道的,三大阁以下的势力说就行。” 欧阳寻见推辞不过,用了半盏茶的时间组织语言,然后才启齿道: “如果把这件事情以圣山崩裂为开始的话,五年以来,荒古十家已经被覆灭了五家,加上之前的南宫家的话,算是六家,单单是一场圣山决战,九府中就一下子少了四家,屠灵府、玉蛇府、祀府、夜府,前不久还灭了落仙府,剩下的有雨宇府、千寻府、傲天府还有龟府,四宫五塔七教八院至今还没什么动静,而除了萧家之外,湮灭在这段时空里的有都是一些不足挂齿的势力,所以从这一点上看,这场大劫还没发展到一定规模,就算表面上有孤独家和皇甫家相争不下,但归根究底,那是宿怨,独孤家浑水摸鱼,想在大劫来临之前占得先机,算不得这件事情的一部分。 而对于剩下的势力,四宫中的逍遥宫和缥缈宫,七教中的西木教都属于超级势力,凭着那股子傲气,不到万不得已恐怕不会站队联合,但是吧,这里面不排除有些我们看不见的猫腻,或许他们暗地里已经达成某种契约了。 既然消息不够,那便先撇开他们不讲,剩下的一流势力,像五塔、龟府、极乐宫、乾元宫、三尊教、古元教,保存的比较完整,先从我最有把握的讲,龟府肯定是要明哲保身哪边都不站的,别问为什么,听我的绝对没错,之前火圣塔的赵三平说愿意替小聪说服其他四名塔主归顺,我觉得这件事八成有戏,因为想要破开他们用以结合的灵物的封印,必须得有神兵利器不可,还不是一般的神兵利器,这一点,从火圣塔用两名摘星境牛鼻子老道的代价来套路独孤家上就能看出,而现在……” 欧阳寻自知差点语失,赶紧清了清嗓子,掩饰过去,接着道: “而小聪手上的诛仙剑绝对能起到同样的效果,况且,小聪是驭阵师,可以为他们意想不到的帮助,所以他们没理由不做这稳赚不赔的买卖,但是这件事暂时不用抱什么希望。” 幽女听得出神,此时听见欧阳寻说这样令人振奋的一件事暂时没有指望,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 欧阳寻来不及拾碗喝水,忙不迭咧嘴笑着回答道: “这就叫君子无罪怀壁其罪嘛,你想啊,若是五塔真的堂而皇之地归顺到小聪麾下,由小聪帮助诞生出五名半仙儿级的大能,那我们一定会成为玄真各势力的众矢之的,被射成筛子都是好的,所以,五塔只能算是一道隐牌,等我们势力足够强大,能够拿稳了金刚钻,接的了瓷器活,才能把它亮出来。” 幽女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哦,原来是这样。” 欧阳寻傻呵呵地喝了一碗茶水,继续刚才的分析, “剩下的极乐宫、乾元宫、三尊教、古元教,都是一只脚踏进超级势力的庞然大物,他们的走向,实在是不好判断,但结合以往发生的事情来看,极乐宫和古元教很有可能隐世不出坐享其成,接下来是二流势力中的八院、灭天教、通幽教、白马教和东日教,这几个势力恐怕已经有了明确的站位,八院自不用说,已经归到了玄真皇家麾下,有消息说白马教也已经投靠玄真皇家,可消息不是很可靠,灭天教和已经被我们毁灭的落仙府是独孤家明面上的爪牙,但我隐隐觉得,通幽教可能也是跟在独孤家屁股后边的,至于东日教……这个不好揣测,保不齐会跟西木教扯到一起。 最后是九府中剩下的雨宇府、千寻府和傲天府,虽然说雨宇府已经宣称归顺玄真皇家,但我估计吧,这纯属迫于无奈,他们自己心里很清楚,玄真皇家招安他们不过是为了充门面,心里并不是太在乎他们,而傲天府和千寻府还没有明确的表示,不过有落仙府的前车之鉴,他们绝对不会再投靠到孤独家麾下,所以,这三股势力,我们倒是可以争取争取。” 星流云笑了,玩味儿道: “呵,挖玄真皇家的墙角,欧阳寻,你咋想的!” 欧阳寻泠泠道: “我有说过要挖玄真皇家的墙角吗?我说的是争取!争取,你懂不懂!只要咱们把千寻府和傲天府拿下,一视同仁多给点好处,那雨宇府看着眼红自然就投靠过来了,碍于萧家的关系,玄真皇家肯定也说不着什么。” 星流云竖起大拇哥,敬佩道: “好,欧阳寻,你够阴,不过,我喜欢,嘿嘿嘿。” 第四百六十一章 秩序 夜风轻拂,堂前烛火一阵微微摇曳,发出啪的一声。 一直不动声色托腮而坐的伽音换了个姿势,用带着些慵懒的口吻问道: “你真的要建立你自己的势力?” 萧聪微微一笑, “前辈有何见教,直说就好。” “见教倒是说不上,只是我想提醒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加上你的身份,这件事,怕是很不容易。” 萧聪故作讶然之色, “哦?” 伽音轻轻翻了个白眼,语气却依旧还算平静, “玄真界中古老的势力,除了明面上的这几个,还有一两个没浮出水面的,他们共同控制着玄真界的秩序,若你是个寻常人,建立一个不起眼的小势力,他们或许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可你是萧聪。” 萧聪几声肆笑, “玄真界大小势力这么多,再加我一个又能怎样?再说,在我单枪匹马的时候他们都抓不住我,等我羽翼丰满,他们还能奈我何?” 伽音难得嗤之以鼻,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玄真界的势力确实很多,表面上看是各自独立,实则暗地里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芸芸众生不计亿万,想要从中脱颖而出建立自己的教派,谈何容易,这件事情,没有高能者的扶持是很难成功的,他们通过这种方式维持着玄真界的秩序,来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而这个世上少有的能独善其身的萧家好不容易覆灭,你觉得他们会让身为萧家人的你东山再起吗?” 此番高见萧聪倒真的是头一回听闻,所以忍不住有点吃惊, “怎么可能!那四宫五塔难道不是从小势力一点一点发展起来的吗?他们现在不照样哪边都不靠!” 伽音莞尔一笑, “一方势力就算再大,想要事无巨细地控制数以百计的小势力也是不可能的,他们要做的,不过是维护他们的统治而已,或埋祸种,或毁根基,无所不用其极的遏制他们的发展,玄真界有那么多的势力,无数生灵的支持,结果冒头的只有那不到两手之数,你觉得是世道艰难还是出于巧合,而能够突出重围的也有,只不过皆得有天选之人做领导,相比之下实在是太少了。” 星流云闻言不忿, “我们家小聪怎么就不是那天选之人?小聪若不是天选之人,那这世上还有谁敢担此名号!” 欧阳寻揪揪星流云的衣袖,皱眉道: “干嘛你,老实点,认真听着就是了!” 星流云立马调转枪口,对着欧阳寻咄咄开火道: “好你个欧阳寻,吃里扒外的东西,连你也在这儿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到底哪一伙的!” 欧阳寻被气得白眼连连,转过头去懒得理疯狗般逮着谁咬谁的星流云,这时听得幽女一声暴喝, “星流云,你给我住嘴,就你聪明吗?话还没听完就大放厥词,跟谁学的!” 星流云一听,自知理亏败下阵来,不做声了。 幽女冲伽音作了一揖,恭敬道: “前辈,我弟弟这人一向有口无心,实是无意冒犯,晚辈代他向您赔个不是,还望您莫要怪罪。” 伽音笑着摆摆手, “无妨无妨,令弟的蛮横无礼,我早就已经见识过了,这是我跟你们头领的谈话,本就轮不着他插嘴,我就当他没说过。” 星流云刚要发作,却被幽女一个狠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沉吟了有一会儿的萧聪此时抬头问道: “你在古周平原中中部久不见世,如何知道这些?” 伽音笑了笑, “大概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细细梳理一下你会发现,玄真修士界每一次大的矛盾都会引起一种裙带反应,最后打成一锅粥,结果始作俑者损失了了,后来卷入的却是伤亡惨重,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够明白这是因为什么。” 萧聪长长地吹出一口气,看上去有点愤愤然, “可这也不妨碍我做这件事情,我想我一定能够找到足够信任的人,就像他们一样。” 伽音哂笑着摇摇头, “以你的资质和手段,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只可惜今非昔比,他们已经不会留给你足够的时间让你成为他们的心头之患,你说你一定能够找到足够信任的人,将自己的实力打造的天衣无缝无懈可击,我打心里十分相信,你认为这是你的优势,可我却认为这是你的死穴,他们无法将自己的眼线渗透到你所建立势力的内部,对你的动向无从得知,就会不顾一切地将你和你的组织毁灭断绝所有后患,这是最直接也是最稳妥的方式。”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萧聪皱眉问道。 “要么继续单着,要么投靠到某一大势力之下小心翼翼地发展自己的实力,这样你才不会被他们看在眼里,也就不会招来灭顶之灾。”伽音定定回答道。 萧聪摸着鼻子出神想了一会儿,缓缓摇了摇头, “你说的这两个选择对我来说都不适合,继续单着,这一选项我是绝对不会选的,投靠到某一大势力之下,对于而今的我来说,暂时没有什么好的选择,因为三大阁之下恐怕没有哪一势力能够庇护得了我,而三大阁我又够不上。” 欧阳寻适时插言道: “小聪,我想你是误会前辈的意思了,其实我们并不需要哪个势力的庇佑,我们需要的是那些秩序守护者的认可,只有得到他们的认可,我们才不会遭他们的毒手,而那些不入流的教派,根本就不用放在心上,所以我觉得,龟府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你也不用堂而皇之地向外界宣告你入了龟府的阵营,只需要让那些秩序守护者知道,图一个心照不宣就好了。” 星流云点点头,郑重道: “这一次我觉得欧阳寻说得很有道理,若事情真的如你们这么说,那么与秩序有直接关系的势力组成的一定是另一个世界,我们暂时还沾不上他们的边,可他们想灭掉我们真的是轻而易举,所以只要稳住了他们,我们就能在玄真界下层势力中大开杀戒了,正正当当地建立起自己的势力,混到那个圈子里!” 鸿翔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举手赞成道: “我也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如果龟府一定不会伤害哥哥的话。” 众人纷纷点头,而萧聪看起来却有些犹豫, “不会给龟府带来什么麻烦吗?” 欧阳寻大大咧咧地摇摇头,信誓旦旦道: “不会,如果你真的原意选择龟府作为背后倚仗,我师父自会通过某些特别的方式让那些秩序守护者知道这件事情,对于其他人而言,你跟龟府依旧半毛钱关系没有,他们还会不遗余力地追杀我们,但是那些真正能轻易斩杀我们的存在,却会有一颗定心丸,不再对我们动手。” “那是不是我这里若是出什么乱子,他们就该找龟府兴师问罪了?”萧聪一动不动地看着欧阳寻问道。 欧阳寻眼神闪烁了几下,知道躲无可躲,于是正视着萧聪的眼睛说道: “没错,可只要你是对的,不管你做什么事情,龟府都会为你承担。” 萧聪再次陷入思索。 稍迟片刻,见萧聪举棋不定,欧阳寻再次开导道: “小聪,你根本就不必有什么顾虑,他们所维护的秩序,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触碰到的,就算有可能触及又能怎样,不还有我师父嘛,他会适时提醒你的。” 萧聪面色沉重,摇摇头, “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伽音嫣然一笑, “他正在思考一个深沉而纠结的问题。” 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现在的你不应该去思考有关于秩序本质的问题,因为那是以你现在的能力还不能干涉的领域,思之无益,你所能做的,就是暂时屈服在规则之下来壮大你自己,即使这个秩序再恶心,你捏着鼻子也得面对他,因为你别无选择,而等到你有了足够的能力后,你想怎么选择都行,这个世界从来就是这样,只要拳头够硬,说什么都是真理。” “我只是怕……”萧聪欲言又止,也不知道在顾忌什么。 “你只是怕长期的屈服会被它同化掉,对嘛?”伽音嘴角扬的更高了一些,“每一个想要对抗秩序的人,一开始都会存有这样的顾虑,不过话说回来,这又何尝不是对你们这些人的考验呢?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伟大事业的完成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相信我,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欧阳寻嗫嚅良久,挣扎的小眼神在伽音和萧聪身上来来回回,终于还是没忍住, “前辈,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就是了。” “若这个秩序是合理的,那我们所有的努力岂不成了徒然的笑话?我想您也不能确定,这个秩序合理与否吧。” 伽音静静地看着欧阳寻,笑容凝固在脸上,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烛火轻颤,橘黄色的波纹荡过在座各位脸上各不相同的表情。 半晌,萧聪长舒了口气,淡淡道: “我想,这个问题可以这样解释,秩序的存在并不是至高无上的,假如它的存在无惧于任何挑战,那他便没有了该有的动态,没有该有的动态,便意味着毁灭,而我们这些人的挑战,是对它动态的长久激活,就算他的存在是合理的,从某种定义上来说,我们的行为是错误的,但从大局上来看,却也是合理的,对抗并不一定是你死我活,说是两种力量或多种力量在某一种动态平衡中的维系也不为过,这世间没有多少存在是完美的,而正是因为有了这种对抗的存在,才能使对抗中的力量在修裁中不断地趋近于完美,这才是发展的要义。” “可是话说回来,这个秩序是统一的吗?秩序内部就没有一点矛盾吗?”星流云突然问道。 伽音微笑道: “你提了一个很好的问题,这个秩序内部的确不是统一的,而且有很大的矛盾,秩序是由强大的势力建立,强大的势力是由生灵建立,由此便还是离不开人性,人性的复杂,不用我多说,就算让我说也说不明白,各位心里有数就好。” “那主要的矛盾又体现在什么地方呢?”星流云的态度不知不觉间恭敬了许多。 “你说呢?” 星流云搔搔脑袋, “我不知道。” 伽音笑着将脸转向萧聪,萧聪抿唇想了片刻,才定定回答道: “奉公与自私。” 伽音嘴角潋滟出赞赏的弧度, “不错。” 星流云皱眉苦恼道: “不对啊,人性不本来就是自私的吗?哪儿来什么奉公!”不过这一次声音有点小,也不似之前异议时那般放肆。 欧阳寻哈哈几声肆笑,拍着星流云的肩膀道: “小聪说的是奉公,又不是无私奉献,我们都是生存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公道好了,自己便也能得到应有的好处,拿自己该拿的,这就叫做奉公,拿了太多本不该拿的,这就叫做自私,你说是吧。” 星流云有气无力地点着头,慢吞吞道: “欧阳少爷说的极是。” …… 夜深,众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之后安然睡下。 萧聪躺在自己的床上,一时难以入眠,今晚的讨论无疑给他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在此之前从未有人跟他说过,玄真修界竟然还有“统一的秩序”这种东西,这彻底颠覆了他对玄真界原有一盘散沙弱肉强食各自为政的认知,他将这种统一的秩序当作成一种筛选条件,本着公平而严厉的原则让修士一步步地磨练自己,最终登道绝巅,以此来维持玄真修界的活力并不让它崩溃,这个目的是通过隐秘地教化和对势力的个体渗透来实现的,比如宣扬的那些圣贤之道、还有安插在势力里的情报细子甚至是专门为他们培养起来的接班人,只不过在秩序运行的过程中被某些喜欢中饱私囊损人利己为达目不择手段的人钻了空子,他们以同样的手段对玄真修士进行潜移默化的改变,由此形成过了一套矛盾而又统一的秩序套在了玄真界所有修士的身上,没错,所有人,即使是那些金字塔顶端的存在也不例外。 回过头来想想,他突然觉得伽音说的话是对的,不管在别人的夸赞中他是多么的不凡,但于现实而言,现在的他就是这样不值一提,一个摘星境的小修士,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如何挑衅这千万年岁月用无尽生灵的堆砌起来的秩序?还是老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些事,急不得。 所以,他想通了,等这一次回去,就暂时拜到龟府之下,该给那些人吃颗定心丸,然后按部就班地一步一步来。 如此,他终于能够好好睡一觉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赢族的不同 对于第二天的早课,众人虽没有住在一处,倒是自觉地很,天亮前一刻钟,便聚集在屋舍的院子里,这甚合萧聪的心意——大清早的要是让他一个个地敲门去叫,他还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作完早课,稍加洗漱,吃过贤牧赢目宣派人送来的早饭,辰时三刻,太阳已经像个大红灯笼般挂在天上,众人依约,再次踏进贤牧府的大门。 沿着长梯旋回而上,来到昨天东区贤牧赢目宣所在的顶堂,见堂下正有四位老人盘坐静候,他们除了身上所披斗篷的颜色不一样外——红、青、白、黑,打扮差不多,容貌也差不多——一个个地都老的快不成样子了,打眼一看也分不出谁是谁来,他们见到萧聪从门外踏进来,赶忙动作整齐划一地起身冲萧聪躬身作揖一拜,异口同声道: “拜见尊上。” 萧聪见景受宠若惊,赶紧往前一步双臂上托, “四位前辈,快快请起。” 就这样,四位老人又整齐划一地支起身子来。 赢目宣呵呵几声笑,右臂往右伸出,道: “尊上与他们不熟,容老夫先来为您介绍介绍,从我往右数,依次是西区贤牧赢广招,南区贤牧赢烟钟和北区贤牧赢毅,他们三个昨了尊上驾到赢族的消息,只是觉得尊上一路风餐露宿地不甚劳苦,若是贸然前来实在是唐突,故而今早在这守候拜谒。” 萧聪点头笑道: “劳四位前辈挂记了。” 对赢族的人说话,萧聪力求精明简要点到为止,这是一个陈规教条沉重墨守陈规为荣的部族,一旦说错了话,难免引起不快,所以现在的他远远没有之前那样谦恭有礼,因为怕对方认为他“不自重”。 简单寒暄了几句客套话后,赢目宣笑呵呵道: “昨日答应要谴人送尊上穿过古周平原,现已安排妥当,知道尊上行程紧急,故也就不再做多余的挽留了,只是希望尊上在回程的路上,能来赢族歇歇脚,容我们四个老匹夫尽一次尊贤之道。” 萧聪面色显出稍稍的错愕, “前辈言重了,萧聪虽然顶着个伏魔者的名头,不过是承蒙祖上蒙荫罢了,论辈分和资历,理应是我向您尽一份尊敬才是。” 赢目宣等四位贤牧的脸色稍稍一变,随后继续笑呵呵道: “那这一次就这样吧,时间正好,尊上就此起程,护送尊上的族人,四区各出了一位,现已在族外集合,就由赢沛带尊上过去吧。” 萧聪也不拖沓,拱手作揖道: “那萧聪就先行谢过四位前辈了。” 四名老人面面相觑,彼此对了个眼神后,同时对萧聪躬身作揖一拜,恭敬道: “恭送尊上。” 萧聪微不可闻的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多语,带着众人转身走了出去。 沿着盘旋布置的楼梯走下贤牧府,来到从鳞次栉比的屋舍中分出来的大道上,阳光洒在身上,感觉暖洋洋,萧聪刚才在与四位贤牧对话过程中因为观念不同而造成的尴尬和无奈也随之一扫而光。 心情舒畅了,思维就会变得清晰,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毫不忌讳地扭头问赢沛道: “你们赢族的贤牧不是一般不能走出贤牧府吗!那其他三名贤牧是如何出现在那里的?” 赢沛老实回答道: “回尊上的话,其他三名贤牧是借助鼋祚镜来到东区贤牧府的。” 萧聪闻言有点吃惊, “那样好的宝贝,你们赢族有四面?” 赢沛点点头, “是的。” “那宝贝到底是干吗用的,为什么你们家贤牧能在不出贤牧府的情况下在四座贤牧府之间通过鼋祚镜串门子?这四座贤牧府该不会是一体的吧。” 赢沛扬起嘴角,态度却依旧恭敬得让人挑不出半点瑕疵来, “尊上说的不错,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赢族的四座贤牧府确实是浑然一体的,因为他们都是以某些特别的方式跟祈工塔连在了一起,至于鼋祚镜,除了监视古周平原上的风吹草动和作为贤牧大人的传身宝器外,还有其他诸如映射生灵原形、解析不知名的精神波动、帮助贤牧大人跟祈工塔交流等妙用。” “那照你这么说,这鼋祚镜其实是祈工塔教给你们家贤牧做成的喽?” “正是。” “你们的传承也是拜它所赐吗?” 赢沛笑笑,不确定道: “应该是吧。” 萧聪小声嘟囔: “怪不得凭我的精神力都感应不到你修为如何来。” 声音虽小,站在其身边的赢沛自然也能听得到,于是善解人意地主动回答道: “听族中长辈说,我们赢族的修行方法跟外界的有点不太一样,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尊上探不到我修为如何吧,可惜这件事情我也不能给您一个准确的答复,因为没有去过外界,所以对外界修士的修为分阶标准一无所知,若尊上非要知道我修为如何,恐怕得找个对手跟我打一场才行。” 说着,竟自顾自笑了起来。 萧聪看着赢沛那张还算好看的脸,笑问道: “我看是你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自己的修为在外界修士中算得上是什么水平吧。” 赢沛嘴角扯了扯,算是默认了。 萧聪摸着鼻子想了一会儿,斟酌道: “要想知道你的修为在外界修士中算是什么水平,其实也不是非得用打架来确定,嗯……我问你个问题,你能短暂灵魂出窍吗?” 赢沛赧然失笑,摇摇头, “不能。” “那你能御空飞行吗?” 赢沛眼中有光,点点头, “这个可以。” 萧聪肯定道: “那你现在的修为应该对应在摘星境到渡河境之间。” 赢沛歪了歪头, “这两个阶位在外界修士中算是什么水平呢?” “嗯……”萧聪沉吟片刻,“我这么跟你说吧,我们这些修士沿用的修为分阶标准有这么几个阶段,从下往上分别是人境、地境、天境、摘星、渡河、揽月、离阳、通天、齐天、灭天、伏魔十一个段位,往上可能还有,但那基本上是神话,所以暂时也不得而知,但天境、摘星、渡河、揽月、离阳这几个段位各有各的特点,只是有的明显有的不明显,修为达到天境,修士后背上便会出现摘星翼,所以天境的下一境被称为摘星境,修士达到摘星境后,除了实力暴涨,基本感受不到什么变化,但至于有没有微观上的变化,前贤大能们也未曾在这个问题上仔细探索过,渡河境有两种说法,一种说字面上的‘河’字指的是银河,因为下一境别成为揽月,另一说字面上的‘河’字指的是冥河,因为在渡河境之后的揽月境,修士便具备了灵魂短暂出窍的神通,而到了离阳境,修士便能做到灵魂完全出窍了,就算没了肉身,也能继续修炼,甚至通过某些逆天术法,重新修出一具肉身来,你说你还做不到灵魂短暂出窍,所以我断定你的修为应该对应在摘星境到揽月境之间。” “那通天境、齐天境和灭天境呢?”赢沛迫不及待问道。 “这三个段位应该是按传说来命名的,至于各有什么特点,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过了离阳境之后便是通天境,这个自不用多说,而传说天有九十九重,所以通天境有九十九个小台阶,像之前每一大境都回经历雷劫一样,经历九十九次雷劫之后,便标志着跻身于齐天境,齐天境又意味着修成真仙体魄,在这之后便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了,对于灭天境这个说法,多少算是有点夸张了些,那天是个什么东西还不知道,谈什么灭天,而至于后面的伏魔境,取自于神话时代的传说,取源于当年联手葬下魔尊的那群人,这里面有什么更深一层的说法,恐怕这世上几乎没有人能懂了吧。” “嗳,对了,你们在修炼过程中需要经历雷劫吗?”萧聪回答完,顿了顿后又突然抬头问道。 赢沛脸上显出些担忧来, “我们虽然也需要经历雷劫,但那得是修为到很高的境界之后,就像贤牧那样的,才需要经历雷劫,跟你们有点不太一样。” 萧聪不由自主地转脸向欧阳寻,带着询问的目光。 欧阳寻眸子皱缩霎然深邃,眼脸下垂,右手习惯性地挠挠额头,片刻,又抬起头来,皱眉说道: “大概是因为他们的修炼体系在某一阶段内是完全受天道所控的,不会对天地产生威胁,亦或说,他们的修炼方法有蒙蔽天机的奇效,使得他们修为的增长不会被天道所感知。” 萧聪闻言,心道: “原来根源还是在修炼体系上。” 于是又问:“那你们修为的提高是在什么基础上实现的?” 赢沛老实回答, “应该是通过对各种天地衍气的吸收强化己身以及不断地锻炼精神力来实现的。” 萧聪郁闷道: “这不是跟我们一样嘛,既然是殊途同归,又怎么会被区别对待呢?” 欧阳寻见萧聪在这个问题上已经有点魔怔,况且这个问题要是再深谈下去,必然会涉及到赢族修炼体系中一些细枝末节的隐私,这可是大忌讳,到时候的气氛指不定多尴尬,于是赶紧插嘴道: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人家赢族的修炼体系中就是有关于这一方面的法门,其实说起来,能够做到蒙蔽天机不受雷劫洗礼也不是听起来那么不可思议,要知道,曾经有一个狂人,就喜欢被天雷狂轰滥炸的滋味,为此还创立了一套绝世功法,瘾头上来了就来上几发过过瘾,再说了,修炼体系这种连前贤大能绞尽脑汁都没能搞明白的事儿,也不是咱们这些人现在能染指的领域,思之无益,不如跳过去,你说对吧。” 以两人之间的默契,萧聪自然能够听出欧阳寻话里的提示,于是悬崖勒马顺水推舟道: “嗯,说的对,存在的即是合理的,舍得舍得,无舍无得,赢族能够做到这般,想来应该是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吧。” 说着,萧聪抬头往远处看了一眼,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赢沛说道: “对了,你在我身边不用这么拘谨,跟昨天咱们初见时那样就行,大家还要共处一阵子,老是这么刻板感觉挺别扭的,我这人吧,最喜欢欢活的气氛,你看他们几个,哪有跟我这么见外的,你也不用害怕这触犯了你们赢族的什么忌讳,我们这一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就算回来也不会跑到你们家贤牧那儿嚼你们的舌根子,自自然然地,大家都轻松,人活着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图个轻松痛快嘛。” 赢沛笑着垂首,道了句:“既然尊上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聪喜笑颜开, “这才对嘛,争取给你其他那几个族人树立个好榜样。” 其他人闻言,皆嗤笑了起来。 第四百六十三章 散修与遗迹 在鳞次栉比的房舍区外围,几个与赢沛扮相差不多的年轻人正在此等候,见萧聪等人走近,赶紧作揖一拜道: “拜见尊上。” 萧聪轻轻摆了摆手,笑道: “不用多礼,都起来吧。” 然后有意无意地看了赢沛一眼,赢沛见之,心知肚明这眼神是什么意思,知道该是自己上台表演的时刻了,随即往前走了一步,随性自然地冲萧聪介绍道: “尊上与他们还不熟悉,容我为尊上介绍一番,赢拓、赢小影、赢哲。”他从离自己最近的年轻人依次往远处指过,腰板挺的笔直,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萧聪对此甚为满意,而反看那三名赢族后辈,脸上却皆是诧异的表情,他们三个微低着头彼此来回互看,要不是离萧聪距离太近,估计就要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了。 萧聪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叹,突然发现想要改变这些人思维里根深蒂固的尊卑意识是一件非常难得事情,但他也知道这件事情急不来,几人虽然一定要相处一段时间,可这段时间长短不定完全看天意,贸然改变他们好像也没有太大的的必要,反而会更给他们回到赢族后造成一定的困扰,于是打算就这样吧,因为强扭的瓜不甜嘛。 巳时的阳光洒落肩头,萧聪慢慢扬起小脸,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他们便要再次回到遮天蔽日密不透风的雨林里去,趁着这小小的空挡,他想再多多汲取一些自由的气息,这种感觉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算得上是一种难得的享受了。 可就在这时,思绪发散间他突然先到一件事情,于是睁开眼来转脸对赢沛笑问道: “在这附近摆下一座传送阵,应该不犯你们的忌讳吧。” 赢沛笑得有点无奈, “尊上想做什么,自然是什么忌讳也不犯,但是若想在这儿布阵,怕是有点难。” 萧聪直眉轻挑, “哦?为什么?” 紧接着却又恍然大悟般道: “因为祈工塔吗?” 赢沛点点头, “正是。” 萧聪转回身来,目光朝着祈工塔矗立的方向,右手习惯性地抚上鼻梁,眸子微眯,自言自语, “不犯忌讳……那这能算是个挑战吗?” 接着又幽幽叹了口气后闭上了眼睛。 半晌。 “确实挺厉害的,算了,犯不着在这儿较劲耗费时间……”他小声道,于是又将脸转向赢沛,问:“这祈工塔的影响范围有多大?” 赢沛老实回答, “进入雨林后便不会再受影响。” 萧聪点点头, “那好,我们进去吧。” 由赢族的四位后辈打头,萧聪一行人带着两头死灵鱼贯而入,这边缘地带船帆般的叶子确实长得够密,堵得够紧,一行人始一回到林木之间,便有种窒息的感觉,恍如是两个世界。 萧聪四处打量一眼,觉得在哪儿布阵都一样,却还是象征性地往前走了两步,问赢沛道: “这儿可以吗?” 赢沛肯定地点头, “绝对没问题。” 于是,萧聪便在短短半刻钟的时间里布下了一座质量比较好的传送阵。 赢沛大大方方地问道: “尊上这是布下了一座什么法阵?又有何妙用?” 萧聪微微一笑, “不是什么特别的法阵,就是一座传送阵而已,你们几个送我们走出古周平原后还得回来,提前布下一座传送阵,到时候多少方便些。” 赢家四位后辈的眼中溢出强烈的感激之情,竟不约而同地冲萧聪作揖一拜, “承蒙尊上如此挂念,此行赢族子弟定不负尊上所望!” 萧聪不太习惯被人如此恭维的感觉,只是尬笑着摆手, “人之常情而已,不用这么……激动。” 赢沛面色一滞,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做错了点什么,如此拘谨应该不太符合眼前这位不拘小节的尊上的心思,可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嗨,算了,以后注意着点吧。 在赢沛等人的带领下,一行人继续往古周平原深处走,一路上弯弯绕绕,小心翼翼,萧聪本以为有赢族人带领,这会变成一个相对来说容易一点的事情,可没曾想竟然还是这样如履薄冰,问其原因,便听赢沛解释说,这附近有不少修为高超的散仙,皆是为了猎取一些剧毒之物而来,心术大多不太正,所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尽量还是躲着他们一点。 萧聪心生疑惑,按理说,散仙一般指通天境以上的修者,这一阶段的修者行事最为小心,就算心术不正,那也得藏起来,怎么会让赢沛等人如此忌讳呢?于是开口问道: “散仙,你确定他们是散仙?” 赢沛信誓旦旦地点点头, “确定。” “可是不对啊,散仙这一群体最是不敢胡作非为的,他们不怕遭天谴吗?”萧聪的脸色愈加疑惑。 这时候走在一旁的欧阳寻适时提醒道: “一般来说,离阳境巅峰时期,半只脚踏进通天境的修仙者也被称为是散仙,即使是半只脚已经踏进通天境,可距离真正的通天境还有一大段距离,犹如天堑,这辈子能不能迈过去还不一定,所以这里面一些在离阳境巅峰徘徊已久的修士等不及了,心理就会发生扭曲,更有甚者本来就是坏胚子,压抑已久的邪念一旦反弹,便如开闸的洪水汹涌澎湃滔滔不绝,这种散仙,的确很危险。” 萧聪闻言不禁微微皱眉, “那在古周平原中,像这样的散仙大概有多少?” “嗯,”赢沛稍作沉吟,回答说:“不少。” 看着赢沛带着些纠结的脸色,萧聪心知这家伙肯定给不出一个令他满意的数字来,只好接着问道: “这些散仙为什么聚集在这里?” “之前听贤牧大人说过,古周平原算是他们可以涉猎的最没有规则限制的地方,而且,传说这里深林老蔓下掩藏着很多神秘的遗迹,找见了就是天大的造化,他们大概就是为了这个吧。” “遗迹?天大的造化?”星流云忍不住问道,反看除了伽音和赢族子弟外的其他几人,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有点讶异,没错,是心动的表现,可是大家心照不宣,谁也没朝这个方向深究下去。 伽音主动开口进一步解释道: “古周平原能够成为玄真凡界跟大荒的边界区域,不是没有道理的,大荒无疑是危险的,可这片广袤的雨林下,埋藏着许多秘密,这些秘密具有着神秘而未知的力量,正是因为有他们,大荒中的不明存在才鲜有入侵到玄真凡界中的。” 萧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听见欧阳寻急急问道: “那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可曾寻到过这样的遗迹?” 伽音冷冷一笑, “怎么会没有,要不然怎么没引着这么多散仙慕名而来。” “被发现的遗迹有多少?”欧阳寻又问道。 伽音神色和语气依旧泠泠的, “不超过一手之数。” 欧阳寻闻言,皱着眉头陷入沉思,未及,便听得伽音再度开口道: “年轻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这几座被发现的遗迹不过是饵料在引着那些散修前来送死?说实话,我也是这么想得,但这问题如此显而易见,连你我都能想得到,他们这些一只脚已经踏进通天境的至强者又怎会对此一无所知?或许这是源于人性的贪婪,又或许这里有什么你我不知道的秘密,总之,这是我们这些人暂时,不,是永远都不用思考的问题?” 欧阳寻面色愈加不解, “永远都不用考虑?为什么!” 伽音摇头淡然一笑道: “这些来寻找遗迹的散仙们,本质上还是想要在修行之路上走捷径,依你现在的眼光来看,这样做对吗?如果你也有修炼到离阳境巅峰时期的那一天,你又会做什么选择?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我相信至少现在的你还相信着这句话,不然,你也不可能小小年纪又如此扎实的修为。” 欧阳寻赧然失笑,他知道伽音不明就里才说出这番肺腑之言,虽然言不达意,但心意总归是好的,倘若她知道冥冥之中他们这一伙人跟玄真界某些遗迹有牵扯这件事,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 萧聪轻描淡写地跟欧阳寻使了个眼色,欧阳寻会意,因拜道: “多谢前辈不吝赐教,晚辈明白了。” 伽音只是笑着点点头,未再多言。 第四百六十四章 妄饮 古木深深,光线晦暗,从祈工塔出发,往西走三百余里,一路无虞。 刚到申时,林中便已经是漆黑一片,走在萧聪身边的赢沛轻声对萧聪建议道: “萧四少爷,您看时间不早了,要不咱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下吧,这一块儿是麒獭族的领地,算是这一片的霸主,此时正值进食时刻,若是不小心被咱们遇上了,怕会引来不小的麻烦。” 萧聪也没细究其中原因,点点头,应下了。 一行人等跟着赢沛找了处罕有的连生树,四棵树挤在一起,在距离地面三丈处的地方才分出一块空挡来,依着赢沛的意思,萧聪在空挡出布下一座匿影藏息阵,这一次他倒是多问了一句, “为什么选在这个地方?” 赢沛如实相告, “尊上有所不知,古周平原的夜晚虽然不比混沌,但依旧蒙昧难查,而且相比于别的地方,这一片的晚上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可以吞噬精力的力量,凭借我们几个的实力,倘若有什么危险靠近,恐怕不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所以找这么一处地方,有备无患,律灵枫是古周平原中少有的无毒草木,顾名思义,感应到不同的生灵,它会将信息以不同的旋律表达出来,我族对此侵淫多年,多有造诣,将暂歇之地定在此处,算得上是上佳之选。” 幽女闻言捂嘴惊呼, “这就是传说中的律灵枫!” “怎么,这律灵枫有什么说法?”欧阳寻偏头问道。 幽女面色恢复如常,言简意赅道: “依据传说,算得上是做琴的上品之选。” 欧阳寻点头微笑,顺手抡出了方天画戟,锋刃直指一节两人合抱之粗的枝杈,已经隐隐有跃起之势。 幽女再次惊呼, “你要干什么!” 赢沛也跟着失声大叫, “欧阳少爷万万不可!” 好在欧阳寻技艺高超及时收势,扭过头来一脸人畜无害地问道: “怎么,不是没毒吗,砍截枝杈做琴都不行?” 赢沛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 “古树通灵,欧阳少爷千万不要小瞧了它,您现在砍它一节枝杈不会立即遭到它的报复,但等到夜深人静之时,它便能凭靠它的与生俱来的天赋能力,蛊惑一群强者召唤到这儿来,到时候我们定要死无葬身之地。” 欧阳寻握着的方天画戟不易察觉地抖了抖,故作镇静地点点头,缓缓将兵器收起来,叹了口气道: “竟然这么厉害,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这次就……做回好人,但要说明白哈,可不是因为怕了它!” 赢沛这才松了口气,拱手作揖道了句: “欧阳少爷高义。” 话音未落,却不料欧阳寻这厮刚往前没走几步,一个转身面向身前的律灵枫躬身恭敬一拜,口中念念有词道: “前辈海涵,晚辈实在是无意冒犯,望前辈大树有大量,今晚就不要为难晚辈了。” 惊掉一地下巴,而星流云直接笑出了声。 一行人在空挡处用木头搭起来的“板席”上安坐,中间放着嵌有宝珠的灯台,光线不是很亮,萧聪取出之前准备的干粮和肉脯,一一分给众人,星流云又在要酒喝,本来这种情况下不宜喝酒,但萧聪也深知星流云不是那种嗜酒如命的“酒篓子”,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跟他要酒喝,事出无常必有妖,萧聪想星流云这丫的此举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只是往深处探了那么一探,心中便已明了——星流云这个妙人又要以喝酒的方式帮他拉拢关系了。 于是二话不说,痛痛快快地取出三坛仙酿跟几只瓷碗递给星流云,两人心有灵犀一点通,彼此之间对了个眼色。 星流云将几只瓷碗斟满,分别递给尹诺、再农、霍闹,三人知道现在不是把酒言欢的时候,所以都推辞不接,星流云一再相让,可这一次这三个家伙仿佛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不给星流云面子,星流云表面上随意,可心里却被气得不行,总不能让他把心里的真实想法直接说出来吧,这三个没脑子的家伙,怎么就这么不善解人意呢。 萧聪见星流云搞不定三人,可若是不把他们三个拿下,赢沛他们几个肯定也不会接星流云的酒碗,于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小酒解乏,小酌几杯无妨,再说,在战略上轻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你们几个如此推诿,没什么别的作用,只会把气氛搞得紧张,星老大的一番美意,不是发自内心的抗拒,接下来就行,自己有个量,别喝醉了。” 三人这才略带着些不好意思将酒碗从星流云手中接过来。 星流云又将剩下的瓷碗斟满,分别递给赢族出来的四名年轻子弟,像个自来熟似的热情道: “来,喝一碗,这是我们从外面带进来的东西,你们指定没尝过。” 边说边将手里斟满仙酿的瓷碗送向看上去年龄最小模样最是憨拙的赢小影,萧聪看着不禁会心一笑,心说:“这星流云,还真是有一套!” 憨乎乎的赢小影在没能明白过什么事儿的情况下,鬼使神差地接过了星流云送来的酒碗,这时候却听得赢沛一声浅叱: “小影!” 赢小影小脸转向赢沛,拿着酒碗的手停在半空中,不明所以。 星流云呵呵几声笑,看似漫不经心地又端起一直酒碗,送到赢沛面前,笑道: “一碗酒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喝酒在我们那边可是结交朋友的重要方式,怎么,赢沛兄弟不打算认我这个朋友吗?”星流云脸上浮现出熟悉的坏笑,一边嘴角微微上扬,就那么看着你,显得邪意十足。 赢沛看着星流云,大概是想起了萧聪之前的“嘱咐”,于是接过了星流云手里的酒碗。 接下来的事情对于星流云来说就显得简单多了,攻下了赢沛这只风向标,剩下的赢拓和赢哲自然不在话下,星流云双手捧碗,带着绿林好汉的豪气道: “今日一行多亏有四位鼎力相助才能顺利无虞,我星流云为表感谢,在此先干为敬。” 说着一仰脖,将碗中的酒饮了个一滴不剩,还象征性地将碗倒扣过来表示表示。 尹诺跟冥乌兄弟相视一笑,而后也将碗中的酒饮尽,赢沛将酒碗移到嘴边,先是嗅了嗅,眼神中闪烁了几下,而后浅酌一口,咂咂嘴,笑道: “确实是好玩意儿。”说着,饮下半碗。 星流云拾坛赶紧给其他人满上,而后放下酒坛,再次双手举碗,振振有词道: “接下来这一碗,大家一起。” 赢家四名年轻子弟比着葫芦画瓢,与尹诺三人一起举杯,星流云接着道: “喝了这碗酒,大家以后就是自己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仇敌忾,共创辉煌。” 听到这儿,赢沛和赢小影不由自主地往萧聪那边轻轻瞄了一眼,星流云看的分明,语气不由地跟着稍稍顿了一顿,气氛若有尴尬。 萧聪微微一笑,有条不紊地从弥芥中再次取出几只瓷碗和一坛仙酿,边将碗中酒斟满边和煦笑道: “星老大,你这路子不对啊,如此说词,不应该加上我们几个吗?” 说着,将几只瓷碗分别送到幽女、欧阳寻、鸿翔和伽音手上。 赢沛闻言大惊失色, “尊上别误会,我们没有别的意思……” 萧聪没让他说完,轻轻摆了摆手。 星流云几声失笑,没有多言,便见萧聪单手举碗,高声道: “来,干了这碗。” 众人一起仰头,就连鸿翔都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只是还是不可避免地因太过辛辣发出嘶嘶的声音。 萧聪放下瓷碗,轻描淡写道: “行了,接下来,你们随意吧,修道之人不宜多饮,就不跟着你们瞎搅和了。” 星流云适时捧场,大大咧咧随声附和, “他本来就不怎么喝酒,来来来,我们喝我们的,不用管他。” 接着,不由分说地再次将其他几人的瓷碗斟满,还顺便将萧聪手边的那坛顺了过去。 萧聪几人淡出酒局,慢条斯理地嚼着干粮撕着肉脯,不时抬头看一眼旁边推杯换盏,听他们把酒言欢,几轮过后,气氛越来越欢烈,星流云本性依旧自不用说,尹诺的高冷、冥乌族兄弟的漠然在酒劲的撺掇下也变得荡然无存,他们七嘴八舌地聊着,彼此了解,倒是替萧聪套出了他不知道又不好轻易开口问的事情。 当夜由欧阳寻值守,约莫子时三刻时不知何处传来一阵风,将律灵枫的叶子吹得哗哗作响,欧阳寻侧耳倾听,心中正觉奇怪,一直睡在西北角的赢沛却猛然间醒来,倒着实将正陷于迷惑中的欧阳寻吓了一跳。 “嘘!”赢沛做出一噤声的手势,然后小心翼翼地像一头猫一般慢慢探出脑袋,欧阳寻则将还在酣睡中的萧聪叫醒。 萧聪幽幽醒来,赢沛收回脑袋,凑到萧聪耳边小声低语道: “尊上,有动静,但不知道来者是谁。” 萧聪泰然自若,冲赢沛回了个安抚人心的眼神,缓缓移动身子间开启紫目,探着脑袋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见一名白发银髯身着白服的老者跟个幽灵一样鬼鬼祟祟地正从西边往这儿走。 稍迟片刻,萧聪眼神恢复如常,微微皱眉道: “人形的,应该是人族的散修,可我竟然探查不出他们修为几何来。” 欧阳寻闻言,亦是微微皱眉,转脸问赢沛道: “你之前不是说律灵枫针对不同的生灵会有不同的表达方式吗?那你知不知道来者修为几何?” 赢沛低头沉吟片刻,定定回道: “根据往常的经验,感觉跟伽音大人差不多。” 萧聪微微一笑, “那就好,安心歇着吧,他应该发现不了我们。” 赢沛未问其缘故,只是秉着呼吸等待危险靠近并过去,欧阳寻没那么紧张,但相比于平常,呼吸还是显得轻了些,倒是萧聪,看上去气定神闲得多。 律灵枫的叶子哗啦啦响了半晌,终于停下,赢沛终于松了口气,冲欧阳寻和萧聪点点头,如释重负道: “过去了。” 萧聪抿着小嘴,再次入定冥想而去。 欧阳寻对赢沛说, “你接着休息吧,明天还指着你们几个带路呢。” 赢沛再次点点头,侧身睡去。 第四百六十五章 看不见的情况 翌日,赢族子弟和萧聪等人一同醒来,时值卯时初刻,本来天就不怎么明亮,所以林中依旧昏暗。 之前在雨林较外面时,仔细找还能找到一处能看的见天空的地方,那时候只要盘坐在高点的树杈上,就能看见东方鱼肚色的天空,现在林子如此稠密,又如此危险,萧聪也不能决定,要不要到树梢头上冒险一试。 于是他问赢沛, “雨林上空可有什么危险?” 赢沛也是个善解人意的妙人,似乎知道萧聪到底想要问什么,于是笑道: “越往里凶恶的植木越多,不过律灵枫本身不带有什么危险,所以只要站在树冠上中间的地方,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很安全的。” 萧聪点点头,带着星流云人登上树冠,将赢族子弟跟伽音留在枝杈处的匿影藏息阵里,当他们做完早课回到匿影藏息阵里时,五人已经整装待发,听赢沛说,这个时间最是适合赶路,因为古周平原本身所具有的与众不同,日出后接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古周平原上阴阳交战最为激烈,也是那些高强生灵一天中最为安静的蛰伏期,在这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基本没什么生灵愿意出来走动,而且修为越是高超,受到的影响就越大,虽然这样的事情对他们来说虽然也有影响,但问题不大,跟冒着跟其他种族不期而遇的风险比起来,要划算的多。 只要不是什么特别敏感的问题,萧聪对赢沛已经是深信不疑,所以二话没说,沐浴着折散进林子中的稀薄光线,带着其他人就此启程。 知道伽音的修为比较高,受到的影响也比较大,萧聪还特意从弥芥中取出一枚有姜采君亲手炼制的六品丹药——斥厄丹让她服下,这斥厄丹原本是被记载在姜采君那本亲自杜撰的有关于古周平原的书籍里的,说实话萧聪也不敢相信,这个身为炼药师的家伙当年竟然曾进入古周平原深处,要知道,姜采君可是跟萧家人一样手无缚鸡之力啊! 不过遗憾的是,这本书里并没有确切说明姜采君有没有从古周平原穿过去,更没有记录之后的事情,可能是姜采君知难而退没能横穿古周平原,也有可能是之后的经历太过悚人没被记录下来,萧聪不管这些,反正他是一定要去的。 正想着,脑子中突然蹦出一个问题,他转过头来问赢沛道: “你说太阳升起后半个时辰是高强生灵选择蛰伏的时期,他们躲在哪儿了?怎么,这古周平原深处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吗?” 赢沛笑着点头, “萧四少爷说的不错,如果真要形象地比喻一下古周平原的话,您可以将它看成是一片大海,这片大海中有洋流流动,自然也有漩涡和躲在礁石后的安定的区域,那些强族选择定居的地方,就是躲在礁石之后的安定区域,而那些漩涡,则是更加危险的地方,寻常生灵,肯定是去不得。” 萧聪听着皱眉点头,脸上有明显的失望, “那这些漩涡,你们知道在哪儿吗?” 赢沛摇头, “知道一些,不全知道。” “所以说,我们终究还是得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 赢沛兀自笑了几声,信誓旦旦道: “萧四少爷请放心,以我们这样的阵容,游走于各个强族领地边缘,一直穿过古周平原进入大荒丝毫不成问题,就算有什么意外,只要不是非常倒霉,最后也一定能够化解,所以不用刻意去寻找那些洋流所在之地,相比之下,那会危险的多。” 萧聪面色释然地点点头,习惯性地垂首,而后却又猛地抬起头来,并停下脚步,面色惊恐。 其他人等跟着停下脚步,看着萧聪那张少有动容的小脸,欧阳寻关切问道: “小聪,怎么了?” 赢沛亦是一脸愕然, “萧四少爷,出什么事了吗?” 萧聪不语,面色愈加凝重,所有人都在等着他,连伽音看上去都是一幅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半晌,萧聪终于开口,声音很轻, “你们难道什么都没感觉到吗?” “你感觉到了什么?”伽音问道。 萧聪轻微地左右扭了扭头,看上去对自己的想法有点不确定,如梦呓般道: “我感觉……我感觉到了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很强烈,就像是……就像是这方天地的悲哀,她很痛苦,但只是一刹那,现在竟然有点……不确定了。” 萧聪说完,伽音和赢沛对视一眼,面色十分沉重。 伽音问道: “上去看看?” 赢沛重重点头, “上去看看!” 两人瞬间腾空而去,身影没进树丛,徒留一道短促的摩擦声,剩下的人抬脸呆呆望着,星流云用怪异的声音轻声嘟囔了一句, “搞什么名堂!” 萧聪叹了口气,又用心感受起来,可那种感觉却再也寻不到了。 又是半晌,伽音和赢沛回到之前站着的位置,萧聪抬起头来问道: “怎么样,什么情况?” 赢沛看了伽音一眼,回道: “表面上看没出什么事情,但是,我跟伽音大人一致认为,以萧四少爷高超的灵识感应,应该不会出错,只是以我们的手段,看不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罢了。” 星流云一声轻笑, “你说的倒是实在。” 没人理会星流云缓解气氛的插科打诨,萧聪又问道: “会影响到我们吗?” 赢沛一时没有回答,想来是不能完全确定,伽音开口道: “我们不知道你灵识感应到底有多强,但听你刚才所说,那异样的感觉已经触及到了你灵识感应过的极限,倘若是通天境以上的纷争,我倒觉得你没必要担心,因为古周平原有神秘力量的保护,那样级别的战斗不会波及太大的范围,你自己心里有个数就行。” 萧聪暗自思忖,当时在忘生谷圣城,他很轻易地就探测出了守庐道人离阳境中期的修为,所以这绝对不是他灵识感应的极限,而这段时间通过内心里不断参神秘古经,他的精神力又有了算不得很小的提高,如此说来,这极限,最起码在通天境三重天左右,于是也就稍稍松了口气,道: “既然这样,那就继续赶路吧。” 第四百六十六章 蹄甲象 五个多时辰的时间,一行人又绕过了几个强族的聚集地,可在太阳就要落山的时候,在萧聪的灵识感应中,赢沛却带着众人往一处有不少高手坐镇的领地快速靠近。 他心生疑惑,便忍不住开口问询,却见赢沛和煦回答说: “前面是蹄甲象族的领地,蹄甲象族一向为我赢族的至交好友,今晚我们可以去那里借宿一宿,顺便问问他们族长上午发生了什么事。” 萧聪了然,不再多疑,便跟着赢族子弟来到蹄甲象族定居的地方。 此处靠近河滩,植草更加丰茂,林木也更加高大却不稠密,在恰到好处的树冠间,阳光洒落,渲染一片宁静祥和的好风光,且无一株凡物,就连平铺在地上那软软的金线草,也是极具灵气的养料,而为数最多的锦絮榕,平常一片叶子,就足以满足一名摘星境修士殊死搏斗的元气所需。 星流云等年轻人跟冥乌族兄弟还有尹诺见此盛况,不由得惊叹连连,以他们的修为,自然能够感觉到这些老树里到底蕴含了怎样惊人的灵性精华,正走着,可能是害怕多生事端,赢沛开口解释说: “其实在古周平原上,木灵的地位要比兽灵的地位高得多,比如这处地方,名义上虽是蹄甲象族的领地,但这群锦絮榕其实才是这里的主人,蹄甲象之所以能够生活在这里,是因为他们之间定下了一种古老而神秘的契约,锦絮榕遵从大道规律,也会像其他植木一样发芽落叶,这些叶子会成为蹄甲象的食物,至于蹄甲象要做什么,那就不知道了。” 萧聪随声说道: “大概这也是遵从大道规律的一部分吧,一片土地上,不可能只有植木而没有蛇虫鸟兽,这里虽然是锦絮榕的地方,但他们总得允许其他生灵活动,与其任由他们践踏,还不如将它将付给某一强族代管图一份清宁。” 赢沛轻笑, “萧四少爷所言极是。” 走过一片林木重重,前方树隙间依稀显出一座黑褐色的小山峰,当然,对萧聪一行来说足够高大,但跟周围的参天大树比起来,总归觉得有些不够看。 越往前走,看得越清晰,已经能够分清小山峰的底座下撑着四根柱子,再然后是蒲扇状的大耳朵、蜷曲的短尾巴、勾长的獠牙还有被过度拉长的“猪鼻子”,想来这是蹄甲象族中的一员。 原以为蹄甲象之所以叫作蹄甲象,是因为其蹄趾堪比利甲,直到看见才发现,原来这货除了眼睛之外,全身上下都被同一种堪比铠甲的角质包裹着,跟蹄趾不分彼此,所以才叫蹄甲象。 不过话说回来,这货长的也真够丑的! 听赢沛介绍说,这座静默的小山峰是蹄甲象族布置在这里的守卫,于是萧聪等人上前毕恭毕敬地作揖一拜,道了声见过前辈,然后由赢沛为事情稍作阐述,便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领地不小,却没有一处人工建筑,全是自然风貌,蹄甲象族全是露天而居,连族长也不例外,一行人等来到整个领地的中心区域,见百来头蹄甲象按照某一种说不清楚的阵型安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萧聪打眼一看就知道这阵型大有门道,因为目光在扫过所有蹄甲象之后心里有种特别的感觉,好像这副阵型蕴含着某种道韵,只是在脑子里搜索了好久却没能找到只言片语,于是只好作罢。 众星拱月之中,蹄甲象族长亦是默然而立,只是看上去,他的体型比其他蹄甲象要小一些,修为刚刚进入通天境。 在来的路上萧聪仔细探查了一下,发现在现有的蹄甲象族中,竟有六头离阳境的强者,剩下的修为大致都在揽月境以上,分布也比较平均,但也有几头天境的小喽啰,萧聪猜这几头天境小喽啰大概是新生血液,是蹄甲象族以后的中坚力量,由此可以看出不少东西,首先是蹄甲象族本身潜力强大,族中成员但凡努力一点应该就能修炼到离阳境,还有就是看似风平浪静的古周平原其实争夺激烈,不然强如蹄甲象族也不会如此族丁寥落,成员稀少。 赢沛带着萧聪等人穿过蹄甲象群来到蹄甲象族长近前,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在威严赫赫不动如山的蹄甲象族长身前,赢沛表现自然,甚至隐隐有点随便,从那张嘴角上扬眉眼弯弯的脸上可以看出,这两人是老相识了。 萧聪站在赢沛身后,尽量表现自然,他不知道在通天境灵兽的面前,龙玉还能否为他隐瞒身份。 赢沛稍作寒暄,接着便向蹄甲象族长引荐道: “这几位是我赢族的贵客,贤牧大人亲自嘱咐晚辈要将贵客送出古周平原,途经前辈的领地,见天色已晚,所以想来叨扰一宿。” 苍老的声音响起,蹄甲象族长笑了几声,口吐人言道: “你家贤牧大人已经打过招呼了,让我好好招待你们,今晚安心住下,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赢沛笑得更加爽然,赶紧作揖一拜道: “晚辈谢过前辈。” 萧聪等人也算有眼色,也赶紧跟着赢沛作揖拜道: “谢过前辈。” 然后,蹄甲象族长便闭上了眼睛,不说话了。 萧聪一个劲儿地冲赢沛使眼色,示意他询问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可赢沛压根就当没看见,整张脸一直都是笑吟吟的。 此事无果,从东北方走来一头看上去个头比蹄甲象族长还要小一半的年轻蹄甲象,带着赢沛等人往西南方走去。 一行人等远离蹄甲象群,在十几丈外一个缠满藤蔓的老锦絮榕下安坐,年轻的蹄甲象慢慢回到象群,萧聪等他走远,等不及压低声音问赢沛道: “你怎么不问它了?” 赢沛朝象群努努嘴,煞有介事道: “不用问了,肯定是出大事儿了,一般情况下的蹄甲象族不是这副作态,这件事情看上去好像比较大,我还是不问的好,问了他肯定也不会告诉我。” 萧聪脑子一时有点短路, “那……” 赢沛等了半天,没等到萧聪的下文,只好扁着嘴说道: “先别急,等过了今晚再说,在这一片区域蹄甲象族的实力算是比较强大的,而且依着丛林法则,一旦遇上什么了不得的危险,各个强族一定会暂时放下恩怨紧紧抱起团来,到时候贤牧大人说不定也会参与,有贤牧大人在,就不会让尊上伤的一根寒毛。” 听着赢沛的话,萧聪有种要做缩头乌龟的感觉,于是撇撇嘴,略带着些不满道: “打肯定打不过,但论逃跑,肯定没人能比得上我。” 话说出口,才觉得根本就不是那个味儿,貌似当缩头乌龟跟当逃兵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虽然觉得更不自在了,却也没再辩解,毕竟心里知道,这种事情,向来是越抹越黑。 第四百六十七章 符榕 入夜,没有灯火,松软的草地上,月光斑驳,锦絮榕的影子平铺延展,与其上缠绕的藤蔓共同构成令人费解的图案,虫子的唱和中,隐约能听见流水潺潺,这样难得的夜晚,让众人感觉心都快醉了。 蹄甲象群阵型依旧,静默无声,之前送萧聪等人到这边来的小蹄甲象此时带过来一些食物,并嘱咐他们不能生火,此时萧聪才惊异地发现,修为仅仅是天境的小蹄甲象,竟然也能口吐人言,这个种族莫不是要逆天?可再往深处想想,语言只是一种生理功能,旨在生灵的嗓子可以自由调节以适应发出不同的声音,这只是肉体改造很小的一个方面,蹄甲象族实力如此强大,底蕴又如此丰富,拥有什么能够帮助后辈“开嗓”的秘法或者秘宝似乎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如此,这件事情就说得过去了。 小蹄甲象带来的食物不算很丰盛——索然无味的树叶子,却全部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这种东西是炼药的好玩意,在战斗过程中自然也是补充元气的好东西,但在这种境况下,实在是有点难以下咽。 可老话说的好,客随主便,既然来到了别人的地盘那就该接受别人的款待,挑三捡四实在是有点不礼貌,其实大家心里都有吃自己的干粮而把这些千金之物收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心思,却还是心照不宣地都没实施,不说别的,这样没出息的行为,容易被人看扁了。 于是拿着这些树叶子当配菜,就着肉脯啃着干粮凑和了一顿。 吃完饭,闲来无事,几人便又聊起天来,话题随便,绝不牵涉蹄甲象的一丝一毫,因为大家都知道十来丈开外那头站在象群中间的蹄甲象族长修为多么可怕,对于他们的谈话内容,不用听见,仅仅凭借精神波动的感知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本来就是用来消遣之用的聊天时间并不是很长,也就两刻钟多一点,气氛寡淡之后大家相继睡下,也没留人值班,一夜无话。 萧聪进入到久违的梦乡,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老树通灵,场域柔和舒服,自然能给予其周围人别样的享受,而作为已经具备灵威的萧家人萧聪,也不出意外地在梦中跟老榕树产生了奇妙的感应。 梦境是一片宛若仙境般的青山绿水,遥遥山脚下,搭着一间精致的草棚,草棚下坐着一位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者,也不知怎么的,隔着老远的距离,萧聪未开启紫目,对那老者的形貌却还是看的那样清晰,老者的形貌跟记忆中的一般老人没有多大的不同,唯一可圈可点之处,是那双本该浑浊却依旧神采奕奕的眼睛,幻若两汪深不见底中藏不世奇宝的灵泉,实在是太深邃了。 萧聪只迈出一步,眨眼间就来到了老者的近前,他已经知道这是梦境,所以对此并不感到多么意外。 老者负手而立,白衣飘飘,待萧聪来到近前,恰如其时地拱手作揖一拜,动作轻盈,声音苍桑温蔼, “下灵符榕,拜见尊上。” 听这话,萧聪知道,自己的身份又暴露了,于是勉为其难地笑了笑,心道:“师父不是说龙玉是极品秘宝吗?怎么越来越不灵了,还是说,这株老榕树的修为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境界?” 心里想着,嘴上回道: “前辈真的是折煞晚辈了,理应晚辈向您行礼才是。” 说着,就要作揖。 符榕大惊失色,赶紧将萧聪制止, “尊上不可,下灵实在是消受不起啊,我们这些老骨头最是容易招来天劫,老天爷可都看着呢。” 萧聪面色微微一滞,不假思索道: “前辈的修为还在通天境?” 符榕含笑颔首, “正是。” “那怎么……” 似是知道萧聪的意思,符榕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没等萧聪问完就自己回答道: “尊上随身携带的龙玉秘宝,我本不能轻易识破尊上的身份,甚至连这样跟您见面都做不到,我只是在尊上这里感受到了一丝故乡的气息,所以与它商量,恳求能与尊上见一面,可能尊上还不知道,它也是通灵的。” 萧聪小嘴微张,让他感到惊异的不是龙玉通灵——这事他早在去幽兰谷地时就知道,他惊奇的是符榕所说的故乡的气息,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古周平原并不是符榕土生土长的地方,可萧聪自己去过的地方也不少,实在是记不起在其他地方见过相似的锦絮榕,况且他去过的地方对于这个通天境的强者来说也不是什么去不得的龙潭虎穴,理应不这么激动乃至如此兴师动众。 “您的故乡是?”萧聪试探着问。 符榕的脸色开始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 “下灵的故乡是遗失古地,不知尊上是如何进去又是如何全身而退,只求尊上若是再回遗失古地,能带上我,或者将回去的方法告诉我也行,只要尊上能助我回故乡,符榕以故乡最阴毒的诅咒起誓,愿效忠尊上左右,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明白事情的原委,萧聪不由得幽幽一叹, “前辈,实不相瞒,我没有去过遗失古地,我只是接触过像您一样从遗失古地出来的人,所以沾染了你们的气息。” 符榕脸上出现了不可置信地表情, “不可能,只有进入过故乡的生灵才会带上故乡的气息!” 一想到老桑树,萧聪就感到有点无奈,怅然道: “从遗失古地走出来的生灵不只有你一位,当年我在日落山脉历练时身陷险境差点殒命,是一位像您一样的前辈耗尽全部生命精华才救了我,所以,我便继承了他身上的一些东西,大概,就包括你所说的故乡的气息吧。” 符榕眉头紧皱,若有所思,半晌, “日落山脉,尊上说的,可是那株桑树?” 萧聪点头, “前辈的本体,确实是一棵桑树。” “他竟然已经陨落了,这……”符榕的声音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苦涩,像品一坛封存不善的陈年老酒,无限惋惜中带着淡淡的回味。 “那,天山圣蛾……”符榕又问道,却是欲言又止。 萧聪老实回答, “已经重见天日,带着老桑树前辈的遗体不知所踪。” “是尊上救她出来的?” 萧聪点头, “这是老桑树前辈临终前的嘱托,晚辈必须办到。” 符榕的眼睛里溢满感激与赞赏,欣慰笑道: “尊上不愧为一代人杰,或许这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萧聪不由得又叹了口气,随口问道: “您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遗失古地的?” 符榕一声苦笑, “唉,此事实在是一言难尽呐,不瞒尊上,下灵也是被那可恶的螳螂精带出来的,只不过他没注意到我,便阴差阳错地将我丢在了日落山脉附近的一处地方,这么多年过去,我都已经忘了具体在哪儿了,后来又经历了许多事,辗转了好几番最后才来到这古周平原住下,现在想想,唉,实在是天意弄人啊。” 萧聪将信将疑, “你是说,你是被大刀螳螂盗走天山圣蛾时无意带出来的?” 符榕含笑点头, “正是。” “那不对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应该……” 出于礼貌,萧聪欲言又止,没把话说透。 萧聪话没说头不要紧,符榕终究还是懂得,于是又自嘲般笑了几声,回道: “那时候的我,还是一粒种子,因为水土不服,所以一时难以生根发芽,却得以保留生命精华,直到到达古周平原才得以破土而出,另外外界的修炼条件也比不上遗失古地,所以过去这么些年,修为也仅仅是在通天境而已,不过相对于我的祖辈来说,我的寿命确实是长了些。” “你那时候,竟然还是一粒种子,那不就相当于我们人族还未出世的婴儿吗?”萧聪心里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连带着表情也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符榕又是呵呵几声笑,面色愈加和蔼, “对啊,要不然怎么会那般轻易地被螳螂精带出遗失古地。” “嗯嗯,确实够可怜也够倒霉的。”萧聪随口嘟囔了一句,又问道:“那你在还是种子的时候就已经有意识了?” “我是金榕王族之后,像你们人族生灵一样,自出生就有独立的意识,就算在遗失古地中,我也不能立即生根发芽,但意识却是在不断成长和强大的,可惜即使我知道自己被螳螂精带出来的全过程,却依旧找不到回遗失古地的路。”符榕说着,又是怅然一叹,寂寥的落寞出现在这位白发苍苍老者的眼里,使他看上去更象是个孩子。 “那你去日落山脉找过老桑树前辈吗?” “唉,怎么没去过,我去了好几次,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好话歹话说了一大筐,白搭,他根本就不为所动,后来我也想开了,大家都有自己的选择,谁也不该难为谁,之后也就没再去,我已经记不得在故乡生活时的感受,但对于现在的生活,我觉得还是很安逸的,不过,假如有可能,我还是想回家去,毕竟,叶落归根嘛。” 这话说的虽然有道理,但萧聪听着总觉得不是滋味,回家对他来说是一个格外敏感的字眼,为了消减不良情绪,萧聪开始转移话题, “对了前辈,今天早上,古周平原上可曾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符榕面带诧异, “怎么,连尊上都感觉到了?” 萧聪心说这不是废话嘛,感觉不到我还问你? 但听得符榕继续回答道: “具体是什么事情,我也不清楚,自打这件事情发生之后,近乎整个古周平原都进入到了风声鹤唳剑拔弩张的状态,就拿蹄甲象族来说,那是他们族传承下来的最高防御,轻易不会动用,其他强族也都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从这架势上看,说有人动了古周平原的根基都不为过!” “古周平原的根基?”萧聪闻言略感吃惊。 符榕重重点头,信誓旦旦道: “不错,传说古周平原下存在的一条灵脉早在许久岁月之前就已经通灵化形,只是漫长岁月以来从来没有谁曾看见过他们,而正是因为有他们,古周平原才能展现出这样一副繁荣景象……” “也正是因为有他们,龙象老祖、癫鳄大圣等的不世强者才决定久居在这古周平原之上。”萧聪面色荫翳,接着符榕的话把说道。 “尊上说的不错,但这些强者也不全是对那灵脉怀有觊觎之心,他们之中有很多是为保护灵脉不受侵害而来。” 萧聪诧异, “哦,此话怎讲?” “因为传说若是能够完全吞噬此灵脉,带来的好处实在是太大,齐天境以下的修士根本就消受不起,而通天境对于修士来说又是一段敏感期,稍有不慎就要引来天谴,所以现在盘踞在古周平原上的这些通天境强者,大多都是为守护灵脉而来,以求积攒一份儿功德便于日后破关时老天爷能网开一面,还有的就是怀有非分之想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提前在古周平原布好局,以求日后再有需要的时候能够将灵脉顺利占为己有。” 萧聪若有所思, “那依前辈的意思,已经有人对灵脉动手了?” “恐怕是这样。” “可如此大战,我们为什么察觉不到半点动静呢?” 符榕眉头紧皱,认真想了半晌,开口回答, “这也是我一直在琢磨的问题,按理说齐天境的大战,就算古周平原自有能够保护林木不被破坏的屏障,但绝不可能够一点动静都没有,越是风平浪静,事情肯定就越大,也或许这一次不是抢,是偷!” “偷?偷得再巧妙,也不会是这样无声无息吧。” “要么就是灵脉内部出了问题!” “换句话说,古周平原近期可能要刮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风暴了?” 符榕郑重点头,表情甚是凝重, “尊上都能够感知到的事情,那些潜伏在古周平原深处的齐天境强者未必感觉不到,或许之所以如此宁静,就是因为暴风雨就要来临了吧。” “那依前辈高见,我等该何去何从?” 符榕支吾半晌,语重心长道: “下灵知道尊上要穿过古周平原到大荒去,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不合时机,以下灵看,尊上还是赶紧回去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说,这条路尊上已经走过一次,再走一次肯定易如反掌,损失的,不过是一点时间而已。” “那您呢?” “我?”符榕一声苦笑,“下灵虽然不是生于古周平原,但毕竟长于古周平原,受到那灵脉的恩泽,才有如今这般摸样,这是我跟他的因果,我不能这样一走了之,哪怕仅是贡献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也不至于日后心里膈应的慌。” “那可是齐天境的准仙,你若是陨落于此,日后可就回不了遗失古地了。” 符榕摇摇头, “倘若做了那等不义之事,就更没脸回故乡面见祖宗了,再说,生死之事,谁能说的那么准。” 萧聪沉吟,略做思忖,问道: “前辈觉得古周平原上真心保护灵脉的强者多吗?” 符榕冷冷一笑, “这件事没有真不真心这一说法,不客气讲,倘若真有机会,我也会有将灵脉据为己有的念头,而这些保护灵脉的强者,一来是看不惯灵脉被别人攫取,二来灵脉支撑着古周平原的繁茂,他们不忍心失去这样一块宝地,所以就算是齐天境的准仙,想要得到灵脉,那也得掂量着来。” 萧聪粲然一笑, “那既然是这样,晚辈也不打算走了。” “怎么,尊上也对那灵脉有兴趣?” 萧聪摇头, “我可不敢有那非分之想,我只是觉得,这样混乱的场面,应该能够比平常更加顺利地穿过古周平原,况且现在风暴未起,各路强者剑拔弩张蓄势待发,哪有闲心管我们这些小麻雀们叽叽喳喳,倘若所有强族都想蹄甲象这般,那我们这些人可就能在古周平原长驱直入畅通无阻了。” 符榕担忧道:“说得有些道理,但以尊上的身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萧聪微微一笑, “名利危中取,富贵险中求,生死有命,反正这种事情对我来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符榕悄然一叹, “尊上有尊上的想法,下灵不敢轻违,但愿事实真的能象尊上说得这样,一路顺风吧。” …… 之后,符榕又跟萧聪讲了一些遗失古地的事情,那是一片奇异的天地,灵气充沛少有纷争,只是因为某些原因,里面的生灵轻易不能出来,外面的生灵也基本不能进去,虽然从古至今,潜入遗失古地的外界修士也有不少,但因为有诅咒的原因,下场基本都跟大刀螳螂一样,不过,据符榕所知,至少有一个幸存者侥幸活了下来,至于现在是什么身份,已经无从考证。 他还说遗失古地中也生活着一支人族,他们是遗失古地里的牧民,没有丝毫野心,与各种生灵和睦共处,从不修炼,却自然而然地获得极高的修为…… 第三百六十八章 初遇死灵大军 翌日一大清早,萧聪一行人如时醒来,老榕树旁视野开阔,却不足以看到东方的地平线,就这样,后知后觉的萧聪无有避讳地带着众人登上了符榕本体的树顶,最关键的是,符榕没有半点反应,这一幕的确是惊掉了树下一片下巴,任谁都能看出,这棵锦絮榕可是这一片的王啊。 做完早课,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萧聪带着众人大大方方地回到原来的地方,只是略带着甜味的榕树叶子已经被放在符榕下的小石台子上,像昨天晚上一样,萧聪等人以此作为小菜,就着肉脯啃着干粮吃了一顿早饭。 匆匆拜别蹄甲象族长,萧聪一行人在此踏上征程,此举虽然冒险,但没有一人发出异议,他们像一群纪律严整的蚂蚁,前方是通往蚁穴的必经之路,他们必须回去,这没得商量。 事态正如萧聪之前料想的那样,古周平原根基被动,事情暂时还不明了,所以各个强族均进入到一种收敛戒备的状态,萧聪一行人一路上畅通无阻,如入无人之境。 三天后。 此处是一片奚落的树林,古树高大,蓬蓬如盖,彼此之间却相隔甚远,种类多样,无一重复,有萧聪认识的也有萧聪不认识的,地上平铺着销魂草,草叶上趴着虫灵,草丛中隐匿着灵芝、老参之类的宝药,每一处地方都透出一种明显的不凡来,却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一行人等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他们眺望着这一片安谧祥和的风景,各有各的反应,赢族子弟如临大敌、星流云和欧阳寻显出一些戒备、鸿翔好奇、尹诺脸上有淡淡的轻蔑、冥乌族兄弟面无表情,展现着一如既往的铁血,而萧聪,却是无有所谓。 “这么大一片宝地竟然没有什么强族居住,想来应该是一处漩涡吧。”萧聪声音淡淡道。 赢沛语气稍显凝重, “这么一片销魂草,里面的木灵伪仙们,怕是已经被迷住了,我们若是踏进去,肯定有死无生。” 星流云疑惑, “嗳,不对啊,里面为什么一只兽灵也没有呢?” 欧阳寻冷笑, “都被吃了呗,剩下这些不易消化和不够塞牙缝的,用来布障眼法正好。” 鸿翔嘟着小嘴,一双大眼亮亮晶晶,搔着脑袋道: “这么说也有点不对吧,要是这片地方不能移动,而长时间以来已经被周围的强族所熟知,肯定是要被列为禁地的啊,都不来送死,它布下这障眼法有什么用?” 赢沛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说得对啊,这地方邪性得很,说不定真的能够移动,此地不宜久留,萧四少爷,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萧聪沉默片刻,缓缓叹了口气,他觉得这件事情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可细想之下又一时想不清楚,若是搁平常,他倒真想进去领教一番,但现在明显不合时宜,所以只好作罢,轻声应道: “走吧,从旁边绕过去。” 就在众人纷纷转身之际,萧聪突然感受到一股子磅礴如汪洋般的强大气息,这股强大气息正在快速朝这边袭来,不到一息的时间,其他人也相继惊觉,论灵识,萧聪比他们高出太多,由此可见那批生灵的速度之快。 鸿翔发出一声惊呼, “不好,是死灵大军!” 对于死灵身上那种异样的气息——腐朽、堕落却又让人感觉毛骨悚然,恐怕只要是接触过的人都会变得格外敏感,萧聪一开始也分辨出了气息来源,他知道,这股强大的气息里,除了有大批的死灵,还有几个更为强悍的存在,修为已经超出了他能达到的感应极限,也就是说,至少在通天境三重天之上,而通过其他的感受,他判断,这几个不速之客的修为绝对不止于通天境三四十重天那么简单,因为他捕获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久违感觉,这种感觉,曾经在师父身上出现过。 赢沛面色惨白,失声道: “怎么会这样!我们已经绕过了死灵大军的聚集地,不应该,不应该啊!难道是跟古周平原的异变有关?” 萧聪还在沉默,眸子微缩,一脸沉重,他不知道对面那几名准仙人是敌是友,会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正于踌躇之时,眼神中却闪过一抹厉色,他做出决定,不管对面是敌是友,先保护好身边的朋友们再说。 于是转头对幽女说道: “姐姐,用南宫家的秘法,加持死灵大军的力量,让他们发狂吧。” 星流云闻言大惊失色, “萧聪,你是不是疯了,那样一来,我们也会跟着完蛋的!” 一旁的欧阳寻没有任何异议,在星流云说话间快速取出了古琴,幽女咬咬嘴唇,一只手抓住星流云的胳膊,定定道: “流云,我们应该相信小聪。” 刻不容缓,欧阳寻已经将古琴放在地上,幽女松开星流云的胳膊,两只纤纤细手抚在绷紧的琴弦上,星流云还在嘟囔, “我不是不相信他,但这明显是在作死嘛,我们为什么……” 琴声响起,星流云的牢骚淹没在悠扬动听的琴声里。 萧聪站在幽女身后,闭上眼睛,双手掐诀静默不动,鸿翔对此心领神会,学着萧聪的样子,将自己从神秘古经中的来的纯粹念力输送给幽女,幽女使用自己的念力催动琴声来影响死灵,可面对数量如此之多的死灵大军,若没有萧聪和鸿翔的帮助,用不了多长时间,幽女就会被吸干的。 欧阳寻扭头对星流云等人道: “我们也一起吧,光靠他们三个,万一撑不住就完了。” 星流云对此当然是一百万个愿意,可惜他不懂这方面的法门,于是愁眉苦脸道: “想的容易,你懂?” 欧阳寻白了星流云一眼,没好气道: “你不用懂,你只要别抗拒我就行,你们几个站在这边。” 星流云尹诺等人依着欧阳寻的指示站成一定的阵型,欧阳寻闭目掐诀后眉头猛地一皱,好像是承受了莫大的痛苦,然后便看见萧聪和鸿翔的眉毛轻轻挑了挑,紧接着是星流云紧抿嘴角做出一副副忍受状,最后欧阳寻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如此循环往复。 欧阳寻所使用的旁门左道的原理其实很简单,龟府藏法无数,自然包括能够掠夺别人精神力来补充己身的法门,欧阳寻是龟府的宝贝疙瘩,为了以备不时之需,自然不管正的邪的都要教一点,此时欧阳寻便是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念力的转化装置,先抽干自己的精神力输送给萧聪和鸿翔,然后去吸取星流云等人的精神力补充自己,再把这些精神力输送给他们两个,这不是个容易的差事,所以就数他最痛苦。 欧阳寻自己能够承受的精神力有限,而萧聪和鸿翔他们两个有神秘古经相助,精神力比欧阳寻强大的多,欧阳寻输送过来的精神力对于他俩而言不过是洒洒水而已,可聊胜于无,多少也能缓解一下他俩的压力,所以这俩货觉得很享受。 至于星流云他们几个,感受大概各有不同,像星流云这样的,精神力本来就不高,被迫输出的滋味肯定不好受,而像冥乌族兄弟和赢族子弟他们,虽然有所感受但总不至于星流云那般难受,至于伽音和尹诺,对此应该没有多少感觉吧。 第四百九十九章 灵脉化婴 死灵大军奔腾呼啸,品目繁多,无一例外不是强族,各个凶神恶煞张牙舞爪,而且大多体形庞大,其中有一只毛发黢黑巨爪长牙的巨猿竟然足足有十五丈高,虽然与高达百丈的古木比起来有点小巫见大巫,但与他的同伴比起来,还是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这些死灵们最矮的也近有五丈,所以衬托着最前边三名奔逃着的人形生灵有点微不足道,试想,一群食蚁兽追逐几只蚂蚁的时候,大家的目光肯定都在食蚁兽身上,有谁会关注蚂蚁? 可主角,却往往隐藏在观众们轻易看不到的地方。 这三名人形生灵中有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麻衣加身,赤足光腿,打眼一看慈眉善目,但仔细看却发觉此时眼神中隐隐有阴鹫之色,在他旁边的是一位样子看上去五十多岁的的中年人,身着针织锦袍,脚踏流霞宝靴,头发梳得舒顺飘逸,还戴着一只造型别致的法冠,面相看着也说得过去,剑眉星目,短鼻薄唇,一副典型的道士像;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青年,身形极瘦,摇摆如柳条,身着银白色劲装,怀里还抱着一个被包裹在襁褓里的婴儿,婴儿只是露着一个小脑袋,脑袋上蜷着一层又薄又软的头发,轻闭着双过眼,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恬静安谧,这名怀抱婴儿的的青年长相十分出彩,柳眉凤目,高鼻樱唇,只是眼中的邪异之色跟星流云比起来还要强盛,抛去那张美艳的皮囊,活脱脱就是一个痞子。 看上去,后面这两人应该是一起的,他们紧追着最前面的青年,不时还要过上两招,青年速度迅疾,身法飘逸,凭着这一优势再加上与死灵大军之间的配合——每当跟两人缠打在一起,青年就要放慢速度,故意让死灵大军追上来捣乱,死灵大军也不是青年的帮手,对待三人一视同仁,无差别攻击,两人不愿吃这无妄之亏,每次都不得以选择放弃,所以在两大高手的围攻之下,尽管青年怀里还抱着个婴儿,却依旧游刃有余。 而就在此时,后方的死灵大军气息猛然间爆发,各式各样的咆哮嘶吼混合在一起,惊天动地,他们变得更加狂躁起来,鹤立鸡群的巨猿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雪白的獠牙,双手攥拳锤打着自己胸膛,一头头生独角身披猬甲的大象直接撞到一棵古树,前方的巨木也纷纷挪移位置,为这群势不可挡的军队让出一条路来,而方向,正是萧聪等人毗邻着的神秘漩涡。 为首的三名人形生灵提速逃窜,沿着巨木们让出来的道路直直往前,那名中年人对身边的老者道: “事出有恙,那小子又不肯就此放手,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仙长得想个对策啊。” 老者眼神更加阴鹫,扯了扯嘴角道: “就这么跟他耗就对了,看谁能耗得过谁,放心吧,等那小子没力气了 ,自然会放弃这些怪物溜之大吉,他终究是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可这些怪物为何突然间如此暴躁,莫不是他在作祟,还是这之中有什么隐情?我看咱们还是小心一点好。”中年人忧心忡忡地说道。 老者嗤之以鼻, “哼!就凭他,再给他五百年他也不能驾驭得了这些怪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不知要耗费多少年的运气才能获得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可要想清楚了,这样的机会,你这辈子也就这一次,失之交臂,后悔莫及呐!” “正是因为兹事体大,所以才要从长计议,贸然前往,恐怕要得不偿失。”中年人辩解道。 老者有些不耐烦了, “害怕了就赶紧退出,装什么深谋远虑,没有你,老夫照样能将那小子拿下,这一次,灵脉必须得落在老夫的手里!” 中年人面露无奈之色,不再多语,转首间一双狭长的眸子里却有寒光闪烁。 浩浩汤汤的死灵大军奔腾而来,距离萧聪等人已经不足千里之距,可他们却还是一动不动,幽女一心二用,一方面用琴声控制落不愁和腥魍貂护住他们,另一方面还用琴声影响着死灵大军对三名人类修士死缠烂打,为首的青年修士急速向这边靠近,落不愁盘起身体,用龙躯将萧聪等人护在中央,腥魍貂站在落不愁身旁,呲牙咧嘴,蓄势待发。 可青年修士压根就没把落不愁和腥魍貂放在眼里,猛地加快速度,化作一道流光窜进神秘漩涡中去了。 腥魍貂和落不愁谁也没有发动进攻,可即使如此,老者和中年人也没敢追下来,他俩动作一致,像两只动作灵活技巧娴熟的鸟儿般来了个垂直仰冲,直窜向高天去了。 而浩浩汤汤的死灵大军也在神秘漩涡的边缘止步,从三面包围住落不愁和腥魍貂,谁也没有动手,所以从外面看,只是看见他们汇合在了一起而已。 青年窜进神秘漩涡,老者和中年人就此逃离,眼下只有萧聪一行人身陷囹圄,这个时候,幽女的琴声自然要朝着安抚死灵大军的方向演奏,虽然不知道效果如何,但都这地步了,总归是要试一试,死马当活马医一定比放弃治疗好。 大概是天见犹怜,运气好到爆的萧聪等人并没有受到死灵大军的攻击,他们只是将落不愁和腥魍貂围了起来,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交流,其实这些死灵们每一个都会飞——与人类修士一样,过了合翼境,他们也会生出一对无形的翅膀,可即使是那些有翅膀的死灵,却不见一者去追杀老者和中年人,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处地方的诡异还是幽女的琴声真的对他们产生了什么影响。 老者和中年人悬停在空中往下俯瞰,只见生满销魂草的漩涡之处氤氤氲氲看不真切,而死灵大军盘踞的边缘之处却黑青分明,他俩一个懊悔,一个愤恨,老者气急败坏道: “失算失算,古周平原上怎么还有这样一处地方!” 中年人随声附和, “那小子一直藏在那里,我们对他确实是无可奈何,他有灵脉在手,无论是在古周平原上任何地方,都能平安无事,我们要是贸然闯进去,就算联手,估计也得倒大霉,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抢不到灵脉事小,被那小子摆一道就显得有点可悲了,对了仙长,你可觉得那龙形怪物有点问题?” “有什么问题?”老者皱眉看着神秘漩涡,漫不经心问。 “依小仙看来,那两头怪物跟追杀我们的怪物大军比起来,明显有点不同,而且你看,”中年人指着下方的落不愁和腥魍貂道:“其他怪物都在随行自然地移动,只有他俩一动不动,好像在保护着什么东西,还有这琴声,应该不是自那片不祥之地传出来的,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琴声的源头,应该就是那头龙形怪物。” 幽女的琴声旷达高远,好像由天地演奏并来自于四面八方,连两名自称为仙人的强者都分辨不出具体源头。 老者看向中年人,定定道: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龙为万兽至尊,无论生死,皆是如此,这琴声可能是他生前所具有的一种极为罕见的天赋神通,死后又被他用在了控制这群怪物上。” 中年人咧嘴苦笑, “仙长,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这头龙形生灵盘曲的身体里,可能还保护着其他生灵,而他,才是这群怪物真正的统治者。” 老者面色阴晴不定,想了片刻,猛地摇摇头, “不可能,以我们俩的修为,若是真的隐藏了那般可怕的存在,理应在第一时间感应到才对,依我看,那头龙形怪物就是这群怪物的领袖,他们既然是怪物,便对那灵脉没有觊觎之心,咱们只要在这儿守株待兔,等那小子出来,杀人越货就行了。” 中年人苦笑更甚,作揖垂首道: “以小仙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至少应该多打听一下古周平原的秘闻,说不定会找到应对这片不祥之地的方法。” “胡扯!”老者突然暴怒,“古周平原的灵脉之事在仙界近乎是人尽皆知,你贸然去打听这方面的事情,就不怕打草惊蛇吗!” “可是……” 中年人刚想再说点什么,却见老者恶狠狠地威胁道: “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想法,但是现在,你必须听我的,灵脉事关重大,我绝不允许因为任何人而出任何纰漏,要再出什么幺蛾子,那就别怪我不顾多年的情谊,对你不客气了!” 中年男子眼中浮现出几分畏惧,战战兢兢地咽了口唾沫,而后躬身作揖道: “小仙自始至终都在为仙长着想,绝无二心,既然仙长有自己的打算,那小仙今后一定任由仙长调遣,决不再多言!” 老者脸色凌厉,不怒自威,背负双手,缓缓点了点头,并说道: “灵脉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好东西,对我等齐天境的准仙来说,有着一步登天的奇效,今日你报我因,明日我还你果,我若成真仙,绝不会亏待你的。” 中年人唯唯诺诺, “是。” 第五百章 托付 仙音袅袅,琴声依旧。 因为受到死灵大军的包围,所以幽女还在控制着落不愁紧紧地保护着他们,死灵大军中一时间没有轻举妄动者,虽然现在是一副风平浪静,但谁也不能保证下一刻会不会刮起狂风暴雨。 至少,当幽女力竭之时,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肯定要遭殃,到时候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直接躲进神秘漩涡里赌一把,毕竟萧聪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密宝不少,指不定哪一件可能会派上用场,还有就是借助石刻法阵回祈工塔附近的密林中去,可这样一来,就得重新走一遍这几天的脚程,这一路走来说不上容易不容易,关键是时机难得,风暴前夕的古周平原深处,也就是他们接下来要走的地方,这几天绝对是有史以来最为安静的时期,他们只要抓紧时间横穿过中心地域,以他们这般阵容,接下来就算大难降临,也一定过能够囫囵个地逃到大荒中去,以后不管古周平原上发生什么,就都跟他们没有关系了。 错过了这一村,肯定更就没这店,回到祈工塔也能求个安稳,但若再想横穿古周平原中心区域,就得等到dong乱将息,谁也说不准这场对于古周平原而言的灭顶之灾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十年?二十年?一百年?萧聪跟他耗不起啊。 所以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就算选择逃进神秘漩涡冒一次风险,也决不能轻易回赢族避难。 可现在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幽女已经持续弹奏了近半刻钟的时间,额头上早就沁出细密的汗珠,汗水汇成小溪沿着她白皙无暇的面颊流淌而下,又顺着紫色纱缦的褶皱滴进土里,这件连衣裙是欧阳寻所赠,价值不菲,水火不侵,即使幽女汗流浃背,也未能沾染它分毫。 在一心二用的境况下,用念力同时控制近百头死灵,若不是有萧聪、鸿翔、尹诺和伽音这四名精神力佼佼者坐镇,单靠幽女自己,恐怕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撑不了,这里面倒是真的苦了欧阳寻了,此时的他已经是七窍流血面如金纸,摇摇欲坠的状态下却还在死撑。 长满销魂草的神秘漩涡里,年轻人突然停下脚步,左右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脸警惕之色,忽然,他一边的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一颗雪白森然的虎牙,并将自己的右手轻轻地抵在了怀中婴儿的眉心上,熟睡中的婴儿并不知道危险的临近,只是吧唧了两下小嘴,两只小胳膊胡乱拨楞了两下。 年轻人轻蔑一笑,嘲讽道: “来,你要是不信咱俩就试试,看看是你快还是我快。” 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也没有声音回答他,半晌,他移开手,傲慢道: “你放心,我对这小家伙没有任何恶意,如果你想让他活,首先就得先让我活,你知道我也知道,凭你的能力,只能暂时吓唬住外面那两个修为高超的准仙,等他们反应过来,必然要置我等于死无葬身之地,所以,趁着现在他们还转不过弯来,你得助我一臂之力才对。” “这就对了嘛。” 伴随着话音降落,年轻人的状态看上去也慢慢地放松了下来,他转过头,斜眼看着来时的方向,眼珠子转了半转,忽而邪异一笑,而后伸出左手,张开的手掌化成一道金色虚影并快速张大,小臂延伸,扬长而去。 金色的手掌探出神秘漩涡,一把攥住盘曲的落不愁,落不愁挣扎了两下,却没能将身上的束缚撼动,只能任由金色的手掌将他拖进了神秘漩涡里,当然,被拖进神秘漩涡的,还有躲在落不愁身体中间的萧聪一行人。 天空中的老者和中年人见此情状,不禁瞠目结舌,这件事情发生的不仅突然,而且没有头绪,唯一的解释就是年轻人在神秘漩涡里发生了什么意外,否则将一只死灵拖进去实在是没什么意义。 铺满销魂草的林子里。 未等幽女通过琴音召唤死灵大军,一道带着点磁性的嗓音在耳边淡淡响起, “躲在死灵中的道友,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就算你将外面的死灵大军召唤进来,也依旧于事无补,不如听我一言,我们来做一个交易,我保证你们平安无恙。” “噔~” 琴声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极为不协调的音,格外突兀,此音回荡在天地间,琴声止步于此,幽女身子往前一挺,张口吐出一口鲜血,萧聪眼疾手快,赶忙一把扶住幽女的肩膀,才不至于后者倒在古琴上。 早已经气若游丝的欧阳寻此时也身子一歪摊在地上不省人事,后面的星流云等人相继睁开了眼睛。 萧聪并没有直接理会外面的年轻人,而是扶着幽女让其坐下,右手食指扣在幽女的皓腕上,屏息凝神半晌,才缓缓吐了口气,翻手间从姜采君的弥芥中取出一粒纯白色的丹药,小心翼翼地喂幽女服下。 幽女悠悠醒来。 萧聪又走到欧阳寻身边,仅是看了一眼,便发出怅然一声叹息,翻手间又取出一枚金色丹药,喂其服下,可惜欧阳寻仅仅是脸色好看了点,并没有醒转的迹象。 萧聪转过身来,负手而立,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脸色极其难看。 幽女心领神会,不等萧聪开口,纤纤细手伸向古琴,勾了几个音后,落不愁缓缓打开身体。 任谁都能看出,萧聪压着火呢,这个一向心沉如水的少年,喜怒不形于色,哀怨莫让人知,什么时候摆出这副脸色过,在场的几位,除了赢族子弟之外,谁都见识过这位流亡已经四年的萧四少爷的凌厉手段,对面那家伙要是真能完全将这边压制还好,但凡有一点空隙,萧聪绝对会让其死无葬身之地! 身形消瘦如柔柳般的青年笑吟吟地站在离众人身前约莫三丈的地方,怀中抱着个婴儿,跟他与生俱来的独特气质极为不搭。 伽音两只垂着的柔荑已经悄然捏起法诀,而一旁尹诺的右手此时也已经扣在了朔魂刀的刀柄上,以其他人的修为,虽然也探测不出那名年轻人的实力水平,但见到队伍之中修为最强的两个人气息攀升到极致,变成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自然也不敢掉以轻心,于是纷纷祭出自己的兵器,幽女还未完全恢复,此时的她有心无力,只能靠在古琴上,满眼忧愁。 年轻人咧嘴一笑,声音随和道: “不用那么紧张,我对你们没有什么恶意,要真打起来,你们也都不是我的对手,各位修行到这般境界也不容易,可千万别因为一时冲动而做了傻事,一失足成千古恨呐,哈哈。” 年轻人话音未落,一股磅礴气息从前方突然涌起,,除了萧聪之外,其他人竟然有一种要顶礼膜拜的感觉,尤其是星流云,膝盖不听使唤,差点就跪了下去。 萧聪因愤怒而咬紧的牙关渐渐松弛,腮边轮廓分明的肌肉线条渐渐消失,没办法,在实力的绝对碾压之前,是虎得蹲着,是龙就得盘着,凭着一股子狠劲以卵击石,那岂不是愚蠢到家了。 萧聪抬起一只手,示意身后众人放下武器,众人依令,年轻人见状,笑道: “哟,看不出来,你小子倒是有几分本事,摘星境的修为竟然能够把渡河境甚至是离阳境的高手收入麾下言听计从,还真是小看你了。” 萧聪冷笑, “您有什么差遣,直接说吧。” 年轻人脸上的嬉皮笑脸之色略微收敛了一点,清清嗓子道: “事情很简单,外面呢,有两个齐天境准仙要抢我手里的孩子,可是我不能把孩子交给他们,所以想请几位帮帮忙,助我一臂之力,把孩子护送出古周平原,让他逃过这一劫。” 萧聪面露犹豫之色,迟疑道: “齐天境……这个……不是我们不帮您,只是实力悬殊,实在是帮不上啊。” “这有什么帮不上的,只要你们按我说的做,我保证你们安然无恙。”年轻人信誓旦旦地说,完了还不忘加一句,“并送你们一桩天大的造化!” 面对一名可以轻易碾杀他们的准仙,萧聪没有半点脾气,只能硬着头皮道: “您具体要我们怎么做,说来听听吧。” 年轻人打了个响指,满不在乎道: “这个简单,只要我把真的留给你们,抱着个假的出去把他们引开,你们就能够逃之夭夭了。” 星流云笑得比哭都难看,插了一句, “他们要是发现你拿假的糊弄他们,回来还不得把我们挫骨扬灰,别说两个齐天境的准仙,就算是一个,都够把我们直接送到东胜仙都了。” 年轻人笑的得意, “放心吧,他们绝对不知道你们在这里,而我又会给你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这件事情没有半点纰漏。” 一向寡言少语的尹诺此时冷笑道: “不知道我们在这儿?您老人家可真逗,那可是两名齐天境的准仙,再说,他们都没有发现我们,你又是如何发现我们的。” 年轻人脸上得意之色更甚,趾高气扬道: “我嘛,当然是因为聪明绝顶了。” 不等尹诺继续说话,年轻人继续补充道: “我就是觉得这琴声和那两头死灵站立的位置太诡异了,所以就想着拘禁过来一探究竟,没想到,你们几个竟然在里面。” 萧聪见年轻人言辞比眼神还闪烁,微微摇头道: “您能发现我们,绝对不是因为这个。” 而在另一边一直皱眉思索的鸿翔此时开口说道: “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带着落不愁,他可能早就已经注意到我们了,此时见到落不愁,自然会联想到我们。” 尹诺点头赞同, “鸿翔小哥说的有道理。” 年轻人面色不改, “行吧,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你们只要知道,外面那两个准仙不知道你们的存在,你们按我说的做绝对没问题就对了,若是不按我说的多做,就算你们把灵脉献给他们,他们也一定会将你们杀人灭口。” 萧聪目光阴沉,不卑不亢道: “您能否将这件事情详细跟我们说一下,不然,我们心里真的没底啊,也没法帮您完成这件事情,反正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与其被那两名准仙秋后算账,还不如死在这儿更痛快些。” 年轻人翻了个白眼,面露不耐之色, “真是服了你们了,胆子这么小,日后还怎么行走玄真!算了算了,都告诉你们,但时间紧迫,我得长话短说哈,你们听清楚了。” 顿了顿,他接着道: “托付给你们的,是古周平原灵脉化成的婴儿,而我,是灵脉的守护者,外面那俩,是来路不明的准仙,他们要抢夺灵脉,所以我要把灵脉交给你们,托你们把他带出去,明白了吗?” “可为什么是我们,你就不怕我们也贪求灵脉的神奇功效吗?”萧聪问道。 年轻人有点抓狂了,猛地薅了几下自己的头发, “哎呀,你们真的好烦呐,随便找个人就把灵脉托付了,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第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上有一件无上密宝能够掩饰你真实的气息,把灵脉交给你,自然也能掩饰他的气息,第二,灵脉造化巨大,根本就不是你们现在境界所能消受的,你也别再跟我扯什么怕不怕你把他交给别人,我告诉你,我还真就赌你会一直保护着他,别问我为什么,你我都知道,这就是人性,好了吧!” 鸿翔凑到萧聪身边小声说道: “哥哥,他说的确是有几分道理,若是真想甩锅,早就撒手不管了,废了那么大力气,肯定还是想护灵脉周全,再说了,若是我们这边不能隐藏灵脉的气息,也骗不了外面那两名准仙,他怎么做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觉得,这件事可以试一试。” 萧聪还在迟疑。 见萧聪依旧不为所动,年轻人往前走几步,拍拍萧聪的肩膀,近乎哀求道: “年轻人,出此下策,我也是没有办法,你可要想明白了,假如你不帮我,古周平原将会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风暴,你我都不能独善其身,你只有帮我,才能躲开这一劫,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即使灵脉不能为你所用,但我一个准仙的人情,分量也足够了,日后我还会寻你,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萧聪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年轻准仙, “要我帮你也可以,但你得先把我朋友救治好。” 年轻准仙松了口气,如释重负道: “这个没问题。” 随即用右手食指在怀中婴儿的嘴角处抹了一把涎水,走近欧阳寻直接插进了后者的嘴里,而后转过身来,自婴儿眉心处吸出一滴青绿色的液体,最后将婴儿交给萧聪,并嘱咐道: “绝对不能让灵脉落入任何一名准仙手里,因为那样对你们来说也是灭顶之灾,记住我的话。” 萧聪不做声,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年轻准仙抬头大喊道: “老家伙,我都准备要以身犯险了,你就不打算表示表示吗?” 半空中莫名出现无数青色的细丝,这些细丝缠绕在一起,最后化成一名与灵脉一模一样的婴儿,婴儿落进年轻准仙的坏里,后者将那滴青绿色的液体滴入怀中婴儿的眉心,大笑一声,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便飞天而去。 星流云略觉惆怅,有感而发道: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潇洒不羁,有情有义,这才是我辈之楷模啊。” 萧聪抱着婴儿,转脸对幽女道: “就将落不愁留在这里吧,不然不好交代。” 幽女回了声“嗯。” 萧聪看着怀里的婴儿,一时百感交集。 第五百零一章 来龙去脉 事发突然,感觉这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一般,可若这一切都是梦,那怀中熟睡的孩子又是从哪里来的呢?萧聪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经历的够多、够丰富、够光怪陆离,可面对这样一条可爱无辜的新生命,他还是觉得有点应接不暇无从下手。 原本以为是龙潭虎穴的神秘漩涡现在对他们来说没有半点危险,莫名的一阵清风拂过,平铺在地上软软的销魂草随风摇曳,眼帘中突然出现的自然动态似乎也给混沌的大脑带来了一丝清明,他转过头来,望着来时的方向,回想这几天的种种,慢慢将这一切联系起来。 原来,五天前他所感觉到的那丝异样,就是源自于怀里这名刚刚降生不久的婴儿,虽然那名年轻的守护者没有说出这孩子出生的具体日期,不过看这松软细薄的头发和肉嘟嘟微微蜷缩着的小手,想来时间应该能够对得上。 可同样是灵脉,这个孩子有什么奇异之处能够暴露灵脉的藏身之处并引来两名准仙抢夺呢?这是一个让他百思不解的问题。 紧接着时间就来到今天,那名年轻守护者为了与两名准仙周旋,特意去招惹了死灵大军,然后便偏巧不巧地被他们给撞上,可这件事情真的是巧合吗? 虽然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糊涂不清的事,但这一次萧聪觉得应该是一件巧合,因为时空是一高高在上轻易不能为生灵掌握的存在,这件事在时间的连接紧密上实在是有着无懈可击的证据——假如三天前他听从符榕的建议不再前进,就决不会在这片诡异的林子前遇上追逐三名准仙的死灵大军,又或者说如果他们的脚程稍微变化一点、亦是路线偏移一点,也不会遇上这件事情,所以说,这应该是一个巧合。 想着想着,问题又来了,刚才那名年轻的准仙说因为萧聪身上有龙玉的缘故,他并没有察觉萧聪的气息,可他又说日后还会寻萧聪,这无论如何都是很矛盾的啊,不依靠气息,难不成他还有其他手段找到萧聪? 一名准仙的手段,萧聪无法揣测,但他对师父留给自己的遗物之一——龙玉还是很有信心的,排除察觉到了自己真实身份这一可能性之后,就剩下了两个可能,一是年轻准仙在自己身上悄无声息地留下了轻易不可磨灭的印记,再就是…… 萧聪又低头看向怀里的婴儿,心想道: “他是灵脉的守护者,与这孩子之间,应该有种莫名的联系吧。” 一丝厉芒自萧聪清澈的眼眸中闪过,很明显,他又有了别的想法, “古周平原上的灵脉事关重大,就算他没有据为己有的打算,即使单单是为了保护灵脉不受伤害,到时候恐怕难保不象他说的那样,为了掩人耳目而杀我等灭口,这是最稳妥的办法,在他这样一名准仙的眼里,与灵脉相比,我们这些修士,一样不还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所以……” 萧聪垂着的左手中指轻轻颤了两颤,咬咬牙,终究没有付诸行动,他本想趁着这孩子现在还能任人宰割,给他施展一点像点灯咒那样的手段来为以后的自己谋求保障,可看着这样可爱无辜又身世可怜的小家伙,实在是狠不下心来,说的再矫情点,萧聪看着现在他怀里的婴儿,就好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他们都是可怜的人,一个幼年丧母,另一个双亲都已经远去,感同身受之下,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之感油然而发,他怎么能做像大娘那样的人呢? 他不能。 良久,他叹了口气,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喃喃自语道: “算了,就这样吧,只希望那家伙真的是这小家伙的奴,也希望那两名准仙能挣点气,多拖他点时间,三年五年,十年八载,要是能让他一辈子不出现就更好了,以后我好好对待这个小家伙,说不定小子念恩到时候能给我求求情。” 说着,自嘲一笑,摘下龙玉挂在孩子细嫩的脖颈上,并塞进单薄的襁褓里,将孩子交给幽女照料,然后以自己现有的最高法阵造诣,就地布下一座另生,给自己换上了本属于销魂草的气息。 欧阳寻此时醒来,星流云破天荒做了回像样的兄弟,蹲下身来将无精打采的欧阳寻轻轻扶起,欧阳寻眼神暗淡,用力咽了口唾沫,缓缓开口道; “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又逃过了一劫?” 星流云点头如小鸡啄米,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欧阳寻仰头环顾四周, “这里是……” 星流云回答干脆,不容质疑, “你不用管这是哪里,反正你只要知道,我们现在没有危险就是了。” 萧聪已经走到欧阳寻身边,柔声问道: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欧阳寻咧嘴笑着点点头, “没什么大碍。” 说着,手撑着星流云的大腿就要爬起来,可惜初次尝试并没有成功。 星流云道: “行了吧,不行就别逞强,我背着你。” 欧阳寻受宠若惊,赧颜失笑, “别介别介,我还是自己来吧。” 萧聪笑了笑, “让霍闹背着你吧,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星流云剑眉轻佻,痞气初显, “怎么着小聪,看不起老大我?” 萧聪解释道: “不是看不起老大,只是你跟阿寻体型相差太大,看着总归有些不协调,不知道还以为我们虐待你。” “你……” 霍闹这时走到近前,瓮里瓮气地说道: “星家少爷,还是我来吧。” 接着便不由分说地从星流云手上接过欧阳寻,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星流云撇撇嘴, “行,你想背就你背吧,正好小爷落个轻松。” 欧阳寻刚才跟萧聪说话时目光全集中在后者的脸上,此时被霍闹背起来,才发现萧聪怀里多了个孩子,于是伸手指着孩子,一脸诧异地问道: “这是……” 众人面面相觑,萧聪莞尔一笑,道: “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再跟你说,这里对我们来说还不算真正安全,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加紧赶路,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跟你仔细说说。” “好。” 欧阳寻点点头,由萧聪带头,众人祭起秘法,疾奔远去。 第五百零二章 落脚之处 将落不愁留在原地,并布下一座匿影藏息阵,萧聪一行人笔直冲出长满销魂草的神秘地带,继续全速前进,后来因为星家姐弟和鸿翔跟不上趟,还特意给他们三个每人找了个“驮夫”——星流云交给再农,幽女交给尹诺,鸿翔再次被萧聪夹在腋下。 此时的古周平原万籁俱静,一路上看不见一个生灵,如出一辙的树影在眼帘中刷刷后退,耳边是呼呼风声,萧聪虽然觉得有点诡异,却没有将之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皆是灵脉失窃所致。 转眼间又是夜幕降临,一行人等不得不找个相对来说安全一点的地方过夜,面对古周平原的夜晚,他们总是有心无力,别说白天已经经历了一场颇耗元气飞来横祸,就算是他们全盛时期,也没胆子在古周平原上顶着星月赶路,况且这里已经是古周平原核心区域的边缘地带,黑暗中不知道隐藏了多少魑魅魍魉妖魔鬼怪,饶是萧聪这种初具灵威的萧家人都对这堪比混沌的黑夜没有办法,更别说队伍里面的其他人了,一个不留神,不用隐居在核心地带的霸主,单是一名游荡的散仙,就能把他们全部灭了。 这一次赢沛并没有给众人找到一棵可以安心休息的古树,别说在这种地方根本就找不到,就算找到,众人也不敢去那上面过夜,这样难得的好地方,哪轮得着他们!万一上面已经有主儿,那他们就是妥妥的羊入虎口啊,所以赢沛没敢在这件事情上擅作主张,而是询问萧聪的建议。 萧聪想了好久,依据自己之前的生存经验,最后决定带着众人来到一片平平无奇地方,此处植草丰茂,品目繁多,却良莠不齐,仔细打量,长势不合规矩的古木比比皆是,让人看着就不舒服,将这片本该欣欣向荣的林子衬得像遗忘之地一般。 萧聪让赢沛凭借经验在此选了一块地方,并布上匿影藏息阵,一行人躲进匿影藏息阵里,饮食消遣,小小地缓解一下这一天的疲劳。 白色的荧光中映着一张张风尘仆仆的脸,只有那个从天而降的孩子,隐在被萧聪遮挡之下的阴影里,之前就常听人说养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众人不明觉厉,安顿下后首先伺候的就是他,可又不清楚这灵脉之后应该喂些什么,跟人类一样给他整点鲜奶来?这种步步危机的地方,就算他吃,也没地儿给他弄去啊。 最后还是伽音提议,用属性温和的天材地宝榨了汁喂给他吃,萧聪在姜采君的弥芥中挑选了好久,最后取出一支母莲、一棵奇优草和一枚古善果让伽音做进一步的挑选,伽音选了母莲,并建议萧聪将这株母莲栽种起来,以便于随时随地取它的汁液喂养孩子。 萧聪依言而行,将母莲栽种在一小撮万生土里——为了保险起见,他没敢用之前培育无根种剩下的回收货,然后提取了它一点汁液,由最为细心的幽女喂孩子喝下。 大快朵颐过后的鸿翔用袖子揩揩嘴,抬起头来随口问道: “哥哥,咱们为什么选在这个地方过夜。” 此时萧聪跟赢族子弟商讨的事情刚刚告一段落,他们对接下来的路程又做了进一步的优化,最后决定赌一把,索性借着灵脉失窃各巨头暂时不敢轻举妄动的东风直接长驱直入,反正要想从核心区域穿过,完美避过他们是绝对不可能的,与其在鬼鬼祟祟中跟他们来个不期而遇引发不必要的误会,还不如大大方方地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开溜,说不定那些家伙多了个心眼觉得他们这冒险之举里有诈能故意放他们一马,这事儿要搁平常,他们想都不敢想,可现在正好赶上古周平原的特殊时期,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千载难遇! 就连最后唯一的问题也被完美解决,星流云说带着个孩子太眨眼,不到满月大的身子过于脆弱,没有什么巧妙地方式把他藏起来,欧阳寻则说可以把孩子放进归师父给他炼制的龟壳子里,由萧聪带着绝对神不知鬼不觉。 鸿翔这一杠子插得恰到好处。 萧聪挑挑眉毛,表情丰富道: “什么原因你不知道吗?” 鸿翔不做声,只是定定地看着萧聪。 本就一头雾水的赢沛此时抓住机会随声附和道: “萧四少爷,我们也很想知道您为什么把地方选在这里。” 星流云、欧阳寻和幽女也将目光望萧聪这边投来,尹诺歪着头做出思索状,只有伽音,气定神闲地拾杯抿了一口茶水。 萧聪冲鸿翔扬扬下巴, “想通了没有?” 鸿翔微微皱眉道: “说不上想通想不通,你直接说出来不就是了,我看看我猜的对不对。” 萧聪莞尔一笑,不再卖关子, “我选这处地方,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这里同时是三位巨擘所居领地的边缘,是一个谁也不会特别在意的地方,他们也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轻易不会来这里,对于我们来说,便相对安全一些。” “三处领地的边缘地带?萧四少爷凭什么这么肯定?”赢沛问道。 “你看这里如此杂乱,一定是好久没被人整理过了,你不要以为那些修为高强的生灵为图清静,所居领地内除他之外什么也没有,其实他们的仆从很多,生活质量高着呢,他们要把自己主子生活的地方打理得井井有条,赏心悦目,如此一来,这些古树们也会跟着沾个光,只是他们总是徘徊侍奉在主子身边,你们没有发现罢了。” “那您是怎么发现的?” “我?当然是靠灵识感应了。” 看着赢沛吃惊的表情,萧聪笑了笑,接着道: “不用那么惊讶,你们没有发现他们,不是因为你们的精神力太低,而是因为他们的主子气息太过于强大,将他们的气息盖了过去,又因为行色匆匆,你们可能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等下一次再靠近的时候,你们只要再用心一点,便也会察觉到的。” 赢沛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这时候却听见鸿翔小声吐槽道: “说得跟真的似的。” 萧聪浮佻一笑,挑逗道: “怎么,隐隐感觉到那两名巨头的存在了,但是不确定?” 鸿翔翻了个白眼。 萧聪视若无睹,继续调侃, “没事没事,慢慢来,天道酬勤,只要努力,一切都会实现的。” 鸿翔皮笑肉不笑地突然来了句, “哥哥,我发现你越来越有领导的范儿了?” “哦,何以见得?” “画饼的本事越来越高了。” “我他么打死你这个臭小子!” …… 第五百零四章 伽音的请求 时间不早了,奔波了一天的人也是时候该睡一会儿,因为明天的主要任务依旧是全速赶路,而今天白天星流云和鸿翔也没出什么力气,所以萧聪派他俩值当晚的班。 可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婴啼兀然而起,将大病初愈的欧阳寻吓了一个哆嗦,也不知什么原因,已经安静了足足大半天的孩子这会儿竟然哇哇大哭起来。 刚刚放松的神经被刷的一下勾起,让萧聪感觉百爪挠心,要不是有匿影藏息阵防着,这一声叫唤还不得把整个核心区域的所有巨头全部引来。 幽女小心翼翼地抱起婴儿,缓缓摇晃着轻轻拍打,像那些尚在哺乳期的小媳妇般,学的有模有样,不过幽女身姿窈窕貌若天仙,看起来更像是个有爱的亲姐姐。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小,渐渐地只剩下如梦呓般细微的轻哼,幽女嫣然一笑,对其他人说道: “没事儿,你们安心睡吧,我来照顾他。” …… 翌日寅时三刻,众人陆续醒来,登上一棵紫叶槐的树顶,做完早课,然后便是又一天的玩命狂奔,庆幸的是,孩子被藏在欧阳寻随身携带的龟甲里,不哭不闹,没让萧聪在他身上花费过多宝贵的时间。 日复一日…… 就快要接近古周平原的心脏了,赢沛却在这时候建议绕着走,最好不要到那里去,因为实在是太过冒险。 萧聪问其原因,赢沛回答说, “传说古周平原最中心的神秘地带存在着一个已经不知道沉睡了多少岁月的不世凶灵,也有传闻说那里是一个有去无回的诡异地带,机遇与危险并存,甚至危险高于机遇,反正万载岁月以来,已经没有生灵进去过了,以我们这般力量靠近,别说出去了,连进去都是天方夜谭!” 萧聪点头答应,准备带着众人折行绕走的时候,伽音却又提出不同的意见,她言辞恳切,说自己需要一味名叫无香蕊的奇毒,只有在古周平原中心附近才能采撷得到,所以希望萧聪能再往前走一段,并助她一臂之力。 这一路上,萧聪对身边的所有人虽然是打心里百分之百的相信,但还是没有忘记观察他们的动向,他注意到伽音一路上从没有闲着,已经采摘了不少他碰都不敢碰的毒药,却没有想到这位白莲寨寨主的野心竟然这么大,还想要那只生长在古周平原心脏附近名叫无香蕊的奇毒,能让这位心比天高的白莲寨寨主如此重视,不惜放下身段来恳求他,乖乖,这肯定不是什么容易差事啊,可毕竟伽音已经陪他们走了那么久,又是第一次主动提出请求,就算拒绝得再委婉,情面上也终究是过不去,可要是答应下来,小命难保啊。 “这可如何是好。” 萧聪进退维谷,思索再三,还是答应了下来,伽音也保证道: “放心,若此事实在是艰难,我绝不强求。” 这老姑娘,说句温心的软话都显得这样刚烈。 越是靠近古周平原的心脏,生活的生灵就越是稀少,似乎就连通天境的巨头们,都有点敬而远之,像观赏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行至此处,在萧聪强大的灵识感应中,已经感觉不到除植草木灵之外任何生灵的存在,这让他有些不详的预感,他边跑边问伽音道: “对于这无香蕊,您还知道其他一些有用的信息吗?” “哪方面的?”伽音问。 萧聪如实说道: “我只是有点纳闷,这里如此安静,只要我们能够到达无香蕊生长的地方,采摘易如反掌,这一切是不是有点太顺利了,如此顺利的事,又是如此珍贵的东西,怎么着也轮不着我们啊。” 伽音嫣然一笑, “放心吧,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容易,只是还不到时候而已,我们之所以一路无虞,完全是因为身边带着灵脉之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这里的每一棵古树都将成为我们的敌人,我们也根本就不可能走到这儿,但在找到无香蕊之前,还要经过一道棘手的屏障,那道屏障也是由古木组成,不过他们不像咱们现在身边的这些,他们没有生命,所以也就不认灵脉之婴这一套,到时候肯定要多费一些功夫,多说一句,无香蕊这种奇物对于周遭的巨头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而且这东西在那片区域生长很多,根本就是采不完的。” 萧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 “为什么有灵脉之婴在手,这些老树就不会阻挠我们,他们也是灵修,终有一天也要争求真仙之位,对灵脉之婴理应也有觊觎之心才对吧。” 伽音扯了扯嘴角, “我不敢说他们有没有觊觎之心,但是终归结底,还是有心无力罢了,撇开他们与灵脉之间的严酷契约不说,凡是修行在古周平原的上的植草木灵,其身上的本源之力皆是源于灵脉,也就是说,他们生命里的力量跟灵脉所含的力量是同一属性的,大道最基本的内涵是同性相斥,阴阳相合以及更高深度的阴阳转化,可这三条对他们与灵脉的事情上来说没有一条是行得通的,若是他们之中有谁吞噬了灵脉,那他唯一的下场就是,爆体而亡,魂飞魄散!” 萧聪倒吸一口凉气, “那他们之间严酷的契约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契约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契约,而是一种介于他们与灵脉之间的神秘联系,尤其是萌芽于古周平原上的草木,由于长期受到灵脉的滋养,等他们通灵之后,灵脉已经成为他们生命的一部分,若是灵脉消失,那他们生命中的这一部分也会跟着消失,这种影响不仅存在于灵脉与草木之间,在一些古周平原土生土长的虫兽身上也存在,只是相对于草木,虫兽受到的影响小一些,灵脉生,则古周平原兴,灵脉亡,则古周平原荒,正是因为有这一项共同的约束,所以古周平原上的草木之灵一定会对灵脉忠心耿耿,这才是他们的根!” 听了伽音的解释,萧聪才慢慢了悟,不由发出一声由衷的感慨, “合着只要有灵脉在手,咱们跟整个古周平原那就是铁板一块啊,别说伏击抢夺了,连背叛都没有啊。” 伽音对此不置可否。 这时候却听见萧聪夹在腋下的鸿翔糯糯问道: “伽音娘娘,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 看见鸿翔这般反常作态,萧聪就知道接下来肯定没好事儿。 果不其然。 “我想问一下,你说连无香蕊都算不上什么好东西,相比之下,那个长满无香蕊的地方,到底什么才算是好东西呢?它长什么样子啊,有什么宝贵之处?” 伽音的脸色有点黑, “你要干什么?” 鸿翔眼神躲闪, “我……我就是觉得吧,好不容易来一回,当然是尽量让利益最大化了,反正都是无主之物,拿了不白拿,不拿白不拿嘛,万一以后能用得着呢。” 伽音的眼神中显露出少有的严厉之色, “我告诉你,那个地方的草木皆不属于古周平原,他们是另外一种神秘而邪恶的力量的依属,倘若我们动了不该动的东西,势必要唤醒那股子沉睡的力量,我知道你的萧聪哥哥在逃命这方面手段通天,但是面对他,照样难免一死。” 完了不放心,还特地对萧聪嘱咐一句, “萧四少爷,到时候还请您管好你的小兄弟。” 萧聪满脸堆笑,赶忙保证道: “前辈放心,到那儿之后我们绝对只拿无香蕊,别的,啥都不碰!” 伽音点点头, “我信你。” 萧聪毫不留情地往鸿翔的脑袋上敲了一记,低声叱道: “就你话多!” 鸿翔觉得万分委屈,小声嘟囔, “我这还不是为你作准备,顺手牵羊是你的拿手好戏好不好,您老人家的手,啥时候闲着过?” 萧聪听了,感觉既好气又好笑,鸿翔说的的确是实话,以至于他听了都不好意思再打他,不过这算是给他提了个醒,到时候就算他能不动如佛,旁边还有一个一向宣扬“有便宜不占乌龟王八蛋”的星流云呢! 这是一个必须严肃对待的问题,采撷宝贝事小,寻找老麒麟事大,他们九死一生才来到这里,总不能因为一株可有可无的灵宝而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吧,那他么得是多么悲哀的事情啊,传出去还不得被人给笑死? 所以,他等不迭将这项新规矩告诉了队伍中的每一个人,三令五申,耳提面命,以至于大家看他的目光都觉得怪怪的——这还是潇洒不羁安之若素的萧四少爷吗? 前方迷雾重重,周围薄雾氤氲,萧聪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奔袭进了这方迷幻之地还是这烟障不知什么时候在他们身旁升起,事出无常必有妖,假如不是代表着什么危险的话,那便是昭示着,他们大概离目的地很近了。 果然,伽音提醒道: “穿过这片毒障,就是我之前跟你们说的那片最后的关隘,大家小心,靠紧一点以防出现什么突然的危险。” 星流云跟被踩了尾巴似的大惊小怪道: “啥,这雾有毒,您老人家怎么不早说!” 伽音声音平静, “放心吧,这是古周平原守护在心脏边缘的树卫跟那邪恶力量抗争间彼此销蚀而产生的毒雾,毒性不强,对尔等天境以上的修士构不成什么危险。” 虽然伽音说毒雾对星流云等人没有危险,但保险起见,萧聪还是每人分发了一枚高阶避毒丹,这些丹药是从萧天宇那枚弥芥中取出来的,直到现在萧聪还对伽音留着个心眼,谨防对方知道他跟姜采君的关系——都说与爱沾边的女人最是疯狂,鬼知道这老姑娘知道萧聪跟姜采君的真实关系后会做出怎样的非凡之举来。 穿过迷雾,前方远远出现一片造型狰狞的枯木林,古周平原的佳树与那枯木之间,还存在着一条宽约十丈的隔离带,血红色的土壤,看上去仿佛是被烈焰刚刚烤过的。 一行众人在隔离带这一边止步,他们的双脚还完全踏在这边铺着厚厚一层树叶的土地上,这一片森林明显不似他们之前走过的那些青翠葱茂,饱经邪恶力量销蚀的他们还倔强地保持着秋天的风貌,却不似其他落英缤纷中的同类那样显得无诗意盎然,他们更像是一群战士,纵然遍体鳞伤,却依旧强打十二分的精神,昂首挺胸腰板笔直。 红色隔离带的另一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枯木林,长牙舞爪,气氛诡异,跟这边的景色对比分明,萧聪甚至怀疑,那就是一片妖魔鬼怪的伪装,只要有生灵踏进去,瞬间群魔乱舞,不管你修为几何,必然将之撕个粉碎,然后就着佐料一点点吃掉,可就他们这点人,根本就不够他们塞牙缝的,到时候群狼争食,那死相得多惨啊。 如此看来,这不仅仅是伽音所说的,如一道关隘那般简单,而是一大片危机四伏险象环生的危险之地。 被再农背在背上的星流云用力伸着脖子,双目无神,突然间咽了口唾沫,喃喃道: “我去,这可怎么过去啊。” 萧聪看着也是一阵胆寒,不只是因为前方那一副看着就毛骨悚然的景象,关键是他深刻地感受到这片天地正被什么东西紧紧压制着,他们若是贸然过去,本就不济的实力肯定还得大打折扣。 “依前辈看来,接下来该怎么走?”萧聪转脸问伽音道。 伽音一瞬不瞬地盯着十丈外那片阴气森森的树林,缓缓开口, “据我所知,要想踏过这条分界线,必须得有极为精粹而高深的念力保护,我们白莲寨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当年白佛初临古周平原时,曾经到那边为白莲寨采摘来数量极其可观的无香蕊,所凭借的,就是无上的佛家念力,我认为,鸿翔之前撰写的那篇经文应该就差不多,若是有原文的加持,定然不在话下。” 鸿翔从别人话里抓重点的角度一向很特别, “既然当年白佛已经为你们白莲寨背下了数量可观的无香蕊,那你还来这儿干什么?” 伽音幽幽一叹, “虽然数量可观,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在十几代寨主的不懈努力下,白莲寨的规模和力量飞速膨胀,为了创造更多的高手,坐吃山空,无香蕊这种奇物,在白莲寨已经消失很长一段时间了。” “而它又是你们白莲寨人筑基的绝佳选择,没有了它,白莲寨的力量将会急速衰减,对吗?”萧聪接着伽音的话头,反问道。 伽音面色无奈,点了点头。 萧聪目色深邃,遥遥望向十丈外的枯木林,目光似乎可以将枯木林穿过而看见其后面的景象,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对伽音的为人了解了七七八八,这是一个说一不二的女人,对什么事情都很较真,言出必行,恩怨分明,如果这一次萧聪能够帮她采摘到足够的无香蕊,了却她心里郁结已久的心病,那她一定会铭记着萧聪这份恩情,因无香蕊而再次强大起来的白莲寨,至少得有三分之一的力量是他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白莲寨的地方,那这支传承于《大梵般毒术》的神秘部落一定会大放异彩,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然后呢?”萧聪的声音兀然想起,之中夹杂着几分沉重。 伽音眼神中多了几分神采,声音也有了起伏, “然后” 可仅是吐出这两个字,整个人便再次暗淡了下去, “然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传说,白佛当年是直接杀进去的……” 众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尤其是星流云,一张俊颜近乎被拉成了驴脸,依着他的性格,这会儿本该狗嘴里吐出几句丧气话,可这一次的他却欲言又止,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他心里面明白,这要是搁平常也就算了,都走到这儿了,说什么都是多余,况且依照萧聪的性格,对这件事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萧聪缓缓摇头,叹息道: “杀进去,对我们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想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他头也没转,只是看着远方,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很平静,却给人一种很安定的感觉。 伽音脸上再次焕发出神采,透过它她那双秋水似的眸子,仿佛可以看见希望的火花。 可这终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不能在短时间内想出合适的主意,受到萧聪的影响,众人纷纷陷入沉思,思考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越过枯木林直接进到那开满无香蕊的地方去,纵然知道这件事情很难,但他们还是愿意竭尽全力为之一试,他们这一路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打破那些世俗观念中的不可能嘛,而现在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未来还有更多更艰难的挑战等着他们,将不可能变为可能,将会成为他们的信条! 第五百零五章 如何过去 萧聪静静地站在那儿,张着小嘴,双目无光,面相呆滞下的却是思绪辗转。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吉人做奇事,凭借的必然是其独到的本事,他们这群人里面,要说身怀绝技的,也就是只有他了,所以对他而言,最可靠的方式还是借助阵法,可是究竟要选择一座怎样的法阵才算是合适呢?在这片被禁锢的天地,还要面对那些不知深浅的枯木,也不知道自己的阵法造诣能不能行。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他首先想到的,还是传送阵,从一个走过的地方向一个未走过的地方传送,这跟当年萧天宇在幽兰谷地外时面对的情况何其相似,那已经是十好几年前的事了,他想,当年的父亲,其阵法造诣应该跟现在的自己差不多吧,毕竟他的经历如此丰富,又是千万年来萧家后代特别中的特别,面对这样一座法阵,想来应该不难。 萧家族长的传世弥芥已经传承到了萧聪的手上,这是萧天宇对他的托付,也是萧天宇给他的宝藏,这样一座具有代表性的法阵,阵图一定安放其中。 萧聪闭上眼睛,意识潜进右手弥芥,分化成百上千,在瀚如烟海的古籍卷轴和手札中仔细寻找,庆幸记载这座法阵的阵图和手札藏得不深,萧聪仅用了两个呼吸的时间便将给他们找到。 睁开双眼的同时,右手一翻,一张被卷起并用紫绳绑住的图纸和一本薄薄的白皮本子出现在萧聪手上,纸张已经微微泛黄,看上去也是一副平淡无奇的模样,图纸连卷轴式的装裱都没有,手札的书皮跟书页是同一材质,没有线装,只是用一把夹子将那几十页黄纸夹在了一起。 萧聪看着手里的两件“宝贝”,不由得会心一笑,这的确很符合他老爹一切从简的风格。 解开紫绳,将阵图在地上平铺开来,并用枯树枝压住,目光在阵图上来回扫描几眼,微微皱眉。 一直紧盯着萧聪的伽音眉头皱得更深,张了张嘴,没敢多说什么。 萧聪又翻开手札,细细研读,每一页都翻得小心翼翼,不知是生怕漏掉了什么,还是怕不小心把这可心的玩意儿给弄坏了。 就这样一会儿看阵图,一会儿看手札,萧聪额头上渐渐沁出细密的汗珠,如此花费了半个多钟头,他终于一声长叹,双目无神地望向天空,生无可恋的模样让人不由得想——他是不是要打算放弃这个念头。 事实是,萧聪的确动了寻找别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的心思,因为萧天宇这幅传世杰作实在是太难了,难得让自诩一代天骄的他不敢恭维想要敬而远之,似乎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老爹的真实水平,深刻明白自己跟老爹之间的巨大差距,原来自己老爹这些年一直在扮猪吃老虎,真人不露相,连他这做亲生儿子都没有半点察觉,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更准确来说,应该是差别,与那些沽名钓誉的萧家长老相比,萧天宇明显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于是他才完全沉浸在阵法的世界里,并取得这般非凡成就。 “师父说的果然不错,老爹,您还真是一代人杰呢……” 萧聪做事一向讲究有头有尾,轻言放弃的事儿打记事儿起他还从来没干过,可老话说的好,事分轻重缓急,老话还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做事有始有终必然是好事儿,但一味追求完成就显得有点操之过急了,放一放,可能会让事情变得更有味道,能够再拾起来,也会让心性更加稳健,更加成熟。 现在的萧聪就是这样,萧天宇留下的法阵必须参透,但不是急于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度过枯木林帮助伽音采撷无香蕊,以求更快地穿过古周平原到大荒去,权衡之下,在萧天宇的法阵上钻牛角尖实在是太耗费时间了,这样做不够明智,他们这么一帮子人,不能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所以,一定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萧聪果断将阵图和手札收起来,以至于让伽音会错了意,以为天资绝萃的萧四少爷已经将法阵完全掌握,接下来就能把她送到那开满无香蕊的地方去。 “萧四少爷,可是找到过去的办法了?” 萧聪扁着小嘴摇了摇头,坦然道: “暂时还没有。” 伽音脸上迅速涌起一片黯然, “那你……” 萧聪和煦一笑, “您放心,我萧聪答应了的事情,虽然不能打包票一定会做到,但一定会尽全力而为,这才哪到哪儿,不过是放弃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咱们再想想别的。” 伽音咧咧嘴,笑容略带苦涩, “好吧,我相信萧四少爷。” 萧聪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又看了远处的枯木林一会儿,抓耳挠腮,转脸问欧阳寻道: “才子,都这么长时间了,就没有半点想法?说来听听呗。” 欧阳寻咧嘴苦笑, “小聪你就别埋汰我了,还才子,就这情况,状元郎来了一时半会也无计可施啊。” 萧聪不置可否,将目光移回,自言自语道: “寻常的主意肯定是不行了,得跳出来,说不定,解决办法会很简单,想想……” 鸿翔猛不丁大叫道: “简单的方法,那肯定是火啊,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话没说完,就挨了萧聪一记爆栗,鸿翔吃痛,眼泪汪汪, “干嘛……不是集思广益各抒己见嘛,怎么还不让人说话了。” 萧聪扯扯嘴角,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火,什么火?能把那枯木林烧尽的火,就不会把整个古周平原化为灰烬吗?说话也不知道过过脑子!” 尹诺趁火打劫, “是啊,鸿翔少爷,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鸿翔理直气壮, “当然不会烧到古周平眼这边了,不然你以为这条红色的隔离带是摆设吗!” 萧聪一听,“哟呵,说的好像有点道理。”还没来得及说话,但见欧阳寻摇摇头,凝重道: “这个法子肯定不行,且不说我们现在没有能够点燃枯木林的奇异火焰,就算有,点燃了枯木林,难保不会将那沉睡的邪恶力量唤醒,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长叹了口气,再次将视线移回到十丈开外的枯木林。 萧聪一动不动,如一座栩栩如生的木雕,连眼皮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眨一下,终于,就在这时,他的眼神好像闪烁了一瞬,接着就焕发出了别样的神彩,整个人也跟着活了过来,他的嘴角越扬越高,眼睛越来越亮,兴奋道: “对啊,这里有没有什么像结界那样的防御屏障,我们废那劲干什么,傻了傻了,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 其余人等同时将目光转向萧聪,尤其属伽音最为激动, “萧四少爷可是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萧聪笑着点头, “这件事说来其实简单,只要想办法将我祖上制作的石刻法阵送到枯木林后方,我再在这边不下一座传送阵,我们就能过去,这里又不存在结界,我不信这片枯木林能阻隔萧家的传送阵。” “可要怎么将石刻法阵送过去呢?”伽音皱眉。 萧聪不假思索回答说: “将石刻法阵绑在箭矢上,直接射过去就行。” 此言一出,惊掉一地下巴,欧阳寻窘着一张大脸道: “小聪,你确信你不是在开玩笑? 萧聪一边自弥芥中取出那把之前被他用来在云镜泊放火的玄铁弓箭,一边说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说着,张弓搭箭,使出全身的力气,拉成满月,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萧聪手里的弓上,屏住呼吸等待见证这几乎是奇迹的时刻,但听得“嗖”的一声,箭矢斜斜朝着天空飞出,幻若一道流光,沿着美妙的弧线,向着枯木林后方滑去。 这个过程时间极短,但在众人眼中却被拉长,他们的目光紧追着流光而去,直到,流光停止,似乎是被某一种未知的力量紧紧攥住,然后被拉进林子里去。 见此场景,萧聪也有点呆,星流云揉揉眼睛,问道; “箭矢是怎么被拉进去的,你们看清楚了吗?” 伽音面色沉重,定定道: “有一根藤蔓,速度极快。” 尹诺摇摇头,目色深邃, “看着像藤蔓,其实由力量引起的空间波动。” 这两中说法萧聪觉得都不怎么靠谱,不是他亲眼所见,他谁都不信,只是因为刚才忘记开启紫目,那副场景,他实在是没有看清楚, “尹诺,你确定?” 尹诺稍迟,回道: “应该是。” “那就是不确定喽,没事,咱们再来一次!” 说着,萧聪不由分说,再次张弓搭箭拉成满月,同时双眼泛起湛湛紫光,又是嗖的一声,箭矢再度飞出,结果像上次那样在最高点被拽了下去。 这一次萧聪是看清楚了,确实是有一股子强大到足以让空间扭曲的力量作用在了箭矢身上,可这力量并不是从地面上蔓延上去的,而是在那个点的精准出现,仿佛是它早就知道箭矢会途径那里,所以特意等在那儿。 萧聪据此现象小做推测,认为这里虽然没有像结界那样的变态存在,却还是有一面无形无色的屏障守护在这里,那两只箭矢就是因为撞在了这面屏障上,才被卸去了所有力量,并沿着屏障表面滑了下去。 “如此说来,那所谓藤蔓其实是屏障上的涟漪了?”萧聪小声嘟囔着,“箭矢现在所具有的力量能够将这面屏障击出涟漪,是不是力量再大点,或者是换一种更锋利的箭矢就能将其击破了?” “嗳。”星流云轻轻碰了下萧聪的胳膊,“想什么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萧聪回过神来,咽了口唾沫,道: “我觉得那并不是什么空间波动,而是箭矢撞在屏障上的涟漪。” “你不是说这里什么都没有吗?”星流云撇嘴道。 萧聪颇没好气地甩了一句, “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有没有搞错,自己长脑子干什么用的!” “我……”星流云一时语噎。 萧聪揉了揉略微有点发胀的额头,问道: “你们手里有没有材质好一点的箭头?” “箭头?”众人纷纷差异。 萧聪点头道: “没听错,就是箭头,你们想,这样一支箭矢配上我这种力气都能把那屏障射出涟漪来,要是换个力气大点的人,配上好一点的箭头,估计就能把那屏障射穿了,你们想,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其他人纷纷点头称是,只有欧阳寻还是愁眉苦脸,萧聪知道欧阳寻那里一向有货,于是挑眉问道: “唉,才子,有没有?” 欧阳寻抬起头来,似乎颇不情愿道: “没有箭头,但是有上好的玄铁精,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就地打一支。” 萧聪对欧阳寻的脸色视而不见,以一种一如既往地随和语气问道: “怎么打?你会?” 星流云大大咧咧地自告奋勇道: “打个箭头而已,这有什么难的,我来!” 欧阳寻白了星流云一眼,揶揄道: “就你能,上次在腥魍貂的事情上也是这么积极,最后还不是我跟小聪给你擦屁股,可省省吧你!” 这才多大一会儿,就挨了两次无情的数落,星流云心里那个憋屈啊,他痛心疾首地捂着胸口,看似十分痛苦地说道: “行,欧阳寻,啥也别说了,咱们的友谊,今儿个就算是到头了。” 萧聪忍俊不禁,欧阳寻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这星流云,脸皮厚起来连欧阳寻都比不了,不过身边有这么一个无时无刻不让人轻松的家伙,也算得上是人生的一大幸事吧。 欧阳寻从弥芥中取出一大一小两块铁疙瘩,大的那块约有两个巴掌的大,四四方方且表面坑坑洼洼,看上去还算有些形状,小的那块也就拇指盖大,没有规则,看上去就像是块原生铁矿。 凭借敏锐的灵识感应,萧聪清晰地感觉到那块原生玄铁矿石里面蕴含的凌厉气息,这气息幻若一柄秋泓似的弯刀,在冰冷的空气中轻轻的挥来挥去,让他感受到了来自于远古战场的杀伐,他看的眼都直了,忍不住赞叹道; “好东西啊,才子你还真舍得呐。” 欧阳寻幽幽一叹,老气横秋道: “嗨,都是身外之物。” 一旁的星流云和鸿翔同时嗤之以鼻, “嘁!” 萧聪心神一动,隐约记得萧家家主传袭的那只弥芥里有一把小锤,大概也是出自于玄器大师钟离秋之手,此时正好可以拿来锤铁之用。 右手一番间,那柄锤子便被萧聪握在手上,锤头上铸满古老的浮雕,锤柄上满是祥云纹路,全身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打眼一看,就知道品质不凡,可记忆里的它明明是一把小锤,怎么此时拿出来,却变成大锤了?这让萧聪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是自己记错了。 欧阳寻看见被萧聪握在手里的大锤,不禁眼前一亮, “我去,这家伙,是钟离秋的杰出遗作吧!” “怎么,你也知道钟离秋?”萧聪略感诧异。 欧阳寻的目光全在大锤上,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玄真界各大家族还有教派圣地明面上的事儿我基本都知道,更何况钟离秋与你们萧家的那点往事。” 萧聪一想,也对,这欧阳寻可是从龟府出来的少节主,这些事情就算他自己不想知道,那些老王八们肯定也得变着法的让他记下来,于是随口问道; “怎么样?能用吗?” 欧阳寻声音难掩兴奋, “太能用了,有了它,绝对能事半功倍!” “那就开始吧。” 萧聪说着,将大锤递给欧阳寻。 欧阳寻笑着摇摇头, “找个力气大点的,把你这大锤交给他,我可舞弄不了。” 萧聪不解, “怎么当年丰都就能一个人铸剑,到你这儿一个人连个箭头都拾掇不了?” 欧阳寻咧着大嘴,唏嘘道: “你可别扯了,他当年也是有我给他找的帮手帮着,只是你没看见,你只看见最后他将一把把剑锻形开锋,却没看见之前还有好几个人在他的指挥下铸胎呢!” 萧聪没空跟欧阳寻在这儿磨嘴皮子,丢了句, “行吧,你说啥就是啥。” 然后转脸面向其他人,问: “你们里面谁的力气比较大?” 再农自告奋勇,瓮里瓮气道: “萧四少爷,让我来吧,我的力气比霍闹还大一些,这里面肯定就数我的力气最大了。” 赢沛表示不服, “这可不一定,赢拓天生神力,不一定会弱你半筹。” 一向唯恐天下不乱的星流云此时又来了精神,挑眉道: “那就比比?” “比比就比比!”赢沛和再农异口同声地回答。 萧聪略觉尴尬,毕竟这是伽音的大事,又是当着伽音的面,被这几个小子搞得跟闹着玩似的,总觉得有点不够重视,于是只能硬着头皮问道: “怎么比?” 星流云两眼放光, “摔跤吧,摔跤最见力气。” 看没人提出其他意见,萧聪点点头, “那就摔跤吧,一个回合,速战速决。” 话音刚落,高大魁梧的赢拓跟小山一般的再农各自往前踏出一步,赢拓面色平静,先是冲再农拱手一拜,道: “得罪了前辈。” 再农什么也没说,只是象征性地回了个礼,接着,两人就架着彼此的膀子扭在了一起。 众多高手的关注之下,二人肯定都是凭纯力气较量,别说花招了,连巧劲都没有,而出乎意料的是,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再农竟败下阵来。 星流云不可思议地看着作为胜利者的赢拓,忍不住走上前去捏了捏后者横练的胳膊, “这小胳膊小腿的,竟然把冥乌族的摘星境高手摔在了地上,兄弟,你还真是个怪胎呢!” 赢拓稍微有点喘,对星流云的无意冒犯也不放在心上,笑笑道: “星少爷过奖了。” 萧聪脸上亦是溢满赞许之色,心道: “这么一身好力气,心态还能这么平稳,是个可造之材!” 随即大声宣布道: “那好,这一次帮助欧阳寻铸箭头的重任就落在再农身上了。” “什么!” 在场之人除了萧聪之外,没有一人不露出诧异之色。 第五百零六章 柳暗花明 日头已经升到最高,时间刚过晌午,炙热的阳光洒在眼前的这道赤红色的隔离带上,使他看上去像一条滚烫的岩浆河,而更远处的枯木林,尽管是在这样毒辣的阳光下,却依旧显得死气沉沉。 萧聪笑着解释道: “好钢用在刀刃上,赢拓的力气更大一些,为了让事情万无一失,当然要放在最需要的位置上,等会儿还要有个臂力强大的人拉弓射箭,他就比较合适,反正才子锻造箭头抡锤子也不需要太大的力气,再农足够了,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一听,确实是这么个理儿,于是不再多言,再农从萧聪手中接过大锤,赢拓退到一边。 欧阳寻又从弥芥中取出一方炼丹炉,高约五尺,直径约七尺,通体赤红,三足两耳,三足分别为虎头、狮头和牛头,两耳皆为龙首,上刻神秘符文,并有远古纹饰的浮雕,又是一件人间至宝。 星流云愕然半晌,惊诧道: “这明明是个炼丹的炉子,你丫的竟然拿它来炼铁,真是……” 欧阳寻颇不耐烦的回了句, “都是一个理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然后退开一步,对萧聪摆摆手,道: “来吧,接下来就靠你了。” 萧聪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我?我能干什么?” 欧阳寻哭笑不得, “生火啊,咱们这里面,恐怕就数你玩火玩的最溜,这事儿你不来谁来?” 萧聪小脸黑了黑,总觉得欧阳寻话说的对,但仔细捉摸捉摸就不是那个味儿,然后几步跨到丹炉旁,右手轻轻打了个响指,一缕深紫色的火焰便在出现在拇指与食指指尖微微颤动,像一个欢快的精灵,顿了顿,他将火焰随手往前一抛,火焰便进到炉底,徐徐而燃,可看似不急不缓的火焰,此时却猛然爆发出可怕的温度,以至于那座赤红色的丹炉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红彤彤的,像刚从淬炼池里捞出来的一样。 可即使是这样,欧阳寻还是不太满意,轻飘飘地催促道: “还不够,再使点劲。” 萧聪一声轻哼,伸出双掌对着炉底,轻轻往前一推,但听得“蹭”一声,火焰陡涨,苗头直窜到炉顶,整个丹炉也随之变成了紫红色。 欧阳寻对此甚是满意,点头笑道: “这就有点意思了。” 赢沛惊呼一声,忍不住跟旁边的赢家子弟切切私语, “尊上不愧为尊上,这等年纪就有这样高超的火术技艺,放眼同代,恐怕难有能出其右者。” 周围的声音萧聪自然能听得见,驭火之术确实是他的拿手好戏,当年为了磨练他对真气的精准控制,这可是由自己师父天道翁亲自指导的,其过程可怖,以至于成了他的童年阴影,到现在想起来还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可成就,却也是有目共睹的,于是心里便有点小得意,暗道: “笑话,这可是慕容家压箱底的货,小爷当年为了练成这一手,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若非如此,都对不起师父的悉心栽培!” 众目睽睽之下,欧阳寻取出几颗灵石还有一些木头、金属之类的什物,将他们分批丢进丹炉里,最后才将玄铁精的原生矿石丢进去,并让萧聪再催大一些火力。 萧聪照办,姿势从双手推掌变化到双手掐诀,紧要牙关的他显得颇为吃力。 欧阳寻一脸的云淡风轻,右手有节奏的轻轻拍打着大腿,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忽然开口道: “再农,准备。” 站在铁毡子前的再农双手将大锤举过头顶,一副蓄势待发的摸样。 某一刻,欧阳寻目光如电,行云流云般从弥芥中取出一只长柄夹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夹子伸进炉膛里,并准确无误地将被烧得通红的铁精取出转身放在铁毡子上,暴喝一声, “打!” 再农憋着全身的力气此时一泻千里,大锤轰然落下,以万钧之势砸在铁毡子上,铁毡子纹丝不动,其撞击的气波却让周围的几人身体不禁晃了晃,看来谁也没有对此做足够的准备。 大锤抬起的刹那,欧阳寻大叫“用力砸,别停!”同时将不知什么时候收回来的夹子再度探出,将微微有些扁的铁精翻了个个儿,这时候大锤再次下落,紧接着是一阵循环往复的狂轰滥炸。 萧聪抓住欧阳寻和再农卖力打铁的空挡儿,随手摆下了一座传送阵。 一刻钟过后,欧阳寻喊停,再农丢掉大锤,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汗淋漓以至于将全身的衣衫湿透,气喘如狗得像快要断气一般,这哥们是真实在,每一锤都在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绝没有半点含糊,这不,就这样力竭了。 萧聪取出一枚恢复真气的丹药递给再农,转眼看铁毡子上的玄铁精,此时的它虽然还是没有形状,但已经软的像一小撮泥巴,正在被拿着小锤的欧阳寻聚精会神地敲敲打打,声音密集,幻若急雨。 不一会儿的功夫,玄铁精便开始出现箭头的形状,可足足又过了三刻钟,它才被完成。 欧阳寻亦是汗流浃背,状态跟再农比起来强不了多少,他面色痛苦地抬起那根持着小锤的膀子,骨头发出的一阵“咔咔”声中夹杂着来自于欧阳寻的一声呻吟, “哎呦,我滴那娘来,可酸死老子了。” 萧聪走近安放在铁毡上已经重归黢黑的玄铁箭头,感觉那种杀伐气息比之前更加强烈了,这枚箭头被欧阳寻锻打得十分精致,满是美感的轮廓甚至可以被称为是一件艺术品,只可惜是拿来杀人用的,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抬头问道: “不用淬火吗?” 欧阳寻扭着膀子,随口应道: “这个不急,等它稳定下来再给它淬火,不然要是崩碎了,恐怕咱们几个没有能幸免的。” 萧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紧接着又问道: “还得需要多长时间。” 欧阳寻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做派, “不会很长了,一刻钟后我给它淬火,完事再磨一磨,就能用了。” 看着这枚精致的箭头,萧聪嘴角上扬,满眼期待。 在接下来一刻钟半的时间里,欧阳寻慢条斯理地将剩下的工作做完,淬火时用的是萧聪进古周平原时存储在弥芥中的河水,只是在将箭头投进水里之前先将水加热了一下,这事是由欧阳寻自己办的,所用的火焰也是用柴禾烧出来的,不过在加热的过程中欧阳寻不停地在用手指测试水温,小心翼翼中看上去确实有点道道儿。 将箭头淬过火之后,欧阳寻又拿出一块长方体的绿色石头,想来应该是磨锋之用,这块石头看上去平平无奇,像是刚从河里打捞起来还带着青苔,但萧聪知道,这块磨刀石其实来头也不小,就冲那一条条隐藏在绿色之下的纹路,他就敢断定,这块石头就是传说中的方胆石——绿色的是胆汁,纹络是组织硬化后所形成的线条,据说是一种名叫噬金羊的上古奇兽死后石化而成,历来是玄器大家最钟爱的磨刀圣品。 欧阳寻将麽好的箭头交给萧聪,萧聪拿在手上,移到阳光下仔细观摩,发现在那已经被磨成银色的锋刃处,也存在着一条条微不可见的玄青细线,给人以一种层次感,同时也为锋刃平添了几分凌厉和肃杀,他笑了笑,随手从弥芥中取出一支箭矢,将箭头拆下并换上欧阳寻刚刚打造的这一只,把一块出自于萧凤哲的法阵石刻用一根还算珍贵的古兽筋绑在上面,这枚法阵石刻跟他之前使用的那些也有所不同,虽然都是传送阵,却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之前用的那些落地即废,留给使用者的时间并不是很多,而这一块在落地后却可以持续足有两刻钟的时间,他将绑着石刻法阵的箭矢与玄寒宝弓一起交给赢拓,道: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赢拓目光坚毅,重重点头, “放心吧尊上,我一定会使出全力的。” 话毕,将玄寒宝弓跟绑着石刻法阵的箭矢分别放在两只手上掂了掂,然后将箭矢搭在弓弦上,再将弓体拉成满月后继续加力,弓体却纹丝不动,赢拓不放松,劲装式的衣袖直接爆裂开来,露出他细瘦却极具爆炸感的胳膊,他大叫一声, “给我开——” 玄寒宝弓又被拉开了一点,并泛起蔚蓝色的光芒,将拉弓而立的赢拓衬托得像尊神祗,萧聪忍不住小声惊叹, “原来这才是宝弓的真实威力。” “咻” 刺耳的破空声响起,箭矢斜指着天空穿刺而去,这一次一般人都看不清它的轨迹,就算是像萧聪这样身怀绝技的,也仅是捕捉到流光一闪,下一刻便见它扎进在了屏障上,萧聪看见扎在屏障上的箭矢速度瞬间放缓,就像木棍顶上了弹力十足的鱼尿泡,再怎么用力,可就是扎不透也进不去,最后终于力竭了,随着屏障恢复原状竟然被弹了回来,速度比之前快,距离也比之前远,得亏如此,否则按着原轨迹返回的话,就凭那速度,根本就没法救,就凭那力道,即使头尾颠倒,也非得能把赢拓穿个透心凉不可,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就有点悲哀了。 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中,箭矢重重地扎在后面的一颗老树上,一向宠辱不惊的赢拓此时冷汗直流,箭矢擦着他的头皮飞过,虽然快速,却感受清晰,他自己也知道,这一次他是走了狗屎运才逃过这一劫,只要这反弹的力量再小一点,这把箭矢的绝对能从他身体穿过去,上面绑着的法阵石刻也能在他身上带出个比拳头还大的血窟窿,到时候,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也肯定救不了他。 老树皮厚,防御力极强,又是箭尾朝里,所以仅仅是钉进去了半寸不到,让人望而生寒的玄铁箭头指着赢拓,并伴随着箭杆迅速地嗡鸣颤抖,而上面绑携的法阵石刻,竟然安然无恙。 萧聪最先醒转过来,心有余悸地望着赢拓,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浊气,又定了定神儿,然后走到老树旁,先是躬身作揖一拜,道了句: “晚辈多有得罪,望前辈海涵。” 最后才双手紧握箭杆,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外拔,面色由吃力变为狰狞,可最后却还是没能将其拔出来。 不得不放弃的萧聪松开箭杆,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情绪,转脸对霍闹道: “你来。” 霍闹得令,气宇轩昂地走到老树近前,挽起袖子,往手上吐了口唾沫,扎起马步,将两只手攥在箭杆上,僵持许久,直到面色涨红,大叫一声,“啊!”才将箭矢拔出来,因为用力过大心思又全在拔箭上,突然一匡间没有足够的准备,身子趔趄着后退,要不是星流云和欧阳寻眼疾手快,及时将其扶住,他非得跌进红色的隔离带里,否则到时候又是一场命案。 无疑,又一计划正式宣告流产。 萧聪取下法阵石刻与玄寒宝弓一起丢回弥芥,将新打造的箭矢递给欧阳寻,欧阳寻摆摆手表示不要了,只是自顾自将丹炉等一应器具收回弥芥,看上去面色也有点失望,这事儿说来也不奇怪,毕竟是他尽心尽力了这么长时间才打出来的东西,期待与失败之中的落差是不易察觉的,更是不能完全接受的。 萧聪嬉笑着打了个哈哈,鼓舞士气道: “只不过是再次证明了一个不成立的想法,大家可千万别气馁啊,咱们这么多人,群力群策,只要跟他耗,肯定能耗得过他。” “小聪。” 欧阳寻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听上去有点飘,这可不是欧阳寻一惯的风格。 萧聪察觉到欧阳寻声音里的异样,转过头来,见欧阳寻手里正拿着一柄黝黑的匕首,这把匕首看着眼熟,但一时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欧阳寻接着提醒道: “你还记不记得圣城那一次。” 同时朝星流云那边扬了扬下巴。 萧聪一下子就想起来,欧阳寻手里的是当年他们一起在圣城拍卖场拍下来的空间匕首,在星流云手里还曾经大显神威,这么多年过去了,要不是欧阳寻提醒,他都快把这事儿忘干净了。 “你是说……” 欧阳寻不等萧聪把话说完,点点头,道: “我师父说了,这把匕首绝对算得上人间至宝,其品阶已经达到造化境,按理说,应该能撕裂开这里的空间。” 萧聪想了想,道: “说得没错,就算这片天地被压制,但时空是很难被影响的,这把空间匕首的品阶这么高,说不定真能派上大用场。” 欧阳寻猛地将空间匕首递给星流云, “你不是一直想表现一下吗?看,机会来了。” 星流云嗫嚅着嘴巴,抬了好几次手,终究没敢把匕首接过来,欧阳寻见状有些火,大声质问道: “用不上你的时候就知道瞎积极,这会儿能用上你了,怎么又怂了!” 星流云咧嘴陪笑,勉强道; “不是我怂,关键是你这险冒得实在是有点太大了,我不能拿你们的命开玩笑啊,万一把地点搞错了怎么办。” “开玩笑?”欧阳寻面色已经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感觉,“你当时从大街上是怎么准确将地点控制在言事府后院的!” “那一次……”星流云骚着后脑勺,目光下移,小声回应道:“那一次我凭借的就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感觉,我觉得言事府就在那个地方,所以就随手划了道口子跳了进去,本来只是想自己冒险,没想到你们会跟来……” 欧阳寻看了萧聪一眼,无力地叹了口气,又将匕首往星流云那边推了推,声音柔和了不少, “那你这一次就再找找那种感觉,反正这距离跟上一次相比近得多,肯定也容易得多,我们相信你。” 星流云跟做贼似的抬头瞄了一圈,最后回到欧阳寻身上,骚骚后脑勺,傻笑几声,问道: “匕首都在你这儿放那么久了,有龟府那些老王八壳子的帮助,你肯定已经将所有妙门全部掌握了吧,这事你怎么不做,非得让我来做。” 欧阳寻一听这话,气又不打一处来, “我要是能做,还轮得上你?” 萧聪想了想,适时表态道: “这把空间匕首是由虚空兽的骨头打磨而成,虚空兽在血缘关系上算是龙族的旁系分支,而星老大的祖传功法亦是跟龙族颇有渊源,大概是因此,星老大相对于阿寻才有更大的优势,老大,你就试试吧,我们相信你。” 星流云讪讪一笑,这才接过匕首,转过身去,欧阳寻豪言道: “你这次要是真的能帮小聪把问题解决,这把造化级的神兵本少爷就送给你了。” 星流云嗤之以鼻,头也不转道: “嘁,当年也说把匕首送给我,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省省吧。” 欧阳寻郑重道: “这一次是说真的,反正这把匕首在我手里也没什么用,不如把它留给你这个有缘人。” 星流云灭蔑然一笑, “我信你个鬼啊。” 欧阳寻没再说话,估计在他看来再多的言语都是苍白的,只能用行动来表示自己的赤诚之心了。 第五百零七章 野草地 日头已经有些偏西,将枯木林狰狞的树影斜斜地投在赤红色的隔离带上,耳边虽然万籁俱静,心里却还是莫名奇妙地感觉到一种有些嘈杂的声音,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如此心烦意乱,大概是紧张的心理使然。 手持空间匕首的星流云大摇大摆地走到隔离带的边缘处,双臂自然下垂,抬头眺望,就这样静默良晌,深吸一口气,轻然闭上了眼睛。 欧阳寻站在萧聪身边,歪头小声嘀咕道: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谨慎了。” 萧聪闻言轻笑,不请自答道: “老大本来就心细如发诡计多端,只是有你这么个万事通在,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发挥而已,还记得在圣城我修建二十九剑封山阵遇险那件事吗?本来人家是要约我到紫竹苑,但老大觉得里面有诈,执意要替我去冒险,所有的主意都是他出的,所有的一切也都是他安排的,所以最后才能落个有惊无险大获全胜的结局,假如当时是我去紫竹苑应约,就算你们几个能够全身而退,那刚刚修建好的二十九剑封山阵也肯定是保不住的,他这个人,不能说是藏得很深,只是多年带兵打仗见得事多了,所以对生活比较看得开,外相吊儿郎当,心里却从没有放松过,但真到关键时刻,却是最能够独当一面的。” 欧阳寻目色幽幽,怅然一声轻叹, “圣城时的那件事我当然记得,比起你,我对星流云的了解算是多的多,是啊,作为四大家族中唯一一个没有靠山的年轻后辈,在那等浩劫之下竟能够侥幸存活下来,着实不易,要我说,就算是你萧聪,也肯定把这件事情看得太简单了,星家覆灭之后,你觉得独孤家会放任星流云这个后患无穷的狼子野蛮成长吗?斩草要除根,他在那段时间经历了怎样的追杀,可能是连你我都想象不到的,可他对此却只字未提,这的确是一个很让人捉摸不透的家伙,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这个时候是这样一个人,到了另一个时候却又变成另一个人,演技之高足以骗过他爹娘,可谁也说不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聪笑得更欢活了几分, “这说的就有些夸张了,俗话说知子莫若父嘛,我想,星伯伯对老大还是很了解的。” 欧阳寻撇着嘴,讳莫如深地用力摇头, “我看悬。” …… 隔离带的边缘,近乎是一面静止的画面,终于在这个时候,画面开始滚动,手持匕首轻闭着双眼的英俊青年,此时开始将匕首往上移,直至举过头顶,另一支手也毫无规则地缓缓移动,好像是在摸索些什么,就这样持续了不多时间,英俊青年的眉头突然皱了一下,下一刻,匕首从头顶顺势划下,划开一道暂时还看不见的空间伤痕。 幽女等人的目光一直集中在星流云身上,连萧聪和欧阳寻也早已将注意力转移回来,此时见“故弄玄虚”的星流云终于动手,一个个地都不禁屏住呼吸睁大眼睛,其他人自不必多说,对于能影响空间的玄器,就算是伽音娘娘,也仅是听说过,可能早在听萧聪和欧阳寻讲起往事的时候,心就已经被提了起来,此时得以观摹并见证奇迹,当然要聚精会神不放过半点细节。 而萧聪和欧阳寻,虽然早就已经见识过这把空间匕首的不世奇威,但毕竟当年圣城所在的那片天地没有这么强烈的压制,所以对于这一次能不能给成功,还是未知,未知总是让人好奇向往,但像这样模棱两可的未知,最是挠心。 欧阳寻转脸面向萧聪,为难道: “这实在是没法验证啊。” 萧聪微微一笑, “没事,我可以进去一趟,就算深陷险境,却未必能更困得住我。” 欧阳寻满脸的错愕还未消褪,萧聪已经大步流星而去。 空间裂缝已经张开,里面是代表着未知的像浓稠液体一样的墨色,缓缓流动,黑得发亮。 萧聪语气轻松道: “我先进去试探一下,若是真的通向枯木林后方,我会在那里布一座传送阵接你们过去,若那边不是枯木林后方,大约一天左右,我就能回来。” 话毕,就要转身往空间裂缝里跳。 却不料这时星流云一把拉住萧聪的衣袖,郑重道: “小聪,带上我,万一你的法阵在这里不灵,我有空间匕首,多少算是个准备。” 萧聪一想,觉得星流云的说法很对,但那边是怎么个情况还不知道,而星流云现在仅是天境中期的实力,怕是应付不了那边的突发情况,但若自己的法阵在这鬼地方真的不灵,返回龟府后再借用沿途布下的传送阵回来又得花费大半天的时间,有星流云在确实能节省不少时间,再说,反正只要拉的紧,有卜天卦在手,带着星流云去龟府肯定没问题。 空间裂缝能够维持的时间不长,萧聪小作斟酌后决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还是带上星流云更明智些。 “那就来吧。” 得到萧聪的允许,星流云乐得像个海狗一样屁颠屁颠来到萧聪身旁,被萧聪拉着跳进了空间裂缝中。 两人的身影还没消失,空间裂缝便倏地一下闭合了。 刚回过神儿来的欧阳寻喃喃自语道: “星……星流云也……进去了?” 伽音扭头问鸿翔道: “若真的误入陷阱,萧四少爷真的会没事吗?” 鸿翔无神的双眼渐渐弥漫起一抹光彩,貌似是经过思考之后才回答道: “哥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更不会信口开河,前辈放心吧,哥哥说最迟一天就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 以鸿翔的聪明劲儿,当然知道萧聪所说的放心是指卜天卦,一天之内回来是指在沿途布下的传送阵,只是不方便告诉伽音。 伽音看上去还是不放心,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但愿正如萧四少爷所说,这一行真的会没事吧。” 鸿翔贝齿轻咬着下唇,唇齿间漏出微不可闻的一句, “哥哥一定会没事的。” 空间移转,如梦似幻,好似仅仅用了一刹那的时间,两人便来到了另一个地方,只是谁也说不清楚这一刹那的时间到底有多长。 头稍微有点疼。 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萧聪抬起头来,举目四望,是一片祥和宁静的风景,芳草萋萋,长可没膝,野花团簇,五颜六色,只是看不见一株树或是一只活着的虫兽,让这片风景却少了几分该有的生气。 星流云轻声说道: “看样子,地方应该不错吧。” 萧聪不答话,只是扭回头去,看见离他们五丈开外的枯木林,星流云也扭回头去,两人对了个眼神,心照不宣。 又站了许久,萧聪眉头轻皱,是一幅思索的脸色,星流云的脖子越伸越长,眼中是满满的期望,这里风景单调,站在原地往前看好像哪里都一样,感觉上似乎也没什么危险,可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又极富冒险精神得到星流云感觉心痒痒,可萧聪不说话,他又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要知道,自己的手还被身边的人用力攥着呢,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从手上传来的力道,有些紧。 终于,他忍不住问道: “接下来该怎么办?” 萧聪目色深邃,轻摇了摇头,稍迟答道: “当年白佛也曾经来过这里,他的故事一定被白莲寨流传了下来,伽音刚才并没有给我们来到这里后的指示,而我看了这么久,却没有看出这里丝毫异样之处,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回去最好。” 星流云声音有点低落, “那就先回去吧。” 可萧聪纹丝不动。 “怎么,还有事儿?”星流云又问道。 萧聪不说话,星流云看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虽然对于萧聪这突如其来的神经兮兮感到有点莫名其妙,可星流云却没敢像平时那样吊儿郎当进行浮佻的打扰,甚至连多说句话都不敢,一来跟萧聪共事这么长时间,他已经深刻领教过这小子本事不凡,二来他知道萧聪经历的奇闻怪事比他多,经验也比他丰富,此时能让萧聪如此用心的事儿,肯定不寻常。 不多时,萧聪睁开双眼,从弥芥中取出诛仙剑,然后慢吞吞地在地上画了个奇怪的图案,这个图案星流云见过类似的,而且不止见过一次,他知道这图案叫做大道象图,是萧家人在布阵之前对当地大道所做的分析,可萧聪已经很久没有画这样的图了,于是他心想, “看来这里的大道跟圣城的大道一样,有点不一般。” 足足用了近一刻钟的时间,萧聪才将大道象图画完,他持着诛仙剑,静静地站在大道象图边上,看着脚下的图案,眉头越皱越深。 星流云实在是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聪,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萧聪轻轻摇了摇头,心不在焉道: “恰恰是因为一点不对的地方都没有,才让我感到有点不对。” “那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星流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问出这样过一句傻话,话刚出口就后悔了——人家都说了不知道哪儿不对了,他还多此一问。 萧聪愁眉不展,回答说: “我觉得这片天地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本来以为源于大道,现在看来,不是。” 星流云面色有点难看, “可能……可能是那股子邪恶的力量吧。” 萧聪摇头, “不,不对,这种感觉里没有阴暗和杀伐,如果真的源于那股力量的话,便也是说,那股力量根本就不是邪恶的。” 星流云嘴角不由得扯了扯, “这事儿,能说的这么准吗?” 萧聪又不答话了,沉默半晌,重重一叹, “算了,不纠结了,待我布完这座传送阵,我们就出去。” 话毕,从弥芥中取出一营物品,便全神贯注地忙活起来。 对于传送阵这种本就手到擒来法阵,即使现在要按着大道象图布置,萧聪也算得上是轻车驾熟,于是仅用了半盏茶的时间。 萧聪跟星流云站进传送阵里,在萧聪心念一动间,这座必须有驭阵师入主的传送阵便将两人送了出去。 隔离带往后的一丈处,是萧聪之前布置在这里的传送阵,萧聪和星流云兀然出现,着实将还沉溺在深深担忧中的其他人吓了一跳,也让他们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鸿翔高高地扬起嘴角,炫耀般抬头对伽音道: “我就说哥哥一定会回来的嘛。” 伽音喜不自胜,姣好的面容上尽是激动之色,此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只是冲鸿翔重重点头。 萧聪还站在传送阵里,这一座跟里面那一座一样,都是需要驭阵师入主才能触发启动,所以只要他愿意,任谁长时间站在里面都安然无恙,他环视众人,众人的目光也集中在他的身上,他的目光最后落向站在比较靠后的幽女,准确的说,是在看幽女抱着的乌龟壳,那里面安置着还在熟睡的灵脉之婴,他在斟酌,到底应不应该带幽女进去,万一……不,这件事没有万一,必须得灵脉之婴留在外面,所以这里面会有几个人错失这次增长见识的机会。 可是该留下谁来比较好呢?灵脉之婴一直都是由幽女照料的,此时若是为了让幽女进去,就得把孩子交到别人手上,这样的决定有失偏颇,可若是将幽女留下,欧阳寻必然也得留下,因为这家伙不放心,鸿翔也不能带着,因为他修为太低了,万一出点什么突发情况他可能顾不过来,赢族子弟……算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除了星流云和伽音他们两个,其他无关紧要的人员都留在这儿,反正他们进去办完事就回来,又不是去看景的。 终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萧聪开口道: “里面吉凶难料,太多人进去更容易出乱子,这一次的目的仅是为了帮伽音前辈采颉无香蕊,所以就由我星流云和伽音三个进去就可以了。” 这样的决定难免会让某些人感到失落,比如欧阳寻,又比如赢族子弟,当然也包括好奇心一向比猫还强的鸿翔,但鸿翔聪明伶俐,从来都能在第一时间明白萧聪话里的深意,此时的他当然注意到了萧聪目光的变化,心里面立马就猜出这决定跟幽女有关,准确的说是跟幽女负责照顾的灵脉之婴有关,他不喜欢自己给萧聪添麻烦,更不喜欢别人找萧聪的麻烦,于是赶紧举手大声表态道: “这个决定我同意,反正本来就不想到那里面去,万一把小命丢了就不好了。” 鸿翔这是话里有话,欧阳寻的反应速度虽然比鸿翔慢了一点,但也不失为一个人精,此时经鸿翔点化——他知道鸿翔所指的实力不够拉后腿的人肯定也包括他,便不由觉得有点脸红,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向鸿翔,却不料就在这时鸿翔有意无意地看了幽女一眼,欧阳寻瞬间恍然大悟——看来幽女是肯定去不了的,那既然幽女不去,他去还有什么意思?留下来保护心上人才是正途。 尹诺和冥乌族兄弟心里面自然也是失落,但他仨一向对萧聪言听计从,此时也没啥过多的表示,倒是赢族子弟一个个显得大失所望,不过很可惜,萧聪压根就不怎么在乎他们,其实在萧聪心里,他们四个才是最容易出问题的。 可为什么非要带上星流云呢?鸿翔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不难解,他很快就想通了,答案很简单,因为萧聪不想让伽音知道他手里的卜天卦和他跟龟府的渊源,带上星流云,有空间匕首说不定还能派上大用场。 萧聪、星流云和伽音三人通过传送阵离开,下一刻便来到了枯木林的另一边,这个风景如画却缺少点生气的地方。 “前辈,往前走还有什么指示吗?”萧聪问伽音道。 伽音嫣然一笑,分外好看, “没有了,据我所知,我们只要小心一点就好了,当年白佛上尊来到这儿,都没有唤醒那股神秘的邪恶力量,相比之下我们这样的修为,应该算不得什么。” 萧聪心里略觉松了一口气,笑笑道: “那我们继续往前走罢。” 三人走在芳草萋萋的野地,没膝的草轻擦着裤管,发出一阵阵沙沙的声音,这是耳边唯一能听见的响动,给人一种心理上的安慰,至少让人知道,这里其实并不死寂,可说心里不感到忐忑,那是假的,毕竟这是一处古老之地的心脏部位,他们又是第一次来,对此一无所知,不明觉厉,未知的危险总是带来更大的恐惧,得亏他们三个都不是一般人,尽管心里顶着大山般的压力,却还是坚定地往前迈着步子。 尤其是萧聪,他感觉越往前走,那种异样的感觉虽然依旧模糊,却出现得越是频繁,他虽然从中感受不到任何危险,可心里还是有点七上八下。 三人就这么一直往前走,约莫走了近一炷香的时间,伽音突然停下脚步,萧聪和星流云此时其实都是惊弓之鸟,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周围所有的风吹草动,觉知伽音停下,便下意识地也停下了脚步。 伽音如水般的眸子里溢出欣喜,指着前边一片隐藏在绿草中的紫色花蕊道: “看,那就是我说的无香蕊。” 萧聪循指而望,见那无香蕊花分六瓣,蕊呈白色,下面的花茎上间接分布着六片青叶,整体看起来,并无半点出奇之处,同时还听见身旁的星流云长呼出一口气, “我的天,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伽音讪讪一笑,对星流云的态度难得客气,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话说的太突然了。” 星流云赶紧摆手, “没事没事,生活要是没点刺激,那还叫生活嘛,我等青年之辈,要是连这点刺激都接受不了,日后还怎么在玄真界立足。” 萧聪白了星流云一眼,笑骂道: “就你戏多!” 然后又问伽音, “可以直接采摘了吗?” 伽音声音欢活,甚至带着点兴奋, “当然了,你们也可以摘的。” 难得见伽音跟小女孩般如此真实可爱的作态,萧聪也被感染了,于是笑着说, “那我们就开始吧,动作快点,以免节外生枝。” “嗯,好。”伽音重重点头,大步流星而去。 萧聪和星流云静静地看着伽音采完第一株无香蕊,才俯身着手采撷,原来对于白莲寨而言,只有花朵有用,所以只采摘上面紫色和白色的这一部分,也有可能是保险起见,怕伤到他们的根后会唤醒那股神秘的邪恶力量。 萧聪像伽音那样,用指甲将花茎掐断,将花朵放进他从弥芥中取出的一只玉净瓶里——伽音用的是一方口袋,他觉得口袋都行,他的玉净瓶肯定也行,这样的玉净瓶他还交给星流云一只让其使用。 如此采摘了约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几人在这个过程中又往前走了近十丈远,采摘还没有结束,因为看伽音兴头依旧,暂时还没有罢休的意思,可就在这时,萧聪的手无意中碰到了一株殷红如血的菊花,一刹那间如遭电击,尽管他在第一眼看见它时就抱有戒备心理,却还是不小心碰到了它,直到这时候再看它第二眼,才发现,这朵不知名的血菊,花心竟然是黑色的! 萧聪突然有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好像奇葩之旅的开头都是这样的调调,而这一次,他又将经历什么呢?不,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以他们这样的修为在这样一个危机如猛兽蛰伏的地方发生这样一件事情,趁还有时间,他是不是该带着他们两个赶紧跑路了,可为什么他心里好像还有别的想法呢? 这可真是……他仙人的! 第五百零八章 老树仙 一阵微风拂过,像极了无言的太息。 就在萧聪迟疑不动的几个瞬间,那种异样的感觉好像是有生命般汹涌而起,这一次不再模糊,感觉就像无力的呼唤,而且是跟那阵清风一起的。 星流云和伽音虽然没有感受到呼唤,但却对这阵太息般的微风有所察觉,毕竟在这片近乎静止的原野上,它的出现实在是太突兀了,两人同时看向呆滞的萧聪,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萧聪好像刚听到一阵渺远的声音对他说, “孩子,采下你手边的菊荼,跟随他的指引,到我这里来吧。” 星流云轻声呼唤, “小聪,小聪!” 见没有效果,便壮着胆子往前走几步推了后者一把,这一推,将失神的萧聪推醒,萧聪抬头看了星流云一眼,而后目光下移回到殷虹如血的血菊上。 星流云看见萧聪这副丢了魂似的模样,不由得感觉有点渗得慌,萧聪的命有多硬他是知道的,可他也知道萧聪已经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龙玉放在灵脉之婴身上,于是就有点吃不准了——这地方邪乎的很,连小聪都中邪了,可不对啊,我怎么没事。 看上去六神无主的萧聪,鬼使神差地将手伸向菊荼,并将其干脆利落地连根拔下,根须脱出泥土而发出的那“噗”的一声,落在伽音和星流云的耳朵里变得格外响,甚至带了点震撼,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萧四少爷(小聪),你……” 萧聪抬起头来,眼神平静,奕奕有光, “不用惊讶,我没事。” 顿了顿,他接着道: “你们俩在这等一会儿,我离开一下,去去就来。” 伽音连忙道: “萧四少爷是为我白莲寨而来,怎么能让给您孤身犯险,还是让我跟着您吧,我的修为比您高两个大境,如若遇到危险,就算是逃,也能为您争取到一些时间。” 星流云附和, “你们俩都走了,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啊,我觉得伽音前辈说的对,既然咱们三个一块来,就得一块走,不然丢了谁出去了都不好交代。” 萧聪想了想,点点头, “那就一起来吧。” 话毕转身,刚刚踏出第一步,手中的菊荼花瓣便纷飞而起,在没有半点风的情况下,花瓣在半空中练成一条线,像一条染血的丝带,缓缓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跟随着菊荼花瓣的指引,一行三人排成三角形走的不急不缓,而那菊荼花扮也幻如有生命般,会不时停下来等一等他们三个,聪明如萧聪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因为在行进过程中,花瓣领着他们走了不少弯路,他猜测,那些原本走直线一定要踏过的地方,一定有什么不可名状的危险,亦或者说,只有按照这样的路线,才能够找到那个暗中呼唤他的生灵。 就这样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三人终于看见菊荼花瓣缓缓散落进不远处的草丛里,想必那里就是目的地了。 萧聪脚步不停,毫不迟疑地走到那菊荼花瓣散落的地方,从远处看时,因为有花草的遮挡,看不清这里到底是怎样一副景况,走进看才发现,这里竟然藏着一盘树桩。 树桩不高,仅是露出土层约五寸左右,整个切面光滑工整,却呈现出一种极不规则的形状,所有露出土层的部分都是那种朽木特有的灰褐色,貌似已经枯死很久了。 依据最基本的知识,对于老树这样的存在,看年轮最是能说明问题,只是这方法放在实际生活中不太实用——面对一名树形老怪,你总不能够拿把刀把它给砍了吧,这墩树状上也有年轮,虽然因为年代久远风雨残蚀,再加上实在是太过密集以至于已经看不太清楚,但仔细看却依旧能够勉强看到年轮线圈圈圆圆地构成了一副极其形象的太极阴阳图,乖乖,活久见,这可就太能说明问题了,年轮是树木经历的表征,也是岁月在他们身上留下的印记,这棵老树的年轮线已经脱离原的格调,而向太极阴阳图变化,最起码能说明,这棵老树生前整个生命已经在向大道收敛了,传说在生灵修行的过程中,有一层轻易不可触及的神秘境界叫做近道,大概就是这墩树桩生前的样子吧。 对于这样奇异的现象,伽音和星流云也是有目共睹,他俩想的虽然不一定能像萧聪这样深,但是对于太极阴阳图这种无尽岁月以来道的专属代表,心里还是讳莫如深的,此时得见树桩上的年轮线表现出这般摸样,自然能够联想到老树生前是多麽不凡。 萧聪恭恭敬敬地冲树桩躬身作揖一拜,伽音和星流云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却还是紧随萧聪其后,态度虔诚地行了一礼。 死气沉沉的树桩依旧静默,半点动静都没有。 那道神秘而渺远的声音再度响起,他对萧聪说道: “孩子,把你身上的无根种放在树桩上,你今日助我归来,来日我必有重谢。” 萧聪忽然想起那枚用来处理古剑残魂的无根种他还没来得及处理,当日从古周平原外围启程,因为兹事体大,怕将其放在弥芥中会引起什么乱子,所以便一直放在身上,没成想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这位老树仙想拿他的无根种做文章,他心里自然是有一百万个愿意的,管他回不回报作何重谢,要是能把这桩因果给他彻底抹了,让他倒贴都成,毕竟那可是一名敌我未分的古仙呐! 于是萧聪二话不说,伸手从怀里摸出盛放着无根种的香囊,这香囊也不是凡物,已经发芽的无根种根须上还带着一块万生土,但放在它里面却不会受到任何损害。 萧聪将已经发芽的无根种取出轻轻放在前面的树桩上,现在的它还是拇指肚大小,也不知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它竟然一点都没长高,无根种跟树桩一起静默着,良晌,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微微风起,花摇草低,恰似一声更为沉重的太息。 “收起来吧,它已经不能为我所用,但还是谢谢你。”等了好久,终于,那声音说道。 萧聪心里亦是怅然一叹,脸上不无失落之色,他将无根种自树桩上拾起来,装进香囊,刚要放回到原来的地方,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第一次主动“开口”与那道声音交流道: “敢问仙师,可否将这无根种放在您这里,让他在您的监督下重返世间? “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做,他比你想象的要强大,你若是将他留在这儿,将会给整个古周平原带来一场浩劫,依我之见,你可以将他带在身边,等他蜕变成人形之后,悉心教导,善因善果,将这桩因果好好了结。” 萧聪心领神会,点点头道: “拙徒明白了,多谢仙师。” “近百万年以来,能够进到这里的人寥寥无几,你小小年纪就能来到我的面前,这已经不能算是造化使然了,我知你是个不凡之人,也自认为跟你有几分缘分,可惜现在的我已暂时还不能给予你什么,也不敢告诉你什么,因为害怕误导了你,不过,我相信你会有非凡的人生际遇,也相信日后你会拥有更多的东西,所以现在请求你帮我一个忙,假如你日后能够再得到一枚无根种,还请你到这里来帮帮我,你予我善因,我还你善果,待我重生归来,一定助你飞龙在天,君临天下!” 萧聪郑重回道: “仙师,拙徒记下了,假若日后拙徒能侥幸再得一枚无根种,一定来此助仙师一臂之力。” “咱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既然如此,那你便赶快离开吧,此地不宜久留,饶是有我在,也不敢说能够保你万分周全,回去的时候,这里所有的花草你尽可以随意采撷,以备不时之需,至于这里的秘密和我的身份,等你下次来这儿,我再跟你细讲,走吧,越快越好。” 萧聪再次作揖一拜,出声道: “仙师,告辞。” 没有回应。 萧聪直起身来,对伽音和星流云道: “走吧,赶紧出去,时间不多了。” 伽音和星流云重重点头,三人转身,却不敢施展秘法,只是步子加快了不少,萧聪又对伽音说道: “前辈,看看这里还有没有你所需要的,现在尽可以随意采摘。” 伽音对此十分愕然, “不是事态紧急得赶紧出去吗?” 萧聪微微笑道: “这对前辈来说,不过是弯弯腰伸伸胳膊的事儿,怎么会影响到我们行进的速度,进来一次不容易,不要白不要。” 说着,竟然从左手的弥芥里取出几双银光闪闪的手套来,分别递给伽音和星流云各一双,接着道: “这些东西有的可能有剧毒,我们带上手套采摘多少会安全些。” 见两人还是惊疑不定,又补了一句, “放心吧,不打紧的。” 于是,三人就这样一路前进一路扫荡,一直回到布置在外围的传送阵才肯罢休。 第五百零九章 马不停蹄 通过传送阵回到古周平原的原始雨林边缘地带,已是申时,日头西斜的更厉害了,萧聪这才注意到在古周平原上似乎也有季节这个概念,它并不像濒阳荒漠那样太阳一如既往地早出晚落,算算时间,当初他们来古周平原的时候是春初,经历诸多事情,到现在已经在此逗留大半年之久,也就是说,如果按统一的季节交替计算,现在是初冬。 初冬,日头落得自然比以往早些。 焦急等待在隔离带外的众人见萧聪三人平安归来,一个个皆是喜出望外,鸿翔兴奋地大叫道: “哥哥,你们采到无香蕊了吗?” 萧聪莞尔一笑,点点头,不无得意道: “听你这话问得,你哥哥我出马,还能有办不成的事儿?” 欧阳寻亦是满脸欣慰,往前走几步到萧聪身旁, “这一路走得还可以吧。” “无惊无险,挺顺利的。”萧聪回答大大咧咧,呲露的牙齿使他的样子看上去隐隐带着点做作,这可不像他平时宠辱不惊的风格,欧阳寻一看这几颗大白牙,心中瞬间就明白了,二人对了个眼神,心照不宣会心一笑,而后不再多言。 星流云将空间匕首递到欧阳寻面前,嫌弃道: “给,还给你。” 欧阳寻伸手将其推回给星流云,满不在乎道: “说了送给你就是送给你了,我欧阳寻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吗?” 星流云嗤之以鼻,虽然轻蔑,却难掩心中的喜意,所以在他脸上便出现了一种分外扭曲的表情,似笑非笑,耐人寻味, “这次是真的?” 欧阳寻翻了个白眼,边扭头边道: “收着吧。” 星流云这种不拿白不拿的主儿,这时候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 一行人等再度启程,沿着红色隔离带的边缘继续往前走,这条赤红色的隔离带显眼醒目,很明显就是古周平原心脏地带的界标,沿着它走最是省劲,也准错不了,为了避免绕圈子和走过最佳地点,萧聪还拿出一方司南,这方司南与别的司南有些不一样,虽然外向大差不离十,都是一个盘子上放着一只勺子,但这方司南却没有平常司南那些四面八方的指向,更没有那些幻若天书般的星宿术数长短杠,它有的只是阴阳,所能指引的,也只有阴阳,可这正是这方司南的可贵之处,寻常司南指向往往都会受到某一地域各种因素的干扰,导致指向前后不一致甚至发生错误,而萧聪手里的这方司南却完全不怕出现这些问题,因为它所依据的,是最基本的道,道这种存在,算得上是世间的唯一,除非是在禁地之类的特殊地域,否则是绝不会轻易改变的,平常的司南靠磁场也好,凭天地衍气也罢,在萧聪手中这方靠道来识别方向的至宝跟前,都得甘拜下风。 这方司南名叫“自道针”,也是出于钟离秋之手的杰作。 “自道针”是这类玄器统一的名号,在玄器大师的眼里,算不得什么稀奇物件,因为这东西炼制简单,唯一能跟品质挂钩的,是炼器师对道的理解,由此一来品质跨度极大。 萧聪手里的这方“自道针”,是钟离秋早年间还未成名时的作品,那时候的他还在玄真游历,手里自然需要这样一件必须的玩意儿,虽然炼制出这样一件作品对于当年的他来说完全说得上是意外之喜,但不得不说,那时候的钟离秋对道的理解还不够,所以这方“自道针”只能在有限的区域内指示正确的方向,可惜后来随着名气的增大,钟离秋开山立派坐地收徒,完全可以也完全做到了足不出户,这“自道针”便也没再炼一件,着实是玄器大师人生的一大缺憾,因为传说独孤家祖上的顶级炼器士,炼制出来的“自道针”可以在整个玄真界放心使用,也不知道亦被称为一代玄器大师的钟离秋到底有没有达到那般境界。 离隔离带千丈以内,没有任何生灵敢随意栖息,由此萧聪他们这一路走得也就相当顺利,可根据“自道针”的指引,萧聪一行人走了近两天还没有走到那个圆弧之上可以脱离现有轨迹的最佳地点,这不仅让萧聪心里有点纳闷,是古周平原的心脏地带太大了?还是自己手里的“自道针”出问题了?貌似两者都不是,可毕竟他们这些修为最差的都在天境中期的修者在全速前进啊,更何况那几个天境的修士都在被摘星境强者带着,他们一直保持的都是摘星境的最高速度,可若说自己手里的“自道针”没问题,那这古周平原的心脏地带也实在是太大了点吧,他们两天前进入那里之后,曲里拐弯地也就走了一个时辰不到,放在整个心脏地带来讲,根本就不算什么嘛,可就是那样边缘的地方,竟然有一位差点陨落的树仙沉眠,要是再往里走,又会有什么可怕的存在呢? 擦,想歪了,目前问题的症结根本就不在这儿! 萧聪一边前进,一边想,灵光在识海中一闪而逝的刹那,他突然想到一个一直被忽略却很严重的问题——谁说心脏地带的轮廓就一定是圆形的! 老天,这可不得了,怎么没早点想到呢?心脏地带的轮廓要是不太规则,那他们得多走多少弯路啊。 可萧聪自始至终却没有停下过脚步,他抬头看了一眼一望无际的赤红色隔离带,索性心一横, “算了,就这么滴吧,无论怎样,只要往西走,肯定没错!” 又抬头看了看太阳的方位,心里面计算了下时间,判断出正西方,最后收起“自道针”,带着众人笔直往正西方冲去。 众人见状,还以为是到了最佳地点,但到底是怎么回事,恐怕只有萧聪自己知道。 两天后…… 转眼间又是夕落,经过两日的奔波,一行人已经跑出了靠近隔离带的安全区域,此时正好置身于开始有巨擘强族盘踞的地方,于是便又轮到赢族子弟出场表演的时刻了。 赢沛看了看地形,思索片刻,说道: “这附近没有与赢族交好的强族,所以我们还得像之前那样找个部族之间的公共区域图个安心,可是据我所知,这附近只有白煞金刚这一支强族盘踞,所以我建议,咱们还是赶紧再往前赶一段,远离这块是非之地再落脚比较好。” 星流云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惊异道: “白煞金刚?我记得那个谁说过一次黑煞金刚,他们是一个种族的吗?” 赢沛莞尔失笑,耐心解释道: “他们俩还真不是一个种族,虽然都是猿类,但一个是黑毛通臂猿,另一个是白毛长耳弥猿,黑煞金刚久居在古周平原中心地带以东,白煞金刚久居在古周平原中心地带以西,两家一般凑不到一块,一旦凑到一块,肯定得打起来。” 星流云闻言剑眉轻挑, “打起来?为什么?” 赢沛摇摇头, “其中的原因,这个还真是不太清楚,大概是因为种族宿怨吧。” “那到底是白煞金刚厉害还是黑煞金刚厉害?” “不相伯仲吧,不过,黑煞金刚在现在的古周平原上已经找不到他们的聚集地了,虽然还有几个苟活下来的高手,但一般也见不着他们,大概是正潜伏在雨林中某个隐秘的角落里,潜心修行用力繁衍,期待有朝一日能够将种族复兴呢吧。” 星流云小声唏嘘道: “这么容易就被别人端了老窝,看来那黑煞金刚也不是多么厉害嘛,由此说来,前面的白煞金刚也是徒有虚名。” 欧阳寻忽然鼻子里一笑,毫不留情地揶揄道: “我说星流云,你说话到底过不过脑子,也不知道多想一想,到底是什么东西端了那黑煞金刚的老窝!” 星流云一听,刚要撒泼,神色却又突然将变得煞有其事起来,他睁大眼睛,低声道: “你是说,端了他们老窝的是死灵大军?” 赢沛含笑颔首,语气略带嘲讽道: “正是,黑煞金刚在这件事情上的确是太过倒霉,死灵大军苏醒的地方,就是他们种族领地内的一处平凡无奇的树林,这死灵大军不是一下子全部苏醒,按理说本应该给黑煞金刚一些反应的时间做一些准备,只可惜,因为领地太大,心也比较大,整个部族竟然没有一头黑煞金刚注意到这件事,等到死灵大军完全成型,便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本来实力就比不上死灵大军,结果又是出现在领地内部,所以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死的死逃的逃,唯一的好处就是动静闹得够大,给了整个古周平原严厉的警告,就是因为黑煞金刚的遭遇太过惨烈,所以围在中心地带边缘的这些强族们才在第一时间达成统一协定,共抗死灵大军,一开始的确是人心惶惶,可后来发现这群死灵大军基本上没什么动静,便放松了下来,再到后来,所谓的协定也就形同虚设了,在不出乱子的情况下,各强族之间还是原来那一套,也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副样子。” 萧聪等人纷纷点头,虽然对这件事早有耳闻并亲身经历,可直到今天才算是将这之中的来龙去脉搞清楚,鸿翔悄悄靠近萧聪,紧贴着萧聪的身子低声言语道: “哥哥,我觉得那片黑煞金刚原来的领地可能有问题。” 萧聪笑而不语,其实,他俩想到一块儿去了,鸿翔也在瞬间明白过来——无论黑煞金刚原来的领地有没有问题,与现在的他们而言,都已经爱莫能助,他们赶着天时地利人和,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穿过了古周平原的中心地带,怎么,为了探求死灵大军的秘密再折返回去?这不是开玩笑嘛!这般费力不讨好的事,他的萧聪哥哥怎么会做,可话说回来,死灵大军有什么秘密,关他们毛事儿? 于是又往西全速突奔了两刻钟,在一处赢沛认为比较安全的地方落脚,萧聪布下匿影藏息阵,赢族子弟捡来柴禾并由欧阳寻在阵中升起篝火,鸿翔将肉脯架在篝火上,尹诺挑了些通红的火炭放进石畏里,不多时,肉香和茶香混在一起,已经好久没有沾酒的众人今晚照样没有喝酒,啜着清茶啃几块干粮吃几片肉脯,这样平静的晚饭似乎也带着点耐人寻味的幸福,人间至味是清欢,心静了,一切都好像变得美好起来,吃完了饭聊几句无关紧要的闲天儿,再忙一些自己的事情打发打发时间,最后去睡觉——比如星流云,两天前在古周平原中心地带的原野上,得到萧聪的应允后,这家伙对着一片不知名的长叶青草可劲儿撸了好几把,萧聪对此有所注意,当时还忍不住往星流云这边瞥了一眼,见星流云采摘的不是青草,而是隐藏在他们细长叶子里的一些红色苞珠,这些苞珠一串一串的,由绿色的细茎连接并被绿色的薄皮包裹,有的薄皮已经开了口,所以能看见里面苞珠的颜色,星流云将他们撸下来揣进兜里,到现在又拿了出来,看样子是准备简单处理一下,他将绿色的薄皮剥去,连同细茎一块扔掉,在一大捧红色的苞珠里挑出最圆润可爱的二十几颗,看着他们傻笑着。 萧聪对此忍不住多了份猜测,看那苞珠一个个都是豌豆大小,连在一起正好是一串手链,他觉得这是星流云看见他们时一时起意想起了冷筱凤,想用他们做串手链送给自己的意中人……哦不,是未婚妻,于是自作聪敏,在本着帮星流云把这件礼物做的力求完美的心理下,鬼使神差地从姜采君那只弥芥中取出一根只有百分之一头发丝粗细的针——这根针的材质不明,具体用途萧聪也不知道,反正能被姜采君收藏的肯定不是凡物,撇开其他的不讲,其坚硬程度用在星流云这件事情上肯定是足够了。 他将针递给星流云,星流云一开始有些愕然,然后就贼兮兮地笑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接过萧聪手里的针,接着就在那儿吹毛求疵地忙活到后半夜。 萧聪没能陪着星流云一战到底,不过他在入睡前,又给了星流云一件东西——用来将苞珠串起的“绳子”——一根不知道取自于何种植草的须,够软够韧也够有弹性,星流云对此甚是满意,他能想到,要是用这根绳子将这二十几颗苞珠穿起来,戴在手上就跟苞珠自己贴在腕子上一样,肯定好看极了,冷筱凤见了,巴不得得有多喜欢! 躺在地上的萧聪忍俊不禁,心想道; “咦,这样的有条不紊的生活,确实挺好。” 第二天一早,众人如时醒来,首先飞到树上做完早课,然后在吃早饭之前先把灵脉之婴伺候好——喂食、把尿、换尿布……除了提取母莲汁液这件事由萧聪亲自来完成之外,其他的活都由幽女一手操办,这个时候欧阳寻倒是想帮忙,却一直无从下手,只能站在旁边,等待着幽女将尿布换下来后将之妥善处理掉,而一向连厨房都懒得下的星流云自然是意料之中的敬而远之,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显得痛心疾首,至于原因,他倒也说过—— “唉,我姐姐的命也是真苦,这还是黄花大闺女呢,竟然提前喂起了孩子,这要是日后传出去,唉,怕是败了我姐姐这半世芳名啊。” 当时听见这话,萧聪心里还挺不是滋味,毕竟这事儿是他分派给幽女的,可紧接着便听见幽女冷飕飕地来了句, “话说的有点重了,你可能不知道,你小的时候,我也把过你。” 一句话,让一向没脸没皮的星流云面红耳赤无地自容,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在这件事情放过什么闲话,只剩下满脸的的悲戚和遗憾。 只可惜,对于此,除了他自己外,其他人从来都是视而不见,相反,有目共睹的是,幽女对灵脉之婴越来越喜欢也越来越上心起来,得空儿就会把孩子抱在怀里逗弄一番,孩子很乖,也很好相处,每一次都咯咯直笑,乐得手舞足蹈,这个时候自然也是欧阳寻跟幽女套近乎的时候,萧聪也不知道这家伙从哪儿搞来这么多的稀奇玩意儿,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个败家子竟然把这些珍宝级的玄器给灵脉之婴当玩具,还真是应了爱屋及乌的那句老话,为了泡妞不惜血本呐,不过说真的,萧聪对此甚是佩服。 慢慢地,每当幽女逗弄孩子的时候,鸿翔也会凑上前来,钩钩孩子的手指,挠挠孩子的脚板,做几个滑稽至极的鬼脸……这时候的他变回了那个童心未泯的孩子,却惹得萧聪心里酸溜溜的,如果命运足够公平,鸿翔也会像其他幸运的孩子那样拥有一个美好的童年,一直做一个天真无邪烂漫可爱的孩子,不必跟着他变成今天这副……嗨,怎么说呢,他实在是找不出自认为合适的言辞来形容现在的鸿翔,说他阴险狡诈吧,他还对自己忠心耿耿,说他安分守己吧,他还总是有那么多的弯弯肠子,坚强是一种伪装,脆弱隐藏在内心深处某个柔软的地方,他仙人的,都是被这荒诞的世道给逼的! 把灵脉之婴伺候好了,众人简单吃了点东西,接着继续赶路,听赢沛说,前面会经过紫翼云鹄的领地,他们是赢族的好友,今天若是顺利的话,加紧几步大约天黑之前就能赶到,到时候可以放心地在那儿留宿一晚,明天也可以请紫翼云鹄族中的高手送他们一程,这样一来可以节省更多的时间。 鸿翔听人讲话抓重点的角度从来跟人不太一样,就算被萧聪夹在腋下,也不甘于安生,此时又用力抬着脑袋问道: “一程?这一程有多远?” 赢沛笑着回答道: “可以直接将我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到那时候,凭借我们这些人的总体实力,就能在接下来的路程中畅通无阻了。” 可赢沛的笑容中略带苦涩,总觉得这家伙还有后话,萧聪一本正色地问道: “怎么,还有别的事情,但说无妨。” 赢沛敛起笑容,认真道: “萧四少爷,等紫翼云鹄的强者把您送到足够安全的地方,就该是我向您道别的时候了,古周平原与大荒接壤的那一部分,是我们祖训中的禁地,我不知道伽音大人能不能进去,但我是万万不能踏足的,还望您能谅解。” 说着,边跑边向萧聪鞠了一躬。 萧聪和煦一笑, “这是什么话,这一路多亏了有你们,我才能如此顺利地走到这儿,理应是我谢谢你们才对,要真说谅解,也应该是我请求你们谅解这一路上我的某些不当之处,再说,这世上哪有不散的宴席,你们有你们的原则,这些,我应该尊重。” 半晌无话,萧聪这沉默的气氛略有尴尬,于是说道: “这么长时间,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吧。” 赢沛对这个问题表示十分诧异, “手艺……烹饪的手艺还是……” “对,就是烹饪的手艺。” 赢沛还没明白萧聪是怎么个意思来,也是,在他们那种阶级分明的意识里,高高在上的尊上怎么可能自卑自贱地去下厨呢,更何况是为了他们这群下灵, “那您直接说厨艺不就好了,这个……还真没尝过。” “那正好,”萧聪大大咧咧道:“今晚咱就借着紫翼云鹄的宝地,由我亲自下厨,提前为你们四个饯行,保证让你们吃好喝好,难忘今宵!” 这样猛烈的刺激,赢沛一时有点接受不了,连忙摆手道: “不不,尊上,这可使不得,怎么能让您……” 萧聪不由分手地也摆摆手,像个酒肉朋友般信誓旦旦道: “你别说话,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了,我萧聪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吗?请你们吃顿饭就把你们打发走,我这是赚了。” 赢沛见推之不得,只好会心一笑,并拜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在此先谢过萧四少爷了。” 萧聪傲娇一哼,扬脸道: “客气。” 第五百一十章 赤炼火目子 周围还是遮天蔽日迷宫般的巨型古木,只是在如蒿般的草丛里有越来越多的虫蝶之属,很明显,这里跟后面他们经过的那片森林不一样,至少在感觉上,生气隐隐多了不少。 一行人飞速前进,为了能在天黑之前赶到赢沛所说的紫翼云鹄的领地,萧聪还特意分发给了每人一粒用来补气的丹药,以防在这种高强度灵力催发下体力不支,逞强忍着不说倒下后耽误行程。 临近正午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阳光太强还是这片林子枝叶不够茂密,林中竟有阳光洒落,星星点点,晦涩斑驳,有那么几分如水般温柔的感觉,这对穿梭在古周平原雨林中的修士来说,可算得上是一幅奇景。 老话说越是美好的表象下越是容易隐藏危险,萧聪却没想到这句话竟会在这里应验,他只是凭借敏锐的灵识感应得知有两股强大非常的气息正在飞速靠近,修为皆在离阳境后期,一开始倒没想到会是针对他们的,于是便让赢沛带着众人绕了个弯,企图避过这群不速之客,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可躲开之后发现,那几股气息还是跟着他们,这就有点不太对劲了,按理说,他们这些人都是经过法阵另生改头换面过的,以他萧聪现在精湛的阵法造诣,对面离阳境后期的修为,理应不能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就算能发现,可还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这样的距离已经算是触到了他的极限,难不成对面的灵识感应还能与他媲美?这种可能性虽然说不是没有,但也实在是太小了,连万分之一都不到。 再就是对方身上有用来专门探索修士气息的玄器,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将他们在另生法阵掩盖下的气息探测到,这样的玄器也算得上是极品了,至少得是极工级,不过这样的玄器不会出现在一般的离阳境修士手中,难道是独孤家的人跟上来了要一举歼灭他们? 可这也说不通,因为凭借他们自己的力量,基本没可能穿过古周平原的中心地带,若是一路跟过来的,这强敌环伺的地方可不是最佳的伏击之地,他们出手最好的地点应该是在萧聪他们快出中心地带的时候,一来那边没有巨擘隐居,诛杀近乎是稳操胜券,二来没人知道,不会落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骂名,独孤家人可不傻,他们不会错过那样完美的时机。 再有一种情况是他们与对面的只是偶遇,不过他们这边有什么东西太过令人敏感,结果就把对面的吸引了过来,并穷追不舍,可这件东西是什么呢?灵脉之婴?不会,那孩子有龙玉保护着,比他的法阵另生还让人放心,就算对方识破了他萧家余孽萧聪的真实身份,也万不会察觉到龟壳中灵脉之婴的存在。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萧聪冥思苦想,却百思不得其解。 平常情况下,摘星对上离阳,两个大境的差距,别说硬刚,连逃跑都是奢望,虽说在逃跑这一方面,身为驭阵师的萧聪可谓是强中能手,可现在局势不明,他还不想过早的暴露身份——即使他有某些手段可以毁掉传送阵的痕迹,可对于离阳境后期的至强来说,想要完全抹除瞒天过海是不可能的,他们能修行到这般境界,心思何等缜密,经验又是何等老道,精明到眼睫毛都是空的,萧聪那点小把戏,肯定过瞒不过他们狠辣的眼睛,到时候身份暴露,假如这群不速之客是人类修士的话,定然要在古周平原上大肆宣扬萧家余孽藏匿在此的消息,这样爆炸性的新闻,还不得一呼百应,到时候再添油加醋,三人成虎,所有游荡在古周平原上的散修们聚集在这一块对他围追堵截,甚至有老狐狸突发奇想,觉察到萧聪此行的最终目的而在大荒边缘守株待兔,到时候莫说横穿古周平原,能把小命保住就算是阿弥陀佛了! 对方速度快,彼此之间距离的拉近也就是在百息不到的时间, 此时伽音、鸿翔、尹诺、赢族子弟几人也陆续感受到了那几股至强气息的快速靠近,这样准确的方向,让他们毫不怀疑这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以他们这样的阵容,但凡出现三个离阳境强者,他们肯定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所以不只是赢族子弟和尹诺,连伽音也慌了。 没有人说话,他们只是将目光聚焦在萧聪脸上,萧聪还在皱眉思索,其实留给他的时间一点也不多。 呼啸的风声奔袭而来,两个一袭白袍的老家伙如时而至,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皆是毛发雪白,又高又瘦的那个披头散发,大眼鹰鼻薄唇,形象甚是邋遢,又矮又胖的那个却包了块头巾,衣着整齐,浮肿的脸上褶子比高手老头少很多,看上去还算顺眼些。 两人堵住了萧聪等人的去路,并在离萧聪等人三丈远的地方稳稳停下脚步,他们看着萧聪等人,一脸错愕,好像没想到让他们趋之若鹜的人竟然会是这般摸样,萧聪等人也看着他们,一脸戒备,如临大敌。 法阵另生虽然能够掩饰修士的本源气息,但却难以遮挡修士的气血和精神力,也就是修为,其实这两样就算掺了水也没什么意义,一经交战,首先暴露的就是它们,大概是察觉到了萧聪等人的阵容,两名白袍老头面色迅速放松,并带上了几分轻松的笑容,四名天境修者,三名摘星境修者,一名渡河境强者,一名离阳境至强,外加四个修为约莫在摘星境的年轻人,这样的阵容对他们来说,虽然有些棘手,但完全压制并不是什么问题。 那名又高又瘦的白袍修士的目光在众人间一一扫过,最后停在星流云身上,他目光阴鹫,笑道: “小友,把你身上的赤炼火目子交出来可好,老夫拿宝贝跟你换也行。” 星流云短暂错愕之后,横眉冷对道: “什么赤炼火目子,小爷没见过,好狗不挡道,趁早给小爷让开,否则别怪小爷对你们不客气!” 又矮又胖的白袍修士呵呵憨笑起来,脸上的肉全挤在一起,几乎找不着眼睛, “血气方刚的小家伙,脾气真冲,咋就不知道个尊老爱幼哩,饶是我俩脾气好不跟你小娃娃一般计较,听话,赶紧把赤炼火目子交出来,我俩又不会亏待了你。” 萧聪见此情状,心中不禁纳闷,按理说像星流云这样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的人精,不会看不出现在的形势,敌我力量悬殊如此之大,他怎么不赶紧避其锋芒,反而南辕北辙硬是要以卵击石呢?老鼠舔猫逼,没事找刺激,不,这是找死啊! 可他也知道,星流云再怎么喜欢胡闹,却绝不糊涂,这样反常的言行,背后肯定还有别的道道儿,他心想着, “赤炼火目子,难道是指星老大采来要送给筱凤姐的手链?嘶——,嗯,应还是这件东西,老大向来身无长物,要说东西出自于他身上,也只有这个了,可这也不值得他如此玩火啊,就算这手链是他精心为筱凤姐准备的礼物,可依据我对他的了解,他可不是那么不看事儿的人,将门虎子大局为重,一串手链而已,犯不着把我们都搭进去,如此说来,那是……” 思索间,萧聪猛然醒悟, “其实对面索要赤炼火目子只是个噱头,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古周平原心脏地带的那片原野!老大早就想到了,如此跋扈相对,不过是想让对方投鼠忌器,毕竟我们这边是进过古周平原心脏地带的人,就算阵容不济,但能从那里安然无恙地出来,没两把刷子绝对是不可能的,而对面的胖子很明显已经着了老大的道儿,我去,这家伙什么时候脑袋瓜子转的那么快了!” 其实哪是星流云脑袋瓜子转的快,只不过是人情世故经历的太多,在人心叵测这方面的造诣比他更胜一筹罢了,别看他跟欧阳寻平时也够聪明,但他俩的聪明大多都表现在对事物的洞察和对学问的运用上,虽然这些年走南闯北,他的经历也够丰富,但真说起来,跟他打交道的都是些灵兽之类的低龄物种,可星流云不一样,八岁入伍十一岁挂帅,身经百战暂且不提,那些与之为敌的将军啥的,狡猾阴狠可都是名列前茅的。 嚣张之极的星流云大声骂道: “死胖子,没听到小爷刚才说了吗?没见过,你先人的在这儿跟小爷充什么倚老卖老!再不让开,小爷把你那把老骨头给你拆喽!” 又高又瘦的白袍老头被星流云这番妄逆之辞气得吹胡子瞪眼,刚要发功,却被矮胖老头一把拉住,高瘦老头怒发冲冠,像头狮子般冲矮胖老头咆哮道: “你拉着我干什么,看我不让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崽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矮胖老头一边拉着高瘦老头一边使眼色,笑呵呵道: “齐兄稍安勿躁,年轻人,气盛是很正常的事情嘛,咱们这些老家伙要是在这点小事上斤斤计较,那就是我们的不对了,给年轻人一个机会,又不是坏事。” 高瘦老头终于放下手来,气呼呼的还是没有罢休的意思。 矮胖老头看着星流云,笑意不减道: “我说小娃娃啊,你对我们不敬,我们也就忍了,你要是说不换,那我们也同意,但你要是骗我们说你没有,那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可是明明在你身上察觉到了赤炼火目子的气息,以老夫四千三百年的修为,这一点是绝对不会错滴。” 星流云冷冷一笑, “这可是你说的哈,你听好了,小爷不换,给什么也不换,现在你们可以滚了!” 星流云言辞不堪入耳,矮胖老头不怒反笑,继续耐心地跟星流云讲道理,他说, “小娃娃啊,这你又做的不对了,我还没说我要拿什么东西跟你换,你怎么能说不换呢,万一我拿出来的是你需要的东西咧,你说你换不换,那赤炼火目子对你又没什么用,再说,就冲我是你长辈,我要是拿出比那赤炼火目子更珍贵的东西,你也应该换给我,君子成人之美嘛,你说对不对哈。” 星流云学着矮胖老头的语调,气急败坏道: “你这个老头真的好烦咧,都跟你说了没有,你让我拿什么跟你换,你这是明显的找事儿咧!” 矮胖老头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直至消失,取而代之是一脸阴鹫,他指着星流云大声道: “小娃娃,我今天把话给你撂下,这赤炼火目子,你是换也得换,不换也得换,这事儿没得商量!” 星流云梗着脖子痞气毕现,论气势不差矮胖老头半分, “小爷今天也把这话给你撂这儿,小爷就是不换,你能拿小爷怎样!” 矮胖老头被气得浑身发抖,破口大骂道: “他奶奶的,不识抬举的东西,给脸不要脸,老齐,动手,先把赤炼火目子抢过来,然后再好好地招待他们。” 高瘦老头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森然道: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要闯,那好,老子今天就成全你们!” 话音未落,身形忽动,快如鬼魅。 对现在发生的事情,萧聪早有预料,那可是两名离阳境后期的至强存在,哪有这么好糊弄,所以若想不被胁迫着回那片原野涉险,这一战在所难免,而现在被星流云这么一搅和,他们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所以萧聪心里早就已经对这场战斗做了精确的计算,四名天境、三名摘星境、一名渡河境外加一名离阳境,对付两名离阳境,虽然看上去毫无悬念,但若小心筹划,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伽音修为虽然只在离阳境中期,跟离阳境后期的差距还是很大,但再加上一个实战经验丰富的尹诺和至今不知道凭何被赢族贤牧派来护送萧聪的赢沛跟赢拓差不多就够了。 剩下的这个由萧聪带着冥乌族兄弟以及另外两个赢族子弟来对付,虽然说天境修为的星流云他们四个在这种级别的战斗中可有可无,但幽女应该能够带来不少威慑,她手里的商荼剑算得上是逆天古物,威力自然不可小觑,而她自己又在太古至今的这段时空走了个来回,收获颇丰却一直还没来的施展,今天这次首秀,说不定能带来什么惊喜呢。 当然,毕竟幽女现在只是天境后期的修为,就算手里有商荼剑这种逆天古物,所发挥的力量也不足以左右离阳境战斗的天平,可这也不能说萧聪他们几个硬刚一名离阳境后期的至强就是痴人说梦,实力依旧悬殊是不假,可架不住萧聪的底牌多啊,即使因为怕过早暴露身份,《天道宝典》、《破天式》这些绝学以及诛仙剑都不能用,即使因为怕动静太大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萧凤哲留下来的绝世杀阵也不能用,但萧聪手里面就只有这些吗? 笑话!钟离秋留下来的玄器、姜采君弥芥里的剧毒、各种打小偷师白家得来的奇异功法……他的后手多着呢,保证打的对方化成鬼都忘不了。 萧聪这时候终于发话了,声音很大, “不用胆怯,跟他们殊死一战,我们未必不能谋一条生路。” 尹诺的手紧握在朔魂刀的刀柄上,狰狞一笑道: “主上说得对,鹿死谁手,还得两说。” 刹那间,剑拔弩张,萧聪故技重施,两只胳膊都化成了紫金色,尹诺雪亮的妖刀“刷”的一声被抽出了刀鞘,寒光掠过了高瘦老头的眼睛,鸿翔抽出那把剑柄尾端带着锁链的细长银剑,欧阳寻从弥芥里拿出方天画戟,星流云、冥乌族兄弟各自从后背上取下金色长枪、海神叉、鬼头战斧握在手上,幽女的商荼剑之前一直都是用一卷灰布裹着拿在手上,此时的她随手将灰布一抖,布卷翻滚向上最后露出土红色的商荼剑来,着实是带着几分惊艳感,而一直未曾在萧聪面前施展过真本事的伽音,双手快速结起复杂而神秘的法印,伴随着跟异域舞蹈般的肢体动作,伽音整个人的气质也在这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里发生的天壤之别的改变,在她所有裸露的皮肤上,都出现了诡异摄人的花纹,整张脸好似浓妆艳抹,与之前判若两人,最可怖的是她的后背上出现了八根毛茸茸的蛛腿,最后在其身上褪脱出一只硕大无比的蜘蛛来,想来这就是伽音修炼《大梵般毒经》的毒宠了。 赢拓略显沉闷的声音响起, “尊上,可否借宝弓一用?” 萧聪二话不说,翻手间便将玄寒宝弓连带着满满一筒箭矢取出扔给赢拓,这里面就有配着由欧阳寻亲手打造玄铁箭头的箭矢,当时没有派上用场,便被萧聪随手丢进了箭筒里,星流云和欧阳寻也够爽气,一个取下了挂在腰间的龙头大刀借给赢沛,一个从弥芥中取出大戟借给赢哲,剩下一个赢小影还没有兵器,星流云又忍痛割爱将缠在腰上本来要送给冷筱凤的刃鞭取下借予暂用,赢小影将刃鞭拿在手上挥舞两下,嘴角含笑,看上去甚至满意。 萧聪大声部署道: “前辈、赢沛、赢拓加上尹诺去对付那个胖子,剩下的人跟我一起对付那个瘦子。” 矮胖老头狞笑道: “小娃娃,原来你才是这伙人的头头,一开始还真没看出来,差点就被那小兔崽子给骗了,不过,谁跟谁打,这个你可做不了主,还得俺俩说了算。” 然后转脸对高瘦老头道: “老齐啊,这个咱俩换换,咱俩一把年纪的人了,不能让这小娃娃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高瘦老头面露不耐之色,只丢了句“随便!”下一瞬便发动了进攻。 矮胖老头在后面伸着脖子啰啰嗦嗦地提醒道: “哎呀,我说老齐,狮子搏兔尚需全力,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呐,小心,轻敌会吃大亏哩。” 那个被唤作老齐的高瘦老头并没有回应他,估计是没听见——听见了也装作没听见! 战斗始一激发,便是鸡飞狗跳,伽音那边还好点,毕竟有她这么个离阳境中期的至强坐镇,多少还有点牵制,萧聪这边就不一样了,他们对付的是矮胖老头,这虽然是他套路之下的真实用意——他开始就猜测这矮胖老头疑心重,肯定不会顺着他的意思来,会跟高瘦老头调换战场,所以就先一步将他俩掉了个个儿,原因是他觉得这矮胖老头比那高瘦老头更难缠一些,刚才跟星流云交涉时就有那么多弯弯肠子,鬼知道一打起来会有多少阴招,而伽音那边分过去了个一根筋的尹诺,萧聪怕这个愣头青会不小心着了矮胖老头的道,所以要分到自己这边,正好这边有个同样古灵精怪人心不古的星流云,矮胖老头要是出什么阴招,星流云就算招架不住,说不定也能给其他人提个醒。 矮胖老头不像旁边的高瘦老头,一上来就杀招儿连连,生怕一击之下取不了对方的性命,矮胖老头开始没有伤人性命的意思,更确切的说,应该是怕招式威力太大,毁了星流云藏在心窝子处的赤炼火目子,于是凭借快人一筹的速度配着极为拙劣的身法不停地在众人间游走,妄想靠近星流云先把赤炼火目子拿到手,可星流云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在速度上慢了矮胖老头不少,但在身法上对矮胖老头却足以说的上是质变的打击,每一次矮胖老头靠近星流云觉着赤炼火目子就要唾手可得的时候,星流云总会像滑溜的泥鳅一样出乎意料地从他的包围圈里逃脱,可他就是这样有耐心,一直对星流云穷追不舍,其他人也轻易看出了端倪,于是都以星流云为中心,给这小子打起了掩护。 第五百一十一章 越境之战 两处战场,完全是截然相反的气氛和节奏。 伽音那边俨然是一幅狂轰滥炸的局面,高瘦老头的攻击刚猛霸道至极,打在老树上竟能给爆起一片片木屑来,可惜这些老树虽然大多也是修炼了上千年的高手,但因为木灵本就进阶缓慢的缘故,他们的修为现在最高也只是在离阳境初期而已,虽然他们灵智不高,但依旧有自己的想法和立场,他们肯定也是讨厌这两个恃强凌弱的老头,却还是害怕站错了队,假如他们助了萧聪他们一臂之力,回头还是输掉战斗,那他们的下场就要跟萧聪他们一样凄惨了,在他们浅薄的意识里,何必要引火烧身呢?反正自己的防御力还行,忍一忍就过去了。 萧聪这边与其说是像猫鼠游戏,不如说是像打太极,你来我往间尽是“缱绻温柔”,就看谁比谁更有耐心了。 也不知怎么的,萧聪突然间想起了当年在扶抟国打扫战场时的遭遇,那时候对方一招声东击西,就差点要了宇文丰都的性命,现在这矮胖老头说不定使得也是这一招儿,于是大喊道: “大家千万不要放松警惕,提防这老胖子跟我们玩声东击西!” 星流云也大声提醒道: “小聪说得对,千万不能给老胖子逐个击破的破绽,你们不用将过多的心思放在我身上,首先保护好你们自己,就凭他那跟笨狗熊一样的身法,根本就奈何不了我,就算能奈何我,我也有足够的时间毁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大家大不了鱼死网破!” 说这话时,星流云情绪激动,大概是也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当年宇文丰都确实是因为救他才差点重伤致死,或许这件事在他心里,一直就是个难以言说的愧疚吧。 尹诺已经使出了阿陀道三刀的“苦”字诀和“集”字诀,当那巨大而璀璨的刀芒直劈向高瘦老头的时候,后者的确是为之感到了一丝惊艳感,从他那双熠熠有光眼睛里,可以看见跳动着的兴奋的火焰,这火焰让他在那一瞬失去理智,竟然就这样徒手接下了尹诺的“苦”字诀,并在短暂的僵持之后将刀芒掰断,却被划破了手掌,伽音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抓住机会,驾驭她的毒宠蜘蛛张口吐出一张大网,欲要将高瘦老头束缚,可高瘦老头终究是离阳境后期的至强,这点手段根本就奈何不了他,于是在蛛网收缩的一瞬他仅仅是用力一挣,由身体内部爆发出来的强大气息就将蛛网爆了个粉碎,此时颇有战斗经验的赢拓也看准了时机,早在高瘦老头与尹诺施展的“苦”字诀僵持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张弓搭箭力求给高手老头致命一击,箭矢这一刻终于飞出,带着紧张的破空声自高瘦老头左肩处穿过,带起一片血花,并留下一个血窟窿,赢拓借玄寒宝弓发出的全力一击,那时候可是差点穿透古周平原心脏外的屏障,现在能在高瘦老头身上留下这般“纪念”,一点也不意外,只可惜这高瘦老头在千钧一发之际躲了躲,以至于箭矢的准头偏离了两寸左右,否则要是能在他心口上穿个血窟窿,这老家伙就算不死也得落个再无还手之力的中伤,那不皆大欢喜? 这一回合的小利给了伽音等人莫大的信心,因为他们都知道,彼此还没有出全力,他们之间有战斗中难得心照不宣的默契,高瘦老头出手刚猛,力量流逝的快,他们只要尽量往后撑一撑,等高瘦老头力量消耗的差不多了,他们就有一定胜负的可能,到时候再全力一击,是对他们来说最明智的选择,而现在就让高瘦老头身上挂了彩,明显是意外之喜。 高瘦老头接连受创,怒不可遏,大吼一声,“老子要宰了你们!”瞬间爆发出比之前还要霸道刚猛的气势,进而发动更为阴狠毒辣的进攻,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进攻有了针对性——他要先弄死那个差点一箭射死他的人! 面容妖娆的伽音一声冷笑, “哼,这么轻易就想杀我们的人,你当我是摆设吗?” 话音未落,便驾驭自己的毒宠在高瘦老头的攻击轨迹上一连布下十几张蛛网,意料之中地被高瘦老头全部攻破。 高瘦老头来势迅猛,赢拓既无力招架,更来不及逃脱,但赢拓临危不惧,竟然再次张弓搭箭,面色沉稳一点不慌,好像这一箭一定要灭了高瘦老头不可。 他不慌,其他人可是慌得一匹,尤其是赢沛和尹诺。 赢沛距离赢拓比较近,不过三丈之距,于是赶紧张开摘星翼,奋不顾身地冲上前来,双手握紧龙头大刀并横在自己身前,企图用这样的方式为赢拓档上一记,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自己也能勉强留下一口气苟延残喘到战斗结束。 尹诺距离赢拓稍微远一点,但他比高瘦老头离赢拓近,又有梓蛇十七式的加持,也及时赶到了赢拓身前,手握妖刀,与赢沛一起扛下了高瘦老头的致命一击。 就在对撞的刹那,赢拓的箭矢再次离弦,这一次因为蓄力时间过短,并没有发挥出像上一次那样强悍无匹的威力,箭矢穿过尹诺和赢沛之间的缝隙,直向高瘦老头的面门,却被高瘦老头偏头躲过,只是在高瘦老头的左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射完这一剑,赢沛赶紧往后逃窜而去。 一刹那的碰撞过后,赢沛的手松开了龙头大刀,身体笔直往后飞出的同时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尹诺亦是往后退了几步,只是面色微微扭曲了些,状态看上去虽然比赢沛好太多,但其实五脏六腑已经搅在了一起,极不好受,这一凌厉杀招的大部分力量都是由他扛下的,若不是如此,赢沛早就一命呜呼了。 趁着高瘦老头缓息的短暂时间,伽音望向尹诺和赢沛,以她老辣的眼睛,自然看得出刚才那一较量中的端倪,也就知道现在的赢沛身体并无大碍,于是问尹诺道: “没事吧。” 尹诺定定回道: “放心吧,不杀掉他我也不会倒下。” 赢沛跟尹诺各自服下之前萧聪给的丹药,这枚丹药品阶不高,虽然不能疗伤,却对恢复气力大有帮助。 就在这时,稍作缓息的高瘦老头再度发难,而他这一次的目标不再是让他恨之入骨的赢拓,而是四人中受伤最为严重的尹诺,而在刚才高瘦老头缓息的时候,伽音其实并没有闲着,她暗地里蓄了一招重击,就是要等高瘦老头再次发动攻击时触发,因为她知道,这老头子的攻击一向有针对性,但凡有点脑子,便不会追着她打,这个时候,正是高瘦老头对她最为放松的时候,也是她发动重击的时候。 但见虚影一闪,高瘦老头残影连连,尹诺祭起梓蛇十七式,虽明知躲不开,却还是得尝试,毕竟就算仅有一线生机,能够抓住也是好的。 也就是在这时,伽音的灵宠蜘蛛跃上高空,从下腹的八个孔洞里,激射出八支毒箭,毒箭速度极快,仅是流光一闪,高瘦老头觉察到危险,果断放弃对尹诺的追杀而意图躲开毒箭的围困,以他的阅历,能不能看出伽音所施展的是传说中的《大梵般毒术》不知道,但肯定能察觉到这只锦斓花蛛身上所带有的恐怖气息,这种八脚怪身上所带有的剧毒,足以让一名通天境伪仙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悲惨死去,更别说是他这么一个离阳境后期的至强了,所以对于这一击,他必须得躲。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伽音的手段不止于此。 就在他通过毒箭阵的破绽侥幸躲开围困之后,后背陡然发凉,于是凭借着潜意识给予的提示又迅速转了个身,他的反应虽然够及时,但奈何不了伽音快如鬼魅,两只长满长指甲的鬼爪子往下一划,指甲划破了衣服,却不见有血渗出,可那衣袍被切割的那样彻底,若说没伤到肉体,又让人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其实会看的都看得出来,这是因为伽音的指甲太锋利速度又太快,割破高瘦老头的皮肤后造成了血液短暂的凝滞。 高瘦老头对此分外重视,毫不犹豫地以手作刀将那块被伽音抓伤的血肉整片削去,同时迅速远遁,估计是怕伽音他们趁热打铁再次重伤于他。 可赢拓哪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他,但听又一破空声响起,玄寒宝弓上的箭矢再次离弦而去,只可惜这高瘦老头也够狡猾,逃跑轨迹并不是直线,加上速度又快,赢拓的箭矢根本就不能锁定他,所以就这样被他躲过了一劫。 高瘦老头逃出千丈以外,见没人追来,赶紧用随身携带的草药和玄器处理好伤口,因为那记自残之举够狠也够果决,伽音指甲上的毒素并没有在他身上蔓延,而身为离阳境后期的武修者,体魄之强悍已经快到金身之境,防御力虽然还欠点,恢复力却是可以,再加上有稀罕宝药的辅助,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等他急不可耐地回到战场上时,痂块已经全数剥落,露出新生的微微泛红的皮肤,只不过这红润健康只是表象,新长出来的血肉肯定不如原来的好,一来没有足够的灵力滋养,强度韧性等方面都不达标,二来没有经过岁月洗礼也就没有之前那种敏锐的感受。 在高瘦老头逃离战场的这段时间,四人虽然没有去追,但也没闲着,赢拓往矮胖老头那边放了几只暗箭,伽音取出几粒高阶疗伤圣药递给尹诺和赢沛,赢沛对尹诺大声道; “那老家伙肯定很快就会回来,有一句话我要先嘱咐尹兄,等会儿再跟他打的时候,尹兄一定要保存实力,不能让他继续针对你,保护好赢拓,最好是让他来阵对我。” 尹诺不解,问其缘故。 赢沛来不及细说,只回了句“我给他准备了一个惊喜!” 尹诺不再多问,平复了一下气息,眼中精光暴涨,再次将妖刀举过了头顶。 几个呼吸过后,短暂逃离战场的高瘦老头回到这边来,阴沉的脸色像一块变了质的猪肝,矮胖老头的声音传来, “老齐,你听我的,就按着那个拿龙头大刀的小年轻打,准没错!” 高瘦老头嘴角勾出一丝冷笑,这次倒是听话,真的朝赢沛冲去了。 一记雪亮的刀芒顺势劈下,因为有前车之鉴,所以在尹诺施展“集”字诀的时候,高瘦老头没敢再硬刚,不过躲闪也有躲闪的代价,即使他速度够快,也被凌厉的刀气退出一个趔趄,差点又挨上赢拓一箭。 施展完“集”字诀的尹诺感到有点体力不支,即使赢沛不嘱咐他要他保存实力,此时的他对赢沛也是爱莫能助了,不过他离赢拓比较近,为了防止高瘦老头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就飞速窜到赢拓身旁,充当起保镖来。 伽音也不知道赢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可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赢沛死于非命啊,可惜赢沛是朝着远离她的方向奔逃,此时的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驾驭毒宠不停地向高瘦老头发射蛛网和毒箭,力求尽最大可能为赢沛争取时间,赢拓依旧泰然自若,冰冷的目光钉在高瘦老头身上如附骨之蛆,箭矢一支接着一支,已经顾不得有没有完全蓄力。 赢沛玩命逃窜也是真的,可仅凭他摘星境的修为,就算将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跟高瘦老头这个离阳境后期的至强比起来,就跟兔子面前的乌龟差不多。 在高瘦老头距离赢沛仅剩不到一丈时,走投无路的赢沛竟然使出了丢出龙头大刀以阻挡高瘦老头这样饮鸩止渴的损招儿,高瘦老头嘴角噙着狞笑,仅仅是歪了下脑袋便躲了过去,看在远处无能为力的尹诺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这不是找死嘛!” 仅是一刹那间,高瘦老头跟赢沛便缩短到了咫尺之距,就在大家都认为已经无力回天的时候,赢沛身上突然爆发出一阵金黄色的光芒,这光芒璀璨夺目至极,宛若一轮坠落进雨林的太阳,同时,一股不输渡河境的强大气息开始在周围迅速蔓延。 一道瘦削的人影自太阳里飞出,重重砸在一棵得有十人合抱之粗的巨木上,一瞬间,大片的树皮向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反观高瘦老头这边,已经被嵌进了几尺厚的树皮里。 这一记突如奇来的反转再次让众人大跌眼镜,别说萧聪他们了,就是矮胖老头,都是一副不可置信之色。 “咻” 众人还未回过神儿来,一支箭矢再一次从赢拓的玄寒宝弓上离弦而出,重重地扎进高瘦老头的胸膛里,因为后面有老树的阻挡,箭矢没有穿身而过,但其力道和狠辣程度是不容置疑的,赢拓的表现,简直可以算得上是超常发挥,他的状态之沉稳以及时机把握之准,让人怀疑这是不是他跟赢拓早就串通好了的。 矮胖老头见此情状,终于从赢沛给他下的圈套里走出来,赢沛说话故意让他听见,又何尝不是利用了他的多疑和弯弯肠子呢?他以为赢沛故意让他听见是为了让他反其道而行,所以多留了个心眼就想着将计就计,没成想赢沛就是想让他这样,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被急得直跳脚,嘴里面自我埋怨道: “唉呀老齐,是我害了你啊,是我害了你啊,你说我怎么能着了他们的道哩,玩了半辈子的鹰,今天被鹰啄了眼呐……” 一阵刺耳的咔咔声兀然响起,,与此同时,一道瘦削狼狈的身影从古木的嵌缝中走出,他佝偻着身子,用力拔出扎在胸口上的箭矢,桀桀笑道: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你就能要了我的命,可惜,你的箭法不够火候,还得再练练,不过,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话音未落,再次幻作一道残影,不过这一次他不再专门攻击谁,完全变成一套毫无理性的饿狼。 这边的矮胖老头见高瘦老头已经完全是不成功便成仁的势头,哇哇大叫道: “去他娘的,什么狗屁天道,老子这一次也不管咧,你们这群娃娃,实在是太气人咧,老子要大开杀戒!” 话毕,气息完全放开,让整片林子里尽是北风般的肃杀感。 萧聪这才明白,原来矮胖老头一直迟迟不动杀念,为的并不是保全星流云怀里的赤炼火目子,而是因为身在离阳境后期,怕造太多杀孽不利于日后渡过天劫,既想马儿长得好,又想马儿不吃草,好家伙,真是一个谨慎而贪婪的胖子! 面对矮胖老头这样离阳境后期的至强,萧聪等人必须得同心协力,这不,决定要大开杀戒之后,矮胖老头接着就打出了浩瀚无匹的一掌,真气在空中幻化出青色的手掌,并向着萧聪奔袭而来,萧聪拿出了摘星境中期的全部实力,再加上冥乌族兄弟和赢族子弟的全力分担,才拼着内伤吐血的代价险险逃过一劫, 星流云、欧阳寻和鸿翔见之大急,但身为仙修者的幽女还在保持着该有的冷静,早在矮胖老头蓄力发掌的时候,她便在不停调换着商荼剑的位置,寻找攻击矮胖老头的最佳角度,就在这一刻,想要乘胜追击的矮胖老头身形忽动,同时也给了幽女绝佳的破绽,商荼剑急刺而来,速度快过闪电,它的目标本是矮胖老头的脖子,却不料后者战斗经验实在丰富,扭动脖颈的同时将右手小臂护在脖子的侧面,商荼剑在他的胳膊上割出一个深可见骨的口子,但因为有胳膊的阻挡,没能伤到他脖子分毫。 幽女的御剑能力实在高超,商荼剑在矮胖老头身边飞来飞去,让后者叫苦不迭,速度虽然够快,却再没伤到矮胖老头,矮胖老头得暇取下自己的两只耳环,耳环迅速变大,化成两只金刚圈,空气中立即传来一阵密集的金属交击声。 矮胖老头正在一边对付商荼剑一边往萧聪那边靠近,欧阳寻和星流云见商荼剑已经没有能伤到矮胖老头本体的可能,彼此对了个眼色,冲上前去,与商荼剑一起攻击矮胖老头,以求能够让矮胖老头露出破绽,为商荼剑制造绝杀的机会,可惜的是他俩修为不济,仅一个回合便不得不退了出来。 不过在此之间星流云情急之下施展了一记“屠龙斩”让阅历丰富的矮胖老头看出了端倪, “屠龙斩?星家人?哦,我知道你们是谁了!你就是星家余孽星流云!” 他放声大笑,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今天杀了你,正好拿你的人头去跟孤独家换一件趁手的兵器,孤独家对你的悬赏可是不低啊。” 萧聪一听这话,心里隐隐感觉有点不妙,这样心思玲珑的一只老狐狸,若是再给他点时间,他会不会顺着星流云这条线索识破自己就是玄真界各大势力都在寻找的萧家余孽萧聪?独孤家对星流云的悬赏不低?那他们对萧聪的悬赏有多高呢?若他不想独吞这块蛋糕,只要嗷唠一嗓子引来其他游荡在古周平原的散仙,那他们这半年以来的努力可就全费了,不行,不能再留着他了,以免夜长梦多! 第五百一十二章 计杀至强 星流云见身份不小心暴露,索性使出了化龙诀,欧阳寻见避无可避,也赶紧拿出了看家本事,萧聪更是干脆,直接把钟离秋和姜采君压箱底的宝贝拿了出来——一颗银白色锃光瓦亮的圆球和一粒五彩丹药。 圆球名唤摄精胆,是由玄器大师钟离秋亲自设计炼制的独门暗器,这玄器大师一旦玩起暗器来,那可就非同小可了,因为近乎所有的玄器大师都看不上诸葛家的人,认为他们的把戏全都是下三滥,好不容易放下身段体验一把做暗器的瘾,那还不得拿出来惊世骇俗的玩意儿来?其实钟离秋设计这款暗器的初衷,是为了他的广大弟子免受迫害,当年他的玄器宗门名气太大,各个门徒水平不高,心气儿却是高得很,惹得整个玄真界都看他们有点不顺眼,所以遭黑手是家常便饭的事儿,钟离秋不忍心看着这些他亲手挑选出来的年轻后生们就这么英年早逝,于是批量炼制了这么一款独门暗器分发给门下弟子用来防身。 因为对那些迫害其弟子的人憎恨无以复加,所以设计出来的玩意儿也是狠辣至极,这只摄精胆虽然看着光滑油亮,其实在其表面有数不清却看不见的小孔分布其上,胆内装的是无数条近乎看不见的细丝,这些细丝会在使用者将摄精胆发射后从那无数个小孔中游走出来,钻进中招者的身体里,并带着中招者的生命精华回到胆体中,端的是已经到了惨绝人寰人神共愤的地步。 而那枚出自于姜采君之手的“汨罗归虚丹”,跟“摄精胆”相比也算是不遑多让,这颗丹药倒不是姜采君为了害人而炼制的,或许在他眼里,这枚丹药并不是一枚简简单单的丹药,而是一件举世难寻的艺术品,它是他的炼药技艺的最高体现,也是他荣耀的表征,放眼整个玄真界,恐怕没有几人能把这样一枚丹药炼制出来! 以物制魂,这枚丹药的作用机理便是,通过肉体影响魂魄,使修士所有关于灵的东西全部归于沉寂,所以取名叫做“汨罗归虚丹”。 寻常丹药都是以物制身,即使是恢复精神力的丹药,其本质也不是直接作用于精神,而是用以缓解或治疗与精神有关的器官,姜采君的“汨罗归虚丹”是通过生灵肉体直接作用于灵体之上,这在整个修真界,不,是放眼整个玄真界有迹可循的历史,都是几乎不能找到的存在。 萧聪稍作斟酌,最后还是将姜采君的“汨罗归虚丹”暂时先收了起来,一来这丹药实在是稀少而珍贵,即使是他的首创者姜采君,弥芥中不过也只有七颗而已,他实在是有点舍不得用,二来,这毕竟是姜采君荣耀的象征,用在这两个老杂碎身上,多少觉得有点暴殄天物,三来,以后还得给姜采君寻一名弟子,这样的稀世宝药,理应是人家的传承之物,自己就这样轻易用掉,实在是有点太不地道了,姜采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野欲庵出来,若是那弟子天资绝崔,在他从野欲庵出来前就已经修炼到了能够炼制“汨罗归虚丹”的境界,到时候没有现成丹药作为研究对象,那得多尴尬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名鼎鼎的炼药大师姜采君在自己杜撰的古籍上吹了个牛逼呢! 他看着自己手里的“摄精胆”,喃喃道: “就凭它,差不多也足够了。” “不过,还得制造一个合适的时机,不然距离太近伤到自己人就坏了。”他又想到,“他仙人的,早知道刚才就该把这玩意儿用在那高瘦老头子身上,杀了他,伽音他们四个就能过来帮我们,到时候还能让这老胖子活着出去?这么好的时机,竟然给错过了,该死!” 心绪一时百转千回,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幽女御剑技艺虽然高超,但现在也是在尽全力而为之,已经隐隐有几分强弓弩末的感觉,毕竟哪商荼剑实在是太霸道了,换成是他,也成不了太多时间。 有商荼剑在一边虎视眈眈,矮胖老头心怀忌惮一时还伤不了与他缠斗的星流云、欧阳寻、冥乌族兄弟以及赢族子弟,可一旦幽女力竭,商荼剑失去作用,那星流云他们可就必死无疑了,这么近的距离,连逃的机会都没有,丧命恐怕也就在老胖子一记杀招儿之间的事儿。 可终得有人缠着矮胖老头才行啊,这么近的距离使用”摄精胆”,非得连累无辜不可,难道一定得有个牺牲者吗?不,都战到这一步了,谁都不能死! 怎么办,怎么办…… 萧聪心里越来越燥,额头上慢慢沁出细密的汗珠,腮部的肌肉也因为咬力过大而变得棱角分明。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痛不欲生的嘶吼,萧聪抬眼,正看到化成本体的冥乌族兄弟倒飞而出,像两只断线的风筝,想来是幽女御剑出了点差错,被老胖子寻到了破绽,于是用金刚圈将霍闹和再农打飞了出去。 他失声大叫道: “不,停手!” 声音短促,却如惊雷乍降,而与此同时,他心里还有另一个声音在说: “谁说摄精胆不能同时杀两个离阳境至强,不成功便成仁,这一次必须得一击致命!” 所有人都是一愣,在这稍稍分神之际,赢小影和赢哲被矮胖老头用金刚圈打飞,尹诺吃了高瘦老头一记重拳,两人刚要继续杀戮,却听见萧聪继续道: “你们不就是想去古周平原中心处的野草地吗?放了他们,我带你们去!” 闻听此语,两个老头子身形微微一滞,转而却拳脚又起,将身边之人打飞,不过这一次他们倒是没下死手,看上去仅是为解气和示威而已。 萧聪赶紧威胁道: “你们可想好了,我们这些人的命跟野草地的秘密哪个更重要,你若是杀了我们,没人带你们穿过枯木林,得不到那里的秘密,损失的是你们!” 高瘦老头面带残忍,阴森笑道: “就算杀得你们仅剩你一个,为了活命,你也得带我们过去,不是吗?” 萧聪摇摇头,信誓旦旦道: “你们两个离阳境后期的至强都过不了那片枯木林,你觉得以我们这样的阵容,没有特别的法门,能过去吗?我可以向你保证,要想平安穿过枯木林,这些人缺一不可,否则的话,谁也无能为力!” 老胖子这时候跟个和事佬般对高瘦老头说道: “哎呀,老齐,算了算了,年轻人犯错嘛,是常事儿,俺们这些做长辈的,就多给他们一次机会嘛。” 高瘦老头不说话,仅是重重地哼了一声。 老胖子转脸面向萧聪,声音稍显阴沉道: “小娃娃,我知道你重情义,今天呐,俺俩也就成全你一回,但为了防止你再出幺蛾子,你是不是得表示表示啊。”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的丹丸,伸手朝萧聪这边递来,并说道: “你说你们得靠独特的法门才能穿过枯木林,俺信你,也就不让你用自残的方式来表达你地诚心了,但是,这枚十桑丹你得给俺吃下去,要不,俺不能信你,他们都得死。” 萧聪满脸迟疑,一动不动。 “我来!” 星流云提起所有的力气,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意欲抢夺老胖子手里的十桑丹,却因老胖子一收手而扑了个空, “你不能吃俺的十桑丹,跟他比起来,你还不够格。” 老胖子心里面是什么打算,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以为萧聪穷途末路为求一线生机而跟他玩缓兵之计,于是便是出了一招儿将计就计,为保险起见,用萧聪的性命作为挟持,其实事成之后还是会把人全数杀掉,只所以不让星流云代萧聪服下十桑丹,哪是因为星流云不够资格,十桑丹这种在玄真界号称永远无法完全根除不世奇毒,他身上可能也没有解药,萧聪虽说是这群人的头头儿,但本身没有什么也别的价值,所以死了也就死了,星流云不一样,这是独孤家高价悬赏的重犯,活着比死了值钱,他还想留着星流云的命跟独孤家换取趁手的兵器呢! 萧聪用力咽了口唾沫,点点头,声音颤抖道: “好,我吃。” 然后往前走几步,伸出同样有些颤抖的右手,以极慢的速度从老胖子张开的手掌中捏起十桑丹,静默片刻,最后一咬牙丢进了嘴里。 “尊上!” “哥哥!” “头儿!” 赢家子弟和鸿翔接连惊呼出声,欧阳寻大概是怕某些人关心则乱喊漏了嘴,所以及时给他们提了个醒。 “现在,你可以放心了。”萧聪望着老胖子的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 老胖子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俺现在相信你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先和俺说说吧。” 萧聪想了想,说道: “首先,你要给我和我的同伴一些时间,我们得先恢复一些气力,才能对付那些枯木。” 老胖子略显犹豫, “嗯,这个嘛,倒也算是在情理之中,不过你们不能恢复得太多,够用就行了。” 萧聪轻轻一叹,算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这个条件。 “然后咧?”老胖子问道。 “然后我们直接到红色隔离带外,由我们几个作法,为你们形成一个专克木灵的防御,你们跟着我们,就能顺利走过枯木林,进到那片野草地去。” “这么简单?” “对你们来说很简单,但对我们来说却是九死一生的事,我们必须在离隔离带三张外开始作法,等我们准备充足,才能护送你们过去。” “可俺并听不出你们这个作法有什么难能可贵之处。” “你不是已经相信我了吗?” “说说嘛,又没有什么大事儿,反正你们现在已经落在了俺们手里。” 萧聪冷哼一声,双手结成太极印,然后松开缓缓画了个圈,一个犹如实质的太极阴阳球便被他抱在了怀中,这是八院绝学《混元参道契》的残手,结合了八院乾、坤、兑、离、坎、震、巽、艮的所有精髓,是唯有将八种力量融会贯通的八院弟子才有可能修习的总纲,所以又有《全卦宝典》之称。 老胖子对此分外惊异, “全卦之力!哎呀,这年纪大了眼睛就跟着花了,俺怎么一开始没看出来,您竟然是八院的杰出弟子,名门之后啊,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小小年纪就能施展全卦之力,一定是你们院长的关门弟子吧,哎呀呀,你说这事儿闹地,我对你们八院神往已久,还一直想要去拜访拜访哩,今天出了这么个事儿,你说让人如何是好,小娃娃,你放心,事办成了以后,我一定放你回去,你回去了,可得给俺在你们院长耳朵边上说几句好话啊,千万别把误会闹大了。” 一旁许久未说话的高瘦老头此时冷嘲热讽道: “历练能历练到古周平原深处来,八院能出你这样的弟子,可真是万年的大幸。” 萧聪对高瘦老头的话充耳不闻,只是冷笑问老胖子道: “办完事这儿,你还会放我回去?” 老胖子神色激动,大声争辩, “怎么不放你回去?你们这些宝贝根子身上都有印记,你别以为俺不知道,野草地的秘密太大,俺们哥俩本来就吃不下,为了这消化不了的东西跟你们八院结梁子,俺又不愚!再说,要是有你们八院相助,俺们哥俩说不定还能多分上一杯羹来,这买卖俺做的值!” 萧聪似笑非笑, “那你现在就把我身上的毒解了吧。” 老胖子撇撇嘴, “那不行,你们几个小娃娃本事实在太大,俺怕降不了你们,不过你放心,事儿办完之后,俺一定给你解毒!来来来,你好好给俺说说,你是八院的弟子,用你们八院的绝学对付枯木林,但跟他们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萧聪蔑然一笑, “你一定知道八院跟玄真皇族关系莫逆吧。” 老胖子点头如小鸡啄米, “知道。” “那你也知道四大王族一向是玄真皇族的鹰犬爪牙,对玄真皇族忠心耿耿,玄真皇族绝对不会怀疑他们。” 老胖子再次点头, “这个确实没得说。” 萧聪扯了扯嘴角, “这不就完了。” 老胖子稍做思索,而后恍然大悟, “哦,你是说,因为有玄真皇族和八院的这层关系,四大王族的后生也是八院的弟子。” 他将脸转向星流云,煞有介事道: “怪不得你们四个小娃娃独孤家一个也没抓住,原来是让八院给救走了,乖乖,你说这事儿平常人谁能想到呢,真是太他娘奇幻了。” 萧聪微微一笑, “他们不算是八院的正规弟子,当初救他们,也不过是看在玄真皇族的面子上而已。” 老胖子对萧聪的话不知可否,又问道: “那还有两个咧?” “哪两个?” “哎呀,冷家的女娃和宇文家的男娃啊。” “哦,你说他们俩,冷筱凤受伤太重,现在还没完全恢复,宇文丰都这会儿正在破境的紧要关头,所以也就没跟着出来。”萧聪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 老胖子猥琐一笑, “嘿嘿,你们仨也是偷跑出来的吧。” 萧聪微微一愣,随后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 “这不重要。” “那他们哩?”老胖子指着伽音他们,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句。 虽然对此萧聪早有预料,但心里还是忍不住骂了句“老狐狸”,然后面不改色地回答说: “他们都是在路上遇见的朋友,每个人修习的功法不同,正好可以提供我施展《混元参同契》时对其他几种力量的汲取,如此我才能获得足够的力量并使其达到一个平衡,对付枯木林帮你们进到野草地。” 老胖子满意地点对点头, “你这样说,俺就可以完全相信你了,走吧,你们休息得差不多了,天儿也过小半了,再不过去就得等到明天了。” 萧聪等人没得选,只能跟着启程,可萧聪他们整整两天的脚程,现在怎么可能在半天走完呢? 为此,老胖子想了个办法,他找了两根绳子将萧聪等人跟串蚂蚱似的绑起来,由他跟高瘦老头牵着,一人一串,也不管萧聪等人感受如何,反正就是拿出了离阳境的最高速度往前窜,因为速度太快,被绑在串子上的人没有一个脚沾着地的,不过这也好,他们的注意力可以都用来躲避障碍物上,一路过来既惊险又刺激,鸿翔这个不知死活的小鬼头还嘟囔了一句——要是能有两个离阳境的高手拉车多好,这样能省好多时间呢。 …… 当日头移到西方的天空,萧聪一行人才被两个无良老头子拉回到隔离带的边缘,从战场到这儿,他们只用了两个多时辰,这个事实证明,之前萧聪他们确实是沿着隔离带走了不少弯路。 一行人现在的形象已经不能用风尘仆仆来形容了,除了伽音还能保持该有的仪态,其他众人无不披头散发衣着散乱,看着虽不像乞丐,但像极了难民。 一行人稍作整理,便由萧聪带着,像模像样地走到了之前萧聪布下传送阵的地方,难得心有灵犀地围成一个圈,各自故弄玄虚地结出一个个法印,都是闭着眼睛虔诚至极的模样,他们心里面都明白,值此生死攸关之际,绝对不能漏出半点破绽,可能在听了萧聪的讲述后,这套dong作在他们脑海里已经练习了上百遍。 站在人圈中间的萧聪开始发功,在做一个个动作的同时,悄然将两只“摄精胆”取出放在手上,不远处的老胖子和高瘦老头并肩站着,面前的欧阳寻和星流云静止不动,这对于想用“摄精胆”射杀老胖子和高瘦老头的他来说轻而易举,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两个老家伙站立的位置距离他们太近了,不过只要他反应够快,一定能在“摄魂胆”触发之后宝贵而短暂的时间里带着众人逃出生天,此时他心里是多么庆幸当时为了方便赢沛他们回族而没有将这座传送阵毁掉,现在,成败与否就全看它了! 萧聪已经准备好了,开始一心二用,当他的右手再次抬起的时候,他看到老胖子的脸色突现惊变,那不可思议的神色说明此时的他刚刚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萧聪毫不迟疑,将准备良久的“摄精胆”顺势打出,这技法是由钟离秋那一代传下来的,经过数次高手改良,现在已经能够达到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离阳境后期的至强速度也很快,但跟它比起来,终究还差点。 “萧——啊!” 早在打出“摄精胆”的同时,萧聪便已经动了借助传送阵带众人离开的念头,所以在听见那声完整的“萧”字后,惨绝人寰的嘶吼只听到了个开头,但仅是个开头,萧聪也就放心了,中了“摄精胆”的招儿,他们还能有活路?作他娘的大头鬼去吧! 传送的另一边是枯木林后的野草地。 眨眼换景之间,众人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潜意识里明白他们已经安全,但整个身体还陷在那种绷紧的状态里,两者的矛盾造成了他们精神的混乱。 如画般芳草萋萋的野地上,众人默然而立,终于,伽音第一个长呼了口气,紧接着如释重负的呼气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尹诺更是满头大汗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吃了高瘦老头两记重创,身体本来就虚弱,又经历了刚才那种精神极度压抑的时刻,自然有些消受不了。 萧聪顺手取出一枚丹药递给尹诺,便听见星流云喜极而泣道: “我的小聪啊,你这一招儿玩得可够惊险的,直到现在我才反应过是件什么事儿来,你说谁能想到你还留了这么一手啊,可算是吓死我了。” 伽音问道: “你刚才对他们使了什么手段?” 萧聪笑容苦涩, “摄精胆。” “摄精胆……”伽音轻声重复了一遍,好像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欧阳寻惊乍道: “当年在玄真界臭名昭着的摄精胆!是出自于钟离秋之手的吗?” 萧聪点点头, “是。” 欧阳寻脸上的狂喜持续不到一息,紧接着便又皱起了眉头,声音里有明显的焦虑, “不不不,还不够,他们是离阳境的修为,这样的手段根本就无法完全杀死他们!” 其他人闻听此语,皆是不明所以。 “离阳……”萧聪小声重复,脸上迅速涌起一抹骇然。 “现在赶紧出去,应该还来得及。”欧阳寻定定道。 萧聪重重点头, “好,我这就出去。” “让我们跟你一起出去!”众人异口同声。 萧聪心里不甚感激,来不及多做考虑,便将所有人都带了出来。 离赤红色隔离带三丈远的空地上,萧聪一行人凭空而现,更远处,是正蜷缩在地上整个人都扭曲的老胖子和高瘦老头,这两人皆是七窍流血青筋爆露,所有裸露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渗人的酱紫色。 得见此景,萧聪不由得松了口气,看样子,虽然离阳境的至强灵魂已经能够离体而出,可是因为“摄精胆”造成的感受太过痛苦亦或是其他别的原因,这两人的灵魂现在还被困在肉体里,等到肉体完全死亡,他们大概就能够出来了。 渡河境中的河除了银河之外,还有一种说法是冥河,因为修士在进入揽月境之后,灵魂便可以短暂离体,而进入离阳境之后,就可以长时间离体,不过在这两种情况下,若是肉体死亡,灵魂也会跟着归于混沌,只是经过的时间长短不一样而已,只有进入通天境成为人们口中的伪仙,才能做到肉身腐烂而灵魂长存,可是通天境的离体灵魂也并非完全不受丢失肉体的影响,因为这种境况下的他们不能修炼,要想继续提升修为,就得寻找一具合适的肉体,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夺舍”,而齐天境的准仙,没了肉体之后灵魂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只是没有肉体保护,若是受到灵体攻击则受到的伤害更大些,所以齐天境的准仙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神”,至于灭天境的真仙,传说就是完全没有肉体的,肉体对他们来说就是了累赘,对于他们,除非是同境界的厮杀会受到危险,对上灭天境以下的修灵,根本就是无懈可击的绝对碾压! 虽说老胖子和高瘦老头的肉体已经是必死无疑,但若是让他们的灵魂逃脱,照样能让萧聪前功尽弃,到时候他们可以在仅剩的时间里以灵体的方式告诉其他修者萧家余孽萧聪的所在之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有多少人会怀疑他们,便会有数以百计甚至数以千计的散仙来置萧聪于死地,两个离阳境的至强就已经让萧聪他们命悬一线,那么多至强降临,萧聪便只能借卜天卦逃回龟府了。 欧阳寻从弥芥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的方尖石碑放在地上,对萧聪道: “这是我师父给我的镇魂碑,估计能镇压他们一时半刻,你赶紧想办法,一定要完全抹杀他们!” 玄真界存在一种奇石,对鬼物邪祟等皆有一定的镇压作用,所以取名叫做“阎罗玉”,欧阳寻拿出来的这块石碑,就是由阎罗玉打磨而成,只不过在品质上实在是太次,若是品质上乘的阎罗玉,就算不能将这两人的灵魂抹杀,也足以将他们永世镇压,万劫不复。 自从那年协助萧天宇修建绝魇噬灵阵之后,萧聪对灵体法阵多有研究,虽然现在他能够布出在短时间内抹杀掉老胖子和高瘦老头灵魂的法阵,但一来怕时间太长出岔子,二来怕布阵有纰漏而节外生枝,所以不想用。 钟离秋留下的宝贝不少,有几件东西他早就想试试,其中一件是鼓,据说只要修为足够,仅需打一下就能以鼓声震死一名齐天境的准仙,一件是罗,据说只要修为足够,敲一下就能了结一名通天境的伪仙,这两件玄器威力有没有这么大不知道,反正萧聪修为不够根本不敢尝试,万一一个不小心再把自己给玩儿死,实在是有点不值当。 剩下这最后一件是只哨子,小巧玲珑的,约莫拇指大小,看上去是木制的,具体什么材料咱也不知道,但据说这件玄器,吹得好的话能让一名离阳境的至强魂飞魄散,萧聪自知修为不够,放在一般情况也不敢拿出来贻笑大方,但现在不一样了,眼下这俩老头就剩下半口气,哪还有那么强的防御力,正好可以拿来过过瘾。 萧聪将哨子从弥芥中取出来,先是放在眼前打量一眼,然后让其他人退后到十丈以外,这才把哨子放在嘴边,用力吹了一下。 果然,哨子一吹,魄散魂飞,生不如死的老胖子和高瘦老头也算是得了个痛快,接着就一点灵魂波动都没有了,萧聪精神力强大,这一点,就算是巅峰时期的老胖子和高瘦老头都骗不了他。 就因为吹了一声哨子,刚才还灵台一片澄澈的萧聪这会儿竟然觉得有点精神恍惚,身体摇摇欲坠间跌了几个趔趄终究是没有倒在地上,他心里面不禁有些懊悔, “这破哨子,也太变态了,这不是明摆着要让小爷出丑吗!” 星流云等人隔了一会儿才回到萧聪这边来,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这里面就数尹诺面色最为憔悴,他是像个小老头般拄着朔魂刀过来的,结果刚走到近前就跪在地上哇哇吐了一通,之前受伤太重,凭借萧聪给的丹药,精神损耗根本无法修复,而现在又受到萧聪一记“重创”,这次是真的受不了了。 萧聪见此情状,不用想都知道是因为撤出的距离不够而受到了哨声的波及,所以好一会儿愧疚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危险解除,大家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于是以星流云为首,一个个地以各自觉得舒服的方式半躺在地上,也是以星流云第一个打开话匣子,开始一阵有一搭没一搭的“战后感”。 星流云发出一声长长的吁叹, “唉,想想,真他妈觉得跟做梦一样,凭我们这些人的力量,竟然彻底抹杀了两个离阳境后期的至强,这要是说出去,谁信呢?” 欧阳寻接着话茬道: “你只要说这里面有萧家四少爷萧聪,就一定有人信,说起来,这一次还真是多亏了萧聪想出了这么一计,利用玄真皇家跟八院的关系做文章套路他俩,你是咋想出来的呢?他娘的这也实在是太妙了,简直是扭转乾坤的神来之笔啊!” 星流云哈哈大笑, “这话说得对,咱们小聪就是人间福将,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要不怎么说跟着萧四少爷混有前途呢!” 萧聪笑着摆手,推脱道: “别这么说,这是大家的功劳。” 鲜有开口说话的幽女此时也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 “事实证明,一切皆有可能。” 鸿翔神情激荡,铿锵有力道: “对,只要我们同心协力相信自己,这世上就没有我们做不到的事情!”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笑了起来,更有甚者随声附和, “同心协力,相信自己。” “同心协力,相信自己。” “同心协力,相信自己。” …… 星流云突然转过头来,问赢沛道: “之前你是怎么回事,一下子变得真么厉害了!” 赢沛笑笑,回答说: “我是被祈工塔认可的赢族人,身上有它赐予的图腾守护,不过只有在最危险的时候才会触发,且一年只能触发一次。” 星流云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喃喃道: “怪不得当时你要丢掉龙头大刀……” 接着,他又问萧聪道: “小聪啊,你有没有在那边提前布下传送阵?” 萧聪摇摇头, “没有。” “你这么聪明,怎么就没想到提前在那边布一座传送阵呢?再赶回去,又得浪费两天多的时间。” 萧聪没好气道: “我疯了,在离阳境至强的眼皮子底下布阵,对了,赶紧把你揣的赤炼火目子交出来,先放我这儿,免得以后再招来无妄之灾。” 星流云悻悻然回了声“哦”,然后将身上的所有赤炼火目子全部掏出来,交到了萧聪手上。 …… 第五百一十三章 黎牧 天色已晚,即使是在靠近枯木林的中心地带,连夜赶路也让人总觉得那么不安,况且仅是一夜而已,也赶不了多少脚程,这中心得带不是等闲区域,指不定有什么幺蛾子,万一要是走错了路,那可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所以众人索性就地过夜,保险起见,还是布下了匿影藏息阵。 经此一役,饶是离阳境初期的至强伽音,也是累的不轻,更何况是摘星境的赢族子弟和冥乌族兄弟,同是摘星境的萧聪境况还好些,毕竟他除了跟老胖子做了会儿猫鼠游戏外也就挡了老胖子一式,这一式有其他四名摘星境高手助他化掉了不少力量。 天境的欧阳寻和星流云也不好受,以天境的修为抗下高手老头报复性的一击,虽然对方没下死手,但毕竟是存心使坏,力道控制近乎已经到他俩承受的极限了,虽然这俩货现在还有心情谈笑风生,但个中滋味自有体会,那体内翻江倒海的痛苦,不过是强忍着不说罢了,同是天境的幽女和鸿翔状态最好,一个只是御剑攻击,远离战场自始至终都没受到伤害,另一个打了近一个时辰的酱油,一直以来也只是在求自保而已,相比于其他人,尹诺可就惨多了,虽然身在渡河境,但却是生生承受了高瘦老头两记存着杀心的硬招儿,再加上连续施展阿陀道三刀中的“苦”字诀和“集”字诀,可谓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伤害,这不,现在还躺在地上紧皱眉头面色痛苦。 萧聪看着不对,他知道尹诺这家伙一向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跟在他身边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矫情”过,于是对其身体仔细查验了一番。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尹诺所受的重创哪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全身经脉断了大半,精神细若游丝,恐怕再虚弱一点就得散掉,萧聪着实被他这副状态吓了一跳,问其缘故,尹诺苦笑道: “在施展完‘集’字诀后,本想再施展一记‘灭’字诀,只可惜,力不从心了。” 萧聪闻言,恍然大悟,尹诺没能成功施展“灭”字诀,自身必然受到蓄力未尽的反噬,那时候的他就已经摇摇欲坠了,之后跟高瘦老头纠缠了那么久,靠得估计全是坚不可摧的意志,可他最后还被高瘦老头再次重创了一下,这一回便是真的有心无力了,毕竟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损耗,是客观事实,幸好在此之后没有再经历激烈的战斗,直到萧聪用计将两名离阳境至强完全抹杀,他这口气一松,终于还是撑不住了。 对此,萧聪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花大代价布下一座帮助尹诺恢复精神元气的修神补元阵,让其在里面好好休养。 修神补元阵,顾名思义,具有帮助修者恢复精神和元气的双重疗效,本来也是在修元阵的基础上改进而来的,虽然论疗伤效果比基础的修元阵强了不是一星半点,但若说能修补精神,其实根本没那么夸张,因为精神是一种很神秘的存在,萧家虽然有这方面的法阵,但以萧聪现在的阵法造诣,还无法将其参悟。 而这座修神补元阵中的修神,其实是通过某种方式借助其他人的精神力来修补受创者的精神力,说白了就是拆东墙补西墙,正好鸿翔在白天的战役中没出什么力,精神力在众人中也算得上是名列前茅的存在,所以在众人准备晚饭的时候,萧聪安排他在修神补元阵旁用心诵念神秘古经,用以帮助尹诺恢复精神力。 准备过夜的人中少了鸿翔和尹诺,他俩的事儿就得有人来替做,不过今晚的“宴席”不是那么隆重,所以布置起来相对也就简单些,欧阳寻升起篝火,并将萧聪取出来的生肉架在火上,幽女捡了火炭放进石畏,烧水闷茶,只可惜这周围没有石头,老树也都砍不得,于是大家只能席地而坐,幸好当年进濒阳荒漠时鸿翔的桌子还在,让这场晚宴看起来至少不那么寒酸。 晚饭将要开始的时候,架在火上的肉糜已经开始散发原始的香气,鸿翔借着撒调料的名义来到篝火旁,看见欧阳寻正拿出一包东西洒在上面,他急得大叫道: “欧阳寻,你撒的什么!” 这咄咄逼人的阵仗,好像只有他的调料才是最美味的秘方。 欧阳寻一头雾水,怔怔道: “撒的调料啊,又不是毒药,你叫唤什么,搞得好像我在投毒一样。” “你胡乱撒什么调料,你能保证你撒的调料能让烤出来的肉比我调出来的更好吃吗?” 欧阳寻嗤之以鼻, “你可拉倒吧,你烤出来的肉那也叫好吃,哥们我吃了那么久,都快吃吐了,就是顾着你的面子一直没说你,还真把你自己当棵好葱了,你等着吧,待会儿肯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绝味烤肉!” 鸿翔还来不及说话,便听得旁边的萧聪笑着揶揄道: “鸿翔,话说的可别太早哦,你身边这位万事通,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多面手,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身上的好东西多着呢,好歹当年也是北国首富家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他要说好吃,味道绝对差不了。” 星流云趁机起哄, “欧阳寻,本少爷可等着你的绝味烤肉呢,你可不能给咱四大王族丢脸啊。” 接着话峰一转对萧聪道: “嗳,我说萧聪,不说今天这艰苦一战侥幸生还值得庆祝,咱就为欧阳大少爷第一次出手烤的这份绝味,是不是也该整两口啊,要不然,如此对不起自己,这日子过得也太没味儿了。” 萧聪莞尔一笑,顺着星流云的小心思道: “该整,该整,难得今天大家都高兴,第一次杀离阳境的至强,而且还是两个,这事儿必须得庆祝一下!” 星流云击掌而赞, “敞面儿!” 欧阳寻嘟囔道: “拿着鸡毛当令箭,还不是自己想喝酒,把四大王族的脸都丢光了。” …… 半刻不到,烤肉的醉人香味儿开始放肆弥散,不少人开始不由自主的翕起鼻子,星流云忍不住丢了句粗口,学着老胖子的强调说道: “我勒了个去,这味儿,还真不孬咧。” 烤肉被端上餐桌,因为桌子有点小,所以足足骡了好几层,估计今晚大家都得捧着放有烤肉的叶子坐在地上吃了,星流云早已将酒碗摆好,萧聪这一次拿出来的从落仙府洗劫的陈年顶酿,估计是只有府主还有辈分极高的长老才能喝到的那种,星流云一看装酒的坛子跟之前的不太一样,经验丰富的他就知道萧聪这一次拿出来的酒绝对比平常酒水好一些,于是赶忙迫不及待地将酒倒入碗中,因为心太急没收住手,酒从坛口淌出,顺势而下到碗里,酒溜儿看着着实不小,却没有半滴溅出,足以看出这酒比起其他好酒来具有不一般的粘稠性,连欧阳寻都不禁有些动容, “小聪,你这是将落仙府的酒浆拿出来了吧!” 萧聪只是笑笑, “这还不算是落仙府最好喝的酒,更好喝的酒今晚先不拿出来了,不过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尝到的。” 赢沛听着会心一笑,知道萧聪这算是埋下了记伏笔,却没有点破。 星流云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夫般对着坛口用力吸了一口,沉醉道: “还有比这更香的酒?我是不敢想了,要是爷们天天能有这样的好酒喝,就心满意足了。” 幽女看着自己略显丑态的弟弟,翻了个白眼,吐槽道: “没出息!” 清冽而醇厚的酒香混在馋人的肉香里飘进修神补元阵,尹诺用两根胳膊用力撑起身子,轻声唤道; “星大少爷,给我也来一碗。” 这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没出息的人跟没出息的人最不客气。 不过,星流云的反应跟其他人一样,对此表示有些诧异——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喝酒,瘾头也真是到一定境界了,他古灵精怪地向萧聪投了个询问的眼神,萧聪微微一笑, “给他一碗,不碍事。” 星流云扬起了高调儿,像戏台上的戏子那样抑扬顿挫道: “来了,此情此景,怎少得尹兄,带我满斟一碗,速为兄长端来!” 鸿翔在幽女耳边小声嚼舌根子道: “这星流云真是没大没小,还敢跟尹诺称兄道弟,尹诺快三百岁的人,论年纪都够做他爷爷了。” 幽女鼻子里一笑,泠泠道: “两个酒虫子喝高了,指不定谁喊谁爷爷呢。” 鸿翔嘻嘻笑了几声, “说得对。” 星流云用一张大树叶子给尹诺挑了些烤肉,连同一大碗酒一同送进修神补元阵中,回来刚坐下拾婉抿了一口,突发奇想,抬头道: “要不,咱们把桌子搬到尹兄那边去吃吧,这样我们也能跟着沾沾光。” 欧阳寻阴阳怪气道: “话说的真好听,星流云,你怎么想起一出儿是一出儿呢?还搬进修神补元阵里去吃饭,那是给人恢复身体用的,是给你吃饭用的吗?” 星流云撇嘴不忿,无赖道: “大家都受伤了好不好,再说,那修神补元阵空儿大,完全能盛得下咱们这些人,最重要的是能方便尹兄正常吃饭啊,对,我们也能给尹兄再单独拿坛好酒让他自己的尽情地喝,可是那酒他喝的能痛快吗?咱们这边欢聚一桌其乐融融,你让尹兄一个人在那边就着我们的欢乐冷清地自饮自酌,欧阳寻你这么做……是吧,不像话啊。” “星流云,你……” 欧阳寻一时语噎,这星流云借着给尹诺打抱不平来怼他,还真是让他无话可说。 萧聪无奈地摇摇头,随即笑道; “既然老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就照老大说的办吧。” 萧聪话音刚落,一向对萧聪奉言如令的再农一手托起桌子,便转身往修神补元阵中走,其他人拿着自己的酒碗或是茶碗紧随其后,再农将桌子在尹诺身边放下,其他人围桌而坐,其中星流云和霍闹坐在尹诺左右,再农又挨着霍闹坐下,从再农往右看,分别是赢沛、赢哲、赢拓和赢小影,这八个货如此坐当然是为了方便喝酒了,还真是心照不宣,相比之下鸿翔这次脑子就有点慢了,他的碗里也有酒,可惜往左看跟他们八个中间却隔着不喝酒的幽女和欧阳寻,往右看还隔着个萧聪和伽音,那八个货推杯换盏,他根本就跟不上溜儿,也没人给他倒酒,无奈的他只能小酌一碗后啃起烤肉来,嘴里还不忘嘟念着“其实也没想象得那么好吃”,嘴上虽是这么说,但肠胃却很诚实,因为围桌坐的,就数他的吃相最难看,萧聪甚至猜测,这小子之所以能这样轻易地放弃喝酒,指不定就是被这烤肉给勾的,就像他那一次说的那样,少喝酒,得给佳肴留着胃嘛。 正吃着,幽女神色惊变,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猛地推了推身边的欧阳寻,焦急道: “快点把你的乌龟壳打开,都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接到圣旨的欧阳寻顾不得咽下嘴里的食物,一边点头一边手忙脚乱地朝乌龟壳比划了几下,乌龟壳才打开一点,婴啼惊座,同时一股子别样的芬芳弥散开来,估计是没能及时做必要的处理,孩子把排泄物都留在了襁褓里的尿布上,众人都知道这味道代表什么,虽然闻着不恶心,但还是让某些人倒胃,比如说,星流云, “姐姐啊,你说你这时候把他拿出来干什么,这不扫兴嘛!” 幽女剐了自己弟弟一眼,颇没好气道: “扫兴?扫谁的兴了?扫你的兴了?你要是觉得扫兴,可以端着自己的东西躲一边吃去。” “这……” 星流云梗直脖子,环视四周见众人眼神纷纷躲闪,没有一个有符合他的意思,只能闷闷嘟囔了一句, “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 气氛略有尴尬,萧聪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轻笑一声, “怎么不喝了,喝你们的就是了。” 见那八个刚才还你来我往的人面带笑容却迟迟不动,萧聪只好补了一句, “喝你们的吧,这里没你们的事儿,再说,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搞那么紧张干什么。” 星流云举杯, “来来来,小聪都说了,跟咱们没关系,恭敬不如从命嘛。” 一声略显沉重的碰碗声响过之后,不久,便恢复到了之前欢烈的气氛。 幽女温柔有爱地帮小家伙处理好身上的污秽,尿布由欧阳寻处理掉,并将萧聪从母莲中汲取来的汁液喂小家伙喝下,小家伙手舞足蹈,吮吸地格外用力,看得幽女一阵揪心,情不自禁地叹息道: “小可怜,看来你真的是饿坏了,都怪我,没能及时照顾到你,可是今天这种情况,我也是没办法啊,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注意些的,一定会的。” 她十分可爱地朝孩子眨眨眼睛,孩子只是一边用力吮吸母莲的汁液一边怔怔地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湿润的光,却看不出什么东西来,又好像是孩子的目光正在被她深深地吸引,在她脸上,有些不一样的东西。 小家伙吸完了母莲汁液,旁边的酒令还在继续并颇有越演越烈之势,幽女对此充耳不闻,所有的心思全在孩子身上,抱在怀里逗弄不够,还要半举着逗弄,传说中仙子的高冷气质寻不到半点——其实那种所谓的仙子气质,萧聪在幽女身上就从来没看见过,孩子被逗得咯咯直笑,欧阳寻忍了又忍,终于向幽女细声细气地建议道: “他这个年纪正是学事儿的时候,最容易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我看,你还是赶紧把他放回去吧,免得被潜移默化上什么不良风气,回头再长成个不良少年。” 幽女闻言,俏脸一黑,恨恨的朝星流云那边瞪了一眼,而后再转向孩子时,却又变成和颜悦色,她轻轻地将孩子放进乌龟壳,柔声道: “小家伙,咱今天就到这吧。” 然后开始用手轻轻推龟壳的边缘,正好龟壳是倒着放的,弧面朝下可以充当婴儿的摇床, “睡吧,睡吧……” 忽然又抬头说了句, “对了,小家伙现在还没有名字呢,小聪,你是不是该给起一个。” 萧聪笑了笑,然后干脆俐落地将锅甩给欧阳寻, “来,大才子,给起个名字呗。” 欧阳寻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 “这个……我哪会啊。” 萧聪面露“不悦”, “用不着你的时候瞎献殷勤,这好不容易用到你一回,怎么还掉链子了?赶紧的,取个名字的事儿,能有多麻烦!”语气中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欧阳寻赧笑几声,搔着脑袋低头想了一会儿,抬头说道: “叫黎牧吧。” “黎牧……”幽女细细品味,“倒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萧聪笑问道: “何解?” 欧阳寻眼中闪动着少有的流光, “他的出生虽然给灵脉一族带来灭顶之灾,但我们希望那是他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刻,侥幸从至暗中活下来,他的人生必然迎来黎明,可他又是带着使命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我希望他这一生可以活的像个牧者,能将他身上秉承的美好东西传递给更多的生灵,从而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一些。” 萧聪听完,会心一笑, “那他以后就叫黎牧了。” 幽女欢喜地对龟壳中的小家伙报喜, “现在咱就有名字了,叫黎牧,你喜不喜欢?” 黎牧咯咯笑得更欢了一些, “看样子你很喜欢啊,那以后就叫黎牧了。” 萧聪突然微微撇嘴, “但有一件事不对。” 欧阳寻问, “哪儿不对?” “灵脉一族不是因为它才覆灭的。” 欧阳寻摇摇头,定定回道: “不,灵脉一族就是因为他的出生才暴露了藏匿之地。” “怎么说?” 欧阳寻对这个问题稍显意外,顿了顿,回道: “灵脉是灵,没有肉体,虚无缥缈,他的出生是一种类似于重生的质变,是灵脉一族集结全族的力量造就的希望。” 欧阳寻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萧聪一时却不能理解, “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灵脉一族已经发展到了极限,也是其族运的转折点,若不谋求改变,最终的结局,只有自己灭亡。” 萧聪缓缓点头, “盛极必衰,穷则生变,明白了。” …… 第五百一十四章 故地重游 当夜,五六坛好酒下肚,星流云他们一如既往地酩酊大醉软烂如泥,守夜是一个也不能用了,只好由剩下的人轮着来,因为白天都累得够呛,晚上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所以萧聪便在欧阳寻、幽女和鸿翔的基础上也尽了自己一份力,没想到的是,伽音也毛遂自荐,说愿意与他们轮流守一段,这当真令人感到惊喜,如此一来,每个人只需要守不到一个时辰而已,也就能分到更多的休息时间。 一夜无话。 萧聪守夜守的是最后一段,在次日凌晨适当的时间将其他人叫醒,昨晚没喝酒的欧阳寻、幽女睡眼稍显惺忪,而喝了酒的星流云他们八个却一个个精神抖擞,连昨天还重伤不振的尹诺身上也添了不少令人感到意外的精气神儿,没一个像昨晚喝大了的,听星流云说, “昨天晚上喝的酒才是真正的好酒,不仅味道好,还有舒筋活络助眠养神的功效,我靠,这分明是补品啊。” 尹诺深以为然, “嗯,说得不错,从来没喝过这么好的酒,这落仙府的酿酒技艺确实是没的说,怪不得本事不大还敢在名字里加个仙字,原来是这么来的。” 星流云抚掌大笑,乐不可支, “对,说的对,那落仙府说不定就是靠酿酒发家的,酿得一手好酒,结果醉倒了神仙,从神仙身上偷来法术秘笈,于是就取名叫做落仙府了。” 一通疯言疯语,却被星流云说得头头是道,这张正反面都能使的嘴加上这一颗天马行空的脑子,让众人觉得也真是没谁了。 做完早课,简单对付了几口,一行人再次启程。 这一次他们是按着昨天两个老头子带他们回来时的路线走的,与上一次相比,足足节约了大半天的时间,到了第二天刚过晌午的时候,他们再次来到前天与两个老头子战斗过的地方,看着那触目惊心的战场,感觉有些陌生却又心有余悸,好像能在那两个离阳境至强的追杀中活下来,足以说得上是一个奇迹。 大家出于共鸣在这里停了一停,星流云象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深吸一口气,瞪大眼睛惊呼道: “对了,你当时还服下了一颗十桑丹呢!老胖子都死了,你的毒该怎么解!他仙人的,这……这可是头等大事啊,我们竟然给给忘了,要是你出点什么事儿,我们这一路还有什么意义,赶紧赶紧,都想想办法!” 星流云这一次是真的急了,风流倜傥的星家大少爷虽然平常略显下贱,但还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因慌乱而失态过。 欧阳寻眉头紧皱, “老胖子的身体我检查过了,摄精胆的破坏力实在是太强,他身上带的所有东西大多都被毁掉了,对于药丸一类的东西,肯定留不下啊,况且……” 欧阳寻欲言又止,星流云忙问道: “况且什么?” 欧阳寻叹了口气, “传说十桑丹是无解之毒,老胖子身上,恐怕也没有解药。” 此言在众人耳边犹如惊雷炸响,让人瞠目结舌,少顷,星流云不可置信道: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欧阳寻紧蹙的眉毛轻挑了挑,不解道: “不过,有一件事实在是有点说不通。” “什么事,快说!”星流云急不可耐道。 “据我所知,十桑丹留给中毒者的时间只有十三个时辰,可距离小聪服下十桑丹已经过去快二十四个时辰,他竟然一点中毒反应都没有,这说明,老胖子让小聪服下的可能不是真正的十桑丹,或者是,小聪体内有什么东西可以将十桑丹的毒性克制甚至是解除,总之,就目前来看,都算不得最坏。” 欧阳寻说着,将目光转向萧聪。 萧聪佯装思索,外相略显慌乱,心里面却是稳得一匹,老胖子给他吃的丹药是不是十桑丹他不知道,这粒丹药是否真的如传说中那般他也不知道,但他对此却一点也不担心,毕竟他身上还有一件宝贝,虽然现在还不能轻易使用,却完全可以可以吞噬这世间九成九的剧毒。 就在昨天早上轮到他守夜的时候,待鸿翔安然睡下,他便像往常那样悄悄取了一粒鲜血喂给“掌上宫”中的圣蛊小虫,没多久便收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应,隐隐约约的像是呼唤,之中还带着点兴奋。 萧聪面色微变,赶忙警戒起来,像条深夜里机警的老狗,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伸头朝四面八方了望着,他的灵识感应一向敏锐的令人发指,在这靠近野草地的鬼地方突然生出这种感觉,实在是令人不安。 片刻,萧聪低头,看着手里的“掌上宫”,若有所思,他觉得那声似有若无的呼唤八成是圣蛊小虫发出来的,可平时喂养它鲜血也没见它这般反应过啊,还有那点兴奋,他为什么兴奋,怎么,今天晚上的鲜血跟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吗? 他稍作思索,才猛然间想起白天被老胖子逼着服下毒药的事儿,要不是有刚才那一茬,这事儿他都快给忘了。他也知道,传说中无药可解的十桑丹总共就留给中毒者十三个时辰的时间,而且这十三个时辰的时间并不是让中毒者静静处理后事的,而是让中毒者在弥留之际最后一次经历非人折磨的,这些反应一般出现在服毒三个时辰之后,在这三个时辰的时间里,中毒者若是放弃求生欲望自行了断还好,多少能落个痛快,若是不这样做,在往后的十个时辰里,中毒者将会陷入到连眼皮都不能抖一下的全身麻木,毒素污染血液并释放巨大的能量,致使全身血管寸寸爆裂,这个过程又一定会伤到经脉,就算经脉能在这数以百计的爆裂中幸存下来,可依然会受到那些毒血的腐蚀,而这些毒血的腐蚀能力强大,将全身经脉腐蚀干净对它来说只是小儿科,最令人痛苦的是它还能腐蚀骨头,却不伤及神经和皮肉,这是中毒者最痛苦的时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等毒血将全身的骨头都化成脓水,中毒者便变成了一个盛着脓水的皮袋子,这时候的中毒者还没死亡,全身的知觉都在,但只要再过半个时辰,也就是在剩下的两个时辰,脓水便开始腐蚀中毒者全身的血肉,这时候才是真正的死亡,直到最后,中毒者整个身子都会化成一滩无毒无害的黑水。 算算时间,三个时辰早就过了,他却一点不良反应都没有,他不能判断这是自己的问题还是丹药的问题,也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只是对新发现很有想法,这只圣蛊小虫自打出生起就是他喂养起来的,他希望此举能像仙修者养剑那样,圣蛊小虫日后成为他的左膀右臂,最好还是出其不意的杀手锏,他当然是想让圣蛊小虫的攻击杀伤力越大越好了,现在突然发现圣蛊小虫奇毒很感兴趣,他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吞服毒药后再将被毒素侵染的鲜血喂给它?不行,那样实在是太冒险了,稍不留神就得膈屁,就算运气再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那便将毒药直接喂给它,也不行,现在的它怕是吸收不了。” “那怎么办,看来找时间得跟伽音请教请教,问问他们是如何喂食吞毒卵的。” 想起吞毒卵,便不由得想起上一次古周七部中的封度友和叶无常身重腥魍貂之毒后,伽音用吞毒卵帮他俩祛毒的场景,那时候伽音只是将吞毒卵放在中毒者的伤口上,吞毒卵便能慢慢地将毒素吸走,不知道这圣蛊小虫是不是也有这种奇效。 想了又想,萧聪最后还是没敢尝试这个大胆到有点作死的想法, “唉,还是算了吧,这玩意儿可是一名准仙的遗物,万一把我给吸干了,那就糗大了。” …… 在欧阳寻耐人寻味的目光中,萧聪微微一笑, “可能是因为之前吃过什么对十桑丹具有压制作用的东西吧,也有可能正如你说的,老胖子给我吃的不是真正的十桑丹。” 星流云急道: “我说你们要不要点紧啊,现在还纠结中的是不是十桑丹的毒,赶紧想办法解毒吧,时间不等人呐!” 欧阳寻泠泠瞥了星流云一眼, ”皇帝不急太监急,不知道中的什么毒,怎么对症下药!” 星流云半步不让,更着脖子气势汹汹地跟个斗鸡似的道: “世间毒药千千万,你只排除了个十桑丹,就能对症下药了?天还没黑就开始说梦话,脑袋是不是让驴踢了!” 眼见争吵就要升级,幽女河东狮吼, “别吵了!吵!吵!吵!吵架不是在浪费时间?两个大男人不干正事儿,像个娘们似的在这儿吵吵,也不嫌丢人!” 幽女说话,欧阳寻自然不敢樱锋,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就这样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化成一口唾沫咽下。 幽女这边俏脸被气得绯红,欧阳寻和星流云也不再吱声,其他像尹诺,冥乌族兄弟他们都是束手无策,连一向关键时刻屡出奇策的鸿翔这一次也是无计可施,于是就这样沉默了半晌,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是伽音。 “要不,让我来试试吧。”雍容华贵风姿绰约的人儿柔声道。 众人闻言皆是诧异,将目光纷纷投来。 伽音微微一笑, “你们忘了,我手上有吞毒卵,可以将这世上绝大多数的毒物吸取并消化,萧四少爷所服下的十桑丹,说白了也是毒,用吞毒卵或许可以一试。” 星流云剑眉轻佻,一双略显忧郁的寒星眸子此时看上去分外勾人, “要是不行呢?” 伽音笑容依旧, “不行的话也不会对萧四少爷造成什么损害,吞毒卵的解毒机制是为毒素提供更好的宿主,从而将毒素从中毒者的身体里勾引过来,而后将其吸取并消化掉,而且跟生灵的血液绝缘,生灵的血液不会进到吞毒卵中半点,吞毒卵中的东西也不会进到中毒者身体中,在我看来,萧四少爷服下十桑丹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毒发,这说明萧四少爷现在还不是毒素能够侵害的宿主,所以趁着时间还早,用吞毒卵吸取毒素,应该不成问题。” 星流云不解,皱眉道: “那毒素是没有灵智的死物,如何知道该往哪边去?” 欧阳寻抓住机会在一边阴阳怪气地冷嘲热讽道: “欺软怕硬趋易避难的道理都不懂吗?这跟有没有灵智又有什么关系!” 星流云又上劲了,跟条恶狗似的狂吠道: “那毒素也不可能自己往吞毒卵里跑!” 鸿翔生无可恋地扶着额头,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息, “这个星流云……” 欧阳寻发出分外得意的一声哂笑, “可人的血液是可以全身流动的啊,只要在小聪身上开一个合适的口子,将吞毒卵附到伤口上,当血液流经吞毒卵的时候,血液中的毒素自会进入到吞毒卵这个更好的宿主之中,反正血液又不会跟吞毒卵产生反应,只要血液流过一圈,那小聪身上的毒就算是解了,多么显而易懂的道理啊,你咋就想不明白呢?” 星流云被欧阳寻这段绵里藏针气得几乎要全身发抖,他忍了又忍,终究是没有发作,而是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对伽音道: “前辈,我听明白了,你这个法子确实可行,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姑且试一试吧,那个,你们先忙,我找欧阳寻还有点事。” 随即一边开始迈步一边对欧阳寻招手道: “来来来,到这边来,我今天跟你好好聊聊。” 欧阳寻蔑然轻笑一声, “聊聊就聊聊,谁怕谁!” 话没说完,就开始大步流星地朝星流云走去。 在其他人异样的目光中,星流云和欧阳寻一前一后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众人看不见的林木深处,不多时,耳边就传来了分外激烈的打斗声,动静不小,估计一上来就是狠招儿。 鸿翔转脸看向幽女,嗫嚅纠结半晌,终于开口说道, “兄弟倪墙,徒增外辱,姐姐,你不管管?” 幽女一声轻哼, “有什么可管的,打去吧,纯粹就是吃饱了撑的!” 萧聪见怪不怪,语气中甚至还带着点玩味儿, “打一场也好,都能出出气,不然,以老大的那个脾气,若是强憋着,估计得憋死,而且憋得越久事儿越大,欧阳寻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然,他才不会去出这犯不着的力气呢!” 正说着,前方荡过来一阵能量余波,鸿翔张着小嘴,惊叹道: “我去,四大王族的人办事都这么有格调吗?” …… 第五百一十五章 紫翼云鹄 萧聪盘腿而坐,褪去上身左臂的袖子,露出雪白消瘦的肩膀和还算饱满的手臂,右手一翻间取出一把匕首,抬头笑着问伽音道: “前辈,您看在哪儿开个窟窿合适,这儿行吗?” 他用刀在左肩下方与胸脯连接的地方比划了几下。 伽音取出吞毒卵,嫣然笑道: “明知故问,你这么博学多才,难道还不知道哪儿最合适吗?” 萧聪猛不丁来了一句, “当然知道,心脏最合适。” 说笑间,伽音已经蜷曲右腿半跪下来,灰色的吞毒卵被她托在手上,就像个发霉长毛的面团。 萧聪面带着和煦的微笑,手里的匕首直直向右肩刺来,眼见下一刻就要冒血,刃尖却在刚刚接触到皮肤的那一刻突然停住,萧聪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上倏然闪过一份凝重,但紧接着又恢复正常,他将匕首从肩膀处移开,笑了笑,摇头说道: “不行,这个法子怕是行不通。” 伽音面露诧异,不解道: “为何,萧四少爷还是不相信我?” 萧聪继续摇头, “这倒不是,只是因为……” 他皱了皱眉,欲言又止,看似是有难言之隐,其实是一时没想到合适的托词。 “因为什么?”幽女问道,脸上有明显的焦急之色。 伽音的目光定在萧聪脸上,什么也不说,只是在等萧聪给他一个说法,这样的作态却让萧聪更加觉得尴尬。 萧聪苦笑几声,说道: “姐姐忘了当年我去你们几家相骑的时候了,连霸天都承受不了我血脉中与生俱来的力量,若是贸然使用吞毒卵祛毒,始一接触就得毁了它不可,毕竟我的血脉力量跟毒素是两回事,而吞毒卵的抵抗能力肯定比不上被称为大地之子的霸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将这样一件好东西毁掉,那实在是太可惜也太愚蠢了。” 说着,一声叹息,无奈地摇了摇头。 事实上,他确实是突然想到了自己鲜血的霸道之处,不过这并不是源于血脉的力量,而是他身体里一直蠢蠢欲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爆发的魔性精华,这些魔性精华掺杂在他全身的各种组织中,血液、骨骼、静脉……无孔不入无所不在,当年在四大王族相骑时,虽然为了相骑失败他故意将一些魔性精华掺杂在了用来相骑的血液里,但这并不代表他对这些魔性精华能够掌控自如,贸然让身体直接跟吞毒卵接触,他不能保证将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因为魔性精华将伽音的吞毒卵搞死事小,因为魔性精华而使吞毒卵蜕变成贻害无穷的魔物事大,最糟糕的情况是,这有可能暴露他埋藏最深的秘密——同体的秘密一旦传出去,他将成为玄真界真正的过街老鼠,也绝对是有史以来最惨的过街老鼠,到时候可就不只是独孤家、诸葛家还有像什么四宫五塔七教八院这种小角色对他穷追猛打了,在这种生死存亡的事情上,不存在什么因果得失的考量,为了天下苍生,无论多大的因果都能受得,防患于未然,通天境的伪仙和齐天境的准仙肯定会参与到对他的围堵截杀中来,再可怕点,恐怕还有真仙现世,动一根手指头的功夫就把他从这世间彻底抹杀掉,就他现在摘星境的修为,能挡得住这些?这件事不能有万一,所以决不能含糊! 幽女张了张小嘴,面色略显惶恐,看来对当年月神马游云被萧聪中伤的事情记忆犹新, “你这一说,还真是……” 伽音面色稍缓,或许是出于客套,又或许是出于真心,问道: “你说的固然有些道理,但吞毒卵确实不会将你的血液吸入体内,这里面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你真的不打算试试了?” 萧聪笑了笑,诚恳道: “我知道前辈为了救晚辈固然舍得这一颗吞毒卵,但晚辈已然知道这件事不可行,就不能为了自己的一时侥幸而让前辈承受重大损失,就目前情况来看,十桑丹还不能奈何得了我,这便留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去参研萧族先辈们流传下来的祛毒法阵,当日在圣城,嗜炎兽族长身中日引罚来找我父亲救他,还是我跟父亲一起布的阵呢,那法阵日引罚都解得,十桑丹之毒应该也不在话下。” 伽音听着,点点头, “既然你有你的主意,那便由你去,不过,要是你什么时候觉得撑不住了,仍然可以找我帮你解毒。” 萧聪作揖一拜, “那便先谢过前辈了。” “客气了,你帮我采到了不少无香蕊,让我解了白莲寨的燃眉之急,就当是我还了你一个人情吧。”伽音言辞见外,脸上却带着笑,寻不到半点冷淡。 萧聪随口应和, “一点小事而已,何足前辈如此在意,前辈助我一路走到这里,这理应是我还前辈的人情才对。” 一边穿上那一只袖子一边在心里发出一声苦笑, “这次还就真的不劳您大驾了,估计在刚刚服下十桑丹的时候,那毒就已经被解了吧。” 这件事不难理解,因为体内有最为纯粹的魔性精华,所以十桑丹的毒对他来说根本就不能造成任何伤害,最浅显的解释是他的身体连魔性精华的摧残都能扛得住,如何扛不住那十桑丹?往深点想,那十桑丹在刚进入他体内的时候,说不定就被魔性精华给吞噬了。 面对这样的事情,萧聪也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这倒不是说他宁愿被十桑丹毒死也不愿拥有这百毒不侵的特殊能力,而是觉得有这样一桶不定时爆炸的火药在体内,总归不是好事,毕竟整天担惊受怕的日子谁都不愿意过。 可事已至此,他又能怎样呢?这不是他自己做的选择,也不是他能左右的,所以想再多都是多余,思及于此于此,他不由得发出几声谑笑, “又犯老毛病了,想这么多干吗又不能怎么地,走一步看一步,就这样吧!” …… 欧阳寻和星流云是在半个多时辰后回来的,经过一场势均力敌的激烈搏斗,两人都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看上去谁也没能落得什么好,不过从状态给人的感觉倒是比之前平和了许多,估计是将心里面的气儿发泄完了,都舒服了。 萧聪直眉轻佻,也不知道怎么着就突然有了一种想找事儿的冲动,遂调笑道: “怎么,打完了?胜负如何?” 欧阳寻和星流云同时撇嘴, 星流云:“碍于祖辈的面子没动真格,这次就姑且放过他了。” 欧阳寻嗤之以鼻, “可拉倒吧你,化龙诀都全力施展了,还说自己没动真格,打没力气了就说放过我,你怎么这么会给自己找台阶下呢!” 星流云唏嘘更甚, “赶紧闭嘴吧你,胆小如鼠就知道跑和躲,敢像男人一样跟小爷真刀真枪地干一回吗?” 萧聪一听这话,就知道星流云在欧阳寻诡异的身法下又没占到便宜。 欧阳寻理直气壮, “跑和躲怎么了,那是战术,本少爷又没逃,你打不着我那是你本事不济,怪得了谁?” “嘁!”星流云不屑一顾地翻了个白眼,恶寒道:“比我大四岁才跟我打了个平手,可算是没白修炼这么些年,真有本事!” 此言一出,算是彻底把欧阳寻给噎死了,在不争的事实面前,他面色通红一阵发窘,半晌没说出话来,善心大发的星流云得饶人处且饶人,也没乘胜追击雪上加霜,只是随口冲萧聪喊道: “小聪,来件衣服!” 萧聪笑着从弥芥中取出一件劲装随手丢给星流云。 津津有味的鸿翔正看得出神儿,斗嘴却到此戛然而止,意犹未尽的他有点不高兴,嘟囔道: “星流云怎么转性了,什么时候学会见好就收了。” 待星流云和欧阳寻稍作休息,一行人再次上路,距离天黑还有不到两个时辰,他们就是再赶,今天也绝对赶不到紫翼云鹄的领地,而萧聪心里还想着在紫翼云鹄领地落脚的晚上盛情招待一次赢族子弟,索性就慢一点,反正怎么赶都是得明天才能到下一个落脚点,既然能轻松点,那干嘛非得累得够呛! 虽说是慢一点,但速度还不至于闲庭信步,因为不知道在前往紫翼云鹄领地的路上还会不会遇上什么其他的事情,所以得为突发情况预留出一点时间来,否则便真的要明日如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地耽搁下去了。 日落黄昏之时,一行人正好来到一处介于三个强族盘踞领地的交界处,这对他们来说,是过夜的不错选择,于是布下法阵,生起篝火,在寂静与安宁中度过了一夜。 翌日清晨做完一应事项,再次启程,于午后未时安全到达紫翼云鹄的领地。 紫翼云鹄栖居的领地,林木高大,粗枝大叶,却稍显稀落,抬头看可以轻易地发现,从下到上,枝叶越来越密,树顶处倒是跟其他地方的树木一样茂盛,但距离地面最近的枝杈却是光秃秃的,一只只大鸟就站在那上面。 紫翼云鹄,顾名思义,最起码长着一对紫色的翅膀,并且外相大抵是鹄的模样,鹄是人们对天鹅的简称,所以紫翼云鹄也有曼妙的身体曲线和又细又长的脖颈,不过这紫翼云鹄的腿明显要比其他水禽鹄类要长得多,并且脚爪粗壮尖利,还没有蹼,看上去就像是鹰的爪子长在了鹤腿上,却没有半点违和感。 这些紫翼云鹄一眼看上去都是一个摸样,虽然跟鹄类有诸多共同点,却也有明显的不同之处,比如那一根吊在屁股上又长又软又粗的五彩翎子,还有头上那三根像孔雀一样短而弯的冠羽,就是寻常鹄类所没有的。 这紫翼云鹄的羽毛颜色也比较奇怪,后背中央出有一条黑线,从头上的冠羽根处开始,一路往下经过脖颈、后背、尾巴,一直到领子末端结束,然后以此黑线为中心轴,青、绿、蓝、紫依次对称分布,且没有明显的颜色断层,完全是渐变而来的,腹下是一片火红,与翅膀处的紫色一起给人以一种强烈的冲击感。 再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紫翼云鹄最大的不同之处便在于头上冠羽的颜色,黄绿青蓝紫黑,这应该是区分它们在族中地位高低修为几何的凭据,亦或是有血脉之类的其他意义,就位置分布来看,长着黑色的冠羽的紫翼云鹄应该是地位比较低的,因为他们大多分布在外围,往里看依次是紫蓝青绿,长着黄色的冠羽的紫翼云鹄地位应该是最高的,虽然一眼看不见它,但萧聪特意留意了一下,打开紫目后发现他正藏在最中心处的树丛里,站立的位置也明显比其他紫翼云鹄高不少。 赢沛压低声音在萧聪耳边提醒道: “尊上,虽然你贵为伏魔者,但毕竟不愿暴露身份,所以待会儿见到紫翼云鹄的族长最好是恭敬一点,他们心气儿高的很,若是让他们察觉出半点轻慢,明天找他们帮忙的事儿可就要泡汤了。” 萧聪略觉诧异,小声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你觉得我之前对蹄甲象的态度有什么不对吗?还是这紫翼云鹄过度自重了?” “尊上当时对蹄甲象的态度自然是没得说,不过这紫翼云鹄确实是过度自重了些,所以下灵也只是提醒,以免惹出不必要的误会。” 萧聪越想越觉得纳闷, “他们为什么这样过度自重,再说,你们赢族跟他们不是有不错的交情吗?怎么,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赢沛讪讪一笑, “赢族跟紫翼云鹄族确实有不错的交情,但这点交情跟他们的死要面子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尊上有所不知,紫翼云鹄据说是凤凰一族的远方亲戚,但关系实在是太远,血脉已经过分稀薄,所以在他们身上已经找不到任何关于凤凰一族的痕迹,但这是一项顶天的荣耀啊,紫翼云鹄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可奈何很早以前各个强族就不承认他们,导致紫翼云鹄上上下下对这件事很是看重,近乎已经到了魔怔的程度,长此以往的孤芳自赏,也就造成了如今这般极端心理,好像只要对方有一点轻慢,就是跟那件事情有关,以至于各族跟他们打交道时都小心翼翼的,不过尊上要是愿意亮出伏魔者的身份来,倒是指定能镇住他们。” 萧聪赶忙摇摇头, “还是算了吧,我也不想多跟这些家伙们多打交道。” 等了半晌,还是不见紫翼云鹄族中有成员过来接引萧聪一行人,萧聪也不介意,而是向旁边的赢沛问道: “对了,据我所知,凤凰衍生出来的旁系血亲挺多的,这紫翼云鹄算是哪一支里的?” “这个……我好像听贤牧大人说起过,是哪一支来着……”赢沛用力思索,片刻之后回道:”好像是不死天凰跟祖鸢有鸢生下了仙鸾,而后仙鸾继承不死天凰的滥情,又跟某一鹭族生下了什么杂种,后来又经过几代,直到跟始鹄一族交he,才有了这紫翼云鹄一族,而且紫翼云鹄的始祖跟不死天凰有关系的是一头母禽,所以便导致了紫翼云鹄身上始鹄的特征更多一些,虽然仅有这点血缘关系,但紫翼云鹄还是很看重的,大概也是不愿意被某些败类坏了种族的名声,所以这段漫长的滥情史便到此结束了,不过尊上可千万不要因为这段不堪的往事而小看了紫翼云鹄一族,传说,这一族的强者一旦踏入齐天境成为准仙,便会激活潜伏在生命深处的天凰血脉,到时候头上的翎子会变成银色,之后的修炼便会像天凰一样步进神速,随着修为的不断提高,身上的各色彩羽会慢慢变成银色,等修炼至齐天境后期,全身上下再不见半点杂毛的时候,便能彻底激活天凰血脉,也就是传说中的银凰,那时候的他们,距离踏进灭天境获得真仙位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尊上不要不相信,这种事情之前真的发生过!” 传说开世之初,曾有麒麟、真龙、鲲鹏、不死天凰和不死天凤等飘渺存在,其中天凰和天凤虽然合称凤凰,却并非天生一对,真龙与不死天凤喜结伉俪忠贞不二,而相比之下的不死天凰便显得实在是太过浪荡了些,龌龊放肆,以耻为尤,所以他留下的那些腌臜情孽并不是什么鲜为人知的事儿。 起初,鲲鹏是不死天凰的原配,不死天凰在与鲲鹏开始的那段岁月,两个仙种倒也算是仙界津津乐道的模范眷侣,直到鲲鹏有孕产下不死天凰的第一个亲子天鹏,不死天凰便开始在外面沾花惹草,说是自甘下贱的寻花问柳也不为过。 虽然不死天凰所种下的情孽不计其数,但最出名的还要数这四系,其一是与鲲鹏衍生出来的天鹏系,也是天凰子嗣中最高贵神秘和强大的存在;其二是与祖鸢衍生出来的仙鸾系,祖鸢的血脉虽然跟不死天凰相比差了许多,但终归也是顶级仙种,所以不死天凰跟祖鸢结合说起来也还凑活;其三是与炎雀衍生出来的朱雀系,炎雀的血脉比不上鲲鹏,也比不上祖鸢,论血脉强大只能算是仙种之中的中上等水平,不死天凰与其结合,虽是吃亏了点,但还算不上是自甘堕落。 最后一系臭名昭着,乃是与当年来者不拒人尽可夫的鸨鸡所衍生出来的三目凶鸦,三目凶鸦生性残暴而好淫,端的是下流之禽处处留精,可尽管如此,因为不死天凰跟鸨鸡之间的血脉差距太大,导致所生的三目凶鸦的血脉异于常种,所以难有子嗣,这孽障作恶多,死的也早,不过在其死之前,还是与一凡种颇为狗血地留下了亲生骨肉,也就是后来的祖乌,祖乌再往下发展,就是如今的金乌和冥乌了。 这之间还有一个噱头值得一提,传说当年祖乌一族因为是三目凶鸦与一凡种之后,先天实力不济,所以遭受万族唾弃,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与它族交pei完成传宗接代的事儿根本就不敢想,不过好在当年与三目凶鸦结合的凡种诞下了两只祖乌,且是一公一母,为了能将血脉也延续下去,最后被逼无奈之下,这最初的两只祖乌之间便发生了交脔,也就是乱lun. 当年的母祖乌也够争气,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经错了,那便索性将错就错一错到底,近乎将自己一辈子的光阴奉献到了壮大种族的伟大事业上来,她有生之年一共诞下了多少头金乌实在是无据可查,但传言中非常令人信服的一点是,为了能让仅有的资源充分利用并衍生出足够强大的族群,两头祖乌对自己的所有亲子进行了严格而残酷的挑选,他们只培养那些先天没有缺陷和先天就具有重大缺陷的祖乌后辈,而那些具有轻微缺陷的祖乌则刚出生就会被无情杀死,这就是祖乌一族得以延续下来的冷血历程。 因为一辈子都在忙着生息繁衍和培养后代,两头兄妹祖乌并没有多少精力用于自身修炼,这便导致他们的寿命跟其他神种比起来显得极短,也就没能看到后来祖乌一族的一步步壮大,更没看到后来金乌与冥乌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悲哀,可能连他们自己也没想到,当年他们在惊喜与庆幸中得到并用心培养起来的没有任何缺陷的祖乌后辈全部死于非命,没一头能顺利活下来的,而那些只是抱着一丝侥幸没花多少精力留下来的极度残次品,却大部分都活了下来,他们一部分受到太阳之力的眷顾成了今天的金乌,另一部分扛过太阴之力的折磨后成了今天的冥乌,而他们正是因为先天存在的巨大缺陷,才有机会受到太阴之力和太阳之力的弥补,端的是造化弄人。 乌族怕是所有跟天凰有血脉关系的生灵中最悲催的一支,骨肉中有一半来自于凡种也就罢了,关键是老子辈的三目凶鸦血脉实在是太糟糕,以至于现在的他们生命中一点天凰的痕迹都找不到! 如此还不够,因为两只兄妹祖乌之间的乱lun关系,至今还在被很多渊源深远的种族戳着脊梁骨——别看金乌族在凡间名声还不错,一度被称为是太阳神鸟,其实就算是金乌王,在那些古教圣地的门庭之下,照样抬不起头来。 萧聪低声戏笑几声, “祖上如此自甘下贱,他们竟然能洁身自好,不容易啊。” 然后面色一转,正色道: “但有一点我需要纠正你一下,越是这样血脉驳杂的生灵,成长起来往往越是可怕,紫翼云鹄生命中虽然天凰的血脉已经被稀释得微乎其微,但他们还有祖鸢、仙鸾等的强大血脉,另外你看那一双爪子,分明是继承于某一强大鹰族或是鹏族的,而那双腿,是继承于鹤族的,若这些交he皆在始鹄之前,那他们的血脉跟始鹄相比肯定只高不低,而且这样错杂的交he不见得一定一代不如一代,相反,若是能将这些血脉全部整合在一起,虽然还是比不上天凰血脉,但肯定要比天凰往下两代的猛禽血脉强大的多。” 赢沛皱眉,不解道: “那照尊上这么说,岂不是血脉越驳杂了越好,可现实情况中可不是这样的啊。” 萧聪摇摇头, “事无绝对,况且紫翼云鹄这样的本来就是特例,首先得有一种极其强大的血脉作为整合的基础,而且也不是血脉越驳杂了越好,杂交太多,作为基础的强大血脉就被稀释得太多,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赢沛点点头,道了句: “谢尊上指点。” 萧聪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道了句“没什么。”见紫翼云鹄那边还不来人接引,思绪便不由得顺着当前的节点任意东西到遥远的遐想中去,那些都是他小时候很感兴趣的事情,此时被赢沛一提起来,竟然有点无法自拔了。 关于各类生灵的起源,是所有灵智者都曾感兴趣的问题,萧聪也不例外,关于这个问题,他曾请教过自己的谪仙师父天道翁,当时在他印象中无所不通的师父在这个问题上的回答含混不清,言简意赅之下说了什么他也已经记不得了,只是记得当时领悟到的东西——这世间所有的一切的源头最初都是在规则的作用下由混沌所化,好像混沌中有些奇妙珍贵而有限的生命……契机,姑且就先将其称之为契机吧,可能这世间没有任何生灵知道那是什么。 因为生灵出现的时间早晚不同,而生命契机又是有限的,所以诞生越早的生灵具有生命契机自然越多,诞生越晚的生灵具有的生命契机自然也就越少。 依据所具有生命契机多少,将所有生灵划分成了仙种、神种和凡种三档,像仙王、真龙、凤凰、鲲鹏、麒麟、天鹏那样的,都是顶级仙种,真仙、祖鸢、炎雀、仙鸾、朱雀之类的也在仙种的范围之内,而三目凶鸦那样的,最多介于仙种和神种之间,至于紫翼云鹄和冥乌族,虽然体内的天凰血脉少得可怜,但至少还在神种中下游,相比之下,紫翼云鹄比冥乌更容易激活天凰血脉,冥乌族要想激活身体里的天凰血脉虽然难比登天,可一旦也激活了,那可就非同小可了,因为极端化的天凰血脉一定比平常状态下的天凰血脉可怕的多。 至于真龙和不死天凤那边的族谱关系,要比不死天凰这边简单得多,传说真龙与不死天凤彼此忠贞不二,但因为血脉相当,所以难有子嗣,唯一的子嗣是一头怪物,可不幸恶的是,因为实力太过强大,还没长成就幼年夭折了,反正据萧聪所知,真龙和不死天凤没能建立庞杂的支脉关系,倒是他们家那头没能成气候的怪物,陨落之后成全了不少幸运者。 这之中的具体原因萧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知道自其陨落之后,玄真界才出现一系列的龙族神兽,不过他有一个比较经得住推敲的理论——真龙与不死天凤结合而生下的怪物陨落后,释放的某些东西被其他生灵捕捉到,进而才能够修炼成了后来奇形怪状的“龙”,所以萧聪将这种被那头怪物释放的神秘物质称为化龙契机,而后来的什么“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就是这么来的,他们并不是由真龙生养,而是不同的生灵因为捕捉到了化龙契机而修炼成了龙族一员,比如最明显的六子赑屃就是一头乌龟捕捉到化龙契机修炼而成,其次三子嘲风是一头豺狼得到化龙契机后修炼而成,再就是五子狻猊是一头狮子得到化龙契机后修炼而成,还有七子狴犴,是一头老虎得到化龙契机后修炼而成,其他的囚牛、睚眦、蒲牢、负屃、螭吻皆是有龙身没龙相,估计就是由蛇族得到化龙契机后修炼而来的了。 现在蛇灵走蛟渡劫后所化成的龙,根本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龙,更不是真龙,他们只是有了像龙一样的犄角和指爪还有一些龙的其他特征而已,半点龙的血脉和气息都没有,比如仙图四相兽中的那头青龙,就是这么来的。所以有点文化的修者都知道,他们这些所谓的“龙”,在前贤大能的嘴里有另一个名字——螭,看来,九子之中的螭吻跟其他成员比起来,实力还是有些差距。 不过在这芸芸众生之中,却又有一个体量庞大而又极其可怕而另类的存在,那便是人,准确地说,是凡人,这个群体中的生命契机少的可怜,几乎已经可以忽略不计,生老病死也不过只在百年之间,而正是他们,创造了这世上一个又一个不可复制的奇迹,以最下贱的凡种之本成就真仙之位的传说在漫漫历史长河中不胜枚举,将神种仙种收为坐骑、创建古教圣庭、开创旷世奇法的例子比比皆是,更有甚者能做出杀神拭仙这样的惊世骇俗之举来。 如此恐怖的可塑性曾经一度让某些高高在上的存在笃定人族身上有些神种以及仙种所不具有的东西,他们认为物极必反或是阴阳相衡,人族身上的生命契机虽然稀少,但同时肯定有一种与生命契机相对的存在大量潜藏在人族生灵的体内,为此他们执着地研究了很多年,甚至因此掀起一股吃人的风潮,却最终一无所获,直至今日,这个说法已经很少有生灵再提起了。 ………… 第五百一十六章 准备饯行的晚宴 “丛公子,丛公子……” 隐约中感觉有人在推他,还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喊“丛公子”, “丛公子是个什么鬼!” 萧聪来不及细想,便从神游太虚中回来,面色微怔,这才想到,丛跟聪同音,所谓的“丛公子”其实是“聪公子”,这是赢沛为了不暴露他的身份而临时给他起的称呼,“聪公子”,“葱公子”,听着还是感觉有点怪怪的。 “啊!” 萧聪拨楞了下脑袋,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下意识看向身边的赢沛,赢沛面色紧张,右手蜷缩在腹下,食指指着前方,萧聪循指而望,看见站在眼前的紫翼云鹄,小嘴微咧,气氛略有尴尬,轻微的慌乱中他反应也够快,赶紧作揖行礼,恭敬诚恳道: “晚辈丛晓,拜见前辈。” 这支紫翼云鹄站着约莫有两丈高,比本体状态下的再农和霍闹矮不少,最刺眼的是胸前那一片火焰般的赤红,大有一种从上往下的倾泻之感,一双趾爪比远看时觉得更具力量,正如赢沛之前所提醒的那般,因为萧聪态度上不经意间的一时疏忽,他的脸色不是多好看。 不过毕竟来者是客,紫翼云鹄一向自诩名种望族,所以也不能过多表现心中的不满,而萧聪作揖拜谒的态度又实在是恭敬,他看着心里受用,心中的不满也就消去了大半,于是声音中便出现了与冷漠眼神极不相符的温和, “列位久等了,跟我来吧。” 萧聪赶忙再次拱手一拜,受宠若惊道: “有劳前辈了。” 赢沛悄悄冲萧聪竖了竖大拇哥,眼神中满是中肯,萧聪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竟觉得有些庆幸,倒不是因为自己反应够快演技够棒及时化解了这突如其来的尴尬,而是因为他看到来接引他们的这只紫翼云鹄不过是区区“蓝冠”,只要不偷偷地在那只“黄冠”族长耳边打小报告,它的态度无关紧要,不过这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 “幸亏不是在他们族长面前失态,若是在他们族长面前失态,那这事儿就糗大了,接下来认真点,不能再出半点纰漏,反正时间也不长。” 紫翼云鹄转身振翅而去,萧聪等人也纷纷迈步,走得慢条斯理,紫翼云鹄那边怎么怠慢他们不管,反正他们这边的风度不能丢。 刚才接引他们的那只紫翼云鹄在远处降落,于一棵老树之下昂首挺胸地站着,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他们高人一等的姿态,萧聪对此甚是无感,虽说无感,但其实嗤笑更多一些——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搞那么多虚张声势,何必呢?就跟别人都不知道似的,这不是典型的自欺欺人吗? 花了约莫有半盏茶的时间,萧聪一行人才走到紫翼云鹄近前,萧聪知道,在他们头顶上就是那之头生黄色冠羽的紫翼云鹄族长,不过他始终没往上看,而是面带微笑,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 刚才萧聪和赢沛交谈时声音比较小,所以星流云和尹诺他们并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道道儿,被如此对待心中虽然有些不忿,但见萧聪没什么表示他们也不敢多做什么,只是面色看上去极是冷淡,星流云脸上甚至带着点想故意挑事儿的感觉。 一股来自于离阳境末期的威压在头顶上方悄然释放,众人抬头看,见正有一只紫翼云鹄张开双翅缓缓降落,他的体态更加优美,翅膀张开的幅度似乎也更宽,吊在尾巴上的翎子弯成一个唯美的弧度,一双略显沧桑的眸子古井无波,最引人注目的是头上那一绺金黄色的冠羽,嵌在由青向紫渐变的背景上,就像那胸前的一团火红与湛紫色的周边般对比分明,它让人觉得平易近人却又凛然不可侵犯,还有一种感觉隐藏在这诸般感受之下,那就是装! “离阳境的紫翼云鹄头上长着黄色的翎子,齐天境会长出银色的翎子,那通天境呢?” 萧聪在心里做了个小小的推测, “赤橙黄绿青蓝紫,既然有黑,那估计便有白,此处的紫翼云鹄中集结了黄绿青蓝紫黑的翎子,还剩下赤橙白三色,通天境九十九重天,可以划分为三十三重天的三部分,那是不是表示,紫翼云鹄头上的翎子在整个通天境可以变色三次?恩,应该是这样!” 紫翼云鹄族长下降缓慢,算是给了萧聪足够的出神儿的时间,这一刻,萧聪的眸子突然亮了一下,他回过神儿来,脸上虽然依旧带着和煦微笑,但在心里却懊恼着, “我去,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老走神儿!” 其实他一直都是这样,只是自己没有发现罢了,不过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好奇心与猜想嘛,谁都有,只是他的脑子稍微聪明些,所以这样见微着思的情况便比常人多了些。 紫翼云鹄终于将落在地上,萧聪刚忙作揖行礼道: “晚辈石卫洞丛昭,拜见前辈。” 玄真界确实有个丛家,是十洞中石卫洞的掌权者,在玄真凡界还算是小有名气,但萧聪估计着肯定不会传到古周平原深处的紫翼云鹄这边来,毕竟放眼整个玄真,十洞只是小角色,一向自诩天凰之后的紫翼云鹄对他们肯定是不屑一顾的,就算听说过,也会说未有耳闻,因为入不了他们法眼的势力,过过耳朵的功夫就忘记了。 紫翼云鹄施施然抬了抬翅膀,说道: “不必多礼,起来吧。” 声音略显绵柔,且带着点磁性,听上去是只公的。 萧聪直起身子,紫翼云鹄不急不慢的声音再次响起, “有赢族人护送你到此,已经让我很惊讶了,想不到你身边竟然还有两个冥乌族的后辈,小小年纪,不简单呐。” 萧聪不卑不亢地笑了笑, “前辈过奖了,晚辈与冥乌族兄弟,只是知交朋友而已,至于跟赢族兄弟,不过是靠着祖上的蒙荫罢了。” 紫翼云鹄淡淡一笑, “好歹我也是活了几千年的老物,他们对你奉若神明的敬重,我多少还是能够看出来的,即使是那几个修为尚低的人族后生感觉随便了点,却也没有一丝二心,这才是你的知交朋友,至于那位拿刀的道友,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跟你有一缕至关重要的联系,他们都不是普通人,能够凭一己之力将他们聚集在一起,说明你的身份也极不简单。” 萧聪定定地看着紫翼云鹄的眼睛,心里暗道: “说那么一大通是为什么?显得他洞若观火明察秋毫吗?肤浅!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以为跟我来这么一出儿我就能高看他几眼?去你仙人的!不过,他是怎么看出我跟尹诺之间有至关重要的关系的?” 大概是见萧聪怔怔不动,紫翼云鹄问道: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萧聪讪讪回道: “差不多吧,但晚辈有一件事很纳闷,前辈是如何看出我与这位拿刀的道友之间有至关重要的关系?若前辈愿意告知其详,晚辈洗耳恭听。” 紫翼云鹄呵呵笑了几声, “从我一见到他时,他便一直都保持着这种高度戒备的状态,杀气之凛冽,让我想不注意他都难,而他的保护对象,就是你,所以,你是他至关重要的人。” 萧聪了然,作揖敬道: “前辈的眼光和睿智,实在是令晚辈佩服。” 紫翼云鹄语气依旧淡淡, “你还是快点起来吧,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具体身份,但我依然相信,以你的地位和本领,这里没有值得你行礼的人,饶是我,也不能,既然你想要低调行事,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咱们都随和一点,你觉得可好。” 萧聪当然是举双手赞成,所以微微笑道: “甚好甚好。”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晚辈想在前辈的宝地借宿一晚,然后明天还想劳烦前辈派高手送晚辈一程,若前辈肯帮忙,晚辈感激不尽。” 紫翼云鹄欣然应允, “这个好说,举手之劳而已,还有别的事情吗,不妨尽管说出来。” 萧聪摇摇头, “没有了。” “那好,既然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不多陪你们了,紫翼云鹄一族不便在地面上待太长时间,我也不能无礼将你们邀请到树上去,待会儿自会有族众带你们到合适的地方去,你们在那边自便就行。” “谢前辈。” 紫翼云鹄族长扭头朝那只接引萧聪他们过来的蓝冠紫翼云鹄道: “将他们带过去吧。” 蓝冠紫翼云鹄以本体状态匍匐在地,恭恭敬敬地回了声“是。”紫翼云鹄族长展翅高升,蓝冠紫翼云鹄站起身来面向萧聪一行人,态度较之前好了很多, “几位贵客随我来吧。” 说完,转身朝西北方走去。 这一次蓝冠紫翼云鹄没有直接飞走,所以萧聪一行人得以有机会紧随其后,不过这一次他走的很慢很小心,似乎是在适应着萧聪他们的速度,看来这只紫翼云鹄修为虽然不高,眼力劲倒是还可以,要不然,凭它一只蓝冠,怎么也混不到族长身边。 来到指定的地方,蓝冠紫翼云鹄对萧聪说了句“请自便”后展翅飞走,萧聪等人大大咧咧地坐下来,以各自喜欢的方式休息了一会儿,萧聪问赢沛道: “咱们在这儿生火烧饭,他们应该不介意吧。” 赢沛笑着回道: “介意倒是应该不会,但是我建议尊上最好是邀请他们过来一起吃,就算容不下他们全部,至少得把他们族长请过来。” 萧聪用力摇头, “那怎么行,我这顿是专门给你们饯行,把他弄过来,还不得由他做主角?再说,有这么一个假正经装高冷的家伙在席上,那得吃得多难受啊。” 赢沛抿唇失笑, “那尊上出于礼节,也最好是跟他们族长客气一句,他们族长若是不过来最好,若是过来我们也没办法,不然的话,紫翼云鹄因为此事心怀芥蒂把这帐记在我们头上,我们几个回去不好交差啊。” 萧聪听着有理,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可若是为了成全这一件好事儿而招来不必要的麻烦那就不好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就算因为紫翼云鹄族长在席会稍稍冷却席上的气氛,那也只是将这份不如意增加了一点点而已,再说了,这宴席本来就是为赢族子弟和伽音准备的,他们都不介意,他一个厨子操的哪门子闲心! 思及于此,萧聪鼻子里一笑, “说得也是,像这么小心眼的家伙,若是对你们几个有所不满,怕是难免要到贤牧那边参你们一句闲话,不过也没关系,我看那族长精明得很,估计也不会到这边来自讨没趣,就算过来了也没关系,大家该吃吃该喝喝,用不着太过拘谨,面子给到就行,多了也是多余,行,就这么说定了。” 萧聪不由分说,紧接着便要开始布置任务, “时间不早了,下面咱们可是分工,听好了啊,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老大去捡些,算了,还是欧阳寻吧,去捡些干柴来。” 星流云顿时不乐意了,立着眉毛诘问道: “小……昭哥,你这也太看不起人了吧,别的事情你觉得我比不上那死胖子也就罢了,这么简单的事你还……,我不管,我不服!” 萧聪冷冷一笑, “不服?这附近都是成了怪的老树,哪些惹得哪些惹不得你都认识?这可是个体力活,你又没那个耐性,别回头砍了不该砍的,今晚上这顿饭还吃不吃了!” 星流云这一次没有意气用事,咄咄问道: “那分派给我什么?” “你去垒灶吧,垒得好一点。” 星流云点点头,可能是觉得这活儿比拾柴禾更有技术含量,于是妥协道: “也行。” 萧聪接着安排, “鸿翔负责生火烤肉,尹诺负责煮茶,幽女姐姐去附近找些能吃的青菜,不用你亲自下手,让再农和霍闹跟着你,你指挥他俩拔就成,有没有异议。” 星流云皱眉道: “都决定喝酒了,还煮茶干嘛,既然是饯行,那咱就诚心点,就别再给某些人留余地了好不好。” 萧聪听见这话,有一种想要一巴掌扇死星流云的冲动,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跟他玩指桑骂槐了,还某些人,这某些人不就是指他、欧阳寻还有幽女吗?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这茶是为伽音他们煮的,不是为你说的某些人煮的。” 星流云大大咧咧道: “那就更不用了,赢族兄弟和伽音前辈肯定喝酒。” 萧聪黑着小脸道: “晚宴准备需要一些时间,你让他们在这段时间里干等着吗?” 星流云讪讪一笑, “哦哦,原来是这样。” “还有谁有什么想说的吗?” 大家都摇摇头,萧聪见状,大声道: “没异议的话那便各就各位吧。” 幽女带着再农和霍闹,跟欧阳寻结伴离开,萧聪取出一应物品——生肉、茶具、酒具、水、酒、茶……还有一些草药,大家各自拿走自己需要的东西,尹诺拿走了茶叶和茶具用以煮茶,鸿翔拿走了生肉和香料在一边用心腌制,星流云用水桶装走了一桶水用来和泥巴,萧聪在一堆草药里面挑挑拣拣,这些东西在炼丹的时候是草药,在烧菜时就是配料,两者的共同点是用的好了可以提效,用的不好就得把人直接送走,萧聪当年有幸看过一本绝世菜谱,练就的一把好手艺连天道翁都伺候得舒舒服服,之前给鸿翔星流云他们做的那些都是小打小闹,今天他才是要动真格好好露一手了。 不多时,欧阳寻捡来了干柴,幽女采来了野菜,星流云那边也垒好了灶台,茶香早已弥漫,尹诺将沏好的茶水端给伽音他们,鸿翔点燃篝火,暂时还没将腌制好的生肉挂上去。 萧聪将挑拣出来的烧菜配料分别放在巴掌大的纸上并排成一排,幽女顺带将采来的野菜洗净,整整齐齐地放在萧聪身旁石碾子般大小的树叶上,这时候萧聪又有了新的指示, “尹诺过来帮我把野菜切了,星老大赶紧把你刚垒好的土灶生起火来。” 星流云屁颠屁颠地拣了些干柴点燃丢进土灶,火势凶猛并伴有浓烟滚滚,把星流云呛得直咳嗽,他哑着嗓子埋怨道: “什么鬼,怎么烟这么大!” 欧阳寻发出几声放肆的讥笑, “不愧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呀,这么湿的炉子点这么大的火,烟不大才怪!你得让火小一点,把炉子慢慢地烤干,这样一来,等大厨待会儿用的时候才才不会出岔子。” 欧阳寻说的话星流云倒是听见了,只是此时的他忙着往外拨炉子里的正在燃烧的木柴,因为烟太大还得捂着口鼻,所以没工夫搭理欧阳寻。 尹诺不急不缓地走到萧聪身旁,问道: “丛公子,该怎么切?” 萧聪这才往食材这边看过来,指划道: “那个,萝卜切片,木薯切块,老参雕花,其他青菜你看着来就行。” 尹诺微微一笑, “好。” 霎那间寒光一闪,雪亮的妖刀出鞘,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转而往上轻轻一挑,五六捆青菜便被齐齐地挑到了半空中,妖刀无声而又迅疾地划了几个来回,成捆的青菜重新回到树叶子上,竟然还是原来的样子,甚至连位置看上去都没挪一点。 然后,妖刀又是一挑,几捆青菜再次腾空而起,被简单处理后完完整整地回到树叶上,就这样如法炮制,无论是萝卜切片,还是木薯切块,回落在树叶上时,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最后,尹诺用左手拿起一颗老山参,移到眼前稍做打量,而后将其轻轻抛起,刀影纷飞,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骚操作后,回落到树叶上的老山参已经变成两朵栩栩如生的白莲花,另外一颗老山参经过处理后竟然变成了牡丹花。 而欧阳寻在尹诺大秀刀法的时候,则是背着手像个老师父般走到鸿翔身边,蹲下身来皱眉道: “哥们,你这么整肯定不行啊。” 鸿翔歪头冷冷地瞥瞥了欧阳寻一眼,爱答不理道: “关你毛事。” 欧阳寻撇撇嘴, “你这话说得可就有点不对了,咱们都是给你哥哥做事的,事无大小息息相关嘛,你哥哥想把这次晚宴做的尽善尽美,咱们必须得全力支持他才对嘛。” 鸿翔又冷冷地瞥了欧阳寻一眼,还是那副爱答不理的语气, “然后呢?” 欧阳寻往前凑了凑,认真地盯着架在火上的烤肉说道: “你烤得这个嘛,不能说不好吃,但完全可以做的更好,我可以教你,绝对比我那一晚烤得还美味!” 鸿翔蔑然一声轻笑, “那好,你来吧。” 转而便毫不犹豫地让出了位置。 欧阳寻讪讪一笑, “鸿翔兄弟你这是干啥,来来来,坐下来,咱俩一块,你就当好心收留我这个无事可做的人一会儿,我也就是给你提供点香料和建议,还是你来烤。” 鸿翔重新坐下来,欧阳寻指着尚还粉红的肉排道: “我先告诉你一个烤肉的小窍门,你啊,在将肉放上篝火之前,先在上面抹一层酥油,这样烤出来的肉,外酥里嫩,吃一口满嘴流汁。” 鸿翔冷着一张小脸问道: “这种地方,你让我上哪儿给你找酥油去?” “找什么找,我这儿有啊。” 欧阳寻谄媚而得意,右手翻了几次,从弥芥中取出几个陶罐来,并在地上一字排开,指着它们炫耀道: “看见了吧,这个,是北国首富家自用的顶级酥油,烤肉时用上它,保证一点油汁都漏不出来,这个,是北国首富家自用的秘制香料,取材上千种,工序上百道,可以搭配任何肉质食材,并能充分调动食材的香味,突出食材的特点,此等珍品,在玄真凡界,就算是有钱都买不到,还有这个,是北国首富家自用的秘制蘸料,这个我就不跟你多做介绍了,算是给你留个小小的期待,等你呆会儿用上它的时候,就知道它有多美味了。” “北国首富家如此穷奢极欲,跟皇家比起来,怎么样?” 鸿翔这猛不丁地一问,倒是让欧阳寻感觉有点意外,他面色微怔,回答说: “跟皇家比,这个,还真没法说,毕竟皇家的宫宴,我还没吃过。” 鸿翔撇撇嘴, “可这样好的东西,不是应该用来上供的吗?北国首富家的这些东西连上供的资格都没有,看来也不是多好嘛!” 欧阳寻摇摇头,得意之色再次涌上他那张丑脸, “北国首富欧阳家按官职是御王,论地位跟其他皇亲国戚甚至是各王国的国王差不多,不但不用上供,皇家用不完的贡品,一般都会送到他们这边来。” 鸿翔了然颔首,分外无感地拉着长腔回了一声, “哦。” 见鸿翔不再说话,欧阳寻便想着自己找点事做, “要不,我帮你把剩下的肉排简单处理一下吧。” 鸿翔不做回应,他就当鸿翔是默许了,于是拎过那两只装着酥油和香料的土坛子,又取出一只小刷子,哼着小曲对剩下的肉排消遣起时间来。 第五百一十七章 难忘今宵 萧聪让鸿翔将一些没经过处理的生肉烤出油并用小碗收起,以此作为炒菜的锅油,然后拿出一只簸箕大的钵体玄器打算用来做炒菜的锅子,这件玄器并非出自于钟离秋之手,而是一处已经湮灭在历史中的古教的圣器遗物,具体有什么奇异之处萧聪也不知道,只知道这件银钵当年是用来盛装他们所谓的圣水用的,把这么一件圣器作为炒菜的锅子,萧聪也不知道该说自己奢侈还是败家,反正暴殄天物是毋庸置疑的。 就这样,几十个锅起锅落间萧聪完成了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各种诱人的香味慢慢弥漫了这片稀疏的雨林,搞得大家还没开席就开始食指大动。 星流云这一次倒是真勤快,在萧聪烹调菜肴的时候,他瞧着还缺张像样的桌子,稍作思索后陡生一计,于是便带着一向被用作苦力的再农和霍闹在驻地不远处打扫出一片干净的空地来,并在更远处挖来大量的泥土,在这片干净的空地上砌起一圆柱状的台子,台子高约四尺一二,方圆约莫七尺二三,大抵是用作桌子,完全可以让入席的众人宽松坐下,他们还在大台子周围砌了十几个小台子,尺寸与平日里所坐的圆凳差不多,就是形状简单了些。 为了将这件事情做得更好,星流云又将欧阳寻捡来的柴禾折成一段一段后均匀地放置在圆桌与圆凳之间的空挡里,燃起只比圆桌高一点的火焰,企图在开席前能将他们烘干,就算不能完全烘干也没关系,但至少得让他们硬一点,不然承重太大可能就要被压塌了。 就在萧聪的第一道菜被端上圆桌之前,欧阳寻注意到星流云这边的动向,眼珠子转了半转,而后从弥芥中取出一张黄色的方布铺在桌子上,方布质地不错,整面看上去浑然一体,仔细看也找不见纺织的痕迹,像蝉翼一般的轻薄,又像蚕丝缎子一般柔软,铺在桌子上可以完全显出桌沿的每一处细节,垂下来的褶皱也甚是好看。 铺完桌子他又来铺凳子,凳子上铺的虽然也是布料,但材质跟桌布比起来明显有天壤之别,又厚又粗糙,却极易定型,欧阳寻将他们铺在圆凳上,然后用手使劲一捆,他们就能牢牢地套在上面,这种布料名叫“纸帛”,是寻常布料经过某些比较特殊的工序加工而成,不易磨损,不易弯折,却又有极高的可塑性,用处不大,一般也就是记录一些比较重要的信息用,再就是被一些民间野道士用作招魂的媒介,他们将纸帛折成人畜的样子,使一些下三滥的手段,那些孤魂野鬼们就会附着在上面为他们所用,虽算不上是什么极好的东西,可一般的大户人家也没有像欧阳寻这么糟蹋的。 待萧聪这边烧好菜肴,欧阳寻和鸿翔那边烤好肉排,幽女将菜肴端上圆桌,星流云摆上酒具,既然是正规场合,那该传统的地方就得力求传统,桌子、凳子、筷子可以现做,盘子、碟子可以用树叶凑活,但这酒具就不能像之前那样用碗来代替了。 萧聪这一次拿出来的酒具绝对够面儿,怎么着也是收藏多年的老物件,这套酒具里没有寻常所用酒壶、酒盅那几样,而是由一尊、三爵、十五角组成,都是白玉质地,尊是异兽首尊,敞口、高颈、圈足,三面各雕着不同的三个异兽头颅,虽看不出具体什么品种,但大致上分别跟狮子、老虎、豺狼多有相似之处;爵是三足爵,造型别致,爵体上有祥云纹饰;角是圆底角,上下粗,中间细,带有把手,口处引出一角形流道,角体上刻的古篆,倒是为它增添了几分瑰美质感。 标准来说,尊是用来盛酒的,爵是用来温酒的,角才是用来喝酒的,萧聪这套酒具搭配得也算巧妙,玉尊的三个异兽头颅,正好对应三只玉爵,当把玉爵放在异兽头颅下面时,酒就会通过异兽头颅从玉尊流到玉爵里去,然后在玉爵中温一会儿后再用勺子舀到玉角里,虽然大热的天气下喝酒不需要温,但四个人共用一只玉爵要比一桌人共用一只酒壶强得多,况且这一桌子加上紫翼云鹄才十四个人,绰绰有余。 众人迟迟没有入席,因为萧聪跟赢沛去请紫翼云鹄族长去了。 两人没有直接去找紫翼云鹄族长,而是先找到了那只接引他们而来的蓝冠紫翼云鹄,让蓝冠紫翼云鹄去帮他们向族长通报一声,蓝冠紫翼云鹄态度恭敬,回道: “二位贵客稍等,我去去就来。” 萧聪微笑点头, “劳烦前辈了。” “应该的应该的。” 不时片刻,蓝冠紫翼云鹄飞回落在萧聪身前,恭谨道: “二位贵客先回去吧,族长他马上就到。” 萧聪跟赢沛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神中读到了跟自己同样的意思,萧聪笑笑道: “那好,我们就先回去了。” “慢走。” 萧聪和赢沛转身往回走,感觉蓝冠紫翼云鹄的气息往上远离后,赢沛才歉笑道: “尊上莫要放在心上,紫翼云鹄族长并没有要冒犯您的意思,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风俗规矩,或许他们这边就是这样吧。” 萧聪笑起来,看上去满不在乎,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小心眼?这种小事我怎么会放在心上,我只是在想,紫翼云鹄的族长将会以怎样的形式出场。” 赢沛听着纳闷, “尊上何出此言?” “你想啊,咱们的布置是专门为人形生灵设计的,到时候他若还是鸟身,怎么看怎么别扭嘛,而且整个晚宴上就他一个不是人形,那多尴尬。” “他既然决定应邀,便应该是以人形入席,否则就是尊上所说的那样,猪鼻子插葱,装象装得太过了。” 萧聪笑得更放肆了几分, “以人形入席,他给我的这个面子是不是还挺大的?” 赢沛畅然陪笑, “想想还真是,反正据我所知,他在我们家贤牧面前都不曾显化过人形。” “那你们家贤牧肯定没请他吃过饭,要不然这面子早就给了。” 萧聪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于说笑中走回暂时营地,见圆桌上酒馔满满,却还是没有一人入席,萧聪觉得有点尴尬,再过一会儿菜就该凉了,主角本来就不是紫翼云鹄族长,让伽音和赢族兄弟就这么等着,实在是有点过意不去,他清清嗓子,刚想说点什么,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笑声,听这声音,应该是紫翼云鹄族长来了,吓得萧聪赶紧把就要脱口而出浑话化成一口唾沫咽了回去。 “真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这本应是我该尽的地主之谊,却反而让各位大费周章,失礼失礼。” 萧聪转过身,见迎面正有一身材颀长匀称的男子缓步走来,他身着紫缎锦袍,脚蹬米黄色的长靴,一头闪闪发光的金发自然而然地垂至肩膀,衬着那张本就英俊的面庞更加好看——刀眉凤眼,高鼻薄唇,眸子深处泛着浅浅的紫色,面色白皙一点皱纹都没有,整个人看上去,竟找不到半点岁月的痕迹。 众人跟着萧聪作揖而拜,萧聪笑道: “前辈这话说得可就有点远了,一顿饭而已,谁来操办不一样?” 紫翼云鹄族长笑了几声, “该进到的礼仪终究还是要尽到的,可这一次既然已经准备妥当,那我便只能等到下一次了,丛公子可得给个机会啊。” 在萧聪和赢沛的拥簇下,紫翼云鹄族长在副宾位上坐下——也就是圆桌最东边的座位,因为一直往西走过了古周平原便是大荒,所以古周平原有自古以来的规矩,以东为尊,本来按赢沛的意思,是想把他安排在主位上的,可紫翼云鹄族长执意不肯,此事也就作罢,紫翼云鹄族长坐下后,其他人才纷纷入席,赢族子弟没一个愿意坐在主位上,他们让萧聪坐在主位上,萧聪亦是不肯,最后在萧聪的“恳请”下,伽音勉为其难地坐在了主位上,而对此,紫翼云鹄族长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从萧聪开始逆时针数,席上依次坐的是欧阳寻、幽女、星流云,再农、霍闹、尹诺、鸿翔,赢拓、赢小影、紫翼云鹄族长、伽音、赢沛和赢哲,萧聪半真半假地说了几句可有可无的寒暄之后,大家同时举起玉角走了一个,这酒萧聪那天晚上提过一句,是他们从落仙府洗劫而来最好喝的酒,酒香不是特别浓烈,黏性也没那晚喝的酒大,酒色清澈一眼见底,轻轻抿上一口,我的天,清冽爽辣的感觉同时挑逗舌尖和喉头,顺势滑下的过程中伴随着挥发,一股温和的感觉慢慢涌向全身,从里向外,最后带着一些身体里的杂质从毛孔升腾而出,让人感觉全身上下通透极了。 打小穷奢极欲的欧阳寻此时也被这杯仙酿整傻了眼,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中的玉角,伸出舌头缓缓地舔了一圈肥厚的嘴唇,星流云更是情不自禁地爆了一句极其难听的粗口, “我日了个仙人,这他么是上供给神仙喝得吧。” 连紫翼云鹄族长都是微皱着眉头细细品了片刻,而后才眉开眼笑道: “拿这样的好东西招待朋友,丛公子为人还真是大气,怪不得身边能有这么多高手追随。” 星流云猛不丁来了一句, “光凭大气怎么可能聚得起人来,我们头儿靠的可不是什么大气,是仗义!” 欧阳寻跟着犯糊涂,不合时宜地嘟囔了一句, “就你话多。” 紫翼云鹄族长的反应倒也出乎大家的预料,只见这名英俊的青年男子爽笑几声, “这话说的有理,可不能算是多余,可惜不能与丛公子同行,见识不到丛公子的仗义了。” 萧聪略觉尴尬,讪笑几声道: “前辈这可就取笑晚辈了,您活到这么大岁数,什么没见识过,曾经沧海难为水,要真跟我通行,倒是怕让您失望了。” 紧接着话锋一转, “来来来,吃菜吃菜,都说好酒配好菜,哪有光喝酒不吃菜的,都紧紧筷子,不然一会儿该凉了。” 欧阳寻嘴角勾出一抹得意的弧度,就近夹了块萝卜放进嘴里细细咀嚼,鸿翔夹了块青菜放进嘴里,嚼了几下诧异地对身边的尹诺小声道: “咦,竟然跟刚端上来的一样。” 然后下意识地看向欧阳寻,发现后者嘴角那得意的弧度扬的更高了。 虽然一开始萧聪没注意到桌子上的猫腻,但以他的见识,此时再仔细打量一眼,就看出了这桌布是什么材质,由囚焰蚕吐出来的丝加上铁心棉织成布帛,萧聪也不知道是什么名字,只是知道这东西经过处理后可以跟与之接触的东西分享热量,热量多少是根据环境温度而定的,所以将这些菜肴和烤肉摆在上面可以将温度保持在刚端上去时那样。 萧聪庆幸这一桌子上没什么凉菜,要不然可就要被欧阳寻坑惨了,可欧阳寻是多聪明的人啊,他要是看见桌子上有凉菜,肯定就不用这东西了。 喝酒、吃菜、扯皮,席上推杯换盏其乐融融,虽然刚见面时觉得这紫翼云鹄族长有点装,但深入接触之后却又觉得比想象中平易近人多了,讲正经的也好,开玩笑也罢,竟然都能接得住,话里话外还有那么几分难得的幽默感,如此欢愉的气氛,便让星流云他们几个越来越放得开,对于萧聪,星流云从来不会客气,估计是嫌玉爵太小盛得太少,便索性直接将萧聪堆放在旁边的酒一次性搬来好几坛,分发给尹诺他们,鸿翔伸着小手也想跟星流云要一坛,却被星流云严词拒绝,理由是年龄尚小不宜多饮,可把鸿翔气得够呛——这不明显看不起人嘛! 夜幕刚刚降临之时,紫翼云鹄族长起身告辞,说他那边还有一些没有处理完的事情,所以就先失陪了,还说谢谢萧聪的款待,假如萧聪回来时再经过紫翼云鹄领地,他一定好好尽一番地主之谊。 出于礼貌,赢族子弟和萧聪小小地挽留了他一下,但大家都知道,这只是走个过场,萧聪虽然不知道紫翼云鹄族长为何提前离席,但他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那丝被客气掩饰下的决然之意,一个人执意要走,那注定是留不下的,多做无谓的挽留,倒让大家都觉得尴尬,于是紫翼云鹄族长就这样走了。 对于紫翼云鹄族长的提前离席,赢族子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送走紫翼云鹄族长后,他们陆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脸上带着真实而灿烂的微笑,整个人看上去比平时放松不少。 紫翼云鹄族长提前离开,才使得今天晚上属于他们自己的晚宴正式开始,萧聪漫不经心地嘟囔了一句, “这紫翼云鹄族长怎么想的,酒还没喝完,人竟然提前走了,酒量小还是怎么,就算不胜酒力,这是他的地盘,他还怕回不去?搞不懂搞不懂。” 他摇了摇头,伸手夹了片莲瓣放进嘴里。 赢沛莞尔笑道, “尊上莫要多心,紫翼云鹄族长提前离开绝对没有别的意思,说实话,今天他能到这张桌子上来,就已经算是很给您面子了,据我所知,他好像从来不跟其他种族的生灵共进晚餐,之前那些盟友之间的聚会,他老是缺席,就算正好赶上饭点,他也会不留情面地决然离开,今天不光是入了席,还喝了酒说了几句调侃,反正如此正常的紫翼云鹄族长,我今天是第一次见。” 欧阳寻嘿嘿笑了几声, “照你这么说,咱们丛公子的面子确实是顶天大了去了。” 萧聪呵呵几声假笑,声音微冷, “指不定哪里漏出破绽了。” 欧阳寻大惊, “你是说,我们暴露了?” 萧聪不答话,欧阳寻兀自嘟念着, “不对啊,咱们这一直以来没什么露什么破绽啊,怎么会暴露呢?若真是萧家人的面子,他就这么提前走,倒显得有点不地道了……哦,不对,他是在故意给我腾地方呢!” 萧聪满不在乎道: “管他呢,咱们吃咱们的,今天晚上怎么开心怎么来就是了。” 星流云手掌拍的响亮,道了一声, “好!” 然后转脸向尹诺他们三个, “来,走一个!” “嗳,星少,别不带上我们啊!” 赢哲和赢小影还有赢拓忙不迭举起玉角,与星流云他们碰在一起。 萧聪看着,嘴角勾起会心的微笑,转脸对赢沛和伽音道: “咱们也走一个?” 赢沛捧起玉角,声音因惊喜而变得豪迈, “尊上难得开口,下灵当然要奉陪到底了。” 伽音也捧起玉角,郑重道: “尊上,我们敬你。” 这一声尊上,把萧聪叫的受宠若惊,这还真是伽音第一次这样称呼他。 “这……哪能……” 萧聪话还没说完,两人便已经将角中美酒饮尽,如此一来,勉强也算是生米煮成了熟饭,他要是不回敬一杯,倒显得他这个尊上有点不礼貌了,于是也郑重其事地捧起玉角,将美酒一饮而尽。 连萧聪都放开了,这便是一个不错的开始,幽女一杯接着一杯,欧阳寻更是海量,酒劲儿一上来,就更不管形象不形象那一套了,也不管对面是谁,反正就是喝,其实大家一起同生共死这么长时间,早该有机会这样真实地表现一下了,或许在此之前他们在根本意义上已经算是朋友,但今夜之后,他们真正得到彼此心里那份关于真心朋友的认同,有时候,某件看上去很难的事情,缺少的,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细节而已。 就这样一直欢闹到午夜,众人才相继睡去,留下一片狼藉。 第五百一十八章 分别 当夜在所有人酩酊大醉的情况下,自然没有一人值班,萧聪难得心大一回,所幸紫翼云鹄这片儿足够安全。 翌日如时醒来,一个个精神饱满容光焕发,赢族子弟极自觉地在醒来第一时间收拾了满桌的狼藉,顺带还将酒具洗干净,富有而吝啬的欧阳寻不忘将那黄色的桌布收起来,凳子上的纸帛被他无情遗弃了,不过咱欧阳大少爷也没直接将他们留在泥凳上,而是攒把攒把跟其他骨头之类的废物给一块儿烧了。 于树顶做完早课后,萧聪跟赢族子弟以及伽音作了简单的告别,紫翼云鹄族长兑现昨晚的承诺,给萧聪他们派了只通天境三重天的长老,不出萧聪所料,这只紫翼云鹄的冠羽是橙色,只是还不知道紫翼云鹄的冠羽在通天境是否真的存在三种颜色,萧聪见有这般修为的伪仙护送,不出意外的话就可以直接到大荒边缘了,就算出了什么异常状况,有伪仙坐镇,也就没伽音这种离阳境至尊和赢族四兄弟这种摘星境高手什么事儿了,于是便让他们直接回去。 五人强烈要求送萧聪他们古周平原的最后一程,却被萧聪婉言谢绝了,他也知道伽音他们不是想要在出现危险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而是仅仅为了送他最后一程从而为这段不寻常的旅程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可萧聪却觉得这根本就没有必要,说是没有必要未免显得刻薄了些,可萧聪还是觉得,不必再浪费他们的时间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离别终究会来,在大荒边缘和在这儿其实是一样的,或者说,在这儿分开要比在大荒边缘分开更好些,因为他觉得让这些人目送他们走进大荒,那画面让他心里感觉挺不是滋味,况且前路未卜,鬼知道还会不会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状况,他害怕现实会像小时候看的故事中写的那样,本来是能皆大欢喜的事情,却总是在最后关头遭受突如其来的硬伤而留下永久的遗憾——一些本不该离去的人偏偏离去,让继续活着的人永世铭记且不能原谅自己,他绝不允许这样俗套的戏码发生在自己身上,对,这就是离别最好的地点,也是最好的时间。 伽音他们拗不过萧聪,纵然感觉有些有依依不舍,却还是只能打道回府,萧聪没请紫翼云鹄族长派高手护送伽音他们,因为早在两天前他就在离紫翼云鹄领地不远的地方提前为他们布下一座传送阵供他们回程之用,这座传送阵理论上也是必须得有驭阵师入主才能触发的法阵,但萧聪如今阵法造诣颇有水平,借鉴萧天宇在幽兰谷地布阵时所用的伎俩,在这座传送阵上做了些手脚,并将方法教给了伽音他们每个人,只可惜在从白莲寨前往野驼甸的路上一直受宋将他们七个监视,所以一座传送阵也没有留下,为此,萧聪临行前请求赢沛,问是否能替他将伽音安全地送回白莲寨,赢沛答应地很爽快,这让萧聪很放心。 书上说,所有的离别,都是越简单越好,一切都在不言中是一种很高的境界,它能将想说的话跟本来应该听见的话混成一种感觉,剔除悲伤,溶解留恋,只剩如茶般的清淡,却可以让人享受似的回味好久。 萧聪与伽音他们的告别亦是简单的,说完该说的,未有一句寒暄,连声祝福都没留下,更别说约定了,对于这个时代的他们来说,的确,说什么多是多余的,徒留一份没谱的挂念,还不如不说好些。 萧聪带领着其他人登上紫翼云鹄的脊背,由紫翼云鹄载着往西飞,伽音他们驻足良久,直到看不见,最后转头向东回,经此一别,要想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嗨,都是身不由己的人,那就这样吧。 紫翼云鹄飞在高天,速度说不上慢,但也绝对说不上快,这样的速度对于通天境的禽类生灵来说,无异于龟行,而且前进也不是沿着直线,南北转折间萧聪也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道道儿,大概是这莽莽林海中有什么能让通天境伪仙为之忌惮的东西吧。 不过这样的状态只是持续了约莫三个时辰,午后太阳开始偏西的时候紫翼云鹄长老开始加速,那叫一个风驰电掣一振万里,萧聪估计,午后前半个时辰飞过的路程比整个上午飞过的路程还多。 太阳落进西方云海之前,紫翼云鹄长老降到雨林中,这一片的老树已经很是稀落,之中不乏有较大的空地,紫翼云鹄长老就落在这样一块空地上,萧聪知道时候到了,便带着其他人从紫翼云鹄背上走了下来。 紫翼云鹄长老保持着禽鸟形态,低头对萧聪说道: “再往前不远就是我们这些古周平原原住民认为的禁忌之林,所以便只能将你们送到这儿了,这是一处相对来说还算比较安全的地方,你们可以安心在这里过夜,明天再往前走,切记,今晚千万不要赶路,这里虽然是古周平原的外围地带,夜晚已经不像较深处那般混沌,但这里依然有别的危险,今晚老老实实呆在这儿,明天穿过禁忌之林后就能进入大荒,一定要快!” 萧聪躬身作揖拜道: “谢前辈提醒,晚辈记住了。” 紫翼云鹄长老点点头, “不光要记住,而且一定要做到,不然在这里遇上事情,谁也救不了你们,我先走了,祝你们一路顺风,马到功成。” 萧聪作揖再拜, “前辈慢走,一路小心。” 紫翼云鹄长老转过身去,轻轻振动翅膀,一晃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 萧聪环视众人,见他们一个个面色稍显凝重,咧嘴一笑道: “干嘛一个个愁云惨淡的,不用这么小心,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今晚按前辈说的做就是了。” 其余人面面相觑,而后相继点头,开始各就各位,还是老样子,尹诺负责沏茶,欧阳寻负责生火,鸿翔负责烤肉,再农和霍闹负责收拾一块干净的地方出来,幽女…… 幽女花容失色,以最快的速度将背在身上的包袱取下来,包袱里装得是欧阳寻的乌龟壳子,从昨天进入紫翼云鹄领地一直到现在就没离过幽女的身,幽女一直战战兢兢地将它背在身上,只是不住地提醒自己一定不要打开它,都快忘了里面还有黎牧这码子事儿了,这不刚一放松,才猛然想起来,于是才跟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冲欧阳寻大声喊道: “欧阳寻,赶紧把你的龟壳子打开!” 这一声足可以算得上是撕心裂肺,将其余人吓了一跳,欧阳寻更是不敢怠慢,隔着好几丈的距离对着乌龟壳子比划了几下,龟壳缓缓打开,不出所料,还是跟上次一样,未睹其景,先闻其声,再闻其味儿,后见其人,孩子已经哭得有气无力,幽女心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手忙脚乱地处理孩子身上的污秽,嘴里念叨着, “上一次刚说不会忘了照顾你,这一次就又忘了,饿了这么久,你说我……” 欧阳寻也不急着拾柴生火了,悄无声息地来到幽女身旁,不言不语垂手而立,等着适当的时机好献一些殷勤,本来想要布阵的萧聪也赶紧从弥芥中取出母莲,提取出汁液准备着,说实话,他心里也有点愧疚,事情是他亲口应承下来的,就算幽女忘了,可他不应该忘啊,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算记得又能怎样,在紫翼云鹄族长的眼皮子底下喂孩子?那他们可能就走不到这边来了。如此一想,实在是无奈之举,现在及时想起来,好像也不太晚,要怪也只能怪这孩子命苦了。 星流云只是往幽女这边看了一眼,起先幸灾乐祸,看样子像是要说点什么,可最后伴随着脸上出现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仅是张了张嘴,终究也没什么表示,只是低下头去,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相反,鸿翔就那样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忘了自己的事情。 幽女喂完孩子后逗孩子开心的空挡儿,欧阳寻生起了篝火,萧聪布完了法阵,尹诺煮好了茶,只剩下鸿翔,还在篝火架子旁一丝不苟,在他身边放着三个陶罐,里面装的是昨晚欧阳寻炫耀的酥油、香料和蘸料,昨天晚上因为萧聪烧的小菜太好吃,又喝了不少酒,所以鸿翔对自己烤出来的肉排没尝一口,今天早上还想吃一块来着,结果发现早就已经被再农和霍闹处理完了,所以今晚他又跟欧阳寻讨来了材料,想烤一些更好吃的出来。 一行人匆匆吃过晚饭,少了伽音和赢族子弟后,气氛似乎冷清了许多,戌时二刻又莫名其妙地下起了雨,雨水不大,却挺凉,萧聪支起羊皮帐篷,大家躲进帐篷里,可惜空间狭小难以同时装下这么些人,幸亏欧阳寻对于生活用品多有准备,又取出一顶帐篷支起,这才让再农、尹诺他们几个有了容身之地。 八个人两顶帐篷,正好四人一组,星流云、尹诺、再农和霍闹他们这几个跟萧聪他们比有喝酒喝出来感情,所以便自觉地分在了一顶帐篷里,鸿翔跟着萧聪,欧阳寻又无时无刻不想跟幽女靠近乎,幸而星流云在这件事上没有提前多想想,所以就给了不声不响的欧阳寻可乘之机,星流云见到这般情况心里当然不乐意,于是提出让再农或者是霍闹去萧聪那边把欧阳寻换过来,理由是多个摘星境的高手坐镇,以备不时之需。 萧聪本来不想趟这滩浑水,岂料欧阳寻一句话就把他给拉下了水, “我不能过去,明天就要进大荒了,我觉得咱俩今晚必须得把下一步的路线商量一下,这是重中之重,不在一顶帐篷里怎么进行。” 欧阳寻这小子精啊,可能早在取出帐篷的时候就已经想出了这么一个令星流云拒绝不了的理由,星流云知道欧阳寻所言在情在理,于是又提出让霍闹跟幽女换,岂料幽女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泠泠道了句: “星流云,你事儿可真多!我不换,跟你们在一块有什么意思,我还想听听小聪的计划呢。” 星流云嘴抽了抽,可还是不放弃, “那我跟鸿翔换!” 鸿翔态度坚决, “死了这条心吧,我才不跟你换。” 完了还不忘补一句, “星流云,你事儿真多!” 萧聪看着这事儿已经没有争下去的必要,于是抿唇笑道: “好了星老大,就这么安排吧,我你还信不过吗?” “可是……”星流云还是不死心,萧聪只是这样无奈地看着他,便让他把后半句话给憋了回去,没办法,事从权宜吧。 大家各自钻进自己的帐篷,表面看来,欧阳寻拿出来的帐篷比萧聪这顶好不少,本来看尹诺和冥乌族兄弟的意思,是想让萧聪他们到这顶好帐篷里来,可哪知萧聪先行一步,再农话还没说出口便扭头钻进了羊皮帐篷,尹诺轻笑几声,拍了拍再农的肩膀, ”没事,都一样。” 两人一前一后钻进了欧阳寻的帐篷里。 欧阳寻最后一个钻进羊皮帐篷,刚坐下,就看见帘子猛地被掀开,从中闪进一个人影来,定睛一看,是星流云。 星流云围着帐篷打量一眼,煞有介事的目光在欧阳寻脸上停了片刻,好像要从欧阳寻脸上能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欧阳寻目光不躲不闪,就这样静静地跟星流云对识着,直到萧聪开口, “干什么来了?” 星流云将目光转到萧聪脸上,剑眉轻挑,道: “那边连个灯都没有,你这儿还有没有能照明的东西?” 欧阳寻一声哂笑, “怎么可能,那顶帐篷冬暖夏凉,水火不侵还隔音,正头顶上有颗拳头大的夜明珠,你进去的时候没带眼睛吗?” 萧聪耳疾嘴快,在星流云与欧阳寻争执前笑道: “你竟然还有这种好东西?当年在幻雪森林时怎么没见你拿出来?” 欧阳寻打了个哈哈, “想我欧阳寻如此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你当年表面上是在建屋,实际上是在布阵,我再拿这个出来,那不是多余吗?” 萧聪莞尔一笑,随口道: “嗯,如此聪明的人都能带错路,这路确实是挺不好走的。” 一句话,让欧阳寻羞得无地自容。 萧聪抬脸看向星流云,略显诧异道: “怎么,还有事儿?” 星流云讪讪一笑, “你看我来一趟总得带点什么回去不是?我们四个在那边也挺无聊的,要不你给我点酒吧,如此天气,不整两口可惜了。” 鸿翔闻言,嗤笑道: “嘁,我还以为你是接着讨灯来看幽女姐姐的,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讨酒!哥哥,别给他,明天咱还有好紧的路要赶,喝酒容易误事。” “小子,你……”星流云凶神恶煞,刚想放点什么狠话,却又转眼间换了一副表情,他像个邻家坏哥哥般眉眼弯弯道:“嘿嘿,小子是不是也馋酒了?没关系,虽然我们那边地方有限,但我可以跟你换啊,怎么样,换不换?” 星流云挑挑眉毛,看得鸿翔一脸恶寒, ”星流云,你也太骚了吧,星家祖辈得是造了多少孽,才换来你这么一个败坏门风的东西,我真是……唉,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萧聪觉着鸿翔这话味道有点不对,赶紧从弥芥中取出一坛好酒,扔给星流云,见美酒袭来,星流云当然是忙不迭接着,萧聪笑道: “慢点喝,今晚仅此一坛。” 突如奇来的惊喜一下子挤掉了刚才的所有念头,星流云将酒坛在手里掂了掂,撇撇嘴道: “虽然有点少,但也差不多吧。” 萧聪小脸一黑,伸手道: “你把这一坛还我,我给你换坛多的。” 星流云狡黠一笑, “笑话!到我星流云手里的东西还有还回去的道理?不够我再来跟你要哈,你们聊,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也不等萧聪搭话,便一晃眼闪了出去。 萧聪鼻子里一笑,摇头无奈道: “这星老大……” 星流云离开,插曲结束,羊皮帐篷里恢复到原本的节奏,欧阳寻取出之前画好的地图关于大荒的那一部分在地上铺展开来,直接将帐篷里的四个人挤到了四角。 欧阳寻一本正经道: “咱们一步一步来,先从这张图开始。” 说着,用方天画戟在地图上指画了一下,接着道: “咱们应该是从这儿出去,比地图上所标识的位置偏了大概一千多里,你们看看,咱们该从哪里把这一千多里补回来?” 萧聪摸了摸鼻子,疑问道: “地图上什么时候有路线了,是你标的还是我师父标的?” “当然是你师父标的,”欧阳寻定定回道:“在进入大荒之前没有任何标识,路线是从大荒边缘开始的。” 萧聪咂咂嘴, “那出去的地点你是如何判断的?” 欧阳寻笑了笑, “从枯木林开始我就一直在心里记录咱们的方位变化,一直到紫翼云鹄的领地,我将这之间的路程与枯木林做了对比,得出紫翼云鹄领地的大致方位,剩下的路程是紫翼云鹄长老载我们过来的,方位判断就简单多了,我所指出的出口地点虽然不是特别准,但一定不会差得太离谱。” 萧聪还在磨砂着鼻梁,忽而一笑, “可以啊欧阳寻,我都没想到这一层,你竟然早有准备,不一般哈。” 欧阳寻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 “这个,其实也没什么……” 萧聪一副了然的模样, “没事,我明白,这是你一向的习惯嘛,我记得上次在幽兰谷地的时候,要不是有你一路上做的标记,我们还出不来呢。” 欧阳寻笑得更加腼腆,却不料接下来萧聪话锋一转,蹦出来一句, “这次可别不能再整幻雪森林那一出儿了。” 欧阳寻闻言连忙摆手, “不会了不会了,相信我,这一次肯定没走错!” 萧聪调侃得逞,喜笑颜开, “别那么紧张,跟你开玩笑的。” 他抿唇看了地图片刻,语气恢复正常, “那依你之见,从哪儿补回这一千里比较好?” 欧阳寻计上心来,轻叹了口气, “反正不能从禁忌之林里补,紫翼云鹄长老说让我们必须尽快通过,我看他不是说说而已,所以在禁忌之林中我们必须走直线,而大荒边缘又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既然天道翁前辈特意标出了起始地点,那我们还是尽量按他说的做好,剩下的,就只能是在这附近横着往南走一千里了。” 萧聪听着缓缓点头, “你说的很有道理,可这附近的情况我们也是一无所知,最好还是提前想出个稳妥的办法来。” 欧阳寻右手在额头上揉了几个来回,道: “紫翼云鹄族长说此地对咱们来说相对安全,还着重说晚上不要乱跑,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应该是这附近晚上对我们来说有危险,至于白天……他就一定断定我们会笔直往前走?若是只有笔直往前走才是安全的,他早就告诉我们了,所以……” 他放下手来,决然道: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咱们赌一把,明天早晨以此为起点,直接往南奔袭一千里,然后再继续往西赶入禁忌之林!” 萧聪面色沉沉,目光下敛,右手食指和拇指轻轻捻着,半晌,抬起头来道: “行,那就按你说的办,明天早上多做些准备,尤其是姐姐,把黎牧喂饱一点,明天指不定又要在路上耽搁多长时间。” 幽女狠狠点头, “你那里要是有什么能够保鲜的玄器,可以先借我用一下,把母莲的汁液储存在那里,反正是再农背着我,在路上我一样我可以喂他。” “再农……”萧聪眼睛一亮,“对啊,反正是铤而走险,索性直接让霍闹载我们飞过去不就是了,对于他来说,一千里也就是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而已。” 欧阳寻凝重道: “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冒险了。” 萧聪不以为意地轻轻摆了摆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说,我也不是在单纯的赌博,白天刚过来时我看过,生存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凡树,即使有通灵者,修为也不是很高,我的灵识感应,你们总应该是信得过的吧,再说严重点,就算这片地域有什么诡异之处,那也不见得一定被我们撞上,就算被我们撞上,也不见得能奈何得了我们,半个时辰,我们只要半个时辰而已。” 欧阳寻见萧聪目光火热态度坚决,所以也不再多言,萧聪这时候突然问道: “关于大荒,你知道多少?” 欧阳寻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大荒历来是一个很神秘的地方,即使是龟府的典藏书籍,对此记录也是寥寥无几,但一直以来,大荒给玄真修士最普遍的感觉就是野蛮,你已经去过忘生谷,充分见识过人性的黑暗,但是我要告诉你,跟大荒相比,忘生谷可能真的不算什么,这件事怎么跟你说呢……” 欧阳寻抓耳挠腮,纠结半晌道: “这么跟你说吧,大荒跟我们所知道的玄真世界奉行的是截然不同的规则,一些在我们看来难以理解的事情,在他们看来可能是再正常不过的,因为,他们之中有些生灵好像跟我们不太一样……” 萧聪闻言顿时来了兴致, “怎么个不一样法?” 欧阳寻眉头紧皱,组织语言好半晌,才道: “具体是啥我也说不清楚,但是他们在我们看来,可能会显得很诡异,那是一片很……怎么说呢,就算是对修士来说,也是一片很奇幻的世界,哎呀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为什么这些东西古周平原往东没有?”萧聪问道。 “传说那些东西跟寻常生灵与生俱来就是对立的,他们不是不想穿过古周平原进入我们所熟知的世界,而是他们不能,因为他们本就是在很多年前被赶进大荒去的,大荒,是他们的囚牢。” “那我们这一行岂不是凶多吉少?”幽女忙问道。 欧阳寻点点头, “理论上确实是这样,不过小聪的师父不会害小聪,他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有找到老麒麟并安全返回的途径,况且,据我所知,在漫长的岁月里,已经有不少高人进入大荒,只不过他们无一例外地全都没再回来,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全都遇害了。” 萧聪莞尔一笑, “这话可不能说的太早,但也实在是没法说,或许找到老麒麟并不是我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对我们来说,大荒的秘密才是最重要的,就像我们对付腥魍貂一样,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找到了其中的钥匙,我们才能赢得一线生机,人生最难得的是历练,我们应该怀着积极的心态,去面对这些挑战。” 鸿翔再次受到感染,踌躇满志气冲斗牛, “对,就像上次说的,只要我们竭尽全力,就没有我们办不到的!” 第五百一十九章 关于禁忌之林的猜测 雨还在下,打在羊皮帐篷上噼啪作响,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更大了些。 帐篷里讨论依旧,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到嘈杂雨声,地上铺展的还是之前那副地图。 欧阳寻头微微仰着,侧着耳朵,好像是这时候才注意到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些,少顷,他皱眉道: “听声音,这雨下的有点大啊,明天地上不免泥泞,会不会对我们赶路有所影响。” 萧聪稍作品味,笑问道: “你是说禁忌之林?” 欧阳寻点点头, “其实我觉得吧,与其绞尽脑汁地想大荒中是什么样子,还不如多想想明天进到禁忌之林后该怎么走,古周平原的原住民们都不敢逾越雷池半步,说明这里面绝对有蹊跷,就是不知道这些蹊跷对我们影响是不是也这么大,另外,我们连禁忌之林有多大也不知道,若说小心点的话就得将速度放慢一些,可若是太慢了就不一定能在规定的时间内穿过去,今晚还下了雨,要我说,为今之计,禁忌之林才是我们最该担心的地方。” 萧聪无奈地笑了笑,摊手道: “可我们对禁忌之林确实是一无所知啊。” “那就把所有可能出现的危险全都找出来好做准备。”鸿翔道。 欧阳寻眉头紧皱,摇摇头, “不行,这法子太慢了,今晚还有很多事儿要商量呢。” “那你说怎么办?”鸿翔扬扬眉毛,略带着点挑衅。 萧聪几声轻笑,调侃道: “鸿翔,你平时不是最有办法的吗?怎么现在问起欧阳寻来了。” 鸿翔振振有词,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群力群策,各抒己见嘛,再说,这本来就不是我能给一锤子定音的事儿。” 萧聪信誓旦旦, “别这么谦虚,咱们这里面论小聪明肯定谁都不如你,你只要好好地想想,就一定能拿出个令人满意的办法来。” 鸿翔额头升起黑线, “啥线索都没有,想什么想,异想天开!” 欧阳寻无奈道: “你们俩别贫了,赶紧想正事儿吧。” 萧聪伸了个懒腰,慢慢坐下来,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作态, “好,就听大才子的,好好想想,来来来,都别站着了,坐下来想。” 三人依言也都坐了下来。 萧聪搓搓手道: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会儿突然有点冷了。” 三人被萧聪这句话整得有点摸不着头脑,鸿翔扭扭身子,深吸一口气回道: “确实是冷了点。” “你们两个不冷?”萧聪问欧阳寻和幽女。 幽女摇摇头,眼神懵懂,欧阳寻回道: “可能是我们身上穿的衣袍材质跟你们穿的不太一样,所以感觉不到。” 萧聪了然点头,轻笑道: “也对,你欧阳寻身上穿的怎么会是凡俗之物,送出去的礼物,就更不一般了。” 欧阳寻一脸无感, “你说这些是有什么更深层次的意思吗?” 萧聪笑得人畜无害, “没有,就是觉得这样的气氛该生个炉子沏壶好茶,那样才是该有的格调。” 说着,右手一番,取出一应茶具,将水壶装水装个半满放在石畏上,石畏底放着一块灵石,萧聪右手打了个响指,指尖蹦出缕黄色的火焰,被他丢到石畏底的灵石上,火焰将根扎在灵石上,不断从灵石中汲取灵气,得以持续燃烧,火苗虽小,温度却一点也不低。 萧聪开始用茶匙将“清梅雪”拨进茶壶,欧阳寻这时候扔过来一个小纸包, “喝它吧,不但提神,还能醒脑。” 萧聪知道欧阳寻话里有话,可他并不在意,于是只是笑笑,而后将纸包打开,将北国贡品“悟生茶”拨进了茶壶里,然后对其他三人笑道: “你们三个别离那么远了,还得让我给你们送过去,怪不方便的。” 幽女和鸿翔相继起身,欧阳寻跟萧聪位置对角,他先是把脚下的地图往他这边揪了揪,使之在萧聪那边腾出更多空间,然后才站起身并不紧不慢的走到幽女身边,刚要坐下,却听见幽女道: “你做里面吧,你跟小聪还得谈论事情,我只是听听而已。” 欧阳寻腼腆地跟幽女换了位置,引来鸿翔一阵唏嘘, “不就是换个位子吗,蹑手蹑脚跟个娘们似的。” 萧聪雪上加霜, “这修辞不对,应该是像小姑娘。” 鸿翔做出恍然大悟之色,边点头边对着萧聪竖起大拇哥, “有理有理。” 当着幽女的面,欧阳寻怕失了风度也不愿意辩解什么,萧聪若无其事地给他们分发了茶碗——只有品茗杯,没有闻香杯,也就表示他们今晚只是喝茶而已。 石畏上水壶里的水慢慢沸腾,因为是装的半满,所以仅是听见温柔的咕嘟声,萧聪提壶将热水倒进茶壶里,将水壶放进石畏然后又将茶壶里的水浇在茶船上,瞬间,茶香弥漫整个帐篷,他再一次将水壶里的水倒进茶壶,最后闷上壶盖,放置在一旁,而他却将两只手自然而然地放在大腿上,闭上眼睛,静默不动了。 片刻,欧阳寻轻声问道: “可以开始了吗?” 萧聪没有睁眼,抿唇一笑,平静回道: “不急,等喝了第一杯茶之后再谈,我劝你们趁着这一会儿的功夫也闭目存思一下,这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有很大的好处。”, 幽女眨巴了两下漂亮的眼睛,漾漾一笑,而后带着点俏皮的感觉学着萧聪的模样轻然阖目,鸿翔搔搔脑袋,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看幽女按萧聪说的做了便也跟着照做了,欧阳寻罕见地翻了个白眼,重重呼出一口浊气,而后也闭上了眼睛。 帐篷中的气氛缓缓进入谧然,虽然石畏上的水还在咕嘟沸腾着,但这依然是真正的安静,因为它是来源于四人心里的共鸣,心里和心外是两方世界,外面的这方世界根本影响不了心里的世界,因为他们的心思正全都放在感受彼此上,或者说,心里的东西被共享了,而这正是一种令人沉迷的状态。 这样的谧然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因为泡茶有个恰到好处的点,这个时候喝茶是最好的。 萧聪对这个点拿捏的很好,他第一个睁开眼睛,慢条斯理地拾壶倒茶,茶汤犹如紧贴着时间般从壶嘴潺潺流进茶碗,打着旋上面还浮着一层茶沫,三人等萧聪倒完茶,然后与他一起捏起茶碗,移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稍迟片刻,便听见萧聪笑道: “怎么样,可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了?” 幽女清澈的眸子里柔光流转,鸿翔没在意萧聪的话,还在吧唧着嘴品着茶,欧阳寻重重点了点头,道: “明白了,你这样做,对我们来说,确实很重要要。”声音听上去较之前平静而厚重了许多。 萧聪微微一笑, “明白了就好。” 鸿翔好像是这会儿才回过神儿了,忙问道: “明白什么了?” 欧阳寻将脸转向鸿翔,嘴角微扬间显得诚恳而自然, “急事缓做,慢事紧做,无论遇上怎样的情况,都要保持内心的平静,不乱于心,不慌于情,立足当下,不畏将来。” 鸿翔闻言低头思索片刻,若有所思道: “哦,原来是因为哥哥刚才觉得你太紧张了,所以才拿我开涮,本想调节一下气氛,却不想无济于事,所以才要用这种方法帮你把心平静下来。” 萧聪发出一声调笑, “这么快就懂了,我早就说了嘛,我们鸿翔就是聪明!” 鸿翔不喜反恶,一个眼神剜过来, “你刚才说的是小聪明!别以为我已经忘了,到这会儿了还拿我开涮,你是不是涮上瘾了!” 萧聪一脸无谓地吹了口清气,直了直身子跟个没事儿人一般道: “行了,现在状态也有了,那就开始讨论吧。” 鸿翔“……” 萧聪放下茶碗,一边拾壶将其他三人的茶碗斟满一边道: “你们觉得,古周平原的原住民们为什么不敢踏足禁忌之林?” 欧阳寻想了想,回答说, “最起码的推测,是禁忌之林中对他们来说有很大的危险。” “也有可能是对祖上契约的恪守。”幽女道。 “嗯……”鸿翔沉吟良久,支支吾吾地说:“会不会是他们根本就进不去?” 萧聪抿唇一笑,放下茶壶,语气很是轻松, “这三种情况都有可能,但你们说,曾经有没有古周平原的原住民进过禁忌之林?” 欧阳寻皱眉, “这个谁知道!” 幽女随声附和, “这个问题就目前来看我们确实是无从得知。” 萧聪笑容依旧, “那好,这个问题我们姑且一放,再来探讨另一个问题,你们说,禁忌之林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三人面面相觑,欧阳寻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抵御大荒的入侵?” 萧聪笑而不语。 鸿翔:“禁忌之林在古周平原跟大荒的交界处,还说不定是属于哪一边的,也有可能属于大荒,甚至有可能是在大荒跟古周平原共同作用下形成的,就是不知道其他跟大荒接壤的地方是不是也有这样一处禁忌之林,如果也有的话,那就好判断了。” 欧阳寻看向鸿翔,一脸认真道: “我们所熟知的玄真凡界,除了在古周平原这一块跟大荒接壤之外,剩下的边缘地带便全是海岸线了。” 鸿翔眼睛微微放光, “海,什么海。” 欧阳寻不假思索,一字一顿地回道: “苦海。” 鸿翔闻言,一下子就蔫了,玄真界有关禁地的童谣中唱“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指的就是这片大海。 萧聪拾杯抿了一口,笑道: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古周平原上的强族这么多,但在我们来的路上,别说一处坟冢,就是一具残骸也没遇见过,你们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三人又是沉默了一会儿。 鸿翔似有所悟,呢喃道: “唯一一处坟冢就是死灵们的埋尸地,结果在过去这么长时间之后,他们竟然复活了,如此说来,轩辕家之所以将他们埋在这儿,其实是有原因的,至于那些原住民的尸骨……难道是全被埋在了禁忌之林里?” 萧聪看着欧阳寻,轻声问道: “大才子,你觉得呢?” 欧阳寻还在皱眉思索中,听见萧聪唤他,慢慢抬起头来,凝重道: “或许并不是所有原住民都不能进禁忌之林,快死的原住民是可以进去的。” 鸿翔疑问道: “为什么非要死在禁忌之林里呢?死在外面不一样?” 正说着,他倒吸一口凉气,一脸惶恐地自问自答了句, “难道说,凡是埋在古周平原雨林里的尸体,都会变成死灵那样?” 萧聪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缓缓摇了摇头, “虽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概率实在是太小,你不要忘了,死灵这件事,可是出自于轩辕、独孤和南宫联合之下的手笔,就算尸体埋在雨林中会有不一般的状况,但绝对不会是死灵那样,轩辕家不过是利用了这件事而已。” “那依哥哥看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鸿翔问道。 “如果要我说的话,”萧聪目光上移,咬了会儿嘴唇,而后才继续说:“雨林中可能存在某些特殊的物质,能够彻底化掉生灵的尸体,所以那些生灵们都知道,就算立了坟冢也没什么意义,除非是死在雨林外面。” “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鸿翔紧接着又问道。 “刚才欧阳寻说了,大荒中的那些东西跟寻常生灵与生俱来就是对立的,这对立总得有个源头,而雨林中的神秘物质在化掉生灵尸体的过程中会把这些对立的源头提取出来并送到禁忌之林里,正是因为有这么个机制,古周平原才能成为玄真凡界的门户,实际上,说它是屏障更准确些。” 顿了顿,萧聪接着道: “不过,我突然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欧阳寻迫不及待, “什么可能,快说快说!” 萧聪笑了笑, “怎么,你觉得我说的上一个可能不靠谱。” 欧阳寻用力摇头, “不是,我只是隐隐觉得你说的另一个可能更靠谱!” “唉,其实这个真的是我突然想到的。” “别罗嗦了,快说吧。” “你看,你又急了,赶紧再喝口茶平静一下。” 欧阳寻:“……” 鸿翔也催促道: “哥哥你快说吧,这么吊我们的胃口,你好意思吗?” 萧聪讪讪一笑,清了清嗓子道: “我想到的第二个可能其实也很简单,还是说古周平原是玄真凡界的屏障,不过关于那种对立的物质,不是出自于生灵,而是出自于古周平原本身,而古周平原的原着民们因为出生在这里,便不可避免地用这些神秘的物质筑基,可这种对立的物质其实并不能为生灵完全消解变成自身的一部分,这种对立物质最终还是要去他们该去的地方,也就是禁忌之林,禁忌之林能够用这些对立物质来抵御大荒,所以古周平原的原住民们不能踏足禁忌之林,甚至连靠近都不敢。” 欧阳寻深以为然,点头道: “说得很有道理,古周平原的原住民们以这些对立物质筑基却不能完全利用,还不致死,这明显成了这种对立物质的容器嘛!” “你补充的很对。”萧聪不由得怅叹了口气,突然又问道:“嗳,你知道的这么多,有没有听说有哪个大族是从古周平原搬出去的,发展得怎么样,有没有出现咱们推测的这种情况?” 欧阳寻深吸一口气,而后从鼻子里放出,沉沉道: “你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大族倒是不知道,但我曾经在龟府很多古籍上看到过通天境伪仙甚至是齐天境准仙莫名暴毙后不留下半点痕迹的故事,之前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今天听你一说,我觉得,这些人十有八九是从古周平原出去的!” 萧聪还来不及说话,却听到鸿翔惊乍道: “哥哥,你说这些事情会不会跟灵脉有关?” 幽女一口否定, “不可能,黎牧都出来这么久了,也没见古周平原发生什么重大变故,所以这件事跟黎牧绝对没有关系。” 鸿翔看幽女对他的话有点误解,骚着脑袋讪笑道: “姐姐,你别急嘛,我只是说可能有关系,又没说对黎牧怎么样,你放心,就算这件事真的跟灵脉也有关系,我们也不会对黎牧怎么样的。” 幽女面色不变,弄得鸿翔一时都不敢看她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 又是阴谋 石畏底灵石上火苗忽然颤了两颤,隐隐显出几分颓势,水壶里沸水的咕嘟声也一下子小了许多,萧聪捕捉到帐篷内声音和光线的变化,便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随手丢出一块灵石,灵石落尽石畏底部,与之前那块灵石轻然相撞,但听得啪的一声,那火苗很灵性的被颠到这块新灵石上来,紧接着,它便恢复如常了。 萧聪之所以丢一块新的灵石进去,并不是因为他怕冷,也不仅是因为他需要沸腾的水来沏茶,更多原因是他喜欢听见沸水咕咕嘟嘟掺在雨声里带来的那种心理感觉,它是对四人沉默时帐篷里氛围的一种很好的填充,若是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耳边萦绕,不免让人心里感觉太冷清了。 欧阳寻紧绷的脸忽然舒展,咧着大嘴笑道: “为什么我又好像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这句话说得实在勾人,惹得幽女迫不及待地问: “什么阴谋?” 欧阳寻笑得温暖,柔声道: “放心吧,这件事跟黎牧绝对没关系,所谓得灵脉者能直通真仙之境,如今看来,也不过仅仅是一个噱头而已。” 萧聪似有所悟, “你是说……” 欧阳寻嘴角泛出一丝冷笑, “没错,就是跟幽兰谷地用的套路一样,不过是引人来送死罢了。” 萧聪皱眉冥思苦想,半晌,摇头道: “虽然有这个嫌疑,但不见得完全对的上,幽兰谷地的诱饵不过是诛仙剑而已,所引诱的猎物也不过是像落不愁那样的土鸡瓦狗,但古周平原不一样,这里的诱饵可是真仙位,那些齐天境的准仙可没那么蠢,再说了,想要布这样大的一个局,实力最少得在灭天境,灭天境跟齐天境乃是天壤之别,就算他要坑杀这些齐天境的伪仙,可这样做对他一位真仙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更何况,这里并没有什么杀局,他借这件事引齐天境的准仙来,图什么?” 鸿翔煞有介事道: “欧阳寻你可不要乱说,这件事情是真的很可怕的,哥哥在幽兰谷地的确是得到了传说中的诛仙剑,若这两个阴谋真的能对得上,那这里就真的有晋位真仙契机,一步成仙,那得是多大的造化啊。” 欧阳寻点点头, “的确,若非没有足够确凿的证据,这些快活成精的准仙们绝对不会到古周平原来,所以这八成是出自于真仙的手笔,这虽然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但并不是绝对说不过去,或许他布这个局就是为了引人来,进而保护古周平原呢?你我修为都没有达到齐天境,所以也根本不知道这之中是否存在什么其他的联系,但是我还是想说,就算古周平原真的存在真仙契机,那也不在黎牧身上。” “就因为他涅盘重生了?”萧聪问。 欧阳寻摇头, “不,成为真仙的契机可能本来就不是灵脉,而是其他的东西。” “比如?” “真仙留下来的至宝!” 萧聪低头斟酌片刻,莞尔一笑道: “那以真仙遗宝为噱头,岂不是更有吸引力?” 欧阳寻微微一笑间,鸿翔举手抢答道: “这个我知道,那是因为真仙的因果他们沾染不了,相比之下,还是灵脉这种无主之物更稳妥些。” 欧阳寻十分赞许地看了鸿翔一眼,补充道: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胆子小了就容易多疑,若说是真仙遗宝,他们这群齐天境的准仙怕是不会相信,往更深处想,说是灵脉便有人相信这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最大的可能是那位做局者将至宝跟灵脉捆绑在了一起,这就是为什么玄真界的灵脉这么多,偏偏只有古周平原的灵脉才能助准仙直达真仙之位。” “那这件事是不是也跟黎牧有关系呢?”幽女屏息问道。 欧阳寻这时候本想喝口茶润润嗓子的,茶碗都快到嘴边了,幽女突然发问,他急忙把茶碗放下,微笑道: “这里面的事情我也不敢说全懂,但是我猜这两件事情应该是有关系的,可能的情况就两个,一个是灵脉为了摆脱真仙至宝的束缚,所以蜕变成了黎牧,另一个是真仙与灵脉有约定,正是在至宝的帮助下,灵脉才得以蜕变成黎牧,但不管怎样,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要想让黎牧顺利长大,咱们只要别让消息走漏就可以,黎牧出生已经这么长时间,整个古周平原什么事儿都没有,也就是说,这件事儿已经翻篇儿了,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准仙根据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来古周平原寻找真仙契机,在他们的感应中,灵脉依然在这儿。” 幽女点点头,看上去隐隐松了口气,眸子里的光也随之温柔了许多。 萧聪拾杯轻抿了口茶水,灿然笑道: “不愧是大才子哈,连这种密辛都能被你挖出来,咂咂,可算是领教了。” “可到目前为止,这些东西对我们明天的行程依旧没什么大帮助,咱们现在只是知道了古周平原上的原住民不敢进禁忌之林的原因,却还是不知道禁忌之林对我们这些外来者会有什么影响。”鸿翔撇嘴道,头脑还算清醒。 欧阳寻终于得以喝了口茶水,此时放下茶碗,清清嗓子道: “别忘了,这一路走来,我们也肯定接触了不少对立物质,最起码的,咱们吃了不少古周平原上的原住民吧。” 鸿翔闻言张了张小嘴,而后又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萧聪笑道: “这个应该不打紧,毕竟咱们又没用那玩意筑基,就算摄入少许,估计也排得差不多了,只不过即使仅有这一点,可能也会对我们产生一些不好的影响,时间越长影响越大,所以前辈让我们走快点。” “可是哥哥,我们似乎还忽略了一个问题。”鸿翔看上去有些小心,可声音听上去又感觉定定的。 “什么问题?” “我们忽略了禁忌之林的位置,它是跟大荒接壤的,所以不仅是受古周平原的影响,也受大荒的影响,我觉得前辈之所以让我们快带你走,是为了提防来自大荒的某些东西。” 欧阳寻果断摇头, “这个说不过去,如果我们要提防的东西来自大荒,那我们直接就别进去了,这种东西里面多的是,到时候对我们来说岂不是死路一条?” 鸿翔有些忿然, “谁说禁忌之林的东西是跟大荒里的绝对一样,他有什么特别之处也说不定。” 幽女对此颇为赞同,点头道: “这个倒是很有可能,毕竟活动在禁忌之林里的东西是在两种相反的力量下修炼的,按修道者的思想,他在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下如果能达到某种平衡,将会变得更加可怕。” “但是相应地也难以在其他地方存活下来。”萧聪笑着补了一句。 幽女点头, “理论上来讲,确实是这样。” “也就是说,紫翼云鹄长老让我们提防的是这种只能生存在禁忌之林中的生灵,他让我们快点走,也就是说……不能惊动它?”欧阳寻分析道:“那它会不会既不属于古周平原,也不属于大荒,而是禁忌之林的守护者?” 鸿翔对此深以为然, “嗯,你说得对,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幽女:“那有没有什么方法减少惊动它的可能性?” 气氛一时再次跌进沉默。 只是持续的时间太短,便被萧聪打破了,只见他嘴角忽然泛起一丝邪笑, “怎么没有。” “你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啊。”幽女跟其他两人一样满眼期待。 萧聪深吸一口气,眼神中迅速浮上一抹狠厉,声音沉沉道: “明天,咱们大开杀戒。” “大开杀戒!” 三人异口同声,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惊讶,这句话从一向温文尔雅的萧四少爷嘴里说出来,的确是让人感觉够意外的。 欧阳寻第一个稳定下情绪, “为什么要大开杀戒?” 萧聪眼中已经寻不见那抹厉色,人畜无害地问道: “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想不明白吗?” 欧阳寻眼脸下垂,紧接着又豁然抬头, “你是想为禁忌之林提供更多的对立物质来为我们打掩护?” 萧聪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 “没错,就是这么简单。” 欧阳寻有点迟疑,喃喃道: “办法听上去是好,但我们在这片儿能找到那么多生灵吗?就算有那么多生灵让我们杀,可我们也没那么多时间啊。” “可以分两天进行。”幽女提议道。 鸿翔口气狂妄,提出不同的见解, “何必这么麻烦,来一招儿声东击西不就完了!” 萧聪笑眼弯弯,饶有兴趣道: “怎么个声东击西法?” 鸿翔打了个响指, “简单!哥哥只要提前在远离我们路线的地方不下一座法阵把那守护者引过去,我们就能肆无忌惮地穿过禁忌之林了。” “什么样的法阵,你跟我说说。” “哥哥阵法造诣这么高,用法阵伪装出修为高强者的气息,这个应该不难吧,到时候再设定上法阵触发的时间……” 鸿翔话还没说完,就被萧聪敲了一个爆栗,鸿翔委屈道: “干嘛呀,就算采纳我的办法,也用不着动手吧。” 萧聪似笑非笑道: “你这是声东击西?你这叫打草惊蛇!” 欧阳寻以一副老好人的形象幸灾乐祸, “鸿翔这可就是你考虑不周了,咱们穿过禁忌之林需要很长的时间,而小聪的法阵在守护者的攻击下肯定坚持不了这么久,到时候心生戒备,很容易就能灭了我们,所以你这一记爆栗吃的不亏,以后长点教训,别再张嘴就来了。” 鸿翔眼神恨恨,看了欧阳寻一会儿,最后憋出来一句, “欧阳寻,我平生最恨你这种道貌岸然的小人了,站着说话不腰疼,伪君子!” 萧聪噙着浅浅奸笑,煽风点火道: “就是,欧阳寻,你这么会演,以后怎么让星老大放心地把自己亲姐姐交给你啊,这毛病得改,不然娶不着媳妇。” 话音未落,幽女脸上迅速飞起两抹红霞,咬着鲜红欲滴的嘴唇,对着萧聪浅斥道: “你们开玩笑就开玩笑,不要拿我来做文章!” 方才还局促不安的欧阳寻此时竟也鼓起了莫名的勇气,对着萧聪开火道: “小聪啊小聪,直到现在我才看出来,咱们这里面就你最坏了,刚才欺负鸿翔,现在又拿我开涮,你这家伙,真是被星流云那厮给带坏了!” 萧聪纳闷道: “怎么我成最坏的了,我好心提个醒,这都做错了。” 欧阳寻:“你可拉倒吧,你就是想找事儿!” 萧聪:“……” 一段有趣的小插曲过后,四人安静下来,惬意十足地喝了碗茶,萧聪不紧不慢地换掉茶壶里的茶叶,重新将茶水续上,只可惜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他们还得接着想。 鸿翔的主意毫无疑问地被毙掉了,大家的思路回到萧聪的主意上来。 欧阳寻想了一会儿,说道: “要不咱们兵分两路,留一部分人在这边打掩护,你带着其他人尽快过去?” 幽女冷冷地给欧阳寻的建议宣告了死刑, “你这是个馊主意,如果只带一部分人过去,小聪的安全还是得不到保障,再说,留下谁带走谁,这是一个更大的问题。” 愁眉苦脸的欧阳寻叹了口气, “那怎么办?时间太紧,实在是抽不出来啊。” “我刚才说了,这两件事情可以分在两天里做,你们刚才没听到我说话吗?”幽女埋怨道。 欧阳寻骚着脑袋讪笑, “听见倒是听见了,可这里离禁忌之林这么近,跟禁忌之林抢对立物质,咱们怕是抢不过他啊,毕竟足足有一天的时间呢,要是多有点人就好了……” “有了!” “鸿翔,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这又不止你一个人,你要吓死我啊!”欧阳寻打了个哆嗦,轻捂着胸口跟个脆弱的小姑娘一样。 鸿翔嘻嘻一笑, “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多担待哈。” “你又想到什么了,说吧。” 得到萧聪指示,鸿翔煞有介事地伸出两根手指, “两个选择,就看你们觉得那个更好了。” “哟呵,”萧聪轻笑,“一下子想出来两个,我倒是越来越有兴趣了,赶紧说说。” “一个是按欧阳寻说的,一部分人留下掩护,另一部分人跟着穿过禁忌之林,若是哥哥顺利穿过去,就在那边布下一座传送阵,这样一来,之前留下的人就也能过去了,” “可是……” “别打岔。” 欧阳寻刚想说点什么,却被萧聪疾言制止,萧聪冲鸿翔扬扬下巴, “你接着说。” “第二个就是按幽女姐姐说的那样,两件事分两天做,哥哥从萧家继承来的弥芥不是一般的弥芥,说不定能阻断禁忌森林的抢夺。” 萧聪漫不经心地将四只茶碗倒满茶水,放下茶壶又拾杯抿了一口,道: “你这两个法子听着倒是可以一试,但都有缺陷,禁忌之林诡异,传送阵在这边不见得有用,而我的弥芥虽然与众不同,但也不见得能跟真仙之宝抢夺那些本属于它的东西。” “我也是这么想的。”欧阳寻跟上一句,面色十分认真。 幽女又有不同的见解, “不过我倒是觉得用传送阵还算靠谱,毕竟传送阵是萧家人最高明的手段,而且禁忌之林防的又不是萧家人,再者说了,就算你的弥芥能够阻断禁忌之林的抢夺,也不要轻易使用,里面是你们萧家的传承,这是不能出任何岔子的,要知道,这桩因果,牵涉到的可能是一位真仙啊。” 欧阳寻挠挠额头, “幽女这话说得倒也有道理,以你现在的阵法造诣,说不定真的能通过传送阵带他们过去。” “那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了?”萧聪挑眉问道。 欧阳寻一脸难为情, “定不定又不是我们说了算,这事儿你要是觉得能行就定呗,反正我们都绝对跟着你。” 萧聪用力拍了下大腿,豪迈道: “那行,我宣布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那接下来,咱们再把计划的相关细节斟酌一下,大才子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欧阳寻摇头, “暂时还没有。” “鸿翔呢?” “这个……”鸿翔面露为难之色,而后亦是轻轻摇了摇头,“嘿嘿,也没有。” “姐姐呢?” 幽女看看欧阳寻又看看鸿翔,恍然大悟似的微微张了张小嘴,连忙摇头道: “没有没有。” 这就让萧聪有点纳闷了,感觉这仨今天晚上挺积极的,怎么一遇上这个问题就缄口不言了呢?他想了想,觉得可能是三人误解他的意思了, “各位别误会啊,我没有让你们选择去留的意思,只是让你们在排除这个问题之外的其他细节上看是否有需要完善的。” 三人面面相觑,鸿翔道: “我倒是有个想法。” “别磨叽,直接说。” “哥哥利用法阵既然连生灵的气息都能伪装,那这种对立物质,是不是也可以伪装一下,这样不仅可以避免滥杀无辜,还能节约不少时间呢。” 萧聪笑容微微有点僵,也有点冷, “怎么,动恻隐之心了?” 鸿翔低头不语,开始缠绕起手指来。 欧阳寻幽幽一叹,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虽然对此我也是心有不忍,但我知道有些事我们终究要面对,这是一道早晚要迈的坎儿,早死晚死都是死,早死早投胎!”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如果我们还有别的选择,还是尽量尝试一下,小时候我奶奶经常跟我说一句话,能坐着的时候就尽量坐着,但该站着的时候一定要站得住,我觉的这才是真正的强者,你说的那些话,恰恰只是反映了你心里的恐惧而已。” 欧阳寻呼吸突然变得粗重,眼神也变得有些窘迫和惶恐。 萧聪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强颜欢笑道: “既然鸿翔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姑且试试,如此一来,就不免在此地多耽搁一段时间,今天晚上时间也不早了,就到这里吧,大家先去休息,有什么事儿明。” 三人相继点头,喝下最后一碗茶水,便“熄灯”睡去了。 第五百二十章 从萧大到萧二十七 骤雨初歇于午夜,守时的人儿在凌晨醒来。 湿润的空气里掺着枝叶腐败的气息和泥土的香味,说不上清新,但却感觉很好闻,这好闻的气味早就已经钻进了萧聪密封不严的羊皮帐篷,虽然在睡梦中一直在嗅着,但醒来时对此还是有一种新鲜感,好像是刚刚闻见,对,就是刚刚“闻见”。 萧聪钻出帐篷,用力深吸一口气,同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林子里起了薄雾,朦朦胧胧的美如幻境,其余众人也陆续从帐篷里钻出来,大家相视一笑,虽然谁也不知道今天早晨还能不能看见太阳。 大家就这样沉默着,似乎很享受这种安谧的气氛,周围的一切都像是有了生命,他们在薄雾中无声的小心交流,只有树叶上的雨滴显得比较高调,偶尔掉落,发出“啪嗒”一声响。 此时的他们是一群偷听者。 地上的枯枝败叶变得更加松软,因为雨水积攒太多,渗入太深,所以踩上去略感泥泞,星流云像个顽皮地孩子般抖了抖身子,重心偏移间他的身体前后摇晃,却总是不倒,他似乎很享受这种乐趣。 萧聪再次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轻轻启齿道: “没有可盘坐的地方,那咱们今天早上就站着炼吧。” 说完,双手结印,缓缓闭上了眼睛。 其余人皆是疑惑地看着萧聪,可能直到现在,他们的意识里还在认为紫目是通过太阳来修炼的,欧阳寻第一个醒悟过来,挠着额头小声跟别人解释道: “紫目的修炼靠的是阴阳纠缠后开解那一刹那的东来紫气,时间上与太阳升起的时刻正好重合,而且阳光也能让紫气显化,但不管太阳出现不出现,阴阳纠缠终究要分开,不碍于咱们的修炼。” 幽女和鸿翔了然颔首,跟着比较直接的星流云他们轻然闭上了眼睛。 林中景象依旧,众人倏然睁眼,萧聪教给的方法归根结底靠的是一种对阴阳状态的感应,即使是幽女他们,跟着萧聪修炼紫目也有一段日子了,他们已经很熟悉这种感觉,心里一出现这种感觉就睁开双眼,犹如与生俱来的条件反射。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天空越来越亮,虽然有薄雾阻挡,看上去还是感觉灰蒙蒙的,可阳光消蚀阴霾的过程终究是看不见的,人们似乎总是要等到事情完全清明的时候才明白——哦,原来是这样,就像这渐渐清明的大地,在雾气被完全蒸发之前,人们不会注意到太阳的存在。 萧聪将这几天的计划跟星流云他们四个简单一说,接着大家就开始各自忙自己的事情,摘星境的高手依然要吃喝拉撒,鸿翔负责众人的早饭,因为雨后没柴可拾,萧聪用灵石为他生火,而尹诺和冥乌族兄弟则趁着这短短的空挡儿去周围探查情况,为给萧聪捕捉实验品做准备。 萧聪望着远处的森林,心思不知不觉地沉浸以后的打算里,才刚刚起了个头儿,耳畔却传来激烈的打杀声,听着好像是尹诺他们跟某些使用兵器的高手打起来了。 “这附近还有别的人族修士?不应该啊,可若是会使用兵器的兽灵,好像也不太可能,这是又遇上什么幺蛾子了!” 萧聪还在纳闷,欧阳寻等人已经各自取出自己的兵器飞速前去帮忙,为了保险起见,萧聪并没有使用诛仙剑,而是继续运用《大金刚术》的残手,将两根胳膊化成紫金色,他虽然在时间上慢了一些,但因为有高一大境的修为,所以依旧能做到一骑绝尘。 就在萧聪他们赶去战场的这不到百息的功夫,尹诺已经被逼的使出了阿陀道三刀中的“苦”字诀,隔着老远的距离,萧聪他们依然能看到那巨大而雪亮的刀芒顺势劈下一闪而逝,由此可见,对面的敌人实力相当强大。 而当萧聪进到战场边缘的时候,修为在摘星境中期的再农和霍闹正好受到重创倒飞而来,萧聪张开双臂稳住他们倒飞的身体,抬头看,不由得一惊, “住手!” 对面足足有二十几个人,穿着清一色银灰色的战甲,头盔下的面具看上去亦是殊无二致,听见萧聪疾言厉斥,竟然还真的停下手来,他们愣了片刻,同时单膝跪地,对着萧聪作揖,恭敬拜道: “家奴拜见族长!” 萧聪听见这一句,眼睛有些翻红,呼吸变得粗重,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 欧阳寻和星流云瞠目结舌,幽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纤纤玉手捂着小嘴,半晌,不可思议道: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萧家二十七将?” 星流云终于得以咽了口唾沫,定定道: “我在圣城时见过他们,感觉上,的确没错,可是,他们应该已经伴着萧家……” 欧阳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接着星流云的话茬道: “这里面,应该是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吧,最起码,萧叔叔可能早就知道小聪会去大荒,所以将萧家二十七将提前安排在这儿等他。” 星流云皱起眉头, “小聪已经回过萧家,若是这二十七人当时没死,他应该早就知道的才对,可你看他现在……” “如果所谓的萧家二十七将不止有二十七人,而小聪正好忽略了这一点呢?” 听见欧阳寻的点拨,星流云恍然大悟,深以为然地点着头道: “没错,确实是有这个可能。” 前方不远处,萧聪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往前走几步,声音沉沉道: “都起来吧。” “是,族长。” 二十七名甲士整齐划一地站起,可透过面具的孔洞,在那一双双裸露的眼睛里,依旧看不见什么情绪,更别说感情。 经过刚才的短暂思索,萧聪差不多已经知道了这事情的原委,可他还是想听当事人将真实情况讲给他听,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 站在最中间的那名甲士回答道: “回族长,是您的父亲于四年前用摹天枢将我们提前送到这儿的,他说您一定会到这里来,嘱咐我们在这里等着您。” 萧聪眼眶不禁感到有些湿润,因为他的回归,导致魔尊从萧家的镇压下逃出生天,上天降罚于萧家,身为一族之长的萧天宇强顶着全天下人的唾骂为他谋得一线生机,可灾难是由他引起,最该死的是他啊,而萧天宇不仅是留下了他,还为他留下了萧家最新一代的萧二十七将,这天大的情分……他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受到如此真切的父爱了。 隐隐感觉鼻子有些发酸,萧聪抽了抽鼻子,随口问道: “萧家发生的事情,你们可听说了?” 为首的甲士木然摇头, “家奴未曾听说,还望族长告知。” 萧聪波澜不惊地说道: “萧家已经不在了,毁于九十九重天劫之下,是由我引起的。” 听见这话,先不说萧家二十七将反应如何,守候在不远处的欧阳寻等人一个个目瞪口呆。 星流云推了推身旁的欧阳寻, “小聪怎么说是由他引起的!” 欧阳寻:“我他么怎么知道!” 为首的甲士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家奴只是负责保护族长的安全,其他的事,与我等无关。” 即使听见这样的话,萧聪也没有多少表示,而是冷冷问道: “假如我让你们脱掉这一身的玄甲,以真面目示人,你们愿意吗?” 为首的甲士再次单膝跪地,铿锵有力地回答道: “家奴谨遵主命!” 其他的甲士也跟着跪在地上,以同样的语调重复道: “家奴谨遵主命!” 看在旁边的星流云不解道: “小聪为什么要命令他们脱掉铠甲啊,我可是听说这一套铠甲是萧家先祖用一座阵城换来的,穿着它,战斗力提升可不是一星半点呢!” 欧阳寻冲星流云使了个眼色,低声道: “你丫的看不懂也别直接说出来,小聪这么做自然有小聪的道理。” “可我就是看不懂啊,问问都不行?”星流云像个地痞无赖般道。 欧阳寻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上苍要覆灭萧家,萧叔叔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已经留下了一个亲子萧聪,倘若让别人知道幸存的还有萧家二十七将,那萧叔叔在天下人的眼里成什么了!甚至萧家是否已经覆灭都要被人怀疑了!” 星流云点点头, “哦,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另一边的萧家二十七将已经放下手中的兵器,开始解扣脱甲,萧聪突然又说道: “先穿着吧,暂时还不需要你们脱下来,等从大荒中回来再脱不迟。” “是,族长。” 二十七人近乎是同时停下手上的动作,回答亦是异口同声。 萧聪转过头来,看见将目光投在他身上愣愣的众人,目光不知为何略有些躲闪,轻声道了句, “没什么事了,我们回去吧。” 便率先抬腿往营地那边走去。 二十七名甲士这才纷纷起身,跟在萧聪身后,剩下的欧阳寻等人互相看了一眼,星流云问尹诺道: “他们二十七个修为怎么样?” 尹诺紧抿了抿嘴唇,定定回道: “很强!” “我问你修为怎么样,你就回我一句很强?”星流云挑眉问道。 尹诺面色不改, “那身玄甲能隔绝气息,所以探测不到真实的修为,但我从交手中觉得,最起码在渡河境以上。” 欧阳寻兀然发出一声冷笑, “渡河境,才渡河境?据我所知,萧家二十七将的修为最起码在通天境!” 星流云大大咧咧地揶揄道: “那肯定是你的消息错了,那二十七个人性情冰冷杀人不眨眼,真要是有通天境的修为,尹诺他们三个早就躺在那儿了。” 欧阳寻不服, “这说明不了什么,可能是他们早就已经察觉到了小聪的气息,所以手下留情。” 终于忍无可忍的幽女此时突然开口,嗔道: “这跟你们两个有什么关系,真是吃饱了撑的,小聪都走远了,你们还回不回去了!” 鸿翔火上浇油,嘻嘻一笑, “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姐姐,我们走。” 幽女秀颜一甩,转身与鸿翔紧步离去。 尹诺莞尔一笑,冲星流云和欧阳寻点点头,转身走几步馋起受伤的再农和霍闹,然后用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对剩下的两人道: “两位少爷,有谁愿意帮我一把?” 星流云想都不想,大喊一声, “我来!” 两步跨到尹诺身旁便将霍闹接了过来。 欧阳寻刚刚被星流云这一嗓子吓了一个哆嗦,而后撇撇嘴道: “这次倒是真有眼力劲儿。” 说完,与四人并排往回走去。 四人走回帐篷旁,见方桌上鸿翔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干粮和粥,萧聪就坐在不远处,看见被搀着走回来的再农和尹诺,面色微微一变,随即关切道: “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再农摇摇头, “萧四少爷放心,不打紧,只是暂时的行动不便,休息一会儿就能恢复。” 萧聪抿抿嘴,眼神中出现几分歉意,左手一翻从姜采君的弥芥中取出两枚丹药,伸手递给再农和霍闹, “拿着,这个能帮助你们完全恢复,不留暗伤。” 再农几声失笑, “萧四少爷这就不用了,我们哥俩怎么着也是打小从生死厮杀里过来的,没那么矫情。”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吧。” 萧聪的手又往前推了推,再农和霍闹这才从萧聪的手掌中拾起丹药服下,接着,萧聪转过头来又问尹诺道: “尹诺,你没受伤吧,别跟以前似的强撑着不说。” 尹诺几声爽笑, “萧四少爷这一帮子家奴确实厉害,不过这次咱是真的没受伤,谢萧四少爷记挂了。” 鸿翔几声哂笑, “看把他得瑟的,好像给了他多大脸似的。” 大家不紧不慢地吃完早饭,开始忙准备忙各自的事情,也不知怎么的,气氛似乎因为萧家二十七将的加入而变得怪怪的,萧聪看上去干什么都有点心不在焉,而他又是头儿,所以整得大家做起事来都有点不在节奏。 星流云永远都是个炸不烂的自来熟,隔着银灰色冰冷的面具,都敢跟萧家二十七将的首领套近乎,好像对那双比面具冷酷的眼睛视而不见,他轻弹了弹后者的护肩,如一个市侩的小贩般道: “嗨,哥们,作何称呼啊?” 甲士扭头看了星流云一眼,冷冷道: “没名字。” 星流云热情依旧, “没名字不要紧,名字本来就是个称呼嘛,以后我就叫你萧大,你觉得怎么样?” “你!”甲士目露凶光,单从那双眼睛里,就能看出一种想要拔刀的冲动,“你怎么可以随意玷污主上的名讳,虽然你是族长的朋友,我必须要让你三分,但还是希望你能自重,最起码,不能随便冒犯萧家!” 星流云一点都不害怕,他只是非常不解, “你是萧家的家奴,没名字,又是他们的头儿,我叫你一声萧大怎么了,这可不算是冒犯吧。” “星流云!”欧阳寻在一旁小声制止道。 星流云不耐烦地摆摆手,又在放肆地彰显他的痞子本色, “叫什么叫,当着他们族长的面,他还能把我怎么着咋地,小聪是我兄弟,他动我一下试试!” 这时候,萧聪低沉的声音清楚传来, “星老大这个提议不错,以后你们按排行取名,就叫萧大到萧二十七吧。” “族长,这……” “你不用觉得以你们家奴的身份以萧作氏是侮辱了萧家的神圣,从前那个萧家已经不在了,现在的萧家,由我说了算,你们是极少数愿意真心追随我的人,让你们以萧作氏,是因为我拿你们当自己人。” 萧聪这般言辞,让萧二十七将再推却不得,可这对于他们来说是顶天大的殊荣,他们一时有些接受不了,为首的甲士跟其他人一样情绪激动哆哆嗦嗦,终于跪下身去,对萧聪作揖拜道: “谢族长赐姓,我等……” “都起来吧,都已经姓萧了,以后就不要再随便跪来跪去的,麻烦。”萧聪声音除了有些冷,还多了点懒。 萧二十七将纷纷起身,这会儿星流云更得瑟了,他用力敲了敲萧大胸前的护甲,笑嘻嘻道: “嗨,萧大兄弟,我现在这么叫你,应该不犯忌讳了吧。” 萧大没有动作上的表示,只是木然回道: “不犯。” “那我问你个事儿哈,”星流云的脸色重归正经,“你们在这儿呆了这么长时间,对这附近的情况应该已经很了解了吧。” “不算很了解,你想问什么直接问,不要拐弯抹角。” 星流云干咳几声掩饰尴尬,而后问道: “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比较强大的族群,实力比较弱的生灵一般都聚集在哪儿?” “这附近一千里内根本就没有生灵,往西走就是大荒,你若是想去有生灵的地方,往东直走一千里,那里有很多弱小生灵,而且没有强族盘踞。” 星流云看了欧阳寻一眼,小声嘟哝道: “看来尹诺他们这一次是要无功而返了。” 然后又将目光瞥向萧聪, “不对啊,小聪你灵识感应这么高,不可能感应不到这里的情况,还让他们去白费力气,这就有点不地道了,怎么,你还有别的打算?” 萧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知道这附近的一千里内的情况?也对,我灵识感强大,能够把这附件探查遍,可那是在极限下所能达到的效果,时时刻刻把灵识发挥到极限,我有病啊!” 星流云讪讪一笑, “你这么聪明,我还以为你有别的主意呢。” “赶紧去把他们叫回来吧,反正不会有什么收获。” 萧聪摆摆手,星流云和欧阳寻屁颠屁颠地去寻人了。 萧大问道: “族长打算何时进大荒?” 萧聪自嘲一笑, “禁忌之林的事儿还没解决呢,进什么大荒。” “来这儿之前,您父亲让我告诉您,萧家珍藏的法阵中,有一座法阵叫做‘伏界之铠’,您在这里一定能用的到,另外,在进禁忌之林之前,一定要先在外面埋下萧家先祖传承下来的传送阵石刻,否则,您就只能留在大荒,回不来了。” 萧的话,萧聪自然是深信不疑,只是这里面的道道儿他还是有点搞不明白,但他也没跟萧大细问,问了估计也得不到满意地答复。 心思沉浸在弥芥里,一番寻觅后,萧聪右手上出现一部颜色金黄整洁如新的卷轴,这卷轴材质不凡,乃是用浴火金蚕吐出来的丝为主料,另外辅助好几样天材地宝织就,用它来记录东西,小心保存,可保证万年内不变样。 萧聪慢慢解开红绳,一点一点地将卷轴在两手间翻转开来,看着写在左上角的四个大字,小声呢喃道: “伏界之铠,伏界,是指的哪一界?” 地五百二十一章 欧阳寻有一只机关鸟 阳光刺破云层,天气放晴,星流云和欧阳寻已经把尹诺他们唤回来,见萧聪正捧着卷轴皱眉冥思苦想,一个个地都不敢出声儿。 地上依然湿漉漉的,尹诺用妖刀在地上画了一个直径三丈宽约一尺的圈环,将圆环中的枯枝败叶清理干净后,以驭火术将中间的枯枝败叶烤干并点燃,这一团火足足烧了有半柱香的时间,最后他又把剩下的灰烬清理干净的时候,灰烬下的土地还隐隐有点发烫,稍微晾一会儿,再由欧阳寻铺上点东西,就能坐人了。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幽女哄孩子开心,鸿翔跟着瞎凑热闹,再农和霍闹闭目修心,尹诺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心思全部沉浸在书籍的字里行间,萧家二十七将全部挺拔站在外面,一动不动犹如雕像,只有星流云半躺着,梗着脖子小脸朝天,微微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坏事。 萧聪从卷轴上得知,所谓的伏界,指的是一方隐藏在现实世界之下的世界,但又不能说这方世界是完全抽象的,它是介于现实世界与精神世界之间的存在,既不属于现实世界,也不属于精神世界,却兼备这两方世界的特性,是一个玄而又玄的地方,也是一般生灵所不能涉足的地方,这听起来有些含混不清,但萧聪是这么理解的,时空是最基本的大界,在这片大界中,重合着不知多少不同的世界,或者说是领域,比如现实世界,精神世界还有刚刚听说的伏界,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具有共性的存在才能凑到一起,生灵的肉体是纯粹的物质,灵魂是纯粹的精神,所以生灵能涉足的领域只有现实世界和精神世界,伏界是由现实世界和精神世界杂糅在一起形成的,生灵的肉体和精神在这个层面上讲是分离的,所以生灵就无法涉足伏界。 在萧家人获悉伏界的存在后,经过不知多少代人的不懈努力,才研究出这座叫“伏界之铠”的法阵,它的作用虽然没有将生灵的肉体和灵魂完全走揉在一起使其能在伏界任意通行那么夸张,也不是顾名思义的“以伏界化成的铠甲”,而是以法阵在时空中打出一条类似于伏界却可以使生灵游走其中的通道,让生灵可以在无声无息中度过某一区域。 听上去,伏界之铠的作用跟传送阵差不多,甚至使用起来比传送阵更方便,其实不然,虽然两者皆有其局限性——传送阵具有数量限制,伏界之铠具有地域限制,但仔细想想却可以发现,伏界之铠的弊端要比传送阵大的多,首先是对阵法造诣的要求颇高,这里面还牵涉到阵法天赋,所以并不是所有萧家人都有机会布出伏界之铠,其次,玄真界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地方真正需要伏界之铠这种法阵,毕竟萧家人一向低调,不会轻易去危险的地方做冒险的事儿,最后一条,伏界之铠所需要的布阵材料实在是太稀有了,就算萧家财大气粗能负担得起,但也不能像传送阵那样随便使啊,留着这些布阵材料用在其他不可替代的法阵上,难道它不香吗?虽然伏界之铠 现世已久,却不为大多数萧家所知,而正是因为将大多数心思都用在了改进传送阵上,所以才有了今天灵活多变得心应手的传送阵,不过,喜欢钻牛角尖的萧家人也并没有完全放弃对伏界之铠的研究,但那就是天赋不凡造诣精深的老家伙们忙活的事儿了。 对于现在自认为造诣颇高的萧聪来说,伏界之铠依旧是个不折不扣的挑战,萧家传承下一套独到的法门,可以让驭阵师感应到伏界,可这套法门实在是操蛋的很,它只是大篇幅记录了当驭阵师感应到真正的伏界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对于具体操作仅是寥寥数语,萧聪吃透这寥寥数语,开始思索自己的方法,思索、实验,思索、实验……如此折腾了近两个时辰,才终于有了那极大篇幅中所记载的感受,他将此归结于灵威的功劳。 按理说既然已经感受到了伏界的存在,那便可以开始着手布阵了,可正好赶上了饭点,经过这两个多时辰的冥思苦想,萧聪也累了,于是便跟着简单对付了几口,吃的是萧二十七将于千里之外打来又经欧阳寻烤制的野味,喝的是尹诺沏的茶水,吃饭的时候免不了被星流云抓住机会问东问西,萧聪回答言简意赅,最后以一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便把他给打发了。 萧聪嘴里嚼着吃食,拾杯喝了口茶水,忽然抬头问萧大道: “你们在这呆了这么长时间,可曾进过禁忌之林?” 萧大点点头, “进去过,算得上是死里逃生。” “死里逃生?”萧聪皱起眉头,“你们在里面遭遇了什么?” 萧大裸露的眼睛里浮上一层阴霾, “很可怕的东西,让我们无从招架,无能为力,可是我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它所造成的不是一般的伤害,我们足足休养了三年,才感觉完全恢复。” 萧聪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低声道: “这么厉害。” “对了,你们的修为现在有多高?” “都在渡河境中期。” “这么低,还能继续精进吗?” 萧大沉默片刻,回道: “肯定能。” 萧聪幽幽叹了口气,小声嘟囔了句, “真是可惜了……” 萧家二十七将能护卫萧家这么些年,完全倚仗于父子两代之间的半传承能力,这一代的萧家二十七将理应拥有上一代萧家二十七将一半的修为,而据萧聪所知,上一代萧家二十七将十分长脸,修为皆已经达到通天境,最高者有三十重天,最低者也有十重一半修为的话,现在这一代萧家二十七将的修为应该差不多在离阳境初期,没错,就是离阳境初期,修为跟实力挂钩,离阳境至强的实力跟通天境伪仙的实力可谓是天壤之别,通天境为什么叫通天境?那就是一步登天的有意思嘛,一名通天境的伪仙对抗十来个离阳境的至强根本就不在话下,而渡河境到离阳境又是一段很大的差距,至少对现在的萧聪来说,身边多上二十七个离阳境的至强,他就算还是不敢在大荒之外的玄真界横着走,但也得在第一时间去把屡次对他使坏的诸葛家灭掉,到时消解心头之恨,那得是何等快事,可惜,现在也就只是想想而已。 “对了,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想了一会儿,萧聪又问道。 “因为那一次有几个兄弟站的稍远了一些,我们遇难时他们还没有踏进去,所以才为我们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他们就这么把你们从禁忌之林中拉回来了?” 萧大重重点头, “是。” “可是不对啊,你们都过不去,为什么紫翼云鹄长老还让我们快点走,他想害死我们也不用等到现在啊……” 萧聪看向欧阳寻,问道: “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欧阳寻缓缓吸了一口气,眼脸下垂,右手抬起在额头上挠了挠,半晌,回答说: “关于禁忌之林的事情,我在古籍上还真没看到过,根据萧大所描述的情况,表面上似乎是一种精神控制,但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们可能并没有面对真正的危险,昨天晚上我又好好想了想,越想越觉得鸿翔和幽女说的话有道理,紫翼云鹄长老让我们提防的,可能就是在两种相反力量作用下形成的怪物,不过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禁忌之林防御大荒这么些年,肯定有漏网之鱼。” “你是说,其实大荒中的生灵早就已经渗透到了玄真凡界?”幽女惊呼道。 欧阳寻忙不迭点头回了声“是。” 萧聪看上去对此并不感兴趣, “你把话题扯远了,我只是问你对萧大说的话有什么想法,没问你禁忌之林跟大荒之间的事儿。” 欧阳寻清清嗓子, “我的意思是说,禁忌之林中的危险来源于两个方面,一方面是禁忌之林本身,另一方面是从大荒闯进禁忌之林而侥幸存活下来的怪物,这两者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萧大他们的遭遇,就是被那些怪物给盯上了,但萧大他们并没有直接面对他们,只是被暂时控制住了而已。” 说着,欧阳寻话锋一转,问萧大道: “你们当时遇上的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具体说说。” 萧大对待欧阳寻的态度就像对待萧聪,一样的谨慎一样的郑重, “事情的发生是在我们刚到这儿的时候,摹天枢传送降落的地点离禁忌之林很近,我们几个刚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就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禁忌之林的景色跟后面的树林很不一样,再加上这时候正好有人说话,所以就忘了自己的处境,站在禁忌之林里交谈了起来,具体过了多长时间我已经记不得了,总之最后就是动弹不了,被站在外面的兄弟们拉出来,才捡回了一条命。” 欧阳寻拍掌道: “你看,我说的对吧,人家紫翼云鹄长老没有要害咱们的意思,是因为萧大他们在禁忌之林里站的太久了,所以引来了怪物。” 萧聪还是愁云惨淡, “可惜不知道给我们的时间多长,不好进行下一步的准备……” “小聪,你问了这么多,到底是想干什么?”欧阳寻直截了当问道。 萧聪也不隐瞒, “我需要到禁忌之林里做点事情,才能顺利完成布阵,怕时间不够用会被困在里面。” 话音刚落,萧大自告奋勇,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愿意替族长冒险!” 萧聪摇头, “我们人手不多,在不确定是否安全的情况下,谁都不许去。” 欧阳寻眼珠子转了半转,问道: “你想到禁忌之林中干什么?” “去摆一个图案。” “图案复杂吗?得深入多远?” “很简单,大概只需要深入五百里左右就可以。” 欧阳寻面色意味难明,陷入短暂的沉默,这时候鸿翔慢慢举起手来,懦懦道: “哥哥,要不这件事就由我去吧,我修为最低,气息最弱,被发现的时间可能就相对来说会晚一点,五百里对我来说,来回一个时辰就够了。” 萧聪语气果断, “不行,一个时辰太长了。” “那要不我去吧,”幽女眼神真挚,“我的气息比鸿翔强不了多少,但我可以驾驭商荼剑,时间上可以节省一半。” 萧聪语气更加果决, “不行,商荼剑的气息太强大了,你去比鸿翔去还危险。” 这时候欧阳寻抬起头来,摆摆手,大大咧咧道: “行了行了,都别争了哈,这次你们谁都不用去,死物能办到的事儿,干嘛拿活物的生命冒险。” 萧聪眼前一亮, “死物,什么死物?” 欧阳寻颇为显摆地右手一番,从弥芥中取出一木头盒子来,放在地上慢慢打开,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样子跟活物出入不大的鹰隼,不过刚才欧阳寻也说了,这是个死物,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 萧聪脸上出现明显的惊艳之色, “这是……” 欧阳寻洋洋得意道: “诸葛家最高级的机关鸟,一向不允许落在外人手里,我爹当年可是费了大力气才得到的。” 幽女眼角含笑,兴趣盎然, “怎么弄到的,我家怎么没有?” 星流云嗤之以鼻, “咱爹没那弯弯肠子,才不稀罕这名不正言不顺的物件。” 欧阳寻几声哂笑,揶揄道: “星流云,你这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紧接着话锋一转,对幽女回答说: “这是当年平定南孟国叛乱时跟诸葛家借的,当时诸葛家派来了自己人专门操控这只机关鸟,巧之又巧的是,那名诸葛家的人在战乱中被流箭给射死了,临死前却没有将这机关鸟毁去,星王爷本来下令要把它毁掉以维护四大王族的信誉,正好我爹当时负责这件事,就好说歹说给留了下来,跟诸葛家说机关鸟被那诸葛家人临死前毁去了,诸葛家对这件事也没多做追究,我爹本以为这次是真的捡到漏了,没成想不是诸葛家大意,而是诸葛家对这机关鸟太放心,刚带回家的时候,欧阳府上上下下根本就没人能鼓捣得了这玩意儿,后来花了整整十年,请了无数能人异士,才终于把机关鸟的使用方法破解,至于怎么做成的,哼,估计这世上除了诸葛家,没有人知道。” 幽女了然点头,随便敷衍了句, “幸亏欧阳叔叔当年把它留下了。” 欧阳寻嘿嘿傻笑间,萧聪问道: “别光说不练,你打算怎么用它替我在禁忌森林中活动?” 欧阳寻信誓旦旦道: “你只要在这儿摆一座一模一样的,剩下的就交给我好了。” “你确定?” “我办事儿,你放心。” 萧聪莞尔一笑, “欧阳寻,你要是不这么跟我托大还好,你一跟我托大,我心里反倒是没底了,我记得你上一次跟我托大是……” 欧阳寻当然知道萧聪要说的是哪桩,当下就有点不乐意了, “哎呀,我说小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你还要跟我提一提,我承认那一次的确是我大意了,但并不代表我一给你打保票就要出事儿吧,你把我想得也太不靠谱了,好歹我也是龟府的少节主,欧阳家的大少爷啊。” 萧聪闻言哭笑不得, “这话说的,好像你在我这儿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行吧,既然你龟府的少节主,欧阳家的大少爷都这么说了,我就姑且再信你一回,这次可别再让我失望了哦。” 欧阳寻面带不屑, “切,还姑且再相信我一回,就现在这情况,除了我,你还有的选吗!” 萧聪没再搭话,只是摇头无奈一笑,吃完手里剩下的食物,喝光碗中的茶水,拍拍手,站了起来,转身往后走去。 众人还没吃完,谁也没因为萧聪的“离席”而稍作停顿,便任由他去,萧聪只是走出了十几步,便又蹲下身来,右手一翻取出杂七杂八的一应物品,花了约莫半刻钟的时间,在地上摆了个看着颇为规整却一点也不简单的图案,这图案方里套圆圆里套方,里里外外足足有八层,还不说这八层方圆之间的细枝末节,最中间的圆圈里的布置分两层,第一层摆着六颗紫晶钻,第二层摆着一颗红色的菱形宝石。 萧聪微微皱眉,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终于露出一丝满意地微笑,最后右手一翻,取出一份与图案中所用一模一样的物品,对欧阳寻大喊道: “欧阳寻,东西我给你摆好了,你吃完了赶紧给我弄哈。” 欧阳寻举着手回应道: “放心吧你,这一次我指定让你满意。” 萧聪嘴角微微一咧,又往左走了约莫两丈,而后盘膝而坐,闭目掐诀,心里默默运转起《冰心诀》来,不多时,却听见欧阳寻嗷唠一嗓子, “小聪,你又涮我是不是,这图案它哪里简单了!” 萧聪不做回应,心里道: “简单不简单已经跟我没关系了,反正你已经答应我了,哈哈。” 第五百二十二章 别有收获 上午为了感应伏界的存在,已经耗费了太多精力,下午还要着手布置法阵“伏界之铠”,估摸着又是一场头脑风暴,磨刀不误砍柴工,萧聪知道今天下午对他来说肯定很难熬,而且还极有可能一无所获,但劳心戮力肯定是半点不会少,所以趁着中间这短短的空挡儿,他得抓紧之间好好补充一下体力,放松一下精神,将《冰心诀》和《锻神诀》运转一下,对他来说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就这样盘膝而坐闭目掐诀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萧聪缓缓睁开双眼,不由得微微一笑,此时的他感觉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松快极了,灵台澄澈宛若瑶池清水,肉体舒服幻若新生,他不由得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好把半睡半醒的肉体和灵魂刺激一下,让自己怀着高昂的斗志投入到接下来的挑战里。 “萧家人,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何况是个小小的伏界之铠,办它!” 萧聪在心里想着,然后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在布阵之前,萧聪往欧阳寻那边瞥了一眼,见欧阳寻正全神贯注地拿着个奇怪的测量工具小心翼翼地测量他之前摆在那里的图案,在欧阳寻身后是他们之前用来吃饭的那张桌子,桌子上摆着纸笔和其他测量工具,看来,欧阳寻这次确实是动真格的了。 萧聪嘴角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欧阳寻的水平有多高他虽然不是很清楚,但这个从龟府出来的少节使对他指派给的任务这样如临大敌,他便感觉心里有了底,其实他一直相信欧阳寻是个难得的人才,除了去龟府的路上捅了个差点让他俩撒手人寰的篓子,其他的还真没犯过什么错,不过说起来,在幻雪森林犯的错误虽然是无心之失,但仔细想想的确是有点悲哀,处心积虑地扮猪吃老虎,没想到真把自己给套了进去,这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估计欧阳寻在河边走了那么久,就湿了这么一次鞋,便把他萧聪给带进去了,那次肯定能让欧阳寻长个终生难忘的教训,可他萧聪招谁惹谁了,倒霉! 萧聪走出尹诺整理出来的圆形区域,走到表面已经干爽的枯枝败叶上,随手使了一记御风术,便吹出一大块裸露的湿地来,踩上去,竟然还觉得有点粘鞋。 这难不着萧聪,虽说杀鸡焉用宰牛刀,但为了将鸡剁得更碎,这宰牛刀偶尔用用也无妨,萧聪双手蓄力,直接推出两掌紫焰,周围的温度陡然升高,那被御风术吹到一边并堆起来的枯枝败叶一下子就被烤干了,饶是距离远萧聪紫焰时间短,不然非得着起来不可,紫焰下烘烤的地面也干了,踩着不粘鞋,温度似乎恰到好处。 萧聪按着阵图所示,取出一应布阵灵宝,看着堆成小山般的东西,他愣了会神儿,眸子恢复神采之后咂咂小嘴,站起身来,取出诛仙剑,在空地上画了一幅图案,也就是这里的天道相图。 一切皆已准备就绪,萧聪看着阵图,找到布阵的起始点,在一堆什物中挑出几件木石金土,而后走到阵图上指定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放下,调整调整再调整,直到他满意为止。 就这样循环往复,又是黄昏,萧聪已经又忙了近两个时辰,此时的他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下,这伏界之铠实在是太累人了,所用的布阵手法跟萧家寻常法阵截然不同,萧聪每放一件布阵材料,都要思索好久调整好久,直到脑子转过弯而来,放下的东西跟思路完全吻合,才能进行下一步,也不知道当年那些萧家祖宗们是怎么把这玩意儿鼓捣出来的。 “估计又是一群离经叛道的萧家英才吧。”萧聪苦笑一声,喃喃自语道。 太阳已然西坠,林中空地上,投下一大片拉长的树影,欧阳寻停下手中的活计,直起身子来,是一幅焦头烂额的模样,他扭头遥遥看着还在弓着身子调整灵宝摆放位置的萧聪,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萧聪手下的灵宝终于调整到他想要的感觉,目光涣散间察觉到光线的变化,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他也慢慢支起身来,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心中似有所感,于是转身向欧阳寻这边看过来,见欧阳寻正呆呆地看着他,嘴角不由得扬起更高的弧度,问候道: “大才子,你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欧阳寻眨巴了下眼睛,回道: “托萧四少爷的福,虽然艰辛,但一切还算顺利。” 听见欧阳寻说的如此幽怨,萧聪本想调侃几句,话到喉咙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感觉太累了,没力气再跟欧阳寻开玩笑,于是一本正经地问道: “你那儿大约还需要多长时间?” 欧阳寻挠挠额头,稍加思索, “明天,明天下午准能交工。” 萧聪微微一笑, “尽量把事情做的稳妥一点,不用急,反正我这边儿弄好还得好长一段时间。” 欧阳寻咧嘴一笑,贱意十足, “放心,这次我可没跟你客气,满打满算,其实明天上去估计就能完成。” 萧聪:“……” 在鸿翔他们准备晚饭的时间,萧聪开始又一次打坐休息,将《天道宝典》、《冰心诀》、《锻神诀》以十二个周天为周期轮番运转,可这一次并不像午后那样顺利,因为在两个时辰布阵过程中,脑子里沉淀下来的东西使他始终不能够静下心来——这是一种难得的新鲜感,纵然神思疲倦,却依旧挠得他心痒难耐,心绪忍不住地往那上面聚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莫名冒出一个奇特的想法,这样的状态对于运转《天道宝典》和《冰心诀》来说还不算什么,但对于《锻神诀》就有点危险了,稍不留神就可能走火入魔,所造成的精神创伤小则能跟随他一辈子,大则能直接让他魂飞魄散,强扭的瓜不甜,解决问题向来是堵不如疏,萧聪也冒不起这个险,于是便停止了三套功法的运转,保持着修炼的姿势在心里默默整理起那些沉淀下的东西来。 对伏界之铠的钻研,的确是在阵法领域为他打开了一个新的大门,这感觉比当年帮萧天宇修建绝魇噬灵阵时还要强烈,而最重要的是,他隐隐感觉伏界之铠的设计思想里有他一直在寻找的东西,是什么呢?说实话,自从萧家覆灭之后,他想钻研和开拓的方面有很多,比如想要掌握萧凤哲祖先的以石刻阵之法、萧明远祖先的以身种阵之法还有萧央祖先的阵傀秘法,老不死给的《神秘古经》还有用法阵在弥芥隔空取物……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伏界之铠对伏界的探索跟他要借用法阵打开弥芥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吗?都是想要干涉另一片未知的空间,只不过就现在来看,萧聪还没有办法感应到弥芥中那片空间的存在罢了,不过伏界之铠的设计思想能给他提供不少有用干货,等他能够感应到弥芥中空间的存在,那时候这些干货绝对都能用得上,在伏界之铠上做些必要的改变,说不定就能设计出能够对弥芥隔空取物的法阵来,创出一套自己开拓的法阵,他才算是真正的学有所成。 萧聪就这样静默了近半个时辰,在一个个想法的建立与推翻间辗转反侧,他清楚地知道,多走一些弯路对此时的他来说绝对是一件有益无害的事情,再这样一个新的法阵领域,他的所思所想暂时还只是打基础,多走一些弯路,多毙掉一些误端,能够让他最后的思想更加简练和凝实,也能让他打的这个基础更加牢固,或许这就叫做失败是成功之母。 渐渐地,萧聪开始感觉有点头疼,这时候他终于知道自己该停下来了,过盈则溢月满则亏,欲速则不达,过贪必损,再这样下去,本来一件好事儿就又要变成坏事儿了,他立马从深思中醒来,刹那之间,头疼欲裂。 用手扶着额头,缓了一会儿,萧聪用力晃了晃脑袋,开始试图站起来,没想到竟然还是有点力不从心,这样的情况已经不能用简单的休息来缓解了,也没有必要麻烦其他人,左手正好闲着,于是他从姜采君的弥芥中取出一枚丹药服下,又缓了一会儿,等到觉得差不多了,才站起来。 天上星辰两点,圆月已经快要升到树梢头,大家各自坐在圆形区域里,忙着自己的事情,鸿翔已经不在幽女那边逗弄黎牧,现在的他跟欧阳寻在一块——两根胳膊撑在桌沿上,抻着脑袋聚精会神地看欧阳寻在对面奋笔疾书,他目光缓缓移动——冥乌族兄弟、星流云还有尹诺凑在一起不知在热火朝天地聊些什么,最后定在还燃烧的篝火上,旁边放着两块还没烤制的肉排,估计是给他留的,看来大家都已经吃过饭了,只是看他修炼太过投入所以没忍心叫醒他,萧聪没工夫脑补这之间的具体情节,其实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星流云这厮怂恿的,除了他,这里面没人跟他这么随便。 脚步声始一响起,萧家二十七将便全员察觉,萧大急急跑过来,关切道: “族长,您醒了。” 萧聪点点头。 “您稍等一会儿,我去给您弄吃的。” 萧大说了一句,又急急往篝火那边跑去了。 萧聪也不客套,转过身来,径直走到欧阳寻这边,在桌子旁站了片刻,这俩货竟浑然不觉, “忙什么呢?” 欧阳寻和鸿翔同时抬起头来,眼神中是莫名的诧异,鸿翔轻声回道: “欧阳寻在为明天的工作做准备,我觉着有趣,所以过来看看。” 欧阳寻咧嘴一笑, “反正闲着没事,对了,你这次怎么在那儿坐了这么久,怎么叫都叫不醒,我们又不敢碰你,还以为你要出什么事儿呢。” 萧聪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以为我要出事儿?我看你们一个个气定神闲悠哉游哉的,根本就没有半点担心我的迹象嘛!” 欧阳寻几声讪笑, “看来星流云说的没错,你这是又碰上什么奇遇了,不叫醒你是对的。” 萧聪不禁腹诽,欧阳寻的脑子转的也真够快的,找到这么个牵强的理由打发他也就罢了,还把事儿全都推到星流云身上,要不怎么说他是个人精呢! “不是说那是诸葛家最高级的机关鸟吗?怎么,这样简单的一个图案还要搞得这么复杂?” 欧阳寻咧着大嘴,一脸悲催相, “我说小聪,你就别在这儿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这图案还简单?你跟我说这话,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萧聪鼻子里一笑, “就算这图案有点复杂,可也用不着你做这么多的计算,依我看,你们家那群能人异士琢磨出来的方法,根本就不是诸葛家的那一套,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欧阳寻嘿嘿傻笑, “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咱这套方法虽然笨点,总归还是能用不是,再说了,其实这机关鸟有一个配套的算盘,不巧没能留下来,你总不能让我去跟诸葛家要吧。” 萧聪的笑容慢慢变僵,拍了拍欧阳寻的肩膀,定定道: “你放心,只要你愿意,总有一天我会让诸葛家人把那算盘亲手送给你。” 欧阳寻装着什么都没觉察到的样子,保持着脸上的傻笑,点点头道: “好,那就先谢过萧四少爷了。” “嗯,忙吧。” 萧聪说完,走开了。 欧阳寻摇头怅然一叹,无奈道: “唉,这么很辣的眼神,结的得是多大的梁子啊,这诸葛家也是,惹谁不好非惹小聪,以后恐怕是要倒大霉喽。” 坐在对面的鸿翔默不作声,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异样。 萧聪往前走着,萧大迎面走上前来,手里拿着刚刚烤好还兹兹作响的肉排,递给萧聪,萧聪接过肉排,到了句“谢谢”,径直往前走去。 一边啃着肉排,一边仰头看天,萧聪看上去一脸的满足之态,月朗风清,星河璀璨,今夜的天气不错,很适合画星象道图。 犹记得上一次画星象道图,还是在元都建造蓝桥遗梦的时候,那一次对他来说也算得上一个挑战,不过因为有元械长老帮忙,现在想起来总感觉轻松很多,一想起元械长老,心里头就不由得会流过一丝暖意,那个话痨的小老头,比起萧家其他长老来,可真是可爱太多了,平易近人朴素真实,只可惜……唉,好像就算不殉命于绝魇噬灵阵还是难逃一死。 正想着,萧聪莞尔失笑,喃喃道: “希望这一次不会像在元都时那样,画个星象道图能画出个旧神来吧。” 吃完肉排,萧聪将骨头随手一丢,抹抹嘴,双手轻轻一甩间,火焰稍纵即逝将手上的油污烧尽,他从弥芥中拿出纸笔,并把纸平铺在地上,垂仰之间,开始用心画图。 夜已经深了。 幽女将黎牧放回龟壳,欧阳寻也已经开始收拾桌子上的图纸工具,星流云吹完了牛皮,吊儿郎当地走到萧聪这边,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问道: “这是……星象道图?” 萧聪抬头,诧异道: “你竟然还知道星象道图,不简单呐。” 星流云不以为然, “我见你画过,你忘了?在元都那一次。” 萧聪几声失笑,点点头, “对,你确实见我画过,不过都已经是这么长时间的事儿了,你还能记得,也算是不简单。” “得了吧你,咱们兄弟之间,就别整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了。” 说着,星流云轻轻踢了萧聪一脚, “嗳,我说你呐,差不多行了,白天已经费了那么大心神,晚上还这么赶,你想累死自己啊,别以为我没看见你是服了一颗丹药才能站起来的,时间还长着呢,咱没必要这么玩儿命,行了行了,赶紧去休息吧。” 萧聪闻言,心里面一阵温暖,星流云的关怀总是让人感觉那样真挚而轻松,却又是最能深入人心,他不由得会心一笑,道: “没关系的,画这个我轻车熟路,再说,就剩一点了,咱都讲究个今日事今日毕不是?” “你这……”星流云无奈地摇摇头,一边慢慢坐下来,一边道:“真是拿你没办法,反正我也睡不着,就在这儿陪你一会儿吧。” 眼见星流云都已经坐了下来,萧聪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由着他来,星流云那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正合现在的气氛,萧聪觉着也没有说什么的必要,便直接把精力放到了绘制星象道图上。 良晌无话。 当星流云打起第一个哈欠的时候,萧聪的星象道图正好完成,他将建方笔伸进笔洗里缓缓搅动,对星流云说道: “我画完了,收拾好了就回帐篷了,你现在可以先一步回去休息了。” 星流云这哈欠打得又大又长,打完之后眼泪汪汪,他跟个瘾君子一样无精打采地吸了吸鼻子,梦呓般对萧聪回答说: “好,那我先回去了,你收拾完了也赶紧回去休息,走了。” 说着,慢慢爬起,一步一步地往帐篷走去。 萧聪将建方笔涮干净的时候,纸上的字迹也已经被夜风吹干,他小心翼翼地将纸卷起来放进弥芥,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回头看,却见萧家二十七将还整齐有序地在那儿站着,于是问道: “你们有住的地方吗?” 萧大回答说, “我们身上的玄甲百无禁忌,所以不需要住的地方。” 萧聪觉得,就算穿着玄甲不需要住进帐篷,但让人就这样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总归显得不好,可回头一想就算是欧阳寻,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顶帐篷,于是便从弥芥中拿出一根长绳子,在四棵位置比较近的老树上一围,又拿出一块大的有些离谱的黑布往上面一搭,一顶简易的帐篷就这么完成了,他对萧家二十七将说道: “今晚你们就在里面讲究一宿吧。” 萧聪事儿都已经办完了,萧大他们也没有理由再推辞,那样显得太做作,于是作揖一拜, “谢族长。” 萧聪轻轻摆摆手,啥也没说,径直向羊皮帐篷走去。 第五百二十三章 又是半个多月 一夜无话。 众人于凌晨如时醒来,例行公事,吃完早饭,开始忙活各自的活计,幽女还是在陪黎牧,鸿翔还是在给欧阳寻当帮手,尹诺还是煮茶看书,昨天无聊了一天的星流云找到了新的事情,他带着再农和霍闹,从萧家二十七将中找了三个人,要跟他们切磋切磋,实际上就是一种自己找虐的训练,萧家二十七将中那几个人欣然应允,他们找了一处离此比较远的空地作为战场,热火朝天地打了起来。 萧聪在着手布阵之前,先认真审阅了一遍阵图,又把昨天布置的工事稍加检查,最后才接着昨天的茬口继续进行,他昨天下午那近一个多时辰的沉思不只是对于开创从弥芥中隔空取物的法阵有所帮助,对于现在的伏界之铠,也有锦上添花的作用,毕竟这两座座法阵殊途同归,将那些自己总结出来的东西用在布置伏界之铠上,将使事情更加顺利,甚至事半功倍。 前期的准备工作大约用了萧聪近一个时辰,后期布阵又用了近一个半时辰,这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匆匆吃完午饭后,萧聪来不及休息,他得趁着余意未尽,赶紧把布阵过程中沉淀下的东西记下来,这一次他不再空想,而是郑重地拿出了纸笔,将所思所想全部写下来,然后逐条审阅用心斟酌,或删或添或改,足足写了五六张宣纸,这样条分缕析的处理方式虽然也让他感觉疲惫,但却并不象昨天那样思绪混乱以至头疼欲裂,他也并不急着将这些浓缩的精华全部烙印在心里,而是将剩下的内容誊写在另一张宣纸上,把宣纸放在一旁,存思内里将《冰心诀》运转了三十六周天,最后,他神思清明灵台澄澈,再看宣纸上的内容就跟看新的一样——有一种隐隐的陌生,他要的就是这种隐隐的陌生,因为这时候他再把这些浓缩后的精华当作既成的真理般烙印在心里,便没有那些杂念的混淆,用起来就更行云流水些。 之前见某位先贤在古籍上写过,人要想活的轻松,就得学会定时将一些没有必要的东西扔掉,太过冗杂的记忆对于人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 …… 如此过了七天,萧聪的伏界之铠终于完成,虽然这几天很艰辛也很仔细,但萧聪还是没对这最初成果报有多么大的希望,法阵是一种非常复杂的东西,就算是萧凤哲、萧明远那样的不世奇才,也不敢说自己的在接触到一座超出自己阵法造诣的新法阵时能一蹴既就,而布阵相对于建阵而言,还要困难得多,前者像雕塑,后者像建筑,前者的重要性在于平衡协调,后者的重要性在于结实稳固,布阵牵一发而动全身,建阵在这方面要求就宽松得多,像萧聪这中在萧天宇的亲自指导下布一座绝魇噬灵阵还得失败十几回的人,若是能在布这座伏界之铠的时候能一次成功,那就不只是祖宗显灵,简直是老天开眼了! 对于欧阳寻用机关鸟在禁忌之林中摆下的图案,萧聪也没轻易动用,若是这一次失败了,欧阳寻十有八九还得在那儿重新摆一个,这样费劲的事儿,欧阳寻非得气得跳脚不可,不过正好之前摆在三丈外供欧阳寻借鉴之用的那个图案至今还在,萧聪便以它作配,来验证一下自己劳心戮力这几天的成果。 萧聪取出觅踪盘,并将自己的气息记录其上,把他交给欧阳寻,让他时刻注意觅踪盘上指针的变化,最后一个人站进法阵工事指定的位置,俯身摆下最后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建阵材料——空间石燧。 慢慢地,他感觉到,法阵工事中的某些东西变了,他自身也好像有了些奇妙的变化,他闭上眼睛用心感应,希望这些变化能有据可查,可惜的是,感应了好久,总觉得有些东西不对,这说明他第一次布下的伏界之铠还是意料之中地失败了。 萧聪弯腰捡起空间石燧,走出法阵问欧阳寻觅踪盘上指针的扭转情况,欧阳寻回答说: “指针有一刹那的失灵,不过紧接着就恢复正常了,自那之后,指的就一直是你站的方位。” 萧聪对此付之一笑,看样子并不感到意外。 欧阳寻挠挠额头,看上去有些不解, “据我所知,伏界是另一片未知的空间,所依据的标准,也就应该是别的东西,你拿你的气息作为检验标准,是不是有点张冠李戴啊。” 萧聪笑笑道: “连气息都掩藏不了还想掩藏别的东西,再说你可别忘了,利用我们的气息,那怪物一样能发现我们,到时候这座法阵不就成了多此一举吗?” 欧阳寻一时有点转不过弯儿来,微微仰头认真想了片刻,才若有所悟道: “哦,我明白了,你是想一步一步地来。” 萧聪笑着,什么也没说,拍拍欧阳寻的胸膛,往前走去了。 欧阳寻说觅踪盘有一刹那的失灵,这说明萧聪布的伏界之铠在那一刹那是起作用的,可为什么后来就没效果了呢?这算不上是一个非常值得推敲的问题,反正无论怎样,都得把整座法阵检查一遍,不,还得检查并调整好几遍,只不过第一次问题可能会有很多,不值得进行针对性的调整。 萧聪莞尔一笑, “唉,又是个大工程啊。” 随后便坐了下来,检查和调整法阵的事情比较繁琐,也不急着做,当务之急是把他刚才在法阵中感悟到的东西记下来,好好琢磨一下,日后对自己要开创的法阵大有裨益,而且这也是个持之以恒的活儿——以后检查和调整法阵的时候就不用再作记录了吗?非也非也,以后要做的记录肯定更多! …… 布阵才仅仅花了七天的时间,检验和调整竟然整整花了十天!浑然不觉间,半个多月就又这么过去了。 红霞与落日交映的余晖中,萧聪带着欣慰而满足的微笑从法阵中走出来,他终于真切地感受到了伏界之铠的阵图上所记录的那种感觉,分毫不差,这也就标志着,他们终于可以通过伏界之铠到大荒那边去了。 天色渐渐昏黄,就要夜幕降临,萧聪在这个时间完成对法阵的检测跟调整,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因为这跟晚一天作完没啥区别,他们还得在这儿多呆一夜,不过萧聪自己认为这样挺好的,因为这无疑留给了他们一夜庆祝的时间,也算是他们自己给自己饯行吧,明天就要进入大荒了,也不知道在里面会遭遇怎样的经历,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不过无所谓,反正他们怎么着都是已经铁了心地往前走,狂风暴雨电闪雷鸣都尽情地来招呼吧,爷们肯定能受得住! 萧二十七将去野味还没回来,正好幽女觉得应该改善一下伙食,所以带着冥乌族兄弟到周围去采一些萝卜青菜,萧聪吩咐欧阳寻和星流云,让他们一个去通知萧二十七将多打些野味回来,另一个去帮助幽女,尽快将青菜采回来,尽管欧阳寻心里巴不得让他去跟幽女采摘青菜,可因为这家伙腿脚比星流云好太多,所以硬生生被派去通知萧家二十七将,星流云去帮幽女时也是屁颠屁颠地——好不容易看见欧阳寻在关于幽女的事情上吃憋,怎么能不好好表现一下。 其实之所以让欧阳寻去通知萧家二十七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既然这货学识广博,那么在吃这件事情上肯定也颇有造诣,萧聪之前一直没注意到这个问题,也不知道今天怎么的就突然想到了这么一茬,都说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这样好的资源不利用一下,那不是浪费嘛! 本着舒缓筋骨放松心情的目的,萧聪自己垒了个简单的炉灶,眼明心亮的鸿翔一看今晚又有活动,赶紧叫着尹诺拾了些柴禾升起篝火,两伙出去搞食材的人前脚后脚回到营地,尹诺三下五除二,将幽女他们采摘来的青菜萝卜等的食材处理好,萧二十七将的技法看上去不比尹诺逊色半分,也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各种野味处理好,欧阳寻果然没让萧聪失望,这一次打回来的野味,跟以前比起来的确是很不一样。 当萧聪放下勺子由鸿翔将最后一道菜端上席布,这场恣意欢谑的野餐正式开始,这一夜他们推杯换盏,这一夜他们丑态百出,这一夜他们是疯子,是酒鬼,是浪子甚至是傻子,没有什么少爷小姐,更没有什么高手强者,有的只是一群毫无保留地释放心理压力肆意狂欢的的人,或者说,是在假想中破灭前的歇斯底里更为合适。 午夜过后,留下一地狼藉,众人沉沉睡去,皎洁的月华洒落,投下狰狞的树影,也不知是谁含糊不清地梦呓了一句, “披荆斩棘伴险行,山一程,水一程,寥落满天星,不悔同君入绝地,无惧,再谱英雄经……” 第五百二十四章 进大荒 昨夜感情的浓烈在昏昏的沉睡中被渐渐冷却,当凌晨时分众人再度醒来的时候,除了满地的狼藉还在骄傲地炫耀着昨晚的放纵,其他一切看上去恢复如常。 像往常一样作完早课并吃早饭,萧聪在合适的位置埋下萧凤哲当年留下的最高阶的法阵石刻,然后便带着众人进入到伏界之铠中,大家一个个神色平静,既没有兴奋也没有忧心忡忡,连年纪最小的鸿翔小脸看上去都是那样恬静,星流云也老实了很多。 萧聪站在最前头那专门给驭阵师所留的地方,弯腰小心翼翼地放下一枚空间石燧,然后又轻轻直起腰来,道: “你们跟着我走就行,千万别跟丢了。” 眼前的景致没有什么变化,众人就这么跟着萧聪奋力疾奔,两人一排,从前往后依次是尹诺和鸿翔,星流云和霍闹,幽女和再农,欧阳寻和萧大还有萧家二十七将中的其他成员,这样的队伍编制主要还是为了照顾四个天境修士,他们里面即使是身怀秘法的欧阳寻,拼了老命能爆发出来的速度也比不上萧聪,而对于禁忌之林,当然还是越快通过越好,所以这几个人还是得被人带着才不至于拖大家的后腿,至于萧聪,因为这一次与以往一些不同,他得在最前面做出最准确判断的同时保持速度,照顾不了鸿翔,于是便把这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到了尹诺手上。 布置伏界之铠的地方离禁忌之林纵向还有一千多里远,离大荒的起始点横向也有一千多里远,心思缜密的欧阳寻在用机关鸟摆放图案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一层,经过计算后他将图案摆在相应的位置,从而与伏界之铠间连成一条斜线,贯穿过禁忌之林,大概正好到达地图上所指定的位置,这在当时可是费了欧阳寻不少心思,因为不知道禁忌之林到底有多大,所以得根据之前的路线在地图上做推算,既然是推算,那便肯定有误差,为了将这误差尽量缩小,他可谓是绞尽了脑汁,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萧聪布置伏界之铠需要较长的时间,而据萧家二十七将所说,据此往南一千里,不是一个很安全的区域,萧聪的法阵最好是布置在他们现在所暂居的地方,没办法,他就只能竭力配合了。 在众人刚冲到禁忌之林边缘时,萧聪突然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地说道: “再弄和霍闹别再背着他俩了,你们也让萧家二十七将背着,不然会浪费很多时间甚至出大乱子。” 没有人发出异议,队形改变仅在几个呼吸间完成,萧聪知道冥乌族兄弟修为虽然也在摘星境中期,但论速度,跟有摘星境加持灵隐步的他相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就算是跟渡河境的尹诺相比,他还稍稍胜得一筹,至于后面的萧家二十七将,跟他更是没法比,所以即使他不使出全力,后面的人也不一定能跟得上。 近有三丈长的队伍像一支离弦的箭般窜入禁忌之林,之后就变成了一条游走的蛇,身体的每一处都沿着相同的轨迹,跑在最前头的萧聪精力全部集中在判断方向上,无暇分神顾及周围的动静,尹诺和萧家二十七将的全神贯注于萧聪的动向,连转一下头都不敢,倒是被人背在身上的这几个人,东张西望满眼尽是好奇之色。 这一路景致流转,因为速度太快,其实他们眼前事物也不能尽数捕捉得清楚,只是当真的出现什么了不得东西时,尽管仅是匆匆一瞥,却也能记忆深刻,可无论看到什么东西,他们都只能将感受留在心里,什么也不能说,连声惊呼也不敢发出来,与其这样,还不如不看,眼不见心为静,但大多数时间,人就是这么贱,明知道有些事情做了不如不做,可就是被好奇心勾得控制不住地去做,完了落一肚子纠结,还把这叫作经历!到底是自欺欺人还是确有其事,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各中滋味自有体会吧。 被人背着东张西望的几个人眼神从期待和小心变为彻彻底底的惊恐,他们看见一副巨大有如小山的兽形骸骨,静静地蛰伏在树木间一处较大的空地上,虽然仅仅是惊鸿一瞥,但他们还是看清楚了这副兽骨的些许特征,最显眼的是在眼窝处徐徐燃烧着充当眼睛的火焰,其次是与身体比例极不相符的獠牙最后是后背上鳞次栉比的骨刺,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也察觉不到丝毫有关于这头副兽骨的气息,他们就这样在他脚底下溜过,对方没有丝毫反应,他们也便没有更强烈的震惊,不过他们都知道,尽管对方仅剩一副骨头架子,要想将他们全部杀死,也就是眨眨眼的事儿,他们之所以没有感受到对方强大而迫人的气息,是因为他们正行走在一个不同于现实世界的空间里,可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疑问——既然他们能看到对方,那为什么对方看不到他们呢?是因为对方没有眼睛只能靠气息分辨,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这个问题暂时得不到解答,于是他们心里开始隐隐期待能看到一个有眼睛的怪物,那样一来,他们的问题就不言而明了。 原以为这副骨架给予的感觉就够刺激的了,没想到更刺激的还在后头,仅仅是过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西北方向又出现了一副骸骨,这副骸骨与之前那副有很大的不同,之前那一副看上去虽然怪异,但总能看出是一个整体,而这一副看上去虽然依旧怪异,但明显是拼凑起来的,兽头、龟壳、鸟腿,后面还拖着个带有锤骨的尾巴,饶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欧阳寻,也没在哪部典籍上看见过这样的货色,至于后面的就更没法看了,光怪陆离,什么样的都有,记忆最深的是一头猩猩的骨架上长了八根蛛腿,这家伙要是身上还生有血肉,得是一副怎样骇人听闻的摸样啊。 禁忌之林的东西跨度不算很大,只有三万里左右,萧聪始终吊着萧家二十七将的最高速度,足足冲了近七个时辰才提心吊胆地到达地图上指定的地点。 进入大荒时,满月已经挂上树梢头,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黑压压的一片,近处是一人多高的蒿草,远处是看不到顶的山脉,惹得鸿翔忍不住惊叹道: “这里的山好高啊。” 欧阳寻一瞬不瞬地盯着远方,喃喃道: “没想到,禁忌之林中竟然也有法阵……” 星流云不解, “何出此言?” 萧聪沉沉地叹了口气, “你在古周平原往这边看,可曾见过这些巨大山脉,禁忌之林中确实有法阵的气息,不过,我暂时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法阵。” 幽女轻柔的声音响起,听上去很是小心, “这里真的好安静啊,安静得让人心里感觉有点发慌。” 萧聪冷冷一笑, “这里其实一点都不安静,不过,姐姐你得仔细听才能听得到。” 幽女侧耳听了一会儿,美眸微皱, “那是什么声音?” 大家的脸色都显得格外难看,半晌,还是鸿翔回了一句, “好像是某种野兽的嘶吼,不过听上去离我们很远。” 欧阳寻咧着大嘴, “不是很远,而是很远很远。” 鸿翔挑了挑挑眉毛,问道: “有什么不一样吗?” 尹诺一声苦笑, “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还能传到我们耳朵里来,那发出这声音的野兽体格得有多大啊。” 鸿翔恍然大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欧阳寻问道: “小聪,以你的灵识,能不能感应到这周围有什么强大的存在?” 萧聪无奈摇头, “早就已经试过了,这周围除了我们之外,一头生灵也没有。” “一头生灵也没有?”星流云瞪大眼睛,似乎有点不相信。 “对,就是一头生灵也没有。”萧聪定定回答道。 星流云一声轻笑, “这是好事儿啊,你干嘛这样哭丧着脸。” 欧阳寻像看待白痴一样看着星流云,问道: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什么这周围一头生灵也没有吗?” “为什么?”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还问我,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切!” “正是因为想不通这里面的原因,所以这件事才显得有些蹊跷!” “想多了吧你,别在这儿神神叨叨的,跟个神经病似的!” 欧阳寻:“你……” 萧聪面色稍稍放缓,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道: “或许星老大说的对,并不是所有不合理的地方都是对我们不利的,咱们不能做那惊弓之鸟自乱了阵脚,越是危机的时候越是得稳住。” “话虽然这么说,但小心使得万年船,不能因为稳定军心就忽视风险,那不是自欺欺人吗?”欧阳寻反驳道。 萧聪抿着小嘴点点头, “对,你说的也很对,但我们对这里一无所知,就算想分析,也没有足够的依据,花过多的心思在这上面,反而会造成更大的心理压力,甚至做出错误的判断,所以还是结合当下点到为止比较好,你说呢?” 欧阳寻深吸一口气,斟酌半晌, “是我多虑了,的确是这样,就按你说的做吧。” 萧聪想了想,道: “这里临近禁忌之林,按理说不是一个很理想的扎营之地,但大荒肯定跟其他地方一样,越往里越危险,而且时间已经这么晚,在我看来,往前走跟留在这儿危险程度差不多,所以今晚就姑且在这儿住一晚,明天再看情况随机应变。” 决定之后,大伙一起以最原始的方式收拾出一大片空地来,萧聪在空地上布下匿影藏息阵,欧阳寻带着其他人又在匿影藏息阵中搭起帐篷,可帐篷仅有两顶,周围没有树木,蒿草又撑不住,所以萧家二十七将的容身之地成了问题,尽管他们自己说身上的玄甲百无禁忌,在这样的地方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没什么不妥,但大家既然已经成为自己人,不是迫不得已,就不能有失偏颇,还是欧阳寻有办法,他将自己的两支长杆兵器跟星流云的长枪插在地上,然后在上面蒙上萧聪之前用的那匹布,便又成了一顶简易的帐篷。 第五百二十五章 禁忌之林也通灵? 这是一个少有的没有篝火的夜晚,而且,可能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享受不到篝火带来的温暖了。 萧聪、鸿翔、幽女和欧阳寻分四角盘腿坐在羊皮帐篷内,中间放着嵌着宝石的“灯台”,光线柔和,不算太亮,他们各自拿着一些干粮和自古周平原带过来的肉脯,正索然无味地嚼着。 突然,萧聪拍了身边的鸿翔一下,祈使道: “去尹诺那边看看有没有茶水,讨一点来喝。” 鸿翔懵着一张小脸,不解道: “为什么非得到他们那边去讨,咱们自己烧一壶不行吗?” 萧聪:“太累了,懒得动。” 鸿翔撇撇嘴, “你都懒得不想动,尹诺拼了老命地跟着你,这会儿子估计早就已经累趴下了,这事儿都不用过去碰运气,肯定没有,要不哥哥你把茶具拿出来,点着灵石,剩下的由我来弄。” 萧聪听着有道理,于是右手一翻间取出一应器具,丢了块灵石进石畏底,最后又往里面弹了缕黄色的火苗。 鸿翔将水壶里装水装得半满,墩在石畏上,又在茶壶里拨了些茶叶,啃了几口干粮的功夫,水就嘟嘟地开了,他又赶忙放下干粮将热水倒进茶壶里,片刻不到,跳过茶道的那一套,直接将茶水倒进了茶碗里。 欧阳寻放下手中的吃食,从弥芥中取出两只罐状的盛水容器,撒上茶叶倒上热水,提着走出了帐篷。 走出羊皮帐篷的欧阳寻先是来到星流云他们这里,放下其中一只瓷罐,道: “喏,这里面是茶水。” 并又取出几只瓷碗分给他们四个。 尹诺含笑道了声谢,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再农和霍闹对着欧阳寻抱了抱拳,星流云勾勾嘴角,狗嘴里吐狗牙, “这次办的还算是件人事儿。” 欧阳寻抬头瞥了星流云一眼,懒得跟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一般计较,提着另一只瓷缸,转身走出了帐篷。 接着他又来到萧家二十七将这边,像上一次那样放下瓷缸,说了句, “这里面是茶水,趁热喝。” 而后就要分发瓷碗,可惜他那套名贵茶具中茶碗一共就十二只,分给星流云他们四只现在还剩八只,根本就不够二十七个人用的,三四个人用一只茶碗,那也有点太寒碜了,于是一时觉得有点尴尬。 萧大笑笑道: “欧阳少爷将东西收起来吧,我们有自己的饮具,谢谢欧阳少爷给我们过来送茶水。” 欧阳寻闻言明显一愣,点头回道: “没事没事,都是自己人,应该的。” 而后四下看了一圈,接着道: “那你们先喝着,喝完了我们那边还有,我先走了。” 萧大抱拳轻拜, “欧阳少爷慢走。” 欧阳寻点点头,转身走出帐篷,站在空地上抬头看了看天,嘴里嘟囔着, “这说的才算是人话嘛。” 而后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三步作两步钻进了羊皮帐篷。 欧阳寻回到羊皮帐篷重新坐下时,萧聪他们已经喝了几杯,虽然在其他两个帐篷里走了个来回,但好在气温不算很低,所以杯中茶水尚且温热,欧阳寻拾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鸿翔拿起茶壶为四只茶碗又满了满,欧阳寻捡起干粮,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口,缓缓嚼了几下,抬头问道: “小聪,有一件事儿我一直想的不是太明白,你给我说说呗。” 萧聪随意看了欧阳寻一眼, “你说。” 欧阳寻咽下嘴里的食物,往前探了探脑袋, “你们家的二十七将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跟传说中的不太一样呢?” “哪儿不一样?”萧聪说着,将茶碗移到嘴边,又看了欧阳寻一眼。 欧阳寻砸砸嘴, “感觉有点太年轻了……” 萧聪放下茶碗,波澜不惊道: “他们跟我们是同代。” “啥!”欧阳寻睁着一双牛眼,张大的嘴巴能塞进一颗水萝卜,幽女也是一副微微的吃惊之色,反倒是一向爱凑热闹的鸿翔,此时见怪不怪。 萧聪略显诧异,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们龟府对各大家族古地的秘辛这么多,你这个少节主难道就从来没看见过只言片语吗?” 欧阳寻跟拨浪鼓似的用力摇了摇头, “没有,这个还真没有。” 萧聪狡黠一笑, “怎么,想知道这里面是怎么回事?” “当然……呃,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欧阳寻脸色的转变之突然,引来幽女和鸿翔的一阵吃笑。 萧聪面色平淡, “没事,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其他三人闻言面色皆出现了微妙的变化,眼睛稍稍亮了几分,小心翼翼地,好像生怕萧聪突然不讲了似的。 “萧家二十七将能作为我萧家的传世护卫,除了绝对的忠心之外,自然要有其独到之处,萧家二十七将的传说由来久矣,除了仙人,没有生灵能活这么长时间,所以他们并非始终都是一批人,而这独到之处,就在两代萧家二十七将之间,下一代萧家二十七将就是上一代萧家二十七将的亲子,在下一代萧家二十七将成年之后,不用修炼就能得到上一代萧家二十七将一半的修为和实力,相应的,上一代萧家二十七将将会慢慢跌至凡人,直到在萧家老死,我们将这种能力称为半传承,而我正好赶上了萧家二十七将的迭代,他们与我是同代人,所以你会有一种年龄跟修为不符的感觉。” 萧聪的解答,无疑是勾起了欧阳寻对萧家二十七将更大的兴趣, “可是每一代萧家二十七将都在侍奉萧家,在固若金汤苍蝇都飞不进的萧府,他们怎么有时间有怎么有机会找寻自己的道侣呢?是跟你们萧家女眷结合吗?” 萧聪笑着摇摇头, “这个不用找,家族里会给安排,当然也不是萧家人。” “那是什么人?” “对萧家没有半点威胁的凡人。” “以凡人的血脉跟他们结合,不怕稀释下一代血脉所具有的力量吗?” “不会。” 欧阳寻倒吸一口凉气,讶然道: “我去,这血脉也太霸道了吧,搁别的家族,经过这么多代血脉中的力量恐怕早就已经被稀释得产不多了。” 萧聪笑得略显得意, “其实说起来也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据我所知,每一代萧家二十七将的最高修为都在通天境,也就是说,每一代萧家二十七将都能在萧家护卫好几万年,如此算来,迭代也不算特别多。” “别闹,真的已经不少了,要知道,那可是普通人啊!” 鸿翔摇摇头道: “欧阳寻你这说法有点太过绝对,一般来讲,普通人血脉确实是会稀释其他强大的血脉,但同时,普通人血脉里的潜力却是十分巨大的,而且,萧家二十七将之所以只跟普通人结合,正是因为普通人的血脉最干净,就像一汪不含半点杂质的水,你撒进什么什么进去,它就还是什么。” 萧聪微微一笑,揶揄道: “想不到大才子也有在论道上吃瘪的时候,这鸿翔的造诣也真是越来越了不得了,嗳,大才子,还不赶紧说一声受教?” 欧阳寻一本正色,以最标准的礼节冲鸿翔作揖一拜,恭敬道: “受教了。” 鸿翔老气横秋,抿唇一笑,明明腮帮子下面没有胡子,却还是装模作样地虚捋了一把,淡淡道: “欧阳少爷起来吧,我这小小地一提,本属无意,值不得欧阳少爷行这么大的礼。” 欧阳寻态度越发恭谨, “老师金玉良言,让学生醍醐灌顶,这一礼,自然担得。” 萧聪拍拍手掌, “哎哎,我说你们两个,差不多就行了,怎么演起来还没完了,你们演的再像,能跟星老大比吗?” 话音刚落,羊皮帐篷里霎时间笑作一团。 鸿翔又将四只茶碗倒满,发现茶水已经快没颜色,于是将渣滓倒掉,重新砌了一壶。 萧聪问道: “在穿过禁忌之林时,你们都看见了什么?” 三人面面相觑,欧阳寻首先开口道: “很多怪物。” 幽女:“体格很大,而且都是些骨头。” 鸿翔:“有很多都是由不同的物种拼凑起来的。” 萧聪莞尔一笑, “由大才子说吧,他要是说的不对,你们俩再做补充。” 欧阳寻组织了下语言,清清嗓子道: “其实现在想想,我们看到的东西也没什么,统一特征就是均是一些骸骨,并且眼窝里有猩红色的火焰,我觉得那是通灵的象征,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顶多加一条像鸿翔说的那样,有很多是由不同的物种拼凑起来的,若说其他的还有什么,我也不知道,毕竟他们感应不到我们的气息,我们也感应不到他们的气息,不过我觉得,这些东西跟我们之前猜测的八九不离十,就是在古周平原跟大荒两种相对的力量作用之下形成的怪物,不过现在我还想补上一条,我认为这些怪物并不是独立于禁忌之林外的,而是已经跟禁忌之林紧密联系在了一起,他们并不是什么守护者,我们可以认为他们是禁忌之林的延伸,也就是禁忌之林的手脚或者是武器。”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萧聪问道。 欧阳寻挠挠额头,微微皱眉道: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问这样简单的问题了,我们在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他们眼里的火焰依旧是亮着的,而他们却谁都没有动,这也就说明,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结合萧大之前讲的,他们在不能动弹之前,并没有见到这些怪物,其过程很可能就是禁忌之林将闯入者禁锢之后,再由这些怪物杀死。” 萧聪声音稍显沉闷, “你知道你这些话更深层的意义是什么吗?” 欧阳寻摇摇头, “不知道。” “如果你的这些推测都是真的,这也就从侧边说明了,整片禁忌之林也是通灵的。”萧聪语气依旧平静,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感觉重逾千钧。 欧阳寻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喃喃道: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可是这些已经跟我们没有关系了吧。” 萧聪摇摇头,定定道: “不,跟我们有很大的关系,禁忌之林里的怪物绝对不是从古周平原这边进去的,把他们做进一步的分析,能提前窥见大荒一二。” 低头良久的鸿翔此时抬起头来, “可还有一个问题,之前欧阳寻说历史上也有不少强者进过禁忌之林,他们去哪里了?全部来到了大荒无一遇害?这个几率实在是太小了,可若是也有丧命在禁忌之林中的,我们一路上过来,为什么就没见过一副他们的骸骨呢?” 欧阳寻想都不想便解释道: “你这说法有两个漏洞,一是我们路过的区域对于整片禁忌之林来说不值一提,所以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不具有说明性,二是我们根本就不认这些骸骨到底是来自于古周平原还是大荒。” 鸿翔心里开始有点犯嘀咕了 “可一路上确实是没有看见过人族的骸骨啊……” 萧聪说道: “鸿翔说的问题对我们来说的确有很大的讨论价值,但正如大才子所言,从我们现在所掌握的证据看,并不能断定那些进入到禁忌之林的强者有怎样的遭遇,所以这个问题暂且放在一边。” 欧阳寻将一缕头发缠在手指上,歪着头冥思苦想好半晌,才说道: “假如说禁忌之林也是通灵的,那它便是独立于古周平原之外的,它至今扮演着怎样一个角色我们还不知道,也无从猜想,姑且就先把它当作中立的,” “它绝对不是中立的,”萧聪打断欧阳寻的话,语气肯定道:“这之中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否则,那些高手绝对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进入禁忌之林。” “那你觉得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萧聪叹了口气, “算了,还是先把你的想法说完吧。” 欧阳寻露出一副费解之色,接着刚才的茬说道: “先不管禁忌之林是站在哪一边儿的,反正它是大荒与古周平原的分界线,那些从古周平原过来的强者,出于什么目的现在咱不知道,下场怎么样咱们也不知道,但既然他们敢进禁忌之林,就肯定有一定的把握到大荒这边来,我觉得,禁忌之林若是真的通灵,那它起到的也是个筛选的作用,那些骸骨的主人就是因为没达到它的标准,才被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萧聪正在皱眉思索中,幽女开口道: “你这样说,还是暗指它是中立的,但只有一个标准也就意味着来往没有界限,可是玄真界这么多年也没传出过关于大荒那边有生灵闯入的消息,我倒是觉得,禁忌之林若是真的通灵,那也是站在古周平原这边的,不过你说的标准也有些道理,禁忌之林的确是对古周平原这边的生灵有一个标准,为的就是不让像我们这样的来送死,而它对大荒,却是彻彻底底一道城墙。” 鸿翔举手道: “我同意幽女姐姐的看法,不过我觉得,咱们现在在这儿讨论这些根本就没什么意义,古周平原、禁忌之林和大荒,这三个地方存在太些年了,要想弄清楚这里面的事情,还得从最初的渊源说起,你们说的清吗?哥哥?大才子?” 鸿翔先后看了萧聪和欧阳寻一眼,接着道: “我们现在只能确定大荒中的存在对于古周平原以东的生灵来说很危险,但具体有多危险,还得见识了才知道。” 欧阳寻猛地抬起头来,情绪激动道: “对,你说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禁忌之林为什么会成为大荒与古周平原的分界。” 鸿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算什么问题,都说了,因为大荒那边的存在对于古周平原以东的生灵很危险呗。”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禁忌之林是如何成为大荒跟古周平原之间的分界的。” 鸿翔有点不耐烦了, “那还不是一个意思嘛!” 萧聪似有所悟, “大才子的意思是说,禁忌之林两边泾渭分明,既然大荒这边的存在对于古周平原以东的生灵具有极大的威胁性,那当初先人们是如何使禁忌之林成为防御大荒的城墙的。” 欧阳寻猛一拍手, “对,就是这个意思!如果大荒中的生灵跟古周平原以东的生灵是对立关系,那当初先人们是如何从他们手里占领下现在的玄真凡界,你们不觉得这件事很值得推敲吗?” 鸿翔一声轻笑,调侃道: “你欧阳寻是从龟府走出来的少节使,连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们又怎么会知道!” 欧阳寻故弄玄虚地摇摇头, “不不不,咱们这里面可能有一个人知道。” 萧聪咧着小嘴, “欧阳寻你可拉倒吧,别什么事儿都往我身上扯好不好。” 欧阳寻霎时间换上了一幅煞有介事的神色, “你不觉得禁忌之林中有法阵这件事很不正常吗?” “有什么不正常的,玄真界到处都是萧家的法阵,当年我去野……”萧聪及时收嘴,做贼心虚似的看了三人一眼,“反正这件事就是挺正常的。” 欧阳寻是个聪明人,萧聪不愿说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追问一句,而是一本正经地将中心扯回到原题上来, “小聪,你先别急着推脱,你仔细想一想,禁忌之林这样危险的地方,你们萧家的先祖是如何在这里面布下法阵的,我认为最起码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你们萧家人早就有能力穿过禁忌之林,这座法阵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另一种是你们萧家人参与了当年禁忌之林的建设,这座法阵,对禁忌之林至关重要!” 萧聪闻听此语,既纠结又无奈,窘着一张小脸道: “你就是把这件事说出朵花来,我也对此一无所知啊。” “你可以去翻翻你们萧家的秘密文献嘛,那里面说不定会记着什么。” “萧家的秘密文献……”萧聪摇头苦笑,“那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啊,再说了,就算萧家真有这档子事儿,也不一定会记在什么秘密文献里,要我说,它应该被历代族长口口相传才对,可惜,我爹走得突然,没来得及将这些事告诉我,我这个族长当的,名不副实啊。”说着,又是自嘲几声。 第五百二十六章 那个计划 石畏上的沸水还在咕咕嘟嘟,这是帐篷里仅剩的声音,尽管冥思苦想中的人儿偶尔会发出一声无奈的太息,可依旧被淹没在这极富力量的声音里,四人就这样沉默着,良晌。 幽女幽幽一叹,语气中不无埋怨, “一个是出自于天道轩的唯一后辈,一个是出自于龟府的少节主,这两处论渊源都是玄真界数一数二的存在,可你们俩怎么对大荒一点事情都不知道呢。” 欧阳寻讪讪一笑, “你这话说得……我是龟府的少节主不假,萧聪是天道轩的唯一传人这事儿也不假,但是,有些事情长辈们确实是不想让我们这些晚辈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鸿翔跟说胡话似的小声喃喃道: “藏得这么严实,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呢?只得如此讳莫如深,大费周章地斩断一切联系,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他们要是真想保住这么秘密,单靠这样肯定是行不通的,但是他们做的越多,漏洞肯定就越大,有什么方法能找到这些漏洞呢……” 欧阳寻看着魔怔一样的鸿翔,满脸担忧之色,刚想开口说话,却被萧聪制止,他看着萧聪向他郑重其事地摇头,终究还是将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咽进了肚里。 鸿翔重重地叹了口气,眉头越皱越深,在那种绞尽脑汁寻找答案的状态里越陷越深,幽女看着,脸上渐渐浮现出几分不忍之色。 萧聪小心翼翼道: “不要打扰他,根据以往的经验,这小子估计又要给我带来惊喜了。” 欧阳寻和幽女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开始就这样带着满脸好奇跟不忍搀杂成的纠结静静地看着。 “是什么呢……是什么呢,究竟是什么呢……”鸿翔还在那团迷雾中用力地寻找,“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鱼目混珠,搅乱视听,那便是将真相大大方方地摆出来,或者是……放在一个啼笑是非的位置上,真相,啼笑是非的位置……民间传说……对,就是民间传说!” 萧聪嘴角渐渐勾出一个忍俊不禁的弧度,冲欧阳寻和幽女得意地扬了扬眉毛,此时的幽女和欧阳寻对萧聪与鸿翔之间的默契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竟不约而同地对着萧聪竖起了大拇哥,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敬佩之色。 “哥哥,我知道了!”鸿翔乍醒,大声道。 萧聪嘴角噙着浅笑,眼神中溢满期待, “想到什么了,说来听听。” 鸿翔不假思索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觉得,对于大荒中的事情,我们可以从一些民间传说入手。” “接着说。” “我小时候听我奶奶跟我讲过,在很久很久以前,这片大地上曾经发生过一场抵御邪恶入侵者的大战,死伤无数,这些入侵者一个个凶神恶煞,体型庞大,连仙人出手都很难将其镇压,最后,各族同心协力,筑起一座围墙,将入侵者挡在了围墙之外,才有了今天的安宁。” 欧阳寻微微撇嘴, “这样说实在是太笼统了,你得说仔细点。” 鸿翔面露为难之色, “这种事情,一开始听的时候只当是故事,便不放在心上,早就已经忘得差不多了,隐约还记得有什么……法宝和圣使之类的字眼,而且这种故事版本众多,咱们也不能太较真了,容易被误导。” 萧聪缓缓拾杯,抿了口茶水,干嚼了几下嘴巴, “鸿翔说的对,这种事情我们不能太过认真,这些东西半真半假,本来就是用来混淆视听的,所以我们得从里面捡有用的东西。” “这可就难了,无异于泛海拾杯啊。” 萧聪笑笑道: “大才子不要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才仅仅是个开始,集思广益,群力群策,慢慢地就会有线索的。” 幽女认真道: “如果鸿翔说的这个故事跟大荒有关联,我们至少可以抓住四个要素,战争、圣使、法宝还有连仙人都无法镇压的入侵者,可这里面有一个比较矛盾的地方,既然这些入侵者连仙人都无法镇压,那他们又是怎么被驱赶到城墙之外的呢?这既是故事的破绽,也是入侵者的破绽,若是我们能看透这个破绽,要么能证明这个故事是假的,要么,就能从中找到在大荒中历险的一线生机。” 欧阳寻面色阴沉,缓缓地摇了摇头, “要是这么说的话,还有一个值得商榷的地方,众所周知,玄真界的修士们贪婪至极,从古至今一直这样,假如他们真的找到了大荒中生灵的破绽,就算不将其赶尽杀绝以绝后患,也肯定会利用这个破绽奴役他们从他们身上榨取所有能用的东西,而照现在的情况看,分明是玄真界的生灵对大荒有所忌惮。” 萧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大才子说的很对,尤其是人心之贪婪,最是深不见底,会不会是有某些至高无上的先贤为了保护大荒这边的生灵,所以才修建了这么一道城墙,那样的话,作为萧家后人的我,怎么着也得有几分薄面吧。” 欧阳寻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我说小聪,你可别想那美事儿了,都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他哪辈子也出不了那心慈手软的圣人呢!与其说那样,还不如说那次大战并没有分出胜负,两方签订井水不犯河水的停战协议,为了防止大荒这边的生灵出尔反尔,所以才布置了这么一片禁忌之林。” 鸿翔点头如小鸡啄米, “我赞成欧阳寻的说法,哥哥这一次进去恐怕真得小心一点了,哥哥,你可长点心吧,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 “好小子,消遣起我来了!”萧聪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个暴栗,却不想鸿翔早有预料,猛地一歪头就给躲过去了,虽然离得很近,萧聪也不好意思追加一击,于是这件事情就此作罢。 欧阳寻挑挑眉毛道: “小聪,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觉得这条路是你师父给指的,你就觉得自己一定能走的过去啊,反正你师父肯定不会坑你?” 萧聪闻言剐了欧阳寻一眼, “怎么,你也要来消遣我?” 欧阳寻无辜道: “我是认真的!” 萧聪眼神略有躲闪,恍然间似乎叹了口气, “有点吧。” “有点?” 萧聪冲欧阳寻投来颇不待见的眼神,没好气道: “就是,行了吧。” 欧阳寻嘴角噙着戏谑,冲鸿翔和幽女笑了笑,而后气死人不偿命道: “其实是不是的倒也无所谓,毕竟这也算是人之常情,而且这件事跟咱们现在的处境没多大关系。” 萧聪不是星流云,没那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气性,也不给欧阳寻继续调侃他的机会,重归正题道: “时间不早了,赶紧把你的想法说说,说完好睡觉。” 欧阳寻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怎么,你也觉得我说的话有道理了?” 萧聪皮笑肉不笑, “大才子说的怎么可能没道理,赶紧说吧,我们洗耳恭听着呢。” 欧阳寻直了直身子,收起所有的不正经,沉沉道: “其实我最想说的是,我们正在探讨的问题对于我们今后的行程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不过,如果你觉得我刚才的猜测有很大的可能性,那我也只能告诉你,那样只会让你的处境能加艰难,因为你是萧家人,禁忌之林中的法阵是萧家人布下的,虽然这些对我们来说都是坏消息,但并不是现实中存在的所有对我们都是不利的,你刚才说了,你相信你师父,说实话,我也相信他,或许这就是他为什么只在进入大荒后才给你规划路线的原因吧。” 萧聪对欧阳寻的话细细品味,半晌,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其实即使大荒跟玄真凡界隔绝多年,但他们之间还是有些联系的?” 欧阳寻摇摇头, “我没这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太过复杂,与我们来讲,多思无益。” 萧聪定定地看着欧阳寻的眼睛, “你是不是在龟府的典籍上看见过什么,还是你突然想到了什么,只是不想说出来。” 欧阳寻的眼神并没有什么变化,反而轻松地笑了起来, “我是个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跟你,我什么时候藏着掖着过。” 萧聪将信将疑,眼脸下垂,恍然大悟道: “我知道了,是不是跟那件事有关系!” “哪件?”欧阳寻挑挑眉毛,不明所以。 “龟府跟萧家之间的计划,”萧聪回答,“我师父其实也有参加。” 欧阳寻微微皱眉, “什么计划,你为什么这么说。” 萧聪对欧阳寻如假包换的不知情表示很诧异, “你身为龟府的少节主,对这件事情竟然不知道?” 欧阳寻面色有些阴沉, “我刚才说了,对你,我从来不藏着掖着。” “这……”萧聪闻言稍显窘迫,终于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般道:“对不起,兹事体大,这件事我不能跟你们讲,既然你师父没有告诉你,看来龟府根本就不想让你知道,或许……”他稍稍停顿,接着道:“或许连你师父都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 欧阳寻展颜一笑,看上去满不在乎, “你小子身上藏的事儿本来就多,而且都是可能招致杀身之祸的大事儿,放心,我可不愿做那被好奇心害死的猫,你相信你师父,我也相信我师父,我师父肯定是为了我好,他既然不想让我知道,大概是时机不到,时机到了,我自然就知道了,我只是很纳闷,你怎么突然怀疑起我来了。” “我……”萧聪欲言又止,无言以对,只能不停地舔着嘴唇。 鸿翔突然插言道: “因为你前后态度转变太大了,一开始这么说得这么带劲,最后却来一句‘其实你觉得我们谈论这些问题根本就不重要’,搁我我对你肯定也也有想法!” “而且你还说之前就有很多强者进过禁忌之林,对他们还比较了解,这便使我联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萧聪懦懦道。 “之前有很多强者进入禁忌之林,让你联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欧阳寻挠挠额头,计上心来,“哦,我明白了,是因为鸿翔说一路上没有看见过人族的骸骨,觉得他们全都进到大荒里来了,所以你认为他们那些人能够顺利进入大荒,是被萧家或者是龟府安排的,也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计划,可他们又不是驭阵师,想要安全穿过禁忌之林,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不,”萧聪说,“有一个方法能帮或许能帮助他们顺利穿过禁忌之林。” “你是说,摹天枢?”欧阳寻问。 萧聪点点头, “对,就是摹天枢。” 欧阳寻石化片刻,打了个哆嗦,而后罕见地吐了吐舌头,庆幸道: “连大荒都算计进去了,你们这计划也真够变态的,幸亏没跟我们说,跟我们说了,鬼知道会惹上什么因果。” 萧聪闻言,自嘲一笑,鬼使神差地来了句, “呵,因果,如果我记得不错,当年你们家老祖宗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一听见“老祖宗”这三个字,欧阳寻的脸色就变得极不自然,他偷偷看一眼一脸苦涩的萧聪,而后缩了缩脑袋,不安在他脸上忽隐忽现,他虽然还不知道那个长居于风眠谷底的老祖宗是个怎样的存在,但他知道,老家伙极不简单,至少论岁数,整个玄真界恐怕难有能出其右者,越是上了年岁的生灵,对于因果这种东西便有越深的理解,既然老祖宗都亲口跟萧聪这么说了,那这件事肯定是没跑了,所以这件事在他内心正在蒙上一层可怕的阴影,已经跟着萧聪来到了大荒,貌似自己在这件事情里陷得有点深,可他在此之前确实是没有别的选择,可就算家族没倒,在萧聪有所需要的时候,他能置之不理吗?好歹他俩也是过命的交情啊,可他还是不知道到该对此事做何感想,是该感到庆幸还是不幸?好像不仅有这两个选项,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他一时想不明白更说不清楚,于是索性心一横,自言自语道: “算了,就这样吧,信聪哥,人生有所托,这辈子,怎么过不是过!” 至于鸿翔和幽女,自打萧聪提起那令欧阳寻都感觉害怕的计划,他俩基本就听不懂其他两人说的什么了,不过他俩对此也没那么大的好奇心,欧阳寻心思虽然诡谲,但大家都知道,这家伙一向也是个不怕事大的主儿,这件事连欧阳寻都不愿沾染,他俩又有什么理由去惹祸上身呢? 于是讨论就此结束,大家趁早歇息去了。 第五百二十七章 大石上的痕迹 这是在大荒中第一个例行公事的早晨。 当阳光洒落,天地辉煌,在边缘处展开摘星翼飞到更高处往西看,高山莽林,大河平川,虽不敢说尽收眼底,但得见其一角,却足以管中窥豹,这是一种连大漠落日都比不了的雄阔和壮丽,天高意远,看遍目光所及,好像已经将整座天下装进了心里。 众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因为想到之后的路程艰险,颇不方便,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尤其是对黎牧,于是萧聪提取了大量的母莲汁液装进姜采君的宝瓶里交给幽女,又提前分给其他人每人一些吃的,也就是这时候他才知道,萧家二十七将中,竟然有三人深藏弥芥! 一行人再次上路,这一次还是由欧阳寻带头,虽然地图不再是这家伙亲手所画,但他在这方面确实是比队伍中的其他人有优势,初来乍到这人生地不熟的险恶之地,说实话,就算是将地图拿在手里,萧聪也不敢肯定自己能带对路,还好队伍里由欧阳寻这个多面手。 既然已经不用再赶时间,那便又得把安全放在第一位,萧聪和鸿翔轮流职守,始终把精神力开到最大化,欧阳寻的目光更是很少离开地图,一路上走得小心翼翼的,大荒整体地形虽然分化得比较明显,但在细节之处却有些复杂,比如萧聪他们现在按理说正走在平原莽林之中,可沿途却总时不时冒出一块高度从一百丈到一百五十丈之间小山般的石头,萧聪仔细检查过,这些“小山”虽然大,却皆没有延伸至地下的山脚,所以他判断,这应该是大山脉崩塌后滚到这边来的,而这里的树木树干挺拔枝繁叶茂,每一颗都比古周平原最粗大的树木还要夸张两三倍,平眼看上去就是一根根错落无致的撑天柱子,这些树木的生长位置都躲开了大石矗立的地方,由此看来,这些大石滚落这里的时间比这些老树的树龄还要长。 萧聪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石头上的边缘,虽然年代已然久远,可依旧能在某些石头上看到残留的脉痕,断口不是沿脉痕脱落,一般就是由外力所致,而遥望远山,无论是地震、火山还是泥石流,都不至于将这样大的石头挪的这么远,而这石头又如此坚硬,所以萧聪判断,这些石头之所以在这儿,是由古仙级的大战所致。 萧聪问欧阳寻道: “你知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树种?” 欧阳寻转着身子看了一圈,回答道: “品种这么多,有些认得,有些不认得,你问这个干什么?” 萧聪不再转弯抹角, “你觉得这里面最古老的树木已经活了多少年了?” “嗯,”欧阳寻沉吟片刻,“十万年总应该有了吧。” “才十万年?”萧聪眉毛轻轻挑了挑,表示他很不相信。 “小聪,只想说什么直接说不就好了,放心,以我们的心理,受得住。”星流云大大咧咧道。 萧聪抬手指着石头上的脉痕,定定地说: “看这儿,这是脉痕,如果不是因为外力所致,石头的断口应该是沿着这道脉痕分布,可是直到现在这道脉痕看上去依旧那么清晰,这说明这块石头是在极具能量的外力冲击下迸溅至此的,但这里又离山脉群这么远,所以,这里所有的石头可能都是在一场大战中到这来的,而这些树木的生长位置都避开了石头,说明这些树木都是在大石落在此处之后才生长出来的,推断树木的年龄,就能推断大战的时间。” 欧阳寻若有所思,接着萧聪的话茬道: “推断出大战的时间就能知道大荒中的些许情况,若是大战的时间跟民间传说中那一战的时间吻合,就表示那不是个传说,而是确有其事,若是比它晚……那就说明这些破坏是由大荒中的生灵自己造成的,能造成这样破坏的生灵,估计就得是古仙级别的,古仙级别的生灵,还离禁忌之林这么近……” 欧阳寻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余下的话,不言而喻。 鸿翔见气氛不对,连忙道: “欧阳寻,你别在这儿危言耸听,你当这是仙界呢,古仙级别的存在这么随随便便。” 然后话锋一转,对萧聪道: “哥哥,我觉得树龄并不能作为我们判断时间的依据,除非是木属中的极品,不然基本没有能活百万年以上的,他们最后的下场要么飞升树仙,要么被岁月残蚀后变成其他生灵的养分,而我们所要探寻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同一个位置上,不知要轮回多少番呢!” 幽女随声附和, “我觉得鸿翔说的对,生死轮回,荣枯往复,时间跨度太大,就算是石头本身上的痕迹,也不足以作为推断时间的依据,但无论是在大荒还是大荒之外,同一片天地总存在同一个限制,我们所熟知的那片天地已经有很长一段岁月没有出现过古仙级别的存在了,所以即使我们现在对大荒一无所知,但我们依旧能够确定,这里,也没有那么多古仙级别的至尊。” 萧聪小脸带着诧异,失笑道: “怎么,你们该不会是认为我怕了吧,你们不要多想好不好,我只是发现这些蛛丝马迹,所以想要深究一下,却给你们整得像惊弓之鸟似的,算了,既然这个问题如此敏感,那就这么过去了,咱们继续往前走吧。” 说完,干净利落扭头,往前走去。 …… 走了一程又一程,渐渐地,大家发现,大荒名字中虽然带着一个荒字,但实际看起来却一点都不荒,至少在他们走过的这片地方,无论哪一处,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致,除了树木长得太粗了点,地形稍微复杂了一点,其他的跟外面的山林没两样,有花有草有小虫,也有各种各样体态较小的飞禽走兽,只不过,这里所有活着的生灵,给人的感觉总是怪怪的,似乎很暴戾,因为每一次萧聪看见有他们的时候,他们总是在打架。 这一晚,鸿翔终于忍不住,抓了几只野兔准备犒劳犒劳自己的肠胃,他早就已经馋了这些新鲜野味好久了,只是因为忌惮大荒的未知,所以一直不敢轻举妄动,可如今已经过去许多天,大荒的可怕,他们一点也没有见识到,于是那种隐隐的威慑力便在不知不觉间大打折扣,以他现在所具有的精神力,自然能够轻易分辨出哪些是凡兽,哪些是修灵,他只捡凡兽欺负,修灵是万万不敢的,但他这次没有提前跟萧聪打报告,只是抓回来之后冲萧聪讪讪一笑,萧聪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然后这家伙便放开了胆子,竟然敢招呼尹诺来帮他对打来的野味做初步处理,尹诺倒是没觉得什么,三下五除二就给收拾了个彻底。 习惯了升有篝火的夜晚,突然几天不见,竟觉得生活中似乎少了点什么,大家都很怀念篝火带来的那种温暖的感觉,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今晚的篝火没敢生在露天的地方,鸿翔将篝火生在羊皮帐篷里,将其当作柴房,在里面烤好了肉,再把肉端出来给大家吃。 欧阳寻觉得老是这样总不是办法,毕竟大家还不知道要在这里战战兢兢地度过多长时间,有个好的容身之所是早晚的事,于是索性心一横,与星流云一合计,准备就地取材,做一顶可以容纳下所有人的巨大帐篷。 星流云问萧聪, “小聪,这附近可有没通灵的树?我们准备做一顶足够大的帐篷,以后就不用再这么麻烦了。” 萧聪闭着眼睛仔细感应一番,睁开眼睛,满脸诧异,之前一直都是把精神力放在寻找强大的危险气息上,从来没有探查过这些老树的情况,此时稍加探测,竟然发现这些老树都没有通灵,他们仅仅是像外面的凡树一样有生命而已,这对萧聪而言倒是一个重大发现,这些老树既然不曾修炼,那是凭借什么生长的比古周平原中的巨木还要粗大的?他有点不敢相信,于是用心探测了一次,结果跟上一次一样,周围这些老树,一点精神波动都没有! “怎么了?” 看着萧聪面色变化,星流云轻声问道,这一问,把原本还在一旁设计帐篷结构的欧阳寻也吸引了过来, “怎么,又出什么事了?” 萧聪莞尔一笑,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周围这些老树竟然半点精神波动都没有,你们说奇不奇怪,没有半点修为,长得竟然比古周平原雨林中的老树精还粗大。” 欧阳寻右手拿着笔轻轻抽打着掌心,思忖着喃喃道: “这确实是个很奇怪的现象,寻常树种能有这般长的寿命,会是什么原因呢?” 星流云大手一挥, “管他呢,对咱们来说是好事儿就行,干一码子事就照着一码子干完,别朝三暮四一会儿打狗一会儿撵鸡的,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你们先放着,等搭完了帐篷再说!” 说着,转过头去,对冥乌族兄弟还有萧家二十七将道: “走吧,哥几个,砍几棵树去。” 欧阳寻闻言连忙大喊道: “再农和霍闹两位前辈跟着星流云去就行了,不用砍几棵,一棵就够了。” 星流云几声佞笑, “做这么大的帐篷,一棵怎么够。” 说着,甩着两根胳膊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扬长而去。 欧阳寻被气得几乎要跳脚,大喊: “星流云,特殊时期本来就得多加小心,你别找事儿!” 萧聪不以为意,摆摆欧阳寻的胳膊,笑道: “别当真,他在逗你玩儿呢,孰轻孰重,老大心里拎的清楚。” 欧阳寻撇撇嘴, “那是你还不够了解他,有些人就是没理由地搭错筋,闯起祸来,咂咂,反正咱们现在这状况,肯定是承受不起。” 说着,摇摇头,继续垂首作帐篷的设计图。 萧聪还是像之前那样静默着,头微微上扬,想着自己的事情,周围树木没有一棵通灵的情况并没有让他分心,在心里那根弦渐渐松懈的状态下,无论是星流云伐木还是鸿翔打猎改善生活似乎都成了无关紧要的事,而最让他魂牵梦绕的,还是那个由龟府与萧家布置连自己师父都可能参与其中的计划,这让他不禁揣测自己真正的角色,也更加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是像一颗棋子一样的存在吗?那些自以为是感情和爱护,都是为了达成最终目的而作的“努力”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的存在是不是太过可悲了。 他回忆着自己的过去,想起了很多事情,进入天道轩学艺之前的记忆直接打消了他对自己父亲的怀疑,因为他知道,那时候的父亲还不知道他特殊的先天禀赋,可父亲依旧对他那样无微不至,虽然因族事繁重对某些方面有些疏忽,可父亲确实已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最好了。 接下来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天道翁,师父对他爱护有加,恩重如山,在他的意识里一直以来都是除了父母亲之外最亲近的人,萧聪一想到自己竟然对师父有所怀疑,就忍不住想要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可终究还是有一件事梗在他的心里,使他永远都不能忘怀,那便是十年前师父发现了他特殊的先天禀赋后所做的选择,师父他老人家秉承天道,以匡扶天下为己任,怎么会冒着如此大的风险留下他这么一个日后极有可能贻害苍生的祸害,他到现在还记得欧阳寻几的那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他哪辈子也出不了那心慈手软的圣人……”他不知道自己的师父算不算是所谓的圣人,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师父虽然明面上有些糊涂,可其实心里无论什么事都跟明镜似的,师父明察秋毫、果决理性敢作敢当,贸然留下他,明显不是师父一贯的行事风格,他现在也已经明白,本来那一次师父是要走的,可为了他,师父又在天道轩呆了足足六年,六年,他之前在天道轩学艺的时间也不过才三年而已。 所以说,这一切仔细想想都不太寻常的事情,到底是为什么? 在前几天的谈论中,他又意外想到那个所谓的计划,师父也有可能参与其中,而他又是这一届被选中的人,是不是从师父决心留下他那一天开始,他们就已经将他今后的路铺好了,他不知道,但他心里依然倔强地相信,师父无论做什么,都肯定是向着他的。 第五百二十八章 不一样的味道 “嗳……” 感觉肩膀被人推了一下,萧聪回过神来,见欧阳寻正在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你那儿有龙筋藤的提取液吗?” 出于掩饰,萧聪莞尔一笑, “龙筋藤的提取液?我没注意过,你要这玩意干什么?” “伐来的木材不能直接用,强度韧性等都不够,得需要特殊的方式处理一下,我这里正好有一个极其简单的法子,只需要配一种糊浆刷在木材上就行,可惜我这儿缺少龙筋藤的提取液。” “呵,想不到一向讲究有备无患的欧阳寻也有准备不周的时候。” 萧聪几声调笑,分出一律灵识就要往姜采君的弥芥里钻,这时候听见欧阳寻催促道: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赶紧的,不然今晚上睡觉之前完不成了。” 这龙筋藤虽然被欧阳寻用来调配那种增加木材强度硬度的糊浆,但它其实是一种难得的草药,姜采君当年算得上是玄真界的顶级炼药师,萧聪寻思着他的弥芥中肯定有,果不其然,姜采君的弥芥中不但有,而且还有很多,只可惜全都是尚还新鲜的龙筋藤,并没有现成的提取液,还得由欧阳寻自己做提取这项工作。 萧聪左手一翻,手中立即出现一捆龙筋藤,递向欧阳寻,讪讪一笑道: “不巧,没有现成的提取液,你欧阳大才子多才多艺,提取汁液这种小伎俩肯定不在话下吧。” 欧阳寻幽幽一叹,接过龙筋藤,埋怨了句, “不在话下,就是太浪费时间了。” 羊皮帐篷中渐渐有肉香飘出,萧聪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愣神片刻,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着实把坐在一旁的欧阳寻吓了一大跳,随即以更快的速度站起,并行云流水地取出方天画戟,一脸戒备道: “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萧聪暴汗,这欧阳寻也太神经敏感了,心里那根弦儿绷的这么紧,就算不被敌人杀死,也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给吓死。 “你别激动,没什么危险,就是我觉得鸿翔烤的肉这味儿实在是太香了,得使点措施给他挡挡,不然可能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欧阳寻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一边将方天画戟收起,一边道: “我还以为出啥事儿了,就这么屁大点的事儿,值得这么一惊一乍的吗?吓我一跳,以后注意点啊。” 萧聪翻了个白眼,小声道: “屁大点的事儿就把你吓成这样,还说人家!” 言毕,围着整个营地走了一圈,布下一座加强版的匿影藏息阵。 星流云他们三个的动作很快,就这会儿的功夫,便抬回来一截木头,打眼一看,就觉得这木头的断面有点奇怪,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是个扇形,仅仅是树干的四分之一,估计是老树太粗,星流云他们搬着不方便,所有就地横着一分为四,分批搬回来。 欧阳寻扭头看了一眼星流云他们搬回来的木材,点点头,然后继续调制他的糊浆。 星流云他们刚走没多久,鸿翔一手拿着一片肉排兴高采烈地从羊皮帐篷里跑出来,大喊着: “你们快来尝尝,这里的野味真好吃。” 能让鸿翔如此激动的味道,肯定差不了,鸿翔虽说是一介乞丐出身,跟随萧聪之后也没吃过什么人间顶级美味,但这一次用的配料跟烤制方式与之前无异,鸿翔也没刻意地改进什么,怎么烤出来的肉味道就不一样了呢? 萧聪出于好奇,从肉排上撕下一块来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不尝不知道,一尝吓一跳,鸿翔这一次烤出来的肉的确是好吃的过分,难怪这小子这么激动。 鸿翔首先来到萧聪这边,欧阳寻离萧聪最近,鸿翔自然要让他排在第二,不料欧阳寻忙着调制他的秘制糊浆,没功夫品尝鸿翔的杰作,也或许是人家欧阳大少爷对这美味没兴趣——北域首富家的大公子,活了十好几年什么人间珍馐没吃过,除非你拿来的是仙家宝珍,他可能还愿意尝一尝,为此,萧聪还忍不住调侃道: “大才子,鸿翔这一次烤的肉真心不错,你要是不尝一尝,肯定会后悔的。” 欧阳寻手中活计不停,头也不转道: “你都说好吃了,我怎么不想尝,可是你看我哪有功夫啊,没关系,等鸿翔小哥烤完下一片,我就能腾出手来了。” 鸿翔又把肉排依次分给幽女、尹诺和剩下的萧二十七将,可他们将烤肉放进嘴里一番咀嚼后,却全都露出不自然的表情,越咀嚼,眉头皱得越深,幽女和萧二十七将虽然看上去对连萧聪都忍不住赞上几句的烤肉很不感冒,但多少勉为其难地还是咽了下去,而尹诺,咀嚼了一会儿便罢嘴里的肉糜用力吐在了地上, “噗,这肉有问题,这肉绝对有问题!”尹诺大叫道。 幽女也说,“我也觉得这肉味道有些怪怪的……” 欧阳寻自作聪明哈哈大笑,揶揄道: “这肉肯定本来就不好吃,你们都被他俩合起伙来给涮了!” 萧聪和鸿翔见状满脸疑惑,对了个眼神,鸿翔不解道: “我跟哥哥没骗你们,这肉我尝的真的挺好吃的……” 说着,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还低头狠狠地在肉排上咬了一口,大口咀嚼,眉开眼笑。 萧聪莞尔失笑, “同一块肉排,难道我们能吃出不同的味道,这也有点太离奇了吧。” 幽女却一脸认真道: “可我们说的也是真的,这块肉的味道确实有些怪,不信你问他们。” 萧家二十七将剩下的所有人相继点头,其中一人开口道: “到底哪里怪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吃了让人感觉心里不太舒服。” “是很不舒服!”尹诺一脸荫翳,郑重纠正道。 欧阳寻终于往这边看了一眼,甩了句, “看来问题就出来这块肉排上,等我调好了东西,再来跟你们好好研究研究。” 鸿翔做了个鬼脸,嘟囔着说, “等你个大头鬼,好像没了你我们就什么也琢磨不透似的。” 萧聪抛开之前的问题,将思绪转移到眼前这个有趣的事情上,他右手抚摸着鼻梁,嘴角隐隐含笑,貌似是一幅玩味之色。 这个问题的原因很简单,但背后的道理却有点难,同一块肉排,他跟鸿翔觉得好吃,其他人却绝不好吃,尤其是尹诺,表现出的那是毫无半点做作的嫌恶啊,自从接触修心的法门后,萧聪可是有日子没见尹诺情绪如此激烈过了,而他跟鸿翔共同的特别之处便是在濒阳荒漠完美国度中老不死的馈赠,并借此修炼过真正的神秘古经,这或许就是他们两个尝到的味道跟其他人截然相反的原因,而背后的机制,却是由味觉作用到感觉上的,幽女和萧二十七将都说感觉味道怪怪的,却都没说好不好吃,这说明感觉之强烈已经完全盖过了味觉,抑或夸张点说,他们根本就没尝出什么味道来,可他跟鸿翔为什么就尝到了真实的美味呢?若真的是神秘古经使然,那便又是一个令人头疼的棘手问题。 欧阳寻终于调制好了那被他吹得神乎其神的糊浆,只见这家伙大刺刺地站起来,拍拍手,饶有兴趣地对鸿翔说道: “什么滋味被你们让你们搞得这么邪乎,拿过来我尝尝!” 鸿翔面无表情地将烤肉递了过去。 欧阳寻在肉排上撕下一块,像个美食家一样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表情越来越难看,却一时没把肉吐出来,如此嚼了大半晌,最后把已经被嚼成破棉絮一样的残渣啐在地上,盖棺而论, “这肉肯定有问题。” 萧聪似笑非笑, “你嚼了这么久,可曾发现是什么问题?” 欧阳寻信誓旦旦, “具体是什么原因现在还不清楚,但我劝你们在问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前,可千万别吃这肉,我怀疑,这肉里的猫腻可能会随着消化进入到进食者的身体里,沾染上这些不好的东西,怕是会对日后修行产生什么影响。” 鸿翔睁大眼睛, “不会这么巧吧,哥哥,你不觉得欧阳寻说的情况跟忘生谷的情形很像吗?当初尹诺也告诉过我们,不要吃哪里来的东西,吃了可能会发狂。” 萧聪不说话,双眼眯成一条缝,心里也不由得开始犯起了嘀咕,忘生谷中的幻厄古牢、古周平原中的死灵大军,这些都与那传说中玄真炼药界金字塔尖的存在轩辕家有关,而埋葬死灵大军的古周平原毗连大荒,忘生谷中的情况又跟大荒多有相似,这不得不让心心生怀疑,是不是多年前轩辕家的祖宗就已经来大荒中探寻过一番,全身而退将研究成果带了回去,借此不但造就了今天的死灵大军,还创造了忘生谷这么一个臭名昭着的邪恶之地,怎么听起来,这轩辕家的人比萧家的人还能折腾呢! 玄真凡界的势力中,就算将皇甫、孤独、巫马、百里、闻人等的家族加进来,轩辕世家也依旧是其中最神秘的家族,萧聪在玄真凡界走南闯北也有些日子了,虽然仅仅跟轩辕世家有过一次照面,而对方在这仅有的一次接触中表现的还很狼狈,但萧聪一点都不怀疑这个隐世家族的实力,他们表现的越是糟糕,反而萧聪心里越是忌惮。 他在想, “轩辕家的能力已经深入到精神领域,是不是跟他们曾经来过大荒有关,若说他们在进大荒之前就已经有如此高的真学造诣,大荒中的这些是由他们造成的,这么说未免有点太匪夷所思,就算他们有这能力,但他们若是这么做了,大荒中古仙级别的存在肯定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大荒的,所以,忘生谷的形成跟死灵大军存在的源头可能就是大荒,不过现在说这话为时过早,是不是这样还得等到日后寻到其他证据时再说。” 萧聪神色回复如常,笑着对他们说道, “除了鸿翔之外,你们再吃一口试试。” 大家面面相觑,心中虽然有所怀疑,但还是照办,可这一次他们的反应又有所不同,尹诺和欧阳寻还是觉得难吃,而幽女和剩下的萧二十七将却说这一次吃进嘴里味道变了,不但不难吃,反而觉得十分美味,如此怪事,让所有人为之不解,明明是同一块肉,不同的人吃有不同的味道,同一个人不同时间吃还会吃出不同的味道,饶是已经活了近三百岁的尹诺,这样的怪事还是头一次遇见。 萧聪的脸又换上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尹诺,你这一次又没咽下去,等你咽下去,下一次吃的时候味道就会变了。” 欧阳寻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而尹诺却是愁眉苦脸, “咽不下去,这样的美味,我也不稀罕。” 欧阳寻咧嘴一笑, “前辈多虑了,小聪都看着幽女他们咽下去了,再说他自己也吃了,说明他认为这肉没什么大问题。” 萧聪面色微变,半真半假道: “嗳,我可没这么说哦。” 一旁的幽女被吓得花容失色,欧阳寻看上去也真着了急, “我靠,小聪,人命关天的事儿,你可别玩儿我们啊!” 萧聪两手一摊,人畜无害道: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小聪,你……” “不过,就算这肉有问题,食用不多应该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再说,是福是祸也说不定。” 欧阳寻又听不懂了, “为什么这么说。” 萧聪即兴扒瞎,脸不红心不跳, “虽然说我们尝到的味道分为好吃和不好吃,但好吃分个程度,不好吃也分个程度,我跟鸿翔第一次尝就觉得这肉非常好吃,幽女姐姐第二次尝,虽然也觉得好吃,但还没鸿翔这么激动,说明她尝到的味道不如鸿翔尝到的味道美味,你跟尹诺尝到的不好吃也要分个高下,你能忍受,尹诺直接就不能忍受,咱们也不细分了,就取两个极端,鸿翔和尹诺作比较,剩下的话,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了吧。” 欧阳寻想了片刻,点点头, “有点明白了,跟尹诺比,鸿翔比较正常,所以尝到的味道也更有可取性,既然鸿翔尝到的味道是美味的,那这肉排他本就应该是美味的,只是我们缺点什么东西,所以尝不出它真实的味道来。” 萧聪佯装赞赏, “说得不错,孺子可教也,不过这只是猜测,既然可能是福也可能是祸,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少吃为好,毕竟福可弃得,祸不可沾得,侥幸心理胜于洪荒猛兽啊。” 虽然萧聪自圆其说近乎天衣无缝,但身为龟府少节主的欧阳寻也不是傻子,只见这家伙又静默想了一会儿,问道: “可刚才鸿翔说忘生谷与此有相似的情形又是怎么回事,忘生谷是轩辕家和独孤家所辟,古周平原中的死灵大军也是出于轩辕家之手,这之中应该也有所联系吧。” 萧聪面色如常,缓缓摇头,声音波澜不惊, “虽然看上去有些相似,但实际上并不相同,忘生谷中的本质上是一种药,是某些人用来控制其他人的,虽然也有影响精神的作用,但始作俑者不是药物,而是幻厄古牢中的邪恶生灵,大荒中的就不一样了,这明显是另一种东西。” 看欧阳寻还是半信半疑,萧聪又问尹诺道: “尹诺,我说得对吗?” 尹诺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 “嘿嘿,这个……我还真没细想过,不过听您讲的挺有道理。” 鸿翔小嘴张了又张,最后还是没说话,他虽然知道萧聪说得并非真话,但他相信萧聪心中自有斟酌,而无论萧聪是什么打算,他都会无条件地支持对方。 萧聪也在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把这瞎话圆成这样,他都有点佩服他自己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 重阴犰之患 星流云他们几个陆陆续续来回两三趟,将砍来的木头搬到营地附近,欧阳寻将画好的图纸交给星流云,让他监督指导,将这些结构简单的部件做出来,自己则是选了一块木头,从弥芥中取出一套看上去颇为奇怪却很是齐全的工具,在那儿认认真真地“雕刻”起来。 因为萧聪说大荒中的肉食最好别吃,所以鸿翔还得重修烤制大家的伙食,不过这家伙真是个心大不要命的吃货,萧聪都说侥幸心理胜于洪荒猛兽了,他还是按耐不住心里的馋劲,躲在帐篷里将之前烤好的肉排吃了个精光,而把接下来烤制的肉排留给别人吃。 外面是一样的热火朝天,有萧二十七将的帮忙,星流云这边进行的异常顺利,两刻钟不到,便完成了欧阳寻交给的全部任务,只是做出来东西的尺寸却十分夸张,若是用这些部件做出一顶帐篷,不说好不好看,单就说张开和收起的时候,也太笨重了点。 相比之下,欧阳寻这边的速度要慢上很多,两刻钟的时间里,竟然只是做好了两个,星流云笑嘻嘻地走过来,问欧阳寻需不需要帮忙,欧阳寻跟避瘟神似地摇摇头,腾出手来指指身后, “那里有刷子,把桶里的糊浆刷到你们刚做的东西上,省着点用。” 星流云点点头,笑嘻嘻地走开了。 因为刷子只有一个,所以这一次星流云要亲历亲为,也不知为何,一向喜欢没事找事的星流云这一次竟没出什么幺蛾子,而且一直都认认真真地,他小心翼翼地将糊浆刷在刚做好的部件上,还不忘接一下淋沥下来的液滴抹在别的地方。 鸿翔从帐篷里端出香气喷喷的烤肉,分发给其他人,欧阳寻和星流云因为手里都有忙着的活计,所以一时没接,结果是欧阳寻先“雕刻”好了那几个连接件,却没有急着刷糊浆,并先吃了饭,星流云一丝不苟地将所有部件全部刷完,放下刷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颇有几分欣慰之感。 风卷残云之后,欧阳寻来不及休息,赶紧起身忙剩下的工作,此时那些被星流云刷了糊浆的部件已经尽数收缩,黢黑油亮,粗细皆如婴儿手臂,他先将这些已经被处理好了的部件组装成一个个可以折叠的机关骨架,而后将这些机关骨架跟他自己亲手做的连接件组装,因为尺寸差距太大,看上去极是不搭,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知道欧阳寻这么做的原因,果不其然,做好这些之后,欧阳寻才在那几个连接件上刷满糊浆,如此一来,便能使各部件之间达到最好的配合而且不易产生松动。 欧阳寻一鼓作气,直接在帐篷的骨架上蒙上篷布,这个过程时间不长,难度也不大,只是一些系绳子和剪布的活计,欧阳寻做的得心应手,三下五除二,没用一炷香的时间,大功告成。 当夜,大家就住进了欧阳寻新做的帐篷里,别说,感觉还不错。 翌日,在欧阳寻的带领下,依据地图指示,众人继续往前走。 说来奇怪,众人进入大荒已经有一段时间,可强大的存在至今一只也没有遇见,走着走着,再农和霍闹相继吸吸鼻子,彼此对个眼神,再农问道: “你也闻到了?” 霍闹点头, “应该是血,而且很强大。” 星流云跟两人走的比较近,忙问道: “你俩闻到了血腥味?在哪儿?” 再农答道: “应该还离得很远,不确定在哪个方位。” 星流云莞尔一笑, “反正不是我们来的方向。” 然后便大声向萧聪报告道: “小聪,霍闹和再农说他俩闻到了血腥味。” 萧聪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当真?” 再农重重点头, “不出意外,肯定没错。” 萧聪微微皱眉,喃喃道: “不应该啊,我的灵识感应范围一定大于你嗅觉所能达到的范围,可我并没有感觉到这附近有什么强大的存在,除非这头生灵已经死了很久之后血腥味还在弥漫,要不就是这头生灵的血液的味道传的够远……” 他又将灵识感应超极限刺探得远了些,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强大的生灵。 欧阳寻这时候轻声建议道: “我们就只是按着你师父给指的路线走,要是遇不上最好,但要是真的要遇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随机应变吧。” 萧聪想了想,觉得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于是点点头,道: “那就继续走吧,都小心一点。” 他所担心的不过是大荒中会不会有什么生灵能避过他的灵识感应,不过静下心来细细一想,又觉得自己有点不明觉厉,过分地夸张了大荒的神秘和危险,古周平原以东的修炼文明何其高等,但通天境以下也没多少人敢说能避过他初现雏形的灵威,要真是通天境十重天以上的存在他也就不说什么了——除了倒霉他还能说什么呢?但他萧聪一路走来虽然说确实有点倒霉,但怎么能事事倒霉! 一行人继续小心翼翼不疾不徐地往前走,血腥味越来越重,看来还真是被欧阳寻给说着了,看这境况,那头死去的生灵就在一行人的前路。 欧阳寻面色难看,跟吃了苍蝇屎一般,他好像知道了点什么,众人谁也不是傻子,但不是谁都能够看见欧阳寻脸上的表情,但这件事情总有人会发现,不想第一个竟然会是鸿翔, “欧阳寻,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有屎不拉的感觉不难受吗?” 欧阳寻颇为厌恶地看了鸿翔一眼, “你小小年纪,说出来的话怎么尽是污言秽语呢?小聪,你怎么教导的,光长本事不长德行,那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萧聪脸色也是颇不好看,奈何身边还隔着欧阳寻鞭长莫及,这一巴掌好歹是没扇出去, “鸿翔,我可警告你啊,嘴巴是人的风水,切记祸从口出,口业也是大业,知道了吗!” 鸿翔羞愧低头, “知道了,哥哥……” 星流云在一边雪上加霜道: “就是,好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这么浅显短的道理我都知道。” 欧阳寻咧着大嘴,情不自禁地噎了一句, “你可拉到吧你!” “对了,大才子,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萧聪一脸正色。 欧阳寻面色难看, “这血的味道我好像之前闻到过,不过……” 欧阳寻欲言又止,星流云急不可耐, “不过什么,快说!” 欧阳寻勉为其难道: “不过流淌着这种血液的生灵已经就已经被灭族了,就算大荒跟外界隔离由来已久,但也不应该出现这种生灵的,若是还有的话,那……” 星流云被气得近乎要跳脚, “你个死胖子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到这步田地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萧聪知道,能让欧阳寻产生难言之隐的事情,不敢说不是小事,但绝对不是一般的事,于是耐心地平心静气地开导道: “阿寻,有什么话直说就行,有问题早解决绝对不是坏事,就算难以解决,早做些准备也是好的。” 欧阳寻轻轻呼了口气,精神萎焉,回答说: “若是大荒中还有这种生灵,估计我就完了,安全起见,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我留在这儿等着你们,可我不想留在这儿……” “欧阳寻,你是不是害怕了!”星流云半真半假,笑道。 这一句,直接引来了萧聪和鸿翔的瞪眼,“老大(星流云),你……” 而幽女则是一巴掌扇过来,气呼呼道: “星流云,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星流云自知无心之失犯了众怒,捂头陪笑道: “我就开个玩笑,你说你们,怎么还当真了,寻哥,您接着说,接着说……” 欧阳寻看着众人,一时不说话。 萧聪拍拍欧阳寻的肩膀,笑道: “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我们都相信你,但是你还是先把事情的缘由讲清楚,说不定是虚惊一场呢?” 欧阳寻这才幽幽一叹,开口道: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这种血腥味是来自一种叫做‘重阴犰’的异兽,顾名思义,这种生灵具有一种罕见的重阴之力,就蕴含在它的血肉之中,但是这种重阴之力只在他们的身上得以体现,在别的生灵身上便是极为纯正的阳力,可以延年益寿、修补残躯甚至是生死人肉白骨,龟府中就藏有一些重阴犰的鲜血,当年我筑基之时,曾经用过一些,所以……” 欧阳寻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以至于听不见。 众人心中了然,鸿翔一语道破, “你是觉得你身上有重阴犰的血液,而这一族的血脉又极好辨认,怕他们会因为血脉的感应找到你进而连累我们?” 欧阳寻轻轻点头,算是承认了。 萧聪低头稍作斟酌,觉得这确实是一个难缠的问题,半晌,问道: “这重阴犰的实力很强吗?” 欧阳寻咧嘴苦笑, “因为具有罕见的重阴之力,同境之间,实力最少比对手多出十之三四。” 星流云倒吸一口凉气, “我靠,这么变态!” 幽女皱着眉头扭了自己弟弟一把, “不吱声你能死啊!” 萧聪又想了半晌,然后忽而一笑,这一笑,把其他人都给整懵了。 “小聪,你……你笑什么?”欧阳寻小心翼翼地问道。 “疯了,肯定是疯了!”星流云稍显惊恐,幽女一眼剜过来,“你别说话!” 萧聪敛起笑容, “重阴之力,重阳之力,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力量?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大荒中情况不比玄真凡界,这里既然能保留下重阴犰这样的稀有古种,便也能保留下其他更古老更罕见的古种,包括他的死对头,与此行之艰辛相比,所谓的重阴犰恐怕不值一提。” 鸿翔微微苦笑, “哥哥,你这是在给我们打气吗?” 萧聪挑挑眉,莞尔一笑道: “没别的意思,实话实说而已。“ “那……我……”欧阳寻扁扁嘴,一副询问的模样。 萧聪摸摸鼻子, “你只能跟着我们往前走了,无论是把你留在这儿还是把你送回古周平原,都不能让人放心,嗯……” 又是稍作沉吟,他接着道: “这样吧,今天咱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我记得萧家有一座能够尽最大限度帮生灵掩饰气息的法阵,今天晚上我把它找出来研究研究,直到让你们在通天境十三重天伪仙的气息感应下瞒天过海,咱们再启程,你们看如何?” 尹诺满不在乎, “我无所谓。” 星流云大言不惭,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小爷本来就不怕!” 再农和霍闹言辞定定, “我们都听萧四少爷的。” 鸿翔和幽女相继点点头,欧阳寻骚着后脑勺傻笑, “你要是觉得这样行,那就这样吧。” 既已敲定注意,众人又往前走了一段,在日头将落不落的时候,找到一处还算不错的留宿之所,一行人等停下脚步,往西南方向看,是一片低矮却苍翠的老松,老松林南边,是一块高约五丈的巨石,有松林作掩饰,背靠的巨石算是遇难时的缓冲,萧聪很是中意这处地方,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欧阳寻拍了拍萧聪的肩膀,伸手指着另一个方向,道: “尸体大概就在那边。” 萧聪直眉猛跳了跳,觉得很是诧异,心说:“不会这么巧吧!”进而嘴上问道: “离得有多远?” 欧阳寻稍作斟酌,回道: “五里以内。” 这下由不得萧聪不惊讶了, “这么近!” 欧阳寻面露犹豫之色,接着却又定定点了点头。 萧聪顿觉一阵头大,按理说小心行事免生事端,他本不该去瞎凑热闹,但是这两处地方离得这么近,万一有危险,绝对是要受池鱼之灾,仅仅五里地而已,体型庞大的猛兽,一个跳跃就过来了,他心里实在是不安,可他又舍不得这么好的留身之所,天就要黑了,要再想找到这么好的一处地方,怕是有点难。 就算不是因为这个,那边的情况也不得不去查探一下,因为他看得出也听得出,欧阳寻心里有包袱,且不说这家伙做事一向苛求滴水不漏,心头有这么一个隐患肯定迈不过这个坎,单就说以欧阳寻的心性,在自知不宜节外生枝的情况下还把事情指出来,便是有意央求萧聪带他过去看看,以求个安心,他要是没这点小心思,绝对会缄口不言此事,这一点,萧聪心中无比确定。 所以,就算是为了欧阳寻,这个险,他们这一次也是冒定了。 萧聪心里暗自思忖着, “权衡利弊,最好是只有我跟欧阳寻去,让其他人留在这儿,但是吧,他们肯定不愿意啊,这个欧阳寻,说话之前也不知道替我想想,平时的小聪明都哪儿去了,怎么关键时候就掉链子了呢!” 斟酌再三,发现没有分头行动的理由,无奈,只能大家一起赴险了。 深吸一口气,而后种种呼出,萧聪开口道: “走,先悄悄过去看看,要是有危险,再选别的地儿!” 说罢,抬腿往前走去。 余下人等不做迟疑,纷纷跟上前去。 五里之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以常速徒走半盏茶的时间便可到,大家来到近前,未见异样,再往前走几步,才发现地上有大大的一滩血,欧阳寻本就眼明心慧,再加上有心中惶恐促使,此事更加谨慎,不时便发现这里的草地曾有被倾轧过的痕迹,蒿草虽高,却极富韧性,经过倾轧之后,未断又站了起来。 欧阳寻脚掌抵在身边的蒿草上,用力往下一压,蒿草弯到一定程度之后,竟然就压不动了,欧阳寻使尽全身的力气,也仅仅是又往下稍稍压下了一点,这让众人纷纷侧目,啧啧称奇。 因为怕回弹之力打着自己,欧阳寻慢慢让蒿草重回直立状态,才将脚移开,转脸对萧聪说道: “能够承受的力量很大,最起码,两千钧!” 萧聪面色波澜不惊, “我看见了。” “对于这件事,你……” 欧阳寻话没说完,萧聪抬起一只手,示意其止声,而后径直往前走去。 余下众人一头雾水,皆疑惑地看着萧聪,见萧聪走到一处,站了好久,而后取出一针状物,小心翼翼地从蒿草上挑起一些东西,是透明的粘液。 可以清晰地听见后面有人吸了口凉气。 欧阳寻三步作两步走上前来,盯着粘液道: “我刚才竟然没有发现!这是什么哪个部位的粘液,涎液?胃液?” 萧聪眼睛眯成一条缝,目光全集中在粘液上,微微摇头道: “无色无味,目前还不清楚。” 欧阳寻点点头, “涎液发臭,胃液发酸,胆汁应该是绿色,无色无味,确实没法确认。” 闻听此言,萧聪笑了, “你说的太笼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更说没有气味的涎液胃液,没有颜色的胆汁了。” “那你觉得这是什么?” 萧聪微微吸了口凉气,歪头看着手中挑着东西,若有所思道: “这个,应该是某种毒液……” 第五百三十章 荤素 日头浸染西天云朵,阳光微微有些朦胧,亦是失了些灿烂,林中的光线开始变得有些昏暗,那丝被挑在阵状物上透明粘液,此时也被掺了些颜色在里面。 欧阳寻面色凝重,轻轻摇头, “这绝对不是毒液!” 萧聪忽而一笑, “我就开个玩笑,你当真了?” 欧阳寻脸一耷拉,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也真是醉了。” 萧聪笑着,将针状物慢慢下放,让粘液重新贴在蒿草上,一脸玩味儿, “吃得很干净,连骨头都没剩下。” 欧阳寻的脸上又陡然浮现别样的神采, “怎么,你也觉得这是涎液?” 萧聪翻了个白眼, “谁说涎液一定发臭?” 欧阳寻有点摸不着头脑,想了一会儿,喃喃道: “明明一开始我就说是涎液的好不好……” 性子一向孬种的星流云神情激愤,大声吐槽道: “我说两位,这个问题很重要吗?你们把心思放在重点上来好不好!” 萧聪转过头来,脸上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依星大少爷说,什么是重点?” 星流云大言不惭, “当然是怎么死的,对方实力几何,对我们有没有什么威胁了!” 萧聪脸上笑意加深几分, “被咬死的,实力几何还不能确定,对我们自然是有威胁,我们现在研究的,不正是这些问题嘛?” 星流云额头上布满黑线,大手一挥,忿忿道: “最不愿跟你们这些文化人拐弯抹角,一点都不敞亮,爱咋咋地吧!” 欧阳寻右手慢慢挠着额头,双目失神,一脸凝重,萧聪在欧阳寻肩膀上拍了拍,问道: “想什么呢?” 欧阳寻回过神来,回道: “你看这些血液的散落面积,说明这头重阴犰体型不小,面对这样一头重阴犰,就算这些蒿草的韧性和强度都很大,但也难免会有折断,可是这里竟然一根折断的蒿草都没有,我觉得,这里可能不是第一现场,而这些血液,应该是从天空中洒下来的,而且,那头重阴犰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大。” 萧聪嘴角扬起十分赞赏的弧度,再次拍拍欧阳寻的肩膀, “龟府少节主,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欧阳寻傻笑着搔搔脑袋, “正常发挥,正常发挥,不足道尔。” 萧聪:“……” 鸿翔突然说道: “就算那头重阴犰的体型不是很大,但那头杀他的猛禽体型一定很大,而且某一部位的力量跟杀伤力特别变态,我们还是得万分小心。” 欧阳寻点点头, “鸿翔说的没错,依我看,那的确是一头猛禽,造成如此景象的部位不一定是利喙,重阴犰整个身体外附鳞甲,坚比金石,而且体型最起码得在五丈左右,若说是被对方吊在空中一口咬爆,那样就实在是太变态了,且不说力量几何,能配着那样一张大嘴的猛禽,体型最起码得在六十丈,相比之下,我倒觉得爪子更有可能,但即使是这样,他的体型也得超过三十丈,对我们来说,依旧是庞然大物。” “那我们还找不着第一现场了?”萧聪问。 欧阳寻看了一眼众人,脸上出现犹豫之色, “这个……” 一向心思玲珑的鸿翔再次堪破事中玄机,小声提议道: “还是去找找吧,多少能图个安心。” 星流云此时也换上一脸正色, “不仅仅是图个安心这么简单,在这种事情上我们不能自欺欺人,否则将会留下更大的隐患。” 萧聪莞尔一笑,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就再往前找找吧。” 说着,转身往西走去。 众人绕开了重阴犰留下的那一大滩血迹,来到另一边后继续往前寻找,走了约莫一刻钟,没有半点收获,萧聪抬头看看天色,西方的云霞已经吞没半个太阳,再要不了多久,夜幕便要再次笼罩大地,若是不赶紧回到之前他中意的留宿之地,那他们今晚便要就地而居,到时候定又是一整晚的提心吊胆. 不能再等了,相比于怀着忐忑的心情回松林那边,随便找个地方过夜其实更加危险,萧聪不能为了顾及欧阳寻一个人的感受而把大家的安全置于脑后,所以,他们现在必须回去。 萧聪停下脚步,开启紫目,直直往前看了一会儿,直截了当道: “不能再往前走了,百里之内怕是也不会有什么发现,天就要黑了,这一块儿怕是不安全,咱们先回去,明天再过来,你们觉得怎样?” 众人面面相觑,而鸿翔只是看了一眼欧阳寻。 欧阳寻眼中掠过一抹黯然,而后又涌上一片神采,表态道: “说得对,不能再往前走了,这里离我们宿营地点已经很远,有小聪的法阵手段,就算重阴犰的死有什么猫腻,今晚估计也不会对我们产生什么影响。” 萧聪跟欧阳寻一直是队伍里的主心骨,既然他俩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反正一直以来跟着这俩货走也没出过什么大乱子——其实他们心里也实在是没底。 一行人匆匆赶回老松林,萧聪在松林与大石之间布下匿影藏息阵,欧阳寻和星流云搭好帐篷,再农和霍闹两兄弟捡来一些干柴,大家在帐篷里升起一只大火盆,里面没有明火,却没有弥散开来的烟,这是欧阳寻所设计帐篷的一大优点,也不知道根据什么原理,竟能将火盆中的烟聚成一道纯白烟柱排出帐篷之外,由此以来,只要将水壶跟生肉放在烟柱以外,就丝毫不受影响,没有烟雾干扰,烤出来的肉也更香。 可抬头看,并不见帐篷顶部有什么通风的开口。 萧聪忍不住问其缘故,欧阳寻笑着回答说: “帐篷本身结构就具有聚流的作用,我又在顶上放置了一块专门用来吸收各种气体的药饼,所以浓烟什么的都会以这样的方式被送到上面去。” 鸿翔双眼放光,忍俊不禁道: “那无论我们在帐篷里做多么香的东西吃,外面的家伙们都闻不到了?” 欧阳寻笑着点点头, “理论上是这样。” 鸿翔高兴得直拍手, “那就太好了,我还以为这大荒中凶险异常险象环生,都不敢把东西做的太好吃了,生怕招来无妄之灾,经你这么一说,以后我们就又能恢复以前的生活了。” 萧聪鼻子里一笑, “瞧你这点出息!” 鸿翔据理力争, “哼,民以食为天,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好不好!” 萧聪本想怼他一句“君子远庖厨,夫岂恶刍豢”,但想想又觉得有点太过伤人,于是便笑笑罢了,转脸看了眼欧阳寻,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突然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便自顾自从弥芥中取出一本古籍,专心致志地在那里研究起来。 这古籍不是别物,正是白天萧聪承诺用来帮欧阳寻尽最大可能掩饰气息的法阵记载,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可不能嘴皮子上说说就算了,言必行,行必果,终究还是得落实到实际行动上来才行,不然他萧聪成什么了。 不多时,肉便烤熟,因为听了欧阳寻的话后知道这帐篷的妙处,鸿翔有恃无恐,又跟欧阳寻讨来一应佐料尽数添上,所以现在的架在火盆上的肉金黄油亮,香气扑鼻,与前两天的比起来,简直是云壤之别。 萧聪放下古籍,开始与大家共进晚餐,尹诺将各个茶碗倒满茶水,鸿翔拿过身前最近的肋排,将其一分为二,并把好的那一半递给萧聪,萧聪也不客气,接过肉排,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其他人也将烤肉分食,人数众多,第一轮便把所有烤肉分了个干净,欧阳寻这小子又在献殷勤,拿过最大的胸脯,取出一只干净的盘子,将精肉撕下放在盘子里给幽女,自己则对着剩下的骨头架子猛撮,看上去还津津有味,星流云拿着只大腿,吃的亦是不亦乐乎,其他人啃食的部位也是什么都有,爪子、翅膀、脖子……于大快朵颐中的鸿翔不经意抬起头来,看见空空荡荡的火盆,好像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转脸问萧聪道: “哥哥,咱们的生肉还剩多少?” 萧聪漫不经心回答说: “不多了,干粮倒是有的是,过两天吃干粮吧,不够的话欧阳寻那儿肯定还有。” 鸿翔皱起眉头,脸上写了无数个不愿意, “那不行啊,吃惯了荤腥,怎么能说吃素就吃素呢?会引起水土不服的!” 闻听此语,萧聪乐了, “啥,水土不服?这跟水土不服有什么关系,吃素肯定比吃肉更健康吧。” 鸿翔面色依旧, “不行,这绝对不行,吃素没营养,遇见点危险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说着,喟然一叹,懊悔道: “早知道这样,当初在古周平原就多备点货了,这不耽误事儿嘛!” 萧聪挑挑眉毛,调侃道: “你能怎样?” 鸿翔想了想,粲然一笑间满脸皱起的纹络瞬间舒展, “哼,反正这里的东西我吃得你们吃不得,以后你们就吃干粮,我打了野味自己吃,馋死你们!” 萧聪又是几声轻笑, “你这话可就说错了,这里面能吃野味的又不止你一人。” 鸿翔阴阳怪气地回道: “当然不止我一人,可就怕那人看着别人不能吃自己也不好意思吃啊。” 萧聪笑骂, “噎死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鸿翔反唇相讥, “哼,被噎死也比被馋死强!” …… 欧阳寻一脸凝重道: “小聪,这事我们可能得想个办法,就算我们储备的粮食够多,但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会不会遇上什么突发事件,坐吃山空,终究不是上策。” 萧聪放下手中啃得半剩的肋排,轻叹道: “是啊,确实不是办法……” 鸿翔抓住机会以牙还牙, “你能怎样?” 萧聪轻轻白了鸿翔一眼,转而却又忍俊不禁,这一句是刚刚他调侃鸿翔的话,现在又被这小子一字不差地还了回来,还真是一报还一报哩。 出神间,鸿翔又来补刀, “嗳,对了哥哥,你之前不是一直都是吃素的吗?这是难得的好事,该重新拾起来啊,值此危难之际,正是时候,要不你以后就别再吃肉了,把肉留给我们吃吧。” 此语以来众人一阵欢笑,他们把用映着火光的眸子看着鸿翔,好像觉得这分外有趣。 萧聪出其不意又意料之中地给了鸿翔一个爆栗,鸿翔这次没露委屈像,而是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咬牙切齿, “你有暴力倾向,以后我得离你远点,打我都打习惯了!” 欧阳寻跟着打诨道: “小聪,我也记得你之前一向吃素的,怎么现在也顿顿离不开荤腥了?” 萧聪的笑容里泛出回忆的味道, “人总是会改变的嘛,当年我爹说我六根不净,所谓的清规戒律都是不切实际的自欺欺人,连我师父都说,这自律是在心里,不是在嘴上,现在回过头来看,还真是这样。” 欧阳寻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嘟囔了句, “不错,可算是出来了……” 萧聪本想把话题扯回到之前关于补给的问题上来,但仔细一想,这件事现在暂时没什么头绪,说再多也是白说,于是不再开口,静静吃完了手上的烤肉,将嘴巴和手擦拭干净,坐在那儿继续研究起法阵来。 一夜无话。 翌日众人修完早课,便再次来到昨天的地方,然后继续往北走,欧阳寻说,虽然暂时还没有找到战斗的第一现场,但是离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应该不远,那头猛禽既然想要杀死重阴犰,就不会等太多时间,但重阴犰鳞甲坚硬,所以在猛禽在用指爪穿破重阴犰皮肉或者是再将它撕裂的时候花了些时间,这段时间要算在那头猛禽在空中飞行的时间中去,虽然那头猛禽的速度无法确定,但一定不会超过五百里,若是再长,那他们就没有找下去的必要了,那种速度的存在,就算找到蛛丝马迹,他们也照样招惹不起。 又走出四百多里之后,众人终于来到一片折断的蒿草边缘,这片蒿草断的很彻底,也很整齐,断口皆在距离地面的地方,由此可以确定,是被压断的 第五百三十一章 黎牧归凡 由萧聪和欧阳寻带头,众人走进这片折断的蒿草地,除了萧聪和欧阳寻表现的十分认真之外,星流云也是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他要是不这样萧聪都快忘了,在探寻活动痕迹判断去向行踪这一块儿,他可是一把好手呢! 三人这瞧瞧那看看,星流云最先停下来,一手抱胸,一手抚摸着下巴,皱着眉头一副不解之色。 鸿翔问道: “星流云,你看出什么来了,说出来一起研究一下。” 星流云看了鸿翔一眼,稍微显得有点不屑, “说给你听你又不懂,别在这儿添乱!” 鸿翔:“你……” 欧阳寻这时候也停下来,对萧聪说道: “这里确实是有打斗的痕迹,但跟我们之前预想的那样很是不符。” 萧聪点点头, “说的没错,最明显的就是这些蒿草断的太整齐了,若是一场乱斗,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的。” 欧阳寻目色深沉, “不光是这样,看这里留下的痕迹,两个家伙都是四脚猛兽,而且,那头猎食者的爪子似乎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大。” 这时候,沉默良久的星流云终于开始正经说话了, “还拖着一条粗壮的尾巴。” 萧聪和欧阳寻同时吃惊, “你怎么看出来的?” 星流云往西北方的边缘处瞥了一眼, “看那边,折断的蒿草全部倒向一边,而且断的位置更靠下,这分明是被猛兽尾巴用力一扫造成的。” 欧阳寻和萧聪往星流云指示的地方看了一眼,发现果真如此。 “还有呢?”萧聪问。 星流云眉头又皱了皱, “这里发生的打斗其实并不激烈,重阴犰只是掉了点皮屑,连片鳞甲都没落下,这说明两者实力悬殊很大,重阴犰只有引颈受戮的份,可让我想不透的是,那家伙的身体平衡性似乎有点不太好,你看那些压痕,深浅不一,”说着,星流云伸手往四下指了指,接着道:“一般生有巨大翅膀的鸟类才会这样,而这四周又没有其他的活动痕迹,这也就说明那家伙可能真的生了一对巨大的翅膀,再加上欧阳寻刚才说的,它的爪子其实并不大,抛开有其他特殊身体特征的情况不说,能造成那滩血迹的部位便只有嘴巴,你们可以试想一下,一头张着巨大翅膀、四足长嘴的怪物会是什么样子的。” 萧聪和欧阳寻对视一眼,萧聪笑了笑, “确实是不太好想哈。” 欧阳寻笑容微苦, “星流云把话说到这份上,也就没有想象的必要了,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我们能招惹得起的存在啊,刚进大荒就碰上这么个强大存在,以后就夹着尾巴走路吧。” 萧聪不以为意地笑道: “这话说的不能这么肯定,依我看,这事儿纯属偶然,大荒再可怕,也需要发展,老一代的强者再厉害,也有寿终的那一天,没有源源不断的新生力量,它就得断代,那样的话就不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这副样子了,你说是吧。” 欧阳寻笑得牵强,点点头, “说得有道理。” 星流云看着你来我往的萧聪和欧阳寻,一脸荒唐之色,终于按耐不住道: “我说两位,咱不要关键时候掉链子好不好,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 萧聪纳闷,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星流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说你们俩平时那么聪明,怎么到这件事情上就……就目光短线了呢!这件事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要是搁外边,这样的事情一般情况下肯定见不到吧。” 萧聪愈加摸不着头脑,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的意思是说,实力悬殊如此之大,而这场面又实在是太过血腥了,不太符合那头凶兽的实力和地位。”欧阳寻沉沉道。 萧聪恍然大悟,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那你们觉得……” “这件事情的症结所在就是这头实力强大的凶兽为何会亲自捕杀那只重阴犰。” “换句话说,这里的凶兽实力再强大,可还是会亲自捕杀猎物,我们自然也有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 星流云和欧阳寻一前一后道。 鸿翔心有所想,补充说, “守洞、觅野、通灵、化神、合翼,就算是一般的灵兽,过了化神期,也会具有一定的灵智,轻易不再做茹毛饮血之事,这头凶兽的实力肯定在此之上,若不是因为灵智出了问题,那……” 萧聪一声轻笑,接过话茬道: “那依旧有很多种可能。” 鸿翔重重一叹,计上心来,冥思苦想好久,终究一无所获。 一行人又逗留了一会,然后“打道回府”去了。 回到布置在老松林跟巨石之间的帐篷,各人各忙各的,萧聪继续参研他的法阵,欧阳寻取出地图琢磨以后的路线,幽女又将黎牧放出来抱在怀里逗弄,鸿翔在旁边跟着玩儿,星流云搭着二郎腿躺在地上,双臂枕在脑袋下,呆呆地看着帐篷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尹诺沏茶读书,冥乌族兄弟静心打坐,至于萧二十七将,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严阵以待地站着,好歹是坐了下来,却什么也不做,浑身上下寻不到半点无聊的感觉。 黎牧已经三个月大,幽女知道老让他呆在龟壳子里不是办法,所以只要有机会就把他抱出来透透气,小家伙的小手已经能够抓住玩具,对于幽女的挑逗也会做出咿咿呀呀的回应,他的眼睛会随着周围环境的动向发生敏锐的扭转,这说明他已经对周围的变化很是敏感,同时也说明他的智力有了一定的提高,他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他的大脑,一定在进行一些简单的思考。 因为知道短时间内不会忙着赶路,幽女索性跟欧阳寻讨来一张席子,将黎牧放在上面,小家伙在席子上滚来滚去,虽然还不能够坐起来,但依旧显得甚是快活。 就这么静静地过了四天,萧聪准备小试牛刀,检测一下自己这几天参研的成果,跟往常一样,第一次是意料之中的失败,萧聪以自己的灵识感应作为检验依据,让欧阳寻在法阵中经过处理,结果却没有达到他的要求,在进行第二次调整的时候,萧聪表现的分外小心,因为这座法阵中所需要的几件比较稀罕的灵宝不可重复使用,用一次就注定少一件,即使这几件灵宝他的弥芥中也算是小有储备,但他依旧觉得有些肉疼,这里面有两种是从云境仙子那里得来的,实为罕见,消耗过多以后肯定是要坏事儿的。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萧聪第二次鼓起勇气让欧阳寻进法阵接受处理,出来之后便达到了他的要求,现在的欧阳寻,虽不敢说万无一失,但至少在通天境三重天伪仙的灵识感应下不会露出破绽,萧聪索性让其他人也进到法阵中处理一番,众人出来时,法阵中的力量已经消耗殆尽,他便无福享用了,本来这是一件令人十分沮丧的事情,不过萧聪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来。 因为法阵是在第二次对众人做集体处理后失效的,萧聪不能确定是否每个人都达到跟欧阳寻一样的效果,而他对经过法阵处理的众人检测成效时,却惊奇地发现,黎牧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异样气息已经尽数消失不见了! 此时说来十分巧合,幽女当时进入法阵的时候,并没有带着黎牧,但当她被萧聪检测成果的时候,却是抱着黎牧的,而也就在这个时候,龙玉被顽皮的黎牧当作玩具一把丢掉。 一开始萧聪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只是知道幽女身上气息的掩藏也起到了跟欧阳寻差不多的效果,心里很是欢喜,直到他准备给下一个人检测的时候才突然发现事情有些不对,于是赶紧转回身来,满脸错愕地看着幽女,准确地说,是看着幽女怀里的黎牧。 萧聪少有此番失态,而且事出突然没有任何先兆,的确是让其他人感到意外,不明所以的幽女被萧聪看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聪,出什么事了吗?他……” 她低头看向怀中天真可爱的孩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萧聪回过神儿来,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转脸对欧阳寻说道: “大才子,我有一个很重要的发现。” 欧阳寻被萧聪灼灼的目光盯着,觉得有点不太舒服,颇不自然地问道: “你……发现了什么?” “之前灵脉之婴身上的气息已经全都消失不见了!” 此话一出,大家神色各异,欧阳寻看了一眼被丢在一旁的龙玉,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你确定?” 萧聪定定点头, “我确定!他现在跟凡人无异,至少,在我感应来是这样!” 幽女关心则乱,心里边也理不清楚这石破天惊的消息是好是坏,所以面色有点阴晴不定。 欧阳寻右手轻轻挠着额头,眉头紧皱,喃喃自语, “这是怎么回事……” 而后抬起头来,直直盯着幽女怀里的黎牧,眼神忽然涌上一抹坚定,往前走几步到幽女身边,呼出一口浊气,最后闭上眼睛,双手结出个复杂的法印,将其印在黎牧的眉心上,就这样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欧阳寻一动不动。 帐篷里静悄悄的,每个人的呼吸都很轻,落针可闻。 欧阳寻终于收回双手,身体微微摇晃间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还好萧聪离得不远将其一把扶住, “你没事吧。” 欧阳寻面色难看,摇摇头回道: “没事,就是精神力跟元气消耗过大,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萧聪扶着欧阳寻慢慢坐下来, “你刚才……是在干什么?” 欧阳寻从弥芥中取出一枚丹药吞下,长舒了口气, “这是龟府传承的秘密法门,能够探查生灵的本源所在,练到一定高度甚至可以探查生灵的因果,只可惜我学艺不精,修为尚浅,无法发挥出它真实的威力来。” “那你这一番探测,知道了什么?”幽女急急问道。 欧阳寻眉头复又皱起, “这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真的已经泯然众人了,可是,这根本没理由啊,若说真的是这样,在出生时就该是这个样子的啊……真是想不明白……” 说着,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萧聪这次倒是真的心大, “管他呢,反正这是好事儿。” “好事儿?”欧阳寻和幽女异口同声地问。 萧聪点点头,喜不自禁道: “必须得是好事儿啊,你们想,连我跟欧阳寻都已经察觉不到黎牧的身世,那其他人就更无从得知了,咱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且实力尚且薄弱,那柳树准仙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来接他,长时间跟着我们,多少还是有些危险,现在好了,没人知道他的身世,就不会有人惦记他,也就没人以他的特别来寻他给我们带来麻烦,两全其美的好事啊!” 幽女闻言,喜笑颜开, “还真是这么回事啊,不管怎样,大家的安全至少提高了不少,像我们这样一群人,能好好活着就已经是顶好的事情了。” 欧阳寻依旧愁眉不展, “可是,就长远来看,得不偿失啊。” “此话怎讲?”萧聪问。 “这孩子是古周平原的灵脉所化,好好培养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这对我们来说可是一份强大的力量啊,在日后乱世纷争中,必将大放异彩,可他若跟凡人没什么区别,短时间看坏处是没有了,但之后的好处也得不到了,要我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将这孩子培养成一代强者更为划算。” 幽女面露不悦之色, “你怎么可以把黎牧当作棋子一样安排来安排去,还以这种肤浅的眼光来定义他的价值,再怎么说,他都是个孩子,你这样让人感觉太冷酷了!” 幽女是欧阳寻的命门所在,欧阳寻遇上持反对意见的幽女,便只有认怂和讪笑的份儿, “你别误会,我没有那个意思,我这也是为了小黎牧好嘛,咱们也是真心待他,不管怎么都会尽力保护他,但值此乱世,想要活命,还是得有真本事,靠什么都不如靠自己,你说是不是?” 星流云邪魅一笑,破天荒地没有落井下石还在自己姐姐跟欧阳寻之间帮欧阳寻说了一句, “这句话说的没毛病!” 幽女脸上露出彷徨之色,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判断这件事好了。 萧聪莞尔一笑, “事实现在就是这样,已经强求不得,这是他的命,咱们该尊重,只期望浩劫降临之前,那位柳树准仙能及时将他带走,否则,我们就只能尽力而为,他也就只能自求多福喽。” 众人笑了,皆是苦笑,不知何意的孩子也笑了,咯咯地,看上去甚是开心。 除了萧聪自己外,一干人等的真实气息皆被最大程度的掩藏,萧聪对此感到甚是欣慰,第一次布置这座法阵,就能达到这般效果,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黎牧虽然已经被欧阳寻证实归为凡灵,萧聪却没有急着将龙玉收回来,一来,在他心里,承诺的分量比他自己的生命重,二来,布置这座法阵的目的本来就只是为了帮欧阳寻掩藏气息,星流云幽女他们仅是顺带沾光,即使再多出几个像他一样没被法阵处理过的人,他心里也没有多少波澜,怎么说呢?他自认为用法阵掩藏气息不过是为了给人以安心而已,他自己本就没这方面的顾虑,所以掩不掩藏无所谓,相反,如此谨小慎微反而让他有种不自在的感觉,好像潜意识里的自己有点怂了,这可是兵家大忌,万万沾不得的。 事情告一段落,一行人继续前行,经过几天的相处,幽女觉得三个月大的黎牧已经具备了心智的雏形,他对周围环境的强烈兴趣,让幽女不忍心再把他关进龟壳子里,那里黑不咙咚的,什么也没有,她怕怀着强烈好奇心的孩子在那里面呆长了会丧失对世界的爱,甚至造成一定的心理问题,于是便不再把黎牧装进龟壳里,而是一直抱着,反正现在大家步步为营如履薄冰,行进速度一点都不快。 而这个时候欧阳寻就得紧紧跟在幽女身边,因为若是出现危险,他得把孩子以最快的速度装进龟壳,虽然责任与压力重大,但想来他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毕竟这样名正言顺的机会很是难得嘛。 黎牧表现的也很乖,静静地伏在幽女的肩头,抱着幽女的脖子啃手指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乱转看着随着一行人前进而不断往后流去身后的事物,这些画面在常人看来司空见惯,但在他眼里似乎有秘密藏匿,他挖掘着其中的细节,不时发出一声轻微的“呀”或者是“啊”来抒发自己心里的疑问和好奇。 临近中午的时候,萧聪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而且正是从北方向他们直直袭来,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脸上出现一瞬间的慌乱,转而却又接着镇静下来。 星流云他们心里的弦儿也一直在紧绷着,此时萧聪的任何异动他们都能感受得到,当下也不由得变得局促紧张起来。 “怎么了?”欧阳寻问。 萧聪摇摇头,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没理由啊……” 紧接着意识到现在不是深究这些问题的时候,于是回过神儿来赶紧对众人说道: “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四下而望,只有大石一块,众人一溜烟躲向大石旁的草丛,欧阳寻的速度也够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把黎牧放回到龟壳。 这块石头虽然也算大,却只有两丈高,四丈宽,跟他们之前遇见的比起来,还是逊色了几分,好在形状不是很规整,有一侧面还是个上宽下窄的斜坡,而草丛又很茂盛,所以也算得上是个不错的掩体。 一行三十五人躲在草丛中的石檐之下,萧聪在最前边,星流云在最后边,两人皆以一种怪异的姿势仰着头,脸贴紧石壁,将一双眼睛探出大石之外往上了望着,萧聪不忘提前开启了紫目。 那个气息一开始就丝毫没有想要隐藏的意思,因为本就强大,所以萧聪第一时间发现它是离得还比较远,随着感应中气息的迫近,萧聪大抵能计算对方的速度,速度算不上特别快,还在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对方还在直直往这边冲,萧聪的心提在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地往上看着,但对方在临近大石上空时既不转向也不减速,倒是让萧聪不由得松了口气,萧聪觉得对方可能不是冲他们来的,仅仅是路过而已。 他继续看着,不多时,便见一道巨大的黑影掠过继续往南飞去,从轮廓上看是一只蝴蝶,头上有须状的触角,屁股上有两根条状的尾巴。 蝴蝶的具体摸样,凭星流云的眼力,自然不可能看的清楚,萧聪虽然提前开启了紫目,但也仅是看了个大概,可仅仅是这几个细节,就让他感觉有点心惊胆战,那全身的别致纹路、翅膀边缘的锋刃还有足尖处波纹状的骨刀,全都出自于同一种在玄真凡界近乎已经绝迹的物种——碧落蝶! 碧落蝶虽然神秘,但对于萧聪来说其实并不是特别陌生,他可能至死也不会忘记,当年在圣城西边工事的高墙上,冷筱凤给他的惊骇,有谁能够想到,四大御王中冷家的掌上明珠身上竟然有一只碧落蝶,玄真修士一致认为,在这个时代,要想见到一只碧落蝶,那一定得到百花深处去找,可那百花深处又是一处怎样的存在呢?一处可怕程度堪比禁地的凶险地域,去百花深处寻找碧落蝶,别说百花深处这鬼地方一般人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也只能证明什么叫做好奇心害死猫! 蝴蝶越飞越远,已经看不见,萧聪从震惊中醒来,缩回脑袋,恢复到正常的姿势,忍不住又咽了口唾沫,他自己不知道的是,现在的他小脸已经全无血色。 星流云又在像个痞子般妄自抒发感慨, “我去,这么大个的蝴蝶,小爷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 转脸间看到面色苍白的萧聪,诧异道: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萧聪牵强一笑, “没……没什么……” 这是萧聪下意识的回答,星流云问得突然,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将事情告诉众人。 可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察觉萧聪此时的异样,而此时的萧聪思维也终于清明,面对重大情况害怕吓着众人隐而不告是他之前的习惯性选择,但经历此般种种,大家的心理好像已经被锤炼得跟他差不多,所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其实更好,免得他们不明觉厉,甚至生出什么嫌隙,于是索性回道: “依我看,那是一只碧落蝶。” 人群中传出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很明显,萧聪还是高估了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但好在没有任何人太过失态不能自已地大喊大叫。 气氛沉静了半晌。 欧阳寻感叹道: “看来大荒的确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世界,连碧落蝶都敢这么堂而皇之地在天上飞来飞去,我们以后需要更加小心才行了。” 星流云深以为然, “鬼知道这里还有什么其他的太古奇种,或许像碧落蝶这种的,在大荒中不过是小角色。” 欧阳寻看向星流云,面色难看,久久没有说话,只是幽幽叹了口气,萧聪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星流云说的这种情况很让人感到担忧,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尽管欧阳旭怒很想否定这一说法,但实在是找不出也没有勇气出言反驳。 停顿了一会儿用来消化心中的震惊,让心绪归于平静,一行人启程继续往前走,在黄昏抵达下一个留宿地点之前,他们又遇上一头实力强大到让人心生胆寒的古兽,本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的事情萧聪他们本不该瞎凑热闹免得惹祸上身,也就不会知道这头古兽是什么样子,可偏巧不巧的是,这头古兽就正好在天道翁给他们在地图上规划的路线上,萧聪本想直接绕着走,但遭到了欧阳寻的强烈反对,欧阳寻仅用一句“在概率上来讲,不管怎么绕,我们遇上其他古兽的可能性都是一样的,因为我们对这里不熟悉,所以做不出最好的最稳妥的选择。”就把萧聪给说服了,没办法,萧聪只能硬着头皮向那头强大的古兽靠近,然后再在对方不发现情况下从其周围绕过去,这样便不会偏离原来的路线太多。 既然已经到了跟前,萧聪就忍不住想要窥探一番,他在几里之外的草丛里匍匐,将紫目发挥到最大程度,透过蒿草的间隙,勉强能看到对方的样子,虽然看的不是多么真切,但能捕捉到几个显着特征,比如全身披着银光闪闪的鳞甲,尖耳长脖,肋下两边各有一排透体而出的弯状骨刺,并拖着两短一长三根尾巴。 萧聪看不出这头古兽是何品种,便将这些特征说与其他人听,欧阳寻思忖半晌,沉沉道: “可能是传说中的三尾毒獾,咱们千万不能被他发现,一旦被他发现,就死定了。” 萧聪问其缘故,欧阳寻简略答道: “那家伙肋下的骨刺可以离体当武器使用,就跟修仙者的飞剑一样,上面带着剧毒,他站在那儿不动,就能把我们全部处理了。” 敌人强大,但不得不面对,萧聪先是给其他人分发了丹药,又筹谋了片刻,最后决定在往后退一些距离,才带着众人跟小心翼翼地绕了过去。 第五百三十二章 不再准备 月色朦胧,秋风瑟瑟,簌簌声阵阵传来,在林中看不见的地方,落叶纷纷。 帐篷里火光燑燑,火盆上的水壶喷薄着热气,烤熟的肉油滴落进火里,发出兹兹啦啦的声音,谈论刚刚告一段落,此时正是沉默和消化的时间,谁都不敢妄发一语,冥冥中好像有什么力量禁锢着这方狭小的空间,这温暖帐篷被包围在秋夜的萧瑟里,噤若寒蝉。 鸿翔猛然惊醒,焦急的目光在火盆上扫了一眼,一边用一把精致的匕首扎在离他最近的肘子上,一边对其他人说道: “该吃饭了,快快快,都别客气。” 说着,肘子已经被他挪到盘子里,他本想一手按着骨头,另一只手用匕首将肘子切一切,哪知骨头很热,手指在上面停了不到三息,便被烫的忙收了回来,放在嘴边使劲吹着。 其他人也纷纷动手,身为御王之后的三个年轻人无精打采,看上去并没有多少食欲。 还是像往常那样,欧阳寻和鸿翔将自己拿到的肉食分为两份,鸿翔分一份给萧聪,欧阳寻分一份给幽女。 正吃着,欧阳寻抬头在众人中打量一眼,咽下嘴里的食物,说道: “其实大家也没必要太过担心,从地图上看,目的地离我们并不是很远,更算不上是大荒深处,所以就算从现在的情况看,大荒中凶险异常,但我们不往深处走,那些危险我们也不一定遇得上,以后再小心点,大不了多花一些时间,应该是没问题的。” 鸿翔舔了舔油汪汪的小嘴,煞有介事地问道: “你们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大荒中的实力分布跟我们之前去过的地方不一样,或许,我们现在的位置,就已经是在大荒深处了。” 萧聪忽而粲然一笑,看向欧阳寻, “呵,好像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哈。” 欧阳寻黑着一张大脸, “可别是这种情况,不然,我们可就真的走不过去了!” 说完,低下头去继续大口啃食起来。 吃完饭,还是没有人说话,因为这一天过得实在是太累了——不光是身体累,其实心比身体更累,紧绷的精神突然放松,再加上饱餐一顿,便使人不由得昏昏欲睡,一向无所顾忌的鸿翔第一个倒头而去,这没心没肺的人活的确实是比其他人轻松一点,在没心没肺这件事情上比鸿翔稍逊一筹的是尹诺,他还是一如既往地饮茶看书,看上去并没有受到白天所遇多少影响;欧阳寻强忍疲惫,继续研究地图,好像能从这张简陋至极的图纸上看出大荒的猫腻;幽女看护着神经满满的黎牧,无暇顾及自身感受;冥乌族兄弟打坐冥想,他们两个在生死边缘挣扎了这么久,早已练就铁血意志,白天所遇虽然能在他们心里溅起波澜,但想来应该不会持续太久;星流云也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半躺在地上还翘着二郎腿,枕着双臂眼睛直直看着棚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像自打进入大荒之后,星流云这家伙莫名变得有点深沉了。 萧聪对于白天的事情虽然也很在意,且迟迟放不下去,但他比较想得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实就是这个样子,他们也就是这个本事,能活就活,不能活也没办法,尽最大努力尽量谋得一线生机就好了。 此番想法听着虽然有些无奈,但却实际的多,所以现在的他还能在短时间内静下心来,将思维全部投放到对阵法的参研中去,结合之前的经历,他深刻地体会到,别看自家法阵平时用不上,但越是危机的时刻,越是能够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在古周平原以东是这样,在大荒中肯定更是这样,跟大荒中的强悍生灵相比,他们那点修为根本就不够他们塞牙缝的,所以这个时候就更需要法阵这种巧劲,为什么说法阵是一种巧劲呢?因为他觉得大荒中肯定没有萧家人,这里的生灵可能没有见识过法阵的力量,出其不意也好,剑走偏锋也罢,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得住老鼠就是好猫! 白日所见给萧聪带来更多的危机感,以至于有点乱他心境,他开始有些急了,想要快速提高自己的阵法造诣以备不时之需,现在他对阵法的钻研主要有三个方面——萧凤哲所创的以石刻阵之法、萧明远所创的以身种阵之法还有他打算自己独创的隔空窃取弥芥之物,这里面对他最有用的就是萧凤哲的以石刻阵,因为那玩意儿实在是太方便了,再不济多建几座传送阵,关键时刻还能逃出生天,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消耗,他弥芥中传送阵的法阵时刻已经不多了,而现在他们又是人多势众,一枚法阵石刻只能同时传送两三个人,他们现在有三十几口子人,遭遇危机时一次消耗就是十几块!萧聪光想想就感觉心慌,就算他们走的小心,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大荒中强大存在的分布无迹可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身陷囹圄,而且他们还不知道要在大荒中逗留多久,更不知道以后会遭遇什么,抛开那些不一定能使用传送阵的特殊地域不想,他现在身上仅剩的这些石刻也肯定不够用的,坐吃山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自给自足方为上上之选。 在危机感的督促下,今天晚上他开始试图制作真正的法阵石刻,根据他的理解,这法阵石刻最难的一步恰恰就是最开始也是最基本的阵盘炼制,这玩意完全就是玄学炼器的范畴,跟阵法毛关系没有,也就是因为这个,萧聪至今一直没有认认真真地大胆尝试,他从来没有鼓捣过炼器那一套,所以他始终都在想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定要多做些准备,可过了那么长时间,他的状态还是那样,一成没变,所谓的准备,竟然成了拖沓和逃避的借口,于是他决定不再等待,边学边练。 他知道自己的老祖宗萧凤哲绝对有很高的玄学天赋,或者说,萧凤哲曾经找到阵法造诣跟炼器才学之间的联系,将布阵那一套移花接木,巧妙地用在了炼制阵盘上,那是一些只可意会不可言谈的东西,所以没有被老祖宗记下来,但没记下下并不代表一定没有,萧聪还是要往这方面钻研一下,有则皆大欢喜,无则另寻它计。 萧聪还知道,有一点他绝对比他老祖宗萧凤哲有优势,那便是他能够修炼并有很高的修为,他会使用公孙家的绝学“紫焰七迭”,可以自由控制火焰,而萧凤哲不能修炼,当年用的是一只专门找顶级炼器师帮他量身打造的炉鼎,那只炉鼎里燃烧的虽然也不是凡火,但跟他的紫焰七迭比起来,肯定要逊色许多。 不同的法阵配有不同的阵盘,阵盘制作所需要的材料不一样,难易程度也不一样,萧聪自然要从简单的开始,很多人认为萧家最简单的法阵是传送阵,其实不然,传送阵之所以成为每一个萧家人的标配,得益于萧家人长久岁月以来对它的打磨,力求使每一个萧家人都能布置它,毕竟这是最有效的保命绝技,要说萧家最简单的法阵,应该是最低级的幻阵。 按照萧聪的理解,石刻法阵的阵盘,是法阵与时空之间的连接件,从最起码的落地即活到最顶级的由心念触发,万变不离其宗,这是阵盘最基本的职能,除此之外,阵盘才是驭阵师布置法阵的地方,所以,一个成功的阵盘首先是得跟时空产生联系,否则,就算驭阵师在上面布置的法阵再好,无法顺利触发照样白搭。 想让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发挥跟平常法阵一样的效力,肯定不是易事,这块石头便是整座法阵的浓缩,所用的材料自然也是布置平常法阵所用材料的精华,即使这些材料难得,对于底蕴深厚的萧家来说其实不是难事,萧家巴不得多出几个像萧凤哲那样的天才,为了培育他们恐怕就算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可惜,宝物易得,人才难遇啊,自打萧凤哲走后,萧家在没有出现过这样杰出的人才,所以萧聪现在想要参研此道,不论浪费多少天材地宝,只要能成功,就是告慰祖灵,可话说回来,萧聪若是真能参破以石刻阵之法,那些所谓的浪费,他今后还不能赚回来? 萧凤哲的以石刻阵之法,因为内容珍贵,被他亲手写就在一捆玉简上,以备后世留存,而历代家主的一大重要任务就是在学习这些阵法的时候,都要亲手将其誊写一遍,并将自己的心得感悟一块写上,萧凤哲的以石刻阵之法和萧明远的以身种阵之法多年以来虽然无人了悟,但历代家主不管是出于作秀还是心之所向,还是会尝试一下,顺带像对待其他法阵那样誊写一遍并将心得体会记录——大多只是寥寥数语,不足为据,但集腋成裘,综合起来一起看,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可圈可点之处。 萧聪之前读的和现在手里拿的,就是这些誊写版,虽说已经拿到了萧家的所有底蕴,但那捆玉简,他还真的未曾见过,虽说早在两年前他就开始侵淫以石刻阵之法,但两年的时间过去,原文已经倒背如流,这些由历代萧家家主写下的心得体会他却还没有看完,而现在他刚刚读完这段时间正在参研的一位祖先留下的心得体会,结合之前了悟的东西,他开始做起阵盘来。 第五百三十三章 独一无二的炉鼎 夜尚未深。 萧聪放下手扎,从弥芥中取出一只样式古朴的炉鼎,着实吸引来帐篷中其他人的目光,这只炉鼎,便是当年萧凤哲使用的那一只,内部结构跟寻常炉鼎一点都不一样,是专门用来炼制阵盘的。 炉鼎三足两耳,仅有一尺半高,上面铸有先民图画,内部铸着一座圆锥台,圆锥台侧面又有细密的流道,也不知是用来干什么用的,内腔四壁极不平整,既有符文古篆,又有星象图,还有一些不知出处类似涂鸦的浮雕,总之一眼看上去,就是一片乱七八糟的东西。 欧阳寻定定地看着炉鼎,笨拙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三步作两步走到炉鼎近前,对着炉鼎的内腔看了良久,失声道: “这只炉鼎是……萧凤哲那一只?” 萧聪对此觉得诧异,笑道: “你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不愧是龟府的少节主啊,厉害了!” 欧阳寻眼睛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炉鼎的内腔,漫不经心回答说: “龟府珍藏着的一本典籍孤本,上面是对这只炉鼎的专门记载,但不全面,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传说这只炉鼎曾经成全了一位小有名气的炼器师,他的名字叫做丛英公。” 闻听此语,萧聪也不淡定了, “丛英公,那不是钟离秋的太师祖吗?” 欧阳寻点点头, “没错,只可惜丛英公的炼器天赋不如钟离秋,否则他的成就绝对在钟离秋之上,所以说,钟离秋能有日后的成就,其实也是拜这只炉鼎所赐!” 丛英公的成就,不及他的增徒孙钟离秋的十分之一,这是玄真界很多人的记忆,甚至说,人们之所以还能记得丛英公这个名字,就是因为他是钟离秋的太师祖,丛英公是钟离秋原来宗门的开山人,后来钟离秋学有所成名声大噪后另立宗门而不是将师门发扬光大,被扣上了个欺师灭祖的帽子,于是丛英公这个名字也就随着两个宗门之间的小渊源被人们顺带着记下来了。 萧聪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炉鼎,眼神中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复杂意味, “那它有什么特别之处,你知道吗?” “除了材质特别之外,”欧阳寻说,“秘密全都在内壁上的浮雕里。” 萧聪忍不住往炉鼎内里看了一眼, “一片乱七八糟的东西,会藏着炼器的秘密?这是不是有点太逗了。” “我能摸一摸它吗?”欧阳寻语气虔诚,问道。 “摸就是了,想怎么摸就怎么摸。”萧聪满不在乎回道。 欧阳寻搓着手咽了口唾沫,而后弯腰小心翼翼地将手伸了进去,起初只是指尖接触炉壁,接着忍不住便将整个手掌贴了上去,呼吸粗重神色紧张,那摸样就像三十几年没经历过男女之事的老处男在抚摸妙龄女子的肌肤,看得近旁之人一阵尴尬。 欧阳寻的手在炉鼎里摸索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其他人的目光早就已经收了回去,萧聪等得都困了,欧阳寻的手才从炉鼎中抽出来,意犹未尽道: “好东西,好东西,这样的炉鼎,在整个玄真界绝对找不到第二只!” 能让见多识广的龟府少节主欧阳寻如此动容,足可以证明这只炉鼎在玄真界独一无二的地位。 等了这么久,萧聪早就已经没有了制作阵盘的兴致,而且时间也已经不早了,就算立即着手制作,怕也搞不出个鸟来,于是只能作罢。 萧聪笑着调侃道: “怎么,摸索出什么惊天大秘来了?” 欧阳寻激动地心情稍稍平复,讪讪一笑, “这炉鼎内藏着惊天大密是不假,但哪能这般容易地找出来,就凭我肚子里的这点东西,呵呵,再给我一百年也整不出个球来!” “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萧聪笑问道。 “你说。” “既然丛英公师门几代的成就皆是拜此炉鼎所赐,而此炉鼎又是出自于丛英公之手,可为什么身为后起之秀的钟离秋成就会在丛英公之上呢?还是说钟离秋的成功另有隐情?” 欧阳寻嘴唇微抿,脸上涌上一副敬佩之色,回道: “因为这只炉鼎,并非完全出自于丛英公之手。” 萧聪诧异, “怎么,这炉鼎里还有我祖宗的功劳?” 欧阳寻重重点头, “传说,丛英公的炼器水平虽然不是很高,但制胚却很有一套,当年他用萧家给的绝世材料炼制了这只炉鼎的胚,然后再由萧凤哲前辈服下秘药之后用神兵利器在这炉鼎的内壁雕刻出了这些……呃,你所谓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也正是因为这些天地精华,才使得丛英公在后续的炼器中水到渠成,可以这么说,当萧凤哲前辈在炉鼎里刻完这些天地精华的时候,这只炉鼎就已经算是完成了。” 萧聪听着,莞尔一笑, “看来,丛英公在后续炼制这只炉鼎的时候,明显是留了一手啊。” 欧阳寻陪笑, “也不能这么说吧,毕竟是亲身参与,而这些浮雕威力巨大,若说没点感悟那是不可能的。” “对了,龟府里那本古籍是怎么回事?”萧聪又问道。 欧阳寻搔搔脑袋,回答说: “这个我还真是不太清楚,不过上面写的东西浅尝辄止,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丛英公的炼器宗门覆灭之后流出来的。” “你还记得上面写了什么吗?” 欧阳寻语气吞吐, “嗯……原文肯定是不记得,但大体意思应该还能想起来。” “抽空帮我写一份,我有用。”萧聪的声音终于有了些波澜。 “没问题。” 欧阳寻倒也干脆爽利,直接从弥芥中取出纸笔和小方桌,坐下奋笔疾书起来。 大半夜的还让欧阳寻劳心费神,萧聪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又不是万分火急的事情,但欧阳寻那边已经进入状态,他再说话,就显得有点见外和做作了,于是便由着欧阳寻去了。 大概是在刚才的一同摸索中激起了与此相关的回忆,欧阳寻状态不错,思如泉涌,从落笔到收笔就没停下来过,一刻钟的时间,足足写了六七叶页,字迹洋洋洒洒,美中不足的就是没分段落,不过看上去倒是十分工整。 欧阳寻放下笔,甩甩右手,然后将写好的纸张整理一下交给萧聪,道: “大概就是这些了,其他的我也不敢给你写,怕那是掺了我自己思考的悖论,误导了你。” 萧聪莞尔一笑,接过纸张,一边打量一边道: “写的不错嘛,看来刚才花了一个多时辰来摸索起了大用啊,行了,就这样吧,反正我也不是想专门研究这个,只是用它来做参照而已。” 欧阳寻点点头。 萧聪将纸张收起,说了句,“赶紧睡觉吧。”没过多久便熄了灯。 一夜无话。 翌日例行公事之后,如时启程。 一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行人战战兢兢地走了一天,途中又遇见几头变态的古种,幸而皆成功地躲了过去,这几头古种全是在古周平原以东绝迹了的存在,其中有两头连欧阳寻也不认识。 一头是牛头蟒身并生有两根粗壮前肢的怪物,这两只前肢并不是哪一种野兽的腿,其样子更像是人类的胳膊配上了龙的爪子,指爪锋利,且看上去分外灵活,欧阳寻姑且将之成为牛蟒。 萧聪他们看到到这头牛蟒时,后者正在一片隐藏在深林之中,高度不及古木的乱石岗,它就那样盘着,身上斑斓的花纹跟周围灰白石色对比鲜明,一点都没有要隐藏自己的样子,只是他闭着眼睛,庄重的感觉引起了萧聪的注意,于是萧聪便忍不住藏在远处多看了一会儿。 面对这般稍不留神就有丧命之危的悍然存在,萧聪不敢发出灵识去刺探,与众不同的精神力最易引起强者的注意,因为他们的强大的灵魂同样敏感,极易与周围的精神游离产生共鸣,于是萧聪现在想要发现些别的蛛丝马迹,便只能靠发挥到最大程度的紫目了。 起初即使萧聪已经将紫目发挥到最大,但依旧是看不出什么,可是他心里不甘啊,心里着急,眼上使劲,一不小心就把紫目又提高了另一个境界,这已经不能再算是超常发挥,而是非正常发挥,萧聪等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了,从前在天道轩时就听师父说起过,武道灵瞳不是一般的法门,修炼到极致甚至可以堪破虚空,窥视混沌,说这些可能让人觉得有点匪夷所思,但一眼望去,将万里之内的所有事物尽收眼底却是一定能达到的。 在这种激奋人心的状态下,萧聪看见牛蟒身边有一些似有若无的波纹荡漾,初见这些波纹,萧聪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看了好久,这些波纹非但不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便让他信了七八分,仔细研究,又发现这些波纹的荡漾是有方向的,貌似是一种说不清楚的能量,正从乱石岗流进牛蟒的身体里。 这算不上是一个重大发现,只能说明这乱石岗算得上是一处宝地,内含一些难得的东西正在被牛蟒吸取,这种事情放在古周平原以东司空见惯——试问哪一古教门庭渊远氏族的老窝不是建在宝地上的,戳破那层窗户纸,大家不过是在做同一件事情罢了。 萧聪又看了一会儿,没有进一步的发现,于是收回目光,带着众人往后退了一百多里,然后从旁边饶了过去回到原来的路线上。 另一头看起来也是个怪物,这头怪物满身尽是又粗又黑又硬的鬃毛,有粗壮的四肢,强健的身躯,粗壮的尾巴,最明显的是,他有三个脑袋,一个脑袋跟别的野兽一样,挂在由胸口上部延伸出来的脖子上,另外两个,则是挂在从脊梁两侧长出来的脖子上,这两根脖子很长,足足有整个身子的一大半。 这一次,欧阳寻叫不出它的名字,也无从给对方起个名字,萧聪姑且叫它三头怪,既沾边又简单。 萧聪他们在远处窥视三头怪时,他正在啃食另一头古兽的尸体,三个头颅一起下口,看着虽然咀嚼慢悠悠,实则速度快的很,因为他的嘴巴很大,三个头颅咬上两口,那尸体就面目全非了。 这血腥的画面没什么好看的,萧聪他们仅仅是逗留了一会儿,便又退后几十里后绕了过去。 傍晚找到合适的地方宿营,在帐篷里升起篝火,一应人等围成一圈,虽然今天所见到的古种比昨天多,但气氛明显比不上昨天沉重,只是实在是没有什么话题可聊,所以还是稍显安静。 正吃着,欧阳寻突然问道: “咱们进入大荒这么久了,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有话直说,别卖关子!”鸿翔翻着白眼道。 欧阳寻已经习惯了鸿翔的出言不逊,现在学着不再搭理他,自顾自说道: “难道你们就一点都没发现吗?” 可能是觉得欧阳寻驳了自己的面子,鸿翔继续自讨没趣, “都说了别卖关子,怎么还问,娘们唧唧的!” 萧聪脸上出现那种微冷的微笑,按照一般情况,这时候他的巴掌早就招呼在鸿翔的脑袋上,可这一次鸿翔学精了,故意没挨着他坐,奈何萧聪不会变化之道,胳膊不能伸长,隔着一个火盆根本就够不着鸿翔,见星流云坐在鸿翔身边,于是萧聪对星流云道: “老大,打他!” 星流云二话不说,连头也不转,反手就是一记五指山,而后以事不关己的语气道: “别把气撒到我头上,是你哥哥让我这么做的。” 星流云下手没轻没重,打的肯定比萧聪疼,鸿翔眼泪夺眶而出,这次是真的哭了。 这一情景弄得大家好不尴尬,萧聪僵笑着,觉着自己该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幽女和欧阳寻赶紧做起了和事佬,一个教训起了星流云,另一个柔声安慰鸿翔。 幽女对待星流云,下手也从来不讲究什么客气,大耳光抽在星流云身体上,那叫一个响亮,星流云不为所动,只是辩驳了一句“是小聪让我这么干的,你们怎么还埋怨起我来了!”被幽女一句“小聪让你下手这么重了吗!”怼回来,便默不作声了,这家伙体魄惊人,憋一股子劲力在体内,幽女的巴掌抽的再响,也不过是给他挠痒痒。 鸿翔再抹一把眼泪,擤一把鼻涕,对欧阳寻道: “吃你的吧,我没事。” 星流云嘟囔了一句, “都十几岁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也不嫌丢人。” 结果不出所料又被幽女招呼了一下, “没完了你!” 鸿翔嘿嘿一笑, “我要是不这样,幽女姐姐能打你打的这么狠?” 星流云一声冷笑, “就会耍这些弯弯肠子,以后的成就肯定也高不到哪儿去,不过我还要跟你说一句,我姐姐打我这件事我早有预料,所以一点都不疼。” 眼见幽女和鸿翔的脸色都有点不对,欧阳寻讪笑着说道: “好了好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且听我把发现的问题说完,你说咱们白天紧张一天,难得有这样闲适的时光,浪费在打架这件事情多没意思啊,就算不能快快乐乐的,也应该用在正经事情上嘛。” 萧聪赶紧道: “大才子说得对,该把时间用在正事上,赶紧把你的发现说一说吧,咱们好探讨探讨。” 欧阳寻清清嗓子,陪萧聪唱起双簧, “你说咱们都进入大荒这么长时间了,遇见的生灵也算不少,却一个人形的都没有,你们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星流云无感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若大荒中不以人族为尊,那古兽们自然也不愿意化成人形,大家都不化成人形,那极个别化成人形的算什么,自甘下贱,还是哗众取巧?” 萧聪点点头, “老大说的确实有道理。” 欧阳寻也不辩驳,笑道: “好,就算没有化成人形的古兽是人族在大荒中地位不高所致,但还有一个现象我们必须得好好琢磨琢磨,打我们第一次探寻大荒的时候,就发现一头重阴犰被实力高出自己很多的对手生吞活食,今天看到的那三头怪,实力也很高,但依旧保持着最原始的进食方式,你们不觉得他们实在是太野蛮了吗?这要是放在我们那片儿,是绝对不会出现的,撇开形象体不体面不讲,这样的吸取方式根本就不能将尸体中的精华完全吸收啊,你们说,这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常?” 萧聪跟星流云对视一眼,说道: “会不会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进食方式能取得同样的效果?他们并不是不懂得从周围吸取力量,比如咱们白天见到的那头牛蟒,它便是在吸收乱石岗中的一些力量。” 欧阳寻反驳, “这不一样,乱石岗中的力量他们只能以这种方式获得,而古兽尸体却不是这样,我敢说,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 星流云一声冷笑, “你搞这么神秘,就只是想说这个?得了吧,就算有文章,你又不能证实。” 欧阳寻:“……” 第五百三十四章 从修习炼器开始 从今天晚上开始,萧聪终于可以着手炼制阵盘了。 将欧阳寻昨晚写的东西过一遍,萧聪取出炉鼎,将一应材料在炉鼎中摆置好,最后在炉底升起火焰,他虽然炼器水平不高,但多少还是懂些皮毛,控制火焰是炼器的基本功,而他正好对这一点很擅长。 萧聪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焰,不时将剩下的材料丢紧炉鼎中,这场景勾得欧阳寻心不在焉,他的心思早就不在地图上了,最后索性不再研究地图,而是直接坐在那儿看萧聪炼制阵盘来。 当年萧凤哲炼制阵盘的时候也需要控制火焰,不过他的方法跟萧聪相比便显得有些笨拙和繁琐,他得提前准备好大量的碎灵石,然后经过一定的配比,靠燃烧灵石的数量来调节火焰的温度,萧聪觉得自己的手段比老祖宗高明得多,所以炼制阵盘的成功率也就大得多,心里面竟有点沾沾自喜。 不多时,炉鼎中的材料开始融化,五颜六色的浆汁沿着中央凸台侧面的流道慢慢往上涌,最后汇进凸台顶部的池子里,这时候炉鼎内腔壁上的浮雕开始发光,好像产生了一种无形的力量,催动这些浆汁按一定的规则进行融合。 待阵盘成型之后,萧聪腾出一只手来,将最后一样材料——极品万年玄冰放在阵盘上,并及时收火,霎时间,白雾弥漫。 不多时,白雾散去,萧聪小心翼翼地取下嵌在小池子里的阵盘,仔细打量,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正疑惑间,那阵盘竟倏然化成了齑粉。 萧聪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眼前景物就是这样,那细腻的粉尘还在指尖流淌,清晰地触感,容不他作丝毫质疑。 说真的,萧聪本来没期望第一次炼制阵盘就能取得成功,就算是对于最低级的幻阵,他也没敢抱一步到位的奢望,可他也没想过第一次尝试,失败得能这样彻底——直接化成齑粉,无迹可寻,简直连一点经验教训都不给他留,若是没有半点失落,那是假的! 萧聪捻落指尖粉尘,怅然一叹,忍不住小声骂了句, “他仙人的……” 看在一旁的欧阳寻忍俊不禁,揶揄道: “我记得在给你写的那几页纸上重点题了,这只炉鼎里封印着一枚神秘的火种,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我给你写的东西?还是说,你对你自己的火焰太过自信了,认为它比那神秘火种还厉害。” 萧聪扁扁嘴,无感道: “看了,只是原本以为炼制最简单的阵盘用我自己的火焰也可以,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欧阳寻挠挠额头,笑道: “你说的好像倒也对,若说没了神秘火焰就炼制不了阵盘,那就应该是先有神秘火焰然后才有以石刻阵之法才对,呃……不对,那样的话,可能就没有现在的以石刻阵之法了。” 萧聪鼻子里一笑, “不错,还算有点脑子。” 欧阳寻撅起大嘴,挑挑眉毛道: “那你也用神秘火焰试一下呗,说不定能成呢?” 萧聪轻轻拍了拍手,又是一叹, “唉,姑且试一试吧。” 而后,取出一些灵石,用诛仙剑切成碎快,将炉鼎清理干净,再把需要的材料重新摆在适当的位置上,最后取了一些碎灵石,丢进炉底。 欧阳寻一瞬不瞬地看着萧聪,眉头微皱,缓缓摇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一点动静没出,静静地看着萧聪将方才的步骤又走了一遍。 这一次还是意料之中的失败,意料之外的是这次的失败跟上一次一样彻底,欧阳寻看着自萧聪指尖滑落的齑粉,面色波澜不惊,好像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萧聪自嘲一笑,轻轻甩手,然后饶有趣味地使劲在手上吹了一遍。 欧阳寻开口说话了, “你现在还不适合着手炼制阵盘。” 萧聪诧异的目光朝欧阳寻这边投来,按照以往,欧阳寻应该发表一通头头是道的分析,最后再说几句鼓励的话给他打气,这样将他一锤子砸死的情况,还是头一次出现,搞得他心里都有点没底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 欧阳寻定定回道: “因为你对炼器完全没有一点基础,说白了,你现在还没有对于炼器材料的那种特殊感应,所以炼制出来的东西只能是废品,而且,依我看,即使你炼制的是最低级的阵盘,可这一套放在整个炼器体系中,其实是很有难度的存在,你要是想成功炼制出阵盘来,首先还得将自己的炼器水平提高到一定境界才行。” 萧聪苦笑, “也就是说,我还得再花大量的时间去恶补炼器技艺?” 欧阳寻点头, “你没有别的选择。” 萧聪无奈,鼓着腮帮子吹一口清气,额前刘海微微扬起, “行吧,就姑且再学门手艺,技多不压身嘛。” 欧阳寻从地上爬起来,往前走几步到萧聪身边,拍拍后者的肩膀,郑重道: “有我在一边指导,你一定可以在炼器这门技艺上学有所成的。” 萧聪一脸恶寒,这欧阳寻,怎么老是来这一出儿,如此煞有介事地标榜自己,不害臊吗? “既然你炼器水平这么高,那直接由你来帮我炼制阵盘不就完了。” 欧阳寻严肃的脸上突然绽放出傻气十足的憨笑,那大嘴咧的,萧聪能清楚地看到他最里面的臼齿, “这可不行,我只会炼器,不懂你们法阵的那一套,你得青出于蓝而青于蓝,把法阵跟炼器结合起来,才是正道。” 萧聪嗤之以鼻, “歪道理可真多,这张嘴,还真是反过来正过去都能使!” …… 就这样,萧聪刚开始炼制阵盘,就不得不暂时先放下转而去学习炼器,而他实在是没有玄学天赋,所以学起来很是吃力,但欧阳寻教的比较有耐心,听欧阳寻说,只要萧家人愿意,完全可以入门任何流派的学说——仅仅是理论,因为萧家人不能修炼,但又因为有先天强大的精神力,所以只要加以培养,是完全可以像修真者和修玄者那样对草木金石之属产生敏锐感应的。 欧阳寻教的认真,萧聪不能辜负人家的一片好意,所以学的更加认真,欧阳寻从最基本的层面教起,萧聪就跟着从这里学起,不因为自己是萧家人具有天生的精神感应而有任何的焦躁,当然,萧聪之前已经有了关于炼器之学足够多的知识储备——自打萧家有了萧凤哲的以石刻阵之法后,萧家人就在无所不用其极地在整个玄真界搜寻炼器秘法,并成立部门做专门的研究,留下不少玄学精华,只可惜萧聪水过地皮湿未求甚解,也就未能融会贯通,但他却能将相关的原文背诵给欧阳寻听,欧阳寻理解之后再将东西教给他,两个亦师亦友的同龄人,渐入佳境。 萧聪现在正在攻破的,是怎么感受炼器材料在被炼化过程中的变化,从而适时调节相关操作,无论炼器炼药还是布阵,最重要的皆是一个对度的掌握,只是在这一点上,布阵跟炼器炼药又有所不同,布阵的度着眼于大局,力求整座法阵浑然天成,炼药跟炼器的度着眼于细节,力求每个步骤都尽善尽美,更笼统点说,布阵讲究个抽象的意境,炼器跟炼药苛求具象的操作,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维,而萧聪已经习惯了在精神感应这方面沿着抽象意境这条路子走,想要转到具象操作上来,还真是有点难,毕竟精神感应本来就是一种难以捉摸的存在,而对于思维这种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得使劲摸索——当然最后还是极有可能一无所得,人们俗话中说的通窍,大抵就是这样。 不过好在炼器跟布阵在精神感应上也有共同之处,两者感应的皆是死物在受到外力作用后所产生的变化,倒是给了萧聪许多信心,他相信,只要自己戒骄戒躁肯下功夫,不久之后就能炼制出自己的第一块阵盘! 又是几日过去,萧聪跟欧阳寻白天带着众人赶路,晚上一起研修炼器之术,这几天他们又看见了更多的古种,这些古种摸样光怪陆离长相实在是辣人眼睛,其中不乏实力通天气息迫人者,像星流云欧阳寻还有鸿翔这种天境修士,在距离他们几十里的范围内竟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幽女因为有商荼剑护着,所以状态跟萧二十七将一样,不受多少影响,萧聪和冥乌族兄弟感受虽然不像星流云他们那般强烈,但多多少少还是感觉有点不舒服,至于尹诺,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反正本人是没表现出任何不适来。 对于这些实力强大到让人敬而远之的古种,萧聪已经没有兴趣去探寻他们的有何奇特之处,一旦感受到那种迫人的威压,索性就直接绕着走,可尽管是这样,还是会有麻烦找上来,最危险的一次莫过于他们躲在远处观察一头犀种古兽动静的时候,却又感觉到另一头实力变态的家伙极速向他们这边靠近,萧聪带着众人躲在一块大石头下,为了保险起见,还随手布下一座传送阵,从第一次进濒阳荒漠开始,在合适的地方提前布下传送阵以备不时之需已经成为他的习惯,所以在进入大荒之后,沿途中他也布下了几座传送阵。 可倒霉的是,那头实力变态的禽类古兽直接降落在了大石上,这下子弄得星流云他们可有的受了,距离如此之近,在那种如大山在顶的重压下,几个天境的伙伴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看样子已经喘不上气来,在这种状态之下还战战兢兢生怕上面那主儿发现,当真是生不如死,萧聪的感受也好不到哪儿去,自己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让别人轻举妄动,因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对方给一锅端了,此时的他担心极了,其他人都经过法阵处理,气息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掩藏,他可没有,若是因为自己的一时侥幸而葬送了大家的性命,那得是多大的罪过啊,他肯定几辈子都还不清! 几个年轻人皆是噤若寒蝉,其他人严阵以待,这时候就看出心性之间的差距了,萧聪几个后辈,说出类拔萃也好,讲身怀绝技也罢,终究是经历尚浅,跟铁血的萧二十七将他们相比,在定力上终究还是差了太多。 短短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对萧聪他们来说,仿佛是几百年的岁月,大概是因为他们虔诚的祈祷感动了上天,那头实力变态的禽类古种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他们,头上传来一声尖声厉啸,紧接着是激烈的打斗声,离得很远,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跟那头犀类古种打了起来,看来这头禽类古种在这场搏斗中是充当着猎食者的角色,至于距离为什么这么远,大概是那头犀类古种发现及时,觉得自己打不过对方,所以在短短一刹那往那边逃出去一段路程,不想实力不及对手,连速度也落了一筹,最后还是被追上,惨死在利爪尖喙之下,成为了对方的腹中美餐。 禽类古种飞离大石之后,萧聪他们终于得以缓了一口气,但他们还是龟缩在大石之下,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外面的战斗持续时间不长,紧接着传来啃食死尸的声音,浓烈的血腥味传来,配着那禽类古种在吞咽食物时发出的桀桀声还有利齿咬碎骨骼时的咔吧声,让人感觉毛骨悚然,几个年轻人的面色都很难看,鸿翔最为夸张,面色苍白,不时打个寒噤,看上去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与打斗的时间相比,禽类古种的进食时间显得十分漫长,它大概是很享受这难得的时光,却让躲在大石之下的萧聪一行人叫苦不迭,等禽类古种吃干抹净振翅飞走时,萧聪吓得腿都软了,其他几个年轻人也没好到哪儿去,正好时间不早了,而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比斗算的上是个安全的地方,于是大家一拍即合,不往前走了,今晚直接住这儿了! 吃过晚饭,状态得以安定之后,萧聪没有继续跟欧阳寻求教炼器之法,而是赶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布下不久前那座他用来帮欧阳寻掩饰气息的法阵,将自己也完完全全地处理了一遍,不管这一次是不是运气使然,他都不能再继续心怀侥幸,今天的事给了他深刻的教训——灾难总在偶然间与人们不期而遇,心怀侥幸的人注定不得好死,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第五百三十五章 斩杀通天 又是十几天担惊受怕的躲藏前进,慢慢地,大家发现遇见的古种似乎不再跟之前见到的那么可怕了,他们虽然不知道这是出于什么原因,但不可克制的是,胆子在不知不觉中大了起来,可能是潜意识里觉得,那些实力变态的家伙们都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这些实力稍差一筹的就更不行了。 正走着,欧阳寻半开玩笑道: “不会真的被鸿翔说中了吧,禁忌森林的入口就是大荒深处,这也太扯了!” 萧聪闻言摇摇头,笑着道: “虽然咱们遇见的古兽实力越来越低,但我想应该不是鸿翔说的那样,可能靠近禁忌之林的那一块有点不一样,所以聚集了那么多实力变态的存在。” “不光是这样,那些古兽明显有点不正常,他们的实力有很多已经超出了我的精神感知范围,虽然哥哥的法阵的确利害,但也不至于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们在这方面能力似乎有点太鸡肋了。” 鸿翔信誓旦旦,看似对此颇有见解。 欧阳寻闻言哈哈大笑, “已经超出了你的精神感知范围?你是太看不起小聪的阵法造诣了还是把你的精神感知能力看的太高了?” 萧聪鼻子里一笑, “欧阳寻,你可别小看了鸿翔,论精神力,你连给他提鞋的份儿都没有。” 欧阳寻面色惊骇, “真有那么厉害?” “我骗你干吗!” 欧阳寻再看向鸿翔时,那眼神就跟之前不一样了,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都看不出这个十来岁的少年有什么不同,出身卑微却能够小小年纪取得如此高的成绩, “你……怎么做到的?” 鸿翔一声轻哼,趾高气扬道: “这很难吗?按部就班地修炼就有了。” 欧阳寻脸色一垮,扁扁嘴道: “你糊弄鬼呢,这里面哪一个不是拼命修炼才能有今天的,你一个按部就班就能一骑绝尘?那你要是跟我们一样,还不早就羽化成仙了?我说,你是不是对按部就班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啊。” 萧聪忍俊不禁,他知道鸿翔不愿将完美国度的事情告诉欧阳寻他们,于是帮着鸿翔搅混水, “鸿翔对按部就班这个词还真没什么误解,他跟咱们不一样,论天资,恐怕连我都赶不上他,不怕告诉你们,这小子修炼步进神速,当然,用不到三年的时间从一个凡人硬生生将修为提高到天境,这件事你们也能看得出来,但是,在天境之前,人家进阶从来没有瓶颈,这就有点吓人了吧,所以说,这人跟人没法比,比来比去最后也是徒增烦恼的事儿。” 欧阳寻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我去,看不出来,你这小子还真是个妖孽呢!这么个宝贝,怎么就让小聪给遇上了呢,老天有眼啊。” 欧阳寻难得夸一次鸿翔,所以这几句话在鸿翔听来分外受用, “那是,这就叫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星流云有意无意地朝鸿翔这边看了一眼,嘴角微扬,眼神轻蔑似乎还掺了点别的东西,随之发出一声冷哼。 气氛一经激活,众人也就愉悦起来,于是越聊越欢,没办法,他们已经被压抑的太久了,对放松的渴望就像蓄势的河水,堤坝被破开一点之后,便这样无声无息地被冲散了。 大家有说有笑,好不热闹,除了习惯性严阵以待的萧二十七将,星流云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这一点都不像之前那个时而古灵精怪时而嚣张跋扈但总是天不怕地不怕搞起事儿从不嫌大的星流云。 就在这时,星流云突然做出个停止前进的手势,他自己先一步停下,身子迅速下蹲,结果走在后面的再农没注意,又把他往前推出几步,他几个趔趄之后终究是没能站稳,于是意料之中地摔了个狗吃屎。 再农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赧笑道: “对不起啊,星大少爷,没注意。” 星流云食指抵在唇上, “嘘!” 萧聪在微微诧异后猛然惊醒,刚才欢活的气氛竟让他放松了警惕,此时再度将灵识感应发挥到极致,才发现有一实力强大的存在就在这附近! “赶紧藏起来先。” 环顾四周,见左边十几丈外有一矮树丛,大家以最轻的动作和最快的速度钻进了树丛里。 一干人等屏着呼吸,谁也不敢吱声。 萧聪小心翼翼地拨开树丛,从一条很窄的缝隙里往外看,视野不大,但足够宽,运用紫目,他看见远远有一头外貌极像鸵鸟但长着三个脑袋的家伙正往他们这边奔来,现在距离太远,暂时还听不见它奔跑的声音,但估计过一会儿动静得不小。 萧聪转头问星流云, “你刚才看着发现的痕迹,想到了什么?” 星流云不假思索回道: “是鸟类的爪子,刚踏过不久,看深度,重量不小,而且痕迹很长,表示这只鸟很难飞起来甚至是根本飞不起来。” 萧聪点点头,星流云问, “你看到他了?” 萧聪再次点点头,并回道: “样子像只鸵鸟,但有三个脑袋,正在往我们这边过来……” 正说着,巨大的“噗噗”声响起,是那只“三头鸵鸟”踏在地上并经过摩擦后发出的声音,现在即使是不开启紫目,萧聪也已经能看清楚他的样子。 萧聪双手悬在空中往下按了按,沉声道: “稳住,他不一定是冲咱们来的,别自乱阵脚暴露了行踪。” 众人相继点头,幽女和鸿翔更是抿紧了嘴巴。 三头鸵鸟在星流云刚才跌倒的地方放缓脚步,三只脑袋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了望,萧聪仔细看着,突然大喊道: “不好,赶紧躲开!” 说时迟那时快,萧聪一把扯过鸿翔,萧二十七将中某几个人分别拽着星流云、欧阳寻和幽女他们三个,以最快的速度冲出矮树丛,紧接着,三头鸵鸟的一只脑袋就伸进了矮树丛里,利喙啄进地面,其冲击力之大直接将整片矮树丛掀翻。 被萧聪夹在腋下的鸿翔还算沉静,此时萧聪身形还未停,他便抬头对后者说道: “哥哥,不到通天境一重天的对手,以我们现在的阵容,可以一战!” 萧聪低头,诧异地看着双目熠熠有光的鸿翔, “可以一战?你口气倒是不小,你的精神力提升的有这么快?已经能探查到通天境的修为了?” 鸿翔还未来得及回应,那边便传来萧大冰冷的声音, “少爷,你先走,我们来殿后。” 萧聪循声而望,见萧二十七将已经齐刷刷亮出了自己的神兵利器,再看欧阳寻他们,也已经进入战斗状态,看来大家有一样的想法,他咬牙,重重道: “仙人的,拼了!” 随即放下鸿翔,右手一翻,取出了乌黑的诛仙剑。 萧聪心里颇不平静,迄今为止,他遇见最强大的对手就是不到三个月前那两个离阳境后期的至强,当时有伽音坐镇,自己身边还有四个赢族高手,可饶是这样,最后还是得靠钟离秋亲手炼制的不世暗器“摄魂胆”将其杀死,仅仅是不到三个月,想不到自己竟又要面对通天境的伪仙,对于这般存在,钟离秋的摄精胆怕是不够看的,而姜采君的汨罗归虚丹,使用起来又太难了…… 三头鸵鸟的六只眼睛冷冷地看着不远处这三十几口子人,还未发起进一步的攻击,趁着这个空挡,萧聪在心里盘算着, “两个离阳境后期的至强跟一名通天境的伪仙打起来,怕是也落不着什么好,但实力相差也没那么大,跟上一次相比,我们这边少了一个离阳境至强和四名摘星境的强者,却多了二十七名渡河境中期的强者,二十三个渡河境的强者对战一名离阳境中期的至强,好像还不如上一次呢……” 萧聪越想越觉得乱,最后索性不想了,他将诛仙换到左手上,右手一翻,取出一把法阵石刻,神乎其技地扔给其他人,铿锵说道: “咱今天就试试大荒的火力,打得过就宰了它,打不过就跑,记住,你们手里的石刻最多只能传送两个人,到最后别乱了!” 站在萧大身边的几名萧家将同时将询问的目光看向萧大,萧大裸露的眼睛里满是沉重,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后小声对他们说了句, “不用纠缠更不要试探,直接拿出鱼死网破的架势,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护送族长安全离开。” 说完,萧二十七将不约而同地开始变换方位,迅速散开将三头鸵鸟围在了中央,他们的位置很有特点,若是将他们全部用线连起来,倒很像一个奇异的图案。 三头鸵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大叫一声,不再沉定,三个脑袋同时出击,分别袭向不同的萧家将。 萧二十七将的站立位置再次同时发生变化,看样子,已经超出了他们作为渡河境中期高手所能达到的速度,在场的人心里有同一个猜测,萧二十七将配合出击时集体对于每个个体都有一定的加成作用,这样一来萧二十七将就有可能发挥出能够抵抗离阳境至强的实力来,由此,大家信心大增,也跟着加入到战场中。 萧聪和尹诺身先士卒,萧聪凭借加持摘星翼的灵隐步比尹诺的梓蛇十七式快了一大截,结果人还没到,三头鸵鸟腾出一只脑袋,对着他俩就是一道火柱,萧聪战斗经验虽然还说不上丰富,但他灵识敏感,对危险的判断就没错过,这道火柱始一出现,萧聪就知道凭自己现在的实力肯定是碰不得,大叫一声“躲开”,同时双手紧攥诛仙剑在空中使了记破天毒龙钻,火柱转瞬即至,以萧聪摘星境中期的实力施展的破天毒龙钻自然是做不到完全独善其身,但好在诛仙剑在身体外因快速旋转而形成了一道防护罩,火柱正好蹭到诛仙剑上,萧聪虽然被劲气逼出好远,但好歹是落了个毫发不伤。 后面的人因为萧聪提醒及时,得以幸免于难,身形一闪,火柱斜斜冲天而去。 下面萧二十七将跟三头鸵鸟剩下的两个脑袋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三头鸵鸟原地站立不动,四只眼睛能够发射紫电,两只嘴巴一只能吐冰刺,另一只不断发出一种刺耳的声波,萧聪离它虽算不得很远,但也绝对算不上近,听见这声波,依旧有一种隐隐的眩晕感,要知道,他可是一个在精神力方面可以跟通天境伪仙一争高下的妖孽啊! 萧聪一看这态势,心道不妙,这完全不是一个量级上的战斗啊,那三头鸵鸟显然还没使出全力,与其纠缠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可刚想低头喊一句“风紧扯呼”,却见萧二十七将正在地上不停跑动,丝毫不受声波的影响,而最让他感到异样的是,不知为何隐隐感受到一种专属于法阵的气息,萧聪猛然醒悟,萧二十七将早就知道他们合起来就算使出全力也不能战胜三头鸵鸟,但族长萧聪执意如此,他们只能舍命相陪,于是一上来就毫无保留的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以自身为法阵材料布阵,不成功便成仁,但是一定能为萧聪争取到逃跑的时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将服从作为比生命还重要的天职,忠诚的最高变现,恐怕也不过如此! 这可真是要了命了,萧聪知道,这座法阵一旦启动,是不能中断的,也就是说如果今天不能把这只三头鸵鸟给宰了,萧家二十七将就得折在这儿,他不想失去萧二十七将这帮旧人,可又奈何实力不济力不从心,他看着手里的诛仙剑,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作何抉择,亦是没空懊悔自己得意忘形之下的失策,终于,一股子强烈的波动将他惊醒,他睁大眼睛看着地面,那里出现一个巨大的金色图案,萧二十七将正点缀其间,图案慢慢从地面升起,像一面神秘的封印,萧二十七将此时也已经停下身形,一个个拄兵而立,像青铜铸像,三头鸵鸟使出浑身解数,紫电、火柱、冰刺、音波、箭羽齐刷刷攻向萧二十七将,却没有一样能穿过那面类似于封印的图案,只是以各种缤纷绚烂的形式在图案上炸开。 得见此景,上空的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 萧聪咽了口唾沫,终于下定决心,右手紧紧攥着诛仙剑,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突然,他眸子皱缩,大声喊道: “尹诺,就是现在,上!” 同样是一向为萧聪马首是瞻的尹诺此时毫不犹豫,双手举着妖刀,拼着全身的力气,冒着走火入魔甚至是被反噬的风险,直接使出阿陀道三刀的最后一式, “灭!” 刀芒未显,星流云他们大喊道: “我们也来!” 湛紫色的刀芒自妖刀延展而出,直直落在三头鸵鸟的脖颈处,尹诺这一刀技艺高超,让萧聪十分满意,他本想只让尹诺劈开三头鸵鸟的护体罡罩就可以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给了三头鸵鸟如此一击。 星流云他们以最快的速度俯冲而下,却被三头鸵鸟一记音波全打成了断线的风筝,与力竭的尹诺一起坠落,一腔热血全都喂了狗,说起来也是真够悲催。 萧聪双手紧紧攥着诛仙剑,闭着眼睛感受着法阵的气息,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以自己能发挥出的最快速度俯冲而下,躲开三头鸵鸟的箭羽攻击,将注满天道真力的诛仙剑狠狠砍在刚才被尹诺劈过的地方,可惜的是,诛仙剑只是陷进了三头鸵鸟皮肉半寸,再怎么也切不进去。 他不甘心,大吼一声,将诛仙剑拔出来,高高举起,大喝道: “焰焚剑,三斩,给我破——” 这是当年在幽兰谷地时天道翁灵识分身用来对付落不愁的不世绝技,那一战给萧聪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得见其施展起来威力巨大,于是便忍不住多多练习了一下,可现在的他还不足以施展焰焚剑的第三斩,如此不过是在像尹诺那样欲用拼死一搏来换之死地而后生罢了。 剑锋处燃着黑色冥焰的诛仙剑顺势劈下,在萧聪那声拉长的“破”字中将三头鸵鸟的三个头颅一同斩下,而他自己则是仰头吐出一口鲜血,还差点被纷飞的箭羽扎成刺猬,他的手松开了诛仙剑,亦像只断了线的风筝般坠落而去,不过没有落在地上,而是被那金色的图案托在空中,跟萧聪一样被金色图案托着的,还有三头鸵鸟那三颗连在长脖子上的头颅。 金色图案依旧,萧二十七将也还是跟刚才一样,犹如二十七尊青铜铸像,三头鸵鸟此时身首异处,没死却实力大减,因为是被诛仙剑所伤,饶是通天境的伪仙,伤口也没有愈合的可能性,可让人感到惊异的是,这三头鸵鸟竟然只剩扭动身体再无还手之力,他那六只圆瞪瞪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嘴巴大张,既没有冰火,也没有声音,而不多时,金色图案却越加璀璨,以至于最后光芒炽烈让人无法直视,自然也就看不到图案中的萧聪和三头鸵鸟变成了什么样子。 最后,黄昏时分,光芒终于减弱,并快速变得黯淡最后归于虚无,萧聪跟三头鸵鸟的三颗脑袋重重摔在地上,三头鸵鸟的的身体也在这一刻轰然倒地,,萧二十七将还是那个样子,不知什么原因,还没有醒过来,星流云尹诺他们亦是没有一个站着的,毕竟他们的精神力实在是太弱了,受到那等威力的音波攻击,必要元气大伤。 周围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 活学活用 现学现用 萧聪幽幽醒来时,太阳刚刚下山,天边虽然还残留着最后一抹辉煌,可林子中却已经开始变得晦暗,参天巨木投在地上的影子渐渐模糊,最后与黑暗混在一起看不见。 萧聪还躺在地上,嘴唇微微蠕动,并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他的眉头紧皱,面容稍稍显得有些扭曲,好像此时的感受颇为痛苦,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而后开始艰难起身,试了好几次,才终于坐起来。 轻轻揉着胳膊,低头打量,发现此时自己身上没有一处伤口,这让他感到奇怪,他明明记得,最后一刻有无数箭羽向他刺来足够把他扎成筛子,那种万箭穿身的感觉痛不欲生,虽然时间短暂,但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目光往远处移,先是看见依旧如青铜铸像般站在那儿的萧二十七将,然后是三头鸵鸟身首异处的脑袋和身子,再然后是尹诺星流云等人,他们一个个横七竖八地躺在儿,也不知道是否还活着,萧聪现在提不起精神来感受他们的状态,所以只能继续艰难地爬起来,去一个个地检查。 尹诺离的最近,脸色苍白嘴角挂着一抹血迹,呼吸声还算正常,问题应该不大,而后是星流云和欧阳寻,他俩的状态半斤八两,皆是七窍流血气若游丝,萧聪将手抵在他们脖子上的脉搏的时候啥也没感觉到,这当真把他吓了一跳,直到趴下去贴在胸口上才听到点动静,心稍稍放,却还是沉重,因为这俩家伙近乎算是废了,能捡回条命绝对是大幸,以后能不能完全恢复还得看老天爷给不给脸。 再弄和霍闹虽然也是受伤颇重,但因为修为较高成长条件苛刻所以问题不如星流云和欧阳寻大,小心修养,完全可以恢复实力,幽女因为有商荼剑保护,鸿翔因为精神力非同一般且离声源距离远,所以状态比再农和霍闹还要好上一些。 欧阳寻和星流云急需救治,萧聪先是喂他们服下一颗七品丹药,但效果不算很好,顶多算是将命绝对保住了并不会留下什么身体上的后遗症,但能不能恢复实力依旧是个变数——星流云和欧阳寻受到的是精神冲击,寻常丹药根本就无济于事,但姜采君的弥芥里能够对精神起作用的丹药只有那几粒,还都是杀人用的,此时也派不上用场,这是个亟需解决的问题,因为现在身处大荒,星流云和欧阳寻若是失掉修为,那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就算萧聪他们能保护他俩回到古周平原以东的世界,但下半辈子像个凡人般庸庸碌碌地活,绝对比死亡还让他俩难受。 萧聪自己也吞下一刻七品丹药,用来恢复元气,他的精神也受到些许伤害,但问题不大,用《神秘古经》花不了三个时辰就能将其修复,他现在顾不得自己的状态,只想能赶紧恢复足够的力气来布一座法阵,不惜一切代价来保住星流云和欧阳寻的修为。 至于法阵,有现成的,萧二十七将以自身作为建阵材料组成的这座法阵是一座造诣极高独一无二的法阵,里面蕴含的阵法精华萧聪怕是半辈子也领悟不了,不只是萧聪,即使是萧凤哲、萧明远那样的阵法天才至死怕也没能将其完全领悟,这应该算是萧家阵法的伟大结晶之一吧。 不过,初见此法阵时给萧聪带来的心理震撼是无比巨大的,正是因为这无比巨大的震撼让他在那短短的几十个呼吸里领悟到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等会儿将会被他用来改良修神补元阵上来,经过他的改良,让普普通通的修神补元阵具有修复精神的能力足够了,至于能不能修复星流云和欧阳寻的“灵根”,还是不好说,但不管怎样都得试一试。 萧聪盘坐在那儿心里始终不能平静,胡思乱想中也不知道脑子里到底过了些什么,最后也不知道究竟留些了什么,只是某一刻他突然想到,萧二十七将之所以到现在还一动不动,可能是被法阵封印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保护机制,若是萧二十七将被永久封印,那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他知道,答案全在那个金色的图案里,这一下,他的思考开始有了头绪,一边习惯性地修复创伤,一边对着那个图案庖丁解牛条分缕析,他并不是从萧天宇手上接过族长之位,也就没有接触萧家的族长传承,但他想像父亲那种七窍玲珑的妙人,既然已经知道了后来之事并认定他是族长的继承人,就一定会将所有事情安排好,萧二十七将兹事体大,不可能会被遗漏掉,所以他觉得,既然萧天宇没有特别指示,那他就应该能靠自己解决这件事情。 恢复到布阵所用的气力,萧聪还没想出关于萧二十七将的应对之法来,此时他的思维正在一定的深度,妄然中断,以后怕是很难再进到这样的状态,想出应对之法也就变得遥遥无期,手心手背都是肉,萧聪不忍放弃萧二十七将,于是便继续探寻之中的秘密,皇天不负有心人,又过了近一炷香的时间,他竟豁然开朗,了悟了萧二十七将的解救之法。 萧聪的双眼倏然睁开,长身而起,摘星翼加持灵隐步掠到萧二十七将中间,取出几样布阵材料在地上摆置成一个简单的图案,而后又从弥芥中取出一枚石刻放了上去,刹那间,这座一尺见方的小型法阵光芒大放,将本来黑漆漆的森林照的恍如白昼,之前那连接在萧二十七将之间的金色图案再次显化,小型法阵与金色图案融为一体,紧接着,金色的光线便尽数收敛进了萧二十七将的身体里。 金色光芒刚刚隐没,林中又出现几十到交错的银光,那是自萧二十七将睁开的双目中照射出来的,若再仔细看,还能看见他们裸露的眸子里此时正有丝丝冷气往外弥漫。 得见萧二十七将封印解除,萧聪稍稍松了口气,转而又往北走了几步,取出一堆灵宝,再次布起法阵来。 脑子中所谓的了悟,直至此时其实还是一团含糊不清的东西,这些乱麻般的思绪需要整理,萧聪现在便是边布阵边整理,他抽丝剥茧一样地从中找出那点儿他需要的精髓,用在改进修身补元阵上。 这个过程足足延续了近三个时辰,月亮挂在高天,皎洁的月光洒在萧聪苍白的脸上,借着月光,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眼里如蛛网般密布的红血丝。 法阵完成之时,萧聪忍不住呕了一口鲜血,他虽对此浑不在意,却再没有搬运同伴身体的力气,于是冲萧二十七将挥手,让他们将星流云等人搬进刚刚布好的修神补元阵里。 萧二十七将依令将星流云他们搬进修神补元阵,以盘膝打坐的姿势摆置好,而后警戒在四周,萧聪盘膝而坐,进行第二次精神和身体的恢复,星流云他们在修神补元阵中,暂时算是稳住了伤势,不会再任由创伤引发成更严重的问题,所以他终于有时间将自己的状态恢复到巅峰,可这足足需要三个多时辰的时间,大荒的危险他们已经足够领教,即使这里刚刚发生一场惨烈的战斗,也不碍与于跟其他变态古种来个狭路相逢,只是现在的他没有别的选择,唯有将错就错,再抱一次侥幸心理,希望自己这一次不会像之前那么倒霉。 萧聪花三个多时辰的时间来恢复到巅峰状态,其实也并不仅是为了他自己,星流云他们现在正使用着的修神补元阵虽然也是经过萧聪结合今日所悟绞尽脑汁改进过来的,但还缺少一个最重要的出彩之处,说起来,萧聪今天最大的收获,其实是以生灵为材料建阵这一骇人方式,活学活用,现学现用,这一次布下的修神补元阵最出彩的地方,便是萧聪要将巅峰状态下的自己作为建阵材料融进法阵中去,以神秘古经的力量来帮星流云他们修复精神上的创伤。 子夜刚过,一轮圆月挂在高天,又大又亮,月光透过林间叶隙照进林子里,照出了周围景物的大致轮廓。 闭目掐诀盘坐的萧聪此时缓缓睁开眼睛,在皎洁的月光中,这双眸子恍若透着淡紫色的寒气,甚至带着几分妖异的感觉。 萧聪慢慢将手放下,并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走进修神补元阵中,萧二十七将成一个圈围在外面,没有人回头观察萧聪这边的动静,好像没人注意到萧聪这个走路带声的幽灵。 萧聪在修神补元阵中站定,右手一翻取出诛仙剑,双手握着插进土里,而后就这么保持着握剑的姿势站着一定不动了,而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诛仙剑却乌光大放,不多时,萧聪整个人染上一层金色的光晕,金光与乌光的映衬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玄异。 又过了近一炷香的时间,一缕缕金色的游丝开始从萧聪身上蔓延而出,分别连接着修神补元阵中其他人的身体,而萧聪身上的金色光晕,也就沿着这一条条金线染上了其他人的脑袋,金色光晕在他们身上表现得越来越明显,最后变成一张金色的法盘嵌在他们的脑后,其中鸿翔的金色法盘形成后,又慢慢弥散最后变成了跟萧聪一样那种包裹全身的状态,紧接着他身体上的金色光晕里也延伸出一条条金线,并连接到除萧聪之外其他人的身体上,这样的情景持续了一段短时间,可约莫半个时辰后,鸿翔身上的金色光晕凝实了很多,萧聪的金色光晕跟其比起来,竟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翌日清晨,法阵中每个人身上的金色在破晓的曙光中隐去,天幕被完全揭开的这一刻,萧聪率先睁开了眼睛。 萧聪面色略显呆滞,眼神中没有在法阵中被汲取精神力而留下的疲态,只是迷惑太过显然,他皱了皱眉,回想似的低下头,过了不久又慢慢抬起,眼中迷惑依旧,应该是对自己的问题没找到什么头绪,他喃喃道: “我是什么时候悟透神秘古经第六个字的……我记得,我只悟透了前五个字的啊……” “难不成……” 他将目光投向鸿翔,满眼不可思议。 鸿翔慢慢睁开眼睛,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发现萧聪正在看着自己,问道: “哥哥,你在看什么,有什么不对吗?” 萧聪鬼使神差地问道: “你……神秘古经悟到第几个字了?” 鸿翔漫不经心地回答, “第九个啊,怎么了?” 萧聪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你什么时候……怎么这么快!” 鸿翔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含糊不清道: “闲着没事就悟呗,不知不觉就悟到第九个字了。” “对了哥哥,你悟到第几个字了?” 他搭完了哈欠,问道。 萧聪咧嘴一声苦笑,好像有点难以启齿, “我……我才悟到第七个字而已……” 尽管不想承认,但萧聪还是厚着脸皮说自己悟到了第七个字。 鸿翔误解了萧聪语气中的异样,安慰道: “哥哥用不着这么沮丧,假如哥哥把研究阵法的时间用在参研神秘古经上,早就把我甩到九霄云外了,而且,好像这神秘古经悟多悟少没什么区别。” 萧聪莞尔一笑,就坡下驴没有将事实说破,他怀疑是在修神补元阵帮鸿翔疗伤的过程中,鸿翔了悟的东西在不知不觉中给了他莫大的启发,才使得他对神秘古经的理解一下子从六个字提升到了七个字,但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情他又有点不敢相信,他可是清楚地知道,虽然鸿翔说的简单,但其实神秘古经这部经文理解起来难比登天。 尹诺是第三个醒来的人,然后相继是冥乌族兄弟,再然后才是幽女、星流云和欧阳寻。 大家全都苏醒过来,全身上下不见任何异样,星流云大喜过望,怪叫道: “我去,神了,小爷天境修为受了通天境伪仙一击,竟然一点事都没有,这他娘的可真是祖宗保佑啊。” 欧阳寻在一边提醒道: “你们家祖宗没这么厉害,你应该感谢小聪。” 星流云这才打量周围环境,明白了事情原委,讪讪一笑道: “对对对,没错,是应该感谢小聪,小子手段还真是越来越厉害了,通天境伪仙的一击,啧啧啧,反正哥们我是服了。” 萧聪想笑,但却笑不出来,他努努嘴,最后一脸悲戚道: “没什么谢不谢的,这本来就是因为我……” 星流云抬手制止, “嗳,打住,这话千万不能这么说,你已经把法阵石刻给了我们,执意留下来是我们自己的决定,跟你没关系,若是真要找个原因的话,也只能怪我们骄兵必败,这一次实在是有点太飘了,什么水平啊,竟敢跟通天境伪仙较量……” 欧阳寻忍俊不禁,“扑哧”笑出了声,萧聪面色稍有窘迫,忍不住低下了头,幽女听着不对,赶紧毫不留情地在星流云胳膊上扭了一把,鸿翔仰着那张人畜无害恶毒小脸,问道: “星流云,你到底想表达啥?” 星流云恍然大悟,打了个哈哈,开始岔话题, “嗳,对了萧聪,你最后是怎么把那三头鸵鸟给宰了?” 萧聪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也没什么,尹诺那一刀破开了他的防护罡罩还在他的脖根处造成了一定的创伤,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用诛仙剑给他补了一刀而已。” “就这么简单?”星流云不可置信。 “就这么简单。”萧聪语平静。 星流云扁扁嘴,竖着大拇哥, “无招胜有招,我信了。” 萧聪补了一句, “其实我的作用不大,关键是萧二十七将以自身构建的法阵困住了三头鸵鸟,不然的话,咱们早就被一网打尽了。” 欧阳寻的眉头突然涌上一片愁云惨雾, “二十七个渡河境中期的强者依靠法阵的力量竟然能够困住通天境的伪仙,虽然说这事发生在萧家的传世护卫身上让人不是多么意外,但付出的代价,恐怕也不小吧。” 萧聪稍作沉吟,回答说: “这个,暂时还不知道,不过在我看来,代价应该不大,至少比你想象的要小,萧二十七将昨天布的法阵,绝对算得上是萧家千百万年心血结晶之一,这座法阵以萧明远的以身种阵之法为基石,几乎包含了萧家阵法的所有门道,虽然略显浅薄,但是放眼萧家以往的所有天才,恐怕没有一人能在有生之年将其尽数掌握。” 欧阳寻点点头, “那就好,若是萧二十七将还能够在我们危险的时候结阵,那相当于是我们身边多了一个……至少得是离阳境巅峰的至强,这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萧聪深以为然,转头对着萧二十将喊道: “萧大,过来。” 萧大闻言转身,小跑到萧聪近前,作礼拜道: “族长有何吩咐?” 萧聪问, “你们昨天所结之阵的来历,你可知道?” 萧大摇头, “不知道,这是萧二十七将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从记事起就一直在练习,父亲告诉我们一定要把它练到完美,对此下了很大的功夫。” 萧聪又问, “这座法阵如此厉害,对你们可有什么坏处?” 萧大回答说: “没有坏处,只有限制,两次结阵之间至少间隔九九八十一日。” 萧聪隐隐松了口气,也懒得再问是什么原因,只是觉得间隔的这九九八十一天,相比于他们现在的处境来看,实在是有点长,在大荒这种鬼地方,三个月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欧阳寻转身看向三头鸵鸟的尸体,幽幽叹了口气,小声道: “可惜了……” 萧聪也转身看向那边,问道: “通天境伪仙的尸体,仅仅是过了一夜的时间,难道就毫无用处了吗?” 欧阳寻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也不完全是那个意思,伪仙的尸体不论经过多长时间,都可以用来炼药,只是我们身边没有炼药师,暂时用不上它,倘若是刚死那会儿,我们肯定能从中得到些好处,最起码的是他那刚刚成型的仙盘,就能让幽女这样的天境末期高手破境,只可惜,过去这么长时间,仙盘肯定都散了。” 星流云搔搔脑袋,问道: “仙盘,是什么东西?区区一个伪仙,能有那玩意儿?” 萧聪莞尔一笑, “仙盘这种玩意,也就只有伪仙身上才有,所谓的仙盘,指的就是仙人的胎盘,伪仙诞生仙盘,准仙才能炼出仙胎,冲破灭天境,便能成就真仙。” 星流云了然,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仙人的胎盘,公的母的都有,哈,真他娘有意思。” 不出所料,闻听此语,欧阳寻和幽女不约而同地蔑然看了星流云一眼,只不过幽女的眼神十分赤裸,欧阳寻还算含蓄,这两个小年轻现在是越来越有默契了。 鸿翔对着三头鸵鸟的尸体已经眼巴巴地看了好一会儿,不知不觉中开始流哈喇子,他舔舔嘴唇,殷切道: “哥哥,药补是补,食补也是补啊,咱们不能拿他来炼药,还不能直接烤着吃嘛!” 萧聪看着鸿翔那张认真的小脸,顿时哭笑不得,鸿翔这小子总能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展现出他的吃货本色, “吃?烤着吃?拜托,那可是伪仙的尸体,以咱们现在的条件,怕是没法烤熟啊。” “哥哥用来炼制阵盘的那只鼎炉也可以用来烤肉嘛,欧阳寻说里面封印着神秘火种,区区通天境的伪仙,应该不在话下吧。” 萧聪还没说话,欧阳寻先一步不愿意了, “开什么玩笑!宝鼎通灵,需要尊重,岂能想用来干什么就用来干什么,就算不用来炼制阵盘,那也不能用其烤肉啊,这不是胡闹吗!” 鸿翔闻言怂了,小声抗议道: “我就是提个建议,你那么激动干嘛,不行就不行呗。” 萧聪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忽然一笑,道: “用那只炉鼎来烤肉,似乎也不是不行……” 萧聪话还没说完,欧阳寻炸了毛, “小聪,你想什么呢,擅用玄器会损耗玄器的灵气,你手上用来炼制阵盘的炉鼎就这么一只,玩废了就完蛋了!” 星流云满不在乎道: “哪有这么娇气,用来烤个肉就能给玩废了?就算玩废了又能怎么着?难不成萧家先祖还能从棺材板里爬出来找小聪算帐不成?” 幽女嫌恶道: “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好好说话能死啊!” 萧聪灿笑着伸手制止争执,半开玩笑道: “星老大说的很有道理,一只炉鼎,哪有这么娇气,再说只是烤几次而已,又不是天天烤……” “可是……”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吃取材于大荒中的野味的时候吗?那时候我没想起这只鼎炉,所以那件事就那么过去了,上一次炼制阵盘让我领教了鼎炉的厉害,你说,若是用这只鼎炉来烤肉,会不会发生什么神奇的事情?” 萧聪眨眨眼,一副勾引的神色。 “这……”欧阳寻迟疑片刻,“虽然我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异况,但我觉得可以试一试,凭借那只炉鼎的玄妙,说不定真的能有什么意想不到发现。” 星流云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 “刚才是谁极力阻止这件事来着?怎么现在又改口了?这张嘴生的还真行,反正都能使!” “星流云,你能不能不说话,堂堂三尺男儿,怎么一张破嘴跟乡下娘们似的!” “星流云你少说两句,哥哥刚答应下来,你别给搅黄了,我还等着吃肉呢!” …… 萧聪亲自将三头鸵鸟的身体大卸八块封存进一只带盖的坛子之后才装进弥芥,之所以没有驱使尹诺来做这件事,是觉得以尹诺现在的修为,还不足以发挥出朔魂刀的最高水平,也就不能切开三头鸵鸟的尸体,而且尹诺重伤初愈不能使太大力气,人家刚刚为他卖完命他就又把人家往火坑里推,实在是有点太不人道了,但事实是他想多了,三头鸵鸟已死,留下的残尸远没有平常那么强悍,尹诺的朔魂刀在三头鸵鸟活着的时候能在其身上砍出伤口,此时轻松肢解了它的尸体,根本就不在话下。 不过萧聪没有急着用炉鼎烧烤三头鸵鸟的尸体,什么时候办什么事,这个时间还是赶路要紧,再说,大白天烤肉,万一让别的古种发觉,那可就真的在劫难逃了,因为萧聪他们毕竟是一帮子外人,而这群古种虽然看着灵智有点低却并不全是傻子,到时候他们若是因为羞愤群起而攻之,仅仅是一只伪仙就差点让他们全军覆没,到时候可是可是一大帮子伪仙甚至是准仙,萧聪他们还有生还的道理? 众人再次启程,状态恢复到之前的谨慎小心,这一次不光有欧阳寻带路萧聪将灵识发挥到最大随时感应,还有星流云沿途一直在查看地上的足迹,路上自然还是不可避免地遇上古种拦路,所幸发现及时,全都避过去了,虽然事实就是遇见的拦路虎修为越来越低,但萧聪他们反而愈加小心了。 第五百三十七章 伪仙肉 入夜,月明星稀。 萧聪一行人早就已经布置好留宿事宜,此时正像以往那样围坐在火盆边上,火盆上架着水壶和生肉,壶水未开,肉未熟。 星流云没有像之前那样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躺在地上,他微微仰头,斜斜看着棚顶,眼神清澈有光,好像正在对什么心驰神往。 半晌,星流云低下头来,以少有祈求之色对萧聪说道: “小聪啊,要不你跟我仔细说说昨天你是怎么将那三头鸵鸟杀死呗,以我们的力量杀死一名通天境伪仙,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唉,这事儿挠得我心痒痒,你要是不跟我说清楚,我今晚上怕是睡不着了。” 萧聪直眉轻挑, “怎么,就这么想知道里面的细节?” 星流云轻轻翻了个白眼,脸上带着似有若无小女人的娇嗔之色,却没说话。 萧聪一时没憋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而后一脸正色道: “既然星老大都提了,那我就仔细跟你说说。” 顿了顿,接着道: “事情的经过你都知道,你迷惑的是为什么我们与三头鸵鸟实力差距这么大却能杀死它,其实这个问题除了跟萧二十七将结出的法阵威力足够大之外,还有一点是三头鸵鸟最厉害的就是声波造成的精神冲击。” 说到这儿,萧聪冷冷一笑, “碰巧精神力这方面我也有点建树,才能用灌注天道真力后的诛仙剑配上焰焚剑三斩这样的逆天招式杀死它,这一次完全算它太倒霉,哦不,应该是太蠢,倘若它当时用火柱或者是冰刺攻击我,我他娘早就嗝屁了,而且你也不要以为这一次我们赢得多轻松,表面上是一觉醒来啥事儿都没有,其实我们都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要不是因为在萧二十七将结出的法阵中有所了悟,你和欧阳寻别说挽回修为了,肯定连命都保不住,而我,呵,也算是他娘的走了狗屎运,在砍下三头鸵鸟的头颅后,我也被他的箭羽射成了筛子,要不是因为落在了法阵中,被法阵用三头鸵鸟的生命及时修复了伤势,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喽。” “怎么个不堪设想法儿?”星流云急急问道。 萧聪自嘲一笑, “首先,小爷这条命肯定是捡不回来,我死了,没人给你们布修神补元阵,你们不死也得残废,就算侥幸活下来,呆在大荒这样凶险的地方也终究是难逃一死,至于萧二十七将,虽然近乎没有受伤,但结完法阵之后为了保守秘密就会被法阵封印,没有我给他们解除封印,他们也就跟死了差不多,最重要的是,外面还有无数苍生等着我去拯救呢!” “呕~”鸿翔故作干呕,揶揄道:“哥哥,你的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了,听你这一说,我都没胃口吃东西了。” 萧聪被气笑, “那今天晚上你别吃东西了,正好物资紧缺,能省一口是一口,而且小爷脸皮就是这么厚,以后每天给你展现一下,肯定能省下不少粮食!” 鸿翔撇嘴又轻哼, “堂堂萧家四少爷,竟这样压榨自己手底下的人,连基本的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以后还有谁会跟着你,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这一席话,倒真让萧聪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了,只见他僵笑着微微一叹,感慨道: “唉,说的……倒也有点道理,想不到我堂堂萧家四公子,有一天竟然会饿肚子,这也有点太尿了点。” 说着,看向众人,目光略显愧疚。 欧阳寻语气沉沉, “这的确是个亟待解决的问题,我们这些人均在天境以上,辟谷之修不成问题,可关键是这里是大荒,而我们又没有高强的辟谷能力,一旦遇上危险,因气力不足而惨死当场那可就太尴尬了。” 幽女微微蹙眉道: “你们两个的弥芥里不是储备了足够多的干粮吗?我们人其实也不多,应该能撑很长一段时间吧。” 萧聪和欧阳寻对视一眼,欧阳寻重重一叹道: “天天吃素那多没意思啊,我都快习惯吃肉的日子了,少吃点还行,全素,怕是得度日如年。” 萧聪极不情愿地随声附和道: “唉,想我一个从小立志吃素的修道人,现在一想起全素来,竟也有点接受不了,罪过啊。” 欧阳寻眼神幽幽,深吸一口气,陶醉道: “你闻这肉,多香。” 幽女:“……” 鸿翔笑嘻嘻提醒说: “哥哥,你那儿不是还有三头鸵鸟的尸体吗?拿出来烤一块儿呗,让咱们也常常这伪仙的肉是啥味。” 萧聪微微皱眉, “这件事,等吃完饭再说吧。” “为啥啊,反正你现在有空,节约时间嘛!” 萧聪迟疑道: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烤了他,因为还不知道炉鼎能不能将其炼化,也不知道里面蕴含了多少能量,万一爆开,可能会暴露我们的行踪,得不偿失,所以在做这件事得先准备好。” “那你就赶紧准备啊。”鸿翔急不可耐,口无遮拦。 萧聪没好气回怼道: “这不是正在想嘛!” 鸿翔吐吐舌头,小声嘀咕道: “不用想,今天晚上肯定是吃不上了。” 萧聪和欧阳寻将谈论拉回到之前的问题上来,欧阳寻沉吟道: “你说,这里的生灵之所以不能为我们食用,会不会是地域原因?” 萧聪微微摇头, “不见得,你觉得我们越往里走生灵的修为越弱灵智却越高,所以认为大荒中的生灵实力和灵智受地域条件的影响,但别忘了,上一次鸿翔抓的是这里最低下的凡灵,虽然不能完全说明问题,但还是减小了这种情况的可能性。” 星流云戏笑一声, “这件事很难证实吗?值得你们两个聪明人在这儿大费唇舌地分析,明天抓一只烤了尝尝不就知道了。” 萧聪和欧阳寻面面相觑,萧聪咧嘴一笑, “说得有道理。” 鸿翔这时候忽然抬起头来,眼睛放光,道: “哥哥,要不我给你出个主意吧?” 萧聪纳闷, “什么主意?” “就是在烤伪仙之前做的准备啊。” 萧聪了然, “哦?你是指这件事情,有什么馊主意说说吧。” 鸿翔探着身子,情绪稍显激动, “我说得绝对不是馊主意,既简单还实用,哥哥只要把炉鼎放在传送阵里就可以了嘛,只要发现有什么不对,哥哥直接把它送走就是了,反正沿途布下的传送阵哥哥都知道在哪里,到时候再把炉鼎找回来,最主要的是,异况发生的再快,也快不过哥哥的反应,你们说这个法子是不是很妙!” 萧聪嗤之以鼻, “还说不是馊主意,我且问你,炉鼎重要还是伪仙的尸体重要,随随便便就把炉鼎传送走,万一丢了你让我找谁哭去?” 鸿翔低头,眼珠子转不过一圈,抬起头来说道: “把传送阵摆在炉鼎内不就完了。” 萧聪哭笑不得, “寻常布阵材料放进炉鼎,怕是要被炼化了,还能起个毛线的传送。” “那法阵石刻呢?”鸿翔紧咬不放,誓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萧聪无奈摇头, “阵盘放进炉鼎自然是可以安然无恙,但阵盘上面主要的还是天材地宝,所以说到底跟将法阵布进炉鼎差不多。” 鸿翔鼓着腮帮子,慢慢呼出一口气,看样子很是失望,但却没死心。 火盆上的烤肉熟了,萧聪招呼着, “来来来,先吃东西,有什么事吃饱喝足了再说。” 一听见要吃东西,刚刚还恹恹不悦的鸿翔一下子跟打了鸡血似的来了精神,满脸愉快地拿过一截前肢,头也不抬在那儿哈嗤哈嗤地啃起来。 星流云见状调侃道: “鸿翔,千万别吃的太多了,不然等会儿你萧聪哥哥心血来潮烤了伪仙肉你可就吃不下啦。” 鸿翔微微抬头给了星流云一个白眼, “吃东西的时候别说话,小心噎着。” 星流云:“我&**%¥&” 吃完饭不久,念念不忘伪仙肉的鸿翔开始死缠烂打地怂恿萧聪铤而走险, “哥哥,一块伪仙肉而已,没必要这么如临大敌吧,咱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怕这个?” “哥哥,你就试一试吧,大不了你提前布下一座传送阵,真有什么突发情况咱们就溜之大吉呗,哥哥阵法造诣这么高,我都相信你,你还不相信不自己?” “哥哥,我真的好像尝尝这伪仙肉是什么味儿啊……” “哥哥,你要再不开始,天都要亮了……” …… 最终,萧聪还是没能抗住鸿翔的软磨硬泡,依鸿翔所言,用传送阵解决这个问题,不过他还是舍不得欧阳寻费了大心思做的这顶帐篷,于是便又取出了久违的羊皮敞篷,在羊皮帐篷处和这顶大帐篷处各布下一座传送阵,又在羊皮帐篷里布下一座匿影藏息阵,最后将炉鼎安置在羊皮帐篷里,让星流云他们老老实实呆在大帐篷里,只带着欧阳寻和鸿翔两个人进到羊皮帐篷冒险一试。 羊皮帐篷里,火光微微摇曳。 萧聪鸿翔和欧阳寻成三角形围着中间的炉鼎,萧聪沉默半晌,转脸问欧阳寻, “你说,还需不需要在上面支个架子?” 欧阳寻摇摇头, “我看不用,能抗住神秘火种的必然得是天材地宝,不然支了也是白支,做这种事情,用天材地宝有点太浪费了。” 萧聪低头又想了一会儿,幽幽一叹,右手一翻间又取出诛仙剑,将伪仙肉串在诛仙剑上,然后将诛仙剑担在炉鼎上。 欧阳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鸿翔说道: “哥哥,在烧烤之前,是不是应该把肉先处理一下啊,不然可能达不到预期的味道哦。” 萧聪一脸黑线,淡淡丢了句, “来,你看着办吧。” “欧阳寻,再给点腌料。”鸿翔冲着欧阳寻野蛮招呼道。 欧阳寻右手一翻,然后轻轻一抬,一直罐子就那么从手中甩出往鸿翔那边飞去。 鸿翔接的精准,难以自制的喜悦溢满脸颊,哼着小曲打开罐子将腌料用小刷子刷在伪仙肉上。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答应了鸿翔今晚上给他烤制伪仙肉,那就耐着性子尽力做到尽善尽美,伪仙肉需要腌制一段时间,萧聪姑且也再等它一段时间,反正时间还早,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只是在这近一刻钟的等待中,欧阳寻和萧聪竟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萧聪在炉鼎下放进几颗灵石,小心催发火焰,整个炉腔亮起来之后,内腔壁上的图案也开始隐隐发光,三人一瞬不瞬地盯着炉腔里的动态,眼神各不相同,鸿翔是意料之中的垂涎期待,欧阳寻是沉沉的探索观察,而萧聪,则是紧张的小心戒备,三人各有各的心思也便自然各有各的表现,鸿翔期待着美味的伪仙肉,欧阳寻主要是注意这个过程中的变化寻找难得的可取之处,而萧聪,保护两人的安全是他的首要任务。 炉腔中伪仙肉,在神秘火种的炙烤下开始变色,由白变黄,又由黄变红,欧阳寻这时候莫名一叹,鸿翔忙问道: “大才子,怎么了?” 欧阳寻轻声道: “可惜了我这么多上好的腌料。” 鸿翔搔搔脑袋,皱起眉头, “此话怎讲?” 欧阳寻语气不变, “火焰温度太高,把腌料都烤成灰了。” 鸿翔用力吸吸鼻子, “你们家的腌料烤出来的灰是红色的?可是没闻到烤焦的气味啊。” 欧阳寻无奈地摇摇头,不再说话,而萧聪,自始至终就没从伪仙肉上移开过眼。 又过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伪仙肉似乎又有了些变化,萧聪看不真切,于是打开紫目,这时候竟看见正有一缕缕黑气从伪仙肉上弥散而出,他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忙喊道: “有毒气!” 说着赶紧用衣袖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欧阳寻和鸿翔稍慢了一拍儿,却也毫不迟疑,鸿翔呜呜哝哝地说, “什么毒气,我怎么没看到。” 欧阳寻的右手一张一合,指尖夹出一支银色的花朵,花分六瓣,鲜艳如生,他往银色花朵瞥了一眼,见其毫无变化,于是放下捂在口鼻上的衣袖,道: “应该没毒。” 鸿翔迟迟不放下手,问, “你这玩意儿靠谱吗?” 欧阳寻没好气地说, “不靠谱,你就这么一直捂着吧。” 萧聪也放下手来,他知道欧阳寻有近乎变态的小心谨慎,既然连欧阳寻都放下手,那这气体应该真的没毒,他看着伪仙肉,发现黑色气体还在往外弥散,于是问欧阳寻道: “这上面正在弥散出一些黑色的不明气体,你觉得是什么?” 欧阳寻目色沉沉,微微摇头, “不知道,大概是一些还没被三头鸵鸟吸收的养分或者是其他的东西,本身比血肉脆弱,经不住火焰如此炙烤,所以先一步挥发了。” “会不会就是造成他们实力跟灵智悬殊巨大的原因?”萧聪又问道。 欧阳寻眉头紧皱缓缓摇头, “这个,不好说……” 萧聪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将目光转回到炙烤中的伪仙肉上。 又是半个时辰悄然流过,黑气不再弥散而出,伪仙肉也终于开始真正变色,并隐隐地发出香气,这味道闻起来不是普通的肉香,之中既有老酒的醇厚,又有花草的清雅,还有一些难以言喻却令人闻之心旷神怡的其他香气,最为难能可贵的是,它们似乎是以一种恰到好处的比例混合在一起,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道韵。 萧聪刚刚稍微有些放松的精神再次紧张起来,变故一般都发生在变化之后,伪仙肉如此变化,让他不得不精神紧张。 欧阳寻的脸色更加凝重,跟萧聪一样,不被这勾人的异香所蛊惑,他的目光锁定在伪仙肉的细节上,好像在打量一件造型简单却大有玄机的文物,就在这时,欧阳寻轻声道: “小聪,加大火力。” 萧聪毫不犹豫,随手将一把灵石扔进炉膛里,炉鼎持续升温,整只炉鼎变成紫红色,而三人却觉得帐篷里的温度没有多少变化,这就是炉鼎的玄妙之处,不管炉腔里的温度有多高,热量会尽数被收敛在炉腔里,绝对不会往外泄露半点。 就这样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欧阳寻觉得差不多了,对萧聪说道: “停火吧,应该能吃了。” 整个过程没有发生任何危险,让精神紧绷的萧聪如释重负,他将准备丢进炉膛的一把灵石重新放回弥芥,欣慰笑道: “可算熟了。” 说着,伸手从炉鼎上拿起串着伪仙肉的诛仙剑,移到鼻子下边使劲嗅了嗅,陶醉道: “还真是从来没闻过的香味。” 鸿翔巴巴的目光随着伪仙肉移动,此时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哥哥,能吃了吗?” 萧聪目光瞥向鸿翔,嘴角微扬,没说话,深吸一口气以作斟酌,随手取出一把精致匕首,在伪仙肉上削下一块给鸿翔,一脸认真地说: “你可想好了,万一这肉有问题,我可救不了你。” 鸿翔伸出小手,稍显迟疑,然后从萧聪的匕首上把肉取下一鼓作气丢进嘴里大口咀嚼,闭着眼睛,那表情也分不清是享受还是痛苦。 欧阳寻无可救药地看着鸿翔,摇头无奈道: “这家伙长这么张嘴,早晚得吃出事儿来!” 萧聪轻笑, “放心吧,这小子精着呢,死在什么上也不会死在吃上,对了,你要不要来一块?” 说着,将伪仙肉往欧阳寻那边推了推。 欧阳寻稍稍躲闪,讪讪笑道: “我……我等会儿吧。” 鸿翔还在用力嚼着嘴里的肉,好像这伪仙肉极是筋道,轻易嚼不烂,但吃的好像一向都不能堵住他的嘴,就像现在,他又含糊不清地说着, “欧阳寻这老小子能着呢,他不是不想吃,他得看见我吃了没事儿他才敢吃,哥哥,别给他,我都吃了!” 欧阳寻笑骂道: “吃独食也不怕撑死你!” “撑死也不给你!” …… 萧聪饶有趣味地看着欧阳寻跟鸿翔斗嘴,随手用匕首在伪仙肉上剜下一枚肉hu,非常自然地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喜笑颜开,这伪仙的肉确实是别有一番风味。 萧聪的赞赏不是装的,欧阳寻看在眼里,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鬼使神差道: “要不,给我也来一块儿?” 鸿翔极力反对, “别给他哥哥,他不吃!” 情绪激动,差点把嘴里的肉糜喷出来。 萧聪莞尔一笑,随手又割下一块递给欧阳寻, “喏,尝尝,味道真的不错。” 看着萧聪那似有深意的微笑,欧阳寻心里一时竟有点打鼓,他慢吞吞接过肉块,最后还是放进了嘴里,还没嚼两口,便“呸呸”全部吐了出来, “就这样还味道不错?难吃死了好不好!” 欧阳寻反应强烈,好像是萧聪和鸿翔在合起伙来戏弄他。 鸿翔看着不明所以, “你舌头有问题吧,多好吃的东西啊,算了,看来你是注定没这口福。” 说着,可算是将这嚼了好久的肉糜咽了下去。 萧聪只是眉头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紧接着嘴角却又微微扬了起来,好像对此早有预料,得见验证又觉得有点意外,他笑道: “看来这只独一无二的炉鼎也没法析除大荒生灵体内的某些东西,而且这东西难缠的很,连通天境的伪仙都不能独善其身。” 欧阳寻急道: “通天境的伪仙都不能免祸,那我们岂不是更不在话下了。” “恩啊。”萧聪轻飘飘回了一句。 “那你俩还吃!” 鸿翔大笑,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得此美味死而无憾,哈哈!” 看着跟傻子一样的鸿翔,欧阳寻也真是无语了。 萧聪收起炉鼎,带着烤熟的伪仙肉,与鸿翔还有欧阳寻回到大帐篷,星流云等人还是在原来的位置围坐在火盆旁,觉知有人来到,纷纷将目光投向这边,沉默中,躺在毯子上的黎牧兴奋地叫了一下。 星流云看着鸿翔鼓囊囊的腮帮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的天,你们还真把伪仙给烤了!” 萧聪笑而不语,鸿翔一脸认真地点头,含糊不清道: “当然是真的,味道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星流云忽而灿然一笑, “伪仙的肉,当然得尝一尝了。” 萧聪顺手用匕首从肉块上剜下一块肉hu,递给星流云,问其他人道: “你们要不要来一块儿?” 尹诺拾杯轻抿了口茶水,微微低着头恶作剧似地咧嘴一笑,久久不见其抬头,幽女亦是迟疑,眼中犹豫之色一闪而过,接着缓缓摇了摇头,冥乌族兄弟面面相觑,可能是觉得萧聪都开口了,却之不恭,于是说道: “那我们也来一块吧。” 萧二十七将沉默不语,一动不动。 萧聪又切下两块肉分给再农和霍闹,因为不明所以的星流云在拿到肉之后先是端摩半晌,所以此时差不多跟冥乌族兄弟一块将肉放进嘴里,而后又近乎是同时吐了出来, “什么味儿啊这是!” 星流云大嚷着,赶紧拾杯饮茶漱口,呸呸吐了几次才肯罢休,他抬起头来,气冲冲地看着鸿翔, “小子,你玩儿我是不是!” 鸿翔翻了个白眼,惆怅道: “唉,又是一个注定没口福的可怜人。” 星流云剑眉轻挑, “又一个?” 随即将目光移向欧阳寻,后者讪讪一笑, “别生气,不光你,估计咱这里面除了他俩,没人能吃得下这东西。” “为何?”星流云问。 欧阳寻两手一摊,无奈道: “这个问题,大家都想知道。” 幽女恍然大悟, “你是说,这之中的原因跟上一次是一样的?” 星流云的头又猛地别向幽女, “什么上一次?” 幽女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得欧阳寻抢答道: “就是你们伐树的那一次,鸿翔打来野味给我们吃,情况跟现在一样,鸿翔跟小聪吃得美味,而我们这些人根本就咽不下去。” 欧阳寻言及于此,萧聪忽然想起上一次好像幽女跟萧二十七将中某些人咽了下去,第二吃吃起来就感觉美味了,不知道如果再吃一次伪仙肉,情况会是怎样,虽然心里觉得这件事没什么问题,但还是不好意思在幽女身上做实验,于是问萧二十七将道: “上一次你们谁把肉咽下去了来着?” 二十几人整齐划一地站起,铿锵回道: “回族长,我们都咽下去了。” 萧聪轻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正好萧大上一次也咽下了取自于大荒生灵的烤肉,于是几步走到萧大身旁,从伪仙肉上割下一块递给萧大, “来,尝尝什么味儿。” 萧大毫不犹豫地双手接过伪仙肉,然后慢条斯理地吃了下去,回答道: “味道很美,谢族长。” 萧聪莫名一声轻笑,玩味儿道: “呵,这东西还真不挑人。”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萧聪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种能改变味道的物质在大荒中任何生灵身上的表现都是一样的,与修为和境界没有任何关系。 鸿翔再次将嘴巴里肉糜咽下,正伸着一只油汪汪的小手跟萧聪索要伪仙肉,萧聪面色严肃,摇头道: “凡事都有个度,今天晚上不能再吃了。” “这东西对我来说又没什么作用,我还能再吃一点。” 鸿翔说着,竟跳起来想要抢夺萧聪串在诛仙剑上的伪仙肉。 萧聪迅速闪开,面色愈加严厉, “这不是对你有没有作用的问题,伪仙的血肉中蕴含的灵气和能量之大,哪是寻常肉食能比的,你已经吃进肚子里的这些就足够折腾你一晚上,还吃,不要命了!” 在萧聪的呵斥下,鸿翔瞬间就焉了,因为自打跟随萧聪以来,他还是头一次见萧聪气急败坏地发飙,他站在那儿,眼睛盯着脚尖,双手十指缠来缠去,小声道: “哥哥,我知道错了,我不贪嘴了,你别生气。” 萧聪长吁了口气,一边将伪仙肉从诛仙剑上取下一边对鸿翔说: “赶紧想想办法怎么熬过今天晚上吧,要我估计,你今天晚上怕是得睡在水桶里了。” 说着,将伪仙肉切成小孩儿巴掌大的小块,转脸问幽女道: “姐姐,你要不要尝尝?” 幽女敬而远之,讪笑着摆摆手, “不了不了,你分给别人吧。” 萧聪一声轻笑,将剩下的伪仙肉分给了萧二十七将。 正如萧聪所言,今晚是鸿翔有生以来最为难熬的一夜,当伪仙肉中所蕴含的灵性精华在身体里爆发,化成的紊流开始在四肢百骸中乱窜,肉身中存在的平衡被打破,好像有无数只手在撕扯着肉体,欲要将它抽筋拔皮,这感觉虽没让鸿翔生不如死,但依旧让他难受的很,燥热、膨胀、烦闷……诸多不良情绪一同袭来,让他感觉自己变成了被溺在岩浆中的石人,又热又憋,可偏偏又死不了,只能忍受这磨人的煎熬,他穿着衣服沉进萧聪提前为他准备好的大水桶,高温的肉体蒸腾起滚滚雾气,雾气被帐篷中的特殊装置排到外面,所以帐篷中的情景依旧清晰,萧聪不停地为其加水,可三桶水被尽数烧干,也没能帮他减轻半点痛苦,此时的鸿翔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不一会他便神志不清,并开始说胡话,哼哼唧唧地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么。 萧聪于心不忍,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帮他梳理体内紊流,甚至将冰心诀衍生的力量转移到鸿翔身上,只叹技艺不精心有余而力不足,冰心诀能起到的作用与鸿翔现在的出境不大,稍有成效也只能算是曲线救国,为此,他还帮鸿翔布下一座法阵,可惜疗效甚微,这也实在是没办法,那可是通天境伪仙的肉,跟现在的鸿翔相比,高了整整四个大境呢! 看着忍受痛苦的鸿翔,一干人等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谁也没想到这伪仙肉带来的反应竟然这么大,最后还是萧聪急中生智故技重施,以鸿翔作为建阵材料布下一座修身补元阵,将其身体里的灵性精华分给法阵中的其他人,这才完事儿。 第五百三十八章 过河 昨晚一直忙活到后半夜才睡下,今早起来,其他人都精神抖擞,只有鸿翔一个人萎靡不振,哈欠连连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这当然都是拜伪仙肉中的灵性精华所赐,鸿翔燃烧自己照亮他人,不过这要是发自内心的话就太好了。 鸿翔虽然精神很差,但宛若新生的气色看上去却很感觉非常好,昨天晚上萧聪在帮他梳理好体内的紊流后为了让他睡的好一点,便把他放进装满水的木桶里呆了半夜,结果早晨起来一看水桶里已经空空如也,不光人没了连水也没了,好在鸿翔及时从外面回来证实这是虚惊一场,不过后来多事的星流云仔细勘察过帐篷外的水渍,最后得出结论说昨天晚上鸿翔褪掉了一层皮,鸿翔对此不置可否,大抵上算是默认了。 萧聪当时还调侃了一句, “看吧,天境之前进阶不遇瓶颈的弊端这时候就表现出来了,你在天境中期已经徘徊了这么长时间,这一次皮都褪了依然没有冲关进阶的迹象,唉,出来混的确实是早晚得还呐。” 鸿翔不服气, “天境冲关进阶哪有那么容易!哥哥你在摘星境中期呆了都快五年了,不照样儿没再往前进一点,还好意思说我,哼!” 萧聪赧颜失笑,忍不住摸着鼻子用来掩饰尴尬,鸿翔所言一点不假,所以此时的他无话可说。 星流云替萧聪打抱不平道: “小子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你天境中期的进阶跟小聪摘星境中期的进阶能一样吗?人家小聪十四岁之前就进入摘星境了,你呢!” “那不是因为……” 鸿翔赶紧住嘴,小心翼翼地往萧聪那边看了一眼,咧嘴讪笑道: “对,星老大说得对,我跟哥哥的确是没法比,没法比,嘿嘿。” 星流云瞥了一眼神秘兮兮的鸿翔,冷笑道: “不就是在日落山脉中得到了老桑树的不世传承吗?这对我们来说都不是秘密,有什么可讳莫如深的。” 鸿翔脸上是愈加灿烂的僵笑,却不说话。 萧聪倒是看得开,一笑而过,顺便打趣一句道: “鸿翔说得对,这确实有点太不正常了,想我天资绝萃艳冠天下的萧家四少爷,竟然在区区摘星境中期停滞了近五年的时间,这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鸿翔你小子给我看好了,未来一年之内,你哥哥我一定要破关进入摘星境后期。” 鸿翔灿笑, “放心吧哥哥,我一直看着呢。” 欧阳寻小声嘟囔了一句, “十九岁就要成为摘星境后期强者,妖孽啊。” 匆匆的,又是几程,远处连绵群山愈加清晰,那大片青绿中混着点点分红看着分外好看,不过让人苦恼的是,在大山与这片森林之间,竟夹着一条百来丈的大河。 众人在河边上站定,看晚秋时节巳时末刻刚刚有些威力的阳光洒在河面上,滔滔河水气势如洪,湍流重重击打着河边凸出的岩石,泛起片片泡沫,河水卷着白沫打着旋继续往前流,气势不减地奔向不知名的远方。 欧阳寻捡了一块大石头丢尽河水里,见石头来不及沉底儿就被卷走,忍不住开始长吁短叹, “唉,这条河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啊。” 萧聪问其缘故,欧阳寻回答说, “你往上游看,地势一片平坦,根本就不可能造成这般狂疾的水流,森林边缘距河岸差不多有半里,寻常情况也不会是这么大的距离,而且,我扔的那块石头不算很轻,这河水的流速虽快,但还不至于一下子就给卷走,这三方面足以说明这条河有很大的问题。” 萧聪疑问, “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感觉到呢?” “感觉到什么?” “危险的气息,我对危险一向都很敏感。” 欧阳寻搔搔脑袋, “这个,应该不算是危险吧,只有你想要渡河的时候,它对你来说才是危险。” 萧聪轻轻点头,竟觉得欧阳寻说的有几分道理。 星流云又开始大言不惭, “有问题就有问题呗,反正咱们都有摘星翼,又不用游过去!” 欧阳寻哂笑, “就怕你空长了一对摘星翼,飞不过这条河,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星流云蔑然轻笑, “想让小爷帮你趟雷?做你娘的玻璃梦去吧,小爷才不上你的当!” 欧阳寻嘴角勾起耐人寻味的弧度,稍迟片刻,对萧聪道: “现在我们最简单稳妥的方法就是靠你的法阵了,我记得你可以分灵布阵的,不知道在这里能不能做到。” 萧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什么叫分……灵布阵,我怎么没听说过?” “就是上一次我们去幽兰谷地救幽女时你布的法阵,你忘了?” 萧聪想了想,道: “就算我能在对岸幻化一尊灵体,可这事依旧不现实,我现在的道行,灵体根本不能布阵,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解决咱们现在困境的方法,还真在幽兰谷地。” “你指的是,萧叔叔当年布下的传送阵?”幽女美目流盼,问道。 萧聪微笑点头, “正是。” “可据我所知,那座法阵需要的阵法造诣挺高的,你现在……” “哎呀,姐,话不能这么说,咱小聪现在的阵法造诣怎么说也能独当一面了,萧叔叔当年是首创,难度自然大些,小聪现在是临摹,再说小聪话既然都已经说出口了,就肯定是有把握的。” 幽女撅嘴白了星流云一眼, “你话怎么这么多!” 星流云一脸无辜, “我实话实说嘛,怎么还……” 萧聪接过话茬,笑道: “当时见到父亲布在幽兰谷底的传送阵,感到很是惊异,念念不忘,回家之后特意找出来研究了一下,小有所得,虽然还不能完全布出法阵,但这里不比幽兰谷地,没有守护大阵阻隔,我觉得应该差不多。” 星流云貌似对此颇感自豪, “你看,我说的吧……” 话还没说完,却听见鸿翔不阴不阳道: “又不是你布阵,你瞎激动个什么劲,话真多!” 星流云扁扁嘴,一声戏笑, “唉,老话说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这不,齐了,哎呀,古人诚不欺我啊。” 欧阳寻掐准时机粉墨登场,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你说你个鸿翔,人家姐弟俩之间的事,你瞎掺和什么,闲得蛋疼!” 鸿翔一听这话,怒从中来, “好你个欧阳寻,臭不要脸的东西,拿我当礼物巴结你小舅子,你个重色轻友的玩意儿,也不想想你小舅子吃不吃你那一套!“ 欧阳寻嘿嘿傻笑, “鸿翔小哥别多心,我真没那个意思,你说咱们现在被困在这儿,吵来吵去的实在不像话,欧阳寻说话随便,多有得罪,您多担待哈。” 说着,竟还给鸿翔拱手做了一揖。 “你看看你那个贱样,你怎么那么贱呢!” 鸿翔指着欧阳寻,语气中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幽女脸色青红相接,看上去有些局促,星流云这才明白过这一番暗藏深意的对话是什么意思,可欧阳寻人做到这份上,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对鸿翔浅斥道: “行了,没完了!” 鸿翔见好就收,赶紧闭嘴,反观欧阳寻,按耐不住要上扬的嘴角,显得更贱了。 萧聪早就明白鸿翔的意思,但只是静观其变,想看看鸿翔要如何收场,只可惜星流云这一次竟然动了恻隐之心,不然,结局肯定得更热闹。 闹剧过后,言归正传。 萧聪取出阵图卷轴,打量一眼,又看了看宽阔的河面,微笑道: “以我现在的阵法造诣,想要在那边建一座传送阵的确不成问题,但是吧,还是有一个比较难搞的地方。” “什么比较难搞,你说,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欧阳寻中气十足。 萧聪面色微窘, “我爹当年能在幽兰谷地布下那样一座传送阵,得益于有现成的布阵材料,可现在对岸没有建阵材料啊,我们得先把建阵材料送过去,剩下的就好办了,就是不知道这条河中的神秘力量对死物是不是也奏效。” 欧阳寻瞬间了意, “你是说用机关鸟?” 萧聪点点头, “就怕出师不利机关鸟被吸进河里去,那我们就损失大了。” 欧阳寻皱眉片刻,笑道: “咱们这里面霍闹力气大,让他先往对岸扔块石头,看看再说。” “恩好,也算个主意。”萧聪欣然赞同。 霍闹提议说, “不如再借萧四少爷的玄寒弓试试,若是有丹药加持,说不定我也能让其在手中发挥出赢哲那般威力。” 萧聪二话不说,右手一翻取出玄寒弓和一枚黄色丹药交给霍闹。 霍闹接过宝弓服下丹药,就近找了一块人头大的石头,准备将其绑在箭矢上,萧聪笑道: “不用这么笨重,建一座传送阵所需要的材料,两个拳头大的石头差不多就够了。” 霍闹丢了大石,按萧聪说的找了两块拳头大的石头对向绑在箭矢端部,扎起马步,拉开架势,张弓搭箭,低吼一声,衣衫破碎开去,玄寒弓被拉成缺月,但还没像上一次赢哲那样发光,也就是说还没有发挥出其真实的威力,大家的目光全都聚焦在霍闹身上,鸿翔双拳紧攥,小声打气, “用力,还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咳哧、咳哧、” 空气中传来霍闹咬牙的声音,他的双足深陷地面,终于就在这一刻,玄寒弓发出耀眼的白光,白光只持续了不到三息,但听得“嗖”一声,光芒隐没,携带着石头的箭矢向对岸冲飞而去。 眼帘中,箭矢进入河面上空后,速度开始以肉眼可见的差距衰减,但庆幸的是,最后虽然蹒跚,但还是落在了对岸,众人松了口气,萧聪嘴角泛起满意的微笑,霍闹力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萧聪往前走几步到霍闹身旁,拍拍后者的肩膀,道: “干的不错,好好休息一下。” 一向不善言词的霍闹此时也只是重重点头,道了声, “好!” 明眼人都看得出,河里的神秘力量对死物一样有作用,这作用跟活物是否一样还不知道,但只是会衰减死物的速度,众人之中飞行过程产生的劲力怕是没一个能比得上霍闹射出的箭矢,欧阳寻的机关鸟便更不行了,所以大家谁也不再提机关鸟的事儿,静静等着霍闹休息好再射一箭,最后看萧聪大显身手用法阵送他们过去。 趁着霍闹休息的空当儿,萧聪取出一支箭矢和一把灵钻以及几样木头与金属,这些东西体积娇小,仅有成人拇指盖大,都是同类材料中浓缩后的精品,萧聪将这些东西以合适的排列固定在箭矢上,大概是为了让霍闹能更稳妥地将箭矢射到对岸以及利于自己布阵之用。 霍闹只是在地上坐了一刻钟,便说自己休息好了,保险起见,萧聪又给了他一颗丹药,姜采君亲手炼制的中品丹药,没有半点副作用,所以完全不怕短时间内服用太过有什么危害,霍闹二话不说服下丹药,像上一次一样扎起马步拉开架势,张弓搭箭持续发力,待玄寒宫发出耀眼的白光才将箭矢射出,因为这一次箭矢上带的东西比上一次轻,摆置安排地比较平衡,所以毫无悬念地落在对岸。 萧聪在这边用诛仙作笔画下此地的大道衍图,取出一堆材料聚精会神地用三个时辰布下一座法阵,从午时一直到申时,忙得连午饭都没吃。 酉时初刻,太阳已经挂上西天,离天黑还剩不到半个时辰,因为觉得河岸附近不宜久留,萧聪一鼓作气,在法阵中盘坐而下,闭眼掐诀。 大河对岸,早已被霍闹射过来的箭矢发出一声嗡鸣,紧接着炸成木渣,箭矢上的建阵材料此时全都浮在半空中,如有生命般不紧不慢地游走,这一幕,直接将对岸的星流云等人看傻了眼。 这个过程的持续时间半盏茶不到,当排列好的建阵材料浑然一体般落下,萧聪缓缓睁开眼睛,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神色看上去有点疲惫,长身而起,冲其他人招手道: “都进来吧。“ 星流云带头,一帮子人屁颠屁颠地走进法阵,萧聪再次闭上眼睛,但见强光一闪,众人在法阵中消失不见,两息过后,又在对岸的传送阵中出现。 星流云回头遥望空空如也的对岸,怪叫一声, “哈,我还以为是多难的事儿,没想到就这么过来了。” 欧阳寻揶揄道: “活儿都被小聪做了,你当然没什么感觉。” 鸿翔一脸坏笑, “星流云,刚才跟着哥哥入阵,心里挺忐忑的吧。” 星流云蔑然轻哼, “你在这里面问问,跟着小聪混我星流云什么时候怵过?” 眼见一场无意义的争论又要拉开,萧聪赶紧说道: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趁着太阳还没下山,得快点找个能过夜的地方,走吧。” 说完,率先提步而去。 日落之前,众人找到一棵枯死的老树,老树很粗,足有容纳他们的大帐篷,于是大家齐心协力,在老树的树干上掏出一个树洞,然后又把里面挖空支起帐篷,生火烤肉烧水,还是跟以前一样,谈谈以后的规划,顺便聊点有趣的事情然后睡下,又是一夜。 第五百三十九章 知神玉 按照地图所指,过了大河,众人就要往群山赶,准确说是一处山谷,但这条山谷却并不在萧聪他们正前方,所以说途中还得绕好几个弯,这几个弯之间,好像故意躲着什么又故意想路过什么,也不知道天道翁做这样的安排是几个意思,但萧聪始终相信天道翁不会害他。 还是那句话,望山跑死马,在地图上找到大河的位置,与之前走过的路程一对比,就能知道他们的进度,这条大河如此宽阔,但在地图上只是表示成一条几不可见的细线,一直以来欧阳寻也没想到这是一条大河,他还以为那是一条无意的褶皱,若是地图上各处地域的比例一样的话,以之前的速度稍加推算,他们竟然还得走五六个月才能到老麒麟栖居的地方,这件事萧聪想想就犯难,五六个月啊,起居环境之类的,好像各个方面全是问题,也不知道他们该怎么才能撑下去。 不过话说回来,想再多也是没用,撑不下去他们就是死路一条,所以这件事没得商量,不管怎么样,归根结底其实就两个字儿——死撑! 又是十几日小心翼翼的行程,这一路萧聪他们虽然也很谨慎,但还是忍不住加快了些速度,这自然让萧聪鸿翔和星流云三人辛苦了许多,好在一路无有惊险,众人终于来到了山脚下。 沿着山脚往东走,一直走到那处山谷,这也是天道翁的指示,一路上萧聪灵识一直在最大化,从来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他实在是想不通这样走跟斜着穿过来有什么两样,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照做。 就这样沿着山脚赶了两天,第三天出发后没过一个时辰,萧聪隐隐感觉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像是精神波动,可是又觉得实在太过空洞,这样的精神波动恐怕只有在刚出生的婴儿身上才会出现,但婴儿的精神波动绝对不会如此强大以至于传的这么远。 越往前走,这种异样的感觉越是清晰,萧聪知道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最忌节外生枝,所以就一直强忍着心里的好奇一个字都不说,可他的自制力还远没有那么强大,而且好奇心这玩意儿也不是说忍住就能忍住的,其实平心而论,那精神波动里面还真真儿地不带一点挑逗的意思,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觉得心里挠得慌,就像优秀的男人碰上高冷的女人,这女人越是爱答不理,这男人心里就越是心猿意马见猎心喜。 萧聪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说话了, “欧阳寻,你看看地图上这一片儿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欧阳寻猛地停下脚步,一脸诧异, “不一样的地方……我看看。” 他低头在地图上寻了半晌,抬起头来皱眉回道: “这地图太简单了,根本就看不出什么,你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 因为心里发虚,萧聪的语气有些支吾, “我……感受到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是精神波动,可又觉得不是精神波动……” “所以你想过去看看?”欧阳寻直截了当地问道。 萧聪点头, “我觉得没什么危险,所以就像去看一下,说不定是对我们有用的东西。” “你为什么觉得那里没有危险?” “因为我感觉这精神波动很空洞,就跟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可婴儿不可能具有这般强大的精神力。” 欧阳寻笑起来, “既然你觉得没有危险,那过去看看也无妨,走吧,你带路。” 这一幕对星流云来说似乎有点出乎意外料, “咦,胆小如鼠的欧阳寻什么时候胆儿这么正了,你就不怕这一次跟当初我们进幽兰谷地时那样?你仔细品品,萧聪的语气跟当年多像啊!” 这一句话直接让萧聪和欧阳寻双双陷入尴尬,欧阳寻挠挠额头道: “嗳鸿翔,那个上一次谁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跟着小聪混我星流云什么时候怵过?”这样的话来着,我脑子不太好使,你赶紧帮我想想。” 鸿翔嘻嘻笑道: “我记着呢,是星流云,丫的当时说这句话时信誓旦旦,我都差点当真了!” 星流云嘴角猛抽,在欧阳寻斜斜投过来轻飘飘的目光中显得有点无所适从,但紧接着便回过味儿来,赳赳道: “我说的是你,你扯上我干嘛!我当时说错了么,跟着小聪混,小爷本来就没怂过,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欧阳寻莞尔一笑,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说着,打了个响指, “小聪,带路。” 诡计多端的欧阳寻,一句模棱两可的回应让星流云有理也说不清,恨得牙根痒痒,除了萧二十七将之外,众人都是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鸿翔眼神中有点幸灾乐祸,自己亲姐姐幽女还不忘落井下石地嫣然一笑,施施然转首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了。 又一次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星流云狠狠啐了一口唾沫,也迈开步子跟上前去。 萧聪循着灵识感应捕捉到的精神波动,带着众人来到一处山间夹缝,两块石头的间隙很小,只容得下两人并肩通过,的确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 走到这儿,萧聪自己也有些犹豫了,像他跟欧阳寻这种见多识广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两块大石是被人故意放在这儿的,材质不凡,若非神兵利器加旷世修为,怕是不能奈之于何,他清楚知道这么一处地方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稍有不慎就要全军覆没,就算石头后面没文章,但进到里面若是遇到危险,他们逃跑都成问题。 星流云在后面催促道: “进去啊,在这傻站着干什么!” 萧聪以一双询问的目光看向欧阳寻,欧阳寻从弥芥中取出一把灵石,挥手扔了进去。 灵石哗啦啦落地,大石后面没有发生任何异况,欧阳寻稍作沉思,说道: “一个个进,应该没事。” 紧接着话锋一转, “星流云,上! 星流梗着脖子狠狠瞪了欧阳寻一眼,那双睁大的桃花眉目里似乎要喷出火来,鸿翔忍不住偷笑,火上浇油道: “从来不怵的人,是时候该开始你的表演了。” 星流云收起满脸怒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淡淡道: “我去就我去,你们看好了,学着点。” 说完,不紧不慢地往石缝走去,欧阳寻赶紧把路让开,并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可星流云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虽然看欧阳寻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胸有成竹,可萧聪心里还是有点忐忑,就在星流云下一步将迈进石缝的时候,萧聪忽然喊道: “等等!” 星流云猛地转过头来,脸色发青, “又怎么了,你们不要一惊一乍的好不好,小爷会被你们吓死的!” 萧聪右手一番,从弥芥中取出一枚法阵石刻和一根绳子,往前走几步将法阵交给星流云,又把绳子绑在星流云腰上,一脸认真道: “这样保险点。” 星流云对上萧聪那坚定的眼神,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轻轻摆了摆手, “行吧行吧。” 而后转身踏进了石缝之中。 除了欧阳寻和萧二十七将外,其他人皆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一步步往前走的星流云,幽女小嘴微张,跟萧聪一样,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星流云心中岂能平静,虽然打心里知道欧阳寻绝对不会诚心害他,可也怕事有万一,心思缜密的欧阳寻轻易不错偏偏这一次算错,那他可就太悲催了,死要面子活受罪,事以至此也没有回头的道理,他紧紧攥着萧聪给的法阵石刻,手心不停冒汗,可还是要装出泰然自若的状态,脸上怎么样不重要,至少在背影上不能让后面的人看出什么端倪来,若是真的没什么事,回头他一定要找个机会噎死欧阳寻和鸿翔,可现在要是出现什么怂装,那他可就糗大了。 穿过狭长的石缝,什么也没有发生,星流云如释重负地长长松了口气,调节一下状态转过身来,大喊道: “没事,都过来吧。” 萧聪刚要抬腿往前走,却被欧阳寻一把拦住,欧阳寻大声问道: “星流云,里面什么样儿?” “里面挺宽阔的,跟外面差不多。” 正说着,星流云回了一下头,接着道: “这边还有个山洞,里面太黑,看不清是什么状况。” 欧阳寻这才看向萧聪, “在这边布下传送阵后,我们再进去。” 萧聪点点头, “那先让星老大出来吧。” 欧阳寻冲星流云大喊道: “星流云,先出来。” 没想到星流云这时候还想抻一抻,以情真意切的语气回应道: “要不我再往里面看看,反正都已经走到这儿了。” 欧阳寻沉了沉脸, “你要是愿意就进去看看吧,我们绝不拦着你,也拦不住你。”声音中满是刻薄。 星流云回了声“好。”便抬腿继续往前走,欧阳寻就这么看着星流云一步步往里走,面色越来越黑,星流云就要进入山洞了,欧阳寻大喊道: “星流与你别找事儿,赶紧回来!” 星流云揣着明白装糊涂,头也不回, “又怎么了,刚才还让我进去看看,现在又不让了,你到底几个意思,你这样让小爷很凌乱啊。” 欧阳寻黑着脸,久久不回应,星流云等了半晌,又要抬腿,欧阳寻的身影嫌弃中带着妥协,喊道: “出来吧英雄,你赢了。” “你说啥,我没听见。” 鸿翔佞笑道: “不知死活的家伙,让他进去算了,反正是他自己选的。” 欧阳寻幽幽的目光探过来, “你以为他不敢?” 然后抬头,以自己能发出最大的声音喊道: “我说星大英雄,你赢了,赶紧出来吧,我们不能没有你啊!” 星流云终于心满意足了, “哦哦,我这就回去哈。” 言毕转身,带着胜利者的灿烂笑容往回走来,走到欧阳寻身旁什么也不说,只是礼貌浅笑,当真是无声胜有声,鸿翔早有防备,直接将脸别向一边,根本不给星流云机会。 萧聪布完了法阵,对其他人说道: “好了,咱们过去了。” 一句话让星流云破了功, “啥,我刚回来你们就要过去,早知道就别让我回来了嘛!” 欧阳寻阴阳怪气道: “所以还是小聪最了解你,你要是突发奇想走进山洞再死在里面,我们几个九泉之下怎么跟你爹娘交代啊。” 星流云撅嘴瞪眼, “欧阳寻,你敢咒我!” 萧聪又有些头大,直接一步走到两人中间,斡旋道: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咱们过去看看,要是我料的不错,里面应该是有什么宝贝。” 欧阳寻明显有意岔开话题,煞有介事问道: “你为什么觉得那里面有宝贝?” 萧聪微微一笑, “首先这两块石头就是人为安置在这儿的,咱们走了这么久,一点人族活动的痕迹都没看见过,所以我怀疑这是轩辕家的手笔,而且我感觉里面没有危险,所以既然不是坏事儿,那就应该是有宝喽。” 星流云撇撇嘴, “虽然我觉得你说的很没有道理,但还是愿意跟你进去看看。” 萧聪摇头苦笑, “那就进去看看吧。” 一行人成一条线穿过狭长石缝来到石缝后的空地上,两山环抱的空间正如星流云所讲,一眼看上去很空旷,除了右前方有一山洞外,其他没什么特别之处,甚至这口黑咕隆咚的山洞看上去也是那样不起眼。 山洞约莫两人高三人宽,从众人现在站立的地方看过去,的确是什么都看不到,因为就此时来说,山洞的位置背光,不过听星流云说,走进看时会发现山洞的甬道有一个拐弯处,这才是他们什么也看不到的原因。 萧聪在空地上布下第二座传送阵,然后才带着众人进到山洞中,甬道的情况跟星流云说的一样,不过这甬道不光那一个拐角,走到较深处还有好几个岔口,走到第一个岔口时萧聪就犯了难,这岔口的布置似曾相识,他仔细想了半晌,才想起当年在圣城萧家驿馆修建的密道差不多,当时为了防止老嗜炎兽带着子孙后代们修建地道后反水,所以留了这么一手,没想到竟然在今天不期而遇了,萧聪懊悔不已,埋怨自己当年没跟秦管家好好请教一下,否则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寸步难行。 这时候萧大推开前面的欧阳寻和尹诺走到萧聪身边,对着岔口打量一圈,指这从右数第三条路,平静说道: “族长,走这边。” 萧聪备感惊异, “怎么,你也知道这里面的玄机?” 萧大点点头,回道: “这是萧家专门的密道设置,是下属们必须掌握的东西之一,以备在必要时刻能救主逃离,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星流云若有所悟,摸着下巴轻声道: “原来这里不是轩辕家的手笔,是萧家留的啊,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欧阳寻道: “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就算这是萧家专用的密道设置,也不能说这里就是萧家所留。” “怎么讲?” “以萧家的条件,怕是走不到这儿……” “这算什么理由,别忘了,萧家可是有摹天枢啊!” “你先听我说完,如果真的是萧家留下的,不应该只有密道,应该还有法阵才对!” 闻听此言,星流云无言以对了。 萧聪深吸一口气,定定道: “不管是谁留下的,先过去看看,跟紧点,千万别走丢了。” 说完,就要往前走,萧大抢先一步,道: “族长万金之躯不宜冒险,还是让我走在前头吧。” 萧聪看着萧大的眼睛,点点头,萧大右手握在刀柄上,小心戒备地往前走去。 这一路众人走的提心吊胆,但所幸全程无惊无险,在萧大的带领下,一行人等最后来到一处约莫三丈见方高有七八丈的山体空腔中,萧聪最开始感应到的精神波动源头就在这儿,所以萧大没有带错地方。 萧聪在山体空腔中站定,环视四周仔细感应,分外有眼力劲儿的鸿翔赶紧往宝珠中灌入更多的灵气使之被催发得更亮,白色的炽光将山体空腔照得亮堂堂的,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处玉矿! 除了脚掌底下,四周和头顶上全是绿莹莹的美玉! 众人不由得惊叹, “哇,好大的一处玉藏!” 萧聪不由得发出一声轻笑, “我说呢怎么感应不到具体的源头在哪,原来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欧阳寻微微皱眉, “你的意思是说,你感应到的精神波动是这座玉藏发出来的。” 萧聪轻轻点头, “正是。” 欧阳寻眼神沉了沉, “看来这不是一般的玉藏。” 说着,从弥芥中取出一把小锤,掂了两掂往前踱步而去,萧聪疾声制止道: “欧阳寻,先不要轻举妄动!” 欧阳寻转过头来微微一笑, “放心吧,这一次绝对没事,你看这周围全是被开采之后的痕迹。” 正说着,便已一锤子砸在玉矿上。 但听得“当”一声脆响,玉矿纹丝不动。 欧阳寻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 “这他娘的是假玉吧,哪有玉石如此坚硬!” 萧聪往前走几步,看看欧阳寻手里的小锤,又看看刚刚被欧阳寻砸过的地方,嫌弃道: “你这锤子不行,看我的。” 欧阳寻识相地让到一边,萧聪从弥芥中取出上一次让欧阳寻用来锻造玄铁箭头的大锤,往手上啐了口唾沫,双手握紧大锤,使出浑身的力气挥出千钧一击,锤头落在玉藏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再加上这里本就是半封闭的山体空腔,所以声音久久不散,饶是鸿翔星流云等人修为均在天境以上,此时也感觉有点受不了,这要是放个普通人在这里,恐怕早就被震得七窍流血而亡了。 可反观玉藏被砸击处,还是一点痕迹都没有。 萧聪也有点无语,心想这到底是什么宝贝,也太抗造了,他知道自己的力气就这么大,再怎么砸也不一定能砸出什么名堂来,于是索性将大锤交给霍闹,让霍闹接手,看看能不能敲下块美玉来研究研究。 霍闹接过大锤,拉开架势,扭头问了句, “都准备好了么?” 除了渡河境的尹诺和萧二十七将外,其他人都捂住了耳朵,霍闹看见其他人准备就绪,低吼一声挥起大锤,身体扭了半圈,利用腰部和手臂的叠加力量,将大锤狠狠砸在玉藏上,这一瞬,萧聪等人竟有一种地动山摇的错觉。 玉石块儿在巨大的声响里悄然落地,萧聪虽然没有听见声音却看得分明,巨大的声响还未散去,他就忍不住上前捡起玉块儿,欧阳寻后脚凑上前来,紧接着星流云等人围了上来。 欧阳寻紧盯着萧聪手里的玉块儿道: “费这么大劲才砸下来这么小一块儿,这怕不是玉吧。” 萧聪不说话,慢慢皱起眉头,半晌, “这是……” 他突然喜出望外, “我想起来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知神玉!” “知神玉?” 欧阳寻搔搔脑袋,好像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紧接着脸上也涌上一片狂喜之色, “你说的是玄真界已知唯一一种有灵无智的奇宝知神玉,那可是可遇而不可得的好东西啊!” 萧聪笑得合不拢嘴, “是不是,试一试就知道了。” “嗳,等等,什么知神玉,这玩意儿是干嘛用的,你们俩能不能可怜一下我们这些无知的人,被你俩搞得云里雾里,很难受的啊。” 星流云妄自菲薄地卖惨,顺便将其他人也拉下了水,鸿翔第一个表示不服, “星流云,这里面就你一个是无知的人,我们才不是!” 星流云扁扁嘴,装没听见。 萧聪激动的心情还未平复,解释道: “知神玉这种奇宝,功效说来简单,却很难得,修士若是吃下一块刻着功法的知神玉,就能自然而然的将上面的功法记住,很难忘记,但这只是最基本的功效,除此之外,若是品质足够高,他还能帮修士理解上面的功法,品质越高,理解能力越强。” “而且,它还是最容易诞生灵智的宝物,传说只要上面刻了功法,千年内不经修士服用,必将化胎,最终成长为精通这一功法的玉灵。”欧阳寻补充了一句。 鸿翔轻咬着指尖,若有所思道: “所以,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轩辕家能成为玄真凡界最强大的隐世家族了……” “此话怎讲?”星流云猝不及防地问道,着实将正在思索的鸿翔吓了一跳,深入的思考被打算,鸿翔当然生气,想也不想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无知的人别乱说话,免得被人笑话!” 星流云:“你……” 萧聪和欧阳寻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星流云又缠上萧聪, “小聪,鸿翔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萧聪微微一笑, “鸿翔的意思是说,这里缺少的知神玉都是被轩辕家采去了,在知神玉的帮助下,轩辕家才能人才辈出蒸蒸日上,成为玄真凡界最强大的家族。” 星流云依旧愁眉不展, “可这里不是你们萧家开出来吗?” 萧聪闻言哭笑不得, “谁跟你说这里是萧家开辟出来的?” “那前面萧家专用的密道设置难不成是轩辕家留下的!” 萧聪顿时有点无语,欧阳寻拿出好姐夫的和善姿态解释道: “虽说是萧家专门用的密道设置,但并不代表只有萧家人精通,轩辕家怎么说也算是手眼通天的存在,参透萧家专用的密道设置其实也不足为奇,再说,若这里真是萧家开辟,那剩下的知神玉肯定会出现在萧聪的弥芥里,可萧聪手里要是有那玩意儿,早就拿出来给鸿翔用了,鸿翔还会牵扯到轩辕家?你说是吧。” 星流云并不领情,反而越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早说嘛,都被轩辕家参透了,还说是萧家专用,把小爷都搞糊涂了。” 鸿翔小声腹诽, “明明是自己脑子不中用,还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真有本事!” 星流云不会傻到在这件事上跟鸿翔争辩,因为他知道争来争去最后肯定还是打自己的脸,所以跟上次一样装聋作哑,好歹把这件事混了过去。 萧聪在这块半个巴掌大的知神玉上刻下一篇功法——说是刻,其实啥痕迹也没能留下,然后问众人谁愿意将宝玉吞下,星流云自告奋勇, “我来!” 再农和霍闹对了个眼神,再农拦住星流云伸向知神玉的手,定定道: “星大少爷的命金贵,还是我来吧。” 星流云一声冷笑, “跟着小聪混我星流云什么时候怵过?” 说完,一把抢过知神玉就给吞了下去。 这一幕,当真是把鸿翔等人给看傻了,幽女更是被气得变了嗓, “星流云,你有病啊!” 结果是星流云啥事没有,还把萧聪刻在玉石上的功法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 既然已经知道这玉石是知神玉,那接下来关于开采的事儿就显得好办多了,老话说得好,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知神玉虽然质地坚硬,难以用蛮力敲砸,但玄真修界发展这么多年,前人早就已经探寻到比较巧妙的开采知神玉的办法,而萧聪和欧阳寻又都是博览群书之人,开采知神玉的方法,他们就算没试过,也肯定在古籍上读到过,而现在,他们终于有机会学以致用了。 萧聪虽然也有办法开采知神玉,但他还是把这个机会留给了欧阳寻,欧阳寻说知神玉虽然质地坚硬,但只要掌握了对付它的方法,它其实是一种很脆弱的东西,而不幸的是,对付知神玉的办法貌似有很多,什么赤炼仙金啊,纯魂器啊什么的都能毫不费力地将知神玉切割,可惜这些东西他们都没有,赤炼仙金光听名字就知道一定很难得,而那所谓的纯魂器更是连独孤家都轻易炼不出的弑仙之物,好在还有一种最难以掌握的方法欧阳寻恰好可以试一试,那便是时空之力,这丫的当年在圣城拍卖场能将空间匕首拍下当真是走了狗屎运,貌似一到紧要关头总能派上大用场。 玄真修士所说的时空之力,一般都是指时间之力和空间之力的完美整合,而在这儿,其实时空之力是时间之力、空间之力还有两种力量完美结合后的统称,时间之力跟空间之力完美结合后的力量最为难得,不过这是玄真界公认的传说,上穷碧落下黄泉,恐怕都找不到这种绝对逆天的力量,而时间之力又强于空间之力,时间之力是连古仙都不一定能掌握的力量,而空间之力虽然也比较难得,但终归有据可查,比如那虚空古兽,就是操控空间之力的好手。 欧阳寻从弥芥中取出空间匕首,将锋刃抵在玉藏上,而后持续使劲往下压,他不敢像霍闹那样直接往上招呼,空间匕首的强度他知道,若是以蛮横的方式直接往玉藏上招呼,无异于以卵击石,空间匕首若是折断,绝对能把他心疼死。 欧阳寻使出吃奶的劲将空间匕首往玉藏里压,可空间匕首却丝毫不进,就这样僵持了一柱香,欧阳寻汗流浃背,最终也没能把空间匕首压进去。 将匕首从玉藏表面移开,欧阳寻直起身子,用力后仰舒展筋骨,有气无力道: “白搭,这把空间匕首的品质太次了,不费劲了,换了法子吧。” 萧聪摸摸鼻子,伸出手对欧阳寻道: “把空间匕首给我,我来试一下。” “我试都不行,你试就行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欧阳寻还是将空间匕首交到了萧聪手上。 萧聪拿着匕首,一边往前走一边往里面灌输天道真力,空间匕首毫无任何变化,走到玉藏之前,像欧阳寻那样将空间匕首紧紧抵在玉藏表面上,狠狠往下压,无果,他不像欧阳寻那般执着,见玉藏没什么反应,就先将空间匕首移开,然后又将《破天式》的力量灌输到空间匕首里,结果跟上一次一样,什么也没有发生。 萧聪不信邪,将自己生平所学一样一样地试,终于在将《神秘古经》的念力灌输进空间匕首后,后者发出乌光,萧聪一看有戏,迫不及待地将空间匕手抵在玉藏上,然后用力压,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如此轻松,用力太大竟然诓了自己一下,那本来坚硬无比的玉藏,在灌输了《神秘古经》念力的空间匕手下竟然成了豆腐!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只是萧聪有点不解,为什么偏偏是灌注了《神秘古经》念力的空间匕手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呢?一时间无有头绪,看来是想不明白了。 第五百四十章 当可食肉糜 星流云等人的目光始终聚焦在萧聪身上,尤其是欧阳寻,他知道萧聪从来不做没谱的事儿,但又实在想不出萧聪怎么将同一把空间匕首在自己都无可奈何的情况下顺利扎进玉藏。 此时见萧聪成功的如此轻而易举,众人无不感到意外而疑惑,萧聪小心翼翼地将空间匕手从玉藏中拔出来,回过头来撞见众人异样的目光,讪讪一笑, “这把匕首需要某些念力的加持才能切开知神玉,而这种念力我正好能操控一些。” 一听见念力这个词,众人也就能明白什么事儿了,不同的念力一般与不同的传承有关,有的甚至会牵涉到信仰,可不管是传承还是信仰,都是行而向上且不可轻言的存在,所以大家也就不再深究其中的玄机,只是鸿翔又在咬着手指眼珠子乱转,貌似对这件事比其他人有更深入的理解。 萧聪笑道: “看来咱们得在这个山洞里多呆一些时间了,知神玉于我们来说,是既稀缺又实用的奇宝,多多益善,所以这一次能带走多少就得带走多少。” 说着,话锋一转, “欧阳寻,你不是说还有其他的方法吗,咱们多管齐下,等会在我用匕首开采知神玉的时候,你用其他方法试试。” 欧阳寻骚着脑袋讪笑, “办法确实还有几个,但是……我这儿虽然富足,有些东西实在是没有啊。” 萧聪面沉如水, “缺什么找我要就是了,知神玉对我们来说有大用,这样大的一座玉藏出现在这儿,肯定是有道理的。” 欧阳寻虽然听不懂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喏喏回答, “好,我先整理一下我这里的材料,尽量选出最优方案来。” 萧聪轻轻点头,走到山体空腔的中间,布下一座传送阵以备不时之需,而后又走回到玉藏前,将知神玉一块一块地往下割,如此速度实在是慢了太多,可当下实在是没办法。 欧阳寻那边仔细整理了一下手里的天材地宝,将有可能实现的方法一条条写在纸上,结合天材地宝的种类和储量一条条做筛选,不合适的直接在纸上划掉,最后剩下一条他认为的最优选择。 “小聪,过来一下。” 萧聪闻言转过头来,正好看见坐在不远处的欧阳寻冲他轻轻招手,他长长呼出口气,不到一个钟头的开采让它感觉有点精神疲乏,也不知道是自己操之过急还是空间匕首对《神秘古经》念力的需求太大,反正他正好想要暂时休息一下。 走到欧阳寻身边,萧聪蹲下身来,低头审阅着欧阳寻留在纸上的所有痕迹,听到欧阳寻说道: “这是我根据我这边的情况整理出来的,不过我觉得有些东西太过珍贵,估计你那边就算有也极其稀少,所以一并划去了,剩下这一条,你看看怎么样?” 他的手指在那一条干干净净的字迹上,其中有几样东西下边画了横线, “这几样画线的我这里都没有,若是你那边有的话,那咱们这事儿就成了。” 萧聪莞尔一笑, “这几样除了空间石燧外,其他的都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件,你北原首富之子竟然没有?” 欧阳寻振振有词, “确实是算不得稀奇,但是它偏门啊,我哪知道有一天竟然会用得上他们,弥芥储量有限,咱得妥善利用不是?” 萧聪嗤之以鼻, “要不是清楚地知道你弥芥里到底有什么,你说这话我就信了,我信你个鬼啊!” 欧阳寻嘿嘿傻笑,打着哈哈道: “怎么样,这几样东西你那里有没有?” 萧聪嘴角上扬,显出微微得意, “有,怎么没有,需要多少?” 欧阳寻稍作沉吟, “嗯——,多多益善吧,剩下的大不了我再还你就是了。” 萧聪翻了个白眼, “听你这话说的,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我是怕不够你用的。” 说着,右手一番,又往身侧一撇,旁边接着凭空而显出一排整整齐齐的什物堆, “怎么样,够不够?” 欧阳寻见之两眼放光,兴奋地直拍手, “太够了,绰绰有余!” 萧聪神色愈显得意,拍了拍欧阳寻的肩膀,挑挑眉道: “那行,你先忙吧,我也要去做正事了。” 随即起身,往玉藏走去。 心不在焉地欧阳寻只是傻笑着不住点头,萧聪都走远了他才猛地抬起头来,喃喃道: “要去做正事了?跟我凑材料难道就不是正事吗?” 星流云和鸿翔暂时无所事事,所以被欧阳寻叫过去帮忙,尹诺大胆自荐,四个人分工分明一起制作用来开采知神玉的“卤水”,萧聪还在不知疲倦地从玉藏上削玉石片儿,幽女被黎牧缠着,一时抽不开身,剩下的萧二十七将和冥乌族兄弟分别站在山体空腔的不同位置,严阵以待。 欧阳寻选的法子制作过程极是麻烦,最为繁琐的工序都是由他自己来做,较次一点的交给鸿翔,比较简单的留给尹诺,剩下最简单的全包给星流云,即使这样,星流云还是唉声叹气不断,不过没像以往那样尥蹶子,这些工序实在是算不得难,而星流云虽然平常看上去神经大条吊儿郎当,其实外松内紧心思缜密,不然也不能学会雪蚕易容术,所以按道理来讲理应不会这样。 鸿翔罕见地没有落井下石,关切问道: “星流云你心里是不是有事儿啊,怎么感觉你这几天不太一样呢?” 手忙脚乱的星流云重重一叹,咧咧骂道: “也不知道这段时间怎么了,就是他娘的不在状态,估摸着是中邪了,回头得让小聪给我驱驱邪。” 鸿翔忍不住笑出了声,却还是以一种朋友的口吻耐心开解, “我们都没中邪就你中邪,肯定是你自己的问题,解铃还须系铃人,抽时间好好自省一下,肯定能找到问题所在。” 星流云不耐烦道: “行了行了,忙你的去吧。” 鸿翔撇嘴,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道好歹呢!” …… 当欧阳寻耗时费力的“卤水”功成,已经是四个时辰之后,在这小半天的时间里,萧聪一直没有闲着,虽然每隔一段时间就得停下来缓解一下精神上的疲惫,但还是开采了足足两麻袋的知神玉片,这些知神玉片每一片都有成人巴掌大,虽然从面积上来说,能记录的东西不少,但若是结合品质,便显得有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忙活了整整五个多时辰,众人都已困乏,估摸着外面已经是日薄西山,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欧阳寻制作的“卤水”需要封存六个时辰的时间,才能使用,于是在将剩下的天材地宝拾掇干净之后,便想带着几个人出去捡点干柴来,不过这件事儿还得跟萧聪请示一下, “小聪,给我安排几个人,出去拾点柴禾。” 萧聪想了想,转脸冲萧二十七将笑道: “你们几个跟欧阳寻出去,顺便打点野味回来。” 最靠近洞口的四名萧家将冲萧聪抱拳作礼,回了句, “是,族长。” 鸿翔兴冲冲地挥手喊道: “嗳,我也去!” 刚想往外跑,却被萧聪及时薅住了领子, “你去干嘛,天境修为,去添乱吗?” 鸿翔不服, “欧阳寻也是天境修为,他怎么就可以去!” 萧聪一声坏笑, “人家欧阳寻办事多稳重,跟你似的?再说了,论逃跑的本事,你能比的上欧阳寻?” 欧阳寻:“……” 欧阳寻带着四名萧家将出了山洞,萧聪这时候拍拍鸿翔的肩膀,笑吟吟道: “把你留下,其实是有一项重要任务交给你,这件事儿他们都不行,非你莫属。” 鸿翔一听来了兴致, “什么事儿这么特别?” “还记得你当时在古周平原根据自己所悟写的那篇经文吗?” 鸿翔点头如小鸡啄米, “记得。” “现在,你就把那篇经文写在这些知神玉片上,写的时候注意要把念力灌注进去,怎样往里面灌注念力,这件事不用我教你吧。” 鸿翔猛地吸了一口气,两眼放光, “哥哥,你是想……” 萧聪面沉如水,点点头, “一座这样大的知神玉矿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大荒外围,我猜想知神玉中可能存在着是一种能够中和大荒生灵的力量,即使没有,能加持神秘古经的念力为其他人所用,可能也会产生一种免疫能力,若真是这样,咱们以后就可以……” “肆无忌惮地胡吃海喝了,哈哈。”鸿翔欢呼雀跃,活像个失了心的小疯子。 可惜的是,鸿翔只是看到了这件事的表面价值,却忘了十几的那句无心之语——药修是修,食修也是修,通过食用稀奇古种的肉来强化自己的肉体甚至是获得其他一些不可名状的好处,虽然有投机取巧之嫌,但不失为一种通往大成的途径,况且他们现在身处大荒,太过需要足够的元气补给了。 萧聪嘴角微微上扬,喃喃自语道: “倘若大家都能吃上伪仙肉,肯定有人会获得莫大的好处吧。” 不多时,欧阳寻捡柴打猎归来,将干柴和十几只凡灵野味放在地上,因为是在山洞里,于是便没有支起帐篷,只是将火盆取出,欧阳寻生火,尹诺将野味儿处理好并腌上,最后由欧阳寻将其架在火盆上烤制,鸿翔自顾不暇一直没插手,因为他还在忙活着萧聪交给的任务,将那篇由他整理出来的经文加持着念力一笔一划地刻在知神玉上。 不管刻了古经的知神玉对大荒生灵奏不奏效,鸿翔还是整整刻了三十几块,这仅仅持续了半个时辰的过程,着实将他累得够呛,等刻完第三十五块知神玉,他都感觉有点精神恍惚了。 众人开吃之前,鸿翔将知神玉刻完,萧聪将刻好的知神玉分给其他人,一人一块儿,先拿尹诺和冥乌族兄弟做实验,让他们在吃下知神玉后尝尝大荒野味儿的味道,尹诺虽然心有不愿,但还是照做,结果真的尝出了跟以前截然不同的滋味,惹得他忍不住怪叫, “哟呵,神了!” 霍闹和再农也相继在吃下知神玉后在大荒野味中尝到了不同的味道,反应虽然没有尹诺那么激动,却也是真真切切的享受。 这一次不用萧聪开口,欧阳寻和星流云便迫不及待地一口吐下知神玉,知神玉入口即化,流玉不往下走直接从喉头往天灵盖漫灌,看星流云那陶醉的表情,似乎还挺享受这个过程,然后他将早就切出来的一块拳头大的rou核一口吞下,大肆咀嚼,肉汁从嘴角漫溢而出,那双本就惑人的桃花眉目,此时看上去更加迷离了些。 欧阳寻面色看上去虽然淡然,却像个饿死鬼似的只嚼了两口便咽了下去,忍不住舔舔肥厚嘴唇,颇没修养地吧唧了两下嘴,看来是想忍却没能忍住,低头对着自己分到的肘子狼吞虎咽起来。 看见目下最为紧急的问题得到解决,萧聪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于是心血来潮取出几坛落仙府的佳酿,让众人泼掉茶水,然后将众人的茶碗斟满,只是非常时期不宜多饮,由此引来星流云的连连抱怨, “小聪,你说你干的这是人事儿吗,你把哥们憋了这么久的酒虫子勾出来,才一杯就不让哥们喝了,哎呀,哥们我现在是浑身不得劲啊。” 萧聪笑骂道: “德行,我这就是看你酒虫子憋得太久了,所以拿出酒来让你解解馋,怎么还踩着鼻子上脸了呢!” 星流云幽幽一叹, “人都说做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既然要做回好人,就给哥们好好解解馋呗。” 萧聪看着星流云那一副幽怨的摸样,无奈摇头, “那好,就再来一碗啊。” 星流云猛不丁一声暴喝, “欧阳寻,大碗拿来!” 欧阳寻正吃得津津有味,听见星流云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吓得差点把手里的肘子扔出去, “星流云,你是不是有病!还大碗拿来,没有!” 星流云看着手里的小茶碗,眉头紧皱,郁闷得直咂嘴, “这碗这么小,肯定不够啊。” 萧聪是彻底被星流云打败了,顺手将身侧还有小半坛佳酿的酒坛子扔给星流云, “别卖惨了,拿去喝吧!” 大喜过望的星流云接得精准,拉长腔调回了声, “得嘞,谢过小四少爷了。” 一行人吃饱喝足,继续各自做自己的事情,萧聪心里有点想法,但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跟欧阳寻学炼器,而鸿翔,本着无私奉献的精神,抓紧时间帮大家准备了更多刻着经文的知神玉。 又是一夜无话。 第五百四十一章 采玉 寂静的山洞里,宝珠亮了一夜,幽深曲折的甬道阻碍了星光也阻碍了阳光,可这并不耽误萧聪如时清醒,这已经成为他不可更改的习惯,毕竟已经坚持了这么些年。 一起在山洞外的空地上做完早课,风从狭长的石缝吹进来,感觉有点凉。 回到山洞简单吃点东西,萧聪继续用空间匕首开采知神玉,欧阳寻的神秘“卤水”还得封存半个时辰,但这并不碍于他忙活,心细如发深谋远虑的他提前将用卤水采玉之前的准备做好,比如用杂物垫起一道道滑坡,在滑坡末端的地方放上更多的干草并放上绳子,看这架势,欧阳寻是冲开采大型玉石去的。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欧阳寻打开用来封存“卤水”的封泥,霎时间,一股子腥臭冲鼻令人上头的异味迅速弥漫,星流云打了个喷嚏,诘问道: “欧阳寻,你这是弄得什么鬼东西,怎么……阿嚏!” 欧阳寻只是讪笑, “没事,闻一会儿你就习惯了,为了大家,你就稍微委屈一下呗。” 说着,拿过昨天雕好的家伙什儿,将他们分批放进盛着“卤水”的大坛子里,第一批是约有一人高的木钻子,这些木钻子被放进大坛子后表面迅速变色,待颜色漫过麻花刃,欧阳寻将他们从大坛子里取出分发给几个萧家将,说道: “一人一个地方,离得尽量远一些,直接把钻子斜着往玉藏里拧就行,但是得把孔洞连起来,连起来的圆直径三四尺就差不多,方便以后往里面灌东西。” 几个萧家将接过木钻子,认真听完欧阳寻的指示,然后往玉藏那边去了。 第二批是皆与寻常石匠用的铁镐同一尺寸的木镐,欧阳寻不等整个木镐全部变色就将他们迅速取出,然后将只有镐头被染色的木镐分发给几个萧家将,说道: “你们先用镐头去另一面玉壁上敲出些孔来,不用太深,够他们的钻子定位就成,等这边用得着你们的时候再通知你们。” 几个萧家将接过木镐,认真听完欧阳寻的指示,也去了。 然后,欧阳寻又拿过那三根长约七尺并带着斜漏斗的管子,直接交给星流云、鸿翔和尹诺,三人木然接过管子,又看见欧阳寻弯腰提过三只小木桶,三只小木桶里各有一只勺子,往里面灌了些“卤水”,边将其中一只木桶递给星流云边道: “你们三个干点仔细活儿,等会他们几个在玉壁上钻出孔洞之后,你们就把管子伸进孔洞里从漏斗往里灌淬玉液,不用灌太多,每个洞里灌一漏斗就行。” 鸿翔皱眉问道: “欧阳寻,这样做有什么用?” 欧阳寻笑了笑, “淬玉液的作用原理就是让知神玉变得更脆,从而能被从里面震断,他们做的那些都是在给你们这道工序做准备。” 鸿翔点着头对欧阳寻竖了竖大拇指,转脸冲星流云和尹诺招呼道: “走了,开工了。” “那我们呢?欧阳少爷。”冥乌族兄弟问道。 欧阳寻轻笑, “放心,忘不了你们。” 转而又冲萧聪喊道: “小聪,大锤拿来用一下。” 萧聪小心翼翼地刮下匕首正在处理知神玉片,走到欧阳寻这边,右手一翻取出大锤,立在地上,漫不经心问道: “怎么,还是得靠蛮力?” 欧阳寻讪讪一笑, “也不算是吧,只是还是需要震一下,这样做能省不少功夫。” 萧聪点点头,转身就要往回走,欧阳寻急道: “小聪,你那儿就这一把大锤吗?” 萧聪面色诧异, “怎么,一把还不够。” “两把的话更好。” “我找找。” 在欧阳寻希冀目光的注视下,萧聪闭目片刻,最后从弥芥中取出一只比那大锤稍微小点的鼓槌来, “大锤没有了,这个行不行?” 欧阳寻面带疑惑, “这是……” “这是一柄鼓槌,跟它相配的那只大鼓杀伤力极大,敲在知神玉上有没有那么大的杀伤力不知道,但看材质吧,反正我是觉得差不多,就看你使得顺不顺手了。” 欧阳寻讪讪一笑, “不是我用,是他俩用。” 说着,指了指身旁的再农和霍闹。 萧聪冲两人挑挑眉, “怎么样,要不先试试?” 再农往前走出一步,从萧聪手里接过鼓槌,转身向着没人的地方,双手紧握用力挥了两下,又转回身来对萧聪说道: “很顺手。” 萧聪微微一笑, “那就好。” 说着转过身去,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道: “待会儿用的时候小心点,一开始别用太大的力,试探着来,千万别伤了自己。” 再农用奇怪的眼神跟霍闹对视一眼,又看了看欧阳寻,欧阳寻还是讪笑,不明觉厉的他只能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鼓槌,然后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萧聪说这话还真不是吓唬人,这柄鼓槌来历非凡,所相配的大鼓就是钟离秋的扛鼎作品之一——那只打一下就能震死齐天境准仙的“无量浑钧鼓”,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柄鼓槌单独使用会有什么名堂,只是希望真的如萧家典籍中写的那样,“无量浑钧鼓”的威力主要体现在鼓上,不过这件事没经过考证,所以他得提醒再农,要小心使用,万一这鼓槌威力太大,那受伤可就是他们所有人了,古周平原中心地带外他使用销魂哨时发生的事不就是前车之鉴嘛。 欧阳寻这边既然已经开工,萧聪便停了下来,看得出,欧阳寻这一次是要搞大工程,萧聪用空间匕首刮下来的那些鸡毛蒜皮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与其继续穷抠还不如赶紧让开,省得碍事儿。 因为分工分明而合理,再加上大家都是力大气足之人,所以工事进行的很快,没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已经有人在不经木镐敲孔的情况下自己定位钻了个直径约莫四尺的圈儿,积极的尹诺通过带漏斗的管子往里面灌进淬玉液,稍迟片刻,欧阳寻便让霍闹去砸,霍闹用的是他之前一直用的大锤,这一次他并没有使多大的力气——看上去也就是他全力一击的七成,锤头砸在圈儿中知神玉柱上,知神玉柱应声而断,“哐当”一声跟外围圆套挤在一起。 鸿翔问道: “欧阳寻,你是不是忘了提前布置点什么东西啊。” 欧阳寻得意一笑, “没有,你看着。” 言毕,弯腰拾起地上的绳子,绳子是之前就已经系好的,欧阳寻边往前走边找到绳子上挽好的套儿,走到玉壁前直接将之丢了进去,而后攥着绳子的两端往后一拉,但听得“呲啦啦”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过后,那知神玉柱就这样顺着溜了出来,进而落在早就已经布置好的缓冲坡上,最后停在更加柔软的缓冲垫上。 欧阳寻丢下绳子,轻轻拍了拍手,表情愈显得意, “看,就是这么简单。” 鸿翔微微一笑, “我以为你让他们斜着拧钻子是为了方便往里面灌淬玉液,没想到还有便于往外取货的作用,受教了。” 欧阳寻又腼腆起来, “鸿翔小哥言重了,我也是跟古人学的。” 鸿翔丢给欧阳寻一个嫌弃的眼神, “损你的时候你比谁都能说,夸你的时候你还装谦虚,欧阳寻,我发现你怎么这么虚伪呢。” 欧阳寻习惯性地挠挠额头, “这个……有吗?” 鸿翔:“有没有你心里没数吗?” 欧阳寻:“……” 欧阳寻佯装尴尬之时,萧聪人畜无害地补刀道: “其实用绳子将知神玉拉出来这一步,实在是有点多此一举了,直接用弥芥收纳,那多方便,你说呢?” 说着,将清澈的眼神转向欧阳寻。 欧阳寻嘴角猛抽了抽,看样子这一次是真尴尬了,不过他脸皮厚,转而换了副傻憨憨的脸色,打着哈哈道: “说得对,说得对,还是小聪你聪明啊,厉害厉害。” 演戏演全套,这家伙还不忘对萧聪竖起大拇哥。 鸿翔则蔑然丢了句: “虚伪!” 有了第一次开采作例子,众人如法炮制,热火朝天地干起来,木镐打眼、钻子钻孔、锤击断玉,弥芥收纳,欧阳寻将这一系列工序的时间计算的很精准,就连木镐和钻子每隔一段时间需要重新浸染淬玉液的这一茬也被他计算在内,因为木钻子使用周期短,所以木钻子在数量上比木镐的多了几件,由此工序连起来才比较紧凑,除了专门收纳知神玉柱的萧聪和欧阳寻还有为了看孩子一时脱不开身的幽女,其他人就没一个闲着的。 一帮子人如火如荼地干了一天,中间匆匆吃了顿午饭,却没怎么休息,萧聪看得出来,有了淬玉液的帮助,虽然与之前比起来轻松了不少,但若长时间干,依旧不是个省力气的活儿,于是在傍晚时分适可而止,萧聪在山洞中放下几颗用来净化空气的丹药,带着大家来到外面放松放松,欧阳寻带人捡来柴禾打来野味,一行三十五人再次围着巨大的火盆喝酒吃肉,也不知怎么的,竟突然觉得生活充实了好多。 第五百四十二章 赠法 三天后。 萧聪和欧阳寻还有萧大将开采下来的知神玉收纳进弥芥,抹除一切在山洞中留下的痕迹,然后再次启程,之所以就此而止,一来是因为萧聪认为万事有度足够就好,贪多容易嚼不烂而且还有暴殄天物之嫌,二来还是因为萧聪觉得这里出现一座如此之大的知神玉矿绝非偶然,怕过度开采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回到原来的路线上,还是由欧阳寻带路往前走,萧聪和星流云探查危险,星流云说自从进入大山之后,生灵的踪迹多了不少,但不知为何一直没有见到活物,而萧聪却惊异地发现,群山与平原之间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分界线,因为进入群山之后,这里的草木竟然开始有了灵性!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向众人宣告着群山内外可能是两个世界,至于谁比谁更凶险那就不得而知了,也正是因此,众人心里才更加忐忑。 山峰高耸入云,站在山脚下抬头往上看,心里便油然而生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天道翁规划的路线皆在山谷之中,善解人意的欧阳寻将这个消息提前告诉众人,可算是让大家高兴了一回,倘若真的要翻山越岭,即使是对于他们这些修为最差都在天境中期的修士来说也是不可想象的,毕竟这些山脉实在是太高大了,而他们纵然有摘星翼在身却不敢施展,仅凭双腿要想翻越一座这样的山峰,少说也得花七八天的时间,更惶论山峰之上那些不为人知的危险。 为了解开心中的迷惑,在走进山谷的第八个晚上,萧聪便派萧二十七杀死了一头合翼境的灵兽,合翼境按实力划分相当于人族修士的天境,而萧聪之所以选择合翼境的灵兽,是因为过了化神境的他们已经具备了人族修士精神的雏形,用来验证的话更具说服力。 具体怎么验证?当然是烤来尝尝是什么味道了。 鸿翔加持了《神秘古经》念力的知神玉并不能长久地起作用,就现在来看,也就七天左右,就在前一天晚上鸿翔烤完野味星流云第一个下嘴的时候,他又尝到了跟之前一样难吃的味道,尹诺跟冥乌族兄弟以身试法,得到了同样的结果,也就是那个时候萧聪知道知神玉的作用只能持续七天左右,同时他也想到这么一个损招,当天晚上他跟鸿翔刻了十来块加持《神秘古经》念力的知神玉,却没有分给尹诺、冥乌族兄弟还有两个萧家将他们使用,为的就是今天晚上让这些没有使用知神玉的家伙们尝尝来自于群山中的合翼境强者,味道是不是跟平原上的一样。 一切准备就绪后,萧聪让鸿翔将特意给他们留出来的烤肉分给当事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几人在烤肉上咬了一口,两个萧家将微微皱眉,而尹诺和冥乌族兄弟面色霎时间变得极是难看,张嘴将嘴里的肉块吐了出来。 没有萧聪的命令,两个萧家将不敢将嘴里的烤肉吐出,于是还在不紧不慢地咀嚼,萧聪轻笑道: “你们也吐出来吧。” 两个萧家将得令,这才走到帐篷外,将嘴里嚼的半烂的肉糜用力啐得远远的。 萧聪又让鸿祥将早已准备好的知神玉交给五人吃下,笑道: “看这样子,还不是很糟,虽然群山跟外面的平原情况有些差异,但差距不大,至少,生灵本质没变,剩下的问题就是这些强大生灵都到哪里去了,星流云说这里的生灵踪迹比外面多得多,可为什么我们一直没遇上呢,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大胆说出来,咱们一起讨论讨论,多少也算是一种心理准备。” 星流云拾杯喝了口茶水,微微皱眉道: “说实话,这个问题我已经想很久了,我觉得,从踪迹留下的时间上看,他们更像是一起行动的,一开始见到这些痕迹的时候我还不相信,但这么多天过去我们一头强大古种都没遇上,这分明不正常,于是我又开始有些相信这种可能了。” 鸿祥双手捧着半根蹄子,还没来得及下口,听见星流云说话猛地支楞起耳朵,待星流云说完,他才抬起头来,双眼熠熠有光, “哥哥,你说这会不会跟当时我们在濒阳荒漠时遇上的事情一样?” 萧聪不解,皱眉道: “哪件事?” “哎呀,还哪件事,云境泊那件事啊!” 萧聪了然,笑着点头道: “哦,想起来了,你觉得大山之中也有一个能帮他们稳定身体的存在,他们一起行动是祭拜那个存在去了?” 鸿祥点头如小鸡啄米, “对啊对啊,除了这个还有其他可能吗?” 欧阳寻稍稍迟疑道: “这样一个存在,怕是可能性不大,会不会是大荒中要发生什么大事,他们都去凑热闹了。” 星流云嗤然冷笑, “好事儿坏事儿?” 欧阳寻眼神泠泠的, “你管他好事儿坏事儿,反正是被我们赶上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怎么,你还能扭转乾坤咋地?” 星流云翻了个白眼, “话说不到三句就要噎人,你这种人就没法跟你正常交流。” 鸿祥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本正将地揶揄道: “嗳,星流云,就这么完了,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萧聪面露不悦之色, “鸿祥!” 星流云幽幽一叹, “别拿我跟以前比,小爷早就已经不是当年的星流云了。” 鸿祥古灵精怪地往萧聪那边瞥了一眼,发现后者的脸色愈显荫翳,可他却装没看见,继续以一种不谙世事的口吻问道: “当年的星流云?有什么不一样?” 星流云笑得森然,那笑声像是从牙缝里呲出来的, “要是当年的星流云,你早就躲一边哭去了,你信不信?” 鸿祥看见星流云眼神不善,讪讪一笑, “信,信,当然信,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好事儿,好事儿,继续保持,千万别半途而废哈。” 说着,缩回去开始对这那半截蹄子大快朵颐,而星流云,只是回了一声冷哼。 “你们想到的就这两种情况吗?” 萧聪将话题扯回来,环视着众人的反应。 尹诺停下手里的动作,开口道: “之前鸿祥说大荒跟忘生谷很像,我想,大荒之中是不是也有一个类似于幻恶古牢的存在?” 萧聪闻言微微点头, “不排除这种可能,甚至说,猎城之中那种信仰林立的现象可能也是从这里传出去的,毕竟众所周知,是轩辕家和孤独家联手缔造了忘生谷这样一个地方,而轩辕家很早以前就来过大荒了。” “要按萧四少爷这么说的话,星大少爷说的那种群体行动的生灵,就有可能是隶属于同一个信仰了,如果这里真的跟猎城一样有秩序,那对我们来说简直百利而无一害。” 鸿祥抬起头来,抹一把油汪汪的小嘴,哂笑道: “尹诺你想多了,就算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说明群山之中是什么样,但绝对不可能是你讲的那样,你认真想一下,跟着哥哥,什么时候发生过这样的好事儿。” 萧聪闻言,既好气又好笑, “啃你的蹄子吧,烤肉都堵不住你的嘴!” “我实话实说嘛……” …… 细嚼慢咽之间,萧聪仔细思考了三人提出的想法,结果思来想去,发现没一个能想得通的,但他跟鸿祥一样,觉得尹诺的假设很不靠谱,假如大荒真的是一个跟忘生谷一样的存在,那么那个类似于幻厄古牢的地方一定就是大荒的中心,它的位置极有可能在大荒的最深处,他们进入大荒之后,虽然走的还不算很远,但多多少少还是见了些世面,他们真切体会到,那些实力达到通天境三四十重天以上的强大古种跟最卑微的虫蝇有同样的毛病,要想像幻厄古牢影响整个忘生谷一样影响他们,那得需要多大的“魅力”啊,那种存在,灭天境以上的实力肯定不够看的,可都已经是灭天境的真仙了,还犯得着跟凡灵挣食儿吃吗?将这些修为通天的强大古种变得那么弱智,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还有那个狗屁信仰的问题,群山之外的大平原上秩序混乱,若群山之中秩序井然,这倒是跟忘生谷中猎城跟外围地域的关系十分相似,但忘生谷中猎城跟外围区域之间有一道几乎不可逾越的屏障,只有实力高强者才有资格进入猎城,反观大荒这边就有些不一样了,首先大平原跟群山之间没有明显隔离开,再者,大平原从东到西,生灵的整体实力明显有下降的趋势,只要他们想,进入群山完全不成问题,这个现象也明显跟忘生谷南辕北辙,所以说,忘生谷那一套,应该是轩辕家的独创。 至于鸿祥和欧阳寻提出来的想法,萧聪虽然无从判断,但总觉得欧阳寻说的更靠谱些,如果大荒中真的有一个像云境仙子那样的善良仙人,他若想拯救众生灵,就一定具有强大的精神力,即使他拯救生灵的法门跟《神秘古经》没有半点关系,但以萧聪现在的实力,也应该能感应到它,还有一点就是,他既然能够拯救群山之中的古种,为什么不连平原上的一块拉一把,所以还是欧阳寻的猜测更靠谱些,估计是群山深处出了什么事情,才使得这里生灵尽去山林空空。 想到这儿,萧聪心里便又有一种想要骂娘的冲动, “什么跟什么啊,为什么这些烂事儿总是被我遇上,它仙人的!” 可不管是哪种猜测,他们接下来都有一次性遇上大批生灵的可能,跟十头以上的大荒古种相比,他们这一行三十五人明显不够看的,萧聪觉得现在自己其他所有的想法都得往后靠靠,当务之急还是得保证大家的生命安全,所以这几天必须得找个足够安全的汇合地点,以备日后使用法阵石刻,虽然之前也找了几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布下传送阵跟匿影藏息阵,但他还是想将距离拉近一些,毕竟留给他们的的时间不多了,能生一点是一点。 在不知不觉的深思中,他心里突然间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们要在短时间变得更强,哪怕是临时抱佛脚,总体实力能提升一点是一点,而很多时候,生死之间差的就是那么一点。 这个大胆的想法说来也简单,他现在有大量品质上好的知神玉在手,又曾在天道轩时偷师百家,脑子里的奇功妙法以及绝世残手可谓是数不胜数,平常情况下,将这些东西交给身边的这些人还怕他们短时间内理解不了,但现在不一样了,只要将功法刻在知神玉上让他们吃下,虽不敢说能一下子就炉火纯青,但了悟施展还是不成问题的,而且,既然要玩儿,那就不妨直接玩场大的,他身上举世难寻的的功法也有几套,是时候该给他们寻个有缘人了,而精神力正是这个队伍的短板,所以那就从精神力开始! 想到这里,萧聪很激动,他开口说话,连声音都变得微微有些颤抖, “你们,想不想短时间内变得更强大些?” 欧阳寻怔怔看着面色涨红的萧聪,忽而一笑, “小聪你说的这不是废话嘛,谁不想变强,要不然我们来这儿干什么。” 鸿翔眼珠子转了俩转,眉飞色舞道: “哥哥是不是要做一回散财童子了?” 大家都用希冀的目光看着萧聪,萧聪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今天晚上我就把《锻神诀》教授给你们,你们得到之后一定要勤加练习。” 尹诺苦笑, “那玩意儿太深奥了,怕是降不了。” 鸿翔纠正道: “什么深奥不深奥的,它要是不难一点,咱们开采的知神玉干嘛用!” 欧阳寻赞道: “哟呵,还是鸿翔的脑子转的快哈,这一次我竟然迟了一步。” 鸿翔对此并不感冒, “你个老狐狸,老谋深算也就罢了,还虚伪,哥哥一开始说帮我们短时间内提高实力的时候你就想到这一茬了!” 欧阳寻搔头赧笑, “我哪有那么神。” “有没有那么神不知道,反正老狐狸是肯定的!” “我才二十岁出头,可不是老狐狸。” …… 萧聪不理会鸿翔和欧阳寻的抬杠,转脸问幽女道: “姐姐虽然是仙修者,可愿练一套威力巨大的武修者剑法?” 幽女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仙修者练武修者的剑法,能行吗……” 萧聪稍作思忖,笑道: “创造这套剑法的人修为已经通仙,是否已经成为真仙不知道,但修为一定在齐天境以上,所以跟姐姐仙修脉络应该不矛盾。” 星流云在一边催促道: “哎呀,姐姐,萧聪还能害你不成,你直接应下来不就完了,实在不行就再说呗。” 幽女连看都不看星流云一眼,笑道: “你把这套剑法说的那么邪乎,我还真有点心动了,这套剑法叫什么名字。” “《渊泱七式》。”萧聪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幽女好像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歪着脑袋用力思索,小声重复, “渊泱七式……” 欧阳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大叫一声, “啥!渊泱七式?我没听错吧!小聪,这种事情你可千万别开玩笑!” 萧聪轻笑, “你觉得我会跟幽女姐姐开这种玩笑吗?” 欧阳寻咧着大嘴, “你说的可是被称为一代剑仙的孤氓,用一辈子的时间打磨出来的渊泱七式?” 萧聪轻然点头, “正是。” 欧阳寻脸上是不可名状的愕然,好半晌, “你从哪儿搞来他的传承,不是说好几千年以前他就……陨落了?” 萧聪语气淡淡, “一个故人给的,让我寻摸着给他找个传人,我觉得幽女姐姐就挺合适,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欧阳寻微微皱眉, “不过,我听说这套剑法本来有七七四十九式,现在这七式是剑仙孤氓花了毕生心血浓缩后的精华,不是我嘴臭啊,这样一套高深的剑法,就算有知神玉相助,幽女怕是短时间内也领悟不了,万一操之过急再走火入魔……” 转脸间瞥见星流云那近乎要杀人般的眼神,欧阳寻讪讪一笑。 “嘿嘿,我觉得还是讲究个水到渠成的好,再说了,听你刚才的口气就知道人家当年认定的传人就是你,你这么做,明摆的不就是在给自己身上招揽因果吗,虽说那剑仙孤氓已经陨落多年,可他的因果依旧是轻易沾不得的,这事儿还是得三思,三思。” 鸿翔鼻子里一笑, “哼,说了这么多,明面上全是为哥哥着想,其实还是处心积虑地帮幽女姐姐打算盘,虚伪!” 一听这话,欧阳寻急了,声情并茂道: “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我为他俩谁着想这重要吗?手心手背可都是肉啊!” 萧聪无奈摇头, “我说你们俩能不能消停一会儿,说正事儿呢。” 鸿翔梗着脖子刚想说话,见萧聪面色微微不悦,便赶忙将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 萧聪接着道: “这件事情你们尽管放心,对于自己人,我从来都是讲究万无一失,无论我将《渊泱七式》教给谁练,都不会牵涉到剑仙孤氓的因果,放心吧,上边有人罩着呢,再说,我为他找到幽女姐姐这样出色的弟子,他应该谢谢我才对啊,现在就剩一个问题,那就是幽女姐姐的意愿了。” 幽女笑得温婉, “说实话,我真的非常想要学习这套剑法,不过我怕我资质浅薄,辜负了你的一番期望……” 萧聪抬手往前一推, “打住,姐姐可千万不能这么说,你这么说我都不敢将剑法教给你了,这不是正中欧阳寻的下怀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事实就是如刚才欧阳寻所说,练功过于心切真的很容易走火入魔,到时候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谦恭可人的幽女歉歉一笑, “我……” 萧聪不等幽女话说出口,接着道: “不过以姐姐的条件,只要能戒骄戒躁,练成渊泱七式指日可待,别忘了,姐姐可是从太古走过一圈的人,单凭这一条,你就比我就更有可能练成渊泱七式。” “真的吗?”幽女有些意料之中的小激动。 萧聪定定点头, “绝无半句虚言。” “那你赶快教授给我吧。” 萧聪摸摸鼻子,哭笑不得, “这个不急,等我把剑法刻在知神玉上,就把知神玉教给姐姐。” 幽女用力点头,脸上是一片惑人的潮红。 欧阳寻腆着那张可憎的大脸,笑嘻嘻问道: “小聪,你给幽女准备了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剑法,给我准备了什么呀?” “你?”萧聪面色诧异,“你欧阳寻可是从龟府出来的少节主,手里的干货能比我少?除了《锻神诀》,恐怕我还真没有什么功法能够得着你的。” 欧阳寻傻笑愈发憨实, “锻神诀倒是不用了,我也会,不过你手里要是有什么其他绝世功法,我很愿意学一下。” 萧聪稍作思忖,回道: “其他不世功法,基本上都是残手了,你也看不上啊。” 他看着欧阳寻那越加狂热的眼神,心里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相中什么了直接说就行,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欧阳寻撤去一脸憨像,终于拨云见月, “你之前使得能把手臂化成紫金色的功法我看着就挺好,要不你把它教我?” 萧聪鼻子里一笑, “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呢,那是西木教《大金刚术》的残手,算不得什么奇功妙法,你欧阳寻眼光这么高竟然会看上它,不过既然你喜欢,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欧阳寻猛地拍了一下手掌, “好嘞,跟萧家四公子共事,就是爽快!” 已经忍了好久的鸿翔忙不迭问道: “哥哥,我呢?我也要学新功法!” 萧聪小脸一沉, “上次教给你的鞭法你已经练熟了?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怎么到现在还不懂!” 鸿翔不服,嘟嘴道: “哥哥不要看不起人,你教的那套鞭法一点都不难,顶多就算是熟能生巧而已,我早就已经练会了,再说了,你有天道宝典、星流云有化龙诀,你们都有自己的根本大法,就我没有!” 一语点醒梦中人,萧聪一想,还真是这样,当年将鸿翔带进修炼界,初心是希望鸿翔多少能懂些门道得以自保,没想到他有这样高的修炼天赋,更没期望他能有多高的成就,即使后来意识到鸿翔是万里挑一的修炼奇才,可这依旧是萧聪思维的盲点,直到现在鸿翔提起,他才想到光靠这些浅薄法门,有标无本的鸿翔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想着想着,心里面就有了些歉意,失笑道: “你不提我还真意识不到,这个……鸿翔对不起啊,是哥哥误了你这么长时间。” 理儿虽然是这么个理儿,但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毕竟萧聪对鸿翔有知遇之恩,这句对不起从他嘴里说出来,分量未免有些重了些。 一时间,气氛略有尴尬。 脑袋有些短路的鸿翔终于回过神来, “哥哥,我……” 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一个误会,所谓解释纯属画蛇添足,一笑而过才是明智之举,可一想聪明的他竟是话已出口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萧聪那边没什么异样,只是习惯性地用手抚摸着鼻梁,纠结道: “可是将什么教给你作基础好呢?” 鸿翔见萧聪对这无心之言也没上心,于是直接带过,本着缓解气氛的目的大言不惭道: “要不哥哥把《天道宝典》教给我吧,算不算师徒关系咱先不说,最重要的是要将师门发扬光大嘛。” 萧聪定定地看着鸿翔,鸿翔只是僵笑,半晌,萧聪摇摇头, “不行,不是我不愿教你,《天道宝典》这部功法有点特殊,必须得从小练起,否则没什么成就。” “那要不把渊泱七式教给我,我也不嫌弃。” 萧聪吹了口轻气, “小子,你这话说得就有点过分了,你嫌不嫌弃渊泱七式我不管,反正我知道渊泱七式这套剑法你也练不了。” “为什么!” “第一,你没有商荼剑那样的神器护法,第二,你没有幽女姐姐游历太古的迹遇,第三,你没那个心性,把渊泱七式教给你练,你早晚得死在上面。” 欧阳寻在一边哂笑, “小聪这一番评价,针针见血,当真不客气。” 鸿翔没脾气了, “那你打算教我什么,你总得教我点厉害的功法吧。” 萧聪不说话,皱眉想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 “嘶——我这儿还真有一套功法,挺适合你现在的条件,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练了。” “很厉害吗?”鸿翔挑眉问。 萧聪郑重点头, “已经不能说是很厉害,那简直就是有点……惨无人道。” 此话一出,在座之人眼中无不涌上一抹骇然,欧阳寻煞有介事道: “能让你用惨绝人寰这个词来形容的功法,怕是什么邪门歪道吧。” 萧聪摇头,幽幽一叹, “也不能这么说,关键就看修习此法的人怎么用了,用好了造福一方,用不好,哼哼,贻害天下吧,当然,最后也肯定是不得好死。” “这么恐怖!”鸿翔惊诧,而后急不可耐道:“这是哪方面的功法,哥哥快点给我讲讲,然后教授给我吧。” 萧聪讪笑着摸摸鼻子, “这是一套关于精神力修习的功法,名叫《应魂咒》,虽然大成之时威力恐怖,但在修炼的过程中没有那么邪性,你只要像修习其它功法那样修习它,就绝对一点事儿都没有,不过先说好,这部功法我没接触过,自然也就没法指点你,你要是选择它,以后可就要全靠自己了。” 鸿翔咬了咬食指,问道: “这么厉害的功法,哥哥为什么没练过?” 萧聪莞尔失笑, “怎么,怕我坑你?不瞒你们说,这部功法当年我也想练来着,可惜精神力跟要求比差了十万八千里,最后不得不放弃了,要不是今天想着给你找一套合适的根本大法,我都想不起来。” 欧阳寻挠挠额头, “你刚才说那功法叫什么?应魂咒对吧,这样厉害的存在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萧聪砸砸嘴, “这我就不知道了,有可能是龟府的老乌龟们故意不让你看到,也有可能是我师父收集奇功妙法的本事大,你们龟府都找不见的资料,我师父去能够找到。” 欧阳寻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后一种可能性比较大一些,龟府的典藏主要以玄真秘闻为主,而要论跟修炼有关的法门,还是天道轩更胜一筹。” “那这部功法有什么可怕之处你能说说吗?我们对此都挺好奇的。”幽女笑问道。 萧聪拾杯抿了口茶水,舔舔嘴唇,说: “我知道的也不多,当年在这部功法的序章中看到过,应魂咒主要的就是精神攻击,无论是仙修者还是武修者,都算的上是大用,即使是最低级的精神干扰,在对战中也是耍老千的存在,更为没天理的是,只要是跟精神沾边的事儿,它几乎都涉及到,什么精神重创了、精神疗伤了、精神控制了、读心术了……而且只要精神力足够强大,练到大成之时,己身魂魄便可以提前离体独存,这跟修为没有绝对的关系,关键还得靠悟性,即使修习者在离阳境功至大成,也能像齐天境的准仙那样以魂体继续修行,这才是它的可怕之处!” 一席话,惊掉一地下巴。 欧阳寻表情极不自然, “这样一部逆天的功法,修习起来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吧。” 萧聪咧嘴苦笑, “何止是难,简直是生不如死,而且他仙人的门槛还特别高,要不然小爷当年早就上手了。” “门槛高,有多高?难道连你这个初具灵威的萧家人也不够格?” 萧聪猛地摇摇头, “差得远呢,我师父说,这部应魂咒应该是某位仙人得道之后根据自己的魂体反推出来的逆天大法,本就不是给寻常修士修炼的,要想修炼他,不光得有绝佳的天资,修为最起码还得在渡河境以上,可如此一来,所有的妙处就不由显得有点鸡肋了,揽月境的强者本就已经能够使灵魂短暂离体而出,离阳境的至强更是能做到灵魂长时间游离在外,就算修者从渡河境开始修习应魂咒,那他最快也得在齐天境达到大成,同级别的战斗中,照样还是占不到半点好处。” “这样严苛的要求,连你都达不到,鸿翔就行了?”欧阳寻追问,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势头。 萧聪笑得欣慰, “之前就告诉你了,千万不要小瞧了鸿翔,这小子有没有灵威我虽然还不知道,但他身上的一些其他表现告诉我,现在的他已经能够修习这部功法,而且虽然现在的他精神力还在我之下,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他在这一方面会超过我。” 欧阳寻又在用那种耐人寻味的眼神审视鸿翔,轻轻挠着额头费解道: “是啊,这小子的灵识感应已经能够触摸到通天境,实在是罕见,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鸿翔像个戒备的小兽,凶巴巴道: “欧阳寻,你竟然敢分析我,说,你有什么不良企图!” 欧阳寻暴汗, “我对你能有什么不良企图,就算没有跟萧聪这层关系,我欧阳寻也不是那样的人啊,我就是纳闷嘛,怎么着,纳闷也不行吗?” 萧聪抿唇笑道: “我要是你,就绝对不会花心思琢磨这个问题,想也想不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抑或说,每个人都是携带着专属的使命来到这个世上,鸿翔这般特殊,也不过是一个偶然罢了,只是有时候我们太过自我,总拿自己做标准跟别人作比较,强的方面就是理所应当,弱的地方就是不正常,这实在是太可笑了,要这么说的话,我们这些人随便拿出一个来去跟那些凡人比,哪一个算得上正常?心中常念众生平等,慢慢地自然就看开了。” 欧阳寻深吸一口气,搔搔脑袋颇显感慨道: “说得有道理哈。” 萧聪定定的看着鸿翔,问道: “考虑的怎么样,到底要不要修习应魂咒?” 鸿翔轻哼,气宇轩昂地回答说: “这个还用得着考虑吗?如此适合我的功法,我要是知难而退岂不成了傻子,学,必须得学!” 萧聪嘴角泛出一丝满意的弧度,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回头我把刻着应魂咒的知神玉给你,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言毕,又转向星流云, “老大,你想学什么?” 星流云皱眉低头,苦苦思索,半晌, “我还真不知道该学点什么,星家祖传的绝学门类也很多,我还没有完全吃透,所以暂时还没时间涉猎其他的,嗯……我想想,我再想想……” 他轻轻磨砂着下把,又是良晌, “要不你把你经常用的御火术教给我吧,星家祖传的绝学中好像没有这么厉害的御火术。” 萧聪轻笑, “老大,你可想好了,公孙家的紫焰七迭不是那么好应付的,想练它,最起码得丢半条命,而你要是想修习到我这般境界,没个三年两载怕是不行。” 星流云眉头又皱了皱, “这就是公孙家的紫焰七迭?完整版的?” 萧聪点头笑道: “没错。” 星流云脸上重现萧聪熟悉的那股子倔强, “那我就更要学了,时间长也好,修习苦也罢,这些我都不在乎,我需要一门威力巨大的御火之术,而紫焰七迭确实是不二之选,我练的越早,成功的就越早。” 欧阳寻不解,问道: “你们星家传下来的绝学中应该也有御火之术吧,怎么,入不了你的法眼?再说,你为什么非要对御火之术情有独钟呢?” 星流云冷笑, “这还用得着解释吗?紫焰七迭的威力,你比我清楚,而在各种形式的攻击中,还有比火焰破坏性更强的吗?” 欧阳寻缓缓摇头,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你没跟我说实话。” 星流云语气淡淡, “我没你那么多弯弯肠子,你想问什么就直说。” 欧阳寻定定地看了星流云一会儿,忽而一笑, “算了,我不问了。“ 萧聪也没听明白欧阳寻跟星流云这一场短暂的博弈中到底隐藏了什么,当然他也不想知道,于是跟星流云敲定之后,又问尹诺道: “尹诺,你想学什么。” 尹诺拱手作揖,笑道: “多谢萧四少爷厚爱,能把《锻神诀》学会,我就觉得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我这脑子,您知道的,不灵光,贪多嚼不烂,还是得一步一步地来。” 萧聪忍俊不禁, “你倒是真有自知之明,也够看得开,不过也太妄自菲薄了点吧。” 尹诺苦笑, “事实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假如老天开恩让我有生之年能把现在所修习的东西全部掌握,到时候再向您请教也不迟啊。” 萧聪扁扁嘴, “对,说得有道理。” 接着又问冥乌族兄弟, “你们俩呢?” 再农和霍闹对视一眼,再农问道: “萧四少爷手里可有调运太阴之力的法门?” 萧聪想了想,摇摇头, “纯粹调运太阴之力的法门还真没有,不过你既然提起来了,我倒是觉得八院的《混元参同契》挺适合你俩,因为这部功法本就是从太极中领悟而来的,可惜只是残手。” 两人同时向萧聪抱拳作礼, “只要萧四少爷不吝赐教,我俩感激涕零。” 萧聪笑着摆手, “那倒不至于,看来你们俩这边也能定下了,至于你们……” 他转脸看向一直静默不语的萧二十七将,眼神中竟有些迷惑。 萧大回道: “回族长,我等没那么讲究,族长让我们修习什么,我们就修习什么。” 萧聪微微一笑间,心里便有了主意, “那你们就练一套兵阵吧,练好了不比萧家教你们布下的法阵差。” 萧大拱手作揖, “谢族长。” 第五百四十三章 壁画 萧聪花了整整四个晚上将三十四块《锻神诀》、一块《渊泱七式》、一块《应魂咒》、两块《混元参同契》以及二十七块《囚仙兵阵》完成,第五个晚上将这些刻着功法的知神玉交给相应的人,由此一来夜宿时的帐篷里安静了不少,气氛紧凑了不少,熄灯的时间也晚了不少,看得出大家是真的非常努力,连鸿翔这种懒虫都一直跟着节奏走,让萧聪感到甚是欣慰。 欧阳寻倒是讲义气,虽然自己也想尽快练成《大金刚术》的残手,但还是每天晚上花大量的时间教萧聪炼器,幽女要领悟《渊泱七式》,于是照顾黎牧的重担也落在了他身上,欧阳寻没有半点不耐,反而一直乐呵呵的。 时间已是晚秋,山谷凉风萧瑟,落英缤纷,入眼虽是一片枯黄,但仔细看还是能寻找到一些火红和翠绿,此时的群山呐,就像是一个个风烛残年却愈加和蔼的老翁老妪,也不知怎么的,虽然凉风扑面,却还是感到一种温暖,心好像也不由自主地平静了许多。 落叶遮盖了地上的足迹,星流云的本事一下子失去了用武之地,现在的他只是每走一段就用御风术吹开落叶看一下,毕竟一边走一边检查实在是太费时间了,不过现在的他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观察树上的猫腻,竟然也小有收获。 这天,一行人走到山谷的边缘,沿着山壁往前走,因为山谷中的积水形成了一片湖泊,所幸边缘处地势高一些,尚还裸露着土地,所以这也算是他们无奈地选择。 正走着,一直在仰着脑袋了望的星流云突然停下脚步,大家都在紧张的状态一直注意着周围的动向,此时星流云一停下,自然带动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其余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了?”萧聪关切问道。 星流云直直盯着左上方的山壁,伸手指着一块不起眼的岩石,犹豫不定道: “为什么我觉得那里有人工修饰过的痕迹,虽然过去这么多年痕迹已经很模糊,但这种感觉应该不会错。” 欧阳寻循着星流云所指抬头望去,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点点头道: “星流云要是不说,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那里的确是有人工的痕迹,而且在当年应该还是一处极其精妙的工事,过去这么多年还能一眼就看出端倪来,星流云,你狗头少帅的名头还真不是盖的。” 萧聪挑挑眉, “要不,我们上去看看?”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相继点头,欧阳寻平静道: “星流云说这里禽类的痕迹挺多,而且这里还有一处如此大的湖泊,属于绝佳的起居之所,所以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就算之前有什么东西,很有可能早就被抹除了,相反的,我们得小心点,毕竟……” 星流云不耐烦道: “你屁话怎么这么多,不敢去的话就留在这儿把风!” “我是那种人吗!” 欧阳寻话还没说完,星流云已经张开摘星翼,下一刻就要振翅而上,欧阳寻急急提醒道: “你丫的倒是提前把家伙亮出来啊,这么上去不是赶着送死嘛!” “用不着你提醒!” 星流云将金色长枪握在手中,身后气化的翅膀轻轻一振,人便扶摇而去。 萧聪微微一笑, “那我们也上去吧。” 余下众人也都将武器握在手里,振翅紧随星流云化作群蝶。 星流云所指的那块岩石,从下往上看虽然平平无奇,但从往下看其实更像方平台,而且从上往下看时会发现人工痕迹更加明显,最重要的,平台之后的山壁上,有一个山洞。 一行人在平台上降落,萧聪仔细感应,觉得里面没有任何生灵气息,于是带头大胆往山洞里走,欧阳寻点燃一支火把,静静跟在萧聪身后。 山洞不深,走过甬道之后,便是一间四四方方的石室,石室不大,约莫四丈见方,地面很平整,石室中空空荡荡,没有多余的装饰,但稍微四处看看,就能发现很多前人留下的的痕迹,最明显的是一圈坑洞,以星流云推测,应该是插火把用的,鸿翔还在角落发现一滩四四方方的粉末,欧阳寻说那是干草腐烂后留下的,之前这里应该有一张草席。 随着被找到的蛛丝马迹越来越多,萧聪他们渐渐发现,之前住在这里的人应该不是修为高强之辈,而且身上带的东西也不是很丰富,要不也不可能准备得如此面面俱到。 可这些还远远无法帮助众人推测这间石室的过往,直到星流云在地上发现三个不规则的孔洞,真相才稍稍露了冰山一角。 星流云蹲着身子,手指轻轻抚摸着孔洞的边缘,表情凝重,忽然,他仰脸喊道: “欧阳寻,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这还是一向狂妄自负的星流云第一次主动找欧阳寻帮忙,欧阳寻受宠若惊,屁颠屁颠地从石室一角跑到星流云身边,蹲下身来, “找到什么了?” 说着,目光就移到了星流云所指的三个孔洞上,欧阳寻挠挠额头,脸上是一幅费解之色。 “看不看得出来,说话!”星流云在一边催促道。 欧阳寻摇头咂嘴, “嘶——这个必须得好好研究一下,你给我点时间。” 萧聪闻声而至,亦是蹲下身来,打趣道: “什么重大发现,还得劳烦我们大才子好好研究一下。” 星流云朝地上努努嘴, “喏,地面这么硬,这三个坑绝对有问题。” 萧聪眸子紧缩,看了半晌,惊诧道: “这……看上去怎么那么像炉鼎的地脚呢?” 欧阳寻嘿嘿一笑,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炉鼎的可能性虽然最大,但只是想当然,具体是不是,得研究一下。” 萧聪轻轻颔首, “没错,在如此平整的地面上挖坑固定炉鼎完全是没必要,如果这真的是炉鼎地脚留下的痕迹,除非是温度太高熔出来的,根据山石的材质推测,温度确实是够高的,可他如果真的能催生如此厉害的火焰,就不会住的这般简陋了。” “是火种!”星流云惊乍道。 欧阳寻已经用匕首分别在地面和坑洞中取样石化的粉末,此时正在手中捻来捻去,还嗅了嗅,闻听星流云所言,狡黠笑道: “这次还真被你说对了,我也认为是火种所留,这里的山石是冰岗岩,寻常火焰,即使是公孙家的紫焰七迭,恐怕也不会达到这般效果。” 说着,慢慢将手里的石粉散落,还装得跟多有情调似的,却不料空穴来风,也不知怎么的少量石粉扑到了星流云脸上,气得星流云破口大骂, “欧阳寻,你眼瞎啊,没看见这里有人!” 欧阳寻赶紧将手里剩下的石粉撒到另一边,挽起袖子给星流云擦脸,嘴里边还道歉连连, “这个,不好意思哈,没迷眼睛吧,我给你擦擦。” “你给我起开。” 可惜,我们的星大少爷并不领情。 这边刚刚水落石出,鸿翔那边又有新发现, “哥哥,快点过来看!” 萧聪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鸿翔身边,慵懒懒地问了句, “怎么啦?” 鸿翔将手中的火把举高,火光映照中,是一幅幅粗糙简陋的壁画,说是壁画,其实只是简单线条的拼凑,不知是岁月赐予还是本来就是这样,萧聪竟然觉得它们很有神韵。 萧聪已经目瞪口呆,他原没有觉得一向少见多怪的鸿翔能有什么可取的发现,却不料竟然这样重大,搞清楚这上面画了些什么,石室中的过往差不多也就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 这一刻,萧聪也不能保持心里的平静了, “欧阳寻,你赶紧过来。” 萧四少爷怎么着也算是见多识广之人,能让他如此动容,肯定不是什么寻常事物,欧阳寻脑子转的这么快,不用想就清楚这里面的价值,当然也迫不及待,仅仅四丈有余的距离,甚至催动秘法赶到萧聪近前。 星流云等人见队伍里面最聪明的两人都是这样激洞的表现,也忍不住加快步子走到这边。 欧阳寻看着石壁上简单的线条,呼吸开始不由得变得粗重,眼神也愈加狂热起来。 “这上面画的是什么?”星流云说着,伸手往石壁拂去,因为石壁上画面只有一小片,寻常人根本就看不真切。 欧阳寻见之大惊失色, “别动!” 声音之宏大,情绪之强烈,着实将星流云下了个哆嗦, 星流云稍稍平复气息,那股子地痞无赖的狠劲又上来了,只见他咬牙切齿道: “欧阳寻,你是不是找死。” 欧阳寻好像也被自己这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咽了口唾沫, “我……是说,你不要用手去碰这些东西,他们很脆弱的,经过这么长时间,能保留成这个样子已经是万幸,你别三拂两扫给弄没了。” “就这?你不会好好说话!”星流云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欧阳寻陪笑, “我这不也是护图心切嘛,人之常情,你……是吧,理解理解。” 星流云重重一叹,好歹是没把火气发在欧阳寻身上。 欧阳寻问鸿翔, “你是怎么发现这些图画的?” 鸿翔老实答道: “我看这上面有很多尘土,轻轻一吹,他们就出来了。” 欧阳寻松了口气,自言自语, “还好还好,应该没什么损坏。” 萧聪越发好奇了,看欧阳寻这副摸样,这壁画的价值好像远比他想象的珍贵得多, “欧阳寻,这到底是画了什么,值得你这么在意。” 欧阳寻冲石壁轻轻吹了口气,石壁山显现出更多的简笔画, “看,这些全都是精炼至极的炼药技艺,作这些画的人虽然对这些炼药技艺不是很懂,但他画的很仔细,也很用心,至少,内在的神韵已经体现的差不多了。” “就这,还仔细?”星流云声音阴阳怪气的。 萧聪一脸讶然, “这还真是轩辕家留下的?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留在这儿,他们的心也忒大了点吧。” 欧阳寻抿唇摇头, “不见得,依我看,这些图画不是轩辕家人所留。” “何以见得?”萧聪挑眉问。 “一,轩辕家人虽然少数也有极高的修为,但他们一般都是集体行动,而且手上资源之丰,往往令人望尘莫及,所以他们绝对不会过这般简陋的生活,二,轩辕家人既然要修习炼药之学,便免不了跟作图打交道,这些图画的也实在是太寒碜了点,绝对不会是出自于轩辕家人之手,最后一点就是如你所言,轩辕家人行事一向谨慎小心,绝对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留在这样一座山洞里。 欧阳寻看上去胸有成竹。 幽女面色愈加迷惑,歪着脑袋问道: “这样高深的炼药技艺,不是轩辕家人留下了,还会是别人吗?” 欧阳寻嘴角微扬,笑容看上去高深莫测, “这可能就属于另一段精彩纷呈的故事了,比如说,是一个不懂炼药之学却亲眼目睹过轩辕家人炼药的人凭借记忆将他们画在了这儿,至于为什么能长时间留在轩辕家人身边并能亲眼目睹其炼药,壁画上看不出来,咱也不能多说什么,免得误人子弟。” 星流云一声冷笑,还是那副阴阳怪气的语态, “误人子弟就误人子弟吧,反正又不是一回两回了。” 欧阳寻:“……” 三十五人分在四面石壁,轻轻用嘴吹去覆盖在壁画上的灰尘,一时间石室中尘土飞扬,它们扑着火光,整个石室中的光线都显得暗淡了不少,对于欧阳寻口中这些“脆弱”的壁画,萧聪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于是只能拿块布捂住口鼻,以身作则地受着。 壁画被完全清理出来之后,萧聪沿着石壁一幅一幅地观看,壁画分上下两块,风格如出一辙,看迹象应该属出自于一人之手,萧聪看这一圈也就是走马观花看个热闹,具体的次序和内容还得由欧阳寻来分析。 走到第三面石壁的时候,萧聪不由得停下脚步,他静静地看着那些简陋的图案,眼中有流光闪动。 这些图案线条虽然依旧简陋,但风格上却跟之前的两面石壁截然不同,前两面石壁上的图画重在神韵,而这一面石壁上的图案重在内容,壁上所画,是一幅幅细致的人体构造图,线条很多,一眼看上去密密麻麻,上面用来注解的也都是些鬼画符,萧聪虽然看不懂,但隐隐觉得很有用。 “欧阳寻,过来。” 听见萧聪的呼唤,欧阳寻又颠颠地跑过来,萧聪指指墙上的图案,问道: “这些东西,看得懂不?” 欧阳寻皱眉打量半晌,摇摇头, “看不懂,但仔细研究一下应该能知道个大概。” 萧聪表示有点怀疑, “真的?” 欧阳寻信誓旦旦, “真的,这些鬼画符看上去好像很玄妙,但你仔细看看就知道,其实就是一堆象形文字,据我估计啊,画着些壁画的家伙可能连字儿都不识,但有一定的灵智,所以才想到用这些具象的事物来代替说明。” 萧聪闻言,不由得愉快起来, “那行,我把这些图案仔仔细细地给你临摹下来,你抽空帮我研究一下,这些估计对我有大用。” “大用?怎么,你要修习炼药术?” 萧聪莞尔失笑, “我怎么会脑子发热去修习炼药术,就算我想,也不是那块儿料啊,还记得萧家先祖萧远山的以身种阵之法吗,我怀疑那就是阵法跟真学结合的成果,掌握了这些图案中的内容,说不定会对我学习以身种阵之法有大帮助。” 欧阳寻了然点头, “哦,竟然是这样,既然是跟以身种阵之法有关,那我一定帮你好好参研。” 萧聪打了个响指, “得嘞,那就先谢过少节主了。” 萧聪突然的开放和阳光让欧阳寻有些无所适从,油然而发的喜悦让他忍不住拍了拍萧聪的肩膀,脸上溢出难看却纯真到不含一点杂质的笑容, “看把你高兴的,放心,我一定倾其所学,争取把一份最完美的答卷交给你。” “行,我可记住你这句话了啊。” 两人一来一往,像两个知交多年不分彼此的老友。 待尘埃尽数落下,众人解下遮在口鼻上的毛巾,萧聪让萧二十七将和尹诺到山洞甬道中守卫,只留下星流云和欧阳寻等人,可星流云呆在这儿觉得无聊,没一会儿就去找尹诺他们去了。 萧聪取出宝珠,灌输灵力使其亮度达到最大,又取出之前他跟鸿翔在濒阳荒漠时一直用来当饭桌子的小方桌和笔墨纸砚,又在地上放下一张蒲毡,便盘腿坐下坐下认认真真地临摹起石壁上的图案来,为此,他还开启了紫目。 欧阳寻在最东边那面石壁前负手走了几个来回,怅然一叹,冲萧聪喊道: “小聪,你那里有没有帮人看清东西的玄器,这些痕迹实在是太模糊了,累得我眼疼。” 萧聪二话不说,从弥芥中取出一只紫檀色的木盒,挥臂往欧阳寻那边扔去。 欧阳寻眼疾手快接住木盒,打开一看,不由得轻声惊呼, “钟离秋亲手炼制的‘观纹镜‘,我去,小聪你怎么比我还败家啊,这么珍贵的东西,万一摔坏了怎么办。” 萧聪一声戏笑, “我这不是相信你嘛。” “嘿嘿,算你有眼光。” 欧阳寻说着,打开盒子将观纹镜取出戴在脸上,这观纹镜名字中虽然带着一个镜字,却不是单纯的镜子,准确说,它是一张面具,在眼睛的地方镶嵌了两枚镜片,面具上满是神秘的血红色符文,被戴上后两枚镜片就会发出幽幽的绿光,配着欧阳寻那高大魁梧的身材,乍一看还挺吓人的。 时间慢慢流逝,月上柳梢头,星光洒落,甬道中靠近山洞口的地方,铺着一片碎汞,星流云抱胸斜倚在石壁上,只有半个身子出现在光里,微微凉风轻轻吹起他鬓角的长发,光看背影,竟有一种去国怀乡的凄怆。 突然,他站直身子,并慢慢转过身来,脸上无喜无悲,平静异常。 星流云走到萧聪身边,轻轻拍拍后者的肩膀,柔声道: “嗨,哥们,差不多行了,这都快酉时了,也该换换脑子了。” 萧聪如梦方醒,仰着小脸,笑了笑, “好,那就先停停,” 转脸冲鸿翔说道: “鸿翔,晚饭准备得怎么样了。” 鸿翔拉长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埋怨, “你不说话我们哪儿敢动弹啊。” 萧聪尴尬地笑了笑, “现在我说话了,你去准备吧。” “是——” 鸿翔起身的动作跟他的声音一样慵懒,他走到山洞外的平台上,对地上的几个萧家将招招手, “哥几个,你们族长发话了,可以将东西都搬上来了。” 说完,转身朝石室走回。 几个萧家将有的抗柴禾,有的抱着被五花大绑的凡兽,相继落在平台上。 甬道中间,尹诺早已等候多时,手里的朔魂刀明明晃晃,抱着凡兽的萧家将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怀里的凡兽在对方的快刀下连一声悲号都来不及发出便皮肉分离变成了一副副干净的食材。 欧阳寻早已取出的火盆被鸿翔点燃,几个萧家将将食材放到火盆上布置的烧烤架子,时间紧迫来不及腌制,鸿翔索性直接将腌料涂在了食材上。 这一套流程下来行云流水简直不要太溜,萧聪严重怀疑这是某人早就导演好了的,不过这个问题没必要深究,因为根本没什么意义。 尹诺来到火盆前,将装得半满的水壶放在架子上,低头开始摆弄茶叶那一套。 水开了,肉还没熟,尹诺提壶沏茶,然后为每个人的茶碗里斟满茶水,摘下“面具”的欧阳寻神色稍显憔悴,他率先将碗里的茶水灌进嘴里,那暗淡的眼神,让人感觉有些生无可恋。 萧聪跟着拾杯轻抿了口茶水,笑问道: “怎么了大才子,情绪何以如此低落?” 欧阳寻怅然一叹, “唉,越发想不通了,按理说做这些画的人文化水平应该不高,可为什么这些画让人感觉那么有神韵呢?越看越想看,越看越有东西,照这么下去,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啊。” 萧聪语气轻松, “没事,有多大本事揽多少活儿,尽力而为就是了,没必要全部弄懂。” 欧阳寻大嘴一咧, “那不行,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估计这些壁画也保存不了多长时间,要是不能尽可能全部领悟,那就是彻彻底底的暴殄天物,要知道,这些东西,怕是连轩辕家也没几个人能作出来,而那几个人,要没什么特别的际遇,咱这辈子也见不到。” 星流云满脸不屑地道: “见他们干什么,我们这里面又没有修真的。” 欧阳寻摆出一副老气横秋之色, “流云兄弟,此言差矣,咱们现在没有修真的,不代表以后也没有,为后来人多攒点底蕴,肯定不是坏事儿。” 星流云闻言冷笑, “就算要吸收后来人,也肯是要有本事的,你整理这些炼药术里最基本的东西,怎么,还想自己培养绝世高手?” 欧阳寻笑得比星流云还刻薄, “怎么,你觉得这很不现实吗?不对啊星流云,你狗头少帅带兵打仗已经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这里面的好处,怎么我听说你身边的亲信全是自己培养出来的?” 星流云幽幽一叹,眼神中有异光流转, “好处我当然知道,但我同样知道,这件事太难了,至少对于我们这样的队伍来说,不现实。” 欧阳寻扁扁嘴,又冲萧聪那边努努,对星流云说道: “你这么想,小聪可不这么想,这小子早就在着手建立自己的势力了,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不知死活地在玄真界到处跑?咱们的队伍吧,现在看确实有点尴尬,实力虽然不强,仇家却一个个强的离谱,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咱们能经历那么多险象环生,按道理来讲,总有华光耀世的那一天,到时候你肯定就不会是今天这套说辞了,放心吧,兄弟,只要相信自己,一直扛下去,日后我们不光能执掌自己的生死,还能决定别人的生死,那才是——” 欧阳寻欲言又止,眼神中散去所有狠厉,取而代之是印象中的傻憨,嘿嘿笑了几声, “美好的明天。” 星流云意味深长地看了欧阳寻一眼,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一直在培养自己的亲信?” 欧阳寻不紧不慌,面色坦然, “这难道算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不光我知道,玄真皇家也知道,不过都到这时候了你还纠结它干什么,都烟消云散了。” 星流云几声冷笑,却没再说话。 萧聪也算是个妙人,当然知道星流云此时在笑什么,于是不请自答道: “烟消云散?呵呵,言之过早了,在找到老大之前,我曾去过星家的秘密据点,探子网络大部分还保留着,当时给了他们不少活动经费,让他们先韬光养晦,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咱狗头少帅运筹多年的刺探机构,应该还在运转着。” 欧阳寻大吃一惊, “行啊星流云,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嗳,跟我说说,你笼络人心的那一套到底是怎么练的,我也学习学习。” 星流云给了欧阳寻一个蔑然至极的眼神,转眼间换上一副感激之色,对萧聪道: “小聪,谢谢,日后我们若是能顺利出去,犬舍定然听你调遣。” 萧聪笑着摆摆手, “老大,咱们之间,不提谢字,君子不夺人之美,有我在,你永远都是犬舍的少帅。” 欧阳寻酸溜溜吸了口凉气,呻吟一声, “嘶——哎哟,牙疼。” 星流云看着声情并茂的欧阳寻,嗤然哂笑, “就你这副德行,小爷驭人的学问,你这辈子就别想了。” “嘁,本少爷还不稀罕呢。” …… 烤肉熟了,众人各拿各的,鸿翔正吃着,突然抬起头来说道: “哥哥,下一次是不是可以整点高端食材食补一下了,不然都对不起那些知神玉。” “可以啊,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鸿翔刚低下的头又猛地抬起来,一副不可置信之色, “你可拉倒吧,就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撑死打来一头合翼境的小角色,不说你们看不看得上,关键是不够吃啊。” 萧聪轻笑, “妄杀修灵有伤天和,你问问他们谁愿意去干这事儿。” 鸿翔嗤之以鼻, “这时候怕有伤天和了,就跟你们这些人的手多干净似的,尹诺,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遭遇飞来横祸的尹诺苦笑, “为什么是我。” 鸿翔漫不经心地丢了句, “你杀孽多,不差这一点。” 尹诺:“……” 萧聪笑道: “算了,尹诺不用出手,不过得跟着,鸿翔、老大还有幽女姐姐你们去,我帮你们找到合适的对手,你们就当是历练一下,顺便带点东西回来吃。” 星流云和幽女相继点头, “好。” 鸿翔不服, “欧阳寻也是天境中期,为什么不让他一块跟着?” 欧阳寻抬起头来,皮笑肉不笑, “好啊,我去打猎,鸿翔小哥替我把石壁上的壁画搞明白,怎么样?” 鸿翔缩缩脖子, “算了,你还是留在这儿吧。” 萧聪和欧阳寻以最快的速度吃完手里的烤肉,接着便迫不及待往石壁那边去了,两个时辰后,萧聪停笔,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他已经尽自己最大努力将石壁上的人体图案临摹到纸上,之所以用了这么长时间,一来是因为这些痕迹本来就模糊不清,二来石壁不是多么平整,他得分清哪些该画哪些不该画。 转身看见欧阳寻还痴痴站在石壁前,对着某一副壁画冥思苦想,萧聪有些无奈,走到欧阳寻身边抬手准备拍一下后者,可那手终究是没落下去,他知道欧阳寻现在应该已经沉浸到一种深沉的意境里,此时被吵醒,肯定会在心里骂娘。 于是,他放下手,就这样轻手轻脚地往外走去了。 萧聪走过山洞甬道,来到外面的平台上。 风停后的山谷显得异常安静。 亥时末刻冰凉的月光洒在脸上,带来一些莫名其妙又不可名状的心里感受,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本以为在这样的秋夜里能看到呼出来的热气,却没能遂愿,他仰起头来,星光映进他干净的眸子,他不由自主地将两臂抱在肩头,像之前的星流云那样斜倚在石壁上。 不一会儿,鸿翔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小心翼翼地唤道: “哥哥?” 萧聪惊醒,扭过头来,微微一笑, “干嘛?” 鸿翔煞有介事地往山洞里面指了指, “那欧阳寻怎么还在钻研那些东西啊,他是不是魔怔了。” 萧聪笑得玩味儿,扭回头去, “欧阳寻的内涵,浅薄如你,肯定是看不懂啊,他是从龟府出来的少节主,从小博览群经,学识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由于这样的成长经历,便不免沾了些龟府老乌龟的作风,人呐,总有吝啬的一面,欧阳寻吝啬的地方,就是对学问的积累上,你仔细体会一下当年身为乞丐的你怎样看待钱财,就能明白现在的欧阳寻为何如此对待那些壁画了。” 鸿翔翻了个白眼,嘟囔了一句, “哪壶不开提哪壶!” 隔了半晌。 “哥哥,你真的打算建立自己的势力吗?” 隐约中听见萧聪发出一声轻笑,他还是那样站着, “怎么,不行吗?” 鸿翔摇摇头, “不是,我只是觉得这实在是有点太遥远了,有点……像做梦。” 萧聪终于转过身来,后背贴着石壁,歪了歪脑袋,脸上是一幅费解之色, “像做梦?好梦还是恶梦?” 鸿翔搔搔脑袋,憨态可掬, “我都说了是感觉,哪还分什么好梦恶梦,哥哥,你可真逗。” 萧聪呼出一口浊气,额前刘海轻轻飘起, “我觉得欧阳寻今晚的话说的很对,要想在这乱世中立下脚跟,眼光就必须长远一些,这一点,欧阳寻就比我强得多。” 说着,自嘲一笑, “说实话,我也是今天晚上才忽然明白高屋建瓴始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我的确是一直都在为萧家的再度崛起而奔走和做准备,但却没有仔细思考过其中的细节,原来在我的意识里,假如萧家能再度崛起,那他还是以前的萧家,我所联盟的各个势力,不过是嫁衣罢了,但只要是个有脑子的人,肯定都不会这么打算,我所建立的萧家新势力,应该有质的升华,他不应该像以前那样,以单纯的家族根系为主力,而是要成为一个数十族甚至是上百族休戚相关的命运共同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可容量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定义,只有足够肥沃的土壤,才能生出茂盛的植被,我们现在就应该以实际行动让这片土壤变得更加肥沃,让以后不管是土生土长的,还是从别处移栽过来的,都能得到更好的发展,并离不开我们,这,就是欧阳寻尽最大努力钻研壁画内容的意义。” 鸿翔若有所悟,点头道: “也就是说,以前是别人给我们做嫁衣,现在我们正在着手为后来者作嫁衣……” “但最终受益的,是我们大家。”萧聪稍显激动道。 鸿翔扁扁嘴,踌躇一番最后还是说道: “可那实在是太难了,俗话说众口难调,哥哥若是一下子建立起这么大一个势力,且不说来自于其他老牌力量的压迫,单就说内部参差不齐的人心,稍有不慎就要土崩瓦解了,万事都有一个过程,从无到有从少到多,高屋建瓴始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句话应该是这么解释吧。” 萧聪嘴角泛出欣慰的笑容,忍不住抽出手抚摸鸿翔的头顶, “没想到你想得比我还细,说的还这么有道理,没错,从无到有从少到多,万事发展都存在着这么一个规律,但有些事情终究是要做的,放心吧,就算我有心拔苗助长,冥冥中还是有一种力量在束缚着我们的成长,我始终都相信,跌倒不可怕,畏葸不前才最可怕,等万事具备再去做,就晚了。” 鸿翔咂咂嘴, “可是……就现在这个时代来说,走得快不如走得稳,现实已经容不得我们再肆意妄为了,冒着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的风险去历练,而且还是仅存的萧家人,这……反正我是觉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如先找个势力依附下来,保证自身安全,再暗中丰满自己的羽翼来的划算。” 萧聪莞尔轻笑, “你不用担心我,想想我们一路走来,濒阳荒漠、凛原、古周平原还有现在的大荒,哪一个不比外面危险,不一样都挺过来了吗,相信自己,我们一定会成为最后的博弈者。” “哥哥,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鸿翔定定地看着萧聪,那眼神,是萧聪从来没有见过的深沉,可他还是报以轻松, “怎么,不相信我?” 鸿翔低头间长叹一口气,慢慢抬起头来说, “只要哥哥愿意,无论哥哥做什么样的决定,鸿翔都誓死相随。” 萧聪脸上漾出唯美涟漪,随手拨了一下鸿翔的脑袋, “哪有这么严重,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行了,不早了,赶紧回去睡觉吧。” “哦哦,好吧。” 鸿翔转身,往前拖沓几步,又转过头来, “哥哥,你呢?” “我再自己呆一会儿,有些问题还需要好好想想。” “那你也别待到太晚了。” “行了,赶紧回去吧。” 鸿翔扁扁嘴,继续沿甬道山洞里拖沓而去。 萧聪的目光再次投向漫天星辰,嘴角噙着略显稚气的笑,似是在探寻着什么,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独处过了,抛开一切繁冗琐事,去倾听内心的声音,强者需要独孤,但却不一定能正大光明地独处,因为往往在这个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表现出内心的脆弱,以及一些不属于强者的状态来——就像现在这样。 虽然说他并不忌惮身边的人看见他独处时的样子,但他还是担心他们会因此胡思乱想,他知道自己是这个队伍的灵魂,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和重要性,所以他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努力将他们最想看到的状态展现给他们,可或许没有人能体会,这样的生活有多累。 今晚难得有机会,他当然得在外面多享受一会儿,让那皎洁的月光照进心里,携带着往事,静静的流向内心的最深处。 第五百四十四章 欧阳寻出关 萧聪回到石室中的时候,欧阳寻已经睡下,脑袋枕在胳膊上,蜷缩的身子就侧卧在那面石壁之下,呼吸沉重,看上去的确是累坏了。 萧聪恻隐之心微动,悄无声息地走到欧阳寻身边,慢慢蹲下身来,右手掐出莲花诀,而后轻轻点在欧阳寻的眉心上,自己也随之闭上了眼睛。 神秘古经的力量以这种方式被萧聪灌输到欧阳寻的识海里,去抚慰他疲惫的精神,沉睡中的欧阳寻不由得发出几声哼哼,看来觉得这种感觉分外享受。 子时二刻,萧聪收回手,在欧阳寻身边找了个地方,也睡下了。 在欧阳寻的执意要求下,萧聪他们一行人又在石室中呆了整整六天,在这六天的时间,大家自觉地全部退到了甬道里,只留欧阳寻一个人在石室中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但大好的时光不能这般荒废,三十几口子人更不能陪欧阳寻这么耗着,就算他们自己愿意,萧聪还不乐意,于是他派了尹诺和几个萧家将给鸿翔、星流云和幽女,用强大的灵识找到几处藏匿摘星境古种的地方,让他们一个个地去挑战,不到生死攸关之时,尹诺和萧家将不得出手,这尹诺和萧家将也真听话,第一天傍晚,三个人狼狈而回,每人身上都多多少少带了点伤,星流云更是丢了半条命。 听鸿翔抱怨说, “这场战斗本来进行得挺顺利的,只是星流云脑子有病,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要在这种战斗中施展八字还没一撇的紫焰七迭,这不是找死嘛!他这一身的伤全是自己造成的,还害得我跟幽女姐姐为了救他差点栽在那头臭猪手里,尹诺他们也真是的,都这种情况了还不出手,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分明就是谋杀嘛!” 萧聪闻言感觉甚是满意,扭头问尹诺他们道: “你们为什么不出手救他们?” 尹诺下意识讪笑低头,并往后退了一步,跟萧聪和鸿翔这两条小狐狸处久了,不知不觉间竟也变得有些滑头了。 萧大抱拳作礼,回道: “族长有命,不到生死攸关不能出手,我等不敢抗命。” 萧聪似笑非笑, “可星流云明明已经徘徊在生死一线了。” 萧大保持着作礼的姿势,不卑不亢道: “可另外两人尚有力气,在我等眼里,他们是一个整体。” 萧聪终于满意地笑了, “不错,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以后就这么办,只要不死人就行。” 鸿翔:“……” 星流云:“……” 幽女:“……” 萧聪:“看什么看,这是为你们好,要想人前嫌贵,必得人后受罪,你们这还算好的,有他们几个保护,想当年我在日落山脉的时候,全靠自己,好几次就差点死在那儿了,通冥蚺见识过吗?盗仙猊见识过吗?我都打过交道,日落山脉那年的大劫听说过吗?差点复活的大刀螳螂、足以毁灭整个日落山脉的能量风暴,那就是我跟日落山脉兽主的小儿子搞出来的,要不是兽主及时赶到,我当年就交代在那儿了,再说了,不登上高峰,怎么见更壮阔的风景……” 鸿翔一脸内伤的表情, “行了行了,别说了哥哥,我们照做就是了。” 萧聪微微一笑, “这不就完了。” 幽女每天要出去历练,食不知味寝不安席的欧阳寻又完全沉溺在了那些壁画里,如此一来照顾黎牧的重任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萧聪身上——总不能让再农和霍闹这两个异族或者是冷冰冰的萧家将来照顾还不到一岁的立黎牧吧,那样的话小孩子的心理很容易出问题的。 好在小家伙一点都不认生,呆在萧聪怀里一样咿咿呀呀欢愉得很,虽然也有哭闹,但却从不任性,萧聪这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难免照顾不周,黎牧一哄就笑的优点倒是省去了不少尴尬。 虽然在笨拙可笑地逗弄黎牧,但萧聪的时间可没这么静静悄悄地溜掉,他在甬道里摆了一座匿影藏息阵,让剩下的人坐在匿影藏息阵里,然后对他们讲解《锻神诀》、《混元参同契》以及《囚仙兵阵》的要领,族长金口玉言,剩下的萧家将自然是洗耳恭听,冥乌族兄弟因为不熟悉人族的功法,所以看上去比萧家将还认真,不过萧聪现在只是带他们入门,真正的意义,还得有他们自己以后慢慢领会。 六天的时间匆匆而过,第七天早上,欧阳寻终于从石室中走出,此时的他,衣着脏乱,蓬头垢面、胡子邋遢,再加上本就有点皮糙肉厚面貌粗犷,所以看上去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天还没亮,残星三俩,欧阳寻站在石台上伸了个大大懒腰,这六天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来到外面,他环视四周,看那样子不知是否对这里已经有些陌生。 萧聪等人从石室中出来,欧阳寻跟着大家盘膝而坐借东来紫气修炼紫目,曙光散落之后,众人睁眼,除欧阳寻以外都回到石室中去,欧阳寻一个人坐在石台上,耷拉着脑袋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太阳,而后右手一翻从弥芥中取出梳妆打扮那一套,将镜子支在地上,用刮刀剔去胡须,用剪子修裁长发,然后又取出一身新衣服,包裹着香皂等物展开摘星翼慢慢降落到地面上。 山脚跟大湖泊只有百步之遥,欧阳寻闲庭信步般走到湖边,慢条斯理地脱掉衣裳,光溜溜的身子走进湖泊里,下蹲,最后将整个身子浸到水里去,在水里憋了半晌,又猛地探出水面,用力抹一把脸,并将湿漉漉的头发撸到脑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初冬时节,湖水冰凉,身为武修者的欧阳寻具有强健的体魄,倒也不惧这个,不过想想,闭关归来的他此时可能就是需要这种感觉,他并没有往前游,只是静静地呆在靠近湖岸的地方,泡了一会儿后,开始站起来往身上打香皂,用力揉搓中,那灰泥哗哗地往下掉,搓完之后开始洗头发,洗完头发又在水里呆了一会儿,最后将一些不知名的绿色浆液涂抹在身上,他从湖里走出来,用毛巾将全身上下擦干,穿上早就准备好的新衣裳,展开摘星翼,轻轻一振,身体上升,稳稳落在石台上。 众人再见欧阳寻时,后者整个人看上去焕然一新,不但光洁亮丽,精气神还提高了不少,对这意料之外的变化,一时之间竟有些小惊讶。 欧阳寻大大方方地在众人围成的圆圈缺口处坐下,萧聪笑问道: “怎么,大早晨的,还进湖里洗了个澡?” 欧阳寻嘴角微微上扬,抚摸着干净的腮帮子,点点头, “好几天没见太阳,身上都臭了,当然得洗洗。” 鸿翔借机打趣道: “咱们欧阳少爷可是极讲究的人,可他为什么这么讲究呢?恩,这是个值得推敲的问题。” 萧聪幽女还有尹诺忍俊不禁,星流云在一边冷嘲热讽道: “公驴嚎叫,孔雀开屏,畜生的正常反应而已。”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鸿翔白了星流云一眼,小声吐槽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欧阳寻倒是看得开,装得跟没事人一样与众人说笑,好像他压根就没听见星流云的辱骂,他如此这般倒不是因为他心大,只是因为他心里明白得很,自己要是跟星流云一般计较,肯定会让夹在中间的幽女下不来台,相反,他表现的豁达一点,肯定能收获幽女的一份好感。 众人边吃边聊,还没聊几句,萧聪便不由自主地把话题扯到了欧阳寻这几天对壁画的参研上来。 “大才子,闭关这么些天,可有何重大收获?” “算不上重大收获,”欧阳寻抬起头来,脸上是一如既往虚伪的谦虚,“我又不是高深境界的修玄者,顶多算是得了点皮毛吧。” 鸿翔疑惑, “既然你不是修玄者,那怎么能看懂壁画中的内容呢?” 欧阳寻莞尔一笑, “这没什么奇怪的,我们龟府中人干的就是这一行,我虽然不能将从壁画中得来的东西应用,但我能记下来教给会使用它的人,玄修和真修不同于武修和仙修,他们更注重天赋,可惜我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可大家有个共同点,那便是都得用脑子,简单说,我这就是纸上谈兵,虽然有些华而不实,却并非没有一点价值。” 鸿翔似懂非懂,点点头, “你虽然不会这个,但你懂这个,所以有自己的理解,将来就可以把这些理解教授给后来人,虽然不得精髓,但终归是聊胜于无。” 欧阳寻满意地点点头, “鸿翔小哥,孺子可教也。” 萧聪故作感伤,幽幽一叹, “唉,早知道这里有如此高深的炼药之学,当时就该带个炼药师进来了。” 星流云目光猥琐,斜斜地瞟过来, “怎么,还惦记着人家阿紫姑娘呢?我早就提醒你了嘛,要勇敢面对自己的内心,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被如此调侃,让萧聪额头上直冒黑线,可又不知该做何反驳,好像这种事往往都是越抹越黑,情急之下忍不住暴了一句粗口, “去你大爷的!” 鸿翔翻了个白眼,撇嘴道: “还真是丑人多做怪,以为什么人都跟你一样?真恶心!” 星流云鼻子里一笑,耸耸肩膀,那副我无所谓的摸样好像在说——事实胜于雄辩,到底是个啥,自己心里清楚。 萧聪目色沉沉,问道: “那以我们现在掌握的真学要领,未来能不能培养自己的炼药师?” 欧阳寻幽幽一叹, “从零开始,现在恐怕还不行,不过只要破解了你画得那几张图就可以了,不光能培养自己的炼药师,还得是水平很高的炼药师。” 萧聪神色激动, “有多高?” “天赋足够,绝对能跟轩辕家的后辈媲美,而我们现在又有足够的知神玉,只要找到根据地广纳人才,真学成就绝对不会比轩辕家差!”欧阳寻信誓旦旦地回道。 萧聪嘴角越扬越高,鬼事神差道: “等那时我再请姜前辈出山,超越轩辕家指日可待!” “姜前辈?哪个姜前辈?”欧阳寻的耳朵也够尖的。 话一出口,萧聪才觉语失之处,当即脸色有点不自然, “姜前辈……呃……” “姜采君?”欧阳寻挑眉问道。 萧聪讪笑,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欧阳寻大惊失色, “我靠,还真是姜采君,那老儿还活着?不是传说他早就已经死球了吗!你他娘从哪儿找到他的!” 萧聪一时无从开口,虽然当年姜采君没有提出禁止向别人说起他行踪的要求,但是大家都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总是藏着掖着的感觉有点不好,可说出去吧,也总觉得有点不好,最后踌躇良久,还是开口说道: “当年去慕容家挑选宝物,临走时慕容堂给了我姜采君的线索,让我在……让我在……” “在哪儿?” 欧阳寻的眼神是萧聪从未见过的好奇,他又咽了口唾沫, “在野欲庵……” 话没说完,便听得在坐之人不约而同地吸了口凉气,“六道谷、轮回川,天上人家野欲庵,”玄真界九大禁地之一的野欲庵,传说就算真仙进去,那基本也是有去无回,眼前这不到二十岁的小子竟然已经进去过,还囫囵个儿地出来了,这他娘的还有天理么? 星流云惊诧之后转脸看向身旁的鸿翔,问道: “你也知道野欲庵?” 鸿翔稍显迟疑,而后猛地摇头, “不知道。” “那你激动什么。” 鸿翔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我看你们激动,就不由自主地跟着做了。” 星流云莫明一笑, “你知道小聪为什么要去找姜采君吗?” 鸿翔摇头, “不知道。” “还为了你啊。” 星流云的声音里并没有多少情绪,却引来萧聪一声浅叱, “星老大!” 星流云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你瞎咋呼什么,我又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事当事人该知道的还是得知道,你不能剥夺人家的这些基本权利吧。” “我……”星流云说的在理,萧聪无言以对。 星流云拍拍鸿翔的肩膀,云淡风轻道: “要是我猜的不错,这事儿应该就是你被诸葛家射伤那次发生的,嗯,就是这样,没别的意思。” 众人这就有点看不懂了,欧阳寻最是费解,歪歪头,问道: “星流云,你这到底是要搞哪出儿?” 星流云摆出一副比欧阳寻还要费解的样子,塌了眉山,折了目水, “我就是要搞这出儿啊,你这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吗?” 欧阳寻挠挠额头,不再说话。 鸿翔调整了一下情绪,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冲萧聪鞠了一躬,情真意切道: “哥哥,谢谢你。” 状态还算沉静。 萧聪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欧阳寻打着哈哈, “有什么谢不谢的,你哥哥既然收下了你,多做一点半点也没什么,再说,就算不为你而去,他早晚还是得去,以他的修为,跟野欲庵那种地方比起来,早去晚去其实没什么两样。” 萧聪终于想起措辞,随身附和道: “你当年的箭伤是为我而受,救你是我分内之事,比起去野欲庵赴险,你若是就那样死去可能让我更加难以接受,回去坐下吧,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也挺好。” 欧阳寻冲鸿翔摆摆手, “快回去坐下吧。” 鸿翔往后退了两步,慢慢坐下。 萧聪还不放心,怕鸿翔胡思乱想,于是笑道: “其实这件事我应该谢谢你,呃……也不能说谢吧,只能说这一切赶得太巧了,因为要救你我赶到野欲庵,正好赶上外面的阵灵苏醒,因为萧家人的身份才得以越过法阵顺利进入庵中,阵灵每隔三百年才苏醒一次,时间只有八十一天,若是那次没赶上,就要再等三百年喽,所以也没什么谢不谢的,一切只能说是造化吧。” 一应众人没人识破萧聪的瞎话,欧阳寻还煞有介事地问道: “野欲庵之外还有法阵?是你们萧家人布的?” 萧聪哭笑不得, “要不然呢?若玄真界还能有其他人能布出那等境界的法阵,我出去之后可就真得作缩头乌龟了。” “那法阵有多厉害?” 萧聪目光上移,稍作思索, “能不能困住灭天境的真仙还不知道,但我觉得吧,齐天境的准仙肯定是逃不出去。” “这么变态!那肯定是好几个纪元之前的作品了吧。” 萧聪挑眉, “为什么这么说?” 欧阳寻倒也真是直言不讳, “因为我们都知道近几个纪元以来萧家一代不如一代,基本上没人能布下能困住准仙的法阵了吧。”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萧聪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 “你说的那都是谣传,虽然几个纪元以来萧家的总体实力有所衰减,但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即使是最后一代萧家,依旧有能布出绝世杀阵的族人,比如说八大长老同心协力布下的法阵,绝对能抹杀灭天境的真仙,更何况萧家还有几个专攻阵法的恐怖存在,可惜他们到死都没能让我知道他们是谁……” 说着说着,便不由得感伤起来了。 欧阳寻“傻了吧唧”地兴致不减, “那依你看,野欲庵外的法阵存在多少年了。” “我怎么知道!” “那就把你在野欲庵中的经历给我们讲讲呗。” 萧聪环视四周,见围坐众人一个个眼冒绿光,连萧二十七将都不例外,心中暗骂欧阳寻该死,这一下子把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勾了起来,实在是让他有点骑虎难下,可是为了不烦众怒,还不能表现出来, “野欲嘛,我虽然去过,但了解的也不多,反正我看见的野欲庵就是个……呃,也不知道几进几出的院落,在里面见到一位道姑,扛过了莲池的考验,最后跟姜采君聊了聊,就出来了。” 星流云不满,嚷嚷道: “你这说的也太儿戏了,还不如听书来的爽,具体的细节你也得给说说不是,多少让我们真切感受一下野欲庵的可怕之处啊。” 萧聪意欲闪躲,随便找了个借口, “快点吃吧,吃完了好赶路,天儿已经不早了。” 星流云不依不饶, “别来这套,这茬儿你今天肯定是躲不掉了,你要是一开始就三缄其口也就罢了,现在说个一半就闭嘴算什么意思,也太不拿我们当回事儿了吧。” 星流云这一番无赖之语,把萧聪气得嘴直抽抽,最可气的是欧阳寻,还郑重其事地对星流云竖大拇哥,说星流云讲的有道理,可即使如此,萧聪还能怎样,那就讲讲呗。 “野欲庵这个地方嘛,传说里就说它是一个囚笼,这你们肯定都知道,但据我的了解吧,这地方不是一个简单的囚笼,他应该还算是个极佳的闭关之所,至于是囚笼还是闭关之处,那就得看是对什么人了。” 正说着,他拾杯轻抿了口茶水, “野欲庵中我走过的地方真的不多,前面的院落平平无奇,因为当时灵识被屏蔽了,所以也没什么意外收获,见到的道姑也是没什么特点,不过感觉中似乎很厉害,再就是那方莲池,莲池不大,却很有特点,一共十三片荷叶,取义七情六欲,每一片荷叶上有两只碧玉蛤蟆,旁边又有三朵莲花,再加上池水,便代表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意,那莲花跟荷叶是什么稀罕物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碧玉蛤蟆是戒蟾,五毒遮天时代那个戒蟾,而且,那道姑还亲口跟我说,除了戒蟾,当年的锁幽蟒、幻冥邪蛛、陀羯蜈蚣还有灭世蝎都是从野欲庵跑出去的,够刺激了吧。” 星流云等人正听得出神,突然被问及,皆是一脸茫然之色,欧阳寻摇摇头, “你经历了什么样的考验,又是怎么出来的,还没跟我们说呢!” 萧聪直翻白眼, “就你事儿多!” 欧阳寻只是奸笑,静听萧聪说下文。 萧聪又拾杯抿了口茶水,清清嗓子,接着道: “走过十三片荷叶,自然是要把七情六欲过一遍,真实与梦幻的交叠间,也说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因为那实在是太……“ 说着,萧聪一声苦笑, “从野欲庵出来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怀疑自己,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直到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我才从这种病态中走出来,现在想想,实在是有点荒唐。” 欧阳寻挠挠额头,不解道: “你是萧家人,又已初具灵威,就算野欲庵能影响到你,伤害也不应该会这么大啊,它真的有这么厉害?” 萧聪怅然一叹,点点头, “不只是厉害,准确地说,是可怕,因为它制造的梦境实在是太真实了,也太符合规律了,就好像……就好像真的是我的未来一样……” 众人忍不住又倒吸了一口凉气,欧阳寻更是骇然道: “推演未来?不愧是九大禁地中的野欲庵!” “那你也看到你的未来了?”星流云问。 萧聪点点头。 “你的未来有什么?” 萧聪想了想,回答说: “记不太清了,我所看到未来不全,具体经历让人感觉很混乱,野欲庵虽然可能有推演未来的能力,但这方面好像并不强,我隐约……好像……到通天境,那梦境便破碎了。” “你到通天境时还没死?” 萧聪暴汗, “星老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星流云自觉语失,眼神中闪过几丝歉意,可脸色依旧沉沉,嗫嚅良久,终于开口问道: “你在你的未来,可曾看见我们这些人?” 萧聪搔搔脑袋, “好像有吧。” “一直到通天境吗?” 萧聪面色茫然, “这个,我真的不记得了……” 星流云深吸一口气,忽而一笑,眼神复归清明, “不记得好,不知道以后的事儿也挺好,至少能活在当下,少了许多烦恼。” 欧阳寻面色搞怪, “嗯,说的还挺押韵。” 女子一向心细,幽女俏生生问道: “这十三道考验,你全都通过了?” 萧聪摇摇头,众人大惑不解, “你没通过是怎么出来的?使了美男计?”不用想,这话此时也就能从欧阳寻这张狗嘴里能吐出来。 萧聪莞尔失笑, “算是走了狗屎运吧,因为跟魔尊的因果,连野欲庵这种地方都嫌弃我。” 幽女忍俊不禁, “那你还真是因祸得福呢。” 萧聪耸耸肩, “我还能怎样。” “那之后呢?”幽女接着问道。 “之后便见到姜采君本人,为鸿翔求得解药,聊了一夜,相谈甚欢,前辈还将自己的弥芥交给了我,托我替他寻个合适的传人,可惜,出于某些原因,这只秘藉现在在我手上。” “是为了救宇文丰都?”星流云剑眉轻挑。 萧聪点点头, “你怎么猜的那么准?” 星流云咧嘴一笑, “鸿翔当年中的是菩萨劫,这我知道,我还知道,木头当年中的毒比菩萨劫厉害百倍,你连菩萨劫都解不了,又怎么能治好木头呢?当时就觉得你有事儿,只是尊重你的隐私,没说破罢了。” 众人听到这儿,以前某些搞不懂的事情就自然而然全都解开了,萧聪为什么有两只秘藉?怎么那么多灵丹妙药都是从左手取出来的?而且用起宝药来从不心疼……原来源头竟然在这儿。 欧阳寻搓了搓手, “这么说,仙武玄真的传承,咱们现在已经齐了。” “有玄学的传承吗?”幽女问道。 “当然有啊,钟离秋当年送到萧家的可不止是他毕生的杰作,还有他一路走来留下的所有玄学心血,他将自己宗门的最后一线生机留在萧家,他若侥幸成仙,宗门便能传承千古,他若陨落,至少还能有一线生机,这是萧家族长跟他心照不宣的事情。” 萧聪轻轻捻着手指,眸子微缩,问道: “这也是你们龟府典籍中记载的?还是你自己的臆测?” 欧阳寻一声轻哼, “我是那种口无遮拦的人吗?虽然说就算典籍上不写以我的聪明也能推测得到。” 萧聪沉吟着,嘴角不禁泛出欢喜的弧度, “这个我还真没注意过,假如钟离秋的毕生心血真的在萧家,那我们可就真的凑足仙武玄真了,再加上我这个玄真界仅剩的驭阵师,若是发展起来,这样的实力,怎么着也能在荒古十家跟四宫五塔跟前横着走了,我去,意外之喜哈。” 星流云微微皱眉, “可关键是钟离秋的毕生心血能跟独孤家比吗?” 欧阳寻嘿嘿一笑, “有什么可比的,在咱们这儿玄修本来就是锦上添花,单论炼器学咱是比不了独孤家,可咱们这边全面啊,等回头再拉一帮法修,还怕灭不了他独孤?” 星流云邪异一笑, “说得有道理,我越来越期待我们的未来了。” 萧聪觉得气氛有点燥热,得降降温,于是道: “想太多不好,赶紧吃,吃完了还得赶路,今天已经晚很长时间了!” 星流云一声怪笑, “急什么,小爷还想着吃完了去湖里洗个澡呢,欧阳寻,那湖水安全不?干净不?” “放心,绝对干净,绝对安全!” “那行,等会儿把你洗漱那一套给我用用。” “没问题,管够!” 鸿翔听着欧阳寻和星流云的对话,又在小声吐槽, “用人时超前,不用人朝后,真是个舅子!” …… 第五百四十五章 湖底 寂静的湖边,一行人沿着山脚又走了两天。 第三天傍晚萧聪找到一处山窝子,准备留宿在此,欧阳寻几人搭起帐篷,一转眼却看不见星流云的身影,幽女大急,鸿翔却不慌乱,转身不紧不慢地指向大湖,道: “星流云去湖边了,应该没什么危险。” 萧聪微微一笑, “脑袋瓜子转的倒是真快,用灵识感应搜寻,我一时都没想到。” 留下尹诺等人置办其他事项,萧聪、幽女、欧阳寻和鸿翔四人往湖边走,远远便看见湖面上站着一个人,这人除了星流云之外估计也不会是别人,再走近一些,便能看清此时只穿着白裤衩的星流云正盘坐在一块木头上,两只白皙有力的大手五指翻飞不断变化,萧聪微微一笑间,却又听见鸿翔说道: “这星流云一点都不笨嘛,竟然能想出在湖里练紫焰七迭这种好法子。” 萧聪哂笑, “星老大从来就不笨,而且精明的很,就是平时混了点儿。” 话音刚落,四人哄然而笑,其中又以幽女笑得最欢,虽然不是很响亮,但依旧动听,看来萧聪这句话确实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聚精会神修炼紫焰七迭的星流云,对岸上的一切都浑然不觉,此时的他完全沉浸在对法门的钻研里,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尝试,对驭火之术有一定功底的他此时已经能在双手上催生出红色的火焰,但他看那冥思苦想的样子,分明对此很不满意,他手指的变化速度渐渐慢慢下来,火焰从小指处开始,竟缓缓生出一丝橙色,这一刻,岸上的萧聪也屏住了呼吸,他知道,比起无中生有的红色火焰,这由红色火焰转为橙色火焰的过程更加危险,稍有不慎便要玩火自焚,假如星流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功催生出橙色火岩,那即使是玄真界有口皆碑的他必然也要甘拜下风,要知道,当年他催生出红色火焰后可是足足过了一年才成功将其转化为橙色。 因为那丝橙色火焰实在太过惹眼,幽女他们三人的目光全被吸引了过去,他们虽然不清楚这其中的厉害,但变化往往伴随危险却是修行之人都知道的真理,只可惜,在四双眼睛的期待中,星流云还是失败了,当那丝橙色火焰继续变化,跟小指一般粗细的时候,两团火焰皆爆炸开来,星流云经验丰富,及时高举双手并毫不迟疑地跳进了湖中,看样子不会受到什么重伤,但皮肉之痛绝对是在所难免的。 湖面上升起一片白色水气,像雾一样慢慢弥散,若是足够大,倒是能为湖面添几分诗意,星流云的脑袋猛地从湖水中露出来,双手用力往后撸一把湿漉漉的头发,啐了句, “妈了个把子,又不成!” 星流云说话声音不大,但岸上的人耳朵尖,此时又忍不住偷笑,鸿翔甚至大声喊道: “星流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星流云气得破口大骂, “去你大爷的!” 鸿翔也不还嘴,就这样笑嘻嘻地跟着萧聪他们三个转身离开了。 星流云动作麻利地爬上木头,嘴里面骂骂咧咧着, “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仙人的,小爷今儿还不信了!” …… 萧聪四人回到帐篷,看见尹诺他们已经将事情置办好,中间的火盆上,有水壶有肉,肉是萧聪留下的,已经用欧阳寻的独门腌料腌制过,不过尹诺烤肉不像鸿翔有那么多讲究,他将肉串好,直接架在那儿就不管了,搞得鸿翔回来见到这一幕又不禁牢骚, “哎呀,都烤这么久了,怎么不知道把香料撒上呢,幸亏我回来的早,不然这么好的肉都要被你给糟蹋了!” 对此,尹诺只是讪笑。 肉被烤熟之前,水已经开了两次,星流云回来的很是准时,萧聪说开饭的时候,星流云刚好掀开帐篷的帘子。 星流云在火盆旁边坐下之后,鸿翔用一种意味难明的眼神对着星流云仔细打量,星流云眼中“杀气弥漫”, “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帅的美男子?” 鸿翔的笑虽然浅,但看起来更像是一种挑衅, “星流云,你用什么洗的头发,怎么如此光滑油亮呢?” 星流云想也不想,直接啐道: “你管我用什么洗头发!” 醒悟鸿翔话中深意的欧阳寻在一旁偷笑,幽女不明所以,皱眉问欧阳寻道: “你笑什么?” 欧阳寻看了星流云一眼,而后回答说: “毛发是一种很脆弱的东西,尤其是面对火焰的时候,况且那可不是寻常火焰。” 幽女稍加思索,忍不住也看了星流云一眼,转而嘴角上扬,绽出一朵唯美的莲花。 星流云懒得跟这些无聊的人一般见识,伸手取来离自己最近的烤肉,狠狠咬了一口,用力咀嚼,但看上去总觉得有点心事重重。 其他人也相继取下烤肉,各有特点地吃起来。 正吃着,星流云突然停下嘴上的动作,眉头紧皱,说道: “那湖水,我觉得有点问题!” 众人谁也没把这话当回事,因为前几天他们之中可是有好些人在里面度过了一段难得的好时光,萧聪习惯性问道: “怎么,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星流云垂下拿着烤肉的手,舔舔嘴唇,沉沉回答说: “温度上感觉并不是很低,但对我火焰的消融实在是太快了点,按理说,不应该是这样。” 鸿翔人畜无害地揶揄道: “星流云,你是不是对你的火焰有什么误解啊,你哪来的这迷之自信呢?” 星流云没好气道: “大人说话小孩儿一边呆着去,他么哪儿都有你!” 欧阳寻傻笑道: “你都发现湖水有问题了,怎么没给探查清楚了再回来,这不是你一贯的风格啊。” 生无可恋的星流云大翻白眼, “我他么有病!下去探查一番再回来?我他么下去之后还能回来吗?欧阳寻,我不找你事儿你竟然来找我的事儿,你是不是想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萧聪看星流云神态郑重,觉得这件事应该不假,而且星流云对此很是肯定,于是咽下嘴里的吃食,问道: “那你觉得问题是出在湖水,还是湖底有什么东西?” 星流云扁嘴摇头, “不知道,我说这个只是想提醒你们,以后最好不要离湖岸太近了。” 萧聪将脸转向欧阳寻, “大才子,有没有主意探查这里面的问题?” 欧阳寻咀嚼动作变慢,思绪漫上眉山目水,并拧成一个疙瘩,半晌, “除了直接下去看看,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啊。” 鸿翔笑笑道: “哥哥,我这里倒是有个主意。” “别卖关子,说。” “咱们可以钓鱼嘛,若是湖底真的有什么东西,那肯定能钓上来的。” 萧聪冷笑, “这湖的面积这么大,里面的东西多了去了,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欧阳寻猛然惊醒道: “我们可以用传景玄器,配上个光源拴在鱼线上就能知道水下的情况了。” 鸿翔撅嘴表示不满, “欧阳寻你逞什么能,把我想说的话都说了!” 欧阳寻骚这后脑勺讪笑, “情不自禁,情不自禁,鸿翔小哥莫怪哈,功劳还是你的。” 鸿翔不屑, “嘁,谁稀罕你所谓的破功劳!” 萧聪皱眉, “就算有传景玄器,但湖这么大,依旧是个问题啊。” 鸿翔随口回道: “这有什么,欧阳寻不是有一只机关鸟嘛。” 欧阳寻满脸赞许地竖着大拇哥, “鸿翔小哥,果然是聪明绝顶,佩服佩服。” 鸿翔得意, “哼,那是自然。” 萧聪看着分外逗比的两人,莞尔一笑,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既然主意是你们两个提出来的,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们了。” 鸿翔一听这话,傻了眼, “什么呀哥哥,咱们不一向都讲究分工明确么,我跟欧阳寻已经出了主意,至于怎么实施,就该找别人来做嘛。” 萧聪一脸和煦的微笑, “我怕他们不能理解你们这两个聪明人的意思,再把事情搞砸了,所以还是你们两个亲自来吧。” 鸿翔一脸幽怨地看着萧聪,重重一叹, “好吧。” 欧阳寻问道: “小聪,你那儿有传景玄器?” 萧聪点头, “不用传景玄器,我这儿有一对子母映世石,正好能派上用场。” 欧阳寻喜笑颜开, “子母映世石,那便更好了。” 此事既已商定,大家继续埋头吃东西,吃饱喝足后将骨头往火盆里一扔正好当柴禾烧,欧阳寻大呼可惜,觉得这毕竟是合翼境灵兽的骸骨,里面还蕴含着不少灵性精华,结果被星流云和鸿翔合起伙来嘲笑说没出息,最后只能带着小情绪将自己吃剩下的骨头扔进火盆里。 接下来的时间还是各干各的,欧阳寻抱着黎牧先指点萧聪修习炼器法门,半个时辰后再去研究萧聪从石壁上临摹下来的人体结构图,既然是接触新事物,便免不了做笔记,可惜现在的自己腾不出手来,于是喊过鸿翔来让鸿翔先帮他看着孩子,他好准备一下。 鸿翔心不在焉地走过来,从欧阳寻怀里接过黎牧,小家伙也不认生,两根小胳膊缠住鸿翔的脖子,小脸贴着鸿翔的腮帮子,如此一来把鸿翔衬托得更像个僵尸。 当欧阳寻将一切准备妥当要把黎牧从鸿翔手里接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小家伙已经趴在鸿翔肩头睡着了,呼吸均匀、恬静安谧,欧阳寻将乌龟壳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粉雕玉琢的小家伙抱进龟壳里,这才问鸿翔, “你小子怎么搞得,他可从来没这么早睡着过。” 鸿翔无有头绪,搔搔脑袋, “大概是我修习《应魂咒》不小心使在了他身上吧。” “啥?”欧阳寻闻言大惊,两只牛眼瞪得像对儿青铜铃铛。 鸿翔暴汗, “你别瞪你那双大眼珠子,怪吓人的,我正在修习《应魂咒》中比较温和的法门,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欧阳寻咽了口唾沫, “我惊讶的不是这个,我惊讶的是,小聪口中难比登天的《应魂咒》,你竟已经入门了?” 鸿翔翻了个白眼,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别这么看不起人。” 欧阳寻心里五味杂陈,最后只留下一句, “本来以为小聪就已经够妖孽的了,没想到你小子竟然比他还妖孽,天理何在啊……” …… 翌日做完早课,欧阳寻和鸿翔便开始在湖边忙活起来,其实这件事也没什么可做的,除了欧阳寻要多花点心思研究他那只机关鸟专配的操作方式,剩下的就是准备绳子,子母映世石、发光宝珠,将子石跟发光宝珠绑在绳子上再把绳子绑在机关鸟上就完了。 半个时辰之后,一切准备就绪,一行三十五人站在离湖岸三丈外,旁边立着子母映世石中五尺高的母石,鸿翔将子石和发光宝珠扔进湖里,欧阳寻启动机关鸟,机关鸟顺利飞上天空,众人的目光这才转移到身旁的母石上。 这时候的母石,光洁的镜面上已经出现模糊的画面,正是子石在湖底映射的情景,只是因为湖水太深,而发光宝石的亮度有限,所以看着有点乱,但站在这儿的没一个眼力劲差的,所以也都能分辨出画面中是些什么,再怎么仔细看,也只是平平无奇罢了。 因为湖面太大,所以机关鸟要东西往复一遍遍地扫,整整一个时辰过去,也没发现什么可圈可点之处,直到巳时初刻,画面中出现的东西才吸引众人的眼球,因为那里出现了一大片白花花的骨头,它们静静地沉在那儿,看上去应该没有多少年岁。 星流云被吓得面色惨白, “这些……竟然都是陆生古种,是……被杀死之后丢进去的?” 萧聪心中虽然也有惊骇,但知道自己是精神支柱,所以不能自乱阵脚,于是笑道: “怎么,是不是特别庆幸自己昨天没下去看看?” 星流云打了个哆嗦, “何止是特别庆幸,小爷我都想烧高香了!” 欧阳寻惊奇道: “你们看看,这些骸骨是不是有点太完整了。” 萧聪和星流云将目光移回到母石镜面上,萧聪开启紫目,看了片刻,点点头, “没错,确实是有点太完整了。” “除非是毒杀或者是自杀,否则轻易不可能保留如此完整的骸骨。”星流云补充说。 “可在大荒这种地方,这两种情况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不是吗?”鸿翔仰头道。 欧阳寻缓缓摇头, “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目前我们掌握的根据还太少,所以最好不要妄下定论,以免产生误导。” 萧聪摸摸鼻子,莞尔一笑, “假如你的机关鸟动力足够,倒是可以考虑打捞一两具骸骨上来仔细研究研究,那样就有足够的根据了。” 欧阳寻还是摇头, “机关鸟的动力自然足够,但我不建议你这样做。” 萧聪直眉轻挑, “为何?” 鸿翔这边又按耐不住了, “哎呀哥哥,你怎么变得这么笨了,如果那些骸骨上带着剧毒,一打捞上来我们这些人岂不是全玩完儿了。” 萧聪失笑, “也是哈,那行,要不你们俩给出个注意呗。” 鸿翔和欧阳寻面面相觑,欧阳寻挠挠额头,说道: “我觉得,可以先换一个更亮的光源试试。” 鸿翔点头, “也算是个不错的办法。” “好,那就先这么办。” 虽然主意已经得到萧聪的肯定,但因为机关鸟中早已设定好的动作机制,所以一时间还不能中断,大家陪着无能为力的欧阳寻继续守在母石前,看着镜面上那一幕幕触目惊心的画面,萧聪说这样也好,多少也算是一种准备,而老话又说了,多一份准备,就多一分机会。 越往深处,堆积的尸骸就越多,时间也越久远,更有甚者过去这么些年后表面还包裹着一层皮肉,像极了玄真界那些旁门左道精心制作的干尸,想来生前应是肉体强悍之辈,所以死后肉身不腐。 这时便听见星流云沉沉道: “等会换了新的光源,设定动作机制的时候一定要在这个地方多停一会儿,这几具干尸上一定有特别重要的线索。” 欧阳寻也不多问,只是回了一声:“好!” 萧聪见欧阳寻没说啥,觉得自己多嘴也不是太好,于是便让气氛继续这样紧张下去,心里的惊涛骇浪去了又来,当最后机关鸟将整个大湖巡查完毕飞回来的时候,萧聪感觉自己都快要虚脱了,此时的他们才意识到这片看似宁静安全的地方到底有多么危险,同时也明白了那些本该早就被撞见的古种都去了哪里,合着根本就不是群山深处的异样将他们吸引,而是全都与此有关。 欧阳寻吸了口凉气,缓缓吐出, “虽然这里的尸骸很多,但是……星流云之前说留下那些足迹的古种,应该不在这里面……” 欧阳寻这一番话,无疑增加了大家心里的沉重,如果那些混在一起的足迹不是自发的聚集,那便是被慌乱的驱逐,这片谷地里到底有一个怎样恐怖的存在,能将这样一大群实力最低都在揽月境的古种吓成慌不择路的羔羊,这件事,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可是这些与我们来讲都不重要,”鸿翔的思维一向清醒,他信誓旦旦地说:“星流云当时说那些足迹留下的时间不长,如果他们全部遇害,那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因为就算是畜生,也不会做费力不讨好的事儿,而这个过程可能需要一定的时间,这就是我们一路走来平安无恙的原因,既然我们赶上了,那就应该抓住这个机会,抓紧时间,争取在那个恐怖存在腾出手之前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尹诺对此深以为然,随声附和道: “说得有道理,就算仅有一线生机,也得拼命争取一下。” 欧阳寻面色微怔, “那……还换个光源再探一次吗?” 谁也不说话,他们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萧聪,萧聪笑笑,说道: “探,当然要探,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鸿翔,换货。” 说着,右手一翻,取出一枚乳白色的石头扔给鸿翔。 鸿翔接住石头,将之前那块发光宝石解绑并替换,欧阳寻这边开始鼓捣机关鸟的动作机制,用手比划着湖岸到星流云制定区域的大致距离,又低头拨弄一番,然后像之前那样,鸿翔将石头扔进水里,欧阳寻让机关鸟飞上天空。 因为有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欧阳寻让机关鸟飞的低了些,以便更好地观察湖底的情况,母石镜面上果然出现了比之前清晰上万倍的画面,大家仅仅盯着那里,尤其以星流云最为认真。 机关鸟终于飞到星流云之前指定的那块区域,悬停在空中一动不动,星流云往前踏出一步,一张俊脸近乎要贴上母石镜面,皱着眉头在那儿沉心观察,大家谁也没有往上凑,怕会打扰到他。 母石镜面上呈现的正是干尸画面,只不过这一次被放大却更清晰了些。 不时片刻,星流云轻轻呼唤道: “小聪,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萧聪走近母石,看着星流云指尖停留的地方,一时竟看不真切,于是打开紫目,少顷,说道: “看着应该是牙印。” “什么东西留下的牙印?” 萧聪不知,于是又喊来欧阳寻, “大才子,过来看看。” 欧阳寻这才凑上前来,仔细打量半晌,讪笑道: “要不你把它画出来吧,我可没有你这么好的眼力劲儿。” 萧聪顺手取出纸笔,将那牙印画出递给欧阳寻看,欧阳寻注视片刻,沉吟道: “虽然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但从画面上依旧能看出,这应该是某种吸血小兽的牙齿,从牙印的压痕上可以看出牙齿的形状,这样的形状一般出现在……可能是……蝙蝠。” 星流云点点头,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其实这具干尸上像这样的齿痕还有很多,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 萧聪声音中难掩深深地忧虑, “看见了,这几句干尸从头到脚,密密麻麻近乎全是这样的齿痕。” “那若是被我们撞见,岂不是麻烦大了。”鸿翔苦着一张小脸道。 欧阳寻咧嘴一笑, “没错,被我们撞见确实有很大的麻烦,但是吧,如果我们撞不见,那就相安无事了。” 鸿翔幡然醒悟, “对啊,这附近也有渡河境的古种,说明这群蝙蝠看不上我们这些揽月境以下的小喽啰,蝙蝠一般都是昼伏夜出,而我们都是在白天赶路,照这么说,以后只要多加小心一些就好了。 “而且他们不久前才驱逐过一群强大古种,现在应该还在享受。” “哟,尹诺,变聪明了嘛。” “鸿翔小哥过奖了,还得谢谢您一直以来的悉心栽培呐。” 萧聪一声戏笑, “尹诺,挖苦也算栽培?你是咋想的,要不回头让星大少爷好好栽培栽培你,你肯定进步更快。” 尹诺避之不及,摆手道: “这个就算了,知足常乐嘛。” 星流云一听不乐意了, “小聪,这这话怎么讲?我星流云是那种人吗?” 萧聪嘴角撅得老高, “你星流云是哪种人?” 欧阳寻补刀道: “你星流云就是这种人。” 星流云恨恨盯着欧阳寻, “所以说究竟是什么人?” 欧阳寻随口答道: “论嘴上功夫跟筱凤儿有一拼的人。” 星流云:“……” 幽女闻听此语,不由得感伤起来, “也不知道凤丫头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欧阳寻嘻嘻笑道: “反正肯定比咱们过的好。” 幽女看向欧阳寻,蛾眉轻蹙,看着后者的眼睛问道: “你确定。” 欧阳寻定定回答说: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筱凤儿被接到了百花谷,这事儿你不是知道的嘛。” “可是,百花谷就那么靠的住吗?他们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对凤丫头好。” 见幽女依旧愁眉不展,欧阳寻声音柔和地继续开导道: “百花谷对筱凤儿很好,为了能及时保护她还为她专门配了只碧落蝶,虽然他们肯定有他们的目的,但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面对百花谷那样的老牌实力,我们是无能为力的,而至少可以肯定的是,筱凤儿现在很安全,这就已经很好幸运了。” 萧聪挑眉问道: “欧阳寻,你之前不是说凤姐姐是百花谷这一届的圣女吗?” 欧阳寻讪笑, “这的确是最有说服力的可能,但是我也不能确定,再说了,这说法你们都信?” 萧聪语气依旧, “我信。” 鸿翔凉飕飕道: “你信有个鸟用,人家欧阳寻在乎的是幽女姐姐怎么想。” 萧聪莞尔一笑, “那好,算我多嘴了。” 欧阳寻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偷偷斜眼往星流云那边扫了一下,说道: “话说回来,筱凤儿的事情也是时候该合计合计了,不能老让她呆在百花谷那儿,撇开四大王族同气连枝不讲,她身上还带着五分之一本《玄真秘言》呢,没有她,我们这边终归是有点不太完整。” 幽女怅然一叹, “可我们都明白百花谷是个什么地方,别说不清楚具体位置,就算知道了具体位置,也没那个实力进去。” 鸿翔糯糯道: “其实我们可以釜底抽薪嘛。” 欧阳寻问, “怎么个抽法?” 鸿翔脸上再次出现那种狡黠的笑容, “想知道百花谷的具体位置难,想进入百花谷抢人更难,但我们要是知道了凤姐姐身上的秘密,抢在百花谷前头把事儿给办了,凤姐姐对他们来说不就没用了,反正他们又不会杀了凤姐姐,那样的话,凤姐姐就有可能出来了。” 欧阳寻鼻子里一笑, “馊主意!你怎么就知道他们不会杀了筱凤儿,没有价值的棋子,当然是选择毁灭或者是永世囚禁,百花谷若是如你想的这般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它还能传承到今天?得了吧你!” 星流云终于开口说话了, “这件事……如果百花谷真的是对凤丫头有所图谋,大不了我们给他们更大的好处,但若他们是真心对凤丫头好……那让凤丫头好好呆在那儿,或许无论是对于我们还是对于凤丫头来说,都算是更好的选择。” 萧聪跟欧阳寻对了个眼神,萧聪忽然笑起来, “不管百花谷是否对凤姐姐图谋不轨,这地儿我们早晚得去,等我们集合了仙武玄真法,再加上我这个驭阵师,未必成不了百花谷的威慑,到时候也不用转这么多弯弯肠子,直接要人就是了,不给?就平了它!” 鸿翔忍不住揶揄道: “哥哥,风挺大的,你小心点。” 萧聪冷笑, “怎么,你不信我?” 鸿翔朝其他人努努嘴, “你问问这里面谁敢信你?” 萧聪看向星流云, “老大,你信不信我?” “我……”星流云欲言又止,这一次竟然犹豫了。 欧阳寻拍了一下萧聪的胳膊, “行了,这种玩笑还是不要开为好,我看这几天收获颇丰,你小子都有点飘了,还平了百花谷,这事儿就算把你师父请来,都不一定能成,省省吧。” 萧聪破功,讪讪道: “话不能这么说,有志者事竟成嘛,梦想这玩意儿还是要有的,万一成了呢。” 欧阳寻:“……” 萧聪无视一脸无感的欧阳寻,用力拍拍星流云的肩膀,信誓旦旦道: “放心,凤姐姐会回来的,丰都哥也会回来的,我保证!” 星流云慢慢转过头来,眼神由迷茫转为坚定,那种记忆里的王者霸气霎那间涌上眉梢,他用力点点头,铿锵道: “好,他们不信你,我信你!” 一时间,萧聪与星流云相视无言,其他人相视无语,但有一种熟悉的默契是只存在于萧聪和星流云之间的,其他人即使近在眼前也明白不了,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没有说瞎话,都是绝对认真的。 第五百四十六章 晶齿销灵蝠 湖底的情况既然已经无法再继续探查,而目前这境遇又是危机四伏时间紧迫,可惜已是暮色四合之时,心中既已明白夜间赶路的危险,便更不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一行人在原地又留宿一晚,随即不再多做停留,收拾好家伙什儿,加紧步子继续赶路。 周围景色依旧,极高的山峰挡住了白天大部分时间里的阳光,除了早晨和傍晚,整个山谷都被笼罩在阴影里,幽静的湖水里似乎藏了什么精怪,让众人的心弦始终不能放松。 欧阳寻走着,忽然道: “就快到大湖西岸了,大家小心点。” 萧聪费解,笑问, “你怎么知道快到大湖西岸了。” “我算的。”欧阳寻随口回答说:“那天我用机关鸟探查湖底情况时,因为不知道东西两岸的具体距离,所以花了大力气在机关鸟上设置了阻力折返机制,也就是说,当子石和发光宝石碰到湖岸的时候,机关鸟所受到的阻力就会变大,达到一定界限,它就会自动转向飞回来,结合机关鸟的速度和往返一次所花费的时间,便能得到一个大致的数值。” 萧聪忍不住笑起来, “欧阳寻,你可真是个宝藏啊,把你带在身边,恐怕比带一个伪仙都强。” 欧阳寻又习惯性地谦虚起来,摆手道: “嗨,这话说的太严重了,我哪能比得上通天境伪仙,揽月境的至强还凑活。” 鸿翔在一边哂笑道: “欧阳寻,我看你是越来越不要脸了,揽月境的至强,那还叫凑合,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吗?不过吧,吹牛逼感觉起来还比虚伪容易接受一点。” 欧阳寻一张大脸拉的老长, “你说你小小年纪,嘴巴怎么就那么刻薄呢?跟谁学的!” 萧聪在一边云淡风轻道: “放心吧,恶人自有恶人磨哟。” 人精似的欧阳寻瞬间领意,随之笑道: “你这毛病最好还是改改,不然凤丫头来了,你肯定落不得半颗好果子吃。” 星流云大怒, “欧阳寻,少在背后编排我媳妇儿,忘了当年是怎么跪地求饶了!” 欧阳寻满目骇然,赶忙陪笑道: “星老大我错了,这事儿还得请您高抬贵嘴,可千万不能告诉凤丫头啊,不然我可就……” 星流云邪异一笑, “看小爷心情吧。” 对于这一幕,鸿翔看傻了眼,加紧几步凑到萧聪身旁,悄悄问道: “哥哥,你们说的那个凤丫头到底是哪路神仙,怎么连一向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欧阳寻都那么忌惮。” 思及往昔趣事,萧聪不由得会心一笑,虽然知道这一次是星流云和欧阳寻合起伙来借着传说中的“凤丫头”戏弄鸿翔,但还是忍不住想要陪两人唱一出好戏,于是他意味深长道: “用无良这个词汇形容凤姐姐,貌似有点不太合适,但在我的记忆里,某些方面比较突出的也就才三人,第一名是凤歧国的国主皇甫陵,第二名是他俩口中的凤丫头冷筱凤,第三名才轮到星流云,星流云已经够难缠的了吧,但碰上冷筱凤,也只能甘拜下风,那才是个……唉,算了,不说了,剩下的你自己好好悟吧。” 鸿翔撅着小嘴,斜着脑袋目光上眺,自言自语道: “一个女孩子家家如此刁蛮,这样真的好吗?” 又往前行了百来公里,四周看似景色依旧,只是萧聪目力极好,抬头远望间看到模糊的一幕,顿时让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停!” 萧聪沉声提醒,并抬手做了个手势,其后众人整齐划一的停下脚步,跟着猫下身来。 欧阳寻和星流云往萧聪身边凑了凑,欧阳寻问道: “怎么了?” 萧聪头也不转,微微皱眉, “好像,是只蝙蝠。” “蝙蝠……”欧阳寻稍稍失神,转而轻吸了口凉气,“不会这么巧吧!” 星流云戳戳欧阳寻的胳膊, “怎么个意思?” 欧阳寻苦笑, “你忘了上一次咱们在湖底得出的结论了?在这儿看见蝙蝠,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星流云恍然大悟, “哦,你是怕小聪看见的蝙蝠就是杀死那些强者的罪魁祸首,不过小聪只是看见了一只,应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吧。” 欧阳寻生无可恋地翻了个白眼, “星流云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蝙蝠有单独行动的吗?” “可蝙蝠也没在白天行动的啊。” 星流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一句话便让欧阳寻无言以对,欧阳寻低头思村, “也是哈,蝙蝠一般不在白天行动啊,莫不是小聪看错了?” 萧聪还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已经打开紫目,这时候突然轻声道: “看,又飞出来一只。” 星流云和欧阳寻赶忙扭头去看,可以一来因为他俩目力有限,二来那家伙飞得太快,所以两人的目光什么也没有捕捉到,不过这一次萧聪倒是完全确定了, “我没说错,就是蝙蝠!” “白天行动的蝙蝠……”欧阳寻轻声呢喃,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星流云右手轻轻磨沙着下巴,微眯着眼睛斟酌道: “看这样子,这俩货应该是有事儿,那边估计又是个山洞,蝙蝠的大部队现在估计就藏在里面。” 忽然瞥见鸿翔异样的目光,星流云没好气道: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小爷就是实话实说而已,总不能自欺欺人吧。” 鸿翔撅起小嘴, “星流云你有病吧,别老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行不行!” 萧聪终于转过头来,疾声浅叱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斗嘴,没被发现心里急得慌是吧!” 欧阳寻赶紧在一边打着哈哈充当和事佬, “都少说两句,你们俩也真是,吵嘴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万一要是把他们招出来,我们这群人都得完蛋,当务之急还是安静下来,赶紧想个法子吧。” 萧聪难得发脾气,这一次星流云和鸿翔是真的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于是当即全都乖乖住了嘴,萧聪沉默半晌,怅然叹了口气,暗淡的目光投向两侧高耸的山壁,大家都能从这举动中看出他在想什么——一向坚信车道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萧聪这一次竟然也打起了退堂鼓,只是这两侧山壁实在是太高,回到山谷入口另寻他路又太浪费时间,实在是让人感觉无可奈何。 老话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在萧聪眼里,这群蝙蝠就是一群难缠的小鬼,他深知其中的厉害之处,当数以万计的蝙蝠涌向他们,他们没有半点回天之力,那种源源不断且无死角的攻击,想想就让人感觉毛骨悚然,况且这群蝙蝠实力强大,连通天境的伪仙都能拿下,更别说他们这土鸡瓦狗了。 又是半晌,萧聪问道: “你们说,他们为什么一只一只地往外飞?是不是因为其他的都在睡觉?” 欧阳寻点点头,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也不是没有其他可能。” “比如呢?”星流云问道。 “比如他们本就是出来探查情况东的。”欧阳寻不紧不慢的回答说,“就像你们家的细子。” “照你这么说,他们之中有一定的纪律和组织喽?” “很有可能,就算是寻常的群居生灵,在这一方面的表现也是尤为明显,更何况是他们。” 萧聪缓缓摇头, “这个可能不成立,如果他们真的是出来探查情况,应该是来回盘旋,没理由一直往西飞,而且出现的时间不一定,直到现在还没回来一只,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欧阳寻:“那你说是因为什么?” 萧聪:“我怎么知道!” 星流云:“那现在怎么办?” 萧聪:“看看再说。” …… 在接下来两刻钟的时间里,又陆陆续续飞出三只蝙蝠,可依旧没有一只蝙蝠飞回来,在这段时间里,萧聪将紫目发挥到极致,勉强算是抓住了蝙蝠的一些重要细节,然后他将蝙蝠画在纸上给欧阳寻看,欧阳寻看了也是一头雾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连欧阳寻都不认识的东西,估计其他人也指望不上,但萧聪还是抱着侥幸心理传给其他人看了一圈,结果不出所料,谁也不认识。 欧阳寻皱着眉头静默半晌,忽然道: “我虽然不知道这种蝙蝠的名字和具体习性,但我觉得他们跟传说中的晶齿销灵蝠很像,牙齿已经很明显了,蝙蝠一般没有这种带刺的翼骨,还有他的脚,你们看,脚趾其实跟牙齿是一个形状,据我所知,这些特征都出于晶齿销灵蝠,但其他的特征,我就不能确定了。” “那这晶齿销灵蝠有什么来头?” 星流云问道,这也是萧聪想要问的问题。 欧阳寻咧嘴一笑, “晶齿销灵蝠没什么来头,只是牙齿十分珍贵,既可以入药,又可以炼器,是一种跟任何东西都不排斥的至宝。” 欧阳寻笑得轻松,但任谁都知道,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萧聪想了想,又问道: “可有白色眼睛的晶齿销灵蝠?” 欧阳寻摇头, “好像……没有吧。” 萧聪又问, “那晶齿销灵蝠身上可有异样的能量波动?” 欧阳寻稍稍迟疑, “一般,没有,只是隐约记得,如果在晶齿销灵蝠的牙齿上做了足够的文章,这便有可能。” 萧聪低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下,可能真的遇上麻烦了。” “你,想到了什么?”欧阳寻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聪抬起头来, “我怀疑,这附近可能有很大一群晶齿销灵蝠,这里根本就不是他们的老巢,他们的老巢,很有可能在别处。” “别处?那这里算什么?” “一个类似于孵化基地的地方。” “你看到的蝙蝠都是幼兽?” 萧聪摇摇头, “不,我说的是类似,假设湖底那些强大的古种都是被他们杀死的,他们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些灵能和元气,这里便是他们消化灵能和元气的地方。” 欧阳寻挠挠额头,叹了口气, “嗯嗯,照你这么说,确实是个麻烦。” 脑筋慢半拍的星流云又有些急不可耐了, “怎么说,怎么说?” 欧阳寻沉声解释道: “如果这里是他们消化灵能和元气的地方,便必然有一些族众守护在周围以防发生意外,而我们不知道已经飞出去多少只蝙蝠,更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假如我们不幸被他们发现,它们那边一呼万应,咱们肯定要完蛋。” 星流云也当真是心大, “有那么严重吗?不还有小聪的传送阵嘛,它们能快过小聪的传送阵?吹呢吧!” 欧阳寻额头上满是黑线, “这是最不得已的法子,咱们的时间本来就紧迫,要是再重走一遍,就太亏了,更何况,别的路不一定比这条路好走。” 星流云自知又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于是只是笑笑便住了嘴。 久久未说话的鸿翔放下之前还咬在嘴里的手指,开口说道: “不知道这种情况值不值得哥哥布下一座伏界之铠,那样的话肯定是万无一失的。” 萧聪抬头看了鸿翔一眼,缓缓摇了摇头, “花费的时间太多了,代价也有点太大了,还是再想想,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 鸿翔接着道: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用弓箭射一块法阵石刻到那边,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借助法阵过去了。” 星流云冷笑, “别逗了,这距离可不近呢,即使是再农,怕也没这臂力吧。” “那就用法阵,用以投掷东西的法阵,对于哥哥来说肯定不在话下吧。” 欧阳寻摇摇头道: “这法子我看是行不通,鬼知道那边又是个什么情况,稍有不慎,就是羊入虎口。” 星流云突发奇想, “你们谁会土遁术?” 这次轮到鸿翔冷笑了, “星流云你是不是憨憨,这里全是石头,土遁术管个屁用。” 星流云面色不改, “那就石遁术。” 欧阳寻一时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石遁术,还穿山甲呢。” ……………… 第五百四十七章 养蝠者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之时,尹诺说话了,敢在这样艰涩的问题上发言,倒真是让萧聪感到挺意外的。 “萧四少爷,为何不借用欧阳少爷的机关鸟做这件事情?” 鸿翔仰着脑袋, “用机关鸟就不怕被发现吗?这些蝙蝠的修为最起码都在合翼境了吧,合翼境早就已经通灵了。” “可我们现在距离大湖西岸还很远,”尹诺一脸认真地说:“上一次欧阳少爷在用机关鸟探查湖底情况的时候可是飞到过大湖西岸的,上一次可以,这一次应该也可以。” 一语点醒梦中人,欧阳寻欣喜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茬,过分依赖耳朵是蝙蝠的天性,机关鸟的动作跟平常飞禽一样,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而机关鸟本身又不带灵气,自然也不会被灵识识别,只要不是跟正好飞出山洞的蝙蝠撞上,那就万无一失了,兄弟,可以啊!” 头一次被欧阳寻夸奖,尹诺赧颜失笑, “欧阳少爷过奖了,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而已。” 鸿翔不服, “那会不会是它们早就已经发现机关鸟了,之所以不理会,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欧阳寻还在欣悦中,随口回了句, “你别抬杠,他们要是等着伏击我们,还会这样陆陆续续地飞出?” 鸿翔嘟着小嘴, “哼,那可不一定!” 欧阳寻嘿嘿一笑,转头看向萧聪, “小聪,你怎么看?” 萧聪心里也有点打鼓,举棋不定间鬼使神差回道: “那就先试一试吧,还像上次那样,我摆图,你照着在那一边摆个一模一样的。” “好,就这么办。” 萧聪随手在地上摆下一座传送阵,欧阳寻拿出尺子,在那儿小心翼翼地测量起来,萧聪适时提醒道: “这一次跟上一次不一样,别光顾着图案,灵石的摆放形状也不能差得太多。” 欧阳寻脸色有一瞬间的耷拉,转而便挂上灿烂的笑容,信誓旦旦道: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虽然萧聪提出了严苛的要求,但这一次远没有上一次那般复杂,欧阳寻仅仅是推演了不到十张图纸,便把动作机制设计了出来,他的方法只有一个——以怎样的姿势起飞再以怎样的姿势降落就是了。 萧聪已经布好的法阵欧阳寻没动,而是将另一些灵石削成跟法阵中灵石一模一样的形状,一块块地送过去摆下,一趟,两趟三趟……机关鸟来来回回,众人的心也跟着一松一紧,工事就要完成了,欣慰的人开始感到有些放松,可就在这时,远处的山壁上毫无征兆地飞出一只蝙蝠,并跟机关鸟撞个正着,萧聪目瞪口呆,却一时没有什么动作,他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那蝙蝠能忽视这个问题,可当蝙蝠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吱叫,他的心就彻底凉凉了,傻子都能看出,那分明就是呼朋引伴的信号。 萧聪终于不再迟疑,大喊一声, “走。” 起身就要往布好的传送阵里跳,其他人动作也不慢,且有条不紊,眨眼大功夫,传送阵中便站满了人,萧聪丢下一块灵石,倏忽之间,一群人在原地消失不见。 一片红潮从四面八方涌来,噼里啪啦地掠过萧聪布置传送阵的地方,灵石被撞得四分五裂,红潮打了个弯扶摇向上,接着便又往谷口飞去了。 一群人在布置在谷口的传送阵中显现,星流云啐了一口, “眼看就要完成了,却在这时候出乱子,真他娘的晦气!” 无精打采的欧阳寻还有心思安慰星流云, “行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嗳,对了,你的机关鸟还能不能收回来。” 这星流云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惹得欧阳寻一声长叹, “唉,看缘分吧。” 星流云自知热心讨了个没趣,扁扁嘴,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 忽然,萧聪抬首,面露惊惧之色,这模样连鸿翔都是第一次见,于是忍不住纷纷抬头远望,眼帘中一片红潮正向此地飞速袭来,欧阳寻惊呼, “我去,他们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萧聪丢下一块灵石,结果法阵却毫无反应,心中暗道不妙,却来不及思考其他,只是大喊一声, “全力迎击!” 星流云纳罕, “不是应该赶紧跑路吗?” 欧阳寻随口回了句, “能跑不早就跑了,赶紧准备背水一战吧。” 话音刚落,星流云便换上了一身龙鳞。 众人分散开来,萧二十七将站在外围,撑起一片冰蓝色的球形光罩,将萧聪等人护在中间,除了萧聪之外,其他人各显神通,打一开始就将自己的看家本领使了出来,一时间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元气和能量攻击从光罩飞出,看上去美轮美奂。 说时迟那时快,元气和能量攻击跟红潮撞在一起,溅出密密麻麻的水花,中招的蝙蝠纷纷落下,然后顺着光罩滚到地上,红潮缺口处被迅速填补,前进速度不减,星流云等人此时也是不遗余力,也不管打的准不准,反正就是一通接连不断的狂轰滥炸。 萧聪心思百转,少顷,从弥芥中取出几枚青色的丹药和一块紫色灵石,将紫色灵石中注入一缕真气,而后用布条将灵石和丹药包在一起,又取出玄寒宝弓,将布包挂在箭矢上射了出去。 电光火石之间,箭矢撞在一只蝙蝠的身体上,但听得“嘭”一声,一片青雾在半空中弥散开来,几个眨眼便将红潮吞没其中,红潮蔓延的速度变缓,但众人手里的动作却毫不停滞,战斗经验丰富的他们都知道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所以一个个强行提力,由此一来攻击较之前便更猛烈了许多。 上空被青雾笼罩,除了萧聪谁也看不到里面是副什么样的景象,但从那一个个因爆炸诱发的烟旋可以看出,蝙蝠只是在青雾中停下了,并没有离开。、 半晌,众人力竭,但萧二十七将所撑开的光罩还未撤去。 星流云大喘着气, “小聪,给我粒丹药,我这儿没力气了。” 萧聪顺手从弥芥中取出一把用来恢复气力的四品丹药,一一分发给其他人,并说道: “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这些家伙们还没离开。” 星流云仰头将丹药吞下,又问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这么耗着吧。” 欧阳寻也已经吞下了丹药,不请自答, “先耗着吧,除了这样目前没有别的办法。” “我们可以让萧大他们带着光罩一块走嘛,依我看,就这么耗着绝对不是良计。” 萧聪轻轻摇头, “与其做无头苍蝇,还不如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再说,我们还不知道这些是不是他们的全部,若是别处还有再不小心给碰上,绝对比现在还难办。” 星流云有点小吃惊, “这么乌央央一大片,你想怎么解决?” 闻听此语,萧聪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声呢喃道: “唉,是挺难办的,” 说着,转脸向欧阳寻, “才子,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欧阳寻苦笑, “我所认为的的好办法你已经试过了,没用啊。” “哥哥,我倒是有个主意。”鸿翔说道:“若是不能杀死他们,把他们引开也好啊。” 萧聪皱眉, “怎么引?” 鸿翔嘿嘿直笑, “我只能提供大方向,具体细节你还得问欧阳寻,他懂得多嘛。” 欧阳寻搔搔脑袋,冥思苦笑一番后说, “那代价好像就有点大了。” 萧聪面色平静, “说说看。” 欧阳寻道: “你那儿不还有很多伪仙肉嘛,用它来引诱这些蝙蝠应该不成问题,可怕就怕这些伪仙肉不够给他们塞牙缝的,回头还是得找我们的麻烦。” 星流云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自言自语道: “这些蝙蝠实力差不多都在合翼境,按理说,姜采君炼就的毒药,不应该是这般效果啊。” 萧聪轻吹了口气,目色凝重,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问题,刚才我用的是八品至毒化金丹,其毒性之强足以杀死伪仙,但对他们,远没有这样好的效果,这群蝙蝠,肯定是大有来头。” 欧阳寻沉思着,道: “以合翼境的实力硬抗能杀死伪仙的至毒,貌似有点太夸张了,要么是与生俱来的百毒不侵,要么就是你用的毒正好对他们不管用,要不换一种试试?” 萧聪看着欧阳寻,重重点头, “好,那就再试试。” 翻手间取出一把黑色丹药,跟同样注入了真气的紫色灵石包在一块借助玄寒宝弓射出,箭矢撞上蝙蝠,紫色灵石在空中炸开进而将丹药震成齑粉,青涩中掺进浓重的黑色,最后完全含混成一种诡异的深灰色。 萧聪借用紫目,又是目不转睛地看了半晌,最后摇摇头道: “还是没用,他们在慢慢吸食消化这些毒药,而且看上去,竟然很享受。” 欧阳寻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会不会,正是因为他们一直在吞噬毒药,才修成今天这般可怕的境界?” 鸿翔咽了口唾沫,直切正题, “欧阳寻,你是想说,这些蝙蝠本就是有人饲养在这里的吧。” 欧阳寻重重点头, “知我者,鸿翔小哥也。” “那……” “别出声!” 星流云刚想说话,却被萧聪疾声打断,众人看着萧聪侧耳聆听的模样,一个个地跟着支楞起耳朵。 隐约有婉转笛声往这边飘忽而来,源头不知,只是感觉极其渺远,笛声动听质朴,至少在萧聪灵识感应中,察觉不到半点猫腻,而最耐人寻味的是,这笛声虽然动听,却缺乏感情,或者说感情很矛盾,这样一首感情矛盾的曲子还能这般勾人,当真是桩稀罕事。 一群人听着,竟然就这样入了迷,他们神色各异,却无一人表现享受和欢喜,或忧郁寡欢,或愁眉紧锁,或一筹莫展,好像笛声勾起了他们心中最为沉重的事情。 鸿翔第一个醒来,用力晃了晃脑袋,小声自问道: “怎么会这样!” 抬头看向其他人,见一个个还沉溺其中无法自拔,连他的萧聪哥哥都着了道,于是他赶紧左推右搡,将身边的人全都唤醒。 萧聪沉沉呼了口浊气,问幽女, “姐姐可听出了这笛声暗含的玄机?” 幽女摇头, “我觉得这就是普通的笛声,只是吹奏者经历了太多痛苦的事,所以才将它吹得这般凄厉,让我们不由得跟着心生共鸣。” 星流云惊呼, “难道,这大荒之中还有人族?” 鸿翔挑眉问道: “怎么,别的生灵就不能吹笛子了么?” 欧阳寻声音沉重, “不管他是不是人,总之,他已经发现我们了,而且,他可能就是那个养蝠者。” 此言一出,大家将目光纷纷投向欧阳寻,一片实力恐怖的蝙蝠已经让人焦头烂额,现在又多了个灵智颇高的养蝠者,所有人都明白,倘若此言成真,那他们的麻烦可就有点大了。 第五百四十八章 萧家与大荒 隔了好半晌,那笛声听起来依旧感觉很渺远,只是自打笛声出现之后,好像蝙蝠群吞食毒物的速度快了许多。 萧聪心里面虽然也焦急,但还远远没有到万念俱灰的地步,他虽然是个修士,但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萧家人,萧家人最拿手的本事就是保命,简单的、复杂的、应对各种情况的手段层出不穷,即使是这般境地,其实他还是有足够的把握带着众人逃出生天,只是代价实在是大了些,心里隐隐有些舍不得,所以还想静观其变,期待峰回路转,不到万不得已,能省一点是一点,毕竟那些东西只有他有,用一块少一块。 虽然笛声听着没有距离上的变化,但萧聪知道那吹笛之人一直在向他们这边接近,只是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些,显得十分悠闲,不管是敌是友,他好像都不急着对萧聪他们下手,看来胜券在握,对境况了如指掌。 萧聪觉得养蝠者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是大湖,于是忍不住接连往湖面上观望,可过了很久,湖面都静的像一面镜子,连丝涟漪都不见。 半空中深灰色的毒雾变得越来越稀薄,萧聪心里也越来越焦急,不再扭头,直接将目光定在了大湖之上,他自有他的算盘,他想跟那养蝠人做一笔交易,即使是花费比逃跑还要高的代价,也希望能从养蝠者这里买一张“通行证”,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万物皆有欲,万物皆有需,他觉得自己身上宝贝不少,说不定就有养蝠者需要的东西,只要让养蝠者认为他们的价值不是那么大,可能那养蝠者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这样算下来其实真的实惠得多,因为就算顺利逃走,不见得就不会碰上比这更大的麻烦,怕就怕那养蝠者是铁了心地要杀他们,但即使是这样,到那时候以他预备好的手段,依旧有足够的把握逃出这是非之地。 终于,湖面上出现了一道站在轻舟上的身影,远远看上去倒是人形,只是身材略显佝偻,须发皆是花白,身着极不考究的素白长衫,他站在一叶轻舟之上,正是摆着吹笛的姿势。 萧聪越看越觉得古怪,可又说不出是哪里古怪,再次开启紫目,这才发现,那站在轻舟上的吹笛者,远看虽然是个人,实则是一只穿着衣裳的老猿,虽然站姿已经极像人族,但那野蛮粗犷的面容可是一点没变,可仔细看过之后萧聪又觉得,这张脸实在是太过平静,半丝天性的波动都没有,若是没有一定境界的心修,绝对不会是这样一副神情,萧聪对这位养蝠者竟越来越有兴趣了。 上空深灰色的毒雾被蝙蝠群尽数吞噬干净之后,笛声兀然停止,蝙蝠群没有继续攻击,而是向着峡谷深处纷飞而去,这时候养蝠者的轻舟也终于靠到湖岸,他轻然一步跨到岸上,不急不缓地向着萧聪他们走来。 这一刻,除了萧聪,其他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因为眼前这名老猿,竟然也有通天境伪仙的修为,这是他们自离开平原之后遇见的第一名伪仙,最为可怕的是,这是一名灵智健全的伪仙,肯定远不像三头鸵鸟那般好对付。 老猿在冰蓝色的保护罩外停下脚步,目光在众人中打量一圈,最后落在萧聪身上,他抬起右手,冲萧聪勾了勾手指头。 萧聪踌躇了,他知道老猿意思是让他出去,但人心隔肚皮,他还真吃不准老猿会不会伤害他,毕竟对方具有的,可是通天境伪仙的实力,而且看样子,实在是有点让他吃不透。 星流云又纳闷了,扭头低声问欧阳寻, “他怎么知道萧聪是我们的头儿?” 欧阳寻摇摇头,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估计是因为已经成精了吧。” 萧聪下定决心——名利危中去,富贵险中求,为了能顺利通过山谷,他愿意赌这一把,于是,他不顾除欧阳寻外其他人的反对,昂首挺胸地走出了防护罩。 幽女差点被气哭,对着欧阳寻埋怨道: “你怎么不拦着他点,他平常最听你的了!” 欧阳寻苦笑,叹息道: “对方的实力足够打破萧二十七将的保护,之所以没有动手,可能有别的原因,小聪这样做,是最明智的选择。” 鸿翔小嘴微张,诧异道: “我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抬头再看向萧聪的背影,眼中意味难明。 萧聪走到老猿身前一丈外站定,恭恭敬敬冲对方行了个大礼,虽然不知道老猿能不能听得懂人话,还是说道: “晚辈赵聪,拜见前辈,初来贵地无意冒犯,还望前辈不要见怪。” 老猿面色波澜不惊,动作上也没什么表示,后面的人见到这一幕,一个个屏息凝神目不转睛,生怕出什么危险,其实他们这样也是瞎着急,萧聪这边要是真出什么事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们还真是爱莫能助。 过了好半晌,老猿终于动了,虽然仅仅是冲萧聪点了点头,却让萧聪心里松了口气,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从老猿身上感受到半点敌意,对于老猿行为为什么这般古怪,他也不知道,但只要不出事情就好,至于其他的,理解万岁嘛。 可面对这样一只捉摸不透的老猿,萧聪接下来也不敢轻易有什么动作,本来他想的是循序善诱地跟对方完成这场交易,吃点亏也没事儿,但现在看这无欲无求的眼神,好像这个想法有点画蛇添足,甚至是玩火自焚。 萧聪静静地看着老猿的脸,发现后者的眼神中渐渐有了光彩,不是欲望的那种,就是平平常常干干净净的活性,就像一池死水突然被豁开了池沿,渠水源源不断地涌进,将池子变成自己的一部分,新水换旧水,不多时间,已经是另外一番摸样。 “外面来的?” 老猿开口了,语言有点蹩脚,但吐字还算清晰。 萧聪点点头, “回前辈,正是。” “怎么进来的?”老猿的话听上去顺耳了许多,或许他曾经也能说一口流利的人言,只是因为长时间不使用,进而有了生疏和淡忘。 萧聪稍显迟疑,而后道: “被人送进来的。” “什么人?” 也不知怎么的,萧聪终于在这一刻从老猿的话里听出了一分情绪波动,但他还在强装镇定,没有露出半分心理的破绽, “萧家人。” 老猿再次点头, “我早该想到的。” 老猿给人的感觉重归平静,让萧聪刚刚提起来的心脏终于又放松下来,刚才老猿问什么人送他们进来的时候他之所以有所迟疑,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个问题,就目前情况来看,有能力进入大荒的除了轩辕家还有萧家,不知道这老猿跟这两个家族之间有没有什么渊源,善缘和过节,那可是截然相反的两码子事儿,万一选错了,面对一名伪仙,他们这群人不可能硬刚,思来想去,他还是愿意将宝压在自家之上,毕竟以他的了解,萧家一向恪守冤家宜解不宜结的道理,从来不轻易与人结仇,更何况是眼前这般存在。 可幸,这一次他又赌对了! “你们这一次来的人不少啊。” 老猿这句话,着实将萧聪吓了一跳,敢情萧家竟然有这么大的手笔,经常送人进大荒,这些事情他竟然不知道,震惊之中含糊其辞回答道: “是,是,是不少。” “走吧,我们边走边聊。” 老猿转过头去,开始不紧不慢地往前走,萧聪扭头打了个手势,让萧二十七将撤去保护罩,一行人等呼啦啦跟上前来,一向小心谨慎的欧阳寻还是不放心,凑到萧聪身边小声道: “小聪,你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他了?” 萧聪不由得苦笑一声, “不然呢,还能怎么办?” 欧阳寻扁扁嘴,不再说话。 萧聪怕怠慢了老猿,赶忙往前快走几步,到老猿身旁,恭恭敬敬道: “还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老猿的语气还是一丝波澜都没有, “我无名无姓,你叫我猿前辈就好了。” 萧聪一听,虽然觉得有点无礼,但恭敬不如从命,赶紧作揖叫了声猿前辈。 可老猿只是径直往前不紧不慢地走,貌似对萧聪此举并不感冒。 萧聪虽然不是那无事不献殷勤的势力小人,但现在总觉得该找点什么话题聊聊,借此跟老猿套套近乎,斟酌一番之后说道: “此地有猿前辈职守,真是庆幸之极,猿前辈能把此地打理的如此井井有条,真是让晚辈佩服,晚辈在此替主上谢过前辈。” 老猿语气平淡, “我跟你们主上没有交情,你不用这样。” 萧聪又被吃了一惊, “那前辈为何……” “据我所知,萧家为大荒做了不少好事,我做这些,跟你们相比,不值得一提,而且,我也只能做这些而已。” 老猿的话让萧聪越来越纳闷 ,这时候又听见老猿自顾自地说道: “说起来,他们送进来的人,你们还是我第一次正面接触,之前他们都比较幸运,走到这边的时候我都能够察觉,你们这一次很不巧,正好碰上我潜心修习,所以来晚了些。” 萧聪觉得这老猿极是平易近人,于是大着胆子问, “既然猿前辈并没有与他们正面接触过,又怎么能确定我们就是萧家送进来的?” 老猿兀然发出一声冷笑, “你知道的倒是很多啊,虽然你跟他们不太一样,但我依旧能够断定你是萧家送进来的,之前有此一问,不过是觉得萧家跟轩辕家联合了,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萧聪情绪一时没收住, “难道轩辕家也经常送人到大荒里来?” 老猿笑声有些阴冷, “他们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轩辕家上一次进大荒,已经是好几万年前的事儿了。” “您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萧聪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问了个这么无脑的问题,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老猿的脸色确实是有点不太好看,心境修到这般高度的人竟对此起了波澜,萧聪猜想这老猿跟轩辕家肯定有什么往事,具体什么往事他也没有那八卦的心思,只是希望不要牵连到他们才好。 老猿没有立即回答,隔了半晌才问道: “你是萧家的什么人,这一次为什么有这么大的阵仗?” 萧聪打着哈哈, “什么……什么人,就是跟之前那些一样的人啊,况且,这阵仗不算很大吧。” “之前进来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圣哲,用来教化大荒族众,进来了就不会再出去,另一种我也不知道是怎样的角色,终究还是要出去的,你还出去吗?” “我……又不是圣哲,自然还是要出去的,再说,就我这样,哪点像圣哲。”正嬉皮笑脸地说着,萧聪面色忽然一僵,“等等,前辈你说有圣哲被送进来教化大荒族众,那教化的……是何种族众?” “自然是人族,这里的兽族已经很难被教化了,人族,是大荒文明的最后一缕火种,不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件事,我相信,萧家他们肯定也相信。” 听见这句话,萧聪他们都傻了, “啥,这样的鬼地方竟然还有人存活,我勒个乖乖,您确定是正常人?”说这话的是星流云,这里面能如此口不择言的也就只有他,气得一直如惊弓之鸟般的幽女忍不住狠狠扭了他一把。 老猿并没有被星流云的情绪所感染,语调依旧平淡, “我现在又有点怀疑,你们真的是被萧家送进来的人?” 萧聪一听这话,霎时间竟感到有点窒息,信誓旦旦道: “千真万确,我们就是被萧家用一座叫伏界之铠的法阵送进来的。”、 老猿扭头看了萧聪一眼,笑道: “你不用这么紧张,就凭他们几个,我就敢肯定你们隶属于萧家。” “他们几个?”萧聪往身后看了一眼,发现老猿指的竟是萧二十七将,“他们,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他们的祖先本是大荒中的人族,后被萧家人带出,现在,又被你带了回来,说实话,我也很想知道这里面究竟有怎样的玄机。” 短短的时间里,老猿已经给了萧聪他们太多震惊,以至于萧聪再听见这样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时,心态竟有点出奇的平静,平静的心态带来清晰地思维,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是不是大荒中的人族都能继承上一辈的些许修为,也正是因为这个,他们才得以在这样严酷的环境中延续了下来?” 不出所料,老猿缓缓点了点头。 扭头再看萧二十七将,虽然隔着面具看不到他们的脸,但那一双双裸露的眸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让萧聪严重怀疑,这些家伙是不是一直都知道这件事。 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他们之前获得真学密法的山洞下方,几人不由自主地抬头眺望石台,老猿走在前面背对着所有人,却依旧能够察觉的几人的动作,好像他后脑勺上长了一双眼睛, “你们已经去过那里了?” 萧聪没想到老猿有此一问,当然聪明如他不用多想就知道老猿指的是什么,出神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去过。” 欧阳寻闻言脸色发青,变得很不好看。 “你们在那里得到了什么?”老猿接着问。 萧聪一想反正都已经说了去过那里,又如此在意,说啥也没得到老猿肯定也不相信,于是索性如实相告, “在石壁上看到许多真学密法,只可惜我们都是武修者和仙修者,面对这样一座宝藏,只有流口水的份儿。” 老猿笑了,这一次不再有丝毫冷意, “你觉得他们是一座宝藏?” “难道不是吗?” “你既然是一名武修者,又何必对他们耿耿于怀,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已经很难得了,毕竟精力是有限的。” “前辈此言,晚辈不敢苟同,世上妙法虽有千万,但终究是殊途同归,同源同宗之基亦是同理,以晚辈看来,那些壁画已经深入到真学最根本的精髓所在,其内涵的真理未尝不能用在武修和仙修之上。” “你说的很有道理,年纪轻轻能有如此见解,委实不易。”说着,老猿幽幽一叹,接着道:“那些都是我刻在上面的,即使对我来说,也依旧是宝藏。” 对此,萧聪早有猜测,所以并不感到诧异,也懒得佯装震惊, “既然前辈曾在那座山洞悟道,为什么不一直住在那里呢?” “那里有一些不好的回忆,我不愿呆在那儿。” “既然前辈不愿呆在那儿,为什么还在那里留着这么重要的东西,是为了纪念吗?” 老猿笑了一声,不带有任何感情, “纪念什么?纪念那段痛苦的经历么?” 萧聪自知语失,赶忙纠正道: “前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我将那些壁画存留至今,自然有我的原因,你涉世未深,可能还没有这样的经历,生灵自打踏上修行一途后,这一辈子至少有一次是一生中最为难得的际遇,这一机遇往往是由自身制造,自这个过程中所创造的东西,所获得的感悟,甚至是所处的精神状态,都值得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回味,因为那是最为璀璨的时光,如果一个修者能一直处于这样的状态,成仙自然是指日可待,只可惜,至今还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奇事,我也不能做到,于是我只能留下这些昔日印记,一来那些壁画中所蕴含的东西依旧有值得探究之处,二来在遇见难题的时候我总会去试图感受那种状态,借此解决我的难题。” 欧阳寻心生共鸣,有感而发道: “就像我们小时候写的日记,每当遇上相似的场景,就会拿出来看看,亦或是为了保持初心,每当觉得自己偏离正轨的时候就从里面找回原本的自己。” “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日记是什么,但我想这是一个不错的习惯。” 欧阳寻可能没想到老猿会搭理自己,受宠若惊。 老猿接着对萧聪说道: “如果你对上面的东西感兴趣,我倒是愿意为你指点一二。” 萧聪哪能错过这等好机会,也不做作,赶紧作揖道: “前辈不吝赐教,晚辈感激不尽。” 老猿也不整那客套的说辞,当即将壁画上的内容娓娓道来,萧聪和欧阳寻听得极是用心,两人虽然不是修真者,可也并不是对这些最基本的东西一窍不通,况且老猿是从那几幅人体构造图讲起,萧聪当日描绘此图时可谓是呕心沥血,所以此时记忆犹新,老猿所讲之内容,他都能在图上找到相应的点,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也能听懂十之五六,欧阳寻就更别说了,他对着那几幅图,可是钻研过好几个日夜,再加上之前在龟府攒下的底子,那丰富的表情变化,在外人看来,竟觉得他听得很懂,或许就像他之前说的,龟府出来的人,在不懂得情况下也能将知识以另一种形式牢牢记住,这就是他们龟府之人的本事。 时间过得飞快,又是日暮黄昏,老猿停下脚步,看了看暗淡的天色,山壁上的树影慢慢消失,红日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隐没到横亘在山谷另一头的险峰后,这条山谷狭长而笔直,中间连个弯儿都没有,好像是被仙人用巨斧直接从中间劈开的一般,只可惜山外有山,否则当日薄西山之时,残阳余晖尽数洒在山谷和两侧陡峭的石壁,定然又是另一幅壮丽风光。 老猿定定地看了半晌,最后低下头来,道: “时间不早了,你们可愿到我的住处将就一晚?” 萧聪迟疑,说实话,他心里还真有点害怕,因为这一切都实在是太过顺利了,他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就是故事里那种循肉向前的老虎,最终要掉进猎人事先布置好的陷阱里。 老猿忽而笑起来, “不想去也没关系,只要还在这山谷中,你们便没有危险。” 萧聪还在纠结去还是不去,他害怕那就是最后的陷阱,可也期望借此将关系拉近后能获得更多的机遇,最主要的,是他想在大荒中留下一枚楔子,而这只老猿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可这样水过地皮湿的的浅淡感情注定达不到这样的效果,他隐隐觉得,老猿虽然看着沉静如水,但他的心里其实是十分寂寞的,他只是想找个人多说说话而已, “前辈好意,我等却而不恭,只是怕人多事杂,给前辈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起居简单,你们做你们的就是。” 言罢,右手一挥,不多时,哗啦啦声从两面山壁袭来,并汇成一大片阴影,仔细看,是一只大蝙蝠的形状,蝙蝠阴影迅速下落,最下面的贴着地面,慢慢向着老猿匍匐而来,老猿一步登到大蝙蝠上,萧聪也不客气,紧跟着老猿登了上去,欧阳寻和幽女面面相觑,星流云深吸一口气,鼓着腮帮子缓缓呼出,也跟着登了上去。 一行人尽数登上蝙蝠阴影,它开始缓缓上升,并在半空中微微变化,虽然大体上还是蝙蝠的形状,但却将众人的位置移到了中间,最后快速往西飞去。 萧聪大胆问道: “前辈,这些蝙蝠都是你饲养的?” 老猿像个莫测高人般负手而立,头也不回, “这个还用问吗?” “您饲养他们是为了……” “有什么话直说就行,不用吞吞吐吐。” 萧聪定了定心,道: “我们之前发现了一大群高强古种被集体猎杀的痕迹,并在湖底发现了很多尸体,其上齿痕跟你饲养的蝙蝠很相似,这些,都是您的手笔?” 此言一出,星流云等人的呼吸紧接着便轻了许多,对当事人直接提出如此敏感的问题,对方可是一名齐天境的准仙呢,不想活了! 鸿翔抬头跟欧阳寻对了个眼神,从彼此的眸子中读出了相同的意思,欧阳寻点点头,俩人精的状态倒是放松了不少。 老猿面色平静,回答道: “他们的确是死于我手,但你不必对此而感到诧异,大荒本就是一个没有规则和约束的野蛮世界,比这更凶残的事情,你以后恐怕会见到更多,另外,即使他们修为再高,他们也是一群堕落者,死不足惜。” “堕落者,什么是堕落者?” “来之前,他们没有告诉你?” 萧聪摇摇头, “没有。” 想到如此回答实在是太过单薄,怕引起老猿的怀疑,于是忙补了一句, “它们只说大荒中多数生灵天性凶恶,让我们多加小心。” 老猿点点头, “那就是堕落者。” “那按前辈的话说,有堕落者便就有未堕落者,他们数量很多吗?” 老猿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自由民诞生之后发展很快,现在应该已经是个不小的群体了吧。” “前辈说堕落者死不足惜,那自由民的力量飞速壮大对于前辈来说理应是好事,前辈为何叹息。” “都是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萧聪笑了一声, “前辈其实很想找个人说说这些陈年旧事吧,既然赶上了,就说说吧,前辈尽可一吐心中块垒,我们也能加深几分对大荒的了解,两全其美。” 老猿沉默了一会儿,微微仰头, “既然你们想听,那我也不怕丢人了,姑且就将这些你们终究要知道的事情,提前告诉你们。” 顿了顿,他接着道: “在大荒,我们把能够获得并保持自由意志的生灵称为自由民,将生来便已经迷失的生灵成为迷囚,将后来迷失的自由民称之为堕落者,萧家几次三番地从外面派圣哲到大荒中来,就是为了教化自由民,使更多的自由民能够保持自由的意志。 自由民有自己的区域,并长期跟堕落者还有迷囚作斗争,堕落者跟迷囚在大荒也有主要的活动区域,正如你们所见,靠近大荒边缘的平原上,形形色色的强大古种灵智都不高,那些都是迷囚,而从这里再往里,大多数都是堕落者,你们从这儿再往西走十三万里,就能到达自由民的主要活动区域了,至于自由名的活动区域现在已经是怎样的一副景象,到了那儿你们自然会看到。” 说着,老猿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我当年也曾是一名自由民,并一直以此为骄傲,只可惜,中间出了些事情,将我变成了这副鬼样子,只能屈居在这狭长山谷中以猎杀堕落者为生,唉,一切都回不去了。” 萧聪若有所思,问道: “屈居在此不断地猎杀堕落者,是您最后的倔强吗?” 老猿自嘲一笑,摇摇头道: “不,我本不想猎杀堕落者,只是我没得选择,每隔一段时间,我便要施行一次大规模的杀戮,也正是因为这个,现在大部分时间都与自由民殊无二致的我始终不能回到故乡,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回去一次……” 听到这儿,萧聪的呼吸一时间也变得很轻很轻,他想起了一些事情,在他之前遇见的某些东西的某些方面,跟老猿的情况很像——忘生谷,猎城上空的药庐,里面封锁的神秘生灵也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动一次大规模的杀戮。 半晌没听见萧聪说话,老猿转过头来,看着失神的萧聪,问道: “你在想什么?” 萧聪被惊醒,一双没有光彩的眸子缓缓聚焦目光并将其射到老猿的脸上,有稍加斟酌,才微微启齿, “不瞒前辈,在外界,也有一处像大荒一样的地方,名叫忘生谷,忘生谷的中心是一间药庐,里面有几头神秘生灵,也是每隔一段时间便在忘生谷发动一次大规模的杀戮,我在想,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老猿终于不淡定了, “哦,还有这种事?那忘生谷是从何而来?” “本是独孤家和轩辕家搞秘密研究的地方,后被被弃之不管,慢慢就发展成了这副摸样。”萧聪定定答道,并一动不动地看着老猿的脸,他发现,在听见独孤这两个字的时候,老猿的神色有明显的变化,那种引而不发的仇恨,被萧聪尽收眼底。 “老猿跟独孤家之间,肯定有一段让他铭记终生的往事,老猿现在这副摸样,说不定就是轩辕家害的。”萧聪如是想。 老猿平复了一下情绪,重回到那种宠辱不惊的状态,缓缓道: “有些事情,也没有必要瞒着你们,我知道你对此已经有些想法,对,你猜得没错,我这一身的本事,其实就是跟轩辕家学的,今天的一切,一大半都是拜轩辕家所赐,当年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进入大荒,找到自由民的领地,是我毛遂自荐给他们做的向导,陪他们历经千难万险,最后却沦为他们的实验品,差点死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们以为我死了,但我其实没死,非但没死,还学会了他们很多本事,这或许也算是老天爷给我的一些补偿吧。” “他们为什么这样对您?这不是恩将仇报么!之前老子还以为轩辕家深藏利器却与世无争,算得上是玄真界的一股子清流,没想到也不是什么好鸟!”星流云忍不住义愤填膺道。 老猿又是怅然一叹, “这个问题我也纠结了很久,后来想想,大概是因为我等性命根本就入不了他们的法眼吧,与他们的独门密法比起来,这根本就不算什么,怪只怪年轻时太过天真,不懂得人心隔肚皮的道理,妄把虚情假意当作知心之交,罢了罢了,都过去了。” “照您这么说,您每隔一段时间所实行的杀戮是轩辕家给你留的后遗症?”萧聪又问道。 “这个……”老猿第一次如此支吾,“不是。” “那是?” “是因为火种,轩辕家用火种与我做实验,却没能把火种彻底从我身体里抹除,仅仅是因为那一点火星,它便利用我的生命诞生了新的火焰,与我成了这样一种畸形的双生状态,而我要做的,就是不断从别的生灵身上获得生命精华来滋养它,它不死,我便能活。” 欧阳寻纳罕, “什么样的火种,竟然有如此手段,还能自行繁衍,前辈你是不说错了,救活你的不是火种留下来的那点火星,而就是火种本身。” 老猿摇头, “这件事不会错,我身体里的火种,直到现在才具备初步的灵智,跟当年独孤家所用的火种截然不同。” “前辈如此纵容于它,就不怕有一天被它反噬?”萧聪情深意切地问道。 老猿眼神黯然, “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选择,只是曾经有一位圣哲告诉我说,只要我能先一步达到真仙境,就能摆脱它的束缚,在此之前,一定要保持纯净之心,免得它受到污染。” “前辈已经见过人族圣哲?”萧聪睁大眼睛,貌似对此分外诧异。 老猿点头,而后娓娓道来, “已经忘记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抱着有朝一日能回到故乡的幻想,可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迟迟不敢,只是有时候会潜伏到附近看看,直到有一天,正好赶上自由民的居住领地发生巨变,一大群堕落者突袭自由民居住领地,里应外合还劫持了那一代的圣哲,我在中途埋伏,将那一群堕落者尽数击杀,救下本就日薄西山的圣哲,本想将其直接送回自由民居住领地,但想到那里不一定有比我医术高明者,于是便暂时带回了自己的居住地,打算将其医好后再送回去。 我使出毕生所学来医治圣哲,终究是将其从阎王殿抢了回来,我虽不是自由民,但圣哲一点都不嫌弃我,他教授了我很多经世致用的东西,那是我记忆里难得的温暖时光。 只可惜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将圣哲医好之后,我便将他送回了自由民的居住领地。” 接着,老猿又补充道: “你不要以为我是在那一次之后才开始坚信萧家,萧家开始往大荒送人远在我出生之前,当年还在自由民居住领地的时候,就已经瞻仰过圣哲的风采,只是没有如此亲近的接触。” “您救了他们的圣哲,他们就没有挽留您留在那儿?” “留自然是留了,只是我知道自己是非常危险的存在,所以不敢留在那儿,火种是非常可怕的东西,它既可以给人带来希望,也会给人们带来毁灭。” “关键还是拥有火种的人如何使用,不是吗?” “圣哲当年也是这么说的,看来,今天来见你们,确实是一件非常正确的事情。” 欧阳寻眉头紧皱,又在挠额头, “按理说,这样的事儿太不可能实现,毕竟火种这种东西实在是稀有,纵观历史,漫漫长河中有据可查的火种其实也没出过几朵,火种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以这种方式诞生,倘若真是如此的话,轩辕家只要重复做这个实验,火种岂不是要多少有多少,那他们还不反了天了,所以我觉得,前辈您是身上的火种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留下的,会不会是轩辕家故意留给你的?” “你的意思是……” 这一刻,萧聪跟欧阳寻估计抱有同样的想法,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老猿倒是真能沉得住气, “你是说直到现在,我依旧还在轩辕家的控制之中?” 欧阳寻点点头, “依晚辈来看,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可在这之间存在一个悖论。” “什么悖论?” 萧聪和欧阳寻看向鸿翔,齐声问道。 鸿翔无有闪躲,大大方方回答, “火种这种珍贵的东西,怎么可能被用来作为控制的手段呢?以轩辕家的本事,想要控制一头生灵,比这划算的办法不有的是?何必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更何况,前辈被他们迫害时,修为尚低,只要那时候在前辈的根脚上做点文章,肯定能起到比火种还要好的效果,毕竟火种这玩意儿极不可控,稍有不慎,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儿。” 欧阳寻闻听此语,深以为然, “鸿翔说的不错,即使是对于轩辕家这种深不见底的大家族来说,火种依旧是个可遇而不可得的好东西,据我所知,整个轩辕家加起来也不过只有三朵火种而已,确实不可能将其中任何一朵用在远在大荒中的一名自由民身上,即使这名自由民有成为真仙的资质也不可能,因为一朵火种的控制权对于轩辕家来说,远比一名真仙有用。” 问题探究到这儿,让萧聪愈加疑惑, “那前辈身上的火种是从哪儿来的?” 星流云在一边自以为是地咧咧道: “哎呀,你们把这个问题想得太复杂了,说不定就是碰巧遇上了。” 没有人理会星流云的疯话,欧阳寻挠着额头,皱眉道: “会不会火种之前就已经在前辈身上了,轩辕家只不过是让它显化出来了而已。” 老猿轻轻捋了一把颌下银髯,若有所思,暗淡的眼神渐渐有了些别样的光彩,大抵上是因为想起了某些特别的事情,只是他久久不予相告,萧聪他们也不好意思问。 又过了不久,蝙蝠开始下降,看来这里就是老猿暂居的地方。 群峰林立,陡直尖峭,虽然在高度上跟山谷两侧的山峦不相上下,只是看上去实在是太过单薄,更别说什么雄奇瑰丽了。 此处已经远离山谷,且正好在山谷的正西面,算起来倒是帮萧聪他们节省了不少脚程,老猿的暂居之处就在这群峰中不起眼的一个山洞里,洞口朝阳,洞里面东西不少,却井井有条,最里面是一张软榻,东边是几排架子,上面尽是些瓶瓶罐罐,西边放着一张六尺见方的几案,其上尽是杂物,几案左面放着一只丹炉,打眼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高级货色,几案右边也有一个架子,放着上下三排形式各样的刀具,寒光熠熠,一看就知道经常打磨。 一行人在山洞中站定,略显拥挤,老猿的态度亲近了不少, “各位请自便吧,咱们各有各的习惯,我就不打搅你们了。” 说完,就要往一边走。 萧聪笑道: “前辈如不嫌弃,一起吃个饭如何?” 老猿转过头来,竟然有点不好意思, “这个……不嫌弃,不嫌弃。” 他低下头,少顷又将头抬起,笑道: “我也不能白吃你们的,我去准备点东西,咱们一起享用。” 萧聪拱手作揖, “谢前辈赏光。” 然后转脸对其他人吩咐道: “开始准备吧。” 正说着,便已经将一应食材和炊具从弥芥中取了出来。 众人虽然不知道萧聪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却还是依言而行,冥乌族兄弟到外面找了几根粗大干柴,欧阳寻将火盆架在洞口,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那干柴被点燃后烟竟全部往外走,烤肉的自然还是鸿翔,煮茶的自然还是尹诺,幽女询问萧聪,在得到应允后从龟壳中放出了早在被蝙蝠袭击时藏起来的黎牧,萧聪还破例取出了几坛好酒,也不知道是抽得哪门子疯。 大概是察觉到洞里突然多了一股显而易见的气息,老猿往幽女这边看过来,这一看,竟挪不开眼了。 虽然萧聪跟老猿的关系渐渐亲密,但队伍中不曾有一人放松对老猿的警惕,萧二十七将已经将右手扣在了兵器上,星流云暗地里蓄力,随时都能爆发出一身的龙鳞,幽女抱紧黎牧,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戒备,萧聪心里忐忑却面带微笑,故作镇定道: “前辈这是怎么了?” 老猿回过神儿来,轻轻呼出一口气,颇有几分心有余悸之感, “这块宝玉,你们是从何而来?” 大家本以为老猿刚才的异样是因为识破了黎牧的身份,闻知是对龙玉感兴趣,心里面却依旧不能放松,不但不能放松,反而愈加紧张了几分,因为若是老猿对黎牧感兴趣,关键时刻大家还能来个丢车保帅,可若是老猿跟被称为谪仙的天道翁有旧怨,现在恨屋及乌,那事情可就有点难办了。 萧聪稍作斟酌,最后取了套折中的说辞, “临行前萧家主上给的,说在大荒中会有大用,前辈认得这块宝玉?” 老猿点头,目光沉重, “这件事我肯定不会记错,曾经有一位仙人,真真正正的仙人,身上配带的就是这块!” “那前辈与这位仙人……” “上仙之恩,没齿难忘,”老猿激动道:“若不是蒙上仙指引,我绝不可能有今天,上仙曾经嘱咐我不能将这件事说出去,只是今日见到这宝玉,一时没能忍住,就……” 说着,竟有些懊悔。 萧聪笑了笑,又问: “前辈可知道那位上仙,进入大荒后又去了哪里?” 老猿面色疑惑, “我见到上仙时,上仙正从大荒往外走,想来应是到外界去了。” “那前辈可曾在那上仙身上见过这东西?”萧聪右手一番,将诛仙剑取了出来。 老猿只是看了诛仙一眼,便摇头定定回道: “不曾见过。” 萧聪嘴角笑意更深了几分,将诛仙收起,道: “看来,不是同一个人。” 顿了顿,话锋一转, “前辈之所以长居在此,也是受那上仙的的指引?” 老猿点点头, “上仙说此处草木丰茂物种齐全,让我多养些蜂蝶,采百花之蜜长期饮用加以调理。” 萧聪不露声色地笑了笑,心里想着——旁敲侧击故弄玄虚,果然是那老头儿的行事风格,这地方绝对有一种东西能够帮助到老猿,要不就是老头在这地方做了什么手脚,反正绝对不是靠饮食花蜜实现,老头之所以这么做,是想借着这个噱头规范老猿让他修心以防他脱轨,虽说是善心,可将人家直接困在这儿也真够损的。 见到萧聪又在出神儿,老猿吃不准萧聪在想什么,可那宝玉与上仙所配确实是同一块,这一下,连萧聪的来路他也有点吃不准了,不过照他的性格,想不透的事情就不想,够不到的事情也不勉强,于是一句话也没说,转头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萧聪对老猿的离场无有察觉,几经试探,他已经确定老猿对他们确实没有什么恶意,他在想的是,老猿遇见的竟然是正在往外走的天道翁!师父他老人家到大荒来干什么? 老猿刚才说他见到的是真真正正的仙人,这个字眼萧聪虽然没有进一步深究,可并不代表他没有留意,别人可能不知道那片禁忌之林的厉害之处,他可是知道——看似森林,实则天堑,就算是灭天境的真仙,没有一定的手段,也不可能从中穿过去,因为当年布置这片禁忌之林就是为了阻止大荒的仙人去东边造次。 “可师父他老人家又是凭什么在禁忌之林中自由穿梭的呢?这之中难道有萧家的帮忙?” 他不知道,但这意外之喜却让他放了心,至少目前来看,他们是绝对安全的,这路线是由师父他老人家规划,又正好碰上曾经受他恩惠的人,看,这难道不是有心的安排吗? 烤肉未上桌之前,老猿提前将一只密封的坛子和一盘干巴巴的根状物放在桌子上,接着又去忙活其他的,烤肉上桌后,大家便也都围桌坐下,只是气氛略有些古怪。 老猿作为东道主,却一直没什么表示,萧聪通情达理,起身为大家碗里斟满酒,顺便行了个酒令,酒令过后,一桌人举杯共饮。 众人开始分食烤肉,懂事的鸿翔挑了一块最好的孝敬老猿,却被老猿婉言谢却, “你的好意的心领了,但我从来不吃这些东西,大荒中的生灵,即使是最卑微的凡兽,我劝你们也别吃,因为那会招来无妄之灾。” 萧聪苦笑, “不吃他们我们还能吃啥,天天啃干粮,那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老猿定定地看着萧聪,问道: “这些东西,你们吃多久了?” 萧聪大大方方回答道: “快两个多月了吧。” “这么长时间,你们就一点不适都没有?”老猿脸上满是狐疑。 大家配合地面面相觑,而后相继摇头, “没有。” 老猿难得皱眉头,捋着胡须自言自语, “怪了,我竟也没在你们身上发现堕落者才有的气息,可你们明明已经吃了这么多迷囚,这是为何?” 关于知神玉的秘密,萧聪不说,谁也不多嘴,于是就继续配合着演戏,那一双双迷惑的小眼神,仔细看,竟没一人漏出马脚。 想了半晌,老猿终究是想不通这个问题,于是丢了一句“大概萧家已经参透大荒迷囚的秘密,在你们身上使了必要的手段”就此作罢。 老猿请众人吃盘子里的根状物,萧聪带头食用,老猿请众人喝坛子里的不明浆液,萧聪也是带头饮用,好像萧聪对这老猿已经没有半点防范之心,这让老猿禁不住地心中欢喜,以至于不多时便表现在了脸上, “小子,你知道吗,你们可是我这儿的第一批客人,在你们之前啊,我也曾想邀请萧家派来的圣哲到我这儿来坐一坐,可他们不像你们,他们见了我就想跑,还以为我跟那些迷囚一样,从那时候我就知道了,我终究是跟自由民不一样,所以也就再没有过这样愚蠢的想法,只是守在这条山谷外,在你们需要的时候尽一点自己的心意了。” “那今天前辈怎么又想直接接触我们这些外来人了呢?”萧聪一边斟酒,一边扭头漫不经心地问道。 老猿的面色倒是一本正经,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是火种指示我要我去见你们,萧家人已经从这儿路过不知多少次,它从来没有这般反应,今天有了这般反应,我还以为路过的是轩辕家人,本来我是带着杀心去见你们的,可一看到他们几个,我就又犹豫了,我还误认是萧家跟轩辕家搞在一起了呢,你说可笑不可笑。” 星流云见老猿这般作态,以为对方不胜酒力,于是动了歪心眼子,带头向老猿敬酒,老猿来者不拒,堪称豪饮,不多时,初见时那种高深莫测的风范便荡然无存。 酒酣胸胆开张,最高涨处老猿伸手从怀里摸出两本皱巴巴的古籍递给萧聪,左摇右晃大着舌头说道: “今日能与小友一会,实属三生有幸,小友不是对老夫的真学感兴趣吗?喏,拿着,老夫毕生所学都在这里头了。” 萧聪脸上是不失礼貌的微笑, “前辈,如此贵重的东西,晚辈怎么好意思……” “打住,打住,”老猿手舞足蹈,“给你了你就拿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长者赐,不可辞,你要是不收起来,那就是看不起我,拿着,不谢。” 老猿说完,将杯中酒有一饮而尽。 萧聪看老猿是真的喝高了,不接受吧,肯定要纠缠不休,接受吧,又有点趁火打劫的意思,说实话,他心里倒是真心稀罕这两本玩意儿,可君子爱宝,取之有道,无功不受禄啊。 萧聪脸上的踌躇之色,欧阳寻看的分明,捣捣萧聪的胳膊,怂恿道: “想什么呢,赶紧收起来!” 萧聪咧嘴苦笑, “这样……不好吧。” “有啥不好的,长者赐不可辞,人家猿前辈一片心意,你怎么能不知道好歹呢!” 将萧聪还是没有要收下的意思,欧阳寻心生一计,对老猿道: “前辈,来而不往非礼也,您送我们宝贝,我们却之不恭,我们送您宝贝,您可一定得收下啊。” 老猿的情绪被再一次拉高, “什么宝贝,拿出来看看!” 欧阳寻右手一翻间往旁边一撇,一只三足两耳的紫金炉鼎砰然落地,看得老猿两眼放光,顺手一招,那两尺来高的炉鼎便飞到了他手上,对于这炉鼎,老猿是越看越喜欢,嘴里边不断念叨着, “好东西,好东西!” 兴奋之际竟抱起身旁的酒坛咕咕咚咚地喝下了下去,终于支撑不住,抱着炉鼎躺在地上睡着了。 第五百四十九章 别老猿 一顿饭吃得好不欢烈,可即使气氛再欢烈,对于仅仅相识还不到一天不知根底的老猿,所有人还是不敢掉以轻心,除了星流云这个没心没肺的玩意儿外,其他人皆是一夜未睡。 所幸,老猿睡下后一直到天亮才起来,一夜无事。 翌日清晨,大家照常起来做早课,回到山洞里时,见老猿已经盘腿而坐,应该是在化解昨晚残存在身体里的酒精。 萧聪等人不敢打扰,将一应炊具收拾起来搬到山洞外面,生火做饭,还给老猿准备了一份。 米粥升起蒸腾热气,弥漫了整个洞口,像一团雾,老猿从雾里走出,又恢复到那种莫测高深的姿态,只是眼神中多了些只可意会不可言谈的东西,隐隐中拉近了他与大家的距离。 萧聪半蹲在地上,并未起身作揖,只是抬脸冲老猿灿然一笑,道: “前辈,一起吃一点吧,这些都是从外面带进来的。” 老猿的脸色有一瞬间那么轻微的变化,当即也不做推辞,又往前走几步,像萧聪那样半蹲下身来,鸿翔从大锅里舀了一勺米粥,将放着一块大饼的碗递给老猿,老猿说了声谢谢,而后从鸿翔手里接过碗来,先是低头嗅了嗅。 大家都看着老猿,面带微笑,大抵上觉得老猿没吃过外面的东西,想看看老猿第一次吃这等食物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但见老猿轻轻在碗边儿嗅了嗅后,稍作停顿,抿了一口米粥,下颌微微蠕动,一番品尝后才咽下去,那摸样看上去回好像这司空见惯的米粥颇有滋味。 萧聪笑问道: “怎么样前辈,味道可还合口?” 老猿点点头, “嗯,不错,是平凡朴实的味道,很美。” 众人谁也没能白这句话的深意,也不做深究,星流云端着碗,冲着老猿嬉笑道: “前辈,你得这样吃才还吃。” 说着,将大饼在米粥里蘸了蘸,像个饿死鬼般咬了一口。 老猿不作言,学着星流云的样子将蘸了米粥的大饼咬了一口,细细咀嚼,品味着这粗米便饭中更深层次的味道,最后咽下,脸上还是那副回味无穷的表情,这画面落在萧聪眼中,竟让后者心里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感觉。 老猿就这么吃起来,两碗粥,三块饼,细嚼慢咽,最后用饼将碗里的米粥擦得干干净净,这顿饭的感觉在气氛上虽不如昨晚浓烈,但在距离上大家似乎更要亲密些。 饭后,趁着萧聪还未告辞,老猿问道: “这些东西是怎么种出来的做出来的,能否教授于我?” 萧聪似笑非笑地看向欧阳寻,欧阳寻领意,大大咧咧道: “没问题前辈,这些容易的很。” 说罢,从弥芥中取出纸笔,坐在地上奋笔疾书起来。 少倾,欧阳寻将写好的东西交给老猿,并问道: “前辈想把庄稼种在哪里?” 老猿的目光从纸张上移开,想了想,回道: “这附近,都可以。” 欧阳寻会心一笑,转脸对萧聪道: “小聪帮前辈做套石磨,再农和霍闹跟我去把田地拾掇出来。” 萧聪打了个响指,答应得痛快, “没问题。” 星流云忙问道: “我们干点啥?” 欧阳寻瞥了星流云一眼, “你能干点啥?” 星流云登时就毛了, “欧阳寻,你他么不能看不起人啊!” 欧阳寻还是那副轻蔑的样子, “那你说你能干啥?” 星流云想了想,对鸿翔招呼道: “鸿翔,走,跟我去扎篱笆和稻草人去。” 鸿翔不悦, “我才不去!” “你以为你呆在这儿就能闲着?” “我不去,我不去!” 就这样,鸿祥被星流云薅这领子给拉走了。 一行人往外走,老猿静静地跟在最后,欧阳寻在山下找了块还算平整的地方,让再农和霍闹化出本体,以爪作犁将土地挠得松软,然后从弥芥中取出他们用来熬粥的谷物洒进坑穴埋好,星流云和鸿翔将扎好的稻草人插进地里,最后欧阳寻用那只盛水的青铜大龟将整片土地浇灌,这一切老猿静静地看着,什么也不说,只是不时点头,似是在不言不语中已经将这些记在心里。 欧阳寻扭头对老猿道: “前辈,有些庄稼的种子我这儿还真没有,不过我看到大荒中也有这些,你要是不介意,我倒是愿意立即去帮你采一些。” 老猿想了想,轻声道: “大荒中生灵虽然多有污染,但这些草木应该还跟外面的一样,那就有劳小友跑一趟了。” 欧阳寻摆手, “前辈哪里话,举手之劳而已,那我先去了。” 说着,又扭头冲鸿祥喊道: “鸿翔,跟我跑一趟!” 鸿翔不忿,气呼呼道: “为什么又是我!” 欧阳寻理直气壮, “这里面除了我就你有经验,你要是不去就得我自己去,你忍心?” 欧阳寻的情感绑架让鸿祥无言以对,只能这样忿忿地跟他去了。 老猿看着欧阳寻带着鸿祥疾驰而去消失在山林之中,而后将目光转向星流云,星流云讪讪一笑, “前辈,别这么看着我,他说的你都听到了,我什么都不会,嘿嘿。” 一时间,老猿的目光竟有点嫌弃。 欧阳寻和鸿祥采来种子,将其种在霍闹和再农收拾好的田地里,当一行人回到山洞,萧聪的石磨子也已经准备就绪,欧阳寻又取出谷物教老猿磨面,幽女也心血来潮,手把手教授老猿做面点,老猿学的很认真,两人教的也很轻松。 做完这些,时间已经是巳时末,与老猿作别,众人再次上路,本来老猿说要送他们一程,却被萧聪婉言谢却,萧聪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觉得此行虽然艰险,但对他们的修行乃至人生来说都有深远意义,就这样一带而过,未免太浪费得了些,再说,沿途既然有危险,但也肯定有机遇,就像知神玉藏,就像老猿,他不想错过这些。 萧聪将自己的想法委婉地讲给老猿听,老猿静静听完,表示自己非常理解,于是不再强求,只说了句一路顺风,便放萧聪他们去了。 第五百五十章 噩梦 高山险峰,嶙峋怪状,巨木成林,池泽遍布,都是最原始的自然风貌,而这里的景象却跟他们以往走过的地方很不一样,不只是看上去十分大气,感觉上也有一种难得的胸意尽舒的宽松感,自身渺小,却不觉得压抑,站在这棵树的旁边可以看见最近的那棵树,两棵树都像是支撑天地的柱子,枝繁叶茂的树冠却不完全遮挡阳光,阳光从树冠间射过来,致使林间明亮分明,这场景与记忆发成碰撞,竟带来几分梦幻之感。 众人还是老样子,鸿祥和萧聪轮流值班探查周围的情况,欧阳寻专心致志地看地图为大家带路,越往里走,强大生灵出现的数量越来越多,但实力却是一落千丈,通天境的伪仙一头也没遇到,甚至连离阳境的至强都成了近乎凤毛麟角的存在,虽然听老猿说事实正向他们所预料的那样,越往里走,生灵的实力越来越低,但即使是这样,也不会是这样巨大的落差,按照行程来看,这一片应该是离阳境的至强比较多才对,况且老猿还说了,虽然总体上大荒中生灵分布有这样一个规律,但说真的其实没什么规律可言,因为这些古兽的脚力极好,流动性很大,再加上灵智比较混乱,一般不会有什么领地意识,指不定会出现在哪儿,所以萧聪一行人更加不敢掉以轻心。 一连走了几天,也没碰见什么厉害角色,萧聪试探着让尹诺他们猎杀了几头渡河境的古兽,也没引来什么麻烦,这便让萧聪愈发有些看不懂了。 幸亏有老猿赠送的真学手札分散精力,才使得某些人没有胡思乱想,老猿给的那几本手札,萧聪并没有自己留着,他第二天离开老猿之后就将其悉数交给了欧阳寻,萧聪这一举动,让那天下午的欧阳寻过的度日如年,他想在第一时间翻看老猿的手札上到底记了什么,可还得时刻盯着地图帮萧聪他们指路,这样的想法他又不好意思跟萧聪提,毕竟猴急一向是一件令人嗤笑的事情,左右为难心里面除了纠结还是纠结,终于捱到了日暮黄昏,萧聪找处安全的地方安营扎寨,欧阳寻这才急不可耐地取出手札猫在角落细细研究起来,柴禾也不捡了,火也不生了,啥也不干了,全身心地将自己投进那片汪洋大海里,像鱼儿般畅游。 关于欧阳寻的“耍赖”,众人表示理解,并心照不宣地谁也没说一句闲话,静静地将自己的事情干完,回过头来却发现欧阳寻还在那儿不能自拔,脸上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表情,大体看上去感觉很僵硬,这时候终于有人说“闲话”了, “小聪,老猿给的东西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把欧阳寻给看魔怔了,早发现早治疗,要不要我过去给他一棍子?” 萧聪白了星流云一眼,笑骂道: “得了吧你,成天就想着找事儿,欧阳寻这明明是最好的学习状态,你经历过嘛你,赶紧吃饭吧!” 星流云老脸有些挂不住, “小聪,你……” 话没说完,萧聪已经转身往一边去了。 欧阳寻在那儿呆坐了足足两个时辰,众人吃饱喝足都快睡觉了的时候,他才幽幽醒转,脸上全无疲态,一双牛眼更是清亮至极。 萧聪见欧阳寻身体动弹,便随手将一块生肉放在烤架上,漫不经心地笑问道: “回来了?看样子收获颇丰啊。” 欧阳寻脸上涌起些许兴奋,双手撑地就要爬起来,却不料才动了动腿,便在哪儿“哎哟哎哟”地呻吟起来,原来是腿蜷得太久,麻了。 星流云在一边不耐烦道: “大半夜的叫什么叫,被人ri了!” 此言极是不雅,搞得帐篷中的气氛一阵尴尬,对于这种污言秽语,大家很识相地装作谁也没听见,连幽女都懒得管教自己的亲弟弟了。 欧阳寻在那儿龇牙咧嘴地伸直左腿伸右腿,反反复复做了几次,才顺利站起来,又弯腰手掌着地拉了几次筋,这才向萧聪这边走来。 萧聪冲欧阳寻扬扬下巴, “肉一会儿就烤好,你先喝口茶。” 欧阳寻半蹲着没有坐下,自顾自拾壶倒了一碗,咕噜咕噜一灌而下,一碗又一碗,直到将茶壶里的水喝光,又将其装满放在架子上,这时候的他脸上兴奋之色更甚,一双眼睛甚至要放出光来, “小聪,这次咱们可算是捡到宝了,那老猿给的不是一般的东西,虽说是一本真学手札,竟有几分功法的感觉。” “哦?”萧聪饶有兴趣,“还有这等奇事?快说说看。” 欧阳寻喜不自禁, “你师父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每个生灵都有一团火焰。” 萧聪点点头, “这个我知道,生命之焰嘛。” 欧阳寻接着道: “这本手札的奇异之处便是在于能够帮助生灵寻找和激发自己的生命之焰,并将自己的肉体当作药材进行不断地熬炼,从而达到成千上万种出奇的效果,轻则延年益寿,重则肉身成仙,简直妙不可言!” “我去,这么厉害!”星流云赶忙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 欧阳寻不计前嫌,信誓旦旦道: “那是当然,我可是亲身体验的!” 星流云从欧阳寻手里抢过手札,翻阅开来,眉头紧皱, “这写的啥嘛,根本看不懂啊。” 萧聪咧嘴一笑,不言不语。 欧阳寻将手札从星流云手里抢回来, “要是你都能看得懂,那还有什么珍贵的,不过没事儿,回头我教你。” 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巴, “嗳不对啊,那老猿之前可是头畜生,就算曾有圣哲指导,文化程度应该比我也高不到哪儿去吧,他写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看不懂呢?” 欧阳寻蔑然轻笑, “看看,出发点就错了吧,这就是这本手札的难能可贵之处啊,老猿这本手札可是真真正正地用心写就的,所以你就得真真正正地用心看,并用心去感悟,精髓不在文字本身,而是文字背后深藏的心灵感应,不过呢,话虽然这么说,但文字所表达的意思依旧很重要,而且相对来说比较晦涩深奥,所以老猿的文化程度还是比你高很多的。” 星流云的脸上是一百万个不服, “胡扯你!他一头畜生,文化程度能比得上我御王嫡后的星大少爷,老子当年可是由整个东州最好的先生教导出来的,只不过打小武力超群,所以将文识的光环盖过去了而已,我哪有你说的那般不学无术!” 欧阳寻嗤之以鼻, “古孰诗经呆板乏味,你当年念得再好也只是为了应付你爹而已,玄真修法秘藉卷帙浩繁,你才读过几本,又不是像这样用心写就的精品,省省吧。” 星流云冷笑, “既然我这么愚笨,而这用心写就的手札这么深奥,那么敢问欧阳少爷,您要怎么教我呢?” 欧阳寻笑得没心没肺,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既然答应你,就一定会带你进门,让你能用心读懂这本手札,至于后面是否练习最后能达到什么境界,那就看你自己了。” “好,那我等着!睡觉!“ 星流云说完,身子一翻,滚到一边去了。 萧聪将烤肉递给欧阳寻, “喏,吃吧,本少爷亲自烤的,是不是很感动?” 欧阳寻白眼大翻, “矫情,恶心!” 说着,张开大嘴咬在滋啦啦滴油的烤肉上。 萧聪笑问道: “怎么样,研究了这么长时间,可得到什么对我有用的东西?” 欧阳寻抬起头来,大肆咀嚼间含糊不清道: “你猴急啥,能不能等我吃完了再说,咱做人不能这么残忍吧。” 萧聪抬手制止, “好好,你吃你吃,吃完了再说。” 狼吞虎咽的欧阳寻又往肚子里灌了满满一壶茶水,终于扔下光秃秃的骨头,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长长地饱嗝,不远处的黎牧还没睡,闻听这怪异好玩的声音,扭过头来竟像模像样的学了一声,惹得幽女咯咯直笑,黎牧见幽女笑,自己也跟着笑,笑得比幽女还欢。 这一幕又让欧阳寻看呆了,他傻笑着,脸上是那种心驰神往的表情,也不知道在意淫着些什么。 萧聪终于看不下去了,捣捣欧阳寻的胳膊, “哎,行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能不能别这么花痴。” 欧阳寻二皮脸似的搔搔后脑勺,笑骂道: “你知道个屁。” 萧聪懒得在这种事情上跟欧阳寻插科打诨,话锋一转问道: “大才子,吃也吃晚了,喝也和完了,看也看够了,可以说了吧。” 欧阳寻撇撇嘴, “哪儿看够了!” 萧聪:“……” 欧阳寻讪讪一笑, “不跟你逗了,咱言归正传哈,嗳,你刚才说的啥事儿来着?” 萧聪小脸发黑,抬手作打,欧阳寻赶紧伸手招架, “哦,我想起来了,手札的事儿是吧。” 萧聪放下手来,欧阳寻接着道: “初步收获是不用再费心巴力地研究那些人体构造图了,手札上面都有,等我整理出一套基本的方法,再一起跟你讲,这样简单些,也通透些,不至于让你思维产生混乱。” 萧聪点点头, “好,就按你说的办。” ???????????????????????????? 高山雄峰连绵无尽,像一头老兽,所有隐匿在植被下的生灵都是它身上的虱子和跳蚤,越发显得微不足道,难得的是,这里古木生长的密度基本一样,白天,林中还是那副明暗交错而分明的景象,晚上,还可以看见星空和月亮,每当他们看见月亮,也不知怎么的心里就会涌起一种温和却又极富力量的情感,不只是望月思乡的缅怀和悲怆,还有一些满足和希望。 一连半月,一行人都没遇上什么重大麻烦,倒是跟几头离阳境的至强交战过,全都是稳胜,至于那头刚刚踏进通天境的伪仙,因为实力发挥不稳定而受了萧聪用诛仙剑给予的一记重创,出于野兽的本能竟然飞也似地逃跑了,通天境伪仙的速度,他们实在是跟不上,这使得众人心里很不是滋味,既失落,也庆幸,失落的是按这情况来看,他们最后十有八九能把那头伪仙变成自己的盘中餐,庆幸的是,这时候的他们也全都筋疲力尽了,那伪仙最后若是做困兽之斗,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欧阳寻不愧是龟府的少节主,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从老猿的手札中帮萧聪整理出了一套极是详细的理论方法,萧聪对真学虽然少有涉猎,但多少还是能看得懂,这之中最关键的是善解人意的欧阳寻知道萧聪需要什么,所以用了一招点对点精确打击,通篇保留的尽是对肉体自身探索的内容,把其他的缀余直接全部删除了,如此之举甚合萧聪之心意,于是忍不住又夸了欧阳寻几句,谁料欧阳寻听了这几句夸赞后只是苦笑,说“也就这样了,再想往里深入,可就不是一年半载三年五载的事儿了。”众人看得出,欧阳寻这一次还真不是假谦虚,不过越是这样,却让众人越是高兴,但凡有脑子的都能想到,若是这几本手札如此容易地被欧阳寻全部理解,那它可就算不得珍贵了。 大荒中的境况已经算是基本稳定,古兽的实力分布没再出现明显的变化,稳定在一个大批离阳境至强中掺杂着通天境准仙的水平,只是古兽的密度越来越大,并开始出现在古周平原上那种特有的族群,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些族群中没有实力很低的年轻成员,而且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虽然属于同一种兽类,但其实并非同一物种,所以将之称为族群未免有些不太准确,他们更像是人族社会中三教九流之属的帮派,却并不像人族帮派内部那般有秩序,只是临时搭个伙而已,这一点从形形色色的内部厮杀留下的痕迹中就可以看出。 于是便出现了一个让人费解的问题,这一片的古兽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变成这个样子? 按照老猿之前所讲,这一片出现的古兽应该就是那所谓的堕落者,可自由民变成堕落者的原因,老猿却没有同他们细讲,或许这件事老猿也不知道,从自由民到堕落者再到迷囚,这似乎是一个灵性逐渐丧失,兽性慢慢回归的过程,可他们这些经过修炼和圣哲教导的生灵与寻常野兽之间终究是有本质的区别——一个有灵智的生灵就算活得再混蛋,那他也不应该会丧失本能的思考和抉择,而这些堕落者,他们的灵智似乎被某些东西蚕食了,可到底是什么东西蚕食了他们的灵智呢? 萧聪百思不得其解。 山山水水的又走过了好几程,这一晚跟这欧阳大师学了近一个时辰后昏昏睡下,萧聪难得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真实又难以醒来的梦。 梦中的场景貌似还是在大荒中,蓝天、白云、高山、巨木、流水、大湖,这个地方萧聪一路行来并没有走到过,但他一开始就知道是个梦,因为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睡下了,可这里竟他么还是白天,看来这施术的家伙是个堕落者,手段虽然高明,但灵智实在是算不得高。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梦了,即使是萧家覆灭后极度悲伤的那段时间,他也没做过,但是他一旦做梦,就一定会出事儿,因为他不是那种做寻常梦的人,做梦,只能证明他的精神被不知名处的某些存在给影响到了。 身在大荒,突然做梦,这让萧聪心里不免有些慌乱,大荒中的夜晚是极度危险的,这是大家公认的事实,他宁愿在白天遇上一件绝对糟糕的坏事,也不愿在晚上遇见一桩祸福掺半的诡事,现在的他已经来不及思考他们这群人是如何被对方盯上,他只想快点醒来,与大家一起商量对策,可试了几次都不管用,很明显,对方是个道行极深的家伙,他被魇住了。 “关心则乱,不战自败,越是危机的时刻心态越是重要,静下来,静下来,静下来才能想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诫自己,努力了好久才稳定下心绪,神思清明了,便敢于拿主意,他想, “既然无法醒来,外面的人又没叫醒我,看来只有在梦里将其破掉了,《冰心诀》、《锻神诀》、《神秘古经》?不不不,这些都是不世传承,不能过早暴露,我主修《天道宝典》,按理说那家伙绝对不可能完全入侵我的精神,贸然使用这些那就是开门揖盗,我且先跟它周旋周旋,看看有没有其他余地可以突破。” 心里拿定主意,萧聪开始往前走,没有了欧阳寻的指引,萧聪变成了无头的苍蝇,或者说是一团浮萍,随着感觉任意东西,因为这梦中也有古兽,而且冥冥中感觉自己的几乎变态的灵识感应并没有被剥夺,如此便使萧聪产生了那么短暂一瞬间的自我怀疑——是不是我记错了,这不是梦,或者说,夜晚已经过去,现在就是白天,只不过我跟他们分开了……” 不过他很快就稳定下心神, “不,这就是梦!” 沿途避开所有强大的古兽,萧聪来到一处山坳前,四周皆是雄伟山脉,唯有这里是三座如利剑直指天空般的尖峰,三座尖锋上没有半点草木,光秃秃的,因为其高度跟周围的山脉差不多,所以相比之下看上去极细,仿佛一根铁杵,但凡是稍大一点的风都能将其吹断。 三座尖峰呈三角分布,中间的山坳地形相对平坦,林木郁郁葱葱,最中间是一个成六角星形状的湖,湖面如镜,虽是死水,却异常清澈。 因为萧家祖上有不少精研堪舆之术的长辈,所以萧聪对堪舆之术也是略懂,这处地方一看就不是个寻常之地,最起码从表面看,五行八卦、藏风聚气皆以备足,而且那六星芒也不是啥人都敢使的意象,估计湖底也有点文章,再看这三座尖峰,宛若三把利剑,其实他就是三把利剑,这附近方圆数百里没有一只古兽,就是拜它的震慑所赐,而萧聪之所以没有感应,大概是因为在梦中的缘故吧。 既已如此,萧聪无有所惧,直接展开摘星翼飞上高天,选了一座尖峰绕着它盘旋而上,以做探查,尖峰的体积跟其他山脉相比虽然不值得一提,但对于萧聪这般如蝼蚁的存在来说,还是太大了点,萧聪花了近六个时辰将一座山峰探查完,已经是累的不行,吞吸吐纳之后又去探查另一座尖峰,重复如此过程再去探查最后一座尖峰,终是一无所获——这三座尖峰上竟然啥别样之处都没有,让萧聪很是费解。 “如果文章不是出在山上,那就应该是出在水里了,过去看看。” 萧聪来到湖边,弯腰往湖水里看,这湖水静的夸张,仿佛就是面镜子——如果不是反射的阳光不像真实镜面那么刺眼的话,可面对如此清澈的湖水,湖底的景象他竟然看不清楚,准确说是什么都看不见,满眼的全是水色,没有底一般。 萧聪开启紫目,更加用力地看着,他忍不住用手轻轻触碰了下静静的湖面,湖面上随之出现一道涟漪,涟漪渐渐散开慢慢地,湖面上出现了景象,从模糊朦胧到渐渐清楚,他看见了一头老兽和一个人影,老兽龙头、麋身、马蹄、牛尾,像极了传说中的麒麟,人族寻常摸样,寻常打扮,看上去应该是个修士,跟在麒麟身后,来到中间的一块石碑前站定,石碑约有三丈高,方身尖顶无字,最后人族修士又往前走了几步,将手放在了石碑之上,然后石碑便泛起了红光,里面竟隐约藏着一个人影! …… 画面持续演绎,基本上是同一个过程,麒麟带着人族修士去摸石碑最后离开,只是每次麒麟带来的人族修士不是同一个人,而且在人族修士触摸石碑后石碑上泛出的光也不是同一个颜色,直到最后一次,那人族修士在用手触摸石碑后,石碑上第一次出现圣洁白光,萧聪也第一次看清了石碑中藏匿之人的形象,那是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全身赤裸,长得十分年清秀。 白光出现不到两息,那少年竟兀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目光,如两把利剑般向萧聪刺来,让萧聪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仿佛箭矢正中心脏,生命和呼吸正快速流失。 萧聪被吓醒了,呼吸急促,全身汗涔涔,现在的他依旧记得梦中的场景,感觉心有余悸, “如此沧桑、如此凌厉……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怎么会有那般眼神,他到底是什么……” 第五百五十一章 初见圣麒麟 萧聪的异样,惊动了守夜的萧二十七将,身穿铠甲的人快步走来蹲下,冰冷的面具上嵌着一双温情的眸子,目光关切,柔声问道: “族长,怎么了?” 萧聪咽了口唾沫,状态好了些,轻轻摇头, “没事,只是做了个梦而已,给我杯水。” 萧七拿来装满水的碗恭恭敬敬地递给萧聪,萧聪仰头咕嘟咕嘟地将碗中水全部喝下,一碗水压惊,他终于恢复到平常摸样。 欧阳寻、尹诺、再农和霍闹睡觉一向很浅,闻听这边有动静,皆倏然睁开了眼睛,并纷纷凑上来,欧阳寻问道: “怎么了萧聪?” 萧聪的微笑难掩心中沉重, “没事,不过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欧阳寻微微皱眉,扭头看了恬静熟睡着的黎牧一眼, “即使没有龙玉在身上,你的精神力那么强大,能侵扰你的魇术肯定也能侵扰我们,可为什么我们都没做梦,难道真的仅仅是个噩梦而已,还是说有别的……这事儿还真是没法验证。” 尹诺道: “小心使得万年船,有备无患,毕竟咱现在处的不是寻常地方,还是防范些好。” 欧阳寻一声哂笑, “如何防范?” “这……” 尹诺一时语噎,半晌说不出话来。 欧阳寻闹闹额头,又问道: “你梦见什么了,方不方便跟我们说说。” 萧聪觉得好像也不算什么大事,欧阳寻见多识广,说不定能出什么主意,可是刚想说话,却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惊天巨响,其力量之大致使地动山摇,此时他们扎营的地方就在山下,如此大的力量难免将山上的巨石震落,于是大喊一声“快跑”,便抱起身边的鸿翔使出浑身解数往外冲。 被惊醒的星流云一声怪叫,还没反映过什么事儿来,便被尹诺掳走,再农裹挟着幽女,霍闹抱起黎牧,而剩下的萧二十七将反应够快,欧阳寻身怀秘法自保足以,还在巨石滚落之前将帐篷收进了弥芥之中。 一行人全部展开摘星翼,以最快的速度向着空旷的地方逃离,山石不断从天而降,让人防不胜防,好在这些人每一个都不是寻常角色,待到安全区域,竟没有一人受伤。 这算得上是不幸中的大幸。 众人向着声音的源头翘首以望,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大片的五色火光,熊熊烈焰将半片夜空照亮,以至于不见繁星与熙月,但有一乌黑的形象看上去分外醒目,龙头、麋身、马蹄、牛尾,这头麒麟的形象跟萧聪梦见那头一模一样! “我靠,那是……那是……麒麟!” 星流云瞠目结舌,很费劲地才将这句话说完。 其他人脸上也都是不尽相同的震惊之色,但他们不像星流云,而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或许是因为不如星流云胆大包天,潜意识里有一道声音告诉他们——不要出声,因为会惊动它! 萧聪因为想更进一步看到麒麟的摸样,所以将紫目开到了最大化,他看见,在麒麟的不远处,还有一道人形身影,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从姿势上觉得十分狼狈,两者皆是一动不动,那人形貌似是被麒麟用不知名的力量紧紧禁锢住了,不久周身便燃起了五色神焰,最后连骨灰都没留下。 麒麟转身离去,不久五色神焰尽数熄灭。 天地间归于平静,繁星与熙月重现天空,巨石淹没进巨木丛里,山体看上去依旧是一片黢黑,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尹诺长舒了口气,苦笑道: “我现在可算是知道那些滚落的巨石是怎么来的了,这样的战斗在大荒该不会是家常便饭吧。” 欧阳寻接过话茬, “应该不会吧,这样恐怖的攻击,已经足以直接秒杀一名伪仙或者是重创一名准仙了。” 萧聪转过脸来,诧异道: “真有这么恐怖?” 欧阳寻定定点头, “这四周的山脉皆不是寻常岩层,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余波还能震落这么多的巨石,通天境巅峰的伪仙全力一击,估计都达不到这等效果。” 萧聪小嘴微张,少顷,喃喃自语道: “那名人族强者,其修为最起码得在通天境巅峰了……” “你说什么?哪个人族强者?” 欧阳寻质问道,其余人等也都是将惊异的目光纷纷向萧聪这边投来。 萧聪眼神刹那迷惑,紧接着又恢复清明, “其实除了麒麟,还有一个人形生灵,他俩应该是对手,人形生灵被麒麟用五色神焰给焚化了。” 幽女启齿道: “传说这世间麒麟只有一头,那这一头,是不是就是小聪要找的那一头?” 大家好像这才突然想起此行的目的,鸿翔惊乍道: “对啊,我们不本就是为寻找圣麒麟才进入大荒的嘛!” 欧阳寻挠挠额头, “就算传说不是真的,可具有这般恐怖势力的麒麟,恐怕也就只有这一头了。” 星流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那照这么说,我们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欧阳寻看向萧聪,语气听起来很不确定, “应该……不算吧。” 萧聪笑了笑, “想什么呢你们,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你想以什么方式让他知道你在这里,再说,人家就算知道了也肯定不过来,没办法,看不上我们啊,倒是很容易被别的古兽察觉,到时候我们可就遭殃了。” 欧阳寻等人闻言,跟着陆陆续续地笑起来。 时间已经是后半夜,萧聪在附近找了块地方重新布下匿影藏息阵和传送阵,欧炎寻又取出帐篷,经此突变后的人们坐在帐篷里,谁也没有接着睡觉。 宝珠的萤光映出一张张略显呆滞的脸,看似平静的五官下,也不知道是在胡思乱想些啥,以至于遗忘了表情的变化,如此过了许久,竟然连一个打哈欠的人都没有。 欧阳寻的眸子里多了些许色彩,似乎比其他人先一步“醒”了过来, “小聪,你之前做的恶梦,还没跟我们说呢。” 他的声音很柔很轻,好像是在说一件十分温馨的事。 萧聪被唤醒,稍加思索之后,表情有些犹豫,他刚梦见圣麒麟,就在现实中见到了圣麒麟,这能说明什么呢?最起码,肯定不是一个恶梦那么简单了。 踌躇半晌之后,他还是决定不对大家隐瞒,至少原原本本地说给欧阳寻听,这小子弯弯肠子比他多,说不定会有独特地见解, “这事儿说起来挺邪乎的,但你们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之前在梦境里看到的,就是刚才那头麒麟。”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星流云讶然最甚, “我去,不会这么巧吧,难道你与那头麒麟之间有什么特别的感应?” 萧聪缓缓摇头, “我不知道。” 欧阳寻眉头越皱越深,问道: “你都梦见了什么?” 萧聪整理了一下语言,如实相告, “在一处山坳处,有一六星芒状的湖泊,湖面很平静,我趴在湖面上往里看时看到一些场景,不断重复着麒麟带着人族修士去摸一块蕴含人形生灵石碑的过程,人形生灵的样子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人族修士每次触摸的石碑,石碑就会发光,直到最后一次,石碑发出刺目的白光,那少年竟张开了眼睛,好像还发现了我,不,他一定发现我了,他那种十分沧桑十分凌厉的眼神,竟然将我给吓醒了,他仙人的,那种眼神,我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害怕!” 星流云讪讪一笑, “听你这么讲,还真挺吓人的。” 这时候萧聪还不忘打趣,半真半假道: “这就吓到你了?那要是真看见那少年的眼神,还不得吓死你!” 欧阳寻心里貌似是有了主意,放下手,开口说道: “现在有两种可能,都排出了你跟圣麒麟之间有特殊联系这种无稽之谈,因为这明显是有人想借用这种方式告诉你一些事情,至于这些事情到底想让你知道什么,现在还说不清楚,不过我觉得,圣麒麟之所以出现,还是跟你的梦有关,可能是那名少年将这些告诉了他,也有可能是他察觉到了这桩因果,故而抹杀了施梦者。” “察觉因果?圣麒麟有这样的通天的神通?”幽女怯生生问道。 欧阳寻定定点头, “圣麒麟仅用一招就能抹杀一名巅峰伪仙甚至是准仙,这说明他的修为最起码在准仙之上,而按照关于他的传说,他应该早就过了齐天境,获得真仙之位,而因果,才是真仙者们最为敏感的存在。” 星流云一瞬不瞬地看着欧阳寻的脸,终于眨了眨眼睛, “那也不对啊,圣麒麟既然察觉到这桩因果,也就该知道小聪的存在,他应该赶紧过来接我们才对吧。” 欧阳寻面色微楞,竟然被星流云问住了。 还是鸿翔思绪清晰,知道分析问题时哪里才是该抓的重点, “你们扯这些有什么用,这是问题的症结所在吗?很明显不是嘛!” 欧阳寻和星流云同时转过头来,异口同声地问道: “那你说症结所在是哪儿!” 鸿翔翻了个白眼, “当然是施梦者的意图了,依我看,他是想告诫哥哥不要去找圣麒麟,或者说,有更深层次的意思,反正就是让哥哥对圣麒麟产生防范之心。” 尹诺对鸿翔竖起大拇哥,马屁道: “鸿翔小哥永远都能直中要害,佩服佩服。” 鸿翔挑眉问道: “怎么,你也这么认为?” 尹诺讪笑起来, “我可没这么高的见识,我只是觉得鸿翔小哥说的很有道理。” 鸿翔鼻子里一笑, “嘁!” 幽女微笑问道: “鸿翔,你为什么认为施术者是为了让小聪对圣麒麟产生防范之心?” 鸿翔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因为这个梦让哥哥害怕了。” 幽女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忍不住夸奖道: “你真的很聪明。” 鸿翔也不谦虚,小脸一扬,得意道: “那是当然。” 欧阳寻嗤之以鼻,哂笑道: “说你胖你还在这儿喘上了!” 鸿翔回怼道:“没你胖!” 欧阳寻:“……” 言归正传,不管欧阳寻和鸿翔说的话多在理,最后拿主意的还是萧聪,可看现在的萧聪,脸上却有明显的犹豫之色,他还是忘不了那少年的眼神,太真实了,也太可怕了,一想到那双眼睛,他就感觉那不是梦,至少在目光对撞的那一瞬间不是。 欧阳寻一直看着萧聪的脸,终于忍不住关切道: “怎么了小聪,还有其他疑问?” 萧聪怅然一声叹息,稍作斟酌,觉得还是不把真实想法说出来好,免得让大家担心,于是道: “如此有心计的梦境,施术者灵智肯定不低,我原本以为是堕落者所为,现在看来不是,可除了他们,还会有什么人会对我们感兴趣,看来大荒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这里的水,不比外面浅。” 欧阳寻脸上涌起一片骇然之色, “你是说……” 萧聪没有让欧阳寻把话说完,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的好,他给了欧阳寻一个沉重的眼神,并点点头,欧阳寻领意,便住了嘴。 半晌无话。 欧阳寻小心问道: “那你……还去找圣麒麟吗?” 萧聪抬起头来, “去,当然去,我师父交代给我的事情,我一定要做到。” 欧阳寻点点头,眼神意味难明,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没来由打了个哈欠,萧聪扁扁嘴道: “算了,估计今晚也不会再出什么事儿了,赶紧去睡吧,还能再睡上两个时辰。” 鸿翔跟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嘴巴张的能塞进一颗鸭梨,眼泪都出来了, “哎哟,哥哥一说,我倒还真有点困了,散了散了,睡觉去。” 萧聪和鸿翔先一步往一边爬去,欧阳寻、星流云还有幽女三人对了个眼神,本来是欧阳寻跟人家幽女晚安的问候,也不知道怎么的被星流云捕捉了个正着,星流云一双桃花眸子此时明亮的很,目光从欧阳寻脸上移开转向自己姐姐,而后冲幽女扬扬下巴,也不知道是什么指示。 别人不知道星流云什么意思,可身为星流云的亲姐姐,自己弟弟想的啥幽女自然是心知肚明,当即秀艳一冷,浅叱一声: “睡觉!” 欧阳寻也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精,虽然后知后觉,可还算不得晚,于是赶紧冲星流云傻呵呵一笑,没头没脑地说了句, “听你姐姐的,睡觉睡觉。” 而后也赶紧翻转身子滚到了一边。 星流云看看幽女,又看看欧阳寻,恨得牙根痒痒,可终究是无可奈何,最后鼓着腮帮子呼出一口浊气,也跟着睡觉去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 潜伏在战场之下 因为昨天晚上那惊天动地的变故,巨石从山上滚落之后,不少成为萧聪他们前行路上的阻碍,而且巨石砸塌了不少古兽的巢穴,还砸出来不少尸体,这对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家伙们来说,算得上是饕餮盛宴,他们在血腥味的指引下,纷纷活动起来,如此大面积而又无规律的古兽活动无疑又为萧聪他们的行进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这些灵智正在丧失、兽性逐渐回归的堕落者们以这样的方式凑在一起,尽管食物足够,可还是免不了厮杀打斗,成群成群的开战,为一向寂静而深沉的山林增添了不少热闹,以离阳境的至强为主力,外加少数的揽月境强者以及寥寥无几的通天境伪仙,在群山中处处开花,萧聪等人头一次真切感受到这些家伙们的恐怖,不光是在战斗力上,还有各种各样的攻击形式,传说中的重阴之力、重阳之力、冥阴之力、炙阳之力、五行之力、雷电之力、冰冻、音波、石化、形形色色的天地衍气的运用,甚至包括光之力和重力,琳琅满目包罗万象,不但让人大饱眼福,更让人心惊肉跳,这要是不幸被发现了卷入战场,恐怕连痛痛快快地死掉都是奢望。 可萧聪他们也不能这么猫在角落等战斗结束,因为战斗波及的范围太大,而且往往会有古兽不断地加入到某一处战场,或充当黄雀,或充当螳螂,总的来说,现在的群山之中,恐怕没有一处算得上是真的安全。 结合种种原因,萧聪一行只能见风使舵趋吉避凶,地图上的原路线自然是不能再作为依据了,大家只能跟着欧阳寻往欧阳寻认为安全的地方走,毕竟欧阳寻在这方面算是队伍里面最出彩的人,从地图上能知道哪里山脉多、哪里山脉少,而欧阳寻看一眼山峰就知道这座山峰昨晚哪个地方有巨石被震路,如此一来,基本的方向就有了,再加上萧聪和鸿翔一路上用灵识探查选择最优路线,所以今天的进程虽然很慢,但没发生什么危险。 如此战战兢兢地走了一天,脚程虽然不多,但却让众人筋疲力尽,身累心更累,这样提心吊胆的度过六七个时辰,换谁估计都受不了。 但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萧聪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安营扎寨——直到夜幕降临,这些古兽们还在厮杀不停,颇有几分不死不休的势头,成群成伙地你追我赶奔来奔去,看样子已经不是争夺食物那么简单,萧聪他们好不容易远离了群山,却不想没过多久就有几群古兽跑了过来,一追一逃,呼啦啦从萧聪他们藏匿的乱石堆旁掠过,差点把某些人吓得背过气儿去。 月亮已经升上树梢头,想继续往远离群山的地方赶肯定是不可能的了,而且此处虽说是跟大片山脉离得比较远,却其实还在山圈子里面,所以并没有什么远离群山的方向,继续走,只会进入另一片山脉。 满地开花的打斗还在继续,萧聪犯了难,队伍急需休息,却没有足够安全的地方,再小心翼翼地躲避一夜,明天照样没精神,只能坐以待毙,在不选择放弃的情况下,好像横竖都是个死,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冥思苦想许久,心里面也没个注意,萧聪微微一叹,问道: “关于今天晚上住哪儿,你们有什么主意没有?” 其余人先是面面相觑,最后将目光一齐投向欧阳寻和鸿翔,鸿翔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受宠若惊道: “都这么看着我们俩干什么,你们都没主意,我们就有主意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欧阳寻也是一声长叹, “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留在地上,横竖都是死路一条,除非他们明天早上就能消停,否则,哼……” 沉默中,萧大突然道: “快离开这儿,有个大家伙往这边过来了!” 众人毫不迟疑,撒丫子往外窜,也不管周围有没有危险,不多时便听见轰隆隆的巨大声响,地面也跟着微微颤动起来,萧聪心觉奇怪,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目光所及的尽头,正有一块巨大的岩石这边滚来,鬼知道是被什么推起来的。 萧聪情不自禁地将紫目开启到最大想进一步看看情况,结果是心里面再次重重吃了一惊,看那巨大岩石上的纹络,一收一张的动态,分明是由无数小石头凑在一起造成的,关于这幅景象,不用想就知道那不是寻常石头,而是一块石灵,或者说山神更准确些,因为它实在是太大了。 沿途较为平坦,只有萧聪他们之前藏身的地方有那么一处乱石堆,石灵滚到那儿时,虽然将乱石堆里的石头尽数碾碎,但自己也因为速度太快被蹦了个高儿,石灵在弹射向天空的过程中伸展开来,果然是人的形状,四肢健全,有鼻子有眼,这一幕也被陆续回头的其他人看到,隐约中可以听见好几道吸凉气儿的声音。 当石灵再次落回到地上的时候,又变成圆滚滚的岩石状,以相同的速度继续往前滚去,它的方向跟萧聪他们逃跑的方向正好是一个直角,一行人见没有危险,便纷纷停下来,几个天境修者用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 劫后余生的星流云心有余悸道: “我去,还好萧大提醒的早,不然我们已经成肉泥了。” 鸿翔语气里饱含庆幸的味道: “幸亏不是冲我们来的,要不然,照样得玩完!” 欧阳寻舔舔嘴唇,又咽了口唾沫,道: “连这样强大的石灵都惊动了,鬼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妖魔鬼怪,看来昨天晚上的事,并不想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萧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现在想想,好像古兽们一下子变得躁动起来了,这些战斗和厮杀根本就不是为了争抢食物,他们就是纯粹地想杀戮而已。” “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呢?”幽女问道。 星流云难得一本正经地发言, “圣麒麟出世散发了异样的气机勾起了这些古兽体内的某些东西?” 欧阳寻和萧聪将诧异的目光投向星流云,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欧阳寻:“你这次脑子转得倒是挺快嘛。” 萧聪:“这很有可能。” “那然后呢?”星流云问。 欧阳寻和萧聪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了所以然来,萧聪怅然一叹, “还是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再说吧。” 可找一个安全的扎营之所也不是简单问题,一行人愁眉紧锁,那脸色如丧考妣,一个比一个难看。 最后还是萧聪出了个不得已的笨法子——挖地窖,方法虽然土了点,也很费时费力,但相对来说算是最安全的办法,一路走来萧聪早就察觉到大荒的土地下似乎极少出现修为强大的虫族,尤其是进入群山之后,竟一直没有察觉到,所以他们根本不用担心来自地下危险的袭扰,至于地上的这些,最起码不会闲着没事掘地三尺往下探寻,就算地窖不幸被体型巨大的古兽踩中,只要挖的够深,支撑够牢固基本上就没问题,保险起见,萧聪还在地面上几个极隐蔽之处提前布下了传送阵,以便出来时使用,而一向老谋深算的欧阳寻在萧聪的主意上做了小小补充,让其他人先呆在外面,由萧聪使用诛仙剑配合破天毒龙钻打了个地洞,然后两人钻进地洞里,将挖地窖多出来的土装进弥芥,待其他人进入地窖后,再将部分泥土封进萧聪打出的地洞里,这样一来从外面就看不出什么破绽了。 可饶是欧阳寻,千算万算还是算少了一步,一行人进入地窖,地洞被封死后却突然发现通风成了大问题,摘星境以上的修士屏息一夜完全不成问题,只是有点难受,但天境修士若是一夜不呼吸,那肯定得被憋死,最后还是幸亏欧阳寻弥芥中的东西都齐全,仅用一枚种子就把这问题给解决了。 他用的当然不是一般的种子,而是一种叫“蚯蚓草”的奇种,这种子触土即长,而且长得飞快,无论埋的多深,都要长出地面才肯罢休,若是埋得浅了,种子中剩余的生命力就会催生出杂乱的根须,牢牢抓住一大片土地,不过有趣的是,在未长出地面之前,蚯蚓草就是一根枝节状像蚯蚓一样的藤,故而由此得名,不过这也是欧阳寻选择用它来通风的原因。 欧阳寻提前准备好剧毒药液,而后将蚯蚓草按进地窖上顶的泥土,掐着时间,看到蚯蚓草根部末端生出第一缕根须,便将剧毒药液撒了上去,蚯蚓草瞬间死亡。 此时的蚯蚓草还是一根像蚯蚓似的藤,欧阳寻在手上搓满解毒药粉,抓着蚯蚓草的根部,将其一点一点地整个抽进地窖里,如此一来,地窖跟外面便有了一个连接的孔道。 可惜仅仅一个孔道不能满足大家的需要,试问既然有可能,谁不愿活的舒服一点呢?于是欧阳寻如法炮制,又用蚯蚓草“钻”孔钻了了十几个之多。 时间差不多已经到戌时末刻,几个固定人员抓紧时间准备晚饭,今晚在地窖里过,自然是不能生寻常火焰了,于是萧聪便又奢侈了一把——用灵石生火为大家烤肉烧水。 吃饱喝足,已是亥时三刻,白天都累得不轻,这时候便倒下一片,虽然这地窖深达六丈,算得上是十分安全,但为了保险起见——其实是图个安心能睡个安稳觉,萧聪还是安排了值夜,十几个萧家将轮流,每人也不过才半个时辰,之所以时间如此之长,是因为萧聪明天根本就不打算出去了,连早课都免了,自从见到石灵后又听见欧阳寻的那句话,萧聪越发觉得这次的事情不简单,明天很有可能比今天还乱,为了一次早课冒这么大的风险,实在是不值得。 寂静的地窖里,宝珠亮了一夜,在太阳福泽不到的地方,几个时辰之后,它还是得亮着。 第二天早晨虽然不用做早课,但大家谁也没有睡懒觉,是不是出于自律不知道,但上面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隔着六丈厚的土层,萧聪依旧能感受到上面强烈的能量波动,没错,昨天晚上他们的确是选了处好地方,因为此时上面就是一处规模不小的战场! 提心吊胆下来不及吃饭,萧聪的武道灵瞳虽然还没有修炼到能看透六丈厚土层的地步,但凭借强大的灵识感应,却能分析地面上的基本情况——两头通天境伪仙,一头是走兽,另一头是飞禽,不过这两头大家伙现在还没有出场,其余的十几头皆是离阳境至强,走兽与飞禽的势力相当,打斗甚是激烈。 萧聪一寻思,以能量攻击炸开六丈厚的土层,别说对于通天境的伪仙了,就是对于离阳境的至强,那也丝毫不是问题啊,他们若是继续呆着这儿,那是必死无疑啊! 于是当即作出决定——此地不宜久留,还得往更深处潜伏。 这个想法始一出现,那一阵剧烈的激动让萧聪来不及跟其他人商量,便就地使了记破天独龙钻,这一记使出全力的破天独龙钻虽然没有腾空而起的蓄力,但效果也是很令人满意,仅仅不到十息的功夫,就有往下钻了两三丈的深度。 欧阳寻在上方的地窖里给萧聪打配合,将打洞所产生的泥土尽数收进弥芥使之不再往下落,随之跳进了地洞里,两腿撑着洞壁,不一会便来到萧聪身边。 面对通天境的伪仙,七八丈的深度肯定还是不够的,于是萧聪稍作休息继续往下钻,周而复始,用了两炷香的时间足足打通六十余丈才肯罢休,紧接着,欧阳寻将尹诺和冥乌族兄弟叫下来与萧聪成四个方向挖地窖,自己则在中间收集泥土,这个过程更短,不过才用了半盏茶的时间! 最后,在上面地窖中的众人转移下来之后,欧阳寻上去用泥土将地窖和地洞先后封死,因为怕暴露,没有急着用蚯蚓草钻通风孔,他判断上面的战斗应该持续不了多久,所以便狠下心来让包括自己在内的几名天境修士先忍一忍。 不多时,便听见上面轰隆一声响,地窖跟着晃了两晃,有稀有木材撑着,掉下来的泥土不多,从这般反应中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有一记威力巨大的能量攻击落在了他们头顶的地面上,虽然不知道深度几何,但大家还是庆幸萧聪及时做出了如此明智的决定,这要是还在上面,就算深度达不到六丈暴露不了他们,那地窖也非得塌了不可! 六十丈的土层,就算是通天境伪仙的全力一击,也不一定能轰开,古老的大荒,即使是最寻常之地,经过这么些年的沉积,早就已经不是寻常土层可比,而且在萧聪用诛仙剑钻地洞的时候,还隐约感受到了一种古老的力量,要不是因为有诛仙剑,他也肯定不能这般顺利地打出六十丈深的地洞,而且他们的地窖相对来说还算小,上面的能量攻击再厉害,打不打得巧还得两说,所以,现在的他们基本上算是安全了。 在萧聪的灵识感应中,两头通天境伪仙已经加入战场,这两头伪仙的修为都不算很高,那头飞禽的修为是通天境十一重天,另一头走兽的修为是通天境十二重天,又因为飞禽飞在空中,在战斗中多少有点优势——虽然走兽在进入天境后也会生出摘星翼,但摘星翼跟人家天生的翅膀相比还是有些差距,而且这些古兽灵智低下,能不能生出摘星翼还得两说。 萧聪随时将用灵识感应到的战况向大家转述,可其他人对这些貌似根本不感兴趣,这时候鸿翔做好简单的早饭,每人一碗粥一张饼,正吃着,欧阳寻突然感叹一句, “唉,回头想想,如梦似幻啊,这一切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 闻听此言,感同身受,有几个人情不自禁地跟着长叹一声。 星流云一声苦笑, “本来以为一路走来虽然很难,但好在还算顺利,可没想到心里面刚刚适应这节奏,老天爷竟然又给来这么一出儿,呵,还真是天意弄人呢。” 尹诺一向心大,笑笑道: “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场面世间有几人能经历?就算死在这儿,也不枉从在世间走这一遭,若是能活下来,那就更好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呸呸呸,”鸿翔闻言不乐意了,“赶紧闭上你的乌鸦嘴,我才不想死在这儿,而且有哥哥在,我们也不会死在这儿!” 萧聪莞尔一笑, “别那么悲观,能不能见到圣麒麟我不敢说,但保住你们性命这件事,我胜券在握。” 星流云探着脖子问道: “保住我们的性命,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我们这么久的努力全泡汤了?” 萧聪眼神中涌上一片黯然,而后摸摸鼻子,笑笑说: “有这个可能,但几率不大,关键还是得看老天爷赏不赏脸了,他要是存心玩我们,我也没办法,但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星流云分外认真地摇摇头, “这话说的……不全对,我们这种人,怎么能轻易退缩呢?战死沙场肯定比残喘苟活强。” 鸿翔嗤之以鼻, “屁话,大丈夫能屈能伸,这才是正道!” 欧阳寻笑得随意,淡淡道: “星流云,这可就是你的问题了,坚忍不拔的确是一种难得的品质,但任何东西一旦陷入极端,就不是原来那个味儿了,人生总有过不去的坎儿,你说做常胜将军是一件艰难的事情,我说拿得起放得下,跌倒了照样爬起来更加艰难,最重要的是,对于我们自己的情况,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在我看来,你打小被骄傲宠得太过了,挫折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更加重要,拿得起放得下,跌倒了照样爬起来就是你的挑战,等你什么时候能够笑看一时成败了,你的心魔才算是被破掉。” “心魔,你说我有心魔?”星流云不可置信地问道。 欧阳寻轻轻点点头, “我们每个人都有心魔,准确地说,是过分执着的东西。” 此言一出,全场黯然,看来欧阳寻这句话的确是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 少顷,星流云又问道: “那如何将心魔破掉?”这一次他的眼神比平常看来坚定许多。 欧阳寻变脸似的换上那一副熟悉的憨像,搔着后脑勺傻笑道: “这个……我还真没仔细想过,不过最起码,你得先认清自己,知道自己执着的东西是什么,试着去放弃它改变它,就像对待一块石头上的棱角,尽力去磨就是了。” 星流云点点头,欧阳寻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有些东西是不能放弃的,你知道那是什么,还是像那块石头,若是一点棱角都没有,圆滚滚的就站不住脚了。” 星流云眼神略显空洞,想来是受到了某些震撼,他的舌头慢慢舔过一圈嘴唇,点点头道: “我明白。” 而后低下头去喝粥,整个人看上去感觉轻松了不少。 吃完早饭,话题再次回到目前的境况上来,一圈人叽叽喳喳地聊着,做了许多猜测,可因为目前对大荒知之甚少,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更没有靠谱点的定论。 因为话题是从星流云“圣麒麟出世散发了异样的气机勾起了这些古兽体内的某些东西”的观点出发,鸿翔由此又想到了猎城和幻厄古牢,他觉得圣麒麟扮演着跟药庐神秘生灵一样的角色,只是不受束缚,也没有那么大的杀意,可这些在萧聪看来却是无稽之谈,若是真有那么一件事情,那就证明轩辕家人当年见过圣麒麟,就算他们真的见过圣麒麟,可从圣麒麟身上收集他们需要的东西却是不可能的,那等恐怖的存在都能被轩辕家驯服,轩辕家怕是早就上天了! 而且大荒的秘密,圣麒麟肯定不会轻易地让轩辕家掌握。 讨论陷入僵局,联想到那头石灵,萧聪道: “会不会是大荒中什么地方被圣麒麟那一击震出来了什么东西?” “秘宝出世?”欧阳寻惊异道。 鸿翔摇摇头, “怕不是什么秘宝,而是厄运。” “抑或说,是大荒如今这般景象的源头?”幽女不确定道。 萧聪摸摸鼻子,计上心来, “让我们想得再深一点,这会不会跟那晚被圣麒麟抹杀的人形生灵有关?” 欧阳寻眉头微皱, “如此说来,圣麒麟跟人形生灵,必定有一方是大荒安宁的破坏者,而另一方是大荒安宁的守护者,若是这样的话,守护大荒安宁的一方必定会出手平定这场混乱,说不定不久之后我们就能出去。” “那你们说哪一方是大荒安宁的守护者,哪一方又是大荒安宁的破坏者?” 星流云问了一个如此无脑的问题,惹得欧阳寻一阵嫌弃, “这还用说吗?大荒安宁的守护者肯定是圣麒麟那一方了,萧家一直往大荒中送圣哲用以教化大荒中的人族,为的不就是大荒中的安宁吗,而萧聪是受天道翁指示来寻找圣麒麟的,那就证明圣麒麟跟萧家是一伙的,天道翁总不会让自己徒弟来找自家的对立者吧。” 星流云连连点头, “说得有道理,可话说回来,那人形生灵是什么身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不,应该说是他们,”欧阳寻纠正道:“仅凭一个人的力量,绝对不敢去招惹圣麒麟那般恐怖的存在,他们肯定是团体行动,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就是有点太匪夷所思。” “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萧聪说道,忍不住与其他人一起伸长脖子,支楞起了耳朵。 欧阳寻深吸一口气,沉沉道: “我觉得,这一次我们都被利用了,人形生灵那边使得就是一招最土鳖的调虎离山,小聪的梦境,就是诱饵,他们的根本目的,应该是被圣麒麟守护的一件东西或者是一个地方,总之,他们这一次得逞了。” 众人听完,面面相觑,鸿翔咬着手指,纠结道: “听上去的确是很有道理,但还是总觉得有点天马行空。” 萧聪笑了笑, “你不是觉得天马行空,而是觉得在完全没有一点线索的情况下将事情推理的这么清楚不符合常理。” 欧阳寻脸上涌起一阵欣喜, “那这么说,你是同意我说的了。” 萧聪嘴角笑意不减,点点头, “目前来看,这是唯一的解释。” “那照着么说,哥哥对于圣麒麟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喽,可既然这么重要,他为什么没有赶紧接我们过去呢?” 总是能够抓住问题症结所在的鸿翔再次爆发“洪荒之力”,提出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欧阳寻挠着额头,扁扁嘴,回答说: “调虎离山不是什么高明的计策,他们肯定早就已经想到,但以萧聪作饵,却能够诱使圣麒麟出来,说明小聪对于圣麒麟来说的确很重要,但相对于那个能影响大荒生灵的存在来说,小聪的地位应该还是差了点,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制造破绽,换我肯定也得趁人之危赶尽杀绝,现在的圣麒麟,应该是抽不开身了,所以没能及时接我们过去。” “那哥哥现在岂不是很危险?”鸿翔紧接着又问道。 欧阳寻苦笑着点了点头, “你这小子,自己知道就行了,干嘛还说出来,搞得人心惶惶的。” 鸿翔眼睛瞪得老大, “好你个欧阳寻,原来你早就想到了,你想到了就应该说出来,好让我们有个准备,再说,这样的事情,哥哥就应该知道,就算是死,也得死的明白,不是吗?” 听着鸿翔的诘问和抨击,欧阳寻一点都不生气,只是轻描淡写道: “什么事儿都得分情况吧,我们的动向早就已经被他们掌握了,面对一群齐天境的准仙,我们恐怕连逃得机会都没有,说出来只会损伤士气,还不如不说好,再说了,事情已经过去一天一夜,我们谁也没事儿,这说明他们那边估计也腾不出手来,所以还不如该干什么干什么,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鸿翔越听越气, “你这是侥幸!是自欺欺人,你这样会害死我们的!” 萧聪看鸿翔有点太激动,赶紧拍拍后者的胳膊,语气轻松道: “嗳,别这样,侥幸是大忌,内讧就不是大忌了?团结最重要,消消气儿,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萧聪都说话了,鸿翔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最后又白了欧阳寻一眼。 尹诺试探着问道: “他们之所以不对萧四少爷下手,是不是因为萧四少爷对他们来说也很重要?” 欧阳寻陷入深思,久久不说话,半响才抬起头来说道: “或许是想着同样的计策能施展两次吧,总之,他们暂时不对我们下手,那便是好事。” “可接下来该怎么办,一直躲在这里吗?”幽女还是那副怯生生的作态,一双极美的眸子溢满流光,看上去有些楚楚可怜。 这个问题轮不到欧阳寻回答,除了萧聪,换谁也不好回答,萧聪笑笑,道: “我萧聪什么时候坐以待毙过,就算他们没有杀我的意思,我也不能成为他们的木偶,既然问题已经浮出水面,那当务之急便是想办法甩掉他们,肯定不能继续龟缩在这儿。” 星流云磨砂着下巴,斟酌道: “我就纳闷了,他们是怎么跟踪我们的?” 欧阳寻的目光斜斜地往星流云这边瞟过来, “这方面你不是最在行的吗?” 星流云额头上布满黑线,颇没好气道: “我在行?我在行的是正常人领域的侦察和反侦察,对方是什么修为,就算不是准仙和伪仙,至强的手段也不是我一个天境小喽啰能觉察出来的啊,搞笑嘛你!” 欧阳寻似笑非笑, “你觉得他们会派人专门跟踪我们吗?” 星流云:“我从没说过他们在派人跟踪我们,我只说他们在跟踪我们,是你把我往这边引的。” 鸿翔在一边煽风点火, “完了,连星流云都不上你的当了,欧阳寻,你得找个地方深造一下了。” 萧聪不动声色地往鸿翔这边看了一眼,发现欧阳寻不跟不为所动,只是淡然一笑。 欧阳寻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开口道: “星流云啊星流云,平常用不着你的时候你叫得比谁都欢,用的上你的时候你又开始妄自菲薄了,星伯伯的英雄气魄,在你身上咋就一点也寻不见呢?” 饶是这段时间星流云脾气越来越好,可此时一听见这话,登时就火了, “欧阳寻,你是不是又想练练!” 欧阳寻面色不改, “得了吧,你想找死我可不想,咱现在就这么屁大点的地方,上面就是他们的战场,你要是真觉得自己牛逼,上去找他们练去。” 幽女这一次貌似站在了自己弟弟这边,柔荑握住星流云攥得紧绷绷的拳头,柔声道: “先别动气,听听他怎么说。” 欧阳寻一副老气横秋的摸样, “咱都说万变不离其宗,既然都是跟踪,归根结底,其实还是你们狗头军的那些道道,离阳境至强的手段怎么了,你们以一介凡人之躯都能把侦察和暗杀的那一套玩儿的这么好,在造诣上难道不比他们强?量力而行,这力气嘛,是能尽一点是一点,把你的那些道道儿一条条地往上套一下,指不定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但不战而屈算是怎么回事?四大王族可没这传统。” 欧阳寻一番云淡风轻的诛心之言将星流云说的面红耳赤却无言以对,尤其是那句“不战而屈”,简直一下子就戳到了星流云的脊梁骨上,玄真界的年轻子弟都知道,他星流云什么时候都没怕过,更没躲过,说他不战而屈,简直比真实的刀斧加身还让他难受,可按欧阳寻的说法,事实就是如此,这一次,他在思想上确实是“不战而屈”了。 无地自容的星流云沉默良久,终于抬起头来,还没说话,耳边便又响起欧阳寻那轻飘飘令人生厌的声音, “星流云啊,你小子最大的缺点就是太拿自己当回事儿,有担当敢作为是好事儿,但也没必要总是压着自己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把你平常那种死不要脸的作风发扬在各方各面上,你绝对能成为我们这里面活的最开的人。” 星流云冷笑, “那我不就跟你一样了吗?本少爷怎么能跟你一样!” 欧阳寻笑得耐人寻味, “没事,总有一天,你肯定会跟我一样的,因为,这就是成长。” 星流云像看待神经病一般看了欧阳寻一眼,没再说话。 萧聪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里面一时间涌起一股子说不清楚的滋味,成长这个词在他的意识里似乎很是沉重,成长意味着什么呢?成熟稳重、市侩狡猾还是回归平平无奇,不,成长的真谛,是意味着得到与失去,可至于得到什么,失去什么,又取决于什么,能取决于自己吗?他不知道。 但他总觉得若是星流云在成长的过程中变成另一个欧阳寻,那真的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平平无奇毫无棱角,那就不是他星流云了,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其他人,星流云是谁?星流云是那个无法无天、重情重义,敢为人先的登徒子,是这世间难得的异类,他不应该在成长的消磨中归于平凡,对,他不能! 可这终究是一件令萧聪倍感无力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迹,不管组成这道轨迹的选择是出于自我还是环境的影响,在那个人的意识里,这就是他的选择,他不能干预星流云的选择,这是对伙伴最起码的尊重,可他希望星流云永远都是这样的星流云,他也相信星流云会一直这样有血有肉地走下去,就像身为过来人的冷亦空曾经说的——星流云有他的追求,那种唯一能表现他生命且永不会被改变的追求。 第五百五十三章 卜卦 上方,黄雀已经加入战场,致使战况越加激烈,那是一头通天境十六重天的伪仙,实力本就压了另外两头伪仙一截,而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战斗,之前那两名伪仙战力大大折扣,这使得身为黄雀的那头伪仙对他们俩个近乎是碾压之势,虽然成败已成定局,但两头伪仙并不放弃,还在垂死挣扎,困兽之斗最为可怕,所以此时的战况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激烈,萧聪有些担心,那两头伪仙要是最后来个爆体而亡同归于尽,恐怕身在六十丈土层下的他们也得受到不小的波及。 地窖里又到了星流云表演的时刻,受到欧阳寻挖苦式的鼓舞后,他决定用自己掌握的手段试上一试,正如欧阳寻所说,万变不离其宗,说不定他这只瞎猫今个儿就能碰上死耗子呢! 星流云先让大家检查自己,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如果不是细子直接跟踪,想要达到最好的效果就是在被跟踪者身上做标记,其他人还好说,毕竟身上没那么多杂七杂八,可欧阳寻和萧聪这边就有点为难了,毕竟这俩货是有弥芥的人,对方是魇术高手,完全可以在两人沉睡时入侵他们的精神世界,让他们将某些东西自己放进弥芥里而后抹除留下的痕迹,两人都是人精,知道一味地寻找是最笨的方式,况且弥芥中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就算有神化万千的法子,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之全部检查完,所以这事还是得另辟蹊径,两人一致认为精神才是最佳突破口。 星流云在其他人身上试验别的法子,萧聪和欧阳寻则在一边商量起如何从精神入手找到事实真相来,他们一个是天道轩唯一的嫡传弟子,另一个是龟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少节主,都算得上是古教圣地的翘楚,见识自然是非比寻常,在他们的认知中,生灵的灵魂是最神秘的存在,即使是真仙,也没有完美的手段掩盖住在灵魂上做的手脚,只要时机得当,即使是普通人,也能冲破这层桎梏,找寻到某些失去的东西和痕迹。 在这一方面,欧阳寻明显比萧聪有更深的造诣,他说: “身有身的世界,灵有灵的世界,所谓的因果,其实就是存在于灵界的一种联系,即使是破了真仙之境,渡了凡尘,却还是不能独立于天地之外,而越是平凡的人,因果线就越多,所有与他接触过的生灵,与他都有一定的联系,而且他的命运还极易受这些因果线的影响,修为越高,因果线就越少,而且越不容易受到干扰。 所以,他们若是真的在我们的精神上做了手脚,便一定会牵扯到因果,抹除痕迹的过程,其实就是斩断因果的过程,可你我都不是一般人,在我们的过往中,有些因果绝对是他们斩不断的,估计也不敢斩,嗯……我是这么想的,只要我们将几条比较极端的因果做比较,如果有所不同,那便证明精神曾经被人做过手脚。” 欧阳寻这席话,直接把萧聪给听蒙圈了,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因果,那最起码是准仙才能触碰的领域,像咱俩这种小菜鸟,那不是痴心妄想吗?” 欧阳寻郑重摇头, “非也非也,在这一方面,咱俩有优势。” 萧聪勾勾嘴角,颇有几分自嘲的感觉, “你是说那些不知深浅的神秘存在?” 欧阳寻点点头, “没错,只要是齐天境以上的就行。” 萧聪眉头微微皱起, “可是这件事……且不说如何操作,关键是总感觉不太靠谱啊,而且,他就算不能斩断别的因果线,还不能斩断自己留下的因果线吗?” 欧阳寻的态度依旧很坚决, “具体的操作方式你没有必要担心,你不是有你师父留给你的信物嘛,它可以最大程度地展现你们之间的因果,而因果线其实是相通的,一个人的所作所为不可能做到只针对另一个人,与这个人有联系的其他人肯定也会受到影响,并留下痕迹,所以他只斩断自己留下的因果线根本就没用。” 萧聪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那他要是已经死了怎么办?” 欧阳寻浓眉一挑, “怎么说?” “那天晚上圣麒麟杀的那个啊。” “唔……”欧阳寻一副了然的摸样,忽而咧嘴一笑,“那就更好了,如果他真的死了,他的因果线会跟别的因果线有明显的不同,不过,所有已经死去的生灵的因果线差不多都一样,这个法子不如我刚才说的那个好。” 萧聪轻轻一叹,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就试试吧,怎么做?” 欧阳寻打了个响指, “这个简单,只要将两桩因果结合起来,差异自然就会浮现。” “怎么结合?” 欧阳寻挠挠额头,问道: “小聪,你信我不?” 萧聪感觉自己没听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信。” “那好,我告诉你,因果其实是可以产生纠缠的,但需要非比寻常的意志力和足够重要的媒介,两桩极端的因果产生纠缠,高高在上的那桩,你可以用你师父留给你的信物作媒介,卑微如泥的那一桩,我愿意用我的生命给你作媒介,但是,相应的,你也会把你的生命给我最媒介,你可愿意?” 萧聪微微一笑, “可以。” “那就来吧。” 欧阳寻说完,从弥芥中取出一块黑亮黑亮的鳞片来,也不知怎么的,这鳞片一出现,萧聪竟有一种心脏被紧紧攫住的感觉, “这是……” 地窖中的人无一不是敏锐之辈,所以不光是萧聪,其他人也似有所感,纷纷将目光投到欧阳寻这边来。 欧阳寻平静回答道: “这是老祖宗给我的信物,我不像你,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它了。” 萧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别人不知道欧阳寻口中的“老祖宗”是号什么存在,他可是知道,可为什么一头老乌龟会给欧阳寻一枚鳞片作为信物呢?欧阳寻在龟府有着极其特殊的地位,甚至可以说是龟府的一大秘密,那头辈分最高的老龟对欧阳寻的看重,萧聪心知肚明,既然是信物,那就应该是休戚相关的东西,难不成,那是一头长着鳞片的老龟?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可回头想想,萧聪又觉得自己将这件事情想的太复杂了,一头老龟怎么就不能用鳞片作为信物,他师父给他的信物还是一块龙玉呢!龙玉是天道翁身份的象征,陪伴了天道翁不知多少年,看来这信物不一定非得出于己身,只要有足够的意义就行,可能,风眠谷底的那位老祖宗与这枚鳞片之间也有一段不敢轻谈的故事吧。 “这是一枚什么鳞片?”萧聪盯着鳞片问道,看上去对枚鳞片非常感兴趣。 欧阳寻摇摇头, “不知道,反正不是龙鳞,依我看,倒像是蛇鳞,传说中龙鳞是瓣状的,蛇鳞才是这种棱状的。” “那你知不知道它的出处?” 欧阳寻一脸迷惑, “怎么,你知道?” 萧聪笑笑, “我当然不知道,知道的话就不问你了。” 欧阳寻干脆利落地在手腕上划开一道口子,这举动把萧聪吓了一跳, “你干嘛!” “把命交给你啊!” “那我该怎么做?” “跟我一样就行,把伤口贴在一起,让血液融汇起来。” 萧聪迟疑了,欧阳寻见萧聪久久不行动,脸上涌起一片黯然, “怎么,怕了还是不相信我?” 萧聪摇摇头,脸上是一片凄风苦雨, “不是怕,也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 虽然自己也知道那几次相骑之所以造成那般后果,皆是他有意为之,可今非昔比,随着他自身实力的增长,修罗萧聪的实力肯定也在增长,虽然他根本感受不到修罗萧聪现在已经成长到何等地步,但在风眠谷底的百丈石室,他已经见识过那家伙的阴狠诡谲,将伤口贴在一起这种方式,对欧阳寻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就算不伤及性命,萧聪也怕修罗萧聪抓住这个机会给他整幺蛾子,他不能冒这个险。 欧阳寻用布压着潺潺流血的伤口, “这话怎么讲?” 萧聪怅然一叹, “你忘记我之前去四大家族相骑时所发生的事了,我的血脉太怪也太霸道,你受不了,怕伤了你。” 欧阳寻骇然, “我去,你不说我都把这事儿给忘了,霸天都能被你给撂倒,若是我……” 言及于此,欧阳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还有没有其他办法?”萧聪腆着一双满是歉意的眸子,轻声问道。 “让我先止住血再跟你说。”欧阳寻边从弥芥中取出药粉洒在伤口上边道,萧聪见欧阳寻使用的并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于是从弥芥中取出一枚土黄色的六品丹药,碾碎了帮欧阳寻撒上。 姜采君亲手炼制的六品丹药就是不同凡响,撒在伤口上不到十个呼吸的功夫,伤口便开始愈合了,欧阳寻抬起头来,说道: “方法其实有很多,但基本上是一个方子开药,都是要用触及生命这种极端方式来实现,刚才那是最划算也是最保险的方法,其他的,就有点得不偿失,而且风险也太大了,不建议使用。” “是不是这些方法成功的几率都不大。”萧聪问道。 欧阳寻讪讪一笑,颇不情愿地点点头, “虽然机会不大,但总归是有,既然有,就得试一试嘛,万一成了呢。” 萧聪目光移转,最后定在欧阳寻手里那枚菱形鳞片上,以一种十分平和的口气问道: “会卜卦吗?” 欧阳寻不知道萧聪为何会有此一问,点点头道: “会。” “造诣几何?” 欧阳寻咧嘴笑了几声, “比起龟府那些老前辈们,这方面我更胜一筹。” 萧聪挑眉, “那就是很高喽。” 欧阳寻那一副谦虚的样子,憨态可掬, “随你怎么说吧,其实这玩意根本就说不上什么造诣,关键还是得看运气和眼力,没办法,我就是总能注意到他们忽略的东西,这件事打小就行,而且我的卦术是师父亲传的,本身就比他们技高一筹。” “本身就技高一筹?高在哪里?” 欧阳寻得意一笑, “他们求卜占卦,问得是那些游离在世间快要消散的东西,我求卜占卦,问得可是因果。” 萧聪吃惊道: “你这哪是技高一筹,分明是碾压嘛!” 欧阳寻笑得愈发得意,连习惯性的谦虚都没有了,看来对自己在卜卦这方面确实是够有信心。 “那你一般用什么来卜卦?”萧聪又问道。 “你是指哪一种?其实算卦用的工具对结果有很大的影响,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卜这件事吧,噫,就咱现在这条件,可是难啊。”欧阳寻一本正经地回答说,满脸愁云惨淡。 萧聪戏笑, “怎么,对自己的手段没信心了?” 欧阳寻鼻子里一笑, “这有什么没信心的,你要是能给我找到合适的工具,我就敢给你算。” 接着,换上那副记忆里贱意盎然的脸色, “嘿嘿,不过要是算的不准,你可不能怪我哈。” 萧聪跟着扯扯嘴角, “死马当活马医,行不行试试再说吧。” 说着,从弥芥中取出卜天卦,扭头冲幽女喊道: “姐姐,麻烦从黎牧那儿拿龙玉来用一下。” 看着萧聪手里那块残破的龟甲,欧阳寻愣住了, “这是……” 萧聪扭回头来,笑道: “怎么,你认识。” 欧阳寻猛地摇摇头, “不认识,只是觉得,这东西……是逆天之物,很恐怖。” 这时候幽女走过来将了龙玉递给萧聪,只是笑着说了声“给”,便又款款走了回去。 萧聪将卜天卦和龙玉一齐递向欧阳寻,笑吟吟地说, “加上你手里那片蛇鳞,正好三个物件儿,怎么样,敢不敢试一试?” 欧阳寻咽了口唾沫,眼神闪烁,明显有点底气不足,但还是一把拿过萧聪递过来的东西,雄赳赳道: “怎么不敢!” 萧聪嘴角又往外咧了咧, “那就来吧。” “来就来!” 欧阳寻取出一盆水,将手洗净擦干,拿起三样物件儿一个个地仔细打量,近乎吹毛求疵,这个过程足足用了近一个时辰,最后,他在地上画了个奇怪且复杂的图案,又取出他之前用来藏匿黎牧的龟壳,龟壳现在已经变化到两个巴掌大小,他将三样物件儿装进龟壳,神神叨叨地摇晃半晌,但听得哗啦一声,三样物件依次从龟壳中溜出,落进图案。 这一刻,天上兀然响起一道晴空霹雳,却淹没在地上激烈的打斗声里,整个玄真界,有数十个地方的坐镇者心生感应,倏然睁开眼睛。 其一自然有风眠谷底的老龟,他的眸子在空荡黢黑的空间里显得甚是浑浊沧桑,还有一丝疲惫,因为光线太暗,只能看见这样一双眼睛,并听见一声沉重的叹息。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气势恢弘奢华之极,一位身着锦袍老态龙钟的王者端坐在雕镂着九龙腾空的软榻上,旁边还站着一只雄武的孔雀,这一刻,老者蹭地站起身来,目光犹如两道冷电,斜刺向上方的虚空,面色阴晴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他抬手捋了一把银色的长须,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阴森恐怖的枯木林中,雾气朦胧,突然一只森森骨掌从黑色的土地里伸出,紧接着一副骷髅架子从土里爬了出来,他摇晃着全身骨骼,将嵌在骨缝里的泥土抖落,从四肢到身体,快速生出血肉来,一眨眼的功夫,一名黑发如瀑身材魁梧五官端正的赤裸男子便站在那里,他也仰头看了天空好久,而后低头看着张开的手掌,那里静静躺着一枚残破的龟甲,他微微一笑,嘴角勾出满满的邪恶感。 姹紫嫣红中,一位身着长衫的中年文士执扇而立,风度翩翩面如冠玉,典型一副贵人相,就在这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消失,取而代之是如临大敌的凝重,长衫无风自动,以他为中心,一道气流往四周漫去,使这争奇斗艳的满地春色争相屈膝折腰,他也将目光斜斜地投向天空,那里什么都没有,但他的脸色却越加沉重,半晌,他喃喃自语道: “终于,要来了吗……” 立于混沌中的古楼,任时空如何扭曲都岿然不动,一名衣着随便披散着头发的男子站在楼上凭栏而望,一双眸子,古井无波,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却好似写满了故事…… 昏暗的天空下,陡峭的山崖上,罡风猎猎,一棵盘虬卧龙般的老树扎根在崖边,静默不动,它粗壮的枝干往四周延展开来,枝繁叶茂的树冠盖过了整个悬崖,而从崖壁上裸露出的老根则为它镀上了深深的岁月的味道,它是这幅画面中惟一的色彩。 老树旁的空地上,一众灰衣僧人捏着佛印禅坐着,宛若一个个木雕,离悬崖边缘最近的那名僧人,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他慢慢站起来,佝偻、枯朽,像个饱经风雨的稻草人,破败到风一吹就会散掉。 他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到崖边,仰望天空,混浊的老眼越睁越大,精光暴闪过一刹那后,却又再次暗淡了下去…… 一间富丽堂皇的殿阁内,一脸慈善的老人静静站在一墩巨大的磨盘前,低头看着磨盘的上表面上闪烁着复杂的纹路,距离上表面两丈高的半空,有九颗圆球缓缓运作。 良久,他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后玩味儿一笑…… 山名不知的谷地里,一位身着白袍精神矍铄的老者盘腿坐在一只半人高的炉鼎前,面含微笑轻轻摇晃着手中的蒲扇,可就在这一刻,炉鼎下的火焰却突然暴射开来,同时,炉鼎上也蔓延出蛛网般的纹路,老者很是吃惊,呆在那儿一动不动。 半晌,手中的蒲扇掉在地上,他的眸子里终于有了几分神采,最后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同样是立于无边的混沌,一座高耸的楼阁里,突然飞出一条长着翅膀的巨龙,他似乎狂躁了,伴随着声声龙吟,在混沌里呼啸而来呼啸而去,久久不能停息…… 大荒深处的雪山山顶,银装素裹,一片神圣,一尊质地纯澈琉璃般的雕像静静立在那儿,高九十九丈,模样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栩栩如生中似乎带着这世上最有亲和力的力量,使人忍不住顶礼膜拜而后静静蜷缩到他脚边。 琉璃雕像下,是一个个五颜六色的斑点,最大的一个呈现如墨一般的黑,正是那晚出现的圣麒麟,只不过此时的它体型只是变化到寻常马驹儿大小。 除了圣麒麟,还有几头长相奇特的异兽,甚至还有几个人族,他们同时抬起头来,于雪山之巅望向不知名的远方,良晌,圣麒麟收回目光,对同伴们说道: “一切还在掌握之中。” 凛原灰色的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带着神秘感的古堡里,头戴无暇神冠,身着锦绣黄袍雍容华贵的女皇陛下坐在重重珠帘后鎏金高台上的骨椅上,一道全身裹着黑纱的曼妙身影在神像旁显化,这一刻,刚才还贵不可言的女皇陛下蹭地从骨椅上站起身来,满面骇然, “老祖,这难道是……” 席帽微微摇晃,被称作老祖的神秘女人点点头, “没错,的确是他,” 女皇陛下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是不是太早了点儿?据我所知,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出现。” 隐约中似乎听见神秘女人笑了一声, “没关系,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多一点意外便能多一点精彩,况且,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层峦耸翠,灵气氤氲,百鸟欢悦,百兽共睦,入眼是一片欣欣向荣。 那座山上的那座道观中,盘膝而坐在院子老树下的天道翁霍然睁开双眼,焦急在眼底一闪而过,紧接着是那副熟悉的为老不尊,他抬手轻轻捋着颌下雪髯,淡笑着自言自语道: “这下子,又有好戏看了。” ……………… 第五百五十四章 更改路线 整个玄真界在这一刻风起云涌,而躲在地窖里的推波助澜者却还浑然不知。 三个物件儿落进图案里,欧阳寻拿出纸笔,聚精会神地边看边写写画画,而后他将三个物件儿拾起再次装进龟壳,将之前的过程重复了两次。 欧阳寻将龙玉和卜天卦还给萧聪,将在三次占卜中记录东西的纸张平铺在地上,右手托着腮帮子,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萧聪不作打搅,只是静静地看着地上平铺的纸张,从这些鬼画符般的字迹中,他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只是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些东西真的很深奥。 星流云那边已经尘埃落定,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其实一开始萧聪就觉得欧阳寻是在耍星流云玩儿,这么说可能有点没良心不准确,毕竟星流云在这件事中意识方面多少算是得到了点升华,所以说欧阳寻也算是给了星流云点指点,话说起来,这欧阳寻的眼光也真是够毒的,心思也够细腻的,萧聪从来没想到,自己一向羡慕和崇拜的星老大,身上竟然也有这么多“暗病”,更没想到的是,这些暗病能被二十岁出头的欧阳寻看得这般透彻,就凭这锋利的洞察力,萧聪真的很难相信欧阳寻这家伙只有二十二岁, “就算是活了上百年的老妖精,跟他比,恐怕也就能落个平分秋色吧。” 当然,这想法肯定是有点夸张了。 大家纷纷转过身来,看着愁眉不展的欧阳寻,准确说,是对他写在纸上的东西更感兴趣,可惜,地窖空间有限,无法围成一个圈,所以位置靠后的几个萧家将,抻直了脖子往这边看,眼神中有一种平常见不到的光彩。 如此过去了大半天,上面的战斗都结束了,欧阳寻才动了动,他眼中已经布满蛛网般的血丝,脸上尽是疲惫。 萧聪分外有眼力劲儿地随手倒了碗水递给欧阳寻,笑问道: “怎么样,卦象上怎么说?” 欧阳寻慢慢地将一碗水喝下,用衣袖擦拭完嘴角的水渍,回答说: “其实我们一开始就错了,卦象上说,他们没有跟踪我们,他们已经掌握了我们的行踪,也就是说,我们所用的路线图,他们手里可能也有一份。”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尤其是萧聪,倍感震惊, “这……不可能吧……路线图不是一直都在我们手里吗?而且,其中奥秘是你研究出来的,他们怎么会知道?” 欧阳寻摇摇头, “这个就不知道了,但如果卦象没错的话,就是这样。” 幽女忧心忡忡道: “照这么说,我们就不能按照之前的路线走了。” 欧阳寻沉默片刻,长叹一声, “这个……实在是不好说,路线是小聪的师父给规划的,他是来过大荒又走出的人,给自己徒弟的肯定是最优路线,若我们擅自更改,可能会碰上前所未有的麻烦,但若一直照着走,便还是他们提线的木偶,随时都有被当作棋子使用的可能。” “那怎么办?”幽女问道,满脸尽是小女人的焦急。 欧阳寻不说话,将目光投向萧聪。 萧聪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问道: “你确定他们没在我们身上做手脚?” 欧阳寻点头,信誓旦旦回道: “确定,因果只是指向你师父给规划好的整条路线,跟我们任何人都没有交集,而且用的占卜工具如此特殊,这一次应该不会出错。“ 萧聪闻言,微微一笑, “那就好,以后我们大不了就不按老头儿给规划的路线走了,虽然危险增加了许多,但也比夹在他们中间当炮灰强,大荒是一座巨大的宝藏,我们往别处走走,说不定就特殊的收获,也不用怕错过什么,老头儿又没有给我们规划回来的路线,大不了到时候再多花点时间,把该走的地方再走一遍就是了。” 欧阳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问道: “你真想的这么开?” 萧聪灿然一笑, “这有什么想开想不开的,难不成继续走下去任人宰割吗?那可不是我的行事风格。” 星流云对此甚是赞同, “说得对,宁愿站着死,不能跪着生,士可杀,不可辱!” 欧阳寻往星流云这边投来嫌弃的目光, “我说星大少爷,找不到适合的词汇咱就别张嘴了行不,还士可杀不可辱,有那么悲壮吗?” 星流云梗着脖子, “怎么没有!明知是个圈套还要往里跳,被人当猴耍,那就是一种侮辱,而且是一种很大的侮辱,忍辱偷生自欺欺人绝对不是我辈青年的作风!” “啧啧啧,说的跟真事儿似的,两害相权取其轻,你都不知道更改路线后会是什么结果就在这儿瞎咧咧,这就是愚蠢!被人当猴耍获得一线生机与更改路线必死无疑,你选谁?” “我……” 星流云被欧阳寻的一席话噎得张口结舌,无言以对败下阵来。 欧阳寻的目光重新回到萧聪脸上,语重心长道“ “小聪,这个问题不能这么武断,毕竟这是你师父给你规划的路线,大荒中什么情况你也看见了,咱们贸然往别处走,稍有不慎就要万劫不复啊,我们最好还是再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萧聪微微一笑,平静道: “我倒是觉得这件事不用再商量了,老头儿给规划的路线相对来说虽然安全,但并不代表走别的地方一定就是死路一条,现在的我们需要冒险,不冒险怎么提高修为,我师父是什么人我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他肯定动了私心,可若是一直安逸地走下去,这趟走的可就没什么意义了,说实话,比起现在,我更喜欢锐意进取的自己,也更喜欢锐意进取的你们,让我们像从前那样,将这一趟变成一场一往无前的旅程,那就完美了。” 鸿翔咬咬手指,弱弱道: “可是哥哥,大荒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有些险还是不要冒的好,我们也想要快意人生,可最重要的,还是活着啊。” 尹诺微微一笑, “鸿翔小哥说的不错,我想若是放在之前,萧四少爷也肯定不愿意冒险,但是,每个人都应该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这叫做担当,不能轻易给别人惹麻烦,更不能为了自己的安逸给成为别人的累赘,大荒的安宁需要圣麒麟和萧家的守护,我们跟着萧四少爷,本就应该为此尽一份绵薄之力,这是根本的目的,所以我支持萧四少爷。” 星流云见猎心喜,哈哈大笑道: “好家伙,这话真是说到人心坎儿里了,就凭这几句话,尹兄这个朋友,我星流云这辈子交定了!” 鸿翔嗤笑道: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还尹兄,按岁数他当你爷爷都绰绰有余。” 尹诺也笑了,看上去颇不自然。 萧聪冲尹诺投来赞赏的目光,定定道: “说得不错,我们不做心理上的懦夫,无论从哪一方面,我们都要做强者!” 欧阳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咽了口唾沫,以更加坚定的语气道: “好,我们都听你的。”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路线还是由你来定。” “没问题。” ………… 第五百五十五章 骨宝砂 连续三天,萧聪施展土遁术到地面上探查情况,直到第四天,风波平息之后,众人才从地窖中回到地面上来。 这几日虽多在地窖,但大家基本上没有浪费时间,之前萧聪传授了队伍中每个人需要的秘法,这几天他们就是在参研秘法中度过的。 萧聪跟着欧阳寻学习从老猿那里得到的真学手札;冥乌族兄弟硬着头皮揣摩《混元参同楔》,或许这门术法对他们来说实在是有点太难了,所以他们每隔两个时辰就要入定默诵鸿翔之前写给他们的那篇从《神秘古经》中褪脱出来的经文,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缘故。 星流云施展的《紫焰七迭》目前来看还不稳定,自然不能在地窖这般狭小的空间中练习,但这一次星流云也没有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无所事事,他找欧阳寻要来了当初在古周平原推演大道轨迹时的手稿,竟自觉地一个人蜷缩在地窖西南角,专心致志地研究起手稿来,这虽然有点不符合星流云一向的行事风格,却让萧聪几人觉得甚是宽慰。 尹诺的《锻神诀》也已经入门,他盘坐在那儿,妖刀平放在大腿上,闭眼掐诀,乍一看是满满的侠客风范;鸿翔修习的《应魂咒》里正好有一心多用的阶段训练,照顾黎牧的光荣任务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的肩头,如此一来,幽女才有了时间修习《渊泱七式》。 黎牧跟鸿翔在一起,从不哭闹,这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因为鸿翔对他的有求必应,而是因为鸿翔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一直勾引着他,被幽女陪着的时候,黎牧总是欢愉的喧闹的,可陪伴者换成鸿翔之后,小家伙便莫名其妙地安静了下来,他总是以迷惑的眼神看着鸿翔,小脑袋在这边歪一会儿,又歪向另一边,周而复始,有时候他会抬手试图触摸鸿翔的身体,鸿翔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他却中途停止了,无处安放的小手胡乱比划一会,便又陷入那种很认真的状态,也不知道是鸿翔在修习《应魂咒》的缘故还是他真的在鸿翔身上看到了什么。 三天的时间匆匆而过,初次涉猎真学,萧聪凭借着那一股子新鲜劲,从中学到了很多,有老猿的手札做指引,他觉得真学比起玄学来要容易很多,他觉得自己的以身种阵之法肯定比以石刻阵之法成功要早,甚至开始期待不久之后他就能在生灵身上种下简单的法阵,到时候他一定要给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种上一座,虽然不一定有多大的威力,但好歹算个出其不意的后手不是? 萧聪辰时初刻施展土遁术从地窖中来到地面,将灵识感应发挥到最大化,觉知方圆六百里之内已经很安静,就在昨天,这附近还有诸多打斗,今天突然没了动静,他隐隐觉得是时候可以让地窖中的伙伴们重见天日了,但他还是不太放心,于是花了近一个时辰就地布了座可以探查生灵气息的法阵,这座法阵功能单一,所以效力很高,探查范围可以达到方圆千里。 萧聪回到地窖,手里拿着与上面法阵相关联的一件法器——镜子,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从镜面上虽然看不出具体的图像,但那些显化的纹路却能让驭阵师清楚知道方圆千里之内哪里有古兽出没,如果纹路有纠缠,那便表示这个地方有打斗。 足足一个时辰过去,镜面上安安静静的始终是那几个小点,看来外面是真的消停了,萧聪这才决定带着众人回到上面去继续赶路,临走之前欧阳寻本打算将地窖毁掉,但被萧聪制止了,之前布置下的传送阵和匿影藏息阵也没有被撤去,他准备将此作为逃生据点以备不时之需,可欧阳寻却说这有点冒险,因为大荒中的生灵活动范围太大,这地窖日子久了难保不会被破坏甚至是被占用,到时候不明情况被传送过来,不是被吃就是被埋,那就悲哀了。 风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地上一片狼藉,零零散散的全是古兽被大卸八块的肢体,好大一片地方被鲜血染透,五颜六色的,像一只被打落的调色板,欧阳寻看着,忽而幽幽一叹, “由此可见,这几天的战斗确实是死伤惨重,如此之大的破坏,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复过来。” 鸿翔鼻子里一笑,揶揄道: “欧阳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杞人忧天了,大荒怎么样,关你什么事儿,再说,你能怎么样?还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了。” “这些古兽死伤越多,越有利于我们的进程,至少可以不用像以前那样战战兢兢了。” 幽女随声附和,言辞远没有鸿翔那般尖酸刻薄。 萧聪莞尔一笑, “话还真不能这么说,于大荒的守护者而言,死伤如此惨重,多年努力肯定要大打折扣,我们就是大荒守护者这一边儿的,所以这件事看似对我们有利,其实从长远来看,必定不是什么好事,而对我们自己来说,少了这么多危险,便少了许多历练,这是侥幸,更是损失,不过话说回来,对于这些,我们也就是能动动嘴皮子,其他的还真无能为力,所以无论怎样,保持平衡心,用心去做就好了。” 鸿翔撇撇嘴, “哥哥,你怎么变得跟星流云一样了。” 萧聪直眉轻挑, “哦,此话怎讲?” “没事找事儿。” “自虐成瘾。” 幽女和鸿翔语气平静,一前一后说, 萧聪摸摸鼻子,不说话,将目光投向星流云,只见星流云微微仰头吹了口轻气,幽幽道: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说着,低下头来,自顾自苦笑一声,接着道: “唉,自古有言曰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这等道理,怎么能奢望他们明白呢,罢了罢了。” 幽女:“……” 鸿翔:“……” 星流云话里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这不就是在讽刺他俩一个是女子,一个是小人嘛!可惜星流云突然如此作态,意外之下竟让他俩一时有点词穷了。 还是欧阳寻有“大将”风范,爽然大笑道: “这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嘴皮子上的功夫长了不少,看来这几天没白学,虽然说将大道真理用在耍嘴皮子上有点华众取巧,但多少也算是一种学以致用,万事都有一个从无到有从少到多的过程不是?一步步来,再接再厉哈,哥们相信你。” 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欧阳寻一席话将所有人逗笑,论在文化上耍流氓这门本事,恐怕星流云就是再学十年,也不够给欧阳寻提鞋的,倔强的星流云这一次没有发飙失态,而是再次吹了口轻气,摇头叹道: “唉,真是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 鸿翔做着鬼脸火上浇油,唯恐天下不乱, “哎哟,还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星流云,你就会这一句吗?学了这么久,能不能给再整点花样儿出来!” 此言一出,星流云终于露出些许窘色,众人笑得更欢了。 一路上走马观花,满目尽是暴虐留下的血腥痕迹,一开始大家对这些血淋林的肢体避之不及,慢慢地见的多了,就开始忍不住对他们产生兴趣,因为已经死去,所以不知道准确的生前实力,但看其样子,都是稀有古种,总觉得从他们身上能得到些稀有的东西。 欧阳寻和萧聪,这两个艺高胆大的家伙闲得蛋疼,看见样子非常奇怪的古兽尸体就要上去检查一番,说白了就是以毁坏尸体的方式寻找能用得上的东西,萧聪用诛仙剑,欧阳寻从幽女手里借来了商荼剑,这倒不是因为欧阳寻使用的大戟不够锋利切不开这些尸体坚逾铁石的皮肉,而是因为他那玩意儿使用起来实在是太费劲了,不过更让人纳闷的是,幽女一直将商荼剑视若珍宝,竟能借给欧阳寻去行这般腌臜之事。 欧阳寻和萧聪分解尸体的时候,其他人就站在周围警戒,两人忙得不可开交又不亦乐乎,这件事自然少不了一向最喜欢凑热闹的星流云,虽然说他的金色长枪用起来比欧阳寻的大戟还不方便,但他有龙头大刀啊,那把刀看起来笨钝,但用起来却锋利的很,切开古兽皮肉,根本用不上多少力气,只可惜鸿翔也想加入到这边的阵营来,但手中的细剑实在是不够给力,只能跟尹诺他们在一起,沉浸在与对面热火朝天截然相反的冷清气氛中。 正忙活着,萧聪突然问欧阳寻, “大才子,你有没有觉得这些尸体腐烂的速度有点太快了些?” 欧阳寻满脸夸张的诧异, “你才看出来?” 萧聪讶然, “你早就看出来了?” 欧阳寻撇撇嘴, “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了好吧。” “看见这些尸体你就没什么想法?”萧聪问道。 欧阳寻漫不经心地回答说, “能有什么想法,不就是跟我们之前杀死的那些有点不一样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要是那些肉真有问题,早就在咱们身上体现出来了,这些尸体腐烂的这么快,我想除了某些目前尚不清楚的原因外,血气枯竭和过度损耗生命精元也是很重要的原因,总之跟我们之前杀的那些没关系。” 萧聪想了想,又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被杀死的古兽死之前生命精华就已经耗尽了?” 欧阳寻摇摇头, “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萧聪正想着“是被什么东西吸走”的问题,却听见欧阳寻说道: “嗳,把那块骨头挖出来带上,那是绝对的好东西。” 萧聪虽然不是那种见宝眼开的俗人,但还是被欧阳寻打断了原来的思绪,这倒不是因为他在意这块骨头,而是这样的尸体里还能有他们能用的东西引起了他强烈的兴趣, “哪块?” 欧阳寻转过头来,伸手指了指, “那块,胸骨下边菱状那个。” 萧聪定睛一看,胸骨下方果然有一块菱状的骨头,约莫半个巴掌大小,与整副骨骼比起来,实在是太不起眼,搁一般人肯定注意不到它,所以说欧阳寻还真不是一般人。 星流云几步凑过来,兴奋道: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找到什么好东西了?” 萧聪将诛仙剑插进胸骨骨缝,用力一撬,但听得“咔吧”一声脆响,那块菱状的骨头就这样整个的掉落下来,他将诛仙剑插在尸体上,拾起那块骨头,细细磨砂打量。 这块温润如玉的骨头比一般骨头重很多,断口处一点骨茬都没有,好像本就不是跟胸骨长在一起的,萧聪用灵识感应,倒是察觉到了些许异样,但这恐怕不值得欧阳寻如此看重,以至于让他将其取下来带走的地步。 “这玩意儿是什么?有什么用?”萧聪扭头问欧阳寻。 “拿过来我看看。”还没等欧阳寻说话,星流云便一把将骨头从萧聪手里夺了去,欧阳寻看了眼星流云没见过世面的土鳖摸样,笑了笑道: “这东西叫做骨宝砂,只有在极其稀有的古兽体内才会出现,而且一头古兽就算修为再高,体内最多也只能出现三块,是一头古兽全身精华所在,传说是用来冲击真仙境用的,这东西在修玄者和修真者那里很抢手,生命精华没有流失的情况下,是上好的药材,生命精华流失之后,便是上好的器材,咱们手里的这个炼药肯定是用不上了,但可以用来炼器,以后若是能找到更好的,还可以用来嫁接,反正无论怎么着都是极好的东西。” 星流云挠挠后脑勺,歪着头问道: “嫁接?怎么嫁接?” “就是将它植入到别的古兽身上。” “能给我嫁接一块吗?”星流云天真地问道。 欧阳寻摇摇头, “这件事有很高的要求,首先就是种族越近越好,因为各个种族全身的经脉分布不同,像人族这样的肯定是不可能的,再就是其实就算能嫁接到你身上你也用不了,你的肉体本就没有生长他的条件,恐怕也承受不了它,而且这件事情的成功率不是很高。” “哦,是这样。”星流云点点头,看上去挺失落,眼巴巴地看着手里的骨宝砂,自言自语,“可惜了……” 等星流云这边问完,萧聪才开口, “那你知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形成的?” 欧阳寻吸了口气,回忆似地说道: “好像是因为这些古种能够吸收炼化某些天材地宝中的稀有成分,但又暂时不能完全用于己身,所以才长出了这么个玩意儿。” 萧聪忍不住纳罕, “这世间有如此奇异的东西,我竟然头一次听说。” 欧阳寻憨笑着开解道: “这东西在外面并不多见,而且跟修仙者和修武者没多大关系,再加上外面已经几乎找不到稀有古种,所以这真算得上是一件很冷门的东西,哦,对了,能长出骨宝砂的古兽一般都具有某种与生俱来的秘力,如果成功将骨宝砂嫁接到自己身上,便能掌握和操控这种秘力。” 一旁的星流云听不下去了, “我说欧阳寻,给你点脸你是不是就不知道自己姓谁了,稍微装一下也就罢了,怎么还卖弄起来没完了呢!” 星流云这一通牢骚,顿时让气氛变得不慎甚尬,人家欧阳寻本来就没别的意思,而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向都是萧聪和欧阳寻这两个文化人之间的交流方式,怎么到他这儿就成装了,这事儿换谁看恐怕都有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和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觉。 也不知怎么的,萧聪一下子想起了远在日落山脉的虚空兽父女,当年他跟小虚空兽湘怡擅闯大刀螳螂的陵墓,不慎引起差点将整个日落山脉毁掉的大灾难,在那样恐怖的能量风暴中,大刀螳螂的两根刀臂竟然完好地保存了下来,他一直都觉得那是一个奇迹,现在想想,那对刀臂是否就是大刀螳螂的骨宝砂?如果是的话,那这对可遇而不可求的神兵利器最后会出现在谁的身上?看得出来,老虚空兽十分溺爱自己的女儿,所以这一对刀臂最后应该会出现在湘怡身上吧,大刀螳螂与生俱来的秘力是什么他虽然不知道,但肯定十分可怕,要不然那家伙也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统一整片日落山脉,而虚空兽应该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秘力,他见识过湘怡的绝圣死光,那可不是一般的攻击手段,这样说来,以后湘怡就有可能拥有两种秘力,那得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见到萧聪一直在发呆,星流云捣了捣萧聪的胳膊, “哎,”一下不醒。 “哎,”两下不醒。 “哎!” “啊!” 萧聪猛地回过神儿来,稍显惊慌, “怎么了?” 星流云哂笑道: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说出来也让我们乐呵乐呵。” 萧聪微微皱眉,过了一遍自己刚才想到的东西,回答说, “我在想,既然借助骨宝砂可以继承古兽与生俱来的秘力,而大荒中的稀有古种这么多,那岂不是说……” 欧阳寻哈哈大笑, “这里的古种可能具有多种秘力,那样十分可怕?你多虑了,嫁接骨宝砂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要是换做外面的妖族兽族还可能,在这儿是基本不可能的,他们没那个脑子。” “可是他们还是能炼化骨宝砂里天材地宝的稀有成分。”星流云略显得意道。 欧阳寻点点头, “这个说的没错。” “如果是跨度很大的古兽,有没有可能嫁接骨宝砂?” 欧阳寻将目光转回到萧聪这边, “有多大?” 萧聪不假思索地说道: “兽族和虫族之间有没有可能?” “唔,这个……”欧阳寻挠着额头,看样子对这个问题很是费解,“你恐怕是有所指吧,这件事儿还真不好说,因为跟两头古兽的血脉还有骨宝砂的品质以及嫁接时用的手段都有关系,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古兽要嫁接谁的骨宝砂?” 萧聪想了想,觉得那件事好像也不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虚空古兽嫁接大刀螳螂的刀臂。” 欧阳寻脸色变了变,而后迅速恢复平静, “你说的是……曾经作为日落山脉唯一霸主那只螳螂?” 萧聪点点头, “正是。” 欧阳寻撇撇嘴,看似并不看好这件事, “据我所知,那头螳螂来头不一般,具体怎么不一般,众说纷纭也没个确切的定论,不过,他去过一个神秘的地方倒是真的,哦对,这些事你都知道,可能比我知道的还清楚,不过我觉得吧,大刀螳螂那一对刀臂应该不是骨宝砂,它的价值比骨宝砂珍贵的多,而虚空兽是出了名的体质特殊,就算不用太高明的手段,也能顺利将那对刀臂移植到自己身上。” “那样的话,虚空兽能获得大刀螳螂生前的秘力吗?” 欧阳寻摇摇头, “这个还真不清楚,但我记得你之前说过,那对刀臂是大刀螳螂在元气风暴中唯一留下来的遗物,也就是说那是大刀螳螂全身最珍贵的东西,这跟骨宝砂差不多,所以我觉得应该可以。” 也不知为什么,萧聪竟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这个小动作被某好事者逮个正着, “你好像很在意这头虚空兽啊。”星流云挑挑眉毛,贱意盎然地问道。 萧聪面色坦然,微微一笑, “虚空兽族是我的朋友,他们能获得如此至宝,我心里当然高兴。” “朋友,仅仅是朋友吗?”星流云的表情愈发眉飞色舞起来。 萧聪暴汗,一看见星流云那一脸多情相,他就明白对方又想歪了,无奈叹了口气, “过命的交情,应该已经不能说是普通朋友了吧。” “你就真没点别的想法?” 萧聪蔑然一笑,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风流多情!我可没你那么多花花肠子。” 星流云一脸无辜,振振有词道: “我怎么了,男欢女爱天经地义,没有这些缠绵悱恻,那众生还怎么繁衍!众生停止生命的延续,那玄真界不就完蛋了嘛!” “生命总能够延续,繁衍跟感情不一定非得扯上关系,你看那些鸡呀狗呀的,他们之间有感情吗?不一样繁衍的很好。” “你这是强词夺理,你是个人,所以我们的谈论范围也应该在有灵智讲感情的生灵之内,作为一个有灵智讲感情的生灵,没有爱情的结合,你不觉得是一种悲哀吗?” 萧聪眼神愈加嫌弃, “说的就跟你多有理似的,就算再怎么缠绵悱恻,那真正的感情跟多情还是两码子事儿,我不否定两性结合最好是建立在爱情至上,但我也坚持认为,多情的本质就是耍流氓,爱情是一种在比较中产生的概念,你对谁都一样,那还有什么可比较的!” “好!” 欧阳寻在一边用力鼓掌,神情激动,着实将星流云吓了一跳。 星流云白了欧阳寻一眼,然后翻书般再次换上那张猥琐之极的脸,揶揄道: “你把这些说的那么透澈,看来平时没少思考这方面的事情啊,再说,怎么我一提到那小虚空兽你就这激动,分明是心里有鬼嘛,怎么,还不承认已经对人家动了心思?” 萧聪冷笑, “少在这儿套路我,小爷才不吃你这一套,你想把我拉下水破坏我一直以来高洁傲岸的良好形象,去你大爷的,没门!连窗户都没有!” “小聪好样的!” 欧阳寻一边用力鼓掌一边大声喊道。 星流云扁扁嘴,嘟嘟囔囔, “真是不谙风情。” 扭头看向神经病一般的欧阳寻,俊脸瞬间变冷,抬手指着欧阳寻的鼻子道: “你个东西,你还替他鼓掌,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萧家要是绝了种,萧叔叔泉下有知,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欧阳寻呵呵憨笑, “人家小聪只是拒绝滥情,又不是拒绝感情,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萧家绝对不会绝后的。” 星流云怼完这边怼那边,结果两边都没落的什么好,心里的郁闷无处发泄,只好对着古兽尸体乱砍起来。 ………… 因为在古兽尸体上得到了不少好处,所以三人对肢解尸体这件事变得十分上心,虽然并不是每一头被肢解的古兽尸体里面都有骨宝砂这种珍品,但还是有不少十分宝贵的东西,这些东西尽是一些骨骼之类的硬组织,用处不如骨宝砂多更不如骨宝砂大,却至少还可以用来制作暗器。 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人心里一旦有了念头,他活着也就有盼头,有盼头地活着往往会忽视时间的流逝,这不,三人兴致勃勃热火朝天地才仅仅肢解完十一头古兽的尸体,那太阳就不知不觉地移到西边去了。 萧聪见天色已晚,却忘记了找可以留宿的安全住所,心里面不禁有些懊悔,好在放眼望去,这附近正好有一个可以容身的小山坳,这才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萧聪赶紧带着众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那里,探查一遍后选了个最合适的地方扎起帐篷,生火煮茶烤肉…… 回想这一天,过得可真快,事儿也做的不少,可就是脚程走的太短,萧聪本以为他们有选择性的肢解古兽尸体应该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却不想竟是这般结果,于是他心里想到: “看来,明天的筛选条件还是得再严厉一点……” 第三百五十六章 难以选择 斗转星移,日月交替,长路漫漫,何为归期。 接下来的几天,一行人还是在肢解古兽尸体中度过,在鸿翔的死缠烂打下,萧聪帮他从萧二十七将那里借来了一柄极工级的长剑,鸿翔由此得以在古兽尸体上“大显身手”,按道理来讲,鸿翔跟尹诺一向走的很近,尹诺的朔魂刀是难得的利器,鸿翔自个儿就能借来,可最后还是得找萧聪帮忙跟萧二十七将借兵器,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尹诺不愿意将朔魂刀借给鸿翔,朔魂刀有多么可怕,尹诺自己心里清楚,这要是不出事儿还好,一出事儿肯定就是精神上的创伤,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所以不管平时怎么迁就鸿翔,尹诺这一次坚定立场半步没让。 萧聪重新斟酌了筛选条件,但笼统的界定效果不是很好,很多特别稀有的古种身上照样一无所获,而一些血脉稍次一点的古兽身上却也有不少意外惊喜,这让萧聪有点苦恼,在收获满满和节约时间之间左右为难,多亏有欧阳寻这朵奇葩,根据经验帮萧聪重新制定了一套新的筛选条件使得事半功倍。 人家欧阳寻看待问题根本就不停留在问题表面甚至是问题本身,而是结合生平所学广集依据另辟蹊径,从整个战场寻找证据而后再指向目标,萧聪的思维是首先看古兽的品种,欧阳寻的思维是首先看各古兽所受的创伤,那些被秘力伤害较多的古兽尸体直接排除,留下那些受秘力创伤较少或者根本没有受到秘力创伤的古兽尸体做进一步的筛选,接下来的道道儿就比较多了,角度之刁钻连萧聪都备感佩服,所以说这书读得多就是好,因为总有用到的时候。 一路上,都是欧阳寻给萧聪、星流云、鸿翔三人分配任务,欧阳寻让肢解哪头尸体,三人就去肢解那头尸体,没有任何疑问,因为欧阳寻所指就没落空过。 有了欧阳寻的神来之笔,大家省去了不少无用功,后来觉着周围实在是安全,所以萧聪又喊来几个萧家将,由此一来,行进速度提高了不少。 欧阳寻身负重任,不敢懈怠,正应了那句老话,能力越大的人责任就越大,这家伙不但要给众人指示肢解的尸体,还得不断地分析形势趋吉避凶,脑子转得飞快,将一切安排地有条不紊。 萧聪心疼欧阳寻,便不再让他跟着下手肢解尸体,这家伙虽然终于有了一些空闲,却依旧不愿意闲着,他将商荼剑还给幽女,并把黎牧抱过来照顾,如此一来,幽女便也有了时间全心全意地研修《渊泱七式》,这一份看似简单随意的殷勤的确是献到了幽女的心窝窝儿里,幽女一直都是那个要强的奇女子,虽然身为女儿身,但她从没放弃要跟同代翘楚一争高下的念想,否则也不会从小就将自己关在幽兰谷地中苦修,但是现在身边多了黎牧这个小家伙,勾起了他提前觉醒的母性——或许这句话说的不对,先贤说母性其实是女性的一种固有属性,只是隐藏较深,只有到了时候才会凸显,所以用觉醒一词可能不太恰当,说黎牧是幽女的累赘也不是很恰当,毕竟小家伙给幽女带来了不少欢乐,幽女也十分喜欢他,鱼和熊掌终究不可兼得,但因为有欧阳寻的存在,使得幽女在拥抱熊掌的同时多少还是尝到了点鱼的腥味儿,原来,机会有时也隐藏在不起眼的小事里,可惜在场的许多人目前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欧阳寻明白。 ………… 又是几日匆匆而过,众人一路走来,收获颇多,但是连一头通天境伪仙的尸体也没有遇到,让人心里既感到庆幸,又感到有点失落——若是从通天境伪仙中取出来的骨宝砂,那得是多么难得的东西啊! 沿途还是静静悄悄,也不知为何,遇见的尸体越来越少,萧聪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星流云在地上发现了些异常的痕迹,这些痕迹都是那些古兽留下的,所有的脚印皆指着同一个方向,起先痕迹中还能看得出他们之间的打斗,但后来这些打斗便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仿佛有一股子圣洁之光将他们照耀,涤荡掉他们身上所有的戾气,他们心照不宣的归顺了。 眼下又到了抉择的时候,星流云主张跟着脚印走,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欧阳寻态度坚决,认为大家这时候应该趋吉避凶,不可避免的一场争讨表面看起来比之前平静的多,但气氛却像是沉在海底并被绷紧的弦,也不知道为什么,星流云这一次如此固执。 萧聪思索再三,虽然也有点按耐不住好奇心,但还是觉得不能跟着星流云胡来,事情如此危险,又如此诡异,保不齐就是真的有去无回,他在想,到底是怎样的力量将这些离阳境的至强甚至是通天境的伪仙驯服,至少齐天境的准仙没有这般功力,难不成是灭天境的真仙出世了? 带着满心的疑问,萧聪沉沉道: “虽然我也一向主张大胆行事,但什么事都得有个度,此事干系甚大,不能肆意妄为,人心不足蛇吞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星流云还是坚持,据理力争道: “这件事看上去虽然危险,但仔细想想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在大荒这种鬼地方,能将这么多强大古兽驯服的不一定是生灵,极有可能是某一种未知的力量,有这股子力量控制着那些古兽,对我们就造不成威胁,这般异况的背后一定是天大的机缘,咱们历经九死一生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在最快的时间里提高自身实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幽女皱眉道: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那力量既然能够控制那些强大的古兽,那自然也能控制我们啊。” 星流云冷冷一笑, “屁话,我们现在就在影响范围之内,不一样点儿事没有,依我看,那力量只对欲囚和堕落者起作用。” 欧阳寻心有所想,豁然抬起头来,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天道使然!” 鸿翔闻言嗤之以鼻, “星流云你还真是大言不惭。” 欧阳寻目色沉沉, “让他说。” 这一幕倒是让鸿翔愣住了。 星流云莞尔一笑,接着说道: “天道最基本的规律就是一条,平衡,就像剧毒之物一里之内一定会有解毒之物一样,从属性上说他们确实是相克的,但再较真一点,若没有外力干预,他们在没有交集的情况下一定相安无事,更有甚者相辅相成相互依存,我们把那神秘力量跟欲囚堕落者看成与此相似的存在,事情就不甚明了了。” 一向被认为不学无术的星流云,突然说出这样一席至理名言出来,的确是够一鸣惊人的,鸿翔和萧聪面面相觑,煞有介事的鸿翔惊异道: “星流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有学问了……” 萧聪嘴角微微上扬, “谁说他是星流云,你觉得星流云能说出这种话来?” 此言一出,除了欧阳寻外其他人皆是被吓得一机灵,哗啦啦一阵响,都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兵器,幽女虽然心有不忍,但在纠结片刻后还是将商荼剑握在了手里。 星流云表情夸张,缩着身子往后跳了一步,惶恐道: “小……小聪,你可看准了,我真的是你老大星流云,你你你……你们别乱来啊!” 欧阳寻无奈地摇摇头,摆摆手, “都赶紧把兵器收起来吧,小聪你也是,都什么时候了还……唉,就算是平常,这种玩笑也不能乱开啊。” 萧聪哈哈大笑,前仰后合, “把兵器都收起来吧,逗你们玩的,咱们这么些人都没事,没理由只有老大一个人受影响。” 星流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才敢放松身体,一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的摸样, “你个臭小子,竟然也敢消遣起我来了,我的小心脏啊,差点就被你们给吓死了,下次咱可不带这么玩的。” 鸿翔还是不死心,手握着细长银剑诘问道: “那他说的话怎么解释,真正的星流云,肯定没有那般见地!” 萧聪忍俊不禁,边伸出一只手来将鸿翔的银剑压下边道: “人家星老大好歹也已经认认真真地学了那么长时间,有点成果,纯属正常嘛!” 星流云满脸不乐意, “鸿翔,你这是故意埋汰我是吧,我星流云怎么就没有那般见地了,我堂堂东洲星家的大少爷,王族之后,根红苗正天资不凡,你竟然拿那些凡夫俗子跟我比!它仙人的,我……” 萧聪不耐烦地摆摆手, “行了行了,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鸿翔不依不饶, “那连欧阳寻都没想到的点,他怎么能想得到!” 欧阳寻一声苦笑, “你是觉得你比星流云聪明,连你都想不到的事情星流云也不应该想到吧,别什么事儿都往我身上扯,挺不地道的,不过这个问题我刚才也想了想,其实答案很简单,咱们都太在意自己的安危,并严重高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俗话说关心则乱,由此思维便受到了一定的限制,考虑的自然不如星流云全面。” 萧聪频频点头,随声附和道: “的确,在这方面我们跟星老大比起来都欠点,看见了吧鸿翔,以后多跟老大学学,别总是畏手畏脚的。” 说着也不给鸿翔辩驳的机会,转脸向欧阳寻,问道, “这事儿你怎么看?” 欧阳寻习惯性地挠挠额头, “我倒觉得星流云说的有几分道理,若是再有点安全保障,去看看倒也无妨,万一真的是什么莫大的机缘,那可就赚大发了。” “可前提是我们得确定那真的是来自于一种神秘的力量,而不是某一至高无上的生灵。”幽女一句话切中要害。 萧聪微笑着点点头,斟酌片刻后,说道: “这个问题无法确定,要不我们举手表决吧……” 话没说完,便听到一边的鸿翔吐槽道: “在咱们这个队伍里有什么可举手表决的,你说一句话,即使再不靠谱,大家还不都得跟着你走。” 萧聪摸着鼻子笑了笑, “鸿翔,看来你对我的成见很深啊。” 鸿翔缩缩脖子,避之不及, “不敢不敢,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萧聪放下手来, “要这么说,这次举手表决我就不参加了,由你们来定。” 鸿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自言自语, “让一群没有主心骨的家伙举手表决,这有什么意义。” 萧聪听得清楚,不由得微微一叹,鸿翔说的的确是事实,在这个队伍里,跟他说真话的人有很多,但愿意拂逆他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这在目前来看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情,而他想让这里的每个人日后都能独当一面,那这便成了绝对的坏事情。 星流云瞥向正在思考的欧阳寻,挤眉弄眼地勾搭道: “走一趟?” 欧阳寻微微摇头, “这件事不能这么马虎,先想想看,或许有什么方法能确定这件事的原因。” 星流云撇撇嘴, “那你现在的态度就是中立喽。” 欧阳寻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星流云的声音大起来, “既然小聪让我们举手表决一下,那我们就举手表决一下嘛,既然小聪不参与,那也就表示尹诺他们那一大帮子跟着弃权,咱们四个中欧阳寻又保持中立,行了,正好还剩咱们三个,你们俩是怎么想的?” 说着,将目光投向鸿翔和幽女。 “我说星大少爷,谁说我们要弃权了,我们虽然一直听命于萧四少爷,但也有独立思维的好不!” 尹诺不服,说着左右环顾,却见萧二十七将一个个不为所动,而再农和霍闹竟然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俩怎么……这不是让人给看扁了!” 霍闹苦笑道: “尹兄还是不要难为我们兄弟了,我们兄弟是一对大老粗,见地还抵不上尹兄您,哪是当话事人的料,所以就不给大家添麻烦了。” 星流云哂笑, “尹兄,你站在哪边?现在不妨大胆的说出来啊。” 尹诺不由自主地看了萧聪一眼,见后者不悲不喜,脸上带着神秘的笑意,心里一时间便拿不定主意,也就随着外强中干起来, “我……我……” “怎么,跟欧阳寻一样保持中立吗?”星流云笑眯眯地适时激将道。 自从跟了萧聪,尹诺学识长了不少,但心眼跟在忘生谷时比起来其实差不多,这个对人情世故知之甚少的家伙,被星流云一刺激,就有点站不住脚了,焦急之下索性心一横, “谁说我保持中立,我觉得我们应该去看看!” “哦?”星流云貌似对此颇感意外,“为什么,说来听听。” 尹诺开始有点语无伦次了, “因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们进大荒来不就是图那些机缘……我他娘在忘生谷活了那么多年,对这种要财不要命的生活早就习惯了。” 星流云狡黠一笑,决定不再逗弄尹诺,丢下一句“尹兄牛逼。”将目光转回到鸿翔和幽女这边, “二位想好了吗?” 鸿翔和幽女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懂了对方的意思,鸿翔抬了抬下巴,中气十足道: “我也觉得可以去看看,有便宜不占乌龟王八蛋!” 星流与似有深意地看了鸿翔一眼,没说话,目光集中在幽女身上,问道: “姐姐你呢?” “我……”幽女支支吾吾,看来心里还没下决定到底该不该接受鸿翔的“建议”,鸿翔用眼神催促,可她还是紧抿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一旁的欧阳寻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我求你们别再胡闹了,现在这情况是磨合人心的时候吗?勇敢跟莽撞,压根就不是一回事好不好!” 眼看事情有点没法收场了,萧聪讪讪一笑, “大才子说的对,既然这条路行不通,那我们换一种思维想这个问题,嗯……就像做买卖,想想这一次可能获得的收获,值不值得我们冒这个险。” 虽然表面上笑吟吟的,但其实现在萧聪心里很不是滋味,今天他又在这群人中发现一个问题——大家的心理还没到一个节奏上,还有不少人打心里就没有承认自己的价值,这根本就不可能发挥出这个队伍最大的力量,他要的既不是一团和气,也不是各自为营,前者会让人失去动力,后者则会直接导致分裂,这是一个非常不好解决的问题,要想让他们获得那些难得的素质,必须得一步一步地来,他们都是可造之材,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实在是太可惜了,可人心的磨合以及锻炼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对于这件事,他必须得有耐心。 看着众人难以抉择的模样,萧聪笑了笑补充说: “厄,代价的话就不用将我们的生命算进去了,我这里有两种解决方案,一是独一无二的绝世法阵,用过就没有了,二是回古周平原,沿着路线再走一遍。” 欧阳寻眉头渐渐舒展,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倒是觉得可以走一趟。” 星流云眉飞色舞, “你怎么又改注意了?” 欧阳寻淡淡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桩机缘的价值肯定比一座独一无二的绝世法阵重的多,而更重要的是,就算我们得不到机缘,能多了解一下大荒的境况,对我们以后的行程肯定有莫大的帮助,这买卖,怎么算都值,况且听小聪这语气,好像他也不是多在乎那座所谓的绝世法阵。” 萧聪白眼连连, “谁说我不在乎,那可是萧凤哲的遗作!” 欧阳寻几声轻笑, “再好的东西,只有用了,才能发挥他的价值,放着不用,又不能给你下崽,所以啥价值也没有。” 鸿翔小手一拍,赞道: “精辟!” 萧聪跟着笑了两声,爽快道: “既然已经达成统一口径,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星老大,带路!” 星流云耍着怪腔, “得嘞,您这边请。” 一行人跟着星流云,不紧不慢地沿着古兽留下的痕迹往西北方走去。 第五百五十七章 鸿翔受创 地上的足迹很清晰,也很规整,不要说星流云这种追踪大才,就算是鸿翔,都知道该往哪边走,而且,地上的足迹明显越来越多,看样子,应该是有从别的方向来的古兽汇进了这里。 从足迹上,看不出这些古兽修为几何,却可以推演大致的体重和身形,星流云说这里面差别很大,有的大如小山,有的小如狐兔,甚至还有蝼蚁般大小却堪称恐怖的存在,所以不足为道,但有一点需要说明的是,那些石灵似乎也汇进了这只庞大的队伍里,而最让人提心吊胆的是,这里似乎还出现了木灵。 三十五人中没有一人是见识短浅之辈,更没有人认为星流云是夸大其词杞人忧天,一路走来,大家都知道,大荒外围平原上的植被没有通灵者,通灵的草木是众人进入群山后才发现的,而且他们大多灵智低下不足道儿,眼下突然出现了可以比肩通天境伪仙的木灵,这件事怎么想都不能让人觉得安心。 事出无常必有妖,欧阳寻有一个大胆的假设, “或许,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既然已经出现了石灵、木灵,谁敢说里面没有其他妖魔鬼怪,火灵、水灵、金灵、风灵、雷灵……这些不是没有可能。” 对此,萧聪只是置之一笑, “那又能怎么样?不过是数量问题罢了,反正都困不住我们。” 看着欧阳寻那耐人寻味的表情,不满道: “我说的是实话,你那怀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欧阳寻微微摇头, “我只是有点担心,若是这些灵物联起手来,指不定还真能破掉你的绝世法阵。” 萧聪嗤之以鼻, “切,欧阳寻,你也太看不起人了吧!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你不能这么诋毁我祖宗萧凤哲啊!小心他泉下有知,从下面爬出来找你算账!” 欧阳寻忍不住笑了笑,紧接着又一脸认真道: “我可没有跟你开玩笑的意思,你别忘了,萧家的法阵除了牵涉到大道之外,所依靠的也是那些力量,假如他们联起手来,本身就是一座法阵,而且,我觉得,大荒中的道跟外面有些不太一样,所以……” 欧阳寻欲言又止,星流云等人听着,频频点头,看上去深以为然。 萧聪撇嘴冷笑,满不在乎,揶揄道: “大才子这一次真的多虑了,大荒中的道之所以跟外面的不一样,是因为这么些年来,这里的道基本上没发生什么变化,所以比起外界来便更接近大道本源,我萧家能传承至今,也是因为从来没有偏离那点最根本的东西,所以,萧凤哲的法阵在这儿肯定也能用,说不定比在外面更好使。” 星流云那群墙头草又在频频点头,看上去更加深以为然,说白了,其实根本就没有听懂。 欧阳寻习惯性挠挠额头,忽而咧嘴一笑, “呵,仔细一想,确实是这样哈。” 萧聪得意了,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 “放心吧,有我在,你们谁也不会出事儿!” 星流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话说的,听着就跟我们多贪生怕死似的!” …… 小心翼翼却波澜不惊的,又是无知无觉的匆匆三日。 从不知名处漫袭而来的恐怖气息已经很明显了,除了萧聪和鸿翔这种灵识高能之辈,即使是星流云这种精神力算不得多么突出的人,现在也已经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不知混杂了多少强大生灵的气息,让人感觉有些心神不宁。 抬头远望,一座分外突兀的孤峰带着两根锋利的翅膀直插云霄,远远看上去象极了一只往上苍抓去却只有三根手指的巨掌,掌心处有一个很明显的球状突起,其上应有纹路,只是距离太远暂时还看不清楚,这球状的突起给这座孤峰又平添了几分神秘感,好像它本就是被某一无上存在随意雕刻而成的。 众人知道,他们这一段的目的地,应该就是那里。 萧聪从孤峰上收回目光,转而投向一旁的鸿翔,问道: “可有什么特殊感应?” 鸿翔皱眉,摇摇头, “没有,哥哥感应到什么特别的东西了?” 萧聪笑着回答说: “没有,我以为你会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鸿翔眼底闪过一瞬不易察觉的异样,笑容也显得稍稍有点勉强, “都什么时候了,哥哥你还有心思消遣我。” 萧聪收起脸上那几分莞尔,显得有些认真, “我说的是真的,你现在的精神力应该跟我差不多了吧,再加上有《应魂咒》辅助,在这一方面理应比我强一些才对。” 鸿翔汗颜, “哥哥这一次就有点托大了,那《应魂咒》哪有你说的这般夸张,再说,就算真的这么厉害,我这才哪儿到哪儿。” 萧聪叹了口气,无奈道: “好吧,这一次算我想多了。” 这一篇儿在萧聪那儿算是翻过了,可在鸿翔这儿才刚刚开始,他从没想过修习《应魂咒》能带来像萧聪说的那般功效,现在的他很好奇,这《应魂咒》是不是真的有那般功效,于是悄无声息地在全力运转起《应魂咒》来,可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具体该怎么做,所以只是像无头苍蝇般完整地尝试,精神力像溪流般从识海中潺潺而出并流至全身,伴随着功法运转的推进跟着变化着形态,也不知是在哪一阶段,鸿翔的精神力中突然分出如细针似的一股,离体而出笔直刺向天空,最后像一颗烟花一样绽放开来,微毫近无的“流火”散落四方,像一阵牛毛细雨,刺穿一大片空间,也就是在这一刻,鸿翔突然感受到一股难以忍受的刺痛,他发出“啊”的一声惨叫,蜷缩在地上,痛不欲生。 此情此景吓煞众人,尹诺和萧二十七将在第一时间齐刷刷抽出兵器分散到周围警戒,萧聪稍稍慢了一拍儿,在一愣神儿之后才丢出一块匿影藏息阵的石刻将鸿翔罩在里面,而后赶紧蹲下身来为鸿翔检查身体,冥乌族兄弟的反应又在萧聪之后,只是跟着尹诺去补防御上的空缺,剩下的三个年轻子弟,一个个呆若木鸡,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却依旧不知所措。 萧聪神色严峻,将两根手指轻轻抵在鸿翔的眉心处,闭着眼睛仔细探查,鸿翔五官挤成一团,身体开始隐隐痉挛,星流云终于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眼神恢复了几分清明,咽了口唾沫,拐拐欧阳寻的胳膊肘,轻声问道: “他……这是怎么了?” 欧阳寻眉头紧皱,摇头回答, “不知道,但看上去,很像走火入魔。” 这时候,萧聪终于睁开双眼,手指慢慢从鸿翔眉心处移开,怅然一叹,喃喃自语, “怎么会这样……” “鸿翔……还好吧……”星流云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聪鼓着腮帮子呼出一口浊气, “没事,暂时还死不了。” 此言一出,星流云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怪怪的。 欧阳寻往前走了一步,关切问道: “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现在这副样子?” 萧聪摇摇头, “不知道,他精神力受了点创伤,眼下只能靠自己慢慢修复了。” 欧阳寻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精神……创伤……,怎么会这么严重,这说不通啊,鸿翔的精神力在我们这里面算的上是佼佼者,若是暗中有什么攻击,也不应该选择他啊。” “你不是说他是因为走火入魔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吗?”星流云猛不丁来了这么一问。 欧阳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听谁说过走火入魔会造成精神创伤?虽说走火入魔之后一般都会发疯,但那不一定是精神创伤所至,更多是神经错乱。” 星流云摸了摸下巴,皱眉道: “这之间有什么区别吗?再说,你可别忘了,他练的《应魂咒》本就是精神力的功法啊?” 这一问倒是让欧阳寻愣住了,很明显,刚才的他忽略了这个问题,而且,星流云说的很有道理。 萧聪笑了笑, “那也不是走火入魔,修士在练功时,走火入魔的几率跟小,很多情况都是由自己操之过急所致,鸿翔办事一向稳健的很,理应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况且鸿翔所受到的精神创伤十分微小,远达不到走火入魔做造成的严重程度,不过,老大的话确实是提了个醒,我猜,这周围可能存在某些东西,我们感知不到,却被鸿翔捕捉到了。” 欧阳寻看着笑吟吟的萧聪,疑问道: “都这时候了,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萧聪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 “这点精神创伤对鸿翔这种天赋异禀的人来说,除了会造成些难以承受的痛苦外,其实没多少副作用,在《应魂咒》和《锻神诀》的帮助下,一个月后基本就能恢复如初,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细微的精神创伤,正好可以最大成度地发挥《锻神诀》的效用,《锻神诀》之所以叫作《锻神诀》,其要义就是体现在一个锻字上,通过对精神的不断锤锻,以妙法加以引导从而使精神力变得更强,要想顺利修习《锻神诀》,这也是你们日后躲不开的一关。” 此言一出,除了带着面具的萧二十七将和星流云之外,其他人的脸上都出现了勉为其难地表情,星流云略显兴奋道: “那我们这些人为什么要等到日后再接受这些考验,早死晚死都是死,既然躲不过,还不如早点挑战,回头让鸿翔小哥传授点经验。” 欧阳寻蔑然几声轻笑, “星流云你还真是朵奇葩,就算你有心早点接受精神力的锤炼,可你也得够格才行啊。” 星流云略显尴尬, “怎么,我现在不够格吗?” 萧聪跟着笑了几声, “不够,绝对不够,还远着呢?” 星流云不死心, “那我若是非要练呢?” 欧阳寻和萧聪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死路一条。” 星流云:“……” 虽说望山跑死马,众人距离那座爪子状的孤峰至少还有十几天的脚程,但现在鸿翔受了点精神创伤,需要近一个月来恢复,时间上便有些对不上,而且很明显的是,越靠近孤峰肯定越危险,当最后到孤峰近前时,大家还需要鸿翔能贡献一份力量,所以萧聪临时决定,暂且先休息几日,一来给鸿翔留时间恢复受损的精神力,二来再合计合计,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就这样,一行三十五人在附近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搭起了帐篷,生活在此短暂的进入到一种有些闲适和松散的状态——至少某些神经大条的家伙确实是整个地放松了下来,比如星流云和尹诺,一个整天躺在藤椅上喝茶看书,另一个全身心地沉浸在对《紫焰七迭》的修习里,每晚都要来讨几杯酒喝。 欧阳寻心里的那根弦始终都不能放松下来,他每天都会站在帐篷口呆呆地望着孤峰好一会儿,目色沉沉无喜无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萧聪的状态倒是不松不紧的老样子,他要办的事情有很多,但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还会每天抽出些时间来跟大家胡诌扯皮,顺带帮幽女带带孩子,不过关于欧阳寻心里什么想法,他一直没有多问,因为他觉得,欧阳寻若是真的有了什么发现,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找他商量,他若是急于追问,说不定后增加后者的心理负担。 鸿翔在昏迷了一天后终于苏醒,双目无神,小脸蜡黄,一副大厄过后的憔悴像,整个人看起来好像还在梦游一般。 萧聪蹲在鸿翔近旁,轻声道: “怎么样,能听见我说话吗?” 鸿翔像打瞌睡般点了点头。 萧聪笑了笑,接着道: “现在,慢慢地运转《锻神诀》,记住,慢慢地,只运用最浅显的法门就行。” 鸿翔不说话,摇晃着脑袋,双手慢慢抬起,掐成一寻常的莲花诀,抵在微微蠕动的嘴唇边上,他的身子还在摇晃着,只不过仔细看可以发现,幅度正在缓缓减小,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便真的静止不动了。 萧聪嘴角越扬越高,点头欣慰道: “嗯,不错。”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时带走了鸿翔脸上的憔悴,他的两颊上渐渐出现健康的颜色,腮边也开始出现淡淡红晕,这个过程足足用了六个多时辰,其间萧聪一直守在鸿翔身旁,什么也不做,就那样安静地坐着,晚饭时欧阳寻拿过来烤肉和茶水,陪着萧聪守了鸿翔一段时间。 鸿翔思维恢复正常后,免不了被星流云追问事情原由,可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只是像往常那样将《应魂咒》运行了几个大周天,却不想竟然遭受这样的厄难,他自己对此也是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星流云表情有些悻悻然。 欧阳寻说那座孤峰有问题,可具体什么问题,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萧聪对此点头赞同, “那座孤峰确实是不简单,打第一眼看见时我就觉得他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冥冥中似乎契合了什么东西,可具体是什么,却又没有头绪,老实说,那种感觉挺真切的,但因为找不到源头在哪儿,又让我一度认为是自己感觉错了,现在看来,以后我们还得再小心一点。” “跑题了跑题了!”星流云大声嚷嚷着,“别扯那些没用的,你们哪有鸿翔的感触深,”说着,转脸对鸿翔道:“鸿翔,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被漏掉的重要信息。” 看着一脸恳切的星流云,鸿翔摇摇头,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欧阳寻突发奇想, “你刚才说当时你再运转《应魂咒》,还记得事情发生时《应魂咒》运行到那一式或者是哪一阶段吗?” 鸿翔皱眉,咬了会儿手指头,回答说: “第……六式,魂散烟花知乾坤?” “这一式有什么讲究?”欧阳寻追问道。 “不知道。”鸿翔摇摇头,将求救似的目光投向萧聪。 萧聪笑笑道: “不要被这一式的名字吓住了,据我所知,这一式算不得什么高明的技法,不过是将自身精神分出一部分来散于世间,这些精神力会将一些信息反馈给施术者,练到高水平肯定了不得,但对于现在的鸿翔来说,效力其实跟灵识探查差不多。” 欧阳寻缓缓摇头, “没那么简单。” 接着就皱眉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半晌,欧阳寻道: “我知道鸿翔的精神创伤是怎么来的了,问题的关键不是那些精神游丝反馈给了鸿翔什么信息,而是他们根本就没回来,被冥冥中某些力量抓走了,按理说《应魂咒》这种逆天功法不应出现这等弊端,这一式魂散烟花知乾坤用的应该是由功法衍生出来的精神力,但因为鸿翔修炼时间太短,所以不经意间动用了自己的本源精神,所以才会受此重创。” 萧聪笑着看向鸿翔, “大才子说的对吗?” 鸿翔支吾回道: “好像……好像……是这样。” 星流云深吸一口凉气, “那你怎么知道鸿翔的精神力是被那座孤峰抓走了。” 欧阳寻语气沉沉, “刚才小聪说觉得那座孤峰似乎契合着什么,我觉得,他所契合的就是大道之中最本源的捕捉之义,因为是本源,所以返朴归真,所以我们谁都觉察不出来。” 幽女花容失色, “这……听上去,挺吓人的,那我们还继续往前走吗?” 萧聪叹了口气, “这个,让我想想吧。” 第五百五十八章 巨木 开弓没有回头箭,萧聪虽然说要想想,但这事儿已经进行了这么久,放谁身上都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所以萧聪所谓的“想想”就变成了做做样子,大家休息调整了一个时辰后,向着之前的方向再次启程。 当然,这之中肯定还是少不了博学多才的欧阳大师侃侃而谈地给大家吃定心丸,按照欧阳寻的话说, “道法自然,无情、无义、无善、无恶,是绝对客观的存在,如果这座山峰的捕捉之义真的来自于大道本源,那么他也应该是无欲无求无益无害的,被某些无上生灵所控制这件事咱们先不考虑,因为无论他是靠大法力掌控了孤峰还是参悟里本源大道里的“捕捉之义”,咱们使这种菜鸟他肯定不会放在眼里。” 这说法听起来虽然有些牵强,但仔细想却也挑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来,所以事情也就这样了,大家继续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一路无虞。 一行众人在三天之后到达孤峰山脚,此地离孤峰虽然还有一定的距离,但所有人已经能够感受到那几乎近在咫尺的磅礴气息,萧聪觉得不能冒冒失失地继续往前走了,所以让大家停下并找了个合适的地方猫了起来静观其变,再做打算。 孤峰外围的森林边缘,萧聪在一块大石后的灌木丛里开出一块空地,并在里面布下匿影藏息阵和传送阵,大家就这样漠然盘坐在地上,萧二十七将还是坐在最外围,再往里是尹诺再农他们几个,最中间是星流云等天境修者,他们一个个都半低着头,谁也不说话,貌似是在聆听着什么,可是一切都静悄悄的,他们能够听到的,可能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就这样持续了一个时辰后,萧聪缓缓抬起头来,其他几人不只是心有所感还是出于其他原因,也跟着将头抬了起来。欧阳寻问道: “你要干什么?” 萧聪语气平常, “我想上去看看,到底怎么个情况,也太安静了点吧。” 星流云一听这话兴奋了起来, “我跟你一起去!” 欧阳寻翻着白眼,浅叱道: “可拉倒吧你,别在这儿添乱!” 星流云雅兴被搅,不乐意道: “本少爷一番好意,怎么成添乱了,人多力量大懂不懂!” 对于偶尔跟欧阳寻来一场“夫唱妇随”这件事儿,幽女是越发地得心应手, “不装像你能死是吧,自己几斤几两,心里边没数吗!” 萧聪无奈地摇摇头, “老大,我就是到上边看一眼,没啥稀奇的,再说,隔了这么远,你目力不够也看不到什么东西,还是留在这儿吧。” 说完,也不等星流云发言,便张开摘星翼扶摇往上飞去。 萧聪静悄悄地趴在巨石上,将紫目开启到极致,遥望着巨爪一样的孤峰,现在他已经能大致看清那掌心石球上的神秘纹路,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将这些纹路仔细地临摹在了纸上,准备回去后给欧阳寻看一下,虽然自认为欧阳寻也不一定能看得懂,但对于这匹死马,他还是心怀侥幸,所以一定要当活马医一下。 目光从石球上移开,往两边不停了望,一开始只是见荒凉的孤峰漠然伫立,直到目光回到地面,透过了矮山石缝,才看见了些许“失踪”的生灵,而且紧接着他也发现,那矮山其实并不是山,而是被感召而来的石灵,不久前,他们还见过。 萧聪继续用心观察,终于发现欧阳寻说得没错,在孤峰捕捉真意的感召下,不光石灵来了,水灵、火灵、木灵还有金灵他们都来了,五行灵具已到齐,但萧聪寻找了好久,却没有发现风灵,不知是他水平不够,还是风灵没有到场,或许,大荒中根本就没有风灵之类的无质之灵——按照寻常修士的想法,这些灵物似乎都差不多,但萧聪受到的教育却不是这般告诉他的,他一直都认为,风灵、雷灵还有传说中的光灵这些无质之灵,跟金灵、木灵、石灵这种有质之灵根本就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两者之间的虽然没有云攘之别,却有像凡人跟修士之间的那种巨大差距,简单说,无质之灵要比有质之灵高一个层次。 至于火灵,那是一个界于有质之灵和无质之灵间意外,按性质分,其实它应该被放在无质之灵中,但因为火灵这种存在实在是太常见了,且实力良莠不齐,于是便被降低了档次,由着大众的认知被划分到了有质之灵中。 萧聪对孤峰下生灵的分布情况很感兴趣,奈何最外围的那头石灵体积太大挡住了他的视线,如果能飞到云端,定能将之一探究竟,只可惜那样一来就必然将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难保不出现危险,就算做最好的打算——那些生灵此时全都是面向孤峰的,但通天境伪仙的灵魂感知可也不是盖的,在空中又不能布下法阵——虽然阵法中能实现这一目的,可那是以身种阵的范畴,他还做不到,除此之外,他身上也没有能完全屏蔽自身气息的法器,丹药虽然有,但用在这里总觉得有点太浪费了,心里还是舍不得。 “哦,对了,还有一件东西可能会派上用场!” 右手一翻,一件被叠得整整齐齐的紫色衣袍出现在手中,那些游走在领口、袖口的金线,还有不知用什么材质丝线绣在上面的神秘纹路,在和煦的阳光下闪闪发光,有些刺眼。 看着这件自家人承袭下来并代表着家族荣耀的古斗归篷服,萧聪心里有犯难了, “这件衣服是不是有点太扎眼了,万一被认出是萧家人,那岂不是更大的麻烦……” “可他们那个状态,能认出这件衣服所代表的含义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可是……再想想,再想想,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天下没有破不了的局,总会有办法的。” …… “对了,靠这件古斗归篷服屏蔽气息,再找件法器屏蔽视线不就得了,我记得钟离秋留下一件能够帮人隐身的法宝,虽然不是什么高级玩意儿,但跟阵师袍配合使用,应该足够了,这样的搭配,除非有目力上的绝世神通,否则还真不一定能看穿我,对,就这么办!” 萧聪穿上古斗归篷服,又取出那件用来隐身的法器挂在脖子上,这件法器的样式是一根项链,坠头有巴掌大小,是一颗简单的六星芒,上面镶嵌了七颗颜色各不相同的宝石,分布在六角和正中。 轻轻展开摘星翼,缓缓往上飞去,伴随着高度的上升,视野也变得越来越广阔,眼前的景象着实将他吓了一跳,远远望去,一片五颜六色的兽潮从孤峰之下延展而去,像不计其数的朝圣者般鳞次栉比,他们皆是面朝着孤峰背对着萧聪,萧聪虽然看不见那一张张脸上的表情,但想来应是还算虔诚,至少不会狰狞和轻佻。 目光所及之处,看到的不像是兽潮的边界,想来这些古兽应该是围着孤峰坐了整整一圈,而且看样子位置也很有规律——修为高的古兽坐在里面,修为低的古兽坐在外面,而那些有质之灵们错落在最外面,萧聪在想这样的情况背后隐含了什么特别的意思,终究是想不通,他莞尔一笑,自言自语道: “像一群狱卒在看守犯人。”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孤峰之上。 当看到孤峰的全貌之后,便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首先很明显的是这座山峰看上去跟别的山峰截然不同,从上到下没有一点缀余,好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整体,表面上有密密麻麻的沟壑,不够宽也不够深,看起来更像是……树皮上的皴裂! 萧聪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他么根本就不是一座山峰,而是一颗真正的参天大树,因为存在的岁月太久远,死后石化才变成这个样子!” “嘶——” 他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对自己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甚是震惊,且不说那棵树如何在死后保持那般怪异的样子,单就说什么样的树种才能长成这般庞大呢?万丈巨木,这在古籍里都堪称少见,况且在这样一片区域中,它这般高耸,太过突兀,实在是没必要,假若不是出于某种需要或者是不得已而为之,倒不如生得像颗普通树木好。 萧聪进一步更仔细地用紫目观察用敏锐的神识探查,期望能发现关于“孤峰”更多有价值的信息,在对树木品种深究无果后,他的目光移回到那张开的手掌和掌心处的球状物上,欧阳寻说这里蕴含着最接近大道本源的捕捉真意,萧聪想知道这最接近大道本源的捕捉真意是孤峰自己的,还是被别人赋予的,可惜的是,因为年代是在是太过久远,已经看不出是否有人工雕琢的痕迹。 不多时,萧聪便降回到了巨石后的隐蔽地。 一向急不可耐的星流云还是第一个对萧聪发起了问话, “怎么样,有啥特殊发现?” 萧聪面色失落地摇摇头,叹息道: “除了知道那座孤峰不是石山而是一棵石化的老树外,没什么特别重大的发现。” “石化的老树……”星流云右手轻轻磨砂着下巴,轻声呢喃。 欧阳寻十分震惊, “你确定?” 萧聪点点头,顺手将画着神秘纹路的纸张递给欧阳寻, “手掌之下近乎一般粗,且没有嶙峋和突兀的地方,看表面景象,根本就是树皮上的皴裂,而且整座孤峰是一体的,与石化的老树比起来,石头山这一说法其实更令人害怕。” 欧阳寻仅仅在纸上打量一眼,便将其收了起来,他脸上的震惊消退了几分,跟着轻轻点点头, “说得不错,假如整个是一座石山,那就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不过,即使是石化的老树,里面肯定也大有文章。” 萧聪咧嘴苦笑, “但凡有点文章,对我们这些蝼蚁来说,都是天大的。” 欧阳寻笑得和煦, “现在说这话未时早了点,鹿死谁手还真说不定,对了,那边什么情况?” 萧聪找了个地方坐下,自顾自斟了一杯茶水,说道: “古兽们密密麻麻地将孤峰围了一遭,从里到外,修为越来越低,那些石灵木灵之类的分布在最外面,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孤峰呢?还是没动静?” 萧聪拾杯轻龊了一口,摇头道: “没有。” 星流云还在磨砂着下巴,眉头紧皱, “看来这次有点难办了,以往碰上这种事情,多少还有点头绪,现在竟然一点头绪都没有,啧啧,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幽女娥眉轻蹙, “闭上你的乌鸦嘴!” 星流云:“……” 沉静,死一般的沉静,没有半点声音。 巨石后的隐蔽地里,每个人就那么面无表情地坐着,似乎都在思考,又似乎没什么想法,萧聪的神态跟其他人大同小异,不过现在的他心里面其实乱的很,不过害怕表现在脸上后引起不必要的影响,所以只能强忍着,估计其他人也都是这样,在这一点上,大家倒是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共识。 渐渐地,萧聪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即使自己再出去一趟,也肯定是一无所获,“怎样才能缓和一下现在的气氛呢?”他想着,响了好久,心里面也没个辙,于是索性便不去想了,可就是在放弃这个想法的一刹那,一道灵感在识海中闪过——“非要刻意地去左右吗?估计大家现在的心理环境跟我是一样的吧,既然现在的我们都需要放松,那就放松好了,反正无能为力,怎么着都是浪费时间,还不如该干嘛干嘛,那就由我带个好头儿吧。” 想着,他脸上浮现出几分神秘的微笑,接着便张开手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呻吟之后打了个哈欠。 这串动静虽然平常,但放在此时这样的环境中实在是不小,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众目睽睽之下,萧聪若无其事地从弥芥中取出之前老猿赠送的那几本手札还有他跟欧阳寻从石洞壁上临摹下来的图案,在那儿认认真真地研读起来。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了几瞬,大概是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同样的意思,也陆续进入到相关的状态,星流云的手指上燃起红色的火焰,鸿翔脑后隐隐约约出现一个银色的圆盘,欧阳寻两只熊掌渐渐幻化成黄铜色,冥乌族兄弟张开的双掌对在胸前,两掌之间氤氲出一颗时隐时现的太极阴阳球,幽女右手掐着剑诀,轻轻地在空中划来划去,摸样是女子那特有的娇憨可爱,一看就是在很认真地揣摩剑意,跟之前相比,尹诺这一次认真了很多,最起码离开了藤椅,盘膝而坐端正入定去了,想来应该是从《锻神诀》中悟到了什么东西,所以赶紧按部就班地修炼起来,萧二十七将虽有护卫之责,但这一次思维倒是灵活了许多,其实他们心里面也知道,假如外面发生异变,以他们的本事,根本就是来不及施救的,别说救下全部的人,即使是只救萧聪一个,那也是难比登天,况且,他们所要保护的人,本事比他们大得多,整个队伍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自家少爷身上,说不定到时候他们这二十七个护卫还得靠他们的主子拯救,于是也索性修炼起囚仙兵阵来,不过二十七人也并非完全放弃了对萧聪的保护,他们围成一个圈,彼此之间只有一拳之距,后一个人的右手掐着不知名的法诀抵在前面那个人的后脑勺上,这样在达到心意相连的同时也为圈中之人形成了一道用生命和肉体铸就的屏障,虽说不上绝对安全,但一定能为他们的主子争取到一些时间,眼下,他们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放眼望去,仅有一个人是例外——黎牧,虽然小家伙放在这群身姿伟岸魁梧不凡的武夫里实在是不起眼,但它却是最特别的一个,六个月大的小宝宝被放在一张绵软的小毯子上,身边散落着欧阳寻给他的“玩具”,这一阶段的他对幽女虽然依旧依赖,但却不像以前那样一直缠着幽女了,只要幽女在身边,没有特殊需要的时候他便自娱自乐,时而翻滚,时而试图站起,但更多的时间却是沉浸在对那些“玩具”的把玩中,脸上总是一种很认真的表情,都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欧阳寻和幽女给黎牧创造的这个开始确实是挺好的。 第五百五十九章 蛛网 正当众人沉浸在深入修炼时,变故不期而至。 某一刻,正低头聚精会神看着卷轴的萧聪豁然抬首,满脸尽是罕见的慌乱,这样的表情自出生以来,在他脸上怕还没出过几次。 环视四周,其他人对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还浑然不觉,而先知先觉的萧聪,此时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不知道为何同样灵识敏锐精神力之强大跟他不相上下的鸿翔一点反应都没有,但他却真切感受到了那种来自于灵魂深处出的心悸,虽然微浅,却依旧浑厚,仿佛是一只不可撼动无懈可击的庞然大物正在假寐,而他知道对方已经盯上自己,却又动弹不得没有一点办法。 这心悸自然是源于隔着巨石的孤峰巨木,他在猜想此时外面发生着什么,却一头雾水什么也想不到。 他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这动作终于“惊醒”了旁人,欧阳寻抬起头来呵呵一笑,问道: “怎么,做了这么久,腿麻了?” 萧聪讪讪一笑, “有……点,起来走走,放松一下脑子。” 欧阳寻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不过没多想,继续低头看书去了。 其他人对此也没表现出多少兴趣,一个个该干嘛还是在干嘛。 萧聪往鸿翔那边瞥了一眼,见后者正襟危坐,面色安详,双手掐诀平放在膝盖上,脑袋后面的银色圆盘像是在呼吸般收放着,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不应该啊,按照平常情况,这小子早就应该有所察觉才对啊,怎么这次如此安静,难道这种东西只有我能感觉得到,不对不对,应该是……只有我被对方盯上了!” 思及于此,萧聪一下子被吓出一身冷汗。 他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变得稍稍粗重了几分,鬼使神差地往前走了几步,又猛然惊醒,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他想上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好让自己吃一颗定心丸。 他猛地甩了甩脑袋,心里面暗自庆幸, “关心则乱,想不到我也有自乱阵脚的时候,差点酿成大错,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冷静,对,我得冷静!” 萧聪静静地站在那儿,背对着众人,重新审视这个问题,想着, “或许我刚才的担忧是多余的,只有我一个人察觉的东西不一定就是盯上了我,这里面可能有别的道道儿,只是我不知道,又或许这又是一件跟我有关的因果,就像当初的诛仙剑和寒雪仙子一样,不管怎样,现在最忌画蛇添足,步子跨的太大,扯着蛋就不好了,最稳妥的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嗯……看来我还是得上去看看。” 心里拿定主意,萧聪转过头来平静地对其他人说道: “过去这长时间,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我再上去看看。” 耳畔传来欧阳寻等人的嘱咐, “小心点。” 萧聪点点头,穿上古斗归篷服,挂上钟离秋那件用来隐身的法宝,徒手攀岩向巨石顶端爬去。 如此怪异的举动,自然引起了一向谨小慎微的欧阳寻的注意,不过上一次萧聪去外面探查情况时身穿古斗归篷服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虽然萧聪在降落到地面之前将古斗归篷服脱下重新放回了弥芥,但这个细节他们都看在了眼里,自然知道这件代表着萧家荣耀的阵师袍对现在的萧聪有用,欧阳寻也没多想,只是觉得既然有用,那早穿晚穿都一样。 但萧聪可不是这样想的,他这一次不打算飞上高空以身犯险,单是趴着巨石的边沿看一眼,全副武装也就是图个安心。 巨石上面悄然露出一双满是慧气的眼睛。 放眼望去,远处的景象跟之前好像没什么区别,只是此时看上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就是感觉有什么地方有点不太正常,紫目再次被超常发挥,这一次他看见了,貌似有一些丝线将那些有质之灵连了起来,萧聪对此感到十分惊异,再用点力看,发现那些丝线也存在于其他生灵之间,像一张巨大的蛛网。 还有让他更疑惑的, “怎么,这些丝线最终为什么没有连接到孤峰上呢?这……有点不太正常吧。” 萧聪微微皱眉,心思百转千回, “紫目看到的丝线应该不是实质的东西,而他们之所以没有连接到孤峰上,应该是有一种类似于场的存在,就像盗仙猊的天赋神通,孤峰只要控制了这个场,进而就控制了他们,只是以我的修为,还看不见那个场。” “可这个场有没有覆盖到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呢?”他心里隐隐升起几分担忧,“应该不会吧,看他们还是挺正常的。” “然而那些丝线又是什么呢?灵气?能量?精神游丝?还是他们的综合?他们有什么作用?” 冥思苦想间,萧聪不由得不寒而栗, “难不成这也是一种类似于法阵的存在?不会吧,把这么多强者作为阵旗,也有点太……普天之下还能寻到第二出儿?再说,这样做那得遭多大的报应啊!” 以生灵作为阵旗布置法阵,这听起来虽然有点天方夜谭,但其实并不是没有可能,甚至说,若是能得精髓,执行起来要比像萧家驭阵师那样用天材地宝布置法阵容易得多——其实萧家也有用生灵作为阵旗布置法阵的阵法,不过那是禁忌中的禁忌,萧聪连听说都没听说过,因为天材地宝毕竟是死的,只能靠驭阵师利用大道指引发挥其功能,而生灵就不一样了,生灵是活的,可以自己将身上的相关气机释放出来供法阵调用,这时候只要控制住生灵的精神就可以了,或者利用大道进行强制掠夺,总之都能达到跟天材地宝甚至是超过天材地宝的效果,不过用生灵作为法阵的阵旗还是有其难以克服的局限性——有些天材地宝中存有的精华在生灵中是没有的,所以很难用生灵为阵旗布置出非常高明的法阵。 萧聪望着那一张细密的“蛛网”,喃喃自语道: “这事儿要是放在外面确实是难比登天,可这里是大荒啊,那些古兽中不光蕴含充足的天地精华,还有诸多秘力可供调用,最主要是数量这么多,用他们作为阵旗布置一座杀阵,怕是真仙降临,也难逃一死,不过,费这么大力气,下这么大的手笔,其目的肯定不会这么简单,而且,如果仅仅是调用天地精华和秘力,而不伤及古兽生命的话,用通天手段加以蒙蔽天机,倒也不会招来什么报应,可他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唉,可惜我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啊……” 虽然说眼前的蛛网可能跟法阵很像,但因为法阵构成的基本材料不同,其机理基本上就不剩多少交叉重叠的地方,萧家阵法建立在天材地宝的利用之上,所以如果眼前的是一片天材地宝,萧聪就算不知道是什么法阵,但只要认得其中的法阵材料,结合他们布置的位置,对法阵的功能就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而现在阵旗换成了这些古兽,他可不知道这些古兽有何不同之处,故而对蛛网的妙用也就一头雾水了。 思绪再次深入, “我之前那种奇异的感觉,该不会是源于这张蛛网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之前的疑惑也就能揭开了,毕竟这里面只有我是驭阵师,而驭阵师确实有与生俱来的感应法阵的能力,不过,能感应到的法阵一般都已经诞生阵灵,难不成这张蛛网也有类似于阵灵的存在,那他是不是已经存在很长一段时间了?不对不对,关于这件事情,不能简单地套用萧家阵法的那套东西,毕竟这张蛛网是以古兽作为阵旗,古兽有灵,天材地宝却未曾通灵,所以这张蛛网可能真的能在形成之初就诞生类似于阵灵的存在,若是这样的话,这张蛛网形成的时间不长,应该就在我有异样感觉的时候。” 疑惑一点点地被揭开,萧聪心里感觉轻松了一些,依然沉重,是因为他现在还是不能确定他们这些人是否也置身于危险之中,这时候的他心里是十分矛盾的,按理说,出现在这里哪怕有一点危机,对他们来说都是致命的,这种境况下的他本着对大家负责的初心应该选择尽快撤离这个是非之地,但有最后的谜底勾着,有天大的造化搀着,他实在是不想离开,由此甚至让他产生了避讳依旧的侥幸——若是让鸿翔窥见了萧聪此时的心理,一定会将后者奚落的体无完肤无地自容,现在的萧聪就像个木偶般被一条他所看不见更感觉不到的丝线牵着,其实他在潜意识里早就已经拿定了主意,所谓的纠结,不过是那点良知上的不安在隐隐作祟罢了,他虽然知道这是不对的,但他还是要这么做。 按照之前的想法,直到孤峰那边闹出比较大的动静,在此之前,萧聪他们一定要按兵不动,但自从知道了那张蛛网是一类似于法阵的存在,并已经诞生了像阵灵一样的魂体,萧聪便愈发地心痒难耐起来,他总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因为自己的家族传承终于有了些真正的用武之地了,同时这也是一个极佳的学习机会,说不定能捞到什么干货来补充自家阵法上的不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过了这村可就真没这店了。 “是不是该把欧阳寻请上来观摩一下,他可是这方面的专家啊,若是能够辨别之中大部分古兽身上的特别之处,结合我对大道的理解,说不定能猜出点东西来。” 他心想着, “欧阳寻肯定乐意上来,但他的气息该怎么隐藏呢……蠢了蠢了,为什么非要让他上来呢?我只要将画面给他传下去不就得了。” 正想着,手一松,就这样轻飘飘地落了下去。 这一次萧聪在上面呆的时间有点短,让欧阳寻他们甚是诧异,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是跟以前一样?”星流云问道。 萧聪摇摇头,一边环视四周,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又发现点东西,得找大才子帮帮忙。” “我?”欧阳寻指着自己的鼻尖,受宠若惊,他眼珠子转了三转,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我能帮得上什么忙?” “你对古兽的了解比我深入,待会帮我看看外面那些古兽都有什么特别之处。”正说着,萧聪选好了地方。 “哦~”欧阳寻低头暗自思忖,翻手间从弥芥中取出一个看起来工艺十分精致的玩意,眼神略微有些无奈,萧聪能取出古斗归篷服那样举世难寻的宝贝,而他,虽然贵为玄真凡界北原首富的独生子,又是玄真界最具渊源的龟府的少节主,可现在能拿出来的也就是这种货色而已,跟萧聪的古斗归篷服相比,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既然要跟萧聪上去一探究竟,那就总得准备点什么,古斗归篷服装不下他们两个人,他就只能将性命寄托于手里这小玩意儿了,毕竟聊胜于无嘛。 萧聪已经在一边开始布置法阵,欧阳寻抬起头来看见这一幕,不解道: “你这是又要干什么,不是上去看看那些古兽都有什么特点吗?” 萧聪抬头,愣了愣, “你不用上去,我在这儿给你布置座法阵,将那边的图像传到这边来能让你看到就是了,反正你做这件事情不用甄别气息。” 欧阳寻庆幸地笑了笑,连连说好,同时将手里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放回到弥芥中。 在下面将法阵布置完,身着古斗归篷服的萧聪再次爬上巨石,将一块眼睛状的红宝石小心翼翼地放在巨石上,在萧聪右手离开红宝石的一刹那,欧阳寻面前的法阵上方便幻化出一面镜子,镜子上有模糊的图像,渐渐清晰,众人惊叹于萧家法阵这奇异的表现,目光很快被镜面上的画面所吸引,红宝石是按萧聪的视角所摆置的,下面众人看到的就是萧聪现在正观察的,也是萧聪从直觉出发,认为是整片区域最重要的地方。 欧阳寻目光锐利如刀,萧聪交代的事情他一行不敢怠慢,不过这次似乎更加郑重一些,又或许是他在镜面上的画面上发现了什么了不得存在,他盘腿坐在镜面的正前方,从弥芥中取乎一张木桌一摞纸和一支笔,先是以精湛的画功将镜子中的画面描了个大概,而后开始在其中一些古兽身上做标注,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萧聪又从上面飘了下来,刚好落在欧阳寻身边,看着后者那聚精会神一丝不苟的模样,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舍得打搅,欧阳寻抬头的频率越来越低,似乎已经沉浸在了那个世界里。 这时候幽女轻声对萧聪说道: “小聪,你可不可以再布置一座这样的法阵,我知道现在画面中的影像肯定不完全,我可以提前将另一部分图像画下来,到时候直接拿给欧阳寻使用,这样可以节约一些时间。” 萧聪欢喜得连连点头, “那自然是太好了,有劳姐姐了。” 幽女轻轻翻了个白眼, “哪里话。” 萧聪自知语失,只能无奈地搔了搔脑袋。 另一座一模一样的法阵很快布置完毕,萧聪爬到巨石顶部放下另一块眼睛状的红宝石,这一块跟之前那一块打眼一看一模一样,但细细观察却又发现很不一样,似乎,这一块更亮一些。 幽女眼前的法阵上面也出现了一面镜子,并很快有了清晰的图像,这幅图跟欧阳寻那边完全不一样,很明显是两个不同的地方,她站在镜子前看了一会儿,没有急着作画,而是又走到欧阳寻身边,对着欧阳寻的画作细细观摩,星流云有点看不懂,问道: “姐姐,你又在看什么呢?” 幽女嫣然一笑, “这两幅图中有些重叠的部分,我看看他这边是怎么画的,尽量让这两幅图能连接起来。” 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巴,斟酌道: “姐姐你有的是时间作画,所以最好画的更精细一些,欧阳寻这幅有点太小了,你要是也画得这么小,实在是有点大材小用,以我看,其实没那个必要,但又怕会用得上,嗯——” 他沉默半晌,忽然说道: “要不你把欧阳寻这边的画面再描一副更大的吧,反正有的是时间。” 鸿翔闻言,嗤之以鼻, “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声音很小,星流云听不到。 却不料这一次幽女竟然接受了自己这调皮弟弟的建议,点头回道: “说得也有道理。” 鸿翔目瞪口呆, “姐姐他就是故意消遣你,你怎么还上当了!” 幽女脸上笑意不减, “流云这次说得有不错,画的更细致一些,的确是有利于小聪他们研究,这样的话,他就不用上去冒风险了,再说,在这种事情上,流云为什么要消遣我啊。” “他当然是看不惯你跟欧阳寻珠联璧合,所以呕着坏水跟你俩使绊子了!” 刚才还吹胡子瞪眼的星流云听见自己姐姐一番金玉良言之后紧接着就换上了衣服趾高气扬的表情,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现在是什么时候,本少爷是那种不知趣的人吗?小屁孩子,懂个屁,跟我姐比起来,你可差远了,我看你才有挑拨离间之嫌!” 鸿翔哑口无言,刚想撒泼耍浑,却听得幽女打圆场道: “行了行了,你俩别吵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正事要紧。” 幽女声音柔和,像一片春露,将两人的心头火悄无声息地浇灭了。 萧聪刚好从上面降下来,其实早就听见了两人的争吵声,心里面既觉得有点生气,又觉得有点好笑,这俩货,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但也貌似都把心思用错了地方,这时候争吵虽然已经平息,但他还是佯装愠色,说了句, “吵架也不看看是形势,吵什么吵,谁再出幺蛾子就把谁丢到古兽堆里去!” 两人耸了耸肩膀,都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萧聪说完,从弥芥中取出桌子和纸笔放在幽女身前,笑道: “姐姐,可以开始了。” 幽女点点头,又往欧阳寻那边看了一眼,这才开始款款作起画来。 第五百六十章 以生灵作为阵旗布置的法阵 时间在人们心里以不同方式慢慢流逝,带着上一刻的种种,向着身后潺潺地走,连一片水花都没有。 才子佳人珠联璧合,办事效率自然是提高了不少,欧阳寻在对第一幅画做完标注之后,幽女又将上面的所有标注原封不动地搬到自己做得那幅更大的画上,这没有耽搁她多少时间,甚至说,她的时间相比于欧阳寻的进度来说,实在是绰绰有余,因为幽女的画工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只需一眼,不再抬头,就能将镜面上的影像分毫不差地画在纸上,这也就算了,还十分传神,每一头古兽都栩栩如生,这可不是二八天能练出来的,也不是纯粹靠时间堆出来的,而是发源于兴趣的完美激发还有对美的天赋感悟,萧聪在天道轩修习十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认为也算是个妙人,但跟幽女一比,实在是自惭形秽——别说是幽女了,他恐怕连欧阳寻都比不上,原因就在于,他跟幽女虽然都是“散养”,但在艺术这方面,人家幽女是真正的喜欢和热爱,而他,不过是当年脑子一热图个新鲜罢了。 两座法阵被幽女和欧阳寻交叉使用,隔一段时间就交换一下位置,因为单凭静止的画面,欧阳寻判断起来有些吃力,不如看动态的画面容易些,萧聪将整片视野分为四部分展现在两人眼前,这个过程不过只用了两个时辰就结束了。 萧聪将四幅画铺在地上并拼在一起,重新拿出一张纸,画了幅大道衍图,并将四幅画中的东西对应到大道衍图上,因为生灵的力量大多取源于天材地宝,近乎所有能在生灵身上体现出来的特别之处,在天材地宝中都能找到,所以这件事情十分容易,费不得萧聪多少力气和时间,但解析这背后的玄机,可就实在是太伤脑筋了,萧聪在大道衍图之前呆坐了整整一下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晚上,星月当空,欧阳寻实在是忍不住了,所以过来问萧聪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适合不适合生火,萧聪身心疲惫,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懒懒答道: “生呗,咱们这些在法阵中的生灵他都察觉不到,更何况是死物,放心生吧,没事。” 欧阳寻面露喜意,冲其他人使了个手势,万事具备只欠东风的尹诺和鸿翔顺手将火焰丢进干柴里,那火苗蹭的一下蹿起来,露宿的营地一下子变得光亮许多。 萧聪揉了会儿眼睛,抬脸望向深邃的星空,今晚的月色很美,圆月如轮,群星闪耀,带着几分空灵清澈,也带给心灵几分宁静感,第一次在大荒中看到这样迷人的月色,竟有点不适应,可能是因为大家一直疲于奔命,少有空暇仰望星空,也有可能是因为对大荒的印象一直不怎么样,这样美丽的夜色冲淡了印象中的灰暗,觉得他俩有些不搭,潜意识里认为这样的月色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总之,这里的星海比别处更加吸引萧聪的注意力。 看着看着,他慢慢觉得这星空有些不太一般,不同之处无以言表,完全就是一种朦胧的感觉,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笃定这里面大有文章。 低头再看看身下的大道衍图,一道灵光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了, “对啊,真正的的大道衍图和星象道图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若是将他俩结合起来研究,说不定能有独到的发现!” 一般来说,大部分萧家人都认为星象道图是高于大道衍图的一种表现方式,因为若是没有一定造诣,是根本无法理解星象道图的,萧聪这般年纪就能熟练运用星象道图,完全是天赋异禀。 但这是普通萧家人一个共同的思维误区,其实星象道图一点都不比大道衍图高明,星象道图所能表达出来的所有东西,大道衍图也都能表现出来,难的是对星象的理解而不是对道的理解,不过星象道图倒是有个特别实用的地方——任何有关灵的法阵,用星象道图布置要比用大道衍图布置方便得多,因为萧家祖先当年之所以能够创造星象道图这种东西,完全就是为了更好地布置有关灵的法阵,就像当年在元都布置传送阵的时候,用的就是星象道图,而在圣山脚下布置绝魇噬灵阵时,是星象道图和大道衍图搭配运用的。 现在,巨石后面的蛛网是由生灵作为阵旗布置,并始一建立就诞生了如阵灵一样的存在,这说明它本来就跟灵有关,用星象道图分析,说不定能放大一些在大道衍图上表现模糊的东西。 说干就干,萧聪迅速从弥芥中取出纸笔,连吃饭都顾不上,发挥出至今为止最高的阵法造诣,在纸上绘出一幅及其繁复的星象道图,可他并没有急着着手研究,而是慢吞吞地走到篝火旁,就着干粮吃鸿翔给他留出来的那块烤肉,不时抿一口茶水,吃像还算慢条斯理。 当时大家开饭的时候,萧聪正在皱着眉头画星象道图,这个时候不去打搅他,已经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而现在,萧聪虽然面像看起来平静的很,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明显有一种心不在焉,大家又知道,萧聪虽然人离开了放着图纸的桌子,但心思其实还在那上面,所以还是识相地不做打扰。 一时间,谁也不说话,欧阳寻起身,往一边走去。 来到之前萧聪盘坐的地方,欧阳寻蹲下身来,目光自六张图上慢慢扫过,不由得皱起眉头,起先他还觉得自己多少能看出点东西了,但现在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懂,大道衍图和星象道图上用的都是萧家人专用的标记符号,这是萧家的不传之秘,他当然是一头雾水。 于是他不再看星象道图和大道衍图,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四张写实的图画上来,想从古兽的秘力和具有的异样气机出发,看出点端倪来。 身为堂堂龟府少节主,欧阳寻自然有自己的道道儿,但这一次欧阳寻却抛弃了那些道道儿,而是用最简单的方法来寻找,他的目光在四幅图画上来回扫描,心思百转千回,慢慢地就找到了规律,他发现具有同一种秘力的古兽的分布构成的是同一幅图案,准确的说,是一枚复杂的符文,这枚符文重重叠叠地隐藏在整副大作中,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 收获如此意外之喜,欧阳寻急不可耐地将其告诉萧聪,他猛地扭过头来,冲萧聪喊道: “小聪快过来,我有重大发现!” 此时的萧聪刚刚茶足饭饱,欧阳寻这一嗓子,直接将他就要呼之欲出的饱嗝给吓了回去,极不舒服的喉结一阵滚动,最后还是勉为其难的将那个差点夭折在喉咙下边的饱嗝打出来,他用惊奇的目光看着欧阳寻,心想“难不成这家伙将我萧家的星象道图给破解了?” 忽地长身而起,萧聪三步作两步走到欧阳寻身边,声音略有些发颤地问道: “快说,有什么重大发现?” 其他人也跟着一窝蜂涌到画纸周围。 “你们看这儿,”欧阳寻的目光重回到画纸上,手指在上面快速移动,一阵长长的沙沙声过后,他放下手,“看出来了吗?” 萧聪眸子微皱,轻轻抚摩着鼻子,半晌, “看出来了,是同一个符文。” 欧阳寻郑重点头, “对,没错,就是同一个符文!” “而且,把这些符文按照现在的格局组合起来,就变成了另一个更加复杂的符文,”萧聪的眸子越加深邃,继续说道:“不过,这样做明显是错的,我想,应该用五行摆位来组合更加靠谱些。” 欧阳寻带着惊诧的目光再次看向画纸,脑子转的飞快,所谓的五行摆位是修士界近乎人尽皆知的事,他自然也知道,无非就是将五行跟方位结合,东木,西金,南火,北水,中土,又过了半晌,他缓缓摇摇头, “好像不行,有很多地方根本拼不起来。” “那就用八卦!”鸿翔大声提议道。 欧阳寻皱皱眉头,虽然感觉这个想法更加不靠谱,但还是在脑海里演化了一下,八卦虽然比五行深奥,但能用到这里的东西实在寥寥,故而没用多长时间,欧阳寻就给出了答案——“不行。” 萧聪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画纸,一双眼睛看上去是已经失去焦点,显得空灵异常,没人知道现在的他正在想些什么,但大家都知道的是,这位从天道轩出来的天之骄子终于要使出浑身解数一回了。 没有人打搅,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在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萧聪想了很多,这些都是围绕五行方位进行,因为他一直笃信五行方位才是解题之法,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这里五行灵都到齐了,最后,他终于注意到五行灵位置分布中的奥妙,于是,他茅塞顿开,眼神中终于有了别样的光亮。 萧聪迅速从桌子上抽出一张白纸,用了近一盏茶的功夫,弓着身子在纸上画了个奇怪的图案,这个图案是符文的组合,虽然一眼看上去觉得眼花缭乱,但仔细看却能发现其中的规律,更何况欧阳寻他们是看着萧聪将图案画出来的,以这几个人的聪明才智,萧聪收笔的那一刻,那规律便已了然于胸。 欧阳寻扭头又看向画纸,感慨道: “原来是这样,古兽跟五行灵组成的完全是两个不一样的符文,将五行灵组成的符文穿插在古兽组成的符文里,正好能把他们全都连接起来,我竟然没想到。” 萧聪笑笑, “瞎猫碰上个死耗子,这次是赶巧了。” 星流云煽风点火落井下石, “别谦虚嘛小聪,龟府的少节主比不上天道轩的得意门生,这是铁定的事实,欧阳寻嘛,自己人,不用跟他这么客气。” 萧聪白了星流云一眼,眼神有些无奈,其他人都装没听见,甚至连看都不看星流云一眼。 萧聪郑重说道: “你们一定要把这张图记在心里,日后说不定有大用!” 闻言者纷纷侧目,鸿翔歪头问道: “何以见得?” 萧聪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感觉这个图案以后会用得到。” 星流云又在大言不惭疯言疯语, “从这么大排场里得出来的东西,绝对是无价之宝啊,用不用得上放一边,先记住再说,日后出去了吹个牛比,也算个凭据不是?” 这个宝耍的不错,可惜大家已经没有耐心再跟星流云“一般见识”了。 萧聪微微叹了口气, “也或许是这个图案只对我很重要吧。” 鸿翔眼珠子转了两转,惊乍道: “对啊,哥哥的阵法参研又有了一个新的方向,或许通过这个图案,哥哥以后也能用生灵作阵旗来布置法阵呢!” 萧聪闻言,脸上不由的涌起一阵狂喜之色, “是啊,若是真的能够实现,萧家阵法便又能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欧阳寻的脸色却有点不太好看,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幽女含笑看着欧阳寻,道: “你又把什么秘密咽回去了?我们都已经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情,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欧阳寻讪笑几声, “哪有!” 幽女撅嘴,表现出小女子的任性和执拗, “我都已经看见了!” 火光映照在她无暇的仙颜上,虽然添了几分烟火气,却显得十分动人。 大家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在欧阳寻的脸上,看得后者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欧阳寻搔搔脑袋,说道: “据我所知,以生灵作为阵旗布置法阵,对萧家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这事儿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出现了,之所以不说出来,是怕坏了气氛打击了小聪的积极性。” 其他人大多都移开了目光,可萧聪狐疑的眼神却还停在欧阳寻脸上, “还有呢?” “还有什么?”欧阳寻微微蹙眉。 萧聪莞尔一笑, “你不是一个特别会撒谎的人,我们同舟共济肝胆相照这么久,对彼此身上表现的细节已经相当敏感,我知道你还有些话没说出来,说吧,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伪装被萧聪戳穿,欧阳寻略觉尴尬,他干咳几声,说道: “其实也真的算不上什么大事儿,有一个问题他们暂时还没有想到,但我知道你想到了,对,就是为什么有这样高明的阵法却没有被记录下来,甚至身为现任萧族族长的你都闻所未闻。”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 “关于用生灵作为阵旗布置法阵的阵法,在萧家是绝对的禁忌之术,忌讳到普通的萧家人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儿,而萧家人也在不断地抹除这件事,原因不光是用生灵作为阵旗布阵的阵法太可怕,关键是这牵扯到萧家一段不太光彩的历史。” 一听见“不光彩的历史”这个字眼,众人纷纷支楞起耳朵来,比方才更加认真了几分,无论是在当世还是在传说中,萧家的所作所为一向都无可挑剔,与这救世主般的伟岸形象相比,那段不光彩的历史的确是挺勾人的。 在众人满心的期待中,欧阳寻再次开口, “以生灵作为阵旗布置法阵,出现在萧府建立之前,算得上是比较久远的事情,那时候的萧家人还过着整日东躲西藏提心吊胆的日子,生死存亡指不定在什么时候,所以尽一切方法丰富保命的手段,以生灵为阵旗布置法阵的阵法便这样应运而生。 那时候,萧族中的很多人都沉迷于此道,更是有一小撮人将这门技艺玩的精湛,以至于后来出现了那座臭名昭着令整个修士界闻风丧胆的法阵,法阵的名字已经不可考证,但可怕之处却记录得十分清楚,据说,只要那座法阵一出现,便会吞噬一定时间内所能吞噬的所有生灵,这座法阵一旦启动,便没有具体的影响范围,生灵所在之处,便是阵旗所在之处,就这样,它可以无限制地通过吞噬生灵来扩大自己的影响范围,除非是一定时间内吞噬不到生灵,否则便不会停止,而它的速度和杀伤力也是没有上限的,只要吞噬的生灵够多,甚至连仙人都不能幸免于难,这在当年可是被冠以‘天上地下第一杀阵’恐怖存在!” 人群中传出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连萧聪心里都感到有些震撼,这震撼并不是来源于那座被冠以“天上地下第一杀阵”的法阵能伏击仙人,而是通过欧阳寻的言辞可以很明显知道,萧家人曾经创造过一座连自己都不能控制的绝世杀阵,这似乎不太符合萧家人稳中求进的行事风格。 “因为这座法阵,那段岁月里死了不少大能,里面自然也包括萧家人自己,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说萧家人这是玩火自焚咎由自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可当时的萧家人确实是没办法,不使点强硬手段,就只有在不断的蚕食中被灭族和奴役的份儿,这虽然算是一个不太光彩的污点,但还不是关键,关键是因为这座法阵不可控,所以伤害了数不清的无辜生命,数量比其他各族恶意屠杀生灵的总数还多,所以有人说在那个年代,萧家人才是玄真界最凶残的恶魔。” “后来呢?”鸿翔追问道。 欧阳寻耸耸肩膀, “还能怎样,萧府崛起之后,有关于以生灵作为阵旗布阵的所有阵法便全被当年的萧家人封印了,自那以后,玄真界再没出现过那样的法阵。” “哎呀,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既然有这么一档子事儿,怎么一直没有人提呢?毕竟萧家在玄真界树敌也不少了吧。” 欧阳寻挠挠额头,突然叹了口气, “这之中的原因,应该包含好几个方面吧,萧族府庭自建立之日起,就一直被誉为‘玄真之楔’,一来这根楔子楔的实在是太深,没有人能够撼动它,二来,跟萧家作对真的没什么好处,别说拔不掉这根楔子,就算能拔得掉,又能怎么样呢?整个玄真界都有可能遭遇一场大难,稍不留神还有可能被群起而攻之,毕竟这是大多数人所不愿意看到的。” 萧聪笑起来, “这话说的严重了,现在萧家已经覆灭有一段日子,玄真界不还是跟以前一样吗。” 欧阳寻分外认真地摇摇头, “不,大难并不是没有,它只是还在酝酿,一旦爆发,将是不可想象的。” “嗯?”萧聪挑挑眉毛,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你应该知道,玄真界一直有一股子力量在暗中保护着玄真界的安宁,这里面就有萧家,萧家的覆灭,是这股力量的巨大损失,他们若是陷入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境地,便无暇调和各势力之间的纷争,而且大道就要进行一次大的蜕变,到时候某些古教圣地的护族大阵可能要出问题,没有萧家人的帮助,他们肯定会被趁虚而入,积攒了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只需要这么一个小火星,就注定要燃成一片燎原大火。” “可是……”星流云不解道:“为什么大道进行一次大的蜕变,那些古教圣地的护族大阵就要出问题呢?保存上万年依然运转自如的法阵不有的是吗?他们底蕴这么丰富,理应不会有这样大的一个漏洞吧。” 萧聪冷冷一笑, “星老大,你可得明理解我们萧家人的苦衷啊。” 星流云震惊道: “怎么,这是你们萧家人故意留下的?哦!我明白了,这才是你们萧家能在玄真界屹立不倒的原因,各大势力都靠你们保留着自己的根基,都得供着你们呢!” 紧接着他又疑惑道: “但那些大势力的老祖们应该也会一些阵法吧,那他们为什么情愿把命攥在你们手里却不愿意自力更生呢?” 欧阳寻歪过脑袋,诧异道: “这么简单而又世俗的事情,对你人情练达精通世故的星流云来说,应该算不得问题吧。” 鸿翔贱笑着揶揄道: “怎么样,想明白了吗?想不出来我可以告诉你啊。” 星流云认真想了想,恍然大悟道: “哦,我明白了,是因为有人带了头儿!借着萧家的法阵迅速强大,其他势力是为了保命没得选,才被迫接受了萧家的挟制!” 萧聪撇撇嘴, “什么挟制,话别说的那么难听,那叫互利共生。” 这件事儿想的越明白,受到的震惊就越大,星流云倒吸一口凉气,感慨道: “这招儿,是他娘的真高啊,以己之长克彼之短这一手算是已经用到极致了吧,萧家阵法独步天下,那些古教圣地的老怪物们修为就算再高,可论阵法造诣,连给萧家人提鞋的资格都没有,而法阵,在防御上又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萧家只需要将玄真界各个势力的防御底线提高到一个他们谁也达不到的标准,他们就都得靠着萧家来保住自己的老底儿,再以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作为绳索,便将自己跟他们牢牢地绑在一起,而且久而久之,还能消磨各势力在阵法上的建树,让他们自废武功完全依赖于萧家,啧啧,这一招儿,真损!真妙!” 萧聪感觉这话题越聊越变味儿,于是道: “扯远了扯远了,大才子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以生灵作为阵旗布置法阵的阵法萧家早就有了?” 欧阳寻点点头, “据我所知,是这个样子。” 萧聪微微低下头,自言自语道: “这方面的阵法都成了家族禁忌……不太可能,成为禁忌的应该只是那座极为可怕的法阵才对,也就是说,从父亲留给我的弥芥中,可能会寻到些蛛丝马迹……对,应该行!” 这一下,萧聪又找到了新的方向,如果能从自家典籍中找到有关于用生灵作阵旗来布置法阵的阵法知识,那对于他来说,将会省去很多功夫,而其实他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因为外面的法阵已经觉醒,大抵上离主角登场不远了,虽说在此之前不能断定参透法阵能对这件事起到决定性的扭转,但肯定比什么也做不成强,能从这件事情中获得好处意味着首先要参与到这件事情中,而法阵,是最好的切入点,萧聪绝不会轻易放弃这种得天独厚的机遇。 照搬前人总结肯定逃不了一个拾人牙慧之嫌,同时也失去了一个好的学习机会,但孰轻孰重,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权衡,萧聪的权衡有些复杂,不过这一次他倒是把同伴的安危放在了自己所得的前边,说形象点,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绳子,这根绳子能让他顺利上岸——现在的他不去想能够在这件事情里获得多少好处,但他一定要参与这件事情,若是能顺利以法阵作为切入点,同伴的安危就能得到极大的保护,因为法阵这玩意不由人直接参与,还能给人的逃亡争取一些时间,只是他抓住的,到底真的是绳子还是只是根稻草,现在妄下定论就有些为时过早了。 有方向就有动力,萧聪不愿意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于是又跟其他人闲聊了几句,便迅速将精神沉入到了老爹留给他的那枚弥芥里,浩如烟海的各种记录,即使萧聪有神化万千的技法,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寻找到那些记载着以生灵作为阵旗布置法阵的古籍或者是手札,这些东西藏得隐秘,或许不是萧天宇故意为之,只是萧家人久不涉猎这个,所以便越来越冷门,没人有研究,没人取放,藏得自然就深了,况且这枚在萧氏族长手中传袭的弥芥跟一般弥芥有很大的不同,抛开那些秘密不说,但从存储空间上,就不是姜采君那枚弥芥能比的,所以萧聪在这枚弥芥中寻找一本冷门古籍,虽然说不上是大海捞针,但的确是个体力活儿。 用了整整两个时辰的时间,萧聪在弥芥中过了一遍,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不由得使他产生了些许怀疑,一方面怀疑自己的能力,是不是遗漏了些什么,另一方面怀疑这些阵法记载存在与否,还是说真的整个地被萧家列为禁忌之术,藏在了某个他现在还不能涉猎的地方,他无比清楚这枚弥芥的古怪,因为在获得古斗归篷服的时候他见识过,自然也就知道这枚弥芥中的某些地方对现在的他来说是不开放的,只有等他获得一定的资格,才能染指那些地方藏得那些东西。 这让他感觉分外苦恼,不良情绪一上来,斗志便受到挫败,这不是萧聪想要的状态,几年的冷血征伐,已经在他的精神中构建了一个面对不良情绪的反应机制——一旦斗志衰减,便要寻找另一种方式重新建立斗志,保持最好的状态,以面对随时到来的危险,于是他暂时放下了相关记载的寻找,而是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对那个神秘符文的探索上。 时间已经快到中夜,思考了一天,萧聪却一点都不觉得疲惫,他试图将那个由两种符文组成的神秘图案融合到大道衍图和星象道图中去,为此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终于体会到了因过度思考而产生的昏沉感,可冥冥中还是感觉答案就在前方,他再努力一下下就能抓住它,但几次伸手,最后都是水中月镜中花的一无所获,他终于还是撑不住了,脑袋一沉,就这样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入睡之后的萧聪,又不可避免地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他回到了多年之前的萧家,看见了居住在萧家所有的人,而他变成了一个不属于那个世界的人,像个游魂般穿梭其中,没有人搭理他,没有人注意到他,所有人对他的存在都浑然不觉。 出于对家族的缅怀,萧聪逛遍了萧府的每一处地方,这些画面有些跟他记忆的中一样,有些跟他记忆中的不一样,还有一些十分记忆模糊,更有甚者他根本就没有印象,但所有地方对他都是开放的,包括禁地天池还有藏着摹天枢的那些秘地,他还见到了守护神兽天蛰,总之,萧家的所有都在他这个突兀的梦中显现了。 他就那么逛呀逛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过来的,总之微微闭眼又微微睁眼之后,眼前就不是梦中的场景了。 感觉眼角两边干巴巴的,那是干涸的泪痕。 视野从模糊到清晰,眼前围着一圈熟悉的面孔,营地中的所有人此时都在看着他,他们或担忧,或诧异,或忧伤,或怜悯,一时间谁也没开口说话,直到过了半晌,星流云才小心关切道: “怎么了小聪,梦见……” 他欲言又止,萧聪梦见了什么,他们四大家族的后人感同身受,没有什么能比那内心深处的遗憾更让人痛苦的了,他们都知道该怎么说,但话到嘴边了却又感觉说不出口。 萧聪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抬头看天色已经大亮,问道: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巳时三刻。”欧阳寻回答。 “都这么晚了?萧聪倍感诧异。 星流云讪笑着说道: “知道你从来不是睡懒觉的人,再加上见你脸色那样,所以就没有叫醒你让你多睡了一会儿。” “谢谢。”萧聪浅浅一笑,语气真诚,要是谁真的在两个时辰前将他从梦中叫醒,他还真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有骂娘和翻脸的可能。 萧聪双臂撑着身子,慢慢坐起身来,梦中的画面一直萦绕不去,所以现在的他眼神依旧有些空洞。 鸿祥见萧聪久久不动,便屁颠屁颠地端过来粥饭, “哥哥,特意给你留的,一直温着,还热乎呢,赶紧吃饭吧。” “嗯?……啊。” 他又回过神儿来,接过粥饭,低头慢吞吞地吃着,还是那样心不在焉,这让其他人脸上担忧之色更甚,毕竟这不是什么善地,外面的法阵昨天刚刚苏醒,第二天萧聪就出现这样反常的表现,在场的都知道,他们的头儿萧聪是个在自律这一项上对自己严苛到几乎变态的家伙,除非遇上难以克服的事情,都则都会尽一切可能去做完当天的早课,就算爬着也要去! 萧聪吃完了早饭,眼神多少算是清明了些,他刚才边吃东西边想关于这个梦的事情,一直到吃玩,也没参透这个梦与他们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奇妙的联系。 鸿祥洗刷餐具并将他们放回到原地方,其他人围在萧聪身边还是没有散去的意思。 萧聪的脸上再次挂起笑容,问道: “想知道我梦见了什么?” 大家近乎是整齐划一地先点头后摇头,意思再明显不过,星流云还想掩饰着说几句,却被萧聪抬手作止,只好讪笑着往后缩了缩。 萧聪接着道: “我的梦很简单,说给你们听也没什么,我参不透这里面的玄机,正好,你们给我出出主意。” 这话明显是说给欧阳寻听的,算是一种请求,于是谁也不再说什么了。 “梦里面我回到了萧家,见到了萧家的所有人,逛遍了萧家的每一个角落,就这么简单。” 众人面面相觑,看上去除了不解,似乎还有点失望,只有欧阳寻低头沉思,右手食指不停地挠着额头,眉头越皱越紧,嘴里小声重复着, “见到了萧家的所有人,逛遍了萧家的每一个角落……” 气氛一时间跌进长长的沉默。 终于,欧阳寻抬起头来,问萧聪道: “你睡觉之前在干什么?” 萧聪回忆似的目光微微上移, “开始是在弥芥中寻找有关于以生灵作阵旗布置法阵的相关记载,但是没找到,然后便又开始研究那个符文,一直到睡下。” 欧阳寻皱了皱眉头, “符文,也是我们昨天得到的,这就有点难说了……” “能得到那个符文,你出的力气不比我少,若是跟这个有关,你也应该有所感应才对。” “话不能这么讲,这符文是从法阵中得到的,我又不是驭阵师。” 萧聪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觉得欧阳寻说的有些道理。 搜肠刮肚许久之后,终究是一无所获,大家散去,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到傍晚,期间萧聪又到过巨石顶端几次探查动向,那画面一点没变样,他也就一点发现都没有,不过大家都觉得没发现比有发现好,谁能肯定那变故是好是坏呢。 营地上又升起火光,欧阳寻将一个大笊篱似的东西罩在篝火之上,这样能防止浓烟飘到法阵之外引起别的生灵注意,萧聪也在此时停止了手里的事情,将双臂放在后脑勺下,慢慢地躺下来,望着灰暗天色,享受这一刻来自于平凡生活的静谧。 精神一放松,就不由地要胡思乱想,只是所想之事不知所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能让他感觉如此放松,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于是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如遭雷击惊坐而起,满脸骇然。 这一幕没能引起旁人注意,只是他之后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兴奋的自言自语让欧阳寻他们几个迅速凑了过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哈哈,我知道了!” 萧聪失心疯似的大笑起来,星流云一个箭步冲到近前,一把将萧聪制服在地,欧阳寻以为星流云有了什么胜券在握的重大发现,来不及多想就跟着按住了萧聪的两条腿,接着星流云便不由分说地狠狠给了萧聪一个大耳光! 这把后面的鸿祥还有幽女都看傻了,星流云看着呆若木鸡的旁观者,大声斥责, “都看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帮忙,这小子一定是招邪了,赶紧治住他,要不然等他被完全控制咱们肯定制不了他!” 萧聪愣了愣,然后开始挣扎,声嘶力竭道: “它仙人的你们俩干嘛,快放开我!” 欧阳寻迟疑,然后猛地拍了一下脑门,懊悔道: “我靠!我这是搭错了哪根筋,竟然跟着你星流云瞎胡闹!”说着,放开了按着萧聪双脚的大手,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两步。 星流云一张俊脸涨的通红,却还在一本正经地嘴硬, “我这不也是担心你嘛,这地方那么邪性,而你今天又有点反常,他们在那一刻肯定也多想了,只是速度没我快而已。” 萧聪白眼大翻,口气听上去像是质问, “星老大,在真正的危险之前,咱们这里面肯定就数你最沉稳,怎么这次如此沉不住气,我看反常的人是你吧,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事情没告诉我们。” 星流云摇头如波浪鼓,急急摆手道: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萧聪的目光停在星流云脸上,慢慢地竟有点不怀好意, “你们几个,把他绑起来。” 他一动不动地说道,虽然未加指明,但对于这件事情,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幽女和鸿祥,估计都很愿意并有能力效劳。 欧阳寻撸起袖子,开始往前走,声音沉沉道: “星流云,最好不要反抗,免得引起误会。” 另一边尹诺和冥乌族兄弟也迈开了步子,方向是星流云本人,而萧二十七将,则开始分散将星流云围了起来。 鸿祥一声冷笑, “三十六名渡河境,两名摘星外加一名天境,星流云这回又有吹牛逼的谈资了。” 对付星流云哪里需要这么些人,单凭一个尹诺就能将他顺利拿下,至于其他人,不过是因为萧聪没下明确的指示跟着做做样子以防万一罢了。 鸿翔歪头,看着一脸愁容和不忍的幽女,问道: “姐姐,那可是你亲弟弟,你就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幽女缓缓摇头,语气低沉平静, “没什么可说的,我也觉得他近来有些反常,虽说不清楚,但就是有点不一样,正好小聪给他检查检查,大家都落个安心。” 鸿翔没说话,只是吐了吐舌头,心里面竟不由得对身边这个美若天仙却行事果断力求实际的女人产生了几分敬畏。 星流云慌了,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这次不会是要玩儿真的吧!” 见欧阳寻越靠越近且面色不改,星流云索性脖子一抻,闭着眼睛做出个引颈受戮的姿势,悲壮道: “不用你们捆我,我保证一动不动就是了,有什么招数尽管招呼吧,我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不是星流云!” 可欧阳寻的脚步只是顿了顿,看样子并没有妥协的样子。 见到这一幕,萧聪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突然觉得都是相濡以沫这么久的兄弟,如此猜忌实在是有点不够地道,但非常时期非常对待,自打进入大荒以来,他对星流云偶尔还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种细微的感受他说不清楚,但就是觉得跟平常有差别,星流云是天生的细子,也是天生的戏子,当了这么多年的狗头少帅,其伪装能力早已练得炉火纯青,他要是想要刻意隐瞒什么事情,萧聪还真不敢肯定自己能看得透,非必要手段不能验证,再说,这样一件事一直横在心里也不是办法,他早晚得查探清楚,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今天事情都发展到这般程度了,那就一块给解决了吧。 欧阳寻已经走到星流云身边,萧聪突然道: “既然老大都这么说了,那就依老大的意思,咱们以温和的方式解决这件事情,我布置一座法阵,老大在里面站一会儿,真相自然会浮出水面,若是我多虑了,一定给老大道歉。” 星流云轻轻摆手, “道歉就不用了,只要能还我一个清白就好。” 萧聪点点头,不再多言,开始着手布置法阵。 萧家有一座名叫通灵阵的法阵,与传说中的摄魂散搭配,能让心理防线最坚固的强者说出心里的秘密,当年天笃帮蛇皇一族查奸时,用的就是这个。 现在这两样东西萧聪手里都有,但他并不打算用在星流云身上,虽然这样做最为保险,但却也会让他对星流云的尊重荡然无存,每个人的心里都应该有秘密,求同存异是交际的基本原则,更何况他们情同手足,所以萧聪只打算用法阵帮星流云检查一下身体,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怪异之处,他的初衷是保护星流云的安危,可不是将星流云剥的“一丝不挂”。 一个时辰后,法阵布置好了,一直在欧阳寻等人严格监视下的星流云坦然走进法阵,并在法阵中间站定,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时闭上眼睛,自此一动不动。 萧聪在法阵正前方负手而立,面色无悲无喜,看法阵中的星流云形象渐渐虚化,取而代之是一副由密密麻麻的线条组成的人体,这些线条并不是星流云全身的经脉,因为人体的经脉远没有这么多,其实萧聪也不知道这些线条代表着什么,他只是能分辨怎样的状况算是正常。 星流云的情况看上去跟常人无异,但就是因为跟常人一点出入都没有,让萧聪感觉分外诧异,未经修炼的平常人,在法阵中的表现就是这样的灰色,而星流云修为已经到达天境中期,再加上又是一个杰出的武修者,有着近乎变态的肉体,他在法阵中所表现出来的颜色理应是淡金色才对,现在这副样子,着实让萧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除了这一点出乎意料的瑕疵外,星流云在法阵中的表现再没有半点可疑之处,所以不时片刻,萧聪便拿掉一块灵石,算是暂时撤去了法阵的效力,将星流云放了出来。 星流云大摇大摆地从法阵中走出来,俨然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作态,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萧聪微微一笑,冲星流云作揖拜道: “方才多有得罪,老大见谅。” 星流云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不用不用,刚才没一个人站出来给我说话,看来是都觉得我有问题,走个过程也好,这样,大家心里的疑虑也就打消了,免得以后出现更大的误会。” “流云,我……” 幽女刚要说话,却听星流云呵呵一笑, “放心吧姐,你弟弟我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点事儿算什么,姐姐你要是再多说,可就把我看扁了。” 欧阳寻这个人精肯定能想到幽女其实并不是急着替自己辩解,她只是觉得星流云受了委屈,自己这个当姐姐的于心不忍,这时候幽女心里最需要的就是那点心里平衡,所以,又到了他能大献殷勤的好时候, “小聪布置一座法阵也不容易,只给星流云一个人用,实在是有点暴殄天物,要不这样吧,咱们每个人都进去试一试,没别的意思,就是防患于未然,顺便让小聪帮忙看看身体上有什么异常,早发现早解决,对谁都是好事。” 尹诺罕见地善解人意了一回,笑吟吟地随声附和道: “欧阳少爷说的有道理,我早就想让萧四少爷给看看了,只是一直不好意思劳烦他,今天正好,算是借了星大少爷的光了。” 按照一般情况,鸿翔这条小狐狸这时候也该跟着成人之美几句,可这小子竟然一直没有说话,萧聪往鸿翔这边看了一眼,表面看没什么异常,却总觉得眼神里隐隐有些东西,他没在意,转过头来顺水推舟道: “既然大才子和尹诺都这么说了,那你们就一个一个进去试试吧,有什么特别发现也说不定。” 没有人提出异议,也没有人表现出明显的回应,尹诺左右看了一眼,笑道: “怕进去人多了法阵会失效,我就先进去了,承让,承让哈。” 说着,几步踏进了法阵中。 萧聪将刚才移走的灵石放回原位,法阵中的人影再次变成密密麻麻的线条,尹诺在法阵中表现出一种纯净不含一丝杂质的银色,那些丝线看上去虽然柔顺,但仔细看却能发现有很多地方打了结,这些全是陈年暗伤,有些甚至已经变成了极难化解的硬伤,这些硬伤全是九死一生后留下来的,由此可见,尹诺这一路走过来,确实是够不容易的。 接下来是冥乌族兄弟,他俩在法阵中的表现都是黑色,看着就感觉一阵冰冷刺骨,那是冥阴之力在法阵中的表现,他俩身上也有些暗伤和硬伤,总体数量比尹诺身上多,但致命伤却少一些,看来再农和霍闹虽然是在幻恶古牢那种极度凶险的地方长大,但面对生死关头的次数,还是比尹诺少一些,毕竟他们还有族群依靠,而尹诺一直是独来独往。 再然后是幽女,她在法阵中表现出一种唯美的冰蓝色,丝线缠成的身体,就像现实中的她一样美轮美奂不可方物,随后是青色的欧阳寻还有橙红色的鸿翔,他们身上都呈现出修士该有的颜色,且都没有什么异样。 至于萧聪和萧二十七将,因为没有进法阵的必要,所以也就没进去做做样子,萧聪是因为进去了没人在外面帮他看身体状况,萧二十七将是因为身披极品玄甲,法阵的力量穿透不了这层玄甲,就算进去了也不会有什么该有的表现。 这一圈下来,仅仅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萧聪在收捡灵石的时候,听见欧阳寻问道: “不同的人在法阵中表现出不同的颜色,这里面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萧聪漫不经心地回答说: “跟阵中人的体质和所修法门等诸多因素有关。” “那你是怎么知道阵中人有没有被别的生灵控制,毕竟这是关于精神的事,而你这做法阵,看出的貌似只与身体有关。” 萧聪笑着摇摇头, “若是不加深究,从肉体上是可以看出精神痕迹的,毕竟对于生灵,精神和肉体是结合在一起的,若是这具肉体曾经被某种精神力量干预过,那他的线条肯定有的地方跟别处大不一样,而若是这具肉体上承载了两种不同的精神力量,那他在法阵中肯定会表现出一定的色差,严重的可能会有两种颜色。” “哦,原来是这样。”欧阳寻点头,一副了然之色。 “欸,对了小聪,我在法阵中是是什么颜色?”星流云冷不丁问道。 萧聪捡拾东西的手顿了顿,回答说: “灰色。” “灰色?”星流云微微蹙眉,“那代表什么?” 萧聪沉默了片刻,也纠结了片刻,终究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灰色,代表凡人,没有修炼过的人。” 星流云脸上是意料之中的不可置信, “凡人……怎么可能,我可是天境中期的强者啊,你这……准不准啊。” 萧聪捡起最后一块灵石,站起身来,微微笑道: “这座法阵我也不是完全了解,也可能灰色有别的含义吧。” 说完,转身而去。 星流云扁扁嘴,大抵上是觉得萧聪反应平静,所以这件事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便也转身回自己之前坐着的地方去了。 欧阳寻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摸着脑袋问道: “对了小聪,你是不是有什么重大发现还没告诉我们。” 闻听此语,萧聪才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无意间解开的谜团,那个足以让他心喜若狂的答案,他猛地一拍脑门, “哎呀,被你们这一折腾,差点让我把正事儿给忘了!” “什么正事儿,快说说。”欧阳寻两眼放光。 “梦境的秘密,我解开了。”萧聪语调不高,却在其他人心里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梦境的秘密,牵扯到整个萧家,每一个萧家人的秘密,会是什么?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静候答案揭晓。 在众人的期待中,萧聪缓缓启齿, “萧家所有以生灵作为阵旗来布置法阵的精髓,全都藏在萧家的护族大阵里,那座法阵,是将两种思想完美结合的神作!” “所以,也就是说……“欧阳寻一脸不可置信之色,“所有萧家人都是那座法阵的阵旗?” 萧聪点点头, “没错。” 星流云搔搔脑袋,费解道: “我觉得这不是什么重大发现吧,为什么你们这么激动。” 欧阳寻道: “小聪在萧家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应该对那座法阵很熟悉了吧,说不定能在短时间内领悟点什么,正好给外面那张蛛网做做手脚。” 萧聪嘴角噙着神秘的微笑,摇摇头, “说得沾点边,但不在重点,这件事情的最大意义在于,只要能学会萧家以生灵作为阵旗布置法阵的那套法门,就能把没有萧家人身份的外人平安带进萧家去,萧家是个什么地方,你们心里清楚,到时候把你们都带进去,你们就不用再怕孤独家的追杀了。” 星流云心里不服气,冷笑道: “听你这话说得,狗屁孤独家,咱什么时候怕过!” 幽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星流云,不装你能死吗?” “装什么装,我就是没怕过!”星流云突然激动起来,猛地提起来的嗓门着实将其他人吓了一跳。 幽女轻咬着嘴唇,看上去无可奈何, 鸿翔义正言辞道: “星流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可不是你怕不怕的问题,就算你不怕,有些事情你也是绝对不能做的,说赤裸点,你也别嫌我揭你的伤疤,当年为了保住你这根香火,星家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的命就不是你自己的,再说了,幽女姐姐那是担心你,你说话做事之前能不能替在乎你的人想一想。” 欧阳寻嘿嘿一笑,这家伙总是能在气氛沉重的时候站出来缓和气氛, “鸿翔言重了,四大家族的人讲究个实事求是,对于独孤家,我们都不怕,也不能怕,只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我们也懂,放心吧,星流云一向最拎得清,他才不会做傻事。”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这些人在跟独孤家硬刚之前必须得韬光养晦,星流云,你想尽快见到凤丫头吗?你又舍得让凤丫头跟着你整天提心吊胆吗?这个问题你肯定已经纠结很久了吧,这不,现在解决了,所以说嘛,若是小聪真的能把我们这些人带进萧家,好处最大的人就是你了,你应该偷着乐才对吧。” 欧阳寻的嘴巴一向足够毒,这一次更是每一句话都落到了星流云的七寸上,力道虽然不大,但却让星流云油然生出几分无力感,在心爱之人最需要保护和安慰的时候他却不能在其身边,对于一个少年来说,这似乎是一段标配的青春故事,只是在此之前星流云从没想过,这样俗套而牙碜的人间戏码,有一天竟然会发生在他这个贵不可言的御王之子身上。 所以,对此他无言以对。 沉默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儿,欧阳寻没有落井下石,鸿翔也没有趁势嘲讽,大家很识趣地将这段时空留给星流云,让他在沉静中细细感悟,这短暂的沉默最后被油滴进篝火而发出的“呲啦呲啦”声打破。 水开了,肉熟了,该吃晚饭了。 第五百六十一章 孤峰的蜕变 又是风平浪静的五天。 萧聪这段时间一直沉浸在对自家护族大阵的参研里,宵衣睅食不问它事,但那座三位一体无懈可击的法阵实在是太难解了,毕竟是所有史前萧家人心血的结晶,估计就连萧凤哲和萧远山那般人物也不会轻易触碰这层钢铁壁障,免得给自己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所以以萧聪现在这点阵法造诣,招惹它无疑是自讨苦吃,而无论是哪个萧家老辈儿的人,若是见到萧聪这般不自量力,肯定都会严厉制止,即使这个后辈儿是萧家有史以来第一位能够修炼的萧家人,即使这个后辈儿是从天道轩走出来的天之骄子,也正是因为这些,他们更不能让这个有望名留青史的少年就这样被白白毁掉,萧家人很少有惧怕的存在,而这做守护了自家祖宅漫长岁月的绝世法阵,却是其中之一。 萧家的某些记载上,有一类近乎千篇一律的故事,描述的是某些萧家人因盲目参研这座绝世大阵而自绝或疯掉,这样的故事数都数不清,而这些萧家人里,大多数都是死有余辜,他们有着路人皆知的野心,妄想通过控制萧家的护族大阵进而控制整个萧家,最后登上某座不知名山峰的顶端,对于一个萧家人来说,这的确是通往成功的最快捷径,但这条捷径也有可能以同样甚至更快的速度通向另一个地方——毁灭,只是这些人大多数只看到了前者而故意忽略掉后者,总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天选之人,可在现实生活中,往往最平庸的就是这些人。 任何人不可擅自参研萧家的护族大阵,这是明确写在萧家族规里的,只可惜萧聪只见到了这条族规却没有看到过那本记载着无数悲催故事的典籍,不知道这条族规背后的深刻含义,按照他的理解,擅自参研护族大阵,那只是对家族的亵渎,无关其他。 可现在实际意义上的萧家已经在雷劫中覆灭,也就谈不上什么亵渎不亵渎的了,再说,他是最后一个萧家人,对于萧族来说,保住他这最后一缕火苗肯定比遵守族规重要。 想要参悟萧家的护族大阵,那是一件难比登天的事情,这座法阵三位一体,并不只是为了互相照应,还为了相互牵制,由此达到一个近乎完美的平衡。 无论在哪一领域,“三”都是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数字,道经中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佛学中又讲究“前世,今生,来世,三花聚顶”,三意味着稳定和完整,而若是要追究其更深层次的含义,那就是另一个截然不同世界的理论了,因为在人们普遍认知的这个世界,事物非黑即白,总是存在一个此消彼长的关系,就像太极图中的那两根阴阳鱼一进一退,但在那些高知者眼中,这个世界并非只有阴阳,它的内部虽然有对抗,却并不矛盾,这些高知者也喜欢从太极阴阳图中阐述他们的见解,但他们更习惯于将其看成是三部分——两个阴阳眼和中间那道曲线,这就是世间最基本的三种力量,它们被困在最外面的大圆里,相互依赖,相互对抗,相互制约,相互忌惮,相辅相成,正是因为这样,最外面的大圆才得以稳定存在,而若是其中任何一种力量消失,其他两种力量也将在相互对抗中逐渐消亡,最后化为乌有,而到那时,最外面的大圆也就形同虚设了,折射到现实世界,便是一切都不复存在。 萧聪将这两种理论分别称之为阴阳制衡论和三足鼎立论。 其实仔细想想,阴阳制衡论本来就是站不住脚的,因为在这样的世界里,只会出现两种方向。 理想点的说法类似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两种力量相互追逐,无止无休,可谁敢说两种力量的发展空间是无穷无尽的呢?万事都怕极端,无论是极端的好还是极端的坏,都是一种毫无疑问的畸形和病态,当两种力量都走向极端,整个世界都陷入到极端和病态中,那就跟毁灭没两样了。 而从实际出发看待这个理论,便会发现由这个理论构建的世界只有吞噬没有制衡,除非两种力量始终处在分毫不差的同一水平,否则一旦哪一方力量得势,另一方力量一定会很快被蚕食干净,但世界是动态的,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一切的一切都在波动,若说这个世界有什么存在是亘古不变,那这个存在一定是改变,所以很多人都把那句“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挂在嘴边,却不知道这与他们对这个世界的基本认知其实是矛盾的。 而一旦一方力量被蚕食干净,这个世界还是会走向极端,极端的善或极端的恶,极端的好或极端的坏,没有区分,没有对比,也就还是毫无意义。 所以说,阴阳制衡论是不符合客观现实的,也就更谈不上成不成立了。 再想想三足鼎立论,就觉得合理许多,由这个理论构建的世界,三种力量虽然都处在动态中,但却没有像阴阳制衡论所构建世界所具有的发展方向,且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它都是稳定平衡的,因为力量有与生俱来的属性,他们没有立场,只为生存,所以亦敌亦友,当某一种力量要去吞噬另一种力量的时候,第三种力量就会进行干涉,随着动态的变化,蚕食者、被蚕食者、施以援手者的角色在三种力量之间也在不断变化,由此,便形成了一个不断波动却相对稳定的平衡,这才是客观现实的真实映射。 萧家的护族大阵正是构建于三足鼎立论之上,它当然没有世间最基本的法则那般深奥——说起来,整个玄真界还真不一定有人能把那三种力量搞得清,可即使是通过法阵衍生而出的三种相互依赖,相互对抗,相互制约,相互忌惮,相辅相成的力量,也不是现在的萧聪所能勘破的,这一点都不夸张,也不是时间的问题,就算他最后因思虑过度而死在这个问题上,最终也是要落个死不瞑目,更要命的是萧家先祖已经将以生灵作为阵旗布置法阵的法门跟整个法阵揉在了一起,想要从里面抽丝剥茧,还不如按部就班地参研来的简单。 这五天的日子对于萧聪来说简直是生不如死。 因为没有阵图,单凭自己对法阵的敏感直觉与萧家的布置,参研这座旷世奇阵无异于是瞎子摸象,或许是因为那个神秘符文,萧聪对那晚梦境所见愈加记忆清晰,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所有的一切,无论他想看什么,那场景都会慢慢浮现在他眼前,他不知道这之间的联系,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这确实是对他参研法阵起到了很大的帮助,正是因为如此,这几天来他才不至于一无所获,悟到的东西虽然少,但聊胜于无,总归算是让他对自家以生灵作为阵旗布置法阵的阵法有了最初的了解。 无论是以天材地宝布阵还是以生灵作为阵旗布阵,都需要一定的引导,使之与道相合,才能发挥作用,可以生灵作为阵旗布置法阵跟用天材地宝布置法阵有一个很大的不同,以天材地宝布置法阵,只需要将建阵材料以正确的方式放在正确的位置即可,因为天材地宝没有灵智,不存在一个愿意不愿意的问题,而生灵是有灵智的,就算将他们固定在正确的位置,若是他们不愿意成为法阵的一部分,不愿意向法阵输送自己的力量和各种气息还有能量,那照样还是成不了法阵,但若是以精神力量作为引导或是强行掠夺生灵身上的力量能量还有气息,那就不是法阵了,那是术法,当然,这些都不是肉体凡躯的萧家人能做到的,所以在萧家的阵法中,即使是以生灵作为阵旗布置法阵,里面还是少不了天材地宝,因为萧家人无法靠自己从生灵身上汲取法阵所需,所以还是得靠天材地宝在中间作媒介,可以这么理解,天材地宝本来就是一座法阵,它的作用是将生灵身体中的力量能量以及气息引导出来,当这些东西在空间中融会贯通之后,这座以生灵为阵旗布置的法阵就形成了,至于最开始的那座以天材地宝布置的法阵有没有融合进这座法阵中,暂时还不得而知。 关于萧家的护族大阵,有诛天灭地阵,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阵这些赫赫凶名的法阵在前,不敢说是有史以来的第一奇阵,但绝对能派得上前十甲,这座法阵真正的精妙之处萧聪还没看出来——在他看来,这座法阵在以生灵为阵旗这一块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圈可点之处,跟寻常法阵相比,也就是各种精华物质的流向不同而已,寻常法阵从生灵或者是天材地宝中汲取各种精华,而萧家的护族大阵却是大阵吸收天地精华后反哺给各个萧家人,这对萧家人来说的确是很重要的一点,因为每个萧家人都要参研阵法,却不能修炼,相比于过于沉重的思虑,身子底儿实在是太差了些,要不是有外面这座护族大阵守着,萧家人恐怕难有活过四十岁的,据说,在这座法阵没建立之前,萧家人的平均寿命仅有五十岁左右,这还是有其他法阵辅助的结果,而萧家人躲进这座护族大阵之后,不出意外的话,几乎每个人都能活过一百二十岁,这已经是凡人寿命的极限,在萧家人这里,简直算得上是一个奇迹! 奇迹不奇迹的在萧聪看来没那么玄乎,因为他觉得凭借其他灵丹妙药也能达到这个效果,没必要将每个萧家人的性命跟护族大阵捆绑在一起,这绝对不是萧家先祖将每个萧家人作为护族大阵阵旗的原因,其中原因还不如用护族大阵监视每个萧家人那个作用靠谱,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没必要,虽然萧家历史上的确是出现了不少差点危及族运的不肖子孙,最后都被护族大阵瞬间抹杀,但祖先们就对自家后人这么没信心吗?再说,事出意外乃是事物发展之必然,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意外不见得就是坏事,每个家族都会隔几代出几个坏胚子制造一系列的家族矛盾,但那些传承下来的大家族,正是因为妥善解决了这些矛盾,才愈加欣欣向荣,蒸蒸日上,所以,说这个为天道使然也不为过,这样浅显的道理,才智通天的萧家祖先们怎么会认识不到呢? 而且,将活动的生灵纳入法阵的结构中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这一点可以说是这座法阵的一个精妙之处,因为这违背了阵法的基本思路,几乎所有的法阵,建阵材料都是固定的,各司其位,各显其能,即使是传说中的某些不世奇阵,其建阵材料在不断移动,但其移动的轨迹却必须依从一定的规律,所有萧家人的言行举止有一定的规律吗?明显没有,若是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话,那这座法阵的职能就不是守护,而是囚禁了。 除非所有萧家人是被当成一个整体纳入法阵的,不过那也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毕竟萧家人的数量和“质量”一直在发生变化,萧凤哲、萧远山等存活的年代跟现在相比,那能一样嘛! 以萧聪现在的本事,还领悟不到萧家祖先的苦心和这背后的深意,不过这几天的参研给了他一个新的想法——这个想法只针对于他们目前所面临的困境——当然,以后用不用的到也说不定,如果他能用法阵干预蛛网中的古兽,将他们的精华和力量引导进另一座能对蛛网产生重大影响的法阵,那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轮廓,具体实行之前还要仔细考量诸多细节,毕竟那类似于阵灵一样的存在可不是吃醋的,一个弄不巧,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甚至将自己给搭进去。 可惜,现实并没有留给他将此实现的时间。 午时初刻,太阳挂在天上,像个大火球,太阳的周围一朵云都没有,萧聪等人身旁更是没有一丝风,七月流火到了八月一点不减,反而越加炽烈,炙烤着整片大地,让树林中苟延残喘的那几片黄中泛着些青色的叶子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萧聪布下一座“广寒宫”,让众人纳凉,虽然以他们的修为,这有点多余,但那是搁平常,现在的他们正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心里面不忐忑那是假的,不安的心在这酷热难当的烈阳之下必然更加焦躁,一座广寒宫,虽然凉不了那一颗颗焦躁的心,但多少能让人好受些。 众人以各种姿势呆在广寒宫里,谁也不说话,周围静的可怕,但大家面色如常,好像这可怕的静谧对于焦躁的心也有一定的缓解作用。 午时三刻,起风了,风里呆了些别样的味道,萧聪欧阳寻鸿翔等人都有察觉,他们几个人站起身来,慌乱的眼神环视四周,见树枝抖动的越来越厉害,很明显,风越来越大了。 风起,云涌。 翻滚的黑云迅速从四面八方围上来,遮住了太阳,伸手不见五指,闷雷滚滚,充斥着整片天地,闪电在云里游走,带给人仅有的光亮,一张张惊恐不安的脸忽隐忽现,谁也不说话,只是不约而同地紧紧靠在一起。 背靠背,肩贴肩,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有些人正在瑟瑟发抖,欧阳寻和星流云站在幽女两侧,各自抓住离得最近的那只玉手,萧聪一只胳膊跨过鸿翔的脖颈扣在另一边的肩膀上,微微用力使之尽量保持镇定。 这来自于内心深处的恐惧,连萧聪也真切感受到了,只是这恐惧还没有强大到让他失态的地步,但恐惧还在增加,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能不能撑得住, 他们感觉自己被包围了,虽然当闪电游过的时候,目光所及什么也看不到,可他们就是感觉周围充斥着难以言明的可怕东西,这些可怕的东西以闷滚滚的雷声、冰凉刺骨的空气、还未降落到地面上的尘埃等等一切可能的存在为载体,填补了他们周围的一切的空隙,这些可怕的东西比死亡更可怕,因为他们无所不通无所不知,会用他们最害怕的方式折磨他们,尽管他们知道,这都是心理使然,可知道归知道,却还是不能克服心里面的浮想翩翩,在这连开胃菜都算不得的威煞面前,他们一败涂地。 突然,云层之中爆闪,整片天地在这一刹那被照亮,光芒炽盛,以至于大家根本就看不清彼此的脸,几个天境强者虽然在这一瞬及时闭上了眼睛,可过后还是觉得眼睛疼。 紧接着,炸雷之声响彻天地,那道粗壮无比的雷光一端连着黑云,另一端连在孤峰上,好像上苍伸出了一根金色的手指,欲将孤峰镇压,本来以为在劫难逃,这样壮观的景象一定会引起天地震动,但事实是,雷光落在孤峰上之后,什么动静也没有。 萧聪被惊呆了,即使没有亲身体验过,他也能想象那道雷光中蕴含着多么恐怖的力量,而孤峰竟然能够在它的冲击下毫发不伤,不,这不是打击,而是洗礼,萧聪猜测,这天地异像来的毫无征兆,不是因为孤峰触碰了什么天地禁制,而是它最本源的捕捉真意,招来了天雷,这可能正是它需要的。 以如此浩瀚无匹的雷力作加持,它到底想要干什么?众所周知,雷劫是天威,代表着上苍威严和天地审判,与雷劫联系最紧密的是毁灭,是有史以来没有多少生灵敢触碰的存在。 罡风浩荡,黑云压得越来越低,孤峰巍然不动,而云层之中好似有一只巨大的眼睛,它冷冷地注视着地上的一切,可孤峰自有他自己的尊严,根本就没有多少动容,于是他愈加愤怒,雷光随之变得越加炽盛,却被孤峰照单全收。 萧聪的心越来越紧,他感觉前方有一莫大的威压正在缓慢苏醒,这家伙很明显来头极大,竟然让身为伏魔者的萧家人感到了压迫感,他不知道这压迫感是来自于雷光还是孤峰,若是前者,倒还说的过去,因为那是难以违抗的天地意志,而若是后者,那就有点不得了了,除非它是真仙之上真正的伏魔者,否则其他的根本就解释不通。 对峙还在持续,直到这时,一直冷傲的孤峰才稍稍产生了些变化,一道道细微的电光从他身上溢散而出,蔓延到虔诚盘坐在他身旁的大片古兽身上,电光将古兽们连接起来,形成一张肉眼可见的蛛网,每头古兽身上也溢散出丝丝电流,沙沙作响,在持续不断的闷滚滚的雷声中,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见。 最外围的古兽开始燃烧,烈焰熊熊,五颜六色,慢慢地往中间靠拢,最后所有古兽都被点燃之后,孤峰自己也燃烧起来,它的火焰是黑色的,整片火盘中唯一的一团黑色,虽然阴沉,却最为扎眼,人群中出现一阵阵呼吸声,大概是隔着巨石见到这般景象,觉得孤峰在于天雷的对峙中败了,或惋惜,或庆幸,但是雷力始终没有向外围爆发,恐怕事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欧阳寻小声问萧聪, “小聪,我们是不是该撤了,看这架势,再过一会这里怕是就要没了。” 萧聪神色郑重,直视着前方,缓缓摇头, “这才仅仅是个开始,真正的文章还没显露出来,孤峰还没有败,依我看,它正在蜕变。” 众人本就噤若寒蝉,听见萧聪这句话,在已经没有凉气可吸的情况下还是忍不住抽了抽。 半晌,欧阳寻才问道: “蜕变……你是说……这一切还在它的掌握之中?” “这一切一直都在它的掌握之中。”萧聪定定地说。 欧阳寻是难得的聪明人,只要一经点化,脑子多转两圈就能猜透那些言外之意,只是这一次越想越怕,声音甚至带了些颤抖, “这天雷,该不会是它故意引来的吧……” “我觉得是。”萧聪的声音还是定定的,现在的他早就已经从那无以复加的震惊中走出来,欧阳寻的感受,已经不能引起他的共鸣。 “那依你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萧聪终于转过脸来,沉默片刻,缓缓摇头,回答说, “不知道,所以还是想要再看看。” “那我们……”面色潮红的幽女语气急促,欲言又止。 萧聪兀然笑了笑, “放心吧,最昂贵的代价,我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不会有事的。” 欧阳寻努努嘴,面色惆怅, “小聪,这么做,真的值得吗?我们一路走到这儿可是真的不容易啊。” 萧聪重重点头, “值!” “理由呢?” “为了锻炼不屈不挠迎难而上向死而生的勇气。” 欧阳寻看这萧聪此时倔强的小脸,微微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各种颜色的火焰,还在燃烧,只是火盘看上去小了些,最外围留下一片黑色的灰烬,慢慢地,萧聪观察到,孤峰燃烧产生的灰烬正从黑色魔焰中飘散而出,本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奇怪的是,这些灰烬一点也没有飘出火盘的范围,全都落进了古兽尸体燃烧后产生的灰烬里。 火盘越来越小,不知从什么时候,一股子新的气息开始往外弥散,萧聪感觉这气息似曾相识,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遇见过,不过这是非常时期,任何不起眼的线索都至关重要,都有可能成为最后结论的支撑点,所以他必须得想起来,他用力想,去搜寻记忆宫殿的每一个犄角旮旯,终于在剧烈的头痛中想起,这气息跟无根种的气息殊无二致, “难道说……” 强烈的震撼叠加在剧烈的头痛之上,在这极限的刺激下,萧聪差点昏厥。 若这棵形似手掌的巨木是丧岗那颗神秘邪树的亲戚,那背后的隐情可就天大了去了,虽然具体有什么隐情,萧聪连一点关联都猜不到。 他又想起一年前帮幽女控制商荼剑时留下的那颗无根种,进入古周平原核心地带时本想留在那儿却被那灵物制止,所以至今那颗无根种还在他身上,此时越发觉得关系甚大,想要尽快处理,却又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是妥善处理,这无根种如此诡异,之中又牵扯到古剑仙的因果,若是处理不当,肯定又是一桩大麻烦。 “要是能把那枚无根种毁掉就好了……” 他想着,目光又回到燃烧着的火盘,眼神中多了些别的东西,他想直接把那枚无根种扔进火盘里来个一了百了,反正这桩天大的因果他已经牵连上了,而古剑仙与巨石后的存在比起来,连小巫见大巫都算不上,多它一个不算多,少它一个不算少,说不定那黑色魔焰真的能把这枚无根种毁掉,那他就轻松了。 不过,若是不能如他所愿,那他就死定了,巨石后火盘中封印了多么大的能量,他不敢想象,可一旦爆发,保证让他们这些人连根毛儿都剩不下,他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没敢将这胆大妄为的想法付之行动,万一这事对他们来说本来没什么大碍,却被他多此一举以至于全军覆没,那星流云他们几个恐怕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小聪,我快撑不住了,咱们还是赶紧撤吧。” 幽女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将萧聪从遐想中拽回现实,看着周围那一张张微微有些扭曲的面孔,他突然想起,沉重如山的威压还在,只是不知为什么,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竟然已经习惯了,可其他人貌似没有他这么幸运,尤其是鸿翔他们四个天境修者,眼看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真的就要撑不住了。 萧聪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思忖,他实在是不愿意放弃这大好的机会,但也不愿意看着幽女他们为了他受苦,眼下只有一个办法,先把他们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这边完事儿后他再去跟他们会合,虽然这样做有些不太合适,会让他们几个产生些心理障碍,但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么做。 心里面拿定主意,萧聪抬起头来,嘴唇嗫嚅了两下,终于将他认为那些不太合适的话说出口, “要不先把你们送出去吧,我这边完事儿了就去跟你们会合。”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大变,尤其是星流云,大家说好的同生共死,这样的分开是一向看重义气的他所不能接受的, “小聪,你怎么可以这样!” 欧阳寻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小聪,这……” 幽女和鸿翔的脸色亦是无比黯然,大概是觉得自己拖萧聪的后腿了。 萧聪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像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般,说道: “你们不要想多了,我真的没别的意思,非常之事当行非常之手段,人生不是童话,我们早晚得面对现实,面对一切,面对所有让我们难以接受的事,这才仅仅是个开头,我们终究要学会实际,学会取舍,获得成熟,获得理智,在这件事情上,我并没有抛弃你们,你们也没有抛弃我,我们只是在选择以一个不得已的方式努力使利益达到最大化,这样对我们都有利,因为这将会是我们日后生存的资本,你们要相信我!再说,因为这样一件小事我们就要产生分歧,我们的友谊就这么不堪一击吗?感情,只有经过锤炼才能变得稳固,但前提是,所有的所有我们都得挺得过去!” 星流云无奈地重重一叹,欧阳寻砸砸嘴,慢慢吹出口轻气,幽女面色有些茫然,似乎没有听懂萧聪说了些什么,鸿翔扁着嘴唇,看上去极是失落,这件事谁对谁错,在他们的认知中还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但从理性的角度出发,萧聪说的的确是有道理,但又貌似少了点东西,让他们心里感觉空落落的。 最后,四人还是在沉默中妥协了,萧聪将尹诺和冥乌族兄弟还有星流云他们一块用自己能布置出的最高阶的传送阵送走,目的地是他们之前躲藏的地窖,在萧聪感应中,那座地窖中的传送阵并没有被毁掉,他觉得地窖也应该还安然无恙,虽然这稍微有点冒险——正如欧阳寻当时说的,地窖有塌方的危险,而法阵却不一定被毁坏,不过相对于其他传送点来说,地窖的确是最安全的地方。 临走之前,萧聪还给了他们每人三块传送阵石刻和一块高阶杀阵的石刻以备不时之需,东西用不用得上先不说,只要人安全就好。 星流云他们借着传送阵离开后,萧聪的目光重新回到不远处的旷世图景上,此时在萧家二十七将的保护下,他已经站在了巨石之上,堂而皇之地向那边注视着,坚定的眼神和微抿的小嘴一起勾勒出几分倔强。 “你们可还好?”萧聪突然问身边的萧家将。 萧大抱拳作揖,回答说: “族长不必担心,这威压在我等感觉来并没有那么强大,不知道是玄甲的隔离作用还是别的原因。” 萧聪眸子微眯,起先他就想到了这个问题,本来照正常情况讲,能让他感觉沉重的威压一定会让星流云他们四个生不如死,用不了三息的时间,他们的精神便会在这沉重的威压之下被碾得魂飞魄散,可他们竟然一直都撑得住,这就有点说不通了,按理说,同一片区域的人,对同源的威压感受应该是一样的,可现实情况却是,他们感受到的威压真的不一样,如此问题,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熊熊魔焰中,孤峰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它的灰烬全部落在了外围生灵燃烧后的灰烬上,已经铺下厚厚一层,而且孤峰消减的速度似乎越来越快,照这样下去,要不了一个时辰,整座孤峰便将化为乌有,到那时,雷光会怎么样?萧聪只希望在意外发生时,萧凤哲亲手炼制的法阵石刻能保他们留下一条性命。 当孤峰快要燃尽的时候,一个黑色的人形生灵在树墩上迅速显化,一开始朦朦胧胧的,很像法相,随着越来越清晰的线条和越来越真实的纹理被勾勒,萧聪才发现那是一头形象狰狞的恶鬼,有着森然獠牙、锋利指爪还有粗壮而弯曲的的犄角,他张牙舞爪,无声地咆哮着,张开大嘴,竟吞下了雷光,越来越多的电芒在他周身显化并蔓延,萧聪原以为这家伙是要以这种方式完全凝练真身重返人间,但画面转折却让他猝不及防。 但见雷光在那恶鬼的吞噬下渐渐化为虚无,好似耗尽了所有雷力而无以为继,恶鬼的形象变得更加凝实,栩栩如生,而就在那一刻,他又捶胸无声地咆哮了几下之后,形象却再次变得模糊,直到完全消失不见。 闷滚滚的雷声还在持续,黑压压的乌云还未散去,地面上却只剩下一片黑色的灰烬,萧聪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他觉得这不是结局,他对下面将要呈现的影像无比期待,因为这样曲折多变的情节他还从来没有在书里看到过,如今亲身经历,自然是免不了心神荡漾。 不多时,不远处那本来一直静止的画面终于有了动态。 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微风,将黑色圆盘中的灰烬轻轻吹起,像扬起的尘埃,起初很少,渐渐地变得越来越多,这些尘埃在上升到大约三丈高的时候,才开始慢慢往回落,但这并不妨碍后面的尘埃继续上升,肉眼可见的翻滚持续着,不远处那个黑色的圆柱变得奇幻起来。 圆柱中,好像有什么东西…… 萧聪将紫目开到极致,却依旧看不见圆柱内部分毫,他心急如焚,迫切想要知道圆柱内部的文章,因为这牵涉到他的判断——保命逃跑还是留下继续观察。 灰烬翻滚的时间不长,连一刻钟都不到,之后圆柱迅速变矮,像退潮一般露出里面的东西,佝偻的人形,骨瘦如柴,全身没有毛发,像严重营养不良的三岁小孩,它们密密麻麻地蜷缩在那里,数量不知道有多少。 灰烬完全消失后——准确地说,是被吸收进了这些形貌可怜的不明生灵体内,它们在一刹那间同时睁开了眼睛,幽绿色的眸子,血红色的瞳仁,与此同时它们的手上生出细长而锋利的指爪,耳朵变尖并拉长,黑色的皮肤上出现让人感觉十分邪恶的青色纹路,嘴里的虎牙探出唇外变成弯曲的獠牙,并发出像老鼠一样的支支声,这视听盛宴让萧聪感觉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抖落了一地。 这哪里是小孩儿,分明是一群小鬼儿嘛! 萧聪知道他们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这些小鬼儿可不像之前那头吞噬雷光的巨型恶鬼,它们是真实存在的,虽然不知道实力深浅,但既然是由强大古兽跟孤峰留下的灰烬所化,便必然不是什么善茬,若它们还是自由身,那可就…… 反正这应该就是最后结果,继续留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知道有这么一档子事儿以后小心提防就已经算是很大的收获了,别以后撞见了再虎了吧唧地自寻死路,因为这些小鬼儿的气息并不是多么强大,若是不知道它们这么大的来头,以后遇见了还真有可能要抓过来研究研究。 不过在离开始前,萧聪要尽一切努力记下这些小鬼儿独有的气息,这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对于这等存在,他们以后一定得躲着走,能在极远的距离外感受到他们的存在而做出应急决定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可这一次现实依旧没有留给萧聪太多时间,毫无征兆的,那些小鬼儿开始四散而去,朝萧聪他们这边冲来的还不少,看得萧聪一阵头皮发麻,他当机立断,对着身边的萧家将低声说了一句“快跑!”便纵身从巨石上跳了下去。 巨石下面是之前为了送星流云它们去地窖避险的高阶传送阵,需要驭阵师入主才能发挥作用,所以最先落在地上的萧聪并没有立即消失,反倒是后来落下的萧家将们,在触及地面的时候一个个的消失不见。 小鬼们的速度极快,转眼间便冲到了巨石近前,凭借强悍的肉体,将巨石撞得粉碎,这一切萧聪都看在眼里,为了不让任何一个萧家将落下,他抵着心里恐惧,扛着莫大的压力,在将最后一名落地的萧家将送走之后才离开,庆幸的是,这个时候跑在最前头的小鬼儿才刚刚踩到法阵的边线,还不算正式进入法阵中,也就不能跟着萧聪前往地窖,这电光火石中间的差别,对萧聪来说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即使是他们三十多个人对付一只小鬼儿,也不见得能站得上风,毕竟这鬼东西诡异得很,不知道跟其他小鬼之间有无特殊联系,这道梁子太过凶恶,萧聪他们还真结不起。 第五百六十二章 劫后 逃到地窖中的萧聪,彻底力竭,他软软地摊在地上,意识还在,却连睁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欧阳寻等人快速围上来,不太强烈的光亮里,只映出他们的半张脸,这些熟悉的面孔,无不带着焦急和忧虑,萧聪的到来,似乎一下子让地窖显得拥挤了许多。 论综合实力,萧聪似乎能比萧家将们强上一些,但若说心里素质,与萧家将们比起来,他可就有点落了下风,至少现在的萧家将们还能笔直地站着,而他,却已经半死不活。 “小聪,你怎么样了!” “我靠,小聪,快醒醒,你可不能这么撒说人寰啊,我们以后还得靠着你呢!” “哥哥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 “你们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七嘴八舌中,尹诺冲萧家将们质问道。 萧大摇摇头,叹息道: “我们并没有跟他们交手,族长这副摸样,大概……大概是被刺激到了,应该会没事的。” “他们?”欧阳寻眉头紧簇,“他们是谁?” “在灰烬中诞生的一群神秘生灵。”萧大平静地如实答道。 这句话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但鸿翔却不为所动,他从旁边的瓦罐里倒出一碗清水,将萧聪的半个身子搂在怀里,碗沿轻轻触到萧聪干巴巴的嘴唇,柔声道: “哥哥,先喝点水吧。” 萧聪的意识还算清醒,鸿翔的话他自然听得清,但他连眨眼皮的的力气都没有,又怎么可以张嘴呢?他只能轻轻蠕动嘴唇,算是给鸿翔一个提示,鸿翔领意,用碗沿拨开萧聪的下唇,慢慢倾斜瓷碗,力竭的萧聪牙关松弛,水很容易地流进喉咙,顺流而下,总算让萧聪感觉舒服了一点。 欧阳寻看看萧聪,带着不解之色挠挠额头,小声自言自语道: “受刺激……他这是被吓的?” 声音虽小,但奈何地窖狭小而众人的耳朵够尖,此时除了萧家将和萧聪之外,其他人都纷纷将目光投在欧阳寻脸上,这里面有错愕、有迷惑还有愤怒, “欧阳寻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跟哥哥遇见过那么多可怕的东西,我就没见哥哥怵过,别在那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欧阳寻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点不合时宜,就算是真的,他也不应该说出来,大家不知道最好,假若知道,那便心照不宣就好,但这话既然已经说了出来,自己的观点就应该扞卫一下,哪怕是象征性的,这是人不自知的通病,完全是心理使然,于是便有听见这货小声嘟囔了一句, “说不定这一次见到的比你们以往见到的都可怕呢……” “你还说!”鸿翔怒目而视,那样子似乎下一刻就要跳起来将欧阳寻一口咬死。 欧阳寻撇着嘴缩缩脑袋,终于不说话了。 尹诺苦笑, “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人没事儿就好,萧四少爷一时半会怕是恢复不了,要不萧大兄弟将当时的场面跟我们讲讲?” 萧大点点头,刚要开口说话,尹诺抬手,轻声道: “我们到那边去说,不要打扰萧四少爷休息。” 萧聪想笑,但仅是微不可见地抽了一下嘴角,心中暗笑道: “这地窖就那么大,你到那边去说我就听不见了?有必要么。” 但这好歹是人家尹诺的一点心意,他也就“却之不恭”了。 鸿翔和幽女没到那边去凑热闹,反正支楞起耳朵,在这边也能听得见那边说的话,鸿翔将萧聪放平后,就把下巴抵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幽女倒是没闲着,她跪在那儿,不停地帮萧聪做按摩,从头顶开始,一直到脚掌,好像在她认为这样能让萧聪恢复得更快些。 另一边的谈话声持续传来,声音的确不大,但仔细听也的确能听得清楚,之所以产生这样的效果,是因为他们三十几个人挤在了那里,萧大在土壁旁讲,星流云等人站在最近处听,剩下的萧家将则站在萧聪他们跟星流云一帮人之间,变成了另一堵墙。 “……最后那些诡异的生灵向四处跑去,有一些是奔着我们来的,族长见势不妙,便带着我们往传送阵里跳,但那座高阶传送阵需要驭阵师入主才能发挥效用,所以族长扛着巨大的心理压力把我们全都送走,才过来这边。” 萧大说完,欧阳寻幽幽一叹, “眼看着那样恐怖的生灵朝自己飞奔而来,随时都有殒命的危险,能逃的了却又不能逃,这份挣扎的确是够折磨人的,小聪变成这副样子,不是没有道理,他的全部精气神儿,估计都耗在那短短几个瞬间了,唉,不容易啊。” 星流云接过话茬,说道: “小聪能有这般表现,我一点都不惊讶,这才是我星流云的兄弟,我肯定是不会看错人的。” 欧阳寻轻飘飘的目光瞥过来,无声一笑,星流云浑然不觉,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事情就算是放在大荒中肯定也得是千年难遇吧,竟然又让我们给赶上了,咱们进入大荒的时间有点不对啊,它仙人的,出门忘看黄历了!” 欧阳寻嗤之以鼻, “都被孤独家追杀成了丧家之犬,你还有空看黄历?” 星流云一听这话不乐意了,立着眉毛道: “欧阳寻,你丫的就会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是丧家之犬,你就不是了?” 欧阳寻撇撇嘴, “我有龟府靠着,我才不是!” 星流云越加不服, “没了欧阳家,就算有龟府靠着,你照样是!” 眼看着两个冤家又要跑题,尹诺赶紧出言圆场道: “两位,两位,稍安勿躁,咱们今天谈话的重点不在这上面,还是当下事要紧,你们说是吧。” 星流云舔过一圈嘴唇,狠狠刮了欧阳寻一眼,然后慢慢松开攥得死死的拳头,欧阳寻翻了个白眼,那意思好像在说“我懒得跟你一般计较”。 尹诺僵笑几声,随便找了个问题再度挑起话头, “你们说,在这件事情里,我们能获得什么好处?” 星流云一声怪笑,阴不阴阳不阳道: “好处?你还想得到好处?这他娘的是彻彻底底的百害而无一利,还好处,好个头啊。” 欧阳寻微微摇头, “不,这件事对我们来说确实是有点好处,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却是性命攸关的。” 星流云语调上扬,之中不无挑衅, “有什么好处?” 沉默良久的鸿翔此时重重一叹,满是嫌弃地问幽女道: “幽女姐姐,你跟星流云真的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吗?为什么你们两个之间的差距这么大。” 幽女闻言抬首,微微诧异后嫣然一笑, “流云其实很聪明的,只是……可能跟我们在一块的时候不怎么爱动脑子吧,又或者,跟你们这几个绝顶聪明的人相比,他还不够聪明……” 说着,幽女的笑容变得有些憨了, “嗨,其实我脑子也不好使,只是不怎么说话你们没发现罢了。” 幽女此言滑稽,实在是不像从仙子口中说出来的,鸿翔看着幽女,嘴角越扬越高,歪过头来,笑道: “姐姐,你现在的样子真好看。” 幽女故作惊讶,俏皮地眨眨眼, “怎么,我平时的样子不好看吗?” 鸿翔也眨眨眼睛, “都好看。” ………… 对于星流云的问题,欧阳寻回答言简意赅, “趋吉避凶。” 星流云瞬间领意,但还是煮熟的鸭子嘴硬, “该来的早晚得来,你觉得你能躲得过去,依我看,逃避问题永远不是办法,解决问题才是正道。” 欧阳寻淡淡一笑, “可解决问题也需要时间啊,都说狗头少帅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这次是怎么了,要以卵击石吗?可事情的严峻性远没有到这个地步吧。” 星流云轻哼一声, “谁说的?你个养尊处优的败家子,知道我这么些年是怎么过的,小爷背水一战的时候多了,只是懒得跟你们这些俗人说罢了。” 欧阳寻无奈摇头,兀自笑几声,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经过两个时辰的恢复,萧聪终于有了些力气,在鸿翔的帮扶下,他慢慢坐起来,往后挪挪屁股靠在墙上,看上去还是有点虚弱。 一干众人已经围在周围,一番嘘寒问暖之后,萧聪示意他们坐下,轻轻启齿道: “萧大跟你们说的,我都已经听见了,我需要补充一点,我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不是被吓得,而是被那几头诡异生灵吸走了体内真气,这些小鬼儿从孤峰的灰烬中诞生,应该是继承了一些捕捉真意,至于继承了几分,目前还不知道,所以,在再次出发之前,我们最好是能推敲出一些能够对抗他们的方法,以备不时之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免得不期而遇时溃不成军。”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皱起眉头。 欧阳寻挠挠额头, “为什么他们没事儿?” 说着,看向萧二十七将。 萧聪缓缓摇头, “这个我也不能确定,有可能是因为距离太远,有可能是修为足够高,也有可能是因为有玄甲的保护,都有可能。” 星流云挑挑眉毛, “那我们从这里入手不就好了。” 欧阳寻声音低沉, “这个……恐怕不太现实,他们的速度这么快,我们跟他们若是遇到,根本没办法与他们保持足够的距离,再加上数量多,这简直是个奢望,再者,我们的修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提高到渡河境,还有就是玄甲,那是钟离秋亲手炼制的心血之作,我们这儿还有这么些人,达不到每人配备一件。” “那就没办法了吗?”星流云问道。 “怎么就没办法了,你先动动脑子好不好!”鸿翔恨铁不成钢。 “还有一个办法,”萧聪略显虚弱的声音再度响起,“那个神秘的符文,从他入手,或许可以找到一些眉目。” 欧阳寻思忖片刻,点头赞同道: “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这算是最靠谱的了。” 幽女皱眉, “可是,这枚神秘符文这么复杂,想要从中分解出防御之道,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啊。” 欧阳寻咧嘴一笑, “不,我们不需要解析它,我们要的是学会它,那些诡异生灵可以吸我们的真气,我们也可以吸他们的真气,到时候就看谁比谁吸得更快了。” “可他们有那么多呢,我们这点人跟他们比,肯定不行的啊。”幽女愁眉不展。 萧聪笑起来, “这一点,姐姐倒是不用担心,他们数量虽然多,却是四散在大荒中的,依我看,不会成群结队,另外,之前离它们很近的时候,我也没有从他们身上察觉到有修为的波动,如此说来他们的实力应该不高,但身体却应该很强悍,刚才没有力气的时候,我结合现在所掌握的信息想了想,觉得只要能够学会一些能跟他们匹敌的捕捉真意,继续走下去,便没有多大的问题。” “要是能有办法消灭他们就更好了,这些鬼东西即使是留在大荒,也肯定是祸害!”星流云义愤填膺。 欧阳寻一声叹息, “说得轻巧,哪有这么容易,这些鬼东西诞生于孤峰在雷劫中燃烧所留下的灰烬中,身体肯定很特别,再加上那些古兽的魂魄,想要彻底杀死它们,哼,难!” “怕什么,小聪有诛仙剑嘛,就算别的神兵利器对他们无可奈何,诛仙剑肯定可以吧。”星流云不无得意地说,好像诛仙剑是掌握在他手上一样。 “诛仙剑嘛……应该可以,但世间诛仙剑只有一把,单靠小聪一人,招架不过来啊。”欧阳寻目光上斜,看上去分外忧虑。 “俗话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万事万物相生相克,绝对有能够针对他们的存在,而且肯定就在大荒中!”鸿翔攥着拳头,信誓旦旦道。 萧聪脸上笑意又深了几分, “那是自然,但事分难易,这世间绝对有能制服他们的存在,但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别说用那存在制服他们,就算是找到那个存在,对我们来说,也是难比登天吧,而且就算是对于圣麒麟来说,这件事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然,孤峰不会在这个时间自燃并诞生出这么多小鬼儿。” “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情跟那晚的事情有关系?”欧阳寻讶然问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这么精明,难道没有想到?”萧聪对欧阳寻的反应是真的感到很诧异。 欧阳寻低头浅笑, “大概,是我之前想多了吧。” 萧聪来了兴趣, “哦?想多了?说来听听。” “我原本以为孤峰有独立的意志,并没有参与圣麒麟跟另外那些人的争斗。” “何以见得?” 欧阳寻沉默片刻,笑了笑道: “现在想想,好像并没有什么道理,大概是先入为主了吧。” 萧聪本来以为欧阳寻知道什么别的事情没有告诉他,听见欧阳寻这么说,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也有点先入为主,这点意见上的分歧,是再也正常不过的,只不过这分歧出现在他和欧阳寻之间,不由得让他想多了点。 “那你认为,孤峰跟那晚的事情之间具体的联系是什么?”欧阳寻问。 萧聪想了想,摇摇头, “目前还没有头绪,大概是那个神秘的人形生灵背后势力埋下的伏笔吧,正好到了该亮相的时候了。” “结果好巧不巧地就被我们给撞上了。”星流云冷笑,酸溜溜地说道。 萧聪只能回以苦笑, “厄……确实是有点巧。” “那你们说,事情怎么会这么巧呢?”鸿翔眉头微皱,煞有介事问道。 欧阳寻和萧聪异样的目光轻轻地扫过来,鸿翔讪笑几声, “嘿嘿,当我没说。” 幽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嘟囔道: “之前我还以为真的是巧合,怎么看你们现在这副摸样,我怎么觉得这些事真的跟我们有关系呢?心里有点渗得慌啊。” 欧阳寻无奈一叹,但听得尹诺呵呵笑道: “星大小姐不必忧虑,鸿翔小哥不过是瞅着机会想找事儿罢了,这件事跟我们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是吗?”幽女说着,幽怨目光转向鸿翔。 鸿翔被气得咬牙咯咯作响, “该死的尹诺,不知道就别张嘴,我鸿翔是那种人吗?你以为我跟他们一样无聊!我那是个很实际而且很严肃的问题好不好!” 萧聪听着要出事儿,鸿翔和尹诺都是不怎么靠谱家伙,要不了几句话最为较真的星流云肯定得掺和进来,到时候三言两语,就算不是真的,也要被搞成真的了,他这边刚想开口,却听见欧阳寻个咳几声,沉沉说道: “不管鸿翔是不是在开玩笑,这件事情都需要我们注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防患于未然,有备无患,因为大部分情况都是,当我们觉得某件事情离我们很远的时候,它却已经快要将我们吞噬,而当我们觉得某件事很近的时候,他却离我们渐行渐远,人活一世,事与愿违者十之八九,我们现在如履薄冰,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所以容不得半点疏忽。” 几句话,让在座的众人纷纷沉默,似乎连呼吸都变得轻了些。 欧阳寻顿了顿,接着说道: “但是,我们都是从艰难的成长中一路走过来的,深知关心则乱的道理,在面对危机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心态,所以在这个时候,就算这些事情真的跟我们我们有关系,也是不能自乱阵脚的,因为那样只会让我们死的更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再说,这件事八字有没有那一撇还不知道呢,想得太多只是自寻烦恼,像以前那样心无旁骛竭尽全力地走下去,才是我们最明智的选择。” 听欧阳寻完整地将话说完,萧聪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也不由得升起几分佩服,当局者迷旁听者清,别人可能听不出来,但萧聪却深深感到,欧阳寻这席话说的那是相当有水平,这家伙先把事情说得过分严重,说得让人绝望,说得让人近乎要失了念想,而后在这个基础上把事情说得更加严重,与此同时却在将听众的心理重心往另一个方向上引,并为那颗没有着落的心找了另一个寄托,最后再含含糊糊地说几句有的没的的话,让听众心里好受些,负负得正欲扬先抑,不破不立破后而立,颇有几分打个巴掌给柯甜枣的感觉,最重要的是,他的言辞自始至终都是从对方的心里出发,而且全都符合实际,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萧聪真想对欧阳寻竖个大拇哥。 明显的动作不行,但投一个眼神还是可以的,萧聪深深看了欧阳寻一眼,而后补充道: “这件事……其实我觉着吧,也没有大才子说得那么夸张,能让圣麒麟亲自出手的存在,只需要一根手指就能把我们全都碾死,根本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他不要我们死,那他就是要我们活,又或者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我们的死活,所以这件事应该跟我们没有关系,不过大才子所说,主旨是相当正的,我们像以前一样心无旁骛竭尽全力地走下去就好,把心放在肚子里,就算他们真的要针对我们,能不能奈何得了我,那还得两说。” “你……有很逆天的杀手锏?”星流云眼中闪着异色问道。 “算不上是杀手锏,只是保命手段,绝对能保住我们一条命,只不过可惜只能使用一次。” 萧聪微微一笑,说道,其实他哪有什么堪称逆天的保命手段,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为了给他们吃颗定心丸罢了。 鸿翔莞尔一笑, “到时候还浪费什么保命手段,直接去龟府不就好了,真跟他们较上劲,这大荒我们还能呆得下去?” 萧聪脸上保持着跟方才如出一辙的微笑,淡淡道: “做人要有担当,自己犯的事儿就得自己担着,凭什么给别人惹麻烦!” 鸿翔嗤之以鼻, “这怎么算是惹麻烦,怎么,他们的手还能伸到外面不成?再说,就算他们跟外面有联系,也不知道我们去的地方就是龟府啊。” 萧聪目光上移,微微一叹, “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第五百六十三章 重返孤峰旧址 因为畏惧诞生于孤峰灰烬的诡异生灵,往后一段时间,萧聪他们一直躲在地窖中不敢出去,那些小鬼儿的可怕,萧聪深有体会,知道这里面干系甚大丝毫余地都没有,一个不小心指不定身边的谁就突然没了,所以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那枚神秘符文搞懂,等有了一定对抗的能力再起程。 地下六十丈。 灵石在石畏中燃烧,壶中水还未沸腾,却已经有氤氲白气从壶嘴飘出,不远处还有一只嵌着宝珠的灯台,珠光和火光将这约莫两丈见方的空间照亮,一干众人围在灯台四周,灯台放在桌子上,再仔细看,下面还压着两张纸,纸上的内容,分别是萧聪之前从孤峰掌心的球状物上临摹下来图案和之后他们从蛛网中总结出来的神秘符文。 这一次研究是全员参与,就连萧家将和冥乌族兄弟也要结合自身所学冥思苦想,不管怎样,能想出一点是一点,这不但是为了节省时间,也是为了汲百家之所长以求没有落网之鱼搅了大事,这些人的脑子虽然不如欧阳寻他们伶俐,但老话说圣人千虑必有一失,愚人千虑必有一得,谁敢说他们想到的就一定没用?还是那句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离桌子最近的自然还是萧聪和欧阳寻,他们俩像以前那样依循一定的道理期望顺藤摸瓜,但纠结了整整三天之后却始终一头雾水,感觉是在钻牛角尖,没有半点头绪,后来欧阳寻说这条路子是错的,建议不要跟学习寻常功法那样等着将秘籍领悟透后再着手练习,这一次他们直接学,有的没的练了再说,说不定就瞎猫碰上死耗子,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这个建议遭到了鸿翔的强烈反对,因为这有近八九成走火入魔的危险,地窖中的大部分人都站到了鸿翔这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在这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情况下,若是走火入魔的是星流云他们几个天境强者还好,因为情况还可控,但若是萧聪这样的摘星境高手,那就是大麻烦,因为修者在走火入魔的状态下,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其真实实力将会比当下修为该有的实力最少高出半个大境,也就是说,像冥乌族兄弟这样的摘星境高手,其实力将毫无疑问地蹿至渡河境初期,而像萧聪这种本就能以摘星境实力打败渡河境高手的怪胎,到时候真实实力很有可能触到渡河境巅峰的壁障,到时候别说二十八名渡河境高手联合将其镇压,恐怕大家在这样的危险下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毕竟咱萧大族长手上的杀招儿太多了,钟离秋的玄器,姜采君的丹药,萧家的法阵,但凡是点兜底的东西,就能让他们尸骨无存,至于那二十八名渡河境高手走火入魔,其危险程度其实跟萧聪走火入魔差不了多少,他们走火入魔后虽然不能像萧聪那样凭一己之力灭了整个队伍,但动静势必要传到外面,到时候惊动上面古兽甚至是诡异生灵,那他们的下场也就差不多一样了。 所以不少人心中纳罕——怎么一向聪明绝顶的欧阳寻这一次竟然出了这么荒唐的馊主意,最后他们暗地里心照不宣地得出同一个答案——大概是这个神秘符文太难解,把欧阳寻整的有点神经错乱了。 此事一时陷入僵局,萧聪心中好奇,忍不住按着欧阳寻所说的法子万分小心地试了试,结果还是差点走火入魔,当他结合生平所学跟着心里的感觉运行体内真气时,没过多久精神就开始变得昏聩,真气一下子变成脱缰野马就要往不知名处窜,幸亏他在此之前用天道宝典给自己上了道保险,再加上精神力强大及时醒转才没有铸成大错,这一试将他试出了一身的冷汗,在这群人里面,连他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都这么容易走火入魔,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于是在惊吓之余他鬼使神差地告诫说: “千万别按欧阳寻说的那个法子做!千万别!” 其他人诧异的目光纷纷投在失态的萧聪的脸上,那少见的慌乱已经说明了一切,众人也就不再多言,只是郑重点头,随即收回目光。 一筹莫展的半个多月过去,众人一直躲在地窖中,谁也没出去过,在绞尽脑汁的探究中,都快被憋疯了,可一直都是原地踏步走的境况让人感觉更加抓狂,关于神秘符文和孤峰掌心处圆球上图案的研究一点眉目都没有。 萧聪越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浪费时间事小,消磨信心事大,再这么下去,他们真的有可能再也走不出去,变成一具被恐惧支配的傀儡,这是他宁死也不能接受的。 所以,他觉得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不管是什么,只要能改变现状就行,哪怕仅仅是一点点的影响,于是他心里慢慢冒出一个念头——到孤峰旧址看看,兴许有什么别样的发现。 当萧聪终于鼓起了勇气将这个想法告知众人的时候,毫无疑问地遭到了星流云等人的强烈反对,他们只是从萧大口中听过对诡异生灵的描述,并没有真正见识过诡异生灵的厉害,而现在表现如此笃定,便让萧聪越发担心起来,因为在萧聪看来,这样不由自主而强烈的反应,恰恰表现了来自于诡异生灵的恐惧已经在他们心里留下了种子,并隐隐有生根发芽的迹象,这样下去对行程不利,对他们的修行不利,对萧聪心里正在描绘的蓝图不利,所以,他断不能让这份恐惧在这些年轻人心里继续存在下去。 要想消除恐惧,首先得直面恐惧! “那些小鬼儿虽然厉害,但还没有到无所不在的地步,被他们变成缩头乌龟,实在是不太象话,再说,老是呆在地窖中也不是办法,这一次我们都出去,权当是透透气,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大不了再回来就是了。”萧聪如此宣布道,语气中有点不容置否的味道。 欧阳寻神色踌躇, “出去也行,不过你选的地方实在是有点不太合适,孤峰旧址那可是诡异生灵诞生的地方,对他们来说意义非凡,依我看,那里肯定还有诡异生灵留守,我们就这么过去,那不是羊入虎口嘛。” 萧聪微微一笑, “之所以选择孤峰旧址,就是因为那一片的特殊性,在别处怕是寻不到有用的线索,至于安全问题,你们也不用怕,之前布置在那里的高阶传送阵是我迄今为止布下阵法造诣最高的传送阵,即使是在这里,我也能感受到那座传送阵里现在有没有生灵盘踞,我想以他们的灵智,还不至于专门呆在传送阵边缘处守株待兔,但只要他们在外面一丈开外,以我对那座高阶传送阵的把握,绝对能在他们进入传送阵之前在两个地方逛个来回,所以到时候大家只要把罩子放亮点就行了。”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星流云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狂喜之色,终于按耐不住,撇着怪腔道: “那还等什么,赶紧出发吧!” 以星流云那古灵精怪轻易不能安分的性格,能在地窖中老老实实地呆这么久,萧聪本来就觉得是个奇迹,所以现在看到其这般变现,他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萧聪笑道: “老大莫急,在此之前我还得检查一下那边的法阵之上有没有生命,只需一会儿就好。” 大概是“重见天日”的欲望越来越强,让星流云愈发心痒难耐,所以让这厮此时变得有些失态,但见他像个村妇般用力摆摆手,絮叨道: “我还以为你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呢,害得我白激动一场,你赶紧的吧,再呆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萧聪笑笑,没有说话,就地以各种天材地宝摆下一座法阵,而后将鸿翔唤过来一起站在法阵中,大多数人都不理解萧聪此举的用意,只有见多识广神思敏捷的欧阳寻想了想后一语道破其中玄机, “看来对于这件事情,小聪的精神力根本不够,所以叫上鸿翔小哥,借着他的精神力才能将那边的情况探个究竟。”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法阵中的萧聪和鸿翔先后睁开眼睛,萧聪的状态还好些,眼神清亮,神色自然,与之相比鸿翔的状态就显得稍稍含糊了些,少年睁开眼睛用的时间比萧聪整整多了好几息,不仅如此,还晃了晃身体,虽然后来用力用力甩了几下脑袋,可眼神看上去还是觉得惺忪了一些。 “我去,哥哥你也太坑了吧,怎么借用我的精神力量,把我弄得晕晕乎乎,自己反倒一点事儿都没有,我年纪还小,你这样会伤害到我的!”鸿翔大声埋怨道,那撅起的小嘴使他看上去甚是不满。 萧聪看似随便地在鸿翔脑袋上摸了一下,笑骂道: “德行,让你说的多严重似的,还伤害,伤害你什么了,这才哪儿到哪儿!” 鸿翔小嘴撅得更高了, “伤我心了,哥哥你一点都不爱护我!”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无理取闹,萧聪无从招架,本来已经准备好的那套“我的精神力还要留着操控法阵”的说辞全然派不上用场,所以只能一笑而过。 刚才那座法阵只是用于探查那边的情况,虽然另一端连着的是一座传送阵,却不能起到跟传送阵一样的效果,于是萧聪将所有建阵材料收起,又重新布下一座高阶传送阵,这一座跟最开始那座传送阵又不一样,这一座同样是他至今为止阵法造诣的最高体现,能够达到最好的传送效果和传送速度,基本上就是专门为今天的事儿布置的。 法阵布置完成,众人站到法阵中,为了保险起见,萧二十七将站在最外围,成两层将里面的人紧紧围住,连尹诺都往里稍了稍,但见五色光华一闪,众人身影跟着消失不见。 眨眼间的混沌过后,眼前再次出现那熟悉的景象,半个多月前被雷劫破坏的植被还没有恢复,巨石被撞碎后散落满地的石块依旧,也还能清楚地看见那天火盘燃烧留下的白色骨灰,只有中间之前孤峰矗立的位置空空如也露着黑色的泥土,由此可见,诡异生灵的肉身大部分来源于孤峰燃烧后的灰烬,古兽的骨灰可能也有,但绝对不多,不然的话现在绝对不会依旧能看见这么清晰的痕迹。 周围静悄悄的,连一点风声都听不见,这样的氛围让本就悬着的心绷得更紧,稍微显得有点胆小的幽女和鸿翔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萧聪沉声对其他人说道: “这一次因为两边都是高阶传送阵,所以不需要着地就能将人送走,范围必须在法阵之内,高度不能超过七丈,要是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你们千万不要慌,随机应变,只要在法阵能影响的范围内就行,记住,千万不要慌!” 欧阳寻猛地抓住萧聪的衣袖,厉声问道: “那你呢!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萧聪嘿嘿一笑, “我哪有什么鬼主意,我就是想到那边去看看,不想让你们跟着。” “那……边……”星流云缓缓转首,直愣愣地看着不远处以白色骨灰铺就的圆环,似是在一瞬间回过神儿来咧着嘴道:“开什么玩笑!那边指不定还有什么猫腻,你这么过去,那不是找死嘛!” 幽女也极力反对, “不行,这绝对不行!太冒险了!” “我就是过去看看,绝对出不了什么事儿,这附近我用灵识探查过了,没有小鬼儿的气息……”萧聪辩驳着,却在这时听见鸿翔忧心忡忡道: “可是哥哥,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一种……不详的预感……” 萧聪没有把话说完,而是定定地看着鸿翔,鸿翔的模样不像是在作假,这自然让萧聪更加重视,他跟鸿翔都是接受过老怪物馈赠的人,对灵体一类的东西格外敏感,相比于鸿翔,他的精神力虽然强一些,但不可否认鸿翔在这方面似乎更有天赋,更何况,这小子还正在修行《应魂咒》,他若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那么这件事八成得有些道道儿,他一瞬不顺地看着鸿翔的眼睛,一字一顿问道: “你确定?” 鸿翔撇撇嘴, “哥哥,在这种事情上我是绝对不会跟你开玩笑的好不好,你得相信我。” 萧聪微微一叹,转而勾起嘴角,却难掩满眼的失望, “我当然相信你。” 说着,转过脸去,静静望着那由骨灰铺就的圆环,目光渐渐失去焦点,他说他相信鸿翔的感觉,是真的相信,但却还是更加相信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想要找到一点佐证,更进一步证明这个地方的怪异。 精神力量被发挥到最大,灵识全面散开,这一刻,周围站着的人阴影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威压,这感觉像是被神的俯视,而那个神,就在他们跟前。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萧聪终于发现其中的端倪,这片地方的确有些特别的东西,就在骨灰圆环最中间裸露着泥土的空地上,那里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精神波动,虚弱到连他都要将精神力量全面调用才能发现。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隐藏极深却非常重要的问题——孤峰燃尽后那个地方为什么是裸露的平地而不是个大坑或者是巨木截面,它没有根吗? “难不成是有人想要掩盖什么?” 他心中如是想到,紧接着将灵识收起而把紫目开启到最大化,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又过了好半晌,才捕捉到一副一闪而逝的影响,是那头在雷劫中吞噬雷力的恶鬼,他竟然没有完全消失! 起初他还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直到在之后好久的一段时间内又看见了几次,他才确认自己是真的看见了,不是幻觉,至于是不是幻象,那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有了新的发现,却让他对这件事情愈发地疑惑,这件事的中心到底是在哪儿,这头恶鬼扮演的又是何种角色?如果他是主角,在雷劫中那样凝实的状态下为何没有重返人间而是成全了一众小鬼儿?而他若是配角,为什么又被如此精心地布置在这里? 但毫无疑问的是,这头恶鬼对于这件事来说有重大意义! 萧聪将眼中所见和心中疑惑说与欧阳寻听,欧阳寻听了思忖好久,给了萧聪一个难以置信的回答, “可能,孤峰跟那晚发生的事儿真的没有关系?” “为何?” “你不觉得这件事非常符合大道规律吗?” 萧聪皱眉,摇摇头, “这次我是真的想不通了,你说具体点。” 欧阳寻平静说道: “知道蚂蚁窝吧,那里面有各种分工的蚂蚁 ,却只有一只蚁后,蚁后不能离开蚁巢,全靠其他蚂蚁供养,喏,就跟这个似的,” 欧阳寻冲灰烬圆环努努嘴,接着说道: “那头恶鬼就是蚁后,那些小鬼儿就是各种分工的蚂蚁,蚁后产卵,那是职责所在,产卵后的蚁后变得虚弱,就像它现在的这副样子,如果我们能在这儿多呆一段时间,说不定能看见小鬼们回来反哺恶鬼的场景,我之所以说这件事与大道相合,是因为我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是跟大荒中的某个平衡有关,孤峰的自燃是一种转化,而且,这样的事情应该每隔一段时间就发生一次。” “只不过这一次正好跟圣麒麟的出现撞上了,所以让我们产生了误解?”萧聪接着欧阳寻的话茬问道。 欧阳寻点点头, “就目前来看,应该是这样。” 萧聪跟着点点头,莞尔一笑, “我记得之前你就说过,孤峰跟圣麒麟之间没有关系,现在事实应验了,能告诉我们你当是是怎么想的了吧。” 欧阳寻回忆似的抬抬眼,而后申辩道: “我那次真的是想多了,没有隐瞒你们的意思,那就是个巧合而已,再说,今的也不一定对,若是大法力者,照样能在这件事情上从中作梗,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太笃定的好。” “可欧阳寻还是没说那上面的土是怎么回事。”鸿翔突然说道。 “应该是那些小鬼儿添上去的吧。”星流云不请自答。 鸿翔窘着鼻子微微摇头, “我看未必,那些土壤绝不会是寻常土壤,若是小鬼们填上去的,那他们又是从哪里弄来这些土壤,假若这些土壤十分罕见,那是否说明这些小鬼儿有极高的灵智?还是有更隐蔽的原因?” 尹诺满脸惊讶之色, “鸿翔小哥说的……这还真是不思则已……细思极恐……” 相比于其他人脸上的紧张,萧聪却显得很轻松,他笑道: “我觉得这件事吧,倒不完全是件坏事,哦不,对我们来说,应该是件完完全全的好事儿。” “怎么说?”还不等萧聪在酝酿中出下文,星流云已经急不可耐。 欧阳寻眼珠子转了两转,恍然大悟, “哦,对啊,咱们进来的虽然不是最好的时候,但也不是最坏的时候啊。” 萧聪笑容依旧, “别跟最坏的时候比,这个时间只是比最好的时候差一点而已,对我们来说,还算幸运。” 幽女急得快要跺脚, “我说你们俩这样实在是没意思啊,吊着别人的胃口,自己在那儿故弄玄虚,直接说出来不好嘛,要急死人了!” 星流云邪意一笑,道: “姐,我想明白了,我告诉你,他俩的意思其实简单的很,既然孤峰的蜕变是大荒必不可少的转化,那无论我们早些时间来还是晚些时间来,都会碰上这些小鬼儿,” 星流云话没说完,幽女也在其点化下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你不用说了,我也明白了,这也是一个过程,有发展有衰败,我们进来的时间正好在两个过程之间,而现在就算另一个过程已经开始,可相比而言,它的力量依旧是有些薄弱的,若是这这股力量的鼎盛时期进来,将会更加麻烦。” 星流云打了个响指, “完全正确!” 鸿翔十分不屑,轻哼一声, “终于能显摆一次了。” ……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萧聪等人并没有在那里等着看小鬼儿反哺恶鬼的情景,那实在是没有必要,更没有意义,看见了又能怎么样?不过是验证了之前的猜想罢了;看不见又能怎么样?谁能说那些小鬼儿什么时候回来,他们就这么一直等着?时间宝贵,那不是有病么! 所以在大家在孤峰旧址呆了不过一个时辰,便借着传送阵回到了地窖。 回到原来的地方,之前的烦恼和杂乱的思绪接踵而至,像是被迅速唤醒的苍蝇,嗡嗡呀呀地挤满了整个颅腔,合着出去这一趟,气儿是透了,但没啥作用。 看着他们一副副愁眉紧锁的模样,萧聪计上心来, “想要找到破解当前僵局的出路,可能还得需要一些时间,但现在他们这个样子,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就出问题了,别因为这点小事儿再给整抑郁喽,不行,得想个办法,把这些人的心思都拉回来。” 可人心这玩意儿终究是这世间最为复杂的东西,虽然说有很多种方法能够左右人心,但那皆是冲着把人变成傀儡的方向去的,可能欺骗也能起到相似的效果,但纸终究是保不住火,况且,萧聪也不会这样做,他清楚地知道,人生中遇见的所有问题都不能逃避,最明智的生存方式是脚踏实地,如此说来,解决问题就要使用切实可行直击要害的解决方法,就像现在,他想做的是帮助大家迈过心理的这道坎,而不是暂时绕过它,从而给人生留下不可磨灭的遗憾。 这一次的问题看似是一个难题,但没过多长时间萧聪就想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办法,大概与他的心路历程有关,虽然能不能成功他还不知道,但这件事情做起来容易,所以他很想试一试。 这件事情他做的并不是多么刻意,只是快到吃晚饭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 “好长时间没大吃一顿了,要不,今天晚上张罗张罗?” 此举自然得到了星流云的强烈赞同, “早该张罗张罗了,吃饼喝粥加烤肉,天天就是这三样,小爷早就吃腻了,咱今天晚上来点清新可口的怎么样?” 鸿翔鼻子里一笑,轻蔑道: “ 想喝酒了就直说,还来点清新可口的,说的倒是好听。” 星流云一听这话,就坡下驴,踩着鼻子上脸,惊喜道: “对啊,鸿翔不说我都忘了,还有酒喝,嗳,萧聪,今天晚上是不是可以让哥几个解解馋呢,哥几个可是有日子没沾酒了。” 这一招移花接木使得妙,搞得鸿翔无言以对十分郁闷,于是这家伙重重一叹,不说话了。 萧聪大笑, “既然说要好好张罗张罗,那就绝对不能含糊,这种场面,怎么能少的了落仙府的琼浆玉酿呢,必须走起,今晚上不但得喝,还得喝得尽兴,谁都不用端着!” “好,爽快!”星流云大赞,江湖豪气尽显。 幽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娥眉微蹙,大概是碍于萧聪参与其中,她不好说什么,只好将求救似的目光投向欧阳寻。 跟幽女相比,欧阳寻脸上更多是疑惑不解,一向谨慎的萧聪,这一次怎么如此大意,这不是勾着星流云跟着一起瞎胡闹嘛!是神经错乱还是受什么刺激了?难不成这个领头羊第一个撑不下去了想要放飞自我?对此,他竟百思不得其解。 可无论怎样,既然是萧聪提出来的,只要不是什么大错,就没有人反对,有相反的意见就留在心里,大不了今晚的酒不喝,值一整夜的班儿就是了。 抱有此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不用想也能知道是谁,欧阳寻和幽女是没跑了,萧二十七将知大体识大义,估计也不会跟着星流云等同流合污,尹诺这个神经大条的家伙应该不会想到这么多,只要是萧四少爷允许的,那就是可以做的,只要是萧四少爷提倡的,那就是该积极拥戴的,所以对于这件事,他定是义不容辞的,至于鸿翔和冥乌族兄弟,这一层说不定也想到了,但能不能拒绝美酒的诱惑,那就说不准了——那本就不怎么坚定的意志在星流云的撺掇下用不了多久就得土崩瓦解,所以这就得看咱星大少爷今儿晚上的心情。 星流云说要来点清新可口的,言外之意就是想吃点新鲜蔬菜,可在六十丈土层之下的地窖,别说青色植物,就连树根末节上的那白须须,都很难见到一根,但萧聪不能驳了星流云的满心期待不是,所以,今天他还得到地面上去一趟。 这件事意料之中的遭到了某些人的严词否决,比如幽女,比如欧阳寻,比如鸿翔,又比如想说不敢说的萧家将,星流云理所当然地受到了池鱼之灾,没办法,谁也不愿对萧聪太不客气,便只能将气儿撒在星流云这个始作俑者身上,星流云满心无辜,却情愿为萧聪挡刀,所以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 其实这个时间萧聪也不愿上去,夜幕就要降临,这片区域不知隐藏了多少危险,他虽有敏锐的灵识和紫目,但也怕那个万一,小心使得万年船,只要能不冒险就绝对不冒险,可思前想后,貌似缺少了这一环节,他的计划中所要得到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得不到预期的结果,那他岂不是要白张罗了,这得不偿失白费力气的生意他才不做,况且,他们这群人在这狭小的地窖中估计还得呆一段日子,在上面布置一座传送阵也算是个准备,就算不能用来逃命,没事上去看看风景也好。 可这是六十丈的土层啊,当初他跟欧阳寻挖这个地窖可是花了好几个时辰呢,再花好几个时辰打通它?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还吃个毛线的晚饭,直接等着吃早饭得了! 后来还是无奈的欧阳寻给想了个好办法,在他的带领下,地窖被扩建了好几倍,有各种神兵利器用,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儿,约莫只花了一柱香的功夫就完成了,然后他又让萧聪在地上布下一座能够提供灵气的法阵,这种法阵不是什么高等存在,一般大势力后院的药埔都有修建,不过若是缺了太阳,这座法阵好像就是一个摆设,不过既然欧阳寻提出来了,想必自有他的计划,萧聪照办,也很想看看欧阳寻接下来有什么手段。 欧阳寻的手段很简单,只是在法阵中洒下一把不知名的种子,而后将一块暗红色的宝石嵌在了地窖的顶部,在结下一个复杂的法印后,暗红色的宝石光芒大方,法阵中之的种子迅速生根发芽,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片刻之后便在那里蔓延出一片可爱的绿色。 炙阳石、哺灵阵、奇种,这样的搭配,亏欧阳寻能想的出来。 这炙阳石和奇种都不是凡物,被用在这里欧阳寻当然觉得肉疼,可一边是自己内定已久的小舅子,另一边是有着过命交情的好兄弟,这事儿也只能这么着了,反倒是幽女颇有些愤愤不平, “这么好的东西被用在这种地方,真是便宜了这个臭小子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欧阳寻在短短一柱香的时间种出来“蔬菜”,品类颇丰,颜色鲜艳,看上去营养丰富,有宝参灵芝、有奇花奇草、……总之都是些平时不易见到的药材,他们郁郁葱葱地长在那儿,花红叶绿的,尤其是在这六十丈的土层之下,愈发地让人觉得可爱。 望着这些形形色色的难得食材,萧聪一时还真觉得有点手痒,它们的根茎花叶尚且稚嫩,果实既不成熟,也还没有该有的效果,一般没人这么败家地以这个时候的它们作为食材,这实在是暴殄天物,毕竟这些种子也是十分宝贵的,机会难得,他也不知道用这样的食材能做出怎样的味道,但肯定比用寻常食材做出来的好吃。 心动不如行动,说干就干,起灶唰锅,切墩配菜,这些杂活皆由星流云尹诺等人完成,欧阳寻负责环境布置,因为用灵石燃烧所得的火焰做出来的味道终究比不上用柴禾烧出来的好吃,而实火又不可避免地产生烟灰和异味,不利于之后宴会的意境和给人的感受,所以欧阳寻便给萧聪临时搭建了间厨房,里面不知道放了能够将烟灰异味全部吸收的什么东西,反正有了它,烹饪的过程就不会对宴会产生丝毫的影响。 这一切准备就绪,萧大厨师终于又出手了。 虽然已久好久没碰锅勺,但萧聪的动作一点也不显得生硬,一起一落,一推一崴,准确而娴熟的很,看得站在厨房外面的鸿祥一脸崇拜,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连炒起菜来都显得那么霸气,啧啧啧,唉,哥哥才是难得的妙人啊,看看在一边烤肉的欧阳寻,就是糙汉子一个,跟哥哥比起来差远了。” 星流云眉飞色舞地看了自己姐姐一眼,后者心有所想, 娇颜涌上一片潮红,直接在自己弟弟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你什么意思!” 星流云不说话,古灵精怪掺在龇牙咧嘴中,躲到一边去了。 …… 不到半个时辰,萧聪烹饪清单上的佳肴美味全部就绪,虽然星流云说要来点清新爽口的,但要满足这么一大帮子人的胃口,烤肉还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地上还是老样子——中间是高高一摞烤肉,四周是萧聪烹制的小菜,再往外是众人用来喝茶和饮酒的大碗,最边缘处就是酒坛子了。 众人坐定,萧聪招呼着, “老大,愣着干嘛,赶紧的,都满上。” 星流云诧异问道: “我没听错吧,都满上?” 萧聪大手一挥,回答豪气十足, “废什么话,都满上!” “得嘞!”这件事对于星流云好像很是有趣,以至于让他以最积极的态度抱着酒坛子离了座位,开始围着圈给其他人倒酒。 “来来来,满上。” “谢谢星大少爷。” “跟我客气什么,这酒又不是我拿出来的。” 几句话间,星流云已经为尹诺倒满了酒,接着是冥乌族兄弟、鸿翔、萧聪,这些人仅是简单致意,没有半点推辞,再然后轮到幽女和欧阳寻的时候,出现了点小插曲,幽女捂着碗,死活不让倒,星流云好说歹说,幽女那只玉手却将碗口捂得越来越紧,最后萧聪釜底抽薪,给了欧阳寻一个似有深意而耐人寻味的眼神,欧阳寻稍作迟疑,回了一个眼神表示肯定,而后端起自己的碗递到星流云身前,说道: “来,给我倒上吧。” 对此,星流云和幽女一样目瞪口呆, “咦,你这一次怎么这么主动,我还在想着攻克我姐这边之后怎么去攻克你呢,没想到你倒是先一步送上门来了,不错,有长进!” 星流云一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嘴上说着,手上也不闲着,动作还稳得很,将欧阳寻的大碗倒了个齐沿满,一滴都没有溢出来。 幽女皱着眉头看着欧阳寻, “你怎么也……” 欧阳寻缓缓摇头,微笑道: “把手拿开吧,星流云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总得给点面子不是,来,星流云,给你姐满上。” “可是……” “来了!” 幽女说话间稍稍分神,星流云抓住机会拨开捂在碗口上的手,又是一个齐沿满,见木已成舟,幽女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再看向欧阳寻的眼神,显得分外不解。 星流云在众人围成的圈子外走过一圈,把每个人的酒碗都倒得满满的,最后回到座位上,将酒坛子放在一边,笑容满面,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萧聪双手稳稳地端起酒碗,举到差不多跟鼻尖齐平的位置,含笑说道: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们这群人走在一起,同舟共济相濡以沫这么长时间,说起来的确是不容易,说实话,我这个人不怎么相信缘分,认为那是一种太过美好的存在,不真实,但我相信因果,也笃定我们这是种善因得善果,那么首先,为纪念我们走过的路,杀过的人,得到的感悟和留下的感受,先干了这碗。” 说着,仰头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早在萧聪端起酒碗之后,其他人也相继端起了自己的酒碗,此时见萧聪喝得这般痛快,便也不赘它言,近乎整齐划一地将杯中酒喝了个见底儿。 萧聪看着众人微微一笑,星流云喝完酒大道一声痛快,抹抹嘴赶紧捡起身旁的酒坛又去给其他人倒酒,鸿翔这回也算是有眼力劲儿,跟着站起,撕开另一坛酒的封泥,朝着另一个方向给众人倒起酒来,这里面就数他年纪最小,修为最低,所以这本来就是他的活儿,星流云之前算是给他帮忙了。 等两人倒完这一圈,萧聪笑道: “你们俩也别这么忙活了,把那些成坛的酒每人分一坛,你们坐下喝你们的就是了,咱们大家聚在一起,不分高低贵贱,老是让你俩倒酒,那就显得不是个事儿了。” 对于这种事情,一向不拘小节的星流云定不会推辞,甚至连动作都豪放了些,只见他笑着回了一声“好嘞!”之后紧随一声“接着!”一坛老酒就这样从他手中脱出,画着弧线冲尹诺稳稳飞来,也得亏尹诺眼疾手快,这坛老酒才不至于碎到地上,否则,就该轮到星流云这个黑手后悔莫及悲呼浪费了。 一坛坛老酒接连从星流云手中飞出,然后跟街头杂技一样被目标人物接在手里,萧聪、冥乌族兄弟、萧二十七将,欧阳寻接下了两坛,其中一坛是给幽女的,鸿翔是自己拎着一坛回到座位。 待星流云归席,萧聪再次举起酒碗,并站了起来,说道: “列位能这般死心塌地的跟着我萧聪,实在是我萧聪的荣幸,一直想找个机会表达一下感激之情,可惜时间总是太紧,偶尔有所宽松,却也总是在欢愉中将这件事忘之脑后,今天可算是没忘了,感谢列为对我的帮助和厚爱,这一碗,我敬你们,我先干了。” 说完,再次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这一次众人迟疑了,他们面面相觑,看上去不知如何是好,不喝吧,那就是不给萧四少爷面子,而且毕竟萧聪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不喝总觉得不是个事儿,但喝了呢,却又总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配不上萧四少爷的这份真情,他们的想法跟萧聪的想法那是南辕北辙,他们认为自己能跟着萧聪那是沾了萧聪的光,这番话应该由他们来说,这碗酒也应该由他们来敬,现在萧聪向他们敬了这杯酒,实在是让他们感觉承受不起,尤其是萧二十七将,别说现在这碗酒他们端不起来,就算是倒进嘴里,又如何能咽得下去呢。 萧聪等了片刻,见众人迟迟不动,挑挑眉毛, “怎么不喝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星流云傻笑着摇摇头,却没说话,尹诺笑容僵硬,吞吐道: “萧四少爷这话说的……就跟您沾了我们多大的光一样,可事实上是,我们能跟着您,那是我们天大的造化啊,您给我们的,可一点都不比我们给您的少,相反多多了,您说这碗酒……我们怎么能喝得下去呢……” 萧聪闻言,俯仰大笑,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众人之中有人点头,有人木然不动,萧聪看着星流云和欧阳寻,问道: “你俩也是这么想的,还是看他们都不喝才不喝?” 星流云咧嘴憨笑,其意不言自明。 萧聪笑容收敛了些,但眼神中的意味却更深了些, “星老大,大才子,他们这么想,我还能理解,但你们也这么想,我就有点搞不懂了,咱们不早就是兄弟了吗?你们现在跟我这么见外,那当年在圣城、在龟府、在元都、还有在幻雪森林你们对我的恩情又该怎么算?在我萧家覆灭之后你们一个个为我奔走呼号、不遗余力地寻我帮我,这些又该怎么算?我说这话的意思,不是要将这些恩恩怨怨的算个清楚,只是想说,我们对彼此的付出都是自愿的, 所以这付出无论多少,其感情的分量都是相当的,这世间还有比感情更有分量的存在吗?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是觉得没有,我们是一个团队,发展到现在,说谁也离不开谁未免太夸张了些,但说谁也谁也不愿离开谁这总归是真的吧,我们这个团队,分彼此,但不分阶级,更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说,你们觉得你们跟着我得了不少造化是沾了我的光,那是你们的想法,我表示尊重,所以不置可否,但你们这般相信我,跟随我,那在我看来,就是我的幸运,对于这份幸运,我真的很感动,所以我理应表示感谢,我说的够清楚了吧。” 有不少人鬼使神差地微微点头。 萧聪再次和煦一笑, “那既然这样,就干了你们碗中的酒,接受我的感谢,也让我心里好受些吧。” 这一次虽然还有迟疑,但却没有异议,一圈人最后终于还是像上次那样将碗中酒喝了个见底儿。 “痛快!” 星流云畅意十足,这不同寻常的快感不光是来自于肚中酒的清冽辛辣,更多是因为那份感情的升华和随之而来的心理变化,此时的他必须得说点什么,好像只有说点什么,这味道才能达到他想要的那个点, “小聪这番话说得,落在兄弟心里是真的舒服,圣城、紫竹苑,呵,这才几年,再回想起来竟然跟他么做梦一样,那时的日子……“ 说到这里,星流云嘴角不由得勾出一个极是愉悦的弧度, “那时的日子,是真的好,那种感觉,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 完了觉得气氛尴尬,又急忙呲牙陪笑着补了一句, “当然,现在的日子也不错,这不能比,不能比。” “这当然不能比。” 欧阳寻说着,自顾自拾碗小酌了一口, “一个真,一个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现在想想确实觉得那时候很美好,天真烂漫无忧无虑,不过若是将美好定义的这般简单,那就有点狭隘了,要是几十年后你回想现在,肯定也会觉得很美好,时间既然不会停下脚步,那我们就得一直往前看,只有这样,这一切才会变成最好的安排。” 星流云对此大惊小怪, “欧阳寻你怎么自己喝上了,太不讲究了!” 欧阳寻面色略显冷峻,挑挑眉回道: “我想喝,怎么,不行吗?” 星流云扁扁嘴, “没事,念你这席话说的那么好听,这一次就不怪你了,不过,你倒是把你的碗重新倒满啊!” 欧阳寻忍俊不禁,慢悠悠拾起酒坛,将酒倒进碗里。 待两人消停下来,萧聪再次端起酒碗,语气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慷慨激昂, “这最后一碗,敬我们的未来,不求未来的路有多么平坦,也不求未来的旅程会多么顺利,只愿我们能够一起走到最后,并寻到我们想要的东西,话不多说,干了。” 说完,与众人一起,将碗中酒喝的干净。 喝完这三碗酒后,萧聪缓缓坐下,伸手招待道: “三杯酒下肚,也该吃点菜垫垫了,来来来,都别闲着,想吃什么吃什么,这可是我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做菜,味道一定跟以前大不一样,赶紧的。” 说着,带头拿起筷子夹了几片青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看上去对自己的手艺分外满意。 其他人看上去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拘束,虽说不上随便,但总归是放开了许多,比如霍闹,先是就近夹了几根宝参条,咀嚼一番后直接拿来两张肉饼,又七七八八挑了几样铺在两张肉饼中间,双手抓着就在那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惹得众人一阵嗤笑,鸿翔问道: “霍闹,你这么吃还能吃出味道来吗?” 霍闹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大口咀嚼后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回答说: “霍闹是个老粗,实在是做不到像各位这样挨个细细品尝,对我来说吃饱就成,不过,这样吃是真的好吃,够味,不信的话你们试试。” 鸿翔见猎心喜,直接放下筷子,伸手去拿肉饼,再农见状忙说道: “你们别听他的,他这叫暴殄天物,冥乌族深藏冥阴之力,在未得一定修为之前,三觉迟钝,所以我们的口味比较重,自然尝不出这些佳肴里蕴含更深的味道,你们不一样,你们能,所以不要浪费了这些美味。” “哦哦。” 鸿翔点点头,悻悻然收回了手。 欧阳寻随口问道: “你说的三觉,指的是哪三觉?” “嗅觉、味觉、触觉。” “这三样若是不敏感了,岂不是会对你们的生活产生很大的影响?” 再农笑着摇摇头, “影响虽然有,但也不是那么大,我对这方面没有多少感触,因为一出生就在幻厄古牢里了,整天提防着那些诡异的灵物,这三觉就算本来有,估计也早就已经麻木了。” 欧阳寻认真问道: “这幻厄古牢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之前只是听你们提起过,却也没听你们仔细说。” 再农笑笑, “幻厄古牢里面很简单,除了有数不清的诡异灵物外,就只有一间药庐了,不过里面的事情比较复杂,欧阳少爷若是愿意听,我在这儿说说也无妨。” “愿意愿意,我们都愿意。”星流云急不可耐道。 再农再次开口,语气平静, “如今我们都知道,独孤、轩辕、南宫,三大家族之前有过一次秘密合作,那秘密合作的地点就是现在的幻厄古牢,而这件事情虽然发生在很多年前,但直到现在,却依旧在进行着,只不过少了三大家族的干预,整个忘生谷因为幻厄古牢的存在变得异常凶险和混乱,三大家族留下的药庐,里面的器物和宝药早就已经诞生灵智,因为有一把铜锁守着,所以平常不能造次,只有在每隔一段时间铜锁实力下降需要自我封印的时候,他们才会祸害整个忘生谷,被祸害的生灵其灵魂会源源不断的汇集到幻厄古牢里,正因为如此,幻厄古牢里有一种近乎杀不死的灵物,而我们,与他们斗争了近三百年,直到萧四少爷降临,才带着我们走出困境。” “那你们怎么会进了那种凶险的地方?”欧阳寻接着问道。 “一来是面对当年金乌族的赶尽杀绝,我们无路可走,只能进忘生谷里躲起来,二来,冥乌族史上最杰出的冥乌王曾在那里证道,为了族群的生存,我们要到那里去寻找先祖证道的契机。” “那你们找到了吗?” “找到了,可惜……唉。”说着,再农摇首一叹,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欧阳寻皱皱眉头,没说话,只是等待着,星流云却冒昧道: “可惜什么?” 再农眼神黯然, “可惜据老铜锁说,我家先祖之前所谓的证道其实是一个误会,他在幻厄古牢找到的道路,是错的。” “这事儿也能错?”星流云迷惑而错愕。 萧聪莞尔一笑, “对错现在说还为时过早,定论,怕是得漫长岁月之后才能见分晓。” “此话怎讲?”欧阳寻眉头微皱,看这幅样子貌似对这件事很重视。 “可是金乌王和老铜锁都是这么认为的,当时萧四少爷不也没说什么吗?”再农声音略显颤抖,霍闹这时也定定地看着萧聪。 萧聪放下筷子,面色郑重起来, “那天我并没有深入思考这件事,直到后来一想,才觉得可能守庐道人和金乌王都看走眼了,冥乌王在幻厄古牢寻到的路可能不完整,但终究不是错的,不然,在帝灵印那种绝世大杀器的镇压下,本就只剩魂魄的冥乌王不可能获得一线生机,不仅如此,他的残魄还在那儿跟帝灵印抗衡了这么久,这应该是得益于对轮回法盘的领悟,而且,你们要搞清楚,与金乌王大战的时候,冥乌王还没有成功证道,当时他们两个势均力敌,冥乌王败北,这一点都不意外,原因就是金乌王的道路是完整的,冥乌王的不完整,倘若日后冥乌王有机会完善自己的道路,那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 说完,刚拿起筷子,又缓缓放下,笑道: “另外,守庐道人和金乌王的话你们也不用相信,那守庐道人是个什么货色,我跟鸿翔清楚,不靠谱的很,至于金乌王,” 说到这儿,萧聪一声冷笑, “轩辕家和独孤家的心血结晶,他能看懂个屁!” “金乌王看不懂,冥乌王就看得懂了?”星流云挑眉问道。 一旁的鸿翔鼻子里一笑, “这里面,怕是有高人暗中指点哦。” 萧聪闻言笑骂道: “臭小子,少在那儿故弄玄虚,这么没调儿的话亏你能说得出来。” “不然呢,还有别的解释吗?若不是有高人指点,天大地大,那冥乌王怎么会偏偏找到了幻厄古牢那儿去,这总得有个由头吧。”鸿翔争辩道。 欧阳寻一副深以为然之色, “忘生谷里的幻厄古牢,我之前倒是听府里的前辈说起过,但药庐、诡异灵物还有轮回法盘什么的,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不客气点说,这些事若是连我都不知道,那就差不多能称之为是秘密了,既然是秘密,那冥乌王怎么会知道并顺利走到了那里?又或者这件事很多人知道,那便会有很多人去寻找,可为什么到现在那里依旧安然无恙?这很矛盾,你不觉得吗?” 萧聪嘴角泛出一丝嘲弄似的微笑,轻声道: “大概,大家都在等着呢吧。” 欧阳寻和星流云对了个眼神,再农和霍闹对了个眼神,大家都从彼此的眼神中读懂那再明显不过的意思——或许以后他们也得跟着再回去一趟了。 不过除了这层意思,每个人还是有自己的想法,再农道: “那照着么说,还真是暗中有人指点了,可是他为什么指点我家先祖去幻厄古牢呢?” 现在这件事情貌似扯的有点深,却不是萧聪计划之中的,而且,他根本就不想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但为了营造自然而然的氛围,只能陪着,只是希望欧阳寻和鸿翔这两个人精别给他带来太大的麻烦,以至于最后他不能自圆其说,让一番努力付诸东流。 但听得星流云一声冷笑, “指点?说的这么好听,依我看,你家先祖就是被人给套路了。” “此话怎讲?”再农眼神中罕见升起一片担忧。 “这太简单了,按照欧阳寻的话说,知道这件事的人可能不少,按照小聪的话说,大家都在观望,只有你家先祖将此付诸于行动,事情不言自明了嘛。” “如此说来……”再农缓缓低头,并放下了筷子。 萧聪心里终于想好了说辞,开口道: “别听他在这儿危言耸听,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不管怎么说,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一切都是对冥乌王有利的,说不定是一场造化。” 众人闻之,愈加不解,萧聪懒得卖关子,直截了当道: “冥乌王之所以能在轮回法盘上找到证道的契机,其实是因为其得天独厚的冥阴之力,轮回法盘顾名思义,记载的自然是轮回之道,这轮回又牵扯到阴阳,放眼玄真界,很少有像冥乌族这样以阳身承载阴力的存在,所以相比于其他人,冥乌王能在轮回法盘上悟到更多东西,当然,这排除不了冥乌王被当了排头卒的可能,不过,现在冥乌王已经跟着岑夫子去了轩辕家,那轮回法盘是轩辕家跟独孤家整出来的,想来轩辕家不会为难冥乌王,能够帮他完善道路也说不定。” “这个想法是不是太美好了,冥乌王去轩辕家,那不是羊入虎口嘛!”星流云异议道。 欧阳寻老气横秋地摇摇头,、 “非也非也,如果冥乌王真的继承了轮回法盘上的道,那他对轩辕家来说就太重要了,因为他们的所有研究终究还是希望用在自己人身上,但这事儿得慢慢来,于是冥乌王就成了这之间的一道桥,虽然在对冥乌王实施帮助的过程中肯定会有猫腻,但最终两者一定会相安无事,正如小聪所说,冥乌王找到的路并不完整,也就是说,轮回法盘并不完美,轩辕家需要一个对预期结果的判断,而这个判断,就在冥乌王身上,只要帮助冥乌王成功证道,那轮回法盘的成功也就成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星流云那股子犟劲又上来了, “嘁,轩辕家会有这么好心,就算帮冥乌王成功证道,能不能让他活着还得两说,对他们来说,冥乌王顶多就是个实验品,最重要的是,轮回法盘成功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既然财不露白,那就只能杀人灭口了。” 此言一出,冥乌两兄弟的脸色直接变成了猪肝色。 气氛一时再度陷入尴尬,幽女和欧阳寻看向星流云的目光略带怜悯,鸿翔却哈哈大笑,好似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说星流云,你知不知道所谓的证道指的是什么,那是突破齐天境取得真仙位!拜托啦大哥,真仙呐,别说轻易杀不死,就算真的杀了,那也是要遭天谴的!” 星流云这才发觉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肤浅,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这次他是真的窘了,连出色的演技都已经排不上用场,因为在场人大多数人都能看出来,这肤浅并不是来源于他对证道一词的误解,而是偏执性格的极端表现,若他此时再来一套死皮赖脸,那他可就真成跳梁小丑了。 欧阳寻笑了笑,道: “以轩辕家的实力,杀死一名真仙对他们来说,算是一件难事,但绝对不是不可能,如果他们想要冥乌王死,那冥乌王肯定是在劫难逃,而且这件事费不得轩辕家多少力气,但这是一件彻彻底底的蠢事,轩辕家的人都是聪明人,绝不会这般糊涂,对他们来说,灭天境的冥乌王比死了的冥乌王能带给他们更多的好处,这份天大的再造之恩足以让冥乌王记挂一辈子,而冥乌王的品性,熟知他的人都是有口皆碑的,一个真修世家多一个武仙护道,百利而无一害,至于财不露白杀人灭口的说法,其实也有点道理,轮回之法和武仙护道比起来,好像还是轮回之法的分量重些,可仔细想这并不是一个非此即彼的问题,那轮回之法再好,有一天也终究是要公诸于世,轩辕家不想让其提前现世,没必要非要杀了冥乌王,只要让冥乌王处在其控制之内就好,这就成双赢了。” 萧聪点点头, “说得不错,跟我想的差不多,不过我觉得,轩辕家之所以不会加害冥乌王,其实还是为了树立那块悬壶济世医者仁心的牌坊,别忘了,同行的还有岑夫子,有冥乌王跟着,他还不得多留个心眼?所以说,有岑夫子镇着,轩辕家绝对不会对冥乌王下杀手,剩下的选择,就是大才子说得双赢了。” 再农和霍闹的脸色这才恢复正常,由此看来,虽然欧阳寻平时表现的才华比萧聪更胜一筹,但在众人心里,还是萧聪更加靠谱。 欧阳寻慢慢抿起嘴唇,眼神也染上了一层欣慰, “不错啊小聪,学会从人心入手分析问题了,这话要是从星流云嘴里说出来,我还觉得正常,但从你嘴里说出来,倒真是让我挺惊讶的,利害得失,这一次我思考得确实不如你全面。” 萧聪避之不及, “你可别这么说,好像我的城府多么深沉似的,其实你在这方面也不差,将轩辕家的权衡分析的很透彻,只不过漏了一个岑夫子而已。” 星流云耷拉着一张脸,不满道: “哎哎哎,我说两位,都没外人,咱就别在互相吹捧了好不好,让人听着牙疼,再说,你俩以后能不能不要借着互相吹捧来贬低我的形象,还从星流云嘴里说出来还算正常,好像我的城府多么深沉似的,到底谁的城府深沉,你们俩要点脸行不行!” 萧聪和欧阳寻相视一笑,谁也没说什么,拾起筷子夹菜去了。 把酒理应言欢,更何况还有美味佳肴相随,大家天南海北地侃,酒喝得越多,话也就越多,真情流露也跟着变多,这世间真情承载最多的到底还是记忆,于是不知不觉中,大家便全都陷入到对个人经历的讲述里,好像在借着那些往事向大家介绍一个更加真实的自己一样。 这才是萧聪想要的。 萧聪虽然也有了醉意,但还不至于失了神智,他在交谈中有意无意地引导,让主题扎根在那些鼓舞人心的故事上,有他带头,大家争前恐后地说起自己那些刻骨铭心的光荣事迹。 再农说他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凭一己之力击败了一头诡异灵物,那在当时放眼整个冥乌族都算得上是一个奇迹。 霍闹说他曾拼死在诡异灵物的围剿中救下好几个生命垂危的族人,他一直认为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尹诺回忆起在忘生谷时差点死掉那一次,不由得感慨万千,若不是有萧聪在,他就真的膈屁了,而最后的结果是他非但没死,还得到了真正的妖刀传承,端的是因祸得福。 鸿翔没有太多别样的经历,只是将自己在遇见萧聪之前生活如何艰难困苦,度过了多少平凡人几乎不可承受的磨难才苟活了下来的日子说了说,因为怀念死去的奶奶,还抑制不住地流了好多眼泪,大家见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幽女小心安慰,七嘴八舌间,尹诺便把当年鸿翔在忘生谷单身赴险力敌四名天境强者并诛杀白衣猫儿的事情提了起来,这一说果然比幽女的安慰有效,鸿翔抹干脸上的眼泪不哭了,抿着小嘴一脸犟色,或许他认为,一个爱哭鼻子的幼稚鬼配不上大家的肯定吧。 出幽兰谷地之前的幽女一直清欢寡居,基本上也没有值得一提的光辉事迹,那段时间里她记忆最为深刻的事,就是刚进幽兰谷地修行的日子,当年她也还是个孩子,一个人呆在偌大的幽兰森林里,孤独、无聊,令人抓狂,她花了很多心思消遣时间,又花了很多时间让躁动的心平静下来,现在回想起来,感觉迷迷糊糊的,也不清楚那段日子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但若是没有那段日子,恐怕也就没有现在让整个玄真凡界都仰慕推崇的出尘仙子了。 对于既为北原首富之子又是龟府少节主的欧阳寻来说,从小到大近乎都是顺风顺水,所谓的较量都是动脑子的事儿,不需要以身犯险,虽然精彩,但几乎没经受过什么挫折,只有两次危及到了他的性命,一次是与萧聪误入幻雪森林,另一次就是守在幽兰谷地外跟不轨之徒周旋的那段日子,不过这两件事欧阳寻一个字都没提,大概这两件事他是真的不想多说——一件牵扯着对萧聪的愧疚和自己的愚蠢,另一件好象带了些让幽女为难的意味,不过他倒也说了几件让他感到十分荣耀的事,包括他如何殚精竭虑地跟他家的师爷商讨如何运作暗装,神不知鬼不觉地让某几个家族从内部破防,从而帮玄真皇族拔掉眼中钉肉中刺,还有如何跟他师父秘密筹划瓦解一次又一次外部势力对龟府的阴谋,这一次可算是让众人见识了另一个世界,原来波诡云谲中的斗智斗勇也能玩的这么惊险刺激。 星流云说他十二岁那年带着几名狗头军深入敌后探查情报,不料准备不足进了敌人的圈套,对面全是高手,几名狗头军拼着性命想要护送他离开,但他还是选择与他们并肩作战,而且那一次他也没打算活着回去,本是全军覆没的局面,却因为他的担当鼓舞了士气,扭转了前方战局,虽然最后被追着跌落悬崖,其他狗头军全部殉职只有他捡回了一条命,但他们取得了意想不到的胜利,杀了远远超出他们实力的敌人,而且正是因为他前期战斗太过玩命,苟延残喘跌落悬崖后才不至于被进一步追杀,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执行任务,握着一手烂牌,竟打成了最后的赢家。 但大家都知道,星流云自打出生以来,最难忘的日子绝对不是这些,而是星家覆灭之后他被独孤家追杀的那段日子,这在星流云心中算是伤疤一般的存在,按理说应该没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可偏偏有人脑子短路,可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这脑子短路的不是别人,正是星流云的亲姐姐! 星流云说起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眼神中尽是癫狂,正如大家想的那样,他能在那场家族大劫中活下来,的确不是一件易事,真相远远比人们想象的残酷的多。 其实那天晚上的事情很简单,孤独家携逆天杀器——孤独九剑之一的覆苍生向星家奔赴而来,是秘密进行,来了之后也没有任何知会,直接朝着星王府一剑斩了下去,难得的是,在此之前星广浩有强烈的不详的预感,所以那天晚上一家人除了幽女之外是待在一起的,因为时间太紧,星流云没能提前离开,覆苍生的剑芒斩来之时,是星广浩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星流云前面,在那短短的一息之间为星流云换来了一线生机,星流云借助布置在房间里的传送阵成功逃离了星王府,那时候他的神智很清醒,他知道就算他不在府内,父亲也会以身殉职,但他还是不能让父亲白死,所以拼了命地跑,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当逃兵。 可是孤独家也是早有准备,也不知如何知道星流云传送后的大致位置,在那里零零散散地布置了大量高手,星流云那天晚上比较幸运,只遇上了他们之中的一小撮,可仅仅是这一小撮,却也差点让星流云送了命,在最后两败俱伤都没力气的时候,星流云凭借着一股子狠劲,依托强悍肉体的优势,跟他们在地上打着滚肉搏,最后掐死了两个,如野兽一般咬死了三个,尽管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已经摇摇欲坠,可他清楚地知道他不能呆在那儿,于是这头重伤垂死的野兽带着一身的血渍,在冷月寒星之下一直往前爬,但凡恢复一点力气就站起来跑,跑不动了继续爬,浑浑噩噩地也不知道折腾了多长时间,最后在疲惫中昏死过去,再醒来时,已经置身于不知明处的河畔。 那天晚上星流云的命才当真是捡回来的! 众人闻之,唏嘘不已,一切尽在不言中,就这样为了星流云一起干了一杯。 ………… 萧聪的故事最多,就是因为故事多,所以在整个队伍里,他的形象最为传奇,这一次他倒是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让大家提问,大家想听什么,他就讲什么,就这样,在美酒和好奇心的刺激下,宴席上的气氛被推高另一个高度,众人七嘴八舌地问,萧聪挑了几个典型的一个个地说,包括他在天道轩学艺时的几件趣事儿、在圣城跟自己老爹联手布置绝魇噬灵阵覆灭四府的不世壮举、在日落山脉由通冥蚺扯出来的那一段天地浩劫、只身赴险野欲庵的每个细节…… 智慧、勇气、意志、信念,这些此时众人最需要的东西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于内心深处被唤醒,借着梦境带他们回到那一段段各不相同的峥嵘岁月,像涓涓细流一般洗涤他们混沌的精神,给他们启示,也赐予他们新的力量。 夜已经很深了,迷迷糊糊的萧聪努力睁开双眼,在狭窄的眼缝里再看一眼他们横七竖八烂醉如泥的模样,他笑了,也终于支撑不住了,隐约中似乎听见一个冷酷而熟悉的声音, “族长睡下了,你们几个去值班,到时间就唤醒我们。” 他最后勾了勾嘴角,这弧度本应该是一丝玩味儿的笑,紧接着,精神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他就这样飞速地坠了下去,坠到了无尽的黑暗中…… 第五百六十五章 第三种因素 空间中弥漫着一种怪异而难闻的味道,掺杂着明显的酒气,却有点酸,也带着点腐,差点让刚刚苏醒的萧聪差一点一口吐出来。 光线不算明亮,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暗黄的窖顶,缓缓坐起身来,目光随之移转,再扭扭脖子,周围的一切就全都明了了,除了萧二十七将外,其他人还在像死猪一样的酣睡,除了幽女还保持着一贯的斯文,其他人的姿势完全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萧聪窘窘鼻子,眉头紧皱,将两面手掌拼在一起往里面哈了一口气,又慢慢放下手去,紧接着随手取出一枚白色丹药,放在旁边的空地上,丹药迅速变黑,地窖中的空气重新变得清新并隐隐弥漫一种香气,萧聪的眉头也跟着缓缓舒展。 看着那一个个横七竖八空空如也的酒坛,还有满地狼藉的盘碟碗筷,可想而知他们昨天晚上有多么过分,具体有什么细节他已经记不起来了——虽说是落仙府的顶级仙酿,没想到真喝多了也会片儿,但这么多猫尿下肚,肯定不会有什么高雅之举,想想有点后怕,他昨天晚上也喝多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没有。 萧聪轻轻勾手,叫过来一名萧家将,问道: “昨天晚上是不是用秘法将喝进去的酒都化掉了?” 那名萧家将眼神有些惶恐,点点头, “回族长,是的,属下……” 萧聪抬起手没让他说下去, “没事,你们为大家的安危着想,能忍住诱惑不随波逐流,这也算是件难得的事,我不怪你们,那你昨天晚上一直都清醒吗?” 那名萧家将重重点头, “一直都清醒。” 萧聪眼神微暗,脑袋和声音都稍稍低了些, “那我,昨天晚上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萧家将眸子微皱,思考片刻,回道: “属下不记得族长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而且,属下也不知道族长认为的该说和不该说,具体指什么。” “你再好好想想。”萧聪的语气中隐隐多了点命令的感觉。 萧家将低头,用力思考,又过了片刻,回答说: “属下真的不记得族长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属下认为族长昨天晚上说的那些话都是可以说的。” 萧聪心里不知不觉中松了一口气,摸摸鼻子,却还是有点不放心, “那你把昨天晚上的事简单跟我说一下吧。” “昨天晚上,宴会开始时你们一直在说冥乌族的事……” “这个不用说,那时候我还没醉,都记得呢。”萧聪摆手道。 “然后你们又各自说了很多往事,族长您说的最多,从在天道轩学艺一直到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几乎都包括。” 萧聪一想,这一段他倒是真的有些模糊了,那时候的他已经喝了不少酒,要不然也肯定不会这么多话,于是他赶紧催促道: “重点把这一段说说。” “您说天道轩有一座很大的藏经阁,里面都是您师父从各门各派偷来的秘籍和残手,都是上乘的好东西,您把里面的东西近乎都学了个遍,但都是水过地皮湿,没有多少是真正学会的,虽然如此,但初生牛犊不怕虎,每次有点进步就自己偷偷去山里面找对手练练,没赢过,有好几次还差点送命,完了屁滚尿流地逃回来还得挨您师父一通臭骂……” 听到这儿,萧聪猛地一拍脑门,懊悔道: “它仙人的,怎么把这些糗事倒出来了,我的半世英名啊。” 萧家将纳闷道: “族长,我记得您是十二三岁时回的萧家,那您在干这些事时,是多大年纪?” 萧聪随口答道: “七八岁吧。” 萧家将的眼神变了变,不说话了。 “还有呢?”萧聪又问道。 “还有就是您师父对您多么严厉,要你每天抄写冰心诀三千遍,这是不是真的?” 萧聪笑着点点头, “是真的,每天三千遍,一遍都不能少。” “那他为什么对您实行这么严厉的处罚?” “我没说吗?” 萧聪挑眉问道,难掩眼底的欣喜。 萧家将摇摇头, “没有。” 萧聪莞尔一笑, “没什么,太顽劣了,师父为了让我静心,所以罚我抄那玩意儿,其实没什么用。” “哦哦,”萧家将点点头,接着说道:“再然后您又说了跟老族长在圣城布置绝魇噬灵阵的经过。” 萧聪想了想,觉着这整件事情都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老爹跟夜府的恩怨也好,秦管家的真实身份也罢,还有自己跟独孤家的那一段纠葛,随着萧家的覆灭,早就已经成了过眼云烟,没什么可忌讳的,于是道: “这件不用说了,直接说下一件。” “下一件是您在日落山脉被通冥蚺咬伤之后……” “这件事也不用说,下一件。” “去野欲庵找姜采君求药,遇见一个尼姑……” “这件事我可曾说过自己的见解?” “说了,您说野欲庵其实就是一个类似于信仰的存在,那些像姜采君一样在那里磨砺过内心的生灵,即使有一天还能走出来,他们的心还是完全属于野欲庵的,只不过野欲庵还需要一个机会,让它能变成像那些无上教廷一样的存在,到时候它定能在玄真界站得一席之地,还说有机会带我们去逛逛,长长见识。” “我真这么说了?”萧聪一脸怀疑。 “真的。”萧家将再次重重点头。 萧聪苦笑, “这酒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进野欲庵逛逛,我怎么能说出这样不着调的话来呢,算了,其实也没事,我都不记得,他们肯定也记不得了。” 而后面向那名萧家将,笑道: “你接着说,还有呢?” “还有……哦对了,凛原深处的古堡里面住着一群实力强大且很怪异的人,您说您觉得那些人跟您有很深的因果,不过您不会怕……” “行了行了,你先打住,你确定我说过我觉得那些人跟我有很深的因果?” “千真万确,您的这句话让我们很紧张,这一点我绝对没有记错!”萧家将信誓旦旦说道。 萧聪一声叹息,不解道: “我明明没有这些想法,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莫不是我一开始就是这么认为的,昨天晚上不过是借着酒劲排解了一下而已?” “关于这件事,我还说什么了?” 萧十三见萧聪对这件事如此在意,不由得小心了些, “您还说……” “不要避重就轻,把事实完完整整地说出来。”萧聪语气严厉。 萧十三脱口而出道: “您说那些人背后肯定有大秘密,古堡说不定是一个比野欲庵还要恐怖的存在。” 萧聪倒吸一口凉气,简直不敢相信不自己的耳朵,散播恐惧,这可跟他的初衷不符啊, “那……当时……宴席上的气氛怎么样?” “您指的是……” “有没有人害怕或者是……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萧家将摇摇头, “没有,当时你们早就已经喝高了,星流云还说若是胆敢阻拦就踏平人家,把那绿袍小妖精抓来给鸿翔做媳妇,把那狗屁女王废了赏给再弄和霍闹他们俩作禁脔。” 萧聪忍俊不禁,同时松了口气, “不错,像从老大嘴里说出来的话,再然后呢?” “再然后就只剩下划拳、拼酒和胡闹了。”萧家将说着,目光扫向那满地狼籍。 萧聪扁扁嘴,自言自语道: “看来昨天晚上很是失态啊……” 这句话萧家将虽然听得清楚,但很识相地没张嘴。 萧聪面色恢复如常,笑问道: “你在萧家将里面排第几?” “回族长的话,属下排二十三。” “你跟他们好像不太一样啊,咱们两个应该是第一次说话吧。”萧聪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 “平常都是萧大回复族长的交代,我们这些人根本接不上话,而且他可能也不希望我们跟族长交谈,因为我们几个太随便了。”萧二十三语气中多了几分埋怨。 萧聪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 “我们?萧家将里面还有像你这样的?” 萧二十三于冰冷面具中裸露的眸子亮了几下, “当然有,萧二十四他们几个比我还不像话呢,也就是因为在族长跟前不敢造次,族长没来之前,萧大根本就管不了他们几个。” 萧聪突然想到一个他一直忽略了的问题,于是问道: “你今年几岁?” 萧十三毫不犹豫地回答说: “十五岁。” 萧聪吃惊, “你竟然才十五岁?这么小!” 萧十三不以为然道: “最小的不是我,是萧二十七,他才十三岁,是我们这二十七个里面最小的,也是最皮的。” 回想之前的重重,萧聪心里油然升起一份震撼和感动,十三岁就有这般忠肝义胆以及杰出的应变能力,在这一点上,他自愧不如,另外,之前多次将这些十几岁的孩子置于险境,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这个十分严重的问题,心里便产生越加沉重愧疚,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萧二十三虽然年幼,但却十分懂事,此时察觉到萧聪的眼神变化,大抵上猜出了萧聪心里的想法,于是笑道: “族长不要多想,自从获得父辈修为传承的那一天起,无论年龄几何,我们便要蜕变成一名真正的战士了,十三岁的萧家将经历生死之战,这在整个萧家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历代萧家将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们随时待命,为族长出生入死,这是身为萧家将的担当,也是萧家将的荣耀,没什么可说的。” 萧聪因为那种同病相怜之感,不由得凄然一笑, “算了,事情都这样了,我们都别无选择,不过,以后我绝不会再轻易把你们置于险境了。” 萧二十三闻言,连忙摆手, “族长此事万万不可……” 萧聪不由分说道: “事到如今,你们虽然还叫我一声族长,但在我心里,我们并不是主仆关系,我们是朋友,你们年龄尚小,理应受到该有的保护。” “族长此言差矣,不瞒您说,昨天晚上听你们讲起鸿翔的经历时,我的心里很受触动,他从一个乞丐走上修炼一途,天资逆天却对自己处处严苛,我们受到父辈的修为传承,跟他相比,其捷径之短,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我们这些人应该对自己提出更高的要求,这样,才能像鸿翔那样将以前欠下的都补上,若是如族长所说,因为年纪小而受到过分的保护,那无疑变成了檐下竹,终究成不了气候。”萧二十三的语气和眼神都染上了一层倔强,说的情真意切,字字铿锵,紧接着不忘跟上一句“还望族长成全我等。”说着冲萧聪郑重作揖一拜。 萧聪感觉自己心里有一团火焰被点燃,这一刻他感受到了眼前少年坚如磐石的决心,并仿佛看到了他光辉璀璨的未来,萧二十三这番话表达了他一贯秉承的那个最简单的法则——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优胜劣汰,强者为尊,或许在别的时代,即使自己不够努力还有一些好的东西鞭策他们砥砺前行,但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代,那些好的东西完全是不存在的,跑不赢时代洪流,就只能被时代洪流所吞没,萧二十三说的没错,此时若是给他们刻意的保护,那他们就成了檐下竹,这不是在帮他们,而是在害他们! 萧聪深吸一口气,而后重重呼出,他将两只手重重攥在萧二十三那两根覆着冰冷软甲的胳膊上,沉声说道: “你能有这般心志,我真的很高兴,我现在还不敢断言未来的你能取得怎样的成就,但我相信你不会被时代的洪流所吞没,而且我也希望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以后,有什么修炼上的需要尽管告诉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当仁不让,赶紧起来吧。” 萧二十三并没有直接站起来,而是头又往下沉了沉,语气愈加铿锵,道: “多谢族长栽培!” 萧聪终于将萧二十三扶起来,笑道: “回头跟他们几个说说,让他们以后都跟你一样,别一个个唯唯诺诺跟木偶一样,还有,若是他们修炼上有什么需要,也一定要告诉我,他们要是不好意思说,那就你替他们说,千万别客气,这件事情交给你来办,算是给你的特殊任务,以后务必要多留意着点。” 萧二十三重重点头, “族长交代的事情,属下一定办到。” “嗯嗯。”萧聪又重重拍了拍萧二十三的胳膊,“这儿没事了,你值了半夜的班儿,趁还有些时间,赶紧去补一觉吧。” “这个……” “服从命令听指挥!” “是,属下遵命!” …… 萧二十三已经离开,酣睡着人还未醒来,萧聪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而后又环视一遍地窖内的“景致”,还有几个萧家将盘膝坐在地窖的边缘处,想来应该是跟萧二十三一起值夜班的,他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搞出太大的动静以免吵醒了星流云他们,这些人像死猪一样睡到这个时候,不是没有原因的,除了昨晚灌下了大量美酒,还有那紧绷的神经这一次真的得到了完全的放松,这样的日子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少之又少,于是他朝萧家将们一一走过去,轻声道: “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们守着了,去休息一会儿,以备不时之需。” 醒着的萧家将耳力惊人,自然知道萧聪跟萧二十三之间的全部对话,当即也不推辞,冲萧聪作揖行礼之后,便也跟着休息去了。 萧聪再次盘膝坐下,默然在静悄悄的地窖里,看着那一张张恬静而可爱的脸,不由得会心一笑,他仰起头,看着土黄色的窖顶,兴许是在惋惜不能出去做早课,但他已经有日子没做早课了,好像也不缺这一天两天的,他又低下头,从弥芥中取出之前收起来的两幅图,将他们铺在地上,悄无声息地钻研起来。 时间慢慢流逝,不知不觉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醒来。 在欧阳寻精神苏醒睁开眼的同时,萧聪便有所察觉,他钻研图纸虽然尽心尽意,但这并不妨碍他敏锐的灵识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态,只要周围有一点精神波动的变化,就会触到他用灵识结成的那张大网,而他就像是蛛网中间的那只蜘蛛,即使是在睡觉,只要蛛腿传来轻微的触感,他都会醒来。 睡眼惺忪的欧阳寻皱着眉头,看来也在忍受着昨晚饮酒过量而带来的痛苦,萧聪笑问道: “醒了?” 欧阳寻梦游般点点头,用紧巴巴的喉咙回道: “嗯嗯。” 然后就开始爬着向一边去拿水喝,一碗水咕噜噜下肚,还没吃早饭的他竟然打了个饱嗝,直到这时,他的声音才恢复正常, “唉,大意了,昨天晚上有一道菜跟咱们喝的酒有点犯冲,我当时竟然没想到,不然今儿早上绝对不会这么难受,不行,得赶紧配点药,好让幽女醒来时好受点。” 欧阳寻说着,自顾自从弥芥中取出几味药材和一只研钵还有一杆袖珍小称,头也不抬地在那儿忙活起来。 萧聪看着蓬头垢面一脸憔悴却聚精会神的欧阳寻,心里觉得好笑,不由得又扬起嘴角,以前都说星流云是个情种,但现在看,在用情这方面,欧阳寻比星流云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总是能够抓住生活中的微小细节,并做出体贴入微的反应,一个身高近十尺的魁梧汉子,也不知道怎么生出了这万般柔情,萧聪觉得这既好笑,又可爱,心中暗道:“这世上怕是很难再找到像欧阳寻这样的可心人了。” 欧阳寻醒来不久,星流云也坐起身子来慢慢张开手臂,这家伙伸着懒腰,嘴巴却也不闲着,咧咧埋怨道: “小聪,你昨天请我们喝的酒是假的吧,怎么今天早上这么难受,我的个仙人呢,感觉头都快炸了。” 萧聪还没来得及说话,欧阳寻在那儿低着头瓮里嗡气道: “酒还是好酒,只是菜肴中有一样儿跟我们喝的酒有点犯冲,你再等等,我的药马上就要配好了,保证药到病除。” “那你赶紧的!”星流云牢骚道,语气中尽是不满。 欧阳寻微微叹了口气,小声嘟哝, “要饭吃还嫌饭孬,可真是个人。” 其他人陆续醒来,都到欧阳寻这儿领了那药到病除的解药,别说,这药还真是有奇效,以水送服后不到半盏茶,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不过这般效果距离星流云想象的似乎还是有点差距,所以这家伙吃人不怕嘴短,还在那儿碎嘴, “吹着牛皮说什么药到病除,根本就没那么快嘛。” 对于星流云这样不要脸的贱人,欧阳寻连自白都懒得张嘴了。 服下欧阳寻的灵丹妙药,众人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这明显的变化不仅仅是跟服药之前的他们相比,与宴会之前的他们相比,也是判若两人,精神气儿饱满了,整张脸也舒松了,那一次次笑容也变得更加自信和有力量了。 现在萧聪终于肯定,自己昨天晚上真没白张罗,这一番苦心下的,值! 地窖中的一切又回到原来的节奏,只是气氛较之前安定了许多,比如冥乌族兄弟,虽然以他们的见地真的够不到能解决当前困局的境界,但他们还是在像其他人一样绞尽脑汁地尽力去想,至于鸿翔、欧阳寻等聪明之流,自然更是义不容辞了。 就这样又过去了三天的时间,其间萧聪力排众议,与欧阳寻冒着被团灭的危险打通了地窖与地面的通道,并在地面上布置了一座传送阵和几座捕灵阵,又把通道完全封上,地面上布置的传送阵虽然也代表了萧聪至今为止的最高阵法造诣,但因为不想耗费太多的天才地宝又时间有限,所以覆盖面积跟他希望的相比小了些,而他又想尽量监视地面上的动态以保大家的安全,所以才在传送阵周围又布置了几座捕灵阵,相对于高阶传送阵来说,捕灵阵的布置难度小了许多,这种法阵当年他也曾布置在圣山绝魇噬灵阵周围,那时候就已经能够布置出的法阵,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当然是顺手拈来了。 传送阵建好之后,萧聪终于恢复了早课,从捕灵阵的实时监控来看,这一带的确是很安全,虽然偶尔也有实力高超的古兽路过,但所幸他们的精神力并不能穿透六十丈的土层,更丝毫不会想到,那时候在他们脚下,有这样一窝难得的猎物。 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转折来的飞快,并让人感觉猝不及防。 第四天上午,约莫巳时三刻,正皱着眉头专心研究图纸的欧阳寻忽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萧聪,轻声说道: “小聪,我突然有一个想法。” 萧聪闻声抬起头来,挑挑眉毛, “什么想法,说说看。” 欧阳寻纹丝不动,那眼神还是定定的, “我觉得我们忽略了一样重要因素,那张蛛网。” 萧聪细细一想,面色忽而郑重起来, “你是说,除了符文和图案,那座以生灵为阵旗的法阵我们也应该考虑进来?” 欧阳寻重重点头, “对,是这样,虽然不知道行不行的通,但我觉得值得一试。” 萧聪斟酌着,缓缓点头, “嗯……这三者之间好像确实有点文章,符文和图案毕竟只是结果,那张蛛网才代表了小鬼们产生的过程,可开始是什么呢?” 萧聪小声的自言自语,欧阳寻听得清楚,于是解释道: “不,我觉得图案其实就是开始,符文只是代表结果而已。” 回过神儿来的萧聪咧嘴一笑, “嗨,随便怎么着吧,只要能把问题解决了就行,咱们这就开始办吧!” 欧阳寻微微苦笑, “这件事,我们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啊,要是对于符文和图案,我们跟你还算是在同一起点上,但若是牵扯到法阵,那我们这些人可就真的望尘莫及爱莫能助了。” 萧聪一想,这里面就他一个驭阵师,好像事情还真是这样,不过再想想,阵法这方面在整个玄真界萧家虽然是绝对的一枝独秀,但事实可并不是只有萧家人能研究阵法,只是萧家人研究阵法之早和对天地气极之敏感使萧家的阵法站在了令整个玄真界可望而不可即的云端而已,其实这里面的每个人都能学习阵法,只不过很难达到像萧家人那样的水平,可技多不压身聊胜于无啊,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们多多了解一些阵法方面的知识呢?这在当前来看可能是毫无益处,但从长远来看必定大有裨益。 于是,他笑着说道: “没关系,一起来吧,阵法虽然是萧家人的强项,但又不是萧家人的专项,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你们也多了解一下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欧阳寻等人面面相觑,星流云的笑容微微显得有点猥琐,鸿翔笑嘻嘻地道: “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喽。” 萧聪一边带着众人了解阵法,一边探究这三者背后隐藏的奥秘,这个过程仅仅进行了七天的时间,所有的一切便有了初步的定论,七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于这等秘密来说,似乎还是惊人了些,就像一年多以前他们在古周平原推演这几个纪元以来的大道变化,拨开云雾见月明之时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真的,那一次是因为有法灵相帮,这一次仔细想想似乎也是有原因的,按欧阳寻的话说,这叫做铺垫,指的是他们想尽一切方法研究符文和图案的日子,因为耗费心力之大,所以对这两样有了很深的了解,尽管这些仅仅是朦朦胧胧的感觉,深究起来还是感觉一无所得,但直到把蛛网加进来,这一切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一点点地清晰明朗了,萧聪对此颇为赞同,他说若是一开始就将符文、图案还有蛛网加在一起研究,肯定不会有今天这般效果,这一次只能再次算他们阴差阳错的走运了。 带着大家一起学阵法这件事也取得了小小的成效,虽然他们没有萧家人那般恐怖的天赋,暂时连一座最简单的法阵都布不出来,甚至都算不得入门,但多多少少已经对阵法有了一定的认识,姑且算是一种感觉吧——萧聪的要求也不高,不奢望他们能在多长的时间之内布置出他们的第一座法阵,但要对阵法有一种基本的感受,若是到了某一处布置有法阵地方,他们能够看出这地方有法阵来,萧聪就已经很知足了,毕竟阵法是一种很玄奇的东西,要想布置一座法阵,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还得落实到对大道气机的敏锐感上来,初学者布置法阵的基础是大道衍图,以他们现在的水平,要想画出大道衍图还早着呢,饭一口口吃,路一步步走,这件事急不得。 事情虽然已经到了最后,但还差萧聪来个完美的收尾,理论仅仅是理论,没有实际的承载,他们这几天的努力就全是东流之水无济于事,这件事又让萧聪焦头烂额了好几天,最后没辙,只想出了个差强人意的办法,这办法说来也简单,最后还是回归到法阵,萧聪认为,既然小鬼们诞生于类似于法阵的蛛网,那法阵对他们来说必定有特别的作用,他们用法阵来对小鬼儿说不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效果,但要对付那些小鬼儿,法阵明显不够灵活,又可惜于以身种阵之法和以石刻阵之法他至今未得精粹,也就没办法实现法阵随心所欲地使用,而没想到的是,转了一圈之后,还是回到了以石刻阵之法和以身种阵之法上来,以他现在的阵法造诣,还不能将那座法阵刻在石头上或者是种在肉身上,但他对这两种秘法已经侵淫这么长时间,多少算是得到了点东西,他可以将这些东西合理运用起来,融合成一种界于两种秘法之间的新方法,虽然不伦不类,说起来还有点辱没先人,但有希望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只要能让他顺利见到圣麒麟,其他的都他娘的见鬼去吧,活人都顾不过来,还去顾忌死人,笑话! 构想有了不行,还得拿出具体的方案来,这是创建一座新法阵的事情,其他人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只能是萧聪孤独而疲惫着,创造一座新法阵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是还有一定的要求在那儿框着,萧聪在此之前就没顺心如意地创作出过一座属于他的新法阵,所以这一次就算是成功了,那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此事之艰难,无需赘言,成功的几率明显小于失败的几率太多,但萧聪却暗下决心这件事一定要成功,大家努力这么久,现在就差他这最后一哆嗦了,他怎么能在这等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这事儿不行,绝对不行! 关于新法阵的创作,萧聪一开始设想的是将队伍中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一座法阵里,结成另一张蛛网来跟小鬼儿们相互制衡,这样做的好处有两个,其一是人多力量大,他们这些人的力量合在一起,再加上诸多天材地宝的辅助,胜算肯定更大一些;其二是他们这群人之间的实力悬殊太大,将之合在同一座法阵里能够实现力量均摊,从而不容易被逐个击破,而这样做的弊端也有两个,其一是这么多人布成一座法阵,很难保证位置以及状态的精度,危急关头若是不能成功触发,那可就真的要直接凉凉了,其二是要想结成蛛网,牵涉到的尽是以生灵作为阵旗布阵的阵法,萧聪对此涉猎不深,就算使出浑身解数,怕最后也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对此萧聪做了很长时间的斟酌,对于这个设想,他最后还是觉得利大于弊,因为这件事若是能够成功,将是他们最大的安全保障,只要大家平安无事,他辛苦点倒还真不算什么。 可惜天不遂人缘,萧聪在幻离司空幻化出的空间里呆了大半个月,期间也翻阅了不知多少古籍手札,最后还是一筹莫展,他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退而求其次将精力放在为每个人配一座法阵这个构想上来,这样做虽然好处多多,但唯一的坏处却正好是萧聪最在意的,不过现在别无他法,也只能这样了。 相比于之前的设想,这一次相对来说比较简单,以身种阵之法和以石刻阵之法都要派上用场,萧聪虽然对他们了解不是很多,但他相信以他现在掌握的知识差不多足够了。 相比于以身种阵之法,萧聪自认为他对以石刻阵之法了解多些,为了节省时间,直接不打算将肉身和法阵做紧密的联系,他只要求将肉体作为一建阵材料纳进法阵里,能够储存法阵从小鬼儿那里掠夺来的元气和力量就可以了。 这个构想在心中敲定之后,萧聪便画了张草图,让欧阳寻星流云等人依着草图打造三十五套“马甲”出来,为的是将他之后炼制的阵盘戴在身上,以保持与肉体相关部位绝对稳定的联系,之所以称之为是马甲,是因为这玩意儿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敷衍,别说称他为盔甲,马甲一词都算是抬举它了。 当欧阳寻将图纸拿在手上的时候,不由得一阵皱眉,星流云更是嘴上无德直接吐槽, “我去,这是个什么破玩意儿,跟个王八壳子似的,也太丑了吧。” 萧聪摊摊手,无奈道: “这一次我想把以石刻阵之法跟以身种阵之法结合起来,把我们的肉身像建阵材料一样纳进法阵中,这便需要肉身跟其他建阵材料保持足够稳定的关系,其他建阵材料我会效仿以石刻阵之法整合到一块石板上,这东西就是固定石板用的。” 欧阳寻撇撇嘴,表情丰富,却故作太息, “唉,小聪啊,咱现在的日子确实是过的紧张了点,但也不能这么不像样吧,好歹我们也都是五大家族的后人,穿上这玩意儿,日后若是传出去,那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这可是绝对的黑历史啊。” 萧聪一听这话,就知道欧阳寻后面肯定有文章,于是笑道: “怎么,这件事儿在你手里能做的更好。” 欧阳寻缓缓摇头,叹息道: “唉,看来你这次是真的把我给忘了,我堂堂龟府少节主,在这等紧要关头竟然被你忘之脑后,悲哀,悲哀啊。” 鸿祥高声嘲讽道: “看,欧阳寻的老毛病又犯了,这家伙不装是真的能死,真的!” 欧阳寻闻言直翻白眼, “这件事本少爷就是能办的更好,怎么着,还不允许我铺垫铺垫了?” 鸿翔正要反唇相讥,星流云捣捣鸿翔的胳膊,“劝解”道: “嗳嗳,这家伙天生就是属大尾巴狼的,犯不着在这种事情上跟他一般见识,算了,掉价。” 星流云反话正说,让欧阳寻想怼人都不知道该从哪儿怼,看着无言以对的欧阳寻,鸿翔终于心满意足了。 萧聪拍拍欧阳寻的胳膊,郑重其事道: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这件事我也就不再多言,交给你了,好好干,别让我们失望!” 欧阳寻定定的看着萧聪,萧聪这话说的突兀,落在他耳朵里,也不知怎么的就是带了点落井下石和火上浇油的味道,他终于回过味儿来, “嗳,小聪你等一下,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一个人打造三十五人的……王八壳子吧?” 萧聪无良地笑笑, “怎么会呢,你可以找他们帮忙嘛。” 说着,指指星流云他们。 鸿翔又抓住了难得的时机,阴阳怪气道: “哎吆喂,人家欧阳大少爷这么厉害,我们不配啊。” 星流云“义愤填膺”, “这么难的事情我们怎么能插手,万一弄巧成拙了怎么办,小聪,你这不是难为人嘛!” 一旁的幽女吃吃地笑起来,尹诺只是扬起嘴角,强憋着没敢笑出声。 欧阳寻被气得咬牙切齿,戳着手指头道: “你们这些家伙,可真是……不可理喻!” 萧聪脸上笑意不减却故作愠色,丢下一句, “反正我把这件事情交给你们了,你们看着办,要是我再出来时看不见那三十五套王八壳子,你们就等着本少爷的洪荒之怒吧。” 完了就转身离开,又去钻研他的新法阵去了。 凌乱的欧阳寻在萧瑟的“秋风”中抽了抽嘴角。 第三百六十六章 第一次创阵 一晃眼,又是半个多月。 自从将打造“王八壳子”的事情交给欧阳寻之后,萧聪便躲在地窖一角再没出来过,别说一日三餐,连早课都废了,欧阳寻他们在这边整天叮叮当当的敲打也打搅不了他,每天鸿翔按时把饭食端到那边就识相地放下离开,萧聪什么时候吃已经不是他们能管得着的事,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隔在了两方不同的世界。 虽然一开始于心不忍者大有人在,但没过几天就习惯了这种状态,只是偶尔往那一角看去,目光中还是会流露出那些柔软的情绪。 欧阳寻除了要带着众人打造用来承载法阵石盘的简易盔甲,还得时刻注意地面上的动静,这家伙天资聪慧悟性极高,萧聪那天带着大家学习阵法,就数他得到的好处最大,他应该是唯一一个一只脚踏进阵法大门的人,即使是精神力已经紧追萧聪的鸿翔,都没他学到的多,正是因为这个,他才能从萧聪的布在地窖中的法阵得知地面上的动向,所以他们的打铁的节奏有时快有时慢,若是突然停下,那便表示上面正有一只实力堪称恐怖的古兽在缓缓经过。 萧聪这边事情进展的还算顺利,虽然反反复复走了不少弯路,但每一次他都及时折了回来,未钻一次牛角尖,这在他自己看来,已经算是莫大的幸运了,今天上午他刚刚把所需要的天材地宝炼化到了一块斗笠大的阵盘上,说实在的,这么大的阵盘戴在身上还是不够方便,但这已经触及到了他的技艺极限,实在是不能再小了。 午时刚过,蓬头垢面看上去甚是邋遢的萧聪终于从那一角走了出来,手里托着那斗笠大的阵盘,看得欧阳寻等人一阵傻眼。 萧聪讪讪一笑,不好意思道: “嘿嘿,这玩意儿我看着也觉得头大,但是没办法,技术不够,已经到极限了。” 欧阳寻低头看看摆在铁毡上的作品,大致比划了一下, “看着……好像也……差不多,先试试吧。” 他指的自然是阵盘跟简易盔甲相匹配的尺寸,在盔甲中间那类似于护心镜处的地方,欧阳寻特意添加了一套可以调节大小的装置,为的就是能更稳固地将萧聪炼制的阵盘安置在上面,万一两件东西尺寸不一致,那不糗大了,于是他特意在萧聪给的草图的基础上,将中间的圆套又扩了一圈,可他万万没想到,萧聪这次竟然如此离谱,若是真按之前给的草图打造,想把这大家伙装进去,门都没有! 萧聪又往前走几步,将阵盘递向欧阳寻,眼神满是期待道: “来,试一下!” 欧阳寻接过阵盘,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点点头,他一手拿着阵盘,用另一只手直接拆掉了简易盔甲上的调节装置,小心翼翼地将阵盘覆在圆套上,不过很可惜,阵盘相对于圆套还是稍稍大了一点,不过这难不着他,阵盘大圆套不是很多,当时为了结实,他给盔甲配了壁厚很大的圆套,这时候只要用兵器在圆套内侧剐上几刀,阵盘就能够顺利放进去。 这件简单的事被欧阳寻做的十分细致,为了能达到最好的配合效果,他每剐一刀都要将阵盘放上去试一试,直到剐了七刀之后,阵盘才完全被完全放进去,别说,皇天不负有心人,两者之间连一点缝都没有,即使不用锁紧装置,单靠摩擦力,阵盘就能被死死地卡在里面。 萧聪嘴角禽笑,看上去对此甚是满意, “不错不错,幸亏在原来的基础上扩了一圈,否则还真是无可救药了,来,各位谁有兴趣来试一下效果,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名留青史啊。” 众人目光无一不惊愕,更有甚者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尹诺咽了口唾沫,鼓起壮士英勇赴死的勇气,大声道: “我来!” 说着,三步作两步走到欧阳寻身前,伸手去拿嵌着阵盘的简易盔甲,却被欧阳寻抢先一步将盔甲拉到一边, “胡闹!”欧阳寻怒道:“这件事是闹着玩儿的吗?小聪,你不是认真的吧!” 萧聪有点懵圈, “当然是认真的了,东西都已经做出来了,不试试就直接出去,那不是送死吗?再说了,你们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穿在身上的效果可能有所不同,我总得给你们一个个地调好了再送你们出去吧,谁做第一个还不都一样,你们都得做一遍,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人群中不由少人长长地松了口气,眼神随之慢慢缓和,尹诺心有余悸地笑道: “原来是试试这个效果,我还以为要直接出去见小鬼儿呢,误会了,误会了……” “这事儿也不赖你,是他的话让我们想偏了,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还名留青史,真是醉了。”欧阳寻的手从简易盔甲上拿开,语气中明显的不满。 萧聪只好陪笑, “好好好,赖我赖我,现在误会已经澄清了,来吧,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把东西穿上吧。” 尹诺干脆利落地将简易盔甲穿在身上,萧聪仔细感应,开始没感受到法阵的气息,不由的皱起眉头,刚想检查一下尹诺的状态,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可就在睁开眼睛的前一刻,那法阵竟然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苏醒了,萧聪喜出望外,他还真没想到都到最后阶段了,事情进展竟然还能这么顺利。 不过在萧聪的感应中,这套简易盔甲穿在尹诺身上,虽然顺利苏醒,但还是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这就像是两个人,一个精神抖擞,一个萎靡不振,萧聪容不得在自己手上布置的法阵萎靡不振,他要求所有的法阵都精神抖擞! 对于这般情况,只能从肉身入手,因为阵盘已经浑然一体,所有炼化进去的材料都不能改动,萧聪也相信那些东西没有一点问题,而在这座杂糅了以身种阵之法和以石刻阵之法的法阵中,肉身也是一件建阵材料,他的“摆置”和“状态”也同样会影响到法阵发挥的效果。 对肉体的“摆置”和“状态调整”,属于以身种阵之法的范畴,因为有之前老猿给的那三本手札和一直以来欧阳寻的无私帮助,如今的萧聪虽然对所谓的“以身种阵之法”一知半解,但对修者肉身的奥秘却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况且,真正的“以身种阵之法”是把肉身当作阵盘,把法阵布置在这张阵盘上,而萧聪现在做的只是借鉴了以身种阵之法的一点点皮毛,深究起来其实是将一支生灵阵旗插进了一座法阵里,有了之前的种种铺垫,这对他来说还真不是难事儿。 萧聪走进尹诺,两人面对面仅有一臂之隔,然后,萧聪抬起一只胳膊,掌心正对着尹诺的面额,缓缓闭上了眼睛,这时候,一副由金色线条组成的人形图像在他识海中显现,这便是尹诺在阵盘影响下的状态,从这幅图像中,萧聪能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 半晌,萧聪睁开眼睛,刚刚放下的手又缓缓抬起,轻轻抚摸着鼻梁,双眸深邃,看上去是在思索一件很费解的事情。 没有人出言打扰,大家都很识相地保持安静,只是等待萧聪自己把答案说出来。 萧聪放下手,对离尹诺最近的欧阳寻说道: “大才子,你穿上试试。” 欧阳寻眼睛瞪得老大, “怎么,他这样就算是完了?” 萧聪摇头,笑道: “想什么好事儿呢,怎么可能这么简单,我刚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们的肉身是以建阵材料的形式纳进这座法阵的,既然阵盘已经固定,那最后一件建阵材料的状态也应该是固定的,所以我想,是不是再创作一种方法,让我们的状态在短时间内保持在同一种状态下,这样的话最为稳妥,也能达到最好的效果,不过,这件事可行与否必须得等我对你们的状态一一探查完之后才能确定,如果大家的共性很多的话,那这件事就是可行的。” 欧阳寻想了想,忽然激动道: “这么说的话,那有没有可能我们这些小法阵组成一个大法阵,我记得当年在幻雪森林时你这么干过,如果这一次也能做到的话,以我们这些人的实力,在大荒几乎就可以横着走了!” 星流云眼睛直放光, “我去,在大荒横着走,想想就刺激!” 萧聪微微皱眉, “你说的这件事,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不过很难,别抱太大期望。” “为什么?”欧阳寻用额头上挤出的那一道道清晰的纹路来表示他深深的不解。 萧聪平静答道: “我当年在幻雪森林做得法阵搭配,是由不同的法阵组成,而用相同的法阵做组合,理论上说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也没有萧家人曾这么做过。” “为什么?”欧阳寻重复道。 萧聪抿抿小嘴,看样子似乎是忍住了什么东西,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先一步想出答案的鸿祥便不请自答道: “因为太蠢了呗,用同一座小法阵做组合,那多麻烦,直接建一座更大的不就得了。” 在众人的嗤笑中,欧阳寻傻笑着搔搔后脑勺, “说得有道理哈。” …… 萧聪像对尹诺那样对其他人一一进行仔细探查,结果正如他之前预料的那般,大家虽然修为不同,修炼的功法不同,甚至是种族不同,但在阵盘的影响下却体现出诸多可以利用的共性,萧聪从小偷师百家,对修炼了解之丰盛连身为龟府少节主的欧阳寻也不敢与之相提并论,根据这些共性创作一套简易的法门,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不过这件事倒是不急,姑且先放一放,它完全可以跟另一件事情同时进行。 即使现在所有人穿上简易盔甲后都能使法阵苏醒,也算不得最后的成功,因为苏醒并不代表确有掠夺之力,欲知分晓,还得看与小鬼儿对峙时实际效果怎样。 掠夺之力虽然也能在地窖中的生灵身上体现,但萧聪万不敢这么干,掠夺之力的可怕,他是知道的,地窖狭小,倘若这法阵真的有用,只要有一人在地窖中触发掠夺之力,那地窖中的其他人肯定都得遭殃,到时候病恹恹倒下一大片,中招者活受罪不说,那剩下的唯一始作俑者为了照顾众人还不得累死。 而他也不敢让身边人直接去跟小鬼儿硬刚,假若这东西到时候不灵,那后果才是不堪设想,真出了事儿,萧聪肯定得愧疚一辈子。 所以在此之前,他们还得捉一只实验者来替他们赴险验证。 这件事同样不敢贸然大意,虽然地窖中高手颇多,对上离揽月境以下的古兽肯定是战无不胜,但奈何这段时间大荒之中形势不明,他们需要一头活着的古兽,相比来说也增加了点难度,而且地窖上方的确经常有实力不俗的古兽经过,实力最强者足以凭一己之力将他们团灭,若是在他们降服古兽的过程中突然闯进一头不速之客,在有传送阵的情况下问题倒是不大,但同样是浪费时间节外生枝啊,而捕灵阵可以监控的区域有限,所以这件事还是得慎重一点,找到合适的猎物和合适的时机之后再出去。 等了半个多时辰,终于从法阵中看到上面来了一头揽渡河境后期的古兽,这头猎物挺合适,萧聪就认定它了。 待确定四周没有其他强大存在会出来坏事儿之后,众人开始执行萧聪早就安排好的计划,为了事情的顺利进行并节约时间,萧聪的计划是这样的——三十五人倾巢而出,使出浑身解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禁锢猎物,到时候他就将早已准备好的丹药送进猎物体内,最后借助传送阵回到地窖,就此大功告成! 此举听上去太过烦琐,好像是杀鸡用了宰牛刀,但从实际来看,确实非常有必要,萧聪在真学上没有丝毫造诣,所能利用的,终究还是老猿手札上的那些东西,而且还都是些皮毛,所以他没法在一头受了伤的古兽身上做手脚来使之与阵盘达到该有的配合,更没理由将一头受了伤的古兽医好之后再做手脚,那才是真正的多余。 因为古兽的体格不是很大,所以萧聪临时锦上添花,他告诉众人,等它走到传送阵中时再动手,按他们的计划,过程迅速,在传送阵中动手便可以达到制服、下药、拖回地窖一气呵成,若是足够顺利,用不了几息的时间。 慢悠悠的古兽终于走到了传送阵中,就在这时,萧聪启动传送阵,一行三十五人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自然使得那古兽错愕和惶恐,但本能之下却也在倏忽之间发动了攻击,这是一头类似于野猪的古兽,全身都是如箭矢一般的棘刺,本来是平顺的趴着,此时便全都立了起来,并似爆炸般向着四周漫射。 对此大家早有准备,所以人群并没有丝毫慌乱,但萧聪还是低声提醒道: “千万小心,这些棘刺可能在它的掌控之中,别被伤着!” 没有人回答他,大家都在挥舞兵器将迎面射来的棘刺斩断,萧聪这一次又请出了诛仙剑,以《紫樱剑典》幻化大片剑光,剑光纷飞而去,每一道剑光斩断一根棘刺,由此一来,单是萧聪所在的这个方向,棘刺组成的箭网便出现了一大块漏洞,萧聪不罢手,趁其他人以各种手段合力禁锢那野猪的空挡,又使出一记更为厉害的杀招,这一招幻化出来的剑影凝实璀璨有如实质,它们以萧聪为中心呈球形来回穿梭,萧聪张开摘星翼,配着灵隐步以最快的速度,在空中留下一道道银色残影,当他于空中再度停下的时候,那被斩断的成千上万的棘刺纷纷落地。 此时萧家将那边也已经成功将野猪毫发无损地完全禁锢,萧聪深知时间宝贵,也不做任何考证,就直接下落到野猪近前,以手作刀在“野猪”脖颈下拍了一下,因为力道太小,没有效果,但以这力道拍在“野猪”坚硬的铠甲上,却让萧聪感觉到一阵痛麻之感,他咧咧嘴,心道“大意了。”而后使出《大金刚术》的残手,用整个变成紫铜色的手,在“野猪”的脖颈下轻轻弹了一记,因为有《大金刚术》的加持,这一记虽然看上去绵软无力,但实则蕴含的力道极大,在加上萧聪的手指比野猪的铠甲还要硬上一点,由此那野猪便张开了嘴,让萧聪把一枚橙红色的“偃息丹”丢了进去。 姜采君亲手炼制的丹药,入口即化,立竿见影,丹药落进野猪喉咙不到两息的时间,它身子晃了两晃便轰然倒地睡死了过去。 胜利来得就这这般简单。 借助传送阵,众人带着猎物回到地窖中,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将野猪捆了起来,以防它提前苏醒伤及无辜。 萧聪围着被捆好的猎物走了一圈,那挂在脸上的笑容表示他对此分外满意, “嗯嗯,不错,一点伤都没有。” 星流云在一旁催促道: “小聪还等什么,赶紧的吧,不然黄花菜都要凉了!” 欧阳寻随声附和道: “这事儿的确得抓紧点,大荒中的生灵比外面的生灵不知道强悍多少,即使是姜采君的丹药,也不一定能为我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若是他提前醒来,即使有这些东西捆着,也难保不暴露我们的藏身之处。” 萧聪重重点头, “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开始。” 过了没多长时间,萧聪这边正忙着,欧阳寻突然说道: “小聪,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时候的萧聪已经在完全探查完野猪的身体状态后,在准确的位置用灌注了天道真力的诛仙剑剖开了“野猪“一块快坚硬的皮甲,并撒上药粉帮其止血,而后又在某些位置嵌上天材地宝,为的是利用这些天材地宝使野猪变成一件合适的建阵材料直接纳进法阵中,这是与对星流云他们完全不同的思路——一个是通过天材地宝永久地改变身体状态,并且会承受一定的创伤,另一个是通过秘法短暂改变身体状态,基本不受什么影响,此时的萧聪正拿着阵盘随时准备放进去,听见欧阳寻喊他,便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问道: “怎么了?” 欧阳寻皱着眉头, “在阵盘与这它取得联系后,你还能不能控制这座法阵?” 萧聪的眼神在这一瞬间有微微的失神,以他的聪明劲,自然知道欧阳寻这话的背后所指向的问题是什么,这还真是生死攸关的大麻烦,若不是有欧阳寻提醒,这一次他还真有可能铸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短暂的窒息让萧聪忍不住缓缓呼出一口长气,他放下手里的阵盘,庆幸道: “差点又把自己推入绝境了……” 而后目光重新聚焦在欧阳寻的脸上,之中满是感激, “这一次多亏有你,要不然,我又要给大家惹大麻烦了,谢谢。” 欧阳寻撇撇嘴, “小聪,你竟然跟我说谢字,拿我当什么了。” 萧聪赧颜失笑, “口误口误,不过对于这么大的事情,我对你说声谢谢也是理所应当。” 在场的虽然不都是聪明人,但也都不是傻子,顺着欧阳寻的问题往下想像,自然就能很轻易地想到其中的利害关系,一座萧聪不能控制的恐怖法阵,若是在众人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提前运行起来,那地窖中的某些人肯定得遭大殃,因此丢命都有可能,要知道,这头“野猪”现在已经是渡河境后期的实力,通过法阵掠夺掉萧聪等人的精气后,实力必然猛地暴涨到渡揽月境初期,而那时队伍中那些没有保护的人肯定已经毫无战力,萧二十七将虽然有玄甲保护,但在这么短的距离内不知道还起不起作用,就算做最好的打算,萧二十七将一点战力都不减,可他们二十七个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迎战一头揽月境初期的古兽依旧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若还想保护萧聪他们,那基本是不可能的奢望,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到时候能少死几个那都算是老天开眼! 星流云咽了口唾沫,惊魂稍定,说道: “小聪这次确实是考虑不周,因为有你才不至于酿成大祸,你值得他说这句谢谢。” 对欧阳寻如此肯定,星流云貌似还是头一次,这让欧阳寻受宠若惊,接受吧,不是他的性格,不接受吧,那就是不识抬举,于是他只是笑笑,不说话了。 就这样,事情的进展突然后退了一步,大家开始商量怎么才能让这件事情万无一失。 可这的确是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因为这一次萧聪的失策实在是有点过分,大概是因为成功创作出如此法阵太过激动,以至于忘了全面统一的考虑整个事情,如果他从一开始就将整件事情在心里推演一遍他就应该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危险——将这头“野猪”直接改造成跟阵盘完美搭配的建阵材料,当阵盘放进去的那一刹那,法阵就会运行,到时候灾难如约而至,若是萧二十七将不能再野猪苏醒之前打通地窖逃出去,他们都得玩完!但这仅是他的一厢情愿,真实情况肯定比这残酷得多,命运不会给他们留一丝生机,试想,那样庞大的精气忽然涌进身体,那沉睡的古兽焉有不醒之理?所以,在萧聪将阵盘放进的那一刻,他们的命运就已经完结了。 如此说来,欧阳寻的提醒当真是及时,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之既倒,这才是众人心中余悸久久不去的原因。 欧阳寻说做一台小车,将古兽放在上面,让它载着古兽推出好长一段距离之后,再把阵盘丢到合适的位置,但萧聪说阵盘的位置必须极致精确,用手直接抛根本不可能使阵盘跟古兽完全契合,法阵没法顺利运行,那他们就是白折腾,还白搭一块珍贵的阵盘。 萧聪说他可以在确定安全的情况下出传送阵,在安置好阵盘后再借着法阵石刻逃回来,这遭到了全员反对,因为都是法阵,所以谁也不能确定两者谁的速度更快些,若是古兽身上的法阵快于法阵石刻,众人不敢肯定自己有本事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从一头渡河境后期的古兽手里救下毫无战力的萧聪。 众人七嘴八舌地提了好多听上去有些道理却经不起推敲的馊主意,最后口干舌燥之际,鸿翔小心翼翼地问道: “要不然……让我试试?” 星流云不以为然, “你?你怎么试?这可不是儿戏!” 欧阳寻眼珠子转了两圈,惊喜道: “你是说,《应魂咒》!” 鸿翔抿着小嘴点点头,懦糯道: “就是不知道我的功力够不够,要是你们相信我的话,我愿意试一试。” 萧聪思忖再三,觉得此事可行,于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么关键的时刻,我竟然把这件事儿给忘了,放心吧,虽然是要控制一头渡河境古兽,但你的实力绝对行,大不了我把我的精神力借给你。” 欧阳寻此时却有些狐疑, “这头古兽是渡河境,而咱们鸿翔才天境,中间隔着两个大境,你确定这件事儿可行?别再出什么岔子偷鸡不成蚀把米……” 星流云看上去颇不乐意, “欧阳寻你能不能别整天这么怕东怕西的,跟个娘们似的,小聪都说行了,这事儿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欧阳寻刚想反驳,萧聪笑着解释道: “虽然是渡河境的古兽,但精神力其实并不强,而这本就是单纯的精神力对决,鸿翔虽然修为不高,但他的精神力绝对可以媲美一般的揽月境强者,再加上我的精神力,对付它就更不在话下了,所以这一次对我们来说是稳赢。” 有萧聪如此保票,众人放了心,而就在这个时候萧聪突然惊座而起, “我的妈呀,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话音未落,一道残影掠过,下一刻萧聪便已经出现在“野猪”身旁,像上一次那样用紫铜色的右手在野猪的喉咙上轻轻弹了一下,并行云流水地将一枚橙红色丹药扔进后者嘴里,这才劫后余生似地松了口气。 就在刚才,他莫名有一种野猪就要醒转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有备无患,多给它服一枚偃息丹,也就是多让它沉睡一段时间的事儿,没啥别的坏影响。 萧聪开始跟鸿翔合计接下来的细节,有鸿翔的加入,事情的主旨方向又发生了改变,现在,对野猪要实行对星流云他们一样的方法——以秘法短暂改变其身体状态,使之完全纳进法阵中让法阵运行,于是,这又带来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萧聪要根据需要创作一套可以用在古兽身上的秘法,这套秘法由鸿翔干预在古兽身上施展,以此来使其变成一件合适的建阵材料,但大荒中的古兽野蛮已久,就比如眼前这头“野猪”,虽然也有渡河境的实力,但有没有修炼过这得两说,没有修炼过,就没有秘法施展的基础,再加上这是古种,身体结构跟寻常生灵有所不同,所以这对萧聪来说,绝对算是个挑战。 第二个问题是鸿翔施展《应魂咒》能影响多远的距离,这个距离一定要大于法阵所能影响的范围,不然为了法阵运行,就得把萧聪和鸿翔都搭进去。 第二个问题比较简单,于是萧聪选择先攻克它为自己增加点信心,他问鸿翔, “应魂咒所能作用的距离跟什么有关?” 鸿翔回答, “这件事得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寻常情况,以我现在的水平,顶多不超过三丈,若是有哥哥鼎力相助,这个距离应该能扩大到七丈左右。” 萧聪听着,皱起眉头,摇头道: “七丈的距离绝对不够,他们的速度太快,若是有直接攻击咱俩的,咱俩不一定能跑得了。” 鸿翔接着道: “另一种情况是把我的一缕神识注入它的识海,这样即使没有哥哥的帮助,我也能在十五丈之外控制它,可是,现在的我还做不到将精神力注入它的识海中。” “将你的神识注入它的识海……” 萧聪呢喃着,计上心来,只可惜想了又想,还是没能想出办法,这时候他又想到了欧阳寻,身为龟府少节主,他可能有主意, “欧阳寻,你知不知道转移神识的秘法?” 欧阳寻此时正半低着头,听见萧聪唤他,抬起脸来,紧皱的眉头未舒展半分, “我也正在想着呢,隐约记得好像有这么回事儿,但就是一时想不起具体怎么做来了,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萧聪点点头,突然一道灵光闪过,忙问道: “是不是你们龟府用来读取强者识海的秘法?” 龟府之中隐藏的那么多密辛,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为了能从死者身上得到想要的东西,那些老乌龟自创了一套堪称诡异的秘法——将自己的神识注入死去的强者的识海,去读取他们生前的记忆,这件事,萧聪模糊记得天道翁曾经说过。 欧阳寻豁然开朗, “对,就是它!你怎么知道?” 萧聪笑道: “那套秘法是你们龟府庞大信息海的来源,这件事我师父曾经跟我提过,不过,他应该是你们龟府的不传之秘吧,你可会?” 欧阳寻摇摇头, “师父确实没教过,但是,我偷学过一点,就这一点正好能派上用场。” “还有这种事?你身为龟府少节主,竟也没资格学习这套秘法?”萧聪诧异问道。 欧阳寻摇摇头, “这倒不是,不是师父不肯教,只是因为这套秘法对精神力的要求极为苛刻,直到现在我也不够格,但这套秘法在龟府上层不算什么秘密,掌节使施展的时候压根就不背人,所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就偷偷跟着练了一下,结果差点把小命丢了……” 说着,欧阳寻讪讪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 “自那之后再没碰过,你要是不提我还真不一定能想得起来。” 萧聪想着,不由地扬起嘴角,自言自语道: “掌节使都能施展的秘法,那还叫秘法吗?这对于鸿翔来说,肯定不在话下啊。” “龟府的掌节使在哥哥的眼里似乎没什么分量啊。” 鸿翔小声呢喃,意欲抛砖引玉,星流云终于有了发言的机会,忙回答说: “龟府的五个掌节使从来不修炼,自出生以来就是龟中异类,没有修为的乌龟都能学会的东西,你自然也能学会。” 欧阳寻撇撇嘴,貌似是对星流云的话不太满意,但又不想反驳,以免显得自己太局气。 “既然他们都不能修炼,那为什么还能在龟府做这么重要的位子呢?”鸿翔问道。 “这……”星流云一时语噎,这已经超出了他所掌握的情报范畴,于是不由自主地将求助似的目光瞥向欧阳寻。 欧阳寻不急不缓地解释说: “他们跟萧家人还有鸿翔一样,是与生俱来的神利者,不过你们三种生灵之间还是有很大的差别,萧家人和龟府的掌节使都具有与生俱来的强大精神力,且都不能修炼,但萧家人对天地气机极为敏感,而掌节使对生灵气机更为敏感,鸿翔能够修炼,但精神力却不是与生俱来的强大,而是在修炼过程中,精神力量能够超越修为,呈现出一种近乎恐怖的增长,从现在来看,鸿翔最后能达到精神高度可能会受到修为的钳制,而萧家人和掌节使则不会,不过你们都是天地的宠儿,所以我们将你们这些人统称为神利者。” 顿了顿,他接着道: “五大掌节使在龟府的地位举足轻重,除了与生俱来的天赋外,他们博览群书通天晓地,即使相隔万里,也能够知晓这天地间发生的大事,并做出有根有据的预期判断,说到底,他们其实才是龟府真正的决策者。” 欧阳寻一席话不可谓不惊人,连萧聪都没有想到,这五大掌节使在龟府中的地位竟然这么重要,这也就能解释当年欧阳寻为什么对业图天的事情这么上心,而现在也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业图天确实是有问题,五大掌节使缺了一个,本就是重大损失,更可怕的是这家伙还没死,以他掌握的龟府密辛,对龟府来说绝对是个重大隐患,看来,如今龟府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啊。 萧聪抛开杂念,催促道: “别废话了,赶紧开始吧。” 鸿翔和欧阳寻同时点点头,二人相对而立,欧阳寻将这套算不得上秘法的秘法中他仅知道的那点东西口述给鸿翔,欧阳寻说完一遍后,鸿翔没提任何问题,只是低头皱眉,贝齿轻咬着下唇,一副费解之色。 过了半晌,欧阳寻说道: “鸿翔,有什么问题你直接问就行,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鸿翔摇摇头, “这东西简单得很,我已经领悟了,我只是有一种错觉,好像它是从《应魂咒》中褪脱出来的,仔细斟酌,却又找不到根据。” 星流云莫名发起牢骚,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考虑这些,它是不是从《应魂咒》中褪脱出来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赶紧的吧,我早就已经不想呆在这鬼地方了。” 鸿翔分外嫌弃地白了星流云一眼,小声嘟囔着: “真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 欧阳寻教授的法门简单,以鸿翔足可比肩渡河境高手的精神力可以轻松驾驭,事情的进展在这一段显得相当顺利,鸿翔将一缕神识毫不费力地注入到“野猪”的识海,只可惜药效还在持续,现在的“野猪”还不得动弹,但鸿翔说他能读取到“野猪”的某些记忆,这就表明这件事已经成了。 第一个问题得到解决,萧聪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开始不遗余力地解决第二个问题,结合生平所学, 在整整两个时辰里展开空前的头脑风暴,一套简单的气机流转法门就这样被他钻研了出来,接着,他又趁人打铁,在这套用在“野猪”身上的法门进行改动,适用于星流云等人的另一套法门随之而生,如此一来,准备工作便全部就绪,剩下的就是付诸行动了。 萧聪将之前安置在“野猪”身上天材地宝尽数取下,并用药粉帮其愈合伤口,紧接着又把阵盘放在最后那块血窟窿上,自始至终,野猪没有半点反应。 在这个过程中,星流云等人在欧阳寻的指导下做好了小车,几个人将萧聪作完手脚的“野猪”抬到小车上,最后众人跟小车一起,通过传送阵离开。 传送阵的另一头自然是之前孤峰之前矗立的地方,只所以提前来,是怕“野猪”提前醒转再节外生枝,于是在确定安全的时候他们先等在这儿,野猪一醒,就将小车直接推出传送阵去。 另一方面,他们也想多观察这里的动向,若是有什么潜在危险,能及时发现,不至于危及时刻慌了手脚。 传送阵上面布着匿影藏息阵,一行人站在匿影藏息阵里,从孤峰旧址的位置往这边看,最前面是放着“野猪”的小车,由再农和霍闹扶着,准备随时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将其推出去,尹诺守着,右手按在刀柄上预防突发情况,往后一点是萧聪欧阳寻等人,为了观察一会儿出现的情景,他们没有躲在霍闹和再农身后,再往后是盘膝而坐的鸿翔和抱着黎牧的幽女,他们俩离得比较近,由围成一圈的萧家将保护着。 孤峰旧址四周的林子里,不时闪过一道道模糊的灰色身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从没有到空地上来过,这让萧聪他们感到庆幸,但也狐疑于他们如此这般的原因,未知总是让人感觉恐惧,而他们也不确定这些小鬼是不是真的不会到空地上来,所以越发的风声鹤唳。 终于,在萧聪的感知中,野猪就要苏醒,待看到后者眼皮微动,萧聪低声命令, “推!” 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冥乌族兄弟同时发力,小车就这样笔直地蹿了出去。 与此同时,鸿翔这边开始以自己的神识作为引导,激发由“野猪”肉身和阵盘组成的法阵,在“野猪”从小车的跃下的同时,阵盘光芒大放,伴随着一声声尖利的嘶啸,有几道灰色的瘦小身影从密林中钻出,直奔“野猪”而去。 面对三只小鬼儿,“野猪”不见一点惧色,在小鬼儿还没靠近他的时候,便发起了自己的远程攻击,全身的棘刺暴射而去,像是密密麻麻的箭矢,而小鬼儿这边却不躲不闪,任由棘刺射在身上进而寸断,星流云见此情状,忍不住说道: “看着架势,猪兄这次怕是凶多吉少啊。” 欧阳寻倒是笑得轻松, “话别说这么早,这场仗,怕是得打一会儿。” 星流云诧异的转脸看向欧阳寻,半晌,却没说话。 欧阳寻料事如神,野猪非但没有立即败下阵来,反而跟那三只小鬼儿旗鼓相当,棘刺箭矢对他来说仅仅是小手段,坚硬的铠甲和锋利的獠牙才是他的秘密武器,最让人感到诧异的是,这头野猪的自愈能力堪称恐怖,在与小鬼儿的交战中,之前萧聪在他身上留下的那些血窟窿竟然全都愈合了,就连嵌着阵盘的地方,也覆盖上了铠甲,那儿微微隆起,即使在远处看,依旧很明显,貌似那个地方的铠甲比其他地方还厚实一些。 两方杀招尽出,一时间难分难解,对于有法阵保护的野猪,那些小鬼似乎并不是多么可怕,没有修为,也不会什么战斗技巧,力气也不够大,除了靠强韧无匹的肉身和几乎难以缨锋的牙齿偶尔在野猪身上留下些痕迹之外,其他时间都是被野猪撞得东来西去,这要是搁正常修士,恐怕早就被撞得七荤八素不省人事了,可惜小鬼儿不是人,在数不清的撞击中状态没受一点影响,被野猪獠牙扎到的地方,也只是冒出一股子诡异的蓝烟,没有伤口,在萧聪的紫目下,甚至连一点痕迹都看不到。 星流云看着,眉头皱得越来越紧,终于忍不住问道: “这些东西是不是根本就打不死啊。” 这听上去虽然像是一句牢骚,实际上却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欧阳寻点点头,语气不无忧虑地说: “没有专门的方法,单靠寻常的攻击很难杀死他们,即使有小聪的法阵护着,这些小鬼儿若是被我们遇上,依旧是个大麻烦。” “现在我们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诛仙剑上了,也不知道诛仙剑对他们有没有用……”星流云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可紧接着他又冷冷一笑,抬起脸来,其上满是记忆里熟悉的桀骜, “去他娘的,回头让小聪准备点同归于尽的小型杀阵,要是真不行,大不了跟他们拼了!为大荒除害,那也是善缘一桩。” 欧阳寻看也不看星流云一眼,蔑然哂笑道: “你星流云什么时候也学着自暴自弃了,如果小聪的杀阵能杀死他们,你觉得小聪会不尽全力留下你?说什么胡话呢!你以为小聪跟你似的这么蠢?” 星流云分外认真地摇摇头, “你这话说得不对,我这不叫自暴自弃,我这叫做以备不时之需,我宁愿战死,也不愿化成这些鬼东西的养分,这是最坏的打算,也是我的选择,你们应该尊重才对。” 欧阳寻终于转过脸来,皮笑肉不笑地道: “最坏的打算?你的选择?没有什么最坏的打算,也不存在你自己的选择,我们一定能走到最后,一定能!” 看着一脸笃定的欧阳寻,星流云的眼神闪烁了几下,他嘴唇微微蠕动,之后却露出无比粲然的微笑,像天边的云彩,却终究还是要归于黑暗。 第三百六十七章 失控的幽女 这场打斗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最终因鸿翔精神力不支,导致法阵失效而告终,“野猪”与三只小鬼儿匹敌的底气来自于坚硬的皮甲和锋利的獠牙,可保持皮甲的坚硬和獠牙的锋利却离不开体内精元的支撑,当法阵失效之后,野猪体内的精元和力量迅速流失,皮甲不再坚硬,獠牙也随之变得暗淡无光,速度放慢的一瞬间,被三只小鬼儿骑在身上,面对小鬼儿那凌厉不减的指爪和牙齿,野猪的皮甲变成了破棉絮塞成的夹袄,獠牙也成了不堪一击的朽木棍子,被撕烂,被折断,野猪连悲号都没来得及发出几声,就被三只小鬼撕成了碎片。 可见,这些小鬼儿虽然没有生命,但却有情绪,比如对于野猪的多此一举,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发泄和报复嘛! 看完小鬼儿暴戾残忍的精彩表演,星流云忍不住打了几个哆嗦,抖落下一身的鸡皮疙瘩,恶寒道: “我星流云怎么说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怎么见到这一出儿,还是觉得有点受不了呢?” 欧阳寻长叹一声, “别说是你,大家的感觉肯定都不会好,撕得这么碎,简直就是凌迟啊,你看看小聪,脸儿都绿了。” 萧聪转过头来,脸色确实不太好看,他努努嘴,皱眉道: “我他么想吐!” 说着,摇摇头, “回去吧,这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 星流云和欧阳寻对了个眼神,都没动,但见光华一闪,一行众人在法阵中消失。 回到地窖,尹诺第一时间烧水沏茶,他觉得茶水可以缓解众人的不适,别说,这法子好像还真有点效果,一杯茶水下肚,感觉状态确实好了一点。 众人围坐一圈,只是静静品茶,谁也不说话,颤动的火光和柔和的荧光掺在一起,映照着在同一基调下众人脸上各不形同的表情。 半晌,萧聪微微叹了口气,说道: “我觉得,光有法阵还不够,我们最好能找到一个避免跟小鬼儿们遇上的方法,这样更稳妥些。” 欧阳寻摇摇头, “这件事我之前也想过,不过没法解决,我们对小鬼儿的动向以及活动规律一无所知,想要完全避开他们,怕是很难。” 鸿翔扭头看了欧阳寻一眼,叹息道: “不用说的这么委婉,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不是很难,是根本不可能。” 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巴,一直都是一副用力思索的摸样,此时,他终于放下手,缓缓说道: “论耐力,我们确实谁都比不上他们,而且很难将他们杀死,不过,若是能将他们困住争取足够的时间逃跑,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星流云那张虽然皱着眉头却依旧美艳动人的脸上,星流云这次也没有受宠若惊,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道: “我觉得,咱们还是得从五行上来思考这个问题,木生火,火生土,金克木,木克土,所以说,小鬼儿们归根究底,其实是属土的,顺着这个再推下去……反正我觉得我脑子有点不够用的,你们用心想想,说不定会有什么办法。” 听了星流云的话,萧聪深呼吸,右手习惯性地抚上鼻梁,欧阳寻深呼吸,五指开始在额头上揉来揉去,鸿翔深呼吸,牙齿不由自主地咬上了手指,这三个聪明人谁也没说话,因为受到了星流云的启发,于是紧抓住那道灵光赶紧进入到了冥思苦想中。 一阵长长的沉默后,紧接着的是平静的讨论,首先打开话匣子的自然是最有发言权的欧阳寻, “星流云说的没错,木生火,火生土,这正是小鬼儿诞生的过程,从五行学上讲,雷分阴阳,阴雷属水,阳雷属火,那雷劫自然是阳雷,如此便齐了,再反着推,土克于木,但因为上面是三种属性,便还要加一层木克于金,想要制服小鬼儿,金木必不可少,之前他们打斗时,小鬼儿受创后身体会冒出一股子蓝烟,这说明质地坚硬的武器是可以伤害小鬼儿的,但不会对它们造成致命危险,所以在这个基础上,还要把木属性加上去……” 鸿翔听得腻烦,翻着白眼摇摇头,直接将欧阳寻的话打断, “你这么想绝对想偏了,哦不对,是想的太正了,但是别忘了,小鬼儿诞生的过程引入的是雷劫,不是火焰,而且,当时哥哥也说了,引入雷劫是为了在灰烬中诞生生命,还有,木克土,水生木,这是五行中最复杂的过程,因为牵扯到了生命的质变,但小鬼儿已经有了生命,还能再加一条?你想的太简单了,肯定不对。” 咄咄逼人的一席话,让欧阳寻傻眼,哑口无言。 萧聪笑笑,道: “既然你们俩都说了自己的看法,那我也说说我想到的,我直接从鸿翔的基础上说,小鬼儿已经有了生命,肯定不能再加一条,我们要做的,本来也是去掉他的这条性命,但是,这不一定非要沿着五行相生相克来做。 小鬼儿的命来源于雷劫,他们体内肯定还有雷力,或者是雷力变化后的某些东西,所以,我们得想办法将其导出来,你们想想,怎么做?” 欧阳寻想了想,说道: “依我看,还是得用木头,不过不是用活木,而是用死木,让其在制服小鬼儿的过程中死而复生。” 萧聪不置可否,问鸿翔道: “鸿翔,你觉得呢?” 鸿翔抿着小嘴,起先不说话,貌似是再三斟酌后才回答说: “用水。” “为什么?” “因为水与土的关系跟水与火的关系一样,水能灭火,但也能被火烘干,土能掩水,也能被水冲塌变成泥浆,根本区别在于是否突破极端平衡,而且最重要的是,水能导电!” 萧聪笑起来,看上去甚是愉悦,他又问欧阳寻道: “大才子,你觉得呢?” 欧阳寻泄了口气,萎靡不振道: “好吧,我承认,这一次鸿翔说得对。” 鸿翔一脸不屑, “对不对的无所谓,关键是我们用什么水呢?” “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用不着在这儿抛砖引玉浪费时间。”萧聪笑道。 鸿翔分外认真的摇摇头, “说实话,这个问题我没细想,只是觉得,若是这世上真有叫做死水的水,倒是可以试试。” “这个……”萧聪脸上的笑意慢慢变得有些僵硬,“待定,待定。” 欧阳寻眉头皱得更紧了。 星流云又举起了手,犹豫道: “我有个想法。” “你说。”萧聪右手一抬,做出个请的姿势。 星流云努努嘴,貌似对萧聪这有些意外的举动有些不太适应, “记得之前谁说的来着,存在剧毒之物的地方,其附近一定有解毒之物,我想,之前孤峰矗立的地方,下面的水会不会对小鬼儿起作用。” 欧阳寻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我认为星流云说的很有道理,而且,这也正映照金生水的说法,不过,那里的水,怕是很难得到。” 萧聪想了一会儿,说道: “老大说的虽然有些道理,但我还是觉得这件事不能以常理度之,这件事没这么简单,而且,去孤峰旧址的地下取水,很容易弄巧成拙,别忘了,那里还有一头恶鬼没出来呢,这件事,已经不能说是冒险,这几乎是送死,我们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 鸿翔用力抹了一把脸,打着哈欠道: “太累了,我想睡觉。” 星流云立起眉毛,语气听上去倒是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强烈,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睡觉!” 萧聪打着哈哈道: “困了就睡嘛,正好,咱们也休息休息。” 鸿翔这边也不再跟萧聪打招呼,爬起来走几步,在地窖一角又躺下,没过多久便打起了呼噜。 萧聪这边也作鸟兽散,他们需要的或许不是休息,而是暂停讨论,换一下思路,以求在下一次的谈论中有新的想法。 黎牧已经被幽女哄睡,所以地窖中再次陷入安静,萧聪亦是不再思考之前的问题,而是全心全意地投入到炼制阵盘的过程中,用在野猪身上的那一块肯定是收不回来了,所以他还得再炼三十五块,虽然是如法炮制,但依旧不是件轻松事情,因为他得用萧家人的笨办法控制炉子中的火焰,单是时间,就是一项不小的消耗。 鸿翔睡醒一觉,讨论又持续了一段时间,可惜问题太过复杂,他们掌握的信息太少,所以也没能谈论出什么来,最后大家决定,不再纠结这些问题,直接上路,反正就算是为了寻找那神秘的水,他们也总得出去。 至于行程,欧阳寻信誓旦旦地说孤峰旧址那边相对来说比较安全,因为野猪跟三只小鬼儿打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别的小鬼儿来帮忙,足以说明孤峰旧址附近就那三头小鬼,与从这儿走到别处遇到的形形色色的危险相比,直接用传送阵到孤峰旧址既快捷还安全,只要他们在略施小计将那三头小鬼儿暂时引开,就能顺利通过那一片。 于是在十五天后的那个早晨,当萧聪废寝忘食通宵达旦地炼制好三十七块阵盘,将其中三十五块装在欧阳寻打造的“王八壳子”上分给众人穿戴,将另外两块故技重施装在两头渡河境古兽的身上之后,三十五人带着两头沉睡中的古兽借助传送阵来到孤峰旧址。 眼前所见还是老样子,密林中不时闪过的灰色身影告诉他们那三只小鬼儿还在,只是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他们并不是多么紧张。 古兽刚一苏醒,他们就将其送了出去,在鸿翔的控制下,两头古兽沿着相反的方向玩命飞奔,密林中的小鬼儿立刻察觉,以那快到令人发指的速度向两头古兽追去。 原本鸿翔精神力的影响距离只有十五丈,这对于玩命狂窜的渡河境古兽来说仅仅是几个呼吸的事情,可这一次两头古兽窜出百丈之后,法阵的效力犹在,原因在于萧聪对这一次的布置在上一次的基础上又怎加了十分用心的改动,他将那两种思路结合起来——在古兽身上布下用于改造其身体状态的法阵,而鸿翔不再致力于引导古兽按照法门运行自身的精气,他只需要引导古兽利用自身的精血激活法阵中的一件十分稀有的建阵材料,整个法阵就能被全面激活,法阵激活之后,古兽的身体状态便达到了与阵盘相配合的标准,如此一来,即使没有鸿翔,法阵也能一直运转下去,这样便为萧聪他们争取到了无限可能的时间。 只可惜,这样的技俩不能再使用第二次,因为他们可能再没有机会像这一次一样清楚地知道小鬼儿的动向,否则,萧聪还真想靠着这一招一直走到圣麒麟的栖居的地方,无论花费多少建阵材料,就算是将他两只弥芥掏空也在所不惜。 小鬼儿被两头古兽引走了,萧聪鼓起前所未有的勇气,心惊胆战地将一只脚迈出法阵,顿了顿,才是第二只脚,有萧聪打头,后面的人倒是没有多少踌躇,以相同的节奏从法阵中走出。 时间紧迫,萧聪知道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性命攸关的重要,于是深吸一口,不再迟疑,带着众人,以最快的速度往前方的密林飞奔而去。 进入密林,跑了近两个时辰,众人的速度慢下来,开始又变得小心翼翼,小鬼儿是实实在在的危险,但大荒中那些实力恐怖的古兽同样也是危险,但凡碰上其中之一,都够他们喝一壶的。 所幸在天黑之前,一行人没有遇上什么强大存在。 日薄西山之时,萧聪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布下传送阵和匿影藏息阵,众人躲在法阵中,没像以前那样升起篝火,甚至没搭帐篷,光亮全部来自于那支嵌着宝珠的古朴灯台,众人围着灯台席地而坐,手里拿着干粮,身下放着一碗水,欧阳寻除了左手拿着干粮,右手还拿着一张图,正聚精会神地在那看着,连咀嚼都忘记了。 欧阳寻身边坐着的正好是萧聪,此时的他似乎在地图上有了别样的发现,于是扭转身子往萧聪这边凑过来,道: “小聪,你看这儿。” 说着,将干粮咬在嘴里,用腾出来的右手指向地图上的某一处,而后又把干粮拿在手里,接着道: “我觉得这一片,分布的小鬼儿应该不多。” 萧聪从图上看不出所以然来,挑眉问道: “为什么?” “你看周围的山水布局,从风水学上看,这片应该是不毛之地,就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小鬼儿喜欢在林子里活动,这一片绝对没有林子,所以应该……可能不会有他们的踪迹。” 萧聪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口干粮,咀嚼半晌,回过神儿来道: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里可能没有小鬼儿的踪迹,可你也看见了,从地图上看,这是一片密集的群山,一来山路崎岖,不利于行进,二来,像这种不凡之地,即使没有小鬼儿,也肯定有不少怪诞的存在,我们万一撞见他们,下场不见得会比遇见小鬼儿好。” 鸿翔插话道: “而且,小鬼儿出世已经这么长时间,那些古兽为了躲避他们,肯定都已经涌进了那些他们不曾涉足的区域,所以我们若是到了那儿,肯定是寸步难行。” 欧阳寻挠挠额头,似有所悟道: “对哦,其他地方虽然有小鬼儿出没,但强大古兽的数量一定会锐减,从概率上来讲,遇见危险的可能性会小不少,可是,其他地方的小鬼儿分布是否有很大的偏差呢……” 鸿翔无力地叹了口气, “欧阳寻,别纠结这些了,白费脑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像你这样不知道非要猜出来的,指不定哪一会儿就被自己的自作聪明给害死了,所以嘛,放宽心,尽力而为就好了。” 欧阳寻咂咂嘴, “我还是觉得多想想好,说不定有什么咱们遗漏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就是破局之锥呢。” 鸿翔鼻子里一笑, “笑话,你这是在自作聪明的基础上又加了一层自欺欺人啊,要我说,咱也不用这么害怕,不是还有这个嘛。” 说着,拍了拍安置在胸口跟护心镜似的阵盘。 欧阳寻扁扁嘴,紧接着又挑挑眉,好像是快乐的接受了这个建议,之中却又感觉掺着一些深深地无奈,星流云跟着拍拍胸口的阵盘,笑意灿然, “对,有这法阵护着,咱们还有很大的机会,小聪亲手做的东西,绝对靠谱,小聪沿途只要多多布下几座传送阵,万一跟小鬼儿们遇上了,脱不开身咱们还可以借助法阵石刻跑嘛,大不了也就是多浪费些时间,但总比丢了命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鸿翔张开双臂舒展身子,然后一边慢慢往后仰,一边道: “眼下也没别的法子喽。” 一夜无话。 ………… 第二天状态依旧,萧聪灵识全面开启,在带着众人行进的过程中没有一刻停息,鸿翔虽然也已经跟小鬼儿打了两次照面,但还是没能记下对方的气息,于是只能在众人稍作休整的时候警戒,一行人每隔大约两个时辰就停下来猫一会儿,所以鸿翔这不算闲着。 就这样,众人度过了接下来紧张而又疲惫的二十一天,整整本个多月的平安无恙,虽然没有让人状态放松,但却在潜意识里认为危险越来越远,可现实的打击总是不期而遇,让人猝不及防。 天气晴朗,凉风习习,这是一个让人感觉很惬意的下午。 从疾奔中停下,萧聪和伙伴们躲在布置在草丛中的匿影藏息阵里休息,他盘膝而坐,开始恢复过量消耗的精神力量,因为小鬼儿的气息很难察觉,而他探查的范围又比较大,这个过程中所造成的精神消耗可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饶是他,仅是两个时辰就感觉有点吃不消。 萧聪暂时下课,鸿翔上岗职守,老狗换小狗,小狗难免经验不足,当小鬼儿的气极已经清晰到将存思内里的萧聪惊醒得时候,他们可能已经被发现,没有了脱身的可能。 既然已经避无可避,众人也就不再做无谓的掩藏,这一刻,所有人都从草丛中站起身来,遥望远方,眼见小鬼儿以诡异的速度越来越近,路线直取他们所在的这片草丛,心知大势已晚,他们已经被锁定了。 欧阳寻心中纳罕,忍不住问道: “有匿影藏息阵守着,他们是如何发现我们的?” 萧聪正抚摸着鼻梁,面色阴晴不定,片刻,微微叹息道: “是精神捕捉。” 不少人发出了一声“嗯?”,不说话,只是静等下文。 萧聪解释道: “匿影藏息阵可以屏蔽我们的气息,却并不能屏蔽精神力外溢,鸿翔为了能更敏锐的探查周围的动向,于是将精神力发挥到了极致,结果就被他们察觉到了,这几只小鬼儿可能跟别的小鬼儿不太一样。” 星流云重重一叹, “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借着这个机会去会会他们。” 萧聪不置可否,扭头问道: “你们手里还有法阵石刻吗?” 众人相继点头, “有。” 萧聪也点点头,郑重道: “不管谁遇见危险,不要犹豫,直接借着法阵石刻逃走,切忌不要把小鬼儿给捎带上了。” 众人铿锵回应, “好!” 好像是怕萧聪他们逃走,三只小鬼儿提前兵分三路,将半步未动的萧聪一行人包了饺子,他们并没有像其他生灵那样,在大战之前先来一阵小心的试探,而是直接上前欲将萧聪他们撕个粉碎。 一行人早就把自己的武器紧紧握在了手中,幽女先发制人,在小鬼儿还没近身的时候,便操控着商荼剑朝其中一只小鬼儿直直刺了过去,那只小鬼儿没有什么战斗技巧,但是速度极快,在疾跑中一个平平无奇的转身,商荼剑擦肩而过,小鬼儿带着一缕蓝烟继续朝这边急速袭来。 战斗一触即发,三十五人分成势均力敌的三部分,分别对付三只小鬼儿,始一交锋萧聪就悲哀地发现,在此以前一向无可樱锋的诛仙剑对小鬼儿根本不起多少作用,即使灌注进满满的天道真力,砍在小鬼儿身上跟寻常兵器没什么两样,萧聪由此想到了一个极其糟糕的可能——这些小鬼儿有万法不侵的先天优势,转眼再看身旁所有人施展的法术攻击,对小鬼儿也是不起半点作用。 萧聪急忙大声提醒道: “他们有万法不侵的先天优势,不要再以术法攻击他们了,没用,直接用兵器砍!” 星流云这边刚使出一记御龙在天,眼见打在小鬼身上确实是没什么作用,不禁诧异道: “咦?还真是!” 也有几个人在听见萧聪的提醒后还是将已经蓄力的攻击打了出去,其中就有尹诺的“集字诀”,雪亮而巨大的刀芒准确无误地落在其中一只小鬼儿的头顶,小鬼儿跪在地上,却毫发不损,反看那刀芒,却像寒冰遇见火焰,在那接触的地方就这样断开了。 纯粹的近战就此拉开,这时候众人又发现一个问题,那天野猪在跟小鬼儿打的时候,小鬼儿被野猪撞得七荤八素,当时大家觉得小鬼儿的力气大不到哪儿去,但今日一交手才发现,小鬼儿的力气其实并不小,相较于一般的古兽,还要大上许多,只是那天的野猪在气血上应该是个天赋异禀的货色,由此给萧聪他们造成了认识上的一些误导。 小鬼爪牙锋利堪比神兵利器,肉身质地坚硬近乎无懈可击,再加上有万法不侵的先天优势,混在人群里只攻不守,任由那一件件不凡的兵器落在身上冒起一阵阵蓝烟,他们只顾着以最原始的方式寻找对手防御上的漏洞,对此直接下死手,所幸萧聪这边的人都算得上是名门之后,所用身法玄妙非凡,至此还没有受伤者,只是他们对小鬼儿所造成的创伤也是微乎其微,照这样打下去,他们很可能先一步力竭,到时候借着法阵石刻狼狈逃走,到底还是一无所获。 混战中,欧阳寻靠到萧聪身边,沉声道: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得开个口子冲出去,行不行先试试,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使用法阵石刻。” 萧聪重重点头, “眼下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我们的速度比不上小鬼儿的速度,在此之前先想想怎么甩开他们,否则还是白费力气。” 欧阳寻飞身而起,借此在小鬼儿的肩头砍了一记,同时来到萧聪的另一边,说道: “用最笨的方法吧,砍他们的腿,或许多少能减缓一下他们的速度。” “行,那就先试试!” 说完,萧聪抓住机会,身子极度后仰,双臂大开大合,诛仙剑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正好砍在一只正要跃起的小鬼儿的小腿上,这一次萧聪使用上了吃奶的力气,那小鬼儿身在半空受此一创,重心不稳,翻着跟斗往一边飞去,欧阳寻这家伙眼毒手快,亦是凌空跃起,双手攥着大戟一声怒喝,大戟顺势而下,又在小鬼儿的小腿上补了一刀,并将小鬼儿重重砸进土里。 星流云见此情状,应付之暇转过头来大赞道: “干的漂亮!” 欧阳寻落回到萧聪身边,气息有点不稳,说道: “把神忌剑取出来给星流云用,他有化龙诀加持,肉身强悍,在加上武技本来就高,那柄长枪现在不足以让他发挥出全部的优势。” 萧聪二话不说,一个漂亮的转身将诛仙剑换到左手上,接着从弥芥中取出神忌剑,对星流云大声喊道: “老大,接着!” 话音刚落,神忌剑就从其手中笔直地飞了出去。 星流云的反应从来都没让人失望过,他用金色长枪将小鬼儿格挡,并接着反冲力往后旋着身子倒退,在倒退的过程中快速把金色长枪挂在后背上,下一刻右手竟然已经紧紧攥在神忌剑的剑柄,这样高超的武技,可不是一般天境修者能使出来的。 手握神忌剑的星流云更加威猛无匹,可能他自己也知道,在这样的战斗中他的实力足以充当主力,因为这不再是修为可以直接决定的对决,在这场战斗中,他出类拔萃的武技和优秀武修者才有的强悍肉身,才是胜败的关键,而现在又有了神忌剑,他当然得好好过把纯粹武修者的瘾了。 “星流云,砍他们的腿!”欧阳寻那边又喊道。 星流云随口回应, “好嘞!” 接着,便展开了他的精彩表演。 …… 混战已经持续大半个时辰,萧聪这边所有人开始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没有一人借助法阵石刻逃走,另一边三只小鬼儿的状态也不比之前,好像欧阳寻的主意奏了效,感觉他们的动作不如开始时敏锐了。 欧阳寻跟萧聪并肩作战,欧阳寻道: “我看时机差不多了,冲吧,借着丹药的力量一鼓作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甩开他们!” 萧聪点点头, “可以,我们三个攻击同一只小鬼儿,争取重创它,你们挺住,不会耽搁太长时间!” 欧阳寻信誓旦旦, “你们做你们的就行,我们能拖住。” 两人对了个眼神,同时点点头后分开,萧聪往星流云那边靠近,欧阳寻慢慢移向尹诺。 萧聪口中的三人,除了他自己,还有手握神忌剑的星流云和控制商荼剑的幽女,其他人手里的兵器虽然也是不凡,但跟诛仙剑,神忌剑和商荼剑比起来,终究还是差了好大一截,在此之前,这三把剑是分别对付三只小鬼儿,而现在为了突破封锁,这三把剑要联起手来对付同一只小鬼儿,如此一来,其他人那里的压力便大大增加。 好在大家身上还有之前萧聪给的丹药,此时一颗丹药下肚,才真是一鼓作气,还差一步说不定就能逃出生天,怎么着都得撑下去。 “这一次重点还是砍它的腿!” 三人约定好,便再次发起了进攻,幽女还是先发制人,商荼剑疾刺而去,迫使小鬼儿躲避而给萧聪和星流云创造机会,一切正像三人所预料的那般,为了躲开商荼剑的锋芒,小鬼儿腾空而起,萧聪和星流云瞅准时机,施展出最快的速度,以最平凡的姿势挥剑横砍,一黑一白两把神兵分别砍在小鬼儿的两根小腿上,同时商荼剑旋而飞回,剑身从小鬼儿身后抵住,两相夹击之下,诛仙剑和神忌剑的力道便全部用在了重创小鬼儿之上,小鬼儿这一次也不用翻跟头了,但受到的创伤却更重了。 突破口一经打开,所有人放弃跟其他两只小鬼儿的纠缠,开始奋力往这边跑,两只小鬼儿在后面穷追不舍,不过在萧聪看来,他们的速度明显比不上服了丹药精气饱满的同伴们,在药效消退之前,他们肯定能把两只小鬼儿甩掉。 可就在这时,一股子令人心悸的气机突然出现,其恐怖程度,让灵识敏锐的小聪一时间毛骨悚然,大有一种绝望之感,举目四望,这恐怖气机的源头不是别人,竟然是一向沉静淑婉的幽女! 几乎所有人都傻了眼,只见单手擎着商荼剑的幽女衣袂飘飘,全身青光大方,那一双本来清澈迷人的眸子,现在满是煞气,将记忆中如仙子一般的她衬托得像个女罗刹,那商荼剑也像是被唤醒了一般赤炎腾腾,握在幽女手中像一条流动的血。 看着眼前这一幕,萧聪觉得,幽女可能是走火入魔了。 “噫~呀!” 半空中传来一声娇喝,幽女的身影在刹那间消失不见,紧接着传来两声巨响,那两只小鬼应声飞出,蓝烟滚滚,活像旁门左道用来逃生的烟雾弹,而最为可怖的是,幽女竟然在刺向最后一只小鬼儿时从后者的身体穿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但小鬼胸口上确实是出现了一个成人拳头大的窟窿,没有任何液体流出,前后透亮。 悬在半空中的幽女,保持着执剑突刺的姿势,少顷,身子晃了晃,仰头吐出一大口鲜血,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落了下来。 “姐姐!” “幽女!” 星流云和欧阳寻冲上前去,可惜星流云的速度终究不如全力催送密法的欧阳寻,幽女最后还是落在了欧阳寻的怀里。 萧聪赶到身旁,比星流云还晚一些。 眼见两个男人就要陷入到极度的悲伤之中,萧聪疾声暴呵道: “赶紧走,不然落到小鬼儿手上幽女姐姐就真的没救了!” 说着,直接从欧阳寻怀里抢过全身绵软的幽女背在身上,冲着前边的人大吼, “还看什么看,赶紧给我跑!” 话音未落,灵隐步加持摘星翼,头也不回地往前冲去。 星流云脸色铁青,暴戾的眼神和绷紧的面部肌肉使此时的他看上去像是一头即将失控的野兽,他攥紧的拳头剧烈颤抖,两行热泪从那种双赤红色的眸子里溢出来,流过面颊落在地上。 欧阳寻虽然颓然,但还能保持清醒,他猛地攥住星流云的胳膊,与其说是开解,不如说是警告, “现在绝不能意气用事,事已至此,逃为上计,萧聪那里有老猿和姜采君的真传,想法设法一定能救回幽女,但他可救不了被小鬼儿撕碎的你,走,跟我走!” 面对此般状态下的星流云,欧阳寻其实也不敢言行太过激烈,他太清楚这是个什么主儿了,发起疯来不管不顾,一人独战两只小鬼儿的事儿,不是做不出来,回头再把命撂在这儿,就算幽女能苏醒,他也没法跟心爱的人交代啊。 星流云猛地甩开欧阳寻的手,欧阳寻整个身体都绷紧了,可星流云只是用力抹干净脸上的眼泪,而后恨恨道: “走!” 欧阳寻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催动秘法,与星流云朝着萧聪他们逃离的方向赶去。 萧聪方才之所以走的那么决然,是为了让欧阳寻和星流云来不及踌躇跟他离开,他怎么可能放下两人不管,所以在往前奔逃了一段时间时候,速度便减慢了不少,因为萧聪有意等待,欧阳寻和星流云才能及时追上来。 星流云见到萧聪,第一句话就是, “小聪,你实话告诉我,我姐姐还有没有救!” 萧聪见星流云如此认真,觉得此事若是说谎安慰他,以后说不定会引来更大的麻烦,虚幻的希望最是致命,可他也确实是不知道幽女现在的状况,一直忙着逃命,哪有时间检查幽女的身体, “实话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向你保证,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帮姐姐恢复。“ 星流云看了萧聪半晌,而后重重点头, “好,我信你!” 萧聪头也不转,看着星流云的眼睛道: “那我们先找个足够安全的地方。” “走,你带路!” 星流云说完,率先再度提速。 根据灵识的指引,萧聪带着三十几号人一路婉转,逃进最近的大山,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眷顾他们,这附近的古兽很少,也没有小鬼儿的气息,故而在日落之后又赶了一段路,终是无虞。 萧聪终于决定停下来,他把幽女平放在地上,欧阳寻小心翼翼地擦去心爱人儿嘴角残留的血渍,星流云只是呆呆地看着,一副失魂落魄的摸样,善解人意的欧阳寻拍拍星流云的肩膀,沉声道: “放心,有我们在,幽女一定会没事的。” 鸿翔也跟着出言安慰, “哥哥有姜采君前辈的传承,还有老猿给的手札,有仙武双修的强悍实力,对了,还有法阵,这么多加起来,一定能帮姐姐恢复如初的,我们应该相信哥哥才对。” 萧聪仔仔细细地探察一遍幽女的伤势,眉头紧皱,幽女现在的状况十分糟糕,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若长久耽搁下去,这一身来之不易的修为肯定是要废掉,而且还是永远不能恢复的那种,面对如此糟糕的境况,他实在是装不出一副好脸色来哄骗星流云,于是索性实事求是,喂幽女服下一枚八阶丹药——芝华保灵丹,并以天道真力做牵引使药力蔓延到幽女身体各处,此举虽然不能直接救回幽女,但却能遏制她的伤势,并为下一次治疗做一些准备。 做完这些,萧聪收功敛息,沉声道: “依我看这里依旧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为了幽女姐姐,今天晚上便冒一次险,即时上路,等找到绝对安全的地方再停下来休整。” 说着长身而起,扭头对一旁的萧大说道: “萧大,由你负责背着幽女姐姐。” 萧大作揖回道: “属下一定不负族长重托!” 欧阳寻哀求道: “小聪,要不还是我来照顾幽女吧。” 萧聪摇头,语气坚决, “若是碰上什么危险,你保护不了姐姐,你别嫌我话说的难听,咱们现在最应该遵循的原则就是理性,千万不能义气用事,接下来还有可能发生很多事情,理性不免会显得无情,到时侯希望大家多担待着点。” 欧阳寻情真意切道: “这些话你其实不必说,大家都能明白。” “那好,我们走吧。” 萧聪说完,深深提了一口气,再度向前赶去。 第五百六十八章 祸不单行 今晚天气晴好,繁星满天,月色皎洁。 一行人穿梭在山麓之间,速度不可谓不快,但远远看上去,相比之下又实在算不得什么,是啊,这些山脉实在是太巨大了。 周围处处透着诡异,至少心理的反应是这样的。 萧聪带着众人往生灵罕至的地方跑,没有一点停顿,欧阳寻终于后知后觉,忍不住担忧道: “小聪,这周围的生灵越来越少,你就不怕吗?” 他的精神境界虽然不高,但总归还是能将周围的情况探察清楚,萧聪带他们走的这些地方,莫说古兽,连平常的虫鸟都越来越少了,虽然这是在夜里,却还是不正常。 萧聪头也不转,沉声回答说: “我说过了,为了救幽女姐姐,这一次不惜一切代价!” 欧阳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可你也说过不能意气用事啊,我们已经置身于一个可能存在危险的地方,再这么跑下去,很可能陷入绝境中,到时候就算救回了幽女,还有意义吗?要说救幽女,我肯定比你更心急,可这事儿咱还是得从长计议啊。” 萧聪忽而冷冷一笑, “屋漏偏逢连阴雨,人走背字的时候连喝口凉水都得塞牙缝,这一段霉运既然已经有了开始,遇见的事儿肯定少不了,都他么来吧,这些外部的挫折,都别想打倒我们,咱们团结一心,只要别从内部出现漏子就行,可是现在漏子已经出现了,所以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把这个漏子堵上,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清醒得很。” 欧阳寻面露无奈之色,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星流云看着争执后的欧阳寻和萧聪,眼中一片迷茫。 少顷,被尹诺背在身上的鸿翔突然大喊道: “哥哥,他们好像追上来了!” 萧聪语气沉重, “早就知道了。” “可是,他们的速度好像变快了,气息也强大了许多。”鸿翔的声音里透着满满的紧张。 欧阳寻的脸色刹那苍白,忙问道: “追上来几个?” 鸿翔如实答道: “在我的感应中,是两个。” “坏了,那个被幽女重创的小鬼儿肯定是被他俩给吃掉了,如此一来……”欧阳寻欲言又止。 星流云心中焦急,顿时乱了阵脚,那股子江湖豪气一上来,就有点收不住, “你们先走,我来拖住他们!” 萧聪扭头,疾声暴呵: “萧家将,给我拦住他!” 萧家将得令,手段那叫一个干净利落,只见离星流云最近的萧老八连追都没追,直接一记手刀砍在星流云的后脖颈子上,星流云两眼一黑,身子就要往下塌,被后面的萧老四抱起抗在肩上,两人的配合当真配得上行云流水四个字。 萧聪大声喊道: “谁都不要再有这种愚蠢的想法,我们现在不需要多余的牺牲,现在都给我跑,使出吃奶的劲,往死里跑!” 为了执行萧聪的指示,冥乌族兄弟终于幻化出了本体,其他人也再度提速,这基本上算是他们速度的极限了。 欧阳寻即使有龟府教授的秘法,全力发挥依然跟不上大家的速度,于是他跃上了再农的后背,这家伙虽然高大健硕,但对于再农来讲,不过如此。 萧聪表面上强装镇定,实际内里已经是心急如焚,他怎不知道当前事态的严重性,虽然说对面的实力消减了至少五分之一,而自己这边只是少了星家姐弟这两个天境修者,但幽女手里拿的可是商荼剑啊,更何况星流云杰出的武道造诣,对小鬼儿造成的伤害不比他们任何人差,最重要的是,他们这边的所有人已经有了疲态,稍不留神就要损兵折将,这才是他最顾忌也是最不能忍受的。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跑,拼命地跑,时间,能多争取一点是一点。 欧阳寻用力抓着再农翅根处的骨刺,往下抻着脑袋说道: “小聪,要不我们还是回地窖吧,这才是最稳妥的打算啊。” 萧聪摇摇头,无奈道: “这样做很危险,法阵石刻不能把我们直接送回地窖,我们只能先回孤峰旧址再回地窖,可是,没有法阵,我没法探明那边的情况,相比来说,会更加危险。” “那其他法阵呢?” “都一样。” 欧阳寻叹了口气,把脑袋收了回去。 吞噬同类后的小鬼儿就是不一样,才半个时辰不到,就已经追成了掉在萧聪大部队后面的尾巴。 鸿翔急了, “哥哥,他们追上来了,怎么办!” 萧聪咬牙切齿道: “准备迎战。” 欧阳寻手执方天画戟从再农身上一跃而下,萧聪更是癫狂,直接来了个回马枪,变被动为主动,在迎战小鬼儿的厮杀中,他这次冲在了最前面。 萧聪左手攥着神忌剑,右手握着诛仙剑,将天道真力注入其中,霎时间,诛仙剑发出冥冥乌光,神忌剑裹上银色仙旎,两相辉映之下,显得更为神秘而夺目,执剑人咆哮道: “你以为你们赢定了吗,别忘了,我也是一名出色的武修者!来吧!” 说话间,猛然加速,向着两只小鬼儿冲杀而去。 这一幕当真把后面的欧阳寻等人吓坏了, “他疯了吧!”欧阳寻失声叫道。 “别管那么多了,赶紧上吧!”鸿翔催促,而一言不发的尹诺已经驾着梓蛇十七式冲出好远,萧家将虽然慢了一拍儿,却很快赶到了与尹诺齐肩的位置。 可就在这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萧聪一个人与两只小鬼儿已经斗了近百个回合。 没错,一名出色的武修者,虽然不是萧聪未曾展露的底牌,却也是他没有机会实战过的真实力量,以前的生死危机,基本不牵扯绝对的力量以及肉体上的抗衡,法阵、丹药、玄器……,他能使用的手段多的是,犯不着以命相搏,另外,以前他还得随时注意战斗的动向,随时作出调整,故也不能在战斗中陷的太深,可这一次真的是到了山穷水尽要背水一战的地步,事隔多年,他终于又要孤注一掷一次了。 近百个回合下来,两方谁也没沾得什么便宜,这时候的萧聪也没多少能拿得出的东西,他只是上半身以《大金刚术》加持,幻化成紫金色的双臂力量陡增,而主导下半身的是灵隐步,鬼魅般的速度加上矫捷灵敏的身法,让他在与小鬼儿之间的你来我往中没受一点伤,只是发箍被打掉了,另外身上的衣袍也被撕成了布条。 尹诺和二十六名萧家将奔援而来,紧随其后的是欧阳寻,在往后是再次变回人形的冥乌族兄弟,最后面是鸿翔,谨遵族长之命的萧老四没过来,还在那儿守着昏迷不醒的星家姐弟。 堪称狼狈的萧聪大声狂笑, “我还以为吞噬同类后的你们有多么厉害,现在看来,不过如此,你们休想从我这里带走一个人,一个人都不行!” 乱战再度被拉开,这一次萧聪成了战斗主力,绝大多数的交锋都是发生在他与两只小鬼之间,其他人——即使是渡河境中期的萧家将都成了他的陪衬,萧聪这一次是真的放开了,酣畅淋漓中竟然以加持了《大金刚术》的右手施展《破天捉风手》一下子抓住小鬼儿的手腕,而后用千钧之力将后者抡进坚硬的石壁里,那一刻,烟尘弥漫,碎石四起,感觉脚下的土地都跟着晃了晃。 因为暂时还想不出脱身之法,为了保持高亢的战力,萧聪在战斗中几次服用姜采君亲手炼制的丹药,而又因为药力被过快的调用,在萧聪的四肢百骸中与各种元气发生碰撞和融合,药香带着不知名的物质从毛孔中弥漫出来,整个战场有一种怪怪的味道。 压力往往并不等于阻力,对于意志坚定永不言弃的人来说,它其实是最大的动力。 萧聪还没有放弃。 沉溺在惊心动魄的战斗中,萧聪的精神开始慢慢陷入到一种不由自主的状态,好像丢失了完整的意识,此时就剩下了一件事,可这件事是什么,又很难说的清楚,他变成了一个忘我的舞者。 状态还在攀升,已经越过了正常发挥的临界点,正继续冲向另一个高度,若是这样下去,队伍中肯定又会多出一个走火入魔的家伙。 萧聪的动作越来越没有章法,中创小鬼儿的次数却越来越多,银霞与冥芒交织成一张张网,指不定下一刻在哪个地方绽放,萧聪如神似魔,锋芒越来越凌厉,气息却越来越沉静,直到吃了小鬼儿猝不及防的一脚,他便像个被点燃的火药桶般爆发了,他吼叫连连,看上去十分暴躁,只是动作还是像之前那样没有章法,让人越发地看不懂。 这一刻,他再一次使出《破天捉风手》,不经意抓住一只小鬼的手腕,而且正好握在后者被不知哪柄兵器砍出的一道微不可见的伤口上,霎时间集结全身的力量,就要将其用力抡出,可也就在这一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像闪电般在他的识海中游走而过,他本能地想要抓住那种感觉,却没有成功,因为身体已经按照之前的指令水到渠成地将小鬼儿重重摔了出去。 可他,却在原地愣住了。 值此生死攸关之时,手持诛仙剑和神忌剑的萧聪却失了神,这怎了得!且不说他们这边总体战力骤减,那小鬼儿的速度这么快,稍不留神间一爪子就能把萧聪给带走喽! 好在大家始终注意着萧聪的状态,眼见后者神色有点不对,就近的几个萧家将赶紧冲上前去将萧聪护在后面,从而化解了来自于另一只小鬼儿的危机,欧阳寻赶紧掠到萧聪身旁,情势危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抬手一记大耳光直接毫不留情地抽在了萧聪的脸上, “你怎么了!”欧阳寻大声咆哮道。 萧聪眼神渐渐清明,喃喃道: “我……我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状态再度癫狂, “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这笑声在夜色下激烈的战场中显得尤为刺耳,欧阳寻等人更是面露担忧之色,他们一定觉得萧聪疯了。 结果,就在下一刻,萧聪便用实际行动给了他们一个答案——他干净利落地将诛仙剑和神忌剑插在地上,就这样大吼着,赤手空拳地向小鬼儿冲了过去。 “小聪!” “哥哥!” “族长!” 跟萧聪比速度,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但还是全都乌泱泱地冲了上去。 萧聪绕过另一只小鬼儿的封锁,直奔那只刚才被他摔在石壁上的小鬼儿而去,可前者紧要不放,萧聪只好跟他兜了个大圈子,结果就给了另一只小鬼儿足够的喘息机会,让他从人形坑洞里爬出来,与同类一起纠缠萧聪。 危! 萧聪没有家伙在手,故而只能逃命,所幸现在的他速度比小鬼儿还稍稍快上一筹——毕竟在这一段鏖战中,萧聪用诛仙剑和神忌剑又在两只小鬼儿的腿上留下了不少“真迹”,使得他们的速度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萧家将终于赶到近前,将萧聪护在中央,向来聪明伶俐的鸿翔扔掉了自己的银色长剑,拔出萧聪留下的诛仙剑和神忌剑,此时欲将诛仙剑还给萧聪,可萧聪却不接。 萧聪的笑容越加狰狞,看得身旁众人心里害怕, “好啊,不给我机会,那你们就一块死吧!” 这没来由的话语让闻者摸不着头脑,谁也不知道萧聪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自信。 萧聪对身旁众人说道: “从现在开始,你们一定要瞅准机会,一旦我抓住他们的手腕,就要把肉体借给我,成败在此一举,就看你们的了。” 这话落在众人的耳朵里估计挺吓人的,以至于他们来不及多想就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两只小鬼没能抓住刚刚落单的萧聪,貌似有些愤怒,于是现在竟一同来针对萧聪。 机会来了! 萧聪一个爆步,这估计是他自出生以来发挥出的最快速度,仅是一晃眼的功夫,萧聪便出现在两只小鬼儿中间,双手紧紧扣在两者的腕子上,手掌之下,是两道浅浅的伤口。 电光火石之间,离萧聪最近的萧家将急忙将早已经脱掉手套的手紧紧攥在萧聪裸露的干瘦肩膀上,同时丢掉兵器,将另一只手与别人握在一起,而hou进入到完全的放松状态,这样的状态下,他们的整具肉体全在萧聪的操控之下。 其他人也纷纷行动,或将手攥住萧聪身体某处,或是跟萧家将连接起来,只要他们一旦放松身体,就会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传遍周身,像电流,最后汇集在某个地方,这是萧聪的精神力在入侵他们的肉体,刺激着这块建阵材料发挥其更大的效力,紧接着,力量如浪涛涌来,这时候的他们终于明白萧聪正在干什么,他在全力提高法阵的力量,以他自己为核心,联合其他人身上的法阵,对小鬼儿身上的各种元气进行掠夺,而萧聪这么做其实不是真的需要更多的法阵,他只是需要更多的“容器”,若是单凭他自己来容纳从小鬼儿身上掠夺来的元气和力量,能不能让小鬼儿失去战力先两说,但是他自己却有可能会先一步爆体而亡。 越来越剧烈的卷风早已经将他们吞没,越来越多的元气和能量不急不缓地流进每个人的身体,那里有一个叫做气海的地方,元气在此汇集,并渐渐形成一个旋涡。 表面上看,这对于所有人来说,的确是一件好事,但天上永远不会掉馅饼,美好的背后往往是可怕的陷阱。 掠夺元气和能量的过程持续了只不过十几息左右的时间,萧聪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并果断松开了攥紧小鬼腕子的手,断开了与他们的联系。 在断开联系的一刹那,有不少元气和力量暴露在空气中,他们纠缠在一起后引发了爆炸,威力虽小,却足以将方才聚在一起的这些生灵炸向四面八方。 欧阳寻降落地地方离萧聪最近,看见萧聪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儿不省人事,他被吓坏了,于是顾不得站起来,便手脚并用地爬到萧聪身边,将萧聪抱起,猛晃,大声叫着, “小聪!小聪!你怎么了!说话啊!” 而萧聪却像一根刚死不久的带鱼,被欧阳寻野蛮地甩来甩去,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两只小鬼儿也颤巍巍地站起来,二十六名萧家将围成一个半圆,将欧阳寻和萧聪护在后面,警戒着,一时还没有轻举妄动,哪知那小鬼儿再往这边看过来时,之前满眼的暴戾此时竟全部变成了恐惧,他俩稍作踟蹰,竟头也不回飞也似的按原路逃走了。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功夫不负有心人,萧聪终于被欧阳寻给摇醒了,他面容憔悴,眼神暗淡无光,就那样软软地躺在欧阳寻的臂肘里,惨然一笑,有气无力道: “呵呵,没想到最后还是大意了,不过好歹是把他们给打跑了,记住,等会儿一定要把我封印,一定要……” 说着说着,就慢慢闭上了眼睛。 欧阳寻眼中刚刚才燃起的火苗在刹那间熄灭,他又开始像个蛮兽般用力摇晃萧聪的身体, “小聪!小聪!你给我醒过来,把话说清楚!你给我醒过来啊!” 鸿翔红着眼睛,抽抽鼻子, “欧阳寻,哥哥就算没事,这会儿这要被你给晃死了,你快停下吧!” 尹诺于心不忍,走上前来,按住欧阳寻的一只胳膊,沉重道: “欧阳少爷,别费劲了,没用的,萧四少爷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便自有其道理,我们还是按萧四少爷说的做吧。” 欧阳寻呆呆地看着萧聪那似在熟睡中的恬静小脸,一阵失神,终于用力地砸了两下脑袋,痛苦地垂下头去,低声呜咽着。 尹诺重重叹了口气,用力将朔魂刀插进地里,往前走几步从欧阳寻怀里抱过萧聪,对其他萧家将说道: “来,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吧。” 萧大不由分说从尹诺手里接过萧聪,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 “这件事我们来做足矣,不劳烦阁下了。” 尹诺抿唇一笑, “也好,我与其他人为你们护法。” 说完,便转身寻他的朔魂刀去了。 萧大对纷纷走上前来的其他萧家将说道: “用囚仙兵阵,发挥出我们最大的力量,应该能困住族长。” 没有人提出异议,萧大将萧聪在一块平坦的地方放下,大家心照不宣地四散开来,鸿翔、尹诺、冥乌族兄弟也各自找到合适的位置,除了尹诺,其他三人皆严阵以待。 萧二十七将站定后,开始节奏统一地用双手结出各不相同的法印,法印完成后,他们便似成了一尊尊雕塑,并沿着复杂的轨迹快速移动起来,随着萧二十七将的移动速度越来越快,他们的身上开始隐隐泛出一层橙红火焰,在晴朗的月色下,这火焰显得分外靓眼,火焰连成了火线,火线将移动的轨迹勾勒成图案,那是一个谁也没见过的符文。 萧二十七将用囚仙兵阵封印萧聪,虽然只用了两刻钟的时间,但这却耗去了他们仅剩不多的力量,封印完成后,他们第一次一个个地瘫倒在地上,看上去连坐起来保持端正的力气都没有了。 欧阳寻这时候站起来,边往前走边从弥芥中取出一只碧绿色的小玉瓶,拔开塞子,将其中的丹药分发给萧二十七将,他在瘫倒的人群里走了一圈,站定,环视四周,这一地鸡毛的局面,目光最后停留在一动不动的萧聪身上,满是颓然之色。 他又起步,往星流云和幽女那边走,边走边取出另一个鹅黄色的小玉瓶,走到星流云身边,从中取出一枚丹药喂星流云服下。 不多时,星流云慢慢睁开眼睛,坐起身来,轻轻揉着脖颈,眉头紧皱埋怨道: “这是谁啊,想敲死我吗?太狠了点吧!” 好似是忽然间想起了全部,他猛地放下手,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怎么了……我姐姐!小聪他……” 太多疑问挤在一起,让他语无伦次,太多诧异挤在一起,让他声色呆滞,不省人事的萧聪、精疲力竭的萧家将、狼狈不堪的鸿翔、尹诺冥乌族兄弟,还有颓废至极的欧阳寻,这是经历了什么,对了,那两只小鬼儿呢? 他是个聪明人,而这故事本就简单,他自然能很快想通这之中的原委——为了对付两只小鬼儿,大家变成了这副样子,可恨自己没能参战,貌似还做了一段时间的累赘。 思及于此,便觉得无地自容倍感愧疚。 可是他想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竟然在萧二十七将无有死伤的情况下把萧聪给干趴下了,这真的让人觉得匪夷所思,萧二十七将、尹诺、冥乌族兄弟还有欧阳寻,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无论牺牲谁,都不能让萧聪倒下啊。 可萧聪已经这样了,自己姐姐还有救吗?若是萧聪晚一点醒来,会不会耽误了自己姐姐的治疗? 心乱如麻,莫名带来点火气,可他是一个没有参战的人,便也没有资格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这五位杂陈的感觉积压在心里,使人感觉分外堵得慌。 自我排解了一下情绪,星流云终于心平气和道: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没有人回答他,大家的目光大部分都停在欧阳寻身上,只是欧阳寻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儿,连头也不抬。 尹诺微笑道: “欧阳少爷,平常都是您跟萧四少爷商量着来,现在萧四少爷已经这样,您给拿个主意吧。” 欧阳寻还是不抬头,闷闷地道: “休息一下,照萧聪原来的想法,继续往前走,直到找到足够安全的地方。” “若是没有小鬼儿的威胁,我觉得该是呆在这儿比较好。”鸿翔糯糯地说。 欧阳寻声音还是闷闷的, “或许小聪知道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只是顾及我们的感受,没有说出来,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还是按照他之前说的做吧。” 欧阳寻这话说得不错,他们被小鬼儿追击这一次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于是大家不再言语,开始静静地坐在原地休息。 沉默中,萧聪的身体猛地抽了一下,一直警惕着的星流云惊坐而起,一瞬不瞬的看着还躺在那儿却已经明显改变了姿势的萧聪。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欧阳寻!”星流云大喊一声。 欧阳寻缓缓抬起头来, “怎么了?” 星流云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生气, “刚才小聪动了,你没看见吗!” 欧阳寻的目光开始往萧聪这边移转,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萧聪如犯了癫症一般全身抽搐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好像有几条蛇在他身体里面乱窜。 “小聪!” 欧阳寻几乎咆哮,一个箭步往前冲,星流云捷足先登,猛地按住小聪的胳膊,后到的欧阳寻按住小聪的双腿,萧聪的腰部剧烈起伏,脑袋甩来甩去,虽然面无表情,但看着依旧感觉此时的他十分痛苦。 尹诺也冲到近前,却迟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他定定地看了半晌,说道: “我看,两位少爷还是松开手吧,这样做可能会对萧四少爷不利。” 星流云和欧阳寻不为所动,还在用力按着萧聪的手脚,鸿翔眼泪哗哗地下,抹了一把又一把,而其他人,就只剩下了不知所措。 尹诺扭头对鸿翔说道: “快想想办法,以你的聪明,应该能够推测出萧四公子这般样子的原因。” 鸿翔哭着,少顷,抽抽搭搭地说道: “我想不出……” 尹诺将一只手按在鸿翔的肩膀上,目光是少有的深沉, “先静下心来,记住,这一切都是为了萧四少爷,他现在需要的是你想办法,而不是在这儿流眼泪,任何时候,哭,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可以的。” 鸿翔将整张小脸埋在两只手掌里,身体微微颤抖,又是好半晌,他才放下手,抽了抽鼻子,声音略显沙哑,平静道: “让我来试试吧。” 说着,抬腿开始往前走。 尹诺一把抓住鸿翔的手腕,质问道: “你要干什么,先说清楚,大家一起掂量掂量再做决定!” 这个时候,欧阳寻和星流云的目光也定定地停留在鸿翔那双已经哭得红肿的双眼上。 鸿翔叹息一声, “还记得大荒生灵身上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吗?小鬼儿不光是吸收了大荒生灵的元气和力量,肯定也把它们吸进了体内,这些东西进而又被哥哥吸收,所以他才变成这个样子。” 欧阳寻若有所思,星流云忍不住问道: “你跟小聪不是不怕这个嘛!” 鸿翔缓缓摇头, “不是不怕,只是因为这些东西在寻常大荒生灵体内的量不足以对我和哥哥造成威胁,但量变引起质变,这两只小鬼儿不知道在此之前吸收了多少大荒生灵,他们身上的某些东西,即使是哥哥,恐怕也要中招儿。” 欧阳寻抬起头来,目光深沉, “鸿翔说得没错,小聪当时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嘱托我们封印他,可是,鸿翔,你确定你能救得了小聪,别回头再……” 他欲言又止,剩下的半句实在是没勇气说出来,况且大家都懂。 鸿翔定定道: “我虽然不敢说我能救得了哥哥,但我一定能助哥哥一臂之力,哥哥之所以这个样子,是因为他也在跟那些东西做斗争,在这方面,我自认为不比哥哥差!” “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尹诺关切道。 鸿翔咬着嘴唇,稍迟片刻,缓缓摇头, “这个忙,你们恐怕一点都帮不上,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尹诺无声叹了口气,随即松开了攥着鸿翔的手腕。 鸿翔继续往前走,走到三人身旁停下,深吸一口气,而后重重呼出,最后对两人说道: “你们起开吧,剩下的,交给我。” 欧阳寻和星流云不做犹豫,干脆利落地松开手,起身站到了离萧聪约莫一丈之距的地方。 鸿翔盘腿坐下来,轻然闭上眼睛,左手沉在胸前,好像是在护住什么东西,右手拇指抵在中指指根,捏成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法诀,然后缓缓下落,直到中指指尖触碰到萧聪的眉心,也就是在这一刹那,萧聪的头颅停止摆动,紧接着是四肢、腰腹,片刻不到,他便恢复到之前睡着的摸样。 鸿翔的脑后再次出现那轮银色的法盘,法盘在那里停留了约莫三十息的时间,竟慢慢飘起,进而向萧聪的天庭压了下去,这一幕玄奇的景象,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呆了,如果所料不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应魂咒》最厉害的地方——在未达通天境之前让神魂短暂离体而出,他们不敢想象,以鸿翔如此年纪,竟然能够施展如此秘法,由此看见,这个之前让萧聪都忍不住连连夸赞的天纵奇材,可能是一个比萧聪还妖孽的存在。 法盘压在萧聪的天庭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敛成一个小点,最后像一滴水般渗了进去,众人瞪大眼睛,本以为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更加骇人的景象,可结果却让他们有点失望。 星流云小心翼翼地问欧阳寻道: “你说,现在鸿翔的神魂跟他的肉体还有联系吗?” 欧阳寻点点头, “这个是肯定的,修为到达齐天境之前,修士的灵魂离不开其肉体,即使是齐天境,修士的灵魂离开肉体后也将不能继续修炼,灵魂短暂离体是通天境才能达到的造化,鸿翔以天境修为施展这般神通,已经算是很逆天了。” “喏,你看那儿,”欧阳寻突然看向鸿翔,并向这边努努嘴道。 星流云看过来,见此时鸿翔眉心正有一枚银色符篆一闪一闪并越来越亮,他歪了歪脑袋,愈发好奇,问道: “这是什么,从来没见过啊。” 欧阳寻也抻着脖子往前凑了凑,眉头微皱,看了会儿,摇摇头, “我也没见过,不过,看上去很神秘。” “这应该就是那个只有鸿翔和小聪才知道的秘密。”星流云定定道。 欧阳寻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看来,这个忙我们确实是帮不上。” “走,去看看你姐姐吧。”欧阳寻转身,对星流云招呼道。 星流云闻言嗖地一声窜起来, “我姐姐现在还生死未卜呢!我竟然……” 欧阳寻笑着拍拍星流云的胸脯,说道: “放心吧,幽女她一定会没事的,小聪虽然没有跟你打包票,但他既然已经那样讲,就一定会不遗余力,萧家的深厚底蕴,还救不回一个走火入魔的人,只不过,这件事可能真的有点棘手,咱们都心平气和一点,这时候最怕操之过急,走吧。” 星流云跟在欧阳寻身后,急急问道: “那你还过去干嘛,怎么,你比小聪还有办法?” 欧阳寻边走边摇摇头, “幽女受伤之后,我还没查探一下,想知道她伤的有多重,现在正好有时间。” 星流云拍拍欧阳寻的胳膊, “喂,我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欧阳寻回过头来,浓眉猛地跳了跳, “什么?” 星流云额头上冒起黑线, “黎牧啊,你没看见这里少了一个人吗!” “我去,真把这事儿给忘了!” 欧阳寻赶紧取出龟壳,掐着手诀刚想将其打开,却又迟疑了。 稍稍沉默。 星流云没好气地催促道: “想什么呢,快打开啊!” 欧阳寻回过神儿来,摇摇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能让小黎牧看见你姐姐现在这个样子,反正已经多等了这么长时间,就让他在里面再多呆一会儿吧,等我们探清了你姐姐的伤势再说。” 星流云叹了口气,无奈道: “虽然我觉得你这样做实在是很残忍,但我不得不承认这样做有道理,走吧。” “嗯嗯。” 欧阳寻和星流云一起来到幽女身边,苍白的面色让躺着的人儿又去除了些许烟火气,只是嘴角那没来得及擦掉的点状血渍,还在倔强地宣告着仅剩的妖冶,除此之外,微皱的眉头,软软地身子,无处不显悲戚。 星流云在一边站着,看欧阳寻蹲下,右手四指扣在幽女洁白无暇的皓腕上,欧阳寻屏息凝神,而后慢慢合上双眼,如老僧入定,这一幕,顿时让星流云心里七上八下。 一刻钟的时间,在星流云心里以极慢极慢的速度流过,说不上度日如年,但也的确是十分煎熬的感觉,终于等到欧阳寻睁开双眼,他急急问道: “怎么样,我姐姐她怎么样了!” 欧阳寻面色不太好看,其实星流云从他那双暗淡的眼神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情况确实不是很好,不过有小聪之前给的丹药,伤势暂时稳住了,现在……” 他叹息一声,而后看着星流云的眼睛道: “我想给她行一次针,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星流云纠结了, “你……有几分把握?” “这个不存在什么把握,我不敢说对她的伤势有多大的好处,但一定不会对她造成进一步的伤害,小聪之前用自己的真气将药力运送到她身体各处,可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没有办法将之完全吸收,都说是药三分毒,小聪若是迟迟不能醒来,这些残存的药力在她的身体里淤结,怕不是什么好事。” 星流云点点头, “那就拜托你了。” 欧阳寻微笑着,拍拍星流云的胳膊, “别这么说,见外了。” 话毕转身,从弥芥中取出一只红色的檀木小几,又取出一应行针器具小心翼翼地放在上面。 星流云看看自己姐姐,又看看萧聪,咂咂嘴,小声嘟囔了一句, “唉,什么忙也帮不上,这算什么事儿啊。” 说着摇摇头,往尹诺那边去了。 欧阳寻脱掉了幽女的鞋子,将其两腿紧紧并拢,双臂平直张开,身子放的端端正正,打开置于小几上的精致小盒,月光下,小盒内部看上去空空如也,而欧阳寻却探进手去,两指相捏,之间有一根极细极细的丝,却是挺直挺直的。 第一根细丝被扎在了幽女的小腹,第二根细丝被扎在了幽女的胸口,第三根细丝被扎在了幽女的眉心,第四根细丝被扎在了幽女的天顶,第五根和第六根细丝被扎在了幽女两侧的太阳穴,第七根…… 没想到,小小一方盒子里,竟然能拿出这么多细丝,在幽女身上扎得密密麻麻,好像是在幽女身体表面镀了一层银色的月光。 另一边鸿翔眉心处的符篆还是那样明亮,幻若寒冰雕成,并在里面放了颗星辰,此时的鸿翔依旧感觉萧聪的意识世界一片漆黑,不过,聪明如他自然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萧聪的识海中胡颠乱撞,他还停留在开始的地方,只是不停地将衍生于《神秘古经》的神识散发在这黑漆漆的世界里,或许他觉得,这片阴霾就是拜那些不明物质所赐,他现在将神秘古经的神识散发进这黑暗的意识世界,就是在帮萧聪驱除困厄,重获清明。 最后被扎上的那根细丝仅在幽女身上停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欧阳寻便开始以与之前相反的次序将细丝一根根地从幽女身上把下来,他比方才更加小心,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记下这么多细丝的位置。 而当欧阳寻将细丝尽数从幽女身上取下后,鸿翔这边竟然还是一动不动,只是眉心上的符篆隐约暗淡了些。 百无聊赖的星流云一直跟尹诺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此时瞥见欧阳寻从自己姐姐身上取完了细丝,便不由自主地往鸿翔那边瞥了一眼,随即对尹诺道: “看样子,这边也快完事了,准备准备,该出发了。” 说着,便站了起来。 尹诺坐在地上,仰着脸笑道: “今晚怕是走不成了,一来大家都累得够呛,二来,这里其实足够安全,最重要的是,能带路的欧阳少爷和鸿翔小哥怕是已经力有不逮,没了他俩,光靠我们,还不如老老实实呆在这儿让人省心。” 星流云挑挑眉毛,诧异道: “你真这么肯定?” 尹诺点点头, “我很肯定。” “敢不敢打个赌?” 尹诺无奈地摇摇头,但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 “都这时候了星大少爷还有心思跟我打赌,您还真是……嗨!” 星流云也跟着勾起嘴角, “怎么,我这样让你无言以对了?” “差不多有那么点意思吧。” 星流云满不在乎道: “其实,我跟你打赌这件事,跟咱们现在的困境没有一点关系,无论我跟你打不打这个赌,那些该来的还是得来,我姐姐跟小聪该不醒还是不醒,但我们为什么一定非要这么一直消极呢?小聪答应我了,他一定会尽全力就会我姐姐,但他要救我姐姐首先得自己先好起来,我相信他。” 尹诺的笑容愈显僵硬,却一句话也没说。 星流云催促道: “怎么样,赌不赌?” “赌什么?” 星流云想了想, “没有赌注,就看谁说得对。” 尹诺哭笑不得, “没有赌注,那还叫打赌?” 星流云认真纠正道: “要是有了赌注,那这事儿就变味了,我姐姐还在那儿生死未卜呢,咱就是图个噱头,随便玩玩儿呗。” 尹诺哭笑, “星大少爷,您这一出儿,还真是让人想不明白哩,行吧,就依你了,我赌今晚不走。” “我赌今晚走。” “行,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星流云从没想过这次打脸能来的这么快。 鸿翔还没醒来,痴痴看了幽女好久的欧阳寻终于抬起头,幽幽一叹后站起身,并从弥芥中取出了帐篷。 星流云以一种极其怪异的目光看向尹诺, “还真让你给说对了。” 尹诺笑着, “你不去问问欧阳少爷为何不走?” 星流云鼻子里一笑, “你不都给我讲明白了嘛,我还去问他干啥,估计这时候也不会给我好脸色看,我虽然不怕他,但也不是挑事儿的人,罢了罢了,看在我姐姐的面子上,这次就不去触他霉头了。” 尹诺笑意加深, “星大少爷真是越来越知趣了。” 星流云自嘲一笑, “权当你是在夸我吧。” …… 欧阳寻将一切布置妥当后,鸿翔才幽幽醒来,正如尹诺所料,现在的鸿翔满眼血丝,疲惫至极,想要在用灵识给大家指路是万万不可能的。 一行人躲在帐篷里,询问鸿翔关于萧聪的状况,鸿翔如实相告, “我所看到的仅是黑漆漆的一片,也没敢乱动,就这么将那些神识散发到了哥哥的意识世界里,不过,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说着,语气愈加失落。 欧阳寻计上心来, “漆黑一片……按理说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你确定你真的进入到了小聪的意识世界?” 还没等鸿翔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 “但小聪当时确实是平静了下来,所以应该是进去了,可为什么会是这副样子呢?不对啊……” 星流云眉头紧皱, “我说欧阳寻,你能不能别一个人在那儿絮叨,有什么道道说出来让大家听听,不然就别出声,惹得我们跟着你干着急!” 欧阳寻揉着发胀的脑仁儿,说道: “魂体对魂体不存在所谓的眼睛,鸿翔所说的看到,指的其实就是感受,鸿翔说他看到的世界漆黑一片,换句话说他跟小聪一点感应都没有,这是不可能的,既然都是生灵,那便存在一定共性,况且他俩都是人族,这共性是很大的,除非……” 欧阳寻欲言又止,惹得星流云急急追问, “除非什么!” 欧阳寻的眸子微微收缩,缓缓说道: “除非,萧聪的肉身跟鸿翔的肉身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星流云等人的面色有些不太好看,其实欧阳寻再说这句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被吓到了。 尹诺摇摇头,说道: “这么说,似乎也不太对,当年萧四少爷进过朔魂刀内的意识世界,我们在里面见过面,现在想想,好像没什么不同。” “那就是鸿翔有问题!”星流云斩钉截铁道。 鸿翔白了星流云一眼,伸出一只手来, “来,星流云,把手伸过来。” 星流云眨眨眼,不明所以, “伸手干什么?” “让你把手伸过来你就伸过来,哪儿那么多废话!怎么,怕我吃了你啊!“ 星流云悻悻地把手伸了过去,被鸿翔猛地一把攥住, “欸~” 星流云的惊呼戛然而止,整个人就这样陷入了呆滞。 不到十息的时间,鸿翔便松开了星流云的手。 星流云恢复如常,赶紧缩回自己的手,像看待怪物一样看着鸿翔,心有余悸道: “你……你竟然还会使用妖法,小小年纪,你……你……你他么吓死我了!” 鸿翔嗤之以鼻,不屑道: “这就把你给吓住了,狗头少帅星流云,玄真凡界的混世魔王,四大王族年轻一代的顶梁柱,也不过如此嘛。” 欧阳寻听着话有不对,赶紧原场, “鸿翔,话不能这么说,星流云不像你跟小聪,有那么多光怪陆离的经历,他第一次接触这个,有此反应,也算正常。” 尹诺饶有趣味,笑问道: “星大少爷,您刚才看到什么了?” 星流云想了想,回答说: “我看到……不,是我觉得自己置身于群山中,然后在山谷的空地上看见了鸿翔,这家伙向我飘过来,跟他娘鬼一样!” 鸿翔闻言不忿, “我什么时候向你飘过去了,我明明是走过去的!只是因为你自己太过紧张而产生了错觉,你这家伙,在精神领域可真是差劲!” 欧阳寻右手挠挠额头,耐人寻味道: “置身于群山之中,星流云,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可不怎么好啊。” 星流云挑眉, “此话怎讲“ “你精神世界中所显化的环境就是你现在的精神环境,一般人都是自己最迷恋的地方,可你说你感觉自己置身于群山之中,这便有被困的迹象,那条山谷特别荒凉吧。”欧阳寻问道。 星流云摇摇头, “不荒凉,郁郁葱葱,欣欣向荣。” “真的?” “不信你问鸿翔啊,他应该也看到了。” 欧阳寻转首看向鸿翔,后者点点头,道: “确实不荒凉,但也没他说的那么有生机,怎么说呢,稀松平常吧。” 欧阳寻微笑着点点头, “那还差不多。” 尹诺幽幽一叹, “如此说来,萧四少爷的情况就更难解释了。” 欧阳寻咂咂嘴, “欲速则不达,先这样吧,从实际情况上看,鸿翔的办法确实是对小聪有效,有效就是好事,咱们就骑着马找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尽力而为就好了。” 星流云点点头,附和道: “说得对,事关小聪,就不是小事儿,还是小心些好,别最后再帮了倒忙。” “那我们以后该怎么办?”鸿翔问,“一直呆在这儿等哥哥醒来吗?” 欧阳寻摇摇头, “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启程,虽然我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但我总觉得小聪的计划不是留在这儿,他之前一直强调说要找到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我们就照他说的做吧。” 众人相继点头。 欧阳寻又说道: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我们赶紧休息休息,小聪说这才仅仅是个开始,以后遇见的事儿还多着呢?这话听起来确实有点夸张,但也不能不防,那这一次我们就赌一把,不再安排人值夜,大家都尽全力恢复气力,争取明天全速前进,谁也别落下。” “好!” 众人答应,便各自入定去了。 第五百六十九章 在萧聪昏迷的日子里 又是风平浪静的一个多时辰。 卯时三刻,天开始微微亮,残星隐去,天地间是一片偏向于灰色的霭蓝色。 众人相继从入定中苏醒,有了一个多时辰的恢复,此时感觉灵台一片澄澈,鸿翔的精神力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足够用的,况且等会儿赶路的时候有尹诺背着他,他还可以在那个时候继续冥想,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恢复到正常状态。 萧大背着萧聪、萧老二背着幽女、萧老三背着欧阳寻、萧老四背着星流云、尹诺背着鸿翔,冥乌族兄弟化出本体,就这样,一行人拿出最快的速度,在太阳还未露脸之前匆忙上路。 中午稍作休息的空当儿,欧阳寻又帮幽女行了一次针,鸿翔把刚刚攒起来的精神力一点不剩地都散发进萧聪的意识世界中,大家补充了点干粮,而后再次上路。 然后又是黄昏日暮,一行人找了个自认为还算安全的地方过夜,欧阳寻搭起帐篷,星流云帮着准备吃食,吃完饭后,欧阳寻继续给幽女行针,鸿翔将再次攒起来的精神力注入到萧聪那方漆黑的意识世界里。 黎牧终于被欧阳寻从乌龟壳子里放了出来,被孤单和害怕包裹了近一天一夜后,小家伙一见火光,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这场景,看得在场众人一阵揪心,才一岁多点的小孩子,整天跟着他们闯生闯死颠沛流离,也真是够受罪够可怜的,更糟糕的是幽女不在,只能由欧阳寻抱在怀里轻轻地哄,黎牧的小手紧紧抓着欧阳寻的衣袖,哭得都快没力气了。 星流云看着难受,怅然一叹后还是那句话——这叫什么事儿呢! 可欧阳寻哄来哄去,小黎牧就是安抚不下来,鸿翔心有所感,柔声说道: “他应该是想幽女姐姐了……” 欧阳寻无奈,只好将黎牧放在平躺在一张毯子上的幽女身边,小黎牧真的不哭了,他像以前那样咯咯地笑起来,两只小手抓着幽女细细的胳膊,拉扯着像是要幽女起来陪他玩,见幽女没有反应,便抱住幽女的脖子去蹭她的脸,见幽女还是没有反应,他奇怪了,歪着小脑袋看身前的人儿,不停发出“咦?”的声音。 短暂的疑惑后,天真无邪心思简单的小家伙又来了“精神”,他用力摇晃着幽女的身体,看上去比方才更欢了,大概是觉得自己方才表现得不好,以至于幽女不理他,所以才要更加卖力地表现,他像之前幽女亲他时那样去亲幽女的脸颊,像幽女之前抚摩他时那样去抚摩幽女的头发,可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站在一旁的鸿翔终于看不下去了,红着眼睛狠狠骂了一声“操!”,而后转身躲到了一边并不再往这边看。 星流云捣捣欧阳寻的胳膊,促催道: “想办法喂他点东西吃啊,才这么小的年纪饿久了会饿出毛病来的!” 欧阳寻微微一叹,点点头,从身后不远处的桌子上端来一碗粥,在黎牧身前蹲下,将汤匙凑到黎牧嘴边,柔声哄道: “来,小黎牧,吃点东西,你不吃东西姑姑会不高兴的。” 黎牧仰着小脸,呆呆地看了欧阳寻一会儿,而后眨巴眨巴眼睛,张开小嘴一口向那汤匙咬了下去,这动作带着些滑稽,但更多还是讨好的味道,好像他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害怕身边这些人会不高兴似的。 本以为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松,欧阳寻松了口气,心里自然是高兴,夸奖道: “黎牧真乖,来,再吃一口。” 就这样一口一口又一口,欧阳寻喂黎牧足足吃下了大半碗米粥,直到小家伙小嘴紧闭,这才停下。 喂完饭后,欧阳寻本想将黎牧抱到一边去,可小家伙死死揪住幽女的一缕头发不放,欧阳寻再次无奈,将求救似的目光投向星流云,对于这事儿,星流云比他还没辙,所以只能是摊手耸耸肩膀。 一旁的尹诺建议说, “要不,就把黎牧先留在幽女姑娘身边吧,他只要不哭不闹怎么都好,说不定一会儿就睡着了。” 欧阳寻面露为难之色, “可幽女现在这个样子……” 星流云忽然建议说: “要不你就留在这边看他一会吧。” 欧阳寻点点头, “也只能这样了。” 可当再转头看向黎牧时,竟见那小家伙趴在幽女的肩头阖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星流云不禁纳罕, “被关在龟壳子中那么久,搁往常这时候不应该是精力充沛瞎胡闹吗?” 欧阳寻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少倾,倒吸一口凉气, “他……他难道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帮幽女疗伤?” 星流云眉毛猛跳了跳,惊讶道: “他不是早就已经蜕变成正常人了吗?怎么这会儿又……鸿翔,你过来!” 鸿翔早就听见了这边的议论,星流云话音刚落,他就走到了欧阳寻身边,只是在那儿站了一会儿,说道: “之前小黎牧蜕变成凡人,应该只是一种假象,他身体所有的灵性精华全都聚集在了一个很难察觉得到的地方,而现在,他正在将这些灵性精华分享给幽女姐姐帮助她疗伤,我感觉……这好像不是元气和能量,好像是非常精纯的……唉,说不清楚,总之绝对是天地间堪称稀有的存在,不过,这里面有明显的关于灵魂的东西,我见识少,说不清那是什么,欧阳寻,你知道吗?” 欧阳寻深吸一口气,隔了好久才缓缓吐出,说道: “如果要我说,很可能是法则!” 星流云搔搔脑袋,皱眉道: “这对我姐姐有什么影响,还有,你能不能说点人话。” 欧阳寻因为整理思绪,故而停顿了一二刻, “古周平原灵脉化婴,应该与前世断开了所有牵扯,也就是说,黎牧此举,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因为幽女跟他一向亲近,此时的他想要幽女跟以前一样与他玩耍,所以就想方设法地往这边努力,强烈的祈望之下,由此不经意触碰了身体里的某些东西,所以,对于幽女来说,应该是好事,至于我说的法则,是调动天地力量的法门,类似于修士修习的功法,可以调动自身的元气和力量。” 鸿翔听着,不住颔首, “黎牧身为灵脉化婴,虽然身份改变,但因为打不开因果禁锢,所以其生灵之本质不变,荣枯往复,盛衰循环,这是烙印在他生命里的东西,无论他变成什么,他都与这些亲近,即使涅盘成人族,恐怕还是摆脱不了这一使命,只是形式上稍稍改变了些罢。” 星流云疑问, “你也觉得这对我姐姐来说是一件好事?” 鸿翔白了星流云一眼,没好气道: “我都说了,荣枯往复,盛衰循环,姐姐现在这么虚弱,需要的不正是这样的力量嘛!” 星流云还是不解, “可他那套是对于草木虫兽的,我们人族可是万灵之长,这不是一条路子啊。” 欧阳寻点点头,定定说道: “你说的对,但人族跟万灵同出一源,黎牧虽然不能帮助幽女完全恢复,却能尽最大可能保住那些最基础的东西,若要完全恢复,还得靠小聪,不过,有了黎牧的这些努力,等小聪再出手时,成功率肯定也会增加一些。” 星流云若有所思,缓缓低头,少顷又抬起头来,忧心忡忡问道: “那这事儿对黎牧,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欧阳寻和鸿翔闻言皆是一愣,两人对视一眼,欧阳寻说道: “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吧,黎牧现在虽然是肉体凡胎,但刚才鸿翔说了,那里面没有元气和能量,若单论法则的话,我觉得倒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黎牧运用法则勾动天地之力来帮幽女疗伤,他自己除了要消耗一些精神力之外,没有别的损失,只是这精神力耗费几何……” 说着,他又看向鸿翔,接着道: “这事儿还得问鸿翔。” 鸿翔扁扁嘴,而后微微一笑, “放心吧,耗费的精神力一点都不多,就算消耗了太多精神力,大不了后边我用《应魂咒》都给他补回来就得了。” 众人跟着微微一笑,星流云额手称庆, “那就好。” 欧阳寻宣布——今天晚上不赶路了。 星流云问其原因,欧阳寻回答说: “今天白天我一直在想,咱们这样做是否是正确的,后来觉得,这在目前来看,实在是没有必要,就算找到了足够安全的地方又如何,没有小聪,我们无计于施,而一昧地赶路,其实就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小聪身上,我们这样是绝对不行的,得想个办法,让小聪醒过来,只有小聪醒过来,才能用法阵治疗幽女,再退一万步讲,这地方越越来越古怪,夜里赶路,怕是早晚要生异端,这对我们来说,绝对是得不偿失。” 鸿翔点头, “欧阳寻说得对,越是哥哥不在,我们才越是要小心谨慎,走错一步,便有可能万劫不复,还是那句话,欲速则不达,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 就这样,搭起来的帐篷没撤,众人决定今晚在这里驻留下来。 在篝火旁围成一个圈,像一尊尊栩栩如生的石雕,不声不响的人们,一个个眉头紧锁,将帐篷里的气氛渲染的甚是沉重。 枯枝快要燃尽的时候,欧阳寻随手往里面扔了几根干柴,而后转头问鸿翔道: “鸿翔,有没有能够让你积攒更多精神力的办法,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可以,我们的精神力你也可以拿去用。” 鸿翔想了想,叹了口气, “这个怕是行不通,嗯……我说不清楚原因,但是,精神力……它……它是一种很抽象的东西,它不能吸收,也没有法门转换,它……应该是一种生灵独有的东西吧。” 星流云搔搔脑袋,不解道: “精神力不能吸收,不能转换,那小鬼身上的……那些玩意是怎么回事?” 欧阳寻挠着额头,眉间皱出了一个大疙瘩, “你这么说,似乎也有点道理,这貌似是一个我们一直忽略了的问题,鸿翔和小聪能够依靠精神力阻挡那些困厄,那对面的也应该是精神力才对,或许我们一直都搞错了,那并不是什么神秘物质,而是在大荒生灵身上消散不去的……某种精神力量?” “嘶~”鸿翔倒吸口气,咬着指尖,冥思苦想,而后摇摇头道:“这个似乎也不太对,精神力量来源于灵魂,生灵死去之后,除非是通天境,否则灵魂很难留在肉体之中,不过……我毕竟学识浅薄,或许我所认为的精神力并不是这世间的唯一,而它们也是一种精神力量,只是有所不同。” 欧阳寻点点头,说道: “你这么说,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情,当年小聪在元都布置传送阵的时候,曾遇见过一件怪事,靠做法事才得以解决,我记得那时候元械长老跟小聪讨论的时候曾说那是曾在元都主宰过的神明的精神,好像是这样,星流云,你还记得这件事吗?” 星流云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记得,但当时小聪的原话是忠义之气。” 欧阳寻倍觉诧异,挑眉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星流云一脸坦然地回答说: “当时看见小聪带着元械长老偷偷走到了一边,觉得里面有事儿,就猫过去听了听。” “我靠,星流云,你竟然偷听!” 面对欧阳寻的斥责,星流云不以为意,摆摆手道: “嗳,话别说那么难听好不好,我就是过去听了一下,怎么能说是偷听,再说他俩说话声不小,我离得并不是很近。” 欧阳寻顿时无语,知道星流云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碰上这样死皮赖脸的家伙,再多的道理都是讲不通的。 为了化解尴尬,星流云接着道: “偷听不偷听的咱先放在一边,但这个消息真的很重要,你知道玄真皇家为什么总把家族子弟往元都那边派去历练吗?在不知道这个秘密之前我也不知道,但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我就豁然开朗了,他们图的就是这股子忠义之气啊,这就是皇甫家能在玄真凡界稳坐第一把交椅的原因,你想想,这么多年来,各个王国虽然一直征伐不断,可有一个王国背叛皇甫家?没有!这……” “这跟我们现在的困局有什么关系?”鸿翔抬首,冷冷问道。 “当然有关系!”星流云信誓旦旦,“你们细想,皇甫家的各个国王们不叛变的根源在哪儿?在这儿!”说着,星流云指指自己的脑仁,“这里是什么,是精神!可皇甫家的各个国王们修为也不高,那他们是如何被影响的?这跟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不是如出一辙吗?” 欧阳寻想着,眉目渐渐舒展, “星流云说的对啊,这两件事,不敢说完全相同,但的确是有共同之处,咱们再好好想想,肯定能挖掘出更多的东西来!” 鸿翔眉头微皱,右手食指放在嘴里吮吸着,半晌,摇摇头道: “不对,不对,哥哥所说的忠义之气绝对不是气息,而是一种抽象的力量,皇家子弟并不是吸收了他们,而是……精神被它给塑造了。” 星流云挑挑眉, “塑造?就跟捏泥人一样吗?” 鸿翔点点头, “很形象的比喻。” “那跟你对小聪使用的念力有什么不同?”欧阳寻问道。 鸿翔低眉垂睑,稍作思索,回答说, “有很大的不同,还记得我给你们写在知神玉上的那篇无名经文吗?那对你们来说,就像是元都的忠义之气,可以塑造你们的神识,使之暂时不受那些东西的侵害,而我的不一样,那些精神力量由我而生,而这是一个不可逆转的过程。” 星流云搔搔脑袋,歪着头说道: “我们,好像有点跑题了,之前不是在讨论堕落者身上的那些神秘东西吗?怎么现在又跑到这上面来了。” 欧阳寻生无可恋地呼出一口气,一脸认真地说道: “我们讨论的一直都是精神力量能不能吸收的问题,是你搞错了。” 鸿翔纠正道: “我们刚才讨论的确实是小鬼能够吞噬堕落者身上神秘力量的事,不过这件事也确实是由你说的问题引起来的。” 星流云暴躁道: “什么神秘力量、神秘东西、神秘物质、神秘玩意儿的,混淆不清的,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两位大哥,咱能暂时给那神秘起个名字吗?” 欧阳寻看了一眼星流云,与鸿翔相视而笑, “嗯,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鸿翔也微笑着, “那大才子觉得那神秘叫个什么名字比较妥当?” “唔,”欧阳寻低头,少顷,抬起头来,“既然出自于大荒,自然少不得一个荒字,又邪性到了让我们伤透脑筋的地步,那就叫荒邪吧。” 星流云乐得打了个响指,赞道: “荒邪,好名字啊,太他娘贴切了。” 鸿翔也忍不住勾高了嘴角, “大才子不愧是大才子,佩服佩服。” 欧阳寻意料之中地又“谦虚”起来, “哪里哪里,承蒙各位不嫌,不过如此而已。” 鸿翔的笑容刹那变冷, “虚伪!” 欧阳寻也跟着换了副脸色, “小屁孩,知道什么叫做为人处世吗?学这点吧。” 星流云难得没有煽风点火,更是罕见地打了个圆场, “算了算了,正事要紧正事要紧,两位还是赶紧回来吧,咱继续讨论,继续讨论。” 两人各自哼了一声,相继正过脸来。 尹诺在一边面含哂笑,歪过头来悄声对身边的萧大说道: “鸿翔小哥和欧阳少爷斗气竟然要星大少爷圆场,这要是被萧四少爷看见了,还不得被笑死。” 萧大没什么反应,只是冷冷回道: “或许吧。” 这边言归正传。 欧阳寻说道: “既然这个路子行不通,那咱们就再找一条……” 不等欧阳寻把话说完,星流云插言道: “找什么找,这条路子还没堵死呢!” 欧阳寻吸半口气,貌似是堵住了什么,而后说道: “那你说,这条路还能怎么走!” 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巴,眼睛上瞟,若有所思, “我寻思着吧,还是回到你之前说的点上来,看我们能不能给鸿翔提供一点有用的东西。” 欧阳寻:“你想说啥直接说,别在这儿吐一半留一半的。” 星流云微微一笑, “你之前的想法是,让鸿翔吸收我们的精神力,而后借此来衍化更多的能帮助小聪的精神力量,但是这事儿非得吸收才能做到吗?肯定不是啊,假如我们也会那种神秘的功法,我们肯定也能衍生出那种帮助小聪抵御荒邪的力量来,鸿翔,《应魂咒》里有没有控制别人的法门,你只要将我们跟你连在一起,不用吸收,直接用不就是了!” 鸿翔闻言,缓缓吸气,眼睛也跟着越来越亮,喃喃道: “将我和你们控制在一起,调动你们的力量……《应魂咒》貌似还真有这样的法门……” 欧阳寻一听这话,不由大喜失态, “星流云,你有这么好的主意,不早说!” 星流云立着眉毛, “死胖子你吼什么吼,小爷不也是刚刚想到的嘛!” 说着,一时破功,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笑容纯情真挚,天真无邪,绽放在星流云那如桃花似的脸上,显得甚是好看。 对众人来说,这的确算的上是石破天惊的好消息,那感受要如何形容呢?好像在头顶上笼罩了已经不知多长时间的厚重铅云尽数散去,温暖和煦的阳光再次洒落肩头,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久违的轻松和舒服,这美妙的感觉,不仅松弛了神经,软化了精神,似乎连全身的骨头,都要被它浸没而滋养了。 “事不宜迟,要不咱们赶紧试试吧!”欧阳寻提议,迫不及待。 星流云激动地直搓手, “小聪越早能醒来,我姐姐也能尽早醒来,鸿翔,咱们开始吧。” 一旁的萧家将和尹诺等人虽然不说话,但全都站了起来。 鸿翔还在坐着,仰着小脸,平静地看着众人,眼神中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众人就这么满眼期待地看着他,都在等着他的回答,而他一直沉默着,吊足了众人的胃口,半晌,他终于动了,却是摇了摇头。 星流云第一个急得跳了脚, “为什么!” 欧阳寻也是一脸无奈之色, “鸿翔,你可千万别告诉我那一招儿你还没学会。” 鸿翔叹了口气,道: “这件事很危险,不是一般的危险,哥哥若是知道我带着你们做这样危险的事,他一定会怪罪我的,倘若出了什么岔子,别说哥哥不会原谅我,我自己也会愧疚一辈子,而且,哥哥的心里肯定也不会好受……” 星流云大手一挥,疯癫道: “这是我们自愿的,跟他没关系……” 欧阳寻拽住星流云的胳膊,没让他继续说下去,而后一脸严肃地问鸿翔, “什么样的危险?” “稍有不慎,形神俱灭。”鸿翔回答不急不缓。 欧阳寻闻言点点头,半晌,又问道: “你有多大的把握?” 这个问题鸿翔思考了很久,有一盏茶那么长, “两成左右,而且,所需要的时间非常漫长。” 欧阳寻思忖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两成……确实是太少了……” “可并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不是吗?”星流云粲笑道。 欧阳寻跟着咧咧嘴角,声音凄苦, “亏你还笑得出来。” “这有什么笑不出来的,越是希望渺茫,我们越是要乐观。”星流云大大咧咧,满不在乎。 欧阳寻叹息一声,摇摇头,眼中却满是赞赏, “你这家伙……” 星流云转脸面向鸿翔,笑道: “鸿翔,不要有太多的顾虑,天塌下来,有我们顶着,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做就行。” 鸿翔贝齿紧咬着下唇,不见任何反应。 欧阳寻又在用手挠他的额头, “这件事不宜操之过急,方法虽然有了,但鸿翔说成功率太低,在此之前,我们是不是该再想点什么法子,把成功率提高一点?” 星流云塌着一张俊脸,问道: “怎么提?” 欧阳寻同样皱着眉头,冲鸿翔扬扬下巴, “这就得问鸿翔了。” 鸿翔木然摇头, “问我?我不知道啊。” 欧阳寻咂咂嘴,语气较之前重了一些, “咱们得先把背后的原理搞清楚,这样才有突破口。” 鸿翔一声叹息,听上去分外无力, “《应魂咒》是一部很高深很高深的功法,连哥哥都轻易不能染指,想从它上面找突破口,根本不可能,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别聪明反被聪明误。” 欧阳寻摇摇头, “我当然不会让你从应魂咒上找破绽,我觉得我们还是得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上来,不过是换个说法,你用应魂咒从我们身上吸走的到底是什么,然后,你又是如何将它们转化,变成拯救小聪所需要的东西。” 鸿翔想了想,回道: “这个问题我可以直接回答你,如果这件事真的实施,我会从你们身上吸收灵魂,当然不是真正的灵魂,我们姑且先给她一个名字,叫……魂能吧,借助这些魂能,我就能依靠神秘古经衍化那些能够帮到哥哥的神识……或者说将其称之为念力更合适些。” “那这叫做魂能的东西跟灵魂有什么区别吗?”欧阳寻问道。 鸿翔点点头, “有很大的区别,嗯……我想我还是全面地将这些事情跟你们讲一讲吧,灵魂并不等于精神,灵魂、精神、肉体,这三者是生灵最基本的组成部分,相互联系,密不可分,可还是要分个孰轻孰重,一般来讲,灵魂的重要性大于精神,进而大于肉体,肉体是精神和灵魂的载体,灵魂是精神和肉体的主导,精神是灵魂和肉体之间的联络媒介,而且,精神,由灵魂和肉体共同衍生,而我所说的魂能,就是衍生精神的……材料,我没有更准确的措辞,只能跟你们这么说,你们尽量理解,” “能理解,能理解,你接着说。”星流云摆摆手,催促道。 鸿翔借唾沫润喉,接着道: “动则生,静则死,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这是世间规律,也是生灵的一大特点,凡人从食物中汲取营养维持肉体生存,借书籍补给精神,但他们的灵魂是在一直消减的,只不过灵魂消减的速度远比不上肉体衰老的速度,所以他们的肉体总是先于灵魂死亡,也就是我们所看到的那样,但修士不同,修士因为修炼,能够从天地间汲取各种宝贵的天地衍气,他们肉体的寿命得以延长,修习功法的过程中领悟先贤思想,所以精神也比凡人强大许多,只有灵魂是他们几乎难以打破的桎梏,可修士的灵魂依旧比凡人强大,这就说明在修炼的过程中,也有吸收关于灵魂的给养,只不过相对于肉体和精神来说,这点增长微乎其微,实在是不算什么,但实际上却是,在修士修炼的过程中,灵魂从天地间吸收给养,就像新陈代谢一样抛弃某些东西,这些东西就成了精神,所以,精神力损耗过大往往会影响到灵魂,而在精神和灵魂之间还有一种存在,这就是我所说的魂能,也就是即将变成精神的灵魂。” “你们听懂了吗?”看着众人那一张张窘态毕露的脸,鸿翔问道。 “嘶——咳!”星流云干咳一声,问道:“我有一个问题,精神力到底是来源于灵魂还是来源于书籍思想?” “灵魂,全部来源于灵魂,” 鸿翔回答说:“精神来源于书籍和思想的说法只不过是大众错误的认知而已。” “那为什么人们总说什么什么的精神呢?” 这个问题还没有来得及得到回答,便被欧阳寻的提问给打断了, “所以,你所指的危险是……害怕在吸取我们身上的魂能时触及到我们的灵魂?” 鸿翔点点头, “对,灵魂是很脆弱的存在,就像一盏微小的灯火,说不定就被哪阵风给吹灭了。” 欧阳寻右手盖在头顶上,用力往后撸,这使他额前的皮肤绷紧,额骨那简单的轮廓也随之变得更加清晰,星流云似乎忘记了之前的那个问题,他又急急问道: “那……如果成功了,会对我们产生怎样的影响?” 鸿翔不假思索地回道: “做得好的话,只会造成精神萎靡,却不会伤及灵魂,到时候我可以用应魂咒帮你们恢复,不会耗费太大的力气。” “那要是做不好呢?有没有缓和的余地?”星流云追问道。 “几乎没有,”鸿翔摇摇头,“如果仅仅是让灵魂受到损伤而没有让人魂飞魄散,那也只能算是幸运使然。” 欧阳寻放下手来,眉头还未舒展,眸子看上去也比方才红了许多, “是不是提高灵魂吸收给养的效率,进而在短时间内提高魂能的储量,这个成功率能提高一些?” 鸿翔想了想,点点头, “理论上是这样,但在实际中却很难。” “你用应魂咒也做不到吗?” “做不到。” 欧阳寻又叹了口气,妥协道: “好吧,两成的胜算,总比没有强,我们姑且先试试,就拿我……” “嗳,欧阳寻,这活儿你可不能跟我抢,别问为什么,因为哥们各方面的素质都比你强!”星流云抢过话把,不容置否道。 欧阳寻刚想说什么,却听见鸿翔冷冷说道: “你们两个不用抢,这事儿就算做,怎么也轮不到你们俩,说白了,你们俩真的不够格,做这件事情无异于送死。” 欧阳寻和星流云顿时陷入尴尬,星流云讪笑几声,问道: “那你觉得,咱们里面谁比较合适?” 鸿翔语气稍显失落, “除了我,也就是萧家将比较合适了。” 萧大的声音兀然响起,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为族长,我们万死不辞,鸿翔少爷心里不必有任何负担。” 言外之意是,即使失败了也真的没什么关系。 鸿翔却摇摇头道: “可我还是想让尹诺来做这件事。” 尹诺一声轻笑, “那再好不过了。” “可为什么?”星流云疑问。 “因为尹诺身上有哥哥下的点灯咒,他跟哥哥的关系不一般,而且,尹诺是死过一次的人,由此得到了阿陀道三刀的真正传承,而阿陀道又是半部佛门秘法,这种种因素让我选择让尹诺来做这件事情,虽然我没有绝对的把握证明尹诺比萧家将更加合适。”鸿翔说道。 萧大提议, “您可以先在我们和尹诺身上小心试探一下,再做决定。” 鸿翔点点头, “你们也别对这件事抱有太大希望,如果这件事成功率实在太低,我会直截了当地放弃,因为除此之外,我们或许还能找到更好的办法,我不想让哥哥恨我一辈子,就像哥哥之前说的,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是需要绝对的理智,还有就是,有一点希望你们明白,即使这件事成了,哥哥也不一定能快速醒来,因为我能力有限,准确说是识海的容量有限,每一次输送给哥哥的神识还是那么多,只不过是每天输送的次数会多几次而已。” 众人一一点头,应道: “知道了。” 然后,鸿翔开始作法,这只是一次试验,故而并没有将萧聪牵扯其中,只有他跟尹诺面对面盘膝坐着,鸿翔右手掐诀,尹诺左手扣在朔魂刀的月牙白色的刀柄上,而两人剩下的那只手却缠在一起,构成另一个奇怪的法诀。 不久,那轮银色的圆盘再度于鸿翔脑后显化,不过这一次它只是静静地呆在那儿,缓缓地,如有呼吸一般的在亮与更亮中更迭,而尹诺,全身上下也笼罩了一层朦胧的光晕,乍一看看不出颜色,仔细看才觉得有点偏青色。 之后两人就沉寂,一切的动态都在那个肉眼看不见的世界里进行,这个过程持续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过这在众人看来,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而他们也隐隐的出了一个结论——或许尹诺真的比萧家将更适合,不然仅仅一次试验不会持续这么长时间。 终于,光华隐去,鸿翔和尹诺先后睁开眼睛,他们的眼神看上去还是跟以前一样清澈,鸿翔的眸子里没有出现大家本以为会出现的疲惫,尹诺的眸子里也是一点萎靡的迹象都没有。 这让星流云感觉很是吃惊, “他们俩……这算是双修吗?” 欧阳寻闻言哭笑不得, “双你个头啊,不懂就别乱说话,被鸿翔听到肯定饶不了你!” 鸿翔冷冷的声音陡然响起, “我已经听到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懒得跟文盲一般见识!” 星流云这一次倒也乖,做着鬼脸用两根手指头将嘴唇一夹,一句话也没说。 鸿翔站起来,伸胳膊蹬腿舒缓筋骨,说道: “不用再试了,尹诺肯定比你们合适,他身上的魂能简直超出我的想象,天知道这家伙身上的魂能为什么这么多,你们肯定没有他这般优势,就这么说定了,以后就由尹诺来帮我做件事吧。” 欧阳寻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现在……成功率有几成?” 鸿翔五指张开,得意洋洋。 “五成!”欧阳寻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鸿翔点点头,不请自答道: “他的灵魂上覆盖着一层不知名的东西,而且魂能遍布全身,我在他身上采集魂能,不出意外的话,是不会触碰到他的灵魂的。” 欧阳寻撇撇嘴, “那怎么才五成,应该是十成才对吧。” 鸿翔嘿嘿一笑, “另外五成在我这里,应魂咒发挥的不是多么熟练,一时失手也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儿。” 不等欧阳寻吐槽,这厮提高了声音说道: “不跟你们瞎扯了,我得赶紧将这些刚刚攒起来的神识给哥哥送去了。” 就这样,欧阳寻把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鸿翔将所积攒的神识输送进萧聪的意识世界之后,众人在这久违的喜悦的安抚下——虽然这并不足以唤醒萧聪,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翌日继续赶路,于昨天不同的是,尹诺今天也有人驼着,驼他的人是再农,尽管尹诺一再推辞,但在再农的执意邀请和欧阳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循诱下,尹诺还是盘腿坐上了再农的后背。 没办法,尹诺和鸿翔,这俩货现在可是整个队伍的希望啊,若不以重礼待之,都觉得有点对不起萧聪了,再说,尹诺这家伙的实在和厚道一向是有点过头,出了什么事儿总是自己扛,这样的情况出现可不是一次两次了,欧阳寻还真怕他这次还跟前几次那样,本来好好的态势,别再弄得不好收场了,所以,自昨晚之后,欧阳寻对尹诺格外“关照”。 又是夜幕降临,大家找了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搭帐篷过夜,晚饭过后,黎牧趴在幽女的腋窝里睡下,鸿翔将自己白天积攒的神识输送给萧聪之后,又从尹诺那里汲取魂能,将得到的神识再次输送给萧聪。 时至戌时末刻,做完两次法的鸿翔幽幽睁开眼睛。 欧阳寻看着只是稍稍有点疲态的鸿翔,欲言又止,他纠结了很长时间,才鼓起勇气问鸿翔道: “鸿翔,如果你直接将小聪和尹诺连在一起,效率会不会更高一些?” 闻听此言,鸿翔登时有点火大, “你还想怎么快?欧阳寻,这种事情最是忌讳心浮气躁,你这是拔苗助长你知道吗?再快,还要怎么快,再快就直接把我和尹诺送走了!” 欧阳寻赧颜, “我是说……” 尹诺在一旁微笑道: “我倒是觉得可以试试。” 鸿翔白眼大翻, “试什么试!现在就已经很好了,不要跟某些人一样总想着得寸进尺,我这么做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了,如果再进一步,危险将会增加好几倍,要是哥哥知道了,非劈了我不可!” 尹诺微笑依旧, “你所说的风险,指的是在那种情况下,你同时连接我和萧四少爷,怕力有不逮,但我觉得吧,这并不是因为你实力不够,而是因为你不够熟练,慢慢摸索着来嘛,什么事儿不得从零开始?” 欧阳寻跟着苦口婆心地进言道: “我们这也是想让小聪尽快醒过来嘛,没有他……你看,我们这些人整天跟例行公事一样,现在还能依靠那点残存的激情撑着,可一旦这激情耗尽了,我们就有可能……松垮了,你知道那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中,没有主心骨终究是不行,你要知道,小聪代表的,不仅是这个团队的头儿,他更是这个团队的精神源泉,他在,我们才能像从前那样满怀希望一往无前地走下去,真的!” 鸿翔怅然一叹, “这道理我又何尝不懂,可我觉得我比你们更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尹诺虽然是哥哥用点灯咒收服的人,但他在哥哥心里的地位绝对不比你们低多少,背着这样的身世,能信任的人本来就找不出几个,你们都是差不多的人,这种感情,应该感同身受才对,而如果我在哥哥和尹诺身上同时施展《应魂咒》和神秘古经,我没有信心胜任那样的事情,可能仅仅是一丁丁的差错,尹诺就魂飞魄散了,从理智上来说,哥哥的事我们还可以等等,寻找更好的办法,可如果尹诺魂飞魄散,我敢肯定,我们都会后悔的,并且是一辈子的愧疚,一辈子!” 说着,他抬起头来,直直地注视着欧阳寻的眼睛,而欧阳寻,却退缩了。 “嘶——” 尹诺倒吸气的声音打破欧阳寻和鸿翔之间的沉静,他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 “如果你的应魂咒对通灵玄器也管用,那这事儿就好办了。” 鸿翔和欧阳寻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尹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转到了静静平放在他两腿之上的朔魂刀。 但见尹诺右手拿起朔魂刀的中部,掂了掂,进一步解释道: “听萧四少爷说,这把刀原来是轩辕家在药庐做神秘实验的砭镰,为独孤家的高人亲手炼制,还将阿陀的传承藏于其中,他有吸人灵魂的可怕能力,因为里面有一处类似于意识世界的地方,只可惜吸收的灵魂不能保持太久,不过,若是你的应魂咒能施展在它身上,时间差不多也足够,到时候只要找到强大生灵将其击杀,灵魂被吸进朔魂刀里,你再从朔魂刀汲取魂能就行了。” 欧阳寻想了想,微微皱起眉头, “击杀强大的生灵,我们的选择只有堕落者,可是,朔魂刀在吸收他们灵魂的时候,不会将荒邪一块吸进去吗?” 尹诺呆了片刻,失笑道: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直到现在都还没试过,不过,对于一般生灵身上的荒邪,应该威胁不到鸿翔吧。” “可能你的朔魂刀也能消减一些荒邪,因为之前我们推测过,轩辕家在忘生谷玩的那一套,其实就是从大荒这边褪脱出来的。”鸿翔说道。 “要是这样的话就更好了,”尹诺喜形于色,“或许我还能从中沾点光。” 欧阳寻微微摇头, “我看你们还是别高兴的太早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一向谨慎小心的轩辕家怎么可能任其轻易流落,而且,轩辕家在大荒中用的那把,你们能确定跟朔魂刀是同一把?” 尹诺吹了口轻气, “行不行试试再说呗。” 欧阳寻面向鸿翔, “所以现在的问题还是你的应魂咒能不能对朔魂刀有用。” 鸿翔贝齿咬着下唇,让其慢慢从齿下翻出来,说道: “按理说,只要是具有灵魂的存在,应魂咒都能对其产生一定影响,这兵魂,也应该是灵魂吧。” 尹诺又笑起来, “以我看,你把这个问题想得太复杂了,如果你的应魂咒是单靠灵魂来修炼,那这件事对你来说便毫无难度,你只要让灵魂进到朔魂刀的意识世界里,尽可能汲取魂能就是了。” 鸿翔狐疑, “我进去,你确定我能进得去?” 尹诺点头, “因为得到了朔魂刀的真正传承,所以现在我是那方意识世界的主宰。” “那我进去了还能出来吗?” 尹诺面色呆滞,看上去对这个问题很是意外, “这话怎么……” 鸿翔笑着摆摆手, “跟你开玩笑的,别当真。” “呵……呵……”尹诺笑得相当难看。 鸿翔双手拍了下大腿,缓缓搓着,同时用力吸了口气,缓缓吐出,说道: “现在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欧阳寻和尹诺异口同声道。 鸿翔看向尹诺,眼神波澜不兴, “若是我把朔魂刀的兵魂弄废了,你是不是就得跟着完蛋?” 尹诺闻言,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彷佛是听了这世上最可笑的笑话, “弄废了?你把它弄没了才好呢!这样我就能解脱了,放心吧,朔魂刀的兵魂很强大,你绝不会伤到它。” 鸿翔了然,点点头,眼神抹上了一层别样的色彩,虽然不太明显,但能看的出来, “今天时候不早了,这件事咱们明天再试,现在睡觉,养精蓄锐。” 欧阳寻按住就要起身的鸿翔,说道: “先别忙,还有一个尾巴没有解决。” 鸿翔诧异,挑挑眉毛, “尾巴,什么尾巴?” “强大的古兽。”欧阳寻回答说。 “这个……”鸿翔的身子慢慢地塌下来,并开始吮吸自己的手指,“再往前走,碰见强大古兽的机会怕是很小了,今天倒是感应到一头,就是不知道明天还在不在那儿……” “那头古兽实力几何?离我们远吗?”欧阳寻问。 鸿翔点点头, “是挺远的,实力……大概在揽月境中期左右。” 欧阳寻稍作思忖,摇头道: “揽月境中期的古兽,以我们现在的阵容怕是打不过。” “那继续往前走边走边找还是……” 欧阳寻挠了几下额头,眼神渐渐坚定, “我觉得不能继续往前走了,再往前走,就算能找到古兽,修为也肯定在揽月境中期以上,明天我们在这附近转一转,碰碰运气,要是不行的话,就往回走!” 鸿翔笑笑,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我去睡觉了。” 说完,一个翻身而起,往一边走去。 欧阳寻伸出的右手停在空中, “嗳,你不对此说点什么吗?” 鸿翔头也不回,摆摆手道: “这事儿我没经验,所以也没意见,你要是愿意,跟星流云商量去,他是这方面的行家。” 欧阳寻扁扁嘴,无奈道: “这小子,还真是条懒虫!” 接着把目光转向正望向这边的星流云,这家伙之前一直在修习萧聪交给他的《紫焰七迭》,估计是听见鸿翔喊他的名字,才看过来的,可欧阳寻却摇了摇头,嘟囔着, “他那一套,在这里根本就不管用啊……“ 随即收回了目光,留下茫然无措的星流云独自揣摩,喃喃自语: “刚才明明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难道是我听错了?” 第五百七十章 雨神 第二天的行动正如昨晚计划好的那样,一行人天还没亮就纷纷走出帐篷,匆匆吃过早饭,抹除所有痕迹,迎着晦涩天光开始上路。 在日出之前,寻到一片合适的空地,大家停下来,面朝东方,盘腿而坐,等待阴阳交替天地破晓的那一刻,这是萧聪教授他们的早课,而如今却成了他们心里的一份对未来的寄托。 兜兜转转,转转兜兜,在鸿翔发挥到极致的灵识感应中,没有察觉到任何古兽的气息,这使众人心里越来越焦躁,他们以做早课的空地为圆心,以鸿翔的感知范围为环带,沿着圆形的轨迹不断往外拓展,几个时辰过去,已经走了五圈。 中午顾不得停下来吃饭,众人继续兜圈子,他们一人手里拿着一张卷了肉干的炊饼,边吃边走,腰间还别着一只皮质的水袋,渴了就拿起来喝一口,只是现在幽女和黎牧都被欧阳寻塞进了龟师父给他的龟壳,现在的它像个棺材,被身材最为彪炳的霍闹扛着。 一圈一圈又一圈,已经不知道走了多少圈。 日渐西斜,红云飞在半片天空,奇形怪状,看上去很是好看,但出现的时间未免早了一点。 星流云边走边仰望天空,叹息道: “看这天色,要下雨了,而且势头还不小。” 欧阳寻亦是语气幽幽, “红云变黑云,必有大雨淋,这云彩,确实是红的有点过分了。” 鸿翔笑声稍冷, “要不先找个地方避避?” 星流与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这点雨对于我等天境强者来说不算什么,再说,好久没洗洗了,这雨下的跟瓢泼似的才好呢,正好干净干净。” 鸿翔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哼,不说话,继续往前走。 果不其然,没一炷香的功夫,东方渐渐黑了上来,红云越来越少,天色越来越暗,耳边隐约响起闷雷滚滚,抬头看,还能发现游走在黑云里的细微电光。 天上已是黑压压的一片,忽然“夸嚓”一声巨响,天地间刹那明亮,也不知道那雷光落在了何处,反正紧随惊雷之后,雨声悄然响起,并且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噼里啪啦噼里啪啦”,豆大的雨点打在老树的叶子上,声音较平时响很多。 星流云雀跃起来,跟失心疯似的大声喊道: “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鸿翔这才看了星流云一眼,同时低声说了句, “神经病!” 星流云将身上的衣服脱下,仅剩裤衩,站在雨里上搓下搓,被淋的嗷嗷叫, “哎哟,哎哟,太舒服了,你们赶紧来啊。” 欧阳寻看着无可救药的星流云,无奈摇头,脚步仅仅是顿了顿,便继续往前走去,至于其他人,也只有尹诺笑着跟星流云打了声招呼,冥乌族兄弟傻笑着往这边多看了几眼。 雨势骤急,如星流云所愿,跟瓢泼的一样,淋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睛,除了光溜溜的星流云,其他人身上皆是湿漉漉的,正好前面有一棵象耳树,叶子巨大如簸箕,尹诺赶紧跑过去,用朔魂刀砍下几张树叶,回来分发给几人——鸿翔、欧阳寻和冥乌族兄弟,至于萧家将,他们身穿玄甲,头盔上的前檐正好挡住雨水,脸上带着面具,也不怕被雨水打湿,只是萧大还背着萧聪,所以尹诺两手各拿了一张象耳树叶,一张为自己,另一张为萧聪。 雨水冲刷万物,浸湿泥土,不知何时开始嗅到一种特别好闻的味道,那是雨天独有的涩涩气息,星流云大概已经将自己洗干净,出于对湿衣服的讨厌,用一张象耳树叶裹在腰上,打扮得活像个土着。 一行人又在倾盆大雨里行了近半个时辰,就在那一刹那,鸿翔的神识中突然出现了特别的感应——这附近,好像有一只大家伙,而且精神波动很微弱,说明它很会隐藏自己,不过,鸿翔相信自己的神识感应,他还知道,那头古兽在修为上虽然非常适合他们,但却依旧很难将其拿下,因为这头猎物,有非常稀有的非凡之处,不然,它是不会在这样的天气暴露自己的。 鸿翔不像萧聪,没有那样的个人主义,他不习惯将秘密埋在心里自己承受,以他的自知之明,他总是将秘密公之于众,于是他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 “鸿翔,怎么了?” 雨势较之前似乎又大了许多,整片天地充斥着急急雨声,欧阳寻的声音被淹没在里面,于是他加大音量,喊也似的重复道: “鸿翔,怎么了?” 鸿翔转过头来,以同样的音量大声回道: “我感应到那头古兽的精神波动了,他应该就在附近,实力在渡河境后期左右,但是我觉得这件事依旧不太好办。” “为什么?”星流云也凑了过来。 “这是一个极会隐藏自己的家伙,有一定的手段,也有一定的头脑,如果我猜的不错,现在,我们应该是它的猎物。” “那不正好吗?我们等着它主动出击,然hou进行反杀!”没想到说这话的竟然是欧阳寻。 星流云摇摇头, “我觉得这个不行,鸿翔都说了,那家伙头脑不错,还有一定的手段,它要是作为捕猎者主动出击,必然力求一击必中,这对我们来说实在太过被动,我们必须找到它,速战速决!” 鸿翔冲两人点点头, “我同意星流云的战术,我们的总体实力跟它不相上下,它选择在雨天出击,说不定真的有什么特别的手段,我们不能给它准备的时间。” 欧阳寻用力抹了一把脸, “那好,就照你们俩说的办,走,鸿翔你带路。” 鸿翔对着其他人喊道: “这一战会非常艰难,但即使这样,萧大只负责保护哥哥不要参战,而我们,一定要把最后斩杀对方的机会留给尹诺,明白了吗?” “明白!”众萧家将、尹诺还有冥乌族兄弟齐声回应道。 “好,跟我来!” 鸿翔说完,转身使出萧聪教给他的秘法疾奔而去。 得益于《应魂咒》的奇妙使用,鸿翔带着众人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找到了那头古兽所在,那里空空如也,可鸿翔就是确定他在那儿。 “包围这里!” 鸿翔轻轻挥了挥手,一众人等快速四散而开,呈圆形围住了这片林中空地。 “是你自己现身还是我帮你现身?”鸿翔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没有听见回应,于是他冷冷一笑,接着道:“那好,我帮你。” 法印于双手间结出,那轮熟悉的银色光盘再次在鸿翔脑后显现,与此同时,一层朦胧的蓝色光晕笼罩鸿翔全身。 慢慢地,众人眼前的景像变了,倾盆大雨依旧,却有一道身影在众人的包围圈中缓缓显化,并越来越清晰,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家伙竟然是人形! 人形生灵的形象完全显现不过只用了十几息的时间,但见它悬浮在半空中,银灰色的长发无风自飘,全身的皮肤是一种华贵的宝蓝色,身材颀长,容貌英俊,活像一尊神灵,而他的目光也并不像大荒中的其他古兽那样除了嗜血癫狂外没有半点感情色彩,他冷冷看着众人,眼神中尽是轻蔑。 欧阳寻惊呼, “这他么是传说中的雨神!” 星流云侧目,眉头紧皱, “真的是神?” 欧阳寻摇摇头, “不是,这是人们给他起的绰号,不过,它也是天地宠儿,若是杀了它,怕是要遭天谴,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星流云抬头看天, “哦,是因为雨天,那它到底是不是古兽?” “是!” 得到欧阳寻的肯定回答,星流云粲然一笑, “只要是古兽就行,杀了就杀了,至于天谴嘛,到时候我来抗。” 尹诺笑得比星流云还灿烂, “星大少爷说错了,即使不是古兽,为了萧四少爷,也在所不惜,至于所谓的天谴,到时候尹诺定然跟星大少爷一起扛。” 两人相视而笑的时候,鸿翔在后面大声喊道: “你们还在那儿啰嗦什么!我的时间有限,你们赶紧的!” 欧阳寻回头向鸿翔投去诧异的目光,恍然大悟, “是鸿翔让我们能够看见它,这牵扯到巨大的精神力消耗,尹诺……不行,萧老二你去护着鸿翔,别让这畜生伤到他。” 萧老二闻言,回了声“好。”而后往后退了三步。 “既然决定要杀他,就直接把看家本领使出来,我们上!” 欧阳寻话音未落,冥乌族兄弟和星流云已经打头冲了上去 星流云手持金色长枪,施展化龙诀唤出满身的鳞甲,他的化龙诀似乎又精进了几分,那头上矮矮的突起,应该是要长角的表现,由此看来,现在的他,鳞甲已经能够覆盖全身了,欧阳寻还是老样子,双手挥动方天画戟,永远都是队伍中最威风的那一个,尹诺双手攥着朔魂刀,人还没动,刀光先行,这家伙也真是实在,听欧阳寻说了一句直接把看家本领使出来,于是上来便是一记集字诀,只可惜那雨神速度极快,没有其他人的牵制,朔魂刀的刀光未能伤它分毫。 萧家将身为渡河境中期的强者,速度自然比摘星境的冥乌族兄弟还有天境的星流云、欧阳寻快上许多,只见他们纷纷亮出自己的兵器,从四面八方往中间靠拢,以此来对雨神进行围剿,这一套显然是练习过的,在他们的同时发难下,雨神尽管速度诡异,却还是没能逃脱萧家将的封锁,才一个照面,身上便多了几道显眼的伤口,它的血是绿色的,因为大雨淋不到它,所以那些绿色的血液一直留在他的身上,蓝底绿纹的形象,平添了几分邪恶。 这些伤口将雨神激怒,只见他仰天长啸,发丝飞扬,两只攥的紧紧的拳头突然捅向天空,而就在这时候,几道细细的电光从上方黑色的云海蜿蜒游下,劈在萧家将短暂停驻的地方,巨响尾随在强光之后,萧家将被炸得四散而飞,所幸有钟离秋亲手炼制的玄甲在身,谁也没有受伤。 借着这个空当儿,雨神乘胜追击,在萧家将再次住身的地方,雨线在空中停滞,并凝结成一个个水制的牢笼,同时,另一些雨线形成一根根水箭,箭头所指,正是停在水牢笼里的萧家将,它欲将萧家将困在里面为威力更大的水箭争取时间,而后一击毙命。 可是,他却忽略在在雨中同样更有优势的星流云,手持金色长枪在周围伺机而动的星流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这一次他没有施展困龙手、屠龙斩、御龙在天等之前施展过的秘技,而是以身化龙,蜿蜒而上,在他身体之外,真的出现了一头栩栩如生的龙影,隐约中似乎还能听见龙啸声。 欧阳寻目瞪口呆, “屠龙枪法!这得多少年没出现过了!” 龙影重重撞在雨神的后背,致使后者被斜斜砸进泥泞的地里,可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雨箭被触动极速射向水牢笼里的萧家将,萧家将使用各种方式力求化解这次危机,结果均是被水箭逼得后背紧紧贴向牢笼,僵持好久才化解水箭上的力道,这一次依然多亏了他们身上的玄甲,才不至于在水箭和牢笼的前后夹击下受创,只是元气过量消耗却是在所难免的,毕竟那是来自于渡河境末期,实力堪比揽月境初期高手的攻击。 星流云这边一击得逞后,手底下也没闲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使出一记困龙手一巴掌盖了下去,而后是几记屠龙斩和御龙在天,而就在星流云停手准备喘口气的时候,下面的深坑中突然伸出一条银灰色的绳子,缠住半空中的星流云的脖颈,使其只剩挣扎。 “星流云……”欧阳寻大喊,还没喊完就住了声,因为另有一根绳子缠住了他的脖子。 早在星流云使用困龙手的时候,尹诺就开始蓄力第二记集字诀,雨神的头发缠上星流云脖子的时候,他的集字诀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而在雨神的头发缠上欧阳寻脖子的同时,那道雪亮的刀芒直劈而下,落到深坑处进而激起成片的泥水和土壤。 深坑中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声音介于人和野兽之间。 尹诺来不及喘气,急忙催动梓蛇十七式往前急掠,沿途先后经过欧阳寻和星流云,雨神缠在两人脖颈上的头发在锋利的朔魂刀下应声而断,欧阳寻和星流云终于得以解脱,两人落到地上,面红耳赤,双手撑地大口呼吸,不过看上去,因为有鳞甲护身,早先被缠住的星流云状态比欧阳寻看上去似乎还好一些。 “欧阳寻你怎么样,没事吧。”星流云微微仰着头冲欧阳寻喊道。 欧阳寻还在低着头大口喘息,腾出一只手来在空中摇了摇,隔了半晌才回道: “我……没……事,你……放心。” 另一边的打斗越来越激烈,尹诺刚刚施展完一次集字诀,此时正是需要调息的时候,暂时无力施展第三次绝技,于是加入到萧家将和冥乌族兄弟的阵营中,对雨神进行近身围攻,而雨神尽管已经吃了两次小亏,却依旧毫不示弱,也不知用了怎样的天赋神通,竟然用雨水凝结出三具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分身,其实力都在渡河境以上! 星流云恢复些力气,赶紧跑过去扶起欧阳寻,以免欧阳寻被战斗的余波无辜击中,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前方战场,喃喃道: “鸿翔之前就说这场仗不好打,可没想到竟然这般艰难……” “在雷雨中,使用寻常手段,我们绝对不是他的对手,走,我们去把萧大和萧老二换下来,让萧家将合力施展囚仙兵阵,这是我们唯一能打的底牌了。”欧阳寻佝偻着身子,拍拍星流云的肩膀说道。 星流云皱眉,为难道: “我们俩去替换萧大和萧老二,这行吗?别再让那畜生给釜底抽薪了,它的灵智可不低啊。” 欧阳寻点点头, “行的,肯定行的,那畜生受伤不轻,咱们俩靠的近一点,对他绝对有一拼之力,别再浪费时间了,赶紧过去吧。” 星流云咬咬牙,啐了句“去他先人的,拼了!”随后跟欧阳寻来到萧大和萧老二站立的地方, “你们去帮忙施展囚仙兵阵,这里交给我们。”星流云说道。 萧大看了两人一眼,也不多说废话,抱拳一礼后跟萧老二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上去。 萧家将之间有一种奇妙的心理感应,萧大和萧老二刚刚冲到战场边缘,其他萧家将便有条不紊地四散开来,以最短的路线到达自己应该站立的位置上。 尹诺后知后觉,但为时不晚,对着冥乌族兄弟大喊一声撤,便撒丫子从战场中心脱离出来,而令人感到意外的是,那雨神竟也有脱离战场的想法,只是囚仙兵阵本来针对的就是他,所以没能抓住脱身的机会,反而在战场中陷得越来越深。 欧阳寻大喊: “尹诺别离的太远了,别忘了,他必须得死在你手里,否则我们就功亏一篑了!” 尹诺大声回应, “知道,放心吧!” 星流云抱胸而立,笑嘻嘻道: “这时候若是还不能出来,这家伙想来应该是完了。” 欧阳寻声音沉重, “别掉以轻心,困兽之斗鱼死网破是很正常的事,这家伙,可能还有别的手段。” 金色长枪转出一轮漂亮的枪花,最后被星流云紧紧握在手里,他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头也不转道: “你说的不错,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我以一百二十分的小心防着它就是了。” 雨神在萧家将还未完成的兵阵里左冲右撞连连碰壁,双拳锤着胸膛咆哮不断,本以为这厮已经陷入歇斯底里之境,却不想就在那一刹那,两道分身在兵阵之外转眼间凝聚,并向着欧阳寻和星流云这边冲杀过来,速度之快,比雨神本尊差不了多少。 尹诺见之大惊失色,连忙催动梓蛇十七式赶向这边营救,而星流云和欧阳寻凛然无惧,待得那两道分身冲至近前,直接就硬刚了上去。 但听得“哗啦”两声,雨神分身消失不见,让众人错愕不及,转脸再看战场,又有两道雨神分身出现,不过这一次他们是冲正在布阵的萧家将去的。 星流云庆幸一笑,笑声里有几分残存的紧张, “这畜生,该说他聪明好还是糊涂好,这么好的机会,竟然只是个幌子!” 欧阳寻迟了片刻,失声道: “坏了!” 果不其然,在两道灵神的干扰下,雨神从囚仙兵阵中撕开一道豁口冲了出来,向着东南方奔逃而去。 这让尹诺等人傻了眼,欧阳寻因为早有预料,所以还算镇定,大叫一声, “还愣着干什么,追啊!” 尹诺惊醒,一马当先。 欧阳寻接着又冲冥乌族兄弟喊道: “你们俩背着鸿翔和小聪!” 二人毫不迟疑,背起鸿翔和萧聪便向着尹诺紧追而去,为了能尽快追上尹诺,还化出了本体。 欧阳寻和星流云齐头并进,还没明白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的星流云扭头问道: “他怎么可能逃脱囚仙兵阵的封锁,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他真的这么厉害?” 欧阳寻重重一叹, “问题不是他太厉害,而是小聪的危险乱了萧家将的心志,如此囚仙兵阵便出现了破绽,再加上分身的干扰,他才逃了出来。” 顿了顿,他接着道: “不过,他太心急了,在那种情况下破开囚仙兵阵,他也肯定受了重伤,以我们这些人的实力,估计也能拿下它。” “可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根本就追不上他啊!”星流云眉头紧锁,已经有点气急败坏的端倪。 欧阳寻抬头看看天色,无力道: “希望老天爷这一次能站在我们这边吧,一次,就这一次……” 星流云冷笑, “别求了,贼老天是绝对不会站在我们这边的,还是得靠我们自己,赶紧想想别的办法吧。” …… 一行人紧跟在雨神后面穷追不舍,与他们之前行进的方向几乎一致。 尹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催动梓蛇十七式,与雨神始终保持着四五丈左右的距离,再农和霍闹也没让人失望,虽然即使化出了本体还是赶不上尹诺,但距离拉开的速度很慢,半个时辰过去了,在鸿翔的神通辅助下,尹诺还能看得见前面的雨神。 囚仙兵阵被打断后,萧家将也尽快赶了上来,因为兵阵被雨神撕开了一个口子,导致萧家将所有人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些反噬,所以现在的他们没有以前那种遥遥领先的速度,只能紧跟在尹诺后面。 虽然欧阳寻和星流云被远远甩在最后,但欧阳寻已经告诫过大家,千万不能放弃,只有坚持才有机会,因为雨神的力量跟雷雨有关,而雷雨终究有停下的时候,只要他们竭尽全力,就一定能事达功成。 又过了近一炷香的时间,雨势减弱,天地间似乎清明了许多,这让尹诺等人士气大振,眼见雨神的速度有明显的放慢,曙光就在眼前!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危险也在步步逼近,只是被胜利的渴望冲昏了头脑,一时忘记了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更是忽略了前方那头被他们视为囊中之物的古兽,是一头灵智颇高的家伙! 雨终于停了,尹诺大叫一声,作出最后的冲刺,将朔魂刀从背后插进了雨神的心脏,后者不甘心的仰起头,却连最后一声嘶吼都没能发出,它超群的力量是被雷雨天气赋予的,当雨停之后,力量被抽离,重伤之下的它本就已是生命垂危,而尹诺,却只是元气消耗过大罢了,而那致命的一刀,没有任何花哨,纯粹是由武修者肉体力量所成。 力竭的尹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进而整个身子躺进泥水里,他面朝天空哈哈大笑,有气无力地说道: “终于……终于还是死在老子……手上了,哎呀……舒服啊……” 后续赶到的萧家将和冥乌族兄弟在依然站立的雨神身边围成一个半圆,最后赶到的星流云和欧阳寻从这个半圆上拨开一个空当儿钻进来,站的比其他人稍近一些。 欧阳寻看着被尹诺刺死的雨神,微微张着嘴,似乎也有点不太相信这竟然是真的,其实其他人心里或多或少也有点如梦似幻的感觉,此仗打得确实艰苦,这头渡河境末期的古兽比他们想象的强大得多,若是雷雨再下一会儿,说不定就让它溜之大吉了,雨停的突然,这胜利也让人感觉有点意外,幸运的天平终究是倾倒向他们这边,只能说承蒙老天眷顾吧。 星流云豁然转首,冲再农喊道: “快,看看鸿翔怎么样了!” 再农变回人形,将鸿翔抱在怀里,此时的鸿翔像个睡着的孩子,只是气息平稳的让人感觉害怕。 欧阳寻将右手放在鸿翔的额头上,片刻,摇头叹息道: “为了延长时间,鸿翔把自己封印了,不过没什么大碍,等时间到了,封印就会自己解除。” 星流云急道: “那不行啊,他要是不能及时汲取朔魂刀中的魂能,那我们这一战岂不是白打了!” 欧阳寻摊开手, “那有什么办法,他是自己把自己封印的。” “什么封印,我们帮他破开!” “星流云这节骨眼上你可别乱来,鸿翔修习的《应魂咒》不是一般的功法,我们贸然介入,会给他造成终身伤害的!” “可是……” “嗳,嗳,”躺在地上的尹诺抬起一只手晃了晃,“我说两位,别再吵了,我们肯定有时间。” “嗯?”星流云和欧阳寻相继转首,看着四仰八叉躺在泥水里的尹诺。 尹诺笑了笑,接着道: “这家伙跟别的生灵不太一样,好像还没死,朔魂刀虽然一直在吸收它的灵魂,但明显有点费劲。” 欧阳寻怔怔看着尹诺,少顷,猛吸一口气,抬头看天,眼中阴晴不定。 星流云跟着看向天空,天色阴沉,铅云依旧,雨虽然停了,但天还没有放晴,而且看这样子,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再来一阵,他突然明白了欧阳寻的担忧, “靠,要是再下起雨来,这家伙不会跟着活过来吧!” 欧阳寻缓缓摇头, “我想,应该不会……” “那你干嘛这么紧张!” “不过,也有可能……” “我……操!” 尹诺恢复了些气力,慢慢坐起来,冲欧阳寻伸出一只手,笑道: “欧阳少爷,来颗丹药呗。” 欧阳寻魂不守舍地翻了翻手,将一枚黄色的丹药放进尹诺手里,似乎从没停止过思考他的事情。 尹诺将丹药服下,盘膝而坐运功调息。 星流云侧着耳朵,皱眉问道: “怎么这雷声响起来没完没了啊?” 霍闹回答说: “好像不是雷声,是水声。” “瀑布?” “应该是。” “这么闷的声音,想来离得还挺远吧,嗯,这瀑布一定很壮观,等这边的事儿了了,咱们去看看。”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巴,憧憬道。 欧阳寻回过神儿来,呼出一口气,眼神较之前坚定了许多,低声自言自语, “没办法,先这样吧。” 尹诺调息完毕,站起身来,右手自然而然地握在朔魂刀的刀柄上,然后,便再次闭上了眼睛。 星流云又看不懂了,他碰碰欧阳寻的胳膊,朝尹诺这边努努嘴,问道: “怎么回事儿?” 欧阳寻想了想,回答说: “朔魂刀里有一方意识世界,尹诺估计是到那儿去了,他有什么办法能促使朔魂刀吸收雨神的灵魂也说不定。” 星流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抬头看天,叹息道: “这天是越来越黑了,要不了多久肯定又会来一场大雨,可别真让咱俩给说准喽,那可就悲剧了。” 欧阳寻微微一笑, “我还是觉得它活不过来,只是这雨要是真下的大了,肯定会对我们的事儿产生一些阻碍,我刚才仔细想了想,发现这家伙在雨天增强的不只是实力,还有智力,就拿它用分身声东击西这一招来说,其实聪明的很,只是它不知道小聪对我们的重要性,所以在我们看来,有些愚蠢,但这在我们遇见的其他大荒生灵身上,是绝对见不到的,所以我判断,这种被称为雨神的古兽,跟天地间的某些东西确实是有些奇妙的联系,尤其是在雨天,有东西在冥冥中保护着它,咱们这一次可真的算是逆天而行了。” 星流云轻哼, “要是它真能保住这畜生,就算它有本事,要是保不住,也怪不着我们,谁让它实力不济的。” 欧阳寻笑得有些疲惫, “成不成,就看尹诺的了。” 当瓢泼似的大雨再次降临大地,雨神的身影竟然随之隐去,留在那里的,除了尹诺的朔魂刀,还有一圈朦胧的蓝色光晕,这圈蓝色的光晕告诉众人,其实雨神的尸体还在这儿,只是因为没有了鸿翔的神通辅助,他们失去了看见它的能力。 欧阳寻和星流云折来大片的枝叶,在尹诺的头顶上搭了个简单的棚子,约莫一丈见方,除了身着玄甲的萧家将守在棚子周围,其他人都躲进了棚子里,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星流云让欧阳寻在棚子下生火煮茶,其美言曰为了配合这清雅的氛围,使其更有诗意,欧阳寻从来都不是吝啬的主儿,随手取出一营茶具和灵石,让星流云自己鼓捣去了。 鸿翔悠悠醒来,引起棚中人一阵骚乱,连星流云都赶紧凑过来嘘寒问暖, “我的天呐,小祖宗,你可算醒了,你状态怎么样,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们这些人拼上半条命也满足你!” 欧阳寻面露不悦之色,轻轻将星流云推到一边,并给了对方一个警告的眼神,星流云在“发作”前瞥见鸿翔不耐烦的表情,竟瞬间闭了嘴。 欧阳寻递给鸿翔一枚冰蓝色的丹药,却被鸿翔轻轻推开。 “这可是我珍藏的七阶神药,对你很有帮助的!” “我状态很好,用不着这玩意儿。” 鸿翔说着,从地上爬起来,几步走到尹诺身边。 欧阳寻看着鸿翔的背影,不由得扁扁嘴,看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他怎么觉察不到鸿翔的疲惫,他知道鸿翔不是不需要这枚七阶神药,只是舍不得罢了。 鸿翔发出几声冷笑, “比起七阶神药,这玩意儿可是有效多了,尹诺,我要进去了。” 话音刚落,鸿翔的小手已经放在尹诺握在朔魂刀刀柄的右手上。 鸿翔用嘴说的话,在朔魂刀意识世界中的尹诺自然是听不到,只是鸿翔在说这句话之前,已经在用神识轻叩朔魂刀意识世界的大门,尹诺感知到鸿翔的存在,当然得忙不迭把人给放进来。 鸿翔进到朔魂刀的意识世界,来不及跟尹诺打招呼,便转着身子环视四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惊奇, “原来朔魂刀里的意识世界是这样的,还真没想到哩,可为什么我在这里还有视觉和听觉,这实在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尹诺笑道: “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我们现在没时间钻研这个,还是赶紧忙正事吧,你既然进来了,就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帮我把雨神的灵魂吸取过来,他身上有神秘力量的保护,反正我已经是黔驴技穷了。” 鸿翔蔑然勾勾嘴角, “狗屁的神秘力量,待会儿我就让它整个的滚到这里来!” 尹诺惊喜, “那就看你的了。” “那你可得看好了。” 鸿翔不再多言,闭上眼睛开始在这方意识世界中疯狂地吸收魂能,而欧阳寻等人看到的是,那轮银色的圆盘与神秘的符文再次于鸿翔的后脑和眉心显现,跟以往不同的是,圆盘光芒始终炽盛,神秘符文不再是冰晶铸成的样子,它仿佛燃成了火,其耀眼程度与圆盘相比不遑多让。 星流云煞有介事地跟欧阳寻说道: “这场景看得让人有点害怕啊,不会走火入魔吧。” 欧阳寻静静看着,良久,叹了口气, “谁知道呢?希望鸿翔自己有一定的分寸吧,毕竟这小子做事向来都稳得很。” 星流云扁扁嘴, “以前怎么样不重要,这一次不要出事才好。” 鸿翔在朔魂刀的意识世界中汲取了足够的魂能,神识返回到肉体中,银色圆盘和火一般的符文刹那消失,苏醒后的鸿翔微微一笑,双手结起法印,开始绕着雨神的尸体打转,每走几步,法印就变化一次,整整九圈,手里的法印就没重过样儿。 眼前的景象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不久之后,尹诺也从朔魂刀的意识世界里出来回归了本体,他一出来,还来不及松开攥在朔魂刀上的手,便扭头冲着众人报喜道: “成了!” 星流云眸子蓦地睁大, “成了?那就赶紧继续啊!” 鸿翔镇定自若, “再等等,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幺蛾子。” 尹诺笑道: “鸿翔说再等等那就等等吧,这还是我第一次亲手斩杀渡河境末期的强者,也是没啥经验,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头雨神的灵魂很强大,等一会儿,魂能不会流失太多。” 星流云疑问道: “那鸿翔说的幺蛾子指的是?” “天谴。”欧阳寻平静回答说。 星流云冷笑, “什么狗屁天谴,不过是落几道雷罢了,不过先说好哈,这一次谁也不能跟我抢,谁抢我跟谁急!” 欧阳寻想了想,微微侧目, “怎么,你又要突破了?” 星流云脸上是一幅夸张的吃惊之色, “我去,这你都猜得到!” 欧阳寻嗤之以鼻, “就你现在的血气,破个鸡毛,想借雷劫淬炼己身加快进度,想得美,你这是拔苗助长,我奉劝你还是别动这些弯弯肠子,咱们现在已经够乱了。” 星流云讪笑几声, “突破是假,修炼紫焰七迭是真,我需要感受雷劫中蕴含的那种毁灭力量,没有那种感悟,我的紫焰七迭很难再次进步。” 欧阳寻被勾起了兴趣, “修炼紫焰七迭还有这么一说?” 星流云点点头,眼神真挚, “不是必要条件,但若是能够达到,必将更上一层楼!” 欧阳寻看着星流云,忽然扬起嘴角, “既然你想尝试一下,那就随你去吧,这头雨神不过渡河境,招来的天谴应该不会很强烈,现在应该还有些时间,你赶紧准备一下,争取以最好的状态接受这次洗礼,喏,” 说着,右手一番,手掌中出现一枚龙眼似的黑色丹药,往星流云那边送去。 星流云满脸灿笑,捏起丹药扔进嘴里吞下,道了声谢,便就地盘膝打坐去了。 众人等了又等,一柱香的时间过去,大雨依旧,虽然还是闷雷滚滚,但头上的天空不见半点变化。 尹诺纳闷,不由得搔搔脑袋, “怎么搞得,这天谴到底还来不来了。” 鸿翔蔑然轻笑, “依我看,这份福报星流云是无福消受了,算了,叫醒星流云,咱们开始吧,能不能抓住,就看他自己了。” 几句话说得云山雾罩,连欧阳寻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鸿翔用神念将星流云唤醒,让他为自己护法,星流云只是点头,显然听不懂鸿翔具体想让他干什么,这时候的他总是将求救似的目光投向欧阳寻,愁眉苦锁良久的欧阳寻终于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原因,对星流云说道: “只有鸿翔进入朔魂刀的意识世界汲取魂能,那天谴才会降临,它只会针对鸿翔,所以,你一定要抓住机会,最重要的是,保护好鸿翔。” 星流云抖了抖身子,脸上尽是兴奋之色, “我这责任重大啊,他么想想就刺激。” 鸿翔提醒道: “你们几个也要准备着,这一次没那么简单,星流云的精神力很脆弱,他要是恍惚了,你们一定要及时顶上,否则我就玩完了。” 说完,不再多言,便跟尹诺一起去往朔魂刀的意识世界去了。 第五百七十一章 龙焰 时已至酉时,大雨依旧,天上还是黑压压的一片,以至于眼前也是黑咕隆咚的,要搁往常,天儿已经擦黑,这是他们该生火做饭的时候,但今天肯定是没这份口福了,鸿翔要进去朔魂刀里的意识世界汲取魂能,外面的所有人都得严阵以待着给他护法,鸿翔刚才说话的语气挺认真的,搁这节骨眼上,谁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星流云第二次施展《化龙诀》,用嶙峋的爪子轻轻弹了个响指,一缕赤色的火苗便在食指上跳动起来,他微笑起来,看上去对此很是满意。 再农扭头,小声问霍闹, “你感觉到了吗?” 霍闹疑惑, “感觉到什么?” “威压。” 霍闹仔细感受了一下,点点头, “感受到了,是来自星大少爷的。” “你觉得那是龙气吗?” 霍闹莞尔一笑, “不是。” “我觉得是,等他大成之时,说不定真的能变成龙。”再农十分认真地说。 霍闹一时哭笑不得, “你想多了,星大少爷是人族,跟龙族血脉不同,不可能变成龙的。” 霍闹坚定地摇摇头, “他一定会变成龙,不信咱们就走着瞧吧。” 说完,别过脸去。 霍闹费解地看着再农的侧脸,嘟哝道: “你这家伙还真是,平常就不正常,怎么今天吃错药了,说出这些鬼话来,唉……” 雷劫如约而至,声势看上去不是多么强大,毕竟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这雷劫跟幽女出关时那次比起来,连小孩子过家家都算不上。 星流云愈加兴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欧阳寻在一旁适时提醒道: “小心点别大意,鸿翔说了,这之中还有别的东西!” 星流云语气中颇有些不耐烦, “知道了,放心吧!” 欧阳寻扁扁嘴,显得忧心忡忡,自言自语道: “总觉得这家伙今天晚上得出事儿……” 终于,第一道雷光劈下来,星流云一跃而起,除了满身的鳞甲,其他什么防御也不做,就这样硬生生顶了上去。 这场面,令见证者无不大惊失色,欧阳寻更是惊呼出声, “星流云,你搞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成人手臂粗细的电芒击在星流云身上,天地在短暂的明亮后再度陷入黑暗,但在那短暂的明亮中,众人清楚地看见,电流瞬间便游遍了星流云全身,那个时候,星流云的身体貌似是僵硬的。 而在一瞬间的黑暗后,半空中又猛的爆发出一团人形的火光,将就近的空间照亮,赤红色的火焰隐隐有往橙色转变的趋势,但却没能成功。 星流云落到地上,龇牙咧嘴,仔细看,他全身上下,不是漆黑就是血红,漆黑的地方是被霹糊了的鳞甲,血红色的地方是鳞甲被霹落后漏出来的肌肤,狼狈之极形容不了现在的星流云,用惨不忍睹更为合适。 欧阳寻赶紧送来丹药,星流云不接,只是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迹,张口啐出一口掺血的唾沫,狠狠道: “不用,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这次没经验,下一次我一定能成功!” 言毕站起身来,攥着拳头发出一声低吼,欧阳寻惊奇地看到,那些之前在雷劫中被烧糊了的鳞甲在星流云身上纷纷掉落,鲜血漫过之后,再长出来的鳞甲崭新崭新的。 这他娘得多疼啊。 欧阳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对着星流云竖起了大拇哥, “星流云,你够狠!” 说完就往一边跑去,因为第二道雷劫已有一触即发之势,他可不想受着无妄之灾。 星流云蔑然冷笑, “嘁,这才哪儿到哪儿!” 正说着,第二道天雷猝然而下,星流云抖擞精神,双腿弯曲像一头野性十足的豹子,却在那一刹那眼神恍惚成了迷失的羔羊,不用他主动迎接,那雷光便落在了他身上,还是像上一次那样,电芒游遍星流云周身,鳞甲纷飞,只是这一次星流云是站在地上,由此便给周围其他人带来了池鱼之灾,那坚硬的鳞甲在爆裂的能量下变成暗器向四周漫射,饶是冥乌族兄弟这种皮糙肉厚的家伙都不能幸免遇难,更别说欧阳寻这样的了。 几片鳞甲扎进欧阳寻的大腿和胳膊,完全没入,紧顶着骨头,想扣都扣不出来,可欧阳寻浑不在意,强忍着剧痛驾驭秘法急掠到星流云身前,将躺在地上的星流云轻轻抱起,一试还有气儿,心弦松了大半,他抱着星流云用力晃,没晃几下就把星流云晃醒了。 星流云睁开眼睛的同时咳嗽了几声,欧阳寻虽然看不见从星流云嘴里冒出来的黑烟,但他能清晰地闻见那股子刺鼻的焦糊味儿,看来这一次星流云的鳞甲不怎么顶用,电芒伤到了他的肺腑,但即使这样,他竟还在咧嘴笑着, “没事儿,小场面,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欧阳寻目眦欲裂, “都这样了,你还要试!” 星流云惨然一笑, “当然,要不前面的罪岂不是白受了。” “你不要命了,雷劫有的是,你犯得着跟它较劲!”欧阳寻的面容愤怒而沮丧。 星流云用和目光一样坚定的声音缓缓说道: “犯得着,我星流云要办到的事情,没有什么能阻挡得了。” “又来了,躲开!” 星流云猛地推开欧阳寻,拼尽身上最后的力气,对着从黑云里蜿蜒下来的电芒,再次一头撞了上去。 “星流云!”欧阳寻声嘶力竭,似是欲要跟那雷声一较高下,最后却终究还是被吞没了。 半空中,星流云再次被雷电击中,这道电芒比之前那两道都粗大,约莫能顶得上成人小腿,照一般情况来说,即使是全盛时期的星流云,在这样浩大的能量中都要被褫夺半条命,可现在的他估计也只剩半条命了。 电流在星流云身上游走,久久不去,地上的人们看着,也煎熬着,心早就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本以为身经百战的星大少爷这一次就这么自己把自己给玩死了,却不想就在那一刻,半空中的人儿身上突然爆发出了耀眼的火光,赤红仅仅持续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全部变成了橙色,可这依旧不能挽回地上众人的心灰意冷——就算成功了又怎样,人已经没了,说的再好听,也不过是一场华丽的落幕罢了。 可接下来的一刻却真的让众人重新提起了精神,只见烈焰熊熊,刹那间爆发成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火龙,火龙在天空飞舞,咆哮连连,欧阳寻恍然大悟, “我操,我们都被这混蛋给骗了,他不是在修炼紫焰七迭,他是在修炼星家的禁忌之法,这个天杀的!我早该想到的!” 又有几道雷电劈在火龙身上,但却已不见任何影响,欧阳寻见星流云还不下来,大声喊道: “星流云,你太招摇了,附近的古兽估计都看到了,赶紧下来,我们该跑路了!” 星流云的声音从上空传来, “再等等,我暂时还控制不住自己,得把身体里的能量都发泄完了,我才能下去。” 欧阳寻无可奈何,骂道: “天杀的混蛋,我们早晚都得死在他手上!”声音不小,估计所有人都能听见。 鸿翔恰巧在这时候醒来,还来不及调整自身状态,听见上空传来的龙啸声,猛地抬起头,目瞪口呆, “那是什么东西!” 欧阳寻遮遮掩掩道: “那是……那是……星流云……” 鸿翔一听是星流云,气儿都不打一处来, “他吃错药了!不知道是非常时期吗?为什么搞这么大的动静,想让我们陪着他一块死吗?” 此时的欧阳寻也想跟着骂星流云几句,可鸿翔如此大的火气,他要是再跟着骂,难免有火上浇油之嫌,此时给鸿翔消火才是正道,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替星流云说好话, “这个……那个……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碰巧赶上了,所以就……第一次嘛,没经验……” “什么叫碰巧赶上了,什么叫第一次,你说清楚!”鸿翔语气咄咄,听上去火气没消半点。 欧阳寻叹了口气,肩膀跟着松弛下来,看样子是打算和盘托出了, “他之前不是说要借雷劫修炼紫焰七迭嘛?那是骗我们的,他修炼的是他们星家的禁忌之法龙焰,现在成功了,所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鸿翔眸子皱缩,语气反而稍微缓和了一些, “龙焰……很厉害吗?” 欧阳寻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不光是厉害,说是恐怖也不为过,星流云白天施展的屠龙枪法已经算是星家的顶级绝技,这一套枪法在玄真界已经近好几百年没出现过了,至于这龙焰,听龟府中的前辈说,不知从何时起,每一个修炼龙焰的星家人,没有一个能得好下场的,无一例外都是在修炼过程中被自己的火焰给烧死,从那之后这门秘技就成了星家绝学中的禁忌,且在没有听说过有哪个星家人修炼过它。” “它威力怎样?” “很难说,原版的龙焰很厉害,不敢说能烧死仙人,但在玄真界存在的火焰中,排进前十应该不是问题,但因为星流云现在修炼的不是原版,所以威力不好确定,估计……不如原版的厉害。” “为什么说星流云修炼的不是原版?” “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小聪教他紫焰七迭,还那么玩命地练习,为的就是这个,这小子早就算计好了!” “可随意结合秘技这件事,未免也有点太冒险了,这星流云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哼哼,”欧阳寻冷笑,“胆子大?那是你还不够了解星流云,这都不算什么,而且,这小子其实聪明的很,胆子虽大,但心也够细,像这种事情,没有八成以上的把握,他是不会尝试的,看来,困扰了星家好几百年的难题,已经被他破解了。” “行吧,让其他人准备一下,等那天杀的一下来,我们立即逃命。”鸿翔点点头,语气中已经找不到半点愤怒。 欧阳寻傻笑几声, “这个你放心,大家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其实本来也没有多少可准备的,对了,你那边怎么样了?” 鸿翔冷笑,微微仰头,斜睨着天上的火龙,咬牙切齿道: “要不是这个天杀的,我现在已经在为哥哥输送魂能了。” 欧阳寻说话再次小心翼翼起来, “那这次……有没有可能唤醒小聪?” 鸿翔扁扁嘴,怅然一叹, “不知道,希望吧,尽力而为,毕竟这件事急不得。” 欧阳寻悻悻然,却转而强颜欢笑, “说得对,尽力而为,小聪吉人自有天象,这是被反复验证过的,我们只负责锦上添花就好了。” “接下来我们往哪儿走?”鸿翔话锋一转,问道。 欧阳寻稍作思忖,回答说: “这附近应该有一条很大的瀑布,星流云说想去看看,我觉得,这是个好去处。” “为什么?” “临渊地,万物生,那条瀑布虽然离我们很远,但它声势如此浩大,周围理应繁衍众多强大生灵,但现在你看,星流云已经在上面折腾了那么久,却没有一头古兽来袭杀我们,这很古怪,我觉得,那条瀑布一定大有文章。” 鸿翔皱起眉头,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那里有问题,为什么还要往那里去?” 欧阳寻定定地说, “有古怪并不代表有危险,那里虽然一定不能作为栖居地,但不一定不能作为暂驻地,我们只是去那里避避风头,先把小聪唤醒了再说。” 鸿翔看着欧阳寻,良晌,摇摇头道: “不对,这说不通,欧阳寻,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们?” 欧阳寻闻言顿时无语,一脸无辜地申辩道: “我也是第一次来大荒,能有什么事儿是我知道你们不知道的,就算我是龟府少节主,可这里是大荒深处,龟府对这里也是一无所知啊,就算他们知道,这样的秘密,他们能让我知道?” “临来之前,你跟哥哥回过一次龟府,谁知道那时候他们有没有告诉你什么,亦或是交代给你什么任务,我们都知道,你可是龟府的宝贝疙瘩!” 欧阳寻无力道: “鸿翔,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就真的没得说了,且不说这事儿有没有根据,就算龟府告诉了我点什么,亦或说给了我什么任务,你觉得我会拿你们的性命去冒险吗?鸿翔,咱同舟共济也不是一时半会了,我想我欧阳寻在你心里应该不是那种两面三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吧。” “之前确实不是,”鸿翔紧紧盯着欧阳寻的眼睛,“但现在我很不确定。” 欧阳寻摊摊手,叹息道: “那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听你的,不去了。” 鸿翔只是看着欧阳寻的眼睛,不说话。 火龙消失,星流云终于从天上掉下来,他用力伸展筋骨,脖子扭的咔咔直响, “这感觉也太爽了,简直就是脱胎换骨啊。” 没人搭理他,他停下动作,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我说哥几个,这是怎么了?不是刚才还催命似的要赶紧跑路的吗?” 鸿翔转过脸来,笑笑, “星流云,你之前说想去看瀑布?” 星流云点点头,看上去相当坦诚, “对啊,离得这么远还能听见像闷雷一样的声音,这瀑布一定很震撼,错过岂不是太过可惜。” “说不定还能寻到什么机缘,对吧。” 鸿翔皮笑肉不笑,看得星流云心肝乱颤,强装镇定, “呵——呵,你这么说,也有可能哈。” 鸿翔剐了星流云一眼,将脸重新转向欧阳寻, “我们的最终目的地,在哪个方向?” 欧阳寻从弥芥中取出地图,端详良久,眉头紧皱, “上午转圈时没定好位,追杀雨神时又下着雨,没能分清方向,我们……应该是迷路了……” 鸿翔走到欧阳寻身边,伸着脑袋看着地图, “我们今天修早课的地方,你能指给我看吗?” 欧阳寻食指在地图上点了点, “大概是在这个地方。” 鸿翔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后在地图上画了个圈, “这一片都是森林,我们现在的具体方位没法确定,但这里应该是我们伏击雨神的位置,之后你们怎么追的他,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尹诺在一旁笑道: “唯一能确定的,我们当时跑的是直线。” 鸿翔扭头,看向此时还插在雨神身上的朔魂刀,扬扬下巴, “看,那就是方向。” “哦,原来我们是从西南方过来的。”星流云如是说。 鸿翔问道:“你怎么知道?” 欧阳寻指指上头, “看树冠就看出来了,茂密的一面一定是朝南的,这是常识。” 鸿翔走到棚子边缘,仰着头,只能看见雨滴洒落, “黑漆漆的一片,哪儿能看得清。” 欧阳寻暴汗,猛地一拍脑门,生无可恋道: “他刚才在天上,当然比你看得更清楚。” 鸿翔朝地图扬扬下巴, “现在可以确定我们的方位了。” 欧阳寻的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 “差不多就是这儿了,往目的地看……这么巧,还是得往东北方向走!” 鸿翔三步作两步走到欧阳寻身前,定定看着地图上欧阳寻所指,喃喃道: “还真是这么巧……为什么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星流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肯定是这几天接连发生的事把你给弄神经了,放轻松点,小伙子,这一定是老天爷在帮助我们。” 欧阳寻憨笑起来,揶揄道: “星流云,你说这话连我都不信,你骗鬼呢!” 星流云双手抱肩,俊脸一扬, “这都明摆着的,事实胜于雄辩好吧。” 欧阳寻仰头看着黑沉沉的天空,还在憨笑着,但那说话的那样子,还是让人感觉有点意味深长, “就怕那贼老天是在吊我们啊,可这种事,又有谁能真的说清楚呢?唉……” 鸿翔抬头看着欧阳寻,问道: “欧阳寻,你觉得呢?” 欧阳寻挠挠额头, “实话实说哈,这件事儿挺让人无奈的,遇见这么巧的事儿,其实我也想绕着走,但是吧,往哪边绕是个很大的问题,声音如此之大,水量肯定不小,万一方向不对,那可是要绕很大一个圈子呢,可要是直接走过去,唉,水面宽广,恐怕也不是我们能克服得了的。” “直接说你的想法。”鸿翔波澜不惊道。 欧阳寻摊摊手, “暂时没想法。” 星流云猛地举起手,大声道: “我有个想法。” 众人将目光一齐转向星流云,只见这厮洋洋自得道: “我们可以先过去看个究竟,再做抉择嘛,反正都是绕着走……” 话没说完,鸿翔白眼大翻,低声骂了句, “这算什么狗屁主意。”‘ 随即将目光再次投向欧阳寻,欧阳寻叹了口气,说道: “要不咱们抓阄吧,除了这个,我也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星流云打了个响指,眉飞色舞道: “好主意!” 鸿翔眼珠子转了半转,厉声敲板: “行,那就抓阄。” 欧阳寻取出一张纸裁成六块,其中有三张空白,另外三张上分别写着“左”“右”“正”,写完将六张纸叠好,放进一只黑色的陶罐里,双手捧着。 鸿翔朝星流云扬扬下巴,道: “星流云,你去抓。” 星流云一声冷笑, “我去就我去。” 随即大步流星,往欧阳寻那边走去。 欧阳寻看着近在眼前的星流云,半认真半开玩笑道: “星流云你可想好了,谁抓阄谁负责哦。” 星流云还是回以一声冷笑,不说话,抬手往坛子里伸去,却未在坛子里作丝毫停留,抽出来时,那叠好的纸阄就被夹在其两指之间。 欧阳寻一手托着坛子,一手接过纸阄,刚想将其展开,却听见鸿翔说道: “先别展开,星流云,你再抓一次。” 二人转首,见鸿翔似笑非笑。 星流云嘴角勾出一个更冷的弧度,随即又把手伸进坛子里,还是像上一次那样,几乎刚进去就缩了回来。 欧阳寻接过星流云手里的纸阄,问鸿翔, “还需要再抓一次吗?” 鸿翔微微一笑, “不用,打开吧。” 欧阳寻刚想打开纸阄,却又突然停手,几步走到鸿翔面前,将纸阄递出来,笑道: “还是你来吧。” 鸿翔也不推辞,从欧阳寻手里拿过纸阄,打开一看,那两张纸上分别写着“左”和“右”,他微微勾了勾嘴角,扔掉两张纸,一边往前走一边说“时候不早了,在这里耽搁了这么长时间,等着古兽来袭杀我们吗?走吧,全速前进。”算是正式宣布了大家前进的方向。 欧阳寻拾起被鸿翔丢弃的那两张纸,将其跟罐子还有雨神的尸体一起放回弥芥,看了星流云一眼,星流云没心没肺地笑道: “走吧,我们看瀑布去!” 欧阳寻摇头一叹,跃上已经化出本体的再农的后背,星流云跃上霍闹的后背,与萧家将们直直往东北方全速冲去。 奔掠一夜,一路无虞。 都说望山跑死马,众人没有想到,即便是在已经听得见水声的情况下,那瀑布离他们竟然还是那么远,在熹微的晨光中,目光越过树顶可以看见一片高耸的黑影,如果说那里就是瀑布所在,那么一行人距离它恐怕还得有半天的脚程。 天光越来越亮,水声越来越响,之前在越过树顶时看见的黑影此时变得银光璀璨,那是水幕反射阳光展现的奇观,还隔着大片的原始森林,众人就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震撼,要是真到了近前,他们就能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叹为观止了。 对此,每个人心里竟不由变得期待起来。 不过,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他们在今天可以为了尽快赶到安全之地而全体缺席早课,但不能妄然放弃进食,这一顿不但要吃,而且还要大吃特吃,因为到达瀑布之前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要随时准备应对不时之需,当然,吃饭也不能让他们停下来,大家一边吃一边跑,只是速度稍微放慢了些。 未时初刻,众人终于赶到瀑布近前,这里虽然离水渊还有一段距离,但已经能够看见瀑布的全貌,听见那震耳欲聋令人心潮澎湃的激荡,感受到那雄奇得快要令人窒息的美感,甚至感觉脚下的大地有微微的晃动,那璀璨夺目的水幕自上而下,好似一条宽广的银色天路。 为安全起见,大家决定放慢到正常速度,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欧阳寻跃下再农的后背,却迟迟不见星流云下来,霍闹感觉星流云一直都在自己的后背上,扭头往回看,竟看见星流云趴在那儿睡着了,他用力后仰,使身子倾斜,就这样,星流云从霍闹的后背上溜了下来,摔在地上,跟摊烂泥一样。 鸿翔看上去有点生气,立着眉毛道: “这家伙是不是偷偷喝酒了!现在醉得跟泥巴一样。” 欧阳寻纳罕得直搔脑袋, “他身上没地方藏酒啊,之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跟死猪一样了呢?被东西袭击了?不对啊,我们都没事,难道是因为修炼龙焰?” 带着满心的疑问,欧阳寻走上前去,在星流云身上检查一番,看样子更纳闷了, “气息平稳脉象正常,身体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怎么能睡得这么死呢?喂,星流云,醒醒,星流云?” 鸿翔也走上前来,口气带着情绪, “我看看,这家伙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欧阳寻识相地躲到一边,鸿翔右手结了个法印,轻轻按在星流云的眉心上,闭上眼睛,半晌,倏然睁开,大惊失色, “什么鬼!他的魂儿呢?” 欧阳寻闻言,眼睛瞪得老大,下巴差点被惊下来, “魂儿丢了……怎么丢的?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开什么玩笑,都这会儿了你觉得我还有心思跟你开玩笑,我是真的感应不到他的灵魂,一点都没有!”鸿翔口气咄咄,但之中很明显有了几分慌乱。 对此,欧阳寻亦是束手无策,他冥思苦想,心乱如麻,在他的认知里,万事都得有个缘故,可这件事从何而起,他是真的想不明白,因为除了星流云之外,其他人都好好的,不知不觉间魂儿丢了,这要是说出去谁信呢! 在精神领域,鸿翔无疑是队伍里最擅长的人,若连他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恐怕就算是有萧聪在也是无济于事,可惜,鸿翔现在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筹莫展无计可施。 “该死的!”鸿翔气得跺了跺脚,随即又问欧阳寻道:“你觉得我们现在还有没有必要继续往前走。“ 欧阳寻眉头紧皱,少顷,怅然一叹, “要不……到林子外面去吧,此地不宜久留,反正藏也没地方藏。” “行,那我们就到林子外面去。” 鸿翔说完,大步往前走去,霍闹背起星流云、萧大背着萧聪、萧老二扛着装有幽女和黎牧的龟壳,一行人跟在鸿翔身后,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这里虽然是原始森林的边缘地带,却没有路,而且杂草颇多,鸿翔抽出细长银剑,在最前面为大家“披荆斩棘”,或许说是发泄情绪更妥些。 仅仅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鸿翔一只脚最前踏到裸露的石板上,脑袋从灌木丛里探出,眼前豁然开朗,未时末刻,天色本就明亮,在水幕的折射下,显得更亮,甚至有点刺人眼睛。 此处离崖壁不足百丈,往瀑布看,入眼一片由青到黑的渐变,似乎脚下的是一整块大石,而且表面异常平坦,像是被人精心修整过的一样,石色之所以发青,是因为有少量水沫迸溅,之所以发黑,是因为被水花浸没,这样高耸的瀑布,所迸溅的水沫不应仅达百丈,除非崖壁到水面之间有很大的落差才行。 站在这里看瀑布,即使用力仰着脖子,也看不到水天相接的那条白线,它实在是太高了,也太宽了,用雄伟一词根本无法将他概括,这不只是夺了天地之造化,似乎还要跟天地一较高下! 在这里,即使用再大的声音说话,对方也听不见了,因为早在林子里时,大家就因为水声太大震得耳膜生疼便堵上了耳朵,此时他们一人手里拿着一张纸和一支笔,谁要是想说话,就把内容写在纸上,举着让其他人看,以此来交流。 欧阳寻在纸上写了一行字,举起来让其他人看,水沫打在纸上,晕开一片片殷湿,但不影响欧阳寻的字迹,只见纸上写着, “这石头表面看上去平坦,其实是斜的,不要太靠近崖壁,不然会滑下去的。” 众人先后点头,以示自己知道了。 鸿翔也在纸上写下一行字,举起来给大家看,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众人侧耳倾听,而后面面相觑,最后接连摇摇头,鸿翔见状,微微皱眉,兀自嘟哝了一句,“难道是我听错了?” 欧阳寻在纸上写下, “我想了想,星流云的事情暂时没办法解决,还是先紧着小聪和幽女的事吧,能顾一个算一个。” 鸿翔点点头,在纸上写下——“把朔魂刀拿出来。”将其给尹诺看,尹诺不说话,直截了当地拔出朔魂刀,右手攥着剑柄,刀刃垂直向下,就这样把胳膊伸了出来。 鸿翔将手握在尹诺攥着朔魂刀的那只手上,随即跟尹诺一起进入到朔魂刀中的意识世界里,对于那银色的圆盘和火焰一样的符篆,大家已经见怪不怪。 欧阳寻从弥芥中取出雨神的尸体,在纸上写下——“尸体里还有些难得的精华,你们尽全力炼化,对你们大有好处。”然后将其给冥乌族兄弟看,两兄弟受宠若惊,对视一眼,而后对欧阳寻躬身作揖一拜,欧阳寻摆摆手,示意其赶紧去,两兄弟没再多言,便去炼化雨神尸体中的精华去了。 接下来,是一段不知多长时间的等待,暂时无事可做的欧阳寻在地上用三块石头托起一只大铁钵,在铁钵里倒入水和米,用灵石生火在那儿煮着,然后又从弥芥中取出一块不知出自于什么生灵的干肉还有几棵草药,剁碎后一起加到铁钵里,随后在地上铺一张毯子,将幽女柔软的身子从龟壳里抱出来,把她放在毯子上,把黎牧放在大腿上,可小黎牧人虽然乖乖坐在欧阳寻的大腿上,但眼睛却没离开幽女半刻。 铁钵中的什物开始沸腾,欧阳寻只是看了一眼,他又让其煮了一会,才将黎牧重新放回幽女身边,从弥芥中取出两只小碗,将铁钵里的汁水倒进一只小碗,将食材倒进另一只小碗,而后又取出之前他为幽女行针时用的檀木小盒,将里面的细丝全部倒进了那只盛着汁水的小碗里。 这时候,他再次抱起黎牧,将另一只小碗里的肉粥喂给他吃,小家伙似乎很喜欢这味道,吃得眉开眼笑。 欧阳寻喂完黎牧,将其交给离自己最近的萧二十七,然后开始为幽女行针,小家伙似乎很不喜欢萧二十七身上盔甲带来的坚硬和冰冷,左扭右扭想要摆脱这可恼的束缚,萧二十七怎么可能让其从自己的怀里脱出去,于是小家伙皱起眉头撅起小嘴,可就在要哭出来的时候,那双清澈眸子中的嫌恶却尽数变成了担忧,他直勾勾地看着欧阳寻将细丝扎在幽女身上,一动不动了。 或许在黎牧的心里,欧阳寻肯定比不上幽女,但对他来说,欧阳寻同样是个很亲近的人,他虽然不懂事,但有与人共通的感情——其实现在的他也只有对周围事物的感受而已,所以他一定能感受到欧阳寻对幽女的在乎,就像能感受到幽女对他的在乎,所以现在的他心里有朦胧的矛盾——他在干什么?这是好的吗? 欧阳寻帮幽女行完针之后不久,鸿翔醒来,冥乌族兄弟还在不遗余力地炼化雨神尸体中的精华。 双手结出奇怪的法印,最后轻轻抵在萧聪的眉心,这一切鸿翔已经轻车熟路,不过现在的他依然满怀期待,因为这一次与上一次有很大的不同,之所以又进入朔魂刀的意识世界里一次,是因为在他因帮助其他人窥探雨神行踪而自我封印的时候,不知不觉地又悟透了神秘古井上的一个字,仅仅就这一个字,便使他的灵魂力量又一次提高,由神秘古经衍生出来的神念也产生了质的飞跃,他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破除萧聪识海中的厄障,但他很想尽全力试一试,忘记是哪个不太靠谱的古人说的了——想法还是要有的,万一要是实现了呢? 这一次真的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使然。 鸿翔再次来到萧聪的意识世界,眼前还是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举目四望,最后看向天空,这一刻,他惊住了,只见漆黑之中,有两道人影对向盘坐,一道乌黑油亮,如魔;另一道金光璀璨,如圣,他们好像在相互对峙着,且已经陷入僵局。 鸿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看到这幅景象,明明隔着如浆一般化不开的黑,他本应该什么都看不到才对,可他就是看到了,而且看得很真切,尽管那道如魔一般的身影近乎跟周围的环境一个色儿,可他就是肯定它就在那儿。 用力看,再用力看,鸿翔竟然看到那两道身影的样子,他们都是跟哥哥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除了气质,找不出一点不同来,这一点倒是没让他感到丝毫惊讶,若是在哥哥的意识世界中发现其他人的样子,那才真的要把他给吓死。 鸿翔自然自语道: “想不到这荒邪竟然如此厉害,哥哥应该是被它魇住了,可哥哥是具有灵威的萧家人呐,连他都不能幸免于难,这荒邪倒还真是配得上欧阳寻给它起的这个名字,饶是哥哥中了招儿,若是换做其他人,这时候肯定早就已经变成像堕落者那样的存在了……” 说着,他面色猛地一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盘膝坐下,不多时,一串金色的符篆从他天庭上冒出,慢慢飘向盘坐在上方的金色萧聪。 符篆没入到金色萧聪的身影里,金色萧聪的形象似乎更凝实了些,那枚被烙印在眉心上跟鸿翔一模一样的复杂符篆,此时也跟着出现,并像火一样燃烧起来。 一道道符篆从鸿翔的天庭上冒出,自然而然地没入到金色萧聪的身影里,这个过程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鸿翔睁开双眼,站起身来又朝上方看了一眼,在他的视野里,这一切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他感觉有些失落,却并不气馁,因为他明白,这件事情无论是对于萧聪还是对于他还说,都很大,是绝对急不得的。 意识回归本体,盘坐在瀑布前大石崖上的鸿翔缓缓睁开眼睛,欧阳寻赶紧凑过来,急急问道: “怎么样,这一次有没有明显的效果?” 鸿翔回忆在萧聪意识世界中所见,咬着嘴唇欲言又止,而后缓缓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有没有效果现在还不知道,但我在哥哥的意识世界中看到了一幅别样的场景。” “什么场景?”欧阳寻声音中有明显的紧张。 鸿翔的声音还算平静, “我在哥哥的意识世界中,看到了两个哥哥,一个金色,另一个黑色,我想,那个黑色的哥哥,应该就是荒邪在哥哥身上幻化的心魔,不过他实在是太厉害了,此时正在与哥哥对峙,哥哥暂时还奈何不了他。” 欧阳寻面色难看,眉间拧成一个疙瘩,忧心忡忡道: “那这么说,胜负未定,小聪最后被它魔化也不是没有可能?” 鸿翔呆滞片刻,而后点点头, “理论上确实是这样。” “那你觉得他们现在的状态是在一个平衡里吗?”欧阳寻又问道。 鸿翔摇摇头,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一场无形的战争,这战争连灵魂状态下的我都看不到,我的神念估计也只能让哥哥不至于快速落于下风,但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还是得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才行。” 欧阳寻眼睛蓦地一亮,神色激动地问道: “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如果不能把荒邪在小聪自己身上解决,那我们就把他转移出来,我们身上也有法阵……” 欧阳寻话没说完,便见鸿翔无奈摇头, “你打住吧,这个办法根本就不行,别说是你,就算是萧家将,也肯定承受不了荒邪的侵蚀,要知道,哥哥可是已经具备灵威的萧家人,他都奈何不了的灵魂障碍,换做是你们,直接就变成堕落者了,到时候岂不是更麻烦!” “那怎么办?总得想个办法吧。”欧阳寻面色愈加愁苦,看起来就像个怨妇。 鸿翔冷冷道:“办法不是没有,只是以我们的能力,几乎做不到。” “你先说说看。”欧阳寻满眼期待。 鸿翔用怜悯的目光看了欧阳寻一眼,无精打采道: “小鬼啊,让小鬼将哥哥身体里的荒邪都吸出来就行了。” 对与这个极不靠谱的主意,欧阳寻竟然分外认真地想了一会,最后还是怅然一叹, “办法确实是好办法,不过以我们的能力……啧啧,很容易全军覆没啊,嗳,对了,要不我们直接把小聪放在有小鬼儿出没的地方,等着他们自己去吸,你觉得怎样?” 鸿翔白眼大翻,没好气道: “你就不怕他们把哥哥给活撕了?我就是消遣消遣你,你怎么还当真了,还大才子呢!真是醉了。” 欧阳寻闻言也不气,耐心道: “我觉得这件事可以试一试,小鬼儿的奇异能力应该不受坚硬壁障的阻碍,我觉得他们破不开我师父送我的龟甲,而且,他们的奇异能力是一直存在的,我们把小聪放在龟甲里让他们吸,等他们吸完了,再把龟甲偷回来,只要时间及时,就绝对不会伤及小聪的生命,上一次不就是这样的嘛。” 鸿翔笑得有点无力, “欧阳寻,你是不是记错了,我怎么记得上一次是因为哥哥跑的及时,才捡回一条命,就算哥哥身体好,全身的元气和力量被吸得一点不剩都不会死,可是你要知道,那些小鬼儿是有脾气的,难道他们破不开龟甲,就会给你机会让你给偷回来?依我看,他们会不择手段想方设法地攻击龟甲,甚至是将龟甲抬到他们的鬼窝子里去,到时候哥哥怎么办,在那儿等死吗?” 欧阳寻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但目光依旧坚定,看上去丝毫没有要罢手的意思,他喃喃自语道: “要是龟甲通灵,能被我远距离控制就好了……” 鸿翔听得清楚,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答话。 第五百七十二章 识海中的对峙 扭曲的时空里,不知所来,不知所往,不知所因,不知所以。 本我萧聪感觉自己已经浑噩了很长时间,有一万年那么久,囚仙兵阵的封印果真牢靠,它不只是困住了他的身体,连他身上的所有精神和灵魂都压制了。 但这似乎并不影响修罗萧聪对他的侵蚀,即使有两个无相萧聪的牵制,准确来说,其实他们不分彼此,本来就是一种内耗,只是在囚仙兵阵的压制下,这种内耗的速度减缓了不少,而正是因为这样,才为本我萧聪争得撑到现在的时间,可惜,尽管内耗的速度变得很慢,但还是存在,面对被荒邪滋养过的敌手,本我萧聪现在也感觉有点吃不消了。 朦朦胧胧中,一种异样的感觉缓缓出现,隐隐为本我萧聪带来几分清醒,那种似是与混沌融为一体的状态似乎消减了些,至少,他感觉自己有形了,不再任意东西了,这就是他的思索。 这种异样的感觉,很熟悉,也很亲切,引得他忍不住地对其揣摩,进而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而这件事情并不晦涩,也不复杂,跟随指引,他很快知道,这异样的感觉来自于神秘古经,再往深处探索,又发现这力量比他自己由神秘古经衍生的力量强大和丰满,于是他意识到,鸿翔来了,是鸿翔将自己的神念补给于他,因为鸿翔参悟神秘古经比他快,理解比他深刻,所以这力量比他自己的强大,并有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 由神秘古经衍生出来的精神力量可以给他带来清醒,本我萧聪自然而然地意识到,这对他来说应该是个机会,于是他顺着那感觉,开始一心一意地参研神秘古经,这对他来说是难事也不是难事,有鸿翔的指引,他对神秘古经的参悟无疑会事半功倍,但因为灵魂被囚仙兵阵压制,还遭受着修罗萧聪的不断侵蚀,这件事情陡然变得艰难了不少。 好在一直以来他也在不断地参研神秘古经,潜意识思维一经触动,突然活跃,之前的感悟纷至沓来,一鼓作气让他在短时间内参悟了下一个字,由此一来,他的灵魂力量得到提高,由神秘古经衍生出来的精神也强大了不少,这为他带来更多清醒的感觉,同时也让他的形象更加清楚——在黑漆漆的意识世界里,不只是单单有个形,而是变幻出了基本的轮廓。 本我萧聪就这样一门心思地参研、参研、再参研,在这里,似乎没有时间的概念,有的只是画面的改变,或许正如之前他为尹诺解惑时说的,意识世界中的一切,都是现实中抽象存在的具象表达,而随着他的形象愈加清晰,修罗萧聪的身影也渐渐在这方黑漆漆的意识世界中显化了出来。 对峙从未消失,只是现在表现得更加直观了。 本我萧聪与修罗萧聪之间的战斗,是没办法用语言描述的,因为按道理来说,那根本就不存在,他们都是萧聪,且不分彼此,这场战斗不会将整个萧聪撕裂,也不存在哪一方将另一方吞噬,本质是最诡异的事——本我萧聪变强的同时,修罗萧聪也会跟着变强,但这一次修罗萧聪学聪明了,为了避开两个无相萧聪,他不再试图发难,只是针对本我萧聪,不断地调运灵魂力量企图魔化对方,为了压制修罗萧聪,本我萧聪要一直消耗灵魂力量,等谁的灵魂力量先一步耗尽,另一方就赢了,不同的是,修罗萧聪若是败北,还有机会卷土重来,而本我萧聪若是败北,便是真的是永世不得翻身。 至于他们俩现在的状态,却是被欧阳寻歪打正着,确实是处于一种暂时的平衡状态中。 本我萧聪虽然从未放弃,但对于修罗萧聪,这一次他确实是无计于施,这个摆脱不了的强大对手轻易不会出现,一但出现必有大文章,本我萧聪第一次见到他,是在风眠谷地下的百丈石室,第二次见到它,是在野欲庵那方差点困住他的莲池,第三次见到它,便是在这里了,本我萧聪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小鬼儿到底是什么存在,竟然能跟风眠谷地下的百丈石室,还有位列十大禁地之末的野欲庵相提并论,更让他细思极恐的是,这一次修罗萧聪的表现要比之前两次强烈的多,好像小鬼儿体内真的有什么东西,能给他莫大的力量似的,最重要的是,本我萧聪能清楚地觉察到修罗萧聪的决心,那种吃定了他的决心! 就这样,本我萧聪一直死撑着,直到鸿翔到来,给予他新的曙光。 神秘古经能帮助他克制修罗萧聪,这件事本我萧聪一直都知道,但很可惜的是,他对神秘古经的钻研明显还远远不够,不然的话,就算不能稳压修罗萧聪一头,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被动。 庆幸至极,鸿翔的到来给他指引了方向,当鸿翔第一次将自己的神识散发到这片黑漆漆的识海,他便有所感应,只是那时依旧浑噩,似醒非醒,没能感受到鸿翔神识中的真义,但鸿翔的神识帮他驱散了一些周围的困厄,他所面临的压力也随之小了很多,之后第二次、第三次,鸿翔的每一次到来,都能让他的识海环境发生一些改变,而他也慢慢地苏醒,感受到鸿翔神识中的真义,在它的指引下修习神秘古经,于是,他的灵魂力量再度强大起来,并已经隐隐有能跟修罗萧聪分庭抗礼之势。 直到鸿翔最后一次到来的时候,本我萧聪的形象已经能够细化到每一个微小的细节,正如鸿翔所“看到”的那样,修罗萧聪除了气质,其他的跟本我萧聪一般无二,识海中的形象展现到这般层次,基本上已经算是到了极限,也就是说,修罗萧聪跟本我萧聪之间的那种平衡,随时都有可能被打破,而这种平衡一旦被打破,败北的一方将会直接坍塌,获胜的一方将会统治整片识海,到时候,属于萧聪的所有便都是他的了。 打破这个平衡,还需要一个变数,这个变数,就是鸿翔。 鸿翔在与雨神的战斗中迷迷糊糊地又参悟了神秘古经中的一个字,其神念也由此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当那些连成串的金色符篆从鸿翔的天庭升起,沉默中的本我萧聪便已经有了奇妙的感应,而当那串金色符篆没入到他幻化于识海中的影像时,他如沐春风,感觉整个灵魂都焕然一新,灵魂层次的洗涤,那真的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奇妙享受,况且,鸿翔这一次带来的神念还如此之多。 关于之前鸿翔神念中的真义,本我萧聪但现在还不能完全领会,他只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悟出来两个字,而真义中应该还有一个字是他暂时还没有悟出来的,不过他也不着急,对他来说,将那个字悟出来现在只是时间问题,虽然修罗萧聪还在不断地试图蚕食他,但速度已经慢到可以不放在心上,这样一来,他便有了足够的时间——若在再这样长的时间里都办不成这件事,那从天道轩走出来的天之骄子,身为玄真界最后一根楔子的萧四少爷可就真的是欺世盗名了。 反倒是鸿翔最后一次到来,又给他打了一剂鸡血,他太清楚鸿翔这一次所散发神念的威力了,它们跟以往进入到这片识海的神念有几乎是质变的不同,或许之前说有鸿翔的帮助他能战胜修罗萧聪还有待商榷,但现在说这句话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只要他能将鸿翔神念中的真义领悟完全,他在神秘古经上的造诣也能产生质的飞跃,到时候,将修罗萧聪重新压下去便成了次要,灵魂的强大,才是他这一次最大的收获,借此机会,修为能再上一层楼也说不定! 第五百七十三章 在瀑布前过的第一晚 太阳,已经绕到瀑布的侧后方,石崖上半明半暗,明得热烈,暗得阴沉,明暗的强烈反差下,带来几分空间的错乱感。 在之前近一个多时辰的时间里,欧阳寻一直在钻研端在手里的那张古卷,上面的画着不算很复杂的图案,看上去倒是跟阵图有几分相像,这的确是一张阵图,而且是简单到但凡是个萧家人都不屑一顾的那种,阵法虽然是萧家的标志,但萧家人可不是阵法的唯一,只是萧家人在阵法研究这方面一骑绝尘,让其他所有古教神庭家族门派都望尘莫及罢了,像这样的阵图,在玄真修界并不少见,毕竟有些势力,尤其是那种跟萧家有大仇或者是请不起萧家人亲自修建护族大阵的,也在默默进行着阵法方面的研究,而对于这种势力,阵图流出的事儿是在所难免,它们往往是各大拍卖会上的常客,但能拍卖出高价的,只有从萧家流出的阵图,那些达官显贵皇亲贵胄们认为萧家的阵图是难得收藏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总之,在这些人之间,萧家的阵图是最好的礼物,像欧阳寻这种纨绔子弟,手里自然是少不了这种东西,而令人苦笑不得的是,欧阳寻手里的确是有不少好货,但那些现在的他都染指不了,相反是这种不入流的漏网之鱼,倒让此时的他视若珍宝。 之前萧聪曾特意为众人讲过阵法的知识,其中尤以欧阳寻听得最为认真,也只有他算得上是真的进了门,由萧家有史以来最为杰出的后辈亲自授课,那效果绝对是不一般的,别的且先不说,就说这只上了一节课的欧阳寻,便已经开始寻思着要小试牛刀了。 面对鸿翔的种种嘲笑,欧阳寻置之不理,他在那儿揪着头发冥思苦想,想要做到的,只不过是能布下一座最简单的法阵,给大家一方静谧的空间让大家能好好说话,之前跟鸿翔交谈的时候,他可是在施展密法的基础上喊出来的,到现在喉咙还火辣辣疼,不仅如此,在与鸿翔交流的时候他还撤去了听力上的禁制,耳朵被水声震得嗡嗡响,吃了一颗三品丹药才感觉好一点,鸿翔这小子极不地道,因为精神力足够强大,所以他能在说话的时候将神念加持其中,这样点对点的交流,对方就能清楚地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可怜的欧阳寻一开始因为太在乎萧聪没意识到这些,傻了吧唧地跟鸿翔说了那么多,整的自己现在都快失声了,所以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解决这个问题。 可怎么解决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呢?密宝没有,使用秘法又太伤人,之前做的那顶帐篷虽然也有隔音效果,但面对如此声势的大瀑布,无异于杯水车薪,剩下的就只剩下法阵了。 欧阳寻本来就聪明,而且从小在龟府长大,接触面广,懂得也多,所以他学东西肯定要比平常人快,对于阵法,虽然比不上萧家人,但早在于龟府修行的时候,他对这方面其实就已经有所涉猎,毕竟老乌龟们中也有常年侵淫此道而不能自拔者,又经过萧聪指点,现在他想布置一座最简单的法阵,想来不成问题。 欧阳寻大着胆子,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参研阵图,感觉自己大有收获,但眼下还有一个难题是他克服不了的——精神力,萧家人与生俱来的最大优势,也是布置法阵时的重中之重,即使是对于这样简单的法阵,他的精神力也还是不够格。 他虽然不够格,但周围人里面有人够格啊,于是他将参研出的细节写了满满七八张纸,拿着这七八张纸去找鸿翔帮忙,鸿翔虽然刚才一直在给欧阳寻泼冷水,但他绝对不是那不明事理的人,再说了,布置法阵呐,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若是这法阵能在他手上给完成了,他又能收获多少呢?坐享其成,肯定还比下苦力气的欧阳寻得到的多。 欧阳寻写在纸上的细节已经再明白不过,鸿翔只是细细看了两遍,都不用仔细领会,直接跟着一步步做就是了,第一次不成功就来第二次,第二次不成功就来第三次,鸿翔这一回也真是给萧聪长脸,仅仅重复了三次就把法阵给布置了出来,众人纷纷夸赞鸿翔小哥天资聪慧才智非凡,鸿翔虽然嘴上不说话,但看那洋洋自得的神色,就知道他心里面有多高兴了。 一行人坐进鸿翔布置的法阵里,终于可以解除听力上的禁止,畅所欲言了。 不多时之前,鸿翔又跟尹诺去了朔魂刀的意识世界,据尹诺说,雨神的灵魂力量在朔魂刀的意识世界中没那么容易消散,抓得紧的话,最多还能支撑鸿翔汲取三次,事关萧聪生命安危,鸿翔当然得尽全力抓住所有机会,于是跟欧阳寻扯了会皮后,又急匆匆地去了。 而之前卖力吸收雨神尸体中残存精华的冥乌族兄弟此时也是刚刚停下不久,雨神的尸体被欧阳寻再度收进弥芥,可能对于他来说,还有些用,毕竟是被称为“雨神”的奇异古兽,其肉体中还有什么别的奇妙之处,那就只有学识广博的欧阳少爷知道了。 众人还是那样随意地坐着,欧阳寻身边分别躺着星流云和幽女,他自己托腮沉思,任由小黎牧在幽女的臂弯里自娱自乐,小黎牧滚动身子,将自己调转方向,小手扒在幽女的肚子上,吃力地抬起上身,张着小嘴,好奇地看幽女朝上的脸,接着,他又蜷起小腿,这样就能跪在那儿,使目光触到更高的地方,也就能看得更清楚一些,可他还是不满足,再次使劲,竟然就这样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想往前迈腿,可那小脚刚刚抬起,身子就斜了。 欧阳寻眼疾手快,及时盈住黎牧快要着地的身子,小家伙不知道危险,大概是觉得刺激,便再次咯咯笑了起来,嘴里还间接吐着一些欧阳寻听不明白的音节,欧阳寻眉开眼笑,将黎牧轻轻扶正,愉悦道: “哎哟喂,我们小黎牧竟然自己站起来了,真是了不起。” 可随即眉头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嘴角的笑容也微微变得勉强了些, “不知不觉间,来大荒竟已经有七八个月之久了……” 他心里像打翻了调味罐子,一时间五味杂陈,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太阳还在往瀑布后面躲,阴影向他们慢慢靠近,那种在明暗剧烈碰撞下的朦胧感倒是少了些,欧阳寻抬头看看天色,又扭头看看星流云、幽女,萧聪、鸿翔尹诺,还有散坐周围的其他人,低头,半晌,莞尔一笑,把黎牧抱在怀里,宠溺道: “小黎牧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啊?恩?咱们吃七宝元源粥好不好?” 黎牧只是咯咯地笑,欧阳寻继续自导自演, “看你笑得那么开心,那就是愿意喽,那咱们就说定了,今晚上吃七宝元源粥。” 然后扭头冲霍闹喊道: “霍闹,过来帮我看着黎牧!” “来了。” 霍闹几步走到近前,盘腿坐下,傻笑着,他并没有将黎牧抱在怀里,而是任由后者在幽女身边不断尝试着冒出自己的第一步,只是在其将要跌倒的时候扶一下。 另一边欧阳寻从弥芥中取出一应食材,处理之后一股脑全部倒进锅里,以小火精心熬煮,自打炉子下面的火升起来之后,欧阳寻便不管怎么管它了,他重新接回照顾黎牧的光荣使命,毕竟呆头呆脑的霍闹只会对着孩子傻笑,更没什么交流,要是跟这种人呆的时间长了,怕对孩子幼小的心灵产生什么心理阴影。 鸿翔跟尹诺在朔魂刀的意识世界中呆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太阳完全躲到瀑布,欧阳寻的七宝元源粥已经熬煮好的时候,他俩才从朔魂刀的意识世界中回归本体,鸿翔刚回过魂来,便闻到了七宝元源粥那独特的香气,他鼻子翕动,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目光从铁锅移到欧阳寻的脸上,眼神看上去总感觉怪怪的。 欧阳寻讪讪一笑,打开锅盖轻轻搅了搅,说道: “要不,先来一碗?” 鸿翔挣扎了,犹豫了,又咽了几口唾沫,终于坚决摇头,而后扭头大步往萧聪那边走去。 欧阳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鸿翔,你的那份我给你留着哈,等你回来吃。” 鸿翔白眼大翻,没答话。 这是鸿翔今天第二次来到萧聪的意识世界,相差不过两个时辰,可眼前的景象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周围那如墨一般化开的黑不见了,他现在毫不费力地就能看见半空中的景象,本我萧聪和修罗萧聪面对面盘坐着,皆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唯一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们俩的形象在鸿翔眼里似乎又真实了许多,就跟外面那个有实体的萧聪一样。 鸿翔自言自语道: “刚才听尹诺说,哥哥给他讲过意识世界中的事情,我现在所有看到的具象存在,其实都是精神和灵魂的感应,也就是说,之前我对哥哥的感应十分微弱,而现在这份感应变强了,那这是哥哥的原因还是我的原因呢?恩……应该是哥哥的,之前我感应不到哥哥的存在,是因为他的灵魂太弱了,而因为他的灵魂越来越强,现在我又能感应到他了,看来我的神念对哥哥来说确实有用,嗯,对,得加把劲才行!” 于是,他再次盘腿坐下来,依照原来的方式将自己的神念散发到这片清明的意识世界里。 在萧聪的意识世界中呆了近半个时辰,鸿翔灵魂回归本体,欧阳寻守着那只大铁锅,果然还在等他。 见鸿翔身子晃了晃,欧阳寻挥挥手喊道: “鸿翔,过来吃粥,都等着你呢!” 鸿翔闻言纳罕, “你们吃你们的,等我干什么?” 欧阳寻呲着两颗大门牙,温情笑道: “你是为萧聪耽搁了吃粥,你要是不吃,我们也不好意思啊,赶紧过来吧,我一直给你温着呢。” 鸿翔本没打算吃这碗粥,他急着给萧聪输送神识,想直接到朔魂刀的意识世界去,将仅剩的雨神魂力都消化了给萧聪送去,但此时听见欧阳寻说这话,他心里面竟有点动摇了,因为自己一个人,搞得大家都吃不上饭,想想确实是有点不太合适,再说,他要是真这么做了,是不是显得有点太做作了,显得就只有他最在乎他哥哥似的,这样可不利于队伍的团结啊…… 这人只要是心思定了,怎么着都能找到理由,鸿翔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吃完粥再进行下一步。 鸿翔调转身子,几步走到欧阳寻这边,欧阳寻把勺子往深处探,为鸿翔舀了满满一大碗,鸿翔接过碗来,先是尝了一口,那双在火光中霎时间变得亮晶晶的眸子表明他对这粥的味道分外惊喜,接着就斯文全无,像个乡巴佬般呼鲁鲁将满满一碗粥全部喝了下去。 欧阳寻看着鸿翔把粥吃完,问道: “再来一碗?” 鸿翔重重点头,把碗递给欧阳寻, “行,再来一碗!” 就这样,鸿翔足足吃了三大碗才停下来,看来是肚子真的装不下了,不过看他又是舔嘴唇又是咽唾沫的样子,颇有几分意犹未尽的感觉。 鸿翔吃完三大碗粥,其他人的碗筷都还没动,他们只是笑着看鸿翔吃,好像看鸿翔吃的开心就能饱似的,鸿翔放下碗,打了个长长的饱嗝,抹嘴的时候看见众人的目光,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打了个哈哈道: “行了,我吃好了,你们继续,慢慢吃,我先去忙了。” 说着,就要转身往萧聪那边走。 欧阳寻在其身后喊道: “你刚吃饱就要去啊,不消消食?” 鸿翔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回答说, “不用,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 尹诺在一旁笑道: “他给萧四少爷输送神识不耽误他休息,而且,他现在心情正愉悦,带着这股子愉悦去给萧四少爷输送神识,说不定还能事半功倍呢。” 欧阳寻骚着脑袋,傻傻一笑, “说的也是哈,那咱们吃咱们的,今天晚上一定要把这一锅都造出来!” 再农和霍闹拍着胸脯道: “欧阳少爷放心,这个绝对没问题!” 欧阳寻抬头看了他俩一眼,那笑容便微微变得有点僵硬了。 鸿翔进到萧聪的意识世界中,二话不说,直接开干,将他积攒的神识散发到这方意识世界里,又是半个时辰。 从萧聪的意识世界回归本体,鸿翔没有急着再去朔魂刀的意识世界里去汲取魂能,万事都有个限度,搬运神识这件事亦是如此,虽然在汲取魂能的过程中,他疲惫的灵魂也能得到快速的滋养和修复,但存在于这快速而剧烈的张驰之间的某种微小损伤却是真实存在并不能在短时间内熨平的,为了不给自己留下灵魂硬伤而在日后拖大家的后腿,他必须得调整一下,即使是事关萧聪,他心里还是很清楚——哥哥一定会醒来,不必急于这一时半会儿,但自己是修习应魂咒的人,这部功法在以后的日子里对于大家来说一定大有裨益,尤其是小有所成之后,威力更是不可小觑,要是这时候留下什么精神创伤而限制应魂咒的修习,那才是真的赔大了! 而现在,正是修习《锻神诀》的好时候,《锻神诀》这部不世妙法的本质就是不断捶打精神和灵魂,使其出现裂痕,然后再修复,不断循环,让“结痂”将整个灵魂覆盖,然后破茧成蝶,褪脱出一个更加鲜活的魂体,不断作茧,不断蜕变,最后使灵魂达到无懈可击的地步,到时候就算修为不到灭天境,那也是实打实的仙人! 在灵魂修炼这一方面,估计放眼整个玄真界,鸿翔也是能排得上号的,先不说修炼天赋如何恐怖,单就说手上掌握的秘法,《应魂咒》也好,《锻神诀》也罢,还有那部似乎怎么使都好使的《神秘古经》,随便哪一部拿出来扔到玄真界,还不得引得那些久不出世的古教神庭争得头破血流?像鸿翔这种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家伙,在那些遥远的神话故事里,最后可十有八九是会位列仙班的! 鸿翔花了近三个时辰的时间修习《锻神诀》用以锤炼自己已经变得十分虚弱的灵魂,在《锻神诀》的作用下,那些隐秘得难以发现的灵魂裂缝尽数扩张并裂到极致,而后缓慢“结痂”,因为修习《锻神诀》时所需完全取源于自己的灵魂,所以修习完《锻神诀》之后鸿翔的灵魂变得更加虚弱,这时候的他亟需魂能的滋养,若是没有修习过像《应魂咒》这样的妙法,这灵魂的虚弱就得慢慢恢复,所带来的痛苦修习者也就得自己受着,但鸿翔不一样,此时的他还有能力汲取别人的魂能来修复自己的灵魂,这才是将两种功法相结合带来的最浅显的一点好处。 不过话说回来,要想跟普通修习者最后达到同样的成就,鸿翔这样的取巧者可能要多锤炼自己的灵魂几次,毕竟有得就有失嘛,正过来反过去,该付出的一点都不能少,只是补偿的方式不一样罢了。 鸿翔修习完《锻神诀》,时间已经是后半夜,漫天的星光呐,映满了整片瀑布,奔泻的河水,如同具有生命的水银,显得那样神秘。 鸿翔叫醒尹诺,与其一同进入到朔魂刀的意识世界,只可惜,意识世界中仅剩的魂能已经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于是从朔魂刀的意识世界中出来后,他又将尹诺和几个萧家将全身的魂能汲取过来。 做完这些,天就开始蒙蒙亮了,鸿翔遥望残星,眼神意味难明,他希望这是他最后一次进入萧聪的意识世界,他累了,没有哥哥领导的日子,他感觉万分疲惫,因为有哥哥在的时候,那种依赖和安心,也是一种享受,况且,现在的他们已经很难找到适合的古兽猎杀,萧聪若是再不醒来,他们就要进行真正冒险,倒是肯定免不了损兵折将,都是相处了这么久的朋友…… 一想到这些,鸿翔就感觉有点害怕。 他深吸一口气,定定神,然后咧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在心里说道: “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完盘膝而坐,又到萧聪的意识世界里去了。 第五百七十四章 溺龙渊 像往常一样,鸿翔一来到这儿,本我萧聪就有所感应,其实鸿翔之前几次带来的神识已经足够带领他领悟其中的所有真义,再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将修罗萧聪完全压制下去,鸿翔这一次来,不能说是没有必要,来了是锦上添花,不来也没啥,只是,本我萧聪担心,修罗萧聪会在这时候狗急跳墙,毕竟这就是他的行事风格。 本我萧聪当然想把这些告诉鸿翔,可惜,此时的他被修罗萧聪牵制着,没有办法跟鸿翔交流,只能随时准备着迎接修罗萧聪的发难,由此一来,便没有心思参悟神秘古经的要义了。 鸿翔还是像上次那样,盘腿坐下来,让神识透魂而出,那一串串金色的符篆尽数没进本我萧聪的魂体里,引得他忍不住地想要去参悟,但事关鸿翔的安危,本我萧聪绝对不允许自己那样做,他纠结着,挣扎着,此时的他倒是希望修罗萧聪能快些发难,好让他从这极度煎熬的窘境中解脱出来。 不幸的是,修罗萧聪对本我萧聪的想法一清二楚,而且因为是他借用荒邪困住了本我萧聪,主动权现在依旧在他手上,于是他就这么吊着对方,同时让自己的想法被对方知道——我是该攻击你好呢?还是攻击下面那个不知好歹的笨蛋好呢?这还真是个让人纠结的问题啊,还是再等等吧,等你一不留神,我就去抹了他! 兵书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本我萧聪现在的处境坏就坏在这个知己知彼上,修罗萧聪实在是太过狡猾,如此想法,其实就是让本我萧聪自乱阵脚,他太清楚本我萧聪对身边人的在乎了,别说是鸿翔,就是换成尹诺,本我萧聪都不会见死不救,这是本我萧聪人性中的可贵之处,但落在他手里,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一串串金色符篆没入本我萧聪,虽然暂时不能帮他继续参悟神秘古经,但携带的力量却能帮他破除修罗萧聪的禁锢,修罗萧聪故作镇定,想要在耐心上跟本我萧聪一较高下,说白了就是赌一把,若是本我萧聪急不可耐,想要提前破开他的禁锢,他一定会给本我萧聪机会,但代价是他要抹杀掉鸿翔的灵魂,让本我萧聪内疚一辈子,他随时都可以发难,而鸿翔在这方意识世界还要呆好一会儿,在他的权衡中,还是他赌赢的概率大一些,就算本我萧聪能撑到最后,他还是能在鸿翔退出意识世界的前一刻出手。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就这样僵持了近半个时辰,决战时刻终于到来,在这一串金色符篆没入本我萧聪之后,鸿翔就会起身离开,修罗萧聪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放手一搏,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感觉禁锢消失的一刹那,本我萧聪“大声喊道”: “鸿翔,快跑!” 散发完所有神识的鸿翔虽然灵魂虚弱,但这并不妨碍他快速逃出萧聪的意识世界,可惜的是,修罗萧聪的动作更快,在鸿翔动念之前,他就把这方意识世界给封锁了。 本我萧聪大骇, “怎么会这样!” 修罗萧聪能独立封锁这方意识世界,这在本我萧聪看来根本就不正常,起初,他也曾为鸿翔能进入他的意识世界而感到极度震惊,身为萧家人,在灵魂这方面,他有诸般禁制,再加上他已经有了灵威,要想入侵他的意识世界,除非是仙人,但很明显的是,修为仅在天境的鸿翔进来了,而且这件事在他身上发生的如此轻易。 对于这件异事,他仔细想了想,最后还是认为是因为他们俩都修习神秘古经,《应魂咒》虽然也很神秘,但应该远不如神秘古经强大,最重要的是,当年老怪物曾在他和鸿翔额头上留下灵魂烙印,那应该是个“漏洞”,现在成了鸿翔进入他意识世界的后门。 所以在没有戒备的情况下,鸿翔进入他的意识世界便显得那样轻易,可是现在呢?修罗萧聪又是如何将这方意识世界封锁的呢?难不成他知道那后门在哪儿?给堵上了!但话说回来,修罗萧聪知道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啊! 本我萧聪来不及多想,赶紧去营救鸿翔,这是在意识世界,对于身为主人之一的本我萧聪来说,没有所谓的时空限制,他想出现在哪儿就出现在哪儿。 他选择出现在鸿翔近前,为其挡下来自于修罗萧聪所有的攻击,这样直接的正面较量他从来没有尝试过,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借此唤醒两个无相萧聪,及时化解这次劫难。 当本我萧聪刚一打定主意,修罗萧聪那边就已经知晓,但他并没有改变计划,而是冷笑道: “无所谓,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你们俩一块消失吧,也算是有个伴儿。” 本我萧聪始终都知道修罗萧聪在盘算什么,他本想提醒鸿翔“只要不放弃,他们就一定能撑过这次危机。”但还没说出口,修罗萧聪的手段就来了,那是一张黑色的大网,将本我萧聪和鸿翔紧紧束缚,接着,两个魂体就陷入那种难言的神秘和诡异里——“眼前”的意识世界变成一片空白,浑浑噩噩的,好像是正在寂灭,隐隐约约的诵经声不知从何处响起,慢慢地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糟乱,最后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了诵经声,它们从每一个方向涌来,如惊涛骇浪,试图烙印在目前还算坚硬的堤坝上,本我萧聪和鸿翔都知道这是什么——灵魂侵蚀,若是不幸中招,那便会就此沉沦,现在正在抗争的他们,也就不复存在了。 至于意识世界中现在正发生的事,他们就看不到了,修罗萧聪肆意妄为式的最后一搏终于唤醒了两个无相萧聪,在他俩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整个意识世界都发生了骇人的变化,密密麻麻的符文充斥在诸天神佛之间,将修罗萧聪包围,而两个无相萧聪宝相庄严一动不动,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更为宏大的诵经声响起,漫天符文变成了北风席卷中的鹅毛大雪,纷纷朝修罗萧聪裹去,修罗萧聪狞笑着一动不动,符文在他身旁幻化成一口古朴大钟将其封在里面,不多时,诸天神佛和由符文幻化而成的大钟全部消失,这方意识世界重现清明,可就在这时,上空出现一张由黑色线条勾勒成的脸,那分明是修罗萧聪最后狞笑时的摸样,最后,这张脸也很快消失了。 修罗萧聪那边虽然已经被两个无相萧聪暂时镇压,但本我萧聪和鸿翔这边的危机还没有结束,修罗萧聪对他俩使用的手段跟自己存在与否没有任何关系,那张黑色的大网,不是精神力量,而是思想在意识世界的具象体现,更确切地说,那就是修罗萧聪的法,也是《修罗十三式》这部绝世邪典的精髓所在,而所谓对灵魂进行侵蚀,说直白点,就是对一个生灵灌输思想,思想对于灵魂来说,那就是一种力量,它可以塑造灵魂的形态,进而改变生灵诸如善恶之类的所有心性,甚至可以扭曲生灵的本质,老话说——受什么样的教育,就成什么样的人。假如萧聪只是修炼《修罗十三式》,那么他就只会成为一名纯粹的刽子手,而正是因为同时修习诸般大法,才成就了今天的他, 本我萧聪和鸿翔被黑色的大网束缚,虽然混沌,但都没有恐惧,更没有选择放弃,事实证明,《神秘古经》是他们唯一的生机。 可《神秘古经》虽然妙用无穷,但在他俩目前的认知当中,并不是什么功法,所以也就不存在施展之说,以往只要心里有它,就能无畏邪祟,它就像是一面盾牌,不管有没有矛戈刺来,它都在那儿,但这一次情况明显不对,要想抗拒来自于修罗萧聪的灵魂侵蚀,他们似乎得主动一点。 鸿翔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他似乎很明白这里面的玄机,于是他对充斥着整片意识世界的诵经声置之不理,努力安静下来,继续参研神秘古经。 本我萧聪这边只能说是有点走运了,因为是萧聪修习了《修罗十三式》,所以他这个魂体其实也有修罗萧聪的影子,那思想向他灌输,比向鸿翔灌输容易得多,面对自己所思所想那清晰地变化,他只是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看他对《神秘古经》的参悟更进一步后会不会有什么奇迹发生,正好之前鸿翔输送给他的神念还有一些,此时的他还能隐约感受到关于真义的方向,于是他索性放开一切,完全浸入到对《神秘古经》的的参悟中去了。 灵魂沉浸到对《神秘古经》的参悟中之后,本我萧聪和鸿翔就感觉周围的诵经声越来越小,越来越远,仿佛有什么东西将他们与这方意识世界分割开来,总之,在这里,在这种状态下,真的很舒服。 而在外面——他们已经感知不到的意识世界里,慢慢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像是出自名家写意画中的人物,具体来看,只能确定这是一个人,但越看却觉得越有神韵。 这个抽象画似的人物形象就处于本我萧聪和鸿翔身前中间的地方,他飘在哪儿,微微的上下浮动,逗留不过十几息的时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鸿翔先一步醒来,他看到这方意识世界再没有黑色萧聪的踪影,又看到身旁的金色萧聪十分平静,觉知大劫已过,现在的他们是安全的,至于这劫难是如何过去的,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要他和萧聪安然无恙,就够了。 于是他不做打扰,悄无声息地从这方意识世界退了出去。 鸿翔灵魂回归肉体,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所及之处,晦暗难明,慢慢地视野渐渐清晰,他看见远处银色的垂滔,更远处以星光为图景的幕布,这才知道,自己已经在哥哥的意识世界呆了很久很久。 微微转头,目光扫过每个同伴,见他们一个个呆若木鸡,鸿翔不由心生诧异, “怎么了都?” 欧阳寻此时离鸿翔最近,鸿翔便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欧阳寻的眸子中多了几分神采,眨眨眼,咽了口唾沫。 “你们这是怎么了?”鸿翔问道,“就因为我在哥哥的意识世界里呆的时间长了点?” 欧阳寻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回道: “呆的时间长了点?你有没有搞错,这都已经是第三天晚上了!” 鸿翔惊讶, “不会吧,竟然这么长?” 欧阳寻没好气道: “这种事情我能骗你?你把我们吓坏了你知不知道!” 鸿翔皱皱眉头, “那你们凑在这里干什么?我……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欧阳寻脸色更难看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你额头上的符篆还有后脑勺上的法盘都消失了,小聪也是,我们还以为你们俩一起膈屁了呢,后来你们俩额头上的符篆又重新燃烧了起来,我们当然得过来看看了。” 鸿翔翻了个白眼,他很不喜欢欧阳寻所用的那个字眼。 “鸿翔,你们在里面都经历了什么?萧四少爷他……怎么样了?”尹诺问道,眼中既有希冀,又有担忧。 鸿翔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而后微微一笑, “放心吧,我觉得哥哥现在已经没事了,至于醒来,那只是时间问题,我们再耐心等等吧。” 众人闻言,高兴起来了,一抹抹在脸上绽放的久违的笑容,看上去那样真挚,那种萦绕已久的沉郁和紧张顿时消失不见,天上好像出现了一个春天的太阳,阳光照在他们的脸上,将他们衬得跟天真的孩子一样。 欧阳寻更是直接将鸿翔抱了起来,雀跃道: “我就知道你小子一定能行的,哈哈。” 鸿翔扶着欧阳寻的肩膀,也跟着笑,他的长发飘扬在被欧阳寻旋转带起的风里,以银色的瀑布为幕景,像一片黑色的流苏一样穿梭来去。 而就在大家因兴奋而放松警惕的时候,星流云也站起来了,可所有人对此都浑然不知。 星流云面色坚韧,一双眸子灿若星辰,看不出半点浑噩之态,觉着十分正常,就是比平常多了太多郑重,他在原地站了片刻,就开始一步步地往前走,身姿挺拔,步履稳当。 欧阳寻还在抱着鸿翔转圈子,再转过来的时候,鸿翔的目光穿过萧家将之间的缝隙看见了那像被孤立在另一个世界的身影,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停下笑,用力扭着脖子往那边看,他看清了,惊呼道: “星流云!” 众人听见鸿翔的喊叫纷纷扭头往那边看,欧阳寻猛地停下身形,差点摔一个趔趄,他愣了愣神儿,大喊道: “星流云,你去那里干什么,小心会滑下去的!” 星流云闻言扭过头来, “你别管。”声音很沉,很平静。 欧阳寻歪歪脑袋,疑惑道: “这哥们难道真是中邪了?” 随即放下鸿翔,一步步朝星流云走去。 鸿翔面色沉重,跟着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住,他闭上眼睛,开始用仅剩的灵魂力量施展《应魂咒》去探查星流云的灵魂,结果却发现星流云跟平常没有任何不同,也不知道他的魂儿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但在鸿翔的能力范围之内,确实发现不了任何问题。 欧阳寻还在向星流云靠近,他的速度比星流云快,所以已经走到星流云近前不到一丈,这时候星流云突然又转过头来,恶狠狠道: “我说了,你别管!” 欧阳寻慢慢停下脚步,微微一笑,问道: “你到底是不是星流云,给个准话。” 星流云一边往前走,一边用那种异常平静的声音回答道: “是,也不是。” “能告诉我们你想干什么吗?” “做很重要的事。” 欧阳寻又往前走了几步,追问道: “对你,还是对星流云?”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好事,还是坏事?” 星流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作揖叩首,十分虔诚。 欧阳寻眼神中出现一抹厉色,猝然之间右手一挥,一间件椭形什物于手掌中凭空而现,向星流云急速飞去,什物拖着一条长而粗的尾巴,并伴有哗啦啦的响声,在还没到星流云近前时,便了张开“嘴巴”,像是要将星流云一口吞下去似的。 这是归师父送给欧阳寻的保命龟壳,此时被欧阳寻在弥芥中暗暗缠上了锁链,想要借此困住星流云。 眼看张开的龟壳就要把跪在地上的星流云一口吞下去,异变却在此时发生,只见星流云纹丝不动,而背后的金色长枪呼啸而出,紧紧一震,便把欧阳寻的龟壳弹偏了方向。 如此神乎其技,绝对不是天境中期的星流云该有的实力。 欧阳寻被惊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眼神复杂,看来是在想别的办法。 鸿翔悄悄将法阵石刻握在手里,用眼神寻找确定角度,挥手用力丢出,法阵石刻划着弧线精准地落在星流云身边,星流云还是纹丝未动,而那法阵石刻只是弹了两下,便静静地躺在那里,像寻常石头一样,什么也没有发生。 众人见之再次大惊,此时他们才发现,这地方真的不一般,为什么欧阳寻和鸿翔布置的最低级的法阵可以奏效,而由萧凤哲亲手炼制的法阵石刻却没用呢? 欧阳寻跟尹诺和萧家将他们对了个眼神,一帮人决定之后,一拥而上,可星流云却在此时站起身来,施展龙焰秘技,龙影重现笔直窜上半空,而后画了个简单的弧线又笔直地冲了下去,没给众人半点纠缠的机会。 欧阳寻人还在半空,声嘶力竭地大喊道: “星流云!” 接着众人纷纷落地,欧阳寻驾驭秘法掠到崖边,伸着脑袋往下看,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好久之后才听见一声渺远的水声,证明星流云已经落进了水里。 欧阳寻趴在崖边,双手紧紧扣着石壁,目眦欲裂,终于还是不甘心地喊了一声——星流云,声音里透着绝望,甚至带出了几分哭腔。 尹诺和萧家将等人陆续走过来,看着深渊,目色暗淡,终于只是怅然叹了口气,却什么话也没说。 鸿翔是最后一个走过来的,他也往下看着,只是与别人不同的是,他的眼睛有淡淡的紫色,他看了一会,紫色褪去,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因为即使有紫目加持,他也什么都看不见,不过他对此并不感到意外,毕竟有前车之鉴摆在那儿,他一开始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罢了。 大喜大悲,如从天堂坠落到十八层地狱,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星流云没了,这意味着什么呢?幽女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弟弟,萧聪失去了最好的兄弟,欧阳寻与幽女之间有了永远不可能闭合的罅隙,即使不是欧阳寻的错,欧阳寻也会将所有的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这不可承受之重将会伴他一辈子,心魔也将由此而生,而这个队伍,也终于不再完整。 星流云,这个常作而不死,无法无天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竟然就这么走了,一个活的如此有个性的人,结局不应该这么毫无波澜啊,就算死,他也应该死的轰轰烈烈光芒万丈,就算不能名留青史,那也应该谱写一段属于他的华丽篇章才对,他怎么能这样平平淡淡地走了呢?不,这不对,故事里从来就没这样写过…… 可事实,终究是摆在眼前的,客观而真实,所有的抗拒和臆想,多余,徒劳而无谓。 没有人能这样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就这样,众人在石崖边上,一直呆到天亮。 月落乌啼,残星尽隐,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不知持续了多长时间,慢慢地,眼前再次模糊起来,明亮起来,虽然深渊看上去还是黑乎乎的一片,但某些烙印在直觉中的东西告诉大家,天就要亮了。 太阳从东方升起,霞光刺破昏蒙,眼帘中的景象亮的飞快,迅速清晰起来,不多时,目光就已经能触及水面,再仔细看,那水面之上分明有银色的东西,弓着,上面覆着鳞片,像蛇的半截身子。 从这么高的地方还能看得这么清楚,足以说明那是一条庞然大物,而且,这样的庞然大物,不止一条,他们在宽阔深渊里的在素湍激流中缓缓蠕动,仿佛水下全是他们的同胞兄弟,有一个地方,冒出来一对硕大的鼻孔,当整个鼻头露出来的的时候,可以看见两侧有长长地须子,很快,整个头颅也冒出来了,是传说中的龙! 欧阳寻喃喃自语道: “我好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这是……传说中的九大禁地之一……溺龙渊……” 溺龙渊,传说中的溺龙渊,即使是九大禁地,其恐怖程度也应该分个次序,最说不清也最为人熟知的禁地是苦海——别说是强者,即使是凡人,只要不想活了,临死之前也能进去体验一番,至于里面有什么,还真没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蛛丝马迹,其次便是万壑谷和玉岚山这两个地方,要论起在人们心中的印象,这两处是最符合禁地这个词汇的,知道位置在哪儿,但一般人还真进不去——别说进去,连靠近都难,就算是能进去,没有通天的修为也出不来;再往后数,就是萧聪曾经光顾过的野欲庵了,那地方鲜为人知,虽然可怕,但论邪性,肯定是九大禁地中排老末的存在,像萧聪这样的,不就从里面过安然无恙地出来了吗。 至于剩下的仙愁涧、溺龙渊、丧岗、六道谷、轮回川,这五个地方都是实打实的传说,可能也有生灵知道在哪儿,但估计都是古仙级别的,天道轩的藏经阁算是够丰富了吧,但依旧找不到关于这些地方的只言片语,龟府的少节主,这身份够权威了吧,可对这五个地方,依旧一无所知。 让仙人都发愁的山涧,能溺死龙族的深渊,死亡气息为世间之最的荒岗,埋藏六道轮回之秘的谷地和大川,这五处地方的可怕和邪性,恐怕还真是难分高下。 如果这里真的是传说中九大禁地之一的溺龙渊,那欧阳寻他们也就不用再呆在这儿了,能让龙族十死无生的地方,天境修士星流云,又怎么可能有生还的可能呢? 对于其他人来说,九大禁地、溺龙渊,这都是十分陌生的字眼,九大禁地这四个字他们可能曾听人说起,但溺龙渊却是真的闻所未闻。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欧阳寻,你说清楚点!”鸿翔说道,声音有些紧张。 欧阳寻未抬头,语气越加低沉, “我不知道,九大禁地是整个玄真界最为恐怖的地域,而溺龙渊,连龟府的传世典籍上都没有记载,如果这里真的是溺龙渊,那星流云……”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终究没有勇气再说下去。 鸿翔的声音里多了些希望的味道, “修习伏龙之法的星流云自己跳进了克制龙族的溺龙渊,这难道是巧合吗?” “你是说,”欧阳寻豁然仰起头来,“星家跟溺龙渊有关系?” “星家人会不会也是从大荒出去的?”萧大的声音罕见地有些激动。 鸿翔摇摇头, “这个目前还不能确定,但是……若是星家人真的跟溺龙渊有关系,说不定星流云还有救,可要救他,我们得先知道这层关系是什么。” “那,星家先祖的伏龙之法是从哪里学来的?”尹诺问道。 鸿翔将脸转向尹诺,贝齿轻摇着下唇,一双眸子亮得吓人,尹诺的提问似乎给了他明确的方向,勾起了他风暴式的思考。 半晌。 “或许,是法,”鸿翔说道:“甚至,是道。” “怎么讲?”欧阳寻站起身来,一双双眼睛如火焰一般炙烈,他是从龟府出来的人,在法和道这方面,自认为不输萧聪分毫,这是他擅长的领域,便是他弥补自己巨大过失的机会,他必须得抓住。 鸿翔垂睑,整理了一下思路和语言,回答说, “星家的伏龙之法和溺龙渊的道不谋而合,但溺龙渊的道却凌驾于星家的伏龙之法上,这样一来,溺龙渊的道就会对星家的法产生影响。” 说到这儿,他停住了,又想了半晌,才接着说道: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说这个问题,甚至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我尽量把自己想的跟你们说清楚,你们自己试着理解,嗯,欧阳寻,道和法是什么?” 欧阳寻不假思索地答道: “法是道的延伸和变现,悟道,方可立法。” “厄,好吧,”鸿翔点点头,“这个问题我们暂且不谈,我直接接着这个茬说浅显一些的,照欧阳寻的话说,法是由道而来,而我们修者修的是什么?是法,也是道,但法又分很多种,不同的法对修者有不同的影响,最明显的,修佛法的跟修邪法的就不一样,因为这种现象实在太普遍,所以被我们大多数人都忽略了,但这其实是一个很值得琢磨的问题,我说法会影响灵魂,不知道这句话你们相不相信,其实这也是我刚刚想到的事情,之所以会这样认为,是因为在哥哥意识世界中所见所闻,在我看来,荒邪就是一种法,一种很强大的且不用修习就能被影响的法,在意识世界中,他有了具象的表现,也就是那个黑色的哥哥,但这只是过程,不是结果,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哥哥在跟他斗争,如果哥哥被它吞噬了,就不会是那般景象了,而星流云,我没能看到他与之斗争的过程,那时候我们发现他的魂儿丢了,或许这就是溺龙渊的可怕之处,但当星流云再醒来时,他已经被影响,所以当欧阳寻问他是谁时,他才会回答说,我就是他,他就是我,只是,他只是现在的星流云,已经不是之前的星流云。” 欧阳寻恍然大悟, “你是说,因为星家的伏龙之法,星流云的灵魂里多了些本不属于他的东西,他控制着星流云跳进溺龙渊,为的是……利用溺龙渊的道,来完善伏龙之法?” 鸿翔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的意思其实是说,星家的伏龙之法可能本就是从溺龙渊的道中得来的,对伏龙之法小有所成的星流云来到这儿,便不由得受到了影响。” 欧阳寻皱眉, “我还是不太明白。” 鸿翔紧抿嘴唇,叹息一声, “这么跟你说吧,你可以将此理解为,法是修者灵魂的一部分,他就像是一道人格,如果可以的话,甚至可以脱离出来。” 欧阳寻似有所悟, “在溺龙渊的道的加持下,这重人格变强,主导了整个灵魂,所以星流云才变成了那个样子,唔,说的确实有道理……” 说着,他的眉头再次皱起来, “可是,还有一件事说不太通,不,是两件事,一件事是星流云那时候为什么魂儿丢了,另一件,星家的绝学不仅仅是伏龙之法,还有更多的尚龙之法,而且,尚龙之法明显比伏龙之法还要强一些,这,又作何解释?” 鸿翔狐疑, “尚龙之法,你确定?” 欧阳寻点点头, “很明显的事儿,化龙诀和龙焰,都是尚龙之法,而且,真练到极境,恐怕比屠龙枪法厉害的多。” 鸿翔在此陷入思索,半晌思之无果,重重叹了口气,无奈道: “又回到原点了……” “嘶——”欧阳寻吸了口气,像是做了某个重大的抉择,而后面对着鸿翔,定定说道:“或许……或许,幽女知道的比我们多,她能告诉我们些重要的线索。” 鸿翔看着欧阳寻,聪明如他当然知道欧阳寻在纠结什么。 或许对某些人来说,儿女情长无关痛痒,但对于欧阳寻来说,没有人能否定幽女在他心里的重要性,星流云和幽女孰轻孰重,仅在一线之间,感性一些来想,或许幽女要比星流云分量重,但欧阳寻是个明白人,无论大事小事,从来都不犯糊涂,就像这一次,他选择理性对待,虽然在幽女醒转之前将星流云救起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虽然幽女醒转后见到这副样子不免要悲痛欲绝,但于残酷的现实来说,时间,就是星流云的命,耽搁不得。 所以,他已经准备好了,不管此举会带来什么,他都会受着,并且不会放弃,一直到事情彻底完成。 “你……” 欧阳寻打断鸿翔的话,情真意切道: “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放弃星流云,早一些找到办法,他就能多一些生还的希望,其他的顾虑,都是多余的,这件事,我不能心存侥幸,你们也不能,如果错过了机会,无论是对于幽女,还是我们,都是永生无法弥补的缺憾,开始吧。” 鸿翔眼神复杂,问道: “可是这样,对幽女姐姐来说,真的好吗?而且,在这个时候直接唤醒哥哥,怕也是不太妥当啊。” 欧阳寻嘴角泛出一丝牵强的微笑, “我想,如果能救下星流云,小聪和幽女都不会介意的。” 尹诺笑声欢愉,信誓旦旦道: “不,萧四少爷一定很乐意这么做。” 鸿翔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慢慢扫过,重重点头道: “好,我去叫醒哥哥,你们等我,千万不要乱来!” “放心吧。” 得到众人肯定的回答,鸿翔扭头朝萧聪跑去。 第五百七十五章 龙族的执行者 在萧聪的意识世界中,鸿翔顺利将还在参悟神秘古经的本我萧聪唤醒,简单交代了一下事情经过,便迅速从中退了出来,不一会儿,萧聪也跟着缓缓睁开眼睛。 两人快步跑到崖边,跟其他人聚在一起,欧阳寻等人也顾不得跟“大病初愈”的萧聪嘘寒问暖,他们的眼神里只有焦急和热烈的希冀,萧聪的到来给了他们难得的曙光,虽然这曙光没法解释,只是出于一种心理的反射。 “小聪,你快看看,这里是不是传说中的溺龙渊。”欧阳寻道,声音中有明显的紧张。 萧聪探着身子往下看了一会儿,良久,面向众人怅然叹了口气,点点头道: “看样子,应该没错,就算不是溺龙渊,也肯定好不了哪儿去。” 欧阳寻面色更加沮丧,大概是因为现在面对萧聪,心里的那种难言的愧疚有点抑制不住,他目光躲闪,始终没有勇气看萧聪的眼睛,而心就那么一直往下堕着,那种沉重的郁结感,连萧聪都感觉到了。 萧聪笑了笑,说道: “之前的事儿,鸿翔都跟我说了,虽然将事情带到了如此境地,但我觉得你们一直都做的很好,如果是我的话,估计也会那样选择,再说了,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凶名赫赫的溺龙渊竟然会是这副鸟样,好,就算退一万步讲,走别的路就一定安然无恙吗?不见得,或许事情会比现在变得还糟糕,行了,事到如今我们还能怎样,扛着呗。” 见众人还是无精打采,萧聪厉声道: “都给我振作起来,没有什么坎儿是我们过不去的,越是这种境地,越是要拿出一百二十分的努力来,争取,不择手段的争取,它仙人的输人不能输阵,星老大是死是活,是福是祸现在还没个定论,你们就把这棺材板儿给盖上了?” 尹诺苦笑, “萧四少爷,话不能这么讲,我们一直在争取着呢,我们……” 萧聪摆摆手,不容置否道: “你跟我这些没用,我看到的就是你们一个个蔫了吧唧的摸样,这状态对吗?肯定不对啊,要知道,态度决定成败,就你们这态度,机会都悄悄溜走了,星老大不死才怪!” 尹诺只剩陪笑, “那行吧,萧四少爷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只要能将星大少爷就出来就行。” 萧聪眉开眼笑,拍拍尹诺的肩膀, “这才对嘛,都跟尹诺学着点,来来来,都跟着笑一个。” 一抹抹苦菜花似的笑容在众人脸上绽放,萧聪见之无感,摆摆手, “行了行了,都收起来吧,笑得跟哭丧似的,不难为你们了。” 说着,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道: “鸿翔把事情经过都跟我说了,你们推理的不错,现在,就让我们去问问幽女姐姐吧。” 众人闻言,也跟着往幽女那边走去。 萧聪检查了幽女的伤势,发现在黎牧的帮助下,其肉身已无大碍,只是某些经脉在修复过程中没有加以疏导以致淤塞,甚至有些专司于《渊泱七式》的经脉已经快要找不到痕迹,这问题有点棘手,但对于身为驭阵师的他来说,倒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但除此之外,却有一个让他倍感头疼的问题——修者修习功法导致走火入魔,重归于清醒之后并不是一点后遗症都没有,走火入魔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它或多或少或深或浅地都会在修者的精神、甚至是灵魂上留下痕迹,像没有意识的杂质,虽然可以在岁月的洗礼中褪掉,但那却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本来有鸿翔这种魂医圣手在,走火入魔留下的后遗症也算不得什么大碍,可是在萧聪看来,幽女这茬有点太严重了,她灵魂里的那些杂质,可不是一星半点,而是覆盖了整个灵魂的“漫天繁星”!这些杂质不但没办法轻易去除,更有可能随时引发再一次的走火入魔,萧聪甚至担心,如此分布的杂质,之中会不会藏有什么猫腻,毕竟幽女练的可是剑仙孤氓的毕生心血《渊泱七式》啊,万一在她的灵魂里也蜕变出来一个像修罗萧聪那样的存在,稍不留神给他们一刀,那不就扯犊子了,他总不能时时刻刻监视着幽女的灵魂状态吧。 可眼下是破墙老屋漏风漏雨,现实没给他多余的选择,要想更快知道星流云的情况,就得先让幽女醒过来,而且说到底,其实这两件事也没啥关系,幽女终究要醒来,无论早晚,萧聪都无法去除她灵魂上的杂质,甚至连顾都顾不上,若真是贪心想要面面俱到,反倒有可能耽误了星流云,所以,萧聪决定把重心完全放到星流云身上,至于幽女的事,还得从长计议。 萧聪先让鸿翔帮幽女把剩下那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精神创伤修复好,而后花了一个半时辰布下一座法阵,这座法阵本就是为幽女这种走火入魔以致全身经脉紊乱的修者准备,因为里面加进了刻有《渊泱七式》的知神玉,所以不再牵涉大道,本来在黎牧出手之前这座法阵并不适合幽女,因为法阵只有修复的疏通的功效,以萧聪的阵法造诣,想要借助法阵将断裂的经脉连接起来,还是差的远了点,但现在不同了,黎牧已经将幽女全身断裂的经脉连接起来,萧聪的法阵只要将该打通的打通就行了,这座法阵最大的妙处就是能勾动阵中人所修功法的运行,借助阵中人自己的真气来对经脉进行打通和疏导,而那些已经快要找不到痕迹的专司于《渊泱七式》的经脉,其实只是幽女在修习《渊泱七式》过程中开辟出来的经脉分支,因为修为不高,所以还仅仅是很细很短的一段段,只要还能找到些痕迹,在法阵勾动功法运行的过程中,都能再次让其显化出来。 在法阵帮幽女疗伤的这段时间里,萧聪和众人坐在石崖边上,听他们讲事情的具体经过并探讨其中的一些细节,因为在此期间鸿翔沉寂了一段时间,而欧阳寻是一直跟过来的,所以主要还是欧阳寻在讲,其他人若是有什么忽然想到的细微之处,随时补充。 萧聪听欧阳寻他们仔仔细细地讲他被荒邪入侵后发生的事情,在此之间,他只是静静地听,从不插话,因为看他们的样子,真的是在很努力地回忆那些记忆中的细枝末节,萧聪怕自己一插话打断了他们的思路。等他们绞尽脑汁七嘴八舌地将这几天的经历说完一遍之后,萧聪对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便有如亲历了,他能想象那一幅幅被深色渲染后的画面,也由衷感谢大家为帮助他而激发的勇气以及所有的斗争,这些尽在不言中。 从大家的讲述中萧聪知道,关于星流云的危机,准确说应该是从追杀雨神是开始的,因为他觉得,雨神逃跑的方向跟瀑布所在的方向一致,这并不是巧合,雨神这一类的古兽,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多少还是有些了解,这类生灵在特殊的环境下如有神助,能表现出很多超乎寻常的神通,萧聪怀疑,那天在雷雨的帮助下,雨神跟大荒中的寻常古兽有着天壤之别,那个状态下的它不是堕落者,而是有极高的灵智,它认为星流云跟龙族有关系,所以故意引他来溺龙渊,说白了,就算死他也想拉个垫背的,但奈何天公不作美过早停了雨,再加上尹诺出刀太快,它没到溺龙渊就被宰了,这本来是星流云的机会,可这家伙好死不死非要来看瀑布,才造就了今日之境地。 萧聪总结了几个问题,开门见山地问道: “第一个问题,你们确信当时星老大抓阄的时候确实没小动作?” 鸿翔点头如小鸡啄米, “这个绝对没有,我一直看着的。” 萧聪看着欧阳寻,欧阳寻明白萧聪的意思,诚恳道: “这个你放心,在这种重大事情上,我绝对不会跟星流云串通一气胡来,而且用来装阄的陶罐不是凡品,就算星流云有什么神通,也绝不可能将其看穿,阄也是我亲自叠的,不敢说完全一样,但在抓之前没经过星流云的手,所以过程绝对没问题。” 萧聪点点头,莞尔一笑,又问道: “第二个问题,星老大昏倒之前确定没有什么征兆?昏倒之后也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众人面面相觑,陆续摇头, “没发现什么征兆,只是昏倒之后鸿翔说他魂儿没了。” 萧聪再次点点头,接着问道: “第三个问题,星老大借助雷劫修炼龙焰之前,以及在跟雷劫抗衡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欧阳寻深吸一口气,细细地想,少顷,缓缓摇头, “要我说,一切都挺正常的,不过,你要是有所指,可以提醒我一下。” “你觉得星老大与雷劫抗衡,顺利吗?” 欧阳寻撅嘴,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不顺利,一点都不顺利,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干扰了他,差点害死他!” 萧聪不由得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道: “不对啊,这两件事情应该有关联才对啊……” 没人能回答他的疑问。 萧聪站起身来,再次走到崖边,伸着脖子往下看,半晌抬起头,眯着眼睛看那闪着银光的万丈飞流,他还是不敢相信这就是传说中的溺龙渊——堂堂九大禁地之一的溺龙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么个平平无奇的地方呢?关键是,它到底有什么可怕之处,难道只是针对龙族才有用吗?可星流云真的是个人呐,难道是因为星家人的血脉被不幸陨落在此的某位宿敌认出,在冥冥中作祟让星流云跳下去算是跟星家人收点利息?还是真的跟欧阳寻他们推理那样,星家伏龙之法跟溺龙渊的道同宗同源,所以修炼伏龙之法的星流云受到了影响?这两种可能,想想感觉好像都不怎么靠谱…… 萧聪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一次他心里还真是一点底都没有。 就这样,萧聪在石崖边一直站着,一直站到幽女在法阵中苏醒。 欧阳寻对此早有准备,幽女一醒来,他就迎了上去,趁着幽女还没发现星流云不见踪影,便急急问道: “幽女,你对你们家的绝学了解多少?” 幽女歪着脑袋,娥眉轻蹙,看样子还没完全恢复状态,但摸样看上去还是那样美,她青葱细指轻轻揉着太阳穴,声音显得漫不经心, “什么绝学?” “所有的。” 幽女抬头看了欧阳寻一眼,声音还是那样漫不经心, “你想问什么就直说吧。” 萧聪听着,摇摇头,抬腿往这边走来,走到幽女近旁,说道: “姐姐,现在出了一些事情,你要有心理准备,因为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幽女一听就知道是星流云出了事,她张着小嘴,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是不是流云他……” 萧聪抬抬手,示意幽女先不要说话,听他讲, “姐姐先不要着急,虽然事情不小,但我向你承诺,一定会竭尽全力把老大带回来,就像当初像老大承诺一定会让你平安无事一样,” 说着,他笑了笑,接着道: “我们的时间不多,所以我就不跟你客套了,都是为了老大,我相信你一定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幽女点点头, “我知道,你说吧,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只要能把流云带回来就行。” 萧聪又笑了笑, “没那么严重,姐姐,我问你,星家一系列的绝学是从哪里来的?星家人,是不是也跟大荒有关系?” 幽女紧抿嘴唇,梨花带雨的脸上有明显的紧张。 萧聪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 幽女终于咬了咬下唇,定定地说: “星家的一系列绝学,全是龙族教的,传说……星家的祖先,当年是……龙族的……执刑者……” 这个消息足可谓是石破天惊,谁能想到,玄真凡界,位于四大御王之首的星家,竟然还有这样大的来头,这样骇人的身份,可比御王之首显赫多了。 饶是萧聪,对此秘辛也是倍感意外,他定定心,努力保持声音平静, “还有第二个问题。” “星家人是不是从大荒出去的我不知道,老辈人没说过。” 萧聪点点头,陷入沉思,欧阳寻急不可耐地问道: “既然星家祖先是龙族的执刑者,那你们家的顶级绝学中为什么除了伏龙之法还有尚龙之法?” 幽女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而后摇摇头, “不知道……” 萧聪眉毛一颤,猛地惊醒, “星家祖先为什么能成为龙族的执行者?” 于是他又问幽女, “姐姐为什么没有修习星家绝学,顶级的星家绝学,每一代只有一个星家人有机会大成,对吗?” 幽女点点头, “对。” 不用过多的解释,仅这一个字,在场的各位聪明人就懂了,星流云这个家伙的确不是个简单的凡人,他身上有东西,而且是龙族给予的,正是因为这些东西,他是星家这一代有望在星家绝学上取得大成的人,他能有今日这不凡之成就,与此或多或少应该也沾点关系。 欧阳寻目光转向萧聪,语气很沉重, “可即使这样,星家祖先也不应该能成为龙族的执行者,他毕竟是个人族,在龙族眼中,人族终究是卑微的存在。” 萧聪不作答,还在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他感觉好像听了幽女的话之后,整件事情变得更乱了。 “那……仙人有没有资格做龙族的执行者?”鸿翔试探着问道。 欧阳寻挠挠额头,想了一会儿, “这……如果真是仙人的话……嗯……会不会神都也跟下界一样,有很多部门,而专司于龙族的,就是星家人,他们对龙族进行各种了解,所以所创的功法中,既有尚龙之法,又有伏龙之法……嗯……这可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而幽女所说的那位祖先,不过是这个部门中的一个刽子手而已……” 欧阳寻说完,转眼再看向鸿翔,只见后者正张着小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而后慢慢竖起大拇哥,说出了一句让他分外无语的话——“厉害,这故事编的真精彩!欧阳寻,你不去写小说实在是太可惜了。” 幽女扁扁嘴, “我倒是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星家那些顶级绝学,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练好的,就拿屠龙枪法来说,星家每一代人都说自己有练成,但大成还是小成,我爹说,他们仅仅算是皮毛,离精髓所在还差得远呢!” 欧阳寻像刚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 “对了,告诉你件事儿,星流云练成龙焰了。” 幽女惊呼, “什么!他怎么可能练成!” 欧阳寻郑重点头,信誓旦旦道: “真的,就在前天晚上,我们杀了一头诨名叫雨神的古兽,由此引来了雷劫,星流云借着雷劫修成了龙焰。” 幽女还是感觉难以置信, “可是……星家已经有很多年没人修成龙焰了,流云……” “他把小聪教的紫焰七迭跟龙焰进行结合,所以不算是真正的星家绝学,威力虽然可能比真正的龙焰差一些,但放眼这个时代依旧不可小觑,以星流云的性格,不把紫焰七迭的全部威力发挥出来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毕竟紫焰七迭的威力也不小。” 欧阳寻连珠炮般说道,其实就是为了转移幽女的注意力,可关于最重要的事情,幽女怎么能轻易忽略呢? “流云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欧阳寻嘴巴紧闭,跟做贼似地将目光往鸿翔那边瞄去,鸿翔见之,浅叱道: “看我干什么,说啊,你以为你能躲得过去啊!” 欧阳寻叹了一口气,支支唔唔, “星流云他……他跳进溺龙渊里去了……” “溺龙渊……那是什么地方?” 欧阳寻眼珠子转了半转,转身指了指,回答说: “就是瀑布下面的水潭子,小聪说这里是溺龙渊,咱也不了解具体是个啥地方。” 鸿翔闻言,看待欧阳寻的眼神儿就变了,变得好像既有赞赏又有厌恶,总之看上去怪怪的。 不明所以的幽女开始往石崖那边走,鸿翔悄无声息的靠到欧阳寻身边,低声问道: “欧阳寻,你这么骗幽女姐姐,不怕她知道了记恨你啊。” 欧阳寻低声回答, “她怎么就能知道我在骗她,再说了,这是善意的谎言,要是我说实话把她吓晕过去,那不就麻烦了!” 鸿翔冷笑, “你就不怕在哥哥那儿露了馅?” 欧阳寻回以哂笑, “放心吧,小聪比我聪明,他才不会露馅。” 鸿翔轻哼, “你还有心思跟我在这儿说笑,忘了溺龙渊下面是副怎样的景象了?你就不怕幽女姐姐见之惊悚,一不留神跌下去?” “闭上你的乌鸦嘴!”欧阳寻神色突变,话没说完便赶紧往幽女那边快步走去。 幽女走到石崖边,小心翼翼地往下看,欧阳寻离幽女不到一尺,一副小心谨慎严阵以待的样子,幽女只往下看了一眼,便不由得腿软打颤,要不是有欧阳寻守在身边,准会掉下去,欧阳寻眼劲儿紧力气大,幽女还没落下半个身子,就被他像拎小鸡儿一样给提溜了回来,进而一个转身移到离石崖边缘远一些的地方。 幽女被欧阳寻扶着,努力站直身体不至于塌下去,带着哭腔问道: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好像……我好像看见了龙……” 欧阳寻面色和煦,声音温暖, “那只是幻像,不是真正的龙。” “可是看起来实在是太真实了……” “所以这就是这个地方的奇异之处啊。” “流云他跳进这种地方……” “别多想了,小聪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吗,星流云一定会没事的。” 欧阳寻和幽女边说边走,走到萧聪身边,见其还在那儿一脸痛苦地穷思竭虑,一时没忍心打搅,便看了几眼之后绕了过去。 想了很久,萧聪心里还是拿不定主意,所以决定先按欧阳寻和鸿翔之前的推理来,假设星流云是因为所修炼的伏龙之法与溺龙渊的道同宗同源才受到了影响,结果就被灵魂中的那个由伏龙之法诞生出来的“星流云”暂时控制了,因此而跳了下去。 可就算是这样,现在的他还有什么手段可以施展呢?好像除了法阵之外也没别的了,但这可是跟九大禁地之一的溺龙渊争人呢,想想还是感觉有点怵得慌,没办法,为了星流云,拼了! 虽然之前鸿翔也告诉过萧聪,他跟欧阳寻布置的最简单的法阵在这里能够发挥最用,但萧凤哲亲手炼制的法阵石刻却意外失效了,而不久之前萧聪为幽女布置的大阵也能用,他觉得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可能有两个,其一是这片空间对法阵有限制,某一高度以上的法阵可能全都受到了压制,其二是这里的大道有问题,即使萧凤哲亲手炼制的法阵石刻,也不能与这里的大道相合,而欧阳寻和鸿翔布置的那种法阵,还有他为幽女布置的那座法阵,因为只是在发挥建阵材料所蕴含的力量,并未借助这里大道的力量,所以不受影响,至于究竟是哪一种,这很容易得到验证,他根据这里的大道衍图布置一座阵法造诣比较高的法阵就是了。 于是,萧聪取出幻离司空,在石崖边盘膝而坐,将戒指戴在手上,精神进入到那方由法器幻化出来的棋室中,身心全部沉静下来,在这样的状态下,他才能更好地跟这里的大道产生共鸣,进而将其摆在棋盘上,等将棋盘上的棋局参研得差不多,就能临摹出阵图来布置法阵了。 萧聪知道这活儿不轻松,因为即使不用幻离司空,他都能感觉到这里的大道很不一样,他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却没想到真做起来时竟然是这般艰难,单单是将大道原原本本地摆在棋盘上,就让他感觉寸步难行,更为可悲的是,这大道让人感觉没完没了,棋盘都已经摆得满满当当,这边竟然还感觉缺点什么,可究竟是缺点什么呢?他也没个头绪。 他悻悻然摘下戒指,双目无神地想着之中的原因。 修者常说的三千大道,其实并不准确,所谓的三千大道,指的只是大道规则中三千条很难改变的存在,抑或说,世间万物各有各的道,但这所有的道都是在这三千大道上变化而来,只是有的变化复杂,有的变化简单,像九大禁地这样的,已经不是超级复杂的变化,而是有一定的玄妙存在其中,即使萧家人侵淫此道久远,早已有了自己的一套别致路数,可萧聪面对溺龙渊的道,依旧感觉自己像热锅上的蚂蚁,心乱如麻。 让他感觉不知所措的,不止是溺龙渊在三千大道基础上的玄妙变化,好像还有一层薄纱,遮住了他的眼睛。 “会不会是……”萧聪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跟元都时差不多?” 他仰起头,眯着眼睛看自万丈高空飞泻而下的银滔,良久,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总比干着急强。” 他转过头来,大喊道: “赶紧的,都过来给我帮忙!” 好久没有动静的萧聪大声喊话,多少让众人感觉有点诧异,心里也有了点希望,萧聪找他们帮忙,莫不是想出搭救星流云的办法了?他们本能地加快脚步,向着萧聪这边聚拢而来。 欧阳寻人还没到走近前,就急急问道: “帮什么忙?你这么快就想出办法来了?” 萧聪扁扁嘴,无奈道: “我可没那么厉害,只是想到了一种可能,觉得可以试试,反正干等着星老大也不会自己从下面爬上来,争取一下吧,有什么收获也说不定。” 欧阳寻重重点头, “你说,我们一定照做。” 萧聪咧嘴一笑, “你别摆出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好不好,弄得我也跟着紧张,其实咱这活儿也没什么,就是搭个台子,不过,只能像普通人那样卖力气,绝对不能使用一点修为。” 欧阳寻搞不懂了,皱眉问道: “为何?” “我感觉这里有东西蒙住了我的眼睛,使我看不到这里的真相,还记得在元都那一次吗?这里是溺龙渊,沉降了不知多少龙族强者,其中不乏通天之辈,我想,这里可能有跟元都一样的东西,所以想祭拜一下,死马当活马医嘛,这种事情心诚很重要,所以要求你们像普通人那样来帮我搭个祭祀用的台子。” “唔——”欧阳寻低头沉吟,片刻后抬起头来,估计也觉得这样做有点道理,再次重重点头,“好,就按你说的来。” “木材从哪儿取,直接从林子里砍吗?”欧阳寻又问道。 萧聪扭头,看着百丈外那一片郁郁葱葱,撇撇嘴,平静道: “砍吧。” 欧阳寻大手一挥, “跟我来。” 便带着众人转身往回走去了。 幽女这时候才慢慢走到近前,怯怯问道: “小聪,这里真的很可怕吗?能杀死那么厉害的龙族强者……” 萧聪展颜一笑,语气无比轻松, “姐姐放心,我们对下面的状况还不确定,所以还不能妄断老大的生死,不过我跟欧阳寻都觉得,这事儿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也实在是太蹊跷,老大说不定没事儿,你再耐心等等,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可我听欧阳寻说……你说过一定会把流云给带回来的……”幽女小心翼翼地说,脸上怯色更甚。 萧聪闻听此言,可算是在心里把欧阳寻给好好“问候”了一遍,这家伙可真是够义气,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却将所有的雷都放在了萧聪头上,为了不让幽女担心,萧聪又不能否认,甚至不能在脸上表现出一点异样来,他保持着和煦的笑容,说道: “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将星老大找回来的。” 然后在心里一声叹息,附加了一句, “唉,但是生是死,我就真的不能保证了……” 欧阳寻那边带着众人干得热火朝天,凭着武修者的一膀子力气,仅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搭好了一座不到百丈高的祭祀台子——或许说是小木楼更为合适,在此期间,他们都封住了自己的修为,所以在将祭祀台子搭建完之后,一个个地都被累瘫在了地上气喘吁吁。 欧阳寻半躺在地上,冲萧聪摆摆手,有气无力道: “台子给你搭建好了,绝对是全凭力气做出来的,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萧聪摇摇头, “不行,你们必须得跟我一起参加祭祀。” 欧阳寻猛地后仰,让整个身体完全贴在石面上,半死不活道: “好吧,先让我们休息休息吧……” 关于欧阳寻的休息,萧聪给留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当然,这期间他自己倒是没闲着,之前准备了一应供品,让他给一趟趟地端到祭祀台顶上,并按照鬼仙之礼摆放整齐,这些供品取的都是上乘的宝物,此事讲究的就是一个心诚,萧聪做得也真是实在,把自己弥芥中顶好的几件宝贝都摆在了上面,可见,为了救星流云,他是准备把老本豁出去了。 布置完这一切,萧聪让尹诺他们在祭祀台子下面站好,并嘱咐一应步骤,而后便带着欧阳寻和幽女再度登上祭祀台子的顶端,他们三个都带着萧聪刚才在欧阳寻他们搭建台子时亲手做的面具,右手拿着一只黑色铃铛,左手拿着用绳子穿起来的几串骨头,那面具样子诡异——极是狭长的眸子,小而短的鼻子,刀锋一般薄的嘴唇,高耸的额头和颧骨,瘦削的面颊,尖而长的下巴,色彩对比强烈,上面还刻着不少神秘符篆,黑色铃铛只有约莫巴掌大小,看起来平平无奇,至于那三串骨头,也是粗制滥造的摸样,且稍微一动就跟着哗啦啦地响。 包括这面具铃铛和骨头串在内的整个鬼仙之礼,都是萧聪很久之前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之所以记忆尤深,是因为年少无知的他当年就做过实验,当时的布置粗糙得很,结果还是招来了一头老鬼,是不是鬼仙不知道,反正是惊动了他师父天道翁,按师父的话说,要不是他老人家及时赶到,萧聪非丢几件零件不可,不过可惜的是那时惊吓过度,忘了向师父细细讨教其中的因由,虽然他后来每每想起此事总觉得招来的不是鬼——至少不是一般的鬼,但也懒得向师父问了。 今日要在这溺龙渊行祭祀之事,他便又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顽劣之举,溺龙渊不比元都,当年的元都旧神毕竟是那片土地的主宰,虽然已经陨落,但召唤他没有什么强大的阻力,而这里是九大禁地之一,陨落在这里的那些老龙,不但比元都旧神死的更惨更彻底,可就算死后能留下点什么东西,受到的镇压依旧比想象的大,萧聪怕一般的祭祀唤不醒他们,于是便“出此下策”,以求一步到位免得重来麻烦。 终于走到祭台顶端的平台,三人站定,萧聪在中间,幽女和欧阳寻一左一右分别站在萧聪身边,且位置稍稍靠后一点,在三人面前,摆着一应供品,供品成圆形将中间一堆火围住,火焰下面燃烧着的,是十几根搭起来的骨头,而这骨头,则是从那头鸵鸟伪仙身上取下来的。 接着,由萧聪带头,三人开始围着供品跳舞,动作扭曲,形态诡异,再配上那面具的形象还有铃铛和骨头串的声音,让人越看越觉得渗得慌,明明是青天白日,却隐隐有全身生凉气的感觉。 祭台下面的尹诺他们,自萧聪的舞蹈开始之后,便跟着做一连串重复的动作,未经彩排却整齐划一,只是看上去实在是太过木讷笨拙,甚至有点傻里傻气。 没过多久,天色就变了,本来晴空万里一览无云的景象,却渐渐地染上一层荫翳,而且这荫翳越来越深,眼前的景色也就跟着也就跟着越来越暗,可抬头往上看,却不见一丝云彩,好像弥漫起了灰色的雾,正慢慢地将这片空间笼罩,亦或是有什么东西蒙上了人们的双眼,并染色的眼帘。 在能见度不到一丈的时候,阴霾不再加深,时间似乎停在这灰蒙蒙的地域,因为眼前朦胧,大家都有一种浑浑噩噩的感觉,祭台上的看不见祭台下的,祭台下的更看不见祭台上的,但上面和下面节奏还算一致,且还在动着,直到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祭台上的萧聪停止舞动,祭台下的尹诺他们也在不多时之后跪伏在地。 仰头看,天空中升腾穿梭着的,尽是栩栩如生的龙影,可惜这些都是修为高强者留下的混沌残念,不是有意识的存在,没法跟萧聪进行交流,萧聪希望有一头能跟他交流的“老龙”,帮他去除蒙在眼睛上的层层迷障,让他看清溺龙渊的道,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 龙影还在不断地从水渊中升起腾空,加入到上方的大部队中,他们看起来不再象是龙,而像是一团密密麻麻的泥鳅,外面有一个成语叫做凤毛麟角,用来形容某种东西十分珍贵,但搁在这儿显然变得十分滑稽,甚至让人开始不由得怀疑——龙,真的是一种古老而神秘的生灵吗? 假如每一条龙影各自代表某一位生前的龙族强者,那这件事儿就显得有点太夸张了,可更让人头疼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龙族强者溺死在这儿?即使是外界人族修者都有所耳闻的可怕之处,他们难道不知道吗?是被逼无奈还是还是有所图谋?好像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随着时间的流逝,眼看着一条条龙影飞上天空,萧聪心里渐渐生出些气馁,按理说,连这些没有意识的混沌残念都能召唤的出,这鬼仙之礼绝非浪得虚名,可有意识的残魂碎魄理应比这些混沌残念容易召唤的多,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若是有,早就该出来了,直到现在都没见到,那就只剩下一种解释——溺龙渊的法则对于龙族来说实在是太狠了,陨落在这里的龙族强者,连半点意识都不会留下! 终于,萧聪叹了口气,欧阳寻抓住机会,开口问道: “怎么,还在这儿继续等下去吗?” 其实他并不是仅仅想问这个多余的问题,他只是想说说话,来驱除一些心里的压抑。 萧聪语气低落, “再等等吧,就算等不到龙族强者,能等来星流云也算是一种收获。” 幽女闻言目色大变, “小聪你不是答应过我会把流云带回来的吗?” 萧聪头也不转,一动不动,连语气都是那样平静, “老大生死未卜,这是事实,但不排除在下面有灵魂出窍的可能,毕竟他终究是个人族,受溺龙渊的影响可能没龙族那样大,你们也看到了,这鬼仙之礼的召唤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大,我想,如果老大的灵魂在下面被困住了的话,说不定也能得到一定的帮助。” “你所说的困住,指的是……” “假如真的像欧阳寻和鸿翔推断的那样,老大是因为修炼星家的伏龙之法被短暂控制才跳进溺龙渊,那么他必然要去参研溺龙渊的道来完善自己的伏龙之法,那时候的他是什么状态,可想而知。” “可……为什么流云修炼了伏龙之法就要被短暂控制?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幽女的声音里开始有了些咄咄逼人的感觉。 萧聪叹了口气,接着又莞尔一笑,略带着些无奈道: “有些话说出来也不知道你们相不相信,但我说的一定是亲身经历的,在此之前,已经有不少事情向我证明,法,真的可以影响灵,法,有时候甚至可以控制灵,这样的经历其实你也有,就是上一次施展《渊泱七式》走火入魔的时候,如果你觉得这件事情还没有足够的说服力,那我可以跟你说一件更为明显的事情。”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 “我曾经去过一个十分奇异的地方,在那个地方,我灵魂出窍,而且幻化出来成百上千个分体,他们或代表了我某一重人格,或由我修炼的某一部功法形成,最重要最可怕的是,他们都有自己的意志,不要惊讶,当时的我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是后来一次又一次的验证,我也就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认同欧阳寻和鸿翔总结出来的观点,不过,他们还是错了一半,控制星老大的不是伏龙之法,而是他修炼伏龙之法而诞生的那一道魂,我这么说,你应该能够明白了吧。” 幽女下巴轻点,道: “虽然我听的不是太明白,但这一次我依旧选择相信你,小聪,一定要将流云带回来,拜托了。” 萧聪点点头, “我会的。” 就在这时,异样发生,萧聪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好像下面正有灵物往上升,只不过相比于那一道道龙影,实在是太慢了,他开启紫目,低头往下看,虽然不是一点效果也没有,但视力却只是增加了几丈的距离而已,这相比于石崖跟水面的落差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再加上这祭祀台高达百丈,萧聪连尹诺他们都看不到。 想起当年第一次尝试鬼仙之礼的经过,他心里不由得有点忐忑,那时候布置的鬼仙之礼远没有这般讲究,但依旧召唤出来能惊动他师父天道翁的鬼物,这一次他可是原原本本按照书上来的,况且参加大礼的人数也比那次增加了整整三十多,若召唤出来的东西跟大礼的规格有关系的话,那这一次还真的不知道能召唤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存在来。 时间缓慢流逝,萧聪不知道自己已经偷偷往下面看了多少次,那东西终于要上来了,他能感觉到那清晰而平静的神识波动,却不能从这神识波动中得知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于是就这样度日如年地煎熬着。 在萧聪视力可见的范围之内,终于出现了两枚小点,在往上升,小点变大,像是两个飘在灰色海面上的岛尖儿,岛尖儿越涨越高,萧聪这才发现,这应该是一对龙角。 单从这对龙角上看,他的主人一定是头庞然大物,而且升起的位置比其他龙影离石崖近,祭祀台高达百丈,也就是说,下面的鸿翔可能已经能够看到这头龙的额头,也不知道他们有被吓到没有。 事实是,鸿翔也早就感应到了这头庞然大物的存在,而且他还能感应到一些萧聪感应不到的东西,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在那儿跪着一直没敢抬头看,心里还如是想着——死就死吧,做个糊涂鬼也不错,反正比都要死了,之前还被吓破胆强! 他倒是真想的开。 萧聪深吸一口气,而后闭上眼睛缓缓呼出,这才对身边两人说道: “有东西上来了,你们俩一定要镇定,真不行,就提前闭上眼睛吧。” 欧阳寻和幽女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到想要的答案,而后转回头来,那两双眸子显得更加有神了。 神秘的庞然大物终于从祭台下方升起,他的姿态不像其他龙影那样双眼朝天,他的目光是直直射向祭台这边的,所以那龙角一直都是笔直向上,但在龙角末端,站着一个人,这个人除了是星流云外,恐怕还真不会是别人。 幽女见之惊呼, “流云……” 欧阳寻赶紧伸手紧紧捂住幽女的嘴,目色深沉地摇了摇头,在这种关头,最忌轻举妄动。 萧聪不由自主地将双手背到身后,微微仰头,看着龙头上那有着睥睨天下之姿的星流云,他觉得,这可能不是真正的星流云,而是星流云因修炼星家伏龙之法而诞生出来的灵魂分体。 可真正的星流云现在在哪儿呢? 神秘的庞然大物继续上升,三人这才发现,它与其他龙影的区别不只是态势,还有形态,因为它只有一颗头颅,没有皮肉,是只剩骨头的一颗骷髅。 欧阳寻轻轻碰了碰萧聪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怎么看?” 萧聪稍作沉吟,决定还是如实相告, “我觉得那不是真正的星老大。” 欧阳寻眉头紧皱,摇摇头道, “这个结论下得为时过早,我倒是觉得,这颗硕大的龙族头骨里面大有文章,星流云的灵魂波动,可能是被它屏蔽了。” “难道它就是溺龙渊的道吗?”幽女问道。 欧阳寻摇摇头, “不是,应该是赶巧了,星流云正好站在了它上面,所以就被跟着带了上来。” “或许,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顿了顿,欧阳寻补充道。 得见曙光,幽女的声音有些激动, “机会,怎么做?” 欧阳寻眉头皱得更紧了,想了片刻后摇摇头,回答说: “事关重大,我不敢瞎说,这件事还得仔细考量考量才行。” 龙族骷髅继续往上升,这时候,萧聪突然看到,在它下颌的一角,有一抹黑色,其他地方皆是光洁雪白,所以这抹黑色显得尤为扎眼,萧聪再定睛一看,面色大变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惊呼出声, “我靠,这家伙他么是个实体!” 这句话也让欧阳寻和幽女的心瞬间收紧,欧阳寻急急问道: “你怎么知道?” 萧聪抬手指了指, “看那儿,是泥巴。” 欧阳寻仔细一看,果真如此,于是又问道: “既然这骷髅头都是实体,那上面的星流云会不会也是肉身?” 萧聪右手食指和拇指相互捻着,少顷,回答说: “这个,实在是不能确定,因为我根本感应不到星老大的存在,我只是在想,祭祀鬼的大礼,它上来干什么。” 欧阳寻抿抿嘴, “要不,再看看吧。” “只能这样了。” 萧聪点头,三人再次将目光投向斜上方。 第五百七十六章 大胆地尝试 龙族强者留下的骷髅头越升越高,萧聪他们早就已经看不见星流云的身影,他们只是看到,当那洁白无暇却带了一抹泥巴的骷髅头升到跟成千上万条龙影同一高度的时候,密密麻麻的泥鳅不再四处乱窜,他们渐渐变的安静起来,甚至有几分井然有序的味道。 可惜的是,萧聪他们目力有限,根本看不到上面究竟在发生什么,他们只是看到,一条条龙影自那骷髅头七窍中的某一窍进入,而后从另外一窍出来,就这样反反复复,但是看着好像有进多出少的迹象,因为骷髅头外面的龙影似乎越来越少了。 欧阳寻忍不住疑问, “他们似乎想留在那里,为什么?” 萧聪缓缓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沉沉道: “大概……这是他们对抗溺龙渊的独到策略吧。” “怎么说?” “从有到无,从无到有,归根结底还是过程,这些混沌残念可能不是那些龙族强者留下的,而是自溺龙渊中诞生的,如果这些混沌残念能继续发展,就可能会诞生新的意识,进而有新的生灵,那枚龙族留下的骷髅头,是他们选择的载体,这是溺龙渊关于生死的新平衡建立的过程。” 欧阳寻满目骇然, “若真的在溺龙渊里诞生出新的生灵,那得多么强大啊。” 萧聪点点头, “到时候溺龙渊就不仅仅是针对龙族的禁地了,不过,它能不能逃脱这个地方的牵制还很难说。” “可这些跟流云又有什么关系?”幽女急急问道。 萧聪又叹了口气, “是啊,跟老大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也是我在纠结的问题,它的出现,将我们之前的推理整个的推翻了,或许老大跳进溺龙渊,不是因为星家的伏龙之法,而是因为它,可他的意识还很简单,理应不会有这样的选择,这件事情,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欧阳寻突发奇想道: “既然它有简单的意识,又驼着星流云,那我们是否可以通过它把星流云救出来?” 萧聪终于转过头来,一双眸子显得明亮异常, “怎么做?说说你的手段。” 欧阳寻苦笑, “我哪有什么手段,这件事还是得靠你啊。” 萧聪眼中的光芒瞬间暗淡下来, “我要是有法子,早就用上了。” “这不是又有新方向了嘛,再想想,说不定有戏。” 萧聪白眼大翻,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说的倒是轻巧。” 欧阳寻只是讪笑,不说话了。 就在萧聪冥思苦想的时候,天上所有的龙影悄悄地藏进了骷髅头里,可就在这一刻,溺龙渊中突然射出一道白光,准确无误地打在骷髅头上,瞬间,刚刚藏进骷髅头里的龙影四散奔逃,低头看,溺龙渊里好像有一副图案,匆匆一瞥间也看不清楚图案上到底有什么,只是隐隐感觉,像是一枚巨大的印章。 如此猝然的一幕,萧聪没能赶上,但欧阳寻和幽女却是看到了,因为在萧聪思考的时候,他俩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上面的图景,白光出现之后,也及时低下了头。 “刚才发生了什么?”萧聪问道。 欧阳寻回答, “一道白光,将钻进骷髅头里的龙影全打散了。” 幽女补充, “溺龙渊里,好像有一个图案,那道白光就是它发出来的。” 萧聪看看天上,龙族头骨依旧飘在那里,但周围的龙影又变回之前的无序状态,空间也好像正在重复清明,他又看看下面,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哪有什么图案! 天色明亮得越来越快,龙族头骨并没有降落下来,而是缓缓虚化,已经有消失的迹象。 欧阳寻说道: “你的鬼仙之礼似乎也被它破掉了。” 萧聪使劲往后撸了一把头发,无奈道: “算了,先下去吧。” “那这些东西呢?”欧阳寻右手指着一应贡品,眼中满是不舍。 萧聪冷笑, “你喜欢就留着吧,反正我是已经看不上了。” 欧阳寻扁扁嘴, “唉,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既然你看不上,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些东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萧聪看了欧阳寻一眼,不由得又叹了口气,这家伙也实在是太碎了,好歹是北原首富家走出来的贵公子,做事就不能大气一点吗?再说,还当着幽女的面呢! 三人从祭台上走下来,见台下众人已经恢复到原先的状态,正静静地看着他们,从表面上看,不见半点异样,看来是对上面发生的事一无所觉——当然,鸿翔这家伙肯定得另说。 众人到离石崖边远一点的地方坐下。 不用其他人提问,萧聪便主动将他们在祭台上的所见所闻所想对大家说了一遍,然后,不等有人发言,他就问鸿翔道: “鸿翔,有什么发现没有?” 鸿翔咬着嘴唇,缓缓摇头, “没有……” “一点都没有?”萧聪的声音听上去表示他很不相信。 鸿翔嗫嚅良久,才小声说道: “那颗龙头骨……我感觉很可怕……它似乎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一种……我说不清楚,反正就是让我心慌……” 欧阳寻疑惑,转脸看向萧聪, “我们怎么没这种感觉?” 萧聪直接答道: “你才几斤几两,能跟鸿翔比?虽然我也没感觉到,但我相信鸿翔说的,那颗龙头骨,不是我们能招惹得了的。” 欧阳寻闻言有点着急, “那不完蛋了嘛,还指着它把星流云带回来呢!现在星流云就在它上面,不招惹它,星流云还能回来吗!” “能,肯定能!”萧聪信誓旦旦道:“让我们好好想想,能不能跟它做个交易。” “交易?”鸿翔等人讶然出声。 欧阳寻问道:“什么交易?怎么个做法?” 萧聪不耐, “这不是正想着呢吗!你堂堂龟府出来的少杰主,就不能给出出主意?我怎么发现你近来问题越来越多了,动脑子,动脑子!想好了再张嘴!” 欧阳寻悻悻然,小声嘟囔着, “动脑子,动脑子,这些日子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我脑子都快动废了,还龟府少杰主,我那点墨水,跟大荒比起来,连九牛一毛都不算……” “那你去睡一会儿吧!” “萧聪你!” 欧阳寻闻言是真的急眼了,鸿翔也觉得萧聪这话说得有点过分,于是劝说道: “哥哥别这么说……“ “我是认真的,”萧聪面不改色,“而且也没有责怪欧阳寻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他可能太累了需要休息休息,人神思疲倦了就会懒于思考,这是客观事实。” 见欧阳寻脸上怒意半点不消,其他人的眼神也是怪怪的,萧聪无奈,用力摆摆手道: “算了算了,我们都陪着欧阳寻休息休息,也正好清清脑子,现在的情况跟之前预想的完全不同,因为那颗龙头骨的出现,之前所有的假设都得推倒重建,带着之前的思维惯性去想以后的问题,肯定是费力不讨好,万事不得法,累死也白搭,咱们今天也来一出儿磨刀不误砍柴工,你们要是真想解决问题,就把你们的脑子好好清清。” 可话说了一大堆,眼前人竟是各个纹丝不动,萧聪有点生气, “愣着干嘛,去啊!” 尹诺讪笑几声,冲鸿翔使了个眼色,而后悄然离席,鸿翔最后又看了萧聪一眼,便紧跟着尹诺往相反方向走去,欧阳寻长叹一声,扭头对幽女说道: “走吧,去清清脑子。”语气里明显有点别的意思。 茫然无措的幽女起身跟着欧阳寻离开,而后冥乌族兄弟面面相觑一阵后也跟着走了,只有萧家将还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 萧聪问道: “你们怎么不走?” 萧大平静回答, “我们只负责族长的安全。” 萧聪再次不耐地摆摆手, “去去去,都走吧,这里很安全,我想一个人静静。” “是。” 萧大回答,而后与其他萧家将起身,往崖边的方向走了约莫五六丈,而后再次盘膝坐下。 萧聪揉着肿胀的额头,而后右手拖着下巴吊儿郎当地坐在那儿,就这么坐了一会儿,或许是觉得他自己也该把脑子好好清清,于是端正身子,双手掐诀专心运行《冰心诀》去了。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萧聪终于睁开眼睛,他抬头看看天色,估摸了一下自己运转冰心诀的这段时长,而后冲众人喊道, “哎,行了,差不多了,都赶紧过来。” 一行人再次围成一个圈做好,萧聪微微一笑, “怎么样,脑子里面清楚一点了吗?” 大家不是扁嘴,就是苦笑,这问题可怎么回答,没法答就不答了呗,反正看样子也没人有搭话的意思。 萧聪也没指望能有人打理他,于是接着说道: “为了星流云,我相信你们都尽力去做了,接下来,直入主题,以从溺龙渊升空的龙影和龙头骨为切入点,重新探讨这个问题。” 沉默半晌,鸿翔第一个开口,糯糯说道: “星流云,该不会跟那龙头骨有什么关系吧……” “什么关系?”萧聪挑眉问。 鸿翔朝欧阳寻扬扬下巴, “嗳,欧阳寻,赶紧编个故事,说说星流云跟那龙头骨有什么关系。” 欧阳寻白眼大翻, “我上哪儿给你整故事去!要编你来编,点子又不是我提出来的!” 鸿翔撇撇嘴, “好不容易拿你当回人看,你这家伙怎么非往驴厩子里钻呢?唉,悲哀!” “噗嗤!”尹诺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为了缓解尴尬又干咳了几声,说道:“那个……那个,我觉得我们可以直接跳过这个问题,不管它跟星少爷有没有关系,只要能通过它把星大少爷救上来就成,你们说对吧。” “开玩笑!不清楚本质怎么……” 鸿翔刚要反驳,却被萧聪抬手制止,他给了尹诺一个肯定的眼神,道: “接着说。” 尹诺笑笑,明显有点底气不足, “萧四少爷既然能把它召唤出来第一次,就肯定能有第二次,您之前也说了,不能跟他硬碰硬,要跟它作交易,所以我觉得反正怎么着也都是交易,不管星大少爷跟它有没有关系,只要我们付出的筹码比星大少爷重就完了。” 萧聪咧嘴轻笑, “说得倒也有点道理,欧阳寻,你怎么看?” 欧阳寻皱眉想了片刻,回道: “简单暴力,直中本质,但说得容易,做起来,怕是难比登天。” “为何?” 欧阳寻大脸一垮, “别忘了,我们连那龙头骨上面的星流云是人是魂还不知道呢。” 萧聪一听,才发现自己把这茬给忘了,忍不住泄了口气,却不忘打趣道: “你们看,我就说清清脑子绝对有用吧,大才子欧阳寻这不就又回来了。” 欧阳寻哭笑不得, “别扯了,赶紧想办法吧,星流云要是看见我们这样,非得气死不可。” 萧聪倒是想得开,“大言不惭”道: “没事儿,星老大是成大事的人,不拘小节,只要能把他囫囵个儿地从下面拉出来,过程怎么样不重要。” 本来以为萧聪就已经够心大的了,没想到幽女比萧聪还豁达, “是人是魂不重要,先救上来再说,一步步来,能救一点是一点。” 萧聪闻言彻底无语,以手扶额一副生无可恋之色,欧阳寻耐心提醒道: “单有灵魂,以星流云天境修为根本活不下来,我们也没有能保住他灵魂的手段,所以还是得囫囵个儿地把人救上来才行。” 幽女闻言,脸色微微泛红,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鸿翔搔搔脑袋, “我觉得幽女姐姐说得有点道理啊,若是真能获取星流云的一魂半魄,说不定就能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呢。” 萧聪笑得无奈,摇头道: “这个不现实,星流云跟你比不了,他可没修炼过《应魂咒》这种逆天功法。” “所以,突破头最后还是得回到那颗龙头骨之上。”欧阳寻道。 萧聪点点头, “嗯,除了我们已经想到的两种可能之外,或许我们应该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可能。” 欧阳寻皱眉想了半晌,抬头问道: “会不会,他们在争夺星流云?” 众人闻言纷纷转首,萧聪问道: “怎么说?” 欧阳寻咽了口唾沫,看了幽女一眼后才回答说, “在祭台上的时候,我们看到有一道白光从溺龙渊中射出,打断了龙头骨吸收龙影的过程,这说明溺龙渊中有矛盾,所以说,如果星流云不专属于任何一方,那就是两方都在争夺他,并且已经见了分晓,虽然龙头骨是实体的,但上面的星流云,就真的说不定了。” 鸿翔忍不住叹息, “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吗?” 幽女一时没忍住,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萧聪想了一会儿,抬头问道: “你觉得,我们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吗?” 欧阳寻先是摇头,后又点头, “不知道,不过可以想想。” 萧聪右手放在头顶上,来回地揉,莞尔笑道: “我觉得我们正走在一条回形胡同,怎么走都还是回到原来的地方,这样不是办法,我们得把那堵墙打开才行,再仔细想想,不妨大胆一点。” “大胆一点?”鸿翔一个机灵,“要不我们直接跳进去探个究竟吧。” 萧聪额头上浮起一片黑线, “大胆一点,是要你有根有据地说,不是让你胡诌白咧、信口开河!” 鸿翔嘿嘿直笑, “哥哥不要当真,我这不是活跃一下气氛嘛。” 欧阳寻想着,忽然灵机一动, “对了,你们还记得我们上次在峡谷水潭那一次吗?那对子母映世石,在这里不知道还能不能派上用场。” 萧聪闻言,不由得扬起嘴角, “呵,这是个好主意,那咱就试试,反正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言罢起身,从弥芥中取出两块石头,将那块近五尺高的母石放在地上,再把那块巴掌大小的子石跟发光宝珠系在一起,萧聪特意选了足够结实的绳子——这是一条百丈蛟筋,在萧家祖传的弥芥中也算是件宝物,虽然平常状态下仅有百丈,但经法力催动后却可延伸万丈,溺龙渊虽然深,但也足够用了。 萧聪将蛟筋没绑东西的那一段在手上缠了个甚是奇怪的结扣,便挥手直接将子石扔进了溺龙渊里,大家的目光一直在近前的母石之上,只见那母石光滑的镜面上景象不断变化,却在那一刻突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因由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子石落进了水里,却完全不能发挥作用,于是这一计划正式宣告流产。 因为蛟筋长度可控,萧聪很快便把子石和发光宝石从溺龙渊里收了回来,萧聪注意到,三件东西上一点水都没沾,而且冰凉刺骨,这是他们这一次行动唯一的收获。 萧聪微微一笑,说道: “没事,反正本来就是试一试,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继续想别的办法。” 而后回到原来的地方坐了下来。 沉默半晌,欧阳寻又开口了, “萧聪,之前在祭台上的问题,你想明白了吗?” 萧聪纳罕,挑眉问道: “什么问题?” “你布置的鬼仙之礼,为什么会召唤出实体的龙头骨。”欧阳寻平静地说道。 萧聪垂睑想了想,眉头轻皱, “可能……可能是为了捕捉那些龙影吧,不算是我把它召唤出来的。” 欧阳寻轻轻摇头, “我觉得不是。” “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因为你的身份,萧家人,伏魔者。” “唔——”萧聪点点头,问道:“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好主意了?” 欧阳寻点点头, “不敢说是好主意,但我觉得比子母映世石靠谱,不过……” “不过什么?直接说出来。”萧聪语气不容置喙。 欧阳寻干咳几声,说道: “龟府有一种不传秘法,可以在短时间内聚集某些灵魂,从而做一些不可名状的事情,比如,占卜,不过,这是有伤天德的大忌,很容易遭报应,连龟府的长老都轻易不用,我倒是愿意将这秘法传授给你,借此,或许我们在这件事情上可以取得不小的突破。” 欧阳寻说的虽然含蓄,但之中深层次的意思,萧聪心里头门清,天谴?报应?哪有这么简单,影响到萧家的族运才是真的!因果若是牵扯太大,怕是会成为他光复萧家的一块巨大的绊脚石,可这是九大禁地之一的溺龙渊的因果,怎么可能小得了! 可现在的萧聪还有别的的选择吗?但凡有一线生机,他就不能放弃星流云,况且,光复萧家是一件任重而道远的事情,步履维艰的他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为今之计,把星流云救出来才是头等大事,至于其他的,等碰到了再说吧。 所以这个问题萧聪压根就没多想,他很快就给了欧阳寻足够肯定的回答, “把秘法教给我吧,我试试。” 欧阳寻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点点头,回了句, “好……” 鸿翔眼神闪烁,轻声问道: “可是,这里是大荒,萧家人已经多少年不在这里出现了,就算哥哥施展龟府的秘法,又能引来多少萧家英魂?再说了,欧阳寻,如果我猜的不错,你那龟府秘法,应该只对修者死后残留的魂魄有用吧,别忘了,萧家人可不会修炼!” 欧阳寻声音微沉, “你说的是事实,但这个问题我之前也想了,萧家人虽然不会修炼,但萧家人毕竟是萧家人,他们既不是修者,也不是普通人,至于他们的魂魄,绝对比修者还强大,甚至说是玄妙也不为过,即使萧家人已经很多年不曾在大荒出现过了,但是,凭借萧家人的特殊性,这依旧值得一试。” “可是……” 鸿翔刚想辩解,却被萧聪厉声打断, “都别吵了,就按欧阳寻说的做,留给我们的时间恐怕不多了,无论如何,都要不惜一切代价把老大救回来。” 幽女眼含泪光,用嘶哑的喉咙说了句——“小聪,谢谢你。”之中满是真挚。 萧聪咧嘴笑笑,声音和缓而温暖, “姐姐,别这样说,老大是我们这个队伍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为了他,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值得,再说,我之前可是答应过你,要把老大带回来的。” 幽女咬着嘴唇点点头,所有的感激都隐含在水一样的眼神里,没再说话。 萧聪从欧阳寻那里学来秘法,马不停蹄地便要开始施展,这事儿谁也没再阻拦,在欧阳寻的示意下,众人都躲得远远的,只留萧聪一人站在离石崖边缘不足一丈处。 萧聪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由此定了定心,而后在身边摆下一应什物,便开始循着欧阳寻教的秘法用精神力做各种布置,饶是萧聪偷师百家所知甚广,对这套秘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这套秘法对他来说却不是很难,只要将其中的要义全部理解了,再加上足够高的精神力和强大的灵魂,就能够施展,恰好,这三样东西现在的他都有,而且比施展秘法所需要的多得多。 精神力是布置在周围所摆置的什物之上,按照萧聪的理解,与其说这是一套秘法,倒不如说是一张秘方,不同的精神力加持在不同的宝物上,隐隐产生了奇异的效果,他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像这个世界变了,有些东西不知道是多了出来还是本来就有现在正慢慢变得清晰,这东西好像有生命,而且不知为什么让他觉得有点害怕,而这害怕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好像是与生俱来的。 萧聪将这一切都归于幻觉,且不为所动,愈发专心致志,最后整个地陷了进去,在那种无我的状态里,他对除所行之事外的一切都一无所感一无所知。 欧阳寻等人在三张开外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个地慢慢张大嘴巴,尤其是欧阳寻,满脸写着的尽是不可思议,他在龟府里呆了这么些年,长老施展此秘法的情景他总归是见过一次,可远远比不上萧聪这儿夸张——长老施展此秘法的时候,周围什么也没有,而萧聪施展此秘法,竟有一道高达七丈的模糊身影出现,且就在萧聪头顶上方,那身影起初只能分辨出是个人形,后来慢慢清晰到能够看出其穿了一件样式别致的长袍,欧阳寻这时候终于惊呼出声, “是……古斗归蓬服……” 这古斗归蓬服也算是萧家的标志之一,由此看来,萧聪这一次确实是成功了,而且不是一般的成功,能够穿上古斗归蓬服的萧家人,那可不是一般的存在啊。 “怎么会这样,他是如何做到的……”欧阳寻轻声呢喃,百思不得其解。 鸿翔看了半晌,忽而眸子骤缩,面无血色, “哥哥他……” 此言吸引来身边所有人的注意力,但鸿翔这边却及时住了口,没有了下文, 欧阳寻急问道: “小聪怎么了?说话!” 鸿翔摇摇头, “没……没什么……大概,是我看错了。” “你看到了什么?”萧大声音微冷。 鸿翔面露惧意,以萧家将的冷酷果决,他丝毫不怀疑萧大会拔刀宰了他,而此时,尹诺的右手也悄无声息的扣在了朔魂刀的刀柄上,他终究还是个一根筋,但却也有足够的冷静和清醒,他知道鸿翔不会加害萧聪,萧大的威胁完全是不理智的选择,也知道自己的实力肯定斗不过二十七名萧家将,但行不行是一回事儿,做不做是另一回事儿,反正有他在,鸿翔就不能有闪失。 欧阳寻终于鼓起勇气道: “萧……大,别这样,鸿翔对小聪的关心,不比你们差,他不说,应该是有难言之隐的,如果小聪有危险,他一定会说出来的。” 萧大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看着鸿翔,鸿翔承受不住,终究还是开了口, “哥哥施展欧阳寻教授的秘法,干扰了一方时空,你们灵魂层次太低,感受不到,但我,隐隐有这种感觉……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欧阳寻闻言,讶然道: “鸿翔,你不愿说就不说,但可别胡说啊,干扰一方时空,那可不是小事,况且,就算是小聪,想做到这样怕是还差的远呢!” 鸿翔扁扁嘴,诚挚道: “我说的是真的,你们得相信我啊。” 欧阳寻深吸一口气,转脸往萧聪那边深深看了一眼,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幽女说道: “干扰一方时空……会不会是因为萧家的英魂?” 欧阳寻点点头, “除了这个,也找不到别的解释了,曾经生存在大荒的萧家人,至少可以追溯到荒古时代,那时候的萧家人,是现在的萧家人所不能比的,倘若英魂犹在,被召唤到这里帮助萧聪,必然要牵涉到时空,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强烈到这种程度,连鸿翔都感觉到了。” “既然是正常现象,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鸿翔小哥,刚才多有得罪,望请见谅。”萧大说着,冲鸿翔作揖一拜,其他萧家将也跟着纷纷躬身。 鸿翔摆手, “没事的,你们也是为了哥哥着想,我……还是赶紧盯着吧,免得出什么事。” 萧大点点头,未再多言,转脸将目光投回崖边的奇景。 那身穿古斗归蓬服的虚影能够分辨出五官之后便不再继续凝实,众人可以看到那是一个老者,有着蓬乱的头发、长长的眉毛还有茂盛的胡子,而就在这一刻,他本来微眯的眸子突然睁大,嘴巴张开貌似是吐出了一个音节,只是个动作,谁也听不见那个音节是什么。 接着,洪波涌起,崖前出现一片水幕,并慢慢幻化成一张人脸,除了五官,没有其他细节。 萧聪召唤来的萧家祖先灵魂构成的虚影,与溺龙渊水幕幻化的人脸,就这样面对面,貌似是在僵着,可僵持了没半盏茶的时间,那水幕幻化的人脸便慢慢降了下去,萧家祖先的虚影也跟着消失不见。 这一段,看得众人一头雾水。 第五百七十七章 星流云的龙魂 当石崖边缘恢复平静,只剩萧聪一人,欧阳寻等人才迫不及待地赶上前去,这里景色依旧,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萧聪还在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就那样站着,合着眼睛,一动不动。 他们围在萧聪周围,或咽唾沫,或面面相觑,一个个蠢蠢欲动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因为自己的某个小差错把萧聪给直接送走喽,毕竟这一次可是牵涉到了萧家不知多少代之前的强大英魂还有藏在溺龙渊里面的那个神秘存在,萧聪的能力,在他们跟前或许强了真不是一星半点,但跟这两个存在一比,依旧是天壤之别。 欧阳寻问鸿翔道: “怎么样,可有什么发现?” 鸿翔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 “没有,在我的感应中,哥哥的一切都很正常。” 欧阳寻点点头,其他人闻言那颗悬着的心也都跟着放了放,但萧聪不醒来,这一切就不算尘埃落定,因为在他们的认知当中,不管鸿翔平时表现得多么出色,在溺龙渊这个鬼地方,他的能力还是有限的。 终于,萧聪睫毛颤了两颤,众人抻着脑袋睁大眼睛,看着萧聪缓缓睁开眼来。 欧阳寻乐得拍掌大笑, “哈哈,醒了,醒了!” 其他人也跟着露出会心的笑容,大家都是一副劫后余生之色,好像萧聪的安危比他们自己的安危还重要,此时得见萧聪安然无恙,这让他们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 萧聪满脸疲倦,刚想动下身子,却不想竟差点摔倒,多亏尹诺眼疾手快将其扶住,才不至于出糗。 欧阳寻道: “扶小聪到那边去吧,让他先好好休息休息。” 萧聪闻言轻轻摆摆手,有气无力道: “先别走,估计星流云快出来了。” “真的吗?”幽女喜出望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萧聪轻然颔首, “好像是这样,他们的交流我并没有参与,但我有这种感觉,溺龙渊里囚禁星流云的那个存在,答应放过他了,我们再等等吧。” 欧阳寻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喜意,却还在故作镇静, “好,好,那就等着星流云回来,正好看看这小子以怎样的方式横空出世,也让我们开开眼界,能从九大禁地逃出来,是啥样的。” 鸿翔尹诺等人觉得此话有趣,忍不住笑了两声,尹诺说道: “萧四少爷进过野欲庵,全身而退,星大少爷误入溺龙渊,有惊无险,所谓的九大禁地,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萧聪豁然抬头,目光严厉,疾声斥道: “在这种地方别乱说话,你嫌我们遇见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这本来是一句很严肃的话,但因为萧聪现在没有多少气力,所以听上去也少了些锐意,但气氛还是一样有些紧张。 尹诺陪笑,扇了自己几个嘴巴子,边扇边道: “我的错,我掌嘴,这罪过我可担当不起,要是耽误了星大少爷平安归反,我就只能跳进溺龙渊以死谢罪了。” 鸿翔打趣道: “嗯,顺便还能给星流云做个伴儿。” 萧聪摇头叹息,无奈道: “你们这两个家伙,可真是……无可救药了。” 突然,鸿翔心有所感,猛地扭过脸去,怔怔地看着那一道银色的匹练,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他……不会从瀑布上下来吧……” 欧阳寻一听乐了, “开什么玩笑……” 可脸色又于刹那间变得一本正经, “你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 鸿翔缓缓摇了摇头,心不在焉道: “我可没有心思跟你开玩笑。” “那你……” “快看,星流云来了!” 欧阳寻话没出口,就被鸿翔兴奋的喊叫声吸引到了瀑布那边,只见暮色黄昏之下,那自天垂下的银色匹练上,绽放出一朵水色莲花,它顺流而下,在离石崖约莫三百丈的时候忽然划出了瀑布,并沿着一道再美妙不过弧线往萧聪这边飞来,在此过程中,似乎还在缓缓地旋转着。 欧阳寻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 “还真是从瀑布这边出来的啊……” 水色莲花轻轻落在地上,众人这才看到此时星流云就躺在它的花心处,而它,却迅速散形,塌成一片晶莹透亮的水,顺着石崖的缓坡流回到溺龙渊中去了。 星流云就这样躺到了地上。 在其他人还未缓过神儿来时候,萧聪拍拍鸿翔的肩膀,并朝星流云那边扬扬下巴,道: “去给他做个检查,看看有事儿没有。” 鸿翔重重点头,抬腿往星流云那边跑去,跑到星流云近前后盘膝坐下,右手掐诀,左手中指抵在星流云的眉心处,闭上眼睛,那银色的圆盘就这样又从其脑袋后面出现了。 欧阳寻看着纳闷,搔着脑袋问道: “怎么只有法盘啊,符文呢?他眉间的符文哪儿去了?” 萧聪解释说: “法盘代表的是《应魂咒》,符文代表的是《神秘古经》,鸿翔现在用不着神秘古经,故而符文没有出现。” “哦,”欧阳寻点点头,接着莞尔一笑,道:“不知不觉的,鸿翔都已经成我们这里面的主力了,这小子还真是个宝哩。” 尹诺笑得放肆, “那是,我们鸿翔小哥日后成就绝对是不可限量啊,这样精神力逆天的怪物,别人打着灯笼还找不着呢!” 萧聪哂笑, “你们俩这话可别在他跟前说,要是被他听见了,他那小尾巴非得翘到天上去不可。” 话音刚落,众人笑作一团。 鸿翔那边,银色法盘缓缓隐于脑后,他睁开眼睛,放下手,冲萧聪喊道: “哥哥,星流云一切正常。” 萧聪一行人走到近前,鸿翔讪笑道: “就是在下面呆的太久了,灵魂还处于沉寂状态,所以还在昏迷。” 幽女声音里含着满满的庆幸, “谢天谢地,人没事就好。” 她转过头来,刚张嘴还没说话,萧聪抬手制止,笑道: “姐姐莫要再多言,这件事到此就算是翻篇了,再说,我们之间实在是不需要那套繁缛,太生分。” 幽女嘴角扬起,露出洁白皓齿,宛若春花烂漫, “好,听你的,这一篇就算是翻过了。” 萧聪抿唇颔首,不再赘言。 欧阳寻突然建议道: “我们是不是该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啊,总觉得在这儿有点不自在,我想,溺龙渊能被列为九大禁地之一,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吧。” 鸿翔像个狡黠的小狐狸般笑起来,阴阳怪气道: “哎哟喂,抛砖引玉嘞,这是在钓谁的话呢?” 欧阳寻赧笑,全身上下看上去每一处自在, “鸿翔你这……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唉,你这不是让我下不来台嘛。” 鸿翔蔑然轻笑, “啥叫我让你下不来台,你自己说话之前不过过脑子吗?哦,原来是已经习惯了,看来你打小就很不老实!” 萧聪哂笑,揶揄道: “鸿翔,你还说欧阳寻,你说这话之前过脑子了吗?这种路人皆知的废话,还用的着说出来吗?大家心照不宣就完了嘛。” 萧聪这一通指桑骂槐,让欧阳寻更加羞愧难当,他筹措良久,终是无言以对,只能重复着, “你们这俩人……啧,唉,你们这俩人……” 萧聪敛起脸上的笑意,略加正色, “知道你们想了解这其中的缘由,我也想知道的清楚一点,唉,可惜,我现在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这溺龙渊的古怪之处太多了,零零碎碎的线索根本就串不起来。” 欧阳寻眼见机会来了,忙不迭问道: “这溺龙渊既然被列入九大禁地,那当然是非常可怕的存在,可为什么我们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却什么事也么见识到,而且,它为什么只跟星流云过不去呢?” 萧聪摸摸鼻子,双眼微眯,而后缓缓摇头, “这个,我也不知道,当年我师父在传授我九大禁地的歌谣的时候,曾告诫过我,不要沾染九大禁地的因果,可我已经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但我们确实是没有进入真正的溺龙渊,要是想知道溺龙渊中有什么危险,你跳进去肯定就能见识到了。” 欧阳寻怪笑, “开什么玩笑,我有病非要没事找那刺激,我可不相信自己有星流云这么好的运气!” 说着,豁然转首,望向静默在不远处的乌龟壳子,那里面正关着黎牧。 萧聪察觉到欧阳寻异样,问道: “怎么了大才子?又想到什么诡秘莫测的事情了,分享一下呗。” 欧阳寻转过头来,煞有介事道: “你忘了一件事情。” 萧聪直眉轻挑, “什么事?” “龙玉。” 欧阳寻一语惊醒梦中人,引得萧聪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大惊失色道: “你们不会把我的龙玉给弄丢了吧!” 欧阳寻大脸一塌,摇摇头道: “你想什么呢,要是那玩意儿丢了,我们早就告诉你了,我指的是,得亏龙玉是放在黎牧身上,要是放在你身上,指不定又得出多大的乱子呢!” “唔——”萧聪沉吟,“你是说……” “要是龙玉被你拿着,现在估计早就沉底了。”欧阳寻不假思索地说道。 萧聪额头上冒起一片黑线, “照你这么说,龙玉被黎牧拿着就万无一失喽?” 欧阳点点头, “至少现在还挂在他脖子上。” “可你为什么就那么肯定我拿着龙玉就会出事?” “我没那么肯定啊,我猜的。” 萧聪:“……” 幽女的眉眼间弥漫着一片愁云惨雾,怯怯问道: “萧家先祖的英灵……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换回流云,这个,你能说说吗?” 萧聪闻言莞尔一笑,随口答道: “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但是我想,大概是因为萧家人伏魔者的身份对灵性存在的震慑吧,按理说,溺龙渊只是一处危险的地方,没有意志,所以里面那个有意志的存在大概跟溺龙渊不是一体的,只是因为他的特殊性,正好受伏魔者的克制,所以就只能乖乖把老大给放了。” “那这么说,真的是它把星流云给囚禁了!”欧阳寻瞪大眼睛,显得十分惊讶。 “这个不确定,都是我的猜测而已,哎呀,别想那么多了,只要星老大平安无事就烧高香了,至于其他的事情,若是有缘,以后肯定都会知道的。” 萧聪表面上说的轻松,但心里面却不由得怅然叹了好久,解救被困在溺龙渊中的人质,怎么可能不付出点代价,而这代价又是何其惨痛呢?在某一时刻,浑浑噩噩的他有一种错觉,那些被他不知从何处召唤而来的祖先,好像都消失了,永远地消失了…… 星流云不时醒来,看着精神很是不佳,他坐起身子,摸着脑袋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环视正对他仔细观察的这一圈人,傻乎乎问道: “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干嘛?” 欧阳寻面露喜色, “你还认得我们?” 星流云像看待傻子一样看着欧阳寻,点头回答: “当然认得。” 欧阳寻转脸向萧聪点点头, “嗯,看来没事。” 萧聪微微一笑,对欧阳寻的调侃置若罔闻,问星流云道: “老大,知道自己这几天经历了什么吗?” 星流云低头,皱眉努力回想, “我记得……我好像跳进了瀑布下的水潭子,然后……然后……嘶——然后呢?我怎么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欧阳寻咽了口唾沫,诧异道: “他竟然还记得他跳进了溺龙渊,可话说回来,” 他把目光再次转向星流云, “星流云,你为什么非要跳进去,拦都拦不住。” 星流云咂咂嘴,貌似对此也很费解,他微微仰头,皱着眸子, “对啊,我为什么非要跳进去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跳进去。” “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欧阳寻问。 星流云摇头, “不是。” “里面有东西在呼唤你?” “好像也不是。” “那你当时是咋想的!”欧阳寻着急了。 星流云淡定地吹了口轻气, “怎么想的……怎么想的……我当时告诉自己,一定要进去,必须得进去。” “还有呢?” “没了。” 欧阳寻无语了,两手一摊,无奈道: “得,从九大禁地之一的溺龙渊里走了一遭,合着跟做梦似的什么也不知道。” 鸿翔轻笑, “他这样还不如做梦呢。” 星流云跟着叹了口气,自嘲道: “也该着我倒霉,九大禁地之一的溺龙渊,为啥只有我着道儿了呢?他先人的,晦气!” 萧聪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 “这也是我们想问你的问题,你身上到底有什么奇异之处,我们都没事,可它却偏偏选中了你。” 星流云小嘴咧的老大, “我他娘的还想知道呢!什么狗屁禁地,既然是禁地,就该一视同仁,凭什么只把我一个人拉下去!这禁地怕是个假的吧。” 鸿翔冷笑, “都这时候了,还嘴硬,你要是没点特别之处,它能单单把你拉下去?糊弄鬼呢!” 星流云看着鸿翔,一向死皮赖脸的他脸上还从来没出现过现在这种为难之色,少顷,他叹了口气, “算了,信不信由你吧,反正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萧聪看星流云面色真诚,不带半点做作,想了想后问道: “老大,那你有没有感觉自己身上少了点什么东西?” “少东西?”星流云浑身摸索,而后失神片刻,接着惊坐而起,竟不知为何施展起了化龙诀,还是像以前一样,鳞甲瞬间覆盖星流云所有裸露的肌肤,额头上还有两个微微的突起,可星流云的脸色却是像丢了魂儿似的那样难看,就这样怔了片刻,他突然暴跳如雷, “他娘的!老子的龙魂呢!把龙魂还给老子!” 边喊边转身,眼看就要再次跳进溺龙渊。 萧聪好像是早就预料到要出这样的情况,电光火石间出手,那叫一个及时,以星流云几乎恐怖的爆发力,慢一拍儿还真怕抓不住他! 被钳住双臂的星流云在萧聪身边疯狂挣扎,可萧聪的双臂却纹丝不动,好像一副金石镣铐,把星流云锁得死死的,他面色微冷,沉声道: “这个节骨眼上你别乱来,你知道我们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你从下面捞上来的吗!这里是九大禁地之一的溺龙渊,我们根本斗不过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管是什么问题,总会有办法的!” 星流云缓缓停止挣扎,虽然还在被萧聪钳着身子,却无力地瘫在了地上,面色沮丧,咧着嘴,无声地哭了起来。 众人见状,都不怎么好受,依着星流云这种性格的家伙,肯定是难得掉眼泪的,这场面,别说是萧聪,连他亲姐姐幽女都是头一回见到。 欧阳寻碰碰幽女的胳膊,小声问道: “星流云说的龙魂,是什么东西?” 幽女面色既悲戚,又茫然,缓缓摇头,回道: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欧阳寻深吸一口气,将目光转向星流云,像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般,问: “星流云,你说的龙魂,指的是什么?” 星流云泣不成声, “是星家的传承物,我爹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仅剩的念想,现在也没了。” “星家的传承物……”欧阳寻重复着,面色微变,“是不是少了它,你的星家绝技就练不成了?” 星流云点点头,脸垂得更低了。 萧聪不由得叹了口气,终于把星流云松开,往欧阳寻那边看了一眼,从眼神里也分不清是询问还是什么其他的意思,欧阳寻低头想了想,抬头问道: “只有这道龙魂才能助你修行吗?星流云。” “不知道。”星流云的声音很轻。 “那,如果我们能给你搞来另一道龙魂,你还能不能利用它?”萧聪问。 “不知道,没试过。” “哥哥,”鸿翔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如果不是融合,而是简单的携附利用的话,我想我可以帮星流云完成这件事。” “你确定?” 鸿翔看着萧聪的眼睛,重重点头, “应魂咒中有这样的法门,虽然现在的我还没能力施展,但等到哥哥帮星流云猎杀到龙魂的时候,我一定第一时间帮星流云携附在其身上,相信我,我答应哥哥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可是,龙,是何等强大而神秘的存在啊,我们去哪里找呢?就算能找到,降服得了吗?”幽女说这话时显得忧心忡忡。 萧聪叹了口气,说道: “那就得看修炼星家绝技的要求了,要是一般的龙,我觉得倒也不是想象中那么难,这大荒之中就肯定有这样的存在,但若是那种传说中的,或者是有某些特殊要求的,怕是就太难了。” “重点还是不能跟整个龙族结梁子,即使是被逐出龙族的龙,甚至是恶龙,都不是我们这些人族可以招惹的,这是他们整个种族的尊严,不然的话,麻烦会很大,毕竟敢明目张胆屠龙的,从古至今可没几个仙人。”欧阳寻补充道。 “嘶——”鸿翔皱起眉头,看样子又纳闷了,“龙魂那种玩意儿如此强大,星家人是怎么承受得住的,论肉身和灵魂,怕是都不达标吧。 “可能是有什么特别的法门吧。”欧阳寻信口回答,明显只是随便的猜测用来对鸿翔搪塞。 星流云抬手用力抹了一把眼睛,咽了几口唾沫,叹了口气说道: “不用真正的龙魂,你们帮我猎杀一条老蛟就好。”声音里比之前多了几分气力,看来是想通了一点。 萧聪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兴奋和希冀, “一条老蛟足矣?你说的可是真的?” 星流云点点头, “老蛟的魂,加上一点龙气就够了,自荒古之后,星家人都是这么办的。” “所以,自那以后,你们星家人有很多星家绝学就练不到大成了。”欧阳寻恍然大悟。 星流云再次点点头,欧阳寻追问, “那荒古之前,星家人又是靠什么来修炼的?” “真正的龙魂,龙魂对于龙族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无论是以何种方式死去的龙,他们都会将其魂魄收集起来,星家跟龙族有约,某些拔尖儿的星家人,可以得到龙族的馈赠,借真正的龙魂,将星家绝学练至大成。” 欧阳寻眼珠子转了两转,又问道: “那,若是给你弄条老蛟魂魄修炼之后,还能换成龙魂吗?” 星流云缓缓抬起头来,眸子慑人, “你什么意思?” 欧阳寻讪笑几声, “没什么意思,就是问问,要是有机会,当然要给你弄条真正的龙魂了,将星家绝学练至大乘境界的星家人,加上玄真界有史以来最恐怖的驭阵师,有这组合撑着,再拉上一大帮子人马,以后我们还不得在玄真界横着走,到时候别说是独孤家,就算他们三个顶级世家联合起来,也不见得能奈何得了我们。” 连星流云都听得出,欧阳寻这是在给他画饼,为的是让他心里好受些,但大多数人都选择心照不宣,只有鸿翔不愔风情, “真正的龙魂,我的天,你可真敢说。” 萧聪不动神色地朝鸿翔看了一眼,鸿翔由此发觉自己言语有失,眼神不由变得有点惶恐,欧阳寻镇定自若,笑了笑道: “此言差矣,龙族虽然很难遇见,而且轻易不能招惹,但天大地大,总会有那么几条漏网之鱼,比如当年的落不愁,不就死在了我们几个手上,龙族若是知道,早就找我们寻仇来了,若是那样的话,我们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再说,就算这条路子不行,我们还有其他路子,龙族既然有收集同类魂魄的习俗,那我们可以拿宝贝跟他们换嘛,只要东西奇货可居,能够投其所好,就不愁换不着!” 鸿翔眼珠子也转了半圈,本来准备附和几句将这个话题直接结束,但临时改了主意,索性顺水推舟,让这件事变得更真一点,他相信,以欧阳寻那张正反都能使的巧嘴,总有道道儿自圆其说,于是道: “说的没错,可我们也得先找到龙族所在才行啊。” 欧阳寻微微一笑,显得甚是得意, “小子,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干嘛的了,我欧阳寻可是龟府的少杰主,这对我来说,根本就不是秘密,不就是龙族的栖居地嘛,很多,光我就知道两处,不过……” 说着,他猥琐一笑, “嘿嘿,这龙族也分血脉,也有高低贵贱,我知道的这两处,说实话,在整个龙族里面,属于最末流的存在,但不过怎么着也是龙,肯定比老蛟好。” 萧聪抿唇而笑,以他对欧阳寻的了解,这家伙说的应该不是假话, “即使当年星家人是从血脉最强的龙族那里取得的龙魂,也不见得能强到哪里去,而且,于星家人来说,龙魂对于修炼星家绝学,到底还是一件工具,只要是龙魂,就没有质的区别,只不过过程可能会艰难些,但终点肯定都是一样的,再说了,修行之路走得太顺利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你说呢,老大?” 星流云久久不语,他在乎的哪是龙魂蛟魂的区别,他在乎的是他老爹留给他的那份念想,那所谓的龙魂之上,有他父亲的气息,是他父亲在这世间上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可恨的是,老天爷连这最后一点痕迹都不留给他! 幽女轻轻蹲下,玉手放在自家弟弟的脸上,温柔地磨砂着, “流云,不要自责,相信我,爹爹不会怪你的,面对这样的事情,我们不是不争取,而是无能为力,星家的希望在你的身上,爹爹是不会愿意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的,爹爹希望看到你在成长中懂事,可失去,总是成长的一部分啊,我知道这样说对你有点残忍,其实我心里也不好受,但这毕竟是不可抗拒的事实,我们只能接受,流云,怀念是藏在心里的东西,他不需要任何寄托,至于星家的传承物……丢了就丢了吧,照欧阳寻说的,咱再给它寻个更好的,把星家壮大,让其生生不息,这样,爹爹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星流云抽泣几声,抹了把眼泪,在幽女准备抱住他之前抬起头来,那双本来勾人的桃花眉目,现在看起来可怕的很,连幽女都被吓了一跳, “流云,你……” 星流云扯了扯嘴角,戚戚然中带了点狰狞, “姐姐,你说得对,怀念是藏在心里的,传承物丢了,就再找个更好的,把星家壮大,让其生生不息,这些我都会做到,父亲在天之灵,一定会为我感到骄傲!” 说着,长身而起, “我们走。” 便头也不回地往远离石崖的方向走去。 星流云这反常的言行,把很多人都搞得晕头转向,幽女茫然,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欧阳寻附和, “这星流云是怎么了?他到底想表达什么?该不会是有什么心魔了吧!” 萧聪想了想,莞尔一笑, “依我看,应该没事,星老打这样性格的人,怎么说呢……不能说铁石心肠无情无义,只不过吧,我们的安慰大概是让他感觉到了矫情和软弱,他这样性格的人,从心里就排斥这些,打小就要强,习惯了,不过放心,他一定会没事儿的。” 欧阳寻眼神迷惑, “怎么感觉你比我们还了解星流云似的?” “你管这个干什么,信我不就完了!” “说说呗,也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萧聪目光上移,思及往事会心一笑,他又想起当年帮星流云打进扶抟国后星流云大摆庆功宴的那个晚上,烂醉如泥的星流云躺在床上拽着他的手胡言乱语,让他明天早上静悄悄地走,不要跟自己告别,这就是星流云,一个重感情却不肯轻易表达的怪人,好像这世间之事总是如此,表面上是这样,内里却大相径庭,平时是那样,一到关键时刻总会亮瞎别人的眼睛,就像星流云,平时古灵精怪吊儿郎当,可一面对危险,他总是身先士卒独当一面的那一个,若不是真的在乎,谁会拿自己的性命相赌? 半晌,萧聪转过头来,脸上还带着之前那神秘微笑的残迹,说道: “行了,我们也跟着走吧。” 于是,一行人加快步子赶上前面的星流云,由萧聪带头,跟往常一样有说有笑,还不忘时不时挑逗一下走在身边的失落者,星流云倒也没跟谁摆脸子,只是在说话的时候,全然是一副十分严肃的样子,大家知道,万事都要有一个过程,饶是星流云,也需要时间缓缓,失去如此重要的东西,搁谁不得心疼好长时间,所以萧聪和欧阳寻一唱一和,精准拿捏着火候,想慢慢地让星流云那颗郁沉的心脏像之前那样跳动起来。 溺龙渊的占地面积着实不小,而萧聪他们现在所处的方位,又好像恰好在其中间位置,这便让人感觉有些犯难了,往左走还是往右走,欧阳寻被这段时间的事儿搞的神经紧张若惊弓之鸟,一提到让他规划路线他就脸色发青,着实不敢再拿主意。 萧聪看了会儿那张线条粗陋而简单的地图,这张地图是由欧阳寻从天道翁留给萧聪的那几个字里拓展出来的,所以实在不够精准,只能看出大致地势,各个地方有什么风貌、有什么特别之处,他们一概不知,况且他们之前已经偏离了天道翁给他们指定的路线,结果就在偏离路线后不久,便遇上了这么一系列的祸事,所以现在这张图平放在萧聪手里,比平时重得多,放在他心里,已经重逾千斤。 没办法,这事儿还得找欧阳寻商量着来。 欧阳寻在地图前面纠结了好半晌,扭头对星流云喊道: “星流云,过来!” 星流云走上近前, “干嘛?” 欧阳寻眉飞色舞, “来,你来看看,我们该往哪边走?” “我怎么知道。” 星流云白眼大翻,说着就要扭头往回走。 欧阳寻赶紧抓住星流云的胳膊, “别这样嘛哥们,我看这件事由你来做最合适了。” 星流云剑眉轻挑, “为什么?” 欧阳寻面色不改,甚至隐隐感觉更贱了几分,萧聪一看欧阳寻这作态,就知道丫的心里肯定没憋什么好水儿。 果不其然。 “你看哈,咱们这里面就数你最倒霉,都说触底反弹,我觉得你肯定不会继续倒霉下去了,所以说,这件事由你来选最合适。” 星流云怒意涌上眉梢, “欧阳寻,你欠揍是不是!” 欧阳寻后退半步,连忙做出招架之势,郑重其事道: “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再说你好好想想,我刚才的话说的多对呐!物极必反,否极泰来,我们这些人想借借你星流云的好运气,你咋就不明白呢!” 星流云怒意不见半分, “我说直接从溺龙渊里游过去,你干不干!” 欧阳寻贱笑几声, “让你选可没让乱选啊,再说,选项里也没这个嘛。” 星流云缓缓抬手,指着欧阳寻的鼻子,狠狠威胁道: “欧阳寻,你要是再敢消遣我,我揍死你!” 一看星流云这副样子,欧阳寻也来了劲, “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怎么消遣你了,我是非常非常非常认真的好不好!” 鸿翔看着,憋不住了,吭哧吭哧地小小释放了几声,而后小声讥诽道: “这欧阳寻怎么看着这么欠呢,连我都想上去给他一拳!星流云直接一顿揍死他算了。” 星流云放下手来, “欧阳寻,我选了你要是不走到底,看我不把你屎给你揍出来!” 说完,低头朝地图扫了一眼,随口道: “左边,走!” 欧阳寻面色浮佻,吹了声口哨,信手将地图收进弥芥,漫不经心道: “那就左边,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缓步往东南方走去。 鸿翔凑到萧聪身边,低声问道: “哥哥,这也行?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萧聪微微一笑, “其实在欧阳寻看来,走哪边都一样,让星老大在这种无心的状态下做选择,可能也有他的道道儿吧。” 转过头来,见鸿翔将信将疑,萧聪又道: “放心吧,欧阳寻脑袋瓜子清醒的很,他权衡利弊的水平,比我们都强,走吧。” 鸿翔闻言撅起小嘴,小声唏嘘道: “清醒?水平?屁!” 第五百七十八章 石头遗迹 回到密林之中,视线再次变得有些昏暗。 一行人往回飞奔了约莫两个时辰的时间,便开始就地露营扎寨,欧阳寻说这个地点刚刚好,因为东北边是溺龙渊,一般的古兽轻易不会在此出没,又因为已经全力飞奔了这么长的时间,他觉得这算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距离,所以现在的他们尽可以大口吃喝安心睡觉,在那种沉重得快要让人窒息的压力之下煎熬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他甚至还建议萧聪趁着月色皎洁再给他们露一手解解馋,顺便抿一口小酒解解乏,不过萧聪只当他是疯言疯语,压跟就没搭理他。 帐篷中的火坛子里燃着篝火,火坛沿子上搭了个架子,上面挂着那只自濒阳荒漠就陪着萧聪的水壶,和萧聪从弥芥中取出来的肉,不过负责烤制的不再是鸿翔,而是欧阳寻,因为鸿翔另有任务,他需要在开饭前刻好三十三枚知神玉,以保证待会儿众人能顺利将这些取自于欲囚身上的肉吃下去。 其实某些人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从幽女出事到现在,差不多已经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他们的肠胃,早就已经淡出鸟来了。 一通毫无仪范的大快朵颐之后,萧聪安排萧家将轮流值班,而后竟然先于鸿翔睡下,这一幕看的众人目瞪口呆,从他们认识萧四少爷以来,此还是头一回,众人这才知道,白天施展的秘法,让萧聪耗神不少,不过联想到那等意象,倒也就相继释然了。 一夜无话。 于次日卯时出帐,修习完早课之后简单对付了几口便匆匆启程,林中光景尚且黑暗,萧聪和欧阳寻各自从弥芥中取出能照明的宝物,走在最前面给众人带路。 这不赶路时不知道,行程停滞的时间说起来也不算长,但再走起来,却忽然发现天亮的有点晚了,看着周围的老树一棵棵的皆是郁郁葱葱,吹在脸上的风也依旧感觉稍暖,似乎不能将其归咎于季节更替,可原因又是什么,各有各的想法,但说到底,还是无聊之余的胡思乱想罢了。 行程还是像之前那样地走,连着十几天,一路无虞。 欧阳寻说:“我们就一直往东走,直到感受到寻常古兽的气息,就表示已经出了溺龙渊的影响范围了,到时候就转弯,回到原来的方向上去。” 这些日子,他们都是这么干的,可是,在察觉到一般古兽的气息之前,他们又遇见了一些别的东西。 这是一处寻常的林间空地,周围静悄悄的,众人翘首以望,目光所指,皆是前方,他们看起来有些紧张,不过有的表现隐晦,比如萧聪和欧阳寻等几个年轻人,只是微微皱着眉头,有的表现强烈,比如尹诺等人,已经做好准备,随时都能把家伙什儿亮出来。 那地方看上去跟别处一样毫无生气,只是这些折断的石柱、弓起的土台还有已经被枯枝败叶掩埋了一半的石栏,在大荒的深山老林中着实显得太过突兀,萧聪不敢说这是人族留下的痕迹,但可以肯定的是,大荒中的欲囚和堕落者绝对搞不出这些,难道这就是自由民的领地?回想老猿的讲述,好像又觉得出现的有点早了……不过倒是还有一种可能,这是在荒古之前人族留下的文明遗迹,但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这些遗迹怎么可能保留这么久? 沉寂良久后,鸿翔第一个开口说道: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欧阳寻面色诧异, “不祥的预感,我怎么什么都没感觉到。” 鸿翔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那是你灵魂感知的层次太低,跟我比,谁给你的勇气!” 萧聪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前方,忽然头也不转地抬手在鸿翔脑袋上拍了一下,漫不经心道: “少在这儿给我胡说八道,我也什么也没感觉到。” 鸿翔摸着脑袋,振振有词, “那是因为哥哥的水平也不够!” 此言一出,众人都笑了,尤其是欧阳寻,甚至抬手往鸿翔头上拂了一下,看似轻然无力,但就他那如铁塔一般的身板,稍微使点劲儿就不是鸿翔那细胳膊细腿能撑得住的,这厮还笑骂道: “小聪可是初具灵威的萧家人,灵魂层次会不如你,臭小子,学了几天《应魂咒》,还真把鸡毛当令箭了。” 鸿翔嘟嘟嘴,有气没处撒,只能愤愤道: “哼,都不信我,那咱们就骑驴看剧本,走着瞧吧!” 为了能更清楚地看见前方遗迹的状况,萧聪他们又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这时候他们终于能够看到遗迹的大致轮廓和各建筑的布置,却总觉得怪怪的,也叫不出它们的名字,而最让人想不透的是,这里有那么多参天巨木,为什么所有的建筑全都是由巨石打造,难道是因为物以希为贵而彰显地位和价值? 整片遗迹中,保存最为完好的是一块块方形巨石,这些巨石摆置在遗迹的四周,上面有满满的浮雕,且全都是朝外的,往里看,开始出现一些古怪且残缺不全的塑像穿插于形形色色的亭台楼阁之间,这些建筑大多损毁严重,虽然已经看不出他们原来的具体样子,但从大体轮廓上还可以感受到那种别样的风格特点,跟大荒外面的相比,可谓是迥然不同,最里面的是一处神殿,远远看上去成圆环状,神殿外围立着一根根粗大的石头柱子,尽管被岁月侵蚀了这么多年,却依旧是纯白色,神殿的穹顶是一个半球,保存的相当完整,至于其他的,就实在是看不清了。 萧聪看着,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感觉越看越怪呢?” 欧阳寻轻声道: “是啊,太奇怪了,总感觉这不像是人族留下的。” 萧聪转过头来,问道: “你知道的那么多,可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与此类似的描述?” 欧阳寻摇摇头, “这个还真没有。” “那你觉得这里有什么奇怪之处?” 欧阳寻转过头去,指着前方,说道: “你仔细看,这里的每一处浮雕和塑像,上面的景物一点都没牵扯到人族,而能留下这等遗迹的生灵,怎么会跟人族没有关系呢?你再往里看,所有建筑的位置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是有一定规律的,我虽然还不能说出这规律是什么,但是我却可以肯定,从最基本原则上,这样的布置跟人族聚集地建筑的布置很不一样,甚是有点完全相反的味道,而且刚才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片遗迹的所有建筑都是以石头为材料,没有使用一点木材,这是一个很大的疑点,按道理来讲,但凡有血有肉的生灵都不会这么做,除非这些石头有什么特别之处使得这里不能使用木头。” 鸿翔疑惑, “虽然现在已经看不见木头,但你怎么就肯定这里从来没有过,或许是年代久远,腐烂掉了呢?” 欧阳寻冷笑, “你再瞪大眼睛仔细看看,这片遗迹虽然残缺的厉害,但建筑上的每一个细节,还是有一点痕迹的,而他们的用材,全都是石头,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咱们要是能进去探查,说不定能从这些石头上寻到技艺高超的接口。” 萧聪听着,点点头,问道: “还有吗?” 欧阳寻挠挠额头, “应该还有很多,只是还没理清头绪,我得再看看,然后跟你说。” 察觉到萧聪投来的奇怪目光,欧阳寻微微皱眉问道: “怎么了?” 萧聪咧嘴一笑, “没什么,你接着看就是了。” 欧阳寻不明所以,但也没多想,缓缓转回头去。 虽说萧聪明面上算是将解题的希望全放在了欧阳寻身上,但现在不止欧阳寻在观察着前方的遗迹,萧聪在看,星流云在看,连尹诺这种平时没心没肺的家伙此时也是聚精会神目不转睛之色,这倒不是他们想跟欧阳寻较个高下,也不是他们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因为欧阳寻刚才的话勾起了他们的兴趣,他们已经等不及欧阳寻给他们答案,就这样心思全部被吸引到了那里。 忽然,欧阳寻惊呼一声, “我明白了!” 声音不大,没把身边的萧聪吵醒。 他转过头来晃晃萧聪的身子,神色略有兴奋, “我知道了,这里之前可能是一处草木灵族的聚集地。” 众人纷纷投来询问的目光,萧聪直眉轻挑,问道: “草木灵族的聚集地,何以见得?” 欧阳寻抬手横着画了个半圆,道: “看见那些浮雕了吗?我就是在他们上面找到的线索,我们一开始分不清楚上面之前都雕刻了些什么,不是因为岁月的剥蚀,而是因为这上面的东西本来就很抽象,搁谁打眼一看,都不一定能看出上面雕刻了什么,但现在,我看出来了,上面雕刻的是各种自然景观,山川、河流、沙丘、平原、丘陵等,而里面的那些塑像,有几座其实是雨雪风霜雷等自然现象,其他的应该是他们族中的某些领袖,所以看上去奇形怪状的跟外面的大不一样,这些建筑之所以这样布置,也是为了让那些草木灵族更好地修炼,至于中间的神殿,看到那两根跟别的不太一样的的柱子了吗,那是神殿的主门,面朝东方,所以半球形的穹顶象征太阳,也正好印证了草木灵族对太阳的崇拜和依赖,所以我认为,这里曾经的主人是一草木灵族,这里的所有建筑没用一点木材,就是因为这个。” 萧聪听完不住点头,眉开眼笑, “眼睛还真是够毒的,竟然发现了这么多细节,而且每一处说得还都挺有道理,大才子,你可又一次让我们刮目相看了啊。” 欧阳寻搔搔脑袋,又在习惯性地故作谦虚, “过奖过奖,这些东西其实不算太难,再说,我说得对不对现在还不确定呢。” “啧啧,”萧聪脸上露出费解之色,“可还是有一点说不清楚,这些生灵为什么把地方选在这儿呢?后来他们又到哪里去了,难道,这片遗迹建造于溺龙渊出现之前?还是说,他们并不受溺龙渊的影响?” 欧阳寻嘿嘿笑了两声, “我倒觉得这个不奇怪,咱们这些人不也没受到溺龙渊的影响嘛,至于后来到哪去了,我想,应该是被欲囚给灭了,所以只留下了这片断壁残垣。” 萧聪摸摸鼻子,而后摇了摇头道: “不对,若这片遗迹形成于溺龙渊出现之后,那这个说法是绝对说不通的,因为这一片根本就没有强大的古兽,要我说,他们可能是出于某些原因搬到别处去了。 正低头想着,他豁然抬起头来, “你们说,会不会是我们来的太巧了,正好赶上溺龙渊对寻常生灵没有危险的时间段?” 欧阳寻嗤笑道: “哪有这么巧,什么奇闻怪事都能让我们赶上。” 鸿翔开口,小心翼翼, “哥哥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溺龙渊毕竟只是禁地,又不是恶地,咱们没招惹它,他也就不犯我们,况且,咱们只是离它很近,说到底还是没有真的进去嘛。” 星流云冷笑, “那它仙人的老子是怎么回事儿,来,鸿翔,你给我解释解释,我招它惹它了?” 鸿翔犯窘,声音几不可闻, “你跟我们又不一样,你身上有龙魂,当然要招事儿了……” 星流云没说话,只是让众人清楚地听见了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见萧聪迟疑不定,欧阳寻建议道: “要不,我们进去看看?” 鸿翔闻言猛地捣了欧阳寻一下,挤眉弄眼地煞有介事道: “你有病啊!” 欧阳寻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怕什么,那里没危险。” “你怎么那么肯定?”鸿翔紧咬不放。 欧阳寻扁扁嘴, “都已经破败成这副样子了,还能有什么鬼东西啊……” 这是却见萧聪忽然摇了摇头, “不对!” 欧阳寻面色难看, “哪里不对?” “逻辑上不对,”萧聪声音定定的,“草木灵族,为什么要生活在全用石头搭起的建筑里呢?这不符合常理。” 欧阳寻挠挠额头, “说得也对啊,哪有草木是长在石头上的。” 星流云在一旁幸灾乐祸,落井下石道: “哼哼,刚才还那么振振有词,现在打脸了吧。” 欧阳寻不忿, “得了吧星流云,有本事你也说出了一二三来给我们听听?” 星流云镇定自若,俊脸一扬, “你知道个屁,小爷我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以为都跟你似的,炸不烂的麻雀一样整天乱喳喳!” 欧阳寻冷笑, “还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呸,德性!” 幽女皱眉想着,忽然说道: “会不会是果实?果实不能着地,只能放在石头上。” 星流云微微侧目,语气中满是讥讽, “那果树呢?该不会在中间的神殿里吧。” 幽女张口无言,一时语噎。 萧聪纠结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中稍微一合计,便下定了决心, “走,我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不由分说,便径直往前走去。 一行人走到最外围的方形巨石近前,观摩良久,一开始还不敢轻举妄动,但屡次尝试之后胆子越来越大,尤其是欧阳寻,竟然从弥芥中拿出一小锤在方形巨石上反复敲打,侧耳聆听一副难有的认真之色,鸿翔见之戏笑道: “听什么呢欧阳寻,人家不都是把耳朵贴在石头上吗?你怎么离得这么远。” 欧阳寻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他们那是在听石头里面发出来的声音,我听的是锤头里发出来的声音,这不一样。” “怎么,你那破锤子有什么特别之处?”鸿翔问。 欧阳寻微微得意起来, “那是当然,我这锤子虽然来头不大,但当年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得到的,用它来敲石头,根据用力的大小和发出来的声音可以得到很多信息。” “那你是如何判断这些信息的?”鸿翔又问道。 欧阳寻脸上的得意之色更甚, “经验。” 鸿翔讶然, “啥?开玩笑呢吧你!” 欧阳寻摇摇头, “这可不是跟你开玩笑,我在这方面可是行家,玩了那么多年石头,我的经验丰富着哩!” 鸿翔纳闷,搔搔脑袋问道: “石头?那有什么好玩的!” 欧阳寻像个过来人般说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玩石头,那可是门高超的艺术,无论是判断石头的年限和价值,还是探求石头里面的宝贝,这没点墨水可是绝对不行的,石头里面的故事,可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鸿翔不耐烦地摆摆手, “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你就直接说,你从这里面听出了什么吧。” 欧阳寻故作神秘地笑了两声, “这些石头啊……” “有屁快放!” 本来还想铺垫铺垫,却被星流云如此野蛮无礼地坏了气氛,欧阳寻满是嫌弃地看了星流云一眼,爱答不理地接着说道: “硬度很高,堪比上等金属;浑然一体,没拼接,里面也应该没什么东西;里面的能量很高,应该是积年累月吸收来的;另外,用锤子敲打时发出来的声音微微有些断续,所以我判断这些石头可能有阻隔某种东西的作用。” 鸿翔和星流云皆对此不以为然,而冥乌族兄弟的眼中却隐隐有几分惊叹,萧聪莞尔一笑,评价道: “能探出这些,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说着看了鸿翔一眼,接着道: “知道之前为什么鸿翔极力反对我们到这里来吗?因为他早就已经知道这里有能隔绝他神识探查的东西,如果不出意外的,应该就是这些被摆置在最外围的石头了。” 这次轮到欧阳寻惊叹了, “离得这么近,连鸿翔的神识都能阻挡在外,那说明这些石头是宝贝啊,咱们要不要……” “你赶紧给我打住吧,”萧聪笑骂道:“别整天跟个收破烂的一样什么都拾掇,不分个青红皂白,总得分个轻重缓急吧,在这地方不要轻举妄动,你龟府少杰主要是做了捡芝麻丢西瓜的事儿,说出去还不得被人笑死!” “财迷心窍的东西,跟我三叔差远了!” “就是,还当着幽女姐姐的面呢,怎么能这样!” 萧聪、星流云和鸿翔,一个冷嘲热讽,一个落井下石,还有一个含沙射影,搞得欧阳寻一张大脸此时变得跟吃了苍蝇屎一样的难看,他的目光在三人阳光灿烂的面庞上一一扫过,最后却停在幽女的侧脸上,这当姐姐的虽然不如自己弟弟古灵精怪,但也不是俗人,此时她才不想趟这摊浑水,故而若无其事地看着别处,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 “这他么是人干的事?” 欧阳寻忍不住咬了咬牙,大口呼吸几下,自我安慰道:“算了,算了,遇人不淑是人生常态,狗咬我一口,我是绝对不会反咬回去的,掉价!” 萧聪第一个走过了巨石,到达被围在里面的空地,这让其他人始料不及,他们觉得这圈方形巨石是一个界限,外面和里面可能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所以在外面徘徊这么久,直到现在萧聪才进到这里。 有几个人张嘴刚想惊呼,但见萧聪无事,便把那刚到喉咙口的声音又咽了下去,他们看着面色有些费解的萧聪,欧阳寻开口问道: “怎么了,看你这样子,里面有故事?” 萧聪轻抿着嘴唇,点点头, “里面跟外面的感觉,确实有点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现在还说不出来,容我再感受感受。” “我来试试!”鸿翔大叫一声,雀跃着蹦到了萧聪身边,静默一会儿后,面色微窘,“感觉没什么不一样啊……” 欧阳寻笑了几声, “看来问题不是出在精神领域,我也来试试水,看看能不能找到症结所在。” 说着,也几步走了进来。 星流云一声冷笑,转脸对其他人说道: “哥几个,咱们也进去感受一下呗,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至少重在参与嘛。” 就这样,一行人通过巨石间的缝隙哗啦啦地全涌了进来。 也是在这个时候,欧阳寻开口了, “找到了,是木属性的气息被完全隔绝了。” 鸿翔狐疑,挑眉问道: “你怎么知道?” 欧阳寻略显得意, “当然是有独到的法门喽。” 鸿翔不屑, “嘁,德性!” 萧聪右手弹起一缕火焰,他看着指上跃动的火苗,讶然说道: “还真是完全没有木属性的气息,而且,水属性的气息很足……这就奇了怪了,没有木属性的气息,还要水属性的气息干什么,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呢?” 队伍中最聪明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微微皱眉,计上心来。 星流云怅然叹了口气,说道: “又在扯五行,就不能搞点别的吗?” 鸿翔哂笑, “那你说就这条件,除了五行,还能搞点啥?” 星流云扁扁嘴, “我他么怎么知道,但总不能老是纠结这一套吧,这就叫固步自封,懂不懂?” 尹诺笑道: “星大少爷此言差矣,五行相生相克是世间本源之论,但凡寻常地界,都逃不过这个规则,就算是不寻常之地,也多多少少与其沾点边,从五行之论出发,肯定能少走不少弯路。” 星流云怪笑, “哟呵,连你都来教育我了?” 尹诺笑容宽厚, “不敢不敢,同舟共济,互相学习嘛。” 鸿翔眼神灰溜溜地看着尹诺,严肃道: “尹诺,没想到你竟然已经堕落到如此地步,唉,没救了。” 星流云:“……” 木,能克土,也被火所克;水,能克火,却被土所克,这里面少了金属性的参与,却重合土属性,而在五行之中,土属性一向居于中位,与金木水火皆有牵扯,好像又不能作为一个发现,另外,方形巨石围成的区域里铺着石板,故意将这片遗迹与土地隔离开来,所以土属性貌似不能作为一个突破;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水土济济而生木,方形巨石却将木属性气息隔离在外,这是最大的矛盾,莫不是与金属性气息有关,若是这样,金属性主掌杀伐,那可就有点难办了。 欧阳寻和萧聪对了个眼神,萧聪斩钉截铁道: “走,到里面去看看。” “好。” 两人转身,继续往里走去,其他人跟在后面,也跟着往里走。 沿着建筑之间的道路一圈一圈地转,基本上什么意外发现也没有,这些亭台楼阁和塑像的材质跟外面的方形巨石不一样,全是用的寻常石头,走近了看萧聪才发现,确实如欧阳寻所讲,这些雕塑有一些是雨雪风霜雷,另一些奇形怪状,貌似真的是某些植物的形象——不敢说绝对是植物,只是看上去跟植物的样子更加相近,这就更让人想不通了,这遗迹中的所有塑像都跟草木有关,而外面的方形巨石却将木属性的气息完全隔离在外,这算什么事儿?故布疑阵吗? 欧阳寻放慢脚步,直到停下,眉头皱了片刻,而后对萧聪说道: “方形巨石可以隔绝外面木属性气息不进来,同样也能保证里面的木属性气息不出去啊,会不会这里曾经生活着一群特殊的草木灵族,不能受外面那些木属性气息的沾染,抑或说,跟荒邪有关?” 萧聪想着,微微摇头, “不对,这在因果上不成立,如果他们不能受寻常木属性气息的沾染,那他们一开始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而且寻找这样的石头不容易,需要很长时间,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又是如何度过的?至于荒邪……这个很难说得清楚,但如果方形巨石是为了抵御荒邪,而又被他们得到,这不太可能,除非他们能未卜先知。” “万事总会有一个过程嘛,”欧阳寻辩解道:“可能他们之前是一个很大的族群,是以很多同类的性命为代价才保留下这小小的一脉,再者说了,草木灵族与自然最是亲近,能有点未卜先知的能力其实也正常。” 萧聪懒得跟欧阳寻多做争辩,叹了口气,说道: “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还是逛过一遍再说吧。” 欧阳寻诧异, “还要往前走?再走可就只能进神殿了!” “来都来了,你不打算进去看看?” 萧聪说完,径直往前走去。 由萧家将打头,众人步入神殿,因为这神殿只有几个门而没有窗户,所以里面看上去有些昏暗。 萧聪右手一番,从弥芥中取出用来照明的宝具,欧阳寻亦有此举,两根嵌着宝珠的权杖被高高举着,神殿之内顿时亮堂了许多,他们俩一左一右,缓缓移动手中的权杖以对周围事物观察,却发现这神殿之内除了少量的装饰之外,近乎空空如也,而那些装饰,也都是跟神殿连在一起的。 萧聪扭头对其他人说道: “先闭上眼睛,我要把宝珠的光芒放亮一些。” 言毕等了两三息,也跟着闭上眼睛,同时将自身灵力注入到权杖之中,紧接着,宝珠光芒大方,活像一颗缩小的太阳,眼前景色恍如白昼,神殿里的犄角旮旯此时全都显现出来。 感受到光线的变化之后,众人睁开眼睛,其内尽是好奇之色,大概他们认为,萧聪既然让宝珠光芒更亮,必是有想探究的东西,能让萧四少爷如此好奇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一番寻找之后,却发现目及一片平平无奇,鸿翔大失所望, “这是什么狗屁神殿,连尊神像都没有!没有神像也就罢了,还有个坟包子,这是搞得哪一出儿?真是够晦气的!” 在神殿的正中央,有一两丈来高的黄土堆,看上去是那样随性自然,要是在前面立一方木牌,再摆上只泥香炉,那就真的跟民间土坟没什么两样了。 “这土堆,怕是大有文章。”欧阳寻信誓旦旦道。 萧聪不说话,只是径直往前走去,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个大胆而模糊的想法。 走到黄土堆近前,萧聪蹲下身来,抓起一把黄土在手里捻了捻,神色快速变化,方才还是皱眉不解,现在却变成小心翼翼地样子,这模样落在众人眼里,便成了忌惮,在他们的印象里,萧聪还真没这么明显的怕过什么,要说这黄土堆比野欲庵、溺龙渊什么的还可怕,他们定然是不相信的。 “怎么了哥哥?”鸿翔脸色煞白,问道。 萧聪站起身来,一边缓缓往后退,一边说道: “这里的东西,什么都别动,走,出去后我再跟你们说。” 就这样,一行人秩序井然地退出神殿,而后以最快的速度沿着最短的路线逃到方形巨石之外。 大家心有余悸,尽管萧聪带头停了下来,但悬着的心可还没有放下,欧阳寻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发现了什么?快说说。” 萧聪这时候倒是显得气定神闲了, “不要紧张,对我们来说,不算大事儿,” “哎呀,别罗嗦了,快点说好不好。”星流云在一边不耐烦地道。 萧聪莞尔一笑, “不急不急,且容我与尔等一一道来。” 欧阳寻:“……” 星流云:“……” “咱们从最外面的方形巨石说起,这些石头上有多种地貌的浮雕,坚硬无比,还能隔绝木属性的气息,在遗迹外面围成一圈,说白了,就是把里面给封锁起来了,而中间的遗迹主体,各种建筑和塑像全部都是石头做的,这些石头在我们看来很普通,但是里面可能有什么猫腻是我们所不知道的,塑像的形象有雨雪风霜雷等自然现象,这些都先放在一边不讲,最重要的是神殿中央的黄土堆,那可能是一种魔土,反正放在我手上时,” 说到这儿,萧聪打了个哆嗦,显得浑身不自在, “怎么说呢,反正感觉很不好。” 他又调整了一下状态,接着说, “黄土堆的出现,证实了我后来的一个猜想,之前根据五行相生相克的理论,让我和欧阳寻不约而同地忽略了土属性气息在这个地方的重要性,但事实证明,它才是这个地方的重中之重,现在将所有线索结合起来,可以看出,因为有方形巨石的存在,所以木属性气息进入不到遗迹内,正好五行中有木克土这一说,遗迹中有大量雨雪风霜雷还有怪异草木塑像,其中雨雪风霜皆是水的形态,雷,即是毁灭,也是再生,而草木有保护水土的作用,这些正好能够印证遗迹中水属性气息浓厚的事实,还有那些亭台楼阁,明明都是人住的,由此,你们想到了什么?” 欧阳寻脱口而出道: “泥人!” 萧聪面露赞许之色,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不是什么族群留下的遗迹,而是某位很厉害的存在做的一个局,一个很大很大的局!” “那他做这个局的目的是什么呢?”鸿翔问道。 萧聪微微冷笑, “这就要说到方形巨石上的浮雕了。” “浮雕?”众人惊异。 萧聪点点头, “虽然在上面没有感应到丝毫传送的力量,但是,它的作用除了阻绝木属性气息之外,应该还有传送,将那些达到要求的泥人送到指定的地点,进而完成指定的任务,至于后面的事情,因为线索就到这儿,所以就没法再往下推了。” 这是还真是不思则已细思极恐,鸿翔等人相继吸了口凉气,星流云缓缓吐出后问道: “还有一个问题,这个大局,为什么要做在溺龙渊旁边?” 鸿翔随声附和, “是啊,这里距离溺龙渊只有十几天的脚程,还不到三千里,这对偌大的溺龙渊相比,简直算得上是邻居了!” “难道它也是溺龙渊的一部分?”幽女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萧聪摇摇头, “这个不太可能,如果照一般情况来说的话,将这个局布置在这里,可能是为了窃取溺龙渊的某些造化,当然,也不排除其他可能。”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萧聪开口说道: “这里的事情,多思无益,最好还不不要与其产生太大的牵扯,天快黑了,此地不宜久留,我看我们还是赶紧找个合适的地方过夜吧。” 这是一个没有理由反对的提议,于是谁也没说话,就这样跟着萧聪继续往前赶路去了。 第五百七十八章 黑翼血蛟獒 又是枯燥而乏味的十五天。 依着对周围环境的感知,萧聪知道他们直到现在还没走出溺龙渊的影响范围,千篇一律的景色,殊无二致的死寂,与记忆里那越来越强烈的丰富多彩比起来,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鸿翔不禁埋怨, “我们差不多已经赶了近万里了,竟然还没走出那该死的溺龙渊的影响范围,这地儿是不是有点太大了,还是哪里出了岔子?当时在石崖边看时,可没觉得那水潭子有那么大啊!” 欧阳寻皱着眉头, “按道理来讲,应该没错,也有可能不是因为溺龙渊,而是因为某些别的存在……” “要不我们直接转向得了,”星流云咧着嘴建议,“在那狗日的禁地的影响范围内转向,只要不走它的边缘,那就是好事,能省不少麻烦。” 欧阳寻转脸看向萧聪,投去询问的目光,看样子也觉得星流云说的有道理。 萧聪嘬嘬嘴,叹了口气,大手一挥道: “走,拐弯!” 说罢,第一个往左折了方向,继续赶去。 这时候却听见欧阳寻惊叫, “等等!” 声音很急,好像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大家一致向欧阳寻看去,但见这厮目露异色,怔怔地看着左前方,他们不由自主地跟着移转视线,便看见丛林掩映之深处出现的一角景致,让他们感觉很是熟悉,那是一块石头屋檐,看上去保存的相当完整,只是因为挡在它前面的灌木丛,树皮也是白色,若是不留心,还真是发现不了它,得亏欧阳寻眼光毒辣,要是没有他,一行人恐怕早就已经错过了。 刚冲出一段距离的萧聪此时悻悻然又返了回来,说道: “应该又是一座遗迹,走,过去看看,跟上一座说不定有什么不同之处。” 其他人神色各异,星流云倒是一脸的无所谓,不管到什么时候,他好像都是这样,欧阳寻面色阴晴不定,貌似有点后悔提醒了这件事情,尹诺表现欣喜,心里边肯定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满怀期待,冥乌族兄弟还是那副傻乎乎的样子,反正萧聪让他们往东,他们就绝对不会往西,萧家将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现在那双裸漏在面具之上的眸子中更是一点波动都看不见,只有鸿翔,无奈一叹,小声自问道: “这样真的好吗?” 但看萧聪的样子挺坚决的,所以也没人提出异议,有萧聪打头,一行人开始往石头屋檐那边走,四周全是参天巨木,那片跟遗迹建筑等高的灌木丛显得极为袖珍,大家绕过了灌木丛,在其边缘看见了与上次相比差不多的方形巨石,站在两块方形巨石的间隙往里看,全是石头材质的亭台楼阁和形形色色的塑像,虽然稍有出入,但无论是风格特点还是布局规划,很明显地看出绝对是同出一源。 这一次萧聪等人没有过多的踌躇,在外面粗略探查了一下方形巨石后,便径直走了进去,沿着同一个方向一直往里走,步入位于遗迹中心的神殿,在宝珠的照耀下看见跟坟头一样的黄土堆,这一次萧聪没再走上前去抓起一把黄土捻落,他很确定两处的黄土堆是一样的。 之后,谁也没多说话,一行人就这样静悄悄地退了出来。 站在遗迹外围的方形巨石旁,欧阳寻说道: “看样子,这样的遗迹在这片地方应该还有很多,而这个局,也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 萧聪点点头,深以为然, “恐怕我们也是受了它们的误解,才傻了吧唧地走到了现在,或许我们早就该改变方向了。” 欧阳寻嘴唇微微蠕动,问道: “你打算……探查一下这里面的秘密吗?” 萧聪眼睛睁大, “我有病啊,本来麻烦就多,还去招惹那晦气!” 鸿翔闻言很明显地松了口气,同时也剐了欧阳寻一眼。 欧阳寻咽了口唾沫,艰难开口, “我是说……这些遗迹,会不会跟荒古时代的萧家人有关系……这些遗迹的分布,可能……对你会有启发。” 萧聪狐疑地看着面不改色的欧阳寻,在认真斟酌对方刚才说的话,他突然想起当年在进野欲庵之前遇到的老妪,那是一座顶级幻阵的阵灵,而她却曾亲口说过,野欲庵外面的幻阵,就是萧家人布下的,野欲庵和溺龙渊,同属九大禁地之列,而这些遗迹又分布在溺龙渊外围,难道真的是出自于萧家人之手?好像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你为什么这么说?”萧聪问道。 欧阳寻笑笑, “不为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觉得不管怎样都应该跟你说一声,免得你错过什么,至于去还是不去,那全在你,我这只是为了尽到一个朋友的责任罢了。” 萧聪脸上的狐疑之色不再,听欧阳寻讲得这般随性自然,他觉得既真实又有道理,但见他缓缓摇了摇头,说道: “就算这些遗迹真的跟萧家祖先有关系,我也不想再节外生枝了,好奇心害死猫,我们这两次多多少少有点侥幸的意思,难保下一次也能这样轻松地全身而退,毕竟身边还跟着你们,我不能拿你们的性命当儿戏,饭一口口吃,路一步步走,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还是正经事要紧,等我们以后足够强大了,大不了再来一次就是了。” 欧阳寻面色依旧,但那笑容看上去好像忽然灿烂了几分, “好,你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办,不过,到时候可别忘了叫上我。” 鸿翔在一旁嗤然冷笑, “等你能活到那时候再说吧。” 话音未落,萧聪回手就是一个暴栗,厉声喝道: “胡说八道!” 鸿翔自知言语有失,只是摸着脑袋,别说回话,连头都不敢抬了。 以此为起点,一行人开始转向继续往东北方向走,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们又遇见了三座遗迹,若不是这些遗迹在布置上稍有出入,他们还以为是遇上了鬼打墙,进入到一个兜兜转转怎么都走不出去的地方,鸿翔甚至大胆假设, “我们遇上的会不会是同一座遗迹,它是活的,缠上我们了!” 当然,迎接他的只能是众人的嗤笑和冷嘲热讽。 虽然心里面有些怀疑,但是没人愿意相信他们被困在了这里,萧聪问欧阳寻能不能确定他们走的是同一个方向,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便坚定信心一直往前走,这一走,又是大半个月的时间,但是在途中没有再遇见过一座石头遗迹,倒是让众人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这时候欧阳寻却及时提醒道: “估计咱们快要出溺龙渊和遗迹的影响范围了,越是在这种地方,越是会有非同寻常的灵物出没,比如那时候的雨神,所以大家应该小心一些,别让兴奋冲昏了头脑。” 萧聪一干人等纷纷点头称是,但脚下的速度却没有放慢半点,早在半个月前遇见第三座遗迹的时候,因为急于证实种种可能,他们就已经加快了脚程,现在他们的速度是平时的两倍,跟寻常马匹差不多,一天能赶差不多四百多里路,这虽然离他们的极限还差得远,但与之前那种小心翼翼的状态相比,现在已经算得上是撒欢了。 这天上午,一行人照常赶路,鸿翔凑到萧聪身边,看样子有些兴奋, “哥哥,你感觉到了吗?” 萧聪直眉轻挑, “感应到什么?你感应到古兽的存在了?” 鸿翔点头如小鸡啄米, “嗯嗯,很强烈的精神波动,想来应该是个愣子。” 萧聪微微扬起嘴角,饶有兴致地问道: “你小子心里又憋了什么坏水?怎么,手痒了?” 鸿翔嘿嘿直笑, “咱们到这儿来不就是为了历练的嘛,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虽然对鸿翔心里的小九九心知肚明,但萧聪还是微微扬起小脸,那是一副细细斟酌的摸样,鸿翔的话是不错的,若对手合适,他们理应抓住机会让其成为自己的垫脚石,而且,在现在的大荒,这样的机会确实是不多。 所有人都侧着耳朵,等着萧聪的决定,他们的样子都显得小心翼翼地,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终于,萧聪开口了, “鸿翔说附近有一个愣子,咱们过去看看合不合适练练手,要是合适,今儿就把它给收了,晚上给大家补补!” 星流云等人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看来这正是他们所想要的。 根据鸿翔的指引,众人往西北方向奔袭了近一个时辰,在离那头古兽约莫百丈距离的时候,他们猫进一丛灌木,因为大荒中的生灵灵智低下,所以精神力并不能作为判断其修为的依据,要想判断对方的实力强弱,只能靠气息,而这件事在距离太远的时候是没法做到的。 在探查气息这件事情上,萧聪比鸿翔在行的多,他有在天道轩藏经阁中学来的独到法门,虽然也早已经将其教授给鸿翔,但直到现在鸿翔练习的还不到火候,其实判断气息的法门,跟逃跑的本事一样,算是保命的手段,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一套,只是有的厉害,有的鸡肋,比如说欧阳寻那里,他从龟府学来的法门就肯定很厉害。 躲在灌木丛里的萧聪屏息凝神仔细探查那头古兽的气息,片刻不到,他对众人说道: “应该是在揽月境后期的实力,气血很旺盛,估计会有关于雷电或者是火焰的天赋神通,不过,我觉得倒是可以一战!” 欧阳寻问道: “这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的古兽?要不要提前把传送阵建好?” 星流云操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 “瞧你那点出息,还没开打就开始想着怎么逃跑,四大王族这一辈儿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孬种!” 欧阳寻辩解, “我这也是为大家着想,小心使得万年船,有准备到什么时候都不是坏事!” 气氛略有尴尬。 萧聪笑笑,说: “我看,这传送阵就不必了,鸿翔既然都这么提了,想来周围肯定没有别的古兽存在,如果有,是绝对不会逃过鸿翔的精神感应的。” 鸿翔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 “这个你们尽可放心,雨神那种的我都能发现,更别说它们了,这周围绝对没有古兽,咱们今儿晚上肯定能吃点新鲜的……” 他忽然住了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左右乱瞟,而后咧嘴讪笑了几声。 众人对此心照不宣,也见多不怪,于是不再多言,从灌木丛里鱼贯而出,全速往古兽所在位置疾驰而去。 得见此兽真容,欧阳寻一下子就叫出了它的名字, “我靠,是一头成年的黑翼血蛟獒,这他娘的怎么打得过!” 黑翼血蛟獒,跟欧阳寻相比,萧聪才疏学浅,还真是头一回听说这个名字,不过看这古兽的样子,也配得上前人给他起的这个如此唬人的名讳,也挺形象的。 正像名字中所表现的那样,这头古兽总体来说还是一头獒犬的样子,只不过肋下生了一双漆黑如魔的翅膀,除了这个双翅膀外,身体其他地方皆是毛发火红,尤其是那双眼睛,更是有如两颗闪闪发亮的血晶,无尽的残忍和嗜血从中流露出来,再配上裸漏在嘴唇外那弯弯的獠牙,看着还真让人感觉脊背发凉,至于那个蛟字,应该是取源于尾巴,这条尾巴看上去极是粗壮,其上覆盖燃烧着火焰的血色鳞片,长度跟整个身子差不多,尾巴末端带着的不是穗子,而是像鱼类尾鳍一样的存在,看着锋利无比,用起来大概也得堪比神兵利器。 此古兽加上尾巴,身长十丈有余,高约四丈,总体看起来,身子算不得修长,但是很墩壮,对于萧聪他们这些正常人来说,勉强也能算是庞然大物。 萧聪冷冷一笑,从弥芥中取出神忌剑,促动灵隐步,第一个朝着那头看起来傻啦吧唧的黑翼血蛟獒冲去,欧阳寻大声提醒, “小心他的尾巴,那可是件大杀器!” 萧聪语气淡淡,回应道: “废什么话,赶紧上来,要拿它练手的又不是我!” 二十八名渡河境高手,三名摘星境高手,外加四名天境强者,以实力均匀分配相互穿插的方式将中间的黑翼血蛟獒围住,萧聪速度快,故而打了先手,即使身怀绝技,但却没敢掉以轻心,可就算这样,灵隐步加摘星翼的速度却还是比黑翼血蛟獒的速度差了一点,毕竟这家伙是从大荒这种险恶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再加上诸多先天优势,像萧聪这种三脚猫,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够看!所以这第一回合,萧聪吃了个小亏,他用神忌剑格档黑翼血蛟獒以横扫千军之势抽来的尾巴,被直接抽飞撞在后方的大树上,虎口被震出了血,两条胳膊也被震得又麻又痛,得亏神忌剑不是凡物,再加上他走运站得位置比较特殊,要是这尾巴打个弯儿直接荡在他身上,估计就直接把他送走了。 虽然萧聪这边首战失利,但其他人却并不慌张,既然是历练,就不能太早结束战斗,故而一开始谁也没施展那些保底儿的杀招儿,同时配合的也还算默契。 论速度,三十五人还真没一人能比得上黑翼血蛟獒,但优势在人多,便把这劣势稍稍削减了几分,萧家将各个身披玄甲手握宝兵,又有渡河境中期的实力,故而成为牵制黑翼血蛟獒的主力,尹诺百年修为,一套梓蛇十七式一经施展,虽然在速度上比不上萧聪,但却灵活多变游刃有余,黑翼血蛟獒吐出的火球基本上都是奔着他去的,然而战斗持续近千回合,却连尹诺一根头发都没燎到。 冥乌族兄弟身含太阴之力,对以火焰见长的黑翼血蛟獒有与生俱来的克制作用,虽然不是特别明显,但聊胜于无,他俩直接化出本体,在空中以太阴冰锥策应众人,那太阴冰锥有好几次打在黑翼血蛟獒的身上,每次都在滋啦啦的声音中升起一股子白气,每当这个时候,黑翼血蛟獒的速度就会慢上一拍儿,而尹诺也总能瞅准时机往黑翼血蛟獒身上划一刀。 至于剩下的四个天境强者,因为实力有限,故而掺和进去后就直接使出了全力,星流云虽然没了龙魂,但化龙诀和龙焰还能施展,只可惜这黑翼血蛟獒也是玩火的能手,星流云的龙焰跟人家比起来,连菜鸟都算不上,故而只能手执金色长枪,全力施展化龙诀,对于黑翼血蛟獒,他也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化龙诀尚龙,黑翼血蛟獒近蛟,龙族天生就在血脉上压了蛟族一头,虽然星流云是头伪龙,但那黑翼血蛟獒撑死也就是条半蛟而已,并且若是去掉这半具蛟身,它就是条大狗,在气势上跟星流云根本就没得比。 欧阳寻挥舞大戟,因为身法诡异,所以充当着跟尹诺一样的角色,幽女是个女孩子,既没有诡异的身法,又没有足够的实力,胜在本就是仙修可以控制飞剑,故而站的位置离战场很远,手掐剑诀,商荼剑在黑翼血蛟獒身边飞来飞去,虽然没能伤害它,却让它不胜其烦,他虽灵智低下,但出于生存本能,还是可以察觉商荼剑的恐怖,这要是不小心被砍上一下子,绝对够它受的。 大概是因为身为对手的黑翼血蛟獒灵智低下,在精神手段之下不堪一击,鸿翔觉得使用精神攻击胜之不武,所以在这场战斗中他并没有动用应魂咒,而是积极地参与到实战中,虽然是打酱油的角色,偶尔还得让萧聪护着他,但可以看得出,这小子真的是在玩命,在斗志上甚至还比星流云高出一筹,还真是让人看着挺汗颜的。 一千五百个回合之后,黑翼血蛟獒终于被商荼剑蹭了一下,商荼剑的剑锋在他的翅根处划开了一道细微的伤口,看着不深,仅是渗了点血,却让它勃然大怒,就这样,盛怒之下,他它终于振翅飞了起来。 欧阳寻见状,对着天上的冥乌族兄弟大声喊道: “快跑!” 萧聪缓缓摇头,处乱不惊,因为他知道,出于本能,黑翼血蛟獒是绝对不会针对身含太阴之力的再农和霍闹,面对这样的对手,它能怎样?一口将其吃掉,那是自取灭亡。 所以,它的目标,应该是幽女,商荼剑那一击,激发了他混沌的神经,让他突然发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环绕在它身边让它不厌其烦的破剑那小女子控制的,行,第一个就灭了她! 萧聪不说话,只是以最快的速度掠到幽女身边,以他区区摘星境中期的实力,就算有神忌剑在手,也不敢跟揽月境后期的黑翼血蛟獒直接硬刚,所以他到达幽女近前时,速度一点没减,而是单手掳起幽女径直继续往前猛窜,黑翼血蛟獒口中吐出的火柱转瞬而至,但因为萧聪先知先觉,终究还是落了空,亲身经历者心惊肉跳,但旁观者心里也好受不了哪去,欧阳寻和星流云心有余悸,彼此对视一眼,此时此刻竟有同病相怜心有灵犀之感。 得见差点到手的鸭子就这样被人救走,半空中的黑翼血蛟獒更加愤怒,它狂吠几声,开始振翅往萧聪所在的方位俯冲,同时口吐火球,接连不断,火球虽然未能直接命中萧聪本人,但火球落地后溅起的火星子却打在了萧聪的身上,甚至有几颗打在了他脸上,引起一阵火辣辣的疼,气得他想破口大骂,但因为有幽女在身边,怕失了他萧四少爷的风度,故而只能对着鸿翔没好气地喊道: “鸿翔,你他娘的干嘛呢?教你应魂咒,是让你这么干看着的吗,赶紧给我使出来!” 鸿翔闻言,赶紧施展《应魂咒》,却不忘嘟囔一句, “一面说要让人历练,一面又让我用《应魂咒》,这不是又当又立吗?这仗打得还有毛劲!” 萧聪既然已经发话了,萧家将就不能置之不理,于是二十七人一起展开摘星翼飞上天空,准备与黑翼血蛟獒展开一场空中缠斗,但不幸的是,这场本来应该激昂惨烈的战斗刚开始没多久就草草结束了,萧二十七将以功法衍气幻化出来的摘星翼终究没有人家黑翼血蛟獒与生俱来的真实羽翼有优势,于是平均每人连三个回合都不到,便像落饺子一样纷纷从半空中砸了下来,惨烈是真的有了,但激昂,可是半点都沾不上。 本来鸿翔以为用《应魂咒》对付黑翼血蛟獒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当他运行应魂咒试图干扰黑翼血蛟獒的所思所想时,却发现,第一次尝试竟然失败了。 萧聪那边全身衣裳已经被火星子灼得破破烂烂,现在的他抱着幽女这等绝色尤物,活像一个不知廉耻的流氓,狼狈之极的同时也下贱至极,端的是尴尬到了极点,火气一上来,便顾不得气质和风度那一套了,他破口大骂道: “鸿翔你大爷的,赶紧发功啊,关键时刻掉链子,你想让我死在这儿是不是!” 鸿翔闻言大惊失色,赶紧闭目掐诀,全力运行起《应魂咒》来,银色法盘再次于他脑后出现,那庄严肃穆的样子,活像一尊神灵。 这一次倒是真的出现了显着效果,在黑翼血蛟獒微微怔神儿的那几个呼吸,萧聪终于飞快逃离,将幽女送回到欧阳寻那里,而后松了口气。 趁黑翼血蛟獒还在被鸿翔控制着,萧聪对众人急急说道: “配合!配合!关键还是在配合!看看我们,打的这是什么,跟一群乌合之众一样,战斗不仅需要手段,更要脑子,没了那些难得的手段,就束手无措了吗?我们是一个团体,只有完美的配合,才能将各自的优势凸现出来,接下来,就算你们有摘星翼,也不要到天上去了,那是他的领域所在,我们斗不过他,我们只有紧紧抓住在地上的优势,才能将其制服,还有,等鸿翔回过神儿来替我告诉他,以我们目前的阵容,他才是主力,我不需要他能出奇制胜,我只要他在关键时刻能帮你们一把,若他这边做得好,我们能更快的融合在一起,把各自的优势发挥出来!” 言罢转身就要离开。 欧阳寻疾声问道: “那你呢?” 萧聪来不及回头,说道: “我要引导它帮你们修炼,所以不适合跟你们离得太近。” “可是……” “放心吧,我速度够快,它伤不到我。” 话音未落,人已经窜出好长一段距离。 欧阳寻扁扁嘴,忽然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对周围人道: “这只是一次训练,不需要太较真,照小聪说的做,合理分配我们的力量,保护好鸿翔和幽女,其他人……也分散些吧。”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黑翼血蛟獒突然精神抖擞,鸿翔慢慢睁开眼睛,略有倦意,尹诺不等鸿翔完全恢复,便说道: “萧四少爷让你合理使用应魂咒,不需要出奇制胜,但要在危机时刻帮其他人一下,以便于我们所有人能在战斗中完美地协调起来。” 星流云诧异地看着尹诺, “小聪是这么说的?” 欧阳寻信誓旦旦道: “尹诺理解的不错,小聪其实就是这个意思,现在,开始吧。” 众人点头,四散开来,尹诺与萧老七、萧老八保护鸿翔,萧大带着萧十四和萧十五保护幽女,冥乌族兄弟被欧阳寻喊回地面并化成人形,所有人都脚步不停,但看上去却井然有序。 在这期间,萧聪一直在招惹黑翼血蛟獒,没有幽女挂在身上,他倒是轻松了很多,之前怕伤着幽女需要左顾右盼,所以不能将自己的速度发挥到极致,现在的他只需顾全自己,于是全力催动灵隐步,时不时还反手给黑翼血蛟獒送上一击,《破天式》和《天道宝典》里的那些手段,什么天道轮伐、破天戮阳斩之类的,能用的他基本上都用了一遍,这些攻击虽然对皮糙肉厚的黑翼血蛟獒造不成实质上的创伤,但吃痛是肯定的,于是,对萧聪屡击不中的黑翼血蛟獒更加暴怒,竟振动翅膀径直往萧聪这边俯冲而来,这家伙的速度快的吓人,看上去比之前的攻击过犹不及,萧聪一见态势不妙,连忙原地使出破天毒龙钻,以爆炸性的速度瞬间冲天而起,黑翼血蛟獒紧接着在下一刻落地,却终究是扑了个空,这一幕看的众人后背直冒凉气,当事人自己心里面更是大呼庆幸,幸亏他反应快,这要是被怼上,非成肉酱不可。 可心有余悸归心有余悸,萧聪手里面可没闲着,一有机会就反击,这是他的条件反射,无关乎心里怎么想,就这样,又一记破天戮阳斩被顺势劈下,火红色的弯月刀芒准确无误地落在黑翼血蛟獒的后背上,只是后者仰头发出一声近乎咆哮的犬吠。 欧阳寻催促道: “是时候了,我们也上!” 说罢,双手紧握大戟,第一个冲了上去。 星流云紧随其后,像一头人形暴龙一样雄赳赳,人还离了好大一段距离,却右爪一甩,丢出一记屠龙斩,银白色的弯月芒转眼间打在黑翼血蛟獒的尾巴上,后者始料不及,再次仰头,发出一声比方才更为惨烈的狂吠,这声音中掺了些别样的感觉,那伏隐的声线,像极了蛇的嘶嘶声。 这招屠龙斩,在星家绝学中属于伏龙之法,对龙族具有一定的克制作用,而蛟类生灵,一生中所有的努力基本上都是奔着化龙去的,所以这招对蛟类生灵具有更大的杀伤力,而星流也是丢的也够准,正好打在黑翼血蛟獒的半截蛟身上,所以这一击,尽管星流云只有天境修为,其威力却要比萧聪以摘星境修为施展的破天戮阳斩还要强。 欧阳寻的戟法,出神入化,配上他那玄而又玄的逃命绝技,竟能在黑翼血蛟獒身边游刃有余,当然,这之中也少不了幽女的功劳,没有她控制着令黑翼血蛟獒分外忌惮的商荼剑,现在的欧阳寻肯定不是这般轻松。 黑翼血蛟獒被萧聪和欧阳寻耍的团团转,正于捉襟见肘之时,大菜不期而至,冥乌族兄弟蓄力已久的断阳掌被其用力推出,无声无息的附在黑翼血蛟獒靠近尾巴根的屁股一侧,中招后的黑翼血蛟獒猛地抽了口凉气,动作停滞,而后打了个哆嗦,紧接着精神就变得比之前稍稍萎靡了一些。 萧聪见状,竟然不乐意了, “我说你们俩,下手那么重干嘛,说好的历练,直接给废了那还有什么意义,物尽其用,懂不懂!” 冥乌族兄弟连声诺诺, “知道了萧四少爷,调用太阴之力的秘技我们不用就是了。” 萧聪没再搭话,因为他正忙着把黑翼血蛟獒往该去的地方引,尽量雨露均沾,让其他人也练练手。 这一次,他把黑翼血蛟獒引到了此时显得有些孤立无援的星流云身边,同时大声向鸿翔喊道: “鸿翔,罩子给我放亮点!这一次就看你的了!” 以鸿翔的聪明劲,当然知道萧聪指的是什么,黑翼血蛟獒的速度这么快,现在的星流云,除了他,没人能帮得了,萧聪知道星流云肯定要陷入危险,所以提前告诉鸿翔,让他在紧要关头帮星流云一把。 尽管萧聪已经嘱咐了鸿翔,而在此之前黑翼血蛟獒刚刚受到了冥乌族兄弟的重创,但其他人还是不敢对此有丝毫怠慢,人命关天,萧聪此举算不算太过冒险先放在一边,不管怎样,面对能尽之责,他们定然是要不遗余力的。 再说,谁敢肯定这仅仅是萧聪对鸿翔和星流云的考验,而不是对于他们大家呢? 于是,不管距离远近,凡是没有保护对象的人霎时间从不同位置沿不同方向往星流云那边赶去,星流云严阵以待,一双眸子变得分外慑人,配着他那满脸的森森鳞甲,看上去甚至有些冰冷无情,以他天境中期的修为,在揽月境后期的黑翼血蛟獒跟前,肯定连一个照面都应付不了,想逃都逃不掉,但以他无所畏惧的性格,认怂肯定是不可能的,相比来说,还是殊死一搏更适合他,虽然他自己可能也知道,这只是萧聪对他的一次锻炼。 鸿翔双手掐诀,屏息凝神,闭上双眼的刹那,银色的法盘突然在其脑后亮了起来,萧聪时间掐得紧,他想成功救下星流云,这一系列的精神侵略就得在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内完成,这对已经失败过一次的他来说,着实算是一个挑战,不只是鸿翔,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萧聪这一次玩的有点大了。 星流云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双手紧握金色长枪,忽地凌空跃起,他没有选择被动防御,而是想主动出击,在这一瞬间,橙红色的火焰将星流云整个身体包裹,紧接着幻化成一条栩栩如生的火龙,星流云再次同时施展龙焰和屠龙枪法,虽说看上去龙焰是尚龙之法,只有屠龙枪法是伏龙之法,但将这两部星家绝学结合,实则攻守兼备,龙焰作为只有身具龙魂者才能练成的星家顶级绝学,其威力恐怖毋庸置疑,进可做攻击手段灼烧敌手,退可做防御,无论是对于元气、能量还是实质性的攻伐,都有一定的抵挡作用,可即使这样,天境中期的星流云对揽月境后期的黑翼血蛟獒,依旧是破罐子破摔,连鱼死网破都够不到。 显然,对于星流云这样不值一提的对手,黑翼血蛟獒不需要浪费多余的力气,顺手抹杀,只是利爪起落之间的事,星流云的大胆举动,没有引起他丝毫波澜,或许他不知道什么叫螳臂当车愚蠢至极,但出于野兽的本能判断,星流云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所以他看都不看星流云一眼,目光聚焦之处,依旧是前面让他倍感抓狂的萧聪。 萧聪此时回头看了一眼,不禁感到头皮发炸,他本意是让鸿翔帮着星流云避开黑翼血蛟獒的锋芒,没成想星流云这家伙竟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知死活,他那点道行,哪里是黑翼血蛟獒的对手,这不纯粹就是找死嘛!没办法,为了以防万一,他赶紧旋身折返,却是感到一阵阵的有心无力,他的速度已经到了极限,可看样子,根本不可能在黑翼血蛟獒的利爪下救出星流云,此时的他也只能在心里祈祷, “鸿翔啊,人命关天,你可千万不能在这时候掉链子啊!” 眼看星流云身外幻化的火龙就要跟黑翼血蛟獒的利爪撞在一起,萧聪离他们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端的是爱莫能助,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黑翼血蛟獒的眼神再次出现了明显的变化,那利爪看上去虽然下落依旧,却没有了之前的劲气,速度也似乎放缓了一些,这得益于鸿翔的精神入侵让黑翼血蛟獒陷入浑噩,暂时忘却了要杀死星流云的念头,念头一收起来,身体变得松弛,力量爆发不出来,攻势就无以为继,但那利爪还是不可避免地要与现在的星流云来个亲密接触,只可惜鸿翔能做的也就这些,剩下的就看星流云够不够命硬了。 当察觉到黑翼血蛟獒眼神的变化,萧聪那根紧绷的心弦就松了大半,星流云身为一名杰出的武修者,肉体强悍自不用说,再加上有金色长枪在手,由化龙诀激发的鳞甲保护,即使对面是头揽月境后期的强大古兽,可这样无意识的一击,星流云应该还是能够承受的住的,最不济也能捡回一条命,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萧聪就能想方设法地救活他。 星流云仰头发出一声长啸,双臂猛轮金色长枪,他全身的龙焰此时化成一条更加形象的细长火龙,缠绕在金色长枪的枪头,四爪抠紧锋刃,冲着黑翼血蛟獒的利爪张口,像是在跟着咆哮。 下一刻,金色长枪就这样跟黑翼血蛟獒的利爪撞在一起,半空中爆发出刺眼的火花,几乎与此同时,星流云急速从火花中倒飞而出,重重撞在后方一棵参天巨木的树干上,而后顺着滑落下来。 萧聪以敏锐灵识隔空刺探星流云此时的状态,得知结果,心里头的大石终于落下,这家伙的状态不算太糟,虽然受伤挺重,但应该还在其承受极限之内,再加上他萧家四少爷的手段,不愁恢复不到正常状态。 就近的几名萧家将已经往星流云那边赶了过去,萧聪本想跟着过去搭把手,却不想竟在这时候看见星流云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这一幕不仅是他,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给看得愣住了,已经冲到近前的萧家将,也一个个地噤若寒蝉,不敢轻举妄动。 天境中期的星流云硬接下揽月境后期的黑翼血蛟獒一下残击后,竟然还能站起来,这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星流云目色猩红,身上有多处血迹,而在他站起来的一刹那,那些血迹竟然全都燃烧起来,半个呼吸的功夫,星流云身上便已经烈焰腾腾,变成了一个火人。 如此火焰,将星流云穿的衣服点燃,致使黑色的灰烬不断地从火焰中飘出,这说明它与之前的龙焰截然不同,龙焰燃烧于体表之外,但它,看样子应该是在体表燃烧的,而且这样的场面,在星流云身上好像也是第一次发生。 一道沉闷的声音从火焰中传出, “把机会留给我吧。” 众人正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际,欧阳寻惊呼道: “他要突破了!” 萧聪转念一想,觉着还真是这么个意思,于是下令, “全员配合星老大,跟黑翼血蛟獒周旋到老大突破为止!” 众人得令,纷纷活动起来。 鸿翔直到话音落下两三息后才在那种忘我的状态下醒转过来,显然没听见萧聪的命令,此时醒转,他也是被逼无奈,他倒是想多控制黑翼血蛟獒一会儿,奈何实力不够啊。 看见不远处多出一个火人,鸿翔问身边的尹诺道: “那是什么东西?” 尹诺转首,面带诧异,显然没想到鸿翔尽然会在这时候问他这样的问题, “那是星大少爷,欧阳少爷说他要突破了,萧四少爷刚下了命令,让我们所有人权力配合他。” 鸿翔皱眉不解, “突破?他这是突破的样子?咋什么事儿都跟别人不一样呢!” 第五百七十九章 星流云的路 星流云化成的火人,微微屈腿后一跃而起,如一道火红色的闪电,速度绝对已经远远超出了他天境中期修为所能达到的极限。 众人见之,叹为观止,欧阳寻眸子皱缩,喃喃自语道: “难道他……是想走那条路?” 他的目光微微变化,而后轻声叹息,貌似是肯定了心里的想法。 萧聪此时满脸的凝重也尽数释然,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再次看向星流云的目光,竟带了些敬佩。 主动率起发难的星流云,不光速度有了令人咂舌的提升,连实力,也有了近乎质的变化,现在的他,仅凭那具烈焰腾腾的肉体,就敢跟揽月境后期的黑翼血蛟獒单挑,虽然不敢硬碰硬,但却总还是免不了小小的接触和摩擦,而星流云身上的火焰,却没有消减半点。 众人在下面严阵以待,萧聪手里的神忌剑,现在换成了诛仙,他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星流云能变得如此剽悍,自然也知道这剽悍状态所能持续的时间和所要付出的代价,星流云选择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冲关,无疑让事情比之前麻烦了太多,但萧聪也不能阻止,毕竟这终究是运气的问题,就像女人生孩子,指不定在什么时候,可一旦时候到了,就是躲不开的,瓜熟蒂落,这是规律。 萧聪紧紧攥着诛仙,攥的手心冒汗,虽然明面上没说,但大家心照不宣,此时不能打搅星流云,只能在其命悬一线的时候出手,对于星流云来说才是最划算的选择,否则,肯定会让星流云的所有付出付诸东流,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并在其修行之路上挖下一条几乎不可逾越的天堑,星流云的修为,很可能就停留在天境中期而止步不前,这对一个修行者来说,绝对比死亡还让其难受。 这样的局面让萧聪感到极是为难,因为之中的分寸他自认为实在是难以把握到恰到好处,只要他们出手,星流云绝对是要废掉的,虽然这在他们这些外人看来,总比丢了命好,但星流云呢?他在乎的是什么?也是性命吗?依着萧聪对他的了解,貌似还真不是,这家伙一向是个不要命的主,而且从某些角度上来说,还是一个很有经验的赌徒,如果在修为和性命之间让他选,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性命,但只要有一点机会能让他兼得鱼与熊掌,他十有八九是不会放弃的,就像现在,虽然机会渺茫,但他却在拼了命地争取。 萧聪也希望老天爷在这件事情上能给他个成全,若是能让星流云顺利冲关,那他自然满心欢喜,可若星流云时运不济冲不过去,那就让他在最适合的时间出手,帮星流云化解生死危机,别让他日后落了埋怨和遗憾就好。 星流云在黑翼血蛟獒愈加凌厉的攻伐下仅仅撑了不到十个回合,就这十个回合,还是拜黑翼血蛟獒的蔑视所赐,而现在黑翼血蛟獒显然是开始动用真实实力,若是没有奇迹发生,星流云这次怕是……悲矣,所以结局未定,萧聪便忍不住地开始在心里为星流云惋惜了,同时蓄起全身的力量,准备抓住最佳时机,直接上去用灌注了天道真力的诛仙剑将黑翼血蛟獒劈成两半。 而就在这时,燃烧在星流云身上的烈焰突然变得更加炽盛,比阳光还刺眼,让人简直无法直视。 欧阳寻大叫一声“不好”,同时抬手遮住眼睛。 毫无防备的萧聪也被这突然热烈的光线逼退了目光,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时间短暂,却让他错失良机,在他心里,这一瞬间的恍忽似乎延长了不少,一个个念头在他识海中飞速闪过,他只能任由其像水一样流走,却终究是无可奈何,星流云在做什么?欧阳寻能看出来的,萧聪自然也能看出来。 星流云,这个丧心病狂的赌徒,终于还是选择了放手一搏,他已经抽干了身体里所有能用的东西,以此来与黑翼血蛟獒战这最后一个回合,胜负不看生死,只看运气,运气好的话,星流云即使残留一口气,也能破关成功,运气不好的话,就真的要死翘翘了,别说萧聪,就算是大罗金仙真身临世也救不了他! 天境中期斗揽月境后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获胜,星流云想要的,其实是在那一往无前的拼杀中激发血脉的力量向死还生,这是他选择的路,也是一座很多前人攀登过却无一列外全都陨落的险峰! 半空中,那团熊熊的火焰终于跟黑翼血蛟獒蛟尾末端的鳍刀撞在一起,晴空霹雳突现,一道粗壮的雷柱落在火焰之上,火焰在倒飞而出的过程中迅速熄灭,而黑翼血蛟獒却纹丝未动。 幽女见此,直接昏厥。 当萧聪再次睁开眼睛时,最后一个回合的交锋已经谢幕,他再寻不见星流云的气息和精神波动,时空在这一刻发生短暂的凝滞,剩下的所有人,似乎都隐约听见了彼此的心声,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要将他们撕裂,呜咽哽在喉头,像要把人憋死,竟然没一个人愿意相信,星流云还活着。 “啊!” 萧聪仰天长啸,声音穿云裂石,可这样并不能完全释放他心里的悲愤,不,是恨,恨自己没能把握时机救下星流云,也恨星流云独断专行不考虑他们的感受,甚至恨老天爷太过残忍未对星流云网开一面,可他再怎么恨,都改变不了星流云的命运,甚至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的恨变得十分可笑。 这无法承受之重快要把他挤爆,他终于抑制不住,第一个冲天而去,诛仙剑在其手中乌光大放,像一颗黑色的彗星,只有轨迹而没有形状,临到黑翼血蛟獒近前,萧聪将诛仙剑高举,这没有花哨的动作,往往最是致命。 黑翼血蛟獒灵智虽低,但并不是没有对危险的感知意识,诛仙剑给它的那种强烈的心悸,让它不敢缨封,而是本能地选择飞速退却,而萧聪在空中的速度比不得在地上时候,黑翼血蛟獒若是想逃,他是定然留之不住的。 这让萧聪感觉无比抓狂,他黑发如瀑,脸上慢慢出现奇怪的纹路,貌似是要魔化的迹象。 萧聪既然已经出手,其他人也不再等待,没人注意到萧聪的状态,他们现在想的跟萧聪一样,就是要将黑翼血蛟獒碎尸万段,以为星流云报仇雪恨。 黑翼血蛟獒虽然在诛仙剑的攻伐中退却,却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在离萧聪几十丈的空中停下,不时便被迅速冲上高空的众人围住,他们在那里缠斗起来,仅仅不到十个回合,就有十几个萧家将再次砸向地面,鸿翔再次施展《应魂咒》将黑翼血蛟獒暂时困住,萧聪迅速赶到近前,二话不说,动作流利地举起诛仙剑,进而向黑翼血蛟獒的脖颈斩去。 可能是因为之前两次施展《应魂咒》让鸿翔精神力损耗过高,诛仙剑还没落下,黑翼血蛟獒竟然及时清醒了过来,它急急转身避开要害,只是被斩去了整条尾巴,端的是走了狗屎运! 见到这一出儿,萧聪更加愤怒,因为他觉得老天不公,凭什么不把这样难得的机会给星流云,而是给这头可有可无的畜生! 在愤怒的催发下,那些奇怪的纹路在萧聪脸上蔓延得越来越快,而他身上,也开始弥散出一种足以引来所有人诧异目光的可怕气息,他的实力在快速提高,也清晰地感觉到了力量的充盈和对杀戮的渴望,他相信自己现在所能爆发出来的速度绝对能超过黑翼血蛟獒,并轻而易举的将对方的头颅斩下,拿去祭奠星流云的在天之灵,没错,就是这样,这一次他一定要杀了它! 识海中一片沸腾,除了那个已经让它癫狂的想法,再容不下任何一个念头,萧聪的双目已经一片血红,这场面落在其他人眼里,让他们一个个噤若寒蝉毛骨悚然,仿佛是在面对这世上最可怕的事,萧聪不再是记忆里的萧聪,他站立的地方,是地狱里的深渊。 “哥哥,星流云好像还活着,你赶紧去救他!” 鸿翔睁开眼睛,突然大喊道,见萧聪不为所动,他只好强行调用精神力以神识提醒——哥哥,快醒醒,你要是再不救星流云,他就真的死了! 萧聪缓缓转首,看向星流云坠落的方位,一动不动。 众人的心还提在嗓子眼上,他们看不见萧聪的样子,也感知不到萧聪的状态变化,那里还是像地狱里的深渊,无论怎么努力看,都看不见底。 少顷,萧聪身形突动,笔直往星流云坠落的方位掠去。 难得在这段沉寂的时间里,黑翼血蛟獒没有发动攻击,虽然时间不长,但依旧让人觉得很意外,直到现在,它好像依旧没有要发难的意思。 欧阳寻扭头,一脸郑重地问鸿翔道: “你刚次说的,可是真的?” 鸿翔点点头,信誓旦旦, “之前确实是短暂失去了星流云的所有感应,连我都以为这家伙绝对已经挂了,可没想到,就在刚才我施展《应魂咒》的时候,一道怪异的精神冲击射进了我的识海,打断了《应魂咒》的施展,当我认真搜寻这道精神冲击源头的时候,才发现,星流云的气息和精神波动又出现了,微弱到了极致。” 欧阳寻刚刚舒展的眉头再次紧皱,忧心忡忡地自言自语道: “如此微弱,还有救吗?” 这嘀咕鸿翔听得清楚,忍不住激动道: “哎呀,欧阳寻,亏你还是龟府的少节主,连这点都想不明白吗?这就是哥哥常说的过程啊,从无到有,从有到无,星流云现在正处于从无到有的过程,当然是一点一点地来了,放心吧,就算没有哥哥的帮助,我相信他还是可以恢复到跟原来一样,不,他一定会比原来更强!” 欧阳寻猛地一拍脑壳,恍然大悟道: “对啊,就是这么个道理,从有到无,从无到有,这不就是我们常挂在嘴边的道嘛!糊涂了糊涂了,竟然连这一点都忘了。” 说着,他又突然扭头转向鸿翔,皱眉不解道: “既然你觉得星流云没事,那你还让小聪过去干嘛?” 鸿翔闻言,脑门布满黑线,再看向欧阳寻,是一副无可救药的目光, “白痴啊你,我当然是想借此唤醒哥哥了,哥哥身上有问题,你没看出来吗,解铃还需系铃人,星流云就是症结所在,刚才恐怕只有星流云能帮到他,要不是星流云及时有了苏醒的迹象,我们肯定得完……” 他的声音也来越小,最后以至于听不见。 欧阳寻满脸凝重, “小聪……身上有什么问题?” 鸿翔摇摇头,怅然叹了口气, “不知道,反正是很大的问题,哥哥自己也知道,而我们,怕是爱莫能助。” “这应该是个很隐私的问题吧,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个问题,已经在小聪身上出现过一次了?” 鸿翔点点头, “其实这也是我猜的,之前在忘生谷的幻厄古牢,哥哥曾有隐晦的表现,以至于一反常态,不断地给那里的邪恶生灵施压,为的就是尽快出来,连轮回法盘这么重要的东西,他都没打量几眼,我记得当时他好像说过自己快撑不住了,所以就有了这样的假设,再加上哥哥今天的表现,看来是真的。” 欧阳寻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很沉,很沉,片刻之后,他又问道: “你精神力这么强大,难道也找不到那问题的蛛丝马迹吗?” 鸿翔扁着嘴,显得很是无奈,然后以分外认真的语气对欧阳寻说, “对于这件事,完全告诉你跟不完全告诉你没区别,我要是不想让你知道,不提就是了,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而且,这也不是奢望你能提供什么帮助,仅仅是希望你能跟我一样,知道,不点破,但能在那些特别的时间能拉哥哥一把,即使不能这样……” 鸿翔欲言又止,欧阳寻追问道, “要怎样?” 鸿翔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接着莞尔一笑, “再遇见这种情况,若是不能制止,那便想方设法地逃命去吧,哥哥不想让自己的手沾上你们的血。” “可是……” “没有可是,这可能是……你们惟一能为哥哥做的事,愚蠢的牺牲不过是你们的一厢情愿,那除了遗憾什么也不会留下,不要让哥哥懊恼,也不要让你们自己后悔。” “你们?那你呢?” 鸿翔扭头看向远方,笑得灿然, “总得有人陪着哥哥,我责无旁贷。” 欧阳寻心里面五味杂陈,嘴巴微微蠕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几次大口呼吸,想吐出心中块垒,却还是感觉那里堵堵的,他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鸿翔的声音突兀在耳边响起, “那家伙怎么了,我们不进攻他,他也不趁机进攻我们,什么鬼?难道是中邪了!” 欧阳寻的思绪就这样被鸿翔牵回,他想了想,回答说, “大概是跟星流云的死而复生有关系吧,它毕竟是野兽,没有我们这种思维,被吓到了。” 鸿翔面带费解之色,摇摇头, “我看没那么简单。” 欧阳寻来了兴致, “那你说是为什么?” “不知道。” 欧阳寻:“……” _ _ _ _ _ _ _ 在鸿翔的神识成功刺入到识海之后,萧聪渐渐清醒,他心里面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星流云怎么样了,因为这个念头,他开始急速赶去星流云坠落的方位,并在这个过程中慢慢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差一点,就差一点,他便被修罗萧聪夺舍了,这个阴毒的家伙趁机用自己的法来魔化他本我之灵,想让其直接变成另一个修罗,彻底绝了他的后路,得亏上一次他跟鸿翔合力将修罗萧聪伤的不轻,他才能在鸿翔的呼唤下苏醒,否则这一次还真让那无孔不入的家伙得手了! 随着与星流云距离的不断拉近,萧聪脸上的奇异纹路渐次消失,直到落在星流云身边时恢复到正常的摸样。 星流云果然又有了气息和精神波动,这他早就已经感觉到了,可是星流云现在的肉身,实在是惨不忍睹,火焰留下的大片疮痍遍布全身并混淆了他的五官,胳膊和腿上有多处伤痕裸露着森白的骨头,手指和脚趾也没能剩下几根,现在的这副肉身,跟焦尸仅有一线之隔,甚至连那似有若无的熟悉气息和微弱的精神波动,萧聪都怀疑是回光返照的表现。 说实话,他心里也在打鼓,一遍遍自问星流云是否还活着,但手里的活计却没有停下,对于星流云这样的生死至交,哪怕仅剩一线生机,萧聪也要拼尽所有为之一试,司马当活马医,他直接从弥芥中取出萧凤哲留下的顶级法阵石刻,毫不犹豫地在星流云身边放下。 法阵石刻落地生效,一道空间涟漪自星流云为中心荡漾开去后,七色光华刹那璀璨,那是一个古老的图案,难以言喻,却带着一股子亲近柔和的韵道。 紧接着,古老的图案缓缓消失,取而代之,是一湖春水,微波荡漾,水面上冒出一片片荷叶,进而开出一朵朵荷花,五色锦鲤跃出水面荡开一道道涟漪,蜻蜓飞来,落在荷尖儿上。 萧聪将星流云的身体平放在水面上,起身,缓步往外走,那些荷叶荷花自动为其让出一条小路,而他每一步落下,都有微波圈圈散开,这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真实,但大家都知道,所有的都是假的,是法阵造成的幻象。 欧阳寻目光移转,跟着萧聪回到自己身边,咽了口唾沫,满眼的羡慕和震惊, “你给他用了什么法阵,怕是下血本了吧。” 萧聪点点头, “萧凤哲留下为数不多的顶级法阵石刻,都是身外之物,只要能把老大救回来,就值得。” 欧阳寻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可是听鸿翔说,这是一个必要的过程,虽然现在星流云很惨,但是按道理,他应该能恢复到巅峰状态,甚至能更进一步,你不会没想到这一茬吧。” 萧聪嘴角微微咧了一下,说道: “这一茬,我自然是想到了,鸿翔说的有道理,老大走的这条线路,但凡挺过了那一口气,就一定能冲破桎梏更上一层楼,可是,有些东西,单靠这一股子内劲是无法弥补的,天境修为,又不是奇族异种,老大尽管身为武修者肉体强悍,但还远远不能将这具残缺严重的肉体完全恢复,若是没有外力辅助,这些肉体上的硬伤将会跟随他一辈子,对于他这种俊俏的人,那得是多么大的遗憾啊。” “那你就拿这么宝贵的法阵石刻给他用?你也太大方了吧,不是我小心眼,反正我觉得你这次是真的杀机用了宰牛刀。” 萧聪倒是轻松,满不在乎道: “无所谓了,都是身外之物,再说,像这样的法阵石刻,假以时日,我也能炼出来。” 欧阳寻扁扁嘴,没再说话,与萧聪一起,静候佳音。 静静躺在湖中心的星流云,其身体变化肉眼可见,最先重新生长出来的是乌黑油亮的头发,仅仅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在湖面上铺开了大大的一片,其次是皮肤,受损较轻的部位在一炷香的时间里恢复如初,稍微重一些的还能看到明显的癫痕,受伤极重的部位看上去虽然依旧清晰,但却没开始那么吓人了,至于那几根遗失的手指和脚趾,恢复的最慢,从骨头开始生长,一节,两节,三节,而后是血肉,一层层地将刚刚生长出来的白骨包裹,最后是皮肤,覆盖在浅红色的嫩肉上,这个过程,足足用了近一个时辰。 修复星流云被过度损坏的肌体组织,这对萧凤哲亲手炼制的顶级法阵石刻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可星流云所受之伤远没这般简单,火毒入体,他的内脏、经脉还有诸多人体玄异的存在,受损程度跟外面这些能看到的部位比肯定好不到哪儿去,这才是法阵对其治疗的重中之重,但是这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众人坐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就这样静静地等着,谁也不说话,直到一个多时辰后,幽女醒来。 “你醒了,太好了,等星流云醒过来,我们就可以赶快离开这里了。” 欧阳寻不出意外地第一个上去嘘寒问暖,而且这家伙说话的套路极有意思,直接硬塞给幽女一颗定心丸,省得美人儿哭哭啼啼,惹得大家揪心,还能博得幽女的欢心,虽然可能会损失一些作态的机会。 闻听此语,幽女难以置信到花容失色, “我是在做梦吗?流云他不是已经……” 说着,竟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感觉到火辣辣的痛感,方知不是做梦,却变得更加震惊, “这是怎么回事……” 欧阳寻笑得比花还灿烂, “星流云这小子实在是走运,冲关成功了,只是还没有完全恢复,小聪用萧家先祖留下的法阵石刻帮他,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跟以前一样生龙活虎了。” 幽女目光微移,躲开欧阳寻的半截身子落向更远处的春色湖景,得见星流云正像睡着的婴儿一般躺在那儿,眼眶里再次蒙上一层水色,泪光涌动,却被她眨眨眼挤了回去。 她站起身来,面向萧聪郑重作揖一拜。 萧聪好像早就料到幽女会有这一出儿,赶忙将那还没弯到一半的窈窕身子轻轻托住,笑道: “姐姐,你看你,又见外了不是,我早就已经说过了,我们之间,不需要这样。” 幽女面带为难之色, “可是这段时间,我们姐弟……实在是给你带来了太多的麻烦,今天你又拿出这么宝贵的法阵石刻来帮流云度过难关,我……” 萧聪分外认真地摇了摇头,道: “姐姐,你这话说得不对,那些都是身外之物,我爹常说,所有能用价值衡量的东西,都是便宜货,还是那句话,在我心里,你们比那些便宜货重要的多。” 幽女的泪水终于不可抑制地夺眶而出,她抬手在脸上细细抹了两下,泣不成声。 欧阳寻微微抬了抬两条胳膊,可能是觉得拥抱幽女不太合适,所以只是抬起一只手在后者瘦削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竟没有说话,可能他也不知道这时候该说点什么好。 天光消隐,暮色四合。 春色湖光依旧,被残阳落霞染上一层妖冶,荷花上满是蜻蜓,并有越来越多的锦鲤跃出水面,这幻像虽假,却好像能感应到时间的变化,若是放在寻常水泽之处,日落时分还就是这幅景象。 终于有人记起,那头一直没动静的黑翼血蛟獒还悬停在半空之中,这人是鸿翔,至于为什么是他突然想起,其中原因,不言自明。 “哥哥,那家伙怎么办?” 鸿翔碰碰萧聪的胳膊,睁着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询问道。 萧聪扭头往那边看了一眼,脸上毫无征兆地闪过几分深深地嫌恶,他冷哼一声, “它,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鸿翔听着萧聪话里有情绪,嘴唇微微蠕动,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哥哥,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它怎么呆在那儿不动了,欧阳寻说是被星流云的死而复生吓到了,我看不是,就算是,也不会持续这么长时间,你能告诉我吗?” 萧聪嘴角泛出一丝冷笑,他当然知道那黑翼血蛟獒为什么呆在那儿一动不动这么长时间,因为那是修罗萧从给他下的饵儿,只要他当时将其一刀了结,在心力放松的那一刹那,修罗萧聪一定会抓住时机,让他就此沉沦永世不得翻身,他十分讨厌咬钩鱼儿的角色,所以只是沉默片刻,波澜不惊地回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 鸿翔低头,眼底飘过几分失落。 法阵中星流云的身影已经有些模糊,他跟那些花花绿绿混淆在一起,黑色的头发,白色的肌肤,却一时有些看不清人形的轮廓。 没有人清楚地看见星流云是如何站起来的,好像他们发现异样时,他就已经赤身裸体地站在那儿了,颀长健美的身材,花一样的面容,与周围那因模糊而变得更加迷人的美轮美奂配在一起,寻不到半点违和感。 星流云缓步朝众人走来,如神仙漫步在梦境。 欧阳寻撇撇嘴,兀自嘟哝, “这个伤风败俗的家伙,成何体统,太不要脸了!” 紧接着右手一扬,从中凭空飞出一件东西,那东西打着旋落向星流云,被后者抬手轻而易举的接住,进而垂散开来,星流云正走着,忽然一个转身,将那件衣袍穿在身上,动作翩翩,跟作秀一样,带着些顾盼生姿的感觉。 看这样子,星流云此时心里肯定是得意极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面带微笑地看着正往这边走来的星流云,除了幽女。 星流云终于走出了法阵,几步来到一众人面前,得意全写在脸上,刚想说点什么,却不想…… “啪!” 幽女猝不及防甩手,给了自己亲弟弟一个异常响亮的耳光! 这一幕,把众人再次看呆了。 萧聪失声, “姐姐你……”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幽女冷冷的声音蓦地响。 星流云揉着腮帮子,笑出了声,之中带着些难以言明的复杂意味, “知道知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对不起,让姐姐担心了。” “怎么,听你这口气,心里很不服气吗?”幽女的声音愈加冷冽,“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你究竟对不起谁,心里没数吗?” 萧聪刚想说点什么,却被欧阳寻扯了扯衣角,他扭头,看到后者讳莫如深地瞥嘴摇头,而后也不知怎么的,就鬼使神差地住了嘴,清官难断家务事,欧阳寻此举,确实不是为了讨好幽女,若真让萧聪插上一杠子,这水就越搅越混了。 星流云先是一声苦笑,而后端正衣着,郑重道: “我星流云对不起大家了,请受我一拜。” 说着,行云流水般对众人行了个大礼。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萧聪等人面色极不自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按世俗中的一般情况来讲,他们早就应该劝说一下幽女来避免此等情况发生,而现在事已至此,随便打个哈哈以示原谅是最好的选择,平常人们都是这么做的,可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们就是觉得这样做有点不太合适,但究竟是哪不合适,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心绪纷乱之际,萧聪竟然突然想明白了,这时候绝对不能妄自表态,若是接受道歉以示原谅,那不就间接证明星流云之前做错了嘛!可星流云真的做错了吗?反正他不这么认为。 “可这事儿该怎么办呢?” 萧聪将目光转向欧阳寻。 欧阳寻干咳几声,一本正色道: “算了,也没什么大事,下次不要这样了,就算要冒险,也提前说一声,你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以后这样的情况便一定还会发生,我们都愿意祝你一臂之力,但是你得让我们有个准备不是,行了,赶紧起来吧,都是生死伙伴,可受不起你星大少爷这等大礼。” 萧聪看向欧阳寻的目光里满是诧异和不解,他心里嘀咕着, “我去,他怎么这么说,我都能想到的事情他会想不到?这明显不是两全之策嘛!” 更让萧聪意外的是,星流云这一次平静的很,竟然没有针对欧阳寻的任何表示,他只是直起身来,点点头喏喏回道: “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萧聪是越想越想不通, “这里明显没有欧阳寻说话的份儿,星老大就算要服软,也不应该是跟欧阳寻服软吧,这可不是他的性格啊。” 星流云转向幽女,无奈地摊摊手, “行了,我敬爱的姐姐,这下你满意了吗。” 幽女不回答,只是重重冷哼,别过脸去。 得见此景,萧聪恍然大悟, “哦,原来问题不是出在星老大身上,而是出在幽女姐姐身上啊,欧阳寻跟老大,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为的全是消减幽女姐姐心里的那份内疚,让星老大受点委屈当然比让幽女姐姐心里一直堵着强,反正我们心照不宣,都知道彼此不在乎这点事儿,唉,她对我终究还是没有老大跟欧阳寻那般亲近,这就是男人跟女人的区别吧,她们实在是有点太过计较了,啧啧,还是欧阳寻懂女人啊,不过话说回来,我明白的是不是有点太晚了,若是这些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效果肯定会更好……” 晚上,大家围坐一起,吃了顿热气腾腾的狗肉,还喝了点小酒,一切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恢复到原来的摸样,篝火旁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鸿翔问欧阳寻, “星流云走上了那条路?给讲讲呗。” 欧阳寻面露诧异之色, “你不知道?” 鸿翔白眼大翻, “知道还问你?” 欧阳寻目光上移,声情并茂, “唉,星流云走的这条路,难啊。” “怎么个难法?” “按着牛头喝水,霸王硬上弓,整就是一个拔苗助长的过程,稍不留神,就是形神俱灭万劫不复的下场喽。” 鸿翔面露惊讶之色,看向星流云,嘴上虽然不说话,但眼神已经传达了一切——星流云这么古灵精怪的家伙,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萧聪笑笑,说道: “别听欧阳寻在那儿危言耸听,这条路虽然难走,但并不是走不通,而且若是成长起来,将会变得非常恐怖!” 鸿翔猛地将脸转向萧聪, “嗯?” “星老大走的路跟你走的路南辕北辙,你的路保守且稳妥,即使到了冲关破境的时候,也要一忍再忍,所以在冲关的时候会非常顺利,但冲关所带来的好处跟修炼中所付出的努力却不成正比,星老大的路霸道却冒险,他可不讲究瓜熟蒂落的那一套,只要有一点希望,他就要冲关破境,在这个过程中玩命刺激血脉的力量,并耗尽身体里所有的元气,用以弥补修炼时所缺少的东西,就像是一次涅磐,所以他的冲关很痛苦,而且确实是有魂飞魄散的危险,不过,每一次冲关都会让实力有极大的飞跃,通天境之前,修为越高越明显,如果真能一直走下去的话,到时候揽月境的星老大很可能有与离阳境一战的实力,而且这条路只能走到离阳精,再往后,就得像其他修者一样了。” 鸿翔看着星流云,眼珠子习惯性地转了两转,也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而后,他突然举起身旁的酒碗,建议道: “预祝星流云来日一飞冲天,来,我们干了这一碗!” 阵阵笑声与祝愿中,三十多只酒碗转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佳酿从碗里溢出,洒了一地。 第五百八十章 欧阳寻冲关 翌日早课之后,众人如时上路。 在接下来十几天的时间里,虽然说不上风平浪静,但总的来说还算顺利,之前与黑翼血蛟獒那一战,让萧聪深深感受到他们这群人团体合作上的严重不足,于是趁着离溺龙渊和遗迹的距离尚近,所栖居的古兽虽然古怪但修为不高正适合给他们练手,所以萧聪抓住机会,只要对手的修为不高出他预期的极限,他都会带着一行人去斗上一斗,战斗期间谁也不能施展自己的看家本领和天赋手段,完全借助团体作战的优势,尽量发挥众人之所长。 在这样的严苛要求下,别说是欧阳寻他们,就算是始作俑者萧聪,也没得几天好过,主意既然是他提出来的,他就得以身作则,不光得严格把关,还得绞尽脑汁地从中周旋,端的是累的够呛,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经历了七八次生死大战之后,一行人的团体作战水平果真是提高了不少。 但这并不能让萧聪满意,在他看来,现在的他们合力虽然已经能在不动用保底手段的情况下力战离阳境后期的至强,但还远远不到融会贯通的地步,结合他们每个人的情况,他粗略估计了一下,如果在团体作战中真的能把每个人的优势激发出来,以他们的这样的阵容,肯定能跟通天境初期的伪仙拼上一拼。 而可惜的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因为还要抓紧时间赶路,所以他们并没有多少这样难得的机会,这不,仅仅不到二十天的脚程,他们又来到了近乎满是离阳境至强的地界。 这下,他们又不得不缩起脑袋,夹着尾巴走路了。 群敌环伺,四面楚歌。 一行人放慢了速度往前行进,欧阳寻手里的地图再没有放回弥芥,鸿翔和萧聪发挥到极限的精神感应也从未停止过,若说只有那些强大的古兽倒还没什么,主要是他们知道自己附近随时有可能出现从孤峰灰烬中诞生的小鬼,那就让人感觉有点太沉重了,毕竟那玩意儿的厉害大家都见识过,邪乎的紧,成长又快,他们在溺龙渊与遗迹耽搁了那么长时间,鬼知道那些小鬼们在这段时间里吸收了多少强大古兽的精气,已经成长到了何种恐怖的地步。 鉴于此种情况,有些人还足够乐观,比如鸿翔,他说就算有那么多强大古兽和小鬼儿阻挡他们赶路,但这样的日子依旧比前一段时间强,因为毕竟大家自己人里面没什么异常状况,只要内部没有问题,那么所有的外部问题就全都能迎刃而解,人嘛,要想活得下去就得想开一点,知足常乐嘛。 萧聪可没鸿翔那么乐观,他对此有别的想法,只是没有直接说透,在他看来,这段风浪虽然已经过去了高潮,但余波恐怕还得荡一段时间,同样是天境中期的强者,幽女和星流云先后破关进入到天境后期,欧阳寻离破关恐怕也不剩多少距离,而且他本来年龄就大一点,就算在修为上一向是四大家族后人的吊车尾,但总归不会拉下太多,萧聪估摸着,欧阳寻破关进入到天境后期,也就是这段时间的事儿。 还有在摘星境中期徘徊多年的再弄和霍闹,还有在渡河境初期止步已久的尹诺,在大荒中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及来自于方方面面的诸多感悟,这三个家伙焉有不破关之理? 尤其是尹诺,他现在的日子跟在忘生谷时截然不同,毫不客气地说,从前在忘生谷的尹诺就是个没心没肺不学无术的愣子,靠着一身蛮劲踩着狗屎运才在百年时光里踏进渡河境,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在渡河境初期呆了那么长时间的原因,但遇见萧聪之后,他的人生轨道就不一样了,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以后的尹诺很有可能成为一名学究,萧聪带给他的最大宝藏,其实还是那些珍藏的不世典籍,有了他们,尹诺百年来修炼一途上的不足才得以弥补,如此他才能在修炼一途更上一层楼。 人虽然变得好学了,但蛮劲犹在,无论是进入大荒之前还是进入大荒之后,好像自从跟了萧聪,每次大战尹诺都是那个最玩命的,他这样的人要是还不破关,那就真的没天理了。 至于鸿翔……这小子在萧聪心里变得越来越难以揣测,不光是修为和精神力,这种迷惑的感觉出现在鸿翔的方方面面,好像还真不是一句“绝顶聪明”就能解释得了的,这家伙的领悟能力实在是太变态了,那种自然而然的涌现,好像这些难得的东西在他身上本来就存在一样,只是之前被封印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封印渐渐松动,这些东西便急不可耐地涌了出来,说实话,萧聪有时候还会莫名地对此感到害怕,怕鸿翔最后会变成另一个与他完全无关的人,他怕的不是那个人会加害他,他怕的是现在的鸿翔会离开他。 而对于鸿翔会不会跟风破关,这件事好像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起来,按道理来讲,依着鸿翔的精神力,他早就应该破关了,因为就算天赋异禀,他天境中期的修为也担不起如此强大的灵魂,世间万事,皆讲究个匹配,鸿翔这样的存在,实在是有违常理,但这么长时间以来,这小子的精神力一直在增长,却没有半点破关的迹象,对此,萧聪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剩下的二十七个萧家将,也是一群让人感觉控得住却摸不准的存在,若是搁之前的萧家将,萧聪本不用考虑他们破关的问题,因为萧家将父子两代之间存在的半传承关系,在半传承完成之前因为是修为转移,根本就不存在破关一说,而在半传承完成之后修为寸步难近,所以基本也不存在破关一说,但这一代萧家将跟之前不一样,他们的半传承被九十九重的灭世天劫打断了——九十九重的灭世天劫啊,不但能夺走生命,还能劈断因果,就因为多出了这一个点,于是就被牵出了许多其他的可能,这二十七个护卫实力分布在渡河境初期到渡河境中期之间,年纪跨度较大,最小的只有十三岁,最大的已经二十五岁,跟萧聪算得上是同辈人,而正是因为年轻,所以潜力无限,机会无限,可能性无限,最重要的是,他们这一代的萧家将跟他们的祖辈们之间好像有些不同——他们比他们的祖辈多了几分灵动和生命的活力,萧聪到现在还记得不久前萧二十三跟他说的那些话,他们因父辈修为的传承而深感恐惧,要活得像鸿翔一样自强不息,现在的他们,恐怕早就有了压制修为厚积薄发者,所以在他们里面,估计也会有要在近期冲关的人。 一想到这些,萧聪的心情就会变得格外沉重,他们这些人跟星流云不一样,星流云走的是霸道路线,破关时不但不需要有人在旁边护法,还能在破关的过程中爆发出非比寻常的战斗力,若不考虑对星流云自己的危险,总的来说对大家是有利的。 这些人就不一样了,他们破关时需要有人在旁护法,若是正好赶上古兽侵袭或者是倒霉被路过的古兽撞上,这削减的,其实是好几个人的战斗力,在这样严酷的环境下,稍有不慎,就要铸成大错让人追悔莫及。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的他们是真的身无长物,所能依靠的,就是人而已,所以萧聪觉得自己必须提前想个办法,尽最大可能在没有伤亡的情况下让所有人破关成功,可想了又想,却遗憾地发现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除非运气够好在破关的过程中没有古兽或小鬼的袭扰,但那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修者在破关进阶的时候,与大道最为亲近,天境以上的破关,更是会引起天地气极的变化,根据实力高低和所修功法的不同,所引起的天地气极的变化也不同,就像萧聪当年在日落山脉冲击天境时,形成的灵气风暴足足引来了半个日落山脉外围的强大存在,冲关成功后身体弱的厉害,差点没死在那儿。 渡河境初期的尹诺和萧家将,摘星境中期的再农和霍闹,他们这些人若是冲关,动静之大自不用说,而身为龟府少杰主的欧阳寻,还有修炼《应魂咒》的鸿翔,他俩若是冲关,闹出来的动静也不见得会比当年的萧聪小,而且到时候鸿翔肯定会是个大麻烦,因为这小子修炼的《应魂咒》本来就是绝对的禁忌之术,到时候免不了引来强烈的天谴,引得大家陪着他一起遭罪。 要想不被其他古兽察觉,就得避免引起天地气极的变化,或者说,将天地气极的变化封锁着一定区域之内,此等异事的确是可以通过法阵来实现,但却已经远远超出了萧聪现在的的能力范围,比这更直接而粗暴的法子是将精神力结合法阵来临时搭建一方独立的时空,就像完美国度那样的存在,将大道铭刻于时空之内,理论上来说,修者置身其中依旧能够破关,而且不会与外面的世界产生任何相悖的地方,可这样的逆天之举就算放在玄真界千万年积累的重重神话故事里,依旧是出类拔萃的天方夜谭,根本连想都不用想。 萧聪忍不住想要仰天长叹,怕被看见引得他们担心,而后却在心里自嘲嗤笑,他心想:“得亏这些事没跟之前的事儿搅合在一块,要不还真受不了,这也算是老天爷对我萧聪网开一面吧,算了,也许鸿翔说得对,知足长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得来,想逃也逃不掉,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就比困难多,鸿翔说啊,只要内部没有问题,那么所有的外部问题就全都能迎刃而解,可要是深究起来,其实这些出现在我们自己人身上的问题,也是外部问题,真正的内部问题是什么,是人心,只要我们都不改初心,团结一致,那么就没有什么能杀死我们!” “对,就是这样!” 想通归想通,但若说心里由此而变得轻松,那肯定是假的,懒惰毕竟是人之常情,试问能坐着谁愿意站着。 一行人就这样一边赶路一边躲藏,七八天之后,欧阳寻那边果然有了情况,萧聪对此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因为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其他人见此突发情况,如临大敌的同时倍感头痛——那星流云破关进入天境后期才一个月多点的时间,怎么这会儿欧阳寻也要破关,有必要这么紧凑赶巧吗?接二连三地出大事,还让不让人喘口气儿了! 众兵虽然有些慌乱,但只要主将镇定,那就不算事儿,萧聪以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摸样迅速让众人稳定下来,欧阳寻自己也说,他这次冲关用不了多长时间,只要半个时辰就够了,众人虽然自知实力不济,但无论怎样,使出浑身解数帮欧阳寻争取半个时辰的时间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听见欧阳寻说自己只需要半个时辰,萧聪开始在心里琢磨,他知道欧阳寻不是那种说大话的人,这家伙干事一向稳重的很,聪明如欧阳寻不可能不知道这时候乱画饼所造成后果的严重性,那很可能让他们全军覆没,为了他一个人的私欲而搭上别人的性命,欧阳寻不是那种狭隘的人,况且,他若真的那么做了,萧聪不会原谅他,他在大荒也就混不下去了。 所以,欧阳寻说自己只需要半个时辰,那他就只需要半个时辰,甚至更短。 当时为了帮冲关后的星流云恢复肉身,萧聪果断拿出了一块顶级法阵石刻,现在轮到欧阳寻破关了,当然不能厚此薄彼,就算抛开感情只论功利,他也得保证欧阳寻这一次冲关万无一失,这样难得的人才对他来说无异于一座宝藏,以后用得着他的时候还多着呢,他的价值,远比一块顶级法阵石刻重的多。 于是,这一次,萧聪又取出一块品质上乘的法阵石刻丢在了地上,价值肯定比不上之前用在星流云身上的那一块,但他觉得这块对于欧阳寻的状况绰绰有余,毕竟这是他深思熟虑后所作的选择,在他的神识感应中,方圆三百丈内,离阳境的强大古兽数量不超过五头,这对欧阳寻来说,算得上是莫大的幸运,若他冲关真的仅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天地气极变化至少得在一炷香之后才发生,古兽感应到天地气极需要一段时间,而赶到这里又需要一段时间,剩下的时间才是需要他们为欧阳寻争取的,而这段时间其实并不长,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他们这群人的阵容再加上一座上乘的防御大阵,就算五头古兽同时进攻,坚持一盏茶的时间也是绰绰有余。 但这样的准备萧聪还是觉得不够,他想把事情变得再简单一点,于是原地布下一座传送阵,对剩下的人留下几句关于从容应对的安嘱后,便施展灵隐步往西南方飞也似地赶去了。 对于此行的目的,萧聪并没有对众人隐瞒,他要提前去安全的地方布置一座传送阵,等欧阳寻这边破关成功,不等其身体恢复,便带着他们直接借着传送阵离开,这样做最是稳妥。 本来有几个萧家将要陪着萧聪去的,但被他以严令留在了原处保护欧阳寻,就这样,他一个人踏上这段短暂的征程,也终于体会到了来自于一个人的那种久违的快感,这种快感让他有一种回到日落山脉的错觉,很洒脱,也很新鲜。 全速奔袭了两刻半钟之后,萧聪找了个自认为合适的地方布下传送阵,而后借助传送阵回到之前的地方,这里已经群敌环伺,听鸿翔说,附近貌似还有一头很会隐藏自己的通天境伪仙,蠢蠢欲动,看来是准备作壁上观,得渔翁之利了。 萧聪不禁冷笑,在他看来,要是不出意外,那头很会伪装的渔翁怕是等不到那个机会了。 五头离阳境的至强全部到达,三头离阳境后期,两头离阳境中期,三头离阳境后期的古兽中有一只鸟,雕身猴脸,屁股上拖着三条毛茸茸的尾巴,看上去怪异而又瘆人;有一只高约七丈身材壮硕,浑身上下色彩斑斓的大猩猩,毛色与身材的巨大反差之下,看着竟格外滑稽;还有一条长有近十丈,通体血红长着一对硕大羊角的蜈蚣,百足齐动,弯弯曲曲,看着比那猴面老雕还让人觉得瘆得慌。 两头离阳境中期的至强都是木属,一棵盘虬卧龙似的枯树,枝枝叉叉如枪似戟,黄叶寥寥,且看上去一片片都显得摇摇欲坠;一条由不知多少根枝蔓缠绕在一起的老藤,这老藤上还接结着一个青绿色的“人形果实”,看上去极是丑陋,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两头离阳境中期的枯树和老藤其真实实力恐怕要比那三头离阳境后期的虫兽高上一筹,毕竟是木属性的存在,能在大荒这种险恶之地修行至离阳境中期,这本身就已经是个奇事了。 五头离阳境的至强后面还跟着十几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揽月境古兽,连同那五个离阳境的至强,萧聪一个也不认得,他跟欧阳寻在学识储备上的差距,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要是欧阳寻没在冲关,兴许还真能认出几个。 萧聪负手而立,镇定自若,看来对萧家祖先萧凤哲亲手炼制的法阵石刻倍有信心,鸿翔看着法阵外的古兽,不由得皱起眉头,他轻轻戳了戳萧聪的胳膊,问道: “哥哥,你不觉得奇怪吗?” 萧聪直眉轻挑, “嗯?有什么可奇怪的?” 鸿翔歪着脑袋咂咂嘴,说道: “欧阳寻,不过是个天境中期的修士,就算冲关成功,其修为也才天境后期而已,竟然能引来这么多的强大存在,这些家伙即使灵智低下,可本能的权衡还有,没有足够的好处,他们是不会来的,可欧阳寻能给他们带来怎样的好处,值得他们如此冒险?五头离阳境至强的混战,战败者那可是难逃一死的啊。” 萧聪闻言微怔,接着忍不住吸了口凉气,他虽然不知道欧阳寻身上有什么难得的东西,但却也明白了这件事的确非同小可,一个天境小修士的冲关能引来通天境伪仙的觊觎,其中的好处肯定得让离阳境的至强为之癫狂吧,他们若是合力攻击,这法阵能支撑多久?而若是法阵不幸被提前打开,欧阳寻这事儿还能成吗? 眼见萧聪对此事也上了心,鸿翔继续提醒道: “别忘了哥哥,这附近还有一头蠢蠢欲动的通天境伪仙没动弹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家伙既然懂得此等道理,其灵智肯定不低,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们恐怕得早做准备。” 萧聪听着,微微点头,而后叹了口气, “你说的对,我们得早做准备,可是,事情进展到现在,还有什么可以做的?” 鸿翔计上心来,皱眉良久,而后跟着叹息一声, “唉,确实是没什么能做的了。” 萧聪忽而一笑, “也别太担心了,在大荒,通天境的伪仙我们又不是没较量过,他们只是实力强横,不见得有多么诡异的神通,我在百里之外布下了传送阵,只要这边的法阵能撑到欧阳寻破关成功,我就带着大家走,大不了我手里还有祖先留下的顶级法阵石刻,总归还是能确保万无一失。” “你……不打算使用……那件东西吗?”鸿翔试探着问道。 萧聪怔了怔,然后搔着脑袋笑了起来, “你要是不说,这一茬我都忘了,该用的时候当然要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是我觉着吧,现在的情况远远不到那种地步,就他们这般阵容,哼哼,我一座顶级杀阵就把他们解决了。” 鸿翔傻笑几声,附和道: “是啊,哥哥的手段这么多,伪仙而已,咱们又不是没杀过。” …… 元气风暴形成,法阵外面的古兽们开始疯狂地攻击法阵的防御,五色光华不停,这方被法阵禁锢的空间在至强者接连不断的攻击下虽然有些摇晃,但总还不至于崩塌,这些家伙很明显一开始就使出了自己的浑身解数,丝毫没考虑到破开法阵之后的事情。 猴面老雕的主要手段是声波攻击,刺耳的尖声厉啸,有如实质的兵器抵在法阵的防御罩上,却寸步难近,血红色长着羊角的大蜈蚣从百足中分泌出一大滩黑色的毒液,这毒液好似有生命般,不往地下渗,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法阵流淌,并蔓延上了法阵的防护罩,糊了厚厚的一层;相比之下,那花猩猩、枯木和老藤的手段可就直接多了,他们一个站在法阵边缘,抡着拳头狠命地砸着法阵的防护罩,拳头每一次落下,都会在防护罩上震出一道波纹,另外两个则分别用枝杈和藤蔓扎在法阵的防护罩上,枝杈和藤蔓与法阵防护罩接触的那两个点,不断有涟漪以此为中心荡漾开来,之前的猜测果然不错,这两个木属性的至强修为虽然是在离阳境后期,但真实实力却要比那三个离阳境后期的虫兽高出不少,这一点,从他们的攻击对法阵防护罩造成的影响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萧聪仔细掂量了一下,觉得只要那通天境的伪仙不出手,这座法阵勉强应该还能撑得住,虽然他觉得那通天境伪仙能耐得住性子一时半会儿不会参与进来,但还是做好了两手准备,提前将一枚更加高级的法阵石刻握在手里,只要那通天境伪仙一出现,他就把法阵石刻往地上丢,他不信那伪仙破开外面这座法阵的速度能比这枚法阵石刻生效的速度还快! 为了提前消减一些敌方的实力,尽量为后续发展铺平道路,萧聪在当前的防御法阵之内,又布下一座由他入主操控的诛神阵,诛神阵在萧家法阵中独成一系,最高可以达到九星,而萧聪目前的阵法造诣,却仅能布出最低级的诛神阵而已。 虽然是最低级的诛神阵,但也够那群揽月境的古兽喝一壶的,不过那只是对于一般的诛神阵而言,自从见识过孤峰周围结下的蛛网之后,萧聪就一直在默默思考用生灵为基布阵的道道儿,这么多时日过去了,倒也算是有了些收获,正好今儿个拿出来检验一下,只要遛一遛,就知道是骡子是马了。 纯粹的以生灵布阵之术,萧聪还没摸到门槛儿,但是将生灵安置在法阵之内调用其体内的某些力量,这一点他还是可以做到的,他让众人在法阵中各自站到规定的位置,然后将诛仙剑插在地上,诛神阵被顺利启动,于是,大阵中就这样凭空出现一名高约三丈形貌虚幻的古装剑士,站在原地不断挥剑,一道道颜色各异的剑气朝法阵外的古兽们呼啸而去,没有目标地狂轰滥炸起来。 这些剑气,就是萧聪从一干人等身上调来的力量,五花八门不一而足,光是萧家将身上就有二十七种,再加上冥乌族身上的冥阴之力,幽女从《渊泱七式》悟来的剑意,星流云修习星家传承获得的秘力,通过法阵的加持,从而获得更大的威能,收效甚强,不光是让那些揽月境的古兽苦不堪言,连那些离阳境的至强,都在这不可捉摸的攻击下退却了几分。 由欧阳寻冲关引起的能量风暴声势浩大,萧聪一看这阵仗,就知道欧阳寻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阶段,进阶天境后期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不过还是需要一些时间。 诛神阵中,还有一个人没发挥作用——鸿翔,萧聪将他的力量留在最后,自然是要作为大礼送给外面的那些古兽们。 时间差不多了,萧聪把握时机,双手握在诛仙剑上,将其又往下插了一截,刹那间,一股子迫人的气息以古装剑士为中心像潮水般漫流而去,他的双眼亮起银光,仿佛活过来一样,这是萧聪通过调用鸿翔由应魂咒衍生的精神而赋予他暂短的意志,让他在作为一个真正战士去外面做最后一次冲杀。 这对他来说,是难得的荣幸。 知道古装剑士分身法术,所以这一次萧聪为他指定了目标——那条挂着人形果实的老藤,萧聪隐隐觉得这家伙是个威胁,所以想提前重创它。 古装剑士双手握剑,朝着老藤笔直奔袭而去,畅通无阻地冲出法阵的防护罩,第一刀就重重砍在了老藤之前顶在防护罩上的那根枝蔓上,那条枝蔓被老藤嗖地一声收了回去,显然,虽然没有受到明显创伤,但老藤这一次还是轻敌了。 这一刀,仅仅是古装剑士给老藤的开胃菜,他的手段,可不止这些。 老藤伸出多条枝蔓,想要困住古装剑士,但古装剑士却没有轻易就范的意思,他左右腾挪,上蹿下跳,动作十分灵动,老藤几次施难,一次也没能得逞。 萧聪已经收起了诛神阵,正负手而立看着前方,显得饶有兴致,从法阵中苏醒的一干人等,得见此景一个个看的那是目瞪口呆——我们这边啥时候出现了这么厉害的帮手? 片刻不到,鸿翔惊呼出声, “他施展的是窈仙十九剑!他怎么会施展窈仙十九剑?” 说着,狐疑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萧聪。 萧聪得意一笑,回答说, “他现在的意志是我从你的精神中抽取出来的,你会的,他当然会。” “这家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幽女张着一双漂亮的眸子,诧异问道。 萧聪笑意不减,回答言简意赅, “诛神阵。” 幽女越加疑惑,样子显得有点憨憨可爱, “诛神阵?跟它……有什么关系呢?” 鸿翔不请自答, “那家伙其实就是个能量体,只不过哥哥手段高明,让它脱离了法阵的约束自由活动,等它身上承载的能量跌落到一定限度,不用那老藤出手,他自己就玩完了。” 鸿翔话音刚落,古装剑士正好消散于无形,幽女见之,莞尔一笑, “还真是。” 鸿翔额头上满是黑线,气呼呼道: “啥玩意儿啊,不是从我身上调用的精神力吗?怎么可以这么弱!这不是打我的脸嘛!我有那么多厉害的手段,他怎么不用?呼~真是气死人了!” 萧聪闻言哭笑不得, “你这要求也太高了点吧,他又没有灵魂,能施展窈仙十九剑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好不好,再说了,就算是从你身上调用的灵魂力量,但它的强弱跟你有没啥关系,你在这儿蹦跶个什么劲儿!” 星流云面色浮佻,眉飞色舞地兴奋道: “什么跟什么啊,小聪,这么简单的事情我都看出来了,你没看出来?” 萧聪纳罕, “你看出什么了?” 星流云嘿嘿笑了两声, “人家鸿翔其实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自鸣得意的样子有点不顺眼,想埋汰埋汰你,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用放在心上哈。” 萧聪似有深意地各看了星流云和鸿翔一眼,微微冷笑, “挑事儿?才不上你的当!” 鸿翔跟着幸灾乐祸, “星流云你个坏种,终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活该!” 星流云摸着下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那眼神好像在说——到底是怎么个事儿,你心里没数吗? 忽然,惊悚自心头涌起,萧聪和鸿翔同时抬头看向高天,那里虽然什么都没有,但他俩知道,有一强大存在,将从上面降临。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萧聪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法阵石刻并没有落地,而是伴随着光华一闪,众人自原地无声无息地消失。 一团火焰从天而降,击碎了法阵冰蓝色的防护罩,火焰狠狠砸在地上,迅速收敛,不时消失,从中显现出来个人形存在,通体银光闪闪,有鼻子有眼,却无一处不显得刻板而漠然。 这勉强也算得上是一头生灵,但不像平常生灵那样有血脉传承,它乃天生地养,是由一块不世仙金日久通灵而成,能走上修炼一途已经算是不易,而能修炼到今天的通天之境,更是让人匪夷所思的奇迹,受天地偏爱的先天优势,再加上通天修为,其可怕程度绝对不是萧聪这群人能招惹得了的。 第五百八十一章 皇银伪仙 光华一闪,天旋地转。 一行人再次出现,已经是几百里之外。 幽女身子晃了晃,用手扶住脑袋, “怎么回事,这一次怎么……” 鸿翔面色于恍惚中刹那凝重, “哥哥,我们得赶紧跑,那家伙绝对不简单,我们怕是对付不了他!” 萧聪重重点头, “跟我想的一样,你来带路!” 鸿翔不说话,将目光投向尹诺,尹诺会意,直接将鸿翔驼在肩上,鸿翔伸手,指着前方道: “走那边!” 几名萧家将分别扛起星流云、欧阳寻和幽女,跟着尹诺往西北方疾驰而去。 萧聪如此反应,出于一个很靠谱的原因,他虽然还算不上是阵法大家,但布置传送阵毕竟还是顺手拈来之事,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这一次倒也不是因为他本事不济,而是那从天而降的通天境伪仙实在是太厉害,萧聪虽然不知道对方具体使了什么手段,但很明显的是,那家伙的攻击影响了那方时空,以至于他的传送阵差点失效,所以才会造成像幽女几人那样的精神恍惚。 当时布阵的时候,没想到这般情况,为了省时间就随手布置了这么一座低级的传送阵,却不想仅仅因为这么一个小细节的差错,就差点将他们永远地留在那里。 这次死里逃生实在是太过侥幸,以至于到现在萧聪还感觉心有余悸,他一边跑一边想——那头通天境的伪仙实力如此强横,为什么一开始不出手?以他的实力,即使放在外面,那也是通天境中的佼佼者,就算是萧聪这伙人跟法阵外的大群古兽联手也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他当时在等什么呢?又是什么原因让它最后忍不住发起攻击?这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遗漏了,就像鸿翔说的,欧阳寻这次冲关,应该是蕴含什么特别的玄机,所以才引来这么多施难者,可惜,这些特别的玄机他们谁也没能感觉到。 想着想着,萧聪猛地意识到,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对于他们来说,保命最重要,这些次要的东西,等有命再去深究吧。 “几百里的距离,对于一个通天境的伪仙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他若是想追,恐怕也就是百来个呼吸的时间,可时间已经过去尽有一盏茶,按理说早就该把我们给收拾了……等等,若是这头通天境的伪仙没有提前锁定我们的气息,几百里的距离对他来说还真是个难题,因为我们是通过法阵到这边来,我可不信它能通过法阵留下的规则痕迹找到这里来,别说是大荒中这些愚蠢的欲囚,就算是外面那些通天境大拿都做不到,哈哈,跑吧,只要跑得够快不停地跑,就一定会跑出一线生机的。”萧聪想着,愈加兴奋愈加得意。 当幻想逐渐丰满的时候,现实却总会给予迎头一击。 萧聪和鸿翔又察觉到了那股子可怕的气息,不是在后方,而是在左侧,两个聪明人对了个眼神,都知道彼此在想些什么,面色进而同时暗淡下来,果然是太过乐观了,那通天境的伪仙,虽然没能锁定他们的气息,但是在速度上不知比他们快了多少倍,他围着刚才欧阳寻破关的地方转着圈一遍遍地毯式搜索,办法虽然原始,但却很实用,到嘴的鸭子虽然飞了一回,这不又到嘴边了吗。 伪仙速度奇快,距离萧聪一行人只剩不到百里之距,留给萧聪做选择的时间,最多只有三息。 场面之危急虽然是萧聪第一次见,但有之前那些危险经历的历练,此时的萧聪却并不慌乱,他清楚地知道,跟这样的变态,绝对不能硬拼,也不能抱有任何侥幸心理,可是他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所以心里那个恨啊,恨得他第一次牙齿咬破了嘴唇,同时也下了决心——打不过你我就跑,我就不信了,我沿途不下了这么多传送阵,你能一座座地跟过来! 萧聪突然站定,大喊一声, “都别逃了,靠过来!” 二十七名萧家将得令瞬间靠拢井然有序,冥乌族兄弟虽然稍稍慢了一拍儿,但还在萧聪反应容许的范围之内,或者说,萧家将的速度有点过快了,倒是他俩,靠过来的时机刚刚好。 为了保险起见,萧聪没让众人各自使用之前给他们的法阵石刻,而是从弥芥中取出另一枚更加高级的法阵石刻来,以完全杜绝大家在传送的过程中走散的可能。 可惜,世事难料却总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这人倒霉的时候啊,连喝凉水都得塞牙缝。 这一次,他又失算了——因为众人靠的太近,萧聪心里紧张,丢石刻的时候用力不免大了些,所以就玄之又玄,巧之又巧的卡在了旁边萧十四的盔甲缝里。 想要拨乱反正,已经是为时太晚,那该死的通天境伪仙如一道银光般射过来,瞬间就把众人打散,庆幸的是萧十四反应够快,在想要抖落法阵石刻的过程中及时改主意将法阵石刻紧紧握在手里,否则的话,这会儿法阵落地,不一定要把谁给传送走,这对他们来讲,无疑是雪上加霜! 三十五人散落一地,横七竖八,萧聪全身吃痛,艰难抬头对着周围粗略看了一眼,得知大家情况尚好,松了口气,这倒不是因为通天境伪仙的冲击力太小不足以对众人造成损伤,只是因为他正好撞在了身穿玄甲的萧家将身上,得亏没有撞上没有任何保护的冥乌族兄弟,要不非得把他俩撞残了不可。 银光将一群人撞得四散而飞之后,于不远处停下,他慢慢转过身来,却一动不动了。 萧聪这时候才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为什么能让他产生如此强烈的危机感,同时在心里悲呼哀哉,将贼老天骂了不下三百遍,本来以为这一阵儿风浪的高潮是出现在星流云跳进溺龙渊那时候,却没想到在这儿竟还有一波,而且论危险程度,根本就是上一次所不能比的! 看着那银光璀璨的赤裸身体, 萧聪直吸凉气儿,他虽然不知道这家伙的准确身份,但他认为离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传说中被称作“始仙泪”的“皇银”,其觉醒之后幻化的生灵,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主儿了。 古籍上有记载“皇银无形,融融而通,千世长存,君炎乃锻,”,意思是说,平常状态下的皇银是像水一样没有形状的,且能跟别的皇银很自然地融合在一起,坚不可摧,可以流传千世,而若想锻造它,必须得用君炎才行,君炎,即君子之焰,具体指的是真正德高者的生命之火,这样的人本就难找,这样的修行者就更难找了,有传言说独孤家藏有一杯皇银浆,已经被封印了很多年,本来想用于锻造独孤九剑的,可惜最后还是没用上,原因就是偌大的独孤家,近千代子子孙孙里面竟然没出过一位真正的正人君子,这件事天道翁还跟萧聪粗浅提过,听天道翁讲,独孤家若是想用君炎来锻造那杯皇银浆肯定是不可能了,家族传承之秉性摆在那儿,再过一万年也肯定出不了什么正人君子,但若是有独孤家人能把家族绝学“玄熔手”练到极致,那倒还有可能,不过也是一件难比登天的事情。 皇银之珍贵,毋庸置疑,就算是学成于天道轩后来掌控了萧家底蕴的萧聪都未曾见过,这也是他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这通天境伪仙的原因,要是早就知道对方是这么一号无敌存在,他肯定连想不都不想便选择直接逃到一个对方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可惜时已至此,说什么都太晚了,但萧聪还没有选择放弃,他又从弥芥中取出几枚法阵石刻,一股脑全部扔向皇银伪仙,本以为那皇银伪仙会不屑一顾任由法阵石刻在身旁落地,进而被直接送走,可没想到的是,这家伙的表现反常的很,竟抬起了右手并微微张开,直接将还在空中的法阵石刻震成了齑粉! 萧聪见之,万念俱灰欲哭无泪,却不忘从弥芥中取出一枚丹药服下,这丹药虽然是出自于姜采君之手,药效堪称奇迹,但若想完全恢复萧聪的身体,还是需要一些时间,而现在,却是间不容发,因为以那皇银伪仙的实力,灭掉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几乎就是抬抬手的事儿。 因为有渡河境初期的修为,再加上遇袭时被萧家将围在中间,尹诺虽然受伤,但与在场的其他人相比,绝对算是最轻的,此时的还没有攒足力气,就这样手脚并用从地上爬了起来,行云流水地抽出雪亮的妖刀,大喊一声, “仙人的,老子跟你拼了!” 话音未落,便驾驭梓蛇十七式朝着皇银伪仙急速冲了过去。 萧聪见之大急,却只能抻着脖子抬手扯着嗓子呼喊, “尹诺,不要,快回来!” 可尹诺根本不听,他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冲动一样的实在,已经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萧聪知道尹诺的脾气,这个外相凶狠却简单真诚的傻孩子,既可爱又可怜,孤独下藏着对感情的依赖,怀揣着一颗赤子之心,坦荡而壮烈地活在这个愈加冰凉的世界上,散发着炽热刺眼的光芒,有时候让人难以直视,甚至是热泪盈眶。 现在的萧聪悲愤交加,却虚弱得连拳头都攥不紧,他感觉有一股子热气从喉咙处往上冒,有一些从眼睛里泄露出来,却带了些涩涩的感觉,他大口呼吸,艰难地闭上了眼睛。 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说: “不能放弃,不能放弃,一定要把大家救出去,不然尹诺就白死了!” …… 萧聪努力集中精力思考逃生之法,心思百转千回,万千纷乱思绪充斥了整片识海,让他感觉脑袋剧烈胀痛,恍恍惚惚中,他突然想到,诛仙剑也是极品仙金,从其之前种种诡异神秘的表现来看,应该不比皇银差,那灌注了天道真力的诛仙剑对皇银伪仙会不会产生一定的克制? 现在已经别无选择,死马当活马医,行不行先试试再说。 萧聪从弥芥中取出诛仙剑,以修仙者的御剑之术驱使其向皇银伪仙急速刺去,他虽身受重伤以至于动弹不得,身上的各种元气在那一撞之下也不剩多少,但精神力依旧在巅峰状态,现在他已经将全身的天道真力尽数灌注于诛仙剑中,便像截木头似的躺在那儿,全凭精神力探查皇银伪仙的位置,并指使诛仙剑进行攻击。 有尹诺带头,萧聪紧随其后,受伤较轻的幽女和鸿翔也开始施展手段发起攻击,她俩之前一个被尹诺驼着,一个被萧家将背着,被皇银伪仙袭击时只是出于惯性被带了出去,相比之下鸿翔的状态还比幽女好些,因为幽女当时两腿自然耷拉着,正好卡在两个萧家将之间,腿骨自然不出意外地被夹碎了。 生灵之所以被称之为生灵,自然离不开生和灵两个重要因素,灵指的自然是灵魂,而生指的是灵魂的载体,所以只要是生灵,便有鸿翔的可乘之机。 至于幽女那边,虽然腿骨碎了,而她又是个女孩子,但毕竟也是个经历了那么多危险的修者,当初为了顺利成为商荼剑的主人,还在萧聪特意为她布置的法阵里往太古走了一遭,论精神力,绝对不是一般的天境强者能比的,甚至对上摘星境的高手,都能稍胜一筹,此时的她已经从剧烈的疼痛中缓过劲来,右手掐诀,操控着商荼剑向皇银伪仙呼啸而去。 当局者迷,萧聪并没有意识到他思考的那段时间有多长,他自认为那段时间很短,其实那段时间并不短,在那段时间里,尹诺跟皇银伪仙只对了一个照面,连作为杀手锏的阿陀道三刀都没使出来,就丧失了战斗力,不过奇怪的是,本来可以轻松秒杀尹诺的皇银伪仙,却并没有要了尹诺的性命,这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根本就不想杀掉尹诺。 萧聪是丢出诛仙剑之后才发现尹诺还活着这件事的,条件反射般的疑惑并没有影响他操控诛仙剑欲要刺杀皇银伪仙的节奏,决然至极的指令已然发出,便没有回旋的余地,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将此手段的最大威力发挥出来,无论是速度,准头还是力道,都不是一般情况能比的。 面对如一抹乌光般刺来的诛仙剑,皇银伪仙闪身躲过,或许正如萧聪所料,诛仙剑是比皇银还要厉害的极品仙金,所以即使是实力堪称恐怖的皇银伪仙也要避其锋芒。 诛仙剑刚刚掠过,商荼剑接踵而至,速度之快、冲劲之强、威力之恐怖,前所未有,连幽女都被此吓了一跳,这是她自那天走火入魔之后首次动用《渊泱七式》,看来商荼剑能有如此表现,应该是跟走火入魔的经历有关,常言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原来还真不是骗人的。 面对商荼剑,皇银伪仙未在选择避其锋芒,他像个世外高人般站着,就那样抬起一只手,似是准备将急刺而来的商荼剑抓在手里,只是在两者就要接触的刹那临时改变了注意,身子侧转的同时迅速抽回手,让商荼剑跟诛仙剑一样从身旁掠了过去。 可惜,如此异况,萧聪并没有察觉到,他已经开始为下次用的出击蓄力,精神全集中在皇银伪仙身上,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诛仙剑必将一触即发势不可挡! 鸿翔亦是没有注意到战场上商荼剑出乎意料的惊人表现,现在的他神思尽数内敛,而后化成一根锥子,从额前往外刺了出来,目标自然是不远处的皇银伪仙,可惜的是,那锥子就停在那儿不能再进分毫,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壁障将他的精神攻击阻挡在了皇银伪仙的识海之外,那壁障犹如坚不可摧的城墙,让他望之生叹,无可奈何,他在心里一遍遍地给自己打气——不能放弃不能放弃,你可以的鸿翔,大家还在等着你给他们制造的机会呢! 欧阳寻醒来,缓缓睁开双眼,紧接着是一阵龇牙咧嘴,他和星流云虽然跟鸿翔还有幽女一样,遇袭时也被萧家将背着,但这俩货一个比一个倒霉,而相比之下欧阳寻又比星流云好一些,星流云在飞出的过程中,其胸膛也不知怎么的撞到了某一位萧家将的头盔,胸骨塌下去很明显的一块,左臂也被头盔上的盔枪划了道可怖的口子,他像条死狗一样躺在那儿一动不动,颌下是一大片血迹,看这样子,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气海应该也受到了一定的损伤,整片空地上,就数他受的伤最重。 欧阳寻除了像幽女一样腿骨粉碎外,脊椎骨也断了好几截,意识回归后迎头撞来的剧烈痛感,疼得他满头大汗,好在这厮虽然也成半个废人,但双手没事儿,他是龟府出来的少杰主,弥芥里自然少不了灵丹妙药,珍贵程度虽然比不上萧聪弥芥里姜采君亲手炼制的那些,但总归还是能派上用场,况且欧阳寻身上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将剧烈的痛感完全消除的货色,他还是可以拿得出手的。 面对这一败涂地的局面,若说欧阳寻心里不慌,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以他的博学多智,自然一眼就看出那皇银伪仙的出处和可怕程度,在服下丹药之后,虽然疼痛得以缓解,但他还是不能动,于是只能躺在那儿,在记忆中搜索关于皇银的所有记载,可连孤独家都无可奈何的事儿,他又能奈之于何?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即使他是龟府的少杰主,也是跟萧聪一样,仅仅知道这皇银能被君炎锻造,但他们这里面有正人君子吗?扪心自问,一个都没有! 百息的功夫过后,萧聪终于可以活动了,他迫不及待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心二用之时,对诛仙剑的操控便不可避免地慢了一拍儿,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星流云生命垂危,还是先救人要紧。 也顾不得皇银伪仙发现与否,萧聪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星流云近前,将一枚丹药喂其服下,还来不及查看星流云的伤势,皇银伪仙那边便用胳膊依次弹开了诛仙剑和商荼剑,而后近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了鸿翔近前。 萧聪见之,目眦欲裂头皮发炸,丢下星流云便往鸿翔这边赶,同时操控诛仙剑再度以破竹之势往皇银伪仙刺去。 对于近在咫尺的皇银伪仙,鸿翔肯定不是一无所知,他的精神力就集中在对方身上,只是因为哪怕仅有一丝机会,哪怕为之付出生命,此时他也愿意试一试,所以他选择继续争取,而将生死置之度外。 皇银伪仙没有进一步的大动作,只是看似非常疑惑地歪了一下脑袋。 诛仙剑猝然而至,使得皇银伪仙勃然大怒,他张开嘴巴,露出银色的口腔,进而发出一无声的嘶吼,然后一个转身顺势抬腿,踢在诛仙剑的剑柄上,后者就这样偏了方向并跌跌撞撞地向一边落去,好像萧聪的攻击打断了他的思考。 紧接着,皇银伪仙凌空跃起,在空中甩了套把式,一条条银色的丝线从其身上抽离而出,进而射向除鸿翔之外的其他人,一圈圈地将他们捆得结实。 萧聪虽在此列,但肉体上的束缚还是不影响他以精神力操控诛仙剑给皇银伪仙捣乱,于是诛仙剑又朝着皇银伪仙呼啸而至,但这一次皇银伪仙未再躲闪,他直接用手攥住了诛仙剑的剑锋,一动不动,一滴滴银色的液体自他手掌滴落,而后又如有生命般从脚掌重新回到他的身体里,诛仙剑所散发的乌芒愈加暗淡,最后以至于消失不见,银色液体的低落随之停止,萧聪眼看着这一切,心里生出一股子久违的绝望,他知道,现在的诛仙剑已经没有丝毫天道真力,也就对皇银伪仙没有任何威慑,对于接下来发生的种种,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了。 他还是心有不甘,于是大喊一声: “鸿翔,跑——” 可鸿翔还是一动不动。 皇银伪仙一手禁锢着诛仙剑,缓缓转过身去,将另一只手放在鸿翔的头顶上,而后闭上跟整个身体一样银色的眸子,静默着,良久。 这段时间,流淌在萧聪心里,仿佛有几个纪元那么长,皇银伪仙没对鸿翔下杀手,甚至没对任何人下杀手,萧聪直到现在才突然发现这个关键的问题,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他觉得皇银伪仙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只是他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对方到底是想要什么! 事情是由欧阳寻冲关引起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萧聪看向欧阳寻,目光慑人,厉声诘问道: “欧阳寻,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赶紧说出来,要不然,大家都得死在这儿!” 欧阳寻身子僵硬,用力仰着脑袋,整个身体摆成一个看着纷纷外别扭的姿势,回道: “我身上那有什么秘密啊,这事儿跟我真的没有关系啊,我要是知道怎么把这家伙打发走,不用你说我早就做了。”语气听上去十分恳切。 见萧聪眼神严厉依旧,欧阳寻接着道: “都什么时候了,我没必要瞒你,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算你们死了我活着,那我也走不出这大荒去啊,这次问题真不是出在我这儿,你就相信我吧。” 萧聪想了想,觉得欧阳寻言之有理,目光终于缓和了几分,他又问道: “那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欧阳寻支撑不住,将脑袋搁在地上,稍迟片刻,硬着头皮回答说: “咱们都被禁锢了,而他只对鸿翔感兴趣,所以说,问题肯定是出在鸿翔身上。” “胡说!”萧聪厉声斥道:“明明是你冲关天境后期才把他引来的,怎么能把屎盆子扣在鸿翔头上!” 欧阳寻窘着一张大脸,上面写满了委屈, “不是我乱扣屎盆子,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实在是没有别的解释啊。” “那也跟你撇不开关系!” 欧阳寻面色凝重,点点头, “确实,可能是因为我跟鸿翔之间的某些联系,他顺着我找到了鸿翔,先让我想想,这联系是什么。” “快点!” …… 当皇银伪仙再次睁开眼睛,气氛再度紧张,萧聪的呼吸,随着皇银伪仙收回右手的动作而变得越来越轻,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而后噤若寒蝉,脑子里闪过无数个他认为将要发生的画面,但没有一幅是好的。 就在这时,冥思苦想中的欧阳寻忽然面色一变,进而阴晴不定,像是想到了某些了不得的事情,他紧抿着嘴唇,看上去很是纠结,只是现在的萧聪目光正集中在鸿翔那里,没有发现欧阳寻这边的异样,倘若他看到了欧阳寻现在的样子,或许之后的事情就是另一个走向了。 纠结之后,欧阳寻不由自主地缩起脖子,没再吱声。 皇银伪仙收回了手,并任由诛仙剑掉落在地上,沉寂了片刻,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就发生了,只见他又微微抬起右手,手掌朝上,一滴银色的“眼泪”自其掌心之上升起,在快速旋转的过程中越来越大,最后凝结成成人拳头大小,那是一枚他从自己体内析出的皇银球。 而后,皇银伪仙双手捧着皇银球,就那样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这一幕,看得萧聪等人目瞪口呆——通天境的皇银伪仙竟然给天境中期的鸿翔跪下了?莫不是……他这一跪跟外面的含义不同,有别的道道儿? 对于这件事情,众人越发地看不懂了。 欧阳寻这时候抻着脖子往鸿翔这边看了一眼,眸子皱缩,其内精光一闪,貌似又有了别的主意,他大喊道: “我知道了!是《神秘古经》或者是《锻神诀》!能从我跟鸿翔之间找到的联系就只有它俩了!” 萧聪闻言,果断选择了《神秘古经》,识海中霎时间出现那些神秘的文字,《神秘古经》随之在其身上悄然流转,他虽然也看出那皇银伪仙似乎是想要拿手里的皇银球跟鸿翔做交换,他绝对没有要截断这份机缘的意思,只是对这件事情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还是不敢让鸿翔轻易冒险。 《神秘古经》在萧聪身上流转起来之后,皇银伪仙果然有所感应,他往萧聪这边看了一眼,但也仅仅是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萧聪——他对萧聪不感兴趣。 萧聪不由得发出一声苦笑,对于其中的原因,他心里门儿清,鸿翔对《神秘古经》的理解又进步了,在这件事情上,鸿翔总是跑在他前边,本来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可如今却成了关乎生死却不可捉捉摸的重要因素,他心里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看待这件事才好。 事已至此,只能静观其变了。 鸿翔终于睁开眼睛,面色平静,对眼前景象并不感到诧异,他站起身来,大大方方地从皇银伪仙的手里接过皇银球,而后腾出右手,掐诀抵在眉心,从中抽出一枚紫色符篆,递给皇银伪仙,并说道: “拿去吧,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再多的,我就给不了你了。” 皇银伪仙从鸿翔手里接过符篆,吞入口中,闭目沉默片刻,再睁开眼时,一双眸子上已经不是完全银晃晃的单调,中间出现了一个很明显的紫色圆点,以圆点为中心,紫色往外扩散,越来越淡,在之前的冷酷而木然之上,终于有了点神韵,表明它真的是一个生灵。 皇银伪仙伸出一只手,微微一握,束缚在众人身上的银色丝线便一圈圈地松散并冲向皇银伪仙张开的手掌没入其中,就这样,他再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缓缓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鸿翔环视四周,而后粲然一笑, “大家都没事,太好了。” 萧聪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定定地看着鸿翔,眼神怪怪的。 鸿翔小跑到萧聪身前,像个天真的孩子般用双手将皇银球捧向萧聪, “给,哥哥,这东西还是你收着吧。” 萧聪怔怔的,目光终于从鸿翔脸上慢慢移向皇银球,却迟迟未动,半晌,他抬起头来,咽了口唾沫,轻声问道: “你给他的……那是什么……” 鸿翔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暗淡了一瞬,转而却笑得更灿烂了, “没什么,只是由《应魂咒》修炼来的一层魂影,我将对神秘古经的感悟烙印在了它上面。” 萧聪嘴唇微微蠕动,终于艰难开口, “也就是说,你的应魂咒得重头开始再炼一遍了……” 鸿翔点点头,笑容依旧, “确实是得重新开始了,不过问题不大,我还没过天境,能抓住最后的一点小尾巴,凭我现在的精神力,就算重新开始,完全恢复估计也就是两个月的事儿,哥哥不用担心。” 萧聪神色黯然,十分沉重地咽了口气, “鸿翔……” 好像知道萧聪接下来要说什么似的,鸿翔没让他把话说完,双手往前推了推,道: “哥哥,赶紧把这个东西收起来吧,一道魂影换这么一大块极品仙金,这买卖做的一点都不亏,在我看来,说是血赚也不为过,正好我也看不上那柄破剑,以后若是有机会,哥哥用这块极品仙金帮我打件趁手的兵器呗。” 萧聪看着鸿翔,嘴角终于忍不住动了动,只是这笑意看上去稍微有点苦,他当然知道鸿翔此言只不过是为了给他找个台阶下,以至于不让气氛变得那样尴尬,但心里就是有某种东西,让他不愿躲避,草草地含混过去,可面对鸿翔此番言辞,他又觉得无话可说, “这……我也不会炼器啊……” “等哥哥以后找到了炼器大家,让他帮我炼啊。” “这……” “哥哥,你不会连这样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我吧。” 此言一出,萧聪别无选择,于是搔搔脑袋,赧笑几声,而后从鸿翔手里接过皇银球,说道: “好吧,等以后找到造诣极高的修玄者,一定用这皇银球帮你炼制一件满意的兵器。” 鸿翔雀跃起来, “那就这么说定喽,那通天境伪仙这么厉害,连发黑光的诛仙剑都能接住,这只皇银球一定也很不凡,对了,皇银就是它的名字吗?这种仙金有什么特别之处?” 萧聪不由得苦笑几声,无奈地说道: “皇银确实是它的名字,而且它也真的远远比你想象的厉害,若是能把它炼制成兵器,不需要岁月的祭炼,就一定直接是极工阶的神兵利器,倘若掺上点别的奇珍异宝,说不定能达到造化阶,不过……想要锻造它,难度实在是有点大。” “为什么?”鸿翔歪了歪脑袋,张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道。 萧聪右手卷成筒状,放在嘴边干咳几声,回道: “古籍记载,皇银无形,融融而通,千世长存,君炎乃锻,意思是说,皇银这种极品仙金,正常状态是像水一样流体,可以很自然地融合在一起,并且因为品质逆天,可以流传千世之久,但是,若想锻造它,得用正人君子的生命之火才行,正是因为这个,即使是在传说中,它也很少出现,这东西的稀有程度,别说整个萧家都找不到一块,就算是在天道轩,我都没见过,据说孤独家有一杯,但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无计可施,因为真正的正人君子,在这个物欲横流,人心不古的时代,已经几乎绝迹,更别说,还得是修士。” “哦。”鸿翔回应,状态有点失落。 这时候却听见欧阳寻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别把问题想得那么复杂,他这只皇银球跟独孤家那杯皇银水不一样,你看不见它已经成形了吗?正常的皇银可是会流动的。” 鸿翔和萧聪闻声朝欧阳寻那边看去,见这厮姿势极度扭曲,跟服了牵机丸一样。 鸿翔愣了片刻,问道: “欧阳寻,你这是怎么了?” 欧阳寻大刺刺回答说, “脊椎骨断了,现在还没长好呢。” 鸿翔疑惑, “你不是也有一些上好的丹药吗?怎么……” “已经服下了,只不过没有小聪手里的丹药那么立竿见影,我这个还得等一会儿。” 萧聪莞尔一笑,顺手一抛, “给,吃完了赶紧给我起来,别在那儿卖惨。” 欧阳寻伸手接住丹药,丢进嘴里,而后闭上眼睛,接着一动不动了。 脊椎受伤,即使是姜采君亲手炼制的丹药,也得有十几个呼吸的功夫才能恢复完全,因为这个部位,一直都被修者认为是修炼的核心所在,于是给它起了个别名——大龙,人体所有玄机之发祥,都源于此,这个部位受伤,虽然不致命,却会对修行之途大有影响,倘若处理不善,修为停滞不前还是小事儿,最糟糕的是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修为就有可能废掉,所以对于修真者而言,一般遇到与脊椎有关的问题时都是进行保守处理,只要不留下什么祸根,其他的都可以靠边站。 况且,萧聪丢给欧阳寻的,其实也不是什么高阶丹药,估计也就是姜采君年轻那会儿用来练手的东西。 萧聪将皇银球移到眼前,仔细端详,经欧阳寻提醒,他才想到,这枚皇银球的状态跟传说中的确实不符,传说中的皇银是流体,且排斥生灵,以他们的手段,估计还真留不住它,可现在这枚皇银球就这样静静地停在他的手掌上,无论是触觉还是视觉,都是这般真实,难道,这不是真正的皇银,还是说,这枚皇银球已经被皇银伪仙做了手脚,不像传说中那么难搞了? 少顷,萧聪收回目光,微微叹了口气,说道: “算了,还是等欧阳寻起来再说吧,他知道的多,说不定有办法。” “嗯嗯”鸿翔点头。 “那我先去给其他人治疗一下。” 说着,萧聪开始往前走,并顺便超欧阳寻的肚子踢了一下,漫不经心道: “还躺在地上干什么,赶紧起来,跟娘们似的。” 欧阳寻龇牙咧嘴,大叫道: “搞什么啊你,哥们伤的可是大龙,稍有不慎,这辈子可就废了!” 萧聪撇嘴,不以为然, “哥们给你的还是姜采君亲手炼制的丹药呢,你丫的在地上躺这么久,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欧阳寻无语,悻悻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萧聪在散落在这片空地上横七竖八的萧家将中间走了一圈,边走边分丹药,最后停在幽女身边,将一枚与之前不太一样的丹药递送给幽女,幽女接过,二话不说直接服下。 在等着众人恢复身体状况的时候,萧聪不急不缓地走到欧阳寻和鸿翔身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道: “来,说说吧,大才子,鸿翔手里这块皇银球,你怎么看?” 欧阳寻嘿嘿一笑,面相甚是猥琐, “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从表面上看,也就只有这一点不同,不过,皇银这种稀有仙金,不经过锻造肯定不会有形状,这一点足以证明就算找不到君子的生命之火,也有将之锻造成兵器的可能,好事多磨,慢慢来嘛,反正你又不是现在就要帮他炼制兵器。” 萧聪被气得咬牙切齿,恨恨道: “我他么真想一拳头锤死你,刚才那么信誓旦旦,还以为你丫的有什么特别独到的见解,害小爷白期待一场。” 欧阳寻陪笑, “生那么大火干什么,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是不是见到终于有人能硬扛你的诛仙剑,心里面有点发慌了?放心吧,像它这种存在,玄真界里面肯定还有很多,想想以后能碰见这么多高手,心里面是不是很兴奋?” 鸿翔斜眼看着欧阳寻贱里贱气的样子, “你这是在给哥哥打气?” 欧阳寻大手一拍, “那是必须滴啊,你想想,小聪一直在克制自己使用诛仙剑,那是多么痛苦啊,有了这些奇葩存在,小聪就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诛仙剑了。” 鸿翔:“……” 萧聪:“……” 幽女:“……” ………… 看见欧阳寻这犯贱的样子,众人就知道这家伙后面肯定还有重头戏,讲正事之前先热热场儿,是这家伙的行事风格。 萧聪冷冷问道: “欧阳寻,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你直接说就是了,这么搞,是给我们解压还是给你自己解压,若是给我们解压,那就不用了,我们都受的住。” 欧阳寻微微一笑,收起嬉皮笑脸,转而一本正色, “通过这件事情,你们就没有一点其他的发现吗?” “什么发现?”萧聪和鸿翔异口同声。 欧阳寻见状有点不淡定, “皇银伪仙啊,他为什么要跟鸿翔索要《神秘古经》?这说明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欲囚!进一步说,在这大荒之中,除了欲囚、堕落者、自由民之外,是不是还存在着其他生灵,而且还不止是有一种。” 萧聪不屑, “这有什么,人家老猿当时也没说大荒之中的生灵就这三种啊,要真说起来,小鬼儿们还得算一种呢!” 鸿翔随声附和, “是啊,偌大的大荒,怎么可能这么简单,什么光怪陆离的事儿应该都有才对。” 欧阳寻一拍脑门,一副痛心疾首,无可救药之色, “我说两位,咱动动脑子好不好,你们难道没有看出来,那家伙的状态是介于欲囚和自由民之间的吗?荒邪啊,那么邪乎的东西,竟然影响不了它!” 萧聪眸子一缩,惊讶道: “你是说,我们离自由民的领地已经很近了?” 欧阳寻无力地叹了一口气,无奈道: “我是说,那头皇银伪仙可能正在觉醒,这才是他找鸿翔索要神秘古经的根本原因。” 萧聪和鸿翔对了个眼神,鸿翔喃喃道: “也就是说……除了自由民,大荒之中很可能还有别的清醒者,而且能感知到神秘古经的存在,但不知道是敌是友……” 欧阳寻点点头, “对,但只说了一半。” “另一半是……” “能让欲囚觉醒的那种力量。” 萧聪面色凝重,点点头, “欧阳寻说的没错,能让欲囚觉醒的那种力量,才是我们应该关注的。” 鸿翔忍不住皱眉, “为什么?” “使命。”萧聪回答言简意赅。 欧阳寻补充道: “也不全是因为萧家人的使命,不过若是能帮助更多的欲囚觉醒,那对我们来说可能还真是有利无害的事情,老辈人做的事情,我们到现在连个大致轮廓都没看见,自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深意,不过能让老辈人坚持这么长时间,背后的好处,肯定不是一般的大。” 鸿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哦,原来是这样,听上去有点道理……” 萧聪突然吸了口凉气,目光转向欧阳寻,问道: “按理说,皇银一类的极品仙金,通灵简直算得上是奇迹,这块皇银不但通灵,修为还到了通天境,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欧阳寻抬手挠挠额头, “这个……说不好,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这里毕竟是大荒,我倒觉得这点事儿不算什么。” 萧聪莫名叹了口气, “唉,算了,无有根据,多想无益,就这样吧。” 说着看了星流云一样,接着道: “老大估计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咱们也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嗯……这样吧,把黎牧先从你的乌龟壳子里放出来,把老大放进去,咱们继续赶路。” 欧阳寻重重点头, “好。” 说着从腰上解下缩小后的法宝,往地上一扔,龟壳恢复原状并缓缓打开,幽女弯腰将张着小胳膊的黎牧抱出来,欧阳寻小心翼翼地将星流云抱进去。 将这件事情办妥,欧阳寻从弥芥中取出地图,看了半晌,而后抬手一指, “走那边。” 众人迎着渐渐西斜的太阳,再度行去。 第五百八十二章 大荒的雪 萧聪吸取欧阳寻破关天境后期时的教训,对此有所准备,他参研多部阵法典籍,在匿影藏息阵的基础上进行改良,于法阵中巧妙加入钟离秋亲手炼制的魂器,并在法阵中腾出另一个阵眼,让鸿翔入主其中,以此来剔除身边之人冲关时所弥散而出那些由神秘古经衍生的特别气极和精神波动,他不敢奢望仅凭这样一座法阵就解决所有麻烦,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要不再把像皇银伪仙那样的绝顶强者招来,他就烧高香了,毕竟短时间内鸿翔可修不出第二道魂影来。 欧阳寻冲关后的第二个月,再农和霍闹相继冲关摘星境后期,依靠这座经匿影藏息阵改良后的法阵,两人的冲关历程虽然依旧艰险,所幸还是平安度过。 在短短三个月内,一行人的总体实力又有了大幅度的提升,虽然鸿翔的修为还停留在天境中期,但毕竟他精神力上的优势摆在那儿,修为高低并不会限制他精神力的提升和发挥,相反,若是过早踏进天境后期,对他来说其实是一件坏事,他主修的《应魂咒》基础全打在天境这一段,太早踏进天境后期就意味着也会早早地进入摘星境,而进入摘星境后,他再来修炼《应魂咒》就没多大意义了。 黎牧已经能够独立走路,说话虽然不清,但勉强能够理解其简单的意思,这小家伙是什么时候加入到他们之中的?萧聪想着,好像就是在进入大荒之前不长的一段时间,粗略一算,他们进入大荒竟然已经有一年之久,感觉中时间跑得飞快,但仔细想想又发现经历的事情还真不少。 跟普通修士相比,他们这一年的奇幻经历,大概能比得上人家一辈子。 某一天,众人正走着,萧聪突然问欧阳寻, “咱们还得多久才能到达目的地?” 欧阳寻面色微怔,片刻,叹了口气道: “照这个速度,恐怕还得两年。” “啥?两年!”萧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欧阳寻,我这会儿可没工夫跟你开玩笑!” 欧阳寻一本正色,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萧聪略感烦躁,用力挠了几下脑袋,郁闷道: “两年……怎么他娘的还要走这么长时间……” 星流云在一旁没心没肺地说: “拜托,这里可是大荒,圣麒麟藏在大荒深处,两年的时间我还觉得短呢,再说了,你这么急着回外面去干嘛?反正在哪儿都是被追杀,相比之下我还是觉得在大荒里好,至少有历练的机会,等我们足够强大了,再出去也不迟。” 欧阳寻看似随意地往星流云那边瞥了一眼,嘴角微扬,泛出几分轻蔑。 萧聪怅然一叹,仰头眯着眼看天,惆怅道: “你没发现吗?这几次的交手对象,实力越来越强,血脉也越来越特殊了,我还以为我们已经到了大荒的较深处,结果还他娘有这么长的路要走,我担心的倒不是时间,我担心的是啊,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就我们这几个人,别说夹着尾巴偷偷摸摸了,想保命都难。” 欧阳寻不忘笑嘻嘻地添油加醋补一句, “至于历练的事儿就更别想了,毕竟还是保命要紧。” 星流云狠狠瞪了欧阳寻一眼, “就你话多!” 萧聪咂咂嘴,眼睛眯的更细了,喃喃自语, “想想,想想,有什么稳妥一点的办法,能把时间缩短一点……” 鸿翔闻言,突然说道: “那些自由民,会不会有办法?” 欧阳寻扁着嘴郑重点点头,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鸿翔黑着一张小脸, “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欧阳寻摊摊手, “也不算不对,就是有一点,之前老猿说的那个自由民部落,我们已经偏离方向很久了,现在若是想找回去,啧啧,恐怕得费好一番功夫喽。” “什么!” 这一次,连一向无所谓的尹诺都按耐不住了,所有人看向欧阳寻的目光都显得怪怪的。 萧聪右手捂在胸口,大口呼吸,少顷,冲着欧阳寻重重指了指,恨恨丢了一句, “欧阳寻,你可真行!” 鸿翔斜睨着欧阳寻,几乎咬牙切齿, “这么大的事儿都能错过,怎么带的路!真是……关键时候掉链子!” 星流云痛心疾首,微微摇头, “他自己都活得马马虎虎,你们还指望着他给你们带路?唉,算了,怪我怪我,要是早些时间提醒你们就好了。” 鸿翔蔑然一笑,阴阳怪气道: “对啊,我们这儿还有一个狗头少帅呢?七岁入伍,十五岁当将,十八岁挂帅,屡建奇功,这可是位奇人呐,放着这等宝贝不用,那不是暴殄天物嘛!既然这样,那要不以后就由星大少爷给我们带路好了,大家觉得怎么样?” 星流云闻言面色巨变,连忙摆手推辞, “这……这就算了吧,我哪有你说的那么牛逼,咱都谦虚点,谦虚点哈,就事论事,别没事儿找事儿。” 幽女冷笑,白了自己亲弟弟一眼, “没事找事的人是你吧,星流云。” 鸿翔大惊, “什么情况,幽女姐姐竟然在帮欧阳寻说话!” “嘿嘿嘿。” 欧阳寻腆着一张大脸,估计心里和脸上一样,早就已经乐开了花。 幽女面不改色, “就事论事,实事求是,本来就是星流云在挑事儿,你们都不问个青红皂白,就拿这些冷言冷语朝人家脸上招呼,说实话,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鸿翔面色一转,义正言辞, “就是,俗话说的好,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人家好歹也是尽心竭力了,你们怎么能这么说人家。” 星流云被气得直磨牙, “墙头草随风倒的小兔崽子,你到底是站哪边的!” 鸿翔胸膛一挺,回道: “正义!” “我……”星流云终究是没有发作,舔了一圈嘴唇,恶寒道:“就跟你没说似的,什么玩意儿。” 鸿翔忽地脸色一垮,嘻嘻贱笑着问道: “星流云,此情此景,难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想说什么就说吧,说出来让大家都乐呵乐呵。” 尹诺一时没忍住,吭哧吭哧地笑出了声,萧聪无奈地摇摇头,却没说什么。 星流云再次摆出那副典型的痞子相, “老子想什么,关你鸟事!再敢得瑟就揍你!” 鸿翔撇撇嘴,屁颠屁颠地往欧阳寻那边移了几步,拍拍后者的胳膊,笑说道: “欧阳寻有什么想说的吗?说出来让星流云乐呵乐呵。” 欧阳寻笑着往一边挪了几步,跟鸿翔拉开一段距离,好言相劝道: “你可别找事儿了,把他惹急了眼,他真揍你,招惹这种脑子一热就不计后果的疯子,你说你这孩子,咋想的。” 眼见欧阳寻这边也没文章可做,鸿翔又兴冲冲地往幽女那边去找乐子, “嗳,幽女姐姐,这一次你怎么这么平静啊,是在心里已经默认了吗?” 幽女淡淡地看了鸿翔一眼,咧咧嘴角,说道: “流言止于智者,我再也不会让你这种别有用心之人钻空子了。” 鸿翔傻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气鼓鼓道: “你们这些人,可真没趣。” 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轻笑,心照不宣。 鸿翔那边却在这时幽幽叹道: “嗳,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这句话,说的还真不假……” 可惜,照样还是没人搭理他。 小小的插曲之后,众人言归正传。 萧聪问欧阳寻, “转向去找自由民的聚集地,与继续往前走相比,哪个更划算一些?” 欧阳寻笑呵呵道: “肯定是继续往前走更划算了,原住民又不是只有那一处,错过了一处,再找另一处就是了嘛。” 萧聪直眉轻挑, “此话怎讲?” 欧阳寻不无得意道: “这件事还需要过多的解释吗?大荒中既然有原住民的聚集地,就肯定不会只有那一处,好不容易点燃的火种,将人都聚集在一块,万一被一窝端了怎么办!虽然说人多力量大,但人太多其实也是个问题,所以古往今来都是分而治之,在大荒中肯定也不例外。” 萧聪面露为难之色,看着欧阳寻,微微皱眉, “可就算还有别的自由民聚集地,你能找到他们的准确位置吗?” 欧阳寻傻笑着搔搔脑袋,看上去憨厚而腼腆, “这个嘛……就看你信不信我了。” 对此,萧聪颇感意外, “怎么,你还真打算寻找别的自由民聚集地?” 欧阳寻点点头, “老猿给的那个位置,我仔细研究过了,发现其中有几个特别之处,我觉得我们不妨试试,反正不会耽误行程。” 萧聪想了想,又问道: “咱们是从什么时候偏离方向的?” 欧阳寻回答不假思索, “在地窖躲着的时候,准确说,是卜完卦之后。” 萧聪若有所思,不住点头, “哦,对对,通过那次卜卦得知行踪暴露,所以改了方向,咦,那也不对啊,老猿给的位置正好在我师父给规划的路线上?不会那么巧吧。” 欧阳寻眦着一口大白牙,回道: “当然没那么巧,不过靠的还算近,稍加变通能路过那里,只是后来咱们一路趋吉避凶,再加上匿龙渊那一段闷头乱撞,这不就越偏越远了嘛。” 萧聪忍不住叹了口气, “唉,算了,天命难为,这件事看来真的不能怪你,可……这是你早就打算好了的吧,刚才怎么不说?” “我想说你们也没给我机会啊。” 萧聪嘴角上扬, “哼,没机会说?我还不知道你!” ………… 既然欧阳寻主动请缨,萧聪便姑且给了他这么个机会,怎么走都是走,反正欧阳寻不会傻到带着他们往坟墓里钻。 正如萧聪所言,现在的他们已经走进大荒较深处,栖居在这里的原住民实力虽然强大,但没之前那么密集,这对他们来说,既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古兽活动区域之间的空隙更大了,这样的环境极有利于他们赶路,坏处是只要遇上任何一头古兽,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一失足成千古恨也说不定。 迎面吹来的风里带着几分凛冽之感,这让众人甚感意外,都说一年四季,可他们自从进入到大荒之后还真没在感受到过秋冬的气息,他们还以为整片大荒都是一处奇妙之地,只存在春天和夏天。 渐渐地,风里像是藏了刀子,吹在脸上剐得皮肤生疼,于是众人知道,寒冬就要来了。 可隐约中还是有一种恍惚的错觉,让他们分不清是寒冬在靠近他们,还是他们正在步入寒冬,身后走过的那些地方是否还是花红柳绿? 大雪来的飞快,如鹅毛般簌簌而下,天上地下,一片灰蒙。 萧聪没来由地想起了当年在去往龟府求教而路过幻雪森林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副景色,那时候他跟欧阳寻还不像现在这么熟络,虽然心有怀疑,但看欧阳寻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打了保票之后便跟着后者稀里糊涂地陷进了那等险地,等回过神来已是为时过晚,好在有自己师父跟寒雪仙子的那点渊源泽被,他们才能化险为夷。 现在一想起欧阳寻得知真相后那一副掉了魂似的表情,萧聪就想笑,感觉当年那个整天不干人事儿的大笑话怎么着都跟现在的欧阳寻联系不起来,他忍不住长叹一声,佯装老气横秋, “唉,看这天气,可不是个好兆头啊,犹记得当年……” 他欲言又止,莞尔一笑, “算了算了,不提了不提了。” 欧阳寻装听不见,只是东张西望,像一条机警的老狗一样,好像就凭他那一双凡眼能在这漫天大雪中看到什么似的。 眼见挑逗不成,萧聪讪讪一笑,直接揶揄, “嗳,大才子,此情此景,你就没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欧阳寻转过头来,好像这才听见萧聪说话,他倒是想装得懵懵懂懂,只可惜闪烁的眼神出卖了他, “什么?我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萧聪笑笑, “我说,此情此景,你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欧阳寻茫然四顾,而后“恍然大悟”道: “哦,对了,当年我们端掉玉蛇府跟夜府在圣城的秘密据点时,也是这样的天气,想想那时候我们一个个的多精神,尤其是星流云,锦帽貂裘贵不可言,挺板正的身子往那雪地里一站,啧啧……” 欧阳寻马屁还没拍完,星流云冷笑着开口, “我说欧阳寻,你丫的在那儿说什么胡话呢!我们在圣城搞玉蛇府那一次,哪有这么厚的雪,实话告诉你,我们就是想看你出出丑,你还是老实交代吧,躲不过去的。” 欧阳寻微微一笑,淡然自若, “哦,原来想看我的笑话啊,没问题,不就是幻雪森林那一次嘛,好吧,我承认,那一次我带错了路,我愚蠢至极,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怎么着,满意了吧。” 星流云扁扁嘴, “本来挺有意思的一件事情,被你这么一搞,一点乐趣都没有了,晦气!” 欧阳寻笑吟吟地道: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刃,无欲则刚,小伙子,你的学识,终究还是不够啊。” 鸿翔抓住机会冷嘲热讽, “嗳,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说的可真他娘的对啊!” 欧阳寻笑容僵硬,淡淡道: “咱们这里面,谁都敌不过你。” 萧聪没心思听他们在这儿一个个的含沙射影指桑骂槐,说起来,不知怎么的,他对此等言行似乎一直都很讨厌,他好像忘了,这件事本来就是他挑起来的, “欧阳寻,我问你个问题,你得如实回答我。” 欧阳寻面色坦然,点点头, “你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鸿翔兴冲冲地替他补了一句, “苍天在上,如有虚言,天打五雷轰!” 欧阳寻信口回怼一句, “先劈死你这个小王八蛋!” 萧聪看着欧阳寻的眼睛,开口问道: “我们误闯幻雪森林,是不是你们之前安排好的?” 闻听此言,欧阳寻的眼睛瞬间瞪成了牛铃铛, “你怎么会这么想!拿自己性命当儿戏,这可不是我欧阳寻的行事风格啊,咱们相处这么久了,其他的你不了解也就算了,这一点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的吧。” 鸿翔冷笑, “哼哼,如此掩饰,肯定有事儿!” 星流云狐疑地看着欧阳寻, “你们?指的是谁,是你跟龟府,还是你跟那四个老头?” 欧阳寻扁扁嘴,一声戏笑, “星流云,你动动你的脑子,那四个老家伙,能这么看得起我?呵,突然觉得自己好骄傲呢!” “那就是你跟龟府喽?”星流云目光慑人,看上去比寒风还凛冽。 欧阳寻无奈地吹了口浊气,郁闷道: “怎么还跟你们扯不清了呢,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你们现在心里是不是都这么想的?那我说什么也没用,你们爱咋想就咋想吧。” 鸿翔再次冷笑, “哼哼,我突然有一种被欲擒故纵的感觉。” 萧聪莞尔一笑, “你别那么认真,我就是突然想起来随便问问,见识了你那么多过人之处,觉得带错路这件事挺令人惊奇的,这种事实在是不应该发生在你身上啊。” 欧阳寻撇撇嘴, “你这话的意思不还是在怀疑我。” 鸿翔又开始在一边煽风点火, “这老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哦。“ 萧聪给了鸿翔一个特别的眼神, “从现在开始,闭上你的嘴。” 鸿翔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显得俏皮之极。 欧阳寻叹了口气,情真意切地说, “唉,说起来挺惭愧的,那条路我之前其实也没走过,咱包袱里的那张地图我虽然没看过,但走之前看过其他地图,并自认为将所有的东西都记在了脑子里,再加上临走时老头子们也没有嘱托和提醒,就大意了。” 萧聪笑得灿烂, “好,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星流云皱眉, “你怎么这么轻易地就相信他了,我看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幻雪森林这么重要的地标,他脑子那么好使,会记不住?” 萧聪微微摇头,笑道: “重要的不是大才子有没有记住幻雪森林的地标,重要的是现在继续隐瞒这件事已经没有意义,四大王族已经覆灭,我跟龟府那边的关系也已经明确,无论是出自于哪一边,大才子都没有继续瞒着我的意义。” 星流云依旧不解, “那你还问他干什么?” “就是突然想起来了随便问问,总得找点话题消磨时间不是?” 幽女好奇地问道: “那你跟龟府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萧聪闻言微怔,而后自嘲一笑, “被你突然这么一问,我竟然也理不清我跟龟府之间是什么关系了,只能说,作为萧家的族长,我好像对他们很重要” 说着,稍加沉吟,接着道: “也或许只是因为我自己,本来就对他们很重要,再加上萧家族长这个身份,就变得更加重要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算盘,” 他转脸看向欧阳寻, “大才子,你知道吗?” 欧阳寻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 “你太抬举我了,在你进龟府之前,我都不知道你跟他们竟然有这么深的渊源,龟府的水那么深,跳进去我怕会被淹死,你说的那些事,别说是我,就算是我师父,也不见得全都知道。” 萧聪忍不住沉沉地叹了口气,怅然道: “萧家、龟府,除了这两个在玄真界根深蒂固传承不绝的势力,也不知道还有谁,而我,只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他轻轻地呼出一片慢慢弥散的白雾,补了一句, “棋子啊……或许,我们都是棋子……”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次发问的是星流云。 萧聪嘴角微微上扬,其中满是讽意, “这还需要解释吗?明摆着的事情嘛,一枚用来布局的棋子,整个玄真界除了我,他们还有更好的人选吗?” “布局?”几人异口同声。 萧聪点点头, “没错,布局,一个很大的局,明面上现在还只是个开始,但暗地里的博弈和对抗,已经不知道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看着众人怪异的眼神,萧聪笑道: “怎么,觉得我说的太夸张了?这还真不是我自己抬举自己,一直以来,我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推着我往前走,也有很多时候如有神助,我想,这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就目前来看,如果非要说的具体一点,我认为我只是个诱饵,用来将那些暗中隐藏已久却按耐不住的家伙一个个地吊出来,他们才好一边破局一边布局,所以说,好像我也没那么重要。” 说着,又是自嘲几声。 “那你……甘心吗?”星流云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 “你说呢?”萧聪看着星流云,眼底微微有些阴冷。 星流云舔舔嘴唇, “那你打算怎么做,提前知会我们一声,我们一定……” 未等星流云把话说完,萧聪放肆地笑起来, “老大,你想多了,就我这摘星境的道行,能翻得起多大的浪来,既然已经上了贼船,想要下来,就难比登天了,要是弄翻了,大家就得一起完蛋,人家费劲巴力地筹谋了这么久,肯定不会因为我让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所以对于我来说啊,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先不择手段地活下来,等足够强大了,再想其他的,你看,我说的对不?” 星流云这一次看上去倒是格外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而后郑重道: “你说的很对,识时务者为俊杰,有时候能被利用,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能证明有被利用的价值,也就有了借势的机会,拳头永远是最硬的道理,暴力能够解决所有问题,因为暴力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尤其是在乱世,这个事实一定会越来越明显,借着他们的资源玩命提高自己的实力,只有羽翼丰满了才有资格坐在谈判桌前,到时候再谈其他也不迟。” 鸿翔对星流云竖起大拇哥, “真他娘的在行!佩服!” 星流云脸色严肃,定定道: “但是,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你不能有把柄落在他们手里,否则,你就要处处受制于人,永无出头之日了。” 萧聪摸摸鼻子,若以所思,笑道: “把柄?应该没有吧,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尺寸必须拿捏得万分小心,他们不敢在我身上做太多的手脚,因为我觉得这件事拼的就是彼此之间的那份含糊不清的神秘和忌惮,最好的效果是半真半假似是而非让对方捉摸不透,否则,无论是对方直接灭杀我还是对我不屑一顾,都将使他们的所作所为变得全无意义。” 星流云点头,右手磨砂着下巴,说道: “那就好,不过要是我的话,肯定要未雨绸缪提前做点铺垫,现在是绝好的机会,就是不知道他们的手伸到大荒这儿没有。” 萧聪和欧阳寻对了个眼神,彼此看见对方眼中的犹豫,于是迟疑道: “这个……之前有过这样的怀疑,现在还真说不准。” 星流云斜睨着欧阳寻, “你还真信他?他不是龟府的人吗?” 此言一出,再次让气氛变得无比尴尬,星流云这个直来直去的毛病,似乎永远也改不了。 萧聪平静道: “欧阳寻绝对没问题,我相信他。” 欧阳寻不做任何辩解,只是摆出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样子,可星流云哪会轻易放过他, “嗨,我说欧阳寻,小聪今个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您老儿也给句实话,你是不是龟府特意安插到小聪身边来的,” 幽女实在接受不了自己弟弟这般赤裸凌厉,使劲扭了几把后者的胳膊,可星流云不为所动,执拗地说道: “不管是不是,我们都不会对你怎么样,毕竟你在龟府呆了这么些年,那份儿师徒情深我们能够理解,但是,好歹我们之间也有点交情,冲着这点交情,你今天就给交个底儿,不管说啥,我们都信你,不过,要是你还有所隐瞒,等哪一天露出马脚,可就别怪哥们对你不客气了。” 欧阳寻脸色涨红,怒意显然,他努力保持平静,慢条斯理地说道: “星流云,我再跟你说最后一次,与你们一起进大荒,完全出于我个人意愿,跟龟府没有半点关系,我跟你都是四大王族的人,所以论关系,我跟你是一样的,而论经历,我跟小聪那才是真正的生死之交,还有,你也别太高看我了,我虽然名义上身为龟府的少节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小聪说的那些人,我也仅仅是有所耳闻,一个都没见过,这里面的水,非常深,深到可以淹死我,更能淹死你,以你我这般境界,根本就够不到那一层面的事儿。” 星流云点点头,颇有几分装腔作势的味道, “那既然这样,我们就抓住现在的机会,好好铺垫一下,要是能在大荒中培植一支自己的势力,那就太好了,反正开通禁忌之林通道的钥匙在我们手里,等时机成熟,就把他们带出去,绝对可以震慑一方!” 欧阳寻闻言,嗤然冷笑, “异想天开。” 星流云不忿, “这怎么能说是异想天开呢?我们又不是没有这实力,就比如前几天那个皇银伪仙,费了那么大力气,不就是只为了跟鸿翔要了一份《神秘古经》吗?这部经文对大荒中的生灵具有莫大的意义,难道你们还没看出来?” 欧阳寻抬手挠挠额头, “你说的这件事我早就看出来了,不过,你要知道,皇银伪仙这种可以堪称是奇迹的存在,即使是在大荒,数量也是极其稀少,而且,为了把那皇银伪仙打发走,鸿翔可是付出了一道魂影的代价,你不能要求鸿翔反反复复地重修魂影,那对鸿翔来说伤害太大,也不现实。” 星流云还是不服,振振有词道: “这才仅是大荒的较深处,咱们就遇见了如此变态的存在,鬼知道再往里走会遇见什么,所以说,你之所以觉得皇银伪仙这种生灵极其稀少,那是因为你小看了大荒,至于鸿翔的魂影,非得要这个来承载吗?有问题就想办法解决嘛,不然长脑子干什么!” 沉吟已久的萧聪说话了, “我觉得老大你想的有点太简单了,皇银伪仙虽然拿到了鸿翔以自己魂影承载的《神秘古经》,但恐怕他还是不能将其完全利用,也就不能取得我们想要的效果,其实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那皇银伪仙为什么能察觉到《神秘古经》的存在,他又将以何种方式利用《神秘古经》,但不管怎样,如果他不能借助《神秘古经》取得神性的回归,那对我们来说将是一场徒然。” “不,是潜在的危险。”欧阳寻定定地说。 星流云呼出一口浊气,沉沉道: “那就在大荒中多设几个套儿留作后手,说不定以后能用的上。” 萧聪想着,微微点头, “这个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而且,说不定这一次就能用得上。” 众人闻言大惊,星流云诧异道: “你什么意思!” 萧聪面色波澜不兴, “你忘了,上一次占卜的时候,得知有人在跟踪我们,那些人估计是对面的,虽然已经分开那么长时间,但难保以后不再遇上,若是遇上,这些陷阱将会派上大用场。” “可如何设置这些陷阱呢?”鸿翔扑闪着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摸样稍显天真。 萧聪低头轻声一叹, “这个,暂时不急,让我们从长计议。” ………… 第五百八十三章 古战场 雪被越来越厚,一人高的时候,就不能在上面正常行走了,于是一行人展开摘星翼,贴着积雪缓慢飞行,他们摆成三角形的阵仗,由萧聪做最前面那个角上的顶点,鸿翔和欧阳寻紧紧跟在萧聪的身后,在往后数人就显得比较随便了。 目光所及之处,冰天雪地,银装素裹,这雪才停下没多大一会儿,天色竟隐隐出现几分像是要放晴的迹象,好像亮了一点,让眼前这一望无际的纯白多了些难得的层次感。 似乎自下雪之后,就没有再察觉到古兽的气机,萧聪早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只是觉得是出于自己的多虑,所以一直没提,他原以为是因为这雪下得古怪,蒙蔽了他们的神识感应,但小心试探之后却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异样,仔细斟酌,也觉得这没有道理,于是便索性接受了现实,只当是自己神经了。 慢慢地,心里开始出现一种奇怪的感觉,隐隐约约,似是而非,不是对于神识感应的反馈,而是……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总之,那种感觉让他本能地怀疑和戒备,可说实在的,他却并不认为那是危险。 萧聪突然停下,就那么飘在雪被之上。 “怎么了哥哥?” 鸿翔动作甚是及时,好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似的。 萧聪皱眉,微微低头,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哥哥也感觉到了?那就没错了,我也感觉有点不太对劲,这片地方,貌似有什么东西。”鸿翔话虽然说的惊人,但面色却出乎意料地平静,好像是在说一件寻常事情。 萧聪对此并不意外,鸿翔的精神力比他高不少,他能感觉到的东西,鸿翔自然也能感觉得到,而且,鸿翔的感受肯定比他的感受更加真切,这是已经验正过好几次的事实, “你觉得那是什么?说说看。” 鸿翔右手食指抵在齿间,纠结半晌,最后摇摇头, “不知道……不过感觉并不陌生,应该在哪儿遇见过。” 萧聪闻言点点头,微微笑道: “看来你我想法一样,都不觉得那是危险,我觉着吧,咱们倒霉了这么久,是不是也该时来运转一次了,伙计们,想不想去碰碰运气?” 此言一出,余下众人面色各异,连萧家将都开始面面相觑,毕竟是在这种危机重重的地界,换谁估计心里面都没底。 欧阳寻讪讪一笑, “我说萧聪,这件事我看还是算了吧,为今之计,赶路要紧,你不是也想赶紧找到圣麒麟嘛,时间容不得我们再多做耽搁了。” “是啊是啊,”星流云随声附和,“哪有这么多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不都说那个啥来着?哦,对,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倒霉是常态,咱们得认清现实,不能做无谓的幻想。” 萧聪倍感诧异, “哟呵?怎么这次连老大都怂了,一个个的都怎么了这是,我和鸿翔的保票,就那么没说服力吗?” 星流云呲着牙傻笑,一时无言以对。 看着众人难为情的模样,萧聪轻轻一叹,释然道: “算了,少数服从多数,不去了,咱们继续往前走吧。” 说完,转过身,震动摘星翼往前飞去,只是在转身时瞥见了鸿翔那张平静的脸,让他觉得有点怪,这小子一向喜欢凑热闹,怎么这一次什么意见都没说呢?可他并没有往这方面多想,只认为鸿翔自有鸿翔的道理,反正这小子一向懂事,虽不一定做得好事,但一定不会做坏事。 一路无话。 大家还是照着欧阳寻给的方向往前赶,看似平静得一如既往,但有些事可能只有萧聪和鸿翔知道——那种感觉越来越清晰了,事实证明,他们正在往这异样感觉的源头处靠近,又是一次与命运阴差阳错的不谋而和,只是依旧不知道是福是祸。 鸿翔没有将之说出来,想必是在打着跟萧聪一样的算盘,萧聪现在好像读懂了鸿翔方才的平静,也不知为什么,看见鸿翔平静,他就觉得很安心。 一个时辰后,鸿翔突然说了一声, “到了。” 声音不大,但在这样寂寥的环境里,大家都能听得见。 众人闻言,如梦方醒,当然知道鸿翔指的是什么,一个个的脸色看上不是特别好看。 萧聪面带疑惑环视四周,很明显这里跟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而那异样的感觉在他心里其实比开始并没有清晰太多,他原本以为还要有很长的路要走, “你认为是这里?” 鸿翔点头,定定道: “应该不会错。” 众人闻言,呼吸不由得突然变轻了些。 萧聪脸上疑色更甚, “可这里确实什么都没有啊,难道都被雪埋在下边了?” 鸿翔摇摇头,无奈道: “哥哥,你就别逗他们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肯定不是实物。” 萧聪笑得顽皮,跟个孩子一样, “行吧,不闹了,但说实话,我还是不知道你为什么选择这里,我的感觉虽然比开始时清晰了不少,但还是捉摸不定。” 鸿翔怅然一叹, “时间太过久远,已经被岁月消磨得所剩无几,现在还能有所感应,算是不错了。” 萧聪眼睛一亮,惊喜道: “你知道那是什么?” 却不料鸿翔还是摇头, “不知道,只是有所猜测。” 萧聪脸上没有半点失望之色,反而看上去兴趣又多了几分, “说来听听。” 鸿翔咂咂嘴,缓缓说道: “我感觉,这好像是某种意志,如果要说的具体一点,我认为是杀伐。” 萧聪认真听着,微微点头, “也就是说,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 “应该是,而且规模还不小。” “何以见得?” “如果不是因为下了这么大的雪,我们应该能寻找到很多证据,即使是现在,仔细寻找,其实依旧能够看出些端倪,比如这些树的样子,你们不觉得有点太凌厉了吗?现在有雪覆盖其上,只是看着有那么点意思,若是搁平常,估计就很明显了。” 萧聪微微仰头,右手抚摸着鼻梁,对这眼前的大树细细品味,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看看它本来的样子,嘿嘿,简单!” 鸿翔面色巨变, “哥哥千万不要施展法术!” 可惜为时已晚,萧聪抬起右手,一招信手拈来的御风术呼啸而出。 机警的萧家将们不用多加提醒,一瞬间齐刷刷地亮出了家伙,与此同时,罡风四起,无声无息地朝萧聪急速袭来,但听得“当当当……”一串脆响,萧聪与十几名萧家将横飞而出,跌落进雪被里。 余下众人噤若寒蝉,鸿翔小声提醒道: “都别轻举妄动,运气好的话只有一阵,运气不好再怎么挣扎也白搭。” 萧聪从雪坑里爬出来,满身狼狈,嘴角挂着一抹血迹,他张嘴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 “它仙人的,小爷这么多硬仗都没受这么重的伤,今个儿平白无故地差点被戳死,晦气!” 十几名萧家将身体从雪坑中升起,重新飘在雪被之上,他们有玄甲护体,又是摘星境中期的强悍修为,只能重伤萧聪的攻击,肯定不能伤他们分毫。 抬头看,大树枝头积雪依旧,萧聪那记御风术,不知什么时候被何种方式给化解了。 鸿翔轻声询问, “没事吧,哥哥。” 萧聪抹了一把嘴角,缓缓摇头, “没事,死不了。” 鸿翔声音满怀歉意, “是我不好,没有及时提醒哥哥。” 萧聪扯扯嘴角,带着点邪气,不以为然, “多大点儿事,对于我们这些习武之人来讲,受伤很正常。” 鸿翔看着萧聪,表情错愕, “哥哥你……没事吧……” 萧聪直眉轻挑, “我有什么事儿?” 鸿翔艰难开口, “为什么我感觉你……受伤之后有点过于兴奋了呢?” “有吗?”萧聪环视众人,目光里带着询问。 星流云等人纷纷点头, “确实有点。” 萧聪跟着点头, “那也正常,碰见这种事还能保持平静那才是不正常。” 此言一出,众人忽觉思绪更加混乱, “这话……怎么说?” 萧聪神秘一笑,放低声音, “这可是个宝藏啊。” “宝藏?”不少人开始皱眉头,他们越来越听不懂萧聪的疯言疯语了。 眼见小小的提示完全无法将身旁众人启发,萧聪索然无味地吹了口轻气,摊牌道: “算了,直接告诉你们好了,如鸿翔所言,这地方多年之前曾是一处古战场,有不少绝顶高手参加,他们人虽然已经死了,但不知什么原因,某些意志和他们的道还游离在这附近,我觉得你们在这儿只要好好感悟,肯定会有不小的收获。” 星流云闻言,两眼放光, “还有这好事儿!能帮我突破天境进入摘星境吗?” 鸿翔白眼大翻, “白日做梦!摘星境,哪有这么轻松!” 星流云振振有词, “那有什么难的,你看小聪,不就是直接从天境飞到摘星境的吗?都是机缘,谁说这里的机缘就没那般效果,这人嘛,一定要有理想地活着,不然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鸿翔阴阳怪气地讥讽, “理想和幻想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滴,这做人呢,可千万别瞎想,不然整天浑浑噩噩,还不如死了呢!” 星流云冷笑几声, “你懂个屁!” 萧聪适时发话了, “时间不等人,有这功夫在这儿干嘴仗,为什么不抓紧去参悟,时间都浪费到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破境摘星还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啊。” 鸿翔和星流云撇撇嘴,各自轻哼一声,往相反的方向又挪了一段,这才悬在空中盘腿打坐。 欧阳寻见之,微微摇头,叹息道: “参悟必须专心致志,最好的状态是身无外物寂灭虚空,你们这样,能参悟到真东西才怪!” 说着,身子落进一人厚的雪被,花了近半盏茶的功夫,凭蛮力掘出一个三丈见方的大雪坑来。 一道道身影缓缓落进雪坑里,欧阳寻跺跺脚,看样子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 “在这儿就能完全入定了。” 当其他人全都盘腿坐下后,萧聪还在站着,他的手在眼前拂过来拂过去,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里,真的什么术法都不能用吗?”他自言自语,声音很小,谁都没听见。 舌头慢慢舔过一圈嘴唇,牙齿咬着下唇缓缓松开,他的眸子,渐渐弥漫上一片决然,假如身旁有人看见此时萧聪的这副样子,就又该毫不犹豫地提前做好防御的准备了。 就这样,萧聪阂上了眼睛。 少顷,萧聪的四肢开始像柳条一样轻轻地摆动,身子也跟着隐隐约约地摇晃,慢慢的,他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整个人就像一片被风吹着的锦帛一样飘向天空,自然而唯美,宛若全身上下没有一根骨头。 对于这件事情,盘腿坐在雪坑里的其他人谁也没有察觉到,这无可厚非,谁能想到身为领头羊的萧聪会在这时候出幺蛾子呢?这它仙人的分明就是添乱嘛! 萧聪越飘越高,却没有远去,他在雪坑的上空徘徊,带着几分如幽灵般淡淡的诡异感。 斗转星移,月落乌啼,天黑又天明。 天上地下一静一动的两幅图景,一直持续了七天。 雪花是在一天后又开始飘飘洒洒的,之后的六天停了下,下了停,来来回回地也不知道拉扯了几次,雪坑不见了,虽然还能看得见痕迹,但已经见不着之前盘腿坐在里面的人,后来的雪花落在里面,又将它往上抬高了一些,所以雪坑还是雪坑,只是看不见了泥土而已。 在茫茫然的大雪中,不仔细琢磨琢磨,便没有时间的概念,而在某一刻,雪坑底部突然探出一个脑袋,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他们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仅仅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数数,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四颗,这些人倒还真是心有灵犀哩。 身体还没从雪被中拔出来,刚刚从雪坑底部冒出来的脑袋快速扭动,他们的脸上,无一不带着慌乱, “小聪呢?” “咦,小聪去哪里了?” “族长!” “这里好像没有哥哥的气极……他在……上面。” 鸿翔给下的结论,众人自然是深信不疑,所以那一个个脑袋同时仰起面向天空,果真看见上面飘着个人影,虽然姿态妖娆引起了心里的极度不适,可那不就是萧聪嘛! 星流云喃喃道: “这又是在搞那一出?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给迷住了吧。” 鸿翔皱着眸子,微微摇头, “应该不是……这好像是哥哥在施展一种特别的手段,他跟我们一样,也在参悟这里的东西,只不过方式不一样而已。” 欧阳寻释然而笑, “只要人没事就好。” 说着,展开摘星翼从雪被中升了起来。 星流云是最后一个从雪被中解脱出来的人,他刚凑到众人身边,便凝重地问道: “雪都这么厚了,我们在里面呆了多长时间?” 鸿翔和欧阳寻他们几个面色迷茫,相继摇摇头, “不知道……” “感觉中似乎也没多长时间。” 星流云抬头看着飘在空中的萧聪,莞尔一笑, “这小子,还真有一套,竟然敢在这里施展术法,胆儿也真够正的,唉,看着样子,一时半会儿还下不来啊。” 他的目光在众人之间扫过一圈,嘴角泛出几分带着邪意的坏笑, “也不能干等着,总得找点事情来做,要不,我们交流一下各自的心得吧,那个谁说的来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我们参悟到的东西肯定不一样,趁着热度还没过去,都分享一下呗。” 鸿翔几声哂笑, “星流云,我能说几句话不?” 星流云脸上的笑意僵了几分,颇有点做贼心虚的意味儿,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得欧阳寻在一边傻乎乎地说了句“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分享一下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很明显这家伙也看出了里面的道道儿,只是故意给星流云留了脸面,顺便还想从鸿翔那儿借了几个台阶送星流云下台来。 鸿翔扁扁嘴,有点不情愿地说道: “对,大才子说得对,分享,使人快乐,那就从星流云开始吧!” 星流云偷偷窃笑,忽然觉得这欧阳寻的面子真大,要不是有欧阳寻在一边出言点化,依着鸿翔那气死独头蒜不让小辣椒的行事作风,肯定得对他好一番奚落,他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清楚得很,即使同在天境后期,欧阳寻能悟到的东西肯定比他悟到的多得多,而鸿翔虽然在天境中期,但人家有连萧家人都忍不住叹为观止的精神天赋啊,别说他星流云,就算是渡河境中期的萧家将,都不一定能比这小子悟到的东西多,简而言之,这里面就数他最没用,悟到的东西最少,所以他才打着消遣时间的名号,想从别人那里套点干货出来,谁知这小九九竟被鸿翔如此轻易地识破了! 好在有欧阳寻从中斡旋,四两拨千金,臭小子不但给了他台阶下,还顺便帮了他一下——提议让他先说,便化解了他说得少的尴尬,当然,以星流云那个精明劲儿,就算鸿翔不提,他也会自告奋勇的。 星流云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无所顾忌地侃侃而谈,他所说的东西,全是与自己功法映照所得,虽然被他为了拉长篇幅故意掺了不少水,但在其他人听来,还是大有令人惊讶之处,毕竟星家祖先可是龙族的执刑者,其看家本领定不是一般绝学能比的。 幽女、欧阳寻、冥乌族兄弟、尹诺、萧家将轮流讲了自己的心得感悟,几乎是倾囊相授,鸿翔这种令人忍不住浮想翩翩的大菜自然是压轴出场,在大家的记忆里,这小子修为虽然一般般,但干出来的事儿,却从来没让人失望过,除了惊艳还是惊艳,这次也一样。 鸿翔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字里行间玄机奥妙,让其他人听得如痴如醉不能自拔,这些东西都是实打实的干货,之所以有这么多,倒不是因为鸿翔所修习的功法有多么厉害,修为有多高,只是由于他精神力太过强大,能察觉到别人察觉不到的更深层面,不需要所谓的共鸣,也不管有没有理解,直接就能将其记下来,这就导致他在复述时某些地方显得有点牛头不对马嘴,大家听得云里雾里,竟没一人想到是鸿翔说得含糊,只认为是自己理解能力有问题,于是觉得鸿翔所讲更加高深了,对鸿翔打心里越加佩服起来。 鸿翔一席话足足说了近一个时辰,在大家默默消化的空当儿,萧聪无声无息地从上面飘了下来,身上带着点雪,只是在那儿静静站着,不言不语。 聪明绝顶的鸿翔,在思考这些问题上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所有问题在他心里迎刃而解之后,他回过神来,微微抬头的同时扭动身子,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让他觉得有身子有点发僵,所以要活动一下筋骨。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第一个注意到早就已经回来多时的萧聪,却吓得他一时没撑住差点跌下去,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萧聪微微一笑, “有一会儿了,见你们一个个的这么投入,没忍心打扰你们。” 其余众人也纷纷被惊醒,星流云诧异道: “小聪你可算下来了,怎么在上面呆了这么久,也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 欧阳寻面带憨笑, “小聪你用的什么手段,鸿翔不是说这里不能使用术法吗?” 萧聪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回答说: “这招叫做‘捕道手’,”《天道宝典》里面的,我当时觉得事无绝对,于是便想尝试一下,没想到还真行。” 星流云两眼放光, “这招有什么妙用,你是不是领悟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所以才在上面飘了这么久?” 萧聪轻然颔首, “捕道手可以帮修士临摹道迹,以此来还原一些东西,师父他老人家当年大概就是靠着这一招,才使得天道轩的藏经阁汗牛充栋浩如烟海。” 说着,话锋一转, “不过,游离在这里的意志,虽然珍贵,但对我们来说,似乎都没什么用,我只捡有用的记,多少也算是收集了些宝贝吧。” “宝贝?” 这一次连欧阳寻也无法镇定了,跟在萧聪身边这么长时间,他自然知道这小子有多败家,视天材地宝如粪土,弃之如敝履,将建阵材料用过一次就直接丢掉的事儿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这样的家伙都认为是宝贝,那对他们来说肯定是不一般的宝贝。 萧聪点点头, “等有时间,把这些感悟揉进与之相似或者相关的功法里,将会使原来的功法产生质的飞跃,只可惜人族修士少有身怀秘力者,否则,它们将发挥更大的作用。” 星流云微微皱眉, “为什么不直接将他们的秘技还原呢?就算是残手也好啊,你师父当年不就是这么做的嘛,怎么,你功力还不够?” 萧聪闻言几声哂笑, “师父他老人家功力深厚,我自然是比不了,但就算他老人家亲临,也肯定帮不上你,因为那场大战发生的年代实在是太过久远了,意志已经消散了太多,根本就拼凑不起来。” 鸿翔撇撇嘴, “星流云你可知足吧,多少才算是足够啊,人心不足蛇吞象,知足长乐懂不懂!” 星流云搔搔脑袋,讪笑道: “我这不是觉得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是轻易错过了可惜嘛,毕竟咱们现在正是需要快速提高修为的时候……” 萧聪笑笑, “放心吧,现在收集的这些,足够你用的了。” 说罢转身往前走去。 星流云大喊, “就这么完了吗?” 刚走没几步的萧聪又转回身来,满脸诧异, “不然呢,你还有别的节目?” “这样一处古战场,肯定还有更珍贵的东西,我们不发掘一下,就这么一走了之吗?” 鸿翔眼神怪异地看着星流云,嫌弃道: “你可拉倒吧,发掘这里,你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还是怎么着,丢西瓜捡芝麻,身为四大王族之后的星家大少爷,怎么连这点出息都没有呢!” 星流云不理会鸿翔,将目光投向欧阳寻。 欧阳寻看着星流云脸上少有的认真之色,缓缓开口道: “星流云,你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不如直接说出来,如果不是的话,我看这件事儿就这样吧,你也看得出来,除了我们,基本没生灵踏足此地,这是因为,那些强大意志经过这么多年的衰败和混杂,可能已经诞生出了全新的灵,在看守着这片战场,小聪一记御风术就招来它那么大的反应,足以说明这地方对我们来说危险的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是保命要紧。” 大家一齐看着星流云,等待他的答复。 良久,星流云点点头, “我……隐约觉得这地方有什么东西,但是不确定……” “它很重要吗?”欧阳寻问道。 星流云摇摇头, “不知道……” “那你知道它在哪里吗?” 星流云还是摇头, “不知道……” 欧阳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地方那么大,我们对它又一无所知,实在是不好找啊……” 萧聪看向鸿翔,眼神带着询问, “什么东西是咱俩都察觉不到,老大却能察觉到的?” 鸿翔眼珠子转了两转,恍然大悟, “那还用问,肯定是跟他们家的传承功法相关的存在啊。” 说着,面色一转,满是错愕, “难道是……“ “龙魂?”欧阳寻、萧聪、幽女三人异口同声。 鸿翔贝齿轻咬着指尖,于思索中缓缓摇头, “不能说的那么绝对,我虽然没了那重魂影,但应魂咒可没忘,这里绝对没有一道独立的魂体,再说,灭天境以下的生灵,其灵魂恐怕不可能存在这么长时间……一定是别的东西!” 欧阳寻试探着问道: “那强大的意志,是不是可以做龙魂的替代品,或者说……星家绝学用到龙魂的地方,本就是它的意志?” 萧聪缓缓摇头, “你们说的越来越离谱了,让人感觉有点像天方夜谭,但不管怎样,先把那东西找出来再说,说不定到那时侯就知道它有什么用处了。” “可是从哪里入手呢?” 欧阳寻皱眉,引着众人跟着犯了难,鸿翔看着星流云, “解铃还需系铃人,星流云,看你的了。” 星流云双手抓着头皮,眉间挤出一个大疙瘩,良晌,他抬起头来,说道: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不过,就是太危险了,需要你们的帮助。” 萧聪笑的轻松, “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若有不到之处,我们自会给你出谋划策。” 星流云咬咬牙,缓缓说道: “在这里运行星家的传承功法,或许可以跟它产生更进一步的感应。” 欧阳寻面色大变,嘴巴张开,却没有说半个字。 萧聪之前以一记最简单的御风术就给自己带来一通内伤,这还是有萧家将分担的结果,若是星流云在这里贸然施展星家绝学,又会招来什么?稍有不慎,他们就有可能全军覆没啊。 但方才萧聪话已经说到那份上,现在他说什么都是不合时宜,别看仅是简单的一句话,从萧家四少爷嘴里说出来,那份量可不是一般的重,萧聪是什么人他心里清楚,星流云是个什么东西,他心里更清楚,这俩货那是清一色的胆大妄为,萧聪虽说比星流云多了那么几分沉稳,但沉稳归沉稳,可不掺半点轻言放弃的成分,这家伙一向认为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认定了的事儿就要一站到底,哪怕不择手段,再加上他俩这非同一般的兄弟交情,今个儿要是不帮星流云把事儿办成,怕是没了了。 但见萧聪微微一笑,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之前被打伤,那是因为我没有防备,等会儿我帮你布一座顶级防御阵,要是这样还不行,我还有先祖亲手炼制的法阵石刻可以用,不过在此之前,你最好把事儿都想好,咱直接来个一气呵成,事儿办成了赶紧跑路,以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星流云看向萧聪的目光里满是感激,重重点头, “好,我再想想,争取保证这一次做到全身而退,万无一失。” 萧聪嘴角又往上扬了几分,之中满是和煦阳光的味道。 星流云继续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其他人也没闲着,对于欧阳寻来说,现在正是巴结小舅子的机会,他可不能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定得好好表现一下,争取在博得星流云几分好感,到时候他跟幽女的事儿就能少几分阻碍;对于幽女来说,星流云是她的亲弟弟,无论如何她都想尽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况且他俩都生于星家,对子家族的来路渊源,多少还是了解一点,说不定能补充一些星流云遗漏掉的东西;对于鸿翔来说,总爱显摆自己聪明才智的他也从没缺席过这样的场合;对于萧聪,思考一切遇上的问题,总结经验,是他的行事习惯,至于其他人,就只是重在参与了。 凛冽的寒风中,一行人就这样静默了近半个时辰,星流云纵然头发掉了几根,可依旧再没想出其他妙招儿来,倒是鸿翔和欧阳寻,一个提出了逃跑计划,另一个提出了捕捉计划。 欧阳寻的逃跑计划里面没有什么玄机,便也没什么值得商榷的地方,倒是鸿翔提出如何捕捉星流云所说的东西,算得上是这件事情的一大重点——若是没有足够的准备,将它贸然惊动被它逃掉,那岂不是要白忙活一场? 竹篮打水一场空,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蠢事儿,萧聪可不愿干,为了做成这件事情,他至少得付出一座顶级防御阵的建阵材料,说不定还得付出一座法阵石刻的代价,这些可都是个顶个的宝贝啊,他就算再败家,那也得让败出手的多少换回点价值,否则的话,萧家底蕴就算再深厚,也经不住他这般暴殄天物,那还谈什么复兴大业,做他娘的玻璃梦去吧! 谁也不清楚星流云所说的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就目前来看,初步推测应该是一种非同寻常的灵物,对于如何将其顺利捕捉,欧阳寻和鸿翔有不同的看法,欧阳寻认为应该从龙魂入手,以降龙之法将其降服,鸿翔认为应该从灵体入手,用能克制一切灵体的手段更为稳妥,两人各自平静地陈述自己的观点,没有做任何争吵,也分外冷静地指出对方观点的不足——降龙之法只有星流云会施展,凭他一人之力怕是难成大业,而克制灵物的手段没有针对性,极有可能引得这些游离意志群起而攻之,到时候施术者必然遭到反噬。 萧聪在一旁静静听着,他无力地发现,这俩货说的都没错! 看,多么悲伤的事儿啊。 第五百八十四章 竟然是他 不知不觉中,天上又飘起了雪花。 白雪皑皑之上,有一片黑点聚在一起,另一个黑点被孤立在外,成片的黑点静止不动,孤立的黑点缓缓移动,这个孤立的黑点,便是正在布置法阵的萧聪。 对于如何捕捉那非比寻常的灵物,是用降龙之法还是克灵之术,欧阳寻和鸿翔谁也没能说服谁,倒是后来萧聪给出了个好主意,他说欧阳寻和鸿翔的法子都太主动,而他认为这件事要被动,而后变被动为主动,这套说辞听起来好像有点道道儿,但说白了也就那么回事,他要拿星流云作饵先把那灵物钓出来,再施展各种手段争取将其收服,至于具体要用什么手段,他的意思是大家各显神通随机应变。 花了足足三个时辰,萧聪终于将第一座法阵布好,这座法阵耗费了他太多心神,以至于现在的他需要休息休息,正好这天儿就要黑了,如果今天晚上老天爷赏脸,能给露一片星空,他就能绘制这里的星象道图,这对明天的工事来说大有裨益,毕竟今天这座法阵只是一座防御阵,虽然足足花了他三个时辰,可终究不是主角,明天他又得忙活一整天来布置另一座用来捕捉灵物的法阵,这件事他必须得好好琢磨琢磨,要将之前在孤峰上悟得的捕捉真义融入其内,物尽其用。 欧阳寻和鸿翔准备了丰盛可口的晚饭,还搭起了帐篷,准备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安逸时光,过惯了东躲西藏提心吊胆的日子,再看见燑燑篝火,竟感觉有点陌生。 吃饱喝足,掀开帘子往外看,大雪依旧,看来这老天爷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遂人意。 萧聪拿出一应资料平铺在地上,顾不得消食,便又马不停蹄地忙活起来,一直到次日丑时,觉得头昏脑涨支撑不住,才直接向后躺下,就这样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睡到天亮。 雪花断断续续地飘了一夜,在帐篷上铺了厚厚一层,所以即使篝火熄灭,帐篷里依旧感觉不是很冷,早晨醒来时,还觉得帐篷里面暖烘烘的。 知道大家可能还要在这儿呆上一段时间,欧阳寻并不急着将帐篷撤去,除了萧聪和几名萧家将,其他人做完早课之后就躲在帐篷里不出来了,只是鸿翔不忘每隔一刻钟送几杯热茶出来分给大家。 戌时三刻刚过,萧聪的法阵完成。 雪早已停,今儿晚上倒是有一枚顶大的月亮,沉浸在璀璨星海里,光华洒在雪被上,两者相互映衬,使身处其中之人倍觉清冷。 这时候雪被之上出现了一幅奇景——月光被萧聪刚刚布置好的法阵捕捉,一朵巨大的月光莲花绽放在萧聪布置法阵的地方,唯美神秘、不可方物,它像谪落人间的仙子,却无惧凡人的窥视,更不屑于跟这千丈红尘同流合污。 见此奇景,众人叹为观止,幽女张着小嘴,美眸中有柔光流动,欧阳寻傻乎乎地说道: “要是幽女能站在花中间,那场面肯定更美。” 萧聪直眉轻挑, “那有什么不行的,” 说着转头问幽女道: “姐姐,要不要试试?” 幽女面带羞怯,摇摇头, “再美有什么用,我自己又看不见,便宜全让你们占了。” 欧阳寻连忙举手, “我能让你看见!” 萧聪摸摸鼻子,失笑道: “这个还真不难。” 鸿翔看着萧聪和欧阳寻,一连恶寒,悄声吐槽, “唉,哥哥怎么能跟欧阳寻这个下流胚子一个德行,莫不是这玩意儿也传染?” 幽女看向两人的目光,也是怪怪的,大概没想到一向看着清心寡欲的萧四少爷竟然也好这一口。 萧聪几声讪笑,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我们又没别的意思,姐姐可不要想偏了。” 幽女无奈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转身往月光莲花处走去。 欧阳寻高兴得近乎雀跃,他用力拍拍萧聪的肩膀,兴奋道: “赶紧准备,使出浑身解数来力求完美,将这等美景留作纪念,想想就觉得……啧啧,难以言表啊。” 萧聪一声戏笑, “一个纪念就把你打发了?瞧你这点出息!”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手上可没闲着,翻转间取出一应什物,并将其一丝不苟地摆在地上,而后对欧阳寻说, “把你的记忆宝石放在里面,我保证你攫取的影像原汁原味,一点不差!” 欧阳寻屁颠屁颠地把记忆宝石放进了萧聪刚刚布置好的法阵之中,而后退到一边,一张大脸似要开出一朵花来。 萧聪和欧阳寻在这边忙活着,鸿翔偏头问星流云道: “你就这么看着?” 星流云微微一笑, “这有什么,欣赏,又不是亵渎,再说,我姐心里面大概也很希望留下这么一个纪念。” 鸿翔冷笑, “该不会是因为哥哥参与其中,你面子上抹不开吧。” 星流云终于转首,向鸿翔投来诧异的目光, “你怎么会这么想?虽说男女有别,但这也不算过界啊,一点交流都没有那就叫礼仪道德了,你这思想也太保守了点吧。” 鸿翔扁扁嘴, “看来还是你们大家族的人会玩儿,我们这种穷乡僻壤里出来的人是真比不了。” 星流云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回头去,不再理会鸿翔。 风华绝代的幽女,站在月光莲花的花心处,微冷的光晕照亮她无可挑剔的仙颜、窈窕的身姿、无与伦比的冰肌玉肤,那曾被凭空镀上的高冷,更衬托她难以言表的气质,让她仅仅是在那儿站着,就焕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而当她微微一笑的时候,圣洁的光辉漫溢而出,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这画面,用倾国倾城来形容都觉得落俗。 幽女在月光莲花的花心处简单做了几个动作,全是出于对月光莲花的好奇,欧阳寻用记忆宝石将其全部记录了下来,而后兴冲冲装得跟多大方似的递给萧聪一块, “来,给你一块,留作纪念。” 萧聪见之大惊失色,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欧阳寻疑惑, “不是你要的吗?” 萧聪脸红, “我什么时候要了!” 欧阳寻面不改色, “就刚才啊。” “啥?”萧聪不可思议地看着欧阳寻,“大才子,我只说帮你留个纪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可不能信口胡说哈。” 欧阳寻挠挠额头, “难道是我理解错了?” 而后又将记忆宝石往萧聪手里一塞, “反正都已经做了,我留一块,这一块你留着吧。” 萧聪低头看着手里的记忆宝石,面色复杂,顾及到幽女的感受,又不好将其再还回去,他现在有一种想要直接用这记忆宝石将欧阳寻砸死的冲动。 鸿翔走到萧聪身前,天真无邪道: “哥哥,我也喜欢看幽女姐姐美美的样子,要不,你把这块石头送给我吧。” 说着,伸出一只小手来。 萧聪往幽女那边偷偷看了一眼,发觉后者面色如常,扯了扯嘴角,将记忆宝石放到鸿翔手里,郑重嘱咐道: “这么难得的东西,你可一定要收好了,等哪天欧阳寻那块要是丢了,你这块可就是独一无二的了,到时候你跟欧阳寻要什么,他肯定就得给你什么。” 欧阳寻在一边唏嘘不已, “说什么呢,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丢?我会用我的生命守护它!就算我丢了,他都不会丢!” 鸿翔搓搓身子,仿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话说的这么肉麻,能不能顾及一下别人的感受,作孽啊。” 欧阳寻大脸一扬,显得十分骄傲,却始终不敢往幽女那边看一眼。 …… 帐篷里,篝火旁,晚餐依旧丰盛,已经快一整天没吃东西的萧聪大快朵颐,看样子是真的饿坏了。 尹诺的茶水这一天就从没断过,不过此时离石畏更近的是萧聪,壶里泡着的,也不再是白天的寻常茶叶,萧聪冲欧阳寻要了点悟生茶泡在里面,又在摆弄茶道那一套,一丝不苟。 谁也不知道萧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大家跟着萧聪的节奏,虽说只是做做样子,但还算是有板有眼。 一圈人坐在一起静静地聊了会天儿,结果到最后啥也没发生,萧聪行过几遍茶道之后,就带头睡觉去了,众人这才知道,其实本来就什么事儿也没有,萧聪在今晚带着他们如此讲究地喝茶,不过是为了缓解一下白天的疲惫,仅此而已。 翌日,好戏正式开始。 天色灰蒙,飘着若有若无的雪粒。 萧聪让其他人站得远远的,自己则和星流云步入到昨天布置好的法阵中。 星流云施展星家秘法,召唤出一身的龙鳞,这片空间跟着就有了反应,罡风再起,冲击在防御阵的壁障之上,萧聪手持着诛仙剑,淡然自若,星流云面色稍显紧张。 安然无恙的星流云,再次加码,越过屠龙枪法,直接施展绝技龙焰,一条火龙在法阵中腾空而起,于萧聪头顶上方呼啸来回,这也引得外面的攻击越加激烈,一头头古兽虚影不断显化,以各种秘力攻击防御阵的壁障,萧聪虽然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但死后还能发挥这般威力,想来生前一定也很厉害。 而让萧聪意想不到的是,外面由不灭意志凝结出的虚影中,竟然还有人形的,这些家伙明显更不简单,他们从雪被下召唤出沉埋已久已经被岁月腐蚀得不成样子的兵器,以各种绝技不停地攻击防御阵的壁障,使得防御阵开始不断摇晃,以残存意志就能撼动萧聪以最高法阵造诣外加一应天材地宝布置出来的法阵,足可见生前的实力有多么恐怖。 萧聪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才刚刚开始,就已经这么被动,鬼知道后面还有多少幺蛾子,这样一座防御阵,肯定是支撑不住啊。” 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的两人已经是骑虎难下,萧聪一向不愿自欺欺人,他清楚地知道,现在的情况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早作准备,心存侥幸绝对没有好下场,于是在防御阵还未出现裂痕之前,他便直接将早已准备好的法阵石刻丢在了地上,在此之间,他面无表情,连眼睫毛都没颤一下。 法阵落地即生效,萧聪这边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虚影,样子是一只龟壳,上面有奇异的纹路,此阵名唤“甲中有千秋”,正是由此得名,算得上是萧凤哲的得意之作。 萧聪对这座法阵很有信心,因为据传言说,此阵可抵真仙一击,至于是不是真的,除了萧凤哲自己外估计没人试过,不过萧家人少有说大话的习惯,所以这座名唤“甲中有千秋”的法阵就算没有传说中那般夸张,估计也差不了多少。 萧聪双手拄着诛仙剑,目视前方,虽然已经有了“甲中有春秋”这样的奇阵守护,可他的眉头却没一瞬舒展,得见这耸人听闻的景象他才突然发现,自己之前可能真的低估了这处古战场的久远以及当年的辉煌和惨烈,有人族参与的大战,那得追溯到多少岁月之前,而他们的不灭意志直到现在还能凝聚成这般形象,那他们生前的修为,又该到了何种恐怖的境界,难道是真仙? “真仙参与的大战,起因又是什么呢……” 他轻声呢喃,毫无头绪。 火龙还在头顶上空来回呼啸,龙焰愈加炽热,烤得萧聪感觉头皮略有尖刺感,这是星流云能施展的最高手段,现在的他也只剩玩命运行龙焰秘技,以期能尽快跟那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灵物取得感应,按萧聪的计划是把那玩意儿引过来,但星流云感觉这事儿有点悬,他认为只要让他感应到对方的位置,就算是老天爷赏脸了,不过若是真能如萧聪所愿,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毕竟能省好多功夫呢。 自从那六名人形虚影出现之后,法阵外便再没出现别的虚影,不过,他们的实力却在连连攀升,好像正是因为有“甲中有千秋“的刺激,他们才得以有了这样一次回光返照,当然,归根结底,还是他们那不屈不挠的战意。 半个时辰后,法阵外形形色色的虚影实力攀升到极限,可他们依旧奈何不了“甲中有千秋”分毫,看来,萧聪和星流云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只是那非比寻常的灵物迟迟不肯出现,让萧聪感觉有点郁闷和心急。 百里之外。 以欧阳寻为首的众人聚在一起,肩靠着肩,看上去很是紧凑,而在欧阳寻身前不到一丈处,放着个细脚伶仃的木头架子,木头架子上又放着个人头大小的无色水晶石,透过水晶石,可以看见还算清晰的画面,众人的目光此时全都集中在这上面,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什么,这画面看起来实在是有点可怖,让他们提心吊胆,替萧聪和星流云捏的那把汗到现在还热乎着呢。 正看着,更加惊悚的一幕出现了,虽然仅是一闪而逝,却被聚精会神一刻不敢放松的众人抓个正着,就在刚刚那一瞬间,画面中的虚影好像多了一道,多出的这道虚影出现在最外围,离那六名人形虚影大约还得有十几丈的距离,显得孤立而又突兀,好像跟其他虚影不是一路的。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让众人感到惊悚的,是它的样子——一条龙,长着翅膀的龙! 这里面就数欧阳寻的反应最大,他被吓得亡魂皆冒,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 鸿翔跟身旁的尹诺面面相觑,少倾,鸿翔问: “你看见了吗?” 尹诺木然点头, “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 “一条……长着翅膀的……龙……” 鸿翔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点点头,显得有点六神无主, “我也看见了一条长着翅膀的龙,看来不是眼花。” 说着转回头去看欧阳寻,见后者面色苍白状态很明显不太正常,于是伸手拍拍欧阳寻的胳膊, “你怎么了?不至于吧,被吓成这副样子。” 欧阳寻猛的哆嗦一下,回过神来,脸上的恐惧却又深了几分,他不停地舔着肥厚的嘴唇,在众人的期待中,却久久没有说话。 鸿翔的声音跟他的眼神一样冷, “欧阳寻,你知道那是什么?” 欧阳寻大口地吞咽唾沫,没有表示。 “快说!”鸿翔厉声呵斥。 欧阳寻眼神中满是挣扎之色,看得一旁的幽女心急如焚,一条长着翅膀的龙,将见多识广的龟府少节主吓成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问题的严重性不言自明。 自己的亲弟弟还有整个玄真界仅剩的萧家人还在那边,面对如此强敌,她一个女孩子,自然不免要比其他人心急些。 “欧阳寻,你快说啊,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有什么难言之隐!难道这件事比流云和小聪的安危还重要吗!”幽女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见不得心上人伤心的欧阳寻微微有些动摇动摇,他的眼睛在众人之间来回地扫,终于鼓起莫大的勇气,说道: “那条龙……可能是……拜龙阁的阁主……” 此言一出,全场鸦雀无声,玄真界三大阁之一的拜龙阁,传说能跟混沌楼分庭抗礼的神秘存在,它的掌舵者,其实力有多么恐怖,众人不敢妄加猜测。 鸿翔亦是一阵惊恐,可片刻不到却又恢复平静, “传说中的拜龙阁阁主?那又怎样,有什么不能说的,欧阳寻,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儿瞒着我们!” 欧阳寻连连摇头, “没有没有,之所以不想告诉你们,只因为天笃前辈告诫我们,不能跟其他人提这件事情。” “你们?”鸿翔狐疑,顺带着引起其他人的兴趣。 欧阳寻扁扁嘴,叹了口气,看样子是准备要和盘托出了, “早在群英会之前陪小聪到四大家族相骑时,我就提过这件事,当时星流云、冷筱凤、宇文丰都还有小聪都在,四大神兽听后讳莫如深,告诫我们不要再与外人提起,可当时他们的样子,很明显没想到这条长着翅膀的龙就是拜龙阁的阁主,很明显,这位阁主肯定还有别的身份,可能更加骇人,抑或说有别的密辛我们不知道,总之,四大神兽不会骗我们,这是一桩大因果,我们最好还是不要沾染的好。” 鸿翔冷笑,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情都到这地步了,想躲?做梦呢!” 欧阳寻又是沉重一叹, “说得对,这一次是肯定躲不过去了,不过话说回来,对于现在的小聪来说,拜龙阁的阁主,好像也不算什么。” 鸿翔笑得灿烂,显得颇为骄傲, “放心吧,哥哥现在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咱们只要跟着哥哥混,不怕他拜龙阁的阁主大人出幺蛾子!” 欧阳寻几声苦笑,深吸一口气,计上心来, “你们说,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鸿翔眼珠子转了半转, “那还用说,肯定是参加了当年那惨烈一战呗。” “就没有别的可能了?” “有啊,但这个可能最大,若他故意在大荒留下了一缕残念,且对我们有意思,可我们进入大荒已经这么长时间,他早该找上我们了。” 欧阳寻点点头,深以为然, “照这么说的话,当年那一战,绝非我们想得这般简单。” 鸿翔重重点头, “方才我还纳闷,那六道人形虚影为何这么强,恐怕生前已经取得真仙位,这阁主大人的残念一出现,什么都解释得通了,我估计啊,那六道人形虚影生前就是为了围攻它才陨落的!” 欧阳寻闻言大惊, “何以见得?” 鸿翔狡黠一笑, “虽然都是虚影,但这条长着翅膀的龙跟其他虚影明显不一样,其他的虚影都死了,但他却还活着。” 幽女皱眉问道: “这不本来就是事实吗?” 鸿翔脸上狡黠之色依旧,不说话,只是看着冥思苦想的欧阳寻。 半晌,欧阳寻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说,这道虚影,其实是拜龙阁阁主褪下来的一层魂?” 鸿翔点点头, “正是,所以说,当年那一战,这位阁主大人也是拼了个重伤垂死,侥幸生还,至于是何神奇机遇,那就不知道了。” 尹诺摸着脑袋,傻笑道: “这件事没那么复杂吧,他那么厉害,若是再加上六名仙人,这阵仗,谁能扛得住!所以说这六名仙人肯定就是来围攻他的!” 鸿翔对着尹诺竖起大拇哥, “哟呵,尹诺,越来越聪明了哈。” 尹诺只是谦虚, “谬赞了,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 幽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轻声问道: “所以……这位阁主大人,对小聪和流云来说到底算不算危险?” 鸿翔和欧阳寻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鸿翔回答说: “就现在来看,应该没有危险,本尊就算再厉害,它也不过是从上面褪下来的一层魂,根本奈何不了哥哥的法阵。” 欧阳寻面色依旧凝重,补充道: “就目前来看,确实没有什么危险,但就怕它才是星流云要找的东西,若是真把它收服了戴在身上,以后指不定招来什么。” 鸿翔扁扁嘴,嘴角渐渐泛出一丝苦笑,欧阳寻这话听起来虽然有些离谱,但却不是危言耸听,像这样的迷之巧合,他们可不是经历一次两次了。 没有人接话,大家心有灵犀般选择了沉默。 …… 一股感觉甚是沧桑的气极突然出现,萧聪双手紧握诛仙剑,严阵以待。 紫目被全力催动,萧聪环视四周,未发现有任何异常,但他不信邪,又来回寻了几遍,这才发现不远处有一枚梧桐叶大小的东西正缓缓向法阵这边飘来,只是任他如何努力,那东西都隐隐约约的看不真切。 萧聪皱眉,自言自语, “该不会就是这东西吧,这东西是什么?” 上方的星流云似乎亦有反应,一声震耳的狂啸传出,这家伙用力催动仅剩的真气,欲将那东西吸引到法阵之中。 萧聪开始在心里小心盘算, “现在的法阵是完全封闭的,若是不出意外的话,那东西应该也没法进来,我虽然能够控制法阵的开闭,但这个过程花费的时间有点长,肯定得给他们可乘之机,而外面那些虚影实力都这么强,但凡溜进来一个,我和星老大怕是得死无葬身之地,得想个法子把那些虚影调走,靠欧阳寻他们……不行,太危险了!” “先看看再说吧,万一它不是星流云要找的东西,单独放进来,照样是我跟星老大的催命符。” 不知名的灰色片状物缓缓靠近,速度依旧慢的要死,看得萧聪心焦难耐,攥着诛仙剑的双手一直在冒汗,而就在这一刻,星流云从上面坠落下来,龙影和火焰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尽数消失,赤身裸体的星流云像条泥鳅般软软地趴在那儿,看样子是力竭了。 萧聪右手一挥,从中飞出件东西,不用想都知道是套衣袍,他平静地说道: “丹药服下,衣服穿上,不用再施展星家绝技引他过来了,他已经知道你在这里。” 衣袍和丹药准确无误地落在星流云高高抬起的右手上,他先是服下丹药,这丹药虽然不是出自于姜采君之手,但也在很快的时间里让他恢复了些气力,接着,他穿上衣袍,不紧不慢地走到萧聪身边,与其并肩站着。 “你说,这里到底发生过怎样的一场大战?我总感觉这些由意志化成的虚影有些不太一般。”星流云轻声问道。 萧聪声音波澜不惊, “这场大战规格之高,岁月之远大大超出了我们之前的猜测,依我看,那六道人形虚影生前的修为,应该已经触摸到了灭天境。” “真仙?”星流云面色微变,“不是传说取得了真仙位就能与世长存吗?他们怎么陨落在这儿?抹杀他们的,到底是何等恐怖的力量啊。” 萧聪叹了口气, “谁知道呢,大概这就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吧,或许在另一个世界,真仙并不是多么厉害的存在,只是我们的修为太低,故而将真仙衬托得高高在上,触不可及罢了。” 星流云点点头, “你说的有道理,灭天境之上还有伏魔境,伏魔境之上可能还有其他境界,总之修行没有止境,他们,大概都去了你说的那个世界吧。” 萧聪闻言,不禁莞尔一笑, “修行虽然没有止境,但修为肯定要有一个上限,要真像你说的,有无数重山,无数片天,那这世间的一切便都要归于镜花水月似的虚幻了,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为什么?” “无极,即为零。” 星流云摇摇头, “听不懂。” 萧聪笑笑,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还是赶紧把当下事解决吧。” 星流云鬼使神差地丢出一句, “当下,即未来。” 萧聪面色古怪,没再说话。 星流云循着萧聪的目光,往前看着,一开始寻不到焦点的眼神,慢慢地亮了起来,他的眼底,升起了一片似有若无的紫气。 “我看见了。” 星流云轻声说道,萧聪转过脸来,一双眸子湛紫湛紫的, “看见什么了?” “一片……枯叶,不过看着好像太厚了点。” 星流云没有转头,漫不经心地回答说。 萧聪微微一笑, “你的紫目修炼的很快,可惜还是不到火候。” 星流云收回目光,抬手揉着眼睛,郁闷道: “明明距离并不是很远,可为什么就是看不真切呢?” 萧聪忍不住撇撇嘴, “是啊,我也没能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隐约中,法阵外面之前还躁动异常的气极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萧聪豁然抬头,见法阵外的虚影少了一个,那不知名的灰色片状物又前进了一段距离,而且,它所在的位置,之前站着的,好像就是那个消失不见的古首虚影。 星流云看着满脸骇然之色的萧聪,皱眉问道: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萧聪忍不住揉揉眼睛,而后定睛一看,发现刚才看到的并不是错觉,无声无息间,强大的古兽虚影少了一个,若说跟那不知名的灰色片状物没有关系,萧聪打死也不相信,只是,这东西到底有何奇异之处,能有这般奇效,莫不是相生相克? 星流云往法阵外移回目光,正好捕捉到又有一头古兽虚影的凭空消失,一下子就不淡定了, “我靠,又少了一头!这是什么鬼东西!” 萧聪朝星流云瞥了一眼, “这个问题你还要问别人,恐怕没人比你更清楚了吧。” 星流云摇头如波浪鼓, “我可不知道它是何方神圣,说实话,我现在心里面有点发怵,咱们这一次是不是玩砸了,别再把命搭进去,我倒是无所谓,要是你……九泉之下我没法跟萧家人交待啊,要不咱们撤吧!” 萧聪白眼大翻, “这时候想溜?溜得了吗!早干嘛去了,是福是祸,都受着吧,至于想让我跟你一起送死,别想多了,没那可能。” 星流云诧异地看着萧聪,目光慢慢变得坚毅,少倾,柔声说道: “没事,到时候你自己跑就行,不用管我,我星流云能陪你走到现在,自认为足够了。” 萧聪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一脸无感, “别说的那么煽情好不好,我既然能跑,还能耽误带你一个?你再怎么妄自菲薄我不管,但你不能这么看不起我萧聪啊,我萧家四少爷行事一向光明磊落,能做那出卖朋友见死不救的事儿?仙人的小说看多了吧你!” 星流云摸摸脑袋,失声赧笑, “哦,哦,原来你是这个意思,我以为……” “别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是你先跟我开玩笑的!” “我什么时候……” “行了,别胡诌八扯了,赶紧忙正事吧,我能救得了你的命,可没法帮你把住机缘,过了这村肯定就没这店了,到时候我看你跟谁哭去!” 星流云舌头舔过一圈嘴唇,甩了两下胳膊,说道: “行,这一次我可是真的要拼命了,” 说着,拍拍萧聪的肩膀, “兄弟,倘若哥们太过倒霉,到时候可千万别忘了给我收尸哈。” 萧聪:“……” 法阵外,位置稍微靠后的古兽身影已经随着灰色片状物的前进而逐一消失,灰色片状物还在不断逼近,它又往前飘了一段距离,这时候,时空发生一瞬的震荡,也就是在这一刻,之前还死气沉沉的六道人形虚影,眸子里突然有了银色的亮光,变得栩栩如生起来,他们并没有像那些古兽虚影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而是转头向着不知名的灰色片状物扑将而去,状若癫狂。 时空又是一震,以不知名的片状物为中心,也幻化出了一大片虚影。 萧聪观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星流云呆若木鸡,噤若寒蝉。 一条长着翅膀的龙,头顶上一对龙角中间衬着一条细软的翎子,张牙舞爪栩栩如生,与六道人形虚影不同的是,它的眸子里并没有亮光,线条勾勒的虽然细致,却没有颜彩,所以跟六道人形虚影一对比,看上去不免稍稍逊色了几分。 不过,若论其实力,与六道人形虚影相比,却是质的差距,这条长着翅膀的龙,仅仅是在六道人形虚影之间逛了一圈,胜负立判,当它的身子自然而然地逐一穿过六道人形虚影的胸膛时,六道人形虚影就跟着如冰雪融化,烟消云散,估计这一次是真的什么都没能留下,彻彻底底地在这世间泯灭了。 谁能想到,已经过去这么长的岁月,当年那场大战直到今天才落下帷幕。 “是……他……” 星流云终于呢喃出声,声音颤抖,之中满是恐惧,几近微不可闻。 萧聪心里也很不是滋味,长着翅膀的龙,当年在去四大家族相骑的时候就欧阳寻说过,不出意外的话,这家伙应该就是拜龙阁的阁主了。 三大阁中排名第一位的拜龙阁,传说玄真界唯一一个能跟混沌楼正面硬刚的古董级存在,其领军人物的残念,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这又会是怎样一段匪夷所思的故事,萧聪不敢想象。 “照这么看来,那个东西,应该是一片龙鳞了?在六名仙人的围攻之下,只掉落了一片鳞甲?这样的修为,怕是早已经超出灭天境了吧,这拜龙阁的阁主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可能这般恐怖!还是说,这片龙鳞里面有别的故事?” “抛开这些先不想,这枚龙鳞应该就是星老大要找的东西,可接下来怎么样好像已经由不得我们来做选择了,它要干嘛?跟星老大合二为一吗?还是要进行夺舍,亦或是施展别的邪恶手段?星老大天境修为,肯定承受不了它的力量啊,我还能做些什么?” …… 长着翅膀的龙影继续向前游走,意料之中地撞在“甲中有千秋”的壁障上,整座法阵跟着为之一震,却没有碎裂开去,因为仅是黑色线条勾勒成的虚影,所以萧聪也看不清此时对方脸上是一幅怎样的表情,不过撞过第一次后他并没有再撞第二次,而是贴着半球形的壁障继续游走,一圈又一圈。 萧聪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看了一眼茫然无措的星流云,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貌似心里做了一个莫大的决定。 将诛仙剑重重插在地上,又取出一应材宝,萧聪在这几尺见方的地上,摆出一个奇怪的图案,做完这些,他静静地退到一边。 少顷,位于图案中间的诛仙剑,其剑柄处有出一道乌光冲天而起,眨眼间没入上方法阵的壁障,于是,以此点为中心,“甲中有春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直至完全看不见,仅仅用了不到几个呼吸的功夫。 而那条长着翅膀的龙影,就这样不紧不慢地游了进来,目标明确,就是像根木头一样站在地上的星流云。 萧聪忍不住屏息,他在抉择,却感觉此时脑子里一片混乱,之前布置在这里用来捕捉灵物的法阵还没启动,但事已至此,还要不要启动这座法阵,他就真得好好掂量掂量了,面对这般恐怖神秘的老古董,稍有不甚,那可就是形神俱灭啊! 一再踌躇,一再犹豫,最后直到那条长着翅膀的龙影游进星流云的身体,萧聪还没下定决心,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晚了,他们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儿。 萧聪在心里哀叹一声, “唉,听天由命吧。” 第五百八十五章 南宫梨 百里之外。 欧阳寻等人肩靠着肩聚在搁置于木头架子上的无色水晶之前,一瞬不瞬地盯着无色水晶石中的画面,脸上虽然也有震惊,但感觉整体气氛并没有那么紧张。 此时这副画面,虽然不在他们预料之中,但跟他们之前的想象相比,倒真是差不多的意思——这条长着翅膀的龙,就是冥冥中呼唤星流云的存在,他俩终究是要凑到一起的。 欧阳寻兀自长长地叹了口气, “还真是这样……” 鸿翔紧抿的小嘴舒展,扭头问道: “这件事你怎么看?” 欧阳寻闻言一愣, “我?” 说着无奈一笑, “我能有什么看法,还是那句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吧。” 鸿翔缓缓摇头,小脸稍显凝重, “对于他们这等存在来说,这处战场离溺龙渊太近了,而这场大战的主角也是一条龙,还是一条长着翅膀的异龙,我在想,这之中是不是有什么联系,而星流云,在这两处地方都有奇遇,他在这里面,扮演的又是怎样的角色……” 众人闻言,如醍醐灌顶,一个个脸色跟着凝重起来,鸿翔所言,可以说是非常有道理,这已经不是巧不巧的事情,而是实实在在的联系,可星流云,这个降生在王族世家的凡人于此有何关系,他们是真的想不出来。 欧阳寻挠挠额头,看着幽女讪笑,显得有点难以启齿。 幽女扁扁嘴, “有什么想问的你直接开口吧,我不会介意。” 欧阳寻这才说道: “那个……星流云,到底是不是你亲弟弟?” 幽女眉头皱了皱,可能也没想到欧阳寻会问这等荒唐的问题,不过对于这个问题,她还真是没法给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娘生流云之前,确实是大过肚子,这一点我记得很清楚,至于生出来的是不是现在的流云,那就不知道,毕竟当时我又没在跟前……” 幽女话没说完,鸿翔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欧阳寻面色严肃, “这种事情有什么可笑的!” 可说着说着自己也没绷住,那张大脸猛地一垮,简直比哭还难看。 幽女娥眉微立,生气道: “你们在笑什么!这很好笑吗?” 鸿翔强忍着笑,摇头道, “不是,姐姐你说话没必要这么实在的。” 欧阳寻跟着溜了嘴, “不过你都这么说了,我们确信星流云就是你的亲弟弟。” 幽女撅着惑人的小嘴,轻哼一声,别过脸去不再理会这俩不够体贴的憨货。 鸿翔收起笑意,咬着手指,一脸正色地推敲道: “我们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星流云是因为之前跟溺龙渊扯上了关系,才有了今天这一出儿?至于为什么会有今天这一出儿,就是那位阁主大人跟溺龙渊之间的故事了。” 欧阳寻皱着眉头,计上心来, “看来,当时星流云从溺龙渊上来,不只是丢了由星家秘法修成的龙魂这么简单,嗳,不对啊,是不是正是因为溺龙渊褫夺了星流云的龙魂,所以才给了这层魂衣一个空位,使得它有了可乘之机?” 鸿翔冷笑, “要真是那样的话,对星流云来说倒成了好事,就怕事与愿违啊。” “你指的是……” “我觉得那层魂衣有自我意识,星流云能不能控制它,还真得两说。”鸿翔定定回答道。 欧阳寻张开大嘴刚要惊讶,却见鸿翔眉头皱得更紧,接着说道: “不过,这件事情本身就不应该存在,它只是一道被褪下来的魂衣,怎么可能诞生自我意识呢?能存在这么长岁月,对它来说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奇迹了,再说,就算星流云被溺龙渊褫夺龙魂后留下了一个空位,但那是装魂体的,不是它的归宿……” “是不是我们一开始就分析错了,它不是魂衣,而是一道魂体?”欧阳寻突然问道。 鸿翔果断摇头, “不可能,它要真是一道魂体的话,我能感觉出来,况且,以拜龙阁阁主那般修为,不可能将它留在这儿。” “那位阁主大人褪下来的魂衣,能不能再被流云穿上?”幽女发问,怯生生的。 鸿翔想了想,缓缓点头, “这个倒是有可能,但我们现在讨论的重点不是这个,是一层魂衣,怎么可能诞生意识,是我感觉错了,还是有别的原因。” 欧阳寻咧嘴笑着,拍拍鸿翔的肩膀, “想那么多干什么,只要对星流云是好事不就行了。” 鸿翔抬脸给了欧阳寻一个白眼, “开什么玩笑,你说的倒是轻巧,万一这层魂衣上大有玄机,你知道对星流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那可是枚大雷啊,说不定今天他披上了这层魂衣,明天就得成为别人的嫁衣!” 欧阳寻轻声安抚, “鸿翔,这话说得可就有点严重了,这层魂衣就算再厉害,它终究不是魂体,只要触不到星流云的灵魂本真,就不能短时间内对星流云造成伤害,麻烦肯定是有的,但老话不是说了吗,名利危中来,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算星流云一个人对付不了它,不是还有我们嘛。” 说着,往幽女那边努努嘴,不忘补一句,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活人不可能让尿憋死。” 鸿翔觉得欧阳寻说的毫无道理,本来还想争辩,但看到欧阳寻的样子进而领会对方的意思,于是便自然而然地改了口, “说得对,只要有哥哥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欧阳寻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可幽女看上去还是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为了不让幽女胡思乱想,鸿翔接着说道: “如果能借助哥哥的法阵,我倒是不介意用《应魂咒》夺了那层魂衣上的自我意识,那对应魂咒的修炼,肯定大有裨益。”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连欧阳寻都当了真, “你不是在吹牛皮吧!” 鸿翔狡黠一笑,半真半假, “是不是吹牛皮,我也没什么凭据向你证明,但当时哥哥是怎么评价应魂咒的,你也不是没听见。” “那得需要多长时间?”幽女急急问道,脸上尽是希冀之色。 鸿翔讪讪一笑, “这个……还真说不准,不过星流云有星家秘法压制着它,肯定能留给我很长时间,只要星流云在此之前玩命修炼星家秘法,到时候我俩合力,再加上哥哥的法阵,绝对能让它彻底消失!” 欧阳寻嘿嘿直笑,看上去有点幸灾乐祸, “这下子,星流云可算是有理由大作特作了,生死攸关啊,估计以后连小聪都不一定能降得了他。” 鸿翔深以为然,不住点头, “反正这家伙一向都不是盏省油的灯,我看有这茬儿倒霉事儿发生在他身上,他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幽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忍不住问道: “在你们心里,流云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欧阳寻和鸿翔扭过头来,异口同声, “难道不是吗?” 幽女歪着脑袋,面色略显懵懂, “让你们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 萧聪眼睁睁地看着龙形虚影钻进星流云的身体,整个过程,是那样的无声无息。 星流云脸上也没有任何痛苦,大概是因为没有任何感觉,龙焰在此时于他身上升腾而起,从脚往上蔓延,直到淹没他那张木刻一般的脸,他才穿上不久的新衣裳再次化为灰烬,只是这次的龙焰在燃遍他身体后就有了衰弱的迹象,准确地说,应该是收敛,全身的火焰收敛成一条长着翅膀的火龙缠在他的上半身,火龙消失之后,星流云身上多了一副活灵活现的纹身,其形象,就是那条钻进他身体里的龙形虚影。 一刹那间,星流云灰暗的眸子里突然爆发出强烈的神采,让他仿佛变成了一个人,随之而来的,是悍猛无匹的气机涌现,带着发自于灵魂深处的威压,让身为伏魔者的萧聪都忍不住要顶礼膜拜。 星流云仰天长啸,发出来的是龙吼,声波震荡,穿云裂石,远在百里之外的鸿翔被震得口鼻流血,而近在咫尺的萧聪,即使早有防范以密宝相挡,却还是被震昏了过去,看这样子,又是重伤。 尹诺及时拖住摇摇欲坠的鸿翔,萧家将第一时间全速往星流云这边赶,欧阳寻幽女等人跟在后面,距离被拉得越来越大。 几百里的距离,对于身在渡河境中期的萧家将来说,用不得一盏茶的时间,而在他们赶到之前,星流云这边又生出了天地异象——在方圆十里的地域上,绽放出无数朵火一样的莲花,殷虹如血,如泣如诉,不但悲壮,而且悲凉。 二十七名萧家将毫不犹豫地冲进莲花丛里,循着气息找到陷进雪被里的萧聪,萧大仔细检查了一下萧聪的情况,终于松了口气,对身旁的萧家将说道: “受伤不轻,但没有大碍。” 欧阳寻冲到莲花丛边缘,生生止步,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跃动的火焰映进他深色的瞳仁,在他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惊恐,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幽女最后一个赶到,在欧阳寻身边停下脚步,失声道: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那层魂衣不会对流云造成伤害吗?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小聪都被重创了!” 欧阳寻摇摇头,面色复杂, “小聪受的伤应该不碍事,只是星流云,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还有这一大片火莲,分明就是意志加持在极端暴烈的能量上所化,这些能量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全部来自于星流云,准确说应该是来自于那层魂衣,可这是为什么呢?凭星流云的实力,既不可能承受这样的能量,更不可能将其逼出体外,难道是那层魂衣自己泄出来的,没理由啊……” 幽女看着欧阳寻的目光渐渐失去焦点,听其自言自语起来,没有急着离开,也不做任何打扰,就那样静静地站着。 萧大喂给萧聪一枚丹药,半柱香的功夫不到,萧聪悠悠醒来,眼珠子左移右移,见除了星流云之外,大家都在。 “哥哥你醒了!”鸿翔惊喜道,其他人跟着往前凑了凑,脸上皆是满满的关切。 萧聪扶着萧大站起身来,眯着眼睛看盘坐于火莲丛中的星流云,此时的他,不仅龙鳞、龙爪、龙角俱全,身后还多了一对引人瞩目的凰翼,凝练而真实。 欧阳寻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响起, “他这个样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们不知道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所以一直没敢轻举妄动。” 萧聪一动不动,声音也是毫无起伏, “你们是在等我给你们答案?” 欧阳寻点点头, “对。” 萧聪低下头去,沉沉一叹, “可惜,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着,转过头来, “给我点水,我渴了。” 鸿翔屁颠屁颠地把水端过来,萧聪接过,一饮而尽,抹抹嘴道: “再来一碗。” 欧阳寻揪住空当儿,说道: “之前我跟鸿翔猜测那是一层由拜龙阁阁主褪下来的魂衣,可现在这么一看,事情明显没那么简单。” 萧聪一声苦笑, “除了魂衣,还有一枚鳞片,如果提前知道对方来头这么大,说什么我都不会让老大尝试这件事情,可惜,当我们发现这东西是出自于拜龙阁阁主时,已经太晚了。” 欧阳寻拍拍萧聪的肩膀,安慰道: “别这样想,大家都是为了星流云好,再说,就目前来看,是好是坏,还说不定。” 幽女美眸中柔光流转, “小聪你要是这么说,可真是让我们无地自容了……” 萧聪扁扁嘴,摊开手无奈笑道: “现在,我们都无能为力了。” 端着水的鸿翔再次凑到近前,一边把水恭恭敬敬地递给萧聪,一边问道: “哥哥刚才说还有一枚龙鳞?我们怎么没看到?” 萧聪没急着回答鸿翔的问题,而是选择先把水喝完,欧阳寻却在这时候不请自答, “既然魂衣是属于拜龙阁阁主的,那龙鳞想必也是一样,可能那枚龙鳞有什么玄机吧。” 鸿翔微微一声冷笑,却没说什么。 一地的火莲迟迟不肯消散,星流云还没醒来,众人就这么在外面等着。 某一刻,一股陌生的气机出现,引得鸿翔和萧聪豁然转首,面色凝重。 暮色四合之下,一道修长身影正朝着这边款款而来,萧聪开启紫目,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衣着考究的女子,面容姣好,姿色不凡,整个给人的感觉除了端庄秀丽没有其他,像极了外面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且没有半点要隐藏自己行踪的意思。 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凝重。 萧聪头也不转,问欧阳寻道: “这附近有没有自由民聚集的可能。” 欧阳寻想了想, “若按我找到的规律,应该没有。” “难道又是一头像雨神一样的人形古兽?”萧聪轻声呢喃,“还是察觉到这里的动静从远方专程赶过来的自由民,亦或是堕落者……”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萧四少爷,要不我先去会会她?”尹诺建议道,声音冷冽而决然。 萧聪右手往下按了按, “别!对面是敌是友还不清楚,贸然出手容易造成不必要的误会,等她走近一点再说吧。” 欧阳寻低头小声问鸿翔,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鸿翔点点头, “精神波动跟正常人一样,好像丝毫没有受到荒邪的影响。” 欧阳寻吸了一口凉气, “难道真的是自由民?” 没有人回答他。 那道修长身影越来越近,在落日余晖中,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走到离众人不到一丈处,这才停下。 彼此沉默半晌,身着锦服的女子开口问道: “萧家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聪大感诧异,却没把想法表现在脸上,只是淡淡地看了欧阳寻一眼。 欧阳寻微微一笑,佯装镇定,往前踏出一步,像个谦谦君子一般拱手作揖道: “在下欧阳寻,见过姑娘,姑娘大概是认错人了,我们这里面没有姓萧的,众所周知,萧家人无法修炼,您看,我们这些人可全都是修士啊。” 身着锦服的女子微微点头,若有所思道: “哦,原来是欧阳家的,” 微微失神一阵,她的目光停在萧聪身上, “萧家人,为什么不敢承认你的身份?” 萧聪扯扯嘴角,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是萧家人?” “因为他们。”锦服女子抬手指向站在萧聪身后的萧家将,“萧家二十七将,一个不少。” 萧聪笑容僵硬,他倒真把这茬儿给忘了,随即大大方方地往前踏出一步,拱拱手, “在下萧聪,敢问姑娘尊姓大名,来此有何贵干?” 鸿翔和幽女几乎同时将惊诧的目光转到萧聪身上,这套言辞一般都是说给男子听的,用在这儿,无疑是一种冒犯,这可不是萧四少爷的行事风格。 “南宫梨,”锦服女子认真答道:“我来这里就是想看看,是谁抢走了浊瀛丢在这里的遗褪。” 几个年轻人闻言,张口结舌,南宫,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个陌生的字眼。 欧阳寻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南宫氏……竟然在大荒……这怎么可能……” 萧聪的声音亦是比平常轻得多, “浊瀛……难道就是拜龙阁阁主的名字?” 南宫梨点点头,憨态可掬, “你说的很对,那条长着翅膀的龙,就是拜龙阁的阁主。” “你怎么对这些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鸿翔问道。 “这在大荒并不是什么秘密,但具体是谁传出来的,我也不知道。”南宫梨说着,扁扁嘴,看似有点小失落。 萧聪和欧阳寻对视一眼,欧阳寻开口,煞有介事, “看来,这大荒里的故事也很丰富啊。” 萧聪转过头来,半晌没有开口,他心中有太多疑问,此时竟不知道该先问那一个才好, “你……就住在附近吗?” 南宫梨眨眨眼睛,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一直都在这儿。” “一……直……” 萧聪看向鸿翔,后者也是一脸震惊,这还是头一次有生灵躲过他的神识感应。 看着众人不可置信的模样,南宫梨嫣然一笑, “我想你们可能有些误会,事情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并非真正的生灵,是南宫家造就了我,将我留在这儿注意浊瀛遗褪的动向,只有它有动静了,我才会醒来,所以你们一开始没能察觉我的存在。” 萧聪似懂非懂,欧阳寻却大惊失色, “南宫家的赋灵仙音!这等禁忌之法,不是早就已经失传了吗!” 赋灵仙音,顾名思义,不用欧阳寻解释,光听这名字,萧聪就大概知道这姑娘是怎么来的了,可这并不是他关注的重点, “南宫家的人什么时候到?” “约莫三个时辰之后。”南宫梨笑着回答说。 鸿翔凑到萧聪耳边,低声提醒, “这姑娘的话绝对不能全信,她的身份我们还没有确认呢!” 萧聪听着点点头,问道: “浊瀛的遗褪,已经跟我的朋友合为一体,你打算怎么办?” 南宫梨嘴角又上扬了几分,显得分外可爱, “有你这个萧家人在,我不能怎么办,族中长老曾说,浊瀛的遗褪本来就跟南宫家无缘,只是柒小姐不死心,故而将我留在这儿守着,现在浊瀛的遗褪已经跟你朋友合二为一,我也就能离开这个寂寞荒廖的鬼地方了。” “萧家,跟南宫家的关系很密切吗?我的面子竟然这么大。” 萧聪摸摸鼻子,有点受宠若惊,虽然本意是想套话,但他这般表现也不全是装的,毕竟南宫家当年可是有资格跟轩辕、独孤联袂合作的家族,这能是一般货色?况且,之前也没听说过萧家跟南宫家有什么渊源。 南宫梨面色诧异, “你难道不知道吗?当年多亏了萧家,南宫家才得以在大荒延续下来,萧家人对于南宫家来说,那可是有再造之恩的救命恩人呐。” 萧聪转脸看向欧阳寻,直眉轻挑, “是吗?” 欧阳寻讪讪一笑, “据说是这样,真不真我也不知道。” 萧聪嘟哝道: “我还以为大荒中的南宫家是当年留下来的……” 南宫梨歪着脑袋,看上去倍感疑惑, “你既然带着萧家将,就算不是萧族族长,那也肯定是仅次于族长的存在,为什么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呢?” 萧聪稍作斟酌,终究还是没把萧家已经覆灭的事情说出来,只是临时编了个理由对南宫梨搪塞道: “我一向只专心研习阵法,没心思理会这些捕风捉影的八卦,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不知也罢。” 南宫梨虽然不是正常生灵,但也不是傻子,萧聪闪烁其词,她自然是听得出来,只是她没有世人那些弯弯心思,于是不由自主地追问道: “那也不应该啊,你们家前辈把你送来之前,肯定要把这些事情安嘱给你吧,难道你是偷跑进来的?可那就不应该有萧家将和欧阳家的人跟着了,你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萧聪一声苦笑, “这是族长临时交给我的重要任务,因事态紧急,所以未得多说,至于是什么任务,恕我无可奉告。” 南宫梨看着作揖致歉的萧聪,撅着小嘴,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才懒得知道!” 欧阳寻腆着一张大脸,嘿嘿笑道: “南宫小姐,可否冒昧问一下,南宫家当年是因何被萧家送到大荒来的。” 南宫梨脸上讶然之色更甚, “连这个你们都不知道?” 欧阳寻只是陪笑,萧聪一众人等皆没什么表示。 但听得南宫梨缓缓说道: “南宫家、孤独家还有轩辕家曾有过一次秘密合作,牵涉甚大,风平浪静几万年,就在大家都已经遗忘这件事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地就走漏了风声,有人借此挑拨南宫家和玄真皇家的关系,让南宫家一时成为整个玄真凡界的众矢之地,葬星阁趁机作乱,若不是有萧家暗中帮助,这世上便没有南宫家了。” 欧阳寻闻言恍然大悟,猛的一拍脑门, “哎呀!我早该想到的!” 萧聪忍不住揶揄道: “怎么着,你还真以为玄真皇家胸襟宽广海纳百川呢?到头来,还不是一群利欲熏心的俗人!” 欧阳寻不服, “得了吧,这三大家族之间的事儿最早就是你给挖出来的,你不也没想到有这一茬儿!” 萧聪冷笑连连, “这些破事儿,我才不感兴趣。” 欧阳寻嗤之以鼻, “啧啧啧,说的就跟自己多超凡脱俗似的。” 南宫梨嘟着嘴,一脸疑惑, “这种事有什么可吵的,你们俩可真怪。” 萧聪和欧阳寻各自别过脸去,却异口同声地说了句, “懒得跟他计较。” 鸿翔眼珠子转了两转,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他先是瞪了欧阳寻和萧聪一眼,才向南宫梨问道: “姐姐,你知不知道拜龙阁阁主留在这里的遗褪是怎么回事?我们那位朋友与它合二为一之后,就变了副样子,这片火莲花就是因为他才出现的,到现在还没消散,实在是太吓人了,他这副样子,真的让人挺担心的。” 说着黯然垂首,怅然叹了口气。 南宫梨柳眉轻皱,看样子对此也是分外费解,她遥遥望着盘坐在火莲丛中心的星流云,半晌,摇摇头道: “除了冥冥中有特别的缘分之外,我也说不出其他根据来,其实在此之前已经有很多人来此寻找过浊瀛的遗褪,可他们连见都没见过,久而久之,大家便都放弃了这个遥不可及的奢望,只有我们家那口子还抱着无谓的幻想,浊瀛的遗褪能自己找上他,说明这个人身上定有特别之处,他是什么人,可以告诉我吗?” 幽女踌躇片刻,说道: “他叫星流云,是货真价实的星家人。” “哦,”南宫梨点着头,若有所思,“星家人,传说中的扞龙尉,这就是他能得到浊瀛遗褪的理由吗?不,这还不够充分。” 从南宫梨口中,萧聪又知道了一个新词——扞龙尉,听着好像比之前他们猜测的龙族执刑者靠谱很多。 “扞龙尉,”欧阳寻疑问,“这又是什么……组织?” 南宫梨回答说, “扞龙尉,并不是什么组织,而是一群很古老的人,他们是龙族在人间的使者,主要组成人员就是现在的星家人,一开始扞龙尉只是帮着龙族做一些龙族不方便直接出面的事儿,后来随着龙族对扞龙尉信任的不断增加,扞龙尉在龙族的地位不断提高,处理的事情也越来越重要,传说地位最高的扞龙尉在龙族中做过典伊,不幸的是,后来龙族发生大乱,扞龙尉这个角色,便跟着消失了。” 欧阳寻搔搔脑袋, “龙族大乱,那得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南宫梨狠狠点头, “是呀是呀,很多很多年之前了,所以说星家能传承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可据我所知,龙族大乱之前,他们都是在仙都吧,怎么,星家难道也是从仙都下来的?” 南宫梨摇头如拨浪鼓, “不是,我刚才说了,扞龙尉是龙族在人间的使者,仙都的龙族想把所有的龙统一起来,于是就让他们管理人间的各种龙。”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龙族,不是一向很高傲的吗?”这次发问的是萧聪。 南宫梨转向萧聪,脸上不见半点不耐烦, “龙这种生灵,对于玄真界来说,终究还是个比较神秘的存在,玄真界的修士大多对其了解不深,觉得只要头上长角、身上有鳞且生有利爪的都是龙,于是就老是有心术不正者破坏龙族的形象,正好扞龙尉是仙都龙族虔诚的信奉者,所以这美差就落到了他们头上,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就是,蟒走蛟,蛟化龙,这之中不乏通天之辈,更有甚者有资格受封仙冕,仙都龙族搞这么一出儿,其实也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力量。” 萧聪闻言,不住点头,喃喃自语, “哦,原来星家的尚龙之法和降龙之术就是这么来的,又涨见识了。” “除了星家人的身份,你们这位朋友身上还有其他特别之处吗?”南宫梨扑扇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鸿翔伸着脖子表情热烈,差点脱口而出,但及时住了嘴,众人纷纷沉默,个个讳莫如深。 萧聪想着,星流云当日跳进溺龙渊,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捞上来的,跟禁地沾上关系,绝对没有比这更加悲催的事情了,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南宫梨就算是有心,估计也没机会沾得什么好,所以但说无妨。 “我们这位朋友,之前掉进过溺龙渊,万分侥幸才捡回了一条命。” 南宫梨闻言,头一次露出震惊之色, “溺龙渊?你确定吗?” 萧聪重重点头, “确定。” “呼~”南宫梨小心翼翼地呼出一口气,样子更添可爱,“那就能说得通了,因为浊瀛当年也进过溺龙渊并全身而退,大概这之间有什么神秘的联系吧。” 鸿翔猛地一拍身边人的肩膀,得意扬扬道: “怎么样,又被我说中了吧,这处古战场跟溺龙渊离得这么近,不可能没点故事。” 尹诺满脸谄媚,竖着大拇哥阿谀奉承, “鸿翔小哥一向聪明,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周围嘘声四起,欧阳寻揶揄道: “尹诺,跟谁学的,怎么越来越油腔滑调了,都没一点前辈的样子了。” 尹诺笑容微僵,打着哈哈道: “入乡随俗,入乡随俗嘛。” 萧聪一声戏笑,忍不住添油加醋, “油腔滑调?这拐着弯儿骂人的本事都学会了,肯定是有高人指点啊。” 鸿翔冷笑连连, “指桑骂槐,贼喊捉贼,咱们这里面谁在这方面造诣最高,自己心里没数吗?” 萧聪和欧阳寻对了个眼神,欧阳寻信誓旦旦道: “星流云,绝对是星流云!” 余下众人:“……” 南宫梨歪了歪脑袋,嘟起小嘴, “你们这些人好奇怪哦,怎么聊着聊着就跑题呢?从来没见过你们这样聊天的人。” 萧聪脸上又添了几分兴致, “你以前经常跟人聊天吗?” 南宫梨眼神略有躲闪, “嗯……算是吧……” “怪不得你知道的那么多。” 鸿翔闻言蔑然一笑, “呵呵,还说人家!” 萧聪权当没听见,看着南宫梨继续说道: “跟你聊天的除了南宫家的人,还有其他人吗?” 南宫梨想了想,俏皮一笑, “你不用这样拐弯抹角,南宫家早就跟大荒的自由民打成一片了,每一个自由民聚集的地方,都至少有一个南宫家的人。” 萧聪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为什么?” “因为之前跟独孤家和轩辕家的合作,南宫家人掌握了一种秘术,能在一定程度上帮助欲囚摆脱大荒的控制,让自由民保持清醒。” “嗳对了,你们管大荒的这种影响力叫什么?” “就叫大荒啊。” “啊?”萧聪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荒不是这个地方的名字吗?” “什么呀!你们一点都不懂,你所说的那种影响,古人将之称之为荒,所以才将被它控制的地方叫做大荒,这里也是玄真界的一部分嘛。” 萧聪搔搔脑袋,讪笑道: “今儿个还真算是涨见识了,原来大荒这个名字是这么来的。” “那你们把这种影响叫做什么?”南宫梨忽地问道。 “在进入大荒之前,我们也不知道这里有这么邪乎可怕的东西,于是就自己给它取了个名字,叫荒邪。” “哦,”南宫梨轻点着头,模样憨态可掬,“好像有的地方也这么叫过……无所谓,只是个名字而已。” 接着,她又像猛然惊醒似的,嗔怪道: “哎呀,一不小心就被你们给带偏了,咱们之前在聊什么来着?” 萧聪笑道: “我那位来自于星家的朋友,还有溺龙渊。” “对,对,浊瀛当年也进过溺龙渊,传说是在你这位朋友之前唯一一个从溺龙渊逃出来的生灵,不过他是龙,你朋友是人,说起来还是有点差别,毕竟溺龙渊这个鬼地方,除了龙族之外,不会主动攻击其他的生灵,你的这位朋友是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出来的,能说说吗?” 大家虽然越聊越畅快,但萧聪始终不敢掉以轻心,只是现在的他脑子转得飞快,眨眨眼功夫,就已做出权衡, “他当时好像变了个人,不顾我们的阻拦,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后来是我用秘法唤来萧家游离在大荒的英灵,这个过程怎么说呢……算是讨要吧,反正最后是溺龙渊自己把他送回来的。” 南宫梨粲然一笑, “既然你连这个都能告诉我,说明你已经拿我当朋友了,那我就再告诉你点别的,虽然没有事实根据,但我觉得可以作为参考。” 萧聪忍不住皱皱眉, “你说。” 南宫梨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当年浊瀛之所以掉进溺龙渊,并不是有意为之,而是某些人困住他之后拿他没办法,所以将他丢进了溺龙渊,为的是将他消灭,为了以防万一,他们派了六名灭天境的真仙在这儿看着,没成想还是被浊瀛逃了出来,逃出溺龙渊的浊瀛,非但没有受伤,反而实力大涨,六名仙人,一个都没跑了,全被浊瀛杀了个魂飞魄散,所以有传言说,浊瀛是因为得到了溺龙渊的认可,成了溺龙渊之主,所以才在溺龙渊中获得了这般空前强大的力量。” 众人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萧聪满脸震惊, “你的意思是说……” 南宫梨摇摇头, “你别想多了,就你朋友这点斤两,绝对成不了溺龙渊的主人,不过我觉得,他可能是在你的干涉下,获得了浊瀛的认可,所以才能于溺龙渊中逃出生天,现在又能得到浊瀛的遗褪。” 欧阳寻插言道: “浊瀛认可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扞龙尉的身份,一个跟萧家人关系莫逆的扞龙尉,对于拜龙阁的阁主来说,看来还是有点用处的。” 南宫梨点点头,看上去深以为然, “你倒是很有见地,其实我也这么认为,千金难买真感情,虽然大多数人的感情都不可靠,但有些人的感情最是可靠。” 萧聪笑得有些得意, “姑娘谬赞了,大家都是性情中人,况且,我们这些人可都是过命的交情,无情无义者,难以立足这天地啊。” 南宫梨笑笑, “话虽是这么说,但真正重情重义的人,可真的是不多见了。” ………… 第五百八十六章 南宫柒 日薄西山,暮色四合,夜色悄然降至。 黄昏之下,雪被之上,那一片艳艳火莲更显热烈。 火莲丛边缘站着萧聪他们这一群人,而在距此千里之外,正有另一群人急匆匆地往这边赶来。 鸿翔忽然仰起头来,遥望远方。 萧聪亦有所感,只不过转首的速度比鸿翔稍稍慢了一拍儿。 南宫梨见状,笑道: “应该是他们快到了,不用紧张。” 鸿翔皱眉, “距离还很远,我却感应到了他们的气机,是故意的还是……他们不怕被那些强大古兽发现吗?” 南宫梨笑容依旧,不请自答, “相比于这片战场而言,距离不算太远,我在这儿呆了那么长时间,还没见一头欲囚在此出现过,众所周知,大荒之中有好几处地方欲囚本能地不敢踏足,这处古战场就是其中之一。” 鸿翔闻言,了然点头,随口说道: “他们之所以将自己的气机释放得这么大,是为了找你吧。” 南宫梨歪着脑袋想了想, “应该是吧,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不给个信号让他们知道你的位置吗?”欧阳寻问问道。 南宫梨扁扁嘴, “让他们找一会儿吧,反正他们总会找到我的。” 萧聪莞尔一笑,觉着一提到南宫家的人,这个叫南宫梨的女孩就会变得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炷香的功夫不到,火莲丛的另一边,远远地出现一个光点。 “臭鸭梨,让你帮我看着浊瀛的遗褪,你怎么给我弄丢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上去是个女孩儿,而且脾气还不小。 南宫梨扁着小嘴,面露无奈之色, “看来是柒小姐亲自来了。” 萧聪勾起嘴角,问道: “这个柒小姐是个什么人物,你好像很怕她的样子。” 南宫梨转脸看向萧聪,挺精致的小脸在火莲的映照下带着几分出神儿, “柒小姐是老祖最疼爱的后辈,也是南宫家这一代天赋最高的人。” 萧聪不屑,撇撇嘴, “人心不正,天赋高有个屁用,你这么善良老实,她平日里该不会经常欺负你吧,哦对了,你之前说过,就是这位柒小姐让你守在这儿看着浊瀛遗褪的,哼,我最看不起恃才傲物嚣张跋扈的人了,等着,待会儿我帮你教训教训她!” 南宫梨闻听此言,赶忙摆手,摇头急道: “别别别,你误会了,柒小姐平日里对我很好很好,她才是南宫家最善良的人,只不过就是脾气差了点,但心眼可是一点都不坏。” 萧聪半信半疑, “真的?” 南宫梨狠狠点头, “真的!” 萧聪稍作沉吟,忽而鼻子里一笑, “没关系,见到了就能知道是个什么人了。” 话音未落,那一盏白色亮光便已绕过火莲丛来到萧聪等人近前。 来人三男一女,两老两少,四人面像看上去差不过,近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想必血缘关系挺近,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祖孙两代。 南宫柒削肩细腰,身材高挑,面若桃瓣,杏眼修眉,琼鼻挺俏,唇红齿白,看样子年纪不大,倒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 站在南宫柒身旁的男子,丰姿俊爽,面如冠玉,人中分明,皓齿内鲜,同样一双杏眼,却好似有什么东西沉在眼底,蕴着些特别的神韵,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成熟迷人的味道。 至于分别立于两个年轻人身边的老者,白须银髯精神矍铄,如出一辙,沧桑的眸子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只是整个面部轮廓还能寻到与两个年轻人的许多相似之处来。 四人看着萧聪一众人等,无不震惊,南宫柒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南宫梨道: “鸭梨,他们是什么人?” 南宫梨展颜而笑,语气热情, “柒小姐,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吧,这位是萧聪,这位是欧阳寻,其他的我也还不知道名字,但他们是一起的。” 说着,分别对萧聪和欧阳寻指了指。 南宫柒煞有介事地看了萧聪一眼,赶紧一把将南宫梨扯到自己身边,小声嘀咕, “开什么玩笑,哪有能够修炼的萧家人!你个傻丫头,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南宫梨笑道: “柒小姐这话说得太肯定了,老祖只是说之前没有过能够修炼的萧家人,可从没说过萧家人一定不能修炼,万事都有个例外,他们是从外面来的,没有萧家人的帮助,他们进不来大荒,所以他们没有冒充萧家人的必要,您说是吧。” 南宫柒面带纠结之色,想了想后喃喃道: “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这时,左边那名老者凑到南宫柒耳边,悄声说道: “柒儿,爷爷探查过了,这小伙子确实是萧家的血脉。 南宫柒一边听着,一边斜着眼睛仔细打量萧聪,那名年轻男子眼中满是狂热之色,往前倾探着身子,差一点就一步迈出,两名老者眼中亦是恭敬显然。 萧聪面不改色,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微笑,与南宫柒发生目光的碰撞,也不躲不闪。 接着,对面四人不约而同地冲萧聪作揖一拜, “南宫柒。” “南宫喻。” “南宫赫。” “南宫济。” “见过尊上。” 这一出儿来的突然,萧聪几人不禁为之错愕,同在荒古十家之列,何必行如此大礼,难道就为了当年萧家曾出手相救吗?可即使是这样,好像也有点不至于。 “那个……几位赶紧起来吧,我一介晚辈,可受不起你们这等大礼。” 四个南宫家人直起身来,那名叫南宫赫的老者由衷说道: “救族之恩,无以为报,况且您在萧族又有如此崇高的地位,叫您一声尊上,再合适不过了。” 萧聪连连摆手,避之不及, “一码归一码,相救于南宫世家的是萧家先祖,不是我萧聪,这等功德,没理由记在我头上,平白无故享受祖宗萌荫,祖宗们愿不愿意还不知道呢,再说了,南宫家无辜蒙难,既是世交,那出手相助便是责无旁贷的事儿,所以各位不用这般挂在心上,只当我是个普通后生就好了。” 两名老者不禁皱眉,带着无奈之色面面相觑,打他们记事儿起,萧家人在南宫家就是无比尊崇的存在,老辈儿人每每提起萧家,都奉若神明,这样的成长经历留下的意识在他们心里已经根深蒂固,在此之前也有萧家人来到大荒,只可惜他们没机会见,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一个萧家人,却不料今个儿见到的第一个萧家人,却硬生生颠覆了他们心里由来已久的认知,让人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南宫柒倒是放得开,嘻嘻笑道: “尊上心境这般明透豁达,实在是让我等敬佩,但是该有的礼数还是一点都不能少,不然要是这样回去了,我们祖孙四个会被老祖们骂死的,要不,尊上还是将就些吧,就算是可怜我们几个,忍忍就过去了!” “柒儿,不得无礼!”南宫济疾言呵斥,吹胡子瞪眼,看样子被气得不轻。 南宫梨在一旁掩齿而笑,戏虐道: “柒小姐,你要是这么说,不用老祖动手,在这儿就要被济爷爷打死了,你死了也就罢了,还让人家萧家少爷心里面添一份愧疚,何苦来哉呢。” “臭鸭梨,胡说八道,在济爷爷打死我之前,我肯定先把你打死!” 南宫柒抬手作打,南宫梨连忙后退几步,却还是笑个不停, “哎哟,济爷爷,柒小姐又无理取闹了。” 南宫济和南宫赫两个老爷子鼻子都快给气歪了, “碎女子,没大没小,赶紧给我站好!” 南宫柒和南宫梨稍稍收敛,眉来眼去间,倒展现出几分只有妙龄女子才有的天真烂漫来。 南宫赫朝萧聪再次作揖而拜, “我等对晚辈教导无方,若是冒犯了尊上,还望尊上恕罪。” 萧聪摸着鼻子,笑道: “都说了,不用对我那么客气,我真觉得这俩丫头挺好的,自然而然轻松愉快,心里面舒服就得了,要那么多繁文缛节干什么,赘得慌。” 南宫柒插言道: “爷爷,人都说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人家不要,您这儿偏给,弄得大家都不痛快,您说您这到底是为了谁呢,我看尊上是真的对这套陈规旧礼不感兴趣,您还是随了他吧。” 南宫梨随声附和道: “柒小姐这话说得在理,老话说得好,恭敬不如从命嘛。” “你俩赶紧给我一边儿呆着去,成天正形没有一点,就知道在这儿瞎胡闹!再敢乱说话,回去统统给我关禁闭!”南宫赫斥道,口气较之前明显松缓了一点。 南宫梨扁嘴,淡淡地瞥了南宫赫一眼,南宫赫既然这么说,那接下来事情怎么走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儿,但他拿南宫柒和南宫梨做自己的台阶下,倒也真是有点不地道。 南宫柒俏皮地吐吐粉红的舌头,小声嘟哝, “关我禁闭,您说了可得算才行啊。” “死丫头,你……” 南宫柒声音不算很小,南宫赫能听得见,萧聪自然也能听得见,而且听这口气,好像这俩老头还真的治不了这小丫头片子,南宫柒一口一个爷爷地喊着,倒是给两个老头脸了。 “这事儿还真挺有意思的。” 萧聪心想着,随口说道: “看来柒小姐在南宫世族里面地位不低呢,爷爷辈儿的想关你禁闭,难道还得请示上面不成?” 南宫柒闻言小脸一扬,得意道: “那是,赫爷爷和济爷爷是我的看护,可不是我的监护,没有老祖的允许,南宫家谁都不能对我怎么样,是不是啊,两位爷爷。” 这一声爷爷叫的是真甜,南宫柒眉眼弯弯,甚至好看,可两个老头子的额头上却满是黑线。 南宫济被气得直跺脚,哀叹道: “造孽啊!” 不用萧聪提问,南宫梨便凑过来小声解释说, “柒小姐是五品乐师,赫爷爷和济爷爷才六品,所以论辈分,两位爷爷比柒小姐高两辈,但论实力,柒小姐却压了两位爷爷一头,只可惜,在南宫家,实力面前,辈分一向都得靠边站,乐师品阶越高,得到的权限就越高,但因为柒小姐年纪尚小,需要看护,都是自家人,所以这差事就非两位爷爷莫属了。” 萧聪闻言,微微一笑,顺便问道: “那你又是怎么回事儿?” “我?” 不等南宫梨作答,南宫柒兴致冲冲道: “鸭梨在南宫家地位特殊,独一无二,别说是赫爷爷还有济爷爷,就算是老祖,也不能拿她怎么样,这要是搁以前,我们都得拿她当吉祥物一样供着,只是这几年鸭梨本事见长,不用那么小心了。” 南宫梨白了南宫柒一眼,埋怨道: “柒小姐,你话可真多,要是我把这事儿告诉老祖,看老祖不收拾你!” 南宫柒笑得随意,不以为然, “这又不是什么重大秘密,要是萧公子亲口问老祖,他能不说?我这是在为老祖分忧呢好不好!” “柒小姐你……唉,真是拿你没办法……”这一下,连一向从容淡定的南宫梨都无奈了。 “既然萧公子开口问了,那我们也不敢瞒您,梨儿其实并不是南宫家的后人,她本是一枚造化异果,被我族先辈有幸得到,后用赋灵仙音倾力浇灌,这才蜕变成今日之摸样。” 说着,南宫赫长叹一声,冲萧聪拱手作揖,神色郑重, “梨儿是我族全部传承的希望,不能出任何差池,望各位以后千万不要再与其他人提及这件事,老朽在这儿拜托各位了。“ 萧聪微微有些错愕,心中疑问脱口而出, “当年葬星阁设计谋害南宫家,不会就是为了她吧。” 南宫赫点点头,又是沉沉一叹, “不全是,除了造化异果,还有南宫家在大荒中悟到的法门。” 萧聪点点,忍不住唏嘘道: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放心吧,南宫家的事儿,我一个字都不会说,而且我可以保证,他们也不会。” 南宫赫再次做揖, “谢尊……萧公子。” 微微低头,萧聪换了副脸色,对南宫柒笑道: “听梨姑娘说柒小姐对那浊瀛遗褪十分感兴趣,可这东西机缘巧合之下被我朋友得到了,柒小姐可千万不要怪罪哦,如果可能的话,我愿意尽全力补偿柒小姐。” 南宫柒摆摆手,一脸大气, “没事,萧公子不用挂在心上,那浊瀛遗褪本就是无主之物,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既然跟您朋友有缘,那就不是我的东西,你可不要因为有臭鸭梨守在这儿,就好像我对那东西多在意似的,她之所以在这儿,本意并不是帮我看着浊瀛的遗褪,而是这妮子嘴巴太松,在族里见谁都想唠唠,老祖拿她没办法,我这才帮她寻了这么个好差事。” 说着,幸灾乐祸地看了南宫梨一眼。 南宫梨贝齿轻咬着嘴唇,脸上略带羞愤,却一时无言以对。 鸿翔撅着小嘴,忍不住为南宫梨打抱不平, “你们这样实在是太欺负人了,不就是话说的多了点嘛,至于将人家流放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吗?太残忍了!” 南宫柒闻言微微冷笑, “小屁孩你知道个啥,你先问问她平时都跟人家唠什么,再看看有没有勇气跟我理直气壮地讲公道!” 萧聪捣捣鸿翔的胳膊,笑得市侩, “估计平时跟南宫家人唠什么,之前就跟我们唠了什么吧。” 鸿翔闻言面色复杂,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便不再说话了。 “这么说,梨姑娘之前跟我们说的那些秘事,并不是大荒人尽皆知了?”萧聪笑问道。 南宫柒像只狡黠的小狐狸般眨眨眼, “那得看她跟你们聊了什么。” 萧聪扯扯嘴角,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过河拆桥的嫌疑,于是赶紧岔开话题, “可看梨姑娘跟柒小姐这般关系,年纪应该不大吧,为什么能知道得那么多?” “唉,还不是因为那些老祖嘴巴太大,鸭梨没化成人形之前,几名老祖除了时常为她浇灌赋灵仙音之外,还常常向她讲道用以感化,就算是偶尔说起一些私事,也从来不背着她,但是呢,这小妮子其实早就已经通灵了,老祖们说的话,她全听得懂并仔仔细细地都记了下来,化成人形之后,便将老祖们之前讲的那些秘闻全吐了出去,可算是满足了南宫家后生们的好奇心,话痨这怪癖,咱也不知道这小妮子是怎么染上的。” 南宫柒故作伤感,幽幽一叹,那双微微皱着的杏眼,配着柳叶般蹙起的眉毛变得甚是好看。 萧聪点着头,若有所思,忽然莞尔一笑,随口道: “本来还想问问两位前辈我那朋友是怎么回事,看来也不用问了,你们俩知道的肯定不如梨姑娘多。” 两位老人重重点头,南宫赫道: “打一开始我们就注意到了盘坐在这片火莲中心的那个年轻人,只可惜学识浅薄,对此一点想法都没有。” 南宫济自嘲一笑,随声附和, “可不,活了一辈子了,学识还不如几个年轻人,唉,大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岁月不饶人呐。” 南宫柒煞有介事道: “济爷爷,话不能这么说,活到老学到老,人老心不老,学识高低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态,不服老!你俩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可不能自暴自弃啊,小心晚节不保哦。” 萧聪等人强憋着没笑出声来,一边的南宫梨却笑得像银铃。 “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没大没小,今个儿竟然教训起你爷爷来了!”南宫济被气笑,皱巴巴的老脸上尽是宠溺。 南宫柒拉着南宫济的胳膊,撒娇起来, “孙女说的是实话嘛,只要心不老,人就不算老,这样济爷爷就能一直陪着我了。” 南宫济朗笑,越看越觉得开心,那双浑浊的眸子里溢出些光来,仔细品,是满足, “是人都有一死,我可不敢贪求什么长生不老,只要你好好的,让老头子我走的安心一点就够了。” “不许你说这样的傻话!” 南宫柒抱着南宫济的胳膊,侧着脑袋枕在老人的肩膀上,嘟着小嘴像个依依不舍的小女孩般惹人怜爱。 这对爷孙,秀起温情来还真不背人,不过这一幕,却引得周围几个已经家破人亡者心里酸溜溜的,曾几何时,他们也有家人相伴,并像南宫柒一样满心幸福,只可惜一切皆如过眼云烟,现在回想起来,竟感觉恍如隔世跟做梦一样,所以有些事是真的不能细品,越品越悲哀,越品越难受。 南宫赫抿唇笑道, “柒儿自小被娇生惯养,难免有些孩子心性,让萧公子见笑了。” 萧聪嘴角保持着那个美妙的弧度,声音温和, “赤字之心难能可贵,我倒觉得柒小姐这样挺好,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的遗憾比比皆是,柒小姐尽心尽孝,济前辈颐养天年,没有比这更令人向往的事了。” “萧公子说得如此情真意切,体贴感人,想来也一定是个注重孝道的妙人。” “我?”萧聪不由得发出一声僵笑,“还行吧。”他已经受不了心里的凄然,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于是鬼使神差道:“时候不早了,看这样子,我那朋友还得在里面呆一段时间,几位若是还有事,就先离开吧,留梨姑娘在这儿,让他带我们去南宫家。” 南宫赫不假思索地说道: “我等身无要事,愿意陪萧公子一起等着,待小友醒来,我们一起回南宫家。” 萧聪怔了怔,莞尔一笑, “怎么,怕我从梨姑娘嘴里套话?” 南宫赫神色惶恐,连连摇头, “萧公子明鉴,老朽绝对没有这般意思,我等若就此归返,只留梨儿在这儿陪着,无疑是怠慢了萧公子,况且我等确无要事在身,萧公子就让我等在这儿陪着您吧,回头老祖那儿也还有个交代。” 萧聪想了想,觉着说的有点道理,点点头道: “前辈的好意,晚辈心领了,但是,晚辈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前辈答应。” “萧公子请说,只要老朽能够办到,定然万死不辞。” 萧聪笑起来, “没那么夸张,就是希望前辈能回一趟南宫家,问问你们家老祖,可有帮我朋友一把的办法,这里毕竟是大荒,此处看似了无人迹,也不见得是绝对的安全之所,我们若是一直在这儿等着,怕是夜长梦多啊。” 南宫赫郑重点头, “萧公子说的有道理,那就让济兄在这儿陪着,我回南宫家一趟。” “两位前辈还是一块回去吧,南宫家据此遥远,路上多少有个照应,不是我萧聪嘴臭,万一前辈路上要是发生什么意外,这个责任,我可担当不起啊。” “可是……” “没什么可是,有南宫家的五品乐师陪着,这礼数已经算是尽到了,还望两位前辈路上注意安全,快去快回。” 南宫赫张着嘴,一时无言以对。 一旁的南宫济语重心长道: “既然萧公子都这么说了,那咱俩就一起回去吧,其实让你一个人回去,我也有点不放心。” 南宫赫这才点点头, “好吧,回去咱俩分别去找几个老祖,效率也能快些。” 两位老人向萧聪作辞,转身化作白色的光点,匆匆离去。 萧聪转过脸来,微微一笑,扬着调子说道: “尹诺,烧水沏茶,咱们边喝边等。” 接着又冲对面的几个南宫家人笑道: “来,都到帐篷里坐下吧,站着多累啊。” 第五百八十七章 只可吃肉 不可喝酒 之前为了避开萧聪的法阵,帐篷被欧阳寻临时转移到了百里之外,可现在星流云还在火莲丛里,萧聪不想离的太远,所以还得让欧阳寻将帐篷移回来。 不过,这对欧阳寻来说,倒也不是难事,他叫上几个萧家将,也没把帐篷收起,直接囫囵个儿地抬到了这边。 鸿翔笨手笨脚地爬到树上,凭凡人之力折下一堆枯枝,尹诺将树枯枝上的雪打扫干净,拖进帐篷后升起篝火,将半满的水壶挂在篝火旁的架子上,而后开始摆弄一应茶具,萧聪取出之前备好的生肉,欧阳寻拿来自家的秘制香料,鸿翔又要好好露一手。 看着这一幕幕,南宫柒和南宫梨大眼瞪小眼,貌似对此一时有点难以接受。 鸿翔见状,得意笑道: “两位姐姐虽然生在大荒,但肯定还不知道大荒古兽的肉是什么滋味吧,今天晚上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人间美味!” 南宫柒闻言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 “这是堕落者身上的肉?” 鸿翔点点头, “那是自然。” 南宫梨跟着吸了一口凉气, “天呐,你们的胆子也太肥了,不知道堕落者身上的荒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传染吗?我们躲还来不及呢,你们竟然拿着当饭吃,实在是太凶残了!” 南宫柒闻言白了南宫梨一眼,嫌弃道: “说的跟真事儿一样,你少吃了?” 南宫梨抿唇儿笑,憨态可掬, “人家小哥儿一片好心,咱不得顺着他的心思迎合一下嘛,怎么能都跟你一样,直来直去,有啥说啥,一点趣味都没有。” 南宫柒扁扁嘴, “我才没你那么虚伪。” 说着,低下头来,诧异问道: “臭鸭梨本体是造化异果,她能抗拒荒的侵扰,这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可你们这么多人,又是靠什么实现饮食自由的?看你们这轻车熟路的样子,怕吃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鸿翔脸上得意之色更甚, “那是当然,若是没有这些欲囚的奉献,我们根本不可能走到现在,至于抵抗荒邪的法子,唉,其实一开始我们也走了不少弯路,但谁让我哥哥天妒英才呢,在我们这些人的不懈努力下……” 鸿翔这边话还没说完,萧聪那边已经抬起了手,巴掌意料之中地落在了鸿翔的脑袋上, “瞎说!要吹牛吹你自己的,别往我们身上扯,嘴张的那么大,也不怕闪了舌头!” 鸿翔讪笑, “嘿嘿,我这不是活跃一下气氛嘛,都知道是开玩笑的,两位姐姐冰雪聪明,才不会当真,是吧。” 说着,冲两位妙龄女子调皮地眨眨眼。 南宫柒好奇地看着被涂满秘制酱料后架在篝火上的肉串,问道: “这些肉食是你们从外面带进来的?” 鸿翔兴冲冲地回答说: “进大荒之前,我们也不知道世上竟有荒邪这种可怕存在,虽然也备过一些,但早就已经吃光了,这些真的是从欲囚身上割下来的!” 萧聪一脸正色道: “不瞒两位,我和鸿翔之前在外界游历时,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篇经文,没想到正好可以用来克制荒邪的侵扰,所以我们这些人才能像现在这样畅所欲食。” 南宫梨点头说了一声“哦”,而南宫柒却是一脸狐疑之色, “有这么巧?什么经文,那么厉害!” 萧聪笑着,跟欧阳寻使了个眼色,欧阳寻瞬间会意,赶紧从弥芥中取出之前由鸿翔写就后分发给众人的经文,大大方方地朝南宫柒递了过去。 南宫柒接过纸张,仔细端详,南宫梨也凑紧了跟着一起看,她俩的脸近乎贴在一起,开始表情各异,渐渐地却表现出出了几近相同的震惊,两双美眸,越加凝重。 半晌,南宫柒咽了口唾沫,从纸张上移开目光,看向萧聪,娇俏的小脸上骇容未消, “这篇经文……真的很厉害。” 萧聪笑着点点头, “可不嘛,只可惜我们还没找到修炼它的法门,所以目前也就只有抵抗荒邪侵扰这一个用途。” 南宫梨狠狠点头, “可能这就是它的神奇之处吧,根本就不用修炼,单是没事拿出来读一读,或者是循着上面的意思多想想,就能获得某一种特别的能力,反正我刚才看的时候就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好像要脱胎换骨一样。” 南宫柒撇撇嘴,翻着白眼, “感觉虽然有,但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南宫梨小脸认真,语气笃定, “柒小姐,我说的是真的,难道你没有感觉到吗?” 鸿翔没心没肺地说道: “每个人的天赋不一样,读这篇经文的感觉也就不一样,大概梨姑娘比起柒姑娘来,跟这篇经文更加有缘,所以才读到了脱胎换骨的感觉。” 南宫柒脸上不满之色更甚,鸿翔虽然天资聪慧,却还未经男女之事,当真不知道小心眼和嫉妒才是女人的通病,妄然拿两个女子堂而皇之地做比较,那是万万不可取的,况且是这从小被娇生惯养的南宫柒,小小年纪已经是力压老一辈的五品乐师,心高气傲自不必多说,就算知道南宫梨本是造化异果,灵性不能一般而论,更不是南宫柒能比得上的,但这件事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了,当着南宫柒的面直接说出来,那不是明摆着挑事儿嘛! 萧聪打了个哈哈,掩饰场面的尴尬,随后笑道: “看来柒小姐和梨姑娘对这篇经文甚是喜欢,回头我让鸿翔再誊写两份,初次见面,就当作是萧聪送给两位姑娘的见面礼了。” 南宫柒吃惊, “你竟然舍得将这么重要的东西轻易送给我们,太敞亮了点吧,惊喜来的这么突然,搞得我都不敢要了。” 南宫梨闻言失笑,暗地里轻轻扭了身旁的南宫柒一把,表面上笑吟吟地说, “萧公子如此美意,小女子却之不恭,这礼物这么贵重,怎还敢劳驾鸿翔小哥儿帮忙誊写,我们自己来就好了。” “是是是,我们自己来就好了。” 南宫柒也是一脸陪笑,后知后觉的她好像生怕萧聪反悔似的。 一直站在最后面的南宫喻猛地举手, “还有我,萧公子,可不可以让我也抄一份。” 闻听此言,萧聪诧异转首,这哥们自打报了名号之后就一直没说话,萧聪都把他给忘了。 欧阳寻笑起来, “什么贵重不贵重的,我们这里人手一份,你们要是愿意,抄多少份都行。” “漂亮!” 南宫梨跟南宫柒击掌之后碰了下屁股,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险些欢呼雀跃,只有南宫喻作揖,恭敬道: “谢萧公子成全。” 欧阳寻从弥芥中拿出纸笔递给三人,三人接过纸笔,呈三角形蹲在地上,脑袋朝里,屁股朝外,将原来那张写着经文的纸张放在中间,认认真真地誊写起来。 萧聪见之,忍俊不禁,偏头对欧阳寻道: “你也是,用得着给他们三支笔?让他们一个人抄三份再分给其他人不就得了,三个人这样滑稽地蹲在地上,连张桌子都没有,成何体统。” 南宫柒抬脸笑道: “不打紧不打紧,又没有外人。” 而后低下头去,继续抄写。 三名南宫家后生抄写经文的时候,鸿翔抽空刻了三块知神玉,等他们三个抄完,架在篝火上的大肉串子已经金黄油亮,滴进篝火里,发出兹兹拉拉的声响,一男两女美滋滋地将抄好的经文小心放起来,而后将纸笔还给欧阳寻,鸿翔便将三块知神玉递了过来, “一人一块,吃了它。” 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南宫柒眨眨美眸,问道: “这……这是什么?为什么要拿来吃?” 萧聪莞尔一笑, “这是刻了经文的知神玉,只有吃了它,你们才能享受这些美食。” 南宫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样子还是有点犹豫。 相比之下,南宫喻倒是大方得很,但听这厮道了一声谢,便伸手拿过一枚知神玉丢进嘴里,面色始终如常,未见丝毫不适。 南宫梨看着南宫喻将知神玉吞下,嫣然一笑,扭头对南宫柒说道: “柒小姐,我们也来一块吧。” 说着,也拿过一块知神玉轻轻放进了嘴里。 南宫柒点点头,鬼使神差地照做了。 鸿翔在大肉串子上涂抹秘制调料,少顷,帐篷里的香气较之前又浓郁了许多,引得南宫家三个后生开始忍不住地吞咽唾沫,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还架在火上的烤肉,目不转睛。 “呼哧——” “嗯~” 稚嫩童声于什物被打翻之后传出,众人循声而望,见一胖嘟嘟的可爱娃娃从帐篷一角走出,步履蹒跚,动作笨拙,一张小脸憨萌憨萌的。 南宫家的三个后生见猎心喜,神色各异,南宫梨失声惊叫,幽女还没反应过来,她倒是先一步迎了上去,将小黎牧抱在怀里, “哎呀,这是谁家的娃娃,太招人喜欢了。” 萧聪几个知道内幕的年轻人,呆呆地看着满心欢喜的南宫梨,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变轻了许多,这两个家伙都不是普通人,一个是造化异果,另一个是古周平原下据说蕴含着成仙契机的灵脉,说起来也算是同类,虽然黎牧表面早已归凡,但身体内部藏着的那些与生俱来的道蕴,几人还真怕南宫梨机缘巧合之下给感应出来,若真是这样,肯定又是一桩大麻烦。 南宫梨不停地逗弄怀里的小黎牧,她虽然对小黎牧喜欢的不得了,但小黎牧却貌似并不喜欢她,小家伙在人群里寻摸一圈,冲幽女张开双臂,嘴里发出急切的咿呀声。 幽女赶紧走上前去,南宫梨恋恋不舍地将小黎牧送到幽女的臂弯里,眼神惊讶而古怪,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说什么,只是三个南宫家的后生并不都像她这般善解人意,这不,一向没头没脑的南宫柒就直接把心里话秃噜了出来, “这娃娃是姐姐的?不会吧,姐姐看上去年龄也不算很大的,况且生的这般不可方物,怎么能轻易命字呢?这实在是没天理啊,这娃娃的父亲是谁?是帐篷外面火莲丛里的那位吗?” 幽女脸上早已浮现羞恼之色,终于忍无可忍,白了一眼南宫柒,颇没好气地说道: “那个是我弟弟,亲弟弟!” 身旁的南宫喻紧紧攥住自己妹妹的手,后者一阵龇牙咧嘴,好歹算是回过味儿来,所以甩开手后顾不得跟自己哥哥使小性子算账,只是满脸歉意地朝幽女几声讪笑,欲言又止后带着满脸的羞怯往后退了几步。 这回轮到南宫家这边打圆场缓和尴尬的气氛了。 南宫梨表情自然,落落大方,笑道: “哎呀,原来你们是姐弟啊,怪不得呢,都长得那么好看,对了萧公子,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知道你们五个姓氏名谁,他们三个呢,您是不是该给我们介绍一下呀。” 萧聪勾勾嘴角,指着身边的尹诺和冥乌族兄弟,说道: “他叫尹诺,这俩兄弟是再农和霍闹,都是我从忘生谷里带出来的,尹诺是人族,使得一套好刀法,再农和霍闹是冥乌族的,实力也不错。” 三人冲南宫梨含笑颔首,看上去一个比一个显得不自然。 南宫梨点头回礼,这时候,南宫柒的脑袋从南宫梨身后冒出来,一脸好奇之色, “不是说四大王族同气连枝吗?怎么就来了两家,冷家和宇文家的少爷小姐们哪去了?” 南宫梨闻言,面色亦是诧异了一瞬,跟着南宫柒将目光投向萧聪。 萧聪面不改色,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 “他俩啊,家里人舍不得,所以就没跟来。” 南宫柒狐疑, “你说这话连鬼都糊弄不了,要撒谎也要多动动脑子吧,用这种话来搪塞我们,也太看不起人了。” 南宫梨撅着嘴点头, “是啊,萧公子,你也太不把我们当朋友了。” 萧聪讪讪一笑,支支吾吾地说道: “他俩……他俩得到了了不得的机缘,现在正在闭关,所以来不了。” “什么大机缘?”南宫柒瞪大眼睛,“比大荒中的机缘还大吗?” 萧聪笑笑, “可能吧,具体的我们也不知道。” 欧阳寻振振有词地补充说: “大不大的倒是次要,关键是我们决定来大荒时,他俩那边已经开始了,都说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样一桩机缘,贸然打断肯定要被反噬,稍不留神就有丢命的危险,没办法,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啊。” “哦哦。” 南宫梨和南宫柒相继点头,面露遗憾之色,这时候鸿翔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好嘞,可以吃了!” 惊喜袭来,脸上的遗憾一扫而光,两个俏姑娘凑到鸿翔身边,各自伸手,从鸿翔手里接过肉串,放在嘴边吹了吹,便迫不及待地咬了下去,相比之下,南宫喻倒还算斯文。 一番卖力咀嚼后将肉咽下,虽然被烫得直呼热气,但两人眼神中流露出的尽是满足, “我的天呐,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是啊是啊,整天就那几样,还都是一个味儿,根本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嘛。” 欧阳寻傻呵呵地问道: “你们从小到大该不会还没吃过肉吧。” 南宫柒狠狠点头,因为刚从肉串上咬了一口,所以现在说话有点含糊, “被你说中了,估计从小到大吃到唯一带着点荤腥气儿的,就是俺娘喂的那几口奶了。” 众人被逗笑,南宫梨跟着插科打诨, “你还有几口奶喝,我比你惨多了,从小到大一点荤腥气儿都没尝过呢!” 此言一出,众人笑得更欢了。 南宫喻笑得牵强, “生存艰难,疏于管教……” 不等南宫喻把话说完,萧聪轻轻摆摆手道: “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倒是你,也别端着了,想说啥说啥,想干嘛干嘛,少提什么家教素养,其实在这方面,我们都差不多,但那都是摆给长辈看的。” 南宫喻低头,回了句,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好吧……” 鸿翔见自己的得意之作如此受欢迎,心里面自然是乐开了花,高兴之余不忘好心提醒, “别吃得那么快,还有很多呢,这一次肯定管饱。” 谁知南宫柒分外认真地摇摇头,回答说: “我觉得这样的美食就得趁热吃,不然凉了就没那个味道了。” 说着碰碰身边的南宫梨, “鸭梨,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南宫梨头也不抬,只是点头, “对对对,柒小姐说什么都对。” 觉着自己受到了敷衍,南宫柒又不高兴了,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慢点吃,小心噎死你!” 说完,低下头继续自己的大快朵颐。 萧聪也拿了一串烤肉,正吃着,随口问道: “两位前辈这一趟来回得花多长时间?” “一天吧。”南宫柒回答,漫不经心。 南宫梨停下嘴里的动作,纠正道: “大概半天就够了。” 南宫柒抬起头来怔怔地想了想,说了句, “她说得对,半天就差不多。” 萧聪疑惑, “你们俩的回答为什么相差那么大?” 南宫梨嫣然一笑, “回南宫家的时候花的时间会长一些,老祖若是知道了萧公子在这儿,说不定会一起到这里来,就算他们不来,也会派族中高手保护赫爷爷和济爷爷,这样一来,速度就快多了。” 萧聪直眉轻挑, “有那么夸张?” 南宫梨点头, “在这方面,南宫家法门独到,是通过乐声勾动周围的能量,以此来加快施法之人移动的速度,虽然比不得萧家的法阵高明,但跟其他术法比起来,还是略胜一筹的。” 南宫柒这时候又抬起头来,插言道: “说得没错,但前提是得有把好琴,老祖要是舍得把他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从南宫家到这儿,肯定连一个时辰都用不了!” 萧聪忍不住摸摸鼻子,失笑道: “听你们这么一说,我才突然想起来,要是当时给两位前辈一块法阵石刻就好了,这样肯定能节省更多时间,唉,失策失策。” “嗨,没事,多花点时间就多花点时间呗,反正你们也不急着几个时辰,再说了,他们俩老胳膊老腿的,多拉出来溜溜,对他俩来说是绝对的好事儿。” 南宫柒大大咧咧地说道,言辞还是那样没有一点为尊者讳的讲究。 萧聪会心一笑,不知什么时候,心里面对南宫梨和南宫柒的印象已经翻了个儿,貌似南宫梨虽然也放肆,可多少还有 正想着,忽然又听见南宫柒问道: “萧公子,以前经常听见老祖说什么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酒是什么东西,你那儿有吗?” 萧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们……不知道酒是什么?” 南宫梨和南宫柒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不知道。” “但老祖说这句话的时候美滋滋的,想来这酒肯定是好东西,尤其是跟肉配起来的时候。” 南宫柒补了一句。 萧聪苦笑, “酒……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喝酒最容易误事了。” 南宫梨和南宫柒瞪大眼睛,一前一后说道: “那就是说萧公子身上有酒喽?” “您该不会是舍不得给我们喝吧!” “这个……”萧聪赧颜失笑,“你们老祖不让你们喝酒,肯定是有道理的,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应该是南宫家的一条家规吧,我可不能帮你们犯错。” 南宫柒撇撇嘴, “瞎说,南宫家哪有这样的家规。” 南宫梨眼珠子转了两转,随声附和道: “是啊,这样的家规完全没道理嘛!” 南宫喻刚想说话,却被南宫柒一个眼神狠狠地瞪了回去。 可这一切萧聪全看在眼里,心里面也就明白了七八分,随即微微一笑道: “到底是谁在瞎说,大家心里都有数,至于其中的道理,我倒觉得十分明显,酒,取之于植草果木,而大荒是毫无疑问的地广物博,所以南宫家若是有心酿酒,那肯定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因为有荒邪这般存在,大荒成了名副其实的迷失之地,南宫家想要在此生存,就得时刻砥砺精神保持清醒,因为你们家的老辈人知道,心灵的迷失,可不是能靠术法解救的,而酒,是醉人的东西,喝多了不但会犯晕,还会犯浑和上瘾,虽然不至于夸张到跟荒邪扯上关系的程度,但是,南宫家这条家规的真正意义在于,要让南宫家的后辈子孙终日乾乾自强不息,南宫家在大荒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了大荒不可或缺的守护力量,若是连你们也堕落了,那大荒就真的没救了。” 南宫柒抿着油汪汪的小嘴,乖巧地点点头,说道: “明白了,家族使命是最基本的底线,容不得半点轻贱,这是一个很严重的态度问题!谢萧公子指点。” 南宫梨粲然笑道: “万事都有个度,拿捏不住,肯定要物极必反乐极生悲,就象现在这样,有肉吃就不错了,还要啥酒喝,你说对吧,柒小姐。” 南宫柒用力点头, “一点没错,来,接着吃,凉了就没那味道了。” 萧聪咧嘴轻笑,心里边暗自赞了句, “孺子可教也。” 吃饱喝足,将一干残秽收拾干净,众人各自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捧着茶碗,不时啜饮,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二十七名萧家将轮流值班到外面看着星流云的动向,即使如此,帐篷里的人也不敢睡,生怕在这节骨眼上再出什么茬子。 过了没多久,哈欠连连的南宫柒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无精打采的她跟萧聪简单打了声招呼,便直接向后仰倒,沉沉睡去,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小妮子的心是真的大,跟萧聪这群人认识才不到半日,竟然就已经放下了全部戒备,这要是换做别人,有几个能睡得着! 又过了不久,南宫喻和南宫梨也相继睡下,三个南宫家的后生还没跟星流云打过照面,故而心里也就还没腾出属于星流云的位置来,星流云的安危,他们是真的不在乎,所以就不像萧聪和欧阳寻他们几个那般表面看起来虽然若无其事,但其实心里面担心的要死。 不过,这般真实的情景倒是让萧聪觉得比陪着他们苦等好得多,毕竟大家才认识不到半日,说爱屋及乌实在是虚幻了些,心里没有就是没有,何必惺惺作态呢? 萧聪站起身来,想到外面去透透气,这封闭的帐篷,让他感觉有点憋得慌。 阴沉沉的天空不见一点光亮,寒风拂面跟刀子一样,估计再有不长时间,又一场大雪将如约而至。 萧聪张开双臂,身子用力往后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即使来到帐篷外面,他心里也没有宽松多少,这倒不是因为今夜天气不好——他的病因压根就不在这儿,而是在心里。 驻足眺望,火莲丛中的星流云盘坐依旧,萧聪就这样抻着脖子看,虽然听南宫梨说了那么多,可他到现在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他不知道这浊瀛的遗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选择跟星流云合二为一,至于这件事是好是坏,更是无从谈起,说实话,他又开始后悔了——要是当时直接离开该多好,也犯不着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 可话说回来,要是没有帮星流云寻找浊瀛遗褪这一茬儿,他们也就不会遇上南宫梨,甚至是就这样跟南宫家失之交臂,还真他娘的应了那句老话,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呸呸呸!” 萧聪啐了几口,认真纠正道: “应该是双喜临门才对!” 南宫梨说这件事情对星流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信誓旦旦,并为此列举了诸多理由,对于小姑娘的话,萧聪没法全信,心里面打鼓,生怕因为一时侥幸而留下追悔莫及的遗憾,他需要在一个安静的时间里仔细想想,得出一套能够让自己信服的说辞来。 似乎现在这个时间,就很不错。 “所有的一切,都应该从星老大自身说起……” 萧聪席地坐下,喃喃自语,给自己起了个头,开始顺着思考起来。 吹毛求疵般捋过一遍之后,他发现这之中有一个矛盾,或者说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地方——溺龙渊。 星家祖上是扞龙尉,浊瀛虽然长了一双凤翼,但终究属于龙族,而星流云如此惊才绝艳,获得浊瀛遗褪的认可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可浊瀛和星流云还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都进过溺龙渊,而浊瀛的遗褪,却是在他从溺龙渊出来之后褪下来的,浊瀛没有带走它,漫长岁月之后它又找上了与浊瀛一般经历的星流云,这件事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可实则细思极恐。 南宫梨说,当年押解浊瀛来溺龙渊的是六名灭天境的真仙,可惜溺龙渊没能抹杀浊瀛,而他们六个却被从溺龙渊逃出生天的浊瀛给灭了。 中间那错综复杂的过程,除了浊瀛自己,恐怕没人知道得具体,之中也有很多可能,但可以确定的是,浊瀛那时候的修为就已经到了一种极端可怕的地步——需要六名灭天境真仙押解,换句话说,当年以浊瀛的实力,至少能跟五名真仙匹敌! 症结所在就是这儿,如此强大而宝贵的遗褪,浊瀛为什么没有将其带走呢? 不屑?还是不敢? 那恐怕就得从浊瀛在溺龙渊底经历了什么说起了,可惜萧聪对此一无所知,没有推理的依据,便也就不敢妄下定论。 而大致的可能性,无非就两个——要么浊瀛在溺龙渊底真的得到了莫大的好处,要么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并不得不留下这副遗褪来,若顺着这个坏的思路继续往下想,浊瀛之所以抛弃这副遗褪,极有可能是逃避厄难的一种手段,而这副遗褪上承载的某些不详,会随着今天这件事被转嫁到星流云身上。 若真是这样的话,星流云从今往后的角色,恐怕就只是一个可悲替死鬼了。 可溺龙渊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再仔细想想,能让修为已经是极端恐怖的浊瀛实力再度提升,一战直接灭掉六名灭天境的真仙,溺龙渊既然有这般神通,要真想将浊瀛留下,后者应该没有金蝉脱壳的可能,最恰当的假设是交易,溺龙渊想要的,就是浊瀛褪下的这一副遗褪,而它之所以专门跟龙族不对付,为的也正是这个,只是其他的龙族生灵不符合他的要求,所以都没能出来,而浊瀛却可以。 那星流云跳进溺龙渊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他不是龙,只是一名扞龙尉,而且修为只有天境后期,即使身怀星家秘法,但这些东西都是星家人从龙族身上得来的,按理说肯定不如龙族秘法正宗,也不如那原汁原味的厉害,除非星老大身上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这秘密是什么呢?” 萧聪百思不得其解。 时间不知道已经过去多久,天上果然又飘起雪花,萧聪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抖落身上的那层薄雪,望着火莲聪中的星流云,自言自语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虽然我们萧家人一向都不信命,但是这一次,我不得不承认,心里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老大啊,我该怎么与你一起面对这件事情呢?像你这般桀骜不逊的枭雄,肯定不愿意做一只被人提线的木偶吧,可事已至此,我们还能怎么办?毁了溺龙渊,还是去杀了浊瀛?实力悬殊实在是太大了,唉,说实话,这一次,怕是连我也爱莫能助了……” 说着,轻轻摇摇头,呼出一口浊气,良晌,接着道: “算了,就算是破釜沉舟,再争取一下吧……” 萧聪抬腿,开始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从容镇定地踏进那一片绽放依旧欢烈的火莲丛里,面色波澜不惊。 一直守在不远处的两名萧家将,眼睁睁地看着萧聪走到星流云身旁,萧十一转过头去,对萧十二说道: “去把他们都叫出来吧,动静轻点,以防万一。” 萧十二点点头,转身朝帐篷行去。 走到星流云身前的萧聪停下脚步,而后盘腿坐下,与星流云面对面只有一臂之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身前人的脸,感受着来自于对方的沉静平和,不由得微微一笑,星流云现在的状态很好,好到让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相比于位列玄真九大禁地的溺龙渊和身为拜龙阁阁主的浊瀛,萧聪虽然是无尽岁月以来唯一一个能够修炼的萧家人,可目前来看,依旧有着云穰之别,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什么也做不了,神秘古经,或许是他能做的最后一次尝试。 作为天生具有灵威的神利者,在灵魂这一方面,萧聪具有连鸿翔都要自叹不如的优势,虽然从表面上看,鸿翔精神力的提升比他快,但与生俱来的质的不同,却是毋庸置疑的,就像狼和狗,不管各方面的差异如何显着,狼终究还是狼,狗到底还是狗。 不出意外的话,鸿翔对神秘古经的理解应该已经又领先于萧聪一两个符篆,虽然在同一平之下,萧聪以灵魂状态运用神秘古经要强于鸿翔,但有这一两个符篆的加成,鸿翔全力运用神秘古经时的影响力要盖过萧聪,前段时间萧聪念海中的对峙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若不是因为鸿翔在这方面够强,估计萧聪直到现在还在那儿僵持着呢。 可话说回来,不管鸿翔能力几何,萧聪都不会把这样危险的事情交给他来做,他既为长者,就理应挡在鸿翔前面,至于他实力不济迫不得已由鸿翔顶上去,那是另一回事,毕竟大家生死与共这么长时间,鸿翔和星流云之间的交情,可不比他跟星流云之间的交情差多少。 萧聪缓缓吸了一口气,沉了片刻,又缓缓呼出,双手结出一个奇怪的法印的同时,阖上眼睛,至此一动不动,宝相庄严。 起心动念,神秘古经上那些已经让他有所了悟的符篆一个接一个地在念海中浮现,虽然现在的他还是无法将其诵读,也无法像其它功法一样利用其施展什么具体的手段,但很明显的是,就在这些符篆于念海中浮现的一刹那,整个灵魂都有了特别的感受,象是沐浴在璀璨星光里,有一种升华和蜕变正在进行。 欧阳寻等人从帐篷里鱼贯而出,一个个抻着脑袋往星流云和萧聪这边看,二十六名萧家将未做停留,他们轻手轻脚地散在火莲从里,右手按着兵器,严阵以待,倒是没见着南宫家的三个后生,看来是还在梦乡里。 幽女娥眉轻蹙,扭头问欧阳寻道: “小聪这是要做什么?” “嘶——他……我也看不懂啊……”欧阳寻皱眉,费解道。 鸿翔眼珠子转过一圈,面露惊骇之色, “哥哥这是要到星流云的念海中去,不行,太危险了,我得去帮他!” 说着,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欧阳寻和幽女紧随其后,幽女急急问道: “有多危险,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鸿翔摇头回答, “现在还不清楚,但现在星流云身上的可是拜龙阁阁主浊瀛的遗褪,而哥哥又是个萧家人,这件事万万马虎不得!” 说话间,三人来到星流云和萧聪身旁,此时萧聪眉间的神秘符号已经非常明亮,将他衬托得像尊神只一般。 鸿翔盘腿坐下,正要双手捏印,欧阳寻这时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不久前刚刚交出了修炼《应魂咒》所得的魂影,现在行使这般魂法,能行吗?” 鸿翔微微一笑, “放心吧,不碍事。” 欧阳寻咽了口唾沫,稍作斟酌,说道: “可是,依我看,小聪应该并不想让你参与到这件事上来,要不,还是等南宫家的前辈回来再说吧。” 鸿翔摇头,面色决然, “时间就是生命,依我看,这件事等不得。” 欧阳寻看着捏印入定而去的鸿翔,张嘴怔了半晌,而后重重咽下一口唾沫,什么也没说。 第五百八十八章 老祖驾到 雪越下越大。 火莲从中的人皆是如雕塑般一动不动,但他们身上连一片雪花都没有,这一朵朵绽放欢烈的火莲花,虽然温度不高,却将纷飞如鹅毛般的大雪吸了个干净,连一滴水都没剩下。 萧聪和鸿翔一个在星流云对面,一个在星流云身后,额前的神秘符号交相辉映,在漫天大雪下的火莲从里,活像两只跃动的精灵。 终于,欧阳寻眉毛颤了两颤,怅然一叹,说道: “要不,还是去帐篷里等吧,这里……” 幽女咬着嘴唇,决然摇头, “不,只有看着他们,我才放心。” 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欧阳寻右手一翻,从中取出张毯子来,对幽女说道: “来,坐下吧,这样你也能看着他们。” 幽女迟疑,面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坐在了毯子上。 鸿翔和萧聪虽然已经入定良久,但其实到现在他俩还没有成功进入到星流云的意识世界中,这绝对不是星流云本身的问题,因为在此之前鸿翔曾经在这件事上吓唬过星流云,而那一次的突然入侵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而更为麻烦的是,这俩人分别在星流云身上的某个魂域里“迷路”了,现在是想进进不去,想出出不来,不但是实实在在的进退两难之境,还带着点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意思。 除了是拜浊瀛的遗褪所赐,还真没别的解释,正是因为如此,萧聪和鸿翔愈加担忧,以至于心急如焚,这浊瀛的遗褪明显不像南宫梨之前说的那样简单,大概是有什么事南宫家的老祖讳莫如深没在南宫梨跟前提过,或者说,连他们也不知道这里面的秘密。 游荡了不知多久,周围还是什么都没有,很明显,这里不是星流云的意识世界,可能是浊瀛遗褪的,但按道理来讲,既然是遗褪,就不应该有精神,可结合之前的种种来看,这副遗褪应该是有基本的意识,要不然不会主动召唤星流云,还顺便帮萧聪他们解决了那六名真仙留下的残念。 萧聪感觉现在很乱,怎么理都理不清这之间的关系。 当年在忘生谷的时候,萧聪曾跟尹诺探讨过关于意识世界的一些猜测,那时候他说,意识世界中所呈现出的所有,皆是本我灵魂的所思所想和所感,假如没有这些,便没有所谓的意识世界,而现在矛盾的是,意识世界的确是有,但里面没什么内容,这明显不正常,除非这方意识世界的本我灵魂一直以来所思所想所感都是这般混沌,亦或者另一种可能——那些所思所想所感在出现的一刹那被随时抹去了。 萧聪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后一种可能性大一些,毕竟精神混沌的浊瀛遗褪不会主动召唤星流云,而且,白天发生的种种也应该在这方意识世界中留下痕迹,所以,这方意识世界中应该存在某一种特别的力量,能够抹去浊瀛遗褪产生的所有精神游丝,使其始终保持在一个归零的状态。 至于浊瀛遗褪主动召唤星流云那件事,应该是唯一一道不被抹杀的信念,当这个信念得以完成,便跟着烟消云散。 如果再较真点说的话,保持归零的状态,只想着找到像星流云这样的人才是浊瀛遗褪唯一的执念,如此一来,之前那两个方面就全都包括了。 “念海之所以被称之为念海,顾名思义,首先就是由各种念头构成的海,即便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地方也会跟着存在,也正是因为只有那一个念头,所以这片意识世界里什么都没有……” 萧聪想着,灵魂一下子绷紧, “坏了,那道念头已经完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方意识世界其实正在坍塌中,它仙人的,得赶紧想办法出去了,否则非得跟着这方意识世界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可!” 另一边,鸿翔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一点,百般尝试无果后,现在正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没办法,只能倾其所有做最后一搏了! 迫不得以之下,萧聪和鸿翔先后开始准备以自己的本源魂能冲击这方意识世界的壁障,且心有灵犀一般拼命感悟神秘古经,这俩人虽然身犯险境,但好在没到方寸大乱的地步,萧聪不知道鸿翔跟着进到了浊瀛遗褪的意识世界,他之所以选择以神秘古经作为脱身之法,是因为自小偷师百家的经历让他隐隐有一种感觉,神秘古经绝对不一般,都说非凡之事当行非凡之法,虽然他没有完全了悟神秘古经,但这种不确定的事情就得走那条不确定的道路,毕竟本来就是赌一把,那既然都要赌了,便不妨大胆和彻底一点,不顾一切,一往无前,说不定还能博得一条生路,这想法说起来没有丝毫道理,但那些书上记载的故事,大抵都是如此。 而鸿翔想用神秘古经来突破险境的原因就简单多了——神秘古经是他跟萧聪为数不多重合的地方,兄弟合心其利断金,他们俩人一起努力,成功的可能性总比各干各的大得多。 用本源灵魂的魂能攻击这方意识世界的壁障来赢得一线生机,不须多想就知道是一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亏本买卖,而且,这件事前期需要很长时间来蓄力,但凡还有别的办法,萧聪和鸿翔就决不会选择走这一步。 鸿翔先一步蓄力完成,正当他准备发出第一道魂能波动攻击这方意识世界时,冥冥中却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感应,准确说应该是召唤,这虽然令人难以置信,却很是真实。 鸿翔迟疑了,一番斟酌之后,还是决定放弃发动魂能波动的攻击,现在的他也算是灵魂修炼方面的高手,让已经蓄好的魂能回归本源灵魂,对他来说虽然很难,却不是不能做到。 而另一边,身为神利者的萧聪倒是没那么多麻烦,他的魂能波动攻击进行还不到一半,打断自然是轻而易举,又因为萧家人灵魂的特别之处,他对那份感应异常强烈,也很确信这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虽然在这节骨眼上也留了个心眼,却没有多想,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走一步看一步,管那边召唤他的东西是什么,先拜托了眼前的困境再说! 于是,当“接受这个召唤”的念头一经闪过,萧聪便不由自主地穿梭而去,一眨眼的功夫,竟直接回归到了肉体! 火莲丛中的萧聪缓缓睁开双眼,适应光线之后,眼珠子左右移动,见身边多了几位手持什物的老者,正一脸凝重地看着他,他想: “想必就是这几个老家伙在召唤我吧,不知道又是何方神圣……” 随之微微一笑,说道: “不知几位前辈召唤晚辈到这儿来有何贵干?” 耳边突然响起几声惊诧, “小聪,你醒了!” “萧公子,你可回来了!” 听这声音,应该是欧阳寻幽女等人,貌似还有南宫家的几个后生。 这就让他有点想不透了,难道这里是现实世界?不然的话,这些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可这几个老家伙是怎么回事?要不就是幻觉,或者是心魔演化的陷阱! 欧阳寻等人凑到近前,神色激动,四名手持什物的老者缓缓站起,将手里的什物放到一边,冲萧聪拱手作揖一拜, “老朽南宫傲,” “南宫弼,” “南宫囊,” “南宫辅” “拜见尊上。” 这时候萧聪仔细看才发现,这四名老者之前手里拿着什物的分别是琴、箫、埙、琵琶四种乐器,想来这就是南宫梨之前提过的几名老祖了。 正想着,萧聪赶紧起身回礼, “晚辈萧聪,见过前辈。” 四名老祖见状大惊失色,竟不约而同直接跪了下去,以头戗地,那叫一个“哐哐”响, “老朽惶恐,怎受得起尊上如此大礼,尊上这可真是扎煞老朽了。” 萧聪无语,本来以为南宫济和南宫赫那俩老头就已经算是够夸张了,没想到这四名在南宫家高高在上的老祖竟然比他俩还食古不化。 “还真是越老越顽固,看来南宫家在洗脑这方面的本事确实够厉害的,要不是打小就灌输必须敬畏萧家人的思想,这几个南宫家的老祖绝对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他们该不会把对萧家人的敬畏当成一种荣耀了吧!那就有点太扭曲了……” 想着想着,心里不由得有点发毛,看向南宫家人的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甚至带了点怜悯。 萧聪嘴角忍不住抽了两抽,几声干笑,道: “几位前辈还是赶紧起来吧,晚辈有要事向各位前辈请教,这样说话终究不方便。” “是,尊上。” 南宫家的四名老祖直起身来,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萧聪又是几声轻笑, “尊上这个称呼,我看还是不要了吧,听着不舒服,他们都叫我萧四少爷,几位前辈若是愿意,便也跟着这么叫我吧,大家都落个自在,办事效率也能高一些。” “这……” 四位老者犯难,面面相觑。 萧聪接着道: “他们这些人都这么叫我,几位前辈若是给我如此敬称,岂不是折煞了他们,就算你们愿意,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一个称谓而已,没必要这么较真,您说是吧。” 四位老祖中,站在中间靠左的南宫弼微微一叹,拱手作揖拜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萧四少爷。” 萧聪展颜一笑,站起身来,刚想说点什么,却看见盘坐在星流云身后的鸿翔一动不动,瞬间变了脸色, “这是怎么回事!鸿翔也进去了?” 欧阳寻赶紧上前一步,点点头,略显自责道: “鸿翔他担心你,所以也跟着进去了……” “欧阳寻,你个白痴,你知道我不想让他进去,为什么不拦下他!”萧聪怒意上涌,不禁爆了粗口。 欧阳寻脸色愈加难看, “我拦了,可他执意要去,我拦不住啊,鸿翔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萧聪被气得直跺脚,牙齿被咬的咯咯直响, “什么拦不住,你们只是觉得让他进去说不定能帮到我,所以便由他去了,可是今天我要告诉你们,在这个队伍里面,鸿翔跟所有人一样重要,包括我!” 欧阳寻心中惭愧,不由得低下头去,看来他之前心中所想,确实如萧聪现在所说的这般。 南宫傲拱手道: “萧四少爷莫急,依老朽看,鸿翔小友应该也能出来,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花费的时间比您多了些。“ 萧聪直眉轻挑,声音和缓, “前辈,何以见得,还望告知。” 在三十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南宫傲认真说道: “精神领域能跟萧家人媲美的存在,在整个玄真界可谓是凤毛麟角,而这位小友,恰巧是其中之一,资质难得,很是罕见,我等能将萧四少爷召唤出来,靠的是萧四少爷灵魂与肉体之间的联系,说实话,这位小友灵魂与肉体之间的联系其实比萧四少爷紧密得多,按理说应该先于萧四少爷出来才对,至于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归本体,老朽还真说不清楚,或许是里面真的出了什么变故,但老朽觉得这个可能微乎其微,另一种可能就是他自己不想出来了。” “不想出来?”萧聪诧异,疑问刚刚出口,心中却已了然,因为一开始他也不敢轻易接受那个召唤,之所以妥协,是因为没得选,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可鸿翔怎么想,他就不能确定了,别看这小子一向邋里邋遢,但萧聪知道,鸿翔那份倔强和谨小慎微,可是刻在骨子里的! “不对啊,你应该跟他在一块的,难道你们进去的不是同一个地方?”欧阳寻终于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心里想着,嘴上就跟着溜了出来。 萧聪点点头,眉头紧皱, “是不是同一个地方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没见到他,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不是星老大的意识世界,可能是浊瀛遗褪的,里面什么都没有,而且,那片意识世界正在坍塌,鸿翔若是还不赶紧出来,就得跟着那片意识世界陪葬,化为虚无。” “嘶——”欧阳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幽女的眼神也跟着黯淡下来。 南宫弼往前一步走,作揖说道: “萧四少爷,老朽倒是有几分想法,只是无根无据,听来可能会有些怪诞。” 萧聪微微一抬手, “前辈请讲。” 南宫弼站直身子, “依老朽看,萧四少爷刚才所说,正在坍塌的意识世界,其实并不存在。” 此言一出,全场讶然。 南宫弼微微一顿,接着道: “意识世界的坍塌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儿,根本不可能给萧四少爷留逃生的机会,老朽以为,那片近乎虚无的意识世界,其实是因萧四少爷的进入而产生和存在的,至于其中的原因,那就要从萧四少爷和浊瀛遗褪上面寻找了。” 萧聪想了想,没想明白,但是觉得很有意思,没时间进一步深问,而是直接向南宫弼请求, “那依前辈来看,顺着这条思路,有没有什么法子助我那小兄弟脱困?” 南宫弼轻轻捋着颌下胡须,抿着松弛的嘴唇,混浊的老眼不时有精光闪烁,半晌,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唉,若他真心不想出来,我们也没什么办法……” 正说着,盘坐在地上的鸿翔竟突然动了,这正好落在了萧聪眼角余光之内。 还未睁开双眼,先是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尽管面无表情,众人却依旧从鸿翔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但听得这小子喃喃自语道: “它仙人的,吓死小爷了,得亏结束的早,要不然还真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萧聪听着,微微一笑,他自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方才见鸿翔那般,关心则乱,一时忘了以魂能波动攻击意识世界界壁那一茬儿,直到现在听见鸿翔说话,才恍然大悟,以灵魂本源之能进行攻击,那可是实打实的灵魂硬伤,即使花上一辈子的时间,能不能修复都得两说。 鸿翔睁开双眼,看见萧聪安然无恙,不禁惊喜, “咦,哥哥,你已经出来了,我还寻思着什么办法能找到你呢,看来也不用费那个脑筋了。” 萧聪会心一笑,心里面本能地生出几分感动,真正愿意为他奋不顾身的人不多,鸿翔绝对算一个。 南宫家的老祖跟着松了口气,看似突兀,其实之中原因倒也不复杂,鸿翔若是不能自己出来,他们四个肯定得绞尽脑汁地帮助萧聪救他出来,这可是个十分棘手的问题,要是能救出来还好说,费劲不费劲的先放一边,至少能落个皆大欢喜,但要是救不出来,那得让人觉得多么遗憾呐,南宫家口口声声说将萧家人奉为上宾,一定要竭尽全力来报答萧家人当年的救族之恩,可对于萧四少爷的第一个请求就力有不逮,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终归是让人心里面不是滋味。 至于欧阳寻的如释重负,那就更不难理解了,倘若鸿翔有个三长两短,萧聪就算不跟他追究,他俩的关系也定回不到从前了,这道梁子一旦横在那儿,没个十年八载的,可别想搬走! 鸿翔安然无恙,焦点终于得以回到星流云身上。 萧聪叹息一声,看向星流云的目光满是无奈。 南宫家的四个老祖看着盘腿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星流云,亦是面色复杂,别看他们已经活了这么久,可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他们也是平生第一次遇见。 “拜龙阁阁主浊瀛留下的遗褪,自然是这世间数得上的至宝,漫长岁月以来,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得到它,可惜都没能如愿,自然也就没有相关的依据可查,如今小友成功与浊瀛遗褪合二为一,是福是祸,无从定论,只是有句话说得好,欲带王冠,必承其重,想要成功利用浊瀛遗褪,肯定不是那般简单的事情,万事都要有个过程,想来现在便是了罢。”南宫傲开口说道,声音沉重。 南宫弼随声附和,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萧四少爷莫要过于担心,这件事发展到这步田地,老天爷肯定是已经鞭长莫及了,虽然我等对浊瀛遗褪知之甚少,也没什么稳妥的办法,但还是愿意施展生平所学助小友一臂之力,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劳烦萧四少爷在此布置一座法阵,以保我等施法的顺利进行。” 萧聪直眉猛地跳了跳, “什么样的法阵,还望前辈说清楚点。” 南宫弼声音平静, “一座能够保证法力不外泄的法阵。” 萧聪想了想,点点头道: “这个没问题,不过,确定要在这里吗?” “哦?萧四少爷何出此言?”南宫囊问道。 萧聪舌头舔过一圈嘴唇,眉头微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之前听梨姑娘说,这副遗褪是浊瀛从溺龙渊逃出来之后褪下来的,这般至宝,浊瀛却没有将其带走,实在是蹊跷,不过我朋友现在已经跟浊瀛遗褪合二为一,这便已经是我们思之无益的事情,我只是觉得此地离溺龙渊实在是太近了,中途怕是会出什么茬子。” 四个老头互相看了一眼,面色各异。 南宫辅点头, “萧四少爷说的有点道理。” 南宫囊摇头, “我们就算能将这位小友带到万里之外,可惜肯定带不走这片火莲花,而这片火莲花,对小友现在至关重要。” 南宫弼随声附和道: “还有这处古战场,也指不定藏了什么玄机。” 南宫傲轻轻捋着花白胡须,声音沧桑而深沉, “我同意你们两人的看法,以溺龙渊的厉害,就算我们跑到万里之外,它若是想,照样还是能干扰我们。” 萧聪听着,觉得四位老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插言道: “那就照前辈的意思,直接在此处施法吧,我这就布置法阵。” 四位老祖相继点头,南宫傲对其他人说道: “我们先出去吧,不要打扰萧四少爷布置法阵。” 众人以各自的方式作出回应,而后成群结队地向外走去。 因为在此之前萧聪已经在这个地方布置过两座法阵,所以他对这里的道迹早已经了熟于心,此时布置一座用来防止法力外泄的法阵,虽不敢说是易如反掌,但也费不得多少力气。 不过,这一次他还是多了几分思考,看得出,南宫家的四位老祖对这件事很是慎重,所以他们所说的法力,肯定不是一般的法力,这就为法阵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于是萧聪未经斟酌,便决意修建一座能体现他目前为止最高阵法造诣的法阵来帮助四位老祖施法,以此力保事情万无一失,正好之前布置的那座巧妙融合了捕捉真意的法阵一直没有动用,稍加改动,应该就能派上大用场,这可比布置一座防止法力外泄的法阵高明得多,毕竟一个是主动,一个是被动,孰优孰劣,一较便知。 萧聪先在外围布下一座防止法力外泄的法阵,此阵名唤“绝天地通”,在萧家已经流传多年,始创者虽无据可查,对阵法造诣的要求也算不得太变态——就是所需要的建阵材料太苛刻了点,但这座法阵在萧家人心里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曾几何时,萧家就是靠这座法阵,才得以将香火传承到今天。 “绝天地通”,一听这个名字,就不禁让人联想到藏匿一类的法阵,与匿影藏息阵诸等相比,这座法阵将法阵内外隔绝得更加彻底一些,除实体之外的一切存在,皆无法进入到法阵之内,同样,法阵之内的气机、精神力、法力,各种天地衍气等也无法透出法阵之外,简单来说,这就是一方小世界,只是对实体没有限制而已。 在布置“绝天地通”的时候,萧聪还思考着如何将之前巧妙融了捕捉真义的法阵进行改良,使其适应于现在的需要,他想将两座法阵结合起来,外面这座法阵用来锁住法力,里面这座法阵用来捕捉法力并帮星流云将法力牵引入体。 可思来想去绞尽脑汁,这件事似乎并不简单,一边布置绝天地通一边思考办法,算是最有效的方式,在这个过程中仔细审查绝天地通的每个细节,便更能找到能跟另一座法阵成功联系的蛛丝马迹,可法阵都布置到一半了,他还是没有一点头绪。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绝天地通”布置完之前,萧聪终于还是想到了办法,这办法说来简单,亦算不得巧妙,进入大荒以来,在法阵方面他得到的最大收获就是从孤峰蛛网中悟到的以生灵为基的布置之法,而现在,正是将它派上用场的时候,只需要在之前那座法阵的基础上覆盖一座以生灵为基的法阵作为辅助,凭借意念和秘力的驱动,便能将诸般法力送进星流云体内,他们人这么多,蛮够用的。 ………… 第五百八十九章 关于南宫家的来龙去脉 法阵完全布置好之后,萧聪让所有人都进到法阵中,并在各自位置上站好,这一次是真真切切的倾巢而出,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不光是他们一行三十五人,还有南宫家的四名老祖、两名长辈和三个后生,一想到这些,萧聪就感觉浑身发冷,整整四十四条人命,万一出点什么茬子,罪过可真够大的。 除了最外面的绝天地通,其他两座法阵的阵眼处皆有人入主,这两人自然是萧聪和鸿翔,前者入主巧妙融合了捕捉真义的法阵,后者入主以生灵为基布置的法阵,绝天地通提前开启,另外两座法阵须在四名老祖施展秘法之后启动,不然怕会对法阵中的其他人造成本不必要的影响。 一切准备就绪。 四名老祖奏响手中的乐器,萧聪在下一刻将诛仙剑插入地下,鸿翔脑后再次出现银色的法盘,而盘腿掐诀入定的其他人,额头上各自顶着一个金色的符文。 紧接着,法阵也跟着亮了起来,妖冶的火莲丛中,凭空浮现出一朵月白色的雪莲,看上去是那样端庄圣洁纤尘不染,它一出现,周围的所有便全部成了陪衬,把那一朵朵之前还看着赏心悦目的火莲花全比成了庸脂俗粉。 而在雪莲之侧,紧贴着地面的地方,各自出现一只张开的冰蓝色手掌,像是小心翼翼地将这朵纯白无暇的雪莲花轻轻托起,不让其受到任何伤害,这双冰蓝色的手掌和雪莲花自然是两座法阵的具象显化,并不分彼此,雪莲花在昨天晚上就出现过,至于冰蓝色的手掌,则是捕捉真义在那座以生灵为基所布置法阵辅助下的升华。 乐声在法阵中飘荡,悠扬动听,没有回声,法阵中除了四名老祖之外的每个人,都莫名其妙地露出了迷人的微笑,仿佛置身于一个无比舒服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很美好,没有半点烦恼。 这些都是很容易就能发现的,可还有一些不容易发现的,其中一样便是,那一朵朵火莲花,正在以一个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缓缓收敛,而星流云身上那条疑似浊瀛的纹身,也在慢慢消失…… 黎明第一道曙光出现之前,绝天地通中乐声停止,以星流云为中心,那些盘坐掐诀入定的人笑容依旧,额头上的金色符文也还未消失,只是已经看不见那一朵朵妖冶的火莲,只有被冰蓝色手掌托着的雪莲依旧,不过随着天光快速放亮,它们的形象看起来越来越不真切了。 萧聪第一个苏醒,在还未睁开眼之前猛地将诛仙剑拔出。 就在诛仙剑被拔出来的那一刹那,本就影影绰绰的冰蓝色手掌和雪莲花完全消失,还有闪烁在大家额头上的金色符文,也跟着消散于无形,只有鸿翔脑袋后面的银色法盘还能看出大致轮廓,可当鸿翔睁开眼睛的一瞬间,连它也跟着不见了。 然后,便有如某种奇妙的感应般,盘坐在地上的人陆续苏醒,睁开的眼睛里刚开始是一片茫然,片刻后才恢复清明,大概是现实与梦境的反差,让他们一时有点不敢相信,也不愿接受,所以眼神中不可避免地出现几分失望和挣扎,可现实终究还是现实,不接受也得接受,不过连心志一向坚韧的萧家将都如此这般,倒是让人感到挺意外的。 除了还是不省人事的星流云和正在冥想调息的四位老祖外,其他人都站了起来,并将目光纷纷投向位于中间的星流云,萧聪本就没坐下,所以也就不存在站起来这一说,他也在看着星流云,目色沉沉,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欧阳寻睁大眼睛,诧异道: “咦?这是怎么回事?星流云身上的纹身哪儿去了!” 鸿翔白眼大翻, “还能去哪儿?肯定是被收进身体里了!” 欧阳寻撇撇嘴,手指轻轻挠着额头,若有所思道: “我觉得,你俩应该试着再到星流云的念海中去一趟。” 幽女闻言面色大变,忍不住扭了欧阳寻一把, “刚安静一点,你又在这儿出什么馊主意,接下来怎么做,等四位老祖醒过来再说!” 胳膊上隐隐传来几分痛感,欧阳寻好似浑然不觉,只是咧着大嘴讪笑道: “说得对,说得对,有什么事儿都得等四位老祖醒过来再说。” 那摸样,活像一条摇尾谄媚的狗,怎一个贱字了得。 萧聪抬起胳膊,小心翼翼地活动着,以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站了这么久,身子就算不会像普通人那样感到酸痛,也难免会有点僵硬。 放下一只胳膊,又抬起另一只胳膊,小心活动间对众人说道: “都别在这儿杵着了,赶紧该干嘛干嘛去,鸿翔,去煮点粥来。” 鸿翔点点头,道了声“好嘞”,便快步往帐篷那边跑去了。 众人纷纷离开法阵,各忙各的活计去,萧聪陪四位老祖在原地逗留了一会儿,觉得四位老祖一时半会儿可能难有反应,便也识趣地离开了。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抬首而望,万里无云,自打走到这个鬼地方,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好的天气。 萧聪眯着眼睛看了会儿天,幽幽一叹,给星流云忙前忙后,其实只有几天的时间,可总感觉好像过了好几年那么长,虽然还未尘埃落定,但萧聪现在却已经是黔驴技穷,细细想来,接下来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了,但若是回到之前的节奏上,似乎又有点不切实际,毕竟活生生的人还摆在那儿,他总不能装作视而不见吧,再说,有这么一道坎横在心里面,他也安静不下来啊。 “怎么着还是让人心急,唉,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鸿翔把粥熬好,站在帐篷帘子前招呼着大家去喝粥,萧聪特意到法阵中朝四位老祖恭恭敬敬地知会了一声,不知道是调息真的已经完成,还是碍于萧聪的面子,亦或说是因为美食的诱惑,四位老祖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冲萧聪作揖道谢,而后相与进入帐篷。 大锅旁早已摆好一应餐具,但直到最后进来的这五人全部坐下,鸿翔才开始从锅里舀粥入碗,幽女负责分发,优先的自然是客人,南宫家的四名老祖以及两名长辈细细品味,喜笑颜开连声说好,而南宫梨和南宫柒两个小丫头却还馋着昨天晚上的烤肉,忍不住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后,果不其然地受到了南宫弼的训斥,只不过这一次南宫柒可没有勇气像对南宫济那样恃才放旷了——别说顶嘴,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今天确实是一个顶好的天气,太阳高高挂,阳光暖洋洋,地上的积雪开始融化,头顶上不多时就露出了黑色的枝丫,林子中到处都是滴滴答答的声音,雪水渗进土地,雪被下变成一片泥泞,不经意间走上去还会滑一脚! 心情于不知不觉中跟着天气好转,可惜外面这副样子,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事情,于是大家都呆在帐篷里,一堆堆地自顾自聊着一些共同话题,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太阳虽然重新露出笑脸,但周围的温度却比之前几天下降得厉害,众人自然不怕冷,却不碍于捧一杯热茶窝起来,以此寻找一些凡尘的味道,倒也不失为一种难得的意境。 小童、少年、青年、壮年、中年、老叟俱齐,欢声笑语,袅袅茶香,帐篷里其乐融融,好似一大家子,把本来有些沉重的话题搞得妙趣横生,萧聪向四位老祖打听当年的密辛,四位老祖一一道来,声音里不含一点悲伤,仿佛是在诉说一件无关紧要的故事,乐观也好,豁达也好,终究是对已经发生事情的无能为力罢了。 照四位老祖的话说,这叫做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本来以为那天南宫梨讲的已经很是详尽,没想到南宫家险些被灭门这件事竟还有隐情,南宫家跟轩辕家、孤独家秘密合作的事情为何传到了葬星阁那里?南宫梨不知道的原因,四位老祖却心知肚明。 于是,这件事就扯到了南宫家的另外一个传说上——《天醒九歌》的由来。 南宫豫,传说中《天醒九歌》的创作者,不折不扣的天选之子,玄真界公认的乐律天才,一个凭借不世神曲而名留青史的人物,而在南宫弼口中,却成了南宫家有史以来的第一大蠢蛋! 这段往事,还得从青年时期的南宫豫说起。 那年,才华横溢的翩翩美男子与蕙质兰心的窈窕淑女不期而遇,因音律相知相爱,而后一同坠入爱河,这翩翩美男子指的自然是当年南宫家年轻一代的音律造诣最高者南宫豫,而那窈窕淑女,则是葬星阁阁主的掌上明珠月凝。 起初,这对无瑕璧人并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只是因为对音律的喜爱,而越走越近以至于如胶似漆,对于创作者来说,你侬我侬之际迸溅的不只是激情,还有灵感,于是,那首旷古烁今的《天醒九歌》就此应运而生。 也正是两人在合奏《天醒九歌》的时候,因为灵魂高度契合,心意完全相同,以至于知晓了彼此的所有秘密,一个是名门正派中的后辈翘楚,另一个是邪门歪道里的金枝玉叶,在世俗观念中,这俩人本不应该走到一起,如果及时分开,可能也不会有之后的那一桩桩惨剧,可惜,两个生性自由烂漫的妙人,谁也不在乎那一套陈词滥调,他们高高兴兴地结合在一起,遁世而居,为此,南宫豫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族长之位,月凝也忘却了葬星阁阁主之女的显赫身份,在那一段郎情妾意琴瑟相和的日子里,他们很快有了爱情的结晶,是个儿子,取名南宫钦。 南宫豫虽然离开了南宫家,却并没有带走《天醒九歌》,因为南宫豫没留什么特别的嘱咐,南宫家的老祖便没在意这件事情,于是这首曲子很快变成了整个南宫家最受欢迎之作,后来由南宫家人在外面演奏,一时又风靡玄真。 来得匆忙,走得匆忙,南宫豫当年赶着跟心上人鸾凤和鸣,是真的没时间对这首让他名垂青史的大作做太多研究,南宫家的后生们也就不知道,这首曲子其实需要极高的音律造诣才能够演奏,除此之外,只有情深意切死生契阔的男女合奏,才能展现它本有的味道,可是,当时整个南宫家都没有符合这般条件的人,于是,这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作,传着传着就变了味儿,最后成了彻彻底底的靡靡之音。 南宫家这边江河日下浑不自知,南宫豫和月凝那边也是好景不长,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小两口的甜蜜日子还没过几年,这事儿便让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老丈人知道了。 葬星阁阁主认为南宫家的土狗玷污了他们古蛇一族的高贵血脉,愤怒于南宫豫不知深浅的同时,也恼恨于自己女儿的自甘下贱,于是怒不可遏,亲自派阁中高手捉拿自己的女儿女婿,不过与此同时,葬星阁中心疼月凝的长老却及时将这个信息传给了这对苦命鸳鸯。 如果那时候南宫豫放弃他那大男子的身段带着月凝迅速逃走,其实也可以避免之后一系列惨剧的发生,可惜他没有,他选择直面现实,觉得此前包括不能让妻子与家人团聚的种种都是自己的过错,并天真地以为凭借自己的真情实意能打动正在火焰山顶的老丈人,以此来弥补对妻子的亏欠,他是个男人,理应将这早该承担的一切都承担下来。 不过,南宫豫也知道自己不一定能消了老丈人的心头火,为了保险起见,便提前将南宫钦送回了南宫家,毕竟孩子是无罪的。 葬星阁阁主派出来的高手顺利将一对苦命鸳鸯捉拿归案,只是南宫豫自认为能够感动的老丈人并没有给他半点表现机会,心狠手辣的葬星阁阁主,在自己的亲生女儿面前,将女婿以惨绝人寰的手段折磨至死,而后将剩下的一只鸳鸯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当真是铁石心肠。 可饶是如此,棒打鸳鸯者却还不解气,他本想直接灭掉整个南宫家,但因为有玄真皇家等诸多势力的庇佑,这件事根本不可能,所以他姑且退了一步,为了斩草除根,一面对南宫家不断施压,一面谎称希望月凝和南宫钦母子团聚,让南宫家把南宫钦交出来,可南宫家压根就不信他的花言巧语,仗着各方势力的庇护连一个回复都没给,其意不言自明。 葬星阁阁主一时无可奈何,只能强压着心里的怒火,将这件事暂时放下,而在那段悲伤宁静的日子里,秉承南宫豫音律天赋的南宫钦深感父母的凄惨往事,而做出了另一首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佳作《盛世华殇》,只是这首曲子虽然也算得上是惊才绝艳,却还远没到后世人对它千古绝唱的高度评价,甚至还不如它父母合作的《天醒九歌》。 时光流转,故事继续。 被自己生父残忍杀死心爱之人后又被关进深牢的月凝精神每况愈下,抑郁恍惚最后失常疯癫,这时候的她在音律上达到了另一个更高的境界——即使没有南宫豫相配合,仅凭她自己一人,也能奏出原汁原味儿的《天醒九歌》,他的爱人那样真实地活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也将自己所有的灵魂收敛进那里,用余生将自己和他慢慢埋葬在一起,如此成就一个别样的永恒。 只要心中不相忘,手上无琴又何妨。 那时候,疯疯癫癫的月凝将自己的头发绑在囚牢的玄金栅棍上,以此作琴,忘我地弹奏那些让她心驰神往入迷沉醉的美好往事,直到有一天,她阴狠歹毒的父亲心血来潮到地牢看她——大概是看她死了没有,闻听此曲,勃然大怒之下却茅塞顿开。 他这条老蛇本就是因乐通灵从而走上修行一途,最后成就今日之高能境界,月凝钟爱音乐也是因为有他这个做父亲的耳濡目染,但他在音律上的境界,可要比当时的月凝差得多,不过这不碍于他发现曲子中的猫腻,即使不能像南宫豫跟月凝合奏时那般心意完全相同实现一切共享,但这个心思细腻的老家伙由此联想到自己女儿可能知道南宫家的某些秘密,毕竟南宫豫少年成名,在南宫家地位不凡,依着南宫家特殊的家族制度,他应该能接触到南宫家极端隐秘的事情,而这些事情,正好可能成为他攻破南宫家一雪前耻的利器! 心中的暴戾终于将所剩无几的亲情冲得一干二净,冷血歹毒的葬星阁阁主不顾自己亲生女儿的死活,以秘法强行入侵后者早就已经摇摇欲坠的精神世界,一不做二不休,他得到想要的东西的同时,这方精神世界也跟着分崩离析,而始作俑者,却几乎对此无动于衷。 就这样,月凝漫长而凄美的一生终于结束,带着关于南宫豫的那一点仅有的温暖,彻底魂飞魄散,这对她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但在外人看来,却还是觉得心里面不是滋味,仿佛有一种空落落的,不知该如何宣泄的折磨郁在心口,堵得人喘不上气来。 都说母子连心,月凝离开人世的那一刻,南宫钦心如刀绞吐血不止,他体内有一半的古蛇血脉,生来强大,无论是体格还是寿命,都远胜其他的南宫家人,当时南宫豫已经去世多年,所以当南宫钦出现这等异样的时候,众人都知道,这无关其他,只能是他的母亲终于凋零在这凄凉的宿命。 悲愤之情,无以宣泄,南宫钦饮血咽泪,抚响身下古琴,用年轻的生命成就这一首千古绝唱,这才是真正的《盛世华殇》。 就是因为这件事,南宫钦也跟着去了,他的灵魂和所有精神化成雨露洒落在当年他弹奏的那把古琴之上,自此,这把古琴变成了南宫家的传世之宝,它虽然已经通灵,却没有自主的意识,在每一年南宫豫和月凝的忌日,他就会自动响起,将《天醒九歌》和《盛世华殇》重复一天一夜。 只有一次是例外。 葬星阁阁主知道了南宫家的秘密,立马开始布置报复南宫家的计划,口说无凭,他先是让手下人大费周章地搜集三个家族秘密计划的证据,而后将这些证据巧妙地安排给八院,借八院之手进而让玄真皇家生疑。 这计划天衣无缝并顺利无虞,在如山铁证面前,南宫家不得不承认跟孤独家、轩辕家之间的种种,却不承认做过任何不利于玄真皇家的事情,玄真皇倒是给了南宫家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可奈何下面几个没脑子的国王非要月光地里打灯笼多此一举,命令南宫家上上下下放弃所有武装,完全听皇家调遣安排,安全这件事,也全包在他们身上。 南宫族长自知理亏,所以不敢怠慢,思来想去还是照做,各方势力对南宫一族的庇护虽然稍有松懈,但在没有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之前,他们所构成的铁盾依旧不是葬星阁能轻易攻破的。 不过,貌似这本就在葬星阁阁主的预料之中,他暗中派人点化那几名国王,说服他们护送南宫家的重要人物去玄真皇家面觐玄真皇,几位国王为了谄媚自己老子,邀功心切,便上了葬星阁阁主的当。 葬星阁做两手准备,将各方势力的调动了如指掌,甚至可以说将其玩弄于股掌之中,他们先假装袭击南宫家,声势浩荡,吸引另一边的注意,并使其放松警惕,而后暗地里紧急调集力量主攻被送往玄真皇家的南宫家人,各方势力自认为看破了葬星阁的阴谋诡计,觉得葬星阁的目标还是南宫家,结果被送往玄真皇家的南宫家人在路上遇到的伏击超乎想象,甚至有陨灵阁的人掺杂其中,仔细一查才知道,原来为了保险起见,去往玄真皇家觐见的几位南宫长老带上了南宫家仅有的两件至宝——一枚造化异果和浇灌了南宫钦灵魂的那把琴,后知后觉的他们以为葬星阁提前获知了消息,情急之下自乱阵脚,于是赶紧调集人手往那边赶。 其实葬星阁阁主之前并不知道去往玄真皇家的南宫家人带上了古琴至宝和造化异果,他的目的本来就是将南宫家赶尽杀绝不留活口,至于他的最终目的,确实是南宫家,毕竟古琴至宝和造化异果也是葬星阁阁主格外记挂之物,就像星流云当年说的,又便宜不占,乌龟王八蛋! 各方势力的高手一撤,葬星阁奸计得逞,抓住空子一举攻进南宫家,与此同时,萧家闻讯而动,不惜动用萧家将和摹天枢,才救下了南宫家的几十个活口,而另一边,因为古琴至宝大显神威,为各方高手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再加上萧家的介入,被送往玄真皇家的南宫长老这才活下来十之二三。 此事虽然是拜葬星阁的奸计所赐,但悲剧酿成的直接原因却是几位国王的愚蠢,出于对南宫家的愧疚,玄真皇不论真相如何,一律既往不咎,并摘掉了几位国王的王冠发配至蛮荒之地,本来要帮南宫家重建家园,但奈何南宫家人经此大变心灰意冷,婉言谢绝,自此销声匿迹,而原来的南宫家旧址,因为那些死去的南宫家人生前大多都痴迷过《天醒九歌》,其灵魂早已异于常人,在杀戮和怨念的作用下,死后灵魂不散成为另一种极端另类的存在,万法不侵却可迷失生灵本性,南宫家旧址便成了玄真界人尽皆知的又一禁地。 再到后来,没能得到古琴至宝和造化异果的葬星阁阁主心有不甘,动用葬星阁的所有力量发了疯似的满世界寻找南宫家人的下落,藏匿在玄真凡界的南宫家人整日东躲西藏提心吊胆,迫不得已再次找到萧家族长,请求收留,为南宫家留下一点血脉,可萧家有逆天法阵守护,即使是族长,也承不下这般请求,深思熟虑之后,便为南宫家人找了个好去处——大荒。 萧家让南宫氏族的幸存者躲进大荒,可不是想当甩手掌柜,任由南宫氏族自生自灭,这是多方领袖聚在一起商议之后的最终决定,虽然大荒也不是善地,除了萧家,葬星阁陨灵阁等势力也有顺利通过禁忌之林的手段,但因为有之前跟孤独家、轩辕家秘密合作的经历,相比于葬星阁来说,南宫家人能容易在大荒中生存——萧家既为连玄真皇家都要敬让三分的玄真之楔,又充当着大荒与孤周平原之间的门卫,自然对三家合作之事早已知晓,这项秘密研究的成果其实是三家共享的,但因为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三家对这项研究成果的利用方向不同,孤独家炼出了诸多像朔魂刀这样的魂器,轩辕家掌握了肉体与灵魂之间几乎所有的秘密,至于南宫家,则是学会了如何用音律影响大荒中迷失的生灵,这也就是当年幽女能用所谓的魂调控制死灵大军的原因。 但这些,萧家都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不妄加干涉,甚至这件事被捅到玄真皇那里时,还是萧家族长进言,玄真皇才决定给南宫家一个自白的机会——说是机会,其实就是走个过场,维护一下皇家的颜面,顺便彰显一下玄真皇英明神武明察秋毫的光辉形象和进一步稳定一下民心而已。 早在三家秘密合作之前,萧家就已经开始陆续往大荒中送入圣贤大能来教化刚刚觉醒的蛮夷众生,这件事鲜有人知,或许某些不世存在早有耳闻,但依旧算得上是个秘密,而那时候正好赶上萧家往大荒送人,萧家族长斟酌之后,还是决定相信南宫家一回,于是便让南宫家人插了个队,利用摹天枢将其与那些圣贤大能一块儿送进了大荒之中。 虽然是被萧家用摹天枢送进了大荒,但横穿禁忌之林只是个开始,剩下的诸多磨难,还得是他们自己面对,萧家与诸多势力对此已经苦心经营多年,可大荒广袤凶险,人尽皆知,即使星火燎原,可这也得需要一个时间才行。 如萧聪此行这般,那时候自由民的聚集地离禁忌之林也很遥远,沿途又无据点援助,所以当年他们那一遭儿走的并不比萧聪这一伙人轻松多少。 筚路蓝缕,栉风沐雨,九死一生,化险为夷。 本着感恩之心,南宫家人自然也想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他们家先人曾跟着轩辕家和孤独家来过大荒一趟,传说收获颇丰,也在族中留下了不少好东西,但却没有关于经历的只言片语,所有南宫家人对此讳莫如深只字不提,所以那时候的南宫家人便也就不知道当年自己的先人们在这一程冒险中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他们只是死马当活马医,想着将家族中传承下来的音律奇法统统试一遍,说不定哪一部就成了呢! 因为葬星阁的构陷,南宫家损失惨重,但好在族蕴依在,只可惜当下的南宫世族中没有能施展那般音律秘法之人。 痛定思痛,知耻而后勇,牢记灭族之恨,化悲愤为力量,以圣贤大能教诲共勉之,那一届南宫家的后生们,一个比一个生猛,都说擅音律者大多性格软弱,极易堕入奢靡之祸,可他们却心坚如铁,想法设法不择手段地提高自己的音律造诣和护命本事,更有甚者专攻那几个跟着孤独轩辕历险大荒归来者留下的着作,天道酬勤,皇天不负有心人,没过多长时间,南宫世族中竟出现了能用音律干扰大荒凶灵的年轻后生,这件事令那些圣贤大能惊叹不已,都说上天垂怜南宫世族,所以这一代降下如此翘楚,但事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般出类拔萃的南宫家人越来越多,南宫世族很快成为保护圣贤大能的中坚力量,而这些人,日后无一例外都成了享誉自由民声名赫赫的厉害人物。 可惜的是,这般盛运仅仅持续了这一代南宫家人,就像南宫豫跟月凝的幸福生活,灿若昙花一现。 外人看着虽然浑不在意,南宫家人自己却疑心又起,经历家族巨变之后,南宫家人常怀远虑居安思危,于是便绞尽脑汁地寻找起了之中的原因,一大家子人几番论道后发现,上一代新秀崛起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所有南宫家人都无暇顾及《天醒九歌》这种老少皆宜荤素通吃的不世神曲,而在大荒中得以安定之后,晚辈后生们又将这些曲子奏了起来。 在此之前,没有南宫家人对这些让他们扬名立万的曲子加以深究,但这一次各位老祖对此格外重视,于是联合起来一起闭关,并安排家族执仗人直接把这些曲子给禁了,南宫家人莫敢不从。 足足半年之后,几位老祖出关,直到这时候南宫家人才知道,这《天醒九歌》真不是谁都能弹奏的,除了需要极高的音律造诣之外,还得有一个同心同德生死相随的道侣才行,难怪在家族巨变之前,南宫豫作出《天醒九歌》之后,南宫家人一代不如一代。 搞清楚之中的厉害关系,自此《天醒九歌》便成了被限制的曲目,要想弹这首曲子,那得需要层层严苛的审核还有老祖同意才行!不仅如此,几位老祖还颁布了数十条家规,以正其心,南宫家人不得饮酒的规矩,就是那时候定下的。 这件事是南宫家的又一道分水岭,对于整个南宫家的家族历史来说,都有里程碑式的意义,久乱而安,方是盛世,从这儿开始,南宫家才算是进入到另一个平稳的主旋律中,开枝散叶,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兼济天下,人才辈出的南宫世族,源源不断地将杰出后人遣往刚刚开辟出来的自由民区,帮着圣贤大能教化众生,他们认为,这也是报答萧家的一种方式,也是责无旁贷的天降大任,更是不可亵渎的家族荣耀,必须全力扞之。 正如萧聪今日所见,南宫,早就已经不是当年的南宫了。 第五百九十章 罗煞子 萧聪静静听老祖南宫弼将之中原委完完整整地讲完,微微一笑间提壶为其斟满茶水,表面上虽然是波澜不惊,心里的思考可从未停止过,即使南宫弼今日所言有所保留,但仅是如此依旧能够听出,在荒古十家中,南宫家是跟萧家一样比较特别的存在,它也是一个本可以跟皇甫、轩辕、独孤放在一起的显赫世家,只是在有据可查的岁月里,其恐怖潜能一直没能被完全激发出来,故而被列入荒古十家,还是比较靠后的那一行,萧聪甚至怀疑,南宫家是否也已经被卷入到这场博弈中,是一颗比他还要隐秘的暗子。 众人亦是听得如痴如醉,南宫豫和月凝的故事确实凄美迷人,引得那几个正值青春佳岁的年轻人无限遐想,而南宫钦的死,更是为这个故事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至于南宫家因此覆灭,则是让听者那颗一直往下落的心直接坠到了深渊里。 萧聪放下茶壶,笑道: “之前只知道南宫家没得蹊跷,今日听前辈一讲,才知道竟有如此隐情,悲哉痛哉,实在可惜,可惜了南宫豫和月凝这一对难得的璧人,可惜了南宫钦这般前途无量的少年,可惜了南宫家祖上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万年基业。” 说着,幽幽一叹后,转而却又莞尔一笑, “不过,话说回来,一切皆是因果,若是没有南宫豫帮南宫家结出的这个茧,也就没有现在大荒南宫家的这只蝶,万事都要有一个过程,而蜕变的过程却最是痛苦,往之有谏而无悔,来者不弃方可追,觉知世事无常,便明白一切皆可原谅,看开就好,这是晚辈对此的理解,您说呢前辈?” 四位老祖拱手作揖,笑道: “萧四少爷说的极是,不破不立,破后而立,这句话用在南宫家,再合适不过了。” 萧聪拾杯轻抿了口茶水,直眉不经意间微微一挑, “不过,前辈说南宫豫是南宫家有史以来第一大蠢货,这句话晚辈不敢苟同,以晚辈看来,设身处地地想一下,换做任何一个有担当的男人,都会做跟南宫豫一样的选择,这不但不是南宫豫的愚蠢,恰恰相反,这才是他的人格魅力。” 南宫傲闻言,怅然一叹, “谁说不是呢,其实弼兄也明白这件事,之所以这般,还是因为惋惜而说的气话罢了,我南宫家能有南宫豫老祖这般好男儿,理应是家族之幸,可就是这代价,唉,实在是让人承受不起啊……” 鸿翔搔着脑袋傻笑着说, “我觉得其实这种事吧,就是一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每个人看重的方面不一样,南宫豫两口子就是把节操这玩意儿看得太重了,比命都重,那还了得!要换做是我,肯定是留得青山在不拍没柴烧,坚决不做没把握的事儿,现实一点,虽然少了点浪漫,但是留着命才有将来嘛。” 萧聪淡淡地看了鸿翔一眼,眼神意味难明,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毛儿还没长全呢,知道个屁的感情!等你经历了难舍难分的相知相守和痛彻心扉的生死离别,才有资格参与这个话题。” “那哥哥已经经历了吗?”鸿翔眨巴了两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人畜无害地问道。 萧聪额头上冒出一片黑线,努力保持平静, “你说呢?” 鸿翔讪笑几声,猛地转回脸去,缩着脑袋不敢说话了。 欧阳寻忽然幽幽一叹,说道: “其实,我觉得你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南宫豫并不蠢,他只是做了一件每个女婿都会做的事,只不过他的情况比较特殊,事情到他这里就显得比较倒霉。” 众人闻言,不由得来了兴致,萧聪笑道: “哦?大才子又有何重大发现,不妨说来听听啊。” 幽女眉目流盼,亦是歪着脑袋看着身旁的欧阳寻,欧阳寻清清嗓子,回答说: “从果往因看,南宫豫的所做所为确实是太不值得,但抛开结果单看南宫豫的选择,其实很正常,按一般情况来说,外孙子都有了,这做老丈人的就算有再大的不满,也不应该继续为难自己的女儿女婿,他之所以这么做,可不仅仅是因为南宫豫是人族,所谓的血统玷污,也是无稽之谈,谁都知道,人族血脉潜力巨大,对任何种族都构不成威胁,至于正邪不两立,更是无从谈起,他本可以策反南宫豫,若是有这么个音律大才皈依葬星阁,他老东西高兴还来不及呢,归根结底,原因还是在南宫氏族上,大概是你们两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 “你知道?”幽女俏生生问道。 欧阳寻傻笑着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但是有些猜测。” “直接说出来嘛,卖什么关子!” 看着撅着小嘴的幽女,欧阳寻又傻笑几声,说道: “传说,葬星阁阁主那条老蛇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因一首天地大乐而通灵,而南宫家在音律上的造诣如此何之高,万事都得有个开始和源头,你们可曾想过,这两件事可能是同出一源。” 萧聪眉头微蹙,想了想,恍然大悟, “哦,你是说,因为南宫家祖先的缘故,葬星阁阁主没能独吞那首天地大乐的道果?” 欧阳寻笑中似有深意,缓缓说道: “有这种可能,不过,若单单只是分享了道果,葬星阁阁主没必要这么怨毒,依我看,这条老蛇成道前是谁的灵宠,倒是非常值得深究一下。” 南宫家人面面相觑,很明显,虽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欧阳寻龟府少杰主的显赫身份,却已经对欧阳寻的话信了五六分。 南宫傲眉头紧皱,沉重道: “这位少侠说的话,虽然乍听上去感觉有些荒诞不经,但仔细想想,竟觉得有些道理。” 南宫弼点点头,那双老得只剩一条缝的眸子里精光不时闪烁, “即使不是完全对得上,估计也八九不离十,我南宫家之所以能传承百万年而不断,若说没有个惊天的前身,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况且祖蕴中的某些逆天神作,连我们这些人也不知道从何而来,大概都是他们留下来的吧。” 南宫辅自嘲一笑, “想我们都是活了几百年的人物,将之前那代代先人也算上,其见识还不如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到今天才发觉这之中另有隐情,说出去估计得让人家笑掉大牙了。” 欧阳寻连忙摆手,谦虚道: “前辈说笑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您是山中人,我是山外人,您是关心则乱,我就是随便想想,所以思维自然而然比您更开阔一些,这不足为奇,再说,我也是想起什么来说什么,你可千万别全当真了,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那晚辈的罪过可就大了。” 南宫傲回以慈笑, “无妨无妨,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就算真有什么谬误,那又能怎么样?一切都过去了,萧四少爷刚才说了,人这一辈子,看开最重要,我们还是往前看吧。” 鸿翔又不懂了, “可这样大的仇恨岂是说放下就放下的,有仇不报非君子,忘恩负义是小人,几位老祖,不是我口无遮拦,若是就这么一句带过,那也太儿戏,太憋屈了吧。” 打鸿翔一张嘴时,萧聪就投过来异样的眼神,但他还是没有妄然打断鸿翔,而是黑着一张小脸,任由后者把话全部说完了。 四位老祖脸上不见丝毫不悦之色,南宫辅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小友这次大概会错意了,看开,并不是遗忘,只是不让自己困在以往的恩恩怨怨里,自寻烦恼,带着这些累赘修行,不光会事倍功半,还有可能走火入魔,老朽认为,看开,是一种态度,恩情也好,仇恨也罢,都是像寻常事情一样,当办则办,只是别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就好。” 萧聪脸上露出微笑,伸手往鸿翔脑袋上拍了一下, “听听人家老祖说的多好,这回懂了吧,我要是你,就赶紧找个本本儿把这些话都记下来,每天拿出来看一遍,免得自己误入歧途。” 鸿翔不满地看着老气横秋的萧聪,这话里的揶揄之意不甚明显,可他却怼不出半个字来,再说,当着南宫家人的面儿,他不得给身为“萧家二把手”的萧四少爷留点面子不是? 聊完了南宫家的种种,萧聪才开始跟四位老祖打听大荒的情况, “晚辈一行人一路走来,形形色色也算是见到了不少东西,但这大荒之中光怪陆离层出不穷,目不暇接之余也更加迷惑,前辈已经在此修行了这么久,可否为晚辈指点迷津,这大荒,究竟是一出怎样的地方?”‘ 南宫傲目光深邃,幽幽一叹,道: “具体是个什么地方,我等也不是十分清楚,只有几个连我等也信以为真的传说,可以为之一叙。” 萧聪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敬道: “前辈请讲,晚辈定洗耳恭听。” 南宫傲清清嗓子,开始娓娓道来, “大荒之所以被称之为大荒,不是因为其荒芜野蛮,而是因为那种令生灵浑噩蒙昧的存在,这种存在有多厉害,我想你们已经见识过了,它是这片地域的标志,我们将之称为荒,而这片地域广袤无垠,所以被称之为大荒。 至于荒的由来,众说纷纭不一而足,在我等看来,其实没一个靠谱,我们姑且按下不谈,免得误人子弟。” 说着,南宫傲笑了几声,继续道: “自封天大劫之后,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在禁忌之林没出现之前,整个玄真界其实都是跟大荒一般光景,生灵蒙昧不明,自相残杀嗜血野蛮,只有极少数生灵还保持着清醒神智,也不知道这如此混乱的局面持续了多少年,直到后来仙都某一无上存在觉醒,至玄真界召集诸般清醒者,同心协力各显神通,才将众多欲囚引到这边,中间修建法阵工事,深埋古宝仙器,植栽奇葩圣种,这才有了禁忌之林以东那一片安生日子。 至于禁忌之林以西这边,虽然混乱,但却不是完全没有秩序可言,在一些高能者的干预之下,大荒慢慢稳定到一种临界于平衡的状态之下,这里的生灵依旧嗜血残暴,但不会越来越少,因为那些拥有毁天灭地之能的生灵都被他们看护起来了。“ 听到这儿,萧聪终于按耐不住了, “他们?他们是谁?圣麒麟吗?” 欧阳寻一时间也没憋住,跟着问道: “什么是封天大劫?仙都觉醒的存在又是谁?” 南宫傲点点头, “萧四少爷说的不错,那些执意留在大荒的高能者,就是以圣麒麟为首的一群古老存在,我们一直称他们为‘护荒古圣’,至于欧阳少爷所问关于封天大劫和仙都觉醒者的事,我等也不知道,所以无可奉告。” 萧聪缓缓呼出口气,恭敬道: “前辈,您接着讲吧。” 南宫傲点点头, “禁忌之林以东得以安生之后,百废俱兴,欣欣向荣,各种修炼教派如雨后春笋,慢慢地就形成了仙武玄真四大体系,其实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小众途径,只是不为人知或不值一提罢了,比如萧家的阵法、南宫家的音律、还有佛家的佛法,诸此等等,却皆不在仙武玄真四大体系之内。 禁忌之林以东的生灵实力越来越强大,某些快要叩响仙都之门却迟迟无望者便不由得把心思打到大荒这里来,对于不懂修行之法的欲囚来说,禁忌之林确实算得上是一道几乎不可僭越的屏障,但对于通晓诸般密法者来说,虽然艰难,却也不是不可能,他们这些人联合在一起探究越过禁忌之林的方法,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荒中又开始出现清醒者的足迹。 不过,最先到达大荒的一批人,因为准备不够充足,全被大荒中实力强大的欲囚杀掉了,但这些人不信邪,四宫五塔、三大阁甚至是混沌楼,都曾送人进来,据我所知,某些实力强横者确实是活了下来,只是久不出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 南宫弼这时候突然插言道: “说到这儿,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前段时间圣麒麟曾现身过一次,有人看见它用七彩神焰烧死了某位仙人,大概便是与此有关。” 萧聪面色深沉,点头说道: “不瞒前辈,那一幕晚辈正好看见,确实是有一名人形生灵被七彩神焰灼烧得无影无踪,至于是不是仙人,晚辈不敢妄下定论……” 南宫弼叹了口气, “这种事情多想无益,毕竟还不是我们这等修为能触及到的层次。” “嗯嗯。”萧聪狠狠点头,表示自己深以为然。 南宫傲拾杯喝了口茶水,接着说道: “据说,自从这些人进入大荒之后,大荒中的人族便陆续有人挣脱荒的枷锁,渐渐清醒,成为我们所说的自由民,也不知萧家是如何得到的消息,总之就是从那时候起,萧家以及某几个还未浮出水面的大势力,开始小心谨慎地护送圣贤大家往大荒中来,用以教化自由民,并帮助更多的欲囚挣脱枷锁使之觉醒,一直到现在。 至于再往后的事情,就不用我多讲了,过于隐秘的咱不知道,也不敢说,摆在明面上的就两件,一是轩辕、孤独和南宫三家合力来大荒走了一圈,而后全身而退,二是南宫氏族被萧家送进大荒,终于得以苟延残喘,这些想来萧四少爷都已经知道了吧。” 萧聪听着,不住点头,愁眉紧皱, “听您这话,好像你们也对那圣麒麟不是很熟啊。” 南宫弼闻言顿时哭笑不得, “萧四少爷这是说的哪里话,整个大荒都对护荒古圣奉若神明,不光是你们这些外来人,就算对我们这些自小从大荒长大的人来说,那也是个传说。” “可不是嘛,我等活了这么长时间,也才见过那圣麒麟现身一次而已。”南宫囊随声附和,声音瓮里翁气的。 萧聪听见两人这般说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四名老祖见得此般情状,面色渐渐凝重,南宫傲小心翼翼问道: “萧四少爷此次进大荒……莫不是为那圣麒麟而来?” 萧聪点点头, “实不相瞒,确实如此。” 南宫辅口中砸砸作响,无奈道: “这个……怕是有点难呐,且不说路途遥远,艰难险阻不计其数,就算您能到那十方绝地中去,圣麒麟会见您吗?据我等所知,护荒古圣一向深入简出,好像是在守护什么重要的东西,万难抽身啊。” 萧聪满眼希冀,问道: “真的没有办法让我快速见到圣麒麟吗?” 四位老祖彼此看了一眼,南宫傲轻轻捋了一把胡须,面色显得有点犹豫, “办法没有,倒是有一途径,可以让萧四少爷快速见到护荒古圣,但是这件事的几率,实在是有点太低了,基本全凭运气……” “还望前辈速速告知,至于后续事,我们再想办法。” 看着萧聪急切的摸样,南宫傲无奈一叹,说道: “护荒古圣手下有一群心腹兽人,一向被我等称之为圣使,大荒中一些不值得护荒古圣直接出面的事情,都是圣使代办,若萧四少爷运气足够好能遇上他们,说不定能搭上这趟便车。” 萧聪眼睑下垂,小声重复着, “不值得护荒古手直接出面的事情……” 正想着,忽然睁大眼睛,急急问道: “那些能吸取生灵精气的小鬼儿算吗?” 四位老祖一时不明所以,齐声问道: “能吸取生灵精气的小鬼儿,那是什么?” “就是……”萧聪一时语噎,因为他也不知道大荒中的生灵将那群小鬼唤作什么,无奈之下,直接将孤峰化小鬼的事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出来。 四位老祖闻听萧聪所说之奇事,无不惊惧,南宫弼那双皱巴巴的眸子更是睁得老大, “萧四少爷方才所言可当属实?” 萧聪听了只想翻白眼,却还是一脸认真道回道: “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 南宫辅那边又咂起嘴来, “萧四少爷一行人能死里逃生,当真是天幸也,可以后一定要记住了,再遇见那些东西,一定要躲得远远的,之前因为他们刚刚出生,诸般邪异之处还不完全,算得上是侥幸,过去这么长时间,如今的他们定然不可同日而语,以尔等实力,若是稍有交集,绝没有生还的可能。” 萧聪面露骇然之色, “那时候的它们已经算是够难缠的了,照前辈这般讲,若任由他们发育完全,整片大荒还不得被他们给毁了!” 南宫傲惨笑道: “乾坤未定之前确实得经历好一番挣扎,不过万物相生相克,传说每次罗煞子出现之后不久,就会有葬厌降生于天地间,帮助大荒生灵消灭罗煞子,只是时间不确定,而且,这种事情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发生过了,我等也不知道具体细节。” 萧聪倒吸一口凉气, “除了他们,竟还有其他诡异存在,那这种叫葬厌的生灵,又是何等来路?” 南宫傲摇摇头, “对于这两种存在,我们知道的很少,不过,听族中长老提起这个传说时曾讲过,罗煞子和葬厌,皆不是生灵,他们都没有因果,就像是天地规则中的一个漏洞一样。” 萧聪右手抚上鼻梁,有些听不懂了, “不是生灵,没有因果……那他们就不应该在这世上出现嘛。” 南宫弼叹了口气, “萧四少爷听我一句,多想无益,别说是你,之前那么多圣贤先哲,都没能想通这个问题,在大荒这片地界,这才是真能称得上是秘密的存在。” 萧聪愁眉不展,问道: “大荒发生这种事,护荒古圣们不管吗?” 南宫弼郑重点头,信誓旦旦, “管,一定会管的,他们虽然不一定现身,但一定会派圣使前来,帮我们抵御罗煞子的入侵。” 萧聪听着,不住点头,心里面已然有了主意, “那些圣使估计还不知道罗煞子再次现身大荒一事,得想个法子,让他们提前知道。” 说着朝欧阳寻扬扬下巴, “大才子,怎么样,有没有思路?” 欧阳寻一脸为难, “小聪,我觉得这件事……咱们最好还是不要打罗煞子的主意,太冒险了,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回头再把自己给折进去了,又不是没别的法子,再想想呗……” 萧聪只是古井无波地看着欧阳寻,半晌没有说话。 鸿翔得以领会深意,调侃道: “欧阳寻,格局小了吧,哥哥把主意打到罗煞子身上,哪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大荒中的万千生灵好不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你那点心胸,怎么敢跟哥哥比!” 欧阳寻听着鸿翔的冷嘲热讽,老脸没处搁,不由得有点气急败坏,大声斥道: “就你能是吧,难道我就没想到这些?小聪是什么身份?你我都心知肚明,若是他没了,你知道这是多大的损失吗?罗煞子之危,有没有我们都能得解,但小聪若是殒命于此,整个玄真界谁来取代如此重要的位置,之中的利害得失,在心里面好好掂量掂量再张嘴!” 欧阳寻的激烈反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鸿翔知道欧阳寻说的在理——玄真界仅剩的萧家人,未来的玄真之楔,萧聪身上所承担的东西确实比消灭罗煞子重要的多,于是无言以对,只是古灵精怪地吐吐舌头,而后低下头去。 萧聪笑笑,声音和缓, “都稍安勿躁吧,我只说要让那些圣使们知道罗煞子已然现世之事,又没说要只身犯险,大荒中既然有这么多自由民,咱们可以从长计议嘛,再者说了,唇亡齿寒,有些事情躲是绝对躲不掉的,我们这些人可有坐以待毙的习惯?我们总是习惯于主动出击好吧,所以说嘛,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争取想出个万全之策来才是正道。” 欧阳寻哭丧着脸,悻悻然道: “知己知彼,方则百战不殆,都说打蛇打七寸,可我们现在对那些罗煞子一无所知,到哪儿去想万全之策。” 鸿翔抬起头来,跟着谏言道: “是啊哥哥,我也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不只是因为罗煞子的难缠可怕,欧阳寻说的很对,我们对这些东西知道的太少了,万一施策不当,再引出什么更大的祸端来,那不是帮了倒忙嘛,这件事可以做,但前提是必须得掌握有关于于罗煞子足够的底细,再作相应的筹谋。” 四位老祖皆点头称是, “两位小友说的都极是在理,如此大事,萧四少爷定当三思而后行。” 萧聪扁扁嘴,莞尔一笑, “前辈大可放心,萧聪不是鲁莽之人,在做这件事情之前,一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众人纷纷点头,目光各异,有敬佩,有庆幸,有迷惑,也有怀疑,对此,萧聪权当作看不见,轻然拾杯,抿了一口茶水。 第五百九十一章 天雷化龙 日光下撤,映在泥泞之上的影子越来越长。 鸿翔轻轻地吸了口气,而后带着满脸的疑惑和凝重猛地转过头去。 熟悉鸿翔的人都知道,每当这小子摆出这副作态,十有八九就是要出事儿了。 萧聪问道: “怎么了?” 鸿翔迟了片刻才搭话, “我感觉,星流云可能要醒了。” 这话听着滑稽,但在场的人谁都没露出不屑之色,即使是不明就里的南宫家人,也只是有几分意外而已,南宫梨跟南宫柒小声嘟囔着, 南宫柒的声音很低:“外面不是有萧家将么?那么高的修为,怎么没一点动静?” 南宫梨的声音更低:“或许这位小哥儿在这方面比萧家将还厉害吧。” 萧聪笑笑,放下手中的茶碗,语气略显轻松, “走,出去看看。” 话音未落,已然站起身来。 众人纷纷起身,包括欧阳寻在内的几名年轻人饶有兴趣,而四位老祖则更加惊异,在他们看来,萧聪如此反应,明显就是对这名少年所言之事的肯定,可萧四少爷可是真真儿的萧家人呐!其灵觉之明锐难道还不如这名尚未及冠的少年?若真是如此,那眼前这名人畜无害的少年可就有点太可怕了。 萧聪绕过前身众人,往帐篷外走去,众人尾随其后,自帐篷中鱼贯而出。 眼前豁然开朗,往远处眺望,盘腿坐在那儿的星流云还是老样子,而站在其不远处一动不动的几名萧家将,乍看宛若栩栩如生的石雕。 幽女叹了口气,原本明亮的眸子略显黯淡,看样子有点失望。 欧阳寻抻着脖子用力看着,他这般心细如发之人,自然不会轻易将鸿翔的话当耳旁风,可任他再怎么用力看,都是徒然,鸿翔以灵觉发现的猫腻,怎么可能被他用一双肉眼给看出来。 萧聪亦是定定地看着,面无表情,也不说话,一股子异样的气氛在人群中弥漫开来,南宫柒似有所感,忍不住往南宫梨身上靠了靠。 少顷,萧聪莞尔一笑, “鸿翔,本事又长了哈,我就纳闷了,怎么你总能快我一步。” 鸿翔摸着后脑勺,傻笑几声,马屁道: “哥哥ri理万机,又是功法又是阵法的,哪有工夫忙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整天那么闲,无聊之余就修炼一下,稍微比哥哥快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再说了,回头我把悟到的东西跟哥哥分享一下,哥哥很快就能赶上我了。” 萧聪淡淡眄了鸿翔一眼,鼻子里一笑, “呵,你小子这张嘴,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分享你悟到的东西,很快就能赶上你,你哥哥我是那种习惯于走捷径的人吗?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我还是继续脚踏实地孜孜进取吧,人这一辈子,终究还是得靠自己,靠天靠地靠外物,都是不行滴。” 鸿翔嗤之以鼻,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当初要不是我的分享,估计某人到现在还被死死困着呢。” 萧聪脸不红心不跳,坦荡道: “两害相权取其轻,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会那么做,再说了,当时是你强塞给我的,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鸿翔闻言,一时没忍住报了粗口, “不要脸!” 萧聪爽朗几声笑,睥睨天下气吞山河,不知道的还以为鸿翔是在恭维他呢。 幽女歪头问欧阳寻道: “他俩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越听越听不懂了。” 欧阳寻冷笑几声, “神经病说的话,正常人都听不懂。” 幽女怔了怔,眨眨眼睛,留下一句, “哦,我明白了,看来你也没听懂。” 欧阳寻:“……” 这一番插科打诨之后,除萧聪和鸿翔之外的其他人终于也得以感知星流云的变化,没来由的一阵微风拂过,周围似乎随之冷了一些,寒意好像侵入骨髓,勾起了灵魂的惊悚,明明眼前那个盘腿坐着的人没有任何异样的气息波动,却还是让人感觉有些渗得慌。 紧接着,星流云的精神波动终于出现,可让人失望的是,这精神波动一点都不强大,反正在欧阳寻等人的感知中,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欧阳寻右手挠着额头,费解道: “嘶,不对啊,怎么还是天境后期,跟浊瀛的遗褪合二为一,就算不能直接飞上摘星,但怎么着也该是个天境后期大瓶颈吧,为什么原地没动呢?” 听着欧阳寻的话,萧聪心里颇不是滋味儿,当年因为有老桑树的帮助,年纪轻轻的他才有了如今这让无数人羡慕的摘星境中期的强大修为,外人眼红也好,嫉妒也罢,这样天大的好事,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他这儿却变得越来越沉重,到现在已然成了一块心病,让他一想起来就感觉心里头十分膈应,之前还能自欺欺人,觉得不管黑猫白猫,只要能抓得住老鼠就是好猫,但现在的他却坚定地认为这从来就不是属于他的东西,就像美玉上一块残留的石皮,又像长在身上的一块腐肉,他必须将其剜了去,虽然也知道,这会很痛苦。 可身在大荒这般险恶之地,现在的他也是身不由己,之所以久久下不了这个决心,不是因为忍受不了由此而来的痛苦,而是因为结合以往经历而对未来产生的恐惧,一名摘星境中期的强者,在他们这个队伍里,虽然不是顶尖的存在,但这修为放在他萧聪身上,关键时刻真的是能救命的存在,他不是舍不得这摘星境后期的修为,他是舍不得身边的这些难得的人呐。 也不知怎么地又想起了当年在凛原时岑夫子说的话——“仔细想想自己身上还有什么侥幸的东西,赶紧去了吧。”其实在此之前他也经常想起这句话,只是不敢面对总是逃避过去。 “或许,当日夫子言中暗指,就是这件事吧。” 萧聪忍不住微微仰起头,缓缓呼了口气。 少顷,目光下垂,焦点回到星流云身上时,见后者的形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鳞甲森森,烈焰腾腾,化龙诀和龙焰这两大星家顶级绝学此时在星流云身上同时显化,可与以往不同的是,火焰是黑色,龙鳞却是白色,而星流云额头上的那两根龙角,之前还只是两个比较明显的突起,而现在竟然已经完全长了出来! 欧阳寻一下子就不淡定了, “我靠,什么情况,为什么修为一点没变,化龙诀却被催发成了这般形态,而且肉体也有点太变态了吧,还有这片龙焰,啧啧,那浊瀛的遗褪里该不会藏了一枚火种吧!” 鸿翔煞有介事地补充道: “还有精神力,也提高了一大截,现在的星流云,就算仅凭天境后期的修为,也肯定能干死摘星境初期的强者!太可怕了!” “从精神波动和气极上感觉,现在的老大跟之前还是不是同一个人?”萧聪声音沉沉,问道。 鸿翔皱眉片刻,回答说: “以我现在的水平,感觉不到任何不一样的地方。” 萧聪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时候却又听见鸿翔说道: “不过哥哥,我觉得咱们最好还是离这个是非之地远一些。” 欧阳寻漆刷似的眉毛猛地一挑, “为什么?” “因为……” 鸿翔这边话还没说完,萧聪那边突然大喊一声, “快跑!” 萧家将貌似早有准备,在欧阳寻等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就近背起几人玩命地狂驰而去,南宫家那边也不含糊,四位老祖虽然早已过耄耋之年,但反应速度可是甩了南宫柒几个小辈不知多少条街,但闻乐声一响,四道流影直射而去,遥遥领先。 黑色的龙焰自星流云身上爆裂开来,化成一条条火龙席卷四方,速度之快令人咂舌,若是萧聪提醒得再稍稍晚一点,他们这些人非得被烤熟了不可。 火龙紧随萧聪一众人等身后,在将要灼烧到逃难者的时候速度突然放缓,原来是星流云的异样刺激了这方古战场的不灭意志,它化成某种神秘的场域,好像要把“作祟”的星流云封印起来,阻止了龙焰的弥漫,进而也就帮了萧聪他们一把。 萧聪一众人等在百丈开外停下身形,回头看,目光所及之处光华绚烂,黑色的龙焰跟不知从何而来的七彩匹练碰撞在一起,而后四处迸溅,好似凭空泼出的油彩肆无忌惮地撒在前方那张巨大的画布上,看上去韵味非凡,但之中蕴含的无限杀机,却是让人连寒颤都不敢打一下。 欧阳寻怔了半晌,而后大声埋怨道: “你个鸿翔,也真是够可以的,这么危险的事情,不赶紧点说,差点就让人交代在那儿了。” 鸿翔撇撇嘴,翻着白眼道: “我说得很及时啊,你不相信我能怎么办。” “你……”欧阳寻一时语噎,竟无言以对。 幽女娥眉紧蹙,忧心忡忡大道: “为什么这个地方还有这么浓重的杀机,那几名仙人的残念不早就被浊瀛遗褪彻底消灭了吗?” 萧聪兀自一笑,解释说: “这是两码事,古战场中存在的不灭意志本来就不是由浊瀛与五名仙人那场战斗而来,而是一场更加久远和惨烈的战斗所留。” 幽女了然,缓缓点头, “哦,原来是这样,不过这两件事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萧聪目色深邃,笑容微微有一点冷, “一点都不巧,当年若不是有这处古战场从中作梗,浊瀛恐怕还真不能将那五名仙人全部留下。” 一道晴空霹雳之后,乌云迅速从四面八方往这边聚拢,天色随之黑了下来,幽女眼神惊恐,颤抖道: “这是……要来天劫了吗?为何感觉如此恐怖……” 萧聪淡然点头,平静道: “老大虽然修为没涨,但实力之强大已经触及到他这个年龄天地大道所允许的界限,所以会遭此一劫。” 大概是受到萧聪的影响,幽女的状态也平静了一些, “可流云还未苏醒,又是刚刚跟浊瀛遗褪合二为一,他能扛得住如此恐怖的天劫吗?” 萧聪微微一笑,看上去甚是轻松, “放心吧,依我看,虽然免不了要受一番皮肉之苦,但总归没什么大问题,老大在这个时候接受天劫洗礼,对他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我们只是静观其变就好了。” 幽女贝齿咬着下唇,少顷,说了一句, “小聪,你说这话,我信。” 萧聪扭过头来,冲幽女付之一笑,而后问鸿翔道: “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出儿?” 鸿翔点点头, “我提醒的就是这件事,不过还是不如哥哥厉害,哥哥能探查到星流云身上的危险,而我却对此一无所知。” 萧聪右手抚摸着鼻子,微微仰头莞尔一笑, “你所感应到的这份天地气机的变化,我亦是一无所知,所以说,这之间没什么可比性,可我就纳闷了,对天地气机的感应,不应该是身为萧家人的我更擅长吗?” 鸿翔咬着手指沉思片刻,道: “大概是因为哥哥当时心思全部集中在星流云身上,故而对此有些迟钝吧。” 萧聪神色古怪地点点头, “嗯嗯,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行了,不讨论这个问题了,重头戏就要开始,让我们一起来领教一下星老大的绝世风采吧。” 鸿翔看似有意无意地朝萧聪这边瞥了一眼,而后将目光冲百丈之外的星流云投去。 南宫弼适时说道: “萧四少爷,依老朽看来,此处离得还是太近,恐怕免不了要受到天劫的波及,我们还是再躲远一些为好。” 萧聪仰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笑道: “我倒觉得这个距离刚刚好,要是能被波及到那就更好了,也算是跟着星老大沾点光。” 南宫傲给了南宫弼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南宫弼瞬间领会,缓缓点头道: “萧四少爷说的极是,这个距离刚刚好。”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枯瘦的双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按在了怀中琵琶的琴弦上。 由此看来,同样身为南宫家的老祖,在心机这一方面,南宫弼可比南宫傲差远了,人家南宫傲一眼就能看出,萧四少爷之所以选择这样一个既不够近又不够远的距离,完全是出于对那渡劫之人的安危考虑——太近了容易招致更浩大的天雷对渡劫之人不利,太远了若是出点什么岔子没时间施救,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把原因说出来,自然是为了照顾身旁那女娃娃的感受,众人也想不通是为什么,都是活了几百年的人了,这南宫弼还是那么粗鄙浅薄。 第一道天雷落下,星流云身上的黑色龙焰刹那间聚成一条硕大的火龙,火龙直冲云霄,竟张开大口将那雷光吞入腹中,紧接着,那天雷在火龙腹中炸裂开来,将后者炸成漫天火星,像黑色的雨滴一样落下来。 这一幕看得众人直吸凉气,连南宫傲都不淡定了, “这火焰竟然如此神异,连天雷都不能奈之于何,若能完全掌握驾驭,以他今日天境后期至修为,日后就算面对渡河境的高手,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萧聪满脸得意地笑了笑,道: “前辈想多了,这火焰质地虽强,但威力还不够大,用作防御手段还可,若用作杀人手段,那可就差得远了。” 南宫傲点点头, “即便如此,也够惊世骇俗了。” 火星在下落的过程中再次凝聚成一条火龙,只是观其形状,明显比之前小了许多,第二道天雷接踵而至,那火龙在下落过程中猛然抬头,威风凛凛地直冲而去,这一次直接跟雷光撞在一起,两者于瞬间消失无形。 第三道天雷声势更甚,在几十双眼睛的焦急注视下,准确无误地砸在了星流云没有火焰包覆的身体上,幽女惊呼出声, “流云!” 欧阳寻眸子皱缩,右手猛地攥住了身旁人儿的皓腕,低声道: “不要轻举妄动,免得给星流云带去不必要的麻烦,他现在的肉体十分强悍,应该能接下这一记天雷。” 萧聪云淡风轻道: “别担心,这记天雷看上去挺唬人,但奈何不了星老大,你们不要被它吓住了。” 鸿翔嘻嘻笑道: “它要是能从星流云身上劈下半枚鳞片,我鸿翔以后倒着走。” 众人睁大眼睛仔细看,见星流云果真安然无恙,这家伙全身上下完好如初,连一点痕迹也没留下,不仅没有鳞片剥落,整个身体看上去反而比之前晶莹剔透了许多。 欧阳寻苦笑,酸溜溜道: “这就有点变态了,怎么这样的好事儿就从来不会砸到我头上呢?星流云,还真是个幸运的家伙,唉,让人羡慕嫉妒恨呐。” 萧聪冷笑,揶揄道: “装什么装,这道天雷威力几何你看不出来?说的跟你多可怜似的。” 鸿翔也没给做作的欧阳寻好脸色, “就是,这雷光连色儿都没有,怎么可能伤得了现在的星流云,最讨厌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贱气!” 欧阳寻面色不变,笑骂道: “哥们这叫做人情世故,你知道个屁。” 鸿翔鄙弃, “呵呵。” 第四道天雷降下,同样没对星流云造成任何创伤,不过在这个时候,星流云那一对龙角之间,凝聚出一枚银色的小球,小球迅速涨大,其上有细细的电芒不断游走。“ 南宫辅惊讶道: “他竟然吸收了前两道天雷中的力量,要用其来对付第五道天雷!” 萧聪对此也颇感意外,思忖道: “老大这么做可是在挑战上苍之威啊,稍有不慎就要把自己玩死了,我们就算想救他都来不及。” 幽女跺跺脚,气得咬牙切齿, “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怎么老来这一出儿!” 欧阳寻在一旁唏嘘不已,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星流云这家伙,平时脑子也算好使,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犯浑呢?真是让人费解啊。” 众人说话间,第五道天雷轰然而至,雷光击在星流云两根龙角之间的光球上,有六七成被吸收,另外三四成溢出来流遍星流云周身,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众人见之倍感庆幸,欧阳寻欣慰道: “我就说星流云这小子没那么傻嘛,依我看,接下来趁着第六道天雷还没降下,他一定会将这个雷球推至天空让其炸开,这事儿要是在第六道天雷落下之前完不成,几道天雷的威力合起来,他就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一应众人没人搭话,但纷纷点头,看来抱有跟欧阳寻一样的看法,不过,这一次他们貌似又小看了星流云的胆魄。 只见那旋转在星流云两根龙角之间的雷球,刹那间幻化成一条银光璀璨栩栩如生的雷龙,被星流云张嘴吞进了肚里。 百里之外的看客中此时有不少人呼吸猛地停滞,连见多识广的四位老祖都是一副不可思议之色,而南宫家的几位后生早就已经呆若木鸡。 萧聪怔了片刻,忍不住发出几声咳嗽,好像对被雷龙钻进喉咙那般事情感同身受,得见星流云平安无事,他还不忘面色痛苦地打趣道: “把这玩意儿吞下去,不觉得剌嗓子吗?” 众人笑了几声,欧阳寻问道: “星流云为什么要这么做?” 鸿翔回答不假思索, “我看,他是想把那条雷龙变成自己的杀手锏,战斗时打对手一个出其不意!” 萧聪点头,深以为然, “这个很有可能。” 欧阳寻扭头问幽女道: “这也是星家顶级秘法之一?” 幽女白眼大翻, “我又没修习过星家秘法,我怎么知道!” 欧阳寻知道自己讨了个没趣,尬笑几声转回头去,与众人一起看第六道天雷的降临。 都说君子所见略同,在场的有见识的人一致认为,星流云这次引来的天劫,顶天儿了也就六重,他这样的事儿看着挺大,但于天地而言其实真的没啥,现在已经过了五重,而且没能怎么着他,所以成败与否就看这最后一重天雷降下时老天爷给不给脸了。 第六道天雷如约而至,雷光火红,远远看上去得有成人大腿粗,这一次降下来的天雷可是带色儿的,但众人看着却并无担忧之色,星流云这一次是真的长能耐了,结合前五次的情况来看,这一道赤色天雷应该也不会威胁到星流云的生命安全,不过这皮肉之苦,可就说不准了。 就在这一刻,星流云倏然睁眼,两道银光斜射苍穹并一闪而逝,他长身而起,双拳紧握做出防御的阵仗,面色冷峻如临大敌。 欧阳寻戏笑一声, “呵,想不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星流云,竟然也有做惊弓之鸟的时候。” 鸿翔望着天空之上还在聚集的赤红雷光,喃喃道: “怕是星流云已经知道这道天雷不简单吧。” “怎么个不简单?”幽女急急问道。 鸿翔扁扁嘴, “我也不知道。” 红色的光柱转瞬即至,星流云双臂交叉以作格挡,结果被轰进地面下陷造成的深坑里,这还不算完,因为赤红色的雷光还未消失,一直在跟苦苦支撑的星流云僵持,龙吟声震耳欲聋,深坑之中腾出一条长着凰翼的神龙来,缠绕在赤红色的雷柱之上,蜿蜒腾空,只可惜众人再怎么努力看,也见不到此时深坑中星流云的状况。 果真如鸿翔所言,这最后一道天雷极不简单。 众人看着心惊肉跳,都为星流云捏着一把冷汗,萧聪两手攥得拳骨煞白,努力保持镇静,幽女紧紧抓着欧阳寻的手,眼中隐隐有朦胧水气,贝齿咬着嘴唇,眼看就要渗出血来。 四位老祖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读出各自的心意,而后相继点头,好像心照不宣地作出了莫大的决定一般,而后南宫傲铿锵开口,道: “萧四少爷,让我们助小友一臂之力吧,若能保住这般惊才绝艳的后生,就算拼上我们这四条老命,也值了!” 萧聪疾声开口,语气笃定, “不可,还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相信他,他从来没让我们失望过!” 四位老祖再次面面相觑,而后默然颔首,但那一双双按在乐器上的枯瘦老手却更紧了。 “啊——“ 远处传来星流云的嘶吼,幽女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被欧阳寻一把拉了回来,看着郑重摇头的欧阳寻,幽女的眼泪夺眶而出。 萧聪咽了口唾沫,问鸿翔道: “星老大现在怎么样了?” 鸿翔声音波澜不惊, “无论是从气机还是精神波动上说,此时都已经到了平衡的极点,不过,我感觉星流云还能撑得住。” 萧聪点点头, “跟我感觉到的一样,这场僵持不会持续太久了,谁都不要贸然出手,否则会坏了老大的好事,相信老大,他一定可以的。” 萧聪话音刚落,周围响起的叹息声颇为沉重。 又是半晌,鸿翔突然扭头冲萧聪急切道: “哥哥,星流云好像真的快不行了!” 萧聪目色沉重,一字一顿道: “再等等。” 鸿翔不死心,声音更加急切, “不知道为什么,星流云身上的能量不但没有丝毫减少,反而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狂暴,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是走火入魔的迹象,而且他还有浊瀛遗褪在身,要是再不出手,不只是他,连我们都可能要死在这儿了,哥哥!” 欧阳寻闻言,亦是焦急道: “萧聪,要不我们动手吧,人心不足蛇吞象,既然星流云没这么大福分,就不要勉强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萧聪缓缓摇头,看上去分外坚决, “相信老大,他只是想要收服这道天雷而已,老大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儿,再等等,再等等……” 众人无奈叹息,只得做罢。 龙影绕着火红色的雷柱,往上蜿蜒了约莫五六百丈,而后一头钻进了雷柱中,而下方星流云的嘶吼又高了一些,紧接着,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便发生了——那自天穹延伸下来的雷光,竟然慢慢化成了跟浊瀛一般的模样! 鸿翔目光呆滞,喃喃道: “我去,星流云这一手,堪称逆天了。” 萧聪嘴角泛出一丝邪笑, “我就知道,老大一定行的。” 欧阳寻皱眉, “可他这到底是成全了谁呢?” 幽女悻悻然地不请自答, “还想那么多干嘛,这天杀的能活下来就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此言一出,就近的几人无不失笑。 天劫进行到这儿,差不多已经尘埃落定,第六重天雷威力如此恐怖,对于星流云这般存在,老天爷要是再降下比这更恐怖一重天雷来,那明显就有点太欺负人了,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身为上苍之主,理应一视同仁,可不能这样! 萧聪鼓着腮帮子,长长地呼出口气,欣慰道: “行了,星老大渡劫成功,咱们这边无疑是又多了一名实力可以比肩摘星境的高手,对于这天大的喜事,今晚必须得设宴庆贺,大才子,用你上一次用的法子,再给我弄点果蔬出来,鸿翔还有尹诺你们几个,也赶紧去准备准备,这一次的规格,只能比上一次高,绝不能比上一次低,明白了吗?” 鸿翔等人闻言欣喜若狂,回答果决有力, “遵命!” 一干人等各自忙各自的活计去,萧聪随手布下一座哺灵阵,而后回来继续等着有待凯旋的星流云,欧阳寻在哺灵阵中撒下一把奇种,而后狗熊上树将炙阳石挂在光秃秃的枝丫上,冥乌族兄弟就地取材,分别垒出一方灶台和一个用作桌子的圆柱形土墩,并用尹诺砍来的柴禾烘干,鸿翔升起篝火,将大块大块的生肉腌在盆子里…… 南宫柒扭头对南宫梨说道: “鸭梨,以你的天赋神通,能找到隐藏在这里的奇珍异果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帮帮忙。” 南宫梨微微一笑, “这个不难,我们走吧。” 两名少女相与往林深处走去。 ………… 万事俱备,只欠大厨萧聪这阵东风,正是因为如此,萧聪没能等到凯旋而归的星流云,等他做完分内之事,星流云已经惬意自如地入了席。 萧聪端着最后一个菜碟子来到桌子旁边,在一圈人中寻到笑吟吟的星流云,这家伙还是那个贱样儿,只是隐隐地多了些小人得志的感觉。 “你说你个小聪,真不会办事儿,炒菜就炒菜嘛,怎么不知道先把酒拿出来,让这么多客人干等着,成何体统!” 萧聪闻言不由得一愣,他还真没想到星流云这个贱人见到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兴师问罪,当下也不客气,反唇相讥道: “就你会办事儿,回来了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你这家伙眼里面压根就没我啊,亏我还费心巴力地帮你准备庆祝晚宴,你这家伙,良心真是让狗吃了!” 星流云哈哈大笑, “咱俩还需要那么客气?来来来,赶紧坐下,把你珍藏的好酒都拿出来,今儿晚上让我们一醉方休!” 这下就让萧聪有点犯难了,“禁止饮酒”这是南宫家的家规,他不能明明知道这件事还怂恿着南宫家人犯错误啊,但凡是他萧四少爷拿出来的酒,南宫家人焉有不喝之理? 见萧聪杵在那儿迟迟不动,星流云大声催促道: “赶紧拿出来啊,没有好酒助兴那还叫庆祝晚宴?咱们从落仙府洗劫来那么多好酒,不会已经被你小子偷偷喝光了吧!” 星流云狗嘴里不吐象牙,萧聪自然也不用给他好脸色, “以为都跟你一样没出息?南宫家家规不能饮酒,今儿晚上为尽地主之谊,你先忍忍!” “啥?”星流云登时直接站了起来,“今儿晚上到底谁才是主角?你不能打着帮我庆祝的名义借花献佛啊,那就太不够兄弟了!再说了,什么地主之谊,我们才是外来者好不好!” 南宫傲站起身来,作揖笑道: “萧四少爷姑且将酒拿出来吧,如此可贺之事,无酒助兴确实是不象话,我等可以以茶代酒,只望萧四少爷不要介意就好。” 星流云热情满涨,大大咧咧道: “前辈何出此言,正是因为有如此可贺之事,所以才要共同庆祝嘛,你这以茶代酒,莫不是看不起晚辈?都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管他什么狗屁家规,今朝有酒今朝醉,但愿长睡不复醒才对嘛。” 幽女闻言,火气噌的一下窜了上来, “星流云,你放肆,马上跟前辈道歉!” 欧阳寻在一边阴阳怪气道: “星流云,你还没喝酒呢,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星流云眦着牙讪笑几声。 幽女站起来,声音微冷, “星流云,我让你跟前辈道歉,你没听见吗?” 星流云颇不情愿地躬身作揖道: “晚辈一时得意忘形,无意冒犯前辈,还望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放在心上。” 南宫傲笑得敷衍,摆摆手道: “小友也算是盛情相邀,只不过言辞有失妥当而已,看得出小友是个快人快语不拘小节之人,我等有意深交,只是南宫氏族家规甚严,实在是不能与小友推杯换盏把酒言欢了。” 星流云打了个哈哈,大刺刺道: “无妨无妨,除了你们几个,我们这边本来就有几个不沾酒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要心意到了,其实喝啥都一样。” 南宫傲的笑容终于恢复到往常模样, “那老朽在这儿就谢谢小友的成全了。” 星流云受宠若惊, “前辈您这可就折煞晚辈喽。” 说着,拼命地冲萧聪挤眉弄眼,萧聪无奈,只好从弥芥中取出两坛落仙府的陈年佳酿出来,随手一挥,扔向星流云。 星流云敏捷地接住两坛好酒,喜笑颜开,扒开封泥用力一嗅,陶醉道: “哇,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 南宫辅趁热打铁,对着身旁几位南宫家的小辈儿低声说道: “别在这儿呆坐着了,赶紧去倒茶倒酒啊,南宫家从小教给你们的规矩都忘了吗?” “哦哦!“ 几名年轻人闻言,狠狠点头,跟接了圣旨一般赶紧起身。 萧聪见状赶紧伸手示意, “别别别,都坐下都坐下,今天咱们这一伙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就不讲尊卑礼仪那一套了,你们看看这一圈人,要照着你们那些道道儿,根本就没法坐在一起,实在是没法讲那一套陈词滥调,怎么着都得有人尴尬,所以这件事萧聪就大胆做主了,今天这一席,各论各的,谁都犯不着说伺候谁,您看怎样,前辈?” 南宫柒和南宫梨怔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倒是南宫喻,急急走到星流云跟前,伸手便要去拿一旁的酒坛,却不料手竟然被星流云轻轻推开。 只见星流云轻笑道: “我们这几个喝酒的,一向随性自然,就不劳南宫少爷费心了。” 南宫喻搔着脑袋讪讪一笑,也跟着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境。 南宫傲捋着花白的胡须,几声爽笑, “前恩有鉴,萧四少爷贵不可言,大家既然是萧四少爷的朋友,那对于南宫家来说,本来就是客人,南宫家久居大荒,萧四少爷一行人自大荒外而来,不得不以礼相待啊,否则,便要让外人笑我南宫家是下里巴人了。” 萧聪微微一笑,冲欧阳寻使了个颜色,欧阳寻领意,市侩道: “前辈,您看咱这一桌子那么多人,他们要是真伺候起来,还吃不吃饭了,就算您不心疼,也该体谅我们这些年轻人的怜香惜玉啊,我这儿正好有一个宝贝,不就是端茶送水嘛,就由它代劳了。” 说着,右手一翻,取出个巴掌大的玉质茶壶来,这茶壶纹饰奇异,雕琢讲究,给萧聪第一感觉,竟有些怪。 欧阳寻面色愈发得意,将玉质茶壶递给鸿翔,道: “鸿翔,加一缕灵识进去。” 鸿翔接过茶壶,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灵识被注入之后,茶壶上亮起绿光,欧阳寻显摆道: “只要将里面放上茶叶倒满水,搁在那儿就不用管它了,谁那儿没水了,只要看它一眼,它就会自动来给你续上,比人好使唤多了。” 南宫喻几步走过来,直接从鸿翔手里拿过茶壶,说道: “我去沏茶。” 言罢往篝火那边走去。 鸿翔看着空空如也的右手,扁扁嘴,问欧阳寻道: “这好东西哪儿来的,之前怎么没见你拿出来过?” 欧阳寻语气稍显不屑, “做纨绔子弟那会儿喜欢附庸风雅,在慕容家拍卖场里淘的,好几年前的事儿了,本来打算送给我师父,谁知道老人家看不上,就被我丢在弥芥了。” 鸿翔眼神中多了些无声无息地鄙弃, “拿这种破东西送给你师父,可真亏你想的出来。” 欧阳寻浓眉一挑, “怎么?” 鸿翔撇撇嘴, “茶道注重的就是那种韵味,用这破玩意儿摆弄茶道那不是开玩笑嘛!苦心孤诣却教出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我猜你师父当时肯定特别失望。” 闻听此语,欧阳寻本来一张挺精神的大脸瞬间塌下来,跟吃了苍蝇屎似的难看。 第五百九十二章 点鸳鸯 萧聪行完祝词,大家共饮一杯,紧接着星流云站起来说了几句,话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混蛋,但总归还算是情真意切,说是自来熟也好,江湖气也罢,星流云这家伙身上貌似总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让跟他在一起的人,无论相识多久,也不管他做出来的事儿多不靠谱,就是感觉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朋友,好像他那颗赤子之心在这世间最是昭然若揭一般,就像现在这样,虽然有言语上的误会在前,但几位老祖这会儿仅仅是跟星流云来往了几杯,那暴增的好感都快从脸上溢出来了。 席上佳肴可口,南宫梨和南宫柒两个小丫头像极了天真可爱的仓鼠,小嘴被塞得鼓鼓囊囊,南宫喻的形象比起自己的妹妹来好上一点,但手里的筷子也从没放下过,四位老祖估计是破天荒做了会心软好人,对自家后辈有失仪范的吃相视若无睹,可能他们也觉得没必要做席上故作纠正,都是活了那么些年的人了,怎么会看不出,他们尊敬的萧四少爷就喜欢这种轻松的氛围,若是出言训导,还得劳烦那最有分量的年轻人来打原场,到时候还是得由着他们狼吞虎咽,罢了罢了,这次就便宜他们几个了。 言辞来往间,自然会扯到星流云渡劫这件事情上来,一来这是此宴之缘由,二来,萧聪跟南宫家的四位老祖在此之前已经谈论了那么多,现在除了这个也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星流云,那条雷龙是怎么回事?” 听见萧聪问及这个问题的时候,星流云正在跟尹诺他们几个拼酒,不由一愣, “雷龙?什么雷龙?” 众人一起望着星流云,都在等待他的回答,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装不知道。 鸿翔不耐烦道: “就是你渡劫时吞进嘴里那个东西,还有炼化的最后一重天雷。” 星流云恍然大悟, “哦,你是说那个。” 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一脸正色道: “那也是星家秘法中的一招,是星家后人从龙焰中褪脱出来的,不过已经很就很久没人练成了,而且练成的人一共加起来也不超过两手之数。” 星流云愈发得意,喜上眉梢, “说起来,我还得请你帮个忙咧。” 鸿翔睫毛不由得抖了抖, “什么忙,怎么帮?” 星流云嘿嘿几声笑, “我想在这招秘法原来的基础上再进一步,让那两头雷龙通灵,化作我的灵宠,到时候再跟人打斗,攻其不备,绝对能把对方杀个人仰马翻,若是不给它通灵,虽然也有一定的效果,但不是长久之计,施展个一次两次的就废了,想想就觉得可惜,而且你不知道,炼化这玩意儿的过程太遭罪了,简直是生不如死,咱们这里面就你在精神领域的造诣最大,所以你必须得帮帮我,完成这一壮举!” 鸿翔眼珠子转了两转,问道: “这主意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星流云果断摇头,傲娇道: “虽然以我的聪明才智,也能有这般奇思妙想,但我一向都是个诚实的人,所以不得不承认,这主意是星家先人早就提出来的,不过因为他们能力有限,所以一直没能实现过。” 鸿翔见状,嗤之以鼻,揶揄道: “本来以为欧阳寻就够虚的了,没想到你星流云比他还能装,你们四大王族各方各面还真是高度统一呢,估计这世上没有谁比你们更适合同气连枝这句话了。” 欧阳寻闻言发出一阵咳嗽,将嘴里的东西全都吐进了近旁的碗里,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好心劝戒道: “鸿翔,你平时说说我也就算了,你不能因为我俩把四大王族连着一块笑话啊,你可看好了,这一桌子,四大王族的有仨,随便拿出一个来就够你喝一壶的,说话悠着点哈。” 鸿翔翻了个白眼,蔑然冷笑, “怎么着,想找住机会拉着幽女姐姐还有星流云报复我啊,我好爱怕哦,你问问他俩,愿意跟你同流合污做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吗?” 星流云摆摆手,对着欧阳寻大气十足道: “欧阳寻,你说啥呢,人家鸿翔说的是实话,咱有错误就改嘛,哪儿来那么多屁话。” 欧阳寻不服,语气愤然, “身为王族之后,星流云你有点骨气行不行……” 星流云指着欧阳寻的鼻子,一脸狠厉, “欧阳寻,今儿你要是坏了我的好事,我揍死你!” 此言一出,气氛不慎尴尬,按照这个节奏发展下去,这俩人非得打起来不可,萧聪他们一行人对这种大尺度的玩笑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故而也没太大反应,倒是南宫家那边,看的一愣一愣的,连南宫柒和南宫梨这两个馋虫都忘记往嘴里塞东西了。 欧阳寻环视四周,见萧聪等人个个冷眼旁观,没人给他台阶下,他就得自己找,但见这厮摇头怅然一叹,痛心疾首, “唉,世间安有两全法,乱世浮名太嘲咤,你也有你的难处,罢了罢了,随你去吧。” 欧阳寻能办出这种唾面自干的事儿在萧聪等人的意料之中,却让一旁的南宫家人一时有点接受不了,于是再看向星流云的目光,不由得诧异了许多。 星流云陪着笑脸,对着鸿翔央求道: “怎么样鸿翔,帮兄弟个忙,日后你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我星流云上刀山下火海,绝对没有半个不字!” 头一回见星流云这么低三下四,鸿翔不由得有些心软了, “都是自己人,没必要这么客气,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肯定会全力以赴,但至于能不能成,我可不敢保证,你自己要有点心理准备。” 星流云喜形于色,弹了个响指,道: “有你这句话,这事儿肯定能成!” 说着,将自己碗里倒满酒, “来,我先敬你一碗。” 言罢,将碗中酒一饮而下,端的是酣畅淋漓。 鸿翔朝尹诺摆摆手,尹诺会意,将酒坛子递过来,鸿翔为自己斟满一碗,道了句“来往不往非礼也,回敬。”接着便沌沌地将酒全部灌入了肚中。 南宫傲笑道: “若是星少爷有意,我南宫家也愿意祝您一臂之力。” “哦?”星流云剑眉轻佻,有些意外,“前辈若是愿意助我,晚辈自然是感激不尽,只是不知道前辈要如何助我?” 南宫弼对星流云的回答更显意外, “难道星少爷没听说过南宫家的赋灵仙音?” 星流云摇头,讪笑道: “这个……还真没有……” 欧阳寻低头发出几声偷笑,星流云知道这厮是在笑话他不学无术孤陋寡闻,于是往这边瞪了一眼,可惜欧阳寻低着头没看到。 南宫弼扁扁嘴,对这个回答明显有点不太满意, “赋灵仙音是我南宫家最高绝学之一,有为死物赋灵之神奇能效。” 南宫傲语气依旧恭谨, “雷电本就是混沌灵物,用南宫家的赋灵仙音让星少爷的雷龙通灵,应该不是难事。” 星流云迟疑,看了萧聪和鸿翔几眼,可两者皆面色自然不动如山,竟不肯给他半点表示,他想了想,道: “用您的赋灵仙音为我的雷龙赋灵,这恐怕得需要不少时间吧。” 南宫傲含笑点头, “没错,需要的时间确实要长一些。” 星流云面露为难之色, “那我耗不起啊,还得陪小聪赶路呢,要不这事儿……” 南宫傲轻轻摆手, “无妨,为了能帮星少爷实现心愿,我族愿意派一名优秀族人陪着星少爷,直到把这件事完成。” 闻听此语,星流云的眉毛不由得猛然一跳,看向南宫傲的目光,也变得意味难明起来, “这……好吗?” 南宫傲面不改色,笑容慈善依旧, “只要星少爷愿意,南宫家这边绝对没问题。” 萧聪自然知道星流云心里的小九九,当了那么多年的狗头少帅,星流云这家伙最不缺的就是机警和心眼,他总能及时嗅到事情中的细微猫腻,有时候甚至太敏感了些,于是莞尔一笑,道: “前辈一番美意,你怎么还不知好歹呢?有南宫家人的帮助,只会让你的事情更稳妥,又不会妨碍到你跟鸿翔之间的合作,你有什么可考虑的!” 星流云愣了愣,转而佯笑两声, “对对,说的对,我可真笨,如此简单的两件事竟然也拎不清,在此自罚一杯,望几位前辈莫要把晚辈的无知之举放在心上哈。” 说着,将碗中酒饮下,紧接着又斟满,举起来道: “上一杯是赔罪,这一杯是感谢,漂亮话我也不多说了,都在酒里了。” 于是星流云一仰脖,又是满满一大碗。 喝酒喝的开心是因为心里面那份对惊喜的安定,星流云何尝不想带一个南宫家人尽快让自己的两条雷龙通灵,之所以迟疑,还是因为顾及萧聪的感受,抑或说是对萧聪的影响——他可没有自以为是到认为南宫家人派一名音律高手跟着完全就是为了帮他,人家想要讨好的,终究还是身为萧家人的萧四少爷萧聪,他不过是沾了萧聪的光,做了回把窝搭在屋檐上的乌鸦罢,不过他对南宫家人了解不深,表面上看这些人虽然一直拿萧聪当再生父母看待,但实际怎样,他可不敢妄下论断,万一这些人跟当年古周七部那群人似的也对萧聪有非分之想,那他现在若是贸然答应了,就等于是把刀递到了对方手上,所以这件事还得让萧聪拿主意,他到不认为是自己心眼小,实在是人心隔肚皮不得不防呐。 面对如此豪气爽快之人,换谁都忍不住心胸开阔,星流云方才的迟疑非但没有破坏他在四位老祖眼里的印象,反而让后者对其好感大增,以他们的阅历不会看不出,星流云之所以迟疑是因为顾及到对萧聪有没有什么坏处,当关系到切身利益的时候依旧能把朋友放在第一位,这足以说明眼前这个年轻人品格端正心地不凡,是个难得的妙人,相反,如果刚才星流云没有那份迟疑,虽然在四位老祖心里的印象不会变坏,只会被认为胸无城府,却也仅仅是个好人而已。 南宫傲笑问道: “你们看,派谁跟着萧四少爷比较合适?” 南宫弼捋了一把胡须,缓缓开口, “我看柒儿就挺合适,毕竟已经跟萧四少爷这般熟络,而且又是四品琴师早已经能够弹奏赋灵仙音,让柒儿跟在萧四少爷身边,无论对谁,都有极大的好处。” 南宫辅哈哈大笑, “你可拉倒吧,柒儿这个倒霉丫头,去了还不够给人家添乱的呢,萧四少爷这一趟可是要去十方绝地寻找护荒古圣,哪有精力再来照顾这小丫头片子。” 闻听此言,本来满眼期待的南宫柒脸上霎时间涌起一片愤然,她撅着小嘴,气呼呼道: “哼,老祖怎么能这么看不起人!我都没试过,您怎么就知道我不能胜任,我……” “行了,别犟了,老祖们这是为你好,你年纪尚小,娇生惯养的,肯定吃不了这么多苦,受不起那份罪。” 小妮子话还没说完,南宫囊这边瓮里瓮气地开口,语气不容置否。 南宫傲笑问道: “那依你看,南宫家派谁去合适?” 南宫囊沉吟着不说话,南宫辅建议说, “要不派芸儿去吧,这丫头也是四品琴师,性格坚韧,身手不凡,年龄也刚刚好。” 南宫傲面露为难之色, “芸儿这丫头……好是好,可就她那臭脾气,怕是早晚得生大乱子啊。” 南宫柒趁机落井下石, “老祖,你可别在那儿出馊主意了,芸姐姐是个什么人,整个家族都知道,让她来跟星流云这种活泥鳅搭伙做事情,那不是痴心妄想嘛,回头芸姐姐再撂了橛子,你们多尴尬呀。” 南宫弼摇头笑道: “芸丫头是绝对不会半途而废的,只不过这气氛嘛,肯定愉快不了,让萧四少爷一群人整天面对她那张冷冰冰的丧气脸,确实不是个事儿。” 南宫柒连连点头, “就是就是,芸姐姐绝对不适合,所以南宫家里面还是我最适合!” 一旁满脸激动之色的南宫喻早已踌躇良久跃跃欲试,此时终于鼓起勇气,毛遂自荐道: “老祖,您看我行不行,我也能弹赋灵仙音,又是个男的,身手、性格,你们要求的那些方面,我都能达到,要不,你们就把这个机会给我,让我去吧。” 南宫弼弼瞪了南宫喻一眼,满脸嫌弃, “开什么玩笑,你去算怎么回事儿!一边呆着,别添乱!” 南宫喻大失所望,有怨却不敢言,聪明人终于看出这里面的道道儿,虽然还看不透事情的全部,却已经猜出十之五六。 鸿翔微微一笑,语重心长道: “喻兄不要气馁,老祖不让你跟着,不是因为你本事不够,只是对于这件事情,你来确实是不太合适。” 南宫喻拱手作揖, “在下不解,还望鸿翔兄弟能说的具体一些。” 鸿翔扁扁嘴,一脸无奈, “这么简单的事儿都看不透,你怎么那么笨呢!你想想,老祖提及的都是些什么人?” 南宫喻稍作思索, “南宫家的杰出的年轻人啊。” 鸿翔叹了口气,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再仔细想想!” 南宫喻低头,皱眉深思,恍然大悟, “啊?不会吧!” 鸿翔一脸坏笑,面像猥琐,口气暧昧, “嗯,想明白了吧,你们老祖推荐的,都是女人,你是女人吗?在这儿瞎凑热闹,坏了你们老祖的好事儿,你小子还想不想继续在南宫家混了!” 南宫喻干咳几声,眼神躲闪着冲鸿翔作了一揖,吞吞吐吐道: “谢鸿翔兄弟……指点迷津,在下……不胜感激。” 鸿翔得意地点点头,丝毫不在乎四个老家伙投来的似要杀人般的目光,还一副慷慨大气的样子,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要是没鸿翔的提醒,连欧阳寻都没想到这看似寻常的一件事情里竟还深藏有这般隐情,当即不得不打心里佩服四位老祖的心计,这顺水推舟见缝插针的本事,也算是玩到一定境界了,他想着,其实南宫柒和南宫芸也不是四个老家伙心里的最佳人选,之所以这般说,不过是抛砖引玉的铺垫,本来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只可惜不幸遇上了鸿翔这个心思诡谲绝顶聪明的小机灵鬼,要不然不至于落到此时折戟沉沙的尴尬境地,不过,他对这件事却不反感,如果萧聪真能相中了那个南宫家的女娃,他还觉得是好事哩,退一万步讲,也算是了却了萧天宇的一桩夙愿,倘若他泉下有知,指不定得多高兴呢! 南宫柒虽还未尝男女之事,但绝非幼chi,鸿翔所言她都能听懂,正是因为听懂了,所以现在才将头埋的那么低,好像恨不得钻进土里去。 萧聪微微一笑,道: “鸿翔无稽之谈,前辈莫要介怀,不过,我倒是觉得喻兄挺适合来做这件事,要不,您就给他这个机会吧。” 四位老祖面面相觑之际,星流云不乐意了, “他适合啥啊,依我看,还是派个美女来比较好,一来赏心悦目,我姐姐也算是有个伴儿,二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这效率高了,花的时间就少,我的新手段尽早派上用场,说不定哪会儿就能解困不时之需,再说了,让人家跟着走这一圈儿,回来不还得还给南宫家不是?你让这家伙帮我为雷龙赋灵,还得在回来之前完成,我看悬。” 四位老祖刚要说话,鸿翔这边先一步冷笑道: “星流云你这花花肠子还真多哩,不知道你刚才那席话要是被筱凤姐姐听到,她会则何感想,人家还在等着你去解救,然后共度余生,你方才说那些话的时候,良心就没感到一点疼吗?再说了,南宫家就算派姑娘来,那也是给哥哥配的,你瞎激动个甚!” “你!”星流云额头满是黑线,眼里似乎要窜出火来,“在这种事情上从中作梗,真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鸿翔不卑不亢, “自然是善解人意的好心。” 星流云冷笑, “好心?善解人意?你要这么说,我还真得听听你的高见了,来,你跟大家伙说说,善的哪个人,解了谁的意?” 鸿翔撇撇嘴, “你们根本就不懂哥哥,哥哥不喜欢被安排,哥哥喜欢自由,你们只是想实现自己的想法,虽然也是好心,但却没有考虑当事人的感受,这样做在我看来,就是不对。” “你……”星流云抻着脖子,明显有点色厉内荏了,可惜鸿翔这说法无懈可击,怎么着都占理,他只有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份儿。 欧阳寻欲言又止,面色显得有点纠结,可终究还是闭了嘴,或许他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只是设身处地换位思考,不由得对这件事多了几分不该有的侥幸。 南宫傲双手端着茶碗,对萧聪道: “方才对萧四少爷多有唐突冒犯,现以茶代酒,给萧四少爷赔个不是。” 萧聪莞尔一笑,看上去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前辈这是说的哪里话,人之常情而已,晚辈不敢说自己心胸多宽广,但绝没有这般狭隘,您这一杯喝下去,倒成了晚辈的罪过了。” 南宫傲仿佛又看到希望,眼睛一亮,道: “那萧四少爷意下……“ “我还是觉得喻兄比较合适。”萧聪面沉如水波澜不兴。 南宫傲的眸子又黯了下去,兀自饮下碗中茶水,喃喃自语道: “或许是我南宫家的女子真的配不上萧四少爷吧……” 这话萧聪听着就有点受不了了,大家都讲究个礼尚往来,他敬四位老祖是前辈,四个老家伙不能借着这茬儿倚老卖老啊,他明明就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他南宫傲说这话算几个意思!将他的军吗? 南宫弼赶紧捣捣南宫傲的胳膊以作提醒,南宫傲自知语失,满脸尽是慌乱之色。 萧聪观其情状,仔细一想,突然觉得南宫傲方才不是有意刁难而是无意间把真心话说了出来,南宫家经历大变之后躲进大荒,尽管族蕴犹在,但毕竟已经屈居蛮荒之地多年,心里面曾经那份来自于家族荣耀的高傲和自信恐怕早就已经荡然无存了,由此才会做出这般将自家儿女之尊严意愿视之如敝履的荒唐事,看来南宫傲想要塞给萧聪的不是萧家未来的族长夫人,而是一名普通的侍婢啊。 思及于此,萧聪不由得怅然一叹,道: “前辈莫要多心,晚辈没有丝毫轻视南宫家人的意思,在晚辈眼里,南宫家一直都是那个南宫家,无论从前现在还是以后,也希望前辈不要妄自菲薄,以无心之失而追悔莫及。” 南宫傲看着萧聪,眼神有点恍惚, “萧四少爷……” 干瘪的嘴唇微微蠕动,却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或许他心里有些想法,只是难以启齿而已。 萧聪笑笑, “前辈什么也不用说,晚辈都明白,容晚辈再多说一句,玄真大劫将至,各族应团结一心共赴浩劫,萧家需要南宫家这个老朋友的帮助,希望南宫家能以最好的状态陪在萧家左右,可是,奴颜婢膝的南宫家人还能发挥出最高的音律造诣吗?你我都知道,没有尊严的乐师是不可能有成就的,南宫家人,就应该拾起曾经的狂放不羁,于这个乱世,谱写新的光辉乐章!” 说到最后,萧聪情绪激动,连声音都不由得扬了起来。 南宫傲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精神为之一振,声音略显颤抖, “太压抑了,太憋屈了,活了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感觉像现在这么真实过,萧四少爷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发人深省,不客气地说,它触及到了老夫的生命,甚至是灵魂,是啊,身为一名乐师,就应该有对人生的态度,勇敢地面对生命中的一切,并用心还原其本来的面目,这才是南宫家人的使命,也是南宫家人之所以还留存于世的意义,” 说着,浑浊的老眼里流下泪来,于是以袖拂面,接着道: “此生能得萧四少爷这般知音,夫复何求,南宫家又有何求?请萧四少爷放心,我南宫傲在这里保证,不管在此之前南宫家如何狼狈如何落败,从这一刻开始,南宫家人已然觉醒,誓与萧家一同扛起拯救玄真的重任,和正道的这杆大旗!” 萧聪让鸿翔在他的碗里斟满酒,而后双手端着碗,郑重道: “晚辈在此替萧家谢过前辈。” 言讫,将碗中美酒一饮而下。 宴席上的气氛再次发生转变,无形之中,言谈虽然平静了不少,但席上众人之间的关系却似乎又亲近了许多。 南宫家的四位老祖还是希望能派个女娃留在萧聪身边帮助星流云完成两条雷龙的赋灵,他们的理由很充分——就算抛开男女关系这一层,但凡是个女孩就比南宫喻这个已经快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招人待见,再说了,跟着萧四少爷走这一圈儿对于南宫家人来可说是一桩十分难得的机遇,要放在平常,他们可不敢随随便便往大荒深处去历练,而生活体验对于一名乐师来说又是如油春雨般的存在,南宫家的后生跟着萧四少爷他们一行人走上这一遭儿,音律上的造诣非得突飞猛进不可,可南宫喻已经快二十岁了,还是一名五品乐师,在四位老祖看来,这家伙天赋平平,根本就配不上在萧聪身边鞍前马后,把机会给他,完全就是一种可耻的浪费! 但他们还是拗不过萧聪,萧聪亲口点了南宫喻,四位老祖就算是说破天也没用。 之所以选择南宫喻,倒不是因为萧聪有所私心,真说起来,他也不太喜欢这个光是看着就感觉有点窝囊的同辈人,可这只是南宫喻给萧聪留下的第一印象,经过之后的交流萧聪才渐渐发现,别看这南宫喻表面邋遢,其实也是个内里峥嵘之人,只是因为与生俱来的音律天赋不高,所以活的没南宫柒那般自信和高调,这是一种保护,也算是他大智若愚的一种体现,可他深藏的勃勃野心,可不只是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简单。 一直以来萧聪都认为,一个人真正的能量,永远都是来自于内心的强大,而南宫喻坚忍不拔隐忍不发的性格就很和他的胃口,即使这家伙天赋不高,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个出色的领袖,而现在的南宫家又走到了十字路口,急需要一个靠谱的领头羊带领他们重新走向辉煌,所以,萧聪认为南宫喻比其他南宫家的后人更值得拥有这个机会,而他,也确实需要这样一个机会。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萧聪觉得,这一次他应该不会看走眼,南宫喻这样的人,厚积薄发,一旦开始便不可收拾,要么砥砺成圣,要么堕落成魔,反正都是极端,给他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一来是防止他因郁郁不得志而走上邪路,从而为祸大荒,二来助他飞上云端,提前攒点交情,等日后他坐上了南宫家的头一把交椅,萧家跟南宫家的关系定然无懈可击。 而且,只有南宫喻这样的人能带领南宫家的其他人重拾往日之风采,心力,是一种可以传递的东西,而南宫喻在这方面的潜能,即使放眼整个玄真界,也能名列前茅,倘若百年之后的南宫家人个个都能像南宫喻这般有韧性,何愁大事不成! 第五百九十三章 礼物 在这方古战场已经逗留了不少时日,提心吊胆十几天,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星流云终于跟浊瀛遗褪合二为一,萧聪也在机缘巧合之下跟南宫家接上了头,虽然前路依旧吉凶难料,但这一段儿还算得上是皆大欢喜。 又是时候该起程了。 严冬未过,天上再次飘起纷纷扬扬的雪花,好像对萧聪一行人恋恋不舍,在为他们送行一般,黑色的土地、灰色的石头、褐色的古木,再次被染上一层纯白,只是某些地方雪花暂时落不到,故而还保留着原来的颜色,或深或浅,将映在眼帘中的图画勾勒成一幅形意水墨,竟带了点诗意。 萧聪他们收起帐篷,抹去一切痕迹,与南宫家的老老少少们一同上路,虽然已经定下让南宫喻陪同帮星流云的雷龙赋灵,但他们还是得跟着去一趟现在被重建于大荒中的南宫家,因为还有两样东西——一把琴和一张图,南宫傲希望南宫喻能带上。 有南宫家四位老祖相助,这一程要快上许多,南宫家距古战场虽然也有数十万里之距,在乐声的催动下,却只需要花费不到半天的时间,萧聪不由得惊叹于南宫家的手段,好像他们弹奏的不是手中的丝竹管弦,而是冥冥中存在于这天地间的一种奇异乐器,如有神助却让人捉摸不透。 南宫家所在的方位跟萧聪去往十方绝地的大方向差了一些,但好在不算是南辕北辙,若萧聪他们从南宫家出发,要再耗费一些时间找回到原来的方向上来,因为欧阳寻看了地图后说直接从南宫家往十方绝地走要穿过一片未知区域,隐藏的危险可能很多,搞不好就要偷鸡不成蚀把米。 于是在路上无事可做的这段时间,南宫傲仔细研究了欧阳寻手里的地图,而后选了一个合适的自由民聚集地,说等从南宫家拿了东西,再直接把他们送到这个自由民聚集地去。 萧聪发现,南宫傲选择的这个地方,虽然跟南宫家离得也很远,但这段距离放在整个大荒来看,依旧短得可怜,看来自由民在大荒还没做到遍地开花的地步,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大荒较深处那片神秘地域,他们依旧不敢涉足,但那些地方究竟有什么呢? 说实话,萧聪心里不由得有点忐忑,之前他对自由民抱有很大的希望,以为只要找到了自由民,他们就算不能直接见到圣麒麟,其接下来这要人命的行程也能消去十之八九,可现在来看,他们痛苦的经历还要延续很长一段时间,对此他心里倒没有害怕和失落,只是已经许久没有大荒以东的消息,也不知道那边现在变得怎么样了,所以隐隐地有点焦急,感觉七上八下的。 昨天闲谈的时候,四位老祖曾经提到过护荒古圣的那群所谓的圣使,萧聪开始时对他们还抱有一点幻想,可现在回过头来想想,竟觉得也有点不切实际,自从圣麒麟现身之后他就一直认为,对方早就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他们这一行人之所以现在还没到十方绝地,根本就没有那么复杂的原因,假如圣麒麟愿意见他,直接把他们接过去还不是小菜一碟的事儿?所以说,不让他们这群人轻易到达十方绝地,就是圣麒麟的意思,主人的想法,当奴才的会不知道?由此看来,圣使那边估计也没戏。 萧聪心里面那个愁啊,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得耐住性子继续走下去,以后的路只会比之前走过的更加艰难,更加危险,稍有不慎便将前功尽弃,但大荒以东对于他来说同样重要,日落山脉的兽主一家、濒阳荒漠的火圣宫以及连带的其他四宫、前往轩辕家寻求帮助的冥乌王和岑夫子还有自忘生谷出来后不知去向的冥乌族,甚至是龟府,这些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联结起来的势力,可千万别嗝屁了啊,他想重振萧家,还得需要他们的鼎力相助呢! 不知不觉间,距离魔尊出世已经快三年了,也不知道这三年的时间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他回到魔界了没有,倘若他回到了魔界,带着那些修为恐怖的魔修卷土重来,玄真界这边的高能之辈能抵挡得住吗?东胜仙都的仙人们已经出手了吗?其中有师父他老人家吗?师父的实力跟那些魔修相比,谁更胜一筹? 这些破事一旦开了头,纷繁冗杂的思绪便充斥了萧聪的脑袋,在此之前他努力使自己不去触碰这些看似还很遥远的胡思乱想,偶尔想起来,还会笑自己一句杞人忧天,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忧虑来的厉害,根本停不下来,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这一切看似风平浪静,但生命却已经在无声无息中发生了重大的改变,他正在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抑或说已经进入到了那个全新的世界,就像是一首不知名的曲子,简单的过度之后,便变到了另一个调子上——不光是调子,连节奏和情感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一直到南宫弼和南宫囊两位老祖的弹奏停止,一行人降落在一座山峰上。 举目四望,山峦连绵,林海涛涛,天高地远,胸臆抒畅。 山顶这一块空地上,没有任何携带人族色彩的建筑,只有一块毫不起眼的巨大石壁,其上空空如也,估计是作标识之用,怕外出的南宫家人迷了路。 不出所料的话,南宫家人的住处跟龟府那些老乌龟们一样,在山腹中开出了另一片别样天地,不过大荒中的山峰比龟府所在那块宝地上的山峰雄伟得多,就算现在的南宫家人足有十万众,仅这一座山峰也绰绰有余。 “萧四少爷这边请。” 南宫傲伸出一只手,为萧聪引路,方向是往石壁处,本来萧聪以为入口在下面,现在看这面石壁应该是有他没看出来的玄机,若是太麻烦的话,他倒是不介意帮南宫家修一座高等传送阵。 一行人来到石壁前,南宫辅和南宫囊一左一右,站了两个比较特别的位置,相与奏了一段儿,而后便见那本来冰冷僵硬的石壁表面迅速变形,最后竟然出现了一道雕饰着神秘纹路的门,南宫弼往前走几步将门推开,南宫傲微微一笑,带着众人大大方方地踏进门去。 南宫囊和南宫弼殿后,把门关上后又在门上某一位置拍了一下,就这样,从外面看,这扇门又恢复到了之前冰冷僵硬的光滑摸样。 门后是一片十丈见方的封闭空间,光图四壁,除了一盏夜明珠外也没什么其他摆饰,归队后的南宫弼和南宫囊在此奏响手中的乐器,南宫傲笑着提醒一句, “萧四少爷一定要站好了,接下来我们脚下的石板会收到两边去,各位千万不要乱了阵脚,只要站在当下位置不要动就好,不然,可能会有不必要的意外发生。” “什么意外?”星流云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 南宫傲回答说: “这里有萧家先祖为我们布下的法阵,需要靠南宫家特意修炼的乐声指引才能到达正确的地方,而且这周围全是十分厉害的传送阵,各位若是胡乱走动,稍有不慎就被传送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这件事我们也无能为力,所以还请各位务必小心注意。” 星流云点着头,背后的摘星翼缓缓浮现。 鸿翔见之一声蔑笑, “看把你吓得,连摘星翼都使出来了,身为玄真皇家最为倚仗的狗头少帅,胆子怎么这么小,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星流云忿忿然道: “你懂个屁,我这是以防万一,不想给小聪添麻烦,而且我劝你也赶紧把摘星翼展开,人家前辈既然提醒,就有人家的道理,有些事不方便明说,但你得学着自己悟嘛。” 欧阳寻扭头看了南宫傲一眼,发现后者含笑看着星流云,满眼尽是欣赏感激之色,心中瞬间了然,于是也跟着展开了摘星翼。 站在欧阳寻身旁的幽女,还有更远一点的萧聪,一前一后将摘星翼展开,其他人见连萧聪都照做了,当下也不迟疑,纷纷效仿,只有鸿翔,还在僵着。 萧聪淡淡道: “鸿翔,赶紧把摘星翼打开,不然一会儿把自己搞丢了,我可没地儿捞你去。” 鸿翔撇撇嘴,看上去颇不情愿,嘴上没答话,但背后的摘星翼却一下子舒展开来。 而在星流云幸灾乐祸之前,萧聪便给了他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以作提醒,使得后续的小小闹剧没能发生。 如南宫傲所言,不时片刻,众人脚下的石板往两侧收去,在摘星翼和乐声的加持下,他们就这样悬浮在半空中,低头看身下是漆黑一片,完全就是未知的深渊。 南宫辅和南宫囊的乐声还未停止,周围也没什么动静,众人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鸿翔眉头微皱,歪着脑袋像是在体会着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他喃喃自语道: “为什么我感觉这里的时空在变化……” 萧聪不动声色地看了鸿翔一眼,以他对鸿翔的了解,自然知道这鬼精鬼精的臭小子何出此言,臭小子不是心理藏不住话的人,之所把心里话说出来,不过是为了让南宫傲顺着这个茬儿为他答疑解惑罢。 果然,南宫傲淡然一笑,不无骄傲道: “小友这般年纪就能在此处感受到时空变化,实在是举世罕见,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实不相瞒,当年萧家的恩人们布置在此处的法阵,其阵法造诣,那可是顶尖的存在,具体的老朽也说不清楚,只是多年以前曾有一强大的堕落者尾随至此,要不是有这法阵相助,诸位今天可就见不到我等喽。” “什么样的堕落者,竟然这么厉害?”星流云急急问道:“再说了,以你们南宫家人的天赋神通,怎么会被他跟到这儿来,也太不小心了吧!” “那一次,当真是危险呢,” 南宫傲怅然一叹,微微仰头,思绪似是追溯到遥远的曾经,幽幽道:“大荒神秘莫测,异者颇多,其中有一类介于生死阴阳之间的灵物最是让人头疼,到了一定境界,也最是可怕,最重要的是,这类灵物的一切表征都与寻常生灵不同,以我们常用的方法,根本不能将之察觉,南宫家当年遭遇的那一头,曾在圣贤身边修行多年,最后却还是耐不住荒邪的侵蚀,成了当年最危险的堕落者,被其他自由民多次击退之后,便把主意打到了南宫家身上,他知道南宫家的不凡之处对于自由民的重要意义,所以就想着直接将南宫家一次性连根拔起,伺机良久之后终于得以跟着从自由民居住区回来的一群南宫家人来到这儿,就差一步,功亏一篑,要不是有萧家先祖为南宫家修建的这座堪称逆天的法阵门户,整个南宫家早就被那孽畜屠戮干净了。” 萧聪阅书无数,学识甚广,当然知道传说很久很久以前,玄真界存在一种介于生死之间的灵物,最初是为渡魂之用,所以被称为“渡魂星君”,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莫名其妙地失控了,当时对玄真修界造成了不小的伤亡,至于什么原因,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定论。 “那后来呢?”星流云问道。 南宫傲轻捋了一把胡须,缓缓回答说: “后来那头孽畜再也没有出现过,这可能跟周围的传送阵有关,想来萧家先祖心思缜密,深知斩草当除根的道理,早就已经把这一切安排好了吧。” 鸿翔皱眉道: “可他一直都隐藏得那么好,你们是怎么知道他曾来过?” 南宫傲微微一笑, “听祖辈们说,在中招的一霎那,那孽畜曾现过形,正巧当年随行的老祖认识它,后来通过探查位于南宫家深处的中枢宝镜,也证实是它。” “既然有能探查灵物踪迹的中枢宝镜,为什么没能提前发现它的存在?”鸿翔又问道。 没等南宫傲开口,萧聪淡淡道: “萧家先祖为南宫家布置的中枢宝镜,其探查机制应该是基于寻常生灵构建的,渡魂星君这般奇葩存在,能逃过中枢宝镜的检测一点不都让人感到意外。” 鸿翔点点头,一副了然之色, “哦,原来是这样。” 话音未落,脚下的石板从两侧石壁缓缓伸出,那种熟悉的坚实感再度出现。 南宫傲笑道: “各位将摘星翼收起来吧,我们到地方了。” 一双双肉眼可见的羽翼于眨眼间消失无形,南宫傲率先往前走出一步,将手贴在石壁上,乐声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响起,比方才两次还要悦耳动听,可惜仅有一小段,而后门就慢慢开了,从门缝里透进来璀璨的光,想来门后应是一片敞亮胜景。 石门大开,可以看见对面一角,样子貌似是一片长长地台阶,间或有浮雕作饰,蔚为壮观。 南宫傲做出一请的姿势,萧聪点点头,带着众人大大方方地往前走,随着离石门越来越近,眼中的画面越来越大,可看到的还是台阶,直到一步迈出,眼前豁然开朗,方见那建筑之全貌,众人不禁为之一惊。 同样是在山腹中开出空间,与龟府不同的是,南宫家的手笔更为宏大也更为精致,堪称奇观,环视四周,在这一片方圆足有近千丈的空间里,清池林苑,亭台轩榭无一不全,且错落有致,最中间是一座宫殿,修在高高的石阶之上,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如巨兽蛰伏,大气磅礴,而在那高高的穹顶之上,光源耀眼,将眼前这一切照得恍如白昼,这分明就是一方小世界啊。 见众人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南宫傲很是自豪道: “此处之建造足足花费了我南宫家几代人的生命精力,当年先祖决定将这里布置得这般美好,估计是奔着落地生根去的吧。” 萧聪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问道: “如此浩大的工事,单凭南宫家人的力量,恐怕不能完成吧,我很好奇,是谁帮你们把这些石头雕刻的如此精致,那座宫殿,难道是独孤家的作品?” 南宫傲笑起来,语气轻松, “萧四少爷莫要误会,南宫家跟孤独家只有那一次合作,大难之后早就已经断了关系,不过当年跟独孤家讨要了几件不世玄器倒是真的,要没这几件不世玄器,南宫家要想完成这样一座工事,恐怕还要花费好几倍的时间,另外,南宫家人的天赋在于音律,某些逆天神通可以短暂控制生灵使其任由摆布,当年南宫家的先人们就用这般方法控制了几头实力非凡的古兽,让他们帮着开辟出这样一处空间来,甚至这些建筑的修建,也有他们的功劳。” “那几头古兽现在怎么样了?”鸿翔面色好奇地问道。 南宫傲伸手往宫殿处指了指, “都在里面呢,一会儿你们就见到了。” 一行人跟着南宫家的四位老祖,穿过清池林苑后拾阶而上直奔中央宫殿,萧聪这才发现,这中央宫殿下的台座竟然是一体的,所有的台阶都是在原来的大石墩上雕刻而出。 走进宫殿,见其内布置并不是想象中的金碧辉煌,殿内不设尊位,最里面的高台上供奉着一把琴,想来应该就是融合南宫钦生命精气的那件至宝,古琴下往外约莫一丈之距放着几张造型别致的禅椅,再往外放着一片整整齐齐的蒲团,禅椅和蒲团加起来数量不过千百几,但南宫家目前的族人绝对不止这个数,看来在族中若是没有一定地位,还进不到这里来。 殿内四角各有一兽,皆身覆青鳞寒甲,头生独角,口有巨齿,四爪锋利冷光熠熠,实力相差无几,都在离阳境中期上下,看样子隶属同一种族。 四面近墙处,摆放着形形色色的乐器,琴瑟笙箫自不必多说,丝竹管弦等也不必再提,之中就数那架散发着沧桑古意的编钟最是惹眼,除了融合了南宫钦生命精元的那张古琴外,估计就数它最为珍贵了。 南宫家诸位冲四头古兽分别躬身作揖,态度甚是恭谨,客随主变,萧聪以礼相待,便带头跟着冲那四头古兽各自作了一揖。 四头古兽目露惊诧,几乎同时匍匐在地,东北角那头古兽口吐人言道: “拜见尊上,我等修为不足以以人形为尊上叩首,还望尊上恕罪。” 萧聪愣了愣,猛然间想起自己伏魔者的身份,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觉得没必要再跟他们进行一番谦逊推就,于是颇不自然道: “都起来吧。” “谢尊上。” 四头古兽站起身来,身姿挺直,不见半分怠色。 “萧四少爷,请上坐。” 南宫傲贤礼备至,萧聪微微一笑, “这就不必了,区区小辈儿,怎敢坐得如此尊位,还烦请前辈将那古琴和宝图交与喻兄,我等好赶紧上路。” 南宫傲笑得慈善, “不急不急,南宫家有一礼物想献于诸位,还望能稍等片刻。” 萧聪直眉轻挑, “哦,是何礼物?” 南宫傲笑意又深了几分, “容老朽先买个关子,等会儿萧四少爷就知道了。” 耳畔隐隐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渐渐清晰,听着应不下千人众,往外看,却迟迟不见人影,萧聪知道南宫傲肯定会找族人来拜见他,毕竟萧家先祖是南宫家人的救命恩人,他身为萧家后人,来此佳处,若南宫家一点表示都没有,那就显得南宫家的老祖们太不懂事了,所以萧聪知道,这一茬他肯定躲不过,但他想着为了节约时间仅是走个过场意思意思就行,所以才有刚才那一言,不过看这样子,南宫傲给他准备了礼物,他们一时半会儿可能走不了了。 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后,门口才有人头升起,越来越多,只是排列不是很整齐。 为首的是一老者,虽然也是发须皆白,但卖相看上去要比南宫傲他们四个好一点,地位和辈分,应该比南宫赫南宫济高一些,这些人带着敬畏的目光,纷纷踏入殿中,从前往后,越来越年轻,可跟南宫柒一般年纪的却一个都没有,最后面的几名年轻人,看上去年纪都跟南宫喻差不多。 因为萧聪站得位置太靠外,而前来拜谒的南宫家人又太多,所以队伍一直延伸到了门外的空地和台阶上。 众人站定后稍迟片刻,进而整齐划一地作跪叩之礼, “拜见尊上。” 萧聪心里面哀叹一声,转头无奈地看着南宫傲,南宫傲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却不说话,萧聪微微摇头,说了句, “都起来吧。” “谢尊上。” 南宫家人纷纷起身,而后一动不动,南宫傲再次恭敬作邀, “萧四少爷,请上坐。” 萧聪看看南宫傲,又看看这济济一堂的南宫家人,扭头冲南宫傲作揖回了一礼,而后坐到古琴至宝下的那一张禅椅上,没办法,南宫家人把事儿都已经做到这份儿上,他要是再端着装他那谦恭有礼的小青年,那就真有点不识抬举了。 萧聪做到禅椅上之后,剩下的星流云人显得有点无所适从,以他们的身份,绝没资格像萧聪那样坐上去,而呆在原地也不是个事儿,可这偌大的殿堂到底哪里才是他们的位置呢?他们感觉脑子有点乱。 南宫傲对星流云等人道: “请诸位站到萧四少爷身边去吧。” 众人点点头,也不做它想,走到萧聪身边,跟列阵似地站在那儿。 殿堂里空出一片地方,南宫家人继续往前走,并分成两拨分别前往放置在两侧的乐器架子,南宫傲走到了编钟旁,南宫弼等三位老祖也分别拿到一件乐器。 架子上的乐器并没有多少,也就不够所有的南宫家人人手一件,拿到乐器的南宫家人按次序排列好,没有拿到乐器的南宫家人便悄无声息地退出殿去,打眼一看就能发现殿堂里的人少了很多。 短暂的沉寂过后,南宫傲首先敲了一下编钟,力度很巧,声音迷幻而虚渺。 紧接着,不知是谁的指尖拨动了古琴的弦,稍迟片刻,一件件乐器接连响起,乐声越来越厚,却不觉得杂乱,当殿堂中的乐器全部奏响之后,耳畔又传来门外人的低声哼唱,这所有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美妙动听,所谓天籁,大抵如此。 萧聪等人沉醉其中,不知不觉地阂上了眼睛,乐声飘进耳朵,似乎又以另一种方式流进身体各处角落,使闻者无不感到一种极致的放松,识海中浮现的,尽是那些美好的画面,而那些令人悲伤和困扰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就像沉浸在另一个近乎梦幻的世界里,本就不存在烦恼。 这般极致的享受肯定不是什么人都能有幸领教到的,某一刻萧聪甚至认为,即使只为这件特别的礼物,也算是不虚此行,这想法虽然有些夸张和随便,但音乐的魅力正在于此,它能人暂时忘却痛苦,得到暂时的宁静和安慰,虽然都知道是假的,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力量呢? 都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或许这就是音乐存在的意义吧。 第五百九十四章 自由民聚集地 萧聪悠悠醒来,周围万籁俱静,不知乐声是何时停止。 全身上下感觉宛如新生一般,无处不舒服,无处不充满力量,却又轻若无物,幻若虚无,不但纯粹而且干净。 四下环顾,见之前那些弹奏各种乐器的南宫家人都已经盘膝静坐在下面的蒲团上,四位老祖亦在此之列,他们一个个闭着眼睛,神色自然,如老僧入定一般,将殿堂中的气氛衬托得更加宁静。 殿门之外,也盘坐着一大片神思内敛的南宫家人,而且比记忆中明显又多了不少,他们不止分布在大殿门前用青玉板铺就的空地,还有石阶上、大道上,一直延伸出好远好远,看着得有近千人众,估计所有的南宫家人都在这里了。 萧聪深吸一口气,终于隐隐有了几分真实的味道,而后缓缓呼出,慢慢站起身来。 南宫傲有所感应,睁开浑浊的眼睛,动作稍显笨拙地从蒲团上爬起,笑道: “萧四少爷醒了,感觉如何?对南宫家这份礼物可还满意?” 声音感情饱满,却很轻很轻,好像生怕坏了这份静谧似的。 萧聪微微一笑,以同样的风格回答道: “说实话,很舒服,在此之前,晚辈绝不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天籁,今日得以听乐,实乃三生有幸。” 南宫傲几声轻笑, “萧四少爷过奖了,这才哪儿到哪儿,我族名曲盛世华殇和天醒九歌,那才是真正的天籁,只可惜现在族中无一人可以弹奏,不然,定要邀萧四少爷为之一赏。” 听出了南宫傲话中的失落,萧聪由衷祝愿道: “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古往今来,但凡奋发积极之大族,无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毕竟南宫家之前遭受的劫难实在是太大了,万事却都要讲究一个过程,恢复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我们都应初心不改,方能成就大愿,古人都说好事多磨,相信南宫家再接再厉,韬光养晦厚积薄发,时候到了,自然定会涌现出一群像南宫豫南宫钦那样的音律天才,别说天醒九歌和盛世华殇这样的曲子,能出现超越两者的绝唱也说不定。” 南宫傲拱手象征性地拜了拜,爽笑道: “那就借萧四少爷吉言了。” 二人说话间,殿堂中的其他人陆续醒来。 萧聪问南宫傲现在正值何时,南宫傲如实相告,原来南宫家举全族之力为萧聪一行人演奏的这场大乐,竟然有六个时辰之久,再加上他们回味的这段时间,粗略一算,现在时间大约为寅时三刻。 对萧聪他们来说,时间正好,而对南宫家来说,这个时间却有些紧促,南宫傲早就已经差人准备好一应饮食——他本来想留萧聪他们一行人在此小住几日以尽地主之谊,但知道萧聪一心想着赶路,定然不肯,于是简单吃个饭便成了他最后的倔强,可饶是如此,依旧怕萧聪委婉推辞。 硬着头皮,南宫傲笑道: “时候尚早,不如萧四少爷吃过早饭再走吧,有我兄弟四人护送,日落之前,一定能将萧四少爷平安送达。” 萧聪刚要婉言推谢,察觉到南宫傲那张老脸上的苦涩,竟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近人情,于是临时改了口,拱手作揖道: “那便有劳前辈了。” 南宫傲大概没想到萧聪答应的这般干脆,禁不住喜笑颜开, “哪里哪里,此乃老朽之幸,何有劳哉?萧四少爷这边请。” 萧聪欣然前往,跟着四位老祖踏出殿门,之前聚集在门前以及台阶上的南宫家人纷纷避到台阶下的广场上,分成两拨,中间留一条道,还是不舍得离去。 萧聪俊颜含笑表现自然,大大方方地往前走,其实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将感恩上升到信仰这件事情南宫家是如何做到的,但是现在他已经放弃了向南宫家人澄清他们之间的平等关系,不是为了尽快离开,只是觉得这些南宫家人因淳朴和虔诚而变得格外可爱,他已经不想破坏掉他们心里一些难能可贵的东西,所以,就这样吧。 行过广场,走上大道,然后往左转,步入一座琼阁中,直上二楼。 厅中装饰华美,风雅不俗,某些布置跟玄真东界相比稍有差别,却别有一番韵味。 众人分坐几席,每席九人,五大家族的年轻人与四位老祖外加那位之前带头进门的老者围坐一桌,其余人等也是分开坐,每桌皆有南宫家人作陪。 众人稍一坐定,便有端着食肴的俊男俏女自一楼登阶而来,将一应碗碟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圆桌之上,片刻不到,圆桌上便丰富起来,闻着香,看着也舒坦——不光是食肴的样子,连同碗碟的摆放,都让人感觉赏心悦目,好像南宫家对音乐的审美,在这圆桌上表现出来了一般,看来确实是用心了。 宴席上没有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亦没有盛情难却高声喧嚷,温文尔雅的南宫家人,遵规守礼言行得体,平静却让人感觉格外亲近和舒服,言语往来之间,如沐春风沁人心田,似悠扬动听的曲子,缓缓流过。 宴席持续了约莫一个时辰,比起萧聪的手艺来,这里的饭菜的确算不上可口,却依旧让人感觉是难得的享受,南宫家的款待,让他们找到家的感觉,那种发自于内心的平静和安稳,绝对不是口腹之欲能比得了的。 萧聪茶足饭饱,心满意足,稍作化食之便,与四位老祖相与行下琼楼,数以千计的南宫家人,还在翘首守候。 南宫傲见时机差不多了,便让人取来一把琴和一只长方形的木盒子,交与南宫喻,南宫喻恭敬接过,对着南宫傲行三拜九叩之礼后,又对着其他南宫家人行了一记大礼,以作暂别。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萧聪含笑,冲着南宫家人拱手,环身致意,大声道: “今日承蒙南宫氏全心相待,心里不甚感动,诸位对萧家之情长存不减,萧聪感佩至极,愿萧家与南宫氏深谊永结,同进同退,同心同德,共创辉煌。” 南宫家人闻言心旌激荡,受宠若惊,纷纷俯首,齐声道: “南宫氏愿唯萧家之命是从,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聪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微笑,像日出时分的朝霞,自信蓬勃,他躬身回之一礼,而后大步往大道尽头的石门走去。 而身后的南宫家人,却久久不愿起身。 四位老祖以袖拂泪,笑容欣慰,彼此看了一眼,加紧几步,赶着为萧聪他们开门去了。 从石壁而出,回到峰顶空地,晨光熹微,约莫是辰时初刻的光景,萧聪在空地上布下一座高阶传送阵,又将一捆炸药放在法阵某处,对南宫傲道: “前辈到时可借此传送阵回来,若没必要,便用这捆炸药将它毁掉吧,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切勿动炸药的位置,否则怕是毁不掉它。” 南宫傲点头, “萧四少爷的话,老朽记住了,老朽回来后将第一时间将法阵毁去。“ “那我们出发吧。” “是,萧四少爷。” 四位老祖同时施法,分别奏响手中的乐器,乐声虽然比不上萧聪他们之前在大殿中听的大乐,但也算得上是绕梁之音,只是这效果却比来时不知道快了多少,一行人在云层之上风驰电掣,往下看,山川河流如江水般往回浩荡而去,南宫家的音律秘法,被造诣最高者发挥,果然是不同凡响。 以萧聪看来,虽然四位老祖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议,但还是不够安全,毕竟这里是大荒,强大生灵居无定所,猛不丁遇上一名通天境伪仙的经历他可不是没有过。 “前辈,不知可有需要晚辈效劳之处?”萧聪一本正经地问道。 南宫傲面露疑惑之色, “萧四少爷何出此言,是怕我等实力不济吗?” 萧聪摇头, “晚辈没有质疑前辈能力的意思,只是觉得我们身在空中,四无掩障,而大荒之中又不缺猛禽悍灵,倘若遇上通天境的伪仙,此等环境,就算能侥幸逃脱,怕是也要大吃口头,不如早做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南宫傲笑道: “萧四少爷多虑了,我等有秘宝在身,且有玄曲保护,即使遇上通天境的伪仙,也能安全无虞。” 南宫弼接话道: “此次为了顺利将萧四少爷送至自由民居住地,我等自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您也知道,我族先人曾与轩辕独孤两大家族来大荒走过一回,这秘宝便是当年独孤家所赠,玄曲则是我族先人自己悟出来的,后来经后人不断完善,方成今日之境地,我等已经靠它们走过不止百回,无一次不成功,况且这一次是由我兄弟四人亲自护送萧四少爷,所以萧四少爷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萧聪点点头,说了几句谢辞,不再赘言。 饶是四位老祖速度快的让人感觉匪夷所思,但从南宫家到自由民居住地还是花了整整四个时辰,这一路有惊无险,令人提心吊胆,有好几次萧聪都察觉到了通天境伪仙的强大气息,但事实证明,那几头通天境的伪仙无一察觉到萧聪一行人的存在,它们只是照着原来的方向一直飞,有两头本来是要跟他们一行人迎头撞上的,不过都被四位老祖掉转方向巧妙躲开了,而离他们最近的一次,不过千丈之距,着实将萧聪吓出了一身冷汗,现在他们人在空中,本来就不占优势,而对方的实力又如此之强,万一交战,他们这边肯有死伤。 虽然屡次虚惊,但萧聪悬着的那颗心却始终没有放下,就这样步步惊心地捱到目的地,才觉得四位老祖办事还真是靠谱。 “萧四少爷,看,就是那里了。” 南宫傲一边弹琴一边道。 萧聪往前看,林海茫茫,往下俯瞰,方见古木深林里隐匿有一座城寨,在落入余晖中被染上一层怀旧的色彩,城寨不小,繁华程度可与玄真凡界的古城媲美,看样子能容纳百万人众。 众人观之,不禁惊呼出声, “想不到大荒之中竟然还有这么通人气儿的地方,我的天呐,这他娘感觉跟做梦一样。” 不用多想就知道,说这话的肯定是满嘴不着调的星流云。 欧阳寻也不禁感叹, “睹物思人,触景生情啊,不知不觉,都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看惯了蛮山荒原大漠深林,再一看这人间胜景,心里还真不是滋味哩。” 幽女美目流盼,抿着惑人的嘴唇伸长了白皙而修长的脖颈,片刻之后在那张无暇仙颜上绽放出绝美的笑容,嗫嚅良久,却什么都没说。 鸿翔则是先后白了星流云和欧阳寻各一眼,鄙弃道: “都是七尺高的大老爷们,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多愁善感,也不嫌矫情,看看人家幽女姐姐都没说什么,你俩在这儿唏嘘个甚!” 星流云一声冷哼, “我姐姐那是不善表达,以为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 欧阳寻幽幽一叹,声音定定道: “鸿翔,我希望你刚才说的是一句玩笑话,因为心肠太硬了真的不好。” 鸿翔扁扁嘴,做了个鬼脸,嬉笑道: “你个欧阳寻不是一向挺有趣的嘛?我就是想借机埋汰你俩一下,你怎么还当真了!咱这里面恐怕就数我最想回玄真凡界,那里多好玩,不像现在,天天疲于奔命惶惶不安……嗳,对了哥哥,咱们是不是可以在这儿多逗留一段时间啊?” 萧聪似有深意地看了鸿翔一眼,淡淡回了句, “想得美。” 一行人没有直接降在城寨中,落脚之地离城寨大门约莫还有几十丈的距离,萧聪问其缘故,南宫傲回答说是为了礼貌。 萧聪又问了几个关于此自由民居之地的问题,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行到城寨入口处,南宫傲冲萧聪作揖道: “萧四少爷稍等片刻,容老朽前去通报一下。” 萧聪隐隐觉得有点不太合适,于是道: “前辈既然是前辈,怎有让您去通报的道理,为表诚意,还是让晚辈去吧。” 南宫傲面色一紧,连忙抬手推却, “不可,萧四少爷身为伏魔者,地位尊崇,贵不可言,若是由您亲自去,那我南宫家以后在大荒可就没脸见人了。” 南宫弼笑道: “大荒中的自由民一向笃信这些,萧四少爷若是亲自上去,自由民肯定会对此口诛笔伐数黑论黄,非得把我南宫家的脊梁骨戳断不可。” 萧聪闻言忍俊不禁,只好随南宫傲去了。 早在萧聪一行人降落之时,便已经有人去寨里通报南宫傲等人的到来,并具以实情将南宫傲身边跟着的一干人等诉于此自由民居住地的主事者听。 位于城寨中心的那座木阁的大厅里,五名老者坐于堂上,最中间的那个最老,摸样跟南宫傲他们相比过犹不及,他坐在那儿,白须银髯雪眉皆垂到地上,仿佛是一只从没修剪过毛发的老狮子狗,其他四名老者画风清奇精神矍铄,看样子年龄也就六七十岁,身姿挺拔,孔武有力,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武修者。 五名主事者听堂下人把话讲完,位座最左者笑道: “这南宫傲多少年没出来了,这一次竟带了这么多人到我们这里,虽然不知是何用意,但想来应该不是坏事。” 他旁边的人张开嘴还没说话,但听得位座最中间的老狮子狗缓缓说道: “老朽行动不便,劳烦四位蒙长快快将外面那位贵人请进来吧。” 四人不解,皆面露差异之色, “贵人?蒙师何以见得?” “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又有萧家人来了,而且地位还不低,不然绝不会有二十七名萧家将跟随,我等可怠慢不得。”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倒吸口凉气,满目骇然,顾不得多问,连忙起身,走到堂下对堂上仅剩之人作揖拜道: “请蒙师稍等片刻,我等去去就回。” 说完转身,直接祭起秘法,化风而去。 南宫傲走上前来,冲职守着拱手作揖,说道: “老朽南宫傲,幸逢萧氏尊上,特引尊上来此,还望速速报予蒙师大人。” 职守者一听是萧家人,讶然之余忘了职责所在,忙不迭为南宫傲开了寨门,南宫傲回首行了一礼,恭敬道: “萧四少爷请。” 恰逢四名主事老人乘风赶至,职守者见之回过神儿来,知道自己逾了本寨法令,一时慌忙无措。 南宫傲神色也稍显紧张,以为寨子里面生了变,正在思忖四位主事老人为何而来,却见来者面色激动,心里便已了然。 显然,职守者这一次多虑了,因为四位主事老人径直从其身边飞过,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南宫傲在前,四位主事老者虽然急着向萧聪致礼,但也得先跟南宫傲打个招呼,不然显得太不把南宫家地位最高的老祖放在眼里了,南宫傲也是个善解人意的妙人儿,含笑拱手,简单意思一下就随四位主事老人去了。 萧聪表面笑吟吟,心里叹兮兮,看着四位老者不能自制的模样,想来又要进行好一番繁琐的迎合了。 “老朽荆启贤,” “莫桑琨” “任东堂” “古荣” “拜见尊上,不知尊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尊上恕罪。” 四位主事老人行云流水般跪伏在萧聪身前,诚惶诚恐,萧聪哪受得这般大礼,赶紧俯身相扶, “前辈快快起来,萧聪到底还是晚辈,理应是晚辈为各位前辈行礼才对。” 此话一出,四位主事老人跪得更坚决了, “哎呦,尊上这是说的哪里话,可折煞老朽了,尊上若是给老朽行了礼,那老朽直接撞死在这寨门上算了。” 萧聪几次都拉不起来,无奈道: “前辈赶紧起来吧,时间不早了,晚辈还有要事与前辈相商,咱进寨去说。” 四位主事老人这才起来,分至寨门两侧,恭敬道: “尊上请。” 萧聪懒得再跟他们纠正称呼等细节,带着星流云等人大大方方地踏进寨门。 南宫傲在后面小声对荆启贤道: “尊上喜欢人家称呼他为萧四少爷,我们都这么叫,你们也跟着这么叫吧。” 荆启贤煞有介事,一张大嘴撇的极是夸张, “那怎么行,绝不能坏了礼数!” 南宫傲无奈摇头,只好将萧聪之前对付他们那套说辞搬了出来,他指着前面的星流云等人道: “看见前面那几位了吗?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最为魁梧高大的那名年轻人叫欧阳寻,是四大王族之一欧阳家的公子,身材颀长,面相最俊美的那名年轻人叫星流云,他身边那位貌若天仙的女娃娃叫幽女,这俩人是亲姐弟,也是四大王族之首星家的公子小姐,他们跟尊上都是同辈相称,你在这儿自降辈分,让他们如何自处?” 荆启贤一脸无谓之色, “没事儿,各论各的。” 南宫傲见荆启贤如此顽固,恨得直磨牙, “你个老匹夫,没听人常说恭敬不如从命吗?拿你当人看,非得往驴厩子里钻,你一口一个尊上喊着,大家都不得自在,腆着一张老脸做那坏了一锅汤的老鼠屎,还落一个不是,何苦来哉呢你!” 听见南宫傲说这话,荆启贤不禁有些意外, “你个南宫老匹夫,一向最喜欢装什么温文尔雅知书达理,怎么今天也暴起粗口来了,你这是要晚节不保的节奏啊。” 南宫傲额头上爬满黑线,抿着干瘪的嘴唇,定定地看着荆启贤,却不说话。 荆启贤被被看得有些发毛,摆摆手道: “罢了罢了,你说得对,恭敬不如从命,既然大家都这么叫,那我也懒得做那颗老鼠屎,免得出了什么意外,惹得日后你们那几个老匹夫笑话我。” 南宫傲翻了个大大的的白眼,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害我浪费这么多唾沫。” 荆启贤摇头微微一叹,而后却又与南宫傲相视一笑,二人心照不宣,相与往前走去。 城寨围墙与街市之间有一环形空地,之中生灵寥寥,那些被放养在这里的古兽,纷纷前来向萧聪虔诚拜谒,萧聪边走边不时回礼,看似有些随意散漫,却也是没有办法,不是他已经习惯了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而是倘若逐个停下来郑重回礼,那样实在是太麻烦了,等进了街市中,还有更多这样的场面,反正早晚都得如此,索性从一而终。 大街上人头攒动,万人空巷,消息早就传到了这里,正如萧聪所料,城寨中的所有人都像是期待奇珍异兽的看客般涌到大街上,踮脚翘首争先恐后,虽然心思大多出于敬畏,但也肯定有好奇掺杂其中,见那传说中的年轻人踏进街市,顾不得多看两眼,便如潮水般跪伏在地上,齐声道: “拜见尊上。” 萧聪几番踌躇之后,于街口驻足,整理衣衫,拱手朝道旁乌央央的自由民们郑重作了一揖,而后直起身来,不急不缓地往前走,走到街市尽头,回过头来,再次向自由民们作揖致礼,最后才踏进前面不远的木制阁子中。 厅堂里,被四位主事老人称为蒙师的老者让人搀着下了堂,此时正佝偻着身子站在堂下静静等待,萧聪一进厅堂,他便要颤巍巍地屈身行礼,看得萧聪心惊胆战,生怕他那一身酥脆骨头一不小心散了架, “老朽陈茂才,拜见尊上。” 萧聪眼疾手快,下意识地拖住老人的身子,大惊失色道: “前辈定是当年萧家送进大荒来的贤哲吧,您的礼萧聪万万受不得,要行礼,也该是萧聪对您行礼才对,绝没有让您屈身的道理。” 看着尽在咫尺这风烛残年的老人,萧聪眼睛不禁有些湿润,以他的才学,本可以在外面无限风光,却抛却名利,为了那崇高的理想历经千辛万苦到这儿来,栉风沐雨启智消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什么他娘的是伟大,这他娘的就是伟大! 老者笑容可掬,略微带了点歉意, “老了老了,本以为这一礼还能弯得下去,看来身子骨确实是不行了,尊上多担待着点吧,老朽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萧聪狠狠摇头,气息起伏明显, “前辈千万不能这么说,正因为有您这样的圣贤,萧家才有望完成宏伟大愿,不管对于大荒的自由民还是对于萧家,您都是德高望重的上宾,作为萧家小辈儿,我必须敬您一礼,聊表萧家对您多年付出的感激之心。” 一直站在萧聪身后的欧阳寻和星流云这次倒真是有眼力劲,萧聪话音刚落,他俩便不约而同地往前走几步,伸手小心翼翼地搀住了枯朽不堪的老人。 萧聪后退一步,面色虔诚,整衣正身,作揖而拜,再拜,三拜,身为伏魔者的萧家人对陈茂才全礼以敬之,惹得老人不禁热泪盈眶,声音颤抖,点头道: “萧家有尊上如此人杰,大事可期,大事可期,老朽当死而无憾矣。” 此言一出,荆启贤等四位主事老人亦不由得潸然泪下,身前这位行将就木的恩师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们心里清楚,他虽手无缚鸡之力,但在此处却最有威望,以至于连他们四个都心悦诚服言听计从,那都是拿命换来的! 萧聪起身,忍不住抽了抽鼻子,一双星辰般的眸子里,有水雾弥漫, “前辈对晚辈之称呼,实在太过沉重,萧聪如万山压顶,深感不安,前辈还是叫我小聪吧,这样晚辈心里能好受些。” 陈茂才笑道: “不敢不敢,既然您不喜欢尊上这个称谓,那老朽便斗胆称您一声小友了。” 萧聪笑容真挚,连声回道: “如此甚好。” 身前老人右手抬起一半,道: “小友堂上请。” 萧聪躬身, “前辈请。” 老人笑笑, “一起吧。” “好,我搀您。” 萧聪话毕,小心翼翼地扶着老人往堂上行去。 众人坐定,侍者上茶。 陈茂才启言道: “我观小友神莹内敛根骨不凡,即使放在人才辈出的萧家,也应该是众星拱月的存在,怎么今日却被派到这险恶无穷的大荒来,莫不是外面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萧聪含笑,摇头道: “说来惭愧,晚辈此次进大荒,不是为完成家族之事,而是完全为了自己。” “哦,愿闻其详。”陈茂才波澜不兴,平静如常道。 萧聪神色依旧, “晚辈师从天道翁,师父回仙都之前,留给晚辈一只锦囊,让晚辈修为达到天境时再打开来看,” 说到这,忽然莞尔一笑,接着道: “只可惜出门历练时因为一点机缘,阴差阳错地错过了天境,恰巧又没把锦囊揣在身上,等回家再看,已是摘星境之修为,师父嘱咐我天境之后到大荒来找圣麒麟,于是晚辈就火急火燎地来了。” 陈茂才闻言缓缓点头,因为有眉须作掩,众人也看不到他脸上是何表现,只是听到他说, “这一世萧家终于出了个能修炼的后人,看来传说不虚,玄真界这是要有大祸降临啊。” 任东堂缓缓呼了口气,说道: “打一见萧四少爷时我就纳闷,怎么是个修者,而且小小年纪修为还这么高,不过见南宫老友如此笃定,也没敢多问,方才听萧四少爷一讲才知道,原来世上竟真有能够修炼的萧家人,这可真是整个玄真界的幸事啊。” 萧聪只是笑笑,不予置评。 “天道翁素有谪仙之名,在玄真界留下了不少离奇传说,虽然以我等之地位,难溯其真假,但空穴不来风,事实即使没有传说里那般夸张,想来也差不了多少,想我还在玄真东界时,谪仙之名与我等已是如雷贯耳,小友能成为他的爱徒,应该也是天意,尊师嘱托给小友的事情,必不是常人所能办到之易事,照这般说来,能牵扯到护荒古圣,也不足为奇,只可惜,唉,”说着,陈茂才幽幽一叹,接着道:“对于小友所期之事,我等怕是爱莫能助啊。” 荆启贤跟着一声叹息, “只要能帮到萧四少爷,我等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牵扯到护荒古圣这一茬,实在是无从下手,惟一能做的就是亲自护送萧四少爷到十方绝地去,即使如此,也怕护不得萧四少爷之周全,萧四少爷不如在此多住几日,等我找来其他自由民居住地的蒙长们,一起护送您去十方绝地,虽然不敢说万无一失,但多少希望大一些。” 萧聪嘴角勾起感激的弧度,轻声道: “前辈之好意,晚辈心领了,这是师父交代给晚辈的任务,晚辈应自行完成,方不负师父的苦心栽培,而且这又是晚辈的私事,没有劳师动众的道理,各位前辈公事繁忙,本就分身乏术,重任在肩,当应以自由民之安危为要务,若是因为晚辈的私事为自由民带来没必要的损失,萧聪便无颜再回玄真东界了。” 荆启贤刚想说话,却听得陈茂才开口道: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况天有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形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哉,小友若是愿意冒险,那自然是最好的,就是不知道小友心中胜算几何?” 萧聪声音平静,回答说: “回前辈,晚辈心中并无胜算可言,因为晚辈实在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不过,晚辈认为,这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死生相济,阴阳相合,祸随福,福藏祸,在磨砺中渐渐参悟其中规律,万事便可期。” 陈茂才闻言大笑, “果然不愧是萧家人,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也,小友明心见性,胆识过人,透过表象得见根本,老朽窃以为,小友只要初心不改,定能马到成功。” 萧聪拱手一拜道: “那就借前辈吉言了,不过,途中重重,各位前辈若是有所知晓,还望不吝告知,常言说知己知彼,方则百战不殆,我等今日多一份准备,明日就有可能多一分胜算。” 荆启贤与其他三位蒙长互相看了一眼,而后道: “这个……三言两语怕是说不清楚,而且一时半会也不一定能全想得起来,依我看,萧四少爷不如今晚先住在这儿,容我兄弟四人好好想想,整理一下写在纸上,明日交与萧四少爷,这样您也能落个方便,不知您意下如何?” 萧聪笑着点点头, “我觉得这样挺好,天色已晚,夜路多有不便,看来真的要在这儿叨扰一宿了。” 荆启贤闻言大喜,连连摆手, “萧四少爷这是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己人,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您能到这儿落脚已经让我们寨子蓬荜生辉,能在这儿留宿,那可是我等的荣幸呐,回头跟那几个老家伙吹个牛皮,羡慕死他们!” 在座之人几乎都没忍住,除了萧二十七将,其他人无不笑出声来。 任东堂一脸戏谑, “我大哥语出不当,完全是因为高兴,乡野村夫,让萧四少爷见笑了。” “澄透之心,难能可贵,有你们这些人带头,倘若自由民聚集地的所有人都能像你们这样,不得不说是一件幸事。”萧聪说道,带着几分发自内心的感慨,使人闻之不禁有些感动。 荆启贤一听这话,更来劲了,大手一挥,信誓旦旦道: “萧四少爷放心吧,我以项上肉头担保,整个自由民聚集地,绝对没有一个坏胚,现在没有,以后也绝对不会有!” 任东堂暗地里捣了荆启贤一下,并以眼神警告,可荆启贤却不以为意, “怎么,我说的可有半句假话?” 任东堂面色严峻, “这种事怎么能轻易打包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这儿消遣萧四少爷呢!” 萧聪闻言忽然想起一桩事情,于是问道: “前辈方才说整个自由民聚集地绝对没有一个坏胚,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那以前呢?以前没出现过堕落者吗?” 荆启贤嘴角高扬,显得十分得意, “萧四少爷,不是我老荆嘴大,别的自由民聚集地我不敢说,但咱这儿,至今为止还真没出现过一个堕落者,这在所有自由民聚集地中,绝对是独一户,我以此为傲,不过分吧。” 萧聪满眼尽是赞赏之色, “不过分,不过分,这里能有如此佳绩,几位前辈劳苦功高,况且这本就是值得骄傲的事,说说而已,怎会过分。” 任东堂唏嘘不已, “萧四少爷,他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我等可没有跟他同流合污的意思,况且事出有因,您也实在没必要太抬举他。” 萧聪觉着接下来某人说的话肯定得让荆启贤下不来台,本想找个说辞赶紧把这篇揭过去,算是给荆启贤留几分面子,毕竟也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谁知道一直不曾言语的古荣嘴巴比他还快,直接将话茬接了过去, “我们这个聚集地建立的最晚,所以在整个区域的最边上,而且近几年南宫家在音律上的造诣不断精进,派遣到我们这里的也是大家,所以一直以来都没出一个堕落者。” 听这话就知道,古荣也定是个难得的厚道人。 萧聪笑笑,看似不经意地往荆启贤那边瞥了一眼,见后者面不改色,看来已经对此拆台之举习以为常。 第五百九十五章 敌袭 又是东南西北奇闻轶事地闲扯了一会儿,有人来通报,言晚宴已经备好,于是一行人纷纷起身,陈茂才因为行动不便,所以得需要有人抬着,出于礼节,萧聪等那四个壮汉将陈茂才坐着的椅子抬起,才与之一同下堂,等他俩快出门时,余下众人才肯动身,于是,一行人在灯火辉映之下,缓步而去。 一路走马观花,萧聪发现这个自由民聚集地中,人族数量和其他种族的数量貌似差不多,而且在他敏锐的灵识感应中,明显察觉到隐藏在这座城寨中有某些不寻常的生灵,因而笑问道: “偌大的寨子,仅靠这些生灵,能够保证一方平安?” 陈茂才回答, “大荒中的每一个自由民聚集地,均是藏龙卧虎之处,实力强大者是所有普通自由民生息繁衍的保障,整个自由民区的资源尽力满足他们的需要,所以一般情况下他们都在忘我的修炼和疗伤中,我们这边也不例外,若不是有这几位通天境伪仙的守护,这里早就不复存在了。” 萧聪闻言微微颔首,随口问道: “即使到了现在,这里依旧经常会受到欲囚和堕落者的袭扰吗?” 陈茂才轻声一叹,苦笑道: “跟以前比起来,已经算是好很多了。” 萧聪听得出陈茂才声音里的无奈,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心里稍作踌躇,定定道: “晚辈愿意在此多住几日,为自由民聚集地修几座法阵,以尽绵薄之力,晚宴过后,还望几位前辈将这里的情况跟晚辈说一下,晚辈好做筹划。” 几位蒙长受宠若惊,陈茂才干瘪的嘴唇微微蠕动,那双眼睛明明有白眉遮掩,却依旧好像能看出其中射出光来。 如此要事,四位蒙长自然不敢张口回应,众人都在等待那被人抬在座上的老人发话,却迟迟听不见半个字。 半晌,陈茂才开口,声音中掺着几分不能自制的激动, “老朽与小友相识虽然还不到一个时辰,但已深知小友是个坦诚直率之人,既然小友都开口了,想必也是真心想帮自由民一把,所以老朽也就不跟小友客套了。” 说着,用手杖轻轻敲了座椅两下,四个抬座的壮汉停下脚步,看样子是要把座上之人放下来。 萧聪打眼一看,不用多想就知道陈茂才接下来要做什么,于是笑道: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萧家本就是大荒自由民的守护力量之一,晚辈既然身为萧家人,这便是晚辈分内之事,亦是荣耀所归,前辈可不要把晚辈当外人啊。” 陈茂才正在起身,动作却微微一滞,而后大笑起来,并缓缓坐回到椅子上,以他的心智,不可能听不懂萧聪的弦外之音,故而道: “小友说话当真有趣,老朽若是能年轻上几百岁,定要与小友成为推心置腹的莫逆之交,这辈子要是能有小友这么一个知心好友,也不算在这三千红尘之间走上一遭了。” 说着,顺便给荆启贤他们四个使了个眼色,四人领意,赶忙往前跨出一大步,回过头来,冲萧聪作揖叩首, “我等替所有自由民,谢萧四少爷。” 萧聪无奈地看了陈茂才一眼,而后摇头一叹,俯身托着荆启贤的肩膀,沉沉道: “前辈快快起来吧,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大礼,四位前辈既然是此自由民聚集地的蒙长,那在晚辈眼中,便也是身负使命之人,晚辈有师命在身,不能与诸位并肩作战,修几座法阵聊表寸心,能算得了什么,自由民的安危,还要仰仗几位前辈正确引领啊。” 荆启贤等人站起身来,信誓旦旦道: “萧四少爷放心,我等定不辱使命!” 萧聪点点头, “好,我相信几位前辈的信念和力量,也相信有诸位的努力,大荒定会迎来一个新的明天。” …… 吃过晚宴,各自回屋,因为之前在听完南宫家合奏的大乐之后享受太过,所以现在躺在床上的萧聪全无睡意。 不光是他,一起听大乐的其他人也一样。 “老大,你睡了吗?”萧聪轻声问道,虽然自由民聚集地房间很多,但他还是愿意跟星流云欧阳寻等人住在一起。 “没呐,”星流云回答,听上去精气十足,“过惯了七上八下的日子,之前一直睡的很浅,现在好不容易能大睡一觉,反而感觉睡不着了,所以说这人呐,就是贱!” “我也还没睡着,”欧阳寻的声音突兀响起,“但可不是跟你一样是因为犯贱,而是之前睡得太饱,那股子劲还没过去。” 萧聪坐起身来,笑道: “既然睡不着,那就别睡了,反正对于我们来说,也不差这一觉两觉的,起来,说说话。” 欧阳寻跟星流云跟着坐起来,听见隔壁屋里鼾声如雷,星流云忍不住吐槽道: “这个鸿翔,也够可以的,竟然还能睡得着,丫的上辈子该不会是瞌睡虫投的胎吧。” 欧阳寻几声嗤笑,揶揄道: “哎呦,星流云,这都看得出来,神了!” “赶紧给小爷滚一边去,哪儿都有你!”对于欧阳寻,星流云向来是有啥说啥,从来都不客气,却转而换了副口气,问萧聪道: “小聪,有个事儿我一直没想明白。” “你说。” “在我看来,这座城寨的防御能力实在是差的可以,他们都说这里可能会遭到欲囚袭扰,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把城寨修得坚固一些呢?单靠这些烂木头,能防住个屁!” 萧聪几声轻笑, “你是不是觉得只有城池修得像外面那样才可靠?按理说是这样,可惜,事实却并非如此,大荒古兽那样猛烈的袭击,即使是外面最坚固的城墙,也肯定抵挡不住,而且石头建的工事一旦被摧毁,清理的时候会很麻烦,又不能重复利用,所以说,还是这样比较方便。” 星流云这边开始点头,正要开口说话,欧阳寻那边缓缓摇头,老气横秋道: “非也非也,你们可曾想过,这些树,准确的说应该是藤,要比石头间的城墙还坚不可摧?” 萧聪想了想,点头笑道: “有这个可能。” 欧阳寻纠正道: “不是有这个可能,本来就是这么回事,这种藤外号叫做锉金蛇,龟府珍藏的典籍中有记载,只要在其表面刷上一层叫做‘玄镀’的神秘液体,这种藤曼的坚韧程度就能达到稀有金属的水平,而且,锉金蛇这种藤曼在玄真东界几乎不能生长,即使有些古老教门已经可以利用它作为防御工事,但用的也是死物,不过听说诸葛家有一套机关是专门为它设计的,可以达到跟活物一样的效果,而且还更易于控制,但在这座城寨周围的锉金蛇,好像都是活的。” 星流云听到最后,一口否定, “不可能,要是活物的话,一定会被萧聪感知到,欧阳寻你丫的肯定是在胡说八道消遣我们!” “我没有!”欧阳寻立着眉毛极力辩驳,“你没发现上面还有叶子吗?那绝对是活的!” 萧聪笑笑,说道: “活的自然是活的,但应该还没通灵,大概是因为这座自由民聚集地建立时间太短的缘故,不过……“ 他顿了顿,接着道: “也不排除有高人能暂时为它们赋灵的可能。” “你是说……南宫家人?”星流云问道。 萧聪点点头, “只靠南宫家人还不行,必须得有不灭鬼魂依附于上,南宫家人才有施法的可能,若是单靠赋灵仙音,就太麻烦了。” 星流云眉头兀地一皱, “那不成邪术了吗?” 萧聪莞尔一笑,欧阳寻故作高深地说道: “邪术?正法?这两者可不是能如此简单就能定义的,关键还是得看什么人使,就像现在,虽然那些不灭鬼魂入不了轮回享受不了人间盛果,但万一他们是出于保护亲人而自愿的呢?存在即为合理,一切皆有缘由,所以说,如何定义正法邪术,还是得看什么人用,怎么用。” 星流云指着欧阳寻,问萧聪道: “他是在给我上课吗?” 萧聪看着星流云那一副典型的痞子样儿,感觉有点好笑,心里面竟也微微萌生出想要挑事儿的冲动, “应该……是吧……” 星流云转脸面向欧阳寻,撅着嘴,气氛一时有点紧张。 半晌,星流云竖起大拇哥,对欧阳寻道: “你说的对。” 萧聪:“……” 欧阳寻:“……” 星流云清清嗓子,一本正色道: “小聪,你不是说要在这里修建防御法阵嘛,有什么需要哥们帮忙的吗?提前说,大家也好有个充足的准备。” 萧聪低头,稍作沉吟, “这个还不好说,最好是先对这里的状况足够熟悉,争取因地制宜,将这里的优势全部发挥出来才好。” “小聪,给你出个主意,你愿不愿意听?”欧阳寻神秘兮兮地问道。 萧聪抬头,莞尔一笑, “有什么话直接说,跟我还卖关子。” 欧阳寻嘻嘻一笑,道: “其实也不算什么靠谱的主意,我只是觉得,如果把你的神秘古经跟南宫家的音律秘法结合起来,应该会有不错的效果。” 萧聪眼睛忽地一亮,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神秘古经本来就有帮助生灵抵抗荒邪的神奇妙用,再加上南宫家多年揣摩出来的音律秘法,那绝对是珠联璧合无与伦比啊!” 星流云斜睨着欧阳寻,右手磨砂着下巴,一副阴晴不定之色,少顷,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欧阳寻趁热打铁接着道: “把神秘古经交给南宫家人学,见效太慢,不如直接将两者用法阵结合,这样一来,不但立竿见影,威力肯定也比以南宫家人施展来的大。” 萧聪连连点头, “你说的对,不仅如此,无形中还能影响自由民聚集地中生灵的心性以不至于堕落,以及干扰入侵的欲囚减少损失,欧阳寻,还真有你的!” 欧阳寻讪笑, “没什么没什么,我也是刚才睡不着胡思乱想的时候想到的,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 星流云冷笑, “得,又装上了。” 欧阳寻对星流云阴阳怪气的嘲讽充耳不闻,眉头微皱道: “不过牵扯到精神和灵魂的阵法,怕是不太容易吧。” “怎么,不相信我的实力?”萧聪直眉轻挑,问道。 欧阳寻陪笑几声, “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 萧聪幽幽一叹, “唉,确实不太容易……” 紧接着却话锋一转, “不过,那也得看情况,若是有足够珍贵的天材地宝,这活儿相对来说就简单多了,我想,大荒蕴藏丰富,而这些自由民在此又已经盘踞这么多年,家底儿一定很厚吧。” 星流云和欧阳寻这才松了口气,跟着萧聪笑了起来。 “砰!” 不知是谁的房门被猛地推开,紧接着,外面的走廊里穿来急促的脚步声,在三人还没回过神儿来的时候,这个房间的房门也被用力推将开来,一道瘦小的身影掠进房间。 萧聪定睛一看,竟然是鸿翔,可这家伙刚刚不还睡得贼香的嘛,因而笑问道: “你小子抽什么风?梦游了?” 鸿翔摇头,神色凝重, “哥哥,我感觉有东西混进城寨来了。” “嗯?”萧聪直眉轻挑,直接静心敛神以作探查。 欧阳寻和星流云对视一眼,而后同时转过头来,星流云问道: “有多少?” 鸿翔摇头, “不清楚,但是行踪很隐秘,估计不是寻常生灵。” 星流云面色微怔,突然有所启发,煞有介事问道: “难道是之前南宫傲口中的那头渡魂星君?” 欧阳寻摇摇头, “应该不是,萧家先祖不会做那么拖泥带水的事儿,鸿翔所言,可能是另一头渡魂星君,或者说是别的跟渡魂星君有同样特质的生灵。” “反正不管怎么样,得赶紧让那几位前辈知道。”星流云斩钉截铁地说。 欧阳寻犹豫不决, “可是……这事儿应该不确定吧,要不然鸿翔就不会来找小聪了。” 星流云疾言浅叱,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个,就算虚惊一场,也比措手不及强,不知道什么叫做兵贵神速吗!咱们三个里面就你速度最快,你赶紧去,把消息说给几位前辈听!” 欧阳寻点点头, “好。” 说着下床,祭起秘法,疾驰而去。 因为不知道四位蒙长的寝居之处,所以欧阳寻只能往城寨中心那座木阁跑,他觉得已经老得不成样子的蒙师陈茂才行动不便,就算睡觉,肯定也在那附近,只要能找到陈茂才,消息自然就能尽快传到四位蒙长的耳朵里。 城寨中心的木阁现在依旧灯火通明,欧阳寻在外面就察觉到了蒙师陈茂才的气息,于是心中一喜,顾不得敲门禀报,直接贸然闯入,理所当然地被陈茂才的守卫当场拿下。 因为动静太大,浅睡中的老人被惊醒,此时的他正躺在白天那张椅子上,幽幽问道: “外面出什么事了?” 身旁侍者回答, “暂时还不知道,应该是守卫抓住了什么鬼祟之人。” “鬼祟之人?”陈茂才呵呵笑了几声,在侍者的帮助下坐起身来,“老夫我在这儿住了这么些年,还从没遇见这般事情,估计是有什么误会,让他们把人带进来,把话说清楚就好了。” 侍者抬头,正好看见四名体格健壮身着兽皮护具的粗犷男子压着铁塔一般的欧阳寻走进堂来,因道: “他们来了。” “哦?” 陈茂才往前探了探身子,以便看清来人形貌,却听见欧阳寻大喊道: “前辈,大事不好了,鸿翔说有不明生灵混进了城寨,行踪诡秘,今晚怕是要有大事发生!” 陈茂才摆着手示意守卫将欧阳寻放开,缓缓道: “去把消息告诉四位蒙长,不用商议,直接部署各处防御,准备迎敌。” 而后右手微微一抬,对欧阳寻道: “欧阳家的小友是吧,来,请坐。” 欧阳寻摆摆手, “不了前辈,小聪还在探查那不明生灵的行踪,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冲着他来的,我得回去帮他。” 陈茂才点点头, “也好,小友路上小心。” 欧阳寻抱拳作揖, “前辈也要万分小心。” 言讫,转身离去。 因为今晚的月光十分明亮,所以在刚才三人交谈时并没有点灯,直到这时候星流云才将屋里的蜡烛点燃,淡黄色的烛光里,萧聪闭目敛神,一张俊脸显得自然恬静。 星流云问鸿翔道: “你是如何察觉到了那家伙的存在?” 鸿翔抿着嘴唇,面色十分沉重,少顷,缓缓道: “不是我主动察觉到了他,而是他无意中把我吵醒了,好像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对我来是很是敏感。” 星流云的眉头皱得又紧了几分, “然后呢?你就过来了?就没有再确认一下?” 鸿翔叹了口气,忍不住白了星流云一眼, “你觉得那样符合我的行事风格吗?我当然是再三探查之后才敢来告诉哥哥的。” “可你刚才说你也不太确定啊。” “我再三探查就能确定了吗?等我确定了,黄花菜都凉了,这种事情,不管确不确定,不都得跟哥哥说一声吗?蠢货!” 星流云悻悻然扁扁嘴, “对,说得有道理。” “你还坐在这儿干吗,不赶紧去把幽女姐姐叫到这屋来,让她自己一人在那儿,你不担心吗?”鸿翔没好气道。 星流云闻言惊座而起, “你不说我都给忘了,他仙人的!” 说着,急急往外走。 鸿翔在后面一声冷笑, “这亲生弟弟,怎么当的!” 欧阳寻快去快回,幽女也被星流云叫到萧聪这屋里,萧家将等人则是将此房间围了个水泄不通。 萧聪睁开眼睛,脸上似乎少了点神采,众人纷纷上前询问, “怎么样,找到它了吗?” 萧聪摇摇头,沉声回道: “没有,这家伙确实不一般,气息和精神波动几乎没有,而移动速度又特别快,我追查了这么久,竟然没能确定它的准确方位,这下难办了。” “如果知道了他的目的,这便都不是问题。”星流云道。 欧阳寻深以为然,点点头, “星流云说得没错,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策,我们今天刚到,他就混了进来,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可能就是冲着你来的。” 说着,将目光转向萧聪。 鸿翔兀自一声冷笑, “意外?哪有这么巧!” 萧聪右手抚摸着鼻梁,稍作思忖,忽然问道: “你们是不是已经把消息告诉几位前辈了?” 几人点头,欧阳寻说道: “我这是刚回来。” “那你再跑一趟,告诉前辈,先按兵不动,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鸿翔笑道: “这个不用哥哥提醒,几位前辈肯定跟哥哥想到一块去了,不然,现在外面早就剑拔弩张严阵以待了,但你们听,哪有什么动静。” 萧聪低头一想,觉得不放心,因而道: “还是去说一声吧,保险些。” “嗯嗯。” 欧阳寻点点头,决定再跑一趟。 这时却忽然听见鸿翔道: “等等?” 众人纷纷侧目,见鸿翔正微微皱着眉头,稍迟片刻,忧心忡忡道: “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萧聪微微摇头, “未必。” 话音刚落,便听见有叩门声响起,萧聪冲鸿翔使了个眼色,道: “让萧家将把人放进来,别出什么误会。” 鸿翔不做它想,径直往门外走去,探出个脑袋对着萧家将说了几句话后又走了回来。 果不其然,叩门者是陈茂才派来传话的自由民,而且看其衣着气度,想来在这个地方的地位还不低。 来人不紧不慢地走进门来,对着萧聪躬身作揖一拜,道: “末将荆元礼,拜见尊上。” 萧聪想着“既然姓荆,想来是荆启贤的后人“,仔细看,面前之人眉宇之间与荆启贤确有几分相似之处,因笑道: “将军此来,所为何事?” 荆元礼未有起身,恭敬回答 , “受蒙师之命,前来保护尊上,蒙师的意思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请君入瓮关门放狗,所以还望尊上稍安勿躁,切莫打草惊蛇。” 萧聪忍不住勾勾嘴角,却没有笑出声来,这荆元礼不过揽月境修为,虽然比在座的所有人修为都要高,但若说保护,实在是太夸大其词了些,不是萧聪心高气傲,他们这些人之前可是联手杀过通天境伪仙呐,就这等实力,难道还需要他一个揽月境修士的保护? “确定是敌袭了?”萧聪清清嗓子,问道。 荆元礼点点头, “城寨中的所有力量都已调动完毕,以这等阵仗应对,想必蒙师对此也分外忌惮。” 顿了顿,补充道: “也有可能是为了尽可能保护尊上的周全才如此不遗余力,不管怎样,今晚过后,这个地方又能肃静一段时间了。” “鸿翔,给将军看座,站着干嘛,怪累的。” 鸿翔闻言,赶紧从别处搬来一张圆凳,放在荆元礼旁边,说了句: “将军请坐。” 荆元礼显得有些局促,刚想说话,却听见萧聪笑道: “我有些问题想跟将军了解一下,将军先坐下吧,咱们好好聊聊。” 荆元礼这才道了一声谢,勉为其难地坐下来,却依旧显得无所适从。 “听将军刚才所言,您对这种事情颇有了解啊。” 荆元礼扯了扯嘴角,带着几分苦涩, “不敢说颇有了解,只是终究已经经历过几次,堕落者想要将欲囚集结起来也不容易,他们每发动一次袭击,都需要准一段时间。” 萧聪直眉轻挑,接着问道: “那将军可知道混进城寨中那家伙是个什么东西?” 荆元礼闻言一片茫然,摇头道: “混进城寨里的家伙……这个,末将不知。” 萧聪习惯性地跟欧阳寻对了个眼神,皱眉道: “看来这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啊。” 欧阳寻点点头,道: “对方可能要改变策略,我们想要应变自如,肯定有点难,不过,绝对不能照着以前的套路来了。” 荆元礼闻言赶忙道: “这个尊上倒是不必担心,这样的应对方式,我们也是头一回,想来蒙师早已了然,心中自有打算。” 此言一出,萧聪心里面对荆元礼的印象直线下滑,人都说喜怒不形于色,哀怨莫让人知,他这一句话,不光是心里的真实想法,连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都秃噜出来了,心胸狭窄且无城府,这辈子肯定难成大事。 心里面虽然有点鄙夷,但表面上还是要装得若无其事,萧聪和欧阳寻都看出荆元礼到这儿只是想保护他们的周全,不想让自己因此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这是他的任务,只要萧聪他们今夜没事儿,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看似明哲保身,其实是目光短浅的不智之举,这样的“懒人”不值得共事,所以接下来所做的计划,两人直接将荆元礼排除在外了。 萧聪斟酌半晌,深吸口气,而后缓缓吐出,道: “要不,一起去前辈那儿走一趟?” 欧阳寻点点头, “最好是这样。” 萧聪站起身来,笑笑, “那就走一趟吧,看看有什么需要,我们也能搭把手。” 荆元礼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于是噌地一下站起身来,面红耳赤道: “尊上……您……最好还是不要离开这里,我们已经在这附近布置下了很多高手,定能保证您的安全,所以说,您没必要再去找蒙师……” 萧聪嘴角微扬,带着几分戏谑, “将军好好看看我们这些人,跟你带来的那些高手相比,实力孰高孰低?” 荆元礼咽了口唾沫,眼神闪烁, “自然是尊上这边实力高一些,但这不是实力高低的事情,尊上即为尊上,就没有亲自动手的道理,末将职责所在,还望尊上……” “怎么,你要拦我吗?”萧聪冷笑,目光微寒。 荆元礼赶紧后退一步, “末将不敢,只是……” 萧聪拂袖而去,星流云叹了口气,拍拍荆元礼的肩膀,意味深长道: “大叔,多动点脑子吧,没坏处。” 说完,跟着一起离去。 萧聪贵为伏魔者,荆元礼自然没有胆子强行阻拦,他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萧家将们拥簇着萧聪等人出了大门,而后低头重重一叹,加紧几步赶了上去。 不过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星流云点化的缘故,荆元礼学聪明了,他紧紧跟着萧聪等人,一直到城寨中心的木阁,始终没有现身出来,虽然萧聪始终知道荆元礼在跟着。 大厅中,只有蒙师陈茂才坐在堂上,老人右手托着一直釉色瓷碗,左手手指轻轻磨砂这碗璧,怔怔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聪走进门来,躬身作揖一拜, “萧聪拜见前辈。” 沉思中的陈茂才被惊醒,往前抻抻脖子,看清了来人模样,才说道: “小友怎么到这儿来了,这里可不是什么安全之地啊。” 荆元礼适时走进门来,跪伏在地, “末将该死,望蒙师责罚。” 陈茂才仅是淡淡地看了荆元礼一眼,而后缓缓摆手, “你下去吧,把你的人集结到这边来,别出什么漏子。” “谢蒙师。” 荆元礼再做一拜,方才起身离去。 “小友请坐。”陈茂才微微抬手道。 萧聪不做赘言,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开门见山道: “那混进城寨的不明生灵,前辈这儿可有眉目了?” 但见陈茂才微微点头,这倒是让萧聪感觉有点出乎意外, “他什么来头?” “算是……一个老朋友吧,”陈茂才苦笑道。 “难道是当年差点潜入南宫家的那头渡魂星君?”鸿翔不由得失声叫道。 陈茂才缓缓摇头, “那头渡魂星君早已陨落多年,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完美隐匿行踪的本领,又不是只有渡魂星君才有,不瞒小友,这一次确实是有点麻烦。” 萧聪微微一笑, “前辈不妨与我等讲讲,我等虽不才,但说不定也能给前辈分分忧。” “小友既然有兴趣,老朽也乐得为之一叙,”陈茂才笑着道:“这一路走来,小友肯定也已经发现了,许多在外界已经销声匿迹多年甚至不可考证的种族,在大荒依旧能寻到踪迹,但现实远比此夸张得多,某些不曾在玄真东界现身的强大种族,在这里依旧有血脉延续,甚至是一些传说中的种族,在这里也算不上是顶尖的存在,小友之前所说的渡魂星君,游走于死生阴阳之间,靠身上的死气掩盖一切生命体征,所以不容易被发现,但今天晚上来的这位不速之客,却是通过空间缝隙来隐藏自身存在的,他可以让肉身隐匿在空间缝隙里,而气息和精神波动贴附在空间界壁之上,这绝对是比隐身更高明的手段,若不是您身边这位小友天赋异禀发现及时,今晚我们肯定要遭大难喽。” 萧聪闻言,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揉捻,皱着眉头喃喃道: “如此说来,确实有些难办……” 陈茂才呵呵一笑, “小友不必担心,既然我们已经是老朋友了,便自然有对付他的手段,虽然笨拙了些,但总归不算是无从下手。” 萧聪一听来了兴趣, “哦?是何手段,可否说与晚辈听听,若是有用得着晚辈的地方,晚辈当也尽一份绵薄之力。” 鸿翔眼珠子转了三转,恍然大悟道: “是不是短暂修复这处空间的空间缝隙?这样一来,那家伙就无所遁形了?” 陈茂才捋着银色胡须轻轻点头,声音不无赞赏, “小友果真聪明,一语中的,不过,还不准确。” “嗯?”鸿翔挑挑眉毛,以示不解。 陈茂才抿抿嘴唇,声音略显低沉, “修复空间缝隙,我们这里自然没有人具有这般大的本事,我们能做的,只是将空间缝隙填满,从而知道那那畜生藏匿之处而已,” 说着,好似受不了心里的压抑般怅然一叹,接着道: “当年为了对付他,萧恩铭前辈曾在当时他所在的那处自由民聚集地修建了一座法阵,那座法阵覆盖了整个自由民聚集地,直到现在还在运转,但可惜的是,在萧恩铭前辈有生之年,自由民没能开辟出下一处自由民聚集地来,于是就又给了那畜生可乘之机,新的自由民聚集地每一次遭遇他的袭击都损失惨重,后来几位有识者联手穷尽一生之力,耗费无数心血才想出了现在的法子,只可惜,依旧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笨招。” 话听到这儿,萧聪心里对陈茂才所说的这个方法已经猜到了七八分——通过繁琐复杂的手段祭炼生魂,从而使其同样具有游走于空间缝隙的能力,这个过程有多么痛苦和恐怖,可想而知。 萧聪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问道: “前辈,那座布置着法阵的自由民聚集地,离这儿远吗?晚辈想去观摩一下,回头给每一个没有法阵的自由民聚集地都修建一座。” 陈茂才摇头苦笑, “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小友同样是有重命在身的人,还是先忙自己的事情去吧,切莫耽搁了大事。” 萧聪微微一笑, “晚辈时间没那么赶,搁上十天半月的,不打紧。” 欧阳寻微微摇头,沉沉道: “修建法阵,治标不治本,多年之后若是再有新的自由民聚集地建成,照样还是要受那畜生的屠戮,依我看,不如抓住这次机会直接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萧聪直眉轻挑,问道:“怎么,你有好办法了?” 欧阳寻扁扁嘴,一脸衰相, “你高看我了,我怎么可能有什么好办法,办法总会有的,咱们得商量嘛。” 鸿翔进言道: “我觉得,咱们不能说只有这一次机会,那家伙八成就是冲着哥哥来的,因为之前的萧家人修建的法阵对他构成了威胁,他害怕历史会在哥哥这个萧家人身上重演,他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地要干掉哥哥,一次不成还会有第二次,所以这件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这样才不会浪费今天这个大好时机。” 星流云深以为然,点头道: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同意鸿翔的看法,而且这家伙必须得被干掉,不然留着他对我们来说肯定是个祸害,稍不留神,就得中招!” 欧阳寻摇摇头道: “你们忽略了一点,今晚这次偷袭之后,倘若受伤,鬼知道他什么才会来第二次,我们可跟他耗不起,而若是离开这里没有了自由民的帮助,以我们这些人,肯定对付不了它!而且还有一点,我们不知道它有没有子嗣。” 萧聪想了想,忽然抬头问道: “前辈,那畜生既然是一头堕落者,想必你们之前跟他也有过一些比较近的接触,还有关于他的重要信息吗?” 陈茂才定定地看着满脸诚挚的萧聪,半晌,将手杖搁在一边,启齿道: “看来小友是真心想要帮自由民铲除这等大患,老朽替所有自由民在此……” 老人两根枯木般的胳膊承在椅子上,显得分外吃力,身旁侍者赶紧伸手搀扶,萧聪也跟着赶紧站了起来。 在侍者的帮助下,陈茂才这一礼终究还是拜了下去,萧聪无奈, “前辈这是何必。” 陈茂才在萧聪有所行动前直起身来,郑重道: “虽然小友也是个萧家人,但这一礼还是要有的,小友不顾生命危险相助于自由民,不管能不能斩草除根,都是自由民的福祚,自由民敬我为尊师,这一礼,就由我代他们行了,若日后事成,再由自由民们来感谢小友,还望小友莫要推辞。” 萧聪小脸微苦,半晌,莞尔一笑, “嗨,前辈你这么说,要是杀不了那畜生,我都感觉自己无地自容了。” “小友心里千万不要有压力,只要有萧家人参与进来,相信就算不能杀死它,也能重伤它,自由民与那畜生之间,早就已经不能用血海深仇来形容,没有缓和的余地,也不怕他报复,所以只要能换几天安宁日子,自由民们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星流云面色狠厉,咬牙切齿道: “不行,这一次必须得弄死他!” 第五百九十六章 大战 时已至亥时末刻,外面还是没有半点风吹草动。 听陈茂才说,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是萧家刚派人到大荒来的那个时候,有艺高人胆大者在萧凤哲石刻法阵的帮助下走了大荒很多地方,并寻到了十几头不凡古兽的幼崽,带回来小心培养,希望其能成为日后谋定大荒的强大助力,可惜这个计划以失败告终,原因至今不明,但那十几头在人族圣贤调教下成长起来的不凡古兽,却无一例外地成了第一批堕落者,并为后来的自由民带来数不尽的困扰,直到今日还没被全部消灭。 而这头名字叫作“藏隙者”的古兽,就是其中之一。 老人拾杯抿了一口茶水,幽幽道: “当年,各位先贤在教导之余,也腾出时间记录下了他们身上的一些隐秘之处,就拿这头藏隙者来说,他的弱点有两个,其一是隐身时间有限,其二是行踪无定,游走路线连他们自己都不能精确控制,这都是先贤们偶然发现的,不过,当年为了使他们能更好地效力于启蒙大荒古兽的伟大事业,前辈们也曾帮这些不凡生灵弥补身上与生俱来的不足,所以现在这头藏隙者,第一个弱点对我们来说已经不值一提了,只有第二个,可能还能利用一下。” 萧聪稍作思忖,问道: “关于第二个弱点,前辈可否描述地准确些,所谓不能精确控制自己的游走路线,这个误差有多大?” “还有,”欧阳寻急急举起手来,“他在藏匿行踪的过程中,可以施展神通重伤敌手吗?” “可以肯定的是,藏隙者在将自身隐匿在空间缝隙时不能进行任何攻击行为,若非如此,以他这种逆天存在,我们不可能活到现在,”陈茂才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声音依旧不急不缓,“至于误差,这个应该也不是很大,除非空间发生巨大的紊乱,会将它强行推到很远的地方,否则,大概就是在城寨之中。” “那它藏匿在空间缝隙时,能听到我们说什么,看见我们做什么吗?”鸿翔问道。 陈茂才几声慈笑,好像很喜欢这个聪慧机敏的少年, “没那么夸张,但他能感知到周围的精神波动和气息变化,从而知道对方的实力水平和状态,这是他的强项,也是令人最为头疼和忌惮的地方。” “还有一点,”陈茂才补充道:“你们不要以为藏隙者有如此神通在身,战斗力就会很弱,其实他的战斗力很强,通天境伪仙的修为,皮糙肉厚且身有剧毒,总喜欢在战斗激烈之时突然现身,给敌方高能者以猝不及防的一击,几乎每一次都是致命的。” 萧聪苦笑, “皮糙肉厚倒是不怕,只要能逮着合适的机会,我肯定能一剑将他重伤,之后再由通天境伪仙出手,定能要了他的性命,只是在他未现身之前,怕是总得赔上一条人命呐。” 陈茂才怅然一叹, “只要他来,我们就得配上一条人命,这个与小友无关,除此之外的事情,小友大胆去做就是了。” 萧聪缓缓点头,舌头舔过一圈嘴唇,开始计上心来。 欧阳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而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知道敌袭什么时候开始?” 陈茂才微微仰头做出斟酌之色,而后回答说: “大概……得在一个半时辰之后吧,不过按照之前的推测,这一次他若真的是志在必得,时间可能还得长一些。” “那这场战斗大约会持续多长时间?”欧阳寻眼里有光,紧接着又问道。 “唔……”陈茂才捋着花白胡须,头仰的更高了些,“这个还真说不准,得看他引来了多少欲囚,嗯……最起码得两天。” “这么长!”看样子,欧阳寻对此有些吃惊,长达两天的激烈战斗,两方损失肯定都不小。 鸿翔从嘴上拿开刚刚还吮吸着的手指,轻声说道: “假如藏隙者一直都参与这场战斗的话,那对我们来说也算是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所以若是可以的话,在不增加伤亡的情况下,可以将这场战斗的时间拉长一些。” 欧阳寻抿着厚厚的嘴唇缓缓点头, “对,你说的没错,这场战斗的根本目的是杀死那头藏隙者,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多一些伤者也不怕,我们这儿有足够多的灵丹妙药,回头再让小聪修建一座大型修元阵,只要不死,修为实力总可以恢复。” 萧聪抬起头来,对陈茂才说道: “前辈,请您下令,别让他们继续填补这方空间的空间缝隙,把那些生魂都留下来,我有大用!” 陈茂才也不问原因,只是点头, “好。” 而后对身旁的侍者说道: “你去跑一趟。” 侍者冲陈茂才和萧聪等人作了一揖,而后快速离去。 萧聪扭头又对欧阳寻道: “把你的空间匕首借我用一下。” 欧阳寻毫不迟疑,右手一翻,将空间匕首取出递到萧聪手上。 萧聪将空间匕首掂了掂,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用以定心,稍作思忖,对堂上的老人道: “前辈,可否带晚辈到你们的藏宝库走一趟,晚辈要选些东西用来布置法阵。” “这个自然是没有问题,不过,进入宝藏库的钥匙,我跟四位蒙长各自持有一部分,小友怕是要等上一会儿。” 说着,陈茂才干枯的老手伸入怀里,并从中掏出一枚形状奇怪的东西,道: “这是我那一部分,小友先拿着,到外面直接找荆元礼,让他带你们去藏宝库,并派人去通知四位蒙长,这样能节约一些时间。” 萧聪也不赘言,径直走上堂去,从陈茂才手里接过那个形状奇怪的东西,拱手作揖道: “那前辈就先去了。” 陈茂才轻轻摆手, “去吧,路上小心,别忘了提防藏隙者,毕竟你身上的气息和精神波动太容易辨别了。” 萧聪重重点头, “知道了,晚辈去去就回。” 言讫下堂,扭头对鸿翔说道: “鸿翔,你精神力强大,能捕捉到藏隙者的存在,就先在这儿呆一会儿,机警点,一有动静就赶紧通知外面那些人,别让前辈这儿出什么意外。” “嗯嗯,哥哥放心去吧,我这儿是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看着鸿翔信誓旦旦的摸样,萧聪心想, “那藏隙者应该不会这么早现身。” 于是点点头,带着众人往门外走去。 木阁外头,荆元礼守在门前,挺胸抬头,两只眼睛像黑夜里的灯火,见萧聪等人出来,赶紧作揖行礼, “末将拜见尊上。” 萧聪停下脚步,微微一笑,淡淡问道: “你这里的人,修为最低者在哪儿?” 荆元礼吹了声嘹亮道的口哨,一道身影于阴影中闪掠而来,并在众人身前停住。 荆元礼指着身旁人对萧聪说道: “回尊上,这是古灿辉,是我队里面修为最低的人。” 萧聪看着眼前身姿挺拔面相俊毅的年轻人,缓缓点头,并对此有些吃惊,没想到荆元礼这个小队中实力最弱者竟然也有渡河境的修为,而且,这古灿辉看着年纪也就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啊,怎么可能这般可怕。 似是看出了萧聪心中的疑问,荆元礼笑道: “灿辉小时候误食异果差点死掉,蒙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救回来,不料因祸得福,十八岁之后,六十多年了就没变过样儿,也算是实现了青春永驻吧。” 萧聪笑了笑,问道: “你们都知道藏宝库在哪儿吗?” 古灿辉回道, “知道。” “那就领我们去一趟吧。” 古灿辉抱拳作礼, “是,尊上!” 萧聪转过头来又对荆元礼道: “想要开启藏宝库的大门,还需要四位蒙长去一趟,麻烦将军再派人去通知一下。” “末将这就去办。” 萧聪点点头,带着众人急急离去。 荆元礼又吹了几声口哨,又有几道身影闪掠而来,隐约中似乎还能听见他们在切切私语着什么。 古灿辉带着萧聪等人七拐八拐后进入地下,沿着长长的石砌甬道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而后沿着台阶斜斜往下又走了一柱香,最后在一处十丈见方的空地上停下脚步静静等待。 四位蒙长匆匆赶来,冲萧聪郑重作了一礼,萧聪摆摆手,道: “大敌当前,该免得就全免了吧,我们现在得抓住所有可以利用的时间。” 荆启贤连声说好,从萧聪手里面接过陈茂才的那部分钥匙,与剩下的拼在一起,插进锁孔,少顷,在一声轰隆隆的巨响中,石壁从中间分开,往两侧移去,听这声音就知道这道门重的很,再打眼一看,发现竟然有近一丈厚。 “萧四少爷请。” 萧聪几步踏进藏宝库,往前看,琳琅满目一眼望不到头,荆启贤在一旁说道: “聚集地的所有天材地宝都在这儿了,从我们站的地方开始开始,越往里东西越珍贵,我看萧四少爷不如直接往里面去选,只要能满足萧四少爷的要求,这里的东西,您尽管用就是。” “好,走吧。” 萧聪也不推辞,点点头,径直往里走去。 之前以为大荒物产丰富,这个自由民聚集地在此已经盘踞这么多年,珍藏的好东西肯定不少,现在一看,果然底蕴惊人,令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萧聪因为以前见识过云镜仙子的宝阁,所以心里还没起什么波澜,欧阳寻自小就在龟府混,见识肯定也不浅,但星流云和冥乌族兄弟他们几个就不一样了,那一双双眼睛亮的吓人,可能在此之前还真么见过这般场面。 这些奇珍异宝有大有小,摆放的说不上杂乱,也绝算不上整齐,众人游走其间,左顾右盼,而萧聪的头却始终没有转一下,因为对于这些东西,他不需要仔细看——学识不如欧阳寻丰富,单凭样子,肯定认不得,但是他有变态的精神力啊,如此一来,欧阳寻的本事就无形之中低了一个档次,真正的牛逼的寻宝人,从来都不用眼睛看,都是用神识探查的,而现在,萧聪就是这样的人。 每走几步,萧聪就会稍作停留,将他中意的东西直接收进弥芥,然后继续往前走,走完一圈后又在其中穿插几趟,将那些不是特别中意却只能以之替代的东西带上。 离开藏宝阁,荆启贤将陈茂才那部分钥匙交给萧聪,将其他部分还给三位蒙长,一行人沿原路回到地面,萧聪却没再去中心木阁,而是让荆启贤四位蒙长各自忙活去,由古灿辉带着他们去了另一个地方——那个炼化生魂用以弥补空间裂缝的寻常房舍。 正堂里,中间位置放着一只三足两耳的古朴大鼎,其上纹饰繁复,但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分辨不出上面雕刻了些什么,大鼎周围,有十三名老者盘膝而坐,闭目掐诀,宝相庄严一动不动,而在十三名老者身前,又各放着一只一尺来高的人甬,人甬动作不一,但每一只看上去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诡异。 古灿辉说道: “此处便是他们炼化生魂的地方,这十三名长老的性命已经跟中间那座大鼎连在一起,尊上若是要在这里布阵,千万不要碰到他们,也不用再顾忌他们的生死,”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但也别提前毁灭他们,不然的话,大鼎里面已经被炼化完成的空间补料可能会流失。” 萧聪点点头, “知道了,放心吧。” 而后将之前放进弥芥中的一应建阵材料取出来,并将其一件一件地摆置在房间的地板上。 将法阵布置完,萧聪交给古灿辉一枚血红色的玉珏和一根黑色的木头,嘱咐道: “这里就交给你了,等我信号,玉珏一碎,你就把这截木头插进那个洞里,不能太深也不能太浅,触底就行。” 古灿辉抱拳作礼,声音铿锵, “尊上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 萧聪拍拍古灿辉的肩膀,语气不无关切, “你这里很关键,在我给你信号之前,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古灿辉回应,转身带着众人快速离开。 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偌大的城寨还是没有什么动静,但谁都知道,这波澜不惊的表象之下是数不尽的暗流涌动和剑拔弩张,萧聪看上去虽然还算镇定,但其实他心里一样忐忑得很,因为这之中有太多变数让人无从把握,而现在的他惟一能做的就是不作它想硬着头皮往前冲,能争取到一点是一点,没办法,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像那重负之下的骆驼,只要那根稻草没落上去,它就还能活着,所以萧聪绝对不能因为那一根稻草让大家栽在这儿。 一行人又回到城寨中心的木阁,见到等待已久的鸿翔和陈茂才,萧聪问鸿翔道: “没出什么事吧。” 鸿翔忍不住松了口气,颇有几分心有余悸的感觉, “那家伙在这儿周围徘徊了好几回,估计是想对前辈下手,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萧聪眉毛不由得轻轻一挑,竟觉得这是个非常重要的信息,稍作思忖,因而道: “大概是觉得前辈行将就木,不值得出手,或者说,不值得浪费一次宝贵的机会,所以……他的特殊能力可能有次数上的限制……” 说着,忍俊不禁, “丫的该不会真的是攒着劲儿想杀我呢吧!” “那现在怎么办?”鸿翔问道,忧心忡忡。 萧聪蔑然轻笑, “他要是能在这种情况下杀得了我,早就下手了,不管他,该干嘛干嘛。” 接着转首对堂上老人说道: “晚辈已经在炼化生魂的地方布置好相关法阵,为了与之相互照应,想把另一座法阵布置在这里,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陈茂才微微颔首, “如此甚好。” “哦,对了。”萧聪右手一翻,从弥芥中取出藏宝库钥匙中由陈茂才保管的那一部分,走上堂来,恭敬交到老人手上。 陈茂才含笑接过放回怀里,道: “小友赶紧去忙吧,大事要紧,时间不多了。” 萧聪点点头,行下堂来,从弥芥中取出准备好的布阵材料,开始小心翼翼地摆弄起来。 寂夜漫漫,是无法言喻的煎熬,浓重的黑,像化不开的沸汤,整个城寨像浸在汤里的草药。 一个时辰后,兀然传来一声钟响。 城寨中心木阁大厅里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向门外,空气在这一刻发生短暂的凝固,谁都知道这声音意味着什么——敌袭终于开始了。 不多时,一声狼嚎响彻寂夜,紧接着,各种野兽的嘶吼纷纷响应,此起彼伏地混在一起,如惊涛骇浪般不停地撞着耳膜,是名副其实的四面楚歌。 这感觉,估计换谁都不能淡然处之,饶是已经经历过不少风浪的萧聪,也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用以镇定自己那颗差点堵住嗓子眼的心。 坐于堂上的老人怅然一叹道: “看来,今晚又是一场恶战呐。” 萧聪莞尔一笑,他本想装得轻松些,可无奈还是不可避免地有点沉重, “去它仙人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怎么样,这一次非要弄死他!” 说完继续埋头苦干。 城寨外围的那圈空地,本就是留作战场之用,此时的厮杀,正是集中在那里,藤蔓的羁绊、刀斧的劈砍、能量和各种天地衍气得对撞,火焰、水箭、土墙、风网……自由民和堕落者中的高手骑着凶悍的古兽在战场中纵横捭阖,原来堕落者中竟也有人形生灵——或许更准确地说,是曾经的人族。 这一战,自由民全力以赴,几乎将城寨中所有能用得上的东西全都搬了出来,各种各样的攻防器械,虽然不是出于诸葛家之手,但因为用料讲究,所以对于这些大荒古兽来说杀伤力同样不可小觑,尤其是那些巨弩,专射堕落者那边引来的飞禽,虽然准头确实差了点——总的来说也就十之三四,但只要射中,对方必然要失去所有战力,因为那些弩箭上同样抹了剧毒。 远处喊杀震天,萧聪这里丝毫不敢懈怠,因为时间紧迫,他只能临时布置一座勉强凑活的法阵将就来用,可饶是如此,在他使出浑身解数的前提下却依旧需要近两天的时间,多亏了这里有足够的天材地宝,否则,两天的时间完成这样一座法阵,以他现在的阵法造诣想都别想。 时间在众人心里缓慢地流逝,门外突然响起明显的打斗声,隐藏在大军交战的嘈杂之下,却依旧没有逃过屋中人的耳朵。 紧绷的心弦就这样被毫无征兆地弹了一下,让人如遭雷击,霎时间紧张起来,各自亮出手里的家伙什儿,摆出如临大敌的架势,好像下一刻就要像豹子一样冲出去似的。 “大概是偷偷潜进来的欲囚被荆元礼他们斩杀了,各位小友不要紧张,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有荆元礼他们在外面守着,只要大军不攻进来,我们这里就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耳畔传来陈茂才苍老的声音,众人听着心里竟平静了许多。 萧聪站起来,用力往后仰以放松自己的腰部,扭动了几下脖子,对星流云他们说道: “你们别守在这儿了,到外面去,提前让藏隙者知道我们害怕了。” 众人迟疑,久久不动,欧阳寻拍拍星流云的肩膀,道: “小聪说的没错,我们是时候该出去了。” 言讫提着大戟往外走,星流云、幽女、尹诺和冥乌族兄弟紧随其后,鸿翔却不知何去何从,因问道: “哥哥,我呢?” 萧聪想了想,回答说: “你也跟着出去吧,罩子放亮点,藏隙者若是靠的太近,就赶紧告诉萧家将。” “那你呢?” “只要你们那儿没事,我这儿就肯定没事。” 鸿翔叹了口气,说了声“好。”跟着走了出去。 萧聪继续布置法阵。 木阁门外,从屋里走出来的欧阳寻等人受到荆元礼的接应。 已经施展化龙诀的星流云提着金色长枪,对荆元礼道: “荆将军,你看看我们这些人适合干点啥,给安排一下呗。” 听星流云语气轻松,荆元礼忍不住微微一笑, “诸位少侠守在门口就行,这样能随时跟尊上照应,毕竟你们已经并肩作战这么长时间,之间的默契是我们这些人绝对比不了的,至于其他事,交给我们就好了。” 星流云点点头, “好,那就听您的了。” 然后扭头问欧阳寻道: “我怎么觉得小聪是故意想将那藏隙者引过来啊,你怎么认为?” 欧阳寻扯扯嘴角,目色意味难明, “你说的很对,小聪就是想将它引过来。” 星流云将金色长枪交到左手上,右手轻轻抚摸着下巴,面色有点纠结, “是不是太冒险了点,毕竟大战才开始这么短时间。” 欧阳寻摇头,定定道: “这是一个很难把握的分寸,但相对来说,此时让我们出来绝对算得上是个明智之举,别忘了,我们在算计藏隙者的时候,他也在暗暗算计着我们,这是个狡猾而且谨慎的家伙,小聪让我们出来,而把萧家将留在里面,为的就是要让他模棱两可,不敢轻举妄动。” 星流云想了想,恍然大悟道: “哦,我明白了,他知道小聪在给他布置陷阱,但却不知道小聪给他布置的是何种陷阱,他也害怕小聪以法阵做诱饵来诳他,小聪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敢这么干的,哈哈,还真他娘的有意思哩,如此优柔寡断,那我们岂不是赢定了!” 欧阳寻冷笑一声,没好气道: “别高兴的太早,时间还长着呢,他只要是愿意,随时都能从我们旁边冒出来,哀兵必胜骄兵必败,小心使得万年船,机灵点,这可不是小事儿!” 星流云撇着嘴重重点头,故意用瓮里瓮气的声音回道: “欧阳少爷说的对,小的记住了。” 看着古灵精怪的星流云,欧阳寻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远方,战线缓缓推进,渐渐逼向环形空地边上的木制塔楼,这圈木制塔楼本身就有极好的防御能力,而上面又布置了诸多攻击器械,所以算是自由民自锉金蛇之后抵御入侵者的第二道防线。 当战线被推到一定程度之后,自由民开始纷纷往回撤不再跟欲囚纠缠,这是他们约定好的事情,为的是让布置在塔楼上杀伤力极强的攻械大显神威而不伤及无辜。 借着对这片区域中所藏陷阱的熟悉,自由民得以顺利脱战,塔楼上的自由民得到信号,一刀砍断拉绳,蓄力满满的投掷臂带着火球划过四分之一的标准弧线,火球被抛出,重重砸向欲囚。 霎时间,火光迸溅,哀声遍野,那火球上携带的可不是寻常火焰,而是自由民以秘法提前炼制并储存在炎木球里的穿甲焰,这穿甲焰虽然比不得传说中的那些奇异火种,甚至比公孙家小成之时的紫焰七迭还若逊一筹,但威力也算是巨大,毕竟是自由民为了对付大荒欲囚苦研多年的成果,对于大部分大荒古兽,即使不能将之直接杀死,也完全可以摧毁它们的防御,更有甚者能够击伤经脉甚至肺腑,使其战力大打折扣,为后续战斗赢得更多的时间和机会。 只可惜,炼制穿甲焰的工序十分繁复和耗时,且材料珍贵不易寻得,所以自由民聚集地不分昼夜地炼制,也才攒下了不到一百枚而已,只够这圈塔楼投掷两拨。 城寨外围成出现一个火环,烈焰升腾,自由民趁热打铁,第二波装有穿甲焰的炎木球接踵而至,与此同时,欲囚大军中有控水者施展神通,只见一道道水柱拔地而起,长到半空兀地炸开,大雨瓢泼而下,火势稍减,又有控土者在大军前方升起一座土墙,可惜动作稍稍慢了一拍儿,炎木球正好打在土墙的沿子上,而后借着一股子惯性就这样滚了过来,进而掉在地上炸开,位于大军后方的欲囚侥幸逃过一劫,而位于大军前方的欲囚却无一幸免。 两拨穿甲焰之后,塔楼上以最快的速度将投掷臂卸下,转而换上另一种类似于弩箱的攻械,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些攻械更大,所安装的弩箭更多,看这样子,分明就是要乱射一通的势头。 站在塔楼上的自由民们动作娴熟配合默契,行云流水般将弩箭装到攻械上,调整角度后伺机而动,土墙一倒,弩箭尽出,直接将欲囚放倒一片,弩箭成梭地放在一边,自由民射完一梭接着再装一梭,丝毫不给欲囚们喘息的机会。 可欲囚这边也不是吃素的,某些以防御能力见长的欲囚这时候就顶到了最前面,他们或摇头甩尾,或挥舞手中的兵器,将弩箭打落在地,至于那些漏掉的,则用身体当作盾牌挡住,一时间火星四溅,自由民的弩箭竟然丝毫伤不了他们。 有这些防御力堪称变态的肉盾在前面挡着,欲囚们继续往城寨逼近。 得见此景,塔楼上的自由民们一点都不慌,好像早就已经料到会有此一出儿,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换箭”,接下来弩箱上的箭矢便全部变了颜色,灰霭霭的,看着像木头。 木制的弩箭激射而出,跟欲囚兵器亲密接触的被直接打断,而那些撞在欲囚鳞甲上的,却寸寸崩碎,表面上看,这木制的弩箭对于欲囚来说似乎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可下一刻,那些被击中的欲囚却一个个翻倒在地,扭曲着身子滚来滚去痛苦不堪。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这弩箭的材料是木头不假,但里面却是大有玄机,聪明的自由民们在木制弩箭里藏了一个极细极坚韧的秘制玄金宝丝,弩箭射在欲囚身上崩碎的同时,玄金宝丝也跟着通过鳞甲之间的缝隙钻进对方的肉体里,没有木制弩箭的约束,玄金宝丝就会卷曲,进而扯动中招儿者的经脉,那滋味,绝对痛不欲生。 同样可惜的是,这玄金宝丝比那装有穿甲焰的炎木球还难搞,故而数量也就更加稀少,否则,若是有足够的玄金宝丝,对付这帮大荒古兽还不是小菜一碟! 肉盾的搁浅并不能阻挡欲囚们的攻势,他们继续往前逼近,而此时的自由民们也是黔驴技穷,只能与之拼命厮杀了,庆幸的是刚才的装有穿甲焰的炎木球和藏有玄金宝丝的木制弩箭让欲囚们死伤大半,如此,自由民们才有胆与之背水一战。 混战,即将拉开。 第五百九十七章 智斗藏隙者 城寨外围交战酣烈死伤无数,木阁周围不时传出异响,现在也已经是横尸长街之状,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近十二个时辰,可藏隙者还是没有现身。 按照陈茂才的预测,这场恶战已经进行了一半,这也意味着,萧聪的法阵也已经完成了一半,欲囚大军已经攻陷了矗立在城寨外围的那一圈塔楼,继续向里推进,但对于自由民来说,情况终归还算比较乐观,可接下来怕是就不那么顺利了,毕竟那藏隙者的耐心是有限的,估计他也已经按耐不知要出手了。 可他的第一战会是哪里呢?自然是中心木阁,毕竟萧聪才是他发动此战的最终目标,若是能提前杀死萧聪,他肯定也乐得直接收兵,回去养兵蓄锐,等有了足够的力量再来将整个自由民聚集地一举歼灭。 有萧家人的帮助,现在的自由民士气炽盛,锐不可当,战况明显对大荒欲囚这边不利,即使藏隙者能成功将萧聪杀死,他的大军最终还是会以失败告终,俗话说哀兵必胜,到时候自由民们因为过度悲伤,肯定会破釜沉舟跟他鱼死网破,那样的威势,以现在的大荒欲囚定然是抵挡不住的。 就是不知道在先贤调教下成长起来的藏隙者,是否知道这般道理。 中心木阁里的萧聪,还在有条不紊小心翼翼地布置着法阵,动作标准得像诸葛家煞费苦心制作出的精密人偶,在刚刚过去一天的时间里,连顿饭都没顾得上吃,陈茂才就这样静坐在堂上陪着堂下的年轻人,不忍打扰,于是便也跟着饿了一天的肚子。 终于,萧聪停了下来,憔悴的小脸上张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在那儿呆站了片刻,而后猛地晃晃脑袋,左右一翻,取出一枚丹药服下。 堂上老人见萧聪回过神儿来,因而道: “小友已经一整天没进食了,都说磨刀不误砍柴工,欲速则不达,小友不如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继续布阵吧。” 萧聪闻言将目光投向堂上,而后轻轻摆摆手道: “不用了,时间紧迫,我站一会儿就好。” 说着,闭上了眼睛。 陈茂才欲言又止,抿着干瘪的嘴唇,半晌,一声叹息。 服下了姜采君亲手炼制的丹药后,萧聪微微仰着小脸,像尊木雕般站在那儿,心中默念神秘古经,等待着身体将药力吸收,各种真气在经脉中流转,并将那些让他感到疲惫的东西尽数“排出体外”——尽管姜采君已经算是炼药大家,但所炼制的丹药还是鲜有能直接补充精神者,就像萧聪刚刚服下的这一枚,不过是滋养全身的血管和经脉,消解肉体产生的某些物质,舒缓各个器官的疲惫,使服药者感到放松些,若想快速恢复些精神力,还是得靠神秘古经。 就这样默默站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萧聪睁开双眼,脸上的憔悴和眼里的血丝虽然没有完全消失,但状态看上去总归比方才好了些。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继续布置法阵,而是不紧不慢向门外走去。 星流云等人一直守在离阁门不远处,心里那根弦始终紧紧绷着,此时阁里传出来的脚步声,自然逃不过他们的耳朵,于是几个年轻人不约而同地聚拢过来,正好迎上刚踏出阁门来的萧聪。 萧聪缓缓转头,目光在几个年轻人脸上一一扫过,看着他们略显狼狈的模样,不禁有点心疼,为了对付偷偷潜伏而来的古兽,欧阳寻他们出力不少,尤其是星流云,森森鳞甲间竟有好几块地方裸露着血红色的肌肤,尹诺和冥乌族兄弟等人自不用说,身上都挂了彩,饶是幽女,两条藕臂上也多了几道刺目的血痕。 萧聪右手一翻,取出几枚丹药,递给众人,说道: “把丹药服下,就赶紧去休息吧,这会儿不会再有很多古兽潜伏过来了,荆元礼他们应该能应付得过来。” 星流云大大咧咧地从萧聪掌心里捏起一枚丹药,说道: “大家都还在玩命顶着,我们怎么能有退缩的道理,小聪,你不能看不起人呐,哥几个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吗?” 说着,将丹药丢进嘴里。 其他人也相继从萧聪手里捏起丹药放进嘴里,灰头土脸的欧阳寻好像染了几分沧桑似的说了句,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们现在只有向死还生的份了,所以绝对不能退,退了,机会就没了。” 萧聪缓缓摇头,定定道: “现在还不是决战的时候,所以我们依旧要尽最大可能保持战力,再说,也不是要把你们撤下来,你们先去休息,让荆元礼他们顶一会儿,完了你们再来顶着让他们去休息一下,到时候我让萧家将出来帮你们,如此一来,你们才有可能参与到最后的决战中去,这很重要。” 欧阳寻深吸一口气,而后重重呼出,对星流云等人道: “小聪说的没错,咱们走吧。” 说完,转身走进木阁。 星流云等人相继冲萧聪点点头,张张嘴可能想说点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说,便跟着欧阳寻去了。 萧聪把荆元礼叫过来,递给他一把丹药,问道: “够吗?” 荆元礼坦然相受,点点头, “够了。” “那就赶紧给你的人分一分,你们先辛苦一会儿,顶过这一阵儿,他们再出来替你们,让你们也休息一下恢复些气力。” 荆元礼重重摇头, “尊上,我们没事儿,即使战到最后,我们也能撑得下来,请您相信我们!” 萧聪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们的实力都不错,理应杀更多的敌人,若是不能发挥出全部效力,对我们来说照样是损失,你可明白?” 荆元礼想了想,缓缓点头, “尊上说的对,我们听尊上的便是了。” 萧聪摆摆手, “行了,忙去吧。” 说着转身往木阁走去,而荆元礼则在其身后郑重作了一揖。 回到大厅的萧聪,继续埋头布阵,星流云等人就盘膝坐在墙角,闭眼掐诀,像刚从土里挖出来的石雕。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对于不同的人来说,这一个时辰的长度似乎很不一样,有的人感觉度之如年,而有的人却感觉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可不管怎样,终究是什么变故都没发生。 令人听着备感心悸的战斗声又变大了许多,这说明欲囚们将战线又往里推进了不少,血腥味已经弥漫到城寨中的每一个角落,带来无尽的压抑,心里的世界也跟着陷入一片灰暗,这让萧聪心里不禁添了几分焦灼,也有几分疑惑——明明感觉欲囚们的气息减弱了不少,可为什么自由民还是被打得节节后退呢? 只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深思这个问题。 欧阳寻等人心有灵犀般接连苏醒,也不跟萧聪说一声,便相与走到木阁门外,要将荆元礼等人替换下来,因为有之前萧聪的开导,荆元礼不作它言,只是冲星流云等人作礼道了声谢,便带着手下一应人等到木阁中来,在之前星流云他们休息的地方盘膝坐下以作调息。 虽然星流云他们没吱声,但萧聪可不能装没看见,他知道现在外面那几个年轻人总体实力比不得荆元礼的小队,万一猛不丁来个大荒古兽,他们根本就应付不了,于是赶紧将萧家将们派了出去。 萧家将一走,萧聪心里便更忐忑了,因为这意味着打破平衡并给了藏隙者斟酌的余地,萧聪身边现在几乎全无防备,在藏隙者看来,将所有力量安排在门口无非只有两个可能——萧聪已经将陷阱完全布置好,此时正等着他自投罗网,故而露出如此大的破绽;亦或在跟他唱空城计,其实内里虚得很,只要他速度够快,定能让这个令他忌惮不已的年轻人死无葬身之地! 时间慢慢流。 萧聪的心思全都倾注了布置法阵上,忽然一道声音传入识海,让他猛地打了个激灵, “哥哥,小心!” 是鸿翔在用神识提醒他。 萧聪毫不迟疑,丢下手里的什物,直接取出诛仙剑紧紧握在手里,并旋身而转,在“叮”地一声脆响中,身体往后疾退,并撞出墙去。 传说中的藏隙者,本以为是什么奇珍异兽似的生灵,现在一看,其形貌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整体看上去像个佝偻而猥琐的男人,眼睛大大的,鼻子却小到几乎看不见,没有所谓的嘴唇,只有一个“皮套子”嵌在那儿,脑袋两侧各长着一只尖尖的耳朵,四肢奇长,屁股后面拖着一条近一丈长的的尾巴,尾巴端部挂着个尖刺,想必就是他用以施毒的武器。 说实话,这卖相,让众人不禁感到有点失望。 荆元礼等人被惊醒,星流云和萧家将等人也以最快的速度冲进门来,只是荆元礼他们的焦点在陈茂才身上,而其他人则是完全为了保护萧聪。 鸿翔知道第一时间用灵识提醒萧聪,算是动足了脑筋,说明这小子之前已经将此情况考虑周全,萧聪又如何不是呢?他也已经将此情景在心里演化了无数遍,否则绝不可能以摘星境的修为抵住通天境伪仙者猝不及防的一击,那旋身而转的招式,是出自于《破天式》中的“破天百障钟”,这还是他第一次施展。 在萧聪看来,藏隙者现身后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错过了刚才那千钧一发的机会,藏隙者就别想再伤到他了,从一开始,他就陆陆续续地在大厅中布置下了几十座传送阵,其实他本来想的是借助传送阵躲过藏隙者的第一击,因为成功脱身的话他定然会毫发无伤,但又害怕藏隙者的速度快过传送阵响应的速度,故而最后选择了以“破天百障钟”这保守的御敌方式,而代价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于是在他刚刚稳住身形的时候,便将一枚法阵石刻丢到地上,藏隙者冲去墙去,却没能比得上法阵石刻生效的速度,就这样扑了个空,回头再看,便见萧聪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大厅一角,正冲他冷笑着。 萧家将和星流云等人迅速簇拥上来,二十八名渡河境强者,再加上三名摘星境高手,想要杀死藏在这般阵容下保护着的年轻人,以藏隙者通天境伪仙的实力,虽然不敢说易如反掌,但总归也花不了多少力气,只是那年轻人蔑意十足的冷笑让他又动了疑虑之心,多年之前曾在萧家人身上吃的苦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随之而留下的恐惧让此时的他不敢轻举妄动。 萧聪对萧家将命令道: “去,给我杀了他!” 眼看着萧家将们急速掠来,藏隙者眼中凶光毕现,他紧紧盯着那再度陷入防卫空虚的年轻人,忽然嚎叫一身,双腿猛地一蹬,身子直直往上,竟没入虚空不见了! 通过刚才跟藏隙者的较量,萧聪深知这家伙的速度有多快,于是毫不迟疑,赶紧启动传送阵,带着星流云等人一起在原地消失,藏隙者又扑了个空,不免变得有些暴躁,愤怒的情绪干扰了他的思维,也淹没了他对萧家人的忌惮,于是他开始状若癫狂地追着萧聪他们打,竟忽略了围在周围的萧家将。 异样的气息开始弥漫,阵图出现,光芒万丈,萧二十七将使出了最后的手段——那座当日封印了通天境伪仙的绝世法阵! 疯狂追杀中的藏隙者后知后觉,可惜为时已晚,阵图已经完成,将他困在半空中一动不能动。 而前方不远处的萧聪等人此时却稳住身形,那令他恨不得碎尸万段的年轻人右手一翻,紧接着一把暗淡无光的黑色古剑便出现在其手上。 萧聪双手攥着诛仙剑,将天道真力注入其中,诛仙剑乌芒涌动,看得藏隙者一阵心惊胆颤,目眦欲裂,而萧聪则毫不迟疑,以最快的速度凌空跃起,剑锋直指藏隙者的脖颈。 间不容发之际,藏隙者却突然挣脱了法阵的束缚,一头扎进了虚空之中,可这并不意味着萧聪的攻击落了空, “啪” 一截带血的尾巴,轻轻地砸在地上。 第五百九十八章 欲擒故纵 萧聪落在地上,双腿支撑不住,身子一塌,只好以手撑地,样子略失风度。 欧阳寻等人急急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关切道: “怎么了小聪!” “哥哥你没事吧……” ………… 萧聪站起身来,缓缓摆手道: “受了点小伤而已,不碍事。” 鸿翔从堂上搬了把椅子,扶萧聪坐下,萧聪从弥芥中取出一枚丹药放进嘴里,一仰脖咽了下去。 欧阳寻怅然一叹,悻悻然道: “可惜,就差那么一点,还是让他给逃了,假如我们这些人能有点用,也不至于这样……” 萧聪轻笑,信誓旦旦道: “放心,这事儿还没完,他肯定还会再回来的,而且,这事儿应该很快。” 星流云面露疑惑之色, “你怎么知道,何以见得?” 萧聪往那截带血的尾巴处努努嘴,哂笑道: “这玩意应该是它的命gen子,他现在恨不得嚼我的肉喝我的血,只不过碍于咱们这边实力太强,他一开始会觉得自己没有机会,不过,他很快就会想明白的,毕竟是在圣贤调教下成长起来的嘛。” 欧阳寻深思片刻,恍然大悟道: “哦,你认为他很快就能想明白,萧家将对他的威胁已经不复中存在了,而你又身受重伤,所以他若是趁此时机向你发难,机会还是很大的。” 萧聪点点头, “不光是这些,我在这儿布下了这么多传送阵,始终都没用其他法阵灭杀他,他肯定以为我在阵法上其实是个草包,这么长的时间都用在布置传送阵上了,如此便会更加肆无忌惮地来找我报仇,到时候,哼哼,我肯定让他有来无回!” 欧阳寻漆刷似的眉毛轻轻挑了挑, “所以,今晚这一战不过是个缓兵之计,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你还是要用这座法阵杀他?” 萧聪点点头,嘴角扬起一道冰冷的弧度, “别怪我有些事情没提前告诉你们,实在是没机会,也怕你们露出破绽。” 欧阳寻随意一笑, “不过是单独对萧家将交代的那几句话嘛,这有啥,其实让我们提前知道你的计划,确实不太好,万一漏出点破绽,还真达不到现在这效果。” 萧聪笑得欣慰,转首间看见星流云欲言又止的摸样,因道: “老大,有啥话直说就行,憋着多难受。” 星流云舌头舔过一圈嘴唇,问道: “我就想问……他一个通天境的伪仙,这手段也太低级了点吧,你看看这大厅,除了破了几个洞,基本还是原样,他当时要是直接大范围攻杀我们,我们哪儿还有命在!” 欧阳寻幽幽道: “万事万物中自有平衡,老天爷已经给了他这般了不得的天赋,要是再给他旷世绝伦的攻击手段,那就太离谱了,你不用把他想得那么可怕,再说了,通天境的伪仙怎么了,我们又不是没杀过。” 鸿翔摇摇头, “他不直接击杀哥哥,怕是不想让哥哥死的那么痛快,那样对他来说一点价值都没有,别忘了,哥哥可是萧家人。” 星流云露出深以为然之色, “我觉得还是鸿翔说的有道理。” 欧阳寻亦是点点头,但总感觉眼神有些怪怪的, “嗯,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萧聪缓缓站起身来,从弥芥中取出一应布阵材料,在地上摆出一个奇怪的图案,这是用来逆转由萧家将所成法阵的阵中之阵。 法阵布置完成后,萧聪退到一边,看那一条条白色的光路将萧家将们依次连接起来,金色阵图再次显化,光芒璀璨,让那些白色的光路黯然失色,不多时,金色光芒尽数收敛进萧家将体内,以至于二十七人再度“还阳”。 萧聪看着跟以前一模一样的萧家将,嘴角微扬,而后对星流云等人说道: “你们也到前方战场去练练手吧,顺便在藏隙者的心头火上再添勺热油。” “这样,真的好吗?”星流云这一次竟然有些犹豫了。 欧阳寻想了想,说道: “既然小聪这么说,我们照做就是了。” “不怕藏隙者杀小聪的回马枪吗?”幽女轻轻开口,脸上满是担忧。 星流云随声附和, “我也怕他来这一出儿,虽说那家伙身受重伤,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一他杀回来,想要灭掉小聪还是易如反掌的事儿。” 萧聪笑道: “你们放心去就是了,他现在肯定还没出城寨,但因为之前在我的欲擒故纵上已经吃了一记大亏,现在见我将你们都放出去,绝对不敢再回来找我报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星流云嘴巴微微嗫嚅,看上去恋恋不舍, “那好吧……你自己也一定要多加小心……” 说着,拍拍萧聪的肩膀。 萧聪也抬起手来拍拍星流云的肩膀,还是那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有啥大不了的,不还有荆将军他们守在这里嘛,出不了什么事儿。” “哥哥,让我留下来吧,我可以做你的耳目,帮你时刻探查藏隙者的踪迹,绝对稳妥!”鸿翔似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般道。 萧聪面露诧异之色, “谁说让你去了,我也怕那万分之一啊。” 鸿翔闻言,喜笑颜开。 星流云他们几个已经开始往外走,而萧家将们却一动不动,萧聪催促道: “你们也跟着去吧,看见你们,自由民们肯定士气大振。” 萧大摇摇头,不容置否道: “这般境况,我们绝不会离开少爷半步,无论您说什么都不行,这是我们的天职所在,与主仆关系无关。” 萧聪呆怔,稍迟片刻,叹了口气,而后却又莞尔一笑,对荆元礼道: “既然这样,那就由荆将军带着你的人跟他们换一下,争取让那边的战斗快点结束,减少些损失。” 荆元礼抱拳作揖,铿锵道: “末将领命,定不让尊上失望。” 顿了顿,气势骤减,柔情满肠, “只不过蒙师大人这儿,就先拜托尊上了。” 萧聪点点头, “你带人放心去就是,这里就交给我了。” 该走的都走了,留下的各自站在合适的位置,不声不响。 萧聪走上堂来,俯下身子看着斜躺在椅子上的陈茂才,可怜的老家伙在刚才萧聪被重创时受到了刺激,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背了过去,萧聪对其小心翼翼地一番检查,得知并无大碍,心里才松了口气,于是从弥芥中取出一枚姜采君亲手炼制的丹药喂老人服下,而后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片刻不到,陈茂才幽幽醒来,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幕,是萧聪笑吟吟的模样,不由得喜极而泣, “老天保佑,小友全身而退,此大幸也!” 萧聪作揖一礼,道: “前辈无碍,这才是大幸,若是让前辈这等难得之人就此仙去,萧聪可就没脸去见列祖列宗了。” 陈茂才惶恐, “小友这是说的哪里话,当真是折煞老朽了,一把贱骨头而已,哪儿能跟小友这等无上人杰相提并论。” 说着,直起身来,不经意瞥见堂下地板上的半截尾巴,一双老眼猛地睁大了许多, “那是……” 萧聪声音平静, “藏隙者的尾巴,差一点杀死他,可惜还是被他逃了。” 陈茂才嘴唇微微颤抖,明显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是喃喃道: “可惜……可惜……” “前辈一把年纪了,却也已经陪了晚辈一天一夜,藏隙者已经离去,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再来,不如前辈休息一会儿吧,您要是再这么熬着,晚辈可要于心不忍了。” 萧聪开玩笑般道,语气里却不无关切之意。 “好,好,好,”陈茂才满脸的褶子挤在一起,慈爱之色从里面溢出来,“小友首战告捷,老朽心中甚慰,咱们且先休息一下,等前方勇士们凯旋归来,再一起庆祝。” 萧聪点点头, “前辈说的极是,您先眯一会儿,等您醒过来,前边的战事也该见分晓了。” “那老朽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老人说着,身子慢慢歪下去,轻然阂上了眼睛。 萧聪走下堂来,盘膝而坐,再次服下一枚丹药,众人只看得见他谈笑风生行动自如,属殊不知藏隙者那一击对他造成了怎样沉重的创伤,作为通天境伪仙杀手锏的尾刺虽然看似打在了诛仙剑上,但其刁钻的力道却通过剑体传到了萧聪的经脉和五脏六腑,这是藏隙者为了让对手以最快时间毒发身亡而在无数战斗中打磨出来的战斗技巧,借助这刁钻的力道,便能将尾刺射出的毒素直接送到对手的各处要害,端的是阴险至极。 在那一刺之下,萧聪的丹田气海和诸多器官都受到了严重的损害,而真气在战斗过程中又消耗过多,现在早已经无以为继,所以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最快的时间内将身体恢复到一个勉强支持的状态,再抓紧时间将法阵布置完成。 为了调整这糟糕的肉体,萧聪整整花了半个时辰,在此期间,还是不断有偷偷潜伏进来大荒古兽来此骚扰,但都被萧家将合力解决了。 萧聪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身体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跟之前相比好多了,他心情愉悦信心百倍,不只是因为在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里身体恢复到这般状态,还因为地板上的那截尾巴,有了这玩意,他接下来的工作量将会大大缩短,而法阵效力却会狠狠增加,是名副其实的事半功倍。 虽然在萧聪的预想中,离藏隙者卷土重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这足够他将剩下的法阵工事完成,但都说天有不测风云,鬼知道藏隙者会不会忽然搭错筋而提前杀回来,再说了,他不是圣人,算的也没那么准。 早不忙,晚必慌。 萧聪用接下来的三个时辰将法阵布置完毕,用诛仙剑挑着那条尾巴将其放在规定的位置,而后又费了很大功夫才将那尾巴摆置成该有的样子——因为尾巴上携带剧毒,他不敢用手碰,所以只能用诛仙剑戳挑着以作调整,自然不像之前那样得心应手。 放下最后一块宝石,整个法阵工事刹那间消失不见。 接下来,就只剩静静等待着藏隙者回来自投罗网了,这一次,定要让他殒命于此! 为了顺利引藏隙者进套儿,萧聪本想再琢磨点主意算是锦上添花,但思来想去却觉得全都是画蛇添足,假象只有足够逼真,才能顺利迷惑猎物,可如何让假象足够逼真呢? 从现在开始,让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然后水到渠成。 天光渐渐地再度隐没,听被派回来报告的自由民说,前方战场的大荒欲囚被斩杀殆尽,估摸着再有不到一个时辰,他们便将以大获全胜而结束这场恶战,因为有萧聪这尊伏魔者坐镇后方,在陈茂才看来最少需要两天才能落下帷幕的战斗比预想中短暂和顺利得多。 皎月移至中天之时,捷报传来,自由民终于覆没欲囚大军,而星流云等人在此战中骁勇无匹,虽然都受了伤,但无生命危险。 陈茂才邀请萧聪一起去观摩战场,萧聪稍作思忖后欣然同往,他觉得,有这么多自由民高手守着,就算那藏隙者有机会也不会贸然出手,在那般境况之下,假若一击之下杀不了萧聪,那他可就插翅难飞了,毕竟已经有前车之鉴,而他实力又不比之前,所以他肯定会耐着性子再寻找更好的机会。 离开中心木阁只是往前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已到战场边缘,大半个城寨变成一片废墟,举目而望,入眼尽是各种各样的尸体,他们重叠着挤在一起,已经不分彼此,再看走在无数尸骸之上的人,入眼不过万人左右,由此看来,自由民这边同样损失惨重。 幸存者们正在打扫战场,他们拖着疲惫的伤躯,将尸体一具具地翻过来,看看是欲囚还是自由民,再将他们分开,同胞的遗骸自然还小心郑重地安置,至于欲囚,这些古兽虽然受荒邪入侵,但身体里面依然还有些可以利用的好东西,自由民们要将这些好东西一点不落地全部取出来,尽最大可能壮大自由民聚集地的力量,争取在下一战中少些伤亡。 满目疮痍,萧聪不由得怅然一叹,一双本来灿若星辰的眸子里尽是悲戚之色,通过这一幅幅画面,他能想象这一战是有多么野蛮和凶残,也能看得出有很多人到最后精元尽失,肉搏至死,只为能多消耗欲求大军一些力量,增添哪怕一丝丝胜利的曙光。 这些自由民们活的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身处蛮荒朝不保夕,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不知道到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只是这般努力地活着,在圣贤的领导下不断地寻找光明,不管生存多么痛苦,都从不放弃信仰和希望,这不得不让人为之热泪盈眶。 萧聪拂袖擦拭眼角,咽了口唾沫后收回目光,问道: “前辈,打扫战场之后,侥幸活下来的自由民们……是悼念死者,还是庆祝胜利?” 藏隙者还没有被伏诛,这场战争就还不算完,他得根据实际情况作下一步的谋划,否则,这些人就白死了。 陈茂才转过脸来,满脸怆然, “小友以为如何?” 萧聪缓缓摇头, “以往战后,大家是怎么做的,照旧来就行。” “那就先悼念亡灵吧,之后若需要什么安排,小友吩咐便是。”陈茂才叹息着,又将头转了回去。 萧聪无声颔首,脸色甚是沉重,悼念亡灵这种场合,藏隙者怕是不会轻易靠近,而法阵又是布置在中心木阁的大厅里,要如何再将藏隙者引去中心木阁呢?这的确是个难题。 欧阳寻见萧聪忧心忡忡,因问道: “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 萧聪抿着嘴唇,抬起头来,道: “藏隙者还没死,我在想怎么把他引到中心木阁的法阵里去。” “唔——”欧阳寻抬手挠挠额头,一副费解之色,“差点被胜利冲昏头脑,你不说我都把这茬儿给忘了,那家伙被你砍掉了最重要的尾巴,怕是轻易不会再出现了吧,想要让它进套儿,除非空子够大,还得让他觉得绝对安全才行。” 萧聪幽幽一叹, “我原本是想借着大战胜利摆一场宴席,让所有人一醉方休,这空子足够大,而且到时候我醉倒在中心木阁,因为对我的仇恨,他肯定会按耐不住来中心木阁取我性命,这之中一点破绽都没有,可是按照惯例,自由民聚集地大战之后一般都是悼念亡灵,这样的场合,藏隙者绝对不会冒险,而若是一反常态,又会引起他的怀疑,以他的狡诈,一定会将中心木阁视为禁地,那样的话,我之前的努力可就白费了,唉,它仙人的,可愁死我了。” 欧阳寻沉吟半晌,说道: “先悼念亡灵,再置宴庆祝,这并不矛盾吧。” 萧聪缓缓摇头,无精打采道: “悼念亡灵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以我的身份,不适合一直呆在中心木阁,否则,一样会引起藏隙者的怀疑。” 欧阳寻闻言皱起眉头,看来也犯了难。 陈茂才又转过脸来,缓缓道: “两位小友刚才的对话老朽都听见了,容老朽插一句嘴,关于这件事,两位小友不必费那么多心思,只要我们在这儿多呆一段时间,说不定回去就能看见那畜生被困在法阵里了。” 欧阳寻和萧聪不由得惊讶万分,异口同声问道: “何以见得?” 陈茂才罕见一声冷笑, “小友可能不知道,那条尾巴对于藏隙者来说至关重要,他就算想杀小友,那也得等到接上尾巴之后,否则,他没有能力在众多高手的保护下取得小友性命,而我等尽数来此,中心木阁空虚,对于藏隙者来说,是最好的机会,我已悄悄下了命令,让大家全部徘徊于此,他定会上钩!” 欧阳寻和萧聪相视而笑,萧聪道: “怪不得前辈特意要我们跟着,原来心中早有筹谋,倘若真如前辈所料,那我们以后就都能高枕无忧了。” 欧阳寻跟着马屁道: “前辈明察秋毫料事如神,晚辈实在是佩服。” 陈茂才听得如此恭维,心有喜意,却没有完全显露在脸上, “放心吧,今晚定要让那畜生死无葬身之地!” 如此惨烈的一片战场,没有个两三天的时间是肯定打扫不完的,虽然说大战只是持续了不到两天,但打扫战场远比打造战场麻烦得多,对于后者而言,什么都不用多想,什么也不用多做,只管拼命厮杀就是了,但对于前者,光是将那些战死的自由民的尸体翻找出来妥善安置就是件颇为耗神又费劲的事儿,好一点的全尸伤痕累累,都得小心翼翼地从尸骸堆里扒拉出来,免得造成二次损伤,而那些身首异处缺胳膊少腿的尸体,出于对死者的敬重,还得把残肢找到给拼在一起,况且,从欲囚身上摘取的某些东西也得抓紧时间,否过时间一长就失效了,所以时至深夜,所有幸存下来的自由民在残破的战场上还是忙得不可开交。 陈茂才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萧聪等人往回赶,可萧聪却感觉现在时间还早,转念一想才意识到,或许藏隙者对这件事还抱有疑心,因为这空子未免太大了点,他得确定大好机会不是敌人故意留给他的,才会冒险去偷那根对他来说性命攸关的尾巴。 如何确定?首先自由民这边一切照旧不能有任何反常的地方,而这件事做起来简单的很,他完全可以先偷了去,找到安全的地方再接上,而陈茂才显然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故而选在这个时间带萧聪他们回中心木阁,为的就是给藏隙者吃一粒定心丸,让他放开胆子义无反顾地往套子里钻。 回到城寨中心区域,透过开启的阁门远远就看见大厅里站着个身形佝偻形销骨立得人形怪物,这倒霉的家伙若不是让萧聪兴奋不已的藏隙者,还会是谁! 众人喜出望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陈茂才坐在被四个彪形大汉抬着的椅子上,笑得合不拢嘴,连连赞道: “小友果真好手段,这一次可真是为我们除了一个大祸害呐!” 一行人踏进木阁大门,围成一个圈看着被困在法阵里的藏隙者,一个个哂笑着像是在欣赏奇珍异兽,陈茂才问道: “小友打算如何处置这畜生?” 萧聪嘴角噙着几分玩味儿,回道: “物尽其用,前辈放心,晚辈不会暴殄天物的。” 第五百九十九章 善后 中心木阁大厅中还是老样子,只是堂下多了只人形困兽,此时正龇牙咧嘴动弹不得。 陈茂才复归堂上,星流云等人分坐两旁,闭眼掐诀静静疗伤,只有萧聪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藏隙者,他之前虽说不会暴殄天物,但心里其实并无主意,为了能物尽其用,这件事确实是得好好琢磨琢磨。 藏隙者既然身为大荒稀有古种,肯定遍身都是宝物,可比起这具肉体来,萧聪最看重其实是他那能藏匿于空间缝隙里的逆天神通,倘若能把这手绝活儿掌握,日后不管是行走大荒还是回到玄真东界,都是保命的好手段! 可这事儿说来轻巧,做起来却难比登天——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藏隙者之所以能藏匿于空间缝隙,不只是与此神通有关,他的肉体,应该也是能达到此般神迹的重要原因,而某些东西是上天注定的,万难更改,比如他们萧家人与生俱来的强大精神力,抑或说某些大荒古兽不用多加磨砺就能获得的剽悍肉体,藏隙者当也应在此之列。 想要短时间改变肉身的特性,肯定是不可能的,而且万事之中自有平衡,谁都说不准藏隙者是通过怎样的缺陷才换来这逆天神通,这事儿八成是桩赔本的买卖,稍有不慎便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想要利用此神通的另一个办法就是炼器,把藏隙者的尸体炼制成一尊法器,平时就把它藏在空间缝隙里,危机时刻出其不意,又是一招儿好手段。 可悲催的是,现在萧聪身边并没有这么高明的炼器师。 萧聪那个郁闷啊,守着金山银山而不能取分毫的滋味最是痛苦,他现在算是感受真切,一个被生擒的通天境伪仙,若是放在那些古教圣地的大人物手里,定然能被榨干取净,发挥所有妙用,可在他手里,其作用好像连百分之一都没有! “话说回来,若是身边能多一个有这般天赋神通的通天境伪仙,好像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哈。” 萧聪继续想着,觉着可以像尹诺那样收藏隙者为奴,虽然仅靠点灯咒和仙之誓这种手段不能达到,但却并不象前两者那样希望渺茫,这种事情多年前独孤家和轩辕家就做过,而现在他身边,魂器、魂调、荒物等无一不缺,甚至为了满足岁月洗练的要求他还可以布置一座大型法阵,就像帮幽女为了与商荼剑结合而往太古走一遭时那样,这套方法虽然不是现成的,却值得研究,而且仔细斟酌,好像也不是太难,只差那临门一脚而已,起码有七八成的把握。 可再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妥, “嘶——不行,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啊,我若是不在众多自由民面前将其伏诛,那之前的努力可就白费了,丢西瓜捡芝麻的傻事儿,我才不干!” “可杀了,生命精华流失严重,我岂不是一样损失惨重,这可是一头血脉罕见的纯种古兽啊,想想就他娘的感觉有点肉疼……” 萧聪不由得咧咧嘴,好像真的受到了莫大的痛楚似的,他无声一叹,继续想着, “嗯,杀还是要杀的,但损失也得尽量减少……诈死,亦或是帮尸体保鲜?杀个半死,然后再给救回来?” “它仙人的,感觉脑子好乱呐,算了,先把能取的取了,这家伙尾刺上的毒也是难得的好东西,我的小宠物已经很久没能享受到如此美味了,肯定会很喜欢,嘿嘿……” 想着想着,萧聪不由得扬起嘴角,甚至窃笑出声。 正坐在堂上假寐的成茂财抿唇而笑,之中满是慈爱,他嘴唇稍稍蠕动,好像没忍住心里的好奇,终于开口问道: “小友可是想到了什么妙用?可否说来让老朽也跟着高兴高兴。” 萧聪搔头傻笑,人畜无害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感觉藏隙者那条尾巴应该是好东西,值得好好研究一下。” 陈茂才闻言缓缓点头, “的确,不说那上面的奇毒无解,但就是尾巴本身,便算得上是难得的神兵利器,小友若是能妥善利用,必是如虎添翼,若是对上面的奇毒有兴趣,更当将其奉为至宝,小友可不要以为这条尾巴脱离了藏隙者的身子,奇毒就只剩那一点,据我所知,藏隙者这条尾巴其实是独立于身子之外的,那些奇毒也是由尾巴所产,经常使用,让其吸取古兽身体中的精华,毒素便可生生不息,将其配以宝弓利箭,射杀离阳境至强决不在话下。” 萧聪惊叹道: “这么厉害!多谢前辈提醒。” 说着,作揖一拜。 “小友言重了,老朽若是知而不言,岂不玷污了与小友这一段情谊?”陈茂才笑道:“小友既然有想法,那就赶快忙吧。老朽还想看看小友用何手段将这畜生压榨干净,以解老朽多年心头之恨。” 萧聪心中已经斟酌良晌,待陈茂才话落,便道: “晚辈认为自由民聚集地比晚辈更需要这条尾巴,所以晚辈想把这条尾巴留在这里。” 陈茂才抬手做否,急道: “此事万万不可,这畜生既然已经成为堕落者,与他有关的事物,便不能留在自由民聚集地中。” 萧聪不解,因问道: “为何?” “因果。”陈茂才回答言简意赅。 萧聪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点头道: “晚辈懂了。” 因果,又是因果,此前已经有好多人跟他提过因果之说,好像越是厉害的存在就越是相信这个,可不知为什么,他却隐约对这玄之又玄云里雾里的言论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作为天道翁的关门弟子,这事儿说来甚是荒谬。 抛开烦乱的思绪,注意力重归主题,萧聪走进法阵,背着陈茂才蹲下,对着那截尾巴仔细观察,心里却在思忖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圣蛊小虫靠近尾刺,汲取奇毒,堂上老人年事已高老眼昏花,以他现在这姿势老人定然发现不了他的小动作,可为什么也害怕星流云他们发现呢?而且还是那么在意,是因为愧疚吗?他想不清楚。 心里名忽然生出一个想法,鉴于之前圣蛊小虫对他的呼唤,萧聪决定也呼唤圣蛊小虫一次。 精神波动发出之后,萧聪很快就得到了回应,感觉很亲切,不知是不是每天用自己鲜血喂养它的缘故。 挂在腰上的掌中宫微微晃动,一条金色小虫缓缓从里面爬出来,而后动作笨拙,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这声音说不得大,也说不得小,着实让萧聪心头一惊,他左右偷看,见众人全无异色,这才放心,收回目光继续佯装观察,不动声色。 如寻常小虫那般,圣蛊小虫慢慢地往尾巴端部的毒刺处爬,可爱的模样像个肉嘟嘟的孩子,却看得萧聪心里着急,忍不住想直接一指头将其弹到尾刺上。 可他终究还是没敢这么做,而足足等了近半盏茶的功夫,看圣蛊小虫的触角碰了碰尾刺,而后整个地爬到尾刺上,静伏不动,身子渐渐涨红。 萧聪这才知道,原来这圣蛊小虫吸食外物,靠的并不是嘴巴,而是整个身体,这虽算不得奇事,却依旧让他感觉有些意外。 就这样又等了近一刻钟的时间,萧聪忽然想到, “毒素若是被他吸干净了,这条尾巴中的循环肯定要被打破,到时候可能就不能产生新的毒素了!” 于是赶紧以神识命令道: “停下,赶紧给我回来!” 圣蛊小虫全身红色尽褪,果然立即停止了对毒素的吸食,而后从尾刺上滚下来,不紧不慢地往萧聪的脚尖爬去。 萧聪悄无声息地将手耷拉在地上,发出神识让圣蛊小虫爬到他手上来,后者依令而行,径直爬到前者手上,而后被萧聪放回了依旧挂在腰上的掌中宫。 轻轻抚摸着釉质光滑的掌中宫,萧聪微微失神,心中又陡生一计, “传说蛊虫本是控灵之物,不知我手上的这只,是否也有这般神鬼之效……” 内里暗自斟酌半晌,萧聪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大胆的想法,不是因为对圣蛊小虫没有信心,怕其放走了藏隙者,而是怕圣蛊小虫沾上这等通天境伪仙后失控离他而去,成为自由民眼里更大的祸害,到时候萧家恩望大失,他定要后悔莫及。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以大局为重,毕竟大荒中的自由民建设是祖宗们费劲千心万苦扶持起来的大业,意义深远,他作为最后的小家人,责任重大,绝对不能让其毁在自己手上。 萧聪心意已决, “无论如何,都得拿藏隙者的首级祭奠万千亡灵,剩下的,能用多少是多少。” ………… 自由民用了近三天的时间将战场打扫完毕,而后又在城寨中进行一番布置,悼念亡灵的仪式于第四日早晨正式开始。 因为藏隙者被困在法阵,为了使这个仪式更加完美,也为了让所有自由民看见藏隙者的死状以消心中块垒,自由民拆去了包括中心木阁在内的一大片建筑,以法阵为中心变成一片广场,足以容纳所有幸存下来的自由民。 法阵之后搭起一座高台,高台之上端端正正摆放着所有罹难者的尸体,他们被穿上崭新的衣服,看上去虽然满是死气,却干净的很,甚至有时候会让人误以为他们还活着。 法阵前面是一座长长的祭台,其上放着样式简单的的贡品和形形色色的兵器。 雪白色的罗桑花被拼成各种图案点缀在广场之上,在晨雾弥漫中更显怆然,自由民们身着缟素,在广场上围成一个圈,一个个神情肃穆,面无血色,呆呆地望着高台上的尸体,像石雕,却溢出无尽的依依不舍之情。 辰时初刻,尊师陈茂才独身从人群走出,颤巍巍地走到祭台边上,开始宣颂祭文,声音朗朗,回响不绝,读罢老泪纵横,而后取长香三根,借案上丧烛之火点燃,双手秉香,佝偻的身子颤抖显然,一拜、再拜、三拜,最后将长香轻轻插进正中的香炉之中,又从祭台上拾一尊清酒,洒于地上,方才颤巍巍地走回。 哀乐响起,丝丝缕缕地扣人心弦,众人心中大恸,少年们已经忍不住潸然泪下,却无一人出声,那滚滚热泪在他们脸上留下了沟沟坎坎,看着让人倍感心疼,他们的亲人就在那上面,而这是他们相见的最后一面。 辰时末刻,身着黑色鹤氅的萧聪面色冷峻,手提诛仙缓缓走进法阵,话不多说,手起刀落,伴随着黑血扬洒而起,一颗丑陋的头颅滚下,持剑而立的行刑者仰头看天,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感觉心里如释重负。 人群中兀然传出一声女人的啼哭,撕心裂肺,哭声接踵而来,迅速连成一片,响彻城寨,将悲伤推到每一个角落,也好像让这个地方就此隔离于大世,独成另一片结界。 萧聪带着他那颗如铅一般沉重的心,悻悻然回到人群里,思量着日后回到玄真东界,一定要为那些死去的族人补一场像样的葬礼,因为这是对死者最起码的尊重,更要像这些自由民一样放肆地哭一场,因为总觉得好像只有这样才算完整,才能将那些在心里积压已久的悲伤和愧疚全部排解出来。 巳时初刻,一群身着奇装异服的自由民走到广场中心,围着放置尸体的高台一边做诡异的动作,一边低声怪叫,萧聪没看懂其中的意思,但也没多问,只是觉得大抵是为招魂之用——怕有些灵魂还徘徊在尸体上不得往生。 这个怪异的仪式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午时,自由民们才开始一个个地往祭台边上祭拜,他们的动作冗长而麻烦,却无一人含糊敷衍,皆一丝不苟按部就班神形俱到,萧聪一行人掺杂其中,跟着各自祭拜一番,直到午夜,众人祭拜完毕,蒙长荆元礼用火把点燃堆在高台下的柴草,大火烧了近两个时辰,才将这近十万众的尸体付与灰烬。 翌日,自由民又将灰烬尽数敛起,通通倒进自由民聚集地东边一个早已挖好的大坑中,灰烬没能将大坑填满,四位蒙长亲自动手,将那没填平的部分铺上一层寻常土壤,一群年龄不一的孩童,将一颗颗树苗栽在这片埋葬着骨灰的土地上。 听欧阳寻说,这种树苗名叫“悟君衫”,算得上是一种比较稀有的树种,之所以以此为名,是因为它最易通灵,却最不易成灵,近道而不可成道,闻道却最能显道,若是长在尚道学丰之地,久而久之便能理解生灵所讲之事,并将其显化于枝叶之间,故名字中有一“悟”字,而如此通灵之物,即使上万年,也难以诞生独立的灵魂,人们将此视为不改初心莫能移志的表现,所以名字中有一“君”字,又以其形状貌似杉树,故而得名“悟君衫”。 萧聪思有所感,不禁心旌微动,将“悟君衫”栽在这处地方,端的是既合情契理又别出心裁,这些在保卫信仰的战斗中丧生的自由民呐,是勇敢的战士,也是虔诚的信徒,他们渴望着灵魂的自由,不愿为荒邪所缚,为了传承下信仰的火种,所以心甘情愿地以生命相护,聆听圣贤的教诲,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那便祈愿这一棵棵悟君衫能成为他们生命的延续,继续铭记真理,并将其传送到人们的心中。 至此,葬礼方毕,萧聪将藏隙者的尸体收起,自由民们将地板上藏隙者留下的血污清洗干净,城寨中心很快矗立起一座新的木阁,一切都好像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只有人们心中的悲伤还在隐隐作祟,还有那片细小的悟君衫在缓慢地生长,可日子终究还是继续过下去,而无论怎么过都是过,与其沉溺于悲伤的过往,何不面向明天乐观积极?艰难困苦的岁月里千万不能沉伦啊,不然,那些让人怀念的牺牲者可就白死了。 为履前承之约,萧聪由四位蒙长陪着,去了一趟建有法阵的自由民部落,为了研究法阵,在那里呆了两天,而后匆匆回来,仅仅用了三天半,便在此自由民部落建造了一座一模一样的法阵。 说起来,这座用来提防藏隙者的法阵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之所以还要修建它,只不过是害怕藏隙者在游曳于自由民聚集地周围的这段岁月里留下了子嗣,将来伺机报复——这并不是空穴来风,藏匿于空间裂缝的本事是藏隙者的天赋神通,正因为有这般逆天的本领,所以他的子嗣绝不会像其他的大荒古兽幼崽那样容易夭折,他们是天生的猎手,但凡盯上比自己实力弱的存在,于现身时猝然一击,想失手都难,反正饿肯定是饿不死了,虽然成长艰难,可一旦成长起来,必然成为他们父辈那样的大患。 萧恩铭留下的这座法阵也算精妙,但对于现在的萧聪来说,并不是特别吃力,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接下来萧聪要布置的法阵,那才说的上是大显身手,倘若成功,定能让建设自由民之大业更上一个台阶,相应的,其艰难程度也是不言而喻。 用法阵将南宫家的音律秘法和《神秘古经》巧妙结合,一方面用来教化更多的自由民,另一方面对欲囚前来侵犯时进行干扰,这是欧阳寻这个人间鬼才给萧聪出的主意,听上去堪称完美,做起来难比登天,但心高气傲的年轻驭阵师不畏艰难困苦,将自己在房间里整整锁了近一个月,整日于翻阅萧家先祖留下来的各种古籍手札中冥思苦想,没有什么寝食规律,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有感觉了就去如厕,表面上像具行尸走肉,但内里的思考却从来没有停止过,甚至于做梦,都是参研法阵的情景。 功夫不负有心人,再这样醉生梦死的状态里,某一日,萧聪忽然灵光乍现,终于找到了可行之思路,厚积的思绪得以爆发,萧聪以此为中心,将那千头万绪斟酌后整合,用了近七天的时间,画出了阵图。 到此,在房间里窝了一个多月的萧聪终于推门而出,他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浑身散发着一股子怪异的气味儿,与之前判若两人,守在那里的小厮见到这般邋遢形象的萧四少爷,怔了半晌才赶紧去通报四位蒙长和星流云他们, “尊上出关了,尊上出关了……” 众人闻讯飞速而至,见到萧聪之后一个个讶然失声,只有鸿翔捏着鼻子嫌弃道: “哎呀,哥哥你身上好臭啊。” 萧聪翻了个白眼, “知道还不赶紧去给本少爷准备洗澡水!都是来看我笑话的是吧!” 众人闻言大笑不止,荆元礼赶紧吩咐小厮去帮萧聪准备一营洗漱事项,萧聪在众人面前也未多做停留,径直跟小厮去了。 荆元礼问欧阳寻等人道: “萧四少爷这是……” 欧阳寻嘴角残存着几分戏谑,得意道: “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事儿估计已经成了,要不然,这小子才不会轻易出来。” 星流云点头道: “肯定已经成了,不就是一座破法阵嘛,这都他娘的一个月了,他要是再完不成,连我都要看不起他了!” 幽女白了星流云一眼,低声骂了一句, “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德性!” 四位蒙长听见这般消息自然是欣喜异常不能自制,荆元礼声音颤抖着问道: “欧阳少爷所言可当真……” 欧阳寻信誓旦旦, “放心吧,准错不了。” “啊!”荆元礼张嘴吐气,似有无限胸臆无处抒发,“天佑自由民,让我们迎来神一般的萧四少爷,这真是天佑自由民呐。” “不行,我得赶紧把这好消息告诉蒙师大人,让他也跟着高兴高兴。” 说着,也不跟众人打招呼,便急匆匆地走了。 欧阳寻看着荆元礼离去的背影,面色无奈地摇头莞尔一笑,古荣面带歉意,瓮里瓮气道: “我大哥一向如此,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欧阳少爷莫要见怪。” 欧阳寻摆摆手,笑容轻松自然, “哪儿来那么多失礼之处,人之常情罢了,三位前辈也赶紧去准备准备吧,估计从明天开始,小聪就要布置法阵了。” 三人作揖而拜,莫桑锟道: “欧阳少爷所言极是,那我等就先去了。” 欧阳寻回礼拜道: “前辈慢走。” 三位蒙长就此离去,百无聊赖的星流云古灵精怪地眨眨眼,一副眉飞色舞之色, “我们是不是也该干点什么?” 欧阳寻浓眉猛地跳了跳, “你又有什么馊主意,可别乱来啊。” 星流云不乐意了,撇嘴道: “这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能有什么馊主意,大家不都是想帮小聪分分忧嘛。” “哼哼,就怕某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分忧,不添乱就烧高香了。”幽女毫不留情地往星流云的心头上浇了一盆冷水。 星流云被气得龇牙咧嘴,恨恨道: “你可真是我亲姐,我星流云哪辈子修来的福分,这辈子能得到您这天下独一份的照顾!” 幽女抱着咿咿呀呀的小黎牧,泠泠道: “那就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了。” 欧阳寻几声干笑,又充当起了老好人,从中斡旋道: “咱现在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说话别那么冲,免得伤了和气……” 话没说完,星流云冷冷的眼神斜斜地射过来, “伤什么和气?我们老星家的人,能伤了和气?欧阳寻,你会不会说话,那可是我姐,我亲姐,再在这儿胡咧咧,我揍你!” “扑哧——”幽女一时没绷住,笑出声来。 欧阳寻看幽女笑得这么开心,眼珠子转了半转,赶紧佯装着扇了自己几个嘴巴子,念念有词道: “你看我这张嘴,这才是真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哩。” 众人皆被逗笑,只有鸿翔微微仰着小脸,幽幽道: “唉,可怜的欧阳寻,再这么下去,以后可就没好日子过喽。” 萧聪收拾完毕,回到之前的房间,见星流云一行人还在那儿插科打诨,气氛好不热闹。 “聊什么呢?笑得那么欢。”萧聪边说边往前走,话音落时人也走到众人近前。 星流云热情高涨,毛遂自荐, “小聪,让我们帮你布置法阵吧。” 萧聪闻言先是怔了怔,而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要是水平足够的话,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可你这样的能做什么呢?” 星流云抻着脖子,显得颇不服气,斗气十足道: “兄弟,你不能这么看不起人呐,我们虽然不像你这么牛逼哄哄,但却也不是一无是处啊,你那阵图我们都看了,工程量挺大的,我们这些人可以先跟你布置个大概,然后你再一一调整,这样能省很多时间呢!” 萧聪闻言哭笑不得, “法阵的布置必须分毫不差,你们将东西简单放上去,然后我还得再一一调整,这跟我自己放上去有很大区别吗?老大,咱别逗了好不好。” 欧阳寻摇摇头,一本正经道: “小聪,你这话说得可就有点不对了,我们既然跟你这么说,自然是有一定的把握,你那阵图我们已经仔细研究过了,虽然有很多地方对灵觉的要求很严苛,但也不是没有我们能插手的地方,我们这些人的灵觉肯定不如你一个驭阵师的灵觉敏锐,可对于一些稍微有些吃力的布置,顶多也就是布置得慢一点,你就给个机会吧,让我们跟着你学习学习,最重要的找找布置法阵的感觉,这样才能快速进步嘛。” 萧聪想了想,觉得欧阳寻说得好像也有几分道理,驭阵师跟所布置的法阵之间确实是有一种微妙的联系,布置法阵时的感觉也是构成阵法造诣的一部分,对于他们这些非萧家人来说,多跟着他这个驭阵师布置些法阵,培养一下对法阵的感觉,确实是一件大有裨益的事,于是道: “好吧,那本尊就带带你们,顺便看看你们到底是不是那筐碳。” 星流云冲众人挑挑眉毛,阴阳怪气地“拱火”道: “兄弟们,这丫的还是看不起我们啊,都说不争馒头争口气,咱这次是不是得让他开开眼,纠正一下他心里严重的偏见?” 傻了吧唧的尹诺和冥乌族兄弟不免为气氛所感染,一个个摩拳擦掌气宇轩昂,附和道: “必须滴!” 欧阳寻和鸿翔没趟这滩浑水,只是心有灵犀般一前一后笑道: “星流云这家伙,还真是……” “哼哼,整天就数他戏多!” ………… 当晚,萧聪与众人围坐一桌,给他们仔细讲解了一下将要开工法阵的阵图,并根据每个人的精神力高低各自分配了任务,直到子时才睡下,于是一夜无话,翌日早晨大家如时醒来,在中心木阁的顶上做完早课,吃罢早饭,便不声不响地干起活儿来。 星流云等人一个个地蹲在那儿,小心调整着手里的灵宝,一丝不苟,隔一会儿就得闭上眼睛进行一次感应,而后再对灵宝进行调整,翻来覆去的,没完没了,只有萧聪,在布置完一件灵宝后就会移动位置去布置下一件灵宝,整片场地中,只有他是活动的。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快速流逝,两个时辰后,鸿翔站起身来,鼓着腮帮子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扭头冲萧聪轻声唤道: “哥哥,我的这件布置完了。” 萧聪笑道: “这件完成了就去布置下一件,不用通知我。” 鸿翔撇撇嘴,显然对此有些不满, “你不过来检查一下吗?我怎么知道自己布置的怎么样,万一搞错了怎么办!” 萧聪无奈一笑,几步走到鸿翔身边, “好,我看看。” 说着俯下身去,左看右看,片刻不到,直起身来,眼中满是欣慰,调笑道: “东西布置的不错,各方面都很到位,你过关了,去布置下一件吧。” 鸿翔难掩心中得意,道了声“好嘞!”便蹦跳着往下一件布阵材料去了。 时间渐近午时,小厮前来唤众人去吃饭,一行人欣然前往,吃完午饭也没多做休息,便又赶来布阵,新鲜感带来了难得积极性,或者也有攀比掺杂其中,年纪最小的鸿翔已经遥遥领先,在场之人都是响当当的人间翘楚,他们怎么甘心屈人之后?所以,在这看似风平浪静之下,其实有一场无声无息的斗争。 又是一个时辰匆匆流过,幽女站起身来,咽了口唾沫,面色绯红,十指相互掰来掰去,踌躇显然,她再次看了一眼身下的什物,那是一块红色的宝石,现在已经被她放在一个自认为最合适的位置,终于,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唤了一声, “小聪,我这儿也弄完了。” “哦?”萧聪闻言稍稍感到有些诧异,虽然知道幽女在法阵中往太古走了一遭,由此精神力增加了不少,但自认为还没高到仅用不到四个时辰的时间就将那块锡虻龙血石布置好的地步,于是三步作两步急急走过来,一番查看之后,发现还真是分毫不差,不由得为之一惊, “姐姐这天赋,简直能跟萧家人有一拼了。” 幽女回以浅笑,多少显得有点不好意思,谦虚道: “大概是凑巧了吧,又或者因为我本就是修仙者,对天地比较亲近,所以在此之前也算是积攒了一些功底吧。” 萧聪笑道: “姐姐说的不无道理,那就请姐姐继续去布置下一件灵宝吧,趁热打铁,定然收获非常。” 幽女点点头,道了声“好。”便转身往左边走去了。 自此之后的两个多时辰,几乎每隔半个时辰就有人将手里的灵宝布置完,尹诺、萧家将、欧阳寻……萧聪一一查看,虽然之间有所差别,但总归都能算得上合格,这之中要数鸿翔和幽女最为娴熟,速度也最快,相比之下,星流云和冥乌族兄弟他们三个可就逊色多了,直到夜幕降临,手里的第一件灵宝都还没调整到合适的位置和状态。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落后于人过的星流云,没想到今个儿竟在布置法阵这件事情上栽了跟头,心里面不禁有些怄气,却没处发泄,只能跟自己僵着,所以在小厮再次唤众人去吃饭的时候,这家伙死活不去,非得等布置完手里这块九子克时木才肯罢休。 萧聪无奈,开解道: “老大,你能有这般决心,自是可贵之事,你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这一股子狠劲,但我却觉得,这一次你用错了地方,心急吃不来热豆腐,欲速则不达,很多时候,对某件事情我们越是在意,就越是得不到,原因就是我们未能打败自己的内心,兵书上说,在战术上重视敌人,在战略上轻视敌人,讲得就是这个道理,此心不动,随机而应,超然物外,它化自在,我认为,这才是比将这块九子克时木布置完美更重要的事情。” 欧阳寻随声附和道: “很多时候退一步做简单的酝酿要比硬着头皮往前冲更有效果,要我说,你不如今天晚上回去静静想想,说不定明天早上就茅塞顿开,突飞猛进了。” 星流云叹了口气,将两只手小心翼翼地从九子克时木上移开,而后站起身来,无精打采道: “你们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啥,走吧。” 说吧,径自往前走去。 萧聪和欧阳寻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第六百章 玄冰 星流云于第二天巳时成功打败己心,布置好他的九子克时木,而除萧聪之外的其他人于一天之后皆入停滞再难寸进——对于越来越掌握的法阵布置,众人实在是无能为力,于是剩下来的工程都由萧聪自己完成,足足又花了五天的时间。 本来,萧聪还想再帮自由民聚集地修几座威力巨大的防御法阵,但陈茂才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于是随口给萧聪提了个醒,大概意思就是点到为止,修建法阵的目的是保护自由民的安危,但也不能让自由民活得太安逸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如若不然,这些法阵对于自由民来说便成了一件坏事。 萧聪幡然大醒深以为然,不得不佩服陈茂才的深谋远虑,看来自由民这一声声尊师,还真不是白叫的。 在之前由四位蒙长陪着去另一处自由民聚集地时,萧聪便已有所准备,特意在那里修建了一座传送阵,以行来日复回之便,在这处自由民聚集地同样修建了两座法阵,接着再去别的自由民聚集地,大荒中的九处自由民聚集地,萧聪走了个遍,两个月之后,又回到陈茂才处。 这里有他之前炼制的最为正宗的阵傀,足足有几千个,单就现在这些阵傀,就能维持法阵运转长达百年之久,除此之外,萧聪还把炼制阵傀的方法教给了自由民们,这本来就是萧央老祖的夙愿,他这么做也不算是欺师灭祖。 可惜这九座法阵暂时还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力,因为掌握鸿翔写就经文的南宫家人还没出现,现在的大阵只能靠之中借鸿翔神识炼就的假魂运转,不过经南宫梨和南宫柒之手,那篇经文已经在整个南宫家传播开来,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新一代深得鸿翔传承的南宫家人入主布置在九个自由民聚集地中的法阵,到那时,全力运转的法阵生生不息,越来越多的自由民便也能少受荒邪的侵扰。 临行前,九大自由民聚集地的蒙师和蒙长皆聚在陈茂才处,大家把酒言欢,最后与萧聪等人依依惜别,本来九个自由民聚集地都派出了寨内高手要护送萧聪一行人到大荒深处,却被萧聪婉言谢绝,他已经见识过自由民与欲囚之间战争之惨烈,所以深知这些高手对自由民聚集地来说,比对于他更重要。 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萧聪一行人再次上路,虽然表面上还是跟以前一样,但心里面却无疑多了些难能可贵的东西,这些东西带给他们快活和满足,让他们觉得人生更加有意义,生命更有力量,为了那些牵挂、责任和荣耀,他们心怀希望,不惧艰险,砥砺前行。 以陈茂才所在的自由民聚集地为起点,欧阳寻根据地图所示规划了新的路线,一行人就这么小心翼翼地行进,趋利避害,不疾不徐,慢慢地大家发现,其实越过自由民聚集地之后的路程,并没有荆元礼说的那么可怕,活动在这一带的古兽确实比自由民聚集地之前的古兽在实力和血脉上都高了一个档次,但相应的分布密度也越来越稀薄,虽然相对来说比较活跃,却依旧有很大的空子可钻。 一程一程又一程,生活还是老样子,枯燥乏味而又提心吊胆,这时候就凸显出了身边能有一个南宫家人的好处,南宫喻这个家伙,虽然内里峥嵘,志向颇高,心眼多但心思却不阴沉,除了日常吹奏《赋灵仙音》帮助星流云与浊瀛遗褪融合之外,闲来无事歇脚之时也会来上一曲,阳春白雪吹得,下里巴人也能奏,五花八门,时不时地就给众人换换口味,但不变的是里面的蕴含的乐观情感,即使本来忧伤抑郁的曲子,经这家伙一番巧妙变化,也能变得欢快动听,可算是把声无哀乐这四个字诠释了个淋漓尽致,也把众人的心勾得快活起来,由此,南宫喻在队伍里越来越受欢迎。 萧聪亦是不吝赐教,传授南宫喻《冰心诀》和《锻神诀》,原以为南宫家人只会摆弄乐器,不会摆弄兵器,哪知这南宫喻偷偷在自由民的帮助下竟也成了个练家子,由此,萧聪又向其传授一套名为《奇门十三绝》的身法,这《奇门十三绝》是高人在太极八卦和奇门遁甲中悟出来的玄妙法门,对于南宫喻来说,足以自保,另外萧聪还将从降兵冢中带出来的那对鸳鸯钺送给了他,这鸳鸯钺本就是近身暗杀的兵器,可攻可挡,再配上《奇门十三绝》这等玄妙身法,以南宫喻乐师的身份,绝对可以杀对手个出其不意。 不过,有萧聪他们这帮人在,南宫喻自然是轻易不用自己出手了。 抬头远望,前面波光粼粼,闪人眼睛,若无意外,应该是一处湖泊。 星流云搔搔脖子,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全身上下无一处舒服, “我的天,想想已经快一个月没洗澡了,我就浑身痒痒。” 鸿翔讥笑道: “洗那么干净干嘛?准备给人家当午餐吗?没必要,他们应该不太在意这个。” 星流云额头上冒起一道道黑线, “你这张乌鸦嘴,我说要进去洗了吗?” 鸿翔故作诧异, “不进去?那还是你星流云吗?” 星流云几声冷笑, “谁说我非得进去才能洗,我把水引出来,在盆里,在坑里,一样能洗得舒舒服服,干干净净!” 鸿翔无言以对,撇撇嘴, “德性!” 一行人走到水泽之前,驻足远眺,竟一眼望不到边,这四周都是参天古木,一片出现在原始森林中的水泽本就显得突兀,而这片水泽竟然还这么大,不由得让人心里生疑。 欧阳寻抬手挠挠额头,忧心忡忡道: “这地方怎么可能这么大……怕是,有问题吧……” 萧聪微微一笑, “虽然感觉上没什么问题,但看着确实是不太一般,我用紫目都看不到边儿,这湖大得实在是有点没谱了。” 星流云耷拉着一张脸,问道: “那还能洗澡吗?” 欧阳寻和萧聪对视一眼,萧聪摸着鼻子,笑道: “要是把水引出来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欧阳寻一展愁色,声音亦是很轻松, “虽然这地方看着有点不一般,但谁也说不准是好是坏,即使有什么危险,那也应该是藏在水泽深处,只要不进去,从里面引点水出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星流云闻言欣喜若狂, “太好了,你们赶紧布置管子,我带着人去挖坑,你们几个,跟我来。” 再农等人跟着星流云快步向回走去,在离堤岸十丈开外挖起坑来。 萧聪和欧阳寻又往前走了几步,在堤岸上,二人俯下身去,静静看着这清澈见底的湖水,水底石头纹理清晰,但却一尾游鱼都看不见。 欧阳寻从近旁捡了块拇指肚大小的石子,任其落尽水中,“啪”,涟漪一道道地扩散开去,石子慢慢沉底,看上去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萧聪又从弥芥中取出一株新鲜翠绿的草药,将草药的根部浸在水里,也不见丝毫异样出现,由此心放了大半。 “你那里有管子吗?”萧聪偏头问欧阳寻道,嘴角噙着几分浅笑,越看越象戏谑。 聪明如欧阳寻,自然知道萧聪话里的弦外之音,对方是在取笑他当年在弥芥中储存满满的生活用品,这一直都被星流云等人视为极没出息的表现,但欧阳寻却不动声色,只是右手一翻,一匝被卷的极其工整的管子便出现在了旁边的空地上。 萧聪惊讶道: “还真有!” 欧阳寻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洋洋道: “怎么样,关键时候,还得靠我吧。” 这句话亦有别的意思,毕竟萧聪身上可植着两枚弥芥呢。 一段简单的你来我往,二人相视而笑,心照不宣。 欧阳寻将管子一端插进水里,萧聪一段段捋着,一直走到星流云与再农等人挖出的池子旁,霍闹将嘴堵在管口,用力吸,足足持续百息,而后猛地将管子放下,不时片刻,便有清水潺潺流进池子里。 而另萧聪等人没想到的是,清水灌进池子刚刚一尺之时,水面上竟有丝丝白气袅袅升起。 众人觉得奇异,一个个蹲下身去仔细观察,一般的白气无非两种——热气抑或寒气,直到渐渐感觉有热量扑面而来,才知这白气属热无疑。 当池水深至两尺的时候,水面开始沸腾起来,热气喷破而出,像一层浓雾,星流云在一旁龇牙咧嘴,忍不住吐槽道: “什么鬼,要是用这水洗澡,非得剥一层皮不可!” 萧聪看着愈加沸腾的水面,渐渐皱起眉头,一时如千爪挠心,百思不得其解,欧阳寻早已注意到这边的异样,此时正呆站在一旁,一副冥思苦想之色。 突然,欧阳寻抬起头来,似是豁然开朗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 众人将目光纷纷向欧阳寻投去,星流云急急问道, “明白什么了?” 欧阳寻转身,目光投向水泽,眸子皱缩,缓缓道: “我们之所以看不见水泽的另一边,是因为上面有一块高过堤岸的寒冰,因为这寒冰跟湖水一个色儿,所以混淆了我们的视线。” 萧聪闻言,思有所解, “你的意思是说,水火既济?这水本来就滚烫无比,而因为有上面的寒冰将热量中和,所以才有刚才那一般温度。” 欧阳寻点点头, “没错,而且看这水在沸腾时有热气升起,可以判断为凡水,所以在这片水泽之下,应该沉着一件极阳之物。” 鸿翔摇头,声音定定的, “这水肯定不是凡水,如果是凡水的话,流到池子里之后应该一直都是凉的才对。” 欧阳寻讪笑着点头, “是我糊涂了。” “难得是火种?”萧聪和星流云忽然异口同声道,没想到他俩这回想一块儿去了。 欧阳寻右手在额头上挠着,费解道: “这个……目前还不好判断……大荒中古兽最多,我倒觉得,可能是某种远古凶兽,被封印在这里了,所以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给自己招来麻烦事小,给诸般生灵带来灭顶之灾事大。” 星流云冷笑,眼神轻蔑地瞥了欧阳寻一眼,对众人道: “这欧阳寻,又怂了。” 欧阳寻无奈,却难掩心虚尴尬, “你这星流云,怎么好赖不分呢?我这可是为大家着想,都跟你似的唯恐天下不乱,那还不得反了天了,吃了这么多次亏,怎么就一点都不长记性呢!” 面对欧阳寻的语重心长苦口婆心,星流云依旧嗤之以鼻, “怂了就是怂了,说那么好听有什么用,我还不知道你!” 欧阳寻一向拿无赖似的星流云没办法,于是大脸一扬,不无嫌弃道: “孰是孰非,小聪自有定断,懒得跟你浪费唾沫。” 于是众人的目光再次回到萧聪身上。 萧聪抓耳挠腮,感觉有几分挣扎,都说名利危中取,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看样子,这水泽深处定有一份大机缘有待攫取,谁说他们没有能力占为己有,本来有可能的事儿,因为畏惧而退缩,进而错过,岂不是太可惜了? “嘶——”萧聪深吸一口凉气,看着欧阳寻的眼睛,说道:“就这么躲过去了?不再尝试一下?” “小聪,你……”欧阳寻浓眉紧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萧聪讪讪一笑,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只是说……咱们就算不招惹它,也不能这么轻易地离开,总归得再探索一下,万一之中有什么重要线索以后用得上呢,虽然这里已经算是大荒较深处,但没必要这么紧张,想当年咱们那伙人不过人境的修为,遇见摘星境的落不愁,不一样把他给灭了嘛,所以说,任何时候都得相信自己,勇往直前绝不退缩,这样才能不断进步呀。” 欧阳寻无语,他怎么听不出,萧聪现在说的全是歪理,想在言辞上套路他,但就萧聪这点道行,对欧阳寻来说确实还嫩了点。 见欧阳寻不再说话,萧聪就当他默许了,于是斟酌着自言自语起来, “原始丛林中突兀出现这样大的一块玄寒宝冰,这事儿明显不正常,也不太可能,所以这块玄寒宝冰绝对不是自己出现在这儿的,这处地方,应该是某些人有意的布置,可布置这样一处地方是为了什么呢?” 欧阳寻适时言道: “最大的可能,是为了创造一种适宜的生存环境。” 萧聪闻言撇撇嘴,显然难以苟同欧阳寻的说法, “你这个说法按常理来说可能性太大了,所以在这儿基本上没可能,我们还是得往那些轻易想不到的地方去想。” 星流云惊乍道: “会不会这块冰是活的!” 欧阳寻看着星流云,眼神怪异, “你可以天马行空,但你不能胡诌百咧啊。” 星流云不服,眉毛霎时间立了起来, “这怎么能说是胡诌百咧呢!你没听小聪说吗?要往那些轻易想不到的地方去想,你那么聪明,小爷这想法,你想到了吗?” 鸿翔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我觉得星流云说的有点靠谱,水灵、火灵、石灵、木灵、土灵,金灵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们都见过了,今天要是遇见个冰灵,好像也不算什么。” 欧阳寻拍着脑门,一副生无可恋之色, “鸿翔,你也是个聪明人,怎么今天竟然能跟星流云一起犯糊涂呢,你们好好想想,水火既济,湖水下方的热源不断消减着寒冰的寒意,如果他真是块冰灵的话,这寒意就是他的命,你觉得他是吃饱了撑的还是脑袋被驴踢了,非得到这鬼地方来。” 星流云理直气壮, “那可不一定,若他是跟小爷一样自强不息,拥有为了修炼可以放弃一切的坚韧心志,到这儿来才是安得其所。” 欧阳寻冷笑,讥讽道: “水火不容,这是世间最基本的规律,你星流云心志这么坚韧,既然是要炼体,怎么没见你拿刀往身上砍呢?还自强不息,说的倒是好听!” 星流云登时哑口无言,欧阳寻说的不错,水属性的生灵去拿火属性的器物磨练己身,跟他拿刀往自己身上砍是一个道理,都是闲着蛋疼自虐罢了。 鸿翔搔搔脑袋, “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何况我们已经见过了那么多奇闻怪事,思维不应该这么狭窄吧……我还是觉得星流云说的有几分道理,这世间就算没有能靠火修行的冰,但肯定有能靠冰修行的火吧。” 星流云终于找到反驳的机会,赶紧义正言辞道: “鸿翔说得对,就算那块冰不是活的,下面的火也有可能是活的,之所以有这么一片湖水,是因为那火焰把冰烤化了一部分!” 欧阳寻怅然一叹,看着身旁的两人,就像在看两个白痴。 这时候,萧聪终于发话了, “我个人认为,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靠冰修行的火……有那么点意思,但是应该不能这么表达,有些火焰本身就很寒冷,它们不惧冰雪,却也不需要以极寒之物来修行,因为没必要,而如果是本身不带寒性的火焰……” 说着,看了欧阳寻一眼,才继续道: “说不定可以利用某些方法,将寒性注入到它的本源之中,使之变成带有寒性的火焰。” 而后话锋忽又一转, “不过,这件事情难比登天,而且需要非常隐秘地进行,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荒中强者如林,要真有这等好事,绝对轮不到我们,所以,这个地方,要不就是个大坑,要不就是有很厉害的东西在周围保护。” 星流云不禁搔搔脑袋, “那你觉得,这是什么地方?” 萧聪扯扯嘴角,目色深邃, “依我看,这块冰,可能是个封印,也有可能是个牢笼,消融它的那股力量,不在其外,而在其内,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是否会还活着。” 众人闻言,不禁蹙眉,心中有同一个疑问——一整块封闭的玄冰,那个生灵是如何被塞进去的? 似是看出了众人心里的疑问,萧聪笑道: “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但我这并不是无稽之谈,你们想想,如果这块玄冰不是自然形成,是不是就解释得通了?” “嘶——”周围响起几声倒吸凉气的声音,很是清晰,显然,所有人都被萧聪这句云淡风轻的话惊到了。 欧阳寻眸子微缩, “你是不是又感应到了法阵的气息?” 萧聪含笑摇头, “你太抬举萧家人和我了,估计没有任何法阵能在大荒中留存这么长岁月而不被毁掉,说我感受到了法阵的气息,那才是无稽之谈。” “那是……” “我想,我们第一次亲切接触到了传说中的力量,那玄冰中的东西,应该是在打斗中被对手冻起来的,之前一直埋在地下,后来因为玄冰不断融化,借着水的浮力才升到了现在的位置。” “这应该是真仙之间的战斗吧……你想怎么办?”欧阳寻的声音里已经隐约能够听出微微的颤抖。 萧聪叹了口气, “我还没想好,不过说实话,我倒是挺想把他放出来的。” 此话一出,惊掉一地下巴,饶是一向胆大妄为唯恐天下不乱的星流云都有点吃不消了, “小聪……你可想好了,那很可能是一位真仙呐,别偷鸡不成蚀把米,一不小心被他给全灭了。” 欧阳寻赶紧出言附和, “是啊是啊,咱们一路走来,多不容易,可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辗转千回,最后却为别人做嫁衣啊。” 萧聪闻言,面露不悦之色, “此言差矣,真仙怎么了?真仙就不用报恩了吗?虽说仙人也分善恶,但到了他们那个层次,必是恶亦有道,万事都得有个讲究,今天助他脱困,存个人情,说不定哪天就用到了,再说,一块玄冰就把你们吓成这样,谁说那里面的家伙就一定是名真仙?” 欧阳寻咧着张大嘴,面色十分难看, “照你刚才所说,若不是真仙的话我们岂不是更危险。” 萧聪翻了个白眼,凉飕飕地道: “放心吧,就算是名准仙,估计也懒得对我们这些蝼蚁下手,可他们那种存在,随便给点好处对我们来说就有可能是生命保障啊,而且,若玄冰里面仅剩下一具尸体,你们想想,对我们的价值有多大!所以这个险,绝对值得冒!” 星流云面露挣扎之色,抬眼看向欧阳寻, “说得也是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还有命在,若真是具尸体,倒是捡了个大漏啊。” 欧阳寻冷笑, “做你俩的白日梦去吧,若里面只剩一具尸体,那这块玄冰为什么持续融化?我敢跟你们打赌,里面那位绝对还活着,不止活得好好的,其实力肯定也比被封进玄冰之前有所精进了!” 萧聪眸子蓦地一亮, “这么说,你也同意帮他重见天日了?” 欧阳寻挑眉瞪眼, “我什么时候这般说过!” 星流云在一旁泠泠道: “不打开玄冰看看,这场打赌怎么确定谁输谁赢。” 被如此消遣,欧阳寻不禁有点生气,大手一挥,丢下一句, “爱咋咋地吧,我不管了!” 说完,气呼呼地转过头去。 第六百零一章 破冰 时至午时,阳光愈加刺眼,照在水泽中央的冰块上,反射过来的光让人倒是很均匀。 萧聪虽然心意已决,但一时还不敢轻举妄动,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安静了,他怕周围还有别的危险,尽管就在刚刚,他将自己的精神力借给鸿翔,让后者对周围环境一番仔细探查,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包括那冰块里面,也没有任何精神波动和生命迹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冰层保护,鸿翔的灵识无法穿透。 越是这样,萧聪就越不放心,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却怎么想都找不出来,他遥遥望着硕大无比的冰块,面色阴晴不定。 星流云在一边催促道: “怎么样了小聪,要干就赶紧的啊,再不干太阳就要下山了!” 抱着黎牧的幽女闻言腾出一只手来,狠狠地在星流云腰上扭了一把,后者吃痛,一阵龇牙咧嘴, “哎,干什么!” 幽女娥眉紧蹙,嗔怪道: “不说话你能死啊!” 星流云对自己姐姐向来没脾气,只能撇撇嘴一带而过。 萧聪抬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沉沉道: “别急,先让我想好逃跑的对策。” 鸿翔眼珠子转了两圈,蓦地一亮,一脸兴奋, “哥哥你还记得在濒阳荒漠那次吗?你可以先布置好一座传送阵,在破冰之前将我们送走,然后见没有危险再回来嘛。” 萧聪嘴角勾出一抹苦涩的弧度, “你想得太简单了,此一时彼一时,这两次的情况天差地别,一来我们要赶路,所以尽量不要往回走,二来,冰块中那家伙的破坏力肯定会很恐怖,我要是重新布一座传送阵,估计得到千里之外去,太浪费时间了。” “那怎么办?”鸿翔不由得皱起眉头,撅起小嘴来。 星流云右手抚摸着下巴,沉思半晌,忽然说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在这儿布置一座防御法阵不就行了,非得用传送阵干嘛。” 萧聪听着微微点头, “这个……好像也有点道理。” 欧阳寻郑重提醒道: “你可想好了,那可能是真仙级别的力量,要对付他,你要布置一座怎样的法阵!” 萧聪摸摸鼻子,一脸的为难之色,怅然一叹, “法阵我肯定是有啊,就是不知道用在这儿值不值得。” 欧阳寻浓眉一挑, “又是萧凤哲的法阵石刻?” “不然呢?”萧聪看着欧阳寻,那小眼神似乎在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欧阳寻皱着眉头,看看冰块,又看看萧聪,踌躇半晌,才道: “我知道你想借助他的力量赶快到十方绝地去,所以才出此下策,说实话,我也早就不耐烦了,如果你觉得他真的愿意帮我们的话,用萧凤哲的一块法阵来交换,我觉得值,但是,你确定他还有那样强大的力量吗?就算是真仙,也耐不住岁月的侵蚀啊。” 小心思被欧阳寻看破后,萧聪讪讪一笑, “虽然希望不大,但我认为值得一试,跟招惹罗煞子引起那些护荒古圣的注意相比,这种方式要划算的多,而且,离十方绝地还有那么远的路程,虽然我们现在走的还算顺利,但是,再往里走,肯定要寸步难行,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去见圣麒麟,这样一个难得的好机会,今天错过了,说不定以后还得找回来,萧凤哲的法阵石刻虽然珍贵,但用在这件事情上,也算是适得其所。” 欧阳寻眼神稍稍黯淡了一瞬后重新焕发光彩,展颜笑道: “你说的对,这一次是我格局狭隘了。” “别这么说,你也只是做了一个比较稳妥的打算而已,这无可厚非。” 星流云在一边不耐道: “我说两位,既然决定了就干紧动手吧,婆婆妈妈的,也不嫌累得慌。” 萧聪和欧阳寻相视而笑,不再赘言。 想要破开那块已经存在不知多少岁月的玄冰,绝非易事,但萧聪已经舍不得再废掉一块法阵石刻在它上面,幸亏离开自由民聚集地时,九个自由民聚集地都送了他一些天地灵宝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正好能够派上用场,像上次那样,虽然他的法阵造诣离法阵威力的要求差了些,但可以在建阵材料的优势上找回来。 此次是建阵而非布阵,且工事浩大,所以需要大家同心协力。 萧聪让鸿翔带着尹诺他们去伐木采石,自已以最快的画好相关工事需要的图纸,这一次欧阳寻他们终于可以帮上大忙了,尤其是星流云,在这件事情上已经算得上是个老手。 冬日暖阳之下,建阵事宜紧锣密鼓地进行,尹诺等人伐来木头,采来石头,萧家将按照要求将这些木料石料按要求加工成合适的形状,再由欧阳寻和星流云监督,冥乌族兄弟等人将其布置在合适的位置上,最后再由萧聪这个大驭阵师带着鸿翔和幽女这两个未来的大驭阵师将各灵宝布置在众人做好的工事上。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自然不能将这样大的一座法阵建完,于是当天晚上萧聪就在合适的地方放下了那颗之前言道的法阵石刻。 这座防御用的法阵着实不小,容下欧阳寻的帐篷绰绰有余,一行人在法阵中像往常一样生火沏茶烤肉取暖,欢声笑语大快朵颐,表面上看其乐融融心安理得,其实没一个不提心吊胆七上八下的,但是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表现在脸上,戌时左右,留萧家将值夜,其他人纷纷入眠,可除了鸿翔之外,哪有一个能睡得着的。 翌日如时醒来,出帐篷做完早课,回来吃罢早饭,接着昨天的进度继续忙活,一连七天,皆是如此。 法阵建设得很顺利,于第七天上午巳时竣工,算得上是个比较恰当的时间。 萧聪不做多余的停留,将法阵启动之后,便带着众人躲进防御阵里不出来了,因为法阵需要蓄力,所以他们还得在里面等近三个时辰的时间,才能见证这七八天的努力能否如愿以偿。 三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却无疑是这座法阵让人诟病的一个地方,饶是用来攻击只能逆来顺受的玄冰,倘若是跟人对着干,蓄力完成之前估计早就被人家给灭掉了。 不过,既然是能在萧家保留下来有名有姓的法阵,自然不应该这么鸡肋,只是因为萧聪阵法造诣与此相比实在是差得离谱,已经到了连用品质上乘的建阵材料都没法弥补的地步,所以法阵才被阉割成这般摸样,不过这事儿被星流云无心问起时萧聪草草带过没做过多的解释,因为他也怕欧阳寻他们取笑他。 三十几人躲在防御法阵里,百无聊赖者大有人在,星流云首当其冲,鸿翔亦在此之列,其他像尹诺、再农之流,肯定也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和期待,但这一次连欧阳寻和萧聪竟也没能幸免,显的有点坐立不安。 明明已经有萧家将在监视着,星流云还是每隔半个时辰就往外跑一趟去看看法阵启动了没有,尹诺虽然已经沏好了茶,但端着茶碗却是一副心不在焉之色,鸿翔更是闲不住,一会坐下一会起来走走,欧阳寻不时砸砸嘴,萧聪手里也难得没有手札书籍之类的东西,正呆呆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些人心思早就已经飞到外面去了,只有被黎牧缠着的幽女分身乏术,留在帐篷里的萧家将们一个个不为所动。 外面正要解救的可能是一名真仙,也难怪搞得一干人等魂不守舍,传说中的真仙呐,想想就让人激动。 太阳不急不缓地从南往西走,未时刚过,一股子异样的感觉在众人心头弥漫而起,除了外面蓄力完成的法阵,没有其他的可能。 不等萧家将前来告知,帐篷中的人便争先恐后地冲到外面,起初还见不到什么特别的景象,直到半盏茶的功夫后,才看见不远处那建造有法阵的地方,一道模糊的虚影正在渐渐形成。 随着时间的流逝,影像渐渐凝实,已经可以看清那是一张土黄色的巨弓,这张土黄色的巨弓在一种不知名力量的作用下缓缓地被拉成满月,在中央指台处,延伸出一缕红线,并迅速变成一支箭矢。 感受着那磅礴如海的杀伐之气,一干看客目瞪口呆,连萧聪都没想到,这座法阵竟然能有这般威力,如此看来,想要射开那硕大的玄冰,虽然不敢说轻而易举,但最多也就是四五箭的事儿,也就是说,在明日辰时到午时之间,那个被封印在玄冰中的强大存在将重见天日。 在三十多双眼睛的注视与期待中,那红色的巨箭离弦而去,准确无误地射在水泽中央的玄冰之上,将玄冰往后推出好长一段距离后消弭于无形。 对于玄冰的变化,因为离得太远,光靠肉眼肯定是看不真切,于是萧聪开启紫目并将其发挥到极致,隐约见到那玄冰之上好像多了几条细细的裂纹,但仅此而已。 星流云等人面色很是失望,一个个耷拉下脑袋,显得无精打采,大概他们觉得萧聪这座法阵只能攻击一次,现在是以失败告终。 只有欧阳寻还算是个明白人,只见这厮莞尔一笑,道: “走了,回去喽,再等三个时辰,看看能不能将之一箭击穿。” 说着,转身往帐篷走去。 “唉,看来得等到明天才能见分晓啊。” 萧聪咂咂嘴,摇摇头,故作唏嘘,其实心里的小得意全都表现在了脸上。 “明天什么时候?”鸿翔急急问道。 “大概在辰时到午时之间吧。”萧聪云淡风轻地说,紧跟着欧阳寻走进帐篷里。 星流云掐着手指头算了算,自顾自嘟哝着, “威力如此强大的法阵,竟然需要四五箭才能破开这玩意儿……” 鸿翔闻言直翻白眼,没好气地纠正道: “是‘竟然只需要四五箭而已’才对。” 说完,也转身回去了。 一行人回到帐篷里继续等着,有萧聪刚才给吃的那颗定心丸,倒是真有几人安静了下来,比如认真看书的尹诺,比如研究阵法的萧聪和呼呼大睡的鸿翔。 日落月升,皎洁明亮,戌时过去不到一柱香,那种强烈的感觉再次出现,有了三个时辰之前的经历,一行人有条不紊地走出帐篷,见那红色的箭矢在土黄色的巨弓上快速凝聚,进而化作一抹流光没进远方的黑暗里。 萧聪的一双眸子早已泛起湛湛紫光,他看见那红色的箭矢不声不响地消失在玄冰表面,进而又引出几条细细的裂缝,进而将原来的裂缝撑大了一些,这在他意料之中,但他却在斟酌那被封印在玄冰中的强大存在,在感知到法阵的攻击后,有没有提前苏醒并破冰而出的可能,只可惜这个问题实在是没有根据和思路,自然也想不明白。 有丑时那一箭吊着,除了鸿翔之外,其他人一宿没睡,直到辰时第四箭射出,玄冰还是没有破碎开来,众人的心因急不可耐而又变得焦躁起来。 时间是最客观的存在,也是最标准的尺度,既不会早到,也不会迟到。 第五箭于翌日午时如约而至,在那一双双近乎要燃烧的眸子的注视下,红色箭矢像之前几次那样射在裂纹已经如蛛网密布般的冰面上,无声无息消弭于无形。 这一刻,时空似乎发生了短暂的停顿。 咔嚓 一声脆响之后,玄冰碎裂的声音连成一片,紧接着,巨大的爆破声响起,密密麻麻的碎冰如狂风暴雨般袭来,打在法阵的防护罩上,却未能撼动其分毫。 星流云撇嘴冷笑, “小爷我还以为是多大的动静,就这?真是浪费了这么珍贵的一枚法阵石刻。” 没有人开口反驳星流云,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家伙是个聪明人——就算是傻了吧叽的再农,都没说出这般狂妄之词来,这家伙明显就是仗着胆子大在哗众取巧! 待乱冰飞尽,众人极目远眺,很轻易就看见有一身影悬浮在之前玄冰矗立的地方,此时那身影一动不动,却将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周围的天地衍气已经躁动不安,正近乎疯狂地涌向那道一动不动的身影,并以此为中心,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与漩涡重叠的,是声势更为浩大的龙卷风,彤云四合天地失色,这场景似曾相识,几乎跟当年在日落山脉时,因破开大刀螳螂而引起的元气风暴如出一辙。 星流云终于变了脸色,大惊道: “他这是要干什么!汇聚这么多力量,倘若承受不住而爆炸开来,我们怕是也要受池鱼之灾啊。” 萧聪不由得苦笑,星流云说得没错,这一次他真的是又有点托大了。 可惜,开工没有回头箭,这世上从来就没后悔药可吃,自己选的路,就算跪着也要走完,但悲哀的是,现在的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欧阳寻一脸凝重,缓缓开口, “这恐怕还不是重头戏,更厉害的还在后边。” 萧聪努力保持镇定,沉声问道: “怎么说?” 欧阳寻咽了口唾沫,长叹一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生死攸关之际,断臂求全是唯一的选择,仙人也好,凡人也罢,没有例外,他被封印进这块玄冰里,定是要不择手段地要破冰而出,但万事总得有个代价,他一定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才使得这块玄冰缓缓融化,换句话说,可能即使没有我们出手干预,他也能出来。 但是,他却提前出来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之前的很多准备没有用得上,但还是要全部发泄出来,其威力之大,应该与法阵那五支箭矢等同,甚至还要高一些。” 欧阳寻一席话,着实将萧聪等人惊出一身冷汗,星流云面无血色,疾言浅叱,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欧阳寻一脸无辜之色, “我也是刚刚想到的。” 萧聪沉吟少顷,缓缓摇头,定定说道: “先不要着急,情况没那么糟,就算是法阵六支箭矢的力量,到时候也是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不会针对我们这儿,所以应该不能完全破开这座防御法阵。 星流云长舒出一口气,拍着胸膛心有余悸, “哎呀,吓死本少爷了,还以为这次要英年早逝了呢。” 萧聪挑眉哂笑, “怎么,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星流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义正言辞, “废话,这世上谁不怕死!” “那之前怎么那么悍不畏死?” 星流云微微一笑,幽幽吟道: “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起义者也,再说了,以本少爷的英明神武,那些小场面怎么可能留得下我,这次可不一样,我若是死了,谁去给四大王族的英魂们报仇?” 欧阳寻鬼使神差般举起手, “我!” 星流云见之剑眉倒竖,重拳紧握,咄咄道: “你说什么?” 欧阳寻愣住了,少顷,讪讪一笑, “我是说……我是说……” “你的意思是说你巴不得我早点死!”星流云恶狠狠地道。 欧阳寻赶紧摆手,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 正说着,哀叹一声,而后颇有些勉为其难地开口, “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这件事除了我们去做,还会有谁?” 星流云冷笑, “你放心,独孤家不灭,我星流云是绝对不会死的,再说了,就你那点水平,你也配!” 欧阳寻一脸陪笑, “那是那是,你星流云可不能轻易撒手人寰了,我们这些人还指着你带领着去找独孤家报仇雪恨呢!” 星流云轻哼一声,略显得意,不再说话。 汇聚庞大能量之后的身影并没有爆破开来,而之前欧阳寻所讲的重头戏直接上演,只见在那龙卷风和漩涡还没有消失的时候,一片刺目的红光自远处身影之上一闪而逝,紧接着,滔天热浪凭空而现,并向着四面八方激荡而去。 一行人躲在法阵里,看着那几乎与天齐高的赤色炎浪,一个个噤若寒蝉,并本能地将护体罡气展开。 炎浪奔至防御法阵,不过只用了一眨眼的时间,直接将其吞没,从法阵往外看,目及所在,皆是一片赤红。 “这法阵……到底能不能撑得住……” 终于有人说话了,听声音是星流云。 可惜,没有人回答他,即使是萧聪,也连一点表示都没有。 炎浪持续不断,法阵中的每个人,心脏都堵在嗓子眼上,倘若这法阵支撑不住破碎开去,他们这些人,不管修为高低,也不管身上有无玄甲保护,都得在那一瞬间付之灰烬,虽然过程快速且一点痛苦都没有,但临死之前的心里挣扎却总是让人倍感煎熬。 第六百零二章 又来一头准仙 滚滚炎浪,足足持续了近一炷香。 待一切恢复平静天地重归清明后不久,法阵的防御罩终于支撑不住碎裂开去,幸亏众人在此之前都撑起了护体罡气,才不至于在这无尽的余热中被烤成肉干。 法阵所在的地方,现在已经变成一个高达千丈的柱形平台,因为那炎浪实在太过恐怖,方圆的千里的地域,全被它焚去了近千丈的厚度,虽然对于大荒的广袤密林来说,这顶多算是一个斑点,但萧聪等人看着,还是心惊肉跳,劫后余生的感觉不由得在心里又增加了几分。 天上地下一番寻找,却已不见那破冰而出后生灵的身影,萧聪一时间心里有点着急——倘若那家伙直接走掉而不来跟他们打个照面,那他这次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冒着如此生命危险不说,他还付出了一块萧凤哲亲手炼制的法阵石刻呢! 这怎么行,太不划算了! 一只火红色的小雀叽叽喳喳地向这边飞过来,它的出现,在这片万籁俱静到连风声都寻不到一点的地方显得极是突兀。 一身如火一般的嫩羽,头顶上却有一缕白色的翎子,两只黄色小爪子挺得笔直,橙色的短喙看上去粗钝而笨拙,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整个的都是黑色。 不用想都知道这小雀跟之前被困在玄冰里的家伙之间是什么关系,于是,众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火红色的小雀落在柱形高台上,离萧聪他们不到一丈之距,旁若无人般跳来跳去,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众人虽然好奇,但心里的担忧却没有放下半点,所以只是眼珠子跟着小雀来回移动,全身僵硬连脖子都不敢扭一下。 终于,鸿翔轻轻碰了碰萧聪的胳膊,小声说道: “哥哥,感觉好像只是个齐天境的准仙。” 萧聪了然颔首,若不是鸿翔告知,以他的精神力还真探查不到这只小雀的修为,他现在的上限不过才通天境六七十重天而已,显然,在这方面,参悟《神秘古经》步进神速的鸿翔要胜他一筹。 可就算是个齐天境的准仙,也不是现在他们这般阵容能对付的,队伍里最厉害的杀手锏就是萧家将们以自身为基摆出的绝世法阵,但这记杀招儿每隔百天才能施展一次,而距上一次用它来对付藏隙者,不过才一个月之久。 若是这小雀突然发难,就算萧聪有萧凤哲的法阵石刻在手,也是无济于事,因为现在的他们离得实在是太近了。 在三十几双惊讶眼神的注视下,小雀儿蹦跳着往萧聪这边这边靠近,而目标,竟然是星流云。 隔着兽皮靴子,星流云被小雀儿轻轻地啄了几下,由此亡魂皆冒,那张极其俊美的脸上,冷汗直流。 萧聪见此情状,也是胆肝皆颤,不过见小雀儿只是轻轻啄着星流云的靴子,并没有进一步的其他行动,由此才稍稍放下心来,因为他一直感觉这家伙并没有恶意,而在这一方面,他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向灵得出奇。 欧阳寻小声对萧聪说道: “有星流云在,它可能不会加害我们。” 萧聪闻言倍感诧异,直眉轻挑, “为什么?” “因为星流云身上有浊瀛的遗褪,浊瀛长了一双凰翼,说明它可能跟凤凰一族有血缘关系,而这只小雀儿刚才引起的滔天炎浪你也看见了,说不定也是凤凰一族的。” 萧聪闻言,觉得欧阳寻这个说法有跟有据,眼角不由得浮现出一抹喜意来。 “欧阳寻……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可千万别骗我……” 显然,欧阳寻的话星流云也听到了。 欧阳寻抿着肥厚的嘴唇轻轻点头,眼神定定的, “除了这个,你身上还有其他可以引起它注意的东西吗?” 星流云重重呼出一口气来,如释重负,但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好,我就信你一次,你要是敢骗我……” “放心吧,它要是对你动了手,你是绝对没有机会找我报仇的。” 欧阳寻一脸得意,那摸样真像个小人。 星流云咬牙切齿, “老子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等你有做鬼的机会再说。” ………… 萧聪之所以将这只小雀儿从玄冰中救出来,是为了让小雀儿帮他快速到达十方绝地,可这家伙如此娇小,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帮上忙的样子,所以,萧聪有点苦恼。 关于荒邪的问题,还是欧阳寻第一个想起来的, “它怎么这么温顺可爱,难道被封印之前也是个自由民?” 萧聪的目光猛地移向欧阳寻,一双眼睛睁得很大,让欧阳寻看着心里有点没底,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萧聪的眉头慢慢皱起来,微微有点失神,摇头道: “不,你给我提了个醒,它为什么不受荒邪的影响,这很重要。” 欧阳寻也忍不住皱起眉来,沉思片刻,恍然大悟, “哦,对了,它被封印的时候,可能还没有自由民呢!” 说着,讶然目光转向还在啄着星流云靴子的小雀儿, “难不成……它真的是凤凰,之所以变成这副样子,是涅磐重生的缘故?” “我们这次是不是做错了?”鸿翔皱眉道。 萧聪朝鸿翔投来询问的目光,并轻轻“嗯?”了一声。 “封印它的那家伙,不是为了杀死它,而是为了帮助它,”鸿翔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一边想一边说,“但因为我们的干预提前出世,没能发育完全,所以就成了现在这么一只憨憨。” 欧阳寻缓缓摇头, “这个假设可能性不大,要知道,这里可是大荒,一路走来,除了在自由民聚集地之外,你可还见过有真情流露?再说了,水火不容,就算要帮忙,也不是这个帮法啊。” 鸿翔这一次难得平静, “水火不容是不假,但若是为了达到一种难得的平衡呢?” 萧聪开口, “你俩先停一下,我插一句嘴你们再说,之前它还被困在玄冰里时,其实并不仅仅是简单的冰火对抗,那种对抗,已经达到了意志的层次,所以,就算之前处在一种难得的平衡之中,那也不是目的,因为在最根本的意志上,就是对抗的。” “你怎么知道那种对抗是源于意志?” 欧阳寻问这个问题的原因很明显,鸿翔在这方面的造诣已经超过萧聪,但鸿翔没能察觉的事情,萧聪又是如何得知? 萧聪笑笑,不以为然, “因为我有灵威啊,察觉到对抗的意志跟修为的探测完全不是一回事,甚至可以说是不同世界的存在。” 欧阳寻眉头紧皱冥思苦想了好久,突然猛吸一口气, “我知道他的修为为什么是准仙了!” “为什么?”欧阳寻的话无疑再一次勾起了众人的兴趣。 但听得欧阳寻面色沉重,一字一顿道: “因为,他之前是一名真仙!” 萧聪也是学识广博之人,有欧阳寻的半个提醒,自然知道另一半是什么,于是苦笑着开口道: “为了能尽快破冰而出,竟然抛弃了自己好不容易修来的真仙位,如此决绝,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鸿翔还是不解, “这真仙位和意志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欧阳寻解释说, “仙人之所以成为仙人,就是因为多了那一道冲破了天地封锁而能够凌驾于上苍的意志,这道意志承载了这名仙人所有超脱于其他生灵的造化,所以真仙境才被称为灭天境,而对于欲囚来说,几乎修不出这道意志,但刚才小聪却说了,他之所以能感应到意志的对抗,是因为他有灵威,一位修出了灵威的欲囚,你们想想,这意味着什么。” 萧聪一声叹息,补充道: “欧阳寻说的很有道理,虽然一般修士在修为达到通天境就有可能具备灵威,但对于欲囚来说,修出灵威可能比成就真仙境还要难,看来,这只小雀儿之前可能真的是一名灭天境的真仙。” “不止如此,”欧阳寻神色激动,“若不是因为有那道真仙意志顶着,它早就没命了,所以这既不是涅盘,也不是重生,而是那一点生命本源的返朴归真。” 萧聪闻言,双眼泛光,喜意不能自制, “既然不是重生,那便应该还有之前的记忆,只是被封锁了而已,但现在的它可能还没受到荒邪的侵蚀,如果从现在就帮它隔绝这些,真心相待,你们说,它会不会成为我们的人?” 欧阳寻沉思片刻,咧着大嘴摇头道: “小聪,我觉得你是在玩火。” 星流云深以为然, “就算已经不再是真仙,但他依旧是个准仙啊,小聪,你这么想真有点与虎谋皮的感觉。” 萧聪不做声,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鸿翔一眼。 聪明如鸿翔,自然知道萧聪在想什么,于是嘴角也出现一抹狡黠的微笑。 萧聪扭过头来,大声喊道: “南宫喻!” 一直立在众人身后不声不响的帅气青年闻声赶紧抬手, “哎萧四少爷,我在这儿呢!” 欧阳寻见状浓眉不由得颤了颤, “赋灵仙音加神秘古经?” 说着,将目光投向星流云,后者微微点头,缓缓道: “嗯,好像有点意思。” 在鸿翔用心于知神玉上雕刻经文的时候,南宫喻开始为小雀儿演奏赋灵仙音,之前他每天都为星流云演奏一遍,幽女听得久了,颇有心得,于是让欧阳寻取出那把从慕容家挑来的古琴,要跟南宫喻一起为小雀儿洗礼。 萧聪隐约听见从欧阳寻那儿传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太息。 琴声悠悠,荡人心旌,箫声婉转,撩人心弦,虽然这是幽女和南宫喻第一次合奏,但之中却听不出任何违和感,众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那小雀儿更是忘记了啄食星流云的靴子,仰着小脑袋倚在星流云的脚面上,好像睡着了一般,样子分外可爱。 因为这块知神玉是要用在一名准仙身上,鸿翔用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将经文雕刻完成,在此期间,南宫喻和幽女将赋灵仙音合奏了两遍,而那一直倚在星流云脚面上巴掌大的小雀儿,此时竟整整变大了好几圈,本来细嫩柔软的羽毛现在都已经成型,头上那缕白色的翎子也变长了许多,黄色的喙微微弯出一个弧度,眼神多了点成熟。 赋灵仙音既然能够赋灵,自然也能启智,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小雀儿短时间内得到了这般神速的成长,这事儿发生的虽然意外,但却没多少人为此而感到惊讶,毕竟主角是名齐天境的准仙,由此一来,事情便也就显得不是那么匪夷所思了。 再说了,众人一路走来,光怪陆离的事情已经不止见过多少,对于那一条条早就已经坚韧的神经来说,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鸿翔将刻满经文的知神玉交给萧聪,萧聪目光在玉面上扫过一遍,嘴角浮现出莫名的微笑,而后又将知神玉交给星流云。 星流云不接,讶然道: “你给我干嘛!” “当然是让你喂它吃下去啊。” “为什么是我!” “明摆着的事儿还用问吗?” 星流云脸上带着一百万个不情愿,却还是将知神玉从萧聪手里接过来,一时又不知所措, “这……怎么喂啊……” “当然是用嘴喂了!”欧阳寻一脸夸张的郑重,看得星流云咬牙切齿,要不是那有着准仙修为的小雀儿现在还倚在他脚面上使得他不敢轻举妄动,怒火熊熊的小痞子肯定早已对欧阳寻大打出手。 萧聪强忍住笑出声的冲动,一本正经道: “你蹲下来,把玉石放在它嘴边,它自然就会吃了。” 星流云将信将疑,蹲下身来,又是踌躇良久,才缓缓地将拿着知神玉的右手往小雀儿那边伸去,小雀儿只是动了动脑袋,便吓得星流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伸了回来。 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好不容易抓住机会的欧阳寻又在一边说起风凉话来, “哎呀,星流云,我怎么觉着你胆子越来越小了,多大点事儿就把你吓成这样,你说你胆子这么小,以后怎么带领我们杀回独孤家去报仇雪恨呐,唉,我这心里,拔凉拔凉滴。” 星流云面色铁青,那双如刀子一般的目光狠狠地剐在欧阳寻的脸上,近乎从牙缝里呲出一句, “你牛逼你来!” 这下连幽女都看不下去了,她碰碰欧阳寻到胳膊,一脸嗔怨道: “你别这么说他,这件事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行!” 鸿翔亦是忍不住啐了一句, “呸,站着说话不腰疼,德性!” 欧阳寻讪讪一笑,缩了缩脖子,便不敢再张嘴了。 星流云深吸一口气,而后再次将右手小心翼翼地向小雀儿探去,众人表面看上去虽然都是一脸坦然,但其实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忐忑。 小雀儿看着那只越来越近的手,不为所动,直到那只手凑到近前,才猛不丁在上面啄了一口,星流云吃痛,直接原地蹦了个高儿。 萧聪等人见状亦是大吃一惊,忙不迭关切道: “怎么了?” 星流云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摇摇头, “没流血,应该没事儿。” 众人松了一口气,然后继续怂恿星流云将知神玉喂给小雀儿吃。 有了刚才被啄的经历,星流云意识到眼前这齐天境的伪仙对他并无恶意,于是胆子不由得大了起来,他气定神闲地往前走几步,行云流水般蹲下身,将拿着知神玉的右手凑到小雀儿的嘴边,大大咧咧道: “来,吃了它。” 小雀儿无动于衷,只是懵懵懂懂地歪了下脑袋。 众人暴汗,幽女被气笑, “就你这个态度,别说是它了,换做是我,我都懒得理你!” 鸿翔又跟萧聪要了一块知神玉,而后交给星流云,说道: “你把这个吃下去,说不定他会跟着你学。” 星流云用左手接过知神玉,一副深以为然之色,连连点头, “有道理!” 说着,右手不动,将左手的知神玉朝小雀儿晃了晃,而后缓缓放进嘴里,一口咽下。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小雀儿先是在知神玉上啄了两下,略显迟疑之后,又抬头看了一眼星流云,星流云这厮冲小雀儿扬扬眉毛,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小雀儿这才张大嘴,将知神玉于两三口之间吞进肚里。 众人见之,眼中期待之色更甚,之前南宫豫和幽女不过是弹奏了两遍赋灵仙音,便帮小雀儿成长到这副模样,那以鸿翔如今最高水平雕刻出来的经文,在这方面不知比赋灵仙音厉害多少,所以大家都很好奇,这块刻着经文的知神玉,能给小雀儿带来怎样的成长。 萧聪甚至奢望能靠鸿翔参悟《神秘古经》写出来的经文帮小雀儿恢复些许记忆,这样的话,小雀儿就有可能带着他们尽快到达十方绝地了。 在鸿翔的精心雕刻下,这块知神玉能给小雀儿带来更大的成长,此事毋庸置疑,但很明显无法满足萧聪的异想天开,小雀儿又长大了不少,脖颈伸展了,身材修长了,尾羽更加显然,头上的白色翎子更加灵动,好像从一只大母鸡,变成了现在的小孔雀。 只是眼神依旧那样澄澈干净,说明灵智并没有增加多少。 萧聪不由得心里面一叹,说不失望那是假的,但深知拔苗助长往往反受其害,所以在心里面自我开解道: “算了,强扭得瓜不甜,一点点地来吧。” 再农化出本体,载众人飞过被炎浪掘出的千丈深坑,而后再次落进一眼望不到头的密林之中。 小雀儿破冰而出之后的炎浪惊跑了这一片儿的所有古兽,由此萧聪他们得以在密林中沿着同一个方向飞速前进,直到过去大半日的光景,鸿翔才再次探查到强大存在的精神波动,众人不得不回到之前那种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状态。 小雀儿带给的惊喜慢慢冷却,日子再次于例行公事中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为了让小雀儿快速成长,萧聪让鸿翔雕刻了十数块知神玉,装在一个袋子里交给星流云,嘱咐星流云不管怎样,每天都要喂一块知神玉给小雀儿,星流云满口答应,将袋子系在自己的腰带上。 鸿翔一有时间就静下心来雕刻知神玉,他这么聪明的家伙,自然知道萧聪那未直接说出口的小心思,每凑足十块,便交给星流云,所以星流云那挂在腰上的袋子里,知神玉的数量一直保持在十五到二十块之间。 一行人里面,小雀儿谁都不认,就只认星流云,每天跟在星流云后面,这啄一下,那啄一下,星流云不厌其烦,却又无可奈何,但这并不妨碍小雀儿融进这个说不上大也说不上小的队伍中,气氛那样和谐,它的存在即不多余,也不突兀,大家好像是相识已久心照不宣的老友。 灾难总是在人不经意间悄然而至。 午时初刻的阳光,带着满满的暖意,从稀疏的枝叶间散落肩头,隐隐带来几分春天的气息。 走在林中的萧聪和鸿翔忽然同时停下脚步,脸上的凝重之色让整个队伍的气氛霎时间凝重起来。 鸿翔扭头,问萧聪道: “哥哥,怎么办,逃跑,还是赶紧躲起来?” 萧聪面色阴晴不定,眉间拧出一个疙瘩, “我怎么感觉那家伙是冲着我们来的!” “那就赶紧逃吧!”鸿翔定定地说。 萧聪直眉轻挑,满脸自嘲之色, “能逃得了?” “总比坐以待毙强!” 星流云急急问道: “这是又怎么了?” 萧聪一声长叹, “唉,好像又来了一个齐天境准仙。” “啥!” 众人闻之,无不哑然,星流云一脸悲催之色,像个娘们般埋怨道: “前几天刚放出来一个准仙,今儿个又来一个,怎么,这大荒里的准仙们已经泛滥成灾了么?如此随便,连一点准仙的威仪都没有!” 欧阳寻亦是一脸苦色, “那家伙……该不会是为它而来的吧……” 说着,目光投向星流云身后的小雀儿。 萧聪脸上突然涌现出一抹决绝, “不管它,先躲起来再说!” 话音未落,已经翻转过右手,一枚法阵石刻应声掉在地上。 “都别动!” 萧聪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命令,于是三十几人皆噤若寒蝉。 唯一不安分的,只有那没心没肺的小雀儿了。 鸿翔小心翼翼地问道: “哥哥,咱们在这儿一动不动,他追过来怎么办?” “他肯定会追过来,但不一定停下来搜索,这是萧家先祖亲手炼制的法阵石刻,虽然只是匿影藏息阵,但是一名准仙,绝对察觉不到阵中的我们,所以,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萧聪缓缓开口,声音里几乎听不出感情。 欧阳寻补充说: “等他过去一段时间,在他折返之前,我们再赶紧去寻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这样做最是保险。” 萧聪点头, “我就是这么想的。” 那气息越来越紧,萧聪打头,众人屏住呼吸,有风吹过,呜呜作响,抬头看,老树的树冠已经倾斜,除了风声和落叶簌簌,却听不见别的声音,情况一目了然,那不速之客,肯定也是只飞禽。 一大片黑影掠来,在上方天空一闪而过,而就在众人要松一口气的时候,意外猝然发生。 只见那方才还憨憨如常的小雀儿,见黑影掠过,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像一支利箭般,直冲而去。 “嗳,你干嘛!” 星流云呼之不及,右手停在空中,呆怔着,目光渐渐失去了焦点。 即使是幽女,也很少在星流云身上看到这般摸样,如果非得深究一下的话,那可能得追溯到十几年前,星流云还是个三尺小童的时候,而其实在星流云进入星家的细作系统之前,他就已经告别了这些“幼稚、可笑、有碍前程”的软弱和多愁善感,可此时的星流云,竟然对一个相识还不到两个月之久的野禽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感情,幽女简直不敢相信那个伸着手怅然若失的男孩是她的亲弟弟。 星流云放下手,幽幽一叹后扁扁嘴,一句话也没说。 小雀周身烈焰腾腾,在冲向天空的过程中身体暴涨,等飞过树顶,已经与寻常的大荒猛禽一般大小。 大概是因为再次捕捉到小雀儿的气息,方才掠过这角天空的黑影旋儿飞回,两头猛禽二话不说,直接在高空展开殊死大战,无有神通,只是肉搏,准仙在厮杀中所能展现的速度,让那方战场好像变成了一团氤氲的黑红色气体。 众人这才陆续回过神儿来。 萧聪一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觉得小雀儿跟另一头猛禽的关系绝对已经不是宿敌那么简单,不然的话,不应该在记忆还未恢复的情况下,只是因为看见对方的影子就做出这般过激反应,好像冥冥之中还有更深层系的关联,只是这关联是什么,他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欧阳寻问道: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鸿翔撇撇嘴, “这事儿要是你都说不清楚,就别指望我们了,猜都没处猜去!” 欧阳寻右手挠着额头,愁眉紧锁,开始边思考边自言自语起来, “要说他俩是宿敌,这事儿还真说不通,这般深仇大怨,以小雀儿之前灭天境的修为,早就把那齐天境的准仙给灭了,难不成,那家伙之前也是一头灭天境的真仙?仙人的,这也太离谱了吧……” 幽女定定道: “排除一切不可能之后,剩下的那个不管再怎么匪夷所思,都是正确答案,而且,那头猛禽能如此精确地找到这儿来,绝对不是巧合!” 欧阳寻扭过头来,看着萧聪,目色深沉, “你之前说,玄冰与小雀儿之间,是意志的对抗,那另一道意志是谁的?该不会就是它的吧。” 萧聪面无表情, “懒得管那么多了,今天这场大战,他们俩肯定只能活一个,你们愿不愿意跟我上去帮小雀儿一把?” 欧阳寻闻言,被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你说什么胡话,那可是准仙之间的战斗,我们这些软脚虾上去,根本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想帮小雀儿一把,你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啊。” “那怎么办?眼看着小雀儿被那家伙杀死?”萧聪声音里有明显的怨恨,大家都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谁都没说破。 欧阳寻叹了口气,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就算要帮小雀儿,也不是这个帮法,打蛇打七寸,我们有我们的优势,但只有把症结所在找出来,这些优势才能得以发挥。” 估计是害怕萧聪冲动,鸿翔赶紧说道: “哥哥,欧阳寻说的有道理,若是硬拼,那家伙随便一下就能把我们这些人全灭了,凡事三思而后行,哥哥还要去十方绝地找圣麒麟,万万不能在这儿葬送了性命。” 萧聪面色阴沉,良久,重重一叹,声音很冷, “欧阳寻,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欧阳寻看了萧聪一眼,见后者冷面如霜,一副随时有可能在隐忍中爆发的样子,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于是稍作斟酌后道: “最起码先把那家伙的身份搞清楚,这样才好对症下药。” 说着右手一翻,从弥芥中取出一摞厚厚的古籍来。 “这是什么?”鸿翔好奇地问道。 “龟府珍藏的最古老典籍之一,上面记载了很多古老生灵的信息,说不定能查到那家伙的身份。” 欧阳寻边说边将典籍分给众人, “一人一本,看仔细点。” 鸿翔看着手里的古籍,面露无奈之色, “连点能作为凭据的特征都没有,怎么查?” 萧聪闻言,默然抬首,一双眸子里紫光湛湛,显得分外妖异,以他现在的紫目,看清上面的战斗其实非常困难,甚是可以说是不可能,但是他愿意尽全力试一试。 “你们趁着这点时间赶紧把古籍熟悉熟悉,便于等会查找,鸿翔用神识探查一下,说不定也能得到一些意外的收获。” 听从欧阳寻的建议,鸿翔悄然闭上了眼睛。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鸿翔睁开眼睛,一脸憔悴的他缓缓摇头,声音有气无力, “没什么特别的发现,只是觉得他们俩的气息和精神波动都很相似,别说识别了,我连将他俩分开都难,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星流云叹息道: “这不怪你,他俩的移动速度这么快,精神波动和气息肯定都交织在一起了,分辨不出来是很正常的事。” 鸿翔诧异地看着星流云,对这突如其来的安慰竟有点……怪怪的感觉,觉着这些话能从星流云那张破嘴里说出来,是一件很难得事情。 萧聪终于低下头来,眸子中的紫色尽数敛起,脸上亦满是疲倦,他从弥芥中取出纸笔,画了一张图拿给众人看,只见那画面线条勾勒清晰,虽无半点神韵,却将细节一一表现。 尹诺见之惊呼出声, “我刚才好像翻到过它了!” 于是赶紧翻动手里的古籍,片刻不到,给出答案 “这是……黑翅大鹏!” 第六百零三章 星流云弯弓射大鹏 法阵中,众人围在一起,尹诺将古籍递给萧聪。 欧阳寻拨开再农等人挤到萧聪跟前,目光来回于书籍和图画之间,将细节一一比对,萧聪只是看着手里翻开的古籍,目不转睛。 书页上画着一只张开翅膀的鹏鸟,威武剽悍,霸气绝伦,细节上虽然跟萧聪所画有些出处,但主要特征全都对应得上,尤其是头上那一对弯刀似的巨角,无论是形状还是上面密密麻麻的符文,简直一模一样。 欧阳寻小心翼翼地吸了口气,目光中满是忌惮, “黑翅大鹏,竟然真的是它……” 萧聪抬起头来,一双眸子里亦是一片荫翳,声音冰冷至极, “怪不得它能如此准确地找到这儿来。” 能让两个聪明人如此讳莫如深的家伙,不得不让众人心生好奇,好像他俩已经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鸿翔看看萧聪,又看看欧阳寻,轻声开口, “这黑翅大鹏,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你们俩都……是这副摸样?” 星流云不耐烦道: “他俩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俩别卖关子了!” 欧阳寻咽了口气唾沫,语气沉沉, “黑翅大鹏并不是一个独立的种族,它的诞生只有一种途径,传说,天鹏后裔之一的雷角鹏,因为血脉缺陷,如果不能成功进阶灭天境,机缘巧合之下很有可能会在大劫中一分为二,化成两个独立的生命,其中之一就是这黑翅大鹏,再就是啄仙鸟,黑翅大鹏若想成功进阶灭天境,就得将啄仙鸟吞掉,相应的,啄仙鸟若是想进阶灭天境,也得将黑翅大鹏吞掉,他俩同出一源,所以之间有一种玄妙的感应,这就不难解释黑翅大鹏这么快就能找上门来了。” “那为什么之前小雀儿会被困在玄冰里?” 欧阳寻闻声朝星流云那边看了一眼,进一步解释道: “雷角鹏在大劫中一分为二,是在一个极端的过程中诞生一个极端的结果,啄仙鸟继承雷角鹏身上所有的阳力,而黑翅大鹏则继承雷角鹏身上所有的阴力,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俩在寻常环境中都无法存活太久,啄仙鸟必须长时间栖息于极寒之地,黑翅大鹏必须长时间栖息于极炎之处,所以他俩厮杀的机会并不多。 而又因为同出一源,知根知底,所以无论他俩谁想吞掉谁,都没那么容易,这就像是一个诅咒,到了齐天境的准仙这个层次,想要短时间内提高实力,基本是不可能的。 于是到了后来,为了应对这个难题,雷角鹏便想方设法为黑翅大鹏留了个后门,具体怎么回事儿我也不知道,反正如果在一定时间内啄仙鸟无法炼化一位仙人,那他的生命将会快速流失,到时候只要黑翅大鹏将这头啄仙鸟找到并在其陨落之前吃掉,一样能够弥补自身缺陷,这便是啄仙鸟名字的由来。 不过吧,这啄仙鸟傲气的很,就算魂飞魄散不得好死,也不愿意成全那黑翅大鹏,所以这个后门基本上算是白开了。” 星流云剑眉紧蹙,一脸不耐之色, “啰啰嗦嗦跟个老妈子一样,捡重点的说行不行!” 欧阳寻闻言,莞尔一笑, “你着什么急,我得把事儿给你说明白了嘛,万一因为断章取义让你越听越糊涂,不照样还得浪费唾沫给你仔仔细细再讲一遍。” 萧聪闻听此语,表情微妙, “你是不是已经想到帮助小雀儿的办法了?” 欧阳寻越发得意起来,还不忘再卖个关子, “算是吧。” 萧聪看着欧阳寻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突然有一种想将其打死的冲动, “废什么话,快说!” 欧阳寻嘻嘻几声笑,眉飞色舞道: “以啄仙鸟现在这实力,短时间内肯定能跟黑翅大鹏斗个不相上下,咱们伺机而动,到时候给黑翅大鹏个惊喜,保准让啄仙鸟大获全胜!” 众人清晰地听见了萧聪磨牙的声音, “拉屎拉一半,你不觉得难受吗?” 鸿翔心里的好奇此时全写在脸上, “怎么个惊喜?” 欧阳寻翻了个白眼,语气中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你说你们两个,平时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关键时刻就不给力呢!你们想想,那黑翅大鹏继承了雷角鹏全部的阴力,因为这个平时都得栖息在极炎之处,他最害怕什么?” 聪明如鸿翔和萧聪,自然是一点就透, “更多的极阴之力!” 欧阳寻老气横秋地点点头,笑道: “对喽,我们这里又不缺极寒之物,到时候给他一箭,保准送他去见那头倒霉的雷角鹏!不过现在他俩打得难分难舍,以我们这点实力根本不可能将箭精准地射在黑翅大鹏身上,所以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轻举妄动!” 萧聪觉得欧阳寻言之有理,微微点头。 鸿翔催促道: “小雀儿为什么会被困在玄冰里的事儿你还没说完呢,快说快说!” 欧阳寻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再次开口, “之前小聪说,存在于玄冰中的对抗是灵威级别的意志,起初我们都以为那是因为真仙位,其实是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那说法放在一般的大荒生灵身上成立,但黑翅大鹏和啄仙鸟可不是一般的大荒生灵。 依我看,这只啄仙鸟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之前他曾炼化过一名真仙,而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在浊瀛的帮助下完成的,而星流云已经跟浊瀛遗褪合二为一,所以自打遇见星流云之后,啄仙鸟就对星流云表现得很亲昵。 但啄仙鸟没能完全抹除那名真仙的意志,所以在回到极寒之地后,才被那真仙意志凝结出来的玄冰困住,经过沧海桑田的时空变化,在土层之下被运到了这儿,并因为玄冰的融化而浮了上来。” 听到这儿,鸿翔又不禁要发问了, “可当时的它并没有取得真仙位,如何对抗这真仙意志?” 欧阳寻淡然一笑,一副莫测高人的模样, “这就得深究一下啄仙鸟和黑翅大鹏在此之前已经厮杀过几次了,你要知道,虽然在雷角鹏渡劫失败后,他俩成为两条独立的生命,但因为那点玄妙的联系,从某些方面来说,在精神上他俩依旧没能完全分开,所以他俩之间的厮杀,其实就是一场精神的自我批斗,在这种变态的自虐过程中,诞生灵威完全不成问题,至于能不能跟真仙意志对抗,那就得看厮杀了多少场了,只要次数足够,也不是没有可能。” 萧聪闻言,莞尔一笑, “说得有点道理,但这肯定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那道真仙意志受损严重,所以才不能完全将啄仙鸟压制,浊瀛本想送这啄仙鸟一场难得的造化,谁知道差点害死后者,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你这不是废话嘛,那真仙意志若是完好无损,哪还有啄仙鸟的活路?浊瀛肯定本想将它直接抹杀掉,只不过火候欠了点,让它侥幸得了一线生机,但在浊瀛的惊世手段之下,就算没能魂飞魄散,留下的精神力量也是微乎其微,但即使这样,若是没有修出灵威的啄仙鸟,一样不能与之抗衡。”欧阳寻振振有词道。 “行吧,大才子说啥都对,故事讲完了,赶紧给黑翅大鹏准备礼物吧,大荒中也不缺身具阴力的强大古兽,他能活到现在,看来也有应对这般攻击的手段,这件事肯定没那么容易。”萧聪说着,再次皱起眉头。 欧阳寻抿抿嘴唇,看着冥乌族兄弟说道: “再农和霍闹身上的冥阴之力,对于黑翅大鹏来说绝对是致命的,但是,那家伙的防御力特别变态,每一根羽毛都是极品仙金级的存在,想要把冥阴之力送进他的体内,还真有点难……” “你之前打造的那枚玄铁箭头呢?”鸿翔于愁眉不展间灵光乍现。 “那枚玄铁箭头……”欧阳寻挠挠额头,纠结的神色表示他也吃不准箭头能不能胜任这艰巨的任务,“怕是不太行,我们这里面可没人能像赢托那般将小聪的玄寒宝弓拉满。” “我行!”星流云气宇轩昂,猛地举起手来。 众人纷纷向星流云看去,神色各有不同,有的诧异,有的怀疑。 星流云见众人这般模样,不乐意了,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怎么着,觉得我是在吹牛皮吗?我现在能把那把破弓拉断,你们信不信!” 欧阳寻咧嘴一笑,一副市侩至极的模样, “那是,我们星大少爷可是融合了浊瀛遗褪的人,今非昔比,岂能跟以往相提并论,我们怎么能看不起您,我们瞻仰您还来不及呢!”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哪有什么意思,夸你呗。” “你这是在夸我?” “不是吗?” “你这明显就是在讽刺我!” “怎么可能,哪有的事儿!” 萧聪倍感头大,无力道: “行了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瞎闹腾,都赶紧地给我动动脑子,争取早点拿出对策来!” “小聪,连你也不相信我!”星流云立着眉毛,一副既愤怒又不可思议的模样。 萧聪几声苦笑, “老大,不是不相信你,而是这件事从根本上就行不通,你们别被欧阳寻给带跑偏了,那玄铁箭头的材质,不管用多大的力,都穿不透黑翅大鹏的铁羽,我们不过是白费力气而已。” 星流云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咬牙切齿, “欧阳寻你个杀千刀的,害小爷白激动一场!” 鸿翔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兀自嘀咕道: “咦,要搁往常星流云不是应该上去干欧阳寻这丫的了吗?今个儿怎么怂了?不正常啊……” 萧聪抬手就是一记五指山, “少在这儿给我挑事儿,不然揍你!” 鸿翔讪讪一笑,一口大白牙又闪又亮。 一番玩笑将气氛调回到一个合适的温度上,欧阳寻终于一本正经道: “黑翅大鹏是纯阴之体,全身羽毛之所以如此强韧,其实也是拜此所赐,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若想破开黑翅大鹏的防御,必须得用火才行。” 萧聪接过欧阳寻的话茬,缓缓开口, “但更为必要的是冥阴之力,两者明显相斥,很难结合到同一件利器上。” 欧阳寻点点头, “没错,要想破开黑翅大鹏的防御,绝对不能用一般火焰,能破开黑翅大鹏防御的火焰,自然也会克制冥阴之力,除非用什么特别的手段,将两者完全分离开来,且不影响各自发挥该有的作用。” 星流云忽然说道: “可以分两次进行,第一次用火焰破开黑翅大鹏的防御,第二次将冥阴之力注入其中。” 欧阳寻不禁一声哂笑, “你想的太简单了,那可是一头准仙,对于他的速度,我们根本不可能做到两次命中同一个地方,一击不成,我们就该死翘翘了。” 星流云面色认真,摇摇头, “你所说的这种情况,只有在他全盛时才会发生,可当我们出手的时候,估计小雀儿已经将它的力量消耗得差不多了,我们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他定会大吃一惊,只要利用好这短短的时间差,这件事就能成!” “可我们这里只有一把玄寒宝弓啊。”欧阳寻浓眉轻挑。 星流云面不改色, “第一击让小聪用法阵完成,我用玄寒宝弓来完成第二击。” “你有几成把握?” “只要你的箭矢不出意外,我的把握就在七成以上!” 欧阳寻缓缓吸了口气,沉沉吐出, “我觉得,若是第一击能成功把黑翅大鹏的防御破开,我那枚玄铁箭头就绝对能射进他身体里去……”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星流云信誓旦旦,郑重之极。 欧阳寻看向萧聪,问道: “小聪,你觉得呢?” 萧聪淡淡一笑, “我相信老大。” 欧阳寻一边嘴角高高扬起,露出罕见的邪意笑容,他往天上看了一眼,道: “既然我们三个都认为这件事可行,那就这么办,这场厮杀估计也持续不了很长时间,咱们抓紧时间,把该准备的都置办好,到时候直接射死它丫的!” 萧聪似有深意地看着欧阳寻,眼神中洋溢出欢愉的味道, “行,我负责第一击,你负责第二击。” 欧阳寻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便见再农和霍闹一步踏出,异口同声道: “全凭欧阳少爷调遣。” 欧阳寻闻言微微一愣,再弄和霍闹的这股子积极劲儿,竟让他有点无言以对了。 一行三十几人分成几波,各自如火如荼地忙活起来。 萧聪很快就选好了适合的法阵,跟之前两次一样,还是利用建阵材料的优势弥补他阵法造诣上的不足,想要破开一名齐天境准仙的防御,跟破开那块由真仙意志凝结而成的玄冰在难度上差不了多少。 欧阳寻说黑翅大鹏和啄仙鸟恐怕得斗上十天半个月,有鸿翔帮忙,这时间对于萧聪来说很是充足,只可惜这一次幽女有更重的任务——为了将刺杀的成功率提到最大,欧阳寻的主意甚至打到了星流云和幽女的姐弟关系上,他说星流云和幽女既然是亲姐弟,彼此之间就应该有一种玄妙的心灵感应,让他俩配合,肯定最为默契。 正好幽女是个修仙者,手中的商荼剑更是难得一见的宝器,有萧聪法阵的加持,破开黑翅大鹏的防御不在话下,还能及时将其拔出露出伤口,这样星流云才有命中的机会——将那支蕴含冥阴之力的箭矢射在伤口之上。 这件事最理想的过程是一旦商荼剑破开黑翅大鹏的防御,幽女立即控制其拔出,同时星流云松开弓弦,趁着黑翅大鹏还没回过神儿来,在商荼剑离开伤口的那一瞬间,蕴含冥阴之力的箭矢通过伤口钻进黑翅大鹏的身体里,倘若这一系列动作能无缝连接,则黑翅大鹏今日必死无疑! 可理想状态终究是理想状态,就算星流云和幽女是亲姐弟,之间的默契也是众人里面最好的,但也肯定达不到让商荼剑和蕴含冥阴之力的箭矢搭配得天衣无缝,毕竟黑翅大鹏作为一头齐天境伪仙,其战斗经验丰富,留给两人的时间毕竟十分短暂,所以两人在此之前,还得照着欧阳寻的指示再练练,争取将默契度再提高一点。 这一次萧聪要布置两座法阵,一座用来从天材地宝里提取奇异火焰,另一座用来将商荼剑射出去,有萧家传承下来宝鼎相助,那座用来提取奇异火焰的法阵变得相当简单,萧聪和鸿翔仅仅用了一日时间,便将其布置完成,而这个时候,大才子欧阳寻还在冥思苦想怎么将冥阴之力融合在箭矢之上。 能把博闻强识的龟府少节主欧阳寻难倒,这问题的难度可见一斑,让欧阳寻犯难的地方无非三个——冥阴之力的多少、融合了冥阴之力后的箭矢要足够强韧,箭矢进入黑翅大鹏身体后要迅速扩散开来,这三点要求但凡有一点达不到,他的努力就白费了,而且,所有人都可能得因为他的失败而死翘翘! 想要利用冥阴之力破坏黑翅大鹏体内的平衡,其用量必然不能太少,即使欧阳寻决定用再农和霍闹的本源精血作为冥阴之力的载体,但依旧需要一个浓缩和提炼的过程,不然的话就需要一根很长的箭矢,那明显不切实际。 蕴含了冥阴之力的本源精血是极寒之物,若非极品仙金,遇之必然发生脆裂,恐怕在进入黑翅大鹏身体之前,就散得差不多了,而若是用极品仙金,冥阴之力很有可能弥散不出来,也就要不了黑翅大鹏的命! 欧阳寻思来想去,郁闷了好久,才想出将炼药术跟炼器术相结合的好办法,他放弃了直接用现有的天材地宝作为原料的路子,而是用炼药之法先将再农和霍闹的本源精血浓缩提纯,加入另一些仙芝神草,使之成为宝药,再以这宝药为材料,用炼器之法杂糅进箭杆之中,如此一来,当箭矢进入黑翅大鹏的身体之后,在血肉的作用下,药粉便会自然而然地往外析,冥阴之力在这种状态下得以释放,就能达到期待的效果了。 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况且这仅仅是欧阳寻的思路,能不能成还有待考证。 炼器和炼药,欧阳寻虽然都算不得是行家里手,但总归都涉猎过一点,还算有两把刷子,此时的他也不用求别人,自顾自取出两只炉鼎,又取出一应灵宝在两只炉鼎近前一一摆开,再农和霍闹放出来的那盆本源精血,自然也在此之列。 同时摆弄两只炉鼎的欧阳寻忙得焦头烂额,屡试屡败,屡败屡试,斗志高昂跟魔怔了一般,这可是真苦了冥乌族两兄弟,欧阳寻那边的本源精血见底儿的时候,他俩就得接着放,放完了赶紧吃药修炼,以备欧阳寻下一次不时之需,本源精血乃是生灵之基,重中之重,少之又少,虽然欧阳寻那之盛血的小盆相对于巨大的冥乌本体来说,算得上是小巫见大巫,但如此三番五次地放血,再农和霍闹也吃不消。 一晃眼,时间便过去了九天,萧聪的两座法阵已经全部完成,只是刚刚布置完的这一座还需要一天时间的温养,欧阳寻胡子邋遢,双眼赤红布满血丝,浑身上下都是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此时的他手里拿着一根手指长的杆状物,正放在眼前仔细端详,那双眼睛里溢出异样的神采 忽然,欧阳寻咧嘴一笑,右手于眨眼间抬起又落下,但听得“叮铛”一声,那杆状物完好无损,欧阳寻见之,绽放出傻笑,那双眼里的神采也越来越癫狂起来,他又忙不迭将手里的杆状物放进身下小碗中的红色液体里,看前者迅速融化,怪叫一声, “成了!哈哈!” 说着,原地蹦了个高儿,并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跟个疯子一样。 鸿翔见之,激灵灵打了一个哆嗦,皱着眉头转脸对萧聪道: “哥哥,欧阳寻他……没事吧……” 萧聪亦是一幅不忍之色,怅然一叹, “用脑过度造成了短暂的神经错乱精神时常,应该没事,待会儿服下丹药后休息一下,醒来就能跟之前一样了。” 鸿翔缓缓点了点头,很明显有点不相信。 欧阳寻扭着屁股转着圈来到星流云身前,像个脑残的大龄男童似的跟星流云炫耀道: “咦,成了,成了,你看,我弄成了。” 星流云咽了口唾沫,胳膊搭着欧阳寻的肩膀,柔声关切道: “哥们,你没事吧,你这……” “欧阳寻……”幽女蛾眉紧蹙,呼之欲出却又一时语噎,于是变得分外纠结。 萧聪摆出一副笑脸,冲欧阳寻招招手, “阿寻,到这边来。” 欧阳寻应声来到萧聪近前,像刚才那样跟萧聪炫耀手里那根剩一个指节长短的杆状物,萧聪随声哄弄,不经意间右手一挥,欧阳寻身子晃了晃,便缓缓倒了下去。 “欧阳寻!” 星流云等人疾呼出声。 这都在萧聪预料之中,只见他轻轻将欧阳寻的身子托住,尽显从容。 星流云等人纷纷凑到近前,看萧聪将这具超乎常人的壮硕身躯轻轻放在地上。 “他……他怎么样了?”发问的是幽女,声音竟有些微微的颤抖。 萧聪微微一笑, “没事儿,我给它使了点迷药,让他好好睡一会儿。” 说着,左手一翻,从姜采君的弥芥中取出一枚墨绿色的丹药,扒开欧阳寻的大嘴,轻轻放了进去,而后扭头对南宫喻道: “接下来,就有劳喻兄了。” 一向吊儿郎当的南宫豫闻听此言,大大咧咧地回道: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可紧接着却又大惊失色, “喻兄!我可不敢跟萧四少爷称兄道弟,回去让老祖知道了还不得剥了我的皮!萧四少爷您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直接吩咐就行,可别再开这种天大的玩笑了。” 说完,也不管耳畔响起的那几声嗤笑,自顾自将系在背上的古琴取下,盘膝而坐,将古琴放在膝盖之侧,闭着眼睛忘我地弹奏起来。 在将欧阳寻放在地上的时候,萧聪顺便拿过了那根被欧阳寻炫耀不止的白色杆状物,他将其放在眼前仔细端详,感觉那冰凉之感透过皮肉深入他的指骨,嘴角慢慢泛出几丝浅笑。 这是才高识广的龟府少节主欧阳寻以暂时性神经错乱为代价换来的研究成果,想来定能不负所托,也不知道欧阳寻是在多少次失败的试验后才得到它,一想到这儿,萧聪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不光是感动和欣慰,还有几分隐隐的愧疚在作祟,他也不知道这一次自己算不算是自私,对欧阳寻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 琴声悠悠中,有人坐在地上静默不动,有人抬头仰望天空,高天之上,啄仙鸟和黑翅大鹏还在以命相搏,自始至终,一记神通也没施展过,欲囚们虽然野性十足灵智低下,但可绝对不是傻,就像此时这两头不世猛禽,都知道自己打出的任何神通都是在帮对方保持体内的阴阳平衡,所以才一直憋着,想靠尖喙利爪杀死对方。 可惜不管上面的战斗多么激烈,除了萧聪意外,其他谁也没有眼福看到。 萧聪因为急于布置法阵,由此造成了较大的精神损失,他的状态虽然没有欧阳寻那般严重,但也隐隐到了让他感觉恍惚的程度,所以自琴声响起后,他也入了定,期望能沾点欧阳寻的光,让自己的精神力尽快恢复过来。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三个时辰之后,欧阳寻和萧聪相继从琴声中醒转,两人睁开眼睛后不到十息,琴声戛然而止,南宫喻汗流满面,喘着粗气庆幸着, “哎呀,你们两个可算醒了,要再弹下去,估计连我都要废了。” 此时的南宫喻双目无神,俊脸蜡黄,像久病不愈的瘟夫,但说话的声音却如平常一样诙谐而轻松,这是南宫喻身上最让萧聪欣赏的地方。 “来,接着!” 萧聪喊道,随手一抛,一枚丹药自其手掌飞出,南宫豫双手一拍,将丹药接住,眉开眼笑, “谢萧四少爷。” 说着,便将丹药丢进嘴里,咀嚼之后张嘴哈一口气,好像吃的是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从那双清亮有神的眸子上看,欧阳寻已经恢复如初,可星流云并不以此为据,他缓缓走到欧阳寻跟前,弯着腰,伸手在欧阳寻眼前晃了晃,轻声问道: “哥们,你没事儿了吧?” 欧阳寻咧嘴憨笑, “没事儿……发生什么了?” 星流云咽了口唾沫,直起身来,淡淡一笑, “也没什么,就是你刚才晕倒了,我们还以为你出了什么大事儿呢,现在看来,虚惊一场罢了。” 欧阳寻搔搔脑袋,微皱着眉头,一副回忆似的模样, “我记得……我好像有一件很高兴的事儿,但现在只有一种感觉,却记不得具体是什么了,奇怪……” 萧聪拿着白色杆状物的右手轻轻摇晃,笑问道: “是这个吗?” 欧阳寻看着萧聪手里的东西,只是傻笑,一句话也不说。 星流云面色变得跟吃了苍蝇屎似的难看, “我说大哥,你该不会是把那玩意儿的配方给忘了吧,这……这可就麻烦了!” 欧阳寻短暂的失神之后再次笑容满面,说话的声音里也满是愉悦, “放心吧,我都记着呢。” 说罢,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两只炉鼎跟前,行云流水般将一应灵宝酌量按序放进炉鼎里,不多时,一根两尺来长的白色箭杆出现在欧阳寻手中。 萧聪对欧阳寻竖起大拇哥,忍不住赞道: “大才子办事儿,就是靠谱!” 欧阳寻当然要“本能”地谦虚一下, “哪里哪里,不过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而已。” 鸿翔见之,又翻起白眼, “虚伪!” …… 欧阳寻从弥芥中取出那枚玄铁箭头和几根珍禽的羽毛,将其安装在箭杆之上,掂了掂,咧嘴一笑,看似对自己的作品甚是满意,之后便将箭矢交给了星流云。 而萧聪那张玄寒宝弓,早就已经被星流云拿了去。 星流云左手拿箭,右手拿弓,弯弓搭箭,并未把宝弓拉成满月,只是简单尝试了一下,他不是没见过这张弓在赢拓手里所展现的威力,满月与否,天差地别,而且,宝弓若是被拉成满月,那箭矢便必须得射出去,不然的话,对于玄器和使用玄器的人来说,都会成为一种灾难。 “怎么样?”欧阳寻满脸期待之色。 星流云略显斟酌,而后笑着点点头, “好像有那么点意思,就是不知道射在黑翅大鹏身上的时候是什么效果,不过我觉得,你最好给我多备几支。” 欧阳寻好像松了口气, “没问题!” 萧聪看着信心满满的欧阳寻和星流云,不禁会心一笑,目光上移抬头看天,一双眸子里泛起湛湛紫光,却慢慢地皱起眉头来。 没有人发现萧聪的异样,直到萧聪收回目光,缓缓开口, “我怎么看着,那啄仙鸟隐隐有几分要落下风的感觉啊。” 欧阳寻笑得满不在乎,好像对此早有预料, “那啄仙鸟刚从玄冰里出来,当然斗不过一直在巅峰状态的黑翅大鹏,就算他之前吃了一名残废了的真仙,但那仅仅是真仙的躯体而已,只是弥补了它的先天不足,对于跟黑翅大鹏的战斗毫无裨益,所以这一战,啄仙鸟必输无疑。” 幽女面露慌乱之色,还没来得及启齿,便听得欧阳寻继续说道: “不过有了我们之后,输赢对于啄仙鸟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只要它没被黑翅大鹏吃掉,给我们足够的空隙,我们就能让那黑翅大鹏成为他的腹中美餐!” “可要是没机会呢?”鸿翔抬头,看着欧阳寻。 欧阳寻笑容微冷, “放心吧,肯定有机会的,要不然,他俩在此之前怎么斗了那么多次。” 话没说透,但大家听到这儿心里都明白。 当欧阳寻将三只箭矢做好的时候,高空中的战斗已经渡过白热化,果不其然,啄仙鸟颓势明显,但还是不屈不挠,颇有一种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认命的势头。 萧聪心里有点忐忑,他也拿不准如此长时间的准备究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叹了口气,说了句, “是时候了,准备好吧。” 话音刚落,人便已经站在了法阵里。 星流云亦是轻装上阵,将金色长枪和龙头大刀等东西尽数取下,手握玄寒宝弓,背上也只有装着箭矢的箭筒,他早早地将化龙诀施展出来,浑身上下,尽是森森的鳞甲,而额头上的那两个突起,好像更明显了。 啄仙鸟斗败,像只断线的风筝般自高空直直下坠,欧阳寻挠挠额头,不禁纳闷, “不对啊,他不应该试图逃跑吗?” “但这样的情况对我们更有利,不是吗?”鸿翔站在一旁,轻声开口,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显得分外明亮。 萧聪站在法阵里,闭目掐诀,以灵识将黑翅大鹏锁定,某一刻,商荼剑突然从法阵中射出,化作一抹红色的流光。 星流云将玄寒宝弓拉成满月,千钧一发之际,箭矢离弦而去,星流云毫不迟疑,紧接着又是三箭,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商荼剑成功扎进了黑翅大鹏的左肋,神经绷紧的幽女刚一有所感应,便变换剑诀意欲将商荼剑召回,只有星流云射出去的箭矢,还不知下落何处。 不过,大家隐约听见了“叮”的一声。 第六百零四章 还有一战! “嘎~” 尖锐刺耳的鸣叫声兀然响起,穿云裂石。 站在法阵里闭目掐诀的萧聪身躯巨震,往前一挺,张口吐了口鲜血。 “哥哥!” 鸿翔刚要向前,却被欧阳寻一把拉住,欧阳寻缓缓摇头,一脸的凝重之色, “别过去,现在还不是时候。” 鸿翔依言,又往前看了一眼,慢慢退了回来。 现在,除萧聪以外,其他人都仰头看着天空,那“叮”的一声脆响,很有可能是星流云射出去的箭矢撞上了幽女从黑翅大鹏身上拔出来的商荼剑,但毕竟星流云总共射出去了四箭,还有三箭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而这家伙在此之前又是那样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搞得现在大家都都点纠结。 半晌,欧阳寻轻声开口, “看样子,应该是射中了。” 鸿翔抿着小嘴,点点头, “若是没中箭的话,那黑翅大鹏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姿态。” 啄仙鸟早已坠入眼帘,而那黑翅大鹏在下落的过程中竟然也打着旋儿,如果不是刻意的伪装,那定是像啄仙鸟一样受了重创,可能够重创他的还有什么呢?无非星流云射出去的那三支箭矢罢。 萧聪身子晃了两晃,而后缓缓睁开眼睛,他抬手抹掉残留在嘴角的鲜血,并咽了口唾沫,浑身上下,都显出一种如释重负。 熟悉的笑声响起,但听得站在法阵中的青年俊彦信心满满道: “不用看了,等着给黑翅大鹏收尸吧。”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萧聪,诧异中带着期待, “收尸?那不是啄仙鸟的事儿吗?”鸿翔纳闷。 星流云剑眉轻挑,鬼使神差地问道: “中了几箭?” 欧阳寻闻言轻笑, “这问题问得,你这不是难为小聪嘛。” 哪知萧聪抬手右手,只伸出了一根食指,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星流云见之,瞪大眼睛, “一箭?” 萧聪点点头。 一股子懊恼之色刹那间涌上星流云那张布满鳞甲的脸, “怎么才一箭!竟然才一箭!它仙人的,丢人呐!” 幽女闻言,哭笑不得, “能命中一箭就已经算是很好了,你当自己是谁?武仙临世吗?” 鸿翔冷笑, “姐姐,你这就有点不谙风情了,人家星流云就是想借这事儿装一下,咱看透不说透,您就成全一下怎么了。” “吭哧!” 欧阳寻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顺手拍拍鸿翔的肩膀,不轻不重道: “你这家伙,怎么能这么说话,人家星流云是那样的人嘛!瞎搞!” 鸿翔白了欧阳寻一样,嗤之以鼻, “嘁,星流云能成今天这样,还不是跟你学的?一个比一个能装!” “嘿,你个鸿翔,属狗的吗,怎么逮谁咬谁呢,我又没招惹你!” “别误会,没其他意思,就是看不惯你们这样的做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人之常情罢了。” ………… 当啄仙鸟距离地面不足百丈时,打着旋儿极速下坠的它忽然稳住身形,那一对巨大的翅膀猛地张开,稍稍停顿之后,竟往上直冲而去,速度奇快无比。 见此变故发生,站在地上的一干人等不由得再次聚精会神睁大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细节。 但其实百丈高天之上的过程很简单,啄仙鸟扶摇而上,与垂死挣扎中的黑翅大鹏简单过了两招儿,便将利喙扎进了后者的胸口,啄出那颗银白色如冰雕而成的心脏,直接吞了下去。 而奇异的是,随着心脏被啄仙鸟吞入腹中,那黑翅大鹏的身体竟化成一片霜雪覆盖在啄仙鸟身上,进而与啄仙鸟的羽毛融合了在一起,也或许是透过羽毛融进了啄仙鸟的血肉之中。 高空之上突然五色神光暴现,璀璨夺目,即使是是开启了紫目的萧聪,此时也难以睁开眼睛,而在那团刺目的五色神光里,融合了黑翅大鹏的啄仙鸟正在进行难以想象的蜕变。 萧聪右手遮住眼睛,侧着脸,问欧阳寻道: “现在啄仙鸟已经重新和黑翅大鹏合在一起,那接下来出现的会什么,雷角鹏吗?” 欧阳寻不假思索,语气肯定, “虽然我没有看过这件事的相关记载,但融合之后的生灵绝对不是之前的雷角鹏了,因为即使是受雷角鹏偏爱的黑翅大鹏,吞掉啄仙鸟之后会变成黑翅天鹏,而啄仙鸟的存在本就是与雷角鹏相对立的,所以,啄仙鸟吞掉黑翅大鹏后尽管也会发生蜕变,但绝对不是雷角鹏,不过,我们今天可能会见证历史!” “你的意思是说,小雀儿可能是有史以来第一只占得上风的啄仙鸟?” “对,就是这个意思。” 萧聪和欧阳寻正交谈着,耳畔突然响起鸿翔的声音, “哥哥,我觉得你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事?”萧聪开口,并将脸侧向鸿翔这一边。 “你忘了给小雀儿上保险了,现在他已经成功跟黑翅大鹏融合,极有可能直接进阶为灭天境,他要是决意要走,我们实在是无可奈何啊。” 萧聪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倘若真如鸿翔所讲,融合了黑翅大鹏的啄仙鸟直接一走了之,那他可当真成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冤大头了,可回头想想,事发突然,甚至在黑翅大鹏出现之前,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身旁的小雀儿竟是传说中的啄仙鸟,之所以施以援手…… 对了,他的初衷是什么来着? 好像最初只是想让啄仙鸟活下来,保留一份迅速到达十方绝地的希望,可后来事情进展实在是太过夸张,明显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以至于到现在这般完全不可控制的地步。 “大才子,你说,与黑翅大鹏融合之后,啄仙鸟会受到黑翅大鹏的影响吗?”沉默半晌,萧聪又将脸侧向欧阳寻这边。 “这个……”欧阳寻支吾着,少顷,才回答道:“我认为,要说一点影响都不受那是不可能的,但这影响之大小,还有待商榷。” “怎么个意思?” “就目前情况来看,影响主要来自于两个方面,一个是荒邪,另一个就是黑翅大鹏的灵魂,对于荒邪,我们之前一直在喂小雀儿吃刻着神秘古经的知神玉,虽然那黑翅大鹏是头准仙,但他身体里的荒邪不见得比其他生灵体内的荒邪更可怕,所以这一点我个人认为不用太过担心, 至于黑翅大鹏的灵魂,这件事实在是不好说,因为毕竟我们只是伤了黑翅大鹏的身体,而对于准仙来说,灵魂跟身体的联系早就已经微乎其微了,若啄仙鸟真的要与黑翅大鹏进行灵魂相融,恐怕那才是这次战斗最为危险的阶段,就算融合成功,新生灵还认不认之前的啄仙鸟真得两说……“ 欧阳寻的话,无疑是迎头给萧聪浇了一盆冷水,竟让萧聪感觉有点心灰意冷,他知道欧阳寻的话不但不是危言耸听,甚至为了顾及他的感受,可能还故意没将情况说的那么严重,而萧聪又怎么不知道,灵魂是一个非常玄奇的存在,它承载了生灵太多东西,到了准仙这一层面,灵魂基本就是全部,两名准仙的灵魂相融之后,成全了谁还真说不清楚,又或许谁也没得到成全,诞生的新灵魂跟黑翅大鹏和啄仙鸟都没关系。 而无论哪一种可能,都对萧他们没半点好处。 可事到如今,已经无济于事,萧聪嘴角泛出一丝意味难明的弧度,心里想着,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天下的狗屎运不能都让我踩了,罢了,既然遇见,就算是有缘,权当做一件好事积点德吧,只希望他不要恩将仇报就好……” 闭目良久的鸿翔终于睁开双眼,一脸震惊道: “哥哥,那啄仙鸟好像并没有融合黑翅大鹏的灵魂,黑翅大鹏的灵魂好像……并没有那么强,他正在……他正在衰弱……” 萧聪闻言,将脸转向鸿翔,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见鸿翔竟然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一团璀璨神光,于是赶紧伸手帮鸿翔将眼睛遮住, “你疯了!会瞎的!” “哥哥,你能不能帮帮我!”鸿翔的声音听起来激动而又急促。 “帮你做什么?” “我要吸收黑翅大鹏的灵魂!” 萧聪闻言,倍感惊诧, “吸收黑翅大鹏的灵魂?你不怕啄仙鸟找你算账?再说,就你现在的修为,怎么吸收,人心不足蛇吞象,万一被反噬了怎么办!” 鸿翔信誓旦旦道: “依我看,黑翅大鹏的灵魂对啄仙鸟来说怕是没有半点利用价值,否则,这么重要的东西,他肯定第一时间炼化吸收,至于被黑翅大鹏的灵魂所反噬,这一点哥哥更不用担心,不知什么原因,黑翅大鹏的灵魂现在正飞速衰弱,不一会儿就会变成完全的灵魂给养,这对我的应魂咒来说太有用了,只要有了它,我就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回到之前的灵魂境界,并获得又一层魂衣,哥哥,求求你了,帮帮我吧。” 听着鸿翔话里的期待和哀求,萧聪的心不由得一下子软了下来,这是鸿翔第一次如此开口,按理说他不但没有拒绝的理由,反而应该竭尽全力将这件事情做好,就像平常鸿翔对他那样,但这一次可是从一名齐天境准仙的嘴里夺造化,这让他不得不好好思量思量, “鸿翔的应魂咒若是能恢复到之前的境界,说到底还是有利于大家,可上面那可是一头准仙呐,刚刚死去的黑翅大鹏灵魂急速衰弱,这事本就离谱,谁知道是不是啄仙鸟的手笔,就目前情况来看,还不能确定那些灵魂给养是不是啄仙鸟给他自己准备的……” 正想着,欧阳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认为鸿翔说的没错,啄仙鸟对黑翅大鹏的灵魂应该真的没兴趣,他俩都是在雷劫中诞生的,雷能衍灵,估计这啄仙鸟就是雷劫的杰作,所以黑翅大鹏才那么受雷角鹏的偏爱,可能黑翅大鹏的灵魂里也有啄仙鸟需要的东西,但那东西现在肯定已经被啄仙鸟取走了,不然的话,黑翅大鹏的灵魂不会衰弱的那么快,赶紧动手吧,不然那些灵魂给养就要浪费了!” 欧阳寻的话算是给萧聪吃了一粒定心丸, “好,鸿翔,要我怎么做?” “待会儿我要全力运转应魂咒,哥哥到时候进入我的意识世界,像上次我在哥哥的意识世界时那样,将由神秘古经衍生出来的精神力量散发出来,为我护法就可以了。” “行,没问题!” 萧聪说完,与鸿翔对向盘腿而坐,左手掐诀,右手中指抵在鸿翔的眉心上,就这样进入到了鸿翔的意识世界里。 鸿翔的意识世界,山明水秀,草木丰茂,一片和谐胜景,着实让萧聪小小地吃了一惊,他从没想过鸿翔这个从小食不果腹的小可怜,在跟随他之后又历经了这么多人心险恶,内心世界竟然还能保持着这样一份美好。 可惜现在并不是赏景的时候。 鸿翔的形象突然出现在萧聪对面,迫不及待道: “哥哥,我们赶紧开始吧。” 萧聪粲然一笑, “听你的。” 灵魂状态下的萧聪和鸿翔再次对向盘坐下来,闭目掐诀,皆是一副宝相庄严的模样,只不过,一片片金色的光粒正从萧聪身上弥散而出,并缓缓地包裹在鸿翔身上。 鸿翔的意识世界中,再次陷入寂静无声。 璀璨光华之下,欧阳寻霎时间睁大眼睛,他看着鸿翔,半晌,喃喃道: “这家伙也太变态了吧,竟然真的将黑翅大鹏留下来的残魂吸收过来了……” 其他人也是心有所感,那种灵魂被轻轻涤荡的感觉虽然说不清道不明,但众人都知道是真实存在的,所以有几个人以手搭额看着鸿翔,脸上是与欧阳寻近乎如出一辙的震惊之色。 尹诺“唰”地一声抽出雪亮的妖刀,笑道: “咱也来助鸿翔小哥一臂之力!” 欧阳寻面露惊惧之色, “你要干什么!” 尹诺笑容依旧, “欧阳少爷放心,我心里有数,绝对不会给萧四少爷和鸿翔小哥添乱的,朔魂刀其实是孤独家为灵体研究而锻造的砭镰,对灵体具有一定的克制作用,而现在,朔魂刀就是我,我就是朔魂刀,黑翅大鹏那些还没消失的残念,就让我来为鸿翔小哥斩断吧!” 欧阳寻咽了口唾沫,声音听起来小心翼翼的, “鸿翔一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儿,他跟你又从来不见外,若是需要你插手,应该早就叫上你了,所以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吧。” 尹诺笑容微微有些僵硬,少顷,缓缓将妖刀插回剑鞘,语气听起来满是客气, “欧阳少爷说的对,这件事,我还是不插手的好。” 看着一脸黯然的尹诺,欧阳寻感觉心脏某处似乎突然紧了一下,他不由得又咽了一口唾沫,用带着些歉意的声音开口道: “也或许……也或许正是因为跟你太熟,所以鸿翔才没通知你吧,在真正的朋友之间,这本就是责无旁贷之事,你试试吧,小心一点。” 尹诺看着欧阳寻,脸上再次绽放出质朴的笑容,之中还多了点感激, “欧阳少爷放心,有我尹诺在,萧四少爷和鸿翔小哥这一次一定能马到功成!” 言讫,雪亮的妖刀再次出鞘,无声无息地,便出现一片纷繁刀影。 欧阳寻见之不由惊骇, “斩魂析魄之厉,这才是朔魂刀真正的可怕之处!” 刚才那片刀影只是开胃菜,直到这时尹诺的身影才动作起来,他还是那样杂乱无章没有招式,移转腾挪之间,好像是在捕捉着些什么,大概就是如他所言那些黑翅大鹏的残念。 再看盘坐在地上的两人,鸿翔脑后的银色光盘终于恢复到如之前那般大小,明晃晃的,凝练而真实,而萧聪额头上的那枚神秘符文,却是头一次显现出青色。 欧阳寻看了一会儿,悻悻然挪开目光,转而又在其他人那里打量一圈儿,现在他们都是无所事事的人,由此心里面生出了几分淡淡的悲哀,值此之际,他觉得他们这些人也应该干点什么,可干点什么呢?思来想去终究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日薄西山,夜幕降临,直到圆月高高挂,那团璀璨神光耀眼依旧,站在地上若不仔细看,都不知道天上还有个月亮! 欧阳寻不由得再次皱起眉头,低着头在那儿沉思着。 星流云凑到欧阳寻近前,拍拍后者的肩膀,而后指指天上道: “那玩意儿这么亮,咱们猫在这儿,合适吗?” 欧阳寻叹了口气, “连你都想到了,足以说明这是个多么严重的问题。” 星流云闻言,微微有些不乐意, “嘿,你这话什么意思!” 欧阳寻咧嘴一笑,一脸贱样儿, “没啥意思,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别放在心上,大事要紧!” 星流云冷笑,眼神泠泠,那模样好像在说——要不是时候不当,小爷我肯定揍你! 欧阳寻微微一叹, “唉,其实我也正纳闷呢,怎么都这么长时间了,连一头来捣乱的古兽都没有,按理说这么强大的准仙气息,不应该啊。” 星流云不解, “你怎么能这么想!没有古兽来捣乱,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嘛!” 欧阳寻摇摇头,定定道: “事出无常必有妖,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巴,稍作斟酌, “会不会是因为被吓怕了所以不敢过来,啄仙鸟若是吞噬掉黑翅大鹏,就算不能直接进阶为灭天境,怎么找也得是齐天境的大瓶颈吧。” 欧阳寻一声戏笑,脸上的表情分外精彩, “星流云,你知道咱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吗?你以为这附近没有准仙级别的存在,而对于欲囚,他们会管那么?遇见这种事,还不早就一拥而上了,成不成的先放一边,试试再说嘛!” 星流云点点头,一副深以为然之色, “也对,啄仙鸟已经跟黑翅大鹏斗过一场,而现在又是融合的关键时期,若是真被准仙级的欲囚撞见,没有理由不从中作梗……难道他们还在暗中伺机而动?” 欧阳寻目色深沉, “我也是这么觉得,这附近准仙级别的古兽可能不止一两头,他们之所以不出来,不是畏惧于还在融合黑翅大鹏的啄仙鸟,而是忌惮其他觊觎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种事,谁当出头鸟谁倒霉!” 星流云猛吸一口气, “听你这话……到最后还不是得有一场大战!” “而且论级别,恐怕不会低于之前那场!” 一听这话,星流云坐不住了, “那我们还呆在这儿干啥,等死吗?之前黑翅大鹏和啄仙鸟以为自身原因,没有施展任何能量攻击,咱们得以幸免遇难,但是下一场肯定没这么幸运啊,不走肯定会被打得连渣都剩不下!” 欧阳寻无奈,朝鸿翔和萧聪那边撇撇嘴, “怎么走?” “我去叫叫醒他们!” 星流云刚要转身,却被欧阳寻一把拉住, “瞎搞!小聪和鸿翔现在正是最脆弱的时候,你这时候去打扰他们,不是明摆着要提前送他们走吗!赶紧老老实实地坐下,等鸿翔和小聪完事儿了再说!” 星流云不死心, “那我让再农和霍闹驼着他俩走,稳稳当当的肯定就没问题了吧。” 欧阳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星大少爷,咱别犯天真了好不好?如此严重的事情,哪有这么容易得到解决,你有不清楚这里面的道道儿,万一有什么做的不合适,灵魂上的损伤根本就没法弥补,到时候都没地儿后悔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比在这儿坐以待毙强吧!” 欧阳寻叹了口气,面色微微有些黯淡, “你想逃,你觉得现在的我们还能往哪儿逃?周围强大的古兽早已经将这片空间完全锁定,不出法阵,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出了法阵,我们可就必死无疑了,所以还是稍安勿躁,等小聪醒来,或许会有办法。” “法阵!”星流云喜出望外,“我们不是还有小聪之前给的法阵石刻嘛,用它逃走,绝对保险!” 欧阳寻还是摇头, “传送阵的转移伴随着空间紊乱,对现在的小聪和鸿翔极为不利,就算抛开这方面不讲,没有小聪,我们这么多人,很有可能会被传送到不同的地方,到时候就真的惨了。” 星流云长叹了口气,一拳砸在地上,满脸尽是懊恼, “它仙人的,怎么早先没想到这一茬儿!” 欧阳寻亦是重重一叹,比起星流云来,除了懊悔,还有几分愧疚, “唉,怪我,早知道就不该撺掇小聪帮鸿翔吸收黑翅大鹏的精神给养,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星流云闻言转头,看着欧阳寻那张满是凄风苦雨的脸,目光渐渐柔和,他拍拍欧阳寻厚重的肩膀,声音难得多了些安慰, “哥们,别这样,就算是圣人,恐怕也没法想得那么面面俱到,这不能怪你,说到底,都是为了大家好而已。” 欧阳寻转过脸来,诧异地看着星流云,少顷,咧嘴一笑, “要是别人这么说,我可能还觉不得什么,但听你星流云这么说,也不知为啥,心里面竟然突然感觉好多了。” 星流云撇撇嘴, “除了这么说,我还能怎么说?骂你吗?要是有用的话我早把你骂得狗血临头了!” 欧阳寻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 “你要是能骂我几句,说不定我心里还能更好受一点。” 星流云嗤之以鼻, “美得你!” 午夜时分,鸿翔脑后的银色法盘渐渐隐去,在众人焦灼的等待中,萧聪和鸿翔终于醒来。 鸿翔眼神清亮异常,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很明显,这事儿办的既顺利又成功,至于萧聪的样子,除了显得有些疲惫,跟以往没什么变化。 见萧聪醒来,星流云赶紧将心里的担忧全部说给萧聪听,萧聪听星流云说完,却把目光转向鸿翔。 鸿翔没急着表态,而是施展应魂咒,帮萧聪恢复些精神,而后才闭目掐诀,无声入定去。 众人就这样静默了近一盏茶的时间,直到鸿翔睁开眼睛,讶然说道: “这附近竟然有三头准仙,我们决不能继续留在这儿了,不然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萧聪愁眉紧锁, “可是啄仙鸟它……” “哥哥不要担心,想要杀死一头准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算是三打一,也没有完全的把握,更何况他们三个根本就不是一伙的,要不早就动手了,对付他们三个,不敢说啄仙鸟有胜算,但保命这事儿绝对没问题,而我们要是留在这儿,其实一点忙都帮不上,还要白白送了性命,不划算。” 见萧聪面露犹豫之色,欧阳寻赶紧开口, “啄仙鸟肯定已经知道有人在暗中帮他,他跟我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算很长,但总归会留下记忆,所以他一定也认为帮他的人除了我们没别人,再者,他并没有融合黑翅大鹏的灵魂,所以性情应该不会受太大影响,要我说,他要是愿意认这份人情,总会主动来找我们,要是不愿意认这份人情,就算我们再帮他一次也还是没有用,咱们帮他斗败黑翅大鹏,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不管他认不认,现在我们都已经黔驴技穷无能为力了,所以当务之急,是保住自己的性命,不能再勉强了。” 星流云往前踏出一步,情绪微微有些起伏, “我们得相信小雀儿,他也是个可怜的家伙,在不受荒邪侵蚀的情况下,肯定对感情更加看重,所以,他一定会来找我们的,我们得把命留着,才算是不负彼此啊。” 萧聪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面色渐渐坚定, “好!我们走!” 言毕,顺手布置下一座传送阵,但见光华一闪,一行人自原地就此消失。 就这样,一行人回到了他们五天前曾落脚的地方。 此处距离之前战场近十万里,但明显还不够远,抬头往西南方看,依旧能看见明显的五色光芒,那便是将啄仙鸟笼罩的光球。 一行人搭起帐篷,简单对付了几口,皆是怏怏不乐,萧聪和星流云等人在牵挂着啄仙鸟,而萧家将和冥乌族兄弟等却在关切着萧聪,他们都不是草木,自然知道萧聪虽然选择离开,但那可悬着的心却始终没有放下来。 五个时辰后,剧烈的元气波动传来,之前躲在暗处的三头准仙终于按耐不住,对还未完成融合的啄仙鸟发起了围攻,萧聪等人被逼无奈,只好又往回退了八九万里。 可如此隔着进二十万里的距离,萧聪等人还是依稀能够感受到那处战场传来的元气波动,准仙之间的争斗,端的是惊天动地。 “你们说,这场战斗,谁会赢?” 众人遥望远方,终于,星流云忍不住轻声问道。 萧聪等人面色各异,有无奈,有纠结,也有怀疑,欧阳寻嗫嚅良久,缓缓开口, “恐怕……,没有所谓的输赢,啄仙鸟不会陨落,但一定会元气大伤。” 星流云皱眉, “可啄仙鸟不是已经融了和黑翅大鹏吗?雷角鹏是金翅大鹏的直系子嗣,就算啄仙鸟不再是雷角鹏,但他的实力应该比一般的准仙强一些才对啊!” 欧阳寻缓缓摇头, “但融合并没有完成,这样的情况对于啄仙鸟来说,比未融合黑翅大鹏的时候还要糟糕。” 萧聪一脸愁闷地看着欧阳寻,声音略带埋怨, “何必把话说得那么赤裸,尘埃未定,你说点好听的让大家都高兴一下怎么了。” 欧阳寻静静地看着萧聪,淡淡一笑, “小聪,你什么时候也需要自欺欺人了,希望破灭的时候难道不比失望更让人痛苦吗?” “可是……” “没有可是,我们已经不再是未进大荒之前的青涩少年了,理应有更强大的心理,来面对这所有的一切。” 萧聪扁扁嘴,叹了口气将想说的话尽数咽下,他觉得欧阳寻说的没错,但心里却又总有个地方感觉怪怪的。 鸿翔白了欧阳寻一眼,撇撇嘴道: “话也别的那么悲观,啄仙鸟未必没有战胜那三头准仙的机会,再怎么着,打个平手还是很有可能的。” “怎么说!”星流云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忙不迭问道。 鸿翔嘴角的弧度微冷,脸上蔑然更甚, “要我看,这大荒中的准仙差不多都是假的,他们只是道行达到了准仙的层次,但实力还差得远呢!对通天境以上的生灵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精神力!一群屈服在荒邪控制之下的欲囚,名头里也配带那个仙字,我呸! 但现在的啄仙鸟可跟他们不一样,因为有之前跟黑翅大鹏的那些战斗,他的精神力要比想象中强大得多,再加上与黑翅大鹏的初步融合,还有对那三个对手在血脉上的压制,就算是在融合过程中被打断不得不加入战斗,但怎么着也能跟那三头古兽打个平手吧。” 星流云闻言,明显不敢相信, “一打三,还平手?鸿翔,你就算要缓解大家沉重的心情,那也得拣点靠谱的说吧。” 鸿翔鼻子里一笑, “嘁,谁要安慰你,我不过是实事求是就事论事而已,来大荒那么久了,你们就一直都没意识到一个很明显的问题吗?” “什么问题?”星流云怔怔地问道。 鸿翔一拍脑门,显出一副生无可恋之色, “我的天,你不觉得大荒中生灵的修为普遍有点太高了吗?” 星流云还是不懂, “那又能怎样,大荒中生存环境恶劣,弱肉强食,这难道不是自然选择的结果吗?” “说真的星流云,有时候觉得你挺聪明的,但也有时候,你是真蠢!” 鸿翔无力地叹了口气,而后将目光向欧阳寻和萧聪那边扫去。 萧聪莞尔一笑, “鸿翔的意思是说,在荒邪的帮助下,欲囚们的成长速度可能比一般生灵快一些。” “不是快一些,而是快很多!”鸿翔义正言辞地纠正道:“不然的话,这里的生灵根本就无以为继,早就死绝了!“ “那照这么说,一直以来我们都搞错了?”星流云睁大眼睛,憨傻中带着几分可爱。 “什么搞错了?”鸿翔的目光泠泠地转回来。 “对各个境界实力的认识啊,比如之前杀死的那几头通天境伪仙,真正的伪仙,实力是不是比他们高多了。” 鸿翔一声戏笑,仿佛是听了个很冷的笑话, “星流云,你是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个现实的吗?” 幽女怯怯的声音兀然响起, “你要是不说,我们可能一直都这么认为。” “我们?你们也是?”鸿翔说着,目光看向欧阳寻等人。 尹诺讪笑,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可不嘛。” “哥哥也是吗?” 萧聪微微一笑, “我虽然也早就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时间可能比你要晚一些。” “就因为不想打击大家的信心,所以就一直没说出来?” 鸿翔此问,让萧聪一时有点无言以对, “你这家伙,心里知道就行了,干嘛非得说出来。” 欧阳寻嘿嘿笑了几声,其意不言自明。 萧聪干咳几声,缓缓开口, “之所以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你们,确实是有不想打击你们信心的意思,不过,大家也不要灰心,斗败通天境伪仙的那几战,确实是有点水分,但是其他的战斗,其实跟外面的差不了多少,所以大家的实力还是有很大提高的。” 欧阳寻笑得没心没肺满不在乎, “小聪,你说这话其实就是多余,我们有什么可灰心的,跟伪仙干的那几场,完全是你跟萧家将的功劳,我们又没出什么力,再说了,我们这些人虽然实力不怎么样,但那点该有的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所以你也完全不用担心,我们这些人呐,以前是什么样儿,以后还是什么样儿。” 萧聪笑着点点头, “若真是那样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人群中的气氛终于松缓了些,但每个人的心还在那样吊着,虽然鸿翔说以啄仙鸟的实力,差不多能跟那三头古兽战个平手,但鸿翔也说了,因为有荒邪的作用,大荒生灵的成长速度要比一般生灵快的多,现在那处战场中已经有了四名齐天境准仙,鬼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准仙后知后觉姗姗来迟,毕竟就现在来看,准仙这等层次的存在于大荒中而言也算是稀松平常的事儿,所以对于啄仙鸟来说,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大战开始后头一个月里,元气波动之激烈,隔着近二十万里的距离,所有人都能清晰感觉到,而一个月之后,元气波动在突然达到一段高潮之后又忽然下降,仅仅七天,欧阳寻等人便失去了对元气的感知,十天之后,尹诺和萧家将们也对战场那边一无所觉,十八天之后,连鸿翔和萧聪也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虽然精神力强大如萧聪和鸿翔对战场那边都没有丝毫感应,但按道理来讲,战斗应该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才会结束,毕竟他俩的灵识也还探查不到二十万里之外的境况。 于是又在煎熬中等了十天,一行人终于启程,决定到啄仙鸟那边看看情况怎么样了。 只是可惜在萧聪的感应之下,那两座传送阵没有一座还能用的,于是只能有劳再农和霍闹两兄弟轮流代步,将这近二十万的路程以最短的时间赶完。 第六百零五章 准仙座骑 受准仙殊死搏杀的影响,战场附近的古兽大多都已经受惊逃走,由此霍闹才敢化出本体,载着萧聪他们全速往战场飞去。 而刚刚飞出两万里左右的时候,便已经看见战场的痕迹,起初是古木倾斜,然后是古木折断,再然后还看见散落在原始森林中的巨石,最后看见被元气和能量肆虐后裸漏在外的土地,这一战如何惨烈,由此可见一斑。 四天后,众人来到之前帮啄仙鸟伏击黑翅大鹏的地方,同样的路程,时间省了一半还多。 凭借敏锐的灵识感应,萧聪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四头准仙的方位所在,他们虽然没有陨落的危险,却都已经精疲力竭,受秘力所伤,被神念所缚,即使是齐天境的准仙,短时间内恐怕也难以恢复。 鸿翔所料不差,这四头准仙的战斗,最后确实是以平局收场。 筋疲力尽的啄仙鸟坠落在战场西北方,它陷在那个大坑里,侧着身子以一个看上去分外扭曲的造型紧紧贴着地面,长长的脖颈高高地往上仰着,一只翅膀被压在身子下面,另一只翅膀往上大大地张开,两根长腿一根绷得笔直,另一个却已经弯到了极限,而那身本来光滑油亮的羽毛,此时也是暗淡无光,跟一丛丛杂草一样。 虽然融合被三头准仙打断,但与之前相比,啄仙鸟的外貌依旧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全身的羽毛以五彩取代火红,身形更加修长唯美,头上的翎羽消失不见,那个地方多了一顶金色的rou冠,而尾羽却变长了近好几倍,上面画着许多古老的符文,仔细看,颇有几分凤凰的韵味,这是返祖的现象。 觉知萧聪等人到来,啄仙鸟缓缓抬起眼皮,那自眼皮开阖见缓缓显现的眼球,像一颗冰蓝色的结界,里面有万千星辰幻化,他的身体是那样巨大,仅仅睁开半个眸子,便能将萧聪等人括于其中。 星流云伸出一只手,迟疑良久,面带着不忍之色缓缓地抚摸着啄仙鸟的眼角,就这样,啄仙鸟似乎是放下了所有的戒备,转而又合上了眼睛。 “它怎么样了?”欧阳寻问。 萧聪叹了口气,摇头道: “那三头准仙也不是寻常古种,啄仙鸟受秘力攻击太多,就算是法阵,想在短时间内让它恢复,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欧阳寻稍作沉吟,又问, “它有危险吗?” 萧聪回答不假思索, “没有。” “那这事儿就先放一放,我们先去解决了那三头准仙再说!”欧阳寻声音定定的,甚至带了点狠厉的感觉。 萧聪轻咬着嘴唇,目色沉沉,半晌,狠狠点点头, “好!” 欧阳寻不愧是欧阳寻,直到这时候依旧保持着头脑的足够清醒,他为萧聪提的这个建议,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那三头准仙,无论是哪一头,想要灭掉他们都不费吹灰之力,而只要那三头准仙还有恢复的机会,那灾难就随时有可能降临,有命是一切的基础,所以当务之急是斩草除根,把那三头准仙干掉! 可想要干掉三头准仙哪是动动嘴皮子就能成的事儿,萧聪之所以纠结了那么长时间,就是在思忖如何让这件事情在最快的时间内马到功成,虽然按理说这件事应该有不计一切代价的准备,但萧聪本能地还是要权衡得失,争取以最小的代价来保证基本的可能性,可惜,当他把身上的东西遴选一圈后才发现,除了萧凤哲的法阵石刻,他根本就没得选。 三头准仙即使放在大荒中,估计也得是数得着的一流古种,坠落在西南方的是一头老蛟,蛇首蟒身肋生四爪,颈下腮部没有扇鳍,却窜出两排弯钩儿似的骨头,后面还拖着一条鲸鱼尾巴,端的是要多丑有多丑,简直丑出了天际。 坠落在东北方的是一只长着三颗头颅的异兽,这三颗头颅各不相同,中间这一颗看着像狮子,左边那一颗看着像豹子,右边那一颗看着像豺狼,四肢雄壮,英武不凡,尾巴端部生着一柄硕大的骨刀,从卖相上看,倒真是比那老蛟强了不少。 而坠落在东南方的是一头黑毛老猿,头生鹿角,耳朵又尖又长,浑身肌肉盘虬卧龙,身体外面,还有一层紫晶盔甲,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是寻常货色。 至于这三头准仙系何种族,萧聪一头也不认得,问欧阳寻,也是直摇头,倒时幽女和星流云之前翻阅的那两本龟府古籍上有所记载,可惜姐弟俩也只是有模糊印象,却记不得三头古种的名字和相关信息,古籍已经被欧阳寻收紧弥芥,现在懒得再拿出来翻阅,因为这根本就没有意义,所以就此作罢。 三头准仙坠落在不同的方位,且彼此相距甚远,一座法阵远远没法将他们全部笼罩其中,这就需要萧聪先用传送阵将他们聚集到一处,可这三头准仙的本体实在是太大了,寻常法阵根本就达不到这种效果,虽然萧聪布置的高阶传送阵能够将此顺利完成,但却至少需要半个时辰,为了节约时间避免飞来横祸,萧聪直接使出了萧凤哲的高阶传送阵的法阵石刻,他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侥幸,更不能吝啬,说不定一不留神儿,命就没了! 事情进展得异常顺利,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萧聪用法阵石刻将三头准仙聚在一起,并将那块刻着“厉道凌仙阵”的法阵石刻丢在地上。 厉道凌仙阵,萧家赫赫有名的凶阵之一,传说此阵可以困住仙人,并能够借三千大道中主掌杀伐的厉之道将困在里面的仙人凌迟,曾在太古一战中大显其威,中招儿之仙人,少有能够侥幸逃脱者,即使侥幸逃脱,也定要元气大伤。 细数历史上的萧家人,能布置出真正的厉道凌仙阵的其实也没有多少,除了那几个天纵奇材之外,其他的或多或少都有点水分,可晚年的萧凤哲,不但能将这厉道凌仙阵轻而易举地布置出来,还将它摹刻在了法阵石刻上,可想而知,那时候的萧凤哲是多么妖孽的存在。 法阵落地即活,形成一片半球状的青色光幕,将三头准仙笼罩其中,事已至此,虽还算不上成功,但离成功只剩一步之遥,萧聪他们也终于能够松一口气,只要九日内不出什么意外,这三头准仙的生命就算是宣告终结了,而且 ,在此期间,他们就算恢复了一些气力,也没有破阵而出的可能。 萧凤哲的这枚法阵石刻,其实比直接布置的“厉道凌仙阵”稍微弱了些,直接布置的厉道凌仙阵一经激活,不出半个时辰就能达到最大威力,这必然需要难以想象的力量,可当法阵被摹刻在法阵石刻上之后,明显没法达到这种效果,为了弥补这一不足之处,萧凤哲在原来厉道凌仙阵的基础上加了点东西,使之借助吸收被困生灵的力量,进而将威力发挥到最大,虽然还是需要不短的时间,但对于这三头精疲力竭的准仙来说绝对足够了,等他们恢复些气力,即使法阵的毁灭之力还没达到最大,但防御肯定不是他们能冲破的,所以他们被困在里面,只有等死的份儿。 “安排”好三头准仙,萧聪才回到啄仙鸟坠落的地方,顾不得休息,花了四个时辰为其布下一座汲光化元阵,而后在做完早课之后匆匆睡下。 他太累了…… 隐隐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在一阵阵“咣咣”的撞击声中,萧聪悠悠醒转,脸上是因休息不足而剩下的一脸憔悴之色,他大声埋怨道: “什么东西这么吵,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一直守在萧聪身边的萧十七拱手作礼,回道: “回族长,是困在法阵中的三头准仙。” 萧聪这才忆起前事,面色稍稍一紧,而后却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布置那座汲光化元阵几乎将他的精神力抽空了,以至于睡了那么久都没恢复过来,甚至还有点断片儿的感觉, “什么时辰了?” “回族长,刚过酉时初刻。” 萧聪直眉轻挑,略感吃惊, “都这么晚了。” 说着起身,掀开帐篷的帘子走到夜幕之下,繁星还未升起,月亮也才仅是个苍白的轮廓,耳畔传来的“哐哐”声更加剧烈,循声而望,可以看见三头古兽正玩命地撞击着厉道凌仙阵的青色光罩,可光罩纹丝不动,倒是大地,在跟着一阵阵地颤抖。 萧聪冷笑, “恢复的还挺快,可厉道凌仙阵已经完全启动,就凭你们,能破得开?当我萧家先祖是酒囊饭袋吗?笑话!” 随即问身边人道: “他们这样子持续多久了?” “刚开始,还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在此之前没有使用秘力攻击法阵吗?” “没有。” 萧聪点点头,蔑然轻笑, “撞去吧,小爷倒要看看,你们能撞多久!” 法阵既然已经完全启动,那萧聪便自觉没有担心的必要了,毕竟这可是不世奇才萧凤哲的手笔,就目前来看,法阵的防御能力已经达到顶峰,厉之道化成的玄刃也已经出现,正一刀刀地凌迟着三头准仙的灵魂,随着时间的流逝,法阵的各项能力不断增强,而三头准仙的力量甚至是生命却在不断衰弱,此时这三头准仙都奈何不了法阵,以后就更不可能了。 萧聪转身走到啄仙鸟这边,在汲光化元阵外站了一会儿,抬头看看天色,微微一笑。 顾名思义,汲光化元阵便是借助汲取光芒来修复生灵精元的一座法阵,不论是月光,星光还是日光,都能为它所用,不过,因为日光和夜光之间的近乎南辕北辙的差别,在汲取另一种光芒之前,法阵转化的阳元或阴元并不能直接作用到生灵之上,除非是像冥乌族或金乌族这样的特殊存在,否则,必须得等到足足一日之后,法阵将等量的阴元和阳元融合,才能帮里面的生灵恢复。 现在距离阵成还不到一天的时间,汲光化元阵的威力也就不能全部发挥出来,只能借助建阵材料里的阴力或者阳力中和一部分由光芒转变而来的精元注入到生灵体内,这与法阵全盛时期的效力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 可没办法,现实就是这样,萧聪的阵法造诣摆在那儿,就这样一座半吊子法阵,还是他用建阵材料优势弥补阵法造诣短缺后的成果,既有效力又不耗费时间的法阵也有,可他没那个水平呐。 一天,两天,三天…… 汲光化元阵完全启动之后,法阵中的啄仙鸟慢慢进行了又一步的蜕变,估计是将上次被打断的融合给续上了,此次蜕变并没有上一次那样明显,主要是集中在细节上,头顶上的rou冠变大了好多,屁股上的尾羽又长出来几根,只是相比于那三根已经长成的,还是显得太短了些。 九日匆匆而过,被困在厉道凌仙阵中的三头古兽早已不再挣扎,而现在所有的神魂也在那一道又一道的玄刃中被凌迟得一点不剩,为了稳妥起见,萧聪并没有急着将三头古兽的尸体收起来,而是让他们继续呆在里面承受玄刃的宰割,虽然时间越长,三头古兽的遗体受损越大,可萧聪坚守相信小心使得万年船的准则,况且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寻常灵宝已经可有可无,那些能在厉之道的凌迟下留下的东西,才是他真正需要的。 如此又过了十五日,萧聪才撤去厉道凌仙阵,将那三头准仙的遗物收起,老蛟只剩下六颗位于颈下腮部的弯钩利齿,那长着三个脑袋的异兽只剩下吊在尾巴上的骨刀,倒是黑毛老猿让人惊讶得很,一身紫晶盔甲竟然保留完好,而那一对鹿角却什么也没留下。 为了求解心中疑惑,欧阳寻再次从弥芥中拿出那几本记录着古兽信息的古籍来,星流云和幽女各自挑出之前他们俩翻阅的那两本,很快就找到了记录有三头准仙信息之所在。 原来,那老蛟论血脉是真龙第九子螭吻的后代,但若较真起来,其实已经差了十万八千里,因为那截鲸鱼的尾巴,所以被龟府前贤称之为鲸蛟兽。 长着三颗头颅的异兽,名叫三首金刚,血脉虽然没有鲸蛟兽那么有面儿,但背景也不弱,之所以名字里有金刚两字,是因为在很久很久之前,这一族的生灵曾是老秃驴们十分中意的坐骑。 至于那长着鹿角生有紫晶盔甲的老猿,就真的十分了不得了,古籍上没有记载它本来的名字,只是写了个诨号——锻甲野王,这家伙最神奇也是最让人头疼的地方就是他那身连厉之道都轻易奈何不了的紫晶铠甲,这紫晶铠甲乃是其吞噬各种天材地宝后,在体内炼化融合生长而出,从某个角度上来说,这锻甲野王就是间玄器作坊,与生俱来的道意铭刻在五脏六腑,只要不是特别恐怖的仙金圣品,都能被他巧妙炼化,并融合出最好的材料。 得见此解,萧聪倍觉可惜,早知道这老猿如此厉害,他就早在其刚死的时候将之从法阵中拖出来了,以他的手段,自然可以让老猿在没有神魂支配的境况下继续吞噬各种天材地宝,进而炼制出更好的材料,这锻甲野王的身体,可要比这一身的紫晶铠甲宝贵多了! 时已至此,多想无益,人活一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他萧四少爷怎么着也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早就已经习惯这美中不足了。 啄仙鸟在汲光化元阵中正好呆了七七四十九天,第五十天一到,他便自己从法阵中走了出来。 眼神锐利,身姿修长但不失英武,屁股后面拖着整整九条尾羽,每条尾羽长短粗细以及上面的纹络皆不相同,却共同构建出一种恰到好处,全身真羽着九色,搭配得当,浑然天成,甚是好看。 萧聪张着小嘴呆呆看了眼前的啄仙鸟片刻,赶紧作揖拜道: “晚辈萧家四子萧聪,拜见前辈。” 星流云等人见状,齐刷刷地跟着作揖行礼,战战兢兢地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啄仙鸟张嘴发出几声轻缓鸣叫,他好像在尝试像萧聪那样说话,但奈何现在还做不到,于是一缕神念飘进萧聪等人的识海, “你们是我的恩人,理应我对你们行礼才对。” 萧聪一听这“话”,不由心喜,这足以说明啄仙鸟认这份人情,并有报恩的可能。 就在萧聪面带微笑傻傻出神儿的时候,啄仙鸟张开翅膀,蜷曲两根下肢,并将那带着金色rou冠的高贵头颅缓缓下垂,一直到贴在地上。 身旁的鸿翔用力捣了萧聪一下,萧聪回过神儿来,见到眼前一幕不禁大惊失色, “前辈您这……可真是折煞晚辈了……” 话到嘴边,却感觉有点说不出口,好像于情于理,他都受得起这一礼,所以无论说什么都显得有点虚伪,但值此情景,又不能啥都不说,于是只能胡乱搪塞两句, “既然遇上,便是缘分,晚辈们没有不出手帮忙的道理,况且,能顺利帮得前辈,是大荒之福,也是晚辈之幸,所以前辈还是快快起来吧。” 啄仙鸟也不多做赘言,径直起身,继续以神念问道: “尔等此番前来,所为哪般?” 萧聪抓住机会如实相告, “晚辈此行,是为求见圣麒麟而来。” “圣麒麟……十方绝地!你们找他所为何事?” “先师遗命,不可违背,至于具体事宜,晚辈也还不知道。” 啄仙鸟不做它想,也不多问,直接以神念说道: “我来送你们一程,上来吧。” 说着,将一只翅膀落到地上。 星流云等人朝萧聪投来询问的目光,这目光暴露了他们心里严重的忐忑,萧聪深吸一口气用以定心,这本就是他目的所在,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没有再推辞的理由,于是冲啄仙鸟再次作揖一拜,道一句“多谢前辈”,便大大方方地踏上了那硕大的翅膀。 既然萧聪已经打了头,星流云等人必然要紧随其后,一行三十几人登上啄仙鸟的脊背,头一次以准仙为骑,心里自然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第六百零六章 梦境所现 啄仙鸟振翅起飞,在云层之上幻若五彩流光,这真的是萧聪他们有生以来见识过除法阵以外最快的速度,眼前景物飞速流逝,使得他们都不敢往近处看,因为会产生眩晕感,他们只能将目光投向远方,之前深有体会的望山跑死马,而今却成了笑话,那一座座十分遥远的山峰,倏忽即至,记忆里习惯性的倦怠始一出现便被冲刷干净的感觉,当真刺激。 如此过了半天的时间,当萧聪再一次极目远眺,却猛然发现一些不一样的景观,这让他心里蓦地一紧,随即惊呼出声, “是那里!” 欧阳寻等人闻言纷纷扭头,连忙问道: “那里?” 循着萧聪的目光远远望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莽莽林海中,矗立着三座险峰,如直直刺向苍穹的利箭,呈三角形坐落在那儿,虽然看着陡峭,但明显比他们之前见过的山峰更高大一些。 星流云等人不明所以, “那里……怎么了?” 萧聪害怕不小心给错过,于是连忙对啄仙鸟道: “前辈,那三座山峰,我们要到那儿去!” 啄仙鸟以神识回了一声“好”,而后直接转弯儿,往哪三座山峰疾掠而去。 待到达山峰近前,啄仙鸟又以神识问道: “这地方有古怪,你确定要进去?” 萧聪深吸一口气,目色深沉,定定回道: “前辈将我们放到下面的森林里吧,这地方,怕是飞不进去。” 啄仙鸟依言,缓缓向着密林降落,在此过程中,身体迅速缩小,直到穿过枝叶间隙,稳稳地落在地上,身长已经不足三丈。 萧聪等人自啄仙鸟身上跳下来,一齐作揖拜谢,萧聪恭敬道: “多谢前辈成全,晚辈想要到里面探索一番,不知道何时才能出来,不敢耽误前辈太多时间,更不敢让前辈陪着晚辈以身犯险,想来前辈刚刚功成,定有很多事要做……” 萧聪话没说完,便听得啄仙鸟传意道: “我没有要做的事,也不介意你耽搁这点时间,不过,这地方让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实在不敢进去,你执意要进去,我便在这里等你,一年为限,你若能出来,我便载着你继续前往十方绝地,你若是不能出来,那时我再离开。” “这……”萧聪欲言又止,心想着这啄仙鸟如此执拗,说不定也想找圣麒麟办点事儿,只是为了借他的名头更方便一些,于是不再多做推辞,又拜了拜道: “长者赐不可赐,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在此先谢过前辈。” 说着,又长揖一礼。 啄仙鸟轻轻点头,以神念传意道: “路上小心。” 萧聪微微一笑, “前辈也多加小心。” 言讫,带着众人转身往山峰走去。 一行人还没走出百来步,啄仙鸟的神念再次传入识海, “等等!” 萧聪转首,直眉轻挑, “前辈还有其他的事吗?” 啄仙鸟轻轻振翅,滑翔到萧聪等人近前, “我忽然想起,你们之前喂我吃过一些玉石,那些玉石还有吗?它们对我有大用!” 萧聪闻言,点头笑道: “有,前辈稍等。” 说着,将目光投向星流云,星流云领意,赶紧摸向挂在腰上的袋子,一边往前走一边将袋子取下,轻轻放在离啄仙鸟不足一步之距的地方,眼神中始终带着戒备,而后赶紧退了回来。 “我这儿还有一些,也留给前辈了。” 鸿翔说着,也将系于腰间的一个袋子取下,往前走几步将其跟星流云的袋子放在一起,神态却比星流云从容大方得多。 啄仙鸟轻轻点头,以神念传意道: “谢谢。” 众人小嘴微张,显然对此感到有些出乎意料。 萧聪咽了口唾沫,舌头舔过一圈嘴唇,清清嗓子,笑道: “那前辈……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萧聪等人转过头去继续往山峰那边走,星流云、欧阳寻、鸿翔他们几个不时回望,发现那啄仙鸟一直在看着他们,只是一直没有动,像一尊栩栩如生的木雕。 越往前走,萧聪越肯定自己的想法,这让他心里面七上八下的,只是还没表现在脸上。 在第一次见圣麒麟现身的那个晚上,萧聪曾做过一个差点没醒过来的梦,梦中的他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人慢慢摸索,最后来到三座如利剑直插云霄般的山峰前,三座山峰中间有一面六角形的湖泊,在如镜子一样的湖面上他看见一段诡异的影像——圣麒麟带着一个个人族修士来到湖底,在那方无字巨碑前进行某一种古老的仪式,而那巨碑中藏着一个少年,一个可怕到让他看一眼就要亡魂皆冒的存在! 在最开始的那段日子里,这个梦一直都是他萧聪的心病,让他朝思暮想寝食难安,只是后来经历了那么多生死攸关之事,悄无声息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在应接不暇的赶路和厮杀中,慢慢地这件事便被他抛到脑后了,此时一见到那三座险峰,梦境中的场景猛地在识海中涌向,一幕幕地越来越清晰,就比如他们现在正走过的这片树林,就与梦中的某一段儿分毫不差,在梦里,他就是沿着这条路径走到那三座险峰中间去的。 萧聪心里面越演越烈的紧张虽然没有表现在脸上,但气息却不由自主地发生了明显的起伏,走在近旁的欧阳寻等人对此感受清晰,但众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敢多说话,直到过了不久,连走在后面的南宫喻都清晰感受到了萧聪的气息变化,鸿翔才小心翼翼地关切道: “哥哥……你没事儿吧……” 如梦方醒的萧聪转过头来,对鸿翔露出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微笑, “怎么了?哪有什么事儿?” 鸿翔扁扁嘴,面色不忍, “哥哥不要再装了,气息起伏那么厉害,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哥哥要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我们或许能帮得上忙,反正憋在心里也没什么用。” 欧阳寻随声附和, “鸿翔说得对,有什么事儿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咱们都已经经历过那么多生死之境,连那黑翅大鹏都能干掉,不见得拿这里没有办法,再说,你这样让我们也很担心啊。” 萧聪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长叹一声道: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早在很长时间以前,我就梦见过这个地方。” 经萧聪提醒,欧阳寻微微一怔后猛然醒悟, “是……圣麒麟出现的那一晚?” 萧聪面色深沉,缓缓点头。 星流云眉头紧皱, “之前不是说那是某些人的诡计吗?你怎么还要往这边来,万一是圈套怎么办?” 鸿翔几声嗤笑, “圈套?星流云你开什么玩笑,那种需要圣麒麟亲自出马才能灭掉的存在,想害我们还需要下套儿?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时间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倒觉得咱们该进去看一看,万一真有什么猫腻,也能早点做好防备。” 欧阳寻连连点头,深以为然道: “虽然这事儿是小聪师父吩咐的,但也不能盲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绝对不可坐以待毙,况且,面对圣麒麟那种存在,即使是天道翁,也不是没有上当受骗的可能。” 萧聪笑笑, “没那么严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走吧。” 言讫,加紧几步。 在快要走到山脚下的时候,鸿翔忽然一把拽住萧聪的胳膊,一脸紧张, “哥哥,不能再走了,前面有东西!” 萧聪微微蹙眉,仔细感应,面露不解之色, “我怎么没有感应到?” 鸿翔神色越加郑重, “哥哥,你相信我,前面绝对有东西,而且就凭我们这些人,绝对应付不了。” 萧聪低头思村,现在让他止步回头,那肯定是万万不可能的,但鸿翔的话也不能充耳不闻,毕竟这小子在此方面从来还没错过。 欧阳寻问道: “是生灵吗?” 鸿翔摇摇头, “不清楚,但精神力量极其强大,我猜,不管是不是生灵,肯定是这里的守护者。” “守护者……”欧阳寻挠挠额头,“为什么上一次在小聪的梦境里没有出现呢?这不应该啊……” 星流云闻言,脑子又转不过弯儿来了, “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应该?” “这与施梦者的动机相悖,”鸿翔开口,声音定定的,“他若想引起哥哥足够的好奇心,就应该把这里的情况完完整整地反映到梦里,而且,在梦中多出这么一个守护者,肯定能增加哥哥的疑虑,他们要的就是这个。” 星流云右手抚摸着下巴,皱眉片刻,灵光乍现, “这守护者会不会是后来出现的,因为事情提前败漏,所以就被圣麒麟给派到这儿来了。” 鸿翔和欧阳寻相继点头,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幽女抱着黎牧,傻乎乎地问道: “那……人家都有防范了,我们还进去吗?” 星流云等人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面面相觑,没有人开口回答这个问题。 忽然,耳畔响起萧聪的笑声,听上去有点怪,众人面带着夸张的诧异之色纷纷转首,见萧聪脸上洋溢着戏谑和玩味儿,于是大为不解。 “你笑什么?” 欧阳寻问道。 “我笑你们正中人家下怀。” 星流云歪了歪脑袋, “这……怎么说?” 萧聪摸摸鼻子,又莞尔笑了几声, “要我说,你们嘴中所谓的守护者其实一直都在这儿,那家伙之所以没将其幻化进我的梦里,是因为怕将其惊动而把事情搞砸,现在看来,那天圣麒麟之所以出手,不是出于自己的感应,而是因为我无意中触及了那石碑少年的因果,他日种因,今日还果,这所谓的守护者便成了那家伙的一记后手,如果我不进去,那对他来说自然最好,可我若是进去了,却不受到阻挠,如此疑心便将更重,为了保住己身,很有可能对那石碑少年不利,那样,他就更高兴了。” 说着,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 “说实话,一开始我真的是这么想的,只要有机会,我就毁了那石碑,可现在想想,那样做一定是个极大的错误,所以绝对不能那样做。” 星流云有点不敢相信, “你之前……曾想要毁了他?” 欧阳寻微微一笑,像个过来人一般道: “关心则乱,之前施梦者为小聪种下恐惧的种子,为的就是在今天开花结果,人都有自私的一面,他算准了小聪不会甘心于圣麒麟的安排,徒作他人嫁衣,所以便精心布置了这么一出儿,想借刀杀人毁了这里,而小聪,确实有这个能力。” 鸿翔小心翼翼地呼出口气, “想让慌不择路的哥哥用法阵毁了这里,还把不会阻拦哥哥的守护者算计在内,还真是够毒的!” 萧聪冷笑, “小爷非不遂他的愿,作不作他人嫁衣尚未可知,所以先放一边,先把这里的事儿处理好再说。” 说罢,继续往山峰方向走去。 行至山脚,得见一狭辟山谷,两侧山壁上,各雕刻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老人面庞,形不在而意存,尤其是那种沧桑感,让人观之感受颇深。 众人跟着萧聪停下脚步,萧聪几番以杀意试探,见石壁上的沧桑面庞一点反应都没有,随即放宽了心,带着众人大步向山谷走去。 踏进山谷,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萧聪扭头冲鸿翔轻笑道: “这就是你认为我们应付不来的危险?” 鸿翔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我只知道他很强大,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再说了,如果他真的要为难我们,我们就是应付不了嘛!” 萧聪扁扁嘴, “像你这么聪明的人,遇事只顾情绪而不多动动脑子,那可是一大悲哀啊。” 鸿翔不服气,嘟起小嘴, “我一向都很动脑子的好不好,这次只是个例外而已!” 欧阳寻在一旁咧嘴笑道: “小聪,你说这话可就真的冤枉鸿翔了,鸿翔平常动的脑子,可比我们这些人多了去了,只是这一次干系太大,不由得失了点分寸而已,人之常情,哪有你这样借题发挥的。” “啥?我借题发挥!”萧聪闻言哭笑不得,“欧阳寻,你这莫须有的罪名实在让人措手不及啊。” 欧炎寻浓眉轻挑, “难道不是吗?” 星流云跟着和稀泥,还一副笃定的模样, “嗯,确实有那么点意思。” 萧聪倍感无语, “我这不是借题发挥,我只是想通过这件事让他知道,不管遇见什么事都要保持足够的清醒,多动动脑子。” 鸿翔唏嘘不已, “噫,就好像某些人遇见事时多动了多少脑子似的,每次还不是人家欧阳寻在出谋划策。” 欧阳寻闻言赶紧谦虚从容地补了一刀, “可别这么说,要真论起来,还是你比较厉害,我那些想法都是照本宣科,你那些点子才是神来之笔呐!” 鸿翔拱手作礼,一副公子少爷的浮佻之色, “哪里哪里,大家合心共事,都是殚精竭虑全力以赴,再分高下,可就太肤浅了,那般庸俗行径,岂能用在我等身上,不妥不妥。” 萧聪被气笑, “我说你们俩这一唱一和,一来一去的还有完没完了!指桑骂槐笑里藏刀,真当我听不出来,还是当我不存在?别太过分了哈。” 欧阳寻和鸿翔相视而笑,挤眉弄眼,心照不宣。 众人有说有笑,不紧不慢地走了近半个时辰,萧聪觉得这样太慢了,于是带头张开摘星翼,沿着山谷急急掠去,全速奔袭两个时辰,终于冲出谷地。 眼前豁然开朗,正如萧聪梦中那样,三座险峰中间,是一片六星芒状的蓝色湖泊,水面如镜,波澜不兴,湖边草地松软,青青可爱,几个矮树散落其上,蒙络摇坠别有姿韵。 萧聪等人站在谷口处,没敢冒进,不用萧聪开口,鸿翔蓦然闭眼,仔细感应,而后道: “哥哥,好像没有危险。” 萧聪点头, “确实不应该有危险。” “那我们还傻站在这儿干嘛?” 萧聪微不可闻地呼了口气, “走吧。” 一行人来到湖边,不由自主地往湖底看,却什么也看不到,萧聪蹲下身来,那伸出的手在空中迟疑良久,终究还是往湖面探去,指尖轻轻触水,传来平常的感觉,一圈圈涟漪缓缓变大,一直散到对面的堤岸。 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巴,煞有介事道: “这水,不简单。” 欧阳寻轻飘飘来一句, “这事儿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你得说说这水怎么个不简单法。” “我怎么知道!”星流云微微立起眉毛。 “你不是狗头少帅吗?”欧阳寻浓眉轻挑,对此表现分外诧异,好像星流云就该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似的\/ 星流云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不再搭理欧阳寻。 望着湖面沉思半晌的萧聪右手缓缓一翻,一把匕首凭空而现,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的时候,那匕首的锋刃已经划过了他左手手掌。 欧阳寻忍不住惊呼出声, “小聪……” 萧聪不答话,只是将流血的手掌往前伸出,让成串的血珠落进水里。 湖面上在此泛起一圈圈涟漪,可落进湖水中的血珠却没有散开,它们像滴进水里的红油辣子般飘在那儿,缓缓聚合在一起,并形成婴儿拳头大的一滴。 见湖水没什么反应,萧聪便用药粉愈合了伤口,却见那拳头似的血珠还在慢慢变化,仿佛在生长,进而化成一朵血色的莲花。 人群中有不少人“咦”了一声,就连欧阳寻和鸿翔这种聪明人,也看不出这一出儿有何深意,即使是想象,都没有任何思绪。 萧聪鬼使神差地伸手,将血莲花小心翼翼地捧起,移到眼前仔细端详,眉间渐露愁色,长叹一声道: “这湖水竟容不得半点沾染。” 说着,将雪莲花放进了弥芥中。 星流云挑眉问道: “现在怎么办?要不直接进去看看?” 鸿翔冷笑, “好啊,你来打头儿。” “谁说我要亲自跳进去……”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巴,面色阴晴不定,半晌,沉吟道:“我倒是有个主意,自己觉得可行,就是不知道你们是否赞成。” 欧阳寻几声哂笑, “星流云,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婆婆妈妈了,有什么话直接说不就是了!” 星流云右手一张,一条栩栩如生的银龙呼啸而出,在星流云头顶上盘旋不绝, “用它。” 众人看着那条由星流云在上一次雷劫中炼化而来的杀手锏,面色各异,少顷,鸿翔一声戏笑, “怎么不行,是骡子是马,先拉出来溜溜再说。” 幽女白眼大翻,显得分外嫌弃, “你们几个可拉倒吧,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瞎胡闹,星流云你几斤几两自己心里面没数吗?这可是连准仙都忌惮的地方,就你那两条破长虫,就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吭哧!” 欧阳寻和鸿翔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皆是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跟跳梁小丑似的星流云,面对幽女,星流云一向没半点脾气,此时的他看看盘旋在眼前的银龙,再看看幽女那张满是不屑的无暇仙容,郁闷全写在脸上,却一句话也没说,估计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萧聪沉沉地叹了口气,身子往后顷,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的郁闷相较于悲催的星流云有过之而无不及。 鸿翔等人跟着坐下来,亦是轻叹连连,欧阳寻低声道: “唉,对不住了兄弟,这一次实在是帮不上你。” 萧聪闻声转首,不由得诧异一笑, “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怎么还对不住了,帮得上帮不上的没那么重要,我知道你们有那份心就够了。” “嘿嘿,”欧阳寻咧嘴傻笑,“听你这话,你好像对这个也不是那么在意嘛,这是好事儿,别对自己那么严格,拗不过的时候就得服软,再说,就现在来看,这件事也不见得是坏事。” 萧聪点点头, “你说的对,我们姑且在这儿住一晚,要是今天晚上没什么事儿发生,明个儿咱们就离开,找啄仙鸟继续往十方绝地去。” 欧阳寻笑意又深了几分,轻声道了声“好。” 又是沉默半晌,日头渐渐西斜,微微有些晦涩的阳光洒在人们的脸上,萧聪忽地转过脸来,冲幽女说道: “姐姐,把龙玉给我用一下。” 幽女闻言不做它想,将龙玉从黎牧脖颈上取下交给萧聪, “来,给你。” 坐在幽女大腿上的黎牧眼巴巴地看着萧聪自幽女手上拿走龙玉,撅着小嘴,满脸委屈,指着萧聪发出一串含糊不清的音节,之中夹杂着明显的小情绪。 幽女赶紧俯身哄弄, “黎牧乖,哥哥拿玉玉是有正事要做,咱不能闹,闹就不是好孩子了。” 黎牧的小手还停在空中,抬头看着幽女,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欧阳寻微微一笑,右手一翻从中取出个小玩意儿递了过来, “来,小家伙,哥哥这里也有个好东西,送给你了。” 黎牧转脸往欧阳寻这边看来,将另一只小手也伸出来,以此捧过欧阳寻递过来的小玩意儿,幽女低头看了一眼,见那小玩意儿四四方方,似乎有很多个小方块组成,因问道: “这是什么?” “迷方。” “干什么用的?” “藏东西用的。” 幽女娥眉微蹙,低头又看了一眼, “迷方……藏东西……我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玩意儿。” 欧阳寻笑了笑,接着解释道: “这是欧阳家暗桩之间用来传递机密的物件,上下左右移动小方块的位置,使之定位到确切的位置,才能将迷方打开并得到里面的东西,在欧阳家有一套关于迷方的暗号谱子,上面记载着各种暗号对应的路数,若是不能将暗号谱子烂熟于心,只要一步走错,放置在迷方里的火捻子就会被引燃,进而将记载着机密的纸张焚烧,不过后来欧阳家有了更高明的手段,这玩意就不常用了,我这一个,不过是留了个念想而已。” 幽女看着黎牧,眼中满是宠溺之色, “确实算是个挺不错的玩具。” “可不嘛,我小时候我爹就是拿这玩意儿让我练脑子的。” “那把你家的暗号谱子拿出来,让黎牧也练练,说不定以后能跟你一样聪明呢。” “没问题,放心吧,就算没这迷方,黎牧以后也肯定比我聪明。” 欧阳寻说着,从弥芥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到幽女手中。 第六百零七章 跳湖 暮色四合,险峰在湖泊上投下一大片阴影,将一行人等笼罩其中。 萧聪还是那副怔怔出神儿的样子,面色无喜无悲,刻板到带了一点僵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星流云看着萧聪,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此时的萧聪让他惴惴不安,按耐不住心里的那份越演越烈的焦虑,他伸手碰碰萧聪的肩膀,因问道: “想什么呢?” 萧聪回过神儿来,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滞在空中,少顷,忽然染上了几分坚决,他呼出那口长长的气,说道: “我要下去一趟,你们老实呆在这儿。” 说着,长身而起。 星流云闻言大急, “什么,你在开什么玩笑!” 欧阳寻也往这边投来焦灼的目光, “小聪,不是说好今夜无事明日就离开的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 萧聪目色沉沉,低声道: “不将这里一探究竟,我始终不能放心,带着这些疑虑上路,久而久之,必然成为我的心病。” “咱们就要见到圣麒麟了,他会告诉你一切的,你没必要这样。”星流云眉头紧皱,忧心忡忡全写在脸上,那张本来人间罕有的俊美容颜,此事韵味全无。 萧聪摇摇头,面色更加坚决, “说实话,我不信他。” “可是……” 欧阳寻话没说完,萧聪扭过头来,冰冷的目光射在欧阳寻的脸上,让后者直接住了嘴。 萧聪走到欧阳寻面前,左手拉过欧阳寻的熊掌,将右手按于其上, “如果我出不来,你们就回去吧。” 欧阳寻看着萧聪那张已经有了诀别之意的小脸,不用看也知道萧聪放在他手里的东西是什么,于是他将手反过来压在萧聪的手上,用另一只手将萧聪的手握起,让那玩意儿再次回到萧聪手里,柔声道: “兄弟,你比我们更需要它。” 萧聪刚想张嘴,却听得欧阳寻继续说道: “我们也做一个约定吧,一年,如果一年之内你出不来,那我们就去求啄仙鸟送我们去大荒边缘,这东西你留着,把传送阵的法阵石刻留给我们就行了。” 无声无息地,萧聪将卜天卦收回弥芥,将法神石刻放进欧阳寻的手心。 星流云闻言,怒意涌上眉梢,疾声厉叱, “欧阳寻,你说什么胡话!你这不是让小聪去送死吗!” 欧阳寻眼神暗淡,长叹了口气, “小聪有做自己决定的权利,我们无权干涉,再说,他去意已决,我们也留不住他。” 星流云气得直跺脚, “不行,这件事不能儿戏!他现在不是他自己的,把我们带进来不能这样撒手不管了,这事儿……咱们投票表决!不赞成的举手!” 说着,猛地举起手来,可环顾四周,竟没有一人响应。 星流云对此简直难以置信,于是瞠目结舌, “你们……” 尹诺一脸愁苦,艰难开口, “星少爷,我们也知道你是为了萧四少爷好,但欧阳少爷话说的有理,我们是因为相信萧四少爷,才自愿跟着萧四少爷来这儿的,既然相信,又怎么能以此要挟呢,这不厚道。” 星流云无言以对,连厚着脸皮耍无赖的勇气都没有了,却还是不死心, “可是……” 纠结半晌,终于再次出声, “我陪你去吧。” 鸿翔无奈道: “星流云你就别添乱了,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跟着不但帮不了忙,还得让哥哥分出精力来保护你,你这不是害哥哥嘛!”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可能害小聪,关键时刻我可以替他挡着,怎么,我星流云连这点资格都没有吗?” “有没有的我不知道,反正要是真的出了这种事,哥哥肯定得内疚一辈子……” “行了行了,你俩别吵了,”欧阳寻在一旁不耐道:“都少说两句能死啊,在这种事情上,有必要这样针锋相对吗?有没有考虑到小聪的感受!” “我是认真的!”星流云梗着脖子据理力争。 “我也是认真的。”鸿翔声音虽轻,但气势却一点也不弱。 “小聪之所以敢下去,是因为有他师父留下的龙玉,而我有浊瀛遗褪在身,肯定不比龙玉差!”星流云一板一眼道。 欧阳寻闻言,认真斟酌,喃喃出声, “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天道翁炼化的那条龙,无论是血脉还是实力,肯定都比不上浊瀛啊……” 蓦地抬头,对萧聪道: “小聪,要不就让星流云跟着你吧,他有浊瀛遗褪在身,确实不比你的龙玉差,他虽然修为不济,但对你来说多少算是个照应。” “不行。” 萧聪声音淡淡,波澜不惊,听上去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星流云刚想说话,欧阳寻一个似有深意眼神袭来,便让他住了嘴,欧阳寻将目光再次转向萧聪,叹了口气,道: “既然你意已决,那我们也就不再多做强求,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萧聪的目光终于多了些柔和,他看着众人的脸,眼神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稍迟片刻,缓缓开口, “现在。” 欧阳寻嘴唇微微蠕动,告别的客套话如鲠在喉,他却始终难以说出口,半晌只是挤出一句, “小心点。” 萧聪点点头, “你们也多加保重。” 言讫转身,没走几步,却又停下,头也不回地冷冷道: “谁也不许跟来,尤其是萧家将,我不管之前我爹对你们说过什么,但这是现任萧家族长的命令,如有违令者,别怪我萧聪翻脸不认人!” 说完,纵身跳进湖里,没有预料之中的水花,只有一圈圈细细的涟漪缓缓散开。 众人看着快速归于平静的湖面,皆是怅然若失之色。 萧十七轻声问萧大道: “我们这次真的要让族长孤身犯险吗?” 萧大沉沉一叹, “在这件事情上,族长的尊严比他的生命更重要,我们必须尊重他。” “我也觉得这一次不应该干涉族长的自由,可是……” 萧十七黯然垂首,眸子里五味杂陈。 欧阳寻突然拍了下星流云的肩膀, “星流云,你去!” 星流云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凛然浮面,重重道了声“好!” 鸿翔闻之大急,大喝一声, “萧家将,抓住星流云,执行哥哥的命令!” 星流云施展化龙诀唤出满身鳞甲,可才刚刚纵身跃起,便被萧大用一条黑色的锁链卷了回来。 “放开我,萧大你他么放开我,那是小聪给你们萧家将下的命令,我又不是萧家人!” 星流云拼命挣扎,但这黑色锁链亦是出于玄器大师钟离秋之手,他根本就没有挣脱的可能。 欧阳寻满脸责备之色, “鸿翔,你为什么这样!你就那么放心让小聪一个人去涉险?” 鸿翔理直气壮, “你们为什么这样!难道相信哥哥就那么难吗?” 欧阳寻怒极反笑, “相信?相信那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对问题本身没有半点作用啊!相信他,他就能顺利脱险吗?你理智一点,不要那么天真好不好!” 鸿翔嗤之以鼻,眼神凌厉, “哼,到底是谁在天真,你们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吗?星流云跳进去,就能像跟外面一样追上哥哥吗?别傻了,我们根本就不能确定他俩会不会去一个地方,贸然让星流云跳进去,就是让他去送死!该理性一点的是你们!” 尹诺闻言,猛地深吸一口气, “欧阳少爷,鸿翔小哥说的话对啊,我们不清楚里面的状况,贸然让星少爷下去,不但不一定帮上萧四少爷的忙,还有可能将星少爷搭进去,再说,萧四少爷手上有卜天卦,终归算是一线生机,可星少爷进去若是遇上危险,那就真的只有等死的份了。” 幽女鼓起勇气,往前一步,说道: “我同意鸿翔说的,不是因为流云是我弟弟,而是因为,倘若小聪顺利归返,而流云却已不在人世,那对小聪来说,肯定是更大的痛苦,也让这件本来完好的事情一下子变了性质,现在,我们除了相信小聪,别无选择!” 鸿翔幽幽叹了口气,终于卸下了那副佶屈聱牙,声音亦是变得柔和了许多, “你们若是真的为哥哥着想,就该多顾及一下哥哥的心里感受,没错,他确实是仅存的萧家人,身负重任,但他最起码的也是个正常人呐,他也需要一些正常人的正常对待,你们整天这么小心翼翼地保护他,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的身份,他的使命,他的压力,这对他来说,难道不是一种负担吗? 醒醒吧,伙计们,哥哥需要的是你们像朋友一样的知心相交,而不是像奴仆一样的舍生忘死,他要做一只飞鸟,你们为什么非要做拴在他腿上的那根绳,而不是他的羽毛呢?就算你们认为自己是哥哥的盔甲,可是这盔甲越来越重,已经快让哥哥飞不动了。” 星流云停止挣扎,欧阳寻怅然一叹,二人脸色不尽相同,却都是羞愧难当。 良晌,星流云轻声开口, “萧大,把我放开吧,我不去了。” 萧大看向鸿翔,见鸿翔点了点头,于是将束缚在星流云身上的黑色锁链收了回来。 欧阳寻抬头,声音倍显无力 “那我们现在干嘛?就这么等着吗?” 鸿翔轻咬着指尖,眉头紧锁,久久不答话,欧阳寻又是叹息一声,席地坐下,以手撑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月亮悄然升起,移到险峰指尖的空隙,皎洁的月光洒落,映着静静的湖水,也映出了众人脸上的愁云惨雾,今晚,恐怕连一向心大的鸿翔都要陷入无眠之境了。 “小聪,现在怎么样了?” “哥哥,你还好吗?” …… 第六百零八章 再见圣麒麟 萧聪扎身入湖,下潜十余丈,周身无虞,龙玉亦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心中不禁疑惑, “这样一奇异之处,怎么一点不一样的地方都没有?” 小心起见,便又往上游去,企图探出水面,看个究竟,可上浮百丈,不见月光,于是后知后觉, “看来湖面上下完全是两方世界啊,我既然已经进入这方世界,便轻易不能出去了。” 思及于此,却不觉着急,也不知为何,就是感觉心里很平静,好像早有预料一般,他之前虽然对下水之后的境遇没有具体的考虑,但为此做的心里准备对此逆境却绰绰有余,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个死而已,现在这般境况,明显在他心理承受范围之内。 萧家人有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的天性,他们相信,只要有命在,机会便总会有的。 于是,萧聪调转方向,继续下潜。 入眼一片蔚蓝,柔光漫漫,上下左右,殊无二致,按理说,越望下潜,光线应该越来越昏暗,身体承受的压力也应该越来越大,而此时的萧聪,已经往下潜了近千丈,可无论眼前所见还是周身感受,还是跟最开始时一个样儿,甚至浑身上下连一点疲惫之感都没有。 萧聪努力稳住心神,不做它想,只是一个劲儿地朝着他认为对的方向笔直前进,直到某一刻,眼前景物忽然变换,精神短暂迷失之后,渐渐清明,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探出了湖水,环顾四望,景致与之前一模一样——三座险峰、松软的草地和那十几棵矮树,只是并不见欧阳寻等人的身影。 萧聪爬上堤岸,浑身上下不沾一点水,湖水固执地留在湖中,在他的每一寸身体脱出水面时尽数滑落。 在草地上寻找一圈,却没有发现半点关于星流云等人的蛛丝马迹,萧聪盘腿而坐,全力感应,竟然连一点残留的气息和精神波动都捕捉不到,这一下他心里便不由得有点打鼓了, “怎么会这样,我下去的时间并不长啊,他们是已经走了,还是遇害了……” 托着腮帮子冥思苦想一阵儿,萧聪抬起头来,目色沉沉,喃喃出声, “难道……这里并不是原来的地方?” 他回头看看谷口,又扭回头来静静看着湖面,半晌,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又扎进了湖水中。 还是像上次那样一个劲儿地往下潜,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更不知道下潜了多深,精神再次恍惚,眼前景色突变,萧聪又在湖面上探出了脑袋。 爬到岸上,细细探查,依旧了无痕迹。 如此重复千次,次次毫无差别,萧聪心知这不是办法,可一时又无计可施,只得坐在草地上绞尽脑汁地思考对策,现在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出去看看外面景致是否跟大荒丛林一般无二,可他又害怕这三座险峰之间有什么玄机暗存,现在的他已经快要回不到原来的世界,倘若再在这个节点上出了岔子,那回去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如果三座险峰之间独成一片世界,那我只要站在谷口往外看看,或许会有所不同。” 心里面打定主意的同时长身而起,全力施展灵隐步,疾奔的人儿在还没出山谷的时候便得见答案,三座险峰外面果然是与大荒完全不同的景致——入眼一片赤地,寸草不生! 萧聪回到湖泊边缘,坐在草地上继续思考, “即使景致不一样,也不能草草确定这里跟之前不是同一个世界,若不是同一个世界还算是比较好的结果,倘若不是同一片时空,那可就完蛋了,不过,同在大荒,既然那溺龙渊都能被列入十大禁地,如果这地方真的那般邪乎,不应该这样默默无闻,所以还是前一种可能比较靠谱些……” “唉,可以肯定的是,我现在已经被困在这里了,这是否才是他们的真实目的?我在梦中看到有关于圣麒麟的画面都是子虚乌有?可这样也有点说不过去,他们若是想困住我,根本不用这么大费周章,这件事鸿翔早就已经说过了……” “可他们诱我来这儿到底意欲何为呢?是要让我帮他们趟雷?还是帮他们解密?还有关于圣麒麟的那些画面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有一点,这处湖泊为什么能连接这么多地方?不可能是法阵啊,若是法阵的话,以我现在的水平,早就已经发现了……” “对了,那个梦境中,是不是隐藏了什么重要线索……” 萧聪眉头皱到了极点,头发也因为反复揉搓而变成了一个乱糟糟的鸟窝,他并不后悔以身涉险,但这之中的种种谜团确实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纠结无果,萧聪再次纵身扎进湖水中。 这一番冥思苦想,也不是全无头绪,萧聪认为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于是便把心思全部转移到这个问题上来,便要从湖泊周围的布置入手,一步步尝试着解开心中疑虑,在此之前,他总是从同一个地方扎进湖水,沿着同一条路径进而穿越到另一片世界,所以这一次他换了个地方,并在水下不断转弯,却也不是像只无头苍蝇般闷头乱撞毫无目的,他仔细观察了围绕湖泊生长的那几棵矮树的位置,结合六星芒的重重传说,便有了自己的一套道道儿。 又是匆匆忙忙的百余次穿越,萧聪终究还是一无所获,于是心里面不禁有些焦灼, “他仙人的,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既没有任何危险,又没有半点提示,就只是为了将人困在这儿吗?如此大的手笔,也太荒唐了点吧!” “还是我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 不由自主地,萧聪再次琢磨起那个梦境来,将里面的细节一个个地仔细研究,他认为给他制造梦魇的人既然想要利用他,就应该还会给他点线索,而那些线索,就藏在梦境之中,只不过藏得有点深了而已。 某一刻,他忽然醒悟, “是不是因为时间不对?” 他记得在梦境中自己来到湖边的时间是白天,准确地说,是早上巳时左右,可自打他第一次跳进湖水,这天一直都是黑的。 于是他就这样一直待到翌日巳时三刻,然后再次下水,可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萧聪越来越心急了,这样下去毕竟不是办法,他决定再大胆一点,到山谷外面去,看看能否发现什么别的线索。 在湖泊边的草地上布置下一座高阶传送阵后,萧聪从山谷穿行而出,径直往前,黄沙万里,一眼望不到边,灵隐步配摘星翼被发挥到极致,就这样一刻不停地飞行了七天七夜,最后他惊异地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到达这方世界的边缘! 横亘在前方的不是迷蒙混沌,而是一层微波荡漾的青色界壁,它像一面镜子,隐约映出了萧聪的形象,还有萧聪身后的万里黄沙。 萧聪站在界壁前,忍不住伸手,指尖轻轻触碰到界壁上,见后者没有丝毫反应,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子冲动,萧聪突然提力,一拳打在界壁上,可后者依旧还是那副样子,好像是对他无声的嘲讽。 面对纹丝不动的界壁,萧聪怒不可遏,他本来没有必要对一方界壁有多么大的情绪,只是之前种种尝试没有结果让他心里产生了太多的压抑,而现在这压抑被稍稍释放之后就变成了决堤的夏洪,冲破了他的理智,让他失控。 萧聪浑身神光闪烁,手段尽出,天道宝典、破天式、大金刚术、紫焰七迭以及诸般从天道轩藏经阁里学来的残手密法,元气浩荡,能量肆虐,统统攻击在那方像镜子一样的青色界壁上,结果是意料之中的毫无作用。 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近半个时辰,全力以赴的萧聪快速力竭,他愁眉苦脸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萧家人有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的优秀传统,所以饶是如此,萧聪还是没有放弃, “不行,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不能再用寻常思维求解这个问题了,得换个思路……” 他计上心来,努力让思维发散开,联想那些神话传说,仔细斟酌。 又是一天一夜悄无声息地过去,萧聪愁肠百结心力交瘁,终于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 也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 萧聪悠悠醒来,睁开眼睛见碧空如洗,微微一笑,竟一时间没想起自己现在的恼人处境,当回忆纷至沓来塞满识海,他再次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用力挺腰,缓缓坐起,以手撑地,虽然是刚刚醒来,却是一副无精打采之色,本来挺好的一个青年俊彦,此时却像一个老了近二十岁的颓废中年人。 萧聪扬起那张憔悴的小脸,静静地望着瓦蓝瓦蓝的天空,东南角挂着一个红彤彤的大太阳,跟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可他现在却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倒底是不是在一个真实的世界。 值此之境,就算他是个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的萧家人,也难以控制地产生了点绝望的感觉,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回想那些美好地日子,绝望的时候更是如此,或为缅怀,或为纪念,又或者是为了缓解糟糕的情绪,萧聪也恍恍惚惚地回想起来,从天道轩开始,圣城、龟府、元都、日落山脉、濒阳荒漠,他想起在濒阳荒漠时去过的完美guo度,眼神中终于又出现别样的光芒。 “完美guo`度……我和鸿翔在那里获得了神秘古经,神秘古经这么奇异的存在,假如我在这里诵念,不知道鸿翔能不能有所感应,进而给我指引方向……” 想到这儿,萧聪噌地一下坐直身子,满脸激动之色,尤其是那双眸子,已经近乎癫狂,他大口呼吸着,重重地咽了口唾沫, “不管怎样,试试再说!” 说着,长身而起,往前走几步行云流水般纵身跃起扎进水中。 直至往下潜了近一炷香的时间,萧聪毕竟已经探索过那么多次,终究算是有了点经验,他估摸着快要穿越了,于是便赶紧于心中诵念起神秘古经来。 一刻、两刻、三刻……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虽然久久不见成效,但萧聪不愿这般轻易放弃,于是就这样固执地坚持着,渐渐地他开始感觉浑浑噩噩,仿佛所有的感觉全部在识海中收敛成一个完全可以忽略的小点,并脱离了这方世界,遁到另一个未知的地方。 他终究还是没能收到鸿翔的回应,而在某一刻,白点光芒大方,足以将周围所有的存在照亮,萧聪仿佛看见一个个水泡,有大有小,密密麻麻,多得数不清,一直延伸到不知名处,他想看清那水泡里面是些什么,于是意识中出现一阵痛不欲生,那是因为他的识海中又涌进来许多东西,画面,全是画面,其中就有他之前见识过的赤地千里和黄沙漫天,于是他知道,这些就是那些小世界中的境况。 希望终于出现了,萧聪自认为翻阅这些画面,一定能找到星流云他们所在的那个世界,于是忍着那生不如死的剧痛将其快速翻阅,良久,虽然没能找到星流云他们,却有意外之喜,因为他看到了一幅熟悉的场景——幽暗的山洞中,矗立着一方黑色的巨型石碑! 萧聪来不及验证真假,情不自禁地想要往幽暗的山洞中去,也就是在这一刻,意识中的剧痛猛地又加剧了好几倍,致使他直接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当萧聪再次醒来,感觉头疼欲裂,于是以手抱头,一阵龇牙咧嘴。 稍迟片刻,那疼痛退了些,他放下手来,露出一张蜡黄蜡黄的小脸,仿佛病入膏肓回光返照,那双记忆里灿若星辰的眸子,此时不但暗淡无光,甚至感觉有些空洞,这一切,让此时的青年看起来像个行尸走肉。 吃力地站起身来,转着身体慢慢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景物无甚特别之处,空旷寂寥的山洞,看不见石壁亦看不见穹顶,只有那方高逾十丈的巨型石碑,最是突兀,萧聪的目光最后停在那方石碑上,便静止不动了。 如此,良久。 站在石碑之前不远处的人儿重而长地呼出一口气,方才还炽烈的眼神渐渐归于平静,整个身体也随之放松下来,萧聪喃喃出声, “为什么不是在三座险峰之间的湖泊里呢?这一次竟然不一样……” “那湖泊又在哪里?找不到湖泊,我岂不是更回不去了……” 现在的萧聪已经知道,神秘古经与这以湖泊相连的无数小世界之间联系甚大,其作用远远大于跟鸿翔取得联系那般简单,不然,他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到达此行目的地来,于是,他在山洞里用心诵念起神秘古经,希望能得到点启示。 可惜天不遂人愿,意外总是来的猝不及防,结合之前种种,萧聪本以为凭借神秘古经怎么着也该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诵念老半天,啥也没发现。 一计不成,萧聪心里又陡生一计, “上次怎么惊动你,这一次还怎么惊动你,我对石碑下手,看你出不出来!” 心里面正想着,手上便已经开始暗暗蓄力,说时迟那时快,一记天道轮罚被顺势挥出,银白色的光轮,眨眼间就轰在了高高的石碑上。 这一刻,萧聪瞳孔皱缩,面露深深的惊异之色,大叫一声“不好!”赶忙飞身而起,那银色的光轮不知为何竟被石碑完完整整地弹回,径直轰在萧聪方才站立的地方,紧接着又被弹起,想着后方不知名的黑暗急速飞去。 萧聪长舒了口气,心有余悸道: “幸亏我反应快,要不就死在自己手上了,那得多憋屈啊!” 再次抬头,看向石碑的目光中竟多了些畏惧。 萧聪皱着眉头斟酌良久,神色一凛,诛仙剑便出现在其右手上,被注入天道真力的诛仙剑乌光大方,这是他所掌握的最强的攻击手段,若连灌注了天道真力的诛仙剑都奈何不了这石碑,他就只能祭出萧凤哲的法阵石刻了。 一声低喝之后,萧聪凌空跃起,双手举剑,用力往下一劈,霎时间火星迸溅,声音穿云裂石,回荡在偌大的山洞中,刺得萧聪耳膜生疼,那自剑锋处传来的反力,竟将他的虎口震出了血。 这一击几乎抽干了萧聪所有的力气,他落到地上,拄着诛仙剑气喘吁吁,抬眼看着纹丝不动的石碑,满脸尽是不甘之色。 这一下,年轻人的火气又窜了上来,萧聪用力站直身体,将剑柄换到左手上,而后右手一翻,一枚法阵石刻出现在其手上,他静静地看着手心里的法阵石刻,貌似还在斟酌。 忽然,心底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很快,灵魂竟也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萧聪睁大眸子看着高高地石碑,像一头全身绷紧的豹子,随之都有可能爆发,他觉得,一定是那藏在石碑中的少年苏醒了。 “小娃娃,老夫万万没想到,你竟然能自己找到这地方,他们说的不错,你确实是个变数。” 声音不知起于何处,听上去甚是沧桑,但萧聪却肯定,这是真实的声音,绝不是神念,他环身而伺,壮着胆子大声诘问, “你是谁?为什么将我困在这儿!” “困住你的不是我,而是这方世界。” 话音刚落,七彩光华剧烈闪烁,像一道门,从中探出个脑袋来,龙头鹿角,紧接是麋一样的身子,而后是一条牛尾巴。 萧聪目瞪口呆,这不就是他此行要找的最终目的圣麒麟嘛! 第六百零九章 自斩一刀 呆呆望着近前的麒麟圣兽,萧聪好半晌才回过神儿来,于是赶忙作揖一拜,恭敬道: “拜见圣尊。” “不必多礼,起来吧。” 圣麒麟口吐人言,不怒自威,萧聪依言,直起身来,激动的心情还未完全平复。 “你是如何找到这地方来的?”圣麒麟问道。 萧聪咽了口唾沫,如实相告, “早在一年多以前,就是您上一次现身的时候,晚辈做过一个梦,梦中所现之场景就是那中间有面湖泊的三座险峰,之前侥幸救得一头啄仙鸟,去往十方绝地的途中正好遥遥望见那地方,于是便下来一番探查,胡颠乱撞地,就到这儿来了。” 圣麒麟缓缓点头, “原来是这样,看来也算是天意使然了,你在梦境中还看到了什么?” 萧聪呼吸忽地一紧,稍作思忖,还是决定老实作答, “我看见圣尊带着一个个人族修士来这里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最后在那方石碑中看见一个可怕的少年,梦做到这儿,晚辈,就被吓醒了。” “你害怕了?”圣麒麟的语气中多了几分隐隐的严厉。 萧聪眼神闪烁,而后微微点头, “当时……确实很害怕……” “所以你要先下手为强,以绝后患?” 这一次萧聪再次失神儿,沉默半晌,才轻声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好像……有那么点意思……但又觉得自己当时并不是这么想的……” 圣麒麟笑了几声, “年轻人,你的诚实,让本座很是欣赏,人之常情,可以理解,所以你也不必紧张,再说,你小小年纪,能有这般心境,已经算是难得了。” 萧聪咧嘴几声勉强的苦笑, “圣尊缪赞了,我不过一凡夫俗子,担不得圣尊这般夸赞。” “多少年过去了,终于又出现一个能够修炼的萧家人,你可不是凡夫俗子,准确地说,我们应该是同一类存在,年轻人,做人需要谦虚,但不能妄自菲薄,实事求是,才是明智之举。”圣麒麟意味深长道。 萧聪闻言,忍不住直眉猛地一挑,声音小心翼翼的, “我们是同一类存在……圣尊何出此言?” 圣麒麟微微一叹, “关于你的因果,即使是本座,也不能将之完全看破,我只是知道,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并且在不久的将来,你可能与我等并肩作战,但在此之前,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九死一生,可我等却爱莫能助。” 萧聪微微一笑,语气中突然多了点戏谑, “被他们选中的人,不都是这样嘛,圣尊已将见过这么多次,早该习以为常了吧。” “你指的是……之前那些被送进大荒的人?”圣麒麟连连摇头,“不不不,你跟他们不一样,过多的密辛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你可以确定的是,你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幌子,为的不过是暂时迷惑我们的敌人。” “敌人?什么敌人?” 圣麒麟欲言又止,而后定定道: “混沌楼。” 萧聪倒吸一口凉气,好像从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么高光的时刻, “能跟混沌楼为敌,那我最起码得是个仙人才配得上这等殊荣吧。” 正想着,圣麒麟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你需要跟我将那仪式也过一遍,然后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萧聪张张嘴,话到嘴边却又被咽了下去,心里暗自嘀咕道: “刚刚不是还说我跟他们不一样的吗?现在却还是要进行那象征着嫁衣的仪式,看来即使是传说中的麒麟圣兽,所说的话也不能全信,要不然把我卖了我都不知道。” 可是面对圣麒麟这般能轻松碾死真仙的存在,他终究是没得选。 一缕神念传入萧聪的识海,好像是一段咒语。 但听得圣麒麟说道: “走到石碑之前,把手放在上面,心里将这段咒语默念一遍就行了。” 萧聪依言而行,不紧不慢地走到石碑之前,看似坦然洒脱,可在举起手来之后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几分迟疑,最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手贴了上去。 闭上眼睛,心里面默念一遍方才传进识海的咒语,萧聪放下手来,面向圣麒麟,微微一笑。 圣麒麟无有它言,只是说了句, “走吧。” 话音未落,七彩光华复显,这道奇异的门快速移向萧聪,将后者吞没其中,圣麒麟往前走了几步,踏进门里,无声无息间,七彩光华消失,山洞中归于平静,可莫名其妙的,却隐隐响起了一声悠长的叹息,它飘荡在空旷寂寥的山洞中,沧桑至极,沉重至极…… 周围神光流转,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萧聪有心想看个究竟,可奈何时间太短,仅仅是匆匆一瞥,所以什么也没看到。 待神光敛去,再出现时,眼帘所现是一片皑皑雪地,天色苍茫,没有阳光,却觉得很是光亮,也没有阴天时的那种压抑,心情甚至比天气晴朗时还要舒服和畅快许多。 再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此时竟身处一座山的峰顶,低头俯瞰,青萌一望无际,高度何止万丈,而峰顶这处平台这般旷阔,这座山峰何等雄伟,可想而知。 萧聪目露异色,缓缓转身,又是忽地一惊,但见前方不远处,正矗立着一尊如无暇水晶铸就的雕像,懿然有神,栩栩如生,它的形象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有着耄耋之年千篇一律的眉毛和胡须,但一双清澈的眸子却分外善良,别说沧桑古意,就连一点岁月的痕迹都没有,天真无邪,若单看这一双眸子,不知道还以为是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他还有古式的发髻,不知出自于哪个时代的奇装异服,他微微张开两只胳膊,含笑俯视脚下的土地,好像能够包容接纳这所有的一切,让人忍不住感佩亲近,顶礼膜拜。 于是就这样,萧聪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面色肃然恭瑾,双手合十,以头磕地,以匍匐之姿,久久不能起身。 “起来吧,年轻人,心到意到,不用这般较真。” 萧聪迟了半晌,这才站起身来,问道: “他是谁,为什么会让我产生这样难以自制的感觉。” 圣麒麟望着那巨大的雕像,目色沉沉, “他曾经是这世间的无上存在,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玄真界。” “我该怎么称呼他?” “叫大帝吧,或者叫父神也行。” 萧聪低头思忖, “大帝……父神……无上存在……当年老古董提到的难道就是他……” 他抬起头来,面向圣麒麟, “父神,他是众神之父吗?” 圣麒麟眼中流露出几分笑意, “可以这么说。” 萧聪面色愈显天真, “曾经有一个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前辈告诉过我一个故事,里面也提到了一个无上存在,他说曾经有一个无比祥和美好的世界,因为所有生灵有着同一个信仰,后来信仰之力无故消失,因此引发了一场旷世绝伦的大战,进而带来了一个黑暗而血腥的时代。 那时候最为孱弱的就是人族,为了保护人族的生息繁衍,本来为了信仰复辟而苟活的英灵们重新出现,以魂飞魄散为代价为人族谋得一线生机,所以很多先贤圣者认为,信仰复辟的希望就在人族之中……那个所有生灵共同的信仰,就是他,对吗?” 说着,萧聪将目光再次投向巨大的雕像。 圣麒麟点点头, “没错。“ “所以说,您也是那盘大棋的主要博弈者之一?” “没有谁敢说自己是那盘大棋的博弈者,我们只不过是站在了不同的阵营罢了。” 萧聪幽幽一叹, “那我师父呢?他也参与其中了吗?” “天道翁不能完全算是我们这一阵营中的人,他有他自己的立场。” 萧聪暗淡的眼神突然多了些光亮, “可他为什么让我到大荒来找您?” “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抑或说,是一次交易。” “约定?交易?”萧聪微微皱眉,紧接着心里便有了有理有据的猜测,随即莞尔一笑,“是为了保住我这条命吗?” 圣麒麟稍稍迟疑,而后缓缓点头, “明面上看,确实是这样。” “那我师父要付出怎样的代价?”萧聪的声音微微颤抖,明显有了些紧张。 圣麒麟平静依旧, “即使保持中立,也不能投靠到混沌楼那一方阵营中去,这就是我们提出来的条件。” 萧聪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萧聪微微一怔,随即笑出了声, “将希望寄托在我这样的人身上,你们就不害怕有朝一日功败垂成吗?” 圣麒麟摇摇头,波澜不惊道: “你虽然已经成为修罗的传人,但我们依旧相信你,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善恶,关键还是在于心志所向,《修罗十三式》的确为这件事添加了太多不确定性,但换个角度思考,假如你成功克服了它的障碍,你将变得比我们还要强大,到那时候,收尽残局指日可待。” “我要怎么做?” “顺其自然。” 萧聪沉默半晌,而后自嘲一笑, “好一句顺其自然。” “我师父嘱咐我来找您,不知所为何事?” “与我联炼,让我有一天成为你的坐骑。” 声音虽轻,落在萧聪耳畔却犹如惊雷炸响,圣麒麟所言之事,无论被谁听见,恐怕都得感觉难以置信,这让萧聪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 “您刚才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与我联炼,让我有一天成为你的坐骑。” 萧聪倒吸一口凉气,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圣麒麟,没头没脑地来了句, “为什么是我?” “怎么,你不愿意?” 萧聪猛地摇头,跟拨浪鼓似的, “没有没有,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好事总是落到我头上。” 说着,他面色一紧,讶然之色更甚, “难不成,您也修炼过修罗十三式这门功法?” 圣麒麟笑道: “这并不是问题的重点,重点是,我们俩这样的存在,这世间恐怕寻不到第三个,所以,这世间,只有我跟你是最相配的,也是注定要走到一起的。” 闻听此言,萧聪心里面有种怪怪的感觉,浑身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圣尊……此话怎讲,您该不会是要……把我那个了吧……” 圣麒麟微微皱眉, “哪个?” “那个啊……” “那个是哪个?” 萧聪实在是难以启齿,于是问道: “就只是联炼这么简单吗?” 圣麒麟郑重摇头, “我之前说了,未来我们要并肩作战,我做你的坐骑,助你一臂之力。” 萧聪忍不住松了口气, “没那事就好。”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 “你的修为,必须得在天境。” 圣麒麟定定地看着萧聪的脸,却见后者只是淡淡一笑, “该来的总会来的,当年岑夫子让我斩断身上的所有侥幸,我对此早有怀疑,只不过在大荒身不由己,现在到架子跟前了,终于可以放下了,这一刀不劳圣尊动手,我自己来。” 圣麒麟微微点头,不说话,却满眼都是赞赏之色。 萧聪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后盘腿坐下,闭眼掐诀,宝相庄严,不多时,他的身体上开始出现青色光晕,覆盖在他的身上,好像是一层薄薄的膜。 一炷香之后,那枚从完美guo度获得的奇异符号出现在额头之上,银光璀璨,宛若冰雪铸就,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那一对摘星翼也跟着伸展开来,萧聪双手间变幻成另一个法印,伴随着身体的剧烈颤抖,摘星翼竟从翅尖处开始燃烧起来。 金色的火焰迅速蔓延至整对翅膀,萧聪咬紧牙关面容扭曲,明显是在强撑着,这时候,额头上的那枚奇异的符号便弥散出些许光点撒至周身,可萧聪样子并没有丝毫变化,大概只是将他的痛苦维持在了那个限度之上。 尽管萧聪在煎熬度时如年,但无声无息间,时间也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那对摘星翼已经在金色的火焰中化为虚无,萧聪宝相不再,那种剧烈的扭曲感,现在不止是体现在他的脸上——佝偻的脊背,微微上翘的大腿,为维持法印而极度绷的手指,稍稍有些瑟缩的脖子,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紧促。 而就在这一刻,盘坐在雪地上的年轻人突然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嘶吼,听上去痛不欲生,与此同时,他的头颅高高仰起,目眦欲裂,黑发飞扬,双臂用力张开,绷直的五指,手背之上青筋暴露,胸膛夸张地隆起,小腹却狠狠地收紧,那两根本来盘起的腿,此时若不是因为有脚板勾着,恐怕也早就已经大张开来,这副样子,就像是一口气上来之后还没咽下去就暴毙一般。 萧聪以这副骇人的模样僵硬了半晌,而后缓缓后仰,重重地砸在雪被之上。 圣麒麟低头看着好像是死不瞑目的萧聪,不由得怅然一叹,他走到躺在雪被上的年轻人近旁,抬起一只前爪,将这具身体的姿势摆正,而后脚掌朝下,从萧聪的面庞开始,缓缓往脚尖移动,掠过一遍之后,萧聪竟变成一副静谧安详的样子,仿佛睡熟了一般。 圣麒麟继续往前走几步,在巨大的雕像前坐下,便一动不动了。 第六百一十章 三个问题 像是两面上下布置的帷幕被缓缓拉开,眼帘中渐渐清晰的,是苍茫的天空。 萧聪躺在雪地上,嘴角慢慢上扬,露出几分和煦的笑容,他不知道这一觉又睡了多久,但感觉浑身上下皆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舒坦,宛若脱胎换骨的新生一般。 “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是圣麒麟。 萧聪坐起身来,扭头冲半坐在巨大雕像之下的瑞兽微微一笑, “我睡了多久?” 声音和缓,像是面对一个知心的老友。 “今天是第七天。” “唔~”萧聪抬手抚摸着鼻子,略带着点吃惊,“竟然睡了这么久。” “自斩修为,饶是你根底好,仅仅睡了七天,若是换做别人,能不能醒过来还真说不定。” 萧聪莞尔一笑, “那还不是托您的福嘛。” 一向不苟言笑的圣麒麟对萧聪这般打趣自然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问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与本座进行联炼之事?” 萧聪直眉猛挑,显得饶有兴致, “当然是越早越好了,我那些朋友还在等着我呢!”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还有一些朋友在藏界湖边。”圣麒麟微微皱眉,好像在做什么重要的选择。 “你早就知道我身边跟着一些家伙?” “我知道,你跟我说话,想说什么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萧聪笑笑, “我就是想知道,既然我对你们这么重要,而你又早就知道我已经来到大荒,为什么不直接去接我,反而让我浪费那么多时间,历经那么多生死艰险?倘若我一不小心嗝屁了,你们岂不是损失很大?” 圣麒麟语气依旧,不冷不热, “历代执卦者都要走这么一遭儿,你也不能例外,否则将会引起他们的怀疑,那样的话,你就永远回不了玄真东界了,再者,这也是对你的考验。” 萧聪扯扯嘴角,忍不住吐槽道: “考验?要不是我身边有萧家将和尹诺这些高手,估计早在刚进大荒时就打退堂鼓了,我师父当年还让我在进入天境之时打开他留给我的锦囊,我现在以摘星境的修为都走得那么吃力,若是天境来这儿,怕是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怎么,之前历代执卦者也是天境进大荒的?” “他们不是,他们只有进入通天境才被允许送进大荒来。” 萧聪一听这话,心里面更平衡了,但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抵触,于是只是冷冷一笑,信口揶揄, “刚才还说我要跟他们一样,以后才有命回大荒东界,现在看还不是太过突出?呵呵,天境跟通天境,看来在你们眼里,只不过是一字之差而已啊。” 圣麒麟语气很是认真, “这并不是一个疏漏,你有萧家将陪着,在总体实力上跟历代执卦者不遑多让,另外,玄真大劫将至,他们只认为我们这是没办法,所以应该还会跟以前一样。” “嘶——”萧聪计上心来,皱着眉头大胆问道:“既然你们是对手,那执卦者这样重要的存在,他们怎么可能任其放肆成长呢?还有啊,之前历代执卦者从大荒出去之后,最起码也是通天境的修为,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我这样的出去,横竖还不是个死?” 圣麒麟缓缓摇头, “这一点你尽管放心,玄真东界现在估计已经乱成一锅粥,那些真正对你有威胁的顶尖存在,现在自顾不暇,根本就没有心思关注你,而且,他们本来也没想立即对你下手,因为你跟历代执卦者一样,身上有他们感兴趣的东西,传说中的某些线索,指向一个连我都要眼红的秘藏,为了这秘藏,在你未对他们构成威胁之前,他们是不会对你下手的。” “那我到何种修为才能对他们构成威胁?” “灭天境,历代执卦者,几乎皆是陨落于冲关灭天境的大劫之中,有一两个例外,但最后也都被他们诛杀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毕竟你们已经重复过这么多次,也该找到些道道儿了吧。” 圣麒麟怅然一叹,声音里终于多了些情绪, “没有,这件事,只能靠你自己,我们谁也帮不了你。” 萧聪眉头紧皱,紧接着却又舒展开来并粲然一笑, “嗨,其实事情也不算太糟,有那么多前车之鉴,他们早就已经胸有成竹了吧,退一万步说,大不了我不入灭天境就是了。” 说着,偷眼看圣麒麟作何反应,却见后者依旧面无表情。 又过了半晌,萧聪忽然开口, “圣尊,咱俩之间的联炼需要多长时间,我跟朋友们已经说好,他们只会等我一年,您是不是该给安排安排,抛开我若是一年回不去他们得有多么难过不说,就他们那些人自己往回走,万一再损兵折将啥的,那对我来说可是很大的损失啊,再说,我会很难过的,你舍得我这么难过吗?” 圣麒麟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闭上眼睛,似乎对与萧聪这般交流颇为嫌弃, “已经安排了,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萧聪闻言不禁激动, “是要将他们也接到这里来吗?” 圣麒麟还在闭着眼睛, “他们不能到这里来,这对他们来说,是灭顶之灾,我已派圣使告知他们你在我这儿,让他们在那里安心等着就是了。” 萧聪显得有点失落,但终究却无可奈何, “唉,也行,只要人不出事儿就好。” 说着,缓缓抬起头来, “联炼何时开始?” “你没问题了?”圣麒麟睁开眼睛,问道。 萧聪不明所以, “当然有啊,还有很多很多呢,但这跟联炼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圣麒麟定定道:“你我联炼,非同小可,假如有任何一方不能全心全意,失败之后就绝对不会有第二次机会,还会对你的灵根造成不可痊愈的硬伤,若是那样的话,你这辈子就算是废了。” 萧聪煞有介事, “有那么严重?” 圣麒麟点点头。 萧聪展颜一笑,贱气十足, “那就再唠唠吧。” 知道那些重要的密辛圣麒麟绝对不会告诉他,萧聪懒得自讨没趣,所以只想捡那些圣麒麟可能告诉的事情问,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觉得眼前这老家伙虽然是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麒麟圣兽,是传说中的传说,但却不像想象中那样难以相处,只是因为不谙风情,所以觉得交流起来费劲了些,不过他现在已经相信,圣麒麟绝对不像龟府风眠谷底的老古董那般深有城府,在圣麒麟这儿,他应该可以得到不少干货。 低头再次稍作思忖,突然又觉得没有什么好问的,半晌,萧聪笑着开口, “那就先聊聊大荒吧,一路走来,我见了不少奇闻异事,有几件始终想不明白,第一件是罗煞子的存在,第二件是浊瀛跟溺龙渊之间的瓜葛,第三件就是您之前所说的藏界湖是怎么一回事,圣尊能给我指点迷津吗?” 圣麒麟的声音如预料中那样响起, “罗煞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即使是我们,也不能大肆干预,这是大荒中的平衡所致,不管修为多高,一旦插手,必然引起一定的因果,稍不留神,将会酿成更大的灾祸,算算日子,葬厌也该是时候出现了; 关于浊瀛和溺龙渊,你想得没错,浊瀛的遗褪其实是个陷阱,谁与遗褪合二为一,就必然成为他的替罪羊,你的那位朋友,终有一天还得回到大荒来,若想摆脱诅咒,也不难,只要像浊瀛一样也找个替罪羊就是了; 至于藏界湖,表面上看是一处神秘之地,但其实是萧家先祖与众多天地至强合力炼化的一尊至宝,它的存在,对大荒与玄真东界之间的天堑至关重要,别说没有人能动得了,即使动得了,也不敢,因为如果那样的话,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不过这事儿我还想问问你,你一直没具体告诉我你是如何找到那方世界,按理说,但凡被施了秘法的世界,外人便很难再次进入,来,说说吧,你又是如何找到那儿的?” 萧聪还没从对星流云宿命的震惊中回过神儿来,直到圣麒麟又招呼了一声,他的眼睛里才渐渐重新出现焦点,心里虽然焦灼,但因为面对的是传说中的圣麒麟,好歹没有失态, “之前偶然得到一篇密文,我被困在湖水中无计可施,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将手段尽数试了一遍,没想到有一篇神秘经文竟然是逃出生天的钥匙。” “哦?什么样的经文?”圣麒麟的声音表示他突然来了几分兴致。 萧聪这次也不藏着掖着了,右手一翻,将神秘古经的原版密文从弥芥中取出,若无其事地丢给圣麒麟,其实自从他将神秘经文的事情如实说出,便不打算对圣麒麟有所隐瞒,毕竟比起《修罗十三式》来,神秘古经真的算不了什么, “不知圣尊能不能看懂这上面写的东西,说实话,我也看不懂。” 圣麒麟目光在神秘经文上大致扫过一遍,说道: “看不懂却能够理解,说来也算是一件怪事。” 萧聪莞尔一笑, “之前那老前辈还赐了点东西,不过这东西我也不知道怎么用,圣尊知道么?” 说着,那枚如冰雪铸就的神秘符号在年轻人的光洁的额头上再次显化。 圣麒麟定定地看了那神秘符号半晌,而后缓缓摇头,叹息道: “看来,你现在所具备的诸多条件,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所能控制的范围,将你的神通收起来吧,这因果,本座无意沾染。” 萧聪闻言,几声哂笑, “既然我所具备的条件已经远远超出了你们可以控制的范围,那你们还愿意留着我,要将这豪赌进行到底吗?” “你放心,即便如此,我们依旧相信你。” 萧聪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话锋一转, “关于我朋友跟溺龙渊……他,会有危险吗?” “没有任何危险,只是要忍受无边无际的寂寞罢了。” “那他……还有多长时间?” “我也不知道,大概等溺龙渊需要他的时候,他便要回来。” “浊瀛之所以一直自由,便是因为溺龙渊不需要他?” “没错,其实浊瀛回来过几次,只是以你们的身份,不得而知而已。” 萧聪想了想,又问道: “您知道溺龙渊下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都说万事皆有因果,溺龙渊这样的地方之所以存在,也总该有个说法吧。” 圣麒麟没有立即作答,而是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 “大概有吧,但至于是什么,本座也不知道,毕竟天地之大无穷无尽,谁都不敢说自己是最高的存在。” 萧聪眼神黯然,叹了口气, “看来星老大是在劫难逃了,可到时候筱凤姐姐又当何去何从呢……我又能为此做点什么……” “你不用内疚,人各有命,再说,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萧聪苦笑, “话虽是这么说,但毕竟是我把他带到这儿来的,若没有这一茬儿,他也就不会掉进浊瀛的陷阱里了。” “多想无益,实力才是硬道理,若有一天你的实力能达到驯服溺龙渊的高度,那时候就能填补心中遗憾了。” 萧聪一脸无感,分明是对这鸡汤的极度不屑, “那还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啊。” “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强,只要你肯去做,就一定能成功。” 萧聪终于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说这个了,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处心积虑苦苦经营,为的到底是什么?” 圣麒麟回答不假思索, “让信仰回归,重塑那个完美的世界。” 萧聪鼻子里一笑,仿佛听了一个笑话, “行吧,姑且相信你了。” 说着,站起身来, “咱们开始吧。” “你确定?” “为什么不能确定?” “我认为你还没有准备好。” “哈,要照你那严苛的标准来,我永远都不能合格,说实话也不怕得罪你,我自始至终,压根就不相信你们,之所以愿意照你们说的做,不过是没得选罢了。” 顿了顿,萧聪换了副口气,接着道: “不过,既然是我萧聪自己的选择,就一定会负责到底!” 圣麒麟望着萧聪,眼中意味复杂,良久,缓缓点头, “好,本座相信你。” 萧聪展颜一笑,微微上扬的嘴角勾出几分邪异,忽然又问道: “之前在帮某位朋友收服神兵时,曾揣摩出一座临摹大道演化的法阵,我寻思着,如果在这座法阵中联炼,就算不能有什么显着的效果,总可以节省一些时间吧,圣尊意下如何?” “既然有这样的法阵,固然为上上之选。” “那便有劳圣尊且先等我几个月了。” 萧聪声音欢愉了好多,言讫从弥芥中取出一应布阵材料,在雪被之上布置起法阵来。 第六百一十一章 不再干等着 三座险峰中间,藏界湖边的草地上。 欧阳寻等人一个个耷拉着脸,愁眉不展,自从三个月前萧聪自此处跳进湖里杳无音讯,他们脸上就再没出现过笑容,这灼人的煎熬,让人感觉度日如年。 星流云躺在地上,一只胳膊枕在脑袋下面,另一只胳膊搭在额头上遮挡阳光,眯着眼睛怅然一叹, “唉,这都两个多月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咱们真的就这样干等着吗?” 鸿翔的声音响起,亦是显得有气无力, “星流云,你还是收起你那些歪脑筋吧,都说了多少次了,怎么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呢。” 星流云不怒反笑,听上去浑不在意, “除了这个,你还想让我说点啥?我还能说点啥?整天一句话也不说,跟个哑巴一样,怎么,你想憋死我啊!” 鸿翔忍不住重重一声叹息,却没再开口。 欧阳寻还是那句总结, “小聪说让我们等他一年,那我们就等他一年吧,就算是为了小聪,一年的时间,忍忍就过去了。” 不过这一次星流云倒是多了句嘴, “等一年?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喽。” 鸿翔扭过头来狠狠地剜了星流云一眼, “乌鸦嘴!” 星流云猛地坐起身来,饶有兴趣道: “嗳,你们说,小聪在下面会遇到什么?” 欧阳寻几声干笑, “这个……我们怎么知道。” “不知道归不知道,多少猜一猜嘛。”星流云怂恿着,身子往欧阳寻那边探了一点。 鸿翔冷冷的声音兀然响起, “说这些有意义吗?” 星流云梗着脖子理直气壮, “怎么没意义,多一份准备就多一份机会,咱们就算救不了小聪,但总该努力把自己的性命保住吧,若是全给撂在这儿了,九泉之下兄弟相见,你让小聪如何自处?再说了,就算没什么结果,也能解解闷儿不是?” 说着,一脸灿然地贱笑起来。 鸿翔越听越气,那张本来人畜无害的小脸儿早已满是愤怒,他攥着拳头,一字一顿道: “星流云,收回你那些屁话,哥哥一定会回来的!” 星流云脸上笑意不减, “若是小聪能够回来,而我们全部歇菜,那岂不是更大的悲剧?” 鸿翔忍无可忍,从地上抓起一块草皮用力朝星流云扔去,星流云武艺高强动作灵敏,却没有躲,任由那草皮砸在自己脸上,而后啐了几口吐出混进嘴里的泥土和草叶,笑道: “我说的是事实,你不承认也不行,因为我们都知道,逃避现实是没有用的。” 鸿翔定定地看着星流云,脸上的怒意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记忆里熟悉的那份严谨,这一次,他不得不承认,星流云说的很对,而自己,就是那个逃避现实自欺欺人的人。 看着鸿翔再次咬起手指头,露出他所期待的那副冥思苦想的模样,星流云的嘴角又上扬了几分,他将食指抵在唇边,对着众人小心翼翼地做了一个噤声的指示。 众人心领神会,幽女甚至不由自主地紧紧抿起了嘴巴。 良久,鸿翔放下手来,在众人火热的目光中缓缓启齿道: “要想知道下面是怎样一副境况,我们肯定不能自己以身涉嫌,得找个替死鬼才行,这附近虽然古兽众多,但皆不是可以被我们收服,倒是可以找啄仙鸟帮忙,就是不知道没有哥哥,我们这些人能不能支使得动他,还有,它会不会趁哥哥不在,而对我们不利……” 星流云和欧阳寻互相看了一眼,从眼神中得知对方的意思,欧阳寻眉头紧皱,星流云却没心没肺地笑道: “这个好办,你们老老实实地呆在这儿,我去跟啄仙鸟交涉,反正他不敢进来,我有浊瀛遗褪在身,万一事情有变,或许能博得一线生机。” 欧阳寻咧着大嘴,一脸责备之色, “你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头货真价实的准仙!就算你有浊瀛遗褪在身,他想杀你还是跟玩儿一样,你不能去,这太危险了!” 星流云满不在乎, “为了小聪冒这点险,值得很,再说了,我们只是不能确定啄仙鸟是敌是友,机会怎么说还有一半呢,咱这里面除了我,还有谁能去完成这个任务?” “我们可以跟你一起去。”鸿翔道。 星流云摆摆手, “谁都可以去,唯独你不能去,说难听点,我们这些人对啄仙鸟来说根本没什么价值,但你不一样,他对神秘古经感兴趣,而那些知神玉,可都是你刻出来的。” 欧阳寻点点头,深以为然, “星流云说得没错,若说啄仙鸟对我们这里面谁最感兴趣,那肯定是鸿翔了,所以,这件事让我跟你去吧。” “还有我!”幽女急急道。 星流云右手抚摸着下巴,稍作斟酌, “若是人去的少了,怕会让啄仙鸟觉得我们不尊重他,嗯,正好咱们三个修为最差,到时候就说其他人在跟小聪忙,他应该就不会怀疑了吧……” 他放下手来,定定道: “行,就这么决定了,我们三个去跟啄仙鸟交涉,你们在这儿等着,鸿翔,把你的想法跟我们说一下,我们来做做筹划。” 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所以在派人去跟啄仙鸟交涉这件事情上,鸿翔只能默认星流云的决定,他又看了星流云一眼,才开口道: “这计划不复杂,只需要找一头离阳境以下的古兽来,稍作处理,我以应魂咒控制它,让它下到水中去一探究竟。” 星流云点点头,扭头冲欧阳寻和幽女粲然一笑, “一头离阳境的古兽而已,这事儿确实不难。” 欧阳寻挠挠额头,皱眉道: “这事……恐怕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吧,若是我理解的不错,离阳境应该是鸿翔所能控制的上限,古兽的修为,越低越好,可这附近,肯定没有那么合适的。” “我们找不到,可不代表啄仙鸟也找不到,它飞得那么快,大不了往回飞一段再回来嘛,咱们也就是多等点时间而已。” 欧阳寻听了星流云的话,点点头道: “这么说也对,那就也别离阳境以下了,鸿翔你直接说个准确点的要求,反正求他帮忙一次,直接一步到位得了。” 鸿翔稍作思忖, “摘星境到渡河境之间吧,最好是血脉比较特殊的古兽,而且越特殊越好。”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星流云干脆利落地丢下一句话,带着欧阳寻和幽女大步离去。 鸿翔看着三人渐渐走远,忍不住大声喊道: “路上小心呐。” 却见星流云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众人隐约听见—— “知道了,放心吧。” 第六百一十二章 七界 四大王族进到大荒来的三个年轻后生,不紧不慢地走在三座险峰之间的某一条山谷里,风和日丽中他们脸上的表情,自然而轻松。 就这样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欧阳寻建议道: “星流云,咱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太慢了,再说,让啄仙鸟看见,终究不是那个味儿啊。” 星流云微微一笑, “怎么都行,既然你觉得慢,那我们快一点就是了。” 说着,伴随着摘星翼猛地张开,身体也瞬间提速,像一股风一般,往前急速吹去。 剩下的一男一女面面相觑,欧阳寻咧嘴傻笑,幽女娥眉微蹙,分明有一股子淡淡地反感。 “我们赶紧追上去吧。”欧阳寻说道。 幽女点点头,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展开摘星翼,沿着星流云的轨迹,急速往前追去。 半个时辰之后,三个年轻人来到谷口处,相继停下脚步,星流云深吸一口气,对身边两人各自使了个眼神,他不敢说话,因为怕身为准仙的啄仙鸟听到,至于那眼神的意思,好似在说——稳住,机灵点,架子跟前可千万别露出马脚了。 再次提速,一直到啄仙鸟身前三丈处,幽女和欧阳寻跟着星流云对着啄仙鸟作揖行礼,异口同声道: “拜见前辈。” 啄仙鸟居高临下地看着身前三个年轻人,歪了歪脑袋,那始终凌厉的一双眸子现在明显多了几分疑惑,他口吐人言, “你们怎么出来了?他们呢?” 因为诧异,星流云忍不住抬头看了啄仙鸟一眼,紧接着便又把头深深埋了下去,口吐人言对于一名准仙来说并不算什么稀罕事,再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 “回前辈的话,小聪他们正在里面布置法阵,只是现在需要一头摘星境到渡河境的古兽,所以想找前辈帮帮忙,他们都有事在身,于是就只有我们出来了,形势所迫礼数不周,还望前辈莫要见怪。” 啄仙鸟轻轻点头, “你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起来说话吧。” “谢前辈。” 星流云等人依言直起身来,但听得啄仙鸟继续道: “这件事不难,我带你们走一趟,你们选一头,我将它捉来就是。” 星流云咽了口唾沫,对着身边的幽女和欧阳寻对了个眼神,而后才对啄仙鸟回道: “那就有劳前辈了。” “跟我不用这般客气。” 啄仙鸟说着,将一只翅膀放下来,星流云等人踩着那只翅膀走到啄仙鸟的脊背上,如履薄冰。 脚下的巨鸟振翅扶摇直上,几乎是一瞬间就冲出了原始森林直达云层,以来时那般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往东飞去。 “这一带近乎找不见摘星境以及渡河境的生灵,我若是察觉到有符合要求的选择,便告诉你们,你们斟酌一下合不合适。” 尽管啄仙鸟并没有回头,星流云还是拱手一礼, “不必这般麻烦,小聪说只要修为在摘星境到渡河境之间就行,血脉越特殊越好,前辈神识比我等强大得多,您看着选一头就是了。” “他要这古兽作何用?” 星流云回答不假思索, “三座险峰之间有一面湖泊,不知有什么玄机暗藏,小聪大概是想让这头古兽替他下水吧。” 啄仙鸟稍作思忖, “好的,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突然转弯,往东南方飞去。 透过云层间隙,远远便看见一条银带蜿蜒在绿色的林被之中,隔得这么远还能看得这般真切,想来这条大河定是蔚为壮观,星流云等人满怀期待,本想一睹真容,好好感受一下那种磅礴壮阔,可很快发现,啄仙鸟并不是冲大河最为宽广之处去的,看方向,应该是大河一条很小的支流。 心里面虽然有些黯然,但却不得不理解,原因显而易见,甚至连想都不用想——那样波澜壮阔之处,怎么可能有摘星境到渡河境的古兽,能游荡在那儿的,最起码也得是伪仙吧! 啄仙鸟载着星流云等人直直地俯冲而下,刚出云层,口中便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尖声厉啸,饶是啄仙鸟故意保护,星流云等人才仅仅是耳朵疼了一阵儿,否则,就他们这点道行,非得在这尖声厉啸中化为一滩脓血不可! 电光火石之间,啄仙鸟轻轻掠过水面,星流云等人也没看见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将头探进水里,反正一瞬间的惊心动魄之后,脚下出现了一头昏迷不醒的人形生灵。 星流云习惯性地咽了口唾沫,幽女右手抚在胸口,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小心,而欧阳寻却是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之色,仿佛受了莫大的刺激一般,这家伙在胆色上虽然比星流云差了点,但心理素质绝对不会连幽女都比不上,此时他这份而震惊,定是来自脚下那头昏迷不醒的人形生灵了。 这头人形生灵看起来仅有三四尺高,五短的身材四肢健全,全身呈现一种病态的青色,后面背着一只怪异的突起,跟乌龟壳有几分相似之处,但没有六角形的花纹,也没那么规整,又短又细的鼻子上压着个硕大的脑袋,除了鼻子又长又尖,嘴唇又大又厚外,几乎跟人族一个模样,而且他还有头发,只可惜仅有一圈,这样的发型在人族中倒也常见,俗称“地中海”。 星流云呆呆看了这人形生灵半晌,开口问道: “这玩意儿来头很大吗?” 欧阳寻点点头, “这就是传说中的河童,在玄真东界绝迹已久,当年一直被凡人当作神灵敬奉,是比雨神还难得的存在。” 星流云鼻子里一笑,看上去不以为然, “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这里是大荒,就算是玄真东界那边从来没出现过的生灵都能找得到,更别说这在玄真东界那边绝迹的生灵了,这件事情正常得很,别跟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似的。” 欧阳寻定定地看着星流云,缓缓摇头, “据龟府绝密典籍记载,这家伙可能真的是神灵般的存在,别说是我们,就算是真仙,一般都不愿意招惹他们,若是将他们杀死,招来的可不是简单的天谴,而是上天的报复!” 星流云还没说话,但听得啄仙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们不用担心,只要是被荒邪侵染,上天便会抛弃他们,他们只是曾经的神灵,现在已经不是了,你们放心大胆地去做就是。” 星流云搔搔脑袋,纳闷道: “神灵,神仙,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欧阳寻重重点头,信誓旦旦, “有,而且是天壤之别,神灵是与生俱来的,顺天应命,而神仙是后天修行得来的,逆天而行。” “唔~原来是这样。”星流云轻轻点头,若有所思之时就会缓缓抚摸他干净的下巴,“我虽然书读得没你们多,但也听说过六界这个说法,人界、仙界、妖界、鬼界、魔界,还有就是神界,难道这天地间真有一个独立的世界,里面全都是这种存在?” 欧阳寻的回答张口即来, “所谓六界,并不是指六个独立的世界,它只是一个用来界分生灵的定义而已……” 话还没说完,被啄仙鸟的声音悠悠打断, “此言差矣,你的这个说法,只是真相的一个方面,但六界,却是真实存在的,他们都是独立的世界,就跟玄真界一样。” 欧阳寻在理论知识这一方面极少出错,而现在反驳竟然是出自于一位准仙之口,这便不由得勾起了星流云的所有兴趣, “前辈可否仔细讲讲?” 啄仙鸟声音依旧, “这没什么好讲的,你只需要想想自洪荒一战之后那些魔物都去了哪儿,便知道我所说的对不对了。” 星流云才懒得想这些令他觉得乌七八糟的问题,这个时候,他只要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欧阳寻。 欧阳寻连想都没想,只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前辈仅仅一句话,便醍醐灌顶发人深省,没错,假如魔物在当年已经被全部剿灭,现在整个玄真东界也就不必这般人心惶惶了,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他们都退到了魔界中,而且一直都对玄真界虎视眈眈伺机而动,欧阳寻受教了。” 说着,冲啄仙鸟作揖一礼。 星流云嗫嚅半晌,再次开口, “前辈,晚辈能不能再问一个问题?” “但问无妨。” “传说中只有六界,那玄真界又是怎么一回事?再说了,也没有佛界啊。” “跟其他六界相比,玄真界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他是诸多世界的交集,也可以说是诸多世界重合在一起的一个演化,至于佛界,不被列入六界实属正常,因为佛的本质,依旧是仙,仙有飞升,佛有涅盘,去往的,是同一个世界。” “那照这么说,除了六界和玄真界之外,还存在其他世界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吧。” 星流云讪讪一笑, “前辈,没想到您竟然知道的这么多,可算是刷新晚辈对大荒的认识了。” 隐约中似乎听见一声叹息,紧接着啄仙鸟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大荒中虽然也有保持清醒的生灵,但跟他们比,我依旧是个另类,自从于那头雷角鹏渡劫失败中诞生之后,我曾有过一段孤独而煎熬的时光,在那段时光里,我想了很多问题,这些都是那时候想通的,可惜,最后我还是堕落了……” “以后你们肯定也会遇到这样的抉择,记住我今的话——无论怎样,就算是死,也要抗争到底!” 三个年轻人面面相觑,而后异口同声回了句, “谨记前辈教诲!” 第六百一十三章 河童下水 啄仙鸟载着星流云等人以最快的速度飞回到三座险峰处,还是降落在原来的地方,星流云也不嫌忌讳,直接将那河童背在身上,而后从啄仙鸟的脊背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 在回藏界湖之前,三个年轻人还不忘对啄仙鸟行礼作别,并没有过多的客套和寒暄,毕竟经过这一次交心合作,大家都已经算的上是比较熟落的关系了,那般做作实在没有必要。 沿着山谷,三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藏界湖边,见鸿翔等人还在静静等候,并没有丝毫的轻举妄动。 鸿翔见星流云等人匆匆赶回,倍感诧异, “这么快!“ 星流云将河童丢在鸿翔脚下,笑道: “那是,渡河境的废物而已,有准仙鼎力相助,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咦,我们去了这么长时间,你们啥都没干吗?” 鸿翔闻言冷笑几声,揶揄道: “以为都跟你似的惹祸精,只要你不出幺蛾子,我们这边肯定什么事儿都没有!” 星流云只是厚着脸皮讪笑, “话怎么能这么说,我这是……” “行了行了,既然万事俱备,那就赶紧干活吧。”鸿翔不耐道,懒得听星流云多说废话。 星流云:“……” 蹲下身来,鸿翔伸手轻轻拍了拍河童的腮帮子,脸上出现几分明显的嫌恶, “这玩意儿是谁挑的,怎么还是个人形的,心里面不嫌膈应吗?” 星流云撇撇嘴,声音不无怪怨, “不是你说的血脉越特殊越好吗?这家伙要是没被荒邪侵染,那可是神灵般的存在,准仙前辈特意挑选的,你可不能好心当成驴肝肺啊。” 鸿翔翻了个白眼, “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怎么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要变味儿呢?真是让人费解,都是名门望族之后,你看看人家欧阳寻和幽女姐姐,再看看你,也不嫌丢人!” 不等星流云有所反驳,鸿翔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玩意儿到底什么来头?” 欧阳寻抢在星流云前面回答说: “他就是传说中的河童,在玄真东界,是被人们奉若神明的存在,而且据龟府的秘密典籍记载,他可能是真正的神灵。” 星流云厉声质问, “你怎么抢我话说!” “我不是怕你表达不清楚嘛?免得鸿翔再多费唇舌。” 欧阳寻憨笑,一边说一边对星流云挤眉弄眼,星流云虽然不能完全明白欧阳寻的意思,但总归知道里面肯定有事儿,于是只是点点头,便不再追究。 鸿翔自然注意不到这边的猫腻,他已经闭上眼睛,银色的法盘在其脑后再次显现,他右手缓缓伸出,食指和中指抵在河童的眉心处,在湖泊、矮树、山石的衬托下,构成一幅冷色调且带了几分宗教色彩的画面。 半晌,少年睁开眼睛,脑袋后面的银色法盘依旧,微微一笑, “处理地很干净也很巧妙,看来咱这准仙前辈还真是有心了。” 星流云闻言略显意外,皱眉问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啄仙鸟在河童身上做了不好的手脚?” 鸿翔摇摇头, “你想多了,啄仙鸟只是毁了河童元神中一个挺特殊的地方,精准得令人叹为观止,这样一来,就不用我再动手处理了,你也不用担心他留了什么我看不出来的后手,因为这事儿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必要,我倒是想让他知道这湖水下面是一幅怎样的境况,可就怕他不感兴趣呐。” 说着,闭眼掐诀,唇齿轻动,貌似在念叨晦涩难懂的咒语。 星流云转脸问欧阳寻, “他说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懂?” 欧阳寻浓眉轻佻,一副讶然之色, “事情如此简单,你竟然听不懂?这岂不辱没了您狗头少帅的半世英明嘛!“ “别废话,快说!” 欧阳寻难得冷笑, “若是有一名准仙下去帮我们一探究竟,是不是比这个渡河境初期的河童更靠谱些?哼哼,鸿翔这小子,年纪不大,心倒是挺黑!” 星流云连连点头,笑容略显猥琐, “嘿嘿,是挺黑的,不过,我喜欢。” 鸿翔停止念咒,右手移到眉心处,凭空捏出个豆大的白色光点来,他眼睛还未睁开,却准确无误地将那枚光点放进了河童的口中。 紧接着,鸿翔和河童同时睁开双眼,目光一模一样,无神儿而冷酷,这样一双眸子,嵌在鸿翔脸上还算在星流云几人的心理承受范围之内,但嵌在河童那张丑陋而诡异的面容上,便让人觉得有些受不了了,况且这家伙的眼珠子本来就跟正常人类不一样,他的瞳仁虽然也是黑色,但却不足人类的三分之一,在瞳仁外围,有一个绿色的环儿,仔细看好像由密密麻麻的无数根虫子缠绕在一起。 幽女见之,面露惶恐之色,猛地一把抓住星流云的胳膊,弱不禁风的身子也紧紧地靠在自己弟弟身上,一阵短暂的窒息之后,呼吸变得很轻很轻,星流云亦是打了个哆嗦,强装镇定,反看一边的欧阳寻,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让星流云心里很不是滋味,因道: “长着这样一双眼睛,还说这家伙可能是神灵,骗鬼呢!” 欧阳寻闻言明显一愣,竟然为河童打抱不平起来, “这样一双眼睛怎么了,你们不要以貌取人好不好,还是阅历太浅,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才哪儿到哪儿,见得多了慢慢就习惯了。” 星流云冷冷一笑,明显底气不足。 河童慢慢坐起来,先是扭头看了鸿翔一眼,而后才从地上爬起,不紧不慢地往前走,进而“失足”落入湖中,一圈圈涟漪缓缓扩散,湖水很快恢复平静。 鸿翔的眼睛睁的大大地,银光闪耀,却显得十分空洞,像一尊嵌了宝石的石雕一般,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不小心破坏了什么,导致连鸿翔也就此离去,那这事儿可就难以收拾了。 良久,星流云捣捣欧阳寻的胳膊,建议道: “我们对这湖水一无所知,是不是该准备点什么预防措施,别等会儿鸿翔若是出现什么异样,来不及出手搭救,依我看,咱们直接将鸿翔定在这儿最好。” 欧阳寻点点头, “你说的有道理。” 而后稍作思忖,从弥芥中取出几根不知材质的细棍和萧聪之前送给他的法阵石刻,用细棍在鸿翔身前搭了个摇摇欲坠的简单结构,最后将法阵石刻放在某一根细棍上,整个看上去,好像轻轻一阵风就能给吹塌。 星流云看着搭建在鸿翔身前的细棍和法阵石刻,面色古怪, “你这……靠谱吗?” 欧阳寻信誓旦旦, “我做的东西,绝对靠谱,鸿翔要是往湖里走,必然会碰到架子,法阵石刻落地,鸿翔就直接被传送走了,这是最靠谱的方法,毕竟我们这些人,论速度绝对没有能快过法阵的。” “嘶——”星流云深吸一口气,耐人寻味的目光看向欧阳寻,“倘若法阵在这里不起作用怎么办?再说了,鸿翔动作太猛的话,法阵石刻肯定就直接被撞到湖里去了。” 欧阳寻搔着脑袋,面露赧色, “说得也是哈,那你觉得该咋整?” 星流云轻松一笑, “这个简单,用锁链直接把鸿翔拴在矮树上就是了。” 欧阳寻闻言眉头一紧, “怎么早没想到这一茬,忘了把那河童身上也拴上一根锁链了……” 星流云往欧阳寻胳膊上佯打了一拳, “想那么多没用,先把能抓住的握在手里再说,锁链拿来,还有棍子,也给我一些。” 欧阳寻右手一翻,将东西取出,往前递来,郑重其事道: “此事非同小可,你行不行,别一不小心再给玩砸了。” 星流云从欧阳寻手里拿过东西,不耐道: “少废话,我办事,你放心就是。” 欧阳寻:“……” 第六百一十四章 消失的河童 星流云拿着从欧阳寻手里接过来的一应东西,几步走到鸿翔身前,慢慢蹲下,学着欧阳寻的样子,在鸿翔周围布置下一圈六个简单结构,而后将锁链挽了个看上去分外别致的扣儿,小心翼翼地套过鸿翔的身体并搭在那六个简单结构上,然后又将锁链另一端紧紧地绑在矮树树干,如此就算是大功告成,于是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脸色,不请自答道: “只要鸿翔往前走,锁链就会一下子收紧并套在他身上,他越是用力,锁链就越紧,反正以鸿翔现在的修为,想要把锁链挣断是绝对不可能的。” 欧阳寻眉开眼笑,竖着大拇哥,抓住机会对着小舅子猛拍马屁, “不光是这样,有锁链的缓冲作用,即使鸿翔起身时力道很大,也不至于将法阵石刻撞进湖水里,到时候法阵落地就能顺利将他送走,高,实在是高!” “那是!” 星流云俊脸一扬,得意之色更甚,幽女看看自以为是的星流云,又看看鬼话连篇的欧阳寻,一脸恶寒,却欲言又止,终究是啥都没说。 时间悄然流逝,无声无息地半个时辰过去,无论是鸿翔还是湖水,都没有半点反应。 星流云忍不住问道: “这湖shui很深吗?怎么去了那么久,河童名字中既然有一个河字,那就应该极通水性才对啊……” 幽女一脸冷淡,将星流云的话幽幽打断, “小聪都下去两个多月了,不一样没上来,这是寻常地方吗,天还没黑,怎么就说起胡话来了!” 星流云扁扁嘴,小声嘟哝, “河童能跟小聪比?他要是这能沿着小聪的路线走,那还好了呢……” 说话间,鸿翔倏然睁眼,一双更黑白分明的眼睛挣得很大很大,貌似是受到了某种不知名的惊吓,整个人都怔住了。 星流云眼疾手快,不由分说,直接施展化龙诀,以防突发意外,黑鳞覆体的他一个箭步冲到鸿翔身前,张开双臂好像要挡住某些东西一样。 欧阳寻看着星流云,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赞许,星流云不愧是经历过那么多生死之境的帅才,即使是这般情况,也没有自乱阵脚,选择挡住可能往前冲奔的鸿翔而不是抓住他,这是个足够明智的选择,不然的话,很可能节外生枝。 所幸,鸿翔这边并没有其他变故,只是怔了那么一阵儿,而后眼神渐渐恢复清明,那满脸的讶然之色也快速褪去,他深吸一口气,用以缓解那长久的窒息,两颊染上了驼红,好歹让那张刚才还惨白惨白的脸变得好看了些。 欧阳寻见鸿翔已无异样,便小心翼翼地问道: “鸿翔,你刚才……怎么了?” 星流云定定地看着鸿翔,还是那副严阵以待的样子,直到鸿翔开口,他才将两根胳膊放下来。 “那河童……好像突然之间就消失了……无影无踪……一点痕迹都没留下……”鸿翔六神无主地说道,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此时说的话,但在他的感应中,事实就是这样。 “消失了?” 星流云等人闻言无不惊异,难以置信。 欧阳寻目色深沉,一声叹息, “唉,鸿翔灵识如此强大,即使隔着湖水,也应该能探查到河童的存在,他说消失了,那便是没错的,想来,小聪也是这样……” 星流云满身的鳞甲缓缓消失,眼神显得茫然无措, “那……小聪,去哪里了?还活着吗?” 欧阳寻不说话,跟其他人一起看向鸿翔,这个问题,除了鸿翔之外,谁也没有资格做出回答,而他们,就算是猜测,都没有半点头绪。 鸿翔贝齿轻咬着食指,皱眉苦想半晌,抬头道: “我之所以察觉不到河童的存在,是因为本源灵魂跟放进河童识海的那点精神碎片失去了联系,原因有很多,距离太远、壁障阻隔甚至是受到很强烈的干扰,都有可能,只是现在不能确定具体出于何种原因,所以也就不能确定河童是否还在湖水之中…… 不过,这个太诡异了,怎么可能就这样一下子凭空消失了呢?就算是法阵,也不可能做到这般彻底啊……” 看着鸿翔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欧阳寻轻声道: “会不会是一层无形的壁障,将你的灵识挡在了外面?” 鸿翔摇摇头, “这种情况可能性很小很小,现在的河童虽然被我控制,但并非死物,而且,由《应魂咒》衍生出来的精神碎片嵌在河童灵魂上那残缺之处,几乎天衣无缝,除非那壁障是活的,而且道行很高,否则,在穿越壁障的那一刻,我肯定会有所感应,而当时,却什么都没有!” “除了这个,还有其他可疑之处吗?”欧阳寻问。 鸿翔轻咬着下唇,再次摇摇头, “没有,感觉跟在平常水里一样……不对,这水很不一样,它没有压力和光线的变化,好像,每一处都是一模一样的!” 欧阳寻几声苦笑, “这确实是一个疑点,但它只能说明湖水并不是一般水质,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对我们的问题貌似没有一点启示。” 鸿翔点点头, “没错,倘若这湖水是一般的水,那才是最怪的事情。” “那你觉得哪种情况最有可能?”星流云面色郑重地开口问道。 鸿翔倍感烦躁,用力搓搓脸, “我哪儿知道,我要是知道不早就说了!这种事情,连猜都没地儿猜去!” 星流云这一次倒是表现得很有耐心, “要不再去抓一只古兽来试试?” “没必要,”欧阳寻轻描淡写道:“肯定还是一个样儿,再想想别的辙吧。” 星流云终于还是忍不住泄了口气, “你们都是聪明人,好好想想吧,反正我是没辙了。” 一旁久久无声的尹诺讪讪一笑,道: “之前欧阳少爷不是说该在河童身上拴条锁链嘛?为什么不试试这个。” 星流云一听这话,一下子又来劲了,跟回光返照一般拍手道: “对啊,上一次的实验根本就不完整嘛,咱们早就该在河童身上拴条锁链,就算探查不出那壁障上面有什么道道儿,但总能测验一下鸿翔跟河童失联后他还在不在湖水里,如此就能确定小聪还在不在湖水里,你们说对不对?” 鸿翔和欧阳寻面面相觑,欧阳寻搔着脑袋若有所思, “好像有点道理……你说呢鸿翔?” 鸿翔扯扯嘴角, “我无所谓,只要你们再去抓一头古兽回来就行。” 星流云一看鸿翔这不以为意的模样,顿时又不高兴了, “鸿翔,这可是关乎小聪生死的大事,你上点心行不行。” “星流云,有事说事,别意气用事,鸿翔可能也有他的道理。”欧阳寻开口,语气不无责备。 鸿翔也不生气,只是冷冷一笑,淡淡道: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一根普通材质的破链子,你觉得能起到什么作用?白费气力罢了。” 星流云登时哑口无言,却没像以前那样嘴硬,只是低下头去,怅然一叹,听上去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难道就这样算了?”欧阳寻声音虽轻,但之中满是不甘。 鸿翔抬头瞥了欧阳寻一眼,沉沉道: “怎么可能!不过就现在看来,这件事确实非常棘手,欲速则不达,关心则乱,这块骨头,得慢慢啃才行,不然,我们都得折在这儿!” 欧阳寻亦是长叹一声,仰头看天,至此无话。 第六百一十五章 寻常野兽 一行众人又在藏界湖边呆了一天一夜,连饭都没顾得上吃。 第三天早上曙光出现之时,一直在绞尽脑汁的鸿翔顿觉眼前发黑,他想抬起头来松缓一下僵直的脖颈,大概是下意识地认为这样做有所作用,能让他不至于晕倒在地,可事与愿违,就在他仰头的那一刻,识海中霎时间天旋地转,他的身子跟着晃了两晃,接着后仰一下子躺在地上。 星流云坐着的地方离鸿翔比较近,只要往前探探身子就能看清鸿翔此时的境况,他趴在地上,两根胳膊支着身子,那张写满焦急的俊脸正对着鸿翔的小脸,关切道: “鸿翔,你没事吧。”声音里是少有的温柔。 欧阳寻蹲下身来,还没开口,便见鸿翔摇了摇头,眼睛半睁着只有一条缝儿,看着有点恍惚, “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星流云微微叹了口气,耳畔却传来欧阳寻的声音, “鸿翔,睡一会儿吧,等养足精神了再继续想,或许到那时候,你就能想出办法来了。” 鸿翔嘴唇微抿,貌似是一抹笑意,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点头,眼皮间的那条缝儿也跟着慢慢不见了。 星流云抽回身子,毫无仪范地坐在地上,显出点颓态来,仰着头问欧阳寻道: “现在还能怎么办?” 欧阳寻重重呼出口浊气,声音无奈, “先做点吃的吧。” 说完,转身往回走了几步,从弥芥中取出一营炊具和食材,默默无声地在那儿摆弄起来。 星流云叹了口气,舌头舔过一圈嘴唇,嘟囔着, “一提到吃的,我也有点饿了……” 目光投向欧阳寻那边,他的声音提高了不少, “欧阳寻,别在这里起灶啊,还是跟以前一样,到山谷里去吧。” “这个还用你提醒?我就是在这边收拾一下而已。”欧阳寻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回答说。 星流云点点头,脸上尽是百无聊赖,他坐在地上挠了一会儿头皮,而后笨拙地爬起,大概是想找点事做,可寻摸一圈,发现并没有用得上他的事情,于是便拖沓着步子往山谷外走去。 幽女看星流云越走越远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大喊道: “星流云,你要去哪儿?” 众人闻声抬头,目光聚集在星流云颀长的背影上,便见这家伙头也不回,只是抬手轻轻摆了摆, “我去找啄仙鸟帮忙打点野味儿去,两个多月不沾荤腥,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幽女脸色极为不满, “小聪生死未卜,他还有心思满足口腹之欲?真是……醉了!” 欧阳寻笑笑,之中有几分欢愉的味道, “星流云打猎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鸿翔,鸿翔那么爱吃肉,美美睡上一觉之后再大快朵颐一通,那是多么幸福的事啊,星流云难得对鸿翔上心一回,你就由着他去吧。” 幽女娥眉轻挑, “真的?” 欧阳寻又是莞尔一笑, “不然呢?” 幽女撇撇嘴, “那家伙能有这么善解人意,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 星流云在全速奔掠了半个时辰后冲出谷口,径直来到啄仙鸟身前,作揖一拜, “星流云拜见前辈。” “起来吧,我早就已经说过,你我之间,不必这般客套。”啄仙鸟还是那副老样子,声音淡淡的,几乎没有感情,“你此番出来,所为何事?” 星流云直起身来,微微一笑,坦然相告, “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有点馋了,想打点野味开开荤。” 啄仙鸟闻言,略显诧异,但仅仅只是几息的时间,便恢复了常态, “你要猎杀什么样的古兽?” 星流云哈哈大笑, “这哪有什么要求,如果非要说有的话,当然是越美味越好了,不过我也不知道哪种古兽的肉比较好吃,所以就随便宰一头回去交差就行了。” 啄仙鸟张开翅膀,遥指西北方, “这是一处奇异之地,附近虽然没有古兽,但却有一些没有修为的寻常野兽,你要是有胆魄,就到那山上去看一看,一定会有不错的收获。” 星流云闻言,喜意浮上眉梢, “前辈说的可是真的?” “在这件事情上,我没必要骗你。” “星流云谢过前辈。” 星流云冲啄仙鸟拱手作揖一礼,而后兴冲冲地往啄仙鸟方才所指的那座险峰攀登而去。 这险峰看上去虽是蝇岩毕露,但其实却有不少矮树丛点缀其上,只是远远看上去不太明显。 星流云一口气冲上半山腰,一路搜寻,终于在一块巨石后面发现一头体型壮硕的疣猪,正如啄仙鸟所言,这险峰之上的生灵皆是寻常野兽,没有半点修为,也没有什么天赋神通,在大荒较深处发现这般存在简直就是个奇迹,凭星流云的本事,这疣猪必定要成为一行众人今天中午的盘中之餐。 星流云虽然在学识上比不了被萧聪称为“大才子“的欧阳寻,但在谨小慎微的行事作风上,却不比欧阳寻差半点,只不过星流云一向胆大心细,能争取的事儿必要努力争取,所以表面上看不免鲁莽了些,可实际上,这家伙的心眼多着哩,不然也不会在那么多作死的经历中逢凶化吉,轰轰烈烈地活到现在。 可这一次,面对如此意料之外的情况和唾手可得的猎物,星流云却未作它想,直接用金色长枪将之一棍子敲死,抗在身上马不停蹄地回到山谷中欧阳寻起灶的地方。 看着被星流云撂在地上的疣猪,欧阳寻面色阴晴不定,星流云这边还以为欧阳寻他们会夸他两句,见此情景,不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都这副表情!” 幽女看了眼一脸凝重的欧阳寻,开口道: “你这一次怎么比上一次我们去抓河童时还快,这样没有修为的寻常野兽,恐怕得到大荒边缘地域才能遇得见吧。” 星流云搔着脑袋讪讪一笑, “没那么复杂,这就是从那座山上打来的,” 说着,伸手遥指险峰, “啄仙鸟告诉我的,那上面有寻常野兽,我去了一找,没想到还真有!这寻常野兽的肉肯定比那些古兽的肉好吃得多吧。” 幽女一瞬不瞬地看着星流云,那眼神中流露出的,分明就是满满的愤恨, “星流云,你长没长脑子啊,事出无常必有妖,咱们都多长时间没见过寻常野兽了,这里可是大荒深处!出现这般存在你难道就不感到奇怪吗?还寻常野兽的肉肯定比那些古兽的肉好吃,我看你就知道吃!” 对于幽女这一通无情数落,星流云一点脾气都没有,但若说半点感受是不可能的,他只是低头看着脚尖,在努力压制着罢了。 尹诺轻声开口, “星少爷,你是不是被利用了?” 星流云豁然抬头, “利用?你是说啄仙鸟?” “对啊,除了他还有谁?” 星流云右手抚上鼻梁,思忖着道: “身为准仙的啄仙鸟利用我这个天境小修士去抓山上的寻常野兽,这说不通啊,他图什么呢?” “人家图什么还能让你知道,你才几斤几两!” 幽女声音里还是带着满满的情绪,星流云依旧没有什么表示。 这时候,沉寂已久的欧阳寻终于缓缓开口, “先不要妄下定论,也不要总把事情往坏处想,咱们还没到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地步,星流云你也不要内疚,这是一个重大线索也说不定。” “怎么说?”星流云略显激动,压抑的情绪稍稍有些泄露。 欧阳寻摇摇头,目色沉沉, “这个我实在是不能确定,只有等鸿翔醒过来再作深一步的探究。” 说着,蹲下身去,仔细端详,少顷,再次开口道: “这……好像并不是普通的野猪,应该是某个古种退化的结果。” 众人闻言,无不惊异。 欧阳寻喃喃道: “身为古种,竟在这个地方退化成了寻常野兽……怎么可能这样……算了,想不明白,还是等鸿翔醒过来再说吧。” 第六百一十六章 打虎 正晌午头的太阳挂在高天,湖面之上波光粼粼。 萧聪梦境所现,准仙都不敢踏足的地域,谪仙之徒去而不返的湖底,还有在险峰之上这些由古种退化而来的寻常野兽……越来越多的现象不断宣告着此处的的不凡,扑朔迷离中,在众人心头渐渐蒙上了一层恐怖的色彩。 可令人最为抓狂的是,这些看似有所关联的线索竟然全都串不起来,连一向被萧聪称为“大才子”的欧阳寻都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午时刚过,在众人的满怀期待中,鸿翔终于醒来。 少年缓缓睁开双眼,嘴角泛出甜美的弧度,而后坐直身体,呻吟着伸了个大大懒腰, “啊~这一觉睡的实在是太香了!” 说着,吧唧吧唧嘴,好像梦到了什么非常享受的事情,让他到现在还意犹未尽。 思绪回归现实,环视四周,看到众人那一张张凄风苦雨似的脸,一股子沉重重新占据少年的心头,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鼻子微微翕动, “做什么好吃的了,这么香!” 循着香气豁然转首,见架在灶台上正咕咕嘟嘟冒着热气的锅子,还有灶台旁边那完好无损的疣猪尸体,鸿翔诧异道: “那是头死猪吗?为什么不烤来吃?刚打来的?” 欧阳寻露出一丝苦笑, “打来很久了,只是这野猪身上有点古怪,这不是都等着你给验明正身呢嘛,等你完事了,再烤不迟。” “有什么古怪,我看看。” 鸿翔说着,三步作两步往灶台边走去,蹲下身来仔细端详,微微皱眉道: “我看这没什么古怪呀。” 欧阳寻也走到近前, “这是星流云从附近山上打来的,表面上看是头寻常野兽,但据我所知,它应该是某头古种退化后的结果,所以这事并不简单,我觉得肯定是个重大线索。” 鸿翔扭头看了欧阳寻一眼,直眉轻挑, “重大线索?” 欧阳寻重重点头, “没错。” “何以见得?” “古种之所以退化成寻常野兽,肯定是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既然这头野猪是在山上抓到的,那么这股力量的源头肯定就在这附近,说不定就是湖泊!所以,解开这个谜团,对我们现在的困境大有帮助!” 鸿翔抿着嘴唇点点头, “说得很有道理,但都是便面文章,而且有点牵强附会的感觉,对了,你一直说山上,到底是哪座山?” 星流云抬手一指, “就是那座险峰!” 鸿翔目光投向那支直插云霄的利剑,眸子微缩,不用鸿翔开口,星流云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说了一遍,鸿翔听着,右手食指不知不觉地又到了齿间。 思索半晌,少年眼睛蓦地一亮,连忙伸手去摸疣猪的头顶,紧接着惊呼出声, “体内近乎没有荒邪!” 此言一出,闻者皆是目瞪口呆,比起这头寻常野兽是由古种退化而来,其体内近乎没有荒邪这件事更令人难以置信,毕竟这可是大荒深处呐! “难道……难道……那股力量在化掉他血脉的同时,把他身上的荒邪也化掉了?”欧阳寻怔怔道。 星流云亦是颇有感慨, “荒邪这么厉害,大荒中竟还能出现这么一个地方,真是不可思议……” 鸿翔轻轻咬着手指,皱眉摇头, “死物不能完全说明问题,我得去找只活的看看!” 星流云自告奋勇, “我陪你去。” 余者连连附合, “我也去!” “我们也去!” 鸿翔不以为意地挥挥手,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们就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呆着吧,欧阳寻,帮我烤份猪排,把你们家的秘制配料都用上,烤得好吃点,别给我偷工减料哈!” 欧阳寻忍俊不禁, “行,知道了。” 星流云和鸿翔疾掠而去,沿着上次的路线,攀岩而上,在稍微更高一些的地方,遇见一头条纹斑斓的老虎。 “星流云,上,别给打死了!” 鸿翔一声令下,星流云甩着膀子迎了上去,以强悍的肉体,赤手空拳,刚开始就狠狠一脚踢在了老虎的腹部,老虎吃痛,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家伙,于是连忙转身逃窜,可它一只凡兽,在速度上怎么可能快过已经修出摘星翼的星流云,只见星流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双手薅住老虎的尾巴,猛一使劲,便将老虎在空中轮转半圈重重地摔在地上,可怜的老虎被星流云摔得七荤八素,紧接着脑袋上又挨了一拳,就这样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星流云收工,拍拍手,颇为自恋道: “怎么样,半死不活,恰达好处。” 鸿翔无感地扯扯嘴角,径直走上前来,盘膝而坐,闭眼掐诀,待额前那神秘符号再次显现,便将右手缓缓地移向老虎的眉心。 片刻之后,少年收回手来,睁开眼睛的同时额前的神秘符号跟着消失不见。 “怎么样?”星流云急急问道。 鸿翔扁扁嘴, “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总有个结果吧。” 鸿翔不耐烦道: “哎呀,回去再说吧,我都快饿死了!” 星流云无可奈何,吹了口轻气,与鸿翔以同样的速度奔下山去。 回到山谷中与众人会合,鸿翔如愿吃上了欧阳寻亲手烤制的美味猪排,此外还有欧阳寻花了近两个时辰熬制的七宝元源粥,心满意足。 待鸿翔吃饱喝足,欧阳寻才开口询问, “你们跑这一趟,可有什么收获?” 鸿翔抹抹嘴,本来还算灿烂的小脸隐隐浮上一层荫翳, “一察觉这头野猪身上几乎没有荒邪的存在,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神秘古经,在野猪的尸体上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我还天真地以为能在活物上找到线索,哼,可惜,还是啥也没有!” 欧阳寻挠挠额头,斟酌道: “没有在那些寻常野兽身上找到线索,似乎也不能完全确定神秘古经跟这里没有关系,在没有深一步的尝试之前,我们决不能放弃这个重要线索,就算最后证实那种不知名的力量不是神秘古经所生,但也不代表神秘古经对这件事情没有帮助,毕竟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鸿翔点点头,深以为然,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件事不好证实,还得另想办法。” 欧阳寻攥紧拳头,目光和语气定定的, “不急,只要我们努力,方法总会有的。” 尹诺咧嘴一笑,接了句, “就像以前萧四少爷常说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活人肯定不会让尿憋死。” 鸿翔狐疑, “哥哥说过这种话?” 尹诺信誓旦旦, “说过说过,在忘生谷的时候,我都记着呢!” 鸿翔莞尔一笑,也不知道在乐些什么。 第六百一十七章 越俎代庖 太阳缓缓地往西边移,险峰投下来的阴影,也在不知不觉间将众人笼罩。 鸿翔慢慢走到湖边,蹲下身来,沉默良晌,而后抽出随身携带的银色细剑,在手掌之上划了一下。 那只手看上去还算柔嫩,伤口不深,鲜血却快速从伤口中涌出,少年赶紧将手掌立起来,让鲜血滴答到湖水里去。 像上次萧聪时那样,殷红色的斑点在水中凝而不散,并不紧不慢地聚到一起,进而化成一朵血色莲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堤岸这边飘过来。 鸿翔顺手将血色莲花拾起,放在眼前仔细端详,抿着小嘴,一副费解的模样。 欧阳寻等人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却并不是没有思考,正在欧阳寻迟疑不决之时,星流云那边已经用匕首划开了手掌,让鲜血流进湖水里。 星流云的鲜血没有像鸿翔的鲜血那样凝成一朵莲花,它们只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快速往堤岸移动,星流云还没回过神儿来,那血珠已经没进湿泥。 “竟然不一样……” 鸿翔见之轻声低语,而后又将手里的血色莲花放进了湖水中,还不忘给了个向湖心而去的推力。 血色莲花往前飘了一段儿,去而复返,停滞在堤岸三寸处不动了。 欧阳寻开口道: “能不能把神秘古经的力量加持在雪莲上?” 鸿翔摇摇头, “这个法子我早就想过了,不行,神秘古经的力量属于精神力量,需要灵魂承载,而且,如果这个方法真的可行的话,在上一次河童下水时我就该察觉的端倪了。” “那……” 欧阳寻话还没说完,便听得鸿翔定定道: “除非我亲自下去!” 星流云闻言,急得变了声, “开什么玩笑!” 幽女皱眉一对娥眉,连连点头, “这个绝对不行,小聪也深谙神秘古经,可到现在也没上来,你要是再下去了,这事就变得更复杂了。” 鸿翔嘿嘿直笑, “我不完全下去,我只把脑袋伸到水面以下,看看有什么效果。” 欧阳寻和星流云面面相觑, “这……可行?” “唉,死马当活马医吧。” 众目睽睽之下,鸿翔将脑袋缓缓伸到湖水中,心中默念神秘古经,那枚从完美guo度得来的神秘符号再次亮了起来,少迟片刻,他试着睁开眼睛,见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静止的画面,他们包含在无数的小水珠里,密密麻麻的,即使那么小,鸿翔却觉得自己看得很清楚,他一幅幅地寻找,不知道找了多久才看到之前萧聪描述梦境时提到的巨大石碑,心念一动间,便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下意识地想往那边去,于是往前划动胳膊,像一只青蛙。 堤岸上的人们始终提心吊胆,不敢有丝毫松懈和马虎,于是鸿翔的身子一往前出溜,便被眼疾手快的星流云给一把拉了回来。 因为用力太大,鸿翔被甩上天空,重重摔在众人身后,他张着双腿坐在地上,大口呼吸,如梦初醒。 欧阳寻抿着厚厚的嘴唇,一脸郑重地冲星流云竖起了大拇哥, “反应够快,做得好。” 星流云不以为意,疾声浅叱, “不是说好的只下脑袋的吗!” 鸿翔抹了一把脸,眸子里终于添了几分色彩, “我在下面看见哥哥之前说的那个地方了!” 此言一出,闻者无不惊悚,星流云失声道: “真的是在这儿?” 鸿翔点点头, “嗯嗯,我看的很清楚,跟哥哥的描述一模一样。” “你也看到那个少年了?” “那倒没有。” 若有所思的欧阳寻缓缓摇头, “鸿翔,你可曾想过,那可能是你的幻觉。” “幻觉……”鸿翔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再次蒙上一层迷茫。 “对,因为你已经知道那个地方的样子了,在精神交互的过程中,湖水很可能透查你的识海,将那副画面展现给你,刚才你也说了,你看的很清楚,可这湖水并不浅,光线越往下越暗淡,所以那是不可能的。”欧阳寻语气十分肯定。 星流云右手浮上下巴, “说得有道理啊……” 可鸿翔的脑袋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看的不只是那一幅画面,有很多很多,而且其他的我都是闻所未闻。” “可那如果是用来迷惑你的呢?”星流云挑眉问道。 “我觉的没必要,而且,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感觉那些都非常真实。” “那就更可疑了,之所以感觉非常真实,肯定是它故意给你的错觉。” 幽女斜着眼睛,冷冷问道: “星流云,你知道的这么清楚?” 星流云讪笑, “不……不怎么知道。” “那就少说两句,别混淆大家的思路!” 幽女说完,别过脸去。 欧阳寻冥思苦想, “难道,这处湖泊里藏了很多结界,而小聪梦境所现,就是其中之一……” 鸿翔点点头, “我也是这么觉得。” 欧阳寻眉头又皱了几分,抬头一脸声色道: “鸿翔,能不能告诉我们,你跟小聪到底是怎么得到的这神秘古经?” 虽然欧阳寻态度含蓄,但这确实不是需要保密的事情,于是鸿翔不假思索地如实相告, “濒阳荒漠里有一处地方叫做完美guo度,里面住了一头老兽,长着三只眼睛,就是他,强行把神秘古经交给了我和哥哥。” “长着三只眼睛的老兽……”欧阳寻轻声呢喃,却无有头绪,于是从弥芥中拿出纸笔,递给鸿翔,“把它画出来。”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鸿翔隐约能记起老东西的样子,但为了不让欧阳寻误入歧途,他还是仔细回想了一下,才动笔将其画在纸上, “给,我记得就是这个,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真面目。” 欧阳寻接过纸张,仔细端详,眉头不出意外地又紧紧皱了起来, “这个……我竟然从来没见过……” “你不是有几本古兽图鉴嘛,拿出来查查。”星流云建议道。 欧阳寻从弥芥中取出那几本古籍,分发给众人, “来,对着这幅画,都帮忙找找。” 古籍不多,分不过来,只有星流云几人自觉地从欧阳寻手里拿了一本,在那里比对着鸿翔的画仔仔细细地翻阅起来。 半个多时辰后,几人手里的古籍陆续查阅完,却皆皱眉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看到跟鸿翔所画一样的古兽。 鸿翔鼓起勇气,自告奋勇道: “要不,我下去看看吧,兴许能帮上哥哥的忙。” 欧阳寻语气平静,却一口否决, “这绝不是明智之举,因为到现在我们还没有排除那是个陷阱的可能。” “如果是陷阱的话,那我便更要下去看看了!” 鸿翔据理力争,欧阳寻声音依旧毫无波澜, “若是搁以前,我肯定会同意你下去,但这次确实是不一样,万一小聪已经借助卜天卦离开,那你怎么办?毕竟时间隔得太久了。” “那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星流云问。 欧阳寻叹了口气, “依我看,现在我们最好的选择,就只剩越俎代庖了。” “越俎代庖?” “对,即使没有小聪带领,我们也去圣麒鳞那边走一趟,请求他来处理小聪的事情。” 星流云的眼神里出现明显的犹豫, “这……太冒险了吧,况且,我们答应过小聪,要在这里等他一年的。” 欧阳寻摇摇头, “此一时彼一时,就目前的情况看,一年的时间,小聪怕是出不来,这种事情,越早解决越好,而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找圣麒麟帮忙,面对这般诡异地方,单凭我们这些人,只会帮倒忙而已。” 幽女连连称是, “若小聪没进去还好,可现在小聪已经深陷其中生死未卜,所以不管多么艰难,我们只能选择最为稳妥的方法,如此才不会浪费时间。” 见星流云还是那副迟疑不定的神色,欧阳寻道: “咱们分两路吧,有啄仙鸟的帮助,不需要我们全员出动,留下一部分人来等着小聪也无妨。” 鸿翔重重地叹了口气, “可是,没有哥哥在,啄仙鸟还会帮助我们吗?” 欧阳寻目色沉重, “应该会的,毕竟小聪之前说过,他可能只是想去见圣麒鳞,而他并不知道,没有了小聪,圣麒鳞会不会见我们,如果他不信的话,我就把龟府少节主的身份亮出来,这事儿就八九不离十了。” 星流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欧阳寻问道: “你怎么了,想说什么说就是。” 星流云摇摇头, “没……没什么……” 幽女看上似乎并不在乎星流云的异样,只是向欧阳寻建议道: “那你不如直接把龟府少节主的身份亮出来,就说小聪其实是护送你来的,目的地就是这处湖泊,现在万事俱备,就差圣麒鳞降临此处,所以请他帮忙走一趟。” 欧阳寻闻言,扯扯嘴角,大抵是想笑却没有笑出来, “你想得太简单了,如此重要的事情,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告诉外人,所以得迂回一下,让他觉得我将这些说出来是迫不得已,这样才显得真实。” “哦。”幽女轻然点首,略显呆萌的模样无端地有几分可爱。 “星流云,你还有什么疑议吗?” 星流云摇头, “没有了。” “鸿翔呢?” 鸿翔稍作迟疑,而后也摇摇头, “除了这个,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你们呢?”欧阳寻转首,目光在萧家将和尹诺等人身上扫过一圈。 尹诺与冥乌族兄弟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萧大则是冲欧阳寻抱拳一礼,诚挚道: “有劳欧阳少爷了。” 欧阳寻微微一笑, “不用这么客气。” 可众人看向两人的目光,却总觉得怪怪的。 第六百一十八章 想成为圣使的啄仙鸟 二十七名萧家将,分出十三名护送欧阳寻和星流云去十方绝地,幽女本来也想跟着,却被欧阳寻执意留下,鸿翔知道自己意义特殊,索性就直接没张嘴,反正按欧阳寻那一套话来说,他就算说破天,也肯定会被留在这儿。 临走时欧阳寻千叮咛万嘱咐,让幽女等人看好鸿翔,不让其轻举妄动,别不知什么时候脑子一发热转不过弯儿来再给跳下去了,为此他特意留下萧大坐镇,还让萧大做了重诺,如此才敢离开。 一行十五人走出山谷,见到久违的啄仙鸟,欧阳寻往前走出一步,拱手作揖一礼,不卑不亢道: “欧阳寻见过前辈。” 啄仙鸟对此貌似并不诧异, “有什么事情直说就好,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吧。” 欧阳寻直起身来,直入主题, “麻烦前辈载我等往十方绝地走一趟。” 啄仙鸟目光微微一变, “就你们几个?那萧家后生不去吗?” 欧阳寻微微一笑, “小聪目前还脱不开身,只能由我们走一趟了。” “你们,可有用?” 欧阳寻面色不变, “既然是小聪安排的,我们照做就是,没有绝对的把握,他不会让我们以身犯险的。” 啄仙鸟轻然点头,忽地豁然转首,遥望天空, “有真仙往这边来了,是……圣使!” 欧阳寻和星流云看向彼此,星流云眸子皱缩以示询问,欧阳寻缓缓摇头,让星流云不要自乱阵脚。 几个呼吸的功夫,一大片阴影落下来,是一头样貌极其平凡的金雕,它张着翅膀,悬在空中,看上去甚是神武。 众人跟着啄仙鸟匍匐在地, “拜见上仙。” 金雕口吐人言道: “萧家四子萧聪已至古圣峰,尔等莫要节外生枝,安心等候便是。” 说完,不做停留,振翅而去,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 良久,众人才抬起头来,心里的震撼还未完全消失,所以面色依旧呆怔。 星流云咽了口唾沫,不可置信道: “这么快就到了……” 欧阳寻这等聪明人,自然是第一时间识破了星流云的小聪明,莞尔一笑道: “圣使亲自来传话,这事儿自然是假不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可小聪……” “唉,估计这是圣麒麟的意思,他老人家的决定,小聪肯定拗不过,我们何必历尽辛苦地去吃闭门羹呢?费力不讨好的事别做,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这种事情很正常。” 星流云点点头, “好吧,只要小聪没事就行。” 二人一来一去一唱一和,表情自然节奏流畅,一连破绽都没有,啄仙鸟信以为真,却愁眉不展,欧阳寻见之,因问道: “前辈有心事?” “唉——”这是众人第一次听见啄仙鸟叹息,“不瞒你们说,送你们去十方绝地,我并不是一点私心都没有,本以为将萧家人送到圣麒麟面前,能得到一个成为圣使的资格,可现在……” “前辈很想成为圣使吗?”星流云仰头看着啄仙鸟,那双寒星似的眸子,竟然有那么几分天真无邪。 啄仙鸟点点头,语气笃笃, “只有成为圣使,才不枉费这一番清醒,逆天而行是我的宿命,上苍既然想要毁灭大荒,那我便要跟着护荒古圣一起保护大荒!” 欧阳寻语重心长道: “前辈可知道,在大荒,成为圣使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大荒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至少有一股力量,在一直跟护荒古圣们对着干,前辈若是成为圣使,说句不好听的,恐怕只有当炮灰的份儿。” 啄仙鸟闻言哈哈大笑,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但你的确是小看了我,也小看了护荒古圣和圣使们,你所说的那股力量,一直以来,都只敢隐藏在暗中搞小动作,若不是护荒古圣和圣使们顾忌太多,早就已经将他们连根拔起了,而且,保护大荒也并不像你们想象的那般简单。” 星流云转脸问欧阳寻, “这件事,我们能帮得上忙吗?” 欧阳寻苦笑, “怕是……爱莫能助吧。” “那小聪呢?”星流云不死心。 “小聪……”欧阳寻嗫嚅着,“以他的身份,圣麒麟怎么着也得卖他个面子,就是不知道这面子分量几何,能不能换来一个圣使的身份。” “假如萧家人肯为我求情,那这件事情便能有七八分的把握。”啄仙鸟激动开口。 星流云笑起来,显得甚是欢愉, “如果是这样的话,前辈就不必担心了,小聪的嘴没那么金贵,到时候我们几个在他面前提一嘴,不敢说一定能帮前辈将这圣使的资格争取来,但让小聪去圣麒麟那边帮前辈求个情,肯定不成问题。” 啄仙鸟闻言,脸上不见喜意,摇头轻叹道: “可是我并没有丝毫功劳啊,即使是萧家人出面,古圣怕是也难以肯首。” 星流云皱眉不解, “为什么,非得有功劳才行吗?” 啄仙鸟点点头,声音定定的, “至少我想的是这样,去往十方绝地这一程路途艰险,我若能将你们安全送到,那定然是大功一件,有此功劳相衬,古圣得见我心,说不定便愿意让我陪伴左右,成为一名圣使了。” 欧阳寻兀然冷笑, “我看未必。” “为何?”啄仙鸟大为吃惊。 星流云眼珠子转了三圈,恍然大悟, “哦,对了,圣麒麟根本就不想让小聪太容易地到达十方绝地啊,要不然,他早就来将人接走了!所以前辈若是护送小聪到达十方绝地,说不定真会惹他老人家不高兴呢……” “可他现在不是已经到十方绝地了吗?这可要比由我护送容易多了。” 星流云冷嘲热讽道: “人家小聪凭自己本事到那儿去的,这事儿圣麒麟也没办法。” “可据我所知,此处距十方绝地依旧很远,而且十方绝地外围还有禁制守护,不知那萧家后生是如何到那儿去的。” 星流云不假思索,信口胡诌, “三座险峰之间其实有一座十分可怕的大阵,小聪觉得这座法阵可以利用,于是便做了点手脚,没想到还真行!” 说着,怅然一叹, “只可惜只能送他一个人去……” 顿了顿,星流云再次艰难开口, “前辈,事情到这儿,我们也就不瞒着您了,其实我们请您帮忙跑这一趟,不是小聪的意思,只是我们担心小聪的安危,怕他不能顺利到达十方绝地,所以才出此下策,无意欺瞒前辈,实在是迫不得已,还望前辈莫要怪罪。” 言讫作揖行礼,态度甚是诚挚恭谨。 啄仙鸟还是那样,只是声音听上去隐约比之前柔和了许多, “我早就说过了,你我之间不需要这般见外,你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但凡有需要,我必当尽力而为,所以送谁去,根本就不重要。” 星流云面露喜色,大大咧咧道: “就喜欢跟前辈这种豁达大度者交朋友,我星流云若是能跟前辈生于一个时代,肯定要跟前辈拜了把子才行!” 欧阳寻闻言不由得瞪大眼睛,鬼使神差地一巴掌招呼了星流云的脑袋上, “得意忘形的家伙,给你点颜色你还开起染坊来了,没大没小!怎么能跟前辈这么说话!” 说着赶紧冲啄仙鸟作揖致歉, “我这兄弟向来口无遮拦,没个正形,不是故意要冒犯前辈,还望前辈莫要怪罪。” 啄仙鸟几声轻笑, “你这后生,比起你兄弟来可就差得远了,玩笑即为玩笑,那便不必当真,大家相识一场,何必让那条条框框浪费了大好时光,做一对忘年交又何妨?” 欧阳寻笑得礼貌, “前辈胸怀山海,神意高远,我等望尘莫及。”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啄仙鸟话锋一转,问道。 欧阳寻和星流云心有灵犀般看向对方, “什么打算?” “反正不能呆在这里浪费时间吧。” “说得对,小聪得到圣麒麟的帮助,它日归来修为定然大涨,我们虽然没那么好的运气,但绝对不能落下了,能追一点是一点!” 二人点点头,星流云抱拳道: “还望前辈能带我们去一个合适的地方,让我们能多加一些历练。” 啄仙鸟声音听上去甚是欢喜, “我正有此意,在那萧家后生回来之前,你们就交由我照顾,你们是萧家后生十分重要的人,把你们照顾好了,对我来说,那也是大功一件,你们意下如何。” 星流云喜形于色, “那就太好了,有前辈帮助,何愁修为不达摘星!”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一言为定。” 欧阳寻眼神古怪地看着星流云,星流云察觉,问道: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欧阳寻扁扁嘴, “这事你不跟鸿翔商量一下,就这么盖棺而论,不好吧。” 星流云不以为意, “商量什么,他一个小毛孩,知道个屁!” 欧阳寻面露不悦之色,星流云见之,俊脸一塌, “行吧行吧,走,这就跟他商量商量去!” 说着,冲啄仙鸟抱拳作礼,讪笑道: “那……前辈,我们就先失陪一下,商量完了第一时间给你回信儿,您看如何?” 啄仙鸟轻然点头, “去就是,我在这里等你们。” 欧阳寻等人跟着星流云再次抱拳欠身,而后转首离去。 行至山谷内,开始提速急掠,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欧阳寻笑问道: “星流云,从这件事情上看,你这家伙实在是机灵得紧呐,为什么平常脑子就没那好使,你在藏拙?” 星流云打了个哈哈, “哪有的事儿,平常有你们这么多聪明人,哪有我表现的机会嘛,再说,术业有专攻,我也就在插科打诨这方面比你们强点,都是小聪明,不值得一提。” 欧阳寻嘴角微微泛起一抹冷笑, “星流云,你在掩饰,据我所知,你可不是这么谦虚的人。” 星流云亦是发出一声冷笑, “这还不是跟你学的!” 欧阳寻面色不改,只是隐隐多了几分调侃, “唔,让我想想,会是什么原因,能让一向无法无天的星大少爷有所收敛?” 星流云不经意间转首,看着微仰着头静静思忖的欧阳寻,眼中一抹异色一闪而逝,却没有说话。 少顷,欧阳寻缓缓开口道: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应该是忌惮某个人。” 星流云嗤之以鼻,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丫的应该是有神经病!” “是尹诺?” “我为什么要忌惮尹诺?” “因为尹诺是渡河境的修为,对小聪的威胁最大,以你的实力,自然不能与之正面抗衡,所以便一直置身于漩涡之外,还跟他把关系搞得那么好,就是让他对你放松警惕,这样一来,如果他对小聪发难,你就有更大的机会施救。” 星流云闻言笑不可支,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 “我说欧阳寻,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尹诺身上有跟小聪的仙之誓,还有小聪下的点灯咒,小聪想要杀他,仅在一念之间,根本不用我如你说的那般大费周章。” “那就是鸿翔?” “鸿翔就更不可能了,他才几斤几两,再说了,那小子跟小聪有多大的渊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为了小聪,可真的是愿意去死的人呐!” “不对,就是鸿翔。”欧阳寻看着星流云的侧脸,定定道:“虽然你伪装得很好,但这,并不是你的正常反应。” 星流云剑眉轻挑, “怎么说?” 欧阳寻一声轻哼, “以你的行事作风,既然觉得鸿翔这么可信,就不会耐心地跟我解释,而是对我破口大骂才对,可你竟然没有骂我,这事就太反常了。” 星流云一脸无奈地看着欧阳寻,半晌, “欧阳寻,你是不是贱?小爷难得跟你客气一回,你竟然不识抬举,我他先人的也真是无语了!” “得了吧星流云,赶紧说说,鸿翔有什么可疑之处?” 星流云立起眉毛,一脸不耐之色,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认为鸿翔有问题?我看有问题的人是你吧!” 欧阳寻蔑然轻笑, “别以为我没注意到,在咱们刚凑到一起的时候,你经常悄悄地观察鸿翔,那时候在一起吃饭,你总是坐在最佳的攻击位置,目标就是鸿翔!” 星流云似有深意地看了欧阳寻一眼,翻书似地换了副脸色,叹了口气,凝重道: “我想,受命运眷顾的小乞丐,这并不是鸿翔的真实身份,但经历这么多事情,已经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对小聪图谋不轨的人,至于他的真实身份……我不敢确定,反正,以后还是留意着他一点好。” 说着,口气突然变得十分严厉, “这件事我谁都没告诉,就告诉了你,你可别给我漏出马脚了,要是把事儿搞砸了,我跟你没完!” 欧阳寻哭笑不得,转脸对萧家将们说道: “都听见了吗?要是把事搞砸了,星大少爷跟你们没完!” 萧家将们齐声回应, “听见了!” 星流云:“……” 一行人回到湖边,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鸿翔他们,并征求鸿翔的意见,鸿翔稍作斟酌,欣然应允,于是一行众人再次来到山谷外面,踏上啄仙鸟的脊背,寻找属于他们的战场去了。 第六百一十九章 二十八头坐骑 四个月的时间匆匆流逝,在萧聪不遗余力的精心布置下,用来临摹大道轨迹的法阵终于完成。 古圣峰上白雪皑皑,一尊巨大的雕像笔直矗立,雕像之下,坐着似乎始终没有动过的圣麒麟,俊颜含笑的年轻人就站在不远处,他先是看了会儿雕像下的老兽,而后扭头看了看天色,嘴角又上扬了几分,却看不出什么色彩。 下一刻,年轻人毫无征兆地一屁股早在地上,身子慢慢后仰,在雪地上躺成一个“大”字,闭上眼睛,安心睡去。 如此过了约莫三个时辰,圣麒麟的声音兀然响起, “何时开始?” 躺在雪地上的年轻人闭着眼睛,静谧安然的模样,仿佛在浅寐,实际上却将圣麒麟的话全听进了耳朵里,因而微微一笑,阖着眼睛道: “这不是在等着圣尊您的指示呢嘛。” “你已经准备好了?” “随时恭候。” 萧聪的声音甚是慵懒,话音落下不久,他睁开眼睛,并缓缓坐起身来,那一双眸子里一片清亮,不见半点惺忪。 “那就开始吧。” 圣麒麟跟着站起身来,缓缓走进法阵之中。 不知萧聪因何而笑,只是一笑之后,便从弥芥中取出诛仙剑,随手一抛,诛仙剑打着旋儿飞上天空,落下后竟然笔直地插进雪地里,但见光华一闪,一人一兽原地消失。 相骑,从本质上讲,应该是一种契约,而契约的履行,必然需要一个强大外力的约束,但这事儿放在萧聪和圣麒麟身上,明显不像其他修者和古兽之间那般简单,毕竟一个是无尽岁月以来第一个可以修炼的萧家人,而另一个是这世间仅有的一头麒麟圣兽,这两个已经超出寻常认知的逆天存在,其契约的履行,要靠哪一种强大的外力来保证呢? 天地?规则?所谓的道? 好像都不行…… 甚至契约完成之后谁来约束谁,都是个变数,只可惜,面对如此境况,萧聪别无选择。 在此之前,萧聪也曾想过,假如一开始就知道天道翁让他到这儿来找圣麒麟,是为了让其与后者完成这样的约定,他还会来吗? 答案是自己依旧会来,只是过程,可能要比现在更艰难一些,或者,他最后根本就走不到这儿! 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既来之,则安之,后来他也想开了,关于那个大局,萧家亦是扮演了其中一个十分重要的角色,而他萧聪,却已经是仅存的萧家人,也是理所当然的萧家族长。 萧家既然没有完全覆灭,他作为唯一的后人,便必然要担起祖先的责任,如此说来,这件事对他来说便更加不容推就了,祖先们可以为此殚精竭虑苦心经营,族人们可以为此无有怨言慨然赴死,他为什么就不能与圣麒麟完成这样一个前路未卜的约定?至少,他还有命在啊,这就是他比其他族人幸运的地方,也是他要承担更多的原因,他爹拼着一世英名留下他这么一缕火苗,可不是让他苟且偷生的! “仙人的,不就是以后日子过得更辛苦点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萧聪还怕这个?笑话!” ………… 半年之后,一人一兽于原地再次出现,表面上看,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在眼睛倏然睁开的那一刹那,两对眸子里却同时迸发出九彩神光,交相辉映,融合成一副萧聪骑在圣麒麟身上的图腾。 少顷,图腾从那张“画”脱离出来,奔向那立于古圣峰上的和蔼老人并撞进他的怀里,而后消失不见。 “成功了?”萧聪的声音轻然响起。 “成功了。”圣麒麟用那依旧毫无波澜的声音以作回应。 可萧聪脸上却并不见分毫激动之色,相反,那一双清凉的眸子里,闪动的是越演越烈的期待, “那我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圣麒麟答非所问,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那还用说,当然是努力提高修为了,要不然怎么跟你们一起完成大业!” “在大荒?” “怎么,不行吗?” 圣麒麟摇摇头, “依我之见,你应该尽快回玄真东界去……” 萧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混沌楼那边也有安插在大荒中的钉子,这事儿圣麒麟不可能不知道!也就是说,他俩相骑成功这件事,不久之后就会传到混沌楼楼主的耳朵里,这可不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它为萧聪引来的,绝对是混沌楼等势力的凌厉出手,无情抹杀!可现在的他面对那等庞然大物,明显没有半点还手之力,他本想在大荒中多历练历练,长点本事,也算是为未来存点希望,可圣麒麟竟然让已经跌落回天境的他回玄真东界去,这不是让他去送死吗! 于是年轻人第一次忍不住将圣尊的话打断, “为什么!”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圣麒麟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样平静,“或许在你的认知中,总以为修行不分地域,在大荒跟在玄真东界都一样,可我不得不告诉你,这其实很不一样,玄真界自打有修灵以来,修行的所有沉淀都在玄真东界,那才是真正的宝藏,而大荒,不过是因为有荒邪的存在,众生灵的实力才能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增长, 你既然拒绝荒邪,那大荒对你来说便毫无裨益,因为它并不能给你那些难能可贵的东西,你只有回到玄真东界,才算是游鱼入海,健鸟飞天。 至于你心里的担忧,则完全没有必要,古圣峰地域特殊,这里发生的事情,外人万难知晓,所以你我之间的事情,仅仅是咱们两个知道而已,那些老家伙们,绝对不会冒着触犯因果忌讳的风险对你下手,况且,他们还指望着你帮他们找到那世间最让人眼红的秘藏,而其他的土鸡瓦狗,虽然麻烦,对你来说也应该不成问题。 回到玄真东界之后,你一定要尽力折腾,你折腾的动静越大,你就越安全,但不要触犯那些禁忌,其中尺度,你一定要好生拿捏。” 萧聪想了想,问道: “是要让他们误以为策反成功?” “不光是这样,依照以往的经验来看,你们那些狂妄之举,在他们眼里,是欲盖弥彰的障眼法,看见你们折腾,他们会起疑心,觉得表象之下有阴谋,所以会小心观望,由此你便安全,你们越安静,则会让他们觉得已经失去应有的价值,反而会被灭口。” 萧聪了然颔首, “哦,懂了……那我何时回去,怎么回去?” 圣麒麟沉吟片刻, “还是通过藏界湖回去吧,给他们多留一个疑问,另外,你现在是天境修为,可以在大荒中逗留一段时间,借以恢复到摘星境,但摘星境之后,一定要回玄真东界去。” 萧聪又不懂了, “为何,不是刚才还说大荒中的修炼对我毫无裨益吗?” 圣麒麟耐心道: “依我看,即使没有那桩奇遇,你的修为现在也差不多该到摘星境了,所以,这对你来说,并没有任何坏处。” 萧聪懒得多想,点点头道: “行吧,我知道了,咱们回去吧。” “好。” 圣麒麟话音刚落,七彩神光悄无声息地再次显现,一人一兽踏进门里,伴随着神光刹那间收敛,消失不见。 一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了之前矗立着巨大石碑的山洞,圣麒麟带着萧聪走出山洞,最后来到三座险峰之间的湖泊边,驻足道: “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以你的能力,回到大荒那片世界轻而易举,不过你回去之后,不要急着离开,我为你准备了二十八头坐骑,你在藏界湖之外等一等他们,将他们带到玄真东界去吧。” 萧聪闻言,倍感诧异, “将大荒古兽带回到玄真东界去……这样,真的好吗?” “你不必有任何顾虑,即使我不直说,你也应该知道这二十八头坐骑是给谁准备的,让萧家将与他们放心大胆地建立盟约,你带着他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萧聪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作揖一礼, “谢过圣尊,那……我先走了?” “走吧,路上小心。” 萧聪直起身来,转过身去走到堤岸上,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见圣麒麟也在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于是点头致意后纵身一跃,扎进水中。 圣麒麟还是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泛起一圈圈涟漪的湖面恢复平静,忽而一声叹息,自顾自低声念叨了一句, “好孩子,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 随着七彩光华一闪,老兽原地消失不见。 一口气下潜上百丈之后,萧聪心中默念起神秘古经,如此过了近一个时辰,藏界湖才有了反应,那些密密麻麻的画面在他识海中再次显现,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头疼欲裂中挣扎寻找了多久,才找到那一道道熟悉的身影,星流云他们乍一看还是老样子,只是仔细端详,总发现有些不一样,至于是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了。 萧聪不做它想,心念一动,生不如死,在霎那间失去意识后,便自动往那边去了。 大荒,三座险峰中间的藏界湖边。 一行众人零零散散地错落在青青草地,他们有的站着,有的坐着,站着的姿态笔直如出一辙,可坐着的却各有特点,尤其是其中一个卖相极好的年轻人,歪七扭八,活像个麻花。 这个卖相极好的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从里到外没个正形的星流云。 此时距离一年之约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而鸿翔他们提前赶回,在这儿已经七上八下地等了萧聪四十八天,每一天都近乎度日如年,所以现在这片草地上的每个人,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星流云仰天长叹,沉重至极,没说一字却胜过千言万语。 此举引起连锁反应,所有人有跟着始作俑者稍吐心中块垒,三十几声叹息接连想起,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开了口, “都已经过去三十七天了,咱们还这么等着,什么都不做吗?” 欧阳寻看着鸿翔,露出一丝苦笑, “再等等吧,既然那时圣使说小聪已经到达古圣峰,让我们安心等着,我们安心等着就是了,虽然当时小聪也说过让我们等他一年,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快嘛,再说了,其实我们心里也都清楚,此番回到这儿,不过是心存侥幸,之所以担心,也不过是想念在作祟罢了,小聪绝对平安无事,咱们就算再等一年两年的,又有何妨?大不了留个人在这儿守着,我们再历练去,如此两不耽误。” 星流云几声哂笑, “欧阳寻,你心还真大哩,可事情没法像你动动嘴皮子似得那么简单呐。” 欧阳寻讪笑着低下头去。 湖面上无端泛起一圈微不可见的涟漪,被一向目光敏锐的星流云于转首一瞥间及时发现,他心中激动,猛地坐直身体,并惊呼出声, “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循声而望,见湖面上的涟漪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强烈,甚至冒出了几个水泡,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浮上来,他们屏住呼吸,看着湖面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不知不觉中心跳越来越快,都要顶在嗓子眼上了。 在一双双灼热目光的注视中,主角终于露了头,星流云等人同时出声, “是小聪(哥哥)!” 星流云刚要上前,却被欧阳寻及时拉住袖子, “干嘛?” “先别上去,我们又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隐情,不要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而给小聪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反正都已经等那么久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看看再说。” 星流云一把甩开欧阳寻的手,翻着白眼道: “哪来这么多隐情,你神经病吧!” “星流云你……” 星流云手脚利索,欧阳寻话还没说完,他便已经探着身子将萧聪拉扯到了堤岸上。 众人一乌泱地凑上来,看星流云拍拍小聪的腮帮子,小心翼翼地问候道: “小聪,小聪,小聪!” 鸿翔眉头紧皱,轻声开口, “哥哥这是因为精神力消耗太大而昏过去了,让我来吧,这是我的强项。” 星流云重重点头, “行,我帮你把他摆正。” 众人围成一个圈,中间是对向而坐的鸿翔和萧聪,这一幕已经很是熟悉了——鸿翔脑后飘着面银色法盘,盘膝而坐,闭着眼睛,右手掐诀,左手抵在小聪的眉心,而萧聪,仅仅是那样静静地坐着,看上去姿势还不怎么端正。 欧阳寻眉头紧皱,碰碰星流云的胳膊,小声道: “你有没有觉得小聪有点不太对劲!” 星流云直眉轻挑, “哪儿不对劲?” “气息……好像变弱了很多,也就是说……”欧阳寻支支吾吾,艰难开口,“小聪的修为,应该已经不在摘星境了……” 此言一出,周围众人无不哗然,星流云等人不敢相信,赶紧闭上眼睛用心探查,结果得出的答案跟欧阳寻一样,这一下,连萧家将们都不能保持淡定了。 萧大满目愤然,近乎咬牙切齿, “族长,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到底是谁,褫夺了族长的修为!” 欧阳寻的手抚上萧大的肩膀,沉声安慰道: “先别激动,一切等小聪醒过来再说,或许,这件事别有隐情吧,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 星流云忽而莫明一笑,由此引来众人的目光,只见这厮意味深长道: “依我看,这八成是小聪自己弄的。” “何以见得?”尹诺问。 星流云又是一笑, “你们别忘了,小聪这摘星境的修为是怎么来的,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他应该是听圣麒麟说了什么话,终于下定决心,直接将那段嫁接在自己身上的枯枝败叶给削去了。” “枯枝败叶?”尹诺失笑,“那好歹也是摘星境的修为啊,若不是萧四少爷在那般年纪就能达到摘星境,哪还有我们这段经历,所以星大少爷您说那是枯枝败叶,我觉得有点不太合适……” 星流云扁扁嘴, “行吧,就算我这次是用词不当,不过尹诺啊,亏你天天拿着一两本破书在那儿读,这思想境界怎么还是那么低呢?不是自己的东西,无论到什么时候,它都不是自己的,我说这句话,肯定没错吧!再说了,现在距离小聪破境摘星,都四五年了,你觉得就他这天份和经历,即使没有那段奇遇,现在的修为会比摘星境差?我说那是枯枝败叶,话虽然难听了点,但它贴切啊,我就敢说,小聪这些年修为止步不前,就是被它害的!” 欧阳寻终于听不下去了, “星流云,赶紧闭上你的臭嘴吧,若是没有那段奇遇,小聪能安然活到现在?留得青山在才能有柴烧,命都没了,还修炼个屁!过去不能假设,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这话题翻篇了哈,都安静点,别打扰了鸿翔给小聪疗伤。” “嘿,你个欧阳寻,这话题不是你提起来的吗?你现在竟然……” 幽女狠狠剐了星流云一眼,冷冷道: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把这事儿搞砸了你就开心了?” “我……” 星流云扁扁嘴,只能将所有的怨气都咽进了肚里。 约莫一个时辰后,萧聪和鸿翔相继醒来,众人看着萧聪的眸子里重新焕发光彩,一个个眉开眼笑,以各自独有方式道贺问候,湖边草地上,其乐融融。 关于萧聪下水后究竟经历了什么,没有一个人多嘴,星流云倒是没有忘记当时对啄仙鸟的承诺,将事情向萧聪简略诉说,讪笑着,其意不言自明。 萧聪听后欣然点头,心思一动间便有了主意,于是与众人一起来到山谷外,面见一直等在林中的啄仙鸟。 在萧聪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多亏了啄仙鸟的细心照顾,星流云他们才能活的如此精彩,并取得如此大的进展——欧阳寻等人的精神力明显得到了很大的提高,排名最末的那几名萧家将修为已经突破到渡河境中期,再农和霍闹的修为也已经从摘星境中期突破到摘星境后期,若说萧家将们修为的提高可能是因为与祖辈之间半传承关系的一点残力所致,但再农和霍闹的突破可就扎扎实实无可厚非了,这些家伙们在这一年的时间里经历了什么,由此可想而知。 所以,萧聪也是真心实意地想帮啄仙鸟得到这个成为圣使的资格。 在萧聪踏出山谷的那一刻,啄仙鸟的眼神里就弥漫起一抹凝重和震惊,这色彩一直持续到萧聪他们走到近前,都没有完全消失。 萧聪笑容和煦,作揖一礼, “前辈,我们又见面了,别来无恙啊。” 啄仙鸟轻然颔首, “你能平安归来,这真是一件令所有人都高兴的事情。” 萧聪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愣,稍微一想才明白啄仙鸟指的是什么,不过这家伙好像会错了意,可他懒得纠正,因笑道: “我听星老大说前辈想成为圣使,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只可惜人微言轻,不知能不能帮得上忙,这件东西您请您收好,” 说着,从弥芥中取出之前的血莲花来,悄无声息地注入一缕神识,往啄仙鸟递去, “如果前辈见到了圣尊,把这血莲花交给他,他定然会明白我的用意,至于能不能成,我不能保证,还得看圣尊的意思。” 啄仙鸟将血莲花吞进口中,点头道: “多谢。” 萧聪微微一笑,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你们接下来要去往何处,我可以送你们一程。” 萧聪笑容依旧, “不必了,前辈忙自己的事情去吧,我这边自有安排。” 啄仙鸟不做它想,言行举止还是一如以往地爽快利落, “那好,本座先去了。” “嗯嗯,前辈一路小心。” 啄仙鸟振翅而去,星流云这才皱眉开口, “小聪,你怎么这么轻易就让他走了,咱们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赶,没他肯定不行啊。” 萧聪嘴角又微微上扬了几分,显得甚是得意, “放心吧,有惊喜。” “惊喜?”星流云两眼放光,“什么惊喜!” “容我先卖个关子,等他们来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看着萧聪那一脸贱气的模样,星流云撇撇嘴,阴阳怪气道: “什么好东西啊,还得卖卖关子,怎么,能比啄仙鸟这头准仙还稀有?” 萧聪不做声,只是笑,他之所以三缄其口,是因为对于圣麒麟口中那二十八头坐骑,他也没抱多少希望,害怕自己话说的太过,将众人的兴致提得太高,结果却大失所望,那得多尴尬啊。 太阳沉进晚霞,暮色四合。 星流云等人眉飞色舞地跟萧聪讲了一遍他们这半年多以来的历练,虽然丰富有趣,但已经讲了那么长时间,也快没话说了。 直到这时,那姗姗来迟的惊喜才初现端倪。 萧聪和鸿翔最先转头望向远方,在他俩的感知中,正有数十股旺盛气息往这边呼啸而来,随后萧家将亦有感知,于是赶紧警戒起来。 萧聪暗自思忖, “这就是那二十八头坐骑?感觉中,似乎也不是很强嘛……” 此时他竟然有点庆幸自己早些时候没把话说的太满太过,如若不然,又在星流云他们那儿添了一桩笑话。 萧聪不动声色,萧家将们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一行人静静等着那几十股旺盛气息迅速靠近,直到出现在视野之中。 二十八头古兽立于十丈开外,排列很是整齐,为首的是一只体型优美的白鹤,除了火喙黑足之外,全身上下不掺杂半点杂色。 白鹤身后,是三列体型威猛剽悍的黑马,九匹一列,正好二十七匹。 萧聪的目光从二十八头古兽身上一一扫过,面色渐渐纠结起来,哪想到星流云一语成谶,圣麒鳞给他准备的这二十八头坐骑跟啄仙鸟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他们现在这般处境,靠二十八头摘星境的古兽走出大荒,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就算有那么一丢丢的机会,可也得走到猴年马月才行,之前幸亏没把话说得太过,否则现在非得被星流云他们笑死不可。 其他人亦是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二十八头古兽,目光全都怪怪的,星流云扭过头来,扯扯嘴角, “这……难道就是你说的……惊喜?” 萧聪咧嘴苦笑, “应该……就是他们吧……” 星流云俊脸一垮,跟吃了苍蝇屎似的难看, “这也能叫惊喜?这分明就是惊吓好不好!” 萧聪无言以对,皱着眉头,一脸的无奈和失望,现在的他若说不后悔那肯定是假的,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遣走啄仙鸟,这事儿办的确实是有够托大,滑天下之大稽,离天下之大谱,他自问为何会做出如此荒诞不经之事,最后只总结出八个字——思虑不周,得意忘形。 欧阳寻打了个哈哈,笑道: “有总比没有强,苍蝇再小也是肉嘛。” 星流云吹了口轻气,皮笑肉不笑, “算了,事已至此,听天由命吧。” 这一幕看得鸿翔一阵唏嘘, “切,装得跟个人似的,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轮得到他说话?” 一行众人走到二十八头古兽近前,星流云这才回过味儿来,恍然大悟道: “这该不会是专门给你和萧家将准备的吧!” 鸿翔嗤然轻笑, “你才看出来?” 星流云皱着眉头, “我就想不明白了,大荒中古兽那么多,它怎么只给你们准备了坐骑,真小气,就算给我们一人准备一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嘛,再说了,它怎么给你准备了一只白鹤呢?这太不符合你的气质了!” 萧聪挑眉而笑, “怎么才算符合我的气质?” 星流云张牙舞爪,不假思索, “狮子老虎什么的,那多霸气!” 萧聪看着星流云,眼里的欢愉似乎要漫溢出来,摇摇头,回过头去,对萧家将们道: “你们各自挑选一匹骏马,趁着今晚在这边过夜,把盟约完成吧。” “是,族长。” 萧家将们齐声恭敬回应,而后走向那二十七匹骏马,萧聪则是自顾自走向那只白鹤。 星流云跟过来,忧心忡忡地问道: “怎么,你也要跟他建立盟约吗?” 萧聪闻言微微一愣,少顷,笑道: “那是自然。” “可是,这只白鹤根本就配不上你啊!你值得拥有更好的坐骑,不能因为这是圣麒麟安排的,你就一定得……哎哟,卧槽!” “多事!” 星流云话没说完,竟被那白鹤悄无声息地叼住衣领丢了出去,还口吐人言,直接将萧聪等人给看愣了, “你……不是在摘星境吗,怎么这么早就能说人话了?” 白鹤的声音听上去颇没好气, “怎么,不行?本尊者天赋异禀,哪是那些寻常草包能比的!” 萧聪闻言,稍微一想,便猜出个大概,于是那调侃脱口而出, “不对,你生来就没被荒邪沾染,在大荒中修练举步维艰,所以修为仅仅在摘星境,至于能口吐人言,则是拜族中长辈所赐。” 白鹤翻了个白眼, “算你聪明。” 星流云从地上爬起来,破口大骂, “他娘的,摘星境的扁毛畜生,竟敢偷袭本少爷,有本事出来单挑!看本少爷今晚不把你烤来吃了!” 白鹤眼中满是不屑, “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星流云二话不说,直接施展化龙诀,脚下生风,急掠而来口中大喝一声, “看招!” 随即一记屠龙斩顺势而出,萧聪见制止不及,赶紧闪身躲到一边,回头时却见那白鹤站在原地,任由金色的斩刀打在身上,眼睛都没眨一下。 手持金色长枪的星流云已经欺身而至,一招横扫千军倒是让白鹤原地跳了一下,星流云战斗经验何其丰富,在白鹤跃起的一瞬,他也跟着身化火龙腾跃而起,原来那横扫千军只是虚招,龙焰才是真章。 可白鹤眼中,依旧是那份一成不变的轻蔑,甚至,隐隐出现了一抹冷笑。 “啪!” 星流云应声而飞,所有人都没看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按理说,与浊瀛遗褪合二为一的星流云已经今非昔比,其龙焰的威力自然也不可与同日而语,白鹤连那金色长枪都要忌讳躲避,怎么可能不怕龙焰呢? “圣尊将我派给执卦者,你小子竟然拿我当酒囊饭袋,今儿个给你点颜色瞧瞧,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星流云自然不服气,从地上爬起来,刚要再次上前,萧聪的声音兀然响起, “老大,就这样吧,算是给圣尊留点面子,此事到此为止。” 萧聪着重念出面子两个字,星流云心领神会,知道萧聪话里有话——与其说是给圣麒麟留点面子,倒不如说是给星流云他自己留点面子,因为在萧聪看来,星流云根本就不是白鹤的对手,而通过这几个回合的交手,星流云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那白鹤明显还没有动用底牌,就把他击倒,若再打下去,他星大少爷在众人面前肯定要颜面扫地,这样的蠢事他才不干,于是就坡下驴,忿忿道: “哼,给小聪个面子,这次就饶了你,免得把你揍的太惨,搞得大家都尴尬!” 欧阳寻强憋着笑,看向身旁的幽女,幽女定定地看着星流云,美眸中蕴着几分羞愤,一切尽在不言中。 白鹤亦是一声冷哼,却懒得做嘴皮上的计较,因为那自始至终从未改变的轻蔑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萧聪言笑晏晏, “不知道友作何称呼?” 白鹤声音里既无恭谨,也无傲慢,只是显得有点慵懒, “大荒蛮夷,没名字,您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萧聪笑容微僵,白鹤见之,诧异道: “怎么,你不信?” “信,为什么不信。” “嘿嘿,我知道你不信,只是我真的没有骗你,不瞒你说,就这灵智和口吐人言的能力,都是古圣他老人家临时给的,说起来,我也算是沾了您的光。” 这回轮到萧聪诧异了, “这玩意也能临时给?” 白鹤又是几声哂笑, “里面是什么道道儿,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没骗你。”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在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上,萧聪没必要浪费时间,他只想赶紧把该干的事儿做完,争取明天早上准时起身离开,因问道: “您确定要跟我建立盟约吗?” 白鹤莫明一笑,似乎知道萧聪话里有话, “只要您愿意就行,我悉听尊便。” 萧聪亦是明白白鹤话里的意思,知道圣麒麟应该已经安排好了,这就是他遣这二十八头古兽到这儿来的原因——那二十八匹骏马只是陪衬,这只白鹤才是主角,为的是让那些家伙们不往他俩建立盟约这方面想,所以,这只白鹤身上肯定有猫腻,但不管怎样,只要不出意外就行。 于是当天晚上,萧聪和萧家将们与二十八头古兽建立盟约,翌日如时启程,开始像以前那样如履薄冰地往玄真东界走。 第六百二十章 九谛鹤追迟 白鹤展翅,天马行空。 在清晨簇新的阳光里俯瞰大荒的群山和莽林,因为心里的无限感慨,竟平添了几分别样的意境。 萧聪问白鹤为什么会被圣麒麟派到这边来,白鹤回答说,他们有一项神奇的能力,对于萧聪他们来说绝对是如虎添翼,当他们这二十八头古兽聚在一起的时候,能够达到另一种升华境界的阴阳相合,从而短暂形成一方抽象的小世界,完全阻隔生灵的感知,虽然水平也分高低,但以他们现在的能力,在伪仙面前瞒天过海根本不成问题。 当然,这只是白鹤明面上给的说法,通过坐骑和修者建立盟约后的特殊感应,白鹤暗地里告诉萧聪,他可能是大荒中除了圣麒麟外唯一能够与其成功建立盟约的生灵。 九谛鹤,世间罕有的先天仙灵,即使放在神话时代,那也是基本无敌的存在,别说玄真东界,就算是在大荒,也很难见到他们,所以在最开始见到这货时,欧阳寻就悄无声息地在那几本古兽典籍上翻找一通,却没找到任何线索,直到九谛鹤说出自己种族的名字,欧阳寻也还是一头雾水。 无常谛、苦谛、空谛、无我谛、有爱谛、无有爱谛、彼断方便谛、有余依涅盘谛、无余依涅盘谛,此九谛,便为世间最基本的几条真理,九谛鹤能以此命名,自然不是一般的存在,传说在神话时代之前——准确地说,是伏魔大战之前,九谛鹤是杀不死的法灵! 可现在托着萧聪他们的这只九谛鹤已经不是当年的神圣存在了,在伏魔大战中,九谛鹤倾其所有帮助众灵抵抗魔族的入侵杀伐,被可怖的魔念沾染,法身不再,差点陨落,多亏后来有圣麒麟以逆天手段将九谛鹤残缺的神魂转嫁到肉身之上,如此才使其种族得以延续至今,只是可惜,在此之后,他们便成了彻彻底底的生灵。 因为在伏魔大战中承担了太多,九谛鹤受到了不可扭转的伤害,魔念侵入到它的神魂之中,连圣麒麟都无法将其祛除,无奈之下只能以自己的精血帮九谛鹤以作调和,收效虽有,但不能立竿见影,所以在萧聪脚下这只九谛鹤之前的那些前辈,无一不是受尽折磨之后含恨而死,直至此世,才出了这么一只勉强达到平衡的九谛鹤。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圣麒麟才派来这九谛鹤来与萧聪建立盟约,所以九谛鹤才说他可能是大荒中除了圣麒麟外唯一一个可以跟萧聪建立盟约的生灵,不过,据他所说,这个盟约并不能持续太长时间,早晚得被那些大能发现端倪,到时候非得引来杀身之祸不可,而萧聪,必须得在那之前做到独挡一面,留给他的时间实在不多。 为了交流便利,九谛鹤还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追迟”,让大家以后都以这个名字称呼他,星流云等人闻之,无不嗤笑, “追迟,追迟,越追越迟,还追个屁!” 萧聪问起涵义,九谛鹤说对于这个时代来讲,他们这一族已经迟到太多,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耻辱,所以他要把这些遗憾都追回来,故而自名“追迟”。 萧聪对此只是会心一笑,虽然也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词不达意,但也实在不好多说什么,毕竟那是人家的自由,况且,这件事完全可以理解,毕竟这只九谛鹤刚刚获得灵智不久,并没接受过什么教育,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令人啼笑是非的名字,完全情有可原,只要以后等他学识稍高一点之后不觉得尴尬就好。 ………… 话说啄仙鸟带着萧聪给的信物,一路几经浴血厮杀后,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来到十方绝地,得见金鹏圣使,诉明来意,并将那朵血莲花奉上,而后在十方绝地外等了一两个时辰。 金鹏圣使去而复返,将血莲花还给啄仙鸟,未有它言,只说了一个“请”字,便将啄仙鸟打发走,啄仙鸟无可奈何,只能收回血莲花,悻悻然地离开了十方绝地。 成为圣使是啄仙鸟的夙愿,他当然不肯这般甘心,更不会如此轻而易举地放弃,他认为这是古圣给他的考验,于是决定另谋他路,等立了真正的功绩,再来跟圣使请命。 可如果连萧四少爷这块敲门砖都不奏效,那如何的功绩才算合格呢? 他冥思苦想,终于灵光乍现,意识到古圣将血莲花还给他这件事貌似有些反常,因为古圣本不必这么做,只要给他个回应就好,甚至不给他回应都算不得什么事,他觉得古圣对他有点太客气了。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那问题就应该出在那朵血莲花上。 于是他将血莲花再次取出来,仔细探查,竟在此之中发现了萧聪等人的位置,准确地说,是萧聪他们一行人的踪迹,有了这朵血莲花,无论萧聪他们在哪儿,他都可以将之找到。 可惜啄仙鸟脑子笨,想了好久才想通古圣此举的用意——这应该是古圣给他的考验,也可以说是派给他的第一个任务,暗中护送萧聪回到玄真东界,这明显是一个任重道远且足够伤脑筋的事情,既不能时刻跟着引起某些存在的特别注意,在萧聪等人有危险时又不能不及时出现,其中尺度的拿捏,光是想想就没那么简单。 关于这件事,他懒得多想,现在萧聪他们还在大荒深处,古圣既然派给他这么一个任务,那边说明萧聪目前还有危险,可危险最容易出现的时间不就是现在吗?所以,他得抓紧时间赶回去,将萧聪他们送到安全地域,最起码也得是他们之前相遇的地方,然后剩下的事儿,再慢慢筹划。 啄仙鸟追到萧聪一行人时,后者正好处于危境不能脱身,都说这人倒霉的时候,连喝口凉水都要塞牙缝,要想往回走,就要途经一片“风水宝地”,强大古兽的密集程度简直令人头皮发麻,通天境的伪仙不胜枚举,齐天境的准仙也不在少数,之前来的时候因为啄仙鸟速度太快,再加上有准仙的恐怖气息作为威慑,所以才没出现什么不速之客,而站在啄仙鸟后背上的众人也没发现这处地方。 可回去时就不一样了,面对这样一个令人头疼的地方,萧聪毫不犹豫地决定绕着走,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在他们行进的过程中,于思虑上还是出了个大大的纰漏,因为强大古兽分布地域太广,已经超出了萧聪和鸿翔的感知范围,而为了以防万一,九谛鸟和其他二十七头承法驹提前施展神通,撑开了那一片特殊的小世界,结果因为时间有限,在未出险地之前暴露了行踪,被下面的三头伪仙盯上,由此深陷险境。 经过一年的历练之后,冥乌族兄弟和几个萧家将得以破境,而星流云他们也是实力大涨,虽然萧聪的修为从摘星境中期掉到了天境中期,但他们这边的总体实力依旧比之前强出一大截,再加上有那二十八头坐骑相助,勉强能跟两头准仙战个平手,可现在对面却有三头伪仙,所以在全力支撑了一阵儿之后,形势急转直下,对萧聪他们来说,已经近乎到了黔驴技穷生死存亡的地步。 命悬一线之时,啄仙鸟从天而降,那一声熟悉而嘹亮的鸣叫,为萧聪等人带来无限曙光。 面对一头久居齐天境的准仙,三头身为伪仙的欲囚根本就不够看的,但见啄仙鸟快如闪电,在抓起星流云的同时啄出那头老虎摸样古兽的心脏,而后直奔另一头老蛟模样的古兽而去。 与其同时,二十七名萧家将心有灵犀般驾驭着承法驹,快速施展囚仙大阵,帮啄仙鸟争取足够的时间,使其能顺利从那头黑蜘蛛手里救下已被蛛网束缚的幽女。 啄仙鸟不负所望,解决掉老蛟之后行云流水地直向黑蜘蛛而去,大概是出于嫌弃,从黑蜘蛛身上直接穿过,带走后者全部的生机,全身上下却没有沾一点污秽。 直到这时,站在追迟后背上萧聪才松了口气,筋疲力尽的他一屁股瘫坐下来,看着满地狼藉,一双眸子中满是庆幸,他虽然没有受伤,也还没到生死攸关之境,但这并不代表这场战斗他没出力,他还是像以前那样,统筹全局身先士卒,以神乎其神的灵隐步辅助灌注了天道真力的诛仙剑对三头古兽不断袭杀,而他之所以安然无恙,不过是因为跟追迟配合得好,他每一次于空中跃起,追迟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好的角度将他接住,从没有半分失误,由此可见,这追迟的战斗经验可谓是相当丰富! 萧聪、啄仙鸟还有冥乌族兄弟落到地上,众人再次聚到一起,心有余悸地面面相觑,好像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萧聪见无有死伤,连忙对啄仙鸟作揖拜谢,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众人跟着萧聪作揖拜谢,齐声道: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我说过了,你我之间不用多礼,他日种善因,今日得善果,天意使然罢。” 啄仙鸟眼神亦是带了些诧异,不过声音听上去倒还是那样平静, “凭你们这些人竟然能在三头伪仙手底下战到这般境地,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呐。” 萧聪笑笑,没有像以前那样客套谦虚,甚至没有说话,但听得啄仙鸟继续道: “我虽然跟你们呆了那么长时间,但你们很多底牌我竟然从来没有发现,尤其是你,女娃娃,我能感觉到,你所修习的传承来头很大,那般凌厉的杀伐气息,连我都不由自主地想要退让,不过,依我看,你现在还驾驭不了它,听我一句劝,没有十足的把握,以后就不要再动用了。” 幽女眸子微红,几缕头发黏在脸颊上,整个人显出几分冷艳来,她执剑而拜,恭敬道: “谨遵前辈教诲。” 萧聪疑问, “前辈为何去而复返?已经成为圣使了吗?” 啄仙鸟轻声一叹, “这件事……大概还差点意思吧……” 萧聪皱眉,心里暗自腹诽, “我萧聪好歹也是重中之重的执卦者,丫的竟然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嘴上却说道: “差了怎么个意思?是谁不给前辈这个资格,麒麟圣尊吗?”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萧聪那诘问的语气,让人觉得他貌似有点生气,可他现在一个天境中期的人族修士,敢堂而皇之地生麒麟圣尊那般神话存在的气,这谱摆的实在是太大了点,而联想到萧聪的性格,这不得不让人浮想翩翩。 啄仙鸟摇摇头,声音略显无奈, “我没能进十方绝地,全靠金雕圣使代为通报,自然不知道十方绝地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差了怎么个意思,我就更不不知道了。” 萧聪扁扁嘴, “那前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等我破关进入灭天境,成为真仙,大概就能获得这个资格了吧,毕竟那些圣使都是这个境界的。” 啄仙鸟如是道,看来并不打算将真相告诉萧聪,只想让萧聪觉得他们的再次相逢是个意外,这件事并不难理解,护荒古圣既然要他暗中保护萧聪一行人,明显有让后者独自历练的意思,他又不是傻子,没理由想不到这一层面,若是将事情如实相告,他成为圣使这件事可就彻底没戏了。 不过为了不露出破绽,他还是问了一句, “需要我送你们出大荒吗?” 萧聪自然是笑着摇头婉言相拒, “前辈还有要事在身,这点小事,就不劳烦前辈费心了,大荒是个好地方,我等还需历练历练,怎么好意思浪费前辈那么多宝贵的时间。” “前辈若是愿意的话,捎我们一段儿也行,这一片实在是招架不住,稍不留神就全玩儿完了。”星流云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引得众人面色各异,他这句话,可算是说到了某些人的心坎里,这些人跟星流云抱有同样的心思,可敢在萧聪面前乱发言的,也就只有星流云而已。 萧聪讪笑着摸摸鼻子,非常理智地给了星流云一个台阶下, “额……老大这个提议,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要不,前辈再捎我们一段儿?” “我亦有此意,上来吧。” 啄仙鸟言行还是像以前那样干脆利落,说着降下一只翅膀,让萧聪他们来到他的背上,然后二话不说,振翅而起,九谛鹤“追迟”亦在此之列,这家伙明显有点不太情愿,可以他那速度,跟啄仙鸟比起来实在是差得太远,技不如人,只能认命啊。 第六百二十一章 再遇罗煞子 啄仙鸟载着萧聪等人,并没有飞多长时间,约莫算来,也就两个时辰。 在一个对萧聪他们来说足够安全的地方,啄仙鸟将众人放下来,简单作别,而后再次振翅而去,星流人等几个年轻人看着那迅速消失于天际的身影,眼神略有失落,可让人诧异的是,萧聪也像星流云他们那样静静地看着天边,只是眼里的感情色彩微乎其微,但若仔细看,还是能发现其中端倪,此时的他应该是十分纠结的——既想让啄仙鸟直接将他们送到禁忌之林边缘,可又不能以这样的修为回玄真东界去,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只有权衡利弊,然后继续煎熬了。 时光荏苒,春去秋来,流年逝逝,物换星移,轰轰烈烈的,又是两载喜怒哀乐。 从啄仙鸟将他们放下的地方,萧聪他们开始边战边走,将之前来时见识过的,没见识过的,统统经历了一遍,虽然没有完全按之前的路线走,但一些特殊地域却没有错过,古战场、溺龙渊、孤峰旧址,自由民的聚集地……还不忘拜会那几个值得推心置腹的老朋友。 这一路险象环生死去活来,比他们往十方绝地走时还要刺激,对于挑战强大古种这件事,已经不值一提,不幸遭遇罗煞子那种事情倒是值得说一嘴,但相比之下好像也不是特别必要,真仙大战、罗煞子和葬厌的纠缠、还有之前某个老头偶尔提起过的穷魅现世,他们都有参与其中,用欧阳寻得话说,他们这才叫真正的曾经沧海难为水! 这些事情一次次地挑战着萧聪他们对于大荒的认知, 而意外总是在人毫无防范时突然降临! 与啄仙鸟分开仅仅两个月后,萧聪他们就遭到了两个罗煞子的追杀,三年之后的罗煞子早已不是小鬼般的模样,现在的他们已经是大鬼了——身姿伟岸,全身上下覆盖着一层貌似是从皮肉里生长出来的铠甲,青面獠牙,头上还有一对像老山羊那样的弯角,褪去所有讨厌,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恐怖。 以当时萧聪他们的整体实力,即使只有一个罗煞子都能让他们全军覆没,更别说有两个了,所以众人别无它选,只能使出浑身解数,玩命逃窜! 可面对已经成长到极致形态的罗煞子,萧聪一行人连逃命都成了难比登天的事情,不过好在罗煞子因为体内元气饱和,已经失去了那种诡异而可怕的捕捉之力,这才让萧聪等人有了一线生机。 本来萧聪还心存侥幸,希望凭借九谛鹤和二十八匹承法驹的逆天神通逃出生天,可事实却证明他这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在两个罗煞子堪堪追上他们时,年轻人终于下定决心,反手往后扔了一枚由萧凤哲亲手炼制的法阵石刻,饶是两个罗煞子靠的够近,这才没让萧聪再扔出第二枚法阵石刻,但就算是只有一枚,却依旧让他心疼得要死,毕竟那法阵石刻上承载的是代表了萧凤哲最高阵法造诣的顶级杀阵,即使他手上掌握着萧家有史以来的所有族蕴,可也真的没有几颗,这种级别的杀阵,即使是遇上古仙,想要让其灰飞烟灭都跟玩儿似的,不过也只有这般骇人的绝世杀阵,才能解了萧聪他们当时的燃眉之急。 第一次遇上罗煞子时,萧聪他们只认为是出于倒霉催的,并没有在这这件事情多做深究,危机解除之后,还是按着原来那一套继续往回走,却不料时间仅仅只过了半个月,怪事再次发生! 那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在鸿翔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一处感觉上没有任何问题,但看上去却满是问题的地方,这地方的最大问题就是太和谐了,也太美了,美得让人不敢相信这是在大荒,可以鸿翔敏锐的灵识感应,却又没能发现任何危险,这便让众人心里面更加忐忑。 古书上说,临水者,多险。 方圆仅有百来丈的湖泊,近旁生着一圈繁花似锦,五颜六色争奇斗艳,花丛中除了有成群的蜂蝶,还有很多古种的幼崽,毛茸茸,胖嘟嘟,一个个看上去憨态可掬,他们有的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有的扑蜂蝶打闹嬉戏,笨拙中带着满满的可爱,让人忍不住想上去抱在怀里逗引一番。 湖水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雪绒花”——只是看着像,但就算是欧阳寻,这不知道这东西的真正名字,他们那样蓬松,颜色好像是精心调配得那样恰到好处,落在萧聪等人心里,不知怎么的就化成了希望,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最享受的感觉。 沁香扑鼻,让人闻之飘飘欲仙。 众人虽然心有陶醉,但还不到完全沉溺的地步,这景色确实引人入胜,却不带有半分诱惑,所以他们还是像以前一样机警,即使很想看这自然而然地美好风光,却一直在自我克制尽量不转移自己的目光。 星流云头也不转地问鸿翔, “鸿翔,这里真的没有任何问题?” 鸿翔声音轻轻的, “没问题?鬼都不信,但在我的神识探查中确实是什么都没发现。” 欧阳寻小心翼翼地呼出一口气, “要不,我们赶紧绕过去吧,连鸿翔都发现不了猫腻的地方……估计不是什么好地方……” 萧聪莞尔一笑, “大才子,自信点,把估计去掉,咱们这些人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运气。” 众人:“……” 星流云皱起眉头,有点气急败坏, “我说哥几个,要么进,要么退,傻站在这儿干吗!” 欧阳寻低声浅叱, “急什么!万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就算要退,也得找对方向不是!” 星流云不服气, “你们站在这儿就能找对方向了?哪儿来回哪儿去不就完了!要我看,再呆下去,肯定得出事儿!” “星流云,赶紧闭上你的臭嘴!”幽女一个眼神剜过来,星流云张张嘴,没再说话。 少顷,萧聪微微偏头, “鸿翔,有什么发现吗?” 鸿翔抿着小嘴,摇摇头, “没有。” 萧聪脸上出现几分玩味儿, “嘿,邪了门了,咱俩这种境界的人,竟然全都一点发现都没有,还真是头一回出现这种情况,难不成这里比溺龙渊还可怕?” “哥哥,”鸿翔一脸凝重,“不管怎样,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不管往哪儿走,肯定都比呆在这儿强。” 星流云这边闻听此言,又开腔了, “我早说了嘛,你们还不信!” 萧聪微微一笑, “那好,就按原路返回,找个适当的地方转弯绕过去。” “嗯嗯。” 众人相继点头,不敢轻举妄动,顾不得骑上坐骑,甚至没有转身,就这样一步步地往回退去。 笔直往后推了几十丈之后,目光所及再看不到那和谐的景色,萧聪他们才敢骑上各自的坐骑,扭头急速逃去,一路无虞,他们本以为这仅仅是个偶然的插曲,故而谁也没有在意,殊不知,因果早已结成,宿命也已经注定。 三天后,一向谨慎小心的欧阳寻在自己的头发上发现了一粒冰渣,而那时,头顶上的正是炎炎烈日,所以他反应有点激烈,本来特别擅长在心里藏事的龟府少节主这一次却将心里的恐惧表现在了脸上,那一声轻轻的惊诧,清晰地落在了萧聪的耳朵里。 自从离开那处他和鸿翔都没能发现异常的和谐之地后,萧聪和其他人一样,表面上虽然没将其当回事儿,但潜意识里却多了点东西,就是这点东西,让他们变得有些不自知的神经微微绷紧,所以此时听见欧阳寻那声惊诧,萧聪的我反应也比平常大的多, “怎么了?” 欧阳寻不说话,只是伸手并将手掌展开,其中躺着的,正是那枚从其头发上取下来的冰渣。 众人见之,面色不出意外地都变得十分难看。 萧聪眉头紧皱, “哪儿来的?” 欧阳寻声音又低又沉, “头发上的。” 星流云等人赶紧摸摸自己的头发,竟无一例外地也找到了跟欧阳寻手里差不多的东西,就在他们面面相觑之时,眉头已经拧成一个大疙瘩的萧聪也摸了摸头发,敏感的指尖触到一个凉凉的存在,不用看,他知道那是什么。 星流云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 “这……是什么东西?” 他环视四周,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大家心照不宣,多余的话自不必多说,炎炎烈日之下出现在他们头发上的冰渣,这一看就不正常,既然这东西连追迟他们身上都有,那就说明是近段时间才中的招儿。 萧聪努力保持镇定,问道: “这段时间,你们有发现过什么异常之处却没有说出来吗?” “如果说有,只有那个地方了。”鸿翔轻声回答,显得怯生生的。 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鸿翔说的是哪里。 一行人又沉默了半晌,星流云重重呼出一口气,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口吻说道: “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一步看一步吧。” 欧阳寻眼珠子转了半圈,轻声开口, “是福是祸,现在说好像还为时过早。” 如果在谎言和绝望两者之间选其一,绝大多数人肯定都会选择前者,尤其是在濒临溺死的时候,就算是一根浮在水面上的稻草,落水者也会死命抓住。 萧聪他们面对的情景虽然远远没有那么严重,但欧阳寻说的有道理,危机仅仅是来自于他们由恐惧而衍生出来的怀疑,无根无据,亦无定论,倘若被一个假想敌吓到,那岂不是太过可笑! 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不管遇上的是什么,总是要斗上一斗,全力以赴不一定能博得一线生机,但坐以待毙肯定是死路一条,还是那句话,事在人为! 于是,一行人在无言中心有灵犀般定了定心,而后像往常那样继续往回走。 又是涟漪不断却毫无波澜的几天,对于萧聪他们来说,早就已经习惯了没日没夜的打打杀杀,现在,就算是面对六十七重天的伪仙,他们也能从容面对,厮杀之后全身而退,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日子好象越来越没有激情,只可惜,过了那村也就没了那店儿,他们所处的这片区域,已经碰不上扎堆的伪仙了。 可战斗还得继续,不然这日子将变得毫无意义,若想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大抵就是如此。 冰渣还在源源不断地在众人的头发上产生,取下一茬,又“生”一茬,但其实自始至终还是那一块,因为欧阳寻后来悄悄地做过实验,他将从头发上取下来的冰碴放进弥芥,等头发上再结出冰碴的时候,之前放进弥芥的那一块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不见了,这只有一种解释——两者是同一块。 欧阳寻波澜不兴地将这个发现告诉其他人,大家表现平静,好像在听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自此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理会过出现在头发上这像冰一样的什物。 于是这东西在他们的头发上慢慢长大,并渐渐有了形状,好像是一个花苞,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地栩栩如生起来,星流云得见此景,竟还兴致勃勃地跟尹诺打了个赌,星流云说这花苞有一天肯定要绽放,那花朵一定跟合谐之地湖里的雪绒花一个样儿,尹诺说事情不会那么巧。 在星流云殷切的期待中,那花苞终于开放,这个过程很短,仅仅有几个呼吸的时间,花朵便成了跟湖中雪绒花一般无二的样子。 星流云眉飞色舞地跟尹诺卖弄, “怎么样,我说的对吧,还跟我犟,这回服气了吧。” 大家看星流云的目光活像看待一个傻子,没有人夸赞他神机妙算,只有人在心里暗骂他乌鸦嘴、神经病,也是,在这样的如山铁证面前还能表现的如此欢愉,这星流云的脑子跟常人比起来确实有点不一样。 与此同时,合谐之地那边,以小湖为中心,已经燃起熊熊大火,以森林边缘为界,所有的花草鸟兽全被吞没其中,未闻惨叫,亦不见混乱,动态全部体现在那一片如舞女般妖娆生姿的火焰之上,尽态极研下,蕴涵的悄无声息的毁灭和新生。 合谐之地这边的无名之火燃起之后,没过多长时间,萧聪这边也有了反应,无它,也是那结在头发上的雪绒花燃起了无名之火而已。 不过,与合谐之地那边不同的是,萧聪这边人人方寸大乱,他们手段尽出,天材地宝不知耗费几何,却终究没能奈何这无来由的邪火,最后一个个地被火焰吞没。 被无名邪火燃烧的滋味,痛不欲生,萧聪一向认为自己的意志力足够强大,却还是差点在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煎熬下缴械投降,幸亏有鸿翔及时提醒——不要屈服,千万不能屈服,一旦屈服,就要任人摆布了,我们就算是抗争到死,也不能那样行尸走肉地活着!坚持住,坚持住…… 火焰覆盖了萧聪的面容,所以看不清此时的他是一副怎样的表情,但听得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锻神诀,用锻神诀!” 顿了顿,提起仅剩的精气神儿,将那《锻神诀》的经文缓缓念来。 尽管在此之前早已经将《锻神诀》传授给星流云他们,但萧聪此时还是要亲口念给他们听,一来是怕某些人意志力不够坚强,靠自己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将《锻神诀》顺利运行,二来追迟他们并不通晓这部密法,萧聪不想轻易失去圣麒麟送给他的这份“礼物”。 但事实是,这一次萧聪当真小看了他身边这些一直跟着他出生入死的伙伴们,在他说完第一句话的时候,大家就有条不紊地盘膝而坐,当第一声经文在耳畔流过之后,还能说话的人便跟着萧聪一起诵念起来,尹诺、冥乌族兄弟、萧家将还有星流云,只可惜,再农和霍闹只是跟着萧聪将锻神诀诵念了两遍便不能出声了,而星流云,大概是因为有浊瀛遗褪相助的缘故,坚持的时间竟然比尹诺还要长! 可修为即使强悍如萧家将,诵念经文也没能撑过一刻钟的时间,当万籁俱静,林间空地上,散落着一片燃烧的火焰,它们只是在那里燃烧着,没有丝毫蔓延的迹象,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的投影。 火焰自始至终都象寻常火焰那样呈现一种半透明的状态,只是一开始往里看是一片混沌,过了好长时间才能从中看出影像,从模糊的人影到分毫毕现的肉身,表面上看,萧聪他们还是原来的样子,甚至连衣服都没被毁去半点。 与此同时,合谐之地那边的火焰中也出现些景象来,花丛不再,只剩之前在里面惬意悠然的古种幼崽们,他们也还是原来的样子,萌萌憨憨很是可爱,感受着这满满的人畜无害,好像他们之前并没有经历萧聪他们那样的痛苦,也或许是因为,他们在一开始就没有反抗过。 两处火焰燃起的时间虽然略有不同,但熄灭的时间却近乎一样,那一刻,火焰悄无声息地在古种幼崽和萧聪一行人的身体上消失不见,表面上看风平浪静,隐约中却总感觉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好像天上地下被镀上一层从没出现过的色彩,让这片时空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异常尖锐起来。 良久,萧聪他们才陆续睁开眼睛。 鸿翔第一个苏醒,第一眼看到萧聪还在,憋在心里那口气便微微松了一点,缓缓转头,见大家都在,那口气这才完全舒出来。 几个萧家将陆续醒来之后,萧聪终于睁开眼睛,面对眼前的景象,微微有些诧异,低声道: “这么厉害的火焰,我们竟然毫发不伤,连衣服都在!” 星流云轻哼一声,听上去阴阳怪气, “我们也正纳闷呢,跟他娘的做梦一样,真不知道之前发生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鸿翔几声灿笑, “哥哥,你难道没有感觉的某些不一样的感觉吗?” “不一样的感觉?”萧聪直眉轻挑,诧异之色更甚,“你感觉到了什么,说说看。” “我感觉到哥哥的修为又涨了一大截,已经到天境后期了呢。” 此言一出,闻者无不惊讶,萧聪细查内里,发现自己的修为果真已经提到了天境后期,准确地说,是天境后期大瓶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迎来重入摘星境的天劫! 星流云狂喜,拍着大腿笑道: “不管那些是不是真的,就冲这点,怎么着都值了!” 欧阳寻微微一笑,看待星流云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一个无知的乡巴佬, “值什么值,瞧你那点出息,之前不是还说即使没有老桑树给小聪的赠与,小聪也早该达到摘星境?依我看,小聪短时间内回到摘星境,只是时间问题,根本没必要受这份罪。” 星流云皱起眉头,指着欧阳寻的鼻子无情数落, “我说你这人怎么那么不谙风情,大家倒霉了这么长时间,终于遇着件好事儿,说点好听的怎么了?非得把气氛搞得那么低落才好?对,你说的不错,小聪本没必要受这份儿嘴,但事已至此,还能怎样?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事事都那么较真,还不如赶紧去死!” 欧阳寻闻言微怔,而后莞尔一笑,不紧不慢地向星流云作揖行礼,口中振振有词, “阁下说的极是,鄙人受教了。” 星流云突然翻书般换了副脸色,老气横秋,像模像样, “罢了罢了,年轻人,但凡知错能改,便是善莫大焉,犯错,也并非是一件坏事。” 鸿翔几声冷笑, “哼哼,给点阳光就灿烂,还摆上了!” …… 小打小闹过后,众人的注意力回到正题上来——这火焰,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家一致认为,在这件事情上萧聪最有发言权,因为只有他在这次劫难中得到了修为的提升,但在萧聪看来,比他还有发言权的人是鸿翔,因为在一开始的时候,是鸿翔提醒大家一定要坚持住,千万不能屈服,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他觉得鸿翔当时的提醒很重要也很有道理,所以他很纳闷,鸿翔为什么能对此“未卜先知”。 鸿翔给出的答案是——感觉。 这的确是惊掉了一地下巴,欧阳寻等人无不瞠目结舌,只有萧聪若有所思。 少顷,萧聪凝重地问道: “是不是感觉有什么东西想要紧紧抓住你?” 鸿翔点头又摇头,面色分外认真, “准确说……是一直在暗示我,让我放弃抵抗,至于这暗示是种什么样的形式,我说不上来,所以只能算是一种感觉。” “难道,你感觉当时有什么东西想要紧紧抓住你?”欧阳寻眉头紧皱,突然问道。 萧聪点点头, “是有这种感觉,但明显跟鸿翔的感觉不一样,对了,你们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星流云等人面面相觑, “我们……好像已经不记得有什么感受了,唯一的感受就是煎熬得生不如死,哪还有什么思考。” “你们都是这样吗?” 萧聪环视四周,见众人纷纷点头,于是眉头不由得又紧了几分。 欧阳寻思忖良久,挠着额头道: “依我看,你跟鸿翔的感受不一样,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是萧家人,伏魔者,有与生俱来的灵威,而鸿翔修习过应魂咒,虽然你们俩在神秘古经上都有很高的造诣,但你们的灵魂依然具有近乎质的差别,这可能就是导致你们感受不同的原因。” 萧聪轻轻点头, “说的有些道理。” 欧阳寻进一步说道: “感受怎么样,我倒觉得并不是这件事的重点……” 萧聪缓缓地将欧阳寻的话打断, “不,这很重要,你觉得我跟鸿翔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受?” 欧阳寻不解,只是摇头。 “如果那些感受真实可靠,那便足以说明,它有意志,只是对我和鸿翔采取了不同的态度,所以我们才有不同的感受。”萧聪定定地说。 欧阳寻怔了片刻,而后莞尔一笑, “那又能怎样呢?看不到因果关系,还是找不到事情的源头,应对的方法也就还是毫无头绪啊。” 萧聪仰头看天,目色深邃,幽幽来了句, “因果,不会仅仅存在于这一件事情之中。” 声音不大,但落在众人心里,却分量不轻,大家不由自主地支楞起耳朵,静静等待下文。 但听得萧聪像刚才那样缓缓说道: “还记得在进入合谐之地之前我们遇见了什么吗?” “罗煞子!”星流云几人惊呼出声。 萧聪点点头, “为什么那地方离合谐之地这么近,我们却没在合谐之地附近发现罗煞子的痕迹?” 众人不明所以,也就没有人出声。 萧聪莞尔一笑, “因为罗煞子不敢,或者是不愿往那儿去!所有这就产生了一个很大的可能,那合谐之地,估计是跟葬厌有关。” 欧阳寻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 “我记得南宫家的老辈人曾经跟我们提起过葬厌这么名字,他们不是存在于因果之外的吗?怎么会跟我们扯上关系?” 萧聪几声轻笑, “大才子,没凭没据的,你可别瞎说,人家南宫傲老前辈原话说的可是葬厌和罗煞子没有因果,他们不受因果的限制,但并不代表他们不会成为其他生灵的因果,你仔细品品,是不是这个味儿?” 欧阳寻眉头紧皱,想了一会儿, “好像,是这么个意思。” “而且当时圣麒麟也说过,葬厌也差不多是时候该出世了,想必,就是现在了吧。” 众人面露喜色,星流云殷切道: “是不是护荒古圣们要出手了?” 谁知萧聪竟定定摇了摇头, “我看未必。” “为什么?”星流云不解,“当时南宫家的老头子们不是说了嘛,护荒古圣一定会帮助他们的?” 萧聪鼻子里一笑, “你跟欧阳寻一样,也会错意了,护荒古圣出手帮助自由民,可并不代表他们会对付罗煞子,即使是他们,也不愿卷入到罗煞子和葬厌之间的烂事儿里,不然的话,早就该出手了,没必要等罗煞子成长到这般恐怖境地。” 星流云恍然大悟, “这话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可这些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就别卖关子了,搞的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萧聪吹了口轻气,脸上略略显出点生无可恋, “咱们这些人比较倒霉,圣麒麟都不愿沾染的晦气这下被我们给沾上了,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接下来葬厌和罗煞子之间的烂事儿,咱们或多或少可能得参与一点,躲不掉的。” “咱们该不会就是那传说中的葬厌吧。”欧阳寻苦笑道。 星流云闻言眸子瞪得老大,他艰难咽下一口唾沫,轻声开口, “欧阳寻,你……不是认真的吧……这话可不能瞎说哈……” 欧阳寻脸上苦涩更甚, “这不是没有可能,你看,厌跟焰是同音,原本指的可能就是那种让我们生不如死的火焰,这才是葬厌一名的由来,只不过传着传着,就传讹了。” 鸿翔冷笑, “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都能被你如此严丝合缝地联系起来,欧阳寻,你可真会编故事!” 欧阳寻浓眉轻挑,一脸无辜, “怎么,难道我说的没有道理吗?” “有,太有道理了,一字一句,全是道理。” 萧聪笑笑道: “鸿翔,你怎么看?” 鸿翔扁扁嘴, “我没什么看法,就是觉得挺巧的,难道锻神诀真的就是克服那火焰的方法?罗煞子这么厉害,葬厌最起码得跟罗煞子一样厉害,如果那火焰真的是源于葬厌,岂会这般容易消除?你们不觉得这件事儿有点太儿戏了么?” 星流云脸上重现别样神采, “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跟葬厌无关?” 鸿翔这边还没回答,欧阳寻那边道: “我觉得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咱们这些人能在那火焰之下熬过来,并不只是锻神诀的功劳,重要的还是坚定的意志,或许,那火焰是一道考验,对了,你们在意志上都没有选择屈服吧!” 大个子环视四周,见众人纷纷摇头,终于松了口气。 萧聪忽然莞尔一笑,星流云急忙问道: “小聪,你笑什么?” “我笑我们不明觉厉,忘了最简单的验证途径,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嘛。” 聪明如鸿翔一点就透, “对啊,若想让我们对付罗煞子,必然得有非常的手段,找一头罗煞子练练手不就完了!” 萧聪听前半句的时候还是一脸赞赏之色,可一听后半句,却直接大惊失色, “瞎说,我可没那意思!找罗煞子练手,你咋想的,活得不耐烦了吗!” 鸿翔呲牙傻笑, “哥哥,我开玩笑的,不过,都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哥哥有没有想过,那非常之手段,只有在遇见罗煞子的时候才能被激发出来呢?” 看着鸿翔那笑吟吟的模样,萧聪无奈地呼出一口浊气,他知道,自己又被这小子给涮了,可他不死心,于是丢下一句“不试试怎么知道。”便站起身来,将能施展的手段却都施展一遍,结果效果还是跟以前一样。 探究无果,一行人带着遗憾和忐忑再度启程。 第六百二十二章 化身葬厌 变故突如其来,总是让人猝不及防。 晨光熹微,云霞还未被染色,中天沉沉,只有东方天际泛起一道鱼肚白,看起来是那样美丽。 一行人于一棵老树顶端做完早课,一跃而下,如落果子般纷纷掉在地上,引起一连串砰砰声响。 鸿翔兴冲冲地跑出准备早饭,余下众人以自己独有的方式和姿态消遣时光,星流云伸开大大的懒腰,欧阳寻环视四周观察近旁的林林总总,尹诺则是跃上不远处一棵大树,采来一大袋山果,并用朔魂刀为众人将果皮削去,刀影眼花缭乱,将那山果变成一个个不带半点瑕疵的艺术品,怎么看都有几分炫技的感觉。 不多时,鸿翔端来饭食,大家围坐一圈,幽女将粥盛进一只只碗里,被其他人自顾自拿去,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自带默契,所以谁也没说过话。 再农低头喝粥,嘴唇刚刚碰到碗边,动作却直接停滞,只是其他人此时正各自顾着自己手里的事情,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异样。 几息不到,仅仅嘬了半口粥的鸿翔豁然抬首,环视四周,眼神凝重,忧心忡忡地喊了句, “哥哥!” 萧聪闻声投来询问的目光, “怎么了?” 话音刚落,近旁不远的再农突然发出一声怒喝, “啊~” 这声音听起来带着些恐怖的味道,好像他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一样。 惊变接连而起,霍闹、尹诺、九谛鹤“追迟”、二十七匹承法驹,错愕不及的星流云和欧阳寻等人手中的粥碗掉在地上,七嘴八舌的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萧家将还是像以前那样以萧聪性命为至上,毫不犹豫地要结阵保护萧聪,这仅仅是片刻钟不到之间的事情,可还没等他们将各自的动作完成,惊变便随之蔓延到了他们身上。 又是几声怒喝接连想起,最先发生异变的再农和霍闹已经化出本体,身上覆盖着一层烈焰,烈焰的颜色很深,现在的他们周身上下仅仅还能看见一双深渊似的黑色眸子,活像一只禽形幽灵。 剩下的人身上也发生了千篇一律的变化,只不过有的幽灵是人形,有的幽灵是兽形,这其中又以星流云比较特殊,不知道什么原因,那浊瀛遗褪竟也在此时显化,变成了缠在星流云身上的一条长着翅膀的火龙! 鸿翔忽然眸子圆睁,大叫一声, “肯定是罗煞子来了!” 说完便跟着发生惊变,不多时便也成了欧阳寻那般模样。 萧聪疑惑于为什么自己身上还没有反应,心思百转千回之间,识海中蓦地划过一道闪电,低声道: “坏了,难道要我们同归于尽?” 此念头一经闪过,萧聪心里便有了应激反应,神秘古经和锻神诀是现在他所能抓住的两根稻草,形势危急,顾不得选择,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于是他赶紧一心二用,将这两部经文同时诵念。 宛若冰雪雕成的神秘符文再次于萧聪额头上显化,在他身上的火焰之外,仿佛蒙上了一层青涩的光晕。 最先受到影响的是人自然是鸿翔,在他所化成的那道人形火焰幽灵的额头上,出现一枚与萧聪一模一样的神秘符文,银色法盘紧随其后出现在脑后,接着,他身上的火焰之外也蒙上了一层青色的光晕,最后,在他那双漆黑得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多了一对白色的光点。 鸿翔现在没法说话,但他已经在萧聪的帮助下夺回精神的主导权,可以用神识跟萧聪交流, “哥哥,必须得想办法阻止,否则我们肯定会损失惨重!” 萧聪以神识回道: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葬厌是因罗煞子而生,自然也注定了要随罗煞子而去,所以最坏也是最有可能的一个结果是,我们要跟罗煞子同归于尽,才算是完成这段因果赋予的使命!” “哥哥可有应对之法,有什么主意你尽管吩咐,我们积攒这样一桩势力那么不容易,只要能保住他们,怎么着都值得!” 萧聪摇摇头, “我也没有应对之法,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像唤醒你一样唤醒他们,但是,我并不了解具体的法门,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试试看了。” “那就一起吧,趁着罗煞子还没来到这儿,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萧聪和鸿翔还未有所行动,再农已经带头往前冲去,后面一乌泱人形兽形的火焰幽灵紧随其后,声势浩大,蔚为壮观。 萧聪虽然心有不甘,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低声暗骂一声,而后施展灵隐步向前追去。 鉴于现在这般场景,毫无疑问已经被欧阳寻那张乌鸦嘴一语成谶,此时的他们,在受到罗煞子的刺激后真的变成了传说中的葬厌,这是在萧聪看来最糟糕的情况,好在有自己跟鸿翔作例,让他觉得还有一线生机。 此时的萧聪再施展灵隐步,其速度不知道比以往提高了多少,他试着往前轰出一记天道轮伐,威力也不知道比之前强大了几个档次,化身葬厌,给他的实力带了近乎质的飞跃,说是扶摇直上一点都不夸张,因为就凭这一记天道轮伐的威力来估计,他现在的修为最起码也得在通天境! 仅仅是因为沾上了这桩连圣麒麟都不愿沾染的因果,就让他从一个天境中期的修界高手变成了遥不可及的通天境伪仙,这是多么耸人听闻的事情,说出去怕是都没人相信。 实力突飞猛进,让萧聪信心大增,为了不在此次变故中损失任何一个难得的朋友,他身先士卒一步当头,从弥芥中取出诛仙剑,抬手怒劈,不由分说就是一记威力绝伦的破天戮阳斩——其实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只是感觉罗煞子会出现在那里,所以决定先发制人。 果不其然,一头与之前一般无二的罗煞子真的在那里出现,进而被那赤红色的弯月刀芒斩了了正着。 可这样的手段,肯定不能将罗煞子一击毙命,它只是将那青面獠牙的鬼煞劈了个趔趄,却在后者身上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萧聪不做停留,行云流水般,一招儿破天毒龙钻顺势而出,他整个身子瞬间腾空而起,刹那之后,火焰陀螺从天而降。 罗煞子对着从天而降的火焰陀螺发出一声怒吼,双拳齐出,萧聪躲闪不及,被其中一只拳头擦中,那罗煞子的力道何其之大,看似仅仅蹭了了边儿,却让萧聪化成的火焰陀螺直直撞倒几十棵参天老树后才得以停下。 这时候萧聪惊异地发现,有了这周身火焰的保护,他的防御力也提高了一大截,就现在他这具肉体的强悍程度,绝对能跟真正的大古神种相媲美! 不远处的战场中,以再农为首的一应葬厌纷纷混入,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将罗煞子团团包围,不留死角,最令人惊异的是,这些家伙们那一双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虽然不像萧聪和鸿翔那样有一对白色的光点,但却依旧没有忘记之前的种种神通和武技,星流云再次大放异彩,屠龙斩、伏龙掌、屠龙枪法、龙焰……在葬厌之身的加持下,一招一式,绚烂绝伦。 其他人跟星流云相比虽然稍显逊色,但也依旧堪称惊艳,尹诺的阿陀道三刀,每一道刀芒都带着近乎要割裂空间的气势,萧家将们的传承绝学,亦被尽数施展,这还是萧聪第一次见如此完整的《十动天功》,能被萧家族长亲卫传承下来的功法,自然让人叹为观止。 欧阳寻杀招频出,在风头上已经盖过尹诺,跟星流云只差了一线,萧聪虽然一向都知道这家伙底牌不少且深藏不漏,但却也没想到这家伙身上竟然有这么多好货! 而对于幽女,萧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此时的幽女,已经能将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渊泱七式》第一式施展自如!在招式上算不上众人里面最秀的,可在威势上,却是真真儿的无出其右! 可惜,即使是如此牛逼哄哄的组合,跟罗煞子对抗,依旧处于下风! 一众葬厌中,表现最差的肯定是出身于音律世家的南宫喻,其次是鸿翔,因为罗煞子这种存在根本没有真正的精神和灵魂,所以鸿翔主修的《应魂咒》现在毫无用武之地,他各方面的实力虽然也有显着提高,但毕竟底子太薄,所以跟星流云他们相比,之前的差距直接从毫厘被扩大到千里,简单说,现在的战场,有他没他其实差不了多少。 既然如此,萧聪便不打算让鸿翔参战了,好钢用在刀刃上,他认为,鸿翔这样的特殊存在,应该被委以更重要的任务,于是他以灵识向鸿翔传意道: “鸿翔,不要再上去跟罗煞子纠缠,现在因为葬厌在身,大家的各方面的实力都得到了近乎质的提高,现在给你两个任务,第一,把原因找到,争取帮大家将实力再提高一些,第二,继续努力取得与他们的联系,让他们恢复清醒,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折损任何一个人,明白了吗!” “明白!” 得到鸿翔的肯定答复,萧聪这才再次冲入战场不遗余力。 第六百二十三章 送罗煞子回老家 伪仙之间的殊死之战,虽算不上是惊天动地、日月无光,但山崩地裂还是能沾上点边儿的,更何况是六十几名伪仙跟一头发育极致的罗煞子之间的以命相搏。 那场面……啧啧! 萧聪再次加入战场、直接将厮杀推至白热化,因为见到幽女和萧家将们在功法修炼上夸张的精进,他也试着把《天道宝典》和《破天式》中那些尚未掌握的绝学妙手一一施展,虽然这两部功法与《渊泱七式》一样,属于天上地下难得的宝贝,有些深奥的招式即使是现在已经身化葬厌修为直攀通天境的他都没法顺利打出——就像此时同为葬厌的幽女也仅仅能使出《渊泱七式》的第一式而已,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此次大战中大展神威,毕竟像《天道宝典》和《破天式》这种传说级别的功法存在,就算是最浅显的招式在通天境伪仙的手上施展,那也是横扫千军势不可挡! 既然身为连护荒古圣都备感头疼的存在,罗煞子自然不是吃素的,萧聪这边有各种各样的功法和神通,但人家也不是什么手段都没有,在两方打出真火的时候,罗煞子的脊背上就延伸出两列带着倒刺的触手,一列六根,延伸得很长很长,杀伤力虽然也不小,但明显无法对已经化身葬厌的众人造成重创,顶多也就是不时将人抽飞而已。 而后在萧聪沉迷于战斗之时,罗煞子又出其不意地施展另一手段,从它双眸中射出来的乌光照在萧聪身上,仅仅一瞬间的功夫,竟让后者感觉自身各方面的实力明显减弱了一些,这让年轻人心中大为吃惊,终于知道罗煞子和葬厌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单方面的压制,而是两两相克,若是被这乌光照射太多,他们很有可能提前陨落,于是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不由得小心了一些。 剑气、刀芒斩断古木在地上劈出沟壑,星流云的龙焰因为温度太高而引起滔天烈火,某些罕见通灵的草木拔根而起往四面八方玩命逃窜,以神通从地下搬起来的土石堆积成一座座小山…… 禽鸣声穿云裂石,龙吟声振聋发聩,还有马嘶声、爆破声、实物相撞发出的砰砰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仿佛这片空间已经支离破碎,就要分崩离析一般。 发育极致的罗煞子,怪力乱神,皮糙肉厚万法不侵,被萧聪等人的攻击打中,不过是产生一道道微不可见的细细裂纹而已,而且这些裂纹一经出现,便会在短时间内被神奇修复,所以这战况看似激烈,其实萧聪一行众人根本就奈何不了罗煞子。 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萧聪开始在心里筹谋对策,都说打蛇打七寸,挖树先挖根,他们要想战胜罗煞子,就得先知道罗煞子的命门所在,这才有机会将这家伙送回它老家去,否则,照这个势头打下去,非得被它送回老家不可! “既然连圣麒麟都说葬厌能解了罗煞子之危,那这事儿应该就没跑了,现在对我们来说,关键是怎么利用葬厌的身份灭了这头罗煞子,他不可能无懈可击,肯定有弱点,而且,他现在越是能打,说明他身上的弱点越大,很有可能是个一触毙命的存在,得提前找到它才行,不然的话,即使有葬厌之身的保护,肯定还是会有人丧命!” “找到它,找到它,会在哪儿呢?难不成真的要我们跟罗煞子同归于尽?虽然说按道理来讲,理应如此,但那也太憋屈了,可惜现在鸿翔还没有将其他人唤醒,不然的话,这种情况我还可以带着人逃命,就目前来看,短时间内带着大家一起逃出生天肯定是没希望了,为今之计,只有一战,不但要战,还得速战速决!” “如果最终没能找到命门所在怎么办?我们这些人岂不是都得折在这儿!这太可怕了,绝对不能让这种结果发生,所以不能把希望完全放在这条路上,必须得做好两手准备……” “对,不管找到命门与否,都得干掉这头罗煞子才行,既然这样,不如放手一搏,直接用我们擅长的方式结束这场战斗!” “我们擅长的方式……不如说,是我擅长的方式,我最擅长的方式就是法阵嘛,可是……对了!罗煞子诞生的时候,就有一座以生灵为阵旗法阵,是不是可以从那座法阵上找到突破口,而后以身为葬厌的我们布下一座法阵,将他送回老家去!” “我对那座法阵早就有了深入的研究,这个法子,恐怕是我们现在最有把握实现的,求人不如求己,该相信自己的时候还是得相信自己才行,他娘的至少死了也不后悔,对,就这么办!” 萧聪心里下定主意,以神识对鸿翔说道: “尽快与他们取得联系,就算不能将他们唤醒,也要在短时间实现对他们的控制,这很重要!越快越好!” 鸿翔没做回应,只是集中精神力开始对星流云他们进行灵魂世界的入侵。 萧聪一心二用,思考法阵的同时还不忘连连对罗煞子进行狠辣至极的攻击,搞得罗煞子怒啸连连,他自己也被罗煞子自双眸中射出的乌光扫射到几次,实力已经快要跌下通天境了。 这时候,鸿翔突然传来神念, “哥哥,这件事我一个人搞不定,需要你的帮助。” 萧聪二话不说,直接往鸿翔这边赶来。 二人凑在一起,萧聪闭眼掐诀,决定将自己的精神力过渡给鸿翔使用,可还没进入状态,鸿翔却急“道”: “哥哥,这次以你为主导吧,成功的几率可能会大一些。” 萧聪不疑有他, “该怎么做?” “我发现他们成为葬厌之后,识海中一片漆黑,只有一枚神秘符篆横在那儿,以我对道的理解,无法参悟那枚符篆的奥义,所以还是得靠哥哥亲自出手才行!” “那好,赶快开始吧,他们就要撑不住了!” “哥哥以我的灵魂为载体就能进入他们的意识世界。” 鸿翔“说”完,闭眼掐诀,灵魂离体而出,化成一片摸样普通的树叶印在萧聪左手的手心里。 萧聪看了一眼手心里的灵魂树叶,叶片上脉络繁复却异常清晰,他知道这是鸿翔以《应魂咒》修成的一种他现在还无法达到的灵魂境界,碰上这种倒霉事儿而身边却正好有鸿翔这样一个魂术高手,这不得不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就是不知道此般行举是否会对鸿翔造成损害,但现在事态危急间不容发,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萧聪右手掐诀,将映着鸿翔灵魂树叶的左手轻轻按在眉心,以鸿翔的灵魂为载体,欲将意识刺进南宫喻的精神世界里,进而看到鸿翔之前提到的神秘符篆,并感受后者所散发出来的道韵、简单参悟其具有的奥义。 为了保证鸿翔和南宫喻的安全,萧聪不敢在这里逗留太多时间,于是浅尝辄止,觉得差不多了便急忙退了出来。 鸿翔的灵魂亦是随之回归本体, “怎么样哥哥,可有收获?” 烈焰包裹之下,看不到此时的萧聪脸上是一幅怎样的神色——依着记忆中应该是愁眉不展的样子,他习惯性地抬起右手抚上已经不复存在的鼻子,传出来的意识中带着凝重, “这……很难说,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只能前进没有退路,你现在加入战场,帮我再多争取一点时间。” “好,哥哥保重!” 鸿翔“说”完,转身往远方战场而去。 萧聪看着刹那远去的鸿翔,眸子里的那对光点越来越小,却越来越亮,最后变得刺眼夺目,以至于无奈忽略其本来的形状。 年轻人心中暗道: “相信我,这一次无论如何,我萧聪都要还你们一线生机。” 对于这个神秘符篆,萧聪自认为没必要将其完全悟透,因为他本就不打算将其作为消灭罗煞子的突破口,他只要通过参悟这枚符篆来控制已经化身为葬厌的众人,摆出法阵将那罗煞子送回老家罢了。 战场中的打斗依旧激烈,萧聪则是于远处全身心地沉浸在对神秘符篆的参悟中。 化身葬厌之后的众人能将以前那些束手无策的招式顺利施展,这本身就是其领悟力有所提高的表现,萧聪亦是想不通这里面的道道儿——在他看来,这种情况的出现着实没有道理,但他的思维却是真的发生了惊人的变化,思路清晰异常,记忆涌现和融会贯通的速度快的令人感到发指,甚至是某些仅仅有过匆匆一瞥的东西,此时也被深掘出来,这让他觉得难以置信,也让他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一尊神灵。 疯狂的求索中没有关于时间的概念,所以萧聪也不知道这个过程持续了多长时间,只是当他回过神儿来时见大家都还在,便不由得松了口气。 “只要都还活着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又定了定心,而后双手掐住一个奇怪的法诀,法诀几经变化,最后化繁为简返朴归真,被抵在眉心上。 萧聪自认为他已经从那神秘符篆中得到了需要的东西,所以忙不迭开始行动,以至于忘了验证,可尴尬的是没有鸿翔的帮助,他的精神还是进入不了星流云等人的识海。 “鸿翔,回来!” 收到萧聪的神识传意,鸿翔干脆利落地退出了战场,两息不到,便出现在萧聪身旁。 战场中星流云等人早已落得下风,劣势明显,被罗煞子逼得节节败退,随着鸿翔的退出,战势简直可以用飞流直下三千尺来形容! 那危机重重萧聪看得清楚,几匹承法驹接连被罗煞子生着倒刺的触手打落,九谛鹤“追迟”也不幸挨了一记乌光,逃出来之后速度明显又慢了一些,而后星流云幽女等人纷纷受创,向着四面八方散落而去。 萧聪强稳心神,不做它想,抓住大家都已经暂时远离罗煞子的机会,凭借鸿翔灵魂提供的便利,以最快的速度刺进众人的精神世界中,依着从那枚神秘符篆中参悟到的法门,开始试着操控众人。 事情进展看似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全力以赴的萧聪几乎同时跟所有人取得了联系,并成功将他们控制,只要大家都去到阵旗之位,那这事儿就算是完成了十之五六,剩下的那十之四五完全取决于法阵对罗煞子是否有用,倘若这法阵真的不是解危之法,那萧聪他们这一次可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可变故总是出现在节骨眼上! 在萧聪的调拨之下,南宫喻突然失控,他身上爆发出更加炽烈的火光,那双本来黑洞般的眸子直接消失不见,而后蜷着身子,化作一颗火球,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向罗煞子射去。 萧聪在心里破口大骂,手里也没闲着——他用力一抛,诛仙剑像根棍子一样旋飞而去,为了救下南宫喻的小命,他只能暂时放弃这次布阵,毕竟南宫喻跟他们一样,也是无辜的可怜虫,他对众人一视同仁,自然不能将南宫喻放弃,说到底,要不是因为他,谁都不用受着无妄之灾。 做完这一个动作,萧聪继续投入到之前的事情中,他对自己的手段信心满满,根本不去理会南宫喻下场如何,而事实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诛仙剑剑柄重重拍在南宫豫化成的火球之上,将后者直接拍进了土里,砸出一个看不见底的深坑! 与此同时,萧聪再次将余下众人控制,并在短短两息的时间里将他们调拨到相应的阵旗之位,而自罗煞子眼中射出的乌光,正好将所有人扫过一圈! 九色光华大闪,瞬间将乌光吞没,以六十几头葬厌为阵旗布出的法阵浑然一体,那六十几丛烈火也合成一处,火焰直冲霄汉,染红整片苍穹,耳畔萦绕不绝的,只有罗煞子不甘的嘶吼…… 而画面似乎已经定格,不知何时才能解封…… 第六百二十四章 又多一个酒友 约莫九个时辰后,火光渐渐收敛,寅时初刻本是天地最黑暗的时候,之前冲天的焰色将天空照耀的灿如白昼,而当火光尽数敛去,虽无皎洁明月,但目及之处依旧轮廓清晰,那被火焰炙烤已久的土地,像火炭,看起来红得发烫,火炭上散落着一些白点和一些黑点,仔细看还有一个蓝点,那正是赤身裸体的萧聪等人、身穿玄甲的萧家将,还有身着九宝流仙裙的幽女。 良晌。 火炭上一个不起眼的凹坑里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扒在坑沿上,然后是另一只手、脑袋、身子……接连出现,他艰难地从坑里爬出来,仰躺在地上,仅仅是这样几个简单的动作,便好像是耗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 同样全身一丝不挂的南宫喻,在地上四仰八叉地又躺了一会儿,而后伸出舌头舔舔嘴唇,睁开双眼的同时猛地坐直身子,手脚并用笨拙地爬起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慌乱和恐惧。 踉踉跄跄的年轻人,几步跨到萧聪近前,将其背在身上——说是背,其实只是拉着萧聪的两条胳膊挂在自己身上,萧聪的两只脚还拖在地上呢! 将萧聪拖到未被战斗殃及的林地,南宫喻大口喘着粗气,干巴巴的嘴唇微微蠕动,念叨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时间不多了……” 南宫喻之所以费劲巴力地将萧聪拖到这儿来,是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残存的葬厌之力正在消散,而正是因为有这些残存在体内的葬厌之力,他才得以凭借失去葬厌之身后的肉体凡躯在火炭般的大地上平安无恙,他认为萧聪他们也是这样。 为了在最快的时间内将该拖的人都拖出来,南宫喻磨刀不误砍柴工,他先找来鸿翔的兵器,将剑柄处伸出来的那条锁链钩在某位萧家将的靴子上,再将身无寸缕之人叠在萧家将身上,以此将人拉出来。 萧家将们的玄甲包覆全身,表面光滑坚不可摧,摩擦在火炭般的土地上,近乎没有阻力,于是南宫喻便将几个萧家将用他们的腰带并在一起,来回几趟将星流云他们几个天境高手拖到了安全的林地中,顺便还捎带上了尹诺。 剩下的冥乌族兄弟、九谛鹤、承法驹,他便不打算管了,一来他实在是已经提不起半点力气,二来这些家伙们不是古种就是异种,一个个来头大的很,其肉体的强悍程度,就算是变成死尸,也不会被这火炭般的大地损伤半点,所以他认为将事儿办到这份儿上也算是光荣完成任务了。 能将萧聪等人拖进林地,这股子劲不过是来源于心里那份毅力,现在任务完成,那股子劲便随之消失,南宫喻变得昏昏沉沉,眼前一黑,便睡了过去。 翌日,鸿翔第一个苏醒。 时间已至巳时三刻,温暖的阳关照在赤裸的身体上,让某些人觉得甚是舒服,所以其中一个便在还未睁开眼睛时绷直四肢,伸了个过分夸张的懒腰。 鸿翔坐起身来,睁着一双惺忪睡眼环视四周,小嘴微张,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眸子里满是惊讶。 武修者的身子,当真好看,尤其是像星流云这种自小磨砺不缀的武学变态,身材匀称,筋骨横练,仿佛是雕塑大师耗尽毕生心血才完成的封山之作,每一处无不体现着浑然天成而又惊心动魄的美感。 相比之下,萧聪和尹诺便逊色了些,因为他俩看上去偏瘦,至于全身肌肉盘虬卧龙,如一头大蜥蜴般趴在那儿的的欧阳寻,跟星流云一比,直接让人没眼看。 呆呆失神片刻,鸿翔的眸子重新焕发出神采,之后又用力晃了晃脑袋,他干脆利落地从地上爬起,张开摘星翼扶摇直上,采来一大摞匾额大小的树叶,拿出一张简单处理以蔽己身,将剩下的轻轻盖在那些还在熟睡的裸体上。 做完这些,身着绿色“亵衣”的鸿翔在这附近逛了一圈,结合众人和众兵器的位置,还有那些清晰无比的沟沟辙辙,心中便已对之前发生的事猜到大半,他虽然不知道南宫喻因为突发变故并没有参与到法阵之中,但他却知道是南宫喻将他们从原来的地方转移到林地来,可这些在他看来都不重要,他更想知道的是在更早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罗煞子究竟下场如何? 于是在思索无果后,少年又在那焦黑松软的战场遗迹中走了好几遍,仔细琢磨每一处蛛丝马迹,结果却还是一无所获,他不由得有些气馁,坐在石头上,右手托着腮帮子,静静等待着其他人醒来。 大约午时三刻,萧聪等人陆续苏醒,如心有灵犀一般,几个身无寸缕的人形生灵从欧阳寻那里领来衣衫穿在身上,非人形的生灵从战场遗迹来到林地中,模样跟以前一般无二。 大家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星流云还是一如既往地第一个打开话匣子, “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鸿翔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几声,让本来凝重的气氛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皱着眉头的萧聪刚想说话,嘴角不由得抽了两抽,他将右手卷在嘴边,干咳几声道: “先准备饭食吧,边吃边聊。” 没有人发出异议,大家心照不宣地各自散去忙活自己的活计,生火的、取水的、准备肉食的……而萧聪则是找了个僻静之处坐下来,歪着脑袋倚在一棵树上,貌似在琢磨着什么令他倍感费解的事情。 以葬厌之身却没有用葬厌该用的方式灭掉罗煞子,这可能是大荒亘古未有之事,所以应该被载入历史,而萧聪,则是这一小段历史当时无愧的见证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件事的过程,可即使是他,也觉得这件事疑点重重,其中很多疑点显而易见,而他自认为他暂时也想不通,于是索性决定不再追究,但他如此轻易地就控制众人布阵这件事该怎么解释?怎么想好像都觉得荒诞了些,从走出天道轩到现在,他的运气还从来没有这么好过,难不成真的是参悟那枚神秘符篆的功劳?这方面肯定有,但绝对不是全部,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这竟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鸿翔走到萧聪身边,见后者斜斜看着天空,目色呆怔,一时不忍打扰,良晌,才小心翼翼地推了推萧聪的肩膀,轻声道: “哥哥,饭食都准备好了。” 萧聪回过神儿来,轻轻点头,说了句“好,那就开饭。”长身而起,与鸿翔并肩往众人围坐之处走来。 一行人已经饿了很长时间,几乎每个人都在大快朵颐,鸿翔自然在此之列,若说还有谁吃像还算斯文,也就剩下萧聪和幽女了。 吃着吃着,星流云突然抬起头来,抹了一把油汪汪嘴唇,开口道: “小聪,经历这么大一件事,你不让哥们们喝点小酒压压惊?” 几分诧异于萧聪脸上一闪而逝,他右手一翻,取出坛好酒丢向星流云,随口说了句, “不是压惊,应该是庆贺。” 星流云闻言,开始蹬鼻子上脸, “既然是庆贺,那只有一坛怎么够?这么小气的事儿若是说出去,岂不是坏了你萧四少爷的大好名声?” 萧聪又取出两坛酒丢给星流云,声音里带着几分嫌弃, “喝完了再跟我拿就是。” 星流云抱着三坛好酒,笑得跟花一样,对着身边的冥乌族兄弟和尹诺招呼道: “来来来,满上满上。” 说着不等几人回应,便将他们的碗里倒满了美酒,对此,几人只有僵笑,貌似本来没有跟星流云同流合污的意思,只不过架不住星流云的热情,无奈上了星流云的贼船。 将就近几人拉下水后,星流云还不死心,对着欧阳寻扬扬下巴挑逗道: “嘿,大个子,要不要来一碗解解馋?” 欧阳寻摇摇头, “我从来不搀这玩意,你别抹黑我。” “嘁,还跟我在这儿装上白莲花了,你什么德性我还不知道?” 星流云几声唏嘘,而后又对鸿翔进行勾馋, “鸿翔,要不要来一碗?” 鸿翔看着一脸春光灿烂的星流云,眼神莫名,欲言又止,而后微微一叹,颇为平静道: “这次就不了,下次再说。” 在鸿翔蛇这边吃了闭门羹的星流云接着又转向南宫喻, “喻兄,来陪哥们走几个?” 南宫喻连连摆手避之不及,讪笑道: “家规在上,星大少爷还是饶了我吧。” 这时候,一道听上去就有点不三不四的声音兀然想起, “给我倒一碗。” 星流云转首一看,竟然是九谛鹤“追迟”, “你……要喝酒?” “怎么,看不起我?” 星流云不便作答,转脸看向萧聪。 似是感受到星流云投来的目光,萧聪头也不抬,平静道: “给他满上。” 星流云扁扁嘴,二话不说,依言而行。 追迟低头在酒碗里轻轻一啄,那碗里的酒便见了底儿,他仰起头来,一脸享受,陶醉道: “没想到这世间竟然还有这般美妙的玩意儿,今儿算是领教了。” 回味片刻,见星流云迟迟不动,故而出言祈使, “愣着干嘛,再给我倒上啊,怎么连点待客之道都没有!” “这喝酒讲究的是品,哪有你这样的,真是糟蹋了这么好的人间仙酿!” 星流云白眼大翻,但手上也没闲着,将追迟的碗再次倒得其沿满,这家伙嘴上虽然揶揄,但心里肯定欢喜的很,一行人虽多,却少有跟他真正意气相投者,而这九谛鹤“追迟”,跟他肯定是一丘之貉,如此知己,他可不想错过! 第六百二十五章 首要问题 酒过三巡,坛坛皆空,星流云等人脸上毫无醉意,因为大部分仙酿都被贪嘴的“追迟”灌进了肚里,萧聪等人亦是饮足饭饱,正慢啜清茶,星流云见时机已到,于是喷着满嘴酒气,再度发问, “小聪,可以把事情跟我们讲一下了吗?” 萧聪抬头看了星流云一眼,目色古井无波,他将茶碗放下,轻声开口,一语惊人, “之前我们在这处战场,灭掉了一头罗煞子。” 声音波澜不兴,却在某些人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星流云惊呼出声, “灭掉一头罗煞子!怎么灭掉的?” 尹诺等人纷纷将惊讶到无以复加的目光投向萧聪,一言不发,意思全表现在脸上,便听得萧聪继续操着那平静到令人有点心惊胆战的口吻道: “大才子说的没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就是传说中的葬厌,只不过它只是在遇上罗煞子时才从我们身上显现,葬厌之身可以帮我们迅速提高各方面的能力,即使是天境修士,也能达到通天境的高度。” 话及于此,闻者已经目瞪口呆,他们每一个人都张大嘴巴,差不多可以吞下一颗鸡蛋,萧聪的话给他们带来了大么巨大的震撼,可想而知。 萧聪拾杯轻抿,目色再添几分凝重,而后再次缓缓开口, “但即使是我们六十几名伪仙,却依旧无法奈何罗煞子,他的可怕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认知!恐怕就算是真仙临时,也不能奈之于何。” 萧聪方才说的这些信息,鸿翔都已经知道,所以在其他人被吓得亡魂皆冒的时候,他还保持着正常的状态,而萧聪接下来要讲的事情,才是真正令他感兴趣的的。 “那……哥哥最后是如何取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 萧聪用力揉捏着额头,不知为何,脸上竟显出几分疲惫来, “在你的帮助下,通过参悟那枚神秘符篆,我得以控制大家的行动,再结合罗煞子诞生之时地那座以生灵为阵旗的法阵,才能够将那罗煞子灭掉。“ 鸿翔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由衷叹道: “哥哥真乃天纵神人也。” 萧聪摆摆手, “这跟我是不是天纵神人没有关系,有葬厌之身的帮助,我们能力的提高不仅仅是体现在战斗力上,还有精神和思维,不然的话,没理由将那些正常状态下无法施展的神通运用自如,如果在那种状态下我还做不到这件事,那就只能说明我太没用了。” “可是,这应该并不是葬厌用来对付罗煞子的手段把,既然他们都说葬厌是罗煞子的克星,那葬厌便该有对付罗煞子独门绝技才对啊……难不成,真的是同归于尽?” 萧聪目色阴翳,缓缓点头, “没错,在最紧要的关头,南宫喻就曾经脱离我的控制,将自身化成一个大火球,明显是一副要鱼死网破的架势,不过这一次算他走运,被我用诛仙剑砸了下来。” 鸿翔眼珠子转了半圈,又问道: “那哥哥确定我们已经将那罗煞子消灭了吗?” 萧聪摇摇头, “不能完全确定,但应该差不多,否则,我们哪儿还有命在,毕竟罗煞子和葬厌可是生死宿敌啊。“ 鸿翔看向南宫喻,抿着小嘴,眉头微蹙,呢喃出声, “为什么会是南宫喻?而且又为什么会是在那个时间?如果葬厌消灭罗煞子的方法真的是同归于尽,那为什么还要进行如此艰苦的战斗?这……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你说的这些问题,其实不难理解,我都已经想过一遍,我觉得这只是出于葬厌和罗煞子总体力量上的平衡,罗煞子数量有限,葬厌的数量同样有限,他们都是分散行动,无法确定在遭遇时双方的实力差距,如果葬厌在战斗中取得压倒性的优势,应该也不会一根筋地自取灭亡,因为这样会消减他们的总体力量,可我们当时面对的情况是败局已定,所以南宫喻才会不由自主地做出选择,而至于为什么是他,这件事应该是随机的。” 鸿翔听着,慢慢鼓起腮帮子,萧聪把话说完,他也将那口含在嘴里的气一下子呼出来, “这样的话……倘若在灭掉所有罗煞子后,还有葬厌留存于世,那它的下场会如何?” 萧聪沉默半晌,终于艰难开口, “对,这才是我们首先要解决的问题,不然无论再怎么战斗,到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已,我们不能做跳梁小丑!” 关于那个答案,大家心照不宣,它残酷而简单——不过是害怕罗煞子与葬厌之间联系太过紧密,就算他们最后拼尽全力成为那于漏洞中侥幸存活下来的幸运者,到头来还是因为做了他人嫁衣而难逃一死,若是那样的话,就实在是太过可笑了。 萧聪思索半晌,抬头问鸿翔道: “对此,你有什么看法吗?” 鸿翔贝齿轻咬着下唇,点点头, “如果让我说的话,与葬厌分开这个路子最稳妥,哪怕是遭受巨大的损失也值得。” 星流云他们此时也已经从之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一个个脸色比吃了苍蝇屎还难看,虽然也都是经历了许多大风大浪的猛人,但对于罗煞子和葬厌,还是表现出了满满的忌惮,不过这忌惮来的也不是毫无原因——化身葬厌的天境修士竟然能一步成为通天境的伪仙,即使是从溺龙渊死里逃生后又与浊瀛遗褪合二为一的星流云都没有这般匪夷所思的大造化,可先贤总说收获和付出总是成正比呐,对于这般逆天的造化,他们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呢?反正在他们自己看来,就算把他们的小命搭上都不够! 欧阳寻糯糯开口, “我倒觉得,比起与葬厌割裂,斩断葬厌与罗煞子之间的联系更靠谱些,毕竟老话说得好,解铃还需系铃人,再说,顶着损伤修为的风险赌这么一把,我们实在是玩不起啊,没有强大修为的支持,在日后的大劫中肯定还是死路一条。” 星流云脑中灵光乍现,想法脱口而出, “不对,最简单的法子应该是囚禁一头罗煞子,只要有一头罗煞子还在,葬厌就有存在的必要和价值,这样我们既没有损耗修为的风险,也不需要再将大量的时间浪费在绞尽脑汁的求索上,兴许以后还能从葬厌之身上得到什么好处,这才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鸿翔闻言嗤之以鼻, “星流云你可真行,到现在还想着跟命运做买卖,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句话都没听说过吗?你这是在教我们与虎谋皮,是哥哥一向最忌讳的侥幸心理!” 星流云轻哼一声, “与虎谋皮?侥幸心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能有今日之成就,凭的不就是一份胆大心细吗?还是那句话,名利危中取,富贵险中求,畏畏缩缩地跟在时代后面,肯定只有吃屁的份儿!” 幽女翻了个白眼,轻飘飘丢出一句, “粗俗!” 欧阳寻窘着一张大脸道: “话虽然说的不错,但这事儿估计你也就只能想想而已,囚禁一头罗煞子本来就十分困难,就算这件事能成,可我们终究还要离开大荒,那之后如何保证不会节外生枝?这不仅是留给大荒的隐患,也同样是在我们自己身上挂了桶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的炸药,怎么着都肯定落不着好。 而且说实话,我现在十分赞同鸿翔的看法,葬厌这种存在太过恐怖,我们必须让他们从我们身上完全消失,那样才能高枕无忧,不然的话,哼哼,说不定哪天一不留神儿就得死在这茬儿上。” “没错,虽然星老大说的话也有道理,但事分大小轻重,这个险,我们确实不能冒。”不等星流云出言反驳,萧聪点头赞同说。 既然萧聪都这么说了,星流云只剩无奈一叹, “行吧行吧,就按你们说的办。” 然而,鸿翔还有不同的意见, “哥哥,我觉得现在解决这个问题,为时过早,毕竟我们都知道,罗煞子数量庞大,短时间内不会被葬厌全部消灭,可我们日后恐怕还是免不了跟罗煞子打交道,到时候像南宫喻这样的,不见得有那么好的运气,所以,得想办法保证每个人在战斗过程中不会献祭己身才行。” 但凡有脑子的人就能听出,鸿翔这话说的在理,萧聪也只有连连点头的份儿,他心有余悸道: “这次只有一头罗煞子,各方面的条件对我们比较有利,所以我才能救下南宫喻,若是再有一头,那献祭者将必死无疑……” 他右手抚上鼻梁,声音变轻了一些, “不过,我倒觉得这件事不是很难,既然咱俩都能在化身葬厌之后保持清醒,那他们肯定也有希望,至于如何实现……等我再好好研究一下那个神秘符篆以后再说。” 众人纷纷点头,谈论到此便算是到一段落,南宫喻感觉气氛渐渐平复,于是站起身来,朝萧聪躬身作礼一拜, “南宫喻谢萧四少爷救命之恩。” 萧聪看着不远处的南宫喻,眼神复杂,终是微微叹了口气,摆摆手道: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南宫喻抬头,错愕得像个孩子,可他脸上又隐隐含着些别样的色彩,好像他早就已经明白了什么——不,那些事情其实他早就明白,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这是一个误会,也只能是个误会,但却也是一个以后都不会再发生的误会。 年轻人嘴角勾出真诚而好看的弧度,那模样仿佛在说, “被信任和亲近的感觉,真好……” 第六百二十六章 前兆 萧聪感觉自己的人生,貌似又迎来一个重要时段,葬厌之身给了他太多想像,这让他满心期待,也让他忐忑不安,问题解决与否是两个明显的极端,要么海阔天空,要么万劫不复,他自然向往那璀璨耀眼的未来,所以不畏任何挑战,并全身心的投入到解决问题的过程中,不能自拔。 每当一筹莫展愁肠百结的时候,他总会忍不住去回味化身葬厌时的奇异感觉,他着迷于那敏锐的思维和夸张的理解能力,并认为如果当时能再多给他一些时间,他定能将这枚神秘符篆完全领悟,可惜,这些都是想想而已。 萧聪和欧阳寻没日没夜地对那枚符篆仔细研究,虽然步履维艰,但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毕竟之前萧聪在化身葬厌的时候,已经将那枚神秘符篆有了大概的了解,并曾经借此控制大家的行动,这是一个很好的基础。 鸿翔是唯一一个在化身葬厌之后被萧聪唤醒的人,且在被唤醒时,萧聪与那枚神秘符篆还没有丝毫接触,这是非常值得推敲的一件事情,不过想到鸿翔天赋异禀,这样的唤醒恐怕只是个例外,并不适合其他人,所以萧聪只是借鉴,并不敢将全部筹码压在鸿翔身上,不过这件事给了萧聪一个重大启示——鸿翔虽然是被他唤醒,但他自己可是一直醒着的,由此可以推出,鸿翔的觉醒应该跟他俩之间的某种联系有关。 循着这个方向,萧聪做了诸般努力尝试,只是若没有罗煞子的“帮助”,这些尝试全都得不到验证。 所幸对于萧聪这帮倒霉鬼,也有天公作美的时候,十几天后,他们又遇上了一头独立行动的罗煞子。 这场战斗与上次一样堪称惨烈,萧聪故意将战斗时间拉长,以此来将他之前做的诸多准备一一验证,虽然这些准备无一成功,但也有意外收获,尹诺的觉醒,给众人带来了新的曙光。 回到之前的思路上,与鸿翔之间有怎样特殊的联系,萧聪虽然无有头绪,但跟尹诺之间就只是仙之誓和点灯咒而已,对于这个问题,他没做深究,在征得众人的同意后,直接给他们每人下了一记点灯咒,并以圣麒麟为证与他们建立了仙之誓。 然后,他才开始继续深究那个分外棘手问题,毕竟这件事还未到万无一失的地步,而找到这个问题的根源所在,不仅能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对日后将葬厌从身上剥离这件事同样意义重大。 关于此问题的根源所在,半年以来一直没什么进展,唯一能确定的是答案的核心肯定在萧聪身上,至于自己身上的种种玄机,萧聪虽不敢说完全了解,但仅凭目前已经掌握的信息,就已经足够让他头疼的,可这事儿又不能一直这么拖着,于是萧聪索性铤而走险,将自己的大量本源之力和精血引渡到了其他人身上,想以此来为日后将葬厌从自身剥离做准备,尘埃落定之前,有没有作用还不好说,但从那以后即使一次遇上三头罗煞子,大家自始至终都保持着足够的清醒,从没出过什么岔子。 直到那一天,准确地说,是那一刻…… 碧空如洗,云淡风轻,不幸的事情似乎总是发生在美好的情景,好像这样能增加它的不幸一样。 狭长的山谷中,萧聪等人像往常那样静静往前走,毫无征兆地,大家脚步不约而同微微一滞,感觉自己同这天地一起发生了些不可名状的变化,进而带来几分心悸和失落还有其他无法言喻的情感,这五位杂陈没个来由,感受朦胧却让人鬼使神差地笃信,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不是一个小问题,倘若不了了之,以后肯定要吃大亏。 欧阳寻喉结轻轻滚动,缓缓扭动脖子,目光在人群中逛了一遍,凭他的聪明才智,单看众人的模样,便该对事情有个大致的认识,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你们……也感觉到了?” 众人陆续点头,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也不知所措。 “感觉到了什么?” 恐怕欧阳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么多余的问题,不过令他心暖的是,竟然还有人一本正经地作出回应。 鸿翔缓缓摇头, “不知道,很复杂,描述不出来……” 星流云笑得随意,大大咧咧道: “你们是不是神经了,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话没说完,鸿翔凌厉的眼神一下子剐了过来, “星流云,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我们这些人同时有所感受,这绝对不是巧合,现在正值紧要关头,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能掉以轻心!” “哟哟哟,这么严重呢,看把我们鸿翔给气得,脸儿都青了,”星流云一脸的浮佻之色,说出来的话简直是气死人不偿命,“可你就算再上心又能怎样?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风从何来?草为何动?要我说,不是风动,不是草动,仁者心动尔。” 萧聪看着星流云那副老气横秋却不懂装懂得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哪儿跟哪儿啊老大,人家本来好好的典故,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味儿了呢,这可不能乱用啊。” 星流云面不改色,轻轻摆手,气定神闲, “这形式上的事情,就不要太较真了嘛,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你们心里有那么个意思就行。” 鸿翔翻了个白眼,低声吐槽, “狗尾巴串铃铛,装什么大牲口,呸,辱没圣贤,真不要脸!” 星流云那边还在大言不惭, “要我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现在就该大步向前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相比于鸿翔,还是幽女更直截了当些, “星流云你说够了没有!还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除了打打杀杀你还能干什么!正事儿跟前一无是处,整天闲篇子倒是不少,还有脸在这儿胡诌百咧,真不知道你这迷之自信是从哪儿来的!” 一席话说下来,竟然星流云张口结舌无颜以对,冷嘲热讽绵里藏针,连萧聪都忍不住在心里暗叹这话说的够毒,可记忆里的幽女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啊,本是蕙质兰心的大家闺秀,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像冷筱凤似的小辣椒呢?也不知道这是跟谁学的。 站在一旁的欧阳寻满脸幸灾乐祸,他悠悠一叹,声音中的揶揄不甚明显, “唉,星流云呐,我是该说你勇气可嘉,还是还是该说你自欺欺人呢?反正自找难看是跑不了了。” …… 就在萧聪这边争论不休之时,远在十万里之外的某处平原上,一场大战刚刚落下帷幕,那燃烧的火焰还没熄灭,依旧能分辨出被焚之物的轮廓--近百头罗煞子以各种各样的形态停滞在那儿,消灭他们的,除了同归于尽的葬厌,还会是什么! 萧聪他们不知道这场战斗的存在,他们更不知道的是,这是葬厌和罗煞子之间的最后一战--根据他们之前的猜测,葬厌和罗煞子这样的逆天存在,其纠葛最起码也要持续数十上百年。 而这场战斗,对于大荒和萧聪他们来说,同样意义非凡! 第六百二十七章 突变 山谷中。 星流云、鸿翔他们几个还在那儿七嘴八舌你来我往,各抒己见听上去都有各自的道理,萧聪俊颜含笑,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也不知是为什么,这段时间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应该勤听少说,将机会多留给身边人一些,集思广益群力群策,对于大家而言,每个人若都能找到自己的价值,肯定会让这个队伍越变越好,对于他个人来讲,则是有利于避免刚愎自用、陷在自我的世界里埋下祸根。 所以这混乱而让人感觉啼笑是非的场面在萧聪看来,也算是一件好事,至于那个在鸿翔看来十万火急的危机,他倒是觉得没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现在的心态是越来越像星流云了,虽然没有那样的迷之自信,但已经明白有些事情或强求不来或花太多心思实在是一种多余,万事都要讲究一个度,很明显在这一方面他拿捏的一直不够准,还得继续努力深造才行。 事实证明,在尺度拿捏这方面,他确实不值一提,甚至还不如鸿翔! 好整以暇之时,一股子巨大的危机感突然漫上心头,萧聪感觉自己的心脏一下以堵住了嗓子眼,来自于精神的万钧压力让他一时喘不过气来。 没有人注意到萧聪的异样,在他们对即将到来的危机还未有察觉之时,不速之客已然降临。 萧聪抬头往前看,眉间凝成一个大疙瘩,眸子跟着骤缩成两条缝,目光所及之处,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出现一枚巨大的发光符篆,像是一个传送盘,线条繁复,带着浓重的神秘和沧桑古意,看着有些熟悉,总感觉跟葬厌之身上那枚神秘符篆有什么联系。 当其他人后知后觉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这方时空被完全禁锢,他们已经没有机会逃脱——萧聪虽然被突如其来的危机感所惊慑,但凭借过硬的心理素质并没有失去思考的能力,他在第一时间想要借助卜天卦带大家逃跑,但却吃惊地发现,这一次卜天卦竟然丝毫没有反应,仅此一点,便足够说明这一次碰上的对手,怕是一个比罗煞子还要难缠的硬茬子。 众目睽睽之下,那不速之客粉墨登场——他的身影从发光符篆中缓缓升起,从头到脚,始终都在变化,无穷无尽,不可捉摸,包罗万象,但每一重变化或组合在萧聪他们看来皆是独一无二的极致之美,它深深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在他们呆若木鸡之时,却忽然幻化成一双大手将一行人全都攫走了。 时空在这一刹那的五彩斑斓间快速流转,等视线恢复清明,才发现眼前已是另一幅场景。 一望无际的崇山峻岭,有一座雄峰匍匐,它没有其他山峰那样的尖顶,平整得像被整个削去了一般,如果不是缺失了这一部分,它应该会比周围的山峰高出不少,而此时,萧聪他们一行人就在这座与众不同的山顶空地上。 目及之处,全是裸露的石板,纤尘不染寸草不生,但却有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沟壑遍布其上,浑然天成鬼斧神工,再仔细看,这些沟壑共同描述着一幅巨大的图景,分明就是不久前于山谷中突兀出现的那枚神秘符篆。 巨大的符篆刻痕中心,是一团混沌一般的存在,萧聪联想到之前在山谷中匆匆一瞥的不速之客,觉得这混沌应该是他的万千状态之一。 仰头环身四顾,众人陷入更大的震撼,只见周围那些更加高耸的巨山之上,皆有外相神异的生灵矗立,其中就有与萧聪关系匪浅的圣麒麟,其他的有人形生灵、草木生灵、禽形生灵、兽形生灵……千奇百怪不胜枚举,想来这些就是传说中的护荒古圣和他们的圣使们。 这些矗立在山峰上的古圣、圣使,形象此时皆变得十分巨大,像法身,但看起来其要比法身更加凝实,萧聪自认为此时这般形象才是圣麒麟的本来模样,之前不过是为了与他配合而作出的变化。 萧聪他们看不见的是,有一道无形屏障已经将他们与那暂时还不能确定是什么“玩意儿”的不明存在封锁在这座雄峰之上,屏障此时古井无波,故而肉眼不可见,但只要那位于符篆刻痕中心的不明存在一有变化,其表面就会出现一两道游走的电弧,不明存在的动作越大,屏障上出现的电弧就越多。 屏障外,一向泰然自若的圣麒麟因萧聪等人的突然出现而大惊失色,他紧紧盯着山峰平地上那一团近乎看不见的小点,失声惊呼道: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头长着三头六臂的人形生灵向圣麒麟这边投来复杂的目光,瓮里瓮气道: “恐怕跟葬厌有关,这是我们的疏忽,之前若是多关注一下他们的动向,或许就不会有现在这一幕了。” 另一边,那株结合了“槐、榕、杨、松、柳”的老树轻轻摇曳枝条,进而发出老妪的沙哑声音, “此言差矣,值此危难之际,你我皆分身乏术,哪还有心思去照看他们,况且,罗煞子和葬厌虽然不在因果之内,但他们造成的影响,却是可以波及众生的大因果,他们在这个时间进入大荒被葬厌夺舍,是躲不了的事儿,我们若是妄加干涉,帕是要弄巧成拙喽。” 圣麒麟轻然颔首, “说得不错,磨砺造就强者,痛苦诞生希望,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如此变故,与你我而言,应该让它变成一件好事。” 矗立在众山峰之上的一圈生灵纷纷点头,紧接着,从他们身上同时射出一道道耀眼神光,将他们与那无形屏障连接起来。 屏障中。 星流云的目光探查一圈周围的环境,呆怔半晌后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里带着颤抖, “这是什么鬼地方……那就是传说中的圣麒麟吗……其他的又是些什么东西……我们这一次是不是真的要玩完了……” “闭上你的臭嘴!”幽女疾声厉叱,因为太过激动而变了腔儿。 欧阳寻叹息着苦口婆心道: “星大少爷,这时候您就少说两句吧,你不张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星流云轻哼一声, “我实话实说而已,有什么可怕的,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是死,大不了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欧阳寻哂笑, “您老人家还真是豁达……” “你俩都给我闭嘴!”幽女听不下去,河东狮吼,那只莹白玉手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星流云的脑袋上,欧阳寻话没说完,噤若寒蝉。 自打来到这个鬼地方之后,萧聪就一直静悄悄的,相比于其他人,他的表现要镇静许多,因为每当遇到这种情况,他总会习惯性想起来自于父亲当年的告诫, “这世间没有什么绝对的事情,危机之中必有生机,生机背后也必藏危机,蚍蜉可有撼树之力,萤火也可与皓月争辉……” 在他看来,此时这般危境才是对他这个能够修炼的萧家人真正的考验,毕竟萧家那些声名赫赫的祖先,可都是凭借一副血肉之躯创下那不世伟业,而他这一次,绝对不能丢了萧家列祖列宗的脸! 另一边,欧阳寻也终于将话题引到正事儿上来, “都说万事万物都得讲究个因果报应,咱们这帮子蝼蚁是什么时候招惹了那么多逆天的存在?你们不纳闷吗?” 星流云信誓旦旦: “肯定是圣麒麟啊,那么大的牲口站在那儿,你长两只牛眼是摆设吗?” 欧阳寻不跟星流云破一般见识,只是撇撇嘴: “这茬儿不早就翻篇儿了吗?而且,是个人就应该看出,这次我们真正要面对的不是圣麒麟他们,而是它。” 说着,朝位于符篆中心的不明存在努努嘴。 这时,始终一言不发的鸿翔终于开了口,声音沉重, “是葬厌?” “为什么?”星流云和欧阳寻异口同声。 “除了它,没别的解释。” 星流云和欧阳寻互相看了一眼,一个迷惑不解,另一个微微有些失神,很明显是受到启发,心思全被勾到另一片世界里去了。 少顷,欧阳寻空洞的眼神里慢慢有了光,喃喃道: “难道说……这就是葬厌在与罗煞子的纠葛中侥幸存活下来后的……归宿?” 鸿翔叹了口气,点点头,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怎料这时候星流云竟然阴阳怪气地来了句, “呵,这就是传说中的君子所见略同吗?又长见识了!” 结果自然不出意外,又挨了幽女一巴掌。 关于这件事的来由,萧聪抱有跟鸿翔一样的看法,只是他现在精神全部沉浸在对逃生途径的探索中,没有注意到欧阳寻和鸿翔的交谈,他的思维比两人长远得多,在认定了这件事跟葬厌之身绝对脱不了干系后,便绞尽脑汁地探索起解铃之法来,如何找到系铃人?是葬厌?还是和谐之地某一个他们没能发现的神秘存在? 他不做选择,现在的他只能全力以赴,能干什么就先干什么。 “葬厌……在遇上罗煞子的时候,我们不就是葬厌吗?可现在这里没有罗煞子,如何将葬厌之身召唤出来?” 萧聪冥思苦想,心念百转千回,可罗煞子和葬厌的诞生和消亡,终究不是现在的他所能触碰到的极境领域,他所能依靠的就只有从葬厌体内获得的符篆还有罗煞子诞生时的那座法阵,但仅凭这些,肯定还远远不够。 于是萧聪急中生智,连忙调转思路,想着如果能将葬厌从自身剥离开去,那位于符篆中心的不明存在会不会放他们一马。 只可惜,还未等他将这件事理出头绪,符篆中心的不明存在已然开始快速发生变化,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便成了一座祭台的样子。 无形的屏障上,密密麻麻的电弧不停游走,耳畔似乎响起了雷鸣之声。 众人因此而感到心神激荡,萧聪亦被这突如其来的悸动惊醒,死死地盯着前方的祭台,祭台整个宛若白玉雕成,尽态极妍巧夺天工,跟他在山谷中所见的种种形态一样,都是这世间堪称无上造化的存在。 一道声音于识海响起: “你们谁先来?” 空气在这一瞬间似乎发生短暂的凝滞,然后便听见星流云带着万丈豪情大声喊道: “我先来!” 这声音在萧聪耳畔宛若惊雷炸响,甚至与方才的悸动相比都过犹不及, “慢着!” 萧聪目眦欲裂,但星流云却置若罔闻,他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怆大步往前走,那背影看上去比记忆力更加魁梧颀长。 萧聪当然知道星流云此举是什么意思,他虽然也认为星流云从来都不是盏省油的灯,但有些时候这家伙的心思却简单得很,只要往感情义气上想,就能明白他的所有意图,就像现在,星流云不过是想通过自己的牺牲来为他们多争取一些时间罢了,毕竟这里确实有那么几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或许从他个人角度上说,他来做这第一个赴死者最合适。 鸿翔不做声,只是右手猛然间用力一抖,那从细长银剑剑柄处窜出的锁链便将星流云卷了回来,近旁的两个萧家将也“自作主张”,直接以蛮力将星流云困了起来。 第六百二十八章 穷魅 星流云未有反应之前,萧聪扭头瞪了他一眼,并咬牙切齿道: “事情还没到那么糟糕的地步,你给我老实点!” 星流云惨戚戚的脸上泛出几分苦笑,而后深深低下头去。 萧聪往前踏出一步,声音不卑不亢地大声诘问, “您要我们做什么?” 虽然这问题的大致答案彼此心知肚明,但萧聪还是要象征性地问一问,以作试探。 “将本不属于你们的东西还回来,并为你们的愚蠢付出代价。” “我们也是身不由己,这样对我们实在是太不公平,我可以将与葬厌有关的东西还给你,你就算是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如何?” 除了对师父和老爹,萧四少爷这还是第一次如此低三下四。 “不可能。” “为什么!” “你们的愚蠢玷污了圣洁的司祗,必须要为此受到应有的惩罚!” 眼看这家伙如此不讲道理,萧聪也不开始不客气起来, “是它找上我们的!就因为这个我们几经生死,我们才是受害者!再说,我们不过是想活着而已,这有错吗?怎么就玷污了它的圣洁!” “尔等无知小辈,有什么资格在此与吾论理,化身葬厌是尔等的荣幸,尔等本就该随葬厌而去,这是规则,谁都得遵守!” “什么狗屁规则,如果这规则那么厉害,为什么我们偏偏能成这漏网之鱼?既然我们还站在这儿,这就说明我们的存在是规则允许的,逾矩的人是你,不是我们!” “一派胡言!” 这时,天空之上突然传来浩大声响,仔细听,竟然是圣麒麟! “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也猜不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听这口气,应该是老相识了。 “他们的愚蠢让司祗受到了污染,必须把他们从这世间彻底抹除,否则将很有可能毁了我们费尽心血的千秋大业,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他们的存在,对于司祗来说,不见得是污染,这个孩子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他不能消失,你千万不要因一时冲动而铸成大错!” “我知道他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他若消失,你可以再找一个,而司祗若是因此受到影响,将酿成你我都无法承受的后果!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这个险可以冒,而且很值得,那么漫长的岁月以来,我们不是一直都在冒险吗?挑战中总是蕴含着转机,这是我们早就明白的道理,它应该适用于任何事情,你把司只看得太重了,这限制了你的格局,使你畏葸不前,固步自封,这才是真正的危险,退一万步讲,就算你能护着司只走到最后,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它不是我们的根本目的,而你,却也不过是为他人徒做嫁衣罢。“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早就已经谈论过,我还是那句话,我的职责,只在司只!” 那声音突然冷静了不少,听上去像磐石不可移,可圣麒麟那边听上去却有点气急败坏, “你为何如此顽固不化,穷天下之魅力的存在,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太可笑!” “穷天下之魅力的存在……”萧聪将这句话在心里默默重复了几遍,忽然面色悚然,“难道它就是传说中的……穷魅!” 耳畔,对话还在继续。 “对于你的评价,我无话可说,尘埃落定之前,说什么都为时尚早,可我所秉承的意志,却终不能为你左右,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你真的觉得他对你至关重要,大可以直接把人抢走,如果你不出手,我就当你默许了。” 那声音听上去依旧平静,圣麒麟的声音听上去多了些失望, “你……真是无可救药!” 话音刚落,屏障外从古圣们身上射出的璀璨神光,又强烈了不少,而屏障里,萧聪等人的身体开始缓缓升起,任他们再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萧聪心中大恸,觉得他们这一次是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了,面对这种连圣麒麟都无可奈何的存在,他们毫无办法,因为这实力间的差距太大,云壤之别毫不夸张。 大荒一行险象环生,到头来竟还是水中月镜中花,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想想,真他娘的跟做梦一样!此时的萧聪心里依旧不甘,他不肯认命,更不愿放弃,可使出了浑身解数,也不过是让他心底的无力感不断清晰而已,他觉得身子越来越沉重,精神越来越恍惚,他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白玉祭台,于是便想在这短暂的弥留之际做点更有意义的事。 再多的挣扎都已经毫无意义……他终于还是选择了放弃。 当不甘如潮水退去,不可承受的愧疚瞬间涌起,气势汹汹地冲破了心海堤坝,并将生命中的所有美好淹没,这让萧聪痛苦难忍,泪如泉涌,近有星流云、欧阳寻等人的死生相随,远有萧家复兴的重任,那些期待的目光,一道道地照射在他的心脏上,像无数根又细又尖的刺,深深地扎进他的心头肉里,疼得他直想抽搐。 可值此之际,又有什么是有意义的呢?他想最后再为身边这些同受无妄之灾的伙伴在做点什么,不惜任何代价,可是他已经完全没有机会了,心里面好像有个声音在问——“你后悔吗?”这个问题他思考了很久,然后在心里暗暗回了句“我不后悔。” 他虽然心怀愧疚,但却不后悔走这一遭儿,他只是觉得,如果当时没有带上星流云他们这些人就好了,可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世事难料啊。 一行人终于降落在白玉祭台上,无能为力的圣麒麟大声怒吼, “你给我住手。” 可白光流转,瞬间将众人包绕,看来那不明存在根本就不为所动。 一切,好像都是将要尘埃落定的样子,世界,在渐渐安静…… 白玉祭台上的萧聪知道自己的生命正在快速流逝,但这个过程却一点都不痛苦,甚至是连感觉都没有,这大概是那不明存在有意为之,给圣麒麟他们一点面子,没把事情做得太难看。 面色颓然的年轻人提起最后的力气,往旁边看了一眼,他想再看看那些可爱的面孔,结果只是见到一片白茫茫,然后,便失去了所有知觉。 屏障外,圣麒麟停止攻击,璀璨神光尽数收回体内,怒不可遏,进而从身体中爆发出七彩天火,延烧了半片苍穹。 其他古圣也相继把神光收回体内,各自怅然一叹,那长着三头六臂的人形生灵看上去甚是惋惜, “唉,这么好的一棵苗子,就这么没了,再想遇见,不知道要等到多少年以后了……” 那老妪的声音跟着响起, “这么好的一棵苗子,确实是太可惜了,可是有些事情,就算是我们,也强求不来呐……” “我早就讲过,他跟我们终究不是一条心,凡人们总说兄弟倪墙徒增外辱,咱们这次算不算自取其辱?依我之见,还是趁早多给他加几层禁制,免得日后再生祸端!” 声音铿锵,出自于一头铸像为古人的仙金奇灵,它形神俱到,足以让人忽略他泛着金属光泽的肌肤和毫无动态的衣襟。 老妪又是沉沉一叹,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况且若是真给他多加几层禁制,就不怕引来更大的祸端吗?到了我们这般高度,万事切要三思而后行呐。” “君可知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倘若继续由着他任意恣睢,今日之哀必然于来日重演。” “或许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过一切还是得由首圣定夺。” 看来,但凡是有生灵的地方,则必然有杠精存在,这老树明显不屑于跟那仙金圣灵一般见识,以这半推半就的一句话,便将话题翻篇了。 另一边,圣麒麟紧紧盯着下方山顶平地上的白玉祭台,一言不发。 那株老树亦有所感,声音里带着惊异, “他们竟然还在?莫不是那老顽固开窍了?还是有别的玄机?” 长着三头六臂的人形生灵六只眼睛里各自射出一道光,在空中聚焦并化成一个巨大的眼睛,这应该是他的某一项无上神通,估计在这方面,圣麒麟都比不上他, “他们的神魄确实还在,那萧家小子身上,似乎有些古怪……至于是什么古怪,我竟看不真切。” 圣麒麟那边终于出了声,但听得他喃喃道: “我明白了……” 第六百二十九章 险险捡回了一条命 山顶平台之上。 神光渐渐隐没,白玉祭台上重现萧聪等人的身形,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那儿,虽然面色看上去无喜无悲,但却总感觉带了点说不出的嘁然。 悄无声息地,一道曼妙身形于萧聪一行人间显化,长发飘飘,初看是一名女性,再看,才发现这具身无寸缕的酮体,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完美不惑人,无暇的面容美到无以言喻,皓颈若鹤,柔肩似削,酥胸蜂腰,feng臀秀腿,哪怕是人间圣人,倘若看见这一幕,估计也得心猿意马血气翻涌,若是凡夫俗子,则定有直接爆体而亡的可能。 那神仙尤物低头看了萧聪一会儿,缓缓抬起头来,用一双含着无尽风情的眸子,静静地看着站在高峰之巅的圣麒麟,唇开齿启,是跟之前一模一样的声音, “你说的不错,这孩子对我们来说,确实很重要,所以这次我决定听你的,留下他。” 周围山峰上站成一圈的古圣们陆续发出讶异之声,其中以那古人模样的仙金圣灵的声音最为刺耳, “这俗物是什么意思,怎么,难不成看上这小子了?” 话音未落,在那仙金圣灵跟前突然快速凝聚出一只硕大的拳头,直接向其面门轰来,仙金圣灵倒是纹丝未动,可他所在的神山,却崩碎了近一半! 仙金圣灵冷笑连连, “你这是在给我挠痒痒吗?要不,使出你最大的力气试试?” 老树在一旁哂笑道: “你切莫过于激他,不然可不会有好果子吃。” 仙金圣灵色厉内荏, “切,我会怕他?” 可紧接着就没有了下文。 那长着三头六臂的人形生灵眉头紧皱,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他突然改主意了?连您都说不动的事情,这个年轻人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能让他放弃自己秉承的原则,如果我记得不错,这恐怕还是头一次。” 圣麒麟微微一笑,目色愈加深邃, “他并没有放弃自己秉承的原则,他只是突然从萧家小子的身上发现了他的希望,或许直到现在,我们才算是真正地走到了一起,也可以毫无保留地同心协力了。” 长着三头六臂的人形生灵位于中间的那颗头颅轻轻点了点, “原来是这么回事……明白了。” 在之前萧聪一行人被掳走的那个山谷里,代表着穷魅的神秘符篆再次悄无声息地显现,它还是那个模样,整个地发着光,像座传送盘。 萧聪一行人的身影,缓缓地从发光符篆上浮现,他们保持着与在白玉祭台上相同的姿势,想来应该是被从白玉祭台那边直接送过来的。 将六十几具身体平稳地放在地上,发光符篆刹那消失不见。 约莫午未时分,萧聪他们被穷魅送回山谷,可直到日薄西山之时,他们才陆续醒来。 躺在青青草地上的萧聪面色突然扭曲,此时刚刚恢复知觉的他还来不及睁眼,便感到一阵头疼欲裂,他用力揉着脑袋坐起身来,紧紧挤在一起的五官表示现在的他倍感痛苦。 记忆纷至沓来,他清楚地记起被掳走以后的每一个细节,于是恐慌和遗憾紧随而至,让他感觉如坠冰窖,寒意彻骨。 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都结束了,都结束了…… 但现在的自己,又是什么呢?难道自己已经逆天到连穷魅都无法完全从世间抹除的地步?没理由啊,那家伙,可是连圣麒麟都无可奈何呢! 他忍不住睁开眼睛,视野渐渐清晰,得见山光野景,那张本来就不太好看的脸不由得多了几分土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轻柔谷风不时抚摸一下面颊,虫鸣鸟语声声传入耳畔,屁股底下传来草径那柔中带刚的触感,这一切,真实得简直不能再真实了,可记忆中的那些惊悚场景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真的只是一场噩梦?但它跟周围的一切都是一样真实的啊! 星流云等人以各种各样的姿势散落在这片方圆不足两丈的地方,萧聪仔细数了数,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虽然感觉中这些家伙都还活着,而且很正常,但萧聪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于是便伸手去摸身旁少年的脸。 鸿翔的样子很像是在熟睡,在萧聪的手触摸到他面颊的时候,还摆了摆脑袋,好像正做着不愿醒来的美梦。 萧聪收回手来,未做进一步的打搅,他将记忆中的场景与现在一遍遍地对比,竟觉得那些画面越加的不真实起来,好像真的是做了一场梦,但此时的他却更愿意相信这是心理作用——之前发生的一切其实都是真的,现在也是真的,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穷魅最后还是放过了他们。 “他竟然没有将我们从这世上彻底抹除……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圣麒麟,可他明明已将明确拒绝了圣麒麟,像他们那种言出法随的存在,不可能轻易出尔反尔……穷魅,司只、规则……这些都是什么东西,之间又有着怎样的联系……” 萧聪重新躺在草地上,静静地梳理着繁乱的思绪,却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半个日头已经坠入云海,鸿翔幽幽醒来,少年揉着惺忪睡眼,吧唧吧唧嘴,如寻常人家备受宠爱的顽童,显出几分憨态可掬,他扭捏了几下身子,终于睁开眼睛,暮色沉沉映入眼帘,一下子将他拉回现实,于是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上就这样多了几分别样的色彩,可以说是坚强,也可以说是忍受。 “醒了?”萧聪的声音轻轻响起。 鸿翔坐起身来,满脸诧异, “我怎么睡着了?咦,他们也睡着了,发生了什么事?” 萧聪一声苦笑, “发生了什么事?我还想问你们呢!反正我醒来时跟你们一个样儿,也是四仰八叉地躺在这儿的。” 鸿翔搔搔脑袋,显出一副费解之色,自言自语, “不对啊,怎么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甚是连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留下来,这事儿……” “做梦了?”萧聪突然笑问道。 鸿翔轻轻点头,尽管萧聪语气平常,但他还是能从中察觉到一丝异样,因为萧聪从来不问这样无聊的问题,所以这并不是个寻常问题,他在快速思考萧聪为什么这么问,但思来想去却始终没得出个所以然来。 “梦见什么了?” 鸿翔猜不透萧聪心里的算盘,所以只能如实相告,他先是讪笑几声几声,然后才说, “梦见在玄真东界时的快乐日子了,好吃的,好玩的……嘿嘿,哥哥,我是不是特别没出息啊。” 萧聪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宠溺,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少年的头发,柔声道: “若是可以,哥哥希望你能一直这样没出息下去。” “为什么?哥哥不希望我变得强大吗?” 萧聪笑着摇摇头, “哥哥不是这个意思,哥哥只是觉得,实力强大和心性天真完全是两码事,谁说仙人不能有赤子之心?心灵的修行同样重要,若为了强大而忘了初心,那何尝不是更可怕的迷失呢?” 鸿翔呲牙傻笑, “原来哥哥是这个意思,这种道理我早就明白好不好,若是有可能的话,我可不介意一辈子当个吃货。” 萧聪忍俊不禁, “光明白还不够,重点是要做到,知行合一,方为上智。” 鸿翔撇撇嘴, “哥哥,你又在讲大道理了,这些书上都有,你就算要讲,也讲些书上没有的嘛。” “我……你个臭小子!” “嗯~” 耳畔兀然传来一声放浪呻吟,这声儿除了星流云,一行人里面绝对没第二个人能发得出来。 萧聪和鸿翔闻声转首,眼神中带着些嫌恶,只见这丫的已经坐起来,大大地伸着懒腰,口中埋怨着, “好不容易能睡个好觉,你俩也太吵了,作孽啊。” 相比于萧聪和鸿翔的轻声交谈,星流云的声音其实大得多,他这一嗓子,可算是把所有人都惊醒了,他们有的站起身来,有的坐直身子,本来离得就不远,所以现在还算是聚在一起。 欧阳寻迷迷糊糊地问道: “怎么全都撂这儿了?” 说着,用力拍了拍脑袋, “什么都记不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萧聪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把实情说出来,他断定众人的记忆是被穷魅抹掉的,那家伙如此恐怖,大家好不容易捡回一条性命,萧聪无论如何都不敢违背穷魅的意愿,免得招来无妄之灾,这次是侥幸中的侥幸,下一次,可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于是年轻人故作凝重之色,在别人七嘴八舌地猜测之时,斟酌半晌,缓缓开口道: “我想,应该是跟这片天地的某些变化有关,我记得在此之前,曾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感觉,或许,我们是跟这片天地一起休眠了一段时间吧。” “休眠!”众人面露震惊之色,机警的欧阳寻补问了句,“休眠了多长时间?现在这外面,该不会已经改天换地了吧。” 星流云心虚, “就像故事里写的那样?也太离谱了吧,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萧聪几声讪笑, “你们先别激动,我这只是一个猜测,到底什么情况,还是得出去看看才知道。” 鸿翔眨巴了几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都这点儿了,还要赶路?要我说,还是在这儿过夜安全一些。” “可是……”欧阳寻等人面露迟疑之色,很明显还在为萧聪方才的假设而惴惴不安。 萧聪本想顺坡下驴,借着鸿翔的提议将这件事一带而过,可是看着众人的模样,心里突然有点不忍,因道: “那就出去看看吧,顺便找个安全点的地方过夜,追迟,准备启程。 追迟自然知道萧聪的意思,于是与承法驹一起撑起那面可以隔绝空间的屏障,载着众人快速远去。 第六百三十章 道智 自那山谷离开之后,追迟载着众人约莫行了半个多时辰,见山河无恙一切如常,众人稍稍放下心来,但在山谷中的奇遇却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个不解之谜,也成了萧聪始终耿耿于怀的一块心病——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欲戴其冠必承其重,他们实在是太渺小了,而现在他们所拥有的东西太多,牵涉的因果又太广,失衡如此严重,稍有不慎便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些难得的体会既新也旧,在此之前,萧聪只是在潜意识里由生平所学而衍生出来了他的大致轮廓,即使是遇见圣麒麟时,也没有清晰多少,因为圣麒麟给予的震撼没有那么大,而其实萧聪因为生灵与生俱来的那份软弱也在一直规避着它,以此来使自己活的轻松一点。 直到面对穷魅,这些难得的的感悟才在心里刹那清晰起来,穷魅让他明白了自己与对手之间的可怕差距,生命的威胁、希望的破灭甚至是信仰的崩塌,每一项都让他感觉喘不过气来。 任人宰割的滋味儿可真是难受,而他却已经不想再继续忍受下去了。 葬厌和罗煞子之间的争锋,对于整个大荒来说都可谓是一阵惊涛骇浪,大潮退去之后,余波往往还要荡一段时间才会重归平静,这是世间共有的规律,自然也要套在这件事上。 自打葬厌和罗煞子之间的最后一战落下帷幕,躲在暗处偷偷观摩真仙大战变成了萧聪一行人的家常便饭,运气够差的话,还能在大战之后紧接着看真仙渡劫! 这些大场面对于依旧保持记忆的萧聪来说,倒不算什么,穷魅和护荒古圣在气势上的威压要比这些大荒真仙强大得多,但对于星流云他们来说就相当刺激了。 据欧阳寻观察,这些大荒真仙之所以进行如此大战,应该是为了争夺什么东西,这种东西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虽然既看不见又摸不着,但却能被那些大荒真仙门感应到,而这种东西很有可能是在葬厌与罗煞子同归于尽后产生的——因为感受到自身葬厌之力的消失和许久不见罗煞子出没,他们已经开始怀疑罗煞子已经被葬厌全部消灭了,而这种东西则对大荒真仙有重要作用,能帮他们成为真正的仙灵也说不定,所以某些大荒真仙在大战过后才会遭遇那样惨绝人寰的雷劫,其实是将之前欠下的雷劫一并补上了而已。 然而,在遇见啄仙鸟之前,这些全都是欧阳寻的假设…… 两个月后的某一天,行在茂密山林中的萧聪等人老远地就听见了激烈的打斗声,抬头看,透过枝叶间隙还能得见五彩光华闪烁,这说明战斗是在高空进行的。 大荒真仙之间的厮杀,尤其是像这种发生在高空之上的猛禽之争,萧聪他们早已司空见惯,甚至有些腻烦,那种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的失落和无奈,让他们心痒难耐,几近抓狂,却只能袖手旁观,看别人正道精进,自己只能干着急,没办法,实力不济啊。 对于这样的热闹,萧聪他们在此之前就已经绕过了几场,因为这些大荒真仙只是在荒邪的作用下于激烈的厮杀中成长,没有关于道的修行,所以其战斗也就只剩下了那点东西,看的多了便觉得乏善可陈,没有值得学习的地方,连鸿翔都认为这是在浪费时间。 但当大家绕着走了一段路之后,鸿翔却突然改了主意,因为他无意间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精神波动,如果他判断无误,这精神波动应该是来自于他们的老朋友——啄仙鸟。 于是他连忙建议萧聪带着众人前去看一看,一来啄仙鸟并非大荒真仙,跟大荒真仙对打八成是找死,他们既然遇上了便不能见死不救;二来,啄仙鸟虽然觉醒晚,但之前的记忆都还保留着,在大荒中也算是个难得的百事通,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把近段时间发生的这些异事问一问,想来必有别样收获。 萧聪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只是心里既然已经认定了啄仙鸟这个朋友,朋友有难,他萧四少爷怎么能不两肋插刀并肩作战呢?于是就这样干脆利落地将队伍带了过去。 走近了看才知道,这处战场本来有三头猛禽参与其中,除了高空上的两头,还有一头扎进了地里,已经全无声息,萧聪猫过去仔细查验了后者的尸体,发现其并非死在啄仙鸟的利喙之下,而且全身都没有被啄仙鸟中伤的痕迹,由此看来,这啄仙鸟充当的应该是螳螂捕蝉之后的黄雀,但以他齐天境准仙的修为,想劫人家大荒真仙的胡,这事儿……纵然那大荒真仙的实力有水分,但依旧无异于虎口夺食啊!也不知这家伙哪儿来这么一份过分夸张的勇气和魄力,大概正应了那句老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鸿翔亦是看出其中猫腻,忍不住轻笑, “没想到看着刚正不阿的啄仙鸟前辈,竟然也有这么不厚道的时候。” 星流云一声怪笑, “这是说的什么话,有便宜不占乌龟王八蛋,既然遇上了,那就是缘分,该出手时就出手,无主之物嘛,谁抢到就是谁的,那么多讲究!” “星流云你这话让人听着别有深意啊。” “我同意行大少爷的看法!” …… 一行人插科打诨了几句,随即凌厉出手,没有人敢靠近真正的战场,他们只是使出浑身的力气,发动远距离的进攻,萧聪和幽女的飞剑,星流云的雷龙,鸿翔的精神袭扰……元气、秘力、能量、神兵等一齐冲向刚与啄仙鸟大战一个回合后,正在远处稍稍停顿以做恢复的大荒真仙。 大荒真仙虽然已经身负重伤,但以他现在的状态依旧可以轻松躲过萧聪等人的袭击,但奈何前有鸿翔的精神干扰,后有啄仙鸟的欺身封堵,二者配合近乎天衣无缝,便让那大荒真仙于应接不暇间中了招儿。 元气、能量、秘力等全打在大荒真仙身上,于他而言,其实都是小事,萧聪灌注了天道真力的诛仙剑和幽女以《渊泱七式》丢出的商荼剑,勉强算是个威胁,但还远远不到能伤他性命的地步。可坏就坏在诛仙剑和商荼剑刺来的角度太过刁钻,萧聪和幽女的目的并不是直接中伤大荒真仙,而是逼他漏出破绽给啄仙鸟制造机会。 这大荒真仙虽然已经重新修出了神通,但面对萧聪等人跟啄仙鸟在战术上的珠联璧合,还是不免落了下风。 脑子是个好东西,这话说的当真不假,那大荒真仙堪堪躲过诛仙剑和商荼剑——大概是为了保存实力,也有可能是习惯使然,啄仙鸟抓住这电光火石间的大好时机,索性脖子一伸,那利喙便狠狠地啄进了大荒真仙的胸膛里,但令人意外的是,这一次啄仙鸟竟没能将对方的心脏取出来! 大荒真仙的惨叫声响彻天地,在他怨毒的目光射向地面的同时,数百根灰色的羽毛即将到达地面,对此萧聪早有准备,他嘴角泛着冷笑,动作极是优雅地让一枚法阵石刻落在地上,一行人周围眨眼间撑起一面半球形的光幕,灰色羽毛射在光幕上,根根爆炸。 土石和尘沙扬得老高,将光幕与光幕里的生灵吞没其中,大荒真仙受啄仙鸟近乎快要致命的一击,已经无力再继续激鏊战,即使心里头再不甘,也不得不做个取舍,落荒而逃是他最明智的选择。 啄仙鸟降落到地面上,漫天烟尘还未散去,他轻轻振翅,一记温柔的御风术贴着地面掠过,随即将烟尘尽数卷携而去,周围复归清明。 萧聪带着众人走出法阵,啄仙鸟颔首致谢,萧聪等人作揖回礼, “想不到能在此处见到你们,又让萧四公子破费了。” “前辈这是说的哪里话,能帮到前辈哪是晚辈们的荣幸,一块儿法阵石刻而已,不值一提。” 顿了顿,萧聪接着问道, “前辈又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跟那头大荒真仙打成一团,而且晚辈一路走来,已经见过不少大荒真仙之间的战斗,这段时间出现的真仙也太多了吧,一抓一大把呢!” “是啊前辈,你的杀手锏之前看上去那么厉害,这一次竟然没把那家伙的心脏啄出来,太可惜了!” 星流云见缝插针,口气听上去相当熟络。 啄仙鸟回道: “不是失手没杀死他,而是故意放他一条生路,他们之间互相杀伐也就罢了,我不能下如此毒手。” 众人一听,来了兴致,萧聪直眉轻挑,笑问道: “为何?” “各位有所不知,半年前罗煞子和葬厌一同在大荒消失,因此大荒中开始出现一种名叫‘道智’的奇物,这奇物最能给大荒生灵启蒙,所以在大荒比那龙肝凤胆还要炙手可热。 寻常的大荒生灵不会注意到这奇物的难得效用,只有已经隐约找到方向并开始凭借自我意志主动对抗荒邪的‘皈依者’,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大荒真仙,才会不惜一切代价抢夺道智,这些皈依者平常蛰伏不出,颇受护荒古圣们的关照,所以我不能杀死他们,不然就有可能成不了圣使了。” 萧聪了然,几声轻笑,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萧聪这般七窍玲珑,抑或说是多生了几窍,所以极爱惹麻烦。 星流云打趣道: “那前辈怎么还打这奇物的主意,就不怕护荒古圣那边给您记上一笔?” 啄仙鸟不像星流云有那么多弯弯肠子,一本正经地回答说: “道智并非专为这些大荒真仙所留,这种造福于所有大荒生灵的机缘,谁抢到就算是谁的,虽然我已不受荒邪影响,但这奇物对我来说依旧有大用,他能助我更快踏进灭天境,成为古圣身边的得力臂膀,我若成为圣使,定不会比这些大荒真仙差。” 萧聪正想着,恍然大悟, “前辈的意思是说,护荒古圣其实是在借这件事挑选圣使?” 啄仙鸟点点头, “不知道背后还有没有别的玄机,但多少有这么个意思,即使是护荒古圣,只要时机合适,肯定也有见风使舵的时候,毕竟以这个方式挑选圣使,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萧聪不能明白圣麒麟话里的深意,因道: “前辈可否讲的详细一些。” 啄仙鸟点头, “这事说来其实简单,一来这些大荒真仙是自我觉醒,且早就受过护荒古圣的恩泽,所以其内心不出意外的话将会十分虔诚;二来,大荒真仙将道智炼化之后,必然要遭受更可怕的天劫,能在这般劫难下存活下来的,是比寻常仙灵更厉害的存在,这才是护荒古圣需要的肱骨左右。” 萧聪若有所思,又问道, “葬厌和和罗煞子同归于尽后,是不是诞生了很多道智?” 啄仙鸟点点头, “确实不少。” “那这一次护荒古圣们岂不是要收编一大群圣使?” 啄仙鸟稍作思忖,摇了摇头, “不见得,炼化道智之后的大荒真仙,能在天劫中幸存下来的少之又少,而这其中还有成不了圣使的另类,此外,道智存在的时间极短,只有九九八十一天,时间一到,它就会变成另一种奇物,据说叫做‘诡灵’,有什么厉害之处尚不可知,但它会招来一种叫做穷魅的奇物……” “穷魅!” 大惊失色的萧聪着实将周围的人吓了一跳,写在他脸上的,明显就是惊恐交加,连鸿翔都是第一次见到萧聪如此失态的模样。 萧聪心虚,连忙补充道: “你们忘了吗?这个名字有人早就跟我们提过!” 鸿翔眼珠子转了半圈, “对,南宫赫确实提过一嘴。” “可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欧阳寻不明所以。 萧聪急中生智,不搭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欧阳寻一眼。 欧阳寻仔细体会这眼神中的用意,面色陡然一变,好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众人看着不明觉厉,也跟着胡思乱想起来,因为有着相同的经历,所以思绪最终归于一点--葬厌。 于是一行人便不约而同地噤若寒蝉了。 如此明显的异样,啄仙鸟虽然看得真切,但没多问,萧聪接着请其解惑,他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前辈知道穷魅是什么样子吗?总觉得这东西不是什么善类,所以得防着点。” “萧四公子不必担心,穷魅不会伤害大荒生灵,他们的目标只是‘诡灵’,至于他们的样子,我也没有亲眼见过,只是在大荒深处一险地有一面石壁,上面的图案描述了穷魅捕捉‘诡灵’的经过,从画面上看,穷魅的样子像麋鹿。” 萧聪点点头,得知穷魅不会亲临,便放下心来, “那道智又是什么东西,前辈能让晚辈见识一下吗?” “有何不可。” 啄仙鸟说完,利喙插进土里,萧聪等人所在的这片地方,突然漾起一片光纹,纹络快速收敛于啄仙鸟的利喙之下,进而凝结成一枚成人拳头大小的发光珠子。 “这就是道智?” 众人惊异,因为这玩儿意看上去实在够普通。 啄仙鸟松开嘴,那发光珠子就这样缓缓地朝萧聪飘了过来,可好奇的年轻人只是静静地看着。 “萧四公子何不张开双手?” 萧聪笑着摇头, “不必了,我并非大荒生灵,对这东西没兴趣,他对你们来说是至宝,但对我,就难说喽。” 啄仙鸟点点头, “既然萧四公子没兴趣,那便罢了。” 萧聪听得懂啄仙鸟话里的意思,他也相信啄仙鸟这般说是出于真心实意,君子成人之美,不夺人所爱,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前辈何时炼化这奇物?” “随时可以。” “让我们来为前辈护法吧。” “那……就有老各位了。” “前辈不必客气,那我们就赶紧找个地儿开始吧。” “如此甚好。” …… 第六百三十一章 打算 两年的艰苦战斗,萧聪的修为顺利回到摘星境中期,除了鸿翔、星流云、欧阳寻和幽女相继进入摘星境之外,萧家将、尹诺、冥乌族兄弟各有长进,只是九谛鹤“追迟”还有那二十七匹承法驹修为一点没变。 走在通往禁忌之林的草原上,众人心情大好,他们没有像往常那样奋力疾驰,却并非不归心似箭,而是想要再回味一下大荒的味道,毕竟在这儿已经呆了近四年,虽然几经生死,但的确是生命中少有的快乐时光,人这一辈子,有意义的时间不会很多,但大荒这一段,在萧聪他们心里,每一刻都承载了莫大的意义。 软靴轻擦着草叶,迎面扑来的是熟悉的气息,一行人都不说话,只是在心里默默感受着大荒在他们那儿留下的独特味道,将这四年以来的所见所闻再在脑子里过一遍,是情不自禁的事情。 正走着,欧阳寻转过头来,笑问道: “小聪,出去之后有什么打算?” 萧聪看着欧阳寻那张笑吟吟的大脸,直眉轻挑, “怎么,大才子有什么高见?愿闻其详啊。” 欧阳寻搔搔脑袋, “高见倒是算不上,既然大家是兄弟,咱们就敞开亮话,我们都知道你想建立自己的势力,所以想给你筹划一下。” 萧聪一边嘴角微微上扬, “是兄弟还跟我拐弯抹角,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欧阳寻清清嗓子,换了副一本正经的脸色,缓缓开口, “我觉着吧,咱们就算在大荒中走了一遭儿,实力大增,但跟我们那些仇人比起来,根基还是不够稳,所以这件事不能太冒进,得徐缓图之,若是能跟那些大势力绑在一起,就稳妥了。” 萧聪闻言,来了兴趣, “你有什么计划,说说。” 其他人见萧聪这副摸样,也不由得支楞起耳朵,但听得欧阳寻说道: “我的策略就是,在组建势力的基础上,先办学校。” 大多数人对此迷惑不解,只有鸿翔能领会欧阳寻的深意, “哦,欧阳寻你这是想玩儿无间道啊,师生情确实是可以利用的好手段,但也很有可能引狼入室啊,你有把握吗?” 欧阳寻神秘一笑, “那就得看你跟小聪的水平怎么样了,论洗脑的本事,还有能跟你俩相提并论的?” 鸿翔搔搔脑袋,眉头微皱, “神秘古经好像没有这效果吧。” “啧,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们这些人不就被你哄得服服帖帖了嘛,还是心甘情愿的,要我说,这事值得一试。” 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巴,心事忡忡道: “办学校……说起来好处是挺多,但是难度有点太大了,无论是精力还是时间,投入都不是一般的多,而且还很容易暴露目标,说不定学校没办起来,就先一步被人给端了,要我说,还是拉队伍靠谱些。” 欧阳寻嘴角噙着自信的笑容,扭头问萧聪, “小聪,你觉得呢?” 若有所思的年轻人缓缓点头, “你们俩说的都没错,办学校有很多好处,但对我们来说,这事儿确实是难了些,不过,我们何时做过容易事?办一所学校,将我们的身家性命跟那些大势力的根基连到一起,这买卖,很值!” 鸿翔撇撇嘴, “我劝哥哥还是不要对这件事抱有太大希望,那些大势力,在他们自认为的未来身上,又何尝没有后手呢?对他们来说,自己得不到的就直接毁掉,咱们费尽心机,到头来很有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逮不着狐狸,还得惹一身骚。” 萧聪咂咂嘴,显得有点不甘心, “可办学校这件事的好处太多了,除了你们说的那几个,还有补充生源力量,抢夺修炼奇才,传承不世绝学等等,就算不跟那些大势力连在一起,也值得一做,这是一件意义极其长远的大事,不,是大业!” “那就从凡人入手吧,”欧阳寻兴奋地建议道,“其实凡人中也不是没有惊天动地的好苗子,只是那些明面上的修炼门派心气儿太高,一般都不在凡人堆里挑门生,就算有在凡人堆里寻传人的,也会有很多漏网之鱼,假如我们有一套选拔奇才的好手段,反正回到玄真东界后还得继续荡着,那咱们就走走停停,遍地开花,留下传承和信念,等到时机成熟,定能一呼百应,毕竟萧四少爷的名头在那儿摆着呢!” 萧聪接着欧阳寻的话茬补充说, “等学院一办起来,肯定会有不少势力派自己门下的得意弟子前来试探,我们多抛点干货出去,说不定能把那些掌舵人的子嗣诱惑来,到时候……哼哼,虎毒还不食子,相信有很大一部分人还是下不了手的。” 欧阳寻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深究, “若真有那么一天,咱们索性就再推波助澜一把,再大的势力,其内部肯定也不是铁板一块,而是势力越大,其内部纷争越激烈,盘根错节的,很有运作空间,插一根稍微粗一点的钉子进去,既有可能使其四分五裂,也有可能使其暂时统一,这样的话,我们将有可能获得一份隐藏在暗处的力量。” 鸿翔闻言以手抚额,生无可恋, “白痴的想法,越来越不靠谱了。” 欧阳寻漆眉一挑,显得很不乐意, “怎么不靠谱!这可是我欧阳家的强项好不好!” 萧聪眼睛一亮, “怎么,欧阳家有这方面的成功先例?” 欧阳寻讪讪一笑, “有倒是有,不过,就是动静小了点,对付的势力不是很大,毕竟欧阳家插进势力里的是小人物,人微言轻嘛。” 萧聪嘴角泛出不由自主地坏笑, “看来这方面大才子你很有经验啊,行,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唔,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不知道这次出去之后,星家的情报系统和欧阳家的暗桩们还在不在,在的话,倒也可以重新整合一下,继续利用。” 星流云和欧阳寻表情兴奋,刚想说话,却听得鸿翔小声来了句, “扯得太远了,还是赶紧想想眼下该怎么办吧……” “嗯?”二人相继扭头,他俩都知道鸿翔从来不是信口胡诌的人,此时含含糊糊地说出这样一句话,即使是星流云,也觉得似乎有事儿。 欧阳寻怔了几瞬,恍然大悟, “哦,你是说玄真东界那边应该已经有埋伏了!差点把这茬而给忘了,咱们之前可是暴露过行踪啊!” 星流云面色凝重, “这确实是个da麻烦。” 萧聪几声戏笑,微微调侃, “怎么,怕了?” “怕?我星流云什么时候怕过!但若能平安无恙,何必大动干戈呢?咱们这群人又不是闲着没事儿干!” 欧阳寻挠挠额头, “不知道他们准备用多大的力量对付我们,若是没有特别准备,说不定追迟他们能帮我们逃过一劫。” 鸿翔嗤然冷笑, “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没有特别准备,什么叫特别准备?为了抓住玄真界仅存的萧家人,你觉得他们会做什么准备!” “嘶——”星流云眉山目水间弥漫上一片愁云惨雾,“听你这么一说,怎么有一种插翅难逃的感觉啊,搞不好独孤、诸葛他们那一帮人混在一起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我可不想做他们的阶下囚……” 萧聪轻笑, “老大,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独孤家和诸葛家他们才几斤几两,若是真的只有他们那几家,都不用你们出手,我自己一人就把他们全解决了。” 欧阳寻笑容微苦, “真不知道到时候会是一幅怎样的场面,各方势力都想抓住小聪,独孤家出手,玄真皇家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再加上之间小聪笼络的那些势力,呵呵,有点期待,有点害怕,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说到底还是身不由己啊……” “你们说,混沌楼和三大阁会不会跟着出手?”鸿翔提了个分外敏感的问题,引得大家眉头皱到了极限,毕竟这不是无稽之谈,就算除了萧聪之外,其他人还不知道跟圣麒麟他们对着干的就是混沌楼,但还有星流云跟浊瀛遗褪合二为一这一茬呢!拜龙阁一旦出手,混沌楼说不定也得从中作梗,到时候就算星流云和萧聪这两个香饽饽得以安然无恙,可其他人呢?说不定都得在这场混乱的争夺中成为炮灰啊! 萧聪微微一笑,显得气定神闲, “放心吧,那些牛逼哄哄的顶级存在,是绝对不会插手这件事情的,我们要注意的,是那几个比较不正常的势力,像西木教、东日教、通幽教、极乐宫、逍遥宫他们。” “为何?”星流云皱眉以示不解。 鸿翔似有所悟,不请自答, “是因为那些大势力在哥哥身上都有所图谋,而这几个势力,一来不了解内情,二来行事也一向不够讲究,所以我们得防着他们点。” 萧聪点点头, “说得一点不错。” “那独孤家呢?”星流云皱着眉头,明显对四大王族和独孤家之间恩怨始终耿耿于怀。 萧聪笑容又深了几分, “孤独家自然是要来的,你们几个在我这儿,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不得斩草除根嘛,多好的机会啊。“ 正说着,话锋一转, “不过,独孤家既然要来杀你们,玄真皇家必然要出手救你们,不然的话,有损他们在玄真凡界的形象,那就是不战自败了,所以,玄真皇家绝对不允许你们死在独孤家手里。” “有没有法子直接避过这一切?”幽女手牵黎牧,皱着眉头问道。 萧聪轻声一叹,喃喃自语, “也不知道那玩意到时候还能不能用……” “你说的是……去龟府?” “哎,不对啊小聪,你之前不是一直说留着直接回玄真东界的后手吗?现在也已经没有逗留的必要了,咱们直接回去不就得了。” 欧阳寻和星流云一前一后道。 萧聪几声讪笑,却总觉得有点苦,这笑容一出现,鸿翔那边瞬间领悟, “不会吧哥哥,一直以来你都在给我们画饼啊!“ 萧聪两手一摊, “除了这样,我还能怎么办?一旦没了士气,咱们可就直接死在那儿了!” “画饼,画的什么饼?”星流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焦急道。 萧聪不好意思地摸摸下巴,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是骗你们的,卜天卦根本没法直接穿过禁忌之林,咱们若想回大荒东界,还得靠法阵伏界之铠。” 星流云吹了口轻气,看上去满不在乎,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原来是这件事儿啊,不能用不是更好吗?要是当时用了卜天卦,哪儿还有现在的我们,就算能用也不用,跟不能用没什么区别,话说到这儿,我倒是突然觉得,咱们与其逃避,还不如出去直接大杀一阵儿,顺便检验一些这几年的成果!” “只要不被直接逮住,出去之后找机会使用卜天卦也一样。”欧阳寻补充说。 萧聪点点头, “到时候再说吧。” 第六百三十二章 魔族入侵 带着沉重的心情,一行人来到禁忌之林边缘。 萧聪默默地布置好法阵,抿着小嘴转过头来,问道: “都准备好了吗?” 谁也没有做声,大家都只是带着坚定的目光点了点头。 萧聪也点点头,顺带着咽下口唾沫, “那我们走吧。” 众人跟着萧聪走进法阵,追迟和二十七匹承法驹在第一时间撑开了那面奇异的屏障,但见光华一闪,一行众人自法阵中消失不见。 因为之前在玄真东界那边提前埋下了萧凤哲的法阵时刻,所以此次回玄真东界并不像来时那般繁琐,不用徒步走过禁忌之林,也不用忌惮那些可怕的不明生灵,但途径还是一样,都是在那层伏界中穿过。 因为禁忌之林地域特殊,所以即使是使用传送阵,也要比平常花费的时间长一些,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 离开禁忌之林的第一刻,萧聪便试图勾动卜天卦来直接到达龟府避难,可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倒霉的时候更是喝口凉水都要塞牙缝——卜天卦竟然不灵了! 当前之境遇,虽然不在萧聪意料之中,但他却并不对此感到意外,在他之前点预想里,这个可能性早就已经占据了一半,毕竟对于某些比较古老的势力,他跟龟府的瓜葛可能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而对于执卦者这个身份,在之前漫长的岁月中已经出现过很多次,那么卜天卦的存在,自然也就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只是年轻人实在是想不通,连他师父天道翁都忌惮不已的禁忌至宝卜天卦,是如何被压制成这般样子?莫不是,前面真的有混沌楼或者是不死坟的人来?若是这样的话,可就真的麻烦了! 回到玄真东界的追迟和承法驹并没有落地,而是小心翼翼地升上高空,全力往前冲! 欧阳寻见迟迟没有动静,苦着一张大脸问道: “怎么,卜天卦真不管用了?” 萧聪点点头, “看来这次只能祈祷自求多福了。” 站在萧聪身旁的鸿翔扭过头来,面露喜色, “哥哥,来抓我们的人里面连个准仙都没有,他们也太小看我们了吧,看来这次逃出生天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萧聪面色沉静, “同等修为境界之下,无论是肉体强悍程度还是各种秘力的使用,玄真东界生灵虽然都比不上大荒生灵,但若要论起综合实力来,前者其实比后者难缠的多,这件事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所以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鸿翔面色不改, “那又怎样,修为不到齐天境,其神识肯定堪不破这面屏障,他们实力再强也没有用武之地啊。” 萧聪轻声一叹,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呐,还是小心一点好,对了,下面来了几位伪仙?” 鸿翔伸出两根手指, “两位,虽然身上有密宝助其藏匿,但肯定逃不过我的探查,两个老货的修为都在通天境二十几重天,对我们来说,算不得威胁。” 萧聪嘴角勾出苦涩的弧度, “你怎么还是把两边的伪仙相提并论,以我们现在的实力之所以不惧大荒伪仙,是因为他们不懂修炼,也没有什么玄异的法器,可大荒东界这边的伪仙,秘法、玄器、丹药各种手段应有尽有,就算萧家将能困住其中之一,但剩下的那一个绝对能让我们全军覆没,这还不加其他通天境以下的修士,若真被发现下,肯定是凶多吉少啊。” “哥哥不要那么悲观嘛,这两名伪仙相距甚远,不一定是一伙的,就算我们被发现了,到时候他俩为了争夺你而大打出手也说不定。” 萧聪微微出神儿,鸿翔碰碰身旁人的肩膀,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 “嘶——”回过神儿来的萧聪吸了口凉气,喃喃说道:“最担心的事情可能已经发生了……” 众人闻之大惊, “什么事情?” “其中一位伪仙,来此应该是为了护送某一件至宝,正是因为这件至宝,卜天卦失去了之前的神通,这件至宝应该是另外两块卜天卦之一!” “什么!”欧阳寻一双牛眼瞪圆,“用不着那么狠吧,按理说混沌楼和不死坟不应该这么急着抓你啊,难道这里面还有别的隐情?” 星流云摸着下巴, “可是,若是不能压制卜天卦,我们就肯定能逃之夭夭了,这跟不来有什么区别?” 谁都不做声,半晌,鸿翔悚然道: “哥哥,你有没有感觉到一种非常特别的气息?” 萧聪闭上眼睛仔细感应,睁开眸子,目色森寒,沉沉开口,语出惊人, “这气息……难道说……魔族已经打进玄真界来了……” 此言一出,闻者无不噤若寒蝉,屏障里的气氛一时间坠入冰窖,追迟他们的心思也全被勾了去,若不是萧聪及时提醒,一行人非得暴露行踪不可! 为了抓住萧聪,玄真东界的某些势力不惜动用了卜天卦,而又有魔族生灵掺和其中,到底怎么回事? 关于这个问题,欧阳寻很快就给出了比较靠谱的答案,他认为,混沌楼(抑或是不死坟)之所以想要抓捕萧聪,完全是因为不想让萧聪落入魔族生灵手中,如果玄真界最后一名萧家人被魔族生灵所控制,那对于整个玄真界来说将会是前所未有的灾难。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为了共同的生存,玄真界的某些势力可能已经联起手来,很明显,这件事发展到现在,其性质已经完全改变! 问题的中心已经不是萧聪这个仅存的萧家人,更不是与萧聪有关的神秘宝藏,而是整个玄真界的生死存亡! 萧聪犯难了,萧家一向被称为是玄真之楔,他作为玄真界仅剩的萧家人,本应该将保护玄真界的安危作为第一使命,暂且抛开那些个人恩怨甚至是复兴家族的大业,那么现在他最明智的选择就是主动投向那些人,并肩作战同仇敌忾。 可不知怎的,他就是感觉这件事并没有他想象的这般简单,甚至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在一直提醒他,这样做根本就不妥。 年轻人思虑再三,结合萧家在此之前扶危救世之种种,最后还是决定暂且先不趟着滩混水,并且还打消了与那些所谓正义力量携手共进的念头,一来,他羽翼未丰,很容易被他们吃掉;二来,萧家人独树一帜,从来没有寄人篱下过,就算要合作,也不是通过这种方式。 可是,事情并不是他想要怎样就怎样,就在大家都觉得要逃出生天的时候,一股子来源于揽月境强者的剽悍气息自地面陡然升起,目标直指萧聪他们一行人。 鸿翔大喊, “哥哥,他们来了!” 第六百三十三章 八方皆动 “萧聪,哪里走,给我留下!” 叫嚣声传来,虽然苍老,却依旧如洪钟大吕,想来加持了不少功力,与声音一同出现的,还有一双凭空幻化出来的巨大手掌,那手掌通体金黄,已有微微蜷握之势,看似就要将萧聪一行人攥在掌中。 萧聪见行踪已经暴露,来不及思考原因,以最快的速度取出诛仙剑,双手握剑,高高跃起,而后怒劈而下,一道血红色的刀芒自剑锋脱出,直直冲向那几乎近在咫尺的金黄色手掌。 与其同时,屏障里的其他人也纷纷祭出最凌厉的手段,星流云的雷龙、尹诺的阿陀道三刀、冥乌族兄弟以冥阴秘力凝聚出的法盘……高空之上一时间光华璀璨,令人目不暇接,这些攻击无一例外地全部与那巨大的金黄色手掌撞在一起,狂轰滥炸一通后,与金黄色手掌一同消失不见。 铮铮琴声突兀响起,是幽女弹起了凤尾天焦琴。 一石激起千层浪。 之前隐藏在下方的各方势力接连出现,争先恐后地纷纷冲上天空,千奇百怪的宝具还有形形色色的坐骑,无论怎么看,都不是小场面。 正如鸿翔之前所说,这些在禁忌之林外潜伏已久的家伙们,既有来为难萧聪的,也有来保护萧聪的,于是某些人还没冲到近前,便在半空中打了起来,谁也没客气,刚刚交手就是狠招,境况相当惨烈。 之前那名率先发难的老家伙,速度不减,直直向萧聪这边呼啸而来,萧聪一声轻哼,不屑道: “区区揽月境的老废物,也敢在小爷面前张狂,找死!” 尹诺自告奋勇, “萧四少爷,让我去会会他!” 萧聪稍作斟酌,轻轻点头, “去吧,切不可掉以轻心。” “得嘞!”尹诺简单回应,张开摘星翼,催动梓蛇十七式,向着那老者蜿蜒而去,口中大喝,“老东西,敢对萧四少爷出言不逊,看老子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宵小之徒,口出狂言,杀!” 眨眼间,两道人影撞到一起,短兵相接,爆发出耀眼白光,铿锵声刺人耳膜。 几柄飞剑袭来,被萧聪和星流云等人用力拨开,尾随在飞剑之后的,是一枚毫不起眼的小球,它悄无声息地靠近众人,却依旧被神识敏锐的萧聪所察觉。 萧聪大喊, “快散开!” 经过多年在大荒中的浴血拼杀,众人之间早就已经形成了一种近乎心有灵犀的默契,于是萧聪话刚说到一半的时候,大家就赶紧以最快的速度四散开去,虽然反应敏捷,但还是稍稍慢了半拍儿,那小球在空中炸开,刚猛的劲气和内藏的诸般暗器爆射而出,萧聪等人多多少少受到了些波及,好在经过多年锤炼,他们的护体罡气也已经到了快要实质化的程度,劲气和暗器都被隔绝在护体罡气之外,所以是虚惊一场。 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过萧聪和鸿翔的神识感应,并来到距离如此之近的地方,足可见这枚小球的不凡之处,能炼制出这般奇宝的存在,不会有第二家。 很明显,诸葛家也迫不及待地出手了! 萧聪不禁冷笑, “破铜烂铁的下三滥玩意儿,也好意思在这儿露脸,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敢来浑水摸鱼,诸葛家,你们真当我萧聪是好欺负的吗?” 爽朗笑声响起,听上去不含丝毫敌意, “萧家小友,别来无恙啊,几年不见,小友的实力又是一段令人刮目相看的突飞猛进呐,老朽在这儿先向小友道一声贺,顺便问一句,不知小友可还记得当年与独孤家的约定?” 萧聪心里蓦地一惊,这才意识到刚才打出那记暗器的不是诸葛家,而是独孤家,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先给你个下马威,让你领教一下,再掂量掂量,若是不愿合作的话,可就要动真格的了! 年轻人循声而望,见不远处正有一名老者含笑看着他,老者鹤发童颜慈眉善目,与将他拥簇在中间的其他人一样,都是一袭紫袍,不过,与其他人相比,这位老者看上去就是有点特别,至于哪里特别,萧聪也说不上来。 萧聪微微一笑, “怎么不记得,可惜我萧聪如今已经是人人喊打的丧家之犬,恐怕已经没有资格继续维持与独孤家的约定,不过若是前辈看得上我,我也自然不会辜负了前辈的一番抬爱,就只有一样儿,希望前辈不要像上次那样只是利用晚辈就好。” 紫袍老者又是几声大笑, “小友这话是从何说起,怎么能说是利用,我们不一直都是各取所需吗?上一次小友满足了令尊的心愿,而独孤家也成功地给独孤九剑开了锋,这一次只要小友交出四大王族的余孽,老朽保证小友安然离去,毫发不伤!” “唔~”萧聪故作沉吟,面色纠结,眼神却是一如既往地坚定,“这次恐怕要让前辈失望了,他们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将他们交出去,前辈若是执意想带走他们,那就只能从我萧聪的尸体上踏过去了。” 星流云等人虽然早就知道萧聪绝不可能做出那种为保己身出卖朋友的腌臜事儿,但听见萧聪这般说辞,心里还是忍不住升起一阵感动,并全部流露在那一双双湿润的眼睛里。 紫袍老者笑意不减, “小友可知自己目前的处境?” 萧聪点点头,朝远处扬扬下巴, “这不明摆着呢嘛,都想要我的命,我都不知道该把这条命交给谁了。” “表象往往代表不了全部,所以说小友知道的肯定还不够清楚,还是让老朽来为小友简单说一下吧。” 紫袍老者清清嗓子,接着道: “现在想要得到萧家四少爷的,已经不再仅仅局限于之前那些放出狠话的势力,甚至不仅仅局限于玄真界,魔族已经入侵,并在濒阳荒漠等地开门立派,现在最想控制小友的,是他们,所以为了不让小友落在魔族势力手中,这一次玄真界各方势力打算联起手来,正如小友知道的,混沌楼请出了卜天卦,截断了小友逃往龟府的秘密途径,也正如小友所不知道的,独孤家请出了破阵虫,已经破掉了小友之前布置在古周平原上的所有法阵,而且小半个古周平原都安插了各方势力的眼线,小友就算运气好能躲过眼前这一茬,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老朽敢跟小友打赌,没有独孤家的帮助,小友这次定然在劫难逃!” 萧聪依旧泰然自若,微微调侃道: “哦,打赌啊,赌什么?” 紫袍老者闻言明显一愣,随即笑道: “小友觉得赌什么好?” 萧聪咧嘴一笑, “倘若我赢了,之前咱们的约定就此作废,倘若您赢了,那我萧聪日后任听独孤家调遣,您觉得怎样?” 紫袍老者思索片刻,忽而一笑, “那就这么说定了。” 萧聪诧异, “您能做得了主?咱要不要立个字据?” 红袍老者哭笑不得, “字据便不必立了,老朽在独孤家虽然人微言轻,但这个决定还是做得的,当初在圣山脚下,李先生与小友立的也不过是口头上的君子之约,大家都是体面人,小友能做到的事,独孤家自然也能做到。” 萧聪点头,面色甚是愉悦, “那好,咱们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第六百三十四章 召唤死灵大军 “一言为定”,听上去没什么波澜,但其实,这是一个信号。 紫袍老者话音刚落,周围的天地衍气霎时奔涌起来,独孤家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儿,所以带来了不少绝世高手和顶尖玄器,萧聪这边也不甘示弱,为了应对独孤家那边故意外放的威压,也跟着将自身气息提升到最大,而因为有二十八头大荒生灵的加持,萧聪这边的阵势竟隐约比独孤家那边稍稍胜了一筹,不过,阵势终究决定不了胜负,两方一旦打起来,鹿死谁手还真说不定。 三只轮刃呼啸而来,上面附着有熊熊烈火,萧聪观其摸样,粗略判断应该是造化级别的神兵。 早已施展化龙诀的星流云大喊一声, “我来!” 修为已经达到摘星境的星流云,其模样与之前相比又有了极大的变化,此时的他已经成为一个半人半龙的怪物,不但那两只龙角生长完全,其屁股后面竟还拖了一条硕大的尾巴!既然是最佳的战斗状态,对于星流云来说,龙焰必不可少,因为有火焰包裹,所以并不能看清现在的已经变成一副怎样骇人的模样,只能看出一个大致的的轮廓。 金色长枪与轮刃针锋相对,火焰四溅,星流云稳占上风,在一声刺耳的金属交击声中,将那轮刃震退,可轮刃毕竟是独孤家人亲手炼制的造化级神兵,能被用在这种场合,自然不会被星流云如此轻易地化解,所以只是震退了一段距离,待稳住轮体之后,再次向着星流云欺逼上来,星流云上下翻飞,应对自如。 与星流云同时出手的,是冥乌族兄弟,他们俩各自对上一只轮刃,动作虽然没有星流云那般花哨,但看上去也还应付得了。 欧阳寻再次凑到萧聪身边,低声说道: “此地不宜久留,他们肯定是在拖延时间,等更厉害的人物来了,咱们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萧聪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不远处的独孤家人,面色如常,却用神识回道: “我知道,但不解决掉这伙独孤家人,咱们根本走不了。” 欧阳寻又道: “正面硬刚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不如来一招儿借刀杀人,把战场引到魔族那边去。” 萧聪:“不可,兄弟阋墙徒增外辱,玄真东界这边的修士本来就不团结,不能再让这种态势变本加厉了,对魔族来讲,我们跟独孤家的恩怨终究都是家事,决不能让他们插手!” 欧阳寻沉沉一叹, “那就只能走下策了,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带人去干掉那几个老家伙!” 说着,将手中的方天画戟顺势一挥,就要攻上前去。 萧聪以神识急急传意道: “那肯定是他们的圈套,你不要深入敌后,只需小心试探,将他们暗中隐藏的高手引出来就好,他们的首级,必须得趁乱取!” 欧阳寻未作回应,人已经杀到独孤家人近前,其身后,是六名杀气腾腾的萧家将。 果不其然,欧阳寻刚刚进到离独孤家人三丈之距的时候,其身前便有一行修士突兀显化,经萧聪提醒,欧阳寻早有准备,虽然仅仅一个回合便败下阵来,所幸毫发不伤全身而退,只是身后的六名萧家将与刚刚现身的一行修者战在一起,一时间难分难解。 欧阳寻打眼一看,见刚才现身的修者只有两手之数,且修为都在渡河境末期左右,心知独孤家肯定还藏着后手,于是换了个方向继续刺探,果真又逼出来几条大鱼,不过这一次他可就没那么幸运了,这几条大鱼中,竟然有两人修为已达揽月境,虽然仅仅是刚进门,连初期都算不上,但还是让欧阳寻吃了记大亏——那揽月境的强者本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欧阳寻袭杀,却不料同样染指过《锻神诀》和《神秘古经》的欧阳寻灵识敏锐异于常人及时将之发现,又有龟府独门传授的秘法在身,猝然躲闪幸运之极地躲过了要害,虽然险险捡回了一条小命,但还是身负重伤,恐怕已经没有再战之力。 萧聪张开手臂,稳稳接住急速倒飞而来的欧阳寻,以《天道宝典》中的一招“青韵回生”化解掉欧阳寻体内的各种劲力和侵气,欧阳寻咳出好大一口鲜血,一双眸子暗淡无光, “他们身边可能还有暗藏的高手,你一定要小心。” 萧聪和煦一笑,显得灿然而自信,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剩下的就交给我了,你小心休息,等我信号,随时跑路。” 欧阳寻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好,我信你。” 萧聪拍拍欧阳寻的肩膀,将其交给身旁的萧二十三, “照顾好他。” 萧二十三小心接过欧阳寻的身子,对萧聪郑重回道: “是,族长。” 欧阳寻身受重伤,若说萧聪见了心里不着急不愤怒,那肯定是假的,但他知道,无论如何,此时的自己都必须保持理智和镇静,那紫袍老者虽然嘴上说大家都是体面人,但萧聪可不这么认为,他知道独孤家这次是有备而来,但是准备的并不充分,否则,在一定能吃下他的情况下绝对不可能对他这么客气,之所以这么拐弯抹角,终究还是因为没法直接吃下他,所以得使点手段,故而在这种情况下,谁先沉不住气谁倒霉,虽然萧聪深知欧阳寻之前所言非虚,也很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但饭一口口吃,路一步步走,毕竟稍有不慎,就要后悔莫及啊。 尹诺、星流云和二十几名萧家将皆已出战,现在萧聪身边还剩下脚下的追迟、身旁的鸿翔、重伤的欧阳寻、弹琴的幽女,还有四名萧家将和他们胯下的承法驹,年轻人四下环顾,见战斗遍地开花,三方势力几乎旗鼓相当,目前正处在一个分外微妙的平衡状态,只是这个平衡状态看上去亦是十分脆弱,但凡有一处战场尘埃落定,得胜之师去支援其他战场,那这个平衡就要被打破了,而后兵败如山倒,若是来保护他的一方获胜,那倒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可若是魔族或者是跟随独孤家来的修者占得上风,那对他们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年轻人愁眉紧锁,思量着如何干脆利落地解决掉挡在前面的独孤家人,却始终忌惮于那两名始终未曾出手的通天境伪仙,这俩货到底是来干嘛的,他还真有点看不懂了,不过不出手终究是件好事,就现在独孤家这咄咄逼人的态势,两名伪仙一旦掺和进来,他们这群人肯定毫无招架之力。 而萧聪之所以还未有所行动,则是因为更重要的任务——保护幽女,毕竟这一次能不能侥幸逃脱,可全看幽女以魂调招来的死灵大军了,他敢打赌,独孤家人肯定不知道这一茬!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他对未来满怀期待,而且一点都不担心。 突然,异变出现,独孤家的三只轮刃在这一瞬间毫无征兆地撞在一起,其威力之大,将与之交战的星流云等人震退好远,连独孤家人也大大地吃了一惊,那为首的紫袍老头,更是一副不可置信之色。 萧聪见此情状,一开始也纳闷,不过一看紫袍老头那惊呆了似的样子,便把一切都看明白了,于是嘴角得意地扬起,扭头看了鸿翔一眼,之中满是赞赏之色。 摘星境初期的鸿翔,其精神力早已不能同日而语,别说孤独家这位看上去名望颇高的紫袍老头,就算是寻常的通天境伪仙,一旦被他盯上,被入侵识海进而左右精神也只是时间问题,这家伙的《应魂咒》,已经修炼到连萧聪都为之胆寒的地步,至于独孤家的紫袍老着,身为玄修者,精神力虽然也是异于常人,但跟鸿翔一比,照样是小巫见大巫!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对于鸿翔的无礼,独孤家这边还未来得及有所表示,便忽而闻见一阵隆隆声,恍若万马奔腾,那旺盛的气血,爆裂的威势,引得各个参战者不由得扭头遥望,目瞪口呆。 烟尘弥漫中,一股子汹涌的黑色洪流迅速袭来,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无一例外全是血脉强大的古种! 看着这股子黑色洪流,萧聪一时微微出神儿,他总觉得古种的数量似乎比之前多了不少,其平均实力,貌似也有所提高,当年,黎牧的护道人凭借那群还不如现在的死灵大军摆脱两名齐天境准仙的追杀,现在,他们想靠这群死灵大军摆脱困境,想来应该也不在话下。 独孤家人大惊失色,为首的紫袍老头大喊: “快请出宝剑破渊以佑我等!” 话音未落,一行独孤家人同时结印,独孤九剑之一的破渊于众人头顶,以一道刺目的白光显化,而后化而成百,穿梭成一面球形剑幕,将独孤家人护在中央,一只猛禽死灵撞在剑幕之上,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直接被搅成了肉酱! 萧聪见之冷笑,暗道: “连独孤九剑之一的破渊都带来了,还真是看得起我!哼哼,这是来抓我,还是来给我送礼?一群不长记性的东西!” 因为这群不速之客的闯入,各处战场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死灵大军才不管谁是哪一方的,他们一视同仁,除了重新聚在一起的萧聪一行人和受剑幕保护的独孤家人,其他人皆被死灵盯上,就连那两名伪仙也不例外! 为了对抗死灵大军,三方势力身不由己只好暂时联手,再加上两名伪仙,勉强算得上是势均力敌,萧聪见情况依旧不妙,只好收起了给神忌剑找个伴儿的念头,自他们被独孤家人发现,已经过去近一炷香的时间,对于那些站在背后一直等待消息的大人物来说,这样短的时间足够他们从天涯海角赶到古周平原来,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此地被不宜久留,必须马上就走! 萧聪又深深地往两名伪仙那边儿看了一眼,稍作斟酌,重重咽了口唾沫,对追迟道: “把屏障撑起来,咱们走!” 追迟和二十七头承法驹依令而行,撑起屏障,护送萧聪等人飞速远去。 独孤家的紫袍老头对于萧聪等人的逃离只是报以冷冷一笑, “想逃?哪有这么容易!” 第六百三十五章 掉头回去 追迟和二十七头承法驹撑着那片奇异的屏障,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使劲往前蹿,速度虽然不可谓不快,但跟独孤家的高级玄器比,很明显还是差了点,但当萧聪回头看时,却并不见身后有人追来,鸿翔发散神识全力感应,也察觉不到丝毫波动,这的确是件怪事,事出无常必有妖,独孤家之所有没有追来,肯定是还留有后手! “难道,他们已经将我们锁定了?”萧聪眉头紧皱,喃喃自语:“还是说,前面还有埋伏?” 没有人说话,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甚至,兼而有之。 萧聪还在费解中, “他是怎么发现我们的,按理说,这面屏障连鸿翔都不能轻易堪破,独孤家就算有这般逆天玄器,肯定也不会轻易拿出来,况且,他们根本就不会提前料到我们有这样的手段,他们已经有了卜天卦……对了,卜天卦,难道是因为卜天卦!” 年轻人心惊胆颤,一双眸子也在这一瞬间猛地睁大,并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心中暗道: “倘若他们能用卜天卦寻找我的踪迹,那就说明他们对卜天卦的运用高我一筹,这样的话,我就只剩下两个选择,一是将卜天卦直接丢掉,来一招儿金蝉脱壳,二是在对卜天卦的运用上胜过他们,可我不能丢了卜天卦,所以,就只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卜天卦尽量掌握了……” “对了,他们应该早就知道我手上有卜天卦了,可一直都没有出手,若是他们愿意,我早就死了八百回了,这么说来,混沌楼和不死坟对我暂时还没那么高的兴趣,看来圣麒鳞没有骗我,他们在我身上确实是大有所图,至于这次派人来是为了……难道是因为孤独家?对,肯定是因为独孤家!” “独孤家此行的目的是弄死星老大他们,这一点我不用怀疑,而那些大人物对我没兴趣,对星老大他们也没兴趣,于是就不会千里迢迢赶到这里来了,甚至说,短时间内,都不会再有人来,就算来,那也是为了牵制魔族的,所以,有死灵大军的帮助,我们本没必要这样拼命逃窜,对于独孤家,我们绝对有一拼之力……” 思及于此,萧聪猛地晃了晃脑袋, “不行,这件事没有绝对的把握,绝对不能硬刚,但凡有点死伤,对我们来说损失太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要逃过了今天这一劫,未来肯定有一片坦途等着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爷这一次就先当只缩头乌龟,其中耻辱,来日必将让独孤家百倍奉还!” “所以,不能硬拼,只能智取,哪怕受点委屈也行……” 萧聪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分开跑路靠谱一点,虽然也还是有很大的危险性,但总比被一锅端了强,卜天卦现在在他手上,独孤家能锁定的也就只有他自己一人而已,只要把星流云他们送出去,就算独孤家能抓到他又能怎样?只要不落到魔族手中,在那些巨头的施压下,独孤家还是得放了他,不然,他怎么帮那些巨头费心巴力地寻觅宝藏呢! 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想,怎样帮星流云他们隐藏踪迹又成了一个大问题,独孤家虽然没带来能刺破这面屏障的玄器,但为此肯定是带了点东西,这些东西可不是吃素的,在玄器方面跟独孤家斗,他就算手握钟离秋的遗藏,可终究还是嫩了点。 于是萧聪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大家听,希望群力群策想出个好主意来,大家面面相觑,很明显对这个大胆的想法感到甚是意外,欧阳寻觉得这个法子并不妥当,星流云则是直接认为独孤家之前的说辞不过是个幌子,他们的目标还是萧聪,而鸿翔,竟然抱有跟星流云同样的看法—— “四大家族覆灭已经快有四年,其根基就算有,也早该被独孤家除干净了,星流云他们几个虽然是王族之后,其充当的毕竟是苟活者的角色,即使玄真皇家有心扶植,怕依旧还是难以服众,所以说,星流云他们对独孤家并没有威胁,倒是哥哥你,倘若一旦站在玄真皇家这边,那对独孤家来说绝对是心腹大患,而正是因为有星流云他们这一层交情,这个可能性在独孤家人眼里最起码得有七成,由此看来,哥哥才是独孤家此行的目标!” “那又怎样?独孤家不可能控制得了我,他们……” “可独孤家肯定要想方设法掐掉哥哥跟玄真皇家的所有联系,保证哥哥绝对不会坏了他们的大事,这个机会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千载难逢,毕竟从混沌楼或者是不死坟那里借卜天卦出来肯定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他们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哥哥的,哥哥可千万不要给他们可乘之机啊。”鸿翔言辞郑重道。 对于如此精辟入里的分析,连萧聪和欧阳寻都不得不深深折服,鸿翔这小子,已经不是头一次在关键时刻发挥重要作用,思维刁钻,眼光狠辣,但总是对的! “那依你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萧聪问道,声音略显期待。 鸿翔贝齿轻咬着指尖,面色阴晴不定,萧聪猜他心里早就有了主意,只是在纠结到底该不该这样做,因笑道: “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吧,能不能行咱一起决断。” 鸿翔目光一凛,放下手来, “就地埋伏,反客为主,狠狠地坑他们一把,再继续逃命!” 星流云打了个响指, “好主意,我喜欢!” 萧聪摸着鼻子,赧笑道, “这样,真的好吗?” 欧阳寻一看萧聪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瞬间了然,睁着一双牛眼道: “我去,你该不会早有此意了吧!” 萧聪只是讪笑,不说话。 幽女忧心忡忡道: “他们手上的那把破渊,恐怕也是独孤九剑之一吧,咱们,能应付得了吗?” 欧阳寻声音突然沉静,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此时独孤家人手上的破渊剑,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独孤九剑之一,小聪之前说过,独孤九剑的兵魂被困在了圣山,若独孤家人有本事将其解脱,早就办了,而且,倘若这一次带来的是真正的破渊剑,咱们几个恐怕早就成了剑下亡魂,放心吧,小聪的诛仙剑和你的商荼剑联合起来,其威势不见得会弱于它。” “鸿翔,说说具体的计划。”星流云扬扬下巴,饶有兴致道。 鸿翔邪异一笑, “计划很简单,哥哥不是说他们是靠卜天卦来追踪我们的嘛,反正哥哥之前也有做诱饵的打算,那就让哥哥辛苦一次,在上面引诱独孤家人,我们在下面埋伏,对了,别忘了把神忌剑也用上,诛仙剑和商荼剑能不能拼得过破渊剑虽然不好说,但是同为独孤九剑之一的神忌剑遇上破渊剑,最差也得是个两败俱伤,到时候,哼哼,哥哥的藏品说不定又能多一件了。” 星流云听着,不住点头, “嗯,说得不错,只要独孤家人没有了破渊剑,就那几个糟老头子,遇上我们还不得跪地求饶?” 欧阳寻冷笑, “几个糟老头子?跪地求饶?白日做梦!你觉得独孤家人若是来追我们,那几个修为高强的护从会不跟着?依我看,这件事要是想办,就得办个利索,萧聪最好提前布置一座法阵,一击得手之后,再由我们几个把他们引到法阵里,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萧聪一声哂笑, “不用那么麻烦,只要他们到下面去追你们,我就扔法阵石刻,他们那群人,修为最高的肯定不过离阳境,这样的法阵石刻我手上虽然也不多,但绝不差今天这一块!” “可破渊剑呢?就算我们能拿到破渊剑,可依旧是暂时的,独孤家在这一方面已经吃过一次大亏,不可能没有防范,只要破渊剑回到他们手里,法阵就肯定困不住他们。”幽女担忧道。 追迟自告奋勇, “这件事交给我。” 萧聪却含笑摆手, “不用冒这个险,估计这一次的破渊剑跟上一次的神忌剑一样,因为兵魂是暂时借用的,所以不光是威力有限,使用的次数也不多,只要他们用破渊剑劈开法阵,那破渊剑估计就对我们没有威胁了。” “那……破阵虫呢?他们若不用破渊剑对付法阵,一旦得逞,我们岂不是惨了?”幽女说着,左右看看,见刚才还振振有词的几个聪明人皆哑口无言。 半晌。 “要不,不跟独孤家纠缠了,我们直接走?”鸿翔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试探着问道。 欧阳寻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有破阵虫那种玩意儿在,加上破渊剑,我们根本没有优势。” 星流云面色纠结,开口道: “小聪,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聪直眉轻挑, “你说。” 星流云缓缓呼出一口气,情真意切道: “我觉得,咱们就这么一走了之,有点不太地道,毕竟那边有些人,是真心来帮我们的,咱们若是以这种方式活下来,那不就是苟且偷生吗?虽然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但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再说,这要是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欧阳寻急忙反驳,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能救下小聪,他们也算是死得其所,他们既然敢来,就肯定没打算活着回去!” 萧聪张张嘴,欲言又止,目光慢慢变得柔和,而后粲然一笑, “老大说得对,我们不能丢下他们不管,兴许大才子说得也对,但他们怎么想是他们的事儿,我们不能昧了良心,走,回去!” “小聪!”欧阳寻见势赶紧拉住萧聪的胳膊,定定道:“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可就白死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别做傻事!” 萧聪笑着拨开欧阳寻的胳膊, “别说得这么悲凉,依我看,事情根本没那么严重,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最起码能试试魔族高手的深浅,走吧,去会会他们。” 欧阳寻见萧聪心意已决,随即不再多言,只是点点头,算是个肯定的答复。 耳畔传来萧聪略带了些愉悦的声音, “追迟,掉头回去。” 第六百三十六章 共击魔族 萧聪一行人回到战场,却没有见到孤独家人的身影,这让人心里面不由得打鼓,却又无从联想,只能说,在这片被卜天卦封锁的地域,独孤家人比萧聪技高一筹,可能通过某些特殊手段穿梭到不知名处去了。 不过,没有独孤家人从中作梗,对萧聪等人来说就是好事儿,哪怕只是暂时的。 在此之前萧聪他们已经做好明确的分工,因为要借助死灵大军的力量,幽女便成了重中之重,所以得由鸿翔辅助,星流云、萧聪和欧阳寻保护,其他人皆投入战场,帮助那些出于真心来保护萧聪他们的人。 幽女抚奏魂调控制死灵大军,商荼剑神威不显,《渊泱七式》这逆天神技也无人施展,对萧聪这边来说,无疑是一重大损失,由此引得星流云大发牢骚, “当初怎么着都该带一个南宫家人出来嘛,就算不是南公喻,南宫柒也行啊,小姑娘当时为了让你带上她,哭得泪流满面,你就是不同意!也不知道您老人家心里是咋想的,现在要是有个南宫家的人在,我姐姐的绝世剑法一出还不得吓破他们的狗胆!” 鸿翔忍无可忍,不满道: “星流云你有完没完,絮絮叨叨地跟个老妈子一样,哥哥怎么做自有哥哥的道理,用得着你在这挑鼻子挑眼瞎操心!” 星流云一时语噎, “我……你个小毛孩儿,懂个屁!” 鸿翔冷笑, “得了吧星流云,你说这话是奔着让幽女姐姐大显神威去的吗?我都不想戳破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欧阳寻一时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连忙圆场道: “我说两位,大敌当前,咱们理应倍加惕厉才对,这个问题暂时先放一放,以后再聊,以后再聊哈。” 作为当事人的萧聪对此只是微笑,始终不置一词,他当然听得出星流云老调重弹的弦外之音,也知道鸿翔基于信仰和自由的打抱不平,只是对于南宫家,那确实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做的正确决定--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原因无他,南宫家人对大荒自由民群体的壮大发挥着举足轻重作用,而南宫家想要培养出一个合格的乐师,其难度不亚于一个三流实力培养一个摘星境的高手,那得花费很大的心力和物力才行! 他想让大荒自由民们活的更好一些,便不想分割这份来之不易的力量,在他看来,每一个南宫家人留在大荒比跟着他们这一行人回玄真东界更能发光发热,除此之外,他还担心让一个去过玄真东界时的南宫家人再回大荒南宫家,会为其带来不必要的劫难,没办法,因果使然。 因为萧聪一行人的去而复返,战场中的局势再次发生变化,为保护萧聪他们而来的那群人从临时联盟中脱离出来,进而在幽女的干预下跟死灵大军站在一块儿,致使胜负天平迅速倾斜,幸运女神的橄榄枝招向萧聪这边。 而由独孤家人请来的那群高手,亦是羞于与魔族为伍,故而有人朝萧聪喊话, “萧聪,大家都生在玄真界,长在玄真界,跟这些魔族杂碎相比,算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面对共同的敌人,就该并肩作战,等杀光这些魔族杂碎,咱有什么矛盾,再关起门来自己解决,怎样?” 萧聪闻言,微微一笑, “没问题。” 一旁的星流云赶忙提醒, “小聪,别上当,他们肯定是想先利用你,然后再杀了你,这些人的心,黑着呢!” 萧聪嘴角泛着几分嘲讽, “老大放心吧,大家都不是瞎子,谁谁谁做何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他们若是不全力以赴,我们这边的人自然也会保留实力,但面对魔族,绝对不能让这些杂碎把我们看扁了!” 随即扭头对幽女道: “姐姐,把落不愁那几头血脉强大的古种派过来保护你,剩下的死灵,就派去剿杀魔族杂碎吧。” 幽女手上不停,轻声回答道: “好,没问题。” 萧聪轻轻掂着手里的诛仙剑,嘴角那抹玩味儿越来越浓,欧阳寻看着这淡淡地弧度,感觉心里面有点发毛, “你小子心里面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该不会是想下去跟他们过两招儿吧!” 萧聪直眉轻挑,看上去甚是愉悦, “怎么,不行吗?遇见了就是缘分,要是不过两招儿,那得多遗憾啊。” 欧阳寻嘴角抽了两抽,估计是强压下了什么情绪,而后语重心长道: “好奇心害死猫,你这事儿其实根本没必要,人家这次就是奔着你来的,你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巴,皱眉道: “欧阳寻话说的有道理,你这么下去确实太过危险,要不,我陪你走一趟?” 欧阳寻看着星流云,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估计此时的欧阳寻连掐死星流云的心都有了。 萧聪稍作斟酌,点点头, “也行,大不了让幽女姐姐再调几头死灵过来就是了。” 星流云兴奋了,扭头对幽女道: “姐姐,姐姐,赶紧的,再调几头死灵过来,你弟弟我这次要一战成名了!” 欧阳寻和萧聪闻言白眼大翻,这都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竟被这家伙说的跟板上钉钉似的,脸皮也太厚了吧,幽女听了估计也被气了个够呛,这不一个不留神就弹错了一个音,导致下面战场中的所有死灵短时间纷纷失控,将萧聪这边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人仰马翻,不过好在幽女技艺娴熟,心志坚定,混乱仅仅持续了几个呼吸,终究是没造成多少损伤。 星流云笑着对欧阳寻挑逗道: “怎么着,欧阳寻,这么好的机会,不跟着下去体验一把?” 萧聪听着,玩心忽起,借着星流云的东风对欧阳寻微微调侃道: “大才子才不会跟我们同流合污,他啊,舍不得那心上人哩!” 星流云白眼大翻嗤之以鼻, “嘁,堂堂九尺男儿,活着就这点出息,真他娘给四大王族丢脸!” 欧阳寻老脸通红,恼羞成“怒”, “你俩这杀千刀的混蛋,都这时候还有心思笑话老子,赶紧滚下去吧,最后死在下面别回来了,晦气!” 萧聪和星流云还是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贱笑,两个年轻人对了个眼神,星流云怪叫一声, “走喽,杀魔族杂碎去喽。” 说着,便与萧聪张着摘星翼往下方战场而去。 而欧阳寻,则是呆呆看着萧聪和星流云投入战场,而后双手紧握方天画戟,愈加地严阵以待起来。 第六百三十七章 参战 萧聪和星流云落入战场,各自纠缠上一位实力相当的魔族生灵,这两位魔族生灵本来都有自己的对手,且就在刚刚皆已有败北之势,幸运的是萧聪和星流云这两个“败家子”及时赶到,那两位玄真界的仙道散修便自动退出去寻找其他对手,也算是暂时帮了这两位魔族生灵一把。 关于魔族生灵,古书上记载的不多,且都有丑化的嫌疑,即使是在天道轩长大的萧聪,印象里的魔族生灵也都是千奇百怪的样子,都说百闻不如一见,这话说的当真不假,直到今天与这些魔族生灵近距离接触,才发现这些家伙其实并没有古书上写的那么不堪,至少今天萧聪见到的这些,跟玄真界的人族生灵长的差不多,只是因为其纹在脸上的图案和挂在身上的配饰,看上去还是多少有一点不伦不类的感觉。 就比如萧聪现在面对的这名魔族生灵,看着就挺有代表性,一身由古兽牙齿拼成的盔甲,胳膊和腿上露着大片的白色皮肤,这些肌肤上纹着少量的带状图案,无以言表,但看着感觉除了诡异,就是渗人!至于脸上,那就更不用说了,五颜六色的,符文像爬满了脸的毒虫毒蚁,都快比得上丰都那把啸月神剑的剑鞘了! 萧聪的对手武艺高强,手里拿着一柄蓝色巨剑,这样的兵器都不用仔细感应,打眼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具体能达到什么品阶,年轻人倒是不敢断定,毕竟那是另一个世界锻造出来的神兵利器,可能无法用玄真界的标准来衡量,但能跟灌注了天道真力的诛仙剑对着砍,就显得很有道道儿了,萧聪自家族覆灭之后,也算是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的人,这样的存在他还没见过几次,而之前那几次,面对的可都是大荒伪仙不知花了多少年才祭炼出来的系命之物呐! 至于星流云的对手,则是另一种风格,这家伙虽然也是人形,但更像是人族的变种,他高大威猛,身上倒是没有什么“赘余”,因为他身上的那些东西看上去都是从自己身体上长出来的,仔细看,那一片片细微的血色突起,其实都是符文!这些符文明显给了他堪称变态的防御能力,即使是星流云一向引以为傲的龙焰,都不能伤他分毫! 但星流云好歹也不是吃素的,即使龙焰不能伤得了眼前的魔族生灵,他还有其他诸多手段,各种星家绝学,以及雷龙和金色长枪,虽然星家绝学对魔族生灵的伤害微乎其微,但金色长枪的杀伤力足可谓是显而易见,这头魔族生灵没有萧聪对手那般高超的武艺,所以在战斗过程中不免被星流云用金色长枪打到,金色长枪每一次打到那魔族生灵,后者身上便会迸溅出一片红色的火星,仔细看,可以发现他身上的符文也会跟着稍稍暗淡一些, 而雷龙的攻击效果也不差,星流云将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一招儿寄予厚望,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雷龙的力量来源于他当年融合浊瀛遗褪后冲关天境后期以及后来晋升摘星境的雷劫,星流云的路子跟一般人不太一样,每一次经历冲关时招来的雷劫,其威力都要多少提高两到三个档次,所以星流云每一次渡劫的场面都相当惨烈,说是大难不死必有厚福一点都不为过,这家伙除了在雷劫中粹炼了这样一具足够强悍的肉体,还不忘在渡劫时领会天雷奥义,让他那两条已经通灵的雷龙不断吞噬雷电秘力,这他娘的分明就是对上苍赤裸裸的挑衅! 包括萧聪在内的六十几号奇人异兽,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可以称之为狠人的怪物,但能如此坦然从容地行此极端行径的家伙,也就只有星流云这么一个而已,所以说,星流云才是真正的怪胎! 一份耕耘一份收获,一份玩命一份解脱,星流云如此“自残”,其得到的回报自然比其他人多得多,自从萧聪自斩一刀跌入天境中期之后,他就又成了同龄人中当之无愧的老大——其实即使萧聪修为重新回到摘星境中期,其实力跟星流云相比还是差了一点,尤其是那两条雷龙,更是已经到了连自小偷师百家的萧聪都忍不住要羡慕的地步,因为这手段太他娘令人头疼了,那天雷之力乃是取自跨境之劫,基本可以穿透所有防御,雷力一旦入体,便会扰乱体内各种真气的运行,再加上速度奇快很难躲开,所以除了专修雷电之术的修士,换谁遇上星流云这一招儿,估计都只有受虐的份儿! 交战不到一柱香,星流云对萧聪大喊道: “小聪,咱俩换换,你那个武艺高,比较适合我!你直接用诛仙剑把这个给喀嚓了,再找一个去!” 萧聪一听这话,心里面自是不满,合着就跟他技不如人似的,但是星流云话已经说出口了,他也不好拂了星流云的一番兴致,于是瞅准时机与星流云一个心有灵犀的错身而过,就这样互换了对手。 这头来自魔族的“大笨熊”对萧聪来说确实是没有半点挑战性,他那金色长枪无法刺透的一身糙皮,面对灌注了天道真力的诛仙剑便显得有点不堪一击,在萧聪看来,诛仙剑好像正好能够破除这魔族生灵满身符文所赋予的防御效果,如此他才得以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内先后砍掉了对方的两根胳膊,最后以一个分外刁钻的角度将诛仙剑刺进了对手的胸膛,正式宣告了这名魔族生灵生命的终结。 而反观另一边,星流云貌似在武技上难得遇上这样旗鼓相当的对手,所以正玩得不亦乐乎,他甚至已经收起了雷龙这般堪称作弊的手段,只是凭借变态的肉体和手里的金色长枪,跟他的对手你来我往,动作看上去极是花哨,一招一式暗藏满满的杀机,看来都是想靠纯粹的武技来置对方于死地,以此来证明什么。 可这明显就是在赌气和较劲嘛! 萧聪看不下去,忍不住疾声浅叱道: “老大,差不多就行了,好钢用在刀刃上,犯不着跟他那么认真!” 星流云一心二用,一边打一边回应说: “这是什么话!小聪,你小子这不是明摆着看不起我吗!要是在武技这方面我连他都打不过,日后怎么在道儿上混!你放心吧,用不了多长时间,丫的肯定死在我手上!” 萧聪闻言有点生气, “你跟他叫个什么劲,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态势!” 星流云突然止身,那魔族生灵也跟着停下身形,并未趁虚而入,也不知道对于流云是否已经有了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意,星流云扭头深深看了萧聪一眼,而后冲那魔族生灵说道: “嘿,对面的,不玩了,赶紧把真本事都使出来吧!”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再次交缠在一起,星流云以龙焰护体,并控制雷龙伺机偷袭,而那魔族生灵,则是弥散出一片如影随形的黑雾,让星流云的攻击全都落了空。 萧聪叹了口气,骂骂咧咧道: “神经病,早这样不就完了!” 第六百三十八章 独孤家的表态 天上地下,乌泱泱的几百处战场,远远看上去,恍似一片饥肠辘辘的飞蝗! 使出浑身解数的星流云面对隐藏在黑雾之中的魔族生灵,一时间竟无可奈何,很明显,之前无论是面对萧聪还是星流云,他都有所保留,甚是就算是现在,所展现出来的都不一定是他的真实实力,或许对星流云手下留情是因为欣赏,那对萧聪呢?他们不就是奔着玄真界仅剩的萧家人来的吗? 萧聪觉得这群魔族生灵之所图可能并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他为此而感到毛骨悚然,于是决定跟星流云联手将其绞杀! 对于萧聪的加入,星流云感到甚是不爽, “兄弟,之前你说的我都照做了,你还掺和进来,过分了哈!” 萧聪声音沉沉, “这家伙极不一般,之前面对我俩,甚至是那两名散修道友的时候,都在保留实力,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必须得尽全力灭杀他,不然,肯定得出乱子!” 星流云这才回过神儿来, “是啊,要是咱俩联手都不能奈之于何,那岂不是证明之前被当成猴儿耍了!他娘的,这个不能忍,干他!” 说着,全身气势再次陡然提升,身化火龙,向着那黑雾呼啸而去。 萧聪眉头紧皱,一边对魔族生灵进行凌厉的攻伐,一边仔细感受对方各方面的表现,寻找破绽,以求一击毙命,可惜,饶是精神力如此强大的他,神识也无法穿透那层形态不断变化的黑雾,这只有两种可能——若不是这家伙身上带了什么了不起的法宝,就很有可能是个修炼多年正在扮猪老虎的大魔头! 想到这儿,年轻人不由自主地感觉头皮发紧,并打了个机灵,心里默念着, “千万不要是个大魔头啊,不然我跟星老大非得交代这儿不可!” 斗了半晌,不分胜负,那魔族生灵一直都是游刃有余,星流云被气得破口大骂, “他仙人的,竟然真的被当成猴儿耍了,这他娘的该不会是个深藏不露的老妖精吧!” 心思活泛的星流云又回来了! 萧聪面色阴晴不定,心里面亦是拿不定主意,不过他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位手段非凡的魔族生灵,应该不是他所担心的大魔头,不过在这群魔族生灵中,肯定是个很重要的存在,这般高超的武技、这样难得的神兵,还有这样诡异的法宝,他觉得,如果自己猜得不错的话,这家伙身上肯定还有一件极为罕见的用来逃命的东西,只是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明白这些家伙此番前来究竟为何。 不过,既然不是修为通天的魔头,那便还有一战的必要,因为萧聪自认为并不是没有留下这家伙的可能! 两个年轻人继续跟着裹挟在黑雾中的魔族生灵纠缠,而其他战场都已经度过白热化,某些修士力有不逮,开始像风过麦田时一片一片地倒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亡者已有一半之多,其中多数为魔族生灵。 而就在这时,许久不见的独孤家人竟然去而复返,由此一来,战场的格局便立即发生了变化,那暂时性的联盟中本就各怀怪胎,此时见独孤家人一出现,便急不可耐地重新分化成两个阵营,人心隔肚皮,在江湖走,最怕的就是被人从背后捅刀子,即使有言在先。 人老成精的独孤家人自然已经看出之中的端倪,纵然短暂的停顿给了魔族众修喘息的机会,但大局已定,强弓弩末之流,怎么可能还有翻盘的机会呢?此时的独孤家人当然要做最正确的决定——顺水推舟,卖萧聪和众修士一个面子,也算是给早就臭名昭着的家族在修界积攒点好感,于是那紫袍老者不怒而威道: “铲除魔孽,理应是我玄真界所有修士的第一要任,我独孤家绝不愿背负千古骂名,故而定要暂放恩怨,与众道友并肩作战替天行道,还望众道友莫要嫌弃。” 说着,竟然还像模像样地躬身做了一揖。 人群中传出一阵突兀的冷笑声,其意不言自喻,却始终没有人答话,连独孤家请来的那些人,也始终不置一词。 紫袍老者清清嗓子以掩饰场面的尴尬, “那这一回合,就让独孤家先来表个态吧。” 话毕,火光突现,正是之前那几柄轮刃,萧聪这边的人由此更加戒备,似乎生怕独孤家人借着这个机会声东击西要了几个年轻人的小命。 轮刃带着熊熊烈火向着魔族生灵呼啸而去,紧接着独孤家这边又祭出几柄飞剑,可观其情况,这几件玄器貌似对魔族生灵的威胁不大。 星流云贱里贱气地出言调侃道: “什么破烂玩意儿,也敢在这儿丢人现眼,若只有这点手段就赶紧躲开,别再耽误爷爷们的宝贵时间。” 紫袍老者往星流云这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冷冷一哼,却没说话。 也就在这时,自紫袍老者身旁几位独孤家人的身上,又出现几件熟悉的玄器,无定飞钗、仿制于锁魔六链的赤色锁链还有那面让萧聪见了就忍不住要牙痒痒的黎光造化镜,这几件玄器,萧聪他们当年被独孤家人追杀时,在濒阳荒漠那一战中都见过,萧聪到现在都清晰地记得他们这些人受到了怎样的折辱,就凭那一面黎光造化镜,独孤家人就能要了他们的小命,若不是因为火圣塔塔主赵三平及时出手,就没有今天这一次“重逢”了。 往事浮上心头,历历在目,萧聪记起当年赵三平曾说过—— “黎光造化境,我认得这玩意儿,如果你仅能把它的威力发挥到这儿,我觉得你恐怕奈何不了我……” 也就是说,这面奇异的镜子,其实是一件令已经身为火灵半仙的火圣塔塔主都忌惮的存在,当年之所以能够将那一干独孤家人灭杀,只不过是因为对方不能将这黎光造化镜的全部威力发挥出来而已。 那这黎光造化镜的真正威力能有多大呢? 萧聪竟有点期待了。 第六百三十九章 不能杀 金黄色的宝镜,其上刻满了神异的纹路,此时的它已经悬在半空,镜面朝下,那些神异的纹路全都亮起光来,五颜六色的,甚是好看。 但恐怕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可是一件声名赫赫的杀人利器! 七彩光华自镜面垂下,像一个锥体,将大小几十处战场笼罩其中,萧聪等人因为有前车之鉴,故而在那七彩光华未垂下之前,便以最快的速度退到了战场之外——有九谛鹤和承法驹的帮助,这对他们来说不是问题。 与萧聪等人一同行动的,还有几个魔族生灵,其中就有那个全身裹携在黑雾中的难缠家伙。 欧阳寻沉声道: “他们会不会借着这个机会杀我们的人?” 萧聪静静看着七彩光华中的景象,一双眸子微微缩着,少倾,缓缓摇头, “就算他们想,恐怕也没这个本事,这里面有很多人都是龟府请来的,那帮老乌龟的行事风格你知道,不会考虑不到这个。”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呐,你想想,独孤家是省油的灯吗?”欧阳寻声音略显着急。 萧聪莞尔一笑,扭头对尹诺说道: “尹诺,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就直接用你的朔魂刀去劈那面镜子。” 尹诺诧异, “这……行吗?那怎么着也算是独孤家传承千年的得意之作啊。” 萧聪冷笑, “放心吧,当年我用诛仙剑劈得,现在你用朔魂刀也劈得,这面破镜子,没那么结实。” 尹诺几声憨笑, “难得萧四少爷这么信任,尹诺一定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星流云貌似还是不放心, “萧聪,把你的玄寒宝弓给我!” 萧聪直眉轻挑, “你要干嘛?” 星流云振振有词道: “俗话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你让老尹劈镜子,终究是曲线救国慢了一拍儿,我用玄寒宝弓提前瞄准独孤家的那几个老不死,绝对一步到位!” 萧聪和欧阳寻闻言,嘴角不约而同地抽了两抽,两人对了个眼神,萧聪失笑道: “老大,我觉得这就不必了,你……“ “怎么,你不相信我?”因为那一身森森墨鳞,让星流云此时的目光显得更加咄咄逼人。 还是欧阳寻比较直接, “得了吧星流云,你是个什么人我们还不知道?小聪脑子有坑才会把玄寒宝弓交给你,万一你要是哪根筋搭错了,直接把箭射出去怎么办?引得两方直接开战错过这剿灭魔族生灵的大好时机?回头传出去,我们还怎么在玄真界混!老老实实地呆着吧你!” “欧阳寻,你狗眼看人低!” “嘁,本少爷最有先见之明,这叫防患于未然,是最明智的选择!” “独孤家的猪狗之辈,杀了又能怎么样!四大王族的血海深仇你都忘了吗!”星流云义愤填膺,浑身上下烈焰熊熊。 欧阳寻一副小人得志的摸样,对着萧聪吹风道: “你看你看,这就忍不住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了,他就是想借机泄愤,给那几个老头子一人留一个血窟窿,所以说这玄寒宝弓绝对不能交给他,要不准出事儿!” 萧聪幽幽一叹,只中夹杂着几分无力感, “你俩别吵了,星老大说得对,独孤家的这几个老匹夫确实死不足惜,连我都觉得杀了他们几个只能算是收利息,但是,大才子说的也对啊,小不忍则乱大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想杀独孤家人的机会有的是,没必要做着趁人之危的勾当……” “小聪,你竟然认为我星流云是这种下三滥!” 萧聪连忙摆手否认, “老大,我真没那意思,我只是……” “行了行了,不用解释,背地里放冷箭,那不就是趁人之危嘛,怎么,敢做不敢当?” 星流云和萧聪同时看向欧阳寻,一个愤怒到了极点,另一个无奈到了极点,鸿翔捣捣欧阳寻的胳膊,皱眉道: “这个时候和稀泥,就星流云那个臭脾气,你真不怕闹出乱子吗?” 欧阳寻咧嘴而笑,露出两排大白牙,看上去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几位稍安勿躁嘛,且听我慢慢道来,完了你们就知道为什么这几个独孤家人现在还不能杀。” “啰啰嗦嗦,快说!”星流云疾声斥道。 欧阳寻刚想张嘴,鸿翔却做出个噤声的手势, “嘘,别说,他们可能会听到,写在手上给我们看。” 欧阳寻脸上是一副堪称猥琐的了然之色, “明白!” 说着,从弥芥中取出一只镶着金线的笔,放在嘴边哈了口气,而后在手上写起来,少顷将张开的手掌给大家看,但见其上写着—— “独孤家内部有很大的矛盾,这一波跟上一波可能不是同一阵营,我们现在还不宜跟独孤家正面宣战,最好的方式是加大他们家族里的内部矛盾,等他们内耗的一定程度,自然会有可乘之机。” 星流云眉头依旧不展,也不说话,只是给了欧阳寻一个询问的眼神,大抵意思是觉得欧阳寻表达不清楚,让他再写仔细点。 欧阳寻往手上吐了口唾沫,而后将字迹在衣袍上揩掉,鸿翔嫌恶道: “噫,欧阳寻你真恶心!” 欧阳寻充耳不闻只是低头在那儿写,片刻,再次将那写满字迹的左手张开给众人看。 只见上面写道: “独孤家内有很多派别,他们以衣服的颜色来区分,上次在濒阳荒漠里要杀我们的独孤家人身着黄袍,再往前遇见独孤焕时,他身边的老人身着黑袍,而今个儿守在这里的独孤家人身着紫袍,黑袍一派有意将我们所有人拉拢,那独孤焕可能有越俎代庖或自立门户的意思,紫袍一派只想杀我们四大王族的后人,却要保着小聪,而黄袍一派,当年明显要将我们赶尽杀绝,这些人各怀鬼胎,抑或说各自为政,倘若现在杀了这紫袍老者,势必要引起独孤家的公愤,倒不如留着他,虽然对我们几个来说有害无益,但对于小聪来说,多少也算面屏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独孤家不是铁板一块,日后总会有操作的空间。” 三人看完,终于露出如出一辙的赞许之色,鸿翔对欧阳寻竖起大拇哥, “欧阳寻,你心真黑!” 第六百四十章 恐怖的黎光造化镜 清脆的碎裂声传来,萧聪等人豁然抬头,正好看见那悬在半空中的黎光造化镜不幸退场,化作无数缕七彩光芒四散而去。 星流云一声怪叫, “啥,这就完了?传说中鼎鼎有名的黎光造化镜,也太不顶事了吧!” 萧聪亦是感到一阵错愕,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那魔族生灵就破掉了当年差点将他们全都害死的杀人利器,这让他们这些人情何以堪,无能的独孤家人,怎么着也该多撑一撑嘛,玄真界的脸面,这次算是让这几个老匹夫给丢光了! 嘘声四起,之中夹杂着磨牙的声音,看来在场对此感到不忿的不只是萧聪一个。 欧阳寻扭头问尹诺道: “刚才是怎么回事?” 尹诺双手持刀而立,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回道: “那个魔物用剑把黎光造化镜戳破了。” 欧阳寻看向那之前跟萧聪贺星流云缠斗的魔族家伙,冰蓝色的巨剑此时已经回到主人手上,但从那单手执剑的傲然姿态看,倒是依稀能看出几分刚才发生之事的痕迹,若不是成功破掉了黎光造化镜,这家伙不会是这副牛逼哄哄的样子。 回过头来,目光再次停在尹诺身上,欧阳寻搔搔脑袋,不解道, “那黎光造化镜都已经被破了,你怎么还……” “我在收功。” 尹诺说着,终于重重呼出一口气,并将朔魂刀放了下来。 星流云见萧聪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自己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碰碰后者的胳膊,问道: “你在看什么?” 萧聪一边嘴角微微扬起, “事情还没完,好戏还在后头呢。” 星流云诧异的目光先是投向战场,而后转到那几个独孤家人身上,见后者气定神闲,脸上没有丝毫慌乱,于是便对萧聪的话信了大半。 黎光造化镜破碎后散落的七彩光华落地而不灭,它们形成一道道一尺见方的光柱,高矮不一,直直地立在那儿,几个眨眼的功夫,竟幻化成了有模有样的生灵,这不得不让人瞠目结舌。 再仔细看,这些生灵在外表上跟之前被困在光锥里的魔族生灵一般无二,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进行如此相像的复刻,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这一刻,所有人都收起了嘲弄,不约而同地换上一副凝重之色,那黑雾之中亦是传出一声突兀的诧异,想来此时也已经变了脸色。 大概在场的很多人都跟萧聪他们一样,虽然对声名在外的黎光造化镜早有耳闻,但直到今天才知道这杀人利器竟有如此恐怖之处。 萧聪面色虽然也很沉重,但却不像星流云他们那样隐隐掺杂着几分慌乱,他忽而咧嘴一笑,略显轻蔑道: “样子倒是够像,就是不知道实力这方面,能临摹到几成。” 星流云等人闻言面色稍缓,萧聪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此时冷静下来的他们转念一想,倒也觉得萧聪这话说的甚有道理,将其样子临摹到如此惟妙惟肖已经算是难得,若能把力量、速度等达到同一水平,那这黎光造化镜就绝对能对得起它名字中的造化二字,但若谈到功法玄技,就感觉有点悬,毕竟那涉及到大道至理,轻易临摹不得,倘若这黎光造化镜真能那么神乎其神,他玄真皇家早就该退位让贤了。 战场中,争斗复起,只是看上去略显诡异,对于魔族生灵来说,这些由黎光造化镜幻化出来的同类简直是无解的存在,他们看似是实体,但实际上却是光,可被他们攻击到的时候,一样会吃痛,甚至会受伤,而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黎光造化镜不但临摹出了这些魔族生灵的样子、力量和速度等实力表现,甚至还临摹出了他们的某些神通,这让星流云等人的脸色变得分外难看。 战场周围的看客们,对此无不叹为观止,并开始议论纷纷,这些“溢美之词”落在星流云他们的耳朵里,无异于重负不断加磅,搞得人心一点点下沉,就那么堕着。 魔族生灵并不是独孤家此行的最终目的,可他们却对魔族生灵使用了如此威力如此奇异的黎光造化镜,萧聪一行人才是独孤家此行目的之所在,那他们又为这目的之所在准备了什么手段?众人想着,不禁感到脊背发凉,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实在是太过小看了孤独家这头史前猛兽! 星流云咽了口唾沫,按耐不住心里的忐忑,终于开口, “这黎光造化镜竟然有如此神异之处,就这么用在魔族生灵身上了?他们不是来杀我们的吗?” 欧阳寻重重一叹,面色悲催道: “谁说他们只带来了一面黎光造化镜?” 黎光造化镜大显神威,看来把一向心思缜密的大才子都唬住了。 萧聪虽然在心思细腻上比不过从龟府出来的欧阳寻,但要论定力,他肯定要胜欧阳寻一筹,年轻人眸子微缩,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战场中的情景,忽而笑出声来,着实将身旁众人吓了一跳。 星流云怪叫道: “你笑什么?疯了!” 鸿翔用力捣了星流云一下,小嘴撅的老高, “怎么跟哥哥说话呢!” 萧聪咧咧嘴叫,显得自信满满, “独孤家没那么阔,也没那么傻,依我看,这面破镜子,一开始确实是为我们准备的,不过后来独孤家的老狐狸们觉得它对我们没有用了,这才决定用在魔族生灵身上,算是换玄真众修士一个人情,这买卖,很值。” “为什么对我们没用?”星流云还是不懂。 鸿翔和欧阳寻则是一点就透,只是欧阳寻在嘴皮子上慢了鸿翔一拍儿, “我知道了!是因为我们施展的功法太高超了,黎光造化镜根本临摹不来!” 萧聪含笑点头, “没错,我仔细观察了,表面上看,黎光造化镜确有临摹修士功法的奇效,但深究起来其实并不到位,就比如现在,在轮刃和无定飞钗的协助下,由黎光造化镜幻化出来的这些傀儡依旧不能完胜魔族生灵,足以说明黎光造化镜在临摹功法这一块能力有限,而我们这些人,哪一个算不上身怀秘法?我们的本事,那破镜子肯定临摹不来。” 星流云喜笑颜开,欧阳寻翁里翁气地补充说: “不仅如此,我们现在的战力主要体现在死灵大军之上,死灵大军由幽女弹奏的魂调控制,就算黎光造化镜能临摹功法,但它肯定临摹不了幽女的魂调,若是乱弹一通,反而可能反噬其身,所以这黎光造化镜对我们来说,实在是不足为虑。” “那你们说,独孤家人给我们这些人还准备了什么,不会只有一柄破渊剑吧!”星流云又问道。 “啧啧,”欧阳寻撇撇嘴,冷冷一笑,“你觉得呢?” 鸿翔则是嗤之以鼻, “做梦呢你!” 萧聪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 “真正的后手,独孤家肯定还给我们留着呢,但事在人为,他们准备的玄器再厉害,也不见得就一定能留得住我们,具体怎么做,现在说为时过早,总之随机应变吧,这么多风浪都挺过来了,不差这一次。” 欧阳寻嘿嘿一笑, “依我看,此时独孤家那几个老匹夫的心里,小鼓打得比我们还猛呢。” 鸿翔亦是露出小狐狸般的狡黠笑容, “都这么久了,还不见有人来,那几个老头子心里估计已经开始骂娘了。” 星流云搔搔脑袋,后知后觉, “对啊,按理说,我们从大荒回归,这对玄真东界来说肯定是石破天惊的大消息啊,那些之前整天喊着要把小聪怎么怎么着的三教九流,今个儿咋的都不积极了?莫不是狼来了的谎言听得太多,被涮傻了?” 鸿翔以一种极为怪异的目光看着星流云, “我看现在的你就像个傻子。” 欧阳寻严词纠正, “什么叫像,这分明就是好不好!” 星流云刚要发作,左右瞟了两瞟,觉得不合时宜于是及时住手,只是恶狠狠道: “敢消遣本少爷,都给我等着,有空儿再收拾你们俩!” 鸿翔佯装哆嗦, “哎哟,好怕怕呐!” 欧阳寻亦是一脸东施效颦的贱样儿, “讨厌,吓死人家了~“ 星流云白眼大眼,往一边啐了口唾沫, “欧阳寻,有时候真他娘的受不了你!” …… 众人嬉闹间,独孤家与魔族生灵的较量也开始接近尾声,在黎光造化镜、两只无定飞钗以及三柄轮刃的合攻之下,魔族生灵这边确有死伤,但还算不上是损失惨重,因为那名裹挟在黑雾中的家伙及时破解了黎光造化镜给魔族生灵造成的困局,当滚滚黑雾弥散开来将整片战场吞没,没有了光,那些由黎光造化镜幻化的傀儡就这样全部消失于无形,但欧阳寻对此另有一个解释,他认为是那黑雾是这世间最邪恶的存在之一,能够吞噬光明,黎光造化镜所幻化的傀儡,本质上就是光,所以便被黑雾毫不费力地吃掉了。 第六百四十一章 乱兵柝 战场中峰回路转的急剧变化,让独孤家人既震撼又愤怒,比如那为首的紫袍老者,被气得胡子都歪了,萧聪觉得,除了愤怒和震撼,孤独家的这些老匹夫心里,肯定还有畏惧和不甘,作为玄真界首屈一指的修玄世家,独孤氏自有他们引以为傲的辉煌过往和不可践踏的尊严,他们不允许别人在炼器这一方面超过他们,可现在的情况是,那能够碾压黎光造化镜的黑雾,其源头很有可能是一件玄器,这让独孤家人不能忍受。 而面对如此纯粹的邪恶力量,几个老匹夫有的胜券在握吗?这可不见得,假如他们真的胜券在握,此时也就不会如此这般怒不可遏了。 萧聪不做声响,只想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看独孤家还有什么令人耳目一新的玄器,算是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腌臜魔物,看来老夫这一次还真是小看你们了!” 紫袍老者沉声说着,双手掐诀,不断变化,忽而大喝一声, “乱兵柝,给老夫启!” 话音未落,刹那间,雄浑的气息兀然而升,整片战场迅速弥漫一片杀伐之意,萧聪面色冷峻,眯着一双眼睛看着半空,此刻那里什么都没有,但凭借作为萧家人与生俱来的灵魂优势,他知道,那里有一道神秘的意志,说不定一会儿就将完全显化。 果不其然,在短短不到十息的时间里,一道栩栩如生的人影就此显现,长相平平无奇,却带了几分染着卑贱的喜意,身材看上去身子算不上伟岸,甚是略显矮壮,穿着打扮是两三个纪元之前的样式,唯一引人注目之处,是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右手里握着一根短棍,左手里托着一块木头,木头上还有一条方孔,看上去象极了巡夜人用来打更的梆子,这倒真是对得起它让人倍感琢磨的名字。 “乱兵柝……” 萧聪小声重复着着这个新鲜的字眼。 一旁的欧阳寻略带调侃道: “身为天道翁的嫡传弟子,竟然没听说过鼎鼎大名的乱兵柝,小聪,你这可有点辱没师门的嫌疑啊!” 萧聪白眼大翻,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在这儿拐弯抹角!” “啧啧,乱兵柝,传说中可以让神兵利器背主的难缠玄器,自出世到现在,一直都是独孤家数得着的得意之作,这乱兵柝一出,咱们可得小心点喽,我看啊,这东西八成是独孤家给你准备的。”欧阳寻风凉的语气中隐隐掺着点凝重。 “怎么,他们对我的诛仙剑感兴趣?”萧聪冷笑。 欧阳寻摇摇头, “这个不一定,但他们肯定忌惮你的诛仙剑,又或许……当年有从藏兵冢侥幸逃脱的生还者,告诉了独孤家那些事情,所以独孤家此次才请出了乱兵柝这种百年难见的大宝贝儿。” 萧聪直眉轻挑, “这只玄器的威力如何?” 欧阳寻一声苦笑, “这件事我跟你说不清楚,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当~” 梆子声忽而想起,声音虽暗,却依旧振聋发聩,萧聪霎觉气血一阵翻涌,扭头看身旁人,见其多数脸色也不是多么好看,故知这些人跟自己一样,也受到了这乱兵柝的影响。 幽女轻然抚琴,面色潮红,终于一时间没有忍住,娇躯轻颤间吐了一口鲜血,琴声未止,殷红色的血花绽放在凤尾天焦琴上,竟慢慢升腾起一片朦朦血雾,将幽女那一双芊芊素手笼罩其中。 星流云大惊失色, “姐!” 欧阳寻虽然也是面色煞白,但却依旧保持着该有的清醒,他一把拉住往前探着身子的星流云,沉声道: “幽女她没事,你别轻举妄动,这样才会伤到她!” 花容失色的幽女缓缓摇头, “流云,我没事,听欧阳寻的,稳住。” 欧阳寻拍拍星流云的胳膊,给了后者一个肯定的眼神,而后放开手,凑近幽女,道: “你先歇歇,让我来吧。” 众人闻之,无不诧异,如果他们记得不错的话,那魂调只有幽女研究过,这欧阳寻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可依照与欧阳寻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他们也知道欧阳寻在大是大非之上一向是个靠谱的人,为了对幽女好而让整个场面失控?不,欧阳寻绝对不会犯这种堪称愚蠢的错误! 幽女闭着眼睛,还是摇头, “现在只是用魂调稳住死灵大军,对我来说轻而易举,你们放心吧,我没事。” “怎么,不相信我?”欧阳寻微微一笑,柔声说道,这一刻的他,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幽女抬起头来睁开美眸的同时,欧阳寻缓缓将手按在纯白色的琴弦上,用带了些不容置否的语气道: “放心吧,接下来就交给我好了。” 琴声戛然而止,死灵大军们再次变成从催眠中醒来的凶兽,狂暴着对所有人发起了进攻! 欧阳寻从幽女手里取过凤尾天焦琴,就地坐下,双手抚琴,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于是琴声又起,他骨节分明皮糙肉厚的手指在琴弦之间来回拨弄,技法娴熟,简直与幽女不遑多让,可整幅画面还是有一种莫名的矛盾感,毕竟欧阳寻那魁梧粗犷的形象跟翩翩君子实在不搭。 在欧阳寻缕缕琴声的抚慰下,刚刚狂暴了一阵儿的死灵大军们再次陷入沉静,幽女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鄙陋男子,本就憔悴的面色又染上了一层黯然,可转而却又嫣然一笑,如雨后池莲轻绽,足以颠倒众生。 虽说女人心海底针,但在萧聪的印象里,幽女这个不可方物的仙子姐姐却一向是个简单美好的女子,她心地纯净,真实感性,像一眼就能见底的春水,蕴涵了生命所有的美妙和韵道,就像现在,萧聪可以轻而易举地猜到幽女的心理活动——她既失落于欧阳寻对她的“哄骗”,又欢喜于欧阳寻对她的爱护,可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而这,却是一个普通女孩做出的选择。 星流云关切道: “姐,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忽然就……” 幽女眼神茫然, “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感觉到一种……非常怪异的不适。” 萧聪沉沉一叹, “独孤家现在启用的玄器乱兵柝,主要针对的就是那些已经通灵的玄器,商荼剑是姐姐的系命之物,那梆子声能影响商荼剑的剑灵,自然也能波及到姐姐。” 星流云闻言不禁疑惑, “可我们几个的兵器又没有认主,怎么也受到了影响?” 萧聪稍作斟酌,回道: “虽然没有认主,但在战斗过程中,你跟手里的兵器肯定有所共鸣,这也是一种联系。” 顿了顿,又补充说, “面对乱兵柝这样的玄器,你们一定要更加小心,欧阳寻说这玩意儿能控制别人的神兵,你们别一不小心,再死在自己的利刃之下,那就悲剧了。” 鸿翔吐吐舌头,像丢那烫手的山芋般赶紧把银色长剑丢给萧聪,避之不及道: “哥哥暂时把它收起来吧,我现在用不着它。” 星流云看看自己手里的金色长枪,眼神中带着几分恋恋不舍和难以抉择,对于一个武修者来说,手里的兵器就是自己的半条命,他们不一定完全相信身边的战友,但一定信任手里的家伙,这种与生俱来的情怀,是很难轻易割舍的,于是 ,这个一向胆大妄为的年轻人最后还是选择了侥幸。 梆子声过后是短暂的沉寂,不消片刻,嗡鸣声如潮水般自四面八方涌起,那是万千玄器齐齐响应的声音。 萧聪不可置信地看着被自己紧紧攥在手里正不断颤抖的诛仙剑,他清晰地感受到那一直在沉睡的剑灵正缓缓苏醒,并带着一股子凛冽的杀意。 自打从师父的灵身那儿接过诛仙剑,年轻人还是第一次遇见这般诡异的状况,他始终认为,这把古剑既然是师父亲手交给他的,那便是天道轩的传承,也是师父他老人家衣钵的一部分,天道翁是怎样的存在?那可是连东胜仙都都要为之头疼的煞星呐,他的兵器,哪路神仙敢染指?哪路神仙能染指?可这让人倍感匪夷所思的事儿,今个儿竟然让独孤家给办了! 但作为天道翁唯一弟子的萧聪,怎么可能让自己师父的威严被如此轻易亵渎?于是他赶紧运行《天道宝典》,将由此衍生而出的念力输入到漆黑古剑中,就这样,诛仙剑在他的手中渐渐安静下来。 萧聪这边确实是没出什么乱子,幽女的商荼剑也仅仅是脱手而出了几瞬,而后便被其以《渊泱七式》中的御剑之法招了回来,但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不论是星流云身上的金色长枪、龙头大刀和准备送给冷筱凤那件可以在刃鞭和长剑之间自由转化的精巧兵器、还是冥乌族兄弟的双头鬼脸战斧和海神叉,甚至是尹诺的朔魂刀,都被拉扯着卷入到那一片五颜六色的玄器洪流之中,呼啸不绝。 这一幅难得的壮阔图景,连见多识广的萧聪都不禁为之震撼,那样高昂的战意和那样强悍的戾气,使得那玄器洪流像一条封印万年刚刚重见天日的古蛇,再按耐不住它积蓄已久呼之欲出的毒液,就要将这世间所有能够消蚀的存在全部灭杀。 星流云怔怔地喃喃出声, “不愧是连欧阳寻都不敢轻言的绝世杀器,就这阵仗,怕是面对一名准仙也不不在话下吧。” 鸿翔冷冷一笑, “前提是那准仙手里没有趁手的兵器,哼,要我看,这乱兵柝看着厉害,其实也是徒有其表,就算能同时控制这么多玄器又能怎样,它真的能把这所有玄器的威力全部展现出来吗?” 星流云扭过头来,诧异地看着鸿翔, “你好像对此有别样的见解啊。” 鸿翔脸上轻蔑不减, “看着吧,待会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星流云粲然一笑, “那就借你吉言了。” 两人说话间,那五彩斑斓的玄器洪流已经如一条巨蟒般昂头而起又俯冲而下,目标正是在黎光造化镜下侥幸活下来的那一应魔族生灵,战场外所有看客的目光全部被它吸引,心也跟着被提到了嗓子眼,看它张开血盆大口将所有魔族生灵吞没,耳畔传来一声声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带着满满的凌迟处死的味道,那画面不用看见,单是脑补就能得知大概。 第六百四十二章 决断 五光十色的玄器洪流在战场中疯狂肆虐,却并没能持续多长时间。 某一刻,战场中冰蓝色的光芒爆闪,那玄器洪流稍稍停滞,接着便破碎成万千玄器散落四方。 战场中重现清明,围观者惊奇地发现,在这样凌厉而不留死角的杀伐之下,那里竟然还有活着的魔物! 再仔细一看,不光是活着,甚至安然无恙的都大有人在! 萧聪凌乱了,他觉得,假如自己面对刚才那片声势浩荡的玄器洪流,肯定连个全尸都留不下—若有身边众人的保护,倒是还可能逃过了一劫,可那打头的三个魔物,竟然毫发不伤!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转到那柄冰蓝色的巨剑之上,认为魔物们之所以能破掉乱金柝的剿灭之势,全拜这件魔兵所赐,毕竟刚才那抹刺目的冰蓝色光芒他可是看得分明。 独孤家的老匹夫们再一次被震怒,为首的紫袍老者两腮本就削瘦,再加上年纪大了,肌肉难免松垮,可此时那里却微微鼓起条缕分明,看样子老头气的估计都快把自己的一口老牙咬碎了,可若是技不如人,那牙咬碎了也只能往自己肚里咽,因为吐出来怕让人笑话! 萧聪忍不住沉沉地呼出口气,目光也随之变得阴翳起来,这事儿落在他的眼里明显不对--从刚才的对决上来看,魔族生灵的实力其实很高,而之所以表现得如此之高,完全是被独孤家给逼出来的,也就是说,在此之前,即使面对那样惨重的死伤,魔族生灵们也始终都在隐藏实力,这只有一种可能--在抓捕萧四少爷的背后,魔族生灵还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俗话说,君子所见略同,人精似的鸿翔自然也看得出其中的猫腻,于是那平时人畜无害的小脸此时变得分外凝重, “哥哥,看样子,形势对我们极其不利,不论是独孤家那边还是我们这边,都低估了魔族生灵的实力,可短时间谁也没法把消息送出去,也就不会有人及时来搭救我们,坐以待毙绝对不是明智之选,是时候该做一个决断了。” 这话听上去虽然隐晦,但结合目前的处境,连尹诺都听得出其中隐藏的催促之意,面对如此强大的魔族生灵,大家可能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损人利己独善其身,要么舍生取义同归于尽,可跟独孤家打交道,后者明显太过愚蠢,即使是在并肩作战的过程中,独孤家那帮天生就没有原则的老家伙们也有可能对星流云等人下手,所以萧聪在想,有没有其他选择。 独孤家那边。 面色铁青的紫袍老人双手缓缓抬起,慢慢捏出一个极其讲究的法印,他死死地盯着那团露出一截冰蓝色剑锋的黑雾,像是着了魔一样,已经被不知名的力量魇住。 站在紫袍老人身边的另一个独孤家老者见之变了脸色,赶紧抬手按在紫袍老人结出的那极其讲究的法印之上,后者豁然转首,那双凌厉的眸子里,仿佛射出了千万把刀子。 独孤家的次要人物目色严峻,向为首的紫袍老人微微摇头,那意思明显就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千万不要意气用事”的劝解,少倾,便见紫袍老人沉沉地呼出口浊气,那极其讲究的法印也随之解去。 这一切,全被时刻注意着独孤家人动向的星流云看在了眼里。 “小聪,独孤家肯定还专门给你留了一手,必须得想办法破局了。” 萧聪扭头,看着星流云那忧心忡忡的模样,又是怅然一叹, “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吗?” 鸿翔不假思索道: “激化矛盾,趁乱逃跑!” 萧聪不由得扁扁嘴,很明显不愿采纳这么建议。 星流云想了想,语重心长地说: “主意虽然不太地道,但若是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这就是你唯一的选择,况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说着说着,星流云就说不下去了,他重重叹了口气,转而换上平时那副义薄云天的状态, “唉,怎么想都觉得不合适,这他娘的确实不是人干的事儿啊!” 抬起头来,正对上鸿翔那欲要将他活活凌迟的杀人目光,便不由得躲闪到一旁。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鸿翔眼神一凛,大喊道: “这魔物来历非凡,绝对是条大鱼,独孤家已经黔驴技穷,大家莫要错失良机,赶紧上去合力把它杀了,为玄真界除害,造福黎民万生!”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同时将目光往鸿翔这边投过来,碰撞在一起,似乎让这方时空发生短暂的停滞,这其中尤以独孤家人的眼神最为凶狠,毕竟鸿翔这番话可是在毫不留情地抽他们的脸呐。 见得在场之人皆不为所动,鸿翔只好横下心来,在这刚刚露出点火星的干草上浇一把油,便以身涉险,赤手空拳地朝那几个魔族生灵冲了上去。 萧聪等人见之大惊失色, “鸿翔!” 尹诺动作最快,鸿翔前脚飞出,他后脚就跟了上去,信手一招,那混淆与万千玄器中的朔魂刀便回到了主人的手上。 牵一发而动全身。 有鸿翔的率先垂范,围在战中边上的看客们也齐齐行动,乍一看,颇有几分争先恐后的味道,魔族生灵的超常表现引起了大家心里的悸动和不安,深知唇亡齿寒的他们此时没理由不同仇敌忾。 留幽女和冥乌族兄弟保护欧阳寻,萧聪和星流云他们也紧跟着冲了上去,鸿翔达到了目的,可他们却并不打算将计就计,也不怕枉费了人家鸿翔的一片心意,让始作俑者寒心。 独孤家的老匹夫们这一次倒是没让人失望,此时萧聪后方空虚,他们口口声声要杀的三个人,其中两个就在那儿,只要一个出其不意,就能将其重伤,而后达到明面上的目的,可他们却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再次祭出乱兵柝,那巨大的古装男子敲响手里的梆子,这一次玄真众修士的手里的兵器并没有脱手而出形成那声势浩大的玄器洪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精明成性的独孤家人,自然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这一次乱兵柝只是针对于魔族生灵手里的那一柄冰蓝色的巨剑! 千百玄真修士和死灵大军一起向着魔族生灵们合围而来,像一张将要封闭的大网,那几个魔族生灵就要成为困在网里的鱼,照这个势头下去,最后肯定是鱼死网破。 鸿翔此时首当其冲,若魔族生灵欲要在大网完全封闭之前逃出生天,鸿翔这里便是最好的突破口,萧聪决不允许鸿翔出事,尽管少年这次确实鲁莽和任性了些。 接到萧聪的命令,追迟陡然加速,像是一抹流光,眨眼间来到鸿翔身下,鸿翔也是怔怔地看着身边的萧聪,一时无言以对。 萧聪面色波澜不惊,看了眼一脸惶恐的鸿翔,平静道: “事已至此,将计就计吧,或许你说的很对,人生在世,有时候就得实际一点。” 鸿翔重新露出如孩童般澄澈的笑容,转过头去,一切尽在不言中。 与魔族生灵的距离只剩百丈左右,萧聪紫目全开,此时能清楚地看见除裹挟在黑雾者外其他所有魔物脸上的表情,那明显就是赤裸裸的惊恐。 他认为,这些家伙们看苗头不对,估计要逃! “都拿出最好的状态来,全力以赴!” 众人闻言,纷纷将气血提升到极致,可没曾想,萧聪只是预料到了一半,那些魔物的确想逃,但却不是朝他们所在的这个方向,也不知道对方为何要如此反其道而行?难道是因为觉得有诈?还是一记障眼法?古书上说“兵者,诡道也。”虽然看见魔物想从另一个方向在这张大网上撕开一个口子,但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战战兢兢了半晌,没想到最后竟还是虚惊一场,那名裹挟在黑雾中的魔物,以献祭同伴的方式在这张大网上冲开一条血路,手段之残忍,让在大荒中历练一遭的萧聪都感觉一阵心惊胆颤, “我去,有必要这么狠吗?为了让自己能活下去,身边的人竟然一个都没留,还一点犹豫都没有,好像早就计划好了似的!这些魔物,还真是不择手段丧尽天良呐!若是放任其顺利逃走,假以时日,还不得反了天?” 萧聪越想越胆寒,某一刻突然下定决心, “不行,这一次说什么也得留下他,这样的祸害,能杀一个是一个,不然,整个玄真界非得生灵涂炭!” 思及于此,他大喊道: “杀了他,不能让他逃了!” 身旁的鸿翔闻言猛地扭过头来,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身旁那气宇轩昂的年轻人, “哥哥!” 按照鸿翔的计划,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可看萧聪这意思,明显不想善罢甘休! 萧聪双眸凛冽,声音沉沉,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身下的追迟再次陡然加速,向着魔物逃遁的方向追杀而去。 第六百四十三章 追魔 高空之上,萧聪一骑当先,向着依旧裹挟在黑雾中的魔物穷追猛撵。 后方有人大喊, “萧四少爷,穷寇莫追啊,小心中了他们的奸计!” 萧聪给对此置若罔闻,追迟的速度丝毫不减。 乌泱泱跟在萧聪身后的一大群修士,之中虽然不乏萌生退意者和图谋不轨者,但将这些先放在一边,大家想要伏诛魔族生灵的心应该是一样的,毕竟都是生在玄真长在玄真的土着,谁也不愿意看着自家故乡被外人践踏,这不是什么选择,而是最基本的人性! 前方那个雄赳赳气昂昂的萧家人,让他们感觉有些恍惚,也有些感动,即使很大一部分人是由独孤家花费重金请来的,但毕竟不是十恶不赦凶残无畏之辈,他们只是觉得自己为了生存,而多做了一件违心的事,而这是出于人之常情。 对,仅仅是违心而已,牵涉不到什么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也无关于承天应命大道兴亡,那是他们早就在无数次挫折后抛却的崇高理想,亲手毁掉心中的英雄之后,他们便只是小人物,是芸芸众生的一员,都是这世间苟延残喘的可怜虫。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活法,寅吃卯粮,百舍重趼,因捉襟见肘而不择手段,因池鱼之虑而机关算尽,面对修界的险恶,他们只想活下去,哪怕像牲口一样。 可此时此刻,前方那名年轻人却像一个愤怒的天神,一脚踢翻了此般种种,让他们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些憧憬和理想,甚至在内心最深处萌发出那寂灭已久的信仰——诞生于传说和历史的想象,如那些名留青史的前辈一样,在一个灾难的时代,跟随萧家人的步伐,力挽狂澜,平乱四方。 而现在,不就是他们当年梦寐以求的场景吗?尽管那个年轻人还没成长到像传说中萧家先祖那样可怕的地步,但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气吞山河的胸襟和当仁不让的胆魄,却与那些传说中的萧家先祖不差分毫。 一想到这些,他们就感觉热泪盈眶和羞愧难当,于是便不由自主地重拾往日之理想,欲要借此弥补一下人生的缺憾,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追迟全速冲击,紧紧咬着魔族生灵的尾巴,虽然一直没能正面交锋,但萧聪却相信,前面那家伙应该撑不了多久,九谛鹤贵为洪荒仙种,无论什么时代,都是这世间极端强大的存在之一,虽然因为有大荒的压制,追迟一直没能得到像他们祖先那样逆天的修行,但与生俱来的速度优势,却依旧是近乎碾压众生的境界。 裹挟在黑雾之中的魔族生灵,凭借那一件不知名的魔器,虽然暂时领先,但催动魔器也需要耗费大量的真气和精神力量,所以萧聪认为,跟追迟较劲,他肯定撑不了多久! 只是让萧聪有些意外的是,前方那让他琢磨不透的魔物并未施展之前预想中直接遁走的神通,但至于到底有没有,还是得两说,毕竟他对这些魔物了解不深,便不敢妄加揣测,可对方的心狠手辣阴险诡谲却是有目共睹,所以他自觉还是应该倍加小心,别急功心切一时大意再阴沟里翻了船,沦为玄真界口口相传的笑柄! 萧聪之前的判断不错,在紧追不舍了近一炷香的时间后,那魔物的速度果然慢了下来,萧聪和星流云抓住机会,凌厉出击,一剑一枪毫无花哨地冲黑雾刺去,岂料那魔物眼疾手快,看似将冰蓝色的巨剑随手一挥,却神乎其神地将诛仙剑和金色长枪格挡开来,与此同时,星流云的两条雷龙也咆哮着冲向黑雾,被其挡在外面不能寸进,而最让人目瞪口呆的是,当魔物暂时击退了萧聪和星流云腾出手来的时候,也不知使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星流云的雷龙体积缩小了一半,然后,他便再次展现出了与之前一样的逃离速度。 星流云被气得破口大骂, “他娘的那到底是件什么法宝,怎么连雷劫之力都能利用!这还怎么打!” 萧聪亦是有些恼火, “这次确实是失算了,想来之前他就是用那件法宝夺走了其他魔物的力量,才能从我们的包围圈里撕开一道口子!” “可这事儿不对啊,欧阳寻说那黑雾是至阴存在,而雷劫之力却是至阳存在,两者相生相克相互消耗,他怎么能这样轻松地就从雷龙上获得了力量!倘若解不开这个谜团,到最后肯定还是徒劳无功!” “你的雷龙虽然诞生于雷劫,但所蕴含的雷劫之力却还远没达到那样恐怖的地步,被那法宝吞噬并吸收,也不是不可能。” “那怎么办!除了武技,什么手段也使用不了,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啊!” “没事,他撑不了多久,我们有人数上的优势,等他速度再慢下来,单靠武技,也能拖死他!” …… 独孤家的几位老匹夫驾驭飞剑混在万千修士里,面色铁青,看上去甚是难看,好像修士们热情饱涨地合力追杀魔物是一件分外糟糕的事情。 “事情对我们越来越不利了,得赶紧想想办法,否则将前功尽弃了!” 紫袍老者身边的次要人物沉声道。 为首者沉默不语,干瘪的嘴唇紧闭,显出一副倔强和不甘心。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就算这次饶过萧聪,可那几个四大王族的后生,却是万万留不得,让他们跟在萧聪身边,对独孤家来说,迟早是大患!” 紫袍老者终于开口, “上面的目标是萧聪,这你难道不知道吗?那几个娃娃,哼,老夫若是想杀,早就将他们全都杀了!” “可现在这形势,再不收网可就来不及了,就算仅是杀了那几个王族余孽,也比让他们都逃了强吧。” 紫袍老者缓缓道: “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沉住气,再等等,那魔物肯定也撑不了多久了,说不定还有转机。” 身旁的次要人物怅然一叹,不再说话。 第六百四十四章 空梦一场 又是追云逐月的一刻钟,萧聪万万没想到,仅仅凭借星流云雷龙一半的力量,那魔物的法宝竟然能支撑这么久,好在此时那魔物又隐隐显出几分疲软之势,不然的话,在这样的极速冲击之下,连身为洪荒仙种的九谛鹤都要力有不逮了。 萧聪将功力加持在声音之上,说话便如洪钟大吕,他要保证自己说的话能被所有人听到, “魔物的法宝能够吸收神通里蕴含的力量,大家不要施展任何法术一类的攻击,仅凭武技,一样能灭了他!” 星流云在一旁捂着耳朵,一脸痛苦之色,待萧聪话音落下,便忍不住带着几分情绪开了腔, “不知道提前说一声,要乱死我啊!” 萧聪几声讪笑, “忘了,忘了,嘿嘿。” 即使萧聪已经大声提醒,可那魔物依旧决定故技重施,在被萧聪和星流云堪堪赶上的时候,只见黑雾突然翻涌,将星流云和萧聪吞噬其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个年轻人大惊失色,情急之下便习惯性地撑开了护体防御——星流云的龙焰和萧聪的天道罡气,可他俩却忘了,这两样存在在本质上来说也是关于能量的手段,于是,那魔物便再次获得了继续逃命的力量。 在撑开护体防御的同时,大家手上也没闲着,鸿翔及时将神识发散开来,欲以捕捉黑雾中的精神波动,可惜跟在外面时一样,啥用都没有,于是这家伙直接向周围发起了精神攻击,希望能瞎猫碰上死耗子,误打误撞之下让那魔物吃点小亏,萧聪挥剑,星流云舞枪,招式繁杂,密集的破空声几乎连成一片,而这些却都不及追迟的那一声嘹亮的鸣叫,这声音里似乎隐藏了玄妙的“法”,竟一下子就将黑雾“驱散”了! 萧聪当然知道,纵然九谛鹤绝非浪得虚名,但这黑雾却绝对不是现在的追迟能奈何得了的,那魔物只不过是不想跟他们再继续纠缠下去,故而只是分出了一点黑雾来困住追他的人,所以这黑雾所蕴含的魔力并没有那么饱满,而九谛鹤之所以叫做九谛鹤,就是因为被称为佛门无上真理之意的“九谛”是烙印在他们生命里的东西,既然是佛门光明之所在,面对这般纯粹的邪恶之力时,自然要比星流云从雷劫之中汲取而来的雷力更有用一些。 眼看那魔物就要逃之夭夭,萧聪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忍不住生出几分气馁来。 突然,一片接天连地并向着远方无限延伸的巨大网状光幕突然出现,让众人感觉眼前一亮,也不知怎么的,心里面竟然又生出了几分希望。 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那魔物狠狠地撞在网状光幕上,就这样被活生生地弹了回来,他不死心,一次次地尝试,结果只是重复方才的过程。 不用萧聪授命,萧家将抓住机会,上前将魔物包围,没花多少力气,便以囚仙兵阵暂时将其伏困。 星流云第一个醒转, “他娘的,这肯定就是独孤家专门给你留的后手,这是看你快要越过他们可以控制的范围了,所以才忍不住收了网,倘若不是这魔物实力够强,速度够快,我们最后肯定都得落在独孤家手里!” 鸿翔深以为然道: “星流云说得对,但也只说对了一半,看这样子,就算有这魔物趟雷,我们最后可能还是得落到独孤家手里,这面网子,估计我们也冲不出去。” 星流云眉头紧皱,转而突然冷笑出声, “哼哼,没关系,至少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肯定要放了小聪,事到如今,我也就无所谓了,小聪你一定会为我报仇的,对吧?” 萧聪呼吸变得很轻很轻,眼神也有些迷离,没来由说了句, “又失算了,早知道就该把你们三个放在一起了……” 星流云剑眉猛地一跳,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萧聪双眸恢复清明,平静回道: “我悄悄地把卜天卦留给了欧阳寻,他见到卜天卦,就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星流云小嘴微张,半晌,咽下一口唾沫, “小聪,你……” 几声大笑之后,星流云用力拍拍萧聪的肩膀,满不在乎道: “好兄弟,哥们确实没有看错你,不过这算是非常完美的安排,倘若我也留在那儿,独孤家肯定要起疑心了,行,一个换俩,咱也不亏,哈哈。” 鸿翔贝齿轻咬了会儿指尖,片刻放下手道: “话先别说那么早,我觉得,那魔物肯定没这么简单,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就算你真的落在独孤家手上,估计他们也不敢轻易杀你,只要你还活着,我们就有机会把你救出来!” “不过在此之前的背水一战肯定是免不了了,反正我是不可能乖乖束手就擒的!”萧聪说这话的时候波澜不惊,那种极端平静的感觉,竟让鸿翔打心底生出几分不安来。 鸿翔看着萧聪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刚要开口,便听得星流云问道: “独孤家为什么不敢杀我?” 少年的思绪就这样被牵回, “因为你身上有浊瀛的遗褪啊,若是真有穷途末路的时候,你就把浊瀛遗褪召唤出来,那尊庞然大物自然会有感应,到时候给独孤家施压的就不是哥哥了,你觉得独孤家敢轻易跟拜龙阁结梁子吗?” 星流云恍然大悟,喜形于色, “咦,你不提,我都快我这茬给忘了,嘶,你们说,我要是此时把浊瀛遗褪召唤出来,那天杀的会不会赶来救我一命?” 萧聪和鸿翔面面相觑,而后相继摇头, “不见得,独孤家为了抓捕哥哥而不被那些巨头知晓,肯定用密宝将这片天地封锁了,所以这么久才不见有人来围杀和支援,即使你召唤出了浊瀛遗褪主动暴露自己的秘密,也解不了这燃眉之急,这件事终究还是要通过在场的人传出去才行。” “可独孤家要是一意孤行把这些人全都杀了怎么办?” “你可拉倒吧,别忘了,后面还跟着两名伪仙呢!” “噫,这可说不准,独孤家的行事手段,你还是了解的太少了……” 正说着,一大片黑影袭来,遮天蔽日,是姗姗来迟的玄真众修士和死灵大军,而欧阳寻等人此时就混迹其中,有死灵大军的保护,几人毫发不伤。 萧聪见之,本就难看的脸色眉头又皱了几分。 星流云自嘲一笑, “呵,还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得,又要被人给包饺子了。” 鸿翔幽幽一叹, “想来……若是不带上哥哥,欧阳寻也没脸自己回龟府吧。” 化出本体的霍闹,载着众人来到追迟近旁,幽女看着萧聪,面色稍显复杂,很明显,之中端倪她已知晓,至于对待此事的态度和感情,那便难以言喻了。 死灵大军和万千修士围成一个半圆,只是将魔物封在网状光幕边缘,却迟迟没有动手的意思,萧聪他们亦是选择继续静观其变,有魔物身上的那件法宝在,他们一致觉得,还是让萧家将继续将其困着,而后等独孤家直接收网更稳妥些,毕竟今天死的人已经太多了。 大家都在等着看那魔物在独孤家的封锁下要做如何的困兽之斗,目光一直在孤独家人与魔物之间移转。 紫袍老者口中念念有词,双手间法印变换,那网状光幕开始缓缓收敛,像一只被正在扎紧的口袋。 星流云面色阴晴不定,眼神眼神闪烁剧烈,由此展现出几分不怀好意的感觉,十三岁就开始在军队中摸爬滚打的星大少爷深知人心险恶,其实此时在场的众修士跟他怀有一样的疑虑--要是此时孤独家借这个机会朝所有人捅刀子怎么办,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独孤家可是有借萧家父子之手坑杀四府十数万修士来为独孤九剑开锋的前车之鉴呐! 而孤独家那边迟迟不见有什么大动作,让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冲天而起,并伴随有一声大喊, “老夫才不要成为独孤家的瓮中之鳖,给我开!” 千万双目光投向高空,众目睽睽之下,一道身影重重撞在网状光幕上,后者泛起微微涟漪,看似轻若无物,却始终巍然不动,两者僵持片刻,最后,那道身影因力竭而掉落下来。 人群中没有棒打落水狗,只是传出几声刺耳的讥讽, “哼哼,不自量力。” “因一己私利而欲枉送大局,给魔物可乘之机,此正谓竖子不可与谋也。” “在这节骨眼上行此悖逆之事,这不是明摆着要扰乱军心嘛,魔族对我玄真界渗透已久,否则也不会造成那样的惨败,这老家伙说不定也是其中之一,必须得好好查查,若真是如此,其罪当诛全族!” …… 当然,不一样的声音也有,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罗地网吗?” “什么?天罗地网!独孤家这到底是想干什么?真的只是为了区区三个羽翼未丰的王族余孽?”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铲除这魔物之后,谁敢说独孤家不会对我等下手!” “这样大的手笔,难道……独孤家这次的真正目标其实是萧聪?” “值此危难之际,即使仅剩一个,萧家人对玄真界也一样有大用,绝对不能让萧四少爷落到独孤家手中! …… “尔等在这儿妖言惑众,是何居心?” “这话你应该问独孤家,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大敌当前,尔等气量如此狭隘,成何体统!若是放跑了魔物,这样的骂名,谁来承担?” “少在这儿危言耸听,独孤家人居心叵测,打着卸磨杀驴名利双收的好算盘,我们才不会被他们拿着当枪使!” …… 萧聪听着周围的叽叽喳喳,眉头紧皱,独孤家用威名赫赫的天罗地网控制了整个局势,由此激起了某些人的恐惧,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按理说有此争论也算正常,可萧聪却总觉得怪怪的,感觉这剧情,发展的有点太顺理成章了,就像有人提前将之导演好了似的。 星流云凑过来,沉声道: “你看怎么办?” 萧聪直眉轻挑, “什么怎么办?” “我觉得这是个机会!” 萧聪稍微一想, “那不就给魔物放跑了吗!” 星流云急道: “不把那魔物放走,你不就落在独孤家手里了!我说大哥,你现实一点好不好!” 萧聪缓缓摇头, “依我看,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若独孤家真的胜券在握,早就收网了,可是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却迟迟没有动手,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我觉得这里面最大的问题是,就是面对这般强大的魔族生灵,那两位伪仙为什么一直没有动手!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鸿翔突然插言道。 星流云煞有介事, “是啊,那俩老家伙一直没出手,前辈级别的存在都置若罔闻,我们这些小辈们瞎起个什么哄!” 若是没有鸿翔提醒,萧聪也不会注意到那两位伪仙一直都在作壁上观,他喃喃自语道: “对啊,他们俩怎么一直没出手呢……” 对此,年轻人百思不得其解。 星流云虽然也想不通这个问题,但他却保持着最该有的理智, “哎呀,这个已经不重要了,我问你小聪,你怕不怕落在独孤家手上?” 萧聪微微一怔,随后点点头, “怕,当然怕。” “哥哥绝对不能落在独孤家人的手上,否则将会天下大乱的!” “小屁孩你先别插嘴!” 星流云头也不转地随口怼了鸿翔一句,而后接着定定道: “我们也怕你落在独孤家手里,这样可怕的事情一旦发生,恐怕不光是黎民万姓,整个玄真界都要断送其手,人家魔族都不用发动进一步的攻伐,我们这边就要不攻自破了。” “有那么严重?” 星流云冷笑, “哼,你若是落在独孤家手里,独孤家便真的有了成为玄真界执牛耳者的资格,你觉得那时候他们会怎么做?攘外必先安内,除了这个,独孤家不会有别的选择,他们会不择手段不顾一切地来巩固自己在玄真界的无上地位,而这样一来,玄真界就要不攻自破了。” 鸿翔深以为然地点着头, “星流云说的没错,一个缺乏善心的家族,不配执掌玄真界,德不配位,必有大悔,到时候整个玄真界都跟着遭殃,哥哥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助纣为虐可是要遗臭万年的!” 萧聪面色痛苦,用力地抓着头发,看来星流云和鸿翔的话很有说服力,动摇了他那固执的信仰,并让他感觉极度纠结, “可现在还能怎么办?独孤家已经控制了整个局势……” “有办法,”星流云笃定地说道:“擒贼先擒王,只要我们控制了独孤家的几个老匹夫,一切便还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萧聪斟酌片刻,最后重重点头, “好,就按你说的办!” 可扭头再看向独孤家人的时候,那几道身影正快速虚化,与此同时,一张巨大而面目可憎的苍老容颜在网状光幕外缓缓显化,紫袍老者看着网子里的众灵,冷笑道: “老夫定会将各位的悲壮事迹带给整个玄真界,各位就等着名留青史万古不朽吧,” 死寂的人群里终于传出几声惊叹, “好一手阴险毒辣的偷天换日!”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竟然连自己人都不放过,这独孤家,竟然比想象中还可怕!” …… 鸿翔看着萧聪,无奈地扁扁嘴,其意不言自喻,星流云无力地塌着身子,一副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的模样,萧聪无颜以对,他知道,是他的优柔寡断害了大家,他现在思绪混乱,头疼欲裂,感觉眼前发黑就要昏厥,而就在这时,人群后方传出一声爽朗大笑, “一箭三雕,独孤家暗地里果然打了一副好算盘,可惜百密一疏,先生高兴的太早了。” 众人转首,见说话者是独孤家请来的那位伪仙,此人身着锦袍,长身玉立,面堂饱满,五官均匀,看着倒是颇有几分儒雅之气。 紫袍老者面色突变,转而松弛的嘴角勾出填满虚伪的假笑, “阁下莫要多疑,您贵为混沌楼的使者,我独孤家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您怎么样呐,只是老夫实力粗浅,暂时没办法将您从里面移转出来,您就先委屈一下,之中补偿,日后独孤家一定不会亏待了您的。” 伪仙的笑声又放肆了几分, “先生当我是傻子吗?都已经打算把我卖了,还要我帮你们数钱?独孤家的野心,如今算是昭然若揭,我若还听您摆布,那可是玄真修界少有的大笑话啊,您这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混沌楼?看来混沌楼在阁下眼里,不过如此嘛。” 紫袍老者面色霎时阴狠, “事已至此,阁下还能怎样?我以献祭七名族人的代价激发天罗地网的最大威力,莫说阁下区区一个伪仙,就算是真仙落难于此,也别想轻易逃出独孤家的天罗地网!能死在独孤家的大业之上,是阁下的荣幸,阁下就认命吧,混沌楼那边,我自会帮阁下给一个合理的交代的。” 伪仙冷笑, “我给先生两个选择,一,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你放了萧聪,我把四大王族的余孽留给你,二,你大可以继续执迷不悟,我也便眼睁睁地看着萧聪带着所有人遁走,你选吧。” 紫袍老者蔑然轻笑, “阁下不用在这儿诓我,混沌楼的卜天卦,只有楼主能够控制,阁下不过代为保管,怎么能如此口出狂言呢?” “独孤家腹有鳞甲,这是玄真界近乎人尽皆知的事,楼主也早就怀疑孤独家图谋不轨,故而嘱咐在下相机行事,先生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 紫袍老者目色森然,很明显在做艰难的抉择,他既不想失去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又不敢把伪仙的话当做耳旁风,前者出于贪婪,后者出于恐惧,这都是人的天性,所以不相上下,让他一时进退两难, “混沌楼既然不把萧家人看在眼里,让给独孤家又如何?你们想提什么条件,尽管提就是,独孤家一定会尽量满足你们。” 伪仙笑起来,之中不无嘲讽, “在下身份低微,只能奉命行事,此事在下虽然做不了主,可先生这明显就是明知故问呐,混沌楼之所以不把萧家放在眼里,那是因为萧家对混沌楼不构成威胁,可独孤家就不一样了,倘若独孤家控制了玄真界仅剩的萧家人,那必然成为混沌楼的心腹之患,所以,何去何从,先生还是赶紧做个决断吧,省的大家都为难。” 鸿翔不解,悄悄问道: “论实力,独孤家明显不如萧家,可他为什么说萧家没有威胁而独孤家有呢?这明显不合理嘛!” 星流云看着网状光幕外那张巨大的面容,眼神中满是厌恶,随口说道: “因为萧家敬畏天道,心有众生,而独孤家这些杂碎,连基本的原则都没有!” 鸿翔几声哂笑, “两个没底线的家伙凑在一起,若是实力相当,确实够让人头疼的,非要在抛节操上论个高下的话,混沌楼还真不一定是独孤家的对手,毕竟混沌楼问鼎玄真那么多年都没在凡界出什么幺蛾子,而独孤家,刚一复出就已经搅得民不聊生了。” 沉默良久,紫袍老者终于再次开口, “唉,阁下说的甚是,请原谅老夫一时的鬼迷心窍,此中种种,并非独孤家的意思,是老夫急功近利擅做决定,若混沌楼要追究,罪责皆有老夫一人承担,还望阁下明察。” 说着,恭恭敬敬地冲伪仙作揖一拜。 鸿翔信誓旦旦道: “我敢说,这一定是老小子的缓兵之计,不信咱走着瞧!” 星流云一边嘴角微扬,讥讽之色更甚, “君子所见略同,不过,连咱俩都能想到的事儿,那活了半辈子的伪仙大人未必想不到,咱就来看看,老小子要怎样自圆其说。” 伪仙含笑道: “那就要看先生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紫袍老人怅然一叹, “老夫知道阁下想让老夫立刻放了萧聪,但这件事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天罗地网是独孤家名列前茅的玄器,至少需要七名与之联系已久的器奴才能驱动它的开合,现在只剩老夫一人,只能等到其他独孤家人来此,抑或说回到独孤家,才能印证老夫的赤诚之心了。” 伪仙闻听此言,哈哈大笑,不可自制, “先生是在逗我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您就算是要糊弄我,也找个像样点的理由好不好,这样可有点不尊重人呐。” 星流云失笑道: “这家伙如此从容,看来萧聪肯定是没事儿了。” 鸿翔诧异地看着星流云, “可他要你们几个死啊。” 星流云声音毫无波澜, “回天无力的事儿,谁也没办法,能活一个是一个,总比都死在这儿强,你们谁说过来着,人这一辈子,本就是一场无常嘛,看开就好了。” 萧聪缓缓摇头,定定道: “我不会这么轻易让你们走我前边的,此举局非无解,让我再想想。” “什么!你有办法?”星流云两眼放光,喜不自胜。 萧聪扭头白了星流云一眼,这让后者颇为无辜和费解。 鸿翔眼珠子转不过三圈,心里便已经有了想法,他用了掐了一下星流云的胳膊,说道: “别打扰哥哥的思路!“ 同时以眼神警告,那意思好像在说——这事儿得隐秘,你别给弄砸了! 星流云明不明白鸿翔的意思不知道,反正这家伙从现在开始便乖乖地安静了下来。 萧聪的想法很简单,无非是被那伪仙提了个醒之后,便把主意打到了另一枚卜天卦上,只要击杀了那名伪仙拿到了卜天卦,他就能带着所有人逃出独孤家的天罗地网,不过这事儿有点冒险,不说在场的玄真修士会不会跟他共谋大事,单说那名伪仙的实力,就让他觉得有点吃不准,毕竟是被混沌楼派来护送卜天卦的人啊,如此深得混沌楼楼主信任的存在,绝对不是一般货色。 而就在萧聪冥思苦想难下决心之时,异变再次发生。 万众瞩目之下,一支乌金色的箭矢自不知明处激射而来,准确无误地穿透了紫袍老者的脑颅,进而扎在网状光幕上并顺利将其刺破,力道不减,继续向前,其目标,竟然是正结着囚仙兵阵的萧家将! 萧聪目眦欲裂,本能地使出全身的力气将诛仙剑抛出,与此同时,幽女亦是操控商荼剑向着那黑色箭矢迎去,在御剑之术上,幽女有《渊泱七式》,比萧聪技高一筹,故而商荼剑的速度也就更快,诛仙剑则是紧随其后。 商荼剑和诛仙剑依次与锐不可当的黑色箭矢针锋相对,却皆败下阵来,不过这的确为萧家将争取到了逃命的时间,他们放弃了囚仙兵阵四散而去,那黑色箭矢擦着萧十三的护肩刹那而过,在一片亮丽的火花中,留下一道分外明显的印子。 亮丽的火花之后,是妖冶的血花,黑色箭矢穿过人群,所到之处血肉飞溅,就这样带走了百十条人命之后,将网状光幕的另一面穿透,继续射向不知明处。 萧聪等人眼睁睁地看着那魔物于电光火石间迅速逃离,星流云大喊一声, “别让他逃了,快追!” 星流云的小九九,萧聪怎么会不知道,他这是挂羊头卖狗肉,借着追杀魔物的名头想要赶紧逃离这是非之地,不过在萧聪看来,这事儿大可不必,来这儿的独孤家人都已经死绝了,那些被独孤家请来的玄真修士还有继续为玄真家卖命的必要吗? 不过年轻人还是授意于身下的坐骑,让其载着众人朝着魔物逃离的方向紧追而去。 欧阳寻那边却也是早有准备——他将死灵大军布置在分化的两个阵营之间以备不时之需,此时见时机已到,便将死灵大军引向敌方阵营,由此给为帮萧聪而来的修士以及萧聪等人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而那从混沌楼来的伪仙,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嘴角的笑容,耐人寻味。 第六百四十五章 追丢了 网状光幕上,那被黑色箭矢破开的活口迅速扩张,像是在消融一样,化成银光点点,与此同时,网状光幕的其他地方也在慢慢虚化,此场景之缘由不用深思——天罗地网凭借在内独成的一片时空以作囚困只用,并且能将这片时空压缩,所以当紫袍老者出去之后,他的形象才会变得那样高大,可当被黑色剑士刺破之后,内外天地气极相通,那片时空便不复存在,而这面网子,也跟着气极的涌入而刹那膨胀,直到涨破为止。 萧聪带着众人自天罗地网逃离,后面跟着百十玄真修士亦是鱼贯而出,只是追迟的速度太快,不一会儿便将他们甩得无影无踪。 碧蓝的天空之下是林海茫茫,极目远眺却再寻不见那魔物的踪迹,萧聪不禁纳闷--以追迟的速度,即使他们慢了一拍儿,也不至于将那魔物跟丢吧,可事实就是这般诡异,这一次确实是被那魔物侥幸逃脱了。 萧聪心有遗憾,却无可奈何,回头看,也不见那些修士的踪影,他心想着,这次能险而又险地从孤独家地围剿中活下来,离不开那些好心人的帮助,虽然目前形势依旧说不得乐观,但于情于理,离开之前都该跟他们打个招呼,若是就这么一走了之,实在是不像话,况且,他萧聪一向是个重情重义知恩图报的人,所以他要记住这些好心人的气息,日后以作报答。 不过,还没从刚才的无尽愧疚中缓过劲儿来的他,不由自主地认为这事儿应该跟大家商量一下, “看来魔物是追不上了,但那名混沌楼派来伪仙,我还是有点吃不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走之前,咱是不是要跟那些救命恩人们说一声?” “犯不着!”星流云态度坚决,“就现在这形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知道你是知恩图报的人,但也不用现在就记住他们,愿意帮我们的势力也就那几个,日后顺藤摸瓜,自然能把他们都找出来。” 欧阳寻将死灵大军安排在那儿跟敌营修士作殊死拼杀,此时已经停止抚琴,他嘿嘿几声坏笑,挑逗道: “怎么着星大少爷,这就成惊弓之鸟了?” 星流云对欧阳寻怒目而视, “我怎么一看你那贱样儿就想捶你呢!还惊弓之鸟,我们现在他娘的连惊弓之鸟都算不上,明摆着的境况,你心里没数吗?” 欧阳寻又是几声憨笑, “放心吧,那群受独孤家之邀而来的土鸡瓦狗已经被我用死灵大军困住了,再说了,独孤家来的人都死绝了,他们没有继续为独孤家卖命的理由,反正追不追杀我们也没人看见,他们直接回去跟独孤家索要报酬就是了。” “别忘了,那儿还有一名伪仙呢!” “哈哈,伪仙?这个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他来这里只是为了保护卜天卦,压根就没把我们几个放在眼里,至于萧聪,他若是感兴趣,早就下手了。” 星流云撇撇嘴,面色柔和下来, “既然这样,那就道个别呗,省得传出去说我们五大家族的后生没教养,不过咱可先说好哈,道完别直接走,免得再次节外生枝。” “嗳对了,卜天卦能用了吗?” 看着星流云那期待的眼神,萧聪无奈地摇了摇头, “还是没反应,这等天地至宝,影响的距离估计会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长。” 星流云鼓着腮帮子呼出一口气浊气, “唉,算了,只要那家伙不追过来就好。” …… 追迟悬停在高空,等着后面的大部队追上来,两军合并一处,几百修士将萧聪等人团团围住以作保护,但这场面落在星流云眼里,竟然他表现有些紧张。 萧聪现在追迟背上,稍稍整理衣衫,道: “今日多亏有诸位相助,晚辈才能侥幸逃过一劫,请受晚辈一拜。” 说着,环身恭敬作揖。 几百修士齐齐回礼,那唯一的伪仙说道: “萧四少爷言重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况且萧家的存在对玄真界来说无可替代,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所以于情于理,这一趟我们都应该来,哪怕为此身陨,也在所不惜。” “前辈此言,晚辈虽不敢说是深明大义,但却让晚辈不胜感激,晚辈在此向前辈保证,为了玄真界,晚辈定会与诸多前辈一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一个朗朗乾坤,开明盛世!诸位今日之大恩,晚辈没齿难忘,以心拜盟,休戚与共,日后诸位但有需要晚辈之处,还望莫要忘了晚辈。” 说着,再次环身作礼。 对于萧聪的人情,估计换谁都不会恭而却之,伪仙含笑作揖,只是道了句, “那就提前谢过萧四少爷了。” 后面的众修士齐声致意, “先行谢过萧四少爷。” 萧聪对这几乎将他奉若神明的客气和恭敬有点不太适应,君子立身于世,常怀惕厉之心,他不喜欢被人捧得高高的那种感觉,因为捧得越高、摔得越重,死得越惨,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还配不上这份莫大的尊荣,于是他赶紧切入正题, “独孤家向来阴险狡猾,睚眦必报,那紫袍老者在族内辈分不低,他一死,独孤家肯定不能善罢甘休,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快离去为好。” 众人连连点头,百十修士中有一散仙摸样的中年人道: “萧四少爷所言极是,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一路用于引开独孤家的追杀,另一路护送萧四少爷安全离开。” 伪仙稍作思索,微微颔首, “此计甚好,诸位不若交给我等几件沾染气息之物,我等先行,将独孤家的伏兵尽数引开,萧四少爷便宜行事就是了。” 这虽然不合萧聪的计划,但长者赐不可辞,救命恩人的一番好心萧聪却之不恭,所以只好答应。 于是百十修士中分出五六位手段高能者来保护萧聪等人,其余诸等皆在伪仙的带领下去做那迷惑独孤家的疑兵。 在大团大团如白的云朵的映衬之下之下,两方作揖致别,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诸位,咱们后会有期!” “前辈走好,一路小心。” …… 第六百四十六章 无相真力 从高空降落,萧聪等人回到古周平原的莽莽丛林里,依照约定,他们得在这儿等一会儿才能继续往外赶。 屏气凝神,宛若陷入寂灭之境,众人一动不动,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 就这样约莫呆了两个多时辰,萧聪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恢复常态,众人有所感应,以他们之间的默契,不用萧聪说话,便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萧二十七将纷纷跨上承法驹,追迟放低一只翅膀,让其余众人到他背上来。 为了保险起见,萧聪让追迟和二十七匹承法驹撑开那面屏障,因为有这层保护,他们才敢扶摇直上,回到高空极速前行。 风驰电掣之中,闲来无事,对于那五位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萧聪自然不能怠慢了人家,正好,他也有些事情想找人问问。 年轻人含笑转首,目光从五位高手身上依次拂过,这五人皆是有门有派且有些名望之辈,修为在揽月境初期到揽月境末期之间,三名武修皆为中年人,两名仙修中有一位中年人和一名老者。 此时的他们分别站在五个方位,那名来自于巽院的老者,名叫邹正风,仙风道骨,白袂飘飘,在追迟尾羽的映衬下显出一种别样的韵境,他应该是被玄真皇家请来的,至于是为了保护萧聪还是星流云他们,还真是得两说。 其他四名中年高手分别站在追迟的翅膀边缘,从左边翅膀靠近脖颈的这一位开始,逆时针看,依次是来自于金圣塔的尚树杰、古元教的郭淳孝、白马教的黄云汉和东方世家的东方澜。 金圣塔不用说,到此肯定与火圣塔的赵三平有关,古元教和白马教,萧聪虽然出道已有些时间,却从没跟这两大势力有所瓜葛,但之前忘了听谁说的了,好像这两方势力早在玄真皇家跟独孤家对峙之初就站在了玄真皇家的麾下,不过也有可能是龟府请来的,毕竟早有传言,这两大教跟龟府的关系虽然隐匿,可却要比跟玄真皇家更紧密一些。 至于剩下的东方世家,能来此相助萧聪便是板上钉钉的出于旧情了,东方家族虽然位于荒古十家之末流,但怎么着祖上也风光过,所以东方家的人全都重情重义,而且办起事儿来特别敞亮,自从当年出了东方敬轩老爷子那档事情之后,东方家一直寻求机会以报萧家的不吝相助,却始终没能如愿,倒是自此之后萧家又帮东方世家解了几次灾劫,你来我往之间关系越来越密切,据族志记载,萧家好几位族长夫人,都是出于东方家的。 看着几人那兢兢业业的模样,年轻人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直接发问貌似有些唐突,借饮茶之名抛砖引玉感觉又有些不够尊重--别人为了你在那儿严阵以待不敢放松,你却要大大咧咧地去喝茶,自己犯错误也就罢了,还要拉着别人一块下水,这算什么事儿! 萧聪思忖片刻,微微一笑,扭头问欧阳寻道: “欧阳寻,那魔物手里的法宝,你可认得?” 欧阳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是诞生于魔界之物,我怎么可能有所了解!” “你不是龟府的少节主吗?” “啥?龟府少节主就得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吗?您对龟府少节主这身份的理解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求也太高了吧!” 萧聪看着欧阳寻那苦大仇深的一脸衰像,撇撇嘴,轻声叹了口气。 这时候,某一道苍老的声音在预料之中响起, “怎么,萧四少爷对它感兴趣?” 萧聪扭头,兴趣盎然, “当然,那玩意儿这么厉害,说不定下次还得遇上,我得提前做点准备不是,若是前辈对此有所了解,还望不吝赐教。” 说着,拱手作揖一拜。 来自于巽院的耄耋老人轻轻摆手, “萧四少爷可不要这般客气,老夫对此亦是一无所知,只是有所猜测,怎么着也受不得您这桩大礼呐。” 萧聪笑得粲然,颇有几分少年的无邪质感, “受得受得,怎么受不得,还请前辈前辈将那些猜测赶紧告知晚辈吧。” 老人止住笑,一脸正色道: “那魔物所用至宝,虽然出于魔界,但与我玄真界的法并不违背,老夫既然是出于巽院,便对阴阳五行之属颇为敏感,只是当时虽有别样感应,却没放在心上,现在仔细回味,突然觉得,那魔物至宝秉承的就是阴阳奥义,并且将转化这一玄之又玄的妙门做到了简直算得上是登峰造极的地步,它并不是直接吸收了我们的力量,而是将那些力量进行转化后,任其自动融入己身,如此一来,才不会有很大的损耗。” 萧聪闻言,陷入短暂的沉思,他之前有此一问不过是想挑起话题,借以询问其他问题,不曾想竟然有这意外之喜。 星流云皱着眉头,他一向是个不懂就问的“好孩子”,现在也不例外, “转换?就像五行那样?” 老人点点头, “不只是五行,还有意志。” 星流云闻言惊诧, “意志?攻击手段也有意志?那岂不是应了秃驴口中的那句万物有灵的老话!” 老人忍俊不禁, “这话说的可不对,生灵虽然皆有意志,但灵跟意志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我们都是生灵,有自己的意志,所有言行皆为意志之表现,包括攻伐手段在内,但这些明显不是灵,倘若他们也是灵,岂不是要乱套了。” 星流云眼珠子乱转,又问道: “那南宫家的《赋灵仙音》又当如何解释?” 老人轻轻捋着颌下银髯,一双混浊的眸子微微眯着,之中流出些欣赏来, “南宫家的《赋灵仙音》能艳贯古今,自有其不凡之处,不过,《赋灵仙音》所演奏的乐声,也不是灵,它是能将天地中游离的某些无主之灵凝聚起来,进而蜕变为新的灵,而手段承载的,依旧是施术者的意志罢了。” “那日久通灵呢?”星流云追问,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劲头。 “日久通灵者皆为继承天地意志,而岁月能够赋予存在某一种特质,这特质也能凝聚那些游离在天地间的无主之灵。” 星流云搔搔脑袋,似有所悟,眉头舒展之时,恭敬作揖一拜, “多谢前辈,晚辈在此受教了。” 老人拱手简单回礼,笑道: “老朽言谈粗浅,未及其百之一二,星大公子若想搞清楚这里面的玄机,日后还得下苦功夫才是呐。” “前辈惴惴教诲,晚辈铭记在心。”星流云说着,身子又低了一些。 欧阳寻突发奇想, “若对它施以疗伤之术,经过转化之后,是不是就会变成攻伐之力?” “这个……”老人两撇雪白的长眉近乎连在一起,“按理说是这样,但以现实情况看,恐怕将很难实现。” 欧阳寻眉开眼笑, “我知道前辈是何意思,不过略施小计的话,给他来个出其不意,应该不难。” 老人目光深邃, “的确不难,但这样的手段只能施展一次,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呐。” “那依前辈看来,如何才是破解那法宝的正当之法?” 老人寽着花白胡须,稍作沉吟,而后缓缓开口, “以中和之力相付,即使不能发挥其全部威能,应该也会有不错的效果。” “中和之力?”星流云剑眉猛挑间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睁得老大,“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欧阳寻微微侧目,语气不冷不热,不阴不阳, “正常。” 星流云刚要发火,但听得这货又幽幽来了句,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就这样,星流云的火气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萧聪微微一笑,调侃道: “一个是堂堂星家的大少爷,一个是鼎鼎龟府的少节主,都是饱学之辈,竟然连中和之力都不知道,啧啧啧,可真给你们的师长长脸呐。” 欧阳寻一听这话,便不乐意了, “小聪,你老人家也别在这儿站着说话不腰疼,身为天道轩的唯一传人,您要是也不知道这中和之力是啥玩意,那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萧聪看了欧阳寻一眼,眼神淡淡, “我想,前辈口中的中和之力,应该是八院法门中一个专门的术语,它更为广泛的名称,应该是无相真力,前辈,我说的可对?” 老人喜极而笑, “萧四少爷说的一点不差,八院法门中的中和之力修炼到极致,正是传话说中的无相真力,萧四少爷的见识和思维,当真让老朽佩服呐。” 欧阳寻撇撇嘴,小声嘟囔着, “你要是早说无相真力,那我也知道……” 而星流云,依旧是那个不懂就问的“好孩子”, “嗳,小聪,什么是无相真力,你给我讲讲呗。” 周围投来异样的目光,星流云迎之自若,面色如常。 萧聪清清嗓子, “无相之力,顾名思义嘛,没有表现,没有性质,更没有根据,老秃驴们解释为没有认知却真实存在,你可以认为它是介于世间万物中间的那一点恰到好处,无可奈何,亦是无懈可击。” 星流云摇摇头, “不明白。” 萧聪直眉轻挑, “哪不明白?” 星流云稍作思忖, “你就直接跟我说为什么以无相真力对付那法宝时便行之有效吧。” 萧聪莞尔一笑, “转化是个相对的概念,面对没有认知的无相真力,它怎么转化?” 星流云若有所思,点点头, “你这么说,我好像就有点懂了。” 一旁的老人笑起来, “星大少爷可还记得当年之事?” 星流云又是一副不明所以之色, “什么事?还请前辈明示。” “忘记当年乾院道首秦檀惠多么稀罕你这个后生了?皇家出面撮合你都不愿意,现在可后悔否?” 欧阳寻奇道: “这是哪年发生的,我竟然不知道!” 幽女娥媚微蹙, “我也不知道……” 星流云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嗨,您说这事儿啊,千金难买自由身,啥后悔不后悔的,再说了,我星流云做事儿,从来不后悔!” 老人笑着,脸上平添几分赞赏, “好一句千金难买自由身,当年秦檀惠看上的,大概也是星大公子身上这难得的气度吧。” “闲话少说,咱言归正传哈,” 星流云仿佛刹那间又回到了他做狗头少帅那会儿,话说的虽然甚是随意,但听着总有几分不容置否的感觉, “这无相真力该如何修炼?” 气氛虽然没有因此陷入尴尬,但萧聪总觉得有点不对味儿,于是右手轻轻一抬,招呼道: “几位前辈,来,我们坐下聊。” “这……”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不为所动”。 萧聪嘴角翘的老高, “前辈莫要担心,以咱们现在的隐秘程度,除非是伪仙亲临,否则定不会暴露踪迹,独孤家毁约在先,之前那名伪仙便不会继续跟过来,可独孤家还能请来第二名伪仙吗?” 说着轻笑几声,颇为得意。 就这样,一行人等除了萧家将之外,全都坐了下来,颇有眼力劲儿的尹诺还不忘沏一壶好茶。 老人盘腿正襟危坐,接着之前的话题,回答道: “无相真力的修炼,重在修心和修神,能做到心无它物,万法皆空的境界,无相真力自然也就有了,其修炼之艰难,可想而知,所以即使是仙人,也没有多少能掌握无相真力的。” 星流云一脸衰像, “仙人都不能轻易掌握的力量,我们这些人……” 他左右环视一圈,面色更难看了。 老人目光投向萧聪, “虽说无相真力对于修者来说难比登天,但对于阵法造诣达到一定境界的萧家人,应该不成问题,萧四公子只要再隐忍些时日,等到能够布置出那座法阵,便不用将此事放在心上了。” 萧聪佯装糊涂,搔搔脑袋,讪笑道: “萧家有这样的法阵?我怎么不知道。” 老人声音略显笃定, “有,肯定有,萧家阵法包罗万象,而萧氏宗族又已经传承数十万代,其间惊天动地者不计其数,即使是连仙人都不能轻易掌握的无相真力,也应有所涉猎才对。” 萧聪暗自腹诽, “老家伙,交情才刚有一点就急着套我的话,真当我是三岁小孩?” 嘴上却应道: “前辈缪赞了,萧家就算在玄真界被传得再邪乎,可不能否认的是,从晚辈往上数,所有的萧家人皆为肉体凡躯,怎么能跟仙人相提并论?若萧家真有那关于无相真力的法阵,理应是鼎鼎有名才对,晚辈虽然才疏学浅,但总归是个萧家人,不可能对此无有耳闻,所以,这一次怕是真的要辜负前辈的期待了。” 萧聪低头,以示歉意,却偷偷抬眼看老人的表情,后者脸上满是失落,那双浑浊的眸子又失了几分颜色,明显信了萧聪的一席恳切言辞,由此可见,老人城府不深,之所以有此诓引,不过是对那无相真力心往已久,今日得见萧聪,忍不住真情流露罢了。 总之,老头应该没有恶意。 萧聪轻轻抬手,操纵着那只奇异的茶壶为几位斟满茶水,漫不经心道: “不知几位前辈是如何得知晚辈今日回玄真东界来?” 来自于古元教的中年人,身子单薄,一身劲装,活像一根麻杆,但仔细看,从那一双黢黑的瞳仁还有裸露的深色皮肤,却尽是坚不可摧的力量,他回道: “我等早在两年前就守在那里了,并不知道萧四公子今日回来。” “哦?”萧聪直眉轻挑。 之前出言者继续说道: “独孤家召集人手屯驻于此,动静太大,消息被诸多实力捕获,于是我等便被安插在此与独孤家对峙,说白了,不过是充当马前卒而已,本以为萧四公子一回来,风云大动之下必有大批高手前来助援,谁知独孤家封锁消息的本事如此高超,所幸有惊无险,不过,能护萧四公子走这一趟,是我等的荣幸,倘若有其他强者来此,还轮不上我等呢。”说着,兀自笑了起来。 来自于白马教的强者是一名中年汉子,身材魁梧,方头大耳,沉鼻厚唇,面如重枣,身着皮质坎肩,露着如钢铁浇铸而成的壮硕膀臂和隆起夸张的胸膛,他忍不住接过话头,瓮里瓮气道: “还有那名从混沌楼来的伪仙,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独孤家能把他请来,可见对萧四公子早已经是胜券在握,不光如此,还算计到了混沌楼头上,其野心之大,不得不让人脊背发凉呐,现在回想一下,若不是萧四公子去而复返,否则早就落到独孤家手里了。” 萧聪目光转向星流云,那笑容看上去很是真诚, “这得托星老大的福,要不是有他那一身的忠肝义胆提醒,我们早就成瓮中之鳖了,大概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吧。” 星流云讪笑几声,难得不好意思, “人在江湖,义字当先嘛,就算没我提醒,小聪也会带着人回去的,堂堂萧四公子,绝对干不出那出卖朋友以求自保的事儿来。” 众人相视而笑,同时拾杯抿了一口茶水,萧聪放下茶杯,幽幽一叹, “这一走就是四五个年头,好像转眼间,魔族就打了进来,身为萧家人,竟一点忙都帮不上,萧家先祖的脸,都被我这个不孝子孙给丢光了,更不知道今天的玄真东界怎么样了, 唉,一想到这些,心里就坠得慌。” 萧聪七情上脸,引得众人跟着悲愤上涌,黯然垂首,白衣老人邹正风轻声一叹道: “情况还不是太糟,混进玄真界来的魔族生灵不多,实力高者虽有,但据说只有一手之数,或许正因为如此,上面觉得不足为患,所以也就没搭理他们。” “老仙君此言差矣,”外相精炼的郭淳孝说道:“各个势力头头之所以对已经进入玄真界的魔族生灵不予理会,是因为有某些古秩所约束,一时间还无从下手。” “哦?还有这种事,老夫竟然不知!”邹正风那一双本来眯着的眸子这时睁开了点,其中精光暴射,看样子这份诧异还真不是装的。 郭淳孝见这竟然是个新鲜事,便忍不住炫耀起来, “这事儿说来简单,几位想想,魔族在玄真界虽然是传说,但至少能证明魔族生灵在玄真界曾经存在过,这也就说明玄真界承认魔族的存在,甚至可以说,魔族在玄真界本就有着一席之地,咱们可以将人家拒之门外,因为那毕竟是存在于界外的野蛮之举,但现在人家进来了,咱就不能再野蛮下去了,毕竟这最后的脸面,还是要捂一下的。” “之前确实没有动他们的理由,但现在应该有了吧。”黄云瓮里瓮气道。 郭淳孝点着头,喜笑颜开, “自然自然,他们要劫掠萧四公子,这个理由足以让咱跟他们直接开战!” “可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要便宜了独孤家?”鸿翔突然插言道。 萧聪微微一笑,看不不经意地朝鸿翔轻轻一瞥, “时从权重,大势要紧,跟将魔族生灵从玄真界彻底铲除相比,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 鸿翔自知语失,吐吐舌头赶紧闭了嘴。 眉头紧皱的欧阳寻终于寻着机会,问道: “按理说,若魔族大胜,主力肯定要长驱直入才对,怎么才进来几个不入流的小角色?” 一直不曾吭声的东方澜冷笑,这家伙看上去也就三十几岁的年纪,但那一双眸子确如精钢锻成的刀子一般凌厉,配上东方家那祖传下来的刻薄面堂,让人一看就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此时的他身着一件极其单薄的银色轻甲,整个看上去,就像是一件即将出鞘的兵器, “哼,还不是玄真界这边的某些腌臜之辈没有出息,后院失火,这事儿还能怎么说?” 金圣塔的尚树杰拳头攥的嘎嘣响, “一说起这件事老子就来气,此等奇耻大辱,足以载入史册了,这一时代的所有人,都要跟着蒙羞,天大的笑话,天大的笑话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前辈仔细为我等讲讲。”萧聪诚挚请教道。 郭淳孝无奈一笑,轻声回答说: “事情说来很简单,十洞中的某一位洞主,多年之前偶然得到一部魔族秘笈,不光自己修炼了,还把其他九位洞主拉下了水,小有所成之后,就有了跟某一位魔族大能沟通的能力,受其蛊惑,便在我军后方搞起了小动作,咱也不知道是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暗中又残害了多少无辜生灵,才修建起那样一座旷世绝伦的魔法祭坛,这魔法祭坛威能可怕,不光是传送来了诸多魔族生灵,还将十洞的所有人都变成了魔物,就这样,以前十洞所有的领地,现在都成了魔族的地界,总之就是一句话,千里长堤,溃于蚁穴啊。” “那魔法祭坛后来怎么样了?” “这个还用得着说?肯定是被毁了,不过毁不毁的已经没什么意义,因为这事儿魔族生灵根本就没插手,想来这座魔法祭坛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在他们看来,我们兴师动众地毁掉那魔法祭坛,不过是个无济于事的笑话罢了。” 郭淳孝说着,自嘲一笑。 萧聪长长地叹了口气, “照这么说,之前被我们杀死的那些魔族生灵,其实都是十洞的门徒了……” “萧四公子莫要感伤,他们都是死有余辜!”尚树杰咬牙切齿道:“这些个狗东西,老子恨不能把他们千刀万剐,让他们这么容易地死去,还真是便宜他们了!” 欧阳寻微微一笑, “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至少现在的形势是对我们来说是有利的,之前见魔族生灵出现在玄真界,我还以为玄真界已经被魔族攻破了,现在看来,估计着前线还能撑上一段时间,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既然冒着如此风险到这儿来劫掠仅剩的萧家人,我觉得足以说明他们有点心急了,或许他们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可怕,否则也不会践行以萧家人突破玄真防御的这种下下之策。” 邹正风深以为然, “欧阳公子所言极是。” 而东方澜则是轻轻摇头,面色十分凝重, “我看未必,他们来此劫掠萧四少爷,怕不是为了破开玄真界的防御,而是为了解决打进玄真界的后顾之忧,没了萧家人,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可但凡还有一个萧家人,就有可能让他们功亏一篑,毕竟,当年萧乾圣尊封印魔尊时,凭借的可是一己之力。” “何况是现在萧家唯一能修炼的萧四少爷。”黄云汉瓮里瓮气地补了一句。 此言一出,满座沉默。 第六百四十七章 至强黄云汉 白云悠悠,林海茫茫,在全速行进了三个时辰之后,追迟的速度便慢了下来,二十八头古兽撑起的屏障时间有限,总得低调一段儿以作蓄力之用,况且,他们现在所要穿过的区域,算是古周平原最危险的地方,当年经过这片儿时,是因为有紫翼云鹄的族中高手相送,才得以顺利无虞,可初次进入玄真东界的追迟并不清楚这之中的道道儿,只是凭借敏锐的神识觉知下面危机四伏,若是一旦被发现,以他们现在的实力,绝对应付不了,所以便只能夹着尾巴小心前进了。 在过去的三个时辰,萧聪一行人跟五位强者聊了好多,言语来往之间,各有吐露,不同的是,五位强者对于萧聪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萧聪他们则是只拣了无关紧要的说,他们在大荒中的那些离奇经历,牵扯着不少玄真秘辛,一旦传扬出去,非得天下大乱不可。 与五位强者相谈甚欢,萧聪状态越来越放松,他觉得这五人对他这仅剩的萧家人皆没有非分之想,在世风日下的当代,算得上是忠肝义胆之辈,只是同行的东方澜,却总是一副紧绷的样子,像一根满月的弓弦,又想一只午夜时分的老狗,虽无伤大雅,但总觉得有点坏气氛,对此,萧聪无可奈何,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就快飞出危险地带了,正欢笑间,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异样突然在心底升起,说时迟那时快,等萧聪反应过来,已然不及,白马教的雄壮义士黄云汉,在萧聪看来一直是个憨实人,可不知为何,这家伙在他毫无防备之时突然发难,那沙包一样的拳头在他眼前急速放大,却被刹那间出现在身前的鸿翔用自己的身体硬硬扛下,鸿翔的身体猛地砸进他的怀里,低头看,已经是七窍流血,不省人事。 “鸿翔!” 萧聪的怒吼响彻云霄,如青天白日炸响的一道天雷,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熬过了千难万劫之后,竟然还有这么一出儿,这老天爷可真会捉弄人,可这般劫难,为什么要落在鸿翔这么一个心地善良正值烂漫年华的少年身上呢? 老天无眼呐。 尽管心中已是怒不可遏,但萧聪还没有失去理智,他赶紧从姜采君的弥芥中取出取出最好的疗伤圣药喂鸿翔服下,照常来说,姜采君亲手炼制的极品丹药,理应是立竿见影,可鸿翔服下之后,却不见一点起色,萧聪不能放弃,赶紧将自己的精神力量和元气精华渡给怀中的少年。 众人闻风而动,其中以东方澜出手最快,好像他一直都在防着黄云汉一样,只可惜没能防住,但他的剑却没有给黄云汉继续袭杀萧聪的机会,但见寒光一闪,本想再进一步的黄云汉便被逼着后退而去。 比东方澜稍稍慢一拍儿的,是追迟,黄云汉发难之后,他就在空中翻了个个儿,将一众人等抖出去接着却将萧聪和鸿翔又稳稳地驼在背上,他身子绵软的像风中的布帛,仅是轻轻一卷,所有动作便一气呵成,这一招儿不知蕴含了多少年的功力,但此时却没听见一句赞赏的声音。 萧家将跨上承法驹,星流云施展化龙诀,尹诺二话不说,抬手间便是一记狠辣之极的苦字诀,巨大的雪亮刀芒虽然被黄云汉险险躲过,总归是将后者逼离了可以再次向萧聪发难的范围。 除了萧聪和鸿翔以外,所有人都加入到突如其来的战斗之中,本来,四名揽月境强者外加二十七名渡河境末期的萧家将对上揽月境后期的黄云汉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但不曾想,在此之前,黄云汉竟然一直都在隐藏真实的修为,此时的他,展现出来的实力最起码得在离阳境中期以上! 黄云汉在白马教中虽然地位不高,但在玄真界却小有名气,素有“当关白马夫”之美称,据说有好几次白马教门徒陷入险境之时,都是这黄云汉一夫当关之勇殿后,护着白马教几位厉害人物顺利脱险,才成全了白马教如今的蒸蒸日上,生生不息。 如此彪炳煊赫的人物,其各项信息自然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即使是像郭淳孝这样的万事通,也是知道今天才知道,眼前这位鼎鼎有名的“当关白马夫”,竟然一直隐藏着离阳境中期的恐怖实力!这么多年不露一丝马脚,他想破脑袋都想不通,黄云汉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虽说萧聪这边阵容强悍,可因为有前车之鉴,不由得星流云他们与四名揽月境强者之间心有芥蒂,毕竟这五人是被那位通天境伪仙一同选出来的,鬼知道这剩下的四位道貌岸然的前辈中,还有没有心怀杀心者,所以星流云等人在跟黄云汉的对峙中,还要防着其他四名揽月境强者。 “黄云汉,你既然是白马教派来保护萧四公子的义士,却为何背信弃义,妄图袭杀萧四少爷,你这样做,不怕为天下修士耻笑吗?”邹正风白袂飘飘,正义凛然地厉声质问。 郭淳孝笑容极冷, “怕他接到的命令,就是来袭杀萧四公子,哼哼,这才对,一向立场不明的白马教,这一次怎么会如此痛快地站在萧家人这边,爷爷的,竟然没能早想到这一茬!” 东方澜本就深沉到声音添了几分杀伐之意,大概是在为没能及时出手救下鸿翔而感到愧疚和愤怒, “他,怕不是被白马教派来的吧。” 火气甚高的尚树杰一声断喝, “管他呢,先打他个半死,擒下来再慢慢讯问!” 说着,率先冲将而去。 一方动,几方应,邹正风等人与尚树杰朝黄云汉合围而去,与此同时,萧家将在外围结出兵阵,以防黄云汉逃脱。 但形势却远远没有想象的这般简单。 黄云汉之所以选择在此地发难,很明显是动了心思的,萧聪等人行过这危险之地的边缘之时,难免心理放松,这便是他的可乘之机,而此时仅仅是刚过危险之地,但凡有点大的动静,还是会将百里之外的强大古兽族群引来,到时候场面指不定会有多么混乱,大家捉襟见肘,便极有利于他全身而退。 出身于金圣塔的尚树杰,大概是因为所修功法的缘故,此时一发起功来,就像是一把杀气凛凛的人形利剑,金圣塔是五行塔之一,而五行塔虽然同气连枝,却并不像八院那样为一个整体,传说,在五行塔这个小联盟没出现之前,五方毫无瓜葛的小势力在玄真界根本就排不上号,那时的他们也不叫现在的名字——具体叫什么,倒是没人有那闲心去考证,估计只有五圣塔中德高望重的文阁长老知道,后来这五方实力慢慢走到一起,彼此磨合优势互补之下,实力才突飞猛进,直到这个于这个纪元跻身于四宫之下的五塔之列,其底蕴当然不可小觑。 五方实力联合之后,曾有一段时间的坦诚相待,十几位离阳境至强聚在一起,将自身绝学倾囊相授,想借此融合出一套以五行之力生生不息的绝世功法来,只是这件事情难度太大,当时没能成功,可即使没能成功,十几位离阳境至强照样受益匪浅,他们各自从其他四方势力的功法典籍中截取可以利用的部分,巧妙地杂糅进自家功法里,使其在蜕变中发生质的飞跃,当然为了这一伟大事业,死的人不在少数,不过听说,五行塔想要借五本功法融合出一套以五行之力生生不息的绝世功法这件事,到现在还在进行着,只不过行事更为隐秘,参与的人也少了一多半。 所以,出身于火圣塔的尚树杰,其所修功法可不仅有来自于砺金的凌厉,还有对其他四种力量的运用掺杂其中,着实难缠的很。 出身于古元教的郭淳孝和出身于巽院的邹正风都是仙修者,不同的是,这俩人一个重在控制自身元气,另一个重在控制天地衍气。 古元教之所以叫做古元教,其古元两字并非只为叫着好听的空穴来风,这与他们教派中传承的一门秘法有关。 古元教的传承秘法,名唤《古元经》,深奥晦涩难以掌握,据说自立教以来,就没出现过一位修为极致者,可即使是这样,古元教依旧位于仅次于五塔的七教之列,故而这《古元经》的可怕,不言自明。 虽说《古元经》传说颇甚,其主旨却没有其他旷世经典那样复杂,古元教的创始人曾老夫子认为,在生灵体内,有一种玄而又玄强悍非常的存在,能给予生灵无穷无尽的力量,他将这种存在称之为“古元”,努力钻研之后,便寻的一条自认为大有希望的通天之路,因此而诞生的《古元经》,却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他虽创立了这门学派,却没能从中得到该有的好处,所以也算是饮恨而终。 《古元经》中所提及的古元,被后世证明确实存在,只可惜微乎其微,几近可以忽略不计,但这样一种堪称隐约的东西能被那古元教的创始人曾老夫子发现,足以说明其天资不凡,可后世诸贤却鲜有认同此观点者,他们大多都猜测那古元教的创始人之所以能发现“古元”这种东西,是因为他异于常人——身体内的古元可能比常人多一些。 没有贤者为其背书,这一项学说本不该得到普及,事情一开始的确是这样,可慢慢地风向就变了,自圣古一战之后,便有越来越多的人相信古元之说,古元教的势力迅速扩张,直到教派内出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不世奇才吕思奇——这家伙是第一个借助《古元经》得到仙冕的古元教徒,古元教这才一飞冲天,直接从玄真界不入流的小势力猛地成为赫赫有名的七大教之一! 只可惜《古元经》的修习,对修士来说限制太多,所以这古元教也就止步于七大教之一而已,毕竟古元那种东西,实在太过玄妙,纵有《古元经》相辅,平常修士若想摸到门槛依旧很难,别说像吕思奇那样成就仙位,即使是小有所成,那也堪称万中无一,。 至于那些死心塌地跟着古元教混的,除了极少数本着大树底下好乘凉来逍遥快活,其他的便皆是处于信仰和追求了。 而郭淳孝,明显属于后者,他能凭借《古元经》来成就揽月境中期的修为,在一般修士看来,已经算是半个神明了。 郭淳孝虽然已经是揽月境的强者,但其体内积累的古元貌似并不是很多,还没有如传说中的古元教煊赫人物那般凝聚出一道古元之身来,所以现在的郭淳孝还只能以古元驾驭自身之气,从而得到一具古元假身,而这具古元假身却可以自动调动周身的天地衍气,这是古元的奇妙效用,如此一来,虽然行式看上去复杂了不少,但其实对于施术者来说,则要少花一分心思。 邹正风的手段自不必多说,巽院属于八院之一,主修八卦中的巽之道,虽然传说八院本就是一体,后来因为势力越来越大才分成八个独立的分院,但八个分院的门生对于八卦中的八种道却并不像五行塔的门徒那样对五行皆有很深的涉猎,这自然是因为两个联盟势力秉持的理念不一样,相比于五行塔,八院更相信顺势而为水到渠成,他们将之称为“纯粹天道”,在传承上亦是如此,他们认为八卦的八种道本就是一体,而且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一体,只要凑在一起,就该自然而然地相溶相生,所以,八院门生各有专修,只是额外再修一门《混元参同契》以便八种道的融合,当然,《混元参同契》是后来八院弟子相互磨合而悟出的产物,跟各个分院的专修一点关系都没有。 至于东方家族的东方澜,则更没什么道道儿,东方家的人是天生的练家子,有着与生俱来的变态体魄,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都是凡人中的佼佼者,即使是星流云这种从无尽作死中粹炼出来的另类,也只能跟人家平分秋色而已。 自从玄真皇家在凡界坐上那万姓瞩目的至尊宝座,东方家族的人在军中便一直担任着众多将帅要职,更有甚者担任着各位王者的亲卫,其在凡界的权势和地位,可见一斑——有玄真皇家这头庞然大物靠着,即使是寄人篱下,也比锱铢必较的慕容家强得多。 东方家虽然根在凡界,但却是名副其实的武修世家,跟萧家和南宫家一样,都是半只脚踏着修界的厉害角色,只可惜东方家族没有传承下来的高深功法,所以在武技和法门这一块,向来都是拾人牙慧,最开始东方家走的路子也是偷师剽窃,他们将一些家族子弟自小雪藏,到了年纪之后便送进那些底蕴丰富的古教圣地中修行,学成之后再来一次诈死,秘密回到家族给后生们做老师。 这法子听起来简单,也算妙哉,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这天下哪儿有不透风的墙,可能东方家自己也知道事情肯定有败露的一天,只是可悲的是,它来的实在是太快了一点。 东方家如此不讲武德,自然在玄真修界招来无尽嫌弃,不然当初东方家家道中落的时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明里暗里落井下石,当然,东方家对此早有准备——准确地说是心理准备,东窗事发之后,人家就老老实实地盘了起来,明面上看什么动作都没有,暗地里的小动作却从来没有断过,那些学成归来的忠孝子孙们凑在一起,开始筹划着融合毕生所学,琢磨出一套专属于东方家人的功法,毕竟东方家在外面太不招人待见了,所学的东西都是出于别派,一旦遇上旧日冤家,便只有做困兽之斗的份儿,为此,听说玄真皇家还专门给独孤家请到了一位高人,要不然,就凭独孤家人那一块块榆木疙瘩,就是钻研上一万年,也不一定能搞出个鸟来。 所以,后来便有传言说,东方家的所作所为,打一开始就是受玄真皇家指派的! 独孤家人有体魄上的优势,自然极其善于使用兵器,家族之内,十八般武器皆有派别,每一派别内也都有一个实力最强的魁首,比如这一次来解救萧聪的东方澜,便是这一代的剑魁。 第六百四十八章 古刑庭 莽莽丛林中出现的骚动,像是掠过了一阵阵狂风,碧色海洋上波浪滚滚,并有一片黑点上浮,越来越大,那是被高空突然涌动的天地衍气惊动的古兽们。 冲在最前面的尚树杰全身已经化成深紫色,据说金圣塔中的金之灵并不是什么深藏不露的存在,每一位金圣塔的弟子,至少也得对他拜谒一次,金圣塔的传承秘术颇有几分不凡之处,其中之一便是因材施教,或者说讲究个缘分也可以,金圣塔的弟子们虽说修习的同一种秘法,但方向却不一定一样,根据天分的高低,他们首先要选择一种为之匹配的仙金圣物,并把这种仙金圣物种到自己的道基之中,而这种仙金圣物,并不是他们自己选的,是在他们第一次拜谒金之灵时,由后者帮他们选的。 尚树杰资质不凡,种下的仙金圣物是传说中的紫帝天金,既然名字中能有一个帝字,那便跟皇银一样,是仙金某一领域的顶尖存在,不过紫帝天金可没有皇银那般邪乎,他的特点不多,最长之处便是质地够硬,其次是善汲它能,只要对方的元气攻击在紫帝天金的承受范围之内,他都能将之吸收一部分为己用,可现在出身于五行塔之一的尚树杰本身已有五行转化之法,而战场又处于矿藏丰富的古周平原之上,故而足以说尚树杰在这一战中,将地利人和这四个字都占尽了。 郭淳孝那边不出所料地凝聚出了一具古元假身,比法相凝实得多,跟他自己一般模样,栩栩如生,邹正风则控制着这周围的风之力,将他的系命飞剑隐藏在数不清的风刃之中,八卦中的巽之道本就不是直接的攻伐手段,若八种道力集结在一起,巽之道当处助位,只可惜现在八院子弟就他一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他也就只能这样了。 与众人比起来,东方澜最为直接,中年剑魁仗剑而上,凌然不惧,已经跟身处离阳境的至强黄云汉交战几个回合,虽然被没出全力的黄云汉压着打,但却未伤得分毫,由此看见中年剑魁实力不凡,也可以看出,高高在上的至强黄云汉可能压根就没把这位揽月境的剑魁放在眼里。 只是不知道居高临下的至强大人是否意识到,眼前这位中年剑魁之所以跟他这般纠缠,不过是为了给其他人争取时间罢了。 而现在,万事具备,东方澜的目的达到了,不用等东风吹来,全势蓄满的揽月境强者们不约而同地向黄云汉发动了攻击,只是一个回合,便被全力以赴的黄云汉败下阵来。 郭淳孝惊呼出声, “他用的竟然不是白马教的传承秘术《青神十法》,这是什么功法!” 白马教的立教宗师姓名不知,只能在古籍上查得此人当年人称“青衣白马客”,此诨号之由来正如字里行间所讲,白马教的立教宗师出现在人前时,总是着青衣,骑白马,后来功力参天,获得神只,便自号“青神”,所以他创造的绝学也就称为《青神十法》,而白马教,则是他为死去的伙伴所建——在某一次生死大战中那匹白马救得主人突出重围,自己却在受尽百般痛苦后溘然长逝,青神感极伤怀,故而将自己创建的教派取名白马。 东方澜冷笑, “直到现在,难道尔等还不知道他到底系属何门何派吗?” 邹正风一双本来眯着的老眼瞬间睁得老大, “能在白马教中安插这样一枚楔子,他隶属的真正宗门是……古刑庭!” 尚树杰一脸迷惑,明显对着古刑庭一无所知,而郭淳孝则是面色大变,大喊道: “若没有点特别的手段,怕是要陨落于此了,尚兄,你我联手可好?” “如何联手?” “帮我的古元假身凝一柄武器!” “好,我全力助你!” 尚树杰话毕,一杆紫金色的方天画戟于几个呼吸间在空中显化,而后与冲向郭淳孝的主人一起,如一抹流影般射向那具古元假身。 “东方贤弟,我来助你!”邹正风大喊。 东方澜会意,冲邹正风点点头, “那就多谢邹兄了。” 巽之道在八卦中本就处于助位,此时战场中虽然没有其他八院子弟,但对于以身涉战的东方澜,依旧能发挥出一些效力来,最起码,有风之力的加幅,东方澜的速度和力量都会增长不少,更何况还有那么多裹挟在风里的风刃。 “古刑庭!” 欧阳寻一脸惊诧之色,呼吸也跟着急促了些。 “这古刑庭是什么样的存在,你知道?”全身包裹着腾腾烈焰的星流云偏头问道。 欧阳寻神色荫翳,一双眸子里仿佛结了一层看不见的寒霜, “哼,若不是今天有人提醒,连我都忘了,玄真界还隐藏着这么一个恐怖存在。”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在这儿拐弯抹角故弄玄虚!” 欧阳寻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这么跟你说吧,古刑庭在玄真修界扮演的角色,跟欧阳家在玄真凡界扮演的角色是一样的,只不过,古刑庭深不可测,即使是身为龟府少节主的我,对其了解也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传说,古刑庭的实力,足以使其进入三阁之列。” 星流云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厉害,那为什么玄真界知道它的人那么少?” 欧阳寻笑容更加阴冷, “这就要从他们的营生上说起了,知道古刑庭是靠什么起家的吗?暗杀!从古至今,它都是玄真界首屈一指的杀手组织,自打籍籍无名之时,就以业务娴熟、手段狠辣而着称,几乎从不失手,后来,在某一位奢遮人物的引领下,便成了一群丧心病狂的神经病,实力虽然产生了质的飞跃,但最初的暗杀营生却被保留了下来,他们自认为是玄真界躲在暗处的守护者和执法者,到处发展信徒,并将这些信徒安插在各个大人物身边伺机而动,等什么时候他们觉得某位大人物威胁到玄真安定了,就会毫不犹豫地下令将其杀掉,若是对古刑庭不利的,自然更会被杀掉,被他们盯上的人,临死之前肯定会被处以古老的极刑,古刑庭这一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就像黄云汉这样被安插在古元教教主身边的至强,他若想对边存焕下手,那还不是一下一个准,这样令各大人物谈之色变的存在,谁愿意犯那忌讳!唉,知道的人,大多都死了。” 星流云闻言,嘴角抽了两抽,不由的咽了口唾沫,声音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那照这么说……小聪,已经被古刑庭盯上了?” 欧阳寻稍作沉默,而后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大概是这样。” “会不会是被孤独家雇佣来的?”星流云显然还抱有一丝希望。 欧阳寻仰头看天,声音沉沉, “别痴心妄想了,这个可能性不大,独孤家根本请不动现在的古刑庭。” 星流云发出几声那象征着忧愁的吧唧,随之而来是一声极低极低的叹息, “他们为什么要杀小聪,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欧阳寻放下头来,直视前方, “大概是他们认为,小聪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玄真界的安定。” “小聪……有那么大的能量?”星流云看上去有点不太相信, 欧阳寻眼神定定地点点头, “有些事情,对我们来说近乎天方夜谭,但在那个层次里面,却根本不是秘密,你跟小聪情同手足,有些事情,我也就不瞒着你了,在玄真东界,有一场持续了不知多少岁月却始终没能分出胜负的博弈,而这一世,小聪便是某一方那最为重要的棋子,可作为萧家人的他,身上充满了变数,因为有他在,这场博弈很可能在这一世分出胜负,而古刑庭,大概不希望这样。” “他们为什么不希望这样?” 欧阳寻脸上浮现出几分黯然,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或许他们觉得,这样在博弈中存在的乱世,才是玄真界最正常的状态吧。” 星流云搔搔脑袋, “听不懂。” 欧阳寻进一步耐心解释说, “月盈则亏,水满自溢,万事自有其发展规律,却总是在将满不满的时候最好,假如这场博弈分出了胜负,到时候一家独大,便极有可能成为另一场灾难的开始,古刑庭自诩为玄真界走在黑暗中的守护者和执法者,如果他们那愿意以千古骂名来换万灵苍生的教义是真的,那么他们一定希望玄真界维持着现在这副样子。” 星流云突然发出几声刺耳的讥笑, “我可不相信这时间有如此纯洁的人性,自私,才是生灵烙印在骨子里的本能。” “那我们呢?”欧阳寻的目光突然直直地刺过来。 “我们……“星流云的眼神变得有些茫然,”我们……有那么高尚吗?“他忽地莞尔一笑,”好像并没有,至少我得承认,我的心还没宽广到装下天地苍生,我也可以心甘情愿地去死,但那仅仅是因为心里的那一点在乎,至于天下,呵呵,那不在此范围之内。” 欧阳寻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星流云,少顷,咧嘴一笑, “星流云,你说话倒真是实诚。”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你都对我坦诚相待了,我怎么能不对你打开心扉呢?” 欧阳寻嘿嘿几声贱笑,那副熟悉的猥琐之色再次浮上眉宇, “其实我也没那么宽广的胸襟,现在满脑子想的,除了如何帮助小聪保护大家的安危,就是报仇雪恨,不过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羞耻的事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亲情友情、儿女私情、扶危济世之情,万事都有一个过程,一步步来嘛,先贤之前不也说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其实都是一个道理。” 星流云看着欧阳寻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微微勾了勾嘴角,接着道: “言归正传,对于古刑庭,我们该怎么办?” 欧阳寻吸吸鼻子,看样子并不是多么紧张, “就算古刑庭一向不顾惜名节,但大张旗鼓地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儿,估计轻易也不干不出来,就拿黄云汉这次袭杀来说,古刑庭还是想将其嫁祸到白马教头上,而且,延续的也还是一如既往的暗杀风格,如果古刑庭非要这样的话,我倒觉得不用那么担心,至少现在小聪身边我们这些人,都百分百信得过,不出意外的话,自此之后,古刑庭很难再找到机会下手了。” 星流云眼神古怪, “你这是在自我安慰还是在自欺欺人?” 欧阳寻一双牛眼一张,写满夸张的诧异, “为什么这样说?” “你是真幼稚还是假天真,这年头儿,哪儿还有讲原则的人,别说古刑庭了,就算是我们这些人,不也有不择手段的时候吗!” 欧阳寻微微一笑, “古刑庭虽然厉害,但肯定不会把事情翻到明面上来,别忘了,小聪背后的势力,也不是吃素的。” 星流云无从查验欧阳寻所言之真伪,于是便索性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毕竟还是解决眼前的困境更为重要,周围虽然打斗声不断,但却从没波及到他俩,年轻人环视四周,不由惊疑, “不对啊,这里的古兽怎么那么少!” 欧阳寻闻言如遭电击, “坏了,忘记这里是玄真东界,那些畜生肯定去追小聪了!” 玄真东界的古兽们不受荒邪侵扰,摘星境以上的存在其灵智之高几乎与人族无异,这些家伙们自然懂得趁虚而入的道理,只是因为在大荒中呆得时间太长,在思维惯性的作用下连一向心思缜密的欧阳寻都忽略了这个问题,可他们的对手却是想得还算周到——黄云汉之所以在此处发难,本就是打着若是自己失手,则借刀杀人的打算。 恍然大悟的星流云大惊失色,大喊, “小聪有危险,赶紧跟我走!” 星流云话说的草率,欧阳寻赶紧补充道: “除了萧家将,其他人留下来帮忙。” 萧家将得令,赶紧从战场中抽身而出,浩浩荡荡地朝九谛鹤追迟逃遁的方向赶去。 第六百四十九章 圣蛊再现 追迟没命地往前飞,在他身后,是十数头修为强大的古兽,在来玄真东界之前他就已经知道,大荒中的生灵虽然血脉强大,但若论起综合战力来,却不一定能比得上玄真东界这些低贱的凡种,道和法的钻研,弥补了他们在血脉上的缺陷,除此之外还有灵智带来的不可轻易揣测,追迟初来乍到,跟这些低贱却强大的凡种还没正式打过交道,所以信心难免不足,况且,后面那些杀手,在修为上高他一大截,即使不论血脉,他也没有战胜的可能,面对如此强敌,他无可奈何,所以只能拼命地往前飞,期望着作为执卦人的护道者,至少将本职任务完成,至于其他的……现在的他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顾不了那么多了。 见到鸿翔被重创,萧聪急火攻心,以至于乱了分寸,全心全意挽救鸿翔生命的他已经将此时危急境况抛在脑后,自然不知道追迟的自作主张。 摘星境的鸿翔受到了离阳境伪仙满怀杀心的一击,这一击本是为萧聪准备的,黄云汉因为害怕这个仅剩的萧家人,传说中的执卦人身上有什么保命的后手,所以是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按理说,鸿翔必死无疑,可事实是,在萧聪看来,少年虽是命悬一线,但还有救,而且他肯定这不是自己因心急如焚而产生的幻觉,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鸿翔的伤势并没有想象中那般严重,但至于是什么原因,萧聪无暇思考。 以自身元气和精神为牵引,帮着鸿翔将姜采君亲手炼制的绝世丹药缓缓炼化,这枚九鼎归一的“十全大补丸”修复了鸿翔全身十之七八的经脉,让萧聪渡过来的那点元气得以继续流转周身,萧聪又在鸿翔那一片黑暗的意识世界中念了几百遍《神秘古经》,对于这个让他一筹莫展的地方,无计可施的他只知道这么做,有没有用,就看鸿翔的造化了。 做完这些,黔驴技穷的萧聪便从那个全身心沉浸的状态中退了出来,再睁开双眼,年轻人曾经清凉的眸子里满是疲惫,他回头看,目光中瞬间杀意奔涌, “追迟,我们回去。” 心虚的追迟知道年轻人此时心里积压了滔天的怒火,纵然想说几句自认为对的逆耳忠言,却也只能憋在喉咙下面,现在萧聪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于是他赶紧掉头,冲着那十几头古兽迎面撞去。 可站在追迟背上的萧聪,却久久不动,连诛仙剑都没拿在手里,这便让追迟心里有点打鼓了,他思量着,是不是得再独断专行一回。 萧聪缓缓地动了,不是从弥芥中取出诛仙剑严阵以待,而是拿起了挂在腰上的一件饰品,这饰品不足半个巴掌大,镂空雕饰,看上去甚是精美,只是暂时还不知道里面到底藏了什么名堂。 萧聪嘴角泛起一抹极度森寒的冷笑,即使是在灿烂的阳光下,却依旧让人看着全身起鸡皮疙瘩,他轻轻开口,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一次,就看你的表现了,去吧,将他们全部杀死,一个活口也不要留。” 话音未落之时,追迟便突然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之感,仿佛是死亡的凝实,让他全身的元气和血液都发生了滞留,他不知道萧聪刚才是在跟谁说话,他只知道那个值得让他以命效忠的年轻人,已经请出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存在,这个存在可以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同时也有可能将他们送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一次,身为九谛鹤的他竟然真的怕了。 从掌中宫中飞出了什么东西,不足米粒大小,乍一看是一只飞虫,有头有脚,还有两对比蝉翼还薄的翅膀,那翅膀剧烈震动,却听不见一点声音,倒是在它身后形成了一面扇形的虚影,再仔细看,才能发现这飞虫的样子跟平常不太一样,三角形的脑袋上嵌着一双红色的罩瞳,代替脖颈的是一串珠子,它身形苗条,像极了螳螂,但却只有两对短足,并且还拖着几根像蝎尾一样带着毒刺的尾巴,不过,这条尾巴的结构看上去并不是蝎尾那般复杂,只是一根隐约可见的须子,缀了几个圆锥形的毒刺而已。 但这些都不是最显着的特征,如果再看得用力一些,便会发现此时这只不起眼的飞虫,身体表面呈现出一种极有规则的粗糙,这种粗糙使它看起来像是一个用细丝编制而成的玩偶,这些细丝微微蠕动着,赐予其生命动态的同时,又给观测者一种毛骨悚然,此情此景,看着就感觉渗得慌。 这是当年萧聪他们被古周七部算计时偷鸡不成蚀把米,阴差阳错之下被萧聪收复的圣物——那只来历极大的圣蛊小虫,经过四年多以来萧聪以自家真血和无数奇毒的不懈喂养,如今已经蜕变成这般摸样。 圣蛊小虫的可怕,毋庸置疑,不然萧聪也不会在它身上花费这么多心血,这是萧聪连星流云他们都瞒着的杀手锏,为的就是在绝境时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在他看来,假以时日,用这只圣蛊袭杀齐天境的准仙都不在话下,可现在他却将其用在这些土鸡瓦狗身上,端的是杀鸡用了宰牛刀,不过这也不难解释,鸿翔在萧聪心里的地位,举足轻重,这个在他刚刚成为丧家之犬时就死心塌地跟着他,为了他屡涉险境,给他出谋划策排忧解难的好兄弟,在某种程度上,已将让他有了一种难以割舍的依赖感,这份感情,未受到伤害时不觉得它那样宝贵,可一旦受到了伤害,却让他撕心裂肺追悔莫及,即使理智尚存,他还是抑制不住心里出离的愤怒,他一定要出这口恶气,不管用任何手段! 追迟目力极佳,尽管蜕变之后的圣蛊小虫不足米粒大小,但他还是能清晰地看到这看上去仿佛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飞虫,无畏无惧地朝那十几头古兽悠悠而去,没有飞蛾扑火的悲壮,有的只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漫不经心,仿佛那飞虫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完成萧聪交给它的任务。 对此,他毫不怀疑,因为他从圣蛊小虫身上除了感受到了恐怖之外,还有萧家人的气息! 萧家人的气息,准确地说是萧聪的气息,他虽然不知道圣蛊小虫的来历——大荒中修炼法门消失已久,他还从没听说过蛊虫这般存在,但这里面的故事,他却隐隐能猜到七八分,他想,这飞虫之前应该是一枚很特别的卵,被萧聪用自己的精血从小养到现在,身上便有了萧聪的气息。 萧家血脉,神秘而强大,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虽然在萧家人的“肉体凡躯”上没有多少先天的显现,但毕竟造就了那么多惊才绝艳的萧家先圣,这便从侧面说明了萧家人的肉体有问题——他们的肉体,很难发挥出这血脉的全部力量。 可如今,千万年来唯一一个能够修炼的萧家人萧聪,竟然将萧家血脉接续到了这样一只天生奇异的飞虫身上,这可不仅仅是锦上添花,说是点石成金都不为过,这将造就一个多么可怕的存在,没有人能够揣测,或许连始作俑者本人,也不知道。 追迟明白,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他所能够干涉的范围,于是不再多想 “呵呵,大不了就是跟着萧四少爷一起死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圣蛊小虫离那群穷追不舍的古兽已经不剩百丈之距,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然发生,不知道是不是直到现在才察觉的圣蛊小虫的存在,那群古兽扭头撒腿就跑。 追迟不禁哂笑, “这还没交手呢,就被吓得亡魂皆冒落荒而逃,实在是有失高手风范啊,这群古兽怎么说也是这一片的霸主,为何如此贪生怕死,怎么着也该过两招儿做做样子嘛,这样灰头土脸地回去,日后还怎么服众,真不知道这群家伙是怎么走到今天这步田地的。” 风凉话说起来轻松,但大言不惭者不知道的是,这并不是圣蛊小虫第一次出现在古周平原上,当年那个令无数生灵闻风丧胆的煞星,早就已经烙印在各个族群的历史里,虽然已经过去数十万载岁月,古周平原上的原住民们大多已经忘记了那段黑暗岁月,但各个族群中的一些涉猎深远的“好奇者”,却很难将之忽略,就比如追上来的这群强大古兽,圣蛊小虫的形象对他们来说肯定不陌生。 萧聪不声不响,只是看着前方,嘴角的那抹狞笑更深了几分。 圣蛊小虫已通灵性,萧聪下给它的是死命令,它自然不能让这些趁火打劫者活着离开,面对十几头古兽的玩命飞窜,它只是稍微剧烈地震动了下翅膀,整个身子便如闪电般向着逃亡者激射而去,只是在前进的过程中,他身上的每一根触须还是那样轻若无物地飘着,仿佛身体周围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它与这片天地隔绝开来。 萧聪和追迟瞪大眼睛,看着这场静悄悄的屠杀在极短的时间内开始并结束——当圣蛊小虫追到那十几头古兽中间,无声无息地,那十几头古兽就这样化成了脓水,脓水悬浮在高空之上并不下落,在一种不知名力量的牵引下,汇聚在一块。 相比于直径十二三丈的水球,圣蛊小虫几近可以忽略不计,但萧聪却通过紫目看到,那家伙此时就在水球上方,拖在屁股上的几根尾刺连接着水球,整个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三四息的时间之后,那水球却整个儿地砸了下去。 萧聪的声音听上去甚是平静,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回去救人!” 追迟不敢有丝毫停顿,施展最快的速度,往回去了。 第六百五十章 欧阳寻的担忧 圣蛊小虫回到掌中宫,萧聪和追迟对上赶来营救的星流云等人,在云海的映衬下,两方人马汇在一起,萧二十七将心有灵犀地在外围围成一个“铁桶”。 得见萧聪平安无事,星流云看上去分外激动, “他仙人的,你小子竟然毫发不伤,还真是老天开眼了。” 欧阳寻环视四周,询问道: “那些追杀你的古兽呢?难不成都被你给干掉了?” 萧聪嘴角噙着冷笑,不置可否,那依旧森寒无比的目光让众人看着感觉陌生,也感觉有点不安, “黄云汉呢?” 星流云和欧阳寻对了个眼神,后者咽了口唾沫,回答道: “在后面……” “没跑就行,”萧聪轻轻舒了口气,声音听上去是过分的平静,“走,去杀了他!” 说完,追迟猛然加速,一骑绝尘,将一干人马远远甩在身后。 星流云眉头微皱,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感觉小聪跟之前有点不太一样了。” 欧阳寻叹了口气, “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我不知道原因。” “鸿翔呢?该不会是死了吧!”星流云瞪大眼睛,惊异道。 欧阳寻摇摇头, “应该……不会,否则小聪早就发狂了,我能看得出来,现在的他虽然很愤怒,但怒火还压在心里,没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这就说明,鸿翔可能还有救。” “呼~”星流云松了口气,“那就好。” “什么叫‘那就好’,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很反常吗?”欧阳寻情绪少有起伏,而现在,其表现明显强烈了些,“离阳境至强的一记杀招儿,鸿翔那种半路出家的体质,怎么可能受得了,别说是鸿翔了,就算是换了你星流云,若无意外的话一样得丧命,他要是真能活下来,哼哼!” 相比于欧阳寻的大惊小怪,星流云倒是平静得很,只见他撇撇嘴,不以为意道: “我早就说过嘛,鸿翔这小子有问题。” 欧阳寻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鸿翔这家伙确实有问题,不过现在看来,他的问题已经不算问题了。” 星流云轻轻吹了口凉气,懒懒道: “算了,现在想什么都是多余,还是赶紧帮着小聪灭了黄云汉,剩下的事情,大家再群力群策,从长计议。” 欧阳寻幽幽一叹, “唉,也只能这样了。” …… 萧聪回到邹正风他们大战黄云汉的战场时,打斗正值酣烈,本来四名揽月境高手对战一名离阳境的至强,多少还有一些胜算,何况像郭淳孝和尚树杰之流,皆是手段不凡,但因为有那一群古兽的干扰,他们的配合已经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现在看着虽然只是隐隐落了点下风,可谁也说不准会在哪一个瞬间,他们就会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萧聪根本没有要隐藏行踪的意思,他大大方方地出现在战场边缘,这场景落在黄云汉眼里,没有在后者脸上添一点喜色,却让其面容凝重,这个二十岁出头萧家人,除了圣山大捷之外,并没有在玄真东界留下什么出彩的传说,但他毕竟是从大荒去而复返的人,这足以让本就不是妄自尊大之辈的黄云汉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可上头已经指派了任务,无论如何,他都没得选——就算是魂飞魄散,也得尽全力将任务完成! 战场中的端倪,萧聪看得分明,那群趁火打劫的古兽,并不是实力不济,战事之所以如此胶着,是因为他们想做坐收鹬蚌之利的渔翁,照这么发展下去,战场中的每一个生灵,最后都将成为他们的腹中美餐。 萧聪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他要让在场所有图谋不轨的家伙,全都付出生命的代价,尤其是黄云汉,更要其生不如死! 年轻人的声音蓦地响起, “不想死的,就赶紧给本少爷躲远点!”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到每个人的耳朵。 战场中那如火如荼的气氛刹那间冷却下来,四名揽月境的高手彼此对了个眼神,便乖乖地退出了战场,幽女和霍闹等人回到萧聪身边,而姗姗来迟的星流云他们,则是在远处停下身形,虽然不明所以,却不敢无视萧聪的警告,在他们和黄云汉——或许还可以包括那群浑水摸鱼的古兽来说,萧聪的最强手段不过是传承于萧家祖上的法阵石刻。 于是黄云汉便满不在乎地问了句, “怎么,又要用法阵石刻吗?” 此言一出,在场众生灵的脸上立即有了反应,本来迟疑不定的众多古兽脸上慢慢浮现决绝之态,看样子已经站在了黄云汉那边,“白马当关夫”的真实身份已经昭然若揭,而且听这口气,压根就没把仅剩的萧家人放在眼里,倘若萧聪真能把这古刑庭的得意门徒留在这儿,他们当然乐得作壁上观,及时抽身而出,但若是萧聪这次让这家伙侥幸逃脱,那他们的麻烦可就大了,毕竟古刑庭的报复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于是在萧聪和黄云汉之间,他们选择了自认为更加保险的一方。 但萧聪听见黄云汉的诛心之言后,面色不变,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看样子并不是为了不中黄云汉之下怀的死撑,更像是已经吃定了对方。 远处的星流云和欧阳寻亦是盯着这边,不知道萧聪要搞什么名堂,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的年轻人眉头紧皱,突然猛吸一口气,喃喃自语道: “难道,他身上也有破阵虫?准备竟然如此周到!” 星流云侧目以示怀疑, “破阵虫?那又能怎样?若非顶级破阵虫,能破掉萧凤哲的法阵石刻?上天了它还!” 欧阳寻摇摇头, “以古刑庭的底蕴,至少也能拿出一只顶级破阵虫来,这玩意儿主要对付的就是萧家人,其他没啥用处,所以用在小聪身上,那才是得其所哉。” 星流云扁扁嘴,目视前方扭动肩膀放松了几下身子, “哼哼,管他什么魑魅魍魉牛鬼蛇神,不管怎么说,反正我对小聪有信心。” 萧聪在追迟背上默然而立,目光直直地盯着黄云汉,狠厉显然,而圣蛊小虫,则是在他悄无声息的召唤下飞出了掌中宫,向着黄云汉急速而去。 在剑拔弩张风声鹤唳的战场中,彼此双方都要盯着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圣蛊小虫身形虽不足米粒大小,但却并不在黄云汉这等离阳境至强的目力之外,也逃不过眼神天生锐利的众多古兽,只可惜,这些个留在此处用来制造混乱的臭鱼烂虾,其学识不及那十几头追杀萧聪的族中翘楚,不学无术的他们,可对圣蛊小虫一无所知,俗话说不知者无畏,此时的他们便是一副无畏甚至是不屑之态,就那么看着圣蛊小虫飞速逼近,却无动于衷。 心细如发的黄云汉,虽然也不知道这小虫的来历,但却不敢等闲视之,这家伙不愧是古刑庭安插在白马教教主身边的得意门徒,此时的他赶紧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服下,而后又将身体调整至巅峰状态,他的战力还是在离阳境中期上下,那枚丹药既然不是提升战力之用,八成便是用来避毒的了,狮子搏兔尚需全力,看样子黄云汉深知此理。 五年以来几乎每天都跟着萧聪做早课,不知不觉间,萧聪身边这些人的目力都有了很大的提升,此时的他们也发现了从萧聪身上飞出来的圣蛊小虫,一个个地皆是一副迷惑不解之色,在他们看来,萧聪这副信心满满的模样不是装的,以他们对后者的理解,年轻人既然能放出那般狠话,自然有一定的底气,可若说这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小虫就是他的底气,又实在是让人想不通其中缘由——难不成这小虫子比萧凤哲的法阵石刻还有用?鸿翔受到如此重创,萧聪为了出这口恶气,不可能连一块法阵石刻都舍不得啊! 星流云皱着眉头, “那东西是什么,怎么从来没见过?” 欧阳寻目不转睛,心不在焉地回答说, “不知道……也没在什么古籍上看见过这东西,可能是从萧家带出来的吧。” “嘶——”星流云猛地摇头,“不可能,萧家不应该有这样的东西,就算有,也不会落到小聪手上。” “为什么?”欧阳寻终于朝星流云这边看了一眼,见后者一副惶惶之色,本能地感觉事情没他所说的这么简单。 星流云歪了歪脑袋,好像是在摸索着什么难以捕捉的痕迹, “我感觉……我感觉……它很邪恶,但又找不到原因……” “很邪恶?” “对,很邪恶!”星流云的回答定定的。 “很邪恶……”欧阳寻从星流云脸上移开目光,缓缓仰头,目色愈加深邃,“很邪恶,还不是从萧家带出来的……”他喃喃自语着,看样子也是在琢磨。 少顷,形象粗犷的年轻人突然面露惊骇之色, “这难道是……” 他剧烈地呼吸着,眼神中写满了恐惧, “难道是……” “难道是什么,赶紧说!”星流云等得不耐,急言催促道。 欧阳寻努力平复心绪,声音凝重, “还记得野驼甸的遭遇吗?那次的主角,很有可能就是它。” 说着,朝已经离黄云汉不足十尺的圣蛊小虫努了努嘴。 星流云的目光渐渐失去焦点,努力回忆着四年前路径野驼甸时的每一个细节,那一次有惊无险,所以并没有给他留下特别深的印象,这便导致他想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才猛地想起庄天赐提过的那个关键词——圣蛊! “你说它是……”星流云的吃惊脱口而出,目瞠欲裂,“圣蛊!魔族留下的圣蛊!小聪可真是好胆,怎么敢把这玩意儿留在身边!我真是……我真是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了。” 欧阳寻眉头凝成一个大疙瘩,那难看的摸样,跟死了亲爹一般, “唉,谁说不是呢!先不说这东西本来就是个祸害,单就说这之中与魔族的种种纠葛,就够我们喝一壶的,此事小聪确实是莽撞了,这不是授人以柄嘛。” 关于圣蛊小虫的往事,既然连萧聪都知道,那在玄真东界知道这件事的修士肯定不少,当年被几位古仙联手剿灭的魔族余孽,其传承之物竟然出现在了仅剩的萧家人身上,这事落到别有用心之人的耳朵里,可不就是可以大作特作的文章嘛!到时候打着替天行道的招牌再来灭杀萧四少爷,那就成天经地义顺理成章的事了。 “那现在怎么办?”星流云问。 “赶尽杀绝,再来个毁尸灭迹。”欧阳寻声音低沉狠厉。 “就凭我们这些人?” 欧阳寻啧啧嘴,显出几分无奈, “尽力而为吧。” …… 在圣蛊小虫还未靠近的时候,黄云汉便急不可耐地对其发起了攻击,这种事情向来就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身经百战的他自然不可能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抓住的机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小东西让他感觉到了莫大的危机感,而这,却又恰恰暴露了他的心虚。 一头由烈火凝聚而成的无名猛禽在黄云汉身后迅速显现,利喙长颈巨翅健足,屁股后面还拖着长长的尾羽,看样子倒是与凤凰有三分相像,却丝毫没有凤凰的高贵,有的只是令人汗毛倒立的凶戾。 面对直冲而来的火焰凶禽,圣蛊小虫不闪不躲,就这样直接被烈焰吞没其中,而在相对的速度之下,从消失到出现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圣蛊小虫于火焰凶禽的尾羽尖儿上钻出来,毫发不伤。 欧阳寻见之,啧啧称奇, “可了不得了,从赤鸡妖火中滚一圈,就跟洗澡一样,这东西的防御力,着实有点变态啊。” 星流云面色如常, “我倒觉得一点都不意外,毕竟是小聪用自家精血喂养出来的,千万年以来唯一一个能够修炼的萧家人的精血,用在这么一个祸害身上,不知道会产生多少变数,哪怕再恐怖一点,也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欧阳寻漆刷似的眉毛猛地一跳, “你怎么知道它是被小聪用自己的精血喂养出来的。” 星流云略显诧异, “它身上有小聪的气息,你没感应到吗?” 欧阳寻摇头, “没有……” 面色渐渐有点失神。 另一边星流云自顾自地解释道: “看来与浊瀛遗褪融合之后,我的精神力也提高了不少,嗳,你想什么呢?” 说着,得意洋洋的俊美青年碰了碰身旁人的胳膊。 欧阳寻眼神中慢慢恢复光彩,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样子看上去很是凝重,这极大地勾起了星流云的好奇心, “嘿,说话!” “我在想……”欧阳寻欲言又止,顿了顿,还是勉为其难的继续说道:“萧家人的精血,对这东西来说肯定是顶天的美味,它是如何按耐着那股子冲动一直没对小聪下手,而且现在还绝对顺从地听命于小聪,这……总觉的有点不太正常。” 星流云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突发奇想道: “难道说……它图谋甚广,是在利用小聪?” 欧阳寻点点头, “有这个可能,而且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觉得,可再回头一想,却总觉得好像也不对,具体是哪里不对,根本之处又想不明白,只是对于它来说,萧家人的血脉就摆在那儿,小聪修为高低对此应该没有太大的区别,修为太高反而会导致这件事情失败,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悖论。” “除了这种情况之外,最大的可能就剩小聪有什么能专门制服它的手段了,”星流云狐疑,“可这个可能性并不大,要知道,它可是魔族大将在好几名古仙的围剿之下拼死留下来的遗物啊,就算小聪是萧家人,可若说将这么一件东西轻易收复,还是觉得太匪夷所思了些。” 欧阳寻静静听着,眼睛里渐渐弥漫上一层坚决之色, “不行,兹事体大,有机会我必须回龟府打探一下!” “怎么……你要卖小聪?” 欧阳寻白眼大翻,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会卖小聪,我这是怕他玩火自焚!你放心吧,龟府那边的老家伙们更不想小聪出事,而且我办事你完全可以放心。” “对了,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小聪哈!”紧接着,他补充道。 …… 星流云和欧阳寻说话间,黄云汉与圣蛊小虫你死我活的交锋已经落下帷幕,即使黄云汉始终没有轻视圣蛊小虫,却还是因为实力不济而饮恨于圣蛊小虫无声无息的蛊毒之下,只是并没有像萧聪之前说的那样生不如死,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很安详。 “萧聪为什么如此便宜于黄云汉?” 这恐怕是现在在场所有人心里的疑问。 “那大块头不是离阳境的至强吗?怎么这么快就膈屁了?”星流云气急败坏,“仙人的,都怪你,让小爷错过了这么一场大戏!” 欧阳寻一脸无辜, “话题虽然是我挑起来的,但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来给你解惑的好不好!再说了,咱哥俩刚才思考的大事,难道还不如一场战斗重要?再退一步讲,就算你没看见那场大戏,你身后不还有那么多双眼睛吗,你问他们不就行了,冲我发什么脾气!” “那能一样吗!”星流云还是一副不饶人的模样,可紧接着却转过头去冲萧大饶有兴趣地大声问道:“到底怎么个经过,说来听听。” 萧大裸露在面具上的一双眸子不见丝毫波澜,言辞更是简洁, “那飞虫只是跟黄云汉他们周旋了一个回合,就是现在这副景象了。” “不对啊,”星流云琢磨着,“这么平静?虽然小聪心性一直很稳,但面对这种事情,怎么着也该发泄一下吧……” 星流云这边还没理出个头绪,欧阳寻那边传来声音, “是为了鸿翔。” “为了鸿翔?” “你怎么那么笨呐!一名离阳境至强的全身精华,对于鸿翔来说,难道不是极佳的养品吗?小聪这是故意没让圣蛊污染黄云汉的肉身,为的就是给鸿翔疗伤,明摆着的事儿嘛!唉,你这家伙,赶紧笨死算了。” 星流云斜睨着欧阳寻那张悲悯交加的大脸,此时那张脸上就写了五个字——“恨铁不成钢”,可这一次星流云没有发作,只是咧嘴一声冷笑, “就你能,行了吧!” 随即将目光移向萧聪那边,看后者接下来要干什么。 第六百五十一章 去哪里避难 黄云汉以站立的姿势悬浮在空中,身体放松,面容平静,仿佛是睡着了一般,此时的他是圣蛊小虫的杰作。 而其他古兽则没有那么幸运,他们像之前那群倒霉蛋一样,以相同的方式成为了圣蛊小虫的养分。 萧聪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神中狰狞与狂热不再,取而代之的,好像是被人们称为落寞的那种感觉——黄云汉就算死成千上次又能怎样,都不能让时光倒流,免除鸿翔的痛苦,消弭他自己的愧疚,再说,这真的是鸿翔想要的吗? 不,这只是他自己用以逃避现实的一厢情愿罢了。 圣蛊小虫能让黄云汉走得这般安详,自然是由萧聪授意,也是他临时起意,正如欧阳寻说的那样,他要用黄云汉肉身中剩下的生命精华帮鸿翔恢复,虽说以鸿翔现在的状态,吸收可能了了无几,但他觉得还是值得一试。 这意外发生得突然,结束得也相当迅速,此时距黄云汉发动袭杀,其实只有两刻钟的时间,不过,虽然时间看上去短暂,但萧聪依旧害怕节外生枝,毕竟是刚刚逃出独孤家的魔爪不久,在此之间还追丢了一个实力强悍不可捉摸的魔物,鬼知道现在的古周平原还有没有独孤家布下的伏兵,那个出手狠辣的魔物会不会去而复返,所以萧聪觉得,救治鸿翔固然重要,但对他们来说,当务之急还是寻找一处足够安全的地方,否则一不留神就要全军覆没。 眼看黄云汉久久没有动静,四位揽月境的强者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忙不迭赶到这边向萧聪请罪,他们半跪在空中,低头抱拳,言辞恳切, “我等护卫不力,有失重托,望萧四公子责罚!” 萧聪一双冰冷的眸子在四人之间扫过一眼,其中不无戒备,好半晌,才开口说道: “事出突然,始料未及,这怪不得任何人,晚辈知道,前辈们已经尽力了,责罚,谈不上,所以还是请几位前辈赶紧起来吧。” 四位揽月境强者非但没有一人起来,反而将头埋得更低了。 萧聪怅然一叹,淡淡开口, “既如此,前辈们便再帮晚辈一个忙吧。” 四人齐声回道: “萧四少爷有事吩咐,我等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聪忽然莞尔一笑,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想拜托几位前辈,与我等分头行动,替我等引开那些潜在的敌人。” “这……” 半跪在那里的四人面面相觑,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能说透,所以点到为止,但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就没意思了,而萧聪的意思其实再明显不过,经过黄云汉这一出儿,他已经不敢再相信他们任何人,引开潜在的敌人,不过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相比之下,还是东方澜表现最为洒脱, “萧四公子多多保重,我等先行辞去。” 东方澜话已出口,其他三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谁再坚持要保护萧聪他们一行人,就表示谁心里有鬼!况且他们也乐得事情如此发展,黄云汉的袭杀虽然算是有惊无险,但传出去依旧会让他们颜面有失,倘若之后再出点什么乱子,那他们几个今后也不用在玄真界混了,最关键的是,他们其实也不完全相信彼此,谁都不愿意做了别人的嫁衣,完了还要被搞一出儿卸磨杀驴,只是这件事没法直接说出口,即使萧聪意有所指,也得象征性地抻一抻,以表达自己的忠心和清白。 可既然现在东方澜已经如此痛快地将事情应了下来,那些装模作样便也就可以免了。 四人齐齐作揖,萧聪声音终于多了些温暖,回了句,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到时候再感谢几位前辈今日大恩。” 说着,作揖回礼。 四人站起身来,邹正风怅然一叹, “萧四公子言重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身为玄真修士,这是最基本的原则,萧四公子但有所需,我等都应不遗余力死而后已才对。” 萧聪再作一揖, “前辈高风亮节,晚辈不甚钦佩。” 气氛烘托到了,邹正风他们也就该启程了, “形势尚在危机,不容多做耽搁,我等先行一步,萧四公子也一路小心。” “前辈保重。” “保重。” 两方同时致礼作别,邹正风他们不再多言,催动秘法,急速离去。 萧聪目送着邹正风他们消失在云际深处,面色也随之黯淡下来,到目前为止,他并没有发现这四人有什么异样,所以他的怀疑并极有可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且人家在这次战斗中也算是竭尽全力护他周全,他却找了个如此糟糕而赤裸的借口将人家遣走,实在是让人有点寒心,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做有失妥当,所以在离别之际不管怎样都要摆出一副和善笑脸,否则,他萧聪可就真成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小人了。 直到这时,欧阳寻他们才敢开口询问, “小聪……接下来……” 萧聪抬起头来,面色重现坚毅, “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帮鸿翔疗伤。” “还……来得及吗?” 星流云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结果不出所料地引来幽女一双美眸的狠狠一剐,欧阳寻投过来的眼神中也似乎带着叹息,可星流云却坦然自若,丝毫不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萧聪沉沉一叹, “来得及,肯定来得及。”听上去不像是回答,倒像是自言自语。 星流云点点头,眼中焕发别样的神采, “哦哦,来得及就好。” “卜天卦还是没法用吗?”欧阳寻问道。 萧聪摇摇头, “用不了,但古周平原这么大,他们绝不可能将眼线不满整个古周平原,大家赶紧想想,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 星流云闻听此言,脱口而出道: “中心地带那块奇异之地怎么样?” “中心地带的奇异之地是……”欧阳寻皱眉费解,然后恍然大悟,“是当年你们三个一块去的地方?对了,那地方到底是什么样,你们可一直没提起过啊。” 萧聪略作思忖,一声叹息, “那地儿潜伏的危机太大,怕是不行。” 尹诺建议道: “要不去找一下秦族吧,他们那儿有祈工塔依仗,另外自身实力也够高,应该不会受独孤家的威胁。” 欧阳寻一声轻笑,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独孤家就算不能威胁到秦族,他还不能在亲族那边做些准备吗?这时候去秦族避险,绝对无异于自投罗网。” “要不去白莲寨?”星流云试探着问道。 欧阳寻白眼大翻, “星流云你说话不过脑子吗?亲族都没戏,白莲寨还用说?” 星流云撇撇嘴, “那就只能去咱们之前没路过的地方冒冒险了。” “这话说的还算靠谱,”欧阳寻说着,从弥芥中取出龟师父送给他的护命龟壳,这宝贝本就神异,可以根据之中存在变换大小,保藏精华足以让其中生灵撑个一年半载,当年还救了萧聪一命,不过现在已经成了黎牧固定的战时避难所,不过现在鸿翔重伤在身,不省人事,黎牧恐怕要给鸿翔腾一下地方。 当年萧聪还在濒阳荒漠历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琢磨着如何利用法阵在不将弥芥植入肉体的情况下取出里面的东西,现在虽然没能成功,但多少还是琢磨出了几分道道儿,他把这些感悟用在了改良欧阳寻的保命龟壳上,得益于此,欧阳寻现在才能将藏有黎牧的龟壳收进弥芥,却不会把黎牧活活憋死! 在准备将黎牧丛龟壳中放出的时候,欧阳寻灵光乍现, “对了,还有一个地方,独孤家肯定想不到,也找不到!” 这话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兴趣, “哪里?” “黎牧的老家!”欧阳寻信誓旦旦,脸上不无得意。 星流云哭笑不得, “黎牧的老家?哈哈,欧阳寻你可真行,独孤家找不到,我们就能找到了?就算是黎牧自己,恐怕也已经忘记老家在何方了吧。” 欧阳寻微微一笑, “不记得不要紧,我们可以帮他找回来嘛。” 星家姐弟脸上霎时涌上一副戒备之色,幽女诘问道: “欧阳寻,你要干什么!” 那灼灼的眼神好像在说——“丫的你要是敢对黎牧不利,老娘就跟你拼了!” 欧阳寻见星家姐弟会错了意,他可是半点不敢得罪幽女,于是赶忙陪笑, “两位可千万别误会,黎牧……” “你住嘴!”幽女河东狮吼,突然爆发,她紧紧地盯着欧阳寻那张错愕的脸,不容置否道:“黎牧的家就在这儿,他没有别的家,这件事,以后不准再提!“ 欧阳寻咽了口唾沫,直到这时才突然发现,自己在此事上一直都是个傻瓜,幽女对这个从天而降非亲非故的孩子,已经产生了某种无限接近于母爱的感情,他不允许黎牧受到半点伤害,即使是那本该知道的悲惨身世,竟也在此范畴之内,过分的关心,让这个心地柔软的女子忽略了生灵心理的坚韧和成长的原则,也让她失去理智跨越了存在于她和黎牧之间与生俱来的距离,一厢情愿地成了那可怜虫的半个母亲,可自古“慈母多败儿”的道理,难道她不懂吗? “哦,对了,她在幽兰谷地那个封闭的世界里清心寡欲的呆了那么些年,尽管有近五年的磨砺,可到现在也才算是刚刚成年呢,算了,这件事还是慢慢来吧。”欧阳寻心有所悟,暗地里默默怅叹着。 “好吧,”欧阳寻微微一笑,“此事作罢,咱们再想别的主意。” 说着,掐诀念咒,龟壳自动打开。 幽女眼神关切地往里面探着脑袋,见黎牧正躺在那儿熟睡着。 第六百五十二章 尹诺献计 追迟载着众人飞上高天,二十七头承法驹围绕周边,他们再次张开那面奇异的屏障,护送着萧聪等人继续往古周平原外赶去。 鸿翔的伤势等不得,萧聪本想直接在追迟背上布下法阵,但推演一番后发现实在不妥,追迟怎么说也是一头生灵,在他背上布置一般法阵尚可,但若是要求比较高的,难免对彼此产生相互影响,这影响随着法阵的强大而增长,可就鸿翔现在这伤势,法阵能力弱了肯定无济于事,法阵能力强了又怕对追迟不利,进而对鸿翔不利,毕竟这家伙可是如假包换的洪荒仙种九谛鹤,其神秘之处,怕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萧聪不敢冒这个险。 幸而欧阳寻的护命龟壳还有文章可做,萧聪又在里面加了数十件天地灵宝,其中大多数都是当年从云镜仙子那里挑来的,也算是下了血本,之zhong1功效,自不必多说。 萧聪站在最前面,看似眺望远方,却在目光中寻不到焦点,他紧皱着眉头,一副怆然之色,冥思苦想于那个他们现在迫切需要的之地。 在他的记忆中,萧家绝对是最安全的地方,那里有三位一体的古老法阵守护,别说区区一个独孤家,就算是一楼三阁的恐怖存在,千百万年来也是有心无力,虽然被这世间最霸道的九十九重绝世天劫狂轰滥炸过一次,但即使是那样毁天灭地的力量,也照样没能完全将它毁掉。 如今那三座法阵还在运行,当年萧聪还回去过一次,虽然以他那时的阵法造诣,还不能察觉到法阵与之前有何不同,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法阵依旧强大,绝对不是独孤家所能奈何的。 只可惜,现在的他阵法造诣虽然又提高了不少,却依旧做不到将鸿翔他们带进萧家,这些人不同于之前嫁进萧家的那些女眷,他们都是修士,即使签了契约,也进不了萧家的门,这也是萧聪后来才知道的事儿,若想让修士进入萧家,那可不是一般的有难度,必须得由阵法造诣极高的萧家人与阵灵取得联系,并得到所有萧家人的同意才行,就比如上次四大御王进萧家道贺,要不是有萧天宇这尊大神在,这事儿连想都不用想,而现在,虽然萧聪代表的就是所有萧家人,但他没法跟阵灵取得联系——现在想跟阵灵取得联系比以前更难,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可能,因为经过那灭世之劫的一番摧残,阵灵肯定已经陷入了沉眠,恐怕就算是萧凤哲、萧远山那种不世奇才在世,也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儿。 “唔~”萧聪轻轻叹了口气,在纷乱的思绪中以作镇定,小声地自言自语着, “圣城、日落山脉、濒阳荒漠、凛原,这些地方的传送阵应该没被毁去,说起来都是不错的选择,但对于独孤家来说,肯定都不是秘密,日落山脉的兽主前辈,所统御的势力并不算大,就算这一次独孤家没把爪牙布置到那儿,可日后总还是免不了报复,前辈待我不薄,我不能恩将仇报,至于濒阳荒漠和凛原,一个阳力太重,另一个太过阴冷,怕不利于鸿翔的恢复,咂咂,还有哪里可去……” “对了,幽兰谷地外有萧家先祖布置的法阵,在上一次星家的灭顶之灾中没受影响,正好幽女姐姐也在这儿,是不是可以到那里躲一阵儿……” “不行,幽兰谷地面积太小,但凡留下一点蛛丝马迹被独孤家捕捉到,便又得成瓮中之鳖了!” “当年布置传送阵的还有哪些地方?得想个独孤家找不到的……” 萧聪顺着记忆慢慢地捋,仔细地捋,忽然间,一道清瘦朴素的身影闪进识海,年轻人本来紧缩的眸子倏然睁大,一个陌生的名字脱口而出, “别隐山!” 因为是无心之失,所以萧聪的声音并不算很小,站在他周围的人都能听到,别隐山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不是头一回听见,虽然只是出现过一次,但有心者总归是略有些印象,萧聪布置在那里的传送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挥重要作用,除了他和鸿翔第一次途径,再就是为了救出幽女重伤垂死的欧阳寻被那道观中唯一的方外人收留医治,以至于后来萧聪带着几人又去了一次。 那鸟不拉屎的破败地方,对于独孤家来说,应该算是个盲点,且崇山峻岭,河流纵横,就算被追踪,逃跑的几率也比幽兰谷地大得多。 但一想起那老道清心寡欲不问世事的摸样,萧聪却又有点犹豫,在他的印象里,老人家绝对说不上是高深莫测,但就是因为太过平淡无奇了,竟让他感觉有点吃不准,大隐隐于世,田野藏麒麟,自打他出道以来,机遇不凡那是有目共睹,没理由这个打了好几次照面因果颇深的老人是个特例的寻常, “是不是有点杯弓蛇影了……” 他忍不住用力晃了晃脑袋。 欧阳寻等人,自打听见“别隐山”这几个字之后,就一直在等待接下来萧聪要说什么,他们觉得萧聪应该已经下了决定,可等了好久,却迟迟没有下文,便让人觉得分外挠心。 星流云终于忍不住问道: “怎么小聪,想去别隐山?” 萧聪回过神儿来,怔怔着点点头,却又猛地摇了摇头, “看上去算是个好去处,但究竟能不能行,还得再想想。” “嗯?”星流云剑眉轻挑,“一座破道观而已,又是那样偏僻,独孤家八成想不到这一茬吧。” “我是担心那老道士,万一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咱们此行那不就成羊入虎口了吗。”萧聪倒也真是直言不讳。 星流云搔搔脑袋,一副费解之色, “那老道士……你为什么会怀疑他呢?那不就是个很普通的老人家吗,再说了,他要是有猫腻,早就该对你下手了,不用等到现在,” “此言差矣,” 星流云话没说完,欧阳寻那边就开了腔,看他那笃笃模样,像是要暴点猛料,由此引的大家纷纷支楞起了耳朵。 但听得欧阳寻继续道: “那老家伙绝对不简单,但到底是在放长线钓大鱼,还是真的不想卷进这些纷争,目前还不知道,早在进入大荒之前,我就已经托龟师父查了,只是他藏得太深,一时间没得到结果,就往大荒去了。” 星流云撇撇嘴, “废话一箩筐,你说他不简单,倒是说说怎么个不简单。” 欧阳寻惨戚戚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感慨, “呵,当面要不是有他出手相救,小爷我现在恐怕早就烂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 “你说他当年出手救了你?”萧聪闻言,分外惊诧。 欧阳寻点点头。 “确定?” “确定。” “确定个啥啊,重伤垂死还有闲心想这想那?您在这儿跟我们讲故事呢!”星流云毫不留情地揶揄道。 “我修习的可是龟府的功法,对各种神秘的力量最是敏感,他当年救我时,虽然做的很隐匿,但我还是有所察觉,他的力量,只能用返朴归真来形容,假如我当年修为再低一点,还真不一定能觉察得到。” 欧阳寻语气淡淡,好像懒得搭理星流云的无知。 萧聪不说话,只是仔细回忆着当年在别隐山的情景,少顷,因问道: “你当年是怎么到那道观里的?” 欧阳寻扁扁嘴, “我当时都那样儿了,还能怎么过去,走过去?爬过去?当然是被那老道扛过去的了!” 萧聪缓缓摇头, “确实不太正常,我布置在那里的传送阵极为隐秘,传送过程又是无声无息,假如他真的是个一般人物,不可能发现欧阳寻的存在。” “怎么不可能,他喊上两嗓子不就有人听见了?” 对于星流云的恶意埋汰,欧阳寻马上反唇相讥,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傻吗?别说当时没力气喊,就算有力气喊我也不会喊,穷乡僻壤出刁民,小爷我穿金戴银,喊他们来洗劫我?完了怕事情败露再来个毁尸灭迹,我冤不冤啊!” 萧聪在回忆往事的时候,再农也陷入了沉思,当年萧聪和鸿翔去往别隐山的时候由他护送,可以说,这之间的过程,除了鸿翔,就数他最清楚,毕竟萧聪在救治欧阳寻之后,可是昏迷了好长时间。 “萧四少爷,”再农开口,声音小心翼翼地。 “嗯?”萧聪转过头来,“怎么了?” “如果我记得不错,在遇见欧阳少爷之后,情急之下我们透露了太多信息,那老道应该已经知道了您的真实身份,但自始至终,他都很淡定。” 再农回忆着道: “而且,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当年他一眼就看出了那些绿色的真气并不属于您,搁一般人物,可没有这么非凡的见识。” 萧聪摸摸鼻梁,那一双眸子好似凝霜散雾, “看来,这别隐山也是去不得了……” “为啥,人家老道对你又没恶意!”星流云这厮竟为外人打抱不平起来。 萧聪没搭话,只是淡淡地眄了星流云一眼,倒是欧阳寻轻笑几声,不吝赐教, “不管有没有恶意,在未弄清楚对方的底细之前,尽量还是别有太多牵扯,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免得节外生枝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奇宝有价人情无价,有些人情,可是轻易还不起的。” “要不还能去哪儿?鸿翔可是等不了太久了。”星流云皱着眉头,看上去有点气急败坏。 欧阳寻深深地看了星流云一眼,而后转向萧聪,一脸正色道: “小聪,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古周平原就是一个很好的落脚之地。” 这条思路萧聪虽然没想过,但他知道欧阳寻是什么意思,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对,没错!” 萧聪静静地看着欧阳寻,缓缓开口, “你这次怎么没劝说让我去龟府?” 欧阳寻闻言明显一愣,而后几声苦笑, “现在对你来说,龟府怕也不是一个容身之地了。” “嗯,怎么说?” 萧聪眉间的疙瘩隐约又大了一点,自从大荒归返后,遇见的事儿一件比一件糟心,让他感觉脑袋发胀,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连龟府那边也出了问题。 “哦,我知道了,是因为古刑庭!”星流云抬手抢答,这一次脑子转得倒是够快。 欧阳寻点点头, “没错,龟府虽然底蕴深厚,但心术不正者大有人在,既然都已经出了个业图天,难保里面没有古刑庭的门徒潜伏,若是有,便至少得是通天境伪仙级别的存在了。” “你们说的古刑庭,听上去倒像是一方势力,可为什么我没有听说过?” “玄真界最古老的杀手组织你竟然没听说过,连邹正风和东方澜都知道!”星流云瞪大了眼睛,仿佛萧聪对古刑庭的一无所知让他难以置信。 欧阳寻嘴角的弧度略带讥讽, “你不能拿他俩跟萧聪比,他俩明显就是提前受了某人的指示,尤其是东方澜,对其他四人的戒备从没减少过一点,至于邹正风,大概是年纪大了有点糊涂,没太在意某人给他的提醒。” 星流云几声冷笑, “也有可能是人老成精。” “反正不管怎么说,玄真皇家和龟府肯定早就已经知道古刑庭要派人来了。” 欧阳寻总结言简意赅,自然引得星流云大吃一惊, “你的意思是说,东方澜其实是龟府派来的?” “除了龟府,没别的可能。”欧阳寻定定道。 星流云想了想,张张嘴,欲言又止。 萧聪再次陷入沉思,他觉得欧阳寻和星流云的对话完全没说到重点上,这之中有个很矛盾的地方——既然东方澜和邹正风都是真心实意来帮助他们,为什么不把古刑庭这件事提前告知呢?就算怕有伤和气,但总可以随便提上一嘴嘛,也让他有个准备,可两人谁都没有这么做。 或许,早在发现东方澜始终戒备的状态时,他就已经该意识到,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对于别隐山和古刑庭的种种,尹诺没兴趣,他在乎的,只是如何赶紧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让萧聪把鸿翔好好救治,所以他一直在思考,现在,终于有了一个他自认为极好的主意。 灵光一闪之间,尹诺豁然抬起头来, “萧四少爷,您看这样行不行?您先在这儿布置一座传送阵,然后我们找一个偏僻的地方,把您和鸿翔放在那儿,我们这些人继续往北走,等您布置好了用来救治鸿翔的法阵,再用传送阵来跟我们汇合,如此一来,行程未停,他们应该不会发现其中的猫腻。” 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把,低声纠结道: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办法听上去倒还算可以,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呐……” 欧阳寻缓缓点头, “万一独孤家发现了孤身一人的小聪,那就太危险了。” “古周平原那么大,孤独家人手有限,只要我们这边动静闹得大一点,萧四少爷就足够安全。” 尹诺说着,扭过头来,面向萧聪,一副少有的恳切之色, “萧四少爷,孤独家包藏祸心,有破阵虫在手,必然会对你留下的后手大加破坏,而我们又已经离开玄真东界那么些年,如此长的时间足够他们将您之前留下的大部分传送阵破坏掉,除此之外,他们还有可能安排人手在传送阵旁监视或是布置上他们的玄器,等您自己送上门去,总之,之前的大部分法阵肯定是不能再用了。” 尹诺说的有理,萧聪分析着其中利害,缓缓点头以示肯定, “说得没错,这一点我们都忽略了,眼下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的话,就按尹诺的计划来吧。” 欧阳寻没有更好的主意,所以不再坚持,而是按着尹诺的思路出谋划策起来,但这件事的难点不在具体的布置,而在计划的实施,所以对于细节的补充,他也只是提出了两点——萧聪需要将留一具完全复制他精神波动和气息的替身在追迟这里,另外,最好是有什么手段让大家保持一些基本的联系。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除了萧聪和鸿翔在暗处,其他人都在明处,这些人需要暴露自己的行踪来为萧聪争取时间,便意味着他们这边要承担更大的风险。 风险没法轻易消除,只能自求多福。 第六百五十三章 鸿翔的身份 面对早已没有生命体征的鸿翔和刚刚倒下去的萧聪,众人皆是束手无策。 星流云俊美的脸上满是愁云惨雾,与之前没心没肺的模样判若两人,他一向认为“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摔摔打打是必然的,只要人活着就没事儿,故而得知鸿翔重创未死之后,就他表现得最为轻松,可生死完全是两码事,这突如其来的离别,很明显让他也感觉难以接受, “怎么,怎么……之前放进去的时候不是还……就这么走了?” 欧阳寻轻轻地舒出一口浊气,一双铃铛似的眸子渐渐深邃起来,对于这猝然而至的变故,大才子貌似有些别的想法,顾不得将倒地不起的萧聪妥善安置,他缓缓俯下身去,对鸿翔的尸体一番查验,而后直起身来,摇摇头,眉宇间的纹路更深了几分。 “尹诺?” “嗯?欧阳少爷,我在。” 尹诺清亮的声音无法掩饰他此时的难过,正如他躲闪着快速擦拭眼角,绯红色的眼眶也在低声诉说着他的秘密。 对于欧阳寻来说,尹诺算是前辈,平常嬉闹归嬉闹,如今这般场景,还是要顾及一下彼此的身份,故而欧阳寻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只是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而后说道: “咱们这里面现在就剩你对灵魂最为敏感,你过来仔细查验一下,鸿翔的灵魂还在不在。” “好。” 尹诺几步跨到保命龟甲近前,欧阳寻让开位置,走到幽女身边,幽女小声问道: “小聪那儿,你不管管吗?” 欧阳寻声音和缓,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一会就该醒过来了。” “可是,悲伤也是一种很严重的伤害啊。” “小聪没那么脆弱,他一直都知道得接受现实,萧家覆灭都没把他打倒。” 看着欧阳寻紧紧盯着尹诺和鸿翔的模样,幽女贝齿咬了咬鲜红的嘴唇,最终还是没再说话。 朔魂刀本是孤独家为轩辕家灵魂研究所锻造的扁镰,它能吸收生灵的元气、灵魂等为持兵者所用,与持兵者有灵魂上的契约,得益于此,尹诺对灵魂感知更为敏感,此时的他当然不能用这把特制的扁镰去解剖鸿翔的尸体,他只要用朔魂刀在鸿翔身上破开一个口子,若鸿翔的灵魂还在体内,朔魂刀自然会有反应,而他与朔魂刀有灵魂上的紧密联系,朔魂刀所感,便是他所感。 众目睽睽之下,尹诺小心翼翼地用朔魂刀割破鸿翔的右手中指,殷红色的鲜血在刀锋割过稍稍停顿便冒了出来,这让欧阳寻不由得发出一声“嗯?” 星流云轻轻磨砂着下把,久经杀伐的狗头少帅,自然很轻易地看出了其中的文章--如果鸿翔真的已经断气许久,搁一般情况,他的血液不可能流得那么自然。 “会不会是因为小聪的法阵?”他偏头问欧阳寻道。 欧阳寻摇摇头, “暂时还不能确定,不过,在我看来,机率不大。” 此言一出,让气氛顿时又紧张起来,若欧阳寻所言非虚,鸿翔便有生还的可能,这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喜事,他们这群人同舟共济地走到现在,别提有多不容易,任何人的离开,都是天大的遗憾和损失。 朔魂刀的锋刃停在鸿翔右手中指的伤口上,尹诺紧紧攥着朔魂刀的刀柄,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半晌,他终于扬起脸来,叹息着摇摇头, “我感受不到鸿翔灵魂的存在……” 可在欧阳寻脸上,却看不见一点失望之色,他定定地道: “这件事肯定没那么简单!” 众人闻之不解, “为什么?” 欧阳寻看向鸿翔那无喜无悲却苍白的小脸,语气愈加笃定, “别忘了,鸿翔除了修习了《应魂咒》外,在《神秘古经》上也有很高的造诣,撇开萧家人与生俱来的天赋不谈,鸿翔灵魂之强大,跟小聪不遑多让,况且《应魂咒》本就有让灵魂提前离体的逆天妙用,鸿翔的灵魂若是离开了肉体,定不会一下子就悄无声息地消失,萧聪会一无所觉吗?绝对不会!” “你说的很有道理……”星流云又在纠结了,“可鸿翔现在的状态又当作何解释?” “这会不会是因为黄云汉的手段太过狠辣特殊了?”幽女也急急地问了一句。 “嘶--”欧阳寻挠挠额头,眉间再次紧锁,“黄云汉的手段……应该不是这方面的原因,灵魂攻击是很很高深的学问,他这个级别,应该接触不到,就算他懂得直接攻击灵魂的法门,也不该如此恐怖,灵魂强大如鸿翔,竟然死的一点动静都没有,至于鸿翔现在的状态,就跟有一层无形的东西将真实的他雪藏了一样,我也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奇怪……” “对了,你为什么一直认为鸿翔有问题?” 众人的目光随着欧阳寻的发问全都转移到星流云脸上,星流云坦然相告, “上一次鸿翔被诸葛家暗创,中了上官家的无解之毒菩萨劫,小聪孤身涉险求药,便将鸿翔留给我照顾,孔雀大明王来过据点一次,好巧不巧的便被我撞见了,很明显,他肯定是来看找鸿翔的!” 欧阳寻吃惊, “孔雀大明王!皇家那只护族老鸟?” 星流云点点头, “没错,就是他!” “他发现你了吗?” “表面看是没有,但我想,以他的修为,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我,只是不把我放在眼里罢了。” “你们两个是心照不宣吧。”幽女看向自家弟弟的眼神里满是不屑。 孔雀大明王是玄真皇家的忠诚护卫,直接听令于玄真皇,它能出现在星家细子寒酸的据点里,肯定是受了玄真皇的指派,而那时候星家还未覆灭,星流云还是玄真皇手下的得力少帅,这样的关系,的确容易让人生疑,幽女嗤然于星流云的“见风使舵、左右逢源”,也算是人之常情。 星流云只能无奈苦笑, “我的好姐姐,你想哪儿去了,小聪不能出卖,玄真皇家也不能得罪,夹在玄真皇家和小聪之间,我一直以来也是很难受的好不好,在未搞清楚玄真皇的意图之前,妄下决定那不就是莽撞吗?万一人家也是为了小聪好,岂不是要坏了大事?” “那你……” “你就饶了他吧,他一直以来都在暗中保护小聪,也挺不容易的,”欧阳寻出言为星流云解围,话锋一转,“现在追究这些都已经没意义了,鸿翔肯定是自己人,不管他跟玄真皇家有何关系,毕竟他已经救了小聪两次,这份恩情,小聪这辈子怕是都割舍不下了,言归正传,除了这件事,星流云你还发现了什么?” 星流云摊摊手, “没有了,就这些。” “呼~”欧阳寻腮帮子鼓得老大,而后将嘴里的气缓缓排出,“这样就很难进行判断了,鸿翔是受玄真皇的直接指派,孔雀大明王出现在星家细子的据点,到底是为鸿翔而来还是为鸿翔所做的事而来呢?” “这有什么区别吗?”幽女问道。 星流云狠狠点头, “有很大的区别,鸿翔在两个可能中的重要性不一样,若是前者的话,鸿翔便大有来头,甚至很可能是玄真皇的族人!否则,绝劳不得孔雀大明王的亲驾!” 顿了顿,语气稍缓, “可是,小聪对于玄真皇家来说也是举足轻重,跟他相关的事,玄真皇派孔雀大明王来亲自跑一趟倒也说得过去。” 欧阳寻毫无征兆地开口, “可惜,这些并不能当做判断鸿翔是否还活着的依据,甚至连一点蛛丝马迹都寻不到,唉,这件事我们暂时没辙,一切等小聪醒过来再说吧。” “那鸿翔怎么办?”星流云投来询问的目光。 欧阳寻怅然一叹,没再说话,其意不言自明。 第六百五十四章 痕迹 头疼欲裂的感觉貌似跟复苏一起出现,心脏很沉,整个人都提不起半点力气,意识也很模糊,想不起之前发生了什么…… 萧聪缓缓睁开眼睛,他偏转脑袋,一张张熟悉的面颊映进眼帘,星流云、欧阳寻、幽女……咦,鸿翔哪儿去了? “鸿翔!” 年轻人突然记起了全部,那个对他推心置腹并毫不犹豫地愿意为他去死的少年,这一次是真的永远离开了他。 两行滚烫的热泪夺眶而出,顺着鼻梁两翼的凹陷簌簌而下,萧聪抱着脑袋,整个身子蜷缩成一个团,终于痛哭出声, “鸿翔,我对不起你啊……”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让观者心里面颇不是滋味,欧阳寻重重一叹,冲星流云扬扬下巴,星流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却不愿意接受,于是又朝欧阳寻抖抖眉毛,欧阳寻微微皱眉,星流云瞪大眼睛,总之,在这一段无声无息的斗争中,谁也不让谁。 欧阳寻让星流云所做之事,自然是将他们之前发现的异样告知萧聪,这对现在的萧聪来讲,绝对是一份希望,可他们谁也不确定鸿翔最后会怎样,在绝望中突然点燃希望,而后很快又归于绝望,这对萧聪来说那得多么痛苦的打击啊,他俩谁也不愿担这份儿不是。 幽女啐了一口,忿忿道: “两个大男人,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想成什么大事,以后别说自己是王族之后,免得丢了祖宗的脸!” 说着,蹲下身去,纤细绵软的玉手轻轻地抚摸着萧聪的后背,对着那正痛不欲生的人儿柔声说道: “小聪,先别放弃希望,说不定鸿翔还有救呢?刚才我们已经为鸿翔检查了一下,虽然没能发现他的灵魂,但却得知他的肉体还保持着原有的活力,可没能发现他的灵魂并不能说明全部问题,你想想,鸿翔的灵魂那么强大,怎么可能消散得如此悄无声息?你也一直没有察觉的他的异样,不是吗?” 萧聪在两臂间漏出满是泪痕的一张侧脸,上面嵌着一只通红肿胀的眼睛,看着分外让人心疼,这只眼睛此时定定地看着幽女那张近乎完美无暇的俏脸,目光中有明显的忐忑, “你说的是真的?” 幽女轻轻点头,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情我怎么能骗你。” 萧聪移开一只胳膊,以便将目光移转向星流云和欧阳寻。 欧阳寻和星流云同时点点头,眼神真挚,星流云用力咽了几口唾沫,开口道: “事到如今,也就不瞒着你了,鸿翔这小子可能跟玄真皇家有关系……” 欧阳寻用力捣了一下星流云的胳膊,煞有介事, “你怎么把这事儿说出来了!” 星流云对欧阳寻毫不理会,接着道: “当年他身中菩萨劫暂时安顿于星家据点时,玄真皇家的护族老兽孔雀大明王曾经出现过,我亲眼所见,不骗你。” 萧聪忙不迭爬起来,三步作两步来到护命龟甲近前,一对目光将鸿翔从头到脚打量了两三遍,这才盘腿坐下,将掐诀的右手抵在鸿翔的眉心之上,并借此让自己的神魂进入到鸿翔的意识世界里。 鸿翔意识世界里还是那样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但在萧聪“看”来,这里明显跟之前不一样,准确来说,这应该是另一个人的意识世界,这件足以称之为匪夷所思的事情,使得他不由得有些警戒和惶恐起来,从星流云的口中,萧聪已经知道鸿翔一直在隐藏身份,但音容笑貌可以改变,意识灵魂和精神之类的存在却几乎改变不了——至少这样的事情萧聪至今还没听说过,隐藏身份做到这份儿上,已经不是一句煞费苦心就能概括了。 萧聪使出浑身解数在鸿翔的意识世界里探求,当《神秘古经》被吟诵起来之后,他终于有了些许隐约而微妙的共鸣,只是它一闪而逝,确实没有留些什么可取的线索。 不过,这对已经快要无计可施的他来说,终究是个思路。 一番蒙头乱撞之后,萧聪终于有了个石破天惊的发现,他在鸿翔的意识世界里,无意中找到了一点非同一般的痕迹,仔细探查之后,他认为这是由时空之力留下的! 时空之力,多么神秘而渺远的词汇呐,连古仙们都渴求而不得的力量,竟然出现在鸿翔的意识世界里,这该作何解释? 别说解释,现在的萧聪连猜都没处猜去! 萧聪之所以认为这些痕迹是由时空之力留下,并非源于胡思乱想,时空之力虽然神秘,但毕竟他曾有幸见识过,当年在完mei国度时,那头最后出现的三眼老兽便是以时空之力将那一方已经被毁灭不知多少岁月的世界留在了时空罅隙之中,两种感觉虽然不完全相同,但却十分相像,甚至存在于鸿翔意识世界里的时空之力似乎更纯粹一些,萧家人与生俱来的特异感知不会骗他!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在《神秘古经》的修炼上,鸿翔总是能快他一步了。 “时空之力……时空兽……难道!” 萧聪努力回想着当年在完mei国度时的细节,在未能见到老东西之前,没有任何异样,但老东西见到鸿翔之后,好像多看了鸿翔几眼,后来还不由分说地给鸿翔留下跟他一样的印记,谁敢说这里面一定没有猫腻? “他早就已经发现了存在于鸿翔身体里的时空之力,所以才硬是要将《神秘古经》教授给鸿翔,甚至说,连我都有可能是沾了鸿翔的光!” 想到这儿,萧聪泛出一丝惨不忍睹的苦笑, “不管怎么样,有总比没有强。” “可鸿翔体内的时空之力是如何来的呢?与生俱来还是后天修炼?星流云说鸿翔跟玄真皇家有关系,从孔雀大明王亲自去星家据点这件事上看,鸿翔应该也是直接听命于玄真皇,玄真皇家,有能力将时空之力封存在鸿翔体内吗……” “还是说,鸿翔也是个活了漫长岁月的老怪物?” 这个想法始一出现,便被萧聪狠狠摇头直接否定了, “不可能!身怀时空秘力的老怪物,绝不会在我跟前装弟弟,那得是多么厚颜无耻之人才能干出来的事儿啊,况且鸿翔还舍命救了我两次,若仅是带着玄真皇的命令潜伏在我身边,犯不着这么玩命!”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鸿翔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到底怎么才能帮到他……” 萧聪皱着眉头长叹了口气, “多少也算是有所发现,就先立足这一个点试一试吧,时空之力……与其把希望寄托在《神秘古经》上,倒不如用法阵靠谱些。” “对,就用法阵了!” 头疼欲裂的感觉貌似跟复苏一起出现,心脏很沉,整个人都提不起半点力气,意识也很模糊,想不起之前发生了什么…… 萧聪缓缓睁开眼睛,他偏转脑袋,一张张熟悉的面颊映进眼帘,星流云、欧阳寻、幽女……咦,鸿翔哪儿去了? “鸿翔!” 年轻人突然记起了全部,那个对他推心置腹并毫不犹豫地愿意为他去死的少年,这一次是真的永远离开了他。 两行滚烫的热泪夺眶而出,顺着鼻梁两翼的凹陷簌簌而下,萧聪抱着脑袋,整个身子蜷缩成一个团,终于痛哭出声, “鸿翔,我对不起你啊……”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让观者心里面颇不是滋味,欧阳寻重重一叹,冲星流云扬扬下巴,星流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却不愿意接受,于是又朝欧阳寻抖抖眉毛,欧阳寻微微皱眉,星流云瞪大眼睛,总之,在这一段无声无息的斗争中,谁也不让谁。 欧阳寻让星流云所做之事,自然是将他们之前发现的异样告知萧聪,这对现在的萧聪来讲,绝对是一份希望,可他们谁也不确定鸿翔最后会怎样,在绝望中突然点燃希望,而后很快又归于绝望,这对萧聪来说那得多么痛苦的打击啊,他俩谁也不愿担这份儿不是。 幽女啐了一口,忿忿道: “两个大男人,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想成什么大事,以后别说自己是王族之后,免得丢了祖宗的脸!” 说着,蹲下身去,纤细绵软的玉手轻轻地抚摸着萧聪的后背,对着那正痛不欲生的人儿柔声说道: “小聪,先别放弃希望,说不定鸿翔还有救呢?刚才我们已经为鸿翔检查了一下,虽然没能发现他的灵魂,但却得知他的肉体还保持着原有的活力,可没能发现他的灵魂并不能说明全部问题,你想想,鸿翔的灵魂那么强大,怎么可能消散得如此悄无声息?你也一直没有察觉的他的异样,不是吗?” 萧聪在两臂间漏出满是泪痕的一张侧脸,上面嵌着一只通红肿胀的眼睛,看着分外让人心疼,这只眼睛此时定定地看着幽女那张近乎完美无暇的俏脸,目光中有明显的忐忑, “你说的是真的?” 幽女轻轻点头,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情我怎么能骗你。” 萧聪移开一只胳膊,以便将目光移转向星流云和欧阳寻。 欧阳寻和星流云同时点点头,眼神真挚,星流云用力咽了几口唾沫,开口道: “事到如今,也就不瞒着你了,鸿翔这小子可能跟玄真皇家有关系……” 欧阳寻用力捣了一下星流云的胳膊,煞有介事, “你怎么把这事儿说出来了!” 星流云对欧阳寻毫不理会,接着道: “当年他身中菩萨劫暂时安顿于星家据点时,玄真皇家的护族老兽孔雀大明王曾经出现过,我亲眼所见,不骗你。” 萧聪忙不迭爬起来,三步作两步来到护命龟甲近前,一对目光将鸿翔从头到脚打量了两三遍,这才盘腿坐下,将掐诀的右手抵在鸿翔的眉心之上,并借此让自己的神魂进入到鸿翔的意识世界里。 鸿翔意识世界里还是那样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但在萧聪“看”来,这里明显跟之前不一样,准确来说,这应该是另一个人的意识世界,这件足以称之为匪夷所思的事情,使得他不由得有些警戒和惶恐起来,从星流云的口中,萧聪已经知道鸿翔一直在隐藏身份,但音容笑貌可以改变,意识灵魂和精神之类的存在却几乎改变不了——至少这样的事情萧聪至今还没听说过,隐藏身份做到这份儿上,已经不是一句煞费苦心就能概括了。 萧聪使出浑身解数在鸿翔的意识世界里探求,当《神秘古经》被吟诵起来之后,他终于有了些许隐约而微妙的共鸣,只是它一闪而逝,确实没有留些什么可取的线索。 不过,这对已经快要无计可施的他来说,终究是个思路。 一番蒙头乱撞之后,萧聪终于有了个石破天惊的发现,他在鸿翔的意识世界里,无意中找到了一点非同一般的痕迹,仔细探查之后,他认为这是由时空之力留下的! 时空之力,多么神秘而渺远的词汇呐,连古仙们都渴求而不得的力量,竟然出现在鸿翔的意识世界里,这该作何解释? 别说解释,现在的萧聪连猜都没处猜去! 萧聪之所以认为这些痕迹是由时空之力留下,并非源于胡思乱想,时空之力虽然神秘,但毕竟他曾有幸见识过,当年在完mei国度时,那头最后出现的三眼老兽便是以时空之力将那一方已经被毁灭不知多少岁月的世界留在了时空罅隙之中,两种感觉虽然不完全相同,但却十分相像,甚至存在于鸿翔意识世界里的时空之力似乎更纯粹一些,萧家人与生俱来的特异感知不会骗他!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在《神秘古经》的修炼上,鸿翔总是能快他一步了。 “时空之力……时空兽……难道!” 萧聪努力回想着当年在完mei国度时的细节,在未能见到老东西之前,没有任何异样,但老东西见到鸿翔之后,好像多看了鸿翔几眼,后来还不由分说地给鸿翔留下跟他一样的印记,谁敢说这里面一定没有猫腻? “他早就已经发现了存在于鸿翔身体里的时空之力,所以才硬是要将《神秘古经》教授给鸿翔,甚至说,连我都有可能是沾了鸿翔的光!” 想到这儿,萧聪泛出一丝惨不忍睹的苦笑, “不管怎么样,有总比没有强。” “可鸿翔体内的时空之力是如何来的呢?与生俱来还是后天修炼?星流云说鸿翔跟玄真皇家有关系,从孔雀大明王亲自去星家据点这件事上看,鸿翔应该也是直接听命于玄真皇,玄真皇家,有能力将时空之力封存在鸿翔体内吗……” “还是说,鸿翔也是个活了漫长岁月的老怪物?” 这个想法始一出现,便被萧聪狠狠摇头直接否定了, “不可能!身怀时空秘力的老怪物,绝不会在我跟前装弟弟,那得是多么厚颜无耻之人才能干出来的事儿啊,况且鸿翔还舍命救了我两次,若仅是带着玄真皇的命令潜伏在我身边,犯不着这么玩命!”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鸿翔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到底怎么才能帮到他……” 萧聪皱着眉头长叹了口气, “多少也算是有所发现,就先立足这一个点试一试吧,时空之力……与其把希望寄托在《神秘古经》上,倒不如用法阵靠谱些。” “对,就用法阵了!” 第六百五十五章 古斗归篷服里的秘密 从鸿翔的意识世界回归本体之后,萧聪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依旧是去往哪里暂时避险,因为想要布置一座有关于时空之力的法阵,即使萧聪在帮幽女重回太古之时已经算是有所涉猎,但所要耗费的人力、心力、物力以及时间,以他们目前的处境,都很难得到满足。 这时候,欧阳寻突发奇想,给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要不我们去皇宫一趟?” “皇宫?哪座皇宫?”萧聪诧异,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欧阳寻面色略显兴奋, “还能哪座皇宫,当然是玄真皇的老巢了!” 星流云想了想,摇摇头道: “这主意怕是不行,独孤家跟玄真皇家斗了那么久,他们肯定一直在监视着那里,我们这一去,免不了被独孤家发现,况且,谁也不敢肯定,皇宫里就没有古刑庭留下的刺客。” 欧阳寻嘿嘿一笑,看起来甚是得意,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萧家为玄真之楔,玄真皇家对其多有倚仗,萧家族长和长老想要进入皇宫,根本就不用走正门,至于古刑庭的刺客,就算有,依我看也不用放在心上,我们是秘密进宫,他能不能知道消息还得两说!” “啧啧”星流云不由得再次唏嘘起来,“这龟府的少节主还真不是白当的,如此隐秘的信息都能知道得那么清楚,见识了,以后还真得防着你们龟府一点。” 欧阳寻冷笑, “你知道无孔不入这个词怎么解释吗?玄真皇和萧家都防不住,就凭你星流云?” 星流云笑意更冷, “哼哼,你敢说龟府的老不死不是这件事情的参与者之一?若非如此,你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欧阳寻嘿嘿几声笑,看样子是默认了。 幽女忧心忡忡道: “玄真皇家对小聪也有兴趣,若是贸然前往皇宫,会不会对小聪不利?” 欧阳寻和星流云同时摇头。 幽女不解, “为什么?” 星流云大大咧咧道: “玄真皇又不是傻子,把玄真界仅剩的萧家人圈养在皇宫里对他来说没一点好处,再说了,小聪若是跟他来个鱼死网破,那造成的损失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绝对是火上浇油,先不提小聪身上的诸多厉害手段,别忘了,皇宫里的守护法阵,肯定也是出自于萧家人之手,小聪现在的水平就算没法将之布置出来,但若想将之破掉,应该不是难事儿。” 欧阳寻补充说, “星流云说的虽然有道理,但确实有点太远了,事情没那么严重,玄真皇家跟萧家渊源甚广,这方面的信息连龟府知道的都不全面,但可以肯定的是,整个玄真皇家,都不可能为难小聪。” 萧聪静静听着,满脸不耐之色,可惜几人谈论得头头是道,没人注意他,于是,年轻人终于忍不住了, “我们怎么去皇宫?”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纷纷移转到欧阳寻脸上。 欧阳寻愣了愣,诧异道: “萧家人去皇宫有专门的传送阵,你不知道吗?” 萧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那是只有少数萧家人才知道的机密,我又不是正式从我爹手里接过萧家族长的位子,上哪儿知道去!” 说着,轻轻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了。 几人看了片刻,心中了然,关于萧家族长代代传承的那枚弥芥,他们都知道里面隐藏了不少秘密,这一切都是萧天宇计划好的事情,像他那般心思缜密滴水不露的智者,不可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而答案,最有可能隐藏的地方就是那枚弥芥。 心神进入弥芥之后,萧聪以秘法分化出无数分识在弥芥中胡翻乱找,半晌无果。 “不对啊,除了这儿,老爹还会把信息留在哪儿呢?” “……“ “难道在那里?” 萧聪神归本体的同时,手上跟着多了件东西,是被叠制得整整齐齐的古斗归篷服。 在一行众人迷惑目光的注视下,年轻人干脆利落地将长袍穿在身上,而后盘膝而坐,双手自然而然地放在膝盖上,闭目存思,宝相庄严。 自从将这件象征着萧家人至高身份的阵师袍拿到手后,除了偶尔用过几次,萧聪对其还真没仔细研究过,这样一件寓意深刻的物件,肯定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对于萧聪来说,它是萧家族长之位的象征,也是父亲对他的肯定,其上承载的,肯定还有与族长相关的一应传承。 事情不出萧聪所料,古斗归篷服里果然大有文章! 萧家以独步天下的法阵立足于世,可以说任何具有代表性的存在都与法阵有关,这古斗归篷服亦是如此,将法阵布置在衣服上,萧聪不知道萧家祖先是如何琢磨出这等巧夺天工之物,而更为神乎其神的是,这些法阵中竟然还有一个阵灵! 准确的说,应该称它为阵奴。 发现古斗归篷服的秘密,对于萧聪来说,是一件水到渠成不费吹灰之力的事,穿着古斗归篷服的他只是起了个念头,那阵灵便匪夷所思地跟他取得了精神上的联系,萧聪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全心全意的服从,故而将其称之为阵奴。 这阵奴虽是诞生于法阵中的无形之灵,但他在萧聪的识海中,却是一行将就木的老学究的形象,雪须银髯,花白的头发被一根枯树杈匝住,身着灰白色的粗布麻衣,脚蹬草鞋,身子佝偻到已经像个小孩,于是不得不吃力地拄着一根造型简单的盘根拐棍。 与阵奴初期接触的过程,就像是一个简单的仪式,没有繁琐而复杂的流程,但依旧代表了两代族长的正式交接,阵奴向萧聪做了仔细的自我介绍,并引导他在自己身上留下精神烙印,从此刻开始,萧聪才算是真的成为萧家新一代的族长。 阵奴强大非凡,记载了无数萧家杰出之辈在阵法上的独到心得和感悟,并将这些难得至理一代代地传承下去,让每一位萧家的领导者将这些晦涩难懂的东西尽快领会,阵法造诣随之突飞猛进,在已经逝去的好几个纪元,不知道已经辅佐过多少位萧家族长,可以说,他是最为了解萧家的存在,若是没有他的辅佐,将很难有这一纪元如此辉煌的萧家。 行过这简单的仪式,萧聪没心思跟阵奴多说废话,直入主题道: “萧家历代族长是如何通往玄真皇宫的?还有,尽快给我找一座与时空之力有关的法阵。” 阵奴抬手,朝上往虚空一点,随着一道道涟漪的蔓延,一张巨大的金色阵图便在那里缓缓显化,他随口说道: “萧家族长与玄真皇家的联系,确实有独到的途径,在皇宫深处,有萧家先祖布下的传送阵,您只要以自己的真血为引,自然就能顺利到达那里。” 顿了顿,接着道: “至于有关于时空之力的法阵,需要极高的阵法造诣,以老奴看来,也就只有它最适合您了。” 萧聪将阵图记下,冲阵阵奴点点头, “多谢。” 阵奴呵呵一笑, “不过是老奴分内之事,当不得您这般客气。” 萧聪还没有完全熟悉与阵奴之间的交流,故而也不知道到底该跟对方保持一种怎样的态度,这老家伙在萧家——不,就算是整个玄真界,那也必定是个举足轻重的存在,萧聪自认为该给对方更多一些尊重,但又总觉得有点没必要,那已经是个灵物,既然是灵物,那便必然有所思所想所欲所念,给的阳光他太多了,也有可能登鼻子上脸,说白了,萧聪就是对这阵奴有点忌惮,害怕自己会为对方所惑,进而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所以便不由自主地一直在跟对方保持着那点距离。 对于这些客套,萧聪没工夫多做拉扯,鸿翔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法阵掌握?” 阵奴保持者波澜不兴的语调回道: “老奴能做的,也就只有将萧家诸多前贤对此法阵的心得感悟仔细说给您听,其他的,便爱莫能助了。” “那好,您说吧,我听着。” “……” 萧聪静静地听阵奴将关于此法阵的诸般种种讲完,拱了拱手, “多谢赐教。” 这一次阵奴倒是没有再做推辞,萧家人重学术,即使身份悬殊,他也受得这一礼,这也算是心照不宣地事情,他慢吞吞地朝萧聪躬身作揖, “老奴知道您还有要事,就不耽搁您的时间了,先行告辞,若有它事,您随时召唤即可。” 萧聪点点头,无声无息间,阵奴消失不见。 第六百五十六章 初见玄真皇 这一次的传送与以往任何一次都明显不同,明暗之间是令人眼花缭乱的五彩斑斓,带着强烈的时空叠错感,一行人来到这个倍感陌生的地方。 从表面上看,这里很有可能不是玄真皇的皇宫。 星流云曾经说过,与玄真皇的皇宫相比,他们家的星王府顶多算是土阶老屋!所以萧聪一直以为,玄真皇的皇宫应该是气势磅礴的金碧辉煌,琳琅满目美不胜收,奇珍异宝令人目眩,光怪陆离足以亮瞎他的眼! 可这里穹顶高阔,石板斑驳,雕梁画栋虽有,但却满是岁月的痕迹,填充空洞的,全是沧桑古意。 联想到之前那十分明显的时空叠错感,让人怀疑是不是这次传送产生了什么差错。 就算是一向对自家法阵信心十足的萧聪,心里面都有点忐忑了。 星流云瞪大眼睛来回打量,结结巴巴地开口, “这里是什么地方?怕不是玄真皇的皇宫吧……” 幽女的声音里带着些惶恐, “难道……又是独孤家搞的鬼?” 欧阳寻虽然也不确定,但还是连连摇头,只是底气听上去不是很足, “先别妄下结论,这里看上去虽然破败,但说不定也别有洞天……” 星流云的声音悠悠传来, “无孔不入的龟府,就没有得到这方面的信息?” 欧阳寻皮笑肉不笑, “你说呢?” 星流云撇撇嘴, “呸,连这都不知道,啥也不是!” “萧族长终于还是来了。” 带着威严的洪亮声音自门外传来,还有听上去极其稳健的脚步声作为铺垫,来者没有掩饰行踪的意思。 “谁!” 警觉的星流云几乎是眨眼间施展了化龙决,并把金色长枪紧紧握在手上。 萧家将则是一言不发,默契地分散开来,将萧聪护在中间。 萧聪抬起一只手, “先别轻举妄动。” 他做出侧耳细听之状,同时将神识向八方发散而去,得到的回应很清晰,无论是气息、精神波动还是声音,都是重叠的,但这却让他更加不敢掉以轻心,如果这一切都是假象,那他们这一次碰上的绝对是个难以揣测的大敌! “后生们莫要紧张,朕并无恶意,你们既然敢到这里来,就应该放下戒心才是。” 声音继续不紧不慢地传来,也就在这时,门口缓缓穿出一道颀长伟岸的身影。 通天冠之下是一张饱满的面堂,第一眼看上去温文如玉,再一眼却忽觉不怒自威,那里有一对飞扬有致的龙眉,其下是一双沉如瀚海的眼睛,鼻梁英挺,棱角分明的嘴唇似乎用在微微扬起,那第一眼得到的和煦大抵就是源于此。 玄衣常服加身,上锈日月星辰,空灵静美,极富韵感,仿佛真的将一面天空穿在了身上,金带瑰丽,九彩宝石镶嵌一圈,赤舄落地时隐隐有雾气氤氲,单看这景象当以为是仙品。 龙骧虎步却神气内敛,那人自门口走来,仿佛是一座不可仰观的大山。 星流云见之微微一愣,脱口而出道: “这么相像,难道真是黄三儿他爹。” 幽女闻言花容失色,便习惯性地想在自己弟弟的胳膊上狠狠拧一把,可那柔荑刚刚伸出去却被欧阳寻紧紧攥住。 欧阳寻面色苍白地松了口气,原因无他,此时星流云身上黑焰腾腾,毫无防备的幽女若是把手伸进去,那一层细皮嫩肉非得化为灰烬不可! 侥幸躲过一劫的幽女也是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一张无暇仙颜不见半点血色。 欧阳寻这边的动静,萧聪倒是没有注意到,他神识的焦点一直都在那渐行渐近的男人身上,而现在,他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撇开这贵不可言的气质不谈,能够以这种方式与萧家族长密会的,怕也没有别人了吧。 况且,星流云刚才也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于是年轻人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分开挡在身前的萧家将,走到前面躬身作揖而拜, “草民参见陛下。” 以萧家人伏魔者的身份,用不着对玄真皇行跪拜之礼。 欧阳寻这时候才回过神儿来,赶紧拉了拉幽女的手,带着后者一起单膝跪倒,与两人动作一致的,还有二十七名萧家将,倒是身为王族将种的星流云,动作明显慢了几拍儿。 “微臣参见陛下。” 这话是星流云他们几个说的,萧家将只是跪在那儿,好像只是为了跟着萧聪走个过场,至于尹诺和冥乌族兄弟,他们自认为不是玄真凡界的生灵,也就没有跟人皇行礼的必要,但又不能伤了萧聪的颜面,于是只是跟萧聪那样躬身作揖。 玄真皇在众人身前不足一丈处站定,摆摆手,笑道: “都起来吧,自打这通道建立以来,还是头一次这么热闹,萧族长能把诸位带到这儿,想来都是自己人了。” 一行人等纷纷直起身来。 不等萧聪开口说明,玄真皇的目光便落在龟甲中的鸿翔身上,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好像本不属于他的情感,声音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萧族长此番前来,想必是为了他吧。” “正是。”萧聪回答干脆利落。 玄真皇幽幽一叹, “有什么需要尽管说,皇甫家尽全力满足你。” “我需要一处绝对安全的地方。”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唔~”玄真皇抬头看了一眼,“朕看这里就挺合适,此处是皇甫家上上个纪元的神庙旧址,除了朕,没人能到这儿来,你有什么要做的,尽管做就是了。” 萧聪再次躬身作揖,真挚道: “谢陛下。” 玄真皇又笑了两声, “萧家与皇甫家都是维护玄真凡界安宁的中流砥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携手共进肝胆相照是应该的,萧族长何必如此见外。” 玄真皇毫不掩饰的拉拢,萧聪听得分明,他虽对此颇不感冒,但毕竟现在是有求于人,所以只能照单全收,只是让他倍感诧异的是,身为玄真凡界最有权势的九五至尊,竟然对他这么客气! “流云,至今还是没有筱凤和丰都的消息吗?”玄真皇自然而然地一问,在众人听来极是突兀,这跳跃实在是太快了点,萧聪那边就这么完了?怎么着也得再客套两句嘛!玄真皇如此不拘小节且直截了当,显得他与众人的君臣关系已经消融无形,尤其是像一个长辈一样称星流云为“流云”,而不是“星爱卿”,更是显得亲切了太多。 “嗯?”星流云失神片刻,抿抿嘴,终于还是说道:“筱凤和丰都的事,陛下难道不知道吗?” 星流云这副作态,让欧阳寻看得眼都直了,冒犯君上就已经是大罪,可星流云竟然还微微带了点质问的味道。 玄真皇倒是面色不改,笑道: “朕如何得知?” 此时,欧阳寻几人的目光便鬼使神差地轮到了鸿翔身上。 星流云更是直言不讳, “鸿翔是由您直接安插到小聪身边的,这我们已经知道了,他没把这些事儿告诉您?” 玄真皇摇头微微苦笑, “算了,,先救人吧,有些事,还是让他自己告诉你们好些,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用无奈的目光又看了鸿翔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萧聪等人在后面或作揖而拜,或跪伏在地,异口同声道: “恭送陛下。” 第六百五十七章 岁月神偷 倏忽而来,倏忽而去,仔细一算,玄真皇在这儿站了竟不到一盏茶的光景。 玄真皇一走,大家便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各抒己见,畅所欲言。 尹诺咂咂嘴, “这就是你们的人皇?也太平易近人了点吧。” 欧阳寻摇摇头, “不清楚,我也是头一次见,不过这事儿星流云应该最有发言权,我们四大家族的后生,只有他面过圣。” 众人将目光投向星流云,让后者觉得颇不自在, “都看我干嘛!你们当皇冕上的冕旒和御座前的垂帘是摆设吗?还是认为当着我爹的面我有胆子造次去看看皇帝老儿到底长了副什么样子?” 欧阳寻的目光立即变得十分怪异, “你星流云的胆子,我们永远不会怀疑,敢用那种语气跟玄真皇说话,你在我们这里面就是这个!” 说着,信誓旦旦地对着星流云竖起大拇指。 星流云自然听得出欧阳寻话里隐藏的揶揄,对此却只是嗤之以鼻,仅仅向欧阳寻啐了一个字作为还击, “狗!” 欧阳寻无言以对。 踌躇不定的幽女终于开了口, “你们有没有觉得,玄真皇在看向鸿翔的目光里,隐隐含着某些特别的味道?” “哈!”星流云一声夸张的戏笑,“如此明显的事儿还用说吗?那五味杂陈中怜爱和无奈尤其明显的小眼神儿,依我看,这鸿翔说不定是皇帝老儿的亲儿,见到自己亲儿被伤成这般摸样,那还不得心如刀绞啊!” 欧阳寻疾声斥道: “星流云,鸿翔可是为了救小聪才被伤成这副样子,你怎么能在这儿幸灾乐祸!” “还有!”幽女怒气冲冲,指责接踵而至,“咱爹虽然已经去了,但按照玄真凡界的分封,你是星家世袭罔替的世子,也就是现任御王之首,不管你接不接受,这都是咱爹的脸面,死者为大,容不得你这败家子如此胡来!” “就是!”欧阳寻白眼一个接着一个,“别忘了,这可是人家的地界,你一个老儿一个老儿地叫着,像什么话,被人家听到了怎么办!这不是找事儿呢吗!” 一出儿妇唱夫随下来,让星流云如遭重击,还是那句话,面对河东狮吼的亲姐姐,别说不占理儿,就算是占理儿的时候,星流云也一向没有丝毫脾气,只是可恨于欧阳寻这个心黑的家伙,厚颜无耻地捡了个大便宜! 此时的星流云也仅剩一招儿屡试不爽的转移话题了, “说正事儿哈,据我所知,玄真皇膝下好像没有跟鸿翔一般年纪的亲子啊,难道是被一直雪藏的皇储?” 星流云成功转移话题,引得欧阳寻也微微皱起眉头来, “关于这方面的秘辛,龟府那儿没有记载,不过,玄真皇家的兴衰跟整个玄真凡界的气脉相连,无论是国王驾崩还是新嗣诞生,负责监察玄真气脉的老龟都会有所感应,所以,应该没有这么一个皇储的存在……” “那是为什么?”星流云右手习惯性地磨砂着下把,并眯起了眼睛。 “是时空之力!” 萧聪波澜不惊道,他并不是一直都在大家的讨论中,早在玄真皇一走,他便开始取出纸笔将那阵图临摹下来,这虽然是件极其简单的事,表面上看没什么必要,但以他现在的阵法造诣,根本不可能在七八次之内将这座名为“岁月神偷”的奇阵顺利布成,所以他得先将阵图仔细研究,结合自己的优势稍作变通,以期能让成功的几率大一些,节省时间。 凡是与神秘力量有关的法阵,皆需要极高的阵法造诣,这座“岁月神偷”也不例外,那古斗归篷服中的阵奴之所以说这座法阵比较适合萧聪,其实是因为这是他所知道的既适合萧聪要求又需要阵法造诣最低的法阵,可用这座法阵来救治鸿翔,虽然沾点边,但还是显得牛头不对马嘴。 “岁月神偷”,单听名字还觉得有点人畜无害,但却是一座真真切切的傲世杀阵。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萧家人便有天人合一的思想,他们认为,生灵跟其他存在一样,归根结底,也是一种容器,万事万物所容纳的东西不尽相同,但有一点却是相同,这一点便是时空。 是时空,将这世间的一切联系在一起,形成了那片最真的“天”,若是能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便有了操控时空的能力,这便是萧家人所谓的天人合一。 经过多年钻研,萧家人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进展,可仅仅是了解的那点皮毛,用在阵法上,却也爆发出了足以亮瞎世人眼睛的炽热光芒,这“岁月神偷”便是一个极具说服力的例子,它能消无声息地将生灵体内的那点时空偷走,中招者失去那点时空之后,不被认可自然受到整片时空的排挤,同时那空出来的位置也会被新的时空所填充,但这个过程会引发一系列的问题,最为明显的是,大量时空的涌入一时间无法达到与生灵的平衡,进而引发崩溃造成生灵的彻底寂灭,即使侥幸取得了平衡,但这片时空与此生灵并不相符,他也就指不定变成什么玩意儿了。 萧家有三座与时空有关的强大法阵,岁月神偷是其中之一,其他两座分别是“不动神宫”和“此妙何极”。 传说“不动神宫”可以封锁一方时空,使之完全与外界分隔开来,在防御法阵中绝对属于拔尖儿的存在,而且,躲在“不动神宫”中的生灵因为不再受到诸多侵蚀,所以寿命会延长到一种近乎匪夷所思的长度。 “此妙何及”按种类勉强可以分进传送阵里,不过它可不是一般的传送阵,寻常传送阵需要至少在两者之间建立起通道,而“此妙何及”却是可以不受限制地任意传送,且没有时间差,当然,若仅仅如此,肯定对不起它这牛逼哄哄的名字,那一个妙字在于它更为可怕的穿越能力上--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或是去往未来。 这并非空穴来风,更不是萧家人的自吹自擂,在那个极是遥远的神话时代,萧家人才辈出,惊世奇才不胜枚举,“此妙何及”这座法阵的创造者便在此之列,“此妙何及”第一次出现在萧家历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一段佳话之后,那位以身试法的萧家老祖便不知所踪了! 直到过了足足一个纪元之后,又一名天赋变态的萧家人机缘巧合之下布出了仅有一线之差的“此妙何及”,虽然没把自己传送走,却阴差阳错地把失踪于一个纪元之前的那名萧家老祖接引了回来! 按理说,这本应该是让萧家举族哗然的大事件,但事实是,直到现在,这个大事件也没多少人知道,因为当事人出于谨慎,并没有将这件事张扬出去,他先是对比了老祖的画像,又请来诸位长老验明正身,由此才得以确认了这位时空旅客的身份。 兹事体大,给萧家众长老带来的除了无上的荣耀感,还有发自内心的恐惧,能够穿越时空,就能干预历史,这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可怕,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即使萧家人自己没有回天纠孽的兴趣,但若是有其他大能巨擘靠这“此妙何及”实现逆乱世事的衅天妄举,那萧家人肯定也脱不了干系,因果报应和天谴一样儿都跑不了! 于是在当时萧家族长和众长老便把这件事给压了下来,别说外人,就算是寻常身份的萧家人,对此都一无所知,就比如现在的萧聪。 至于那位在时空乱流中漂泊了足足一个纪元之久的萧家老祖,虽然饱受摧残回来时已经是奄奄一息,但在诸位长老的精心照料下,多少还算是熬了个寿终正寝,这之中发挥最重要作用的,便是不动神宫。 只是可惜,自那之后,“此妙何及”这座法阵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 欧阳寻他们那边的讨论从没停止。 “时空之力!小聪说这是因为时空之力,你们听见了吗?”星流云诧异地问众人道。 幽女翻了个白眼, “我们又不聋,怎么会听不到!” “可时空之力如何用来隐藏身份,谁来给我解释解释?”星流云左右看看,像极了天真好学的孩童。 欧阳寻微微皱眉, “单靠时空之力,确实说不过去,肯定还有别的东西!” “怎么说?” “理论上讲,时空之力确实能隔绝时空,使我们感受不到鸿翔的一切,但却不能将鸿翔伪装成另一个人,所以鸿翔身上,应该还有别的手段。” 星流云忽而冷笑, “碰上了萧家人,也真够让皇家煞费苦心的,可是,他们是如何请到了这般高人呢?” 欧阳寻心不在焉地挠挠额头, “大概是本来就有这方面的至宝吧。” 星流云轻轻摇头, “我看不像,见到这般模样的鸿翔,陛下竟然还那么平静,除非我们之前的判断是错的,否则,他便已经判断出鸿翔还有救,这件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还有,”幽女蛾眉微蹙,“陛下说,让鸿翔自己把事情跟我们说清楚比较好,鸿翔不是他指派潜伏在小聪身边的吗?还有什么事情是他说不清楚的,好像他也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众人再次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鸿翔,星流云发出一声意味难明的轻笑, “别心急,要不了多久,一切就都要水落石出了。” 第六百五十九章 阉割岁月神偷 破败的神庙旧址里光线始终未变,倒也算是此处的一个特点,欧阳寻他们那边早就没有了话题,面色不一地各自思考着某些隐秘的事,萧聪不声不响地坐在另一边,还是老样子。 小心驶得万年船,磨刀不误砍柴工,用一座鼎鼎有名的傲世杀阵来救人,萧聪不敢贸然行动,万一出点差错,跟谁都没法交代。 以萧聪现在的阵法造诣,虽然很难成功布置出“岁月神偷”,但他有他的思路,况且,他也不需要真正的“岁月神偷”。 以生灵为阵旗布阵,是大荒一行中萧聪在阵法上的最大收获,能够影响时空的神秘力量被称作时空之力,岁月神偷既然能够作用于时空,其中便一定有时空之力流转,萧聪的思路就是把鸿翔当做阵旗布置在岁月神偷的工事中里,当时空之力流转时,希望能够刺激并将鸿翔唤醒。 绞尽脑汁地推演了近一刻钟的功夫,年轻人虽然说不上是有所收获--所谓收货,之前阵奴已经告诉了他太多,想在诸多惊世骇俗的祖宗面前班门弄斧,几乎没有可能,但好歹是有了点眉目,在细细梳理关于“岁月神偷”的信息,来与“以生灵为阵旗布阵”之法融会贯通的过程中他发现,自己并不需要布置出完整的“岁月神偷”,这座法阵的最大难点就在于如何将时空从生灵体内偷出来,而他却只是需要时空之力在法阵之内的流转,所以这一块就可以被简化掉,以某种蕴含时空之力却没有防御的天材地宝将其替代就可以了。 萧聪手上现在有两只弥芥,无论是萧家的底蕴还是姜采君的传承,都是难得的宝藏--当年用来置换古仙剑魂的无根种就是取自于姜采君的弥芥,此外他还有从云镜仙子那里顺来的诸多秘宝,所以他认为与其继续在法阵上耗费时间,倒不如去两枚弥芥中碰碰运气。 画好新的阵图,萧聪心神进入专属于萧家族长的那枚弥芥中,萧家以阵法立世,而法阵则以天材地宝为基,所以,在宝物收藏这方面,萧家的底蕴绝对不是姜采君那不足一亩三分地的小金库能比得了的。 不过,姜采君的收藏比较特别,比如像无根种这般正邪难分的奇物,在萧家的弥芥中便找不到,可话说回来,能用自家的东西就不用别家的,毕竟他只是代为保管,迫不得已是一回事,但万一拿顺了手,那可就是信用问题了。 族长弥芥中的藏库,萧聪这还是头一次到这里来,之前取自于这枚弥芥的一应建阵材料,虽然也算珍贵,但还不够资格被放进这里,放置它们的地方,叫做仓库,仓库和藏库,在这枚弥芥里,可是有天壤之别! 奇珍异宝一眼看不到头,让人目不暇接,萧聪很想在这里多逗留一些时间来一探究竟,可惜时间不等人,因为隔着老远的距离,他便有一种强烈的感应,或许是因为修习《神秘古经》的缘故,他对类似于出现在老东西和鸿翔意识世界的那种力量尤为敏感,他确定,那个方位,一定放着他想要的东西! 神识刹那而至,在确定具体之后,萧聪神识回归,与此同时,他的右手上也多了一件东西。 九彩光芒以呼吸的频率在强弱中循环交替,以至于根本看不清他本来的形状和样子,即使萧聪将紫目开启到最强,也无法将其看透,好像在它周围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阻碍了所有带着强制色彩的力量。 欧阳寻呆呆地看着萧聪手里的九彩奇物,出声问道: “这是……” 星流云脸上出现夸张的诧异之色, “我的天,这是什么东西,竟然连堂堂龟府少节主都不认识!” 幽女一双眸子冷冷地撇过来,那张无暇仙颜此时变得十分阴沉,反倒是欧阳寻无动于衷,对星流云的调侃恍然未觉。 见萧聪缓缓睁开眼睛,欧阳寻重复问道: “这是什么?” 萧聪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 “它是活物吗?”幽女看了萧聪一眼,又将好奇的目光移向那发光的奇宝。 萧聪还是摇头: “应该不是。” 说着起身,往前走几步将这发光奇宝放在地上,并在那儿小心调整起来。 用了近九个时辰,萧聪将阉割后的“岁月神偷”布置完成,鸿翔静静地躺在那个专门给他留得位置上,身上放了不少天地至宝,这么大的手笔,让星流云等人看得眼都直了。 只是可惜,这一次没能成功。 “怎么会这样!错在哪儿了呢?错在哪儿了呢……” 身心俱疲的萧聪两手抓着蓬乱的头发,好似魔怔了一般,他的喃喃自语不带有任何情绪,完全出于已经没有起伏的力气。 星流云面带忧虑,小心翼翼地开口关切道: “小聪,你这样不行啊,心里吃不了热豆腐,你还是……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鸿翔生死未卜,这些话让星流云感觉难以启齿,但萧聪是重中之重,况且,萧聪倒下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反而让事情变得更糟,跟欧阳寻相比,星流云的学问确实不算高,但若要论觉悟境界和格局,却是可以甩欧阳寻好几条街,所以此时此刻,这些话也就他能硬着头皮说出来。 萧聪对星流云的劝告置若罔闻,他抬起头来,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口气比之前加重了几分, “一定是我还不够熟练,三四次不能成功,都算正常。” 星流云一听这话,觉得有戏,赶紧进言道: “欲速则不达,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你若是以这种状态继续布阵的话,别说三四次了,就是七八次都不一定能成功,浪费建阵材料不说,还多花费那么多时间,实在是不够划算,好的状态决定好的结果,这是客观事实,你的承认呐!” 萧聪转过脸来,静静地看着星流云的眼睛,摇头道: “你说的都对,但你忘了一条,叫做趁热打铁。” 第六百六十章 经书的妙用 众人都知道自己拗不过萧聪,故而不再多言,只能由着萧聪在这种看上去很是糟糕的状态下继续布置法阵。 一次…… 两次…… 三次…… 一天一夜在煎熬中缓慢流逝,这已经是萧聪第四次失败,在这四次如履薄冰的尝试中,法阵连一次启动都没有,更别说崩溃了,这样倒是节省了建阵材料,可也从侧面表现出萧聪的水平实确实不怎么样。 年轻人支撑不住了,在第四次失败后仰头叹息的时候,终于还是朝后栽了下去,虽然被眼疾手快的星流云扶个正着,却已经是不省人事。 “嘘~” 众人纷纷围上来的时候,星流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低声说道: “小声点,都别吵吵,人肯定没事,让他好好歇一会儿,都给我保持安静哈,别再把人给吵醒了!” 星流云话说的有理,于是众人在往萧聪这边看了一眼后,便轻手轻脚地四散而去,看上去连呼吸都小心了许多。 萧聪醒来时,周围静悄悄的,几乎落针可闻,他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发现大家都在看着他,却无一人出言问候,这像极了梦境。 当然,他知道,这不是在做梦,只是大家都不想破坏这难得的静谧,或者说,因为久久没说话,他们很难从现在的状态里走出来。 “我睡了多久?”萧聪揉着眼睛,问道。 星流云讪讪一笑, “时间不长,连一个时辰都没有。” 萧聪低着头无奈一笑,知道自己这一问纯属多余,星流云怎么会跟他说实话呢?反正这里光线一直都这样,根本看不出时间的变化。 年轻人还做在那儿,细细梳理着思维,这一觉当然不是白睡的,此时的他灵台澄澈无比,精神放松,思路清晰,他觉得自己之所以一直失败得如此彻底,是因为太过死心眼未觉变通。 “或许,我应该换一个方向吧……” 萧聪转过头来,目光落在那枚闪烁着七彩光华的宝物上,眼神慢慢从犹豫变成了坚决,他心道: “我虽然阵法造诣不是很高,但精神力却远非萧家的那些长老们能比,可是重复了四次,竟然还是没能把它布置出来,这不应该,阵图没问题,我的水平也理应能够达到,剩下的,就是它了!” 顺手一招,那九彩宝物便凭空飞起稳稳落在萧聪掌中,萧聪闭上眼睛的同时,它也跟着消失了。 年轻人再次来到弥芥中的藏库,将九彩宝物放回到原来的位置,而后在那一排排摆满什物的架子间踱起步来,他走的很慢,看的很认真。 藏库里与时空之力有关的宝贝很多,却皆不符合他的要求,他不知道萧家的藏库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蕴含时空之道的东西,这引起了他的思考,他想着,忽而灵光乍现,随之猛地止步。 “岁月神偷靠法阵的力量将时空从生灵体内盗窃,归根结底,其实只要能让时空进入到法阵中就行,而我,明明有办法将这件事更简单地实现啊……” 心里面虽然有了主意,但萧聪却没有立即行动,他现在那儿,眉头越皱越深,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毕竟……” 他用力摇晃脑袋,声音变得分外坚决, “哪里还要顾及这么多,救人要紧!” 略觉晦暗的神庙旧址里,盘坐在地上的萧聪再次睁开眼睛,他抬起手来,那里有一本泛着金黄光晕的古籍,是当年老东西交给他的《神秘古经》的原本。 老东西以自己的天赋构建了那样一片存在于时空罅隙里的时空,他为之珍重的东西,一定是与时空之力有关的至宝,虽然这本典籍看上去并不像那么回事儿。 萧聪站起身来,往前走几步,在之前放置九彩宝物的地方站住,稍作迟疑,终究还是盘坐下来,右手掐诀,右手张开朝上平放在膝盖之侧,掌上是记载着《神秘古经》的典籍。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年轻人缓缓闭上了眼睛。 星流云这个不懂就问的好孩子又开口了, “他这是要搞什么?那本经书有什么来头?我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 欧阳寻轻叹一声, “我也不知道,看看就知道了。” 大家拭目以待,等的时间并不长,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后,便看见有一道银白色的细线自典籍上缓缓抽出,径直爬上萧聪掐诀的右手,在上面看似没有规律地缠绕几圈之后,便向一旁蔓延而去,如有生命一般。 这自然是萧聪不停颂念《神秘古经》的缘故,他的念力勾动了典籍中的神秘力量--是不是时空之力现在还不好说,又有法阵的牵引,故而形成这般奇异景象。 银色的细线在法阵中来回游走,之间也路过几次鸿翔的身体,不过,看起来鸿翔并不是它的终点,而仅是它的一个节点,它的最终目的,是要形成一个图案。 萧聪眉心处那如寒冰雕就的符文神光璀璨,将他衬托得如一尊神明,也让其他人略有些睁不开眼睛,可鸿翔那边却没有半点动静,记得之前在溺龙渊的悬崖上时,每当鸿翔以神秘古经试图唤醒萧聪,他俩眉间的神秘符文都会闪烁,鸿翔脑袋后面还有一面银色的法盘,现在想起来,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三个时辰后,银色细线停止游走,表示图案正式完成,其实图案的基本轮廓早在两个多时辰之前就已形成,银色细线游走了那么久,不过是在重复着同样的轨迹,其效果,就是让这图案的线条比之前粗了许多,形象也更加真切。 鸿翔眉心处的那枚与萧聪一模一样的符文,在这一刻也终于亮了起来。 星流云右手抚摸着下班,微微皱眉道: “欧阳寻,你没有我觉得这副图案里隐藏了什么东西?” 欧阳寻闻言定睛一看,摇摇头, “太复杂了,看不出什么来。” “你看那儿,”星流云抬起手来,对着图案指划着,“再到那儿,然后到那儿,把他们连起来。” 欧阳寻等人伸着脑袋,目光随星流云的手指不停移动,在龟府少节主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幽女喃喃道: “好像真的隐藏了一头古兽,还是三只眼睛的!” 经过星家姐弟的提醒,欧阳寻这才看出点眉目来, “还真是!没想到你们星家人还有这般天赋!” “别拍马屁,赶紧想想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星流云这家伙,当真是翻脸比翻书快,刚才还一脸和善,现在却忽地疾言厉色起来。 欧阳寻挠着额头,上面有几条纵横相间的沟壑,像是一个扭曲的“囧”, “嘶~实在是没见过这这种古兽啊。” “你不是龟府的少节主吗?”星流云的目光里满是惊异。 欧阳寻暴汗, “大哥,咱能不提这茬了吗?” “我实话实说好不好,听你这话好像是我故意为难你似的!” 看着星流云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欧阳寻也真是无语了。 幽女忽然道: “你那里不是有几本记录古兽的古籍吗?拿出来找找。” 欧阳寻撇撇嘴, “我看不一定能找得到。”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手上却没闲着,幽女的吩咐,他怎敢怠慢呢! 第六百六十一章 万万没想到 如欧阳寻所预料,几个年轻人忙活一通,终究是一无所获。 星流云赌气般用力合上古籍,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幽女也是轻轻将古籍还给欧阳寻,费解道: “啄仙鸟都能从上面查到,却查不到它,难道它的来历比啄仙鸟还神秘吗?” 欧阳寻傻笑几声, “其实很正常,啄仙鸟的诞生虽然显得很不一般,但论血脉和实力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出众,毕竟玄真界太大了,千奇百怪的,啥都有,这才哪儿到哪儿。” 就在此时,尹诺那边忽然惊呼一声, “欧阳少爷,你们快看!” 幽女还没来得及给欧阳寻一个回应,目光便被吸引了过去,星流云和欧阳寻更是在第一时间转过了头,众人跟尹诺一样,脸上是一副不可思议之色。 “这……”欧阳寻欲言又止,因为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见此时的鸿翔,身体外面形成一层朦胧的光晕,像是一个茧,包裹着里面一具陌生的肉体,虽然看不真切,却觉得这具肉体比鸿翔在身材上修长苗条得多。 而形成茧的那层朦胧光晕,此时正以一个极为缓慢的速度流向那副复杂的图案,准确地说,是藏在里面的三眼异兽,由此使他与其他线条区分开来,变得更清晰了许多。 神庙旧址的厅堂中,是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 “你们……感觉到了吗……” 星流云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听上去小心翼翼地,好似生怕破坏了什么。 “你感觉到了什么?” 欧阳寻的声音比星流云的声音大不了多少,努力维持着当下的气氛,甚至连头都没转。 “一股子陌生的气息和精神波动,好像是来自于……鸿翔……” “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吗?” “对,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啊。” 鸿翔身上的光晕愈加稀薄,最后消失不见,而那已经完全与图案区分开来的三眼古兽猛地闪烁,在那一刻仿佛活过来一般。 众人呆呆地看着鸿翔此时与之前判若两人的形象,她还是穿着那几件衣裳,却已经显得极不合身,松松垮垮的,还露着皓腕和小腿,可最为明显的,却是胸部小有规模的凸起。 “女……女……女……的?” 这一下,连欧阳寻都没法保持淡定了,谁能想到,为了让鸿翔接近萧聪,给她做的伪装竟然能如此彻底,可但凡是个有点脑子的人稍微一想就觉得,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星流云当然也不笨, “玄真皇手底下那么多人,为什么选她呢?” 两个年轻人心有灵犀般转过头来,面面相觑却无话可说。 由光线构成的图案缓缓消失,在之前三眼古兽腰部的地方,一张薄薄的黄色帛状物飘落到地上。 鸿翔睁开眼睛,光洁饱满的额头下,黛眉弯弯睫毛长长,那对黑色的瞳仁左右转了两圈,带着熟悉的神韵,小巧的琼鼻下是一张分外惑人的樱桃小嘴,柔嫩温软,湿润得似是要渗出水来,与狭而圆的下把一起镶嵌在那张精致的鹅蛋面庞上,共同阐述这另一种美不胜收。 女孩坐起身来,掉落一地什物,察觉到星流云等人怪异的目光,而后审视自己,眼中的迷惑便一下子成了惊恐,她知道,自己终于还是暴露了。 星流云右手抚摸着下把,一脸认真道: “嗯,不错,虽然看着还是比凤丫头差了一点……” “你觉得她是谁?”欧阳寻问道。 “啧啧,”星流云略显纠结,“这个不好说,毕竟看模样,好像并没有跟皇帝老儿有多少重合的地方,但是吧,要不是某位公主殿下,也说不过去。” “如果是某位公主殿下的话,你认为会是哪位?” 星流云笑了笑,答非所问, “欧阳寻,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欧阳寻信誓旦旦, “那还用说,看看我对你姐不就知道了!” 星流云闻言嘴角猛地抽了两抽,先是看了幽女一眼,却发现后者毫无反应,而后嘴唇蠕动几下,也不知道骂了些什么,最后白眼一翻,才说道: “还记得圣城群英会吗?小聪跟皇家女眷的交集,恐怕也就那一次。” 欧阳寻恍然大悟,睁大眼睛道, “你是说,她是……” 星流云点点头, “皇帝老儿最最宠爱的掌上明珠,玲珑公主皇甫翾。” “这……”欧阳寻脑子有点乱,“也太离谱了吧,说书先生的故事都不敢这么写。” 星流云倒是豁达, “有啥离谱的,咱家小聪的魅力大,没办法。” 欧阳寻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目光看着星流云,引起星流云的极其不适,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欧阳寻怅然一叹, “萧家和皇甫家联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实力太过可怕,会成为众矢之地呗,小聪都落到啥田地了,还在乎这些?”星流云大大咧咧,满不在乎。 欧阳寻摇摇头, “不止这些,萧家和皇甫家的血脉都很奇特,结合之后恐怕难有子嗣,这才是从没出现过如此先例的真正原因。” “有这事?”星流云眉毛立起,显得忧虑而不忿。 欧阳寻定定点头, “千真万确,我之前在龟府的古籍上看到的,如果你熟悉萧家的历史你就会发现,嫁进萧家的女子绝大多数都是平凡人,而东方家送进萧家的那几名夫人,虽然有后,但不是幼年夭折就是英年早逝。” 星流云闻言沉默了,少顷,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浊气, “这……这……怎么可以如此不公平!” 幽女的声音轻轻响起, “两个人若是真心相爱,除此之外的一切还那么重要吗?再说,你们是不是忘了,他俩都是修士啊,能活那么长的岁月,还愁找不到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吗?” “对,有什么大不了的!”星流云气宇轩昂道:“就算找不到解决之法又怎样,大不了帮小聪纳个妾嘛,反正只要对得起萧家的列祖列宗就行!” 此话一出,欧阳寻和幽女那凌厉的目光一下子便扫了过来,看得星流云赶紧讪讪一笑, “我开个玩笑,别当真。” “哼!” “呵呵……” …… 第六百六十二章 保媒 就在欧阳寻几人在为萧聪的人生大事而大费脑筋之时,鸿翔--不,现在应该称之为玲珑公主皇甫翾了,“女扮男装”的妙龄女孩站起身来,慢慢走到萧聪身前,俯下身子,那如瀑长发便遮住了半张侧脸。 一双眸子里柔光流转,俊男俏女的脸不过两寸之距,女孩就那样含情脉脉地看着那闭着眼睛宝相庄严的年轻男子,半晌,竟阖上眸子将那温软湿润的红唇印了上去。 这一幕,着实惊掉一地下把,撇开在场的各位都知道萧聪和皇甫翾的关系不说,这可是大庭广众呐,皇甫翾以玄真凡界公主的身份去主动亲吻一名男子,实在是有失公主仪范,关键还是在人家不知情的情况下,公主殿下的豪放,的确是刷新了众人对皇家女眷的印象。 星流云“忿忿不平”道: “嗳,这姑娘你怎么这样,占我们家小聪的便宜,公主殿下就能如此胡作非为吗?” 皇甫翾的红唇从萧聪的嘴唇上移开,转过头白了星流云一样,星流云不为所动,依旧是那副不畏权势理直气壮的模样。 莲步轻移,聘聘婷婷,皇甫翾带着公主该有的威仪不疾不徐地走到一行人近前,目光停在星流云身上,厉声质问道: “星流云,见到本公主还不行礼!” 一个呼吸间,星流云面色变了又变,欧阳寻见苗头不对,赶紧拉着星家姐弟的胳膊往下拖去,星流云算是半推半就,虽然脸上有千万个不情愿,但还是弯下了身子,他早就已经是玄真皇麾下的名将新帅,即使跟曾经伪装成鸿翔的皇甫翾关系匪浅,可也容不得他在这个时候造次。 谁知这个时候皇甫翾却小手一挥,傲娇道: “逗你们玩的,免了,省得回头你们再跟哥哥告我的状!” 欧阳寻讪笑几声,也不客气,手上稍稍用力,便将身旁的星家姐弟又给提了起来。 “你们已经见过我父皇了?”皇甫翾挑着眉毛问道,虽然样子跟之前截然不同,但那不安分的味道却跟记忆里如出一辙。 星流云拉着长腔回道: “陛下他老人家不开口,我们哪有胆子在这儿呆呐。” 欧阳寻赔笑, “殿下莫要怪罪,他” 话没说完,但见皇甫翾抬起吹弹可破的右手,老气横秋满不在乎道: “不用替他解释,星流云嘛,本公主又不是没见识过,臭狗屎一坨,放心吧,本公主是不会跟他一般见识的。” “切!还装上了!”星流云嗤之以鼻,胳膊上不出意外地又被幽女拧了一把。 皇甫翾对星流云的“冒犯”付之一笑,接着问道: “我父皇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陛下没说,”欧阳寻故作为难,“不过,陛下说,有些事情由您告诉我们,更合适些。” 皇甫翾如以前那样眼珠子转了两转, “有些事情,还需要说吗,不明摆着呢嘛!” 星流云一下子来了兴致,眉飞色舞地问道: “对了,我们都挺好奇,公主殿下您是什么时候看上小聪的?” 皇甫翾一脸嫌恶, “这关你什么事儿?” 星流云坏笑起来, “不关我的事儿?信不信本少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你的美事儿给你搅黄喽!” “你敢!”皇甫翾秀拳紧握,一副要吃了星流云的样子。 星流云不为所惧, “你看我敢不敢,识相的话就赶紧从实招来,再说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又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儿,只要你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你这凤求凰的大媒,我就给你保了!” 皇甫翾嗔目怒视,顾不及公主仪范,骂道: “谁需要你来做媒,你给本公主赶紧有多远死多远!” “嘿,这傻丫头,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呢!”星流云无奈地摇摇头,看样子是不打算继续胡搅蛮缠了。 欧阳寻稍作沉吟,一本正经道: “殿下,以臣看来,殿下最好还是把事情与我们说一说,一来,既然陛下已经开口,便不再是什么隐秘之事,二来,殿下就算不愿告诉臣下,但小聪那儿终究还是要有一个交代,这些事情由殿下自己去说,可能有点难以启齿,不如让我等为殿下铺垫铺垫,另外还可以在交谈过程中进言几句,这样一来,就顺利得多了。” 星流云一听话里有缝,忙不迭赶紧插针, “哟呵,欧阳寻,还是你花花肠子多哈,这一席话说的情真意切,完全是为公主殿下着想,说实话,连我都心动了!” 幽女听的不耐烦,直接冲星流云搡了一把, “行了,不说话你能死吗?” 皇甫翾想了想,泄了口气,嘟着小嘴的扭捏样子让她看起来显得有些心虚, “说起来也没什么,就是萧家覆灭之后,皇甫家要派一名族人去保护哥哥,并让父皇时刻知道哥哥的行踪,本来这件差事是交到六哥哥头上的,我请求父皇把差事交给我,但他死活不肯,我不甘心,便偷来父皇赐给六哥哥的宝物用在了自己身上,接下来发生的事,你们就全都知道了。” 欧阳寻一副了然之色,轻声自语, “怪不得之前陛下那么无奈,还要您自己把事情说出来。” 星流云幽幽一叹, “唉,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呐,连陛下他老人家也深信不疑这道理,他是故意放着你胡作非为,要不然,以他的手段,怎么可能让你逃过他的手掌心,嗳对了,你还没说你是啥时候看上小聪的呢!” 戏谑挂在星流云的脸上,这家伙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正如当年萧聪说的那样,丫的不去作戏子真是可惜了。 皇甫翾那一双动人的眸子好似要喷出火来, “星流云你是不是有病,明明知道还不停地问,非要让本公主跟你翻脸吗?” 星流云面色不变, “真是在群英会的擂台上?” 星流云的话让皇甫翾不由得回想起情窦初开的年少往事,一下子沉浸到甜蜜中的女孩再也支撑不住了脸上的愤怒,红霞悄然飘起,微晕红潮一线,霜融雪化,好像有一朵迷人的蔷薇绽放在那张倾城娇颜上, “嗯啊。” 她低下头,想把恋爱中小女人的所有羞涩和美好都掩下去,却平添了几分纯情可爱,让同为女性的幽女心有所感,不由得扬起嘴角来。 星流云目的达到,心满意足了,还不忘像个过来人一般来一句, “大方点,有啥不好意思承认的,咱堂堂公主殿下,还配不上他?行,我星流云一定会履行承诺,你们俩的好事儿,包我身上了!” 春心荡漾的人儿一听这话,更加小鹿乱撞难以自制,于是便将脸埋的更深了。 第六百六十三章 开我东阁门 皇甫翾左等右等,始终不见萧聪醒来,于是便对欧阳寻等人嘱咐几句话后,自顾自地赶去换衣服,第一次以女儿身见心上人,她当然不希望自己是这副女扮男装的邋遢模样。 因为公主殿下有言在先,现在谁也不敢对萧聪妄加打搅,不只是畏惧于公主殿下的身份,更多是因为这对萧聪来说是一件难得的好事,皇甫翾说有法阵的帮助,现在的萧聪已经进入到参悟《神秘古经》的重要阶段,星流云等人虽然不明白这里面的道道儿,但对皇甫翾的话却深信不疑,毕竟她可是这方面的权威呐! 凭借专有的皇族印记离开神庙旧址,心情甚好的公主殿下哼着小曲走出这片与远方宫殿群对比鲜明的遗失旧地,不时还蹦跳一下,全身洋溢着青春气息。 她先是回到自己的公主府,在侍女的惊讶目光里大大方方地踏进朱红色钉着金锭的大门,环身而望,见这里还是老样子,心里面便不由得又添了几分愉悦。 因为太受宠爱,身为玲珑公主的她早在六岁时就有了自己的地盘儿,虽然那时候还是有很多时间跟母后呆在一块,但这里依旧承载了她太多美好回忆,母后不在的时候,都是几位嬷嬷陪着她在这里玩耍,池沼里的锦鲤,草地石头下面的蛐蛐,被她藏在闺房床底的各种危险玩具……那些天真烂漫胆大妄为的美好回忆,勾起了她越加上扬的嘴角。 “水燕,你个没良心的臭丫头,这么快就不认得本公主了吗?”皇甫翾佯装蕴色,吓得那为首的俏姑娘一阵花容失色。 “公主殿下……” 稍作呆滞,那被皇甫翾称作水燕的俏姑娘像被人在腘窝处踢了一脚般跪在地上,惶恐道: “奴婢该死,一时没认出殿下,还望殿下责罚。” “奴婢拜见殿下,还望殿下责罚。”院子中的侍女们齐刷刷全部跪倒,神态跟水燕一般惶恐。 皇甫翾俊脸一扬,带着几分孩子气道: “责罚就免了,你们赶紧去准备准备,本公主要沐浴熏香。” “是,殿下稍等,奴婢先行告退。” 一众侍女有条不紊地成队离去,只有水燕留了下来,她是皇甫翾的贴身丫鬟,自然要像以前那样时刻服侍在公主殿下左右。 皇甫翾继续往里走,水燕紧随其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以皇甫翾现在的精神境界,不用回头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察觉到水燕的异样,她不耐烦道: “哆嗦什么,我还能吃了你怎地!” “奴婢……奴婢没有哆嗦啊……”水燕轻声回答,头都不敢抬一下。 皇甫翾突然转过身来,差点被始料不及的可怜丫头撞在身上,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眼前如小兔般忐忑的俏姑娘,显得很是费解, “臭丫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现在的我有那么可怕吗?没理由啊!” 这时候水燕才小心翼翼地抬头偷看了皇甫翾一眼,见皇甫翾一副憨萌蠢态,依旧不知该如何作答,与公主殿下相处六年之久的她深知眼前人儿的古灵精怪和冰雪聪明,自然也知道寻常掩饰在这儿根本不可能蒙混过关。 “是时间让我们之间产生了距离吗?”皇甫翾自问自答着,“因为我离开太久了,所以你怕自己摸不准本公主的心思?开什么玩笑,跟哥哥在一块,本公主只会越变越优秀好嘛,算了,跟你说不明白,赶紧走吧,收拾好了还得去见母后呢!” 说完,继续快步离去。 水燕依旧低着头跟在皇甫翾身后,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这时又听见皇甫翾漫不经心地问道:“对了,母后近来怎么样?” 水燕虽然不是什么七窍玲珑的妙人,但能服侍在公主身边,自然也不是那心思迟钝的憨憨,即使听不出公主殿下话里的异样,但依旧能够猜到那份不安和心虚。 陛下最为心爱的掌上明珠玲珑公主当年是不辞而别,这是皇宫里人尽皆知的事儿,潆皇后为此有好长时间整日整日地漫步在这瑾溆宫里,面色憔悴魂不守舍,大家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关于在玄真凡界只手遮天的皇家却迟迟无法将失踪的小公主找回来,大家却不知道为什么,所以后来便有谣言说玲珑公主早就已经出事了,只是干系太大,连堂堂皇家都要密而不发。 可现在公主殿下却突然回来了,状态好得像玩耍在春日田野里的小鹿,同为青春少女的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快活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压抑和欣慰,它纯粹得像一团烈火,热情饱满活力四射,让她颇受感染,那颗束缚在严苛规矩下的心也跟着躁动起来。 很明显,隐藏在皇宫阴翳之后而发生在公主殿下身上的,是另一个截然相反的故事。 对于公主殿下的提问,水燕知道,作为公主贴身丫鬟的她最好的选择就是和盘托出如实相告,好让她惴惴不安的主子心里有个准备, “娘娘的近况奴婢实在不知,但娘娘已经很长时间没到瑾溆宫来过了。” 闻听此言,皇甫翾胸腔里蓦地一颤,疾声问道: “母后之前经常到这里来吗?” 水燕玉颌轻点, “殿下刚走的那段时间,娘娘几乎天天来瑾溆宫,后来次数越来越少,如果奴婢记的不错的话,娘娘已经快一年没到这里来了。” “母后……来这里时……是什么样子?”皇甫翾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开始的时候很伤心,到后来……奴婢也说不清楚,只是看上去没多少精神。”水燕语气支吾,她虽然自小就在这瑾溆宫里长大,早就已经熟络了明里暗里的规则,可依旧不能确定这话该说还是不该说。 “哦……” 皇甫翾点点头,声音听上去有些失落。 主仆二人沿着长长的青石板道,绕过仪门和静怡堂,来到位于中后方的寝宫。 对于仪门和静怡堂,皇甫翾虽然也有些印象,但并不是多么熟悉,准确说是不感兴趣,那是提前建出来留给她日后办公的地方,除了刚刚搬进公主府时,因为那股子新鲜劲在里面耍过几次,之后若非必要,便再也没有开过那两扇朱门。 而寝宫、马场、花园和溆水石桥等才是她放肆撒欢的地方。 寝宫东侧,是公主殿下的暖阁,暖阁又被一分为几,将卧房、换衣间和浴室等都隔了出来,从外向里,有两条通道,其中一条依次经过换衣间、浴室和卧房,而没有多少人知道的是,在卧房之后,其实还有一间密室。 水燕陪着皇甫翾,先是在换衣间选好衣服和饰品,而后进到偌大的浴室中。 这里最显眼的当然是那面几乎将整个浴室一分为二的屏风,上面绣着一片秀丽山水,一针一线,甚是考究,一看就是出自于名家之手。 屏风前面,墙角放着小几和圆凳,小几上又放着几只香炉,周围也有木制的高脚支架,上面有奇花异草,欣欣向荣。 屏风后面是一墩浑然一体的椭圆形蓝宝石浴盆,浴盆与当年萧聪从火圣塔塔主那儿偷来的火莲台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靠灵气提升热量,但它能够使浴盆中的水保持在那个最令人舒服的温度,只是放进浴盆中的水要求稍微有些高,必须得是当天从花园中接的露水才行,好在皇甫翾虽然回来得突然,但瑾溆宫里的侍女们却一直保持着接露水的习惯,所以当主仆二人来到浴室时,那宝石浴盆里的水离盆沿仅有三寸之距,上面飘着一层五颜六色的花瓣,形状不一,却是刚刚从后花园里精心遴选采摘来的。 在水燕的服侍下,皇甫翾急不可耐地脱掉那身让她越来越感觉不自在的劲装,露出吹弹可破的冰肌玉肤,光溜溜地躺进铺满花瓣的露水里,她脑袋枕在专门设计在盆沿的枕头上,枕头后面还嵌着一面直径一尺的圆盆,水燕现在便站在圆盆之侧,仔仔细细地为公主殿下洗涤乌黑如瀑的长发。 皇甫翾静静地躺在那儿,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经历了风餐露宿的艰苦难熬,才明白锦衣玉食的不可多得,曾经沧海难为水,人都说入奢易从俭难,她能以堂堂公主的身份顺利地给人家做六年奴仆,在此期间毫无怨言且不露半点破绽,这是否能算是一份难能可贵? 想到这儿,她会心一笑,而不可否认的是,这一天,已经让她魂牵梦绕好久好久了。 第六百六十四章 母女相见 梳洗毕, 着云裳, 对镜描红妆。 姣姣佳人如新酿, 暗香浮动, 心剪裁鸳鸯。 粉色宫衣,领口宽大,露着翅状的锁骨,广袖轻盈,上锈百花齐放,盈盈一握的小蛮腰上,系着一根七彩锦丝长穂宫绦,配有宝玉容臭,另有碎珠流苏若白湍春水,点缀在纱裙之外。 乌黑柔亮的长发被盘成一个颇有几分韵味的髻,其上花冠、凤钗、步摇,花钿一应俱全,凝脂胜雪的脸上不需要多少粉饰,只是描了眉,染了唇,并在眉间用朱砂点了朵莲花。 皇甫翾从装饰华贵奢侈的梳妆镜中打量着自己现在的模样,高高上扬的嘴角以及一双几乎要让人沦陷的眸子里流转的光彩表示她对自己现在的样子很是满意,水燕亦是呆呆地望着镜子中的人儿,满脸艳羡之色,情不自禁道: “几年不见,殿下越发地美艳动人了。” 皇甫翾抿唇而笑,心里虽然受用,但嘴上却说着, “你听说过星王府的大小姐幽女吗?那才是玄真界第一大美人,跟她比,换谁恐怕都只有自惭形秽黯然失色的份儿。” 水燕小心翼翼地帮皇甫翾调整着头上的凤钗,它被安排在花冠之侧,但水燕却觉得怎么都找不到那恰到好处的配合,所以她要不停地调整,若是不能完全衬托出公主殿下浑然天成不可方物的美,那就太可惜了, “星家大小姐艳压当世的魁首芳名,奴婢自然有所耳闻,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传言总有夸大其词的嫌疑,奴婢可没见过那貌比天仙的星家大小姐,难道殿下见过?” 皇甫翾得意起来, “那是当然,我们可是穿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关系好得不得了!” “啊!”水燕捂嘴惊呼,一双漂亮的杏眼瞪得老大,“殿下不是在开玩笑吧,奴婢可是听说,四大家族早在好几年前就覆灭了,冷家小姐和宇文家的少爷至今下落不明,而星家姐弟还有欧阳家的大少爷跟仅剩的萧家人走到了一块,拉起了一个不小的队伍,不但灭了落仙府,还让独孤家吃了大瘪,只不过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听说过他们的消息了,难道……” 她愈加惊骇起来, “殿下也在其中?” 皇甫翾显得更得意了,刚张开嘴,却见水燕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疾声说着: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同时不停掌嘴,啪啪作响。 皇甫翾转过身去,握住水燕的两只皓腕,满不在乎道: “你这是干嘛,我又没有责罚你的意思,你老是这样,好像我之前有多么野蛮任性似的,赶紧起来!” “谢殿下。” 水燕站起身来,皇甫翾眼神却有些恍惚,现在的她回想六年前的自己,竟感觉没多少印象,好像自己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从来就不是什么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公主,她很开心,第一次发现自己真的不在乎所谓的公主身份,于是她莞尔一笑,喃喃的说了句: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离开瑾溆宫,在水燕的陪同下,皇甫翾登上早就等候在宫殿正门外的一辆双驹辕驾,沿着宫围之间的大道缓步而去。 既然是公主辕驾,自然要有礼乐垂范的格调,又是玄真皇在她九岁生日那天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皇甫翾这整个皇城独一份的殊荣,可是众公主中首屈一指的! 那拉舆的马匹,乃是血统稀有的青蛟宝驹,高大俊美,奔驰如电,既能御空而行,亦可入海化蛟,与之相配的凤舆,自然也得是万里挑一的珍品,它的总体框架由一截千年古木雕镂而成,古木枯而不死,且与那两匹青蛟宝驹同气连枝,故而能随之上天入海却不显累赘,其上装点各种名贵饰物,说一句穷奢极欲,毫不夸张。 瑾溆宫算是最靠近内宫的府邸,与潆皇后长居的坤尚宫却依旧隔了四分之一个皇城,皇甫翾虽然思母心切,但也不能坏了宫里的规矩,不然以她现在摘星境初期的修为,完全可以直接飞过去,不过这样做有被禁卫直接射杀的风险,或者直接让这两匹难得一见的青蛟宝驹全速驰骋,肯定能在一盏茶内出现在潆皇后面前,但她不能这么做,因为她是公主,公主得有公主的仪范和责任,最起码的,便是不能丢了皇家的脸面。 在内宫验明身份,玲珑公主的豪华辕驾又滴滴答答地走了近半个时辰,才稳稳地停驻在在一面高阔的宫门之外,门檐下有一块匾额,上面有龙飞凤舞的“坤尚宫”三个大字。 水燕搀扶着皇甫翾下了凤舆,两匹青蛟宝驹自己继续不紧不慢地向前行去,皇甫翾仰头看着高高的匾额,阳光很好,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的笑平添了几分天真无邪的味道。 拾级而上,踏进门中,目光在院子中扫一圈,觉得这一切还是老样子,久别初归的公主殿下不由得有些感慨,心里想着, “不知道母后变样儿了没有?” 内宫戒备森严,消息传的没那么快,所以即使皇甫翾已经出现半个时辰,深居于坤尚宫的潆皇后却还是一无所知,直到皇甫翾出现在坤尚宫门前,偶然得见此景的宫女才慌慌张张地跑进东侧暖阁里,将这个堪称石破天惊的好消息告诉了她的主子。 六年来望眼欲穿的潆皇后得知自己的心肝宝贝回来了,这个浑身上下不见丝毫岁月痕迹的人间绝色忙不迭从软榻上站起,眼里涌上一层泪光,快步出了暖阁并朝大门这边走来,众宫女在其后面急追不得,显得有些手忙脚乱,轻声喊着: “娘娘,娘娘,您慢点……” 母女两人在长长的御道上相遇,各自呆怔了片刻,而后快步走向彼此。 “母后~” 皇甫翾再也顾不及礼仪常规那一套,她飞奔起来,冲进潆皇后的怀里,巴掌大的小脸深深埋进潆皇后的颈窝,像受惊的猫儿般在那儿轻轻地磨蹭着。 潆皇后喜极而泣,泪如雨下,她在皇甫翾的后背上拍了一下,看似很用力却及时收止,舍不得又忍不住,此刻的皇后娘心里面可是纠结得紧呐, “当年走的时候连个信儿都不留,这么多年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你个死丫头,心里还有我这个母后吗!” 说着,心酸和委屈越涌越烈,豆大的泪滴跟珠链子一般从皇后娘娘的脸上滚落下来。 皇甫翾紧紧搂着潆皇后的脖子,头也不抬,半是撒娇半是埋怨道: “儿臣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母后呢?儿臣日日夜夜都盼望着这一天呢!再说了,父皇一直都有儿臣的消息,是他藏着掖着没告诉母后,这笔账可不能算到儿臣头上。” 潆皇后被气笑,索性直接在宝贝女儿的腰上轻轻扭了一把, “你个死丫头,还数落起你父皇的不是来了!究竟怎么回事你母后我心里清楚,如果真有好消息,你父皇可不会瞒着我!” 皇甫翾终于抬起头来,眼神狡黠,讪讪嘻笑,满脸写着的,尽是做贼心虚, “嘻嘻,母后,话不能这么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自古好事多磨嘛,父皇交代给的任务,儿臣完成的那是既顺利又漂亮,母后该为儿臣高兴才是啊。” 潆皇后闻听此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还有脸说,那明明是你父皇派给人家六哥儿的差事,却被你侥幸骗了去,身为高高在上的公主,竟然不顾身份和礼法地给人家去倒贴,鬼迷心窍了你,这要是传出去,我们皇族的颜面可真就成玄真界的笑话了!” 皇甫翾羞红了脸,声音糯糯地似是再提不起半点力气, “母后~你怎么能这么说儿臣呢,儿臣好歹是您怀胎十月才诞下的亲生女儿啊,再说了,” 她撅撅嘴,皱起琼鼻,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屑, “您以为六哥哥乐意接这份儿差事吗?他那种阴险狡诈的家伙,若不是故意,怎么可能让这份儿差事落到儿臣手上,哼,他该谢谢我才对,要不然,就他那软了吧唧的性子,早就临阵脱逃,让父皇大失所望了!” 潆皇后闻言哭笑不得, “看把你能的!” “真的!有……” “行了行了,别在这儿傻站着了,回屋去说。” “哦。” 潆皇后转过身去,柔荑紧紧攥着宝贝女儿的玉手。 “母后,儿臣来扶着您。” 皇甫翾抓住机会赶紧献殷勤,那小手刚要从母后大人手里抽出来,却又被攥了回去,但听得潆皇后略显不满道: “扶什么扶,好像本宫已经老了一样!” 说着,继续拉着宝贝女儿的手往前走去。 第六百六十五章 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在御道尽头转了个弯,母女两人进入坤尚宫的东侧紧邻暖阁的敞间,各自在软榻上落座,自始至终,潆皇后都没松开宝贝女儿的小手。 潆皇后轻轻扶了扶皇甫翾的发髻,眸光轻颤,似一只看不见的手,温柔地抚摸着所有她看得见的地方, “我的翾儿,真是长大了。”她感慨着,之中带了点欣慰。 皇甫翾眉眼微微下垂,露出几分小女儿的羞涩来。 “这么多年,吃了不少苦吧。”潆皇后柔声问候,眼眶里如水一般的怜爱似要满溢出来。 皇甫翾摇摇头, “必要的成长而已,不算吃苦。” 潆皇后心有所感,嘴角勾出潋滟的弧度, “我的翾儿,果真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了,是啊,成长的过程总是苦乐参半,让人说不清想不透,到底是缺憾多一点,还是收获多一点,但只要经历,便是值得,至少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一定不会后悔。” 皇甫翾从潆皇后的话里听出了些不一样的味道,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突然觉得有些陌生,“母后……” “快把你这几年的经历跟母后说说吧,作为母亲,我还是有资格知道自己女儿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吧。” 潆皇后不由分说道,笑着拾起早就被侍女放置在身侧小几上的茶盏,轻轻地啜了一口。 皇甫翾不再追究于母后那短时间地微妙变化,轻轻坐直身子的同时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有所取舍详略得当地讲述起自己这几年的离奇经历来。 …… 神庙旧址破败的宫殿里,盘坐在法阵中手捧金色古籍的年轻人还没苏醒,其他人也还是老样子,各自站着或是在宫殿里找个合适的地方坐着。 这地方虽然破落不堪,但之前摆置在此的石凳石桌等却十分完好,大概是鲜有人至的原因。 欧阳寻和幽女各自找了尊石凳坐下,尹诺打扫出一块干净地方,正盘坐在那儿,闭目存思,妖刀被横在两腿之上,配着他那一身灰色罗衣和被长发遮住的半张脸,给他添了几分天涯浪子的韵味,这家伙一直延续着闲时读书的好习惯,此时这般模样,只不过是因为刚刚从书里得到些收获,在学以致用罢了。 有一张祭台紧靠着墙面,一向不走寻常路的星流云正坐在上面,他身子懒懒地倚在墙上,一只腿蜷起,另一只腿自然而然地耷拉着,低头看着自己张开的双手,那里有一缕黄色的火苗像精灵一样在跳舞,闲暇之时不忘修习最为心仪的控火之术,说起来也算跟尹诺有一拼,但在人家神庙里玩火,这样真的好吗? 星流云从来都不是个足够安分的家伙,即使身体一动不动,那如琴弦一般的脑筋却始终活跃着,而就在此时,他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准确说,是一个新的问题。 黄色的火苗一闪而逝,坐在祭台上的年轻人豁然抬起头来, “欧阳寻!” 他抻着脖子喊道,声音中隐隐带了些焦急和凝重。 欧阳寻此时正享受着与幽女并排静坐的安谧,他觉得此时的自己正跟身边的人儿有一种莫名的联系,之所以都不说话,不过是一种心有灵犀的默契,他们都喜欢这种难得的平静,当然,这很有可能是他的自以为是和自作多情,闻听星流云叫自己的名字,欧阳寻亦是猛地转过头来,他可不是乐不思蜀的蠢蛋,星流云声音里的凝重和焦急他听得分明,于是一下子警觉起来, “怎么了?” 幽女也跟着转过了头,蛾眉微微扬起,向星流云投来询问的目光。 星流云从祭台上跳下来,走几步在两人中间蹲下,欧阳寻本能地往另一边撇撇身子,略带戒备之色,大概是觉得小舅子看他跟幽女离得太近,心里面不爽,又要来找麻烦了。 星流云压低声音,神经兮兮道: “有件事,我觉得我们必须慎重考虑下,并尽快商量出对策来。” 欧阳寻浓眉轻挑,得知小舅子不是冲自己而来,那颗悬着的心立即放下了一半,并将身子恢复到原来的姿势,小心翼翼地问道: “什么事?” 星流云咂咂嘴,显得有些无奈,皱眉道: “你们想啊,在此之前,小聪一直把鸿翔当兄弟看,这突然之间,兄弟没有了,一下子多出个媳妇来,换谁都接受不了啊。” 欧阳寻笑了几声,带着点幸灾乐祸, “接受不了就接受不了呗,人之常情嘛。” 星流云瞪大眼睛看着欧阳寻, “开什么玩笑,这媒可是我星流云保的,咱爷们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吗?” 幽女白眼大翻, “现在才想起这茬儿来,早干嘛去了,当时拍着胸口跟人家公主殿下打包票,你那牛逼哄哄的劲呢?” 星流云面色发窘, “我这不是替小聪高兴嘛,给忘了……” “那你也不能擅自帮人家小聪做决定啊,”幽女得理不饶人,“更何况还是人家的终生大事!” 星流云不乐意了,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在那之前我们可是商量过的,当时也没人提出异议啊,现在却把屎盆子都扣在我头上,这是人干的事儿?” 幽女一时语噎,这个一向心思纯朴的姑娘从来不自欺欺人,她清楚地记得就在不久前,他们三个关于萧聪和皇甫翾的事讨论得热火朝天,当时她说的那段话,也的确是在撮合这段难得的姻缘,她真心希望萧聪和皇甫翾能走到一起,但也为星流云妄自干涉别人私事的行径而感到十分反感。 欧阳寻见状赶紧从中斡旋, “别激动,别激动,我们其实都希望小聪能跟公主殿下喜结良缘,小小地推波助澜一把,其实也无妨,至于星流云越俎代庖这件事儿,相信小聪也不会太介意,毕竟又不是第一次了。” 说着,斜眼看了看星流云。 欧阳寻后半句明显有埋汰人的意思,但星流云失理在先这是事实,而欧阳寻又是在帮他解围,所以星大少爷听着虽然来气,但也不好发作,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又让欧阳寻这厮白占了一次便宜。 “唔~”欧阳寻稍作沉吟,接着道:“不过这件事我们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在算计人心这方面,咱这里边可没有能比得上你星流云的,这样吧,你先给个大方向,然后我们群力群策,给你补充补充。” 星流云定定地看着欧阳寻那张分外诚挚的大脸,眸色微冷, “我怀疑你是在拐着弯儿骂我,可惜我没证据。” 欧阳寻脸一横, “你到底还想不想履行承诺了!” “想,当然想!” 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有求于人的星流云态度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右手磨砂着下把,斟酌道: “我觉着吧,最好还是提前把事情原原委委地告诉小聪,感情的事不能不套路,也不能太套路,否则会留下隐患,如果能提前在小聪这儿把事儿敲定,那就太好了。” 欧阳寻扁扁嘴, “我看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你最好还是做循序渐进的打算。” “怎么个循序渐进法?” 欧阳寻叹了口气, “光是让公主殿下继续跟着我们,就是大问题!” 星流云想了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说得对,想让公主殿下进萧家的门儿,得保证他俩一直在一起才行,呆的久了不一定生情,但分开久了肯定会陌生。” 幽女轻轻开口, “你们觉得小聪会相信公主殿下接近他是因为情愫而不是因为皇家对他的拉拢吗?” 欧阳寻和星流云相视一笑, “姐姐放心,咱小聪可不是那种多疑成性冷酷无情的人,公主殿下舍命救了他两次,单是这份恩情,就够他以身相许的!” 星流云嘴瓤开瓢,欧阳寻也跟着打开闸来, “再说,他也老大不小的人了,他爹二十几岁时,儿子都有了,搁他这儿到现在八字还没一撇,不赶紧成家立业,他对得起谁,萧家的列祖列宗可都在天上看着呢!” “可不是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万一要是哪天不小心折了,连个后都没能留下,断了萧家的香火事小,影响了整个玄真界的稳定,那才是天理不容的孽债,他背得起吗!” “这话说的对,修道之人向来崇尚大德,牺牲小我成就大家,再说了,这本就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儿,他没理由拒绝!” “没错!既然是萧家人,就该效仿先祖,以天下苍生为重,正好公主殿下有如此坚不可摧的娘家,日后生孩子的时候绝对半点意外都没有!” “君子所见略同!” …… 两个无良青年越说越离谱,幽女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浅叱道: “你们俩够了,什么跟什么嘛,你们把小聪和公主殿下当成什么了,人是要讲感情的好不好!” 星流云脸上是夸张的惊诧, “姐姐你说的这是哪里话,难道人家公主殿下对他用情还不够深吗?”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做两情相悦吗?”幽女反唇相讥。 “那也得分个先后吧,总得有人把这根红线挑起头来。”星流云针锋相对,据理力争。 欧阳寻点头如鸡啄米, “星流云说的有道理啊,这世间有多少一见钟情?再说了,只有经过时间的考验,那才算是真感情嘛。” 幽女狠狠地剐了欧阳寻一眼, “说得好像你多懂似的!” 欧阳寻哑口无言,只有星流云不怀好意地泠泠笑道: “他怎么不懂,没有人比他更懂了!” 欧阳寻闻言面色突变,赶紧把话题岔开, “跑题了跑题了,现在是商讨小聪的人生大事,往我身上扯干什么,言归正传哈,” 他顿了顿以整理思路,而后,接着道: “还是得想办法让公主殿下继续留在小聪身边,星流云说的不错,呆的久了不一定生情,但分开久了一定会陌生,若是错过了这段姻缘,对两个人来说实在太可惜,我们作为最好的朋友,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等憾事发生。” “你直接说重点行不行!”幽女横眉冷对,很明显是在借题发挥,惩罚欧阳寻方才对她的“忤逆之罪”。 欧阳寻喜形于色,蕙质兰心的幽女虽然不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即使没有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漠,但与他人却总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在他看来,幽女的失态无疑是一份殊荣,除了星流云之外,其他人可没这待遇, “我们得帮公主殿下创造一个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你怎么就肯定小聪不让公主殿下继续留在身边?”幽女狐疑道。 星流云嘿嘿笑了几声,不请自答, “姐姐,这你就不懂了吧,小聪就算心里愿意把公主殿下继续留在身边,但他嘴上却不能这么说,所以咱们才要想方设法给他个台阶下嘛!” 幽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种情况,确实挺符合小聪的性格,既然公主殿下有更好的归宿,他便不会让其跟着自己继续受苦了。” 正说着,忽地话锋一转, “可话说回来,陛下和皇后会舍得公主殿下继续跟着我们吗?” 欧阳寻傻笑一声, “陛下估计是求之不得,但皇后娘娘那儿就不好说了。” “不过,她既然能坐上母仪天下的高位,就不该是那样难揣圣意的蠢女人。” 星流云冷笑着,信心满满,不过这一次他的确是说对了,欧阳寻和幽女对此皆没有异议。 幽女催促道: “你要找个什么理由让公主殿下留在小聪身边?快说!” 欧阳寻打了个响指, “这事儿简单得很,找个机会告诉公主殿下,让她请求陛下亲自下旨,派她当做皇家代表,帮助小聪重振萧家匡扶乱世,此举即是出于公理,小聪便无法推脱,况且现在公主殿下的实力绝对是众皇子和公主里面最好的,又已经与我们朝夕相处如此之久,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无懈可击的理由,小聪没法拒绝,拒绝了,就等于是跟皇家划清界限,即使没那么严重,也要心生龃龉,他没那么傻。” 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把,计上心来, “主意不错,思路也对,但还是有一点不太好。” “哪点?”欧阳寻和幽女异口同声地问道。 “不能让公主殿下自己去请求陛下,如果他爷俩商量好了,直接下旨,那等于是把人直接往小聪怀里送,这有损皇家的颜面,即使陛下有心,但肯定不会选择这种方式,而且就算撇开皇家颜面不讲,由公主殿下自己去请求陛下将已经是女儿身的她派到小聪身边,这明显是情深不智的表现,这样一来,作为父亲的陛下可就要多心了,毕竟也害怕宝贝女儿吃亏嘛。” 欧阳寻咽了口唾沫,对着星流云竖起大拇哥, “厉害,实在够精辟!” “那该怎么做?”幽女问道。 星流云坏笑起来, “小聪需要一个台阶,陛下也需要一个台阶嘛,欧阳寻给找了个他们俩都没法拒绝的理由,剩下的,直接交给我们不就好了。” 欧阳寻豁然领悟,跟着坏笑起来, “怎么,你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事儿提出来?” “这么大的功劳,我当然要让给你了。”星流云挥手装大方。 欧阳寻受宠若惊, “您狗头少帅的功劳我哪儿敢抢,这事儿就您干最合适,毕竟您不畏强权无法无天的高节在整个玄真界都是有口皆碑的,您来说这事儿,陛下会以为您是诤臣,我要说这事儿,那就是活脱脱的一个奸佞呐,所以这功劳,我肯定是消受不起了。” 星流云哂笑, “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东西,那就证明还有点自知之明,行吧,既然你做惯了缩头乌龟,那这事儿也就不勉强你了,我说就我说!” 欧阳寻闻言也不怒,只是再一次冲星流云竖起大拇哥,言辞振振道: “不愧是星家的种,尿性!” 第六百六十六章 指点迷津 坤尚宫中。 皇甫翾绘声绘色地跟潆皇后讲述自己这近六年来的离奇经历,潆皇后小嘴微张,目光呆滞,一动不动,跟声情并茂、不时抬手比划的皇甫翾形成鲜明对比,她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母,但毕竟还是个久居深宫的妇道人家,对修界的涉猎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即使皇甫翾已经摘掉了很大一部分惊世骇俗的片段,却还是让潆皇后跟听天方夜谭般神游其中不能自拔。 懂事的子女对父母向来是报喜不报忧,但负有玲珑公主封号的皇甫翾不但懂事,更是知事,她这六年,若说一帆风顺全然无虞,恐怕连鬼都不会相信,于是她便挑拣出一些虽有危险却不是那么紧迫的事直接说给潆皇后听,受伤在所难免,过程也十分艰难,但结果终究是令人欣慰。 潆皇后对于宝贝女儿的讲述深信不疑,以她的见识,单是皇甫翾故意抖露出来的这些,就够她受的了,倘若皇甫翾真把罗煞子、葬厌还有穷魅那些事告诉她,估计能把她吓个半死。 皇甫翾的讲述告一段落,口干舌燥的她拾起手边的茶盏将茶水一饮而尽,动作豪放,分明是被自己的讲述给感染了的样子。 久久不能平静的潆皇后这才轻轻抚摸着胸口,低眉垂首稍作调节,而后也顺手拿过旁边的茶盏,象征性地抿了一口,而后道: “仅是这几年的经历,就足够皇儿吹一辈子了,把本宫这一个妇道人家,听得心惊胆颤的,本宫羡慕啊,可惜,也只有羡慕的份儿喽。” 皇甫翾撇撇嘴, “有啥可羡慕的,我们都是架子跟前没得选择,要是有的选,估计谁都不愿去受那份罪!当然,星流云除外,那家伙脑子有问题。” 潆皇后忍俊不禁, “这星家小子本宫之前早有耳闻,听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还挺受你父皇器重,赐了帅印,军功累累,颇有几分手段。” 说着,不由长叹一声, “唉,只是可惜了四大王族的几千条性命呐,一夜之间全被独孤家斩杀殆尽,五大家族的几个后生,说起来也真够可怜的,尤其是萧聪,经历了那么多险象环生才侥幸活下来,实在是令人敬佩啊。” 皇甫翾小脸黯然,跟着幽幽一叹, “是啊,哥哥的身世确实够可怜的,从小便没了母亲,由师父养大,还没尝透师徒情深,师父就走了,回到萧家不足四年,又遭遇家族覆灭的巨变,背负着父亲的希望,躲避着无数势力的追杀努力活到现在,他太累了……” 潆皇后微微一笑, “万事皆有两面性,也不能只从悲观的角度看待这件事情,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他有他的使命,只要他想着完成这个使命,这便是他躲不了的过程。” 皇甫翾展颜而笑,连连点头, “哥哥那么厉害,一定会完成使命的。” 潆皇后静静看着宝贝女儿那张灿如夏花的俊脸,嘴角继续上扬,弯出一个成熟女人迷人的弧度, 一种夹杂着别样味道的慈爱,跟着从那双动人的眸子里流露出来, “一口一个哥哥地叫着,还叫得那么亲昵,傻丫头,你是不是看上那萧家小子了。” 皇甫翾低头时噗嗤一笑,幻若海棠花开,娇羞可爱。 潆皇后柔声问道: “皇儿是怎么看上那萧家小子的,跟母后说说。” 皇甫翾抬起头来,大大方方地回答道: “早在跟着三哥哥去圣城参加群英会时,儿臣就喜欢上哥哥了,那时候儿臣还跟他在擂台上打了一场,他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这种气质在儿臣见过的人里面,除了哥哥,其他人身上都没有。” 潆皇后新月似的眉毛微微一挑, “仅仅是因为这个?” 皇甫翾回以微微的诧异, “难道还不够吗?” 潆皇后明显一愣,微微失神像是想起了什么,而后笑道: “然后皇儿就劫了六哥哥的胡,跑去找他了?” “对,就是这样!”皇甫翾点头如小鸡啄米,像个孩子般满脸天真无邪。 “那皇儿现在觉得他如何?” “母后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潆皇后脸上是一副过来人的了然之色,或许,他年轻时也曾有过这样一段死心塌地的刻骨铭心,她是幸运的,可她不知道他的女儿是否能像她这般承蒙老天眷顾,在这件终生大事上心想事成,她虽然不忍打破宝贝女儿心里的欢喜和憧憬,但却深知“于嗟女兮,无以士耽”的道理,身为一个母亲,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往火坑里跳,所以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知道皇儿这份儿难得的心意吗?” 皇甫翾摇摇头,略显失落 “到现在还不知道,” 可转而又精神起来, “不过星流云已经答应给儿臣保媒了,有他在,肯定能成!” 潆皇后闻言哭笑不得, “我的傻丫头,感情的事哪有这么简单,他星流云才吃过几碗米饭,媳妇还没娶的毛头小子,竟然要给你保媒,他懂什么呀,这种无稽之谈,你怎么能相信呢?” “我已经做了这么多,难道还不够吗?”皇甫翾难掩心迹,面色也开始微微变得有些紧张。 “可他要是像对待恩人那样成天供着你,你觉得你会开心吗?”潆皇后满眼宠溺,轻柔着宝贝女儿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孩子,你要知道,感情不是等价交换,而爱情,讲究的更是你情我愿,真正的好男人,是没法被这样栓住的,相反,这会让他离你越来越远,因为本来好好的一份感情,被你做成了交易,即使表面上看,你们可能依旧亲密,但心理上隔膜,却已经形成了。” 皇甫翾的紧张彻底变成惶恐, “母后,儿臣没有那个意思,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儿臣甘情愿的,儿臣……” “母后知道皇儿的心意,” 潆皇后轻轻拍打着宝贝女儿的后背,以作安慰, “可萧聪却不一定知道,他有他的所思所感,而你想表达的,他却不一定能领悟得到,世间有数不清的痴男怨女,皆是败于这因无法相互理解而产生的误会,感情这件事呐,既简单明了,也复杂微妙,关键就看你们的心有没有在一起。 就拿现在来说,你觉得自己已经做了那么多,跟他也算是个熟人了,但他呢?据我所知,到现在他连你的女儿身都不知道,在此之前他一直拿你当兄弟啊,他的亲人是小乞丐鸿翔,而不是玲珑公主皇甫翾,你看,从一开始,你们的心思就是不同步的。” “那……母后,翾儿该怎么做呢?”皇甫翾茫然无措地轻声问道。 潆皇后嫣然一笑,右手上移,捏了捏宝贝女儿娇嫩柔软的脸蛋, “皇儿平时那么聪明,怎么到这件事上就犯糊涂了呢?舍得舍得,有舍方有得,放下这段难忘的经历吧,把时间拉回到群英会后的那个节点,以皇甫翾的身份,与他谈一场完整的恋爱去。” 茅塞顿开的皇甫翾轻轻眨了眨眼睛,愁云惨雾一扫而空,整个人再次变得光彩夺目, “谢母后教诲,翾儿明白了。” 说着,不由得兴奋起来,一头扎进潆皇后的怀里,搂着母亲大人的脖子,撒娇道: “还是母后心疼翾儿,翾儿实在是太高兴了!” 潆皇后显笑得有些无奈,继续苦口婆心道: “要想经营一段美好的感情,无论对于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皇儿以后一定要多花点心思才行。” “知道了,母后。” “嗳,对了,萧家小子有心上人了吗?” 皇甫翾这才从潆皇后怀里抬起头来,微微皱眉思索片刻,而后犹豫道: “好像……有一个挺像,但不能确定……” “谁?”潆皇后声音略有些沉。 “是日落山脉兽主的女儿。” “皇儿为何觉得她可能是萧家小子的心上人?” “因为哥哥在提起她的时候,像个孩子。”公主殿下嘟着小嘴,看上去很不服气。 “那……他们之间的经历,皇儿可知道?” “知道,当然知道,当年他们一起去毁了某一代兽主的陵墓,由此引发了一场大劫,若不是有当代兽主相救,哥哥就死在那儿了,说起来,倒也算是过命的交情。” 潆皇后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浅笑道: “依本宫看,皇儿多虑了,萧聪既然是天道翁弟子,便不似那些风流浮佻的膏粱纨绔,想让他动心,仅凭这些,肯定是远远不够的,他之所以在说起兽主爱女时像个孩子,原因肯定不止于此,毕竟那是他少年之时难得的冒险,况且,那时候萧家还没覆灭呢。” 皇甫翾听着,像个小狐狸般狡黠地笑起来, “母后,您真的好懂男人哦。” 潆皇后白了皇甫翾一眼,傲娇道: “母后可是过来人,跟那些小狐狸们斗了那么多年,论对男人的揣摩,不敢说炉火纯青,但怎么着也算是小有所成吧。” 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色, “哎呦,时间可不早了,走,找你父皇一起用膳去,咱一家人可有时间没在一起聚聚了。” 皇甫翾被潆皇后从软榻上拉起来,径直往外走,皇甫翾问道: “母后想见见哥哥他们吗?” 潆皇后闻言微微一愣,而后缓缓摇了摇头, “今天就算了,萧聪来皇宫,兹事体大,牵涉甚广,是否公布这件事情,必须得由你父皇圣裁,咱娘俩就别添乱了。” “哦~” 皇甫翾表现乖巧,再未多言,就这么跟着潆皇后继续往外走去。 第六百六十七章 众怒 大约酉时左右,玄真皇派孔雀大明王为星流云他们送来酒馔,这规格可够高的,让欧阳寻和幽女受宠若惊,倒是星流云显得随性自如,还热情地邀请孔雀大明王留下来对付两口,后者赶着回去跟玄真皇交差,便婉言谢却了,星流云也不多做挽留,直到孔雀大明王自神庙旧址离开,他才说“其实这老家伙肯定一直都在外面守着呢!” 欧阳寻也说孔雀大明王可能就是这处隐秘之地的守护者。 御膳房的庖厨们手艺了得,星流云他们吃得不亦乐乎,送来的酒水也不错,至少在星流云喝来,是比落仙府佳酿还要强了不少的人间圣品。 酒足饭饱之后,一行人继续无聊,只是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孔雀大明王再次出现,送来茶水,顺便将盆碗碟盘等物收走,知书达礼秀外慧中的幽女在此之前早已将一应什物收拾好,孔雀大明王来时,仅是顺手一招便把它们收进了弥芥,还不忘彬彬有礼地冲幽女道了一声谢,面相硬朗不怒自威的老家伙,在微笑时竟然有几分和蔼可亲的味道,让人简直没法将其与那传说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刽子手联系在一起。 戌时末刻,萧聪醒来,虽然表面上看没什么变化,但某种特别的气质,却越发清晰起来。 “我去,兄弟,你可算醒过来了!” 星流云兴奋得蹦了个高儿,动静之大,把旁边的欧阳寻和幽女吓了一跳。 萧聪往一边看去,不见鸿翔身影,眉头紧皱,面带愠色道: “鸿翔呢?” 欧阳寻几人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古怪,这场面落在萧聪眼里,却让他悬着的心突然放了下来,大家都已经生死与共这么久了,对彼此的了解不敢说彻彻底底,但一般情况下表现背后的意义,还是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就比如现在萧聪就知道,鸿翔安然无恙,只不过中途出现了某些意料之外的变故,让大家觉得很是有趣,至于是什么变故,他还没心思去追究,只要鸿翔人没事儿就好。 欧阳寻问星流云道: “怎么,说还是不说?” 星流云一脸怀笑,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直接说吧,反正早晚都得知道。” “那行,你来说。” “怎么又是我!” 萧聪看不惯星流云和欧阳寻在这儿跟唱双簧似的一来一去,感觉这俩货是在故意消遣他,于是索性问萧大道: “萧大,怎么回事?”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集中在萧大脸上,欧阳寻和星流云眼神忐忑,似乎生怕萧大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但听得萧大郑重回答道: “回族长,鸿翔的真实身份是玄真皇的八女儿玲珑公主。” 这个答案着实让萧聪大大吃了一惊,虽然之前欧阳寻也有推测说鸿翔可能是皇族中人,但萧聪一直以为是某位皇子,却万万没想过竟然是位公主!这还真是菜园子里长人参,大大的稀罕事儿,都说玲珑公主是玄真皇的掌上明珠,在所有兄弟姐妹中最是受宠,打小就是捧在手里怕掉喽,含在嘴里怕化喽的金枝玉叶,那皇帝老儿怎么可能会派这心肝宝贝去执行如此九死一生的任务,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么危险啊! 不对,这事儿实在太不正常! 星流云和欧阳寻交换了一个“没问题”的眼神,正好被萧聪捕捉,于是他继续问道: “还有呢?” 果然,欧阳寻和星流云的面色再次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而萧大却是波澜不惊地回答, “玲珑公主对族长您有意思?” “有意思?”萧聪直眉轻挑,“什么意思?” “玲珑公主心仪于族长,刚刚醒来的时候还亲了族长。” “啥!” 萧聪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嘴唇,一脸惊骇之色,事发突然,让他的思维变得十分混乱,理不清这之中的因果是什么, “你们是不是商量好了要搞我!” 星流云停止窃笑,大惊小怪道: “小聪,你怎么会这么想,就算我们几个有胆子骗你,萧家将可不敢呐,你就算不相信我们,还不相信萧大吗?” 欧阳寻随声附和, “此事千真万确,小聪,你就从了吧。” 萧聪白眼大翻,忍不住啐了句: “从你仙人!” 他抬手揉着脑袋,因迷惑和纠结而变得愁眉苦脸,嘴里面咂咂作响,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星流云星流云见状,调笑道: “怎么,还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萧聪不做回应,星流云便快活地自问自答道: “人家在群英会时就相中你了,为此在萧家覆灭之后乔装成乞丐陪着你,怕你孤单,不仅如此,还舍命救了你两次!那可是整个玄真凡界最受宠爱的玲珑公主啊,能为你小子做到这份儿上,那得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怎么你还一副……好像赔了八百万的样子,我告诉你,懂点事儿哈,见好就收,别不识好歹,你要是敢负了人家,别怪我星流云不认你这个兄弟!” 萧聪倍感无语, “我可是一直拿他当兄弟看呐,你这不是故意难为我吗!” “为难?我去,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星流云痛心疾首,招呼着众人一起对萧聪进行“讨伐”。 欧阳寻赶紧出来做和稀泥的和事佬,这家伙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不徐不缓道: “两位都先各退一步,咱好好分析一下这件事儿,然后再作结论,不过哈,小聪道友说的这话确实不对,人家对你一片痴心,你怎么能说是为难呢!撇开咱之前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不说,就算是对于一位普通姑娘,你多少为此给人家一点机会,一点念想吧,小聪,咱做人可不能这么铁石心肠啊。” “我……” 萧聪刚要出言反驳,却听得欧阳寻话锋一转继续道: “流云道友说得话呢,虽然在理儿,但确实有失偏颇,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嘛,而且得真心实意才行,把不适合的人强行绑在一起,搞得大家都不开心,那不是作孽吗?” 星流云竖起眉毛,刚要炸毛,欧阳寻不给机会,继续自顾自说着, “可话说回来,究竟合不合适,那得试试才知道,这辈子能找到个能厮守一生的人是一件及其幸运的事,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欧阳寻这番话明显说到了众人的心坎里,以至于没人出言反驳,让他有了喘息的时间,他顿了顿,接着道: “所以说,都别太固执了,星流云不要强点鸳鸯谱,小聪也试着跟人家公主殿下处一下,处的好,莫却良缘,处不好,那就拉倒,不能说好聚好散,但大家以后以后还是朋友,各位看怎样?” 星流云回应干脆, “好,就应该这样!” 萧聪刚发出几声失笑,星流云那一双刀子一样的眼神一下就扫了过来, “怎么,欧阳寻都把话说得这么透彻了,你还是要一条道儿走到黑?” 萧聪摸着鼻梁以作掩饰, “还是……觉得有点怪……” 星流云有点气急败坏了, “不就是兄弟一下子变成了佳人嘛,多大点事儿,你把鸿翔忘了不就完了,如此优柔寡断,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江湖儿女?切,你只要不抱着跟以前那样以清心寡欲为荣的秃驴思想,怎么着都不是问题!” 星流云一语道破其中玄机,引得众人纷纷侧目,他们直到现在才知道,星流云之所以一有机会就掺和萧聪的男女私事,原来是早就知道有这一茬儿,他怕萧聪会孤独终老呢! 欧阳寻感叹道: “在洞察人心这方面,星流云确实不得不让人佩服啊。” 幽女微微有些错愕, “小聪,你若是不成亲,萧家不就断后了么,这可不行啊!” 星流云一声轻哼,斜眼泠泠道: “看看,我姐都知道!” 萧聪无奈,猛地一拍脑门,莫名几声笑,现在的他已经是骑虎难下全无退路,他之前怎么也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因个人私事而引起众怒的一天--仅剩的萧家人若是没后,那就算复兴了萧家又有什么意义?还不是镜花水月,大家跟着你萧聪拼死拼活一场,到头来仅仅是拼个寂寞?再说了,仅有一个萧家人的萧家,算什么狗屁复兴! 好不容易聚起来的人心,不能就这么散了,而且,仔细想想,星流云他们说的好像也没错,萧聪也觉得自己确实应该订正一些之前的错误观点了,“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句话他打小就背得滚瓜烂熟,可就拿今天的例子来看,他的想法和做法实在是不自然。 但怎样才算是自然呢? 他也不知道…… 萧聪放下手来,不再躲闪,苦笑道: “对,你们说的都对,我妥协了,我投降了,你们赢了! 说着,摊开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星流云指着萧聪对欧阳寻痞里痞气地说道: “这他仙人的是认错的态度?” 如此作态,明显是要拉着欧阳寻对萧聪趁热打铁,争取一锤子定音。 头脑通透的欧阳寻才不会跟着星流云胡来,他能做的,就是继续和稀泥, “嘿嘿,见好就收吧,你已经取得阶段性的胜利了,万事都有一个过程,一步一步来嘛。” 星流云撇撇嘴,再看向欧阳寻的目光,满是不屑。 这时候,隐隐有脚步声传来,其精神波动之强大,刹那间勾动了萧聪敏感的神经,欧阳寻见状微微一笑, “星流云说的果然没错,肯定是孔雀大明王又来了。” 星流云唏嘘, “爷们什么时候说错过?” 不用欧阳寻多说,萧聪心中已是了然,而后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袍,静静等待。 高大魁梧的老者在预料中于视野中出现,面含喜色,倒是消去了一些原本弥漫在脸上的煞气。 萧聪施施然作揖,不卑不亢道: “草民见过明王殿下。” “萧族长,别来无恙啊。” 孔雀大明王轻轻驻足,拱手回礼,上身微微躬着,笑容愈加和善,这模样不像是位卑者的参拜,倒像是老辈人对小辈人的关怀。 萧聪闻言略显诧异后恢复平静,想来因为玲珑公主的缘故,他跟孔雀大明王之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只是他没注意而已。 二人心照不宣,孔雀大明王顿了顿接着道: “传陛下口谕,今晚还请萧族长随老臣秘出皇城,明日可从皇城正门进入,陛下当圣驾亲迎,于大殿之上接见萧族长。” 星流云不服,急道: “为什么!” 欧阳寻赶紧扯了扯星流云的袖子,摇摇头,面色凝重。 孔雀大明王微微一笑, “星帅莫急,此举对于萧族长来说,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神庙虽然安全,可尔等还是要出现在皇宫之中,即使不在皇宫出现,借助传送阵离开皇城之时,还是会留下不少痕迹,毕竟一般传送阵的传送距离有限,相对于从古周平原到这里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萧族长于皇城中凭空出现,此事肯定要引起有心人的猜忌,萧家与皇宫的这条秘密通道不能有失,无论对于陛下还是萧族长来说,日后都有大用,所以,出于长远考虑,只能请萧族长屈尊走这一趟了。” 萧聪略作思忖,和煦笑道: “草民多谢陛下圣裁。” “那我等何时启程?”孔雀大明王问道。 萧聪笑容依旧, “此行就不劳烦明王殿下了,草民有更好的主意,可以做到天衣无缝万无一失。” “哦?”孔雀大明王一下子来了兴趣,“是何主意,萧族长可否告知老臣,也让老臣在陛下那儿有个交代。” “这个……”萧聪想了想,觉着既然独孤家都已经知道卜天卦的事儿,想来作为玄真皇亲信之一的孔雀大明王也同样了解,因道:“草民带人往龟府走一趟就是了。” 孔雀大明王闻言抚掌而笑,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那我等何时可以启程?” “萧族长难道就不想知道我家公主的境况吗?” 萧聪怔住,他看着对面老者那张似笑非笑却不泄露半点真实情感的脸,少顷,咽了口吐沫, “鸿……哦不,公主殿下,怎么样了?” 孔雀大明王展颜而笑, “多谢萧族长救治,公主殿下已无大碍,现在正陪着皇后娘娘,老臣在这儿替公主殿下向萧族长赔个不是,几年未尽母孝,今晚有所怠慢,还望萧族长莫言介意。” 萧聪僵笑几声,摆手道: “算不得怠慢,算不得怠慢,公主殿下孝心难得,我等深感敬佩,本就该成人之美。” “多谢萧族长成全!”孔雀大明王说着,又冲萧聪拱了拱手,礼毕,接着道: “那老臣就赶紧回宫向陛下复命了,祝萧族长一路顺风,早去早回。” “借明王吉言。” “告辞。” “明王慢走。” 二人又相互致礼,而后孔雀大明王不紧不慢地离开了神庙旧址。 萧聪如释重负,扭头看了众人一眼,道: “事不宜迟,咱们也赶快出发吧。” 欧阳寻略显诧异, “不用做什么准备了吗?” 萧聪冷笑, “有什么可准备的,在古周平原都杀不了我,在龟府就行了?再说了,毫无准备才显得逼真嘛。” “好吧……” 众人连起手来,萧聪刚要起心动念,却忽然扭过头来郑重其事地提醒道: “演戏演全套,到龟府之后都给我装得悲伤一点,就当鸿翔已经死了,别穿帮了!” 众人齐声说“是”,星流云似有所悟,喃喃自语着, “就当鸿翔已经死了……鸿翔死了之后,我们从古周平原来到龟府,为了复仇,故而联合玄真皇家,为了巩固萧家和皇甫家的关系,所以进行了联姻,走的时候就能把光明正大地把玲珑公主带走了……我去,这样一来,简直是滴水不漏啊!” 欧阳寻嘿嘿直笑, “主意确实有才,但还称不上是滴水不漏。” “为何?” “公主殿下虽然完全褪去了鸿翔的身份,却还是要施展鸿翔的手段,除非他永远不显露《应魂咒》,否则这件事早晚要露馅。” 星流云刚想说话,却听得萧聪略显严厉的声音传入耳畔, “你俩说完了没有?” 两人齐齐点头,像两只木偶。 “那就抓紧了!” 萧聪话音刚落,但见光华一闪,一行人自神庙旧址的厅堂中消失。 第六百六十八章 乾安宫偏殿 日已西斜,渐有坠落之势,红灿灿的余晖洒在大地,偌大的皇城亦被笼罩其中,宫殿群虽高低不一,却有层次和格局,无数的琉璃瓦、宝石瓦、仙金瓦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融汇在一起,进而形成如气一般的晕和像桥一样的虹,如此巧夺天工的设计,使得现在的皇城,整个看上去宛如仙境。 身着锦袍高大魁梧的明王殿下不紧不慢地走在宫墙之间的甬道中,面无表情却霸气内敛,一队巡逻的甲士迎面而来,早在三丈开外时就驻足在道旁,纷纷躬身行礼,深埋着面颊,头也不敢抬一下,只是靠着对脚步声的判断,在其经过时齐声道了一句“参见明王殿下。” 孔雀大明王径直从这队甲士跟前走过,要是搁往常,肯定是视若无睹置若罔闻的半点表示都没有,可这一次,明王殿下虽然还是像以前那样脚步不停,头也不转,但却抬了抬手,并隐隐发出一个“嗯”的字眼。 孔雀大明王越走越远,直到过了下一道拱门,那一队甲士才直起身来,看似身为皇城禁卫的优秀素质并没有让他们表现出任何异样,可是,眼神是骗不了人的,看那一双双如灯火一般的眸子,怎敢说他们的心海跟表面看上这般风平浪静呢? 唔~估计今晚换岗之后,军营里又有话题了。 就在半盏茶之前,孔雀大明王刚刚跟萧聪他们道完别,神庙旧址跟此地隔着半个皇城,他功参造化,自然可以直接飞过来,可事实却并非如此,皇城的规矩是对于所有皇城中人的铁律,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连玄真皇都不可轻易逾越,更何况是他一个异族王。 孔雀大明王此行的起点,是他的大明王府,跟玄真皇的寝宫--乾安宫只隔着一座瀚德殿,作为玄真皇最为信任的亲卫,他的府邸理应跟玄真皇的寝殿离得近一些,而他又是神庙旧址的守护者,离得那么远却不能在皇城御空飞行,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在大明王府与神庙旧址之间,有一座传送阵,如此孔雀大明王才得以在短短半盏茶的时间内从神庙旧址来到了乾安宫的北墙角。 乾安宫戒备之森严,只比作为皇城中枢的仁道宫差了一线,仁道宫是皇家举办重大朝会和接见重要来宾的地方,整座宫殿凭空悬浮在九丈高空之上,仙金铸瓦,神木为梁,基座以及所有墙体均是由一块绝世圣石雕镂而出,宫殿中的其他至宝更是数不胜数,而每当宫殿开启的时候,会有三道由七彩神光凝成的台阶自仁道宫宫门前延伸而下,蔚为壮观。 孔雀大明王走进乾安宫,无需通报,亦不受任何阻挡,沿途禁卫一个个面无表情,见明王殿下到来,目不斜视,不是他们目中无人,而是因为他们同孔雀大明王一样,只能忠于玄真皇一个人,在这件事儿上不能出半点差池--稍有不慎,就可能悄无声息地消失。 此时的玄真皇正在乾安宫偏殿审阅各地王国的楔子们呈上来的密报,这些楔子皆是明面上的重臣,负责监视和规范各个国王的行止。 皇家坚信“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真理,力求让玄真凡界的每个人都能学会“居安思危”,时时勤勉,艰苦奋斗,保持高昂的斗志,以此抵御修界的侵蚀,争取能一直在玄真界占着这一亩三分地,故而允许各王国之间互相切磋,却不允许把事儿做得太过,这些直属于大朝廷的监官们,便是稳定此平衡的棋子。 孔雀大明王走进门来,躬身作礼,态度甚是恭谨, “老臣参见陛下。” 偏殿布置看起来相对简单,没有什么特别的物件,以两旁的幕帘和后墙上悬挂的《玄真万里江山图》为背景,从内往外看,最靠近后墙的是那把雕工精致的木质龙椅,再往外是长桌式的御案,御案上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茶盏密报、以及玺绶等必要之物,御案旁边放着一只装有字画卷轴的青釉画缸,距离御案约莫三尺三寸的地方,沿墙放着两列造型讲究的绿植,这两列绿植均有高脚木架作基,每两盆之间相距一尺,最后一盆距离门口正好也是三尺三寸。 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就乾安宫偏殿这装饰,虽然土包子见了还是不免艳羡,但暴发户来了说不定要唏嘘几声,只有行家里手看了,才能了解其中大有文章。 整个偏殿布置用料之稀有,不能说穷奢极欲,只能说是“别有用心”,这整片空间,其实都在一个“局”里,龙椅和御案之所以都是木质,就是为了搭配那十几盆绿植,称之为同气连枝夸张了一点,但对于君臣心意,确实是有很大的影响作用。 龙椅和御案的材质名叫“紫薇地星柏”,绿植的名字叫“济光附宗兰”,紫薇地星柏生长在地下近万里的封闭腔洞中,济光附宗兰必须在紫薇地星柏附近才能存活。 封闭的地下腔洞中有独特的生态,生灵种类虽然不如人间复杂多样,却也有不少族群,不同种族之间免不了互相杀伐,争斗太过剧烈,就有可能让这脆弱的生态崩溃掉,但因为有了紫薇地星柏之后,情况就大不一样了,济光附宗兰不但自己对紫薇地星柏有着绝对的臣服,还能影响着周边生灵的心志一同拜谒于紫薇地星柏所在,于是,只要提前确定好了底盘,那么这片地下腔洞中各种族的地位和阶级也就很难撼动了。 这偏殿本就是玄真皇私下里召见重臣的地方,商议的都是不能公示于朝堂的秘事,如此合作切切需要君臣同心,且君王还要有对臣子心理的绝对拿捏,这些要求,便是凭借龙椅、御案和十几盆绿植之间的奇妙联系实现的。 玄真皇一边继续翻阅密报,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萧族长那边怎么样,何时启程?” “回禀陛下,萧族长有自己的主意,他要先到龟府去一趟,然后再来参见陛下,现在已经离开了。” 玄真皇手里的动作突然停滞,愣了愣后莞尔一笑, “呵,这小子,想的比朕还周到,他是执卦者这件事,朕都给忘了,如此一来,倒还真是没有半点后顾之忧,甚好,甚好。” “哎,对了,他可有问起翾儿?” “萧族长问公主殿下现在身体如何,老臣告诉他公主殿下身体已无大碍,现在正跟皇后娘娘在一块儿,以尽绵薄之孝。” “嗯,”玄真皇轻轻点头,手指一松,密报落在桌上,他缓缓向后仰去,顺手拾起桌上的茶盏,刚送到嘴边,却又放下,问道: “你觉得萧家小子怎么样?” “这个……”孔雀大明王略显支吾,“老臣与萧族长交往不深,恐怕,不好说……” 玄真皇一声戏笑, “你这老家伙的眼睛有多毒,别人不知道,难道朕还不知道?说说吧,这里没外人。” 说着抬抬手,屏退了服侍在一旁的几位宫女。 孔雀大明王再次躬身作礼,只是这一次头埋得更低一些, “依老臣看来,萧族长神莹内敛,气度不凡,御人有术,统筹有方,表面看稍显木讷,但其实不过是退而求其次,让其他人能各尽所长而已,使得星流云和欧阳寻之流都能对他死心塌地,足可见其手段之高明,二十几岁的年纪便能够布置出利用时空之力的法阵,放眼整个萧家历史,怕也是寥寥无几,其未来之成就,绝对能排进萧乾为首的镇世之列,表面看,无论哪方面,都无可挑剔,假以时日,必成一代枭雄,可是……” “可是什么?”玄真皇的声音略有起伏,表示他对此更感兴趣。 “可是,若仔细深究,老臣却觉得萧族长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完美,他的缺陷在心里,只有透过眼神往极深处探究,才能得见一丝端倪,他隐藏得太好了,好到让老臣琢磨到现在,都不敢确定判断是否正确。” “哦,这么厉害,说来听听。”玄真皇的声音听起来依旧轻松。 孔雀大明王稍作沉吟,缓缓开口道: “萧族长言行有度,收放自如,可透过那一双眼睛,老臣却隐隐发觉有一丝习惯性地戒备,也可以说是恐惧,他应该是一直都在压抑着什么,具体是什么秘密,老臣猜不到,但秘密一定是萧族长一个巨大的心理负担,否则,萧族长的目光深处,绝不会那样灰暗。” 玄真皇听完,慢慢点头,脸色较方才微微沉重了点, “嗯,你说的这些,朕也隐隐有些感触,这一届的执卦人,确实很不简单呐,毕竟是无尽岁月之后,又一个能够修行的萧家人嘛。” 说着,再次喜笑颜开。 “那公主殿下……”孔雀大明王欲言又止,面色愈加凝重。 玄真皇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 “放心吧,没事,他萧聪绝非凡夫俗子,朕的翾儿就是个普通人了?这俩孩子般配得很,日后必成玄真佳话,” 正说着,一声苦笑, “这丫头,胆大妄为,无法无天,朕亲自交代给六子的任务,她竟然也敢鸠占鹊巢! 唉,说实话,朕也拿她没办法啊,从她跟着萧聪进入大荒的那一刻起,朕就失去了对她的掌控,这一路九死一生地走下来,人虽然没事,但朕却依旧不敢断定自己对她当年的放纵是对是错。 呵,现在好了,再想这些已经失去任何意义,她跟萧聪已经接下太深的因果,再想分开,难喽。” 孔雀大明王笑道: “陛下圣明,现在来看,公主殿下于大荒中走这一遭儿,受益匪浅,况且能跟萧族长结下善缘,无论对于皇家还是公主殿下自己,都是千年难遇的好事啊。” 玄真皇莞尔一笑,眉山目水间溢满喜意, “确实是受益匪浅呐,小小年纪,竟已经有了摘星境初期的修为,别说他那几位哥哥了,就是朕当年,都没有这般佳绩呢!” 孔雀大明王闻言并不吃惊, “就目前来看,跟萧族长打交道确实回报甚丰,不光是公主殿下,所有跟着萧族长进入大荒的人,其修为都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尤其是星家姐弟,让老臣隐隐有一种忌惮。” 玄真皇终于抬手抿了一口迟来的茶水,然后放下茶盏,淡淡道: “这不足为奇,星家祖上是传说中的扞龙卫,渊源本来就广,底子本来就好,大荒那种光怪陆离的地方,什么都有,若说这俩孩子什么奇遇都没有,那才是咄咄怪事。” 君臣之间这是话里有话,孔雀大明王问他主子该如何收拢实力大涨的御王之后,而玄真皇却不以为意,听这意思,应该是要对星流云放任自由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欢声笑语,坐在椅子上的中年人满脸愉悦,他看着门口,静静地等着那让他牵肠挂肚的人儿进来。 潆皇后带着皇甫翾款款走进偏殿,冲画下之人福了一福, “臣妾参见陛下。” “儿臣参见父皇。” 孔雀大明王看见玄真皇抬了抬手,脸上的愉悦之色愈加浓厚,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看见这般模样的主子是什么时候,当然也知道玄真皇也有时间没看见这样开心的潆皇后了,于是赶紧相机行事,冲画下之人躬身行礼道: “陛下若无他事,那老臣便先行告退了。” 玄真皇微微颔首, “爱卿近来辛苦,下去安歇吧。” “谢陛下。” 孔雀大明王转身,又朝潆皇后和皇甫翾躬身作揖, “娘娘,公主殿下,老臣告辞。” 潆皇后含笑回道: “明王殿下慢走。” 孔雀大明王得允,这才转身离去,可刚走到门口,却又听见主子的声音, “嗳,对了,萧族长再来皇城,怕是要耽搁着时日,爱卿回头帮朕向各地封王传檄诏书,让他们在两日内赶往皇城,尤其是弘棨,务必要他准时到达。” “是,陛下,老臣这就去办。” 再次得到玄真皇首肯,孔雀大明王终于从乾安宫偏殿离开。 此时,偏殿中就只剩下一家三口,潆皇后已经走到玄真皇身后,轻轻地帮心爱的夫君揉着肩膀。 本想撒娇请罪的皇甫翾,听见萧聪已经离开的消息就乱了,她愣愣地问道: “哥哥,去哪儿了……” 玄真皇笑答道: “萧族长已经赶往龟府,不日将再临皇城。” 聪明绝顶的皇甫翾稍稍一想,便勘破了其中缘由,只是心里还是有点失落,便喃喃自语道: “多大点事儿,有必要这么小心吗?” 出神儿中,玄真皇的声音再度响起, “皇儿就没什么要跟朕说的吗?” 皇甫翾闻言立马跪伏在地,长揖扣首, “儿臣当年年少无知,忤逆皇命,罪该万死,望父皇降罪。” “嗯,不错,心里还有点君臣之道,就罚你……”玄真皇斟酌着,迟迟没有下文。 皇甫翾就那么跪在地上等,头也不抬。 少顷。 “就罚你负责这一次对萧族长的接待吧,事儿办好了,将功补过,事儿办砸了,数罪并罚。” 闻听此言,皇甫翾心里乐开了花--这算是什么惩罚,明显是在给她和她的哥哥制造机会嘛,身为公主,萧聪正式到皇城来的那天她肯定不能随意走动,但身为这次接待的负责人,她就可以说一句“本公主是为了公事!”再怎么闹腾,也不会招人非议。 于是赶紧叩首谢恩, “谢父皇,儿臣一定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绝不负父皇所托。” “嗯,朕相信,皇儿还有什么要跟朕说的吗?” 这时候潆皇后轻声说道: “陛下劳累一天,该用膳了。” 玄真皇哈哈大笑着站起来,爽快道: “好,那就先用膳,然后再听皇儿带朕去那皇宫之外开开眼界!” …… 第六百六十六章 归师父的悖逆之言 萧聪选择在龟府的落地处,自然是归师父的府主阁。 山体腹腔的厅堂中,静悄悄的,一点风都没有,可朱红色的纱幔还是一阵轻轻摇晃,紧接着,几十头古兽和几十道人影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个个面色淡然,很明显已经不是第一次到这儿来了。 “人呢?”为首的年轻人开口问道。 高大魁梧的年轻人回答: “归师父应该是不在,等等吧,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回来的。” 话音刚落,一道颀长身影略过在刹那间完成一开一闭的房门,出现在萧聪和欧阳寻面前。 六年未见的归师父还是老样子,可以说是风采依旧,半点没变。 欧阳寻神色激动,赶紧作揖拜道: “徒儿拜见师父。” 其余之人亦是跟着萧聪作礼,不紧不慢地道了声: “见过府主大人。” 归师父将萧聪和欧阳寻缓缓扶起,上下左右来回打量着这搭配怪异的队伍,声音略带颤抖, “这一路走的不容易啊,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能回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将手从欧阳寻身上移开,两手一起紧紧握住萧聪的右手,情真意切道: “孩子,人死不能复生,我知道你心里也很难受,但很多事你终究是得看开,节哀顺变吧。” 萧聪直眉轻挑,稍作思索,立即会意, “前辈指的可是鸿翔?” 归师父点点头,重重叹道: “唉,你们的事,东方澜已经跟我说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能知道久不出世的古刑庭也来掺和这件事,派出的还是素有白马当关夫之称的黄云汉呢!说实话,这件事龟府也有责任,千算万算,究竟还是没能算到这一茬,让鸿翔小哥儿就这么丢了性命,我心中有愧啊。” 萧聪微微一笑, “前辈这是说的哪里话,放眼整个玄真东界,也只有龟府等几个势力是真心支持我萧聪,大恩在前,怎能如此斤斤计较,况且,前辈尽管放心,鸿天翔他没事,而且好得很。” 归师父瞪大眼睛, “受了那么重的伤能没事儿?” 萧聪点点头,定定道: “真没事,她身上有密保护佑,精神力又极端强大,虽然救治过程确实艰难,但所幸没有大碍,现在已经活蹦乱跳了。” 归师父的面色愈加迷惑,萧聪见之,莞尔一笑, “前辈还不知道吧,鸿翔的真实身份是玲珑公主,皇家准备的至宝,自然能承受至强的全力一击。” 萧聪此言一出,闻者纷纷侧目,似乎连欧阳寻都倍感诧异于萧聪对归师父竟然如此推心置腹。 “什么!”归师父大惊失色,“她是玲珑公主?小聪,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皇帝老儿最宠爱的宝贝闺女,竟舍得将其安排在你身边?如此危险的决定,说不过去啊!” 萧聪因无奈而失笑,星流云几人毫不掩饰地哂笑,欧阳寻大刺刺地来了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杀人放火嘛,怎么可能说不过去!” 归师父可是世间少有的老狐狸,活了那么长时间,连眼睫毛都快活成空的了,经欧阳寻这么一提醒,瞬间了然, “哦,原来是那丫头看上你了,啧啧,碰上你这么个乘龙快婿,皇帝老儿这下可算是有福喽。” “前辈,您是不是也很看好这门婚事啊?”星流云一脸贱相地问道。 “行了行了,言归正传,没完了你们?” 萧聪可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于是赶紧岔开话题,开门见山道: “前辈,对于如今的玄真东界,您怎么看?” 归师父冷冷一笑, “还能怎么看,就那么看呗,你们可不要以为魔界入侵,故事就要达到高潮了,我告诉你们,只要那些久不出世的老家伙们还没动,这事儿就不算真正开始,放心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久不出世的老家伙?”萧聪诧异,“不都去对抗魔族大军了吗?都这步田地了,难道还有作壁上观者?” 归师父摇头轻叹,意味深长道: “孩子们啊,还是太年轻了,有些事情只看表面是绝对不行的,若是再被带进了节奏里,那可就大错特错了,魔物可怕,这事儿确实不假,但谁能保证整个玄真界在此大劫之前真的是同仇敌忾呢?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欲要坐享其成者大有人在,人性使然,可终究还是要有人冲在前面,你们说,这些人会是谁?” 无人回应,归师父蔑然一笑,接着道: “舍生求死不问前途,自认为是力挽狂澜的英雄,却不过是为别人做嫁衣的傻瓜,就算万古流芳又能怎样?不过虚名一场罢了。” 这一席有违圣贤大道的悖逆之言落在萧聪耳朵里,让后者如遭重击,归师父察觉到众人脸上的异样,继续平静道: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觉得我说这话自私自利有失大义,但是,孩子们啊,思考问题一定要现实,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能做到挺身而出,这本身就已经算是一种难得了,但也不能被人拿着当枪使,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不能就这么让他们躲过去了,这才叫公平嘛。” “再说,我们在前面拼命的时候,他们就一定不会为了一己私利而向我们捅刀子?你们还真别觉得我这话说的夸张,这样的事儿不胜枚举,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能搏个太平盛世,但将这太平盛世交给他们,你们能放心?” “所以说嘛,这世间很多事情,看似简单,其实复杂的很,人心隔肚皮,越是危机的时候越是要留一手,尽量让事情变得稳妥,因为内外都有博弈,无论哪一边走差一步,都有可能满盘皆输!” 话音落下半晌,欧阳寻跟个傻子一般用力鼓起掌来, “师父您说的太好了,醍醐灌顶发人深省啊,我欧阳寻跟了您那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发现您老人家竟是如此高人呐!” 归师父听这话不对味儿,抬手徉打, “臭小子,竟然敢埋汰为师,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老子得扒了你的皮!” 欧阳寻远远跑开,只是龇牙傻笑,萧聪和幽女一时没忍住,也跟着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归师父神色恢复如常,悠悠问道: “小子,这一走就是六年,收获怎样?” 萧聪撇嘴摊手, “您都看见了,实在不怎么样。” 归师父被气笑, “臭小子,还跟我显摆上了,看样子你也不急着去见你那权势滔天的老丈人,来,先坐下来,咱好好聊聊。” 说着,往一边的主位走去。 第六百六十七章 三尊道场 一行人依次落座,除了追迟、承法驹还有萧家将外,其他人都坐了下来。 归师父俊颜含笑,酸溜溜道: “想来那麒麟圣祖对你也很是看好啊,据我所知,以往那几位执卦者,可没你这么好的待遇,传说中的九谛鹤就已经了不得了,再加上二十七匹举世难寻的承法驹,啧啧,就这排面,别说是我一个小小的府主了,恐怕就算是四大宫的执宫,都比不上你。” 萧聪只是微笑,并不说话,倒是星流云和欧阳寻,皆是趾高气扬的模样,好像得到圣麒麟青睐的人是他俩一样。 但听得归师父接着道: “四名摘星境初期,一名摘星境中期,两名摘星境末期,一名渡河境中期外加二十七名渡河境末期,就你们如今这般实力,足以跟七教之中的任何一教相抗衡了。” 欧阳寻闻言唏嘘不已, “师父您这话说的可就有点太离谱了,我们才多少人,那七大教就算只是玄真东界的二流势力,但也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招惹的啊,您老人家说这话,该不会是有什么不良企图吧。” “不良企图?”归师父轻哼一声,痛心疾首道:“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是当徒弟的跟自己师父说的话吗?欧阳寻,为师这么多年真是白教你了!” 欧阳寻面不改色,只是嘿嘿傻笑, “劝师父悬崖勒马,这才是做徒弟的该做的事嘛,跟了您这么多年,要是连这点感恩之心都没有,那才真是枉费您的苦心栽培哩。” 师徒俩这一来一去,众人听得虽然不是特别明白,但总归是听出了个大致轮廓--依据欧阳寻对自己师父的了解,老人家这是想要抛砖引玉啊。 只见归师父笑了笑,轻轻开口道: “据龟府长老上报的消息,三尊教附近出现一股子莫名的气机波动,近来愈加强烈,我们猜测,应该是跟传说中的三尊道场有关,你们回来的也算及时,不如抽时间去看一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三尊道场……”欧阳寻挠挠额头,“这三尊道场的三尊,指的该不会是佐世华尊、佑世宝尊和教世元尊吧,师父,您跟我们开玩笑呢,那三个老家伙,我们这些人实在是惹不起啊!” 萧聪亦是心有所动,不过他现在想的跟欧阳寻截然相反,他认为归师父既然把这事儿说出来了,便自有一定的道理,至少对于他们来说,虽然有危险,但危险不大--这年头干什么没危险?他只是在思考这三尊道场跟三尊教之间的关系。 之前听说三尊教的教廷所在,确实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的三尊道场,不过三尊教却是在这个传说传开之后才出现在那里的,它之所以叫做三尊教,不过是扯虎皮做大旗,借着三尊大名开山立教,其实跟三尊八竿子打不着。 可不管是空穴来风还是确有根据,之后的三尊教的确发展不错,直到今天已经位列七大教之中流,足可见其底蕴强大,不然仅靠三尊道场这张虎皮,可骗不了这么多信众。 萧聪猜不透的是,三尊教和三尊道场是否真的半点实质性的关系都没有,它是否有可能在以反其道而行的套路掩盖事实?倘若是后者,那三尊教便是万万招惹不得的存在,毕竟人家后面站着的可是号称可镇万邪的三尊呐! 归师父不以为然道: “那只是一座被遗弃的道场而已,三个老古董早不知哪里去了,有什么可怕的,欧阳寻,你怎么连这点胆识都没有,以后出去别说你是我徒弟,我嫌丢人!” 欧阳寻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萧聪抬起头来,问道: “那三尊教真的跟传说中的三尊没有半点关系?” 归师父冷笑, “你觉得可能吗?肯定不可能啊!三尊教所传承的,其实就是三尊的道和法,只是当那些古地圣廷回过味儿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哼哼,说起来三尊教当年也是使得好手段,连我们龟府都被其蒙过去了。” “那这件事儿就这么算了?”星流云挑着眉毛问道,看样子竟有点不可思议。 “还能怎么样?”归师父满脸讥笑,“玄真界势力那么多,为什么被列出来的就那么几十个,原因无非就俩字,资格!像三尊教这样的二流势力,一楼三阁不屑干涉,四宫五塔若是妄加讨伐必然元气大伤,至于其他六教以及八院,根本撼动不了,只要它安分守己做事儿别太过分,在不引起众怒的情况下,就有资格在玄真界占有一席之地,可不就这么算了。” 萧聪眉头微皱, “既然三尊教是打着三尊的旗号开山立教传承至今的,那三尊道场就是他们的圣地,我们几个要想进到那儿去,怕是很不容易吧,一不小心可就要结梁子了。” 归师父笑逐颜开,好像是听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他摆摆手道: “这一点你们就不用担心了,不日我们便会将消息放出去,添油加醋也好,歪理曲说也罢,反正就是要把整个玄真修界的目光都吸引到三尊道场这边来,在夸张的机缘唆使下,三尊教若是敢说三尊道场是他们家的,就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放心吧,他们不敢犯整个玄真修界的众怒,到时候再放点消息出去从中斡旋,让两边各退一步,这事儿就成了。” “有啥可以推波助澜的地方吗?我们很乐意帮忙的!”星流云迫不及待道,看来大荒一行,根本没能改变这家伙唯恐天下不乱的本性。 欧阳寻等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人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家伙可到好,明明已经处在风口浪尖,却还是要惹是生非,鸿翔说的果然不错,这家伙脑zi有病! “唔-”归师父稍作沉吟,“你们不需有太大的动作,只要去那边多逛几圈就好,若是连身为谪仙弟子的小聪都有了觊觎之心,那这机缘就足够让人眼红的了。” “可是师父,您打算如何从中斡旋,别把事儿搞砸了,把你徒弟我坑进去事小,若是小聪出点什么意外,咱龟府对各方势力可没法交代呐。” 归师父看向欧阳寻的目光分外嫌弃,而欧阳寻却面不改色,一副真心而诚恳的模样,少顷,归师父缓缓呼出一楼浊气,平静道: “欧阳寻,饶是你师父我心态好,否则非得被你这孽障给气死,可你竟然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来,实在是让为师脸上无光啊。” 欧阳寻白眼大翻,冷笑一声, “前途未明,随机应变,还是老一套嘛!您要是暂时没主意,我可以给您出一个呀。” 归师父哂笑, “哦?洗耳恭听。” 欧阳寻打了个响指,不以为意道: “简单!您只要造个谣,说里面有很可怕的禁制,专门针对渡河境以上的伪仙,那样一来,我们就有绝对的把握了。” 归师父笑问, “为何选在渡河境?就因为你们大多都在摘星境?” 欧阳寻嗤之以鼻, “师父,您看我有那么傻吗?摘星境往上,就只有渡河境和通天境两道分水岭,我不选渡河境,难道要选通天境?那不是找死嘛!” 归师父笑着摇摇头, “主意虽好,但总归是说不过去,人家也不是傻子,咱说什么人家就信什么?这不是异想天开呢嘛!” “所以就要看师父您搬弄是非的本事了。” “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别人不知道您徒弟我还不知道吗?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您老人家靠的全是一张嘴啊,在造谣生事这方面,您若说自己是第二,玄真界谁敢称第一!” “欧阳寻,你别说话了,免得让人家笑话。” 说着,归师父怅然一叹, “唉,师门不幸,诸位莫要见笑哈。” 顿了顿,接着道: “其实这件事你们不用太过担心,三尊道场之前不是没有开启过,虽然龟府掌握的资料比较少,但既然没有外力攻击,也没有天地异动,它这般毫无征兆却又稳定无虞地开启,估计是带着什么目的,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筛选传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能进入道场的就应该是天赋奇绝的后辈,年龄太大的老怪物进不去,跟你们年龄相仿的翘楚们,也不一定是你们的对手,就算有那么几个异类真打不过,但保留性命肯定不在话下,传承不传承先放在一边,重点是可以历练一下嘛。” 星流云怪笑出声, “哈,开什么玩笑,我们既然出手,哪儿还有把机缘拱手让人的道理,得不到就毁掉,否则要是落在敌人手里,那倒霉的可就是我们了!” 归师父闻言大惊, “万万不可,小子,你可千万别乱来,那可是传说中的三尊道场,倘若尊威犹在,别说你一个摘星境初期的人族修士,即使是齐天境准仙去了,恐怕也讨不得好果子吃!” 星流云狐疑, “有那么可怕?” 归师父语重心长道: “你们知道的还是太少了,我就跟你们这么说吧,三尊之所以被称为尊者,是因为他们已经到了仙之极境,有史以来能走到他们这一步的,屈指可数,所以在他们的道场,你们千万千万不可造次,稍有不慎,就要遗恨千古呐。” “他们这么厉害,为什么没能在玄真界留下道统,好像在仙都也没能站得一席之地吧。”欧阳寻问道。 “他们当然不会在玄真界和仙都留下痕迹,因为他们去往的地方,是神界!” 归师父少有如此煞有介事,不过也确实是语出惊人, “这是秘辛,未得考证,咱们几个在这儿说说也就罢了,你们出去了可别乱讲,否则将引来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四个字,被归师父说的很重,落在萧聪等人耳朵里,让几人总有点怪异的味道,很明显,归师父说的这“杀身之祸”,很一般解释不太一样。 星流云右手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神界?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听见这个词了……对,当初啄仙鸟提过所谓的七界,里面就包含神界,他说其他六界跟玄真界一样,都是真实的世界……” “可是,难道神界跟其他六界有什么不同吗?”年轻人眼神中重新焕发出别样的神采,一脸正色地问道。 归师父点点头, “虽说七界各有特点,但相对于其他六界,神界还是显得更特别一些,顾名思义,神界,便是神灵聚集的世界,跟人界、仙界、魔界、妖界、冥界一样,而玄真界,其实是六界之基,俗称母界。 但是,神灵不是生灵,人、仙、魔、妖、鬼,即使不是生灵,但也跟生灵有关,只有神灵,可以说跟生灵半点关系都没有。 神灵跟生灵的差别,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其一是神灵由天而生,是先天奇质与先天精魄结合凝聚,不能自主繁衍,亦没有传承,而生灵,却是能自主繁衍且有传承的,其二在于神灵生而强大,不用修行便有真仙的恐怖实力,属于顺天应命,而生灵生而脆弱,要想获得强大的实力,就得不断修炼,属于逆天而行,我这么说,你们可明白了?” 星流云点头如小鸡啄米, “明白了,如此说来,我们所遇到的所有仙金圣灵和土石之灵,都属于神灵了。” “不,他们还差点意思,”萧聪缓缓开口道:“日久通灵和生而神灵是两码事,归根结底,日久通灵还是在逆天而行。” “哦--”星流云搔着脑袋,“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欧阳寻挠挠额头,他的思绪不受星流云的打扰,始终都在那条关于三位天尊的主线上, “可是,三尊去往神界的重要意义,您还是没讲透啊,神灵虽然生来就有堪比真仙的实力,可您之前也说了,三尊的实力已经是仙之极境,即使是神灵,恐怕也奈何不了他们吧。” 听见欧阳寻问题问到了点子上,众人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过来。 但听得归师父继续耐心解释道: “其他六界之间有没有联系我不知道,但在很久很久以前,从玄真界可以去往其他任何一界这事儿却是真的,不过后来通往魔界、神界、冥界、妖界以及人界的界门被封死了,两处都有大批古仙把守,三位天尊当年可是打进神界去的!只可惜过去之后便再也没回来。” 如此惊天动地的秘辛,萧聪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也是他第一次接触关于七界的问题,想不到在没有丝毫铺垫的情况下,一下就深入到了如此层面,饶是这么多年的离奇经历为他捶打出了过硬的心理素质,要不然还真有点接受不了,玄真界就已经够复杂的了,现在又多了其他六界,现在魔界之门已经快要被重新打开,有了这个开头,人界和神界的界门重新开启,应该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此一来,未来之事便更加难以预料了。 “可是,他们明明是生灵,为何非要去神灵的世界?”星流云问道。 归师父摇了摇头, “这就不知道了,反正你们记着,如果有一天真的进到三尊道场,尽量别惹事儿就对了。” 第六百六十八章 云浦长老 叩门声轻轻响起,听上去分外有韵律,却让星流云等几人猛地屏住呼吸。 归师父见状,莞尔笑道: “有什么可怕的,这不欧阳寻在这儿呢嘛!” 星流云剑眉轻挑,豁然开朗之后略觉尴尬,于是笑了笑,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下来。 归师父转过脸去,朱红色的房门自动打开,从渐渐扩大的门缝里,出现一道极是佝偻的身影,他躬身站在那儿,低着头,灰白相间的头发与一身破败麻衣连在一起,毫无违和感。 每当看见这副打扮的家伙,萧聪心里总要咯噔一下,他已经见过太多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的低调人物,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者,跟他们是“一路货色”。 归师父轻然开口,语气亲切, “秦老,进来说话吧。” “不必了大人,四大掌节使现在正齐聚于镜湖堂等待大人,还望大人速速去一趟。”老者毕恭毕敬地说道。 归师父眉毛猛地一跳,略显诧异, “哦?四个老家伙都去了,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因为同为掌节使的业图天早已下落不明,所以当年龟府五大掌节使现在只剩下了四位。 “云蒲长老遭受未知反噬,奄奄一息,四位掌节使正以自身精血为云浦长老续命……” 老者话没说完,归师父就急了, “什么?还有这种事!” 说着转过头来,对萧聪等人道: “你们先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 话毕就要往外走。 萧聪连忙道: “前辈可否带上晚辈?晚辈愿竭尽如能助前辈一臂之力。” 归师父想了想,说道: “你们几个都过来吧,其他人就在这儿等着,哪儿也别去。” 星流云指着自己,一副受宠若惊之色, “也有我?” 欧阳寻一把将星流云扯过来,阴阳怪气道: “赶紧走吧,这种事儿怎么能少了星大少爷您呢!” 归师父说的几个人,自然是指五大家族的这几名后生,萧聪属于自推自荐,欧阳寻身为少节主,一同前去当在情理之中,可星流云和幽女呢?萧聪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心了,他觉得归师父可能已经发现了星流云和幽女的异样,所以才带上他俩,说白了也是希望他俩能帮上什么忙。 归师父带着四个年轻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镜湖堂,用了仅仅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镜湖堂--一处被布置在湖底的“厅堂”,应该是整个龟府少有的适合老龟们安逸生活的地方,虽然乌龟在潮湿的洞xue里也能活,但哪有直接泡在水里面舒坦,况且,这里的水可不是一般的水,它所蕴含的灵气,已经呈现出一种半液化的奇异状态,不用主动吸收,便能滋养肉身,萧聪沉在水里,不仅可以自由呼吸,甚至有一种正在脱胎换骨的错觉。 硕大的宝珠被安置在四根粗壮的石柱上,将湖底照得宛如白昼,石柱上刻着复杂的符文,在暗流微动中,看上去就像活过来一般。 在四根粗壮的石柱中间,趴着五只一动不动的老龟,其中四只较小者围着那只最大者,位于中间的老龟龟壳上面覆盖着一层“水草”,不知道的乍一看还以为是一间茅屋,其他四个凸起皆如圆桌大小,纹路清晰规整,就像用利器仔仔细细地刻出来的一般。 得见此景,不用归师父多说萧聪就知道,围在周围的就是龟府四大掌节使,中间的便是那遭受不明反噬的云蒲长老了。 不知因何缘故,龟府中的地位排次称呼里总离不开一个“节”字,像欧阳寻在龟府中的头衔叫作“少节主”,少节主下面设着五大掌节使,掌节使下面又设着持节令,持节令下面还有拜节郎……即使是被萧聪等人称为府主大人的龟府一把手归师父,其头衔中也有一个“节”字--督节主。 萧聪与龟府虽然渊源颇深,但他对龟府的了解却并没有多少,自然不知道那云蒲长老是哪路神仙,竟值得四大掌节使以自身精血为其续命,而且看样子,归师父也是心急如焚呐。 于是年轻人碰了碰身旁高大青年的胳膊,问道: “云浦长老的精神太虚弱了,怎么会搞成这副样子?” 欧阳寻面色凝重,缓缓摇头, “他是龟府最德高望重的长老之一,坐镇巡机司已经上万年,还是头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巡机司?这地方是干嘛的?”不知为何,一听见这个名字,萧聪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声音也不由自主变得急促了些。 听得萧聪如此问起,欧阳寻便向其细细说来, “如人族修士一般,龟族中也有一些不同寻常的血脉和天赋,不是什么龟都能任职巡机司,就像不是什么龟都能当掌节使,虽然龟族素来亲近天地大道,但在这一方面同样有佼佼者,云浦长老便是其中之一,天地大道在他们那个奇异的世界,不再是一种朦胧的感受,而是变成了一张网,他们像匍匐在网上的蜘蛛,可以察觉来自于网的波动,甚至可以看见那里发生了什么,所以,由这些前辈组成的部门,便被称为巡机司。” 萧聪闻言,琢磨了半晌,而后说道: “依我看,云浦长老之所以变成这副模样,不是因为失误或者巧合,而是人为的!” 欧阳寻点点头,一声叹息, “唉,我也是这么认为,鬼知道老人家无意中窥探了哪位大人物的秘密,竟被伤成这副样子。” 萧聪转过头来,面色诚恳地对归师父说道: “前辈,四位掌节使精血有限,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晚辈愚见,前辈不如冒险一次,进入问询缘由,以此找到症结所在,大家齐心协力,说不定还能挽回云浦长老的性命。” 归师父一瞬不瞬地看着萧聪,愁容满面, “这件事恐怕我做不到,但是,你应该能够做到。” 萧聪闻言大吃一惊, “我?” “对,”归师父点点头,语气不容置否,“别忘了,你是拥有灵威的萧家人,而且,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应该还修习过一门非常强大的精神功法,结合诸此种种,你的条件比我好得多,我虽然也有足够强大的精神力,但却太过沉重,云浦长老的灵魂已经太过脆弱,我怕会弄碎了它,可你不同,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让你的神识变得足够轻柔而凝实,这件事就有机会。” 见萧聪还在迟疑,归师父将手放在年轻人的肩膀上,柔声道: “去吧,孩子,我们都相信你。” 看着归师父那带着祈求的期待目光,萧聪抿起嘴唇,少顷,用力点头, “好,我尽全力而为。” 话毕转身,往那如茅屋般的龟壳行去。 第六百六十九章 连环套 萧聪几步走到云浦长老近前,全无阻碍,这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自身旁毫无征兆地响起, “萧族长,需要我等如何做?” 萧聪面色凝重,摸着鼻子想了片刻,沉沉说道: “若前辈愿意,晚辈希望前辈能尽全力向云浦长老输送精血,以保证晚辈在探查云浦长老状况的时候能有最大的保障,前辈放心,这过程不会太长。” “好,没问题,萧族长尽管去做,只要能挽救云浦长老的性命,就算搭上我们四个老家伙也在所不惜!”那声音言辞铿锵,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萧聪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暗地里施展毕生所学,一心多用,心里默念《神秘古经》的同时,也将《锻神诀》、《冰心诀》以及《天道宝典》运转起来。 《神秘古经》和《锻神诀》自是不用多说,这种情况肯定少不了它俩,至于《冰心诀》,则是要保证最好的心境,算是以防万一,而《天道宝典》是他的本源功法,也是他将这几样绝学相互整合的基础。 那枚隐藏在眉间的神秘符文再度亮了起来,它如冰雪雕就,银光璀璨却不刺眼,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萧聪的脚下出现了一朵洁白无瑕的莲花,周身还笼罩着一层淡黄色的光晕,将此时的他衬托得像一名临世的仙人。 归师父见之,瞠目结舌,咽了好几口唾沫才惊叹道: “小聪到底修炼了何种功法,竟会有如此异象。” 星流云张着嘴欲言又止,他斜眼瞥着欧阳寻,估计是见身为归师父亲传弟子的后者都三缄其口,自己也就没必要多这句嘴了,至于欧阳寻为什么没有和盘托出,他猜不透,但他知道欧阳寻一向是个聪明人。 萧聪的身影渐渐虚化,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绿色的莲蓬,只是那枚神秘的符篆还在,而且就飘在莲蓬之上三尺三寸的地方。 而后,莲蓬上位于最中间的那枚莲子慢慢浮起,与银光璀璨的神秘符篆合二为一,黑色的莲子先是变成银色,光芒大放之后,再仔细看,原来神秘符篆并没有消失,而是印在莲子上,成了一个湛紫色的印记。 最后,莲子化作一道流光,眨眼间便钻进了云浦长老的头颅之中。 周围的看客们,一个个屏着呼吸,动也不动地等待着。 对于出现在周身的异象,萧聪一无所知,他只是感觉自己在将生平所学杂糅在一起,并向着那个轻柔而凝实的目标发展的时候,便进入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状态,甚至让他有一种已经与肉体斩断所有联系的错觉。 只是还未等他完全体会,便已经来到云蒲长老的精神世界,而在这里,一种与之前截然相反的全新感觉瞬间将他淹没,那种压抑,竟让他感觉到了“窒息”。 作为灵体的窒息感绝不同于来自于肉体的窒息感,萧聪自然知道,灵体的窒息感是因为受到了绝对的压制,可他是已经拥有灵威的萧家人呐,这世间在精神上能对他产生绝对压制的存在虽然有,而且不少,但想来这云浦长老绝对不在此之列,况且之前归师父也说了,云浦长老现在的灵魂已经支离破碎,情况糟糕到让他害怕一不小心把事情搞砸喽,所以这绝对的压制肯定不是来自于云浦长老。 可究竟是来自于什么呢…… 天地?扯远了点…… 某位惹不起的超级存在?这倒是很有可能! 现在的他尚不知问题的症结所在,于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姑且就当作是有某位惹不起的超级存在作祟,他得想法把对方的手段了解个大概,才能对云浦长老施救。 在云浦长老的精神世界里游荡了一圈,终究是一无所获,云浦长老的精神世界很大很大,尽管因为灵魂的孱弱已经看不见多少景物,但在某一处地方,却有一支静静燃烧的烛火,它立在锈迹斑斑的烛台上,蜡泪摊成一片白色的波浪,烛台样式古老,底座却隐没在漆黑里,看不见分毫。 萧聪不知道这烛台寓意之所在,更是从其身上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他只是感觉到那绝对的压制在这片意识世界里无处不在,让他快要撑不住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险起见,萧聪赶紧从云浦长老的精神世界中退了出来。 来时无阻,去时无虞,印着湛紫色神秘符篆的银色莲子从云浦长老的眉心处飞出,看上去光华暗淡了许多,却速度不减,直接落回到了莲蓬上原来的位置,如冰雪铸就的神秘符文从莲蓬上升起三尺三寸,莲蓬渐渐虚化,萧聪的形象跟着清晰起来。 归师父和欧阳寻见之眉头紧皱,不约而同地喃喃出声,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萧聪进到云浦长老的精神世界,呆了连半盏茶的时间都不到,这有两种可能,其一是萧聪灵臻造化,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帮云浦长老解决了问题,其二是云浦长老的问题太过严重,他无能为力,便索性直接退了出来。 很明显,对于萧聪这个年轻的后辈来说,后一种可能的概率更大一些。 神秘符篆隐没眉心,脚下莲花消失不见,萧聪缓缓睁开眼睛,目光甚是沉重,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稍微整理了一下气息,而后向归师父这边行来。 “小聪,云浦长老到底怎么回事?”欧阳寻迫不及待地问道。 对于欧阳寻的询问,萧聪只是简单地回了个略带深意的眼神,而后便对归师父如实相告, “前辈,对于关于云蒲长老的情况,晚辈才疏学浅,实在是无从论断,只是在云蒲长老的精神世界里看见仅剩的一座烛台,并感受到一种无处不在的强大压制,那种压制,竟然让晚辈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归师父眯起眼睛,目光深邃,额头上少有出现的沟壑此时也被尽数勾勒了出来, “烛台,压制……看来,这家伙对我们龟府很是了解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欧阳寻恍然大悟, “难道是业图天?” 萧聪诧异,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们还没有将那老家伙绳之于法?这办事效率也太低了吧。” 归师父泠泠的目光落在萧聪脸上,微微冷笑道:“办事效率低?那可是我龟府举足轻重的掌节使,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抓住,况且,那老狐狸的阴谋诡谲,你又不是没领教过。” 说着,又是一声哂笑, “呵,这业图天到底是想干嘛?连环套?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遂了他的意啊。” “连环套?” 欧阳寻挠挠额头,没能明白自己师父的意思, “师父,怎么个连环套?” 归师父一边嘴角高高扬起,蔑意显然, “你不觉得这时间有点太巧了吗?你们刚到龟府不久,云浦长老就遭到这般暗算,他们的目标,可不是云浦长老,而是你或者是小聪呐。” “这……”欧阳寻看看萧聪,又看看不远处的云浦长老,面色纠结,“确实是有点巧,但是……我们来的如此隐秘,本不应该被他们知道才对啊,而且事情连接的如此紧凑,好像生怕我们提前走了似的,用意太明显了,感觉不符合业图天老谋深算的行事风格,要是按一般情况,他应该会把事情往后拖一拖,让其显得更加自然一些才对,那老家伙,可是最沉得住气的。” 归师父缓缓摇头, “业图天深谙人心之道,他就是算到了你会有此一想,所以才会反其道而行之,为的就是利用你的侥幸心理,他既然都已把事情做的如此周全,肯定是要让我们万劫不复,这一次决不能上了他的当!” “可云浦长老怎么办,龟府可不能失去他啊。”欧阳寻忧心忡忡,一张本就不算很好看的大脸此时因为那一道道皱起来的褶子而变得衰像至极。 “云浦长老自然不能放弃,不过这事儿得从长计议。”归师父信心满满,但眼中闪烁的分明是狠戾之色,龟府待业图天不薄,可业图天却三番五次地恩将仇报,这一次甚至把主意打到了云浦长老身上,老家伙掌握了龟府太多秘密,必须得尽快除掉,否则必将引来更大的祸患! 萧聪心思忽地一动,脱口而出, “顺藤摸瓜,直捣黄龙?”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过来,归师父微微一笑,说了句, “此计甚好。” 第六百七十章 捕龟计 听归师父讲,云浦长老虽然天赋奇绝,但之中却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弱点,正如万事万物中存在的那个关于平衡的铁律,没有十全十美的存在,优劣之间,总是存在着一个互补的关系。 云浦长老的精神力之所以这般厉害,是因为他的神识与魂魄之间有一种特别的联系,不管那缕神识离开多远,魂魄总能轻易接收到神识感应到的信息,这便是云浦长老能够胜任龟府巡机司的资格。 可是,若某一缕神识被别有用心者紧紧捕捉,就十分危险了,因为那一种特别的联系,凭借某些逆天的法门,就能顺着这缕神识将云浦长老的所有魂魄攫取而去,甚至还可以往云浦长老精神世界这边输送某些东西,这虽然是非常高超的境界,但很明显对方已经将其实现,不然云浦长老精神世界里那无处不在的压制实在没法解释。 不过话说回来,知己知彼方则百战不殆,既然龟府知道云浦长老有此弱点,那便一定有所防范,就算不能完全杜绝,也应该将这件事的难度提高到了一个几乎难以企及的层次。 按照归师父的话说,只要那种特别的联系断开的足够迅速,这种事情就不可能发生,而云蒲长老自己就已经达到了此心不动随机而应的境界,除此之外,他还能对绝大多数为险做出预判,执掌巡机司那么多年,一直没出过岔子。 这便是归师父说是熟人作祟的原因,要想捕捉云浦长老的神识,除了需要特别的手段和布置,还得需要云浦长老自己也出点问题,作祟者可能知道云浦长老心里某个一直过不去的坎儿,利用它坏了云浦长老的道心,再结合诸多准备,才得以将云浦长老的整片精神世界都掏空了。 至于那座烛台,其实是四位掌节使的不懈努力在云浦长老精神世界的演化,有它在,云浦长老的精神世界才不至于坍塌,生命也在苟延残喘中得以保留一线生机。 萧聪给的对策是“顺藤摸瓜,直捣黄龙”,现在看来,似乎太难了一些,一来云浦长老的精神世界明显有猫腻,归师父怀疑对方利用云浦长老的神魂构建了一道桥梁,所以萧聪不敢在里面有太大的动作,怕触犯了某些机制而被渡了去,二来云浦长老的精神世界已经被掏空了,在那儿寻不到半点线索,现在看来唯一的线索就是云浦长老心里的那道坎儿,知道了它,就能推断对方将陷阱布置在什么地方。 可惜,云浦长老德高望重且深入简出,归师父问遍了龟府的所有人,却还是一无所获。 事情一下子陷入僵局。 萧聪习惯性地抚摸着鼻梁,一双冷峻的眼睛里寻不到焦点,他这心不在焉的模样已经持续了有一段时间。 年轻人心思百转,却还是感觉无计可施,于是索性心一横,想要赌一把,就这样,随着心思的改变,他的眼睛里刹那间凛冽弥漫,那抚摸在鼻梁上的手也跟着放下来, “除了业图天,龟府还有别的叛徒吗?” 归师父和欧阳寻还有陪在镜湖堂的一众老龟被萧聪的问题吸引,聪明如欧阳寻,自然知道萧聪在想什么,可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于是便将目光投向了自己师父。 归师父叹了口气,眼神略带森寒, “龟府的叛徒自然不止业图天一个,但业图天是龟府有史以来级别最高的叛徒之一,至于其他叛徒,唔~时间跨度太大了,活着的,不知道还有几个,得好好查查才行。” “也就是说,能接触到云浦长老的也就只有业图天一个,对吗?”萧聪问道。 归师父点点头, “理论上说,是这样。” 萧聪鲜红的舌头舔过一圈嘴唇, “那我们就当这件事是业图天做的,从他入手推演一下。” 说着,扭头向欧阳寻, “大才子,你怎么看?” “我看……行!” 欧阳寻的面色从犹豫变成坚决,却让萧聪黑了小脸, “我是问你把这件事当成是业图天做的,你想到了什么!” “哦……”欧阳寻皱着眉头想了片刻,回道:“这样一件事,光凭业图天肯定办不成,他背后肯定有别的势力。” “是古刑庭,”归师父平静道:“这是目前为止我们追查到的唯一线索,业图天和必季,都是古刑庭的信徒。” “古刑庭……又是古刑庭……”萧聪小声呢喃着,他虽然近段时间才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但这并不妨碍他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并成为他心里的一块石头。 欧阳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没理由吧,古刑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了?一个必季不够,还要搭上一个业图天,不,这件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归师傅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对,这也是我看不懂的地方,之前我以为业图天的目的是你,倘若见你死心塌地的跟着小聪,他在龟府已经没有下手的机会,那他的离开还算说得过去,但他是在你未离开龟府之前离开的,这件事……如果非要给个理由的话,那只能是他已经在龟府找到了合适的接班人,可以放心地去执行其他任务了。” “合适的接班人……” 欧阳寻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不由自主地环视四周,却未见一人目光有所躲闪,他猜不透师父为什么在这种场合说这样一句话,是故弄玄虚还是有别的意思,反正在他看来,师父不应该打草惊蛇,这种事情,还是暗地里调查最好。 星流云突然开口,信誓旦旦地说道: “就算业图天是古刑庭的信徒,但他肯定不会暴露这一层身份,更不会轻易动用古刑庭的关系和资源,这背后,肯定还有别的势力在帮助他,独孤家说不定就是其中之一!” 归师父闻言看向星流云,面色诧异, “不错嘛小子,我没都没想到这一层,竟被你想到了,倘若他以与小聪的旧怨去游说独孤家,那独孤家的激进分子们肯定要不遗余力啊,况且,要想拘禁云浦长老的魂魄,没有逆天级的法器也办不成,哈哈,很好,这确实算是一条重要线索。” 欧阳寻又不懂了, “师父,这怎么能算是线索,我们又没法掌握孤独家的动向,总不能空口白牙地去让人家自己说出来吧。” 归师父微微一笑,看上去自信满满, “只要价钱合适,凡事都可以谈嘛,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业图天会跟孤独家说他是古刑庭的门徒吗?肯定不会,那他在孤独家眼里的份量就没那么重,想让孤独家出卖业图天,只要给他们合适的价钱就是了。” 萧聪听到这儿,心中了然,不等归师父开口,便自顾自从弥芥中取出神忌剑来, “前辈,用它吧,这个价钱,绝对值得独孤家出卖业图天。” 神忌剑的出现几乎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归师父亦是愣了愣,却很快恢复了脸色, “小子,你确定要用神忌剑去交换云浦长老的这次机会?” 萧聪点点头,笑容粲然, “反正这玩意儿在我这儿也没用,若能用它换来业图天的狗命,这买卖可就太值了!” 归师父抿起嘴角,露出一副赞赏之色,刚想说话,却听见一道陌生的声音抢在了他的前面。 “小子,你当年是怎么答应我的?就这么把我卖了?” 在场众人闻言皆是一愣,众目睽睽之下,神忌剑突然飞天而起至离地三丈处,一抹绿光如蛇一样从剑柄钻出,缠绕整个剑体。 萧聪哑然失笑, “哎呀,竟把它给忘了……” 人群中终于发出惊叹, “这……竟然是传说中的法灵!” “对,没错,还是从天道脱落且非常纯粹的法灵!” “它怎么会出现在神忌剑上?” “这般逆天的手笔,不会是出自于萧族长吧……” “我的老天,他才二十几岁啊!” …… 听着周围的议论,萧聪习惯性地地摸摸鼻子,颇有点不好意思道: “前辈,这样吧,给我点时间,我给它重新找个宿主,保证不会误了云浦长老的大事。” 归师父莞尔轻笑, “这个不急,我看现成的就有一个。” 萧聪闻言双目放光, “在哪儿?” 欧阳寻大脸一垮, “师父,您该不会是说云浦长老吧……” 归师父面色微僵,嘴角不由得抽了两抽, “云浦长老?欧阳寻,你脑子里整天都装了些什么东西,浆糊吗!” 星流云右手抚摸着下巴,忽而笑逐颜开, “哦,我知道了,是业图天!” 归师父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可看向欧阳寻的目光,还是带了点嫌弃, “看看人家星流云,你还龟府少节主呢,连这点心机都没有!真是师门不幸啊,老子的脸都要被你这孽障给丢光了!” 欧阳寻撇撇嘴, “就业图天那腌臜狗辈,能做法灵的宿主?开什么玩笑!您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做点靠谱的事儿行不行。” 归师父一声轻哼,目光越过欧阳寻那张衰像至极的大脸,上移至缠绕在神忌剑上的绿光上, “法灵阁下,麻烦您给我这傻徒弟解释解释,龟府掌节使业图天的肉体,能不能作您的宿主。” 熟悉的稚嫩童声再度响起, “不出意外的话,确实可以。” 欧阳寻猛地抬起头来,一副不可置信之色, “怎么可能!为什么?” “龟府掌节使的肉身,是非常贴近大道的存在,只要萧家小子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我便可以与它合二为一,摆脱器灵的束缚而成为半个生灵,这对我来说,也算是因祸得福。”法灵略带兴奋地回答道。 欧阳寻眉头还在皱着, “可是,业图天他已经可以修炼了,那宝体,怕是已经破了吧……” 此言一出,法灵变得更加兴奋了,他牵引着神忌剑刹那间来到欧阳寻身边,一边围着欧阳寻飞来飞去,一边叽喳叫着,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能够修行的龟府掌节使,天呐,他竟然能够冲破那层壁障,如果真的能得到这具宝体,说不定我也可以成仙了!” 隐约中听见一声低沉的叹息,萧聪看向归师父,发现后者脸上有几分失落,是啊,这实在是太可惜了,从龟府开山立教以来,能够冲破那层壁障的掌节使肯定不多,业图天作为其中之一,足以堪称不世奇才,而龟府却失去了它,这是龟府的巨大损失,也是归师父的污点,毕竟业图天是在他执掌龟府期间叛离的。 欧阳寻面色茫然,喃喃出声道: “不对啊,这根本不符合大道真理啊,怎么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呢?” 这时候,归师父的声音突兀响起, “坏处自然有,只是更有利于法灵寄宿于业图天的肉体而已。” “可坏处在哪儿呢?就仅仅是不能做云浦长老的血袋子那么简单吗?这……太便宜他了吧!”看得出,欧阳寻对此很不忿。 归师父闻言哈哈大笑, “可没那么简单,破开那道壁障,也就意味着打破了肉体和灵体的平衡,他确实是获得了修炼的机会,同时也能步进神速,可对于他来说,这样的速度根本比不上他整条生命崩溃的速度,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盯上了你,并投靠了古刑庭。” 说着,笑容骤然变冷, “古往今来,突破那层壁障的龟府掌节使虽然不多,怎么着也有近两手之数,但成功上岸的,可是没有一个啊,业图天就算再怎么焚膏继晷苦心经营,终究还是死路一条,不过,他既然已经成了龟府的叛徒,那龟府赐给他的一切,他就应该还给龟府才对。” 在归师父为欧阳寻排解愤懑之时,幽女偏过头来小声问道: “为什么说他是云浦长老的血袋子?” 其实这也是萧聪的疑问,所以这时候某几个有心人便支楞起耳朵来,但听得欧阳寻小声解释说: “龟府的各级称谓中都有一个节字,这个节,指的就是云浦长老所担任的巡机司‘太节’,历代掌节使都有五位,这个掌字,其实不只是掌握的意思,还是手掌,五位掌节使就像五根手指,将云浦长老握于其中,五位掌节使难得的宝体与太节强大的神魂,之中存在着一个互补的关系,所以我把业图天称之为云浦长老的血袋子。” “这种关系是与生俱来的吗?”萧聪进一步问道。 欧阳寻摇摇头, “据我所知,并非如此,即使拥有了这种难得的体质,但还是要经过严格的筛选和一些特别的培养才能成为掌节使。” “培养?”萧聪直眉轻挑。 归师父大大咧咧道: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为了让他们与太节最大程度的契合,龟府可是花了不少的功夫和手段,这过程相当痛苦,也十分危险,更是将他们变得除此之外几乎一无是处,不过,这些他们都是提前就知道的,龟府从来就没有强迫过任何一名掌节使,从来没有!” 萧聪幽幽一叹, “可是,心高气傲的业掌使却还是反悔了。” 龟师父无谓一笑, “这不算什么,反正他也不是头一个,只不过这一次造成的损失大了点,但我龟府屹立玄真百万年,这点打击,还承受得起。” 顿了顿,他接着道: “既然已经筹划完毕,那咱们就依计划进行,法灵阁下先在龟府的奉灵楼小住一阵儿,待我等缴获业图天的宝体凯旋归来,再让小聪帮阁下入主宝体,诸位可有异议?” 老龟们齐道: “没有异议”, 萧聪等人面面相觑,而后缓缓摇头,年轻人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他却隐隐觉得还是缺少了点什么,也或许是因为计划制定地太多仓促,让他觉得草率了。 龟师父满意地点点头, “行,那便各就各位吧。” 第六百七十一章 对赌 龟府向来以“窥天地玄机,推世事流转”而享誉玄真修界,那些泄露天机的超凡之辈们,惨遭天谴的不在少数,这其中自然有侥幸留下几缕魂魄的幸运者,那奉灵楼,便是龟府专门用来供奉未灭残灵的地方。 严格来说,奉灵楼其实是一件用来储存灵体的玄器,但远远看上去,它也是一座与寻常楼阁大同小异的建筑,这座古香古色的小楼高约四丈,整体分为三层,稳稳地矗立在金刚岩砌成的基座上,脊柱笔直,仿佛上下贯通,飞檐翼然,让整座小楼隐隐有起升之势,角梁上置有走兽和檐兽,栩栩如生形态各异,每一头檐兽的嘴里还各衔着一只八角铃铛,铃铛无风自动,声音说不上悦耳,但也说不上难听,雕镂成祥云样式的勾栏围在每一楼层之外,最上面盖着一悬山顶,而在悬山顶的中央处,却是一件极为考究的宝刹。 小楼无门,窗子都大开着,里面灯火通明,站在外面可以勉强看见里面的一些布置,还有时隐时现的人影,从下往上数第一层放着诸多乐器,却一个人都没有,仔细看可以看清那琴弦在微微颤动,胡琴的弓在拉来扯去,鼓槌在上下敲打,仿佛有一双双看不见的手撩拨着、牵引着,萧聪知道,那些乐器全都是附灵宝器,所弹奏的旋律,应该也跟这座奉灵楼有关。 第二层的景状相对来说便正常许多,有桌椅、软榻还有蒲毡,上面全有人影,年轻人想不通,龟府供奉的不灭残灵都是差点陨落的老龟,按理说他们灵体的形态都是乌龟的样子才对,但在这里,竟然无一例外全是人形,看其装扮,锦衣华服峨冠博带者大有人在,把小楼第二层搞得跟戏台子一般。 至于第三层--也就是悬山顶下的那片小了许多的空间,只有三尊看不见五官和装扮的金身。 这般模样的楼阁,萧聪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也只是多看了两眼,他好歹是见过太多光怪陆离的人物,这点怪异,不算什么。 归师父现在一旁,轻轻开口道: “佛法的《波罗禅唱》和南宫家的《赋灵仙音》一上一下,相得益彰才稳固了这一片宁静祥和的空间,只有巡机司太节和龟府督节主死后才有资格进入奉灵楼,把你这位朋友暂时安置在这里,你大可以放心,不会有任何差错的。” 萧聪微微一笑,并没有把对于《波罗禅唱》和《赋灵仙音》出现在这里的惊讶表现在脸上,他只是恬淡地回了句, “前辈办事儿,晚辈自然安心。” 法灵既然也是灵体,那么在这做奉灵楼里小住一段时间,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萧聪要做的是在此布置一座法阵,让法灵从神忌剑脱离而出,进而进入凤奉灵楼,这对他来说不是难事,毕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且,这次所要布置法阵的难度,要比上次容易许多。 这是整个计划的第一步,之后归师父要拿着没有法灵的神忌剑去往独孤家,作为交换业图天消息的筹码,然后再带领一众高手去端了业图天的老巢,不过关于这一步骤的具体事宜,归师父并没有多说,想来也是有所顾忌,当然,萧聪对此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因为他知道归师父是绝对不会让他一同前去冒险的,他要做的只是在归师父带回业图天的肉体之后,再建一座法阵,帮法灵与这具肉体合二为一,如此也算是功德圆满。 事情进展的十分顺利,萧聪用半天的时间布置完法阵,而后法灵又用了近两个时辰,便从神忌剑脱离,而进入到奉灵楼里,这时候大家可以清晰的看见,整座奉灵楼都染上了一层绿油油的光芒,如此景象说明法灵的进入已经到达了奉灵楼所能承受的极限,法灵毕竟是从天道脱落而下的灵体,生来强大,奉灵楼能够容得下这尊大佛,就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俗话说,好的开始等于成功的一半,第一步走得如此顺利,让大家的心情都变得特别好,归师父依计进行,携带神忌剑快马加鞭地踏上了去往独孤家的路程,他也怕夜长梦多,节外生枝,而萧聪他们则是回到了府主阁,与其他人汇合在一起。 以红色为基调的房间中,一行人照原来的位次坐着,只是少了归师父,他们谁也不说话,欧阳寻还在纠结,龟府中的局势现在尚未明了,之前归师父也说业图天可能已经在龟府找到了他的接班人,这让他总感觉心里坠得慌,于是刚才便提议说让大家去他的小别院,虽然只有他跟萧聪能进入小别院,但这样一来萧聪的安全能够得到一些保障--他倒是无所谓,与其他人呆在小别院外边也行,可这个提议被萧聪直接否定了,原因没有明说,反正大家心里都清楚。 此时的萧聪在沉思,他总觉得脑海中有朦朦胧胧的灵感,却总是抓不住它,尽管百爪挠心,他还在强作镇定,因为他知道,按照一般情况来说,这样的情形都会有莫名的惊喜,只不过之前这惊喜总是鸿翔率先参透,可惜现在鸿翔不在这里,便只能由他自己苦心琢磨了。 不经意间,那缕灵感被他紧紧抓住,年轻人霍然起身,恍然大悟道: “将计就计,将计就计啊!” 萧聪的异样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们怔怔地看着他,眼神或错愕或迷惑,只有星流云开口问道: “你又想到什么了?” 而欧阳寻却始终紧皱着眉头,萧聪的话让他百思不得其解,或许在他看来,像他这般聪明的人,本就应该一点就透才对。 “没功夫给你们解释,时间怕是来不及了,我得赶紧做才行。” 萧聪说着,盘腿坐下,闭目掐诀,宝象庄严,这时候,欧阳寻的眉头刹那舒展,他终于想透了其中的玄机,为其他人解释道: “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重要人物,业图天留下来的那个接班人,才是我们真正应该抓住的线索,哼哼,业图天这根老油条,深谋远虑做事周全,我们都明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他怎么会考虑不到? 所以那个所谓的接班人应该不是归属于古刑庭,而仅仅是他在龟府留下的眼线而已。 我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制定了对付业图天的计划,可谓是有理有据胜券在握,神忌剑都拿出来了,那接班人不应该再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业图天既然信任他,那他对业图天便肯定有足够的忠诚,出了这种状况,他一定会把消息告诉业图天,我们只要抓住这条线索,不用去求独孤家,便能把业图天给端了。” 众人听着纷纷点头,星流云又在磨砂着下巴,斟酌着道: “这件事说来简单,但做起来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欧阳寻咧嘴一笑,看上去甚是自信, “对你我而言,基本上不可能,但对于小聪来说,就比较简单了,他有卜天卦,对整个龟府都了如指掌,另外还有个追踪高手呢,你看。” 说着,朝九谛鹤追迟努努嘴,众人转首望去,果然看见追迟亦是闭上了眼睛,很明显是被萧聪给召唤去了。 欧阳寻接着道: “被称为先天圣灵的九谛鹤绝非浪得虚名,无论那接班人以何种方式向业图天传讯,一旦被追迟锁定,就肯定没法逃脱,到时候咱们再撑开那面屏障悄无声息地跟过去,伏诛业图天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星流云猛地抽抽鼻子, “不怕这是业图天的陷阱吗?他肯定早就已经知道龟府的卜天卦在小聪手上,而我们已经回来几天的时间,九谛鹤的事儿估计也早就在玄真修界传开了,业图天老谋深算,难保他没有计划到这一步。” 欧阳寻垂首沉思半晌,而后摇头道: “我看事情没那么严重,老油条心思诡谲,一般不会这么直来直去,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他的第一目的并不是小聪,因为要想控制云浦长老,需要很长时间的筹划和准备,而这个计划却不能直接祸害小聪,这好像不是老油条的行事风格,尤其是后来听了师父对老油条境况的解释之后,我越发觉得,他的第一目标其实就是云浦长老,云浦长老的神魂对他或许有我们所不知道的用处,而对小聪的谋害不过是他使的障眼法,有这一茬儿,一来可以转移龟府的注意力,二来则是像之前推测的那样,可以让他招来像孤独家这样的帮手,总之,我觉得,他比我们更需要时间!” 星流云若有所思,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外加一手瞒天过海,我明白了,他这是在赌小聪的人品和我们的胆量啊,竟敢如此冒险,真当我们小聪在他手上吃了一次亏,就成惊弓之鸟了吗?我呸!这一次非得弄死他!” “那你之前怎么不把这些话说出来?害的归师父白跑一趟孤独家,还让孤独家捡到神忌剑这么一个大便宜!”幽女撅着小嘴,面色很是不满。 欧阳寻憨笑着搔搔脑袋, “我这不也是刚刚理清事情的全部嘛,而且当时我师父在那么多人面前说那接班人的事儿,搞得我脑子有点乱,所以就……嘿嘿。” 星流云猴急道: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呐,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联系上你师父,现在追回,应该还来得及,神忌剑,那可是神忌剑啊!” 欧阳寻扁扁嘴,一副为难之色, “这个还真没有……就算有,怕是也没法及时派上用场,小聪这边暂时还不能确定有没有戏,万一那接班人不为所动,我师父那边就成了解救云浦长老的唯一途径,还是不要轻易放弃的好,免得弄巧成拙。” 顿了顿又说道: “不过,若是能在我师父到达独孤家之前就杀死业图天,我师父必然有所感应,以他老人家的智慧,到时候就会终止这次行动了。” 星流云面色阴晴不定,拳头也跟着攥了起来,欧阳寻见状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 “我在想,以我们这些人的实力,在就算是陷阱的情况下,能不能斩了业图天。”星流云声音十分平静。 欧阳寻几声哂笑,引得星流云豁然抬起头来, “你笑什么?” “我笑你想的太多了,如果这真的是业图天布下的陷阱,那阵仗绝对不会是一般的大,我们这些无关痛痒的小跳蚤,恐怕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这事儿就看小聪的态度了,只要他愿意祭出一座旷世绝阵,保证一步到位,直接让业图天就此饮恨而终!” “你就不怕孤独家把破阵虫借给业图天?” “先别说这种可能性小之又小,就算独孤家将破阵虫借给业图天又能怎样?破阵虫破解法阵难道不需要时间吗?等它破解了法阵,我们恐怕早就带着业图天的遗体回到龟府了!你刚才不也说了嘛,业图天这是在赌小聪的人品和我们的胆量,那里就算有陷阱,也是给龟府准备的,可一但小聪做出正确的选择,他也就一败涂地,没必要做多余的挣扎了。” “嗯……”星流云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听你这么一说,这事儿就能干,小聪连神忌剑都愿意拿出来,何况是一座旷世绝阵,干他丫的!” 无声无息中,萧聪和追迟同时睁开眼睛,熟悉的声音兀然响起, “锁定了吗?” 追迟狠狠点头, “放心,绝对跑不了它!” “好!”年轻人说着站起身来,“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咱们赶紧出发吧!” 欧阳寻连忙问道: “要不要我再从龟府调一些信得过的人手以备不时之需?” 萧聪摇头,不容置否道: “别,追迟和承法驹的事,最好还是别让外人知道。” 欧阳寻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好,听你的!” 萧家将们跨上承法驹,其他人动作麻利地来到追迟背上,一禽二十七骑直接在府主阁的厅堂里飞起来,就在刚要触及穹顶的时候,却又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第六百七十二章 追迟的计谋 业图天既然想要跟萧聪赌一把,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自然要奉陪到底,只是希望事实真能像欧阳寻和星流云所说的那样,业图天时日无多,也是在孤注一掷,他在赌因为有前车之鉴,萧聪不敢为了一个无亲无故的云浦长老而以身犯险,而萧聪,则是仗着自己手里有卜天卦,认定了以业图天的面子绝不会从混沌楼或者是不死坟请来另外一枚卜天卦,不管怎样,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相机行事已经成为他们的拿手好戏,即使救不了云浦长老,业图天也留不下他们。 追迟锁定的那携带信息的载体,是一只经过特殊培育的锦珠雀,也是这片山林里再寻常不过的野禽,这小东西不过巴掌大小,飞行速度却极快,在出了龟府那片地域之后,追迟差点没追得 上它。 欧阳寻说整个龟府都在萧聪的掌握之中,这话说的其实太过夸张,因为有卜天卦手,萧聪对于整个龟府确实有一种别样的感应,但这种感应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过分的敏锐,如果真能实现对气息和精神波动的监视,那这件事儿便不必这么麻烦,而他却只能察觉龟府中的老乌龟们都在干什么,如此便为这件事增加了不少难度。 而萧聪之所以将目标锁定在这只锦珠雀身上,则是因为他发现了有一位年轻的书令做了某些看似寻常但在他看来却有些意外的举动,那家伙的住处在龟府外环,虽然离边界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却已经紧邻没有丝毫建筑的山野。 年轻书令向野禽们抛洒谷物,这应该算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甚至可能是习惯使然,但萧聪却意外注意到,吃了那些谷物之后,有好几只野禽突然兴奋起来,他们的速度快了许多,并纷纷到年轻书令身边啄肤致谢,如此这般,便不由得萧聪对其上点心了,于是便让追迟将那几只野禽全部锁定。 之后进一步的观察便让萧聪在心里敲定了对这年轻书令的嫌疑--那几只兴奋的野禽四散开去,但其中有一只锦珠雀却飞出很远很远,直接飞出了龟府所在的地界,目的明确,一看就知道意有所往。 年轻人当机立断,招呼着一行人赶紧追了上来。 追迟能够如此准确地锁定目标,靠的是与生俱来的听力天赋,九谛鹤中的“谛”字,从言从帝,唯真唯理,但真和理却不能仅靠一般的听觉就能堪破,它需要深入生灵本心才能得到,其解救之法,总在佛门九谛之中。 九谛鹤倾听生灵内心之真声,而后以九谛启蒙教化助其脱离自缚之海,得以超度解脱,但每一个生灵内心的真声都是不一样的,九谛鹤能将这些内心真声仔细分辨,并在没有逆天手段遮掩的情况下,无论距离多远,都能听见并将其找到! 当然,若非生灵,照样逃不出九谛鹤的手掌心,即使是法宝和神念,只要带着生灵意志,便是带着九谛鹤能够识别的标记,除非是像诸葛家机关那样不带任何精神信息的绝对死物,否则,肯定是逃不掉的。 可是,像业图天这种神通广大行事严谨的龟府掌节使,怎么会看得上诸葛家那些不靠谱的破烂玩意儿呢? 锦珠雀在碧空之下飞掠如电,一般修士若是站在地上,肯定啥也看不见,即使是对目力有过一定修行的高手,恐怕也只能看见一幕幕残影而已,追迟和承法驹紧随其后若流星赶月,不敢落后太多,生怕给业图天稍微留点时间,老油条洞若观火有所察觉就会逃掉。 启程之后不久,欧阳寻便把他跟星流云之前的推理跟萧聪仔细说了一遍,萧聪深以为然,他当然愿意以一座旷世绝阵的代价来换得云蒲长老的一线生机,于是便提前将卜天卦和一枚由萧凤哲亲手炼制的法阵石刻分别握在左右手中。 这枚法阵石刻上铭刻的法阵名唤“冰封三万里”,大阵落地后一旦启动,其内所有生灵皆会如冰冻一般动弹不得,若不及时解救,将在一刻钟的时间内成为一座座稍碰即碎的冰雕,可是以萧聪目前的阵法造诣,还不能自如地控制这个进程,所以这座法阵对他来说并不是很好的选择。 但是萧凤哲留下来的法阵石刻,能称之为旷世绝阵的大多都是杀阵,像在忘生谷药庐中使用的困阵,他的弥芥里虽然还有,但那种法阵还远远够不到旷世绝阵的级别,业图天滑如泥鳅,无孔不入又牵涉甚广,龟府、古刑庭还有蛇皇一族跟他都有交集,这老小子在萧聪心里已经成为心腹大患,因为他那如深渊一般自私阴暗的内心世界让年轻人隐隐有几分担忧,灵活的手腕、老道的经验、近乎滴水不漏的行事风格还有时而爆发时而隐没的大胆疯狂,这样的敌人太过可怕,所以,这一次必须得抓住机会干掉他--即使完不成对法灵的承诺,也要永绝后患! 如此综合来看,“冰封三万里”这座法阵在这件事中的表现虽然没有那么完美,但对于现在的萧聪来说,却是最明智的选择,在绝对能够伏诛业图天的前提下,他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只要他动作够快,给法灵留下一具差强人意的尸体的希望还是挺大的。 在全速飞行了近四个时辰后,锦珠雀终于往一座险峰落去,这一路可算是把追迟与二十七头承法驹折腾得够呛,他们撑起那面奇异屏障的时间有限,最多也就两个时辰多一点,在萧聪感应到周围没有强大生灵的时候,就撤去屏障并放慢速度,等出现隐患的时候再撑起来,这样便能充分利用撑起屏障的时间,得亏欧阳寻提前想到了这一茬儿,否则,他们还真不一定能撑到这儿来。 萧聪让追迟悬停在险峰之外,没敢冒进,因为尽管他将神识发散到极致,依旧没能察觉业图天的气息和精神波动。 如此境况让他进退两难,虽然“冰封三万里”完全可以将这几座山脉以及山脉中隐藏的所有生灵全部禁锢,可若是业图天不在这里,他这枚旷世绝阵的石刻就白白浪费了,而且还有可能打草惊蛇,他又不敢进一步深入这龙潭虎穴,因为实在不知道业图天在这里为他准备了些什么,一失足成千古恨这句话年轻人已经深有体会,尤其是在遇上业图天的时候。 就在一行人踌躇不前之时,追迟忽然扬起头来,眺望远方,声音阴沉道: “老小子果然不在这里!” 眼见身为九谛鹤的追迟又捕捉到了什么,萧聪毫不怀疑后者的判断,于是也不问原因,斩钉截铁道: “追!” 追迟锁定的存在,不再是生灵,而是一道与锦珠雀内心真声十分相似的意念,这意念既然是从险峰中传出,就应该与那锦珠雀有关,萧聪怀疑这座险峰里应该有一件可以传递生灵意念的玄器,以锦珠雀的生命为代价将这意念传了出来。 不过,这样的玄器传递意念的距离一般不会太远,肯定超不出这片连绵山脉,否则,业图天直接用它来从龟府向外传递信息,那多方便! 果不其然,那意念仅仅越过了两座山峰,便没入其中,不过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萧聪他们依旧没有轻举妄动,因为那锦珠雀的内心真声,追迟一直都听得到。 两次、三次、四次……这个过程足足重复了九次才停止,意念最后完全消失于一座毫不起眼的低矮山峰内,它与锦珠雀没入的那座险峰相距近有万里,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这业图天还真不嫌麻烦。 “小聪,还是不能确定业图天是否在里面吗?”星流云问道。 萧聪目色深沉,脸色变了又变而后说道: “算了,不跟它玩了,杀进去!” 欧阳寻诧异, “还杀进去?直接用法阵把这里封锁就完了嘛!” 萧聪缓缓摇头, “我们得确定业图天的位置才行,别忘了,冰封三万里这座法阵只留给我们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倘若在寻找位置的过程中浪费时间太多,可就要辜负法灵的一片期待了。” “行,那就直接杀进去!”星流云豪气干云,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搓了两搓,也不嫌恶心,而后取出金色长枪,并施展化龙决和龙焰,一下子进入最佳战斗状态。 欧阳寻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道: “对了,你那圣蛊小虫那么厉害,现在不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吗?” 萧聪几声苦笑, “嗨,上次吃的太饱,现在还休眠呢,指望不上它了,不过别担心,这一次就算仅靠我们,也照样能把事儿办成,一个业图天而已,别把他想的跟洪荒猛兽似的,显得我们这些人没出息。” 年轻人话音刚落,追迟与承法驹便极速向下降落而去。 能够隔绝生灵气息的,一般不是法阵就是玄器,萧聪身为一名驭阵师,他既然没有感受到法阵的存在,那么就证明这里没有法阵,剩下的就只剩玄器了,这玄器肯定不是古刑庭给业图天用来灭杀萧聪的资馈,业图天的目的是云浦长老,这完完全全是出于私心,他虽然敢拿着灭杀萧聪的幌子去诓骗独孤家,但绝对不敢以此欺瞒他古刑庭的上司,古刑庭那帮自诩为执法者的刽子手们能把这个组织经营成这样一个令整个玄真修界谈之色变的存在,可不是一般的聪明人,事情一但败露,他业图天肯定得吃不了兜着走,跟古刑庭的人玩心眼,他没那个胆,冒不起这个险。 正好因为有萧聪这个噱头,让老油条跟独孤家走的挺近,独孤家应该会借给他一件能拿得出手的玄器来隐匿行踪,不过,这件玄器想来不是防御类的,独孤家可没那么大方,有几件难得的机关倒是颇有可能。 一切正如萧聪所预料的那般,偷偷干私活的业掌使在这处真正的造化要地确实没布置下多么厉害的陷阱,不过让他倍感意外的是,老家伙竟然自信到连山洞都懒得挖,直接将所有工事都摆在半山腰的一处特意开凿出来的巨大石台上。 这一次,萧聪也确实是小看了独孤家,他们借给业图天的玄器,不但能遮掩气息和精神波动,竟然连业图天的身体以及一应工事都隐去了,即使来到石台之上,凭借凡胎肉眼依旧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来。 可是,生灵的内心真声却很难能逃得过九谛鹤的天赋听力,本来业图天的状态很好,凭借那件玄器对一切生命动态的阻隔,追迟真不一定能发觉他的存在--假如他能一直保持这个状态的话,很明显,业图天已经知道了九谛鹤的存在,他这是有备而来。 但是,九谛鹤对内心真声的捕捉是跟生灵内心起伏变化大小相关的,生灵的内心起伏变化越大,其内心真声越响,也就越容易被九谛鹤所听见,业图天的计谋手段可以说是已经修炼到一种炉火纯青的地步,但心的修行明显还不到火候,就在见到萧聪一行人的第一眼,他的内心可谓是波澜壮阔,大抵是因为萧聪他们能直接来到这里,让他感觉自尊心受到了羞辱--刚刚收到龟府那边传来关于归师父携带神忌剑去往独孤家的讯息,萧聪一行人就出现在了眼前,这不免让他有一种被摆了一道儿的感觉,他跟龟府使得计策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可龟府不但没上当,还跟他使了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于是他在龟府面前就变成了跳梁小丑,之前还在暗自得意于归师父做出那等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蠢事,现在却羞愤交加于自己的得意忘形,这还不算费尽心机地布置了整整九处疑地,却什么作用也没起,此事对自认为算无遗策的业图,绝对是一大败笔! 不过,虽然一不小心湿了鞋,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还没有完全输掉这次赌局,萧聪就算来了又能怎样?只要发现不了他的存在让他带着困有云浦长老的玄器离开,他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而下一次,谁输谁赢可就不一定了! 业图天心里还在得意,他带着轻蔑的眼神,缓缓转过身去,并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在追迟跟前,这是他最明智的选择,虽然时间用得多了会增加一些变数,但相对来说还是稳妥一些,而最让他在意的,是他的态度--如此优雅地离开,是他最后的倔强,他不是败北而逃的弱者。 追迟已经锁定业图天的内心真声,并把方位告诉萧聪,年轻人微微一笑,转过身来冲着空空荡荡的前方笑道: “怎么,业掌使,多年不见,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要离开吗?” 业图天身影一顿,一张老脸如结霜的茄子般阴晴不定,那时时闪烁的阴鹫眼神表示他在这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里做了复杂的思考,权衡利弊之后他做出决定--撤去玄器对生命动态的遮掩,缓缓地转过身来。 “萧四少爷,此去多年,别来无恙啊。”业图天故作镇定道,此时的他不再是那只硕大如伞盖的老乌龟,而是一位身着灰色襕衫的古稀老人,这副模样萧聪之前也见过,只是相比之下,觉得眼前的业图天比记忆里又苍老佝偻了许多,看来归师父所言不虚,这老家伙确实不剩多少时日了。 萧聪笑容依旧,真实自然,看见老油条这副风中之烛的模样,他是打心里面感到高兴, “托业掌使的福,没能死在那尊香炉里,这不之后的经历挺丰富的,终于有了跟业掌使切磋切磋的资格。” 业图天皮笑肉不笑,眼角的皱纹里讥讽显然, “萧四少爷过谦了,老朽何德何能,敢跟萧四少爷一较高下,上次侥幸小胜一筹,不过是承了萧四少爷尊老爱幼的美德而已,您要是较起真儿来,老朽还不是只有跪地告饶的份儿,萧四少爷莫要开玩笑,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就是了?” 萧聪哈哈大笑, “我的要求很简单,业掌使只要把云蒲长老的魂魄交与,然后让我把您送上西天,这事儿就完了。” 业图天“大惊失色”, “哎呦,那可不行,老朽我还有许多夙愿未能完成,这条老命还想留几年,不如这样吧,今日老朽先将云蒲长老的魂魄交与萧四少爷,萧四少爷暂且先放老朽一条生路,来日老朽夙愿达成,自会去找萧四少爷领得一死,不知萧四少爷意下如何?” “老东西,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星流云按耐不住,扯着嗓子大声嚷嚷道:“赶紧乖乖地把云蒲长老的神魂交出来,还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业图天缓缓摇头, “老朽所言句句属实,还望星大少爷宽恕老朽难以从命,若各位执意不肯,那老朽只能跟云蒲长老一同去了,正好,黄泉路上还能有个伴儿。” 欧阳寻面色森寒,咬牙切齿道: “老贼,你若是敢害云蒲长老性命,我欧阳寻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业图天的浅笑里略带嘲弄, “少节主这是说的哪里话?有你们在,云蒲长老不会断气儿的。” “你……”欧阳寻紧攥着拳头,眼里似要喷出火来。 星流云拐了下欧阳寻的胳膊,不屑道: “他在这儿胡说八道你也信?羊屎蛋zi钻天,能得他!再说了,像他这么贪得无厌刚愎自用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这么难得的机会?” 业图天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星大少爷,要不,咱试试?” 星流云一声冷笑, “试试就试试,来吧!” “星流云!” 面对欧阳寻的疾言厉叱,星流云付之一笑, “放心吧,他没那个本事。” 业图天转脸看向萧聪,见后者气定神闲,脸上不免显出几分慌乱来,他吃不透云眼前这个古井无波的年轻人到底有什么底牌,但是云蒲长老却是他现在仅剩的倚仗了,拉着云蒲长老一块儿去死当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他相信自己既然能坑骗云蒲长老第一次,就能坑骗长老第二次,总之,只要有命在,他就还有机会,萧聪与龟府关系匪浅,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正义的人总是宁可放过十个坏人,也不愿牺牲一个好人,他毫不怀疑,萧聪就是这样的正义人士,可看现在这情况,年轻人好像是一副已经吃定他的样子,这让他不由得心里忐忑起来。 在业图天煎熬的等待中,萧聪终于开口说话了, “业掌使,从你决定留下来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想到我在此做了足够周到的准备,可这准备到底有多么周全呢?你觉得,以我对你的了解,会忽略你拿云蒲长老来要挟我这一茬?要拉云蒲长老做你的垫背,你能使出的最强手段,不过是用神识控制那件玄器,可我们是沿着锦珠雀的神识找到这里的啊,对此,你难道就不感到疑惑吗?” 业图天豁然扭头,看向追迟的一双浑浊的眸子睁得又圆又大,他微微张开嘴,貌似是受到了某种不知名的惊吓。 “追迟!” 年轻人突然一声暴呵,响亮的鸣叫声紧随而至,而业图天,却在一瞬间跟着陷入呆滞中。 “呼~”萧聪呼出一口浊气,冷笑道:“老东西,还想跟我玩儿,老老实实地接受九谛真言的洗礼吧,临死之前,也让你知道做一个好人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欧阳寻看傻了眼,他的目光在萧聪和星流云之间来回游荡,最后冲星流云问道: “你早就知道有此一幕?” 星流云笑得灿烂, “我怎么会知道?我只是相信小聪,看他的反应,配合着演一出戏罢了,呵呵,不过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你欧阳寻竟然也有关心则乱的时候。” 欧阳寻白眼大翻, “谁心里还没有点牵挂呢?要是换了你,我肯定比这反应更大!” 星流云面色扭曲,哆嗦了几下身子, “得,得,得,你可别这么说,听得我瘆得慌!” “真的!” 欧阳寻信誓旦旦,可星流云却装没听见,而是问萧聪道: “小聪,这是怎么回事?跟我们说说呗。” “九谛鹤一族的不传神通《九谛真言》具有净化心灵的神奇妙用,当业图天在接受生灵净化的时候,也就无暇去做其他事情了,不过以追迟现在的能力,想要入侵业图天的内心深处有点难,所以我才花了这么多心思让业图天自乱阵脚露出破绽。” 说着,不紧不慢地走到业图天跟前,取出一把细针,小心翼翼地扎进业图天身体各处,边扎边道: “这是黯然销魂针,能在不破坏业图天肉体的情况下将他的神魂抹杀干净,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直接带着这具宝体回龟府交差了。” “那岂不是省了一座旷世绝阵的石刻?”星流云兴奋得似是想要跳起来。 萧聪点点头,声音里亦有喜意, “多亏了追迟,这是他临时想出来的主意,不要依照我们之前的计划,还真不一定是能奈何得了业图实话,他要拉着云蒲长老做垫被这件事,我也忽略了。” 欧阳寻看向还在“引吭高歌”的追迟,满脸感激之色,肥厚的嘴唇微微蠕动,碰撞间轻轻传出两个字, “谢谢……” 都说大恩不言谢,欧阳寻当然知道这句话,不过,此情此景,大概也是忍不住了,也不知道这小子打小受了云浦长老多少照顾,才生出如此浓厚的感情来,恐怕就算遭业图天暗算的是归师父,欧阳寻的表现也不过如此吧。 …… 远在不知多少里之外,一座巨城矗立在广袤平原之上,雄关巍巍,大道宽广,从高处看去,就像是一头匍匐在地的远古凶兽吐出了他灰白色的长舌头。 这是独孤家重回玄真凡界后所建的“根据地”,除了在建造城池上可谓是下了血本,还里里外外布置了大量玄器,让整座巨城固若金汤无懈可击,不比那些古教圣庭的山门差半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它缺少一座法阵。 这里虽然依旧不是孤独家的祖地,但却集结了不少家族话事人,业图天借去那几样玄器,应该也是跟这里对接的,因为独孤家对于祖地的位置一向讳莫如深,连归师父都不知道其具体方位,业图天肯定就更不知道了。 归师父还是离开时那副装扮,像一位涉世未深的美男子一般在高阔的城门前负手而立,不言不语,脸上稍有愠色,城门吏已经进入通传良久,却迟迟不见回复,很明显,孤独家那些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老家伙们是在有意凉着他,毕竟他可是龟府的督节主,这样的机会那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归师父自有其傲骨,但为了云浦长老,却也不得不忍气吞声一回,他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个掏粪工,正捏着鼻子做一件势在必行之事,不过好歹心里面还有个回报的念想--独孤家的那些老家伙们心里应该很清楚,他们不能把事情做的太绝,龟府在玄真界虽然名气不大,但底蕴深厚关系复杂,不是他们能轻易开罪的,万一动起真格来,最起码也得是一阵惊涛骇浪,够他们喝一壶的,冤家宜解不宜结,就独孤家现在这境况,已经不能再给自己多树仇敌了,但也不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样笑脸相迎,毕竟还有欧阳寻那道梁子横在那儿,不过只要帮龟府把事办成了,这点小小的轻蔑就不算什么。 只可惜孤独家那帮老家伙们现在还不知道归师父是携带神忌剑而来诚意满满,妄自尊大地以为龟府是有求于他们,否则还不得屁颠屁颠地出来迎接?关于欧阳寻的那点隔阂,跟神忌剑比起来,算个屁! 就在这时候,归师父突然转首眺望远空,深邃的眸子里透着几分难以置信,就这样斟酌半晌,他缓缓地收回目光,再次往城门深深看了一眼,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第六百七十三章 搞笑师徒 凭借卜天卦回到龟府之后,追迟就不得不去休息了,《九谛箴言》虽然是九谛鹤一族的传承秘法,但拥有肉身的追迟已经不似他们祖先当年那般法力充沛,对业图天的教化消耗了他太多精神,勉强撑回龟府之后,欧阳寻便在府主阁为他安排了一安静的房间。 归师父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他那边事情进展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更不知道神忌剑还在不在他手上,不过这件事萧聪倒不是特别在意,一把神忌剑而已,在他心里的分量没那么重,只是那件封困云蒲长老神魂的玄器,让他们感觉无可奈何,更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只能等归师父回来之后再说,他老人家见多识广才学卓着,应该会有破解之法。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去做--将那个为业图天传递信息的年轻书令抓起来,等候归师父的发落。 欧阳寻只是对被归师父称为秦老的那个近身老者下了一道密令,事情便顺利无虞地完成,欧阳寻怕龟府中还有其他图谋不轨之人会从中作梗,于是便将那年轻书令直接关押在府主阁,由他亲自看守。 子时左右,归师父风尘仆仆而回,气定神闲之下隐藏着几分忐忑,很明显,这一路赶的挺急的。 在府主阁的正堂主室与归师父相见,欧阳寻来不及行礼,便神色激动地跟师父报喜, “师父,业图天已经死了,我们拿到了封困云蒲长老的玄器,就等您老人家来踢这临门一脚了!” 闻听此言,归师父目瞪口呆, “什么!业图天是被你们搞死的?” 欧阳寻狠狠点头,畅意十足道: “师父放心,它的全尸我们留着呢!用黯然销魂针处理了他所有的灵迹,宝体完好无损,等解决掉云浦长老的事儿,就能让小聪帮法灵入主这具宝体了。” 归师父不愧是龟府的掌舵者,如此石破天惊之事,他在几个呼吸的时间里便平静了下来,他一脸玩味儿,幸灾乐祸, “唔~不久前我感应到业图天大限已至,还以为是老天开眼,没想到是拜你们几个所赐,哈哈,到底怎么回事,跟为师说说。” 欧阳寻仔仔细细绘声绘色地把事情经过跟归师父讲了一遍,归师父听着,不作打断,只是点头,待欧阳寻一袭话毕,才带着深深地赞赏之色开口说道: “敲山震虎将计就计,这个对策连我们都没想到,小聪能如此巧妙地将其利用,让我都感觉有点自惭形秽了。” 说着,目光微变,看向欧阳寻,恨铁不成钢的接着道: “唉,可惜如此聪明绝顶之人不是出在我龟府里,欧阳寻,你好歹也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少杰主,偶尔也给为师挣点脸行不行?” 闻听此言,欧阳寻那一张刚才还美滋滋的大脸霎时间垮了下来,一双略显阴沉的眸子,显得他很是不服, “你这当师父的都没想到,凭啥要求我这当徒弟的就得想到?” “小子,没听说过一句话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归师父老气横秋出言教诲。 欧阳寻梗着脖子反唇相讥, “那还有一句话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呢!” “啥!”归师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一刻抬手就要做打,“臭小子,竟敢对为师如此出言不逊,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欧阳寻一下子跳开, “君子动口不动手,咱龟府怎么说也是书香府第,大家既然都是文化人,就该以理服人,您老人家身为龟府以身作则的一把手,可不能起坏头啊,再说了,我这话哪儿错了?” 作为这场闹剧的旁观者,看着欧阳寻如皮孩子一般的模样,众人既感觉可笑,又觉得头大,这家伙确实胆大妄为,对他师父一点面子都不给,让众人觉得无从干预,只能在一旁尴尬着,目无尊长这事确实让人没法忍,而且欧阳寻这表现一看就知道是个惯犯! 星流云阴沉着一张脸,凑到自己姐姐耳边轻声道: “看见了吧,大逆不道,巧言令色,这才是欧阳寻的真面目,遇人不淑,虽然是人生常事,但咱可不能明知山有虎,偏上虎山行呢!万一……” 星流云话没说完,幽女一眼瞪过来,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什么事都要管,就跟你多聪明似的,赶紧想个辙把这闹剧给结束了,还有一大摊子的事儿没完成呢!” “哪儿错了!欧阳寻,老子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归师父说着撸起袖子,眼看就要大显身手。 星流云悻悻然合上了嘴,眼珠子左右瞟了几个来回,而后清清嗓子,冲归师父喊道: “前辈,神忌剑还在您手上吗?” 归师父闻言一愣,猛地回过头来,回答说, “放心吧,神忌剑还在我这儿,这事儿等会儿再说,且让我先给我这好徒弟修修枝儿!” 星流云微微一声哭笑, “完了……” 果不其然,星流云话音未落,归师父便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欧阳寻的身后,欧阳寻面色突变,想逃已经来不及,就这样被归师父紧紧地抓住了领子,并顺势一带按在一旁的桌子上。 欧阳寻九尺长的魁梧身子在桌子上玩命挣扎,都到这地步了,还在做困兽之斗,并连连告饶, “师父,师父,我错了,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归师父冷笑, “饶你?开什么玩笑,你师父我是那言而无信,有头无尾的人吗?” 归师父说着,手中凭空出现一把朱红色的戒尺,行云流水般打在欧阳寻的屁股上。 “什么叫尊师重道!” “哎呦!” “什么叫一字之师!” “哎哟!” “什么叫饮水思源!” “哎呦!” “什么叫寸草春晖!” “哎呦!” …… 归师父每问一句,戒尺就在欧阳寻的屁股上打一下,欧阳寻的身子跟着猛地颤一下,并面目扭曲地发出一声鬼哭狼嚎的惨叫,看上去,那力道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吭--嗤!” 星流云一时没忍住,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整天揣着明白装糊涂地挑事生非,他早就该有这一出儿了!” 萧聪闻言不由得会心一笑,星流云的话勾起了不少往事,幽兰谷地、蛇谷、幻雪森林、元都……与那时候相比,现在的他们都有所改变,但好像只有欧阳寻的变化最小。 或许一直以来,欧阳寻才是那个最成熟、最看得透的人吧,就像萧聪问及他吊车尾的尴尬境地时他回答的--“这人活着啊,快乐最重要,给自己那么多负担,太累了。” 归师父在欧阳寻的肥屁股上足足招呼了三十几大板才肯罢休,欧阳寻龇牙咧嘴地从桌子上跳下来,揉着屁股像条夹着尾巴的狗一般躲到了萧聪身后,一双牛眼看着归师父,一副噤若寒蝉之色,至于这份畏惧到底是不是真的,恐怕还真得两说。 归师父收起戒尺,取出神忌剑,在剑身之上弹了一下,但听得一声细密嗡鸣缓缓流过耳畔,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真实一把好剑!” 萧聪几声轻笑, “若前辈觉得甚合心意,那便留在前辈那里吧。” 归师父缓缓摇头,笑得无奈, “你把这剑留我这里,等于是在龟府放了一批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啊,独孤家要是发现了,能善罢甘休?这玩意儿你还是拿回去吧,反正你小子现在是虱子多了不怕咬,跟独孤家的愁怨,不差这一星半点。” 说着,顺手一抛,神忌剑便回到了萧聪手上,年轻人也不做多余的客气,自然而然地将神忌剑放回到了弥芥。 星流云剑眉轻轻一挑,右手习惯性地抚上下把,疑惑道: “不对啊,算算时间,前辈去往独孤家比回来时长了不少,路上有什么耽搁吗?还是……” 归师父笑声甚冷, “哼,独孤家这帮gou娘养的把老子在城门口凉了半天,那几个老不死的,老子一个也没见着,正窝着火呢,突然就感应到了业图天的情况,于是便一刻不停地赶回来了,白白受了这窝囊气,真他娘的晦气!” 萧聪笑着往身旁一撇,突然就知道了欧阳寻挨这一顿揍的原因,刚才他还纳闷,七窍玲珑的欧阳寻怎么会做这般自取其辱的事儿,现在明白了,欧阳寻这回没算到他师父的不幸遭遇,一不小心撞到了枪口上,归师父这是在拿他这好徒儿撒气呢! 星流云得意洋洋,笑面如花, “看来孤独家到现在还不知道神忌剑在小聪手上,这帮倒霉蛋,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尹诺跟着落井下石道: “那是他们活该,他们要是对前辈尽到该有的礼数,那情况可就大相径庭了,就差这么一点点,他们就能看我们的笑话,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是他们自找的!” “这要是传扬出去,整个玄真修界还不得笑掉大牙?” “只是可惜了,我们都得为萧四少爷保守秘密,如此幸事,怕是看不到喽。” “有啥可惜的,再怎么说,神忌剑不还在我们手上吗?龟府不靠他独孤家,照样能清理门户,单是这件事,估计就能把那些老东西们气个半死!” 星流云和尹诺这一唱一和,让归师父听着心里面十分受用,但话虽然好听,却不能多听,耳根子软的人绝对成不了大事儿,这种带有取悦性的溢美之词听听也就罢了,于是归师父轻轻摆手道: “时间不早了,还是抓紧办正事,封困云浦长老的玄器呢?拿出来我看看。” “在这儿呢!” 星流云耍着酒肆小二的语气招呼一声,毕恭毕敬地将之前放在檀木小桌上的那枚罐子端到了归师父跟前。 第六百七十四章 莫恨天 圆底球身,两耳奇大,顶上的盖子像一只倒扣的碗,球身上有造型诡异的浮雕,岁月斑驳的痕迹已经模糊了它本来的细节,只是能隐约看出是三十二个姿态各异的小人,正手舞足蹈,配合着做一件感觉十分邪恶的事情。 萧聪知道,这东西叫做簋,跟鼎一样,是先民们祭祀时用的器物,可这只簋却与一般货色有很大的不同,最明显的是它的两只耳朵,虽然寻常的簋,耳朵也很大,但这一只明显更大一些,而且还往下耷拉着,看上去十分别扭,其次是材质,祭祀用的器物向来都是金铜铁器,而这只簋,摸起来竟然是木质,准确地说,它应该是由某种不知名的藤条编织而成,因为年代久远,藤条之间紧挨着的部分连在了一起,所有才有里面一片封闭的空间,并给人一种浇筑而成的错觉,最后是那个像倒扣的碗一般的盖子,碗足的样式是一只张开的手掌,这手掌瘦骨嶙峋满是褶皱,在掌心处,还镂着一只恶毒满满的眼睛。 在归师父回来之前,萧聪他们也曾简单尝试过将盖子打开,可惜研究了好长时间却终究是一筹莫展,欧阳寻将这件玄器的模样画在纸上,传给龟府的长老们让其想尽一切办法查找相关资料。 龟府长老们那边还没有回信,归师父便出现了。 归师父双手从星流云手里接过木簋,仔细打量,眉头渐渐皱起,并越来越深,半晌,忍不住郁闷道: “这是什么鬼东西,一点头绪都没有啊,而且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确定是从独孤家借的?” 萧聪摇摇头, “不确定,业图天身上还有一件用来隐身的厉害玄器,那一件倒极有可能是借独孤家的。” “那这个……” 归师父将木簋在手里颠了两颠,看得众人心里一阵惊颤,他们对这玩意儿一直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生怕一个不经意的差错捅出不可挽救的篓子,可这木簋落在归师父手里却成了“玩具”,感觉这老家伙有时候也挺不靠谱的! 就在这时,叩门声轻轻响起,归师父头也不转,淡淡说道: “秦老,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老仆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烛光之中,手里正捧着一本厚厚的古籍。 欧阳寻喜出望外, “呀,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忍着疼痛刚往前走两步,但听得“哎呦!”一声,魁梧青年下盘不稳,差点摔个趔趄。 秦老走进门来,将古籍交到归师父手上,归师父看着古籍封面,诧异道: “《古祀集》?” 他的脸色随之变得有些凝重,这让萧聪等人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很明显,这《古祀集》的来头也有点儿大。 古籍中有龟府长老放置的书签,归师父翻开就是记录木簋的内容,他的目光定在泛黄的页面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见归师父迟迟不说话,欧阳寻捂着屁股一扭一扭地凑了过去,低头在书页上扫过一遍,低声惊呼道: “他仙人的,没想到这就是传说中的‘三十二邪奴炼魂簋’啊!” “三十二邪奴炼魂簋?” 萧聪细细一想,竟发现自己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星流云还是那样直截了当, “什么破名字,直接说是干什么的不就完了!” 欧阳寻咂咂嘴,脸色倒是不像归师父那般难看, “大名鼎鼎的一代邪帝云墨苍你们肯定知道吧,传说他有三十二位得力干将,人称‘三十二邪奴’,被菩提崖的老秃驴伏诛后死而不灭,寄生在三十二根邪藤上,继续为祸人间。 后来自称乌木君子的黑檀王飞仙渡劫,这三十二条邪藤从中作梗,想要抢夺黑檀王的道果,最后搞得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不过,在雷劫的作用下,黑檀木和藤条内的精华相融相通,于是便成了难得的天材地宝。 当时有一神秘人物将所有的藤条和黑檀木抢走,后来找独孤家当年的家主独孤颂炼制了一套祭祀器具,这三十二邪奴炼魂簋就是其中之一。 业图天将云浦长老的神魂封困在这三十二邪奴炼魂簋中,等到了合适的日子,找几个信得过的邪门歪道向他祭祀,云浦长老的神魂自然就能为他所用了。” “那其他几件祭祀器具是什么?” 萧聪发问,欧阳寻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分别是三十二邪奴洗魂敦、三十二邪奴涤魂簠、三十二邪奴熬魂盨、三十二邪奴化魂豆和乌木君仙根聚魂鼎,这六件祭祀器具配合使用,可以重聚出新的灵物,灵物寄宿在肉身上,便是介于生死之间的活死灵,好像尸王蚩乃就是这么诞生的!” 归师父听着,莞尔一笑, “臭小子知道的还不少!” “那是,怎么说也是师父您老人家一手栽培起来的龟府少节主嘛,在这方面,徒儿不能丢了您的脸不是?” 欧阳寻得意起来,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厚颜无耻地拍着马屁,好像刚才被抽板子的人不是他一样。 归师父轻轻合上古籍,并将其放在一旁的小桌上,概慨万千道: “可惜,你知道的这些并不是什么秘密,更没有什么线索,要想知道业图天这只三十二邪奴炼魂簋是怎么来的,还得从后面的事儿说起。” 顿了顿,接着道: “尸王蚩乃从这六件祭祀器具中诞生,此事千真万确,但这不是重点,那个造就他的幕后黑手,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此人原名叫阎道生,是当年抢走三十二根藤条和黑檀木的神秘人物,更是后来涅仙墓的开山鼻祖,只不过他换了个名字,也就是如雷贯耳的莫恨天。 莫恨天这个人,胆大心细聪明绝顶,早期经历丰富,前科也挺多,明里暗里结下了不少梁子,其中不乏传说级的势力,就比如不死坟,那梁子一结直接就是你死我活的程度。” 说到这儿,归师父忍俊不禁,好像这是一件分外好玩儿的事, “莫恨天靠那一套祭祀器具起家,先是造就了尸王蚩乃,后来进而有了涅仙墓,发展壮大之迅速,没过多久就成了凌驾于四宫之上仅次于葬星阁和陨灵阁的存在,他这么拉风,不被人注意才怪,于是那些传说级的大势力便暗地里调查起了莫恨天的过去,从他的活尸大军入手,查到了那六件祭祀器具和独孤家,又从独孤家人那里查到了三十二邪藤和黑檀王的劫后遗骸以及这六件祭祀器具的炼制过程。 你们猜怎么着?那六件祭祀器具竟然是莫恨天跟独孤颂携手炼制的,而且莫问天才是主炉,独孤颂只是给他打了个副手,但这还不是最刺激的,最刺激的是,孤独家的描述直接把秘密牵扯到了不死坟身上,” 归师父说到这儿,欧阳寻惊呼出声, “难道莫恨天是不死坟的叛徒?” 归师父笑着摇摇头,随口道: “没那么离谱,莫问天只是成功搞死了不死坟一个年轻后生而已。” “什么叫‘只是成功搞死了不死坟一个年轻后生而已’,您老人家一次性把话说完好不好!”欧阳寻咧着大嘴,口气相当不满。 星流云几声哂笑, “看来屁股已经不疼了。” 欧阳寻猛然转首,大手一挥,豪义凛然, “屁股的事儿已经过去了,现在不聊屁股,只聊莫恨天!” “师父,请--” 说着,躬身出臂,郑重得像台上的戏子。 归师父瞥了自己的活宝徒弟一眼,想来心里已经哭笑不得,他清清嗓子,说道: “不死坟名字中虽然带着不死两字,但其实里面拥有不死之身的不多,而且,要想拥有不死之身,那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得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若非真的惊天动地,根本就没那个资格,而那个年轻后生,就是一个能够拥有不死之身的绝世大才,被不死坟的老古董们寄予厚望。 可笑的是,这位前辈实在是倒霉,本来是日后能够在玄真界博得一席之地的风云人物,老天爷偏偏要让他英年早逝,要想拥有不死之身,必须得有一段漫长岁月的沉睡,沉睡之地自然是不死坟最高级别的秘密,但如此隐秘之事,还是被莫恨天这个无孔不入的大聪明给探到了,咱也知不道他是怎么将尸身从那地方偷出来的,反正因为过程没有走完那前辈还没获得不死之身,便又被他钻了空子,于是才有了后来之事。” “莫恨天利用从不死坟那儿得到的秘密以及三十二邪奴和乌木君子的劫后残躯,找孤独家炼制了这套祭祀器具,然后又用这套祭祀器具造就了尸王蚩乃,进而又创建了涅仙墓,” 欧阳寻接过话茬自顾自地说着,忽而问道: “那尸王蚩乃之所以这么厉害,该不会是因为莫恨天把不死坟的倒霉前辈给祭了吧!” 归师父含笑点头,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应该是这么回事,否则,涅仙墓的尸王不应该只有蚩乃一个。” 萧聪眯起眼睛抿起嘴角,开口道: “我猜,这之后的事情肯定更精彩。” “这之后的事情你不知道?”欧阳寻貌似对此倍感诧异。 萧聪摇摇头, “我只知道涅仙墓是被不死坟覆灭的,但之中细节以及莫恨天的去向,还真是一无所知。” 欧阳寻笑得浮佻, “哈哈,那莫恨天的去向别说你不知道,不死坟找了他那么多年,可曾有半点线索?” “不过现在有线索了。”归师父淡淡开口。 大家都是一点就通的聪明人,自然知道归师父所说的线索指的是什么。 “业图天……” 欧阳寻喃喃出声,像其他人那样一脸惊愕,不死坟都找不到的线索却出现在业图天这个龟府掌节使身上,这事儿确实有点匪夷所思。 归师父点点头, “当年不死坟联合多方势力围剿涅仙墓,但因为有尸王蚩乃的保护,还是没能将莫恨天成功绞杀,莫恨天逃走时带走了一整套祭祀器具,据我所知,这只三十二邪奴炼魂簋,是自那之后祭祀器具第一次出现。” “龟府、蛇谷、古刑庭,现在又来了个涅仙墓,这业图天可是够能折腾的,”萧聪右手不自觉地抚上鼻梁,笑容玩味儿,“呵,我竟然开始觉得,这老家伙死的有点可惜了。” “对了,我之前听欧阳寻说,古刑庭一开始只是一个不入流的杀手组织,后来经高人指点才发展成这般规模,那个高人,会不会就是莫恨天?”星流云突然煞有介事道。 与归师父对视一眼,欧阳寻摇摇头, “如果说三十二邪奴炼魂簋是古刑庭给的,那便与我们之前的推论相矛盾了,而且两件事情的时间对不上,涅仙墓比古刑庭晚多了。” “那……会不会是古刑庭收留了莫恨天?”萧聪猜测道:“他不是杀手,古刑庭将他安插在龟府的目的,其实本来就是搞乱龟府,所以他才费尽心机地调查有关欧阳寻和风眠谷地的秘密。” “你们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凡事都有代价,就算古刑庭有意收留莫恨天,但莫恨天所要付出的代价肯定不是一般的大,再说,他那么骄傲的人,也不会选择过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归师父说道。 欧阳寻一声长叹,像泄了气的皮球, “唉,早知道这老家伙身上有那么多秘密,就不这么急着让他灰飞烟灭了,现在倒好,线索全断了。” “不,你们做的很对,”归师父的声音跟眼神一样肯定,“正是因为他身上的秘密太多,所以才不能留着他,不然肯定又得节外生枝,留的时间太多,让他被古刑庭或者是莫恨天的人救走,他就又能继续兴风作浪了,搞不好还得把你们的小命搭进去,要我说,杀了好,杀了干净! 至于莫恨天的线索,其实也不是非要在业图天身上找,尸王蚩乃尚在玄真,你们若是真有那个心思,还不如太他身上多下点功夫。” 欧阳寻听着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尸王蚩乃,那可是能手撕真仙的恐怖存在,我们闲着没事去招惹他,那不是活腻歪了吗!想跟莫恨天有交集,就我们现在这水平离得还远着呢,不扯了,不扯了,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帮云浦长老的神魂回归本体吧。” 萧聪看着静静呆在桌上的三十二邪奴炼魂簋,脸上再次出现几分玩味儿的笑容,心道: “可惜啊,因果已结,避无可避,不过,这个能让不死坟恨海难填却又全身而退的老前辈,分明是我辈之楷模立世之典范呐,有机会一定要结识一下,若是能联手把不死坟搞垮,那可就再好不过了,毕竟其中一块卜天卦还在他们手里呢!” 第六百七十五章 摸石头过河 众人的目光再一次回到三十二邪奴炼魂簋上,而萧聪的目光却缓缓转向归师父手里的古籍, “书上没说如何将它打开吗?” 欧阳寻扁扁嘴, “按书上说的,这玩意儿在盛入魂魄之后,根本就没法打开,魂魄并不是在内腔里,而是跟它暂时融为一体,若是强行破坏,肯定会伤到里面的魂魄,唉,确实是让人很伤脑筋呐。” “可我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着急呢?”星流云盯着欧阳寻,皱眉道。 归师父一副了然之色, “嗯,想来我这好徒儿已经找到那破解之法了,来,欧阳寻,别藏着掖着了,说说吧。” 魁梧青年讪讪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 “我哪有什么破解之法,顶多也就是觉得,咱们时间其实挺宽裕的,因为若是没有其他几件祭祀器具配合使用,那这只三十二邪奴炼魂簋就只是个容器,而且,在它之前还有洗魂、涤魂、熬魂三道程序,所以云浦长老在里面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兹事体大,慢工出细活,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一次稳中求胜才是上策,再说,我们总会有办法的嘛。” 归师父嘴角忍不住抽了两抽,估计是又觉得他这好徒儿给他丢脸了。 萧聪稍作斟酌,问道: “照这么说,单独的三十二邪奴炼魂簋是个容器,又是个祭器,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参照业图天之前的布置,想想办法,把云浦长老的神魂祭回云浦长老的肉身?” 欧阳寻闻言拍手大赞,得意洋洋, “你看,我早说的嘛,咱们总会有办法的!” 归师父眸色深沉,缓缓点头, “这法子听起来合理,倒是值得一试。” “若是再加上萧家以生灵为阵旗的布阵之法,成功的可能性会不会更大一些?”星流云突发奇想道。 “嗯?”归师父的目光在星流云脸上停了仅仅一瞬,便刷的一下转移到了萧聪脸上,貌似对此很是诧异,“你连这个都掌握了?” 萧聪摸着鼻子笑了笑, “不敢说掌握,只是在大荒历险之时小有所得罢了。” 归师父嘴角漾出欣慰的弧度,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一向心细如发的欧阳寻早就将业图天在石台上的布置记在了心里,并将之分毫不差地重现在府主阁的大堂地板上。 归师父皱着眉头,在一片琳琅满目中间来回踱步,萧聪已经看出了些许门道,但归师父却不让他讲出来,说怕会影响了自己的思路,等他这边有了眉目,再来跟萧聪对照一下。 在萧聪这个内行人看来,业图天布置在石台上的肯定不是法阵,他应该只是想以此为媒介搭建一条路径,让云浦长老的神魂沿着这条路径进入他的精神世界里为他所用。 另外,虽然有些东西萧聪没能看出来,但他认为理论上应该存在,最起码这布置中肯定隐藏着将云浦长老的神魂从三十二邪奴炼魂簋中牵引而出的秘密。 半个时辰过去,归师父终于停下脚步, “小子,可以说说你的看法了。” 萧聪如实相告, “依晚辈看,这应该是一条路径,能够将云浦长老的神魂从三十二邪奴炼魂簋中牵引而出并送进业图天的精神世界中。” 归师父点点头, “不错,这些东西应该是为了替代其他几件祭祀器具,而业图天他自己,也是替代了乌木君仙根聚魂鼎,他的宝体本就与云浦长老几乎完美契合,精神世界也有一定的相通之处,所以仅靠这些东西的帮助,就能达到目的,但是,这之中好像并没有能够让三十二邪奴炼魂簋开启的门道儿……” 欧阳寻唏嘘道: “师父,是不是您学问太浅没看出来啊,要不请其他长老来试试?” 归师父意味难明地看了欧阳寻一眼,而后对一直静默在大堂一角的朴实老者道: “秦老,去把文烛……” 归师父话没说完,星流云突然失声道: “不对,是时间!” 他那双刚刚恢复神采的眼睛越来越亮,进一步解释说: “欧阳寻之前说的不对,单独使用的三十二邪奴炼魂簋一样能够炼魂,只是时长不确定,所以业图天才一直在那儿守着,时间一到,神魂自然会从三十二邪奴炼魂簋中出来,进而被吸进三十二邪奴炼魂豆里进行化魂!” 萧聪看向摆置在地上的一应物品,少顷,指着一个区域道: “老大说的不错,那个位置就是业图天留给自己的,黑叶方刺槐有栓魂的作用,他这是要把云浦长老的神魂拴在身边,然后慢慢纳为己用。” “可你们不觉得这是一个极为失败的缺陷吗?”欧阳寻挠着额头问道。 萧聪摇头,感慨道: “不是缺陷,是先见之明,早在炼制这套祭祀器具之前,莫恨天就已经料到这件事太过逆天,定为大道所不容,故而将其一分为六,且切断之间的联系,只在使用时才把他们放在一起,利用祭祀器具本身具有的吸力实现神魄的转移,这样一来,只需要在六件祭祀器具同时使用时对抗天道制裁,比将他们炼制在一起划算得多,这个人太聪明了,实在是太聪明了。” 这番话说的虽然暂无依据,却十分有道理,毕竟是能够造就尸王蚩乃的存在,称之为逆天乱器毫不为过,炼制这样一套玄器本就是难比登天之事,况且,在炼制这套玄器之前,莫恨天还没创建涅仙墓,就算他有将这六件祭祀器具炼制在一起的能力,怕也拿不出将此实现的天地灵宝,要想对抗天道制裁,谈何容易呐! 萧聪摸着鼻子,笑了笑, “如果是这样的话,云浦长老说不定会因祸得福啊。” “为什么?”连归师父都发出了诧异的疑问。 萧聪放下手来,回答说: “洗魂、涤魂、熬魂,之后才是炼魂,单独使用的三十二邪奴炼魂簋虽然也能炼魂,但没有经过前面三道工序,估计没有那么好的效果,如果我猜的不错,洗魂是去除神魄中那些不利于后续工序的东西,涤魂是为了抹杀神魄的记忆,熬魂是为了消磨神魄的意志,炼魂则是为了让神魄更加凝实和纯粹,化魂是将神魄置于某种状态,从而使其更容易在乌木君仙根聚魂鼎中融合在一起。” “所以说……” 星流云直接接过欧阳寻的话把, “所以说,只要云浦长老在三十二邪奴炼魂簋中能坚持住,他就能拥有更加凝实和纯粹的神魄,其天赋神通也能更上一层楼!” 欧阳寻耷拉着一张脸, “坚持住?老人家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能经得起这么折腾,要我说还是赶紧想办法把人救出来吧,云浦长老的天赋神通已经够厉害的了,这份福报不要也罢!” “那接下来怎么办?”星流云摊着手问道。 “还能怎么办,不是你说的时间到了三十二邪奴炼魂簋自然就会打开吗?等就是了。”萧聪笑起来,一脸戏谑。 星流云翻了个白眼,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也不怕欧阳寻上去掐死你!” 归师父的声音略显失落, “唉,小聪说的是实话,如果事情真的如我们推测的那样,对这三十二邪奴炼魂簋我们还真是无计可施,不过,在不能确定时间的情况下,还是提前做足准备才好。” “师父,我倒是突然想到一个办法,不知道能不能行。” 欧阳寻话出突然,但归师父却很镇定, “哦?你说。” “反正单独一个三十二邪奴炼魂簋没那么厉害,我们能不能试着将其影响一下,比如,孤独家有针对萧家阵法的破阵虫,那萧家应该也有针对孤独家玄器的法阵吧?行不行姑且试试嘛。”欧阳寻说着,一双牛眼里全是期待。 归师父看向萧聪,问道: “小聪,你怎么看?” 萧聪脸色稍显为难, “针对独孤家玄器的法阵,我这里确实有,但就我现在的阵法水平,想要将这座法阵布置出来,怕是会误了云浦的大事。” 正说着,话锋一转, “不过,我倒是突然想到个更好的主意,如果你们能够找到与邪帝云墨苍或者是乌木君子黑檀王有关的东西,这件事应该会好办一些。” “哦,你打算怎么做?说来听听。”归师父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毛。 萧聪笑了笑, “针对玄器的法阵我虽然束手无策,但收集精神游丝的手段我应该没问题,前提是给我一件可靠的信物,这件信物与逝者的关系越密切,事情成功的几率也就越大。” “你……这是要施展我传给你秘法吗?”欧阳寻问道,脸色怪怪的。 萧聪摇头, “准确说,不只是,这一次单单召唤来他们的精神游丝还远远不够,更为重要的是,我需要让这些精神游丝与三十二邪奴炼魂簋取得联系,这一步恐怕只能用法阵来完成。” “召唤精神游丝的秘法还是由龟府长老来施行吧,拯救云浦长老,龟本就责无旁贷,小聪专心布阵,这样既能节约时间,也能将成功率提高一点。”归师父不容置喙道。 “但是,师父,”欧阳寻小心翼翼地说:“四位掌节使要维持云浦长老的生命,脱不开身啊。” “用不着他们,我亲自来就是了!” “您也行?” “我为什么不行?臭小子,你那怀疑的目光是几个意思!” 欧阳寻讪讪一笑, “我原以为这秘法只有掌节使能够施展,哪成想您老人家也会呀。” “哼,你以为只是你以为,怎么能当真呢?哪儿来的这份自信!” 归师父说得虽然轻松,可萧聪却从他脸上隐隐发现了几分无奈,那秘法他曾成功施展,自然对其有一定的了解,在他看来,这考究的并不是施术者的灵魂有多么强大,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其他东西,这种东西,他有,掌节使有,但归师父却不一定有,所以,归师父要想聚集起黑檀王或是邪帝云墨苍的精神游丝,付出的代价肯定不是一般的大,很有可能还会遭到反噬! 不过…… “这件事还是交由晚辈来做吧,”萧聪说着,声音自然,“欧阳寻将秘法教给晚辈之后,晚辈曾对其进行仔细琢磨,想出了一座法阵,但一直没机会验证,前辈若是信得过晚辈,晚辈便借此机会试一试,若法阵毫无反应,到时候前辈再出手也不迟。” 归师父稍作思索,点点头, “好,就依你所言。” “那信物……” “这个你放心,邪帝云墨苍的信物龟府虽然拿不出来,就算拿得出来也不敢让你用,毕竟那老家伙很可能尚在人间,还是不惹他为妙,但黑檀王的遗物龟府倒是收藏了几件,应该能符合你的要求。” “好,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开始吧!” …… 第六百七十六章 要是鸿翔在就好了 萧聪画好阵图,归师父调来一应灵宝,布阵的地点被直接定在了镜湖堂。 龟府的底蕴当真不含糊,给萧聪提供的黑檀王的那件信物,竟然是乌木君子当年曾根植的土壤,也不知道龟府是怎么把这方圆一丈的地皮弄来的,更不知道老乌龟们当初为什么要把它弄来,总之也算是有备无患,这信物甚合萧聪的心意。 萧聪这一次所要布置的法阵,完全可以算是他驭阵师生涯的又一座里程碑,虽然在此之前他也曾创阵,但那毕竟是借它山之石以改玉,算不上个人创新。 可这一次就不一样了,他要把欧阳寻教授的秘法应用到法阵之中,还要结合“以生灵为阵旗的布阵之法”,将之前学过的其他布阵法门融会贯通,对他来说,绝对是出道以来最高的一次挑战! 不过,好在镜湖堂是一个绝佳的布阵地点,其灵气充足自成一体,对于驭阵师布阵大有裨益。 可即使如此,萧聪花了十个时辰布置的法阵还是以失败告终,虽然那一丈见方的土壤上出现了一棵模模糊糊的古树虚影,它形貌嶙峋,粗枝细叶,果实寥寥,但云浦长老那里却没有半点反应。 年轻人对此并不气馁,众人对此更不意外,好像心照不宣地都认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或许说意料之中夸大其词了些,毕竟提心吊胆的滋味不好受,谁都希望云浦长老快快恢复,让心里的大石头赶紧落地,但对于萧聪这个年轻的驭阵师来说,布置这样一座堪称驭阵师生涯里程碑的法阵,失败个两次三次的确实很正常,就算他天姿绝萃不可多得,但一步到位这个要求还是太苛刻了点。 在镜湖堂盘腿而坐,运功调息两个时辰后,萧聪修改阵图,然后将法阵重新布置一遍,可云浦长老那儿还是毫无反应。 两次希望落空,归师父等人的期待虽然一如既往,但萧聪心里却有点打鼓了,这座法阵对他来说虽然是个不小的挑战,可在已经失败一次的基础上,竟然还是没有半点实质性的表现,这就有点太说不过去了,好歹他也算是对萧家各项顶尖绝活皆有所涉猎的布阵好手,阵法造诣和精神力都已经是不低的水平,这法阵怎么着也该意思意思才对嘛! 于是,年轻人又花了三个时辰用来调息和钻研,再一次将阵图仔细修改,紧接着又把法阵布置了一遍。 可结果还是跟之前一样,这让在阵法领域一向颇具信心的萧聪大大受挫,并百思不得其解。 “不应该啊,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现实情况让他不得不停了下来,去绞尽脑汁地思考问题的症结所在,归师父他们虽然心有疑问,但看萧聪那一筹莫展的样子,也不敢出言打扰。 “结合以生灵为阵旗的布阵之法,以四大掌节使、云浦长老、黑檀王曾经扎根的土壤、引魂玄器、三十二邪奴炼魂簋以及诸多灵宝布置成一座封闭大阵,利用三十二邪奴炼魂簋和乌木君仙根聚魂鼎之间的联系,用黑檀王残余的精神游丝影响三十二邪奴炼魂簋的状态,使其出现可乘之机,引魂玄器伺机而入,将云浦长老的神魂牵引而出,进而注入到云浦长老的肉身里,这道理和过程都没毛病啊,可为什么就是不行呢?” “难不成是我的阵法造诣还不够?” “那也不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吧!” “他仙人的,还真是奇了怪了!” …… “难不成,黑檀王的游离残灵撬不动三十二邪奴炼魂簋,这层关系真的被我搞错了?” 思来想去,问题的答案还是落在最初的预想之上,起初他认为毕竟那一套祭祀器具是一同炼就,三十二邪奴炼魂簋等五件祭祀器具全都服务于乌木君仙根聚魂鼎,而且黑檀王和三十二根邪藤还曾共度雷劫,所以他们之间理应存在一定的联系才对,靠着这层联系,再加上法阵和其他玄器的配合,他怎么着也能让三十二邪奴炼魂簋开条缝,可事实证明,他应该是想多了。 年轻人一时觉得有点沮丧,费尽周折好几天,到头来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不仅浪费了那么多宝贵时间和精力,还辜负了那么多人的希望和期待,想起那时自己胜券在握的样子,他觉得无地自容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仙人的,不行啊,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天无绝人之路,我肯定能靠法阵把云浦长老的神魂从三十二邪奴炼魂簋里给弄出来!” “还有什么招儿没使,看看能不能给它使上!” “以身种阵,以石刻阵,阵傀秘法……这些应该都不太实用,现在关键是要把三十二邪奴炼魂簋撬开,以身种阵是把法阵种在生灵身上,而那三十二邪奴炼魂簋是个死物,以石刻阵就更没有必要了,至于阵傀秘法,倒是沾点边,可也得先把三十二邪奴炼魂簋打开才行,嗯……想想,再好好想想……” “对了,还有一招儿,虽然看上去不太靠谱,但也值得一试啊,都这地步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心里面打定主意,萧聪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路数和具体规划,让他重新燃起斗志的这一奇招儿,就是几年前他想要凭空从弥芥中存取器物的那座法阵,虽然这么长时间一直没能成功,但在他孜孜不倦的钻研下还是有了一些不错的进展--至少他已经在这条不归路上确定了方向并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 虽然凭萧聪现在的这点领悟,要想将实体从弥芥中取出还是异想天开,但好在这次要从三十二邪奴炼魂簋中窃取的是魂体,按道理来讲,无形之灵要比有型之质更容易些,而且在这思如泉涌之时,他又想到了当初在濒阳荒漠的完美guo度时,三只眼的老东西能够构造一方隐藏于时空罅隙里的时空,将那些人和物全装在里面,虽然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那些人和物到底是实体还是仅限于精神上的交流,但他确信这之间有异曲同工之妙--弥芥中存在的是一个奇异的小世界,三十二邪奴炼魂簋中存在的是一个奇异的小世界,而那片隐藏于时空罅隙里的时空,也算是一个奇异的小世界,只不过相比于前两者,它显得更加独立一些,但他们与这个大时空之间的交流互通,从道理上来讲应该是一样的。 于是乎,《神秘古经》便有可能再次被派上用场,哦,不对,准确说应该是老东西那所谓的不传之术,毕竟据老东西自己讲,那片存在于时空间罅隙中的时空,就是他凭借自己的不传之术构建出来的,当初老东西在传授萧聪和鸿翔那门法术的同时,在他俩的额头上留下了这枚神秘的印记,而据欧阳寻他们所讲,每一次他跟鸿翔运用《神秘古经》的时候,那枚神秘印记都会出现,并异常璀璨,这说明老东西的不传之术与神秘古经也有联系,萧聪甚至怀疑,那不传之术指的其实就是神秘古经,只是当年老东西并没有将此表达清楚。 现在要把这些新的东西加入其中,就要将之前规划的一切都推倒重建,年轻人倒也真是不吝啬精力和时间,他将阵图彻底销毁,并用了近一个时辰来清空思维,然后重新将欧阳寻教授的秘法、以生灵为阵旗布阵的阵法绝学、《神秘古经》还有他自创的凭空从弥芥中存取器物的法阵相融互通,以此构建一座新的法阵。 时间不短,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谓是度刻如年的漫长,但在萧聪觉来,却是恍然无知的流逝,甚至连休息都在这种极致沉浸的状态里,直直持续了大半天,他才从这状态里醒来。 三丈见方的巨大阵图被一挥而就,星流云等人对此皆是张大了嘴巴,他们虽然不懂阵法,但看着图幅大小还有上面密密麻麻的奇怪符号,对比之前那一副还是相当唬人的,况且对于这样一项工作量巨大的工程,萧聪竟然连个哏都没打,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胡写乱画! 依照阵图,萧聪又花了两天的时间才把法阵布置完成,这期间,他一言不发双眸似火,状若癫狂到让星流云以为他已经走火入魔,而归师父对此则是一直保持微笑,经验丰富的府主大人自然知道,也能体会现在萧聪这难得的状态,或许在他年轻的时候也有过这么一两段吧。 收到萧聪的邀请,归师不问缘由父欣然入阵,年轻人诚挚的付出他看在眼里感动在心,一个外人为了云浦长老都能如此,何况是他这个龟府的掌舵人呢?所以只要萧聪需要他,他便当仁不让义无反顾。 萧聪之所以将归师父也请到阵中,是因为他这一次需要堪称磅礴的精神力,若是单靠他自己,估计一下子就会被直接抽干,而在法阵中多留一个生灵阵旗的坑位,就为他布阵多制造一份困难,所以在场人中,只有归师父最划算,否则他肯定把在场的所有长老全都编进阵中。 年轻的驭阵师将作为定阵之物的黑色古剑小心翼翼地放进一道与剑体完全契合的凹槽里,这凹槽被镂在半截腐朽的木头上,在一片琳琅满目的天材地宝中间,看上去大煞风景。 九色光华混淆成一八角平面,平面里又有一枚神秘复杂的符篆,这符篆给人的感觉并不古老,也不年轻,它新鲜的像一个刚刚落地的婴儿,正用力地放声啼哭,用最本能的方式宣告着它的到来。 紧接着,黑檀王的本体虚影再次出现,这一次看上去比之前几次加起来都凝实,虽然还达不到栩栩如生的地步,但已经过去那么多年,能聚集起如此多的精神游丝来,已经算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归师父闭眼掐诀,宝相庄严,自然而然地站在那儿,全身笼罩着一层银色光晕,配合着那一如既往的韵道,使他整个看起来宛若一座神祗。 萧聪盘膝而坐,亦是闭眼掐诀的样子,只不过此时他眉头紧皱,看上去甚是严肃,好像是在用力感受什么,他额头上的神秘符文依旧如冰雪雕铸,越来越亮,从刺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到将年轻人整个身体包裹其中,那光芒辐射了整个镜湖堂,让水里的波纹隐匿无踪,整个镜湖堂变成了一块稀世巨钻,一颗更为珍贵的球形宝钻和近百个形态不一的人影被镶嵌其中。 为了能更稳妥地完成这件事,萧聪不遗余力地从归师父那里吸收精神给养,此时已经达到意识世界所能承受的极限,这些精神给养全部作用于神秘古经,由此他额头上那枚符文才变得如此璀璨夺目。 在磅礴精神力的灌注下,《神秘古经》有如活了一般,它不再是以前被动古板的状态,而是开始向萧聪反馈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并非感受,甚至不是信息,这难以言喻的东西已经超出了他的认范围,但他却清晰地知道自己正在接受这东西的引导,于是他心无旁骛,就那么随着它去,在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的迷茫之后,突然就有了别样的感受! 闪烁着九彩光华的八角平面之上,在球形宝钻的不远处,此时又多了一块形状近似于八面体的红宝石,那光华殷殷如血,与球形宝钻遥相呼应,终于让旁观者的情绪达到了顶点,三十二邪奴炼魂簋终于有反应了,这才是他们期待已久的事情啊! 而众人不知道的是,三十二邪奴炼魂簋之所以发出如血光芒,是因为阴差阳错中萧聪也进到了里面。 三十二邪奴炼魂簋中的世界虽然并不是多么复杂,但也不是一无所有,在这里,萧聪首先看到的是一片张牙舞爪的巨型藤蔓,它们每一根都有水桶粗,且全都呈现出一种令人极度厌恶的死灰色,而后是被藤蔓紧紧缠绕的老龟,不出所料的话,便是他这么多天努力营救的目标云浦长老了,最后是无规律地散落在藤蔓之间的火坛,这些火坛模样一般无二,皆是三根斜腿支着一口直径一丈的黑色铁锅,铁锅无鼻,锅沿平整,里面熊熊地燃烧着绿色的火焰,不时跳跃时会出现固定的形状,看上去像一位位正在施法的巫师。 萧聪仔细数了数,藤蔓有三十二丛,火坛有九十六座,种种迹象都已经表明他正处于三十二邪奴炼魂簋构建的奇异世界,这并不在他的计划之中,更不是他希望的走向,他可不想像云浦长老一般困在这儿,如果按照他之前的构想,完全凭借法阵,像从弥芥中取东西那般将云浦长老勾出去,就不是现在这副境况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计划始终是比不上变化快啊。 年轻人已经无心再去深究自己为什么能进到这片奇异的世界中,他要赶紧把云浦长老带出去,因为在他的感应中,可怜的老家伙怕是撑不了多久了,若是真让这位在龟府德高望重的前辈湮灭于此,那自己这几天来的努力不就全都付诸东流了?那么多天材地宝也跟着白白浪费掉?不行,就差这临门一脚了,怎么着都得给这件事情画上个圆满的句号! 想要将云浦长老带出去,首先得把它从藤蔓缠绕中解救出来,难不成还得跟这三十二丛邪藤大战一场?不不不,这是人家的地界,用强肯定不是明智之举,毕竟俗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嘛,况且现在手上也没有件趁手的家伙什儿,一但用强便只有吃亏份儿。 萧聪计上心来,思考半晌,觉得对于如此情况,也只有黑檀王的精神游丝能派得上用场,他得出去一趟,把黑檀王聚集起来的精神游丝带进来,这也算是一个实验,理论上来讲,如果他能把云浦长老的神魂带出去,就应该也能把黑檀王的精神游丝带进来,而且现在的他迫切想知道,即使是他自己单独的情况下,还能不能逃出这三十二邪奴炼魂簋,别机关算进,最后事儿没办成,再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年轻人再次全心诵念起《神秘古经》,依旧是专心致志地跟着那难以言喻的东西走,只是这一次有点艰难,好像那东西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他猜测这是精神力灌注不足的缘故,于是索性把心一横,直接孤注一掷地将精神力全部掏空,果不其然,那东西一下子就近了,他又在浑浑噩噩中跟着走了一段,等意识再次清晰,稍微感应,便发觉自己已经出了三十二邪奴炼魂簋里那方奇异世界。 虽然还是不清楚这里面的道道儿,但这一趟确实让萧聪涨了不少经验,更是让他沉重地意识到,若想带着黑檀王的精神游丝进去并带着云浦长老的神魂出来,他可能需要更多的精神力才行,可他自认为刚才那一趟已经是他承受的极限了,如何再去承载更多的精神力? “要是鸿翔在的话就好了……” 万般无奈和纠结之后,年轻人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他仙人的,救,就算拼掉半条性命,也得把云浦长老的神魂带出来!” 现实世界中所发生的一切,萧聪皆无察觉,自然也就不知道,就在他抽干精神力灌注《神秘古经》以此离开三十二邪奴炼魂簋里那方奇异世界的时候,他额头上的神秘符文跟着消失了几瞬,围观众人得以看清他此时的模样,他们都被吓得面无血色,一个个地瞪大眼睛,对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表示难以置信--盘坐在那里的萧聪,浑身上下都变成了一种半透明的状态,像是一幅画,用细若游丝的线条勾勒,虽然描的仔细,却没有图上任何色彩,而那些像纹身一样出现在萧聪皮肤上的诡异画面,更是让人触目惊心毛骨悚然。 “你看到了吗?”星流云战战兢兢地问道。 欧阳寻回答, “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应该跟你一样。” 星流云咽了口唾沫,终于扭过头来, “为什么会这样?那还是小聪吗?” 欧阳寻缓缓摇头,目色沉重, “唉,我也不知道啊……” 神秘符文仅仅是暗淡了几瞬,便恢复到之前如太阳一般的炽烈模样,这自然是因为萧聪又在疯狂地从归师父那儿鲸吸牛饮了。 再次达到精神力承受极限的时候,年轻人还是不由自主地犹豫了一下,可下一刻终究是将这感觉中的极限强行突破,此过程没有痛苦,只有一种快要归寂的空虚,就像一片飘在海上任由风浪呼来卷去的腐朽的叶子,因为猛地打过来的一道巨浪,只剩下叶脉还在勉强维持着基本的形状。 这情况在现实世界的表现,则是更加炽盛以至于带了些灼热感的银色光芒,还有突然间在镜湖堂弥漫开来的强大威压,银色光芒的辐射已经不仅限于湖底,它越过了高山,使得整个龟府的门徒都能看见。 “恐怕我们已经不太适合继续留在这儿了,”欧阳寻捂着眼睛建议道:“要不还是先出去吧。” “就这么把小聪丢在这儿不管了?”说这话的除了星流云不会有别人。 欧阳寻声音略带嘲讽, “放心吧,我们继续留在这儿,就算小聪出事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别让小聪解决了云浦长老那边的事儿,还得再来救我们!” 星流云反唇相讥道: “有浊瀛遗褪在身,我怕什么,你想继续留在这儿吗?想的话我可以罩着你啊。” 欧阳寻被气的白眼大翻, “我的星大少爷,在这节骨眼儿上,您就别再节外生枝了好不好?浊瀛那是什么存在,拜龙阁的一把手啊,这事要是被他知道,那……” “行了行了,”星流云不耐道:“婆婆妈妈跟个娘们儿似的,哪有这么严重!不敢呆就不敢呆呗,这么多废话!走,出去!” “我哪句话多余了!”欧阳寻声音不高,但之中满是委屈。 幽女微微叹息着劝慰道: “算了,他就这德性,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 闻听此言,欧阳寻如沐春风,心里的忿忿不平消失全无,那张大脸也跟着笑得跟花一样,就是看着让人感觉有点不舒服, “哪里话,哪里话,都是自己人,我怎么会跟流云一般见识。” 可惜幽女对欧阳寻的热脸并不感冒,大概是出于对那强光的煎熬,她在说完话后便已转过身去,欧阳寻的热脸虽然贴了个寂寞,但还是美滋滋的。 短暂的混沌之后,萧聪渐渐清醒,并感受到自己的灵魂无比强大而凝实,仿佛一步登天,但他严重怀疑这是回光返照。 年轻人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悲哀,但心里坚定的想法还是一点没变,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把云浦长老救出来再说,就算回不了本,但好歹还能收点利息。” 黑檀王精神游丝凝聚而成的虚影,化成一抹蓝色的匹练,通过萧聪额头上那枚神秘符文进入他的意识世界,进而变成被年轻人托在手上的一袖珍盆景。 还是一模一样的过程,萧聪托着那袖珍盆景再次来到三十二邪奴炼魂簋中的神秘世界里。 萧聪看了一眼手里的袖珍盆景,幽幽一叹,道了句: “前辈,得罪了。” 而后随手一挥,那黑檀王精神游丝凝聚而成的虚影便化作一片蓝色光点洒向了缠绕着云浦长老神魂的结。 蓝色光点无声无息地渗进赤红色的邪藤里,那个结以一个极慢的速度正在打开,萧聪一动不动地静观其变,他知道,这是他最明智的选择--黑檀王的精神游丝里没有半点波动,之所以能够影响三十二邪奴炼魂簋中的邪藤,凭借的不过是一同炼器时的那点联系,或许也牵涉了冥冥之中不可多说的因果,总之,有现在这般效果就已经算是很好了,他不敢奢求太多。 精神世界里的时间流逝没有具体的概念,所以也就不能确定这个过程花费了多长时间,萧聪十分耐心地等着邪藤将云浦长老完全松绑,这才凑到云浦长老近前,右手中指抵在老龟的额头上,建立起神魂本源上的联系,最后再次全心诵念起了《神秘古经》。 带着云浦长老的神魂出去跟带着黑檀王精神游丝凝聚的虚影进来,其难度近乎有云泥之别,因为年轻人花了很长时间才发现那作为指引的存在,它离得更远了,如天涯海角碧落黄泉。 庆幸有惊无险,萧聪最后还是出来了,在意识归于空白之前,他用最后的一点精神力去探查四周,得知云浦长老也成功地逃出了三十二邪奴炼魂簋,心中不由得感到甚是欣慰,他还感应到了归师父,忽然就想要再从归师父那儿汲取些精神力,不敢说是做最后一搏,只是为了延续萧家人一贯的行事风格。 唔,他惊异地发现,自己竟然做到了,只可惜这精神力实在是少得可怜,因为归师父已经快要被他吸干了。 现在镜湖堂外的欧阳寻等人眼看着银色光华快速收敛,知道下面的事儿已经接近尾声,濒临结束,待银色光华完全消失,一行人再次来到镜湖堂,看见不省人事惨不忍睹的萧聪和归师父,还有丝毫没有改变的三十二邪奴炼魂簋,却没有发觉云浦长老的神魂已经回归了肉体。 星流云和萧家将等人奔向萧聪,欧阳寻和众龟府长老冲向归师父,镜湖堂的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 星流云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托着萧聪的半截身子,微微摇晃,轻声呼唤, “小聪?小聪?小聪!” 萧聪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对着星流云那张惊魂未定的脸,惨然一笑,微不可闻道: “要是鸿翔在就好了……” 说完,头一歪,便昏死了过去。 归师父那边,在他好徒儿欧阳寻的“折腾”下,终于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眸子此时黯淡无光,但嘴角却高高扬起,而后,面如金纸的老美男子勉强抬起右手,竖着大拇哥对不远处的萧聪用力说了句, “小子,好样儿的!” 第六百七十七章 为了将萧聪唤醒 归师父虽然已经精神虚脱,但对于他这种境界的存在来说,这般状况并没有什么大碍,倒是萧聪,识海枯竭对于他这个摘星境的人族修士来说,确实是个致命的大问题,要不是因为萧家人得天独厚的天资,否则现在这可怜的年轻人恐怕早就已经寂灭了。 萧聪不仅帮龟府铲除了目前威胁最大的叛徒业图天,还把龟府至关重要的巡机司太节--云浦长老的神魂成功地从三十二邪奴炼魂簋中带了出来,撇开他萧家族长和执卦者的身份不讲,单是这份人情,就值得龟府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从危险的边缘拉回来。 于是,镜湖堂便出现了这样一副宏达的场面--近百名白胡子老头围着一名平躺在那儿的年轻人盘膝而坐,而作为龟府掌舵者的归师父却只有欧阳寻几人陪着。 而在更远的地方,云浦长老的巨大身躯还在那儿趴着,四大掌节使与其以之前一模一样的方式紧密连接,老龟的神魂虽然已经归位,却暂时没有醒转的迹象,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龟府位列玄真界渊源最深的几大势力之一,其底蕴自然不可小觑,虽然奈何不了涅仙墓的遗物三十二邪奴炼魂簋--毕竟这是一个极端冷门的问题,但对于萧聪的危险境况,却不至于黔驴技穷,当然,事情确实棘手很多。 濒临寂灭的萧聪的灵魂需要被唤醒,所以龟府长老们的路子很简单--在全力向萧聪识海注入魂力的同时,再加上一个引子,这个引子必须是萧聪刻骨铭心的存在,只有这样,他们才有可能唤醒他。 向萧聪识海注入魂力这事儿容易,但引子却不好找,一开始龟府长老们认为萧聪既然是萧家人,那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就肯定是法阵,利用阵法应该能够唤醒他,可结果让人大失所望,龟府长老们向萧聪的识海输入了无数包含阵法学说的念力,可萧聪却不为所动,渐渐充盈的识海连一丝波纹都不见。 归师父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便从恢复中醒来,在他的授意下,凭借阵法一无所获的龟府长老们将突破口转移到萧聪的恩师天道翁身上,归师父跟天道翁是老相识了,对师徒俩之间的事情也知道不少,他将那些发生于师徒俩之间深刻往事说与众长老听,然后由众长老以念力将这些往事在萧聪的识海重现,可惜,萧聪的灵魂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围观众人开始变得有些着急,星流云说最让萧聪牵肠挂肚的应该是萧家,欧阳寻觉得应该到老祖宗那儿探探话,尹诺说若是不行的话可以试试皇公主殿下…… 本来按道理来讲,值此之际,死马当活马医,大家应该分头行动,只是在龟府长老们在萧聪识海重现了萧家父子于圣城覆灭四府七万人马,并帮萧聪的母亲沁夫人报仇雪恨的往事,却依旧以失败暂时收场之后,归师父直接推翻了之前大家的所有假设--还有比亲情更让人刻骨铭心的存在吗?如果有,那说明萧聪这家伙人品肯定有问题,如果没有,那他早就应该被唤醒了! 可大家既相信萧聪的人品,又没见他有任何被唤醒的迹象,所以说,这条路根本就行不通! 星流云面色怆然,幽幽一叹,鬼使神差地重复了萧聪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要是鸿翔在的话就好了……” 欧阳寻闻言,猛地转过头来,煞有介事道: “为什么不把公主殿下接来试试?她不但跟小聪一样精通《神秘古经》,还学会了专门对付魂体的《应魂咒》,在这方面,整个龟府恐怕也没人能比得上她!” 说着,将期待的目光转向归师父。 归师父稍作沉吟,缓缓摇头, “兹事体大,不能妄下决议,把公主殿下接到这儿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碰这一茬儿。” “为什么!” 星流云等人大为不解,一个个地都抻着脖子立起了眉毛。 归师父也皱着眉头, “我不是担心公主殿下跟小聪的患难之情,我是担心皇帝老儿会借这个机会拿捏小聪,皇城戒备森严,把公主殿下接到这儿来,必然要经过她老子,之前的也就罢了,那时候皇甫翾的身份是鸿翔,可现在不一样了,她的身份是皇甫翾,是玄真皇家的ba公主!代表的就是皇家!” “有那么复杂吗?我觉得玄真皇这人还不错啊。”星流云说道,带着点赌气的感觉。 欧阳寻往星流云这边看了一眼,抿了抿嘴唇,如鼓起了莫打的勇气般随声附和, “师父,徒儿也觉得玄真皇没那么阴险,萧家跟皇家是上千代人的世交,应该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多做文章吧。” 归师父缓缓摇头,面色凝重地定定道: “你们要明白,萧家和皇家之间的联盟,是建立在天下苍生的利益之上,不掺杂任何一点别的东西,这样的关系,在外人看来确实难能可贵,但对于现在已不可同日而语的小聪来说,却无疑是一种枷锁,萧家不在了,这样沉重的盟约便压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这公平吗?况且小聪身上背负着比保护天下苍生更重要的使命,他不能被拴在这一根绳上,依我看,小聪应该尽快跟皇家撇清关系才对!” “可是……” 星流云和欧阳寻皆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心里的小九九彼此看透,却都没说出来,归师父说的不无道理,玄真皇家贵为凡界至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以凡界安定为基础的,他们为了自己的那份万众瞩目的家族荣耀,危难之时免不了要以身殉职,连自家都豁得出去,更何况是对于一个外人呢!这样的先例可不是没有,那创造以身种阵之法的萧明远,不就是跟堕神太瘟同归于尽了嘛! 虽然被称为玄真之楔的萧家也有护世大责,但事实情况已经是今非昔比,况且正如归师父所说,萧聪身上还背负着比护佑玄真凡界更重要的使命,凡界被毁,即使破碎,但就算仅剩一点星星之火,照样可以重现今日之繁荣景象,但若修界大乱,凡界必将遭受灭顶之灾! 可话说回来,这纷繁复杂的关系就非得让萧聪和皇甫翾的感情作为牺牲品吗?如果真要这样的话,不仅是可惜,简直是可恶和可悲!之前欧阳寻和寻流云还计划着以一个让玄真皇无法拒绝的理由使得皇甫翾继续跟着他们,相信日久生情不是空谈,可现在,归师父却说要让萧聪尽快跟皇甫家撇清关系,就让他们有点接受不了了,对于最后的决定,他们心照不宣--就算这次要跟归师父对着干,也没有必要现在就说出来。 星流云灵机一动,往怀里一掏,伸开手,一枚青色的玉片静静地躺在他的掌中, “你们身上可还有这个?”他略带兴奋地问道。 躺在星流云手心的,自然是之前在大荒时由鸿翔亲手篆刻下神秘古经的知神玉片,为了以防不时之需,他特意多篆刻了许多留给众人做准备,现在看来,星流云他们每个人身上应该都剩了一枚。 聪明如欧阳寻自然是瞬间会意,赶忙从弥芥中取出自己剩下的那块知神玉,并大赞道: “这么个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 一共三十三块知神玉,被一同交与龟府的长老们,凭借这三十三块知神玉,会有三十三名龟府长老短暂沾染神秘古经的气息,进而就能像鸿翔那样往萧聪的识海中输送由《神秘古经》衍生出来的念力,欧阳寻不忘取出当年鸿翔写的那篇关于《神秘古经》的个人感悟,有了它,成功的可能性又大了许多--假如《神秘古经》真的有用的话。 第六百七十八章 授教奇法 “要是《神秘古经》没有用怎么办?”欧阳寻看向星流云,眼神幽幽,活像个丧偶的怨妇。 星流云轻哼一声, “怎么办?那就把皇甫翾接到这儿来,归师父若是不愿意,我们就把萧聪送到皇城去!以我们现在这般阵容,有小聪之前给的法阵石刻在手,凭这帮老乌龟,绝对留不住我们!” 欧阳寻几声僵笑, “你想多了,我师父不会把事情做得那么绝的,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小聪,老秃驴们常说‘活在当下,当下即未来’,如果小聪命丧于此,筹谋那么长远的规划还有什么用?放心吧,如果真的非公主殿下不可,我师父一定会亲自把她接到这里来的。” 星流云点点头, “你说这话也有道理,现在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嗯嗯,拭目以待吧。” 说着,两名年轻人将目光投向那一片白花花的水草团子,也不知怎么的,他们总感觉那里有点不太一样,好像有一层无形的场域将其笼罩,与周围隔离开来。 星流云心里不由得有点忐忑,煞有介事问道: “欧阳寻,你有没有一种感觉,这帮老乌龟跟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欧阳寻抿着嘴唇,点点头, “知神玉落到他们的肚子里,跟落在我们肚子里确实有点不一样。” “不会出什么岔子吧!”星流云豁然转过头来,满脸紧张。 欧阳寻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声音出奇地平静, “能出什么岔子?神秘古经的玄异你我都知道,凭诸位长老的水平,怕是做不了什么手脚,就算他们会受到影响,那也肯定是好的方面,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不用担心。” 星流云咽了口唾沫,声音稍稍低了一些, “我是说,这帮老乌龟的理解能力这么厉害,会不会参透神秘古经的秘密,若是这事儿流传出去,对小聪和皇甫翾可是百害而无一利啊。” 欧阳寻又浓又黑的眉毛挑了挑,看上去很是诧异, “你也太高看他们了,本少节主吃了那么多块知神玉都没这效果,他们吃一块就立竿见影了?开什么玩笑!” “可是……” 一抹柔和的金色光芒漫进眼帘,两名正在交谈的年轻人与围观的其他观众同时扭过头来,目光所指,皆是同一个地方。 就在百十位长老盘膝而坐的区域,此时正有一个个金色的古老符篆缓缓升起,并翻滚着飘向平躺在中间一动不动的萧聪,金色的古老符篆没进后者的身体,并为其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这一幕,让围观者无不目瞪口呆。 星流云分外明显的喉结上下滚动,并发出几声咯咯的响声,他轻声问道: “欧阳寻,这下你怎么解释?” 欧阳寻的眸子微微缩着,半晌,后知后觉道: “我知道了,这是龟府长老已经很久很久没施展过的授教奇法!” “什么授教奇法,连你这堂堂少节主都给比下去了?”星流云声音里带着些揶揄,这是他一贯的风格。 欧阳寻微微一笑,蔑意横生, “孤陋寡闻了吧,龟府是学术考究之地,所研究的学问不敢说是玄真界的巅峰存在,但怎么着也是寻常生灵没资格触碰的,这对智力、学习能力、理解能力等诸多方面都有很高的要求, 当然,对于这般深奥玄妙的学问,单是对求教者进行要求,很明显不合理也不明智,但龟府在这一块儿做的极好,长老们对自己的要求比对学生们的要求高得多,久而久之,便琢磨出了这么一套授教奇法,利用它,长老们可以在教课时实现精神的互通和交融,怎么说呢? 嗯…… 你可以这么理解,当长老们施展这套授教奇法的时候,从某个角度上来说,他们与学生们的神魂合二为一,在各种能力产生叠加的同时,所知所感也可以实现共享,这样一来,教学效果可是成倍增加的。” “可这跟现在的情况又有什么关系?”星流云不解道。 “当然有关系了!”欧阳寻脸上是一副夸张的郑重,“都跟你说了嘛,在施展这种授教奇法的时候,长老们的神魂是交融互通的,如此一来,对于神秘古经的领悟必然是事半功倍,而且长老们很明显是下了很大的功夫,在如此强大的念力支持下,能够诞生一个与神秘古经有关的灵胎也说不定!” “灵胎?什么灵胎!”星流云一下子紧张起来。 “就像我之前教给小聪的秘法,长老们对神秘古今的领悟若能达到一定境界,也能勾动这世间一些与神秘古经有关的执念,这些执念与长老们的念力纠缠在一起,就是一个短暂的灵胎。” 星流云打了个激灵, “听你这话,我怎么感觉有点瘆得慌?” 欧阳寻不以为意的摆摆手, “不用担心,长老们的境界还达不到那个地步,再说了,神秘古经哪有这般浅薄。” 星流云几声哂笑, “呵呵,你刚才也是这么说的。” “我……”欧阳寻一时语噎,撇撇嘴,“那咱们就骑驴看剧本,走着瞧吧!” 一枚枚神秘符篆没入萧聪静默的身躯,星流云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但确实有一环形的七彩光晕,将众长老连起来,表示他们的神魂已经交融在了一起。 终于,萧聪的额头上闪烁起了微光,明灭之间,大家看到,那微光是存在于萧聪眉间神秘符文的形状。 星流云喜出望外, “亮起来啦,亮起来啦,你们看到了吗?小聪很肯定很快就会醒过来!” 欧阳寻也是喜形于色, “没想到这法子还真有用,这下好了,不用去请公主殿下来了。” 微光不再闪烁,它完全亮了起来,变成大家记忆中那冰雪铸就的模样,萧聪沉睡中快要寂灭的灵魂已经被唤醒,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不然,以众长老吞下的知神玉还有手里那篇被阉割后的伪经文,就算再加上那授教奇法,恐怕也激发不了老东西在萧聪额头上留下的这枚标记。 第六百七十九章 又见鸿生 在众人愈加焦灼的等待中,萧聪终于悠悠醒来,在年轻人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众长老似乎心有所感,那环形的七彩光晕也随着缓缓消失,只有来不及停止的寥寥几个符文继续往萧聪那儿飘去。 萧聪坐起身来,揉揉眼睛,像个刚睡醒的孩子,吧唧嘴的声音清晰可闻,那副憨萌可爱的惺忪之态,让人看着感觉陌生而又羡慕。 “小聪。”星流云踮着脚跟伸着脖子喊了一声。 萧聪闻声转首,见大家都在,微微一笑间满脸和煦灿烂。 盘坐在周围的龟府长老纷纷起身,自动分开一条道儿出来,萧聪长身而起,冲众长老作揖致意,众长老拱手回礼,一来一去,谁也没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本来就是一报还一报的事儿,一切尽在不言中。 欧阳寻等人走上前来,他们还在细细打量着萧聪的上上下下,好像直到现在还没确定萧聪完好与否,星流云忍不住伸手拍打萧聪的胳膊和后背,多少使了几分力气,让毫无防备的年轻人身体摇晃了几下。 见萧聪真的已无大碍,星流云讪讪几声笑, “不错,还是跟以前一样硬朗。” 欧阳寻趁机讥讽, “可拉倒吧,小聪之前是灵魂出了问题,你脑子也出问题了?” “赶紧滚一边去!你脑子才有问题!不知道身体和灵魂是一个平衡的整体吗?你见过哪个体弱多病的家伙精神头儿好的?憨货!”星流云连说带骂,一点面子都不给欧阳寻留。 萧聪瞅着星老大情绪又有点高涨,搞不好又得拉着身为龟府少节主的欧阳寻在这儿丢人现眼,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可这里是欧阳寻的地界,让他在众长老面子丢的太多,也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于是赶紧岔开话题,帮欧阳寻及时止损, “云浦长老怎么样了?” 一说起云浦长老,大家都微微皱起了眉头,欧阳寻哀叹一声,道: “听我师父说,云浦长老的神魂确实已经归位了,但不知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醒转的迹象,咱也不敢多问,唉,还挺让人挂得慌。” 萧聪抬手摸了摸鼻子,扭头看向正在跟众长老交代事情的归师父,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个来回,而后微微一笑, “想来归师父心中有数,对云浦长老另有安排吧。” “怎么说?”星流云挑眉问道。 萧聪朝归师父那边扬扬眉毛, “你看归师父那严肃的模样,这件事很明显还没完嘛。” “这都不算完!”星流云的声音听上去带着点气急败坏,也有些无奈,“都已经花了那么多时间精力和功夫,还没有把云浦长老完全解救出来,这业图天也太坑了吧!” 说着,他看向欧阳寻,一副悲天悯人之色, “你们龟府到底是造了几辈子的孽,才出了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玩意儿。” 欧阳寻摊摊手,撇嘴道: “这谁知道!” 归师父那边把话交代完,也信步走到这边来,关切道: “小聪,怎么样?” 萧聪点点头,面色真挚, “前辈不用担心,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 “那就好!” 归师父喜笑颜开,像星流云那样随手拍了拍萧聪的肩膀。 “前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萧聪轻声问道。 “接下来?”归师父幽幽一叹,“唉,接下来还得靠你这大驭阵师一臂之力啊!” 萧聪笑得谦逊, “前辈您这话晚辈哪儿担当的起呐,有什么事儿您吩咐就行,晚辈自当竭尽全力。” 归师父笑容欣慰,微微正色道: “要想让云浦长老恢复正常,得五大掌节使聚齐才行,所以还有最后一步,让那法灵顺利入主业图天的躯壳,与四位掌节使合力将云浦长老唤醒就是了。” 欧阳寻略显诧异, “还有这事儿?” 归师父轻然颔首, “这也算是龟府的一个重大秘密,连业图天都不知道,否则他才不会将这具躯壳如此完整地留给你们。”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还是萧聪比较直截了当些。 归师父莞尔一笑, “这个不急,大家都忙碌了那么长时间,总得休息一下嘛。” 星流云忽而阴阳怪气道: “别介啊,还是赶紧的吧,小聪还有事急着去做呢。” 众人闻言纷纷转首,尤其是萧聪,最为疑惑, “我有事儿急着去做?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欧阳寻眼皮上抬,脸上浮现出几分坏笑,随声问道: “对啊,小聪有什么急事,我们也不知道呐。” “啧,”星流云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提醒说,“人家公主殿下还在皇城那儿等着呢,都说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人家公主殿下在皇城那边心急如焚望眼欲穿,咱们却在这里悠哉悠哉,这肯定说不过去嘛!” “嗯,确实说不过去。”欧阳寻一副深以为然之色,“自古真情难觅,且行且珍惜呀。” 归师父对此颇感意外, “小聪,你跟公主殿下……” 萧聪面色自然,轻轻摆手, “没有的事儿,我一直拿他当兄弟看,可从来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归师父稍作斟酌,一脸认真道: “如果事情真像他俩说的那样,我倒觉得你可以考虑考虑,人家对你一往情深,你可不能薄情寡义啊。” “薄情寡义?”萧聪哭笑不得,“这词用的太过了点吧,我说了,我一直拿他当兄弟看,这兄弟突然变成姑娘,就已经很让我猝不及防了,让关系一下子再进一步,还得让我接受,你们这要求也太离谱了点吧!” “小聪,我不是那个意思,”归师父苦口婆心道:“大家都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但感情的事向来不复杂,它很简单,我想说的是,人家对你用情至深,如果有可能,不妨成全这段佳话,可不要因为某些感情之外的事耽搁了自己,也负了人家。” “感情之外的事情?”萧聪挑眉问道,略带狡黠。 归师父面色微微一凛,毫不客气地说, “小子,别跟我装蒜,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萧聪打了个哈哈,信口应道: “好好好,前辈的金玉良言,晚辈记下了,正事儿什么时候开始,你找人跟我说一声,我先去准备准备。” 说着,快步往外走去,堂堂萧四少爷,竟然这个时候选择落荒而逃了。 “前辈,你看看,每次提到终身大事就是这副作态,都让我们这些做兄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没事,别急,水到渠自成,是人都过不了感情那道坎儿,情到深处心自开,他只是还没到那个时候罢了,等到了时候,也就能体会到情不自胜无法自拔的滋味了。” 听着身后传来的议论,萧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用力甩了甩脑袋,脚步不由自主地又加快了几分。 身为拥有卜天卦的执卦者,龟府的每处地方萧聪都门儿清,他的目的地不是归师父的府主阁,而是欧阳寻的小别院,不过他并没有利用卜天卦从镜湖堂直接到达这里,而是抄最近的路线走了过来。 被几座矮山围在中间的小院落还是老样子,简朴而干净,并染着些岁月的质感,斑驳的墙面,灰色的瓦片,歪歪扭扭的几片篱笆,还有院子中间那神秘古老的大鼎,勾起了萧聪不少回忆,尤其是那一晚发生的事情,是他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经历--本想深入调查业图天,却不想一不小心着了老油条的道儿,被鸿生一脚踹进这尊大鼎里,通过百丈石室的考验后接触到老古董,给强行嫁接了因果,还得到了卜天卦…… 与他至今为止光怪陆离的某些遭遇相比,那一晚发生的事情其实并不是那么值得让人铭记,年轻人之所以无法忘记它,是因为那是一次惨痛的教训,更是他人生的第二个转折点,冥冥中的某些东西,其实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命中注定了。 再想起来,感觉一切都已经释怀,在此之前,那一晚于他而言,潜意识里好像是一件重逾千钧的大事,现在如梦方醒,才发现其实也不过如此,他从来就没有埋怨老古董为他强加因果,也不曾因前路凶险而惧怕过,仔细深究起来,他心里的沉重,不过是因为业图天给予的耻辱,极大地伤了他那有些过分的自尊,好在业图天已经栽在了他手上,所以他的心情才如此舒畅。 当然,如果老油条至今逍遥法外,那此时站在这里的他,可能就是另外一番感想了。 距离第一次拜访龟府,已经有七八年之久,虽然在此期间也回来过几次,但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要不就是偷偷摸摸不可张扬,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到欧阳寻这小别院来,看看那个给过他些许感动的老朋友。 年轻人大大方方地踏进小别院,不多时,正堂主室的门里便探出个硕大的脑袋来,潦草拼凑的五官构成一副不可思议,他在那儿怔了怔,而后一下子摔倒外地。 “你是……萧四少爷?” 那摔倒在门槛上的人儿仰起脑袋,小心翼翼地问道,能在这时候出现在欧阳寻小别院里的家伙,除了鸿生,不会是别人,身为欧阳寻在龟府最信任的侍从,他的生命早已在归师父和几位长老的帮助下跟这座院落紧密相连着,估计是萧聪的进入让他心有所感,所以才出来查看。 如今的鸿生已经不是几年前的丑陋少年--虽然模样还是说不上好看,但看上去可比记忆里协调得多,不知道的肯定以为是易容术。 “没错,正是本少爷!”萧聪粲然一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鸿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动作麻利地跑到萧聪身边,惊喜道: “萧四少爷您怎么来了,这一别好几载,我都认不出您来了。” 萧聪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后者虽然比他矮了半头,但身姿也算魁梧,想来在他当年教授的拳术确实是下了不少苦功夫,他满意的声音里掺杂着几分感慨, “是啊,一别好几载,要不是在这儿,我也认不出你来,看这样子,你这几年过得应该还不错,不枉我当年对你一番指点。” 鸿生搔着脑袋憨笑起来, “萧四少爷的栽培鸿生自当铭记于心,这几年勤学苦练不敢有丝毫懈怠,若非如此,现在恐怕还活不得这般明朗,今天能听到您这般肯定,是我最开心的事情,之前还怕自己天分不够,再见到您会让您感到失望……” 说着,鸿生长揖向地, “请受……” 萧聪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将鸿生稳稳扶住,好像早就料到有这一出儿,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搞那么郑重干什么,好像我此番前来就是为找你讨帐一样,就算要报恩,也是跟归师父,跟我可没关系,赶紧给我起来!” 鸿生又憨笑几声,顺势站直了身子, “好,一切都听萧四少爷的。” 两人相视而笑,萧聪打趣道: “怎么,不打算请我进入坐坐吗?” “怎么会!萧四少爷快请!”鸿生伸手,招呼着萧聪往屋里走去。 正堂主室中,萧聪在靠窗的小桌前坐下,鸿生洗了茶具,沏好香茶,为萧聪斟得八分满,自然而然地说了句, “萧四少爷请喝茶。” 萧聪拾杯轻啜,茶味虽然略显清淡,却口齿留香,带给他一种捉摸不透和意犹未尽之感。 “想必欧阳少爷也跟着萧四少爷回来了吧。”鸿生说道,满脸期待之色。 萧聪点点头,面色诧异, “云蒲长老的事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你难道还不知道?” 鸿生猛地摇头, “这几天我一直都呆在这里,真的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云浦长老怎么了?” 萧聪淡然一笑, “他老人家之前被业图天摆了一道儿,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业掌使……他又出现了?”鸿翔讶然失声,紧接着是一阵出离的愤怒,“他为什么加害云浦长老,怎么可以这样!” 萧聪轻轻摆手,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年轻人火气别那么大,我记得你之前挺和气的一个人,怎么现在变得跟那些乡野村夫一个脾性了。” 鸿生还在忿忿不平, “萧四少爷您不知道,云浦长老是整个龟府最和蔼最善良的前辈了,龟府的所有人,包括府主在内,都承着云浦长老的恩惠,至于业掌使,云浦长老对他的恩情比别人更是多得多,这些事连我都知道一些,他却如此恩将仇报,实在是让人太寒心,太气愤了!” 萧聪蔑然一笑, “算啦,人死如灯灭,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让它过去吧,你我何必为这些破事再浪费心情,不值得。” 鸿生一听这话,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 “萧四少爷,你的意思是说……业掌使已经死了?” “嗯,我亲手了结了他,但留下了他的全尸,准备送给我一个朋友。” 萧聪话说得云淡风轻,但落在鸿生耳朵里却无异于晴天霹雳,年轻人怔在那儿,久久不能言语,这些话既然是出自于萧四少爷之口,他自然不会有所怀疑,但业图天阴谋诡谲,手段颇多也是事实,让他震惊的不是业图天的死,而是这让归师父都无可奈何的老油条竟然死在了年纪轻轻的萧四少爷手上。 半晌,鸿生拾杯将茶水一饮而尽,抿抿嘴唇终于算是把心稍稍定了下来, “之前听他们说萧四少爷在外面如何神武如何传奇,我还不敢相信,如今看来,那些都是真的了。” 萧聪莞尔一笑, “三人成虎,以讹传讹,故事要是不夸张,那就没人听了,我们这几年的经历确实有点东西,但绝对不像你听到的那样,可话说回来,这一切都不重要,实话告诉你,能活下来,我就已经烧高香了。” 鸿生跟着笑笑,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萧四少爷,您以后的福分大着呢,连欧阳少爷都要跟着沾光了。” 萧聪轻轻挑眉,貌似对此很是意外, “哎呦,几年不见,学会油嘴滑舌了哈?” 鸿生赶紧摆手,郑重其事道: “没有没有,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萧聪无奈,低头几声失笑, “行了行了,不跟你逗了,我们在这儿估计还得住几天,今晚上你们家欧阳少爷就会回这儿来,人挺多的,麻烦你去准备一下吧。” “萧四少爷这是说的哪儿的话,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我这就去安排。” 鸿生说着,又为萧聪斟满茶水,将茶壶轻轻放在小桌上, “萧四少爷,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先去了。” “嗯……”萧聪探头往灶房那边瞥了一眼,稍作斟酌,说道:“除了现成的佳肴,记得多准备些新鲜食材放这边。” 鸿生循着萧聪的目光,也往灶房那边看了一眼,心中了然,微微一笑, “放心吧,萧四少爷,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 “嗯嗯,去吧。” “是,萧四少爷。” 鸿生冲萧聪作揖致礼,转身离去。 第六百八十章 夕阳无限好 惠风和畅,午后的阳光懒懒地洒在桌上,耳畔不时传来几声若即若离的鸟叫声,新翻泥土的芬芳混在茶香里沁入心脾,引发了身体里的某些东西,蠢蠢欲动,在毛孔里呼之欲出。 萧聪再次放下手中茶盏,身体后倾,轻轻地压在椅背上,仰起头来,深吸一口气,便闭上了眼睛,去享受这一刻久违而难得的静谧。 他终于感觉自己的身心真正地放松了下来,精神世界里汹涌的波涛也渐渐平息,内外皆是一片祥和,安静得像一面秋日的湖水。 小憩片刻,萧聪睁开眼睛,劲腰轻轻一挺,便直起身来,这短暂的休息,竟让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仿佛脑海里那些惊险刺激的回忆只是一个梦。 他喜欢这种心境,却不敢在此逗留太久。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呐,呵呵。” 年轻人自嘲一笑,顺手从弥芥中取出之前帮法灵从商荼剑进入神忌剑时绘制的阵图,将其平铺在桌子上,仔仔细细地研究起来。 日头不紧不慢一刻不停地往西走,于不知不觉中开始有坠落之势,在金灿灿的落日余晖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拉着一辆板车往小别院这边行来。 久置不用的板车,车轴因缺油而吱吱作响,却与鸿生朴实的形象一起,为整幅画面添了几分诗情画意。 萧聪抬起头来,揉揉干涩的眼睛,转首望向窗外,正好看见鸿生拉着板车进入院子里,车上有各种鲜果时蔬肉脯和一口大箱子,箱子看着像青铜质,稍微一想,倒也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年轻人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笑道: “哟呵,运来的还不少,辛苦了哈。” 鸿生放下肩绳,笑容腼腆, “不辛苦,不辛苦,这才哪儿到到哪儿啊,对了,萧四少爷,这些东西,我卸在那儿?” 萧聪四下一望,忽然想起,除了欧阳寻和他之外,没人能进得了小别院,所以这席宴还得摆在小别院外面,可欧阳寻他们还没回来,将板车直接摆在门外好像也有点儿不太像话,于是回答说: “先放在那儿吧,等你们家欧阳少爷回来,自有他的去处。” 鸿生点点头, “萧四少爷,那接下来我干点什么?” 萧聪微微一笑, “接下来就没你什么事儿了,换我来疏松疏松筋骨,不过你要是愿意的话,给我打打下手也行。” “好嘞!”鸿生答应的既干脆又快活。 抬头看看天色,萧聪纳闷道: “都这个点了,你们家欧阳少爷怎么还没回来?” 鸿生一边解着车上的绑绳,一边说道: “刚才听内院的长老们说,为了答谢你们的相助之恩,府主带他们去宝经阁了。” “嗯?”萧聪诧异问道:“萧家将也去啦?” “您说的是那二十几名铁甲人吗?他们一直都在门口守着呢。”鸿生向萧聪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继续转回头去认真解他的绑绳。 “哦对,他们进不来呀。” 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萧聪莞尔一笑,而后大步向门外走去。 二十七名萧家将,在小别院外围成一圈,一个个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跟出自于名家之手的雕像一样。 见萧聪走出门来,收在正门墙边的几个萧家将朝萧聪恭敬行礼,为首的萧大说道: “族长,您来了。” 萧聪摆了摆手, “说过多少遍了,这些没必要的礼节都免了,整天拜来拜去的,也不嫌累的慌。” 说着,长叹一声,接着问道: “欧阳寻他们呢?” “跟着归师父去宝经阁了。” “就那么简单?” 几名萧家将面面相觑,萧大回道: “这个……属下实在不知。” 萧聪撇撇嘴,语重心长道: “我说哥儿几个,咱可不能这么继续木下去了,怎么说你们也都是成年人,该有的本事咱可一样儿都不能少啊,不然以后怎么行走玄真独当一面。” 萧大低头稍作沉默,而后抬起头来定定回道: “族长教训得是,属下记住了。” “真记住了?”萧聪狐疑。 萧大狠狠点头, “真记住了!” “好,那我就看你们以后的表现,不能让我失望哈。” “族长放心,属下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萧聪笑笑,忽而问道: “你们怎么不跟着去宝经阁走一趟?” 萧大回答不假思索, “属下只负责守护族长,其他事一概不过问。” 萧聪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勾勒出一副意味难明。 萧大看着主家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一下子醒悟过来,连忙纠正道: “不,属下应该跟着去的,准确掌握他们的动向,也是对族长的保护。” 笑容消失,萧聪如翻书般换上了一副不悦之色, “这一根筋的毛病怎么就是改不了呢?有些话没必要说出来,心照不宣就行了。” 萧二十七现在后面忍俊不禁,调侃道: “族长,萧大的榆木脑袋就这样儿,这辈子肯定是没救了。” 此言引得其他几名萧家将跟着笑出了声,却也让萧大有点无地自容气急败坏, “闭上你的臭嘴,我说我能做到,我就能做到!” “好好好,你是头儿,你说是啥就是啥。”萧二十七故作妥协以退为进,让不善言辞的萧大有气撒不出,这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的确让人有点抓狂。 萧聪看得有趣,忍不住添油加醋, “萧大,听听人家说的,不是你族长我挑事儿哈,这咱能忍?” 萧二十七一听这话,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抻着脖子怨道: “族长,您这就是挑事儿,有您煽风点火,他要真急了肯定得揍我!” “哎呦,怪我喽?你自己找的事儿,还不允许我说一句了。” “族长,您这可不对,我那是配合您教育萧大,您可不能卸磨杀驴啊!” “我让你配合我了?” “您是主,我是仆,但凡您有需要,我就得全力以赴嘛,要是什么都得经您吩咐,那我岂不是太差劲了!” “哦,”萧聪缓缓点头,了然道:“就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那一套喽?” 萧二十七打了个哈哈, “族长,咱这事儿可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不过理儿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当然,还是那句话,您是族长,您说是啥就是啥。” 萧聪嘴角忍不住抽了两抽,笑容也变得勉强起来,这萧二十七明显是参透了他话里的圈套--用君臣之道来噎人,对于这么一句流传已久的前贤圣理,若是反驳,则表示自己心中有悖逆之想,可若是承认,之前重重也就成了哗众取丑。 萧二十七不能反驳,但也不愿承认,于是剑走偏锋釜底抽薪,直接将问题淡化,模棱两可的回答半是反驳半是妥协,倒让萧聪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他还能说什么呢?反正不能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了,否则他就有上纲上线滥用淫威的嫌疑,可他一直都在做一个平易近人的明主啊,算了,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正好也能稍稍拉进一下跟他们二十七个之间的关系, “好一副伶牙俐齿巧舌如簧,你这样的出现在萧家将里,也算是一朵奇葩了,今个儿念你是初犯,便饶了你这以下犯上之过,下不为例。” “萧二十七谢过族长!” 身着玄甲的少年赶紧躬身作揖,声音里带着青春气息的快活,透过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萧聪可以想象在冰冷的面具之下是一副怎样顽劣的表情,这让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天道轩的时候,于是心中不禁感叹, “能活得跟个孩子似的,真好!” 他又抬头看了看天色,那灯笼似的日头已经碰到矮山的山尖,在空地上投下越来越长的黑影,残光染红了云团,殷殷胜血,明暗之间,如歌如泣,像极了他就快要结束的青春。 年轻人心有所感,低下头,轻声说了句,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呐。” 第六百八十一章 置宴小别院 欧阳寻他们是在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回到小别院来的,一个个精神发发,看上去很是兴奋,想来应是在宝经阁中得到了莫大的满足,不然绝不会是这样一副德性。 萧聪不知道他们在宝经阁中查阅到了什么,也猜不透归师父的别有深意,但他想,归师父这样做肯定有他的目的,或许,是想安排什么伏笔,虽然也有点忐忑于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可因为相信真心换真心,于是也就不在意那么多了。 月亮还没升上山顶,只有朦胧的光晕从山间空隙散过,所以小别院所在的平地光线有点昏暗,不过鸿生早早地点亮了院子里所有的灯,让以小别院为中心出现了一个橘黄色光盘,远远看上去,不知道地还以为是月亮投下来的倒影。 萧家将已经布置好场地,根据之前的经验,三十几个人全安排在一张桌子上,实在是有点不方便,那时候是烤肉配小菜,筷子动的少,而这一次是大摆宴席,筷子动得多了,桌子如果太大就得站起身来,那样实在不雅。 于是萧家将便就地取材,匆匆打了四张桌子和四十把椅子,这其实是鸿生的主意,而后通过了萧聪的同意,原因是鸿生跟长老打听到萧聪一行有三十几人,于是便安排了四桌的菜肴,可回来后却突然想起小别院里的桌椅不够,便去请示萧聪去内务处领几套,萧聪嫌麻烦,就把这事儿直接丢给了萧家将。 除此之外,萧聪还让萧家将垒了好几座加大款的灶台,就围在场地四周,并在里面提前炖上了肉。 鸿生帮着萧聪将菜肴配好,只等萧大厨将它们下锅翻炒,都说君子远庖厨,将玄真界搅得鸡犬不宁的萧族长有此番行举,确实让人倍感意外,但鸿生却一直未有多言,只是认认真真地照萧聪的吩咐去做,犹记得第一次伺候这位萧四少爷时就被拉着同桌共食,或许在他这儿,萧聪的表现十分正常--那么多年,萧四少爷还是当年的萧四少爷。 一行人刚回来就毫不客气地接连入座,偶尔沾一下萧四少爷心血来潮的雨露,似乎已经成为他们的习惯。 虽然没能提前知道欧阳寻他们的动向,但萧聪对时间的把握依旧很好,凉菜小蝶早已置备,只等摆上餐桌,鸿生打开板车上的青铜大箱子,将里面的菜肴也一一端了出来,也就是在这个空当儿,萧聪同时驾驭柴房里的四座灶台,三下五除二便将桌子上配好的食材用大炒锅烹了出来,而后在门口一分为四,由鸿生幽女和萧家将端上餐桌。 小别院的空地上因为有那几口煮肉的大锅,早已香味扑鼻,现在又添了珍馐满桌,确实让人赏心悦目,星流云忍不住打趣道: “看来小聪这是要跟龟府的厨子们一较高下啊。” 欧阳寻嘿嘿几声笑, “人龟殊途,口味自然不一样,这怎么比?你要是觉得龟府的伙食比较好吃,那可就是你的问题了。” 星流云竖起眉毛, “欧阳寻,我怎么感觉你是在拐着弯儿骂我?” 欧阳寻几声赔笑, “哪有哪有,就事论事而已。” “别以为在你龟府少节主的地界我就不敢揍你,惹急了我……” 星流云话没说完,幽女端着菜碟走过来,疾声厉斥道: “星流云,你又发什么神经!” 星流云回头,转眼间换上一副如花少年般的灿烂笑脸, “姐,别误会,我跟欧阳寻闹着玩儿呢。” 说着赶紧转移话题, “咦,小聪呢?他怎么还不出来?等着我们进去请他吗?” 幽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丢了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顺手将菜碟放在桌子上,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去了。 星流云歪头想了片刻,忽而问道: “欧阳寻,这事儿不对吧,按理说你是龟府少节主,此处又是你的府邸,所以这地主之谊本应由你来尽啊,怎么成小聪了?哥们,这事儿办的可不地道哈!” 欧阳寻微微一笑,脸不红心不跳道: “这事儿本就是我安排给鸿生的,小聪能有此举,估计是又手痒了,不过话说回来,在龟府,小聪的地位比我高的多,这个能跟我师父相提并论的存在,称他一声东道主倒也不为过。” 星流云笑容微冷, “欧阳寻,你这是话里有话啊。” 欧阳寻嘴角笑意加深几分, “还是那句话,就事论事不及其他,你别想多了,再说,我要是真有想法,会这么堂而皇之地告诉你?” 星流云想了想,一声轻哼,好整以暇道: “有没有想法都无所谓了,反正要想啃萧家人这块硬骨头,就得有崩牙的准备,稍有不慎,就要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喽。” 欧阳寻嘴角微扬,没再说话。 萧聪在厨房里忙活完,解下围裙走出小别院,来到星流云他们坐的那一桌,环顾四周,见其他人皆是笑容满面,只有星流云的眼神明显很是奇怪,因问道: “怎么了老大,饭菜不可口吗?” 星流云摇摇头,往桌上扫了一眼, “你不觉得少点东西吗?” 萧聪瞬间领会,嘴角泛出一抹无奈轻笑,鸿生惊觉道: “哎呀,忘了带酒了,星大少爷稍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欧阳寻摆手将鸿生叫停, “不用,星大少爷馋的可是落仙府的佳酿,你带来的酒人家肯定瞧不上。” 鸿生止步,悻悻然站了回来。 萧聪随手一挥,几个酒坛自弥芥中鱼贯而出,稳稳地落在四张桌子上,豪爽道: “今天晚上尽情地喝,管够!” 星流云美滋滋地抱过一坛酒来,拆开泥封,用力吸一口气,显出一副无比陶醉之色,而后贱里贱气地说, “萧四少爷难得如此大方,可惜啊,追迟兄弟你是赶不上喽。” 萧聪闻言,哭笑不得,星流云这家伙,喝着他给的酒,还不忘埋汰他两句,这嘴也真够损的。 另一边,尹诺失笑道: “鸿翔……哦不,公主殿下也赶不上了,聚餐时少了她的烤肉,还真有点不适应。” 欧阳寻欲言又止,瞥眼看了看星流云,见后者一副古灵精怪之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笑了笑,调侃道: “前辈的嘴还真叼哩,专挑公主殿下来烤肉,要不等公主殿下回来,您跟她商量商量,让我们也沾沾光。” 星流云一本正经, “欧阳寻,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前辈就算是前辈,那也请不动公主殿下呀,要想让皇甫翾重操旧业,还是得小聪出马才行嘛!” 欧阳寻重重点头,深以为然道: “流云说的对啊,公主殿下怎么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 星流云佯装不悦, “话别说那么难听,按他们皇家的说法,这叫君为臣纲夫为妻纲。” 欧阳寻连忙竖起大拇哥,马屁道: “还是您老人家有文化!” …… 萧聪静静听着欧阳寻和星流云一唱一和地拿他开涮,不为所动,他坐在那儿,自顾自斟了一碗酒,轻轻啜上一口,咂咂嘴,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赞道: “嘿,这落仙府的顶级仙酿品起来味道就是不一样!” “真的?” 星流云大吃一惊,刹那间将与欧阳寻的合作抛之脑后,行云流水般将身前酒碗倒满,并一饮而尽,清列的酒浆在流过喉咙后便化成了火焰,团聚在腹中不停燃烧,好似要将整个身体点着。 “啊~” 星流云闭着眼睛张着大嘴一声浅呼,而后舔舔嘴唇,睁开眼睛道: “这酒可真烈,不过我喜欢,爽!” 说着,又为自己倒满一碗。 欧阳寻翕翕鼻子, “这好像不是落仙府的顶级仙酿吧。” 萧聪故作惊讶, “呀!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星流云那边一听这话坐不住了, “啥?这不是落仙府的顶级仙酿!” 萧聪笑笑道: “就落仙府那点家当,早就被你们给造得差不多了,虽然还剩几坛,但这次不能给你们,我得留着做范样儿,以求细水长流取之不竭。” “怎么,你要酿酒?”欧阳寻诧异问道。 萧聪直眉轻挑,笑容依旧, “怎么,不行?” 欧阳寻摇摇头, “没啥不行的,只是觉得这事儿有点突然,不太像你一惯的行事作风。” 此言一出,倒让萧聪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我啥行事作风?” 欧阳寻认真道: “既然有现成的,干嘛非要花自己的力气和时间。” 萧聪一听来了兴趣, “嗯?难道少节主阁下知道哪家势力还有类似的珍藏,觉得我们可以去洗劫一把?” 欧阳寻一副云淡风轻之色,摆摆手道: “不用,这玩意儿皇宫里不有的是嘛,味道比落仙府的好,还管够,不拿白不拿,反正都是自家人。” 萧聪:“……” 众人哄然而笑,欧阳寻这个奇葩,萧聪刚转移了的话题,竟让他又不知不觉地绕回来了,这口才和脑筋,萧大族长算是又领教了。 第六百八十二章 一份相思 两处离愁 又是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一夜。 群星与皎月的映照下,星流云还是像以前那样借着酒劲咋咋呼呼,吆喝着千奇百怪的酒令跟尹诺他们几个来来往往,一个个地跟傻子一样。 一向少有沾酒的欧阳寻和幽女也浅酌了几碗,发起者萧聪自不例外,在萧大族长的命令下,萧家将也不得不跟着同流合污破了忌。 黎牧于“闭关”中苏醒,被幽女从龟甲中放出,围着四张桌子不停地跑来跑去,看着比其他人兴奋得多,为宴席又添了一层别样的色彩。 小家伙之所以闭关,其实是被萧聪“封印”了,因为知道从大荒返回玄真东界这一关肯定是一场硬仗,且持续时间不能确定,于是萧聪便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将欧阳寻的护命龟甲做了些手脚,被安置于龟甲中的黎牧,在法阵和各种天地奇物的作用下陷入沉睡,并在这个过程中将肉体调节到一个极好的状态,俗称“筑基”,由萧家族长亲自操刀,且花费如此多的天地奇宝,这待遇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当然,如此布置用在黎牧这个转世仙根之上,确实有点暴殄天物,毕竟小家伙的底子可不是一般的好呐。 可即便如此,与之前相比,好像还是差了点什么,是美酒不够香醇?还是菜肴不够美味?不,都不是。 佳期难得独少一人,与美好的回忆形成鲜明的对比,那淡淡的缺憾和落寞啊,让人怎么忍心自欺欺人呢? 萧聪抬头望着那黄澄澄的月亮,少顷,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接着,年轻人微微一笑,取出一只空碗放在旁边,往里倒了满满的酒浆…… 入夜之后的皇城霓虹张彩灯火通明,宫殿楼阁、亭台轩榭、石桥流水、花园御林……处处尽显诗意,它像一条五彩斑斓的锦鲤一般跃出了浮世之海,久久地停留在那儿,并保持着同样的姿态。 瑾溆宫,是这条锦鲤上一片再寻常不过的鳞片。 身着华服的皇甫翾早已屏退了所有侍女,正一个人坐在窗边的小桌前,姿势极是端正,边沿镂花甚为考究的桌面上,摆放着一应茶具,均为玉质,绿莹莹半透光,一看就知道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物件儿。 公主殿下认认真真地用三根手指头拈起品茗杯将其中茶汤分三口饮下,闭着眼睛静默片刻,而后把品茗杯放在桌子上,露出溢满幸福感的微笑,噙在嘴角久久不去,半晌才睁开眼睛,她的眼神看上去清澈而有光,俨然一副情窦少女的模样,很明显,与几年前的乞丐形象相比,现在的公主殿下行起茶道来更有韵味,那一板一眼的动作,还有恭谨有礼的态度,无不让人赏心悦目。 与萧聪朝夕相处长达六年,皇甫翾和萧聪经历了无数足以让她终身难忘的事情,也从后者身上学到了不少好东西,但最让她感觉美好的,还是当年在濒阳荒漠的那一夜。 犹记得那天晚上天色晴朗,星海璀璨,帐篷里气氛安谧,让人觉得十分享受,在这样的环境里,两人度过了一小段真实而又贴心的时光,萧聪不但第一次向她传授茶道,还说了那么多发自肺腑的温情和鼓励的话,她清楚地记得,萧聪说自己被她的无畏和赤诚所感动,希望这样好的因果循环能一直持续下去,还说为奴者永远成不了强者,鼓励“乞丐出身”的她去争取平等的尊严,万事求人不如求己,自身强大才是硬道理,还说做人要有想法,才能有所成就…… 市井中描述男女之情的时候,总会提什么“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抛开鸡肋的颜值不讲--聪慧的女子向来不会选择一个绣花枕头做伴侣,萧聪的才华自不用多说,但一个人归根结底,品质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无德无才者无害,有德有才者至善,有才无德者大害,而就是在那天晚上,她才真正体会到了萧聪的人格魅力,出身名门望族,师承古教圣庭,论身份地位,跟她的皇子哥哥们不遑多让,可不同的是,高高在上的萧四少爷不但至情至性,能对她一个乞丐关怀备至,而且还理智清醒,始终立足于人生现实,督促她努力修炼,成就自我,她明白,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萧聪对她的此般种种,才是真的好,这也让她知道,这名男子确实是一个值得让她毕生追随和彼此守护的良人。 所以,那一晚对于两人的关系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节点,如果没有这次倾心之谈,不能确定萧聪的为人,纵使有一见钟情在先,她可能也不会跟着萧聪义无反顾地奔去大荒,也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了。 公主殿下想着那些丰富多彩的往事,弯月般的眸子里似是要溢出水来,她已经将这些经历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可现在再想起来,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陷入里面,而紧随其后的,是回过神儿来时的那份落寞,就像现在这样,满目幽怨的她再一次将目光投向窗外,并把美腮落在撑起的右手上,目光微微上移,便能看见月亮,她不由得嘟起小嘴,轻声呢喃道: “不是说好的就几天吗?哥哥,这都快十天了,你怎么还不来啊……” 为了隆重迎接萧族长的大驾光临,皇帝陛下早就急急召回了小有名望的皇子们和各个国王,并把自己的宝贝女儿玲珑公主皇甫翾指派为此次活动的负责人,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但见萧聪迟迟不来,他却没有半点不耐,反倒是下面的臣子们,众说纷纭颇有微词,对此,他也是充耳不闻视若无睹,任由挤满了凡界君主的皇城暗流涌动,越加地躁动不安起来。 皇甫翾作为此次活动的负责人,早已把一切安排妥当,每一个步骤,每一处细节,无不尽善尽美,挑不出半点瑕疵,她也是在皇城中长大的人,深知这个地方的波诡云谲和人心叵测,还有对颜面的过分看重,而萧聪的失约,已经让皇家很没有面子了。 窗前的人儿幽幽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哥哥,你快来吧,再不来,就要出问题了……” 第六百八十三章 安排 地为床,天为被,酩酊大醉原处睡,趴在桌子上,躺在椅子上,枕在东倒西歪的酒坛上,更有甚者将满是油污的盘碟垫在身子底,漫天繁星的映照之下,好一副亲近可爱的混乱狼藉。 萧聪因为那些许情绪,故而多喝了几碗,此时也正趴在桌子上,睡得跟死猪一般,欧阳寻和幽女喝的不多,微醺却还清醒,四张桌子上只有鸿生滴酒未沾,他本想将烂醉如泥的萧聪背进小别院安置在客房里,却被飘飘然的欧阳寻制止,鸿生已非幼chi,稍微一想自然知道自家少爷的用意,于是便任由萧聪继续趴在那儿睡,只是在其身上盖了件毯子。 欧阳寻和幽女靠着各自椅子的椅背,将头枕在搭脑上,闭上眼睛,不多时也睡去了,只有萧家将一个个不见丝毫醉意,一如既往地站在空地四周恪尽职守。 月落乌啼,寒星渐隐,一阵短暂的极致的黑暗之后,天色渐渐泛起微光,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触动了年轻人敏感的神经,趴在桌子上的萧聪将脸换了朝向,少顷,突然猛吸一口气,而后吧唧吧唧嘴,并缓缓睁开眼睛,他就这样静默了一小会儿,最后用两手撑着桌面,直起身子来。 双腿使力,慢慢站起,用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不经意间移动脚部,却碰到了倒在脚边的一只酒坛,酒坛滚动,碾过几只菜碟,这清脆的声响,在寂寥空旷的山间空地上,宛若苏醒时发出了一声突兀的呻吟,并传出好远好远。 欧阳寻被惊醒,一双刚刚睁开的眼睛看上去满是警惕,只是这眼神在看到萧聪之后便刹那间萎顿了下来,惺忪之色取代他脸上之前的精神抖擞,他不声不响地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幽女也醒了,看上去反应没欧阳寻那般强烈,她抬起无暇仙颜看着昏灰天色,半晌,用手捣了捣身边的欧阳寻,低声说道: “起来,该做早课了。” 欧阳寻再次睁开双眼,淡淡的无奈在脸上一闪而逝后接着笑容满面,他痛快地站起身来,道: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无论如何,早课是一定要上的。” 他说话故意很大声,为的就是把星流云等人吵醒。 果不其然,昨夜烂醉如泥的几个人一个个地跟诈尸一般坐起身来,摇头晃脑,对脖颈等处慢捻轻揉,一幅幅半死不活的样子。 星流云吭哧吭哧地喘着气,做来越重,像即将爆发的火山,以这家伙的性格,发脾气只是时间问题, “大清早的叫什么叫,fa春了!” 幽女一听这话,被气的面颊通红,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蹭地站起身来,几步走到星流云身边,不由分说便是狠狠一脚。 星流云此时正靠着桌腿坐在地上,腿部传来的疼痛让他忍不住一哆嗦,胳膊一使劲抗扛在桌腿上,桌腿一歪,进而倾倒,碗碟稀里哗啦地全摔在地上,那声音,可比方才欧阳寻的说话声刺激多了,直接让在场的所有人全部清醒了过来。 始作俑者星流云离得最近,首当其冲本该反应最大,可面对自己的亲姐姐,他这个做弟弟的可是向来半点脾气都没有。 “赶紧起来,该做早课了!”幽女毫不客气地说道。 星流云不作言语,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地上爬起来,慢吞吞地走到一脸幸灾乐祸的欧阳寻身边,突然大吼一声, “起来做早课了!” 那声音振聋发聩,以至于让欧阳寻从椅子上跌了下去,魁梧的年轻人捂着耳朵蜷缩在地上,一脸痛苦地说: “星流云,你个混蛋……” 星流云跟没事人一样又换上那副萎顿之色,慢吞吞地继续往前走,幽女在后面被气得咬牙切齿,娇躯轻颤,却终究是无可奈何, “这个孬种!” …… 还是由萧聪带头,众人登上一座矮山,于山顶盘膝而坐修完早课,回到小别院所在的空地时,鸿生已经将满地狼籍收拾干净。 四张桌子上各放着一只坛子,坛子旁是几只小碗,这是鸿生给大家准备的醒酒汤。 各位都是修为高超之人,除了幽女之外,个个肉体强悍,可即使是幽女,稍微运功,就能将那残存的酒意驱散,但在萧聪的示意下,大家还是各喝了一碗,毕竟是人家鸿生的一片心意嘛,浪费了实在可惜。 辰时初刻,归师父派来一名寻常门生,这老龟虽然地位不高,但与萧聪相比,也已经算是一把年纪,他告知萧聪, “各位长老已经准备妥当,帮助法灵入主业图天躯壳的仪式随时可以开始。” 萧聪这里倒是没什么讲究,于是欣然随同前往。 想来归师父早已料到这一出儿,提前做了嘱咐,所以那门生带萧聪等人来到的第一站,是龟府的宝库。 门生立在宝库门前,冲萧聪躬身作礼道: “府主大人说了,宝库中的东西,萧族长但凡有所需要,尽管取就是,此为龟府重地,在下无权进入,还望萧族长恕罪。” 萧聪笑容谦和大方, “先生尽职尽责,何罪之有,既然先生无权进入这贵府重地,那晚辈便先进去了。” 随即拱手回了一礼,然后对身旁人道: “你们在此稍等片刻,我与欧阳寻进去走一趟。” 欧阳寻闻言,几声讪笑, “小聪啊,这一次兄弟我怕是不能与你并肩作战了。” 萧聪微微诧异, “怎么,以你少节主的身份也进不得?” 欧阳寻笑而不答,只是摇了摇头。 萧聪看着欧阳寻和那门生讳莫如深避之不及的模样,感觉甚是费解,都说龟府最重学术,那些自命清高的文人雅客不都是视钱财为粪土的主儿吗?怎么龟府这些老乌龟如此看中这些财宝呢?连高高在上的少节主都轻易进不得的宝库,究竟有什么名堂,年轻人感觉再一次被刷新了对龟府的认识。 就这样,萧聪独立一人进到了那扇门里。 连高高在上的少节主都轻易进不得的地方,其入口肯定非同寻常,萧聪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万万没有想到,这入口竟然是一座已经诞生阵灵的法阵,还是身为驭阵师的他叫不出名字的一种! “我滴个乖乖!”萧聪不禁有些吃惊,“连我都叫不出名字的法阵,从这件事情上,就能体会到龟府的底蕴究竟有多么深厚了,简直是深不可测呐!” 同时他也明白了一向在龟府飞扬跋扈无法无天的小祖宗欧阳寻为何在这个地方表现得如此老实,法阵如此强大,那阵灵又不认人,它可不管来人是少节主还是谁谁谁,只要没有得到特别的通知,估计就会直接击杀了,连救都来不及,欧阳寻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触这忌讳,他又不傻! 关于那“特别的通知”,萧聪一时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这既然是人家的重大秘密,他一个初来乍到的萧家人难以参透也正常,可话说回来,他也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多费脑筋,又没什么非分之想。 年轻人顺利无虞地来到宝库之中,抬眼一看,直接被吓傻了眼,只见那些曾在书上认识到的传说级灵宝鳞次栉比地漂浮在空中,一眼望不到头,萧聪虽不敢说自己过目不忘,但在天道轩的藏经阁里侵淫那么些年,自认为也算是个见多识广之人,可在这里,却成了井底之蛙,他的目光缓缓移动一圈,发现自己能够认出的和有所猜测的不过三成左右。 “我的天,这归师父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以他的阅历,不可能不知道这座法阵是什么级别吧,让人把我带到这儿来挑选布阵材料,那不是小题大做吗?他肯定不是这个意思,是在考验我?还是想故意塞我点好处?” 萧聪想不通归师父的真实用意,就像他想不通归师父昨天为什么带星流云他们去宝经阁,但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被安排的感觉。 所以,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要不要接受这种安排。 不过这事儿萧聪并没有多想,以他的性格,又在这前路未卜的形势之下,他可不会接受这样那样的安排,他虽然不怀疑归师父的用心,但他还是更相信他自己。 “呼-” 鼓着腮帮子吐出一口浊气,萧聪咧嘴笑了笑,看上去轻松了不少,此时的他已经失去对这宝库的兴趣,因为怕见猎心喜不能自制,所以只是想着能不辱使命,也别抹了归师父的面子,归师父既然让他在这宝库中挑选布阵材料,那他便挑几件奢侈一把,争取以最短的时间布置法阵,并把成功的几率提到最大,而后,这件事就算是翻篇儿了。 气定神闲的年轻人缓缓走在这一片奇珍异宝之中,仅行了百来步,手里便已经多了几件五颜六色奇形怪状之物,这时候,他再次抬手轻轻一招,右上方的一件东西缓缓朝他飞来,稳稳地落在他张开的右掌中。 萧聪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刚刚入手的物件,感慨道: “品色如此之好的‘九阳玄通乳’,可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妙物啊。” 随即笑了笑, “有了这东西,就能保证大功告成了,可把它用在这件事情上,算不算暴殄天物?” 他莞尔摇头,随手一抛,那‘九阳玄通乳’便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算了,就这样吧,虽说得到了人家的允许,但也不能把事儿做的太过分,再说,怎么着也得显示一下本驭阵师的水平不是?” 低声说完,年轻人转过身来,开始往外走,可没有几步又停了下来,他微微仰头,一声失笑,自言自语道: “只要不多拿东西,简单了解一下这里,应该没什么吧,万一以后要是能用得到,也算是个准备。” 说完转过身来,继续向里走去。 年轻人终究还是没能抵抗得了那强烈的好奇心,不过这里的奇宝虽然珍贵,却没能激起他的贪欲,他就只是这般走马观花,在这一片琳琅满目中逛着。 又走了近三百来步,淡然如水的年轻人停下身来,仰头看着飘在半空中的一只四方小盒,小盒整体呈现出一种少见天青色,顶盖雕有四只形态各异的古兽头颅,四壁上镂着数不清的禽鸟,其形象萧聪竟然一种也认不得,而且他之前看到的奇宝都是露在外面,而那盒子又给他一种很有故事的感觉,这便进一步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鬼使神差地信手一招,那盒子便朝他飞过来落在手上,静静观摩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将雕着四颗兽头的盖子掀开,入眼空空荡荡,仔细一看才发现盒底平铺着一片不知什么材质的残图,起初他还以为这本来就是绘在盒底的图案。 萧聪看着那片残图,微微皱起眉头,不知为何隐隐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也让他感到有点不安, “怎么会这么巧?他仙人的……” 怀着忐忑的心情,年轻人还是将那片残图拾了起来,感觉那材质既干燥又粗糙,好像稍有不慎就得碎掉。 手指轻轻磨砂着残图的表面,萧聪静静地在识海中搜寻着自己与它的渊源,虽然在记忆方面他算不得世间上乘,但若要论识感,却绝对是玄真界逆天的存在,他要是觉得熟悉,那便应该是之前接触过。 “在哪里呢?在哪里呢……” 忽然,一抹惊诧在年轻人脸上出现,他的脸向左扭去,目光越过拿着盒子的左手投向一边,面色凝重,眼珠子转了两圈,而后转回头来。 关于这片残图,萧聪想起在几年前他见过一片相似的,那是在扶抟国大捷之后,他为了救治宇文丰都而将姜采君的弥芥植嫁在自己手上的时候,不过那片残图被姜采君胡乱放在一堆杂物里,可不像这一片保存得这般仔细。 而他刚才的扭头,其实是因为想起这些而不经意看向自己的左手,姜采君的弥芥就在那里,并且这可不是什么秘密,他也害怕这宝库里还有第二双、第三双甚至更多双眼睛,人心隔肚皮,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毕竟这是被龟府与诸般传说级灵宝放在一起的神秘物件,其价值可想而知,他可不想因为一个小小的疏忽而引火上身,故而在刹那间想到这一茬儿的时候便赶紧看向别处想要掩饰过去,但究竟能不能逃过某一双睫毛空空的眼睛,那就说不准了。 将残图放回盒子,萧聪随手一抛,让它物归原处,而后继续闲庭信步,动作干脆利落,好像之前是一场误会。 他对那残图不是没有想法,只是认为其尺寸太小,跟他手里的那块拼不起来,就算顺手牵羊,也是无济于事,反而会得不偿失,而想要将其印在脑子里,怕依旧是做无用功,这是被龟府放在宝库里的残图,藏着极大的秘密,既然被分开,便是有人不想秘密泄露,所以被分成如此形状,肯定大有讲究,就算没有那些千奇百怪的玄机,应该也有误人子弟的作用,这样的残图,除非将之全部聚集后直接研究,否则定会误入歧途,甚至掉进对方设置的陷阱里,对于这份侥幸心理的克服能力,萧聪还是有的。 转角,转角,再转角,接连逛过三条空道,萧聪步伐不紧不慢,可突然间闯进识海的一丝感识,却让他不由自主地再次止住脚步。 年轻人心存心存防备,却依旧“着了道儿”,可想而知,这不速之客有多么奇特。 萧聪咽了口唾沫,在原地踟蹰着,他心里是真的不想触这霉头,觉得跟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往前走才是最好的选择,但联想到此时自己的状态,又感觉实在太假了,是选择一步错步步错将错就错,还是选择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在他心里反复纠结。 “如果真的是安排的话,谁能使得出这般手笔呢?”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稳妥的方案,开始往前走,并在心里暗暗思索,“那种感觉,为什么如此特别,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它让我……我竟然无法形容,如此宝物,就算跟这里的东西相比,也肯定珍贵不少,他不应该被放在这里……” 年轻人心里凛然一惊, “对,龟府底蕴深不可测,正因为这里有那么多传说级别的灵宝,所以肯定还有更高一级的宝库,由老古董直接把控,它不应该被放在这里,它应该被放在那里!” “是谁把它放在这里的?难道是欧阳寻?” 年轻人突然间再一次停下脚步,这一刻,他恍然大悟, “哦,原来帮欧阳寻创造机会才是昨天归师父带领他们去宝经阁更深层次的目的,欧阳寻去见过老古董了,这一切都是老古董的安排!” “这就是了,一直以来,我跟欧阳寻都心照不宣地对老古董的存在秘而不提,看来龟府中知道老古董的也是少之又少,很有可能仅有欧阳寻和归师父两个,对啊,连业图天都不知道风眠谷底的秘密,所以才想方设法机关算尽地探究,正是这个原因,老古董才安排了这么一出儿!” “可欧阳寻又不是憨货,进来之前他怎么没给我提示一下呢?怕人察觉?还是说,老古董算准了我肯定会跟着他的安排走,对欧阳寻有嘱咐?如果是这样的话,欧阳寻不提示我倒也说得过去……” “老古董的安排,我到底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呢……”虽然猜测到其中缘由,但萧聪还是抉择不下。 “算了,卜天卦我都拿了,还差这一星半点的因果?去他仙人的!” 言毕扭过头来,又回到方才停留的位置,抬手一招,一块黑不溜秋毫不起眼的石头落在他手中。 黑石入手,感觉粗糙温热,萧聪忍不住用力捏了捏,指肚竟传来几分痛感,这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于是使出大金刚术,整条手臂都变成紫金色,再用力一攥,黑石倒是没有丝毫变化,他的手掌上却出现了几个凹陷。 黑石质地坚硬,虽然让他有点意外,但没给他多大的震惊,他本以为如此奇异之物,应该很是脆弱才对,毕竟物以稀为贵,价值跟数量总是成正比的嘛。 “要不拿诛仙剑试试?”萧聪突发奇想,但紧接着还是放弃了这个大胆的想法,“这个不重要,那种感觉才重要。” 于是他索性盘腿坐下来,闭目掐诀,那黑石便静静地漂浮在他的指尖。 因为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探究黑石中隐藏的秘密,所以他便像只无头苍蝇般乱试一通,可惜,当他把自己会的所有东西全都试过一遍,结局却是一无所获。 对此,年轻人并不焦躁,反而微微一笑,暗地里自言自语,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莫非又是这一出儿?唔,如果这东西真的是老古董专门给我安排在这儿的,那其中的秘密,不敢说只有我能打开,但一般人肯定得不到,我身上的特别之处,除了萧家人的血脉,也就是在百丈石室里的经历了,哈哈,” 他身子后仰,躺在地上,四肢大张,脸上笑意粲然, “存在即为合理,一切皆有缘由,世事有常,我行何妨,这不正有异曲同工之妙吗?对,应该就是它了!” 就这样,年轻人缓缓阖上眼睛,嘴角噙着那丝略显嘲讽的弧度,在不知不觉中,往那种奇妙的境界里去了。 第六百八十四章 野弃沟 放松,放松,再放松,直到感受身体不再那么沉重,直到感觉从这天地间脱离而出,直到能够感受灵魂的深度,直到那一切的一切都变得空洞……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沉睡,而是一种匪夷所思的状态。 萧聪不着急,也不跟着感觉走,他只是在一点点地摘除自身,期待到达一定程度之后,便能与黑石再度产生联系,他知道,黑石一直在那儿,只是想要与之联系,他就必须回到那种“不经意”的状态里,并长久地保持这种状态。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这种匪夷所思的状态里,他要做到与时间剥离,他终于再一次接收到了来自于黑石的那种奇特的感应,只可惜,那一刻他没能把持住自己,心念一动,便从那种状态里“醒”了过来。 年轻人睁开眼睛,笑得无奈,不由得打了个哈欠,抬手摸摸脸,深吸一口气,接着再去探索。 若想跟黑石取得一定的联系,就必须得做到“此心不动,随即而应”,要像是两块磁铁,保持本有的属性,只要距离足够,吸引彼此便成为既定的事实,可这对于一名生灵的内心来说,是一项天大的考验,心既然是活的,又怎么能对接收到的信息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但不试试怎么知道! 第二次 第三次 第四次 …… 萧聪马不停蹄地进行到第十三次的时候,终于在那至关重要的一刻站稳了脚跟,他跟黑石,就像两块磁铁一样吸引在了一起。 这感觉实在妙不可言,仿佛识海中正时时刻刻涌起瑰美的浪花,每一瞬间都有新的灵感出现,萧聪整个神魂像一片轻柔的丝帛,轻轻涤荡在这温柔的净水中,可惜就是抓不住那一条条游鱼。 又不知过了多久,深深地沉湎触发了他灵魂深处的那道禁制,这是他修习众多功法zhong共同遵守的一条准则--月盈则亏,物极必反,任何事都不要做的太过极端,张弛有度方为最优之选。 躺在地上的萧聪猛地睁开眼睛,之中满是惶恐,他的呼吸完全停止,隔了好一会儿,才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气,冷汗也跟着冒了出来。 “他仙人的,好险……” 年轻人心里面暗自庆幸,深知自己刚才有多么危险,道心坚如磐石的他,都差点就此沦陷,足可见这黑石的魔力之大。 萧聪用力咽了口唾沫,缓缓坐起身来,张开手掌,看到的黑色石头没有任何异样,他看不出也猜不透其中的玄机,只是不由得对黑石产生了些忌惮,都说咬人的狗不露齿,此时这玩意儿在他看来无异于洪荒猛兽,不,它远比洪荒猛兽可怕! 右手不自觉的将黑石握紧,萧聪恐惧于自己此时的表现和反应,自己为什么想要将这块石头据为己有?他不知道,但这几近分裂的感觉却让他十分痛苦,就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将他控制,他不住地反抗,却越来越无力,不知道哪一刻会分崩离析。 “不能再等了!” 他突然大吼一声,用力甩动胳膊,将那黑色石头丢了出去,耳畔传来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声音,他像头野兽般仔细捕捉,在判断黑石落在了何处。 巨大的恐慌如惊涛骇浪般打过来,一下子将他吞没,他的心彻底乱了,在那仅存的理性的驱使下,以最快的速度往出口窜去,他不知道自己继续就在这儿会发生什么,但逃跑绝对是他现在最明智的选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留得青山在才能有柴烧。 通过传送阵,萧聪顺利从龟府宝库离开,再见到众人时,还没来得及收起那一脸的惶恐之色。 萧四少爷害怕了?萧四少爷竟然害怕了! 即使是星流云,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萧聪这般狼狈的样子,这与他印象里那个当年在幽兰谷地视死如归的少年南辕北辙,甚至让他怀疑此时这眼前的家伙到底是不是真的萧聪。 “小聪,怎么了?”面若桃花的年轻人疾声问道,即使立起了眉毛,可看上去还是那么好看。 萧聪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下来,回道: “没什么,里面的好东西太多了,忍不住动了几件不该动的,没事儿,虚惊一场而已。” “你动了什么不该动的,跟我们说说。”欧阳云一张大脸看上去既惊诧又好奇。 萧聪转过脸来,定定地看着欧阳寻的眼睛,欧阳寻不躲不闪,少顷,萧聪开口, “一块石头。” “什么石头?”欧阳寻追问道,面色狂热,显得很有兴趣。 “一块……很平常的石头……”萧聪面色极不自然。 “你说详细一点嘛……” 星流云的目光瞟来瞟去,察觉到萧聪的异样,突然间捣了欧阳寻一下,浅叱道: “费什么话,你要是想知道直接问你师父不就得了,在这儿浪费时间,还得建阵帮法灵入主业图天的肉体,再耽误,天都要黑了!” 欧阳寻意料之中地服软妥协, “对对对,您老人家说得对,我不问了行不?” “没别的事儿就赶紧走吧,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还得去皇城一趟,我们迟到那么长时间,已经让皇家很没面子了,若是弄巧成拙,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星流云煞有介事道。 欧阳寻狐疑, “有那么严重?” 星流云怒目而视, “怎么,你想试试?” 欧阳寻几声讪笑, “没没没,” 说着转头对那门生道: “黄老,前面带路吧。” …… 在黄老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龟府领地内某一处的山谷中,这地方看似平平无奇,但萧聪却注意到,两面的山峰明显比别处高很多,再仔细看,又发现这一片的山峰都比他之前在龟府见过的山峰高,龟府所在的地方最大的好处就是风水,山脉普遍平缓厚重,河流亦是不见多少奔腾,正是因为这山水中的中庸之道,才造就了气候宜人灵气充沛的宝地。 这几座如利剑一般的奇峰耸立在此,明显有点破坏龟府的风水,而且,萧聪来龟府这么多次,竟还是头回发现群山中有这般鹤立鸡群的存在。 不用多想,归师父既然把地点定在此处,那这地方肯定是有猫腻了。 黄老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冲萧聪作揖致礼道: “萧族长,就是这里了,” 欧阳寻四下了望,没等黄老把话说完,便急不可耐地问道: “怎么是这破地方,我师父呢,他不来?” 黄老歉然一笑, “回少节主,府主不会来了,这件事,龟府的任何门徒都不会干预,各位放心大胆地去做就是。” “嗯?”欧阳寻浓眉轻挑,“其中有何隐情,黄老可否说来听听?” 黄老嘴角扯出几分勉强的弧度, “这个……” “哎呀,说吧,在场的都没外人。”欧阳寻适时怂恿道。 黄老叹了口气,笑笑,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秘密,顶多算是家丑外扬而已,龟府门徒皆为向善之灵,亲近大道,故而难以自欺,且本该拒绝同类相残之行,即使看见这等祸事,其内心深处也得难受好几天,业图天身为龟府掌节使,位高权重,对众门徒影响更大,即使府主大人,也万难幸免,故而这件事情,没有一名龟府门徒愿意前来观摩,还望萧族长莫要怪罪。” 萧聪摆摆手,笑道: “前辈这是说的哪里话,君子不强人所难,又何况仅仅只是个形式,咱们也算是熟人了,没必要那么多客套讲究。” “那为什么把地方定在这儿?”欧阳寻皱眉问道。 黄老面色和声音都轻松了许多, “此地名为野弃沟,亦是龟府所在万恶积聚之所在,各位若是再往里走上一段,便能发现不少老龟遗骨,都是犯下重罪后被流放至此,而后因为受不了万恶的侵蚀而选择自我了断,也有许多邪根深种者,不愿自裁最后被折磨致死,总之,这是一处不祥之地,各位办完事儿也赶紧离开为好。” 萧聪点点头, “晚辈明白了,想来前辈在此也不太好受,若无他事,前辈还是快快回去吧,因为在这儿陪着晚辈而受这无妄之苦,实在让晚辈难以心安呐。” 黄老满脸感激之色, “既然萧族长都这么说了,那老朽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萧族长成全。” 说着,躬身作揖而拜。 萧聪赶紧拱手回礼, “前辈言重了,晚辈这不过是情理之中罢。” 黄老起身,再次微微一拜, “那老朽便先行告辞了。” “前辈慢走。” 送走了黄老,萧聪微微一笑,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明白归师父为何做此安排,当然,大部分都是黄老说的那样,但有一点黄老没吐露--龟府这般布置其实跟萧家的护族法阵一样,皆是利用某一种东西将所有的族人或是门徒联系起来,以达到同荣同损齐心协力的效果,并营造一种共同的心境,大家都希望这处地方欣欣向荣越来越好,便极有利于家族或教派的稳定。 所以,萧家和龟府都没有太重的刑法,为的就是不破坏这种共同的心境,但是,萧家比龟府多了一层血脉联系,也就比龟府容易治理一些,这龟府又是个能者辈出的地方,他们大多都很有想法,而能否克己复礼却跟智力高低没有半点关系,要不这辈子也不会出业图天那么个祸害,所以它还需要有一个惩罚之地,正好又有这么一个破坏风水的地方,跟那些叛徒的所作所为简直是不谋而合,接着便有之前黄老所言之种种了。 第六百八十五章 不经意 天气明明很晴朗,但眼前的景物却并不是那么明亮,除了灰色的山石就是暗绿色的植被,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开始枯萎,这在四季如春气候宜人的龟府,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奇观了,而周围更是静悄悄的,别说鸟叫和虫鸣,就连一丝风都没有,不过,假如这时候真的吹来一阵凉风,会让他们觉得更瘆得慌,不经意的感受里带着压抑,仔细感受之下更觉压抑,看来这地方真的正如黄老所讲,是龟府所在万恶积聚之处,不宜久留。 萧聪也想帮法灵顺利入主业图天的肉体之后赶紧离开,但就是不知道冥冥中的某些东西会不会对它布阵产生影响。 神忌剑一直被萧聪带在身上,业图天的肉身也不知什么时候被转移到了这里,因为对这野弃沟心存反感,萧聪二话不说,直接开干。 清出一块平坦空地,在上面画上大道衍图,再将所需布阵材料一件件地摆在上面,年轻人进入到一种忘我的境界,每一步骤都做的仔仔细细,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 从龟府宝库中带出来的奇宝全部被用上,由此萧聪布阵的速度快了不少,最后将神忌剑和业图天的肉身摆置到相应的位置,萧聪从法阵中退了出来,长长地呼出口浊气,静静看着前方,那里的一件件布阵材料正在缓缓隐去。 年轻人抬头看看天色,见日头已经坠在西南,便知时间大概在未时二三刻,说不得晚,也算不得早,但离功成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因道: “这地方确实让人感觉不舒服,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星流云等人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那里并不是空空如也,至少神忌剑和业图天的肉身还在,当年萧聪帮法灵从商荼剑转移到神忌剑时的壮观场景他们记忆犹深,两把剑的法像足有近千丈,在天雷轰击和电芒乱舞中,一道如蛇一般的绿光顶着巨大的压力从商荼剑爬到神忌剑上,端的是震撼人心。 现在萧聪说要走,他们当然不干了。 星流云脑子快,眨眼间就想出了搪塞的理由, “别介啊,这么多好东西放在这儿,又是事关云浦长老,你就不怕别有用心者来从中作梗吗?龟府可不像看起来那么平静!” 欧阳寻定定点头,随声附和, “星流云说的对,难保没有正在偷偷蓄力的第二个业图天!倘若这件事出了岔子,那我们可就太亏了!” 萧聪知道这是借口,可偏偏这借口还挺有道理,侥幸心理不可有,小心驶得万年船,龟府现在确实不太平,鬼知道还有没有第二个听从于业图天的年轻书令, “罢了,他们愿意就在这儿就让他们在这儿吧,也算是道保险。” 年轻的驭阵师如是想着,他刚刚布置完法阵,感觉有些疲惫,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故而没心情跟这两个憨货瞎掰扯,于是摆摆手道: “随你们了。” 行出野弃沟,又拐了一个弯儿,萧聪正走着心念一动,突然自原地消失,在龟府里手握卜天卦实在是够方便,除了风眠谷底,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虽然在龟府几乎无所不至,但年轻人最钟意的还是欧阳寻的少主府,也不知为何,那简单朴素的小破院落就是让他感觉舒服。 落脚点是小别院外,萧聪径直走进门来,跟鸿生打了个招呼,也没多言,便去了右后方的客卧,安安心心睡觉去了。 当然,他这个觉睡得肯定不能安生! 不知不觉,沉睡中的年轻人再次进入到那种神奇的状态,明明黑石没在身边,他却还能与其产生联系,识海中又翻起了一朵朵瑰美的浪花,那全新的灵感也跟着不断涌现,但他已经不再妄想捉住那一条条游鱼,带着深深的恐惧,此时的他只想从这梦魇中逃走,而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悔不当初,萧聪觉得自己这次可算是倒了血霉,如果这种联系是跟他放松的状态如影随形,那他以后的日子可就惨了,试想一下,本该惬意享受的时候,却要进行如此激烈的抗争,这种持续性的折磨搁谁能受得了!再说,常在河边走,早晚得湿鞋,他可不敢保证自己每次都能逃脱黑石的魔爪,到时候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不行,现在绝对不可以抱有这种消极的态度,否则我就注定要输得一塌糊涂!父亲当年说了,万事万物中自有一个平衡,没有绝对的死境,也没有绝对的生门,蚍蜉借巧力可撼巨木,荧光亦可与皓月争辉,我不能放弃,只要找到玄机所在,我就能战胜它!” “冒险越大,收获越多,玩好了就是磨刀石,玩不好才是绊脚石,态度决定方向,我得往上走才是!” 一番自我暗示之后,萧聪沉静下来,不再抵抗挣扎,也不再惶恐畏惧,他迎锋而上,企图像上次一样,在达到一定程度之后自己醒来,这是他现在唯一的选择。 这一次的沉溺感觉很是漫长,所处的环境也更加旷远渺茫,他不知这是自己的心境还是真的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好在那豁达之感在不停扩大的时候,他终于在不经意间再次醒来。 “呼~” 年轻人躺在床上,还未睁开眼睛,却先长舒了一口气,这劫后余生如释重负的感觉,既让他感慨,又让他无奈,感慨是因为自己又从那可怕的梦靥中逃脱出来,无奈是因为知道以后要跟它做朋友,说不定还要朝夕相处,他不由得一声苦笑, “算了,习惯就好吧。” 萧聪虽然已经苏醒,却不急着坐起身来,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就那么躺在那儿,除了眼珠子在动其他地方一动不动,吃一堑长一智,若是不能从这次经历中提取些经验出来,那多少算是有些可惜,于是他将整个过程反复梳理了近百遍,终于和煦一笑, “不经意来,不经意去,无色无空,它化自在,想来这才是我能逃脱的原因吧……” 第六百八十六章 另一个原因 欧阳寻的小别院坐北朝南,萧聪所在的客卧在厅堂的右后方,也就是小别院的东北侧,所以即使到了黄昏时分,也还是有些光亮,夕阳余晖透过门窗以一个很小的角度斜斜照进屋来,便将屋里分割成两个或三个空间,彼此映衬之下,明亮处愈显明亮,昏暗处也愈显昏暗,像是垂死病危前的回光返照。 木床自然是被放置在昏暗处,此时的萧聪正静静看着那光亮的一角,嘴边泛着神秘的笑,一脸恬静之色。 当夕阳余晖在房间彻底消失,萧聪终于从床上下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根据他的推测,时间差不多了。 来到门外,大半个太阳已经沉入云海,眺望西南,见暮色沉沉,并无异样。 萧聪眉头刹那微皱,紧接着却又舒展开来,他莞尔一笑,自言自语道: “那几座高山我都看不见,山谷里发生的事又怎会看得见呢?想要将这两处地方完全隔离开来,那可是大手笔啊。” 说着,已经下了台阶,鸿生听见声音,从西厢房里走出来,问道: “萧四少爷又要出去么?” 萧聪点点头, “事还没完,过去看看。” “那今天晚上还回来吗?” 萧聪稍作思索,回道: “应该会回来吧。” 鸿生开心起来, “我这就去膳房,把晚饭给准备好,现在去应该还来得及。” 萧聪会心一笑, “那就辛苦你喽。” “不辛苦不辛苦,萧四少爷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先去了。” 鸿翔边说边往外走,一出大门就飞奔而去。 萧聪看着鸿生极速远去的身影,嘴角不由得勾起浅浅弧度,他又抬头看看夕阳,那红彤彤的圆盘,已经仅剩下一个边儿。 心念一动,年轻人的身影自原地消失。 眨眼的功夫来到野弃沟外,本是夜幕降临的时间,整个山谷却神光绚烂,精彩纷呈,耳边的轰隆声里夹杂着噼里啪啦,萧聪来的貌似正是时候。 天雷滚滚地动山摇,巨石不断滚落,但在进入雷区之后无一例外都变成了无数石子,迸射向四面八方,而在雷区之中,是意料之中的两尊高逾千丈的法相,位置靠外的是老龟,位置靠里的是神忌剑,盘绕在神忌剑剑柄上的是一道熟悉的绿光,它如蛇一般不断尝试,想要刺入老龟的脑颅,却遭到了老龟张牙舞爪的抵抗。 萧聪一看这场面,不由得大吃一惊, “不对,他都已经死了,法相怎么可能还会反抗呢?而且,这雷劫的威力也太恐怖了点吧……难道是他们?仙人的,在这节骨眼上找事儿,想打我的脸吗?” “哼!”年轻的驭阵师一声冷笑,“都死那么多年了,还敢跟我这个萧家人作对,可真会给自己找归宿,行吧,那本少爷就再送你们一程,也顺便帮归师父了却一块心病!” 关于归师父为何将地点设在野弃沟,萧聪在之前的推测上又有了新的领悟,之前还在怀疑那些残灵会不会对他布阵产生影响,现在看来,原来猫腻在这儿,想必这些生前知识渊博灵魂强大的老乌龟们,连龟府都无可奈何,所以归师父便想出这一石二鸟的馊主意,以业图天的肉体作饵,借他的刀来个一劳永逸,这才是他们一个个都不来此地的真正原因--他们若是来了,那些残灵怕是就不上钩了! 可如此紧要之事,难道不应该提前知会一声吗?万一思虑不周搞砸了怎么办! “这归师父,也太相信我的布阵水平了吧,连我都没那么自信!” 萧聪叹了口气,随手取出一应布阵材料,在山谷口的空地上忙活起来。 要想解决眼下的麻烦,方法很简单,残灵既然是灵物,现在又被困在雷区里,那他直接布置一座拘神阵就是了,将所有的灵物拘禁而来,再把法灵单独放出去,剩下的那些老龟残灵就要被拘神阵炼化了。 不过,完成这么一个过程,法灵肯定要受到巨大的损伤,所以,如果时间允许的话,萧聪还打算布置一座补灵阵,在放法灵回到原法阵之前,先帮它恢复些灵力。 足足花了近一个时辰,萧聪才把拘神阵布置妥当,说起来,拘神阵并不是一座简单法阵,在萧家的阵法体系中,它的品阶还算是比较高的,幸好这座法阵萧聪专门苦心研究过,又已经有了好几次布阵经验,再加上布置绝魇噬灵阵的经历,所以才能在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布置出这样一座法阵。 年轻人随手将诛仙剑扎在地上,所有布阵材料通通隐去,紧接着法阵启动,一抹绿色的光芒和一抹白色的光芒被吸进法阵中。 巨石还在滚落,但大地已不再摇晃,天雷还在持续,只是动静越来越小,又是几块巨石被劈成漫天石子,沉沉雷声又响了几道,最后,万籁俱静。 …… 月亮还没升上山头,也不到星星出工的时间,仅凭天边那一片还未褪色的云彩,山谷里显得有些昏暗。 星流云等人这时候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见到萧聪就大声嚷嚷道: “萧聪,这事儿不对啊,那业图天怎么是活的?” 萧聪微微一笑, “怎么,大才子没告诉你吗?” 星流云转脸看向欧阳寻,后者摸着脑袋讪笑道: “他没问我。” “嗯?”星流云剑眉轻挑:“本少爷不问你你就不说了?” “现在说也不迟。”萧聪出言,化解尴尬。 欧阳寻微微扬起了得意的下把, “这还不简单,黄老之前说了,野弃沟是龟府的刑场,那么多年有不少老乌龟命绝于此,他们那种存在,多多少少地会留下点不干净的东西,这不是看见小聪在这儿布阵,觉得有机会返阳了嘛,所以就趁机先一步进入了业图天的肉体,在你看来,业图天就活了。” 星流云一拍脑门儿, “哎呀,把这茬儿给忘了!” 得见此景,萧聪也没啥好问的了,看来他来的确实正是时候,这过程刚刚开始没多长时间,欧阳寻是因为在震惊中没回过神儿来,星流云才不知道之中缘由,否则,欧阳寻绝对不会放过这在幽女面前表现他聪明才智的大好机会。 轻轻摆摆手,萧聪漫不经心道: “若是没别的事,就先往外稍一稍,给腾腾地方,本少爷还有要事得做。” “还有要事?你早干嘛去了!”如此出言不逊者除了星流云外不会有别人。 萧聪撇撇嘴,面色稍显不满, “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您老人家这么聪明都没料到有这一出儿,我又怎么提前知道会有此变故,您说是不是。” “小聪,你这话……” “行了,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自己不干正事儿就别耽误别人干正事儿!” 星流云面露尴尬之色,他怎么听不出萧聪是在揶揄他,但话没说完,便被幽女强行拉走了。 萧聪无奈地摇了摇头,换上一副认真之色,补灵阵的布置虽然简单,但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毕竟还得赶回小别院吃晚饭呢! 花了两刻钟的时间,将补灵阵布置完成,年轻的驭阵师不做停歇,再次来到之前的拘神阵里,并盘膝坐下,两手紧紧握住诛仙剑的剑柄。 这是一座需要驭阵师入主的拘神阵,没有驭阵师的控制,便很难达到对法灵“特别照顾”的效果,所以刚才仅仅是拘禁,正文才刚刚开始。 在萧聪的引导和帮助下,法灵顺利从拘神阵来到补灵阵中,用了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将由拘神阵炼化老龟残灵后过渡而来的灵能吸收,这并不得益于它的吸收能力有多好,而是因为自身为天道褪落的碎片,对灵能的要求极高,即使这些老龟生前都是亲近大道的能者,但能达到要求的灵能还是少之又少。 当法灵再次回到最初法阵的时候,月亮刚好在山顶处露出一个朦胧的边缘,染了黄色的光晕,今晚的月色肯定很美。 可惜,站在山谷中肯定是看不到了。 法相再现,雷霆万钧,大块的山石继续滚落,狂欢乱舞的电芒将整片山谷照亮恍如白昼,只是这一切在声势上都比之前弱了不少。 为了避免再次节外生枝,萧聪在山谷外多呆了一会儿,待看到那绿光终于从神忌剑的剑柄刺进老龟的头颅,他松了口气,转脸对众人说道: “尘埃落定,齐活儿!走,回去吧。” “不再等等了吗?”星流云说道。 萧聪玩味儿一笑, “都看这么久了,还没看够,再说,这有什么好看的。” “我指的是神忌剑,把这么一件宝贝搁这儿不管,你放心?”星流云面色分外认真。 萧聪摸摸鼻子,觉得星流云说的确实算个问题,龟府的底蕴他已经有所见识,没两下子可守不住这么一块矿藏宝地,所以龟府隐在暗中的高手肯定不少,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而他的这座法阵并没有很强的防御,不用通天境的伪仙,即使离阳境的至强,只要愿意冒冒险,身上再多带几件高阶玄器,就能把法阵中的神忌剑带走,所以这确实是个很大的漏洞。 星流云他们的修为都在摘星境以上,各有绝技在身,综合实力应该能跟刚踏进通天境的伪仙较量一番,即使有人来捣乱,让他们在这儿守个一时三刻,肯定没问题。 幽幽叹了口气,萧聪道: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已经让鸿生准备了晚饭,既然不能及时回小别院,那我便把饭食带到这儿来,你们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如此甚好!”星流云脸上像开了朵花,对着萧聪竖着大拇哥,撇着戏腔道。 萧聪笑骂一声“德性”,便往山谷外离开了。 第六百八十七章 一角未来 因为心有忌惮,所以大家虽然喝了酒,但没有喝太多,即使是酒腻子星流云,也仅是微醺而已。 当夜子时,法灵顺利入主业图天的肉体,天雷和电芒消失之后,还能看见旖旎月色和满天星光,就是山谷里的场景太惨了点。 萧聪收起神忌剑,带着已经能自由行动的法灵去见了期盼已久的归师父,并在府主阁睡下,一夜无虞。 翌日清晨做完早课,在归师父的带领下,众人再次来到镜湖堂,这里的场景跟记忆里差不多,四位掌节使还在跟云浦长老以那种独有的方式连着,并且好像一直都没有动过。 待再布置一座法阵辅助五位掌节使唤醒云浦长老,拯救云浦长老这件事儿就算是大功告成了,萧聪他们也该动身前往皇城赴约,也不知为什么,年轻人感觉心里面竟有些小小的期待,但这小小的期待,却让他有点慌乱,心里面七上八下的,思维也有点混乱和恍惚,潜意识里的他还在躲,只是他一直不肯承认并不敢面对而已,这样的状态让他有点抓狂,也让他明白,是时候该做个明确的选择了。 为了这最后的临门一脚,镜湖堂龟满为患,好像整个龟府能到场的都来了,据归师父说,他们都是来为云浦长老祈祷的,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有了这个环节,云浦长老苏醒的可能性将会提高三成左右! 萧聪闻言略感无语,合着费了这么多周折,还是没有绝对的把握,不过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仅剩这最后一步了,成不成,看天命吧。 巳时初刻,仪式开始,萧聪早已将法阵布置完成,现在正跟星流云等人一起站在边缘处做观众,他们暂时跟云浦长老还没有太大的交集,所以没必要参与到仪式中,况且这等神秘莫测之事,他一个伏魔者也不便掺和,万一不小心牵动某种禁忌或是因果,那很有可能就前功尽弃了。 倒是欧阳寻,跪拜的位置离云浦长老挺近的,大才子此时双手合十面色虔诚,一丝不苟像模像样,以至于萧聪看着感同身受,心底也跟着升起一股子悲悯来。 不多时,整个镜湖堂的气氛开始慢慢地发生改变,像是一种神圣的洗礼,净化着这片时空,星流云等人感受真切,抓住机会盘膝而坐,跟着祈祷起来,而萧聪,却只是在镜湖堂呆了不久,等众人入定之后,便回了欧阳寻的小别院。 …… 除了萧聪,其他人在镜湖堂整整呆了七天,完全沉溺的七天,机会难得,自然让他们受益匪浅。 而这七天对于身处小别院的萧聪来说又是另一番境遇,他没其他人那么幸运,因为一次侥幸惹得一身骚,到现在还没去除干净。 醉生梦死,身心俱疲,这是对萧聪这几天经历最贴切的形容。 黑石的影响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将他拉进那种奇异的状态之中,每一次都让他沉溺很久,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他绞尽脑汁,想尽了办法,七天下来,虽然没能完全解决,但总算是小有成效,至少一天中他已经能像以前那样休息一两个时辰了。 七天后,云浦长老终于在万众期待中睁开了那双浑浊的老眼,龟府上上下下喜大普奔,张灯结彩摆酒置宴,跟过大节一般。 作为此次事件出力最多的年轻后生,说萧聪是云浦长老的救命恩人,虽并不为过,但萧聪却实不敢当,可不管怎样,云浦长老作为龟府德高望重的名宿,定是认准了这份难得的恩情。 云浦长老得知事情来龙去脉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亲自到小别院去登门道谢,那时候的萧聪并不知道自己有此殊荣,他甚至连云浦长老醒转这等大事都不知道。 大大的太阳挂在一览无云的天上,从谷间吹来的微风稍暖,青草斜斜,林木悠然,共同勾勒出一份岁月静好。 云浦长老亲自驾临小别院,那阵仗自然不小,萧聪灵识敏锐,在浩浩汤汤的一大帮老龟刚进山谷时就察觉了那浩瀚无匹的精神波动,心生诧异的他放下手里的茶碗,从容镇定地来到门外,静静等待着“贵客”临门,他不知道来者是谁,又是什么目的,如果他知道主角是云浦长老,那此时的他绝对不会这么淡定。 诸君行出山谷,为首的归师父出现在山间空地上,后面呼啦啦跟出一片花白头颅,其中一位面孔实在陌生,他身子高大而佝偻,面色苍老却更显慈祥,虽然看形貌跟别的耄耋老人一般无二,但气质却有云壤之别,那就像一块屹立千古的石碑,历经沧海桑田纹丝未动,此时正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中。 年轻人已经猜到这个与众不同的老者是谁。 “咦,这是搞得哪一出儿?是特意安排好的吗?归师父故意隐藏自己的气息和精神波动,也不让星流云他们来给我通风报信,是怕我跑了还是怎么着。” 萧聪不禁暗笑,名家宿老们办事向来最是讲究,这云浦长老也不例外,一把年纪了,亲自登门不说,还不让他提前知道,这姿态可算是低得不能再低了,他虽然是玄真界饱受敬仰的伏魔者,也从不畏惧强霸盲信权威,但对厚德重礼之士的谦恭之态从未改变,云浦长老这等连归师父都推崇不已的大梁柱如此对待,还真是让他受宠若惊。 萧聪赶紧走出门来,不算失态,只是步子稍稍急了些,走到近前躬身作礼,恭敬道: “晚辈萧聪,见过长老。” 云浦长老笑容和蔼,又往前走几步将萧聪轻轻托起,声音喑哑,却很轻柔, “小友快快请起,站好,站好。” 说着后退一步,以玄真界最标准的礼节变换手势后躬身长揖,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但受老朽一拜……” 萧聪大惊失色, “长老这怎使得,您是维护玄真安定的重要力量,晚辈出手,实乃顺天应命丰功茂德,您这一礼,晚辈实在是受不起呐。” 云浦长老笑起来, “小友此言差矣,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知恩报恩,天经地义,老朽若是连这都做不到,那这么多年也就白活了,更对不起小友这份难得的尊敬啊。” 长者赐不可辞,在这件事上,萧聪小小地表示一下还行,决不能再上前一步,那样便显得他不懂事儿了。 云浦长老缓缓起身,恢复到之前的佝偻状态,拉过萧聪的手,将其放在自己的两掌之间,声音里满是欣喜, “小友之英名,老朽已经听闻不下百次,早就想与小友见上一面,只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今日相逢于此,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得知小友德才兼备,能力出众,老朽也就安心了,玄真界有小友,定不会再次陷入那万劫不复之境。” 萧聪颇有点不好意思, “长老谬赞了,晚辈充其量也就是比别人运气好一些,当不得长老如此夸奖。” “不不不,”云浦长老缓缓摇头,定定道:“别人说这话,小友可以认为是恭维,但从老朽嘴里讲出,当不会有太大差错,老朽这一辈子阅人无数,还是头一次幸睹小友这般凝实的神魄。 依老朽看来,小友因果错综复杂,既没有前世,亦没有来生,表面看是浮在苍茫大海上的一座孤岛,但实际并非如此,你是从海底升起的一座巍峨高峰,其上有无数锁链延伸到不知名处,老朽相信,那些曾经失落的地域都会被这些锁链重新拉出海面,组成一片新的大陆,并重现那神话中的繁荣盛景。 小友啊,拜托了!” 说着,拍了拍年轻人的手。 听着云蒲长老这一席骇人言语,萧聪已经目瞪口呆,少顷,不可置信地问道: “长老……长老……能看见我的……未来?” “看不得真切,只是个模糊的轮廓而已。”云浦长老也不谦虚,倒更像是实话实说,让人打心里信服。 萧聪咽了口唾沫,心里早就已经翻江倒海,此时又添波澜,眼前的老者是何底细他不知道,但老者的神异他可是深有体会,龟府众星环绕的太节,那是浪得虚名的吗?没两把刷子,可坐不得这把交椅,再说了,老龟都已是天命之年,又一生光你磊落高风亮节不问凡尘一心向道,理应不会戏弄于他,可越是这样,就让年轻人越是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似是看出了萧聪心里的沉重,云浦长老笑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小友心里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活在当下,立足本心,该来的总得要来,坦然接受就是了。” 萧聪一声苦笑, “嗨,算了,反正我从来都没得选择,都习惯了。” “唔,”云浦长老微微仰头,“小友能有如此心态,放现在看,倒也算挺好,不过,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小友不可能一直如此坎坷,光明坦途就要到来,小友可要做好准备啊。” 萧聪微微一笑,拱手作揖道: “承蒙长老教诲,晚辈记下了。” “嗯,孺子可教也。” 云浦长老缓缓点头,环顾四周,而后对归师父道: “子轩呐,既然是在此处见着小友,那便是今日的缘分,就把宴席也安置在这儿吧,省得来回跑了,况且,此处四面环山,风景也算不错,你看怎样?” 彬彬有礼的归师父笑容里满是亲近,看来跟欧阳寻一样,从小到大也受了云浦长老不少照顾,他快活回道: “就依长老说的办。” …… 第六百八十八章 大庆 龟府的一把手亲自下令,各种小仆的手脚自然慢不了,萧聪和云浦长老又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周围便已被置办得满满当当,即使早有准备,这速度让人觉着还是快了点。 小别院所在的空地方圆约四百丈,算不得太小,但却容不下今日的普天同庆,桌椅板凳一直延伸进另一条山谷,人声鼎沸热闹欢腾,估计连龟府最低级的杂役都上了桌。 因为格外迷信数字九--龟府的老龟们一向认为将满不满才是最好的状态,故而每桌九人,萧聪、归师父、云蒲长老、欧阳寻还有五大掌节使正好凑一桌,二十七位萧家将正好三桌,星流云、幽女、黎牧、尹诺、冥乌族兄弟、鸿生、秦老还有黄老另凑了一桌,这是欧阳寻的安排,毕竟比起其他龟府门徒来,鸿生三人与星流云他们多少算是打过交道。 宴席上,其他桌行酒食馔皆是依礼而行,只有星流云这一桌呼天抢地不伦不类,那叫一个豪爽,搞得萧聪和欧阳寻只能讪笑,无言以对。 云浦长老见之笑得合不拢嘴,艳羡道: “老朽年轻时,也像他们一样放荡不羁,一晃眼那么多年都过去了,还是记得这么清楚,” 说着,声音缓缓顿住,一双眸子望着虚空,流光漫漫,少顷,才喃喃出声, “那时候的日子,是真的好啊……” 归师父端起酒碗,笑道: “那我们也走一个?” 众人纷纷端起酒碗,云浦长老二话没说,一饮而尽,萧聪斜眼看到云浦长老那夸张的动作,心想自己怎么着也该表示表示,感情浅舔一舔,感情深一口闷,于是一仰脖,碗中美酒直接见了底儿。 大庆的日子要皆大欢喜雨露均沾,所以今日之宴席没有酒童相伴,大家都是自己给自己斟酒,只有云浦长老,因为实在老迈,所以这酒得由坐在身边的欧阳寻代劳,这是欧阳寻的荣幸。 欧阳寻起身为云浦长老倒酒,云浦长老哈哈大笑道: “好久没跟这么多人一起大碗喝酒了,依老朽看,今日咱也别再遵从那阳春白雪的繁文缛节,索性也跟着这些小年轻们下里巴人一回,不醉不归,喝个痛快,顺便找找当年的感觉。” 欧阳寻放下酒坛子,诧异问道: “好久没跟这么多人一起大碗喝酒了?长老,您该不会经常一个人偷偷豪饮吧!” 归师父一个锋利的眼神刮过来,低声斥道: “阿寻,放肆!” 云浦长老笑着摆摆手, “无妨无妨,都说了今日咱不论那尊卑礼仪,大家都是酒友,酒友,就该有酒友的样子嘛,老朽难得与大家同欢共聚,你们平常怎么样我不知道,也不过问,我就最后再倚老卖老一回,都放下架子和排场吧,跟这些年轻人一样,多好!” 欧阳寻有云浦长老撑腰,得意地冲归师父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归师父被气得一阵脸色发青,但因为有云浦长老在场,却无可奈何。 一席人继续传杯弄盏把酒言欢,气氛与方才截然不同,但还是没有星流云那边肆无忌惮,云蒲长老虽身居高位,却依旧是性情中人,这酒喝到点儿上,话也就跟着多了起来,其他人自动住嘴,静静聆听,云浦长老向众人讲起他那遥远的曾经,故事生动有趣,可萧聪却从中听出了别的味道, “这个可爱的老家伙,这些年是有多独孤啊……” …… 云浦长老履行了他的“承诺”--不醉不归,酒席宴席还没完,他便歪着脑袋睡在了那里,归师父摇摇头,为云浦长老张开一面隔罩,宴席又持续了一阵儿,至晚方散,萧聪再一次烂醉如泥,被鸿生背进小别院休息,看来今天是没法启程了。 至于星流云他们,因为喝的太猛,宴席过半之时就醉到了桌子底下,宴席结束时昏昏醒来,已经美美地睡了一觉,龟府酒好,醉人但不上头,他们几个虽然还不够清醒,但总归不难受,一听说萧聪今晚上走不了,一个个都来了精神,竟在商量着到何处去办下一场…… 翌日清晨,萧聪自熟睡中醒来,昨晚虽然醉得几近不省人事,却没被黑石拖进那诡异之境,他觉得这件事简直是个奇迹。 在鸿生的伺候下简单洗漱,而后来到近处最高的山上盘膝坐下,今天的早课只有他跟萧家将,至于其他人,他也不知道都到哪里去了。 直到卯时末刻,星流云等人才姗姗来迟,闭关已经好几天的追迟也在其中,是欧阳寻把他从府主阁带出来的。 道别的地点选在了龟府信德楼,萧聪一行人到达之前,龟府众前辈已经在此等候,归师父、云浦长老、五大掌节使依礼次坐在堂上,也不知归师父是动用了怎样的三寸不烂之舌,寄居在业图天体内的法灵竟然答应留在龟府,并继续担任掌节使一职,这虽然出乎萧聪的意料,却是甚合他的心意,像云浦长老这样活着的至宝,当然是保护得越细致越好,龟府虽然也有许多掌节使的预选者,但短时间内怕是没有如业图天这么合适的,法灵能答应留下来,让年轻人打心眼里高兴,之前他还在头疼于想个办法让云游在外的法灵随叫随到,现在一切都可以省掉了。 见萧聪等人到来,几位前辈纷纷起身下堂,到里屋简单对付几口,喝了几杯清酒,说了几句叮嘱。 辰时三刻,云浦长老乘坐步撵,由归师父和五位掌节使陪着,送萧聪等人来到山门之外,云浦长老下了步撵,握着萧聪的手祝福道: “小友,前路凶险,切切当心,这是你的挑战,也是你的荣耀,老朽祝小友能百战不屈逢凶化吉,功德圆满心想事成,用你的智慧和勇气,去谱写属于你的光辉篇章吧。” 萧聪点点头,信誓旦旦道: “借您吉言,晚辈定不负诸君重望!” 告别在即,多说无益,两方人同时作揖致礼,最后,要离开的一方登上白鹤,跨上骏马,扶摇而上,奔西而去。 第六百八十九章 惊艳的星流云 从龟府出发,一直往西,萧聪并未让追迟他们撑开那片奇异的结界,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人! 萧大族长要驾临皇城的新闻肯定已经在玄真界被传得沸沸扬扬,而他们在龟府的消息应该也已经不胫而走,所以那些心心念念地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家伙们,不出意外的话也会在龟府周围布下埋伏,既然不敢跟龟府直接要人,那就证明基本都是些小角色,萧聪倒是希望能有几个身怀秘宝的独孤家人,好让他杀个痛快,发泄一下这些时日以来黑石带给他的郁闷,顺便也算是到达皇城之前给玄真皇的一份薄礼,可就是不知道经过上次的重挫,孤独家还像不像以前那样对他有浓厚的兴趣。 疾驰近一个时辰,顺利无虞,就好像是为了呼应今天晴朗的天气,不忍妄添杀戮,搞出多余的事情来。 萧聪对此感觉有点失望,但还是心存幻想,他觉得可能是因为现在的位置距离龟府依旧太近,对方怕龟府救援及时,又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于是便让追迟他们加速赶路,争取早点水落石出。 欧阳寻看出了萧聪心里的小九九,调侃道: “小聪,你这不行啊,刚出大荒时的第一仗就打得那么漂亮,孤独家的老狐狸们带着破阵虫和一应强大玄器,甚至从混沌楼请来卜天卦,照样栽在了您手上,现在几乎整个玄真界都知道萧四少爷兵强马壮不可撄锋,高深莫测谁碰谁死,你说咱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天上逛,这明摆着就是个套儿嘛,谁愿意傻了吧唧地往里钻! 我说您还是省省吧,就咱现在这威望,没有五塔以上的大势力牵头,那些土鸡瓦狗估计连个屁都不敢放!您要是真想坑他们一把,就把戏做得真一点,刚出龟府时就该让追迟他们撑开结界嘛,不过现在撑开也已经晚了,还不如直接杀到他们老窝去实在。” 萧聪淡淡地看了欧阳寻一眼,笑容里满是自信的味道, “兵不厌诈,现在撑开也不算晚,我敢跟你打赌,肯定还有不怕死的送上门来,你信不信?” “打赌!”星流云来了兴致,凑上前来兴奋道:“赌什么,我给你们作见证人!” 萧聪冲欧阳寻扬扬下巴, “大才子,你说赌啥,我奉陪到底。” 欧阳寻眼珠子转过两圈,咧嘴笑道: “赌博是陋习,咱都是青年才俊,可不能学那个,小聪你一个修道之人,今日之言行实在是让我惊讶,大抵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给某些人给带坏了,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咱这大好前途,可不能因为这颗老鼠屎给毁了!” 星流云听着,直到欧阳寻把话说完才会过味儿来,忍不住对这含沙射影的可鄙行径破口大骂, “欧阳寻,你他娘的没事找事是吧,我看你是皮痒了,今儿小爷必须得发发善心,帮你松松筋骨!” 说着撸起袖子,朝欧阳寻大步流星而去。 欧阳寻摆手赔笑,贱意盎然, “星老大,我没说你,我真的没说你,你别自以为是对号入座好不好……” “咱这是在万丈高空之上,可不是闹着玩的,会死人的……” 不管欧阳寻怎么说,星流云都不为所动。 萧聪也是饶有兴趣,就等着看热闹,不料这时候追迟却出言道: “你俩动静小点哈,要是敢伤了老子一根羽毛,就都给老子滚下去!” 星流云摩拳擦掌,狞笑道: “前辈放心,我们只是在拳脚上切磋一下而已。” 话音未落,一个箭刺欺身上前,欧阳寻腿疾眼快,凭借诡异的身法险险躲过,星流云一拳落空,刹那收身,而后竟横向飞出一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重重地落在欧阳寻的小腹上,欧阳寻的身体应声而退,在追迟身体的边缘处险险地稳住身形,一脸不可思议之色。 萧聪见到这一幕,亦是大感意外,虽说现在场地狭小,欧阳寻身法受限,但星流云刚才那一套dong作,实在是比他之前所表现的水平高了太多,武者在施展武技的时候,随着动作的不断变化,身体的重心不断随之改变,所以需要一个调节的空当儿,而星流云方才的高难度动作一气呵成,看上去好像中心始终未曾改变一样。 欧阳寻怪叫道: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星流云笑的得意, “之前在大荒中悟出点东西,一直没机会施展,今天就拿你来练练手!” 这句话引起了在场除星流云自己外其他所有人的注意,即使是欧阳寻,也没发现大荒之中还有这等“宝藏”。 萧聪对此更感兴趣了,大荒古兽虽然灵智低下,但异种繁多,即使蒙昧了那么些年,可在野蛮的厮杀中沉淀下来的精华还是很有营养的,其实在大荒时,有那么几次,他也有点模糊的感觉,只是那时他身上事儿太多,分身乏术,没有多少心思对其摸索,于是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这些从岁月中沉淀下来的营养,因为原始,所以珍贵,就算能够吸收一点,对日后修行也是大有裨益,而对于星流云这种期望肉身成圣的武者,更是可以起到近乎决定性的作用。 首先,它们可以磨砺和优化武者的武技,使之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在战斗中的增幅不可忽视; 其二,它们可以帮助武者突破原来的很多限制,使其得以将多种武技融合甚至是创造,新武技不但有质的飞跃,更是具有独门奥义难以破解,这对一个修者甚至是一个门派来说都意义深远; 再者,高屋建瓴基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其实越是想要达到更恐怖的修为,对原始基础的依赖就越大,这也是为什么古族世家更容易出现高能之辈的原因,那些从岁月中积淀下来的传承和底蕴,才是他们真正的宝藏。 最后,量变引起质变,别看这些东西原始,但通过深入钻研,能发展为一门奇异的神通也说不定,在这方面,欧阳寻那诡异的身法和萧聪的灵隐步都是很好的例子,可惜还是太浅显,若是真能有大成就,以齐天境的修为在灭天境真仙的围猎下游刃有余也说不定,不过那是十分遥远的事了。 年轻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个生死伙伴之间的你来我往,眸底是一片湛湛紫色,星流云这些年虽然成了名副其实的酒腻子,但还是当年那个一心一意的武痴,他在武道上确实算是个天才,就拿现在来讲,在初试牛刀的情况下竟然隐隐有压过欧阳寻的势头,要知道,欧阳寻那诡异的身法可是已经修炼十来年了! 大概也是不敢置信于星流云能有如此惊艳之举,一向得过且过的欧阳寻这次也硬气了一回,虽然被星流云压着打,但还是不屈不挠地撑了几百个回合,只因最后一个不小心被星流云抓住破绽擒在了身下。 欧阳寻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围观众人纷纷鼓掌,星流云笑得更得意了,他将欧阳寻释放开来,欧阳寻站起身,也跟着鼓掌,面色真诚,甚至有些激动,他是打心里为此而感到高兴,无论如何,四大家族的后辈们实力每提高一点,他们复仇的希望就跟着增加一分,何况,星流云这次简直又是一次飞跃啊。 “老大,分享使人快乐,你什么时候把这么厉害的招数教教我们,咱共同进步嘛!” 这么厚颜无耻的话既然萧聪说不出来,那便是出于欧阳寻之口了。 星流云可不是小气的主儿,只见他大大咧咧道: “放心,少不了你,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欧阳寻喜形于色,还是那句老台词, “不愧是星家的种,尿性!” 萧聪露出愉悦的笑容,少顷,随口对追迟说了句, “把结界打开吧。” 第六百九十章 如约而至 两个时辰后,追迟和承法驹收起结界,萧聪他们一行人再次暴露在碧蓝天空之下。 年轻人抱胸站在最前方,看上去自信满满,其他人亦是不以为意,一派悠然,他们一部分是因为不惧来犯之敌,另一部分则是认为不会有来犯之敌,总之,这份惬意之情都不是装出来的。 不多时,一阵轻风兀然吹过,萧聪微微一笑,唇齿碰撞间突出两个字, “来了。” 众人装作浑然不知,直到下方莽莽丛林中窜出一片黑点,同时强大的气息从四方涌来,他们才各自亮出兵器。 很明显,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欧阳寻经历了今天的第二次失败,握着方天画戟摇头轻叹道: “预则立不预则废,连混沌楼的卜天卦都请不到,就敢到这儿来找事儿,这不是自欺欺人嘛!真想不明白天地间为何会有如此蠢货!” 萧聪轻笑道: “阿寻你这话说的可就有点不对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不管人家有没有准备,咱都该好好招待嘛。” 欧阳寻闻言倍感无语,只是敷衍道: “行行行,你说得对,你说的对。” 不需要多余的开场白,大战一触即发,萧聪手执诛仙剑,挥刃间便是一记霸道绝伦的破天戮阳斩,赤红色的弯月芒一出现,其灼热程度甚至让空间都为之发生了扭曲,那速度更是快得让人咂舌,仅是眨眼的功夫,就把那目标人物削去了一整条胳膊,饶是凭借同样摘星境的修为躲闪及时,不然,小半个身子肯定都得被劈了去! 萧聪张开摘星翼,自追迟背上一跃而下,向着来客们迎锋而去,因为之中有一名离阳境至强坐镇,所以萧家将们纷纷前来帮忙。 死里逃生那么多回,萧聪现在的心大得很,即使离阳境和摘星境之间跨着渡河和揽月两个大境,他依旧无所畏惧,表面看确实是托大了点,但实际上他却并没有想跟对方一较高下的心思,离阳境的至强存在,他在进入大荒之前也遭遇过,那一次战况惨烈,因为计策高明并且有钟离秋的摄精胆才得以成功将两名离阳境至强击杀,但这一次没那么好的条件,他也不准备用摄精胆,他只是想借离阳境至强的手试探一下,自己的实力长进了多少。 与那离阳境至强硬拼一个回合,萧聪败下阵来,毫不犹豫地掉头逃跑,并丢给近前的几名萧家将一句话, “这狗东西就交给你们了,给我宰了他!” 这一回合年轻人虽然打得酣畅淋漓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付出的代价也在意料之外,那离阳境至强一点武德都不讲,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的杀手锏,明摆着是想将萧聪置于死地,所以萧聪说这话时显然是带了点情绪--要不是他底子够硬,刚才那一招儿就直接送他去见三清祖师了! 这名离阳境至强虽然也不是一般水平,但放在整个玄真界跟所有离阳境至强比,充其量也就能占个中等,这样的货色跟如今的九名萧家将对上,必死无疑! 孤独家即使底蕴深厚,但经过之前一战,亦不免元气大伤,今日还能调来四名离阳境至强,倒是让萧聪颇感意外,毕竟上次面对那么大的阵仗,也才从混沌楼请来一名通天境伪仙而已,还是作壁上观的主儿,至于离阳境的至强,则是伤亡近十之三四。 到了孤独家这等层次,虽然摘星境的强者已经基本不放在眼里,但离阳境至强还是挺稀罕的存在,凡事皆有代价,一分钱一分货,谁也不是缺根筋的傻子,想要对离阳境至强如臂使指,所付的报酬最起码也得是极工级的玄器,可极工级的玄器不是萝卜白菜,就算独孤家人才辈出技艺精湛,也不能信手拈来,而离阳境至强更不是随处可见的贩夫走卒,孤独家就算出的起价儿,那还得看人家愿不愿意才行,在这样的前提下独孤家依旧能派来三名离阳境至强,对萧聪那可不是一般的“爱”呐,说一句刻骨铭心矢志不渝毫不为过! 虽然从品质上来说,确实有点滥竽充数的嫌疑…… 二十七名萧家将正好对付三名离阳境至强,除去他们,萧聪这边还剩下渡河境中期的尹诺、渡河境初期的冥乌族兄弟,摘星境末期的九谛鹤追迟,摘星境初期的星家姐弟和欧阳寻,而萧聪自己的修为是在摘星境中期,他们的十几个对手有八名在揽月境,其余都在渡河境,这阵容看上去挺唬人,对萧聪他们来说貌似也很像必败之局,但可惜的是,这十几名强者跟那四名离阳境至强一样,都是掺了水的一般货色,面对那一把把从大荒烈焰中淬炼出来的钢刀,胜算了了。 萧聪这边虽不至于战败而亡,但却也是压力山大,想要胜利,肯定又是一次你死我活的侥幸逃生,曾经沧海难为水,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之后,大家跟萧聪一样,都看开了许多,敌人虽然强大,但却没被他们放在眼里,毕竟比这更危险的境况,他们见得太多了。 星流云态度狂热,手握金色长枪,将融合了紫炎七迭的龙焰加持在化龙决之上,气势上咄咄逼人,凭借刚刚领悟的绝世身法以及各种难以捉摸的武技,竟杀得三名渡河境强者节节败退。 再农和霍闹联手抗住了两名揽月境强者,经过那么多年的刻苦修炼,《混元参同楔》已被他们练出了火候,结合与生俱来的太阴之力,由此也算是渡河境内出类拔萃的存在,此时应付那两名揽月境的一般货色,竟一点都不落下风。 尹诺一人独扛两名揽月境强者,饶是梓蛇十七式倏忽飘逸,从各种绝学典籍中摘取出来的精华刀法出神入化,但以渡河境中期的修为,还是不免太吃力了些,不过好在虽然稳稳落得下风,却没有多少危险,撑一阵儿等其他人来帮忙,倒也问题不大。 可修炼到揽月境的人物,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尹诺的心思,他们一目了然,于是完全是以鱼死网破的势头来剿杀对手。 对此,尹诺自然是苦不堪言大感头疼,而即使如此,他还是没用动用阿陀道三刀这记悍猛无匹的杀招儿,看来经过那么多年的打磨,尹诺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头脑简单冲动成性的狠人,他终于明白了那句“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就像现在,他便是在等待和寻找机会,以期望自己的力气不浪费半点! 萧聪和追迟珠帘合璧,在四名揽月境强者的围追堵截中照样游刃有余,他现在这摘星境中期的修为是自斩一刀后重新从天境末期修炼回来的,这无论放在什么年代,都可以算是一段传奇,所以他所具有的真实实力要比那些名留青史者同等修为的实力还要恐怖得多,正如他方才跨越两个大境去硬刚那离阳境至强的全力一击,能全身而退已是奇迹,而萧聪竟毫发不伤,这估计能在离阳境至强那儿留下不克磨灭的心理阴影了! 至于追迟,其先祖贵为金字塔尖的洪荒仙种,即使如今血脉不及当年,但他依旧是仙种,就算再差,能差到哪儿去?单说那具万法不侵神兵难伤的宝体,怕是伪仙来了都没招儿,区区四名揽月境强者奈之若何?他的实力,单挑一名离阳境初期的人族强者,绝不在话下! 至于剩下的几名渡河境高手,就全都交给欧阳寻和幽女了,虽说比起幽女来,欧阳寻这摘星境初期的修为确实差了那么一丢丢,但欧阳寻他懂得多啊,人家战斗不单靠手脚,更多凭的是脑子,对手出自何门何派,施展的是何种功法,优势在哪儿,破绽又在哪儿,他一试便知,而身边又有幽女作陪,更是让他思如泉涌气血沸腾,幽女有商荼剑在手,修习的又是震铄古今的《渊泱七式》,宝兵无坚不摧,剑法臻然极境,跟欧阳寻之间隐隐还有某种默契,这俩人凑在一块相得益彰,简直就是一对黄金搭档! 没多久,星流云就解决掉了一名渡河境对手,看尹诺那边如此吃力,便与其合兵一处,星流云的加入给尹诺带来大杀四方的曙光,毕竟这家伙从大荒古兽身上领悟的原始精华可是破掉了欧阳寻那不可捉摸的身法。 果不其然,在星流云这根搅屎棍子的窜弄下,对面的揽月境强者很快就露出了破绽,尹诺眼疾手快,抓住时机便是一记气势凌人的“苦”字诀,雪亮的刀芒凭空而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压下,对方躲闪不及,直接被砍掉了小半个身子。 尹诺不作停留,如一道闪电般欺身向前,毫无花哨的一刺,朔魂刀便从那重伤者后背透体而出。 那搭在半个身子上的脑袋咧嘴一笑,可下一刻却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这家伙来之前肯定没做好功课,就算他是揽月境的强者,灵魂已经能够短暂地离体而出,在一般情况下此般伤害根本害不得他的性命,但尹诺手里拿的可是专门对付魂体的朔魂刀啊,由独孤家和轩辕家联手锻打出来的杰作,岂是他这种草包能小觑的! 两三个呼吸的时间,被朔魂刀洞穿的残躯便成了一具腐朽干尸,其精气神被朔魂刀吸取,进而将其中一部分滋养给了它的刀仆,不仅让尹诺在之前与两名揽月境敌手纠缠中受的伤全恢复了,还让其又达到了巅峰状态! 星流云见之一声怪叫, “以战养战,可以啊,前辈!” 尹诺哈哈大笑, “彼此彼此,你也不错!” 第六百九十一章 立威之战 另一边,幽女在欧阳寻的指示和协助下,已经击杀两名渡河境的对手,萧聪这处战场虽然还没有斩首,但对四名揽月境强者都进行了重创,至于冥乌族兄弟和萧家将的四处战场,还是那样势均力敌不可开交。 而就在这时,萧聪突然心生异样,仔细探查,竟发现是雷同于孤独家人的气息和精神波动,虽然隐藏极深,但以他现在的精神力,应该不会错。 “孤独家人鬼鬼祟祟地在搞什么?” 年轻人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跟孤独家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他对孤独家也算有了一定的了解,别看这门荒古世家流年不利,但论手段还是有一定水平的,饶是碰上了皇甫家这等庞然大物才会连连吃瘪,不过即使如此,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博弈中不还是没有出局吗? 遥想当年在圣城的时候,萧聪也在孤独家手上吃过暗亏,而仔细想想,这些年被孤独家追杀,虽然对方一直没能得逞,但他也没占得多少便宜,所以说这独孤家还是要防着点,稍不留神,就可能阴沟里翻船了。 来不及思考其中缘由,年轻人大声提醒道: “都小心点,这里面有猫腻!” “啥?” 星流云的回应听起来很朦胧,好像有一面看不见的壁障,横亘在他俩之间。 萧聪心里咯噔一下,觉知大事不妙, “坏了!” 全力催动紫目环顾四周,并不见异样,萧聪索性以诛仙作顶直冲向前,结果片刻之后再难寸进,这一刻他终于想通了孤独家的阴谋--把他和其他人隔离开来,并以星流云他们的性命作为要挟让他进退两难最后乖乖就范。 孤独家这次是要跟萧聪赌一把,以三十几个生死伙伴的安危作为筹码来赌萧聪的人品,看他愿不愿意背叛朋友独善其身而后带着重逾巨山的耻辱和愧疚苟且偷生,可无论萧聪做何种选择,独孤家都是这次交锋的赢家,失去骨气的萧四少爷不足为惧,而将之收于麾下更是难得之喜,若是真能如此,估计让四大王族的后辈们杀几个孤独家人来泄愤他们都愿意! 但有口皆碑的萧四少爷怎么会做出那背信弃义的荒唐事来呢?可他也不能这么轻易地落在孤独家手上呀,那样的话,他的半世英明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萧聪,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作那缩头乌龟,借助卜天卦逃之夭夭,但他们,定会生不如死!要么,与我独孤家合作,无论你有什么条件,咱们都好商量。” 孤独家这次终于开窍了,射人先射马,打蛇打七寸,领教到一棒子打死的常规手段奈何不了萧聪,便另辟蹊径寻找起萧聪的弱点来,一个人在乎什么,他的弱点就在哪里,显而易见,星流云这些人的安危,才是萧聪的软肋,如果能引诱萧聪铸成大错,那就更好了,一个卖友独生的腌臜竖子根本不可能撑起萧家在千万年岁月对真理坚持中沉淀下来的荣耀,当无尽生灵不再相信萧家,仅剩的萧家人就算臣服于皇甫家又能怎样?不过是加速皇甫家在这场博弈中的衰败罢。 萧聪心思百转千回,虽然有点慌,但还不至于自乱阵脚,他环视四周,见各处战场皆已平静,独孤家派来的打手们都聚在一起,想来应该是身上带了能够穿破壁障的秘宝玄器,此时正站在远处,嘲笑着,像看待笼中困兽的猎人。 而更远处,则又涌来一片黑点,那是独孤家请来的另一帮打手,两队强者合兵一处,将除他之外的其他人逐个击破便是易如反掌的事了。 目光迅速下移,萧聪灵机一动,翻手间从弥芥中取出一抷黄土,并把一枚法阵石刻放在上面,这黄土名叫“补身泥”,虽不常见,但也不是什么珍贵材料,只是因为对重大创伤有极好的救治效果,所以几乎所有修士但凡有条件,都会随身带着一些,据古籍所载,此物秉承坤道,与生灵肉体同源同宗,若是直接将其填补在伤口之内,则有止血补创之效,且不妨碍受伤部位的活动;若是与其他药材配合使用,则效果更佳。 得知法阵启动,年轻人喜出望外,转脸看向欧阳寻。 欧阳寻会意,照着萧聪的路子也从弥芥中取出黄土和法阵石刻,并将其合在一起,于是下一刻,萧聪就通过传送阵来到了欧阳寻这边。 萧大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萧聪,于是这时候也将法阵石刻放在补身泥上面,带着八名萧家将借助传送阵过来与萧聪汇合。 星流云看着不远处发生的种种,灵光乍现,往腰间一摸,手里便多出个黑不溜秋的玩意儿,这是欧阳寻当年送给他的空间匕首。 虚空一划,面前出现的空间裂缝越来越大,星流云对尹诺道: “走!” 话音未落,就跳了进去。 尹诺不作怀疑,跟在星流云屁股后面演了出儿舍命陪君子,没过多久,两人就被丢了出来,落脚点是再农和霍闹所在的相邻空间,星流云见之,兴奋过度,雀跃道: “没想到还真行!” 独孤家请来的另一帮打手速度飞快,约莫再有几个呼吸就能抵达此处。 独孤家的为首的老头子身着黄袍,见到这一幕,暴跳如雷,厉声斥道: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请出黎光造化镜,封了星家那个小杂种!” 星流云顺手又是一刀,带着尹诺和冥乌族兄弟来到之前萧聪所在的空间,由此发现,在这样的情况下,空间匕首每次只能突破一层壁障,而这时候,黎光造化镜已经悬在星流云的头顶。 身体被禁锢,星流云使出浑身解数却依旧动弹不得,挣扎无果后,忽而一声狞笑, “哼,就这,还想困住你爷爷?” “嗷~呜-” 雷霆突现,一条银光璀璨的虬龙自星流云天灵盖飞出,向着黎光造化镜笔直撞去。 “砰” “哗啦” 黎光造化镜应声而碎,得以解脱的星流云张口吐出一口鲜血,顾不得擦拭嘴角的血迹,便借助空间匕首经过三次空间跳跃,带着其他人来到萧聪身边。 就这样,一行人马得以重聚在一起。 萧聪取出一枚丹药递给面色苍白的星流云,关切道: “怎么样?” 星流云蔑然轻笑, “放心吧,没事!” 萧聪点点头, “那就好。” 萧聪这边的人聚拢在一起,孤独家那边也已经合顺利会师。 众多强者之前,为首的孤独家长老面色铁青,那双阴鹫的老眼此时像两把刀子,要将萧聪等人一个个地凌迟处死。 “萧聪,现在怎么办?”欧阳寻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心有余悸。 星流云右手抚摸着下巴,眼睛眯成一条缝, “这次来的孤独家人身着黄袍,上次在古周平原伏杀我们的独孤家人身着紫袍,如果我记得不错,上上次在濒阳荒漠里的那伙独孤家人,也是身着黄袍,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事儿?” 欧阳寻眸子微皱间领悟, “每次来的独孤家人服色只有一种?” 星流云点点头, “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独孤家是不是有九个分支,正好对应独孤九剑?这九个分支间的关系,怕是不太和睦,且实力悬殊,就拿上次跟上上次相比,紫袍一支派来的老家伙就比黄袍一支派来的老家伙厉害得多,而且黄袍一支已经被火圣塔塔主削过一次,所以这次应该也没那么危险。” 欧阳寻挠挠额头, “可是,他们请来这么多强者,我们应付得过来吗?” 萧聪兀然一声轻笑, “都是些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星流云附和道: “而且,如果我猜的不错,上一次在古周平原孤独家损失惨重,不但顶级玄器天罗地网被破,还死了四位水平高超的紫袍长老,最关键的是,我们这些人根本就没使出全力,独孤家心有忌惮,稳妥起见应该是先查清我们这些人的底细,再做进一步的打算,按理说不应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动如此仓促的埋伏,所以这几名孤独家人应该是急功近利擅自行动,若是把他们都宰了,孤独家的内部矛盾肯定会进一步被激化,黄袍一支就此再难抬头也说不定, 还有一点,独孤家办事向来讲究稳妥,但这次派来的人却分成两拨,撇开这跟独孤家一贯的行事风格相悖不说,这本就有点画蛇添足,所以,后来的这些人,很有可能是他们临时退而求其次拼凑出来的,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将他们全部消灭也不是没有可能。” “大荒不利于我等修行,故而之前积累了不少力量没能及时得到宣泄,长此以往,这股子暗劲会慢慢消失,对我们来说,是极大的损失,这次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我们应该抓住才对!”萧聪定定说道。 众人听得明白,萧聪所说的那股子暗劲,指的是修士在修行过程中积累的破境之力,但关于修士破境这件事,光有破境之力是不够的,还需要其他诸多条件都满足,才可水到渠成。 而因为有荒邪的存在,萧聪他们不愿与之同流合污,在其他条件上便欠了许多,所以现在的他们最是需要战斗,因为战斗是验证所悟之道的唯一方式,也是与大道磨合最简单的途径! 星流云嘴角微微翘起,略带邪意, “此战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意义便是,如果日后想在玄真东界走的更顺,就需要赶紧立威,上一次因为有诸多势力保护,又出了不少乌龙,才堪堪险胜,不足以达到效果,但这次却可以!” 众人连连称是。 决议已定,此战必行! 星流云划开五道空间裂缝,一行人马自那被封闭的空间破壁而出,直直往孤独家这边杀来。 孤独家为首的黄袍老者面色阴晴不定,在同族的催促下终于大喊一声, “跟他们拼了!” 混战就此开始。 孤独家请来的两帮人是瓦合之卒不假,但一个个地却皆是悍不畏死之徒,其中原因实在让人想不透。 有了第二帮打手的加入,直接让萧聪他们的境地从胜券在握变成了命悬一线,毕竟是一名离阳境至强带着三名揽月境强者还有六名渡河境高手,这样的阵容,就算再弱鸡,还是能分走萧聪他们一部分战斗力。 另外还有三名独孤家的黄袍长老操纵着六件玄器在一旁干扰不断,直气得萧聪牙根痒痒,这六件玄器中,他已经见识过无定飞钗、赤焰轮刃、黎光造化镜以及高仿般的锁仙六链,两件没见识过的分别是一把降魔杵和一三丈红绫。 那降魔杵上的挂环一响,萧聪就感到一阵心烦意乱,不过这不算什么,毕竟大家都修习过《锻神诀》并深受《神秘古经》的泽被,对这件法器的影响勉强还能接受。 而那三丈红绫就太可恶了,它在战场中像蛇一样到处游走,忽而张开,忽而卷起,张开时便让中招者眼前变成血红一片,其他人倒还好说--欧阳寻、星流云、萧聪各自身怀秘法,萧家将有承法驹,追迟特意照顾着幽女,但再农和霍闹却在这三丈红绫之下大吃苦头,即使能力非凡,可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几道可怖伤口。 不过,在打斗过程中,萧聪也留了一手,为了防止敌人逃遁,他在这块地方布置下了一座封锁法阵,法阵布置仓促品阶不高,功能单一仅有禁锢空间之效,但绝对可以保证对面一个都跑不了! 俗话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孤独家几个老家伙的玄器实在太过粘人,使得萧聪他们有点畏手畏脚,很难发挥得出最高实力,于是年轻人便再次动用了灌注天道真力的诛仙剑,没过百招儿便将那六件玄器一一毁去,顺便还要了三个老家伙的狗命! 可他为此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其中胳膊被赤焰轮刃蹭的那一下深可见骨,看上去最为严重,但其实被降魔杵砸在脑袋上的一记才最是危险,那阵阵痛感,甚至让他误以为自己被伤到了灵魂!好在有《冰心诀》、《锻神诀》和《神秘古经》三部无上经典的滋润,那痛感在几个呼吸的时间里仅剩下一点轻微的头疼。 独孤家的老匹夫一死,剩下的打手们便显得有些群龙无首了,其中一位离阳境至强又撑了没多久,竟大喊一声, “萧族长手下留情,鄙人愿意追随于您,还望您莫要嫌弃!” 此言一出,余者纷纷效仿,众人不敢轻举妄动,于是战场突然平静,两方人马各自回到所属阵营。 那方才为首的离阳境至强带着众强者单膝跪下,抱拳行礼,振振有声道: “萧族长明鉴,我等也是受了独孤家的毒害,迫不得已才到此伏杀萧族长,望萧族长大人有大量,放我等一条生路,我等甘当犬马,在所不辞!” 萧聪右手抚上鼻梁,眼睛眯成一条缝,星流云附耳密语道: “心不狠站不稳,此为立威之战,威名立不起来,日后多有阻碍,而且,这都是些蛇鼠两端的小人,你留着他们,迟早都是祸害,还有,收下他们,没人说你宅心仁厚,只会说你妇人之仁,这样一来,独孤家肯定会变本加厉,最后,只要不走露消息,把他们都杀了,也没人说你心狠手辣,萧四少爷,还是以前那个深得人心的萧四少爷!” 萧聪莞尔一笑,问道: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不是一向都倡导仁政治国吗?” 星流云嗤之以鼻, “屁,那他娘的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我们都知道,暴力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因为暴力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哪个君主国王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所谓仁政,不过是为了驯服那些待宰羔羊而喊的口号罢了。” 对面的人看萧聪和星流云密语不停,心里面打鼓打得厉害,有人忍不住大声喊道: “求萧族长收下我等,我等体内皆有孤独家炼制的天心摹道石,修行起来步进神速,假以时日必成您的左膀右臂……” 那渡河境高手话没说完,欧阳寻突然发出一声叹息, “唉,这些家伙肯定是留不得了,听星流云的,直接给他们个痛快吧。” “怎么说?”萧聪直眉轻挑。 “如果我猜的不错,那狗屁天心摹道石,应该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元婴甲,这是独孤家的老把戏了,就算真的是新玩意儿,也肯定是换汤不换药,总之,这些家伙修为最多到离阳境,不可能有更大成就,留之无用,还是杀了妥当。” 萧聪更诧异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都是些人造强者?连离阳境至强都能造出来,这独孤家还真不是一般水平呐!” 欧阳寻一声冷笑,轻蔑十足, “你太抬举他们了,成功率不足千分之一,失败者必死无疑,现在这里有近二十名强者,你想想独孤家得造多少孽啊。” “而且质量还这么差劲,鱼目混珠罢了!”星流云落井下石道。 萧聪叹了口气,开口道: “尔等既是成就于独孤家,那便是独孤家的人,今日却要归附于我,其中隐情,实在让人难以揣测,都说人心隔肚皮,要我如何相信尔等的真心实意?” 诸位强者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那之前说话的离阳境至强问道: “萧族长要我等如何证明真心实意?” 萧聪嘴角翘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这个,我可教不了你们。” 见年轻人如此傲慢,对面立马有人憋不住了, “萧聪,好歹我等也是离阳境至强,你别欺人太甚!” “嗯?”年轻人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但看着却感觉有点冷,“这就是你们的态度吗?好,很好。” 星流云玩味儿一笑, “事情已经不甚明了,伤敌一百自损八千,独孤家这是在使苦肉计啊,把你们安插到小聪身边伺机而动里应外合,这才是独孤家真正的目的吧。” “绝无此事!绝无此事!” “萧族长您一定要相信我们呐!”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原来萧族长也就这点胸襟!” “我等若有半句谎言,定不得好死!” “黄口小儿,不知好歹!” “不愿收下我等就直说,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 对面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嘈杂一阵之后,见萧聪不为所动,不知是谁带头站了起来,那之前还算识大体的离阳境至强自嘲一笑道: “看来萧族长是打心里看不起我等了,我等也不再强人所难,敢问萧族长,打算如何处置我等。” 萧聪声音平静,缓缓道: “我打算给你们一个机会。” “哦,是何机会?” “公平对决,让尔等堂堂正正地做一次顶天立地的汉子。” “呵呵,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萧族长说什么,那便是什么了。” 两方人马心照不宣,混战大战的帷幕刹那拉开…… 第六百九十二章 帝都外的村落 “轰!” 一道耀眼的白光过后,罡风席卷,摧枯拉朽,待烟尘散去,地面上多了一个深达数十丈的大坑。 萧聪的立威之战,最终当是以胜利收场,但收场的方式,却是在意料之外。 都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萧聪他们这一次,便碰上了个不要命的狠茬子--就是那个一开始颇识大体的离阳境至强,最后以爆体而亡结束了这场混战。 若不是萧聪灵觉敏锐及时发现了那离阳境至强的异样,逃离时又有外面的封锁法阵做缓冲,不然,他们这些人怕是真的凶多吉少。 劫后余生,一行众人瘫软在大坑几百里外的空地上,萧聪方才那歇斯底里的一嗓子,直接调动了众人所有的力气,凭借这一股子爆发力得以在那离阳境至强的肉体爆炸开来之前逃出了封锁法阵,那时候萧聪急中生智还往法阵中丢了几块灵宝,使得法阵挡住了极大一部分冲击力,可即使如此,他们还是被余波送到了几百里之外的此处。 小命虽然是保下来了,但重伤却在所难免,连身着玄甲的萧家将们都断了几根骨头,萧聪他们就更不用说了,尤其是欧阳寻,为了保护幽女甘愿做了回肉盾,以至于整个身子被揉成一团废纸,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哎呦,我的亲爷爷啊,以后可不能再由着你们瞎搞了,我们几个死了不要紧,你们若是有个闪失,那我以后也不用再去见圣尊,直接自我了断得了!” 开口埋怨的是追迟,别人都一动不动,他竟然还能翻身,这一身钢筋铁骨,当真不是盖的。 萧聪身体多处骨折,光是两根胳膊就断成了十几节,靠自身修为在短时间修复简直是异想天开,他现在能够将丹药从弥芥中取出,却不能送进嘴里,于是有气无力地对追迟招呼道: “哪儿那么多屁话,我手里有一把丹药,赶紧给大家分一分!” 作为一头合格的坐骑,不能轻易违背主家的命令,于是追迟悻悻然站起身来,走到萧聪身边,用爪子挠开萧聪的左手,在丹药骨碌碌滚到地上之前,他翅膀往地上一掠,竟把那丹药一粒粒地固定在羽毛上,虽是雕虫小技,但还能看得过去。 “我也来!” 蓬头垢面的幽女几步跑到近前,从萧聪手里拿过第二把丹药,不过幽女比追迟细心得多,追迟取过丹药就往一边去了,完全忽略了他身边就有一个需要喂服丹药的人,而幽女却把手里的第一粒丹药喂给了萧聪,惹得年轻人一通牢骚, “追迟这个没点眼力劲儿的家伙,是真的没看到我躺在这儿还是故意晾着我,跟幽女姐姐姐姐比起来差远了!” 追迟只是自顾自地给众人分发丹药,看样子是装没听见。 姜采君的丹药一向有奇效,萧聪服下不到两刻钟,身体便基本恢复,除了欧阳寻,其他人大多跟他一样,此时纷纷坐了起来。 萧聪走到欧阳寻身旁,对着脚下的魁梧身躯看了片刻,幽女在其后面嗫嚅着小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显得楚楚动人,她知不道萧聪是什么打算,所以心里有些忐忑,但她又知道萧聪的选择一向不会错,这在她心里已经是被验证过好几次的事实了。 终于,年轻人扭头问追迟道: “追迟,什么时候能启程?” 追迟波澜不惊地回答说, “随时可以。” 萧聪点点头, “好,那我们就赶紧走吧!” 话毕,直接将欧阳寻像扛诸一般扛在肩上。 幽女见之用力咽了口唾沫,但还是没有说话。 萧家将跨上承法驹,其他人跟随扛着欧阳寻的萧聪跃到追迟的脊背上,一鹤众骑奔天而去御空飞行,突然就消失在了蓝天白云之下。 萧聪将欧阳寻放下来,为其布置下一座法阵,而后便站在追迟的脖颈根处,静静地眺望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去往皇城路途甚远,当然不可能让追迟他们一路载过去,之前那一程是为了引诱埋伏在暗处的敌人出来受死,现在这一程是为了挤出时间来帮欧阳寻治伤并让其他人的状态得以调整,既然是要去面见玄真皇,那就肯定不能是这副鬼样子吧。 两个时辰后,欧阳寻一醒来,萧聪便命令追迟他们降落回地面,而后找了个隐蔽之地布下一座高阶传送阵,就这样来到了帝都附近。 这一程自然是半点风险都没有,萧聪他们的这个落脚点,孔雀大明王早已知晓,就算独孤家知道有这一茬儿也没用,他们还没能力在天子脚下做那些营营苟苟。 时间已是午后,太阳懒懒地挂在西南角的天空,悠缓的阳光透过叶隙投下一片片斑驳树影,跟着清风一阵阵摇曳婆娑,小桥流水,石径阡陌,茅屋瓦舍,远山草树,都沐浴在这暖色时光里,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不管年龄几何,看上去都笑得像个孩子。 萧聪他们一行众人出现在这朴实无华的村落,显得格格不入,这周围有不少繁华古城,但年轻人偏偏选择此处,这没什么令人费解的原因,若说有原因,那也只能是因为他是真心喜欢这儿。 他们要在这个村子里借宿一晚,明天早晨再去皇城拜见,大族之间的交际往来,自有一定的礼数和规矩,这个时间贸然前往,有失礼数,也不免唐突了一些,留一晚上的时间,让那边准备准备,或许能让明天的会晤更顺利一些。 村子虽然地处稍稍偏僻,但既是离皇城不远,那所居之人便不是冥顽不化的蛮荒愚民,见到萧聪这一行人的装配打扮,也不觉多少怪异,看来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萧聪他们进村时,村口的大石上,有一老翁正逗弄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黄发垂髫,怡然自乐,见萧聪等人走进,抬起来脸来乐呵呵地问道: “公子风尘仆仆,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萧聪含笑作揖致礼, “在下自西北边陲小镇而来,代我家官人往城中送些东西,行至此处见天色已晚,不便进城叨扰,于是想在贵地借宿一宿。” 老翁闻言抚须大笑, “公子说笑了,不毛之地担不起公子这般赞誉,倒是公子的到来,让我们这儿蓬屋生辉呐,公子请跟老朽来吧,让老朽给诸位寻个落脚之处。” 说着,背起孩子,往村里走去。 萧聪不疑有他,带着众人跟着老翁走在碎石子铺就的小路上,不知为何,这村落在年轻人眼里越看越精致,屋舍俨然整洁干净不说,还带着点沉静而醇厚的韵味,虽然都是些寻常景物,却给人一种身处园林大院的感觉,这可不是寻常村落能有的,庸碌之人不会有如此布置,萧聪忽然觉得住在这里的应该不是一般人,因问道: “此处静谧悠然,落落大方,颇有几分返璞归真之妙,看来是有高人坐镇啊,不知老伯可否为在下引见一番,在下正好有件事想讨教讨教。” 老翁还是那样爽朗地笑着, “公子又说笑了,穷乡僻壤,哪有什么高人坐镇,这些都是我们的村民自己布置的,没啥学问,就是跟着感觉走罢了,毕竟是生息繁衍的地方嘛,多花点功夫的事,至少让自己活得舒坦啊。” 见萧聪脸上依有疑色,老翁接着道: “不瞒您说,这个村子里的人,没一个是正经的庄稼人,包括老朽在内,都是从帝都卫军退下来的,攒了半辈子的饷钱不够在帝都内置办宅院,于是便跑到这儿来挑一块安身立命的地方,种粮打猎,顺便帮着子女看看孩子,日子过得倒也算可以,那老话不是说了嘛,人间至味是清欢啊。” 萧聪了然颔首, “原来如此,安贫乐道宁静致远,老伯能有如此心态,倒也算是难得了。” 老翁打了个哈哈,谦虚道: “一群大字不识一筐的退伍老兵,哪有公子说得有情操,归根结底,还是没得选罢了。” “老伯此言差矣,那些退伍之后落草为寇不有的是吗?与他们相比,老伯当担得起这八个字。”萧聪一脸诚挚。 老翁鼻子里一笑,定定道: “公子所说的那些人,绝对不是从帝都卫兵退伍的,帝都卫兵里没有这样的孬种,靠打家劫舍得来的那几个臭钱,哪有这份荣耀珍贵。” 正说着,老翁腾出一只手来往前指了指, “今晚公子与诸位英雄就住在这儿吧,待会我会让人送些饭食过来,寒舍简陋,粗茶淡饭,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萧聪作揖致礼, “在下谢过老伯。” 老翁点点头, “公子一行奔波一路,想来也累了,老朽不便多做打扰,先行告辞。” “老伯慢走。” …… 三丈见方的院子,被围在两间茅屋和一间瓦房之间,干净利落,基本用具也算齐全,萧聪走上那象征性的两级台阶,轻轻推开主舍的房门,有些许灰尘洒落,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子略带腐朽的气味,想来应该是很久没人住过了。 踏过低矮的门槛,走入房中,却见屋内还算干净,这让年轻人不由得一下子想起了初回萧家时母亲的房间,好像也是这样--虽然久不居住却有人不忘洒扫,他不知道这这座院落里承载了怎样的思念,但他却对这里感觉很亲切很喜欢,于是他微微一笑,在那张满是岁月痕迹的椅子上,轻轻坐了下来,脑袋枕在椅子的搭脑上,缓缓闭上眼睛,呼吸也跟着越来越轻, “唔,这久违的感动,真好……” 第六百九十三章 帝都 在小村庄借宿的这一夜,又是一段难忘的美好时光,虽然老伯说会送一些饭食过来,但萧聪还是让欧阳寻准备了很多烤肉,毕竟他们这些人食量巨大,寻常人的伙食根本满足不了,另外,来而不往非礼也,萧聪也想借这个机会跟村民们吃个饭,不为别的,只为用心体会一下对他来说难能可贵的凡俗和平淡,这简单的快乐,是他的享受。 当夜,在萧聪的盛情邀请下,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几乎全都聚集到了一行人暂居的破院子外,大家一起喝酒吃肉,畅所欲言,跟过节似的。 老兵们声情并茂地讲述着他们的峥嵘过往,虽然跟萧聪他们的经历比起来只能算是平常,但大家还是聚精会神地听着,让他们着迷的,自然不是故事情节,而是故事里承载的精神和感情,貌似普通人更懂得什么是忠肝义胆仁义道德,他们希望自己像老兵们一样有历经千帆的一天,也希望当自己讲起那些往事的时候,能像这些老兵一样骄傲。 在人生这条路上,有高山,有大河,还有数不清的岔路口,有不同的方向和途径,自然也有不同的归宿,可这个归宿究竟是最初理想的天堂还是葬坑,却是一个既简单又复杂的问题,简单的是可以概括为一句“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但初心哪有这么容易坚守,看看这荒唐的人世间吧,有多少人能善始善终如愿以偿? 如此说来,修者和凡人都有同样的磨练,万丈红尘里走一遭儿,看看谁能保持着同样的模样撑到最后,看看尘埃落定之时心里留下了多少愧疚和幸福,那才是人生的成就啊! 想到这儿,萧聪对眼前的这些老兵不禁肃然起敬,他们虽然只是芸芸众生中毫不起眼的一员,在某些至高存在的眼里,生如蝼蚁,命比草芥,可在人性的高度上,他们不差分毫,甚至算得上是其中的佼佼者,生命需要意义,生命的意义虽然有时候不明显,但却是一个很确切的存在,而年轻人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人性的光辉,它那样耀眼,甚至让人心神激荡热泪盈眶! 于是年轻人又有了新的感悟, “人生至味是清欢,用凡人的平常心来做一名修者吧……” 翌日清晨,萧聪一行人做完早课,将院落打扫干净,而后迎着熹微晨光静悄悄地离开了村子,只是在路过村口那块大石的时候,年轻人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在村子外面布置了一座法阵,这座法阵覆盖了整个村子,没有什么奇特的功效,只是悄无声息地聚集周围的灵气,并转化为有助于凡人延年益寿的精华,他希望这些散发着人性光辉的普通人可以活得久一点。 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微润可爱,流云容容,像青涩却顽皮的少女,那颗情窦里的芳心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帝都外宽有三十丈的官道,完全由青石板铺就,整整齐齐严丝合缝,乍一看似是浑然一体,连张纸都插不进去,它直直地往前延伸,一直到雍隆浑厚的城门前,高阔城墙巍巍雄列,城楼却古朴雅致,整个看起来,像是一位博学渊源温文尔雅的老人,他虽然好德崇礼,却也宝刀未老,不,他的刀永远都不会老,他只是像现在这样一直在守望中等待着,只可惜,等得太久了。 沿着官道,萧聪一行人不紧不慢地往帝都的方向走,不知是因为时间太早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此时宽敞的官道上除了他们不见一人,帝都外显得静悄悄的,远远眺望,那城楼上好像也一个人都没有。 萧聪正在纳闷的时候,帝都那边仿佛一下子热闹起来,先是两队身着黄金甲胄的骑士从城门口奔袭而出,他们拿在手里的不是明晃晃的武器,而是一杆杆图案不一的大旗,一共一百零一骑,代表玄真皇家和麾下的一百个王国,而后是长龙一样的仪仗队,身穿华服的男子和披着霓裳的女子,或奏礼乐,或执熏香,每一个看上去都各有千秋甚是漂亮,在仪仗队的最后,有一个女子凤冠霞帔气质不凡,手里什么都没有,只是端着身子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却让人第一眼就忍不住停留在她身上,如众星捧月,仿佛一切的一切都是为点缀她而存在,这位与众不同的尊贵女子,便是玄真皇的掌上明珠、被奉为玲珑公主的皇甫翾了。 而在皇甫翾身后,还有一大帮人,这帮人又分为两部分,前面一部分峨冠博带,气宇轩昂,其中有两个人萧聪还认识,便是当年在圣城拍卖场有过一面之缘的凤岐国国主皇甫陵,还有在元都并肩作战过的三皇子,如此看来,这前面的一部分便是那些国王和皇嗣,后面一部分身着广袖朝服,玉带皂靴,纱冠上还张着两根长长的濮头,一个个重而不威毕恭毕敬,很明显是那些久立朝堂的肱骨大臣。 星流云拍拍萧聪的肩膀,指着好几里地外的皇甫翾,眉飞色舞地说道: “看,那个就是你老婆皇甫翾,看见了吗?就是走在皇三前边那个妹子!” 萧聪闻言额头上满是黑线,愣是装没听见,甚至连头都没转。 星流云不死心,继续叽叽喳喳, “来来来,看一眼嘛,这有什么害羞的,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脸皮这么薄,日后怎么称霸玄真!” 欧阳寻一声坏笑,跟着起哄,不过这家伙一向阴险,可不会像星流云这般直白,他疑惑道: “咦,不对吧,这玲珑公主长得怎么一点都不像皇帝陛下,这……是亲生的吗?幽女,你看看,那鼻子,那眼,那小嘴,差距也太大了!” 高大青年一边说着一边对着身旁的美人挤眉弄眼,其意思再明显不过,幽女忍不住白眼大翻,扬着调子回了句, “是啊,一点都不一样呢!” 萧聪的目光从那一百零一面大旗上慢慢走过一遍,然后略过仪仗队,来到皇甫翾的身上,那亭亭玉立不可方物的人儿,确实跟记忆里的鸿翔截然不同,但跟玄真皇之间还是能寻到些父女关系,虽然不多,那第一眼的确让年轻人心旌微动,但这丝涟漪远远比不上那一百零一面大旗涌起的浪花。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一看到那一百零一面大旗,年轻人竟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好像是受到了某种古老的呼唤,虽然隐约,但却让他自认为触摸到了一面无形的墙,并即将进入到另一个世界或是境界去。 这异样没有来由,让他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其中有几面旗帜他之前也见过,但那时候可是半点感觉都没有,难道这效果只有在将一百零一面旗帜放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出现吗? 年轻人思来想去,却始终不得解答,值此佳期,他代表的是萧家,不能丝毫无礼之举,于是便暂且放弃要剖根问底的念头,专心致志地将这个庄严盛大的仪式走完。 从城门口延伸出来的队伍,渐渐往大道两边靠拢,各分成三层,最外层是握着大旗的金甲骑士,每两者之间相隔五十步,第二层是那些身着锦服霓裳的俊男靓女们,第三层便是那群不敢旁骛的文武百官了,而皇家的人还是走在大道中央,步伐一致井然有序,这看起来不甚出奇,但却其实是一件稀罕事儿,毕竟某些王国之间累年征伐,积怨颇深,就算是亲兄弟,能如此心平气和地站在一块儿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两方人员慢慢接近,最后碰到一起,皇家那边还是以皇甫翾为首,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走到身着月白玄袍的年轻人身前一丈处停下脚步,微微欠身一礼,施施然道: “玲珑公主皇甫翾,见过萧族长。” 声如黄莺,悦耳却绵柔。 刹那的失神之后,萧聪从容作揖而拜,宠辱不惊道: “草民萧聪,拜见公主殿下,王上,皇子殿下。” 就在刚刚,两人的眼神有过一瞬间的碰撞,公主殿下虽然模样大变,但那双眸子里流露出来的几分狡黠,却终于让萧聪寻到了几分熟悉的味道,这几分狡黠貌似是想向他暗示些什么,也让他的内心安定下来,不由自主地再一次认认真真履行两人之间习以为常的心照不宣。 其他人跟着萧聪躬身行礼,态度还算恭谨。 紧接着,那些国王和皇子们又对萧聪拜了回来,来来去去的也不嫌麻烦。 皇甫翾嫣然一笑, “父皇正在仁道宫等候萧族长的大驾光临,萧族长请随我来。” “有劳公主殿下了。” “萧族长请。” “公主请。” 两队人自然而然地融在一起,那种默契像是提前有过排练一般,萧聪和皇甫翾并肩而行,后面跟着国王和皇子,然后是星流云他们那几个王族遗烈,当然,尹诺和冥乌族兄弟也在这一段,再然后是有序跟进的文武百官,最后是牵着承法驹的萧家将和追迟,这方面的礼节,上一代萧家将应该是专门嘱咐过,所以此时的二十七名亲卫才会如此放心地缓缓走在最后,并特意不断给新入列的官员空出位置来。 只是那充当仪仗队的俊男靓女们,则是一时没有活动,连同执旗的金甲骑士,都是等着那几百人的队伍进入城门一个时辰之后,才在礼官的指挥下依序回城。 那条宽有三十丈的大道,从帝都外一直延伸到皇城,连个弯儿都没拐,不过入城之后这条青石板路就显得窄了许多,玄真界仅剩的萧家人、千万年来唯一可以修炼的萧家人、近年来风头最盛已经近乎传奇的萧家人莅临帝都,自然是万人空巷,此时帝都的百姓们就挤在大道两旁,有些权势的早在附近的建筑上提前订了位置,寻常人家为了能一睹萧家人的真容,便只能去抢剩下的那点地方了,人满为患摩肩叠踵,掎裳连袂翘首以望,百姓们热情似火,皇家估计想压都压不住,于是只能做出些“让步”--为了避免发生不必要的流血事件,默许百姓们可以踏上青石板路,但不能影响了皇家的仪容,更不能阻碍了交通! 所以在百姓跟前,还有一排身着重甲的官兵,他们手里拿着的可不是旗子,而是明晃晃的武器! 坐在皇家安排的奢华辕驾上,辘辘地往皇城走,速度不是很快,萧聪、皇甫翾和那些国王各乘一驾,皇子和其他公主相互搭伙,每驾各有三人,文武百官们以官品同乘,每驾三人至九人不等。 两旁的百姓还算安静,虽有窃窃私语,总归未闻大声喧哗,他们看着那坐在伞盖下的年轻人,眼神不一,有崇拜、有艳羡、有祈望,还有其他复杂难明的诸般种种,把气氛搞得有些庄重,全然不似年轻人进入城门之前的欢烈。 年轻人环视四周,与那些炽热目光一一擦掠,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受自心底油然而生,它掺杂着感动和厌恶,显得那样沉重,帝都,玄真凡界的核心,比别处多了些声色犬马,也多了些心系天下,同样的既有壮志难酬,又有春风得意,还有无处不在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而现在,这一切似乎都被年轻人尽收眼底--这便是萧家世世代代所守护的存在,一个庞大而复杂群体。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这真实的人世间了,而从大荒中走过一遭儿之后,再来看这芸芸众生,竟有了几分别样的感悟。 老秃驴们常说的“众生平等”,他之前其实并不怎么赞同,至于前贤们说的“以护佑天下苍生为己任”,他也从来没有真正放在心上过,只是偶尔喊喊口号,或是当做一个无关痛痒的噱头,他的理念是--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害群之马更是除之而后快,可现在再来看这些良莠不齐的凡人,竟开始物伤其类起来。 凡界有凡界的规则,修界有修界的规则,凡界和修界还有一个共同的规则,这些规则有的诞生于生灵之间,有的诞生于生灵之外,总之几乎所有的生灵,都被豢养在这个无形的圈子里,渐渐地被塑造成如今这副模样,大家都是规则的产物,都身不由己,说到底其实谁也没有真正做到随心所欲,所以从本质上来看,并没有那么大的差别。 如果非要说有差别,那也只是在后天的选择上,有的人选择安于天命,有的人选择逆天改命,安于天命就是羞耻吗?逆天改命就是高尚吗?不不不,这不是一概而论的问题--没有一部分人的逆天改命,哪来另一部分人的安于天命;若没有安于天命的人,那逆天改命还有什么意义? 而他作为一个逆天改命的人,其意义之所在不就是周围这些无力或无意对抗命运的肉体凡胎吗? “生灵是一个整体,也是一个映射于规则的存在,它多样且善变,悲壮也荒唐,而正是因为如此,它才越加可爱起来……” 年轻人轻声呢喃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六百九十四章 朝辩 从帝都城门到皇城正门,一共行了近两个时辰,萧聪知道这是皇家故意如此,要不然,也不会让所有的皇亲国戚们摆那么大的仪仗到城门口去迎接他,为的还是想让他心里找个平衡赏几分薄面罢了。 皇家的良苦用心,萧聪心知肚明,帝都人才济济卧虎藏龙,不只是玄真凡界的政治中心,其实还把握着整个玄真凡界的各项命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者不在少数,这些人有巨富商贾,也有文化名流,总之都是颇有些影响力的家伙,他们在帝都跺跺脚,远在千里之外的某个王国就有可能地动山摇,甚至不经意间传出去的流言蜚语,都有可能导致一场飓风海啸,而他们若是见势头不对想要抽身隐退,那定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玄真凡界这座土坯老屋就得塌方,到时候盗匪横虐揭竿肆起,定是民不聊生哀鸿遍野的人间惨像,皇家也会跟着元气大伤,权威受损,名存实亡也说不定,这份罪过,不仅对不起黎民百姓,更是对不起列祖列宗,任哪一位君主,也担不起这份耻辱! 君子与士大夫治天下,而非与平民治天下,这无论对于皇家还是各个王国来说,都是经世致用的金玉良言,皇家需要他们,所以要力求在此方面万无一失,而让这些皇子王孙和肱骨重臣陪着仅剩的萧家人在帝都走一圈,便是给他们喂下了一颗药力强劲的定心丸,毕竟活生生的人就坐在那儿,还有二十七位标配的玄甲护卫作证,百姓们几乎没有不信的道理,而那些消息灵通的凡间大鳄们,即使开始不相信,肯定也会在后来得到确切的消息。 萧家在整个玄真界的威望比皇家大得多,现在两方强强联手,无论从哪方面讲,都是一股足以抗衡危世大劫的力量,如此一来,是继续跟着皇家混还是投敌他处,便成了一个再明确不过的选择--在皇家完全不敌的情况下,即使投敌他处也要忍辱偷生,还有随时被祭出去的可能,这只能算是下下策,明哲保身暂退三舍都比它强得多!而只要皇家有些胜算,那还是从一而终靠谱些,毕竟大家合作这么些年了旧情不浅,彼此了解还分外默契,事成之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皇家肯定不会亏待了他们。 萧聪亦是深明大义之人,所以他认为玄真皇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恭敬于他,因为想清楚这之中的内涵之后,倒觉得搞这么大的排场有点小看他了,还是那句话,来而不往非礼也,他准备给这件事情锦上添花,让这件事的效果发挥到最大, “别人敬我一尺,我敬别人一丈,既然老人家不好意思开口安排,那我便自行送他个顺水人情,把这颗定心丸给他们结结实实地喂下去。” 进入皇城正门之后,其他人开始下车步行,而萧聪和皇甫翾的辕驾速度也放慢了不少,虽说坐在车上,却是和皇子国王文武大臣们一同前行,这是宫里的规矩,萧聪概莫能外,但仅仅是依旧坐在辕驾上这一表现,他就已经比那些皇族子弟们高出一等,都进皇城了,还让这些素日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们如此委屈,玄真皇也算是给足了萧聪面子,皇家的姿态,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 皇城内的大道,比外面的官道还要宽广,中间的御道占了足足二分之一,由白玉板铺就,其上雕龙刻篆,工艺精湛,还有各种奇宝点缀,美轮美奂。 整座皇城张灯结彩,被布置的甚是喜庆,尤其是大道两旁,宝树开花,争奇斗艳,珍禽展翅,异兽耍技,宫殿在发光,轻纱帷幔和着不知从哪里响起并环绕了整个宫城的音乐缓缓飘起缓缓落下,目光穿过高阔威严的崇仁门,便能看见最是雄伟的仁道宫的基座和从九丈高空之上延伸下来的三道台阶,其旁龙影升腾低啸,凤像盘旋浅鸣,流光溢彩,堪称盛世辉鸿。 萧聪不由得想起了当年星流云那句玩笑,现在看来还真不是他谦虚,跟这穷奢极欲的皇城比起来,那星王府可不就是破茅茨嘛! 慢悠悠地又是半个时辰,以两辆辕驾为首的一行人马浩浩汤汤地来到仁道宫前,萧聪和皇甫翾同时下了辕驾,隔着御道一左一右并排踏上台阶,虽然过了崇仁门之后便可以看见仁道宫的全景,但越往前走却发现每进一寸对这座宫殿的感受皆有不同,直到此时踏上台阶,才终于确定了这座宫殿的形象--一开始觉得它是一位气吞山河的帝王,后来觉得它是一位明章睿智的夫子,从外到里,由远及近,一步步看清其本质,天子修德,万民教化,王道只是辅助,师道才是重中之重。 走进仁道宫,驻足而立,却见那须弥座上的盘龙椅空空如也,直到百官纷纷就位,才见那头戴皇冠,身着皇袍的凡界至尊从须弥座后走了上来,与在神庙中的形象相比,此时的玄真皇又多了几分威仪,那种君临天下睥睨玄真的气质,才是这般场合的标配。 “儿臣参见父皇。”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皇嗣、国王和文武大臣相继齐呼,萧聪和星流云等人自是在后面一列,那句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喊出口,却让年轻人有一种啼笑是非的感觉,一群活不过百年的凡人对他们的领袖喊万岁是莫大的尊敬和祈望,那他们几个轻易就能活几千岁的修者喊万岁又能代表什么呢? “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父皇)。” 玄真皇站在那儿,一直没坐上那盘龙椅,他的目光定在下面的年轻人身上,微微点头,看上去甚是满意。 这时候,两名侍宦搬来一张红檀木太师椅到萧聪近旁,玄真皇微微一抬手,道了声, “萧族长,请坐。” “谢陛下。” 萧聪安安稳稳地坐到太师椅上,星流云等王族余烈和各位国王在其身后成列成排,只是按位次,星流云他们站的靠后了些。 “星爱卿,欧阳爱卿,尔等子承父业,世袭御王之位,恪尽职守未辱高节,何不近前来,与朕一叙?” “是,陛下。” 星流云、幽女、欧阳寻三人再行一礼,来到萧聪身后站定。 “几位英雄劳苦功高,也到近前来吧,让朕好好看看尔等。” 尹诺和冥乌族兄弟学着星流云他们的模样冲台上之人作礼一拜,也恭恭敬敬地说了句, “是,陛下。” 进而走上前来,与众人站在一起。 至于萧家将们,则是早就留在了大殿之外的台阶下面,虽然萧聪已经把他们当成自己人看待,但在外人眼里,他们还是萧家的奴仆,倘若他们进入大殿,那在无形中无疑是对皇家以及百官的一种贬低甚至是折辱,为了顾全大局,萧聪无意在此较真,萧家将也不会在乎,因为这已经是延续好几十万年的规矩了。 玄真皇这才坐下,再次开口道: “朕常闻萧族长神武之迹,心颇向往,恨案牍缠身不能如意,今日得见,朕心甚慰,萧族长之风采,比朕之想象有过而无不及,玄真凡界有萧族长这等大厦栋梁,朕可心安矣,百姓可心安矣,天下可心安矣。” 萧聪起身,作揖而拜, “陛下缪赞,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萧聪一介布衣,不过是尽自己该尽的一份绵薄之力罢,愿不负家族盛望、陛下抬爱和百姓信任尔。” “萧族长不必太过自谦,您的能力,在座的皆是有目共睹有耳同闻,从圣城大捷到扶抟国之役,若没有您的神来之笔,数十万百姓安能全身而退?您对玄真凡界的恩德,朕与百姓们当是没齿难忘。” “陛下言重了,萧家既是守护玄真凡界的重要力量,萧聪自当效仿先祖,敢不尽心竭力?此般种种,还不及先祖宏业万分之一,萧聪不敢居功自恃妄承殊荣,再接再厉方为明智之举。” 玄真皇轻轻点头,声音较之前又多了几分郑重, “好,好,好,有萧族长这句话,朕就放心了,来,请坐。” “谢陛下。” 萧聪略行一礼后坐回到太师椅。 玄真皇目光微移,在三名王族余烈之间走过一遍,最后停留在星流云身上, “星爱卿。” “微臣在。” 星流云出列,单膝跪倒,对着台上之人行了个大礼,他已经是承袭父位的御王,不用再向玄真皇如此谦卑,单膝跪地是当年狗头少帅的君臣礼仪,整这一出儿,不知他是出于习惯还是有什么别的用意。 “爱卿平身。” “谢陛下。” 星流云站起身来,仪态自然不卑不亢,倒是颇具将门之风,却让萧聪心里面直打鼓,这个星老大一向不按套路出牌,尤其是在某些节骨眼上,胆大妄为总是喜欢给人惊喜或惊吓,而如此场合他也是无能为力,只希望星老大能嘴下留情,尽量别让大家太尴尬就行。 “丰都和筱凤还是没有消息吗?” “回陛下,臣等正在全力寻找,筱凤暂时有些眉目,且可以确定安然无虞,只是臣等实在无能为力将其带至御前,而丰都,到现在确实没有半点消息。” 玄真皇怅然一叹, “此事急不得,爱卿尽力而为就好,朕知道爱卿对丰都和筱凤的关切不比朕差半分,这件事,就拜托爱卿了。” “是,陛下。” 萧聪听着耳边的君臣对话,心里顿觉十分可笑,关于丰都和筱凤的消息,玄真皇在神庙时就已经问过一次了,此时为了收买人心,还得像模像样地演一遍,看来这做皇帝也不是那么随心所欲的事儿嘛。 “这些年几位爱卿辛苦了,九死一生壮志不改,耿耿忠心,天地可鉴,朕甚为感动,今日值此佳期,爱卿有什么需求尽管与朕提,朕一定尽量满足你。”皇帝陛下面色诚挚,声音豪迈。 星流云略作思索,而后再次单膝跪下,缓缓道: “回陛下,微臣想跟陛下借一个人。” 萧聪闻听此言,心里面忽地一咯噔,他当然知道星流云要跟玄真皇借的人是谁。 玄真皇莞尔一笑, “何人值得爱卿如此慎重,不妨说来听听。” “微臣想跟陛下借的人,是玲珑公主。” 说着,星流云低下头去,脊梁也跟着又弯了几分。 果不其然,这星流云还真是个见缝插针的主儿,借着受赏的机会直接跟玄真皇要人,还是人家的宝贝疙瘩,亏他想的出来! 萧聪还没整理完思绪,便听见一道极不和谐的声音兀然响起, “星流云,放肆!公主乃万金之躯,岂是你想借就借的?你将皇家颜面置于何地!” 臣班中一名身材高大面如重枣的中年人疾言厉叱,另外一名银须雪髯的老者也煞有介事道: “就算有这个必要,那也应该是用请字,而不是借字啊,星王爷一向不拘小节,但这御前圣听,还是注意些措辞比较好。” 星流云微微偏头,挑眉一笑, “敢问两位是……” “兵司掌印田赛。” “礼司掌印齐慕云。” 星流云笑容依旧, “哦,原来是两位掌印大人呐,幸会幸会,大人说得都对,尤其是齐掌印所言,御前圣听,还是注意些言辞比较好,那么敢问两位大人,吾乃世袭的御王,论官职在两位大人之上,田掌印方才直呼吾名,流云粗放武夫,不愿计较,但尔等代君行言越俎代庖,僭越朝纪以下犯上,此合乎礼法耶?” 田赛刚要说话,齐慕云抬手制止,并老气横秋道: “非礼之事自有非礼之待,星王爷言行越出礼法,我等也就不好再以礼法处之了。” 萧聪闻言不禁暗里一笑,心道: “跟星流云这么个泼皮无赖说这般话,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嘛?” 年轻人本以为星流云会说什么“我星流云一介莽夫、不学无术,尔等才学渊博、崇德守礼,怎么能跟我同流合污,那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嘛!”之类云云,却不料星流云那边竟是另一番言辞, “敢问齐大人,礼法和社稷,孰重孰轻?” “自然是社稷为重,礼法为轻。” “何为社稷?” “朝廷之本便是社稷。” “那如何又是朝廷之本?” 齐慕云眸子微皱,想来已经知道星流云接下来要怎么反驳他,入室操戈,以其之矛攻其之盾,他断不能给星流云这个机会,耍笔杆子的礼司掌印若是败在星流云这么个舞枪弄棒的匹夫手上,那他之后还有何颜面见人,直接辞官归隐得了! 精明如星流云,可不会给对手任何一个机会,齐慕云这短暂的迟疑,对他来说亦是可乘之机, “社,土地也,稷,五谷也,土地需要人来管理,五谷需要人来播种,没有人,这一切将变得毫无意义,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玄真凡界百姓的生死存亡,便是朝廷之本,便是社稷! 当下烽烟四起,社稷危在旦夕,我等万般努力,皆是为了还天下一个太平,天下太平了,朝廷才稳定,您那些教条礼法才有用武之地,在场的各位才有资格在这朝堂之上夸夸其谈。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何况公主乎?”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星流云口出狂言,即使言之有理,可话终究不是这么说的啊!而在齐慕云看来,星流云这无疑是自寻死路,他不用再画蛇添足,将剩下的事情交给这朝堂,自己坐收其成便是。 幽女和欧阳寻大惊失色,萧聪还算镇定,因为他看见皇甫翾面色并没有什么变化,朝堂的事儿他虽然一概不知,但若要判定吉凶,只需看那些行家里手的反应就是了,再说,星流云是混迹朝堂多年的老油条,里面的道道儿,他不是不清楚,所以也就不应该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顿了顿,星流云接着道: “臣久闻玲珑公主精神天赋极高,如今闭关已有七年,定大有建树。 而精神领域是臣等短板,素来牵襟掣肘,若公主殿下能来助臣等一臂之力,那定有如虎添翼之神效,覆灭独孤,指日可待! 除此之外,对内,公主殿下亲力亲为,这本身就是皇家的态度,天下百姓感皇恩浩荡,众志成城上下一心,必成金汤固垒,无懈可击。 对外,公主殿下与萧族长联袂同行,亦能表示皇家与萧家的莫逆关系,这在修界,定能为皇家招来更多盟友,此举百利而无一害,望陛下圣裁!” “星王爷好算计,可下官却要斗胆问一句,公主的安全,星王爷要如何做保?” 出言者既不是齐慕云,也不是田赛,而是另一个长像略显阴柔的青年男子,三十多岁的年纪就能站在这朝堂之上,足可见其不是一般人。 星流云面色和声音皆是淡淡的, “凭实力。” “哦?实力,星王爷等人的实力,怕是不能保证公主殿下万无一失吧。” 星流云一声轻笑, “大人何出此言?” “据下官所知,在古周平原一战中,即使有众多强者保护,萧族长还是失去了一位同舟多年且修为颇高的侍从,这…… 呵呵,下官就事论事,还望星王爷莫要多心。” 说着,那青年男子长揖向地,扇了星流云一个耳光之后,还不忘给星流云揉了揉。 这年轻朝官拿鸿翔说事儿,让萧聪心里很是不爽,毕竟鸿翔那时候是替他挡了黄云汉的致命一击,虽然后来安然无恙,但在他心里,依旧是个愧疚,于是这时候的年轻人脸色不是很好看,望向那年轻朝官的目光,也带了几分阴冷。 星流云笑容微微有些苦涩,声音也变得失落了许多, “大人消息倒是灵通,没错,古周平原一战中,我们确实是失去了一位相扶已久的至交好友,他被一名离阳境至强偷袭,含恨而终,但这能说明什么?至多能说明即使在那样危机的境况下,我们每个人伤亡的可能性也仅有不到百分之三,并且,在这里,本王可以向陛下还有诸位保证,如果我们这些人非要死一个的话,那个人一定是我星流云,绝不是公主殿下!” “还有我欧阳寻,也定会拼死守护公主殿下!”欧阳寻铿锵有力道,好歹终于也硬气了一把。 年轻朝官摇摇头, “星王爷和欧阳王爷此番言论,恕下官不敢苟同,危机若是可控,那便不是危机了。” 星流云刚要说话,众人却听到兀然一声冷笑,循声而望,见源头竟然是一直静默不言的皇甫翾。 玄真皇不怒自威,问道: “大殿之上,皇儿为何发笑?” 皇甫翾欠身作礼,毫不客气地回答说, “回父皇,儿臣笑诸位大臣以升量石以己度人,忘记了皇甫家的江山是怎么来的! 儿臣既为公主,便更该报效朝廷,既然有此良机,不妨随缘而去。 欲成大事不可惜身,儿臣亦是修者,论实力自认为不差同辈半点,论勇气必在他人之上,为何非要躲在别人后面苟且偷生?诸位大臣今日真是把儿臣看扁了!” 玄真皇嘴角微扬,看上去对皇甫翾的表现甚是欣赏, “皇儿有宏图大志,巾帼不让须眉,朕心甚慰,各位爱卿说的也都有道理,虽社稷为重,但礼法亦不可轻视,依朕看来,非常时期当有非常之法,若真如星爱卿所讲,公主表率,不失为一件好事,皇家与萧家既为同盟,同进退,共荣损,萧族长但有需求,皇家鼎力相助,这是理所应当之事。” 顿了顿,扭头问道: “不知萧族长意下如何?” 萧聪站起身来,面色平静从容不迫,星流云与三位大臣的辩论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来斟酌和接受,他明白,事已至此,容不得他再做其他选择,星流云这一通折腾,算是半点后路都没给他留,连玄真皇的话里都透着让他跟皇甫翾“再续前缘”的意愿,现在的他除了顺坡下驴,还能怎么做? “陛下割爱见仁,草民焉有推却之理,公主殿下能来助草民一臂之力,草民自是感激不尽。” “萧族长言重了,能跟随萧族长左右,那是皇儿的福分,还请萧族长日后对皇儿多多教诲,让她可以像星爱卿和欧阳爱卿一样,心存大道崇信守义,自这万丈红尘中脱颖而出,做一个难得的妙人。” 萧聪作揖行礼,声音中终于多了点信誓旦旦, “教诲自是谈不上,但请陛下放心,草民对公主殿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赤诚肝胆,结草衔环。” 玄真皇站起身来,走下须弥座来到萧聪近前,抓着萧聪地手,慨然道: “玄真凡界的太平盛世,就全仰仗萧族长了。” 说着,也不等萧聪作答,便转过头来面向群臣,接着道: “萧家与皇家今日之会盟,乃是整个玄真凡界盼望已久的至幸大事,合民应期,普天同庆,望诸位爱卿能与萧族长同心戮力,奋扬神武,芟除凶暴,清定区复,还这世间一个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 满朝文武伏身而拜,齐声道: “陛下圣明。” …… 第六百九十五章 朝宴 朝会结束之后是朝宴,地点定在了仁道宫后面的安和殿。 安和,自是祈望安定祥和之意。 比起仁道宫的雄奇瑰丽金碧辉煌,安和殿显得要朴实和素净一些,它就像一位穿着整洁憨厚老实的农民一样安静地坐在那儿,正带着最真实的笑容看着一望无际的谷物,他要将这些谷物献给世间,以求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虽然这份儿美好,他不一定能享受得到。 安和殿一直以来都是皇家宴请外臣的地方,之所以将其设计成这般模样,自然是为了表达他们对安静平和生活的理解和念想,民以食为天,食从农事来,农民是一个高尚的存在,他们把农民当做榜样,要像农民照顾谷物一样治理天下,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学不学,复众人之所过,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也。 假如天下有能者皆如此,那便定是一个国泰民安的太平盛世了。 可惜,想法挺好,就是这现实太残酷了点,人性不灭,哪会有什么无为而治的静好岁月! 此时的安和殿内已经布置妥当,放眼望去,是一片井然有序的几案,每张几案旁各坐有两人,除了堂上那一张外,每张几案各有一名宫女侍奉。 今天陪皇帝陛下出席盛宴的自然是皇后娘娘--也就是玲珑公主的母亲,两口子坐在堂上,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好一副和谐的夫妻相,堂下人头济济,最靠前的当是萧聪他们和那些皇子公主,萧聪和星流云一块儿,位置最是靠近玄真皇的御案,欧阳寻和幽女并肩而坐显得极是不搭,倒是皇甫翾和三皇子坐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只可惜人家是亲兄妹,尹诺、再农和霍闹坐的位置靠外些,但至少还在殿内,再农自然是跟霍闹坐一案,多出了尹诺这么个孤家寡人只能跟一位文班大臣凑了一案,只是可怜了那么个老实人,面对尹诺那一副冷冰冰的做派和慑人的气场,大气儿都不敢多出一口。 不看僧面看佛面,这次朝宴亦有萧家将的位置,虽然被安排在殿外的广场上,可依旧可以算是一个意外,毕竟在这些王侯将相高官显贵的眼里一向都是主奴有别,即使那主子是萧聪,也没有违背礼法的特权,不过大家都知道这是玲珑公主亲自做的安排,所以也就没人敢说半个“不”字,否则,若是换了哪个礼官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来,早就被那些所谓的“诤臣”们弹劾得体无完肤了! 皇家宴席不同于萧聪他们平时的聚餐,菜肴并不是一股脑全摆上来,而是趁着热乎由内侍们一道道地上,并随时把宴客们不再着筷的菜碟撤下去,其他人还算得体,就是再农和霍闹那一案,回回都是盘净,让旁边的尹诺颇为尴尬,这俩货也真是够实在的,就算皇家御厨手艺好,也不能这么个吃法啊,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了大牙。 朝宴第一爵敬天,第二爵敬地,第三爵由大臣们敬给玄真皇,然后再由玄真皇回敬一爵给臣子们。 这事儿如果搁往常,肯定会让萧聪觉得颇不自在,敬天敬地敬皇上?他师父天道翁一向唯我独尊,他又怎么能辱没了门风!不过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年轻人也跟着看开了,人这一辈子,哪有那么多要较真的事情,大部分的时间,不都是在逢场作戏嘛,真情与真实能留下一点就已经不错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九爵过后,气氛便不再似开始那般庄重肃穆,殿内歌姬来到舞池翩翩起舞,百官们也开始你来我往地饮酒作诗,殿外更有甚者离塌而起放飞自我,阿谀谄媚者不在少数,划算拼酒的更是大有人在,其乐融融,好不快活。 萧聪本以为星流云会入乡随俗,跟着胡闹一番,毕竟这是玄真皇坐镇的席宴,机会难得不容错过,哪知道这家伙坐在塌上安分得很,跟平时比起来,连酒都少喝了许多。 年轻人纳闷,因问道: “你今天怎么那么老实,有心事?” 星流云泠泠一笑,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喝酒图的是个兴致,跟这些人喝酒没劲,还不如不喝。 而且,这些人都是人精,别看现在一个个五迷三道的,其实心里清楚得很,御前盛宴,小小失态无伤大雅,只要没有原则性的错误,那便是锦上添花。 还有一点就是,因为御前避嫌,他们不好现在直接来向你敬酒,得把气氛烘托到点上,然后才来跟你来一段儿‘推心置腹’,酒后吐真言,这样显得真心实意,在陛下那儿也不会被当回事儿,等着吧,要不了多久,咱俩就有的喝了。” “能不喝吗?”萧聪笑问道。 星流云咧咧嘴, “唉,多少给点面子吧,虽然这事儿确实很恶心,但大局为重嘛。” 萧聪点点头,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行,听你的。” 果不其然,两人这席谈话没落下多久,便有一人端着酒爵缓缓来到案前,是那个在朝会上拿鸿翔说事儿惹得萧聪心里挺不爽的年轻朝官。 “星王爷,萧族长,”年轻朝官脸上的笑意跟他酒爵里的酒一样满,“下官通议大夫楚令河,先前朝辩,公事公论,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二位莫要介怀,下官在此先干为敬。” 说着,将爵中美酒一饮而尽。 萧聪和星流云站起来,皆是回以浅笑,亦是喝光了爵中美酒,星流云和气道: “大人言重了,朝堂公论自然是各抒己见,何况大人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公主的安危关系到皇家威望,皇家威望对社稷稳定有直接影响,倘若百姓对朝堂失去信心,那我等便是弄巧成拙了,不过大人放心,我星流云别的不敢跟大人保证,但公主的性命,大人把心放在肚里便是。” “星王爷宅心仁厚豪气干云,非我等流俗庸辈可比,请容下官再敬您一爵。” 说着,再次将刚刚被侍女斟满的酒一饮而尽。 星流云笑着回敬,显得极是大方。 恭维完星流云,楚令河又来恭维萧聪, “萧族长之大名,享誉天下如雷贯耳,今日荣幸得见,果然人中豪杰,请容下官敬您一爵,祝您经纶大展,求必有应,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救黎民于水火,照玄真于苍冥,大业终成,万古传颂!” 一番溢美之词脱口而出,简直比唱的都好听,不过这一次楚天河还没来得及将那爵中之酒喝下肚,萧聪却笑着道: “通议此言差矣。” “哦,萧族长何出此言?”楚令河面色愕然。 萧聪笑容依旧, “兹事体大,萧聪独木难支,救黎民于水火,照玄真于苍冥,还得倚仗大家同心共进才是。” 楚令河恍然大悟,脸上再次堆满笑容, “对,对,萧族长说的极是,那这一爵就祝我等在萧族长的扶掖下,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借通议吉言,请。” “请!” 三人共饮一爵,豪迈之情油然而生,尤其是楚令河,神色激动就差潸然泪下了,又说了几句官场话儿,最后年轻朝官简单作辞,回到原位去。 萧聪和星流云也坐回到塌上,各自夹了几筷子美食垫垫肚子,萧聪直眉轻挑,偏头问道: “通议大夫,算是什么官职?” 星流云随口回答, “正四品文散官,没什么具体事宜,可轻可重,总体来说也就算个晋升台阶。” “你觉得这个楚令河怎么样?” “能屈能伸,张弛有度,日后必得是个人物,嗯?”星流云面色诧异,“怎么?你又发现什么猫腻了?” 萧聪摇摇头, “只是觉得这个人城府太深了,估计有些来头。” 星流云付之一笑, “嗨,这才哪儿到哪儿,有资格立在这朝堂之上的人,哪一个不是老狐狸?你刚接触这些人精,还没有初步的了解,等你跟他们打过不少交道,就能深刻体会这是群什么东西了。” 萧聪还是摇头, “总感觉他这份精明跟别人有点不太一样,话里话外全都是阴谋的味道。” “嗯--”星流云稍作沉吟,“你是介意他提了鸿翔的事情?” 萧聪点点头, “我感觉他是在试探你,虽然鸿翔的存在不是什么秘密,但没有多少人知道他被黄云汉偷袭的事儿,三位前辈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他怎么就知道鸿翔折在那儿了?” 星流云想了想,莞尔一笑, “虽然我觉得你这想法有点神经病,但是也不能排除有这个可能,不过不用担心,他们这种人,构不成任何威胁。” 萧聪表情丰富,调侃道: “这方面有你星王爷在前面当着,我放心得很。” 星流云一声笑骂, “臭小子……” 话没说完,人群里突然传出一声吆喝, “星王爷啊~” 两名年轻人同时转首,便看见一位大腹便便的花甲老人往他们这边跌撞而来,看上去喝的有点高, “星王爷,可还认得老朽啊?” 星流云起身作礼,热情回道: “侄儿怎么可能不认得老将军,您老人家别来无恙啊。” “一把老骨头,哪儿有啥好不好的,能捱一天是一天,尽力快活就是了嘛。” “老将军活的还是那么通透,您这样的要是不能活它个千来岁,那可就真是没天理了!” “你这小子,说话还是那么中听,不愧是我路长征看好的后生!” 老将军说着,忽而喟然一叹,一双老眼里泪光闪闪, “可惜了几位老王爷呀,再也不能与我等把酒言欢畅谈天下了,我至今还记得那年星老王爷把你送到我的帐里,那天的雪下的可真大啊,星老王爷穿着鹤氅,你穿着一身劲装,你爷俩身上都落满了雪,我看着都觉得冷,但你小子却站的板儿正,那时候我就看准了你是个能带兵打仗的人才。 我记得那天星老王爷对我说‘文雍,流云这孩子本王就交到你这儿了,别人那儿我不放心,你可得给我好好操练,不能让他丢了我星家的脸!’星老王爷的嘱咐我是一刻都不敢忘呐! 这些事都历历在目,可转眼间就天人两隔了,星老王爷是为玄真大业献身,一定会流芳百世,人死不能复生,贤侄,节哀顺变啊。” 说着,老泪纵横。 星流云轻轻拍打着路长征已经略显佝偻的后背,强颜欢笑地安慰道: “路叔,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您怎么比我还看不开呢,刚才还夸您老人家活得通透哩! 您放心吧,我爹在天有灵,都看着呢,您侄子我肯定不会让他老人家失望的,绝对让他比活着时还痛快,至少不用他出手更不用他伤脑筋不是? 行了,行了,这大好的日子,让人看见了笑话,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是您这个征战多年铁血杀伐的老将军,咱今天就是庆祝,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其他的事儿,以后再说,大不了您约个时间,咱爷俩好好叙叙旧,您看怎么样?” 路长征抬起袖来抹抹眼泪, “唉,人老了,心肠也没以前那么硬了,人嘛,都这样,到了一定年纪,就不免睹物思人触景伤情,多愁善感伤春悲秋的,贤侄你说得对,今儿个是庆祝的好日子,咱就是吃好喝好,其他事,以后约个时间再聊。” “对对对,来,干了这一爵?”星流云举起酒来,对着萧聪和路长征招呼道。 路长征仿佛是现在才注意到星流云旁边静默已久的年轻人, “哎呀,萧族长!老朽真是喝高了,竟忘了萧族长还在这儿,失敬失敬,方才多有怠慢,望萧族长莫要介怀,这一爵,就当老朽给萧族长赔了不是。” 而后不由分说,将爵中美酒一饮而尽。 萧聪颇受感染,面色亦是戚戚然, “将军何必如此,萧聪一介草民,躬逢胜饯倍感难得,又遇得将军这般重情重义之人,实在是三生有幸,这一爵,理应萧聪敬给将军才是。” 路长征大惊失色,用力按住萧聪端着酒爵的右手, “使不得,可使不得,萧族长贵为玄真之楔,即使没有官职在身,可在这朝野之上,您的地位……总之不比老朽低,陛下之前也说了,社稷为本,礼法亦重,老朽一介武夫,担不得萧族长如此厚礼,要不然,回头就该被弹劾下野了。” 萧聪的力气虽然远远大于老当益壮的路老将军,但他却不能强行挣脱老将军的手,因为那样实在是会伤了眼前这位厚道人的心。 星流云笑笑,说道: “小聪,今非昔比,御史台那帮人确实挺不是东西,你就依了老将军吧。” 萧聪点点头,脸上带着淡淡的歉意和遗憾, “既如此,那萧聪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星流云端着酒爵的手往前推了推, “话不多说,都在酒里了,让我们干了这一爵!” “干!” “干!” 三人刚放下酒爵,星流云便看见玲珑公主和三皇子缓缓走了过来,女子莲步款款,男子步伐稳健,俩人脸上都带着愉悦的笑容,仿佛整个身子都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之中。 “拜见武王殿下、公主殿下。”星流云一改前辙,赶紧拜了下去。 路长征闻言,连忙转身, “老臣参见武王殿下、公主殿下。” 老人家动作夸张且有点慢,萧聪感觉他都有点站不稳了。 “草民见过武王殿下,公主殿下。”萧聪没有多少表示,只是象征性地拱了拱手,以他的身份,犯不着给这两位皇嗣致以大礼,那样倒显得太做作。 武王是玄真皇给三皇子的封号,也是自打皇甫家统一玄真凡界以来的第二位武王。 “几位不必多礼。”皇甫翾右手轻轻一抬,落落大方。 “谢殿下。” 星流云和路老将军直起身来,相比于前者的不卑不亢,后者就显得有点诚惶诚恐了, “几位殿下与萧族长先聊着,老臣已无它事,便先告退了。” 说着,作揖一礼,拿着自己的酒爵跌撞而去。 皇甫翾眼睛笑成了弯月,看上去更加明艳动人, “镇远将军老是这样,明明酒量不济,还每次都要豪饮,跟个小孩儿似的,萧族长可不要见笑哦。” 萧聪嘴角微扬, “哪里哪里,如今像老将军这般心如赤子的性情中人,可是不多见了,草民只是感到荣幸,哪有笑话人的道理。” 两人表现十分自然,皆跟初次相见一般。 “此次接待,本宫是父皇亲自任命的通事,萧族长但有所需,一定要告知本宫,您好不容易来一回皇城,若是怠慢了您,那本宫的罪过可就大了,为了祝您乘兴而来饱兴而归,我们干了这一爵如何?” 皇甫翾说着,将酒爵从侍女的托盘上端了起来。 萧聪笑道: “萧聪一介草民,哪敢惊得殿下鸾驾,殿下安排一切都好,草民不胜荣幸,不胜感激。” “萧族长就不要谦虚了,您的赫赫战绩,足以让玄真界七教以下的势力瑟瑟发抖,作为当今玄真界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您走到哪儿,整个玄真界的目光就跟到哪儿,父皇都看在眼里呢,您若是在皇城有个不如意,本宫可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殿下说笑了……” “嗯?”皇甫翾未等萧聪把话说完,便把手里的酒爵又往上抬高了一点,萧聪会意,几声讪笑,而后大家心照不宣地将爵中之酒尽数饮下。 皇甫翾娇颜含笑,将酒爵端到身子一侧,侍女很识相地为其斟满酒浆, “这第二爵,本宫要敬给星王爷,感谢星王爷在大殿之上力排众议,为本宫争得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星王爷,以后和舟共济,还得承蒙您多多关照啊。” 说着,又将酒爵端了起来。 星流云大大咧咧道: “公主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那不是微臣分内之事嘛,您能屈尊跟我们走一趟,对我们来说如有神助,所以这一爵,该是我们敬给您才对。” “星王爷真是太过抬举本宫了,既然是两全其美的好事,那便也别分谁敬谁,来,祝我们合作愉快。” “说得对,以后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别那么生分了嘛。”星流云嬉皮笑脸,跟公主殿下如此说话,当真是没把自己当外人。 皇甫翾笑而不语,心领神会于星流云话里的暗示,虽然也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但还是要尽力去争取才行,老话说了,爱拼才会赢,既然星流云让她抓住机会赶紧拉近与萧聪的关系,那她照做就是。 又饮下一爵美酒,皇甫翾一声失笑,没来由的说了句, “皇家的美酒虽好,却感觉还是不如落仙府的佳酿有味道…… 哦,对了,本宫打算明日带萧族长一览皇城美景,不知萧族长可有空?” 萧聪微微失神儿后醒转,笑道: “殿下不辞辛劳,安排周全,来帝都一趟,若能一览皇城盛景,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那好,咱们就一言为定,明早辰时,本宫派人去接你们。” “一言为定。” “星王爷也一定要来哦。” “那是自然。”星流云回答干脆。 “还有哥哥。” 萧聪直眉轻挑,虽然声音不一样,但那语气里的细节却跟鸿翔分毫不差,没错,那就是鸿翔说话时的感觉。 “还有我吗?”三皇子诧异问道。 “怎么,武王殿下有急事?”皇甫翾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嗔怪。 三皇子打个个哈哈, “能陪萧族长在皇城里逛一逛,本王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觉得挺意外的,你之前也没告诉我啊。” 三皇子难得如此随和,与当年在元都时的表现大有出入,看来对自己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有些招架不住。 “那就好,哥哥可千万不能迟到哈。” “放心吧,答应妹妹的事情,哥哥何曾食言过。” 萧聪听着这对兄妹间的言来语去,总觉得有点怪,怎么说呢?跟故意说给他听似的,有点含沙射影的嫌疑…… 正想着,三皇子的酒爵便由出现在眼帘之中,但听得武王殿下郑重说道: “舍妹今后就拜托萧族长了,她……” 皇甫翾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撇过来,三皇子赶紧转了话向, “额……本王不善言辞,太漂亮的话也不会说,就祝大家都能披荆斩棘乘风破浪,得其所哉如愿以偿,本王先干为敬!” 说完,也不等萧聪回话,头一仰将爵中美酒灌进肚里。 萧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心里面暗自一叹,便跟着来了次一口闷,他能真切感受到三皇子对皇甫翾的溺爱和不舍,也能看得出那一副故作镇定下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兵荒马乱,他知道对方如此言举的原因,所以感到有些无奈,只能以这般方式聊表心意,就像之前星流云那句酒辞--“都在酒里了!” 以两人的亲昵程度,三皇子不可能不知道之前陪在萧聪身边的鸿翔就是他最疼爱的妹妹皇甫翾,可即使如此,却还是忐忑于这件事情,或许令他感到不安的并不是皇甫翾的生命安全,而是别的,至于原因,就太复杂了,毕竟回到萧聪身边的人是玲珑公主皇甫翾,而不是乞丐出身的鸿翔,萧聪会作何感想? 唉,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呐。 第六百九十六章 思凡 朝宴至晚方散。 皇城向来有不留外人过夜的规矩,萧聪自是不在例外,于是一行人便在皇甫翾和三皇子的带领下,伴着旖旎月色离开皇城,来到帝都内皇家专门给他们置办的宅院里。 此宅位于紧邻皇城的黄金地段,出了宫门沿着官道走一柱香的功夫,然后拐了弯儿就到,虽然没有各式宫殿那样奢华精致,却绝对不失大方阔气,面积不大,但各种景致应有尽有,不似宅院,倒像是一座园林,房舍在小桥流水茂林修竹之间半隐半现,设计别具匠心,确实是一处不错的静谧之处。 将萧聪等人送至宅院,皇甫翾和三皇子简单作别,而后在皇家骑兵队的护送下安静离开,只是皇甫翾转首时那微微的一偏头,眼神的余光里泄露了几分狡黠和顽皮,又让萧聪在其身上感觉到了鸿翔的痕迹。 伴着烛火,托腮坐在桌前,年轻人虽然喝了不少酒,却不觉得醉,也不觉得困,他只是觉得有点恍惚,白天所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做了个梦一样。 三千红尘之内的声色犬马和纸醉金迷,他今天尝了个大概,里面蕴藏着关于人世间的复杂味道,让他微微感觉有些荒唐和感伤,偌大的玄真凡界,竟掌握在一堂之客的手中,他们的肚子里真的有那么多精韬妙略吗?还是说他们真有能力让百姓免于疾苦安享天伦? 以年轻人看来,在这群人里面,确实有几个像星流云这般腹有千秋胸怀天下的辅国奇才,但更多的却是些饱读诗书却误人子弟的下三滥,这些人正事儿不干,耍花枪倒是在行,只知道媚上欺下尔虞我诈,能立在这朝堂之上的,哪一个不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凡界翘楚,偏偏在那些一眼就能看透本质的问题上纠缠不清,为什么? 结党营私党同伐异,为了自己的权柄和利益而不择手段,有几个人是把黎民百姓放在心上的,吃人饭不拉人屎,这些腌臜败类就该被拉出去凌迟处死和五马分尸! 可皇家人都不是傻子,为什么还要留着他们并加以重用呢? 每当遇见这一类的问题,年轻人总会想起在百丈石室悟到的那句“存在即为合理,一切皆有缘由世事有常,吾行何妨”来,他琢磨了很久,终于给了自己一个听上去相对还算合理的解释--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修士跟凡人对自己的要求终究是不一样的,虽然这些人在他看来德不配位,可玄真凡界或许真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因为即使他们的精神层次已经这么低,但那些被统治的黎明百姓们的精神层次比他们还低,两者一比,相形见绌,他们还是有很大的影响力,最起码的便是学术等方面的成就,于那喧嚣浮夸且阶级明确的凡世来说,就已经算是一块金字招牌了。 另外,修界有修界的规矩,凡界有凡界的规矩,修界的规矩不同于凡界的规矩,因为修界的规矩简单且透明,除了有一条“实力见证真理”之外,也就牵涉点因果报应。 但凡界就不同了,虽然个体的实力与个体之间的实力差距皆微乎其微,但抱起团来却总能创造种种奇迹,所以便诞生了那么多对人控制的学问,什么帝王心术了、为臣之道了、人情世故了……也就有了那么多盘根错节纠缠不清的关系。 可人心是复杂的,人际关系是更复杂的,品德良莠不齐,心思又飘忽不定,由此说来,凡人的世界就成了善变且脆弱的沙雕,指不定哪个空腔失衡,就能让整个建筑崩塌坍圮。 或许这便是那些酒囊饭袋们得以立足于朝堂之上的原因了,工于心计却胸无大志,自私狭隘又爱慕虚荣,即使充当不了承天柱石,但作那梁柱之外的直栏横槛还是绰绰有余的,有他们这些搅屎棍子在,凡界的统治阶级里面便不易形成较大的党派,关键时刻还可以加以利用,也算是有些价值。 除此之外,年轻人还想到,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么幸运,出身于名门世家,又得嫡仙真传,各方各面都算的上是这世间顶尖的存在,意识是个环境造物,他不能站在通天塔塔顶以他的思维思想去评判十八层地狱里的是是非非。 不记得是从哪本古籍上看到的了, “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民之难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国,囯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 所以此般种种便都说的通了,愚民易治,这些持节于朝堂之上备受世人敬仰的治国能臣尚且如此,那些少有受诲的平民百姓,其智慧水平又能高到哪儿去?即使大隐隐于市者也有不少,但跟整个凡人群体比起来,终究算是不足为道,翻不起什么浪来,一群乌合之众凑在一起,再怎么折腾,也动摇不了社稷根基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想到这儿,年轻人没来由地又感到一阵悲哀,同是这天地间芸芸众生之一缕,为何会有那么大的差距,是命中注定吗? 不不不,不应该是这样,因为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唯一不变的,是不停的改变。 哦,对啊,那些人为什么会流落于庸俗凡世,不就是因为他们不懂得主动改变吗? 出身高低如何?境遇好坏又如何?没有人这一辈子都能一帆风顺,就算有一帆风顺的人生,那又有什么意义? 翻越大山,渡过大河,起起伏伏,大起大落,艰难困苦,玉汝于成,那才是人生! 他自己就是个典型嘛!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起点高了,心气儿就高,遇到的问题一次比一次难,总在生死的边缘疯狂试探,一天天过得并不像外人想象中那般简单。 可统一来看,大家的境遇其实没什么本质区别,不过是五十步与百步之间的距离而已,那些兢兢业业的凡人,不一样是在拼尽全力地活着吗?虽然表面看上去如在天壤,但其心路历程却实则一模一样,甚至那些不甘平庸苦苦挣扎的凡人更难捱一些。 所以说,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去过什么样的生活,不过是个选择罢了,在高山前止步,在大河边停留,亦或是不惧险阻勇于攀登,想方设法造船搭桥,都是选择。 不同的选择导致不同的结果,人和人之间差距就那么出现了,原来这一切都是有据可查的! 人的成就,不在于爬的多高,走的多远,而在于爬了多高,走了多远,由谷底爬到山脚跟由山脚攀登山顶同样可敬,所有的汗水和鲜血都是光荣的表征! 想到这儿,年轻人终于释怀了,他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 “终于可以睡觉了。” 第六百九十七章 画舫小谈 一夜无话。 翌日辰时,宅院外如时迎来了皇家的骑兵队,与昨夜不同的是,队伍里面少了皇甫翾和三皇子。 将萧家将留在宅院,伴着越升越高的太阳和滴滴塔塔的马蹄声,一行人再次来到皇城,沐浴在晨光中的皇城在那独步天下的精妙设计下,云蒸霞蔚瑞彩千条,笼罩在千变万化的七彩光晕里,宛如仙境,既有长虹贯日,又有流霞漫漫,各种奇景令人目不暇接,竟让萧聪觉得比昨日精心布置的场面还要引人入胜。 行过崇仁门,得见仁道宫,此时的它已不复昨日盛景,可尽管只剩一座悬浮在九丈高空之上的宏大殿堂,它依旧是那个画风迥异精神矍铄的夫子,只不过褪去了锦衣华服而穿上了寻常素衣。 参观的起点在瀚徳殿,这是前面几座宫殿中唯一值得去的地方。 仁道宫和安和殿萧聪等人已经进去过一趟,乾安宫是皇帝陛下的寝宫,自然去不得,后宫是嫔妃的安歇之地,更是万万去不得--其实那些皇亲国戚的寝宫也没啥好看的,所以对于皇城前部的这些宫殿,一行人仅仅是走马观花,路过的时候往里面了一眼就算了,总的看起来,皇城虽然大,但能去的地方并不多。 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家心知肚明,皇甫翾今天把人约出来,可不仅仅是参观皇城那么简单。 一路兜兜转转有说有笑,在皇甫翾的带领下,一行众人来到皇家园林盛铭苑。 亭台楼阁星罗棋布,廊腰缦回雕梁画栋,熏风习习鸟语花香,湖光山色姹紫嫣红,远远望去,整座盛铭苑如一画卷般铺展开来,层次分明构图巧妙,无一处不恰到好处,无一笔不韵味十足。 走过石桥,登上画舫,留尹诺和冥乌族兄弟在外面在外面守卫,皇嗣和五大家族的后生们进入船楼,坐在八仙桌前,简单吃几口点心,饮一盏清茗,气氛在渐渐平静中悄然发生改变,大家都卸下伪装,开始坦诚相待直入正题。 “哥哥在龟府耽搁了那么长时间,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吗?”皇甫翾关切道,那口气和眼神简直跟鸿翔一模一样。 萧聪笑了笑, “算不得什么难事,就是用的时间长了点。” 皇甫翾嘟起小嘴, “话说一半留一半,哥哥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萧聪右手食指和拇指来回揉捻,百爪挠心却故作镇定,他组织了下语言,如实相告道: “业图天专挑我回龟府时搞事情,被我抓住时机,便顺手给灭了。” 皇甫翾微微一怔,少顷,失落道: “那我好像错过了非常精彩的事情啊……来,星王爷,既然哥哥不愿张嘴,那就有劳您来给本宫解解惑喽。” 星流云喝了口茶水,清清嗓子,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来, “事情,还得从我们回到龟府的那起……” 几人像听书的宾众般饶有兴致地听星流云说着那段刚发生不久的“故事”,别说皇甫翾和三皇子了,就是萧聪他们这几个亲历者听着也出了神儿,年轻人第一次发现,玩世不恭的星老大竟还有这样一副好口才,言辞活泼,生动形象,感情饱满还穿插了口技! 这星流云可真是个有趣的人,在他的讲述中,各位亲历者好像又把事情经历了一遍,角度全面,倍感新鲜,也不知道这个一向看上去神经大条的家伙是如何记下了这么多细枝末节,连公认心思最为谨慎细腻的欧阳寻都听愣了。 一席话毕,星流云还不忘在桌子上敲了一下充当醒木,而后拾杯喝一口茶水,看样子就差那柄纸扇了。 皇甫翾娇颜含笑,轻轻鼓掌, “厉害啊星王爷,能把事儿记得这么清楚,又分析的那么透彻,您还真不是一般人呐!” 星流云自然听得出皇甫翾话里的揶揄,几声讪笑里带了些躲闪, “殿下过奖了,微臣作为星家刺探机构的负责人,这点素质还是应该有的。” 皇甫翾笑容里讽意显然, “那之前是怎么回事?” 星流云影帝上身,揣着明白装糊涂, “之前?之前怎么了?” 皇甫翾一声轻哼, “星王爷一直藏拙,所为哪般?你早就看出了本宫之前的伪装,对吗?” 星流云面色不改,笑容粲然, “殿下这就没趣儿了,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既然是误会一场,让它悄无声息地过去不好吗?干嘛这么较真儿!” 皇甫翾摇摇头, “本宫还是觉得说开了好,不然总在心里隔应得慌,说破无毒,既然是个新的开始,那我们何不把那些陈年旧帐一笔勾销呢?” 星流云笑容难掩尴尬, “我还以为您要兴师问罪哩,行,这次算我星流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在这儿以茶代酒,给您赔个不是。” 说着,便仰头饮下了那半碗茶水。 皇甫翾亦是变了脸色,那迷人的笑意看上去真挚了许多, “那本宫也以茶代酒,给大家陪个不是,之前多有欺瞒,实在是皇命在身迫不得已,如今拨云见月,亦明我心,希望各位能够相信,不管是鸿翔还是皇甫翾,都是能与各位出生入死的好伙伴,好战友!” 星流云一声怪笑, “哈,战友,这倒是个新鲜词儿!” 欧阳寻憨笑着随声附和, “殿下这话说的,鸿翔不就是殿下,殿下不就是鸿翔嘛,一个称呼而已,没那么重要,我等若是执着于这个,那就跟着成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流俗庸物了不是?” 星流云用力捣了捣萧聪的胳膊,后者不明所以,问道, “干嘛?” “啧!”星流云一副恨铁不成钢之色,“说句话呀!” “说什么?”萧聪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差点没让星流云一口老血吐出来,气氛一时变得十分怪异,连始作俑者自己都后悔了。 “咳咳,” 年轻人干咳几声,一脸认真道: “星老大说得对,我确实该表个态。 嗯,依我看来,殿下之前虽有欺瞒,但并不是过错,仔细想想,如果当年殿下是以公主的身份与我等并肩作战,那可能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当然,从现实角度来讲,那时候的殿下不可能以真实身份出现在一个萧家人近前,但若是没有殿下几次舍命相救,便也没有今天的萧聪了……” “哥哥快别这么说,我那都是自愿的,我……” 萧聪笑了笑,不由分说地来了句, “就当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吧。”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星流云姐弟和欧阳寻轻声呢喃着,相视而笑,眼睛里满是幸福的味道,这一刻,仿佛有一道道看不见的涟漪荡漾开来,将偌大的船楼渲染成了天上人间。 皇甫翾的眸子里亦是添了几分水色,那一张真实的笑脸,像是要开出一朵花来。 萧聪说出了这句引起大家强烈共鸣的话,这完全是他不由自主的有感而发,可话说出口之后再来回味,连他自己也惊讶了,“就当作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吧”,为何这几个字听起来如此的舒服,如此地贴合心意,因为这一切本就是最好的安排啊。 三皇子拾杯抿了口茶水,摇头苦笑道: “跟你们这帮人在一起,竟然还我觉得自己挺多余的,真羡慕你们呐。” 星流云故作诧异, “咦,怎么这儿还有一个人?” 几人闻言哄堂大笑,搞得三皇子颇不好意思, “你个星流云,都是承袭王位的人了,一天到晚的竟还是没个正形,真是跟我那无良兄长有一拼。” 三皇子口中的那位无良兄长,指的自然是凤岐国国主皇甫陵。 没脸没皮的星流云自然是面色不改以耻为尤, “武王殿下缪赞了,微臣才疏学线,怎能跟歧王殿下相提并论,歧王殿下足智多谋屡作不死,那可是人间少有的妙人儿呐,微臣还需多多向歧王殿下学习才是。” 萧聪看星流云又要犯神经,他跟三皇子本就有梁子横在那儿,又谁都看不上谁,照这么发展下去,指不定出什么乱子,于是赶紧岔开话题, “说到歧王殿下,不知凤岐国和孤独家现在怎么样了?” 三皇子一声戏笑, “独孤家碰上我那无良兄长,自然是不会吃到什么好果子,没把他打垮也就罢了,还顺手往上抬了他一把,就因为独孤家对凤岐国的针对以及歧王殿下的不凡表现,父皇还为此破了例,把与修界交涉的特权给了他,剩下的,就不用我说了,大家都能想得到。” “那还了得!”欧阳寻煞有介事,“凤岐国本来就是一百个诸侯国中最能折腾的,陛下给他这般特权,他还不得把玄真凡界闹个底儿朝天?” 星流云一声冷笑, “哼,皇甫陵才没那么傻,捡了那么大一个便宜,他不得在陛下面前卖一卖乖, 他要是在这个茬子上恃权扬威,那不是打了陛下的脸吗?皇甫陵是个野心很大的王者,他懂得藏器于身待时而动的道理,留着迟早是个祸害!” 萧聪倒是笑得轻松, “依我看,事情没那么严重,大劫当前,修界和凡界肯定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泾渭分明,不过这还是需要一个过程,而凤岐国,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三皇子点点头,面色稍显玩味儿, “星王爷和萧族长说的都对,凤岐国现在老实得很,但因为整个玄真凡界与修界的交涉基本都是由皇甫陵在打理,所以凤岐国已经隐隐有几分凌驾于其他诸侯国之上的味道,有重器在手,也就不屑于跟那些寻常国王一般见识了。 他是个聪明人,不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玩尊王攘夷那一套,若是坏了凡界的规矩,皇家是不会放过他的。 而且正如萧族长所说,凡界与修界的牵扯已成大势,凤岐国不过是个开始而已,连我们都看的透的事情,他又怎么能不知道?” “既然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那武王殿下为何还对此事如此排斥?”萧聪笑问道。 “难道是怕他抢了你的皇位?”星流云这家伙还真是直言不讳。 三皇子那边还没张嘴,皇甫翾这边却突然嗤笑起来, “因为怕父皇怕皇甫陵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就把三哥哥派了过去,他不愿意,又推脱不掉,便抑郁了。” 三皇子抬手抚额,一副生无可恋之色, “唉,让我去应付那条滑泥鳅,还不如让我跟着你们闯荡玄真,想想我就头疼。” 星流云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怎么听你这话,好像跟着我们闯荡玄真多糟糕似的,就你这样的,想加入我们,我们还不收呢!” 三皇子连连讪笑, “别误会,我没那意思,就是随口一说而已,若是能跟着你们闯荡玄真,那绝对比坐上皇位还令人感觉痛快,我是说真的,翾儿可以作证!” 皇甫翾白眼大翻,语重心长道: “三哥哥,你怎么香臭不分呐,这话你也就是跟我们过过嘴瘾,在外面可千万别说,若是传到父皇的耳朵里,他老人家得多失望啊。” 这几句话杀伤力确实够大,竟然让三皇子脸红了。 萧聪拾杯轻抿了口茶水,启齿道: “照这么来看,陛下他老人家对皇甫陵还是很看重的,把武王殿下派过去,除了帮忙和监视,也是为了借这个机会让两位殿下磨磨性子,估计在陛下的计划里,两位殿下共事儿的时候还长着呢。” 三皇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跟吃了苍蝇屎似的难看, “萧族长的意思是说……” “皇甫陵是个人才,而陛下是个重视人才的明君。” 年轻的武王殿下自嘲一笑,无奈道: “那家伙脸上不粘毛都比猴子精,我哪儿能拿捏得住他啊,这不是坑我嘛!” “来日方长,殿下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不过相信在陛下的教导下,殿下终归会君临天下睥睨山河。”萧聪一脸诚挚。 “嗨,但愿吧,我尽力而为,若父皇他老人家还是觉得不满意,自然会把我淘汰掉,无所谓,我只是一直不明白,父皇为什么会选择我?”三皇子疑惑问道。 星流云不请自答, “因为你跟他们比还算实诚呗,古之帝者,贤德守仁,克己复礼,心地纯正方能继承大统,所以有宁用愚者不用小人的说法,你虽然从不钻研那些帝王心术制衡手段,但跟其他皇嗣比起来,可是一股清流啊, 再说了,治理天下又不是件简单的事,大部分还是靠百官辅佐,上梁不正下梁歪,为帝者首先要做到的是保证朝廷的主线和方向,不能失了祖辈们的初心,这才是陛下看重你的真正原因,一个那么一根筋又爱较真儿的武痴,倘若日后荣登大宝,至少不会被奸佞左右,你又不笨。” 三皇子若有所思, “如此说来,父皇此举,还有考验我的意思……” 众人闻言,面色古怪的相视而笑,三皇子这话,可算是把皇甫陵给埋汰到家了,鬼知道皇甫陵到底是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才惹得武王殿下对其如此不待见,照星流云的话说,那皇甫陵在三皇子心里就是妥妥的奸佞嘛! 第六百九十八章 当下局势 午时初刻,皇甫翾敲响了画舫上挂在船楼檐角的铃铛,不多时,一只体型优美的鹭鸶便衔着一只雕工精致的食盒落在画舫之上。 佳肴美酒被摆上八仙桌,大家自斟自酌并没有人伺候,看来这一切都是公主殿下提前计划好的,她把这画舫当成大家商议要事的秘密据点了。 尹诺三人还是在外面守着,皇甫翾给他们单独置办了一桌,即使没有星流云带头,三个酒腻子喝得依旧十分欢烈,好在船楼隔音效果好,不然外面的吆喝若是传到星流云耳朵里,会让年轻王爷很伤心的。 昨日说尽了的漂亮话,今天席上一句都没再提,大家说的全都是重点,可是不愿意浪费一点时间和感情。 说完了凡界说修界,凡界实在是没多少可说的,但在讨论修界之前,还得渡过一片存在于凡修两界之间的灰色地带,那便是皇甫家和独孤家以及轩辕家暗地里的博弈了。 听三皇子讲, “到目前为止,表面上看,五塔之下的势力都已经站好队,八院还在皇家麾下,东日教、白马教和古元教也已经被皇甫陵拉拢了过来,龟府是皇甫家的老朋友,虽然没明确表态,但这已经是玄真界众所周知的事,哦,对了,还有雨宇府,也在争取中。 独孤家那边站了通幽教、灭天教、千寻府和傲天府,诸葛家已经完全背叛了我们,带着上官家一起成了独孤家的爪牙,再加上之前的巫马家,其实力跟皇家比起来不遑多让。 西木教和三尊教,以及端木、闻人两个隐世大族,虽然没有多大的动静,但有消息称,他们可能正在向轩辕家靠拢,三尊教的实力本来就不可小觑,而西木教在七教之中更是拔尖儿的存在,所以总得来看,玄真凡界已成三足鼎立之势,短时间内怕是没法得到统一了。” 星流云面色凝重,缓缓摇头道: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乐观,种种迹象表明,独孤家和轩辕家可能已经狼狈为奸,甚至说,他们早在很多年前就联手了,暗地里下了不少功夫,等的就是这一天,趁火打劫,以一击之力直接将皇甫家从玄真界踹下万丈深渊,所以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即使现在独孤家的攻势已经十分猛烈,但那依旧很可能是他们的障眼法。” 欧阳寻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就在前天我们来帝都的路上,又遇上了独孤家布置的埋伏,说出来二位殿下可能不信,围杀我们的最差都有摘星境的修为,可无一例外皆是人造强者,当年的元婴甲重出玄真,只不过被独孤家换了个名字,叫天心摹道石,呵,一个曾经搁置的垃圾如今又被独孤家重视起来,其中若是没有猫腻,连鬼都不相信,而最有可能的,便是得到了轩辕家的大力帮助,使得他们造就的强者,成功率和质量都提高了一大截。” 三皇子重重一叹, “其实这些我们早有猜测,只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所以不敢妄语,怕误导了大家,皇甫家与轩辕家无仇无怨,我们对其还是存有一些希望的,所以若是有可能的话,还是愿意尽量争取一下。” 萧聪食指轻轻磨砂着酒盅,斟酌道: “我对独孤家的了解虽然不多,但总觉得他们不是祸乱天下的人,岑夫子所受巫马家之毒害,便是找轩辕家破解的,论才智见识和道德品质,岑夫子可是玄真界一等一的存在,他定不会做出那羊入虎口和助纣为虐的愚蠢行径来,所以说,独孤家和轩辕家之间,可能并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欧阳寻浓眉轻挑,问道: “对了,你们为什么非得在大势力这一棵树上吊死,那些散修和其他种族部落难道不值得争取一下吗?苍蝇再小也是肉啊。” 三皇子摇了摇头,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种族之间的罅隙和偏见几乎不可调节,强行合并在一起极有可能造成更大的内耗,而散修一向特立独行不为律法所缚,即使把他们招进来,最后也十有八九要人财两空。” 欧阳寻深吸一口气,显出几分后知后觉, “说的也对啊,众口难调,何况是那么多族群呢!人族相对弱小,把他们拉进来,说不定得把自己都赔进去了。” 皇甫翾笑了笑,不以为意道: “哥哥不是也要拉一支自己的队伍吗?只要哥哥振臂一呼,那独孤家和轩辕家便都不是问题了,哥哥贵为伏魔者,在玄真界的号召力比皇甫家大得多,皇甫家做不到的事,哥哥说不定能做到。” 萧聪指尖轻轻敲着光滑的桌面,少顷,幽幽一叹, “我这边,怕是还得往后推一推才行。” 三皇子挑眉而笑, “萧族长这是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萧聪苦笑着摇摇头, “是蓄势待发一飞冲天,除了这样,没有别的选择,稍有不慎招致祸端,我虽然能跑得了,但别人怕就是要倒大霉了。” “哥哥按部就班地来就是,留给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尤其是魔族入侵之后,三家其实都怕鹬蚌相争后被魔族占了渔翁之利,所以都忌惮着呢,至于日后的走向,就要看魔族在玄真界的发展了,如有必要,三家再度联合也说不定。” 皇甫翾的声音依旧显得十分轻松,而三皇子的脸色却还是有些凝重, “话虽如此,但萧族长动作还是快些好,大劫当前,人心涣散,又有魔族一直在暗中吞噬和蛊惑我玄真界的生灵力量,信仰的崩塌极难修复,萧族长若是晚魔族一步,怕就会覆水难收呐。” 皇甫翾拼命地给三皇子使眼色,本是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大渠,三皇子说得投入,等把一席话秃噜完了才注意到来自于自家妹妹的暗示,心里不由得一沉,连忙补充道: “小王心直口快,但全是肺腑之言,望萧族长不要误会。” 皇甫翾一脸费解地看着自己的哥哥,鼓着腮帮子吹了口轻气,心里面肯定在想--“我那么冰雪聪明,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榆木脑袋的哥哥!” 萧聪笑笑, “殿下此言甚是在理,萧聪相信殿下的诚意。” 说着,端起酒盅, “就凭殿下的这份心无旁骛坦诚相待,我敬殿下一盅。” 三皇子对此倍感意外,亦是端起酒盅来,郑重道: “两相结盟,本该如此,萧族长言重了。” 萧聪嘴角又稍稍上扬了几分, “别的也不多说了,反正跟殿下这种人打交道,心里面就是舒服,来,干!” “干!” 皇甫翾嘟着小嘴坐在一边,略带埋怨的眼神在萧聪和三皇子之间瞟来瞟去,以她的头脑,怎么会听不出萧聪的弦外之音?虽然知道这是件好事,但被萧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敲打,还是觉得有点不忿,可又能怎么样呢?最后只能自我安慰,权当为家族安危作的一点小小牺牲了。 “不知近来那些大势力可有什么动作?”萧聪放下酒盅,轻声问道。 “从皇家得到的信息来看,一楼三阁还有其他几个传说级的势力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动静了,五塔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封山避世,上一次你们在古周平原遇袭,是他们唯一一次参与外事,而四宫也是一直安静得很,哦对了,听说乾元宫执宫孔熙年被人摆了一道儿,也不知是真是假,皇家的情报系统能力实在有限,能刺探到的,也就这些了。”三皇子说着,略显歉意。 萧聪微微皱眉, “不应该啊,玄真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们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真的要任由魔族疯狂壮大吗!” “估计是还没把人撤回来吧。”欧阳寻接过话茬来说道。 萧聪摇摇头, “不会,虽然已经不能将玄真界的魔族赶尽杀绝,但界门那儿应该还得守一下,他们可以往后撤一撤继续堵着,那样在道理上就能说得过去了,总比让魔族长驱直入的好。 “除非……真正的危机并不是来源于魔族。” “在他们看来,玄真界的这些魔物根本就不足为虑也说不定。” 星流云右手磨砂者下巴揣测着,而欧阳寻则是表示不敢苟同, “能那么轻易地破开独孤家的天罗地网,这群魔族的实力已经算是很恐怖了!” “或许不是不想抓而是抓不住呢?”幽女亦是有些想法,“他们花了那么大力气才来到玄真界,怎么可能没有足够的筹谋,对于各大势力的追杀,应该是首要考虑的问题啊。” 欧阳寻连连称是, “还是幽女说的有些道理。” 皇甫翾像个小狐狸般粲然笑道: “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姐姐跟大才子呆在一起,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扯淡!”星流云很是不服,“我们老星家的俊男靓女们天生就聪明,跟他欧阳寻有个毛儿关系!” 欧阳寻只是憨笑,顺坡下驴地拍起心上人的马屁, “流云说得对,幽女本来就比我聪明,她只是比较低调而已。” 皇甫翾抿起小嘴,一双眸子里满是喜意, “星流云,看看人家欧阳寻多会来事儿,都是生而为人,为啥非得活得那么令人讨厌呢!” “是啊,星王爷这脾气确实是该控制一些了。”三皇子对星流云少有关切,此时这般说,怎么着都有一种落井下石的感觉。 星流云冷笑, “你们懂个屁!” 说完,拾起酒盅将酒一饮而尽,完了还不忘咂咂嘴。 面对星流云的反击,皇家兄妹一笑而过,对于星流云这种从不轻易吃亏的浪荡子,绝对不能一般见识,否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还得惹一肚子气受,再说了,萧聪还在场呢! 将这一小小插曲直接略过,萧聪夹了几口青菜,而后接着之前的话题道: “不管怎样,魔族的存在对于玄真界来说始终是个巨大的隐患,还是得小心提防才是,如果那些超能大佬们靠不住,我们就得得自己面对,所以最好还是提前多做些准备。” 三皇子心服首肯, “萧族长所言甚是,我回去就安排。” 萧聪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并缓缓饮下一盅酒,也不知道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气氛一时陷入短暂的沉默,片刻之后,三皇子见萧聪眼神恢复清明,才问道: “萧族长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萧聪微微一笑,也不藏着掖着, “原本想着先去会会几个老朋友,而后去三尊道场碰碰运气,现在计划变了,我觉得有必要尽快去公孙家一趟。” 三皇子不解, “去公孙家干嘛?” “杀人。”萧聪声音里没有半点起伏,好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为何?” “诸葛家拉着上官家投向独孤家,那说明上官家对他们很重要嘛,我与诸葛和独孤两家之间的旧怨在玄真界知道的人不少,既然回来了,就该表示表示,诸葛家我现在还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但对付上官家却绰绰有余,那就从上官家开始,一步步来嘛。” “是否需要皇家……” “不,”萧聪抬起一只手来,态度坚决,“这是我和他们的恩怨,跟皇家没关系,殿下安心看好戏就行。” 三皇子笑着点点头, “那小王就拭目以待了,祝萧族长旗开得胜。” 说着,端起酒盅来。 萧聪亦是拿起酒盅,快活道: “借君吉言。” 欧阳寻面色担忧, “这样怕是不太好吧,你跟诸葛家有过节又不是跟上官家有过节,君子有怒,其祸不迁,师出无名必遭天下非议,从长远来看,并不是明智之举。” 星流云蔑然轻笑, “不就是图个师出有名吗?我们先去打诸葛家,肯定得遭遇上官家的阻拦,如此再去打上官家就行了。” 欧阳寻摇摇头, “兵贵神速,这样我们肯定就迟了一步,被独孤家提前知道动向,肯定又免不了被埋伏一场。” 萧聪摸摸鼻梁,诧异道: “这事儿有必要搞得那么复杂吗?我与皇家刚刚盟约,稍微表示表示,有问题?” 磨砂着下把的星流云面色阴晴不定,此时却将摇头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行不行,来之前你已经表示过了,再去打上官家,明显就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那不应该是萧家人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已经成了皇家的打手呢! 再说了,骄兵必败哀兵必胜,天欲其亡先让其狂,咱这一仗打打得漂亮了还好,要是赢得太勉强,照样是玄真界的笑柄,失了萧家的权威,以后怎么号令群雄,得不偿失!” “嘶--” 萧聪倒吸一口凉气,将酒盅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你说的,听上去也挺有道理,若真是如此的话,后果真是……” “千般努力,付诸东流。”星流云总结道。 三皇子也出言劝慰,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不忍则乱大谋,萧族长不妨再等一等,上官家不足为虑,日后与独孤家开战,顺手灭掉就是了。” 萧聪幽幽叹了口气,怅然若失道: “如此说来,此时便只好暂时搁却了……” 顿了顿,问道: “过几日我打算去会一会老朋友,然后去三尊道场碰碰运气,殿下可有兴趣?” 三皇子闻言喜不自胜两眼放光, “那当然是……” 却不料突闻皇甫翾河东狮吼, “开什么玩笑!他有皇命在身,去什么三尊道场!三哥哥,你可不能跟父皇对着干啊!” 三皇子几声苦笑,难掩失望, “那……那我就不去了,这边确实走不开,希望萧族长能玩的开心,万军之中独占鳌头,等夺到了三尊道场的机缘,让我也见识见识。” 萧聪心有所感,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三皇子的肩膀,信誓旦旦道: “那五塔以下的事情,就拜托殿下来打理,剩下的,就交给我了。” 三皇子喜出望外, “真的?那咱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第六百九十九章 仙子解围 从盛铭苑出来,已经是申时末刻。 当夜应玄真皇之邀,五大家族的几个年轻人又参加了在乾安宫举办的皇家家宴--准确地说是给皇甫翾的饯行酒,所以有资格入席的人不多,除了白天坐在一张八仙桌前的六个人,也就多了玄真皇夫妇还有几个皇子公主,由此萧聪又结识了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四公主还有七公主。 后来听星流云说,宴席上没有出现的太子和二皇子,一个太过痴迷圣贤之学,以至于对自家统治嗤之以鼻,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经离家出走云游四方,到现在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另一个则是在财计上天赋异常,在政治上却难堪大用,正好几年前通远国国主死于非命却膝下无子,王位没人继承,玄真皇便把二皇子打发了过去,听说通远国在那家伙的治理下发展得还不错。 只是那二皇子也不是憨憨,知道自己老子的真实用意,所以父子之间多少还是有了点嫌隙,就比如这次两家会盟,二皇子虽然也来了,但仅仅是为了走个过场不至于搞得大家那么难堪,昨天朝宴一结束人家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开了帝都,端的是半刻都不愿多待。 此次宴会自然比不得昨日在仁道宫举办的朝宴,没那么大的场面,气氛也没那般热闹,不过今晚所有人却是坐在一张桌子上的,连玄真皇和潆皇后都不例外,大家谈笑风生,恍若一群老朋友,萧聪本以为皇后娘娘会表现出许多不舍来,毕竟是疼了十好几年的心肝宝贝,无故消失六年后这才重聚二十来天就又要去过那令人提心吊胆的日子,搁谁恐怕都受不了。 妇道人家总是心软嘴直,萧聪觉得即使潆皇后贵为凡界共母,也免不了说几句偏话儿来敲打敲打他,或者是直接挑明了的安嘱和托付,到时候气氛可能略显尴尬,不过他已经做好的足够的心理准备。 而出乎意料的是,自始至终,潆皇后都安静得很,她雍容华贵仪态大方,像传说中的圣母一样,不沾染半点俗气,偏话儿一句没说,必不可少的安嘱和托付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过分。 倒是来自于其他几个皇子公主的调侃和“玩笑”让萧聪小小地尴尬了一番,尤其是六皇子弘垣,心思活泛刁钻古怪,简直跟他妹妹皇甫翾如出一辙,也不知道这两兄妹从小到大过了多少招儿,才有了今天这不凡之成就,而且这家伙一点都不认生,他老爹还得对萧聪礼让三分,到了他这儿竟全都成了哥们,萧聪对此略感头大,还好之前有所准备,才一一招架下来。 这顿饭吃得平和温馨,甚至让萧聪有一种回家的感觉,他也不知道这是错觉还是因为受到了同席那一家人的感染,亦或是他们有意的接纳让他觉得是自己人,总之,这样的感觉让他放松而舒服,细品之下还带了点微微的感动,因为就算当年跟父亲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感觉如此完整。 唔,这一夜,他又能睡个好觉了。 翌日清晨做完早课,玄真皇和孔雀大明王以及潆皇后陪同萧聪一行人来到神庙旧址,这里的传送阵虽然是萧家和皇家的秘密通道,但既然是传送阵,便依旧有传送的功能,而且其效果跟萧聪的手笔相较,还稳稳胜了一筹,除去卜天卦,算得上是萧聪目前最好的选择,而龟府他肯定是没必要再回去了,正好回到玄真东界之后又悄悄地布下了十几座传送阵--早在日落山脉历险时,在合适的地方布置传送阵以防万一就已经成为他的习惯,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十几座传送阵肯定不会被独孤家全部找到,估计他们也已经没有耐心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场。 虽然没有哭哭啼啼,也没有难分难舍,但萧聪可以看到潆皇后眼神里那舐犊情深的柔光流转,也能感受到那无形的温软将皇甫翾紧紧包裹并久久不散,皇甫翾亦没有泄露半点儿女情长,母女俩很有默契地各自将那浓厚的爱意拧成一根韧不可摧的细丝,悄悄地纠缠一会儿后便干脆利落地分开,蜷回到心海深处去。 萧聪敬佩于皇家人敢为天下先的难得仪范,女眷能做到如此地步,在他看来,也算得上是一件稀罕事,虽然没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凉,但那种隐藏在平静之下的缠绵悱恻却更引人细细品尝,它似乎最大程度地展示了人心的柔软和人性的刚强,并将其以一个恰到好处的比例杂糅在一起,从而形成了人世间最为费解的宝藏--真正的人是什么样的?真正的人就是这个样子的。 从皇城神庙旧址启程,再出现时是之前为了帮欧阳寻治伤而暂时落脚的地方,然后由此开始,继续往濒阳荒漠赶去。 萧聪说要先会会几个老朋友,这之中怎么可能没有火圣塔塔主赵三平?两人多年前就已经定下了口头盟约,说好了由赵三平牵线,萧聪帮助其他四位塔主融合自家的五行灵物,而后全部归到萧聪麾下来。 他们一行人出大荒时,五塔都派出了强者前来帮忙,可见已经铁了心地站在独孤家的对立面,而且昨天在画舫小聚时三皇子也说了,五塔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封山避世,想来应该是得见赵三平成功问道,再加上后者的游说,权衡良久以后终于下定决心试上一试。 倘若没有萧家人的帮助,这件事情不但成功率低还有可能花费他们数十年的时间,可只要萧聪这阵东风刮过来,他们不但能将成功率便至少能提高五成,还可以缩短大量的时间,毕竟现在的萧聪,深藏的不世手段太多了。 从此处去往濒阳荒漠,没有捷径可走,一行人只能老老实实地赶过去,好在路途并不算很远,以追迟他们的速度,三天就能到达。 三天后。 莽莽大漠一望无际,层层叠叠的沙丘若洪波涌起,蓝色的天,白色的云,黄色的沙还有灰色的走蓬,简简单单的四种颜色看似随意地搭配起来,初看枯燥,仔细看倒也能寻见几分韵道。 虽然处于沙海之上,但火圣塔的位置并不难找--至少对于萧聪来说确实是这样,火圣塔的防御法阵是萧家人的手笔,一般对于这样的建设萧家人都会留下标记,当年第一次来濒阳荒漠时不知道有这一茬,才南辕北辙走了不少弯路,但自从知道古斗归篷服里的秘密之后,所有跟萧家有过合作的势力位置,他几乎已经了如指掌,自然不会再走弯路,更不会犯那样低级的错误。 火圣塔看上去还是老样子,红砖绿瓦,楼阁林立,高墙壁垒,固若金汤,毒阳之下的气势恢弘,宛若刚刚淋过一场大雨般整洁如新,不过,在方圆近近千里的地域却有不少大战留下的痕迹,别的不说,当年萧聪第一次来的时候,三十里外有一道巨大的沙梁,那可不是自然形成的景致,而是火圣塔特意建造的一道屏障,可现在它已经不见了! 方圆千里之内一马平川,这出现在濒阳荒漠 较深处简直可以算是一个奇迹,但凡有点道行的修者都能感觉得到,这里有很多还未消散的能量在隐隐作祟,他们混在一起,变形成了一种难以言明的力场,从而稳固了这片地域的地貌,而像萧聪这样的神利者,则感受更为真切,他知道,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以火圣塔为中心而久久不散的一片威压,是它镇住了这一片区域,使得其他天地能量通通避让开去。 “难道是赵三平得到火莲台之后修为又精进了?”萧聪暗自思忖着,“可不应该啊,别说这种可能性小的可怜,就算有这回事,也不能如此恐怖吧!还是说,现在火圣塔里面藏着一个了不得的大家伙?” 正在年轻人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皇甫翾开口道: “哥哥,不用琢磨了,是云镜仙子。” 萧聪闻言,大吃一惊, “你怎么知道?” 皇甫翾泠泠一笑, “云镜仙子我虽然没接触过,但她身边那条咸鱼的精神波动我还是有些了解的。” 萧聪眸子微皱, “你的精神力已经强大到这般地步了吗?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场大战至少也得是四年前的事了吧。” 皇甫翾傲娇一笑,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等我完全领悟了神秘古经,跟现在相比肯定又是云壤之别!到那时候……” “得得得,你先别吹牛,有件事一直想问你,你们皇甫家跟时空兽一族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之前能在我身边伪装得那么好,全拜那片兽皮所赐,如果我猜的不错,那片兽皮就是时空兽的吧,我虽然看不透这里面的道道儿,但这肯定瞒不过完mei国度的老家伙,也就是说,他是因为你的身份才教授你神秘古经,甚至说,我都有可能是沾了你的光,如果你们之前真的毫无瓜葛,这恐怕连鬼都不信!” 皇甫翾调皮一笑,弯弯的眉眼里算是青春少女的味道, “嘿嘿,哥哥,这一点我还真不知道,别说你纳闷,我也挺纳闷的,不过皇甫家和时空兽之间好像确实有点猫腻,至于是什么,我问过父皇,但他没说。” 萧聪扁扁嘴, “怪不得连孤独家和轩辕家都不是你们的对手,原来是有这么强大的一个后台!跟时空兽相比,轩辕家的丹药和独孤家的玄器算的了什么?” 皇甫翾摇摇头,很认真地说道: “哥哥想多了,自打皇甫家问鼎玄真凡界之后,可是跟时空兽一族半点来往都没有过,能跟独孤轩辕两家分庭抗礼,全是我们自己的努力哦。” 萧聪一声戏笑, “行吧,权当你说的是真的了。” 皇甫翾嘟着小嘴,给了萧聪一个大大的白眼,却没再说话。 一行三十几人降落在自家门前,如此大的动静火圣塔不可能没有察觉,这不,就在萧聪话音落下不久之后,那红得的像火一般的高阔大门缓缓开启。 萧聪面带微笑地看向在门缝里越显越大的甬道,如果之前帮火圣塔解围的是云镜仙子,那他可是帮了火圣塔一个大忙啊,赵三平若是不亲自出来迎接,合适吗? 果不其然,一队二十来人的仪仗率先奔出城门之后,紧随其后面色晴好的中年道长正是火圣塔塔主赵三平。 “萧族长,别来无恙啊。”还未走到近前,中年道长便热情地招呼道。 年轻人亦是春风满面,相见甚欢, “托前辈的福,日子还过得去,前辈近来可好?” “哎呦,贫道才是托了萧族长的福哩,四年前一场大战,要不是仙子出手相助,我火圣塔早就被夷为平地了,仙子此般为何,还不是看了萧族长您的面子!” “前辈说笑了,晚辈哪有这么大的面子值得仙人出手,想来是因为火圣塔门徒一向尊天敬地行善积德,这不有人来欺负你们,连仙人都看不下去了,这叫什么?这就叫老天保佑!” “萧族长真是越来越幽默了,走,咱到里面去,我请大家喝一杯,聊表地主之谊。” “那敢情好,火圣塔的酒还真没喝过呢!”能说出这话来的绝对不是萧聪,当然是星流云了。 赵三平对待星流云的态度跟对待萧聪一样,甚至还多了点豪爽, “只要星王爷愿意,咱今儿个就一醉方休。” “好,敞亮!” 兴奋的星流云已经开始耍起怪腔,引得幽女在旁边直翻白眼,连说了好几个“没出息”。 “各位,请。” “前辈请。” 一通极不客套的问候之后,一行人不急不缓地往里走,大家边走边聊,好像是一群久别重逢的老友,可话说起来,除了萧聪鸿翔跟赵三平打过两次交道之外,其他人跟赵三平也就一面之缘,或许关系是否熟稔从根本上来说并不取决于相处的时间,而在于心与心之间的距离,既然人家赵三平早在六年前就跟萧聪掏了心窝子,那可不就是好朋友了嘛! 第七百章 恐怖气机 火圣塔这个名字中虽然有一个塔字,但火圣塔可不止有一座塔而已,虽然地处濒阳荒漠,与内地的古教圣庭相比少了许多瑰美景致和山山水水,可其他人为建筑却还算齐全,如果说的准确点,火圣塔应该是坐落在濒阳荒漠上的一座小城,小城中心矗立着一座直入云霄的巨塔,那是他们的圣地。 赵三平虽说要聊表地主之谊,但萧聪他们来的突然,没有半点准备,总不能摆上些寻常佳肴来敷衍了事,况且,这是萧聪第一次来火圣塔做客,为了大家以后的合作发展,身为东道主的赵三平自然要把事儿办得漂亮点,所以得花些时间做准备,力求尽善尽美。 何况现在才未时末刻,还不到吃饭的时候。 在晚宴入席之前,火圣塔塔主当然要带客人在自家地界参观一番,这是人情世故里最基础的待客之道,大家虽然都是方外之人,却也没法免俗,凡人界的很多东西还是挺美好的。 对于近年来玄真东界发生的大事,赵三平的情报全面而详细,甩了三皇子近十万八千里,利用在小城里面逛一圈的时间,赵三平便将六年多以来玄真东界发生的大事件一五一十地跟萧聪讲了讲, “其实你们进大荒后不久,这件事儿就迅速传开了,至于散播消息的人是谁,你们肯定认为是独孤家,但贫道可以告诉诸位,消息的源头虽然很难查得清楚,但已经可以追到飘渺宫,所以说,当年除了独孤家在追踪你们,飘渺宫肯定也在暗中监视,至于作何心思是敌是友,便不得而知了。” 萧聪点点头, “这件事我们也有所怀疑,但一直不知道是谁干的,不过,应该不仅仅是飘渺宫这么简单,实不相瞒,即使我们进去大荒以后,他们依旧在缠着我们,跟狗皮膏药一样,好像对我们的路线了如指掌,就因为这个,我们不得不更改了原来的路线,由此多了不少麻烦。” 赵三平眉间拧出一个疙瘩,但却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停留,他知道,萧聪他们在大荒的经历是个秘密,不是他该问的, “若再往上……那可就是三大阁了,也不知道是哪一阁如此急不可耐。” 萧聪笑起来, “前辈这是话里有话啊。” 赵三平几声陪笑, “贫道的身份虽然仅限于火圣塔这偏安一隅之地,但对更高层次的秘辛还是知道一些,只言片语浅尝辄止,依旧有可信之处,其中就包括您的另一重身份--龟府的执卦者。 传说只要集齐三块卜天卦就能掌握一处莫大的宝藏,龟府对这个秘密了解最多,所以每隔一段岁月,就会选出一名执卦者去寻找那处宝藏。 这个秘密本来只有龟府知道,可就在第一代执卦者寻找宝藏的时候,混沌楼、祭苍阁、陨灵阁还有不死坟就开始想要坐享其成,寻常时候暗中帮助,关键时刻凌厉出手,那是几方势力最接近宝藏的一次,可惜只差那么临门一脚,最后还是成了水月镜花,也是从那时候起,三块卜天卦落在了三方势力手里。 自那之后,三块卜天卦就再也没有凑到一起过,但不知为何,龟府还是不断地寻找执卦者,当然,这些执卦者没一个能活下来的,有趣的是,那块留在龟府的卜天卦也再未丢失过,所以便有了绝对不能同时拥有两块卜法。 唉,粗略算来,萧族长已经是第九代执卦者了,不过这一代的执卦者出自于萧家倒真是惊世骇俗之事。 萧族长本来就是千万年以来唯一一个能够修炼的萧家人,自然是执卦者的最佳人选,非常之人自有非常之命运,相信,萧族长能够成为千古以来的萧家第一人,也会是第一个顺利得到那座宝藏的人!” 萧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对赵三平这番恭维不能说是不屑,只是略微觉得有点无奈,不经其事难品其味,别人都羡慕他荣耀加身任重道远,可谁又能真切体会他那些复杂的感受呢?不过世人皆是如此,他早就释怀了。 “前辈知道那座宝藏是什么吗?” 赵三平缓缓摇头, “贫道上哪儿知道去,能了解到这些就已经算是走大运了。” “那到底有没有宝藏?”萧聪微微皱眉。 “有,肯定有!”赵三平信誓旦旦,“龟府、混沌楼、不死坟,哪一个不是通天的存在,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都对这宝藏念念不忘,若说没有的话,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萧聪拇指和食指轻轻揉捻,思索一阵儿后问道: “前辈可知道蛇皇一族的必昆?” 赵三平的笑容里略显得意, “自然知道。” “那晚辈一定知道他曾得到过一件混沌至宝,两者相比,孰轻孰重?” “唔,这个……” 赵三平轻轻捋着腮下胡须,少顷, “这个还真说不准,虽说那混沌至宝引发的大战成了划分上古与当今的分水岭,连不少古仙都掺和其中,但是,若真说起来,混沌楼和不死坟的实力,不比仙都那些存在差啊,而且,宝藏至今都未曾真正现世,否则,会引起更惨烈的战争也说不定,所以,依贫道看来,这两者现在还没法比。” 萧聪点点头,深以为然道: “依稀记得我师父也说过,玄真界跟仙都比,那水可是深多了。” 赵三平缓缓颔首, “还有一桩事,贫道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聪直眉轻挑, “前辈但说无妨。” 赵三平清清嗓子,开始煞有介事起来, “这件事也是发生在诸位进入大荒后不久的一天,贫道曾隐约感受到一种非常恐怖的气机笼罩天地,像是刻意隐藏起来的,或者是有强大的屏蔽手段,总之,寻常生灵怕是感应不到他的存在,当然,直到今日贫道也有些怀疑那是不是真的,萧族长听过且过,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了。” 萧聪几声轻笑, “能让前辈耿耿于怀念念不忘的事儿,怎么可能是空穴来风,其他生灵无有察觉之事前辈却能有所感应,这应该是得益于火之灵的先天优势,晚辈对此并不怀疑,还望前辈能仔细说说。” “既然萧族长不吝倾听,贫道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果说得再详细一些,在恐怖气机出现之前,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贫道修为不够,实在说不清那东西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之间有所关连,而且,后来贫道仔细想了想,恐怖奇机笼罩天地,可能是一种假象,它不应该是由同一生灵散发出来的。” “也就是说,那段时间,有不少巨擎出动,因为分布在四面八方,所以显得恐怖实力充斥了天地?”萧聪问道。 赵三平点点头,面色愈加凝重, “这是最靠谱的解释,贫道虽然未能踏入仙境,但托萧族长的福,与云镜仙子多少算是有一面之缘,云镜仙子的气机跟那恐怖气机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倘若它全部出自于同一生灵,那……贫道无法想象。 此事牵涉太大,已经超出了我等可以了解的范围,不过每每想起,总会让人感觉后怕。” “会不会是因为魔族?”星流云伸着脖子问道。 欧阳寻几声哂笑, “星流云,你知道前辈后怕什么吗?”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星流云颇没好气。 欧阳寻倒也没太大的反应,大概是已经习惯了星流云的粗鲁和无力, “按理说,大劫当前,超能者都到界门抵御魔族去了,那么这恐怖气机的源头又是什么?细思极恐呐!” 星流云右手轻轻磨砂着下把,眉头紧皱, “有一件事儿一直想不明白,既然你今天提起来了,我就问一句,照你的话说,抗击魔族是整个玄真界责无旁贷的大事,但为什么我们还是遇上了那么多灭天境和齐天境的存在,大荒就不说了,玄真东界也不在少数吧,我怎么越来越觉得,魔族对于玄真界来说,根本就不是公恨,而是私仇呢?” “这……”欧阳寻一时语噎,“好像……确实是这样哈……” “会不会是大家都想着要留一手以防万一?”幽女试探着问道。 星流云一声冷笑, “那玄真界就活该被魔族踏平!” “而且,就算要留一手,也不该是准仙及以上的存在,除非魔族入侵本来就是个阴谋。”欧阳寻声音定定的。 赵三平几声轻笑, “两位王爷不用多想,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得很,各位都知道,早在很多年前,仙都就已经跟下界隔绝开来,而仙都就堵在玄真界通往魔界的界门门口,所以那边的对峙,就算是对于灭天境的真仙来说,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星流云将怀疑的目光投向萧聪,后者蔑然一笑,道: “不用这么看着我,你想的很对,玄真东界的这些陆地神仙,估计得有七八成不愿牵涉那场所谓的仙魔大战,至于其中原因,目前还不清楚,这已经延续了好几个纪元的事儿,盘根错节的,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说一千道一万,到底会不会是魔族?”星流云像是在发最后通牒。 萧聪缓缓摇头, “这个可能性很小,能引起那般恐怖气机的魔物绝对不是一般存在,倘若真被发现,早就打起来了,如今的玄真界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平静,要我说,应该是那一闪而过的不明之物破掉了什么东西,以至于那些巨擘的气息和精神波动发生了短暂的暴露,也就是前辈后来感应到的恐怖气机。” “唔~”赵三平轻轻捋着塞下胡须,脸上竟显出几分如释重负来,“还是萧族长分析得有道理啊,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指不定是哪个幸运儿触动了天地玄机,牵一发而动全身,导致的错乱,贫道忐忑之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前辈放宽心就是。”萧聪波澜不惊道。 赵三平眉开眼笑, “此话有理,那这件事就翻篇了,贫道再给萧族长讲讲其他的?” “前辈请。” “咳咳,”赵三平清清嗓子,继续往下说, “好像自从萧族长进入大荒的消息传开以后,玄真界便进入了另一个状态,独孤家不知道是得到了哪个古教圣庭的帮助,开始对四宫以下的势力大肆征伐,在跟皇家摩擦不断的情况下,仅仅用了六个月,便先后收服了傲天府和通幽教还有几个兽族,除此之外,贫道看独孤家来势汹汹,自知火圣塔难以幸免,便提前联接了另外四塔以备不时之需,结果还是差点被独孤家攻破,若不是云镜仙子及时出手,萧族长怕是今日就见不到贫道了。” “云镜仙子可有留下什么话?” “没有,倒是那人鱼儿说要谢的话就谢您,还让我给您带句话,说答应了的事儿别忘了。” 赵三平话音刚落,便听见旁边传来一声轻哼,扭头看是出自公主殿下,老道眼珠子转了两转,嘴角泛出几分过来人的弧度,再看向萧聪的眼神便隐隐多了几分佩服。 星流云等人互相看看,亦是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大家虽然心照不宣,却把萧聪、皇甫翾和人鱼儿之间的关系渲染成了一件再明显不过的事情,让萧聪觉得既莫名其妙又分外尴尬,于是他赶紧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听说乾元宫执宫孔熙年被人摆了一道儿,这事儿也跟独孤家有关?” 赵三平嗤之以鼻, “这事儿跟独孤家还真没关系,孔熙年所受之伤,完全就是他自找的,老家伙的野心大得很,为了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竟然去玉岚山找刺激,结果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机缘没碰上,差点把自己折在那儿,他那一身伤,若是没有逆天手段,这辈子肯定是好不了了。” “前辈对此事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萧聪眉眼弯弯,饶有兴致。 赵三平又是一声冷笑, “老家伙病急乱投医,攀不上轩辕家的高枝儿竟然来找贫道帮忙,我才几斤几两,能帮他治伤?但一开始并不知道玉岚山不灭焰这一茬儿,所以还是走了一趟,去了之后稍一接触就发现这事儿不对,得亏贫道留了个心眼,不然肯定要引火烧身,老家伙之所以把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大抵是觉得对贫道有所欺骗吧。” 萧聪听着,计上心来,少顷,又问道: “孔熙年现在是怎么个情况?还有,他为什么不找轩辕家帮忙,是轩辕家不愿意帮他,还是另有隐情?” 赵三平不是蠢货,萧聪这两个问题一块问,他自然知道眼前的年轻人对那乾元宫执宫孔熙年有了想法, “老家伙一时半会儿地还死不了,但有那丝不灭焰在体内,以后的日子肯定是生不如死,至于为什么轩辕家没来给他治伤……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 欧阳寻讳莫如深道: “传说玉岚山就是这世间最大最珍贵的那枚火种,随便从它身上取一缕火苗出来,那都是媲美妖火的存在,如果被这玩意儿缠上却不能将其收服,那滋味,啧啧,早晚得疯!” 萧聪转过头来,问星流云, “老大,你觉得呢?” 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巴,眼睛眯成一条缝, “要我说,老家伙应该是不想站队吧,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怕承了轩辕家的人情,以后甩不开了。” 赵三平连连称是, “星王爷此言极有可能,老家伙傲气的很,而且十分爱惜自己的羽毛,就算他愿意拜到轩辕家门下,但他绝对不会做四宫中第一个拜在轩辕家门下的执宫!甚至不会做四宫里面第一个跟皇甫、轩辕和独孤三大家族合作的人!” 萧聪食指和拇指轻轻揉捻,眉头微微皱起,他前几天刚从皇城出来,现在恐怕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萧聪已经答应助皇家一臂之力,这联盟可不是闹着玩的,要不然玄真皇怎么会放心把宝贝疙瘩皇甫翾派给他, “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有没有可能,那就得看萧族长的手段了。” 听赵三平这话,貌似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萧聪摸摸鼻子,而后莞尔一笑, “前辈帮忙牵下线可好?” “但凡萧族长有需要,贫道定效犬马之劳,不过,您最好还是给贫道一个合适的理由,否则贫道就算磨破了嘴皮子,那也是白说。”赵三平不卑不亢道。 萧聪语气轻松, “这个容易,您就跟他说是我看上了他体内的不灭焰,希望他能成人之美予让于我,作为报答,我会尽全力帮他将身体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欧阳寻担忧道: “那可是不灭焰啊,你有足够的把握吗?” 萧聪讪讪一笑, “没有。” “那你……” “放心吧,若真如前辈所说,孔熙年不愿沾三大家族的晦气,那留给我的时间还有很多嘛,我现在只是给他一个选择,让他记着还有我萧聪能帮他,别回头真投到轩辕家那边儿去,如此可乘之机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欧阳寻一拍脑门儿,生无可恋道: “小聪,你这可是在玩火啊,孔熙年若是直接选择你,你怎么办?” 萧聪刚张开嘴,却听得星流云迫不及待道: “那就把那不灭焰引到我身上,小聪,这点小事总能办到吧!” 看着星流云那万分期待的模样,萧聪不由生出几分无可救药之感,这个胆大包天的武疯子,也不怕人心不足蛇吞象把自己给撑死! 欧阳寻窘着一张大脸道: “星流云,你开什么玩笑,那可是不灭焰,连身为齐天境准仙的孔熙年都奈何不了的不灭焰呐!” 幽女亦是白眼大翻,泠泠地说了句, “活着不好吗?非得作死!” 萧聪笑容僵硬,一锤子定音, “此事以后再说,放心吧,短时间内孔熙年绝不会妄下决定的。” 之后的一段时间,赵三平又跟萧聪他们说了些魔族正式出现在玄真东界以后的事儿,没多少可圈可点之处,直到日薄西山,中年道士看看天色,笑道: “贫道看时间差不多了,诸位随贫道去喝几杯可好?” 星流云乐不可支, “那必须得是恭敬不如从命啊!” “噫~” 周围嘘声四起,白眼连连,赵三平爽笑一声,带着众人沿大道往西走去。 第七百零一章 五塔齐聚 牛鼻子老道的宴会,表面看自然不会多么细致,但往深处了品,就有那个味儿了,偌大的厅堂里摆放着一应造型古朴的家具,以红色为基调,无论哪个方面的搭配都隐隐流露出几分别具一格的韵道,大抵是为了欢迎萧聪他们的到来,火圣宫的道士们还从大漠中采来一些奇花异草安置在厅堂里,与之前的什物彼此映衬,不但不矛盾,竟还有相得益彰之效。 估计是之前星流云丝毫不吝啬表达自己对美酒的态度,给赵三平造成了萧聪亦是好酒之人的错误理解--老话说的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萧聪和星流云的莫逆关系,那基本已经算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于是为了投其所好,赵三平找来的陪客一个个地都是海量,一群人在这儿划拳拼酒,搞得整个厅堂乌烟瘴气甚嚣尘上,都不像是正经人呆的地方,对此萧聪没有什么特别表示,但也没有跟着同流合污,得亏该说的话大部分都已经说完了,否则还真是怠慢了这大好时光。 不过,闲聊之余,两人还是敲定了帮其他四位塔主成功融合自家五行灵物的一应事项,此事说起来也简单,正如萧聪所料,早在两年之前,在赵三平的辛苦游说下,四位塔主相继进入到自我封印之中,这是融合五行灵物的必由之路,过上个十几二十年,在外力的帮助下,他们就能重见天日,运气好的话,也会像赵三平这样一跃成为半仙儿级别的存在,运气不好的话,便恐怕连点骨头渣都剩不下了。 路,赵三平都已经帮萧聪铺好,萧聪要做的,只是尽快去那四个地方帮四位塔主各修几座法阵,争取别误了他们的大事,毕竟时间就是机会,大家都怕夜长梦多。 金圣塔塔主葛皓锋的闭关之地选在了卧刀岭,此处紧邻琅琊神矿,对他来说虽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也算不错,如果可以的话,琅琊神矿自然是上上之选,只是可惜琅琊神矿内有一族仙金圣灵把守,没有灭天境真仙的实力,绝对是有去无回,如此一来,它旁边的卧刀岭便成了最佳之选。 木圣塔塔主魏习臻的闭关之地在古周平原,那里草木丰茂,跟他的确是绝配,水圣塔塔主梅若芝的闭关之地也在古周平原,且跟魏习臻离得不远,水能养木,木能固土而使水长流,也算是珠联璧合。 土圣塔塔主沈廉琨闭关之地的选择就比较随意了,但因为土既能掩水,又能生金,选址本来应该离卧刀岭近些,离古周平原远些,但可惜的是,琅琊神矿那一族仙金圣灵实在强大,沈廉琨的闭关之地若是在卧刀岭附近,那他非得被吸干了不可,于是他便把闭关之地定在了一个名叫弥罗丘的地方,这个名字萧聪也是第一次听说,但听欧阳寻讲,弥罗丘极有可能是苦奘佛的证道之处,沈廉琨把闭关之地选在这儿恐怕并不是明智之举。 萧聪虽然没听说过弥罗丘,但对苦奘佛却并不陌生,在秃驴们的圈子里,那可是跟白佛同一辈分的大佬儿。 不过,虽然欧阳寻大惊小怪把这事儿说得好像多严重似的,但萧聪却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众所周知,苦奘佛心地虔诚以苦证道,本来能早登极乐,却偏偏要历尽千难万苦才“不得不”成就金身法相,之后也一直本本分分,别说恩怨是非了,连奇闻异事都没传出一点,据说,直到如今,他还一直在凡间游荡,像个寻常僧人一般渡恶扬善,没有修为饱受疾苦,很多人都在寻找他,也有很多人见过他,但没有任何人能记住他,更没有任何人能留下他,这便是苦奘佛,一个愈加扑朔迷离的存在。 萧聪对苦奘佛的印象不错,觉得他与佛家典籍中宣扬的广德形象最是符合,所以也就认为他的证道之地应该没什么危险,顶多算是好事多磨,在苦之道的考验下费的周折会多一些,可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如此一来,土圣塔塔主沈廉琨这次的收获和成功率肯定会是四位塔主中最多最大的,只是有没有耐心经受苦之道的考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路是沈廉琨自己选的,而且早就已经迈出了第一步,谁敢说这是无心之失?毕竟他可是土圣塔的塔主,对弥罗丘和苦奘佛的了解,说不定欧阳寻还多,萧聪自认为没必要杞人忧天自作多情,万一好心办坏事那就尴尬了,有时候顺势而为也是一种智慧--除了如此他还能怎样?他也是爱莫能助啊! 为了保险起见,在萧聪他们到达火圣塔后不久,赵三平便用五塔之间用来联络的秘密手段向另外四塔传出了东风已到的消息,关于这件事情,五位塔主之间早已定计,为了保护萧聪布阵顺利完成,四塔中被挑选出来的高能之辈会来火圣塔集合,而后以就近原则,悄悄前往四处闭关之地完成法阵的布置。 四塔的高能之辈们赶往火圣塔需要两天的时间,这两天萧聪在火圣塔无事可做,本来想要去拜访一下云镜仙子,可考虑到人鱼儿之前留的话,那里面有一层隐含意思是没别的事不要去云镜泊,大家都是实在人,就不用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只要到时候履行约定就行,他若是表现得太过殷勤,倒有了几分心虚的嫌疑,于是此事只好作罢。 可萧聪一向不是个安静的人,即使只有两天,他也不愿啥也不做,本来想问问赵三平濒阳荒漠中还有没有值得一去的地方,但考虑到时间不多,怕陷在那儿耽误了大事,于是也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好在手头上还有不少枯燥却意义深远的事情可做,而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最有帮助的还是以石刻阵之法,就这样,萧聪给其他人放了“假”,让他们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自己则是拉着欧阳寻在火圣塔找了个安静的房间,取出钟离秋留下的那些典籍手札,苦心孤诣地研究起炼器术来。 就这样,两天的时间匆匆流过…… 四塔的高能者们是在第二天晚上到达火圣塔的,每处各来了六位,且阵容一致,都有三名离阳境至强和三名揽月境的强者,看来也是商量好的。 倒是金圣塔队伍里的一张熟悉面孔让萧聪感觉有点意外,专修于紫帝天金的尚树杰,在诛杀黄云汉时可是帮了大忙。 当夜,合兵一处的几队人马借火圣塔的宝地简单聚了个餐,于一番自我介绍后开怀畅饮,就此成为朋友,虽然还没有足够的了解,但在往后的一段时间里,为了共同的目标,他们就要并肩作战了。 席间众人还仔细商量了布阵的顺序,本来这种事理应遵循就近原则,从离火圣塔最近的弥罗丘开始,然后去古周平原,最后穿越近半个玄真东界到卧刀岭,但考虑到弥罗丘极有可能是苦奘佛证道之地的缘故,便将其放在了最后。 对于这件事情,大家一直认为应该先易后难成效为先,争取把时间优势发挥到最大,免得事情提前暴露让敌人有所准备,于是顺序便改成了卧刀岭、古周平原、弥罗丘。 照一般思路来看,古周平原理应为此行的第一站,毕竟木圣塔塔主魏习臻和水圣塔塔主梅若芝的闭关之地都在那儿,一举双得,最是符合成效为先将时间优势发挥到最大的原则,可若是孤独家或者其他心怀不轨者通过这件事堪透了五塔的秘密,那他们很容易就能猜到金圣塔塔主葛皓锋的闭关之地就在卧刀岭,由此便可提前布置下埋伏,不但能瓮中捉鳖,还能一石二鸟,玄真家最后的萧家人和金圣塔塔主葛皓锋的道果,一个都跑不掉! 除此以外,卧刀岭近旁就是琅琊神矿,萧聪他们若是想在这儿布置法阵,那必须得速战速决,否则一旦形迹败露,那些仙金圣灵可不是吃素的!故而卧刀岭便成了萧聪他们此行的第一站。 而弥罗丘,虽然也算是个标志性地点,但若是没人泄密,对方没理由猜到这里会是土圣塔塔主沈廉琨的闭关之地,而且因为有苦之道的干扰,萧聪的法阵怕是收效甚微,照欧阳寻看来,沈廉琨与其想要依靠萧聪的法阵,还不如将希望寄托于自身的道德修养能让苦之道眷顾更靠谱一些,换句话说,金圣塔塔主沈廉琨这次恐怕要自求多福了。 至于面积广袤卧虎藏龙的古周平原,那是个或可或非的地方,其中险阻,萧聪他们早有领教,若是没有原住民的指引,根本不可能到达两位塔主闭关的地方,魏习臻和梅若芝虽然也没有原住民指引,但他俩手段特殊,魏习臻可以化附草木,梅若芝可以藏匿于流水,由此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达他们现在闭关的地方。 别说对方不知道两位塔主的闭关之地在古周平原,就算知道了,没有具体位置,也是白搭,搞不好还得把自己赔进去,他们绝不会这么蠢的。 第七百零二章 折腾但不威胁 翌日凌晨启程,由萧聪带头,赵三平坐镇,目的地是位于火圣塔东南方的卧刀岭。 有了五塔众高能者的加入,队伍在人数上足足壮大了一倍,但在综合实力上却提高了三倍不止,完全融合火之灵的赵三平是半只脚迈进齐天境的人物,所以俗称半仙,再加上其他十四位离阳境至强和十五位揽月境强者,这阵容绝对可以在玄真界横着走了,要知道,当时独孤家在古周平原伏杀萧聪他们的时候,就算有魔族的加入,也才仅仅出现了两名通天境的伪仙而已。 五塔同气连枝铁板一块,各塔实力也很平均,目前来看都有两位通天境的伪仙和七位离阳境至强,两位通天境伪仙自然是塔主和副塔主,七位离阳境至强的地位皆是护法,这是他们的中流砥柱,揽月境强者的数量虽然有些出入,但总体看来差别不大,至于渡河境以及渡河境以下的修者,数量太多,造成的差距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这一次五塔派出的阵容,基本算是动了根基的大放血,塔主闭关在外,只能由副塔主镇守后方,七位护法中出来了三位,现在各塔里只剩下一位通天境伪仙和四位离阳境至强,跟之前相比可不就是少了一小半儿嘛! 不过若能凭此于几年后迎接自家塔主顺利出关,那绝对是大赚特赚的好买卖,到时候,五塔的综合实力足以跟四宫硬碰硬,虽然对面有四位实打实的齐天境准仙,可五位离齐天境只差一步之遥的半仙,也不是吃素的,况且,他们身上还有五行灵物呢! 卧刀岭距火圣宫足有百万舍,即使现在萧聪有追迟代步,也得马不停蹄地赶半年左右,那里是萧聪从未涉足过的地域,正好借此机会在沿途布下一些传送阵以备不时之需,由此便要多耗费一些时间。 不过,有五位通天境伪仙在,这个过程完全可以大大缩短一半以上,当年五塔的老学究们凑到一起参研五行化论,根据其相克相生的原理,鼓捣出不少堪称逆天的神通,除了那套五行之力生生不息的功法之外,当数一招空间瞬移的绝技最为惊艳,只要有五名分别出自于五塔的门徒凑在一起,合力施展这招融合技法,便能借五行之力实现一定距离的空间转移,修为不同,达到的效果自然也不一样。 现在这招融合技法由赵三平他们五个施展,位移可以达到十万里左右,可惜的是,这套融合技法相当耗费灵元,即使是通天境的伪仙,一天也只能施展一次而已。 磨刀不误砍柴工,心里吃不了热豆腐,即使阵容已经如此强悍,但萧聪行事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心谨慎,他现在当然已经不把独孤家放在心上,四宫级别的实力也不再值得他费心提防,但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他现在担心的是包括三大阁在内的那几个超级势力,见他发展如此之快会提前出手扼杀,这事儿虽然听来好笑,并有几分自以为是的感觉,但仔细想想,却并非没有可能,玄真界千万年来唯一一个可以修行的萧家人,龟府这一纪元的执卦者,刚从大荒回来就把处于玄真东界第二梯队的五塔攥在了手里,这样实质性的强大号召力,于整个萧家历史来说恒古未有,长此以往,绝对可以脱离一楼三阁的掌控范围,那对他们来说,是不可忍受的! 其实一直以来,年轻人都清楚得很,于这个世间而言,他并没有别人想的那么重要,即使他身为龟府的执卦者,但对于龟府来说,也不过是一件嫁衣罢了。 正如欧阳寻所讲,他在玄真界这么折腾,那些大势力却一直没有动他,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那座传说中扑朔迷离的宝藏,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他的命运应该跟之前那几代执卦者没什么两样,作为龟府故意放给对手的鱼饵,牺牲自我成就大家,既能满足觊觎宝藏者运筹帷幄的快感,又能为龟府的长远大计做进一步的铺垫,可是他不想这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凭什么做出牺牲的一定就得是他? 那不应该是他的宿命,所以他要努力,改变人生的轨迹,成为最后的赢家!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的他虽然也算是有了一股不小的势力,加上驭阵师的加持,其综合实力绝对可以抗衡八院的某个分支或者是七教中处于末流的几个势力,但对于三大阁来说,他的羽翼还是不够丰满,对方几乎兵不血刃就能灭了他,所以他一直在纠结,是按照当初圣麒麟的嘱咐,在玄真东界大肆折腾,还是稍微收敛一些,让那些对他心怀忌讳的势力们安安心,若是选择后者,把握的尺度又在哪里? 犹记得当初圣麒麟信誓旦旦地说,他在玄真东界折腾得越厉害,就越是安全,对于这些话,他从未完全相信。 迷雾重重心存疑虑,这其实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龟府以及龟府背后的力量--姑且将之成为密盟,也没有把他这个执卦者完全控制于股掌之中,但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他们的对手自认为有可乘之机,事情的发展也就随之重蹈覆辙,密盟在一次次的失败中缓缓积蓄力量,而对手却自鸣得意止步不前,等时机到了,便能所向披靡翻天覆地。 所以说,那座宝藏,可能是密盟丢给对手的一个幌子,他们也不希望执卦者将其顺利开启。 进一步说,凭借密盟创造的条件,执卦者是绝对不可能完成任务的! 想到这儿,站在追迟后背上的萧聪不禁扬起头来,缓缓呼出一楼浊气。 五塔的位移奇术一天可以施展一次,每次花费的时间大概得三个时辰左右,除此之外,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赶路,于是保险起见,萧聪便让追迟和承法驹每隔两个时辰撑着那面结界飞一段儿,既能利用时间,又能轻易不暴露踪迹。 距离启程已经过去七八天,在这样的规划下,一路无虞,而现在正是追迟和承法驹出力的时候,萧聪还是像以前那样直直地站在离追迟脖根不远的地方,此时在他眼角下方闪过的,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古城。 周围的风光已经不足以吸引他的注意,他的心思此时全在对日后之事的衡量上。 “密盟最明显的目的是争取时间,所以圣麒麟让我在玄真东界使劲折腾,就短时间来看,应该不算害我,能活一天是一天,这是我跟密盟少有的共通之处。 由此说来,圣麒麟的建议值得采纳,但不能照本宣科,否则我的下场肯定跟那前八个倒霉鬼一样,若想笑到最后,还得在此基础上做些补充才行。 如何补充呢?” 对于这个问题,萧聪思考了很久,最后突然意识到一个被他一直忽略的要点--肆无忌惮的折腾和实实在在的威胁完全是两码事,他可以在玄真东界无所顾忌地胡作非为,但不能冠冕堂皇地拉帮结派,得人心者得天下,抓住了人心,的确可以让他有可能突出重围,但更有可能加速送他去见阎王,前几代执卦者不是没想到笼络人心武装自己的办法,而是深刻知道这是个轻易不可逾越的雷区,所以始终装傻充愣,最后完全履行了执卦者的宿命! 而现在的他已经跟皇家结盟,最好不要再将五塔明目张胆地收入麾下,那样很有可能踩到猫尾巴,被抓伤不算事儿,一不小心被咬死就是另一个悲伤的故事了。 可是,要想混淆他与五塔的关系,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协议已成不容反悔,而只要帮四位塔主将法阵布置好,他们之间的牢固友谊就算是形成,不管日后四位塔主能否顺利出关,这都是个天大的人情,完全值得五塔为其赴汤蹈火! 而且,他们已经在去往卧刀岭的路上,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时候中断计划,那不是明摆着耍人嘛!他要是在这茬子上出尔反尔,伤了赵三平的心还让赵三平以后在所有五塔门徒面前抬不起头来,那这梁子也就结下来了,还有包括名声在内的其他问题,实在是得不偿失,所以毋容置疑,帮四位塔主融合五行灵物是一件势在必行之事! “但还能怎么办呢?是不是可以用其他事情来中和一下他们的担忧,从而多争取一些时间?” 萧聪眉间已经拧出一个疙瘩,正绞尽脑汁地想着。 皇家和五行塔的威胁与宝藏比起来,孰轻孰重? 除了宝藏以外,两方之间还有没有其他矛盾可以利用? 若是想中和混沌楼等宝藏觊觎者的担忧,太过了怕是欲盖弥彰增加他们的疑心,稍微欠一点又怕达不到效果,怎样的表现才算是恰到好处? 还有,五塔到底在不在他们的容忍范围之内,他们的容忍上限又在哪儿?老话说宁可战死不能吓死,若是可以的话,最好还是小心试探一下…… 年轻人再次呼出一口浊气,喃喃出声, “这种尔虞我诈的事情,星老大应该更加擅长,回头还是让他帮我分析分析。” 第七百零三章 卧刀岭 三十天后…… 追迟和承法驹撑着结界在高空之上风驰电掣,众人远远地已经可以看见一道连绵起伏的山岭,它像一把柳叶刀般横亘在那儿,正往西北方蜿蜒而去。 那里,便是大名鼎鼎的卧刀岭。 再往前飞半个时辰,进而能得见在卧刀岭后的视线尽头,有一片氤氲的鸿蒙边缘,白里透着黑,像雾气笼罩深渊之上,而那深渊的冰冷,足以将世间的一切冻结。 琅琊神矿,虽然不在禁地之列,但依旧是寻常修者不可涉足的地域,它的可怕不在于本身具有的诸多困厄,而在于诞生和定居在这里的仙金圣灵实在强大,别的地方能出一位仙金圣灵就已经算是大大的了不得,而这里竟然有整整一族!虽然没有具体的数量,但八百十个肯定是有的,其中不乏真仙准仙级的存在,这样一股势力,绝对可以排进玄真东界的第一梯队,就算比不上混沌楼不死坟那样的传说,可夹进三大阁与四宫之间还是不成问题的。 萧聪还是站在那个地方,望着远方,沉沉地呼出口气,身为天道翁的嫡传弟子,他当然知道琅琊神矿的难得之处,仙金圣灵一族的诞生不过是个表象,更深层次的机缘才是秘密之所在。 “传说那里也是一座古战场,至今还囚禁着一位不世存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欧阳寻感慨道。 “琅琊神矿的秘密,怕是不止如此啊。”赵三平开口,声音甚是凝重。 萧聪忽而一笑, “可惜,这些离我们暂时还太远,不过相信终有一天,所有的秘密都会被揭开,就是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哈哈。” 众人心有灵犀,不自觉的先后扬起了嘴角。 小心翼翼,不声不响,追迟和承法驹载着众人落在一座于千山万壑中毫不起眼的矮峰之上,山腰处便是金圣塔塔主葛皓锋的闭关之所。 即使落到矮峰之上,追迟和承法驹的结界还是没有撤去,他们这里面有五位通天境准仙,其中还有一名半仙,即使不算上其他人,其气息强大就足以引起那些仙金圣灵的感应,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被一锅端了! 当初葛皓锋得以闭关于此,得益于他自身的诸多条件,除了所修功法外,最后主要还是他的筑基之物为九天玄锡,琅琊神矿中的诸多仙金中,应该也有九天玄锡这一种,所以在加以压制的情况下,他可以闭关于此,若是极力压制,说不定可以到琅琊神矿外围去逛逛。 但萧聪他们就不同了,无论是火圣塔的塔主还是土圣塔的护法,对于那些仙金圣灵来说都是极大的刺激,如果不是追迟和承法驹的结界,他们怕是早就被琅琊神矿的土着们发现了! 可惜,追迟和承法驹的结界时间有限,根本不可能撑到萧聪将帮助葛皓锋融合五行灵物的法阵布置完成,所以他们还得寻求别的手段,不过这件事难不住身为驭阵师的萧聪,在他眼里,只要一座强大的匿影藏息阵就够了。 现在距离结界消失还有差不多半个时辰,事儿比较多,萧聪得抓紧时间。 在金圣塔护法赵作希的带领下,一行人保持队形悄然无声地来到半山腰的一处陡坡之上,这里平平无奇,表面上看与其他地方没多少区别,可听赵作希说,山壁后面就是金圣塔塔主葛皓锋闭关的腔洞,当年是他陪赵作希来这儿而后小心折返,那根深深插进山里的铁棍就是证据。 人心隔肚皮,即使真的发现了那根铁棍--当年葛皓锋就是靠这根铁棍在不破坏山壁的情况下进入山体腔洞里的,这一来是得益于他所修炼的功法,就像木圣塔塔主魏习臻和水圣塔塔主梅若芝进入古周平原那样,二来得益于九天玄锡神奇的固有属性,它几乎可以同化于任何金属,但萧聪还是不能轻易相信赵作希的话,这时候皇甫翾就该闪亮登场了,不用萧聪开口,善解人意的公主殿下便往前走几步,闭眼掐诀,额头上如冰雪铸就的神秘符篆和脑袋后面的银色法盘再次出现,神识穿破山壁将腔洞里的情况探查得一清二楚,对同时施展《神秘古经》和《应魂咒》的她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 少顷,符篆和银色法盘相继消失,皇甫翾睁开眼睛,冲萧聪点点头,眼神自信而肯定,萧聪微微一笑,在这方面,皇甫翾可是行家里的行家,对于她的判断,年轻人从未怀疑过。 以诛仙作笔,在陡坡上画出大道衍图,而后从弥芥中取出一应建阵物品,花了足足两刻钟的时间,萧聪才布置出一座效果尚可的匿影藏息阵,时间卡的刚刚好。 但这仅仅是他的缓兵之策,结界消失之后的三个时辰里,他又布置下一座最能体现他当下阵法造诣的匿影藏息阵,对于这座法阵,他不敢说能瞒得过真仙,但对于准仙一类的存在,绝不在话下!虽然琅琊神矿里的仙金圣灵也有灭天境的恐怖家伙,但那家伙肯定深居于琅琊神矿的最深处,距离此地还远着呢,理应不会惊动于他们在这边的小动作。 有了萧聪的匿影藏息阵,大家便都不用再压制自身波动,连火圣塔和土圣塔的一干人等都放松开来,半只脚迈进齐天境的赵三平感受到法阵的阻隔效果,眉开眼笑,他虽然没敢像其他人那样完全放开,但看得出他对萧聪的作品很是满意。 事不宜迟,速战速决。 萧聪马不停蹄,布置完匿影藏息阵之后便开始做其他准备,这时候已经日薄西山,他还得在星月满天的时候画星象道图,卧刀岭因为挨着琅琊神矿,大道肯定要受到一些影响,在他看来,这里的星象道图怕是不会像其他地方那样简单,所以他得抓紧时间才行。 就这样足足忙活了一个晚上,年轻人如期将星象道图摹在了纸上,此处的大道果然不同凡响,甚至比圣城还要刁钻许多,萧聪的阵法造诣虽然还是比不上他爹萧天宇,但跟寻常萧家人比起来那绝对能稳压一头,可面对此处的大道,依旧觉得有点才疏学浅力不从心,这个晚上的萧族长焦头烂额十分狼狈,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过了,以至于计划临时突变,多加了一个上午的休息时间。 在萧聪休息的时候,众人自然是安静得很,可星流云总是个闲不住的人。 “嗳,欧阳寻,”星流云用胳膊捣了捣身旁的高大青年,问道:“这地方到底有什么古怪,小聪昨儿晚上可是忙的脚不沾地啊,我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吃力!” 欧阳寻蔑然轻笑, “你才见了几回,玄真界比这儿麻烦的地方多了去了。” “啧!”星流云面露不耐之色,“在大荒时小聪可曾如此捉襟见肘?在我的印象里,也就圣城和元都那两次让他多费了些力气,但也没像昨晚那样!” 欧阳寻无奈,撇撇嘴, “星大少爷,这地方的古怪,我也就知道那么一点,昨了,其他的我也不知道啊。” “你不是龟府少节主嘛!”星流云理直气壮。 欧阳寻被气的直翻白眼, “老大,咱能别动不动就提这一茬吗?龟府少节主就一定得无所不知吗?这是哪门子道理!” 说着,欧阳寻面色一滞,皱着眉头地问道: “你是不是又察觉到什么特别的东西了?” 星流云摇摇头,笑笑道: “没有,只是看小聪昨晚那么忙,寻思着这边肯定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说不准是机遇还是危险,如果是危险,现在多探究探究,就能多得一线生机,老话说有备无患嘛!” 欧阳寻一瞬不瞬地看着星流云那张笑盈盈的如花俊脸,少顷,郑重警告, “星流云,这里不同于其他地方,甚至可能比大荒还要危险,你可千万不能搞事情,一旦被那些仙金圣灵有所感应,我们都得玩完!” 星流云鼻子里一笑, “你确定在这儿老老实实呆着他们就一定不会发现吗?别逗了,天有不测风云好不好,还有,你怎么能那么想我呢?在这地方搞事情,我星流云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吗?笑话!” 欧阳寻囧着一张大脸看着信誓旦旦的星流云,似乎在说“你看我信吗”,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皇甫翾则是像小狐狸般笑起来,揶揄道: “得了吧星流云,就你那臭脾气,若是真的被冤枉,这会儿还不得反了天了,可你为啥这么老实,还破天荒地跟欧阳寻讲起了道理,确定不是因为心虚?” “我这是顾全大局,为了大家的安危所以受点委屈,你怎么跟欧阳寻一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星流云还在嘴硬。 “哎呀呀,”皇甫翾煞有介事地冷嘲热讽,“让星大少爷受委屈了,需要我们三跪九叩拜谢您的救命之恩吗?” 星流云忍俊不禁,笑骂一声, “去你丫的!” “嗳,对了,”星流云灵机一动,“皇家有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 皇甫翾扁着小嘴缓缓摇头, “不知道,我对这些从来都不感兴趣,就算有,也不会落到我的手里。” 星流云嗤之以鼻, “嘁,一个个地还说我不学无术,怎么着,这回原形毕露了吧!” 欧阳寻义正言辞, “星流云,广而未及与孤陋寡闻完全是两码事,你不能一概而论。” 星流云笑得放肆, “哈哈,大家都差不多,何必在这儿五十步笑百步呢?” 皇甫翾一脸嫌弃, “欧阳寻,算了,井底之蛙坐而观天,别跟他一般见识干嘛,让他自个儿玩去吧!” 欧阳寻无奈摇头,老气横秋道: “唉,星流云,原以为经历诸般种种,你能有所改变,现在看来……唉,太让人失望了。” 星流云额头上已经满是黑线,他最看不惯欧阳寻这样的惺惺作态,那沙包大的拳头被攥得嘎嘎作响,一种暴烈的气息也开始弥漫开来。 “星流云!”一直作壁上观的幽女突然厉声疾叱,“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做事之前先动动脑子!” 星流云微微咧着嘴,面露不甘之色,最后却还是松开了拳头,而后对欧阳寻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 “欧阳寻,说的不错,回头我请你喝酒。” 欧阳寻咽了口唾沫,勉强挤出几分笑容, “行,我等着。” 五塔的人在不远处看完这场闹剧,始终不动声色,除了玲珑公主皇甫翾关系不明之外,其他人都是萧聪的亲信,这群人能从大荒中走一遭儿囫囵个儿地回来,那肯定是铁板一块,就算在半仙儿赵三平看来,这些家伙没一个正常,要不然不可能有这么多骄人战绩,而且还年纪轻轻地就有那么高的修为--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竟然已经达到摘星境,如此也就罢了,其真实实力还在摘星境以上!这能是正常人?他这个火圣塔塔主二十几岁时也才天境罢了,而跨越从天境到摘星的这条鸿沟,可是足足花了近二十年的时间! 赵三平清楚地知道,在进入大荒之前,星流云的修为在天境中期,从天境中期到天境后期,怎么着也得花一到两年的时间,好,那就往最少了算,星流云从天境中期到天境后期只用了一年,那他从天境后期突破到摘星境初期还是仅仅用了不到四年的时间,而且已经半只脚迈进齐天境的老道士慧眼如炬,自然能看出以星流云目前的状态,短时间内很有可能突进摘星境中期,这样可怕的修为进度,让他自惭形秽,也让他发自内心地感到震撼,如此人物,日后要是没有非凡成就,那就是老天瞎眼了!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不管怎么讲,无论是交朋友还是找领头羊,那都得在有前途的人里面挑,若说十几岁就踏进摘星境的萧聪是赵三平与之结盟的原因,那四年内从天境突进到摘星境的星流云等人就是给了赵三平王八吃秤砣般跟着萧聪混的坚定理由,他已经是半只脚踏进齐天境的半仙儿了,但那咫尺之遥对他来说依旧犹如天堑,所以他需要一个善于创造奇迹的盟友,帮他顺利完成那最后一步! 怪胎的心理和生活跟正常人比起来肯定大有不同,这是赵三平以及五塔其他门徒作为过来人的经验,曾几何时,他们也曾仰望云端,满心羡慕却终不可得,他们知道那不是他们的生活,自然也就知道那不是他们可以理解的,他们没有勇气干预其中,因为怕弄巧成拙。 第七百零四章 新路子 萧聪在午时初刻醒来,日头已经快要移至中天,坐在山坡上感觉暖洋洋,微风和煦,像置身于春天一样,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这时候欧阳寻的烤肉还在架子上滋滋啦啦地往下滴油,香味扑鼻让年轻人食指大动,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这金黄色的烤肉给勾醒的。 五塔那边也没闲着,几个摘星境的中年道士熬了一大锅五谷粥,大抵是放了不少难得的食材,那香味馥郁芬芳沁人心脾,虽然比不上萧聪之前熬的七宝元源粥,但能在这地方就着烤肉再喝上一碗热乎乎的稀饭,也算是一份不错的享受。 饮足饭饱,萧聪继续忙活,单是星象道图就花费了他整整一夜的时间,还让他因为用脑过度休息了一个上午,足可见这次任务之困难。 卧刀岭毗邻琅琊神矿,大道必然严重受其影响,此处大道刁钻不同于元都和圣城,它既不多也不缺,只是显得有些破碎,好像被什么东西砸破过一样,而且在恢复的过程中产生了微微的错乱和扭曲,虽然不伤根本,但在这种古怪之地布置法阵,对于驭阵师来说确实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不过,既然已经发现了问题,萧聪便有一定的思考,而且他的思考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从以石刻阵之法中,他又想到了一条新的路子,前者是将布阵材料炼化在石板上,这一点他暂时还做不到,但如果不考虑在石板上的浓缩简化,而是单纯地将布阵材料熔炼,使其更好的搭配在一起,那也算是一个极大的进步--用寻常方法布阵需要将布阵材料一件件的精心调试,极费时间还没多少好处,但若是新方法能够成功,那便省事儿多了,既节约了时间,还提高了法阵的成功率,可惜就是对火焰的要求苛刻了点,不过有火圣塔的塔主和几个护法在这儿,应该不成问题。 花了三刻钟的时间,萧聪布置了一座比较有说服力的法阵来验证自己的想法,他将火圣塔主赵三平叫过来,开门见山地问道: “前辈可以施展几种火焰?” 赵三平闻言明显一愣, “几种火焰?这个……笼统地说应该只有一种,细分的话,就有成百上千中,那得看萧族长怎么认为了。” 萧聪稍作思忖,微微一笑, “也就是说,火圣塔的传承功法可以修炼出针对世间万物的火焰?” “额……”赵三平微微愕然,谦虚道:“没那么夸张,但对付寻常存在肯定不在话下。” 年轻人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 “那就好,前辈来帮我一把如何?” 赵三平显得饶有兴致, “帮萧族长?布阵?那贫道可是三生有幸了,怎么会有推却的道理,萧族长让贫道怎么做?但说无妨,贫道自当竭力而为!” 萧聪摸摸鼻子,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个……好像不太好表达,让我想想……” 赵三平笑了笑,没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等着。 半盏茶的功夫悄然流过,萧聪眉头渐渐舒展,而后放下手来,从弥芥中取出纸笔,条缕分明地将每一种布阵材料对火焰的要求写在纸上,最后把纸张交给赵三平, “前辈先看看这个,争取多多领悟,有不明白的地方也不用勉强,我再去准备准备别的。” 赵三平接过纸张,冲萧聪点点头, “萧族长您忙您的,贫道去那边研究研究,先不打扰您了。” 萧聪微笑颔首,赵三平转身而去,紧接着,年轻人便盘腿坐了下来,他闭眼掐诀,宝相庄严,额头上那枚如冰雪铸就的符篆异常璀璨。 火焰要求那么苛刻,纸张上文字当然不能让赵三平完全理解,那只是萧聪的辅助手段,他的主要手段还是以神秘古经衍生出来的精神载体,纸张上的文字只是让赵三平意识里有一个基本的轮廓,有了这个基本轮廓,再去领会他的精神载体的时候,就能事半功倍了。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萧聪将精神载体化成的那团朦光交给老道士。 身为火圣塔塔主的赵三平已经近有五千岁,虽然放眼整个玄真界排不到古董之列,但怎么着也算是件老物,阅历甚丰的他,其领悟能力自然不是欧阳寻之流能比,萧聪在这方面对他确实有些低估,于是接下来便发生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只见老道士闭上眼睛,将朦光放入眉心,少顷,双眸睁开,神光一闪而逝,又恢复到寻常状态,他微笑着,十指上下翻动,一缕缕火苗自其间跳跃而出,准确无误地落在相应的布阵材料上,燃烧不息。 众人屏住呼吸翘首以待,萧聪第一个喜出望外,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细致活儿在赵三平手里竟然一次就成了! 五颜六色的火焰像夏天的花朵一般错落在那儿,停驻片刻便消失不见,这是法阵生效的迹象。 卧刀岭的大道因为受琅琊神矿的影响,产生了微微的错乱和扭曲,阵法是由大道而成,必依大道而行,如果按照寻常的布阵手法,需要一系列拨乱反正的措施,才能让法阵顺利运行。 但有了火焰的加持就不一样了,灵宝燃烧后的各种产物会在各种火焰的作用下形成一个巧妙的平衡,由此就能省去诸多麻烦,这也是萧聪刚才心里打鼓和倍感惊讶的原因,如此苛刻的要求,赵三平竟然一蹴而就,可见其控火能力已经达到了一种何等恐怖的高度。 赵三平的出色表现让萧聪心里有了底,用于帮助葛皓锋融合五行灵物的法阵虽然极端复杂,但老道士能一次激活这座法阵,那至多五六次就能将那座目标法阵激活,这两座法阵看似有别云壤,实则殊途同归,一个方子吃药,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又是七天七夜过去,第八天傍晚,萧聪再次交给赵三平一张纸和一团精神朦光,老道士深刻领悟之后,以同样的手法,奇迹般地将那座萧聪刚刚布置好的法阵一次激活。 这一手绝活儿,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呆了,尤其是对驭火之术心仰已久的星流云,死活要拜赵三平为师,并央求老道士把那套驭火的法门教授给他,这可难住了老道士,对于星流云的奇葩要求,按理说他自然是万万不能答应,但奈何这货是萧聪的过命兄弟,他要是不应承下来,那就有点不给面子了,所以只是在那里僵笑者,等待萧聪来给他解围。 萧聪微微一笑, “我看拜师就不必了,不如前辈念在老大如此诚恳的份上,为他指点下迷津如何?” 老道士自然是连连称是,当时便教授了星流云一手独家妙门,星流云心满意足,整个晚上都乐呵呵的,跟捡了多大的宝似的,当年成功融合浊瀛遗褪时都没见他这么高兴。 第一座法阵功成,大家自然要好好庆祝庆祝,为了犒劳萧聪的呕心沥血,也为了在这枯燥而忐忑的日子里添些乐趣,大家同心协力,有肉的出肉,有酒的献酒,虽然萧族长这次没有掌勺,但欧阳寻等人的努力也没让人失望。 法阵经过一夜月华和星光的滋养,勉强达到了萧聪进一步布置法阵的条件,年轻人再接再厉,又用了七天时间,布置好另一座法阵,赵三平同样不负众望,再一次将法阵成功激活。 只是在准备庆功宴的时候,皇甫翾稍稍凑到萧聪身边,低声问道: “哥哥,我总感觉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别的东西在鬼鬼祟祟,你有这种感觉吗?” 皇甫翾的询问让萧聪心里直咯噔,这小姑娘的精神力有多么强大,他是再清楚不过了,更可怕的是,她好像还从没说错过,所以与其说这是皇甫翾对他的询问,倒不如说是给他的提醒, “别的东西……还能逃过我的神识感应,除了琅琊神矿的仙金圣灵,还会是什么?” 他心里如此想着,嘴上却说道: “你是从什么时候出现这种感觉的?” “咱们来这儿后不久。”皇甫翾回答不假思索。 “嗯?”萧聪直眉轻挑,“为什么这时候才说出来?” 皇甫翾微微皱眉, “因为那会儿感觉不太明显,也就不能确定,但这几天感觉强烈了许多,好像他们有点躁动不安。” 萧聪略作思忖, “那这件事儿你怎么看?” 皇甫翾抬手缓缓撩了撩鬓角的长发,失神儿片刻,回道: “我觉得他们应该没有恶意,不然早就该动手了,不过,我们最好还是小心一点。” 萧聪点点头, “我也是这么认为,那就让大家站的紧密一点,随时准备利用卜天卦逃离这个地方。” 皇甫翾摇摇头, “哥哥,这个方法不妥。” “怎么了?” “我们是能跑得了,但金圣塔塔主怎么办?” “唔-”萧聪慢慢呼出一口气,咂咂嘴,“确实哈,有这一茬在,事情就难办了……” “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皇甫翾摇摇头, “没有确定的方案,只是觉得,他们迟迟不动手,可能目标并不是我们。” “所以说……” 萧聪脸色耐人寻味,皇甫翾却一点都不想体会, “就看哥哥怎么选了。” 萧聪眉毛猛地一跳,莞尔笑道: “我怎么感觉你是在诱导我犯错误呢?” 皇甫翾露出小狐狸般的笑容, “嘿嘿,怎么会,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哥哥肯定比我懂嘛。” 萧聪抽了抽嘴角, “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了,忙去吧。” 皇甫翾嬉笑着走开,萧聪兀自嘟哝了一句, “嘁,还考验起我来了!” 第七百零五章 琅琊神矿的邀请 十三天后,萧聪最后一座法阵顺利完成,没有半点偷工减料,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通过了皇甫翾的考验,那天皇甫翾给了一定的暗示之后让他自己选,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对方的猎物可能是金圣塔塔主葛皓锋的道果,那就不如故意给他们留一些破绽,既能独善其身,又能送个顺水人情,反正这里面只有他是驭阵师,但凡手脚做的巧妙,五塔的人肯定看不出来! 但年轻人还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选择,这年头找到一个对他真心相待的人何其艰难,他怎么能轻易辜负这一段友谊呢?无论如何,他都要尽一切可能让事情尽善尽美,让跟随他的所有人各得其所,为此与那仙金圣灵开战也不是不可能,他是继承了萧家所有底蕴的萧聪,就算占不得多大的便宜,但也肯定吃不了亏,可这终究算是个让他心安理得的交代,即使这些追随他的人全部战死,那也是心服口服! 法阵功成的这天没有庆功宴,不管知不知道目前的危险处境,他们所有人都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本来五塔的融合绝技算是最快的逃跑方式,但因其威力实在巨大,萧聪的匿影藏息阵怕是掩盖不住那样磅礴的五行气机,所以还是得靠追迟他们的结界,悄悄地离开,速度虽然慢了许多,但保险却也是真的。 追迟和承法驹直接从法阵内起飞并撑开结界,出了法阵之后竟发现这片空间已经被一股子强大的力量封锁,他们虽然能做到不露踪迹,但依旧出不去。 皇甫翾再次一语成谶,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他们被算计了。 萧聪并没有多少慌乱之色,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他都想过,所以算是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不济他还有卜天卦,除非找来另一枚卜天卦,否则对方绝对困不住他们,不过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论是混沌楼还是不死坟,估计都不会搭理这族仙金圣灵,而且,仙金圣灵肯定也不会跟他们分享胜利果实,因为深知人族狡诈,怕黑吃黑。 最后一座法阵本来也只需要七天,之所以多了六天,是因为有了皇甫翾的提醒后,萧聪尽全力将法阵的防御能力提升到了他现在阵法造诣所能达到的极限,金圣塔为了能让自家塔主顺利进入半仙之列可谓是孤注一掷,在提供建阵材料这一块儿,恨不得把家底儿都掏出来,由此萧聪才能一展才学,布置出这座连真仙都要头疼的法阵来,现在的他没有后顾之忧,但凡有动用卜天卦的必要,那绝对能说走就走,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得搞清楚对方到底想要什么,万一是虚惊一场呢? 萧聪让追迟撤掉结界,自己则是昂首挺胸地站在那个他一贯站立的位置,不卑不亢道: “朋友,既然已经等候多时了,何不现身一叙?” 话音落下不久,一辆马车自莽莽山林中腾空而起,并辘辘往这边赶来,它的结构跟寻常辕驾一般无二,只是在色彩搭配上显得茅盾而生硬,银色的马匹,红色的车厢蓬顶,紫色的垂帘,褐色的车厢四壁,尤其是整体反射出来的金属光泽,让人一眼就看出了它的底细。 完全由仙金熔炼而出的辕驾,自然是出自于琅琊神矿了。 眼见这不速之客是从琅琊神矿来的仙金圣灵,而且配有辕驾,想来地位不凡,萧聪这边的气氛变得越加紧张。 马车在离萧聪等人一丈处停下,那银色骏马踢踏了两下蹄子,倒也算流畅自然,而后,垂帘被缓缓掀开,从中探出一个白玉面堂,脸蛋饱满,五官却刻画得十分细致,虽然乍一看感觉与常人无异,但细品之下还是能寻到不少雕像的痕迹。 仙金圣灵从车里出来,将整个形象展现在众人面前,他身长八尺,衣着华贵,倒像是达官显贵的做派,只是那服饰在随其动作时表现得有点不太自然,说明他们其实是这仙金圣灵的一部分。 不急不缓地走到追迟近前,仙金圣灵有模有样地拱手作揖一拜,开口道: “萧族长在上,请受此一拜,我等本无意冒犯,只是家尊抱恙,望萧族长能施以援手,随我等走一趟,我等感激不尽。” 萧聪闻言直眉轻挑,旁边的星流云凑到耳边,小声说道: “这事儿不对,小心有诈!” 萧聪付之一笑, “有诈?没那个必要,他要是想为难我们,可犯不着费那么大的周折。” 看萧聪和星流云那儿嘀嘀咕咕,仙金圣灵再次开口, “请萧族长放心,无论如何,我等都不会为难诸位分毫,只需请萧族长随我等走一趟,成则美,不成则罢。” 萧聪面带微笑,道: “那边请阁下前面带路吧。” “萧族长请这边来。”仙金圣灵做出一请的手势,看那样子是想让萧聪他们到车里去。 年轻人露出不解之色, “阁下这是何意?” 仙金圣灵姿势不变, “没有这架马车,萧族长怕是进不了琅琊神矿,还望您能委屈一下。” “就这一驾马车,能装得下我们这么多人?” “萧族长放心,里面宽敞得很,自然不成问题。” “那好,”萧聪冲左右道:“人家诚心邀请,不去实在不是个事儿,那就走一趟吧。” 言毕,便让追迟往马车那边飞去。 追迟和承法驹阵型不变,所占的空间着实不小,足足比那车厢大了二十倍有余,但在接近马车的过程中却在迅速变小,最后化作一抹流光钻进了车厢之中,这当然不是追迟他们的神通,在萧聪等人的感知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只是感觉到微微有一股类似于传送阵的空间错乱,他们很平常地来到了一处确实很宽敞的地方。 有多宽敞? 这里是一座大殿,里面放了上百个蒲毡,每两个蒲毡之间距离近有三尺,跟当年萧聪在忘生谷里乐梵讲坛的宝殿有一拼,只是这里供奉的不是佛陀神像,而是一尊残缺的大鼎。 第七百零六章 元卫 大鼎残缺的厉害,虽然还留着四脚,但大半个鼎腹却已经不知所踪,其上刻画着复杂的纹路,因为年代久远,某些地方的纹路已经被销蚀平整,整个显得面目全非,什么也看不出来。 萧聪望着这尊残缺的大鼎,怔怔出神,也不知为什么,大鼎看似平淡无奇,却又给年轻人一种特别的感觉,具体怎么个特别法,他也说不上来,只是在看着这尊大鼎的时候,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精神也跟着凝聚成一个点,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 就在萧聪望着大鼎出神儿的时候,仙金圣灵也来到了这宽敞的地方,看着目不转睛面色虔诚的年轻人,笑了笑,主动介绍说, “这尊大鼎的本体是我琅琊神矿的圣物,此处只是它的一面投影罢了,若是没有这面投影,想进入琅琊神矿的核心地域,便要大吃苦头了。” 萧聪回过神儿来,笑道: “也就是说,没有这面投影,也能进去琅琊神矿?” “正是。” “需要多强的实力?” “非灭天境的真仙不可。” 萧聪点点头,顺口问道: “这圣物是什么来头?你们自己造的?” 仙金圣灵莞尔一笑, “萧族长说笑了,圣物乃是天地造化,我等岂敢轻易染指。” 萧聪知道不便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于是话锋一转, “萧聪虽然不才,但却认为所布置的法阵应该能瞒得过阁下法眼,不知阁下是如何知道我等踪迹,还望不吝赐教。” 仙金圣灵笑得更开心了,摇头道: “非也非也,萧族长手段高超,我等怎能勘破其中迷障,更遑论赐教之理?实不相瞒,我等在此已经等候萧族长一年之久。” “你们早就知道我会来这儿?” 萧聪大惊失色,却转瞬了然,对方并不是察觉到了他的存在,而是因为葛皓锋提前暴露了行踪,所以才让人家来了招儿守株待兔,孤独家五年前就已经知道了他跟火圣塔关系非同一般,所以这件事在玄真东界应该算不上是什么秘密,五塔之一的金圣塔塔主葛皓锋闭关于此,根据这几层关系顺藤摸瓜,倒也真能揣测出几分他来此帮忙的可能性。 仙金圣灵笑了笑,算是心照不宣。 萧聪右手食指和拇指轻轻揉捻,轻声道: “葛塔主是两年前闭关于此的,你说你已经在这儿等了我一年,这么说,你们家老大已经病了至少一年了,看来病的很厉害啊……能跟我说说情况吗?让我心里有个底儿。” 仙金圣灵怅然一叹, “唉,若我等知道半分信息,定是对萧族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惜,我等什么也不知道,一切还得等萧族长见到家尊,自见分晓。” 萧聪皱眉, “那病之前可有什么异样?” “家尊是被人打伤的。” 萧聪恍然大悟,点点头, “明白了,看来你们家老大伤的不轻呐,知道对方是什么来路吗?” 仙金圣灵摇摇头, “尚不可知。” “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萧聪倒真是直言不讳。 仙金圣灵苦笑, “这一点我等没有必要欺瞒萧族长,说实话,就算是家尊,也对那生灵一无所知。” 萧聪咽了口唾沫,不由自主地朝欧阳寻投去询问的眼神。 欧阳寻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斟酌着道: “琅琊神矿对于整个玄真界来说,绝对是个炙手可热的香饽饽,想搞他们家老大的人太多了,只是碍于实力不济,所以一直没敢轻举妄动,这一次的罪魁祸首是谁,还真没法确定,得需要更多消息才行。” 星流云撇撇嘴,略显不满, “说了等于白说,还不如不说。” 萧聪揉着太阳穴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 “不知是哪个巨擘又精进了,这差事,不好办呐。” 仙金圣灵赶忙说道: “萧族长尽力而为就好,实在不行,我等再想别的办法。” 萧聪、星流云、欧阳寻和皇甫翾四人不约而同地对了个眼神,心想这家伙还真是傻得可爱,办这差事的后果他心里不清楚吗?治不了还好,这要是治好了再传出去,让人家知道是他萧聪坏了好事,那可是要结梁子的!敢擅闯琅琊神矿并打伤坐镇老怪的存在,那能是好惹的? 不过想到眼前这家伙不是人,便觉得其不懂人情世故这事儿就正常了。 眼见问不出什么话来,萧聪也懒得跟这榆木疙瘩费唾沫,就这样静静地等了三刻钟的时间,仙金圣灵才开口道: “我们到了,萧族长,请下车吧。” 萧聪含笑点头,冲仙金圣灵所指的方向行下大殿石阶,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外面这真实的世界。 举目四望,光线略显昏暗却视野开阔,往哪边看都看不到尽头,目光所及之处寸草不生,地势平坦得像烙饼用的铁鏊子,只是这铁鏊子上破了个洞。 琅琊神矿本身就是一个大矿坑,所以在外面看到的是一片蒙着白雾的鸿蒙地带,而在这个大矿坑里面还有一个深邃的矿井--便是现在萧聪他们眼前的这个,矿井里面是仙金圣灵的老巢,那个被神秘人打伤的圣灵仙尊就在里面。 带萧聪他们进来的仙金圣灵最后一个从车里下来,冲萧聪点头示意后走到地洞边缘,也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只金色铃铛,铃声清脆动听很钩耳朵,几声过后,便见一道螺旋光梯从洞底爬了上来。 “萧族长,这边请。” 仙金圣灵再次作出邀约之势,萧聪也没多想,大大方方地走到了光梯台阶上。 所有人都踏上了光梯台阶,一直往下走着,毫无征兆地,光梯开始迅速往回收,连带着台阶上的一干人等螺旋下落,萧聪见状停下脚步,默然而立,状态自然。 矿井里并不昏暗,反而有丰富的色彩,因为井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镶嵌一块五颜六色的矿物,它们发散出的绚烂光芒交织在一起,将井里装点得如梦境一般。 这时候,仙金圣灵再度开口, “这些都是我们未能通灵的族众,萧族长若是喜欢,离开时可以挑一些带走,他们都是打造神兵利器的好材料,能在萧族长手里发光发热,也算是填补未能通灵的遗憾了。” 萧聪听着这话,嘴角泛出一个僵硬的弧度,身边则是传出一声声倒吸凉气儿的声音,这些矿藏皆是奇货可居的仙金宝料,却被眼前这主儿轻描淡写地随易许人,且不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诟病,如此奇宝竟被视如凡物,这是不是太豪横了点! “此事不急,先解决了你们家老大的问题再说。”年轻人神色淡淡,当然不会放过这等千载难遇的好机会,但话也不能说的太满,若下面那位伤势可治,他不介意让自己的弥芥更充盈一些。 螺旋光梯并非由地洞底部探出,众人最后的落脚点是在从洞壁上掏出的另一个腔洞,既不似深宅大院,也不像广厦高楼,四四方方的一个空间,顶上雕着一枚发光宝石,将腔洞照亮--除了石头就是土,布置也够单调,只有一座用泥巴塑成的莲台,上面盘膝坐着一名病怏怏的老者,想来就是之前被仙金圣灵提及的家尊了。 老者头戴金冠,身着宽袖玄服,面色沧桑不怒自威,即使闭着眼睛,也有一种宝刀出鞘的凌厉,觉知有人前来,他嘴唇微动, “萧族长能光临至此,老夫不胜感激,只是老夫抱恙在身,没法向您作揖致礼了,还望萧族长包涵。” 声音亦是无比的沧桑,从年轻人耳朵流进心里,仿佛带他穿越了几十万年的时光。 接引萧聪等人的仙金圣灵在旁言道: “家尊为抗伤厄,如此状态已经保持半年之久,实在是有心无力,我代家尊向萧族长作个礼,还望萧族长莫要见怪。” 说着,顺势拜了下去。 萧聪赶紧屈身回礼,故作惶恐, “前辈何须如此客气,大家同在修行一途,理应相互帮扶相互理解,何况在下还是晚辈。” “再怎么说您都是伏魔者,当得受此一礼。” 坐在泥莲台上的老者缓缓道: “阿唐,这里没你的事了,回去吧。” “是,元卫。” 阿唐冲泥莲台上的老者行了个奇怪的礼节--他单腿跪地,右手叩着地面,右手掐诀抵在左肩,然后退下,直到这时候萧聪他们才知道,原来琅琊神矿的老大被尊称作“元卫”。 萧聪心里嘀咕着: “元卫,元一般是首领的意思,这个好解释,可这个卫字……除了守卫,好像也没有别的解释了,那么元卫的整体解读就是守卫者的头领,他们在守卫什么?” 正想着,耳畔传来琅琊元卫的声音, “萧族长,此番前来之目的,想必阿唐已经如实相告,老夫也不再跟您兜圈子,还望您施以援手,帮老夫一把,老夫虽非教化灵物,倒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若老夫残命得救,来日当牛做马,也定会报答您今日的大恩大德。” 萧聪点点头,郑重道: “既然前辈如此信任晚辈,那晚辈便试一试,但凡有一线生机,便不会置前辈于不顾。” “来吧。”泥莲台上的老者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来,说道。 萧聪咽了口唾沫以作定心之用,而后几步走上前来,将右手手掌朝下自然而然地平放在那冷冰冰的手上,最后闭上眼睛。 跟琅琊神矿坐镇老怪这般存在接触,萧聪自然是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他将能施展的手段全搬了出来,好几部绝世大法在体内同时运转,唯一没有发动的只有《修罗十三式》,不过若是有需要,修罗萧聪估计会自动出手,不过话说回来,那家伙好像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动静了…… 一想到这个,年轻人心里就有点不安,不过现在可不是分心的时候。 莹莹白光自萧聪右手散发而出,一个呼吸的时间便把他整个人完全包裹,萧聪对此一无所知,只是这时候的星流云皱起了眉头,英俊青年习惯性地右手抚摸着下巴,费解道: “欧阳寻,你有没有觉得这白光很是熟悉,好像从哪儿见过?” “好像,确实……” 欧阳寻定睛一看,大惊失色, “坏了,是龙玉,小聪有危险!” 此言一出,腔洞里的气氛一下子窜上燃点,众人纷纷动作,与此同时,白光瞬间炽盛,萧聪大叫一声,往后飞去重重地压在石壁上。 赵三平等五塔高能者赶紧挡在萧聪前面,星流云和欧阳寻将萧聪扶起来,可能在他们看来,琅琊元卫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们现在可能成为了人家的瓮中之鳖,所以一脸戒备,丝毫不敢放松,像满弓之箭,已经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 萧聪虽然受创,但人还清醒,他抬手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给了身旁两人一个眼神,并说道: “放心吧,我没事儿。” “真没事儿?”星流云表示严重怀疑。 “真没事儿,放手吧。” 萧聪眼神坚定,星流云和欧阳寻就这样一前一后把手放开,任由萧聪分开前面众人,往泥莲台走去。 “萧族长对不住了,因为老夫的事,让萧族长受了伤,有机会老夫定要给萧族长赔个不是。”老者再度开口,声音显出几分有气无力。 萧聪愁眉紧锁,摆摆手,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前辈真的对那个打伤您的人一无所知?” “没错,从来没听说玄真界有这等存在。” “能把过程跟晚辈说说吗?” “过程很简单,他一个人闯进琅琊神矿,丝毫不隐藏自己的踪迹,我们这边不是对手,被他一直打到这儿来,老夫也难缨其锋,便被伤成了这副样子。” “贵地像您这样的还有很多吗?” “不,遭此毒手的只有老夫一个。” 见萧聪面色阴晴不定,琅琊元卫问道: “萧族长可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 萧聪不搭话,只是重重一叹,此般表现将在场所有人的的好奇心都勾了起来,很明显,萧聪可能已经知道了打伤琅琊元卫的家伙是什么来路。 “萧族长,如有线索,还望告知老夫。” 琅琊元卫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祈求,萧聪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道: “这本就是前辈性命攸关之事,晚辈没有欺瞒的道理,不过,晚辈也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 “萧族长但说无妨。” 萧聪看着琅琊元卫的眼睛,轻声道: “晚辈猜测,打伤前辈的是魔族,而且还是个魔王!” “什么!” 星流云等人表示不可置信,相比来说,赵三平表现还算平静,而泥莲台上的老者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不知萧族长可有什么法子帮老夫一把?” 萧聪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越过了魔头这一茬,不愧是琅琊神矿的坐镇老怪,这心可真是够大的,不过想想也对,现在整个玄真界对魔族都知之甚少,这坐在琅琊神矿第一把交椅的老怪连自己被魔族打伤这件事都不知道,对医治之法肯定也是一筹莫展,多想无益,还不如直接请教有用之人。 魔族的入侵让整个玄真界人心惶惶,对抗魔族是现在整个玄真界的头等要务,既然眼前的老者是被魔头打伤,那将其救治便成了萧聪义不容辞的事,他也不用再忌惮会跟谁结梁子,而且这活儿要是干好了,他不但能在琅琊神矿这儿落下一大笔人情,还能在外面落下一个好口碑,绝对是一举多得的美事,但如此美事,怎会有轻而易举的道理。 年轻人面露为难之色, “这事儿,不是没可能,只是有点太难了,除了布置法阵,还得需要一位手法高明的炼器师和奇火,晚辈只能给前辈提供法阵,另外两样,便爱莫能助了。” 琅琊元卫又是一声叹息,听上去很沉很沉, “奇火是我族宿敌,而炼器师也总想置我族类于死敌,这此二者,老夫亦是无能为力呐,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可否麻烦萧族长再操操心,只要要求不是太过分,我琅琊神矿全力满足。” 萧聪幽幽一叹,四方腔洞里一时间沉寂下来。 良久。 “要不,让贫道试试?”赵三平试探地问道。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转过来,赵三平微微一笑, “贫道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炼器师,但对玄学却有一定钻研,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达到萧族长的要求。” 萧聪斟酌半晌,最后给出答复, “死马当活马医吧。” “有劳萧族长了。” 话音刚落,阿唐便出现在门口,琅琊元卫接着道: “阿唐,照顾好萧族长和各位道友,他们已经是琅琊神矿最尊贵的朋友。” “是,元卫。”阿唐又行了那个奇怪的礼节。 “萧族长,老夫现在多有不便,实在是没有力气接待各位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萧聪作揖致礼, “那晚辈就先去做准备了,前辈好好休息。” “谢萧族长理解。” “萧族长,请随我来。”阿唐屈身相邀,带着萧聪等人再次乘光梯而去。 第七百零七章 魔族的阴谋 光梯上。 “萧族长,咱这第一站先去哪儿?是去宝库挑选灵宝还是您的住处?”阿唐问。 萧聪想了想,清清嗓子,带着点不好意思,道: “能不能去你们家圣物那儿看一看,说不定会有重要的线索。” “这个……”阿唐面露为难之色,少顷,点点头,“好吧。” 蜿蜒上升的螺旋光梯缓缓停止,而后转向往下回收,这一次时间漫长,足足有两个时辰,在这段时间里,谁也没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光梯下落到井底,而这里,则更像是一只倒扣的碗,入眼一片废墟。 萧聪抬头看去,见井口已经变成一个几近不可见的亮点,那里的光不可能穿到这儿来,可眼前却视线良好,环顾四周,也不知道光源在哪儿。 目光回撤,年轻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儿,心跳也跟着放慢了几分,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是那座残破的方鼎,模样与大殿中的投影完全相同,虽然只有三丈来高,却让人有一种快要窒息的压迫感。 萧聪的感受尤为强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笃定地认为这残破的方鼎是世间最为极致的存在,如此重器现在却变成这副样子,由此便引起了他心里一份莫名的悲哀。 而在残鼎周围,是一座座带着浓厚年代感的石像,他们形态各异,面貌不一,好像是真实生灵石化后留在这儿的。 “这里是圣物所在之地,也是琅琊神矿的禁地。”阿唐在一旁轻声道,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忌惮,好像生怕惊动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 萧聪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那这些石像是?” “我等也不知道,自打我等第一次来这儿,这些石像就已经存在了,这么多年以来,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连家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们老大尊称元卫,守卫的就是这个地方吗?” “没错,守住这里,不许外族生灵轻易到此处来,是我等的天职。”阿唐语气定定的。 萧聪终于转过头来,诧异问道: “那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儿来?不怕元卫惩罚你吗?” 阿唐笑容轻松, “萧族长不是外人,是琅琊神矿最尊贵的朋友。” 萧聪嘴角越扬越高,十分粲然, “那好,朋友,能带我们在这里逛一圈吗?” “乐意效劳。” 阿唐冲萧聪弯了弯身子,而后率先往前走去。 走在错落的石像之间,连萧聪和皇甫翾都感受不到半点异样的气机,其他人那儿肯定也是一无所获,这让萧聪感觉有点意外,如此神秘的一个地方,怎么可能这般平凡和安静!他也曾近距离触碰那些石像表面,甚至停下脚步对那些不知什么原因碎裂的石像仔细观摩,可还是一点发现都没有。 “能让一族仙金圣灵永世守护的地方,肯定非同寻常,看来我跟翾儿的精神境界还是不够啊。” 在琅琊神矿的禁地毫无所得,萧聪让阿唐把他们送到了暂时安歇的地方,他要抓紧时间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然后根据阵图再去琅琊神矿的宝库挑选灵宝。 萧聪的方案,其主要思想其实也简单--魔王在琅琊元卫体内留下的东西,虽然还无法判定类别属性,但对于身为仙金圣灵的琅琊元卫来说,那就是某种杂质,他要把琅琊元卫当做是一块炼器材料,让炼器师将那些杂质析炼出来,所以这座法阵需要有炼器师和奇火,而他所布置的法阵,只是充当一座玄妙的炉鼎罢了。 年轻人用十八天的时间画好了阵图,挑选了灵宝并布置好法阵,又经过九天日月精华的滋养,这才请琅琊元卫和火圣塔塔主赵三平入阵。 法阵启动,赵三平盘膝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而琅琊元卫却缓缓升起到离地十尺之高,与此同时,一座巨大的炉鼎形象在两者之间显化,琅琊元卫自然是在鼎腹之中,赵三平在鼎下,像一缕火苗。 按照萧聪的吩咐,赵三平在法阵完全启动之后才催动秘法,这时候的他身上没有丝毫火焰,但那炉鼎的形象却变得红彤彤的,萧聪这座法阵的玄妙之处就在这儿,一切都是以意为基础,赵三平的意已经融进法阵,在那个精神世界里,他正在以一个炼器师的身份催动奇火,帮助琅琊元卫析炼体内的杂质。 往深了说,此时的赵三平和琅琊元卫其实也是法阵的一部分,于是他们都在法阵的平衡体系之中,赵三平催动的奇火,靠的不仅是他自己,整座法阵都会协助他,这样一来,他只需要完全控制于自己的意念,剩下的,法阵自然会帮他完成得漂漂亮亮,更重要的是,琅琊元卫的安全也能尽可能得到保护,毕竟火焰与金属之间的相克关系,是不争的事实。 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七天七夜,赵三平使出了浑身解数,却依旧没能奈何得了那杂质多少,虽然也有些效果,但若想帮琅琊元卫将杂质完全去除,那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行,别说萧聪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即使赵三平身为半仙,也肯定撑不到那个时候,所以此法并不现实,不过赵三平帮琅琊元卫消除了不少痛苦,这倒是真的。 赵三平的炼器造诣实属不低,按理说,萧聪的法阵也能够胜任,归根结底,还是火焰的质量不行。 这一下可算是愁坏了萧聪,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若想帮助琅琊元卫彻底消除体内的杂质,非强大的火种不可,但众所周知,火种是天地奇物,是比凤毛麟角还要珍贵的存在,就目前已知的消息来看,除了独孤家那里有火种的消息,也就是大荒内的老猿体内藏有一枚火种,就算其他人那里也有火种,但肯定无一不是出自于传说级的古教圣庭,这些对于如今的萧聪来说,全都不切实际。 可无巧总不成书,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愁肠百结之时,萧聪突然想起了另外一茬事,倒是有可能解了当下的燃眉之急。 之前听赵三平说,乾元宫执宫孔熙年以身犯险前往玉岚山窃取不灭焰,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没逮着狐狸还惹了一身骚,他体内的不灭焰,倒是符合要求,可这事儿不用仔细想,就觉得太巧了,简直就是天造地设,谁敢肯定这不是一个圈套? 萧聪脸上的阴晴不定,引起了星流云的注意,察言观色人情世故是这家伙的强项,何况是对与他同舟共济出生入死多年的萧聪,此时的他敢肯定,萧聪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只是一时拿不定主意,所以没说出来。 每当这个时候,星流云总是那么主动, “怎么了小聪,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大家群力群策嘛。” 萧聪直眉轻挑,诧异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有想法?” 星流云付之一笑, “咱俩谁跟谁,以我对你的了解,看你那样儿就知道了。” 萧聪莞尔摇头,突然觉得心里很是快活,能有星流云这样一个知己,对他来说是一件倍感荣幸的事,随即也不再藏着掖着,说道: “我们没必要非得打火种的主意,孔熙年体内不是有残存的不灭焰吗?若把他跟前辈放在一起,倒有可能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不过……” “不过什么?”阿唐面色急切,赶忙问道。 愁眉紧锁的欧阳寻恍然大悟,他幽幽一叹, “就怕这是个陷阱呐。” 萧聪舌头舔过一圈嘴唇,点点头道, “这两件事实在是太巧了,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赵三平轻轻寽着腮下胡须,面露斟酌之色, “敢问元卫大人是何时被那魔王打伤的?” 众人纷纷投来错愕的目光,星流云不请自答, “不是已经说了吗?一年前啊,前辈!” 赵三平缓缓摇头, “这事儿得说的具体一点,孔熙年也是一年前去的玉岚山,准确说,是在一年零三个月前,都是一年前,总得分个先后嘛!”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自然稍稍动动脑子,就知道赵三平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阿唐如实答道: “家尊受伤比乾元宫执宫去往玉岚山早一些,大概一个半月左右。” 赵三平缓缓点头,深邃的目光看向萧聪,其意不言自明。 萧聪摸摸鼻子,还是犹豫不决, “即使这样,应该也没法确定这就是一个巧合,如果……” 他重重一叹,接着道: “如果乾元宫已经投靠了魔族的话,那这件事恐怕就要另当别论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欧阳寻倒吸一口凉气, “小聪,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若是连四宫之一的乾元宫都投靠了魔族,那玄真界当真就没救了!”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赵三平道: “这件事虽然不是没有可能,但依贫道对孔熙年的了解,可能性不大。” “那就是魔族的借刀杀人和挑拨离间了!”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皇甫翾突然开口,语气定定的。 萧聪十分迷惑, “何以见得?” “哥哥,你想啊,主动权在人家魔族手里,他们想什么时候来打伤前辈,就什么时候来打伤前辈。 无论是琅琊神矿,还是乾元宫,都是玄真界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若想一下子消灭这两股力量,就得需要周密的计划才行。 哥哥跟火圣塔的关系还有孔熙年涉险玉岚山这两件事就不说了,大家都知道,可哥哥有没有想过,金圣塔塔主闭关卧刀岭这件事儿,他们可能也知道,只要将这三件事利用起来,就能构成一个缜密的计划了。 哥哥之所以怀疑乾元宫投靠了魔族,不过是两件事件之间,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差,但哥哥可曾想过?这就是他们计划的高明之处啊! 欲则立,不预则废,若乾元宫真的已经投靠了魔族,这样大的一件事情,他们完全可以在一年甚至两年以前未雨绸缪,而现在这两件事衔接的如此紧密,必然会引起我们的怀疑,调查需要时间,解决问题更需要时间,这段时间就是他们的机会,那么重点来啦,到底什么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听到这儿,众人一下子屏住呼吸,但听得皇甫翾继续道: “如果我们不赶紧采取行动,他们一定会有下一步的计划,在乾元宫或者是琅琊神矿这儿大做文章,将这件事情完全破坏,毫无回旋余地。 因为哥哥已经来到琅琊神矿,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本可以统筹规划,促成两件好事,却因为多疑猜忌而失之交臂,如此一来,他们将之昭告天下,不但一下子重伤了玄真界的两股重要力量,还借此动摇了萧家人在玄真界的地位和权威,玄真之楔一旦松了,玄真界离土崩瓦解就不远了。” 皇甫翾的话如醍醐灌顶,发人深省,萧聪大受震撼,甚至有点儿心有余悸,如果皇甫翾的猜测是真的,而他没有受到此番提醒,那后果可就真是不堪设想了! 连久经大风大浪的赵三平都忍不住长长的呼了口气, “公主殿下深谋远虑,实在是让人佩服啊。” 憨里憨气的欧阳寻看向星流云,傻笑道: “怎么样?星大少爷,服不服?这以后有公主殿下在小聪身边,基本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星流云先是一脸不服,眨眼的功夫就明白了欧阳寻话里有话良苦用心,连忙点头称是道: “对对对,现在小聪身边可不能没有公主殿下啊!” 萧聪对于这两个不良青年突如其来的没事找事,一向无可奈何,于是便装没听见,一本正经的说道: “可是照刚才翾儿的话说,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月,我们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欧阳寻也开始凝重起来, “没错,时间确实已经不多了,他们只要在乾元宫和琅琊神矿一方搞破坏,这事儿就成不了,所以现在的重点是,他们会选择哪一方?” 星流云信誓旦旦道: “这个不用多想,肯定是琅琊神矿?” “为何?”欧阳寻扭头问道。 星流云一声冷笑, “论综合实力,乾元宫确实不如琅琊神矿强,但综合来看,琅琊神矿这边其实把握更大,不说别的,他们已经打上了这里的最强者,再来打一次,肯定比上次还要轻松,而且孔熙年身上还有不灭焰,他就不怕老执宫跟他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还有,若是这时候去攻打乾元宫,就算成功了,也达不到撼动萧家人在玄真界地位的效果。”皇甫翾接过话茬道。 萧聪点点头: “也就是说,等我们离开,他们就会再来攻打琅琊神矿,嗯……有没有办法让孔熙年自己到这儿来?” 星流云撇撇嘴, “这件事,稍微有点不妥,就算孔熙年愿意,那他一定会半路遭遇伏杀,怕是到不了这儿来。” “那我们岂不是分身乏术了!”幽女蛾眉紧锁,“要不兵分两路……” 星流云鼻子里一笑, “可拉倒吧姐,咱们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儿,全都要仰仗小聪,若是兵分两路,谁不跟小聪一路谁死!” 幽女大为不解, “为什么?” 欧阳寻轻轻拍了拍幽女的肩膀,柔声道: “别问了,一句两句的说不清楚,但流云说的对。” 萧聪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 “如果暂时让前辈获得一拼之力,那就好了,魔王的手段虽然强大,但肯定轻易不得施展,要不然中招的不会只有前辈一个。” 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把,问道: “仅仅是获得一拼之力就行了?” 萧聪忽然转头, “怎么?你有办法?” “嗯……有倒是有一个,就是太过冒险了。” 星流云这话让萧聪等人忐忑不安,谁都知道这家伙有多么胆大妄为不计后果,他要说这事太过冒险,那就是八成不行。 可萧聪还是问了句, “什么办法,你先说说看。” 星流云清清嗓子,抬手指天, “储存天雷之力,化成火焰,不比火种差。” 欧阳寻嘴角抽了两抽,小声嘟囔着, “这不是找死嘛……” “你...又要渡劫了?”萧聪对此倍感意外。 星流云呵呵一笑, “我这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想渡劫不用等时机,早点晚点,差不了多少意思。” “有多少把握?” “七八成吧。” 萧聪计上心来,他在意的不是星流云的主意能不能成功,而是星流云渡劫这事儿有没有把握,若是真有一定把握,就算主意不成,但能让琅琊神矿的仙金圣灵们帮星流云护法,祝其顺利进阶摘星境中期,那也是一件顶划算的买卖,没有不做的道理,毕竟找个地儿让他们顺利渡劫,实在是太难了。 “真有七八成的把握?”萧聪再次确认道。 星流云拍拍萧聪的肩膀,笑容轻松, “放心吧,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哥们认为论在你心里的分量,我比前辈重得多,再说了,我星流云是那种说大话的人吗?” 萧聪看着星流云那古井无波的眼神,一边嘴角高高扬起, “好,就这么办!” 一旁的皇甫翾突然道: “哥哥,如果可以的话,我能跟星流云一起渡劫吗?” “怎么,你也到时间了?”看那样子,萧聪聪对此很是怀疑。 皇甫翾点头如小鸡啄米, “早就到时间了,我一直压着呢,既然有这么个机会,直接一起得了,不差那一时半会儿的。” 幽女面色担忧, “一起渡劫,不怕引来更大的天罚吗?” 欧阳寻宠溺一笑, “不用怕,公主殿下是正常渡劫,流云怎么说都是在向上天挑衅,只要把公主殿下安排在流云之后,就不会引来更大的天罚,还能让流云吸收更多的雷劫之力。” 幽女脸色稍稍舒缓, “好吧,反正这道坎儿终归是躲不过去的,你们多加小心。” 星流云和皇甫翾同时点头, “姐,你放心吧,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幽女姐姐不用担心,我俩同时渡劫肯定比单独一个人渡劫强的多。” 于是萧聪做最后的决断, “那就这么说定了,大家回去准备准备,争取速战速决。” 众人齐声回道: “好。” 第六百零八章 强制渡劫 翌日清晨,琅琊神矿的矿井外。 萧聪一行人做完早课后没有回到矿井内临时安排的住处,昨好的,星流云和皇甫翾要一起渡劫,时间就在今天。 此时这里除了萧聪他们外,还有琅琊神矿的一干强者,他们要为星流云和皇甫翾护法。 不管白天还是夜晚,也不管外面的天气怎样,琅琊神矿所在的矿坑里,总是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障,今天亦是如此,巳时的阳光照进来变得熹微,配着那寸草不生的土地,由此带来几分类似于秋天的萧索。 矿坑很大,萧聪他们站在离矿井很远的地方,依旧为星流云和皇甫翾腾出了一大片绰绰有余的渡劫之地,他们围成一个圈儿,实力分布均匀,为的当然不是帮助星流云和皇甫翾顺利渡劫,而是防止有人从中作梗,毕竟敌在暗,我在明,况且琅琊神矿这地方本来也不太平。 没有过多的赘余,皇甫轩翾第一个冲上高天引来雷劫洗礼,隆隆雷声响彻云霄,电芒一道一道地往下落,却依旧照不亮琅琊神矿里这淡淡的混沌,众人只能催动秘法睁大眼睛,才能透过迷障,看见雷劫中皇甫翾的状态,那纤细柔弱的身影,像一株草,正在惊蛰时节努力积蓄力量,准备奋力生长。 皇甫翾雷劫进行到中期,星流云才开始向老天爷挑衅,还是跟以前一样,化龙诀和龙焰同时施展,黑焰腾腾,鳞甲森森,星大少爷盘膝坐在数十上百道雷光之中,气定神闲,一动不动,他来者不拒,两根龙角之间拳头大的光球不但吸收自己这边雷劫的雷力,还巧妙地偷窃了皇甫翾那边泄露的雷力。 对于降落在皇甫翾身上的天雷,别说星流云没能力截取,就算他有能力,也不能这么做,因为那对于皇甫翾来说,无疑是一重大的损失,破境时的雷劫,不仅是对修士的考验和阻碍,从另一角度来说,也算得上是馈赠,没能完全经受雷劫的洗礼,很难进入到下一个境界,所以星流云从皇甫翾这边收集的雷力,大部分都已经帮皇甫翾淬炼过精神和肉体,虽然已经丧失了那种独有的灵性,但还保留着一定的威能,对于星流云收集的雷力来说,也算是一种补充,毕竟聊胜于无嘛。 皇甫翾的雷劫顺利完成,大家提着的那口气算是松了一半儿,星流云这边虽然十分凶险,但相比之下,大家却没有很是担心,因为都知道这家伙皮实又抗造,而且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又不是一回两回了。 回到地面的皇甫翾盘坐在那儿,开始疯狂地聚敛天地元气,于是,琅琊神矿的矿坑里,以她为中心,形成了一道直径约有二十丈的能量飓风,与星流云渡劫的区域距离约有二百丈,一边是天雷滚滚,一边是狂风呼啸,相互映衬之下,倒也算是一道别样的景观。 直到星流云这边的天雷开始带色儿,皇甫翾那里便显得失了几分颜色,众人的目光开始完全集中在星流云的雷劫之上,那里出现了双色的雷光,将大家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声势浩大,撼天动地,若是没有众多高能者挡在前边,就这些小年轻的防御,也只是勉强而已。 被天雷围追堵截的星流云肯定更不好受,因为之前欧阳寻有嘱咐,他并没有动用浊瀛遗褪给予的力量,于是足足召唤出六条雷龙,来吞噬那上苍五匹的雷劫之力,萧聪借用紫目,可以看见星流云身上被劈得七零八落的鳞片,好在星流云状态依旧欢活,应该还能挺得住。 可意外总是在不经意间降临,只不过这一次算是意外中的意外,因为主角并不是漩涡中心的星流云,而是站在漩涡外的萧聪,是名副其实的无妄之灾。 毫无征兆地,一道三色的雷光突然转了方向,往萧聪他们这边冲来,准确说,其目标就是萧聪。 得见此景,所有人都慌了,这般异况,连赵三平他们都是头一次见, “怎么会这样!”欧阳寻目呲欲裂却不得其解,不自觉地就取出了方天画戟,好像要与那雷光一拼高下。 幽女见状,赶紧提醒道: “有诸多前辈在,轮不到你出手!” 与此同时,面色严肃的萧聪突然说道: “都别动,否则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萧族长,这是怎么回事?”赵三平面色殷切,扭过头来问道。 “来不及与诸位解释了!”, 说时迟,那时快,萧聪话音未落,人已经直直冲上高天,与那三色雷光撞在一起。 欧阳寻轻轻挠着额头,冥思苦想片刻后,不可置信道: “不会吧,有那么变态?”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花容失色的幽女猛地转过头来,急急问道。 欧阳寻心里的五味杂陈全写在脸上,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小聪因为实力太过强大,已经到了摘星境中期天地所能允许的范围,这里面具体的道道我说不清楚,但因为星流云这次渡劫引发的天地气机实在太敏感,以至于发现了小聪的实际情况,所以便要顺道把他给收拾了。” 赵三平一声戏笑,看着高空,眼神中满是赞赏, “强制的渡劫破境,这样的奇事儿,贫道活了那么长时间,还是头一回听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呐。”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向赵三平这边投来异样的目光,老家伙由衷欣赏萧聪是真的,但站着说话不腰疼也是真的,欧阳寻干咳几声,用来化解尴尬, “那个……现在怎么办?” 幽女一声叹息, “还能怎么办?静观其变呗。” 欧阳寻讪讪一笑,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咱们大家往后再走走吧,给萧族长多留点空间,免得不小心加重萧族长的负担。” 赵三平说完,转身向后走去,众人觉着有理,便也跟着去了,直到又退后近百丈的距离,才再次围成一个是实力分布均匀的圈儿,只是较之前实在疏散了许多。 第七百零九章 生命源能 高空上,因为萧聪的突然加入,星流云那边受的罪过,一下子陡升了不少,此时的他被天雷劈得死去活来,十分狼狈,大声叫唤着: “我去,哥们,你怎么上来了,嫌我死的不够快怎地!” 萧聪也是气儿不打一处来, “得了吧你,小爷这次算是被你害惨了,你还有脸在这跟我埋怨!” “哥们儿,这话咋说?” “因为所修功法的原因,小爷我虽然已经具备冲关破境的实力,但能把时机往后延一延,可是你这次那么过分,触动了上苍之眼,搞得我也被发现了,才来受这池鱼之灾!” 星流云欲哭无泪, “我招谁惹谁了,哥们,这事可不能全怪我哈,我……” “行了,赶紧渡你的劫吧,这就是命,完事了赶紧下去,咱俩只要走一个,另一个肯定能好受一点!” “好!” …… 之前星流云的天劫已经算是够骇人了,可跟现在萧聪的天劫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星流云遭受的天雷最多也才两个色儿,萧聪这边的天雷最多竟然能达到四种颜色,而且还不带重样的,那场面看得下面的人一阵心惊肉跳,赵三平他们还好些,毕竟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可欧阳寻他们就不一样了,一个个地早已经呆若木鸡。 皇甫翾引起的元气飓风已然消失,可并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的变化,甚至已经没有多少人关心星流云的安危,大家的目光都在那一道道劈落而下的四色天雷上,本来想着给萧聪报喜的皇甫潇见到这一幕也傻了眼,喃喃自语着,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哥哥也上去了……” 她走到欧阳寻身边,拍拍后者的肩膀,并朝萧聪那边扬了扬下巴,问道: “怎么回事?” 欧阳寻用力咽了口唾沫,答非所问, “你那边完事儿了?” 皇甫翾白眼大翻, “你说呢?” 六神无主的欧阳寻点点头, “哦哦,看样子应该是没问题了。” “赶紧说正事儿!”皇甫翾没好气道。 公主殿下问话,身为臣子的欧阳寻自然是和盘托出, “对于小聪自己来说,虽然还没到达破关冲境的时机,但在上苍看来,他已经足够强大,而星流云这一次渡劫,明显触动了什么天地气机,所以小聪便跟着遭了殃,被迫冲关渡劫去了。” “啥?”皇甫翾对此倍感荒唐,“这都行?” “行不行你都看到了。”欧阳寻木然说道。 皇甫翾对此倒是挺看得开, “好吧,也不算是坏事,如此一来,咱们就又多了两名摘星境中期高手和一名摘星境后期的高手,看来今天晚上得摆一桌了。” “殿下说的对。”欧阳寻几声僵笑,但怎么看都感觉有点口不对心。 星流云的雷劫以最后一道三色天雷的降落而结束,这已经是他承受的极限,哪怕再来一道最普通的雷光,那也一定会成为压死他这匹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时,年轻人的身子已经破破烂烂,但很明显,他还没有失去意识,因为那六条雷龙并没有散去,他们托着那残破的身子缓缓降落到地面,正好在欧阳寻他们近前。 忧心重重的幽女就要往前走,却被欧阳寻一把拉住, “先别碰他,他身上现在全是天雷之力,小心被伤到。” 六条雷龙将星流云安然放到地上之后,在其身旁飞来飞去,但听得星流云艰难说道: “快快炼化他们……小爷……我快要撑不住了……” 欧阳寻闻言,猛地一拍脑门, “坏了,忘了让小聪把炉鼎留下来了!” 话音未落,破空之声传入耳畔,赵三平信手将破空之物接下,大家定睛一看,竟然是萧凤哲当年留下的那只炉鼎! 欧阳寻松了口气, “呼,有炉鼎就好办了。” 赵三平微微一笑,招呼道: “诸位道友,那咱们开始吧。” 众多高能者齐声相应, “谨听塔主调遣。” 除了木圣塔之外,其他四宫各挑出几名高能者参与到炼化雷龙的挑战中来,其中火圣塔全军上阵,琅琊神矿这边也有两名伪仙。 星流云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一员,六条雷龙还需要他的引导,所以在这个队伍里,他虽然修为最低实力最弱,可依旧是核心,若没有他,那六条雷龙恐怕顷刻间就要灰飞烟灭。 本来琅琊神矿的高能者想度一些精元给星流云,却被赵三平委婉拒绝,刚刚经历完天劫洗礼的星流云,既是最坏的状态也是最好的状态,夸张点说,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重生的婴儿,有最好的身体去吸收天地间最纯粹的力量,倘若将掺了“杂质”的生灵精元度给他,那无疑是在害他。 就这样,摇摇欲坠的星流云还在苦苦强撑,他得等到众多前辈将雷龙炼化到一定程度才能放手。 萧聪那边,天劫还在持续,四色雷光接连不断的落下,粗略数来,已经有一百多道,看得皇甫翾等人在下面义愤填膺,连连为他打抱不平, “老天爷实在是太欺负人了,这不是明显的在针对哥哥嘛!” “嗯,这要劈死人的势头确实有点过分了。” “什么?有点?是非常过分好不好!”连身为修道者的幽女,脸上都染了几分嗔怨之色。 尹诺倒是笑得轻松, “老天爷就算再不要脸,也不会因为我们几句牢骚而改变,跟他老人家较劲,没意思,不过我还是相信萧四少爷,哦不,是萧族长。” 皇甫翾白眼大翻, “没心没肺的家伙,感情在那上边遭罪的人不是你,哥哥白对你那么好了!” 尹诺一脸无辜之色,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皇甫翾皮笑肉不笑, “对,对极了。” 欧阳寻一声轻叹, “虽然我也相信小聪,也知道这天劫根本奈何不了他,但见他被如此狂轰乱炸,心里边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皇甫翾朝星流云努努嘴, “哥哥的下场,我也不奢求,比你小舅子好点就行。” 欧阳寻煞有介事地调侃道: “啥呀,比星流云的状态好点就行?你这明显就不是真爱嘛!” 皇甫翾佯装愠色,重重吐出一个字, “滚!” 欧阳寻郑重作礼, “遵命!” 说完,便躲到幽女身后去。 皇甫翾忍俊不禁, “四大王族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奇葩玩意儿,我也真是醉了!” …… 外人看萧聪,还觉得他游刃有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是他九死一生之时。 论精神力,萧聪足以让星流云望尘莫及,但若论肉体,摘星境初期的星流云,其实要比摘星境后中期的萧聪强大几分,毕竟萧聪仅是半个武修者,而星流云除了是个完完全全的武修者之外,还融合了浊瀛遗褪,有白色的龙鳞和黑色的龙焰,其防御能力足以跟寻常的离阳境至强一较高下。 所以,那家伙遭遇雷劫后虽然卖相挺惨,但受的其实都是些皮外伤,压根就没伤的本源。 但萧聪这边就不一样了,面对一道道降落的三彩天雷,他算是真的尝到了死去活来的滋味,一次次失去知觉,又一次次及时醒转,他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又像在疾风骤雨中断线的风筝,由着那双强大而无形的手任意摆布。 可无论怎样,他的选择还是抗争,狂暴的雷力在他的身体里乱窜,摧毁他的经脉,捣乱他的元气平衡,甚至冲击着他的识海,他死死撑着,拼命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来抵抗死神的一步步接近,得亏精神力足够强大,才不至于提前放弃,而在此绝境中沉溺良久之后,他忽然有一种奇妙的错觉,好像雷劫无意中打开了自己身体里某一处灵泉,生命源能潺潺而流,悄无声息地滋养着他的身心,让他在这危境中苟延残喘守住那最后的一拼之力。 星流云足足坚持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可以放手了,他让欧阳寻将自己转移到百里之外,便开始向皇甫翾那样将渡劫收尾。 都说多一分付出便多一份收获,在星流云和皇甫翾两人身上,表面看确实是这样,以星流云为中心形成的能量飓风,足足比之前皇甫翾那道大了一圈,龙吟惊天,盖过了狂风呼啸,仔细看,那能量飓风竟然是由无数条飞龙组合而成! 萧聪的天劫,轰轰烈烈地开始,轰轰烈烈地结束,没有起伏,全是高潮,最后一道天雷依旧是三种颜色,依靠萧家人独有的天赋,他能清楚感应到天劫已然结束,那浩然五匹的上苍之威也跟着消弥于无形,一个不留神,便松了心里的那根弦,无比沉重的身子也跟着直直从高天坠了下来,重重地砸在琅琊神矿坚硬的泥板上。 这是众人始料未及的结果,因为在他们的记忆中,萧聪实力强大,底蕴丰富,无论从哪方面讲,在他们里边都是拔尖的存在,有他在,便能化解困境,创造奇迹,而在成长中必不可少的雷劫,理应不能把他怎么样。 所以看见萧聪奄奄一息的模样之后,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跟星流云相比,萧聪这不仅是惨,简直是惨不忍睹了。 “这……”欧阳寻倒吸一口凉气,想说的话全哽在了喉头。 皇甫翾贝齿轻咬着下唇,皱着眉头,看着躺在地上的萧聪,一言不发,眼眶中却缓缓升起了一层朦胧水汽。 手足无措的幽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目光最后停留在欧阳寻脸上, “怎么办?” “别碰他,”欧阳寻不假思索道:“守在这儿,以防万一。” 萧家将们和冥乌族兄弟也从远处赶来,在萧聪身边围成一道人墙,并纷纷亮出兵器表明态度,他们当然知道在场的多位高能者凭一己之力就能覆灭他们,但这是他们的天职所在,就算是死也得死在萧聪后面。 矿坑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紧张,而为了打消萧家将和欧阳寻等人的疑虑,五塔剩下来的诸位强者以及琅琊神矿的仙金圣灵对了个眼神,便在萧家将之外近二十丈的地方,又围了一道保护圈。 星流云引起的能量飓风缓缓平息,重新显露在众人前的模样,依旧是鳞甲森森龙焰腾腾,它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欧阳寻等人身边,看见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萧聪,欲言又止,怅然一叹。 此时,萧聪体内的生命源能还在潺潺流淌,即使那肉体的经脉已经全部断裂,它也能流遍周身,由此,萧聪在昏厥中再次醒转。 年轻人恢复意识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快速吸取天地能量补充己身,这事儿可是万万不能耽搁。 萧家将所围成的人墙内,梨花带雨的皇甫翾忽有所感,拾袖抹了一把脸,睁大红通通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儿,突然大喊一声, “快跑!” 话音未落,已疾驰而去。 欧阳寻不疑有它,拉着还没缓过神来的幽女,全力施展秘法,眨眼间便窜出十几丈远,此番场景似曾相识,皇甫翾的提醒从没有错过,接二连三的吃亏,已经让欧阳寻变成惊弓之鸟,对于皇甫翾可以说是无条件的相信。 果不其然,约十来个呼吸后,能量飓风猛然升起,其内流光溢彩,电闪雷鸣,并渐渐幻化成一座古钟,它疯狂的吸收着天地元气,将一干人等看得目瞪口呆。 “当” 一声宏大旷远的钟声过后,周围的天地元气开始以更加疯狂的态势被无情聚敛,古钟的颜色也开始由灰白渐渐向金黄转化,直至璀璨夺目,又是一声钟声响起,天地灵气的聚敛戛然而止,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宁静了。 皇甫翾如释重负,长长地松了口气,拍着胸口庆幸道: “没事了,没事了。” 星流云的声音也重现平常的快活, “欧阳寻,拿件衣袍给我。” “得嘞!” 欧阳寻热情地回应着,像之前那样从弥芥中取出衣袍,往空中一抛,星流云随之一跃而起,跟变戏法似的,将龙焰收敛于体内,并把衣袍穿在身上,此时再看这俊美的年轻人,气质大变,像脱胎换骨一般。 萧聪睁开眼睛,抬头环视四周,眼神由迷茫恢复如常,与星流云不同,他没有龙焰的灼烧,所以还是那副脏兮兮的模样,年轻人站起身来上下打量,面露嫌弃之色,而后冲阿唐喊道: “朋友,给我找个地儿,我要洗澡!” 星流云错愕道: “你不先过来看看事办的怎么样吗?” “事情都到这地步了,还有啥可看的,大家都已经尽全力而为,行不行就这样了。” 萧聪说完,随阿唐而去。 第七百一十章 不战而逃 将六条雷龙炼化成火焰,又花了赵三平他们三天三夜的时间。 而后,萧聪又留给赵三平一天的时间用来恢复元气,到了第五天早上,才让他们带着火焰进入到之前的法阵中。 而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商议确定,时间紧迫,赵三平留下来帮助琅琊元卫尽可能恢复些实力,琅琊神矿另派两名伪仙--桑魁和檀九,随萧聪等人去往乾元宫请孔熙年。 桑魁通灵前是一块儿赤焰宝钨,这类仙金没什么别的特点,就是不怕火,除非是极端强大的火种,否则还真奈何不了他,檀九通灵前是一块九天玄锡,跟金圣塔塔主葛皓锋勉强算是同宗同源, 论辈分这两位在琅琊神矿中虽然排不上号,在修为上与其他仙金圣灵比也不算多么出彩,但实力却是伪仙这一梯度中拔尖的存在,要不然也不会被琅琊元卫派来跟着萧聪去请孔熙年,没办法,狼牙神矿里唯一的灭天境真仙已经身受重伤,为了防止魔族的再次敌袭,齐天境的准仙一个也动不了,剩下的也就只有他俩了。 队伍里没了赵三平,五塔门徒再施展融合秘法时,移动的距离自然比之前短了许多,而久居琅琊神矿的桑魁和檀九在这方面也帮不了什么大忙,不过好在来的时候,萧聪沿途布置下了许多传送阵,好好规划一下路线,便能在九日后到达乾元宫所在地搬龙山了。 搬龙山总体位置在玄真界东北方,离凛原倒是挺近。 这一路既无惊喜也无惊吓,如果说有什么事值得提上一嘴,那也仅是提前一天到达而已。 萧聪的到来,让乾元宫上上下下欣喜若狂,有火圣塔的两名护法作证,没费多少口舌,生性豪爽的孔熙年便同意跟着走一趟,甚至不愿多等,将启程的时间定在了当天下午。 做了那么多年乾元宫的执宫,身经百战的孔熙年当然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而且眼下形势如此严峻,魔族在暗中恐怕早已伺机良久,凭借自己的经验,他断定琅琊神矿此时已是水深火热,时间就是机会,而且是他自己的机会。 乾元宫与萧家私交甚好,他们这儿的护山大阵,便是当年萧家家主萧平章亲自带人修建的,其防御能力强悍绝伦,连真仙都要望而却步,所以孔熙年没有后顾之忧,便把乾元宫的诸多高能者全带在了身边,此举看似有些自私,实则无可厚非,因为他们此番前去更重要的目的是对抗魔族,不多带上点儿人便显得格局有些太狭隘了。 孔熙年与赵三平年龄相仿,修为也差不多,只是孔熙年比赵三平多迈了一只脚,他已经是完全处于齐天境的准仙,并且已在此境界徘徊多年,要不然也不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玉岚山碰运气,可想而知,老家伙当年也是一名惊才绝艳的人中龙凤。 萧聪依着习惯,在沿途布置了数座传送阵,所以从乾元宫回琅琊神矿,比来时节省了不少时间,仅仅用了一天,萧聪一行人便再次出现在卧刀岭的群山里。 因为怕有埋伏,不便以传送阵直接进入琅琊神矿,这最后一程,萧聪觉得还是需要靠追迟他们的结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怎么说也总全军覆没强。 临近琅琊神矿的矿坑,从外面看一切如常,只是在继续前进的时候,却感觉碰上了一面无形的壁障,萧聪心里一咯噔,失声道: “坏了!” 仙金圣灵们没必要设下这样一面壁障,不出意外的话,这面壁障就是魔族设下的,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孔熙年预料不错,他们真的已经对琅琊神矿出手了。 萧聪面色阴沉到了极点,冷冷问道: “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它破开?” 孔熙年的声音微微凝重, “他们不是不清楚琅琊神矿的实力,设下这样一面屏障,明显是要赶尽杀绝啊,没有灭天境的修为,恐怕奈何不了它,看来这件事还得靠萧族长出手才行,尽管会多花一些时间,但总比做无用功强。” 萧聪拳骨煞白,眼中满是寒意, “用不了那么多时间,我就能破了它!追迟,我们下去。” 回到地面,萧聪便开始马不停蹄地忙活起来,他这次所要布置的法阵不是别的,正是当年穿越禁忌之林时用的伏界之凯,虽然他手上还有萧凤哲当年留下的法阵石刻,但他认为那样做有点不太保险,毕竟刚才孔熙年也说了,没有灭天境的实力,恐怕奈何不了这面屏障,萧凤哲留下的法阵石刻能够困住真仙,但却很难发挥出真仙所具有的破坏力,这完全是两码事,所以萧聪还得另辟蹊径,伏界之凯便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当年在禁忌之林外布置这座法阵,萧聪用了足足七天的时间,如今的他无论是精神力还是阵法造诣,都有了几乎质的飞跃,并有诸多法阵手段的辅助,再来布置这座法阵,只需要一个半时辰。 萧聪布阵期间,所有人都按兵不动,只是凑在一起,秘密商议着接下来的进攻配合,他们都知道,这附近不可能没有魔族留下的眼线,消息肯定已经传到了琅琊神矿之内,对方便也有了一定的准备,知己知彼方则百战不殆,他们也得有相应的对策才行。 一个半时辰很快就过去,伏界之凯被顺利启动,萧聪他们也成功穿过了那面壁障。 从外面看风平浪静的矿坑内,此时的战斗正如火如荼,赵三平不负所望,不但让琅琊元卫有了一拼之力,还与其并肩作战,带领着百来位仙金圣灵死死守着最后的防线,虽然不敌,但却有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劲头。 这一次,魔王不再是孤军奋战,他也带来了百十头魔物,实力最差的都在揽月境,个顶个地都是精兵强将。 胜利的天平早已经倾斜,现在琅琊神矿这边已经是强弓弩末,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就得溃不成军。 萧聪等人的到来,让仙金圣灵们喜出望外,看着那一双双重新燃起希望的眼神,年轻人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杀!” 但听得萧聪一声令下,两方人马立即向群魔合围而去,可出乎意料的是,人家魔族那边想都没想,直接带着人逃走了,面对萧聪这块香饽饽,竟退得如此干脆利落,看得出那为首的魔王也是个难得的枭雄,深知孰轻孰重,在众多高能者的保护下,想要杀死萧聪必是一件难比登天之事,况且对方手里还有诸多萧凤哲留下来的杀阵石刻,而魔族在玄真界安插的人手本就不够,在此处折损太过,明显得不偿失。 后知后觉的年轻人,望着那如流光般逃遁的黑影,恨恨道: “该死,只想着赶紧进来,忘了在外面布下一座封锁大阵了!” 站在一旁的孔熙年几声爽笑, “依老夫看,这应该算是最好的结果,萧族长能把事办到这份上,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萧聪倍感羞愧, “晚辈自乱阵脚,以至于魔族如此轻易地全身而退,实在该做一番检讨才是。” 孔熙年面色微冷, “萧族长此言差矣,抗击魔族是整个玄真界的大事,您不必全部扛在自己肩上。 凡人们常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又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玄真界现在人心参差不齐,且不提那些欲要投靠魔族的腌臜狗辈,至今仍想将您据为己有的也是大有人在呀。 您费尽千辛万苦才拉扯起这么一支队伍,这些后辈都是可造之才,要是今个全折在这儿,那就太可惜了,更遑论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便是玄真界最大的损失。 饭一口口吃,路一步步走,我们与魔族之间已然演变成一场博弈,大家都在布局,偶尔的摩擦也仅仅是试探而已,还不到开战的时候,萧族长切莫操之过急,慢慢来便是了。” 萧聪听着,不时点头,而后冲孔熙年作揖一拜,恭敬道: “听前辈一席真言,胜读十年黄卷,多谢前辈指点,晚辈受教了。” 孔熙年笑容欣慰, “萧族长以师道相待,这一礼老夫便勉强受下了,但您贵为伏魔者,还是快快起来吧,这礼要是太重,老夫就受不起了。” 萧聪聪忍俊不禁, “前辈说笑了。” 随即直起身来,听得孔熙年问道: “不知萧族长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萧聪听得出孔熙年声音里的疲惫,也可以想象,在不灭焰的折磨下是一种怎样难熬的滋味,可老家伙还能在这里跟他谈笑风生,做到这份上已经算是很难得了,不经意泄露一下真实感受也是人之常情, “经此一役,元卫的情况肯定已经十分糟糕,不宜立即入阵,还是得给他一段时间恢复恢复元气才行,不会太长,大概三天就够了。” 孔熙年闻言大笑,真实得有些放肆, “好,好,那老夫就静候佳音了。” “前辈放心,答应前辈的事,晚辈自当竭力而为!”萧聪信誓旦旦。 第七百一十一章 见面礼 在琅琊元卫恢复元气的这三天里,萧聪又将法阵尽力修整了一番,到了第四天早上,孔熙年、琅琊元卫与另一名乾元宫门徒秦子祯进入到法阵中,秦子祯是孔熙年特地从乾元宫带来的炼器师,其真学造诣在赵三平之上,由他来帮助琅琊元卫炼化体内的杂质,自然比赵三平的效力大得多。 三人进入法阵之后,萧聪又在琅琊神矿呆了一天,见法阵运转自如,便放下心来,他们还得赶紧去古周平原布置法阵,以便帮木圣塔塔主魏习臻和水圣塔塔主梅若芝炼化五行灵物,时间已经耽搁一个半月之久,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于是再次匆匆启程。 十一日后,古周平原。 魏习臻和梅若芝的闭关之处,是古周平原上一个毫不起眼的地方,紧挨着老树仙栖居的那处中心禁地跟涂泻河的一条分支,周围也有众多强族环伺,要不是追迟和承法驹的结界足够隐秘,萧聪他们还真轻易到不得这地方来。 近段日子,萧聪在阵法上又钻研了许多,重点当然是他在以石刻阵的基础上阉割而来的布阵手段,之前用不同的火焰熔炼不同的建阵材料只是此方法的雏形,身边若是没有赵三平这等存在,对他来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而现在,他已经大致想清楚了其中的道道儿,若是可行的话,即使身边没有玩火高手,也能以更高的效率以及更高的成功率布置法阵。 可惜的是,之前由六条雷龙炼化而成的火焰,已经被赵三平强塞给了星流云,而星流云一向不学无术,指望他帮着炼化建阵材料,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还是跟在卧刀岭时一样,萧聪先布下一座高阶匿影藏息阵,而后才在匿影藏息阵里布置起帮助魏习臻和梅若芝融合五行灵物的法阵来,两位塔主真是找了个好地方,本来以为在琅琊神矿耽误了那么长时间,又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某些别有用心者会寻到一些线索,找到这闭关之处来,可到此好几天,连一头来打搅的生灵都没有。 但是,意外总会发生。 第四天吃过午饭,欧阳寻悄悄凑到幽女身边,低声说道: “黎牧苏醒了,怎么办?” 幽女一双美眸瞪得老大, “这件事你来问我?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问小聪去!” 欧阳寻在幽女这儿碰了钉子,干咳几声后站起身来,随即拿起一碗水,走到萧聪身边, “来,喝口水。” 萧聪对欧阳寻此番言举倍感诧异,也不把水接过来,只是定定地看着欧阳寻,问道: “有事儿?” 欧阳寻讪讪一笑,小声回说, “黎牧醒了,这不是赶紧到您老儿这边来请示请示嘛。” 萧聪闻言怔了怔,接过欧阳寻递过来的水,心不在焉地喝了下去。 归师父送给他爱徒欧阳寻的龟壳,经过萧聪几次煞费苦心的改进,现在已经变成一处绝佳的修炼之地,黎牧呆在里面,看似沉睡,实则一点时间都不会浪费,各种奇珍异宝会滋养他的身体,铭刻了百家之学的阵灵亦会教化他的精神,与其说是封印,不如说是一种闭关修行,如此心无旁骛的状态,能够让黎牧打下最坚实的底子,假以时日,他定会一飞冲天。 此次黎牧在龟甲中呆的时间是萧聪亲自定的,他早就知道帮助四位塔主融合五行灵物这差事不好办,又考虑到近期可能还要进入三尊道场去碰机缘,于是索性将时间定了半年之久,如今才过去近两个半月而已,黎牧便毫无征兆地苏醒了,这事儿不用多想就知道跟古周平原有关,黎牧本是此处的大地灵根,虽然已经归凡,但现在看来,应该还保留着一种神秘的联系。 萧聪仔细斟酌,寻思着有这种联系在,既然黎牧能苏醒一次,那他就能苏醒数次,反反复复的不是办法,长时间将清醒的他关在龟壳子里肯定更不是办法,容易憋出毛病来,小小年纪的就攒下一堆心理问题,那这辈子岂不是完蛋了! 于是索性对欧阳寻道: “把孩子放出来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欧阳寻无有赘言,只是兴高采烈的回了一声“好”,然后右手轻轻往下一压,那乌龟壳便出现在众人眼前,他一向都是个聪明人,知道人心隔肚皮的箴言,所以将这一切都尽量做的流畅自然,周围有那么多双敏锐的眼睛在看着,他可不想因为这种疏忽而让黎牧身犯险境,否则幽女还不得恨死他! 龟壳自动打开,紧接着从中探出个扎着总角的小脑袋来,皮肤白皙,大眼睛又黑又亮,粉红色的小嘴看上去稍微有点翘,还有两腮那分外明显的婴儿肥,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可爱又淘气的家伙。 小黎牧重见天日,自然兴奋的不得了,他动作灵敏的跳出龟壳,拨楞着两条小腿奔向幽女,在后者怀里可怜兮兮地卖乖, “娘亲,黎牧好想你啊。” 此时的幽女浑身上下散发着母性的光辉,一颦一笑更显迷人,她用青葱细指在孩子的脑袋上轻轻弹了一记,声音略带责备,却又满含宠溺, “你个小捣蛋,不是说好了这次要闭关半年的吗?怎么又提前跑出来了!” 小家伙抬起脸来,嘟起小嘴和那无辜的小眼神都快要把人的心融化了, “在那里面太枯燥了嘛,天天跟着先生学习,他不跟我玩,里面也没什么可玩的,我就先出来跟娘亲说说话,大不了待会儿再回去不就是了。” 幽女一听,也心软了,轻轻刮了下孩童的鼻子,声音里宠溺更甚, “真是拿你没办法。” 黎牧咯咯笑着,紧紧搂住幽女的脖子,在后者耳边轻声说道: “娘亲放心,黎牧绝对不会给娘亲添乱的,只要能跟娘亲说说话,黎牧保证,只要娘亲不同意,黎牧是绝对不会再出来的。” “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哈。”幽女说着,伸出右手小拇指。 黎牧抿着小嘴,用自己的小拇指跟幽女后在一起,认认真真道: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这时候,星流云嗷唠一嗓子, “臭小子,是不是故意看不见你舅舅,赶紧让舅舅抱抱,不然打你的小屁股。” 说着张开双臂,兴奋得像看见小鸡仔的狼外婆。 黎牧看了星流云一眼,便猛地别过脸去,抱着幽女的脖子,大声叫嚷着, “黎牧讨厌舅舅,才不让舅舅抱!” 星流云当然不死心,一边胡乱戳弄着黎牧的头发,一边喋喋不休, “让不让抱?让不让抱?……” 可黎牧抱着幽女的脖子,就是不搭理他。 幽女看不下去了,埋怨道: “你逗他干什么,都二十好几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星流云充耳不闻,还是在那儿自作多情地逗弄,幽女忍无可忍,将星流云的手一把别来,还不忘白了自己亲弟弟一眼。 星流云撇撇嘴, “玩玩嘛,又不会玩坏了,那么娇贵,慈母多败儿,小心点,别怪当弟弟的没提醒你。” 幽女一张仙颜顿时冷了下来,好像凝了一层寒霜,虽然一句话也不说,却胜过千言万语。 星流云自知无趣,这才悻悻然走开了。 眼前这一幕,让五塔众门徒都看傻了眼,连赵三平都来了兴致, “这孩子是?” “我的。” 欧阳寻满脸骄傲之色,嘴角近乎要咧向耳朵根子。 赵三平有一瞬的错愕,赶忙拱手相贺, “哎呀呀,那可真是要恭喜欧阳王爷了,您这深藏不露的本事,贫道今儿个可算是领教喽。” 欧阳寻摆摆手,习惯性地谦虚起来, “哪里哪里,前辈又说笑了,生老病死,娶妻生子,这都是人生常事,没什么好显摆的,虽然能跟幽女在一起是我欧阳寻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但归根结底,这终究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说出来不怕您笑话,若不是大劫当前责无旁贷,我还真愿意过那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去。” 赵三平哈哈大笑, “欧阳王爷愿意与贫道交心,贫道何来笑话之理,唉,说起来,其实贫道跟您一样,年纪到了,也挺渴望那平凡质朴的生活,含饴弄孙,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可惜,如今我们都已经身不由己了。” “会有那么一天的,”欧阳寻一双牛眼里饱含着希望,“等平息了此般dong乱,再去体会人间冷暖也不迟。” 赵三平捋着胡须,笑道: “那就借欧阳王爷的吉言了。” “哦,对了,你们都过来。” 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冲其他五塔门徒招招手,并在另一只手上凝聚出一枚殷红如血的珠子来。 十四位离阳境至强和十五位揽月境强者如法炮制,皆在手上凝聚出一枚核桃大小的珠子,火圣塔门徒自然跟赵三平一样,手上的珠子颜色殷红如血,余者分别为青色、褐色、白色和绿色。 随着双手上一个个法诀的变化,三十枚珠子以同一速度飞向半空,并在那里合而为一,看上去温润如玉五彩斑斓,它缓缓地落在赵三平早就准备好的盒子里,并被递到欧阳寻眼前, “此物名为五行元,一点心意,算是给孩子的见面礼,欧阳王爷便代为收下吧。” “这……”欧阳寻呆呆地看着那流光溢彩的珠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聪适时开口, “长者赐不可辞,阿寻,收下吧。” 黎牧听见萧聪的声音豁然转过头来, “叔叔你怎么跑到那里去了,黎牧刚才都没看到你,你这是在布阵吗?”稚嫩童声听上去可是比对星流云亲热多了。 萧聪眉眼弯弯,也笑得跟个孩子一样, “是啊,黎牧想学阵法吗?来,叔叔教你啊。” “跟叔叔学习阵法,叔叔能让黎牧在外面多待一会儿吗?”小家伙滴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希冀。 “没问题!” 得到萧聪的肯定答复,黎牧高兴起来, “好,黎牧再跟娘亲说说话,就去跟叔叔学习阵法。” 另一边。 欧阳寻这才接过盒子,礼貌地笑了笑, “那好,这……黎牧,赶紧过来谢谢爷爷!” 这一次小家伙倒是听话,被幽女放下后赶紧小跑着来到欧阳寻近前,仰起天真无邪的小脸,看着中年道士柔和的面庞,恭恭敬敬地说了句, “谢谢爷爷。” 赵三平蹲下身来,满脸慈爱,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孩子的面颊,欢喜道: “不用谢,不用谢,哎呦,你个小娃娃,怎么这么讨人喜哩。” 黎牧嬉笑几声,忽然打了声招呼--“爹爹,我去跟叔叔学习阵法了。”便拨楞着小腿跑开,这让欧阳寻略觉尴尬, “前辈,小儿无知,失礼了。” 赵三平脸上喜意不减, “无妨无妨。” 而后将目光投向已经托腮坐在不远处的黎牧,轻声说道: “多么机灵的孩子啊。” 第七百一十二章 剑意汹涌 古周平原的法阵工事,一共花了萧聪七天的时间,从开始到结束,一直风平浪静。 由此看来,木圣塔塔主魏习臻和水圣塔塔主梅若芝的闭关之地十分安全,萧聪也不愿再画蛇添足,于是在法阵布置完的第二天启程,去往最后一处闭关之地--弥罗丘。 不过,既然已经来到了古周平原,那便没有理由不去看看赢族和白莲寨,毕竟相识一场,他们跟赵三平一样,都在萧聪要拜访朋友的名单里。 而且只要稍微改改路线,就能经过日落山脉,正好去兽主那儿也看一看,不久之后,他们就要去三尊道场碰运气了,如果可以的话,或许还能带上湘怡,她的本体是虚空古兽,关键时刻肯定能发挥重要作用,人多力量大嘛。 云际沉沉,大雨滂沱。 萧聪要去赢族探望,路线改变,之前布置的传送阵自然已经用不上,追迟和承法驹撑着那面奇异的结界,在谷周平原莽莽丛林之上风驰电掣,他们不敢飞的太高,也不敢飞的太低,飞太高怕被雷劈着,飞太低怕会触发某种巧妙的陷阱,因为古周平原应该不乏像雨神那样的奇异生灵,他们在雨天隐匿自己的气息和精神波动,恐怕连现在的皇甫翾都发觉不了。 萧聪没有记路的习惯,所以这事儿还得靠欧阳寻,时隔多年,欧阳寻也没多少印象,但他一向是个细心的人,当年穿越古周平原去往大荒的时候,每一处特别的地方都被他在地图上做了标记,于是现在他又将当年的地图拿出来,端在眼前仔细观摩。 目光在地图上停留没多久,欧阳寻豁然抬起头来,面带惊恐之色, “追迟,落在你们结界上的雨水都到哪里去了?” 追迟漫不经心地回答说, “这还用问?当然是流走了!” 萧聪若有所思,追迟话音刚落,他也猛地抬起头来,虽然不像欧阳寻那般惊恐,但却有几分严肃, “雨水顺着结界表面流淌的景象会暴露我们的行踪……追迟,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降落!” 岂料追迟一点都不在乎, “我说两位大聪明,您俩也太小看我们哥几个了吧,这结界可是看家的本事,能有这么弱智的漏洞?切!” 萧聪和欧阳寻面面相觑,明显从对方脸上看见了尴尬,欧阳寻还不忘硬着头皮嘴硬, “小心没大错嘛。” 可追迟却充耳不闻,看似是给欧阳寻留了个台阶,实则拽到了极点,就像那个谁说的来着--明言着轻蔑什么人,并不是十足的轻蔑,惟沉默是最高的轻蔑——最高的轻蔑是无言,而且连眼珠也不转过去。 大雨稀里哗啦地已经下了整整一天,还是没有减小的迹象,雨幕迷蒙了景致,又是在大平原之上,欧阳寻很难找到明确的坐标,于是便指错了好几次路,再加上追迟他们维持结界的时间有限,所以一天下来,兜兜转转,并没有什么进展。 入夜,暂宿林中,欧阳寻支起那顶特制的帐篷,像往常一样升起篝火,一行六十多人呆在里面略显拥挤,但却找到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吃过晚饭之后,众人简单规划了往后的路线,便和衣歇息,一来今日奔波让大家都有点心累,二来,雨天不本就是最适合用来睡觉的嘛。 丑时刚过,皇甫翾猛地坐起身来,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幽女,而后开始摇晃另一边的萧聪, “哥哥,快醒醒!” 萧聪倏然睁眼,黑暗中仿佛有亮光一闪而过, “怎么了?” “嗯?” “出什么事了?” …… 欧阳寻擦亮用来照明的宝珠,得以看见帐篷里的人除了幽女都已经醒来,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在那张微微有些扭曲的无暇俏脸上,欧阳寻的表现比星流云还紧张, “这是怎么了?” 魁梧青年手足无措,慌慌张张地爬到幽女跟前,刚伸出手去,另一道声音便在耳边如惊雷炸响, “别碰她!” 萧聪疾言厉色,他虽然不是首先发现幽女异样的人,但在场的人中,恐怕就数他最是了解幽女的问题, “幽女姐姐恐怕也已经到了冲关破境的时机,但她觉得此处危机重重,不想给大家添麻烦,所以一直在强压着,可因为有上一次走火入魔的硬伤在,虽然也是摘星境的修为,她却很难像我们那样延长破境的时间,现在的她就是一条被淤泥堵塞的河道,一旦决堤,后果不堪设想!” 说着,年轻人缓缓呼出一口气,看上去小心翼翼的。 “那现在怎么办?” “小聪,赶紧想想办法啊!” 欧阳寻和星流云已经急红了眼,说起话来跟祈求一般。 萧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了两人的感染,当机立断道: “问题的根源还是在精神上,翾儿,咱俩试试,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皇甫翾回答干脆, “好!” 萧聪想了想,又道: “让追迟马上启程,给我死命地往回赶,两个时辰后,还望前辈立即施展融合秘法,这一次,我们要赌一把,拜托前辈了!” 赵三平微微颔首,定定回道: “吉人自有天相,萧族长就放心帮郡主脱险去,贫道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定要护下二位的周全。” 萧聪在众人之间扫视一圈,最后对皇甫翾道: “来,开始吧。” 两人一左一右在幽女身边盘坐下来,闭眼掐诀,额头上那如冰雪铸就的神秘符篆愈加璀璨,当然,皇甫翾脑后的银色法盘也没有缺席,应魂咒其实才是治疗幽女的重要手段,这是她跟萧聪之间心照不宣的事。 赵三平以大法力将已经进入状态的三人转移到追迟背上,余者该上马的上马,还展翅的展翅,欧阳寻虽然找不到去往赢族部落的具体路线,但回玄真东界的大致方向却还是胸有成竹的。 幽女的意识世界中,慢慢显化出萧聪和皇甫翾的形象,这是他们第一次到此处来,环顾四望,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出乎意料,幽女意识世界里的景象,没有山清水秀,没有浮世繁华,甚至没有半点与女子相关的东西,这里竟然是一座剑坛! 无数把两人高的巨剑成圆形一圈圈地排列开去,它们千奇百怪,十分整齐,中间空出一片直径百来丈的圆形区域,而在圆形区域中间,是一座古老的祭台,约六人高,四面的浮雕,竟然是商荼! 皇甫翾张着小嘴,一脸不可置信, “想不到幽女姐姐的精神世界,竟然是这样一副景象,可幽女姐姐人呢?不会是……” 她的目光回到祭台,紧接着倒吸一口凉气儿。 萧聪怅然一叹, “我们都知道,意识世界的景象是生灵精神状态的表达,并不是一成不变的,现在幽女姐姐的精神状态就是这样了,祭台是她为延长冲关时间而自己作的茧,至于这些巨剑,则是在她在此非常时期泛滥的剑意,你看,又一柄巨剑快要形成了。” 皇甫翾扭头朝萧聪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真见到一柄蛇剑幻化成型。 但听得萧聪继续道: “等最后一把剑取代这座祭台,幽女姐姐便会像上次那样走火入魔,而且肯定还要严重,唉,说起来也怪我,都已经知道有此问题,却忘了多给幽女姐姐进行几次灵魂修复,若是多关心一下她,可能就不会有今天这档子事儿了。” “也不能全怪哥哥,谁都不想幽女姐姐受苦,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尽全力帮姐姐恢复,才是头等大事,哥哥,你说呢?” 看着皇甫翾那柔情似水的眼眸,萧聪点点头,嘴角翘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 “往之有谏而无悔,来者不弃方可追,正事要紧。” 皇甫翾展颜而笑, “哥哥刚才讲的,我都听懂了,接下来哥哥只要把精神力量发散出来,剩下的就都交给我,相信我,绝不会让哥哥失望的。” 萧聪拍拍皇甫翾的胳膊,眼神肯定, “我一向都相信你。” “嗯嗯,那就赶紧干活吧,事不宜迟,争取速战速决。” “好!” 萧聪自然而言地站在那儿,闭眼掐诀,宝相庄严,大片大片的金色符文从他身上纷飞而出,活泼如春日里的蝴蝶。 皇甫翾十指翻飞,舞步款款,牵引着那金色的符文鳞次栉比地排成一面,而后青葱细指在上面轻然一触,道道涟漪荡漾开去,眼前成面的符文竟然融合在一起,变成一张画布,而随着萧聪那边符文的不断补充,画布还在不断延展,看样子,应该是要在圆形区域围一圈。 一只画笔凭空出现在皇甫翾玉手之上,这时候的她却闭上了眼睛,笔尖落于画布,缓缓勾勒出一条颇有韵味的弧线,而后渐渐行云流水开合有度,直至肆意挥洒酣畅淋漓,他像一名技艺超绝的伶人般左右腾挪翩翩起舞,动作优美挑不出半点瑕疵。 画布上的景致越来越丰富,远有青山绿水白云飞雁,近有亭台楼阁假山轩榭,一方清池莲叶接天花开正艳,倾国倾城的女子坐在池边的石头上,正把手伸向最近的一朵莲花,这女子长的跟幽女一模一样。 而皇甫翾的最后一笔,正是落在了这女子的眸子。 画笔凭空消失,皇甫翾鼓着腮帮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睁开眼来,这时候萧聪亦是似有所感,恢复了常态。 “这是……” 萧聪话没说完,便见眼前这环形的图景如潮水般向外漫流而去,淹没了那一把把形形色色的巨剑,取而代之的是画中的事物。 莲花轻轻摇曳,坐在池边石头上的女子也跟着活了过来,柔荑继续伸向咫尺之距的莲花,清澈的眼神,和煦的笑,看上去是那样温婉动人。 与此同时,祭台也消失不见了。 幽女并没有将那朵莲花摘下,仅是碰了碰莲瓣便收回了手,脸上却显出难得的满足,她不经意的转脸,终于发现不远处还在错愕之中的萧聪和笑意灿然的皇甫翾,怔了怔,如梦方醒。 萧聪回过神儿来,先是对幽女呲牙傻笑,然后转过脸去冲皇甫翾投去肯定的眼神,竖着大拇哥道: “你可真行!” 皇甫翾搔搔脑袋,憨态可掬, “哥哥过奖啦,要不是有你帮忙,我可做不到这些。” “那也已经很了不起了,换作是我,恐怕想都不敢想。” 萧聪这一次是打心眼里佩服皇甫翾,用此般瑰丽景色替代之前的剑坛,归根结底是一种感化和拯救,在祭台之外重塑一个幽女灵魂的投影,进而将其接引而出,祭台便自动消失,这一招偷天换日,端的是巧妙绝伦神乎其技。 两人说话间,幽女走到近前来,对着皇甫翾恭然施礼,刚想开口,却被皇甫翾抢先说道: “姐姐,你我之间不言谢字,更不需如此多礼,什么公主殿下、微臣之类的字眼也别提了,不管我是鸿翔还是皇甫翾,我们都是生死伙伴,再说了,你要是把我抬的高高在上,哥哥会怎么想?姐姐,你可不能害我啊!” 幽女闻言,嫣然一笑,随即也不再客气,便站直了身子,她环身远望,眼中是满满的喜欢,无可媲美的脸上似要开出一朵花来,假如此时欧阳寻在这儿,又该如痴如醉,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 “太美了!这一切实在是太美了!我真的感觉好开心!”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皇甫翾这儿,满怀感激地拉起皇甫翾的手,显出几分小女儿的娇态, “不管怎么说,翾儿,我还是想谢谢你,你为我勾画的这一片旖旎,是我这辈子从未有过的美好,我也是头一次体会到,生命竟然可以这般鲜活,谢谢!” 皇甫翾掀起了嘴角,以一种寻常闺蜜的口吻说道: “那姐姐可一定要保护好它哟。” 幽女用力点头, “你放心,我会的,一定会的!” “那姐姐接下来该做什么?” 皇甫翾眉宇间泄露出记忆里的狡黠,而幽女却显得有些懵懂, “接下来……该做什么?” “冲关渡劫啊,”皇甫翾故作叹息,“姐姐不赶紧冲关渡劫,怎么保护这一片好景色!” “可是……” 幽女迟疑,萧聪适时开口, “姐姐不用担心,有我们在,不会出任何问题,我已经让他们尽全力往外赶,想来现在已经处于安全地带了,就算不是安全地带也没事儿,大荒都走过来了,区区古周平原能算得了什么!” “那好吧……” 幽女点点头,萧聪这睥睨山河的气魄,她想不信都不行。 第七百一十三章 幽女渡劫 萧聪和皇甫翾神归本体的时候,大雨瓢泼依旧,黑云遮住天光,若不是因为有那一粒光源在,肯定是伸手不见五指。 为了给皇甫翾提供足够的精神力,萧聪近乎倾囊而出,此时的他感觉很是疲惫,就像身体被掏空了一般。 可是,幽女渡劫在即,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于是也不再起身,只是换了个法诀,便在那儿全力运转起《锻神诀》来,同时默颂《神秘古经》,以期在短暂的时间里多恢复一些精神力。 皇甫翾的状态跟萧聪差不多,恢复精神力的方式也跟萧聪一模一样。 幽女还未醒转,她要赶紧将皇甫翾为她精心描绘的锦绣风光纳为己有,要不然,皇甫翾这番苦心就事倍功半了。 皇甫翾在幽女意识世界里留下的大作,说白了其实是一份精神馈赠,它对现在的幽女来说大有裨益,甚至还有利于治疗之前幽女走火入魔后留下的灵魂暗伤,最重要的是,它给了幽女真真切切的幸福。 进入幽女的意识世界之前,萧聪嘱咐追迟要拼命往外飞两个时辰,而后由五塔门徒施展融合技法再移动一段距离,又是三个时辰的时间,现在五个时辰已经过去,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十万里的位移后没落在强大的古兽窝子里。 不过,十万里的距离跟广袤无垠的古周平原比起来,还是太短了,一行人还没逃出强大古兽主要分布的区域,不过较之前确实安全了不少,毕竟这边族群虽多,但实力强悍的没有几个,其他的皆如土鸡瓦狗,根本不足为虑。 可惜,这并不能完全保证他们的安全,只是尽量多争取了些时间,因为天劫的地点是固定的,而且动静还那么大,但各种强大的古兽却是能自由活动的啊! 又是半个时辰匆匆流过,幽女顺利将皇甫翾的馈赠尽数收入囊中,萧聪和皇甫翾也恢复了些许精神力,事不宜迟,尽管没有天时地利,但还是得让幽女赶紧冲关破境才是,以免夜长梦多前功尽弃,毕竟幽女主修的可是剑仙孤氓的毕生心血《渊泱七式》,灵魂暗伤没有痊愈,那滔滔剑意,极有可能再次席卷她的意识世界。 “找个合适的地方降落吧。”这是萧聪见幽女醒来后对众人说的第一句话。 皇甫翾发散神识,寻了个周围没有强族盘踞之地,追迟与承法驹从古木稀疏处钻进林中,萧聪趁着结界还能撑一段时间,赶紧布下十几座传送阵,并告知大家明确的位置,以备逃脱之用。 做完这些之后,萧聪回到原处,这时候听赵三平建议道: “据贫道所知,郡主常年深入简出,即使后来四大王族覆灭,也没有多少露脸的时候,外人对她的具体信息知之甚少,在这种情况下,来者大部分也只是为了看个热闹,并不见得非要从中作梗夺她道果。 所以,贫道以为,萧族长最好还是布置一座匿影藏息阵,把我们这里面声名不显的人留在外边,余者全躲进匿影藏息阵里去,如此一来,没有孤独家人悬赏的诱导,区区摘星境强者的道果,离阳境的至强都不屑于出手抢夺,碍于实力威慑,渡河境的强者也不敢轻易冒险,郡主承受的压力便会小很多。 况且,就算有意外发生,我等也能及时出手,不知萧族长意下如何?” 萧聪重重点头, “前辈说的甚是在理,晚辈这就去办!” 说完,三下五除二便布置出一座法力尚可的匿影藏息阵来,然后又给了幽女一张面具玄器,此法宝虽然不是出自于钟离秋之手,但却是姜采君的收藏,屏蔽气机和遮掩真实面容的效果自然是不在话下。 接着又让皇甫翾、萧家将、星流云、欧阳寻、尹诺、冥乌族兄弟这些已经被各大势力备注在案者通通进到法阵里,还有五塔中某些牛逼哄哄的前辈们,当然,他自己也不例外。 法阵外只留下了出自于土圣塔和木圣塔的两名离阳境至强以及三名揽月境强者,这五位都是深藏不露的主儿,至少在赵三平看来,外人很难发现这其中的猫腻。 幽女张开摘星翼飞上高天,其余五人站在五个方位严阵以待,大家都知道,这肯定是场硬仗! 云层之上电闪雷鸣,凌厉的光芒一次次划开天幕,天地之间忽明忽暗,熟悉的天威气机霎时间强压而来。 “夸嚓!” 第一记天雷毫无征兆地落下,幽女玉手掐诀,迎锋而上,竟从那雷光里穿身而出,毫发不伤! 星流云在下面兴奋得手舞足蹈,大叫着, “姐,好样的!” 欧阳寻满脸亦是按耐不住的狂喜之色,好的开始等于成功的一半,况且,学识丰富如欧阳寻,能从这第一记天雷上看出诸多道道儿来,他觉得,幽女此次渡劫,虽然也不容易,但却不会出现生命危险,跟星流云和萧聪比起来,绝对算得上是老天开眼! 第二记赤色天雷落下,幽女应对自如。 第三记金色天雷落下,幽女依旧安然无恙。 这时候皇甫翾已经能够清晰地觉察有数十股强大气息飞速靠近,其中不乏速度奇绝者和人族散修,估计再要不了半盏茶的功夫,这些妄想第一个吃螃蟹的家伙就会捷足先登。 第四记蓝色天雷落下,幽女勉强应付,第五记紫色天雷落下,幽女看上去隐隐有些力有不逮。 终于,第一波来犯者急急赶到,有只不怕死的老兽没能忍住率先出手,结果没走十招便被木圣塔的离阳境至强唐建丰就地伏杀,手段狠辣令人发指,让几头本来蠢蠢欲动的古兽暂时打消了抢夺道果的念头。 之前的五记天雷虽然一记比一记强,终究在可以理解并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可这第六记天雷,看上去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只见一道缠绕着金线的赤红色的光柱自苍穹延伸而下,像老天爷的血指,欲要将那蝼蚁般的渡劫者直接碾死。 虽然都是双色天雷,但眼前这一记却比上一次星流云遭受的一百多记还可怕一些,不说别的,就因为它的样子更加讲究,血指的造型再加上金色的纹路,分明就是承载了某种意志。 星流云大骇,暴跳如雷, “他仙人的,几个意思!” “星流云,你别轻举妄动!” 欧阳寻面露惊恐之色,比起双色天雷,他竟更担心星流云添乱! 星流云正好有气儿没出撒,便把欧阳寻当成了发泄口, “你当我傻吗?这还用你说!管好你自己吧!” 欧阳寻欲言又止,撇撇嘴,目光重新移回到高空之上。 幽女不躲不闪,任由那缠着金线的血指重重压在自己身上,空中传来一声娇喝,便见那雷光微微一顿,紧接着便以更快的速度往下冲来,最后在地上炸开,霎时间,碎石四射,山摇地动。 众人看得眼都直了,星流云和欧阳寻面无血色,在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之前,却被赵三平加了一层禁锢。 但听得中年道士波澜不惊地说: “两位王爷稍安勿躁,还是静观其变为好,以免坏了郡主的大事。” 皇甫翾也郑重开口, “你们俩别着急,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幽女姐姐没有危险!” 而就在这时,一道窈窕身影自方才天雷炸开的地方缓缓站起来,披头散发十分狼狈,但看上去却依旧步伐稳健,动作干练。 “姐姐!” 星流云一声惊呼,身子愈发绷紧,欧阳寻却是沉沉地松了口气,感觉整个身体都软了。 第六记天雷带来的最大ma烦,并不是对幽女造成的伤害,而是强烈地勾起了周围窥伺者的好奇心--这个渡劫的女子绝不简单!于是又有不怕死的迎难而上,一共是两头古兽和一名人族散修,唐建丰再次出手挡住了人族散修的猛烈攻势,虽然同是离阳境至强,但唐建丰明显技高一筹,人族散修身受重伤,远遁而去;土圣塔的史大勇和姚茂柯分别对上两头古兽,百招之后便取了对方的性命。 而在此期间,第七记天雷和第八记天雷相继降临--带满绿色戒指的青色拳头与流转着红蓝光芒的雷球,跟第六记天雷一样,都携带着上苍的某种意志,幽女照单全收,虽然再而三地被砸进地面,但她还是踉跄着爬了起来,看得欧阳寻和星流云一个热泪盈眶,一个涕泗横流。 萧聪亦是在心里叹息着,将威力如此之大的天劫施加在幽女这般女子身上,老天爷实在是有些太不公平,虽然她修的是剑仙孤氓的不世传承,但跟星流云所融合的浊瀛遗褪比起来,不敢说是九牛一毛杯水车薪,但还是有很大的差距,而星流云所遭受的双色天雷,可没今天这么厉害! 第九记天雷开始在云层深处凝聚,欧阳寻仰望苍穹,目色深邃,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最后一道考验了吧……” 他沉重的样子仿佛身体里灌满了铅,虽然没把话说完,但大家都知道后半句是什么,星流云的雷劫是以一记三色天雷结束,那幽女呢?会不会也是这样?倘若真是如此,就幽女现在的状态,怕是很难囫囵个儿地回来。 第九记天雷如约而至,依旧只有两种颜色--紫色的剑体上刻着一连串绿色的符文,像饱含着上苍之怒的天罚,摄人心魄。 幽女凛然无惧,再次一飞冲天,大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凄怆之感,在与第九记天雷接触之前,虽然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但幽女亦是有所变化,她的身上迸发出璀璨的神光,其外形似一把巨剑的模样,在与第九记天雷接触的那一刻,神光幻化成形,竟然又是商荼! 带上面具玄器之后的确几乎没有人能够确定幽女的身份,但当商荼剑的形象一出现,她便暴露无遗了。 “那把剑……” “竟然是星家余孽星幽幽!” “萧聪肯定也在这附近!”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抓住了萧聪,就能得到独孤家承诺的造化级玄兵!” “即使抓住了其他人,也能换来一柄究炼级的玄器!” “无知竖子,好生肤浅,控制了萧聪就等于制霸了玄真,为什么非要去交给独孤家?” “废话少说,大家一起上,先把人拿下再说!” “大劫当前,我看谁敢动萧族长一根汗毛!” “还有五塔众高手,切不可粗心大意!” …… 得见此景,萧聪毫不犹豫道: “该出手了,上!” 话音未落,人已疾驰而去。 其余众人紧随其后,鱼贯而出,始一交手,直接进入高潮,对面虽然只有一名本来只是来看热闹的通天境伪仙,离阳境至强也是了了,但人多势众,都说猛虎难战群狼,双拳难敌四手,萧聪他们打得相当吃力,幸好深明大义者也有几个,才不至于让这些心怀不轨的家伙坏了幽女的好事。 商荼剑的光影与第九记天雷撞在一起,高空之上爆射出一片刺眼的五彩光华,二者针锋相对僵持不下,之前尽管被轰砸在地,但幽女确实是承受了那几记天雷的威猛,而这次不一样,第九记天雷所蕴含的能量实在太过巨大,倘若幽女再一次被直接轰下来,肯定连命都没有了,所以她才调运起仅剩的所有力量,争取以这种方式对第九记天雷多一些消耗,消耗越多,再一次被轰下来之后生还的可能性越大。 萧聪等人已经无暇顾及高空上的异象,幽女的天劫虽然成败未知,但尘埃已定,当务之急是为她争取足够的时间,最起码要带着渡劫后的她顺利逃离这个地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人能活着,一切便还都有希望。 这是星流云进入摘星境中期之后第一次参与战斗,除了浊瀛遗褪,他近乎施展了浑身解数,连本来作为出其不意手段的雷龙,也被提前施展,眨眼间便击毙了一名摘星境后期的老兽,他化身人形暴龙,全身包裹在黑色龙焰之中,手执金色长枪,身法诡异,如神似魔,即使对上渡河境的人族散修,也丝毫不落下风。 萧聪亦是将实力发挥到了极致,甚至不惜破忌再次将天道真力灌注到诛仙剑里,由此锐不可当所向披靡,即使面对揽月境初期的强者,也有一拼之力,此外,他还放出了刚刚恢复的圣蛊小虫,直接将此处变成了半个修罗场。 皇甫翾没有直接参加战斗,她被尹诺护着,躲在偏僻处全力运转《应魂咒》,干扰辐射着整片战场,至少削减了对面两成的实力。 赵三平的对手当然是那头身在通天境六十几重天的劫仙猿,虽然按修为来说赵三平比对方高出很大一截,但劫仙猿终究是太古异种,就算赵三平完全有把握将对方击败,但这场缠斗一时半会儿却没法落幕。 来犯者还在不断增加,尤其是商荼剑的光影出现之后,更是惊动了藏在古周平原上的几乎所有强族和势力,他们从四面八方往这边赶,参与到战斗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而已。 “萧族长,我等来迟了!” 陌生的声音传入耳畔,却带着熟悉的气机,萧聪稍作探查,大喜过望,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赢族!他大声回应道: “前辈来的及时,萧聪不胜感激,等屠尽了这帮猪狗,我请前辈喝酒!” “哈哈,好,到时候我们不醉不归。” “丧家之犬好生狂妄,看今天我们谁屠谁!” “萧聪,这一次你在劫难逃!” “集中力量去杀星幽幽,那是他们的软肋,抓住她,谁都跑不了!” “杀!” “杀!” …… 紫翼云鹄和蹄甲象以及其他几个与赢族有所交集的强族也来了,战场越来越混乱,第九记天雷与商荼剑光影的交锋处越来越低。 “好久不见呀萧族长,没想到能在这儿跟您碰上,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生何处不相逢呐。” 一道刺耳的声音兀然响起,听上去阴阳怪气的。 “来者不善啊。”萧聪心中暗道,凭他精神力的强大,不可能不知道那说话之人是一个通天境九十重天以上的老怪! “哟,是吗,敢问阁下尊姓大名,让在下跟您好好地叙叙旧!”他话里带刺,虱子多了不怕咬,反正就算礼数到了对方也不会放过他。 “鄙人无名之辈,怎入得了萧族长的法眼,只是那日在禁忌之林外等候良久,却没能等到与萧族长单独相处的机会,希望今日能够得偿所愿,萧族长可愿意屈尊与鄙人好好交流交流?” “没问题,你帮我杀了这些鼠辈,一切都好说!” “何必那么麻烦,萧族长跟鄙人走一趟就是了!” “你在教我做事?去你仙人的!”尽管知道自己与对方相比不值一提,在绝对的实力之前,一切都是徒劳,但萧聪还是忍不住嘴硬了一次。 “轰!” 气浪翻滚,席卷整个战场,揽月境以下者几乎全部人仰马翻,萧聪亦是概莫能外。 同时,一股更为强悍的气息爆发开来,其所属者的修为绝对在齐天境以上。 人群里发出惊呼, “准仙!” “原来传说是真的!” “不愧是最后的萧家人,连准仙都忍不住出手了!” “听说古周平原不是没有真仙存在,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让萧聪给炸出来!” “没那么巧的,就算有,应该也在闭关中。” …… 气浪将战场中清出一片圆形的空地,在空地中央有两道颀长身影,其中一名鸟首人身还生着一双翅膀,另一名则是寻常人族的模样,不过观其面相,貌似在哪见过。 “他是……” 萧聪喃喃出声,突然想起了这名面相年轻的准仙是谁,鬼使神差地将惊骇的目光投向半空,商荼剑光影与第九道天雷交锋处,离地面已经不足六十丈了。 “阁下什么意思!”长着翅膀的怪胎暴怒道。 年轻准仙微微仰头,显出几分神气, “没什么意思,就是看不惯你们以多欺少恃强凌弱,怎滴!” “阁下难道不知道他是谁吗?他是萧聪,玄真界人人都想据为己有的萧聪!” “呵呵,那又怎样,关我鸟事,老子想救就救,想杀就杀,识相的就给我滚远点,今个儿他们这些人,我保下了!” 鸟人伪仙一声冷笑, “阁下实力强大,若想独吞萧聪,我等也没什么办法,都是过来人,不用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但老话说的好,见者有份儿,阁下怎么着也得给我整点儿好处吧,权当给个台阶下,不然这事儿实在是说不过去呀。” “哼!” “啊~” 年轻准仙仅仅是使了个眼神,那长着翅膀的怪胎便倒飞而去, “如此,可说得过去了?” 被创者口不能言,只是恨恨的盯着不远处的施暴者,无可奈何。 “还有不同意的吗?你们可以一起上。” 年轻准仙傲慢道,周围的人闻言,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谁都看得出来,这绝不是一位简单的准仙,从实力上来看,应该是准仙里面拔尖儿的存在。 收起嘴角的嘲讽,年轻准仙几步走到萧聪身前,躬身而拜道: “吾乃古周平原灵脉一族的护道尊者,特来请萧族长帮个忙,不知萧族长是否方便。” 萧聪朝半空中看了一眼,见商荼剑光影暗淡,已经露出幽女闭眼掐诀的模样,其交锋之处也落到了距离地面三十丈的高度,而后面向年轻准仙,点点头, “方便,等我朋友渡劫完成,我就帮您。” 年轻准仙直起身来,微微一笑, “好,我等着。” 有年轻准仙坐镇,一时间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此时他们心里的惊骇已经无以复加,传说古周平原埋葬着成仙契机,而那成仙契机很有可能就是灵脉一族,今天当真是刺激,不但有史以来第一个能够修炼的萧家人重现古周平原,连灵脉一族的护道尊者也来凑热闹,跟萧聪比起来,灵脉一族让人觉得更加神秘,毕竟萧聪的所有都有据可查,还时不时在玄真界搞点事情,但灵脉一族一直以来可都是一个传说啊! 只是某些人心里面还在纳闷,既然灵脉一族是真实存在的,那么游荡在古周平原寻找成仙契机的准仙还不少,可为什么始终都没有现身呢? 要说当时萧聪从大荒重回玄真东界时,他们不想趟魔族的浑水,所以选择作壁上观,甚至说就算是萧聪都勾不起他们的兴趣,这都说得过去,但对于灵脉一族,总不该如此淡定吧,他们在古周平原苦苦寻找,为的不就是这个嘛! 难道是放长线钓大鱼,想通过跟踪年轻准仙进而找到灵脉一族之所在?可那样怎比得上将这年轻准仙生擒活捉然后严刑逼供来得实在,人家既然敢出来,就肯定不怕被跟踪! 还有,年轻准仙说要找萧聪帮忙,是要帮什么忙? 终于,第九记天雷迅速下落,直接将已经完全显露本体的幽女轰砸在地,又是一阵碎石迸溅,星流云和欧阳寻迎着激射而来的石子,以最快的速度往朝幽女奔掠而去,皇甫翾慢了几步,也来到幽女身边。 幽女遍体鳞伤,气若游丝,欧阳寻从弥芥中取出一枚冰蓝色的丹药喂其服下,而后皇甫翾左手掐诀,右手中指抵在幽女的眉心,如冰雪铸就的神秘符篆和银色法盘一前一后,耀眼夺目。 萧聪动都没动,只是对年轻准仙平静道: “走吧,不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全力以赴,算是还你的人情。” 年轻准仙几声轻笑, “萧族长果真是个爽快人,那我便自作主张了,做完这件事,咱们两不相欠。” “如此甚好。” 但见神光一闪,萧聪一行人连同那年轻准仙自原地消失不见。 第七百一十四章 问道 萧聪等人离开后,渡劫之地的各强族散修作鸟兽散,虽然这一次死伤众多,但因为战斗太过混乱,谁也不知道是谁杀了谁,冤无头债无主的,这仇也没处报,于是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少数含恨在心者虽然知道场子在哪儿,却不好当下就找回来,只能将这一笔笔账记在心里,正应了那句老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当然,这些欺软怕硬的杂碎们大多数还是会把账算在萧聪头上,毕竟在他们那偏执狭隘的意识里,矛盾是由萧聪他们引起来的,若不是幽女渡劫动静那么大,他们就不会被吸引到这儿来,也就不会有如此巨大的损失了。 身为古周平原大地灵根的护道尊者,年轻准仙在整个古周平原当可谓游龙于海随心所欲,这位置转移的手段也是非同一般,至少在萧聪的感觉中,好像他们没动,而是空间动了,他想不通这里面的道道儿,最后认为是因为自己实力不够而产生了错觉。 前一刻还是天色昏暗大雨如注,现在眼前却豁然开朗,阳光明媚,惠风和畅,万紫千红,馥郁芬芳,一片春光烂漫往目光尽头延展而去,仿佛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世界。 星流云、欧阳寻和皇甫翾三人还在幽女身边,最后一记天雷几乎快要磨灭幽女的意志,此时幽女的危险不在身体,而在灵魂,她的灵魂如风中烛火,虚弱到连触发元气风暴的力量都没有了。 “躲远点!” 皇甫翾突然提醒道,星流云和欧阳寻想都没想,三人全力往三个方向急掠而去。 幽女的元气飓风刹那出现,天地能量被疯狂聚敛,此处灵气充裕而纯粹,对于现在的幽女来说,简直是如鱼得水。 萧聪往幽女那边看了一眼,得知后者已无大碍,便朝那年轻准仙躬身作揖道: “今日多亏有尊者出手相救,我等才得以逃出生天,大恩不言谢,阁下但有指示,只要晚辈能做得到,定然竭尽全力。” 年轻准仙拱拱手简单回礼, “时间紧迫,也就不跟萧族长兜圈子了,我确实有一事相求,希望萧族长能帮忙找个人。” “找人?” 萧聪直眉轻挑,故作讶然之色,其实心里面跟明镜似的,他知道,年轻准仙要找的人肯定就是黎牧,就像刚才一样,全都是演给别人看的,顺水推舟瞒天过海,有了这一茬,便很少有人再来怀疑大地灵根与他们这些人之间的关系了,如此说来,此地也不安全,那些隐匿在不知名处窥伺的家伙,可能是连年轻准仙都要忌惮三分的存在。 所以,这最后一折子戏,他必须得演好才行,争取天衣无缝滴水不漏,这样便能省去很大的麻烦,毕竟当年大地灵根失踪,他们这伙人就在古周平原,而今日又蒙大地灵根的护道尊者出手相救,只要是个有点疑心的人,都会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年轻准仙点点头,没说话。 萧聪深深地看了年轻准仙一眼,几分夹杂着疑惑和不满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最后是一副“我懂了”的样子,稍作斟酌,说道: “这件事确实有点棘手,请尊者容晚辈好好想想。” “需要多长时间?” “一个时辰。” “好!” …… 抛开之前种种,一切都要按照现在的剧本来,就当作这是与年轻准仙的初次见面,萧聪不知道年轻准仙要找的是黎牧,他只知道年轻准仙觉得他知道的越少越好,不会为他提供被寻者的任何信息,甚至不愿让他参与进而分享秘密,看年轻准仙那讳莫如深的模样,萧聪得有这样的觉悟--不能耍小心思搞小动作,否则的话,对方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杀人灭口! 这个问题,当真让萧聪冥思苦想了整整一个时辰,因为就眼下的条件,实在是没有现成的法阵可用,去伪存真,追求根本,根本在哪儿?只能是在因果或大道上,但以萧聪现在的阵法造诣,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为了黎牧的安全,他别无选择。 “行不行的先试试再说!” 年轻人心里敲定主意,猛地长身而起,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而后从弥芥中取出桌案纸笔等物,在那儿认认真真地画起了阵图。 年轻准仙见萧聪终于有所动作,便如闲庭信步般走上前来,笑道: “还真是用了一个时辰,萧族长的时间观念很强嘛。” 萧聪专心致志地看着阵图,漫不经心地说: “尊者过奖了,这才仅是布置法阵的第一步,一个时辰里只是有了个大体思路,后面要克服的困难还有很多,望尊者有个心理准备。” 年轻准仙不以为意, “据我所知,萧族长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这次,我信你。” 萧聪不置可否,话锋一转,问道: “不知尊者可否向晚辈展示一下贵地藏库,一般来说,使用的灵宝越珍贵,法阵效果越明显,晚辈可以根据藏库里的灵宝设计阵图,这样能节省不少时间。” 年轻准仙微微一笑, “有何不可?” 说着,弹了个响指,一粒光点自其中迸出,射进萧聪的眉心里。 萧聪整个人猛地顿住,呆滞片刻后眼神重现清明,那光点是藏库的投影,他想要的东西,里面竟然都有! 但听得年轻准仙笑道: “看见了吧,这里面的东西,你全都可以拿来使用。” 萧聪点点头, “贵地底蕴之丰厚,晚辈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声音里隐隐带着股醋味。 年轻准仙点点头,面露赞许之色, “看来萧族长已经有了一定的把握,如此一来,我心里也就有底了,我还有几件事要去做,萧族长放心呆在这儿布置法阵就好,待我办完了事儿,再来跟萧族长相会。” 萧聪带着礼貌的笑容, “尊者尽管去忙就是。” “萧族长,那咱们就改天再见喽。” “改天见。” 两人致礼作别,年轻准仙再次对萧聪微微一笑,接着便凭空消失不见了。 匆匆的,又是半个多月…… 关于跟年轻准仙的交集,大家很默契地只字不提,萧聪只是一门心思的布置法阵,五塔门徒一个个地老实得很,倒是星流云、皇甫翾、欧阳寻和幽女他们四个比较放得开,闲着没事儿就去远处逛逛,漫步在原野之中最是陶冶情操,小日子过的那是相当滋润。 年轻准仙回到这儿的前两天,萧聪就已经把阵图修改完,于是便跟着星流云他们到几个好玩的地方耍了耍,秀丽风光看在眼里,美在心田,让疲惫已久的年轻人感觉甚是舒坦。 年轻准仙回来之后,萧聪便递给他一张纸,上面罗列着建阵所需要的灵宝,年轻准仙也没多问,直接将东西堆放在建阵的地方,每一样都不少,足以让萧聪失败五六次。 大家都是敞亮人,得到建阵材料之后,萧聪便开始下一步的工作,他不急不缓不骄不躁,仔仔细细按部就班,年轻准仙在他跟前没架子,他也不拿对方当外人,每一次建阵完成,总把年轻准仙叫过来试试,失败了也没什么别的表示,就只是埋头继续改而已。 在第四次失败之后,法阵终于取得了萧聪想要的效果,这是三个月以后的事,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在一座法阵上花费那么多时间那么多精力了,虽然身心很累,但却感觉十分欣慰,那一刻他找回了曾经的自己,就像萧家覆灭前一样,轻松自在,纯粹的令人感动,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萧聪这一次布置的法阵,不敢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的确是别出心裁剑走偏锋,论阵法造诣,现在的他与萧家列祖列宗比起来还排不上号,但若论起在阵法上的想法,他无疑是路子最野的那一个,至少将生灵魂魄与大道相连的法阵,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 不过这在他看来,终究不是最完美的方法,若年轻准仙愿意给他一点关于黎牧的线索,他倒是不介意帮年轻准仙去求问一下因果,如果那座法阵能成功,他萧聪年纪轻轻便能在萧家族志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萧聪把这座大阵取名为问道。 像之前每次实验时一样,在年轻准仙入阵之前,萧聪便带着众人躲到了百里之外的另一座防御法阵中,问道在将年轻准仙的灵魂与大道相连的同时,也会将其灵魂能量激发到最大,那样的精神威压,即使是他这样的神利者,也很难能承受得住。 最难得莫过于朴实无华,要不然也不会有返璞归真这般说法,而此时萧聪的法阵就是这样,年轻准仙入阵之后,只是闭上了眼睛,什么动静也没有。 众人就这样在防御法阵里等了一天一夜,期间星流云问起年轻准仙能不能找到答案,萧聪回答说那得看他自己的本事,这话还真不是敷衍,萧聪凭借现在的阵法造诣能让年轻准仙的神魂直接降临大道,这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奇迹,剩下的,就要看年轻准仙自己的水平了,他要是大道理解足够,自然能从纷繁冗杂的道迹中看出端倪,他要是大道理解不够,那萧聪也爱莫能助,毕竟像年轻准仙这样地跟大道亲密接触,可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要换做是萧聪,指定得魂飞烟灭! 不过话说回来,这都无所谓,反正年轻准仙早就知道答案,如此大费周折也不过是在做给某些人看而已。 年轻准仙从法阵中出来后,脸上始终带着满足的笑容,那春风得意的模样,看上去还真不像是装的,得失与否,不言自明。 “萧族长果真是好手段,萧家阵法博大精深,今个儿可算是领教了。”年轻准仙一见到萧聪,便忍不住地夸赞道。 萧聪微微一笑, “尊者找到那人的下落了?” 年轻准仙轻然颔首, “虽然没有具体位置,但总归是有了些新的线索,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那现在可以送我们出去了吗?”萧聪单刀直入问道,面色不卑不亢。 “当然,想去哪儿?我送你们过去。”年轻准仙态度甚是爽快。 萧聪想了想,回道: “如果方便的话,就送我等去赢族吧。” “没问题。” 年轻准仙打了个响指,一行众人再次消失不见。 第七百一十五章 又见赢哲 从年轻准仙的结界到祈工塔所在的赢族,也是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 将萧聪他们送到目的地,年轻准仙微微一笑,道了声, “萧族长,咱们后会有期。” 萧聪作揖回礼,那句后会有期刚刚出口,年轻准仙便再次不见了踪影,当真是干脆爽快雷厉风行,他就愿意跟这种人打交道,没别的意思,就俩字,轻松! 天朗气清,风和日丽,三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林中已经寻不见半点大雨的痕迹,草地松软,鸟语花香,景色虽然比不得年轻准仙所在的结界优雅精致,但满满的都是自然的味道,带给人一种真实的感觉。 周围全是参天古树,举目四望,别说人影,连祈工塔的塔尖儿都看不见,不过,年轻准仙既然把他们放在此处,那祈工塔肯定就在这儿附近,只不过要确定个方向罢了。 萧聪微微一笑,道: “等等吧,会有人来接应我们的。” 众人依言而行,便原地放松下来。 果不其然,没过一柱香的功夫,从东北方向传来簌簌之声,萧聪略显得意道: “呵,来的还挺快。” 话音刚落,一行六人陆续冲出灌木丛,为首的是一名面相甚是俊秀的少年,身材颀长,穿着那赢族特有的服装,整个看上去像半个姑娘,他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众人,目光最后落在萧聪身上,却被另一名青年拧着耳朵拽到身后, “臭小子,跑那么快干嘛,冒犯了尊上,看贤牧大人怎么收拾你!” “哎哟,哲叔,我知道错了,您轻点,疼!” 萧聪闻言,眼前一亮,忍不住出声问道: “赢哲?” 青年笑得灿烂,放开少年的耳朵,而后冲萧聪作揖一拜, “赢哲拜见尊上。” 与四年前相比,赢哲的外貌确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青涩少年成到成熟的男人,面部线条愈加硬朗,甚至还长出了络腮胡子,也难怪萧聪第一眼没认出他来。 萧聪故作不悦之色, “怎么,我才离开多长时间,你们就被打回原形了?这让我很伤心啊你知不知道!” 赢哲几声讪笑, “这说的是哪里话,尊上的谆谆教导,我们可是一直都记着呢,只是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的,不然别人该笑话我们家贤牧枉为人师了。” 萧聪一听这话,眉飞色舞起来, “哎呦,不错哈,几年不见,都学会油腔滑调了,就冲你刚才这几句话,我就知道当年的苦心没白费,哦,对了,给你介绍一下,” 年轻人转过身来,指着众人一一介绍道: “这位是火圣塔塔主,赵三平前辈,这位是火圣塔六大护法之一的钱少阳前辈……” 赢哲一一作礼问好,笑容宽厚,未有丝毫怠慢,更没有半点谄媚, “至于这几位,就不用给你介绍了吧,星流云、幽女、欧阳寻,呃……还有这位,玄真皇家的玲珑公主殿下,皇甫翾。” “嗨,兄弟,别来无恙哈。”星流云面色浮佻,还是一如既往的痞子风格。 幽女和欧阳寻则是点头微微浅笑,倒真有了那么几分举案齐眉的味道。 皇甫翾平静自然,既保留了公主殿下该有的仪态,又没驳萧聪的面子,尺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赢沛他们几个近来怎样?”萧聪也不等赢哲介绍身边几人,突然开口问道。 “他们几个都挺好的,赢拓和小影正在闭关,赢沛近期升了族中的下祭祀,现在还在做交接,所以只有我来恭迎尊上您了,还望尊上莫要见怪……” “啧,”萧聪面露不满之色,“刚夸你两句,又犯毛病了,我萧聪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 赢哲连忙陪笑, “不敢不敢,尊上宅心仁厚深明大义,这件事可是有目共睹的。” 萧聪摆摆手, “行了行了,不用在这儿给我戴高帽子,这几位朋友是谁?介绍一下吧。” 赢哲清清嗓子,指着近旁的几位青年分别道: “这是我堂弟赢铂,” “赢铂见过尊上。”赢铂中等身材,样貌极是平凡,整个人看上去竟没什么特点。 “这是赢犀。” “赢犀见过尊上。”赢犀身材壮硕,个头没有当年的赢拓高,但那一身夸张的腱子肉看上去可比赢拓炸裂多了,说起话来翁里翁气的,像老黄牛的低哞。 “这是赢寺。” “赢寺见过尊上。” 赢寺这小子长得十分标志,尤其是跟赢犀站在一起,更是相形见俏,甚至言举之间还带了点阴媚之气,于是萧聪忍不住问道: “赢沛是你什么人?” “回族长,那是我二哥。” 萧聪闻言点点头, “怪不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承蒙尊上如此念怀,二哥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这赢寺还挺会说话。 赢哲继续介绍说: “这是赢褚。” “赢褚见过尊上。”赢褚亦是中等身高,四肢修展,脸型瘦削,眉眼狭长,由此勾勒出一份简洁麻利来,算是给萧聪留下了个好印象。 “咦,还有那个小鬼呢?”萧聪纳罕,显得饶有兴致。 于是,从赢哲后面探出个脑袋来,上面有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天真无邪,满是灵性。 “尊上是在找我吗?我叫赢子盟,见过尊上。”说着,走出来冲萧聪恭恭敬敬作了一礼。 赢哲笑得无奈, “子盟是贤牧大人的来孙,天赋异禀,修行速度极快,可惜心智太浅,都十二岁了,还整天跟个孩子一样,谁都拿他没办法。” 萧聪不以为意, “我觉得这挺好的,心智那么成熟有什么用?小小年纪就活得跟老油条似的,那多招人烦呐!再说,他本来就是个孩子嘛,什么年纪的人就干什么年纪的事儿,别动不动就揠苗助长,小心适得其反。” 赢哲幽幽一叹, “唉,都说这是棵难得的好苗子,我也觉得这小子日后说不定能成点气候,可就是太淘了,根本没法管呐。” 萧聪笑笑,拍着赢哲的胳膊,开解道: “万事开头难,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你的苦心不会白费的,慢慢来,等他哪天出人头地了,他一定会回来感谢你的。” 赢哲几声失笑, “感谢不感谢的无所谓,只是不要辜负了贤牧大人的期望就好。” “哲叔,不要再让尊上在这里站着了,我们回去吧。”赢子盟在一旁提醒道。 赢哲拍拍脑门,笑得尴尬, “呃……对,来,尊上,这边请。” “请。” 一行人马调头往东北方行去,不急不缓,边走边聊, “他们几个都那么忙,怎么你如此清闲?” “我修行不如赢拓和小影快,闭关还不到时候,也不像赢沛那般有慧根,所以在族中也就混了个武修教头做做,平时就是带着这帮少年练练筋骨,虽说不上清闲,但时间自由倒是真的。”赢哲坦然道。 萧聪狐疑, “不应该啊,我当年可是很看好你啊,难道这次打眼了?” 一旁的欧阳寻笑起来, “有人走的快,不一定走的远,有人走的慢,却能始终如一,赢哲大器晚成,只不过现在时机未到,沉住气,一步步来,大乘之期指日可待。” 赢哲面色平静笑容依旧,并不因欧阳寻的赞许而有多少变化, “那就借欧阳王爷的吉言了。” 赢子盟悄悄凑到萧聪身边,轻声自语地问道: “尊上,你们真的去过大荒吗?” 赢哲浅叱: “子盟,后边去!” 萧聪摆摆手, “一个孩子而已,那么严厉干什么。” 而后看向赢子盟, “怎么,你也想去大荒看看?” 赢子盟狠狠点头,又狠狠摇头, “我这样的进入大荒,估计得死无葬身之地吧,想想就行了,嘿嘿。” 少年咧嘴而笑,露出两排雪白牙齿,憨态可掬。 “唔~”萧聪右手抚上鼻梁,故作斟酌之色,“其实在我看来,大荒可能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可怕,即使是现在,我们这群人的总体实力在大荒中很多危险跟前也不够看,但不是一样进去后又回来了吗? 所以这世间并不是所有事都是绝对的,千万不要将自己限制在那一亩三分地里,故步自封,畏葸不前。 当然,以你现在的能力确实进不得大荒,但万事总有个过程,从零到一,从少到多,一步步地来,一点点地挑战自己的极限,让不断突破成为自己的一项能力,等你的这项能力达到一定水平,并有一群同样优秀的伙伴,就可以去大荒了。” 少年歪头想了想,又问道: “那尊上以后还去大荒吗?” 萧聪看着少年期待的面庞,忍俊不禁,他突然发现这孩子的心智其实一点都不差,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是个人努力问题,但找到一群同样优秀的伙伴那可就得看运气了,而足够优秀的伙伴,眼前不就有一群吗!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会去一次。” “能带上我吗?到时候,我肯定就能跟现在的你们一样优秀了!我发誓!”少年像模像样地伸出三根手指头,郑重其事道。 萧聪握住少年的手,将其轻轻按下,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觉得,满足好奇心,只是进入大荒的目的之一,但绝对不是最终目的,进入大荒这件事情的真正意义在于,它是一个巨大的考验,能让你明白诸多人间美好,看透世间许多虚妄,最后沉淀下真实可信的难能可贵,而这个九死一生过程,将会变成你铭记一生的怀念。 可你若是跟着我们进入大荒,那这一切便都要离你而去了,至少在我看来,没有忠贞的友谊,那这件事儿便毫无意义,所以你应该寻找适合你的知心伙伴,去搭建属于你们自己的舞台。” “可我如何才能找到一群足够优秀的知心伙伴呢?”少年似懂非懂地看着萧聪。 萧聪粲然一笑,表情精彩, “这是比大荒求生更困难的问题,不过,我倒是可以传授你一点我的经验。” “尊上快说,什么经验!”少年兴奋起来,一双圆碌碌的大眼睛里满是无暇光芒。 “以身作则,将心比心,如此一来,就有可能将你身边的人变成像你一样优秀的知心伙伴。” 少年听了,抿着小嘴缓缓点头, “听着好像也有点道理……” 少顷再次抬起头,加快几步跑到众人前面,转过身来对萧聪郑重拜道: “子盟记住了,谢谢尊上!” 众人哈哈大笑,都在赞许其孺子可教,只有赢哲面露苦色,喃喃埋怨, “经过您这一通指点迷津,这小子以后肯定要更加肆无忌惮了,尊上,你这是在给我出难题儿啊。” 萧聪闻言,笑得更快活了, “我这是在帮你知不知道,说不定不久之后,你还得陪着子盟去大荒呢,是不是想想就刺激?” 赢哲生无可恋地扶着额头,哭笑不得, “您这么说,我竟无言以对……也真是醉了。” 此般过后,赢子盟跟萧聪亲近了许多,他走在萧聪身边,一副随时要被耳提面命的乖巧模样,萧聪和赢哲还在聊着,只不过他已经不准备插话了。 但听得赢哲问道: “大战已经过去快四个月,尊上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古周平原吗?” 萧聪随口回答说: “被那大地灵根的护道尊者抓去做了三个多月的苦力,好歹任务完成的不错,这不今儿个刚被放出来。” 赢哲缓缓点头,看上去有点心有余悸, “三个月前那场大战我听族中长老仔细说了,确实足够惊险,且不说死伤之多,惊动范围之广,这次大战可是出现了三位伪仙和一位准仙,幸亏那准仙是站在尊上这边的,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 虽然对这里面的猫腻儿一清二楚,但赢哲还是要象征性地问一嘴,不然这事儿就不正常,赢哲虽然表现平平,但一直都是个知进退明事理的聪明人,要不然萧聪也不会说比起赢小影和赢拓,他更看好赢哲,因为之前种种已经表明,赢哲虽不显眼,但一直都是能托底的那一个,队伍里有这种人的存在,往往会让其他人不由自主地心安,所以萧聪一直都认为,假以时日,赢哲定会成为难得的栋梁之材。 只可惜,在演技上,赢哲还差点火候,就比如现在,这眉头皱的就稍微有点过了。 萧聪鼻子里一笑, “互相利用,各取所需而已,他救我一命,我还他一报,彼此两不相欠,你以为就他那胃口,能轻轻松松地吃下我?哼,恐怕他担心的不是崩牙,而是丢命!” 赢哲不解, “可那两位伪仙不就想置尊上于股掌之中吗?” 萧聪脸上蔑意更甚, “就他们?呵呵,那头老兽明显实力不够,至于那位通天境九十几重天的散修,只要不打算灭了我,他就定会万劫不复,不过……” 年轻人怅然一叹, “话说回来,这一次确实是侥幸,倘若不是有大地灵根的护道尊者出手,星老大他们几个人恐怕就活不到现在了。” “那您呢?” “我?我肯定是轻易死不了的,但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萧聪说着,自嘲一笑,“归根结底,还是实力不够啊。” 欧阳寻笑容宽厚,像个过来人般老气横秋道: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习惯就好了。” 星流云笑的邪性,一脸纨绔之相, “要是那样毫无波澜地活着,才是真的没意思呢!人生嘛,大起大落,波澜壮阔,宁愿站着死,也不跪着活,怎么着等老了的时候也得有点吹牛逼的资本嘛!” 尹诺竖起大拇哥,眼神狂热, “星王爷说的,在理!” 皇甫翾一声冷笑,毫不留情道, “在理个屁,没心没肺的东西!” 此言一出,星流云虽然没有发作,但气氛一时却变得有些尴尬,萧聪打了个哈哈,随口问道: “对了,那天赢族派去帮我们的前辈,你可认识?” “当然认识,”赢哲看上去特别自豪,“那可是我师父。” 萧聪乐了, “哎呦,正好哈,我答应你师父回头要请他喝酒,等拜过你们家贤牧,一起去喝点。” 赢哲大喜过望, “那太好了,我可是好久都没喝过那样爽口的佳酿了!” 萧聪愈加得意, “放心,今天晚上请你喝更好的。” “还有更好的?” 星流云拍拍赢哲的肩膀,笑容略显神秘,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着,竟还不忘吧唧吧唧嘴。 第七百一十六章 赢族与三尊道场 来到紧挨着祈工塔的木制阁楼,见到贤牧赢目宣,老人家还是跟四年前一样,银须雪髯,面容苍老,枯槁的身体套在宽松的袍子里,拿着枯木手杖颤巍巍地站在圆形高台旁,精神矍铄,和蔼可亲。 厅堂里的布置也跟记忆中一样,老人家背后是那面气势恢宏栩栩如生的幕景,东北角放着那座耳朵奇大的丹炉,西南角放着那面被巨龟驮着两人来高用来监视周围动向的鼋祚镜。 萧聪刚进门,赢目宣便躬身作揖拜道: “老夫赢目宣,拜见尊上。” 萧聪受宠若惊,赶紧相扶, “前辈这是为何,该是晚辈向您行礼才是啊。” 老人家笑着直起身来, “自古以来,尊卑有别,你若是给老夫行礼,那可成何体统啊,咦,这两位是?” 萧聪循着老人家的目光,看向身后的赵三平和皇甫翾,赶忙介绍道: “这位是火圣塔塔主赵三平前辈。” 老人家赶忙作礼致意, “原来是从火圣宫来到道友,久仰久仰。” “前辈在上,晚辈有礼了。”赵三平说着,朝赢目宣躬身一拜,一点架子都没有。 “这位是玲珑公主皇甫翾。” “哦,原来是公主殿下,失敬失敬。” 皇甫翾笑容俏皮,以宫廷礼对着赢目宣欠身一拜, “见过前辈。” “呵呵,这小姑娘,真讨人喜欢,来,大家都来坐,尊上,您上座。”赢目宣招呼着,抬手指着圆形高台子左列第一张椅子道。 “有两位前辈在此,晚辈怎敢浞訾栗斯,还是前辈上座。” “尊上不必妄自菲薄,这位子,现在就你能坐。” 赵三平也随声附和道, “客随主便,萧族长就随了前辈吧。” 萧聪退却不得,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在赢目宣指定的位子上坐了下来,赵三平坐在对面第二张椅子上,赢目宣也没坐回到高台上的环椅,而是坐到了萧聪旁边, “老夫早就知道还能再见到尊上,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尊上历险大荒,完璧归来修为精进,容老夫先给尊上道个晚喜,还有诸位,祝大家承前启后,再创辉煌。” 说着,拱起手来上下晃了晃。 萧聪也跟着拱了拱手, “承前辈吉言,也祝您一如既往福寿安康。” “好,好,”老人家看上去甚是欢喜,“就凭尊上这句话,老夫怎么着也得再活三百年才行!” “三百年哪儿够,怎么着也得三千年起步嘛。”星流云跟嘴上抹了蜂蜜般起哄道。 “行,听星王爷的,那就三千年!”老人家气势豪迈地开起玩笑,像村头柳树下的寻常大爷一样,看上去是真的高兴。 赢哲亲自端来茶水,放在萧聪几人近旁的小桌上,虽说来者皆是客,但赢族在尊卑礼仪这方面甚是严苛,追迟和承法驹压根就没资格上阁楼,萧家将、尹诺、冥乌族兄弟他们虽然上了阁楼,但只能在厅堂外面守着,五塔门徒除了赵三平之外,其他人都得在后面站着--倘若赵三平不在,他们代表各自所属门派前来拜谒,倒是能得一席之位,只有身为萧家族长的萧聪、承袭御王之位的星流云和欧阳寻,贵为玲珑公主的皇甫翾和有郡主爵位的幽女还有火圣塔塔主赵三平有资格坐在这儿。 这次和上次确实不一样,上次是因为没有外人在场,看萧聪的面子,便让尹诺他们到里面来站了站脚,但今天当着五塔门徒的面儿,赢族便不得不公事公办了。 不过,萧聪倒是觉得这样做挺好,按规矩来办事儿,最起码有一定的层次感,老话说的好,无规矩不成方圆嘛。 几人谈笑风生,其乐融融,天南海北地扯了一会儿,萧聪想不到赢族看似明哲避世,其实消息灵通得很,萧家与皇甫家会盟、还有萧聪他们在琅琊神矿与魔族的大战,赢目宣全都知道,甚至他们此行之目的,也被其猜的正着,老人家还劝萧聪不要担心木圣塔塔主魏习臻和水圣塔塔主梅若芝的安危,说那闭关之地连他都不知道,其他游荡在古周平原的伪仙肯定更无从知晓,能知道具体位置的,估计也就只有那位大地灵根的护道尊者,不过那种存在,肯定是不屑于从中作梗,非但如此,或许必要时候还会施以援手,毕竟那护道尊者已经知道了萧聪的本事,以后可能还要找萧聪帮忙,提前攒点交情,才是明智之举。 气氛在不知不觉中被烘托到点上,赢目宣啜了口茶水,再次启齿道: “尊上,老夫也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聪笑着抬抬手, “什么当讲不当讲的,前辈说就是了。” 赢目宣干枯的手掌用力搓着权杖的把手,看上去竟有点紧张, “方才听您说要去三尊道场一趟,不知可否带上几个赢族后辈,让他们也跟着去碰碰这千载难逢的运气,老夫听闻,那三尊道场乃是传说中的佐世华尊、佑世宝尊和教世元尊所留,但凡成功进入其内,不管能不能得到最后的传承,皆有难得收获,只是门槛放的太低了,即使得到机缘,恐怕也很难活着出来。” 萧聪闻言直眉轻挑, “门槛放的太低却很难出来?这话怎么说,前辈为我等仔细讲讲吧。” 赢目宣轻轻一叹, “尊上应该还不知道,只要是修为在通天境之下的生灵,皆有资格进入三尊道场抢夺传承,虽然都传能否得到机缘还得看缘分,但大家都知道,实力才是更加重要的原因,那其实就是一座擂台,用来考验参与者的综合能力,强者留,弱者死,跟炼蛊一样,同一修为的生灵之间,实力差距能有多大,您比我更清楚,所以要想在三尊道场抢夺机缘,还是得抱团才行。 可人心叵测,想找个能托付的人实在是太难了,但老夫相信尊上的品性,也相信尊上的实力,尊上也尽可相信赢族的后辈,只要尊上愿意带他们进入三尊道场,在他们身上添加禁制也无妨。 尊上带着那么多人历险大荒却没损失一兵一将,进到三尊道场也肯定没有问题,还望尊上考虑考虑老夫的请求,提携一下赢族的年轻人。” 说着离座而起,走两步又冲萧聪拜了下去。 萧聪赶紧再次起身相扶, “前辈这是何必,此事对于晚辈来说,亦是好事,多个人就能多一份力量,大家互帮互助,哪有提携一说。” 赢目宣被萧聪搀着回到座位上,但听得萧聪继续道: “可是,各位赢族朋友的安危,晚辈只敢说尽心竭力,可不敢做任何保证啊。” 赢目宣摆摆手,竟笑出声来, “尊上放心吧,他们随您去三尊道场,保护您的安全也是任务之一,从老夫个人来讲,幸存者自然是越多越好,但结合实际情况,哪怕能活着回来一个,老夫也心满意足了,这对尊上来说,肯定不在话下吧。” 萧聪点点头,随口说道: “前辈好像很在意这件事啊。” 赢目宣两只手叠放在权杖把手上,凑近几分后压低声音, “不瞒尊上,三尊道场的三位尊者,貌似跟我们赢族有些关系,准确说,是跟我们的图腾祈工塔有关系,三尊道场每一次开启,我们都会派族人去碰碰运气,幸存者回来后便会与祈工塔产生某种神秘的感应,老夫我便是其中之一,” 说道这儿,老人家脸上涌起一片自豪之色,可没过多久便再次暗淡下来, “可惜,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族人能从三尊道场活着回来了,若是错过了此次开启,等老夫撒手人寰,这座贤牧府就该空了……” 对于赢目宣心里的悲戚,萧聪感同身受,信仰崩塌之后,灵魂便失去了归属,心如死灰行尸走肉的日子,还剩下多少意义?即使可能他们一开始来这儿时还未发现三尊道场和祈工塔的微妙联系,但曾经沧海难为水啊,这份深渊似的落寂,该如何去填补呢? “明白了,”萧聪声音略显沉重,然后拍拍赢目宣的手,柔声道: “前辈放心,晚辈定不负所托。” “那老夫便替赢族多谢尊上了。”老人家声音颤抖几近热泪盈眶。 少顷,欧阳寻问道: “关于三尊道场,前辈还知道什么,能否仔细讲讲,让我等也有个准备。” 赢目宣抬手拭了拭眼角,又拾杯抿了口茶水,声音较之前轻扬了些许, “尊上但有所需,老夫定然是要倾囊相尽,那咱们就从来开始讲,如何?” 萧聪笑得灿烂, “愿闻其详。” 听赢目宣讲,三尊道场出现的时间比三尊教出现的时间早的多,三尊教的开山祖师当年也是从三尊道场出来的幸存者,虽说只得到了一部分传承,但也算是个人物,至少脸皮够厚,凭借那一鳞半爪竟能将三尊教发扬光大,生生挤进了七大教之列,若让他得到全部传承,现在的三尊教估计就能排在祭苍阁前面了! 虽说都是从三尊道场出来的幸存者,但论起对三位尊者的了解,赢族却自认为比三尊教知道得多,这便是祈工塔的功劳了。 从第一个从三尊道场回来的赢族人与祈工塔建立那种微妙的感应开始,历届贤牧都能从祈工塔那儿获得零星信息,虽然破碎混乱,但用心整理也能得出些隐秘来,就比如贤牧府厅堂里的这面宝镜和这尊耳朵奇大的丹炉,便是通过祈工塔给的秘法炼制而出。 三位尊者存在的时间,已经不可考证,但可以肯定的是,那都是超越了灭天境真仙的时代巨擘,在玄真界留下的痕迹也不多,只有一座三尊道场而已,于是有不少人猜测,所谓佐世华尊、佑世宝尊、教世元尊,不过是他们成道后重新更换的身份,所以他们修行的时代可能要比他们成名的时代还要久远,再往深处追究,就有可能成为神话传说了。 这么多年过去,到底有没有获得最终传承的人,赢目宣也不敢肯定,只是知道确实有好几位从三尊道场出来的幸存者,最后修为达到灭天境,可成仙之后却杳无音信了,而且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更不知道究竟去了哪里--东胜仙都大概率是没有可能,传说每当有仙人第一次进入东胜仙都的时候,都会有天地异象发生,像天道翁那样的是特例,毕竟他又不是第一次去,而且屡贬屡迁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关于三尊道场的种种,赢目宣虽然也跟萧聪他们介绍了不少,但听上去确实没什么干货,反正在萧聪的理解中,三尊道场未布置暗道机关,伏兽陷阱,那它就是个寻常之地,至于哪些地方具体有什么机缘暗藏,他也不怎么感兴趣,既然进去一趟,怎么能不好好逛一圈,他可是名副其实的萧家人,那些机缘就算藏的再好,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况且他身边还有欧阳寻这个龟府少节主在,要知道,这家伙可不是吃素的,眼睛之毒辣,心思之谨慎,放在整个玄真界肯定也是拔尖儿的存在,对了,还有精神力强得变态的皇甫翾,赢族人能找到的猫腻儿,他们肯定都能找得到! 倒是三尊道场的几拨从不缺席的常客,勾起了萧聪的浓厚兴趣,端木、闻人、百里这三个家族仅是让他有点意外,但独孤家可就让他非常意外了,他实在想不通,稳坐玄真界炼器圈第一把交椅的独孤家去凑这个热闹干什么,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传承,就算他们能苟活到最后也没用啊,难不成这里面还有别的秘密? 一想到这儿,年轻人竟有点期待,他觉得三尊道场这一行,肯定要发生不少有趣的事儿,至少给独孤家捣乱的重大任务,他是接定了! “之前动不动就派离阳境至强来追杀小爷,这次小爷倒要看看,你们能派进入多少酒囊饭袋,最好再多派几个家族翘楚进入,肯定要让哥几个杀的过瘾啊,要不然,星老大他们几个连利息都收不回来!” 除了几拨从不缺席的常客,还有几个从不染指的看客,皇甫家便是其中之一,萧聪又想到, “嗯,去之前还得让翾儿问问她老子能不能去,说不定皇甫家知道别的事情,小心驶得万年船,多点准备总归不是坏事……呃,不行,这件事还是得我亲自去问才行,如果陛下说三尊道场皇甫家的人去不得,估计翾儿不会告诉我,这种事,她做的出来!” 第七百一十七章 祭拜赢族英灵 与赢目宣一通畅聊,时间已是申时初刻。 此次来赢族,时间充裕,故而贤牧大人决定叫上全部赢族人,今天晚上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这件事萧聪没法推脱,毕竟是人家的一番美意,但他之前可是说了要请赢哲的师父喝酒,君子无戏言,从目前情况看,今天晚上肯定是没戏了,而且今天晚上若是喝得尽兴,以后再单独宴请恐怕会少很多滋味,所以萧聪决定还是提前去拜谒一下,聊表谢意。 残阳如血,红霞满天,在祈工塔的衬托下,今天的暮色看上去格外壮观,余晖洒落,为东边的建筑镀上一层金光璀璨,而西边却在树影里越加昏暗,萧聪他们站在贤牧府前的广场上向西眺望,眼帘里的景观变成一副巨大的图卷,以树梢头为界,下面好似地狱,上面说不出是仙庭还是人间。 在赢哲的带领下,萧聪一行人沿着碎石小路不紧不慢地往东走,听赢哲说,他师父是赢族实力最高的长老,名叫赢昶,其实三个月前参与战斗的长老还有三位,分别是赢古蓟、赢守义和赢狄,除了四位长老外,其他参战的赢族人也有不少,不过不用一一拜谒,但这四位长老,最好还是都去问候一下,礼节上过得去,面子上也好看些。 萧聪欣然接受赢哲的建议,顺口问起赢族人在那一战中的伤亡情况,赢哲笑说只有几个轻伤,其他都安然无恙,没有死亡,可演技一向是他的短板,那笑容看上去实在是牵强了些,被萧聪一眼就看透了。 “到底伤亡几何,赢哲,这种事你可不该瞒我!” 萧聪忽然严肃的脸色,让赢哲更加紧张,又被年轻人那么直直地看着,由此愈加慌乱,支支吾吾地说道: “不敢欺瞒尊上,确实死了几个族人……” “重伤的呢?”萧聪声音听上去较之前多了些森寒。 “有……有几十个……”可以听得出,赢哲是在一番挣扎后还是说出了实情。 “说说,怎么回事。”萧聪继续往前走,声音平静得让人感觉可怕。 赢哲呼出口气,看上去释放开来,状态看上去轻松了不少, “尊上与护道尊者离开之后,那伪仙散修心有不忿,知道招惹兽族一定会被群起而攻之,便把气都撒在了赢族身上,长老们自知不敌,带着族人往回跑,他们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折的。” “知道那杂碎的身份吗?” “这个还真不知道。” 星流云从赢哲的声音里听出了猫腻, “用鼋祚镜应该能确定他的位置吧,或者说,你不知道他的身份,但贤牧知道,对吗?” 赢哲咽了口唾沫,鬼使神差地点了到头,在此之前他可从没发现,星流云那双眼睛竟然能毒辣到这般地步。 萧聪不怒反笑,面色略显狰狞, “行,我知道了,先不去见你师父,走,带我去祭拜他们的坟冢吧。” 赢哲回了一声“是,尊上。”便带着众人在当前这个十字路口转了弯儿,而后继续往南走去。 赢族塔寨的南边,是他们的墓陵,一个个半人来高的坟茔整整齐齐地排在那里,最后方有一条浅浅的白线,那是刚立起不久的墓碑和新翻的土壤。 萧聪他们径直来到这条白线之前,一个个面色悲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里埋葬着他们的救命恩人--就算不能说整个,但怎么着也算是半个,毕竟他们就是在三个月前的大战中死的。 欧阳寻很默契地取出一些可以充当供品的奇珍异果和一应酒具,赢哲也到祠堂里拿一摞纸几捆香来,欧阳寻将供品摆放好,萧聪亲手点燃了火纸,并把燃香插在香炉里,用一根树枝慢慢地拨弄火纸,使其燃烧地更完全,纸灰在火焰的作用下弥漫而起,飘向原处,最后,萧聪将整坛的酒围着十几座坟茔浇在地上,并带着众人一一鞠躬致敬--虽说死者为大,但萧家人贵为伏魔者,向死去的赢族人行叩首之节还是显得有些不合适,因为赢族人太在意这套尊卑礼序了,那样不仅是对死者的扰乱,也是对生者的折煞。 自始至终,没有人说过一句话,他们安静地来,安静地走,一切尽在不言中,直到走出这片墓陵之后,萧聪才轻声对赢哲说了句, “走,去找你师父吧。” 赢昶是赢族东脉的大长老,住在东部平民区中部,距离贤牧府不到两里路。 像之前一样,人形的上楼,萧家将等在外面等着,只有五大家族的后辈和赵三平走进厅堂。 令人喜出望外的是,将要拜谒的四位长老竟全都在这儿,大概是看到赢哲带萧聪他们去墓陵祭拜,为了节省时间,贤牧便吩咐人把四位长老聚在了一起。 “赢昶” “赢古蓟” “赢守义” “赢狄” “见过尊上。” 四位长老同时躬身作礼,看样子应该是等候多时了。 萧聪已经习惯了这般场面, “几位前辈快快请起。” 四位长老直起身来,便见萧聪等人竟拜了下去,齐声道: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请受晚辈一拜。” 四位长老大惊失色, “这怎使得!尊上快快起来,您这一礼,叫我等可怎么承受的起呐!” 萧聪笑道: “晚辈今天本就是来拜谢的,不能光说不做啊。” 说着,使了个眼色,星流云等人便把早已备好的礼物放在最前面的四张小桌上。 四位长老刚要开口,却被萧聪抢先说道: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前辈千万要收下,不然我这趟可就白跑了。” 四位长无奈的老笑容中带着赞许,各自回了句, “谢尊上。” 赢昶热情招呼道: “来,尊上,这边坐。” 赢守义也跟着招呼着, “各位,都来坐。” 赢哲很有眼力劲,这不又端茶倒水去了。 刚坐下,萧聪后知后觉, “忘了给前辈介绍了,这位是火圣塔塔主赵三平前辈,这位是公主殿下皇甫翾。” 还是像在贤牧府一样,双方作礼致意,甚至连言语都差不多。 赢哲将茶盏一枚枚地放在几人身前,大家寒暄几句之后,萧聪拾杯抿了一口,笑道: “方才在贤牧那里聊起去三尊道场的事儿,前辈让晚辈带上几个赢族子弟历练历练,还让晚辈自己挑选,晚辈可不敢妄下决断,不知四位前辈可有合适的人选,给晚辈推荐一下。” “这……” 四位长老面面相觑,一时不能应答,这是贤牧的决定,他们自觉无从干涉。 萧聪从四位长老的眼神中读懂了他们的难处,在他们的意识里,贤牧之所以为贤牧,是因为他老人家做事一向有道理,以他们的智慧,却不一定能看的透,于是又说道: “要不这样吧,前辈跟晚辈说说不适合的人,莫让他们白白送了性命,也算是让晚辈避避坑。” 可四位长老想了想,还是微微摇头,赢古蓟无奈开口, “尊上,不是我等怕厚此薄彼伤了族人和气,更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这件事它讲究个缘分,我等实在是不好说啊。” 萧聪看四位长老这态度,知道不可强求,于是只能作罢,正好这时候赢子盟来通报,只见少年在门前站定,毕恭毕敬的躬身作礼道: “拜见尊上,拜见长老,晚宴已经备好,贤牧大人派我来请各位过去。” 赢昶爽朗一笑, “既如此,尊上,我等前去赴宴吧。” 萧聪朝外看看外面晦暗的天色,失笑道: “时间确实不早了。” 四位长老站起身来,赢昶抬手作势, “尊上,请。” 萧聪回礼, “前辈请。” 一行人相继出门下楼,往贤牧府那边行去。 晚宴设在了贤牧府前的广场上,整个广场是一个圆环,将祈工塔围在中央,四座贤牧府分别在四个方向紧挨着祈工塔,所以广场算是赢族四脉的公共区域。 此时广场上已经点起灯笼,摆上桌椅,而所有人却还在广场外等候,萧聪知道在这个地方自己的谦让完全是一种多余,于是在与四位贤牧打过招呼后,便自觉地径直走上广场,在zhu席尊位上坐下来。 年轻人顺手取出百来坛佳酿,让萧家将们在每张桌子上都放了一坛,这些佳酿都是当日从皇城离开时,星流云厚着脸皮在玄真皇那儿要来的军资,玄真皇够爽快,直接派宦官领着萧聪他们去了皇家酒窖,让星王爷想拿多少拿多少,星流云这次倒也算是适可而止,没好意思把人家的酒窖搬空,只是在萧聪和欧阳寻的弥芥里各装了两千多坛而已…… 然后,站在广场外的赢族人才按尊卑礼序一一落座,没九人一席,陪在萧聪左右的自然是四位贤牧和赢昶等四位大长老,星流云他们几个加上赢哲和赢沛坐在一张桌上,二十七名萧家将分别坐在三张桌上,这四桌加上另外安座着四脉长老的两桌将萧聪他们那一桌围在中间,象征众星捧月。 一道道佳肴被端上桌,赢族众人敬过萧聪三碗酒之后,大家开始自顾自边吃边聊,老实说,赢族大厨的手艺并不怎么出色,萧聪只是对付着吃了几口。 宴席上的客套往来,拘束死板不说,还没多少营养,萧聪强打精神,表面上保持着始终如一的热情逢场作戏,实则内心感觉了了,恨不得赶紧离席。 善解人意的星流云似乎很是理解萧聪现在的艰难处境,于是便带着欧阳寻等人来zhu席上敬酒,加上萧大萧二萧三代表所有萧家将,一人打一圈,一共十圈,便能让每位贤牧和长老各饮十碗酒! 晚辈的敬酒,长者不便推辞,因为晚辈敬的不是酒,而是孝心和福祚,在凡人的观念里,谢辞晚辈的敬酒,那可是折寿的表现! 果不其然,十碗酒下肚,四位长老开始跟着飘起来,嗓门儿高了,话也多了,萧聪脸上终于出现真实的笑容,四位贤牧虽然依旧清醒,但将萧聪的变化看在眼里,由此心照不宣地不做干涉,任由气氛向失态的方向极速狂飙而去--其实他们也不想把宴会的基调搞得那样低沉苍白,不过碍于赢族人最为看重的尊卑礼序,他们不得不这么做,好在星流云他们送来了东风,他们便十分乐意顺水推舟一次了。 到现在,宴会才算是真正开始。 一股子欢烈的情绪在广场上悄然升起,有四位长老以身作则,那些热血方刚的年轻人跟着跃跃欲试,试探之后发现位高权重者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便愈加放肆起来了,活像一群狂欢的乡野村夫。 萧聪当然是螃蟹过河随大流儿,跟四位长老好一通胡吹海喝,东脉大长老赢昶酒量虽然不是很大,但来者不拒,最后喝得烂醉如泥趴桌不起,终于心满意足地兑现了当日与萧聪当日的承诺-- “等杀光了这帮猪狗,回头我请前辈喝酒!” “好,到时候我们不醉不归!” 第七百一十八章 炼制阵盘 “我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萧聪不知道,昨夜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现在的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俗人们将之称为“断片儿”。 天还没有亮,他在此时醒来,完全是习惯使然,头也不觉得疼,反而十分清醒,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星流云这个酒腻子在皇家酒窖里挑出来的果然都是上等的好酒。 从床榻上坐起身来,稍稍延了片刻,而后跻鞋下床,来到房门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抬头看,见寒星两点,正在缓缓隐去。 耳畔传来脚步声,萧聪往左扭头,见身着鹅黄色长裙的皇甫翾从隔壁房间里款款走出,面含浅浅笑意, “哥哥醒了?” 萧聪怔了怔,莞尔笑道: “是啊,总在这个点醒,这么多年都改不了了,你一夜没睡?” “幽女姐姐也没睡,我俩一个值前半夜,一个值后半夜。” 皇甫翾来到萧聪身边站定,丝丝缕缕的清香漫进后者的鼻腔,仿佛将其带进到另一片独立的时空,在这片温暖安谧的时空里,年轻人感觉好像与身边的人儿产生了某种奇妙的感应,他那习惯性紧绷的神经和心弦正在松懈,甚至整个生命都变得柔软,他想着, “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吗?或许对我来说,就是了吧……” 于是乎,便鬼使神差地将手搭在了皇甫翾的肩膀上。 皇甫翾嘴角上扬,眼波流动,整个人散发出恋爱中女子那种独有的美感,缱绻旖旎,葳蕤潋滟,她终于如愿以偿地跟她的心上人成了一对璧人,心中欢喜满溢,就要开出一朵话儿来,不由自主地将头靠在身边男子的肩膀上。 “面对赢族,还需要那么谨慎?”萧聪声音轻轻的。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多一份谨慎,总归不是错事,再说,赢族人也不知道我和姐姐在防着他们。”皇甫翾略带了点撒娇。 “对,说得对,”萧聪笑容宠溺,“翾儿考虑一向周全,多亏有你在,不然我可是要多走不少弯路呢。” “是不是感觉越来越离不开我了?”皇甫翾仰头去看萧聪的脸,面色俏皮,眼神却满含希冀。 萧聪咂咂嘴,故作琢磨, “有点吧……” 皇甫翾眼神瞬间“冷”了下去,狠狠地在萧聪腰上掐了几把,边掐边嗔怒道: “才有点,有点!” 萧聪龇牙咧嘴地笑,扭曲中带着滑稽,痛并快活着。 在这个世界上,有人只愿意与另一半共享荣光,有人愿意与另一半筚路蓝缕,甚至毫不犹豫地付出生命,前者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但后者却值得倍加珍惜,萧聪知道,能遇见皇甫翾,是他的福气,而且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噗嗤!” 一声轻笑打断了萧聪和皇甫翾的嬉闹,两人动作戛然而止,循声望去,正好看见隔壁门口幽女因做贼心虚而猛地缩回去的俊脸--不只是幽女,还有另外几个房间的欧阳寻和尹诺等人。 少顷,星流云打着哈欠走出门来,跟没事儿人一样伸了个懒腰,装模作样地问道: “几时了?该做早课了吧。” 萧聪看了皇甫翾一眼,后者俏皮地吐吐舌头,为了避免招来不必要的调侃,两人当然是选择对方才的偷窥者不做追究,于是顺坡下驴, “嗯,差不多是时候了,走吧。” 萧聪说完,率先往前走去。 星流云凑到皇甫翾身边,低声坏笑道: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说帮你拿下,就肯定能让你拿下!” 皇甫翾竖起大拇哥,脸上是一副夸张的郑重, “星王爷就是厉害,佩服!” “那是!”星流云得意地扬起下把,而后又煞有介事道:“革ming尚未成功,还需继续努力,只要小聪没进你的被窝,这事儿就不能松懈!” 皇甫翾深以为然,点头如小鸡啄米, “嗯嗯,知道了!” 星流云刚走,欧阳寻和幽女又凑了过来,人间仙子面带着甜甜的笑,对皇甫翾祝福道: “恭喜公主殿下喽。” 欧阳寻不忘拱拱手,一张猥琐的大脸看上去贱里贱气, “恭喜公主殿下。” 皇甫翾灿笑着拱拱手, “同喜同喜。” 这话明显是跟欧阳寻说的,却惹得幽女脸上飘起一阵绯红,她一直都是个温婉淑雅的女子,虽然同是名门望族之后,可不像皇甫翾这般性格生猛。 尹诺也过来凑热闹,关于萧聪和皇甫翾的种种,除了当事人之外,恐怕就他了解的最多,而且,他跟鸿翔的关系也一直不错,只见这家伙咂咂嘴,满脸尽是调侃的意味, “花儿已然开放,结果还会远吗?提前祝公主殿下与萧族长比翼齐飞百年好合。” 说着,躬身作揖一拜。 皇甫翾掐起小蛮腰, “好你个尹诺,胆子见长啊,都敢来拿本殿下寻开心了!” “不敢,不敢,”尹诺赔笑,“这不是祝贺嘛,怎么成寻开心了呢!” “哼!”皇甫翾傲娇地翻了个白眼,可一颦一笑都透着心花怒放。 一行人来到赢族东脉的一座塔楼上,默默地做完早课,对于今天的规划,萧聪在昨天就已经有了主意。 回到暂住的塔楼后,取出之前萧凤哲使用的那只炉鼎,和一堆小山般的什物,先是在房间里布置了一座法阵用来保护周围,而后生起炉火,开始小心翼翼地置弄起来,用来帮三位塔主融合五行灵物的法阵,以及前段时间帮年轻伪仙用来找人的法阵,使用的主要手法都是那条从以石刻阵阉割来的新路子,萧聪自认为现在的自己对以石刻阵之法又有了新的理解和感悟,虽然还无法炼制出可以铭刻高阶法阵的阵盘,但炼制出铭刻低阶传送阵的阵盘应该不是问题。 萧聪在炼器上没有多少天赋,但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苦心研究和对欧阳寻的虚心请教,倒也让他积攒了一些真学造诣,凭借萧家人与生俱来的神利者的优势以及《神秘古经》的加持,现在的他已经能够感应到那些天才地宝之上更多的信息。 炼器是门儿手艺,不但看经验,还得靠感觉,所以在炼制阵盘时,年轻人是闭着眼睛的,他盘坐在那儿,左手手掌朝下,掌心正对着炉膛,用紫炎七迭小心控制着炉膛里的火焰,右手拿着炼器材料,总是试探着放进鼎中,然后拿起另一件,默默的等待时机。 第一次正式炼制阵盘,当然不可能做到一蹴而就,即使萧聪已经算是万事俱备,可也是足足失败了十几次,才成功炼制出第一块阵盘。 接下来事情就顺遂多了,萧聪沉溺其中,忘我地一遍遍重复着同样的过程,他越来越熟练,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将炼制一块儿阵盘的时间从两刻钟压缩到了一刻半,连赵三平看了都连连称奇,赞叹道: “萧族长可真是天纵奇才!” 萧聪自己不停止,便没有人敢来打扰他,就这样持续了差不多一个白天,直到夜幕再次降临,年轻人才熄灭了火焰,眼中神光不再,茫茫然若大梦初醒。 身边是散落的一堆阵盘,萧聪拿起一块,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看着看着,便发出一阵傻笑,看得星流云心里面直打鼓, “小聪这……不会有事吧,我记得上次欧阳寻就是……” 幽女一个白眼剜过来, “你能不能闭上你的乌鸦嘴!” 皇甫翾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往前走去,直至萧聪身边,弯下腰来笑道: “哥哥忙活一天了,饿了吧。” “咕咕”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惹得萧聪和皇甫翾皆忍俊不禁,年轻人站起身来,问道: “都准备好了?” 皇甫翾点点头, “就等哥哥了。” “那行,去吃饭!” 萧聪说完,顺手握住皇甫翾的柔荑,神态自若地往外走去。 星流云瞪大眼睛,显得极是不忿, “他这是什么意思?秀恩爱吗!” 没人搭话。 欧阳寻站直身子,像个绅士般伸出右手,幽女脸上泛出甜蜜的弧度,将手轻轻地放在欧阳寻宽厚的熊掌上,相与而去。 星流云捂着眼睛,痛苦地说了句, “这一个个地,怎么能这样,太残忍了……” 晚饭是在暂居的木楼吃的,白天赢哲来过几次,见萧聪一直在那炼制阵盘,所以没敢打搅,申时左右送来的餐食,现在吃应该还热乎。 大家像往常那样边吃边聊,赵三平对萧聪炼制的阵盘分外感兴趣,倒没拐弯抹角旁敲侧击,直接了当地表示他也想学习学习,萧聪也不藏着掖着,将自己对以石刻阵之法的感悟和理解通通说给老道士听,只可惜,以石刻阵之法是将炼器与阵法结合的产物,赵三平虽然在炼器上颇有几把刷子,但在阵法上却一窍不通,于是,老道士便干脆利落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吃过晚饭之后,萧聪继续忙活,成功炼出阵盘只是制作法阵石刻的第一步,他还得以萧凤哲的独门妙招将法阵刻在阵盘上,这也是个技术活,对于驭阵师阵法造诣的考验可不是一般的严苛。 不过,这对于现在的萧聪来讲,根本就是小菜一碟,萧凤哲那套独门妙招,他已经看了无数遍,简直可以倒背如流,就算铭刻低阶传送阵的法阵石刻需要高阶传送阵的阵法造诣又如何?他还不是一样手到擒来,将这几十枚法阵石刻全部完成,仅用了不到两个时辰,而且随便挑了几块测试,效果还都挺好,可这并不是年轻人想要的最终结果,他还在琢磨着, “如何快点做出中阶传送阵的法阵石刻呢?” 第七百一十九章 突如其来的归附 这一想,又是一整夜的时间。 第二天做完早课,萧聪便开始尝试炼制可以铭刻中阶传送阵的阵盘,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整整一个白天都在翻来覆去的失败中度过。 这让他焦头烂额身心俱疲,同时又激起了他强烈的好胜心,但他也同样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于是在吃过晚饭之后,便去歇息了,准备好好地睡一觉,重整旗鼓,明天接着干。 皇天不负有心人。 萧聪的第一块可以铭刻中阶传送阵的阵盘,是在第三天中午完成的,年轻人欣喜若狂,像个孩子般在房间里欢呼雀跃,这表示他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挥霍法阵石刻了,至少给每个人配上十块八块的根本不成问题,这样便能将他们的生存机会甚至是胜算提高三成以上,因为即使是萧凤哲留下来的那些传送阵的法阵石刻,大多数也仅是中阶而已。 等他再精进一步,能够炼制出中阶杀阵的法阵石刻的时候,他们基本就能在玄真东界横着走了,一但有机会,就去灭了诸葛家,这事儿光想想就让人觉得兴奋! 又花了差不多三天的时间,萧聪凑了百来枚法阵石刻和一些知神玉留给赢族,又在中心广场上布置了一座品阶相当的传送阵,如此一来,三个月前的惨烈事故便很难再发生,萧聪那颗愧疚的心终于得到了些许安慰,虽然不能算是轻松,但至少能让他安心地离开这里。 这天,四位贤牧将所有赢族的年轻人全部叫到中央广场上,请萧聪挑选带去三尊道场抢夺机缘的人,关于这件事,萧聪之前也请教过赢哲,但赢哲跟四位长老一样,亦是三缄其口,只说得看缘分。 萧聪没招儿,只好接受这个建议,所以今天也只是在人群里走了一圈,看着谁顺眼就挑谁,最后的结果便是五天前去迎接他们的五个年轻人--赢哲、赢褚、赢铂、赢犀、赢寺。 萧聪之所以这么选,可不仅仅是因为看他们几个顺眼,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觉得应该带上赢哲这个可造之材一起去,既然那几个小伙伴跟赢哲玩的挺好,那就一起带着呗。 对于萧聪的决定,四位贤牧无有异议,只是赢哲觉得他表弟赢铂年龄小实力差,所以壮着胆子提议请萧聪换个人。 此为人之常情,萧聪没有理由回绝,正好这几个人都出自于赢族东脉,便为其他三脉腾出来一个名额,于是,萧聪又从南脉挑出来另一个名叫赢晃的年轻人,四位贤牧觉得实力不够强,又给配了两名离阳境的保镖--赢沪和赢保。 吃过中午的饯行宴,跟四位贤牧简单作别,萧聪便带着乌泱泱的一群人再次出发了。 离开古周平原以前,萧聪他们还去白莲寨呆了一上午,拜见过伽音娘娘,又留下几十枚法阵石刻和一些知神玉,并在那里布置了一座传送阵,才继续往日落山脉赶去。 日落山脉距离古周平原大约得有一百多万里,没有提前布置的传送阵可以使用,所以只能靠五塔门徒的融合技法以及追迟和承法驹来赶路,全力以赴的话,要差不多五天的时间,但萧聪他们并不着急,因为现在距离三尊道场开启的时间还早的很,而且弥罗丘那边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在古周平原已经逗留了那么长时间,那些包藏祸心者若是真能找到土圣塔塔主沈廉琨的藏身之处,弥罗丘那边早就出事儿了,既然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出,便只剩下两种可能--要么那些人封锁了消息,正埋伏在弥罗丘准备瓮中捉鳖,要么那些人觉得萧聪为四位塔主布置的法阵都已经完成,沈廉琨的闭关之处也在古周平原,反正古周平原大的很,也很适合沈廉琨闭关。 十日后,日落山脉外的丘陵上空。 萧聪特意让追迟和承法驹从日落山脉西边往里走,这是他当年历练的方向,一路上有他不少的美好回忆,他想沿着这条路体会体会那时的轻松快乐,若不是身份限制,他甚至想落到林子里,再将那年的路走一遍。 丘陵边的小村子还在那儿安静地趴着,稍微运用紫目就能看见村口的磨盘旁坐着几位抱着孩子的妇女,这场景似曾相识,但却已物是人非,萧聪忍不住扭头往红玉他们家看了一眼,却发现院子里空荡荡的,那里依旧干净,篱笆围起来的菜畦像一块儿湛青的翡翠毛料,让萧聪感觉心里很是安心,这样的宅子不可能没有人住,想来红玉他们家应该是暂时出去了,而他也不好下去查看,因为怕给对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八年前萧聪跟小虚空兽成功破开大刀螳螂的陵墓,由此引发的罡气风暴肆虐了整个日落山脉,林木被破坏殆尽,满目疮痍。 如今再来看,日落山脉虽然不复当年繁茂盛景,但好歹是再次裹上了翠绿的衣裳,使得她看上去那么可爱,那么年轻,也掩盖了那年某些生灵的痛苦回忆和大刀螳螂的罪行。 日落山脉的占地面积不足古周平原的百分之一,原住民的实力跟后者比起来也差了太多,高能者虽然有,但实在太过稀少,且大多集中在中心地域,要不然当年萧天宇也不会舍得让他儿子萧聪到这儿来历练。 有赵三平作镇,追迟他们飞在古周平原上空,根本就不需要打开结界,只是在进入中心地域之后,才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不过那结界也没撑多长时间,几次加起来也就七个多时辰而已。 临近兽王宫殿,远远地就看见直到现在依旧不能化为人形的老虚空兽静静坐在宫殿前的广场上,他微微仰着头,目光投向这边,好像就是在等着萧聪他们。 这事儿并不奇怪,老虚空兽既然是日落山脉的统治者,那他对整个日落山脉就应该有一定的监视,萧聪他们刚进日落山脉时那么高调,不被老虚空兽的眼线发现才怪! 老虚空兽亲自出殿迎接,追迟他们也就没有继续维持结界的必要了。 一行人马降落在广场之上。 “萧族长,好久不见呐。” 老虚空兽热情地迎上前来。 萧聪拱拱手, “前辈,别来无恙啊。” “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正说着,一人一兽已经近在咫尺。 萧聪将带来的人为老虚空兽一一介绍,大家寒暄致礼,便算是交了朋友,而后一同来到大刀螳螂留下的宫殿中。 知道萧聪前来看望,兽主早有准备,此时的大殿已经不是萧聪记忆中的模样,老虚空兽让他的守兵搬走了那张金光闪闪的王座,并在堂下摆上了一张长桌和几十把椅子。 在两位前辈的极力推辞和恭让下,萧聪不得不坐到主位上来,其他人也各自找了个合适的位子坐下,与在赢族时不同,这次萧聪带来的所有人都有位子做,看来老虚空兽的确是用心了。 萧聪如今的骄人战绩,让老虚空兽感慨连连, “距离当年一别,不知不觉地已经过去八年,虽说那时候就知道萧族长日后必然际遇非凡,却没想到竟然能如此辉煌精彩,您这前几年的经历,完全就是一段传奇故事啊,尤其是对魔族和独孤家,那可真叫一个痛快!” 萧聪笑得和煦,人畜无害道: “啥传奇不传奇的,被逼无奈,保命而已。” “不管怎么说,萧族长现在身边有那么多高手跟随,又与皇家盟约,已经可以在玄真界站得一席之地,这可是有目共睹的事实,我等都知道萧族长心存大业,如萧族长不嫌,日落山脉非常愿意以您为首,只要您一声令下,日落山脉的老骨头们定然万死不辞。” 萧聪哈哈大笑, “晚辈今天纯粹就是来看望看望前辈,可不是来招安的,前辈莫言多心,搞得跟晚辈目的不纯似的。” 老虚空兽郑重纠正, “萧族长这是说的哪里话,您不远万里来看望我等,我等皆明白您的心意,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把事儿定下来,一码归一码,都是正事。” 萧聪终于听出了老虚空兽声音里隐藏的焦虑,因问道: “前辈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老虚空兽一声叹息, “如今整个玄真界都风雨飘摇,小势力们大多抱团归附,不站队的要么被魔族灭掉,要么被大势力灭掉,没有谁能独善其身,不瞒您说,日落山脉等这天已经很久了,如果非要选择,我等只选择萧族长。” 萧聪一声冷笑, “是不是孤独家已经来骚扰过前辈了?” 老虚空兽沉默片刻,而后怅然一叹, “他们的手段的确了得,不愧是敢跟凡界至尊争锋的存在,日落山脉举全员之力虽然抗住了他们的进攻,但倘若他们再来一次,日落山脉恐怕就要沦陷了,还望萧族长发发慈悲,救救日落山脉的万千生灵吧。” 萧聪被气得咬牙切齿,沉声骂了句, “这帮杂碎!” “可就算小聪答应了这件事,远水救不了近火,独孤家再来袭扰,他不是照样鞭长莫及吗?”星流云眉头紧皱,疑问道。 欧阳寻不请自答, “小聪是驭阵师,可以在这儿多修建几座法阵,如此便可为日落山脉争得几分胜算了。” “可他们不是有破阵虫吗?法阵能起多大作用!”星流云当真是直言不讳,竟把该是私下里说得悄悄话全都秃噜了出来,这当然不是他神经大条说话不过脑子,而是因为他把对萧聪有救命之恩的兽主当自己人,所以才实话实说,他这个人一向如此,该实诚的时候实诚,该诡诈的时候诡诈,端的是真性情。 赵三平适时开口, “萧族长,可以在日落山脉和五塔等地修建高阶传送阵,到时候一方有难,就能得到其他地方的支援。” 萧聪直眉轻挑,面色诧异, “这也行?” 赵三平笑道: “既然都在萧族长麾下,便是一家人,理应不分彼此,而且,若是其他地方有难,日落山脉这边也一定会去支援,大家互帮互助罢了。” 萧聪想了想,觉得甚是在理,由衷赞道: “前辈心胸,晚辈实在佩服。” “相信其他四位塔主也会跟贫道一样,若是皇家也能来祝一臂之力,那就更好了。”赵三平信誓旦旦道。 “皇家当然愿意。”皇甫翾声音比平时高了许多,“这件事本宫可以打包票,不管是看哥哥的面子还是为了共抗独孤家,皇家都有理由与诸位盟友站在一起,这是最明智的选择。” 萧聪微微一笑,看上去自信而满意, “既然大家都认为此法可行,那就这么办,不过这事儿可能没法短时间内完成,我们的对手眼线很多,堪称无孔不入,所以法阵的布置不能显得太刻意了,不然他们会有准备。 这样吧,我先在日落山脉布置下高阶传送阵和其他攻守法阵,剩下的,一步步来。” 众人纷纷点头, “萧族长说的有道理。” “就按萧族长说的办!” …… 谈完了要事,萧聪才突然发现自打来到这里后,一直没见到小虚空兽,因问道: “咦,前辈,怎么不见湘怡?” 老虚空兽重重一叹, “抵御独孤家时她出力最多,由此受伤也最重,留下了暗疾,虽无要害,但每隔四十九日就要闭关九日疗伤。 说来实在不巧,今日是她闭关第六天,无意怠慢萧族长,还望您莫要见怪。” 萧聪笑得牵强, “何来见怪之理,说起来,此事因晚辈而起,若不是因为知道晚辈与日落山脉私交甚好,独孤家的攻势也不会这般猛烈……” “萧族长言重了,大劫当前,所有大势力都在拼命壮大自身实力,日落山脉无论如何都难逃其祸,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顿了顿,老虚空兽问道: “萧族长找小女可是有事?” 说着,不由自主地看了皇甫翾一眼。 萧家与皇家结盟,御王之首星流云特意从玄真皇那儿求来了玲珑公主皇甫翾,这已经是天下皆知之事。 但谁敢说这不是萧聪的意思? 自古以来,联姻就是将两个家族捆绑在一起的最佳方式,他虽为蛮夷古兽,但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在此之前他还以为两人只是生存需要,可今日一看,却觉得并不是那么回事儿,作为一个过来者,他能看得出萧聪和皇甫翾之间琴瑟和鸣的情愫,由此心里便觉得有点苦涩,自家闺女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兽族的感情虽然简单,却比人族执拗,但就现在来看,貌似已经不可能了。 萧聪笑道: “三尊道场就要开启,晚辈想带上湘怡一块去碰碰运气,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这个……”老虚空兽迟疑,“等她出关,您亲自去问问她吧,我现在已经做不了她的主了。” “嗯?”萧聪来了兴趣,“怎么回事?” 老虚空兽几声失笑, “三年前她成功炼化大刀螳螂的遗物,由此实力突飞猛进,现在牛气得很呐,连我这个老父亲都有点不放在眼里了。” 说着,幽幽一叹, “唉,孩子大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管教了,她也有自己的路要走,我这个作长辈的,该放手的时候就得放手啊。” 萧聪能听得出老虚空兽话里的复杂情绪--无奈、不舍,却又知足,这是每个家庭都会出现的问题,对此,他感觉很是羡慕,还有比家人陪伴更有意义的事吗?但那种幸福,他怕是得很多年以后才能再次享受得到了。 “行,等她出关了,我去问问她,正好这几天有空儿,我先把法阵修起来。”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萧族长了。” 第七百二十章 湘怡出关 当天晚上喝过接风酒,第二天萧聪开始忙活,他先是在兽主宫殿前的广场上布置了两座传送阵,一座用来与其他势力往来,另一座于法阵石刻搭配使用。 而后来到距离兽主宫殿三百里之外的地方,准备围着兽主宫殿分四角布置了四座三星杀阵用作陷阱,只是法阵还没建完,湘怡便如时出关了。 从广场往北,越过一个山头,就是兽主之女湘怡的寝宫,此时萧聪等几个年轻人都在这里,湘怡出关后的听说有此重要来客,第一件事便是设宴邀请,不过宴请的对象都是“同辈人”,别说赵三平他们,就算是她老子老虚空兽都不在邀请名单里,端的是够任性! 大家围坐一桌,跟只能化成人形的老虚空兽不同,得益于大刀螳螂遗物的帮助,此时湘怡不但能够幻化成人形,还能有个人样儿,楚楚动人的姑娘,瓜子脸,大圆眼,小琼鼻,樱桃唇,言行举止都与常人无异,在这深山老林的古兽圈子里,简直像是一个异类,看来是下了不少功夫。 年轻人的聚会,自然不像跟老辈人在一起时那般教条刻板,他们相处融洽轻松自在,言谈往来甚至有点肆无忌惮,新鲜的活力、张扬的个性,勃勃的野心,十足的冲劲,都尽显无遗。 这或许便是湘怡没让众多老家伙参加这次宴请的原因。 比起恪守中庸之道的老虚空兽,湘怡明显更激进也更前卫,虽然身处日落山脉深处,却对外面的情况几乎了如指掌,且有自己的看法。 “大劫当前,是生死存亡的考验,也是史无前例的机遇,更是无可厚非的借口,大势力借机吞并小势力壮大己身,虽然不像以往那样招来非议,但内部矛盾的不断加深却也是事实,所以这种方式并不可取,而却能成为我们将其瓦解的突破口。 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我虽然看不上我爹一贯保守的行事风格,但不得不承认在最开始的一段时期确实应该小心为上,可碰上这么个糟糕的时代,不扩张是不行的,否则一定不得善终。 依我看,就目前来说,真正的乱世其实还没开始,别看独孤家蹦哒得挺欢,他最后很有可能会为别人做嫁衣,毕竟一楼三阁那些势力还没动静呢! 宰猪肯定挑肥的宰,所以虽然要扩张,但速度不能太快,在那几个传说级势力动手之前,能够自保就行,到时候他们吃肉,我们喝汤,等他们达到饱和,我们就能飞速壮大己身了。” 星流云则是有不同的见解, “兵贵神速,有备无患,若是像你说的这样等那么长时间,黄花菜都凉了!” 欧阳寻想了想,道: “你们俩说的都有道理,主要矛盾在于时间的把握,当然,要是能暗中发展不被他们察觉,那就再好不过了。” 萧聪苦笑着摇摇头, “这事儿怕是有点难……” 皇甫翾中气十足道: “凡事都有成本,聪明人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只要能在短时间内获得让他们付出巨大代价的实力,也能得以自保,估计独孤家就是这么想的。” 星流云笑起来,对着皇甫翾竖起大拇哥, “君子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欧阳寻微微皱眉,挠着额头表示自己不敢苟同, “说实话,这想法听起来挺幼稚的,你发展再快,终究是一个连续的过程,而且起点那么低,不可能一下子就获得那么强大的力量,这就又回到了刚才的问题上来,在人家的监视之下,人家可以随时打断你嘛。” 星流云猛地一拍桌子, “那你说怎么办,坐着等死吗?” “星流云,你急什么急,这不是商量着来吗?怎么,你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幽女疾言浅叱。 皇甫翾笑道: “就是,星流云,好好说话,急有什么用。” 星流云白眼大翻, “我就拍了下桌子,一个个小题大做的,有必要吗?” “这是态度问题!”幽女义正言辞,紧揪着不放。 星流云眼睛斜斜往上看去,对幽女的话充耳不闻,还吹起了口哨,活像个无赖,幽女被气的娇躯轻颤,却终究无可奈何,于是只好作罢。 少顷,湘怡试探地开口, “要不,我们也先找个后台靠着,等捱过了这一段儿再说?” 萧聪摇头,态度坚决,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行此下策。” 星流云这会儿耳朵又好使了,哂笑道: “开什么玩笑,小家雀能斗得过老家贼?大家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人家能才让咱占便宜?若真交了小辫子,还不得让人家拿捏得死死的,这辈子肯定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湘怡鼓着腮帮子长长地呼出口气,尽管一脸失落之色,可看上去还是让人觉得憨态可掬。 欧阳寻突然灵光一闪,激动道: “我倒是想到个主意,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卖关子!”在座的除了星流云,肯定没第二个能说的出这般话来。 欧阳寻向来不跟小舅子一般见识,继续道: “据我所知,混沌楼、葬星阁、陨灵阁发展到现在,结下了不少死对头,他们并没有被完全灭掉,而是被封印在了某些十分隐秘的地方,我们可以把他们放出来吸引三大势力的注意,这样一来,就没多少精力管我们这些小喽啰了。” 众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让欧阳寻心里面忍不住打鼓,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星流云讥笑道: “还有脸问,我都知道这是个馊主意,来,认为这是个馊主意的举手!” 除了萧聪和星流云自己,在座的其他人都举起了手,幽女是最后一个表态的,看上去似乎不太情愿。 看着不动如佛的萧聪,星流云倍感诧异, “小聪,你不觉得这是个馊主意?” 萧聪还是一动不动,轻声回道: “正在想。” “这事儿还用想?不明摆着呢吗?你要是把那些家伙给放出来,他们不用等到我们羽翼丰满就该下手了!” “可那些家伙若是能为我所用呢?”萧聪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星流云。 星流云张口无言,眼睛瞪得老大。 皇甫翾的声音亦是轻了许多, “哥哥,你这是在玩儿火啊……” 湘怡亦是开口道: “与虎谋皮,莫过于此。” 幽女狠狠地瞪了欧阳寻一眼,吓得后者赶紧低下头去,看萧聪这副模样,明显是当真了,可主意是他提的,这个锅不就得他来背嘛! 跟在萧聪身边那么多年,皇甫翾当然知道哥哥的性格和行事作风,欧阳寻已经在其心里埋下了一颗蕴含巨大生机的种子,这颗种子迟早要破土而出茁长成长,却不知道最后的结局是被无情毁灭还是长成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她现在能做的,是让这颗种子发芽的时间尽量延后,如此能博得更多机会, “哥哥,其实还有一个法子,我们可以试试。” “嗯?”众人纷纷投来期待的目光。 但听得皇甫翾继续道: “等哥哥的阵法造诣再上一层楼,足以控制萧家的法阵,以此为倚仗,便能摆脱那些传说级实力的监视和威胁,但萧家所能容纳的人数毕竟是有限的。 王师在精不在重,我们决不能像独孤家那样胡子眉毛一把抓,人家有元婴铠,能把弱者变成强者,但如果我们吸收那么多弱鸡过来,一定会成为累赘,所以我们得挑高能者招揽。 若能集结一整个萧宅的高能者,那也是一股很强大的势力了!” 公主殿下发完言,星王爷赶紧捧场, “说得对啊,怎么把萧家的护族法阵给忘了!那可是承受了九十九重最强天劫而不毁的存在呐,有它作倚仗,就算是混沌楼也肯定是无可奈何!不然,萧家早就沦陷了!妙,实在是妙!” 萧聪点头微笑, “还是你考虑的周到,萧家的确是我们建立大本营的不二之选,有它在,就有了独立自主的保障,看来我真得加倍努力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星流云声音豪迈,开始发表盖棺之论,“前期低调,暗地里多结交些高能之辈,等小聪完全掌握了他们家的护族法阵,就大展拳脚,争取早日登临大统,称霸玄真,来,为我们的新规划,干了这碗!” 在坐之人纷纷站起身来,将酒碗碰在一起,而后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嗳,对了,还有一件事,”萧聪放下酒碗,问道:“过段时间我们要去三尊道场,湘怡有没有兴趣一块走一趟?” “这个……”湘怡抬手抹了抹嘴,略显犹豫,“说实话,想去,但是我有暗疾在身,怕会拖大家的后腿啊。” 皇甫翾微微一笑, “这个不打紧,哥哥有不少灵丹妙药,又有法阵作辐,肯定能在短时间内将你医好,你放心就是了。” “那便再好不过了。”湘怡眉眼弯弯,看上去十分开心。 “那行,等吃完饭,我先帮你看看伤势,把你安置好,再去忙其他的。” “多谢萧族长。” “客气客气,多大点儿事。” …… 第七百二十一章 圣龙九子·狴犴 依照约定,萧聪给湘怡检查了伤势,当时听老虚空兽说起湘怡的伤是拜独孤家所赐,每隔四十九日就要耗费九日的时间闭关疗伤,他还以为有多么严重,直到现在才知道,虽然有点棘手,但其实也不过如此。 从姜采君的弥芥里找了颗六品丹药让湘怡服下,又花两个时辰为其布置了一座用来疗伤的法阵,萧聪便自信满满地继续忙活法阵陷阱去了。 七天后,湘怡在法阵中苏醒,身上的暗疾果然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而这个时候萧聪已经将那四座法阵布置完成,现在又回到了兽主宫殿前的广场上,他要在这里布置此行的最后一座法阵,一座能体现他现在最高阵法造诣的防御大阵,作为日落山脉的最后一道防线。 对于这最后一座法阵,萧聪端的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不仅运用了目前已有涉猎的诸多布阵手法,还有许多新颖的想法,单是构思,就花费了整整三天的时间,不过年轻人乐在其中,除了钻研时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其他时间都乐呵呵的。 而就在萧聪沉溺于布阵无法自拔的时候,日落山脉却发生了一件石破天惊的大事。 “轰!” 一阵地动山摇,差点震萧聪一个趔趄,年轻人的思绪从法阵的世界回到现实,遥望东南方,只见远在千里之外正烟尘冲天,碎石如雨,浩荡罡气之强烈,他在这儿都能感觉得到。 “快去问问两位前辈是怎么回事?”萧聪对萧家将道,此时广场上站着不少人,但老虚空兽和赵三平却不在这儿。 皇甫翾倏然睁眼,惊讶道: “哥哥,我感受到了一股很强大的气息,在我的印象里,好像只有云镜仙子能与其一较高下!” “什么,灭天境真仙!”闻听此言,萧聪也不能淡定了。 萧家将回来禀报, “回族长,两位前辈已经前去查看了。” 萧聪脑子有点懵,喃喃道: “云镜仙子的实力,他俩加起来怕是也打不过吧……可千万别打起来啊……” 星流云从广场西北方急急跑过来,后面跟着欧阳寻、幽女和湘怡,三人本来正在湘怡寝宫跟着星流云学习那套高超的身法,一听见动静便赶忙过来找萧聪。 星流云远远地看见萧聪,大喊道: “小聪,出什么事了!” 萧聪翻了个白眼,嘟囔了句, “我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搞笑!” 也就是这个时候,老虚空兽驮着赵三平如一道闪电出现在眼前。 赵三平焦急道: “萧族长,快跑吧,狴犴来啦!” “狴犴?圣龙九子之一的狴犴?”萧聪讶然失色。 赵三平重重点头, “对,就是他!” 短暂的慌乱之后,萧聪便冷静下来, “他怎么会出现在日落山脉……不应该啊……” 欧阳寻在一旁凝重道: “确实有传说提到过,他们九个在仙古一战中皆受了重伤,其中之一的修养之地就是日落山脉,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一直未得到证实,而且,据说古周平原、濒阳荒漠等地都有一两个。” 赵三平按耐不住了, “萧族长,有什么话路上说,再晚就来不及了!” 萧聪略做斟酌,摇摇头道: “我们与他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他不应该为难我们,看看再说吧,也不见得一定是坏事。” 老虚空兽闻言大笑起来, “萧族长这格局就是不一样,我们这帮老家伙,是真的比不上了。” 萧聪讪笑, “前辈言重了,关键是那家伙的实力已经快到仙王级别,他若想对付我们,我们根本跑不掉啊。” 老虚空兽笑容依旧豪爽, “无所谓,老骨头而已,今天若能舍命陪君子,那也是一种荣幸啊!哈哈!” 湘怡不悦, “怎么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味了呢?赶紧闭嘴吧你!” 老虚空兽笑笑,对自己女儿已经是半点脾气都没有。 不多时,抬头仰望,目光所及之处,便见一头长着翅膀的锦斓巨虎往这边飞来,他速度并不是很快,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狴犴的形象看上去是那样威武霸气,全身肌肉若钢铁铸就盘虬卧龙,四肢粗壮,指厚爪利,脖颈比寻常老虎要长一点,硕大的脑袋上两只大耳朵直愣愣地立着,在两耳之间,是一只弯刀似的巨角,斜斜指向苍穹,在他脸上还能够寻到两处类似于龙族的特征,一在眼睛,二在鼻子,虽然不是完全一样,但仔细看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跟众多神秘而强大的太古仙种一样,在此世间,狴犴只有一头,能在这儿遇上,绝对不仅仅是因为萧聪等人的运气,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只是还不知道是什么。 众人就这么静静地等待那锦斓巨虎降落在广场之上,虽然对方收起了修为上的威压,但因为来自于血脉的压制,还是让包括湘怡在内的所有兽类匍匐在地,动弹不得。 萧聪面带微笑,不卑不亢,自然而然地对狴犴作揖拜道: “在下萧家现任族长萧聪,见过上仙。” 这并不是他故作镇定,说起来,真仙这类存在对他来说已经并不算陌生,早在九年前他跟欧阳寻迷失于幻雪森林的时候,就开始跟寒雪仙子接触,后来历险濒阳荒漠,又认识了云镜仙子,再后来听云镜仙子的建议去完mei国度碰运气遇见深不可测的三眼老兽,一直到在大荒与圣麒麟相骑成功,葬厌、罗煞、罗煞子、穷魅……比这头狴犴厉害的存在他见得多了,所以在此时的萧聪看来,这头身为圣龙九子之一的老兽也算不得什么。 星流云他们也很快恢复常态,亦是从容不迫的向狴犴行了一礼,毕竟跟萧聪一样,都是从大荒走过一圈的人,与大荒中的诸多怪诞相比,现在的遭遇只能算是小场面,初见狴犴的惊异早就过去,他们承认自己刚才有些慌乱,但他们可不认为自己怕过。 狴犴双眸阴寒,歪头斜睨着众人,开始缓缓转圈,走了几步之后才开口说道: “可以修行的萧家人、传说中的扞龙卫、皇甫家的女娃娃、虚空兽、还有带着老乌龟气息的小子,今个儿好生热闹,来了这么多奇人异士,把尔等聚在一起,可不太容易啊,小道士,汝有何背景,能跟他们混在一块,想必也有些来头。” 赵三平恭敬回道: “在下火圣塔塔主赵三平,见过上仙。” “火圣塔,没听说过,”狴犴边走边摇了摇头,“不过,汝身上有件东西,倒是让吾颇感兴趣,通灵之焰,却并非火种,还能与修者共生,倒算是一件难得之物了。” 赵三平一听这话,面露惊慌之色,之前萧聪给的那点心理安定荡然无存。 狴犴笑道: “小道士不用紧张,吾知道那是汝系命之物,而于吾无益,尔等放心,吾无心攫取。” “尔等已经去过濒阳荒漠和古周平原?”顿了顿,他又问道。 萧聪点点头,如实相告, “回上仙,去过。” 闻听此语,狴犴再次沉默,萧聪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从对方的眼睛里隐约看到了一丝疑惑。 狴犴毫无征兆地停下脚步,微微仰头像是在做某种神秘的感受,少顷,他睁开眸子,眼神重现清明,那隐约的疑惑再也看不见了, “日落山脉本是吾的领地,汝鸠占鹊巢,是否该给个说法。” 老虚空兽惶恐道: “上仙道场,贱灵怎敢染指,之前不过代为管教,既然上仙已然苏醒,那贱灵也该退去了,若上仙觉得贱灵确有冒犯,尽管惩罚便是,贱灵甘愿受罚,绝无半句怨言!” 狴犴哈哈大笑, “汝可愿臣服于吾?” “上仙如此厚爱,贱灵不胜荣幸,愿追随上仙左右,效之犬马,万死不辞!” “好,很好,吾观汝颇具道性,日落山脉因为有汝在,才能有今日这井井有条的繁荣盛景,而吾厌案牍,以后便由汝代吾继续行权问责,管教诸类,切莫辜负吾之信任,倘若出事,吾拿汝是问,可敢接杖?” “贱灵非死莫渝,定不负上仙圣命!” 狴犴满意地点点头,缓缓转过身去,振翅离开。 直到半刻钟后,匍匐在地的野兽们才敢站起身来。 “对不住了萧族长,我爹也是逼不得已,还望您莫要怪罪。”湘怡的声音里饱含歉意,一双本来明媚动人的眼睛里一片黯然。 老虚空兽躬身作揖,刚要说话,却见萧聪摆摆手,笑道: “这件事前辈不用放在心上,换做是我,肯定也是同样的选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之常情罢了,况且,他已经将大权交与您代其行使,所以这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合作。” “可是……” “哪有什么可是,前辈,您该不会真的以为我要把您收入麾下凌驾于您之上吧,我萧聪没那么的野心,大家聚在一块,为的是相互帮扶共渡难关,乱七八糟的事儿搞得太多,容易出问题啊。” 萧聪说着,莞尔一笑 “所以您就安心打理日落山脉的事务就好,关键时刻,说不定还得靠您拉扯一把,毕竟有那么一尊绝世仙种在,可是一个不小的威慑呢!” 老虚空兽闻言终于释怀,苦笑道: “萧族长的胸襟,可纳山海,实在让我等自愧不如。” 萧聪哭笑不得, “前辈言重了,这跟胸襟大小没有关系,您这儿出了一头绝世仙种,虽然目前来看还说不清是敌是友,但能与之建立关系,便已经是半件好事,既然是好事,那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虽然出现了一尊真仙,但并不妨碍我们的计划,要我说,大家还是赶紧该干嘛干嘛去,我这儿布置好防御法阵,前辈再将日落山脉好好打理,便能赢得狴犴足够的信任,大家都能落个好儿。 行了,都赶紧去忙正事吧,我这里布置完法阵,还得赶去三尊道场呢。” 众人作揖一拜, “那就不打搅萧族长了,我等先行告辞。” “行,回见了各位。” …… 当天下午,星流云等人与老虚空兽赵三平一同离开,广场上又只剩下皇甫翾、尹诺、冥乌族兄弟和萧家将,晚饭也是照常进行--自打湘怡邀请众人之后,大家便心照不宣地分成了两拨,一拨是萧聪他们这帮年轻人,因为星流云一直在教授大家独门身法,所以午饭和晚饭一般都在湘怡的寝宫,另一拨的尹诺、冥乌族兄弟和五塔门徒,他们经常会凑一桌。 这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说起话来一向百无禁忌,但对狴犴突然出现的事却绝口不提,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大家都懂,对方可是一头绝世仙种,他们在这里说的任何话,做的任何事,都能被其察觉到,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万劫不复了。 所以一直到九天后萧聪将法阵布置完成,众人也没提过这件事。 第十日早晨与老虚空兽作别,萧聪等人带上湘怡,继续往弥罗丘赶去,为了掩人耳目,之前他们计划直接去弥罗丘,从日落山脉到弥罗丘和到火圣塔,两者之间只在方向上有点偏差,正好能来个出其不意。 但现在萧聪已经花费大力气在日落山脉修建了高阶传送阵,而火圣塔附近也有启程时布下的传送阵,如此一来能节省很多时间,于是一行人便先借用传送阵回火圣塔,而后再凭借五塔门徒的融合技法和追迟他们的结界赶往弥罗丘。 直到再次从火圣塔出发,追迟和承法驹撑开那面奇异的结界,他们才敢讨论狴犴的事。 疾驰于云层之上,萧聪兀然开口, “欧阳寻,你之前提到的那个传说,是从哪儿听来的?” 欧阳寻搔搔脑袋,一脸疑惑, “哪个传说?” “还能是哪个传说,狴犴的那个!”星流云颇没好气。 幽女捣了自己弟弟一下,嗔怪道: “好好说话!” 欧阳寻呵呵一笑,跟个傻子一样, “狴犴的传说啊,我忘了。” 众人:“……” 欧阳寻见大家如此无语,无辜起来, “都那么多年过去了,谁能记得清楚,再说了,圣龙九子那般存在,本来就是神话故事,当年又没想过会有今天,所以听听就算了,换作是你们,也肯定不会十分在意嘛。” 顿了顿,他接着道: “不过这个传说从哪里听到的已经无所谓了,事实证明,它是真的,就行了。” “那你还知不知道关于圣龙九子的其他传说?”萧聪眼神希冀,定定地看着欧阳寻。 欧阳寻挠挠额头,说道: “要是一般的传说,想必你也知道,我就不说了,不过,据我所知,他们九个好像不太和睦,每一个跟其他八个都有点仇隙,这种关系就有点蹊跷了。” “他说日落山脉是他的底盘,这个有线索吗?” 对于萧聪的这个问题,欧阳寻听了直摇头, “开什么玩笑,就算我是龟府少节主,也不可能把这些事情知道得那么细啊,不过话说回来,它那种存在要占地盘,除非是特别罕见的洞天福地,否则还不是动动嘴的事儿!你到底想说啥?” 萧聪叹了口气, “我总觉得这件事太扯了,狴犴可不是一般的真仙,是仅次于仙王的存在,他怎么会选择在日落山脉这种破地方养伤呢?而且,他怎么会那么大度,越俎代庖者,理应杀鸡儆猴,他不但没有惩罚前辈,还让其代行主权,为什么?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这仅仅是他的一种掩饰!” 赵三平随声附和道: “从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接触太古仙种级别的存在,而且还是在日落山脉,这确实让人倍感意外。” 欧阳寻浓眉轻挑, “会不会是因为日落山脉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星流云冷笑, “这事儿不是应该你最清楚吗?还来问我们!” 欧阳寻扁扁嘴,小声嘟囔了句,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连这点觉悟都没有,怪不得不学无术呢!” “哥哥是在怀疑狴犴出现的原因吧。”皇甫翾突然开口道。 萧聪点点头, “没错,他之所以这时候出现,绝对没那么简单!” 欧阳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错愕, “不是,这件事还用说吗?不挺简单的嘛!” 萧聪额头上爬满黑线, “欧阳寻,我严重怀疑你是故意的!你整这一出儿不是一次两次了,有话快说,不然让星老大收拾你!” “哼哼。” 星流云很配合的发出几声狞笑,并开始摩拳擦掌。 欧阳寻满脸堆笑,两只熊掌挡在身前,道: “别别别,都是兄弟,有话好好说,其实这事儿真是挺简单的,你们想想,狴犴是头龙,咱们这里面某人跟龙族可不是一般关系,保不齐就是他把狴犴勾出来的。” “欧阳寻,你几个意思!”星流云往前踏出一步,气势汹汹。 萧聪一把拉住就要发飙的星流云,认真道: “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说不定还真就是你把他惊动了。” 星流云怔了怔,眸中厉色不再,因为有外人在场,萧聪和欧阳寻对浊瀛遗褪的事儿只字不提,但身为当事人,两人话都说道这份儿上,他不可能想不到狴犴出世的原因其实是浊瀛遗褪, “那,他为什么没有动手呢?”星流云的声音轻了许多,很明显有点底气不足。 欧阳寻大大咧咧地回道: “这个目前还不清楚,或许是有所忌惮,又或许是时机未到,总之,既然他这次没选择动手,那就表示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与他很难再有交集,不过不用担心,时间多的是,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萧聪摸着鼻子沉吟片刻,深以为然道: “根据目前所掌握的信息,也只能想到这一层了,为今之计,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机会不是没有,就看我们能不能找到并抓住了。” 皇甫翾嘻嘻笑起来, “一位仅次于仙王的太古仙种,关键时候说不定还可以拿星流云作诱饵好好地利用一下,星流云,你可一定要做好牺牲自己成全大家的准备哦。” 星流云嘴角抽了两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后转角对萧聪道: “老话说的果真不假,最毒妇人心,小聪,你可要小心了!” 萧聪乐不可支,连连点头, “嗯嗯,记住了,老大。” 皇甫翾撅起小嘴,像条毒蛇般看着星流云,暗暗发狠, “星流云,你给我等着!” 第七百二十二章 突然现身的宇文丰都 从火圣塔到弥罗丘,一行人只用了一天的时间。 弥罗丘,顾名思义,就是一片光秃秃的大荒丘,占地面积还不如半个日落山脉大,从高处往下眺望,就像是长在玄真东界的一个扁平的脓包,虽然不是特别碍眼,但总觉得心里有点隔应。 一行人降落下来,地点就在土圣塔塔主沈廉琨的闭关之处,这是土圣塔大护法钱茂阳指的地方,理应不会错。 刚一到这儿,萧聪就感觉有些头疼,正如欧阳寻当日所言,传说弥罗丘是苦奘佛的证道之地,老和尚证的道是苦道,讲究个先苦后甜好事多磨,这沈廉琨也真是找了个好地方,对他自己是个大坑也就罢了,还给萧聪布阵带来不少麻烦,也不知道是该夸他实在还是该笑他愚蠢,总之这件事儿让萧聪心里很不舒服,要不是碍于赵三平的面子,他才不愿搭理这个自找没趣的家伙! 可是没办法,事儿总归还是要办的,而且还得办的漂亮才行! 还是跟之前一样,萧聪降落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在追迟他们的结界消失之前布置高阶匿影藏息阵和传送阵,早知道这活儿不好干,所以萧聪是掐着点儿来的,让追迟给他留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比以往多了一倍,他自认为绰绰有余,可结果是,仅是刚刚够用而已。 两座法阵布置完成时已是午时末刻,萧聪简单对付了几口,便开始如火如荼地修建帮助沈廉琨融合土之灵的法阵,他先是在地上画出此地的大道衍图,对着大道衍图琢磨了近两个时辰,却依旧是愁眉不展,苦奘佛的苦之道对他来说自然十分简单,让他感到无奈的不是理解,而是没有捷径可走,若是顺着苦之道来布置法阵,即使他对这几座法阵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如指掌,可却要花费近两倍的时间,也就是说,想要离开,那最起码也得是近二十天之后的事儿了,对此,他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 磨刀不误砍柴工,萧聪不愿轻易就范,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这是他们萧家人的优良传统,区区一个苦奘佛,怎么能让根红苗正的萧家人轻易推却,大道衍图不够,还有星象道图,所以,年轻人要养精蓄锐,准备今晚好好摹画弥罗丘的星象道图,用他们萧家的阵法跟老和尚的苦之道来个一决高下! 月已爬上高天,银辉洒落,天地寂然。 尹诺沏了茶水,欧阳寻烤熟肉排,五塔门徒熬好米粥,皇甫翾将萧聪唤醒,一行六十几人其乐融融地围在一起,应星流云的要求,还小酌了两口。 正吃着,皇甫翾神色突然紧张,并将食指抵在唇边, “嘘-” 对于皇甫翾的提醒,众人已是毫不迟疑地相信,于是一个个地都停下了所有动作,皆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 萧聪挑挑眉毛,以做询问,皇甫翾压低声音回道: “有人来了。” 萧聪先是愕然,而后默默点头,跟着众人心照不宣的将气息和精神波动压制到了最低,如此一来,只要对方不进入匿影藏息阵,便很难发现他们。 赵三平微微皱眉, “贫道竟一点感觉都没有,对方这是有备而来啊。” 少倾,皇甫翾朝法阵外扬了扬下巴,众人循着望去,见正有一对年轻男女往这边走来,男子身着劲装颀长挺拔,女子一袭绿色纱裙,看上去有点弱不禁风。 见到这一幕,四大王族的年轻后生们目瞪口呆,欧阳寻瞪着一双牛眼,不可置信地失声道: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那么像宇文丰都!” 星流云也是感到不可思议,喃喃出声, “木头……真的是木头?” 幽女的声音很轻很轻, “宇文丰都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星流云忽地倒吸一口凉气, “该不会是出家了吧!” 幽女:“星流云,你的睛是什么时候瞎的,这么大的人看不见吗?” 欧阳寻:“……” 萧聪定睛一看,发现那男子确实跟宇文丰都长的一模一样,将灵觉发挥到最大探查后者的气息和精神波动,也没有发现半点异常,就现在来看,那确实是宇文丰都无疑,再看那一同走近的女子,发现竟也有点似曾相识,可仔细回想,却又寻不见半点眉目,这让他甚是费解, “这个女子,好像在哪儿见过啊……怎么想不起来了……” 皇甫翾眼珠子转了两圈,一阵短暂的惊愕,想来是已经有了答案,但却没说话。 宇文丰都与那做伴的女子一直往前走,看样子好像就是朝法阵这边来的,萧聪极度怀疑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但其中原因却始终想不通,只是觉得对方应该是早就知道他们会到这弥罗丘来,提前铺垫了手段。 星流云他们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这宇文丰都怎么突然冒出来了,而且身边还多了个女子,这可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啊。”欧阳寻脸上残留着震惊,口气听上去颇有点忿忿不平。 宇文丰都的痴情在四大王族有口皆碑,大家虽然嘴上留德,但对这茬子事儿可是感受深刻,所以此时见到宇文丰都身边多了个女子,心里面都有点五味杂陈,既为木头终于解开心结而感到高兴,也为那份矢志不渝的消逝而感到可惜,萧聪更多是前者,当然,欧阳寻很明显是后者。 幽女轻轻一叹, “不管怎样,这终究是一件好事吧。” 星流云一声冷笑, “哼!好事?你们怎么就敢肯定这个女子跟十年前那位不是一个人!” 欧阳寻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以至于脸上忽地失了几分血色, “星流云你别胡说,这种事可不好开玩笑!” 星流云鼻子里一笑, “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还是觉得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以我对木头的了解,他根本不可能放下那个姑娘,而且,这是什么时代,发生在你我身上的离奇还少吗?怎么,同样是王族之后,人家木头就不能跟着沾沾光?” “沾光?”欧阳寻面色难看,看上去既心焦又无奈,“这是沾的哪门子光!” “有情人终成眷属啊!”星流云气死人不偿命地说道:“你不觉得我们该为他高兴吗?” 欧阳寻以手抚额,怅然叹道: “星流云,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 欲言又止,如鲠在喉,欧阳寻嗫嚅良久,终究是结束了这个讳莫如深的话题。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萧聪忽然想起了与那绿衣女子的交集, “当年凛原古堡的绿袍儿!竟然是她……” 第七百二十三章 莲姬 宇文丰都和绿袍儿一直往前走,萧聪提前撤去法阵防御,让他们步入其中不受阻碍。 十目相对,一时无话,所有人都好像是被冻住了,相比于欧阳寻等人脸上的激动,古井无波的宇文丰都显得异常平静, “好久不见,各位。” 宇文丰都嘴角扯出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声音还是往常那样淡,只是少了一些冷。 星流云颤抖着开了口, “木头……真的是你?” “是我。”宇文丰都回道言简意赅,倒真是他一贯的风格。 其他人都没说话,貌似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而星流云咽了口吐沫,眼神在这一刻添了几分炽热,多么熟悉的口气,好像从这句话里,他能得到所有信息, “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你……” 宇文丰都静静看着星流云,却还是没有等到俊美青年的后半句,不过他知道对方想说什么,毕竟是曾经并肩作战多时的伙伴, “我没事,当年幸得贵人相助,在独孤家的剑锋下侥幸捡回来一条命,但因为受伤太重,修养了一年多,所以在你们进入大荒之前,一直没找到我,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众人闻言,露出和煦的笑容,星流云看上去甚是欣慰,他对宇文丰都的印象还停留在五年前,所以对他来说,如今这些话从木头嘴里说出来,确实让人意外而受触动, “只要你没事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欧阳寻打了个哆嗦,好像要抖落一地鸡皮疙瘩,揶揄道: “我的天,星流云,你这话说的可真够肉麻的,我都要受不了了!” 众人闻言,冁然而笑,气氛跟着活了起来。 “筱凤还是没有消息吗?”宇文丰都微微皱眉,问道。 星流云幽幽一叹,如实相告, “我们怀疑,是百花谷的人救走了凤丫头,至于其他的,便也一无所知了。” “百花谷为什么要救走筱凤?” 直到宇文丰都有此一问,星流云才想起同是王族之后,眼前这家伙到现在还不知道碧落蝶的事儿,因说道: “凤丫头身上有一只碧落蝶,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万野枯的后代,你也知道,万野枯被仙都追杀得走投无路的时候,是百花谷收留了他。” “被百花谷救走,那便表示筱凤也没有危险,嗯,这是好事。”宇文丰都点了点头,还是跟记忆中一样理性和稳重。 欧阳寻闻言,眉飞色舞道: “丰都,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怎么能不顾及一下某人的感受呢?那谁怎么说的来着,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啊。” 此话一出,连幽女都不乐意了, “闭嘴!” 欧阳寻弄巧成拙,赶忙缩紧脖子捂住嘴,眼睛左瞟右瞟,搞怪滑稽,以求能让幽女消消气儿。 当然,幽女这会儿可没心思跟他一般见识。 “你怎么会到弥罗丘来,是在等我们?”星流云问道。 宇文丰都轻然颔首, “你们从大荒出来不久,我就听到了那一战的消息,只是消息总有延迟,而你们又行踪不定,我也不知道该到哪儿去找你们,后来又听说你们去了古周平原,结合琅琊神矿那一战的消息,我猜你们定是在为五行塔做事,莲儿说土圣塔塔主沈廉琨地闭关之处在这儿,我便来了。” “莲儿……莲姬……”星流云微微失神,小心翼翼地说道。 幽女和欧阳寻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异样,这让萧聪不禁疑惑,宇文丰都身边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们三个好歹也是见过那么多风浪的人,怎么会对女子如此忌惮,心说: “或许是回忆使然吧。” 莲姬倒是大方,作揖致礼,粲然笑道: “萧族长,我们又见面喽,一别七年,别来无恙啊。” 萧聪回礼,面带笑意, “没想到能再次见到姑娘,实在是三生有幸呐。” 欧阳寻等人倍感诧异, “你们竟然认识!” 莲姬眉眼弯弯,随口回答, “七年前在凛原有过一面之缘,算是认识吧,要不然,像萧族长这般贵人,怎么会记得我这寻常女子呢。” 星流云嘴角泛出一分冷笑,那意思大家都懂--“你是寻常女子?开什么玩笑!” 萧聪不由得想起当年那短暂却深刻的情景,矗立在凛原深处的神秘古堡和雍容华贵的女皇,还有与她莫名其妙的谈话, “你终于还是来了。” “前辈何出此言?” “你来的好像稍微早了点。” “今日种因,他日还果,你走吧。” …… 于是没来由地说了句, “你家主人,可还安好?” “承蒙萧族长挂念,我家主人安康顺遂,一如既往。” 莲姬欠身而拜,看上去很是高兴。 萧聪却有点六神无主地点了点头,本来以为莲姬会透露点消息,可看小妮子的样儿,似乎是他多想了。 莲姬生性活泼,跟星流云一样,是个自来熟,这不,刚见面不久,就开始跟其他人套起近乎来, “这位就是公主殿下吧,早先就听说您仪容不凡,今日一见,才发现您竟然比传说中还有气质,实在是让人自惭形秽啊。” 皇甫翾露出皇家人标准的礼貌微笑,虽然也很好看,但却没多少温度, “莲姬姑娘过奖了,在本宫看来,还是姑娘更胜一筹。” 莲姬笑意更甚,想来对皇甫翾的夸赞十分受用, “殿下可真会说话,怪不得是皇帝陛下最疼爱的掌上明珠哩。” “哪有的事,父皇对我等儿臣一视同仁,大概是因为本宫久不见世,故而民间有所谣传罢。” 莲姬笑容稍减,作礼致歉, “草民无意冒犯殿下,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皇甫翾嘴角又稍微扬了扬,皇家标准的礼貌微笑里,多了些圣母的味道, “三人成虎,人之常情,不知者不罪,莲姬姑娘多礼了,你既然是宇文王爷的救命恩人,便是皇家的座上宾,与本宫相处,不必这般拘禁。” “谢殿下。” 萧聪转脸看着皇甫翾那张从容不迫的俏脸,惊讶于她竟然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当年他俩一同进入古堡,而现在皇甫翾却表现得跟这件事未曾发生过一样,这沉敛的心性和精湛的演技,估计连星流云都要甘拜下风了。 跟皇甫翾套完近乎,莲姬又来跟赵三平搭讪, “这位便是火圣塔的赵前辈吧,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说着,又是一番作揖致礼。 “贫道见过姑娘。” 老道士含笑回礼,丝毫不敢怠慢,眼前这女子虽然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却是身怀秘宝而来,连他这名半仙都能瞒得过的玄器,可不是一般势力能拿出手的。 “前辈功力参天,可是小女至今所见修为最高的人呐,今个儿真是个好日子,既帮丰都找到了组织,又长了不少见识,以后更有动力用心修行了。” 虽然明知莲姬说的只是客套话,但赵三平心里还是忍不住地开心,原因无他,仅是女孩天真无邪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他喜欢那种轻松的感觉,所以这话的真假也就无所谓了,他捋着胡须笑道: “能帮姑娘的人生广厦添上一砖半瓦,贫道倍感荣幸啊。” “前辈可真是谦虚,怪不得能如此顺利地步入半仙之境呢,怀德之人,天自佑之,古人诚不欺我。” 老道士闻听此言,更加乐不可支, “你个小女娃才真是会说话,听你这几句话,贫道都感觉有点道心不稳了。” “哎呀呀,”莲姬故作惶恐,“这怎使得,小女可担不起这般罪过呀,为了前辈道心稳固,小女只好先去跟别人打个招呼喽。” 赵三平还在笑着, “哈哈,如此甚好。” 萧聪和星流云心有灵犀般互相递了个眼神,仿佛在说, “这古灵精怪的小妮子,丰都能拿的住?” “呵呵,我看是她拿捏木头还差不多!” 莲姬像只蝴蝶般在人群里飞了一圈,跟她能猜到身份的人都招呼了一遍,但湘怡和赢族子弟的身份她实在是无从得知, “这几位是?” 萧聪笑着引见道: “湘怡,日落山脉兽主之女。” “哎呀,原来是名门之后啊,幸会幸会哈。” “湘怡见过姑娘。” “赢哲、赢褚、赢犀、赢寺,还有两位前辈,都是我在古周平原认识的朋友。” “你们好啊,啧啧,萧族长交的朋友,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姑娘谬赞了,我等凡夫俗子,能得尊上赏识,实乃荣光之至,不敢遑论其他。” 面色沧桑的赢沪恭谨道,他这把年纪的人,萧聪已经不指望能改变其根深蒂固的尊卑思想。 赢哲笑了笑,算是化解尴尬, “避世野人,生性愚拙,让姑娘见笑了。” 莲姬摆摆手,笑容依旧灿烂, “这是难能可贵的品质,何来见笑之理,你想多了。” 萧聪等莲姬代宇文丰都跟所有人认识一遍,才开口问道, “丰都哥以后有什么打算?” 宇文丰都扯出了萧聪至今为止从其脸上看见的最高的弧度, “明知故问,当然是像他们一样跟你混了。” “还有我,恳请萧族长也带上小女吧。”莲姬期待而羞怯,好像生怕萧聪不答应似的。 萧聪还没说话,欧阳寻却面带为难之色,抢先一步道: “丰都,你这样不好吧,人家莲姬怎么着也是有门有派的人,这么做恐怕有拐骗无知少女的嫌疑啊,再说,小聪跟人家主人还认识,我看该是请求一下他老人家的意见比较好,不然再见面得多尴尬啊。” 幽女蛾眉微蹙,毫不留情地拧了欧阳寻一把,嗔怪道: “哪儿都有你,我怎么发现你今天这么活跃!” 欧阳寻咧嘴憨笑, “我这不是替大家着想嘛,就事论事,就事论事。” 宇文丰都冷笑, “欧阳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莲儿她没问题,这一点我可以拿性命做保,而且,当年在慕容家收取啸月剑的剑鞘时,你就横拦竖挡,今天又在这儿巧言令色从中作梗,你管的太宽了,再有下次,别怪我跟你翻脸!” 愠色涌上欧阳寻的面庞,却在被幽女狠狠瞪了一眼之后如潮水般退却,欧阳寻满脸堆笑,铁了心要做那煮熟的鸭子,还在狡辩,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就事论事,凡事多想几层,总归没有坏处,对吧。” 讥笑声响起,星流云当然不会放过这对欧阳寻落井下石的大好机会, “得了吧,欧阳寻,你的小尾巴往哪儿撅我们还能不知道,但你这明显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人家跟小聪早在七年前就认识,要动手早就动手了,会等到现在?再说了,小聪都还没发话,你在这儿出什么洋相!丢人呐~” 欧阳寻老脸通红,就差恼羞成怒了,可最后还是打碎了牙往肚里咽,星流云的奚落已经让他很没面子,他是个聪明人,可不能一错再错。 萧聪笑笑,不忘给欧阳寻个台阶下, “莲姬姑娘跟丰都哥出来,你家主人可知晓?” 莲姬点头如小鸡啄米, “不敢欺瞒萧族长,小女现在是自由身,丰都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哦,好,了解了……”萧聪缓缓点头,稍作斟酌,转而又露出灿烂笑容,“既然没有别的顾虑,那我们自然是满心欢迎二位喽。” “太好了!多谢萧族长成全!” 莲姬狂喜雀跃,甚至楼上了宇文丰都的脖颈,那开心的模样就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丰都亦是喜上眉梢,眼神带着感激,对萧聪说了句, “谢谢。” “谢什么谢,若要说谢谢,也应该是我谢谢你们才对!大家以后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别说谢字,显得见外!对了,你们吃饭了吗?” “没有。” “那一起来吧,我们也是刚开始。” “小聪,今个儿为了庆祝木头回归,是不是该多整两口?” “行,没问题,今天就先意思意思,明天做桌硬菜,这事儿必须得好好庆祝庆祝!” “小聪,我发现你小子办事是越来越上道儿了!哈哈!” “怎么,我以前办事很不上道儿吗?德性!” “不是不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嘛。” …… 第七百二十三章 万事有度 宇文丰都和莲姬的到来,并没有让队伍有多少改变,他俩自然而又迅速地融入进这里,好像直接越过了相逢恨晚,而是已经在这里很久很久了。 当晚饮足饭饱,几个年轻人各自诉说着以往分叉的经历,相谈甚欢,相比于萧聪他们丰富多彩的传奇历险,丰都这漫长的六年显得简单而枯燥,当年遭逢家族巨变,冷亦空拼尽全力想护住自己儿子的性命,可修为太低力有不逮,没能像星广浩那样将宇文丰都送出,只是为其博得了一线生机而已。 所幸,重伤垂死的宇文丰都最后被莲姬等人所救,那时候的他经脉尽断修为全毁,在凛原足足修养了一年,却也仅仅是变回到一个健康的废人! 骄傲如他,自然不会接受这般屈辱命运,在莲姬主人的帮助下,年轻人从零重新开始,逐步挑战凛原上的各类古兽,几乎每一天都活在生死边缘,经过两年的非人磨练,终于恢复到宇文家覆灭之前的修为,用莲姬的话说,那两年,宇文丰都活得像一头凶残的野兽! 再后来,经过莲姬主人的指点,宇文丰都不再那样疯狂和野蛮,但因为有前两年的积累,实力一样突飞猛进,到现在,也已经是摘星境初期的强者了。 “没能跟着你们去大荒,大概是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了吧,”宇文丰都神色失落,“不过话说回来,那时候的我,就算跟着也是个累赘,那样,就不好了。” 星流云打了个哈哈,道: “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因为我们都是在非常努力地活着啊,再说了,现在的你也不差嘛,身边有良人相伴,修为也没落下,最关键的是这气质,啧啧啧,像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尽管插在剑鞘里,却依然摄人心魂,连我都羡慕了!” 宇文丰都一声苦笑, “有什么可羡慕的,都是被逼的。” “话别那么说,人这一辈子,虽然怎么过都是过,但平平无奇的人生有什么意义,大起大落生生死死,那才叫精彩嘛!” “呵,行,你说得对,听你的。” …… 当天晚上,萧聪并没有参加谈话的后半场,因为他还要赶着绘制弥罗丘的星象道图,以期能越过苦之道寻找布阵捷径,尽快为沈廉琨布置用来融合土之灵的法阵,然后赶紧离开这个让他倍感不适的地方。 第二日过的比较忙碌,除了应昨日之言在傍晚时分大展厨艺,其他时间萧聪都在参研大道衍图和星象道图中度过,恪尽职守的萧家将们始终护在主家周围不敢有丝毫懈怠,皇甫翾也静静地陪在心上人左右,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而在为晚宴忙活之前,其他人也各有各的消遣,尹诺总是在枯燥的时候陶冶闲情逸致,又摆出他的藤椅,沏上一壶好茶,跟个老大爷似的躺在藤椅上看书,天资稍有不足却向来勤奋的冥乌族兄弟继续修炼《明道参同楔》,星流云他们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接着昨晚的话茬儿继续吹牛皮,赢族子弟和湘怡默不作声,显出一副心驰神往。 至于五塔门徒,大概是觉得土圣塔塔主沈廉琨之所以选择闭关于此,有深层次的原因,竟一起在那儿参悟起苦之道来。 午时过后,大家开始照着定好的分工投入到相应的活计,因为弥罗丘是苦奘佛的证道之地,萧聪他们不敢造次,也就不能就地取材,于是五塔门徒--连同赵三平在内便分成了两拨,要施展融合秘法到几万里之外去采集食材和捡拾柴禾,他们还用带回来土石垒了灶台,搭了篝火架子,考虑有些灵草宝药不一定能找到,欧阳寻便故技重施,花了两个时辰自己种了一片,刷碗、腌肉、洗菜……莫说各位上了年纪的前辈,就连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殿下都下了场,忙的不亦乐乎。 入夜,法阵内篝火熊熊,宛如白昼,萧聪说要整一桌硬菜,这话确实是托大了点,队伍现在已经多达七十五人,当年他们在大荒时,搞一桌子像样的菜肴都费劲,何况是现在? 所以,欧阳寻的秘制烤肉依旧是重点,萧聪的拿手好菜只能算是锦上添花,好在莲姬也有几分厨艺,帮萧聪分担了不少“压力”。 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大家并没有围桌而坐,而是将各种菜肴全放在各自的盆里摆成一排,每人拿一只分格的大盘子,自由搭配,想吃什么就放什么,挑完了坐到一起吃,吃光了随时再去取。 酒也是人手一坛,虽然少了推杯换盏,但气氛依旧浓烈,可仔细感受,却又觉得这仅是表象,不管是星流云的呼喝,还是欧阳寻的玩笑,隐藏在更深处的,是那股子淡淡的哀伤,如宇文丰都一碗接着一碗的痛饮,好似要将那含在嘴里的东西顺着酒狠狠地咽下去一样。 酒酣而倒,一夜无话…… 皇天不负有心人,翌日酒醒后不长时间,萧聪竟有了别样的感悟,虽然只是个模糊的轮廓,却感觉郁闷了好几天的症结就要茅塞顿开,他怔在那儿,顺着感受小心摸索,全心全意地沉迷其中,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千头万绪终于得以一通百通,他豁然开朗,惊叫出声, “我知道了!” 众人纷纷转过头来,面色都很平静,完全是一副副看待正常事件的模样,准确说,他们早就料到会有此一幕,而且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一向雷打不动的萧聪竟然错过了早课?萧聪怎么会轻易错过早课呢! 迎着初升的朝阳,年轻人思如泉涌奋笔疾书,花了近两个时辰,行云流水地完成了一幅长宽各有一丈的阵图,与他之前绘制的阵图相比,这一副绝对算是巨作! 年轻人随手将笔丢掉,看着眼前的阵图,满眼尽是欢喜。 而这在其他人看来,却总觉得有点大跌眼镜。 星流云用紧皱的眉头来诠释他的费解, “这……就是你的收获?可我怎么觉着,你这副阵图比之前的都麻烦呢?” 萧聪笑容自信, “你懂个屁,这副阵图只是看着麻烦,但布置起来,却比之前省事儿得多,最起码能节约一半的时间!” “哦,我明白了,之前虽然布置的灵宝少,看似简单,但那是高超阵法造诣的体现,靠的是技巧和技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讲究脚踏实地瑀瑀独行的苦之道犯冲,所以步骤虽然少,可每一步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却大大增加,而且都浪费在跟苦之道的对抗上了。 现在小聪将原来的法阵退化,变成现在的样子,虽然步骤增多了,但每一步所花费的时间却大大减少,不用跟苦之道做对抗,精力也有所节省,便能延长布阵时间,如此算来,与之前相比,确实是事半功倍。”欧阳寻果然是个聪明人,对于学术上的问题,总是一点就透。 “还有呢?”萧聪笑问道。 欧阳寻挠着额头,半晌,咧嘴傻笑, “剩下的就不知道了,劳烦萧大族长给讲讲呗。” “我知道!”莲姬举起小手,踊跃发言,“如果完全顺从苦之道一味地退化法阵,那阵图绝对比现在还复杂,照样需要大量的时间,萧族长肯定是结合生平所学,在两者之间取了个合适的尺度,既保留一定的阵法造诣,又继续跟苦之道对抗,却将优势发挥到了最大化,如此才能节省近一半的时间。” 对于莲姬的回答,萧聪甚是惊讶, “莲姬姑娘还真是聪明啊,大才子都没想到的事儿,竟被你悟透了,厉害厉害!” “吭哧!”星流云一时没憋住,笑出了声,“大才子,我的天,多么讽刺。” 欧阳寻面色发窘,连带着萧聪也感到一阵尴尬。 莲姬带着澄澈的笑容,像个孩子般坦然道: “我家主人从小就告诉我,万事有度,所以每当遇见什么事,我都会往这方面想一想,这可不是我聪明,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碰巧而已。” “万事有度,万事有度,” 萧聪重复着,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好像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中蕴含着无限美妙,少顷,接着道: “莲姬姑娘可真是谦虚,能把这几个字牢牢记在心里并灵活运用触类旁通,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在下听了,亦是大有所悟,令尊学达根本,在下敬佩,受教了。” 说着,作礼一拜。 莲姬回礼,甚是郑重, “萧族长言重了,天下这么大,学问深得很,这才哪儿到哪儿。” 萧聪莞尔一笑, “对啊,世界很大,学问很深,所以我们都得加倍努力啊。” “有萧族长带领我们披荆斩棘乘风破浪,这肯定不是问题。” 萧聪闻言,一时语噎,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吹捧,他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在接下来的十几天里,萧聪不问他事,一股脑全扑在布置法阵这件事上,一边布阵一边修改阵图,一刻也不闲着,之前他发狠要用萧家的阵法绝学跟苦奘佛的苦之道一决高下,可不是画一副宏大斑杂的阵图这般简单,那仅仅是个开始,他跟苦之道的正式决战还在后面呢! 正如莲姬说的--万事有度,萧聪接下来的精力,大多都花费在找那个恰到好处的度上,殚精竭虑,无所不用其极,生生将布阵时间又缩短了接近一半,连他自己都被震惊了。 法阵顺利完工,平稳运转,没一点问题,萧聪不敢说自己赢了苦奘佛的苦之道,只觉得这是一次难得的经历,像是在另一条更加艰难的道路上,再次迈出了一大步,这让他感到欣慰而自豪,并头一次意识到,未来可以是另一番模样。 帮助四位塔主融合五行灵物的法阵已经全部就位,理应好好庆祝一番,正好今日天色已晚,不便启程,而欧阳寻的菜园子里还有不少灵草宝药,于是便决定索性就地庆祝,反正只要人心到了,在哪儿都一样。 时间虽然仓促,但菜肴依然精致,无论是档次还是质量,都跟十几天前不相上下。 正吃着喝着,赵三平缓缓放下手中的酒碗,两条浓眉挤在一起,样子看上去十分凝重, “萧族长,又来客人了。” 气氛在刹那间陷入紧张,众人纷纷放下手里的餐具,一个个地如临大敌,能让赵三平如此严肃,那不速之客肯定得是个硬茬子,而且老道士的判断应该也没有错,虽然上一次宇文丰都和莲姬来时,他没能提前发觉,反而让皇甫翾捷足先登,但这并不代表皇甫翾的灵觉比他强大,莲姬和宇文丰都身上肯定有玄妙的秘宝作障,皇甫翾灵觉刁钻特别,故而能将之侥幸穿透,但对于一般情况,还是老道士的灵觉更敏锐些。 萧聪先是幽幽叹了口气,而后展颜一笑,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就算不敌,但逃命肯定没有问题,再说,兴许人家是路过的呢!” 星流云也跟着故作轻松道: “小聪的阵法造诣今非昔比,若是来个人就能看出其中猫腻,那我们萧大族长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欧阳寻看着面色阴晴不定的赵三平,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 “前辈,客人的修为该不会比您还高吧,难道是来了位仙人……” 莲姬咯咯地笑出声来, “欧阳王爷真会说笑,仙人哪里是这般容易就能见到的,倘若是个仙人,那还真的算是走大运了。” 欧阳寻撇撇嘴,老气横秋道: “你刚来不久,还不了解真实情况,时间长了你就会明白,跟着萧族长,一切皆有可能,遇见个仙人,实在不算什么,可悲的是怕什么来什么,想当年……” “行了行了,”萧聪看上去很是不满,“还说起来没完了你,搞得我好像带了扫把星似的,跟着我哪有那么倒霉,否则你们如今一个个地能有这般实力?我这明显就是福星高照,你懂个屁!” “我说的都是事实好不好……” “就算有危险,那也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欲带其冠,必承其重,这是老天爷给你的考验,你得受着!” 欧阳寻怔怔地看着萧聪,良晌,终于憋出来一句, “你竟让我无言以对……” 萧聪难得小人得志,冷笑道: “事实胜于雄辩,事实证明,我说的这才是事实!” 欧阳寻再次咽了口唾沫,拱手拜道: “行,哥们这一次是彻底服了,小聪,我欧阳寻还是头一次发现,您老人家的口才原来这么好!” 星流云习惯性落井下石, “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小聪平常那是不愿跟你一般见识,以后老实点,不然还得被收拾!” 欧阳寻:“……” 第七百二十四章 一念永恒 众人等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那客人出现在眼帘之中,萧聪因问道: “前辈,他是不是已经走了?” 赵三平摇摇头, “不,他走的很慢,跟凡人无异,大概还得两个时辰才能走到这儿来。” 萧聪闻听此言,面色微微一顿,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君子所见略同,很明显,有想法的不只是萧聪一个, “难道是他回来了?”欧阳寻瞪着一双牛眼,难以置信,“不会吧,有那么巧?” “回来……苦奘佛吗?”星流云挑眉问道。 欧阳寻点点头, “除了他还能有谁!” 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巴,斟酌着: “若你之前说的是真的,我倒觉得没必要过分担心,老和尚无论是否已经登仙,都不会对我等怎样,他是个好人嘛。” 萧聪莞尔一笑, “老大说得对,老和尚应该不会拿我等怎样,俗话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大家继续,边吃边等,老和尚若是真能发现我等在此,大不了跟他喝两碗就是了。” 众人失笑,陆续重新端起酒碗和餐盘,浅酌一口,大快朵颐。 两个时辰后。 客人如时而至,法阵内近百双眼睛往外看着,得见在皎洁的月光里,一位略显佝偻的老僧站在那儿。 老僧中等身高,骨瘦如柴,破烂的僧袍虽然满是补丁,且被洗的已经失了色儿,但看上得体素净,饱经风霜的脸上沟壑纵横,头顶却圆润紧致,九粒规整的黑色戒疤清晰可见,狭小的眼睛、坍圮的鼻子和紧紧抿着的凉薄嘴唇,还有稀稀落落的灰白胡须,共同描绘出一副凄风苦雨。 他静静地站在那儿,对着法阵所在的方位抬头仰望,眸如深渊,波澜不兴,木刻般的一张脸上得不到任何信息。 法阵里众人的呼吸变得很轻很轻,萧聪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揉捻,他觉得老和尚已经发现了法阵的存在,至于有没有发现他们,目前还不能确定,所以他在纠结,到底应不应该主动出去与老和尚打个招呼,这样或许能给对方留个好印象,有利于消除某些不必要的误会。 可他不能确定对方是敌是友,倘若铁了心地要弄死他们,那这个好印象不要也罢,不如老老实实的呆在法阵里,万一老和尚最后没能发现他们呢! 良晌,老和尚缓缓点了点头,继续往法阵这边走来。 萧聪心里一咯噔, “还是被发现了,这老和尚到底是何修为,看出了我给沈廉琨布置的法阵也就罢了,还发现了我们,小爷我布置的匿影藏息阵在他眼里难道就这么鸡肋吗?” “萧族长,现在怎么办?” 赵三平一脸凝重,扭过头来问道,他知道萧聪在这里布置的法阵有很强的防御作用,老和尚继续往前走肯定要遭受法阵的攻击,到时候若是触怒了老和尚,这法阵还真不一定是挡得住他!最关键的是,连他们也有可能遭受池鱼之灾。 年轻人没搭话,心里却已经下了决定,只见他也不疾不徐地往外走去。 萧聪一动,其他人自然跟着动,十几名萧家将赶紧冲到自家族长前面以作保护,却被年轻人厉声喝退,态度决定成败,他这次可不是去找事儿的! 年轻人走出法阵的时候,正好跟老和尚有一个合适的距离,双方先后止步,四目相对,少顷,萧聪作礼拜道: “晚辈萧聪,见过大师。” 老和尚双手合十,屈身轻颂佛号, “阿弥陀佛,老衲苦奘,见过萧族长。” 面对如此存在,萧聪不敢再耍小聪明,在这时候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可是不智之举,于是直接坦白道: “土圣塔塔主沈廉琨不知隐情,闭关于此,晚辈虽知贵地为大师证道之初,但有诺在先,还是帮沈塔主修建了辅助法阵,无意冒犯大师,还望大师明鉴。” 老和尚嘴角泛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萧族长多虑了,天地之大,为万灵之所共有,何敢言之彼此,无论是沈塔主在此处闭关,还是萧族长于此处布阵,老衲都无有异议。 此番前来,只是路过,思及往事,故来缅怀,与萧族长遇见,缘分罢了。 但见萧族长之手笔,惊为天人,于是忍不住想与您结桩善因,世间能有萧族长这般大才,萧家幸矣,玄真幸矣。” 萧聪几声赧笑, “大师谬赞了,弟子阵法造诣再高,不一样没逃过您的法眼嘛。” “此地弥留了些许老衲的法,得以发现萧族长之所在,并不是老衲的本事。”苦奘和尚面色认真,看上去不是客套。 萧聪怔了怔,赶忙道: “大师此行劳顿,晚辈在那边布置了茶水,望大师赏脸,过去小作歇息。” 苦奘和尚双手合十,念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萧族长有心相邀,老衲却之不礼,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大师请。” “萧族长请。” 一行人回到匿影藏息阵中,除了萧家将外,其余人围圈坐下。 欧阳寻从弥芥中取出一只干净的茶碗,倒满茶水后恭恭敬敬地端给苦奘和尚, “大师,喝茶。” “阿弥陀佛,多谢欧阳王爷。” “大师客气了。” 欧阳寻呲牙一笑,坐回原处。 苦奘和尚将碗中茶水一饮而尽,模样粗俗质朴,好像已经渴了很久,引得萧聪不禁遐想, “这老家伙该不会真的把修为全都封印了吧!” 把茶碗放在地上,苦奘和尚擦嘴的功夫,欧阳寻那只茶壶奇宝已经自动飘过去将空空如也的茶碗再次倒满。 萧聪将众人向苦奘和尚一一引荐,大家互相作礼致意,赵三平他们自然是不敢有丝毫怠慢,而苦奘和尚也是一视同仁,对待众人的态度不比方才与萧聪交谈时差半点。 “在此处布置出这样一套法阵,定是耗费了萧族长不少心力,对于给萧族长带来的麻烦,老衲深表歉意。”苦奘和尚满脸愧疚,配着那一副衰像,竟然人看了感觉有些于心不忍。 萧聪灿笑,看上去像青春花季的阳光大男孩, “前辈这是说的哪里话,能得苦之道的磨砺,那是晚辈的荣幸,如果布阵只是为了布阵,那还有什么意思。” 苦奘和尚露出赞许的笑容,看上去依旧比哭还难看,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萧族长才真是做到了‘知行合一’这四个字啊。” “前辈过奖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晚辈只是尽到了一个人该有的本分罢了,不敢承誉。” 苦奘和尚拾起茶碗,再次将茶水喝光, “萧族长德才兼备,确为世间翘楚,老衲知道您是天道翁的弟子,自小学贯百家,故而想请您帮个小忙,不知您是否有空。” 萧聪直眉轻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苦奘佛今日表现虽然平易近人,但也的确是个传说中的存在,在佛门大传承里面,辈分与白佛齐等,若按照一般的修为阶次分,实力最起码也得跟仙王不分上下,甚至能触及仙尊那一层,他来找自己帮忙,这事儿肯定小不了啊,可此时面对面坐着,又推脱不掉…… 年轻人努力保持笑容,说道: “前辈请讲,只要晚辈能做得到,定然全力以赴。” 苦奘和尚笑意深了几分, “萧族长莫要担心,老衲说了,只是一个小忙,当然,帮不帮还要看您的意愿,老衲绝不强求,” 说着,从怀里掏出本皱巴巴的册子来,并将其向萧聪递了过去,接着道: “说来不怕萧族长笑话,这是老衲偶然得到的一段感悟,机缘不复得,自己写的东西却忘了什么意思,烦请您读一读,为老衲在后面提几行字,以作指点迷津,拜托了。” 萧聪可不相信自己在老和尚心里有如此之高的地位,他更愿意相信这是老和尚的阴谋,可再怎么样,他都得接受,因为一但撕破脸皮,那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地,实力差距如此之大,他们毫无还手之力,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必敬酒不吃吃罚酒呢?面对这种状况,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年轻人接过册子,翻阅开来,这时候却听得苦奘和尚说道: “三人行,必有吾师焉,各位若是有兴趣,不妨一起看看,觉得有意,也可在上面提几行字,老衲不胜感激。” 长者赐不可辞,既然苦奘和尚都发话了,赵三平他们也不好推却,于是老道士拱手作揖一拜,笑道: “多谢大师!” 随即凑上前来一同观摩。 萧聪翻开扉页,得见一列列工整古字,从字迹上来看,貌似有些年头了。 星流云对于古书典籍向来没多少研究,因问道: “小聪,这写的都是些什么呀?” 萧聪的目光被紧紧地抓在书页上,头也不转地说道: “你不认识?” 星流云白眼大翻, “废话,认识的话我还问你!” 尹诺讪讪一笑, “嘿嘿,萧族长,我也不认识。” 冥乌族兄弟随声附和, “我们也不认识。” 萧聪幽幽一叹,悲悯的目光在身旁扫过一圈,无奈道: “算了,我念给你们听吧。” 顿了顿,诵念起来。 …… 颂完三遍,萧聪陷入沉思,而尹诺早有准备,在年轻人念完第二遍的时候,就已经将内容誊写在纸上,于是一群人又分成了两拨,不懂古字的这些人都在尹诺身边,只有欧阳寻赵三平等几个饱学之士还凑在萧聪左右,面色怔怔地,好像与年轻人一起跌落进了另一个世界。 苦奘和尚写在册子上的内容,确实带给萧聪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这感受他无法形容,只是觉得很平静,近乎死亡,却依旧能知觉生命的存在,它好像给了生命更深层次的阐述,这个阐述在萧聪的意识里,虽然不够具体,但却有一个模糊的主题--永恒。 生命的永恒……年轻人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从字面意思上看,这个问题似乎关于长生,但现在细细体会,却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它应该是一个宏大而深远的论证,单说长生,那实在是太狭隘了,若说让所有生命都得到长生,又是不可能的事,估计大多数人想到这儿,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句耳熟能详的虚话--生命在于传承,而萧聪却觉得,这个解释有点肤浅…… 生命的永恒,到底是什么呢? 年轻人觉得此时识海里飘着一根线,被波浪荡来荡去,被暗流卷来卷去,他虽然知道其存在,却无法将其攫取,甚至不能确定其位置,这让他百爪挠心几欲发狂,却终究是无可奈何。 他累了,所以选择暂时放弃。 生命真的存在永恒吗……生命中哪有什么永恒! 这一瞬,他却觉得自己突然开了悟,永恒是一个定义,定义是存在于意识里的东西,生命没有永恒,永恒的是生命留下的痕迹,是挑战、是突破、是世世代代追逐的理想和在这个过程中沉淀的所有难能可贵,只要生命中有这些东西,哪怕只有一瞬,那也是永恒! 良晌,年轻人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眼神也重现清明,他往身旁看看,莞尔笑道: “各位,谁先来?” 赵三平:“萧族长请。” 欧阳寻:“小聪你先来吧。” 在座的也只有火圣塔塔主和龟府少节主敢发言,其他人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萧聪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来了句, “好,那就我先来提几句。” 说话间右手一翻,一枝雕工精湛的建方笔已被其捏在了指间,他继续往后翻动册子,发现后面已有不少人留下墨宝,大如来尊者、菩提圣祖、镜台古佛、青灯古佛、独孤叱、轩辕普、朱兆伯、封献、景逍遥、戚暝、岑夫子、匹当、浊瀛……既有萧聪已经知道的,也有他目前还不知道的,但能跟大如来尊者、菩提圣祖、镜台古佛、青灯古佛这些名字出现在一本册子上,想来十有八九是与之其高的显赫存在。 看着这些名字,年轻人竟然犹豫了,他咽了口唾沫,明显底气不足。 久经世事的苦奘和尚洞若观火,自然能看出萧聪迟疑为何,因而微微一笑道: “闻道分先后,不分高低,萧族长尽可书写。” 萧聪笑着点点头,又变回那个青春花季的阳光大男孩,端正身姿,笔尖轻触纸面,进而划出几行矫若惊龙翩若游鸿的小楷,最后署上自己的名字--萧聪。 赵三平念道: “世间万物,尽归虚无,不增不减,无疆wu界,盖寰宇之论,皆在心神之间,弗知弗证,唯进至诚。 贯通始末,无极自生,诸般皆备,一念永恒……” 念毕,老道士倒吸一口凉气儿,满脸震惊之色。 萧聪笑着将建方笔递向赵三平, “前辈,请。” 赵三平避之不及,连忙摆手推却, “萧族长题词如此精妙,贫道亦大有所悟,虽然不才,但该有的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胆敢再班门弄斧,画蛇添足。” “前辈何必如此谦虚,晚辈既然都提得,前辈参道千载,自然也提得。” “不不不,贫道浊笔,不敢玷污圣迹!” 苦奘和尚大笑起来,看上去不胜欢喜, “萧族长,你就不要在为难赵施主了,您这短短几句话,连老衲都汗颜不已,有此圣迹,恐怕老衲再想找人往上题字,可就难了。” 萧聪闻言,不好意思起来, “大师这话说的,让晚辈如何承受得起……” 苦奘和尚伸出干枯的手掌, “萧族长,可否把册子还给老衲?” “哦哦,好!” 萧聪赶忙将册子双手奉了上去,端的是十分恭敬。 在将册子揣回内袋前,玄奘和尚还翻开看了几眼,一边看一边点头,叹息道: “世间修灵皆求长生,以为那便是永恒之所在,倘若有朝一日得见萧族长的这寥寥几语,还如何能抬得起头来啊……” 说着,将册子揣回怀里,抬起头来笑道: “萧族长慷慨帮忙,老衲便是欠了您一个人情,今日种因,他日还果,萧族长,咱们后会有期。” “大师要走?为何如此匆忙?”萧聪面露不舍之色,这当是由心而发,因为跟苦奘和尚在一起,让他感觉很真实很安定,他喜欢这种感觉。 苦奘和尚起身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聚散有时,离合有秩,萧族长,保重。” 萧聪知道留不住苦奘和尚,于是作揖回礼,致别道: “大师一路慢走。” 苦奘和尚轻然点头,转身离去,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莽莽夜色之中。 怅然若失的萧聪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皇甫翾在耳边提醒--“哥哥,人都走远了,回去坐下吧”,他才回过神儿来,如梦方醒。 大智若愚,虚怀若谷,萧聪自认为也见过不少超能之辈,但苦奘和尚绝对是最特别的那一个,他感觉苦奘和尚并不是没有追求,只是那追求又高又广,他现在还理解不了,可他知道,那也是他在苦苦寻找的东西。 良久,萧聪一声失笑,自言自语道: “来日方长,那么急干嘛。” …… 第七百二十五章 燕峋山 依照原计划,为四位塔主布置完法阵,萧聪他们便要赶往三尊道场,不过众人并未直接在弥罗丘分道扬镳,而是借助传送阵先回了趟火圣塔,三尊道场和火圣塔都在弥罗丘的东南方,因为也浪费不了多长时间。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和惊险历程,五塔门徒已经见识到萧聪的高超手段以及在玄真界的地位,不说其他的,单提苦奘佛和灵脉护道尊者这两出儿,就够让他们心服口服了,如此粗壮的大腿,那还不得赶紧抱住?于是跟随这一程的那几个离阳境护法主动请缨,要护送萧聪他们去三尊道场闯一闯。 年轻人本来并无此打算,人多事重,他觉得麻烦,但转念一想,却发现这是个可以利用一下的事情,正如他之前思考的结果--折腾但不威胁,表面上看,将五塔门徒的护送当作他为四位塔主布置法阵的报酬,也算是一手不错的障眼法。 于是欣然应允。 不过,萧聪并没有带上所有人,好队伍在精不在多,他只是在二十九名五塔门徒中挑了五名离阳境至强,可赵三平觉得不够妥当,于是又挑了五名离阳境至强让其跟着,萧聪拗不过,只好从了老道士的一番好意。 对于三尊道场这个地方,萧聪从与归师父和赢目宣交谈中已经了解到一些信息,不过两者所言有不少出入,而且,仔细想想竟然发现,归师父知道的还不如赢目宣多,这明显不正常,归师父是龟府明面上的一把手,龟府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玄真东界文化深渊之所在啊! 归师父对三尊道场有所隐瞒,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至于原因,年轻人一时还想不清楚,不过他既然是密盟这一代的执卦者,那龟府就不应该害他,所以,他还是想照归师父当时说的办,先到三尊教附近去逛几圈,为即将传播开来的谣言造造势。 三尊教坐落于玄真东界中部偏南的燕峋山,位置很好找,这便从侧面应了赢目宣和归师父话中重叠的部分--三尊道场存在的目的,可能是为了帮三位尊者寻找传人。 从火圣塔到三尊教,虽路途甚远,却可以借助之前在帝都附近布置的高阶传送阵,如此,至少可节约三分之一的路程,不过在此之后,便没有可以利用的传送阵,只能老老实实地赶路了。 来到皇城附近之后,众人稍作停留,其他人原地不动,只有萧聪带着皇甫翾回了一趟皇家的神庙旧址--萧族长若是堂而皇之的地进皇宫,肯定又是一副劳师动众,大家时间都挺宝贵的,犯不着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客套上。 会面的地点也直接订在了神庙旧址,在这儿,两人见到了玄真皇和他最信任的护卫孔雀大明王殿下,萧聪将近日的经历做了一次简短的汇报,并当面询问陛下他老人家,为什么这么多年皇甫家的人一直没去过三尊道场碰机缘,由此得知,其实每一次三尊道场开启,皇甫家的人都会去凑凑热闹,只是因为有独步天下的伪装秘术,所以除了他们自己之外,基本没人知道这件事。 萧聪放了心,又留了一段时间给陛下和公主殿下温存父女之情,临走时陛下提议,机会难得,让三皇子弘棨也跟着去碰碰运气,算是沾一沾她妹妹的光。 年轻人当然没理由的拒绝,说起来,大家应该算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带着未来的三舅哥去捞点好处,做妹夫的当然是义不容辞了,再说反正又不是什么麻烦事儿,人家三皇子修为不错,即使不一定能有多大的助力,但也绝对不会拖后腿,何乐而不为! 正好上一次为了迎接萧聪莅临皇城,三皇子被急召而回,现在还没来得及再次出去,于是二人在神庙旧址稍作等待,最后带着乔装已好的三皇子--一名身材魁梧面相粗犷的中年侍卫,一同离开。 一行人赶路的方式无非还是那两种--追迟和承法驹的结界以及五塔门徒的融合秘技,三尊教距离帝都大约五六十万里,因为少了赵三平这名半仙和那几位离阳境至强,五塔门徒的融合秘技,其威力发挥也就原来的一半左右,速度慢了不少,照这样下去,他们赶到燕峋山,最快也得是十五六天以后的事儿了。 追迟和承法驹在高空极速飞驰,身下缓缓往后流过的是一片连绵群山。 萧聪还是在那个他习惯站立的位置,此时欧阳寻就在他身边,高大的青年似乎一直有什么话想说,但却难以启齿,不知如何说起,而在这个时候,他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开口道: “小聪,你确定就这样去三尊道场吗?” 萧聪直眉轻挑,面色诧异, “怎么,有话要说?” 欧阳寻嗫嚅片刻,叹了口气, “唉,我总感觉咱这么去有点太仓促了。” 萧聪莞尔一笑, “是因为觉得你师父说的话有点不太靠谱吧。” 被一语道破心声,欧阳寻并不显慌乱,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所以仅是抬手挠了挠额头,用来掩饰微微的尴尬, “你这么聪明,肯定早就已经想到了,跟贤牧前辈比起来,我觉得我师父这次挺不仗义的,堂堂龟府的督节主,知道的竟然不如久不见世的老头子多,如此也就罢了,还给提供了许多错误信息,别说你不信,连我都不信,之前我以为你有别的打算,所以一直忍着没说,但看你现在直奔三尊道场去,就忍不住了,你真的不打算再准备准备了吗?” 听了欧阳寻这一席肺腑之言,萧聪感觉十分温暖,他脸上洋溢出灿烂的欢喜,伸手拍了拍欧阳寻的肩膀,调侃道: “你可真是归师父的好徒儿啊,他老人家要是听到你在背后如此说他坏话,估计该破口大骂了。 放心吧,以我现在的身份,整个龟府都巴不得我好好活着,归师父之所以有所保留,肯定是有原因的,但绝对不会是想害我。 再说这次去三尊教,不过是做做样子,完了我们还得回龟府一趟,到时候就可以好好问问你师父了。 嗯,这个事儿完全可以交给你去办,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有我在,你师父绝对不会对你怎么样!” 欧阳寻猛撇开萧聪的手,窘着一张大脸道: “你可拉倒吧,他老人家还不得活劈了我啊!小聪,我好心好意帮你,你怎么老是想着要害我呢?” 萧聪哈哈大笑, “我哪有想要害你,这不是觉着你师父那么疼你,想给你个机会好好回味一下童年嘛。” 欧阳寻以手抚额,生无可恋, “你要是知道我那几年是怎么过的,你就不会那么想了,哥们儿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呐。” 闻听此言,萧聪更加乐不可支,差点把眼泪笑出来, “明白了,明白了,看来大家的童年都一样。” 星流云这时候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不挨揍的童年是不完整滴,小伙子,知足吧。” …… 半个月后,燕峋山外。 萧聪让追迟和承法驹提前撤去了结界,目的就是为了以一个合理的方式暴露在阳光之下,不但如此,他还要让三尊教的人发现他,最好能再找个理由打一架,动静闹得越大越好,不过具体的计划他还没有想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节骨眼上,三尊教是绝对不会招惹他这么个煞星的。 “要是能有个不长眼的蠢货,那就好了,不过这方面的事儿,龟府那边应该也有所安排吧。” 就这样,萧聪让追迟和承法驹在燕峋山附近绕圈子,一点点地靠近三尊教的山门,他发现,虽然三尊道场即将开启的消息还没有传开,但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各门各派的弟子,名门望族也来了不少,其中还有几个他认识的,比如公孙野,闻人万川、端木童、百里骁……他在群英会期间见识过这群人的手段,知道都是些硬茬子,不过有一件事倒是让他挺纳闷,好像这些人皆没有要隐藏行迹的意思。 年轻人心百转,心里陡生一计,瞥眼看向星流云,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察觉到萧聪的异样目光,星流云感觉有点发毛,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啧啧,”萧聪微微皱眉,轻轻吸了口气,而后缓缓摇头,自言自语,“想法虽好,但感觉有点儿不切实际。” “你小子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星流云追问道。 萧聪笑笑, “寻思着你在玄真凡界树敌挺多的,下去肯定能招来不少仇人,但仔细想想,看见你便能想到我,估计也就不会对你出手了。” 星流云剑眉轻挑, “怎么?你想挑事儿?” “不然呢?”萧聪语气略显无奈,“总得把动静闹大点嘛,好让龟府那儿大做文章啊。” 星流云右手抚摸着下巴,计上心来,喃喃道: “这事儿看起来挺容易,其实很有难度,咱们行踪暴露的那么明显,他们就是视而不见,想要我挑事的话,就得先乔装打扮一下再下去,但如果是籍籍无名之辈,恐怕人家也不会搭理……” 已经化身公主侍卫的三皇子突然向前一步,毛遂自荐道: “萧族长,让我去吧。” “你?你去有个屁用!”星流云没好气道。 萧聪微微诧异后面色恢复平静,如果三皇子愿意暴露身份,那他确实是一个挺合适的人选,一来他容貌大变,下面的人并不知道他们是一起的,二来他是皇家的人,只要将其安置在一个比较远的地方,说不定还真会遭到毒手。 不过,这事得由皇甫翾做决定,于是年轻人向一旁仪容不凡的女子投去询问的目光。 皇甫翾嫣然一笑, “既然三哥哥愿意,那就随他去吧。” “什么,他是皇三儿?” 星流云不可置信,欧阳寻等人亦是有些惊讶,回头想想,玄真皇突然给自己宝贝女儿配了这么个摘星境的护卫,这事儿的确有些可疑,但他们谁也没多想,更没料到这个护卫的真实身份竟然是三皇子! “怎么,星王爷,不能是小王吗?” 三皇子的面色有些冷,他好像很不喜欢皇三儿这个名字,何况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从星流云这个小痞子的嘴里喊出来。 星流云怔了片刻,怪笑起来, “能!怎么不能!” “那你笑什么?” 三皇子目光锐利,带着点明知故问的感觉,他们这些平时高高在上的家伙,总喜欢用这种“给你个眼神,你自己悟”的技俩,以为凭借身份带来的压力能让对方乖乖就范,可这招儿对星流云来说,怎么可能管用! “笑你们多此一举啊,”顿了顿,星流云故作恍然大悟,浑身上下满是嘲讽,“哦,不对,是自作聪明和蠢。” 皇甫翾对此大为不满, “星流云,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星流云贱笑几声, “萧家和皇甫家的联盟已成事实,你堂堂玲珑公主都不掩饰身份了,他皇三儿搞这出儿难道不是多此一举吗?不不不,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们肯定想得到,那是为什么呢?” 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关于答案,不知的内情的人自然是一头雾水,知道内情的人当然是心照不宣地三缄其口。 星流云洞察人心的本事确实炉火纯青,单单从三皇子伪装成公主护卫这件事上,便推敲出这是皇甫家惯用的手段。 换句话说,皇甫家可能跟轩辕、独孤两大家族一样,很少缺席三尊道场的开启,只是凭借高超的伪装技巧,几乎蒙骗过了所有人,但这事儿既然要做,就应该一站到底,三皇子在这时候承认身份,等于是将之前种种也一同抖露了出来,这不是蠢是什么? 连皇甫翾都哑口无言了,公主殿下扭头看向自己的三哥哥,目光无奈而又幽怨。 这个时候,自然需要有人出来转移话题。 只见欧阳寻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道: “武王殿下……恐怕也不行,虽然别人都不知道他是跟我们一起来的,但萧家和皇甫家有盟约在先,他们肯定会有所怀疑,保险起见,不一定会选择冒险,要我说,现在的处境对我们非常不利,别看这些人现在都没什么动静,但消息很可能已经传回各个家族和古地,某些老家伙正在往这边赶,咱们稍迟一步,就要成瓮中之鳖了,所以,此地不宜久留。” 欧阳寻虽然说的有道理,但萧聪可不会轻易放弃,于是心中又生一计, “那就速战速决,你们其他人还有没有什么仇家?” 众人面面相觑,星流云道: “最大的仇家,就是独孤家,可这次也真是奇了怪了,竟然没看见他们。” 莲姬笑起来, “你们说,如此盛会,魔族的家伙们会不会也来凑凑热闹?” 星流云眼前一亮, “咦,这倒是个好主意哈!” “可是魔族真的会来吗?就算来了,我们又怎么识别它们?”欧阳寻依旧愁眉不展。 “不找找怎么知道他们有没有来?至于识别办法,你们自己想想嘛。”莲姬嘟着小嘴建议道,模样很是俏皮。 萧聪等人由此陷入冥思苦想,利用魔族将事情搞大,名正言顺,他们也觉得三尊道场值得魔族来插一脚,问题是怎么把他们找出来。 良晌。 寂静的结界里,萧聪呢喃出声, “如果我记得不错……第一批魔化的玄真修士是十洞来着,对吧?” 他抬起头来,看向欧阳寻。 魁梧青年点头如小鸡琢米, “没错,就是他们,怎么,你有法子了?” 萧聪微微一笑, “源雕洞,也是十洞之一。” 欧阳寻稍微琢磨,恍然大悟, “哦,对!对!源雕洞有一套诡异的功法,可以由修为高的门徒刺激修为低的门徒,使其实力得到强化!” 萧聪满意地点点头, “没错,《强躯大法》。” “哪个强?哪个躯?”星流云问道。 “强化的强,身躯的躯。”萧聪回答一本正经。 星流云对此分外鄙弃, “什么破名字,还强躯大法,我呸,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高超秘术。” 欧阳寻严肃纠正道: “星流云,你这话说的就太武断了……” 话没说完,皇甫翾义正言辞地进一步纠正道: “不是武断,是肤浅。” “这不重要,”欧阳寻貌似很急着发表自己的意见,“《强躯大法》这名起的确实不怎么样,但不能否认它的独特价值,以这种方式强化实力的,修真界可没多少!” “所以呢?有这么牛逼的功法在,源雕洞不是一样已经在玄真界除名了吗?”星流云不屑一顾道。 “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好不好!” 欧阳寻表示自己难以理解并难以接受,但皇甫翾很快就给了他答案, “在胡搅蛮缠之人的眼里,这就是一回事。” 萧聪抬手,将闹剧制止, “行了行了,说正经的,我觉得如果魔化后的源雕洞的门徒也在这儿的话,《强躯大法》应该能让他们暴露,虽然他们已经修炼了魔族的功法。” 欧阳寻挠挠额头, “说的有点道理,不管怎样,都值得一试,反正又不会有什么损失,你会《强躯大法》吗?” “我以为你会。”萧聪此言一出,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欧阳寻怔了怔,苦着一张大脸道: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会《强躯大法》,我是龟府少节主,您才是天道轩的杰出传人,要会也是你会才对!” 萧聪嘿嘿一笑, “逗你玩的,我要是不会,就不提这一说儿了。” “那您赶紧的啊!”星流云催促道。 “好嘞,看我们的吧,翾儿,监视周围动向。” “知道了哥哥。” 萧聪盘膝而坐,默然运起功来。 第七百二十六章 悖逆之徒星流云 追迟和承法驹继续在低空兜着圈子,萧聪则是全力运转《强躯大法》,皇甫翾灵觉开展到最大程度,时刻注意着山林中的精神波动和气息变化。 《强躯大法》的刺激有一定的限制范围,这虽然加大了萧聪的功力消耗,但也使皇甫翾的定位以及众人赶到的时机大大提高,半个时辰后,在三尊教后面的山坳里,皇甫翾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信息--那股子突然爆发的气血,感受起来确实有点恐怖。 “追迟,下去!”萧聪当机立断,追迟听从命令,径直俯冲而下。 有皇甫翾在,找到魔物的具体藏身之处,并不是一件难事,而对方也早已经想到了这一茬,所以当一行人降落到地面之后,那百十来名魔物正在拼命逃跑。 深而密的林子里,追迟无法大展身手手,众人只能徒步追击,萧聪下令道: “杀不杀人的无所谓?重点是要把动静给我搞大一点,上!” 老老少少的全部亮出了家伙,喊杀震天,星流云身先士卒,第一个与魔物接触,全身裹着黑色龙焰的人形暴龙,直接冲进敌方的队伍里,如虎入羊群,与众魔物来了记硬碰硬,当然,这羊群里的羊可不是温顺的绵羊,而是脾气暴躁的羚羊。 第一次交锋,星流云明显吃了记小亏,看来那句话说的真是不假,骄兵必败,幸亏尹诺等人援救及时,否则,星流云这次非得留下点什么不可,这群魔物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从感应上来看,虽然仅有揽月境上下的修为,但展现出来的实力却要比修为高上那么一阶,当然,尽管如此,萧聪却并不觉得自己托大,面对如此境况,他竟觉得有点兴奋。 萧聪有言在先,所以众人故意把战斗搞的声势惊天,星流云甚至还用紫炎七迭故意放了一把火,烈焰熊熊,招来的不仅有在燕峋山等着碰机缘的各族翘楚,还有三尊教的几名老前辈。 “何人胆敢在我三尊教的领地放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声如洪钟大吕,一听就知道年龄应该不小了。 萧聪还没来得及回话,但听得清流云破口大骂道: “哪儿来的老狗,在这里狺狺狂吠,自家领地被魔族偷偷潜入都不知道,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这话说的足够难听,搁一般情况对方早就已经暴跳如雷,但出人意料的是对面竟然没声了。 片刻不到,四名老者出现在战场边缘,为首之人面色铁青,如气鼓鼓的癞蛤蟆一般,体内好像蕴含着足以毁天灭地的洪荒之力,其他各族翘楚与其护道者的动作也不慢,不过十息左右的功夫,战场外已经围了近两层。 在玄真东界,自古以来,剿灭魔族便是则无旁贷之事,于是大家一确定魔物的身份,便蜂拥而上,将战场规模一下子扩大了近两倍,之前对于萧聪等人来说,这算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不过就现在而言,情况已经截然相反,他们以压倒性的优势围攻魔物,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将其全部歼灭! 魔物凶狠,几乎不计代价,他们在知道自己战斗力不足的情况下,竟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暴体而亡,由此对萧聪这方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幸亏参战的都不是一般强者,所以才没人陪葬,萧聪这边自不用说,幽女是修道者,只是进行远程的御剑攻击,星流云有龙焰守护,根本难伤他分毫,冥巫族兄弟皮糙肉厚,皇甫轩有从皇宫带出来的护身秘宝,最不济的萧聪、欧阳寻和尹诺,也总有萧家将及时过来充当肉盾,他们的绝世玄甲,足以在离阳境至强的爆体而亡下完好无损。 不过魔物的爆体而亡产生的大量魔气,对于萧聪他们来说是更大的伤害,这魔气可以混淆修士的感知,扰乱修饰了体内的元气运行,使修士的战斗力大打折扣,要不是有多方协助单,靠萧聪这五十来号人,还真不能将这百十来名魔物全部吃下,而饶是如此,战斗时间也被拉长了近两个时辰。 当最后几头魔物选择同时暴体而亡,这场战斗随之落下帷幕,黑色的血雾迅速散去,露出依旧站在战场上的玄真修士,他们无一例外的全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可见此战之艰难,萧聪心里暗自侥幸,多亏这些家伙们心里还没失大义,面对魔族,愿意抛却往日恩怨来助它一臂之力,否则他们这五十来号人,估计得留下一半不可。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份上,众人若是选择继续对萧聪他们视而不见,这事做的就有点太过分了,毕竟萧家人历来都是公认的伏魔者,而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使心里有点小九九,也不能在这时候摆在明面上,否则将又是一场如萧聪他们刚出大荒时在古州平原上的发生的战争,大家这次来雁峋山的目的是为了三尊道场里的传承,俗语说得好,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嘛。 萧聪面带灿烂笑容,环身而拜, “多谢各位出手相助,萧聪不胜感激。” 众人纷纷回礼, “能跟萧族长共击魔族是我等的荣幸,理应是我等拜谢萧族长才对。” “是呀是呀,今天能给魔族如此重击,我等三生有幸,若是没有萧族长在,我等怕是难以获此殊荣。” “萧族长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幸会幸会。” …… 虽然明知这些人所言大半都不是出于真心,但萧聪脸上始终面带微笑,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其实大家都是在逢场作戏,没必要那么较真,这点礼貌他还是有的。 最后听得那为首的三尊教老者道: “如此隐患,若不是萧族长帮我三尊教铲除,后果不堪设想,老朽在此谢过萧族长。”说着躬身作揖一拜。 萧聪笑着拱手回礼, “前辈此言差矣,剿杀魔物是我玄真修士不可推卸之重任,何分彼此。” 老者又拜了拜, “萧族长高义,老朽佩服!” “前辈过奖,晚辈实不敢当。”萧聪宠辱不惊,一派自然。 直起身来,老者又问道: “敢问萧族长到这燕峋山来所为何事,如有用得着老朽的地方,还望萧族长莫要见外。” 星流云再次先声夺人, “嘿,你个老家伙可真有意思,明知故问呐,我们到这儿来干什么,你心里没数吗?” 萧聪故作愠色,疾言厉叱道: “星老大,不得对前辈无礼,赶紧给前辈道歉!” 星流云将所有的不服全写在脸上,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桀骜不驯道: “让本王爷给他道歉,开什么玩笑!修士的世界向来是靠拳头说话,老家伙要是不服气,可以下来打一架,打赢了,让我星流云吃屎都行!” “星流云,你放肆!” 此言一出,人群里瞬间炸了锅, “如此狂悖之徒,当真是给玄真修界抹黑!” “对,这种人就是玄真修界的耻辱!” “赶紧给前辈道歉,否则决不轻饶!” …… 星流云横眉冷对千夫指,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全身上下贱气汹涌, “哟哟哟,各位正义人士可真是好大的口气哦,但别光说不练啊,有本事下来比划比划,你们一起上都行,不行的话本王爷再让你们一只手,怎么样?” 萧聪厉色更甚, “星老大,够了,给前辈道歉!” 三尊教的老者抬手往下虚压,不怒自威道: “星王爷的行事风格,我等早有耳闻,只是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没长进也就罢了,竟然还变本加厉,绝德至行的萧族长都拯救不了的人,我等又怎敢说有感化之行,罢了罢了,就算是看萧族长的面子,老朽唾面自干,诸位便也一笑而过吧。” “嘿,老家伙,你这是杀人诛心,话里有话啊,”星流云蛮横之色更甚,转而却又舒缓开来,“行,不就是让本王爷给你道歉嘛,大丈夫能屈能伸,给你道个歉又能怎样?免得让你们这些腌臜之徒败坏了我兄弟的名声!” 说着,躬身作揖拜道: “晚辈星流云,给前辈赔罪了,前辈大人有雅量,莫要跟晚辈一般见识。” 三尊教老者的笑容也算真诚,右手于虚空微微抬了抬, “星王爷请起,我等都知道星王爷赤子之心不拘小节,一场误会罢了。” 星流云直接站起来,环身骂道: “歉,本王爷已经道了,若是再让本王爷听见有关于此事的风言风语,老子非打上门去扒了你们的皮!” 萧聪、欧阳寻等人皆是以手扶额,摇头轻叹,露出一幅幅无可救药之色。 人群里嘘声四起, “狂什么狂,不过是进了一次大荒而已,好像天下无敌了一样,呸!” “当年星老王爷功绩那么高,都没像这败家子一样目中无人!” “天王老子第一,他第二,就算大罗金仙开了,也惹不起啊。” “烂牌不一定输,人狂自有天收,放心吧,这小子蹦跶不了几天了。” “哎呀,你就可怜可怜人家吧,毕竟是是受过刺激的人,精神创伤造成的心理问题,哪有那么容易痊愈。” …… 萧聪听着越来越不对味儿,照这么下去,星流云估计得大开杀戒不可,于是赶忙拱手笑道: “回前辈刚才的话,晚辈是追击魔族而至此,并无其他事情。” “哦,原来如此,” 三尊教的老者轻轻捋着腮下胡须,缓缓点头, “萧族长既然来到了我教门前,那我等必要尽一番地主之谊,望萧族长移步庭中,让我等为您接风洗尘,同庆今日大捷。” 萧聪带着不失礼貌的微笑,推辞道: “今日便不了,晚辈还要继续追击魔族余部,稍有耽搁,怕会错失良机。” 三尊教老者面露不悦之色, “萧族长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吗?还是认为我三尊教对您有不轨之心,如其他无耻之徒般妄想加害于您,若是如此,老朽也就不再强求了,毕竟这是人之常情尔。” 萧聪连忙摆手, “前辈千万不能多想,晚辈所言句句属实,近来魔族蛰伏,猖獗消减,但暗地里的活动却并没有减少,不知在酝酿什么阴谋。 晚辈自卧刀岭一路追查而来,收获寥寥,今日在此遭遇之魔物,凶狠果决,亦是半点线索都没给留下,晚辈由此愈加担心其中祸端,望前辈明鉴我等除魔之心,也请前辈着力排查一下燕峋山附近的动向,好让晚辈继续往下追查,拜托了。” 三尊教老者长叹一声, “既然事情如此紧迫,那老朽便也不再强留萧族长了,大家各司其职,各尽其责,争取早日铲除魔族,还玄真界一个朗朗乾坤。” “好!”萧聪豪气干云,扭头对欧阳寻道:“阿寻,备酒!” 欧阳寻依言,右手一挥,百十来只酒碗铺满一地,并有十几坛好酒于半空破碎开来,化作酒雨淋入碗中,萧聪施展一记巧妙绝伦的御风术,将盛满琼浆的大碗送到每一个人的手中,最后举杯,慷慨激昂道: “为了我们的共同愿景,干了这碗!” “有萧族长在,此生必达夙愿!”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众人齐呼, “有萧族长在,此生必达夙愿!” 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众人大呼痛快,萧聪抹掉嘴角余渍,拱着手环身说道: “事不宜迟,机不可失,各位英雄,青山不改,细水长流,萧聪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 “萧族长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 简单作别,萧聪等人或登上追迟脊背,或跨上承法驹,扶摇而上,就此离去。 余下的各地翘楚和护道者仰望天空,面色不一,不少人眼神意味难明,以几个年轻人最甚,他们也是这个时代的冲浪者,今日得见萧聪等人的杰出表现,难免心有戚戚焉,尤其是萧聪如众星捧月般在那儿指点江山挥斥方遒,让他们自觉黯然失色,只有一个模样清新俊逸,气质风流倜傥的男子面带粲然笑意,说了句, “这一次,恐怕要十分热闹了。” 第七百二十七章 荒宿与三尊 离开燕峋山,萧聪让追迟和承法驹展开结界,又继续往南赶了一段儿,直到甩掉来历不明的“尾巴”,才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布下一座传送阵离开。 年轻人本来没想隐藏真实意图,反正大家都是在逢场作戏,不过是碍于脸面心照不宣而已,但在最后喝酒的时候,他却分明从不少人的眼中看见了那难得的炙热,明白了这些人的诚心诚意,便有些于心不忍,所以决定把这场戏演到底,好歹算是给这些人留点念想,不至于对当今的玄真东界那般失望。 在此期间,星流云在燕峋山山坳里的狂妄表现依然是最热烈的话题。 “小聪,哥们这次演的怎么样?够优秀吧!”得意洋洋的年轻人眉飞色舞地问道。 萧聪点点头,一副满意之色, “多一分难免浮夸,少一分味道不足,依我看来,恰到好处。” 幽女不明所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疑惑道: “小聪,流云今天让你失了颜面,你不生气吗?” “生气?”萧聪哈哈大笑,“我怎么会生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欧阳寻亦是喜形于色, “星流云今天在燕峋山搞这么一出儿闹剧,我看即使不用龟府大肆宣扬,我们来到燕峋山这事不久之后也能传遍玄真东界了。” 幽女蛾眉微蹙,看向自己弟弟, “你是故意的?” 星流云白眼大翻, “不然呢?我说老姐,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懂事儿吗?” “我……”幽女扁扁嘴,声音小不了不少,“这本来就很符合你的风格嘛,我怎么知道你是故意的……” 星流云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仿佛受了内伤。 “你们是提前计划好的吗?”幽女又问道:“欧阳寻竟然拿出那么多碗,当时我都惊呆了。” “星流云临时发挥,他们哪有什么提前计划,”皇甫翾目光异样,“不过我也挺纳闷的,欧阳寻你是如何一次性从弥芥里拿出这么多酒碗,你有这方面的收藏爱好?” 欧阳寻赧笑起来,还未来得及搭话,萧聪那边便飘来一句, “欧阳王爷心思缜密,向来有备无患,自然是算无遗策喽。” 欧阳寻接着话茬儿道: “我这不是看小聪手底下的人越来越多嘛,衣食住行啥的也是个问题,所以我就给提前备下了,没想到今天就派上的用场。” 皇甫翾忍不住夸赞, “事无巨细,佩服佩服,有欧阳王爷在,后方无忧啊。” “小聪你早就知道欧阳寻手里有足够的东西吗?”幽女又问道。 萧聪摇摇头,哭笑不得,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他有什么东西。” “那你当时怎么说的那么干脆?” “因为我说的是备酒啊,我也没想到他能把酒碗一块取出来!” 幽女怔了怔,意味深长地看了欧阳寻一眼,最后说了句, “好吧,明白了。” …… 凭借传送阵,一行人在短短三天内就来到龟府所在的风水福地,虽然用卜天卦可以节省更多时间,但因为现在队伍里人员太杂,他们还没取得萧聪完全的信任,所以年轻人觉得该保留的还是要保留一下--尽管知道他们可能早就已经了解卜天卦的秘密。 龟府,府主阁的候客厅堂中。 归师父从后堂走进,喜出望外, “丰都回来了!” 说着走到宇文丰都身边,并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你这一回来,我们的心都能放下了,这么多年,受苦了吧。” 宇文丰都躬身作揖,声音还是跟往常一样缺乏感情, “宇文丰都拜见前辈,劳前辈挂念了。” “你这臭小子,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们五个,但凡有一点希望,一个都不能少!” “晚辈不善言辞,前辈莫要见怪。” “行了行了,你这小子确实不善言辞,这话越说越生分,我都能理解。” 归师父环视四周,又问道: “怎么几天不见,你们竟然多了这么些人,小聪,不打算给我介绍介绍?” 萧聪几声轻笑, “您刚才忙着跟丰都哥倾诉心声,我哪儿好意思插话啊。” “嘿,你个臭小子,竟然敢消遣起我来了!” “不敢不敢,晚辈这就来为您介绍。” 萧聪清清嗓子,抬手指向五塔门徒,接着道: “来自于五行塔的田普前辈。” “在下田普,拜见龟府主。” “赵笠前辈。” “在下赵笠,拜见龟府主。” “吴铧前辈。” “在下吴铧,拜见龟府主。” “刘闻裕前辈。” “在下刘闻裕,拜见龟府主。” “张三辖前辈。” “在下张三辖,拜见龟府主。” “杨兰峰前辈。” “在下杨兰峰,拜见龟府主。” “尚树杰前辈。” “在下尚树杰,拜见龟府主。” 归师父面带微笑,一一拱手回礼, “诸位,幸会幸会,今日莅临龟府,可是让敝处蓬荜生辉啊。” “我等才平质庸,何敢承此厚誉。” “承得承得,诸位既然是萧族长的朋友,便是我龟府的座上宾,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就不要再究论高下了嘛。” 五塔的护法们互相看了一眼,而后同时拜道: “谢府主。” 萧聪咽了口唾沫,继续介绍说: “这几位是来自于古周平原赢族的赢保前辈和赢沪前辈。” “赢保拜见府主。” “赢沪拜见府主。” “赢族人?” 归师父面露诧异之色,扭头看了萧聪一眼,而后笑道: “两位道友,幸会幸会啊,三尊道场之行能有两位作伴,当是如虎添翼呐!” “不敢当,不敢当。” “赢哲、赢褚、赢寺、赢犀、赢晃。” 几人作礼,齐声道: “赢哲(赢褚、赢寺、赢犀、赢晃),拜见府主。” “各位小友无需多礼,你们与萧族长的事,我略知一二,还是那句话,只要是萧族长的朋友,都是我龟府的座上宾。” “谢府主。” “这位是湘怡,日落山脉兽主之女,晚辈特意前去请来的。” “晚辈湘怡,拜见前辈。” 湘怡作揖而拜,样子甚是乖巧。 归师父伸手相扶,脸上笑意更甚, “原来是老虚空兽的孙女,我说怎么打你一进来就有一种熟悉的气机,小聪要带你去三尊道场,这的确是个很明智的选择。” “前辈说笑了,是晚辈要跟着萧族长沾光才对。” “我这可不是说笑,他这可是给自己攒了一个大人情呐!对了,回头代我向你父亲问个好哈。” “记住了,前辈。” 言者存心,闻者有意,众人不禁联想,湘怡的爷爷到底是何种存在,听归师父这口气,貌似很是了得啊,还跟归师父很熟的样子。 “这位是莲姬,也是丰都哥的救命恩人。” “莲姬拜见前辈。” 归师父肃然起敬,可看向莲姬的目光里,似乎还蕴含着其他东西,隐隐约约,似有若无,说不清也道不明, “孩子,你们做到了我们没有做到的事,真是谢谢你们了。” 莲姬面色自然,笑容依旧甜美, “前辈言重了,我与主人只是比前辈早到了一会儿而已,即使没有我们,相信丰都一样会安然无恙。” “事实就是事实,你也不用谦虚,另外,我代四位王爷为当年的事向你道个歉,事已至此,有些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莲姬嘴角的弧度上扬了几分, “前辈,都过去了。” “嗯,好,以后你们携手共进,该有的,都会有的。” “借前辈吉言。” 就在归师父和莲姬说话的时候,萧聪和皇甫翾已经互相递了好几个眼神,为的自然是为了三皇子的身份问题,最后得到的答案是--没必要瞒着归师父,这正合萧聪的心意,毕竟五塔门徒都已经知道了三皇子的真实身份,再瞒着归师父难免让人心生猜忌,不过这事儿还是得由皇甫翾来做决定。 “这位是武王殿下,乔装成公主殿下的侍卫,跟我们一起去三尊道场。” “哦,竟然是武王殿下,失敬失敬。” “弘棨拜见前辈。” 归师父和三皇子相互致礼,气氛还算融洽,但绝谈不上火热,大概是身份缘故,况且,据萧聪所知,俩人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来来来,我们坐下聊。” 听从归师父的招呼,众人依礼序坐在该坐的位子上,侍者奉上茶盏,又寒暄几句之后,归师父轻抿了口茶水,切入正题, “你们在燕峋山的所作所为,我都已经知道了,不得不说,干的不错。” “您这么快就知道了?不可能啊,这才三天,燕峋山距离龟府长达百十万里,消息不可能比我们跑得快呀!”萧聪瞪大眼睛,表示自己对这件事感觉不可思议。 归师父哈哈大笑,十二分的欢愉全洋溢在脸上, “小子,你也不想想我龟府是干什么的,兵贵神速,这消息也是一样,甚至说,消息的保质期比战机还要短,因为一旦错过了战机,顶多也就是失了点优势,不至于一败涂地,可消息一旦过期,那就一点作用都没有了。” 萧聪张张嘴,欲言又止,很识相地将想要说的话咽回肚里,笑了笑拱手道: “前辈手段高绝,晚辈佩服。” 归师父眉眼弯弯,在厅堂里扫视一圈,神色愈加满意, “燕峋山惊现魔物,正道诸能联手除魔,星王爷目中无人大放厥词,萧族长力挽狂澜慷慨誓师,就凭这几件事,不用龟府在暗中推波助澜,三尊教门前发生的种种就能不胫而走了,如此富有议论性的新闻,根本挡不住。” 说着,忽而话锋一转, “不过,小子,燕峋山有那么多优秀的年轻人,你怎么就没多花点心思认识认识。” 萧聪闻言一愣, “当时人挺杂的,我们怕有人给外面通风报信,回头再被包了饺子,所以火候一到就赶紧跑路了,没想那么多,这……有什么不妥吗?” 归师父拾杯又抿了口茶水,摇头轻笑, “说起来倒也没多少不妥,不过既然有机会,却没把事情做的尽善尽美,有点可惜了。” 星流云想了想,神色微变, “哎呀,坏了,这一次竟然大意了,那些来自于各大家族古地的年轻俊彦们心气儿高的很,咱们却连句话都没跟人家说,这可是真的有点看不起人了,他们心里肯定会不服气,而小聪你那天的表现又那么高调,他们心里便更不平衡了,如此一来,可能会暗中给自己树不少敌人呐!” 萧聪扁扁嘴,人畜无害, “那又怎么样,时过境迁,难不成让我回去给他们赔礼道歉去?说几句‘哎呀,我错了,一场误会,我可没有瞧不起你们啊’,那不是给了他们第二次人格侮辱嘛!” “噗嗤!” 皇甫翾等几个女孩子看着萧聪少有的滑稽模样,忍俊不禁。 归师父笑得无奈,摇头道: “没说让您萧大族长去给他们道歉,反正你们都是要进三尊道场的人,回头多表示表示,留点交情就是了,说不定里面也有几个愿意跟着你混的人。” “行,这没问题,冤家宜解不宜结嘛。”萧聪回答倒是干脆。 “不过,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一句,”归师父的声音一时间染了些严肃,“你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萧聪了,身边有那么多高手,整个玄真界,四宫以下,还有谁能轻易留得住你! 再说了,现在玄真界需要你,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你出手,那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必然被整个修界唾弃,今非昔比了小聪,咱这思想可不能落在实力后边啊。” 对于归师父的看法,欧阳寻不敢苟同,只是没像之前那样放肆, “师父,老话不是说了,粗心大意不可有,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前些日子还被独孤家伏击了一回呢!” 归师父斜睨着自己的宝贝徒弟,颇没好气, “你以为这些事我不知道吗?你们把人家杀的片甲不留,求饶都没用!好一场立威之战,估计孤独家现在见了你们都得绕着走。 还有,是不是你小子给小聪出了这没出息的馊主意,你们已经是参加过三次御魔大战的人了,无论是实力还是成绩,有足够的资格从容大方地跟你们的敌人硬刚,为什么还活得那么焦虑和匆忙呢? 既然手里面有资源,那就得好好利用,现在正是你们从幕后走到台前的大好时机,若是持续躲避,长此以往只能说明你们难当大任,之前的种种努力,也要跟着大打折扣了!” 归师父言之有理,欧阳寻自知有失,因而面色郑重道: “师父教诲,徒儿谨记在心。” “嗯,咱们言归正传。” 清清嗓子,归师父接着道: “既然你们已经见了赢族人,有些话,我也就不再瞒着你们了,关于三尊道场的秘辛,之前不全告诉你们,是因为怕你们知道的太多,容易节外生枝,但现在你们已经从三尊道场安然回来,我便该把龟府掌握的所有信息全都告诉你们。 三尊道场的基本信息,我想赢族的前辈已经全都说了,我现在只说点他们肯定不知道的。” 众人一听来了干货,于是一个个地全部支楞起耳朵。 “创建三尊道场的三位尊者,佐世华尊、佑世宝尊和教世元尊,是名副其实的仙尊级存在,无论是实力还是修为,都在仙王以上,更不是一般的常仙可比的。 这三位尊者行迹隐秘,其过去和后来,连龟府都查不到,所以现在完全有理由怀疑,他们当年之所以昙花一现,是为了图谋不为人知的大事,此事不知利弊,只能从三尊道场入手深究。 之前跟你们说,三位尊者在玄真界销声匿迹后是去了神界,这仅仅是个猜测,但并不是骗你们,而且我们十分怀疑,他们三个,很有可能跟玄真界蛰伏的另一头庞然大物有关,这头庞然大物的名字,叫荒宿。” 归师父的话在众人心里一下子掀起了惊涛骇浪,当年离开天道轩时,天道翁曾说给萧聪三段口诀,荒宿,便是神秘到至今还未浮出水面的寻荒末宿,虽说不死坟至今也是杳无音讯,但毕竟卜天卦是真的,据说三块卜天卦龟府、混沌楼和不死坟各执一块,这总归不是空穴来风,可荒宿除了有这么个名儿之外,其他的可是什么都没有,在此之前,萧聪甚至怀疑这个牛逼哄哄的势力是否真的存在! 今日从归师父嘴里听见如此秘辛,看来是没跑了…… 第七百二十八章 苦海之卫 归师父继续说道: “关于荒宿,我知道的也不多,它恐怕是整个玄真界最为隐秘的势力,却也是玄真界最有话语权的存在之一,只是那已经不是我所能触及的层面。 那我便把我所知道的给你们讲一讲吧。 荒宿中的这个荒字,指的应该不是大荒,而是洪荒,也就是说,它的历史,跟那些传说级的势力一样长,甚至比它们还要久远。 至于宿字,我也不知道代表了什么意思,所以按下不表,以免误人子弟。 说来惭愧,我们至今所掌握的确切消息中,也仅有三尊道场而已,虽然历史长河中有不少大事件都有荒宿的影子,甚至当下也有许多不露痕迹的操作值得怀疑,但这些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 一个传承好几个纪元的庞然大物,必然是树大根深且坚不可摧,不过我相信即使顺着三尊道场这一条线索,应该也能挖掘出不少关于荒宿的秘密来,至少我们得知道他是站在哪一边的,大劫当前容不得半点儿含糊,这关乎到玄真界亿万生灵的安危,时间不多了,你们可一定要努力啊。” 萧聪低着头,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揉捻,稍作斟酌,抬头问道: “你刚才说三位尊者的修为已达仙尊,这等存在,恐怕在仙界也是屈指可数吧,那他们三个在荒宿中又是何种地位?是否他们就是荒宿的创始者?” 归师父又拾杯抿了口茶水,回答说: “我们也是这么觉得,但没有证据,不过这并不重要,我们没有必要追查荒宿的内部关系,我们只要确定,他们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从中做梗就是了。” 欧阳寻挠挠额头,费解道: “师父,我怎么觉得这事儿……挺飘渺的,跟听故事和做梦一样,太不切实际了,他们都已经是仙尊了,怎么会……还有心思染指玄真界的事儿,他们不应该百尺竿头再进一步,争取突破极境吗?” 归师父冷笑几声, “仙尊之上还有仙圣,仙圣之上还有仙皇,仙皇之上还有仙帝,大劫当前,他们想要再进一步,肯定没有足够的时间了,魔族入侵无往弗届无孔不入,一旦占领玄真界,六界生灵恐怕谁也不能独善其身,到时候仙尊又能怎样?仙圣都得站队!能不能战胜魔族先放在一边,最起码不能后院失火吧!” “可是,我们这点道行跟仙尊比起来,那明显就是蝼蚁对苍穹啊,给他们使绊子,那肯定得死的很惨吧……”欧阳寻苦着一张大脸道。 归师父嘴角讽意更甚, “就你也配给仙尊使绊子?” “不让我们给他们使绊子,那您告诉我们这些干啥?”欧阳寻振振有词,看样子老mao病又犯了。 “我是让你们去追查三尊道场和荒宿之间的线索,什么时候说让你们给仙尊使绊子,欧阳寻,你这家伙的理解怎么就跟别人不一样呢?我怎么教出来你这么个不长进的徒弟!”归师父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欧阳寻赶紧满脸堆笑,贱里贱气地来给自己师父奉茶倒水, “师父您别生气,徒儿我这不是想着问清楚以防万一嘛,这么大的事儿,多花点口舌总比丢命强,您之前不是也说了,粗心大意不可有,小心驶得万年船……” “那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见归师父愠色不减,欧阳寻只好继续陪笑,他心里清楚,归师父给他留着脸呢!所以无论如何,总得让师父在不责怪他的前提下把丢掉的面子找回来,若是能给看客们落下了师慈徒孝的好印象,那就再好不过了, “对对对,我说的,我说的,咱这不是商量嘛,没有您的肯定指示,要是有点特殊情况,恐怕连小聪都镇不住啊,所以徒儿觉得吧,具体事宜咱还是敲定了好,有备无患,免得以后出乱子,您说对不对。” 萧聪几人闻言,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星流云,星流云这才发现欧阳寻方才那席话,暗戳戳地竟然指的是自己! “欧阳寻,你丫的几个意思!拿小爷做挡箭牌糊弄你师父,它仙人的你可真是个人才!” 仅仅是几句无关痛痒的责骂,而没有撒泼耍混,星流云已经算是很给欧阳寻面子了。 欧阳寻不满道: “咱兄弟一场,手足情深,你帮哥们儿分担一下怎么了,何必那么小气呢!” “我……” 对于死不要脸的欧阳寻,星流云竟无言以对,别人说他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他不讲义气。 看来欧阳寻早就知道星流云的忌讳,所以关键时刻拿出这道轻易不动用的杀手锏,终于让归师父心满意足地找回了面子,也没让星流云对他纠缠不休,大家都得偿所愿,只有星流云吃了哑巴亏,在账本上又给欧阳寻记了一笔。 归师父消了气儿,语重心长道: “面对仙尊,我也知道你们压力很大,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事,我们必须去做,再说这也没有赴汤蹈火万死不辞那般悲壮,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发光发热罢了。 而且,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不在三尊道场有太出格的举动,肯定没人会找你们的麻烦,就算你们在里面闹出点什么惊世骇俗的动静来,估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么多年过去,三位仙尊再也没出现过,应该已经不在玄真界了。 至于荒宿,他们一直在极力隐匿自己的行踪,而小聪早就已经处于风口浪尖之上,若非逼不得已,他们绝不会动手,老话说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嘛,所以,你们尽可放手去办,进入三尊道场之后,没必要太过刻意地寻找线索,只要像其他人一样强夺传承就行,反正事实证明,这事儿没法强求。” 萧聪听着归师父话里有话,因问道: “前辈,三尊道场已经存在那么多年,之前没派人进入探查过吗?” 归师父一声苦笑,叹息着说, “怎么可能没有,不过,收获寥寥啊,所以我说这事没法强求,你们尽力而为就好。” 顿了顿,后知后觉道: “哦,对了,他们已经取得的那些信息,回头我整理整理让欧阳寻拿给你,就不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好。” 萧聪点点头,眼睑下垂,明显有点心不在焉,这些自然被洞若观火的归师父尽收眼底, “你怎么了,有什么问题直说。” 萧聪想了想,开口问道: “之前派去探查的人都是什么身份?” 归师父几声轻笑, “几乎每一次三尊道场开启,我们都会派人进入,放心吧,这不是你作为执卦者的必行之事,当然,据我所知,之前的几代执卦者也都进过三尊道场,其余的,我也无从得知喽。” 萧聪抿着小嘴舒了口气,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 “还有其他事吗?”归师父关切问道。 萧聪摇头, “没有了。” “那好……” “前辈!” 归师父话音未落,厅堂后方传来一声闷而短促的急呼,好像被压抑了好久之后,不经喉咙直接从心脏迸出来的,众人循声望去,见赢哲已经站起来,正张着嘴,一脸忐忑之色。 归师父微微一笑,看上去很是亲切, “怎么,想知道赢族和三尊道场的事儿?” 赢哲怔怔的,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并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是”。 归师父拾杯饮茶润喉,而后轻轻摆手, “我告诉你,你坐下听。” 赢族众人站起身来,赢沪用力捣了赢哲一下,后者终于回过神儿,与身边众人同时作揖拜道: “府主不吝相告,我等在此多谢。” 归师父还是那副云淡风轻之色, “又不是什么重大秘密,也就动动嘴皮子的事儿,都坐下吧。” 赢族众人颔首示意,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但听得归师父笑了笑,说道: “赢族和三尊道场其实本来没有关系,有渊源的是你们的图腾祈工塔和留下三尊道场的三位仙尊,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其实在三位仙尊现世之前,祈工塔就已经存在了,不过那时候它可不叫这个名字,也不像现在这样隐没在古周平原深处,那时候它矗立在天魁山脉的一座险峰之上,如一位神祗,每时每刻都瑞彩千条熠熠生辉,人们称它为‘苦海之卫’,不知道有没有人知道它的由来,反正我是不知道。 后来,三尊道场的创立者,也不知用了何等大法力,竟将其从天魁山脉移挪到了燕峋山,此事堪称惊天动地,遭到了多方阻挠,一楼三阁、不死坟还有菩提崖唯一一次联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将这件事阻止,经此一战之后,三位仙尊下落不明,苦海之卫失去了所有神异,被历史遗忘在古周平原深处,直到若干年后你们赢族的先祖寻到那儿,给它起了新的名字,并将其奉为图腾圣物。 再往后的事情,你们也就都知道了,某一次三尊道场开启,赢族人碰巧赶上并侥幸生还,发现了祈工塔与三尊道场之间的隐晦联系,成了赢族第一代贤牧,自此之后,每一次三尊道场开启你们赢族都不会落下,一直到现在。 所以,如果今天你们不在这里,我也会建议小聪去请你们,但现在你们来了,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归师父所提到的天魁山脉,连绵起伏在这片大陆的西南边锤,据说是目前已知最为雄奇的山峦,每一座都像是孔武有力的战士,作为一道天然屏障守护在这片大陆的西南方,故而得名天魁。 天魁山脉虽然不是禁地,但同样也是寻常修士不可轻易涉足之处,比起濒阳荒漠、凛原和古州平原,天魁山脉更为陌生和偏僻,因为在天魁山脉与文明繁盛之地的中间,还隔着一片人迹罕至的仲唐高原,论光怪陆离和藏龙卧虎,仲唐高原已经足以跟古州平原相提并论,更别说比它还要遥远的天魁山脉了,传说那里的超能者一抓一大把,所以,当年三位仙尊敢把矗立在天魁山脉的苦海之卫移挪到燕峋山来,也确实够任性的。 “那……师父,到底是三尊道场先出现,还是赢族人先找到了祈工塔?”大才子欧阳寻总是能抓住问题的重点。 “当然是三尊道场先出现了,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三尊道场出现之后,赢族人才去到古州平原深处找到祈工塔之所在。” “当年三位仙尊将苦海之卫搬到了燕峋山,而现在三尊道场出现的地点也是在燕峋山,我们是否可以怀疑,三位仙尊之所以要把苦海之卫搬到雁燕峋山,就是为了构建他们的三三尊道场呢?” “你这个说法有很大的可能,事实上,当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此言一出,萧聪和赢族人皆是心里一咯噔。 似是看穿了众人的心理活动,归师父笑道: “你们不用担心,倘若赢族人真的与整件事情有关,那他们早就已经对赢族人下手了,我们自然是从来没有这个打算,但以混沌楼为首的那几个势力确实暗中仔细调查过赢族人的根底,最后依然是一无所获,打消了对赢族人的怀疑,否则赢族人不可能延续到现在还安然无恙,可能他们至今仍在监视着祈工塔周围的动向,但这事儿谁也没招儿,毕竟对方实力太恐怖了,惹不起躲得起啊。” “那赢族人的根底又是什么呢?” 这次是萧聪帮忙问的,因为他觉得关于这个问题,赢哲他们可能开不了这个口。 “赢族人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就没什么大的来头,虽然他们在修行过程中不必接受雷劫的考验,但那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身份,而是因为他们所修习的功法和祈工塔的庇佑,好像他们的功法也是从祈工塔上得来的,具体是怎么回事儿,我就不知道了,总之,赢族人目前很安全。” 欧阳寻双目失神儿,魂飞天外,不知是什么事情让他如此专心致志,归师父话音落下不久,大家还在细细体味,他这边却猛地醒来,貌似又有了了不得的发现, “不对啊师父,为什么只有赢族人能够刺激祈工塔?” 归师父微微皱眉, “这话怎么说?” 欧阳寻换了个姿势,看上去有点较真, “您想啊师父,连混沌楼都对祈工塔感兴趣,那祈工塔身上很有可能还蕴藏着大秘密,大家都想得到这个秘密,先下手为强,后来下手遭殃……” “别这么啰啰嗦嗦的,捡重点说!” “我说的全是重点啊,不能只说论点不说论据吧。” 归师父嫌弃地看了自己的宝贝徒儿一眼,无声一叹, “行,您接着说!” 欧阳寻不为所动,只是咽了口吐沫,接着道: “这个秘密,恐怕只有让祈工塔完全苏醒才能得到,可那混沌楼是什么存在,他们若是迫不及待,哪还会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直接硬上就是了,他们也可以派人去三尊道场汲取感悟,然后回来用以激发祈工塔苏醒……” 萧聪等人听到这儿,剩下的不用欧阳寻说,就全明白了,能这么快就发现如此隐晦的问题,欧阳寻的头脑着实不简单,反正萧聪是自愧不如。 欧阳寻接下来要表达的事情不甚明了,如果什么人都能激发祈工塔的觉醒,那混沌楼等势力早就付诸行动了,这件事由他们来做,肯定比赢族快数十上百倍,但现在的事实是,至今一直都是赢族人在九死一生孜孜不倦地帮助祈工塔苏醒,换句话说,这件事,恐怕只有赢族人能做,连混沌楼都束手无策。 归师父愁眉紧锁,微微沉吟道: “这件事,我们还真是从来没想过,之前只认为因为构建三尊道场,苦海之卫已经被掏空了,现在正在觉醒的祈工塔,是一个新的灵物,混沌楼之所以对其监视,也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而且,至今没有任何证据表示,除了塔身外,祈工塔与苦海之卫有其他联系啊……” 欧阳寻小心纠正, “师父,我们说的好像不是一个问题吧,我们现在讨论的是赢族人,照我的观点,赢族人并没有那么简单。” “赢族人是什么来头已经不重要了。” “可是……” “你先别说话,让我好好想想!” 看着归师父那绞尽脑汁的模样,欧阳寻很识相的闭上了嘴,而萧聪却在琢磨,归师父现在正冥思苦想的,真的是他们遗漏的细节和错过的时间,还是一个能够哄骗在场所有人的借口,他不知道,但他总觉得,秘盟应该没那么傻,连欧阳寻都能轻易想到的事,他们不可能忽略, “或许,归师父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人吧,就像关于前几代执卦者的事,他不是也一无所知吗……” 府主阁的会客厅堂里,足足沉寂了有一炷香的功夫。 归师父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面色也跟着恢复如常,众人正襟危坐,因为按一般情况来说,这个时候,归师父会说点什么, “阿寻说的没错,实事求是地讲,现在虽然还不能确定苦海之卫和苏醒的祈工塔之间是否有神秘联系,但不可否认的是,按照混沌楼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的行事风格,赢族人能顺遂无虞的延续到现在,对混沌楼来说肯定是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不管症结所在是不是祈工塔,赢族的背景,都值得好好查一下。 不过这件事需要费些时间,毕竟当年也是花了大力气也没查到多少有用线索,这件事我会放在心上的,等调查清楚了,再告诉你们最后答案。” 赢族人赶忙站起身来,郑重作礼拜谢道: “有劳府主了!” 归师父摆摆手, “都说了,大家是自己人,不用如此拘礼,不过在此之后,你们赢族人也要当心一些,最好不要让祈工塔过早苏醒,因为这可能是你们唯一的生存保障!” “府主的嘱咐,我等必当谨记在心!” “行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天色也不早了,回去准备准备,吃了饭早点休息,毕竟奔波一天了。” 归师父说着,站起身来,明显就是一副要离开的样子,虽然说很像在下逐客令,但大家也都能理解,府主大人此时心里估计有点乱,他也要急着去求证某些事情。 将心比心,于是大家纷纷起身,萧聪拱手道: “前辈,既然已无它事,我等先行告辞。” 归师父拱手回礼, “慢走,我就不送各位了。” 众人转身,开始往外走,这时候又听得归师父说道: “欧阳寻今晚抽空去我那儿一趟。” 欧阳寻跟自己师父可是从来不兴那一套繁文缛节,魁梧青年只是转过头来,随口回了句, “知道了,师父。” 第七百二十九章 归师父的嘱咐 从府主阁离开,在欧阳寻的带领下,一行人往月灵谷走去,那是龟府安置贵客的地方,所以少节主打算让众人在那儿对付一宿。 刚才在府主阁厅堂时,萧聪只是认真听讲,没有太多思考,不同于欧阳寻的心思活泛,心无旁骛脚踏实地才是他的习惯,就像在这件事上一样,该听讲的时候争取一丝不落,之后全面复盘,如此才能做到理性客观。 关于今天的谈话,年轻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归师父实在是太过毫无保留,按理说,那些事跟他和欧阳寻透漏一下也就算了,实在不该当着其他人的面儿如此堂而皇之地秃噜出来,这样做的唯一好处就是能够博得五塔门徒以及赢族人的信任,可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连他都还没有对这些人完全放心,归师父怎么就那么真诚地将他们当成自己人了呢?这心眼也有点太实了吧,既不符合归师父地身份,也不像他的行事风格啊。 除非,这些事情只是听上去比较唬人而已,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就算所有人知道也无妨,甚至,秘盟就是想让这些信息人尽皆知,所以在借他们的嘴散播消息。 可这样做,对秘盟有什么好处呢? “该不会是想炸鱼吧!” 萧聪惊讶地想着, “或者说,顺着三尊道场的传承,进而找到三位仙尊,最后找到荒宿,所以,秘盟的目的并不是判断荒宿是敌是友,而是想要与之联合?” 年轻人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摇头后慢慢呼出, “若是这样的话,其实还是在这个圈子里,不对……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嘶--他说三位仙尊是去了神界,为什么不是仙界或是其他几界呢?难道,其他几界他们都已经找过了,只有神界没找过,所以才怀疑三位仙尊去了神界? 不,应该是没法找才对! 可是,其他几界他们又是怎么寻找的呢?难不成他们的势力范围已经覆盖如此之大,这渗透力也有点太夸张了吧!” “神界……仙界……妖界……冥界……凡界……魔界应该也是他们无力涉足的地方,只是他们认为三位仙尊去往魔界的可能性很小,所以才那么说? 但可能性再小也不等于没有可能,所以他们又怕荒宿立场不定,在与魔族大战的时候背后捅刀子……咦,怎么兜兜转转的又回来了!” “嗯,发散思维,往更远处想想…… 难不成,他们是想借此发现通往神界的秘密? 但是,好像也不能完全确定归师父说的是实话,倘若三位仙尊去往神界只是归师父丢出来的一个装点故事的噱头,那这个假设就不成立了……” “额……还有没有需要考虑的方面……” “咦,对了!他们的最终目的,会不会是祈工塔!归师父说即使我不把赢族人带来,他也会让我去请,看似无意的一个举动,怎么感觉越来越可疑呢?该不会赢族人才是主角吧,所有的一切,包括我这个执卦者都只是障眼法?” 想到这儿,年轻人不由自主地扭头看了赢哲他们一眼,后者面色如常平静自然,让他打消了出口询问的念头,他本想着,如果这次去三尊道场冒险其实是为了赢族人,那这肯定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的事儿,之前赢族人进入三尊道场,应该也得到了秘盟的帮助,可转念一想,此事牵连甚广,秘盟对赢族不能有明面儿上的联系,因为混沌楼也一直在监视赢族的动向,一旦被混沌楼发现二者互通款曲,那对赢族来说肯定是灭顶之灾啊!况且,就算赢族跟秘盟有所往来,那也是最高机密,倘若连赢哲他们都知道,不就成笑话了! 于是年轻人摇了摇头,心里面暗自一叹道: “或许是我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吧……” 来到月灵谷,龟府少节主欧阳寻用整整一座山楼来安置众人,不忘给自己也开了房间,看样子今晚是不打算回小别院了。 晚饭也是在月灵谷吃的,膳房的仆役将酒菜送来月灵谷,既然不是受了欧阳寻的吩咐,那就是归师父亲自安排的,看来与萧聪等人一席长谈后,归师父今晚确实有点忙,都顾不上招待萧族长了。 晚饭没有什么特别的仪式,只是在山楼一层的大厅里摆了十几张桌子,该吃吃,该喝喝,跟往常一样。 晚饭之后便陆陆续续的有龟府长老前来拜访,萧聪是客,客随主变,所以也不能驳了这些老家伙的面子,再说这些长老完全是出于尊敬,虽然萧聪也算是龟府的常客,但毕竟他对最为德高望重的云蒲长老有救命之恩,就算隔三差五地回来一趟,这些长老估计还是得乐此不疲,人际俗礼虽然扰人,但存在即为必要,最起码不能让外人说龟府的老家伙们越活越不懂事儿不是! 寒暄漫谈,迎来送往,不知不觉间竟用了一个多时辰,但欧阳寻并不是一直都在场,师命不可违,这家伙早在戌时末刻就找他师父去了。 龟府,府主阁。 归师父的书房布置很有雅趣,除了摆满古书的架子,还有些奇花异草和精巧玩意儿,书桌是一截镂空的根雕,技艺精湛以至于保留着大部分的自然味道,椅子则是由一张类似于芭蕉的草叶自然而言地弯曲而成,至今还保留着生机满满的绿意,简单却富有韵味。 归师父已经在这里坐了很长一段时间,一刻钟之前他还在伏案书写,而现在却正在翻阅古籍,从始至终,一丝不苟。 房门被毫无征兆地推开,目无师长的欧阳寻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进来,还没心没肺地笑道: “师父,我来了,怎么样,够准时吧。” 归师父连头都没抬,只是用拉长的嗓音来表达内心的不满, “准时,跟往常一样准时,也跟往常一样没有礼貌。” 欧阳寻搔搔脑袋,讪讪而笑, “哎呀,又忘了敲门了,师父你可别误会,不是徒儿不尊重您,实在是走习惯了,要不,我出去再按规矩进来一回?” 归师父终于抬起头来,淡淡眄了宝贝徒弟一眼,说了句, “你很闲吗?” 而后拾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欧阳寻嘿嘿笑了几声,在归师父对面坐下来,憨里憨气地问道: “师父,找我啥事儿?” 归师父从旁边拿起一本小册子,随手丢给欧阳寻, “回去把这个交给小聪,让他好好研究研究,尽量把上面的内容都记住,进入三尊道场后,这东西就尽量别拿出来了。” 欧阳寻胡乱打量一眼,便把东西收进弥芥,信誓旦旦地回道: “师父放心,我一定一字不落地转述给小聪!” 归师父一声哂笑, “若是连这点小事你都能给我搞砸,为师可就真的要怀疑自己的授业能力了。” “师父,瞧你这话说的,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徒弟无能,跟师父半点关系都没有!” 归师父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直起身子来, “行了,别贫了,说正事。” “您说,我认真听着呢。”欧阳寻话虽这么说,但脸上并没有多少认真之色。 归师父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有意无意道: “先说说丰都吧,你们是从怎么找到他的?” 欧阳寻摇摇头, “不是我们找到的他,是他找到了我们。” “在哪儿?” “弥罗丘,嗳,不对啊师父,您的消息那么灵通,怎么会连这都不知道!” 归师父一声冷笑, “怎么,你觉得我一直在监视你们?” 欧阳寻面色如常,毫不躲避, “难道不是吗?” 归师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监视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龟府的人手本来就不够,我这儿也是精打细算啊,再说了,小聪身边有你,我犯不着再多浪费资源。” 欧阳寻缩了缩身子,避之不及道: “师父,您可别这么说,我才不会做出卖小聪的事儿。” “出卖?”归师父面露微微愠色,“欧阳寻,你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徒弟,我是龟府的督节主,而小聪是龟府这一届的执卦者,你觉得在这儿用出卖这词,合适吗?” 欧阳寻搔搔脑袋,面色一阵纠结, “嗯……确实不太合适,不过,有些事我还是不能跟你说,您是我师父,小聪是我兄弟,我得一碗水端平才行,否则,对不起您这么多年对我的苦心栽培。” 归师父哭笑不得, “你放心,为师是不会挑战你的道德底线,让你左右为难的……” 话没说完,欧阳寻便振振有词道: “不会左右为难,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徒儿到时候大不了舍身取义。” 归师父无奈,轻轻摆了摆手, “行行行,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大好人,为师知道了,为你骄傲,为你自豪,咱抓紧时间说正事,给为师说说当时的情景,这不算触犯你的原则吧。” “不算,又不是什么秘密。” 欧阳寻顿了顿,接着道: “当时我们已经在弥罗丘呆了有一段时间,嗯……我想想,应该是第三天下午吃晚饭的时候,丰都就和莲姬出现在法阵之外,并径直走进法阵,然后我们就把他俩和其他人做了下介绍,谈了谈这几年各自的经历,之后,就没什么了。” “你知道那个女孩儿是谁吗?” “当然知道了,莲姬嘛,就是当年被四叔赶走的那一个,但从来没想到她有这么大的来头,竟然能从独孤家的剑锋下把丰都救回来,咦,你们不是认识嘛,白天你俩一见如故,您知道的应该比我多啊。” 归师父微微一声冷笑, “可算不上一见如故,即使是跟她家主人,我也没打过多少交道,只是他们的背景很深,在不知根底的情况下不敢贸然行事罢了。” “背景很深?有多深?”欧阳寻一下子也变得煞有介事起来。 归师父沉沉一叹, “这么跟你说吧,凭借龟府的能力,都没有把他们的背景查清楚,当年那件事,宇文乾本是要下杀手的,但那天云蒲长老察觉有异,推演之后发现此事绝不可行,便让我火速前往宇文家救下了她,索性去的及时,才没让宇文乾铸成大错,否则,估计宇文家早在十几年前就被灭了。” 欧阳寻听得入神,直到归师父话音落下半晌,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之后呢?” “听从云蒲长老的指示,我把她放在了凛原,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直到今天。” 欧阳寻眼珠子转了两圈,忽而问道: “您怎么知道他俩是一个人?我看您今天那副样子,好像一下子就把她给认出来了似的。” “你都说了,她叫莲姬嘛!又是丰都的救命恩人,能把丰都从独孤九剑下救走的莲姬,这天下还有第二个吗?” 欧阳寻连连点头, “也对哈,那她当年为什么去宇文家,四叔又为什么要对她下杀手?” 归师父眼眸深邃,目光上移看向虚空, “这个就不知道了,宇文乾那个人……死的这么早,倒真是有点可惜了……” 欧阳寻叹了口气, “好,我明白了,以后我会小心看着她点的,必要的时候……” 欧阳寻话没说完,师徒俩对了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师父,还有别的事吗?” “自然。” 书房里的气氛悄悄缓和了些,归师父拾杯喝了口茶水,接着道: “虽然为师白的轻松,但其实你们三尊道场这一行,还是潜藏了诸多危险,该注意的事项为师已经事无巨细地给你们写在册子上,不过,能不能照上面的指示做,就是另一回事了,为师希望,这一次你能起好监督作用,尽量保证按照册子上面写的做。” 欧阳寻点着头,眼珠子左右乱瞟,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着宝贝徒弟那心不在焉的模样,归师父稍稍加重了语气, “所以,在把东西交给小聪之前,你得先把上面的内容记下来!” “嗯?”欧阳寻抬起头来,“记下来?那您为什么不直接给我多准备一份儿?” 归师父再次给了欧阳寻一个白眼, “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徒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有脸继续在龟府少节主的位子上呆着,咱龟府门徒最重要的能力是什么?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你是我的徒弟,记住这么一点东西难道不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欧阳寻咧着大嘴,“出言不逊”, “得了吧师父,您老人家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您做到了?说的跟真事儿一样!”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正因为我没做到,所以你就该争取!要是每个人都没目标没抱负地活着,那玄真界还谈什么美好未来!” 对于归师父的严词教诲,欧阳寻置之不顾, “行行行,您说的对,还有其他事儿吗?没事我就先走了,” 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好不容易有机会美美地睡一觉,还得听你在这儿教训我。” 归师父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欧阳寻那张坍圮的大脸,忿忿道: “烂泥扶不上墙,滚吧!” 欧阳寻置若罔闻,大大咧咧地站起身来,向归师父作礼一拜, “师父,徒儿先行告退。” 说完,也不等归师父回话,自顾自推门离开。 无可奈何地归师父拾杯将茶水一饮而尽,自言自语道: “老子早晚得让这孽障给气死!” …… 亥时三刻左右,欧阳寻回到月灵谷,对于老龟们来说,时间已经算是比较晚了,估摸着不会再有拜访者前来叨扰,欧阳寻便直接锁了门。 山楼一层的大厅里,一行人围桌而坐,欧阳寻取出小册子交给萧聪,道: “我师父说所有的要点都在这里面了,他嘱咐你最好在进三尊道场之前就把内容全部记住,进入三尊道场后,如果不是特别有必要,就别让这东西见光了。” 萧聪接过小册子,翻阅开来,随口回说, “这不成问题。” “嗯……”欧阳寻稍作铺垫,试探着问道:“小聪,你看这样好不好,这里面的内容,咱也别藏着掖着了,誊抄几分让大家都看看,人尽其才群力群策嘛,只有增加了默契,才能完全发挥实力,就像之前我们在大荒时一样,你觉得如何?” 萧聪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欧阳寻,习惯性地挑了挑眉毛, “这也是归师父说的?” 欧阳寻摇头如波浪鼓, “不是,但他老人家既然没提,便表示也不是不可以嘛,进三尊道场的是我们又不是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咱们得争取获得最大的机会才对!” “这……”萧聪迟疑,“毕竟消息是归师父给的,我们应该没有做此决定的权利吧,你要不要再跟你师父请示下?” 欧阳寻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自信满满道: “我看没必要,只要我说是你的意思,我师父绝对没二话。” 萧聪心里面暗自一叹,欧阳寻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说什么?再说就该人心向背了!以大才子的头脑,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这丫的明显就是故意的, “行吧,这件事就由你来做吧。” “行……不行,”欧阳寻刚答应下来,却又改口道:“太多了,我一个人可做不来,这样吧,地图可以全部由我来画,其他的,我念他们写,这样既节省时间,又能帮助大家记忆,一举两得。” 萧聪点点头, “嗯嗯,就按你说的办。” 第七百三十章 九头蛇王 翌日,欧阳寻开始跟众人忙活昨晚商量好的相关事宜,他先是画了一张巨幅地图挂在墙上,而后让其他人看着地图听他念册子上的内容,一边誊写一边记忆,萧聪也跟着听了一会儿,发现从欧阳寻嘴里念出来的东西竟然跟册子上写的大有出入,很多至关重要的信息都被非常巧妙的省略了,于是年轻人不禁暗自一笑,心想着大才子不愧是大才子,办事永远都是那么稳妥。 又是岁月静好的两天。 在龟府的日子无疑是闲适舒服的,这里风景优美气候宜人,物类丰富自由和睦,一切的一切在感觉上都是那样温和融洽,好像只有在这里,大家那颗紧绷已久的心才能放松下来,去体会人世间的美好时光,那便是幸福的味道。 忙惯了的人,纵然心理松懈,但身体和精神肯定是很难在短时间内闲下来的,这是惯性使然,否则的话,往往就会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他们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只是这一次大家做了各自的选择。 星流云和尹诺那几个浪荡子,自然是心安理得地享乐,尹诺一向如此--该站着的时候肯定能站得住,该但能坐着的时候绝对不站着,平常没事的就喜欢躺在躺椅上沏一壶好茶看书,这次应星流云之邀,便跟着星王爷去龟府周围的山山水水逛了一圈,反正都是愉悦心情,对他来说没什么两样。 龟府历来为玄真典藏之最,以修行为重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于是,五塔门徒和赢族子弟便托萧聪向归师父递了个请求--让他们去龟府的藏书阁寻些古籍看看,萧聪欣然前往,归师父痛快答应。 对此,五塔门徒和赢族子弟甚是高兴,因为他们心里清楚的很,自己不可能永远跟在萧大族长身边,也很难做到像星流云、尹诺、冥乌族兄弟那样深得萧聪的信任,有欧阳寻这个龟府少杰主在,那些人想什么时候进龟府的藏经阁都行,甚至都不用自己抬腿,欧阳寻便会将能说的全都说出来,但他们不一样,对他们来说,过了这村儿可能真就没这店儿了。 萧聪也没闲着,他的以石刻阵之法现在正是趁热打铁的时候,于是年轻人便硬生生地拉来了欧阳寻,欧阳寻又找来几个颇有炼器造诣的龟府长老,再加上皇甫翾和萧家将,一群人就这样陪了萧聪整整两天,欧阳寻也因此错失了与幽女一段美好时光,不过高大青年倒是毫无怨言,只是随口开了句玩笑,说他跟幽女的事儿,还得请萧聪和皇甫翾多多帮忙。 两天的时间无声无息地流过,虽然节奏很慢,但感觉依旧充实,相应的,虽然让人很喜欢,但毕竟不是这个时代他们该有的状态。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罗万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老天爷怎么会忍心看着这一个个明日栋梁,就此堕落呢? 第三天早晨,归师父急匆匆地找到萧聪,说濒阳荒漠有异样,让他借助传送阵带着几名龟府长老前去查看一番。 此事萧聪责无旁贷,于是略作收拾,火速起程。 龟府所在的风水福地,在凛原与濒阳荒漠的中间,所以才有这四季如春的气候,它距离异样发生的地点并不是太远,借助传送阵花不了半天的时间。 大约午时初刻,一行人出现在火圣塔内布置有高阶传送阵的广场上,刚走下广场,便看见了亲自相迎的赵三平。 大家都已经算是熟人了,所以也就免去了那附赘悬疣的客套,赵三平心中自然诧异,直接开口问道: “萧族长怎么这个点儿回来了,没听说有三尊道场开启的消息啊。” 萧聪如实相告, “龟府长老觉知濒阳荒漠有变,特派我等来查看一番。” 龟府的两位长老适时作揖致礼, “见过赵塔主,贸然叨扰,还望您莫要见怪。” 赵三平赶忙回礼, “长老这是说的哪里话,能够惊动贵府的变故,肯定是了不得的大事,火圣塔既在濒阳荒漠,便是首当其冲,两位长老不辞辛劳,前来防患,在下甚是感激!” “赵塔主深明大义,老朽实在佩服。” “哪里哪里,巢倾卵破唇亡齿寒,若连这般简单的道理都不能明透,在下还有何颜面继续坐在火圣塔塔主这个位子上,故愿随长老一同前去,负护卫之责,还望长老莫要嫌弃。” “如此甚好,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赶紧行动吧。” 在地图上找到大致的地点,并规划好方向,五塔的十位护法施展融合秘技,用一个时辰的时间,奔袭了两万余里,因为要绕开某几个神秘古老而充满危险的遗迹,所以还得靠追迟他们撑开结界赶最后一段路。 茫茫沙海,一望无际,洪波漫漫,此起彼伏。 归师父给的位置并不确切,所以萧聪他们还需要仔细寻找,虽说跟古州平原比起来,濒阳荒漠不过弹丸之地,但对于萧聪这群人族修士来说,未免还是太大了点儿,幸亏年轻人紫目有成,身边又有众多神识超绝之辈,才得以在两刻钟的时间便锁定了最终目的之所在。 飞过一片蜿蜒高耸的沙梁,眼前景色与别处没有多大区别,但皇甫翾却肯定地认为,眼前这片地方就是有点不一样,虽然具体的不同之处,她也说不上来,但照以往的经验看,公主殿下的判断还从来没有出错过。 也就是说,此处八成得有猫腻儿。 萧聪不敢有分毫耽搁,命令追迟他们全速往那边赶去,在距离目标仅剩三百丈左右的时候,沙海中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一个凸包,它起先与周围的沙色无异,但随着愈发涨大,颜色也变得越来越红,好像下面有一个火炉在将沙子炙烤,且在毒辣的太阳下依旧散射出赤色的光芒,像极了火山爆发前的征兆。 萧聪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耳畔突然传来恢复长老的声音, “萧族长,依老夫看,还是暂时先不要过去了,很明显我们已经来迟了太多,姑且静观其变,回去有个交代也就罢了。” 萧聪往下看了一眼,忍不住道: “若是敌人的障眼法,我们岂不是正中下怀?” 龟府长老缓缓摇头,语气不容置否, “那也不能让您去冒险。” 萧聪微微一笑,看上去毫不在意, “比这冒险的事儿我们干的多了,不差这一件。” 龟府两位长老对了眼神,刚才说话的那位再次开口, “萧族长,万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等认为,就算您要插手也得弄清楚状况再说。” 欧阳寻随声附和道: “小聪,我觉得长老说的没毛病,知己知彼方则百战不殆,我们暂时对他们确实是一无所知,万一人家是有备而来,咱这可是羊入虎口啊!” 赵三平亦是深以为然, “萧族长,小心一点总归不是坏事。” 大家如此苦口婆心,萧聪当然不能一意孤行,于是只能点点头, “好吧,那就先看看再说。” 追迟和承法驹的结界悬停在两百丈之外,萧聪全力施展紫目,一瞬不瞬地盯着沙包的动向,那赤红色的肿结已经不再膨胀,它好像正在蓄力,准备一鼓作气冲破某一种束缚,沙子开始融化,不一会儿就成了一摊滚沸的热汤,面积不断扩大,最后成了一处方圆近十里的岩浆湖泊。 而萧聪他们则是随着岩浆湖泊的蔓延一退再退,现在已经退到了十五里之外。 欧阳寻心有余悸道: “这估计得是个大家伙吧,幸亏刚才没下去。” 萧聪直眉轻挑, “就这么干看着?” 星流云一声冷笑, “要不呢?咱下去会会他?得了吧,就咱们这几个,真不一定能够人家塞牙缝的,这一次我挺欧阳寻,惹不起躲得起!” 萧聪闻言,忍不住揶揄道: “咦?星老大,这可不是你一贯的风格啊!” 星流云嗤之以鼻, “臭小子,少在这埋汰我,我那是没得选,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有那么好的条件!” 萧聪还想在跟星流云调侃两句,却听得欧阳寻急急道: “快看!快看!要出来了!” 众人扭头望去,果然见到从岩浆湖泊里探出点东西来,尖尖的,但是还不能确定是什么,片刻不到,一条状的什物自那个地方抽脱出来,带起的红色岩浆足有几百丈高,众人定睛一看,那条状的什物竟然是是一颗长了五根尖角的蛇头!五根尖角成圈分布,像极了一顶王冠。 惊吓接踵而至,另外还有几颗蛇头紧随其后抽脱出岩浆湖泊,萧聪数了数,发现一共有九颗蛇头,每颗蛇头上尖角的数量不完全一样,除了最开始出现的那颗有五根尖角外,其余八颗蛇头两两一对,以最中间有五根尖角的蛇头对称,从里往外,尖角数量从四到一逐步减少。 虽然岩浆湖泊里的生灵没有露出全身,但萧聪可以肯定,这九颗脑袋是长在同一个具身体上的,这是一条九头巨蛇,是蛇族异种中的王者! 而在这个时候,围着岩浆湖泊,一圈十几道身影渐渐显化,他们皆是人形,也都躲藏在黑色的长袍里,浑身上下散发着的滚滚黑气,一同向中间那颗长了五根尖角的蛇头聚集,持续时间不长,也就二十来息,当黑气消失不见,那十几道身影也跟着化成了一片随风飘散的黑色飞灰。 毫无疑问,这十几道身影全是来自于魔族,为了搅乱玄真界,魔物们又找到了新路子,他们开始释放那些被囚禁、封印的逆天祸胎,哪怕付出昂贵的代价也在所不惜,就比如今天这一出儿,那献祭的十几个魔物,也不是一般水平。 以夷制夷,可不烦兵而下,魔族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九颗蛇头还在那儿微微仰着,它闭着眼睛,貌似很是享受,赤红色的岩浆从蛇身上滴落,露出青色的蛇鳞,密密麻麻阴森可怖,而在这一刻,它终于睁开眼睛,三角形的寒窖里,仿佛藏着这世上最为锋利的刀枪剑戟,猩红的信子快速地进进出出,它扭动身子,看上去是那样快活! 诞生于残忍乖戾中的快活,总是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幽女等几个女孩面色难看,忍不住打了几个哆嗦,皇甫翾恶寒道: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让人这么……不舒服。” 萧聪的注意点可不在这儿, “你觉得它是何等修为?” 皇甫翾抿着小嘴,摇头道: “有点超出我的感应范围了,不敢确定。” 欧阳寻倒吸一口凉气, “那就最起码得是齐天境准仙了!” “中期。”皇甫翾定定地补充道,目色相当凝重。 萧聪不由自主地看了皇甫翾一眼,带着微微的错愕,心想着小妮子对《神秘古经》的理解估计又精进了一步。 一听见对方最起码是准仙中期的修为,星流云心里也有点发怵,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苦笑道: “齐天境准仙后期……这次咱们算是真的惹不起了,要我说,趁还有机会,赶紧逃吧,万一一会儿追迟他们的结界撑不下去,我们可就得全部交代在这儿了!” 萧聪猛地惊醒,虽然追迟他们的结界勉强可以瞒过真仙,但毕竟时间有限,而齐天境准仙的灵觉覆盖可达万里,就算他们现在就开始逃遁,也不见得能在结界消失之前逃出对方的探查范围, “追迟,赶紧降下去!” 追迟得令,飞速下降,萧聪又赶紧提醒道: “落地的时候一定要轻一点!” “知道了,放心吧。”追迟这一次竟然自信满满地回了一句。 “来,一人一块,等追迟他们稳住身子,就用法阵石刻逃走,千万别有侥幸心理,因为一旦有人触动法阵,那家伙必然会有所感应,稍迟一步,就有可能万劫不复了!” 众人从萧聪这里各取一块法阵石刻,相继点头, “萧族长,我们听你的口令。”赵三平说道。 萧聪点点头,没说话,只是绷紧身子,做好十足的准备。 众人手里拿着的法阵石刻,可是出自于萧凤哲之手的高级货,毕竟面对的是一名齐天境中期的准仙,萧聪不得不慎重慎重再慎重!虽然他手里也有能够将一行人直接送走的法阵石刻,但他不敢肯定其传送速度能不能快过齐天境准仙的反应速度,其穿透力能不能突破对方的手段,而现在他们手上拿着的法阵石刻,虽然传送数量有限,但传送质量却不是一般的高,至少只要大家但凡有点默契,全部逃走应该不是问题。 就要靠近地面了,追迟的下落的势头突然发生短暂的凝滞,紧接着却又以一个极缓的速度继续落去,萧聪等人屏住呼吸,少倾,追迟的声音兀然响起, “落地了。” 萧聪咽了口唾沫,定定心, “预-备-放!” 众人同时撒手,法阵石刻自然下落,触地即活,伴随着一阵簌簌声传来,五彩光华爆闪,九颗蛇头同时往萧聪这边看来,与此同时,一行人消失不见。 “原来是萧家人,怪不得有这么高的手段,哈哈,不急不急,我总会找到你的。” 森寒冷酷的声音响起,其中满是怨毒。 火圣塔的广场上。 一行人凭空而现,萧聪第一时间检查人员是否全部回来,得知一个没落,终于松了口气。 “两位长老,现在怎么办?”年轻人皱眉问道。 龟府长老一声叹息, “还能怎么办,只能先回去禀报府主,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做定夺了。” 萧聪点点头, “为今之计,只能如此,事不宜迟,我先送两位长老回龟府,阿寻也跟着,说不定能上什么忙。” 欧阳寻大感诧异, “怎么,你不回去?” “我就先不回去了,那家伙定是要帮魔族破坏玄真界的正义力量,估计要不了几个时辰,火圣塔就会遭受攻击,我得留在这儿助前辈一臂之力。”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最稳妥的打算,照我说的做!” 面对萧聪如此强硬的态度,欧阳寻张张嘴,怅然一叹后才再次开口, “我觉得,咱们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个消息散出去,不出意外的话,龟府肯定要这么做,而想要把人快速送到这儿来,传送阵是最佳选择,所以,龟府那边也需要你。” 萧聪略作思索,眉头越皱越紧,欧阳寻说的有道理,这是他发挥更大价值的一条途径,按理说也是当仁不让,但是,良心告诉他,消弭危机固然重要,可也不能对火圣塔见死不救! 见萧聪犹豫不决,欧阳寻突发奇想,继续进言道: “我有一个办法,就看赵塔主愿不愿意了。” “欧阳王爷尽管说,只要能解这燃眉之急,贫道自当从善如流。”赵三平作礼拜道。 萧聪心里却在打鼓,看欧阳寻那副如怀鬼胎的模样,就知道估计不是什么好主意。 但听得欧阳寻说道: “可以先让火圣塔全部门徒去龟府避难,而后再跟着我们一起回来。” “这……”赵三平面露为难之色,“临阵脱逃,可不是立世之道啊,就算贫道答应,众多火圣塔门徒可不见得能答应……” 星流云都不乐意了, “欧阳寻,你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没听过吗?别说破坏的声誉没法修复,火圣塔从此可能再也没法在各大势力跟前抬起头来,若是让众门徒就此失去信心,那火圣塔以后也就不用再谈什么希望了,连同小聪和我们在内,都得成为玄真界的笑柄!到时候众叛亲离都是好的,十有八九要成为众矢之的,你担得起这个责吗!” 欧阳寻自知理亏,不敢答话,眼珠子转了两转,急中生智道: “对了小聪,你不是跟云镜仙子有旧嘛,可否请她来帮帮忙?” “对啊!” 萧聪心里刚出现点火苗,却不料星流云一盆冷水直接浇了过来, “对个屁!云镜仙子之前就帮火圣塔解过围,你以为人家不知道?怕是云镜仙子现在也是分身乏术!” 皇甫翾点点头, “我觉得星流云说的对,付出那么大的代价,魔族不可能犯如此低级的失误!” 眼看一时没有好的办法,萧聪不想再在争论上浪费时间, “都别争了,按我说的办,欧阳寻、湘怡还有赢哲你们几个,陪两位长老回龟府布置相关事宜,其他人留在这,尽全力帮火圣塔渡过难关!三个时辰后,我会回龟府一趟,把诸位聚集起来的强者送到这边来!” “尊上不走,赢族人不敢走,我等誓与尊上同生死,共存亡!”赢哲躬身而拜,言辞铿锵。 “我也不走!”湘怡态度执拗,“贪生忘义的事儿,我们虚空兽干不出来!” 萧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里的烦躁愈演愈烈,也没做多少思考,索性道: “行行行,你们几个都留下来!” “那……要不我也留下来吧……”欧阳寻试探着问了一句,小心翼翼地跟做贼一样。 萧聪再也按耐不住心里的烦躁,差点破口大骂, “赶紧走行不行!明知道龟府那边更需要你,还在这里添乱!” 欧阳寻怔了怔,悻悻然道: “好吧……我走了,你们多保重哈。” “路上小心。”萧聪声音缓和了不少,虽然知道自己刚才态度不对,但已经没有时间多做解释了。 两位龟府长老同时作礼, “萧族长,保重。” “长老保重。” 萧聪回礼,其他人很识相地走出传送阵,萧聪最后与欧阳寻交换了个眼神,而后随手丢下几颗灵石,又见光华一闪,欧阳寻等人消失不见。 依旧站在法阵中的年轻人转过头来,道: “时间不多了,我们也该赶紧行动了。” 众人大声回应, “谨遵萧族长指挥!” 第七百三十一章 九首封天舍 如果那条九头蛇王决定攻打火圣塔,它将是萧聪自出道以来遇见的最强大的敌人,即使是在古种如林的大荒,他们也没有直接对抗过齐天镜中期的准仙,况且在同一修为之下,玄真东界的生灵可要比大荒那边的欲囚实力强大了。 所以对于这还不一定到来的一战,年轻人心里很是忐忑。 幸亏火圣塔跟萧家的关系一直不错,此处有萧家先祖亲手布置的“玄枵奎亢阵”--顾名思义,这是一座借星辰之力发挥防御作用的大阵,玄枵为十二星宫之一,奎和亢在二十八星宿之内,同是借用星宿和星宫的法阵,即使是在萧家,也绝对算得上是中上流的存在,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抵挡住齐天境准仙的攻击。 萧聪现在最大的依仗就是这座建设于好几千年之前的先祖遗迹,现在的他只希望那条九头蛇王不要有过分厉害的神兵利器或天赋神通,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便只能执行欧阳寻给的下下策,直接带着火圣塔众门徒跑路了。 虽说临阵脱逃这事儿赵三平和星流云都极力反对,但萧聪却不认为这是个绝不可行的选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跟欧阳寻都是典型的现实主义者,也不是不在乎仁义礼智信那一套,只是觉得跟性命比起来,那些东西还是太轻了。 仔细研究过阵图,萧聪认为这座防御大阵还可以更完善一些,以他现在的阵法造诣虽然还无法将其从头再来独立完成,但在先祖手笔的基础上动动手脚还是勉强可以的,毕竟他现在已经基本掌握了“以石刻阵之法”和“以生灵为阵旗布阵之法”,将此两者加持在目前的法阵之上,定能让法阵的防御效力提升一大截。 磨刀不误砍柴工,年轻人先是跟着赵三平去了一趟火圣塔的宝库,简单了解了一下手里可以利用的资源,然后才开始绘制阵图,现在的他有两个选择,一是把希望完全寄托于玄枵奎亢阵之上,将所有火圣塔门徒用“以生灵为阵旗布阵之法”全部编进法阵里,二是只将一部分人编进法阵,另一部分人留下来以防万一。 萧聪个人倾向于前者,因为就目前的火圣塔来说,面对一名齐天境中期的准仙,除了半只脚迈进齐天境的塔主赵三平和修为在通天境十七重天的副塔主李负沧有资格与其交手外,其他大部分人就算有勇气奔赴战场,基本也只有充当炮灰的下场,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即使是那十几位身为离阳境至强的护法,跨越通天境的九十九重天去围殴一名齐天境准仙,都不够看的,更遑论萧聪他们这些仅有摘星镜修为的菜鸟了。 不过毕竟是在人家火圣塔的地界,这件事,还是得由火圣塔的掌舵者赵三平来做决定。 英雄所见略同,赵三平毫不犹豫地做出了与萧聪同样的选择。 刻不容缓,时不我待! 萧聪奋笔疾书,将盘算已久的腹稿腾于纸上,这是一个不小的工程,他没法一个人完成,所以还得靠大家的帮忙,尤其是赵三平,老道士的炼器造诣颇有几分水平,可以帮他将需要炼制法阵石刻的天材地宝进行提前处理,如此一来,便能节约他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星流云等人的精神力不差,且都有一定的阵法基础,虽然还没有到能够独立布置法阵的高度,但让他们挑选一些合适的布阵材料并进行一定的加工,完全不是问题。 明确好分工,大家开始忙碌起来,火圣塔的门徒按照萧聪的指示在宝库进行初步挑选布阵材料,接着由星流云等人在此基础上将之稍作处理,再由火圣塔门徒将星流云他们的劳动成果转给赵三平,经赵三平作稍加析炼,最后由萧聪用萧家祖传的炉鼎,将从赵三平那边转运过来的天材地宝进行最后的熔炼,这个过程仅仅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萧聪这次所要炼制的阵盘,并不是什么高级货色,仅仅是为了配合“以生灵为阵旗布阵之法”而布置的旗台,有了它,不需要其他过分精密的设计,就能让他们这些人与玄枵奎亢阵连接在一起,顺利成为法阵的一部分。 每一块阵盘旗台都有海碗大小,约莫是普通阵盘的三十几倍,这是萧家祖传炉鼎所能承受的极限,再大一点就装不下了,而若是使用其他炉鼎,肯定没有现在这般效率和质量,否则的话,年轻人不介意把阵盘旗台熔炼得更大一些,因为那样又能节省不少时间。 一块阵盘旗台可以连接九支阵旗,单是火圣塔门徒就不下四千众,也就是说,若想把所有人都编进法阵,萧聪需要炼制四百多块阵盘旗台,别说时间不够用,就算有足够的时间他也做不来,那非得把他抽干了不可! 即使是最理想的情况,留给火圣塔的时间估计也不超过一个时辰,萧聪打算拿出半个时辰来炼制阵盘旗台,剩下那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用来完善玄枵奎亢阵,虽然靠十块阵盘旗台仅能将一百支阵旗编进法阵,但他可以提高法阵的运转速度,让阵旗一波波地上,如此一来,与将所有人全部编进法阵没有多大差别,况且,火圣塔门徒同修一法,关系密切,好几名甚至是十几名修为低下者可以作为一支阵旗连接阵盘旗台,只要不超过阵盘旗台的承载极限就行。 若是现在有其他四塔门徒在此,情况会更好,把他们合理地编进法阵,就能充分调动五行之力,威能自然不同凡响,这也让萧聪突然意识到,必须赶紧在五行塔之间建立传送通道,他们现在这种分散各地的状态,根本就是一种对力量的浪费! 阵盘旗台炼制完成之后,萧聪将其一一摆放在合适的位置上,阵旗人选是由赵三平决定和分配的,一切准备就绪,却迟迟不见九头蛇王的到来。 焦急的等待最是磨人,萧聪只在塔楼上呆了不到一刻钟,便决定要找点事做,时间就是生命,就这么干等着无异于坐以待毙,光想想就觉得愚蠢! 于是,留皇甫翾和几名萧家将在塔楼继续放哨,年轻人便带着其他人继续炼制阵盘旗台去了。 半个时辰后。 “哥哥,他们来了!” 塔楼上传来大声呼喊,是皇甫翾的声音。 萧聪展开摘星翼,扶摇直上塔楼顶端,远远望去,便见落日红霞之下,沙尘弥漫,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往火圣塔奔袭而来。 年轻人将紫目发挥到极致,得以看清沙尘掩障中的境况,他终于知道九头蛇王为什么比他的预料迟到了那么久,原来老家伙是拉帮结伙去了,短短不到两个时辰,它竟聚集了上千蛇众,虽然九头蛇王只有他一条,但八头、七头的蛇侯蛇公,可是不下一手之数! 敌众来势汹汹,让塔楼上的人心里很是沉重,若仅是对付一条齐天境中期的九头蛇王,他们还能有点念想,可现在又多了几条通天境的蛇侯和离阳境的蛇公,他们可就真的要吃不消了,再加上数以千计的蛇修们,玄枵奎亢阵一旦被攻破,火圣塔至少得有九成五的门徒,都得交代在这儿,一想到群蛇疯狂噬杀人族修士的血腥场面,萧聪就感觉头皮发麻,那已经不是能用惨烈来形容了。 萧聪心如电转,思考着还有没有其他可取的方法帮他们渡过难关,如果没有,那他便只剩下两条路可选。 一是照欧阳寻说的,带着所有火圣塔门徒逃往龟府,不过现在貌似已经有些迟了,他的阵法造诣有限,恐怕没办法带着这么多人从一名齐天境中期准仙的眼皮子底下逃脱,毕竟距离太远了。 二是使用萧凤哲亲手炼制的法阵石刻,不过那般代价实在是太大了,能够镇压齐天境准仙的法阵石刻,他手上一共也没几块,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行此下策,他还得留着这几块法阵石刻在生死攸关之时保命用呢! “算了,先撑着吧,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绝处逢生是我们萧家人的优良传统,再说,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 九头蛇王带领着他的蛇修大军已经奔袭到火圣塔门前,却被玄枵奎亢阵阻挡在外,沙尘渐渐散去,露出贝联珠贯的多头长虫们,气势磅礴军纪严明,看上去比人族军队强多了。 两方对峙,天地寂静。 兵贵神速,九头蛇王没有直接发起进攻,让萧聪有点费解,他不知道对方是否对火圣塔有所了解,最基本的关于这座汲取星辰之力的玄枵奎亢阵,在晚上能发挥更大的威力,等繁星满天时再进攻,对长虫们来说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但相应的,他也不知道人家的底细,万一他们也能在满月高悬之时获得神秘力量呢? 一切依旧是未知…… 不过,欧阳寻和两位龟府长老已经回去召集高能之辈,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就越是有利,粗略一算,还是他们能占到的便宜更多一些。 时间飞速流逝,萧聪和欧阳寻的约定近在咫尺,而当他还在踌躇不定的时候,忽闻赵三平提醒道: “萧族长,欧阳王爷还在等着您呢。” 朝令夕改临时变卦是军之大忌,以乱易整涣散军心更是自取灭亡,萧聪点点头,道: “晚辈去去就回,前辈可一定要等着晚辈回来啊。” 赵三平微微一笑, “贫道一向对萧族长坚信不疑,放心吧,等您回来,老头子我肯定还会站在这塔楼之上。” 萧聪跟着咧起嘴角, “那咱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将所有人都留在火圣塔,萧聪只身前往龟府,这一次倒是没跟萧家将们有多少拉扯,因为萧聪给的理由确实够充分--人太多了法阵效力肯定有所下降,九头蛇王已经被摆过一道儿,现在绝对有所准备,他们这么多人一起去龟府,十有八九得被人家拦截下来,到时候就万劫不复了。 其实这个理由有诸多漏洞,首先,那九头蛇王可不知道火圣塔里有萧家人,也就不一定会有这方面的准备,另外,萧聪手里握着禁忌宝物卜天卦,那九头蛇王就算有所准备,能奈何得了他?可因为形势紧迫,萧家将们也没想那么多,他们的职责所在是尽可能保证主子的安全,不是时刻守在主子身边,况且萧聪又把事情讲得那么严重,于是便随其去了。 虽然依旧是在火圣塔布置有传送阵的广场上凭空消失,但这一次只不过是做做样子,既然有卜天卦在手,为何不用,这玩意既省时间还安全,绝对是上上之选。 好像是眨眼的功夫,萧聪便出现在龟府的传送阵里,周围静悄悄的,连只鸟都没有。 萧聪来不及多想其他,直接展开摘星翼祭出灵隐步,以最快的速度往府主阁赶去,却在半路上遇见了欧阳寻。 “事实怎么样了?”萧聪和欧阳寻同时问道。 欧阳寻咽了口唾沫, “基本情况已经了解了,那条九头蛇名字叫杌豸,六千五百年前被菩提崖的某一位伽檀镇压于濒阳荒漠之下……”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问的是你们召集多少人手了。” “解铃还需系铃人,龟府已经将消息传给菩提崖,他们说会赶紧派一位伽檀过去。” 萧聪闻言略感无语, “等菩提崖的伽檀赶过去,濒阳荒漠早就成人间炼狱了,那老家伙近乎把濒阳荒漠的蛇修全部聚集起来,足足有上千众,还有两条八头蛇候和三条七头蛇公,两条条通天境伪仙和三条离阳境至强,你自己想想,这是一股多么强大的势力!” 欧阳寻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儿, “这么夸张!” 萧聪冷笑, “一点都不夸张,我来这儿的时候,他们已经在火圣塔外堵了半个时辰,却迟迟不肯发动进攻,我猜,他们肯定还有后手!” “除了菩提崖之外,你们没找找其他帮手?”萧聪见欧阳寻愣愣地没说话,接着问道。 欧阳寻身子猛地一抖,回过神儿来, “找了,只是还没到。” “找的谁?” “我之前用记忆宝石把杌豸重见天日的过程全录了下来,估计那段影像已经出现在玄真东界各处,别的不敢说,他的死对头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报仇雪恨的机会,但通不通过龟府则很难说,估计已经在去的路上了。” “他的死对头很多吗?”萧聪眼里放光。 欧阳寻咧嘴一笑, “据我所知确实不少,而且全是强族之后,不是被杌豸杀过子嗣,就是生亲死在了杌豸手上,都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那老家伙当年真是挺残暴的。” “可即使是这样,时间还是不一定能赶得上啊。” 萧聪面露为难之色, “龟府底蕴那么深厚,不能先抽个准仙啥的过去帮忙吗?” 欧阳寻瞪大眼睛, “小聪,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别说准仙,整个龟府,伪仙也找不出一个啊。” “胡说!归师父的修为不就在齐天境吗?”萧聪略有点咄咄逼人。 欧阳寻摸着脑袋,憨憨道: “哦,对,把他给忘了……不过,按你这说法,龟府倒是也有几个高能者,但他们只是有修为摆在那儿,战斗力根本就不够看呐。” 就在这时,归师父的贴身侍从黄老,自萧聪正对的方向踱步而来。 黄老快步走到两人身边,躬身作揖道: “拜见萧族长,拜见少节主。” 欧阳寻问道: “黄老行色匆匆,这是要到哪儿去啊?” “府上来了一位贵客,府主让我请少杰主前去一会,还请少杰主随老奴走一趟。” “贵客?”欧阳寻喜出望外,“走,小聪,赶紧的,肯定是来大帮手了!” “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 两个年轻人迫不及待,各自展开摘星翼并加持密法,极速往龟府的会客花厅赶去。 萧聪的到来,对于归师父来说自然是意外的惊喜, “哎哟,小聪也来了,赶紧进来,正要找你呢!” 为了保持基本的尊敬,萧聪和欧阳寻早在离花厅门口好几丈外就收起了秘法和摘星翼,此时正不紧不慢地走进门来。 “前辈。” “师父。” 两位年轻人作揖致礼道。 花厅里做了不少人形生灵,但除了有一个老头是生面孔,其他的萧聪都认识。 老头体型高大,身着黑色长袍,脚蹬皮质云靴,满头银发很随意地挽在一起,虽然面容十分沧桑,但那双眼睛却如神兵一般无比锐利。 归师父从堂上走下来,笑道: “我给你俩介绍一下,这位是来自于炎鳞鹰一族的躅麝前辈。” “见过前辈。” 萧聪和欧阳寻微微转身,又向那被归师父称作躅麝的老者作揖致礼。 躅麝早在归师父从堂上走下来时就已经跟着其他龟府长老站起身来,他恭恭敬敬地对两位年轻人回礼道: “萧族长,少节主,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归师父接着道: “躅兄这近百年来一直在龟府北边的大山里潜心修行,且与那九头长虫怨隙不小,这不一听见杌豸重见天日的消息,便急急赶过来了,小聪回去的时候把躅兄带上,他愿意助你们一臂之力。” “不,”躅麝恨恨道:“是萧族长助老夫一臂之力才对,六千七百年前的弑子之仇,因为菩提崖多管闲事没能得报,今日有此良机,必要让他血债血偿!” 萧家跟炎鳞鹰一族没多少来往,萧聪更是对眼前的这位齐天境准仙一无所知,虽然事态紧迫,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准确说,应该是习惯性的步步为营--不能仅靠对方的几句话,他就放心大胆地将其带到火圣塔那边去,万一这老家伙也是魔族的棋子,那他们岂不是得全军覆没了! 这听起来虽然有点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味道,但也无可厚非,毕竟龟府将消息也才散发出去没多长时间,就招来一位如此合适的援军,事情有点儿太巧了。 欧阳寻有一句话说的很对,粗心大意不可有,小心驶得万年船,虽然归师父对此嗤之以鼻,但萧聪却将其牢牢记在了心里,他得完全确定躅麝的真实立场,才敢将其送去与杌豸大战,侥幸心理的亏他已经吃过很多次,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儿,决不能再干了! 于是,年轻人向归师父投去询问的眼神,归师父笑容和煦,目光透着一股子坚信不疑,问道: “火圣塔那边怎么样了?” 萧聪如实相告, “杌豸召集了千众蛇修,在火圣塔外已经堵了近一个时辰,却迟迟不动,也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他是在布置结界,”躅麝笃定道:“那是老贼的天赋神通‘九首封天舍’,结界一但完成,火圣塔将有灭顶之灾,即使有法阵保护也不行,他那是要饿死你们。”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一向沉稳如斯的归师父也有点慌神儿, “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去!” 萧聪一脸凝重, “此时回去,怕是……也进不了杌豸的结界了……” 躅麝摇头道: “不见得,老贼的九首封天舍毕竟只是一门功法,而不是真正的结界,需要一步一步地构建,而不是一层一层地强化,火圣塔的防御法阵越强大,老贼构建结界的速度就越慢,所花费的时间也越多,我们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火圣塔布置的防御法阵是哪一座来着?”归师父说着,将目光从躅麝移到萧聪脸上。 “是玄枵奎亢阵。”萧聪回道:“而且,我还在原来的基础上把火圣塔的门徒当做阵旗编进了法阵,现在的防御效力比原来高一些。” 闻听此言,躅麝眉宇之间涌上一团愁云惨雾, “情况不妙呐……” “怎么了,前辈,有什么不妥吗?”萧聪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躅麝接下来给出的答案,很有可能就是杌豸迟迟不肯下令攻打火圣塔的原因。 但听得躅麝沉沉回道: “玄枵奎亢阵,老夫虽然不才,但一听这名字也能知道,这是一座借用星辰之力的法阵,法阵与星辰互相感应,凭借的是道意,这一点,老贼的九首封天舍无从干扰,可是,星辰的力量若想传给法阵,那必然要穿过老贼的结界才行,到时候,老贼完全有能力将这些力量截获并为己所用,火圣塔的众门徒,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恐怕到死都得给老贼做嫁衣了。” 萧聪如坠冰窖,大脑一片空白。 归师父用力搡了萧聪一把, “嘿!小子,你打算发愣到什么时候?” “嗯?” 见萧聪眼里还是没有多少神采,归师父加重了语气, “能挣一息是一息,你这边多抓点儿紧,火圣塔那边说不定就还有救,你还不走?” “走,走,这就走!”萧聪终于回过神儿来,冲躅麝老头儿作揖拜道: “劳烦请前辈随晚辈走一趟,无论是否能度过此劫,晚辈日后必有重谢!” 躅麝拱手回礼, “萧族长此言差矣,若您能帮老夫手刃老贼,老夫当感激不尽!” “前辈请。” “萧族长请。”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龟府布置有传送阵的小院里,临走时归师父嘱咐道: “小聪,无论这件事接下来会怎样,都别慌,你只要一直撑下去,菩提崖的伽檀圣使已经在濒阳荒漠的路上,你们只要尽力撑,就肯定能撑到最后。” 萧聪重重点头, “晚辈记住了。” “还有!若是有机会,你最好再回来一趟,说不定还会有像躅兄这样的大义之士需要你把他们送过去。” 因为龟府的特殊性,布置在此处的传送阵只有驭阵师入主才能发挥效力,否则,将有可能给龟府召来不少麻烦,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萧聪稍作思忖,对欧阳寻和躅麝道: “阿寻,你跟前辈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好,我们等你!” 欧阳寻当然知道萧聪要做什么,躅麝虽然不明缘由,但见归师父都没异议,他也不好多置一词。 五彩光华一闪,两人自传送阵内消失。 萧聪则是取出一应布阵材料,如火如荼地不置起法阵来,归师父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匆匆地,约莫又是三炷香的时间,黄澄澄的月盘已经爬上树梢头,星光却不很明亮,实景与影子含混在一起,显得有点朦胧。 年轻人终于完成了法阵,这一次为了赶时间,足足用了三枚萧凤哲亲手炼制的顶级法阵石刻。 “前辈,这座大阵直连火圣塔,且不需要晚辈入主,您让他们放心用就行。” 归师父点点头, “刚才我想了想,发现我们终究是漏了一环,杌豸的九首封天舍不知何时完成,我这边实在是把握不住时机,不过还可以补救,你回去之后,试图通过神识与云蒲长老取得联系,我们会等你的消息。” 萧聪长长一叹, “还是前辈想的周到。” 归师父笑笑, “行了,你也赶紧走吧,万事小心,若是回去的时候正好碰上杌豸的结界完成,立即回来,千万别勉强。” “晚辈记住了。”萧聪作礼而拜,“先行告辞。” 说完,径直走向之前的传送阵--这一座传送阵的传送速度比刚刚布置完成的这座快一些,就此离去。 归师父目色深邃,静静地现在原处,良久,幽幽一叹, “唉,心态依旧不够沉稳,还是欠练啊……” 第七百三十二章 这真的很鸿翔 大漠的夜晚总是旷远而神秘的,天上地下是两片静止的海,一片波光粼粼,另一片深沉汹涌,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好像被两个世界夹在中间,随之而来是淡淡的失落--星空深处的美妙看似近在咫尺,但却永远都走不到那儿去,龃艰难跋涉在这苍茫尘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没有答案。 萧聪自龟府回到火圣塔,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因为这一次仅有他一个人,所以速度快了不少。 年轻人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去塔楼,而是就地盘膝而坐闭眼掐诀,片刻不到,眉间那如冰雪铸就的神秘符文便再次闪烁了起来。 他这么做,自然是因为归师父的嘱咐,他不想让云蒲长老等太久,所以提前把这件事完成,好让龟府那边安心,当然,他自己也能安心一点。 半晌,神秘符文消失不见,年轻人睁开眸子,抬头仰望,目色略带忧虑, “云蒲长老肯定是耗费了巨大的精神力才与我取得联系,虽然这种联系现在是顺利无虞,但杌豸的九首封天舍一旦成型,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不行,必须得尽力阻止这件事!” 年轻人的眸子里染上一抹凌厉,同时长身而起,全速往塔楼赶去。 欧阳寻已经将消息告诉给赵三平,老道士不懂阵法,所以只能命令一众火圣塔门徒离开法阵,幸亏直到现在杌豸的九首封天舍还未完全成型,否则,火圣塔现在估计已经成为一座死城,没有星辰之力滋养的玄枵奎亢阵,在一名齐天境准仙和两名通天境伪仙的强攻下,撑不了多长时间。 此时,欧阳寻等人正站在塔楼上观望,躅麝并没有出战,小不忍则乱大谋,他是来报仇雪恨的,可不是来为了发泄情绪而送命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可能不懂,不然好几千年的时间岂不是白活了! 萧聪来到塔楼之上,与众人打过招呼,遥望远方,见蛇族大军依旧,基本跟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儿。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敢问前辈,杌豸当年被镇压时,是何修为?” 躅麝答道: “刚刚半只脚踏进齐天境。” 萧聪闻言眉头一皱, “不应该啊,被镇压了这么多年,修为竟然不退反进……” 欧阳寻适时开口, “别想了,答案简单的很,肯定是得到了魔族的帮助。” 星流云闻言大惊, “那岂不是说,魔族势力早就已经渗透进玄真界来了?” 欧阳寻冷笑起来, “不是早就已经渗透进来,而是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草蛇灰线伏脉千里,鬼知道他们还布置了多少令人防不胜防的后手!看看人家,再看看我们,都快要满盘皆输了,还在忙着踹窝子,丢人呐!” “若真是如此,对于玄真界来说,当真是生死之秋了。”赵三平感叹一声。 “像杌豸这样的逆天大祸,他们还能释放多少?”发问的还是萧聪。 欧阳寻篾然之色依旧, “那就得去问问菩提崖了,除了这帮喜欢假慈悲的老秃驴,别的生灵一般都不会用镇压这种幼稚愚蠢的手段!” “哦对了,还有你们萧家,这种妇人之仁的事儿,应该也干过不少。” 萧聪怅然一叹, “这些肯定都有记录,等度过这一劫,我一定会去一一查个明白。” “菩提崖那边怎么办?”幽女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几名青年虽然陆续投来异样的目光--菩提崖那种传说级的存在,所作所为哪是他们这个层次的修士能指手画脚的,但欧阳寻可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跟幽女接触的机会,大才子回答心上人的问题,自然是百般客气, “菩提崖那边知道了此中利害,已经派人去各个镇压之地查探,而且他们也承诺了,如有异样,必将无情诛杀,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第二次。” “嗯?”星流云剑眉轻挑,“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还说的这么肯定?难道龟府跟菩提崖也有勾结?” 萧聪也突然想起,按照欧阳寻之前的说法,杌豸被魔族释放的消息是由龟府传给菩提崖的,那他们是怎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联系上对方的呢?百花谷、荒宿、不死坟和菩提崖,这几个势力之所在,可一直都是玄真界讳莫如深的秘密啊。 欧阳寻扁扁嘴,对小舅子的话很是不满, “勾结?话说的那么难听干嘛!想找到他们的老巢确实很难,但要把消息传给他们还是很容易的。” 星流云的目光愈加狐疑,此时无声胜有声,大家都在等着欧阳寻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架不住这如芒刺背的感觉,高大青年讪笑几声说道: “龟府并没有专门联系菩提崖,他们只是把消息散播出去被菩提崖知道了而已,之所以能收到菩提崖的回信,是因为菩提崖想把消息传给龟府,你们都知道龟府长老们的特殊性,这事儿只可意会不可言谈,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两方都愿意,就连上了。” 欧阳寻话虽然说的隐晦,但与云浦长老打过交道的几个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即使他们不知道云浦长老是以何方式与菩提崖取得了联系,但可以肯定,这就是云浦长老的功劳。 “小聪,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星流云振奋精神,俨然已经进入战斗状态。 萧聪紧抿嘴唇,少倾, “归师父让我们尽力撑住,依我看来,除了这个我们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能不能让玄枵奎亢阵不再汲取星辰之力?”赵三平满眼希冀地问道。 萧聪却只能报以一声苦笑, “这个……恐怕晚辈暂时还没法做到。” 赵三平沉沉一叹, “这样的话,可是对我等十分不利啊……” 萧聪跟着一叹, “躲在借星辰之力的法阵里,却遇上杌豸这样的对手,确实让人够头疼的,要是能再来一名准仙就好了,哪怕是一名伪仙,也够我们拼个势均力敌的,可惜……唉,流年不利啊。” 欧阳寻再次冷笑起来,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儿,你以为这一切都是巧合吗?这肯定是魔族计划好了的,我估计,为了破开秃驴当年的镇压,老贼应该是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所以魔族才把布置有玄枵奎亢阵的火圣塔作为老贼的第一战,覆灭火圣塔,不但达到了消减玄真界正义力量的目的,还可以借玄枵奎亢阵帮老贼恢复实力,连火圣塔布置的防御大阵是借用星辰之力这等秘事秘都知道,看来玄真东界的叛徒着实不少,这要是被人逮出来,非得千刀万剐不可! 但我现在更担心的是,这是不是一个连环套儿,会不会把我们和龟府都算计进去了!” “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全玩完了?” “呸呸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对自己亲弟弟的数落,幽女从来都不会吝啬。 “诸位不必如此,”躅麝的声音响起,“老贼当年,作孽颇多,至少有不下一手之数的强族之后想要啖其肉饮其血,咱们只要尽量撑下去,一定会有人像老夫一样,不远万里来此报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不足为惧!” 星流云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前辈所言极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毕竟是在玄真界,若是让这叛徒把火圣塔给灭了,那将是玄真界难以接受的奇耻大辱,高高在上的老家伙们但凡还有点眼光,就一定得让我们打个漂亮仗,否则的话,魔族一旦长了志气,玄真界便会上演一溃千里的惨烈局面,到时候可就覆水难收了!” 狗头少帅带兵打仗那么多年,深知士气对于成败的重要性,自知刚才说错了话,这不赶紧将功补过起来了。 方才一直在遥望远方的皇甫翾收回目光,轻声问道: “哥哥,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杌豸的结界不才是问题的根源之所在吗?咱们为什么不考虑打破它?” “嗳,也对啊。” 皇甫翾的话如醍醐灌顶发人深省,引得众人双眼放光,也让萧聪陷入深思。 不得不说,剑走偏锋另辟蹊径,抛开表象直击要害,这真的很鸿翔! 皇甫翾的思路非常正确,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九首封天舍是杌豸的最大依仗,倘若真如欧阳寻所说,为了破开菩提崖那位伽檀的镇压,杌豸已经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此战再将他的最大依仗打掉,以火圣塔现在的实力,足以与其平分秋色, 但是,这件事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办到的,且不说九首封天舍成型之后,那么大的能量,法阵该从何汲取,单就论他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时间,布置那样一座法阵,萧聪紧赶慢赶,最少也得需要一天的时间,可一旦玄枵奎亢阵被破开,千众蛇修肯定连片刻都不会给他们留!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若是能有一记卤水就好了……”年轻人呢喃出声,眉间是一个清晰可见的大疙瘩,“结界,有什么东西能够顺利破开结界呢?或者说,老贼的九首封天舍,有没有什么空子可钻……” 其他人也跟着萧聪绞尽脑汁地思索起来,各抒己见, “蛇类最怕什么?火焰?雄黄粉?” “别扯了,我认为应该从老贼的本源之力入手,这一点前辈可有所了解?”星流云对幽女的观点无情反对,同时将目光投向躅麝。 “这个……老贼的本源之力自然是阴寒之属,但这跟那面结界应该没有直接关系,老夫当年跟他斗时,炙阳之力打在那九首封天舍上,基本没有作用。” 欧阳寻挠着额头, “九首封天舍虽然是老贼的天赋神通,但不一定跟其本源之力有关,我想,老贼应该是有操纵空间的力量,或者说,他身上有什么东西,跟空间有关,就像我的空间匕首,是用虚空兽的骨头祭炼而成,所以就有割裂空间的作用。” 星流云使劲地跟欧阳寻挤眉弄眼,但后者沉溺于在思考中的表达,故而没注意到,英俊青年这般自然是因为湘怡此时也现在塔楼之上,同为虚空兽族,难免物伤其类。 但湘怡看上去并不在乎, “虚空兽族穿梭空间确实跟肉体有一定的关系,但最主要的还是承载的空间法则,若真如欧阳寻说的,老贼的九首封天舍最起码也得具备这两个条件。” 欧阳寻若有所思, “空间法则……肉体……肉体的某个部位,这两个条件,我们现在一个也没法确定啊……” “有啥好确定的,管他哪个部位,反正都是长在他身上,打就是了!”星流云面色狰狞蛮横,又在大言不惭。 幽女满脸嫌弃,浅叱道: “你又在这儿说什么胡话!那么大的身子全部打一遍,得浪费多少时间和资源!打蛇打七寸这句话没听说吗?” “您说的对,那就打七寸喽,但您得先告诉我们,老贼的七寸在哪儿吧!” “星流云,你这是在强词夺理,我那是比喻,比喻你懂不懂!” 幽女面色潮红,根本不是星流云这块滚刀肉的对手。 “两位别吵了,”皇甫翾的声音像是在哀求,“争论这个问题根本就毫无意义好不好,老贼现在是齐天境中期的准仙,他的宝体,凭我们怎么可能奈何得了,而且有那面结界在,他可以源源不断的获取星辰之力,我们现在的重点是要破开那面结界,然后诛杀老贼,你们不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南辕北辙了吗?” 幽女一声轻哼,剜了星流云一眼,别过脸去。 星流云贱笑几声,不为所动,看来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皇甫翾再次开口道: “哥哥,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萧聪抬起头来,直眉轻挑, “你先说说看。” 皇甫翾扭头看了湘怡一眼,而后定定道: “不一定非得他硬拼,我们可以跟他斗法!” “斗法?”萧聪面露诧异之色,不由自主地看了湘怡一眼,瞬间明了。 “嗯嗯!”皇甫翾重重点头,接着道:“虚空兽族穿梭于空间之中,本质上讲其实是在撕裂空间,而老贼的法则是在构建空间,两者正好是相对的!” “但是,揽月境与齐天境,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欧阳寻忧心忡忡。 皇甫翾摇摇头, “不,这跟修为高低多大的没关系!修为不够,可以借助法阵来弥补,只要有法在,老贼调动的空间之力不一定能比我们多,他要构建空间壁垒,我们就撕裂空间壁垒,只要老贼还想依赖他的九首封天舍,我们就能一直拖延时间!” 萧聪端正身子,鼓着腮帮子呼出一口长长的浊气,转脸看向湘怡, “想不想试试?” 湘怡微微一笑, “你是怕我不敢吗?” “没有没有,这不是征求你的意见嘛。” “我没意见。” “好,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众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如此生死关头还能同心协力确实让人倍觉骄傲和感动,而就在这时,一阵异样自萧聪和皇甫翾的识海一闪而过,二人瞪大眼睛,异口同声道: “结界完成了!” 第七百三十三章 斗法 一时间,惊恐弥漫。 塔楼上的人众人跟着慌了慌神儿,探身眺望,见蛇修大军正如黑色的潮水般迅速涌来,萧聪赶紧对赵三平道: “前辈,让之前安排的人立即就位!” 赵三平不作他言,虽然之前是欧阳寻让他把人从法阵中都撤了出去,但他知道,萧聪这样说肯定自有道理, “都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去,快!” 火圣塔门徒动作迅速且有条不紊,仅用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恢复到原来的布置。 萧聪也自然不会闲着,早在赵三平发号施令的时候,他就已经从塔楼一跃而下,翻手取出一应布阵材料,以最快的速度忙活起来。 他现在所做的布置,并不是用来让湘怡与杌豸斗法用的法阵,而是为了改变火圣塔门徒身体元气的去向,之前因为玄枵奎亢阵可以汲取星辰之力,所以萧聪的改进思路是以小博大,妄图用火圣塔门徒的元气调运更多的星辰之力,而现在得知杌豸的九首封天舍可以将星辰之力截取,所以他得改变思路,让火圣塔门徒的元气全部用来补充法阵本身。 得亏这件事做起来并不难,否则,火圣塔当真危矣。 杌豸和那几条蛇侯蛇公身先士卒,他们分几个方向同时撞击法阵,粗壮的尾巴以横扫千军之势抽打法阵,引得火圣塔的建筑一阵阵晃动。 老道士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沉声道: “这绝对不是他的真实实力,他想干什么?” 躅麝一声冷笑, “别慌,老贼阴险得很,他在吓唬我们,九首封天舍刚刚成型,他还得靠从玄枵奎亢阵截取的星辰之力恢复元气,现在之所以佯攻,为的是用恐惧消磨我们的士气,如此一来,一旦玄枵奎亢阵被破开,他们那边才能减少更多伤亡,这一仗打的越漂亮,他的魔族主子们才会越满意啊。” “道友言之有理。”赵三平点点头,而后对几千名火圣塔门徒大声喊道: “都给我稳住了,宁愿站着死,不能跪着生,火圣塔里没有孬种!” “塔主英明!” …… 形势已是剑拔弩张,而且杌豸的结界竟然能够切断萧聪和云浦长老的联系--就算依旧能够保持联系也没有用,从龟府赶过来的高能者估计进不了杌豸的结界,还有可能陷入对方的圈套,谁知道撞在这结界上会有怎样的下场! 火圣塔危在旦夕。 萧聪心里已经有了腹稿,按理说,帮助杌豸修复元气的星辰之力是因玄枵奎亢阵而来,即使为了破坏法阵也会使敌方力量造成一定的消耗,但那是通过抽取火圣塔门徒的元气换来的,算下来,其实是桩赔本的买卖。 但是,萧聪坚信皇甫翾给的路子行之有效,倘若能在玄枵奎亢阵被破开之前,将斗法的法阵布置好并撕开杌豸的九首封天舍,玄枵奎亢阵将再次得到星辰之力的滋养,到时候便能帮他们继续拖延一段时间。 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玄枵奎亢阵被提前攻破,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更需要通过斗法将九首封天舍撕开几道口子,不管是将筋疲力竭的火圣塔门徒送走,还是让从龟府赶来的高能者参战,这都是必要的先决条件。 所以,他们这几千口子人的命现在就系在这一座法阵之上,法阵成,则生,法阵黄,则亡。 不过,即使是如此紧要的关头,萧聪还是留了个心眼,他找到赵三平, “前辈,火圣塔内可有密室?” 赵三平好歹也是吃了几千年粮食的人,稍微一想,便知道萧聪在做何打算, “走,我带您去个地方!” 萧聪转过头去大声招呼, “翾儿,湘怡,跟我来!” …… 三人跟着老道士进入火圣塔那最显眼的标志性建筑,一楼正中间供着一尊火焰巨像,赵三平施展法力,将火焰巨像挪开,原处出现一个黑黝黝的地洞,但听得老道士定定道: “从这里一直下到底儿,那里是火圣塔最隐秘的地方。” 萧聪点点头,也不作怀疑,最后嘱咐一句, “上面的事就先拜托两位前辈了。” “萧族长放心吧,这点时间,我们一定撑得住!” 两人相互作了一礼,萧聪带着湘怡和皇甫翾跳进地洞,赵三平再次施展法力将火焰巨像移回原处。 进入地洞之后,萧聪取出照明用的宝珠,并带着皇甫翾和湘怡持续下坠,用了近一盏茶的功夫才稳稳着地,约莫估计这个地洞至少得有万丈深。 洞底是一处圆墩形的石室,既不潮湿也不阴冷,残留着些许火焰能量,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之前供奉火之灵或者是赵三平跟火之灵融合的地方。 萧聪将宝珠放在灯台之上,二话不说,从弥芥中取出一应建阵材料,便快马加鞭地再次投入到法阵的布置当中。 用来帮助湘怡与杌豸斗法的法阵,听上去好像高深莫测,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要真论起来,这座法阵比平常的法阵还要肤浅一点,与萧聪之前思考对付杌豸的法阵更是有云壤之别,它不过是以湘怡为中心构建一个类似于肉体的存在,一来用以保护湘怡,二来则是要调动萧聪和皇甫翾的精神力为湘怡所用,三人在法阵中合而为一,组成一个在精神力量上可以比肩齐天境准仙的灵体,进而去与杌豸斗法。 这座法阵对于现在的萧聪而言,只需花费大约三炷香的时间。 塔楼上。 赵三平与躅麝并肩而立,表面看皆是面沉如水的模样,其实早已心乱如麻。 杌豸与他召集而来爪牙们给人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他们太整齐也太理性了,压根就不讲人族惯有的君臣之道,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杌豸和那几条蛇侯蛇公在攻击法阵,其他皆按兵不动,因为还不到他们出手的时候。 各司其职,各尽其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对手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用来给法阵充当阵旗的火圣塔门徒,已经换了一波又一波,替换下来的人,一个不落地都被送到布置有传送阵的广场,只要萧聪那边一成功,他们将会马上借助传送阵去龟府。 大概是觉得对火圣塔门徒的威慑已经足够,杌豸和他的爪牙们开始以神通攻击法阵,他们全都往后退出了几十丈远,其中,杌豸施展天地法相--一条与它一模一样的九头巨蛇仰首挺立,遮住了大半片星空,它的九颗蛇头轮番咬向法阵的防御罩,那血盆大口一张开,足以将整个火圣塔的教廷吞下,毒牙重重刺在法阵防御罩上,激出无数道飞速扩散的涟漪,密密麻麻的波纹交织在一起,将视线模糊。 眼见大事不妙,躅麝化出了炎鳞鹰的本体,赵三平也全力激发火之灵,全身上下烈焰熊熊,两位高能者严阵以待,随时准备竭尽全力,与那几条为首的多头长虫进行殊死一战。 阵旗更换的速度越来越快,到现在,火圣塔门徒在法阵中呆不过一泡尿的时间,专门负责运送无力者的火圣塔门徒来来往往,一刻都不得停歇。 玄枵奎亢阵的防御罩上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缝,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开去,而赵三平和躅麝早已经从塔楼上下来,带着五塔护法和星流云他们摆开阵型,针锋相对,剑拔弩张,在玄枵奎亢阵被破开的那一刻,惨烈的大战将席卷整个火圣塔! 一片刺目的白光爆闪,玄号奎亢阵的防御罩破碎开去,决战时刻终于到来! “杀!” 所剩无多的火圣塔门徒们发出的怒吼穿云裂石,若猛虎下山般往蛇修大军冲将而去,争先恐后前赴后继,没有一人退缩。 两方的为首者皆是打头阵,杌豸以法相之身抽来一记鞭尾,被躅麝硬生生完全抗下,一时间半空中火羽纷飞,像一颗爆裂的烟花,他本来可以躲过这一击,但那样的话,火圣塔门徒恐怕得死一小半,可见老家伙并未被仇恨冲昏头脑,若不是有一贯的德行修养支撑,此时可做不出这般大义之举! 而赵三平则是抓住机会,欲长驱而入直捣黄龙,老道士速度提升到极致,仿佛刹那间出现在杌豸本体近旁,并像一个火球一般往杌豸本体重重砸去,杌豸躲闪不及,被赵三平砸中尾巴,炙热难当的火焰灼去了它一大片鳞甲,这第一回合的失利,也算是被赵三平扳了回来。 与此同时,两片洪流撞在一起,并迅速交融。 修为在通天境十七重天的副塔主李负沧也赶紧去与赵三平和躅麝对抗杌豸,八名离阳境的护法拼尽全力拖住两条通天境的蛇侯,虽力有不逮,但应该能支撑一段时间。 至于其他人,则是陷入乱战之中,火圣塔这边的离阳境至强虽然比对方多出十几个,但蛇修大军那边揽月境的六头蛇却是火圣塔的两倍还多,火圣塔一共十七位离阳境至强,除去对付两条通天境蛇侯的八位,勉强压制三条同在离阳境的蛇公的四位,剩下的五位要带着百来名揽月境强者面对两百条六头长虫,根本就不够看的! 除此之外,为了避免无辜伤亡,揽月境以下的火圣塔门徒基本都被赵三平安排去做了阵旗,所以揽月境以下的蛇修也得由这百来名揽月境的火圣塔门徒挡着。 可这并不是最大的差距,危险还是莫过于修为在齐天境中期的杌豸,在九首封天舍的帮助下,躅麝、赵三平和李负沧加起来,依旧不是他的对手,只要他这边腾出手来,其余者的战斗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无声无息地,在之前蛇修大军盘踞的地方,迅速升起一个方圆十几丈的大沙丘,流沙四溢,像一朵水花,最后从中冲出个硕大的脑袋来,原来是一头沙鲸。 沙鲸,顾名思义,就是生存在大漠中样子跟鲸鱼一般无二的生灵,萧聪第一次来濒阳荒漠时就见过。 这头不速之客是敌是友暂时无从得知,他也并没有从沙海中腾出整个身体,只是在露出脑袋之后张开大口,紧接着,一群古兽从中杀出,直击蛇修大军的后方,由此让保护同门手足的火圣塔道士们减少了不少压力。 而那沙鲸将古兽们放出来之后,便又潜回沙海去了。 直到这个时候,湘怡在皇甫翾和萧聪的帮助下,终于在九首封天舍上撕开了一个口子,杌豸的身子为之一滞,并于下腹处绽放一朵绚烂血花--直到这时大家才知道,杌豸的蛇皮竟然就是他施展九首封天舍的另一个条件。 赵三平、李负沧和躅麝瞅准时机同时发难,躅麝牵制住杌豸的九颗蛇头,赵三平和李负沧身化烈焰之枪分两个角度攻向蛇腹处的伤口,虽然没能正中目标,但依旧让杌豸疼的大声咆哮。 那些被法阵抽干了元气的火圣塔门徒也终于有了生存的希望,九首封天舍一破,他们就被传送阵送去了龟府。 九首封天舍是杌豸的最大依仗,凭借这面玄奇的结界,他战前得以拦截星辰之力恢复己身,现在也可以不断吸收亡者的灵魂和血气作为战斗补给,有这面结界在,就算再来一群古兽,他也是胜券在握,可若是没了这面结界,他便必败无疑了。 所以,九首封天舍不能有失! 杌豸与湘怡斗法只有半柱香的功夫,其天赋神通九首封天舍就被湘怡撕开了一道口子,这并不能算是谁的功劳,只能说跟虚空兽族承载的法则比起来,杌豸承载的法则实在是差了太多,这是先天压制,除了将承载法则的生灵杀死这一条途径外,基本无解。 半柱香的功夫,对于一名齐天境准仙来说,已经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但因为湘怡藏身之处的特殊性,所以杌豸还没有找到三人之所在,但他不能再等了,与湘怡的斗法让他感到深深的恐惧,当年也有一个年轻后生曾带给他这种被死死压制的无力感,那一次差点就要了他的命,他对此记忆尤深,所以知道那个在暗中与他斗法的是何生灵,但他不能让几千年的事再发生第二次,绝对不能! 杌豸抛开了赵三平,李负沧和躅麝的围攻,不顾一切地往火圣塔深处游走,其间不知造成多少死伤,他已经顾不得向他的魔族主子们展示他卓越的能力,他要杀死那个令他恐惧的家伙,不惜一切代价! 虽然九首封天舍已经被湘怡撕开了一道口子,但两者的斗法还在继续,而且那道裂缝正在被不断的修补,半刻不到,便已完好如初,为此,杌豸可是花了大代价,在这种情况下,他若继续跟赵三平他们交手,便不再有压倒性的优势,那样对他来说得不偿失。 九头老蛇已经脱离了战场,在火圣塔的建筑群里疯狂地搞破坏,大概是想以这种方式跟那暗中的斗法者造成干扰,甚至将其逼出来。 赵三平他们几个对杌豸的算计心知肚明,于是以更加猛烈的攻势对其穷追猛打,九首封天舍的变化他们感受分明,所以知道皇甫翾的路子确实行之有效,湘怡才是这场战争的关键,他们三个老家伙身上少点东西倒是没什么,萧聪他们三个可是一根汗毛都伤不得! 地洞深处。 萧聪、皇甫翾和湘怡成三角形盘腿而坐,宝相庄严,从朝向上看,其余两人皆在湘怡身后。 三人此时各有特点,皇甫翾和萧聪还是往常一样,一个眉间有冰雪铸就的神秘符文,另一个除了神秘符篆外,脑袋后面还有一面银色法盘,相比之下,湘怡的表现就有点恐怖了--一头面相狰狞毛发黑亮的虚空兽法相将其笼罩,而在她本体的后背上更是出现一对黑色的翅膀,只是这翅膀的形状有些怪异,仔细看,竟然是一双半张开来的螳螂捕足! 这就是当年日落山脉浩劫之后大刀螳螂肉身唯一的遗物,其上似乎有无穷无尽的杀伐之气,如死神的镰刀般摄人心魄,让人近乎肝胆俱裂,想来,湘怡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杌豸的九首封天舍上起来一道口子,与这对至宝应该也有点关系。 突然,湘怡背后的镰刀发出阵阵乌光,上面密密麻麻的符文也跟着愈加清晰起来,那虚空兽的法相开始变得狂躁不安,他用利爪抓挠地面并发出阵阵嘶吼,看上去好像十分纠结和痛苦,这样的状态持续了百十来息,终于,他停止了焦躁,并在一声仰天长啸后冲飞而去扶摇直上,最后撞在九首封天舍上,没入其中,却熔出一个越来越大的窟窿。 一股莫名的力量将地洞中的三人往不同的方向推去,重重地砸在坚硬的石壁上,萧聪和皇甫翾虽安然无恙,但湘怡却面若金纸七窍流血不省人事,状态不容乐观。 虽然不知道法阵为什么出现故障,但可以肯定的是,杌豸的九首封天舍遭到了严重的破坏,短时间内怕是没法恢复原样了,萧聪本来就没有抱太大希望,如此结果,已经让他足够满意。 九首封天舍被破坏,杌豸不可避免地遭受影响,只见一团银色的火焰自其背部靠近尾巴的地方突然蹿起,并迅速蔓延至全身,几息不到,杌豸变成了一条九头火蛇,全身银焰腾腾,妖冶而绚烂,已经完全看不出其原来的模样。 刚才湘怡那惊世骇俗的一击,已经暴露了萧聪他们的位置,杌豸锁定目标,疯了似的往火圣塔的圣地掠去,在一片废墟中撞开火焰巨像,地洞随之露出来,电光火石之间,它九颗脑袋同时张开,将喷泉似的毒液射进地洞之中,本体则是继续跟赵三平他们缠斗,用以阻止其对萧聪三人的援救。 与此同时,皇甫翾郑重提醒道: “哥哥,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得赶紧逃了!” 萧聪点点头,二话不说抱起湘怡,同时丢出一枚法阵石刻,三人自原地消失,而紧接着下一瞬,毒液便毫无征兆地激射而至,转眼间充满地洞底部,石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溶解,造成地层下陷了足足三丈多! 得亏皇甫翾提醒及时,不然,即使萧聪有法阵石刻,三人也得就此含恨而终。 第七百三十四章 虚惊一场 萧聪等人再次出现的地方,是布置有传送阵的广场,正好看见中央高塔那边陷落的景象,不由得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 九首封天舍被破,年轻人再次与云蒲长老取得联系,他并没有打听龟府那边的情况,只是告诉云蒲长老,若是有援军,随时可以送过来。 杌豸已经将湘怡锁定,萧聪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护湘怡的安全,即使杌豸身受重伤,即使赵三平他们还是那样不遗余力,但杌豸毕竟是齐天境中期的准仙,在一名齐天境初期准仙和两名通天境伪仙的围攻下想要取摘星境修士的性命,依旧不是一件难事。 萧聪进退两难,他想尽可能保护湘怡周全,保护湘怡最稳妥的办法是用卜天卦将湘怡送回龟府去,但这件事除了他没人能做到,因为卜天卦是认主的,而要想再从龟府回火圣塔来,又得耗费半个时辰,谁也不敢肯定这半个时辰里会发生什么,两位准仙参与的战争,一切皆有可能。 可从大局着眼,他又必须留下来继续战斗,既是战友,那便该人人平等,湘怡的性命并不比在场的其他火圣塔门徒重要半分,所以他萧聪也就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若是在这时候亲自送湘怡去龟府,难免造成人心不平,还有临阵逃亡的嫌疑,仅仅这两项,便会让这场战斗的意义减少一半! 所以,他不能走,他得留下来! 把湘怡交给皇甫翾,萧聪又塞给后者一把法阵石刻,急急道: “你送她去龟府,路上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就用法阵石刻保命!” 说完,也不等皇甫翾搭话,便触发传送阵,将两个女孩送走了。 萧聪不知道广场上的传送阵在此之前是否已经暴露,但他可以确定,杌豸不是瞎子,自己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将皇甫翾和湘怡送去龟府,这座传送阵一定会在齐天境准仙的熊熊怒火中化为齑粉,不光龟府的援军无法如时抵达战场,皇甫翾和湘怡能不能顺利回到龟府都是个异数,因为时间太短了的话,传送阵怕是无法发挥全部效力! 当然,同时暴露的,还有他萧家人的身份,落不愁说过,萧家人有一种特别的气息,即使没有把皇甫翾和湘怡送走这一出儿,估计杌豸照样还是会把他认出来。 果不其然,杌豸疯狂抖动九颗头颅,十八只眼睛里射出绿色的光芒,这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有一双绿光是专门针对传送阵的! 攻击转瞬即至,萧聪虽然知道躲闪不及,但还是拼尽全力往一旁闪去,结果被轰个正着。 赵三平见之,歇斯底里地大喊一声: “萧聪!” 这一刻,寰宇皆寂。 “小聪!” “小聪……” 有人目眦欲裂,有人难以置信,但在短暂的呆滞之后,所有人都怒不可遏,于是本就已经炽烈的混战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杌豸桀桀笑道: “意外之喜,意外之喜,虽然没能留下那个虚空兽族的小杂碎,但能杀死玄真界仅剩的萧家人,那也是大功一件呐,堂堂玄真之楔竟然被安排到这儿来,你们这群蠢狗,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赶紧下去给那萧家人陪葬吧!哈哈哈……” 赵三平悲愤交加, “萧族长不幸陨落,贫道百死莫赎,但在那之前,贫道定要拿你贱命,以告慰萧族长在天之灵!” 躅麝恨恨道: “新仇旧恨一起算,老贼,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大言不惭,你这只蠢鸟,这么多年都活到嘴上去了吗?想杀我,偏不给你们这个机会,我气死你!” “都给我撤!” 杌豸叫嚣完,竟毫不犹豫地转身逃去。 杀死玄真界仅剩的萧家人,这已经超出了老贼对这场战争的期望--他本就没有对那群魔物摇尾讨欢的心思,攻打火圣塔不过是为了有个交代罢了,魔族入侵玄真界也没能引起他多大的兴趣,但他得依附在魔族麾下躲避各个古教圣庭的追杀,可老话说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他只有具备利用价值,才有活下去的机会,魔族完全入主玄真界之时,就是他的丧命之日,所以他并不想让魔族迅速占领整个玄真界。 现在已经有了足够的交代,他何必再付出多余的伤亡?见好就收是他一贯的行事准则,也是他那么些年常作不死的重要原因之一,生存经验告诉他,但凡与生灵之间的交际,归根结底都是博弈,他得走一步看三步,处处为营才行,这场战争的战果不宜太大,他得给自己留一些余地,不然的话,以后就很难再满足魔族的胃口了! 况且,骄兵易败,哀兵易胜,连同赵三平他们几个在内,现在的火圣塔门徒因为萧家人的死一个个变得很狼一样,难保接下来不会出什么岔子,没了九首封天舍,他现在的状态其实也不怎么样,虽然还能对付得了赵三平他们三个--即使因为这奇耻大辱对方要跟他玩命也没多大问题,但要是再来个不速之客,那他自己恐怕就得交代在这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样的亏他可不是没吃过! “追!” 赵三平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当然不肯放杌豸这般轻而易举地逃离,或许他觉得,杌豸此番这般,是因为恐惧,他们只要追上去,最后一定能让其血债血偿。 躅麝的思维依旧清醒, “穷寇莫追,小心有诈!” 可铁了心要弄死杌豸的赵三平哪儿还管这些, “此时不追,错失良机,定会后悔莫及!” 话音未落,人已疾掠而出,李负沧自然是紧随其后,躅麝也未再多作迟疑,赶忙跟了上去。 赵三平这一次所料不差,杌豸确实没有给他们设置任何陷阱,但在这茫茫荒漠之中,一条蛇族准仙想要逃命,哪是他们这几个能留下的,纵然躅麝也是齐天境的准仙,可隔着一个大台阶儿,依旧无可奈何。 就这样,杌豸带着他的蛇修残部顺利逃之夭夭。 不久后,垂头丧气的躅麝和赵三平无功而返,老道士浑身破烂,面色更显沧桑,躅麝亦是无精打采,这一战他们失去了玄真界仅剩的萧家人,算是输的一败涂地,就算以后有脸活着,怕是也没有勇气再出现在世人面前了…… 想着想着,竟觉得思考这些已经有点多余,玄真之楔都被人给拔了,玄真界离土崩瓦解还远吗?到时候魔族入主,生灵涂炭哀鸿遍野,还会有多少所谓的世人苟延残喘,倒不如琢磨一下怎么在下一场与魔物的大战中轰轰烈烈地死去更实际些。 整个火圣塔放眼望去,已成一片废墟。 星流云等人褪去一身戾气之后,眼神都是空洞的,之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他们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那个曾经带着他们在大荒中险象环生的年轻人,最后竟会死在这里! 不不不,这实在是太魔幻、太荒唐了,命运不该是这样! 良久。 老道士终于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一下子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平凡老人,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都找找吧,哪怕有一件遗物,也好给萧族长立个坟冢。” 此言一出,让与萧聪同生共死已久的几名年轻人全都破了防,星流云嚎啕大哭如丧考妣,欧阳寻亦是咧着大嘴泪如雨下,哭的像个孩子,萧家将们虽然不声不响,但身子已经远没有记忆中那般挺拔,他们全都低着头,冰冷面具上裸露的眸子黯淡无光,萧聪已死,他们不能独活,但在自裁之前,他们得把萧聪仅剩的东西送回萧家,这是他们最后的使命。 老道士环视四周,问道: “追迟呢?” 寻找萧聪残骸断肢这件事情,最好由追迟来做,他们之间有一种特殊的联系,虽然萧聪已死,但追迟应该还能感应到那些破碎的存在。 欧阳寻用一双红肿的泪眼四下打量,也没有寻见追迟的身影,便随口回了句, “可能也已经陨落了吧……” “不应该啊,”躅麝面带疑惑,“洪荒仙种的九谛鹤……” 老人的脸色变了又变,而后缓缓闭上眼睛,少倾转了下身子,并向前方伸出了干枯的手掌。 断壁颓垣随着躅麝五指的张开而慢慢上浮,众人泪流满面地看着那儿,虽然不知道老家伙要干什么,心里却莫名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片刻不到,废墟中终于出现一片白色的羽毛,进而露出追迟的整个身子, 而不省人事的萧聪,就在追迟身后七丈处。 看样子,应该是关键时刻追迟帮萧聪挡了一下,年轻人由此落了个全尸。 星流云用力抹了一把脸,用嘶哑的喉咙喊道: “小聪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 说着,便往那边飞奔而去。 欧阳寻等人也没落下,他们小心翼翼地将遍体鳞伤惨不忍睹的年轻人从废墟里扒拉出来,将年轻人那张满是血污和泥土的脸擦干净。 赵三平魂不守舍地走过来,蹲下身,将右手食指抵在萧聪的眉心上,余者皆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老道士的脸,满眼希冀,似乎连呼吸都轻了许多。 半晌,老道士倏然睁眼,激动得身子直发颤, “一息尚存,一息尚存,萧族长还有救!快快,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救活萧族长!” “一起来!”躅麝一声大喊,带领其他所有人盘膝而坐。 对于他们来说,要想救活萧聪,已经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像当年的老桑树一样,将自己的生灵始源渡给他,但这对施救者来说,几乎是不可痊愈的硬伤,对于日后修行,将是难以打破的桎梏,也就是说,他们行此法救活萧聪,是在断掉自己的成仙之路! 可是,没有一人做出其他选择,大家看上去都是那样的心甘情愿。 一粒粒光点自众人体内飘然而出,像无数只五颜六色的萤火虫,不紧不慢地向萧聪聚拢,只是,它们没一个能进入年轻人的身体,全被一道朦胧光晕挡在外面。 于是光点又飘回主人体内,众人跟着纷纷睁开双眼,正好看见朦胧光芒隐没的余晖。 欧阳寻惊异出声, “是龙玉!” “把他拿开!”星流云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气急败坏。 “慢着!”欧阳寻抬手制止星流云,一脸凝重,“龙玉是天道翁留给萧聪的信物,他老人家的安排,咱们最好还是别乱动,以免弄巧成拙。” 赵三平和躅麝皆是深以为然之色,甚至还有淡淡的敬畏, “欧阳王爷说的没错,天道翁的安排,我等最好还是别碰。” “有这枚宝物在,萧族长应该死不了,姑且就先吊着这口气吧,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皇甫翾呢?怎么也不见了!”星流云忽而问道。 赵三平回答想了想, “贫道好像看见公主殿下和湘怡姑娘被萧族长送走了。” “回龟府!”欧阳寻语气笃定,“现在能帮助小聪的,恐怕也只有公主殿下了!” “可是,传送阵已经被毁掉,再想回去,怕是凶险重重啊。”幽女担忧道。 “老夫愿意护送诸位前去龟府。”躅麝自荐,信誓旦旦。 “还有贫道!”赵三平亦是争先恐后。 欧阳寻眉头紧皱,缓缓道: “这样不好,目标太大了,而且,最好还是别走漏风声,这对小聪来说有很大的好处。” 星流云剑眉轻挑, “你是说,让外界都以为小聪已经死了?” 欧阳寻点点头, “没错,这样一来,我们再去三尊道场,就不会被针对了。” 星流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欧阳寻,你这心思可真够沉的,竟然能想得那么远,我是越来越佩服你了,可是,这事我们怎么才能做到呢?” 欧阳寻没有直接回答,又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有两个法子,一是把把小聪藏在濒阳荒漠一个足够隐秘的地方,把公主殿下接过来,二是由我布置一座传送阵,送小聪回龟府。” 魁梧青年看着众人,明显是让大家拿主意,可如此重要的事情,谁能付得起责任,于是跟萧聪比较熟的几个人都纠结了,也都沉默了。 见大家都不做声,星流云艰难开口, “要是能在濒阳荒漠寻到足够隐秘的藏身之地,就选第一个法子,若是没有,就让欧阳寻冒险尝试一下吧。 欧阳寻,你有几分把握?” 欧阳寻咽了口唾沫,伸出一只手来, “五成。” “为什么有五成?” “咱们手上都有小聪之前给的法阵石刻,我虽然阵法造诣不高,但借助这些,应该能把这些法阵石刻的效力综合起来,而从这里回龟府,中间并没有布置其他传送阵,据我所知,在没有驭阵师有所布置的前提下,传送阵遵循就近原则,也就是说,若是法阵能够成功,我们去往的第一站就是龟府。” “要是不成功呢?”星流云声音染了些严厉。 欧阳寻叹了口气,回道: “若是不成功,那也得分三种情况,一种是法阵无法启动,我们只能选择第一种法子,二是法阵能量不足,无法将我们送至目的地,三是因为我阵法造诣不够,阴差阳错地把小聪送到别的地方去,不过我觉得只要不自作聪明,这种可能性便很小。” 幽女说道: “就算出了岔子,那也是送到布置有传送阵的地方,小聪之所以把传送阵布置在那儿,就是因为觉得那里足够安全,肯定比在这儿等着被围困好些。” 星流云不置可否,而是转脸问赵三平道: “前辈,这附近可有足够隐秘的藏身之处?” 老道士幽幽一叹,摇摇头, “怕是没有符合您要求的地方……” 星流云深吸一口气,又快速呼出, “那就按第二种法子来,欧阳寻,开始吧!” “好!” 欧阳寻应了一声,弥芥中取出一应材料,开始专心致志一丝不苟地布置法阵去了。 第七百三十五章 匡穹 时间缓慢流逝,让人感觉度日如年。 对于赵三平他们来说,战斗还没有结束,他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任务--保护萧聪。 欧阳寻布置起法阵来,像模像样很是用心,他虽然很少跟萧聪专门学习阵法,但挡不住在跟萧聪研究以石刻阵之法时的潜移默化,龟府少杰主一向都是个极其有悟性的人,习惯性地举一反三触类旁通,这不陪着陪着,他也可以算是半个驭阵师了。 在欧阳寻忙着布置法阵的时候,星流云也没有闲着,按照计划大家要兵分两路,一路由欧阳寻护送萧聪回龟府,另一路则是由其他人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陪着萧家将送萧聪的“遗物”回萧家,为了能顺利瞒天过海,必须得把事儿办得真一些,所以星流云得用他家不传的易容秘法,做一个赝品欧阳寻出来。 蛇修大军是在戌时初刻发动的总攻,一共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时间看似还早,其实紧张的很,因为龟府在几个时辰之前就把消息散播了出去,估计再有不长时间那些从各地赶来的有心者就该到场了,欧阳寻和萧聪必须在此之前离开,否则,这个计划将变得毫无意义。 亥时末刻,欧阳寻的“法阵”终于完成,即使已经搭进去五十多块法阵石刻,但他还是用了诸多天材地宝,或许是因为用料足够实诚,所以星流云等人对这座法阵十分放心。 星流云也早已把一个身材与欧阳寻相仿的火圣塔门徒易容成与魁梧青年一般无二的模样,只是还差一样萧聪的信物,让大家很是纠结。 能在准仙一击下完整保存下并能代表萧聪身份的东西,好像也只有诛仙剑和龙玉而已,可那诛仙剑萧聪自始至终还没来得及拿出来,也就只剩下龙玉了。 虽然之前赵三平和躅麝都说龙玉是天道翁留给萧聪的信物,外人不便妄动,但星流云还是大着胆子把龙玉从萧聪身上扯了下来,着实惊掉一地下巴,这星小王爷果然名不虚传,还真是敢想敢干呐! 约定好一应适宜,大家将萧聪和追迟抬进法阵里,欧阳寻干脆利落,也未再赘言,但见光华一闪,两人一鸟自法阵中就此消失。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即使欧阳寻已经护送萧聪离开,但星流云他们还不能启程,如此辉煌而壮烈的事迹,不能就这样马马虎虎地带过去,它应该响彻玄真,让整个修士界知道战士们的丰功伟绩,并记住萧族长的英名,若是没有人见证,别有用心者完全可以说火生塔门徒是逃走,而蛇修大军则是攻下火圣塔之后撤退,所以他们得等那些与杌豸有仇隙的高能者们来为他们正名,若是能拉上几个陪他们大张旗鼓地去萧家,那就更好了,这样的好事,生怕动静不大呢! 联手对付齐天境中期准仙这种事情可不是轻易就能有的,这一次并肩作战,让赵三平和躅麝都有相见恨晚之感,于是在欧阳寻离开之后,两位老前辈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听躅麝说,虽然杌豸在玄真界树敌颇多这事儿是真的,但今天晚上大概率不会再有高能者前来,在杌豸的仇人里边儿,他算是混得最差的那个,几千年的岁月更替,有些家伙已经泯灭在历史,有些家伙近乎快要登临绝巅,亡者不复来,成者大多都在闭关,也就只有他这么个一瓶不满半瓶子晃荡的游兵散勇来凑热闹--当然可能还有几个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后辈,这不过是龟府的缓兵之计罢了,今夜能在如此低的伤亡之下让杌豸的蛇修大军退去,实在是侥幸,否则的话还不一定会怎么样。 得知真相的老道士对此并不介意,龟府能帮火圣塔找来一名齐天境的准仙,他已经很感激了,杌豸的目标本就是火圣塔,就算没有人来帮忙,他们也得自己扛着,聊胜于无,怎么着也算是一份心意,况且人家龟府能帮忙找援军来,看得也是人家萧族长的面子,他赵三平可没这么大的脸。 躅麝虽然已经活了那么些年,且已经达到齐天境准仙的修为,但他依然是一个没有多少城府且心直口快的老头,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跟云械长老颇有几分相似,这一夜,两个老前辈说了许多话,天南地北包罗万象,一直到子时末刻有人赶到这片废墟来。 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第一个赶来火圣塔的,竟然是一条蛇族伪仙! 当这名蛇族伪仙进入火生塔方圆三百里之内的时候,躅麝就已经发现了他,众人赶紧摆出一副无比沉痛的状态,这是早就已经排练好了的,所以没有一个人露出破绽。 蛇族伪仙赶到火上塔废墟,直直地仰起身子,见到的是一副死气沉沉的场景,有躅麝和赵三平在,他摆不起那伪仙的架子,但却把震惊全写在了脸上, “杌豸那个老贼呢!” 躅麝微微转首,目光斜斜地瞥向那蛇族伪仙,言非所问, “吞山蟒,阁下跟北田是什么关系?” 早已化成人形的蛇族伪仙--这是一个身姿挺拔面相端正的男子,身着灰色长袍,样式却极是考究,天庭饱满地格方圆,鼻梁挺拔浓眉大眼,虽然到中年,却韵味儿不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公子少爷,他赶紧冲躅麝作揖一拜,恭敬回道: “在下匡穹,北田之子,见过前辈。” 躅麝深吸一口气,而后怅然一叹, “哦,是你啊,你来晚了,老贼早就已经撤退了。” 匡穹瞪大眼睛,迷惑中带着明显的失望, “怎么会这么快,而且……为什么大家都如此悲伤?” 赵三平闻言,哀叹一声,佝偻的身子塌的更厉害了。 躅麝苦笑道: “假如你了解过老贼,你就应该知道,见好就收是老贼一贯的行事风格,他已经拿到了他所想要的战果,便赶着给他的魔族主子们报喜去了。” “战果,是何战果?”匡穹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赵三平深吸一口气,终于按耐不住,如火山般爆发, “打听那么细干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躅麝故作惊讶,赶紧打圆场, “赵塔主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如此结局,我们谁都不想看到啊,可事已至此,实在是无力回天,罢了罢了,人家终归是来帮忙的嘛。” 赵三平重重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躅麝扭过头来,再次一声长叹,对况匡穹解释说: “后生不要介意,赵塔主心里憋屈得慌,不是针对你,萧族长没了,我俩难辞其咎,等把他的遗物护送回萧家,我们两个老匹夫就该以死谢罪了。” 匡穹不敢置信, “什么!怎么可能!萧族长他……” 赵三平一时没忍住,捂着脸懊恼地哭起来,声音悲戚,老泪纵横。 “真的回天乏术了吗?或许,还有办法的……”匡穹说着几句安慰的客套话,眼神呆滞,还没彻底回过神儿来。 躅麝的声音越来越低落, “老贼的必杀一击,萧族长连点灰都没能留下,就算是仙帝下凡,恐怕都救不了他,唯一剩下的东西就是这块龙玉,唉,可怜的萧族长啊,年少有为,半世英明,最后竟然折在了杌豸这老贼的手上,这算是什么事儿呢……” 即使已经跻身通天境多年,但听着见这等石破天惊的消息被坐实,匡穹还是忍不住咽了好几口唾沫,他当然知道萧聪的死意味着什么--玄真之楔被抜,消息一旦传开,将会造成整个玄真界的人心动荡,也会让更多心智不坚定的势力投奔到魔族那边去,到时候玄真界定会一溃千里江河日下,这不是玄真界与魔族战争的转折点,而是一座唯一的里程碑,标志着这场战争还没开始,玄真界这边就已经败了…… 最坏的结局莫过于此。 匡穹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乱, “那……现在……” 躅麝往杌豸逃离的方向指了指,道: “老贼往那边去了,追不追,就由你自己决定了。” 匡穹循着躅麝所指的方向看了看,少倾,转回头来摇首道: “让在下与两位前辈送萧族长最后一程吧。” 躅麝点点头, “那就坐下来,我们天亮时出发。” “好。” 匡穹到躅麝近旁盘膝而坐,乖巧得像个孩子。 第七百三十六章 欧阳寻的结界 在之后的几个时辰里,又来了名通天境伪仙,他们在听见杌豸已经撤退,而萧聪陨落的消息后大多数都选择了离开,只有大威神蛟族的卫苍和寒星巨猿族的炀棐选择留下来与赵三平他们送萧聪的遗物回萧家。 而菩提崖派来的那名伽檀,却始终没有露面。 天才刚蒙蒙亮,一行人便从火圣塔出发,以躅麝和赵三平为首,浩浩汤汤地往萧家赶去。 …… 借助那座胡拼八凑起来的传送阵,欧阳寻顺利带着追迟和萧聪回到龟府,此时传送阵附近四下无人的场面,是少杰主意料之中的事,不然他也不会让追迟和萧聪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龟府里,让来龟府支援的前辈们在外面一说,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不过欧阳寻料到,火圣塔那边的传送阵被摧毁,龟府这里肯定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为了保证萧聪的安全,他们必须得寻求别的法子送这些高能者去火圣塔,欧阳寻太了解自己的师父了,老家伙做事从来都不会拖泥带水,更不会有侥幸心理,传送阵一旦被破,他知道师父肯定会果断地完全放弃这里,转而去寻找别的途径,所以便豪赌此时传送阵附近一个人都没有,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回到归府的欧阳寻如鱼得水,在这里,他有自己的套路,毕竟是整个龟府的宝贝疙瘩,那少杰主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 在龟府,举足轻重的少杰主有自己的秘密通道,只是不会轻易使用,秘密通道的钥匙就是他当年用来给萧聪占卜的那片蛇鳞,这是老祖给他的宝贝,其中的猫腻儿连归师父都不知道! 只见魁梧青年右手一翻,取出那片乌黑油亮的蛇鳞,随手一划,面前便出现一道金色的大门,他先是把门推开,而后才将萧聪和追迟一前一后拖了进去。 欧阳寻从这一扇门进来,然后从另一扇门出去,却并没有带着萧聪和追迟。 从表面上看,这方空间应该是一结界,谁能想象年纪轻轻的欧阳寻竟然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结界!想当年,这家伙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自己的弥芥,就已经让人羡慕嫉妒恨,时间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如今的大家都有所成长也增加了不少见识,可若是他们知道欧阳寻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结界,恐怕还是跟当年一样的反应,就算是萧聪也不例外,至于到现在还没有弥芥的星流云,估计得恼死,不过欧阳寻的结界估计只能在龟府有用倒是能让他心里稍微得到一点平衡。 欧阳寻再次出现的地方是他的小别院。 作为这座子母奇阵的阵灵,鸿生还是跟以前一样,小别院里一有动静,他便从里屋里跑了出来。 见到于正堂默然而立的欧阳寻,鸿生呆若木鸡,少倾,惊喜道: “少节主,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欧阳寻将食指抵在唇边,讳莫如深, “嘘,这件事不要让别人知道。” 鸿生狠狠点头, “放心吧少杰主,我不会跟别人讲的。” 欧阳寻轻然颔首, “嗯,这样最好,你先去忙吧,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是,少节主。”鸿生恭恭敬敬得应了一声,便自顾自忙去了。 欧阳寻在桌子前坐下,皱着眉头思考着该如何让皇甫翾与萧聪会合,回来龟府只是计划的第一步,让皇甫翾与萧聪见面是计划的最后一步,可这第一步与最后一部之间还不知隔了多少步,以他对自己师父的了解,皇甫翾现在应该还不知道火圣塔那边的具体情况,而以他对皇甫翾的了解,那丫头就算知道了现在的火圣塔已是生死攸关之时,应该也不至于自乱阵脚,以往的种种皆表明那丫头完全可以算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在很多关键时候,她比其他人都镇定得多。 所以皇甫翾此时应该还在龟府,因为直接从龟府去火山塔是最笨的方法,磨刀不误砍柴工,她一定不会这么做! 那么,接下来该如何把皇甫翾从众目睽睽之下支开呢? 这事儿光想想就觉得有点难,实际行动肯定更难,他虽然已经回到龟府,但还不能暴露身份,伪装成一名龟府门徒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但不管伪装成何人,想要单独约会皇甫翾却是难比登天,毕竟现在的龟府兴许已经来了几个高能者,鱼龙混杂的分不清是何居心,皇甫翾肯定在龟府的严密保护之中,里三层外三层,想要接近都不容易。 皇甫翾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威仪不可侵犯,而龟府的高手大多都是男性,所以一定不会有近侍常伴其左右,欧阳寻觉得皇甫翾的寝居之地应该是最佳之选,虽然那个地方外面一定会被围得跟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但他是不是可以找个法子混进去呢? 可惜他的结界只能由龟府的任一地方通向他的小别院却没法从小别院通向龟府的任意地方…… 欧阳寻为此伤透了脑筋,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方案,好在他一向是个聪明人,不久便茅塞顿开恍然大悟, “哎呀,傻了傻了,我怎么那么笨呀,直接找师父不就完了,他还能不帮我?有他老人家在,肯定如有神助嘛!” “混到师父身边去轻而易举,但是该把他俩藏在哪儿呢?这儿肯定不行,小聪能进来,追迟进不来,嗯,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要是能把他俩弄到府主阁去就好了……” “害!我操这闲心干嘛,先把他俩放在这儿,让鸿生看着,然后把事儿告诉师父去,剩下的让他老人家来办不就完了!” “对,就是这么办!” 心里面敲定主意,欧阳寻便开始忙活起来,龟府少杰主也有自己的一套易容秘法,他先是伪装成鸿生的模样,把萧聪拖进小别院,又把追迟藏在小别院附近一个隐秘之地,而后混进龟府内院,瞅准时机敲晕了膳房主管,将其禁锢之后又取而代之,最后以膳房主管的身份与黄老接头,虽然没表明身份,也没把事情原委说清楚,但在字里行间掺杂了诸多隐秘信息,这是师徒俩之间的默契,归师父肯定一听就懂。 果然,黄老听得云山雾罩,然后便将之告诉了归师父,归师父表面不动声色,并让黄老不要追究这件事,当天晚上就来到欧阳寻的小别院,见到了自己的宝贝徒弟。 至于那名被敲晕的膳房主管,自然是得到了黄老的指点,从此守口如瓶,就像这件事从没发生过一样。 归师父来到小别院的时候,欧阳寻怀着焦急的心情,已经等候多时了,魁梧青年听见有人走进,猛地站起身来, “师父!” 归师父面沉如水,静静地看着欧阳寻那双快要燃烧起来的眼睛,抬了抬手道: “不着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说着在椅子上坐下,欧阳寻也跟着坐了回去,声音依然有点急, “小聪受了杌豸一击,现在命悬一线,还请师父您带他到府主阁去,让公主殿下救救他。” 归师父挑了挑眉毛,面色诧异, “受了齐天境准仙一击,他还有命活?” 欧阳寻登时就急了眼,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跟您开玩笑,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归师父见欧阳寻这副作态也有点上火,但还是保持着心平息和的模样, “你小子我还不清楚,如果这件事儿真有这么急,你就不会跟我拖到现在了,兹事体大,咱不得从长计议吗?” 欧阳寻一听这话,没了脾气, “哎呀我的师父喂,剩下的事儿我慢慢跟您讲,您先把小聪和追迟弄到府主阁,让公主殿下给他看看再说嘛。” 归师父想了想,又问道: “怎么,只有皇甫翾能救他?” 欧阳寻貌似懒得跟归师父多说,只是狠狠点头,“我觉得是这样。” 归师父站起身来道: “好吧,走。” 欧阳寻闻言跟着起身,三步做两步赶到前边带路去了。 从小别院的西厢房里把萧聪背出来,然后又把追迟从旁边的山洞里拖到小别院前的空地上,欧阳寻就这样看着自己师父从弥芥中取出一只纹路古朴的龟壳,将萧聪和追迟都装了进去。 为了掩人耳目,归师父先一步回到府主阁,欧阳寻隔了半个时辰才到,这时候,皇甫翾的精神已经进入到萧聪的意识世界去了,但与以往不同的是,只有皇甫翾额头上的神秘符篆和脑袋后面的法盘在闪烁,萧聪这边毫无动静。 归师父用什么理由招来的皇甫翾,欧阳寻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师父办事一向靠谱,于是也没在这方面多想,只是在心里默默祈祷着,皇甫翾一定能救活萧聪,就像那时在溺龙渊时一样。 看这样子,皇甫翾那边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于是归师父率先挑起话头, “小子,现在可以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跟我说说了吧。” 欧阳寻悠悠一叹道, “这事说来也简单,小聪受了杌豸致命一击,本来必死无疑,但不知为什么被追迟给挡下来了,所以便有了现在这情况。 我们把他俩从废墟里扒出来之后,发现他俩还有救,但尝试了很多办法都没有用,所以就想着只能找公主殿下帮忙了。” “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你干嘛这样鬼鬼祟祟的?” “小聪的死可以利用一下嘛,之后我们还得去三尊道场,这样的话就不会被那样针对了,到时候小聪突然出现在三尊道场,石破天惊地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事情肯定就会顺利很多。” “这主意是谁出的?”归师父挑了挑眉毛。 “我,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师父?”欧阳寻声音里带了点小心。 归师父莞尔一笑, “没有,考虑很全面,为师很欣慰呐。” 欧阳寻狐疑, “师父,你说的这是真心话吗?” “当然!”归师父信誓旦旦,而后话锋一转,“那之前呢?” “之前?她没告诉你?”欧阳寻冲皇甫翾努努嘴。 “说了点,但不是很具体,公主殿下急着给湘怡姑娘治伤,为师也就没好意思多问。”归师父回答倒也算实诚。 欧阳寻扁扁嘴, “之前的事儿,我知道的恐怕还没您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们是靠湘怡承载的法则撕开了杌豸的结界,这应该就是湘怡身受重伤的原因,至于具体是怎么做的,我就不知道了。” “用虚空古兽承载的法则撕开杌豸的九首封天舍……”归师父轻声呢喃,又问道:“这主意也是你出的?” 欧阳寻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我哪有那么好的脑子,这主意是公主殿下想出来的,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归师父看了皇甫翾一眼,由衷感叹道: “竟然知道用法则对抗法则,这后生,果真是不简单呐,欧阳寻,你还得继续努力啊,等什么时候超过了公主殿下,你也就能独当一面了。” 看着归师父苦口婆心的模样,欧阳寻一声苦笑, “嗨,超过她,那可不是一般的难啊,师父你不知道,想出对付杌豸的法子对她之前的赫赫战功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当年的鸿翔思维严谨又天马行空,可真是让人记忆尤深呐。” “所以你得跟她学习,锻炼一下自己的脑子,多好的机会啊,你可要抓紧了!” “行吧,师父您说的对,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欧阳寻说这话的时候简直敷衍到了极点,气得归师父直翻白眼,但也懒得跟自己这不肖徒儿一般见识,只是继续问道: “火圣塔那边怎么样了?” 欧阳寻态度终于多了点恭谨,如实相告, “演戏演全套嘛,我们兵分两路,由我护送小聪和追迟到这儿来,其他人则是要陪着萧家将把小聪的遗物送回萧家去,争取尽最大可能把这件事儿坐实。” “然后呢?” 面对归师父地询问,欧阳寻对答如流, “然后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呗,短时间内火圣塔的重建肯定是不可能了,就让他们先去投奔其他四塔,捱过这一阵再说。” “你们进三尊道场,不带着萧家将吗?” “带呀,当然得带!这事儿说来简单,虽然按理说,小聪已死,萧家将应该以身殉名才对,但萧家内部发生的事儿谁也看不到不是?萧家好像现在还有小聪之前布置的传送阵,到时候让他们脱了那身盔甲,去三尊道场跟我们会合就是了。” 归师父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你办事儿我放心。” 第七百三十七章 独孤擎宇 听归师父说,湘怡精神力消耗严重透支,且受到了一定的反噬,经过龟府众长老和皇甫翾的全力救治,现在已无大碍,只是还需要好生修养一段时间,反正三尊道场正式开启之前,肯定能痊愈。 至于前来龟府支援的高能者们,说来也巧了,云蒲长老刚收到萧聪给的消息,便马上通知到花厅这里,众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传送阵处,进入大阵之后也见五彩光华一闪,但人却没被送走,众人这才知道,火圣塔那边的传送阵就在几息之前被毁掉了,倘若能再快一点,兴许还能赶上,可惜时间不能倒流,追悔莫及,只能凭借自身实力往火圣塔那边赶了,想着尽量节约时间,机会能抓住多少是多少。 只可惜那老天爷还是不开眼,战斗已经结束,等那些高能者赶到火圣塔,只能看见黄沙一片喽。 欧阳寻想了想,觉得这不是时运不济,而是时间确实太短了,从湘怡撕开九首封天舍到传送阵被毁,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中途九首封天舍还被杌豸修复了一次,想在这种情况下从龟府去往火圣塔,没点运气肯定是不行的。 …… 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皇甫翾足足在萧聪的意识世界里待了七天七夜,才终于让年轻人额头上那如冰雪铸就的符篆再次亮了起来。 但同时,公主殿下也被累倒了。 萧聪近乎寂灭的灵魂被唤醒之后并没有直接睁开眼睛,皇甫翾只是打好了一个让他得以救治的基础,想要让其跟以前一样生龙活虎,恐怕还得花不少心力。 好在如今已是摘星星强者的萧聪底子够厚,不再需要龟府长老像上次那样,大费周章的进入阴眼施展向死还阳术,依据归师父推测,也就再需要十来天而已。 至于追迟,洪荒仙种九谛鹤绝非浪得虚名,只要萧聪精神复苏,这家伙不需要别人帮助,再有两三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龟府这边总的来说可以算是平安顺遂,但赵三平他们那一路却走得颇不太平,纵然有齐天境准仙作镇,并有三名通天境伪仙相随,再加上五塔门徒的融合秘法,但是离开濒阳荒漠却依旧花了五天的时间。 原因无他,最后一名萧家人已经陨落的消息,迅速在玄真界传开,倒行逆施反戈而击者大有人在,他们觉得如今乾坤已定,便有了明确的方向,为了能在未来魔族统治的玄真界提前占得一席之地,便对护送萧聪遗物的赵三平等人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个向魔族谄媚和表忠的大好机会。 越往外走,遭遇的敌人越多也越厉害,他们像是算计好了似的,约定在赵三平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埋伏,赵三平他们这一路且战且走,敌人尾大不掉也就罢了,还越拉越长,护送萧聪遗物的队伍,就算有齐天境准仙在,也有点儿消受不起,毕竟对面的实力和血脉也不弱,有三头狮子,五尾蝎子、鬼蜘蛛、妖蜥蜴、戾鼠…… 身为齐天境准仙的躅麝被气得破口大骂, “这些个渣滓败类,身为玄真生灵,抵抗外侵时不见他们露面,同室操戈倒是起劲得很,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自私!愚蠢!等老夫腾出空儿来,定要联合诸多好友,再来这濒阳荒漠清清场,看看他们那魔族主子们管不管他们,让这些狗辈们临死之前明白点早该明白的道理,老夫也算是积攒点功德!” 而让赵三平和躅麝等人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敌手的队伍竟然可以扩张到那么强大,以至于让他们感到有些力有不怠,甚至是捉襟见肘。 幸亏濒阳荒漠中也有许多生灵良心未泯愿意与赵三平他们并肩作战,大战胶着之时并有龟府召唤的援军及时赶到,才化解了赵三平他们当下的危机,否则别说萧聪的遗物龙玉得留给人家当战利品,就是整个火圣塔残部都有可能因此全军覆没。 直到离开濒阳荒漠三天之后,肯定不可能缺席的独孤家人终于到位了。 蓝天白云之下,崇山峻岭之中。 以躅麝和赵三平为首的队伍围成一圈,严阵以待,剑拨弩张,他们一个个形像都颇为狼狈,甚至还有重伤垂死的火圣塔门徒需要专门保护,不知道的,乍一看还以为是一群乌合之众。 前面有独孤家人挡着,后边有从濒阳荒漠追出来的杂碎们堵着,赵三平等人此时进退维谷,但因为有独孤家人在,后边的杂碎们也没有直接动手,大概都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赤橙黄绿青蓝紫,独孤家这次各个支脉算是来齐了,为首者是一名紫袍老者,他身材又矮又瘦,却鹤发童颜精神矍铄,整个看起来像调皮孩子粘上花白胡须和三千银丝伪装的老头,但从那一双眯着的眼睛偶尔泄露出来的精光里,却总能感受到一阵明显的阴险狡诈和两面三刀,单凭这些就知道这老家伙应该有两把刷子。 其他六名老者无论是长相还是穿着,都无甚特点,满脸尽是那种独孤家特有的刻薄之色,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七位独孤家长老的身后是一百多名奇装异服的修者,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身上应该都有一块独孤家的杰作--天心摹道石,所以他们的修为普遍都很高,最差的都有揽月境后期,而最强者竟然达到了通天境十几重天! 这样一股子力量,单独拿出来对抗赵三平他们肯定不够看,但若是与从濒阳荒漠出来的追兵联起手来的话,那可就是另一番境况了。 为首的紫袍长老往前踏出一步,像个自来熟一般拱手笑道: “鄙人独孤擎宇,今日得见几位阁下,幸会幸会!” 赵三平声音算不上客气,但言辞还算说得过去, “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独孤擎宇闻言,瞬间七情上面, “火圣塔之噩耗,我等已然听闻,萧族长惊才绝艳,力压当世翘楚,竟如此突然地毁在了魔族的阴谋诡计上,既可惜、可悲、可叹,也可歌、可咏、可泣也! 独孤家跟萧族长之间虽然有些小误会,但在关系到整个玄真界的大是大非面前,我想萧族长也会选择冰释前嫌共御外辱,只是,独孤家终究是没有赶上与萧族长并肩作战的机会啊。 萧族长以身殉命,成此大义,让我们这些老骨头都不禁肃然感佩,故特来于此,欲瞻仰萧族长遗容,并与诸君共将萧族长之灵护送回萧家,聊表敬意,还望阁下成全,拜托了!” 说着,带领其他独孤家族人躬身作揖一拜。 赵三平闻言松了口气,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星流云。 星流云发出一声叹息,声音失落, “恩恩怨怨的先放在一边,死者为大,先把小聪的后事了了再说。” 赵三平微微点头,再次开口道: “阁下,请。” “多谢!” 独孤擎宇感激回应,开始带着一应独孤家人往前走,火圣塔门徒则是自动为其分出一条道儿来,七位独家的长老,不紧不慢地走近萧聪的灵柩,沉默少倾,灵柩毫无征兆地开启,龙玉从中缓缓上浮,光芒照耀四方。 在场之人包括七位独孤家的长老在内,无不大惊失色,星流云等人当然知道是独孤家人搞的鬼,否则,那灵柩又不是什么特殊材质,龙玉不会自己出来! 只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所以谁也没有张这个嘴,要不然,星流云早就像个泼妇般开骂了。 独孤家的七位长老吓得赶紧匍匐在地,孤孤擎宇口口声声喊着, “萧族长息怒,萧族长息怒,我等并无恶意……” 这戏演的着实过了点。 龙玉缓缓落下,灵柩跟着合上,独孤家的七位长老相继站起身来,独孤擎宇感叹道: “星王爷说的对,死者为大,依老夫看来,我们之间的恩怨不如先放一放,待将萧族长的后事办完,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不知星王爷意下如何?” 星流云一声冷笑, “有独孤家诸位强者与我等护送小聪回萧家,星流云自是求之不得。” 独孤擎宇点点头,脸色十分郑重,冲星流云拱拱手, “星王爷高义,老夫敬佩。” “大可不必,这是独孤家跟小聪的事情,我不便妄加干涉,咱们的账,以后另算。” 星流云当真不客气,倒也应了他平日里嚣张跋扈却颇识大体的性子,独孤擎宇自然不感到意外,便也就一笑而过了。 独孤家已经表明态度,但从濒阳荒漠追出来的杂碎大军却没有撤离的意思,大概自萧聪无情斩杀独孤家数十名人造强者之后,独孤家养的鹰犬名不副实便成了玄真修界人尽皆知的事儿,可他们哪知道,这一次独孤家带来的人一多半都是一步步走过来的狠角色。 大战一触即发,赵三平等人与独孤家联手,锐不可当,后知后觉的杂碎大军们难撄其锋,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拼死抵抗,可惜败局已定…… 第七百三十八章 萧聪的葬礼 赵三平等人与独孤家第一次联袂合作,将杂碎大军杀的片甲不留,有独孤家保驾护航,以后的路确实顺利了很多,中途虽然还是有所波折,但有琳琅满目的玄器加持,配合五塔门徒的融合秘法,一行人才得以在十七天后到达萧家,这比原先预计的时间提前了一半还多,不得不说,能如此顺利地将萧聪的遗物送回萧家,独孤家人功不可没。 值得一提的是,在护送萧聪遗物回萧家的途中,赝品“欧阳寻”不慎暴露了真实身份,而独孤家人对此却并没有感到多少意外,后来赵三平想把这事儿说开的时候,才从独孤擎宇的嘴里了解到,其实他们早就看出这个欧阳寻是个冒牌货,但老话讲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故而没有戳破这层窗户纸,给大家都留了面子,反正这本就是无关痛痒并在情理之中的事。 欧阳寻是龟府的少节主,萧聪是这一届的执卦者,现在执卦者没了,欧阳寻权衡利弊,当然是要第一时间把具体情况汇报给龟府府主,好让其有个准备,这里是他职责所在,也是他利益所在,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谓的兄弟感情哪有名利地位来得实惠,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会这么选,而欧阳寻,恰恰就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欧阳寻的事儿一说来,两方的关系竟在不知不觉中拉近了许多。 待萧家将护着盛有龙玉的灵柩进入萧家之后,独孤擎宇提议给萧聪办一个宏大的葬礼,赵三平和星流云都没有异议,现在的他们骑虎难下,只能欣然应允,争取捏着鼻子把这场戏演到底了。 …… 远在龟府的主角萧聪经过诸位长老的竭力救治,早已经醒来,欧阳寻向其讲述事情的过程,年轻人听了哭笑不得,在他看来,欧阳寻搞的这一出儿完全就是多此一举,独孤家人一个个的都是人精,那冒牌货估计都不用检测,独孤家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猫腻--最起码与幽女之前惯有的郎情妾意肯定是装不出来的,这不是掩耳盗铃嘛! 果然,萧聪说完这席话不久,噩耗传来,赝品欧阳寻真的暴露了,可让萧聪无法理解的是,独孤家竟然没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而是选择继续与赵三平他们护着龙玉往萧家走。 萧聪选择静观其变,想看看独孤家的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直到后来听说那些人要给他举办一场宏达的葬礼,简直难以置信,感觉荒谬绝伦,这玩儿的可就有点过了,不是他妄自尊大,以他最后一个萧家人的身份,一场宏大的葬礼所造成的后果可想而知,到时候人心溃败如大厦忽倾,将进一步加速玄真界的沦陷。 再说了,以后他若是死而复生,种种代价估计都得被别有用心者算在他头上,那他多冤啊! 不过,归师父对此却镇定自若,他说: “小子涉世未深,格局还是不够大呀,玄真界人心反复,跟你的葬礼没有半点关系,即使没有这场葬礼,他们该反水的还是会反水。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时候对于我们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快刀斩乱麻,利用这场葬礼,说不定可以炸出几条潜伏在玄真界按耐不住的大鱼,提前把他们灭了,以后就能少些麻烦,虽然有点冒险,但老话不是说了,不破不立,破后而立嘛。 很明显的是,独孤家也知道这个道理,关于此事,他们的利益已经不是跟你的恩怨,而是凡界的安危,否则,他们之前与皇甫家的诸次争锋也就全成笑话了,而独孤家绝不会屈尊于魔族麾下,所以,在对抗魔族这件事上,我们是在一条战壕里的。 当然,你诈死实属将计就计,这事儿他们也是心知肚明,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们这么做完全没有意义,独孤家人天性多疑狡诈,什么事儿都得多想一层,你把事儿搞的这么大,他们肯定认为你图谋甚广,别忘了,你们之前可是大张旗鼓地去过一趟燕峋山,明眼人都看得出你们那是别有用心,但究竟是敲山震虎引蛇出洞还是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他们心里可就得掂量着点儿了,你觉得,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独孤家还敢把宝都压在三尊道场上?” 萧聪闻言豁然开朗,心里连连感叹,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 萧聪的葬礼如期举行,灵堂设在萧府门外的空地上,规格为玄真凡界之最,由玄真皇亲自主持,除了百花谷、不死坟和古刑庭的几个或从来不现世或见不得光的存在外,传说级的各大势力大多有使者派遣,混沌楼、葬星阁、陨灵阁步调一致,派来的都是护法;菩提崖除了苦奘佛亲至,还来了三位伽梵;四宫里面除了乾元宫的孔煕年因为还在琅琊神矿与元卫疗伤而未能亲临,其他三位执宫--飘渺宫的贾岐良、逍遥宫的田览驰、极乐宫的纪珀戌皆现了真身;五塔塔主里面除了赵三平之外自然是一个也没到,但其他四塔的护法倒是全来了;至于七大教,按理说三位执宫都亲自来了,这七位教主也该一个不落地全部到场,但出乎意料的是,七位教主中,只有白马教的严岳狄和三尊教的柳坛戚到场,其他人不知所踪,派来的人也是连个口信都没有;至于八院和九府中剩下的龟府、雨宇府、傲天府和千寻府,以及各个名门望族,来的自然都是掌舵者,对他们来说,在这件事情上必须表明立场,否则将有不明不白地消失的危险。 葬礼开始的这一日,老天爷似有所感,将一片天幕涂得灰蒙蒙的。 百里灵廊,尽是白绫素帐,萧聪的一应亲信--星流云、幽女、宇文丰都、冥乌族兄弟等皆是身披缟素,来客也大多身着玄裳或浅色长袍,无有一者锦衣华服,整个葬礼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 萧家将带着萧聪的遗物龙玉自进入萧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再也不会出现了,灵堂里无可祭拜,于是皇甫家的人就取出了一张萧聪栩栩如生的画像挂在那儿,独孤家觉得不妥--大抵有争锋的意思,给出的理由是画像材质普通,无法长久保存,故而不由分说,照着画像就地为萧聪熔炼了一尊等高的仙金圣像,亦是唯妙唯俏活灵活现,对于此事,玄真皇一声未吭,竟由着独孤家的长老去了。 独孤家为萧聪熔炼的仙金圣像置于灵廊的最深处,周围是各大势力家族送来的挽联花圈等物,林林总总不知其数,仙金圣像下面第一排,左边站着归师父,右边站着玄真皇,第二排左边站着皇甫翾,右边站着星流云,再往后就是幽女、欧阳寻等人以及从各个王国赶来的王者们,对于这样的布置,没有人发出异议,虽然说萧家是玄真界的萧家,但毕竟萧聪执卦者的身份、与皇家结盟也是不争的事实,而且萧聪与皇甫翾的暧昧关系,虽然没有公开宣布,可大家心里面都清楚,还是那句话,死者为大,毫无疑问的是,这些人才是萧聪心里的牵挂,曲终人未散,人走茶未凉,他们能如此坚守着那份盟约和感情,想来假若萧聪在天之灵看到,一定会非常高兴。 焚香烧纸,玄真皇念完一篇长长的颂书悼词,而后葬礼完全交由归师父主持,安排来宾一队队地上前祭奠致礼,来宾敬完香后,不会立即离开,而是去到灵廊后方坐下。 陆陆续续地有生灵赶来,这个环节花费了九日的时间,短短的九日自然是不够的,在此之后还会有生灵赶来,但他们已经没有机会祭奠的机会,过盈则溢,月满而亏,这是玄真界的讲究。 行奠完成之后是chu殡,萧聪的墓地是在萧府的后山,谁也进不去,于是他们便抬着年轻人的仙金圣像围着整个萧家转了九圈,然后又停回灵廊深处,来宾们在此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默哀了足足七天,最后将灵廊一把大火化为灰烬,只留那被烈焰焚烧之后愈加璀璨夺目的仙金圣像依旧矗立。 葬礼结束,人也就散了,整个过程庄严肃穆,毫无波澜,但在大多数人看来,它却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另一个时代的开始,玄真之楔彻底消亡,最黑暗的dong乱时期就要来了,可它将会归宿何方? 这是个迷…… 第七百三十九章 按计划进行 萧聪没能参加自己的葬礼,只能呆在龟府,耐心地等待从萧家那边传回来的信息,这些信息由归师父直接告诉云蒲长老,所以这段日子里年轻人一直都在镜湖堂。 也不知道归师父和云蒲长老施展了怎样的神通,竟然能让云浦长老直接将葬礼那边的画面展现给萧聪看,光怪陆离的事儿年轻人已经见过不少,便也就不再纠结其中的玄机,但他猜测这个过程肯定得花费不少精神力。 对于这些画面,年轻人虽然依旧感到有点可笑,但心里还是很受用的,没办法,虚荣和贪婪都是人之常情,被人挂念又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他虽然是修行中人,却还没有脱离那万丈红尘的七情六欲,看着有那么多大人物来给他送行,这么给他面子,换谁能能安之若素呢? 不过,要是他死后真能这样,就更好了。 关于接下来一段时日的历程,欧阳寻只是给了萧聪一个开头,却没有帮他规划具体的相关事宜,萧聪对于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十分不忿,却事已至此,终究是无可奈何,在欧阳寻回来之前,只能自己先盘算一下。 不出意外的话,最近的一站应该就是三尊道场了,如何进入三尊道场?貌似是个比较棘手的难题,星流云他们还好说,即使萧聪不在,他们也有充分的理由去三尊道场碰一碰运气,人员配置基本也没有什么改变,毕竟好不容易才聚到一块儿的。 令人头疼的是他和萧家将怎么混进三尊道场! 年轻人思考了很久,觉得最稳妥的方式就是利用皇甫家的伪装秘术,但恐怕伪装不了这么多人。 那么,萧家将就要另想法子了。 萧聪一定要将萧家将一个不落地带进三尊道场,这么做不是为了保护他自己,而是不想让萧家将们错过这样一个好机缘,三尊道场里的好处,可是有口皆碑的,对他们那些人的修行,肯定大有裨益,甚至隐藏了什么能帮他们打破桎梏的玄机也说不定! 既然稳妥的路子走不通,那萧聪便只能再冒险一次,如果要冒险的话,这事儿就简单多了,直接找几个信得过的家族或势力,将脱了玄甲的萧家将分开安插进去,反正一直以来,谁也没见过他们二十七个的真实面貌,恐怕也很难记下其隐藏在玄甲之下的气息和精神波动,只要托付的家族或势力不出事儿,应该问题不大。 对于这几个势力和家族,萧聪的初步选择是皇家、东方家和五行塔,看着确实有点少,但绝对靠谱--火圣塔知道内情,瞒着也没什么意义,不如放心使用;皇家不光是他的盟友,还有皇甫翾这一层特殊关系在,绝对出不了任何岔子;东方家跟萧家是近百代人的世交,虽说不上耳提面命,但言听计从还是可以的,只要稍加变通和限制,倒也可以放心,至于有没有其他选择,就得看归师父的推荐了,他们毕竟是一个秘密联盟,总不会只有萧家和皇家等寥寥几个盟友吧。 虽说萧聪对乾元宫的孔煕年也有救命之恩,但年轻人却并不打算将其列在选项之内,因为他觉得这事儿在孔煕年身上存在了点变数,而他绝不能让萧家将出分毫闪失,比起孔煕年来,他倒是更相信琅琊元卫,可惜的是,琅琊神矿估计不会派族众去三尊教抢夺机缘,就算卖他个面子,但让萧家将在里面鱼目混珠依旧是不可能的,他们根本就不是一类的啊! 再进一步想想,“珍珠”选好了,怎么把鱼目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过去,貌似也是个不小的问题。 他自己和那几个被分到皇家的萧家将倒还好说,萧家跟皇家有专门的传送通道,到时候他们直接从萧家赶过去,上次星流云也说了,三皇子没必要隐藏自己的身份,那萧聪就接替他的位置,给皇甫翾当一回贴身侍卫,皇家这边安排的萧家将也可以多一点,皇子和公主出门历险,没把仪仗队带上就已经很低调了,多带十几名高手算什么! 萧家那边的葬礼结束之后,火圣塔门徒必将投奔其他四塔,他们没有别的选择,火圣塔旧址现在已经变成一片废墟,防御法阵不复存在,再回去无疑是送死,不过,龟府还有不少当时与杌豸大战时从火圣塔送来的门徒,所以赵三平必然还得来一趟龟府,萧聪可以提前做好准备,到时候边让老道士把那几个萧家将捎带上。 萧家、皇家和龟府是秘密联盟的中流砥柱,既然萧家跟皇家之间有专门的传送通道,那萧家和龟府之间应该也有,回头问问归师父,只要两者之间也有专门的传送通道,那这一块儿也就稳了。 剩下的东方家让萧聪十分犯难,虽然说萧家跟东方家是近百代人的世交,但两者之间并没有像萧家与皇家、萧家与龟府这样牢不可破的关系,也就不见得有专门的传送通道,而萧家的位置在玄真凡界正中偏西,东方家的位置在玄真凡界西南,三尊道场坐落的燕峋山在玄真东界正南,东方家的人要去三尊道场也没法路过萧家。 要不就让剩下的萧家将借助追迟和承法驹的结界秘密前往东方家,或者在东方家去往燕峋山的路上来一次调包…… 对,回头让他们多带几块匿影藏息阵和传送阵的法阵石刻,这事儿肯定行得通!看书溂 如此一来,年轻人心里就有了大致的轮廓,等萧家那边的葬礼结束之后,他就想法儿联系东方家,跟对方定下计划,然后带着追迟借助萧家与龟府之间的专用通道回萧家,将萧家将分成三批,一批送回龟府,等火圣塔回来后就顺便捎带上,剩下的跟着他去往皇家,然后再分成两批,一批让追迟和承法驹护着去东方家,另一批跟着他留在皇城伪装成皇甫翾的侍卫,回头火圣塔由龟府出发,一路向南,依次路过皇家和东方家,进而合兵一处,共赴三尊道场,齐活儿! …… 葬礼结束之后第三天,归师父带着火圣塔门徒以及欧阳寻、幽女、湘怡等人回到龟府,皇甫翾、三皇子、星流云、宇文丰都等人则是跟着玄真皇回了帝都。 归师父为萧聪带回来一块记忆宝石,里面记录的是葬礼的整个过程,凡是到场的家族和势力,都会得到一块用来留念缅怀,这件事让萧聪觉得万分尴尬,看来这段黑历史要为后世留下不少证据了。 萧聪把人聚在一起,将之前思考的计划和盘托出,归师父觉得这计划不错,分配二十七名萧家将,火圣塔、皇家和东方家已经足够,没必要再画蛇添足,以免节外生枝弄巧成拙。 萧聪之前想得不错,萧家跟龟府之间确实也有一条类似于跟皇家那样的传送通道,于是趁着赵三平他们还在龟府,年轻人征得归师父同意,立马起身回了萧家。 先祖们的手艺就是好,从龟府到萧家几乎跨越小半个玄真东界,但借用这条专用的传送通道,却不过才花费六天的时间,说是夺天之功有点夸大其词,但比他的水平可是高太多了。 久久无人问津的萧家,外面有三位一体的护族大阵守着,看上去还是跟记忆里一般模样,满目尽是残砖碎瓦,断壁颓垣,徘徊一圈,只有那座供奉着亡者灵位的祠堂整洁如新,看来萧家将们虽然已经回来有一段时间,却始终没有轻举妄动,这份奉公值守冷静对待,倒是在年轻人的意料之中。 萧聪与萧家将们汇合,将之前的部署一一嘱咐,然后带着十二名萧家将通过卜天卦回到龟府--本来萧聪没想给火圣塔这么重的“负担”,可归师父说火圣塔现在岌岌可危,连立足之地都没有,需要赌一把,三尊道场的开启对他们来说是恰逢其时,赵三平多派点门徒进去抢夺机缘,这一点毛病都没有,不仅如此,老道士还得风餐露宿亲自护送,就算表现出孤注一掷的态度来都不为过,所以就该在火圣塔的队伍里多塞点私货,不然这么好的机会就浪费了。 时间尚早,萧聪又在龟府小住了一段时间,用来帮欧阳寻他们多炼制一些法阵石刻,虽然有躅麝和赵三平护送,但他们这一队依旧最是凶险,星流云在萧聪的葬礼上说的很明白--一码归一码,四大王族跟独孤家的账另算! 欧阳寻和幽女都在这一队里,明眼人都看得出,四大王族的五位后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对于独孤家来说,日后必成心腹大患,独孤家巴不得将他们逐个击破,所以肯定不会放过这大好时机! 对于这般情况,萧聪的法阵石刻便能发挥重要作用,之前去燕峋山时布下了近百座传送阵以备不时之需,现在便派上了大用场,就算独孤家有心破坏,也绝不能将其全部拔除,这对欧阳寻他们来说,便是一线生机。 在萧聪醉心于炼制法阵石刻的时候,云蒲长老帮忙联系上了东方家的大长老,并与其达成共识,东方家的大长老会为萧家将和追迟腾出自己专用的密室,在密室里完成狸猫换太子的把戏绝对万无一失,到时候承法驹和追迟再从密室出发,如果能撑着结界进去三尊道场最好,若不能,就回东方家留在密室里,一直等到萧聪他们从三尊道场出来--追迟和承法驹绝不能提前现形,不然就露馅了。 与此同时,在玄真东界各处,依旧有不少大戏连连上演,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消息传进龟府,无外乎谁谁谁叛变投靠魔族了,又或者谁谁谁与谁谁谁发生大战,哪一方被另一方给灭了,整个玄真东界烽烟四起,几乎乱成一锅粥,哀鸿遍野民不聊生,死于横祸者不知其数。 按理说,这应该是身为萧家人的萧聪挺身而出的时候,但他现在却只能蜷缩在龟府不敢动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鲜活生命一片一片地无情消亡,这对他这个萧家人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让他痛不欲生。 归师父一直在安慰萧聪,好话老话说了一大通,也没能让年轻人心里好受一点,直到后来有消息说,一楼三阁等势力也开始出手保护凡界生灵,萧聪这才不那么悲观,但他心里的内疚和负罪感却没有消弭半分,年轻人心里憋了一团火气,发誓一定要让魔族付出上百倍上千倍的代价! 帮欧阳寻他们炼制了足够的法阵石刻,萧聪独自一人再次回到萧家,归师父说离三尊道场开启的日子不远了,他得提前做好准备,而与此同时,火圣塔门徒和欧阳寻他们也从龟府出发,往帝都这边赶来。 萧聪带着剩下的萧家将来到皇城,在皇甫家的帮助下伪装成玄真皇的贴身侍卫,十五名萧家将留下九名,其他皆由追迟和承法驹护送去东方家,虽说离东方家动身还有一段时间,但为保险起见,萧聪让他们一定要始终撑着结界赶路,慢一点不要紧,只要在东方家人动身之前到达就行。 虽然是在戒备森严的皇城,萧聪也没敢随意抛头露面,考虑到无孔不入的古刑庭应该也在皇城安插了眼线,所以大家行事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就连他们的安置,也花费了不少心思,能够被古刑庭安插进帝都的存在,那肯定不是一般人物,皇城里的风吹草动很难瞒过他的眼睛,于是玄真皇对萧聪他们的安排便选了一上一下--将萧聪替换自己身边比较信任的亲卫,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而后把萧家将们安排进皇城最底层的行伍里,如此低级的存在,那细作就算有所察觉,估计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这种事儿在皇城实在是太普遍了,而那些最底层的行伍都是掌握在武王殿下手里,到时候要去三尊道场时,直接带走就是,虽不敢说是神不知鬼不觉,但总归是在情理之中。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七百四十章 谈心 等待的日子无疑是压抑而痛苦的,这压抑和痛苦不是来自于有情人近在咫尺却不能共度良宵的心痒难耐,而是对于现实世界种种悲惨的无力感,玄真皇家这边的信息比龟府更加具体,毕竟是从各个王国传来的最新战报,同在凡界,所涉及的重点也更加贴近民生疾苦,这让年轻人心里的感受愈加沉重,他深刻地知道,以他现在的阵法造诣,就算真到了前线,怕也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有生以来,他还是头一次对自己如此失望…… 也是头一次对玄真界如此失望…… 一场葬礼,的确刺激了不少玄真界阴暗的内心,谁敢想像,那看似清澈的一汪湖水,竟然沉淀了那么厚的一层污泥! 濒阳荒漠的哗变令人发指,古周平原的血腥和野蛮更是让人倍觉毛骨悚然,可最可恶的还是那些活动在凡界山水的下三滥们,平常连个屁都没有,而萧聪一死,对魔族的召唤竟然如过江之卿争先恐后! 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狗辈,触及不到高层次的斗争,便拿凡灵的苦难作为对魔族的示好和巴结,其他叛变者对凡界的伤害勉强还可以说是池鱼之灾,但他们确是正对着凡界开刀,简直把无耻之尤这四个字诠释到了极致!这不但让皇甫家苦恼不堪,也让萧聪恨得牙根直痒痒! 归师父之前的预测也进一步得到强有力的验证,隐患虽然应该还有,但这一次浮出来的也算不少,最让人想不到的事,七大教里面的通幽教竟然也投靠了魔族,这对玄真界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尤其是混沌楼、葬星阁和陨灵阁他们三个老牌势力,那一张张老脸被这一巴掌扇得火辣辣地疼。 伽音娘娘之前说过,明面上的势力想要在玄真界立住脚跟,除了需要能力足够,还得得到那些老牌势力的审核和认可,要不然,就得顶着天大的压力成长起来,但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所以萧聪才会选择从大荒回来之后火速与皇家结盟,为的就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借以消除那些老牌势力的疑虑,让自己的羽翼渐渐丰满起来。 而很明显的是,通幽教跟萧聪一样,都属于前者,不同的是,通幽教一直都是混沌楼那边的,鞍前马后如臂使指,一点自主都没有,所以通幽教一直都是七大教里面最没存在感的那一个。 通幽教出事,直接说明混沌楼、陨灵阁和葬星阁所主导的壁垒有严重纰漏,也说明他们的领导能力有很大的问题,要是其他细枝末节的势力反水也就罢了,毕竟谁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滴水不漏,但那可是七大教里面的通幽教啊! 位于玄真界第三梯队的一方霸主,突然之间就叛变了,实在是让人细思恐极。 平常对上言听计从不敢有丝毫违逆的通幽教都投靠了魔族,那其他那些平常看上去就不太听话的势力呢?这是个值得细细品味和深究的问题,但不管怎样,它挑战了一楼二阁在整个玄真界的威望和公信。 更为荒诞的是,因为通幽教,陨灵阁等颜面无存,盛怒之下又出昏招儿,直接出动大批强者前去围剿,但依旧让通幽教的孽障们逃之夭夭,此事无疑是雪上加霜,大家都很纳闷,按理说陨灵阁对通幽教的情况应该是了如指掌,而且他们能这么放心地把那些事儿交给通幽教来做,就应该攥着什么命门才对,怎么这一次掌舵者都直接下场了,还是铩羽而归呢? 其中内涵不言自喻,这估计得是一楼二阁有史以来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通幽教的成功倒戈和种种“出色”表现,让萧聪感觉很是悲哀,由此看来,玄真界的形势已经绝非不容乐观那么简单,它简直已经算是糟糕透顶,鬼知道继通幽教之后,还会有多少势力变节于魔族麾下,最重要的是,这些发生在玄真界的战斗全部都属于内耗,再这么下去,人家差不多就要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可皇帝陛下看上去却跟归师父一样,气定神闲泰然自若,没有半点着急上火的意思,果然不愧是成“大事儿”的人,但这在萧聪看来,却觉得很不正常,人间共主当思天下苍生,之前口口声声说的“子民”,难道就仅是一句糊弄人心的儿戏吗? 若真是如此,那可就太冷酷了! 萧聪作为玄真皇的亲卫,有不少时间可以与其单独相处,但大多数情况,年轻人都很入戏地眼观鼻鼻观心,不言不语地像块木头,直到半个多月后有一次被玄真皇叫到了书房--后来才听说,偶尔跟心腹谈谈心是陛下的习惯。 玄真皇的书房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特别的物件,以两旁的幕帘和后墙上悬挂的《玄真万里江山图》为背景,木质龙椅,长桌式的御案,御案上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茶盏密报、以及玺绶等必要之物,御案旁边放着一只装有字画卷轴的青釉画缸,剩下最为醒目的便是那两列沿墙放置的济光附宗兰了。 “小聪,近段时间在这儿住的可还适应?” 皇帝陛下轻轻揉着额头,看上去很是疲惫,但嘴角却还是带了一道和蔼的弧度,看似漫不经心,却没有半点疏离感。 萧聪作揖致礼, “回陛下,一切都好。” “站着干嘛,来,坐下说话。”玄真皇点点头,用另一只手往前随意指了指。 “谢陛下。”萧聪也不多做推辞,就近坐下。 玄真皇放下手来,笑问道: “听了那么多坏消息,感觉也挺糟心的吧。” 萧聪先是怔了怔,终于忍不住一声叹息,并极不情愿地回了声, “嗯嗯。” 玄真皇跟着一叹, “鉴于此般种种,朕痛心疾首,却始终力不从心,此次劫祸之严重,已经超出所有人的预料,我们已经无法遏制事态发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竭尽全力减少伤亡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萧聪的声音里带着诘问的味道。 玄真皇不以为意,缓缓摇头, “现在只希望修界不要将战乱过多引到凡界,其他的,我们倒也还能顶得住。” “可那些死去的人和将要死去的人该怎么算?他们可都是无辜的啊。” 玄真皇扭头看了萧聪一眼,语重心长道: “孩子,朕知道你心有不忿,但你也应该明白,这世间之事是不可能都以我们的意愿为转移,我们尽力而为,即使留不住他们的性命,但能让他们死得其所,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或许你会想,众生平等,他们本是最无害的存在,为什么死的是他们而不是我们,” “陛下,草民并无此意……” 萧聪急忙辩解,玄真皇却抬了抬手,示意其不要说下去,而后自顾自地继续讲道:看书喇 “大劫当前,我们不得不承认,‘命’确实是一种真实的存在,朕以为这个字有两层含义,一是指命运,再就是指使命,你和我还有他们,都有自己的命运和使命,以现在的我们,是拗不过命的,所以,便接受命运的安排并坚守自己的使命吧,抗争是使命,死亡,也是使命!” 萧聪抿抿嘴唇, “您说的这些我都懂,但还是……” “人心都是肉长的,凡事否需要一个过程,你暂时接受不了,说明你历经这么多不测和磨难以后依旧心存善良,这也算是一件好事,不然我们可不敢把那么多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可总而言之,还是那句话,世事不可能都以我们的意愿而移转,有很多事,我们终究是有心无力,若我们真的无所不能,还会有今天这般危境? 大家都是身不由己,能做到无愧于心,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也请你相信,皇甫家真的已经尽力了。” 萧聪怅然一叹,没说话,只是心里面那股子无力感又加重了几分,玄真皇这席话说的很现实也很有道理,世事不可能以他们的意愿所转移,这种感觉像是一种苏醒,好像他之前的路有走的还是太顺利,对于事在人为有一种错误的理解,在天地大势之前,依旧有太多人为不了扭转的局面…… 可他就是不愿意接受这“现实”,感觉它像一把枷锁,正把自己箍得死死的! 年轻人使出全力想要挣脱开来,却一直没能如愿,这让他觉得恐惧,仿佛一切都不一样了,所有的记忆,变成了荒诞的梦,他正在否定自己…… “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 脑海中再次闪出刻进萧家人骨子里的那句话,他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舒坦,对嘛,萧家人一辈子的主旋律就应该是“斗”,倘若一路顺风,那还有什么可“斗”的!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轰轰烈烈的几年助长了他的骄纵,他太高看如今的自己了,觉得自己神通广大全知全能,只要努力就能做成世上的一切事情…… 人需要有“信心”,但凡事都得有个度,过分的自信是一种自傲,所以说,还是平常心比较重要,将心态归零,抬起头来继续往前看,就像刚出萧家时那样。 是了,对于无能为力的事情,就不要攥着不放了,让大家都太过纠结,并没有什么好处,甚至有可能事倍功半,往之有谏而无悔,来者不弃方可追,有那心思和时间,不如花在规划以后的斗争上,就像皇帝陛下刚才说的,坚守是使命,死亡也是使命,而创造更好的明天,是他们共同的使命。 得以释怀的萧聪嘴角泛出一抹若隐若现的弧度,拱手作揖道: “陛下圣言,草民受教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师不可一日无帅,成大事者应着眼于大局而不拘小节,兵将各有其职,各尽其责,只有这样,才有百战终成的一天,生者有志,逝者不悔,各安其命,如此才是最大的成全!” “你能如此理解,朕很欣慰,”玄真皇微笑道:“不过也不要太过极端和悲观,困难只是暂时的,此次劫难如此之大,对我们来说是坏事,但也是好事,养痈遗患,莫如早除,这一次过程艰难些,以后的日子便能更好过些,对于抵抗魔族有重大意义,况且,等你从三尊道场回来,玄真界便又是一片朗朗乾坤了。” 萧聪闻言,忍不住自嘲一笑, “我哪有这么大的魅力,从三尊道场出来估计得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唉,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大才子为什么非要给我出这么一个馊主意,以他的精明,不可能预测不到事态的发展啊。” 玄真皇莞尔一笑, “别多想了,阿寻这也是为你好,只不过这一次光想着为你好了,所以思维不免狭窄了些,对他来说,你的伤不能白受,那便将计就计,换做是朕,估计也会如此选择。” 萧聪抿着小嘴摇摇头,苦笑道: “我没有怪他的意思,说到底,也不过是想要牢骚一句罢了。” “你们的经历朕多有耳闻,虽还是不敢多加揣测,但最起码相信你们情比石坚,朕希望你们能一直这样走下去,无论对于玄真界还是你们自己来说,都是一件难得的幸事,人这一辈子,能得一二知心好友,不容易呐。” “陛下所言甚是。”萧聪简作回应,他觉着关于这件事,在玄真皇面前还是少说两句为好,毕竟那“寡人”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玄真皇见萧聪神色依旧不振--莫说别人,就算换做是他自己,此时不也应该心潮澎湃倍感欣慰嘛?可眼前的年轻人表现也太冷淡了点,难道萧聪并不在乎这份情谊?以他这么多年练就的识人本事,不可能啊!莫不是还在为以后的事发愁…… 因说道: “关于从三尊道场出来以后,你不要有太多顾虑,将计就计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儿,你虽然从未露面,但却依旧是功臣,即使是独孤家,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从中作梗,那些传说级的大势力不会放过他们,世人估计也不会相信他们,别忘了,你诈死之后,他们演得可是最欢的。” 萧聪笑笑, “独孤家不是傻子,这种蠢事,他们做不出来,除了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说不定会来一手顺水推舟,借着这件事与我重修于好,他们一向都很会做买卖。” “那你要如何选择?”玄真皇似笑非笑。 萧聪佯叹一声, “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呐,独孤家人办事实在不讲究,我已经被他们坑过一次了,可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这要是传出去,我还能不能在玄真界混了。” 玄真皇被逗笑,缓缓摇头道: “你这想法可不好,对敌人始终保持距离,那也是一种恐惧,且不利于弘德立名于天下,所以走着走着,路就变窄了。 对于像独孤家这样的人,根本原则不能改变,但态度有时候却可以变通一下,他们急功好利又精明太过,最好的方式是让他们栽在自己手上,偶尔逢场作戏或加以利用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萧聪心领神会,笑容似有深意,作礼拜道: “陛下金玉良言,草民铭记在心。” …… 第七百四十一章 归师父的高招儿 听说,欧阳寻他们从龟府一路赶来,过程虽然有所波折,但总体来说还算顺利,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独孤家并没有过多刁难,只是试探性地招惹了一两次,有通天境大瓶颈的半仙儿赵三平和齐天境准仙躅麝坐镇,自然是没把这些土鸡瓦狗们放在眼里。 最夸张的是,应归师父之托,躅麝竟化出炎鳞鹰本体,给欧阳寻他们当了一路坐骑!这件事既拉风又豪横,让闻者无不惊讶而羡慕,毕竟像他们这般修为的人族修士,以古族准仙为坐骑,可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猛禽准仙的速度不言而喻,日行十万里那都是小菜一碟,为了让欧阳寻他们迅速去皇城与其他人汇合,躅麝可是丝毫不吝啬力气,再加上五塔门徒的融合秘术--五行塔同气连枝,火圣塔突逢巨变,那来自于其他四塔的八位护法并没有急着离去,每天平均能赶十六万里左右,龟府距离皇城大约十五万舍,即使几经埋伏有所耽搁,但众人还是在一个半月后顺利到达皇城,时间还宽松得很。 按玄真皇自己的话说,躅麝和赵三平的到来,让整个帝都蓬荜生辉,为表地主之谊,皇帝陛下本应大摆筵席,这是处事的基本操作,但这一次却没有。 原因无他,萧聪“死”后,为表沉痛之情,皇家下令整个凡界为之默哀四十九日,且三年以内的不得作乐,王公贵族莫能除外,违者重刑并昭示天下,褫爵夺位发配流放不一而足,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不下三十名顶风作案的膏粱纨袴被绳之以法,整个玄真凡界都看到了皇甫家的雷厉风行,于是上至百官下至百姓,无不对此噤若寒蝉,坊间甚至到了谈之色变的程度。 法令是玄真皇亲自颁布的,他虽然贵为人中至尊,但不也能任意恣睢,为君者当以身作则,否则就太不像话了。 朝宴虽然没有,但略做款待还是有必要的,地点设在乾安宫的偏厅,算是皇帝陛下的私人宴请,没有任何助兴,入席的人也不多,大家就是简简单单地吃顿便饭而已。 当晚还是萧聪值守,只不过是在偏厅之外,所幸门没关,晚宴上发生的一切年轻人都听的真切,看得清楚--而无论偏厅里发生什么,他都不为所动。 宴席上,玄真皇虽然是东家,但依旧坐在主位,其身旁分别是赵三平和躅麝,再往外是皇甫翾和三皇子,星流云、欧阳寻、幽女、宇文丰都挨着坐,由此围成一圈,因为聚会私密,所以也没有侍者伺候,端茶倒酒的活计全由皇甫翾代劳,这事儿若是放在寻常人家,倒也没什么不合适,在没有下人使唤的情况下,不都是小辈忙活?可见,玄真皇这次已经放下了所有能放下的架子,是真的拿在场的诸位当自己人看待。 虽然大家都知道萧聪安然无恙,但整个偏厅里的气氛还是有些低落,玄真东界危如累卵不容乐观,赵三平他们一路走来,见识了太多太多残忍和背叛,值此之境,谁能高兴得起来呢? 关于萧聪的近况,玄真皇不提,也就没有人问,大家聊了聊玄真凡界的当下与未来,又唠了几句家常话,关系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拉进了几分,躅麝还答应帮皇家联系几个猛禽古族,年轻人心里对此甚是佩服,几句话的功夫,事儿就成了,这才是高明的手段和话术啊! 一宿无话。 翌日清晨,诸位皇家成员和文武百官聚集在仁道宫前的广场上,为即将奔赴三尊道场的赵三平等人送行,文武百官分列两旁,皇家成员以及赵三平等人站在中央,一前一后,一里一外,没有过多的繁文缛节,皇帝陛下甚至没着龙袍,仅是玄服加身的寻常打扮,倒是显得平易近人,或许他也觉得,此时自己该扮演的角色,不单单是凡界至高无上的掌权者,更多的应该是父亲,一位即将与子女分别的中年凡人, “前辈,弘棨与翾儿就劳烦您二位多多照顾了。” “陛下放心,只要我等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让武王殿下和公主殿下伤得半根汗毛!” 玄真皇拱手作礼,赵三平和躅麝郑重回应。 宦官们适时端来酒浆,皇家众成员与赵三平等人各取一爵,玄真皇气宇轩昂道: “愿诸位旗开得胜马到功成,朕先干为敬!” “陛下圣明。” 众人齐呼,紧随玄真皇之后,将爵中酒浆一饮而尽。 皇族人贵为人中龙凤,没有一个怂包孬种,各个办事干脆利落,更何况是作为其中佼佼者的皇甫翾和三皇子,只见两兄妹将所有恋恋不舍收进眼底,面色从容坚定,愈显皇家威仪, “父皇母后在上,儿臣躬请圣安,此行一去,不知要多少时日,望父皇母后宽恕儿臣失陪之罪,待儿臣回来,以弥欠孝。” 说完,恭恭敬敬地地向面前两人行了一记叩首之礼。 玄真皇和潆皇后缓缓点头,满意之色溢于言表, “皇儿一路小心,朕等你们的凯旋之音。” “请父皇母后放心,儿臣定不辱圣命!” …… 按照原计划,皇甫翾、星流云他们几个当然得跟着,玄真皇爱女心切,便抽了自己的一名亲卫专门保护公主殿下的安全,三皇子则是从手下掌管的军队里挑了十来名拔尖儿伍卒跟着,这十来名伍卒中自然藏着萧家将,而那名被玄真皇亲自挑选的亲卫毫无疑问就是萧聪,众人也是直到这时候才了解到萧大族长之所在,合着竟然是昨晚给他们守了半夜的家伙! 一行人徒步行出这一片浩大的殿群宫宇,在高耸的城墙之外,躅麝化出本体,继续充当坐骑。 一路上,萧聪没有主动暴露身份,其他的便不敢有过多亲昵的表现,一切都是剧本里该有的样子,气氛依旧深沉,少有人开口说话,玄真皇派来的亲卫恪尽职守始终护在公主殿下左右,三皇子精心挑选出来的伍卒更是军纪严明,三人一列地站在那儿,像一尊尊雕塑。 除了被安插进东方家的那九名萧家将、追迟还有二十七匹承法驹,其他人皆已到位,现在躅麝背上有不少人,大致一看近有三百来众,绝大部分都是赵三平从火圣塔带出来的杰出门徒,这是归师父给支的高招儿,他说: “三尊道场里确实有大机缘,现在的火圣塔就该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来,这不光是能为萧聪打掩护那么简单,最重要的是,只要从三尊道场里出来的门徒依旧死心塌地地呆在火圣塔,加以沉淀之后,火圣塔的力量日后一定会有一个大的飞跃,从根本上来说,这其实是为了火圣塔自己!” 一般说来,虽然都知道三尊道场里面藏着大机缘,但却从来没有势力或家族派很多人进去,收获跟风险从来都是成正比的,而进入三尊道场的门槛又不低,非惊才绝艳的后起之秀不可,这样的大才,每一个都是被家族或师门小心呵护的宝贝疙瘩,可一旦进入三尊道场,就等于是脱离了家族或师门的掌控,稍有不慎便再也见不到了! 没有新鲜血液的持续补给,再强大的势力也无法在玄真界立足,所以毫无疑问的是,进入三尊道场是一桩豪赌,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输个底儿掉!所以但凡能被家族或师门派进三尊道场的家伙,其身上必有过人之处,最起码也得有五成以上生还的几率才行! 再有一点就是,因为三尊道场的机缘太过玄妙,从中侥幸逃生者回到玄真东界后修为肯定有大提高,这些人难免会恃才放旷,意图脱离家族或师门的掌控,由此造成不小的乱子,能够降服还好,降服不了那就是给自家培养了一个难缠的祸害,注定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毕竟知根知底的对手最是可怕。 有太多前车之鉴值得引以为戒,故而时至今日,去三尊道场抢夺机缘已经基本变成一项个人行为,没点家底儿和关系肯定是进不去的,就算再出色,单枪匹马的进去了也是个死! 所以如今火圣塔把人成群结队地往三尊道场里送,在整个玄真界都得是个例,这事儿放在别的势力身上确实显得太突兀,但对于火圣塔来说却很正常,赵三平就是需要这样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要么扶摇直上九重灵霄,要么就此堕入万丈深渊,他已经没有选择了,轰轰烈烈地拼一场,总归比像现在这样被钝刀子割肉直至蚕食干净强! 所以归师父说,这对火圣塔是个极好的机会,不可错过! 除此之外,归师父还说: “有萧聪等人带领,进入火圣塔的门徒最起码能回来十之七八,毕竟有那么多人,已经算是一股子不小的力量了。 而且,有萧族长这座功德牌坊在,即使火圣塔门徒获得很大的机缘,出来后也没有多少欺师灭祖的可能--除非他们投靠魔族,所以这绝对是一桩稳赚不赔的好买卖,派进去的人越多,占到的便宜就越大,有了这么一个“虽天下人吾往矣”的金字招牌在,以后火圣塔招收门徒也会更容易些,重塑辉煌指日可待!” 那天,归师父的分析头头是道儿,老道士听了心里乐开了花,但脸上却还是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恭谨,嘴上也不忘谦虚一句, “府主所言虽句句在理,但还是小看了贫道,火圣塔与萧族长既交于刎颈,便当生死与共肝胆相照,能护卫萧族长左右是我等荣幸,此次进三尊道场,火圣塔上上下下,必万死不辞!” 第七百四十二章 东方宜庭 追迟和承法驹护着剩下的六名萧家将早在两个月前就去了东方家,路上花了一个多月。 接引萧家将的人是东方家族的大长老东方宜庭,老人家已经是四百九十五岁高龄,搁在凡间已经算是及其长寿,他跟其他东方家人一样,骨头架子又宽又高,面相除了带着整个家族都有的粗犷狂野外,还添了点凶气,不知道的人看见这么一副模样,肯定会以为他个不好惹的主儿,但其实老人家和蔼的很,在东方家那一群老头子里,绝对是脾气最好的! 关于萧家将要到东方家来插队这件事儿,东方宜庭没有跟任何人讲,他将进入自己密室的路线告诉云蒲长老,并跟云蒲长老商定好,每天会给萧家将他们留一刻钟的时间,在子时末刻到丑时初刻,他便会打开密室,恭候贵客临门,至于如何穿过东方家的法阵,这个不劳他费心,有萧聪就够了。 萧家将们进入密室的当天晚上,东方宜庭便悄无声息地逛了六名年轻后生的寝室,带着慈善的笑容把熏香往后者鼻前一抹,接着便心满意足地将其拖进密室里软禁起来。 这是他斟酌良久的人选,为此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六名族人的人pi面具,萧家将进入密室后,用萧聪给的法阵石刻更换那六名东方家子弟的气息,但是没戴东方云庭准备好的人pi面具,因为临走时萧聪给了他们一件换脸玄器,利用这件玄器,只要有参照,他们可以伪装成任何人的面容,逼真高效,持续时间还长,可是比东方宜庭的人pi面具高出好几个档次! 对于萧家将的言行,老人家没有任何不悦,一来他本就脾气好,不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二来,萧家将对自家族长向来唯命是从,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他当然得理解。 平常时间东方宜庭表现都相当自然,在约定的时间里打开密室、制作人pi面具、安顿萧家将和追迟他们、迷晕族人拖进密室偷偷调包……老人家按部就班且手段娴熟,使得这一切都近乎神不知鬼不觉,看着好像是在自娱自乐,倒是让人觉得有趣的很。 为了让所有事情无缝连接不露破绽,东方宜庭趁热打铁略施小计,他把六名萧家将放出去之后不久,又赶紧让人给叫了回来,这一次自然是做给族人看的,所以整个东方家人尽皆知并议论纷纷,大家都看不懂大长老意欲何为,有猜测就有试探和“交流”,于是一时间东方家族人心漂浮,说什么的都有。 某些特别有脑子的人自然知道大长老剑指何方,三尊道场开关在即,值此之时,除了它还能有什么! 消息不胫而走,其他族人的心里面变得更加忐忑,他们对三尊道场传说中的不世机缘耳闻已久,说不眼红那是自欺欺人,而这一次东方家族明显是有大动作,大家都想得到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踩了狗屎运的家伙为什么不是自己呢?既然是同出一族,为什么要区别对待,最起码该有个公开透明的选拔吧,怎么可以如此不公平、不要脸! 东方宜庭让萧家将在自己的偏院里无所事事地呆了七天,期间闭门谢客,他自己也没出过偏院半步,出来时已是满城风雨,但老人家对此泰然自若无动于衷,气定神闲地宣布: “去往三尊道场的队伍,老夫已经定下,除了他们六个外,再加上婕儿、云昊和锄殷,另外由东方澜、东方裘考、东方屉、东方若德、东方三守、东方河谆、东方子辰你们七个护送,后天出发。” 这一席话如陨石入海,直接在东方家掀起轩然大波, “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内定了?” “这一次去了这么多人,竟然都不商量一下,怎么着都该给个机会吧!” “都已经有那么多人,多我一个又能怎地?” “……” 东方家族这一次敢派这么多族人到三尊道场抢夺机缘,这里面若说没有猫腻,恐怕连鬼都不信,最起码的,被大长老单独教诲了整整七天的六个族人,可都在去往三尊道场的队列之中呐! 自家人最是了解自家人,大长老能坐上今日之高位,靠的就是深不可测的城府和高明至极的手段,老家伙深谋远虑,从来不做没底儿的事儿,也就是说,这次去三尊道场,东方家有很大的把握得到足够的好处,由此大长老才自作主张,不由分说地指定了所有人选,因为这些都是他的人!还真是应了世人最爱说的那句老话,肥水不流外人田! 心里虽然不忿,但在大长老的权威面前,所有人都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敢怒不敢言,没办法,他们也得为自己的以后着想,等这些人从三尊道场回来之后,东方家族便再也没人能憾得动大长老的地位,要想继续依附在东方家这棵大树上寻求发展,就不能得罪那老匹夫,否则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一天的时间,汹涌的暗流当然不会消失,但无所谓,因为东方家派往三尊道场的队伍就要出发了。 清晨簇新的阳光缓缓地铺在地上,叶片上的露珠毫无征兆地滴落而下,水渍也跟着无声无息地消逝。 在东方家门前的大道上,以东方宜庭为首的老辈儿人正面带笑意与被派往三尊道场的队伍作别,东方婕等年轻后生一个个神色激动,东方澜他们七名护送者虽然面色沉静坚定,但那迸射的一双双炽热眼神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他们都自认为是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砸中的幸运者,才一天的时间,根本没法将那份心花怒放消磨--虽然也知道这事儿只能在心里偷着乐,但人之常情,它就是控制不住啊! 至于站在众长老身后的其他东方家族人,没一副好脸色,羡慕、郁闷、愤怒、嫉妒、冷眼旁观……估计这些人此时都在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恶毒地臆想者那些抢夺他们机会的家伙全部悲惨地折在三尊道场里面,万箭穿心、死无全尸、魂飞魄散、万劫不复……总之,怎么残忍怎么来。 当然,人群里面还有另外一副面孔,由萧家将伪装成的东方家人一个个地还是那样眼神凌厉面无表情,在东方家人的眼里,他们已经变得十分“陌生”,不明则厉,他们对这六个人有一个共同的认识--这些都被大长老动了手脚,在整个去往三尊道场的队伍里,其地位恐怕比东方婕他们还要高! 这正中东方宜庭的下怀,毕竟人老成精的他对此早已经有了铺垫,他之前让萧家将在他那儿待了七天,就是为了故弄玄虚,让族人们浮想翩翩又敬而远之。 所以此时不明不白的东方家人都以为这是大长老的得意手笔,对他们六个视而不见,就连东方婕他们也在与六名萧家将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目前的状态来看,这样的距离应该能持续一段时间,东方宜庭不奢望太长,只要在进入三尊道场之前不出乱子就行,进入三尊道场之后就无所谓了,到时候三尊道场完全关闭,东方家的人跟萧聪他们顺利合兵一处,有战功赫赫的萧族长带领,绝对能在三尊道场里无往不利大杀四方! 一想到这儿,老人家嘴角就忍不住浮现出了得意的笑容,且不说近百代人以来东方家族一向以协助萧家为荣,就说这一次萧聪侥幸不死,龟府、火圣塔、皇族几方势力大费周章地做出那么多安排,那三尊道场里肯定是大有可图!关键是人家还主动找上了他,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啊!能不能捞到好处先放在一边儿,人家给足了面子,自己这边就得接稳喽,而根据以往的听闻,只要是萧聪参与的事儿,就没有落空的! 甚至可以说,东方世家重整旗鼓的机会已然到来,其开始,就在三尊道场这一站上,等东方婕他们从三尊道场回来,假以时日,东方家族的势力一定会有一个极大的飞跃,这跟归师父给赵三平出的高招儿是一个道理。看书喇 不仅如此,三尊道场这一站还可以成为一个至关重要的纽带,将东方家真正地拴在萧聪驾驶的这辆战车之上,如此一来,面对正在步步紧逼的浩劫,东方家不但不必像其他家族那样憋屈,说不定还能大大地风光一回! 这事儿,想想就刺激! 于是东方宜庭才忍不住感慨, “复兴之时恰逢老夫,天意,天意呐~” 第七百四十三章 千丈柴扉 燕峋山位于东方家的东南方向,距离不过两万舍,比起其他家族和势力来,东方家也算得上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但东方家人的速度实在是有点慢,不到两万舍的距离,萧聪他们只需要四天的行程,东方家人竟然足足耗费了十一天!幸亏玄真界没有很强大的势力对他们这群人感兴趣,否则,这队人马全军覆没在哪个山坳里都不知道! 可饶是如此,东方家人还是比萧聪他们先一步到达燕峋山脚下。 …… 躅麝载着萧聪一行人到达燕峋山时,整个燕峋山已经“藏龙卧虎”,比他们来得早的大有人在,这当然是得益于几个月前萧聪在燕峋山的壮烈事迹--萧大族长追踪魔族追踪到了燕峋山,联合多方势力竭力围剿,将众魔物杀得片甲不留,而后慷慨誓师,拂衣而去……事情真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可那多方势力和众魔物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燕峋山呢?而且整个玄真界的焦点人物萧聪也追到了那里,事情真的好巧哦~ 燕峋山是三尊教的教廷所在,且三尊教打的是三位仙尊的招牌,而以往三尊道场出现的地点也是燕峋山。 如此说来,萧大族长之所以现身于燕峋山,怕不是奔着魔族去的,那场大战应该就是一场巧合,是另外一个共同的目的把他们聚在了那里,结果冤家路窄大打出手,这个共同的目的不会是别的,只能是三尊道场! 唔~原来如此,看来三尊道场就要再次开启了,三尊教先知先觉,所以召来了那几方势力,准备静悄悄地守株待兔--三尊道场开启的具体时间,连三尊教也不能完全确定,不排除还是会有其他势力来趟浑水,但时间就是机会啊,若能在三尊道场始一开启之时就进入其中,便能一骑绝尘,后面的争斗不管如何激烈,就让那些家伙们争去好了!反正他们事前有约,分脏明确,肯定能在最小的伤亡之下得到最大的好处! 萧聪有龟府相助,老乌龟们对天地气机最是敏感,他自然也提前得到了消息,那次便是去燕峋山探探情况,以备后面的行动。 至于出现在燕峋山的魔物,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捕捉到的风声,但八成也是冲三尊道场去的,最终目的是不是强夺机缘没法确定,但若放他们进入三尊道场,对于玄真生灵来说绝对是个噩梦! 或许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三尊道场里的机缘,他们只是要将里面的生灵残害干净,魔族对玄真界的入侵绝非一朝一夕能完成,它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每一方都要有不断的投入,在这样的博弈中,若玄真界这边先减了流儿,魔族便会抓住机会势如破竹长驱而入,到时候所有后果可想而知。 如此显而易见的事实,玄真界对三尊道场感兴趣的存在都陆续有所察觉,但最先回过味儿来的还是三尊教,萧聪坏了他们的好事,几名老家伙恨得牙根直痒痒,詈骂不只是留在心里,还秃噜在嘴上,想起自己当时也曾被年轻人的慷慨陈词引得心神激荡,那一张张老脸就感觉有点没地儿放,养了一辈子鹰,今儿个却被鹰啄了眼,耻辱啊! 萧聪之前的小把戏收效甚好,此时的燕峋山堪称人满为患,因为时间充足,来的不只是那些古教圣庭,其他各处偏僻之地的强族也来了不少,放一般情况,他们根本就没这机会,此次有萧聪指引,忙不迭来凑一把热闹,由此可以看出三尊道场机缘魅力之大。 三尊教的山门早已紧闭良久,并严禁弟子私自外出,现在的燕峋山就像是一个火药桶,稍有不慎就会爆炸开来,到时候最倒霉的肯定是三尊教,再加上最开始的几次伤亡事件,就算没有这几条教令在,那些躲在三尊教里面瑟瑟发抖的三尊教弟子也不敢出来。 …… 赵三平他们找了块空地稳稳落下,为了掩人耳目,并没有跟东方家有所交流,东方家人来的早,安营扎寨的地方也靠里一些,赵三平他们算是最后一批到达的人,都快被挤到燕峋山之外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赵三平他们有心低调,但毕竟是近来风头最盛的势力之一,想要默默无闻根本就不可能,在某些人看来,他们是悲哀的可怜虫,或者是玄真界的罪人,但也有些人认为,他们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赵三平他们这乌泱泱的一大帮人刚刚落下来,此处就成了整个燕峋山最热闹之所在,不少生灵纷纷前来殷勤拜会,其中有同在濒阳荒漠的“邻居”,还有其他四塔的后生,有萧聪他们去往大荒是接下的一应好友,比如蹄甲象族和紫翼云鹄等,还有跟皇家有所交集的同道之辈,最起码的就是八院和古元教。 此般种种,让赵三平感觉很是疲惫,这并非他不善交际,而是因为明知萧聪还在,却要装出一副十分悲伤的作态,这对他来说,简直比跟杌豸还要压力山大! 倒是星流云那边显得应对自如,当年一行人去往大荒时结下的好友以及跟皇家有交集的同道之辈皆是由他来“接待”,狗头少帅深谙人心之道且话术了得,三言两语地便把一大群人拉到了同一阵营里,大家达成口头约定,结成暂时联盟,虽然是纸糊的当不得真,但总归是个威慑,说起来也算是好事。 玄真界的势力和古族几乎全部来到燕峋山,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恩恩怨怨的甚是复杂,冲突自然是在所难免,所幸没有引起太大的混乱,只有几个确实是有不共戴天之仇者忍不住拔了刀,在这种场合,一但交手就肯定是不死不休的状态,因为就算不被仇家杀死,也得遭到其他虎视眈眈者的毒手,结果就是几方人马一个也没能留下,其他人引以为戒,暂时抛开一切恩怨,一直到三尊道场开启,都鲜有争斗发生。 六天后。 早晨的太阳只露了会儿脸,大约辰时末刻,天色大变,乌云汹涌,电闪雷鸣,天地间忽明忽暗,或不见五指,或亮如白昼,上苍威压浩然五匹,让人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修为和实力也收到了一定的影响。看书溂 所有驻扎在燕峋山的生灵,都将身体绷紧,剑拔弩张全神戒备,对于具有某些特殊手段的邪灵来说,这是暗杀偷袭的好机会,所以对于另一些相比来说还算正常的“猎物”,这时候跟进入三尊道场里一样危险。 粗重的喘息、兵器的交击声以及死亡降临时的哀嚎,淹没在呜呜风声、淅淅雨声以及隆隆雷声里头,生命的消逝也莫名带走了周围的一些温度,让人感觉越来越寒冷。 皇甫翾施展《应魂咒》的同时心里默念《神秘古经》,脑袋后面的银色法盘和眉心处那如冰雪铸就的神秘符篆却并没有显化,他们是鸿翔的标记,若是这时候出现在皇甫翾身上就露馅了! 其实现在的皇甫翾还不能随意控制神秘符篆和银色法盘是否显化,但只要精神力倾注不是很强,就刺激不到它俩,而对于现在这般情况,就不需要皇甫翾倾注太多精神力便能把握全场,她将所有人的精神都联系起来,并在他们站立的地方建立了一个地图,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坐标,当有邪灵靠近的时候,其方位是大家都知道的,如此便成了一个几乎无懈可击的防御体系,所有邪灵在尝试之后都明智地选择了放弃。 此般境况持续不长时间,高空之上再添异象,如墨一般的云海之中,有一个最开始毫不起眼的光点迅速膨胀,眨眼间便像一朵菊花似的绽放开来,花瓣飘散,瑞彩千条,幻化成栩栩如生的诸天神明,在银色的雷光的衬托下,愈显神圣。 在诸天神明的中间,有一条描画了无尽神秘符文的大道,它斜斜往上延伸而去,在大道尽头,出现一座巨门--准确说,是两扇高达千丈的柴扉,破烂暗淡,荒蛮的沧桑古意迎面而来。 之前听贤牧赢目宣说起过,当诸神异象出现时,想进去三尊道场的人要接受其最后的审判,这时候万不可有分毫造次,否则将会被那诸神异象当场击杀,倘若是心术不正者,则会被就此拦下,而即使能够走上那条通往千丈柴扉的大道,要是受不了诸神异象带来的心里煎熬,一样有可能半途而废,它们总是能够刺痛心里面最柔软的地方,甚至会搜寻到某些痛苦的回忆,这也是为什么三尊道场被世人认为是三位尊者借以挑选传人的主要原因之一。 近万名生灵开始井然有序地踏上大道,不疾不徐地往千丈柴扉走去,萧聪他们和几个古族吊在大部队的尾巴上,全身放松心无旁骛,默默保持着心神与某一神秘存在的微弱联系,并跟随它的指引,直到完全进入另一个世界。 第七百四十四章 神秘符篆构成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萧聪感觉与那莫名存在的神秘联系突然间断了,于是他知道,自己已经处于三尊道场之内,为了以防被偷袭暗算,赶紧睁开双眼。 另年轻人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始一睁开眼,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但见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五颜六色千奇百怪的神秘符篆,有的极其复杂,也有的极其简单,它们或像水一样流动,或像风一样轻拂慢卷,或如梦幻一般消失而又出现……总之,没有固定的形态,让人琢磨不透其中的奥义。 短暂的震惊之后,萧聪放下心来,在这样一处地方,估计没人敢轻举妄动,可这片由神秘符篆构成的奇异空间,赢目宣和归师父却谁也没提起过,赢目宣不知道还情有可原,赢族人虽然已经来过三尊道场多次,毕竟实力不强,很难探究很多地方,但龟府可就不一样了,他们知道的信息比赢族人多得多,若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处地方,肯定早就告诉了他,这实在是有点不正常, “难道这是它的第一次出现?还是说,之前被龟府和赢族人派进来的门徒一个也没遇上?” 萧聪来不及多想,赶紧去寻找皇甫翾他们的踪迹,但环视四周,却一无所获,于是他心慌了,将紫目发挥到极致,同时心里面也开始默默颂念《神秘古经》,而就在这时候,感觉肩膀被捣了一下,他扭头看去,竟发现身旁的符篆慢慢幻化成皇甫翾的模样! 对此,他难以置信,也分不清真假,于是不由自主地往一边跳了一步。 “哎呦,我的天!” 熟悉的声音传进识海, “是欧阳寻,他也在这儿?对啊,他本来就该在这儿!” 年轻人匆忙转首,便见欧阳寻的形像如方才皇甫翾那样从密密麻麻的神秘符篆中褪脱出来。 “我明白了!”皇甫翾恍然大悟地喊出了声,“都快打他一下!” 话音刚落,萧聪便看见周围的神秘符篆汹涌澎湃起来,它们组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而他就在漩涡的中心处,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身旁接连不断地出现伙伴的形像,星流云、幽女、尹诺、冥乌族兄弟、五塔门徒、赢族子弟…… 但除了他们之外,其他地方依旧是数不尽的神秘符篆! “我们此时是在什么地方?”萧聪问道。 欧阳寻往远处了了一眼,回答说: “这……应该算是个湖泊吧……对,我们此时是在湖边。” “这周围还有其他势力吗?”萧聪接着问道。 欧阳寻摇摇头, “没有,都跑了,如果我猜的不错,三尊道场应该是按时间把进来的生灵分别送往不同的地方,咱们算是挺幸运的,一个没丢,而且跟我们一起被送到这儿的家伙总体实力皆不如我们强,所以也没有觊觎之心,都赶着去寻找机缘了,现在……” 高大青年有往四面八方看了一眼以作确认, “现在这地方就我们这些人。” “还是不要掉以轻心!” 皇甫翾适时提醒,声音有些严肃,或许在外人听来毫不突兀,它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无疑是个危险的地方,不一定只有我们这些人,所以还是小心为上。但落在欧阳寻等人的耳朵里,便有了弦外之音--萧聪的身份还不能暴露,所以嘴上一定要有个把门儿的! “都统领,难道都看不到吗?” 星流云拱手相问,很是恭谨,也很是客套,萧聪现在的身份是玄真皇派给公主殿下的亲卫都三顺,论官职虽然难以望星王爷之项背,但地位,却只比星王爷差了那么一点点,毕竟是玄真皇的亲信,在他老人家眼里,关键时刻,都三顺肯定比星流云好使,星王爷是老演员了,对细节的把控,可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自然不能有如此低级的漏洞。 萧聪摇摇头, “回王爷的话,在卑职眼里,眼前除了各位,其他的都是神秘符篆,就连你们,也是在与卑职接触之后才在神秘符篆中显化出来的。” “这……”萧聪的回答让所有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要不,我们先陪着都统领在此处稍作调整,看看能否找出问题的原因,并将其解决,磨刀不误砍柴工,三尊道场里走这一遭儿,没有都统领可不行啊。” 皇甫翾声音相当客气,无形中便为“都统领”披上了一层神秘面纱,好像保护公主殿下只是个幌子,都统领自己才是皇家派人进入三尊道场的主角,并有一定的企图,结合皇家头一回派人进三尊道场的“事实”与都统领此时的表现,此事必有猫腻,最起码,都统领跟三尊道场之前就有关系! 其他人纷纷点头称是,于是,一行人进入三尊道场后还半步没走,便原地驻扎下来。 萧聪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自己发生了这种异况,但毫无疑问的是,若是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他便会成为整个队伍的累赘,一步步将队伍拖垮,最后全军覆没,而他们又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回到外面的世界,所以无论如何,这件事必须得到妥善解决! 虽然萧聪身上的秘密不少,但若是要找出一个他与在场所有人的不同,其实寥寥无几,除了《天道宝典》和《破天式》的传承有嫌疑外,就只剩下他那个与生俱来又讳莫如深的秘密了。 年轻人盘腿坐在地上,闭眼掐诀,放松全身,没有运行任何功法,只是用心感受这个世界,他认为相比于自己的体质,《破天式》和《天道宝典》的嫌疑小的多,于是便越过两者,直接往体质这方面探究,此时他放弃所有功法,若是对这个世界的感应没有任何变化,那就可以确定,原因是出自于体质了。 结果不出所料,停止运行所有功法后,他对这个世界的感应没有丝毫变化! “为什么这个世界里的一切,在我眼里都成了神秘符篆呢?”萧聪冥思苦想,“难道,他们看到的都是假象,真像只有我能看到?这个世界本就是由法力构建,即使是我们这些来寻找机缘的人,也不过只是一种法力的投影,我们的真身并没有进来,而是停在那条大道上了……” “不对……如果这真的只是某种映射,我和翾儿绝不可能会一点察觉都没有,进入三尊道场的修为上限是通天境,我俩的精神力和灵魂都可比肩通天境伪仙,翾儿甚至比我还厉害一些,有《神秘古经》的加持,想要骗过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又或许,这一切其实都是真实的,但是这个世界里还有一种神奇的存在,又因为我的特殊体质,所以它们在我眼里都成了神秘符篆……” “但为什么他们在接触到我之后就又显化出影像了呢?是因为我还没有完全融入这个世界,还是因为我进入到了一个更深的层次,看到了更多,或者是别的原因,比如在这个世界里,我需要与他们重新建立联系……” “嗯……总觉得还少点什么,没有把这些全都联系起来,到底是什么呢?” …… 回视内景,见血肉经络如初,再往灵魂深处窥查,竟发现了久违的两个无相萧聪,而更令人吃惊的是,两个无相萧聪都出现了,且在隐隐发光,但修罗萧聪还是不见个影子,之前在百丈石室参悟时他就已经知道,两个无相萧聪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压制修罗萧聪而存在的,修罗萧聪出现,但只要不发难,两个无相萧聪一般不会出现,两个无相萧聪出现,修罗萧聪必定有所活动,可从进入三尊道场到现在,他却没有半点关于修罗萧聪的感应,这件事让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难道两个无相萧聪的出现与修罗萧聪无关?” 好像这个假设比前者更让人感觉后怕,若两个无相萧聪的出现与修罗萧聪无关,那便是直接与三尊道场有关,牵扯到本源的因果自然事关重大,要是善缘那还好说,但要是冤孽,那他可不就成羊入虎口了嘛!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既来之则安之,先想办法把眼下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萧聪定了定心,开始琢磨怎么让自己像其他人那样看见这个世界的景象,根据刚才的推断,他决定由浅入深,循序渐进,一步步地试探着来。 以自己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真正地进入这个世界为前提,他试图“再往前走一步”,使自己完全融进这个世界,可百般探求之后却是一无所获。 于是他又以自己进入了一个更深的层次为前提,试图往后退一步,可闷头乱撞一通后还是什么改变都没有,他不敢放松,迅速调整思路,决定在自己的特殊体质上试一试。 关于两个无相萧聪的渊源,萧聪自己也不知道,但眼下两个无相萧聪是最明显的突破口,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其他人与他接触之后,皆显化出了具体的形像,他猜测这件事跟两个无相萧聪有关--或许也跟修罗萧聪有关,可惜他并不能控制两个无相萧聪的行动,甚至无法与其交流,故而只能不停地使各种方法进行刺激,这十分危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自取灭亡。 如此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到后来萧聪被逼的实在是没招儿了,索性直接让本我萧聪靠近两个无相萧聪,试图对其一探究竟,在此之前,他从没如此冒险过,所以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破罐子破摔的荒唐之举,却不料本我萧聪到那儿之后,两个无相萧聪竟光芒大放,将本我萧聪吞没其中,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神秘古经》自行运转,堪称疯狂! 萧聪被惊醒,半低着头大口喘着粗气,突然间他发现,眼前的景象已经不是密密麻麻的神秘符篆,而是青青草地,他鬼使神差地将手抚向那弯弯的草叶,入手微凉,柔软却又带了点粗糙的质感,简直真实的不能再真实。 “我能看见了……” 年轻人呢喃出声,缓缓抬起头来,目光由近及远并慢慢移转,他看见近处树影婆娑,那静静的湖面想一块浅蓝色的宝玉,他看见连绵远山,青黛错杂如一幅古拙山水,他听见了鸟语,闻见了花香,甚至能感受到这片天地的美好和静谧,而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对这里有一种没来由的亲切。 “真的看见了?”星流云剑眉轻挑问道。 萧聪面对欣慰的笑容,点点头, “看见了,全都看见了。” “那便赶紧启程吧,不然机缘都被人家抢没了!”皇甫翾俏皮一笑,率先往前走去。 众人相互对了个眼神,而后纷纷跟上公主殿下的步伐,就这样踏上了进入三尊道场后的第一程。 第七百四十五章 浪花 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后,欧阳寻拿出归师父给他的地图,开始用一路所见确定他们现在的坐标。 这地图在此之前欧阳寻还没拿出来过,一出现便引得众人连连称奇,星流云更是瞪大了眼睛, “我去,不是吧,你们龟府已经这么神通广大了,连三尊道场的地图都拿得出来?” 俊美的年轻人凑近了看,却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图……不对吧,怎么看着那么别扭呢?还有这么多空白的地方,看来龟府的水平也不怎么样嘛。” 星流云这张嘴,还真是正反的都能使,皇甫翾等人对其前后不一的表现嗤之以鼻,而欧阳寻的心思全在地图上,对此充耳不闻。 萧聪亦是看着那张地图,双眼微眯,一动不动,星流云说的没错,这张图看着确实大有古怪,都不用深究,最起码的景物衔接就太不合理,河流蜿蜒在山腰、草原成圆筒状、山峰一般粗壮的水柱通天彻地,也不知是从天上倾泻而下,还是从地里喷涌而出、东倒西歪的楼阁殿宇飘在空中、分别从天空和地面拔起的尖峰如犬牙差互,有的甚至还带钩儿…… 光是看着这张地图,萧聪就感觉一阵头大,以他的智力,竟然没法完全想象出那是一副怎样的景色。 欧阳寻找到他们所在的位置,站起身来,伸手往西北方指了指,道: “走,那边应该有个大机缘。” 说完就要往前走,却被星流云一把抓住了衣袖, “你确定?” 欧阳寻浓眉轻挑, “不确定我敢带着你们去?” 星流云扁扁嘴, “你这图明显就有问题啊,不再研究研究了?” 欧阳寻用另一只手拍拍星流云的肩膀,气定神闲,还带了几分微笑, “放心吧,我师父不会骗我们,就算没有机缘,也肯定没有伪危险,去看看吧,反正我们对这儿又不熟,去哪儿不都一样?” “这……”星流云松开手,点点头道:“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哈……” 皇甫翾嗤笑起来, “星流云,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堂堂狗头少帅,这会儿怎么没主见了?” 星流云白眼大翻, “本王爷这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懂个屁!” 皇甫翾掐起小蛮腰,佯装怒色, “大胆,星流云,你竟然敢跟本殿下无礼!” 星流云一声冷笑,低声嘟囔了句“本王爷又不是第一次这么骂你,要真论起来,早就死八百回了!”同时吊儿郎当地作揖行礼, “臣下无意语失,还望公主殿下恕罪。”声音半死不活,敷衍至极。看书溂 三皇子见自己妹妹还没有罢休的样子,以手扶额怅然叹息, “我说差不多就行了,正事要紧,再不走黄花菜都凉了。” 心不在焉的三皇子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向一边,像是在躲着些什么,其中玄机懂得都懂,更有甚者发出几声偷笑,只有湘怡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时间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武王殿下的面子,皇甫翾还是要给的,尤其是在星流云这个大冤种跟前,可千万不能让三哥哥失了面子,不然他会很伤心的, “既然武王殿下都开口了,本殿下念你是初犯,便姑且给你个机会,下不为例。” “谢殿下。”星流云不忘谢恩,却还是那副流里流气的作态。 …… 在欧阳寻的带领下,一行人往西北方走去,绕过宝蓝色的湖泊,翻过一片巨岭和山脉,在这面天然屏障之后,竟然是大海! 欧阳寻拿出地图仔细端详,不再开口,萧聪的目光也定在那块在湖泊群山和大海之间的空白上,可展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两处地方,却是连着的,按照龟府的行事风格,这片空白里面肯定大有文章。 思索良久,萧聪有所猜测,却以神识传意,让皇甫翾问欧阳寻道: “大才子,想了那么久,有眉目吗?” 因为同修《神秘古经》,他俩之间一直有一种微妙的联系,尤其是在交流方面,外人很难察觉,这事儿萧聪特意拿赵三平试过。看书喇 欧阳寻神色暗淡,缓缓摇头, “师父说地图上的空白地带有无限可能没法确定,但一般会有提示,可我结合所见所闻却始终没找到提示在哪里。”说着,幽幽一叹。 皇甫翾微微一笑, “没有提示就没有提示呗,我记得之前贤牧说,赢族人曾在三尊道场里面像通过传送阵一样进入一片奇异之地,我想,这应该就是空白之所在吧。” “你是说……” “虽然我们看着大海尽在眼前,但其实在这两处地方之间,可能还存在别的空间,至于这片空间是什么样子,龟府也不能确定,所以便用空白来表示,我们若是决定去那个地方逛逛,继续往前走就是了。” 皇甫翾话说的平静自然,却让欧阳寻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但听皇甫翾这口气,似乎对那个地方很感兴趣,而皇甫翾的意思,应该就是萧聪的意思。 稍微失神儿之后,魁梧青年点点头, “好,那就走一趟吧。” 一行人来到海边,极目眺望,浪花滚滚不见边际,飞肯定是飞不过去的,看样子他们需要一条船,但三尊道场里的见闻经历肯定不能以常理度之,大家都是聪敏人,所以谁也没有要去伐木造舟的意思。 萧聪站在海边静默片刻,眸子皱缩,突然道: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些浪花,似乎想要告诉我们什么?” 众人倍感惊异,皇甫翾缓缓开口, “此中玄机,还请都统领细细道来。” 萧聪这才记起自己的身份,赶忙作揖拜道: “回殿下,具体的卑职也说不清楚,只是隐隐觉得,此情此景似乎响应着某种天地气机,若要一探究竟,还请殿下多多感悟才是。” 皇甫翾点点头, “多谢都统领不吝指点。” “殿下言重了,此乃卑职之幸也。” 皇甫翾嫣然一笑,算是将这段对话挂上了句号,而后对其他人道: “既然都统领说此处有机缘,那我们不如试试能不能将其收入囊中,各位意下如何?” 星流云一声怪笑, “废话,有便宜不占,那不是乌龟王八蛋嘛!” 大家已经习惯了星流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粗俗,谁也没说话,也算是默认了星流云对这件事的态度,遇见了就是缘分,先把能抓住的攥在手里,其他的以后再说,星流云确实是话糙理不糙,这不就是他们的心声吗? 就这样,以萧聪为首的二百多名修士齐刷刷地在沙滩上盘腿而坐,身体放松,双眼平视前方,滚滚浪花映在他们清澈的眸子里,成了那一张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的猫腻,慢慢地,一抹无法言喻的道韵从他们身上弥漫而出,并在这片沙滩上行成一方与众不同的空间,忘了之前哪一个前辈说了,他把这种东西叫做“场”。 不知不觉中已是红霞满天,金色的夕阳半挂着缓缓下降,并在海面上投下一条延伸到岸边的柱子,在海浪的作用下,它不停地蠕动着,恍若活物,海浪也被镀了色儿,只是以光柱为中心,随着夕阳西下,往两边逐渐暗淡,那光柱也在慢慢往回缩,直到太阳终于沉到地平线之下,所有的所有的光彩都消失不见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所有人近乎同时闭上了眼睛。 第七百四十六章 流水塑像 萧聪不是第一个睁开眼睛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睁开眼睛的人。 不知道月亮是什么时候爬上的山顶,星海还未完全显现,但海面上已经是银洒洒的一片璀璨,尤其是那还在不断起落的浪花,更是闪亮甚至有些耀眼,在暗紫色夜空的衬托下,整片幕景看上去神秘、深邃,美轮美奂。 关于这一段的感悟,年轻人说不出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却总觉得获益不少,冥冥中貌似多了些难得的东西,使得生命中某一空白之处得到了填补,所以现在的他们充实而满足。 “接下来该怎么办,今晚还往前走吗?”良久,终于有人说话了,是星流云。 欧阳寻摇摇头,回道: “咱们初来乍到,我看还是老实点比较好,今天这好歹也算是桩不小的机缘,都说贪多必失,咱们姑且见好就收吧。” “就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呐,”皇甫翾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该来的总会来的,逃不了。” 这句话让一向谨小慎微的欧阳寻一下子警觉起来, “什么意思?” 星流云不请自答, “意思就是,在哪儿都一样,这地儿也不太平,那么聪明的人,装什么糊涂呢!” 欧阳寻还是对星流云置若罔闻,问皇甫翾道: “公主殿下可是又察觉到了什么?” 皇甫翾一声冷笑,阴阳怪气地说, “某些脏东西啊,就是阴魂不散,所以咱们必须得小心点,别让他有可乘之机才好,尤其是晚上!” 言者有心,听者有意,星流云等人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神里读到了同样的信息,皇甫翾话里带刺,已经不是暗示,而是赤裸裸地提醒了,并且,她这话好像也不是对在场的伙伴说的,细品之下,感觉更像是对那“脏东西”的威慑,看来公主殿下果然察觉到了某些异样。 “是土着,还是像我们一样来探险的生灵?”欧阳寻问道。 皇甫翾没答话,看来是也不能确定。 萧聪暗地里将精神力发挥到最大,寻了好久却一无所得,他不知道皇甫翾是如何确定有“脏东西”在跟着他们,但他一向相信皇甫翾的判断,不过,有另一个问题再次浮上他的心头--皇甫翾的灵魂和精神力已经到什么层次了?关于《神秘古经》,她又领悟了几个字?为什么她能在这方面步进神速,而自己却寸步难行? 经过诸多事件之后,他已经完全确定,皇家虽然表现一直很平凡,但绝对不是一个寻常的凡界家族,这个家族的底蕴和渊源,恐怕比某些古教圣庭还要恐怖,最起码,它跟时空兽的紧密关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就拿他现在用来隐藏身份的这块时空兽皮来说,恐怕就连混沌楼他们都搞不到! 于是他越加怀疑,当年在完mei国度获得《神秘古经》,自己会不会真的是沾了皇甫翾的光? …… 虽然皇甫翾说在哪儿都一样,但大家还是决定在此先呆上一宿,明天早上再往更深处走,准备充足的欧阳寻从弥芥中取出一应吃食,处理后扎在架子上,火焰当然不是烧柴所得--这里的一草一木他们暂时还不敢乱动,是靠火圣塔的门徒催动御火之术将吃食烤熟,大家简单对付了几口,而后说了会儿话,定好值班轮次,便休息去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晨没有早课一说儿,三尊道场里的太阳只是一个投影,有界壁隔着,他们怕是吸收不到任何东来紫气。 天光大亮之前,大家就已经吃饱喝足整装待发,他们不再迟疑,纷纷蹚水而去,那水看似很深,但无论如何,水面却只没过众人的脚踝,好像下面有一块平整的透明水晶,在支撑着他们一步步地往前走。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意料中更诡异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但见方圆近百里之边缘,突然涌起粗壮的水柱,他们升到三四十丈的时候,开始显出形态来,最后便是一尊尊由水流编织成的拄剑甲士围成一圈,他们一动不动,像是只要守住这片地方。 众人纷纷进入战斗状态严阵以待,经验丰富的他们都知道这些流水塑像并不是主角,好戏还在后头,星流云甚至猜测道: “这该不会是个擂台吧!” 话音刚落,眼前景色忽变,碧海蓝天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处血色大湖,天空和那一尊尊流水塑像也是血色的,感觉甚是压抑和惊悚。 萧聪蓦地心头一沉, “果然是处擂台!” 紧接着大声提醒道: “无论如何,都别想逃跑,甚至不要靠近那些守卫,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但只要解决里面的麻烦,估计他们就会自行消失,谁都不能乱了阵脚!” 与此同时,那一尊尊流水塑像开始活动,他们整齐划一地举起手里的巨剑,当巨剑被举过头顶时竟张开嘴发出一声嘶吼,一股股黑色的洪流自其嘴里奔涌而出飞泻而下,落在血红色的湖面上,便成了一群群的生灵! 星流云几人定睛一看,惊呼出声, “是他们!” “谁?”萧聪问道。 “跟我们一起进到这里的生灵,当然,不只是他们,他们没这么多。”回答者是皇甫翾,她柳眉紧蹙,声音也变得十分凝重。 萧聪定了定心,说道: “先别想其他的,把眼前的麻烦解决掉再说,不出意外的话,只要把他们灭掉,这一关就算是过了。” “嗯嗯,”皇甫翾重重点头,“都统领提醒的极是。” “还有一点,”萧聪紧接着补充说,“尽量把昨天领悟到的东西运用到这场战斗中来,说不定有大用!” “啥?”星流云瞪大眼睛,“那玩意昨天才刚接触,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再说又不是什么功法秘籍武技招式,怎么用?” 萧聪想了想,回道: “当心法用!” 星流云没再说话,因为敌方已经冲到近前,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选择,只能不遗余力地投入战斗了。 想法是萧聪提出来的,他当然要身先垂范争取在最短是时间里帮大家找出一条明确的路来,但即使是在这般情况下,年轻人也没有暴露身份,因为刚才皇甫翾已经提醒过他,他不知道皇甫翾为什么一再郑重暗示他要隐藏身份,但他相信皇甫翾这么做一定有其道理,当然,也是为了不让心上人多做担心。 一群由法则操控的傀儡,一上来便是全力以赴,所以这战斗没有渐进的过程,注定要以白热化的状态从开始一直持续到最后。 敌人之前都是进入三尊道场碰运气的生灵,其实力水平自是不用多说,尽管已经成为傀儡,却保留住了生前的神通法术,并且在法则的加持下,感觉其实力还提高了一些,别的不说,在元气的调运上,他们可是展现出了佼佼者的水平,而这种水平,连再农和霍闹他俩都没达到! 萧聪心里暗自吃惊,他们只是暂时还没落得下风,但若如此下去,全军覆没肯定是没跑儿的,难道这一次真的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吗? 不行,绝对不行! 如此过了不长时间,萧聪虽然自己应付自如,却还没有找到那条明确的路子来,之前在海浪中悟到的东西确实是对付这群傀儡的制胜法宝,可不知为什么,年轻人就是没法从中提取出一点可以分享的精华,以他对其他人的了解,觉得赢族子弟和某些火圣塔门徒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再往后形势怕是要急转直下,他心里很沉重也很难受,觉得十分对不起这些与他出生入死的伙伴。 不幸的是,现在的他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啊…… 可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周围动向依旧,他们这边的实力似乎并没有减少,于是萧聪分出一部分注意力来仔细观察,竟发现星流云他们一个个地完全可以应付当下境况,他一时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都统领不要分心,现在我们大家是一起的,还得仰仗您把握好节奏!” 这句话让萧聪豁然开朗,尤其是那节奏两字,更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凭借超高的精神力,皇甫翾一定是发现了他们这些人之间的某种联系,这种联系使得他们处于同一节奏中,也让星流云等人的某些短板得以弥补,不管这种联系是从何产生,总之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是一件的的确确的好事。 萧聪重任在身,当然要奋勇向前,既然事实已经证明只要他这儿把握好节奏不出问题,其他人就没事儿,那他就全心全意地扑在这个点上,看看在这种情况之下,结果到底如何--其实现在的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孜孜以求中,年轻人渐入佳境忘乎所以,他如一名技艺精湛的娼优般在擂台上自我陶醉着,用舞姿祛除邪祟和阴霾,与天地同振,与日月同息,成为存在于世间却只属于自己的奇迹。 随着萧聪越来越“癫狂”,欧阳寻等人也感觉自己身上的某些东西被牵动,就像古琴上的一根根弦丝一样,那共鸣的声音不但富有节奏,而且还悠扬动听、宛如天籁,之前一些力不从心的东西,此刻全都慢慢地流畅起来。 流水塑像围成的擂台上,战事胶着瑞彩千条,却又感觉十分平静,看,他们每个人的面容都是那样安详,至少从感情和气氛上来说,似乎一点波动都没有,跟枯燥的彩排似的,一切都陷入一种按部就班之中。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大约三个时辰,某一刻,高空之上惊雷乍响,萧聪等人同时醒来,却见周围的景物正在迅速改变,傀儡随风消散,血色褪去,流水塑像和脚下的水面以及天空都变回到原来的颜色,这一切的发生仅仅用三四个呼吸,时间之快让人有一种如梦初醒的错觉。 而萧聪他们,却像一尊尊石像般静止了。 碧空如洗,一览无余,跟海面一个颜色,看上去比之前还要可爱许多,只是流水塑像还立在那儿,提醒着众人方才的所有都是真实发生的,只不过,现在的他们又换了新的姿势--将手里的巨剑斜指向上,其方向正好可以在半空交叉于一点。 紧接着,巨剑所指交汇的地方,出现一粒金色光点,它越来越大,膨胀至方圆十丈大小,便射下一道光柱,在水面上映出一个玄妙的图案。 经过一场战斗之后,人员站立已经很是疏散,此时有人站在图案之外,有人站在图案之内,站在图案之外者面色诧异,站在图案之内者噤若寒蝉。 稍迟片刻,站在图案之内的家伙们便如避瘟疫般以最快的速度窜到了图案之外,所幸在这七八个呼吸的时间里,没有异况发生。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还是星流云, “现在,怎么办?” 欧阳寻挠额头,萧聪摸鼻子,三皇子用力抹了一把脸。 皇甫翾说道: “这应该是个传送门吧。” “嘶-”欧阳寻吸了口凉气,“除了这个,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一向吝于开口的宇文丰都波澜不惊道: “这应该是我们大战之后的奖励。” “那就这么说定了,走!” 星流云用力一拍手,失心疯的模样把众人吓了一哆嗦,幽女白眼大翻,低声埋怨了句, “成天跟有病似的,有时间必须找人给他治治。” …… 第七百四十七章 船 众人陆续走进水面上那个玄妙的图案里,等了好久,它却没有半点反应。 “怎么回事,是不是开启的姿势不对?”星流云又耍起宝来,挺胸撅腚搔首弄姿,看上去甚是辣眼睛。 “星流云,你吃药了,别在这儿丢人了行吗?”幽女恶寒道,满脸的嫌弃无以复加。 星流云撇撇嘴, “不谙风情,我这不是活跃一下气氛嘛,怎么都是一个娘生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幽女连连冷笑, “咱娘要是看见你这幅作像,非得被气得要把你塞回肚子里去不可!” “嘁!”星流云俊脸微扬不以为意,傲娇道:“才不会,打小咱娘就最喜欢我了,我做什么她都不反对,就像方才,她要是看见了,也一定会很欣赏!” “哕~”幽女伸着舌头故作呕吐,“星流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以前只觉得你太自恋,今个儿我头一次发现,你竟然这么恶心!” 星流云用无奈的目光看了自己姐姐一眼,而后仰天怅叹道: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古人诚不欺我,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 幽女银牙紧咬,却无可奈何,跟星流云斗嘴,她就从来没赢过,而正巧这时候欧阳寻憨笑出声,算是一下子堵到了枪口上, “你笑什么!”幽女河东狮吼。 欧阳寻被吓得一哆嗦,面无血色地回答说, “我……我没笑你,我笑……我笑星流云!” 紧接着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义愤填膺道: “前言不搭后语牛头不对马嘴,明明就是个下里巴人,还非得装什么阳春白雪,猪鼻子插葱,辱没圣贤,什么玩意儿!” 幽女露出小女人似的得意笑容,却分毫不减她与生俱来的飘飘仙气,只是在此基础上,烟火气多了一些,也为其平添了几分可爱, “说的不错,再来几句。” 欧阳寻咧嘴陪笑, “老话说高手过招儿点到为止,再来几句,你那宝贝弟弟就该跟我动手了。” 幽女蛾眉轻挑,紧接着脸上便涌上一股子窃喜和狡黠, “老话不还说了,君子动手不动口嘛!” 此言一出,让欧阳寻十分“尴尬”,他手足无措地看看星流云,又看看幽女,无奈道: “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你说你这……唉,流云啊,我们可没有别的意思哈,你姐就是心眼太直,想起什么来就说什么,你千万别多心,多心就见外了!” 周围发出一阵阵嗤笑,这里面有不少人乐得看星流云吃瘪,不过话说回来,欧阳寻这家伙也是真够贱的,勾搭着幽女演了一副双簧,就把星流云的仅剩的一点正面形象败坏了个干干净净,还一副事不关己的老好人模样,对于这般无耻之徒,一向嫉恶如仇的星流云估计杀人的心都有了! 皇甫翾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义正言辞道: “星流云,本殿下从来不是挑事儿的人,但今天这一出,连本殿下都看不下去了,咱能忍?” 三皇子闻言赶紧摆了皇甫翾一下,并给后者一个严肃的眼神,那模样好像在说--“胡闹!” 星流云是个什么性子,即使赢族人和火圣塔门徒还没有真切领教过,但也应该已经有所耳闻,公主殿下如此火上浇油,欧阳寻今天恐怕得有七成以上的可能要遭一顿胖揍。 星流云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并没有预料中的发作,他以怜悯的目光投向幽女,缓缓摇头中幽幽一叹,竟没再说话。 可众人分明觉得,星流云此时无声胜有声,因为幽女在被自己弟弟的目光扫过之后,便仿佛一下子失了什么东西,这感觉如何形容呢? 可以说……距离远了……抑或说……有了一层无形的隔膜…… 这种感觉,站在幽女身边的欧阳寻感受最为真切,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得罪了身旁的人儿,一时有些惴惴不安。 幽女感觉心里有点不舒服,在星流云那幽幽的目光里,她感觉自己也变成了无数喜欢听甜言蜜语的庸脂俗粉之一,跟欧阳寻一唱一和的根本不成体统,这不符合爹娘的希望,辜负了他们的苦心培养…… 心思玲珑善解人意的皇甫翾一眼看透其中玄机,俊俏的小脸上瞬间渗出一层寒霜来,可紧接着寒霜尽去,泠泠的笑容浮上面颊,堪称笑里藏刀,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怕什么是是非非,讲什么陋习陈规,笼中雀声惹人醉,唉,实在可悲!” 皇甫翾的话如醍醐灌顶发人深省,这首先回过味儿的,却是鲜有开口说话的湘怡,但见得她目露莹光,出声附和道: “我就是我,要做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烟火!” 莲姬微微一笑,跟着随口添了一把柴禾, “开心就好,自由万岁!” 欧阳寻见幽女脸上重新迷人神采,哈哈大笑, “说得对,让那些吃人的恶鬼们都滚一边儿去吧!我们要活出自己的精彩,拒绝重蹈复撤!” 星流云悻悻然地不敢插话,但皇甫翾可不愿意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皇甫翾像个老夫子般缓缓吟诵,接着话锋一转,问星流云道: “星王爷,据我所知,您从小到大也挨了老王爷不少鞭子吧,世人都传您放荡不羁卓尔不群,宁折不弯离经叛道,今个儿看来,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嘛。 您这还没成屠龙少年,就准备取代恶龙了? 还是说,您早已在老王爷的鞭子下选择了屈服? 抑或说,是受了那无孔不入的潜移默化? 可您是天姿不凡的人中龙凤啊,而且还给外人创造了那么一个独树一帜特立独行敢挑战世俗的英雄形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总而言之,您真可怜。” 这席话在萧聪听来分外刺耳,觉得皇甫翾有点过分了,他还看见欧阳寻偷偷地看了自己一眼,认为大才子此刻必然深有同感,当然,欧阳寻的眼神里还有别的意思--这丫头性子太烈,好胜心也太强,哥们你以后怕是要吃苦头了。 萧聪还记得当年是欧阳寻告诉自己--欧阳傲天常说星流云有他坚持的东西,他自己也觉得星流云为人仗义颇识大体,所以,大才子是了解星流云的。 唯恐天下不乱,到处惹是生非,一有机会就跟自己老子对着干,这是星流云给人留下最真切的印象,所以皇甫翾刚才说他放荡不羁卓尔不群,宁折不弯离经叛道,这四个词儿用的相当合适,星流云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过萧聪认为在此基础上,还要再加上一条--重情重义! 一个人若能对兄弟讲足够的义气,与朋友讲绰绰有余的情谊,又怎会辜负了与至亲之人的那份血浓于水? 幽女能摆脱那些豪门大族强加给女眷的束缚,获得更加鲜活而自由的人生,星流云一定很高兴才对,他怎么会对此嗤然以待呢?倒是看不惯自己姐姐和欧阳寻这种谗佞之徒同流合污是真的,虽然在萧聪看来,欧阳寻是个难得的妙人,但在星流云那儿肯定不是那么回事,从小到大欧阳寻都在装萌卖傻,说一句跳梁小丑那都是夸奖他,这么多年根深蒂固的印象,可不是轻易就能改变的。 所以这一次就是神经太过敏感的幽女想得太多,不自觉的流露刺激了皇甫翾源于男女不公的正义感,进而把这位女权领袖带进了沟里,本着天下女人是一家的大原则,对着星流云好一通冷嘲热讽、贬低奚落,当然,要不是有这一出儿,萧聪怎么也不会想到,平常懿范十足的公主殿下,竟然也有如此尖酸刻薄的时候。 年轻人扭头去看星流云此时的模样,见后者面色平静,眼神中带着几分欣慰,不由会心一笑,在皇甫翾等人的鼓舞下,幽女终于完全打开了心理上的枷锁,星流云也在为他高兴着呢,只不过碍于面子全放在心里而没有表现在脸上。 “星流云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皇甫翾乘热打铁紧追不舍,一副小人得志的作态,看来不把星流云锤个彻底是不打算罢休了。 星流云莞尔一笑,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人各有志,还有什么可说的。” 很明显,这没着没落的回答并不能让皇甫翾满意,而且星流云模棱两可的态度也无法让她得到心理上的满足,她想要的估计是那心高气傲的俊美男子向幽女低头认错,最好是跪下来再唱首征服,虽然事实不可能如此,但最起码得有一个服软的态度,“人各有志”算什么意思?不卑不亢吗?明明就是嘴硬! 皇甫翾刚想继续胡搅蛮缠,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触到了幽女洋溢着欢愉的笑脸,她欲言又止,便将那一支支毒箭化作唾沫咽回了肚里,欧阳寻说得对,高手过招点到为止,或许现在这般就叫做恰到好处,何必再进一步把一件好事变成坏事呢? 她实在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情绪坏了幽女的好心情,那就各退半步,免得节外生枝弄巧成拙。 “殿下没必要跟无赖痞子一般见识,放心吧,等小凤儿回来,就有人治他了。” 欧阳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估计是怕皇甫翾没完没了,又在这儿装模作样地当起了和事佬。 而皇甫翾,则是给了欧阳寻一个十分礼貌的“微笑”。 …… 短暂的跑题之后,大家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当下境遇上来--这玄妙图案一点反应都没有,是不是一扇传送门也不能确定,他们得赶紧想想接下来该怎么走了。 最划算的选择当然还是找出这幅玄妙图案上的文章,不然的话,他们之前那一战可就白费了。 因为萧聪总是借皇甫翾传达自己的意图,而皇甫翾又是队伍里除了萧聪之外地位最高的人,所以萧聪迟迟不表露身份,皇甫翾便自然而然地成了队伍里最有分量的存在。 “来,大家都想想,看看这事儿该怎么办?”公主殿下思之无果,开口说道。 星流云一声哂笑, “您这么聪明绝顶都想不出问题的答案,我们就更无能为力了。” 皇甫翾神色淡淡,都懒得看星流云一眼, “放心吧,知道你智力不达标,所以也就从来就没把希望放在你身上,我们是一个公正仁爱的队伍,不会干那种强人所难之事的。” “你……”星流云怒极反笑,“好,不错,本王爷最喜欢坐享其成了,你们慢慢想,我先休息休息。” 说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四下了望,遗憾道: “哎呀,可惜了,连个能躺人的地儿都没有。” 话音刚落,若有所悟的宇文丰都突然道: “你们觉得,之前的战斗,像什么?” “像什么……”欧阳寻不明所以,眉头微皱,“你觉得像什么?” “我觉得像是一次训练。”宇文丰都声音定定的。 “训练……” 众人面面相觑,但听得宇文丰都接着道: “训练之后,应该是考核。” “如果是训练,那比我们来得早的那些生灵是怎么回事?”星流云问道,这家伙嘴上说要坐享其成,但其实注意力从没离开过。 “训练也会死人,只是我们比较幸运,身边跟着都统领,否则也会死很多。” 闻听此言,莲姬那双俏皮的眼睛左瞟右瞟,脸色显得有点不太自然,但没人注意到。 星流云点点头, “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训练之后考核不过,照样得不到奖励啊……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宇文丰都将目光投向萧聪,拱手作礼, “我等怕是水平不够,所以还得劳烦都统领多想想办法。” 萧聪抱拳回礼作道: “宇文王爷言重了,此乃卑职荣幸,卑职乐意效劳。”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又回到萧聪身上,但见这中年护卫眉头紧锁,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玄妙图案,一双眸子深邃地看不见底。 萧聪对着那玄妙图案看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心思百转却始终没有头绪,他现在严重怀疑宇文丰都指的方向正确与否,按理说,他能凭一己之力带着大家险度难关,这说明他对此中玄机的领悟水平还是挺高的,不应该花了那么长时间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除非这条路子是错的! 正于百思不得其解之间,一抹隐隐约约的感觉自年轻人心头一闪而逝, “难道是我把简单问题复杂化了……” 他扭遥望远方,并想起了归师父给欧阳寻的那张地图,喃喃自语道: “或许……它不是要把我们送走,而是要把什么东西送过来……” “那就试试最简单的方法!” 收回目光,年轻人干脆利落地在手掌上划了一刀,让殷红的鲜血滴落在玄妙图案上,而后对其他人说道: “各位,请吧。” 众人不有疑虑,纷纷效仿,鲜血很快将玄妙图案填满。 “敢问都统领,此般为何?”皇甫翾问道。 萧聪拱手作礼, “回殿下,卑职认为,此处虽然是一道传送门,但不是将我等送走,而是将某些东西送过来,所以还请殿下下令,让大家都先出去为好。” 皇甫翾点点头,对其他人喊道: “都先出去。” 在萧聪的示意下,一行人皆远远退开,如果他猜得不错,接下来应该会从这玄妙图案里出现点什么。 就这样安静地等待了约莫三十息的时间,才看见在玄妙图案中间,那个被送过来的东西冒了个尖儿,它不断上升,乍一看应该是根棍子,这时候萧聪还看不出它是什么东西,直到出现挂在棍子上的帆布,不用再继续等,几个聪明人也就知道即将出现的东西是什么了。 约莫半柱香过后,一艘陈旧却依旧颇具气势的大帆船展现在众人眼前, 帆船样式古老,远没有当时萧聪他们在盛铭苑乘坐的画舫美观大方,但若论那种从岁月中沉淀下来的厚重感,却是后者怎么都比不了的。 褐色的船身、灰色的船帆、黑色的甲板,从下面看甲板上空空如也,没有船楼亦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直到登船之后众人才发现,这帆船的结构简单的过分,连舵都没有,若是乘坐这条船出海,那就真是随风流荡任意东西了。 但事已至此,他们也没得选,于是一行人纷纷在甲板上盘腿坐下,当再没有一人走动,船竟慢悠悠地开动了起来,它像一个迟暮的老人般步履蹒跚地往前走,却又让人感觉很稳重,在晴空万里之下,竟还显出几分悠然自得来。 时间缓缓流逝。 萧聪盘腿坐在甲板上,一动不动,不声不响,他总觉得貌似少了点什么,他感觉自己现在很迷茫,从没有过的迷茫。 海上一点风都没有,但帆船却在一刻不停地往前走着,这不排除海流的作用,可还是有一点很是奇怪--这船的方向,似乎是笔直的。 一个时辰的功夫,消磨了年轻人所有的耐心,他忽地长身而起,急匆匆地往船头走去,站在船头,眺望远方,茫茫汪洋之中,不见风浪,这时候的他没来由地忽然觉着,宇文丰都所说的考核确有其事,而且才刚刚开始。 皇甫翾静静地看着站在船头的萧聪,一张俏脸看上去古井无波,但眼神中却流露出浅浅的纠结之色,她就这样看了好久。终究没有说话。 萧聪闭上眼睛,仰起头来深呼吸,想借此排解一下心里的郁闷,当胸腔扩张到最大的时候,感觉那种迷茫一下子消减了不少,而且隐隐约约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与自己共鸣着,他幸运地抓住了这朦胧的感觉,并调动自己的所有去使它变得更加真切,他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不能自拔,尽管那个世界一片空白,比眼前的汪洋大海还要枯索乏味。 看见萧聪去魔怔般仰着脑袋张着胳膊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其他人面面相觑,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人群里面开始窃窃私语,且声音越来越大。 “嘘!”皇甫翾食指抵在唇边,压低声音道:“都别说话不要打扰都统领!” 看着公主殿下那煞有介事的模样,所有人都住了嘴,连星流云都在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吱~哟~” 刺耳的摩擦声忽地传入耳畔,它摄人心魄,有如九幽厉鬼的低声诉怨,让某些人打了几下哆嗦。 众人循声而望,接连仰起头来看向桅杆,可以明显地发现,那破旧的灰色船帆此时已经不是原来的角度,对方向感尤其敏锐的星流云失声道: “船转向了!” 第七百四十八章 失身 慢慢地,那个所谓的“场”又出现了,皇甫翾等人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种战斗时的奇妙感觉,心弦被莫名其妙地拨动,身体无缘无故地被牵引,他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抵抗或脱离这种影响--他们从来没想过,更没尝试过,他们只是自然而然地沉浸其中,整个生命跟着那美妙的旋律无声无息地律动。 这一次又是不知持续了多长时间,只是当他们再次醒转时发现,自己已经失去本来的肉体,变成了大海里的一股水流。 这种事恒古未见闻所未闻,除了让人惊讶得无以复加,还让人惶恐到了极点。 萧聪可能是第一个平静下来的人,他仔细将除肉体之外的部分探查一边,发现除了失去肉体之外,也没有其他异样,灵魂正常、思想正常、感知也都还在--虽然没有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但却依旧能听见周围的声音、尝到海水的咸苦、嗅到淡淡的腥味、看见晴朗的天空和海里面的鱼虾藻类、也能感受到那种异常舒服的清凉。 这是他至今为止遇见的最不可思议的事儿,但他想了很久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们的肉体去哪儿了?没有肉体,他们怕是回不去外面的世界啊! “怎么回事……我们……成水了?” 识海中莫名其妙地出现欧阳寻不可思议的声音,萧聪往右看,便见一捧水花猝然扬起然后落下,那便是欧阳寻所化成的水流。 没有人回答欧阳寻的问题,因为大家都还被蒙在鼓里,而且,在这方面欧阳寻才是行家,他都搞不清楚,别人就更搞不清楚了。 “都别慌,事情还没弄清楚,一定有回去的办法!” 萧聪“说”完,皇甫翾附和, “对,自乱阵脚是兵家大忌,值此之境不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星流云没心没肺地笑“道”: “既来之则安之,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什么可怕的,如此体验一把也不错,哈哈。” 幽女嗤之以鼻, “欧阳寻的果然没错,前言不搭后语,牛头不对马嘴,不会说就别瞎显摆,免得让人家笑话!” “笑?”星流云恶狠狠地回怼道:“笑死你们!” “都别吵了!”皇甫翾声音里带着愠意,“听听都统领怎么说。” “这……”萧聪感觉有点为难,皇甫翾如此干脆利落地把锅往他这边甩过来,实在是始料未及,对于众人现在的处境,他是一点想法都没有,所以也就没什么可说的。 欧阳寻那边又“开口”了, “我记得当是听贤牧大人将他在三尊道场的经历时,可没有这么离奇的地方呐,咱们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星流云冷笑起来, “路是你带的,什么地方搞错了你心里面没数?” 欧阳寻百口莫辩,因为表面看上去,星流云说的是事实。 “你师父没告诉你点其他事情?”皇甫翾问道。 欧阳寻叹息一声, “他就给了我那本小册子,我知道的,您差不多全都知道。” “可那上面并没有提醒在海上我们要注意什么,按理说,既然龟府派人来过这儿并把信息带了回去,就应该有所了解才对啊。”幽女疑惑道。 皇甫翾深以为然, “没错,我认为,咱们降落在三尊道场的地方就有点问题,哪有一上来留给出这种难题的,分明就是想把人往死里整嘛!要不是有都统领在,我们恐怕早就成那血色擂台上的傀儡一员了!人家赢族人来那么多次都没遇上的事儿,咱们头一次来就能遇上,我觉得是那三个老家伙在故意搞我们……” “殿下,在这地方可不敢这么说!”皇甫翾话没说完,欧阳寻便跟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急急提醒道。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星流云星流云又犯起浑来,口无遮拦道: “有啥不能说的,做都做了还怕人说吗?若这事儿是真的,那他们也太过分了,仙尊级的存在,跟我们一群小辈过不去,还要不要点老脸了!” “言归正传!”皇甫翾虽心有愤懑,却耻于跟星流云同流合污,因道:“万事都有原因,我们首先得把变成现在这幅样子的原因找到。” 欧阳寻灵光乍现,声音带着小小的激动, “有没有这种可能,因为我们乘船驶入大海,所以我们便成了水,但其实我们还是我们,那是不是我们流到海岸,就变回原来的样子呢?” “不一定,也有可能变成泥土、石头或者是沙子。”湘怡的声音听上去很是认真。 欧阳寻哑口无言。 宇文丰都的声音适时在众人识海响起, “照这样说,我认为最关键的还是那艘船,我们的肉体,应该还在上面。” “都统领,您觉得呢?”皇甫翾问道。 萧聪静默片刻,才回答说: “三尊道场诡异无常,我们绝不可能以这种直接的方式变回原来的样子,所以,寻找那艘船应该不是个好主意。” 顿了顿,他接着道: “我们应该往前看,说不定现在的样子,就是地图上所谓的机缘。” 欧阳寻恍然大悟, “对啊,地图上标记机缘的地方,虽然在空白之处外,但可是什么都没有啊!”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说话的是星流云,这丫的声音里竟然带着点兴奋。 萧聪沉沉地回答说: “既来之则安之,这里说不定也有值得我们探寻的东西,我们不妨以现在的样子试一试,说不定能稀里糊涂地变回去。” “啥?都统领,您跟我们开玩笑呢!” “他没跟我们开玩笑!”皇甫翾将星流云的话无情打断,义正言辞道:“你想想,我们从进入三尊道场到现在,不一直都是稀里糊涂地过来的吗?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无常,才是世事的本质!” 星流云的叹息抑扬顿挫, “哎呀~希望如此吧~反正咱是不学无术的废物~以后就跟着你们混了~” 皇甫翾不禁疑问, “他怎么这么兴奋?” 欧阳寻回答, “大概是疯了吧。” …… 第七百四十九章 海战 游荡,游荡,漫无边际地游荡…… 经历过风浪、被卷进过漩涡也曾被海流牵引着到处走,这种身不由己让萧聪他们甚是无力,尤其是对于一向不走寻常路的星流云来说,这段日子简直就是生不如死的炼狱,那种极度的压抑都快要把他给逼疯了。 不能取得对自身的控制,这对大家来说,是个大问题,在尝试了百般途径之后,欧阳寻终于很不情愿地说: “万物皆有修行,现在我们剩下的唯一选择,恐怕就是从头再来了。” 从头再来,这四个字说得简单,可但凡是修行中人,无不能深刻体会到它重逾千钧的压力,更何况人物殊途,他们已经失去原来的肉身,换成现在的流水之身,而灵魂却保留着曾经的记忆和印记,再从零开始修炼,一定会牵襟掣肘困难重重,比以肉身从头再来艰难得多! 可是,眼下除了如此,他们好像也干不了别的…… 于是萧聪当机立断,以身试法地带着众伙伴埋头钻研起来。 都说万事开头难,以流水之身重新修炼更是难上加难,即使是自小偷师百家的萧聪也是一筹莫展,直到水圣塔的护法康子迁毛遂自荐,年轻人才算是终于得见一缕曙光。 水圣塔传承功法的极致境界便是以身化流,掌握水的一切特性,当年水圣塔塔主梅若芝借助涂泻河潜进古周平原深处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只可惜她才只是能藏于流水不被发现,还不是传承功法的最高境界。 事已至此,能不能出去都还是个变数,身为水圣塔七大护法之一的康子迁也顾不了那教典门规了,当即便毫无保留地把水圣塔的传承秘法单独教给了萧聪。 年轻人虽得秘法,却无福消受,但凡是古教圣庭的门徒,其身上多多少少都会跟别人有点不同,这皆是修习的功法所致,五塔尤为典型,比如金圣塔的门徒在修行开始就要在身体里种下一仙金,木圣塔门徒在修行开始就要种下一名贵木植,土圣塔门徒在修行开始就要种下一难得矿物,至于火圣塔和水圣塔,水火无情,有条件者最好当然是能种下某种奇火或圣水,但能达到条件者实在是少之又少,且奇火和圣水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然而即使如此,想要修习这两塔的传承秘法,也得有一定的底子才行,像萧聪这样的,有公孙家的《紫焰七迭》,修习火圣塔的传承秘法尚且勉强,至于水圣塔的传承秘法,直接连想都不要想! 水圣塔的传承秘法虽然不能被萧聪修习,却的确是为他指明了方向,身为一个萧家人,对天地万物感受非凡,对大道规则亦是多有了解, 再加上自小偷师百家学贯古今打下来的坚实底子,在康子迁的帮助下,年轻人很快就在以水流之身修行的路上踏出了第一步,并一通百通,紧接着又走出了很长的一段路程,他惊讶地发现,好像水流之身的修行比肉身修行更加容易,因为前者更加纯粹,吸收起各种天地衍气来便更加顺利,上善若水,这句话还真不是白说的! 在萧聪的指导和带领下,大家按部就班勤勉不缀,并群集群策,大胆地表达自己的感悟来一点点地搭建这以水流之身修行的宏伟建筑,在这样如火如荼的氛围之下,他们步进神速,在一个几乎不可思议的时间里,奇迹般地摆脱了那些自然之力的影响,不再被漩涡卷走,也不再被风浪打散,他们已经可以勉强把握自己的方向,更加接近于一个个水之灵物。 可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不知道自己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虽然现在是流水之身,但在他们的潜意识里,自己还是个人,人嘛,总是带着点贱性,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萧聪他们自然也是不能例外,但想得再多也是于事无补,而且想的越多就越是烦恼不安,完全是浪费时间南辕北辙适得其反! 于是,为了能让日子过得轻松点,让心里面稍微舒服点,萧聪第一个全身心地投入到修行当中,接着是星流云、皇甫翾、三皇子……玩命修行蔚然成风,让整个队伍的气氛又拔高了一个层次,这使得他们的生命都几乎要燃烧起来。 不知不觉中,大家的能力越来越强,从变换各种形状,到行成小有规模的漩涡,甚至卷起惊天巨浪,他们具有了传说中类似只有神明才有的力量! 一望无际的大海,好像比想象中还要广阔得多,萧聪他们在这里已经游荡了三年,却没有见过一次陆地,他们以流水之身在海水里奔腾,速度当然是不可同日而语,这汪洋真是无边无际。 萧聪他们早就已经过了焦急心慌的时候,现在虽然再次再次平静下来,却不是尝试无果后心如死灰的绝望,他们也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好像每一天的寻找成了例行公事,而在这种寻找之后,有对他们来说更加重要的东西,至于那东西是什么,却还是个朦胧的概念而已。 随着实力的不断增长,萧聪他们对海洋的感知范围也在不断扩大,直到有一天,皇甫翾察觉到了某些不一样的灵体,这些灵体不同于海中那些动物植物,他们倒像是跟自己一般存在,也就是说,在这汪洋大海中漫无目的地徘徊了三年之久后,终于要有一些变化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些灵体,应该跟他们一样,也是由进入三尊道场抢夺机缘的玄真修者变化而来,所以说,真正地强夺才刚刚开始--至少对他们这些人来说。 双方估计互有感应,并心照不宣地笔直极速靠近,连一点停顿都没有便激烈地战在一起,这不是萧聪的风格,只是因为那一刻他们心里有个共同的声音在说: “胜者昌,败者亡。” 数十股冲天而上的龙吸水相互缠绕难舍难分,两道万丈巨浪涌起犹如垂天巨幕,更有近百名由海水凝聚而成的人形甲兵和飞禽猛兽,这些基本就是操纵者之前所属,且具有极高的辨识度,比如再农和霍闹凝聚成型的是冥乌,湘怡凝聚成型的是虚空兽,然而,凡事都有例外,人家星流云凝聚而出的便是一条千丈水龙! 巨幕四处推移,所过之处的水形意像皆被吞噬或撞散,这是皇甫翾与萧聪的得意之作,他俩的精神力最为强大,当放弃之前修为从头开始,来三尊道场强夺机缘者,恐怕没有几个能做出他们这般壮举。 当然,其他伙伴那边也算不错,星流云凝聚而出的千丈水龙八方呼啸所向披靡,接连撕碎不少飞禽猛兽的水形意像,即使被敌方的几道龙吸水缠住拖进漩涡,也照样能摆脱困境。 湘怡虽然失去了虚空兽的肉身,却依旧保留着几分虚空道法,这使得她的水形意像在战场中奔袭如电,虽然没有星流云的千丈水龙那般霸道,但依旧战绩斐然。 欧阳寻这边同样绝得很,这家伙凝聚出来的水形意像只是一个简单的球,却圆滚滚的滑如泥鳅,抓不住也打不着,倏忽之间总能将对手撞成一片绽放的水花,倒真有几分返璞归真的道理,看来,龟府少节主的渊博学识还真不是吹出来的,能在这般场合施展这般手段,确实有点意思。 幽女凝聚的水形意像自然是她之前的系命之物商荼剑,她将从《渊泱七式》中领会的剑意加持其上,这把水剑便变得锋利绝伦凛然无匹,大家现在虽然都是水流灵物,但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秉承的法则不一样,凝聚出来的水形意像就不一样,其实不光如此,细察之下不难发现,其实凝聚水形意像的水或多或少也有些不同,在这方面幽女的水剑算得上是一个典型,因为它太锋利了,这份锋利来自于它的坚硬,也就是说,它里面所含的水,应该是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 相比之下,火圣塔众门徒的表现就有点不尽如人意了,他们之前修习的传承功法不但基本用不上,对于他们现在的修行来说反而是道阻碍,其实力在队伍里是吊车尾的存在,凝聚出来的水形意像也无甚特点,千篇一律的全是赤手空拳的人形甲兵,在战斗中占不得半点优势,要不是量多且心齐,这次怕是得搭进去十之七八。 除去这些,最值得一提的就是莲姬,她的水形意像是一朵亭亭玉立的粉色莲花,也是整个战场中唯一脱离水色的存在,怒海狂涛一株莲,泰然自若于世间,粉色莲花一动不动,在其周围却是一个个巨大漩涡,漩涡的形状像极了莲叶,并从中伸出一根根粗壮的锁链,而再仔细看,那粗壮的锁链更像是节状的莲藕,每一个想要靠近莲花的水形意像,都会被莲藕禁锢并拖进漩涡里,其他水形意像被打散后还有可能重新凝聚起来,可那些被莲藕拖进漩涡里的水形意像,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高空之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如注,天地之间晦蒙一片,这雨水并不是来自于乌云,是各种水形意像被打碎后散落而成,其实就连那乌云,也不是因为天气,而是在巨大的能量碰撞之下形成的水气。 战况激烈,渐渐让大家都自顾不暇,可以轻易地探查到,这场战斗开始后不久,便不停地有新“战队”加入其中,不知道他们是提前有约还是冥冥中受到了什么召唤,总之,这样的情况让萧聪他们越来越吃力,打赢一场直接的战斗虽不敢说轻松,但却终究会有个结束的时候,可陷入一场车轮战中,那就生死难料了。 而萧聪他们不知道的是,远在百万里、千万里之外,还有一出出如此处一般的战场…… 残酷的车轮混战,已经持续了近三日,就在不久之前,便没有新的“战队”加入其中,这让萧聪他们终于松了口气,同时也告诉他们,战斗就要接近尾声了。 三日以来的拼死搏杀让天地间一下子多了不少游离的能量,感觉整个大海的温度都高了一截,战斗还在继续,萧聪本以为这是正常现象,所以一开始也就没放在心上,直到过了许久才发现此事很不对劲,因为温度上升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而且是越来越快,照这样下去,恐怕要不了半盏茶的功夫,海水就要开始被蒸发了! 如此敏感的问题,所有水流灵物皆有察觉,于是,心照不宣中,持续了三天的惨烈战斗戛然而止。 海水持续升温,很明显为时已晚于事无补,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所有的水流灵物都做出了最笨却最稳妥的方法,他们如热锅上的蚂蚁,着急忙慌地疯狂吸收起周围的能量来。 可惜,大势所趋,无可违逆,萧聪和皇甫翾并没有进行那愚蠢而多余的行动,聪明如他们已经发现,海水里的能量并不是全部来自于之前的战斗,而是战斗激发出来的能量勾动了其他热源,就像当年在蛇谷时必季利用坤悦的攻击触发石塔阵,算不上是什么高明手段。 想通了此中缘由,他俩反而不慌了,三尊道场里有如此布置,肯定别有深意,只要三尊道场的最终目的是挑选他们而不是玩死他们,那么按道理来讲,这应该是他们的机会,至于里面隐藏了什么玄机,他俩就无从得知了。 海水沸腾。 意料之中的雾气终于氤氲而起,且越来越浓,越来越厚,天地之间尽是纯白一片,仿佛所有的一切本来就是一场幻灭,而奇怪的是,如此多的水气涌上高空,却没有一滴雨水降落下来。 饶是如此,温度还在不断上升,之前咕咕噜噜的沸水现在开始滋滋作响,萧聪感觉生不如死,他甚至“听”见了某种痛不欲生的嘶吼,没想到已经是这般时刻,竟然还有生命在消亡…… 海水蒸发的速度越来越快,无死角全方面的销蚀让萧聪他们避无可避只能坐以待毙,萧聪和皇甫翾早已经看开,但却没有放弃,他们一再地告诫大家,这是最后的考验,若是在失去流水之身之前先一步丧失意识将很有可能前功尽弃,所以一定要撑下去…… 最后时刻终于到来,好像比预想中提前了一些,相比于那些痛苦,这倒是一种解脱,太快了,快到萧聪还没有知觉,便去到了另一个世界…… 第七百五十章 神之初体验 萧聪再次醒转,发现他们已经回到船上,记忆里的那片怒海狂涛跟着消失不见,它变成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境,让年轻人十分希冀,那些都不曾发生过。 但是,世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有些人永远都不会再醒来了,那些全无气息和精神波动的尸体告诉他,他们之前的经历确实是一场生死危机,能逃出生天,实属七分实力三分侥幸。 “哥哥,你有没有感觉自身发生了什么变化?” 萧聪闻言,倍感诧异, “他走了?” 皇甫翾当然知道那个“他”是什么, “走没走不知道,反正我已经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 萧聪一向不会怀疑皇甫翾的判断,于是点点头, “大概也是在海战中丧生了吧。”声音里竟然有几分惋惜之感。 “哥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皇甫翾追问着。 萧聪细细感应,微微皱眉, “好像……有点意思,但说不清是什么。” “你们呢?”他将目光看向其他人。 星流云等人纷纷摇头, “啥感觉都没有。” 年轻人的目光回到皇甫翾身上, “你感觉到了异样?” 皇甫翾嘻嘻一笑, “跟你一样,也是好像有点意思,但说不清楚是什么。” 萧聪嘴角泛出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根据他对皇甫翾的了解,这小妮子绝对察觉到了比他更多的猫腻,只是还是没个定论,所以暂时不愿说出来,稳妥靠谱,是公主殿下一如既往的行事风格,因说道: “别急,在这里多走走,估计会有更多眉目。” 欧阳寻深吸一口气,感慨道: “真是死里逃生啊,鬼门关里走一遭儿,不给点好处慰问一下,它不是个事儿啊。”声音听上去既轻松又沉重。 “也真是损失惨重。”星流云情绪低落,叹了口气。 欧阳寻拍拍星流云的肩膀,安慰道: “事已至此,看开点吧,不是每个人都能活着走出三尊道场,那不现实。” 星流云没搭话,而是转头问萧聪, “他们的尸体,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萧聪直眉轻挑,脱口而出道:“既然是尸体,那就应该能放进弥芥带出去。” “千万别!”欧阳寻大惊失色,“我师父在册子上明明白白地写了,所有死者,都必须留在这儿,不然的话,怕是我们也会出不去的。” 萧聪这才猛地想起,归师父给的册子上确实写了这么回事,可不管怎样,他总觉得不想想办法把这些尸体带出去不是个事儿,人心都是肉长的,火圣塔门徒心里的悲伤,他能体会,就像如果死的是星流云或者是欧阳寻,而要他将其永远留在这里一样,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他们就算什么都留不下,最起码也该有座叶落归根的坟冢吧。 但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幸存者好不容易走这一遭儿,也不能因为几具尸体前功尽弃啊…… 正在萧聪纠结之时,火圣塔六大护法之一的齐陶官开口道: “先贤曾讲,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我等既是自愿进入三尊道场,便自愿承担由此带来的一切后果,即使做不到杀身成仁,但不给大家添麻烦是最起码的责任,望萧族长以大局为重,这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成全罢。” 萧聪想了想,觉得齐陶官言之有理,只能长叹一声,回道: “既如此,那便依前辈所言吧,等靠了岸,给诸位道友各立一座坟墓,也算是留个念想,这样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吧。” 年轻人说着,将目光投向欧阳寻。 欧阳寻微微一怔,随即僵笑一声, “无大碍,无大碍,只要不把尸体带出去,怎么着都行。” 按照归师父的叮嘱,火圣塔门徒的尸体是绝对不能带出去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其实大家心里都是这般想法,所以这件事无论萧聪怎么争取,结果都一样,争取太过,反而有做作之嫌,但人心参差众口难调,现在活着的人里面,肯定有那种既怕萧聪一意孤行进而危害己身又看不惯萧聪轻易将尸体抛弃的贱货,为了平衡人心,年轻人便只能在欧阳寻身上做点文章了,希望一向心明眼亮的大才子继续心明眼亮不要误会。 关于记忆里的那一段离奇经历,众人各有各的想法,但无一人能说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如何能那般感受真切,十几名火圣塔门徒又是如何丢了性命,或者说,他们的神魂是否真的曾被抽离而出进入这海水,还是说,记忆里的一切仅仅是个幻境?甚至说,现在的情景又是否是真的? 他们在那个世界里以水流灵物的身份呆了差不多五年,这五年的时间,是“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还是“世上方一日,洞中已千年”,也没有个根据,虽说当日听赢目宣讲述,赢族人在三尊道场里呆的时间普遍不长,只有两个月到半年之间,可他们确实没有这般离奇的经历,而在归师父的小册子里,也没有时间差的描述。 压缩时空的本事,萧聪倒是见识过,不过他觉得估计三位仙尊还做不到像时空兽那般逆天,去压缩一段真实的时空,而若是其他手段,倒也有可能,毕竟他自己就曾利用法阵帮幽女往太古时代逛了一个来回,可那时候幽女的感受绝对没有这次真实…… 这个谜题,恐怕只能等会到外面才能解开了。 至于其他问题…… “小聪,那套修行功法你还记不记得,我觉得里面有不少好东西,但回来之后,我竟然没法全部记起来了。”星流云咧着嘴,一脸苦恼。 萧聪稍微一想,发现自己对那套修行功法记得还很清楚,于是不禁有些纳闷,环顾左右问道: “你们还记得吗?” 众人纷纷摇头,皇甫翾缓缓开口,qqxsnew “倒是能记得一点,但是也不全,估计是功法并非我们独创的缘故。” 看着萧聪费解的表情,欧阳寻讶然出声, “小聪,难道你还记得清清楚楚?” 萧聪点点头, “没错,一点不落。” 说着,他略做沉吟,接着道: “但是,我现在觉得,那套修行功法的具体内容,并不是重点所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才是真正的机缘。” 欧阳寻幽幽一叹,深以为然, “是啊,以生灵肉身去修练那套功法,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了。” “可里面还是有不少精华啊,多研究研究,肯定会有大收获!”星流云执拗道。 萧聪摸摸鼻子,莞尔一笑,顺手取出纸笔,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将那套修行功法洋洋洒洒地写了下来, “给。” “好嘞!” 星流云从萧聪手里接过纸张,满心欢喜地揣进怀里,开心得像个孩子。 萧聪深吸一口气,微微仰起头来, “刚才在誊写东西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按理说,以我现在的修为以及对大道的理解,好像本不应该参悟出这般功法,但是根据记忆,它确实出自于我手,我想,我之所以能参悟出这般功法,是不是还有别的因素?” 欧阳寻挠挠额头,面色沉沉, “你说的这个问题,的确有些蹊跷,如果真的非要给个解释的话,那就是功法可能并不是你自己悟出来的,而是冥冥中有什么东西教给你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我倒觉得,还有一种可能,”萧聪开口,脸色与声音都是如水一般的平静。 众人不由自主地纷纷支楞起耳朵来,但听得萧聪继续说道: “或许是那里的环境,更容易修行。” 这句话众人都没听懂,欧阳寻皱着眉头问道: “什么意思?” 萧聪淡淡道: “还记得归师父曾经说过吗?三位仙尊最后可能是去了神界,或许,这就是他说这句话的原因。” 欧阳寻眼睛猛地睁大, “你是说,之前我们去的地方也是神界?” 萧聪摇摇头, “不,它应该只是模仿神界,而我们,在那片无边之海里,短暂地做了一回神族。” “海神?”星流云双眼放光。 萧聪点点头, “对,就是海神。” “星流云别岔话,这不是我们讨论的重点!”欧阳寻略显激动,“小聪,这不符合逻辑啊,就算三位仙尊最后是去了神界,但三尊道场是他们去神界之前留下的,除非他们去了神界之后还能回来,或者是即使去了神界,依旧能够与玄真界沟通,但那样就……太离谱了吧!” 萧聪为之一笑, “都什么时候了,还离谱!再离谱一点,还能离谱到哪儿去?我们有此番猜测,别人肯定也有,但三尊道场存在那么些年,却一点事儿都没出!这可比三位仙尊去而复返或者是依旧能与玄真界保持联系离谱多了吧。” 欧阳寻无言以对,只能干挠额头。 “可话说回来,为什么只有海神而没有其他神祗呢?”星流云兴致不减,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感觉。 明眼人都看得出星流云这是在拱火,但萧聪却不以为意,一本正经地回答说: “估计是恰巧碰上了吧。” “也就是说,其实还有别的神祗,那我们还有体验的机会吗?”星流云的眼睛越来越亮,鬼知道是什么使现在的他如此兴奋。 萧聪摇摇头,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相信只要一直走下去,一切答案都会揭晓。” …… 遥遥地已经可以看见远方出现一片连绵山峦,船上众人喜出望外,萧聪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结束这一段漂流了,说实话,如果再来一次海神修行,他还真没有心理准备,毕竟那事儿对他们造成的伤亡实在是太严重了,要是把人都折在这里,他出去之后跟外面的人实在是没法交代啊。 大船泊在浅滩,众人展开摘星翼飞到岸上,此处景致跟他们乘船出海时几乎一样,亦是群山环抱,如几十名守卫一般。 萧聪他们先是将亡者安葬之后诚心祭拜,然后才规划接下来该怎么走,这事儿还得靠欧阳寻。 因为之前在海上曾迷失方向,初来乍到,欧阳寻取出地图在上面找了好久,也不知他们在哪个方位,但路终究还是要走的,萧聪往周围扫一眼,随便找了个看着顺眼的方向,伸手指了指道: “就往那边走吧。” 众人没有异议,于是像刚到三尊道场时那样,再次启程。 萧聪之所以选择如此路线,是因为这边看上去山脉少一些,反正过了群山,再结合其他景致,欧阳寻就能在地图上确定他们的大致位置,既然能省点力气,干嘛去做那可怜的苦哈哈。 群山之外是一条大河,宽逾百丈水势湍急,如璀璨银带般蜿蜒而去,大气磅礴,蔚为壮观。 欧阳寻再次拿出地图,他这么聪明的人,只要看过一遍地图,便对这条河有些印象,此时稍作比对,就确定了众人现在的方位。 “我们现在大概是在这里。”欧阳寻指着地图上某处说道。 萧聪极目远眺,果然看见在目光尽头的地方,大河有一个拐角,对应到地图上,进而找到他们的位置,差不多就是欧阳寻指的地方。 “这附近有什么机缘吗?”年轻人的声音里略带调侃。 欧阳寻不假思索, “有,过了河往东北方向一直走就有一个,看这位置,距离应该不会太远。” 星流云一下子又兴奋了,他直接展开摘星翼,雄赳赳道: “事不宜迟,赶紧行动!” 萧聪眼疾手快,在星流云起飞之前将其拉住,后者不明所以,因问道: “干嘛?” 萧聪脸色严肃, “谁说我们要飞过去?” “不飞过去,难道游过去吗?”星流云更来劲了。 此言一出,引得众人直翻白眼,皇甫翾毫不留情道: “你把归师父的叮嘱当耳旁风了吗?还是说那些东西你本来就没用心记!归师父说了,这条河叫颓河,上面有座桥,只有从桥上过去,才不至于发生危险!” “公主殿下莫要怪罪,星王爷他只是记性不好,并非粗心鲁莽。” “哦,原来是脑子有毛病,那算了。” 星流云这边还没说话,欧阳寻倒是像个老好人般讪笑着为其“开脱”,惹得星流云一阵咬牙切齿,这分明就是在帮着皇甫翾埋汰他嘛,这俩货,合作起来但是越来越得心应嘴了! 星流云不怒反笑, “先贤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啧啧啧,你们俩,还真是臭味相投一丘之貉,要不然你俩直接凑一对得了,欧阳寻一步登天,公主殿下喜得良伴,还能不再祸害别人,多好的事儿啊。” 欧阳寻、幽女、萧聪和皇甫翾同时投来异样的目光,一席话直接得罪四个人,这星流云是真敢说。 四人也不说话,直接以行动表示,幽女与欧阳寻十指紧握,萧聪揽过皇甫翾的柔软腰肢,让后者的侧脸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莲姬也跟着凑热闹,紧紧抱住宇文丰都的胳膊。 莲姬神色顽皮,宇文丰都面带怜悯,幽女嫌弃,欧阳寻得意,萧聪哂笑,皇甫翾则是一脸的人畜无害,六双目光集中在星流云身上,让俊美青年黯然销魂凄入肝脾,他抬头眯着眼睛看向太阳,良久,长叹一声, “时间不早了,该启程了,要不然,黄花菜都凉喽~” …… 第七百五十一章 泉林 归师父所说的那座桥,在地图上没有明确标识,这里面另有玄机。 “入造化之地,参通灵妙门,奏了悟之声,浮桥自显。” 按归师父的说法,这里应该既是一道考验,也是一处机缘,能不能过去,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既然归师父没在地图上把那造化之地标出来,那便说明它的位置是不确定的,所以关于沿河往下还是溯河往上的问题,萧聪也没多做纠结,因为他觉得,那造化之地估计不只有一处,关键得看他们对此处大道的敏感,水平够了,往哪走都能有所发现,水平不够,往哪走都是白搭。 于是,这一次年轻人还是按着自己的心意来,看哪边顺眼,就往哪边走。 沿河向下,行过一道河谷,进入一马平川的广袤平原,这一段行程,竟花掉了萧聪他们整整一天的时间。 “走了那么久还是不知道那造化之地在哪儿,萧聪,咱们是不是走错了?” 终于有人忍不住发出疑问,是星流云,海神修行过后,他是最兴奋的那个,没有人知道这厮为何如此兴奋--兴许是压抑太久,他那胆大妄为的性子终于得到了一次莫大的满足,所以他强烈期待能再来一次,而这强烈的期待,则是极大地消磨了他的耐性,以至于罕见地对萧聪的判断提出质疑。 欧阳寻满脸堆笑, “耐心点耐心点,既然是造化之地,便肯定不是那么好找的,再说了,具体地点地图上也没标,所以这个位置肯定是不确定的,往哪走都一样。” 皇甫翾则是冷笑一声, “哼,皇帝不急太监急。” “就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怎么就你话多!”幽女脸上是熟悉的嫌弃。 萧聪也顽皮了一回,贱里贱气地补上一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老大,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哈。” “我……”星流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很明智地闭了嘴。 正走着,皇甫翾突然停下脚步,一脸紧张道: “前面有人!” 萧聪先是一怔,而后露出灿然笑容,皇甫翾话刚出口,便恍然大悟,欢愉道: “前面应该就是归师父说的造化之地了吧,看来知道这些密辛的人不只是我们嘛。” 这无疑为星流云打了一剂鸡血,让这家伙再次精神起来, “那就赶紧走吧,反正都是躲不掉的!” 其余众人交换了个戏谑的眼神,好歹是可怜了一次星流云的切切之心,没人发出异议,加快速度往气息聚集之地赶去。 全速奔掠了约莫半个时辰,一行人开始放慢速度,为了保持皇家仪范,他们得从容入场。 耳畔传来的水声里多了些别的韵道,这一点,萧聪和皇甫翾的感受尤为真切,远远望去,前方的河岸上多了一片银光闪闪的树,他们几乎是一个形态--上细下粗,像是一株株独立生长的灌木,只是看上去要比灌木修长得多,也高得多,而且,明明一点风都没有,却能看出它们在微微地抖动。 萧聪觉得奇怪,将紫目发挥到极致定睛一看,发现那一片银光闪闪的存在根本就不是树,而是一道道泉。 按理说,水流达到十几丈的高度,水压必然不小,这样的泉水一定是带着水沫喷出地表,天气好的时候还可以看见色彩斑斓的虹。 可眼帘中的这一片泉水,却是缓缓地涌上去,并缓缓地留下来,所以才有那种像林木被风吹拂时的质感,旁边河道里的湍流声势不减,像一条咆哮的恶龙,乍一看好像大煞风景,但细品之下,却又觉两者实是刚柔并济相得益彰。 除此之外,年轻人还把能看到的玄真生灵提前观察了个遍,罪抓他眼球的当然是跟着东方家后生们进入三尊道场的六名萧家将,没能一起进来是他的失误,若是早知如此,他肯定会在刚到燕峋山时就让皇甫翾带人与东方家合兵一处,还有后来那险象环生的海神修行,更是让他为萧家将们担心不已--东方家族的势力是什么水平,他知道的虽然不具体,但也能估摸个大概,这群人在海神修行过后中,但凡运气差点,随时都有全军覆没的可能,此时得见萧家将们安然无恙,他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当然,泉林外面除了东方家的人,还有出自于其他教派的年轻翘楚以及他们的护道高手,萧聪认识的不多,除了在圣城群英会期间有过一面之缘的闻人百川和叶万生,以及曾被星流云好一通收拾的公孙野,其他都是生面孔。 隔着近百丈的距离,提前到达的玄真生灵就已经发现了萧聪等人的存在,得益于赵三平的孤注一掷,此次三尊道场里面出现了一支实力如此强悍的队伍,这样一股子力量,搁谁碰上都得多注意着点,所以他们纷纷回头遥望,等待这群后来者到近前来。 一行人不急不缓地走到泉林边缘,东方家族的后生们见是公主殿下和武王殿下亲至,于是纷纷行礼而拜,皇甫翾落落大方,将一应繁文缛节几句话带过之后,开始当着所有人的面,堂而皇之地拉拢东方家的人, “东方家这次派来的人不少,但依本殿下看来,总体实力还是难以支撑诸位走到最后,大家都是凡界世家,如若诸位有意,不如与我等联手,彼此多少能有个照应。” 此次东方家进入三尊道场,话事人并非揽月境中期的东方澜,而是离阳境初期的东方屉,也是现在东方家修为最高的老家伙。 在荒古十家里面,表面上看,东方家算是与修界联系最为密切的家族,但即使这样的凡界家族,其总体实力照样难以与修界的古教圣庭相提并论,毕竟这根本就不是同一处成长环境,凡界家族再怎么努力,都像是业余,而人家可是专业的! 所以,自剑神东方敬轩昙花一现之后,东方家再没有出现那般修为通天的人物,其族人的最高修为突破揽月境便已是举足轻重的镇宅老怪。 按辈分讲,东方屉其实得叫东方宜庭一声大哥,但看样貌,却比东方宜庭年轻许多,两人都是八百多岁的高龄,东方宜庭老态龙钟朱颜鹤发,东方屉却是老当益壮,虽也是面有沧桑丘壑,但白头发毕竟不是很多,眼神锐利如鹰,双唇凉薄胜刀,若按凡人划分,也就六七十岁的样子。 东方屉素有修炼天赋,不然也不可能仅在八百多年的时光里突破揽月境进入离阳境,他这样的人物,在东方家整个族史之中都屈指可数,近乎所有东方家的族人都认为,东方屉有生之年能突破离阳境进入通天境,甚至重塑东方敬轩的辉煌也说不定。 东方家为尚武之家,这一代的掌舵人之所以是东方宜庭,而不是修为最高的东方屉,其原因便是东方屉痴迷于修炼不愿分心族务,于是当被族人推举为继位族长时,波澜不惊地把担子甩给了东方宜庭。 而且有传闻说,其实当年以东方宜庭在东方家的口碑,他连族长候选人名单的前五都排不上,就是因为被东方屉举荐,才成了那一代的族长。 至于东方屉为什么非要举荐修为低下的东方宜庭,原因说来也算有趣,东方宜庭和东方屉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这东方屉是个武痴,缺心眼还少根筋,而东方宜庭为人快活鬼点子多,关键是在懵懵懂懂的孩提时期,也就只有东方宜庭愿意搭理东方屉这个怪胎,所以从很早的时候开始,东方屉就是东方宜庭屁股后面的小跟班,那些年,跟着东方宜庭调皮捣蛋的东方屉收获了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直到后来被东方家的长老选中倾力培养,才跟东方宜庭分开了一段儿时间。 不过,弱冠以后重获自由的东方屉又跟当年的好大哥东方宜庭混在了一起,那时候的东方宜庭早就成了腹有经略长袖善舞的大能人,而东方屉还是一如既往的呆木头,在人情世故方面,东方宜庭给了东方屉不少教育,在某些大事上,也给东方屉出了不少好主意,由此东方屉的人格才渐渐完整,甚至,东方屉与发妻的姻缘都是东方宜庭给撮合的!而这个发妻为东方屉生了个十分出色的儿子,东方屉为其取名作东方澜。 东方屉视东方宜庭为人生导师,对其言听计从,而且在东方宜庭的潜移默化之下,也早就看不惯东方家的尚武之风,所以当自己被推举为继位族长时毫不犹豫地把担子甩给了东方宜庭,东方家的长老们自然不愿让东方宜庭成此重任,但大家都知道两兄弟之间的莫逆关系,东方屉未来必成东方家的中流砥柱,倘若东方宜庭坐上族长之位,东方屉必然全力支持,但如果被别人截了胡,以这家伙的臭脾气,怕是会尥蹶子,那对东方家来说可是个重大损失! 长老会权衡再三,觉得东方宜庭虽然修为不济,但头脑了得,品质也算端正,于是便从了东方屉的心意,让东方宜庭坐上了族长之位,寻思着先试试看,大不了看着不行再把他换下来,到时候东方屉没话说,当然还要继续效力于新族长,这样一来,东方家才不会有太大损失。 而结果是,东方宜庭不负众望,与东方屉强强联手优势互补,在族长之位上混的那是风生水起,也让整个东方家族欣欣向荣,直到这时候,长老会才知道东方宜庭的手段有多么高超,以至于后来东方宜庭从族长之位退下来后进入长老会,直接全票通过成为了东方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长老! …… 第七百五十二章 叶万生 对于公主殿下的建议,东方屉作揖致礼道: “公主殿下与武王殿下有意相扶,东方家却之不恭,东方屉愿遵王命,生死相随。” 东方屉能有这般谦卑态度,并答应地如此干脆,可不是因为同在凡界,东方家要向凡界至尊的皇甫家行君臣之礼,而是因为他跟东方宜庭不分彼此,大长老早就将计划告诉了他,即使没这层关系,想要使唤镇宅老怪护送一群小辈来三尊道场也得有个由头不是? 皇甫翾微微一笑,恭敬回礼道: “谢前辈成全。” 自此,两支队伍终于在三尊道场里合兵一处,二十七萧家将也终于得以重聚,而有命令在先,他们还是没有半点交流,完全是一副各为其主随时翻脸的模样,不露分毫破绽。 萧聪这边人员众多,且领头人光芒太盛,没必要为东方家人一一介绍,但出于礼节,东方屉却要将东方家人向公主殿下和武王殿下逐个引见,顺序依然是从年长者开始。 东方裘考、东方若德和东方三守算是同一年龄段儿的老家伙,都是六百多岁,东方澜、东方河谆和东方子辰算是一个年龄段儿的人,都是五百多岁,但若真论起来,东方澜他们三个其实比东方裘考他们小了一辈,东方家那套从各个门派杂糅而来的功法让族众获得了远超凡人的寿命,但也为其生息繁衍造成了一定的限制,修习这部功法的东方家人,若在二百岁之前成亲生子,修为将再难存进,所以东方家人差不多每三百年才算是一代。 而由萧家将假扮的东方翔、东方柏霖、东方超、东方乐琛、东方飒和东方兵珀,都是一百来岁,又是下一代人,至于剩下的三位年轻后生东方婕、东方云昊和东方锄殷,当然是东方翔他们六个的同辈儿,只不过这三位年纪更小--东方锄殷三十六岁,东方云昊三十二岁,东方婕只有二十五岁。 这九名东方家的年轻一代才是东方家人此次进入三尊道场的主角--如果那六个人没有被萧家将调包的话,三尊道场出现那么多年,玄真生灵早就已经发现,来此历险者年龄越小,侥幸生还后获得的好处越大,所以东方家派来的人里面,没有二百岁到五百岁的族众--这些人来了能干嘛?修为不足以充当保镖,抢夺机缘收获又太小,根本就是累赘嘛! 东方婕、东方锄殷和东方云昊当年都曾去过群英会,但萧聪只认出了东方锄殷,这家伙的样貌比于其他东方家男子少了许多粗犷而增加了些许坚毅之感,身材孔武有力倒是比其他东方家男子更甚几分,锐气内敛如一头蛰伏许久的猛兽,不用深入接触,就知道其人之心理应该已经到了堪称强大的地步。 对于东方婕,当年萧聪看过她的几场比试,也曾折服于她所表现出来的实力,所以有些印象,只是与现在对不起来,这应该正是应了人们常说的“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当年那个平平无奇略显鄙陋的少女如今已经出落成风姿绰约的姑娘。 身为东方家的后人,东方婕的身段儿可不是一般的出类拨萃,只是比星流云矮了不到一指而已,她将满头的长发扎成一条大辫子,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浓眉大眼,鼻梁挺拔,丹唇偏厚,整张脸透出一份难得的温厚与果敢,虽然不像皇甫翾那般倾国倾城,更不似幽女那般的落世仙子,属于她的是一种野性的风华,当是章台杨柳别具千秋。 剩下的东方云昊,萧聪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但值得一说的是,论相貌,这小子在东方家的后生里面绝对算得上是个另类,白白净净的小脸,精致的五官,文绉绉的气质,全然寻不到半点东方家人共有的特点,年轻人严重怀疑这小子到底是不是那个倒霉的东方家人亲生的,这么个极品存在,萧聪本该有点印象,可惜,当年好像还没轮到东方云昊上场,圣山那边就出了事。 寒暄过后,始入正题,众人将目光重新移回泉林之上,但听得东方屉说道: “……我等已经在此盘桓多日,没有半点发现,这地方看似宁静和谐,实则杀机暗存,之前有几个生灵贸然进入其内,全被水流绞成了浆糊,看那威势,就算通天境伪仙进去,恐怕也是不得善终。” 对于东方家族之外的其他古教圣庭,皇甫翾好像并没放在眼里,他们不主动与皇家问好,皇家自然也不会屈尊跟他们打招呼,因为对方不是半只脚踏在修界,就是已经完全站在修界,皇家的霸道不便施展,所以大家一直到现在都是视而不见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不过,只要是生灵聚集之处,就从来不缺自来熟, “传说颓河之上有一座桥,想要跨过河水,也只有通过这座桥,我等曾沿河寻找三天三夜,却只见这一处奇异之地,不出意外的话,那座桥应该就在这里。” 近旁有声音响起,之中带着几声笑,听上去让人顿然生出一股子莫名的快活,皇甫翾转过头来,见一执扇男子丰神玉立,打扮花哨,长的也够花哨,羽剑眉,桃花眼,露脊鼻,仰月唇,配上那高耸的颧骨,阴阳调和倒也算合理,双眸之中常有莹光,又为其平添了几分喜意。 “阁下是……” 皇甫翾明知故问,这人她早在群英会时就应该见过--就算没见面,玄真皇的掌上明珠亲自参加群英会,那些爪牙鹰犬们还不得把所有资料收集完全?而皇甫翾做事又一向滴水不漏,这些资料,怎么着也得过目一遍。 “在下叶万生,拜见公主殿下、武王殿下。” 那花样美男赶忙作揖致礼,恭谨的态度中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谄媚,引得皇甫翾眼底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厌恶,他这幅作态,对寻常女子来说可谓是恰到好处,虽有亲近之意,却无轻薄之嫌,但对上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实在是有点自作聪明,话说回来,或许也是习惯使然。 皇甫翾露出不失礼貌的微笑,拱手回礼,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叶公子,幸会幸会。” “承蒙殿下抬举,不敢不敢。”叶万生说着,身子又低了几分。 “叶公子起来说话吧,这样大家都方便些。” “谢殿下。” 叶万生直起身来,面对周围投来的鄙夷目光,一脸自然,好像那些目光针对的对象不是他一样。 荒古十家里面之所以没有叶家,是因为这个家族崛起得比较晚,但这并不表示叶家底蕴浅薄实力孱弱,相反,它的能量其实要比慕容家和诸葛家大得多,作为玄真界久负盛名的修仙世族,叶家早就已经摸索出一套属于自己的路子,不敢说独占鳌头,可说一句名列前茅并不过分。 就像这叶万生,还不到三十岁,修为却已经达到摘星境中期,跟星流云差不多,星流云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历经了多少艰险不必多说,叶万生有怎样的过去萧聪虽然不清楚,但绝对比他们这几年过得滋润,毕竟大荒那地方可不是谁都能去的! 而在这种情况下叶万生依旧在三十岁之前取得如此佳绩,除了底子好之外,应该跟他们家自己摸索出来的修炼法门脱不了关系。 所以身为叶家翘楚的叶万生对玄真皇家的公主殿下如此谦卑,便不由得让那些自命不凡的修界高手们羞与为伍,在他们的意识里,修者和凡人有天壤之别,他们的优越感亦是来源于此,叶家在整个玄真界都是独树一帜的修仙世族,单论成就,已经有足够的资格脱离凡界在修界立足,而现在叶万生对凡界公主持如此低三下四的作态,让他们有一种身份气节跟着被玷污的感觉。 皇甫翾笑道: “不知叶公子可有其他发现,若有的话,何不说来听听,大家同心协力群力群策,争取早日渡河寻得机缘,倘或耽搁太久,怕会追悔莫及啊。” 叶万生跟着笑起来,状态十分放松, “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别说在下无心隐瞒,就算有心隐瞒,也是隐瞒不住的,大家都被拦在此处,即使在下得窥其中秘密,浮桥也不会只为在下而出现,只可惜,浮桥之秘密,在下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此关需以声音为引,方得奏效,望殿下明鉴。” 皇甫翾点点头, “多谢叶公子不吝赐教。” 随即转首,问萧聪道: “都统领,您怎么看?” 萧聪作礼拜道: “回殿下,卑职目前尚无头绪。” “欧阳王爷呢?” 欧阳寻挠挠额头,脸上一点为人臣子该有的恭逊之色都没有,大大咧咧地回答说, “殿下开什么玩笑,咱们才刚到多大一会儿,他们钻研这么多天都没个所以然,咱们一到就看出道道儿来,那岂不是神了?” 星流云也来凑热闹,振振有词道: “就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有什么内幕消息呢!这可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两位王爷不顾君臣之礼敢于谏言,为的可不是显出点忠肝义胆来,他们就是看不惯叶万生对皇甫翾的讨好,想要借此埋汰一下叶万生--你看,我们这些凡界的王爷对公主殿下都没你那么卑微,亏你还是修仙世族的杰出后人,你说你贱不贱呐! 黄鼠狼给鸡拜年,哪儿安得什么好心,不是有所阴谋,便是贪图皇甫翾的美色,萧聪“尸骨未寒”,就有人赶着上来接盘,他俩这当兄弟的能坐视不理?这才仅是小小的警告,没跟丫的动手就已经算他俩品德高尚了! 以皇甫翾那玲珑剔透的心思,怎么看不出星流云和欧阳寻真实的意思,她有意无意地看了萧聪一眼,而后冲着星流云笑骂道: “星王爷就别说话了,本来也没把希望你托在您身上,指望您,估计咱猴年马月也过不去!” 她总得找点面子回来,这事儿只能拿星流云开刀,欧阳寻就免了,她不能拆了自己的台嘛。 “殿下莫要灰心,办法总会有的,既然前辈能过去,那我们也一定能过去,殿下身边有那么多能人异士,当不会让殿下失望。” 星流云那边还来不及说话,叶万生便又开了腔,这家伙真是好不知趣儿,是星流云和欧阳寻意思表现得不够明白吗?他竟然还敢这样见缝就钻地示好! 两位王爷交换了个眼神,星流云眼底的狠厉一闪而过。 皇甫翾脸上还是那不失礼貌的微笑,淡淡道: “那就借叶公子吉言了。” 星流云眼珠子转了两转,心里陡生一计,仰起头来冲不远处的公孙野问候道: “哟,这不是野兄嘛,自圣城一会后已是数年未见,野兄别来无恙啊。” 公孙野面色铁青,圣城一战虽然是少年糗事,但在他心里却是到现在都还没消除的阴影,在那之前,他就已经被星流云收拾过一次,本来这是鲜有人知的事儿,但因为事情发生在圣城,又是群杰毕至之时,所以那时候这两次污点被好事者联系在一起,并在整个圣城口口相传让他成了公认的笑话!对于星流云这个天杀的混蛋,他一直怀恨在心,修行的每时每刻都不曾忘记过,期待有朝一日于众目睽睽之下将星流云一顿胖揍,狠狠地洗刷掉他的耻辱。 仇恨给了他莫大的动力,让他的实力突飞猛进势如破竹,他本以为自己的修为一定在星流云之上--其实那时候他跟星流云确实算得上齐头并进,于是开始筹划着找个机会一雪前耻。 可好巧不巧四大王族就是在那个时候出了事,星流云一时下落不明,后来再有消息也是无迹可寻,再加上有独孤家处处从中作梗,他也实在不想蹚这滩浑水,故而一直隐忍不发,只是不敢懈怠继续埋头修炼,希望若是再遇到星流云,绝不给对方就半点翻身的机会!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萧聪他们从大荒返回,公孙野从家族长辈那里得到几次大战的战报,才知道那个让他恨之入骨家伙竟然又赶到了跟他一样的高度,二十几岁就达到摘星境初期的修为,而且其真实实力还比同境界的生灵高一些,这让他咬牙切齿。 可公孙野并没有放弃,而是更加拼命修炼,他觉得自己还有一丝机会--只要有可能,无论再渺小,都要紧紧抓住,他己经到了近乎癫狂的地步! 再到后来,星流云修为达到摘星境中期的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便像一盆冷水般把他浇醒了,这使他害了严重的心病,让他一度认为自己这辈子可能也消不了那份心头之恨,他失落、沮丧、无望,渐入颓废之境,困在一个由执念编织的茧里,不得解脱。 公孙家的二长老,也就是公孙野的爷爷公孙茂,出关后听闻孙子的近况赶紧前来问询--公孙野是他唯一从小看到大的孙子,这个他最疼爱的后辈寄托着他所有的希望。 面对最亲近的爷爷,心如死水的公孙野连扯谎的力气都没有了,便将一切和盘托出。 那天,公孙茂怅叹良久,最后对孙子说: “爷爷本以为,你如此努力,是心怀远大抱负,立志成仙得道,可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仅仅为了一个跳梁竖子,我的孙儿啊,你觉得这样做值吗? 年少轻狂血气方刚,这些都在情理之中,但若因一时狭隘而铸成人生大错,那就太可悲了,在爷爷看来,你是个有前途的年轻人,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就此沉沦实在可惜,你执意想要战胜星流云,用以消除心魔,这并没有错,但爷爷觉得,对你来说,比战胜星流云更重要的是战胜你自己,而现在,就是个极好的机会。 之前你利用仇恨,它给了你莫大的力量,让你有了今天大多数人无法企及的优秀,可仇恨是一口无底的深渊,不是所有人都能将之妥善利用,现在,他要反噬你了,你就这么投降了吗? 孩子,重新站起来吧,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只有再次启程,才能证明你利用了仇恨却未被仇恨所吞噬,你战胜了自己,这是一个新的开始,也是最好的开始,继续走下去,你将会收获更多。 况且,战胜一个人的方式不只有打架这一条途径,你只要是活的比他精彩,那就是比他强,在爷爷看来,如果你能战胜你自己,那么终有一天,你一定能够打败星流云……” 公孙茂离开以后,公孙野又浑噩了好几天,百般挣扎之后,最后终于没被仇恨所吞噬,他想通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算再来一百个十年,他也照样一如俱往绝不放弃,况且,修行和报仇其实本来就是两码事。 于是公孙野重整旗鼓,来到了三尊道场,可没想到的是,竟然这么快就又碰上了星流云。 第七百五十三章 钓鱼 星流云气质出众,总是那样引人注目,其实在萧聪他们刚出现时,转头而望的公孙野一眼就发现了状若闲庭信步的俊美青年,不过他一向视其为瘟神,故而一直装看不见,生怕一个不留神沾一身的晦气。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不去找星流云的麻烦,对方竟然主动找上他来,无论星流云的问候多么热烈,他都生不出半分好感,甚至懒得逢场作戏,神色冷漠地拱拱手,已经是他忍受的极限, “星王爷,别来无恙。” 星流云见状剑眉轻挑,明知故问道: “野兄好像不怎么待见我啊,怎么,还对当年的事儿耿耿于怀吗?哎呀,不要这样了,都是小事,大家都是修者,心胸和格局一定要开阔些才对嘛。” 萧聪强憋着没笑出声来,这星流云,可真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混蛋,他当年让人家颜面尽失,站在又在这儿大言不惭,口口声声地教育人家要心胸开阔格局打开,敢情挨揍的不是他!若是角色对换,恐怕早不是现在这幅场景了--星流云那孬种性子,三皇子就是前车之鉴! 公孙野闻言嘴角忍不住抽了两抽,这几句话落在他耳朵里,就是赤裸裸的讽刺和挑衅,前段日子听了他爷爷公孙茂一番苦口婆心的开导之后,他确实想通了很多,但这么短的时间,想把病根完全拔除肯定是不可能的,火道高手之家出来的纨绔子弟公孙野,能做到今天这般对星流云爱搭不理已经算是很难得了,他还做不到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与对面那天杀的谈笑风生鬼话连篇,更做不到唾面自干,将星流云的挑衅和讽刺坦然接受,意料之中的,他生气了, “开你个仙人!星流云,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装模作样地教育我?什么玩意儿,你也配!” “什么资格?” 星流云冷笑,继续厚颜无耻地戏弄道: “作为一个两次把你揍得满地找牙的绝世高手,你说有没有资格?再说了,我这也不是在教育你,只是看你骨骼惊奇难得一见,所以主动给你传授一点人生经验,想让你有朝一日像我一样强悍,也算是为玄真界的繁荣发展做点贡献,你怎么不知好歹呢?小伙子,老话说听人劝吃饱饭,你若是一意孤行,这辈子怕是前途堪忧啊!” “星王爷,大局为重,望请三思。” 星流云出言如此刻薄,连皇甫翾都听不下去了,人家都说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可这家伙当真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主儿,冤家宜解不宜结,他把事儿做的这么绝,又何尝不是一种愚蠢,作为胜利者高高在上地对失败者进行羞辱,简直就是面目可憎! 还有,当年四大王族被独孤家所灭,已经半只脚踏进摘星境的公孙野可没赶着对星流云落井下石,经过这么多事,这家伙怎么还没学会敬畏和感恩呢? 公主殿下对此深以为耻,故而语气沉沉,听上去像极了警告。 公孙野已经出离地愤怒,星流云字字如刀,剌在他那才平复不久的心脏上,刀刀见血,让他羞愤万分,让他怒不可遏,也在那一瞬间吞没了他所有的理智,他目光阴狠如狼,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 “星流云,你找死!” 话音未落,衣袖却被身旁老者突然紧紧抓住,这名老者面色沧桑,顶着一头灰发,却是白眉雪髯,长相看上去倒是与公孙野有几分相似,名唤公孙泰,是公孙野此次进入三尊道场抢夺机缘的护道者之一,他凑到公孙野耳边,低声说道: “少主,小不忍则乱大谋,千万不能冲动,星流云在玄真界树敌颇多,况且独孤家这一次也派来众多强者来截杀四大王族的余孽,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等时机到来,多方联合,到时候定能解了少主的心头之恨!” 毕竟是已经战胜过自己一次的人,听了公孙泰的劝解,公孙野竟然缓缓冷静下来,那双紧紧攥着的拳头也跟着慢慢松开。 可盛气凌人的星流云却没有停嘴的意思,贱里贱气地变本加厉道: “怎么,要打我吗?哎哟,我好怕怕呢!不过,您应该比我更怕吧,都说事不过三,您都已经在我手上败过两次了,这第三次要是再败了,啧啧……我怕你承受不了啊,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对,年轻人,且行且珍惜吧。” “星流云,够了!”皇甫翾柳眉倒竖,一声暴呵,看样子是真生气了。 幽女的詈骂紧随而至, “星流云,你神经病吗?搞这一出儿对你有什么好处!靠谱的事儿办不来,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你倒是门儿清!” 欧阳寻重现老好人的作态,笑呵呵地打起圆场来, “都消消气儿,消消气儿哈,老大是跟野兄闹着玩呢,别当真,别当真,都是修行中人,这个格局和心胸一定要开阔一点……” 欧阳寻话没说完,幽女一个凌厉的眼神剜过来,吓得后者赶紧闭了嘴,但凡有脑子的人都能听出,欧阳寻这番话连和稀泥都算不上,分明就是在火上浇油,这家伙终究是站在星流云那边的,再让他说下去,非得打起来不可! 皇甫翾亦是甩了欧阳寻一个白眼,欧阳寻好像没注意到,不过欧阳寻没注意到,不代表别人也没注意到。 但见一直作壁上观的叶大公子将手中折扇一合,拱手作礼道: “星王爷,按理说,您的私事,在下本不便干涉,但此处诡异多变,实在不是多生事端的地方,稍有不慎,触发玄机招致无妄之灾,那足以绞杀通天境伪仙的力量,我等到时必是在劫难逃,望星王爷稍减火气,其他事宜,等过了这关再说,拜托了。” 欧阳寻低着头,嘴角泛出一丝得意的弧度。 随着星流云的目光骤然变冷,泉林外的气氛好像也跟着变了形态,除了欧阳寻和星流云这两个做局者之外,其他几个聪明人这才后知后觉,其中就包括叶万生, “原来,刁难公孙野只是鱼饵,他真正要对付的人是我!” 执扇作礼的年轻人眼神变了又变,那副云淡风轻的气质荡然无存,他现在有些后悔了--怎么就没能提前看出星流云的用意,还傻了吧唧地往枪口上撞!萧聪和皇甫翾之间那不清不楚的关系,早就在玄真修界传得沸沸扬扬,况且当日皇家与萧家联盟,星流云斗胆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面跟玄真皇求来了玲珑公主,打的本就是联姻的主意,萧聪跟星流云还有欧阳寻都是过命的交情,即使萧聪不在了,他们也还是会缅怀这一段难得可贵,这些他都全都知道,可因为太过急于求成,终究是忽略了这点人情世故,结果招致如此飞来横祸,他不禁在心里喊冤--我只是想跟着大家尝点甜头,对公主殿下,可是真的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啊。 叶万生怔在那儿,心如电转却始终没个主意,关于星流云的奇闻异事,他听说过不少,深知其如何肆意妄为胆大包天,这家伙认定了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即使这地方确实隐藏了莫大的危险,也无法阻止星流云的脚步--好像事儿闹的越大,这家伙就越是兴奋!也就是说,此次冲突怕是在所难免了……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服个软?” 星流云稍作沉默以蓄威势,而后痞子上身,破口大骂, “哪来的无知狗辈,也敢对我星流云指手画脚,活腻歪了吗?” “放肆,竟敢对我家少爷无礼,你当叶家没人了吗!” 叶万生还没发话,旁边那没头没脑的老东西叶东亭却先一步开了口,他气势汹汹,俨然一副叶家尊严不容侵犯,为保使命万死不辞的样子,叶万生睫毛抖了抖,老东西的神操作,让他连服软的机会都没有了,他估计心里已经将其骂了千遍! 能动手的时候,星流云向来懒得动嘴,逞一时口舌之利,那可不是他的风格。 一声冷笑过后,只见腾腾黑焰蹭的一声自俊美青年身上蹿起,龙角龙尾龙鳞无一不全,这是星流云最好的战斗状态。 “星流云,你……” 叶家老东西对此甚为吃惊,他从没想到,星流云以摘星境中期的修为竟然敢挑战他这个揽月境初期的前辈,到底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还是真有什么手段能让其为之一搏,他虽然心思没有那般活络,但也知道当年的狗头少帅战功赫赫诡计多端,所以一时竟有点吃不准了。 星流云不由分说,直接以一记伏龙掌强压而下,却被叶东亭御剑朝上轻松化解,老东西哂笑道: “无知竖子,竟然与老夫争锋,你爹走的早,没来得及教育你,今日,就由老夫代为管教!” “闭嘴!”叶万生厉声重喝,“星老王爷一世英名,岂可由尔等在此编排非议!给星王爷道歉!” 叶东亭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少爷……” “道!歉!”叶万生双眸凛冽,像是在下最后通牒。 “东亭啊,你这话说的确实不对,星老王爷是备受敬仰的凡界英烈,无论如何,你都不该在他身上做文章,身为叶家人,必须崇德尚礼,这个歉,你还是道了吧。” 叶万生身后,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如是说道。 叶揽城,此次叶家派进三尊道场的修为最高者,今年已经是一千三百多岁高龄的他前不久刚好踏进离阳境中期,却并不似耄耋老人那般枯朽衰败,他身材矮胖,面色红润,如果不是那一头银丝和满是岁月质感的眼睛,倒更像个年轻人。 叶东亭从叶揽城的话里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但他还不能直接就范,因为得撑一撑以此来为自己保留着面子。 可机会是不等人的。 星流云闻言仰天大笑, “道歉大可不必,前辈说的没错,我爹对我的教育确实不够,今天我星流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找前辈切磋切磋,诸位尽管放心,一切以公平为主,我可以被前辈打死,前辈也可被我打死,我身后的这些人,绝不会插手此事!”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星流云这根老油条向来深谙人心之道,他必须得把事情控制在叶东亭这一层面,所以不愿让叶揽城掺合进来,老家伙方才那席话,明面上是在指责叶东亭的无礼之举,但实际上却是在为接下来对星流云的攻讦铺路--一码归一码,咱先把叶东亭非议星老王爷的事儿说清楚,剩下的事儿另算!礼尚往来,我们有礼在先,星王爷您也不能太过分不是?大家都让一步,图个相安无事,多好! 若事情按叶揽城布置的剧本走,星流云虽然不会少块肉,但却会变得很被动,看似胜利,实则败得一塌糊涂,就冲被人牵着鼻子走这一点,就是星流云万万不能忍受的!他要赢,就要赢得彻底,赢得完美! 对于叶东亭的一派胡言,皇甫翾等人亦是倍感不忿,尤其是幽女,怎么着也没想到,自己爹爹为了玄真凡界的安宁堪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现在却被扣上一顶教子无方的帽子,还敢说替她爹管教她弟,老东西也配!要不是不想把事情闹的太大,连她都想出手了! 所以在叶揽城发话之前,皇甫翾等人皆是冷眼旁观,等着叶家人给个合理的说法,叶揽城倒是不负所望,几句话将事情处理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他们本以为星流云会就坡下驴,这件事也就算是过去了,却还是低估了星流云的任性和专横,这下好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星流云把话说的那么绝,一场争斗在所难免,他们无论再做什么都于事无补,最关键的是,摘星境中期的星流云竟然要跟揽月境初期的叶东亭作殊死决斗,还不许他们插手,这个天杀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 萧聪自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看着,连一个眼神的波动都没有,身为玄真皇派给自己宝贝闺女的贴身侍卫,这才是他该有的表现,虽然不知道对面那群人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他觉得小心无大错,多一份准备总是好的。 关于星流云的决定,年轻人并不觉得是冒险之举,根据他的了解,那家伙可不是冲动鲁莽之人,他心里暗自权衡, “老大现在是实打实的摘星境中期修为,在诸多手段的加成之下,跨境挑战应该没有问题,就我当年那水平,都能凭借摘星境中期的修为打服渡河境初期的尹诺! 而叶东亭虽然是揽月境初期的老怪,但从精神和气息波动上来看,他那修为应该有点水分,其真实实力也就在渡河境大瓶颈上下。 老大比我当年要强的多,使使劲跟渡河境末期强者硬碰硬肯定没问题,再加上是武修对战仙修,估计沾不得光也吃不了亏,最后落个虽败犹荣,也算是件好事。 当然,结局是老大侥幸获胜也说不定,毕竟他可是屡创奇迹的星流云呐,在他身上,没有不可能!” 第七百五十四章 圣龙吟 “好,小子,既然你一心求死,那老夫就成全你!” 怒火中烧的叶东亭恶狠狠地作出回应,此战已是避无可避。 叶揽城只是叹了口气,给了叶万生一个暗示的眼神,终究是没再说话。 皇甫翾这边也是没什么可说的,这事儿自始至终都是星流云在胡闹,豪言壮语也是他自己放出去的,让外人想救他都没机会,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静观其变,希望这家伙能跟以前一样不孚众望,毕竟他要是输的太惨,连皇家的脸面都没地儿搁了,而他要是不小心被打死……啧啧,那两方之间的梁子也就算是结下了。 为了不节外生枝,星流云和叶东亭将战场定在离泉林百里之外的地方,萧聪等人、叶家族众以及所有想看热闹的家伙都跟了过来。 星流云办事儿,向来不拖泥带水,这次也一样,化龙决配着龙焰,再加上已经算是炉火纯青的屠龙枪法,人形暴龙全力以赴,没有试探性的过渡,他在最短的时间内直接将战况推至白热化,搞得人家叶老前辈想手下留情都做不到,于是也顾不得其他,一心一意地跟星流云打起来。 仙修者碰上武修者,最忌讳的就是近身缠斗,叶东亭虽然比星流云高出整整一个大境,却也没资格铤而走险,在化龙诀的加持下,星流云肉身本就强大,再算上外面还覆着一层黑色的龙焰,即使他这个揽月境初期的前辈也是近身不得,于是便将本家秘术《平世诀》实现到极致,意图以满天剑光阻挡星流云,进而将其一步步耗死! 可遇上星流云这头脑缠的恶鬼,终究是算他倒霉,毕竟星家人当年可是威名赫赫的扞龙卫,传承下来的屠龙枪法也不是盖的,面对叶东亭那漫天剑光,人形暴龙一点不怵,金色长枪任其挥舞令人眼花缭乱,饶是如此,这货还能楸准时机腾出手来对叶东亭轰一记伏龙掌或是御龙在天,此举虽然未能伤得叶东亭分毫,却让老家伙大为恼火,怎么着他也是揽月境初期的前辈,竟被一个摘星境中期的毛小子逼成这幅鬼样子,若是传扬出去,他以后还在不在玄真修界混了! 摘星境中期的星流云对战揽月境初期的叶东亭丝毫不落下风,这样的战斗已经足以让周围不明就里的围观者叹为观止,对于萧聪等人的强悍,他们虽然早有耳闻,但老话说三人成虎五人成章,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在此之前他们总以为传闻中的描述多有夸大之嫌,越境斩杀,要说萧聪那个唯一能修炼的萧家人有如此变态的实力他们还能勉强信得几分,毕竟那家伙师承谪仙阵法造诣了得,又经历丰富机缘颇多,可其他几个王族余孽,估计是在萧族长的配合之下才会鱼目混珠,直到得见今天这一战,才猛然发现传闻不虚,星流云所表现出来的真实实力,可比传闻中所言强大多了! 这些人也不想想,萧聪他们自大荒去而复返且未损一卒,岂可以常理度之?倘若这个队伍里真有滥竽充数者,肯定没法活着走出大荒嘛! 烈焰淬宝刃,足可破万邪! 由此说来,既然星流云名副其实,那其他人应该也没多少水分,毕竟是从同一场严酷试炼中走到最后的幸存者,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修为虽然有所差异,但在同境界中的地位理应相同,也就是说,他们这些人可能都做得到越境斩杀,那可就太可怕了! 此番道理既不刁钻,也不艰涩,近乎但凡是个灵智正常的生灵都能想得到并想得通,所以那些本来想要看星流云笑话的围观者陆续冒出了一阵冷汗出来,萧聪临时搭台拉拢起来的这帮子“乌合之众”,真的比他们这些所谓名门正派麾下的“正规军”优秀得多,不说别的,单就说萧聪已去,他们的表现不是树倒猢狲散,林燃鸟自飞,而是继续紧紧地抱在一起,这就已经是人间极致的难得了,一群人凑在一起,实力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心齐,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对抗七大教这样的存在已经不在话下,而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四宫之下恐怕难有势力能缨其锋,大劫将至,好像这样有魄力有冲劲够团结的势力才更容易延续下去。 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某些围观者甚至自己开始自问, “这次是不是站错队了,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半空之上,战况愈加酣烈。 经过这短短半柱香的较量,武修奇才星流云已经大致摸清了叶东亭手段里的道道儿,于剑阵之中,他显得越来越游刃有余,时不时送给叶东亭的小礼物,偶尔还能让后者疼上一疼。 仙修者的强大之处在于以自身精神调动天地元气进行攻击,武修者的强大之处在于以肉体吸纳天地元气,加工之后进行攻击,由此仙修者的精神比较强大,武修者的肉体比较强大,而星流云的肉体,即使放在武修者里面,也是特别的存在,这家伙每次渡劫遭遇的天雷都是惨绝人寰的暴虐,虽然让他吃尽了苦头甚至每次都差点丢命,但也将他的肉体析炼地极致精粹,堪称人形凶兵,最关键的是,连天雷这种极具毁灭性的存在都对其无可奈何,其他能量性的攻击对他来说也几乎不在话下,就比如叶东亭凝聚出来的剑光,星流云就算捱上两下也没事儿。 为了挽回面子,叶东亭本想着尽量以比较低级的招式将星流云制服,借此消磨一下这臭小子的锐气,最好能将其自信心挫伤,给自家少爷腾出路来,那便是皆大欢喜,可没想到星流云竟然能如此顽强!没办法,他只能施展更高级的绝招。 叶东亭变换口诀,漫天剑光瞬间收敛到仅剩十三道,而在这十三道剑光近旁,竟然各显化出一道人影来! 萧聪不禁为之一惊,凭他神利者的特殊感应,能隐隐感觉那十三道人影如有生命一般,他微微皱眉,细细思忖,片刻不到便想出了其中玄机, “都传叶家的修仙之法独树一帜,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东方屉说之前有生灵进入泉林之内被无情绞杀,他们的魂魄,应该是被叶家人悄悄收集起来了,所以叶东亭此时才能幻化出这十三具如有生命一般的灵气傀儡!哼,除了天地衍气,连精神游丝都能利用,果真是好手段,不过碰上了老大,怕是无济于事啊。” 高空上的战斗因此又精彩了几分,因为星流云从大荒生灵身上悟到的独到身法终于派上了用场,叶东亭放弃以万千剑光对星流云封锁,而是以这十三道执剑傀儡对其围攻,这其实给了他不少可乘之机。 萧聪本以为星流云会用雷龙直接灭了那十三道执剑傀儡里的精神游丝,此行当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那十三道执剑傀儡碰上雷龙定是霜融雪化不费吹灰之力,却不料这家伙并没有行此“上策”,而是跟那十三道执剑傀儡纠缠不休,让人看着既着急又头疼! “不对啊,星老大是那么聪明,战斗经验又那么丰富的一个武修者,怎么会想不到他的雷龙与阴寒之属相克的道理呢? 难道,他是想……” 年轻人表面不动声色,心里面却是微微一笑, “老大果然是老大!” 星流云与那十三道执剑傀儡混战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虽然眼花缭乱,却没有半点进展,看得众人都感觉有点乏味了,他们最开始确实是想看星流云的笑话,但见识了星流云的厉害之后,却又期待星流云能把叶东亭好好拾掇一番,这转变不牵扯立场,就是简单的怎么爽怎么来,毕竟看叶东亭出师不利颜面扫地可比看星流云受到该有的教训刺激多了! 终于,星流云力有不逮,招式身法都出现了几分慌乱,周围传出阵阵叹息,这声音落在叶东亭的耳朵里宛如天籁,使其忍不住露出几分狞笑,幽女面露担忧之色,皇甫翾的那张倾国倾城的小脸也蒙上了一层阴翳,欧阳寻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甚为震惊,而反看叶家那边,叶万生面带微微苦涩,叶揽城却依旧古井无波。 星流云的表现越来越差,破绽频出只能勉强支撑,叶东亭紧追不舍不依不饶,十三道执剑傀儡从半攻半守一下子变为全面进攻,而他们的战场,也离叶东亭越来越近。 因为之前的憋屈,突如其来的快感让老家伙沉迷其中不能自拔,殊不知,危机将至,险不远矣。 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星流云变守为攻,气势陡然提升,并在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内突破十三道执剑傀儡的包围,接着行云流水般使出一记雷龙绝技,银色的龙影一声长啸,眨眼的功夫就跟叶东亭来了一次亲密接触,可惜的是,老家伙的战斗经验同样十分丰富,虽没能完全躲开银色龙影,但还是尽力将自身伤害降低了许多,他毕竟是揽月境初期的强者,又是出自于叶家的仙修,凡是仙修,若没有些保命的手段,肯定是轻易不敢出来的! 大费周章的一记杀手锏,竟然无法将老家伙重创,这让星流云感觉有点窝火,眼睛毒辣的他当然发现叶东亭在身法上也有两下子,想要在正面对战的情况下利用雷龙将其重创几乎是痴心妄想,便果断放弃追击,但以他那不吃亏的性子,怎么着也得收点利息才行,于是顺手一招,雷龙掉头飞回,在十三道执剑傀儡中间游走一圈,便将它们全部化为乌有了。 这一套电光火石之间的峰回路转,直接惊掉一地下巴! “欲擒故纵?” “这家伙也太会玩了吧!” “跨境大战还敢耍如此把戏,大荒这一趟,看来是真没白走!” “如此惊艳的手笔,却没能把叶东亭打垮,实在是有点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摘星境中期对战揽月境初期,能做到这样已经算是很牛逼了。” …… 幽女喜出望外,皇甫翾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狡黠,欧阳寻耷拉着一张大脸,看上去十分失望,幽女心思简单,从始至终都是真情流露,但欧阳寻跟皇甫翾其实早就猜到了星流云的真实计划,方才的表演不过是为了给星流云打掩护,不想让叶东亭从他们这儿看出破绽来,可没想到的是,星流云这一次竟然失手了! 叶家那边,叶揽城依旧波澜不惊,而叶万生脸上却隐约显出几分喜色来,这个不肖子孙一直想跟皇家交好,自认为这样有利于叶家的长远发展,当然不希望星流云败在叶东亭手上,他觉着,最好的结果是两方打个平手,星流云达到了目的地叶东亭也能留得几分薄面,两全其美,再不济让叶东亭败给星流云也行--如果他能决定的话。 小家雀耍了老家贼,被星流云摆了一道儿的叶东亭羞愤交加,气得双拳紧握身子发颤,而被雷龙亲吻过后的电芒久久不散,如此一来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别样的味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憋了怎样的大招儿! “啊-” 叶东亭仰天长啸,甚是愤慨,歇斯底里道: “星流云,受死!” 说着双臂缓缓抬起。 “别!”叶万生大惊失色,叶揽城也跟着变了脸色,很明显,他俩已经知道叶东亭接下来要做什么。 得见此景,萧聪皇甫翾等人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们已经准备出手了。 叶东亭不做理会,声音顿时低沉, “平世!” 话音未落,剑雨自苍穹倾泻而下,全方面无死角的灭杀,这是《平世诀》造诣最高的一招,之所以取名平世,是因为叶家老祖当年希望自家后人有朝一日能功臻造化,让这片剑雨遮盖整个世间,灭杀所有罪恶,可惜,至今为止,出自于叶家人的这片剑雨从未超过方圆千丈。 按理说,揽月境初期的叶东亭应该还不足以施展这一招,可现在苍穹之上确实落下一片剑雨,且威力不俗,萧聪认为,这不是叶东亭的超常发挥,而是动用了本源之力的拔苗助长,老家伙为了泄愤还真是不计后果,这一战无论他能不能灭了星流云,他自己都会收到严重的反噬。 感知到巨大危险的星流云将防御提升到最大,他不退反进提枪而上,将一如既往的勇猛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这一次皇甫翾等人是真的慌了,欧阳寻目眦欲裂, “他疯了吗!” 眨眼间,星流云被源源不断的剑雨所吞没,萧聪打开紫目,也难见其中分毫,他真的十分愿意相信星流云的实力,但这一次他觉得自己不得不出手了。 “让火生塔的前辈去帮星流云一臂之力!”年轻人以灵识向皇甫翾秘密传信道。 皇甫翾猛地转回头去,对着四塔众护法拱手作礼,可话还没有说出口,却听得一声龙吟穿云裂石震耳欲聋,引得她又猛地将目光投向了高空。 空间发生明显的扭曲,剑雨为之停滞,谁都不知道这奇景来源于何,所以一个个都在那儿呆若木鸡。 终于,欧阳寻呢喃出声, “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圣龙吟?” 不多时,又一声龙吟突兀响起,这一声比上一声还要宏大,堪称惊天动地,让人听来胆战心惊,星流云已经给了大家太多惊喜和惊讶,但这一次却比之前的加起来还要多,众人难以置信地看见剑雨被龙吟声震散,苍穹之巅银光璀璨,那便是是被龙吟毁掉源于“平世”的意志。 异象还未消失,叶东亭便仰头喷出一口老血,如一只断线的风筝般自高空跌落,叶家族众谁也没出手,任其重重地砸在地上。 紧接着,高空之上又掉下一物,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遍体鳞伤的星流云。 一切恢复如常,天地寂然,可所有人还没有从方才的震撼中回过神儿来,包括萧聪。 “咳咳!” 星流云身子巨颤,吐出一口鲜血,紧接着右手攥紧身旁的金色长枪,使出吃奶的劲儿,竟然以金色长枪作拐,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咬着一口钢牙,倔强地站在那儿,其态度不言自明。 过了半晌,叶东亭那边也终于有了动静,老东西双手撑地,艰难地直起身子,没能站起来,只是一脸颓象地坐在地上,他抬头仰望天空,良久,重重一叹,看着星流云,心服口服地说了句, “后生可畏,老夫……败了……” 星流云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进而演变成狂喜的大笑,尽管状态狼狈,嘴巴张开后露出染血的牙齿与血沫子为其平添了几分森然,但这并不能掩盖那一双清澈眸子里满溢而出的如孩童一般喜悦,可惜没笑多久,便仰头栽了过去。 欧阳寻等人大惊,一拥而上, “星流云!” “星流云!” …… 第七百五十五章 圣龙吟(下) 星流云以摘星境中期的修为斗败揽月境初期的叶东亭,让在场看客大饱眼福叹为观止,萧聪虽然对星流云很有信心,但这个结果确实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原本以为,星流云能跟叶东亭打个平手就已经很不错了,稍稍差上半筹倒也合情理,只要人没事儿并不出糗就行,毕竟是跨境作战,能逼得对方全力以赴,那就算是虽败犹荣。 可谁知这家伙此次表现那么变态,叶东亭都豁出去了,竟还是被他狠狠击溃,现在想想,总觉得这事儿有点魔幻,星流云这一战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不能用厉害来形容,这分明就是恐怖嘛! “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牛逼的,怎么之前的生死大战中一点端倪都没有,还有那记让他反败为胜的圣龙吟,以前也没见他施展过,难不成他一直都留了一手?不不不,老大不是那样的人,就算是故意藏拙,也不会在这一战中忍不住出手! 那就是临场发挥喽?哦,我的天,这样也行!” 若不是有身份限制,萧聪一定要找欧阳寻将圣龙吟的事儿问个清楚,不过看大才子那样儿,好像知道的也不多。 对于叶东亭的惨败,叶揽城和叶万生都没什么情绪,倒是对星流云的不俗表现,赞叹连连,其他叶家人见他俩都如此这般,便都将那份义愤填膺藏在心里,不服气肯定是有的,只要不表现在脸上,维持个一团和气也挺好。 闹剧落幕,一切重回正轨,星流云迟迟不醒,倒是不耽误事,因为他们可能要在这儿呆一段时间,等把其中玄机悟出来,才能渡河而去。 颓河边的泉林不像上一次他们遇见的海浪,萧聪绞尽脑汁地琢磨了三天,竟然一点眉目都没有,精神力极端强大的皇甫翾也是一筹莫展,谁也不知道问题到底是出在哪儿了。 星流云终于幽幽苏醒,那武修者强大肉体在他昏迷期间自动将遍体鳞伤尽数修复,这家伙也不像重伤痊愈,而是像睡了一觉,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竟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来是没事儿了。 沉寂良久的水面终于扬起一片绚烂的水花,大家都想知道那圣龙吟是怎么一回事,于是欧阳寻迫不及待地问道: “星流云,你最后使的那招是不是传说中的圣龙吟?” 星流云闻言愣了愣,以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满脸殷切的欧阳寻,发出一声灵魂拷问, “小爷刚刚醒来,你丫的连句关切都不说,就直接问我这个?胖子,你这让我很伤心呐!” 欧阳寻搔搔脑袋,脸上不无尴尬,讪讪一笑, “你怎么样,没事了吧?” 星流云:“……” “就他这样,能有什么事儿,纯粹就是没事儿找事儿!”幽女夫唱妇随,“赶紧说,你最后那一招到底是怎么回事!” 星流云撇撇嘴,爱搭不理地回答道: “胖子不都说了吗,那招叫作圣龙吟,星家绝学之一,嗳,胖子是学识渊博牛逼哄哄的龟府少节主,你们不该怀疑他啊。” 欧阳寻大脸一垮, “这时候还找机会埋汰我……唉,交友不慎呐……” 没人在乎欧阳寻的顾影自怜,他们的注意力还在那招威势浩大的圣龙吟之上, “星家有这门绝学?我怎么不知道!” 说这话的自然是幽女,此时的她嗔意十足,准确说,应该是醋意十足,圣龙吟这个名字她之所以没有听说过,肯定是因为在星家绝学中这一手十分冷门,估计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星家人能够练成了,可继龙焰之后,自己这怪胎弟弟竟然又创造出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奇迹,同为星家人,这差距确实是太大了点。 星流云冷笑, “你不知道这不很正常嘛!” 此言当为火上浇油,惹得幽女忍不住狠狠地在星流云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星流云吃痛,龇牙咧嘴,郑重其事道: “嘶--你轻点,我现在还是病号呢!” 欧阳寻呵呵笑了几声, “星流云,咱那么牛逼的人物,怎么能这么娇气,幽女如此瘦弱,扭你几下完全就是为了给你松松皮嘛,躺了那么久,全身疏松一下才好。” 星流云一边点头一边说, “嗯,胖子你说的不错,等我跟我姐学好了手艺,等会也给你松松。” 欧阳寻摆摆手,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又没躺那么久,我一直都活动着呢!” 星流云则是单刀直入, “可我就是觉着你有点皮紧啊。” 欧阳寻只剩憨笑,对于星流云的肆意妄为,他深有体会--这对话要是再这么继续下去,星流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跳起来揍他!可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就只有挨打的份儿,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丈夫能屈能伸! 皇甫翾道: “别扯那些闲篇子,你什么时练成这么厉害的大杀招儿?之前怎么没见你用过?” 这也是萧聪想问的问题。 “唉呀~” 星流云舒眉展眼神气活现,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家伙又要开始精彩的表演了,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小爷天纵神武,破进难挡,就在被剑雨扎中的一刹那,突有所悟水到渠成,一通百通反败为胜!那滋味,玄妙得没法形容,就是我自己现在回想起来,都跟梦幻一般,你们肯定理解不了。” 皇甫翾翻了个白眼,很明显特看不惯星流云现在小人得志似的作态,但也没法反驳,因为事实怎样,只有星流云自己知道,而创造出如此盛举,也确实能让他趾高气扬一番,不过有些事儿,她还是要搞清楚,于是略显严肃地问道: “你之前有很努力地练习这一招儿吗?” 星流云闻听此言感觉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这是在怀疑我的实力吗?” 皇甫翾眉头微皱, “你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星流云轻轻点头, “算是吧……” “算是吧?说准确点!” “怎么着才算准确!” 星流云的不耐并没有阻碍皇甫翾探究的步伐,公主殿下想了想,说道: “照正常进度,你能不能在那时候施展圣龙吟?” “废话,那肯定是不能啊!” “差多少?” “差……差个……一成半成的吧……” 星流云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还不合时宜地露出了礼貌的微笑,这样子若是放在别人身上皇甫翾肯定会以为其所言不实,而放在星流云身上,只能说明其心里有点不好意思,这家伙在修行一途上向来是个死心眼,如今却也走了回捷径,这与他秉持的理念大相径庭,可事已至此别无他法,所以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表现出点心虚来。 不过,话说的应该不假,星流云不是那种贪慕虚荣之人,他这么聪明,当然知道皇甫翾如此相问必有重大文章,如若欺瞒,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皇甫翾狡黠一笑, “星王爷能把您武神附体的过程给我们具体讲讲吗?” 星流云嘴角抽了抽, “你问这个干什么?” “当然是有用,怎么,这么快就记不起来?”皇甫翾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面色阴晴不定的星流云忽然忽然莞尔一笑,而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那味儿, “怎么可能记不起来,说给你们听也无妨,咳咳,当时被剑雨扎成刺猬的感觉太疼了,小爷就忍不住喊了出来,我也没想到是那声儿,然后循着那种奇异的感觉又琢磨了一会,觉得差不多又喊了一声,就这么简单。” “吭哧!”欧阳寻忍俊不禁,“太疼了没忍住……那得多疼啊。” 幽女的目光淡淡地眄过来, “欧阳寻,你吃屁了吗?这有什么好笑的!” 欧阳寻赶紧收起一脸笑容,一本正经地摇摇头, “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那你笑什么?” 欧阳寻眼珠子转了半圈,回答说, “我有病,一不小心犯病了。” 众人:“……” 皇甫翾等人散开,星流云终于站起身来,一同被颓河拦在此处的其他人纷纷上前道贺--除了公孙野,星流云春风得意照单全收,迎来送往鬼话连篇,狗头少帅虽然某些时候确实有点混蛋,但在一般场合的表现可是一点都不含糊,毕竟是王族之后,又是玄真皇钦点的少年统领,他就像一条滑溜的泥鳅,没着没落的。 招呼完一圈以后,星流云往前走几步,找到躲在人群中的叶东亭,老家伙在跟星流云简单道喜以后便退到了最后面,作为小辈儿的手下败将,到现在他还有点无地自容之感。 星流云大大方方地冲叶东亭作礼一拜,道: “丁是丁卯是卯,一码归一码,晚辈与前辈切磋虽然闹得不太愉快,但得前辈相助晚辈才能破开 玄功桎梏,晚辈在此谢过前辈。” 即使星流云是来道谢的,叶东亭也高兴不起来, “星王爷言重了,老夫无心之举,何敢承此嘉誉,一切都只是王爷的造化罢。” “也算是晚辈与前辈的缘分,”星流云大大咧咧道:“若是换了其他人,晚辈不一定能有此突破。” 叶东亭露出一丝苦笑, “既然王爷如此认为,便算是一桩缘分吧。” 星流云微微一笑, “那前辈您忙,晚辈就不打扰了。” “星王爷请自便。” 叶东亭拱手回礼,星流云不做它辞,转首离去。 萧聪见之,暗地里佩服起星流云的心计来,有这么一出儿作为补充,星王爷在人们心里的形像可就大不一样了,之前的离经叛道肆无忌惮虽然还有,但却多了几分是非明透恩怨分明,匪气加上义气,那就是侠气,被人忌惮不是他的最终目的,被人信服才是! 而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 …… 现在萧聪和皇甫翾都已经确定,星流云之所以能够施展圣龙吟,应该跟这个地方有点关系,因为归师父给的提示里说“奏了悟之声,浮桥自显”,而星流云的圣龙吟归根结底也是声音。 “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共鸣?” 萧聪暗自思忖, “如果是共鸣的话,对方应该也是声音……可星老大被剑雨击中的时候,肯定是万分痛苦,那样的状态下,他还能有如此敏锐的听觉吗? 可是话说回来,这一桩桩一件件,又怎么能以常理度之……” “星流云,你在武神附体的时候,有没有听见什么特别的声音?” 看来这一次,皇甫翾和萧聪又想到一块儿去了。 “特别的声音?我想想……” 星流云皱着眉头故作深思,少倾,摇摇头, “没有。” 皇甫翾白眼大翻,星流云这作弄表现得也太明显了点, “你确定?” 星流云咧咧嘴, “这种事我骗你干嘛!” 欧阳寻对此也有些想法,斟酌着说道: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或许这声音并不能被星流云听见呢?” 幽女也来了兴趣, “星流云听不见!怎么说?” 欧阳寻认真解释道: “声音是一种振动,如果它仅是震动,而星流云在喊的时候恰好契合了这种震动,那这样的话,即使他听不见,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你能不能说人话,说点儿我能听得懂的!” 幽女的要求,这一次确实把欧阳寻给难住了,魁梧青年扫扫脑袋,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皇甫翾解围道: “意思就是说,星流云一不小心就被带跑了。” 欧阳寻眼睛一亮,兴奋地拍手附和, “对,就是这个意思!” 皇甫翾皱起眉来, “不对,这说不通!” “怎么又说不通了呢?”欧阳寻看上去甚是费解。 “我之前想到一种可能,如果按你说的话,那这个可能就不成立了!” 皇甫翾的回答让众人面面相觑,这里面的逻辑,确实有点乱,星流云一声怪笑, “我的公主殿下,您糊涂了吧,咱们这是在找答案,可不是答案找咱们,未知的答案必须得符合您的预想,没这道理啊!” 皇甫翾摇摇头,一脸认真, “不,这一次我依然觉得我就是对的,还记得上一次的海浪吗?那是单纯用眼睛看来的,所以这一次,我们需要聆听,只是聆听!” 星流云还是不以为意, “您是不是想得太多累着了,都发神经了,我看您还是歇歇吧。” “你才发神经!不信咱就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 …… 听完皇甫翾他们的讨论,萧聪再次将目光投向泉林,皇甫翾的话听上去虽然有点托大,但却与他的观点不谋而合,他思索着,总感觉找不到头绪, “看来,还是得从老大的圣龙吟入手啊……” 第七百五十六章 参通灵妙门 一人一句“走着瞧”之后,皇甫翾和星流云就不再搭话了,这丫头多少算是有点个性,在自己认定了的事情上,总是一条道儿走到黑,不过却也总是有所收获,千百尝试,少有错落,萧聪不知道公主殿下如何做到这般无往不利,这已经超出了智力和情理的范围,皇甫翾好像是有一种奇妙的能力,能够分辨出解决问题的大致方向在哪儿,而这,却是没法让人理解的。 “她为什么总是感觉得那么准呢?”萧聪暂时没时间琢磨这个问题。 不知什么时候,皇甫翾盘坐在那儿已经闭上了眼睛,没人知道她是在搞什么名堂,萧聪小心翼翼地守在其身旁,可以清晰感受到皇甫翾正在进入到一种近乎寂灭的状态中,她竟然在试图找到星流云被剑雨击中时的感觉!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皇甫翾的气息和精神波动就全部消失了,这种状态叫做假死,若是没有一定的法门支撑,则是很难做到,而又过了一炷香之后,皇甫翾连呼吸也没有了,这时候萧聪不由得心急起来,因为她也不确定这是公主殿下有意为之还是出了什么他没察觉的问题。 年轻人纠结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出手,他不能再让皇甫翾再有所闪失--一想起那两次鸿翔舍命救他的画面,他就感觉十分害怕,而就在他心里默念起《神秘古经》要让灵魂进入皇甫翾的意识世界的时候,身旁的人儿竟在猛吸一口气间睁开了眼睛! “呼~呼~” 皇甫翾面色潮红,大口呼吸,胸膛剧烈起伏,三皇子第一个跑过来,蹲下身子,一边仔细打量一边关切道: “没事吧。” 皇甫翾摇摇头,双眸清澈,显出少有的乖巧, “三哥哥,我听见了。” “听见什么了?” 三皇子的声音并没有什么起伏,对于他来说,这仅仅是一句简单的回复,是满怀宠爱的哄,没有什么比他妹妹的安危更重要。 欧阳寻等人的心却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三皇子不在乎,可不代表他们也不在乎,尤其是星流云,他刚无情嘲讽了皇甫翾的无妄之谈,紧接着皇甫翾就要以实际行动回他一个大嘴巴子,这让他难以置信,却并不是接受不了,倘若皇甫翾真能把眼前的问题解决,就算让其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抽他的脸他都没二话! 皇甫翾回答说, “当生命进入到完全平静的状态之后,就能听见那种声音了,我无法描述那是怎样的一种声音,不过,若是你们能进入到那种状态,肯定也能听到。” 三皇子点点头, “好,我们知道了,你好好歇息一下,最好让副统领帮你检查检查,你觉得怎么样?” 皇甫翾粲然一笑,摇头回道: “不用,我真的一点事儿都没有,三哥哥不用过分担心,这一次是我没准备好,所以当声音刚出现时就被惊醒了过来,其实我原本可以在那个状态下支撑更长时间,下一次进入,我一定要把这个问题搞清楚!” 三皇子看着自己的宝贝妹妹,无奈一叹, “好吧,你觉得行那就做,有什么需要跟哥哥说,哥哥一定尽全力助你一臂之力。” “嗯嗯,有什么需要我一定不会跟三哥哥客气的。” 皇甫翾话音刚落,萧聪忽然跪在地上, “让公主殿下以身犯险,此为卑职之过,故请令依殿下之法再进玄境聆听幻音,将功折罪,望殿下恩准!” 皇家兄妹对了个眼神,而后公主殿下微笑回道: “那就有劳都统领了。” “谢殿下!” 萧聪说完,入定而去。 虽然皇甫翾言之凿凿,但其实也就萧聪他们相信她,被拦在颓河边缘的其他生灵皆是将信将疑,本就没有多少躬身自行的意思,现在有都统领身先士卒,他们便更有理由按兵不动了,反正之前叶万生说了,只要浮桥出现,他们都能跟着沾光。 萧聪在天道翁的教导下偷师百家,自然是学过将生命短暂寂灭的法门,而且还是轻车熟路--虽然当年用这一招并没有骗过业图天,反而让老家伙摆了一道儿,可毕竟他自己也是今非昔比了。 闭眼掐诀,全身放松,先把《冰心诀》运行九个小周天,而后便开始缓缓平息自己的生命之火,与皇甫翾不同的是,萧聪的呼吸比精神波动先一步消失,而且这两种生命特征消失得更加彻底。 正如皇甫翾所言,在生命完全平静之后,那种奇妙的声音就飘渺地出现了,或者说,这种声音一直都在,但只有进入这种状态之后才能听见它。 在这样的状态下,萧聪其实仅剩一点精神游丝,他只能被动地接受,却无法做除了苏醒之外的其他选择,只是因为他的心态一向强大,又有皇甫翾的提醒,所以没像公主殿下那样被惊着,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奇妙的声音越来越大也来越清晰,但他还是像在做梦,浑浑噩噩任意东西,就像一片轻若无物的丝绸,涤荡在声音的河水里。 就这样,萧聪的精神游丝慢慢地在声音里稳定下来,可他还是很被动,这样的被动让他一无所得,根据这么多经历积攒下来的经验,他知道,自己必须得跟那声音形成一种平衡。 于是他开始试图小心翼翼地松开限制,可没想到的是,这事儿刚一开始,他就像皇甫翾之前那样被惊醒了! 看见萧聪猛地睁开眼睛,众人都知道这估计又是一次失败,因为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都统领,此去可有收获?”皇甫翾笑问道。 萧聪站起身来,对皇甫翾作礼一拜, “回殿下,卑职虽然能够听见幻音,却始终不能从中领会深意,刚要做出调整的时候,竟被惊醒了……” 欧阳寻眉头紧皱, “不应该啊,上一次参悟海浪的时候,可没那么多麻烦。” “有麻烦就解决麻烦,哪儿来那么多废话!”星流云心里面也着急,便把这股子无名火全撒在了欧阳寻身上。 欧阳寻当然知道星流云这是在借题发挥,不过他懒得跟小痞子一般见识,所以习惯性的吃了回哑巴亏。 皇甫翾笑意不减,并不被周围环境所影响, “都统领赶紧起来吧,挫折在所难免,实属正常,若机缘那么易得,我们还来这儿干什么!都稍安勿躁,办法总会有的。” “谢殿下。” 萧聪起身,重新站到一旁。 回味起之前参悟海浪的过程,年轻人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急于求成了,或者说是先入为主,总想着里面有东西并且要得到这件东西,于是便失去了参悟海浪时的那种归零心态,导致他跟那奇妙之音始终契合不起来。 年轻人觉得他得赶紧再次尝试一下,趁着这份感悟还在,于是来不及跟公主殿下请示,便一步步进入到那种生命完全平静的状态之中。 萧聪的状态再次发生变化,大家都有所感应,皇甫翾青葱细指抵在唇边,轻声道: “嘘-别打扰他。” 带着朝圣者的虔诚态度,萧聪的精神游丝很快便听见了那种奇妙的幻音,可谓是轻车驾熟,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征服,而是心无旁骛地聆听,不知不觉中,那奇妙的幻音竟然与他的精神游丝契合起来,形成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平衡,他们缠绕着融合在一起,萧聪的精神在此过程中被一点点地汲取,类似于一种在这种状态下被动的苏醒,那种梦游般的浑噩之感也跟着渐渐消失,精神完全苏醒后是灵魂,说来奇怪,此时的萧聪依旧处于被动,他的意识已经完全沉寂,灵魂和精神却如尘埃一样浮起来,好像那灵魂和精神真的是有形有质的一般。 如此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萧聪的意识终于有了波动,当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皇甫翾他们静谧的模样,而那奇妙的幻音,却依旧在他耳边萦绕不绝。 “都统领?都统领?” 皇甫翾轻声呼唤,萧聪恍若未闻,他不是听不见皇甫翾的声音,只是暂时还不能确定现在所见所闻是真是假,所以得适应一下。 “他这是怎么了?”星流云眉头紧皱,表现出本不该有的强烈关心来。 “感觉一切正常,没什么不对啊。”皇甫翾也是一头雾水。 欧阳寻习惯性地挠着额头,没说话,但亦是一副忧心忡忡之色。 萧聪的眉毛微微抖了抖,这落在众人眼里,简直是天降大喜,引得不少人一下子屏住了呼吸,生怕一个不合适坏了这等好事。 星流云抬手在萧聪眼前晃了晃, “都统领,没事吧您。” 萧聪眨眨眼睛,轻轻舒了一口气,回道: “劳星王爷挂念,卑职没事。” 说着站起身来,冲皇甫翾作揖而拜, “殿下,有些事,卑职想单独向您禀报。” 大家都能听懂萧聪话里的意思--看来问题已经被萧聪解决了,于是一个个地脸上都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嗯……”皇甫翾稍作沉吟,“都统领但说无妨,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难得聚在一起,见者有份嘛。”声音平静,仪容大方。 萧聪闻言,毫不迟疑地回答说: “所谓通灵妙门,卑职已经查清,在殿下将生命完全平静的基础上,再以归零心态作辅,经过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神魂便能跟那奇妙的幻音产生某种联系,到时候,即使是平常状态,便也能听见幻音了。” 皇甫翾的声音里终于出现点小激动, “都统领现在也能听见幻音?” “回殿下,正是。” “那您能奏了悟之声了么?” 萧聪略作思考,摇摇头, “卑职不敢确定,不过,卑职以为,这件事可以先放一放,等殿下与诸位多听听幻音以后再研究也不迟,毕竟了悟之声一旦奏响,浮桥出现,殿下与诸位可能就没机会了。” 皇甫翾轻然颔首, “都统领所言甚是在理,机会难得,错过了实在可惜,不如大家照都统领说的都试一试,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星王爷就是个例子。” 星流云一声吆喝, “伙计们还等什么,来吧!” 其他人不疑有它,跟着星流云纷纷入定去了。 第七百五十七章 闻人万川 所有人都去参悟那通灵妙门,只留萧聪一人护法,可即使这样,被拦在颓河边的其他生灵大多数还是抱着观望态度,倒是叶家、闻人家和公孙家的人陆续跟着皇甫翾他们入定而去,尤其是闻人家,决策果断紧随其后,让萧聪不由另眼相睐。 名利危中取,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些家伙日后之成就从这件事上便可见一斑了,别看现在一个个都人五人六的,还有资格进去三尊道场抢夺机缘,那是靠着祖上的萌新才能滥竽充数,可老话说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连这点胆魄都没有,这辈子也就算是废了。 虽然说自来到此地之后,皇甫翾他们跟闻人家的人一直没有任何交流,只是在星流云苏醒之后,闻人家的人中规中矩地上前来道了个喜,跟叶家和公孙家比起来,可谓是低调至极,但萧聪对闻人万川的注意,却从没减少半分,当年在圣城时,年轻人曾看过闻人万川的一场比试,记忆尤深,原因可不是那场比试如何精彩--其实非但不候精彩,反而很是平平无奇,令人惊叹的是闻人万川对战局的把控,实在是太稳健了。 表面上看,在那场比试中,闻人万川和他的对手实力半斤八两不分伯仲,最后闻人万川也是险胜,但萧聪却总觉得,其实闻人万川的实力要比他的对手高上一筹,若真是奔着赢字去的,当不会打得那般辛苦,他一直都在限制实力,目的是把对手当成磨刀石,直到对手被榨出最后一点价值! 所以在那场比试中,闻人万川的对手最后败于体力不支,却未被闻人万川斩杀在擂台上,准确说是点到为止,此举足见这家伙的心性那时候就已经到了一种极其深沉的境界,那种深沉,让萧聪感受极大,直到若干年之后,他自己也拥有了这种深沉,可还是会想起闻人万川当年带给的震撼。 他甚至认为,闻人万川境界中最高的一点,他到现在都还没达到,怎么说呢?再次见到这家伙,回想起那一次比试,年轻人有一种怪异的错觉,好像当年擂台之上的不是生死之争,而是一次简单的甚至带了点俗气的乡野竞技,闻人万川也不是修者,他是一名出色的工匠,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地打磨出一件精美的作品。 立足根本,为战而战,就像诸葛家没有思想的战偶一样,但闻人万川终究是个生灵,在这个过程中,在这样的状态下,他的收获要比其他人多得多,这就是修士亦该无比推崇的“工匠精神”,别人怎么认为萧聪不知道,但他自己却是真的心向往之,只可惜到现在也还没能那般层次。 此时,闻人万川的“工匠精神”再一次得到极致展现,这家伙看上去半点疑心都没有,积极响应星流云的号召,跟着众人欣然入定而去,仅仅是这么简单的行动,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叶万生和公孙野都是经历过一段纠结以后才随了大流儿,就凭这份异于常人的敏锐和果决,这家伙日后必然得是个人物! 时间缓缓流逝,陆陆续续地有生灵放下疑虑加入到参悟通灵妙门的队伍里,时间不长,颓河边站着的除了萧聪之外就只剩下十来个老家伙了,这些老家伙出自于不同的势力家族,跟萧聪一样,也是留作护法用的,不同的是,萧聪不去参悟通灵妙门是因为不需要,而他们是因为没必要--他们既不是三尊道场抢夺机缘的主角,也不是强大的护道者,他们大多是这些年轻后辈的近亲,抛却自我利益,一切以帮后生们抢夺机缘为主,自然是牺牲最大的存在。 当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参悟通灵妙门的过程听来简单,好像萧聪小嘴几个张合就有了似的,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有些种族生来暴戾贪婪,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有三尊道场的机缘作为勾引,也无法让他们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改变与生俱来的天性,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冬,他们的意识里本来就不曾有的东西,恐怕以后也不会有。 宇文丰都失败了两次,欧阳寻失败了三次,星流云失败了四次,冥乌族兄弟以及某些根底不佳的火圣塔门徒更是不知失败了几十次,不过他们都还算幸运,最后好歹算是进入了那种生命完全平静的状态,可某些家伙就有点悲催了,整整两个时辰,入定不久便苏醒,苏醒之后紧接着再去入定,没有调整,也没有反应,惶惶如丧家之犬,茫茫如漏网之鱼,只是一味地生怕落在别人后面得不到好处,屡试屡败屡败屡试,萧聪看着都头疼,也不知道这些倒霉蛋经此一劫后会不会直接疯掉! 长夜漫漫,泉林之侧依旧不得宁静,颓河湍流声势惊天,在冷月繁星的衬托之下,那震撼的感觉似乎更重了一些。 奇妙的幻音正如这水声一样,在萧聪耳边缠缠不休,他们互不干涉,让萧聪既能清晰地听见水声,也能清晰地听见幻音,年轻人感觉自己好像被夹在两片不同的时空之间一般,这对年轻人造成不小的困扰,那奇妙的幻音虽然不如水声浩大,对他却更具吸引力,好像一汪飘着热气的温泉,沉浸其中定能让人既快活又舒服。 但现在可不是贪图享受的时候,周围有那么多醒着的老家伙,还有那么多屡试不中的倒霉蛋,老话说不患寡而患不均,不均总是会引发嫉妒,嫉妒让人失去理智,进而引发邪恶的不轨之举,他们现在其实面临着巨大的危险,即使有他这个摘星境后期的皇家亲卫醒着,都不能保证大家的安全,若是睡过去,他们估计都得死无全尸! “嗖-” “叮!” 果不其然,还是有人忍不住下杀手了,被暗算者不是萧聪,而是位于边缘处的某个生灵,听这声音,用的应该是一种针类暗器,不过却被挡了下来,至于出手者是谁,萧聪竟没捕捉到。 短暂的一记交手之后便没有了下文,被暗算者不做追究,其他人自是装不知道,萧聪不做声色,怕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在这种时候,明哲保身退避三舍方为上上之策,认清主要目的是什么,其他的都靠边站。 但很明显,这仅仅是个开始。 恶念汇聚成一股股暗流,蠢蠢欲动,这时候众多生灵的心海似乎连成一片,对这一股股暗流也有了一定的感知,有的响应,有的排斥,于是气氛急剧变化,空气中莫名其妙地多了不少火药,在意识的纠缠、碰撞和挤压中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暴luan已经酝酿完成,就差个导火索一触即发。 萧聪守在一百多口子人身边,全神戒备严阵以待,提前把几块法阵石刻揣在怀里,以备不时之需,毕竟有那么多人需要保护,他自己肯定是分身乏术,而只要用的不是特别罕见的法阵石刻,他的身份就不会暴露,堂堂皇家,底蕴雄厚,又与萧家交情颇深,一块用来防御的法阵石刻还是拿得出手的,虽然他仅仅是玄真皇身边的一个亲卫,但他保护的对象可是皇帝老儿的掌上明珠玲珑公主呐! 异响接连响起,最后连成一片。 “他娘的,没完了是吧!” 萧聪西北方一名剽悍生灵突然跃起,贼喊捉贼破口大骂,终于拉开了暴luan的帷幕,其他不能顺利入定的倒霉蛋纷纷效仿,此时的他们心照不宣狼狈为女干,就是想借用这种方式给人家搞破坏,来发泄心里的怨恨--老子得不到的,你们也别想得到! 杀机毕现之期,莫能独善其身,萧聪甚至已经没功夫对此腌臜龌龊之行嗤之以鼻,来自于从四面八方的暗算让他疲于奔命,贼众之多,进攻之猛,迫使他在坚持了不到半盏茶后不得不祭出法阵石刻,让皇甫翾他们继续安然参悟通灵妙门,他自己也躲进了防御法阵之内。 萧聪本想着坐山观虎斗,得渔翁之利,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划算的选择,却最后还是动了恻隐之心,这些年轻后生虽然并不是那么惊才绝艳,但以后也会是玄真界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魔族入侵在即,他们若是死在与魔物的大战中,那叫死得其所,而死在这群下三滥手里,实在是太可惜了。 最重要的是,虽然同是进入三尊道场抢夺机缘的竞争者,年轻人却也不屑于用这种方式消耗他们的力量,公平竞争是强者最起码的尊严,倘若见死不救,他便觉得自己跟那些下三滥没什么区别,心里有了这么一道坎儿,日后修行怕是就没那么顺利了。 于是,萧聪在不惊动星流云的前提下,小心翼翼地解下了被后者一直背着的龙头宝刀,而后不紧不慢地踏出防御法阵,冲着那帮无耻之尤的下三滥,杀将而去。 第七百五十八章 过桥 月光如水,繁星若锦,天上银河璀璨,地上大河滔滔,一静一动,遥相呼应,靠近了看,大河之侧的某一处地方,亦是动静相合,只不过却是糟乱许多。 萧聪手执龙头宝刀,杀进杀出,已经砍下不少头颅,星流云以摘星境中期的修为都能击垮揽月境初期的叶东亭,他现在可是摘星境后期的修为,力战离阳境以下的强者根本不在话下,不过在这一战中,那些老家伙轮不到他来收拾,到底捣乱者相对来说还是少数,其他护道者也不是摆设,由此他才得以在众多年轻杂碎之间大开大合,尽情收割。 混战大约进行到半个时辰的时候,突然一阵精神波动让暴luan者为之一滞,高手过招,向来是瞬息必争,而这短暂的一滞,就足以让僵持分出高下来,萧聪他们抓住机会,施展必杀一击,直接结束了这场可悲的闹剧。 至于精神波动来源于何,这没别的解释,只能是皇甫翾,因为在场的只有修习过《应魂咒》的她,才能施展如此霸道的精神攻击,让揽月境的强者都在劫难逃。 这一战死伤甚多,尸体横七竖八地撇在那儿,殷红的鲜血涂在地面上,在旖旎夜色之下,显出一种妖异的恐怖来,这里面既有暴luan者,也有制乱者,双方死伤都在所难免,毕竟对手虽然是下三滥,但也是有资格进入三尊道场抢夺机缘的高手,还是很有两下子的。 来不及收敛同伴的尸首,一众老家伙不约而同地冲萧聪作礼拜道: “多谢都统领出手相救,我等不胜感激。” 有防御法阵在,萧聪本不必蹚这滩浑水,这对他们来说有害无利,就算袖手旁观借刀杀人谁也说不着什么,而且在这世风日下的年代里,没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就已经算是不错了,在场的都不是傻子,也没不要脸到装不知道,萧聪的德行让他们感觉有点自惭形秽,所以这一套礼敬,大多数都是真心实意的。 萧聪抱拳回礼, “实不敢当,一切都是殿下的安排,在下不过是依令行事罢了。” 正巧这时候皇甫翾从法阵中款款走出,一众老家伙赶紧又向公主殿下作揖拜道: “公主殿下在上,请受我等一拜。” 皇甫翾微笑着,还是那样落落大方,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和舟共济是应该的,何必如此拘礼。” “公主殿下高义,我等不甚感佩。” 一众老家伙直起身来,环视周围惨状,不由得发出一阵阵叹息。 皇甫翾跟着幽幽一叹,轻轻启齿, “其他人苏醒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先把死者安葬了吧。” “那他们呢?”一名护道老者指着一具暴luan者的尸首问道。 “前辈以为如何?”皇甫翾声音波澜不兴,从中听不出任何隐晦的含义。 护道老者袍袖一甩, “依老夫看,直接丢进颓河就行,他们不配与诸位道友安葬在一起!” 闻听此言,旁者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直接丢进颓河,不会节外生枝吗?” “谁知道呢?听听公主殿下怎么说吧。” “我看最好还是别那么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呐!” “说的有理。” “说的有理。” …… 皇甫翾沉吟片刻,缓缓摇头道: “晚辈觉得,这节骨眼上,还是不要做出此番不常之举,万一引出什么新的乱子,麻烦事小,阻断了前路就得不偿失了,而且,我等初来乍到,也不清楚其中诸多门道儿,他们还在参悟通灵妙门,谁也不能确定此举对他们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影响,所以,还是烧了吧,这样稳妥些。” 之前提议的护道老者没有二话,再次作礼一拜,恭敬道: “谨遵殿下安排。” “为了以防万一,那就把各位英雄埋在离泉林远一些的地方吧。” “是,殿下。” …… 一众老家伙忙活去,皇甫翾和萧聪站在中间,看似放松自然,实则眼神如电一刻都不敢放松,生怕错过什么不起眼的细节,人心叵测,明面上的暴luan虽然已经平息,但心海里的暗流还在蠢蠢欲动着,人家本来就是冲着能够参悟通灵妙门的年轻后生来的,故而罹难者里面不免有几个时运不济的翘楚,他们是家族希望,更是他们护道者此行之重心,现在重心没了,某些老家伙心里难免失衡,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咬人的狗不露齿,相比于堂而皇之的暴luan,悄无声息的使坏更可怕,最起码的,三尊道场里的尸体不能带到外界去,所以他俩得把眼睛放亮一点,临门一脚的时候了,决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掉一锅汤。 在萧聪和皇甫翾的严厉监督之下,该被埋葬的尸体各自有了像样的坟冢,该被焚烧的尸体一具不留,而后大家再次回到泉林边缘,这时候,已经又有几个年轻后生醒来,正在那儿等着。 没有星流云作恐,叶万生又长了几分精神,得知暴luan原委,忍不住发出一阵放肆的嘲笑, “这些家伙可真是蠢到家了,怪不得不能参悟通灵妙门,但他们即使不能参悟通灵妙门,也不能这么干啊,是不是自取灭亡先放在一边,将我们都杀干净了,谁带他们到对岸去? 再说了,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错过这桩机缘,还有下一桩嘛,跟着公主殿下,还怕捞不到好处吗?这些家伙,唉,可悲呐。” 话说的虽然极有道理,马屁拍的也算有水平,可惜就是没人回应…… 叶万生和闻人万川能领悟得那么快,萧聪倒是没什么想法,而幽女竟然也仅仅用了那么短的时间,却让年轻人感觉挺意外的,在他的印象里,幽女虽然也有些天赋,但应该还没那么高,后来转念一想,她是修仙者啊,修仙重要的基础,不就是修心吗? 任其自然,无为而治,如此说来,幽女是如此优秀的修仙者,说不定是三个人里面最先醒过来的,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萧聪便让皇甫翾随口问了一句,还真是! 天蒙蒙亮的时候,得悟通灵妙门的年轻后生和他们的护道者们陆续醒转,等人到齐了,太阳已经跳出云海,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天地间仿佛一下子璀璨起来,将昨晚留在人们心里的阴霾驱除了不少。 参通灵妙门,奏了悟之声。 关于由谁来奏这了悟之声,叶万生毛遂自荐,星流云却将自己姐姐推到了前面,星王爷一发话,叶万生讪笑几声,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谦让于贤,但幽女却有点不太乐意, “哪儿轮得着你帮我做决定了?” 大庭广众之下被自己姐姐毫不留情地怒怼,星流云也不尴尬,厚着脸皮道: “我们这不是更相信你嘛。” “你不是最相信你自己吗?这么积极,自己怎么不去!” “我也想啊,可惜能力不够,我要是有您那高超的音律造诣,绝对义不容辞!” “嘁,德性!” 被自己亲弟弟连坑带哄,幽女幽女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能给了欧阳寻一个眼神,魁梧青年瞬间会意,从弥芥中取出古琴,屁颠屁颠地将奏乐一切事宜小心翼翼地布置好。 幽女款款落座,纤纤玉手平放在琴弦之上,微微仰头,轻轻阖上双眼,细指勾弹间琴声扬起,叮咚作响悦耳动听,引得叶万生闭上了眼睛,合起的纸扇一下下地拍打手掌,一脸享受。 而欧阳寻,更是如痴如醉,身体跟着旋律晃来晃去,跟个傻子一样。 幽女的琴声响起之后,大家耳畔的奇妙幻音便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虽然是取而代之,但却大不相同,即使不懂乐理的人,也能听出这完全是两段不同的旋律,幽女并没有照本宣科将那奇妙幻音用古琴弹奏,看来是真的领悟了。 归师父给的提示中说“奏了悟之声,浮桥自显”,慢慢地,泉林那边也有了动静,只见那百十道泉水全都如粗壮的藤蔓般轻轻摇摆,并无声无息地延展而去,它们一边缠绕一边往对岸赶,形成一道水桥,横跨在颓河之上。 琴声停止,众人如梦方醒,遥望那在阳光下银光闪闪的庞然大物,不由得露出会心的笑容,耽搁了这么多天,终于混出头儿来了,那对他们来说,就是通往毕生理想的康庄大道! “前路吉凶不知,诸位稍等片刻,待老夫前去一探。”一名护道老者自告奋勇道。 皇甫翾含笑拱手, “有老前辈了。” “殿下莫要见外,老夫去去就来。” 话毕,慨然而去。 按说探路这件事,也应该谨慎一些,因为探路者很有可能在水桥上给人使绊子,让信得过的人去最好,但是,那护道老者说的也不错,水桥之上吉凶不知,折了自己的人可是挺亏的损失,而这件事又不能不做,皇甫翾倒是乐得有人去跳这火坑,她是精神力方面的行家,即使人到了那水桥之上,一举一动也万难逃过她的感知。 护道老者行到水桥中央,眼见并无危险,扯着嗓子大喊道: “此桥安全,诸位上来罢。” 没有争先恐后,甚至没有拥挤,由叶揽城带头,众人为皇甫翾他们分开一条道儿, “殿下,请。” 皇甫翾施施然一笑, “前辈,请。” 浩浩荡荡的一队人,井井有条地踏上水桥,桥面甚是宽广,足以容下几十人并排前行,但前面的队形始终没变,只是走在最后的几排人往前紧走了几步补了前面的空缺,使得队伍变短了不少。 桥面柔软,感觉有如春日草地,虽然是流水构成,却一点也不滑,即使像平常人一般行走,也是平稳得很。 先贤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虽然这一切看上去十分正常,甚至可以说十分完满,但走在水桥上的人谁也不敢掉以轻心,所以谁也不说话,都是如履薄冰的样子。 萧聪走在皇甫翾身旁,手里紧紧攥着的还是龙头宝刀,星流云醒来后将计就计,说都统领护驾有功,直接把这神兵送给了他,萧聪却之不恭,说了句谢王爷恩典,便大大方方地收了这份赏赐。 有了上次血色擂台的经历,萧聪等人都觉得这一次也不会如此简单,可出人意料的是,从泉林走到对岸,一点事儿也没发生。 第七百五十九章 颓河支流的支流 下了水桥,一行人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欧阳寻不时给皇甫翾使眼色,可公主殿下却视而不见,萧聪看着心里也在纳闷,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既然已经渡过难关,那就该是找机会分道扬镳的时候了,还不赶紧把事儿说开,让这些心怀鬼胎的家伙跟着干嘛!欧阳寻总不能当着他们的面把归师父给的地图拿出来吧,但不按地图走,那得多坏事啊! 可现在很明显的是,武王殿下都靠边站了,皇家这边的一切就是由皇甫翾说了算,别看之前欧阳寻和星流云言行上稍有冒犯之意,但在决策上,身为王爷,他们必须维护皇家的权威,不能有分毫僭越,所以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跟着皇甫翾往前走,谁也想不明白公主殿下在打什么算盘。 后来,萧聪觉得,大概是昨晚叶万生的那几句看似无心实则有意的笑谈起了作用,让闻者不由觉得皇家是带着消息来三尊道场的,这样的消息他们手里肯定也有,只是他们自己不确定跟皇家的消息比起来孰上孰下,如此一来,叶万生更早的知无不言倒成了近乎天衣无缝的铺垫,他用实际行动表态--反正我觉得我手里的消息不如皇家的靠谱,而泉林的难题又是皇甫家的亲卫解出来的,这一条条地结合在一起,便让那些随行者越爱越不自信了。 想到这儿,萧聪对叶万生的讨厌不自觉地又加深了几分,之前讨厌他,是因为这家伙犯贱讨好皇甫翾让他有点吃醋,现在讨厌他,是因为觉得这家伙城府有点深,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大大咧咧地膏粱纨袴,年轻人总觉得叶万生一直在隐藏什么,指不定憋了什么坏水,看他那么能忍,这坏水估计少不了! 那皇甫翾的应对方法,便是以时间为代价让谣言不攻自破了,大家手里都有一定的消息,甚至说,这里面有不少家族势力恐怕都是带着使命进入到三尊道场里来的,他们也耗不起这时间,等耐心消磨到一定程度,他们就会主动告辞了。 三天后,终于有人按耐不住向皇甫翾请辞,公主殿下当然要挽留几句意思意思,但奈何人家去意已决,大家相互致礼,又说了几句后会有期的客套话,便各走各路了。 一下子走了好几个家族教派,让队伍缩水不少,这其中就包括公孙家和闻人家,前者是不愿意跟星流云这种人携手同行,后者则是看出了公主殿下的用意,非常识趣儿地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今日行方便,以后好想见嘛! 但叶家好像是铁了心地要跟着萧聪他们走,叶万生一路上有说有笑,乐得跟头海狗似的,一点不耐都没有,有他们这帮子混蛋身先垂范,其他几个家族亦是像咬在牛尾巴上的牛氓,让星流云等人烦不胜烦,却因为皇家的体面无可奈何,萧聪亦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大聪明怎么那么相信叶家的眼光!难不成他们是提前商量好了的? 年轻人仔细回想,突然发现其实在群英会之后,进去三尊道场之前,他跟叶万生还见过一面,就是他们以追踪魔族为借口第一次到燕峋山的时候,一起围剿魔族的人里面,就有叶家! 所以说,叶家跟三尊教的关系很不一般,要不然也不会在那时候就被三尊教邀请来守着三尊道场开启,这么说的话,他们是已经跟三尊教等势力结成联盟的,就不应该出现在这儿了!有三尊教领着,他们还怕抢不到机缘?为何非要死乞白赖地跟在皇家后头呢? 这实在是有点说不通,除非他们知道皇家这边能捞到更大的好处,所以便背弃了与三尊教等势力的盟约,要不然他们本就是三尊教等势力派来的,可他们怎么就确定能在泉林这边碰上皇家的队伍呢? 年轻人越想越糊涂,也越发觉得这里面有阴谋。 又是毫无进展的一天悠悠而过,又是几个家族势力委婉作别,现在只剩下东方家、叶家、沈家和唐家的人掺在皇家的队伍里,东方家自不必多说,大家都是约好了的,必然得一块走,估计剩下的叶家、沈家和唐家也是约好了的,至于是何目的,目前还不清楚,但萧聪觉得,皇甫翾兜兜转转这么长时间,目的就是为了把只是想着沾点好处却并于恶意者都甩开,将这些别有用心者筛选出来后,她便也该有所动作了。 一夜无话。 次日起程之时,皇甫翾有意无意地问欧阳寻道: “来来回回几天无果,欧阳王爷是龟府少节主,学识渊厚见地不凡,依您看,接下来我们往哪儿走为好。” 欧阳寻这么个人精,当然知道皇甫翾为何有此一问,公主殿下这般妙人肯定知道他已经将地图大致记在了心里,就算不拿出来仔细对着,照样能把人带到上面某个被标记的地方去,就是得多费点时间,这是皇甫翾的命令,看来公主殿下是准备带叶家等去个好地方了。 但见魁梧青年作揖致礼道: “回殿下,依微臣看,此地山川隐隐有南倾之势,而颓河却是往西逆流,故西南方定有不凡,至于是吉是凶,便不得而知了。”ap 看着大才子一本正经地胡诌白咧,萧聪差点没憋住,拿外面不着调的堪舆之术糊弄人,这家伙也真是够可以的! 皇甫翾极目远眺,缓缓点头, “嗯,欧阳王爷所言甚是,那就去看看,诸位可有异议?” “殿下不吝扶掖,我等感激不尽,哪有作疑之理,殿下说往哪儿走我等都跟着,绝无二话。” 由叶揽城带头,叶家、沈家和唐家的人冲皇甫翾躬身行礼。 “如此甚好,那就走吧。” 皇甫翾一声令下,众人往西北方而去。 三尊道场确实是个奇异的地方,好像一座巨大的迷宫,若是没有想法,怎么走都是徒劳,可一旦有了想法,不多时就能得见曙光。 远远地便看见蜿蜒银带分出去相对来说极短的一段,但河面看上去却宽的夸张,其声势比起颓河干流来还要磅礴震撼,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竟让人心里面发慌,它已经是支流的支流,这明显不正常。 虽然欧阳寻信誓旦旦地说, “如果这地方藏有机缘,支流末端的可能性最大!” 此观点也得到了不少护道老者的响应,但为了保险起见,皇甫翾还是决定沿着支流往下走,一直走到欧阳寻所说的地方。 从支流分叉处到靠近支流末端的过程中,众人走得十分平静,直到离目的地百丈开外,才得以看见支流末端是一泊大湖,而在湖边,有密密麻麻的石像守着,他们形态各异一动不动,但不知为何,就是有那样一种凌厉的压迫感。 “哈,你们信不信,等我们走过去,这些石像都得活过来!” 星流云突然的一声嬉笑,着实将一众提心吊胆的人吓了一跳。 叶揽城眯着眼睛,声音里隐约带着几分愉悦, “监守之处,必有重宝,看来,我们确实是来对了,龟府少节主,果然名不虚传。” 欧阳寻几声讪笑, “前辈谬赞,晚辈才疏学浅,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 “王爷太过谦虚了,若是能多误打误撞几次,那也是我等的福分,我等跟着公主殿下,那可是沾了王爷的光呐。” “前辈这是说的哪里话,既然是误打误撞,那便是吉凶不知,万一晚辈带错了路,还望前辈多多宽宥才是。” “欸~王爷此言差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那么多高手,就算是祸又能怎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没有危险,那般机缘不要也罢!” “有前辈这句话,晚辈就放心了,那前辈,咱走着?” “走着!” 叶揽城话毕,率先往前走去。 第七百六十章 不是圆筒是圆环 水声在一行人靠近的过程中有明显的增大,往前走不过几十步,便不得不以法术隔绝声波侵扰。 那些监守在大湖边的石像,其模样怪异,全是萧聪他们没见过的种族,长着四肢的鱼、虎头蜈蚣身子的兽、长着翅膀的蜘蛛、以蛇作尾的蝎子……全都是乱七八糟地拼凑在一起的怪物。 透过石像间的空隙,可以更真切地看见大湖的景象,这时候众人才惊异地发现,那里其实不是一处湖泊,而是一个不知多深的大坑,流水沿石壁倾泻而下,形成一道封闭的环形水帘,所以从远处看上去,这里跟湖泊一样,都是一片水色。 这近乎让人肝胆俱裂的水声也就是这么来的,流水从高处泻下,在洞中形成回响,传到外面,便比夏雷还要夸张。 欧阳寻等人开始相互交换眼神,之前在地图上看到过一道通天彻地的水柱,他们觉得应该就是这里。 归师父在此处亦有提示--“选尚坤古物,入坎而游。” 在离石像仅剩二十几丈的时候,一行人停下脚步小心观望,谁也不张嘴,因为说话再大声,别人也听不见。 好在灵识交流没受影响。 “诸位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办?”皇甫翾问。 众人面面相觑,少倾,叶揽城回应, “依老夫看,莫要贸然行动,先多看看再说。” 欧阳寻深以为然, “前辈说得对,虽然我们实力不弱,但也不能作没必要的牺牲,最好是先找出机缘在哪里,要是能找出关键所在也行,老话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嘛。” “视觉、听觉都过去了,倘若这里也是一处机缘,那就只能从味觉、嗅觉和触觉里挑,可是,这三样,怎么看都跟这些石像扯不上关系呐。”星流云也聪明了一回,可惜这家伙是冲着胡说八道来的,皇家这边的人都知道,这事儿其实简单的很,但皇甫翾不开口,他们也不敢多嘴,只能是靠着默契随机应变了。 叶万生倒是干脆,一句话不说,直接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扔了过去,惹得叶揽城一脸愠怒地吼出了声, “万生,不可造次!” 可惜水声实在太大,众人只看见老家伙吹胡子瞪眼,上下嘴皮子碰了几次,真真儿的一点声音都听不见,那叶万生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右手贴在耳朵上回了一句,“长老,您说什么?我听不见!”搞得老家伙有点尴尬。 叶万生扔的石头没有带来任何不测,众人有些心安也有些失望,皇甫翾让幽女又弹奏了一段从泉林那边悟来的了悟之声,还是一点作用都没有,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一点点地往前摸索了。 一行人终于来到石像之前,见石像毫无反应,便渐渐胆大起来,有人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有人观察石像之间的位置关系,还有的直接对石像下了手。 萧聪对着一座长着蝠翼的蚂蚁的雕像研究良久,忽然对皇甫翾“道”: “回禀殿下,卑职发现,心里默想奇妙幻音,好像会与这石像产生某种感应。” “哦,是吗?” 皇甫翾闭上眼睛,转身缓缓走了几步,正好停在一座长着马蹄的金龟子石像跟前,睁开眼睛惊喜“道”: “果真如此!有都统领在,实乃天助我也!” “殿下言重了,能为殿下效力,是卑职的荣幸。” 欧阳寻和星流云顾不得听这君臣之间的客套,纷纷尝试,而后欢欣鼓舞得像个孩子, “他娘的,还真是!” “没想到这一关如此简单,不敢相信呐,该不会是个陷阱吧!” 气氛都烘托到这份儿上了,欧阳寻还不忘布置障眼法,星流云说得对,就属这家伙最坏! 大家心照不宣,星流云自然知道欧阳寻的欲擒故纵,因“道”: “哪儿来那么多陷阱!三个老匹夫不是想选徒弟吗?把我们都玩死了,他们还选个屁!” “小心使得万年船,我觉得还是……” “滚一边儿去!磨磨唧唧,八辈子也干不成大事儿!” 兴奋过度的星流云对欧阳寻出言不逊,大才子一向不屑于跟小舅子一般见识,于是便讪笑着住了嘴。 “咦?这玩意该怎么用呢?”星流云对着石像这戳戳那碰碰,继续卖力地表演起来,觉知这石像脾气好的很,这家伙越加放肆,终于,他纵身一跃,骑在了这条长着龙头的虫子上! 突然,龙头虫子的眼睛爆射出两道赤芒,载着星流云化作一条流光向大坑窜去,虽是电光火石之间,以星流云的实力,想要脱身肯定不是什么难事儿,可事实是,空气中只留下星流云一句--“什么情况!” 幽女大惊失色,立马闭上眼睛找到属于自己的石像--长着大象鼻子和耳朵的蝼蛄,一句话没留急急追去,而欧阳寻来不及惊讶紧随其后,之所以如此行云流水天衣无缝,是因为欧阳寻早就暗中提醒过幽女--之前他俩一直贴身站着,大才子那么聪明,对星流云又那么了解,当然知道这家伙接下来要干什么,之前他跟幽女不但一直贴身站着,还胆大包天地牵了幽女的手,并用小拇指把提示写在后者的手心里,端的是神不知鬼不觉。 “追!”皇甫翾一声令下,跨上石像,萧聪眼疾手快,竟然做到了与公主殿下节奏一致。 其余人等纷纷效仿,场面一度有些混乱,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让人应接不暇,尤其是叶万生等人,他们本来就没有找到萧聪口中所谓的感应,这疑问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几个最有能耐的家伙便全都蹿了圈。 看见连东方家人都顺利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石像,他们便更纳闷了,皇家卫兵、火圣塔门徒以及萧聪留下的旧部能像星流云他们那样找到自己的石像,这事儿还可以解释,因为他们是一块走的,鬼知道在此之前得到过什么其他机缘,可东方家的人却跟他们一样是在泉林边遇见的啊,怎么现在就跟他们不一样了呢--他们怎么会知道,早在萧家将见到东方宜庭之后,那些信息就通过东方宜庭的嘴传到东方家人的耳朵里了。 情急之下,剩下三个家族里面的某些人竟也生出几分奇妙的感应来,他们着急忙慌地“找”到属于自己的石像,骑上之后便像其他人那样化成一抹流光往大洞而去,得见此景,即使叶揽城等几条老狐狸临危不乱留了个心眼,到最后也还是随了大流儿,他们可没妄症到认为自己也有了那种感应,叶揽城凭借自己看出来的哪点位置上的规律,给其他人指定了石像,就这样,不一会儿的功夫,大坑边上就没人了。 石像载着众人顺着河流自水帘滑下,速度越来越快,却没有任何不适,应该是石像起了大作用,随着持续下探,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暗,伸手不见五指之时,速度还在加快,因为没有任何感觉,所以也说不出这速度已经达到什么级别,超出他们的认知范围也说不定。 毫无知觉的等待让他们近乎失去时间的概念,也不知是过了多少个时辰,多少个日夜,周围才重新亮了起来,直到光照充足,他们才发现虽然前行的方向还是往下,但速度已经变得很慢,并不像想象中那般不可思议。 往“前”看,亦是一片长方形的水色,流波微动,无有约束却自成一体,像是在外面罩了一块浅绿色的弧形琉璃。 石像载着众人就这样进去那长方形的水色之中,感觉没有任何格挡,就像把身子慢慢浸入到暮春的河水里,唯一的感受就是身子湿了,且有点凉。 入水之后,石像迅速溶解,星流云还是在最前面,这家伙并没有往回游,而是继续往下潜,众人没得选,只能跟着他。 星流云本就水性极好,现在又发神经似的施展出化龙决,直接在水里成了一道闪电,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这家伙如此急不可耐。 萧聪和皇甫翾并排下潜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感觉那浮力忽然就变了方向,于是没花多少力气,便透出水面。 而此时,欧阳寻和幽女也还泡在水里,星流云却已经在岸上拧衣服了。 在水里时萧聪还在纳闷,为什么从之前在外边看水中有浅浅绿色,而在水里时却发现周围一切正常,现在他终于明白,那竟然是草地映在了水里。 萧聪泡在水里环顾四望,目光所及尽是绿草如茵中夹杂着五颜六色姹紫嫣红,就连天空也是这样,那里没有太阳,整片空间的光亮,来自于某种不知名的小草,它们每一株都吊着一个米粒大小的光点,光线柔和,却足以让所有景物分毫毕现。 星流云笑道: “怎么样,傻眼了吧,我刚看到时跟你俩一个德性,之前我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真有这样的地方,啧啧,又长见识了。” “这里,好像不是筒状的……它是个封闭的圆环吧,”萧聪的声音越加确定起来,“没错,应该是个封闭的圆环。” “君子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星流云眉飞色舞,“哎,我说,你们觉着这次能把他们甩干净……” “嘘!”皇甫翾煞有介事,星流云领意,乖乖地闭了嘴。 正巧这时候,三皇子也探出了水面,见皇甫翾安然无恙,那双眸子里的光明显一下子温柔了不少。 接下来到达的人便是成批出现了,几个眨眼的功夫,水面上就多了近百个湿漉漉的头颅 萧聪粗略扫了一眼,虽然看不出人员是否全部到齐,但可以轻易发现,这些都是他们的人。 现在他还不能确定那三个家族的人有没有跟来,可他总觉得,想要甩掉他们并不是那么简单,“选尚坤古物,入坎而游”,归师父的提示很明显,就是让他们选本尊生存在土里的石像骑着进入水流,可那里的石像成千上万,难保他们能误打误撞跟到这边来。 果不其然,在东方家人和火圣塔门徒全都到齐之后,水面上又冒出来几个脑袋,里面有一张笑吟吟的面孔,是叶万生。 第七百六十一章 千蕊蓿 叶万生能做出跟萧聪他们一样的选择,虽然有误打误撞的可能,但谁也不敢完全确定这就是一个巧合,更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抱有怎样的目的,有没有其他后手,所以皇甫翾决定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捱和一段儿探探虚实再说。 众人全上了岸,查点人数后得知该来的一个不落,不该来的来了六个,叶家的叶万生和另一位揽月境初期的长老叶向德,沈家的沈丘易和他的两名护道老者--揽月境初期的沈兰屏、揽月境中期的沈末森,唐家只来了一个后生唐介羽,总的来说,论实力,没有那几个离阳境至强撑腰,这几个人不足为患。 之前看地图时大家都觉得这是个圆筒型的草原,其实不然,准确说这里是一处圆环形的药圃,药香氤氲,沁人心脾,很多在外面几乎已经绝种的名贵药材,在这里也都能找到,简直应有尽有。 关于此处归师父亦有提示--二感合验,有成必出,来去从一,莫问前途。 从字面意思上看,在这里,萧聪他们将要接受两种感官的考验,有所成果便能够出去,而且出去和进来时的路径是一样的,至于通向哪里就不一定了,归师父当然不会跟大家打哑谜,这十六个字的字面意思应该就是它的真实含义。 正如星流云之前所讲,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五种感官考验他们已经通过了两种,提示中的两种感官考验,只能从嗅觉味觉和触觉里挑,按理说跟草药有关,嗅觉和味觉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三尊道场里有违常理的事儿太多了,搞得他们现在也拿不定主意。 实践方得真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现在他们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四处走走,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既然要寻找蛛丝马迹,那必然得是地毯式的搜索,虽然这地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危险,但一行人还是没敢分头行动,他们站成一排,在圆环里绕着圈上天入地地寻找起来,有趣的是不管是在哪儿,他们都是如履平地。 欧阳寻走着走着,突然蹲在地上细细观察。 “怎么了?”幽女问道。 “这里……是不是已经有人来过了?”欧阳寻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草叶,那里有一道微不可见的断痕。 此话直接在人群里激起轩然大波,皇甫翾亦是大吃一惊, “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这片草明显就是断了之后又长出来的,若是自然生长,形状绝对不会是这样。” 皇甫翾蹲下身来细细观察, “咦,还真是那么回事啊……” 欧阳寻站起身来,面色深沉,转着身子极目远眺,而后缓缓开口, “一般人应该找不到这儿来,我师父之前说每次三尊道场开启,轩辕家都不会缺席,为的恐怕就是这个。” “那他们还在这儿吗?”幽女问道。 “哈~”欧阳寻一声戏笑,“这咱就不知道了,我倒是希望他们还在这儿,能得到轩辕家的帮忙,咱们肯定能尽快出去,不过,怕是悬。” “为什么?”幽女不解。 欧阳寻对幼女一向最是耐心, “你看,这就是传说中的千蕊蓿,要想长这么大一株,恐怕得几万年,此处灵气充沛,使得草药的生长能力虽然强了很多,但终究还是有个限度,就拿这株千蕊蓿来说,从被摘取到现在,还不足以让它长成原来的模样,但我估摸着也得有段时间了,轩辕家就算来过,还在不在这儿,真说不准。” “行啊欧阳寻,眼睛够毒的!”星流云难得如此真心实意的夸奖欧阳寻。 欧阳寻还是习惯性的讪笑,并谦虚道: “碰巧罢了。” “接下来怎么办?是继续寻找线索还是直接寻找轩辕家人的下落?” 皇甫翾问这问题时面色不太好看,皇甫家和轩辕家恩恩怨怨那么多年,搞得不清不楚,她虽然不知道这里边到底有什么秘密,但估计也不愿蹚这滩浑水。 欧阳寻思索着,缓缓摇头, “我觉得这两条路都不是上上之选,轩辕家跟我们不一样,他们来这儿就是例行公事,有个过程便能直接离开,用不了多长时间,现在大概率已经不在这儿了,至于继续寻找线索……啧啧,再找下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重大线索,只是浪费时间,依我看,我们不如先研究研究它,看看能不能琢磨出别的事儿来。” 星流云表示强烈反对, “搜尽奇峰打草稿,多一分准备就多一分机会,不试试怎么知道,再说了,知己知彼方则百战不殆,我们总得多了解了解这是个什么地方吧。” 欧阳寻深深地看了星流云一眼,而后无声一叹,“那就听狗头少帅的,继续找线索吧,反正时间也不急。” 皇甫翾跟萧聪对了个眼神,而后道: “很明显,这里的景物在不断变化着,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赞同欧阳王爷的看法,先研究研究这株千蕊絮,把能掌握在手里的先掌握了再说。” 这一次星流云倒是没像以前那样执拗, “好吧,公主殿下都发话了,那就这样办呗。” 欧阳寻再次蹲下身去,将千蕊蓿那片正在生长的新芽掐了下来,只不过断口比以前又往下移了几分,他将其轻轻揉捻,而后放在鼻孔前用力嗅了嗅,动作夸张,活像一条老狗,最后伸出舌头在断口处舔了舔,砸砸嘴吐了口唾沫,看得一众人等目瞪口呆。 幽女大惊失色, “欧阳寻你……” 欧阳寻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放心吧,没事,这玩意儿是大补的宝贝,一点毒性都没有。” “外面的没有毒性,不代表这里的也没有毒性啊。”听声音,幽女似乎有点生气。 “这……”欧阳寻无言以对,只剩骚着脑袋傻笑了。 “欧阳寻,有发现没有?”星流云这次不但没落井下石,还替欧阳寻解起围来。 欧阳寻摇摇头, “没有。” 大家都能看得出来,欧阳寻刚才对这一片千蕊蓿将触觉、嗅觉和味觉三种感官试了个遍,但萧聪却觉得,这结论下的为时过早了点, “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学问,是什么呢……” 第七百六十二章 出于生灵本能的认知 能与轩辕家扯上关系,最有可能的便是炼药术了,于是萧聪提醒道: “殿下,卑职以为,轩辕家人最擅长炼药,他们是不是拿千蕊蓿去炼药了?” 欧阳寻郑重点头, “很有可能。” “那我们也可以用它来炼药啊,又不是没有炼药师。” 幽女这般可爱的提议,让欧阳寻哭笑不得, “咱确实不缺炼药师,咱缺的是药方啊。” “屁话!”星流云又开始出言不逊,“你怎么就确定轩辕家人手里有药方?他们手里肯定也没有,你要是不信的话,咱就打个赌,赌……” “行了,行了,”欧阳寻一脸赔笑,生怕万一星流云赢了不依不饶地又让他头疼,“星王爷,我信我信,打赌就不必了吧。” 皇甫翾冥思苦想已经有一会儿,此时神色终于恢复正常,说道: “照之前的经验来看,轩辕家手里怕是真的没有药方,不然这一关就显得太简单了,而这个所谓的药方,应该是在某种规则和目的的引导之下自己摸索出来的,甚至很有可能,每个人的药方都不一样。” “那不懂炼药术的岂不是惨了!” 星流云一听这话,小脸瞬间垮了下来,他少有如此窘迫,引得不少人笑出了声,皇甫翾打趣道: “什么惨不惨的,不懂可以学嘛!如果脑子有点笨短时间内学不会,那就多花点时间,天道酬勤,只要努力,总有学会的一天,这次赶不上,大不了等下一次,三尊道场又不是只开这一回。 再说了,你看这环境多好,既清静又安全,灵气充沛,还有那么多宝药可以享用,到哪儿去寻找这么好的闭关之所,谁要是在这儿呆上个几十年,以后出去肯定能打遍天下无敌手,问鼎玄真不用愁!” 听完皇甫翾这一番夸夸其谈,星流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谁要是在这儿带上个几十年,能不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不说,但肯定得疯,再说了,三尊道场下次开启,那得等到猴年马月了!与魔族的大战少了我星流云,那能成吗?” “啧啧啧,”皇甫翾一脸玩味儿,!“星王爷,本殿下可没说你,你干嘛赶着对号入座啊。” 星流云咧嘴一笑,端的是皮笑肉不笑, “因为我这有人自知之明啊,丁是丁卯是卯,该是啥就是啥,我这人就这样,殿下难道还不知道吗?” 皇甫翾微微冷笑, “幸亏一直没吃东西,要不然,本殿下现在恐怕要吐了,星流云,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欧阳寻这时候却一本正经道: “殿下此言差矣,星王爷可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呐,说一不二,言出必行,实事求是,重情重义,您也知道,星王爷是有婚约的人,他要是在这儿呆上几十年,媳妇儿跟人家跑了怎么办,那样的话,星王爷岂不就成了言而无信之人?虽说事出有因,但……” “欧阳寻你给我闭嘴,小凤儿不是那样的人!”星流云目露凶芒,活像一条狺狺狂吠的恶犬。 欧阳寻意料之中地又退缩了, “嘿嘿,兄弟,我就开个玩笑,别当真,活跃一下气氛嘛。” 幽女狠狠地在欧阳寻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你有病啊,干嘛拿这事儿开玩笑!” “我……” 看着幽女那一脸嗔怪的模样,欧阳寻一时语噎,连嬉皮笑脸的勇气都没有了,啪啪地赏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我错了,我错了,我口无遮拦,得意忘形,兄弟,对不住哈。” 星流云面色恢复平静,挥挥手, “算了,懒得跟你一般见识,言归正状,像我这样不懂炼药术的咋办?” 欧阳寻谄笑道: “放心吧,只要我们能走,就不会让你留在这儿的。” 星流云较真起来, “我信你了哈!我要是走不了,你小子也别想走!” 欧阳寻信誓旦旦, “行,你要是走不了,不用你出手,我主动留下来陪你就是了。” “我呸!”星流云一脸恶寒,“就好像我多想让你陪我似的。” 欧阳寻:“……” 众人就地坐下,欧阳寻琢磨了半晌,却始终不得其解, “按理说,之前的考验都有提示,可这地方的提示在哪儿?我怎么没找到呢? 摸也摸了,闻也闻了,尝也尝了,还要人怎么着?” “你得先静下心来,”幽女好歹还搭理欧阳寻,“上一次在泉林的时候,不也是静下心来才听得见幻音的吗?” 欧阳寻摇摇头, “这恐怕还真不是一回事儿,总觉得,还缺点什么……唉,到底是什么呢?” “殿下,在下有个想法。” 久久不曾发言的叶万生,位置坐得很靠外,自从被星流云狠狠针对后,这家伙便极自觉地跟皇甫翾保持起了安全距离,之前有叶揽城坐镇,星流云都敢那般放肆,现在他身边只剩下个揽月境中期的老摆设,再出点差错,星流云非得揍死他不可。 众人循声而望,皇甫翾开口道: “叶公子有话请讲。” 叶万生先是看了星流云一眼,见后者没什么表示,才清清嗓子,回答说, “在下以为,想要得到提示,必须先找到出口,如此才可对症下药。” 星流云跟欧阳寻对了个眼神,眼神稍稍有些怪异, “听上去很有道理啊……” 欧阳寻点点头,认真且严肃, “之前确实是我大意了,要是听你的多逛逛,兴许早就找到出口在哪里了。” “事不宜迟,赶紧行动吧。” 星流云说着,长身而起。 其他人跟着起身,继续地毯式地搜寻而去。 不知道为什么,萧聪总觉得这俩货有点问题,好像是在酝酿什么阴谋,秘而不宣神秘兮兮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默契了。 “大才子和星老大到底想干什么?看样子,怎么感觉好像是冲着叶万生他们去的? 难不成这就是大才子建议多研究一下千蕊蓿的原因?他这是想……哦,我明白了,是引蛇出洞!他俩要用这个方法检验叶万生手里是不是掌握着一样的信息,能跟到这儿来不是巧合,而是有意为之,倘若真是这样,那便是图谋不轨了! 关键还得看叶万生接下来还会给出怎样的提示,所以我们不能露出半点破绽来,得一步步诱着他,说不定这家伙太过得意,就露馅了! 高,实在是高!” 在这种地毯式的搜查之下,一行人又寻到了不少像千蕊蓿的痕迹,但都没有半点作用,耐心被消磨到一定程度,胆子就慢慢大了起来,走了这么久也没遇上什么危险,于是星流云便提议加快速度,这家伙倒是身体力行,直接展开摘星翼飞了起来,其他人见其安然无恙,便纷纷效仿,由此一来,搜寻的速度确实快了不少,这片环形的封闭空间本来就不算很大,他们用了九天地时间,将其搜寻一遍,可令人失望的是,什么重大发现都没有,整片空间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那处通向外界的湖泊。 这当然是萧聪他们意料之中的事情。 “如果按一般情况来说,这个入口,也应该是我们的出口了。”欧阳寻略显沮丧。 “可这地方也看不出什么道道儿来啊。”星流云右手抚上下巴。 “就算有道道儿,也不应该是被看出来的!”幽女严词纠正。 “对了,何不让木圣塔的前辈来试试?”皇甫翾突发奇想,带着众人将目光一齐投向木圣塔的两位护法--陈景寺和罗胡远。 陈景寺和罗胡远都是离阳境中期的实力,也都是三千多岁的高龄,但其面貌看上去,却不过四十来岁的样子,其实不光他俩,整个木圣塔的所有门徒看上去都很年轻,这自然是拜他们所修的功法《春醒扶灵术》所致,修为越高看上去就越年轻,听说他们家塔主魏习臻活了六千多年,却依旧是个细皮嫩肉的小青年,这还是为了符合形象极力压制的缘故,不然的话,现在的他应该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才对。 “既然公主殿下信任我等,那我等便试一试。” 陈景寺和罗胡远冲皇甫翾简单作了个礼,而后便开始施展起《春醒扶灵术》来。 随着法诀的一个个出现,两人周围出现渺渺如烟的绿色光晕,光晕缓缓飘散,如风一般,让与之接触的草木纷纷抖动起来,而在两人头顶上方,又有一个神秘复杂的图案渐渐浮现。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绿色光晕和图案同时消失,陈景寺和罗胡远相继睁开眼睛,皇甫翾急不可耐地问道: “前辈,可有发现?” 两人点点头,陈景寺回答, “殿下,以我等觉来,这些都是寻常草木,没有任何异样,但是,在运功的过程中,确实有种奇妙的感觉,怎么说呢……” 罗胡远开口,接上陈景寺的话茬道: “感觉自身少了某些东西,而且是出于生灵本能的一种……认知。” 陈景寺看了罗胡远一眼,声音里呆着几分愉悦, “老hu总结的很到位,就是出于生灵本能的一种认知。” 萧聪发现,星流云和欧阳寻又看似不经意地对了个眼神,眸子里闪过一瞬淡淡的失望,他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但他不知道这能不能说是弄巧成拙,这俩货本意估计是想引着叶万生“猜”出线索,却没想到被皇甫翾一语成谶,这下倒好,若真如陈景寺和罗胡远所说,那他们之前的准备也就算是告吹了。 可话说回来,皇甫翾这么聪明的妙人,他萧聪都能看出来的猫腻,不可能瞒过公主殿下的眼睛啊!在他的记忆里,皇甫翾从未有过如此败笔,这丫头,是不是还有别的计划? “既然前辈已经指明了方向,那我们也赶紧试试吧。”皇甫翾眉开眼笑,率先运转起《应魂咒》来。 第七百六十三章 做一回畜牲 其他人皆已步入“正轨”,萧聪却犯了难,他现在的身份是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卫,倘若运转本源功法《天道宝典》,肯定得露馅,但运转其他功法,又没那种效果,现在的他只能装模作样,暗地里寻找其他路子。 众人就这样将各自功法默默运转了近两个时辰,结果全都跟陈景寺和罗胡远一样,虽然有所感应,却不得要领,于是参悟一时间再次陷入僵局。 这回,连大才子欧阳寻都没“辙”了,坐在那儿不时轻叹一声,焉了吧唧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其他人更是一点想法都没有,这被希望无情戏耍的滋味确实不好受,仿佛就要爬上悬崖了,可因为抓错了一块松动的石头,又跌回到深渊,摔得粉身碎骨,难以动弹。 环形药圃里没有日月,也就没有日子的概念,感觉中应该是过了大概两天,就在众人越加心灰意冷的时候,叶万生终于又说话了, “我觉得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 所有人都一下子支楞起来,活像鱼篓里被鲶鱼激活的金枪鱼。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婆婆妈的怎么跟欧阳寻一样!” 星流云暴躁道,一点都不考虑欧阳寻的感受,而被误伤的大才子也只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权当是大局为重了。 叶万生咽了口吐沫, “在下觉得,此处不一定只考验我们一种感官,它……” “不都早就试了吗!” 叶万生话没说完,星流云就开始嚷嚷起来,幽女拍了一下星流云的胳膊,如仙娇颜上不无责备, “你让人家把话说完行不行!” “废话有什么好说的!” “不对!”欧阳寻恍然大悟,“星流云你又糊涂了,我们在开始的时候确实试验了嗅觉、味觉和触觉,但在运功时可只有嗅觉在起作用啊!” 星流云想了想,发出几声讪笑掩饰尴尬, “哎呀,听胖子这么一说,的确是我又犯糊涂了,对不住啊叶兄,我星流云是个粗人,你多担待哈。”说着,还冲叶万生拱了拱手。 叶万生赶忙回礼,笑容很是灿烂, “星王爷真是折煞我也,什么担待不担待的,您能帮忙斧正,那是看得起我,该是您担待我才对。” 星流云随意摆摆手, “行了行了,别在这儿一套儿一套儿的了,累得慌,既然又有了眉目,那就赶紧行动吧,晚了黄花菜都凉喽~” 说着,双臂一撑,直接跳了起来。 “那接下来该怎么做?”星流云扭头问叶万生道。 叶万生一边从地上爬起,一边讪笑回说, “这在下就不知道了,兹事体大,还是群力群策为好。” 萧聪几声暗笑, “推辞也太刻意了点吧,这叶万生看来是根老油条了,星老大这么卖力的表演都不上钩,怎么会不引起怀疑!但仔细想想,好像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要是真出了事儿肯定得算在他头上,啧啧,似有似无,若即若离,还真说不准他是明哲保身还是有所掩饰,呵呵,星老大这次可算是遇上对手了!” 眼见星流云和叶万生不分高下,年轻人虽然也想看个热闹,但他们已经在此耽搁了太多时间,而且他总觉得这不是个久留之地,叶万生是个戒心极强的人,想要引诱他再进一步把罪名坐实,怕是很难,所以他决定还是干预一下,争取早点出去,其他事以后再说。 旁边的讨论渐渐热烈, “我看这事儿也简单,运转着功法边吃边闻不就完了!” “你说的倒是容易,一心三用,咱这里面有几个人能做到!” “那就嘴里嚼着草药运功,这样就行了!” “我觉得,这件事的难点并不是怎样做到一边运功一边嚼草药,而是在功法运行的过程中,真气和精元也在流转,但每种草药和每种功法衍生出来的真气和精元都有各自的特性,我们对此却没有多少了解,贸然尝试,怕是后果难测呐。” “叶兄说得对,还没找到路子倒先把自己给毒死了,那得多亏得慌!” “那怎么办,就没个折中的方法吗?” 萧聪默不作声,在心里琢磨着, “两位前辈说,那是一种出于生灵本能的认知,既然是出于生灵本能,那就不该跟功法有关系了!不能说因为在运转功法的过程中得到这一发现,就非得认为两者是密不可分的,或许那仅仅是个巧合呢?” “没错,就是个巧合!而且还是个南辕北辙的谬误!木圣塔的《春醒扶灵术》本就有增强那种本能感知的作用,如此两位前辈才能有此发现,但归根结底,这还是与那种本能的感知有关而与运转功法无关! 师父曾说过,修者修行,本质上是一段过度雕饰然后返璞归真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修者作为生灵的很多本能都会不可避免地发生或多或少的改变,但木圣塔的《春醒扶灵术》,却可以对草木本能感知方面有一定的矫正作用,对,应该就是这样! 之前在泉林探索奇妙幻音的时候,必须得把心态归零,现在要把感知归零,就像……就像那些食草动物一样,即使灵智低下更没有学问,但却总能知道什么时候该吃什么补充己身需要,甚至还知道如何解毒。 对,肯定就是这样!” 想通了这些,年轻人心花怒放,他脸上浮现出神秘的笑容,寻摸一圈,挑了株肯定没毒的“四心草”,掐下一段嫩芽,动作自然,不急不缓。 刚要把四心草的嫩芽送进嘴里,年轻人的动作却猛地一滞,并皱起眉头来, “不行,暂时还不行,如何确定已经将感知归零呢?单是停止运转所有功法……怕是不够吧……这也是个必须得好好想想的问题!” 萧聪想了好久,也没想到一个自认为妥当的法子来,这让他感觉很是痛苦, “已经成型的东西,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拨乱反正,就算是散功,怕也回不到那种感知归零的状态,除非是转世投胎成无知无求的傻子到这儿来,可那分明就是无稽之谈啊!” “他仙人的,这三个老东西,可真会给人出难题!这不纯粹地就是捉弄人嘛!” 另一边,皇甫翾他们的讨论也很快来到正题上, “殿下,依在下看来,既然前辈说那是一种出于生灵本能的感知,那便应该跟功法没多少关系,因为这世间绝大多数生灵,是不能够修行的。” 叶万生这句话,像是一下子给众人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人感觉眼前一亮,那是希望的光芒。 星流云右手抚摸着下巴,疑惑道: “可两位前辈确实是在运转自家功法时有此发现的,这……不应该说没关系吧。” “对啊,虽说是出于生灵本能的感知,但我们也是生灵,在未运转功法的时候不一样跟无头苍蝇似的。”皇甫翾随声附和。 萧聪心里又暗笑起来,星流云有此一问还算正常,但公主殿下也这么迟钝,那就有点出奇了,平常时候那丫头的脑子就总是快他一步,这一次肯定也不例外,他都能想到的事儿,皇甫翾估计早就已经琢磨得明明白白,之所以这样,估计还是为了试探叶万生。 叶万生笑了笑,回答道: “我们虽然没有运转功法,但终究还是修者,与凡灵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更别说顽灵了……” “嗳等等,”星流云打岔道:“这个顽灵,又是怎么个意思?” “呃……顽灵,就是冥顽不化之灵,在下自己造的词,让王爷见笑了。” 叶万生面色虽然腼腆,但总觉得掺了那么一点淡淡的骄傲。 “哦哦,”星流云点点头,一副了然之色,“挺贴切的,你接着说。” “是,王爷。”叶万生接着道:“据在下所知,两位前辈所在的木圣塔,其传承功法名唤《春醒扶灵术》,可以让修行者近于草木之道,换句话说,修习《春醒扶灵术》者,对草木的感知更加强一些,而这种强烈的感知,大概是由一种对生灵本能的保护所致。 之前在泉林的时候,我们是在让意识世界进入到一种极端平静的状态后才得以听见幻音,那是一种很原始的状态,这一次,我们恐怕还是要进入到那种状态里去,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怎么说呢……” 叶万生微微皱眉,而后莞尔一笑, “这么说吧,上一次即使我们进入到那种状态,但我们还是修士,而这一次,恐怕得做一回顽灵了。” “做顽灵?”星流云目瞪口呆。 欧阳寻几声坏笑, “嘿嘿,就是鸡鸭猪狗那样的。” 叶万生闻言赶紧摆手纠正, “不不不,王爷别误会,没那么憋屈,要做咱也做野生的,不做豢养的。” “那也是畜牲!”星流云一拍脑门,显得十分懊恼,“想不到我星流云半世英名,今个儿竟然要做畜牲,这要是传出去,我……” “行了行了,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人家公主殿下和武王殿下都还没说什么,轮得着你在这儿丢人现眼。”幽女一脸嫌弃。 “就是因为丢人现眼,才不能让公主殿下和武王殿下来啊,为人臣子的,不该分担一下吗?” “我……” 星流云巧舌如簧,幽女无言以对。 皇甫翾被姐弟俩逗笑,调侃道: “本殿下倒是觉得没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做回畜生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咱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又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想出得去,都得做回畜牲,谁说得着谁啊。 星王爷要还是觉得过不去心里头这道坎儿,也可独善其身洁身自好,不过,到时候您可就怨不得别人了。” “对,要是你自己不走,我也就不用留下来陪你了!不过哥们绝对不会不管你的,回头我跟凤丫头说说,让他多等等你,万一你哪天要是回心转意了,也还有点机会不是?” 欧阳寻见缝插针,生怕错失良机似的。 皇甫翾狡黠一笑, “欧阳王爷,我看这句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这若是好不容易出去之后美人犹在,倒也算是件好事,可要是依旧错过,那不就惨了,到时候星王爷伤心欲绝,还不如一直呆在这儿呢!” “你俩涮起人来没完了,真有这癖好,换个人也行啊,干嘛总拾掇我!”星流云忿忿不平,“不就是当回畜牲吗?我当!” 俊美青年动作夸张,带着一股子“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引得众人忍俊不禁。 “具体该怎么做?” 闻听星流云询问,叶万生赶紧收起嗤笑,郑重其事地回答说, “这件事恐怕还需从长计议,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修行的过程肯定会让这种原始的状态发生改变,我们都已经修行这么多年,不使点特殊手段,那是痴人说梦呐。” “特殊手段……”众人又犯了难。 “对了,你们说,轩辕家是怎么做到的?”星流云问道。 欧阳寻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不知道,但我觉得,他们来这儿的目的,应该也是这种生灵本能的认知,否则就没意义了。” 星流云几声冷笑, “但他们是来训练的,而我们是来玩命的。” 皇甫翾摇摇头, “我觉得可能没这么复杂,轩辕家虽说极有可能能够保持那种原始的状态,但他们并不适合作三位仙尊的传人,别忘了,通天境以下皆可进入三尊道场,你们不觉得这十分矛盾吗?” 叶万生折扇轻轻拍打着手掌,沉吟道: “要是这么说的话,出去的方法就应该极其简单了……” “嗯,叶兄,你这话我爱听,快说说,怎么个简单法?”星流云两眼放光,活像夜里的黄鼠狼。 “停止运转自身精元和真气,像凡人一样去闻草药的气味并品尝药草,看看是否能激发那种原始的感知。” 星流云闻言,小脸一垮,无精打采道: “那不还是得做畜生吗?唉,算了,畜牲就畜牲吧……” 第七百六十四章 可行之法 对于叶万生的见解,萧聪没什么可补充的,这家伙说的头头是道,竟让年轻人觉得很有道理,如果非要说点什么的话,只能说这让他感觉很是意外,毕竟叶万生解决的可是他没能想明白的问题,这引起了他极大的怀疑,而他却又在纠结于是不是自己的妒忌心在作祟,但不管怎样,有备无患,这样有心计有手段的家伙不得不防,他觉得该是时候为叶万生埋记伏笔了。 当然,离开这个安逸之地是头等要事,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验证叶万生的方法行不行。 凭借主仆之间那份特殊的联系,萧聪暗地里叮嘱几名萧家将先不要停止运转功法,并严阵以待做好随时应对意外发生的准备,功法一旦完全停止运转,就很难像平常一样最短时间内进入最佳战斗状态,如果这时候三个家族混进来的六个人突然发难,有秘宝相助,掌控全局一点问题都没有,这是一个及其低级的可乘之机,年轻人绝不能让他们钻这样的空子。 部署完以防万一的后手,萧聪暂时将识海和气海封印,闭眼静默片刻以让身体里的所有精元和真气完全平息,意识世界也进入那种近乎寂灭的状态里,如此一来,除了成就于武修者强悍的肉体,他便跟一名凡人无异了。 他感觉做完这些之后,所处的世界似乎真实、清晰且亲近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 药香氤氲,沁人心脾,萧聪深吸一口气,若有所感,便蹲下身去将整张脸沉进药丛,像一头山羊一样在哪儿嗅起来。 这模样着实不雅,可在此方面,大家却是出奇的一致,比萧聪夸张的大有人在,就比如星流云,之前还是一百万个不愿意,现在却如一条狼狗般在那儿闻寻着,吸气之猛烈,萧聪隔着几丈的距离都听得见。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萧聪终于嗅到了一股子特别的气味,也终于体会到木圣塔两位长老所说的生灵本能的认知是种什么体验,隐约中好像真是有什么东西要被唤醒了似的。 他找到气味源头,小心翼翼地掐下一段嫩芽,放进嘴里嚼了嚼,细细品味之后缓缓摇头,本想将其吐在一边,却忽然发现那样不但极不道德,还十分恶心,万一要是被别人看到或是不小心碰到,肚子里还不得一阵翻江倒海啊,别人也就罢了,他主要还是怕皇甫翾、莲姬和幽女受委屈,都是大家闺秀金玉之躯,哪儿受过这份罪! 于是年轻人站起来,大声道: “各位,品尝草药之后的秽物还望妥善处理,给他人行方便也是给自己行方便,拜托了。” “哪个不讲究的把东西吐地上了?”星流云一脸恶俗,又在没事挑事儿,“都统领这么好的脾气都被你气到了,赶紧站出来给都统领陪个不是!” “不是我,我还没尝过呢。” “也不是我,我都吐在手里了。” “更不是我,我都咽下去了!” 欧阳寻憨憨几声笑, “星流云,你这该不会是在贼喊捉贼吧。” “去你丫的,小爷我是那种缺德的人吗?” “哎哟,你办的缺德事还少吗?”幽女夫唱妇随,跟着欧阳寻一块埋汰星流云。 “王爷莫要误会,卑职只是突然想到提醒一下罢了。”萧聪出言作解,也算是做到了同僚的本分,“不过,卑职奉劝各位,这些草药还是不要吃下去,毕竟不是只吃一种草药。” “都统领说得对,都别吃了,吃死了可没人给你收尸哈。” “星流云,你嘴巴怎么那么臭!” “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之后,萧聪终于找到一株甚合心意的草药,这没有任何标准,就是冥冥中感觉十分纯粹的一种契合,好像这株草药本来就是跟他一体的。 而此时的他,因为忘我的寻觅已经像畜牲一样趴在地上,并将头埋得很低很低,此时前肢才终于离地,他的整个身子也跟着直立起来,可不知为什么,虽然人模人样,却总觉得现在的他更像是一头穿着盔甲的猿猴。 叶万生的法子得到验证,便是时候让那几个留作后手以防万一的萧家将赶紧忙活起来了,不然的话,恐怕又得耽搁不少时间。 只是可惜,仅这一株草药并不能让他感到满足,于是他将嫩芽踹起来,继续像畜生一样沉在药丛里寻找。 众人一刻不停地尝试,随着失败次数的增加,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某些草药都不用尝,仅是轻轻闻一下就知道是否符合自己的需要,那种出于生灵本能的认知正在被一点点地唤醒,只是他们太专心致志,所以自己还不知道。 不过,有得必有失,这个过程带来的副作用就是让他们一个个地越来越像畜牲。 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一个月之后…… 成片的草药窸窸窣窣,里面好像有条大蛇在穿梭,某一刻,异响戛然而止,它停在湖边的某个地方,少倾,那里突然探出个脑袋来--邋里邋遢蓬头垢面,仔细一瞧,竟然是“都统领”! 他还是那样像猿猴一样直起身来,龇牙傻笑一阵儿,接着往后仰去,嘴里发出一连串尖锐而奇怪的音节,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其他人听见声音,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围着萧聪或咕咕哝哝,或呜哩哇啦,反正没一个说人话的,且动作笨拙,跟同时退化了一样。 萧聪是最后一个找齐草药的人,其他人都在等着他--少则一两盏茶,多则几个时辰,连最后行动的那几个萧家将都比他快! 一同来到环形药圃的所有人此时都聚在湖边,虽然不说人话,到大家都能听懂是什么意思。 星流云:“叶兄,依你看,接下来该怎么做?” 叶万生:“如果没别的玄机的话,我们直接跳进水里就可以了吧,你们也都知道,之前洗澡的时候,我竟然长出了鱼鳍和鱼尾,有了他们,咱们应该能游回去!” 欧阳寻:“确定,从那么高的地方泻下来的水流,可不是一般的急啊!” 叶万生:“可这里已经被我们搜寻好几遍,实在找不到别的线索了。” 皇甫翾:“怕什么,真要是不能游回去,那就再游回来,先试试再说!你们觉得呢?” 三皇子:“我听翾儿的。” 其他人:“我等也无异议。” 皇甫翾:“好,就这么办!” 叶万生:“最后容在下多嘴一句,诸位,无论遇到什么,千万不要重新运转功法,否则,将很有可能功亏一篑的!” 星流云:“知道了,啰里啰嗦,怎么跟欧阳寻似的!” 说完,纵身一跃,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欧阳寻目色迷茫, “他为什么老是拿我说事儿!” 没人顾得上回应他,大家紧随其后,一个个地跳进水里,跟下受惊的青蛙一样,魁梧青年撇撇嘴,认认真真地摆了个优雅的姿势,这才一跃而入。 最后一道水花翩然落下,湖面上散开密密麻麻的波纹,渐渐稀疏、直到完全平静,这个环形的封闭空间也重新归于寂然无声,就好像根本不曾有人来过一般。 第七百六十五章 山神 一条条游鱼在晶莹水色里溯流而上,它们形态各异,颜色不尽相同,看样子,依稀能够找到其原来的身份,比如火圣塔门徒化成的游鱼每一条身上都有独特的火焰纹路,木圣塔门徒身上有草木绿植,水圣塔门徒身上有浅色水纹……星流云的样子与其说是鱼,不如说是一条无爪的鱼龙;冥乌族兄弟的鱼鳍硕大,活象一对翅膀;幽女体型优美,身上的纹路却是一柄凌厉的剑;两位殿下都是通体银光闪闪,身上的纹路看不真切,隐约好像是一副抽象的河山图...... ss=\"state-hide\">☆★☆★☆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或直接访问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七百六十六章 殷勤的叶万生 叶万生离开之后,萧聪继续一心一意地钻研作为山神的修行之法,靠什么都不如靠自己,别说他根本就信不过叶万生,就算叶万生是像星流云、欧阳寻那样的生死兄弟,他还是更愿意亲力亲为,这是他的讲究。 时间不急不缓地流逝着,一连十几天,都没有叶万生的消息,而萧聪对修行之法的钻研,终于有了一点眉目,这惊喜对他来说显得十分猝然,因为按照他的预测,入门最起码还得再有一两个月才行,毕竟上一次作为海神的时候,参研出那套修行之...... ss=\"state-hide\">☆★☆★☆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或直接访问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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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七百六十七章 艮之道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萧聪的修行已经初见成效,可叶万生却迟迟没有再出现--强者身上都有一股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儿,这一点萧聪自然想得到,叶万生在没有找到姚安昌前辈之前,肯定是不会主动来联系他的,可叶大公子却连路过都不曾有一次,这便不禁让人怀疑,这家伙是不是遇上什么不测了? 还是说,这家伙已经获得了另一部修行之法,不再需要他…… 总之,萧聪不太相信叶万生之所以不来见他,是因为还没有找到姚安昌。 当神力达...... ss=\"state-hide\">☆★☆★☆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或直接访问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七百六十八章 神力流失 赢晃于十七天后回到萧聪脚下, “都统领,您交代的事,我都办完了,与此接壤的所有土地神,都学到了您的修行之法,接下来,我要去做什么?” 萧聪想了想,问道: “可有叶万生的消息?” “这个,还真没人说起过他,当然,我也没问。” “好,我知道了,”萧聪的神识里带着几分疑惑,又沉默少倾,才对赢晃道: “这样吧,你再跑一趟,去给他们提个醒,告诉他们,不要照本宣科地跟着我给的功法修炼,一定要结合自身有所改进,这或许才是此...... ss=\"state-hide\">☆★☆★☆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或直接访问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七百六十六章 欧阳寻的见解 叶万生离开之后,萧聪继续一心一意地钻研作为山神的修行之法,靠什么都不如靠自己,别说他根本就信不过叶万生,就算叶万生是像星流云、欧阳寻那样的生死兄弟,他还是更愿意亲力亲为,这是他的讲究。 时间不急不缓地流逝着,一连十几天,都没有叶万生的消息,而萧聪对修行之法的钻研,终于有了一点眉目,这惊喜对他来说显得十分猝然,因为按照他的预测,入门最起码还得再有一两个月才行,毕竟上一次作为海神的时候,参研出那套修行之法可是花了他近半年的时间呐!而且上一次还有诸多伙伴的帮助,虽然这一次已经有些经验,可他终究是一个人呐! 关于这个问题,萧聪不做深究--管他黑猫白猫,能抓得住老鼠就是好猫,法门如何悟得并不重要,只要它有用就行。 磨刀不误砍柴工,虽然修行之法有了一个雏形,但萧聪却并没有急着进入修行,而是在此基础上快马加鞭再接再厉,竭尽所能将其完善成一个理论上的系统,在未付诸实践的情况下把该做的准备做到了极致。 之前莲姬告诉大家的一句话--万事有度,萧聪将其记在了心里,并时时作为准绳,他已经习惯在平常生活中寻找那一个个恰到好处的分寸,从开始的时而过火时而不及,到现在的一点一点地向完美靠近,他觉得这一次自己做的还算不错,虽然肯定还可以压榨出更多精华,但他压制住了自己的贪婪和侥幸,修行之法非同小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稍稍一点过错就有可能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他实在是冒不起这个险,锻炼掌握尺度的能力可以利用别的事儿,没必要在这件事上太过较真,况且,那样做还会浪费他大量的精力和时间,算下来有点得不偿失。 仔仔细细地把所有悟到的法门归纳总结,一套由他独创的修行之法就这么诞生了,可这依旧不是终版,至于剩下的问题,就得在实践中按部就班地纠正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脚踏实地慢慢来嘛! …… 与都统领作别之后,叶万生继续往下寻找,一连几天,事情毫无进展,他之前只找到都统领一个,这是实话,因为他这条小河流量实在不大,而且流经地域只跟都统领这一座山近一些,他精神力有限,就算其他山水亦是旧识,他也没法与之交流,实在是鞭长莫及,但这些他却没有告诉都统领,因为他怕被对方看不起。 顺流而下,一直到茫茫荒漠,叶万生一无所获,不得不打道回府--开玩笑,再往下,这河水就该干涸在这不毛之地了,到时候他肯定得跟着灰飞烟灭,虽然知道海神最后是通过海水蒸发回到原来的世界,但他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现在的他仅仅是小河中的一股细流,既可以顺流往下,也可以逆流往上,但这条小河里除了他没有别的灵物,他相信自己终会控制整条小河,甚至将其扩宽,变成一条滔滔大江,那便是他的修行。 都统领说的果然不错,在回去的路上,他终于再一次感应到了那种梦寐以求的精神波动,于是他停下来,用心寻找,发现那精神波动竟然是来自于他流经的这块土地! “在下叶万生,敢问阁下是谁?”叶万生发出神识,激动地询问道。 从土层深处传回一道神识, “贫道罗胡远,见过叶公子。” 叶万生又震惊了, “什么!木圣塔的罗前辈,您竟然变成了土地神!” “呵呵,”罗胡远自嘲一笑,“不然呢?以叶公子看来,贫道该变成什么?” 叶万生赶紧赔笑, “前辈莫要误会,晚辈没有别的意思。” “叶公子多心了,这有什么可误会的,同在囹圄,就不要太在乎那些尊卑礼序了吧,贫道也就是跟叶公子开个玩笑,虽然我等皆困顿不堪,但也得苦中作乐不是?” “前辈所言极是,晚辈受教了。” 若是搁往常,叶万生怎么着也得给罗胡远行个作揖礼,但现在情况不允许了,他只能扬起一道水花,借此表示表示。 “叶公子方才称贫道为土地神,想来您已经见过其他神明了吧。” “晚辈在寻见您之前,已经跟都统领讨教一二,是他让晚辈多寻几遍,晚辈才遇见了您,可惜,除了二位,晚辈还没寻见其他人。” “都统领可有其他指示?” “他说欧阳王爷是我等脱身之关键,让晚辈尽量寻到他。”叶万生回答不假思索。 “嗯,”罗胡远稍作沉吟,“都统领的指示,贫道知道了,贫道也联系上了几名道友,可惜里面也没有欧阳王爷,咱们分头行动继续找找,还望叶公子能多来几趟,万一贫道这边有信儿了,还得通过您转达给都统领,叶公子,您多多受累,拜托了。” 叶万生受宠若惊, “前辈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同舟共济本就应该不遗余力,况且除了这个恐怕我也帮不上其它忙,便更应该竭力而为了。” “叶公子不愧为当届翘楚,实力品行都没得说,那老夫就不作赘言了,静候叶公子佳音。” “前辈谬赞,晚辈先把消息传给都统领,咱们晚会儿再见。” “叶公子保重。” “前辈保重!” 与罗胡远简单作别,叶万生继续逆流而上,也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一程会遇见不少旧识,事实应该就像都统领所说,眼前所见的所有山川河流甚至是土地,都有一尊神明。 果不其然,沿途流经的土地,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尊旧识化作的神明,这分布毫无规律,甚至与其生前身份毫不搭边,比如之前的罗胡远为木圣塔门徒,萧聪的旧部再农和霍闹是大名鼎鼎的太古神禽冥乌、还有那几个赢族人以及十几名火圣塔的门徒,这些凑到一起,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 叶万生流经都统领所在的大山时,觉知对方精神波动太过平静,因为都统领吩咐他的事还没完成,便未做打搅。 他继续往上流,又寻见不少旧识,他们大多是土地神,也有几个像都统领一样成了山神,直到流回源头雪山,他终于寻见了朝思暮想的欧阳王爷,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若早知道欧阳寻已经成为这座雪山神明,他早就急急赶回来了。 “不对啊,既然欧阳王爷是这座雪山的神明,那应该跟我关系十分密切才对吧,我早怎么没遇见他呢? 哦,对了,我是从雪山外开始往下寻找的啊。” “在下叶万生,见过王爷。” 雪山的雪被缓缓蠕动,最后勾勒出一张甚是粗犷的人脸来,看上去,欧阳寻喜出望外, “哎哟,是叶公子呐,您竟然成了河神,恭喜您了哈。” 叶万生苦笑, “大家都一样,有什么可喜的……对了,都统领让我找您,希望您能参研一下神明修行之法。” 欧阳寻皱起眉头来, “参研修行之法,他说的倒是简单……现在的重中之重,难道不是公主殿下和武王殿下吗!” “叶兄,两位殿下可有下落?” 叶万生一声叹息,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已经联系上了不少人,他们又可以联系其他人,估计早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找到两位殿下了。” “唉,也只能这样了……”欧阳寻幽幽一叹。 “王爷,话已带到,还得把消息告诉都统领,在下就该告辞了,两位殿下的下落,在下会继续询问,一有消息,就马上来通知您。”叶万生态度十分殷勤。 “那就多谢叶兄了。” “王爷太客气了,在下先行告辞,王爷多多保重。” “叶兄保重。” …… 叶万生马不停蹄地回到萧聪这边。 “都统领,都统领?” 感觉叶万生对萧聪的态度随和了不少。 萧聪有所感应,从沉溺中清醒, “哦?叶公子回来了。” “正是在下。”叶万生的神识里洋溢着快活的情绪,“在下已经找到欧阳王爷,都统领让带的话在下也已经带到,不过王爷说,当务之急是找到公主殿下和武王殿下。” 欧阳寻的好意,萧聪心领神会--作为玄真皇亲自派给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卫,第一时间不关心公主殿下的安危,却只在意如何逃出去,这实在是不够称职呐!由此便会引发叶万生的诸多联想: “皇家此次进入三尊道场,主角到底是两位殿下,还是这个有失值守的护卫?怎么感觉这家伙的谱儿比两位殿下还大!” “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能让公主殿下如此倚重!” “他真的是皇家护卫吗?若不是皇家护卫,那他会是谁?甚至说,他若不是皇族中人,却能使唤两位高高在上的殿下为他瞒天过海,来头肯定不是一般的大啊!这种存在,还能招惹得起吗?” …… 虽说此举将萧聪推到的风口浪尖,但依旧是一件好事,设计更多迷障,让敌人举棋不定,从而让对方露出更多的破绽,还能更好地隐藏他的身份--其实萧聪自己也觉得,即使他作为玄真皇曾经的亲卫,皇甫翾之前对他的态度也太过客气了点,这或许就是叶万生对他如此恭谨的原因,其实他早就在风口浪尖了,大概欧阳寻对此也深有同感,所以才索性顺水推舟。 这下好了,别说他已经是有死在先,就算没有那场葬礼,欧阳寻这几句话也能让叶万生的思维误入歧途,他们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都统领的真实身份就是被杌豸击杀的萧聪! 自萧家和皇家结盟之后,他们的经历就在玄真界广为流传,现在几乎整个玄真修界都认为,萧大族长对公主殿下绝对不仅限于盟友,男才女貌郎情妾意,这份正当时节的天作之合堪称水到渠成顺理成章,所以若是萧聪,第一关心的肯定还是皇甫翾的安危,而不是怎么尽快脱离困境。 萧聪随即几声轻笑, “欧阳王爷还是那么谨慎小心,不过这一次大可不必,我等皆安然无恙,两位殿下又怎会有事?不过,也确实该尽快将所有人都联系上,大家同患难共存亡,一起进来就得一起出去,倘有遗漏,实在可惜,这件事,还得多多麻烦叶公子呐。” “都统领可千万别这么说,一点都不麻烦,各位愿意带着在下一起出去,在下怎能坐享其成不劳而食?倘若如此,祖宗脸面就要被我这个不肖子孙丢尽了,共荣之事在下敢不全力以赴!诸位只要不嫌弃,在下定效犬马之劳。” “哈哈,”萧聪笑得放肆而爽落,“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跟叶公子客气了,不知叶公子这一次又联系上了多少人?” “大概得有二三十个吧,具体的就不跟都统领一一陈述了,那么多名字,我实在是记不住啊,” 叶万生讪笑几声,接着以神识传意道: “正如都统领之前所说,大家化成的神明有很多种,虽然我找到的只有土地神、河神、山神,但我觉得,肯定还有别的,比如沙漠之神、湖泊之神,和其他能代表陆上自然的存在。 因为行动受限,其他人我虽然没能联系到,但他们也能像我一样联系其他人,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把所有人都找到了,回头我再去问问,尽快给您消息。” “如此甚好。” “都统领可还有其他指示?” “唔--” 萧聪思索着-- 这家伙如此殷勤,是不是该给他点甜头尝尝了,但暂时还不能将我悟出来的修行之法告诉他,现在告诉他,估计传到欧阳寻他们那儿的就是另一个版本了! 嗯……不知道我们这边的人有没有变作河神的,若是有的话,还是自己人靠谱一点。 再拖延一下时间吧,给他找点事做,等我有了一定道行,应该能使点手段把修行之法送出去。 对,就这么办!让他去找土圣塔的姚安昌前辈,不是我亲至,前辈肯定不会相信叶万生这个外人,都是活了几千岁的老家贼了,肯定能糊弄得见叶万生这只小家雀!” 心里面打定主意,萧聪以神识传意道: “劳烦叶公子去找一趟火圣塔的前辈吧,我们现在都成了陆上之神,而陆上之神基于土之道,从他那里讨一些土之道的见解转达给欧阳王爷,这对王爷参研修行之法定有大用。” “好,我这就去办!” 叶万生答应得干脆,恭敬不如从命,也不再执拗于那套繁文缛节,便连声招呼都不打,继续往下游赶去。 第七百六十七章 皇甫翾的下落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萧聪的修行已经初见成效,可叶万生却迟迟没有再出现--强者身上都有一股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地劲儿,这一点萧聪自然想得到,叶万生在没有找到姚安昌前辈之前,肯定是不会主动来联系他的,可叶大公子却连路过都不曾有一次,这便不禁让人怀疑,这家伙是不是遇上什么不测了? 还是说,这家伙已经获得了另一部修行之法,不再需要他…… 总之,萧聪不太相信叶万生之所以不来见他,是因为还没有找到姚安昌。 当神力达到一定水平,即使隔着很远地距离,两位神明之间也可以取得联系,就比如现在的萧聪,已经可以与他脚下这片土地所在地神明进行远距离交流。 赢晃被困在这片巴掌大的地方已经有半年之久,这让他生不如死几欲疯掉,他也是经历过海神修行的人,自然能想到唯有修行才能摆脱眼前困境,但他不像龟府少节主那样学识渊博,也不像萧族长那样精于钻研富于神通,也不知怎么地,他始终相信自己最终一定会被萧族长所救,如上一次化作海神时一样,刻苦修炼、经历大战最后回到原来的世界,他只要耐心等待就是了。 可这无所事事的度日如年实在难熬,动也动不得,每天看到的都是一样的天空,为了消遣时间摆脱这枯燥无味的生活,他也试着研究起那修行之法来,不求大彻大悟有个好结果,权当是找点事儿做。 这当然是徒劳无功,但确实让他的精神状态改善了一些,慢慢地,便成了他的日常。 直到某一天,一缕神识带着熟悉的感觉闯进他的识海,让他难以置信,再三确认之后心花怒放,他知道这缕灵识出自于谁,从不令人失望的萧族长,果然来拯救他了! 可惜的是,距离实在太远,他实在没能力做出回应。 神识接连不断,其中蕴含的信息,正是萧聪苦心钻研出来的那部修行之法,赢晃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奋力修行,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达到了能够移灵的水平,这个时候,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找萧聪。 萧聪和赢晃坐落在同一块土地上,准确说,这块土地本就是给赢晃准备的,像叶万生所在的小河一样。 赢晃来到萧聪脚下,让后者大吃一惊, “怎么可能,他的修行竟如此之快!” 萧聪已经按部就班地修行快半年,取得的成果还不如修行两个月的赢晃高,这实在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说,这是不可能的事儿啊,问题出在哪儿了呢?” “赢晃见过都统领。” 神识自底下传出,那里空空如也,赢晃还没达到以泥土化形的地步,这家伙倒是留了个心眼,即使这里就他俩,也没直接称呼萧聪为“萧族长”。 “阁下莫要如此多礼。”萧聪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赢晃察觉有异,因问道: “都统领,您……怎么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萧聪恢复如常, “阁下既然已经学会此修行之法,不妨将其传授给更多人。” “没问题!” 萧聪沉默片刻,又嘱咐道: “记住,只将其传授给土地神。” “为什么?” “因为……”萧聪稍显迟疑,“这套修行之法,可能只适合你们修行。” “可这套修行之法明明是您创的啊,您不是山神吗?”赢晃的神识里带着明显的不可置信。 “不……不该是这个道理……”萧聪的神识里带着几分恍惚,而后又笃定起来,“你先去按我说的做吧,其他的,回头再说!” “好,我这就去。” …… 赢晃离开之后,萧聪再次陷入沉思。 “我这位山神创的修行之法,自己修炼竟然没人家土地神进步快,这算是哪门子道理? 山神……土地神……土之道……土之道,坤之道……艮之道! 难道是……我一开始就错了? 五行和八卦是有联系的,但又不完全相同,之前在成为海神的时候,依据的水之道对应的其实也是坎之道,但山神的艮之道与土地神的土之道还有很大的差别,虽然艮之道与土之道有重合的部分! 这也就是我也能用这部修行之法修行却进如龟速的原因……” 苦心钻研一通,竟然还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萧聪不由得发出几声苦笑,回想起之前的自以为是,他感觉自己就是个小丑! “唉,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可得认真小心一点了,不然的话恐怕又得出糗!” 他抛开那些无益的胡思乱想,开始计上心来, “虽说艮为八卦之一,但山神的修行之法就一定是艮之道吗? 五行为基础之道,八卦为变化之道,金应乾、兑,木应震、巽,水应坎,火应离,土应坤、艮……” 这一刻,他的识海里突然闪过划过一道闪电,让他心神巨震, “不不不,我不该拘泥于这些已有的框架,上一次成为海神的时候,利用水之道顺利修行不过是个巧合,山神的修行绝对不仅仅是简单的艮之道! 先贤曾说,积土成山,风雨兴焉,这个土,不是一般的土,是石头才对,而石头,是土和火结合的造物,所以山神的修行,也应该是火之道和土之道的结合,再加上艮之道的调和。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为什么同时同路来到这个地方,我们却有不同的遭遇呢?嗯……或许称之为安排更适合一些。 很明显,土地神专精于土之道,他们的修行之法最是简单,而河神的修行其实是金之道、坎之道和土之道的结合,湖泊之神的修行是水之道、木之道和土之道的结合,沙漠之神的修行是火之道和土之道的结合,或许还有地下的熔岩之神,其修行是火之道、水之道和土之道的结合…… 之所以难易不同,难道是这个地方的规则将我们自动作了筛选? 这不是没有可能,传说三位仙尊开辟三尊道场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挑选传人嘛! 或许,他们早就已经被淘汰了……” 想到这儿,萧聪叹了口气,对于此般种种,他无能为力,只能抓住眼下,争取能把这些早就被淘汰了的朋友囫囵个儿地带出去了。 第七百六十八章 星流云的针对 赢晃于十七天后回到萧聪脚下, “都统领,您交代的事,我都办完了,与此接壤的所有土地神,都学到了您的修行之法,接下来,我要去做什么?” 萧聪想了想,问道: “可有叶万生地消息?” “这个,还真没人说起过他,当然,我也没问。” “好,我知道了,”萧聪的神识里带着几分疑惑,又沉默少倾,才对赢晃道: “这样吧,你再跑一趟,去给他们提个醒,告诉他们,不要照本宣科地跟着我给地功法修炼,一定要结合自身有所改进,这或许才是此次修行的重点。” “是,都统领,我这就去办!” “办完事儿之后就不要回来了,找个地方耐心修行吧。” “这……” “不要有太多顾虑,听我地,没错。” “好吧,都统领,那我就先告辞了。” “去吧。” …… 日复一日。 赢晃一去不返,叶万生也再没出现,萧聪自创的山神修行之法已经完全成型,这次的路子是对的,修行虽然不像赢晃那般神速,但也不像之前那般缓慢,他又用了近半年的时间,才能像赢晃那般移动,不过,山神的移动不是通过移灵来实现的,而是整个山体从土里拔出来,化成人形甩开双腿走来走去。 关于何去何从,这个问题让萧聪想了很久,他不知道该去找谁商量对策,他甚至不知道他们所处的位置,一路打听吗?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找到欧阳寻再说,听听大才子对此有何见解,作为龟府少节主,在这方面,欧阳寻算是他们这里面的行家。 沿着河水往上游一直走,萧聪每一步都带来极大地震动,这一路遇上了不少旧识,只要是山神,他都会将自己创建的法传授,但同时也会告诫一句, “这法并不完全,你还需要根据自身进行改进,它才能更加适合与你。”看书喇 两年过去了,叶万生所在的这条河流量明显小了许多,萧聪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却没来由地担心起那个让他一直心怀疑虑的年轻人来。 这并不是他心慈手软妇人之仁,叶万生的安危他当然不放在心上,但若是叶万生出了不测,那么其他人也很有可能有同样的遭遇,归根结底,他还是担心皇甫翾他们。 叶万生一去不返,这事儿明显有违常理,这家伙一直想获得他们的信任,是有目共睹之事,即使一直没有找到姚安昌,可这么长时间了,他也应该给回个信儿,萧聪相信叶万生作为后起之秀心里面那股子韧性,但也相信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总是能及时克服自身的劣性,从而做出正确的改变,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撞南墙不回头这样的事儿,还是放在宇文丰都身上比较适合。 所以说,叶万生应该是被什么事情困住了,至于是好事还是坏事,萧聪更倾向于后者--在这样一个世界,机缘不是那么好获得的,这里是一座试炼场,其主要目的就是考验,跟那无边无际的大海一样。 明知公主殿下可能有危险,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援救,此举确实显得萧聪有点没良心,但若是搞不清原由,他就算去了又能怎样呢?再说了,到现在他还不知道皇甫翾成了何等神明、位置在哪儿呢! 意气用事最是坏事,他绝不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怀着忐忑的心情,萧聪来到河流源头所在的雪山,这里天寒地冻白雪皑皑,阳光在雪被的反射下变得更加刺眼,高山分布也不像别处那样分散,而是像外面那样连绵起伏成团成簇,看上去浩瀚巍峨,让人不由得生出几分敬畏来。 萧聪还没走到近前,雪山里便已有神识传出, “都统领,是您吗?” “是我。” 萧聪回应,同时停下脚步, “你怎么了,为什么我感觉你有些虚弱。” “唉,”欧阳寻怅然一叹,“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神力一直在消失,而且越来越快,恐怕要不了多久,我就要寂灭了。” “能猜到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吗?” 萧聪坐下来,神识里的关切多了几分。 “有所猜测,但不敢肯定。” “说来听听。” “我不知你那边是什么情况,反正我这里两年以来一片雪花都没下,雪被越来越薄了,河水的流量越来越小,眺望远方,颜色也越来越暗淡,我想,不光是我,可能整个世界的神力都在一点点地流失着,只是我这里比较敏感而已。” 萧聪回想沿途所见,发觉那些植被确实有萎蔫的迹象, “你说的很对,这个世界确实是越来越衰败了……可我们能做什么呢?我又该怎么帮你?” 欧阳寻笑了笑, “这是同一个问题。”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恐怕说不好。” “有什么就说什么,死马当活马医吧,总比干着急等死强!” 欧阳寻又笑了笑, “好,既然你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 顿了顿, “我的看法很简单,我们需要风雨雷电,露雪冰霜,我们需要让这个世界的气候正常起来。” “这就是考验吗?” 如果搁往常,萧聪肯定已经皱起了眉头,但现在的他是一堆石头,石头是没有表情的,甚至连五官都没有,但他还是抬起手来在某处摸了摸,那里就是他的鼻子。 “或许吧,反正不管怎么样,先保住当下再说,死马当活马医,你刚才讲的嘛。” 欧阳寻的情绪还是那样轻松而平常,好像这两年的煎熬让他发生了不可名状的改变。 萧聪点了点头, “好,我想想办法,看看如何将你说的那些全部实现,对了,你我同为山神,我的修行之法,应该也适用于你吧……” 正“说”着,他突然“住口”, “不对,并不完全适用于你,现在想想,其实可能也不完全适用于我……” “此话怎讲?” “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在这个世界的修行之法,比海神的修行之法复杂得多,它需要融合更多的东西,比如你的修行之法就要有水之道,而我却不需要,而且,这个世界所有神明的修行之法可能必须得在一个……怎么说呢? 我们的修行之法,必须得……相互配合……对,应该就是这样,才能使这个世界的气候正常起来。” “你还真是触类旁通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佩服佩服,”欧阳寻甚是愉悦,“不过,我倒觉得这并不碍于你把修行之法教给我,我又不会傻到生搬硬套,它对我来说还是有很大帮助的,正好上一次海神修行让我多少掌握了点水之道,所以这一次,你把修行之法教给我,剩下的就不用管了。” 萧聪觉得欧阳寻言之有理,便将那套山神的修行之法对欧阳寻娓娓道来。 第七百六十九章 殿下有赏 皇甫翾对八院的变化之道钻研已久,自然是这场修行的中流砥柱,不过,她自己也需要其他神明的影响和纠正,最起码,木圣塔的木之道便是她不可或缺的。 消息以皇甫翾所在的沙漠绿洲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流传开去,萧聪估摸着时间,等了他们一个多月,而后也不等回话,便照计划行动起来。 其实,他根本就没必要这么做,早在他把欧阳寻的见解说出来之后,众多神明就开始默默准备了--毕竟星流云等人的表现一向太过惊艳,相形见绌之下,信心不足者大有人在,他自己反而是拖后腿的那一个。 因为有其他神明的铺垫,萧聪试图去感应天地不久,便收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回应,好像不仅是他自己正在主动往前走,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在拉着他,起初他还有点知觉,能够感应到自身正不由自主地发生着某些变化,这让他渐渐完整并渐渐丰满,说不上沉湎,但也算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可随着时间的悄然流逝,他便一步步陷入到一种忘我的状态,在这种忘我的状态里,这个世界变得愈加亲切,并与他融而为一。 不知从何时开始,地上的景物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正如叶万生所讲,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这个世界也有一套自己的风水玄机,就像萧聪这座大山如此杵在沙漠之中就明显有点不太合适,所以在各位沙漠之神和土地神鬼使神差的相互配合下,他被转移到另一个地方,还换了一副“姿态”。 这样的情况不胜枚举,漫长的岁月之后,这个世界变成了另一幅样子,恍然无觉中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阵柔和的清风,吹落了沉积良久的尘埃与腐朽,可还是没有降水的迹象。 空气温和,阳光明媚,雪山上那黑色的山脊像一条丑陋的伤疤,看上去如此刺眼,快要干涸的河流只剩手臂粗细,曾经被绿意环绕的水泽也变成了磨盘大小的洼子…… 终于在这一天,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浓烟直冲云霄,本来和缓的清风也跟着躁动起来,熔岩之神终于现出了真容,火山爆发了! “砰!砰!砰!” 其他的几位熔岩之神紧随其后宛若连锁反应,风也越来越狂,白色的烟灰迅速往四方席卷,没过多长时间,天地间变成了茫茫一片。 黑压压的乌云开始在上空集聚,与白色的烟灰混在一起,天色越来越暗,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便不剩多少光亮,放眼大地只剩那几处热烈的火光。 闷雷在云层里隆隆作响,刺眼的闪电游如龙蛇,突然,惊雷炸裂摄人心魄,顷刻间,大雨如注。 瓢泼似的雨水冲刷着浮在空中的岩灰,九天九夜后天地间才重现清明,小雨如酥,滋养万物,给那些大山平添了几分秀气,也让那些河流湖泊再次变得充盈,空气湿润了,整个世界像是个新生的婴儿,那样可爱。 青草从土壤里抽出身来,为其添加生命的颜色,百花开放,姹紫嫣红,寒来暑往之间,各种林木快速生长…… 这个世界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气候,四时皆具,冷暖有律,而萧聪他们,却再也没有从这个世界醒来。 …… 一条大河如巨蟒般缠绕在一座巍峨苍山之上,山顶没入云层,也就看不出这大河通往何处,而流水却是从下往上,慢到几乎静止。 山脚下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大平原,笔直的河道宽逾万丈,犹如天堑,沿河两岸的河滩是青青草地,而在更远的地方,则是一望无际的森林。 此时从山顶流出的河水里,不再那样清澈干净,有很多条状的东西在里面漂着,仔细一看,那竟然是无数修士的肉体,也不知是死是活。 萧聪悠悠醒来,映在眼帘中的,是瓦蓝色的天空,它像一块幕布,上面却什么都没有。 山神的记忆纷至沓来,他突然想: “我这座神山是崩塌了吗?什么时候脸朝上了……” 他动了动身体,感觉有点不一样,虽然下半身被禁锢在水面之上,但这久违的血肉之躯似曾相识,让他为之精神亢奋,他一下子坐起身来,检视周身,不可置信, “就这么出来了?说好的抢夺机缘呢?” 他的思维还被困在之前成为海神时的框框里,殊不知人家早就已经换了游戏规则,直到查看周围,见着那一具具已经没有半点生命气息的尸体,他才恍然大悟, “逃生的机缘是有限的,就看谁能抢得到了,看来,上一次是明争,这一次是暗斗啊……” 他有点余悸, “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抢到了机缘,真是踩狗屎运了,看来这试炼是真的公平,倘若有一点猫腻,我们怕是得早就死翘翘了!” 其他人陆续苏醒,纷纷坐起身来,茫然四顾,脸上的惊讶各有各的特色,但很快就恢复常态,他们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这点小场面,实在算不得什么。 “这些人是……” 幽女像其他人一样缓缓地漂在河水里,貌似还不太清楚事情的全部。 这时候当然是欧阳寻踊跃发言的时候, “这一次虽然没有直接冲突,但依旧是一场争夺,从那个世界回到现实的名额是有限的,我们得救了,他们自然就没命了,唉……成王败寇,愿赌服输,没什么好惋惜的!” 魁梧青年的声音突然狠厉起来,也不知道是在告诫别人还是在自我暗示。 众人虽然也是这样想,但在心里还是发出一声叹息,由此让气氛沉重了许多,他们与这些亡者大多素昧平生无冤无仇,却以这种方式间接夺去了对方的生命,实在既悲哀又荒唐,可他们又能怎么样呢?总得有一方为另一方做嫁衣,他们也不想就此嗝屁啊。 老话说的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可即使想通了这些,却依旧感觉心里面有点堵得慌,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知不觉中,他们也被卷进了这流传千古的人性恶俗里,做了一回他们一向都看不起的那种人,自以为是的正气形象在这一刻变得支离破碎,他们突然发现自己跟这芸芸众生似乎也没什么两样,便由衷地产生一种更为沉重的悲哀来,感觉甚是可笑。 “对了姐姐,你之前藏在哪儿了,为什么都统领一直没找到你?”皇甫翾笑问道。 一听这话,欧阳寻脸色巨变,大概是察觉有外人在场,所以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像他这么精明的人,当然知道皇甫翾的用意--萧聪没能找到幽女,辜负了他的嘱托,这事儿现在提,说破无毒,但若是以后无意中抖露出来,怕是要成为一个难以解开的疙瘩,误会,往往就是这么产生的。 幽女笑了笑,回道: “说来倒霉,我竟然被困在了那条地下河里,独自暗无天日地过了那么久,差点没疯掉!” “怪不得都统领花了那么长时间都没能找到你。”皇甫翾笑容愈加灿烂,看上去十分自然。 “不过这一次可是多亏了都统领和欧阳王爷,要不是他俩,咱现在恐怕还出不来呢!”叶万生见缝就钻,又在拍众人的马屁。看书喇 萧聪作礼垂首, “不敢当,此乃大家同心协力之幸也。” 欧阳寻倒是洒脱大方, “哎呀,都统领,这本来就是咱俩的功劳,有什么好谦虚的,殿下,这一次怎么着也该给我们哥俩记一笔吧,不敢求多好的赏赐,多多少少的都算是个心意啊!” 皇甫翾白眼大翻, “欧阳寻,满朝文武,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脸皮厚的,人家都是封赏了还要说一句诚惶诚恐愧不敢当,你这倒好,本殿下还没开口,就按耐不住了,连个过场都懒得走吗?还是怕本殿下是非不分没了你的赏赐!” 欧阳寻呲牙傻笑, “他们那都是装模作样,说严重点算得上欺君之罪,君臣之间,本就该像我对殿下这般坦诚相待才对嘛。” 皇甫翾哭笑不得, “还真是难为您这份赤胆忠心了,好好好,王爷说得对,回头我一定禀明父皇,让他给你个大大的赏赐,赏点什么好呢?” 她贝齿咬着指尖,一副冥思苦想之色。 “赏他个媳妇吧!”星流云眉飞色舞,恶作剧的样子像是得了失心疯。 “这主意可以呀!”皇甫翾打了个响指,一副深以为然之色,“正好本殿下听说礼部尚书的孙女知书达理蕙质兰心,至今待字闺中不曾婚许,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跟王爷正好能撮合一对哈!” “开什么玩笑!”欧阳寻不乐意了,“你们不要这样搞我好不好!” “怎么,王爷打算抗旨不尊吗?” 皇甫翾笑容微冷,欧阳寻面不改色,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可儿戏!” “哦~王爷的意思是说,我父皇也做不了您的主喽?” 欧阳寻振振有词道: “按理说,要是我爹活着,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先君后父,大君有赏,臣却之不恭,但问题是我爹现在走了,死者为大啊!我这作子女的不能违背他的意愿不是?” “照您这么说,老王爷已经给你指定亲事了?本殿下怎么不知道!” 欧阳寻呲牙讪笑, “如此小事,怎敢惊动公主殿下。” “哎哟,是哪家的姑娘呀?” “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小狐狸般的皇甫翾目光瞥向幽女,问道: “姐姐可愿意?” 星流云和欧阳寻闻言同时瞪大眼睛,但还没等他俩有所反应,幽女竟大大方方地回道: “愿意,为什么不愿意。” 欧阳寻心花怒放,兴奋之情全在脸上。 “不是,姐,咱能不能矜持一点!”星流云急得要跳脚了。 幽女不以为意, “这是很复杂的事吗?还非得要矜持一点,搞那么假干嘛!” “可是……”星流云嗫嚅半晌,终是无言以对。 “如此甚好,两情相悦最是难得,回头本殿下就秉明父皇,为二位赐婚。”皇甫翾定定道,寻不见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欧阳寻赶紧作揖而拜, “微臣多谢殿下!” 幽女的反应并没有欧阳寻那般强烈,还是像一株洁白无瑕的百合花,静静地绽放着,或许在她那单纯朴实的思想中,婚姻是她个人的事,用不着别人干涉,就算是玄真皇也不行,但她还是像欧阳寻那样冲皇甫翾作揖一礼,说了句, “谢殿下。” “王爷,恭喜恭喜!” “恭喜王爷如愿以偿。” “有情人终成眷属,哪天喝喜酒王爷可别忘了给我等送份喜帖哈!” …… 众人纷纷贺喜,欧阳寻积极回应,气氛不甚欢活,只有星流云一人显得有点闷闷不乐。 第七百七十章 叶万生的阴谋 众人沿着河流,一路漂到山脚下的空地,终于获得完全的自由,上岸之前,皇甫翾没来由地说了句, “都小心一点,估计这地方不太平。” 萧聪等人心中有感,立即警惕起来,熟悉皇甫翾的人都知道,公主殿下从来不讲虚话,她说这地方不太平,那八成就是有危险! 东方家人不明觉厉,看见那六名被大长老特意安排的族人亦是严阵以待,便跟着用心提防起来。 叶万生笑道: “这地方风景宜人如此安静,怎会有杀机暗伏,公主殿下多虑了吧。” 皇甫翾灿笑几声, “小心无大错,本殿下这也是以防万一,越是安逸的时候,便越是不能掉以轻心嘛。” 叶万生讪讪一笑,道了句, “殿下所言极是,佩服佩服。” 说话间,众人已经靠了岸,河流在山脚下形成一片於滩,所有的尸体都无规则地积聚在这一段於滩上,密密麻麻的,那一张张惨白的面颊,在旖旎山色的衬托下显得愈加恐怖。 萧聪等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岸上,并很有默契地组成最佳防御的阵势,皇甫翾对萧聪秘密传信,让他看住叶万生,其实没有这份提醒,年轻人也一样会钉死这个让他一直心存疑虑的家伙。 “叮!”“叮!”“叮!” 金属交击声突然响起,一支无定飞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击星流云,却被星流云、尹诺、冥乌族兄弟合力化解,萧聪想也不想,直接施展灵隐步冲向叶万生,后者很明显也是早有防备,竟与萧聪硬生生拼了一记,借着萧聪的力量直直往后掠去。 与此同时,於滩上又站起来百十具尸体,他们可不是行尸走肉,行尸走肉怎么可能驱动得了独孤家的得意之作无定飞钗? 皇甫翾等人被团团包围,却无一人显得慌乱,尤其是星流云,笑容满面,竟像是遇见了什么喜事似的。 叶万生满面春风气定神闲,在最里层的某个位置与萧聪面对面站着,揶揄道: “都统领,哦不,应该是萧族长,这乘人不备搞偷袭,可不符合您光明磊落的形象啊。” 星流云等人闻言面色微变,没想到萧聪伪装得如此之好,却还是被叶万生认了出来,他们当然没注意到方才萧聪施展的秘法是灵隐步,皇甫翾注意到了这一茬,于是她不禁纳闷--哥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沉不住气了?不过公主殿下没有任何表示,她一向认为,萧聪做事,一定自有道理。 可他们怎么会知道,此时的年轻人浮躁的很,已经乱了心境,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萧聪冷笑,随即撤去伪装, “彼此彼此,咱谁也不用埋汰谁,来,说说吧,今天想怎么玩?” 星流云放肆一笑, “独孤家的老狗们在这儿,哪有他说话的份儿,小聪,你太抬举他了,哈哈!” 叶万生面色依旧, “王爷说的极是,这里确实没有在下说话的份儿,冒昧了,” 说着,作揖一礼,接着道: “咱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可惜各为其主,无以共存,不过,在下可以承诺,诸位的坟冢,一座都不会少!” 欧阳寻仰头看天,一脸纳闷, “这天还没黑呢?怎么就开始说梦话了,怕不是有什么病吧!” 萧聪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顺手从弥芥中取出诛仙剑,波澜不惊道: “我们都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是屁话,只有用实力才能证明,到底谁能给谁收尸!”他已经憋了太久,隐隐有些迫不及待了。 叶万生纸扇一合,狞色上脸, “悉听尊便。” 独孤家的老家伙们还没象征性地说几句话,大战就这样以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拉开了帷幕,每个人都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烈焰滔天、水幕涟涟、土墙迭起、藤木横生,神兵如电,人影纷飞…… 因为叶万生的出现,萧聪也不知道独孤家此次伏击的对象是自己还是星流云他们,但独孤家的手段看上去却没什么长进,来来去去还是那几样儿,无定飞钗、火焰轮刃、黎光造化镜、迷神绫,之前出现过的乱兵柝和赝品锁魔六链还有差一点困住他们的天罗地网都没有出现,估计是受到这方天地的限制,拿出来也没用。 在出现的这几样玄器里面,也就黎光造化镜有点威胁,但有叶万生这么个人精在,萧聪觉得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一场有预谋有准备的行动,能在三尊道场这个光怪陆离的地方顺利合兵一处,不下点功夫肯定难以达成。 细细想来,独孤家他们的计划倒也算简单,从叶万生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对三尊道场的了解一点都不比龟府少,于是才能挑出这么个好地方来布置埋伏。 埋伏的地点选好了,然后就是请君入瓮,将人安排在几个重要的节点处,静静等待猎物进入陷阱,正如叶万生的诸般表现,或许可以这么说,他们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叶万生“功不可没”! 至于为什么要把埋伏的地点选在这儿? 鉴于於滩上那数不清的尸体,萧聪觉得,或许陆上众神的世界入口不少,但出口只此一处,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独孤家以及与其勾结的土鸡瓦狗们聚集在此,胜算也就大一些。 即使人数上占着优势,但独孤家为了这次伏击还是花了不少心思,不但安插了叶万生这么一把匕首里应外合,还在河流里伪装成死尸欲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假如这两条都能实现,确实能够对萧聪他们造成一举重创,胜利果实便也就如探囊取物了,可没想到之中猫腻竟然被皇甫翾看破,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败笔。 话说回来,萧聪也在纳闷,皇甫翾如何察觉此中有异?是猜测,还是真的发现了那些尸体身上的生机?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让他感觉自愧不如,他虽然一直怀疑叶万生,却没想到对方会在这里设计埋伏,人都说兵行险招,越是看似不可能就越是有可能,而他还没领会到这几个字的真意,所以粗心大意是没跑了,至于尸体上的生机,他更是一点感应都没有。 萧聪越战越勇,越战越癫狂,甚至感觉有点收不住,得亏三尊教笼络的那一群家族势力与独孤家派进三尊道场的众多强者实力都不差,要是换做之前用天心摹道石造就的花瓶,此时战斗差不多已经结束了。 但对面这一次却坚挺异常,气势较开始时竟分毫不减,这是要耗死他们的节奏! 皇甫翾先一步察觉异常,她且战且移靠近萧聪, “哥哥,这一次我们怕是不能硬拼了!” “为什么?” “你不觉得这些家伙特别能打吗?再这样耗下去,我们肯定损失惨重!” 萧聪打量战场,果然见敌方一个个生龙活虎,半点力竭的迹象都没有,这样源源不断的灵元供应,还真不是他们这个境界的修者所能拥有的。 “看这情况,想顺利脱战也不容易,依我看,还是迎难而上更明智些。” “他们肯定是服用了轩辕家的秘制丹药,哥哥可有办法将之化解?” “你怎么知道他们服用了轩辕家的秘制丹药?”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之前我们去的那处药圃,对独孤家没意义,而那般秘密又不是叶万生能获悉的,所以只能是轩辕家的人把秘密告诉了叶万生,我们才能到这里来! 哥哥,你怎么了,这些事你早就应该想到才对啊!” 萧聪讪讪一笑, “这人都有掉链子的时候嘛,别急,我用法阵石刻灭了他们!” “别白费力气了,你的法阵石刻是以大道为基,在这儿估计没用!” 皇甫翾这话说的没毛病,搞得萧聪心里七上八下的,三尊道场里的大道跟外界差异不小,而这里又是萧家人未能涉足的地方,对其大道知之甚少,萧凤哲的法阵石刻在这儿有没有用还真得两说。 “我……试试吧……” 萧聪将萧凤哲留下的法阵石刻丢在地上,果然未能奏效,皇甫翾一语成谶。 “没事,他们有丹药,我这也有!不信耗不过他们!” 皇甫翾白眼大翻, “可你怎么把丹药分到大家手上?” 萧聪咧嘴一笑, “看我的!” 话毕,左手一翻,取出一把丹药不由分说便全部塞进嘴里,丹药入口即化,变成一股股纯粹地灵元冲向四肢百骸,萧聪小脸涨得通红,眼珠子好像就要凸出来一样,看上去有些滑稽。 皇甫翾见状大惊失色,她当然知道萧聪要干什么,可这样做稍不留神就会落个爆体而亡的下场。 “你这……” 公主殿下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挨了心上人“一掌”,澎湃的灵元随着掌劲进入她体内,让她的娇躯不由得为之一颤。 萧聪为皇甫翾输送完灵元,接着赶去帮助其他人,此时的他速度比电还快,战场中几乎不捉不到他的行踪,但每隔一两个呼吸就会有人在他的帮助下恢复到最佳战斗状态。 独孤家对此当然不会置之不理,两枚无定飞钗配合三名揽月境高手来追杀萧聪,虽然对萧聪的行动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却奈何不了他,摘星境后期的修为在他这个怪胎身上本来就是可以力战揽月境强者的实力,再加上那么多灵元堵在身体里,有诛仙剑在手,年轻人锐不可当,但他却不能跟敌人纠缠太久了,否则那些灵元很有可能会失控。 在战场中奔走一圈,萧聪吞了好几把丹药,就现在大家的状态,应该还能再撑一个时辰左右,不管轩辕家人给对面提供的丹药效果如何,一个时辰都足够了,因为他想赢得这场战斗的胜利,靠得本来就不是硬碰硬,而是别的方式,只不过还得需要一些时间。 四刻钟的功夫在激烈的战斗中恍然流过,萧聪终于等到他想要的境况--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战斗力都在瞬间跌落了好几个境界,这异样来的毫无征兆,让中招者无不惊慌失措。 仅仅又过了百来个呼吸,中招者便失掉了所有修为,实力跟凡人无异,星流云被迫熄灭了身上的黑色龙焰,再提不起金色长枪,独孤家人和众多仙修者的法器也纷纷落地,藤木尽数枯萎、水墙泼洒在地上与坍圮的土块和成泥巴……这场战斗已经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再继续下去,就得让这群高高在上的修者像那些凡夫俗子一样在泥巴里打滚,那对他们来说,岂不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战斗的双方迅速回归自己的阵营,他们相互忌惮着,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现在,只剩萧聪还能张着摘星翼漂在半空,在其他人的映衬下,像是一尊神祗,他哈哈大笑, “怎么样,叶公子,现在明白到底是谁给谁收尸了吗?” 叶万生面色森寒, “你做了什么?” “下毒啊,难道这还不明显吗?”萧聪气死人不偿命,那作态简直比星流云还过分。 一旁,星流云面带疑惑, “这小子怎么了?平常不这样的啊,受哪门子刺激了!” 皇甫翾小脸凝重,定定地看着半空中的萧聪,贝齿咬着嘴唇,没说话。 叶万生面色愈加阴翳,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 萧聪脸上贱意不减, “当然是在药圃的时候啊,您那么精明,其他时间哪有机会,不过可惜了,千算万算,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呐。” “不可能,”叶万生声音笃定,“我在药铺里吃了那么多草药,无论什么毒,在草药的刺激下,早该毒发,你是如何做到让毒素潜伏那么长时间?这件事,恐怕连上官家的人都做不到!” 萧聪笑容骤然变冷,蔑然之色无以复加, “因为我给您下的是蛊毒啊,叶大公子,您倒是一只很好的养蛊容器,这么多人修为被封,可都是您的功劳啊,哈哈!” 星流云小声疑惑道: “为了以防万一,小聪不是没把圣蛊小虫带在身上吗?” 幽女白眼大翻, “带不来圣蛊小虫,还不能提前准备着蛊毒吗?你怎么这么笨啊!” 欧阳寻憨憨笑道: “黎牧和圣蛊小虫是我亲自藏起来的,放心吧,不会出一点岔子。” 星流云看着欧阳寻,眼神怪异, “咱们说的是一回事吗?” 欧阳寻笑容依旧, “我这不是给王爷汇报汇报工作嘛!” 星流云:“……” 叶万生闻听此言如遭雷击,短暂失神后,自嘲一笑, “萧族长果真是好手段,不过,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出现在您手里,还真是……呵呵,对了,这个问题我们之前已经探讨过了,今日承蒙萧族长不吝赐教,叶某在此多谢萧族长。” 说着,冲半空中的萧聪作揖一礼。 萧聪还没来得及搭话,便响起了另一道讽意甚浓的声音, “哎呦,可惜喽,有命学没命用哦~” “什么话!这叫老天有眼,不然得有多少生灵死于非命啊!” “咦,说的也是哈,上天有好生之德,古人诚不欺我也~” 欧阳寻和星流云这两个无良青年棒打落水狗,轮番奚落却并未让叶万生的脸色产生半点变化。 萧聪随意挥挥手, “叶公子言重了,举手之劳罢,何须如此多礼,既如此,我等不杀无力反抗之人,尔等自生自灭去吧。” 叶万生一声苦笑,又作一礼,有气无力道了句, “谢萧族长不杀之恩。” 话毕,转身离去。 其他人没有表示,有的离开时还不忘深深看萧聪一眼,但更多的人则是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便跟着叶万生悻悻离开。 萧聪看着叶万生等人一蹶不振的背影,一声冷哼,就在这时,星流云大声嚷嚷道: “小聪,不要再在上面呆着了,你已经很帅了,赶紧下来给我们解蛊吧!” 萧聪微微一笑, “好,没问题,等我再处理件事儿,就过去。” 他声音很大,好像故意让叶万生等人听见似的,而那群正在离开的人,此时不负众望地纷纷回过头来,脸上尽是忐忑之色。 在一众诧异目光的注视下,萧聪来到积聚尸体的於滩,弹指一挥间,竟放了两把火!由紫焰七迭催发出来的火焰蔓延迅速,眨眼间就让尸体全部燃烧起来,撕心裂肺的惨叫传入耳畔,其中有几具尸体倏然站起,带着满身的火焰踉踉跄跄地跌进河水里,可惜却并不能让火焰熄灭,只是蒸腾起了一片茫茫水雾。 叶万生等人目眦欲裂,星流云等人却是一幅幅不可思议之色。 “哼哼,轩辕家的老狗,以为不参战就不用死了吗?呸!” 萧聪往河水里啐了一口唾沫,扭头转首间对上来自于叶万生等人那一道道欲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咧嘴一笑,贱里贱气地来了句, “哎哟,一不小心断了诸位的希望,十分抱歉哈。” 而后不紧不慢地往星流云他们那边走去,若闲庭信步,悠然得很。 独孤家的老家伙终于按耐不住了,质问道: “冤家宜解不宜结,轩辕家的道友与萧族长素无交集,萧族长下手为何如此残忍,实在让我等为之胆寒,试问,有此一幕,日后玄真万灵谁还敢像以前那样相信萧家!” 萧聪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 “前辈,您可真会给人扣帽子,咱都是正常人,就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吧,你们两家沆瀣一气,联合三尊教等家族势力设套儿伏杀我等,倘若奸计得逞,我等能留下一个活口?” “独孤家这次的目标并不是萧族长,而是四大王族的余孽,否则怎么仅仅部署这般实力,萧族长……” “得得得,我也甭听你在这儿跟我废话,事儿,小爷我就这么办了,你能拿我怎么滴?” “小聪,说的漂亮!”星流云在远处拉着怪腔起哄,“咱哥们这么霸气就对了!” 欧阳寻嗤之以鼻道: “老不死的可真不要脸,你们那是不想迫害小聪吗?你们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没想到小聪会出现在三尊道场,所以部署的力量才小了点! 再说了,你们为什么有这么高的战斗力,心里面没数吗?没有轩辕家人的帮助,你们早就全撂了!有仇不报非君子,我们家小聪可不是小人呐!” 皇甫翾也忍不住冷笑着火上浇油, “前辈可真是打了一副好算盘,之所以这么痛快地离开,是想着等我们走后再回来让轩辕家人帮你们解毒,然后杀我们个措手不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萧族长把轩辕家的老狗们全部杀光,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谁也说不着什么! 倒是你们,既然要算计人,那就多花点脑子行不行,让轩辕家的老狗们藏在死人堆里,以为我们想不到?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拜托,你们有点大人风度好不好,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苍穹与蝼蚁争志,也不嫌掉价,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传不到外面去,让人家临死之前过过嘴瘾,就当是发发您们的慈悲心肠,时间不等人呐,前面还有那么多机缘等着我们去争抢,赶紧忙正事吧,小聪,是不是该给我们解毒了!”还是星流云最懂什么叫杀人诛心。 “来了。”萧聪笑了几声,抬腿往星流云他们那边走去。 从弥芥中取出一只小碗和一把匕首,用匕首划破手掌让殷红的鲜血流进小碗里,然后,年轻人又从弥芥中取出一包白色粉末,也将其倒进小碗,最后好一通均匀搅拌,把碗里的东西和成红色的泥,这才交给欧阳寻他们,并嘱咐道: “每人只有半个指甲盖大小的一粒,谁也不能多吃,不然分不过来!” “得嘞!您就放心吧!” 欧阳寻屁颠屁颠地从萧聪手里接过小碗,清点了一下人数,而后从弥芥中拿出一张纸和一把汤匙,在那儿认认真真地分起血泥来,萧聪催促道: “动作快点,一盏茶之后就没效果了!” “好好好。” 欧阳寻连声诺诺,手里的动作随之加快了不少。 萧聪环顾四周,见之前的战场中躺着不少同伴的尸体,也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救,但就算有一线生机,也应该尝试一下,于是他又往那边走去,宛若闲庭信步。 对于萧聪等人的视而不见,独孤家人被气得咬牙切齿,虽然明知道继续呆在这儿也没什么意义,却迟迟不肯离去,他们当然希望萧聪能发发善心救他们一命,但他们也清楚地知道那基本是不可能的,可还是没法克服心里的侥幸,所以就变得很纠结,甚至让他们觉得有点生不如死。 其他人则是纷纷交换眼神,达成共识后突然跑到萧聪身前,着实将年轻人吓了一跳,以为他们要为成全义气而英勇赴死,这份胆魄,可不应该出现在这些人身上,结果当然是他多虑了。 “我等日后愿唯萧族长马首是瞻,望您高抬贵手,饶我等一条狗命吧!” 独孤家人得见此景,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而萧聪,则是一笑而过,非常委婉地拒绝了,虽然他什么话也没说,但那依旧视而不见的目光足以说明一切。 星流云吃下血泥丹丸,现在已经恢复实力,他对萧聪的表现有点疑惑, “不对啊,送上门儿来的大便宜,小聪为什么不招安了他们?这些家伙的修为可都不低呐!因为不相信他们?相信不相信的有什么意思,直接使点手段控制起来不就完了!” “嗳,公主殿下,您说呢?”他用胳膊捣了捣身旁的皇甫翾。 皇甫翾眄了星流云一眼,淡淡道: “哥哥做事自有道理,你操哪门子心。” “我……”星流云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然后却又听见皇甫翾小声嘟囔了一句, “不过这样做确实显得有点冷酷了……” …… 第七百七十一章 九道极刑 此次大战,又让萧聪损失了几个伙伴。 待重伤者恢复得差不多,众人再次启程,此时独孤家和他们带领的土鸡瓦狗们早已经离开,不知到哪儿去,萧聪等人则是取出地图细细研究,决定到那处如犬牙差互的山峰碰碰运气。 自从进去三尊道场后,他们的经历跟当日贤牧赢目宣所讲没有一点重合之处,仿佛两者进到的是不同的地方,经过这么多离奇诡事,萧聪他们倒也找到点规律,好像越是不一般的地方,蕴含的机缘越大,甚至很有可能是“神界”的入口,他们觉得,“神界”的体验才是三尊道场里的最大机缘,兜兜转转捡拾那些小芝麻,哪有直接抱西瓜来的爽,这样可是能节省他们不少时间呐! 当然,地图上的奇怪之地还有很多,看着不寻常并不是萧聪他们做选择的依据,毕竟归师父的提示也不是一纸空文。 不过归师父关于这个地方的提示倒是挺吓人的,他说要想通过这一关,必须忍受九道极刑--插针、雷电、蒸煮、剥皮、刖刑、凌迟、腰斩、枭首、火焚,分明就是要把人往死里整。看书喇 根据以往的经验,进入神界之前必要有一场考验,眼耳鼻舌身意里面前四者都已经完成,剩下的身正好跟这极刑有联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应该是它了。 这九种极刑,光想想就让人感觉毛骨悚然,先把人身上插满钢针,钢针入骨,痛不欲生,然后在此基础上遭遇雷击,那滋味,简直不可想象!而且到这一步,估计就已经要丢掉半条命了。 接下来是将剩下的半条命蒸煮,不知道在这个过程中还有没有感觉--应该是有的,没有感觉,经受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蒸煮完了把皮剥掉,然后剜去膝盖骨,这时候连直立行走都走不到了,只能依靠两手往前爬。 爬到下一关,接受凌迟之刑,将全身的肉一片片地削去,只剩内脏和骨头架子,如果这一关还能撑住,接着要遭受简单而野蛮的腰斩和枭首,萧聪有点想不通为什么把这两样放在最后,在那种状态下,下半身本就是累赘,这应该是减轻痛苦吧…… 最后一关是火焚,这一关就有点让人想不清楚了,按理说只剩下个脑袋,恐怕没法到达受刑的地方,而且,把人烧净了还剩什么意义? 兹事体大,大家本着自愿的原则进行了严谨的讨论,最后还是决定去见识一下,因为有些事情,是没法躲过去的。 急急跋涉九天九夜,众人终于在欧阳寻的带领下来到这处险恶之地的外围。 如火骄阳之下,整整十座险峰一字排开,怪石嶙峋不胜枚举,即使是修者,都有几分望而生畏之感。 “不是一共九道极刑吗?怎么会有十座山峰?”星流云疑问道。 欧阳寻回答说, “肯定有一座山峰跟别的山峰有所差异,不是第一座就是最后一座,等走上去就知道了。” “真的……非过去不可吗?”细小的声音在人群后方响起,是东方云昊。 东方锄殷轻轻拍了拍小兄弟的肩膀,鼓励道: “放心吧,没事的,吃得苦中苦方得人上人,只要不丢命,这对我等来说绝对不亚于一步登天,云昊,可千万不能辜负族人的期待啊!” 东方云昊咽了口唾沫,没再说话。 萧聪回过头来,大声喊道: “此行的确凶险,但并不是离开三尊道场的必由之路,各位也不一定非要跟着,所以千万不要勉强,量力而行。” 众人面面相觑,坚韧和决心像瘟疫一般传播开来,并在他们的眼神里展现,一切尽在不言中。 萧聪转回头去,开始向第一座山峰攀登,保险起见,谁也没有动用修为,他们皆如猿猴般灵活,虽然巉岩遍布,速度却始终不减。 花了近两个时辰,众人来到第一座山的峰顶,这里空空荡荡的,有一只半人来高、足有十人合抱之粗的巨大扁钵,钵体整个黑漆漆的,上面没有任何图案,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其内盛着清澈的液体,还飘着一只老旧的木勺子,在扁钵旁边,竖着一块一尺来高的石碑,上面以古体写了三个大字--刑前饮。 还是萧聪率先垂范,几步走过去,用木勺子舀出一碗透明液体直接灌了下去,尝着甘甜如泉水,没什么特别的滋味,喝下去之后也没啥感觉。 其余人纷纷效仿,一人一勺之后,他们继续往前走,下了第一座山峰,进而往第二座山峰进发,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的修为全部消失,全都变成了普通人。 这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恐慌,一来在此之前,失去修为的事他们已经经历过一次,二来与三尊道场的种种比起来,这也不算什么。 刚来到第二座山的峰顶,他们就尝到了第一道极刑的滋味,无数根两尺来长的钢针不知从什么地方射出,将他们一个个地全射成刺猬,每一根钢针不仅扎到了骨骼,还无一例外地扎进了穴位里,引得不少人疼得叫出声来,萧聪亦是在此之列,他感觉这痛感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但他却没有昏厥,反而神思清明得很,这大概是因为那勺刑前饮的缘故。 带着满身的钢针,继续往前走,下山的过程变得异常艰辛起来,那钢针没法拔出,一碰到就钻心的疼,星流云像裹脚老太一般蹑手蹑脚地走了一阵,索性大叫一声,两眼一闭直接滚了下去。 此举让围观者无不目瞪口呆,他们感同身受,谁也没想到星流云对自己都能这么狠,但不可否认,星流云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长痛不如短痛,只要下一个决心,一旦滚起来他们便已别无选择,也就不用像现在这样纠结了,可做这样一个决定何其艰难啊! 萧聪知道,光有星流云作表率还不够,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大喊一声, “让痛苦来得更猛烈些吧!” 话音刚落,便跟着滚了下去。 “让痛苦来得更猛烈些吧!”这句话好像有别样的魔力,给了他们莫大的勇气,就这样成了一句无可替代的口号! 其余人等纷纷将这句口号大声喊出来,跟着身子一歪顺势滚下,虽有先后,但却没一个掉链子的! 可仅仅是下了山还不够,他们得带着这一身的钢针攀登到第三座山的峰顶,甚至一直走到最后,这才仅是个破题,文章都在后头呢! 好在经过一路翻滚中的痛不欲生,众人已经差不过接受了这种疼痛,于是在四个时辰之后,他们终于登上了第三座山的峰顶。 还是毫无征兆地劫难,但这次算是意料之中。 无数雷光自苍穹降落,通过钢针透进人们的身体里,带来的痛感比钢针扎进骨头里时还要强烈,让萧聪都忍不住为之抽搐起来,而在剧烈的疼痛过后,还有一种如万蚁噬骨的麻痒之感,让人觉得万分抓狂,几欲疯掉。 第三座山的峰顶上惨叫连连丑态百出,活像一处修罗场。 这一次,就连一向最喜雷电的星流云都忍不住选择落荒而逃,在大家都还没刚回过神儿来的时候,这家伙已经全速往前奔跑,进而跳下山崖,整个过程没有半点迟疑。 可雷电照样还是没有轻易放过他,在下落的过程中又劈了他好几次,但尽管如此,星流云受的罪还是比别人少一些。 众人这一次还是有样学样,跟着星王爷的步伐,跟下饺子似的全都跳了下去,而这并不算完,因为在他们到达第四座山的峰顶之前,雷电会一直照顾他们。 伴着雷电攀登的过程无疑是十分艰难的,才仅仅到第二关,就有人撑不下去了,他们不声不响地停在第四座山的某个地方,以奇怪的姿势,任由雷电劈打,他们并不是不再有继续往下走的力气,而是失去了迎接之后几道极刑的勇气,越往后肯定越痛苦,他们知道凭借自己的意志力,根本走不到最后,反正也走不到最后,还不如现在停下来,就这样,他们放弃了,打心里选择放弃了。 萧聪等人终于爬上了第四座山的峰顶,感觉到周围的温度一下子沸腾起来,整片天地似乎成了一个巨大的蒸笼,那样灼热,那样憋闷,让人喘不过气来,似乎下一刻就要窒息而死! 以萧聪和星流云为首,大家继续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他们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血液跟着从殷红的皮肤上渗出,且每时每刻都像是在吞食炭火,五脏六腑被灼烧地像是要溶解掉,隐约中还闻到一股特别的气味,这种气味告诉他们,自己从里到外都已经熟透了。 毫无疑问,有更多的人倒在了这一道极刑之下…… 到达第五座山的峰顶,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条条地揪去了他们的皮肉,这过程很是缓慢,从爬上山峰平台开始一直到开始下山。 环视周身,触目惊心,受刑者可以看见那肌肉的蠕动,还可以看见血液迅速渗出,流在体表却不滴落,他们可以想象自己现在的形象有多么丑陋和恐怖--扭曲而残缺的五官,尤其是爆凸的眼球和裸露的牙齿,于是他们自觉地分散开来并头也不转,这样就能不去看心上人或是让心上人看到这糟糕的样子,因为那才是最痛苦的。 在第六座山的峰顶,萧聪他们被挖去了膝盖骨,由此便不能再直立行走,只能依靠两条胳膊拖着残破的身子慢慢匍匐,周身传来的痛感,依旧那样清晰而强烈,年轻人们已经有好几次差点昏厥--按理说他们早就该晕死过去了,可每当这个时候,他们的精神总会亢奋起来,好像只要他们自己不选择放弃,就有一股子神秘的力量支撑他们一直自虐下去 …… 第一次被禁锢出现在第七座山的峰顶,萧聪他们趴在石台上动弹不得任人宰割,无形中的那把锋利的小刀,将他们仅剩的肉一刀刀地片去,散落在周围像无数浸过血的花瓣,他们不知道这个难以言喻的过程持续了多长时间,总之等他们能动的时候,全身只剩下内脏和森森白骨。 拖着更加破烂的身体继续往前爬,萧聪他们已经成了麻木的野兽,甚至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一味地往前爬而已。 往后的过程似乎简单了许多,来到第八座山的峰顶,仅剩的几十个人被一把把无形的大斧拦腰斩断,幽女和冥乌族兄弟还有尹诺终于撑不下去了,便选择在这里停止了征程 …… 在第九座山的峰顶,萧聪他们又尸首分离,但却并没有断绝他们头颅与身子的联系,现在的他们若想攀登最后一座山峰,便只能用一只手拿着头颅,另一只手抓着岩石继续匍匐,这一次,除了萧聪和星流云之外的所有人都选择放弃,他们大多停在第十座山的山脚下,再也没法往前匍匐一寸! 萧聪虽然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但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能放弃,他不知道这九道极刑里隐藏了怎样的玄机,他只是猜测,如果现在放弃了,他们这些人恐怕要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而只要有一人到达终点,其他人可能也会得以幸免于难,所以,他必须得撑下去! 星流云这家伙的确够义气,舍不得让好兄弟独自涉险,硬是激发出所有的精神潜力,要陪着萧聪走完最后一程,他俩并排趴着,萧聪在左,用右手抓着自己的头颅,星流云在右,用左手抓着自己的头颅,这样一来,他俩就能把抓着头颅的两条胳膊紧紧箍在一起,取得一些平衡,上山时也就容易一点,用行动诠释什么叫做一加一大于二! 难兄难弟,莫过于此。 在爬上第十座山峰的那一刻,萧聪和星流云终于得以停止活动,两截身子歪曲扭八的散落在地上,两颗头颅上的眼球皆是黯淡无光,像是已经死去很久很久一样。 五色火焰突然蹿起,整整燃烧九座险峰,所有的残肢断体全被吞没其中,可以清晰地听见从里面传出来的惨绝人寰的嘶吼,它们皆是来自于停在第四座山、第五座山和第六座山的“弱者”,而那些走得更远的强者,早就失去发泄的能力了。 烈火熊熊,将肉身化为灰烬,也带走了那始终支撑着他们饱受折磨的神秘力量,“死神”带着最后的痛苦无声无息地降临,他们终于可以解脱了…… 第七百七十二章 风神 再次恢复意识,感觉自己轻若无物地飘在天上,萧聪细察之下惊讶地发现,自己这一次成了一缕微风。 从高空往下俯瞰,得见河流山川,记忆中的十座险峰不复存在,他不知道这还是不是之前那方空间,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估计又要“从头再来”一次了。 萧聪醒转时,没有一人在身旁,按理说即使其他人没有这福分,但星流云总该跟他一起,可现在却不知道那家伙去了哪里。 跟成为陆上众神时一样,大家虽然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但凭借精神交流照样能认出彼此,而且这一次明显要好一些,相比于水神和山神,作为风神的他始一苏醒就获得了完全的自由,这倒是意料之外的事。 他觉得首要问题,是要找一找其他人有没有进来,把人聚集在一起,事情总会好办一些,这是他的经验。 天空太大了,萧聪深知它的广袤无垠不只是存在于想象中,而是真正的没有尽头,想要在这无边无际的空间里找到星流云他们,希望渺茫,他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但出人意料的是,仅过了一天之后,他和皇甫翾等几个伙伴便不期而遇了,此时的皇甫翾,也是一阵风,但欧阳寻、湘怡还有宇文丰都等,却是一片片白云。 “你们一直都在一起吗?”萧聪问道。 皇甫翾化成的微风吹来吹去,公主殿下好像很喜欢现在的状态, “不是啊,跟你一样,也是逛着逛着就聚到一块儿的。” “他们有消息吗?” “没有,不过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都能找到。” “但愿如此吧……对了,为什么咱俩是风,而他们都是云呢?” “不清楚,大概跟之前的经历有关系吧。” 萧聪沉默良久,才再次“开口”, “除了风、云、空气之外,会不会还有别的化身?” “嗯?哥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之前我们是在海里,海里的死物除了水就是石头,那时候我们全都化身成了水流,后来去到陆地上,便成了山川、河流、湖泊等神明,很明显,这一次的试炼场景是天空,可天上不只是有这三样啊,还有太阳、月亮、星星、雷电等等。” “就是啊,道理都已经这么明显了,哥哥为什么还会问如此多余的问题?”皇甫翾轻笑起来。 萧聪:“……” “但是,虽然都是在天上,有几样却不是常有的,太阳只在白天出现,月亮星星只在晚上出现,而雷电又差不多只出现在雨天,倒是风、云和空气,不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有。” 萧聪再次陷入沉思,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时候欧阳寻突然说道: “可若是这个世界分成了永昼和永夜呢?你们没有发现,这里的白天格外的长吗?” 大家虽然不能真实地听见欧阳寻的声音,但能感觉得到他的情绪小心翼翼。 几个相对来说反应迟钝者一时还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分量,但萧聪和皇甫翾两个聪明人却是醍醐灌顶一点就透,自他们醒转之后,确实还没有经历过黑夜,之前以为是这片空间比较特别,所以便没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突然觉得十分恐惧,欧阳寻这句话若是真的,那事态将会变得极端可怕,永夜和永昼,很有可能将他们分在两个对立的阵营里,到时候何去何从,不堪设想。 宇文丰都一向冷静,即使想到如此骇人的假设,他依旧很是镇定, “现在想这些为时过早,还是先试着找找其他人再说吧,如果找不到的人很多,那就有可能如欧阳寻所说,我们被分到了两个阵营,但若是找不到的人很少,那也不排除上次幽女和星流云的情况。” “我觉得,应该应该还有一种情况,那九道极刑那么厉害,虽说我们几个也没完全通过,但毕竟撑过了六七道,可是还有不少人早早放弃了考验,你确定他们有资格进来吗?”能把问题考虑得如此全面,也只有欧阳寻了。 “说的有道理。” 萧聪深以为然,大概是侥幸心理在作祟,若真让他们成为对手抢夺机缘来个你死我活,那实在是太残忍了, “你们这一路上有没有遇上别的势力?” 皇甫翾笑了笑, “依我看,能走到这一步的,恐怕也只有我们这一队了吧。” “就进来我们一队的话……那还抢个什么劲儿?”莲姬问道,情绪中带着几分俏皮。 “莲姬姑娘此言差矣,”欧阳寻老气横秋,“即使只进来我们这一队,也跟我们之前的猜测毫不违背,您想想,成为海神时,我们的对手是同一级别的生灵,成为陆上众神时,虽然还是跟同一级别的生灵抢夺机缘,但那时候我们的对手其实是自然之道,现在成为天空众神,其对手肯定还会随之改变,不知道这一关之后还有没有其他考验,但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没有了,也就是说,我们这一次的对手也是最强大的,一个人最强大的对手是谁?是我们自己啊。” “那依王爷看,这次我们该如何通过考验?”皇甫翾的神识里带着几分揶揄。 “这个……掌握的信息太少,目前还不能确定,不过总会有眉目的,这一点公主殿下尽管放心。” 欧阳寻信誓旦旦,引得皇甫翾几声吃笑, “那就借王爷吉言了。” …… 事实证明,欧阳寻的假设是错的,这个世界也有白天和黑夜,只不过在他们觉来,确实长了些,这让萧聪他们放心了不少。 几个日夜下来,萧聪他们一直在寻找其他伙伴的踪迹,但这一次却没那么幸运,他们一个也没找到,萧聪不禁开始怀疑那些人究竟有没有进到这个世界里来?若是没有进来,原因又是什么。 说到进入这个世界体验神灵的资格,最有可能跟那九道极刑有关,可星流云才是陪他走到最后的人,皇甫翾他们这几个停在第八、九座险峰的家伙都进来了,星流云却没了踪影,他应该更有资格才对啊,这实在是没有道理! 找不到其他人的踪迹,萧聪变得越来越浮躁,他一直在克制,终于还是克制不住,于是狂风骤起,席卷四方。 如此反应,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他想使之停止,却发现自己无可奈何,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不多时大雨倾盆。 而在这时,却有意外之喜,星流云的精神波动终于出现,他藏在乌云里,应该是那传说中的雷神,尹诺、东方婕、好几个萧家将的精神波动也接连出现,他们竟然都化成了雨神! 萧聪见之心喜,感觉自己发现了惊天的秘密,并认为只要如法炮制,肯定能把其他伙伴都召唤出来,而欧阳寻却好像有读心术似的,在这时候郑重提醒道: “小聪,切不可轻举妄动,你看看下面!” 萧聪往下看去,但见蒙蒙雨幕上是一片疮痍,古木断折不计其数,河水暴涨泛滥成洪,滚石流泥山摧地陷,雷电还引发了大火,熊熊地燃烧着好几片山野。 年轻人恍然大悟, “这就是此次的考验吗?” 欧阳寻进一步解释道: “我们的情绪,甚至是所有的不良因素都有可能在这个身份上被过度放大,其表现便是神位所影响的天气变化,而上一次考验已经证明,地上的景貌与气候是息息相关的,所以,若是收不住的话,一定会越来越糟糕!等这个世界崩溃,我们的考验也就要宣告失败了。” “不仅如此,”皇甫翾补充,“我们之间也是彼此影响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处理不好,便会加速对这个世界的破坏!” “那这一次就不用再参研什么功法了。”萧聪的神识里竟然带着几分欢愉。 欧阳寻却还是很凝重, “但比之前更困难,而且,这一次我们怕是没法一起渡过难关,只能自己顾自己了。” 萧聪几声轻笑, “那又如何,我相信你们。” 皇甫翾严肃道: “哥哥,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这次的考验肯定没那么简单,恐怕……”看书喇 “恐怕什么?” “恐怕……恐怕会揭我们心灵最深处的伤疤……” 此言一出,气氛霎时凝固,五大家族的后生们都是经过灭族之痛的人,这道坎儿,无论如何都是轻易迈不过去的,再说了,谁还没点伤心事呢? 良久,欧阳寻怅然一叹, “这样的话,咱们里面还真有几个大雷呐,最起码,星流云就是一颗吧……” “唉,现在只能希望进来的人不要太多,要说危险性,那些老家伙们可比星流云大多了!” “嗯嗯,还是公主殿下说得对,” 欧阳寻连连称是,但皇甫翾貌似并不感冒,依旧自顾自地道: “防患于未然,虽然这一次算是各忙各的,但我觉得我们依然得想个辙,尽量让事情进行平稳一些。” “想个什么辙,说说看。”萧聪情绪轻松依旧。 “哎呀,这还用得着我明说吗?既然我们可以相互影响,那就挑几个心性好的家伙来稳定大局嘛!” “这……好像没道理吧……”萧聪提出异议,感觉小心翼翼的。 “管他有没有道理,死马当活马医,先把命保住再说!” 莲姬亦是没有丝毫紧张,还是一如既往地俏皮,相比之下,宇文丰都的思维要严谨得多,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觉得,三尊道场给我们的所有考验和机缘,好像都是为了培养一种对尺度把握的能力,我想,这一次应该也不例外。” “对尺度的把握……万事有度?这不是之前莲姬姑娘的观点吗?”萧聪对“万事有度”这四个字感触颇深,经宇文丰都提醒,便一下子想了起来。 “我觉得,三尊道场教给我们的东西,恐怕已经超出了这四个字,至少,比我们之前所理解的范围要广一些。” “丰都,能不能把话说得清楚一点,让我们也感悟感悟。”欧阳寻情绪里满是期待。 可丰都却对热情高涨的欧阳寻泼了一盆冷水,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仅仅是一种感觉,你得自己悟。” “是平衡,”萧聪突然道:“我们之前对万事有度的理解都错了!最重要的并不是那个恰到好处的尺度,而是万事万物综合起来的那个平衡!事物自身存在一个小的平衡,但无数小的平衡又会组成一个大的平衡!为了这个大的平衡,有些时候可以牺牲某些小的平衡,如此一来,恰到好处的尺度也就不存在了!” “你怎么突然悟了!”欧阳寻倍感吃惊。 “不是突然间的了悟,是我在很久之前就思考过这个问题,现在经丰都哥提醒就想起来了。” “那么厉害!为什么?” “你可真逗,我他么怎么知道为什么!” “欧阳寻,别转移话题,咱们言归正转!”皇甫翾道:“哥哥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若牵扯到看待问题的角度,那就得另当别论了,从小往大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尽力去把握那个恰到好处的尺度当然还是有必要的,但从大往小看,那些牺牲也就不可避免了,” “可我们现在是应该从大往小看还是从小往大看呢?”萧聪问道。 “既要从小往大看,也要从大往小看。” “怎么说?” “按道理来讲,我们对于这个世界微不足道,要从小往大看,但我们是一个整体嘛,当然也得从大往小看喽! 但我认为,并不是所有人都要从大往小看,既然我们之间是可以相互影响的,那我们不妨利用一下这个优势,所以最好是选出一个或几个主心骨来,让其带领大家把握住那种恰到好处的尺度。” “唔--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啊,”萧聪几声轻笑,“那谁可以做这主心骨呢?” “哥哥,你不要什么问题都来问我好不好,我也不是无所不知啊!”皇甫翾略带不满。 “你聪明嘛!”萧聪大言不惭。 “哥哥,你脸皮真的越来越厚了!”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像我这种注定要天下无敌的存在,脸皮厚是必不可少的标配嘛!” 皇甫翾沉默良久,可以想象若是人形,此时的她脸上该是一幅怎样的无可救药之色,碍于萧聪的身份和他俩之间的关系,她当然不会像对待星流云他们似的那么刻薄, “怎么选?我们肯定都做不了主,既然这样,那就等着现实给出答案吧。” “君子所见略同。” 萧聪满心赞赏,却只换来公主殿下一声轻哼。 第七百七十三章 根本之道 瓢泼似的大雨,足足下了近两个时辰才停下,此时地上的景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简单形容,那便是惨不忍睹。 萧聪当然不敢再轻举妄动,但仅是他老实下来还不够,因为其他神明的异常活动,也会引发这个世界的天气变化,在这个过程中,他也会收到影响,比如那该死的星流云,就时不时地躁动一阵儿,他这一躁动不要紧,所有的风神、雨神都会不由自主地发起狂来,且难以抑制,结果就是像最开始那次,狂风肆虐大雨如注,给这个本就不够坚强的世界添加新的伤痛。 过了不长时间,萧聪就理解了星流云的苦衷,皇甫翾说的不错,揭他们心灵深处的伤疤是这次的考验的重要组成部分,当那些痛苦和欢乐的回忆再度浮现的时候,他也变得不由自主,这风的状态跟着他心境的变化而变化,有时候燥热难当,便引发银河倒泻,有时候寒意彻骨,便引发鹅毛大雪,也有时候凉爽怡人,还有时候和煦如春,当然,这样美好的时间少之又少。 越来越多的伙伴得以现身,除了风神、云神、雨神、雷神之外,他们还成为了雪神、雾神、霜神,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太阳神、月亮神和星辰之神。 感情,这种本来难能可贵的东西却成了灾难,对每个正常人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讣告,因为重情重义,星流云被欧阳寻认为是埋下的一颗大雷,但实际情况是,跟星流云比起来,其他人的表现也没强上多少,尤其是萧聪,每当被勾起皇甫翾的受难、萧家的覆灭还有天道轩的五味杂陈,就忍不住地要失常一阵儿,而那些老家伙却并未如皇甫翾所讲,他们平静得多,虽然偶尔也有控制不住的时候。 大家一直都在试图控制自己,各有各的方法,慢慢地也就开始有所成效。 萧聪选择主动出击,他不再试图躲避那些回忆,而是让它们反反复复地在脑子里循环,他把这招儿叫做习惯成自然。 皇甫翾贵为公主殿下,被玄真皇视作掌上明珠,从小到大锦衣玉食春风中坐,没受过多少委屈,她的方式是用之前太傅教过的东西自我开解,倒也算卓有成效。 欧阳寻的表现比较玄奇,这家伙从始至终都表现出一种近乎变态的平静,好像早就已经对这些痛苦回忆产生了免疫一般,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至于那几个饱经风霜的老家伙,却是选择了萧聪认为最是下乘的无情道!他们一点点地斩断所有的情欲,想借此从中解脱出来,也省得给大家惹麻烦,这虽然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但对他们来说最容易,都是活了几百上千年的人了,能看开的早已看开,看不开的恐怕就很难再看得开了,即使有这个可能,也不会是短时间能做到的事,还是直接将之斩断更现实些。 可是,利用斩断情欲的方式度过这一关,以后他们的日子该怎么过,那就不好说了,无情无义无欲无求,那对于一个有思想的生灵来说,是多么可悲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呐! 而星流云还是一如既往的狂放和任性,估计是压抑无果,这家伙竟然反其道而行,对于自己的情绪一点都不收敛,尽情抒发放肆宣泄,无形中使考验的难度增加了不少,让大家很是头疼,也很是担心--情绪若成脱缰野马,那必然会将整个人拽向毁灭,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星流云的状态并没有像大家担心的那样越来越糟,反而很快平静下来。 萧聪觉得,星流云是个聪明且务实的人,他虽然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事情做到这份上,他应该已经明白,对于他来说,情绪发泄是需要的却不是必要的,因为这并不能解决问题。 恍然间年轻人突然发现,貌似只有最为荒唐的星流云才抓住了问题的重点,情绪是需要宣泄的,但一定要把控好尺度,这不正应了那句“万事有度”吗? 况且皇甫翾之前也说了,作为这个世界微不足道的一份子,他们首先要做到从小往大看,星流云就是这么做的啊! 于是他也学着星流云的做法,有的放矢地发泄起情绪来。 …… 极端天气还在持续,不停地摧残着这个世界的生态。 经过一段时间的探寻,萧聪等少数几个人获得了完全的平静,但他们发现,仅仅如此还不够,好像抑制情绪也是一门高超的天赋,其他人并不象他们这般幸运地拥有。 直到这时,皇甫翾最开始的见解才刚刚派上用场,他们这几个人,要利用众神灵之间的影响让整个局面稳定下来,这确实是在拯救这个世界,但也无疑是在剥夺其他人接受历练和考验的资格,毕竟这次考验是为了让他们取得自我控制的能力,而在别人的影响下,即使表面上看似稳定下来,但对于真正的考验来说,终究是失败了。 萧聪不忍心让他们错失良机,于是提议道: “不同的天气也是可以中和的,不如我们再辛苦一些,帮他们争取争取机会。” 无人提出异议,虽然有些人心里可能不太愿意,可在明面上,还是得无条件服从萧族长的决定。 一向义薄云天星流云,对此当然是真心支持,他身为雷神,行动不能随心所欲,平常时候近乎是寂灭状态,除非他发神经自己出来,或者受其他发神经的神灵影响被勾出来,否则就连精神力如此强大的皇甫翾,都探查不到他的存在,其他的雨神、雪神、雾神和霜神也是如此。 可这一次很不一样,当萧聪承载提议的神识传出后不久,高空突然出现一声晴天霹雳,紧接着是闷雷滚滚,而乌云却没有聚拢的迹象,星流云以这种打擦边球的方式维持自己的存在,他对控制自身这方面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小聪,算我一个,该怎么做!” 这是进入“神界”那么长时间以来星流云第一次与大家交流,也是他们这类神明第一次与大家交流。 老大热情响应,萧聪当然要积极回答, “老大,这事儿简单的很嘛,天气跟季节有关系,我们反着来就是了,比如说雪神、霜神过于活跃的时候,我们就刮暖风,下春雨,风神过于活跃的时候,我们就跟他反着吹,雨神过于活跃,你们雷神就在别处大响特响,分散他的神念。” “好,我明白了,瞧好吧!” 星流云传出最后一缕灵识,而后闷雷停止,又不知藏哪儿去了。 …… 从这一日开始,萧聪他们几个便开始了新的挑战,他们的目标不再是使情绪和思想保持稳定,而是更为艰难的精准控制,利用自己的情绪,去中和其他人的情绪,这其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照皇甫翾的话说,照这么下去,一不小心他们就有可能成为神经病! 但不管怎样,这件事他们都得硬着头皮也去做,不光是皇甫翾,连萧聪都明白,这是笼络人心的绝好机会,现在的他们,实在是太过需要忠实且靠谱的盟友了,而这些人若是能跟着他们从三尊道场出去,日后成就无疑不可限量,毕竟是进入了三次“神界”并通过其考验的存在,只要把这些人绑在同一架战车上,用不了多长时间,萧家和皇家的联盟实力一定会涨上一大截,能直接挺进四宫之列也说不定! 控制情绪的过程是艰难的,合理运用情绪的过程更是痛苦的,它使萧聪等人渐渐迷失自我,变得浑浑噩噩,大多数人在感到精神异常后便停止了这“自作孽不可活”的行动,但萧聪却还在孜孜不倦地摸索,他已经忘却了自我,像一缕执念,只是在寻找某些不可言喻的存在。 新世界的大门在浑然不知之时向他突然打开,并让他醍醐灌顶大梦方醒,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获得了一个惊人的发现--情绪和欲望只是生灵的一种肤浅的表现,最根本的原因其实在三魂七魄上! 众所周知,凡是生灵,皆有三魂七魄,三魂指天魂、地魂和命魂,七魄是指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和臭肺,但魂魄终究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大多数修灵只知道它们是修行甚至生命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但很少有修灵知道他们存在的具体意义是什么,进去灭天境之后灵魂就可以完全脱离肉体独立修行,几乎所有修灵对魂魄的理解仅仅停留在这个层次,当然,独孤家和轩辕家那些“人才”除外。 萧聪隐约想起,当年他师父天道翁曾经说过,人的七情六欲,其实是跟三魂七魄有关系的,七魄主宰七情,三魂影响六欲,那时候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现在他有点明白了。 生灵之所以难以控制情欲,那是因为情欲和思想有与生俱来的牵扯和混淆,所以即使是先贤,控制情欲的方式大多也是从思想入手。 但是,三魂七魄才是情欲以及其他外在表现的源头,从思想入手控制这些东西是舍本逐末,从三魂七魄入手控制这些东西才算是根本之道,最起码,得让情欲和思想隔离开来! 关于这个惊人的发现,萧聪没有立马说出来,涉及到魂魄是件非常危险的事,稍有不慎就要万劫不复,话若是从他嘴里说出去,他就得为此负责,为了让大家不轻易冒险,他得先踏出条路来再说。 于是就这样,年轻人又开始了不声不响的钻研…… 第七百七十四章 灵盘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萧聪感觉自己还是没有抓住问题的关键,显然,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它既不是功法,也不是什么心法,年轻人感觉它是一种特别的力,能够改变三魂六魄的形态,使之适用于某种需要,但这力从何而来,他却一直搞不清楚。 在萧聪的不懈努力之下,越来越多的神明渐渐稳定下来,他们不再受那些伤疤的激怒,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已经学会控制自己,年轻人知道,他自己都还没有学会这件事,因为在这个过程中的所有感受、感悟以及收获都不是出于偶然,而是他通过考验的必由之路。 在萧聪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轻言放弃这四个字!万事都存在一个过程,过程要保持平衡,而平衡其实也是一种变化,量变终将会引起质变!如果没有捷径可走,那他就选择最笨的方法,他要与其死磕到底! …… 现在所有的天空之神皆已完全稳定下来,但神界之门还是没有打开,他们依然被困在这个世界里,不知何去何从,所以欧阳寻认为,耐性,也是考验的一部分。 皇甫翾则是有不同的观点,她觉得这次考验还有他们不知道的淘汰机制,就像之前那两次似的,否则就没意义了! 事到如今,萧聪便也就机将自己之前的发现和感悟和盘托出, “其实我们做的可能还不够,这道考验绝对没那么简单,我记得师父曾经说过,七情六欲的根源在于三魂七魄,在帮大家调节天气的过程中,我感觉隐约摸到了一点门道儿,但至今搞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好像是一种力……怎么说呢……分毫头绪也没有……” 欧阳寻接过话茬, “这话不全对,影响生灵情欲的不是三魂七魄,而是三尸七魄,三魂执掌六尚,分别为道德、神明、太和、天地、阴阳和大圣,三尸执掌的才是六欲,不过这六欲在诸多学说中有很大的分歧,修界普遍认为这六欲等同六感,也就是所谓的‘眼、耳、鼻、舌、身、意’,但某些学派认为这六欲指的是求生、求知、表达、表现、安逸和肉欲,佛家则是认为这六欲是色欲、形貌欲、威仪姿态欲、言语音声欲、细滑欲和人相欲,不过怎么说都无所谓,反正都不怎么对。 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一句话广为流传,叫什么‘欲要成仙,先斩三尸’,发展到后来就是我们熟知的无情道,不过事实证明,无情道这玩意基本就是自掘坟墓,虽然也有成仙者,但寥寥无几,修习无情道,修为确实能在灭天境之前突飞猛进,但很难突破那道桎梏,反倒是那些保持真性情一心一意修行的前辈,飞升的不少,所以没过多长时间,它就没落了。” “不愧是龟府少节主,这些东西我师父当年都没给我讲明白,今个儿听您一言,竟然全都通透了。”萧聪由衷感叹。 欧阳寻得意起来, “嗨,这话说的,你师父那种通天存在,怎么会连这个都讲不明白,肯定是你小子当年听课时开小差了。” 被欧阳寻揭短的萧聪赶紧岔开话题, “嗳,那所谓的六尚又是怎么回事?说说呗。” 对于给萧大族长答疑解惑这件事,欧阳寻从来是来者不拒,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普遍认为,六尚跟六欲是相互制衡的,而七情是很中性的存在,一般来说,凡灵死后,天魂归天,地魂归地,命魂在坟冢停留一段时间享受后人祭拜,接着便会拉着三尸坠入轮回往生,七魄、六尚、六欲等都会消散在天地之间,而若是有什么特殊情况让命魂受损,则三尸便无法进入轮回之道,就成我们常说的各种鬼物了。” “唔~原来如此,”萧聪似有若悟,“三魂、三尸、七魄之间存在着一个微妙的平衡,一旦这个平衡被打破,就很难成仙了,而且里面肯定还隐藏着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是否这个秘密,就是我们通过这次考验的关键所在?” “这个现在说不准,得试试再说。”欧阳寻想也不想,应了这么一句。 皇甫翾诧异问道: “哥哥研究这个问题多长时间了?” 萧聪如实相告, “不短了,大概得有两三年了吧。” 皇甫翾一声轻笑,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哥哥,你可曾想过,自己一开始就错了?” “一开始就错了?”萧聪不禁自我怀疑起来,但还是不愿承认,“有那么离谱吗?我可是萧聪啊!” 欧阳寻哂笑道: “圣人千虑必有一失,愚人千虑必有一得,你才仅仅是个萧聪,犯这样的错误不很正常嘛!” “我……”萧聪无言以对,而后幽幽一叹,“那依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办?” “现在哥哥已经证明孤军奋战是不行的,那我们就换一条路子,合作才能共赢嘛!嗳,对了哥哥,你早就有这些发现,为什么没有及时说出来,该不会是想撇下我们一个人跑路吧!” “翾儿,你说这话可就有点太过分了,我萧聪是那样的人吗?我是不想让你们轻易冒险,所以才默默趟雷,怎么还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呢!” 皇甫翾笑起来,感觉十分快活, “我们都知道哥哥不是那样的人,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嘛,别太较真,那样活的多累啊。” “还有心思开玩笑,我可真是服了你了,时间就是生命,我们可浪费不起了!” “什么嘛,前两次哪一次不是呆了数十上百年?这才多长时间?还早着呢!” “行行行,您有理,但我觉得这件事多人合作没有道理,不是说这一次的对手是自己吗?” “怎么没有道理,对手是自己的考验与多人合作共度难关一点都不矛盾,而且,有很多时候,越是自认为没道理的事,便越有可能是事实。” “排除一切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欧阳寻补刀道。 雷声突然炸响,星流云的神识传来, “小聪,姑且试试嘛,万一要是成了呢!” 少数服从多数,萧聪只能选择妥协,于是郑重嘱咐道: “既然这样,那就试试吧,不过都小心一点,牵扯到三魂七魄,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欧阳寻不以为意, “知道了,放心吧,您萧族长费了那么长时间都搞不定的事情,我们哪有这么容易中招儿,要是真能中招儿那还好了呢!” “呸呸呸,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 就这样,大家又进入到枯燥无味的摸索中,起先漫无目的,像一群迷茫的泥鳅,渐渐地开始有所起色,也不知道为什么,事实正如皇甫翾所言,萧聪单枪匹马没做到的事,协同合作之后却越发清晰起来,如此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一个模糊的轮廓在他们识海里渐渐形成,三魂、三尸和七魄都成了具体的存在,他们都在一面盘上,他们将这面盘称之为灵盘。 由此说来,所谓生灵,其实是指两种存在,生是载体,灵也是载体,生承载的是元气、精气等能证明其活着的表征,灵则是承载着三尸、三魂、七魄等主宰意象,精神、意识以及神念皆是它的产物。 而生与灵之间也存在着一个神秘的平衡,修者修行的过程,其实就是在提高生命高度的同时维持这个平衡,武修虽然练体,但其精神力也会跟着增加,仙修虽然练魂,但其肉体也会跟着愈加强悍,看似方向不同,实则殊途同归。 不过,萧聪他们这一次经受的考验更加刁钻而细致,它既涉猎于生与灵之间的关系,也牵扯到灵盘之上的一系列平衡,这是年轻人一开始时没想到的--他开始时认为自己进入这个世界的只是灵体,但后来才意识到,风神本身所具有的能量实则充当了他的“肉体”。 生灵得道是为仙,自然得道则为神,在此之前,萧聪并不知道之中的区别和奥秘,因为在整个玄真界,神族都很少被提及,即使是天道轩也是如此,直到现在,年轻人才有了一些猜测,他觉得,虽然通俗认为自然为死物,没有像生灵那些元气、精气的表征,但这仅是两者之间最基本的不同,并未上升到仙和神的层次。 仙和神的最大区别,应该是体现在灵盘上,神灵虽然可能也有七情六欲六尚,但他们的灵盘却并不像仙灵的灵盘分得这般清楚,也就是说并不具备三尸三魄七魂云云这些东西,他们的灵盘更像是一团混沌,看似松散实则更为紧密。 同时,他还找到了多人协作更显成效的原因,那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力,其实是由魂魄之间的落差产生的,落差越大,力就越大,对魂魄的塑造能力也就越强。 萧聪因为之前帮其他神明中和天气,导致自身魂魄之间的落差极小,所以未能发现更多端倪,但与其他神明协同合作之后,彼此之间的魂魄落差就大了起来,如此便形成了一个阶梯,上一个台阶上的神明可以塑造下一个台阶上的神明的三尸、三魂、七魄的状态,那些之前修习无情道的老家伙们为了给自家小辈做嫁衣,于是纷纷痛改前非,心甘情愿地站在了最底下的台阶上。 可惜,这仅仅是很短暂的一个阶段,用来让他们与那种力有一个初步的接触,等他们对那种力熟悉到一定程度,就可以脱离这个阶梯,而后独自修行,去塑造他们自己的灵体状态。 这样的境况持续了一段很长的时间,就在他们沉湎于修行不能自拔的时候,不知不觉中,他们又被拉进同一个环境里,形成了一处特殊的“场”,并彼此纠缠,在刻意的控制中缓缓同归于一种新的自然,成就了无序与规律的统一,这是一种境界,一种神秘而无法言喻的境界。 四名季节主神由此诞生,他们分别是春季雨神湘怡、夏季雷神星流云、秋季风神皇甫翾和冬季雪神幽女,还有一位四季主神,那便是萧聪。 事情到这份上,考验才算是结束…… 第七百七十五章 在三尊道场遇见祈功塔 十座险峰上的腾腾烈焰已然熄灭,其上景貌依旧,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在最北边的那座峰顶之上,萧聪和星流云静静地趴在那儿,他们的身体完好无损,已经不是半个身子还身首异处的状态。 萧聪先一步醒来,此时的他没有一点浑噩,反而神清气爽,灵台一片澄澈,他在第一时间感受到自己这无比完整和充盈的状态,并在震惊中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难以置信地将全身上下打量一遍,年轻人转首回望,看着那重峦叠嶂,九道极刑的经历随之在脑海中浮现,这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因为那种种可怕的感受实在是太真切了。 “翾儿他们怎么样了!” 一想到皇甫翾他们的安危,萧聪的心就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赶紧将紫目发挥到极致,得以看见第九座险峰上的几具身体,他们看上去也很完整,这让年轻人放下心来。 “嗨,老大,醒醒!”萧聪蹲下身来,推了推星流云的肩膀。 星流云睁开眼睛,带着惺忪睡意坐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口问道: “咱们这算是出来了?” 萧聪几声轻笑,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哎呀~” 星流云呻吟一声,放下手道: “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他遥望远方,眸中尽是一片感慨, “小聪,你说,这一次我们又折损了多少伙伴?” 萧聪稍作思考, “我想……应该一个也没有。” 星流云笑了笑, “是啊,我也觉得一个也没有,可是,这的确有点奇怪啊。” 萧聪警觉起来, “老大你到底想说什么?” 星流云转过脸来,一副人畜无害之色, “就是很奇怪啊,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萧聪迟疑,缓缓摇头, “上一次,我们也都活下来了……” “可上一次也死人了,只是死的不是我们。”星流云的语气还是那样和缓,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不知为何,萧聪感觉有些心虚,于是吞吐起来, “但……非要死人才算正常吗?” 星流云含笑点头,却目色深沉, “对,按照之前的猜测,只有死人,才算正常。” “也有可能是之前的猜测错了。” “那怎样才是对的?” 萧聪怔怔地看着星流云,咽了口唾沫,却无言以对。 星流云轻声一叹,将目光重新投向远方,缓缓道: “小聪,现在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被改变了,或者,说是被改造更合适,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描述这件事,但我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现在我确实怀疑,我们之前的猜测是错的,三尊道场的目的不是为了寻找传人,他们是为了组建一支精悍、强大且隐秘的势力,就像我们这样。” 萧聪皱起眉头来,想了片刻,莞尔一笑, “这不正好能跟归师父有个交代吗?” 星流云却沉默了,少倾,才缓缓开口, “知道我为什么挑这个时候跟你说这件事吗?” 萧聪摇摇头, “为什么?” “因为欧阳寻不在这儿。” 星流云声音十分平静,但却在萧聪心里掀起万丈波澜, “你是说,归师父他……” “皇甫翾说的没错,小聪,你确实退步了,如此明显的问题,搁往常你应该早就已经注意到才对。” 顿了顿,星流云接着道: “我们来三尊道场后的路线,基本都是由那幅地图决定的,而它对这里的描述实在是太详细了,想想就让人感觉后怕,这样一幅地图,不应该出现在归师父手上。” 萧聪右手抚上鼻梁, “这样说,是不是有点太牵强了,龟府的背后其实是一个很强大的秘密联盟,而三尊道场又是这样一处特别的存在,它们都已经延续很多年了,以秘盟的实力,将三尊道场打探得如此详细,应该不成问题吧,这些,归师父之前不都已经解释过了吗?” 星流云浅浅一笑, “我们的观点从现在来说都有可能,就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不过作为兄弟,我必须提醒你,继续按着地图走下去,我们可能完全回不了头,你可要想清楚了。” 这个问题让萧聪很是纠结,他们能走到这儿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而且,如果这是个陷阱,那么现在的他们恐怕已经无法脱身了,海、陆、空三重神界的考验他们全部通过,难道还有什么“惊喜”在压轴吗?星流云现在才说这话,貌似有些晚了。 “唉,你说的也有道理,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这真的是个圈套,不会让人那么容易脱身的,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 “权衡利弊,相机行事。” “我们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二人相视一笑。 “那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是不是该去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星流云一脸轻松,就要转身往山下走,萧聪突然道: “老大!” “嗯?”星流云的目光重新回到萧聪那张忐忑的脸上,“还有事?” 萧聪嗫嚅片刻,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般问道: “你觉得……欧阳寻……他知不知道这件事?” 星流云付之一笑, “放心吧,就算胖子跟他师父师徒情深,也不会助纣为虐的,他心里对错的标准,肯定跟我们一样。” 萧聪暗地里松了口气,虽然不能确定星流云说得是不是事实,但总归是一份儿慰藉,这辈子能结识这么几个心腹好友是人生的一大幸事,少任何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走,去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我看也没什么危险,要不我们直接飞过去吧。” “嗯,听你的。” 两个年轻人同时振翅,向第九座险峰飞去。 …… 将九座险峰巡查一遍,萧聪和星流云发现自己之前想错了,伙伴们并非无一遇难,虽然在神界时他俩就知道有些伙伴没能进来,但回到现实世界之后发现自己完好无损,就天真地认为九道极刑可能是一个幻境,其他人也没事,而事实是,那些跪倒在前四道极刑下的懦夫,再也回不来了,至于为什么是这样一个要求,萧聪也想不清楚,大概是因为四是“死”的谐音吧。 这一次又折损了他们三十几个伙伴,堪称伤筋动骨,但还远远算不上元气大伤,总体算下来,进入三次神界,又经历几次大战,他们的伤亡人数到现在也才五十几人,这并不过分,萧聪甚至觉得这是个奇迹,因为在他看来,他们离此行的目的地已经不剩多少路程了。 星流云之前说的那些话,萧聪没跟其他人提,所以路线还是由欧阳寻来定,萧聪只不过是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三尊道场开启的时间很可能是有限的,所以尽量往出口走,不然若是出不去的话,获得再多机缘也是白搭。 这让欧阳寻有点犯难,因为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在地图上显示四周皆是空白地带,经验告诉他们,这些空白地带一向不确定通向哪里。 “朝出口方向走吧。” 萧聪如是说道,于是一行人开始往西北方向赶去。 丘陵起起伏伏,萧聪他们因为飞在天上,所以视线并未受阻。 远远地就看见一副熟悉的画面,那是一座塔,但它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竟然是祈功塔,它怎么会在这儿?”皇甫翾大惊失色。 萧聪微微一笑, “或许,应该称它为苦海之卫更为合适。” “你们说,这地方像哪儿?”欧阳寻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儿。 幽女扭头问道: “像哪儿?” 星流云不请自答, “像燕峋山。” “对喽,不愧是曾经的狗头少帅,对地形地势的审查就是不一般。” 欧阳寻声音和表情都满是赞许,恭维到产生些谄媚的嫌疑,引得皇甫翾揶揄道: “哟,不错哦,欧阳王爷又抓住了一个巴结小舅子的机会,佩服佩服。” 萧聪忍不住跟着起哄, “见识浅了吧,哪有这么多机会啊,机会都是自己创造的!” “小聪,你……”欧阳寻无奈一笑,不再说话,免得越描越黑。 萧聪他们几个毫无负担地谈笑风生,不远处的赢族人此时心已经堵在了嗓子眼,祈功塔是他们赢族的图腾圣物,关系到整个赢族的安危和气运,如今却出现在三尊道场里,两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百思不得其解,虽然归师父之前就说过,祈功塔与三尊道场之间关系神秘,但他们认为,这天下不会有两座一模一样的祈功塔,他们的图腾圣物,应该是独一无二的! “你们说,接下来我们会遭遇什么?”星流云饶有兴趣地问道。 “怎么,星王爷有想法?”皇甫翾亦是兴致勃勃。 “嗯,有点想法。” “说说看呗。” “就这么说出来,不觉得太无趣了吗?” “那你想怎么着?” “打个赌,看谁猜的对!” “嗯,好主意,”皇甫翾露出狡黠的笑容,萧聪一看就知道公主殿下又要作妖了,“赌什么?” “赌……”星流云眼珠子一转,突觉不妙,“没有赌注,玩玩而已。” “没有赌注那叫什么打赌,依我看……” “没你的事,别捣乱!”星流云将欧阳寻的话打断。 “那我们谁先来?”皇甫翾问道,笑意不减。 “我……” “当然是公主先来。” 欧阳寻先星流云一步说道。 幽女夫唱妇随,轻声浅叱, “我什么我,且不说公主殿下地位尊崇,人家好歹是个女孩子,你怎么连一点男子汉的风度都没有!” 星流云扁扁嘴,两手一摊,一副生无可恋之色, “好吧,公主请。” 他已经隐约知道这段插曲的结局,所以觉得索然无味。 皇甫翾碰上星流云这么个人精,端的是棋逢对手,可惜的是,这一次棋盘太小,让他俩都已经看穿了对方的路数,但公主殿下还是很喜欢看星王爷骑虎难下的尴尬和自找难看的无奈, “以本殿下看来,那里应该是一处战场,王爷觉得呢?” 星流云脸上浮现出一副夸张且市侩的激动之色, “哎呀,古人诚不欺我,果然是君子所见略同啊!” 皇甫翾蔑然一笑, “王爷所言极是,可惜,本殿下是个女子,这次攀不上王爷的高枝儿喽。” …… 第七百七十六章 混沌之力 皇甫翾说苦海之卫坐落的前方是一处战场,且得到了星流云的肯定,让当日在龟府花厅听过归师父讲述的人一下子联想到参与战斗者是谁,一楼三阁、菩提崖、百花谷、不死坟唯一一次联手,只是为了阻止三位仙尊,而最后的结果竟然是不分胜负! 可以确定,这是个是非之地! “这……咱们还过去吗?”发出此疑问的竟然是欧阳寻而不是星流云。 “来都来了,干嘛不过去!”皇甫翾扬高了声音道,公主殿下看上去貌似有点兴奋。 星流云的笑容似有深意, “怎么样小聪,我说的不错吧。” “嗯,什么不错?” 萧聪疑惑,其他人也跟着将目光投到星流云这边,皇甫翾问道: “哥哥,星流云跟你说什么了?” 萧聪想了想,突然明白了星流云言之所指,因回答说, “老大认为,三尊道场的目的其实并不是为了筛选什么传人,而是要发展一支精悍强大而隐秘的势力,这是通过三尊道场对选中之人的改造实现,就像我们一样。” “所以呢?”皇甫翾追问道。 萧聪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将目光看向星流云,但听得俊美青年老气横秋道: “仇怨,也是传承的一部分。” 皇甫翾恍然大悟, “你是说,我们得跟那些巨擘们大战一场,才能出去?” 星流云点点头, “我觉得是这样。” “开什么玩笑!”欧阳寻咧着一张大嘴,衰相至极,“他们那些家伙,就算拉到跟我们同样境界,也不是我们能对付得了的吧!” “不然呢?”皇甫翾一脸哂色,“这是人家的地盘,不论往哪个方向走,肯定都是这个样子,我们躲不开的。” 欧阳寻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般一下子瘪了下去,喃喃地说了句, “说的也是啊……” “要我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应该也是一道考验,只不过,考验的是信念而非才能,这就是一楼三阁等势力的门徒不来三尊道场抢夺机缘的原因,不是看不上这里的机缘,而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根本就过不了这一关! 咱们跟那几个势力又没什么交集,过去之后一门心思地拼杀就是了,只要心无杂念,应该能活下来,正好也可以借此机会见识见识那些巨擘的手段。” 星流云右手抚摸着下巴,一脸玩味儿地说道。 众人闻言,开始摩拳擦掌蠢蠢欲动,他们现在这个境界能跟那些传说级势力的超能者们交上手,本身就是份儿莫大的荣耀,关键是还不用死,这种难得的机会,在他们看来,跟之前的那些机缘简直不遑多让! “那你呢?”皇甫翾看着星流云,突然问了一句。 众人闻言不禁一愣,知道内情的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相继了悟,星流云身上有浊瀛遗蜕,那浊瀛可是拜龙阁的头一号存在!这层关系,还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星流云微微一笑, “放心吧,所有的因果都是那家伙强加给我的,论理说,我也算是受害者。” 皇甫翾点点头,众人跟着放下心来。 萧聪也心动了,保险起见,他本想再三确定一下众人与那些传说级势力的渊源,以消除后顾之忧,但转念一想,现在的他们若想活着出去,这道坎,终究是绕不过去,就像星流云一样,与其畏畏缩缩瞻前顾后,不如孤注一掷一往无前。 一行人停在离苦海之卫千丈开外,以作最后观望,这时候赢拓凑到萧聪跟前,轻声问道: “尊上,您看,赢族这边……” 萧聪微微一笑, “是祈功塔还是跟那几个势力的关系?” “当然是祈功塔。”赢拓定定回道。 萧聪声音听上去十分轻松, “放心吧,不碍事,此处这座塔应该是苦海之卫的精魄,你们赢族的祈功塔是苦海之卫的躯壳,就算苦海之卫是被三位仙尊强行带到燕峋山这里来的,而你们与苦海之卫又有这么一层联系,但三位仙尊跟苦海之卫毕竟不是仇敌,所以你们大胆上就是,不要有什么顾虑,有所顾虑,反而会引来不必要的危险。” 赢拓微微一叹, “我们倒是没什么,只是害怕贸然行动会给尊上招来麻烦。” 萧聪无奈一笑, “赢拓,且不说你早就知道,我从来不在意尊卑礼序那一套,咱们怎么着也是过命的交情了,既然我拿你们当朋友,那你们就没必要妄自菲薄,我们完全可以以一种更好的方式相处,你说呢?” 赢拓从怔怔中回过神儿来,重重点头道: “知道了,尊上。” 萧聪笑容里的无奈又深了几分,他觉得赢拓只是嘴上说知道,其实心里并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他也理解,根深蒂固的观念,不可能轻易被改变,像今天这般尴尬的场面,以后恐怕还得上演很多次。 这最后的观望基本就是走个过场,半盏茶的功夫不到,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继续往前飞去。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当一行人进入离苦海之卫百丈之距,炽烈白光毫无征兆地在苦海之卫塔顶出现,并迅速膨胀,仿佛是撑开了另一个世界,并将萧聪他们包裹其中。 一幅宏大的场景在众人眼前迅速展开,它重现了了那年那场震古烁今的战斗,并让众人倍感荣幸地参与其中。 除了拜龙阁的悬山浊瀛--祭苍阁和陨灵阁的首领都被称为阁判,因为要跟祭苍阁和陨灵阁划清界限,所以拜龙阁的首领用了不同的称谓,原因据说是拜龙阁这座建筑用的是悬山顶,其他人萧聪一个也不认识,之前倒是听欧阳寻说过,祭苍阁的阁判是一头狮人,陨灵阁的阁判是一条老蛇,战场中确实有一头狮人和一条老蛇,但是不是正主儿就不知道了。 那头狮人长着狮子的头颅,人的身子,全身覆盖着浓密的金黄色毛发,也保留着原来的指爪,屁股后面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他高约一丈,雄姿英发劲骨丰肌,尤其是上半身,即使有蓬松的毛发覆盖,依旧能看出那夸张的肌肉轮廓,下半身穿着一条不知什么材质的宽松裤子,并扎有一条近半尺宽的皮带,皮带扣的样式是一个简单而规则的六角形,上面刻着一枚复杂的符篆。 那条老蛇约莫有水桶粗细,黑底彩纹,头戴紫金神冠,搭在两只精致的尖耳朵上,长长的毒牙探出嘴外,一双三角形的眸子森寒冷冽,极是慑人。 除此之外,两名秃驴自然是菩提崖的得道高僧,姓氏名谁萧聪也是不清楚,看其骨瘦如柴却精神矍铄的模样,又穿着一身比苦奘佛还要寒酸的灰色麻衣,想来应该不是泛泛之辈。 还有三名各有风采的男子,其一衣着随便披散着头发,脸上写满了故事;其二身着长衫面如冠玉,看样子像个中年文士;其三黑发如瀑身材魁梧,整个人看起来邪意凛然。 本来八对三的局势,现在变成了八对百,萧聪他们在数量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在质量上……若是真实情况,恐怕这八名超能者中任何一名,仅需要动动手指,就能让他们全部魂飞湮灭。 但这里是三尊道场的考验,目的肯定不是要他们的命,故而面对如此“对手”,萧聪他们一个个凛然无惧,甚至还有点兴奋难当。 “吼!” 星流云上来就是一记刚练成不久的“圣龙吟”,声波浩荡。 “刷!” 尹诺的“集字决”紧随其后,刀芒璀璨。 萧聪亦是施展了一记霸道绝伦的“破天戮阳斩”,而后带着众人全速往前冲去。 对面的狮人轻轻挥了挥手,便将星流云和尹诺的攻击尽数化解,萧聪见之不为所动,反而速度又快了一截。 年轻人知道,修灵修行到一定境界,都会参悟出专属于自己的功法,就像他师父天道翁的《天道宝典》,他虽然敢说自己修成,但也仅仅是修成而已,并没到一定火候。 千道轮伐在整部《天道宝典》中是最低级的手段,甚至可以算是一个可笑的例外,捕道手才只是施展其他绝活儿的基础,可他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修成了天道宝典,到现在却还是入门阶段!为什么?就是因为这是他师父天道翁的独创功法,不光蕴含的道法造诣高得可怕,其威力更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像能够扰乱对手功法施展的“乱道侵源诵”,能够借助大道力量禁锢对手的“逆道锢灵枷”,还有以道为途径助人疗伤的“化道济生度”……这些,就算是当年天道翁在他识海中藏下的灵身都做不到,不然的话,灭掉落不愁何须那般费力! 《天道宝典》尚且如此,这些实力可能比天到翁还高的绝世巨擘,其独创功法肯定要超出他们的想象,跟这些家伙比功法,他们连小丑都算不上! 灵隐步加持摘星翼,并将天道真力灌注进诛仙剑里,萧聪奔突到一名灰衣僧人近前,电光火石间手起剑落,却劈了个空,如此结果并不是因为他准头不够,而是在诛仙剑下落的过程中莫名其妙地变了方向,好像上面的劲道和杀伐之意全被卸掉了一般。 年轻人大吃一惊,而就在这一愣神儿的功夫,身体突遭另一名灰衣僧人的重创,一道神秘力量将他击飞的同时还窜进了他的经脉,让他痛不欲生。 而在他还没落地的时候,体内不知从什么地方也出现一股子神秘力量,竟中和了那份痛感,将他从昏厥的边缘拉了回来。 等他落地之后,那份痛感虽然还在,却已经变得平平无奇,就像是受了一记寻常轻伤,总归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这一刻年轻人突然明白,这一道关卡不只是为了验证他们的身份、意志和心性,可能还要激活他们身体里某些东西。 于是他变得更加凛然无惧,爬起身来再次往前冲去。 两名灰衣僧人的手段,萧聪已经有所见识,于是这一次他的目标是那名身着长衫的中年文士,想领教一下对方的手段。 几名萧家将刚被中年文士击退,萧聪顾不得观察他们的境况,便紧随其后迎锋而上,本来准备以破天噬灵掌向中年文士偷袭一记,却不料对方反应极快,猛然转身便与他对了一掌,他哪里是人家的对手,这不又吐出一口老血,像一只断线风筝般倒飞了出去。 中年文士这简简单单的一掌,不像之前灰衣僧人的攻击那样令人痛苦,却让他有一种伤到本源的错觉,好像生命最深处突然之间少了点什么,也让他变得十分惊恐。 可随之而来的,是那神秘力量地大量喷涌,又一次抚慰了他的创伤,虽然状态较未受创之前有明显的差异,但总归让他重新获得了一拼之力。 萧聪深刻地明白,自己绝不是这中年文士的对手,单单是刚才那一掌,就能抵抗他所有的手段,而神秘力量虽然可以帮他疗伤,但每受一次伤,他的状态就会变差一些,于是他果断放弃对中年文士的挑战,接着寻找下一个目标。 扫视一圈混乱的战场,不出意外,境况完全在浊瀛他们的掌控之中,那种绝对的压制却没有任何杀戮的表现,就像是一种蔑视。 年轻人想了想,觉着那条疑似祭苍阁阁判的老蛇实力应该差点,于是义无反顾地再次冲了上去。 老蛇手段颇多,除了刀枪不入的肉体,还有毒液和音波攻击,萧聪手里的诛仙剑只要注入足够的天道真力,便几乎无坚不摧,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切开老蛇的宝体,但总归值得一试,而他又是具有灵威的萧家人,精神力之强大也能在那些音波攻击下撑一撑,至于毒液,既然毒不死其他人,那也肯定毒不死他! 萧聪将诛仙剑中注满天道真力,诛仙剑乌光大放,借着尹诺等人的掩护,他顺利急掠到老蛇后方,楸准机会,双手握着诛仙剑怒劈而下,诛仙剑的剑锋砍在如钢铁浇筑的蛇身上,非但未能没入半寸,反而被狠狠弹起,让年轻人被远远弹开的同时,也将其一双手的骨骼尽数震碎。 这一次神秘力量并没有出现,年轻人靠自身实力将两只手恢复完全,接着顺手召回诛仙剑,再次奔将而上。 老蛇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个锐意十足的年轻人,便像对付其他人那样张开血盆大口,在激射出雾状毒液的同时,发出一声诡异的嘶鸣。 毒液将萧聪笼罩,诡异的嘶鸣让他产生几个瞬间的恍惚,正如之前所料,这诡异的嘶鸣对其他人虽然可以有很大的影响,但对他无有大碍,他提振精神,加速前冲,可还没到近前,一声更为慑人的音波猛地袭来,直接让他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原来,这些家伙的攻击也讲究个因地制宜,萧聪因为精神力强大,所以对他的攻击就提升了一个台阶,不过看上去,这个台阶有点高,隐隐有些超出年轻人的承受范围。 体内的神秘力量再次疯狂喷涌,它不但能修复受伤的躯体,还能滋润灵魂,于是过了不长时间,年轻人便醒了过来,现在的他已经深刻认识到,这场战斗对他们来说没有空子可钻,他们只有受虐的份儿,三位尊者安排这一道关卡的主要目的现在还不明确,但最浅显的意思应该是想让他们初步领教一下传说级势力的手段。 既然如此,那就一个个来好了。 一共八名对手,萧聪已经接触了四个,剩下的两人两兽,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一个比一个不好惹,尤其是那个披散着头发、脸上写满故事的男子,实力貌似比浊瀛还强!而且,从这家伙施展的手段来看,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出自于混沌楼! “就是他了!”萧聪将这疑似出自于混沌楼的男子定为下一个目标,因为意识到自己只有被宰的份儿,所以他改变了策略,趁着身体状态还可以,先尽力接一接最强者的高招儿。 混沌楼的门徒善用混沌之力,此时那披散着头发的男子所施展的手段,多少就带着点混沌的意思,无论面对任何神通,仅是轻轻一挥手,便能将之消弭于无形,但对生灵本身的效果还是差一点,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可惜即使是从天道轩走出来的萧聪,对混沌之力也没有太多的了解,更是从未见识过,故而便无法确定。 故老相传,大界出现的时间被称为太极,所以道家向来有“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衍万物”一说,但在太极之前,还有四个时间,分别为太易、太始、太初和太素,太易到太始出现先天始气,无形无质,被称为鸿蒙;太始到太初,先天始气有了形,被称为流虚;太初到太素,先天始气才成了质,被称为混沌;太素到太极,秩序出现,如此才有了大界、天地、四时规律和丰富多彩的万物。 这从无形到有形、从无质到有质、从无序到有序、从浑噩到通灵的种种演化,归根结底,还是力量的对抗,流虚驱散鸿蒙并与之达到一种平衡,混沌于这个平衡中诞生,又与流虚达成新的平衡,混沌和大界亦是如此,从紊乱到平衡,从平衡中出现新的紊乱,从新的紊乱中出现新的平衡。 鸿蒙所具有的力量是为了使先天始气保持无形无质无序的状态;流虚所具有的力量是为了使先天始气保持有形却无质无序的状态;混沌所具有的力量是为了使先天始气保持有形有质却无序的状态;大界所具有的力量是为了使先天始气保持有形有质有序的状态。 这四种力量相互制衡,难分高下。 现如今,鸿蒙和流虚已经几近不可寻见,或者说,即使近在眼前,估计也很难被修灵所察觉,毕竟修灵是太极产物,与流虚之间隔着混沌,跟鸿蒙之间就更遥远了。 所以说,修灵能触摸到最遥远的领域是混沌,而混沌楼,则是此领域的高手,混沌楼以外应该也有涉猎此领域者,但他们跟混沌楼门徒比起来,肯定是云壤之别,毕竟人家是专业的,而且,凭借对混沌之力的驾驭成为玄真界独占鳌头的势力,混沌楼门徒自身必然有其无可比拟的独到之处。 不过话说回来,三位尊者虽然功力通天臻至化境,但若想在此重现真正的混沌之力,怕还是有点痴人说梦,混沌楼毕竟是玄真界首屈一指的存在,自家绝学要是被三位尊者偷学到手,还重现在此供人历练,那岂不是太过荒唐? 萧聪施展“破天百罩钟”,意图凭此抵抗不知真假的混沌之力,他右手掐诀,周身金黄色的罡气便快速凝聚成了一幢旋转古钟,紧接着“破天毒龙钻”被瞬时触发,年轻人冲天而起,并向目标重重砸去。 披散着头发的男子懒得看萧聪一眼,只是随意一记弹指,便让年轻人周身的各种天地衍气和能量荡然无存。 这一刻,萧聪感觉自己成了一滩稀泥,不光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好像整条生命都一下子松软下来,随时都有散化开去的可能,虚无若惊涛骇浪,在他还没回过神儿的时候就把他一口吞没了。 那神秘力量再次及时涌现,将萧聪从寂灭的边缘拉了回来。 这一次与之前几次又有所不同,不知为何,在受了“混沌之力”一击之后,年轻人竟有了一种蠢蠢欲动的莫名感觉,好像对方无意中为他弥补了什么缺失,由此唤醒了某一个沉睡已久的神秘,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可以确定,那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弊! 这让他变得十分兴奋,在情绪的强烈刺激之下,再次冲了上去,他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攻击到那名视他如蝼蚁的男子,结果当然是什么效果都没有,但那种苏醒的感觉越来越近,在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飞蛾扑火”的愚蠢之举后,年轻人终于顿悟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鬼使神差地使出了久久未用的“捕道手”。 按理说,对于神秘莫测的“混沌之力”,现在的萧聪很难用此秘技将其临摹,可出人意料的是,根本不用年轻人刻意钻研,那些真解便沿着某种不知名的途径涌进了他的识海,好像他的识海中有一种神奇的吸力,将这些真解吸了进来。 这自然引起了巨大的痛感,连那神秘力量也对其无可奈何,萧聪终于第二次昏了过去。 第七百七十七章 乱道侵源诵 萧聪再次悠悠醒来,周边境况依旧,似是无休无止的循环,欧阳寻他们还是那样不屈不挠地前赴后继屡战屡败,只有星流云是个例外,他正跟浊瀛缠斗,斗得难分难解。 浊瀛遗蜕里的力量不知为何被完全催发,使得星流云成了另一条长着凰翼的五爪圣龙,只不过,浊瀛通体金黄璀璨,星流云却漆黑如墨,本来看上去就不像好货,而那腾腾龙焰又为他增添了几分邪恶。 不过,星流云的手段确实了得,浊瀛遗蜕并没有影响他们家祖传功法的施展,他时而龙形,时而人形,龙形时便施展龙焰和圣龙吟,人形时便施展那些驯龙神通,屠龙斩、伏龙掌、屠龙枪法、雷龙等,可谓是才学尽出毫无保留,由此,他成了整个队伍里唯一一个不受虐的人。 在这一片混乱和狼藉之间,年轻人静静地坐在地上,目光停留在那一双空空如也的手掌上,看着有些失神儿。 此时的他有一种比脱胎换骨还要玄奇的感觉,抑或说如梦初醒宛若新生,有一种莫名的踏实感凭空出现在他的心里,始终不变,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一个特殊的点,这个点在时空里的位置,比他的生命的起始还要早的多。 这个点本是不应该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东西,而他却想不通之中的原因。 他终于站起身来,展开摘星翼,再度向高天飞去,思之无果便付诸于实践,这是他的习惯。 周围激荡着密集且复杂的大道波动,让年轻人感受深切,此时的他好像已经和这些大道波动处于同一层世界里,虽然还是看不见摸不着,但没有任何隔阂,好像他自己也成了其中一份子。 捕道手被再次施展,虽然他还是不能将这些大道波动全部捕捉,但与之前相比,终究算是有了质的飞跃,《天道宝典》里的绝活儿大多都是以“捕道手”为基础,以他现在的水平,已经能够勉强施展那记令他神往已久的“乱道侵源诵”,这招秘技在整部《天道宝典》中虽然也是位于下乘,但其威力却绝不可小觑。 “乱道侵源诵”,顾名思义,是以诵念的方式扰乱对方的道韵,进而入侵其本源,不但能影响对方在战斗中的实力发挥,甚至可以借此方式一击毙命。 萧聪第一次施展“乱道侵源诵”,不敢托大,选择的目标自然是实力相对偏弱的老蛇,他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来研究老蛇的道,而后闭目掐诀,轻声诵念,那声音听上去并不大,却感觉充斥在这片天地之间。 某一刻,老蛇的诡异嘶鸣开始渐渐不成调子,效力也跟着大打折扣,众人群起而攻之,火花飞溅灿若烟火,却还是难伤老蛇宝体分毫,不过这倒是为萧聪争取到了一些时间,他渐入佳境,“乱道侵源诵”的威力陡然提升,老蛇发出一声惨叫,身子一挺落向地面,并在哪儿痛苦地打起滚儿来。 感应到老蛇的状况,连萧聪自己都吃了一惊,虽说出现在这里的几个古老巨擘不是本尊,实力恐怕也不及本尊的万分之一,但他们毕竟是三位仙尊的手笔,其中之一的老蛇,竟然被他用“乱道侵源诵”如此轻易地破掉了! 这一异况引起了其他古老巨擘的注意,浊瀛被星流云缠着,分身乏术,那混沌楼的门徒貌似不屑于对萧聪出手,剩下的狮人和两位老秃驴,各施展了一记不世神通,一招不落,全都打在了年轻人身上。 受到重创的萧聪再次砸向地面,却没有失去意识,只是需要好好地缓一会儿,他本以为这几位由三位仙尊一手打造的冒牌货没有完整的灵智,只是在受到攻击时做出反应,不会刻意针对他,却没想到竟还有这么一出儿,于是不由发出几声轻笑, “哈哈,这场景布置得还挺真实!” 在神秘力量的滋养之下,他的状态很快得到恢复,初尝甜头的他再接再厉,便把主意打到了菩提崖的两个老秃驴身上。 为了不被几位古老巨擘特殊照顾,萧聪还是静静地躺在那儿,只是双手不停变换着法诀,偶尔还会抬起来拂几下,他发现自己之前想错了,老蛇不是几个古老巨擘里面实力最差者,这两个老秃驴才是,在年轻人觉来,老秃驴的道比老蛇的道容易掌握一些。 一切准备就绪,“乱道侵源诵”被萧聪再次施展,两个老秃驴如遭重击,同时仰天长啸,状若癫狂,发疯似的胡乱打出各种绝招秘技,无辜遭殃者甚多。 看着同伴们跟下饺子似的呼啦啦落向地面,萧聪不由发出一声苦笑,虽然知道两个老秃驴的攻击不会对他们造成多大的影响,但这场面确实“悲壮”了些。 但有个人明显属于例外--星流云,他还在跟浊瀛不胜酣畅地缠斗着,萧聪这才发现,星流云之所以能跟浊瀛斗到这般地步,不只是因为浊瀛的实力受到了压制,还因为星流云的实力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增幅,就像那两名老秃驴,中招儿之后的发疯之举足以干掉他们一小半,浊瀛肯定也是如此,但这些古老巨擘存在的目的是通过重创历练者来刺激他们的神秘力量啊! 浊瀛应该已经使出了全力,而这份实力,却是星流云在正常情况下绝对无法与之抗衡的。 “是不是……因为浊瀛的力量是由这片世界提供,而星老大身上的浊瀛遗蜕与浊瀛同宗同源,所以老大‘不劳而获’了?” 年轻人来不及想这个问题,便再次受到了狮人一记重创,他逆来顺受,甚至连躲都没躲,任由狮人的一记金色的巨大掌印将他砸进地里,反正又死不了! 不出意外,萧聪再一次昏了过去,当然醒来之后还是没有多少不适,完全可以顺利施展“乱道侵源诵”。 这一次他的目标是那头狮人,对方的道行比较深,为了捕捉其道韵,年轻人足足花了近一个时辰,紧接着,他念起专属于狮人的“乱道侵源诵”,可结果是,对方并不受此影响! 错愕之感,由此而生, “为什么没用?” 他不甘心,继续玩命地催发“乱道侵源诵”意图扰乱狮人的道韵,以所有的精神力孤注一掷。 狮人终于受到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干扰,而那出自于混沌楼的中年男子也终于对萧聪失去了耐心,他张开右手,一枚漆黑的球在那里迅速放大,待到皮球大小,便被其轻轻丢了出来,黑球在离手之后变大得更快,触碰到萧聪的时候,刚好将后者笼罩其中。 看书溂 第七百七十八章 星空楼阁 萧聪被困,其他人却战斗依旧,没人担心年轻人的安危,“此处并无危险”,在他们心里恐怕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大家都是有脑子的人,就算反应慢点,应该也能想到萧聪受此“殊荣”的原因,这几位古老巨擘的赝品之所以被安排在这儿,目的是为了刺激他们身体里的神秘力量,而萧聪太能折腾了,一共就八个测验者,让他废掉了三个,如此继续下去,还怎么玩儿?没办法,只能暂时把他封困了。 那黑色圆球,从外面看不过一人来高,但对于被困在里面的萧聪来说,却是一方无边无际的暗黑世界,即使将紫目开启到极致,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他认为这很有可能是由混沌之力演化--但绝对不是真正的混沌,就算是三位仙尊,怕也没有那般匪夷所思的能力,正因为如此,他觉得这个地方对他来说或许是个难得机遇。 如今的大界是从混沌与流虚构成的平衡中诞生而来,与混沌的矛盾在于秩序,所有修灵的所有神通都是秩序产物并在构建和丰富秩序本身,甚至所有的修灵,也都是秩序所化,而混沌之力,则是一直在试图抹杀秩序。 现如今困住他的这方暗黑世界,虽然不是由真正的混沌组成,但总归能跟混沌之力沾点边,应该也有抹杀秩序的效用,所以即使知道没有危险,年轻人也不会干等着,他要使出浑身解数来试试这里的深浅--以他所掌握的秩序挑衅三位仙尊悟到的混沌之力,将其作为自己的磨刀石,再好好的磨砺一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传说,修灵修行到一定境界,再加上机缘足够,便能修出一种叫做‘法域’的神通,类似于一个唯我独尊的小世界,是个人法则的极致演化,‘法域’之间的较量,则是法则和秩序的直接对抗,我现在所处的空间,难道是那混沌楼门徒赝品的法域? 不会吧,它不过是三位仙尊创造的一个傀儡,怎么可能有那般神通,再说了,它的修为境界恐怕也不够啊! 若是连创造出来的傀儡都能施展法域,那三位仙尊的实力得到何种恐怖的境界? 不不不,这应该不是真正的法域,而是……仅仅能存在于三尊道场中的法域!” 年轻人兴奋起来,就算这法域只在三尊道场中有效力,那对他来说依旧是一桩不错的际遇,殊途同归,三位仙尊悟到的混沌之力也是混沌之力,而他在此处的感悟总能带得出去,或许也能用在别的地方,再说了,以他现在的水平,让他面对真正的混沌法域,那根本就不现实。 于是,年轻人在无边的黑暗中盘腿坐下,闭眼静心,悄无声息地参悟起属于三位仙尊的混沌法则来…… 时间一如既往地流逝。 当苦海之卫的塔顶再次炽烈,将所有的一切笼罩在银白色的强光里,众人感觉被亮瞎了眼,那种难以忍受的刺痛感,直直地传进识海,让人如陷无复之劫。 战斗随之停止。 这炽烈白光的威力远不止如此,它还销蚀了封困着萧聪的混沌法域,使得年轻人重见天日。 而在他们浑然不觉之时,还有三道更为绚烂的九彩神光从天而降,落在三名生灵身上。 片刻不到,伴随着九彩神光倏然消失,三名生灵也不见了踪影…… 萧聪再次睁开眼睛,发现所在之地已经不再是记忆里矗立有苦海之卫的地方--虽然他们眼前也有一座建筑,但绝不是之前的苦海之卫,两者不光是样子不一样,感觉上也是大有不同,而在建筑背后,是浩瀚灿烂的星海,这让他突发奇想,一下子对这陌生的地方有了可靠的猜测,他清楚地记得,归师父给的那张地图上,确实有一处跟这里十分相似的地方,悬浮在空中东倒西歪的楼阁,大概指的就是这里吧。看书溂 此时年轻人身边只剩下赢拓和萧大两个人,这倒是让他感觉有点错愕。 不出意外的话,这空中楼阁是三尊道场之旅的最后一站,他们三个是被三位仙尊选中的传人,故而被单独带到这里来,可为什么会是赢拓和萧大呢?他带来的人里面,比这俩人优秀的人多了去了,星流云、欧阳寻、皇甫翾、湘怡、幽女……哪一个不是惊才绝艳之辈! “仙尊之所以这般选择,肯定有他们的道理吧。” 萧聪猜不透三位仙尊的想法,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不过,相比于前者,他更想知道这最后一站会是以怎样的形式考验他们,海陆空都已经走过一遍,接下来是什么?难道是这片星空? 三名年轻人有各自的思考和联想,他们久久没有开口出声,萧大自不用说,他以自家族长马首是瞻,既然萧聪不言语,他静静等着就是,反正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赢拓虽然出身于对尊卑礼序无比看重的赢族,但现在的他因为震惊和忐忑早已把那份繁文缛节忘掉了九霄云外--他怎么也没想到被三位仙尊选中的幸运儿是自己,这是一份多么奢侈的馈赠啊!见萧聪久久不说话,良晌,他终于开口问道: “尊上,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萧聪微微一笑, “还能怎么办?进去瞧瞧呗。” 说完,率先往前走去。 楼阁中的布置堪称富丽堂皇,总体看起来,像是一间博物舍,中央走道上铺着红色的地毯,踩在上面感觉柔软舒适,走道两旁是一尊尊栩栩如生的塑像,全是一比一的比例造就,有人形的、兽形的、树形的……大概是与三位仙尊有所交集的生灵,至于恩怨与否,倒是毫无端倪,四面墙壁上是精致的壁画,描述着一个个晦涩难懂的故事,萧聪他们没做深究,甚至没特意过去观察,因为怕节外生枝。 从第一座楼阁出来,虽然视觉上可以察觉明显的倾斜,但感觉上却无异样感觉,好像空间在这里被完整地扭曲了,这便是它们被画在地图上显得东倒西歪的原因。 走了不长时间,接着进入第二座楼阁,第三座楼阁,第四座楼阁……里面的布置与第一座楼阁内的布置没有很大的区别,风格也完全吻合,直到走进第九座楼阁,才有了焕然一新的感觉。 与前八座楼阁相比,第九座楼阁显得十分空旷,只有走道尽头矗立着的三座雕像--三位容貌甚伟的中年人,穿着太古纪元戴帽子的旧式服装,且都高逾十丈,很明显是放大了的,它们代表的应该是三位仙尊。 三位仙尊面色平静,全身上下没什么明显的特点,只是各自结着一个神秘的法诀,却让人觉得无比神圣,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 萧聪呆呆地看着中间那尊塑像,鬼使神差地抬起双手,结了个跟那塑像一模一样的法诀,而在这时候,他却皱起了眉头,眼神愈显迷茫。 他的手静默片刻,而后手指继续缓缓移动,用了近两个时辰,竟结出一个与那塑像截然不同的法诀来。 年轻人双手静止不动后过了没两息的功夫,但见塑像双眸有光华一闪而过,那光华在空中幻化成一不知名的什物,并不紧不慢地向年轻人这边飘落而来。 惊异交加的赢拓和萧大就这样看那不知名的什物在眼帘中一步步放大,他们终于看清了这什物是什么样子,却还是说不出这是个什么东西--一个由符文攒成的团儿,带着朦胧的光晕,当它离萧聪仅剩不到三丈之距的时候,速度突然加快,眨眼间便钻进了后者的额头里。 旁观者并没有多余的讶然之色,他俩虽然不是绝顶的聪明人,但总归有几分头脑,此时当然知道,那钻进萧聪额头的什物,应该就是传承所在。 于是,两人如法炮制,像萧聪那样钻研起与塑像相对应的法诀来,而萧聪没有多少特别的表现,只是闭上眼睛,俨然进入寂灭…… 第七百七十九章 星海璀璨 山谷空地中,星流云等人保持着之前的姿势,陆续睁开双眼。 欧阳寻揉了揉惺忪睡眼,而后环身而望,见天空澄澈草木青青,此时充斥在他心里的,是一种熟悉的感觉,这感觉告诉他--他们已经不在三尊道场里了。 对于这件共通的事情,大家心照不宣,亦没有多少讶然,直到星流云发现萧聪不在,惊呼出声, “小聪呢?” 焉了吧唧的众人立马支楞起来,慌忙寻找,所得到的收获只是两句, “赢拓也不见了!” “还有萧大!” 欧阳寻第一个恢复镇定,沉沉道: “他们三个肯定是被仙尊选中,去领悟传承去了。” “不会又有什么幺蛾子吧!”星流云还是一副紧张之色,“现在可是只剩他们三个了,应付得过来吗?” 对于这个问题,欧阳寻其实无从得知,但为了稳定人心,他只能编了个瞎话, “没必要,仙尊既然已经选定了他们,就没理由再为难他们,我们安心等着就是了。” “为什么?”皇甫翾问道,心上人不知所踪,公主殿下亦是乱了阵脚。 欧阳寻轻松一笑, “三位仙尊各有传承,他们正好也是三个人,这不就对上号了嘛。” 大概是觉得这措辞说服力不够,于是又补了一句, “困难肯定是有的,但估计也就局限于传承本身。” “几个意思?”皇甫翾和星流云异口同声。 “意思就是,如果他们自己不争气,学不会传承,那就谁都爱莫能助喽。”说着,欧阳寻的嘴角又扬高了几分。 皇甫翾对欧阳寻无意中表现出来的幸灾乐祸翻了个白眼,而星流云却眉开眼笑, “你要是这么说那就妥了,这世上还有小聪学不会的功法?我们安心在这儿静候佳音就是了。” 皇甫翾一声哂笑, “呵,想啥呢,事情怕不会这么简单吧!” “嗯?” 众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听得公主殿下解释道: “就算哥哥没来,但还有皇家和四大王族的余孽的后人,你们觉得独孤家会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 幽女不解, “我们之前在三尊道场外等了那么长时间,他们若要动手……” 正说着,恍然大悟, “哦不对,无论是死在三尊道场里还是死在外面,对他们来说意义是一样的,这样他们还能省点力气,现在收网,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 皇甫翾像小狐狸一般笑起来,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姐姐跟着欧阳寻,还真是越发地聪明起来了。” 星流云眉头微皱, “我记得这话你不是第一回说了吧,再重申一遍哈,我姐姐本来就聪明,跟他欧阳寻一点关系都没有!” 皇甫翾置若罔闻,甚至都不转头看星流云一眼。 精明如欧阳寻当然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只是憨笑着将之一语带过, “不过独孤家这么做也有疏漏,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想到,我们在三尊道场里损失甚小却收获极大,现在想要铲除我们,可是要付出比之前好几倍的代价!” 星流云又打起鬼主意,嘿嘿坏笑道: “要不,咱给他们一个惊喜?” 皇甫翾一声冷笑, “虽然说独孤家在我们这儿从没占到过什么便宜,但他们还没蠢到这般地步吧,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我们带着得到机缘的嫌疑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那还不得成众矢之的?到时候独孤家只要略施小计,就能借刀杀人坐收渔利了!” 公主殿下心思缜密言之有理,让欧阳寻十分佩服,但见魁梧青年拱手作礼道: “殿下英明,微臣受教了。” 星流云右手抚摸着下巴,斟酌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看来只能找个合适的地方先躲一阵儿了……” 皇甫翾点点头,笑道: “我倒是觉得这主意不错。” “再加上一座匿影藏息阵,齐活!”欧阳寻看上去十分兴奋。 “匿影藏息阵?”星流云惊诧,“你的阵法造诣有那么高了?” “开什么玩笑!我哪有那份阵法造诣,只不过我这儿还有一块匿影藏息阵的法阵石刻,这次正好能派上用场!” “行,就这么办!” …… 三尊道场的空中楼阁中,萧聪、赢拓和萧大在高耸的塑像前默然而立,宝相庄严,此时他们的心神早已不在肉体,而是化成了楼阁外那浩瀚星海中的三枚星星,它们黯淡无光毫不起眼,且彼此相距甚远,带有的不是新生婴儿的鲜活,而是垂暮老者的死气。 对于三名年轻人来说,星空中的时间流逝虽然漫长,但也无知无觉,他们已经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整个生命只剩下一件事--参悟所得到的传承。 渐渐地,这三颗相距甚远的星星越来越明亮,只是与周围的星星比起来,还是不够显眼,而后,从中间代表萧聪的这颗星星开始,三枚星星各自牵动了最近的“朋友”,组成一对双子星的互旋。看书喇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三对双子星系先后爆炸,光芒耀眼,照亮了半片星空,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代表三位年轻人的东西变成了三个巨大的气团。 …… 在漫长的岁月里,气团又变回星星,并牵动周围的两个朋友组成新的星系,以难以捉摸的轨迹做起了复杂的运动。 …… 意料之中的,新星系再次爆炸,跟之前一样,爆炸后的气团经过漫长的岁月又变成更大的星星,这颗更大的星星继续牵动周围的星星组成新的星系,只不过,这一次被牵动的星星不止三颗,而是足足有八颗之多。 如此一来,星海中便多出了三个九星星系,九为极,想来应该不会再出现以前那样的星系爆炸,而萧聪他们,也快要得以解脱了。 在这三个九星星系中,八颗卫星的运动起先并无规律,但随着时间推移,它们不光有了恒定的轨迹,甚至渐渐出现一种难以言喻的韵感,后来,它们组成一枚符篆--虽然时时刻刻都在移动,但符篆的样子却始终不变。 符篆从开始的几不可见,到最后的璀璨异常,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三名年轻人的法相出现在符篆之上,每个法相都是盘腿而坐、闭眼掐诀的样子,各有三色光华--萧聪法相上有黄青紫三色;赢拓身上有白蓝橙三色;萧大身上有红黑绿三色,三座法相高耸伟岸,光芒流转,映衬在星空之上,宛若神祗。 不多时,三座法相陆续睁开双眸,他们彼此看了一眼,而后站起身来,便相与往星海更深处走去了…… 第七百八十章 分开行动 星海尽头,是一口黑洞,三个法相毫不迟疑地踏入其中,于刹那间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三尊道场方圆万里地动山摇,且风雷大作暴雨如注,宛若灭日之像,驻扎在三尊道场外的无数生灵此时仰望天空,有人骇然道: “据古籍记载,自三尊道场出现以来,从没发生这般异事,莫不是有人得到真正的三尊传承了?” “这么多年过去,终于有人成功了。” “只是不知道,会是哪个幸运儿。” “放心吧,会知道的。” …… 在无数生灵的议论中,近百个光点从三尊道场所在的地方迅速飞出,他们五颜六色炫彩纷呈,而在这些光点里面的,是那些进入三尊道场侥幸活到现在的生灵们。 这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发生的事,之前那些进入三尊道场侥幸活下来的生灵,可没这特殊待遇,他们都是糊里糊涂地走出三尊道场,在里在外只是一脚的事儿,可能前一刻还在道场里面,下一刻就感受到了现实世界的气息,而若是再往回走,却回不去了。 但这一次进入三尊道场历险的生灵却不一样,除去丧命的那些倒霉蛋,剩下的家伙们十之八九跟随星流云他们被传送出三尊道场,十分一二则是以这般方式出来。 萧聪、赢拓和萧大三人,亦在这近百个光点之中,这是三尊道场为保护他们使出的鱼目混珠之法,因为近百个光点全然带着相同的波动,并落向燕峋山附近的不知名处,没有特殊和例外,便没有可循之迹,得到传承者只要低调点,活着离开这风口浪尖之处并修行至大乘,根本不是问题。 可这一次三位仙尊的布置明显是多此一举,萧大族长现在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债务多了不愁人,三位仙尊固然威名远播,其传承也固然十分珍贵,但要真仔细掂掂,跟萧聪他师父天道翁比起来,好像也就那么回事,还有那萧家人的血脉,可以说,就算萧聪得到三尊传承的事情大白于天下,他在玄真界受到的待遇也不会改变半点--再糟糕还能糟糕到哪儿去?能对他动手的早就已经出手了。 得到传承之后,三尊道场对于三名年轻人来说就成了自家后院般的存在,甚至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早在星空中苏醒的时候,萧聪就知道星流云他们已经不在三尊道场,与之一同出去的,还有大部分的生灵,但其他前来历险的生灵还在,年轻人虽然不知道三尊道场为什么要做此安排,但事实就是如此。 所以萧聪早就已经计划好了,为了不让赢族置身险地,他要让世人相信,三位仙尊的传承都被他一人包揽,反正萧家现在只剩他一个,外人找不到可以要挟他的把柄,但赢拓不一样,偌大的赢族,可就活生生地摆在那儿呢! 从三尊道场出来之后,萧聪、赢拓和萧大分别降落在燕峋山的三个方位,他们已经提前约定好,萧大和赢拓就当自己已经死了,不要归队,更不要回赢族,先在外面躲一阵儿,等萧聪参透了萧家的护族大阵,就把他俩秘密接到萧家去,到那时,事情才算是稳妥。 这一次萧大和赢拓都没再固执,他们明白,兹事体大,这是最好的选择,现在的他们身怀仙尊的秘法传承,假以时日,必成萧聪的左膀右臂,为了以后的大业,他们现在必须克制自己! 一切照计划进行。 凭借对法阵的独特感应,萧聪顺利找到欧阳寻布置传送阵的地方。 “小聪,你回来了!”众人喜出望外,纷纷迎上前来。 “萧大和赢拓呢?”星流云一边踮着脚尖往远处看,一边问道。 萧聪面色怆然,怅然一叹, “萧大和赢拓……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本来喜悦的笑容在众人脸上刹那凝固而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悲伤好像让午后的阳光都晦暗了几分。 半晌,星流云用力拍了拍萧聪的胳膊,叹息道: “事已至此,节哀顺变吧,萧大和赢拓没能得到传承却为此殒命,那是他们福缘浅薄,不是你的责任……” 俊美青年话虽然说的洒落,却始终不敢直视萧聪的眼睛。 萧聪没什么别的表示,只是淡淡说了句“走吧”,便绕开星流云继续往前走去。 星流云慌忙转头,问道: “不等追迟他们来接我们吗?” 萧聪稍作思索, “近段时间三尊道场恐怕有变,就算等,也别在这儿等。” “有变?”星流云剑眉轻挑,“为什么?” 紧接着张大嘴巴,恍然大悟道: “你该不会是……得到了仙尊传承吧……” 萧聪笑容微冷, “那还用说?” 星流云扭头看了欧阳寻一眼,那模样仿佛在说, “没想到还真被这家伙说对了。” “三尊道场有变”当然只是萧聪的借口,据他所知,这片空间稳定得很,再过千年万年都不会有什么变故,而他之所以这么做,还是为了以一个十分被动而巧合的方式,让世人知道,三尊道场里的传承,已经被他萧大族长收入囊中。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得到仙尊传承之后的萧聪知道,在三尊道场经过改造的生灵,必得经历一场雷劫洗礼,或早或晚,却是宜早不宜迟。 而这次雷劫不同于以往的苍穹之怒,没有那些忌讳和道道儿,也就不需要有人在旁护法,甚至渡劫之时有人从中作梗,都不会有多少影响。 所以,萧聪打算借此机会,给他的敌人们一记出乎意料的重创--在渡劫过程中,凡是经过三尊道场改造过的生灵,其抵抗天雷的能力都会大大增加,而他是得到仙尊传承者,可以引导和帮助其他人渡过雷劫,他要等那些自作聪明的家伙们到齐之后,引导大家同时渡劫,在汹涌的雷海中战一场,狠狠地让他们长长教训! “独孤家人和那些腌臜狗辈肯定已经等很久了吧,这一次正好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 走在离开三尊道场的山路上,一行人大大方方,星流云早就提过这一茬,虽然被皇甫翾无情否定,但大家却从不质疑萧聪,行踪还是要隐匿的,可大家毕竟已经同舟共济如此之久,对萧大族长的行事作风多少算是有了一定了解,尤其是那些跟着年轻人从大荒去而复返的人,明显感觉到,萧大族长此举似有深意。 萧聪略感浮躁,心里琢磨着, “怎么搞的,独孤家人为何还不来!平时跟疯狗一样咬得那么紧,这次竟然掉链子!” 就这样,萧聪他们顺利找到守护在三尊道场外的五塔门徒和躅麝,合兵一处之后继续往外赶。 大概是因为只盯着赵三平和躅麝而没有在整个燕峋山布控的缘故,所以在快要出燕峋山的时候,年轻人殷切盼望的独孤家人才出现,虽然是姗姗来迟,但却依旧让年轻人颇感欣慰,毕竟独孤家这次派来的人也算不少--虽然质量怎样,现在还不知道。 当然,正如之前皇甫翾所料,独孤家这一次可不会孤军奋战,他们之所以这么晚出现,便是因为游说其他势力一同狙击萧聪花掉了不少时间,看此时围堵在燕峋山外者不下千人,就知道独孤家人的嘴皮子确实厉害。 萧聪他们行进至此,已如瓮中之鳖,插翅难逃,对方人多势众,虽然没多少精密布置,但总归不会让他们轻易逃脱。 天时、地利、人和,独孤家人这一次可谓是占尽了优势,可为首的两名老者,脸上却无丝毫喜悦,反而阴云密布忧心忡忡,且迟迟没有下达进攻的命令。 左边的老者名叫独孤苒,右边的老者名叫独孤佃,他们都是独孤家青焰一脉之下的长老,所以身着青色长袍,在族中的地位虽然不是很高,但也绝对不低,大致算是属于中等偏下,跟所有孤独家人一样,心思诡谲老谋深算。 此时的独孤苒和独孤佃见萧聪一行人如此模样,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独孤家已经在这个年轻人手里吃过太多次亏,堪称损失惨重,所以不得不小心一些。 独孤苒轻轻捋着灰白胡须,举棋不定道: “这件事,看起来有点不对头啊……” 一旁的独孤佃亦是深有同感, “确实不对头,以这种方式离开燕峋山,实在有些冒险,按道理来讲,萧聪不应该如此冒失。” 独孤苒缓缓点头, “贤弟所言甚是,无论是凭借那些坐骑离开,还是凭借法阵离开,都比此举明智,萧聪这次,貌似有些着急了……可他为什么如此着急呢……” 顺着,老者的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兄长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吧,只是还不敢确定?”独孤佃轻笑几声,听上去好像很是了解自家兄长。 “你怎么看?”孤独独孤苒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 “此次进入三尊道场,萧聪队伍庞大,损失同样不小,但有一个人的缺席却在愚弟意料之外。” “你说的是那名萧家将吧,”独孤苒轻然颔首,脸上多了几分赞许之色,“萧家将实力强悍,而且是唯一一个从大荒回来却陨落在三尊道场的人,他确实不该如此轻易陨落,这件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愚弟斗胆猜测,萧聪便是那个获得真正传承的人,所以这一仗,现在还打不得,我等不如先撤,等萧聪他们离开三尊道场的影响范围,再动手也不迟。” 独孤苒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笑意来, “贤弟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就算错失良机,也不能再中萧聪的奸计,独孤家,不可继续失败下去了。” “兄长英明。” …… 第七百八十一章 独孤苒、独孤佃 围在燕洵山外的一众生灵,眼见来人竟然是萧聪,不禁都傻了眼,他们怔在那儿足足有大半晌,才出言议论起来, “这人竟然是萧聪,怎么回事!” “萧聪……不是早在几个月前就死在濒阳荒漠了吗!他真的是萧聪?” “不应该啊,杌豸是货真价实的齐天境准仙,萧聪即使贵为天之骄子,其修为不过摘星境,面对准仙的必杀一击,他怎么可能逃脱!” “作为萧家的现任族长、天道翁的嫡传弟子,萧聪必有通天的手段,能从杌豸手下逃脱,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葬礼呢?由龟府、皇家、独孤家联手发起,混沌楼、葬星阁、陨灵阁等势力郑重参与的葬礼又算是什么?闹剧吗?” “闹剧……好像也不能这么说,顶多算是个误会吧,或许龟府、皇家、独孤家,甚至混沌楼、葬星阁、陨灵阁,也是如我们一样被蒙在鼓里的人。” “大家快看,萧家将少了一个,这其中应该有什么隐情吧。” “阁下的意思是说,萧家将借助三尊道场以命换命,让自家族长得以归来?” “哼!无稽之谈!前段时间的诸般混乱,尔等又不是不知道,此时竟然还看不出来,萧聪的葬礼,本来就是一个阴谋,独孤家是否知道内情,在下不敢说,但其他几个庞然大物,定是此阴谋的主导者,他们借助萧聪的葬礼,营造出玄真界即将大乱的假象,由此引出玄真界存有二心的势力并将其剿灭以除后患,萧家将的陨落肯定别有隐情,但与此必然无关!” “阁下所言甚是,我等佩服。” “阁下所言甚是,我等佩服。” “阁下所言甚是,我等佩服。” …… “萧家将的陨落,若是与萧聪的死而复生无关,那必是……” “不必惊讶,三尊道场的传承抢夺有萧聪参加,那十有八九是他的,毕竟这个后生实在是太优秀了。” “饶是能从大荒去而复返的萧聪,都折损了一名萧家将,这代价已经很大了,那二十七护卫,可是在大荒行走一圈都无一折损呐,若是换做别人,哼哼,也无怪乎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人获得真正的仙尊传承。” “如今的萧聪,实力必然再度大涨,此子未来不可限量,在下以为,还是莫要与其为敌的好。” “在下也这么认为,冤家宜解不宜结,现在与萧聪为敌,日后很有可能会发展成与半个玄真东界为敌,我等受独孤家之邀,本就只是冲王族余孽而来,无意跟萧聪过不去,现在收手,应该还来得及。” “希望萧聪不要太过记仇呐~”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不是那样小心眼的人。” “这小子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能囫囵个儿地活到现在,凭的可不全都是运气,估计这一次又有什么后手,我才不愿帮着独孤家人趟雷,要送死让他们自己去好了,撤!” “说得对,我等也撤!” …… 萧聪早已停下脚步,阴沉着脸听四下里议论纷纷,看越来越多的生灵跟独孤家打过招呼后头也不回地离去,不知为何,竟感觉有点淡淡的失望。 他准备了这样一份厚礼,却不能为所有人享用,总感觉有点暴殄天物,若是走得不剩多少人,实力悬殊太大的情况下他继续发动雷海,轻而易举地就让对方化为劫灰,那多没劲呐! “他仙人的,这次思虑不周,大意了!”年轻人甚是懊恼。 面对接二连三的告辞,独孤苒和独孤佃表现平静,大家相互致礼后分道扬镳,两名独孤家长老一个比一个温文尔雅善解人意,这可不是独孤家的行事风格,萧聪从中看出,独孤家应该也不想跟现在的他大动干戈,甚至已经动了不战而走的念头,原因有很多,比如之前在葬礼上对他表现出来的种种敬意,此时翻脸,必然是前功尽弃;又或者没料到他会出现在三尊道场,准备不周;甚至说已经猜到获得仙尊传承的人就是他,碍于实力威慑不敢轻举妄动…… 总之,独孤家人有充分的理由避免这一战,于是他心里的那股失望更强烈了。 果不其然。 “老夫孤独苒,见过萧族长。” “老夫独孤佃,见过萧族长。” 两名独孤家的长老冲萧聪躬身作揖一拜,态度甚是恭敬。 萧聪拱拱手,态度不冷不热,回了句, “两位前辈,别来无恙。” 独孤苒眉开眼笑, “萧族长重生归来,可是普天同庆的喜事啊,又有仙尊传承锦上添花,可谓是喜上加喜双喜临门,老夫在此,祝贺萧族长了。” “前辈说笑了,那仙尊传承哪是如此容易就能得到的,就算真有人已经得到,也不是晚辈。” 独孤佃笑了几声, “区区三尊传承,萧族长不必如此讳莫如深,与令师尊天道翁比起来,他们三个恐怕还差点火候。” 萧聪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转而问道: “不知二位前辈如此兴师动众聚集于此,所为何事,该不会又是为晚辈而来吧。” 独孤苒和独孤佃故作惊色,连忙摆手, “不敢不敢!” “那就是为我这几个朋友而来了?” “萧族长莫要折煞我等,有您在,我等哪敢造次。” “那是为了?” “独孤家亦有族人进入三尊道场,我等不过是在此等候罢了。” “呵!”萧聪觉得甚是好笑,“等几个族人,竟要如此大张旗鼓,你们独孤家人的命,还真是娇贵的很呐。” 对于年轻人的有意激怒,独孤苒和独孤佃面不改色, “萧族长又误会了,他们这些人聚集在此,跟独孤家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大概也是在等自家后生,也有可能是想要看看到底是谁获得了仙尊传承,总之,还望萧族长相信,我等并无恶意。” “并无恶意?还真是让人感动呢!”萧聪阴阳怪气,“难得有独孤家人对我这般说话,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 年轻人歪头思索,忽而想起,接着道: “哦对,上一次是遇见独孤焕的时候,都已经是六七年前的事儿了,唉,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独孤苒和独孤佃脸上闪过一瞬不易察觉的阴翳,转而恢复常色, “都说家丑不宜外扬,可老夫今天却也不得不说,独孤家的某些蠢货确实不知天高地厚,我等在族中百般斡旋争取,还是未能阻止他们的肆意妄为,给萧族长造成那么多麻烦,老夫在此给您陪个不是,不敢说请您莫要介怀,只希望您能慧眼如炬,不要迁怒我等,独孤家中,像焕儿一样渴求与萧族长重修于好者,还是有很多的。” 萧聪心里一笑,知道这次遇上了个难缠的对手,老家伙心思缜密道貌岸然,借着他的说辞一下子把自己洗的白白净净,他若继续刁难,倒显得他不讲道理了,毕竟独孤焕有意示好这件事,可是他自己亲口说的。 穷寇莫追,欲擒故纵,年轻人觉得自己现在最好的选择便是不做纠缠赶紧离开,如此一来或许还能给独孤家人一点希望,让事情回到计划中来。 “晚辈还有要事在身,前辈既无它事,晚辈便先告辞了。” 说着,萧聪拱手作辑。 独孤苒刚张开嘴,却又生生止住,脸色变了又变,回道: “萧族长慢走,我等就不送您了。” 由两位老者做头,数百名生灵自动为萧聪一行人分出一条道儿,萧聪再未多言,带着众人就此离去。 …… 时间过去不到两个时辰,冥乌族兄弟突然感到一阵类似于渡劫前期的异样,他们将之告诉萧聪,年轻人“当机立断”,决定先寻一个合适的地方,让他俩先渡完劫再说。 没费多大力气,便寻到一处方圆不到百里的小型盆地,这算得上是个渡劫的绝佳之选,至少在众人为其护法这件事上显得格外方便,萧聪亦可利用地理优势在最短的时间内布置一座大阵隔绝气息,毕竟时间不等人嘛。 一切准备就绪,早已近乎按耐不住的再农和霍闹进入法阵,全面释放自身气机,本来晴朗的天空在短短十数息的时间里迅速黑了下来,云层之上闪电不停游走,隆隆声不绝于耳。 半个时辰不到,神识敏锐的皇甫翾便感应到有数百股隐匿气息迅速靠近,她将其小声告诉萧聪,却换来对方一声冷笑和一句“等的就是他们!” 看着萧聪眼神中的狂野和兴奋,公主殿下微微一怔之后心领神会,以她对心上人的了解,自然知道眼前这人畜无害的人儿定是给对方准备了一份大礼,虽然她还不知道这份大礼具体是什么,但她觉得,这份大礼非常有可能会惊世骇俗,因为很明显,萧聪对此极有把握,要不然他不会这么兴奋! 天雷持续不停,且越来越猛,三彩天雷频频出现,每一道都有井口粗细,让再农和霍闹苦不堪言,长嚎连连,空气中跟着渐渐出现一股子焦糊气味。 赵三平纵然有通天的法力,却也没有干预分毫,只是气定神闲的守在外围,老道士作为过来人,曾经沧海难为水,如此声势的雷劫虽然在寻常修士看来略显恐怖,但对他来说,却不过如此,毕竟他遭受这般折磨,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儿了,至于那些不速之客,也应该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以他的城府,不可能料不到这一茬,但他跟皇甫翾一样,对萧聪的心思猜到了八九不离十。 就在再农和霍闹渡劫的关键时刻,数不清的黑影突然从地下蹿出,萧聪定睛一看,人数虽然看上去也不少,但还远远不到值得他带领所有人引动雷劫的标准,杀鸡焉用宰牛刀,且里面没有独孤家人,故而年轻人选择跟他们先演一段儿。 熟悉萧聪的人都知道,一般只要年轻人将天道真力注入诛仙剑,那便表示他要全力以赴了,此时的诛仙剑已经乌光大放,他的主人大开大合,与几十名黑衣生灵缠斗在一起,竟丝毫不落下风。 其他地方的星流云、欧阳寻等人,亦是战得酣烈,不过却稍微显得有点力不从心,这群不速之客打一开始就异常慷慨地表现了他们的真实目的,不求抓住萧聪,甚至不奢望能伤害四大王族的余孽,只是一门心思地配合着想要给正在渡劫的再农和霍闹搞破坏,一个个地跟泥鳅一样,见缝就钻,身法灵活且数量众多,搞的一干人等甚是头疼,就连身为半仙儿的火圣塔老道也不好受,因为对方竟然也请来了一名通天境九十三重天的伪仙,虽然在实力上与老道士还差了那么一点,但其他几名离阳境至强也不是吃素的。 这一战越打越让人觉得不对劲,对手的实力对比修为没有半点掺水迹象,一般修士都比不了,独孤家的人造强者更是比不了,而以独孤家的能量,还真不一定能把这些修灵请来,所以萧聪十分怀疑,它们可能真的跟独孤家人无关,派他们来的,另有其人!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另一个念头便紧随而至,魔族,这个对他来说已经很是熟悉却一时遗忘的字眼,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如果不是独孤家,那就应该是魔族了!” 不久之前,从众人的议论中年轻人知道玄真东界刚刚经历完一场腥风血雨,那场以他的葬礼为开头的异类清除计划,或许直到现在还在继续着,但他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在这场白色恐怖中,即使有混沌楼、葬星阁、陨灵阁等参与,正派这边依旧不见得能占到绝对的优势,通幽教不就是个很典型的例子吗? 凭借敏锐的神识,萧聪判断这些全都是还未被魔化的玄真生灵,由此可见,玄真界的状况已经到了何等糟糕的地步,几大势力这简单粗暴的操作,怕是起到了相反的效果。 可他们生在玄真界,长在玄真界,为什么此时却站出来破坏自己的故土?还有,明知自己是炮灰为什么还来送死? 年轻人已经无瑕思考太多,敌人不断增援,这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他觉得是时候该准备发动雷海了。 …… 距离战场三千里开外,以独孤苒和独孤佃为首的六七个独孤家人与百众玄真生灵聚在一起,皆是抬头看着半空,那里正闪过一幅幅画面,正是萧聪他们与玄真叛徒们激战的场景。 独孤苒眯着浑浊的老眼,右手缓缓捋着白里掺灰的胡须,一张老脸古井无波,即使深窥那双眼睛,也得不到任何信息,而他身边的独孤佃,表情就稍微有些精彩了,嘴角上扬,两眼放光,他似乎很满意画面中正发生的事情,心里的算盘噼啪作响,好像看他的样子,就能听见算盘的声音一样。 “两位道兄,我等皆为玄真生灵,面对魔族,本应同仇敌忾,此时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萧族长受难而坐视不理吗?” 独孤佃身旁,一名鸟首人身长着一双银刃翅膀的奇异生灵开口说道,它叫波迁,是锻翼狂雕族上一辈的天骄,来自遥远的古周平原,天赋异禀喜食仙金,进而强化双翼,又生性癫狂,故而得名“锻翼狂雕”,因为萧聪之前的一通闹腾,导致三尊道场将要开启的消息提前传到了古周平原,所以他们才有充足的准备,得以第一次来这里强夺机缘。 锻翼狂雕族虽有食金化身的难得天赋,却没有炼金的高等秘法,那双罕见的翅膀虽然跟修为没有直接关系,但强化到一定程度,却会阻碍修为的增长,成为一道名副其实的桎梏。 所以,几乎每一位锻翼狂雕族的强者,都有“拔毛”的习惯,他们会将那些达到要求的羽毛拔下并收集起来,经过秘法祭炼,再重新移植到自己的身体上,如此一来既能减少这些奇异金属与身体的联系消除桎梏,还能保留一定的威力。 可是,因为所用祭炼秘法的不同,重新移植到身体上的奇异金属造成的影响也不尽相同,这种影响在修为低的时候几乎没有,但随着修为的提高,便会愈加明显起来。 锻翼狂雕族天生与仙金亲近,即使是二次移植到身体上的奇异金属,久而久之也会像最开始那样,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变成新的桎梏,所以,他们需要高等的炼金术解决这一困扰,独孤家是他们的不二之选。 此次波迁带领几名族众来燕峋山抢夺机缘,顺便应独孤家之邀伏杀四大王族的余孽,并在其他古族势力见萧聪出现纷纷“幡然醒悟”的情况下一直留到现在。 这家伙虽说不上老谋深算,但也算是思虑周全,在他看来,见到萧聪出现就直接离开,纯属多此一举,甚至有点幼稚,玄真界的恩恩怨怨,向来都是以利益为先,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们是冲星流云几人来的,这无可厚非,且不说以萧聪的阅历,早就该将此般种种看开,即使他依旧介怀,那也是对独孤家的,他们离开了不会让萧聪多一丝好感,留下来也不会让萧聪多一丝怨愤,说得刻薄点,萧聪会不会注意到他们这些声名不显的角色还不一定呢! 但此时留下来,却能让独孤家履约,毕竟他们人来了,是独孤家自己暂停了战事,有便宜不占,那不是乌龟王八蛋吗? 独孤佃闻言,抚着灰白胡须呵呵笑道: “道兄虽久居古周平原深处,可对于内地之事,应该也多有见解,你也知道,我独孤家与萧族长渊源颇深关系复杂,对于牵涉到萧族长的事,怕招外人非议,我等不敢轻举妄动,倘若此时赶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等跟魔族计划好了的,此等罪名,我独孤家实在是担不起呐。” 顿了顿,老者接着说道: “而且,以萧族长的行事风格,老夫猜测,他一定还有特殊手段没使出来,等着看吧,萧族长向来不会让我等失望的。” 说着又笑了几声,只是之中多了几分隐隐约约的苦涩。 众生灵将信将疑,再度将目光投到半空中的光幕上,果不其然,那里的年轻人目光冷酷,貌似真的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第七百八十二章 魔族的套路 乌云越积越厚,本来该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天地之间,被若游龙一般的闪电不停照亮,在场的生灵,连同那些躲在千里万里之外的看客,心里随之变得越来越压抑,看这样子,他们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却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萧聪一向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这一次也是一样,他没有一下子让所有人渡劫,而是继续往外抛诱饵,欲使对方派出更多人手来,虽然现在的阵仗已经让他们感觉有点力不从心,但是对于那浩大的天劫来说,还是有点不够看。 魔族意料之中地上了钩,一下子派出更多高手来围剿萧聪一行人,这个过程对于萧聪他们来说无疑是煎熬的,好在他们底子够厚,竟然奇迹般地坚持了近一个时辰,这期间,年轻人不断促发其他人引来天劫,对于魔族众生灵来说也算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毫无征兆地一个雷落下来,搁谁也受不了,直到后来,魔族众生灵觉察不对,竟然开始陆续撤军,萧聪怕到嘴的鸭子飞掉,这才将雷劫全名催动。 数不清的雷光对着这片战场无情扫射,山河破碎天崩地裂,萧聪他们沐浴其中,酣畅淋漓,虽然也不好受,但却要比对手们强上百倍,毕竟他们无有死伤,而对面揽月境以下的修灵在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就死的差不多了。 …… 独孤家的几名年轻后辈以及身边请来的数百名强者此时皆是目瞪口呆,独孤苒和独孤佃面色还算平静,但也是表面平静,两个老匹夫心里的波涛其实不比其他人小多少,他们怎会看不出来,这么多人同时渡劫绝非偶然,必是有人在暗中操纵,这个人除了萧聪,恐怕不会是其他人。 如此威势与规模的天劫,通天境三十重天以下莫能幸免,萧聪现在不过摘星境后期的修为,竟能施展这等逆天神通,假以时日,必成玄真巨擎,独孤苒心里已经不再盘算如何从萧聪手里诛杀星流云他们,而是如何促使萧聪和独孤家冰释前嫌重修于好,免得年轻人日后找他们的麻烦。 可独孤家和萧聪之间的关系一直就没好过,从圣城第一次接触,就开始利用人家,后来萧家覆灭之后又对人家不择手段地追杀,当年不但差点宰了他最为疼爱的小兄弟,还有梗在中间的星流云等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灭门之恨百世难灭,星流云他们和萧聪的交情已经算是世间难得,照这么下去,他们的关系恐怕会不分彼此,到时候,就算萧聪自己不记仇,也会帮着星流云他们攻打独孤家,如此一来,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说这件事,难呐~ 寂静半晌之后,独孤佃出声大笑起来, “诸位道友,在下说的不错吧,萧族长向来不打没准备的仗,他行事,稳着呢!” 而独孤苒却缓缓摇头,沉沉说道: “魔族生灵心思诡谲,我们能了解到的事,他们未必不知,依老夫看,这才仅是第一波高潮,魔族生灵还有后手,诸位,该是我等出手的时候了。” 以波迁为首的一应强者齐声回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谨遵长老调遣!”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浩荡雷海之下,萧聪一行人借着雷劫之力奋力厮杀,虽然跟离阳境至强单对单地干毫无胜算,但现在没有了那些摘星境和渡河境强者的纠缠,他们可以几个甚至是十几个联起手来对某一揽月境强者或离阳境至强群殴,胜利的天平倾斜得已经有些明显。 独孤苒还独孤佃带着百余名强者匆匆赶到战场周围,却没有进入雷区,而是凭借独孤家的顶级秘宝隐匿在偏僻之处静观其变。 战斗高潮过后开始迅速降温,不只是萧聪他们这边将对手全歼,赵三平他们亦是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意思,仅是比萧聪他们多花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将那一名通天境伪仙和另外几名离阳境至强枭首击杀,可雷劫还在继续,于是无关人等纷纷远离,留萧聪他们继续接受洗礼。 又是两个时辰无声流过,雷劫戛然而止,天空重现清明。 老道士眉开眼笑,赶紧过来对萧聪等人拱手相贺, “恭喜萧族长,不但带领大家完成三尊留下的最后一道考验,还借此又获大捷,可谓双喜临门,可喜可贺。” 萧聪俊颜含笑,拱手回道: “前辈谬赞,侥幸罢了。” 年轻人话音刚落,赵三平还未说话,便听得一道极为刺耳的笑声在不知名处响起,端的是来者不善, “哈哈,萧族长,不要高兴的太早,这事儿还没完呢!” 萧聪闻言眉头紧皱,他万万没想到魔族心思如此缜密,竟然没有急于求成派出所有兵力,还为他留了那么一手。 众人环身四顾,发现在一行人身后,正有一幅画面渐渐显化并愈加凝实,那是一群汇聚了不少玄真古族的生灵大军,打眼一看,密密麻麻,即使不到千数,但大几百还是有的,为首者人族模样,身着锦绣长袍,峨冠博带,面色温和,文质彬彬,尤其是那一双浓眉大眼,配着方形厚唇和一掌长的须髯,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家伙竟然是投靠魔族的大叛徒,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萧族长,那天劫的威力确实恐怖,但在下认为,即使是您,恐怕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动第二次吧,亦或者说,即使是您,也只能发动一次而已。”投靠魔族的中年男人轻笑道,满脸尽是戏谑。 萧聪面色阴翳,勾起冷酷的嘴角,虽然还没有想出应对之法,但输人不输阵,他总得说点什么才好。 就在年轻人张开嘴话还没出口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自一旁响起, “萧族长莫要惊慌,我等来也!” 众人闻之惊诧,虽然听声音都知道是才分开不久的独孤苒,却还是不敢相信独孤家在这般好机会跟前竟然没有选择趁火打劫,于是纷纷转首,见来者真的是独孤苒! 第七百八十三章 值得一拼 萧聪见独孤苒带着众强者突然出现,微微一愣后随即释然,老小子的心计他早有领教,看来,独孤苒已经料到会有这一出儿,故而在此等候多时了。 至于这是不是独孤家跟魔族商量好的,年轻人还不能确定,但他觉得,如果这真的是魔族和独孤家的阴谋,他能否活下来是问题的关键,所以这事儿得从两方面分析。 他要是在这场不测中死去,独孤家以及在场的所有强者估计要被魔族屠戮不可,不然的话这事儿就说不过去了,而独孤家能得到什么呢?在玄真界的好名声和在魔族的莫大功劳,乍一听好像也算是桩比较划算的买卖,能有独孤家这般庞然大物里应外合,魔族攻占玄真界指日可待,要是独孤家重新恢复在玄真界的号召力,那便更要事半功倍了。 不过,年轻人又觉得,以独孤家人睚眦必报又斤斤计较的性格,大概率不会如此兵行险招,他们做事虽然表面看上去一向很莽撞,且少有成功先例,但若是往深处看,其实一直很保守,比如说,独孤家的老巢至今都鲜有人知,所以,就算独孤家人清一色地品德有缺,但他们也不会这么早选择明确的站队,将宝全部压在任何一方之上。 而他若是在这场灾劫中活下来,独孤家功不可没,在玄真界的名声会变好一点,他也就跟着欠了人家一个挺大的人情,日后真有威势浩大地刀兵相向,这份人情还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毕竟体面人都讲究个名声嘛! 况且,这也不妨碍独孤家人继续追杀四大王族的后生、给他们使绊子,因为独孤苒之前说了,独孤家现在已经分成两派,他们这一派主张与萧聪重修于好,另外一派主张对其斩草除根,谁也干涉不了谁!鬼知道这是不是独孤家两面三刀的托辞,但毫无疑问的是,这才像独孤家人的行事风格。 锦服华裳的中年男子,脸上始终带着浅笑,看上去并不把独孤苒等人放在眼里,就这样任其与萧聪他们合兵一处。 大难之前,没有多余的寒暄,大家点头致意后将目光同时投向前方。 “独孤家竟然有跟萧聪站在一起的一天,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啊,”中年男子微微调侃,“只是不知道,这突然的联合能有多牢固。” 孤独佃嘴角扬得老高,以一种面对熟人的口吻,热情回道: “能有多牢固,阁下待会儿就知道了。” 萧聪虽然讨厌独孤家人,却颇为喜欢独孤佃这般满不在乎的市侩态度,如此平和的心境,可不是一般人能练出来的,于是忍不住笑了笑,并随口来了句, “这挑拨离间是不是太明显了点,真当我等是三岁小孩吗?” 萧聪话音刚落,独孤苒缓缓附和, “萧族长深明大义,老朽不甚感佩,” 紧接着转过脸来,大袖一甩,义愤填膺地说, “我等皆为玄真生灵,面对外侵,定然同仇敌忾,个人恩怨,家族仇隙,与此相比孰轻孰重?老骨头们若是连这些都分不清楚,那这些年就真的白活了!” 寥寥几句,没有詈骂,没有推却,尽是道理,连萧聪都感觉自己不禁肃然起敬。 中年男子笑得欢活,拍手称赞, “说得好,说得好,真不愧是独孤家的大长老,果然高风亮节气宇轩昂。” 说着,笑声渐息,声音里多了几分敷衍和疲惫, “行了,呈口舌之利是凡夫俗子的习惯,不应是我等所为,实力跟前,一切都是徒然,在下再给诸位半盏茶的时间,诸位好好想想,要怎么在齐天境准仙的魔爪下死里逃生吧。” “无知后生,老夫就这么入不了你的法眼吗?” 怒笑突起,烈焰冲天,原来是一直蛰伏不动的躅麝显出了法身,由火焰幻化的雄鹰眨眼间飞到半空,正恶狠狠地盯着下方的中年男人,而后者却依旧从容镇定,言谈自若, “老族长,晚辈怎么敢忘了您呢?” 萧聪闻言眉头紧皱,他总感觉中年男人这份胜券在握不是装的,而上一次他们仅仅凭借一个火圣塔就已经能跟杌豸的蛇族大军平分秋色,这一次魔族大军若想留下他们,就得派出比上一次更为强大的力量才行。 “难不成……这一次杌豸还会再来?甚至说,他们能请来两位准仙?” 对于这般恐怖的假设,连年轻人自己都不敢相信, “齐天境准仙比凤毛麟角还要稀有,哪是说来就来的,不过,若说多来几名通天境伪仙倒还有可能,但那也够我们受的了,不行,得赶紧想想办法!” 果不其然,但听得中年男人微微戏谑道: “前辈不要心急,您日思夜想的那家伙正往这边赶来,两位很快就能又见面了。” 躅麝冷笑, “老贼上次祸命未成,还谎传捷报,致使被人拿着当刀使,已然酿成大错,跳梁小丑,今日竟然还敢来此丢人现眼,如此急于戴罪立功,看来老贼在魔族那边受到的待遇也不怎么样嘛。” 顿了顿,忽然哈哈大笑, “老夫偏不让老贼遂意,他不是想针对萧族长吗?哼哼,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说着骤然转首,对赵三平严肃说道: “麻烦赵塔主尽全力快快护送萧族长离开此地,老夫给尔等殿后,这一次,定要一点希望都不给老贼留!” 赵三平郑重作礼,声音铿锵, “在下愿意全力以赴,就算身死道消,也不轻易让萧族长伤得半根寒毛!” 言毕转身,接着对萧聪道: “萧族长,事不宜迟,赶紧动身吧。” 萧聪笑着摇摇头,气定神闲地回了句, “老贼上一次没能杀了我,这一次也不见得能够成功,在我看来,这一仗,值得一拼。” 此言一出,周围人的眼珠子差点散落一地,尤其是星流云, “小聪,你脑子没事儿吧,那老贼的手段你又不是没见识过,咱们跟他硬碰硬,肯定没好果子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么好的机会还不赶紧溜,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欧阳寻眼珠子转了半圈,微微张了张嘴,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家伙此时肯定又想通了什么,意料之中的,他跟着星流云对萧聪苦口婆心地劝诫起来, “小聪,我知道你对老贼恨之入骨,但老话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你的资质,未来大有可期,何必急于这一时呢?听我们一句劝,趁时间来得及,赶紧走吧。” 萧聪哭笑不得了 “哥几个今儿这是怎么了,为何这么怂,咱们共事那么久,我萧聪何时打过没准备的仗?我说这一仗能打,就一定能打,你们不要锉我的士气好不好。” 周围众人面面相觑,有几个人自然是装的,他们知道萧聪此般言举的意图--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不能走,之前已经在杌豸手下死里逃生一回,说明他早就有足够的能力与老贼抗衡,更何况现在又得到了三尊传承,实力今非昔比,倘若今天他躲了,对玄真修界的信心是一次不小的打击。 当然,他萧聪也向来不是傻子,做不出那逆来顺受趋凶避吉的蠢事,之所以不急着逃走,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他认为魔族来三尊道场捣乱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玄真修界这边不应该一点准备都没有,年轻人隐隐觉得,这一次玄真修界不但有所准备,而且准备还很充足,值得他为之一赌! 在场的所有人,能与萧聪心思一致的,恐怕也就只有博学多识的欧阳寻和心思玲珑的皇甫翾,诡计多端的星流云虽然也是别有用心,但他应该想不到这一层,他算计的,估计是欲擒故纵,让魔族的爪牙们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至于年岁最长的杌豸和老道士,一个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另一个则是因为愧疚而自乱阵脚,当然一时半会也就想不到这一茬了。 第七百八十四章 曹半楼 萧家覆灭已经近六年,在玄真界如丧家之犬般的萧聪可谓是屡作不死,甚至对于那令人闻之色变的大荒,也是逛了一圈之后囫囵个儿地满载而归,还有最近的三尊道场,漫长岁月以来已经近乎虚渺的机缘竟然又是被这家伙得到,所以不得不说,萧聪的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好! 不过,老谋深算的中年男子可不相信什么运气一说,一个人能有一两次的侥幸,说是走运倒不为过,但老是走运,便是另一层境界了,这只能说明此人善于行常人所不能之事,根本无法以常理度之。 很明显,萧聪就是这种人,甚至说,他们就是这样一支队伍,能在独孤家和各方势力的围剿下越挫越勇未曾一败,让中年男子不由自主地感到忌惮,独孤家踩过的坑、受过的罪、吃过的苦头,他可不想再来一回。 而此时萧聪、星流云和欧阳寻他们三个,虽然一个个地看上去情真意切,但那不易察觉的猫腻终究是逃不过中年男子敏锐的眼睛,三个年轻人明显有几分勾引他的嫌疑,于是他便举棋不定了。 “三尊道场的山门之外,岂能容得尔等杂碎放肆,真当我玄真修界没人了吗!” 苍老的声音突兀传来,虽然略显沙哑,却中气十足,燕峋山的主人姗姗来迟,但想来应该还是十分匆忙,怪只怪萧聪得到三尊传承的消息传的太慢,要不然,他们这群打着三尊幌子的骗子,早就应该屁颠屁颠地来认祖归宗了,毕竟人家萧聪才是正儿八经的嫡系传人呐,这样一棵不可或缺的大树,不得抱紧喽? 话音刚落,几道流光骤至近前,清一色的全是形如枯槁的耄耋老者,其中三位修为在通天境二十重天到三十重天之间,剩下的两位修为均是离阳境中期,三尊道场诚意满满,这一次估计是把山门里资历最老的几位古董都了请出来,毕竟赫赫有名的火圣塔,也才两名通天境伪仙而已,三尊教能请出三位通天境伪仙这事儿,还真在萧聪的意料之外,在场的除了欧阳寻和魔族爪牙打头的中年男子,应该也没有人知道三尊教的底蕴竟然如此丰厚了。 五名身着素袍披散着头发的老人一字排开,站在中间的为首者一张老脸看上去像一张揉碎后没有完全摊开的白纸,松弛的脸皮近乎将五官混淆,他冲萧聪作礼一拜,语气郑重, “老朽曹半楼,见过萧族长。” 萧聪受宠若惊,赶忙躬身回礼, “不敢不敢,前辈仗义出手,晚辈感激不尽。” 曹半楼缓缓摇头, “萧族长此言差矣,您得到完整的三尊传承,实属天命所归,三尊教承蒙三尊恩泽得以传承至今,向来以敬奉三尊为本,所以,日后整个三尊教都将为萧族长马首是瞻,全力保证您的安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说着,本就佝偻的身子又低了几分。 萧聪看曹半楼不像做作,于是也开始真诚起来, “前辈言重了,我等皆受三位仙尊恩泽,同气连枝不分贵贱,日后携手共进,还望前辈多多点化。” 自出现便一直严肃着的曹半楼终于发出几声轻笑, “萧族长果然是个可交之人,老朽不得不说一句,相见恨晚呐,既然这样,老朽也不再跟萧族长客套了,不过,说一千道一万,归根结底,三尊教,甚至是玄真界,都不能让您落到魔族手里,这是我等的使命和责任,为了它,我等就算灰飞烟灭,也是终得其所,所以关于这件事,您毋庸赘言,小心保护好您的性命就是了,其他的,有我们。” 这一席话出口,直让萧聪无言以对,他突然觉得,这个名叫曹半楼的老者算个人物,嘴皮子这么厉害,手段肯定也差不到哪儿去。 萧聪笑着点点头, “那就有劳前辈了。” “萧族长莫要客气,剩下的,交给老朽们就好了。” 曹半楼亦是笑着点点头,并缓缓转过身去面向中年男子,眼神骤然变冷, “阁下,半盏茶的时间已到,还不动手吗?” 萧聪闻言,不由得勾起嘴角,心想: “哟,主动出击,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哩,不过,我喜欢,嘿嘿,看来真得有好戏看了。” 中年男子眼神森寒,之前的从容和傲慢荡然无存,他的目光像两把利剑一般用力地扎向曹半楼脸上,后者却巍然不动,宛若金刚护体,从气场上,中年男子就已经输了好大一截。 萧聪脸上的戏谑和曹半楼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沉稳,让中年男子心里产生了严重的怀疑,他不是想不到这群人在跟他唱空城计,但以他这么多年的阅历,却一点破绽都看出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以为自己是黄雀,可现在看,他恐怕连螳螂都算不上了。 在场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萧聪亦不例外,尤其是看到中年男子此时的表现,便更加确定了开始的想法,对方虽然看似从容不迫胜券在握,但其实心里也在打鼓,有杌豸的前车之鉴,中年男子绝对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杌豸是齐天境准仙,而他才仅仅是个离阳境至强而已。 玄真修界有所准备这件事,他们都能想得到,可也都不能确定,所以便相互诓骗,中年男子云淡风轻,表现出一副已经将萧聪他们吃定了的样子,却不料年轻人压根就不信他这一套,俨然一副守株待兔的姿态。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此之前,中年男子已经将萧聪他们这些年的经历琢磨了数百遍,自认为已经做足了功课,他觉得,这群年轻人之所以总是出人意料,很重要的一个因素是他们总喜欢反其道而行,就拿这一次来说,若是萧聪他们执意面对,虽然不能完全说明问题,但十有八九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直接干就完了,自己最起码能有六成的胜算,若萧聪他们有意遮掩闪躲,那便百分百是个陷阱,但现在即使萧聪执意面对,他却觉得自己连二成的胜算都没有,不知为何,他就是嗅到了阴谋的味道,这阴谋味道不是来自于萧聪,而是欧阳寻,龟府的少节主,是一条从不露齿却最会咬人的狗! 见中年男子迟迟不答话,曹半楼接着道: “既然不敢动手,那便把路让开,看在同出玄真界的份上,今天可以放尔等一条生路!” 中年男子的脸色变了又变,还是不作回应,他心里更加纠结了,按一般情况来说,曹半楼这几句话有心虚之嫌,到他却觉得对方是在给他挖坑。 这时候,萧聪又发话了, “我们不走,就在这儿等着杌豸老贼来送死。” 语气平静,面带微笑,惹得众人一头雾水,大家面面相觑,最后将目光一起投向年轻人,但听得后者继续说道: “晚辈想在此处布置一座法阵,还望几位前辈能为晚辈护法。” 说着,躬身作揖一拜。 曹半楼等人纷纷回礼, “萧族长放心,此事包在我等身上。” 萧聪笑着点点头,而后从弥芥中取出一应天材地宝,在中年男子的魔族爪牙的眼皮子底下,不紧不慢地布置起来。 第七百八十五章 教世元尊的道 赵三平等几个老家伙严阵以待,有躅麝这尊齐天境准仙坐镇,魔族爪牙们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虽然知道身为齐天境准仙的躅麝因为怕遭天谴,一般情况下不会对他们痛下杀手,但有杌豸这道梁子在,他们不能确定,在躅麝心里,由此带来的反噬和对杌豸的仇恨,到底哪一个更重,中年男子来这儿的本意是想从杌豸的功劳里分一杯羹,若是给人当了炮灰,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可这么看着萧聪在那儿大行其道也不是个事儿啊,万一这小子真有什么通天手段让杌豸遭了殃,若是能直接把老贼的性命留下还好,否则老贼岂不是得让他生不如死?但贸然行动,遭殃的可就是他自己了! 中年男子心乱如麻,不,他是在痛苦地挣扎!而萧聪心里却已经开始嘲笑--这么个不成器的玩意儿,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同时,年轻人对自己也有点哭笑不得,因为他觉得自己一开始实在是高看了中年男子,怎么说他也算是个老江湖了,这次竟然差点被一个只会装腔作势的废物点心唬住,看来在识人断物方面,他的水平还有待提高。 有几位老家伙守着,欧阳寻不需要提心吊胆,因为如果这几个老家伙都守不住,那他怎么着都是受死得份儿,他静静地看着萧聪在由众人围成的空地上来来回回,眉头却始终未曾放松,跟萧族长学了那么久的阵法,他也算小有所成,虽然还不能布置星级大阵,但分辨一座法阵类型和用途的本事还是有的,在他看来,萧聪所布置的是一座杀阵,于是高大魁梧的青年便迷惑了, “按理说,小聪不是应该借着这个机会布置一座大型传送阵将大家送走吗?怎么看这情况,他是要跟杌豸硬刚啊,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可不是小聪的行事风格呀…… 除非有八成以上的把握,但对面可是至少有一名准仙的阵容啊,这边虽然也有一名准仙,但是……” 欧阳寻对火圣塔那一战至今都心有余悸,他深知那一战有多么惨烈,因为,这恐怕是萧聪有生以来跟死亡距离最近的一次,老贼杌豸上一次差一点就要了萧聪的性命,可以说萧聪能够活下来,完全是侥幸,但大家都已经打过一次照面了,对彼此的底儿就算是摸了八九不离十,这一次萧聪还能那般侥幸吗? 在他看来,这事儿怕是有点悬,毕竟玄真界的高能者叛徒不在少数,上一次是杌豸刚刚冲破封印,没有足够的准备,可这一次,老贼欲戴罪立功一雪前耻,绝对会无所不用其极,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鬼知道他从魔族那儿得到了多少好处,魔族的秘法和秘宝都极是诡异强大,老贼但凡得到一样儿,那就是如虎添翼呐! 欧阳寻的心里虽然十分纠结,但却始终未置一词,他知道,既然是萧聪的决定,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们也得跟着。 虽然中年男子是在装腔作势装腔,但萧聪却不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赌不起,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他既然选择跟杌豸硬刚,便是有一定的把握,在三尊道场里寻觅那么长时间,可不是白呆的,作为一名驭阵师,他的收获可不仅仅是战斗力的提高和教世元尊的传承,在三尊道场中感悟到的种种,像春雨一般滋润着他那棵从阵法土壤中长出来的小树,使它有了别样的姿态并焕发出无穷的活力来,毫无疑问,他的阵法造诣又提高了,而且提高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地步。 以他现在的阵法造诣,竭尽全力布置出来的法阵理论上虽然还不能重创一名齐天境准仙,但他早已见识过一次九首封天舍的可怕,并用法阵将其破开一个口子,作为一个灵觉逆天的萧家人,他已经对九首封天舍有了一定的感悟和理解,而这又是杌豸的系命秘术,其中的道道儿与他的法息息相关,也就是说,萧聪通过九首封天舍,对杌豸了解差不多十之四五了。 万事万物之间,总有一个平衡,相生相克,相辅相成,更好、更坏或者是保持一个不变的状态,都离不开那个点,找到那个点,分析它然后利用它,通过微观抽象的偏离,进而造成宏观具象的影响,这就是教世元尊的道! 萧家的阵法虽然也算博大精深,但却太笼统,与教世元尊的法比起来,就显得太不够精炼了,万法归宗殊途同归,萧家的阵法跟教世元尊的法确实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路,一个是从周围往中心聚拢,另一个却是从中心辐射周围,不能说好与不好,只能说各有千秋。 而如今,这两种法在萧聪心里聚合,叠加之下就是珠联璧合的黄金搭档,搁以前他确实不敢托大,但现在他却有至少六成的把握让杌豸吃瘪! 中年男子的纠结,仅仅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其实他心里一直明白,得罪萧聪肯定比得罪魔族强的多,就算对面有一尊齐天境准仙,在这么多强者的掩护下,他不见得一定殒命于此,但若是眼睁睁看着萧聪法阵功成进而对杌豸造成伤害,他就必死无疑了,就算杌豸今天交代在这儿,魔族也不会放过他,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克服躅麝带来的恐惧和压力。 悄无声息的,目色阴鹫的中年男子双手结了一个奇怪的法印,一枚黑色的符篆在他十指间出现而后缓缓落入地面,紧接着,他又从怀中取出一只白玉净瓶,拔开塞子,将绿色的汁液倾倒。 “阁下终于还是出手了。” 曹半楼笑起来,老家伙的灵觉从未离开过中年男子,不光是他,其实在场的几个高能者都注意到了中年男子的小动作,只是不约而同地没有出手制止,一方面是心里有底,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中年男子到底有什么手段,竟让他敢如此铤而走险。 第七百八十六章 怪物 萧聪不为所动,继续埋头布置法阵,但这并不代表他完全不把中年男子放在眼里,狮子搏兔尚需全力,何况是面对百十众实力强大的魔族爪牙,他只是对此无能为力,毕竟中年男子的动作太快了,根本来不及阻止。 中年男子狞笑起来, “曹长老养心的功夫当真了得,就这么任在下完成施法,是不是太不把在下放眼里了,老话说的好,骄兵易败呐。” 曹半楼微微一笑, “阁下太阴了,老夫也怕中了阁下的圈套,再说,大家都是敞亮人,老夫若是强行打断阁下施法,岂不是让人看扁了?大家都是靠本事吃饭,阁下若是能凭此杀了老夫,那是阁下的本事,老夫虽死无憾。” 独孤苒一声冷哼, “雕虫小技,也敢在这儿班门弄斧,想提前破坏萧族长的法阵,也得问问老夫答不答应!” 说着,用力一跺脚,一幅平铺在脚下的金色符篆荡漾起来, “现在这片土地,就是独孤苒的老命,腌臜狗辈若是真有能耐,就拿去好了。” 躅麝闻言,神色一动, “莫不是独孤家那件传说中的至宝,九锁如意坠?” 独孤苒轻轻捋着胡须,满脸自豪之色, “没错,正是九锁如意坠,这方土地已经被老夫尽最大努力封锁,谁也别想造次!” 中年男子桀桀一笑, “哦,是吗?那就拭目以待吧。” 说着,双手再次快速结印,一连十几个符文落进地里。 那副平铺在众人脚下的金色符篆再次显化,并泛出近百个黑色的涟漪,独孤苒面色大变,顾不上那张老脸,急急对身边的几位揽月境强者喊道: “还不赶紧助老夫一臂之力!” 那几名揽月境强者不假思索,几乎同时一手掐诀,并将另一只手搭在独孤苒身上,老家伙闭上眼睛,眉头紧锁。 金色符篆之上,黑色涟漪缓缓消失,但只是眨眼的功夫,那眼熟的黑却更加暴动起来,它们像一口口泉水般一次次涌起而后被一次次压下去,独孤苒的面色则是变得越来越差。 这个过程约莫持续了百来息的时间,当金色符篆重归平静,脸色苍白的独孤苒身子一颤吐了口鲜血,他睁开浑浊的双眼,虽然暗淡,却难掩骄傲之色。 可事情还没完。 魔气涌动,只见在魔族爪牙之间,突然从地下蹿出不知其数的黑色藤蔓,这些藤蔓上没有叶子和花朵,有的只是长长的倒刺,它们迅速缠上就近者的身子,而后紧紧勒住,无视防御,让受难者血肉模糊惨叫连连。 既然是被中年男子召唤出来的鬼东西,对于魔族爪牙来说,便绝对不会是杀人利器。 毫无征兆地,那一条条黑色染血的藤蔓剧烈燃烧起来,惨叫声跟着戛然而止,火焰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灰白色,仅是自己燃烧,不再伤害魔族爪牙分毫,且没有半点飞灰飘散而出,他们好像是全部融进了魔族爪牙的血肉。 片刻不到,妖异的白色火焰尽数熄灭,魔族爪牙们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只是,他们已经是另一幅模样--赤身裸体一丝不挂,死鱼灰覆盖周身,甚至连一缕毛发都找不见,天灵盖高高顶起,整个脑袋看上去像个不倒翁,原来的五官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从额头延伸而下占据了半个头颅的一只竖眼。 除此之外,这些魔物再无一处相同,他们的身子五花八门千奇百怪,有的有迹可循--比如像人一样直立行走,两条胳膊却成了锁链,锁链末端连着一件斧头似的武器;比如半个身子还有,两条腿却成了一个球,胳膊直接成了两根圆管,身上也布满了不知何用的洞洞;再比如四肢和身子变成一个肉球,肉球之上伸出两只翅膀;甚至是整个身子缩成一团,跟坨烂泥一样…… 众人这次算是彻底开了眼,连博学多识的欧阳寻都不禁感叹:“怪物,这才是真正的怪物啊!” 中年男子倒还是原来的模样,他双手合十,闭着眼睛,神神叨叨转着圈祈祷,嘴里面呜哩哇啦地也不知念了些什么,然后,便见那一头头方才还死气沉沉的魔物,眼睛里突然亮起来刺目的红光,一窝蜂似地朝萧聪这边奔涌而来。 独孤佃的笑容依旧带着那几分市侩, “哈哈,有意思,让老夫先来试试这些怪物的深浅!” 话落,一抹寒光从其身后直窜而上,眨眼的功夫一分为百,然后向怪物大军激射而去。 令人目瞪口呆的是,这些怪物竟然无惧于独孤家长老的玄器,那一道道寒光或扎在他们身上,僵持片刻后被弹回,或直接穿过,留下的肉洞却在几个呼吸后恢复原样,总之,独孤佃的手段,对这些怪物的伤害为零。 中年男子见之,兴奋得大叫起来, “哈哈,给我杀了独孤家的老匹夫!” 言者是否有意不知道,但听者确实有心了,欧阳寻那一双牛眼突然皱了一下,脱口而出道: “保护好独孤苒,别让小聪的法阵受到影响!” 大才子的脑筋就是比别人快,跟这么多老家伙在一块,照样是第一个看出中年男子真实意图的人,经欧阳寻提醒,大家这才反应过来,中年男子施法本来就是为了破坏萧聪的法阵,因为有独孤苒镇着无从下手,所以才让那些藤蔓附身于他们那边的人身上,但这仅是缓兵之计,待怪物们除掉独孤苒,还是会有黑色藤蔓从地里蹿出,他的目标一直以来都是萧聪的法阵。 怪物们迅速逼近,招式稀奇古怪,却皆是威力不俗,长着翅膀的肉蛋接连不断地降下井口粗细的闪电,虽然萧聪这边的生灵修为都在摘星境之上,在诸多雷劫的洗礼下,对此理应不屑一顾,但怪物降下的闪电,明显夹杂着来自于魔族的诡异力量,揽月境以下的生灵,轻易不敢撄锋;身上布满洞洞的怪物,则是不停地激射出毒液之类的东西;身上连着武器的怪物,两条代替胳膊的锁链似乎可以不断延长,那武器堪比极工级的玄兵;而那如一坨烂泥似的怪物,防御力惊人,不是在帮别的怪物挡枪,就是在帮别的怪物挡枪的路上…… 出于对怪物们的蔑视,躅麝还是没有动,但因为对面本来就有两名伪仙,再加上成为怪物之后实力的突飞猛进,赵三平等几个通天境的老骨头不得不全力以赴,可令人头疼的是,寻常兵器根本难伤这些怪物分毫,只有仙金圣器才能对其造成实质性的创伤,像星流云他们在降兵冢里得来的兵器,也才仅仅够格而已,即使有独孤家的两位长老在此,如此仙金圣器也没有多少,所以大多数修士对上怪物时实力虽然胜过对方几分,但也是僵持不下。 身为独孤家的长老,孤独佃当然不会是废柴一个,刚才那仅是小试牛刀,他身上的玄器,肯定不比之前追杀萧聪的那些老杂碎少,无定飞钗、火焰轮刃、仿品锁仙六链、黎光造化境再次出现,除了这些“老物件”,独孤佃竟还请出了两把降魔杵! 当然,这么多牛逼哄哄的玄器,绝非独孤佃一人能够操控,毕竟他是一名炼器师,能操控那一件玄器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其他玄器都在独孤家带来的强者手里。 不出意外,幽女的商荼剑再次大显神威,如此便同时得到了两方势力的特别关照,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土里钻的,好几头怪物对这个翩翩弱女子紧咬不放,玄真东界这边的生灵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两名没有趁手兵器的离阳境至强和四名揽月境强者围在幽女身旁,帮她化解一次次危机,如此一来,幽女便能专心于寻找破绽重伤怪物,他们优势互补强强联手,已经隐隐开始占得上风。 某一刻,黎光造化境反射的一道光束正好命中一头怪物的眼睛,那怪物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一摊脓水,这一幕被独孤苒看得真切,于是老家伙兴奋地大叫起来, “眼睛,他们的弱点是眼睛!” 其他人闻言猛然警醒,纷纷在心里懊恼早该想到这回事,于是全都调整目标,逮着机会针对起怪物们的眼睛来,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怪物们开始有所顾忌,大家的压力比之前小多了。 第七百八十七章 轻烟 一缕轻烟在如火如荼的战场中飘荡,几乎没有人察觉到它的存在,而它,却对这一个个大好机会置之不理,像幽灵一般,蜿蜒徘徊,也不知是何目的。 萧聪还在不紧不慢地布置法阵,魔族怪物的进攻虽然激烈,但大家终究还是把他需要的这一亩三分地儿争取了下来,而就在这一刻,年轻人突然暴起,并在电光火石之间取出了诛仙剑紧紧握在手里,接连几个闪身,动作眼花缭乱。 双脚回到地面,年轻人面带嘲讽, “就这两下子还好意思搞偷袭,真当小爷摘星境后期的修为是摆设吗!” 对方不作回应,继续飘散而来,速度说不上快也说不上慢,只是那状态看上去太过诡异,尤其是节奏,时而紧,时而松,时而凝,时而散,时而起,时而停,明明是来袭杀萧聪的,却半点凌厉之感都看不出来。 这头怪物的特别,已经到了几乎变态的地步,如果不是因为有萧聪这几句冷嘲热讽,连赵三平等都没能察觉到它的存在。 作为神识极端强悍的萧家人,萧聪幸免于难,他从这头轻烟似的怪物身上嗅到了淡淡的危险,便觉得磨刀不误砍柴工,应该先将其击杀才对,之所以自己动手,一来是因为其他人分身乏术,二来则是因为像他这般高超的神识感应,除了他和皇甫翾还有躅麝,在场的恐怕找不出第四个来,而躅麝身为准仙,对付这头怪物实在是有损身价,而他又舍不得让心上人在这节骨眼上以身犯险,就只能自己来了,正好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难缠的对手,今个儿就当是疏松疏松筋骨。 将天道真力注入到诛仙剑里,诛仙剑再次乌光大放,仔细看,那纯粹的黑似乎又幽邃了些,原因大抵是他在三尊道场里修成了“乱道侵源诵”,天道功力涨了不少。 一向不喜被动的年轻人主动出击,灵隐步配合摘星翼,一个闪掠便来到轻烟正中,如果这怪物有思想,那么此时的他应该十分高兴--正愁着怎么套路你,你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于是,轻烟刹那收拢,将萧聪的身影吞没,而年轻人对此早有准备,他以一记破天独龙钻冲天而起突出重围,那烟团被他破开一个洞,从中弥漫出滚滚黑烟,这是被灌注了天道真力的诛仙剑灼烧所致。 萧聪站在远处,微笑着看轻烟怪物的表现,他觉得,这记破天独龙钻虽然不能将其彻底击溃,但重创应该不成问题,毕竟灌注了天道真力的诛仙剑可是一切邪祟的克星呐! 黑烟渐渐消失,轻烟再次飘散开来,看上去跟之前没什么不同,这一次年轻人显然有些轻敌,心里面也难免产生了淡淡的失落,还有凝重的小心。 “这股烟雾跟其他怪物明显不是一个路子的,其他怪物都有眼睛,它没有,而且,一般的手段似乎真奈何不了它,这么一大片烟雾,很难全部销蚀,就算留下一点,这家伙都有死灰复燃的可能,杌豸老贼应该就快到了,得速战速决,不能节外生枝……看来,只能用刚修成的‘乱道侵源诵’了。” 关于“乱道侵源诵”,萧聪还不够熟练,想要顺利施展,怕是得需要一段全身心的沉浸才行,可现在不同于三尊道场的试炼之地,他要是有丝毫分神,就被对方抓住机会抹杀了。 这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 萧聪虽然行事胆大,却一向是个轻易不肯对赌的主儿,他的行事风格,介于星流云和欧阳寻之间,必须得有充足的准备,才会铤而走险,就像现在迟迟不敢放手一搏。 他一边跟轻烟周旋,一边冥思苦想, “只要有件法宝能暂时保护我就行,法阵……不太行,会影响我捕捉道韵的效果,而且小的法阵估计挡不住这家伙,大的法阵用在这家伙身上又有点浪费……对了,欧阳寻的龟壳子应该可以!” 萧聪立马冲欧阳寻喊道: “大才子,龟壳借来一用!” 此时的欧阳寻正在跟赢拓并肩作战,对付一名未被魔化的魔族爪牙,听见萧聪喊他,便毫不迟疑地随手一甩,那龟壳便被甩了出来,并迎风见长,落在萧聪脚边,正好棺材大小。 这一副龟壳并不是萧聪精心给黎牧改进的那一副,而是欧阳寻自大荒回来后从归师父那儿要来的,秉持稳健风格的龟府少节主向来笃信有备无患的真理,即使这龟壳材料难得,祭炼手法极端复杂,却还是催促着自家师父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给他又准备了一副,没办法,谁让这小祖宗是老古董选中的人哩,恐怕在归师父心里,自己这条老命都不如欧阳寻身上的某个零件珍贵,更何况是一副龟壳呢! 以一记“破天戮阳斩”为自己争取些时间,萧聪便钻进了龟壳子里。 轻烟迅速将龟壳包围,尝试几次钻不进去,它虽然也能销蚀法宝,但这项能力却奈何不了坚硬的龟壳,于是它便动起了歪心思,打算直接将龟壳挪走。 可欧阳寻也不是吃素的,这个聪明人虽然还不知道萧聪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能猜到萧聪不能离开这处战场,否则,以其摘星境后期的修为,根本没必要躲到龟壳里去,于是他念起咒语,那龟壳便在战场中像疯狗般乱窜起来。 龟壳不停移动,自然对萧聪捕捉轻烟道迹有一定影响,这让他不得不多花一点时间,他平躺在龟壳里,戒备了近半柱香的功夫,确定自己足够安全后,才闭上眼睛,一双修长玉手极有韵律地在半空抚动起来。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年轻人觉得应该不是很长,因为在他看来,即使轻烟的道来自于魔族,但它的道迹并没那么复杂,万道归宗殊途同归,《天道宝典》毕竟是他师父天道翁一辈子的心血结晶,就算魔道两字听上去很深奥很遥远,可如他师父那般通天人物,什么光怪陆离没见识过,能够顺利捕捉魔道道迹,也在情理之中。 他双手掐诀放在唇边,开始诵念出一个个晦涩难懂的音节,并越来越快,越来越流畅,声音也跟着越来越大,起初听起来,不过寻常,但慢慢地,便如加持了别样神力般愈发宏大,震慑人心,即使龟壳有阻挡音波攻击的效用,那诵念之声却还是传了出来,落入众多生灵的耳中,并深入他们的内心。 怪物们全都乱了套,他们痛苦地挣扎,甚至开始自相残杀,这可当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萧聪本来只想对付轻烟,没成想这所有的怪物秉承的道竟然是一样的,他不知道,这些怪物之所以成为现在这幅样子,不只是因为那黑色藤蔓,更重要的是,他们之前就修炼了魔族教授的魔功。 怪物大乱,玄真东界的众生灵见之大喜,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于是一鼓作气,更加玩命地杀将起来,几乎所有人都使出了看家的本事,一时间,整个战场沸反盈天炫彩纷呈,一头头魔族怪物或击落或倒下,却都留着全尸,这些家伙,肉身实在是太强了。 第八百八十八章 再见杌豸 在两方全力厮杀之时,萧聪从龟壳里出来,环视一眼战场,微微一笑后,继续气定神闲地布置法阵,这群怪物毕竟是修习魔功后由玄真生灵魔化而来,其承载的魔道并不稳定,仅仅是萧聪在龟壳里诵念的那一段‘乱道侵源诵’,就足以动摇他们的根基。 战斗落幕之时,日薄西山,萧聪的法阵还没有完成,但杌豸却如约而至。 危险的气息强烈刺激着众人的神经,这并不需要多么高的神识感应,老贼根本就没有要隐藏行踪的意思,那滔天的戾气,更像是一种恐吓。 躅麝终于动了,他带着满身的烈焰冲天而起,伴随一声厉啸,张口吐出一道火柱,将杌豸的攻击化解,那是一道绿光,几个月前,萧聪就是被它“杀死”的。 这明显又是老贼有意为之,一名身经百战的齐天境准仙,当然知道上一次萧聪能活下来纯属侥幸,他这是在提醒萧聪,这一次自己不会再放过他,同时也是一记心理战术,意图给萧聪的内心蒙一层阴影,制造点压力。 萧聪表面不为所动,继续埋头布阵,若说对此无动于衷,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上一次老贼是真的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小命,要不是有龙玉保护,他早就嗝屁了! 经过那么多事情之后,他由衷感到师父确实是个深不可测的存在,老人家当年说的很多话,如今都一一得到了应验,他清楚记得,离开天道轩时,师父曾郑重告诫自己,龙玉对他定有大用,当年只觉得这是师父为了将龙玉硬塞给他说的托词,现在想来,师父此言必有所指,而以齐天境准仙的实力,虽然不至于将龙玉完全毁掉,但或多或少的损伤却不是不可能,他得小心保管好这玩意儿才对,免得以后用得上的时候追悔莫及。 况且,龙玉向来不可揣摩,鬼知道它上一次显灵之后,这一次会不会再显灵--就算再次显灵,终究还是会浪费他大量的时间,这一次杌豸准备充足,必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怎么说,他肯定没上次那般幸运了。 赵三平和曹半楼等几个通天境伪仙紧随躅麝而去,在远空与杌豸以及他的几个蛇侯展开激战,此等争斗,连离阳境至强都得躲得远远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恢复休养,杌豸和他的蛇族大军实力都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就比如九首封天舍这一项天赋绝技,几个月前老贼还需要近一个时辰才能将其完全撑开,而现在,他不但能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将九首封天舍的威能发挥到极致,甚至还可以带着球一样的它自由移动,随意变换形态,出其不意间将对手包络其中。 那几条蛇侯亦是功力大涨,倘若不是有曹半楼他们三个在,就算是躅麝,恐怕也只有任蛇宰割的份儿,不过,因为九首封天舍太过恐怖,战线拉得太长,他们照样还是难逃一败。 现在,就看萧聪能不能出奇制胜了! 曹半楼他们一离开,独孤苒便盘腿坐在了地上,借用十几名离阳境至强的力量,将九锁如意坠的威能发挥到最大,彻底封锁了这片空间。 始终保持着戒心的星流云和宇文丰都同时掠向独孤苒,却被其他几名揽月境强者拦下,尹诺的动作更快,使出全身的力气,抬手就是一记凌厉无匹的集字诀,却竟然被锻翼狂雕族的波迁用身体挡了下来,所有人的动作都变慢了很多,攻击的威力也是断崖式下跌,所以波迁才以肉体接下尹诺的“集字诀”。 两方齐动,眼见就要内讧,独孤佃赶紧跳出来解释, “都别动,误会,误会!”他神色焦急,看着不像作假。 萧聪亦是出言制止, “都别冲动。” 星流云急了, “小聪,我们都快成瓮中之鳖了,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星王爷千万不要误会,家兄真的没有加害诸位的意思,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保护萧族长顺利布阵呐!” “放屁,有这等手段,刚才怎么不使出来!”星流云不依不饶咄咄逼人。 就在这时,又是一道绿光射来,但在离众人头顶约莫百丈高的时候,突然一滞,而后速度变得很慢很慢,光束也越来越小,在离独孤苒不到一丈时,才完全消失。 独孤佃抬头看着,愁眉苦脸,直到光束完全消失,才重重松了口气,但脸上的忧虑却没消失半点,他回答说, “星王爷,这才是九锁如意坠真正的奥义所在,它能削弱封锁空间内的一切波动,但方才的情况您也知道,怪物们皮糙肉厚,防御力不被压制,而我们却需要凌厉的杀伐手段,实在是不能像现在这样催动九锁如意坠。 就算咱们两家隔着血海深仇,但还是请您相信老夫这一次,在大是大非跟前,独孤家的老骨头们还是拎的清的。” 星流云将目光转向萧聪,没成想后者压根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手里的活儿从来就没停下过,他努努嘴,欲言又止,与其说是相信了萧聪或独孤佃,不如说是相信了他自己,精明干练的狗头少帅,自然有一定的分辨能力,独孤佃说的不无道理,独孤家有诸多玄器护持,在这种环境中,确实有巨大的优势,而事实也证明,这封锁的空间的确在保护着他们,最重要的是,看独孤苒那面如金纸摇摇欲坠的模样,怕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一个时辰匆匆流过,萧聪终于停手,而后向众人唤道: “凡是进过三尊道场的人,都过来。” 众人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照做,他们迅速在萧聪身边围成一个圈,并听候调遣,年轻人不紧不慢地将所有人分配完毕,最后自己也找了个位置盘腿坐下,他一闭上眼睛,其他人竟也不由自主地陷入到一种空寂状态,仿佛是遨游在浩瀚宇宙,无拘无束,又没着没落的。 “一,二,三,四……” 独孤佃轻声数数,以作镇定,这倒计时,好像是对他兄长最后的审判,独孤苒已经挡下了十数次来自于杌豸的攻击,可谓功不可没,这一战若是没有他的帮忙,萧聪他们肯定要多出不少麻烦。 “十三……” 法阵中的生灵们倏然睁眼,一双双眸子看上去清亮异常,他们跟随萧聪,一起离开法阵,却在法阵中留下一个个栩栩如生的投影,那是他们盘膝而坐时的模样。 萧聪开口道: “前辈,可以了,将九锁如意坠收起来吧。” 独孤苒没答话,但众人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周围环境的变化,少倾,老人家睁开浑浊的双眼,其内布满血丝,显出无比的疲惫。 萧聪左手一翻,取出一枚白色丹药,隔空缓缓送到独孤苒跟前,后者站起身来,先是冲年轻人拱手致礼,道了句“多谢萧族长”,然后自然而然地拿起丹药送进嘴里,姜采君亲手炼制的四品丹药,让独孤苒的气色看上去一下子好了不少。 萧聪微笑点头, “应该的。” 顿了顿,接着道: “此地不宜久留,我等还是赶紧离开吧。” 众人无有它言,虽然都猜不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们却知道,好戏就要登场了。 第七百八十九章 老贼被缚 萧聪一群人全速撤离,一口气冲到千里之外。 对于这群目力惊人地修者来说是,从这个地方看戏,距离刚刚好。 一行人停步回望,片刻不到,便见一巨大的金色身影自布置法阵的地方冲天而起,再仔细看,那分明是湘怡本体的样子--一头以螳臂作翅的虚空古兽,与上一次不同,这头虚空古兽划开九首封天舍后并没有立即消失,而是与躅麝合二为一,炎鳞鹰的本体被包裹在虚空古兽的法相内,只有翅膀是重合的,所以此时躅麝的形象看上去十分怪异。 九首封天舍迅速愈合,而杌豸身上也没像上次那样迸发出妖冶的银色火焰,他得意地笑起来, “知己知彼方则百战不殆,老夫既然已经领教过萧家小杂种的手段,当然得留一手,上一次准备不周,被尔等侥幸钻了空子,这一次,可没那么容易了!” 老贼从魔族那里得到的好处,大抵是一部能够让肉体迅速恢复的功法,亦或是其肉体经历了魔族的特殊淬炼,所以九首封天舍的反噬难以对其造成很大的影响,但是,老贼身上承载的本源法则肯定没变,这一点,同样身为齐天境准仙的躅麝门儿清,于是反唇相讥: “万变不离其宗,狗改不了吃屎,你再怎么准备,还是改变不了被虚空古兽克制的事实,再说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有准备,难道我们就没有准备吗?不怕告诉你,要走的话我们早就走了,之所以还在这儿,就是等你来送死! 受死吧,老贼!” 话音未落,身影已如赤色流光般向杌豸激射而去,两位准仙硬拼一记,空间都要被撕裂了,竟不分伯仲,看来那加持在躅麝身上的法相果然有奇效,若是搁往常,以躅麝齐天境初期的实力,根本没法与修为在齐天境中期的杌豸硬拼。 见此情景,杌豸怒不可遏,咬牙切齿道: “天杀的小杂种,老夫这次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而就在这时,又一道虚空古兽法相自法阵冲天而起,破开九首封天舍后与赵三平合二为一。 老道士表情错愕,打量周身,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而后面露狂喜之色, “想不到老夫竟也有这般特殊待遇,哈哈,萧族长果然是天纵奇才!” 正说着,面色骤然变冷, “老贼,今日你插翅难逃,老夫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报当日失职之辱!” 说完,早已经热血冲脑的老道士就这样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一副不成功便成仁的样子。 即使有虚空古兽的法相加持,赵三平依旧远远不是杌豸的对手,这一点,躅麝心知肚明,于是来不及调整状态,赶紧从侧翼向杌豸杀去。 三者在半空中相遇,无数火球迸射八方,仅仅一个回合便刹那分开,两名齐天境准仙的状态看上去还好,但老道士却如断线风筝般,在滑行一段距离后,画着弧线往地面栽去,就在人快要着地的时候,浑身突然爆发出赤色神光,一朵莲花迅速升起,站在莲蓬中央的,正是老道士。 “哈哈,畅快!” 赵三平仰天大笑,既有气吞山河的豪迈,又有向死而生的悲壮,躅麝眼神略带无奈,他很想提醒一句“莫要冲动”,但如此境地确实不太适合,于是只能关切问道: “赵塔主,你还好吧。” 似是听出了躅麝话里的责备,老道士的癫狂之气一下子消减不少,声音随之重现沉稳, “老夫没事,劳道友挂牵了。” 无声无息地,又是一道虚空古兽法相自法阵冲天而起,划开九首封天舍后与曹半楼融为一体。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曹半楼十分错愕,或许他认为自己不该有此殊荣,毕竟萧聪跟躅麝还有赵三平都是老交情了,而跟他却还仅是第一次见面。 这下,杌豸终于有些慌了,躅麝加持虚空古兽法相之后已经可以跟他硬刚一记,赵三平加持虚空古兽法相之后,与躅麝联手就能跟他斗上一斗,此时再加上加持虚空古兽法相的曹半楼,差不多能跟他打个平手,但他知道,那座大阵中肯定还会有虚空古兽法相出来,并加持在剩下的几名通天境伪仙身上,那他这次可就真的栽了! 他绝不允许此事发生,所以,当下最重要的是先毁掉那座法阵! 又是一阵炫彩非常,老贼以一套虚招儿,巧妙绕出了对手的包围圈,而后于瞬间出现在法阵上方! 千里之外看戏的生灵们正看得津津有味,躅麝他们三个加持虚空古兽法相之后,其战力竟然隐隐险胜杌豸半筹,这剧烈的兴奋让人难以自拔,所以当看见杌豸以那不可置信的速度出现在法阵上方时,皆是不由得心头一紧,论速度,老贼比躅麝他们实在是快太多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星流云眉头紧皱,“上一次可没这么快!” 欧阳寻稍加思索,道: “应该是靠九首封天舍吧,刚才九首封天舍的边缘,就是老贼出现的位置,看来,在魔族的帮助下,老贼是真的彻底恢复了。” 说着,声音中竟透出沉重的担忧来。 萧聪却莞尔一笑, “速度快又能怎样?他能逃出我的法阵?” 星流云撇嘴, “听你这话说的,还速度快又能怎样?速度快能杀你!嗳,不对啊,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依照老贼的行事风格,他不应该优先来杀你吗?” 皇甫翾嗤笑起来, “这还用问,当然是因为独孤家的九锁如意坠了,星流云,你这脑袋怎么时灵时不灵的!” 星流云翻翻白眼, “我哪儿知道那玩意儿还有这功效……” …… 杌豸停在法阵上空,略微犹豫后终究还是冲了下去,那十八只三角形的眼睛里透着冷冽的凶光,还隐隐添了几分决然,老谋深算的他当然知道法阵中的法相很有可能全是诱饵,可他没得选,只能拼一把。 下落近百丈,老贼十八个蛇头上出现如出一辙的惊恐,他赶紧掉头,却为时已晚,一条条跟他身子一般粗细的秩序锁链凭空而现缠绕在他身上,他挣脱不得,一边挣扎一边被锁链往法阵里拖拽,最后被锁在地上,几乎没法动弹。 因为法则受扰平衡偏移,杌豸的实力大打折扣,躅麝、赵三平和曹半楼相继降落到法阵中,彼此交换了个眼神,便分坐在三个方向,闭眼掐诀,想要炼化老贼。 修为一旦达到通天境,便已经是难以抹杀的存在,杌豸作为齐天境中期的准仙,一般手段根本不可能让其形神俱散,除非有传说中的仙之圣器,否则,在魔族的帮助下,老贼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对于现在的赵三平他们来说,只有炼化,才能伤到老贼的本源,虽然也不一定能让其灰飞烟灭,但总归可以让其修为跌一个大台阶,正好赵三平还保留着当日为帮琅琊神矿元卫祛毒的雷火可以派上用场,对此,他们信心十足。 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老贼的防御几乎无懈可击,即使是雷火,也难以入侵分毫,杌豸觉知,狂笑连连, “哈哈,就尔等几个蠢货还想伤吾宝体,做它娘的春秋大梦去吧,这法阵根本困不住吾,待吾脱困,一定要将尔等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哈哈……” 围坐在老贼周围的三位高能者不为所动,一个个眉头紧锁,将体内所剩不多的力量完全催发起来。 众人不禁为之倒吸一口凉气,本来以为可以加持在生灵身上的虚空古兽法相就是法阵的精髓所在,却没想到那仅仅是个为了让杌豸入阵的引子,这个才二十多岁的驭阵师,竟然已经能够布置出封困齐天境准仙的法阵,纵观整个萧家历史,恐怕也仅此一例!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座法阵之所以有如此奇效,完全是因为出于量身定做,若是换做其他准仙,可就半点作用都没有了。 萧聪亦是感到一阵由衷的欢愉,不禁怪笑一声, “嘿,成了!” 众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星流云底气中足地问道: “小聪,接下来咱怎么办?” 萧聪嘴角微扬,他知道大家在想什么,但他也知道,法阵并不能将杌豸封困很长时间,它确实能够动摇杌豸法则的平衡,但在动摇这个平衡之后,杌豸身上还会出现新的平衡--以年轻人现在的阵法造诣,想让杌豸的法则直接崩溃,那是不可能的,到时候,这座法阵便困不住杌豸了。 但他也不想坏了大家的信心,于是佯装斟酌,托辞道: “唉,杌豸好歹是个准仙,魔族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吧,说不定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但就这么走,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嗯……姑且杀他们一马,最多半个时辰,不管怎样,到时候必须撤!” 星流云满脸邪笑, “嘿嘿,半个时辰,足够了,兄弟们,跟我来!” 杌豸被缚,他的蛇族大军却没有作鸟兽散,而是发了疯似的搞起营救来,萧聪见此情景,眼神阴翳,冷笑连连,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一群背叛故土的腌臜之辈,竟还有这么一副难得的“忠肝义胆”,同是心里面不由得生出几分悲戚, “唉,要是他们效忠的是玄真界,那该多好啊,呵,玄真界又有多少像他们一样的生灵呢?他仙人的!” 说着,生无可恋地摇头一叹,而后目光骤然变冷,他顺手取出诛仙剑握在手里,并展开摘星翼,全速往法阵那边赶去。 第七百九十章 血色冲天 圆月高悬,星海璀璨。 以星流云为首的百众生灵从千里之外杀将而来,与蛇族大军激烈碰撞,战事虽然胶着,但玄真界这边明显稳占上风。 萧聪来到法阵之中,成为那十八只阴冷目光的焦点,年轻人面色平静,与老贼针锋相对,毫不避让,少倾,一声轻笑,启齿道: “三位前辈暂且往后稍稍,让晚辈试试。” 躅麝、赵三平和曹半楼同时收功,而后退到一旁。 杌豸冷笑, “小娃娃很有气魄,老夫倒要看看,你有何等手段!” 诛仙剑爆发出强烈的乌光,萧聪右手持剑,左手轻轻抚摸剑锋,显出一脸陶醉之色,问道: “老贼,你可知这把剑的来历?” 杌豸眼神轻蔑, “老夫虽见识短浅,但天道翁的诛仙剑,吾还是认得的,吾知道你是天道翁的唯一传人,可就算是诛仙剑又能怎样,在吾看来,以你的道行,发挥不出这把剑万分之一的威力。” “哦,是吗?”萧聪放下手,眼神略带玩味儿,“行不行,试试才知道。” 说完,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杌豸身旁,年轻人双手握剑,摆开架势,一声大喝怒劈而下,诛仙剑抵在蛇身上,只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它只是让蛇皮在剑锋处发生了几寸凹陷,并没有如愿地切进去。 杌豸的嘲讽意料之中地响起, “小娃娃,你就这点本事吗?还不够给老夫挠痒痒,还是回家玩泥巴去吧。” 萧聪不甘心,鼓着腮帮子还在使劲,僵持了约莫一泡尿的功夫,一无所获,这时间虽短,却抽空了他所有的力量,他只好收功,缓缓卸力,而后将诛仙剑从蛇身上移开。 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年轻人脸上看不见半分着急,他好整以暇,将诛仙剑插在地上,轻轻甩着发麻的双手,转头对三位高能者说道: “几位前辈,助晚辈一臂之力呗。” 赵三平他们三个同时拱手, “谨遵萧族长调遣。” 看着杌豸那轻蔑的模样,萧聪又笑了, “你的情报若是足够全面,就应该知道,本族长在地境中期的时候,就曾借用过神兽天笃的力量,那时候的他,也是通天境。” 此言一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于杌豸脸上一闪而逝,虽然在魔族的帮助下,他的这身蛇皮已经堪比仙金至宝,摘星境后期的天道翁手持诛仙剑伤不了他,但通天境的天道翁可就不一定了,而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小娃娃,明显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成长历程比当年的天道翁还妖孽,这一剑,他还真没足够的把握接下来。 可惜,现在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他终究还是没再嘴硬,而是闭上眼睛,默默地将全身的力量全部运转到那身蛇皮上。 躅麝站在萧聪身后,赵三平和曹半楼站在萧聪左右,他们都面朝萧聪,闭眼掐诀,不多时,年轻人脚下便出现了一片孤舟似的柳叶。 柳叶晶莹剔透,鲜翠欲滴,随着年轻人缓缓将剑举过头顶,它跟着消失不见,诛仙剑的乌光愈加炽盛,就在那一刻,好像是冲破了桎梏般,乌光转为血色直冲霄汉,形成一幅骇人奇景--长虹贯月! “给我--破!” 萧聪一声暴呵,诛仙剑顺势而下,血色立倒,延伸千里。 如上次一般,剑刃抵在蛇皮上,几乎没有声音,但杌豸的神色却不像之前那样轻松,它牙关紧咬,片刻不到,终于还是叫出声来。 “嘶-哈!嘶-哈!” 老贼吃痛,张着血盆大口,信子进进出出,他开始更加剧烈地挣扎,奈何还是挣脱不得,这痛苦无以复加,甚至让他来不及詈骂。 在杌豸难以忍受的时候,诛仙剑就已经破开了它的防御,开始往蛇皮里切,虽然这时候还不够明显,但持剑人却有所感觉,萧聪心头一喜,便更加疯狂地借用三位高能者的力量,鲸吞牛饮,像恐怖的漩涡,意欲将周围的所有力量全吸收了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剑刃持续深入,虽然慢的要死,但仔细看,血光之侧,已经可以看见丝丝血迹,老贼的鲜血并不是寻常生灵那样的殷红,那里面掺了几分青色,所以看上去显得有些暗淡。 少倾,血色消失,诛仙剑重归常态,萧聪和三位高能者同时力竭,并被从杌豸身上传回来的力道弹飞而去。 足足休息了一炷香的功夫,萧聪才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而躅麝他们三个早已盘膝而坐运功调息,年轻人一声苦笑, “呵,魔族为了这条老贼,还真是肯下血本呢,这样都切不开他的蛇皮,得是花了多少天材地宝啊,唉,看来这一次又得便宜他了。” 觉知萧聪这边的动静,躅麝睁开眼睛,关切道: “萧族长,你怎么样?” 萧聪声音轻松, “晚辈没事儿,前辈还好吧。” “老夫等并无大碍,劳萧族长挂心了。” “那还能继续炼化老贼吗?”萧聪声音里满是希冀。 “这个……”躅麝面露为难之色,“我等尽力而为吧。” 萧聪笑容依旧, “前辈,依晚辈看来,要不这次就算了吧,老贼被缚,又被我们破开了护身至宝,魔族肯定已经有所察觉,他们在老贼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是不会允许其轻易折损的,而我们现在能打的已经不剩多少,倘若再遭遇魔族围剿,怕是要元气大伤,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萧族长放心,老夫不是那不识大体的肤浅之辈,更不是自私自利的小人,这一次全听您的,您说什么时候撤,就什么时候撤!”躅麝回答相当干脆。 “好!我之前跟老大约定了半个时辰,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等老大他们把蛇族大军杀的差不多了,我们就走。” 萧聪话音刚落,耳畔便响起杌豸虚弱却满是怨毒的声音, “小杂种,再次相见,老夫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萧聪不以为意,反唇相讥, “这您说了可不算哦,您看,上一次您差点搞死我,今天却差点被我搞死,按照这个规律推演下去,下次遇见,您就该折在我手里了,您说对吧。” 杌豸自然是无言以对,他重重一哼,之后便不再出声儿了。 第七百九十一章 十羿弓 半个时辰的约期已到,星流云那边虽然还未完全了结,但也不得不开始撤退,狗头少帅军纪严明以身作则,向来不是恋战之人。 好不容易缚了一回杌豸,萧聪可不能这么白白便宜了这老贼,所以临走之前,他还送了对方一点小礼物--把在三尊道场剩下的那点蛊毒全撒在了被诛仙剑破开的创口上。 萧聪一众人等且战且退,在绝对的优势之下,蛇族大军剩下的虾兵蟹将根本不可能留下他们,可无奈这些家伙竟然跟疯狗一样死咬不放,也不知道魔族到底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终于,答案揭晓,萧聪“算”的很准,半个时辰多一点的时候,魔族援军到了。 此番变故,连躅麝都被吓了一跳,有不少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萧聪,这也太准了,简直跟排练好的一样! 萧聪亦是心乱如麻,急得破口大骂, “他仙人的,没完没了了!” 众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几个意思,他不是早就料到魔族会来支援吗?怎么还这么大反应! 萧聪这边话音刚落,远处的法阵里就传出了杌豸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 “哈哈,小杂种,看来你等不到下一次了,今天,就安心地留在这儿吧,放心,老夫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众人已经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却突然感受到另一股恐怖气息,欧阳寻迅速道出端倪, “我们的援军也来了!不,他们应该早就已经到了!” 其他人都是满怀希望,但萧聪却依旧愁眉紧锁,他心里面有点不爽,感觉自己又被人利用了, “是趁乱离开,还是留下来继续作战呢?他仙人的,这阵仗,哪是一般人能沾边儿的,恐怕得让小爷损失惨重啊!而且躅麝他们三个精元损耗严重,再硬撑下去的话,就该出问题了…… 可若是一走了之,那些狗娘养的还不得用唾沫星子淹死我啊! 靠,不对,他们败坏我的名声,那是一天两天了吗?我怎么也开始在乎这个!面子算什么,保留住身边这些人才最重要,最近这思想有点滑坡啊……” 年轻人心里打定主意,继续撤! 但三番五次的失利,魔族怎么如此轻易地放过他! 一只足够覆盖方圆百里的青色兽爪极速往萧聪这边抓来,从这汹汹气势上来看,对方肯定也是一名齐天境准仙,同一修为,甚至同一境界的修者之间,实际也是有差距的,就比如萧聪,摘星境后期的修为,却能跟渡河境后期甚至是揽月境初期的一般修者硬刚,而对面那位准仙也是这样,躅麝跟人家比起来,就算全盛状态,恐怕也不够看。 萧聪暗道不妙,凭他的本事,自己逃走确实不难,可若想带上星流云他们,简直是是痴心妄想。 年轻人还来不及思考,一道火箭冲进眼帘,将那青色巨掌直接洞穿,洞穿青色巨掌后的火箭并未消散,而是继续往前,途中转了个弯儿,最后没于不知名处,紧接着便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悲愤而痛苦,想来应是那施展青色巨掌绝技的齐天境准仙遭受了一记重创。 众人见之,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一招之内,高下立判,这也太干脆了吧,对面好歹是一名准仙,怎么着也该拉扯上几个回合才对嘛。 除非,那名破开青色巨掌的准仙,手里拿的是真正的至尊仙器! 几个有心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移向早已经呆若木鸡的孤独苒,后者似乎有所察觉,浑浊的目光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开口道: “应该是传说中的十羿弓……这威力,绝对是货真价实的仙器,没错,就是十羿弓!” 欧阳寻眸子一皱, “十羿弓,不是被掌握在东日教手里的吗?难不成,是他们的教主洛唐亲自来了?不可能啊,洛唐在三百年前就闭关了呀……” 赵三平双眼微眯,意味深长道: “看来,东日教又多了一名准仙,这是要复兴的势头啊……” 听到“复兴”两字,萧聪心头一动,思绪纷繁,却极有条理,自从萧家覆灭之后,东日教倒是从来没找过他的麻烦,甚至一点交集都没有,以至于他都快忽略了,玄真界还匍匐着这样一头源远流长的古老势力。 在七大教中,东日教和西木教算是两个比较极端的存在,一个是“名家宿老”,日薄西山却大而不倒,实力明显低于七大教的平均水平,但奈何底蕴深厚,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还一直发展得下去;另一个作为“后起之秀”,朝气蓬勃锐不可当,实力远远高于七大教的平均水平,但奈何良莠不齐,这么多年过去,也不怎么被玄真界所接受。 东日教的历史,至少可以追溯到太古时代,这个传承崇拜太阳,并把太阳作为图腾,虽然现在已经不怎么样,但好歹之前出过两位仙人--玄真界出过仙人的势力不在少数,可出现两位仙人的,就屈指可数了,其中第二位名叫石达迁,未去仙都不慎陨落在了玄真界,便留下了这赫赫有名的绝世杀器十羿弓,而这十羿弓,其实还有另一个名字--弑阳神弓。 光听名字就知道,这把弓的前主人石达迁思想出了大问题,听说未达灭天境之前,他也像其他东日教门徒一样,是太阳的狂热崇拜者,但自从步入灭天境之后,便性情大变,虽然从未发表过有关于摒弃信仰的任何言论,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想法--不声不响地祭炼了这把旷世奇弓,并把那支昙花一现的箭矢射向太阳。 那一日,天地巨颤。 据古籍记载--银矢入日,日无光,阴阳失衡,鬼怪横行无忌,亡者不知其数。 九仙操黄,以渡长阳,三昼三夜,得复圣光…… 此为石达迁的巅峰之战,也是他的最后一站,自那之后,他的状况江河日下,没几年就坐化了,而十羿弓,却被东日教保留了下来。 东日教得以保留十羿弓,这在当年也是个颇有议论性的话题,有人说那把弓根本就那么大的威力,石达迁之所以差点射灭太阳,主要还是靠那支箭矢;也有人说是因为石达迁在冲关灭天境时发现了东日教传承里的惊世秘密,而东日教其他门徒半信半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本着有备无患的选择,便跟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做了不可言说的交易,所以才留下了这张弓;还有人说,东日教手里的这张弓是假的,真的早就被仙人给毁了……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但萧聪却觉得,第二种说法听上去还算靠谱些,毕竟从那之后,东日教再也没出现过仙人,且很快就没落了,而且,即使他们那儿之前出现过仙人,好像他们也从来没有受到过仙人的庇佑,若说他们没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欧阳寻他们的对话从未中断过。 星流云右手轻轻抚摸着下巴,道: “之前听皇三说,东日教归顺到皇家麾下了对吧。” 三皇子额头满是黑线, “星流云,本殿下还在这儿呢,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星流云不耐烦地摆摆手, “这不是重点,情况紧急,赶紧给个准话,有利于开展接下来的行动!” 欧阳寻摇摇头, “他们应该不是皇家请来的,要不然,早就该出来支援我们了。” 皇甫翾随声附和, “没错,叫阵的一般都是小角色,所以说在两方队伍里,还有更厉害的主儿,皇家可使唤不动那般存在。” “那接下来怎么办?” 星流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目光停在萧聪身上。 萧聪还在出神儿,被皇甫翾倒了一下, “嗯?” “问你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看来公主殿下对此有点无奈--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三想四! 萧聪摸摸鼻子,问独孤苒, “前辈意下如何?” 孤独苒这只老狐狸,当然知道萧聪打的什么算盘,小滑头是怕独孤家拿这事儿戳他的脊梁骨,这不在拉自己下水哩,不过他也不想再以身涉险,便顺水推舟遂了萧聪的意,因回道: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依老夫看,我等还是离远点比较好,无谓牺牲也就罢了,要是添了不必要的麻烦,那就罪过了,毕竟这本就不是我等能参与的。” “前辈所言甚是,”萧聪笑得灿烂,转头问曹半楼,“前辈,不知我等可否去三尊教避避风头?” 曹半楼受宠若惊, “萧族长若是不嫌弃,三尊教自然是百般乐意。” “那好,就去三尊教吧。” 第七百九十二章 严岳狄 一行人借助独孤家的玄器“乾坤帆”来到三尊教,萧聪与三尊教的其他掌事者略作寒暄--无非就是萧族长重生归来可喜可贺那一套,便赶紧使出浑身解数帮三尊教加强起护教大阵来。 这座建造于上个纪元的法阵,也是萧家人的手笔,一般玄真界能排得上号的古教圣庭,只要跟萧家人没有宿仇,名声也还过得去,其最外围的防御法阵都是找萧家人布置,一来,萧家人办事向来是有口皆碑的稳妥,二来,到了他们这般境界,对法阵的防御力有着极高的要求,就算是萧家人,也得是长老辈儿的高手才能达到,更遑论那些半路出家的“野和尚”了。 在萧聪努力加强法阵的时候,曹半楼便已经安排门徒在广场上布置下美酒佳肴,等萧聪这边忙完,直接开席。 几个势力的头头儿们围坐一桌--萧聪、独孤苒、独孤佃、躅麝、赵三平、皇甫翾、三皇子、还有三尊教的两位东道主。 三尊教的现任教主严岳狄,也是一名修为在通天境的伪仙,其人面像普通--眼睛有点小、鼻梁有点塌、颧骨有点高、嘴唇有点薄,五官显得有点紧凑,所以打眼一看就觉得有点严肃,但略微接触,又觉得其人温文尔雅,他言行举止甚是得体,像个教书先生。 本来初次接触,就算是逢场作戏,也应该把酒席上的气氛搞得欢烈一些,但大家实在是没那个心情,严岳狄对萧聪的态度倒甚是殷勤,在这凝重的情景里显得有点突兀,萧聪回应虽算不上冷淡,但终归有所收敛,久而久之,大概是意识到气氛怪异的严岳狄也跟着“沉静”起来。 那战场离三尊教说近不近,说远也算不得太远,大战的波动屡屡传到这儿来,将防御法阵撞得一颤一颤的,跟地震一样。 就这情况,说不担心那是假的,毕竟大战才开始没多长时间,两方应该还在试探,真正厉害的手段还没使出来,可即使如此,这法阵已经显得有点“体力不支”,等大战进入高潮,他们还能有命在? 估计现在大家都希望萧大族长能赶紧布置一座大型传送阵,趁早把他们都送走,可萧聪不提这茬儿,谁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大家都心不在焉,有一句没一句的敷衍,气氛就这样一直尴尬着。 其实萧聪也想带人赶紧走,但他只想带走自己的人,那几座能堪大用的传送阵,全都布置在重要地点,像皇城、火圣塔中央广场、日落森林的兽王宫等,他实在信不过独孤苒和独孤佃这两只老狐狸,所以不愿兵行险招。 当然,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他比较相信祖先的阵法造诣,在他看来,三尊教的这座防御大阵,虽然看上去有点不太靠谱,但好歹是一座五星大阵,档次比火圣塔那座还高!他们在这场大劫中留条命应该不成问题,毕竟那群准仙又不是针对他们的,更何况,加强这座法阵也花了他挺大力气呢! 可惜的是,萧聪即使将紫目催发到最大程度,也无法看到那边的战况,按理说,以他的水平,就算看不真切,看个大概理应不成问题,所以是有人故意蒙蔽了气机,使得无关人等啥也看不到。 直到四个时辰之后,再没有余波传来,整个三尊教教廷恢复平静,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没有人天真地以为大战就这样草草结束--开玩笑,这可是两方在玄真界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不斗个你死我活,都对不起这么好的机会!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玄真东界这边又请出了什么了不得的玄器,将那方空间完全封锁了。 连传说中的十羿弓都请了来,那用来封锁空间的玄器想必也是同一级别的秘宝,大家心里有了底,于是全都放松开来。 昨天的战斗加上一整夜的提心吊胆,稍一放松下来,便感觉甚是疲惫,整个人象是被抽空了一般,连萧聪都想找地方赶紧睡一觉。 说来也巧,战斗波动消失不到一炷香,追迟他们竟然到了。 三尊教这个地方,萧聪不想多呆,一来当着独孤家人的面,他没法跟严岳狄有太深的交流,二来,三尊教一向打的都是三位仙尊的旗号,他这个正统传人没出现之前,就多少有点欺世盗名的嫌疑,而站在,这个“罪名”基本上就算是坐实了,虽说昨晚三尊教豁了老底儿地派出三名齐天境准仙相助解难,但都说人心隔肚皮,鬼知道这是不是三尊教的苦肉计,毕竟能做老大,谁愿意屈人之下呢?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假如三尊教真的是以心相交,萧聪是不会亏待他们的。 熹微晨光中,三尊教的山门外。 偌大的空地上,严岳狄和以曹半楼为首的众长老站在高阔的山门前,对面站着分别听令于萧聪和独孤苒的两拨人。 严岳狄脸上满是不舍, “萧族长好不容易来三尊教一次,严某还未来得及聊表心意,您就要走了,实在可惜,若严某有怠慢之处,还望您见谅,严某在这儿给您陪个不是,等哪天有空儿了,您可一定要在来一趟呐。” 说着,拱手作礼。 萧聪面带浅笑,他知道,严岳狄这话多少有点埋怨的意思, “前辈这是说的哪里话,多亏有三位长老鼎力相助,事情才能如此顺利,只是晚辈实在是有要务在身,不能在此多做停留,等闲下手来,一定郑重登门拜访,到时多有叨扰,前辈莫要见怪哈。” 严岳狄跟着笑起来, “萧族长折煞严某了,我等功法,皆是传袭于三位仙尊,按辈分讲,叫您一声师叔祖都不过分,从今往后,整个三尊教都将以您马首是瞻,有什么事儿您说一声,严某定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萧聪闻言,心里一笑,严岳狄当着独孤家长老的面说这些话,明显就是表态嘛,看来经过一夜深思熟虑,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然的话,这些话他早就说了,不会等到现在,但是,其真伪还是有待考证,万一是个套儿呢! “晚辈何德何能,担得起前辈这般盛捧……” “萧族长,您可不能再叫我前辈了,严某实在是担当不起呐,您叫我子丘吧,叫阿狄也行。” 萧聪笑容微僵, “这……不太好吧……” “您若再叫我前辈,外人该笑话咱三尊教无纲无礼了,您就当成全严某一次,拜托了。” 严岳狄言辞恳切,萧聪只能“就范”,不然显得有点给脸不要脸,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名了。” 严岳狄拱手作揖, “谢萧族长成全!” “那好,诸位留步,我等先行告辞。” 萧聪说完,向众人点头示意,而后转身往追迟走去。 “萧族长!” 听严岳狄声音稍急,萧聪回过头来, “怎么,子丘还有要事?” 严岳狄郑重道: “您现在是三尊教辈分最高的人,三尊教必须全力保证您的安全,望您允许让侯长老和李长老跟随您左右,成全三尊教护卫之责。” 萧聪略做斟酌,回道: “子丘,我看这件事还是算了吧,现在时局混乱,三尊教比我更需要两位长老。” 严岳狄张张嘴,欲言又止,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萧聪言外之意,强扭的瓜不甜,他虽是好心,但若太过偏执,反而会引起对方怀疑,他点点头, “也好,萧族长吉人天相,总能绝处逢生,三尊教只有保留住根本,关键时刻才能为您提供最大的助力……” “不,是为玄真界,跟玄真界比起来,我萧聪一人之安危,算不得什么。”萧聪严肃纠正道。 严岳狄汗颜, “萧族长高义,子丘佩服!” 萧聪微微一笑, “那好,今天就这样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后会有期。” “萧族长慢走。” 严岳狄和众长老跟着往外又送了几步,待追迟振翅腾空,一起拜道: “恭送萧族长。” 识相的孤独苒见萧聪等人离开,也赶紧告辞,因为怕萧聪多想,他们绝不愿多留一刻,其实老家伙原先的计划是比萧聪先走,但严岳狄的话实在太密了,他一直没插上话,结果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让萧聪先走了, “严教主,我等也该走了,经此一役,咱们也算是有了些交情,日后有什么需要,您可千万不要见外啊。” 严岳狄笑道: “长老所言甚是,不如长老多留些时间,让严某尽尽地主之谊,之前有萧族长在,对诸位疏于款待,长老您可要给个机会,让严某补偿一下才是啊。” 独孤苒貌似还没听出严岳狄的弦外之音来,爽落道: “严教主多虑了,老夫可没那么矫情,咱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长老,再留一会吧,就当帮严某一个小忙,如何?” 严岳狄声音不怒自威,独孤苒终于回过味儿来,随即觉得有点可笑, “哈哈,看来严教主还是信不过老夫啊。” 严岳狄面不改色, “说不上,说不上,只是希望事情稳妥一点,免得再出什么误会。” “您把我等单独留下,就不怕萧族长知道了起疑心吗?” 孤独苒眼神中泄露几分独孤家人熟悉的狡猾,相比之下严岳狄一脸正气, “那都不重要,萧族长的安慰最重要。” “哈哈,好好好,君子成人之美,老夫便帮了严教主这个小忙,但您可要记得欠了老夫一个人情哈。” “知我者,长老也,那咱们再回去喝几杯?” “不必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就在这儿等吧,好让严教主留个清白。” 严岳狄终于拱手作揖一拜, “多谢。” 第七百九十三章 今晚的夜色真美 萧聪离开三尊教之后的第一站,自然是离得最近的东方家。 东方家离三尊教不过两万舍,由躅麝代步,大约需要三四天的时间,但躅麝隐匿气息的本事实在是比不过追迟和承法驹,为了保险起见,萧聪还是更愿以追迟和承法驹为主,只是在结界消失的两个时辰,让躅麝载着所有生灵全速飞行,如此一来,便多花了近两天的时间。 娑摩国的九固城,是东方家人落叶生根的地方,它是玄真凡界的边陲地带,再往外,就是人烟稀薄的莽地了,所以这里民风剽悍,东方家人在这方面尤其突出。 东方家的府邸,坐落于九固城偏中的位置,算是比较繁华的地段,萧聪一行近四百人,若是堂而皇之地降落在东方家门口,估计得占掉半段街道,那样未免显得太过招摇,好在东方家院落够大,容下他们这队人马绰绰有余,所以萧聪打算将人直接落在东方家的演武场,不过那样的话有点冒犯,于是年轻人让追迟他们悬停在东方家上空,而后托东方屉先去通报,等得到东方宜庭的允许再进去。 东方屉离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带回老族长肯定的口信,追迟他们垂直降落,直到稳稳地落在演武场,才撤去结界。 此时,演武场周围聚集着百十众东方家的族人,从耄耋老人到黄口小儿,几乎所有的东方家人都到了,有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当然要亲眼瞻仰一下当代萧家族长的尊荣,毕竟这个年轻人近年来的风头实在是太盛,都快活成一个传说了。 以东方宜庭为中心,东方家的男女老少们依地位从高到底向两边延展开去,他们整整齐齐,毕恭毕敬,眼神中是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敬意,东方宜庭亦是神情激动,老人身体微微颤抖,带着众多族人向萧聪躬身作揖致礼, “老朽东方宜庭,拜见萧族长、武王殿下、公主殿下。” “拜见萧族长、武王殿下、公主殿下。”其余族人齐声道。 萧聪见此情景,不由一愣,没想到同在玄真凡界的东方家,也跟他搞起了赢族那一套,他下意识地认为东方家要拜的是三皇子和皇甫翾,只是顺便捎带上了他,于是将目光投向两位殿下。 皇甫翾轻笑起来, “哥哥看我俩干嘛?东方家人真正要拜的人是你,可不是我俩哦。” 对此,东方宜庭从容澄清, “公主殿下说笑了,三位在东方家人的心里,不分轻重。” “当然,主要还是萧族长嘛。”皇甫翾笑容狡黠,带着点捉弄和为难的味道。 东方宜庭故作干咳,却不置可否。 皇甫翾抿着鲜红欲滴的小嘴,冲心上人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今天在这里你是主角,一切都是你说了算,我们兄妹就不瞎掺合了。 这让年轻人显得有点手足无措,只能以僵笑掩饰, “前辈这是何意,如此阵仗,晚辈可待当不起呐。” 东方宜庭呵呵笑起来, “担得起,担得起,论功绩,您多次狙击魔族,粉碎其阴谋,灭杀其爪牙,虽不敢说首屈一指,但在玄真界足以名列前茅,论地位,您是萧家族长,名正言顺的伏魔者,又是谪仙的得意门生,我等只是年纪大了点,若是凭此倚老卖老,那就太没点自知之明了。” 短短几句话,竟让萧聪无言以对,东方宜庭这老家伙,确实长了一张好嘴, “大家起来吧,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见外。” 年轻人此言言出有据,东方家和萧家几代姻亲,关系莫逆,每一位嫁到萧家的女眷无不淑良贤惠持家有道,而且,萧聪这一脉往上数四代--也就是他的太奶奶,就是出自于东方家,所以,说他们是一家人,并不为过。 可这话落到东方家人耳朵里,那就是滔天巨浪了,各有特色的错愕出现在他们脸上,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毕竟在他们的记忆里,萧家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与东方家的来往实在是太少了。 东方宜庭怔了怔,随即愈加得意道: “既然萧族长您这么说,那我等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诸位,您这边请。” 说着,带领众族人直起身来,并自动让开一条道,老家伙八面玲珑长袖善舞那么多年,深谙人心之道,自然心里门儿清,想与一个人好好相处,靠的从来不是无下限的卑躬屈膝,而是要有一个基本的底线,再加上高明的手段和靠谱的办事能力,才能让人看得起,再说,人家高位者都大方承认这段远亲关系,他们要是再“自甘下贱”,那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萧聪带着众人走下演武场,走进人群,东方宜庭和躅麝相伴左右。 东方家是尚武之家,其府内一应布置雅致了了风月全无,基本符合东方家人武夫的性格,亭台轩榭假山池沼这些景观虽然也有,但即使不懂行儿的人,打眼一看也觉得甚是敷衍,而懂行的人看了,却又是另一番感受--这些景观的造型着实太过凌厉,凡人观之不免要生出几分没来由的胆怯来,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建筑在用料上倒极是考究,木材全用断金樟、羡钢柳之类的硬木;演武场规格挺高,整个用的金刚岩;其他地方的石材几乎都用了比金刚岩次一点的银钢岩,连窗户纸都是用冰锡箔做的,总之就是四个字--结实,抗造! “萧族长此行,还算顺利吧。” 东方宜庭声音关切,他也知道萧聪此行必然不会顺利,但东方家却只是折损了两名高手--东方若德和东方河谆,三棵好苗子全都囫囵个地回来,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但他也注意到少了一名萧家将,于是不由得疑惑起来,是不是东方家人太走运了。 萧聪微微一笑, “托前辈的福,虽然有所波折阻碍,但总得来说还算顺利。” 东方宜庭点点头,面色微微有些沉重, “老夫虽然道行不高,但依旧能感觉出来,昊儿他们三个简直是脱胎换骨,阿屉他们也有了很大的改变,这一切多亏有您提携,大恩不言谢,日后您但有所指,东方家人愿意为您流干最后一滴鲜血。” “嗯?”萧聪诧异,总觉得东方宜庭这段话有点突然。 “老夫的意思是说,虽然您痛失爱将,但还有无数人愿意跟随您出生入死,萧族长,节哀顺变。” 有些话不适合冠冕堂皇地讲,私下里如唠家常一般说出来,似乎更具信服力,就像现在的东方宜庭这样,而且,老家伙的表达顺序也有讲究,先表忠心后解恼,这与寻常做法比,落在人心里可是两种感受,对于萧聪来说,更是效果显着--年轻人心里竟油然生出几分感动来。 萧聪微微一叹, “唉,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活着,总得向前看嘛。” “萧族长说的是,”东方宜庭深以为然,“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虽说这句话放这事儿上不太合适,但终归算是有些道理,这一辈子太长了,过去,只能用来适合缅怀罢了。” …… 在东方宜庭指引下,几个地位显赫的重要人物到东方家的花厅坐了一会儿,喝着茶饮聊几句无关痛痒的玄真趣闻,气氛在东方宜庭这老家伙的活络下显得十分快活,整个过程没有牵扯到一句关于三尊道场里的事,“安分守己”的老家伙明白,不该打听的事就不打听,该让他知道的自然会让他知道,况且,他对这些事情还没有一定的了解,贸然开口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聪明人一般都要讲究个准备,就算他要掺合这些事儿,也得等到从东方屉他们嘴里得到足够信息后再说。 晚上东方家准备了盛大的席宴,让所有的族人作陪,用以款待诸位客人,美酒佳肴、歌舞游戏,欢声笑语连连不绝,萧聪一行人那一颗颗疲惫的心终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以至于将两万舍以外的大战忘却于脑后,吃吃该喝喝,玩玩闹闹,跟过节一样。 不出意外,星流云几人又喝个了酩酊大醉,午夜时分被人背回客房,萧聪少酌几杯,状态微醺,当夜与皇甫翾一起走回客房的时候,目光错过姑娘姣好的面颊看见澄净的月亮,他怔了怔,鬼使神差地蹦出一句, “今晚的夜色真美。” 第七百九十四章 丫头 既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自己人,按照惯例,最起码应该配一座大型传送阵,就这样,萧聪一行人在东方家呆了七天,而后借助刚刚修好的大型传送阵去往帝都。 一行人落脚东方家,肯定是纸包不住火的事,魔族在萧聪手里接连吃瘪,极有可能把火儿发到与其相关的人身上,但年轻人一点都不担心东方家遭此毒手,因为这里的防御法阵,乃是出自于萧央之手的“九星盘龙堡”--萧央的母亲,名叫东方云虹。 单听名字就知道,这“九星盘龙堡”的规格之高,不论是当年还是现在,它都是无价之宝,火圣塔也好,三尊教也罢,恐怕都出不起那个价钱,而且就算他们出得起那个价钱,萧家人愿不愿意为他们修建这样一座固若金汤的法阵还得两说。 当日杌豸带领蛇族大军攻打火圣塔的时候,可是花了大力气才破开那“玄枵奎亢阵”,而想要破开这“九星盘龙堡”,再来一个杌豸都不够! 从东方家到帝都,用了不到三个时辰,回到帝都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皇宫觐见,好让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那颗悬着的心放下来,于是萧聪将萧家将他们留在公主府,自己则是与星流云他们几个跟着皇家兄妹去面圣。 偌大的皇城恢弘依旧。 一行人在两位殿下的带领下,来到玄真皇的寝宫,此时正是刚下早朝不久,玄真皇应该正用着早膳,但皇甫翾对自己的老父亲可是一点都不“心疼”,尽管有三哥哥的提醒,她还是把人带了过来。 玄真皇得知自己的两个宝贝疙瘩平安归返,自然是喜出望外,甚至有点不能自制,连早膳都没好好吃,作为人界至尊的他早就收到三尊道场的相关情报,虽然没有太多细节,但总归包含萧聪得到三尊传承和被魔族接连伏击等重要信息,这让他忧心忡忡,生怕皇甫翾他们几个不幸卷进玄真东界和魔族的第一次正面交锋里,毕竟那可不是一两名准仙参与的战斗,而且,玄真东界这边连十羿弓都请出来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活活捱了三天,才得到几人平安无事的消息,消息是皇甫翾让东方宜庭转告娑摩国国主皇甫寻安,又由皇甫寻安通过皇族之间的秘密方式直接传给玄真皇的,对于这来自于自家人的讯息,玄真皇虽说不上深信不疑,但总归信了七八分,但就是这七八分的相信,让他不由得期待起来,皇甫翾和皇甫弘棨,这两个他最为看中的子嗣,就要成为他最大的倚仗了,对于一个父亲来说,还有什么比子女有成更令人开心的事呢? 守卫在乾安宫门口的甲士遥遥看见皇甫翾等人径直走来,立马前去禀报,等到几人走到门前,便直接作礼往后一步,任皇甫翾等人走进门去。 玄真皇接见众人的地方在乾安宫偏殿,并让人提前搬走了那十几株“济光附宗兰”,多加了几张椅子。 身为主人的玄真皇还是坐在那儿,皇甫翾和三皇子一右一左站在其身后,余者皆是坐在御案下两旁的椅子上,以地位高低从前往后,第一排自然是萧聪和躅麝,第二排是星流云和赵三平,第三排是欧阳寻和宇文丰都,第四排幽女坐在左侧,空了一个位子。 大家都已经认识--再不济也是同在一张桌子上共饮过的朋友,所以便没有多余的客套,尤其是陛下的态度,是所有人里面最为随和的。 “听说三位仙尊的传承被萧族长得了,真是苍天有眼,可喜可贺啊!”玄真皇坐在堂上,开怀大笑,好像得到三尊传承的人是他一样。 萧聪态度倒是恭谨, “托陛下的福,侥幸罢了。” “萧族长不必谦虚,此等大事,最是讲究一个缘字,萧族长跟这传承有缘,它就该是你的,不然,三尊道场已经开启那么多次,传承早被别人得去了。” 玄真皇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萧聪不便多说,于是像其他朝臣那样,回了句“陛下圣明”。 但听得玄真皇接着道, “萧族长得到三位仙尊的传承,诸位英雄从三尊道场平安归返各有收获,顺便还再一次让杌豸吃了大瘪,这都是天大的喜事,不过,还有一件喜事在等着诸位,容朕先卖个关子,待会诸位就知道了。” 说着,看了星流云一眼,眸子中泛着莫名的喜意,竟让人感觉甚是温馨。 在座的都是人精,当然能注意到玄真皇眼神中的猫腻,但他们却想不出,这惊喜指的是什么。 “趁喜事还没来,咱先说点别的,不然等一会儿恐怕就没时间了。” 皇帝陛下自顾自笑了几声,继续说道, “不知萧族长接下来有何打算?” “回陛下,草民暂无明确计划,现在局势混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萧聪如实回答,他那荒唐的葬礼似乎成了一道分水岭,让他一回到凡界,就感觉有点乱乱的。 玄真皇面色依旧, “都说人算不如天算,没有明确计划也算是件好事,随机应变嘛。” 说着,拾起身旁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三尊道场一行,朕的两位皇儿表现怎么样,没给萧族长添麻烦吧。” 萧聪几声失笑, “陛下说笑了,两位殿下怎么会添麻烦呢,此行有如此成果,多亏有两位殿下鼎力相助,草民不胜感激。” “萧族长不必抬举他俩,要说翾儿能帮上大忙,朕还能姑且相信几分,但弘棨是个什么水平,朕还是知道的,他不拖大家的后腿,朕就已经很满意了。”玄真皇当着众人的面数落自己儿子的不是,那神色和口气倒是跟寻常父亲如出一辙。 而三皇子面不改色,连一丝眼神的波动都没有,不知道是心服口服还是习以为常,按理说,这位表面上已经被自家老子定为接班人的武王殿下,应该有点表示才对嘛,至少说一句“父皇圣明”,那才是为人臣子该进的“本分”呐。 这三皇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萧聪笑笑,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三皇子的表现确实乏善可陈,但毕竟是曾经和舟共济之人,作为朋友,怎么着都该替他说两句好话,挽回几分面子,于是硬着头皮道: “草民觉得,武王殿下很优秀,能有殿下这样的伙伴,是一件难得的幸事。” “哦,是吗?”玄真皇微微惊讶中难掩喜色,“没想到这小子在萧族长这儿还成了稀罕人儿,既然如此,若是萧族长方便,不妨再带他长长见识,能有您这样的良师益友,那可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呐。” 萧聪直眉轻挑,心想,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他看看玄真皇,又看看皇甫翾和三皇子,两代人面色各异,玄真皇面色毫无波澜,三皇子眼神略显忐忑,皇甫翾则是比较直接,点头眨眼,示意心上人把事儿应下来。 萧聪干咳几声, “这个……有武王殿下相助,草民自是求之不得,但这件事,不知殿下……” “本王也是求之不得。” 三皇子一开口,着实把在座之人吓了一跳,这语气,这言辞,处处透着急不可耐,完全不像是出于一位有幸荣登大宝的皇子之口,萧聪的求之不得,三分真七分假,三皇子的求之不得,可完全是肺腑之言啊。 “好,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玄真皇说着,忽而声音一沉,“弘棨,跟着萧族长做事,一定要全心全意不遗余力,切莫辜负了朕对你的期待,更不能辜负萧族长给你这么好的机会,记住了吗?” 三皇子赶忙躬身作礼, “父皇教诲,皇儿自当铭记在心。” “嗯,朕就看你表现了。” 玄真皇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众人纷纷转首,星流云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门外,唇齿间小心翼翼地碰出两个字, “丫头……” 第七百九十五章 别样的重逢 “哟,惊喜来了!” 玄真皇喜出望外,声音里满是欢愉的味道。 欧阳寻喃喃出声, “这真的是凤丫头?我不是在做梦吧……” “是啊,跟丰都一样,出现的太突然了……”幽女的声音轻轻地,生怕破坏了什么似的。 萧聪静静地看着那快速走进的女孩,心里面五味杂陈,这确实是冷筱凤的气息和精神波动,即使跟九年前比起来,已经发生很大变化,但无论怎样变化,最深处的那些印记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年轻人看着那张带着薄薄冰霜的脸,细细品味来人身上高冷的气质,这些都与他记忆中的筱凤姐姐截然相反,九年前的冷筱凤,天真活泼古灵精怪,虽然心里也有仇恨,却轻易不会表露出来,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曾感动于那份乐观开朗,可现在他们却有一种错觉--那个如小白兔一般的女孩大概再也回不来了。 可让年轻人最不忍心的,是冷筱凤矛盾的眼神,那里有习惯性地坚毅和戒备,此时却掺杂了不安、惶恐还有焦急,它们无情地透露出女孩心里仅剩的柔软,让在场的几个年轻人心颤,他们猜不透冷筱凤在想些什么,也很想知道这里面她经历了什么。 星流云不顾玄真皇在场,三步作两步就往外走,在偏殿的台阶下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令他朝思暮想的凤丫头,嗫嚅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两人四目相对,眼底是一片片荡漾的秋水,那一阵阵涟漪,渐渐找到共同的频率,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先一步开口的,竟然不是星流云, “星流云,真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冷筱凤的声音还算平静,姣好的脸蛋上露出一丝纯美的笑容。 星流云略带戚色,自嘲一笑, “是啊,我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见面,我以为……” 俊美青年欲言又止,用几声讪笑掩饰尴尬,一双眸子里不知什么时候添了一片朦胧的水气。 “以为什么?”冷筱凤轻声问道。 “以为……”坦荡不羁的星流云向来不是扭捏之人,“以为有一天我得杀到百花谷才能把你带回来,不过,那确实有点不切实际。” 说着,又是几声讪笑, “对了,你怎么突然出现在皇城了?” 冷筱凤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师父说让我来这里等你们。” “师父?令尊是……” “百花谷谷主。” 冷筱凤依旧平静,却引得星流云倒吸一口凉气儿, “你还成了是百花谷的圣女啊!” “嗯嗯。”冷筱凤点点头,眨眨眼睛,“怎么你好像早就知道似的?” “之前欧阳寻猜你是百花谷的这一代圣女,我原以为那只是他为了安慰大家,没想到竟然又被他说中了。”星流云小脸微苦,口气也有几分奇怪。 “你好像不太喜欢我现在的身份。”女孩子总是对这些不易察觉的细节比较敏感。 “没……没……怎么会!”星流云打着哈哈嘴硬,往常精湛的演技爱是一点都不灵。 “你是在担心吗?”冷筱凤单刀直入。 “担心?担心什么?”星流云还在嘴硬。 “担心我的身份会拉开我们的距离,担心我师父会从中作梗。” “丫头,你怎么会这样说,以前的你可没这么……直接啊。” “星流云,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这一幕幕场景,可是把偏殿里的几个年轻人搞得一愣一愣的,星流云对冷筱凤有多么在乎,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两人九年没见过面了,激动的星流云不应该先给冷筱凤一个大大的拥抱吗?那些故事里可都是这么写的! 可事实是,两人的表现似乎都有点反常,星流云不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冷筱凤的表现也不符合她现在的气质,仔细感受,总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一层蝉翼似的薄膜,在等待被人戳破。 星流云脸上多了些认真之色, “丫头,你是知道我的,区区一个百花谷,我星流云可没放在眼里,只要你愿意,总有一天我会杀进去把你带出来,我只是在想,这样对你来说,真的好吗?” 冷筱凤歪了歪脑袋,小脸上满是不解, “真的……好吗……为什么不好?难道你不认为我本来就是你们的一份子吗!” “这……” 星流云一时语噎,看着冷筱凤脸上愈加明显的嗔意,只能讪讪一笑,可那笑容很快又僵硬下来,声音也跟着低落了许多, “是啊,你本来就是我们的一份子啊……” 那层如蝉翼般的薄膜,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星流云直视冷筱凤的目光,微微一笑,星辰似的眸子里重现往日清澈,他轻声说了句, “欢迎回来。” 同时张开双臂,而冷筱凤却愣在原地,少倾,俊美青年见女孩“不为所动”,竟一把将后者拥入怀中,他的下巴抵在她柔嫩的肩头,缓缓闭上了眼睛,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冷筱凤被星流云紧紧抱住,还是没有明显的反应,只是呼吸突然一紧,随即便放松下来,而那张小脸上缓缓浮现的柔软,却让人看着感觉心疼。 抱了好一会儿,星流云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心上人的娇躯,声音也恢复平常, “对了,之前去大荒的路上,偶然间遇到一个好地方,顺手帮你挑了件兵器,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说着,便将那柄样式妖娆的仞鞭从腰上解了下来,用力一抖,使其直挺挺地化作一柄长剑,满脸喜意地将其递给冷筱凤, “要是你用兵习惯没变的话,我觉得这把兵器挺适合你的。” 冷筱凤睁着好奇的凤眼,从星流云手里将仞鞭接过来,轻轻一抖,长剑便又变成鞭子的状态,她喜笑颜开,看上去是真的很喜欢这件礼物, “什么样的好地方,竟然还有这种好玩意儿。” “叫降兵冢,濒阳荒漠里遇到的。”星流云笑着如实答道,没有比看到冷筱凤如此模样更让他开心的事了。 “这算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吗?” 冷筱凤忽地抬起头来,柔情似水的目光直直探进星流云的眼底,星流云目色平静,笑容依旧, “不算。” “哦……”冷筱凤微微皱眉,声音里透出明显的失望,整个人好像一下子又回到刚出现时的状态。 但听得星流云又说道: “兵器作为定情信物,岂不是太不吉利?我还给你准备了另一件礼物,你肯定喜欢!” “嗯?是吗?在哪儿?” 冷筱凤疑问,满是期待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星流云,全身的阴霾一扫而净。 星流云转过头去,冲殿内大喊道: “小聪,我的手串呢?” 萧聪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才猛地想起,当年在古州平原中心地带的神秘区域,星流云采了不少赤练火目子编成手串准备送给冷筱凤,为此不幸引来了两名通天境伪仙的追杀,所以那手串便暂时保管在他的弥芥里了,心里正想着,右手就鬼使神差地轻轻一翻,一串血红色的珠子在掌心凭空而现, “给。” 年轻人往前轻轻一送,那赤练火目子手串便带着一股子灵力向星流云匀速飞去,后者信手一招,抓在手中,先是看了一眼,而后才递给冷筱凤,得意道: “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冷筱凤点头如小鸡啄米,眼睛里是一片小星星, “很漂亮,确实很漂亮。” 她将手串戴在莹白如雪的皓腕上,抬起来,放在阳光下左看右看,赤红色的珠光映进她弯月似的眸子,幻成一片绚烂彩霞,随着瞳孔的缩放不断变化。 欧阳寻这时候扯着嗓子打趣道: “星流云,别忘了告诉你媳妇,这玩意儿别轻易露出来,否则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呐!” 幽女闻言,十分不满,皱着眉头往欧阳寻胳膊上狠狠扭了一把, “就你知道!” 其他人纷纷侧目,一幅幅幸灾乐祸的样子,星流云和冷筱凤久别重逢,其中喜悦大家感同身受,这本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却被欧阳寻这一嗓子坏了气氛,就像一块稀世宝玉上出现了一点瑕疵,让人感觉分外厌恶。 欧阳寻吃痛,一阵呲牙咧嘴,却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地连声叫屈, “我这可是好心啊,怎么还成罪过了呢?” 幽女怨怼, “以后说不行吗?非得这时候说!” “那估计就得等到出了事儿才能再提起来了……”欧阳寻小声吐槽,但因为距离足够近,幽女不可能听不到, “你……” 出于经验不足,她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毕竟欧阳寻以前可从来没有这么“叛逆”过。 这时候便听见皇甫翾阴阳怪气地说道: “哎呀呀,这是有人看着别人秀恩爱眼红了吧,啧啧啧,妒忌心真可怕!” 欧阳寻老脸一红,差点恼羞成怒,但回头一看到皇甫翾还有其身边的玄真皇,便瞬间蔫儿了下来,转而故作喟叹, “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萧聪闻言一愣,付之一笑,欧阳寻对星流云的良苦用心,不到一定境界还真体会不到,让冷筱凤知道这串赤练火目子的来历,是早晚的事,因为这牵扯到古州平原中心地带的秘密,倘若让别人看见这串赤练火目子,那座另无数通天境伪仙和齐天境准仙垂涎的宝藏,定会给他们引来巨大的麻烦。 与其事后再提这一茬,不如现在就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尤其是像欧阳寻这样,以恶作剧的方式,让这件事变得不再那样沉重,试想一下,如果是事后再做提醒,便不由得多了些许生分,好像故意让冷筱凤知道星流云多在乎她似的,那可不是他们这些年轻人的行事风格,而且到那时候,只有星流云开口是最合适的,毕竟这是他俩之间的事,但一向不拘小节的狗头少帅会开这个口吗?答案不言自明。 冷筱凤仰着小脸,煞有介事问道: “欧阳寻说的是真的吗?” 星流云搔着脑袋讪讪一笑, “没那么严重,嗯……大个子说的也算有些道理,这东西你先好生收着,等实力足够了,就能想怎么戴就怎么戴了。” “嗯?为什么?” “这叫赤练火目子,是从古州平原中心地带采来的,那是众多通天境伪仙和齐天境准仙的觊觎之地,而且他们好像都知道,赤练火目子是只有那个地方才有的东西,所以,这是个标志。” 冷筱凤撅起小嘴,面露嗔色, “好你个星流云,刚一见面就给我挖坑,你安的什么心!” 星流云局促,一时无言以对, “这……不能这么说吧……” 冷筱凤忍俊不禁,笑容如夏花般灿烂无瑕, “看把你吓得,我开玩笑的,这么好的东西,我才舍不得戴在身上呢!不过,这可不是你星家大少爷的行事风格啊。” 星流云还是搔着脑袋讪笑, “人总是会变的嘛……” 两人相视而笑,眼神交融,神思也跟着共鸣起来,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最后归于如月光般温柔缱绻的恰到好处,是啊,人总是会变的,他们都变了,现实的接连打击磨平了他们的棱角,也让他们沉淀下该有的成熟和分寸,虽然少了那最让人怀念的天真烂漫,但不管是热烈还是深沉,他们都知道,彼此之间心与心的距离从未改变过。 半晌。 “陛下还在里面,我们进去吧。”冷筱凤率先开口道,声音轻轻地。 星流云笑着点点头, “嗯嗯,走。” 于是很自然地牵起冷筱凤的手,相与往偏殿走去。 第七百九十九章 别样的重逢(下) “微臣参见陛下。” 冷筱凤步入偏殿,从星流云手里抽出柔荑,而后向玄真皇行了记臣礼。 玄真皇笑着抬了抬手, “平身。” “谢陛下。” 冷筱凤直起身来,面色恬淡,虽然嘴上称臣,但总感觉有那么点不卑不亢,按理说,她是百花谷的圣女,对凡界皇者称臣,有失身份,可她爹冷亦空却是做了大半辈子的王爷,所以她这一声“微臣”,不过是出于对老爹的尊重和缅怀罢了。 玄真皇两手搭在桌子上,看上去十分轻松惬意地说道: “萧族长从三尊道场满载而回,筱凤亦是如愿归来,朕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这两件事都值得好好庆祝一下,那就今晚吧,朕设宴瀚德殿,给诸位接风洗尘。” “谢陛下。” 桌前一众人躬身作礼,但听得玄真皇继续说道: “那咱今天就先这样,流云和筱凤久别重逢,你们这些年轻人也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朕就不占用你们的时间了,都退下吧。” 一众人再次躬身行礼,齐道: “陛下圣明,微臣(草民)告退。” 言毕,转身走出偏殿。 玄真皇又对身旁两人道: “你们两个也去吧,替朕招待好萧族长他们。” “儿臣领命。” 皇甫翾和三皇子与自己老爹作揖致辞,便跟着不紧不慢地从偏殿里走了出来。 众人在乾安宫外的大道上站定,没有玄真皇在场,气氛轻松了不少。 星流云现在是当事人了,不适合担任活跃气氛的角色,这份重担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欧阳寻的肩膀上,但见这厮转过头来,带着十二分的做作感慨道: “啊,凤丫头,咱们终于顺利会师了,这一天来得当真不容易呐,为了见证我们真挚永恒的友谊,来,拥抱一下!” 说着,张开双臂,热情满溢。 星流云见状赶紧上前一步搡了欧阳寻一把,笑骂道: “滚一边儿去,敢占我媳妇的便宜,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欧阳寻装傻充愣,一本正经地说, “流云,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能把我堂堂北原御王龟府少节主欧阳寻想的如此龌龊,我这是为了见证我们真挚永恒的友谊,不是占便宜!咱四大王族同气连枝不分彼此,好不容易重新聚在一起,抱一下怎么了,你看,我都不介意你抱幽女,你也太小心眼了!” 此言一出,笑声四起,连星流云都忍俊不禁, “你个家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你了。” 幽女红了脸,直接在欧阳寻的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后者吃痛,扬着调子发出一声悠扬的怪叫,模样滑稽,将气氛一下子往上推了一个台阶。 冷筱凤露出惊讶之色, “不会吧,怎么看这样子,幽女姐姐竟然真的……我的天,这也太荒唐了!” 欧阳寻闻言,佯装愠色, “丫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实话呀!还能是什么话。” 星流云随口插一句,样子轻蔑至极,引得欧阳寻唏嘘不已, “噫~人家都是夫唱妇随,到你俩这儿却成了妇唱夫随,明显有点阴盛阳衰啊。” “赶紧闭上你的臭嘴吧,没完没了了还!”幽女白了欧阳寻一眼,而后张开两条藕臂,温柔道: “来,丫头,抱一个。” 冷筱凤先是一愣,随即俏脸如春花绽放,不急不缓地与幽女抱在一起, “姐姐,这些年我好想你们啊。” 幽女听着冷筱凤的低声倾诉,不由得长舒了口气, “我们也想你啊,唉,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你要是不自己回来,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把你从百花谷里带出来。” “这些年没能跟大家并肩作战,真是……可惜,”冷筱凤声音里满怀歉意,“如果当年我没被救走就好了……” 幽女轻轻抚摸着怀中人儿的粉背,轻笑道: “傻丫头,这是什么话,你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冷筱凤抽抽鼻子,下巴连连磕在幽女瘦削的肩膀上, “大家都没事,这才是最重要的。” 幽女始终上扬的嘴角终于勾勒出最迷人的弧线,心里那份由衷的喜悦从弯月似的眼睛里溢出来,她不想再继续这个令人心酸的话题,于是放开冷筱凤的身子,只是用玉手捏着后者的胳膊,细细端详,打趣道: “哎呀,几年不见,我们的凤丫头真的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什么时候入我们星家的门儿啊?” 冷筱凤嘻嘻一笑,那熟悉的如小狐狸般的狡黠再次出现在脸上, “姐姐,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放……开放了,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是不是……” 那耐人寻味的恶俗笑容,让人不禁浮想翩翩,幽女羞愤,顺手在冷筱凤的胳膊上轻轻扭了一下,笑骂道: “死丫头,几年不见,小嘴还是那么厉害,竟然消遣起姐姐来了!” “气死独头蒜,不让小辣椒,这才是我们的凤丫头嘛。”星流云笑道。 “啧啧啧,”欧阳寻一脸揶揄,“这还没成亲呢,就忙着胳膊肘子往外拐,星流云,你这事儿办的可不地道啊。” “你赶紧给我滚一边儿去,不挑事儿你能死是不是!” 欧阳寻撇撇嘴,小声嘟囔一句, “就会跟我耍横,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跟家里人打完照面,就该跟其他人一一招呼了,只见冷筱凤扭过头来,对萧聪道: “小聪,好久不见。” 她微微一笑,微微颤抖的目光里,包含了很多东西,有感激,有感慨……还有一份期待,八年前的她从未想过,那个人畜无害的少年竟然会有如此成就,以至于他们四大王族、不,是整个玄真界的希望寄托在其身上,因为他,被霸天救走这件事一下子从幸运变成了不幸,她已经错过了太多,但她不想继续错过了。 “凤姐姐,好久不见。” 年轻人声音略有起伏,连同眼里的光、上扬的嘴角,一起表达出由心而发的愉悦来。 “这些年……”筱凤欲言又止,转而自嘲一笑,“唉,算了,”随即拱手作揖,略带俏皮道:“以后小女子可要仰仗萧四少爷多多提携喽。” 萧聪哭笑不得, “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有您在,我们这群人才算是如虎添翼呐,退一万步说,也算又多抱了条大腿不是?” 冷筱凤嘴角潋滟出得意的弧度, “萧四少爷过奖了,大家以后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凡有用得着我冷筱凤的地方,本女侠绝对全力以赴!” “那就有劳凤姐姐了。”萧聪拱手作礼,像模像样。 筱凤的笑容愈加灿烂,跟星流云等人在一起,让他找回了曾经的感觉,这久违的温暖和轻松,快速融化着她六年来慢慢被冰封的心脏,她要做回那个乐观开朗招人喜欢的冷筱凤,即使命途多舛,也要笑着走下去! “丰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到半年。”丰都的回答虽然还是那样简单,但与从前相比,脸上却多了几分和煦的笑容。 筱凤微微点头, “听说你还拐回来一位俏姑娘,怎么今天没带出来?” 欧阳寻噗嗤一声没忍住,幸灾乐祸地说起闲话, “拐?哈哈,这小妮子的嘴还真是跟以前一样,我那时候都没好意思这么说,她倒是直言不讳。” 丰都无奈地摇摇头,笑容依旧, “莲姬跟其他人一起,正在皇城外的客栈等着,今天这般场合,不适合带她过来。” “噫~”不饶人的筱凤一阵唏嘘,“人家是你的救命恩人,这就嫌弃人家了,不就是见陛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丰都一向不善言辞,所以只能干笑,还是星流云够义气,赶忙帮其解围, “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木头嘴皮子上的功夫没你溜,你就高抬贵手,别难为他了。” 可有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嗳,丫头,你的救命恩人呢?怎么没见你带他来见陛下。” 冷筱凤转脸面向欧阳寻,大大方方回道: “救我命的就是霸天啊,陛下早就已经见过了。” “霸天?” 大才子貌似对此很惊讶, “它不是你爷爷……哦,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百花谷设计好的,它就是你的护道者!” 冷筱凤得意地点点头, “没错,怎么,身为龟府的少节主,您连这个都不知道?” 欧阳寻撇撇嘴, “就算龟府知道,他们能告诉我?您也太高看我了吧!不过话说回来,你早就知道霸天的来历,当年为什么还领着小聪去相骑?” “欧阳寻,你到底是真笨还是假聪明,那时候我当然不知道霸天是百花谷派来的,否则的话,我怎么会带着小聪去做一件不可能的事!”筱凤面色坦然,不似作假。 欧阳寻看看星流云,又看看萧聪,挠挠额头,最后一声冷笑, “事儿做的那么谨慎,看来即使强如百花谷,也有怕的时候。” 星流云点点头,深以为然, “也说明凤丫头对他们来说的确很重要。” “可为什么他们还是这么放心地把丫头放出来了呢?”大才子又皱起了眉头,“难道我们已经变得这么强大了么?哇,这件事儿还真是让人倍感荣幸啊。” 星流云不乐意了, “你丫的话怎么这么多!” “我……”欧阳寻刚想争辩,左看右看,见大家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转而讪讪一笑, “我这就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你别多心嘛,都是一家人,我怎么会怀疑丫头呢,我只是觉得,百花谷能放心地让自家圣女回到我们身边,肯定是认为我们有保护她的实力,这是我们日后发展的方向嘛,想通了这个,能少走不少弯路呀,你们说是不是?” 几人纷纷点头,萧聪心思百转,认为欧阳寻说的极有道理,但有些话不适合现在讲,于是赶紧岔开话题, “大才子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你们几个在这儿叽叽喳喳没完没了,觉得合适吗?两位前辈在这儿,你们都装看不见是吧!” 欧阳寻咽了口唾沫,再次讪笑起来, “我的错,我的错,两位前辈莫要介意哈,晚辈真不是故意的!” 躅麝和赵三平笑道: “王爷言重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再说,这也是人之常情罢了。” “那好,为了将功折罪,就由我来向丫头来引见两位前辈吧。” 欧阳寻说着,清清嗓子,而后将左手伸向赵三平,介绍道: “丫头,这位是火圣塔塔主,赵前辈。” 筱凤表现乖巧,冲赵三平作揖致礼, “晚辈冷筱凤,见过前辈。” 赵三平拱手回礼,面色甚是恭谨, “圣女不必多礼,今日能跟您在这皇城相遇,乃是老朽三生有幸才对呐。” 冷筱凤笑得灿烂, “有小聪在,咱不搞那套,以后您就只当我是冷家大小姐,前辈意下如何?” 赵三平几声陪笑, “既然如此,老朽就恭敬不如从名了。” 欧阳寻又将手伸向躅麝,道: “这位是炎鳞鹰的现任族长,躅老前辈。” “晚辈冷筱凤,见过前辈。” 躅麝笑容憨厚,拱手回礼, “圣女多礼了,您身份尊贵,却愿意离开宗门培养回到玄真凡界,与萧族长一起匡扶人间大义,此当可谓巾帼不让须眉,老夫佩服。” “前辈谬赞,我倒是觉得,跟在小聪身边,应该会比宗门培养更有益处。” “但行前路,不问西东,圣女即为人间翘楚,相信无论在哪里,都能取得傲世佳绩。” “那就借前辈吉言了。” “哎呦,你们这儿好热闹啊,本宫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皇甫翾和三皇子从乾安宫走出,边走边笑道,其实他俩早就该出来了,只是公主殿下听见外面的对话,不想因为自己和哥哥的出现坏了气氛,故而在宫门后面待了一会儿。 “拜见公主殿下,武王殿下。” 众人齐声行礼,一时又变回恭谨之态,皇甫翾摆摆手,随口道: “大家都是老朋友了,只要陛下不在场,这套繁文缛节就免了吧。” 说着走近冷筱凤,脸上像是要开出一朵花儿来, “凤姐姐,好久不见啊。” “嗯,确实好久没见殿下了,这要是走在大街上,我肯定认不出你来,一晃眼就是六年的时间,连殿下都长成大姑娘了,这日子过的是真快呐。” 听这口气,看这样子,冷筱凤跟皇甫翾一点都不生分。 “时光如梭,光阴似箭,才六年而已,我们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皇甫翾倒是看得开。 冷筱凤收起感慨之色,调皮重现眉梢, “我听说殿下跟小聪在一起了,您可是挑了个好夫君啊,但我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你俩是怎么走到一块儿的,要不殿下给我解解惑?” “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吧,想那么多干嘛,难得糊涂嘛。” 皇甫翾说的云淡风轻,轻飘飘地将冷筱凤的调侃给推了回去,顿了顿,掐着冷筱凤的反应时间,缓缓开口道: “你刚回来,还有很多朋友没有见过,走,本宫带你去认识认识。” 话毕,轻轻挽起冷筱凤的胳膊,款款地往外走去。 冷筱凤话没出口便不得不咽了回去,她吐吐舌头以示小小的不满,这一次古灵精怪的她又败给了七窍玲珑的公主殿下,看来即使在百花谷呆了那么些年,跟最擅心机的皇家人相比,她还是太单纯了。 第八百章 人间烟火 不多时,一行人回到帝都最大的客栈,火圣塔门徒众多,尽管这家客栈被皇家包了场,但还是显得紧凑了些,于是皇甫翾便让住建司在帝都找了座府邸暂时安置萧聪等人。 由此可见,公主殿下好像想让萧聪他们在帝都多住几日。 申时三刻,一行人再次进宫。 华灯初上,点点微芒点缀着偌大的皇城,与西方天际那仅剩的残霞一起,为其镀上一层迷幻的色彩。 坐落在乾安宫之侧的瀚德殿,此时熙熙攘攘,百官皆已就位,只等今晚的主角--萧聪一行人的到来。 帝都常住的文武百官,虽然也是凡人,但他们毕竟不是一般的凡人,三尊道场的传说由来已久,他们就算之前没有耳闻,可只要花点心思找找相关讯息,便能知道个大概,至少,三位仙尊的名号,对他们来说肯定已经不陌生了。 佐世华尊、佑世宝尊、教世元尊,这三个名字光听起来,就有一种道行天下以德服人的味儿,萧聪得了三尊传承一事,在整个玄真界被传的沸沸扬扬,就算是他们这群凡界掌权者,耳朵也都快被磨出茧子来了,这段时间,无论是同僚小聚还是朝堂私议,围绕的总是这件事的发展,还有萧聪“死而复生”的种种细节,即使年轻人在此之前也创造了诸多“神迹”,但那些离凡界毕竟还是太远,可三尊传承不一样,这些凡界肱骨都认为,三尊传承对凡界意义重大,说不定真是凡界的定海神针! 其实,连玄真皇也这么认为,不然的话,就不会将这次朝宴的地点定在瀚德殿了,所谓瀚德,寓意便是“浩瀚圣德,泽披天下”,但圣德二字可不是他的专有,凡是至高无上之道德,皆可称之为圣德,陛下老人家这是在暗示萧聪,要将从三尊道场得来的浩瀚圣德散播于天下,救黎民于水火,顺便成就万世英名。 萧聪带着一行人踏上殿前广场,文武百官自动为其让开一条道儿,他们眼神敬畏毕恭毕敬,对年轻人几乎快要奉若神明,这是一种由心而发的不自觉行为,抑或说,在那些思想的作用下,他们已经很难控制自己了。 瀚德殿虽然不如仁道宫雄奇伟丽,但瀚德殿前的广场却比仁道宫前的广场宽敞得多,足以容下上千条几案,也就是说,就算将整个帝都四品以上的官员全请来,也是绰绰有余。 按照礼制在金丝软垫上一一落座,不多时,身着黄袍的玄真皇与凤冠霞帔的潆皇后出现在大殿之上,他目光炯炯,不似睥睨天下的帝者,倒像是踌躇满志的少年--当然,这些至少得有八成是装出来的。 人生如戏,重在演技,即使尊贵如玄真皇,偶尔也得卖力表演一番,他必须要让在场的诸位臣工深刻明白,他是真的把玄真凡界的希望寄托于从三尊道场满载而归的萧聪身上,而这位经历不凡的青年,也一定会不负众望,所以,就算不谈劫后的荣华富贵,单论幸存与否,大家也一定要联起手来不遗余力,跟着萧大族长,在保全自己以及家族的同时,顺便为玄真凡界争取同样光辉灿烂的明天。 这可比颁发诏令简单而有用多了! “微臣参见陛下。” “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一番按部就班例行公事的君臣之礼过后,玄真皇拾起御案上的酒樽,站起身后将其中浆液缓缓倒在地上,所有人都沉静肃穆,酒浆落地的声音声音传遍整个瀚德殿。 本来第二樽酒应该是众臣工敬陛下,但大家心照不宣地都没有动作,只见身着锦绣华服妆容精致的内宫侍女将那御案上的酒樽再次斟满,玄真皇再次将其拾起,面向萧聪,道: “这第二樽酒,朕要敬给萧族长,一来为祝贺萧族长自三尊道场凯旋而归,二来为庆贺三尊道场的传承没有落在邪门歪道手里,三来则是为希望日后在萧族长的扶佑下,玄真凡界能顺利度过难关,并生生不息地繁荣昌盛下去。” 萧聪不紧不慢地站起来,面带微笑神态自若,即使没有排练,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这幅样子才是最好的选择,相比于那份受宠若惊和毕恭毕敬,玄真皇肯定更愿意看到他这份自信和洒脱,因为此情此景落在那些臣工眼里,可是一枚药效显着的定心丸啊。 “陛下过奖了,草民不才,愿与玄真凡界同荣共损,并进齐退。” “好!”玄真皇眼神和声音里满含赞许,“有萧族长这句话,朕心甚慰,萧族长,请。” “陛下请。” 话毕,两人将樽中酒浆一饮而尽。 连玄真皇都要郑重其事地敬萧聪一樽,在场的臣工们自然不能落下, “我等敬萧族长。” 萧聪笑而不语,只是轻轻举了举酒樽以示敬意,他刚刚对玄真皇都不曾有半分谦卑之态,此时对于这些臣工们,能不趾高气扬就不错了。 第三樽酒,由臣工们敬给玄真皇,萧聪亦在此之列,虽然刚刚玄真皇破例先敬了萧聪一樽,但此时整座大殿里的气氛并无半点违和之感,玄真皇和萧聪,一个是公认的玄真凡界之主,一个是公认的玄真界之希望,他俩相敬如宾,落在众多臣工眼里,足以让他们成为吞了秤砣的王八,铁了心地跟着玄真皇家混了。 第四樽酒,由玄真皇回敬给众臣工,此樽酒毕,对于君臣来说,宴席就算是完成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只要不出格,基本就算是自由时间了。 三十几名身材窈窕的妙龄女子踏着小碎步进入大殿,伴随着奏乐声响起,开始翩翩起舞,婀娜曼妙,赏心悦目,众人把酒言欢,好不快活,只是相较于平常,收敛了许多。 此次宴席的规格明显不比上一次在安和殿举行的朝宴,可诸位大臣却老实得很,他们心里头明白,以前的萧聪和现在的萧聪虽然同样贵不可攀,但以前的萧聪跟凡界的关系可不像现在这么深,因为手握三尊道场的传承,年轻人几乎就是凡界最有希望的救世主,这位救世主,只能是皇家的座上宾,他们若是轻易染指,便有了挖皇家墙角的嫌疑,这个霉头,谁都不愿触碰,没人知道皇甫家的底细,但每个人都相信,只要皇甫家愿意,肯定能轻而易举地让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跟各地国王的宴席比起来,玄真皇家的宴席一向随和得很,只是这一次,皇帝陛下实在是太随和了点。 在两位侍女的陪同下,陛下和皇后相与走下高台,朝萧聪一众径直而来。 “陛下。”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态度态度甚是恭谨。 玄真皇呵呵几声笑,摆手道: “萧族长不必多礼,诸位也都平身吧。” “谢陛下。” 几人纷纷直起身来,玄真皇关切道: “筱凤离开凡界这么久,对于这些宫廷之事,可还习惯?” 冷筱凤笑了笑, “承蒙陛下挂念,微臣正是因为离家数载,才对今日之场景更是怀念,得以重温旧梦,实是感激,微臣在此谢过陛下。” “听见你如此说,朕就放心了,”玄真皇含笑颔首,话锋一转,对萧聪说道:“朕听说翾儿为萧族长和诸位朋友安排了一处宅邸,可还舒适?” 萧聪笑笑,回说, “公主殿下的安排,自然是让人惬意无比。” 玄真皇眉眼间不经意流出一丝狡黠, “既然如此,萧族长不妨在帝都多住几日,离开凡界那么久,想来对世俗风物也有几分怀念吧。” “陛下所言极是,草民谨遵圣命。” 萧聪想都没想,便如是回答,之所以这般干脆,是因为他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皇甫翾给他们找个了那么舒服又气派的地方,明显是想让他们住一段时间,之中原因在此之前他虽然有所猜测,但刚才听玄真皇这几句话,便确定了心里的想法--皇家已经把他当成了真正的自己人,暗许帝都的这些肱骨大臣与他私交,打算以他作为纽带,进而将那些人间梁柱们栓牢,看来近段时间他又有的忙了。 一名低眉顺眼的宦官快步走到玄真皇身旁,轻声说道: “陛下,烟花已准备好了。” 玄真皇点点头, “开始吧。” “是。” 宦官踏着快步离开,玄真皇笑道: “烟花要开始了,一起去吧,来,萧族长,请。” “陛下请。” 萧聪作礼,玄真皇嘴角笑意稍加几分,而后与潆皇后相与走向前去。 萧聪等人紧随其后,一众文武大臣也跟着出了瀚德殿,殿前广场虽然高朋满座,但中间有一大片空地,明显是提前安排好了的,此时所有从瀚德殿里出来的人都站在这片空地上。 伴随“噗”的一声响,一只火球拖着长长地尾巴扶摇而上,在几十丈高的夜空猝然绽放,第一重的变化让它成了一朵菊花,金色的花瓣足足占据四分之一的眼帘,紧接着,每一缕花瓣再次炸裂,如无数颗红色的流星坠落人间,再紧接着,每一颗流星忽地崩碎,蔓延出密密麻麻的冰蓝色光线,毫无规律地交织在一起,似乎要将整片夜空冻结。 见此情景,几个姑娘笑容粲然,幽女欣喜道: “好久都没见过这般美丽的景象了。” 那冰蓝色的光芒映在她秋水似的眸子里,显得那样动人。 “是啊,”筱凤亦是一副神往之色,“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八年前,这样的烟火,好像只有出现在凡间,才有这样的味道,这样的感觉。” “噗噗噗……” 接连好几声响,又有几颗火球拖着尾巴窜上夜空,并轰然绽放,第一重变化无甚特点,但第二重绽放的绿色光点,竟然一起组成一颗参天老树,那般逼真。 “哇,太漂亮了。”莲姬惊呼出声,“活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看这么美的烟火。” 火球接连升起,越来越多,所展现的景象也越来越宏大,越来越复杂,亭台楼阁,山川河流、奇珍异兽,龙腾虎跃,百鸟朝凤……烟火师们巧妙地利用时间差,甚至让那些景象有了栩栩如生的动态,它们或摇曳生姿、或奔放驰骋、或展翅翱翔……让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连萧聪也跟着呆住了。 心流缓缓,让人感觉那样舒服,年轻人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喜欢这个世界,尽管那些由烟花展现的画面,对他来说不足为奇,而他也不是惊叹于烟火师们精湛的技艺,他只是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是那么简单和热闹。 为身边的小惊喜而感动,从虚幻中得到迟到的满足,只要幸福快乐,又何必那样较真呢?这应该也不失为一种智慧哈,假如整个玄真界的生灵都有这么一份难得糊涂知足常乐的好心态,那这个世界该会变得多么美好啊,而这,也或许就是他必须全力保凡界的原因吧。 烟火表演的最后一幕,是整个瀚德殿前广场的场景,烟火师们以鬼斧神工般的高超技艺在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将这幅宏大的画面展现在夜空之上,高下相映宛如镜像。 萧聪静静地看着,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他们这群修界高能者站在凡人堆里,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嘛,既然没什么特别之处,又何必非得分出个高低贵贱呢? 所以,大家本来就有同样的资格好好地活下去! 第八百零一章 再回燕峋山 萧聪等人已在公主殿下安排的府邸里逗留了将近半个多月,这几天高朋满座络绎不绝,起先当然是门可罗雀,但自从那几个二品大员来此拜会却未受皇家惩处之后,这里便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其实大家都知道,第一批踏进这座府邸的那几个二品大员其实都是皇家指派来的,为的就是示范给众朝官看,让他们放心大胆地来跟萧大族长结交,都说恭敬不如从命,皇家把事儿都做到这份上了,大家便不妨心照不宣照旨办事,否则,若是视而不见,倒显得心里有鬼了。 帝都里所有的官员皆是闻风而动,甚至听说远在万里之外的各个国王都因此动了行程,萧聪有心把事儿办的漂亮,可惜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这不,一月不到,龟府的密信便传到了皇城这儿。 “开什么玩笑!那边的高能者那么多,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 装潢讲究的厅堂里,星流云一脸不忿,两只手狠狠抓着雕花木椅的扶手,探着身子,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要我说,这他娘的就是个陷阱!” “可龟府来的密信,又经过皇家的证实,应该不会错吧。”幽女亦是坐在椅子上,说着,目光转向欧阳寻。 欧阳寻轻轻揉着额头,一副纠结之色, “啧啧,这确实是我师父的亲笔,但……无论怎么想,还是觉得有点不靠谱,十羿弓都请出来了,总不能只战不到一个月吧,这个时候让小聪去,实在是太冒险了。” 萧聪坐在堂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面色平静,忽而一笑,道: “怎么着?都怕了?” “怕?”星流云不服显然,“咱爷们什么时候怕过!” “那不就得了,”萧聪言笑晏晏,“老大一向义薄云天,有恩必报,人家上次救了咱们,咱们这一次要是不走一趟,岂不是要贻人口实,另外,人家若是想要害咱们,上一次就不会救咱们,你说是不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这是魔族的陷阱!” “不会的,”萧聪神色淡然,语气却相当笃定,“若是魔族的圈套,他们最起码得编个像样的理由,让我们信服,但这密信是从龟府出来的,而且仅有一句话,连原因都没说,想来是通过云蒲长老得到的信息,可想而知,这信息得来的很不容易,这一次,我们必须走一趟。” “走一趟但是可以,不过,是不是该留个后手啊?”欧阳寻试探着问道。 萧聪笑着摇头, “不用,那般较量,对我等来说,准备什么后手估计都没用。” 星流云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瘪了下去, “那行吧,就按你说的办。” 欧阳寻问道: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萧聪声音还是那般平静。 “那就是现在喽?” “嗯,如此再好不过了。” …… 就这样,众人无有任何耽搁,便踏上了去往燕峋山的归程。 从帝都到东方家,借助传送阵不过需要三个时辰,但从东方家到燕峋山,即使有躅麝这般存在,也得需要三天。 当萧聪一行人再次出现在三尊教山门之外,正是西边红霞最灿烂的时候,晦蒙的霞光撒在山门山的空地上,清晰地映出几道人形轮廓,仔细看,是三尊教里地位最高的几位掌权者,他们正抬头遥望,面带微笑,貌似正在等待什么。 萧聪等人降落下来,还没从躅麝后背上下来,严岳狄等人便赶紧上前,态度十分恭敬, “三尊教教主严岳狄(长老曹半楼……),拜见萧族长。” 萧聪自躅麝背上一跃而下,笑道, “这才一月不到,诸位怎变得如此见外了,快快起来吧。” “谢萧族长。” 几人直起身来,严岳狄接着道: “方才听巡山堂的弟子禀报萧族长大驾光临,我等还不敢相信,没想到竟然真是您来了,有失远迎,还望萧族长莫要见怪。” “子丘说笑了,看得出来,诸位在此已等候多时,这对我等来说算是极大的抬举,何来见怪之理,”萧聪简单一句客套,不愿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于是话锋一转,“我等此次是为燕峋山的战事而来,不知那边到现在怎么样了,子丘可有了解?” 严岳狄不经意地一叹, “回萧族长,已经好久没有动静了,我等也曾亲自前去小心探查,希望能尽绵薄之力,只是因为那层结界的存在,别说进去了,连里面什么样儿都看不到。” 萧聪闻言,眉头不禁微微一皱,严岳狄将这一幕看的真切,因问道: “难道萧族长今日是为此而来?” 萧聪点点头, “实不相瞒,四天前我等收到密信,只说让我等前来,却未言明原因,所以想先跟诸位打探一下。” 严岳狄欲言又止,稍作斟酌,拱手道: “萧族长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三尊教上上下下,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聪几声轻笑, “子丘言重了,我等就是过来询问一声,既然没有任何消息,便先行告辞了,时不我待,咱后会有期。” 就在年轻人拱手作别之时,严岳狄突然急道: “萧族长可否带上我等一同前往,能进得了结界最好,若是进不了结界,我等便在外面等着您,关键时刻方便有个照应。” “这个……”萧聪面露为难之色,“子丘身为一教之主,重任在身,贸然与我等前去如此凶险之地,怕是不太妥吧……” “再重也比不过萧族长的安危重,您既然是三位仙尊的唯一传人,便是三尊教的重中之重,有您在,三尊教就在,我等保护您的安全,那是职责所在,就算为此丧命亦是天命所归,说句不太中听的话,倘若这次再出事,三尊教难辞其咎,我等与其到时候引咎殉命,还不如在那里战死,萧族长,就允许我等陪您一同前去吧!” 严岳狄面色诚挚恳切,惹得萧聪只得一声叹息, “唉,子丘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怎么选?那就一起去吧。” “谢萧族长成全!” 严岳狄等人郑重作礼,而后一行人相与往战场方向而去。 第八百零二章 进入战场结界 魔族与玄真修界第一次交锋的战场距离三尊教不远,萧聪他们只消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能赶到。 从百里之外看这处战场,入眼尽是灰蒙蒙的一片,不只有强烈的威压,还带着浓重的死气,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赵三平面色凝重道: “萧族长,依贫道看来,这地方不宜冒进,须小心探查再做决定为好。” 萧聪速度不减,直眉轻挑, “怎么,前辈又发现什么猫腻了?” 赵三平摇摇头, “这倒没有,只是感觉这地方非同小可,贸然前进,怕会有不必要的折损。” 年轻人点点头, “前辈所言甚是,我们可以再往前一点,那里更容易施展手段。” 说着,貌似不经意地看了身边的皇甫翾一眼。 赵三平会意,以他们之间的默契,老道士不可能不知道萧聪这个眼神是在告诉他,若是有危险,公主殿下会先知先觉的。 距离战场结界百丈开外,一行人停下脚步,欧阳寻挠挠额头,不解道: “不是请我们来吗,怎么人都到了,连门都不给开呢?难道是让我们来帮他们破门的?” 星流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嗯,有这个可能!” 萧聪鼻子里一笑,知道这两家伙又在耍宝,聪明如欧阳寻不可能天真地以为对方请他们来仅仅是破个门那么简单。 这时候,浩大的声音从结界中传出, “劳烦萧族长略施手段,自己进来吧。” 底气中足如洪钟大吕,冲击精神让人略感不适,想来是动用了大法力, 星流云狐疑道: “略施手段,自己进去,他倒是真看得起我们!” 欧阳寻眼珠子转不过半圈,心里边有了答案,阴阳怪气地回了句, “看来这结界跟古周平原边的禁忌之林比起来,水平还是差了点啊。” 星流云闻言一下子紧张起来, “他们该不会是想借此探查我们进入大荒的秘密吧。” 欧阳寻云淡风轻的摇摇头, “不会不会,我们是如何进入大荒这件事,在玄真界肯定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那他们为什么……” “嗨,想那么多干什么,进去不就知道了嘛。” 萧聪微微一笑, “看来前辈们也很无奈呐。” 说着,从弥芥中取出一应布阵物品,开始不紧不慢的忙活起来。 大荒一行加上三尊道场中的洗礼,此时萧聪与六年前的自己比起来,已经是天壤之别,像伏界之铠这种他在进入大荒之前就能布置出来的法阵,放在现在即使不敢说是雕虫小技,但也不会费得多少功夫,这不两个时辰不到,一座伏界之铠便在年轻人行云流水般的布置下完成了。 保险起见,在伏界之铠里面,萧聪又给嵌上一座足以体现他最高阵法造诣的传送阵,这样的布置虽然复杂,却是年轻人筹谋已久的事——从接触到伏界之铠这座法阵之后,他就开始用心琢磨了,虽然这是他第一次实践,但他有足够的把我一次功成,只是如此又花了尽连个时辰。 萧聪摸着鼻子,目光在人群里扫过一遍,缓缓开口, “咱们这么乌泱泱一大帮子人,就不要全都进去了,嗯……就由子丘、老大、筱凤姐、大才子、丰都哥还有赵前辈陪我走一趟吧,其他人在这儿等我消息。” “这……”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当然知道萧聪为何会有此安排,但既然怀疑里面有危险,却为什么非要以身犯险呢?找其他人先进去探探路不更好吗?而且这人带的也太少了吧,除了赵三平之外,其他人都是些什么修为! 不过,但凡有点脑子的人也会发现,萧聪这么安排似乎有点别的意思,首先,他没带上对他誓死相随的萧家将,其次,他带上了四大王族的后生,却没带上皇甫家的人,尤其是公主殿下,这实在是过于反常,最后,他还带上了三尊教的教主严岳狄和火圣塔的塔主赵三平,众人虽然感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轻言反驳,这里除了三尊教的教主长老外,其他人跟萧聪都是过命的交情,他们太清楚这几个年轻人的行事风格和手段了,如果一件事连公主殿下和欧阳寻都没有异议,那他们这些人便肯定无话可说。 年轻人这般安排,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结界里面都是些宿老前辈,且救过他们的他们的性命,所以他是故意放低了姿态,不愿兴师动众,更不想摆萧大族长的谱,所以没让萧家将跟着,他知道,明面上虽然大家都尊称他一声萧族长,但作为最后一名萧家人,他的存在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那一声声萧族长,于是说是奉承他,还不如说是那某些人的自我安慰,或者说是对玄真界未来的美好祝愿罢,毕竟几个纪元以来,萧家一直被称为玄真之楔嘛,也正是因为如此,为了稳定人心,那些高高在上的老家伙们也要喊他一声萧族长,但在他们的内心里,却不一定看得起他,所以年轻人觉得,初次跟这些自命不凡的家伙们打交道,姿态还是放低一点好,毕竟来日方长,以后打交道的机会还多这呢。 而之所以带上四大王族的后生还有严岳狄和赵三平这两个大势力的掌舵者,一来是为了不失礼数,二来是为了笼络人心毕竟机会难得,三来是为了以防万一,至于为什么不带上皇甫家的人,则是因为严格来讲,皇甫家不属于玄真修界——星流云他们四个虽然是王族之后,但现在的他们已经完全算是修界的人,欧阳寻是人尽皆知的龟府少节主,因为那几手久不现世的星家绝学,星流云是悍龙卫这事怕是已经瞒不住了,外界虽然不一定知道冷筱凤和百花谷的关系,也不知道丰都的秘密,但这俩家伙能在家族浩劫中活下来肯定也有实力在暗中鼎力相助,而且这俩后生都没跟萧聪一起进大荒,便为他俩的背景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再者他也不舍得让皇甫翾再跟着他以身犯险,让冰雪聪明精神力又极端强大的公主殿下留在外面,多少也算是个照应。 第八百零三章 黑色光晕 萧聪带着选好的几个人,气定神闲地走进伏界之铠,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不见,其他人留在原地,皆是全身戒备之色,他们虽然不能确定萧聪这么安排的深层用意,但他们最起码知道,年轻人对里对外其实都有点不放心,里面的事儿他们已经爱莫能助,但外面的事儿,对他们来说就不能出半点差错了,要不然没法向玄真界的亿万生灵交代。 通过伏界之铠,一行人顺利来到结界之内,这时候他们才惊讶地发现,其实大战的波及范围远比他们想像的要大,这一片连绵山峦已经残破不堪,甚至有几座险峰被完全崩碎,往远处看,那一片广袤平原也是满目疮痍,此处临近仲唐高原,地质不是寻常地方可比,若是没有几位高能者带着几件大杀器,绝对不会破坏成这幅样子。 可周围却静悄悄的,好像大战已经落下帷幕很久了…… 萧聪开启紫目环身四望,仔细查看,竟发现除了山河崩碎,一头生灵的身体也找不到!他心中自忖, “难道战斗之激烈,将所有尸体都化作了飞灰,不应该啊,他们这般境界的存在,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抹去所有痕迹……难道说,还有别的原因……” 一阵不好的预感涌上年轻人的心头,让他感觉有点毛骨悚然,他仰望天空,见目光尽头,有一团黑色的光晕,在不停的变换形状,像是要摆脱某种束缚一般, “这片空间为什么被封锁的如此彻底?想来,这就是原因吧。” 欧阳寻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 “饶是玄真东界这边准备充足,不然,就又要被魔族钻空子了。” 赵三平点点头,深以为然, “即使战败,也要占到足够的便宜,这些魔物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严岳狄重重一叹, “吸收了那么多强大生灵的精气神和肉体,只要能够逃走,怎么着都不算是输啊,假以时日,这得是多么大的祸患!也难怪要把这片空间封锁得如此彻底了。” 星流云一声戏笑,显得极是突兀, “这手段,怎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说着,饶有趣味地看了萧聪一眼。 众人闻听此言,不用多想,就知道星流云指的是什么,今日所见,与当年独孤家在圣城时套路萧聪时的做法近乎如出一辙,故而引得当事人一阵白眼, “不说话你能憋死是不是!” 欧阳寻等几个年轻人几声偷笑,两个老家伙亦是忍俊不禁。 “久闻萧族长天资绝萃仪表不凡,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一道声音蓦然自远方传来,众人问声抬首,便看到一人影在眼帘之中越来越大,话音未落,人已到近前,他拱手作辑,笑着说了句, “贵客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东日教杨怀绪,见过赵塔主、严教主,” 一段话和动作无缝衔接,将时间把握得恰到好处。 来者身着锦绣道袍,大概四十来岁的模样,修为在离阳境后期,身材颀长,容貌甚伟,尤其是那一把络腮胡子,看上去甚有韵味。 以萧聪为首,众人拱手回礼, “晚辈萧聪(星流云……),见过前辈。” “幸会幸会。” “各位一路辛苦,能在这么短时间赶到,足可见各位的拳拳之心,接下来的事情有些棘手,萧族长可能还得受累一番。” 中年道士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接着道: “想来诸位也看到了,魔族借助此次大战,悄悄培养了这么一头吸收了诸多强者精华的魔物,要不是我等准备充足,将他及时擒下,日后玄真界必然又多一头巨患,可饶是如此,我等也没有足够的把握做到万无一失,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办法将其完全抹杀,为避免被魔物诓骗,故而将这片空间封锁,请萧族长前来,就是为了能彻底将他消灭,永绝后患!” 萧聪点点头,神色郑重, “这件事晚辈虽不敢打包票,但晚辈可以保证,不到最后一步,决不罢休。” 杨怀绪闻言大悦, “好、好、好,有萧族长这句话,不愁大事不成!” 顿了顿,接着道, “几位前辈知道的比贫道多,定能助萧族长一臂之力,但他们临时脱不开身,所以,我等还是赶紧去与他们会合吧。” “如此甚好,前辈请。” “萧族长请。” …… 几人跟着杨怀绪来到那团黑色光晕的正下方,见几名老者在那儿盘膝而坐,宝相庄严,听杨怀绪小声介绍才知道,这一次玄真东界派出来的阵容果然不简单--东日教副教主寇载治,灭天教教主段九棋,飘渺宫左右护法齐敬塘、谭授,乾元宫左右护法海历屯、禹连铮,以及几个来自于其他势力的高能者。 携带十羿弓的东日教副教主寇载治,驻颜有术,看上去年纪不大,约莫三十来岁,一副青年才俊的模样,从相貌到着装,无不体现出一股子精致,修为在通天境四十重天左右。 灭天教教主段九棋,面像粗犷,虎背熊腰,身着黑金铠甲,背着两口厚刃长柄大砍刀,如一头荒野猛兽,气场慑人,修为也在通天境四十重天左右。 飘渺宫左护法齐敬塘,文士打扮,面像清奇,看上去甚至有点弱不禁风,一颦一笑之间颇有韵道,修为在通天境七十重天左右。 飘渺宫右护法谭授,素袂飘飘,仙风道骨,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眼睛总是半眯着,薄唇总是轻轻抿着,显出一副清欢喜态来,让人一看就感觉他是个有故事的人,修为在通天境九十重天左右,大概是这里面实力最强的人。 乾元宫左护法海历屯和乾元宫右护法禹连铮,与萧聪等人已经有过一面之缘,海历屯是个不修边幅的胖子,袒胸露背,胡子邋遢,性格豪爽不拘小节,使一副鎏金铁锤,禹连铮是个壮汉,头戴武冠,身着玄衣,面像淳朴得像凡间田汉,他俩的修为都在通天境七十重天左右。 除了这几位留在此处看守的通天境伪仙,还有三名齐天境准仙已经离开,分别是飘渺宫长老周秉拓,乾元宫长老吴官立和陨灵阁的一位下祀官裘百壬,这次大战就是这位下祀官主导的,齐天境后期的恐怖实力,无论搁在哪儿,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此战若不是因为有他在,绝不会如此顺利,毕竟魔族那边也出动了三名齐天境准仙,不过可惜的是,尘埃始一落定,魔族那三位齐天境准仙就逃了,裘百壬带着周秉拓和吴官立追击而去,至于结果如何,众人无从得知。 为了尽可能不让那魔物脱困,几名高能者需要每隔两个时辰对结界和束缚魔物的玄器进行一次神力输送,仔细检查这所有的布置有无破绽,并留一人以作监守,萧聪他们来的时间不凑巧,正好赶上几名高能者合力对结界和束缚魔物的玄器进行神力输送。 在杨怀绪的引见下,萧聪一行人与除几位高能者之外的其他强者一通寒暄,约莫三刻钟之后,几位高能者才陆续睁开眼睛。 又是一阵例行公事般的客套后,飘渺宫左护法齐敬塘将对话引入正题, “这魔物非同小可,吸收了此战所有亡灵的肉体和魂魄,虽然如此,却无形无质,即使是十羿弓,也不能奈之于何,一旦放出去,必然后患无穷。” 萧聪惊讶, “竟然连十羿弓都奈何不了它……” 东日教副教主寇载治笑笑,开口道: “也不尽然,若是教主亲临,必然让他形神俱灭,只可惜我等境界不济,连这至宝威力的十分之一都发挥不出来,惭愧惭愧。” 萧聪微微失神,少倾,缓缓摇了摇头, “不,这魔物可能不是生灵,而是一件法宝,且早就出现过一次了……” 飘渺宫右护法谭授哈哈大笑道: “萧族长好记性,我等也怀疑,它跟当日古周平原上魔族强者的黑雾是一类存在,这魔物里估计藏着魔界的大学问,倘若能将其破解,将对我玄真界大有裨益,倘若能让其为我所用,那便再好不过了,这就是我等请萧族长来这儿的目的。” 星流云皱起眉头, “嘶~那不就麻烦了,听邹正风前辈说,那件法宝可能跟传说中的无相真力有关呐!” 乾元宫左护法海历屯鼻子里一笑,满不在乎道: “星王爷多虑了,魔族固然可怕,但若想如此轻易地掌握连真仙都万难染指的无相真力,怕是还欠点火候。” “就算不是真正的无相真力,可也够我们头疼得了。” 大概是觉得海历屯这说法太过绝对,乾元宫右护法禹连铮赶忙补了一句。 萧聪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着那团不断变化形状的黑色光晕,少倾,微微叹了口气。 齐敬塘见状,笑道: “萧族长莫要有压力,即使短时间内不能将它解决,我等也可以一直封困它,当然,以萧族长的惊世之才,将其解决想来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萧聪微微一笑,略带苦涩, “既然是有利于玄真东界的大事,萧聪自当全力以赴,只是晚辈才疏学浅,如有贻误之处,还望各位前辈及时斧正,不吝赐教。” “这是自然,萧族长但有所需,我等必然倾囊而出。” “那就多谢各位前辈了。” “有劳萧族长。” …… 经过几位高能者同意,萧聪将其他人也带入结界之内,于是赵三平、躅麝和曹半楼等也成了束缚魔物的重要力量,大家群力群策,以求早日找到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第八百零四章 两难抉择 时间悄然流逝,日复一日…… 三个月的时间里,好像每时每刻都是匆匆忙忙和焦头烂额,萧聪倾尽所学使出浑身解数,根据从各位前辈哪里得来的关于无相真力的杂七杂八,却越来越觉得迷惘,于是,他决定先停下来,沉淀沉淀。 一夜的放空之后,年轻人突然改了主意,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我得换一条路子试试!” 在此之前,他一直想找到一种与黑色光晕对立的力量,却始终不得其法,接下来,他要尝试一种新的方式--这黑色光晕所蕴含的力量,虽然不是真正的无相真力,但应该是奔着无相真力去的,那他也奔着无相真力去,只要琢磨出一种更接近于无相真力的力量,或许就能将这黑色光晕压制住。 自此之后,他便不再向各位前辈询问关于无相真力的事,因为他觉得,尽管这些前辈的修为已经达到修灵难以企及的高度,但对于无相真力,也还是一知半解的水平,过多的汲取,只会让他变得越来越糊涂而已。 最理想的结果是他自己能够参悟无相真力,这事儿虽然听上去很不靠谱,但他还是想要试试,做人嘛,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成了呢? 当然,成不了也没事,他还嘱咐了其他高能者去尽全力修习无相真力,但凡有一人修出的力量比黑色光晕更接近无相真力,这事儿就算成功一半了--同时他也能够想到,这些高能者会通过独有的方式将这里的情况报回自家宗门,那些更为古老的掌权者若是有兴趣,说不定能助他一臂之力。 对于自小偷师百家的萧聪来说,修习一门确定的术法自然是快乐和容易的,但修习一门不确定的术法,那就让他十分头疼了,更何况,这门术法还那样高深晦涩,便让他感觉有点痛苦,与其说他是在修习一门不确定的术法,倒不如说他是在创造这门术法,连真仙都万难掌握的秘力,对于他这个摘星境的修士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焚膏继晷焦头烂额,就这样在痛苦与煎熬中度过了漫长的两个月之后,意料之中的,萧聪放弃了这条无比坎坷的道路,同时其他高能者那里也没什么明显的进展,让他选择放弃的原因,当然不是事情太过艰难,而是外面发生的某些事情,让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这一天,结界外面来了一名飘渺宫的修士,齐敬塘通过伏界之铠出去与其一番交谈,从而带来一个坏消息--魔族正在偷偷破坏萧家布下的法阵,意欲释放一些被镇压已久的大恶。 黑色光晕下,萧聪和几位高能者站成一圈,但听得海历屯咬牙切齿道: “真没想到,这竟然也是魔族的阴谋!利用我们请萧族长来这儿的空子,偷偷释放那些被萧家人镇压的大恶,真是该死!” 齐敬塘面无表情,缓缓开口, “这招调虎离山使得确实妙,把我们所有人都算了进去,能料到我们会请萧族长解围,魔族这次有心了。” 严岳狄闻言,眉毛一跳,脱口而出问道: “诸位为何会想到让萧族长前来解围?” 此言一出,让气氛有些尴尬,在场的不乏聪明人,但谁都没提这一茬,因为这有内讧的嫌疑,搞不好还有可能误伤盟友,就算真有那么回事儿,值此之境,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免得引出更多乱子,要是那家伙狗急跳墙释放了黑色光晕,他们岂不是赔的更多!所以心里有那么回事儿,小心提防就是了,没必要把窗户纸捅破。 齐敬塘笑道: “严教主多虑了,请萧族长前来解围,乃是我等共同商议的结果,能够如此轻易穿越这片结界的存在,除了萧族长,整个玄真界我等恐怕请不到第二人了。” “说起来,我等也有些私心,虽然稳妥起见,魔物应该被消灭,但若能让其为我所用,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儿,而萧族长屡创奇迹,这是玄真界有目共睹的,我等相信萧族长会再创佳话,故而将萧族长请到这儿来。” 禹连铮一脸认真地附和说。 赵三平目色沉沉,声音亦是沉沉, “贫道以为,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没有意义,还是商讨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齐敬塘语气依旧波澜不惊, “趁那些大恶还没被魔族放出来,为了萧家的声誉,萧族长还是走一趟吧,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欧阳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猛不丁来了句, “你们说,把小聪引到这儿来,和把小聪支走,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调虎离山,我怎么觉得有点将计就计的味道呢?” 此话一出,闻者无不侧目,星流云抬头看向黑色光晕,喃喃自语, “倘若魔族的目标是那些大恶,那现在这魔物应该能脱离束缚逃离而去了吧……但也有可能是为了浪费我们的时间才让你继续留在这儿,或者觉得我们一定啃不动这块硬骨头……嘶~可惜小聪分身乏术啊……” 齐敬塘微微一笑, “贫道以为,魔族贪婪,这两种情况兼而有之,倘若萧族长留在这儿,他们就会全力释放被萧家镇压的大恶,倘若萧族长离开这儿,他们就该来这里解救魔物了,如何抉择,还得看萧族长在这两件事上的把握。” 萧聪习惯性地摸摸鼻子,稍作沉吟, “晚辈还是决定留在这儿,萧家先祖布下的法阵,不是那么容易破的,倒是这黑色光晕,若是能顺利破解,对我们以后与魔族的战争大有裨益。” “不知萧族长有几分把握?”海历屯忙问道。 萧聪尬笑着摇摇头, “不知道,晚辈只是更加相信先祖们的心血,认为这样做更划算些,更何况,玄真界既然已经知道此事,就不会任由魔族胡来,最主要的是,魔族想要释放的大恶肯定不止一头,我没法同时阻止,保守估计,能阻止的估计也就一头两头而已,魔族能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说明在他们心里,黑色光晕和那些大恶有同样的分量,有志者事竟成,只要我们想,收服黑色光晕只是时间问题,如此一比较,怎么选择就不言自明了。” 顿了顿,年轻人笑笑,接着道: “至于那些大恶,玄真界能镇压他们一次,就能再镇压一次!” 齐敬塘抚掌而笑, “妙,妙,妙,萧族长果然是个聪明人,这一段精辟入理的权衡利弊,让贫道心服口服,也难怪仅靠摘星境的修为,就能囫囵个儿地从大荒走一遭,玄真界有萧族长这等人杰,何愁魔族不灭!” 萧聪笑容敦厚, “前辈过奖了,大荒一行,最重要的是因为有那么多朋友的帮助,才能度过一次次难关,说出来不怕您笑话,囫囵个儿地走这一遭,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运气?哈哈!” 几个老家伙相视而笑,一个个地乐不可支, “一次两次算是运气,屡作不死,那可就是一种能力啊。” “萧族长就不要谦虚了,您的事迹,我等皆有耳闻,一次次的险象环生,可不仅仅是运气那么简单。” “天时,地利,人和,萧族长也就占了个人和而已,却依旧立于不败之地,这想让人不佩服都不行啊!” …… 一通互吹互擂后,言归正传。 “敢问萧族长,接下来想如何对付这魔物?” “萧族长但有所需,我等必当鼎力相助!” 齐敬塘和海历屯一前一后道。 萧聪幽幽一叹,而后面色坚定地回答说, “非常之事当行非常之法,晚辈打算与它真切接触一下,或许会有别样收获。” “这……” 几位老家伙面露为难之色,星流云反对果决, “不行,这样做太冒险了!” 齐敬塘稍作沉吟, “唔~俗话说,知己知彼方则百战不殆,我等对这魔物还近乎一无所知,萧族长此举,确实不够稳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而且,从之前的情况看,这黑色光晕只有防御作用,没有攻击手段,就算它有攻击手段,也不一定能对我构成生命威胁。” “可是……” 萧聪的自信和坚决让齐敬塘欲言又止,这一刻,他仿佛从年轻人的眼神里看见两把寒光熠熠的剑,直直刺进他的心脏,好像很多年之前,他也曾像年轻人一样无畏无惧锋芒毕露,只可惜仅仅是昙花一现,他终究没能坚持下来,由此变成了内心深处的一小撮遗憾,他不忍心眼前这个锐不可当的年轻人多年以后像他一样, “萧族长既然认为此法可行,我等自然相信萧族长的判断,但前提是,必须要绝对保证您的安全。” 一双双目光齐刷刷地投在萧聪脸上,尤其是星流云他们几个,那一幅幅样子仿佛在说--这事儿要是不给个说法咱就没完! 萧聪皱着眉头摸摸鼻子,半晌,微微一笑, “几位前辈可以跟我一起上去,这样做算是比较保险了。” 齐敬塘和谭授对了个眼神,而后问道: “不知萧族长打算用何种手段?” “《天道宝典》里有一招‘捕道手’,可以捕捉生灵自身以及所使功法的道迹,晚辈觉得,这黑色光晕虽然是魔道产物,但依旧不能逃脱三千大道的范畴,用捕道手,应该能获取一些它的信息。” 萧聪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齐敬塘听着,缓缓摇头, “这个方法不妥,恐怕就算我等跟着萧族长上去,也不能完全保证萧族长的安全,毕竟魔族狡猾,也不知道这魔物如此老实,是不是装的,我等需要万全的准备才行,诸位,可有其他良策?” 一直不曾说话的灭天教教主段九棋此时开了口, “可以用在下的这幅玄金宝甲,诸位道友将力量注入其中,可挡齐天境准仙的巅峰一击。” 几个老家伙面面相觑,不敢置一言,因为这时候说行与不行,都是得罪人的,之前就有消息称,灭天教投到了独孤家门下,他们倒是愿意相信段九棋深明大义,但这事儿谁敢打包票?稍有不慎那可就是玄真界的罪人呐! 但星流云可不会管那么多, “开什么玩笑!这副玄金宝甲是出自于孤独家之手吧,段教主,我这可不是针对您哈,独孤家人的行事风格,实在是让人不放心呐。” 灭天教的这副绝世铠甲,是其教主身份的象征,已经传承了不知多少年,具有何种不凡之处,萧聪这也是第一次听说,自打独孤家重出玄真,灭天教就一直与其站在一起,或许,真的跟这件铠甲有关。 “是不是说,只要控制了这副铠甲,就等于是控制了整个灭天教?有点扯了吧……不过这要是真的,我倒是不介意破了独孤家的好事,进而将灭天教拉到我这边来,那就更好了,有没有可用的法阵……我得想想……” “嗳,还有一件事,如果这副铠甲真的能帮独孤家控制灭天教,那肯定是轻易不能脱下来的,但按段九棋的意思,得把铠甲脱下来才行……如果这副铠甲跟段九棋的联系已经很紧密,甚至已经通灵,那段九棋就算脱下来恐怕也没什么用,亦或者说,他这是在帮独孤家坑我……这家伙是在暗示我,还是我想多了……” 段九棋微微一声冷笑, “本教主也就是提一嘴,既然星王爷有疑虑,那便算了。” 欧阳寻赶紧出来打圆场, “嘿嘿,段教主莫要生气,星流云这家伙嘴上从来没个把门的,您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 “对事不对人嘛,又把屎盆子扣我头上……” 星流云撇嘴,小声嘟囔着,面对诸多高能者,连一向无法无天的狗头少帅也不敢太过造次了。 萧聪心里此时已经拿定主意, “虽然独孤家有可能借用这副铠甲控制灭天教,但我此时切不可掉以轻心,因为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是弄巧成拙,那可就糗大了。” 因说道: “前辈一番美意,晚辈心领了,但此物乃是灭天教教主的象征,晚辈怎敢轻易亵渎了这份荣耀,不过,若是真的没有办法,晚辈恐怕还是免不了跟前辈开口,到时还望前辈不吝成全。” 说着,作揖一拜。 段九棋摆摆手, “萧族长言重了,但凡为玄真尽力,我等皆当仁不让,若有所需,您尽管开口,本教主绝无半个不字。” 萧聪面带微笑,看着段九棋的眼睛,却什么蛛丝马迹也没发现,他不敢看太久,于是在段九棋说完话后赶紧移开目光,问道: “不知几位前辈能否让它降降高度?” “萧族长是想?” 面对齐敬塘的询问,萧聪微微一笑, “前辈有意助晚辈一臂之力,晚辈自然要谨慎对待,所以想着建一座法阵,把所有人的力量集合起来,一来可以统筹调用,将之发挥到最大化,二来多方戒备,可以尽可能保护大家的安全,三来可以利用天材地宝为大家补充所需,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不知各位前辈意下如何?” 齐敬塘饶有兴趣, “哦?若真能如此,我等自是求之不得,但不知萧族长具体如何实现上述妙处?” 萧聪还没开口,星流云得意道, “以生灵为阵旗,将各位前辈编进法阵之中,当日在火圣塔面对杌豸带领的十几万蛇族大军,若是没有小聪这神来之笔,我们还真不一定能扛下来。” 齐敬塘微微失神, “以生灵为阵旗的法阵……” 海历屯直接打了个哆嗦, “传说竟然是真的!” 其他高能者一个个地亦是惊诧不已,更有甚者已经开始面露微微的恐惧。 聪明如欧阳寻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看来,以生灵为阵旗布阵这件事他们早就知道--大概就是通过火圣塔那一战知道的,只不过他们不愿相信年纪轻轻的萧聪已经掌握如此高深而又可怕的布阵技法,那可是曾经另仙人都闻风丧胆的杀阵呐,稍有不慎就足以毁天灭地,这已经不是关乎萧聪个人安危与否的问题,而是假若萧聪真的将这门布阵技法炼至大成,玄真界无疑又多了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火药桶,毕竟,这家伙的经历实在是太糟糕了!万一某天哪根筋没搭对,又或者一不小心误入歧途,遭殃的可是他们啊。 看众人这反应,星流云当然要怀疑自己说错了话,进而想起在大荒时欧阳寻关于以生灵为阵旗布阵的那席言辞来,于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儿,做贼心虚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可转念一想,萧聪本来就是想以这套布阵技法来对付黑色光晕,所以无论他说还是不说,老家伙们早晚得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他又悄悄松了口气,觉着这并不完全是他的锅。 “萧族长果然天纵奇才,”齐敬塘笑容牵强,“年纪轻轻就掌握了这等高深技法,毫无疑问,玄真界又多了一份强大力量啊。” 萧聪当然知道齐敬塘他们的担忧,为了让其安下心来,因说道: “前辈大概会错意了,晚辈所用的技法,并非从萧家传承中所得,而是在大荒时机缘巧合之下偶然参悟,怕是要让前辈失望了。” 人老成精,这些老家伙怎么可能相信萧聪的鬼话, “不管怎么说,萧族长在阵法造诣上总归是又精进了一步,既然您如此有把握,我等又何妨一试,有什么需求,您就安排吧,我等必然全力以赴。” 齐敬塘说着,拱手作揖,感情真挚,不似作假,其他人纷纷效仿,只是演技比齐敬塘差了一点,他们的急不可待,当然是想要验证萧聪对他们有多大的威胁。 萧聪回礼, “多谢前辈成全。” “不知几位前辈可有能够汲取力量的灵宝?” 面对萧聪如此直白的询问,几位高能者相继作出回答,幸运的是,他们提到的灵宝以及与之配合使用的东西,萧聪手里面竟然都有。 万事俱备,只欠法阵,萧聪话不多说,直接开干。 通过几位高能者提供的灵宝,萧聪大致能猜得出他们的力量源流--毕竟是天道轩的唯一传人嘛,若连这都做不到,那百家之学不就白偷了。 绘制能将几位高能者作为阵旗的阵图是件麻烦事,年轻人就这样焦头烂额地度过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之后法阵也是调整了四次才成功激活。 全部人员就位,法阵启动,几名高能者只负责全力牵制黑色光晕,其他的通通交给萧聪,身为法阵的核心,年轻人现在可以随意调动法阵里的任何力量,因为法阵是浑然一体的,所以灵活得多,另外,他还得运用捕道手捕捉黑色光晕的道迹,幸亏是有神秘古经加持的神利者,要不然还真玩不了这高难度的花活儿。 其实萧聪一直都以为,黑色光晕的安静是装的,但出乎意料的是,即使法阵已经完全运转,这家伙还是一动不动,于是年轻人不由得更加小心谨慎起来。 轻轻地试探,慢慢地摸索,三天之后,萧聪终于利用捕道手触到了黑色光晕的道道儿,他欣喜若狂,却依旧要强壮镇定,之前他虽然相信《天道宝典》能够捕捉到黑色光晕的道迹,但应该需要很长的时间,没想到仅仅用了三天,就被他摸到了尾巴,他不禁感叹, “师父他老家就是厉害!区区魔族,何足挂齿,哈哈!” 第八百零五章 三尊传承和无相真力 结界中一直静悄悄的,一个月过去了,黑色光晕还是没什么动作,萧聪亦是如寂灭了一般,像尊栩栩如生的雕塑一样坐在那儿,魔道艰深晦涩,虽然捕道手能够捕捉其道迹,但以萧聪现在的水平,却是寸步难行,貌似跟水滴石穿相像得很。 当然,年轻人也不是什么收获也没有,否则,他早就放弃了这条路子,他只是相信困难是暂时的,等熬过了这一段,就是他豁然开朗的时候,他需要的,是耐心。 功夫不负有心人,大概又过了一个月的时间,萧聪突然感觉自己对黑色光晕所蕴含的魔道理解又加深了几分,只是这几分难得的顿悟,竟把他下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那一刻,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带着十分的恐怖自心底蓦地升起,同时一直无形的手将他的心脏紧紧攥住,让他一阵窒息,他宁愿相信那是错觉,可却又如此真切,至于于迫使他立刻停止了对魔道的参悟。 能让萧聪如此恐惧的存在没有多少,《修罗十三式》无疑是最可怕的那一个! “仙人的,什么鬼!怎么会跟它扯上关系!不应该啊,这黑色光晕不是魔族产物吗?难道创造《修罗十三式》的人也是来自于魔族?可师父为何没提过呢……” 年轻人一时心乱如麻手足无措,那种来自于《修罗十三式》的久违的波动,让他如坠冰窖噤若寒蝉,回头想想,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过了,以至于他都快忘了,自己身上还有这么一个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隐患,而这一次修罗萧聪竟然没有抓住机会从中作梗,又让他怀疑那是不是错觉……有或者说,修罗萧聪正在酝酿一个巨大的阴谋,已经不屑于对他趁虚而入了! 大受惊吓的年轻人花了好长时间才平静下来,现在的他进退维谷,往前走恐怕玩死自己,往后推肯定要丢了面子,而且已经浪费那么多时间,现在放弃,任由魔族将那些大恶从法阵中释放出来,得给魔族长多少士气啊,如此一来,列祖列宗那边就不好交代了! “不行,绝不能这么简单地撒手!” 萧聪下定决心,想要再试试,尽管他也知道这是出于侥幸,但他觉得自己别无他选,反正呆等着魔族来解救黑色光晕什么也不做是不可能的。 带着满心的不甘,年轻人开始在危险的边缘小心试探,一点一点地慢慢深入,仔仔细细地用心感受,好久好久,却没有发现半点《修罗十三式》运行的迹象,但确实是有某种不明存在在他体内悄然流转,究察之后才发现,那竟然是不久前得到的三尊传承! “难道之前的是错觉?”萧聪不由得松了半口气,心里想着,“还是说,三尊也跟《修罗十三式》有关系?这就是他们当年被多方势力合力围剿的原因?不对啊,听归师父讲,他们不是因为动了苦海之卫才被几大势力联手截杀的吗?而且,按师父当年的说法,如果真的牵扯到《修罗十三式》,就不应该仅有混沌楼他们几个插手这么简单了!三尊、《修罗十三式》、魔族,他们之间到底会有怎样的联系呢……” 千头万绪让年轻人一时百思不得其解,所以他最后只是安慰性地得到一个结论--“无相真力虽然难以参悟和掌握,但它并不是只能为某个生灵或某个种族所能修炼,如果魔族、三尊和《修罗十三式》对无相真力都有参研,那这件事就说的通了……也就是说,我要是不想因为这件事栽在《修罗十三式》上,就得先修习一下三尊传承才对,磨刀不误砍柴工,对,就这么干!” 直到这时,萧聪心里那口气才完全放松下来,转而便沉浸到对三尊传承的参悟中去了。 三尊的传承有三部,分别为《佐世华经》、《佑世宝经》和《教世元典》,得到传承者有三人,不出意外的话每人应该得到一部传承,而实际情况是,这三部传承他们三个都有得到,只是每人修习的方向不一样,萧聪主攻《教世元典》,萧大和赢拓分别主攻《佐世华经》和《佑世宝经》,之所以如此安排,大概是因为三位仙尊当年同气连枝,所创功法也是相侵甚深,以至于到了缺一不可的地步。 大概是经历过三尊道场重重洗礼的缘故,虽然仅仅是在化身星辰时打了个底儿,但萧聪现在修习起三尊传承来甚是顺畅,忘我的状态中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他只剩一门心思的参悟,将传承中的妙门一一融会贯通,这在别人看来,定是不可思议的速度。 如此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年轻人从沉浸的状态中醒转,他抬头看向黑色光晕,眼神中自信满满,而不多时,他便又合上了眼睛,这一次,他要正式对黑色光晕下手了! 正如之前所料,三尊传承与黑色光晕确有契合之处,用捕道手将黑色光晕的道迹捕捉并加以临摹,三尊传承便随之运转起来,虽然不是完全沿着黑色光晕的道迹走,但总归是在一个大方向上,只可惜最后的结果让人有点失望--黑色光晕的道迹转了个弯,自此之后,两者便越来越远了…… 而面对如此情况,萧聪并没有放弃这条难得踏出来的路子,他认为,既然道迹一开始是基本重合的,那便说明出发点是一样的,黑色光晕的道迹后来拐了弯儿,极有可能是它走错了,又或者他俩谁也没有走错,只是分化出了自己的特点,但这也无法说明黑色光晕在无相真力的造诣上能胜三尊传承一筹,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溜溜才知道! 于是,年轻人索性心一横,直接借用法阵疯狂调用起几位高能者的真气来,凭他一个渡河境初期的强者,就算能够凝炼出比黑色光晕造诣更高的三尊圣力--他知道,即使是三尊传承,应该也达不到传说中的无相真力,恐怕也无法与吸收了那么多强者肉体和精气神的黑色光晕抗衡,但好在他精神力强的变态,结合这几位高能者的力量,他的实力怎么着也得在通天境一二十重天的水平,以这等修为凝炼的三尊圣力应该能跟黑色光晕对上一对。 萧聪还是闭着眼睛,身体却开始活动,不紧不慢地摆出一副张弓搭箭的姿势,与此同时,一把蓝色宝弓在其两手之间快速显形,这当然不是实体,连同那支还未显化的箭矢,都是道力所化。 箭矢承载的是三尊圣力,凝聚速度自然是慢的要死,几个时辰过去,竟然才显出一根细丝来,而年轻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像尊雕塑一般。 漫长的几天过去,箭矢还未凝聚完成,黑色光晕便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开始剧烈缩张,欲脱离几位高能者的束缚而去,却未能成功。 直到那箭矢凝聚完成,离弦而去,直直钻进黑色光晕体内,后者才终于沉静,维持在一个刺球的样子,一动不动了。 萧聪虽然能够感知外界的变化,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尽管他已经很是疲惫,但他还是那副张弓搭箭的姿态,开始凝聚第二支箭矢。 第二支箭矢的凝聚速度,比第一支还要慢得多,足足多花了近三倍的时间,才凝聚完成,这三尊圣力的施展着实耗人精元,饶是有法阵和几位高能者相助,萧聪才能凝聚第二支箭矢,但对于第三支箭矢,现在的他实在是有心无力了。 第二支箭矢进入黑色光晕体内,后者并没有明显变化,萧聪从中也感应不到什么异样,但他却不打算闲着,法阵之内的恢复速度事半功倍--毕竟是下了血本,那么多的天材地宝,少用一成都是极大的浪费!所以他决定先休整一段儿,等恢复些精神力,再凝聚第三支箭矢。 …… 就这样,萧聪往黑色光晕里里足足射入了六支箭矢,而在此期间,黑色光晕竟然没有任何反抗!看来萧聪之前的预料是对的,这家伙只有防御能力,没有攻击能力。 第六支箭矢没入黑色光晕之后,没过多长时间,黑色光晕就发生了变化--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整体化成灰色,而后那一根根尖刺突然破开,像某种植物喷花粉那样喷出无数长方形的什物来--也有其他形状的,仔细看,那一个个被喷出来的什物,其形象竟然是形形色色的生灵!他们全都带着定格了的惊恐表情,不紧不慢地往四面八方飞去,一边飞一边分解,最后化为看不见的光点,消散于虚无之中。 这一切萧聪虽然一无所知--他只知道黑色光晕的状态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但法阵之外的一干看客,却都目瞪口呆了,以他们的阅历,自然知道,这些什物都是之前被黑色光晕吞噬的强者,此时不知什么缘故,全被萧聪给放了出来,但可以肯定的是,年轻人终于成功了。 第八百零六章 陨灵阁的下祀官 萧聪自法阵中悠悠醒来,抬头看是如海面般湛蓝的天空,几只鸟儿缓缓飞过,留下两三声鸣啾,一切看上去是那样和谐,那样美好。 黑色光晕已经消失不见,年轻人对此虽然早有预感,却还是感到一阵欣慰,他嘴角上扬,露出和煦的笑容,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引得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唔~好歹没把事儿搞砸。” 接着便从地上爬起来,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其他几位高能者早已苏醒,只是身处法阵之中,萧聪不动,他们也不敢妄动,怕会给那功不可没的年轻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正好这法阵还能为他们提供修炼所需要的精华养分,于是他们便在修炼中等到现在。 等到年轻人离开法阵,几位高能者才陆续从法阵中走出来,围在法阵外的一众看客皆是惊奇之色,萧聪环视四周,发现人群里多了几张陌生面孔,他向星流云等人使了个询问的眼神,见星流云抬眼看天,便一下子明白过来什么意思,看来是这片结界的主人回来了。 “萧族长果然不同凡响,久仰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萧聪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名中年修士便热情地招呼道,他身形瘦削,面色稍显苍白,却身着黑色古服,五官端正,略显阴柔,即使是在笑的时候,依然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看他的形象气质以及站立的位置,想来就是那位追魔族强者去而复返的陨灵阁下祀官裘百壬了。 “晚辈萧聪,见过几位前辈。” 萧聪赶紧作揖致礼,态度甚是恭敬,对方来意不明,他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萧族长不必如此多礼,您是此战的大功臣,跟您我们几个就不能倚老卖老了,毕竟后生可畏嘛,哈哈。” 裘百壬说着,大笑出声,神色甚是愉悦。 这话落在萧聪耳朵里,让他觉得有点儿怪怪的,可又挑不出哪儿有毛病来,其实对方什么用意倒也无所谓,反正对他来说,陨灵阁的人终究不是什么善茬,于是他讪讪一笑, “前辈虽然不拘小节,但晚辈可不能失礼僭越,基本的尊卑长序,还是要有的。” “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只要您萧族长高兴就成,不知破解这魔物之法,萧族长可愿说与我等,日后也好有个防范。” 祭苍阁的下祀官单刀直入,当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萧聪怕的就是这一手,今天若是没有个满意的交代,他们怕是走不了了,不过,他对此早有准备, “此次破除魔物,并非晚辈一人之功,束缚魔物的灵宝,法阵和魔物所带的道迹,缺一不可,晚辈愿意将阵图和道迹公诸于世,至于束缚魔物的灵宝,晚辈便爱莫能助了。” “仅此而已?”裘百壬柳眉轻挑,怀疑显然。 萧聪面露诧异之色, “不然,前辈以为如何?” 裘百壬几声伪笑, “萧族长别误会,在下没别的意思,只是听说那魔物牵扯到传说中的无相真力,所以想亲耳听听萧族长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聪闻言,点点头, “确实跟无相真力有关系,但关系不大,晚辈认为,应该是某位魔族大能也在参研无相真力,但因为真正的无相真力太难掌握,故而另辟蹊径,琢磨出了这么个鬼东西。” 眼见裘百壬笑而不语,他接着道: “魔物的道迹存在一薄弱之处,晚辈的手段,不过是以乱道之力对其攻击罢了。” “乱道侵源诵,想不到还可以这么用,萧族长不愧是天道翁的嫡传弟子啊。” 裘百壬的脸上始终带着笑,但萧聪却分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丝阴鹫的味道,于是他猜测, “这老小子很有可能被我师父收拾过!” “前辈谬赞,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误打误撞罢了。” “萧族长还是那么谦虚,像你这样的无上人杰,若不是上头有交代,在下肯定要跟你好好请教一番。”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张,这祭苍阁的下祀官说话一直阴阳怪气的,总让人感觉有点不怀好意,他所谓的好好请教,对于萧聪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星流云几人已经开始准备亮家伙了,即使对方是一名齐天境准仙,他们也愿意螳臂当车殊死一搏,不过这一次他们确实是多心了,陨灵阁的齐天境准仙若是想对萧聪下手,绝对不会等到现在,毕竟他们做事可一向不怎么讲究。 萧聪却十分明白这般道理,只见他笑了两声, “前辈若是这么说,可就真折煞晚辈了。” “萧族长又谦虚了,在下无可奈何的魔物,却折在您的手上,单凭这一点,你就有令在下请教之处啊,不知道那魔物的道迹,萧族长可愿拿出来,让我等为之一观?” “那是自然。” 萧聪说完,闭眼掐诀,不多时,一道无形的精神波动向四面八方荡漾而去,关于道的种种,从来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谈,以他的境界,只能以这种方式将黑色光晕的道迹传给众人,至于对方接受与否,能理解多少,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结界中一时陷入沉寂,有人闭着眼睛,有人睁着眼目光却失去焦点,半晌,为首的陨灵阁下祀官才缓缓点头,面色是从未有过的郑重, “天道轩的传承,果然惊世绝伦,怪不得几个纪元以来,就出了萧族长这么一个传人,试问,这般传承,天上地下有几人能够学会!萧族长,受教了。” 他突然拱手作揖,竟躬身冲萧聪行了一礼。 萧聪受宠若惊, “前辈这怎使得……” 因为距离比较远,还没来得及出手相扶,裘百壬便已直起身来, “恩有偿,仇有报,有来有往,天经地义嘛,不知萧族长接下来有个打算?” “啧啧,”萧聪皱起眉头,无奈道:“之前听说魔族要释放不少萧家镇压的大恶,也不知道这事儿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话没说完,便发现身前众人的脸色怪怪的,连星流云他们都有点诧异, “怎么了这是……” 星流云试探着问道: “小聪,你已经在法阵中已经待了一年,你不知道吗?” 萧聪闻言一愣,喃喃自语, “一年……有那么长吗?那……那些大恶……” “萧族长不必担心,”裘百壬主动解疑,“魔族确实成功破掉了不少萧家的法阵,只可惜,这里面七八成的大恶已经被镇压而死,而您现在破了他们处心积虑豢养的魔物,所以这一场总的算下来,我们不亏。” 萧聪眉头舒展,但嘴上可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 “萧家法阵有失,萧聪愧对大家……” “嗳别!”裘百壬连忙抬手止意,“萧族长这话说的可就太过了,一来,胜败乃兵家常事,二来,当年之所以将他们镇压而不是处死,自有其中道理,你不必把事都揽在自己身上。” “多谢前辈理解,晚辈不胜感激。” 萧聪讪讪一笑,就坡下驴。 “看来萧族长近期也没什么确切的打算,既然不赶时间,那我等找个地方庆祝一下可好?”裘百壬提议,看似随意,却让人不由得心头一紧。 萧聪略感为难,长者赐不可辞,齐天境准仙出言相邀,他本没有拒绝的道理,但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实在是让他不喜欢,甚至隐隐有些不安--他不知道对方藏有什么心思,但他知道,万一这是个套,他陷得越深,便会被套的越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这样任人摆布下去了,可一时却又想不起合适的理由来,左右为难之际,突然灵机一动, “这个……恕晚辈直言,还有几天就是萧家人的祭日了,晚辈还有诸多事宜需要准备,所以……祭奠族人之事不敢有丝毫怠慢,还望前辈见谅。” 说完,作揖致歉,神色甚是诚恳。 裘百壬略作思索,面色如常, “孝悌忠信,难能可贵,何来见怪之理,唉,算算时间,也确实快到日子了,既然萧族长有要事在身,那我等也就不作强留,祝萧族长一路顺风,咱后会有期。” “各位前辈多多保重,后会有期。” 简单作别,萧聪一行人便通过伏界之铠离开了结界。 第八百零七章 脸皮厚和不要脸 结界之外,萧聪等人登上躅麝宽广的脊背,直直向三尊教的教庭飞去,在三尊教稍作逗留,而后继续往萧家赶。 有些问题萧聪不方便询问裘百壬,只能留到现在问星流云他们, “那三个齐天境准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欧阳寻想了想,回答说, “大概是你入阵两个月之后……” “在此期间可有何异常之处?” 欧阳寻左右看了看, “没有吧,明面上一直都挺正常的,但暗地里有没有做什么手脚,就不知道了,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萧聪摸着鼻子,眉头微皱, “我之前没想到陨灵阁会掺和进来,裘百壬对我这么客气,总觉得有点太顺利了。” 星流云点点头, “通过这件事我也觉得,貌似一楼三阁那几个高高在上的势力,对你并没有那么大的兴趣,” “仅仅是掌舵者没有兴趣而已。那些鹰犬爪牙可不见得,”冷筱凤一脸轻蔑地纠正道:“你没听见裘百壬说吗?若不是上头有交代,他一定要跟小聪好好请教一番。” 欧阳寻对此深以为然, “当时找萧聪来的信息是龟府发出来的,所谓的上头有交代,估计是龟府从中斡旋,几大势力达成了某些协议,所以暂时不能对小聪动手。” 星流云看着冷筱凤,古灵精怪的问道: “你说的那么肯定,难道百花谷里也有想向小聪请教一番的家伙?” 冷筱凤忍不住给了星流云一个大大的白眼, “有人的地方就江湖,谁敢保证有那么齐的人心!星王爷纵横沙场那么多年,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星流云闻言,唏嘘不已, “啧啧,看来你们百花谷也就那样儿嘛!” “要我说,现在混沌楼等超级势力不是不想动小聪,而是不能动小聪,”欧阳寻信誓旦旦,“今非昔比了,各位,萧家的阵法传承、天道轩的传承和三尊道场的传承都在同一个人身上,魔族来势汹汹,他要是出点问题,那可是抗击魔族力量的重大损失呐!” “出问题,能出啥问题?把人囚禁起来难道不是最稳妥的法子吗?”星流云又杠上了。 欧阳寻嘴角泛出几分玩味的弧度, “我想,即使是混沌楼他们,恐怕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困住小聪,但这样做一定会把小聪推向他们的对立面,到时候魔族趁虚而入,他们担不起这个风险。” 一听这话,萧聪不乐意了, “大才子,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是那种不识大局的人吗?” 欧阳寻笑容不减,声音里出现一种难以言表的平静, “倘若救你的是魔族,你该怎么办?” 这一句,当真把萧聪给问住了,他愣了愣,竟一时无言以对,倘若真有那么一天,他还真不确定自己会怎么选择,他从来不是什么圣人,到时候估计也做不出那宁背骂名舍生取义的壮烈之举,或许,为了报答恩情他会适机放魔族一马,但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率是一失足成千古恨那种吧。 欧阳寻的声音再次响起, “即使你不会投靠魔族,但与玄真东界这边终归是有了芥蒂,千里之提溃于蚁穴,混沌楼若想事情万无一失,就必须得杀了你,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愿意这样做,所以,像现在这样,才是比较明智的选择。” 萧聪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再看向欧阳寻时,眼神中不由得多了几分佩服的意味,于是由衷赞叹, “还得是你啊大才子,有你这一席精辟入理的分析,以后我们就不用再这么小心了。” 欧阳寻闻言嘴角不由得抽了两抽,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得星流云冷笑一声, “我看未必,玄真界的水那么深,混沌楼他们也没做到一手遮天,除了他们,想搞你的人肯定大有人在!” 萧聪亦是冷笑一声, “都说打狗看主人,对于没主的流浪狗,我萧聪还不是想打就打!以前之所以那么猥琐,是因为怕他们背后的势力报复我,现在,嘿嘿,五塔之下的势力,我们完全可以横趟了。” “不过,话说回来,回头想想,除了独孤家和一些野路子散修之外,好像也没几个势力针对过我……” “小聪,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欧阳寻终于忍不住了,但声音里还是透着些小心翼翼。 “嗯?忘了什么?” 欧阳寻轻声一叹, “咱不说别的,单是一个古刑庭,就够让你如履薄冰的了吧。” 萧聪闻言又是一愣,仿佛被一盆冷水浇到了发热的脑袋上,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便是来自于白马当关夫黄云汉的袭击,若不是因为有鸿翔在,他可就交代在那儿了,而传说古刑庭的忠实门徒遍布玄真界的所有势力和强族,也就是说,未来肯定有数十上百个黄云汉在等着他,敌暗我明,实力强大且防不胜防,想想就让人感觉头皮发麻。 “除了古刑庭,还有魔族呢,你这次拆了他们的妙招儿,他们肯定对你恨之入骨了。” “那些被魔族放出来的大恶,估计也不会放过你,毕竟你是世间仅存的萧家人嘛。” 筱凤和莲姬落井下石,搞得萧聪好不尴尬, “那也比以前好些多了嘛……” “噫,五十步笑百步,小聪,咱是要逐鹿玄真的人,思想可不能滑坡啊。” 星流云这家伙有时候是真不招人待见,连一向温文尔雅的萧聪都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跟你这种人,没法说话!” “切,”星流云不以为意,甚至有点沾沾自喜,“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哥们这是说的大实话好不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呐!” “呵呵,”幽女哂笑,“星流云,这话你也好意思说,自己什么货色心里没点数吗?还在这儿教育起人家小聪来了,你要是多听点大实话,哪儿会惹出这么多祸事来!” 冷筱凤阴阳怪气道: “姐姐,话不能这么说,人家星流云脸皮厚嘛。” 幽女一副夸张的讶然之色, “什么?脸皮厚?他有脸吗?” 欧阳寻在一旁贼兮兮地来了句, “有没有是一回事,要不要就是另一回事。” 冷筱凤嘟着小嘴,若有所思, “我觉得他就是脸皮厚。” 幽女摇摇头, “不对,是不要脸!” “脸皮厚。” “不要脸!” …… 两位绝色美人你来我往相互纠正,却都是奔着埋汰星流云去的,而星流云却只能生无可恋地扶着额头,连吐槽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唉,摊上这三个奇葩玩意儿,算我倒霉吧……” 第八百零八章 皇家书院 “其实有一个疑问一直没讲,今天既然牵扯到了,就想提一嘴。”宇文丰都面沉如水,突然开口。 “又没有外人,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嘛,憋着多难受啊。”星流云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大大咧咧地嚷着,好像是受到了某种不知名的冒犯。 欧阳寻嘿嘿几声笑, “之所以一直不说出来,估计是这疑问犯着某些人的忌讳了吧。” 宇文丰都不由得干咳几声,算是默认了,这便一下子引起了其他人的兴趣,萧聪亦是其中之一, “丰都哥有话直说,我们之间没那么多忌讳。” 宇文丰都点点头,语气还是那样不急不缓, “作为最后一个萧家人,小聪的重要性毋庸置疑,混沌楼他们不应该是这个态度,除非……” 冷峻青年虽然欲言又止,但在场的聪明人都知道他后半句话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无一例外地十分难看,星流云艰难启齿, “你是说……这世上还有别的萧家人……” 欧阳寻声音略带沉重, “一直以来,我们竟然谁也没有发现这个问题……真是……” 幽女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笑出声来, “那样的话岂不是更好?玄真界多了一份稳固大局的力量,小聪也不用那么内疚了,不仅不用内疚,还会感到欣慰,因为他的存在,才引开了玄真界诸多实力对其他萧家人的注意……” 欧阳寻用力揪揪幽女的袖子,低声提醒, “别说了!” 幽女歪头看看身旁的高大青年,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闭了嘴。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萧聪虽然干净了,但萧家的污名由谁来担,萧天宇吗?即使是为了顾全大局,出发点是好的,方式也没错,但毕竟是有渎职之嫌,那这个污名,年轻人还是愿意自己担着。 但见萧聪幽幽一叹, “这个假设,虽然我也十分愿意,但希望有些渺茫啊,所有的萧家人都跟萧家的护族大阵联系在一起,萧家虽然覆灭,但萧家的法阵还在运转,我回去的时候,并没有从中感受到其他萧家人活着的痕迹。” “会不会是提前把联系解除了?又或者做了什么手脚,我们跟萧家的护族大阵没有联系,上次不也进了萧家的门吗?”冷筱凤当真是直言不讳。 萧聪摇摇头, “基于萧家人的特殊性,一旦与护族大阵建立联系,便几乎无法断开,至今还没有一个能与护族大阵解开联系的萧家人,即使是叛徒,也不敢冒此风险。” “要是从来就没进过萧家呢?”冷筱凤还是不死心。 星流云笃定道: “不可能,萧家人血脉特殊,极易辨认,没有强大的保护,很难活得下来,当年萧家府邸未建成之前,所有萧家人聚在一起,活下来的都没有多少,要是养在外面,存活下来的几率几乎没有。” “而且,若是想要做得隐秘,阵法传承也是个问题,没有阵法传承的萧家人,那还能叫萧家人?”莲姬随口附和一句,这姑娘聪明伶俐,虽然不常说话,但一开口总能抓住重点。 “都什么时候了还讲传承,能有活下来的就不错了嘛,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传承后来可以再学,但人死不能复生啊!”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觉得冷筱凤说的似乎也有点道理。 “可是,萧家的传承现在应该都在小聪身上吧,若说还有一份萧家传承,那可就是离谱给离谱他娘开门,离谱到家了。” “萧家传承事关重大,星流云说的也不无道理。”宇文丰都沉沉道,“所以,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得保证小聪不落在魔族手里,才能保证萧家始终站在玄真东界这边。” 欧阳寻紧皱的眉头突然舒展,嘿嘿一笑, “你们说站在魔族的角度考虑这个问题,会有什么结果?” 众人计上心来,少顷,星流云又磨砂起下巴来, “我们都一头雾水的问题,魔族应该也是模棱两可吧。” “对喽,这有可能是玄真东界保护小聪的一种障眼法呀,而且站在更高的位置看,就算玄真界少了萧家,但很有可能会出现别的力量填补萧家的空缺,魔族见玄真东界对小聪并不是那么在意,就不敢把宝全都压在小聪身上了。” 欧阳寻的脸上有一种少有的信誓旦旦,这让萧聪感觉有点怪怪的,他感觉欧阳寻是在刻意隐瞒什么,顺着这条思路往下想,豁然开朗, “我知道了,是卜天卦,准确的说,是卜天卦背后的神秘宝藏!” 他在心里如是想,不知道该不该把真相说出来,心里面琢磨着, “大才子之所以遮遮掩掩,无非是在防着赵前辈和躅麝前辈,但我都能看出来是事儿,他俩怎么会看不出来,不过是看透不说透罢了,那我不如直接把事儿挑明了好,心生隔膜恐怕于日后不利啊。” 因道: “别瞎猜了,混沌楼他们之所以不动我,是因为我是这一代的执卦者,他们心里惦记的可不是什么玄真界的安危,而是卜天卦背后的神秘宝藏,事实证明,那神秘宝藏只有执卦者才有可能找到,否则他们手里有两块卜天卦,早就将那神秘宝藏收入囊中了!” 众人恍然大悟, “对啊,还有这一茬!” 本来这段对话到此应该告一段落,却不想赵三平却突然开了口, “贫道以为,欧阳王爷所言,也并非全无可能,大道无缺,力量相衡,且不说有没有萧家人流落民间,即使萧家人全部去了,但那份本来属于萧家人的气运,一定会转移到别的生灵身上,这些生灵极有可能是凡人,若萧族长愿意,不妨想个法子去凡间找找看,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星流云撇撇嘴, “凡人那么多,想找到天资条件跟萧家人差不多的存在,恐怕比大海捞针还难吧。” “星王爷此言差矣,正是因为凡人基数大,所以才更有可能找到承担萧家气运者,他们的重要性无需贫道多说,即使能找到一个两个,那做这件事情也值得。” “前辈,在您看来,凡间的好苗子多吗?”皇甫翾饶有兴趣的问道。 赵三平欣然颔首, “不少,不少,即使是古教圣庭,暗地里也一直在凡间选拔门人弟子,碰见天资绝萃者,甚至不惜大打出手,当年星王爷不就被乾院道首秦檀惠相中了吗?” “多谢前辈指点。” 皇甫翾冲赵三平道了声谢,而后转脸向欧阳寻古灵精怪地眨眨眼, “欧阳寻,你之前不是建议哥哥办一家书院吗?我觉得这件事现在就可以开始了,由你来负责,不用自搭炉灶,直接借用皇家书院就行。” 欧阳寻深吸一口气,有点难以置信, “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不用再筹划筹划了吗?再说了,那可是皇家书院啊,虽然你是公主殿下,但你做得了主吗?” 皇甫翾面露不屑之色, “我要是没把握,肯定不开这口,倒是你,行不行的给个痛快话!” 欧阳寻思索再三,摇了摇头, “预则立不预则废,一点准备都没有,这个痛快话我给不了,你得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才行。” “这有啥好想的!”皇甫翾娥眉微簇,看上去颇不满意,“你不是最擅长这个的吗?堂堂龟府少节主,难道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 欧阳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的公主殿下,这事儿哪有那么简单!不说别的,检验凡人天资多少的方式总得有吧。” “额……这很难吗?你们龟府典藏无数,应该不缺这方面的记载吧。”公主殿下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心虚。 欧阳寻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有没有是一回事,行不行是另一回事,而且,萧家人的天分,是不容易被检测出来的。” “那就先挑选别的人才喽,一步一步来,反正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嘿,欧阳寻,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皇甫翾一双美眸盯着欧阳寻,很明显,后者看他的目光像是在看傻子。 欧阳寻咧嘴苦笑, “怎么挑选,明目张胆地去跟那些修界势力抢人吗?皇家书院教授的一直是礼法而不是术法,突然搞这出儿是想告诉别人什么? 所以这件事儿办的一定要隐秘,不能像那些古教圣庭一样,直接把人聚到一起,在一块很大的验才石跟前一个个地检测,还有,凡人的地界那么大,需要很多人同时去民间挑选,我们有这么多可以信赖的人吗?万事开头难,这件事儿,必须得从长计议。” “欸,对了,话说回来,皇家书院招收的真的只是凡人俊彦吗?这些人从皇家书院出来之后真的都只是进入了官场?”高大青年像突然发现了什么重大问题似的郑重问道。 皇甫翾扁扁小嘴, “皇家书院要是没有一点基础,我会让你用它来做幌子?皇家虽然一直强调凡界与修界井水不犯河水,但可没说不培养凡界的修士队伍,在我们看来,修凡两界的界限不在于生灵能不能修行,会不会术法,而在于生灵打心里到底是站在哪边的,一个修者他愿意与凡界合舟共济,那他就是凡界的人。” “也就是说,皇家一直在借用皇家书院来挑选既有修炼天分,又完全忠心于凡界的好苗子?” “没错,德行第一,天分其次,一旦确定其忠于玄真凡界,就送去八院好生培养。” 欧阳寻挠着额头, “从优秀士子中挑选修者,不到效率低,还会错过很多好苗子,但总归是有了个框架和基础,嗯……倒也可以一试。” 第八百零九章 未能传承的情谊 欧阳寻和皇甫翾的对话,萧聪一直没有参与,但这并不代表他对这件事不上心,他在考虑欧阳寻提出来的那几个问题,这时终于有了眉目,于是年轻人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要做成这件事,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缺人,无论是负责去凡间挑选的人,还是负责教授神通术法的人,这一点皇家书院虽然有些基础,但估计帮不上什么忙。 如果我猜的不错,那些被送去八院进修的凡间俊彦,应该都是从殿试中选拔出来的,数量少的可怜,年龄太大也不剩多少可塑性,而我们既然要做,就要做到优中取优,力求尽善尽美,所以天分考核这事儿要放到第一线。 在这一点上,皇家书院只有一个框架,给我们提供了一条可行的路子,但具体人员,恐怕还得我们自己张罗。 我是这么想的,一开始可以先将就一点,正好火圣塔大劫之后需要新鲜血液的补充,挑选考核这一块可以交给火圣塔的众位道友来做,教授本事的师父……我试试能不能建一座法阵,让阵灵来充当。” “萧族长想的周全,火圣塔众门徒定然不辱使命。”赵三平作揖笑道。 “前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甭跟我这么客气,”年轻人说着,也不等赵三平回话,话锋一转接着道, “其次是考验凡人天赋的灵宝,我们既然要优中选优,力求尽善尽美,便不能像其他势力那样拿块破验才石去糊弄,那样检验不出真东西来,关于这一点,我想我们得先找到一名造诣高深的玄学大家,请他给我们炼制一批精益求精的法器……” “啥,精益求精的法器,还一批!小聪,这可不是动动嘴皮子说说那么简单啊。” 面对欧阳寻忧心忡忡的提醒,萧聪微微一笑, “这对我们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大问题,你忘了,当年在大荒的时候,不是搞了一批骨宝砂吗?这一次正好可以派上用场,加上我以法阵辅助,只要再找个像样点儿的炼器师,便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欧阳寻漆刷似的眉毛不自觉猛地一跳,眼里直放光, “你不说这一茬我都快给忘了,那一批骨宝砂,啧啧,用其炼制出来的筛选法器,筛选出来的家伙们别说优中选优了,那极有可能是人间凶兽啊!哈哈,想想就刺激!” 一听见人间凶兽这四个字,冷筱凤也来了兴趣, “人间凶兽?为什么?” 星流云略带得意, “在大荒闯荡时正好赶上一次大的动乱,古兽死伤无数,便被我们捡了个漏,把一些别具神通者的骨宝砂挖了出来,什么重阴之力、重阳之力、太阴之力、太阳之力……真要是能按那个标准挑选出苗子来,嘿嘿,灭掉孤独家就指日可待了。” “如此难得的宝物,你们有那么多吗?” 几个年轻人相互对视,抿唇憋笑,星流云更得意了, “嗯……这个……怎么说呢……多了也不敢保证,但百八十件的应该还是能炼出来的的吧,毕竟是从通天境伪仙身上取下来的骨宝砂嘛,是不是,欧阳寻。” 欧阳寻不说话,看着小人得志星流云,一幅淡淡的鄙夷之色。 冷筱凤则是白眼大翻,轻蔑之色无以复加, “星流云,你小心着点,装逼遭雷劈。” 此话一出,星流云更来劲了, “哈,这话说的有意思,我星流云会怕遭雷劈?你也不打听打听,咱是干啥的,扛雷专业户,这一身的本事是怎么来的?就是被雷劈出来的!” 他竖着大拇指,眉飞色舞唾沫横飞,那嚣张的姿态,好像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让他三分。 “噫,吹的跟真的似的,看来还是幽女姐姐说得对,你不是脸皮厚,你就是不要脸!二十啷当岁的人了,还没脸没皮的,你可真是……唉!” 冷筱凤冷铁不成钢的一叹,老气横秋之感油然而生。 “吹?这怎么能是吹呢!不信的话你问问他们。”星流云趾高气扬,手指头直接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的确,在场的人都能证明,他在那一场场浩大雷劫之中是一副什么熊样儿。 欧阳寻干咳几声, “凭良心讲,这次星流云也不算吹牛逼,在玩雷这一块儿,他确实是个高手。” 星流云不忿, “高手?是高手中的高手好不好!” 欧阳寻面色不耐,摆手敷衍, “行行,高手中的高手,天上地下唯你独大,行了吧。” 冷筱凤撅起小嘴儿, “进了一次大荒,连星流云这家伙都变得那么厉害了,本女侠竟然没赶上,真是……该死的,太遗憾了!” “可不嘛……” “可不个屁!” 幽女一句粗口,直接把星流云后面的话给怼了回去,搞得星流云张口结舌,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欧阳寻浓眉轻挑,笑笑道, “幽女说的没错,凤丫头确实不能跟我们去大荒,我们从大荒出来不久就去了三尊道场,以她跟百花谷的关系,肯定过不了那一关。” 其他人这才猛地想起来,在三尊道场的战场重现那一关,好像有百花谷某位大能的道迹显化,而冷筱凤之前说她是百花谷的圣女,百花谷谷主是他师父,如此重要的地位,肯定是打她一进百花谷时就定下的,如果当时她也在场,面对自己同门前辈显化的道迹,她会作何表现? 按照冷筱凤的性格,即使知道那都不是真的,也肯定下不去那个手,如此一来,她就算不被那位百花谷大能的道迹显化打死,也绝对走不出三尊道场! 没进过三尊道场的冷筱凤当然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过不了那一关?” 欧阳寻诧异, “身为百花谷的圣女,你不知道百花谷跟三位仙尊的恩怨吗?” 冷筱凤诧异更甚, “当然知道!怎么,凡是跟一楼三阁百花谷等几个势力有关系的人,都出不了三尊道场吗?” 欧阳寻目色深沉,点点头, “恐怕是这样……额……也不一定,但如果是跟着我们,你就出不来了,这跟在三尊道场里的经历有关。 我们经历了很多常人匪夷所思的体验,除了小聪之外的其他人,即使没有得到三尊传承,但同样受益匪浅,这都是拜三尊道场所赐。 三位仙尊怎么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所以在诸多体验之后,他们还设了一关,就是当年的那场大战。 他们将其他几位大能的道迹显化,作为对手训练和考验我们,其中就有可能有你同门的前辈,若当时你也在场,你会怎么选择?稍有不忍,就要被永远地留在那里了。” “仇怨,也是传承的一部分。”萧聪清楚记得星流云说的这句话,此时没听见欧阳寻说出来,便鬼使神差地给补了上。 冷筱凤的双眸霎时间失去神采, “那我们……” 见冷筱凤如此慌乱,萧聪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歉意,于是讪讪一笑, “凤姐姐不必担心,大劫当前,整个玄真界的公敌是魔族,大家应该冰释前嫌同仇敌忾才对,所以我们不会是敌人。” “凤丫头多虑了,”欧阳寻一副满不在乎之色,“即使是小聪,也只是得了他仨的传承而已,又不是拜在了他仨门下,用不着那么较真,再说都是那么多年前的恩怨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凭什么扯到我们头上!” “可是……” “可是什么?怕他仨报复?别逗了,小聪他师父是天道翁,有那么一座大山靠着,还怕他们?”这欧阳寻放肆起来,没想到比星流云还过分。 冷筱凤咬着食指,想了想, “好像也有点道理,哼,传承仇怨,他们怎么不把情谊也传承下来呢!还不是拿人当枪使,卑鄙,无耻!” “情谊,什么情谊?”萧聪皱眉问道。 冷筱凤柳眉轻挑, “作为他们三个的传人,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萧聪狠狠摇头, “不知道!” 冷筱凤扁扁小嘴, “我这也是听百花谷的长辈说的,当年在燕峋山,他们三个并不是孤军奋战,好像还有其他了不得的存在帮助他们,否则,凭他们三个的修为,肯定得交代在那儿!” “啊?赶紧说详细点。”星流云急不可耐。 “有啥可说的,”冷筱凤神色笃定,“当年我师父就已经是仙王,其他几个巨擘虽然修为不知,但肯定也在仙王之上,他们三个才是仙尊而已!” 星流云睁大眼睛, “你师父……亲自参战了……” 冷筱凤点点头, “不光是我师父,还有拜龙阁的悬山浊瀛、混沌楼的楼督乐栗、不死坟的葬魁湿祝、祭苍阁的阁判南丸、陨灵阁的阁判炀汜都参展了,只有菩提崖的大日如来尊者没有参战,却也派来了镜台古佛和燃灯古佛助威,这里面,哪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众人闻言,不禁吸了口凉气,甚至隐隐传出咽唾沫的声音。 但听得冷筱凤接着道: “如此阵容,他们三个竟然还能全身而退,若是没有暗中相助,鬼都不会相信!” 这个消息虽算不上石破天惊,但也足可谓非同小可,因为那帮助三位仙尊的了不得的存在,连龟师父都没有提到过。 “知道帮助他仨的是什么人吗?”星流云问道。 冷筱凤摇摇头, “不知道,但好像……即使是我师父,也不太清楚这回事,不过据说当年在那一战中他们三个修为突然暴涨实力强的可怕,而且冥冥中还有什么力量在干扰我师父等人的运功施法,如此才导致他们三个全身而退不知所踪,我师父大概有所猜测,但没有实据,所以没跟我说,反正肯定有,只是太过隐秘罢了。” 欧阳寻用吃惊的目光看了萧聪一眼,后者亦是一副讶然之色,如果连参与者都不知道对方是谁,那龟府没有相关情报倒也在情理之中。 高大青年挠着额头,仰头看天双眼微眯,意味深长地来了句, “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了啊……” 本来以为三位仙尊的出现对于玄真界的大势博弈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因为他们三个即使功力参天,但毕竟没有那么深的盘根错节,所以只能算是昙花一现,现在看来,三位仙尊与荒宿有关的怀疑又多了一条,而且在荒宿中还有比他更厉害的存在,甚至说,他们三个只是小角色而已。 一向中立的菩提崖、被视为死对头的拜龙阁和混沌楼、百花谷和不死坟,以及相比之下稍显逊色的祭苍阁和陨灵阁,竟然联手对付那扑朔迷离的荒宿,这一战算是集齐了玄真界第一梯队的所有势力,可原因又是为什么呢? 在场的众人,没人想得通。 第843章 举大旗 从三尊教的教廷到萧家,一路无虞。 高阔的宅门前,一座三丈高的仙金铸像屹然而立,它栩栩如生,熠熠生辉,模样与萧聪殊无二致,是那场荒唐葬礼仅剩的痕迹。 萧聪见之,面容一阵扭曲,尴尬到想要抠脚趾,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大的黑历史,要不是怕再添笑话,他非要把这仙金铸像砸了不可! 一向不安分的星流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挑事儿的机会, “咦,这东西怎么还在这儿,好歹也是仙金铸成的,偷去炼了兵器多好!噫~看来,大家对萧族长的葬礼还是挺严肃的。” 欧阳寻这厮也来添油加醋, “那是必须滴,要是没有我们小聪的葬礼,玄真界哪有如此彻底的大清洗,看看,连独孤家都下了如此本钱,搞来这么一座仙金铸像,那就是要世人永远记得萧大族长的不世之功呐!” 皇甫翾冷笑起来, “欧阳寻,怪不得人家都叫你大才子,你还真是好口才,拿哥哥开玩笑的同时还不忘挑拨离间,啧啧,一石二鸟,高啊!” 欧阳寻大窘, “公主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就随口一扯,再说了,小聪跟独孤家本来就有仇隙,怎么能说我是挑拨离间呢。” 萧聪撮了撮牙花子,开口道: “大才子说的不错,孤独家肯定早就知道我是假死,所以才搞来这么一个破玩意儿来故意埋汰我,他仙人的!” 欧阳寻赶紧竖起大拇哥, “看,还是我们小聪看的透彻!” “切-” 一时间,嘘声四起。 …… 明天就是萧家遇难者的祭日,留给萧聪的时间不多了,虽然他一向不信轮回转世和在天有灵那一套,但他依旧计划要像模像样地大祭一番,不为别的,就为存续这一份念想。 祭祀所需,无非祭坛、祭文和祭品三样,只是萧聪的要求有点多,也有点高,好在除了祭文需要他自己写之外,其他事宜都可以交给别人去办,比如让萧家将去垒祭坛,欧阳寻去置办蜡烛、火纸之类的祭品,星流云去置办牛羊等祭品。 翌日,一切准备就绪,萧聪和萧家将进到萧府,将其他人留在外面。 破败的祠堂,还是年轻人上一次回萧家时一砖一瓦垒起来的。 祠堂外面,是萧家将昨夜砌好的祭坛,基座直径三丈高三尺,周围环绕着一圈圈的台阶,每层台阶上,除了在四个方向留着三尺宽的过道,其他地方都整整齐齐地摆上了白色的蜡烛。 基座上面,正中央是方形的祭台,上面已经摆满贡品--刚宰杀的牛头、羊头和猪头,五颜六色的奇珍异果、茶碗里沏的是欧阳寻给的悟生茶,酒碗里盛的是皇宫佳酿,还有诸多美玉奇巧,不胜枚举。 祭台四角是四根铁质的烛台,上面各插着一根成人手臂粗的白色蜡烛。 焚池位于祭台前面,是一座长方形的鼎,长一丈二,宽七尺,高两尺,却是有足有耳,还有古老而神秘的纹饰,也不知道萧家将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寻到这方老物件儿。 三个海碗大小香炉则是被放在祭台后面,里面插有手指粗细的香,正缓缓燃着,白烟袅袅,徐徐升空。 萧聪面色低落,双目无神,若有所思,此时正将花了一夜时间写就的百遍祭文一页一页地放进焚池里,二十六名萧家将在祭坛之下,成半圆形跪着,年轻人烧完了手里的祭文,又点了几根香虔诚叩拜,最后将那茶水和酒液浇在地上,这才走下祭坛。 不多时,那四根成人手臂粗的白色蜡烛终于燃到了根,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不知是哪里的火苗引燃了地上的酒,霎时间,熊熊烈火冲天而起,将整个祭台吞没,所有的贡品跟着燃烧起来,仅仅用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便化作一层灰烬,只留下那些玉质、石质和铁质的什物,在经过烈焰的灼烧后,变得更加光亮起来。 萧聪垂手站在祭坛之下,一动不动地看着火焰熄灭,始终未置一词,只是神色不再像之前那般低落,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坚毅和决然,就这样持续了大概半个时辰,一行人才出去与星流云他们汇合。 在之前祭拜族人的时候,萧聪想了很多,以他现在的实力,虽然已经能在玄真界站得一席之地,但离那最终的目标--光复萧家,还差着十万八千里,魔族一日不除,萧祖便一日不得雪耻。 但要想除掉魔族,单靠他萧聪一个人的力量肯定不够,一个篱笆三个桩,一条好汉三个帮,他需要很多很多的帮手才行。 虽然除掉魔族是整个玄真界的必行之事,但对于萧聪来说,这件事只有在他手里实现,或者说以他为主导才有意义,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玄真界都是良莠不齐,鱼龙混杂,虽然不至于一盘散沙,但也绝不会成铁板一块,所以想要联合整个玄真界打败魔族,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到时候估计光是内耗就能把自己给耗死。 于是问题的解决方法又回到了他之前的路上来,不过现在的他又有了新的想法,对于那些乌合之众,不能合作只能利用,这就需要像混沌楼那样,将他们控制在股掌之中。 这事儿若放在几年前,引来的只能是无情的嘲笑和打击,也会白白浪费了这难得的资源,可现在他已经集结起能够比肩四攻的强大实力,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名分,有了这个名分,名正则言顺,振臂一呼将会有更多的视力来归附他,到时候再使点小手段,使其实现利益捆绑即可。 “我若盛开,蝴蝶自来,是时候将萧家这面大旗举起来了。” 萧聪跟身边这些人,向来不藏着掖着,所以回到萧府外不久,便把这想法说了出来, “我想以萧家作为根据地,正式建立起我们自己的势力。”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他们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却没有想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这意见可不是谁都能发表的,只有欧阳寻挠挠脑袋,分析道: “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和条件,这件事确实不难,可你一旦这样做了,就会成为魔族的第一打击对象,老话说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可庙一旦被毁了,和尚就没了身份,一旦出点什么事,对你好不容易在玄真界建立起来的威望,将会是沉重的打击,所以这件事必须得有一个周全的部署才行。” 皇甫翾点点头, “欧阳寻说的没错,萧家是一块金字招牌,这块金字招牌一旦亮出来,就不能再收回去,除非哥哥像那些萧家前辈一样,以身殉职,否则,这块金字招牌一旦蒙尘,将会变成哥哥的累赘。” “蒙尘?”星流云敛眉轻挑,“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一旦做起来,我们不但要保证自己的安危,还得保证与我们结盟的那些势力的安危?” “没错。”皇甫翾语气笃定,“不但要保证他们的安危,还要让他们发展得越来越好,如此一来才会有更多的势力向我们靠拢,这就是萧家这块金字招牌的价值所在!” 星流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眉间拧成一个疙瘩, “这件事……听上去就感觉很难啊……” 欧阳寻也轻轻叹了口气, “难是难了点儿,但付出与回报成正比,况且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萧聪终于开口, “万事开头难,这是我们必须要经历的过程,有时间患得患失,瞻前顾后,不如想想具体怎么做,才能让这件事情的成功率更大一些。” 星流云看看萧聪,又扭头看看身后的朱红大门,讪讪一笑, “小聪,你若是能够控制你们家的护山大战,那这事儿一切都好说。” 萧聪白眼大翻, “你这不是废话吗!鬼都知道的事情,还用得着你来提,我要是能控制它,不早就把你们领进去了!” 顿了顿,年轻人换了副和缓的语气,接着道: “不过话说回来,这座大阵也不是一无是处,我打算在萧家周围布置一圈防御法阵、传送阵和匿影藏息阵,万不得已之时,可以把众盟友送到这里来,无论是魔族还是玄真界的其他势力,应该都不会贸然攻打这个法阵,也算是个幌子。” “嗯,”欧阳寻一阵沉吟,“这样吧,小聪,举大旗这事儿,咱先缓一缓,依我之见,咱们现在的力量虽然已经很强,但还是不够全面,而且有很多事情,与举大旗这事儿有点儿矛盾,草蛇灰线,伏脉千里,一朝势起,惊天动地,咱们以举大旗这事儿为目的,先把其他事办好,等这些线汇成一点,举大旗也就水到渠成了。” 萧聪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 “你说的清楚点。” 欧阳寻嘿嘿一笑, “我想的还不全面,咱先捡要紧的说哈,首先重建火圣塔这件事必须得放在第一位吧,其次还要找几个靠谱的炼药师和炼器师,而且,要想把萧家这面大旗举起来,就我们现在手里的这点资源是远远不够的,到时候干什么事儿都抠抠搜搜,岂不是惹人耻笑。” “额……”高大青年嗫嚅几下,接着道:“说句不太中听的话,以你现在的修为,掌控这样庞大的一股势力还是不够资格,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有些事儿未浮出水面之前,大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一旦放在桌面上,那就必须得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了,像你这样的,肯定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祸患,所以,徐缓图之,方为上策。” 萧聪目不转睛地看着欧阳寻,少倾,莞尔一笑, “大才子,还得是你呀,行,就听你的,等我在这儿布置一座高阶传送阵,咱们就去火圣塔!” 第844章 再回火圣塔 黄沙万里,入眼是一片荒凉,经过与杌豸一战,火圣塔这座沙漠小城尽成废墟,因为没有法阵的保护,风沙侵入小城,将断壁残垣半掩,却依旧不难看出,那一战有多么惨烈。 萧聪一行人在废墟外围缓缓落地,一个个面色分外沉重,只有老道士赵三平故作轻松, “这一去短短数月,却感觉有好几十年那么长,重归故里,甚是欢喜呐,老话说的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就是今天晚上可能要委屈诸位了,嗯……” 老道士朝眼前景象打量几眼, “花点力气,倒也能打扫出个干净地方来。” 星流云满不在乎地来了句, “前辈这是说的哪里话,都是江湖儿女,还计较这些?养尊处优只是意外,风餐露宿才是常态,我们早就习惯了。” “那就好,那就好,”赵三平眉开眼笑,“有星王爷这句话,贫道心里就有数了。” 顺着,扭头向一旁的火圣塔门徒吩咐, “去找找有没有完整的房舍,抓紧时间打扫出来,让诸位客人歇歇脚。” “是!”那火圣塔门徒冲赵三平郑重回了个礼,便带着几十个同门往废墟跑去。 萧聪还在怔怔出神儿,回想着那日种种,杌豸带着蛇族大军猝然来袭,气势汹汹,他们这些人使出浑身解数,拼尽全力阻挡,斗法、厮杀……连他都差点死在老贼手上,那是何等的震颤人心。 虽然没有多么耀眼的战绩,且伤亡惨重,但好歹没有伤到根基,还保住了火圣塔的尊严,比这危险的时刻萧聪也经历过,却依旧对这一战的印象最为深刻。 “老贼现在在哪儿呢?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萧聪突然想到,“会不会也在濒阳荒漠?几个月过去,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吧……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呐,还是该留一手!” 于是,年轻人回过神儿来,没有多余的动作,右手一翻,直接取出一堆布阵材料。 众人见之,无不诧异。 “天色已晚,萧族长不用如此着急,明天早上也不迟嘛。” 赵三平开口,笑声中略带尴尬,现在的他身为东道主,贵客虽然是来帮忙的,但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茶水,就火急火燎地开始干活,岂不显得他这位火圣塔***太没风度? 萧聪微微一笑, “防御法阵是个大工程,当然急不得一时,这也意味着我们得在这里呆很长一段时间,相应的得有保障安全的必要准备,我先把传送阵和匿影藏息阵布置好,以免节外生枝夜长梦多。” 赵三平连连点头, “萧族长考虑甚是周到,那便有劳萧族长了。” 萧聪哭笑不得, “前辈,以咱们这出生入死的莫逆关系,您这话说的是不是有点太客气了。” 赵三平打了个哈哈, “人家都说礼多人不怪,关系归关系,您是贵客,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行,只要您高兴就行,不过,您跟我客气,我可不跟您客气,特殊时期特殊对待,还得劳烦几位前辈到周围警戒一会儿,以防不测。” 赵三平大笑, “应该的,应该的,” 说着,转脸看向躅麝等人, “几位,咱们走一趟吧。” 躅麝还是一如既往的爽朗, “走一趟!” 话毕,各自而去。 …… 萧聪花了两个时辰,布置下一座匿影藏息阵加三座高级传送阵,还有那座当日帮助湘怡与杌豸斗法的法阵,因为要防着老贼,所以萧聪一直没让湘怡回日落山脉--反正日落山脉有圣龙九子之一的狴犴守着,他也不用担心老虚空兽的安危,相反,湘怡跟着他会安全一些。 就这样,一众人等在匿影藏息阵中安营扎寨,升起篝火,并着手准备当晚的餐食,不分高低贵贱,全部参与其中,一如既往的其乐融融。 晚饭过后,萧聪趁夜色晴好,画出当地的星象道图,又跟星流云他们扯了会儿皮,安排好值夜人员,而后安然入睡。 翌日,萧聪开始参研当地的大道衍图,绘制完大道衍图之后,也没有急着开始布置法阵,虽然如今的他阵法造诣,在整个萧家族谱已经能够排的上号,尤其是从三尊道场出来之后,精神力提升以及对道的领悟可谓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以他现在的水平,足以修建一座杀伤力恐怖的七星法阵,但他觉得这样还不够,或者说,凭他现在的水平,结合诸多布阵技法,融会贯通别出心裁,或许能建设出比七星法阵更厉害的存在。 这既不是他杞人忧天,更不是他想要炫技,而是因为他知道,倘若事情真如之前的计划发展,那他们将会面临难以想象的压力。 火圣塔是摆明立场跟着他混的势力之一,所以必然是重点打击对象,甚至说首当其冲也差不多--皇家和龟府都基本动不了,日落山脉又有狴犴坐镇,只有火圣塔这只软柿子最好捏。 况且,火圣塔还是最早支持他的势力,经过与杌豸一战后又元气大伤,要想打压他在玄真界的威望,火圣塔绝对是不二之选! 所以,这一次他要使出浑身解数来帮火圣塔建设一座可以抵挡至少三个超级势力合力攻打的法阵,以免日后悔不当初。 “以身种阵、以石刻阵、以生灵为阵旗布阵之法、阵傀秘法……还有捕捉真意……还有……神秘古经……” 萧聪绞尽脑汁,把能想到的都过了一遍,再三斟酌之后,才开始构思阵图。 这无疑是一个大工程,说是一座阵城绝不为过,外围要有一圈七星杀阵,中间要有一座综合法阵,兼顾防御、传送和教化等作用,除了基本的布阵手法,还要将以石刻阵和以生灵为阵旗布阵之法杂糅其中,以及结合捕捉真意,把周围杀阵绞杀强者留下的灵气精气捕捉过来加以利用……如此一来,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想法挺好,想要成功实施,就必须下狠功夫,从构思法阵开始到布阵结束,这一整个过程充满痛苦。 于是,年轻人用法阵给自己隔出块儿地方来,交代好一应事宜,便闭关去了。 第845章 圣龙九子--狻猊 十四日后,萧聪出关。 法阵被撤去的那一刻,显现出里面的景象来--层层叠叠的宣纸铺了满满一地,其上密密麻麻跟鬼画符一样,年轻人站在宣纸中央,衣着邋遢蓬头垢面,尤其是那拉碴胡子,仿佛老了十几岁。 当然,众人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以他们对萧聪的了解,这家伙只要是出关,估计事儿就算是成了。 出关之后,年轻人足足大睡了三天三夜,才把精神头儿养回来,没有多余的休整,便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动手建设法阵去了。 工事浩大,萧聪一人根本忙不过来,所以还是跟以前一样,星流云他们也参与其中,将力所能及之事做好。 大家已经有过几次布阵经历,也算积累了一定经验,至少不需要萧聪随时指导,反正是能做到哪儿算哪儿,迈不过去的坎儿不想勉强就换个地方做其他的,愿意花点脑筋在那儿冥思苦想也行,权当练手了。 十三日后。 今天的太阳似乎格外的大,正午时分的阳光毒辣到近乎要灼烧人的肌肤,要是个普通人站在这太阳下边,一刻钟不到就非得脱水不可。 法阵建设依旧如火如荼,萧聪等人与火圣塔的千众门徒散落在这方圆十几里的地界上,或摆置灵宝,或收拾场地……各司其职,各尽其责。 火圣塔门徒有修为加身,气血充足,而且断壁残垣中一些梁瓦依旧可用,由此重建火圣塔的速度便比凡间工匠快上十几倍,这不才区区十一日的时间,一座像模像样的三层小楼,便已矗然而立。 此时皇甫翾,冷筱凤、莲姬、幽女和湘怡五位妙龄女子就坐在这座刚刚建好不久的小楼中,公主殿下的待遇自不用说,无论是否身在皇宫都是一样的惬意舒服,萧聪还特意布了一座广寒宫将小楼笼罩,连星流云这种喜欢自虐的变态,一走进小楼就不想出去了。 五位妙龄女子相聊甚欢,在枯索荒芜的大漠中,幻若海市蜃楼,堪称最美丽的风景,突然,上一刻还眉眼弯弯的公主殿下,带着满脸的惊诧扭头望向远方,然后站起身来急急走出门去,探着脑袋凭栏而望。 冷筱凤、湘怡和莲姬三人与公主殿下相处时间太短,一时只是感到意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同在大荒中去而复返的幽女却深深明白,公主殿下这般表现,一定是又要有大事情发生了。 果然,下一刻,便听见皇甫翾大喊道: “哥哥,有危险,快撤!” 萧聪闻声,不疑有它,直接点了冲天炮--年轻人知道这一行不会顺利,所以早就安排好一应事宜,这冲天炮便是他们约定好用来撤退的信号。 火球冲向天空,炮声震耳欲聋,收到信号的所有人,立即放下手里的活计,全力冲向离自己最近的传送阵,他们只有三十息的时间,时间一到,萧聪便会启动所有传送阵,到时候被留下的人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可是这一次年轻人惊惧地发现自己竟然又失算了。 传送阵没有顺利启动,一座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以这些法阵蕴含的阵法造诣,即使是在老贼的九首封天舍下,也应该能获得一线生机,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 赵三平仰头看天,面色阴翳,怅然一叹, “看来,我们又被某位不世存在给盯上了!” “可知对方是何修为?” 萧聪看向身旁的皇甫翾,一脸凝重,后者缓缓摇头, “不知道,恐怕……已经超出了我的感知范围……” 这句话像是一块大石压在众人心头,萧聪情不自禁地喃喃出声, “又是真仙……” 欧阳寻倒吸口凉气, “不会吧,怎么……我们这点也太背了吧!他啥事都得讲个因果缘由,我们就是在这儿老老实实的布阵,怎么还把真仙给招出来了呢!再说了,都已经来过这么多次,也没见他有什么动静啊!” 星流云忍不住随声吐槽, “动不动就能遇见真仙,这真仙也太多了吧,怎么感觉跟萝卜青菜似的,到处都是!” 萧聪左右环望,声音沉沉, “濒阳荒漠广袤神秘,有几名真仙隐匿并不为奇,就怕是比真仙还要厉害的角色!” 欧阳寻挠挠额头, “要真是比真仙还要厉害的角色,我们倒不用太过担心,除非真有什么莫大的关系,不然的话,他应该不会太为难我们。” 星流云双手搭在后脑,放松下来,还吹了声口哨,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就看看那是个何方神圣吧。” 萧聪双眸骤缩,他虽然也早就对那不世存在有了气机上的感应,但却一直没能分辨出对方是何来路,直到这时才捕捉到一丝熟悉的韵道,他知道这韵道自己之前一定接触过,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也就对那不世存在的背景一无所知。 周围的温度,仿佛一下子飙升了好几倍,这不同于一般的炎热,它似乎能穿透修士的护体罡气,进而灼伤修士的肉体,虽然算不上是秘力,却也不是寻常力量能比的。 “贫道知道是谁来了。” 赵三平轻飘飘的一句,落在众人的耳朵里,宛若晴天霹雳。 “谁?”萧聪几人异口同声。 赵三平耐人寻味的目光落在星流云身上,声音笃定, “狻猊。” 星流云敛眉轻挑,发出一声怪笑, “哈,敢情又是冲着我来的!” 赵三平点点头,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 欧阳寻砸砸嘴, “上次在日落山脉时,狴犴没为难我们,想来这一次的狻猊,也不会太过分吧。” “欧阳王爷有所不知,”赵三平面色阴沉,“狴犴之所以不为难我们,肯定是因为有所顾忌,但狻猊是出了名的头脑简单性格残暴,他可不会顾及那么多。” 欧阳寻一张大脸瞬间塌了下来, “那咋办?不能坐以待毙吧!” 星流云看上去还是一身的轻松, “他针对的是我,你着什么急,到时候大不了把我献出去就是了,用我一个人换你们那么多人,这买卖不亏。” “说什么屁话,赶紧闭嘴吧你!” 面对幽女的疾言浅叱,星流云只是撇撇嘴,便不说话了。 萧聪心思百转,还在想着如何破开封锁逃去,现在唯一能选的就是通过卜天卦去到龟府,但一想到对方头脑简单性格残暴,又有着堪比仙王的恐怖实力,倘若被寻得蛛丝马迹,必然为龟府带来不小的麻烦,况且龟府也不一定能保得了他们,所以再三斟酌,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赵前辈说狴犴之所以不动星老大,是因为有所顾忌,狻猊和狴犴同为圣龙九子,这顾忌可能是相同的,关于这顾忌是什么……大概是浊瀛遗蜕,或者是老大扞龙卫的身份,就算这家伙头脑简单性格残暴,也不见得会对那顾忌置若罔闻,为今之计,也只能赌一把了。” “快看!” 人群中有人惊呼,大家闻声而望,见一个火球正向这边不紧不慢地飞来,犹如另一个太阳。 片刻不到,火球落地,光焰收敛,露出里面生灵的真身来,只见它高约一丈,长约四丈,身材雄浑生猛,霸气摄人,额有双角,龙眼森寒,狮鼻硕大,阔口獠牙,脖生鬃毛,肋展两翼,四肢粗壮,利爪如刀,一根足有一丈五的尾巴,竟然是半截龙身!它全身底色漆黑,又绘着赤红色复杂多变的神秘符文,仿佛带着这世间最为可怕的杀伐和审判,从那无底炼狱而来。 萧聪他们几个已经见过圣龙九子之一的狴犴,所以此时见到他的兄弟狻猊,并没有展现出过多的惊异来。 但见年轻人拱手作揖,恭敬拜道: “在下萧家四子萧聪,见过上仙。” 狻猊不作声,只是站在那儿静静地盯着众人,鼻头微微耸动,半晌, “尔等与狴犴是何关系?为何身上竟然有他的气息。” 萧聪赶紧回答, “回上仙,我等几个月前,曾有幸与其有一面之缘,大概是那个时候有所沾染,不想因此惊动了上仙,还望上仙莫要怪罪。” 狻猊一声冷哼, “一面之缘?萧家人,吾不想伤害汝,但是汝要与吾说实话,尔等来濒阳荒漠,是否受狴犴指使?” 萧聪闻言大惊失色,赶忙摆手摇头, “不敢欺瞒上仙,我等此番前来濒阳荒漠,纯粹是为重建火圣塔,绝非受任何人指使,望上仙明鉴!” 狻猊不再说话,只是像那日的狴犴一样,围着众人转起圈来,三圈过后,他停下脚步,目光聚焦于星流云身上, “原来如此。” 星流云悄悄咽了口唾沫,却挺直腰板显出一副不卑不亢之色。 狻猊发出难听的笑声,口气听上去,比方才和缓了许多, “尔等身上之所以有狴犴的气息,那是他故意为之,用来隐藏这名扞龙卫的身份,否则,以他的手段,绝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它……它为什么这样做?”星流云斗胆开口。 狻猊几声篾笑, “为了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萧聪几人对于这个答案倒是倍感意外。 “没错,”狻猊点点头,“扞龙卫是龙族的守卫,是龙族的朋友,也是龙族的执刑者,但凡龙族一员,皆不可对扞龙卫下手,即使是被扞龙卫追杀,也不得伤扞龙位之性命,否则一定会遭受诅咒,不得好死。 狴犴作恶多端,不守古训,将来必是扞龙卫清算之对象,但他却并不想亲自下手,故而将气息留在尔等身上,由吾等代为出击,他便可坐享其成,既解决了自身后患,又消灭了一个对手,此当为一石二鸟之计。” 欧阳寻喃喃出声, “一石二鸟……原来圣龙九子关系不睦的传说是真的,他早就知道我们要来濒阳荒漠?对啊,他当时还特意关照了赵前辈,嘶--这心思,可真够深的!” “尔等带着狴犴的气息,去到其他地方难免再遭受今日之麻烦,运气不好,碰上了睚眦,直接被抹杀也不无可能,就让吾来帮尔等消除狴犴的气息吧。” 话音刚落,狻猊扬起头颅,深吸一口气,紧接着一片银色火焰覆盖方圆十几里的地界儿,这火焰没有温度,也没有感觉,大概真如狻猊所说,只为去除萧聪他们身上的狴犴气息之用。 片刻之后,银色火焰隐没,狻猊再次开口, “汝虽然不是吾所见过最出色的扞龙卫,但小小年纪能有如此修为,也是难能可贵,努力修行,假以时日,成就当不可限量。 今日既无他事,吾等便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萧聪他们巴不得这尊实力堪比仙王的恐怖存在赶紧走,于是纷纷作揖回礼, “恭送上仙。” 狻猊点点头,重新化作火球,扬长而去。 萧聪抬手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长舒一口气,喜上眉梢, “哈哈,又是一次有惊无险,老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以后也不会出什么幺蛾子了,大家该干什么接着干什么,争取早早收工!” 欧阳寻却冷不丁来了一句, “小心使得万年船,鬼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出什么变故,我看这话说的还是不要太早了。” “大才子,你说这话几个意思?”萧聪小脸微黑。 欧阳寻摊摊手,一脸无谓之色, “经验所得呗,还能几个意思。” 皇甫翾几声嗤笑,忍不住火上浇油, “跟着哥哥哪有那么倒霉呀!” 星流云也跟着添油加醋, “怎么能说是倒霉呢?咱小聪这叫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际遇!” 萧聪佯装愠怒, “你还有脸说,好像这一次不是因为你一样!” “咦,怎么还怪到我头上来了?”星流云一脸无辜,“我能把狴犴和狻猊招来,难道不是因为你吗?” “我真……”萧聪气呼呼地吹出一口气,摆摆手,“跟你们扯不明白,赶紧干活吧!” 说完,率先往前走去。 第846章 谶言有误 四个月以来,风平浪静,顺利无虞。 法阵建设已经基本完成,剩下的城内建筑,需要火圣塔门徒自己完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以石刻阵之法运用的实在不尽如人意,没办法,赵三平虽然已经是半仙,但毕竟不是真正的炼器师,他炼制的阵盘搁往常还能凑活着用,但现在确实有点勉强。 于是年轻人开始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得赶紧找一个正儿八经的练器大家来了,因为萧家流传下来的顶尖布阵技法中,他最熟悉的便是这以石刻阵之法,可奈何自己的炼器造诣实在够呛,若因为一名炼器师的缺失,而使这项技法不能在手里发光发热,那可是一项重大损失呐! 现在火圣塔这边已经基本不需要萧聪等人的帮助,他们也就可以离开了,火圣塔教廷重建工事紧迫,萧聪便让所有的火圣塔门徒留了下来,赵三平本想继续保卫左右,但年轻人知道,老道士必须留在这里主持大局,否则一定会出乱子,赵三平推脱不得,于是便让副塔主李负沧和三位护法跟随,萧聪自然不忍,再三推辞之下,只好留下了三位护法,把副塔主李负沧给强塞了回去。 关于下一站去哪儿,其实萧聪心里还没有准确的打算,按理说魔族破开了诸多萧家布下的法阵,放出不少镇压未死的大恶,作为仅存的萧家人,有责任去其他法阵查看一番,但年轻人认为这已然没有必要,凭借几次跟魔族打交道的经验,他觉得若是魔族可以破开那些法阵,或者说有必要抛开那些法阵,那些法阵便绝不会留到现在,大家都在抢时间夺机会,不该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玄真东界与魔族的对抗,说白了还是资源和力量上的较量,谁掌握的资源多,谁笼络的力量大,谁就有更多胜利的机会,于是萧聪接受了星流云的建议,打算再去濒阳荒漠中心地带的古殿群一趟,看看是否存在有价值的东西。 当然,队伍里那几个已经跟着萧聪来过一次濒阳荒漠的家伙都知道,这只是星流云的借口,他们不会忘记五年前在去往大荒的路上,众人路过濒阳荒漠中心地带的时候,胆大妄为的星流云擅自行动,引得他们进入其中一座古殿之中,见到那震撼人心的一幕,还得到了不少的好处。 作为二十几岁的热血青年,萧聪的想法肯定跟他的死党老大一样,上一次因为冷筱凤和宇文丰都不在,没能凑齐谶言,也就没能一探究竟,现在两个人都在,正好去会一会那七名天使和九大妖圣,以满足潜藏已久的好奇心。 旧地追浩阳,凡尘埋古殇。 望东居末列,面北两三行。 金角木宫商,坤乙离戌方。 乾坤内里藏,天卫揭金榜。 问此喻何意,切莫多思量。 躅麝载着一行人从火圣塔出发,用了不到三个时辰来到濒阳荒漠的中央地带,在古殿群外围平稳降落,由星流云领着,一路清理掉不少骷髅架子,曲里拐弯地来到封禁着七个天使与九大妖圣的古殿前。 萧聪还没着手布置法阵,欧阳寻却疑惑道: “这座古殿,好像不是谶言里指的那一座吧……” 萧聪直眉轻挑,跟其他人一样,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大才子,这个时候可别开这种玩笑!” “开玩笑?”欧阳寻转过身去,指着那一片宫殿群道:“望东居末列,也就是从西边数第一列,你看看,这分明就不是嘛!” “这……” 萧聪和星流云面面相觑,脸色俱是十分慌张, “可上一次,确实是用谶言里的提示进去的,难道说,利用萧家的那座法阵,可以进入这里的每一座宫殿?”星流云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猜测,脸色跟着平静了许多。 萧聪右手抚上鼻梁,缓缓点头, “倒还真有这个可能,不过,若萧家先辈知道这座古殿里封禁的是九大妖圣和七名天使,那他们定然不会只做如此简单的布置,更不会一点信息都没流传下来,也就是说,九大妖圣和七名天使以及另外三个生灵,是布置完法阵之后进去的,可他们是如何在不破坏法阵的情况下进入其中的呢……” 想到这儿,年轻人就感觉思维有点迟滞了。 “既然是天使,估计会有这方面的秘宝吧。” “或者说,他们本来就可以进出这座法阵。” 欧阳寻和湘怡一前一后说道。 “管他呢,试试不就完了!”不用想,说这话的一定是星流云。 “试什么?” “试试用那座法阵能不能进其他古殿啊!” 萧聪略感无语, “你知道哪座古殿安全,哪座古殿有猫腻儿?跟开盲盒似的,万一中个大奖,到时候又是麻烦!” 星流云却不以为然, “哎呀,放心吧,跟九大妖圣跟七名天使相比,情况再坏能坏到哪儿去?再说了,我们现在的力量也不差嘛!” 萧聪转脸看向欧阳寻, “大才子,你觉得呢?” 欧阳寻挠挠额头,计上心来, “依我看,这里古殿那么多,不见得每一座都有法阵保护,就算有法阵保护,也不见得都像这一座那么厉害,虽然我不能指出哪一座宫殿比较安全,但我觉得,谶言中指的那一座,其周围的古殿我们还是不要碰的好,估计那些都是些陷阱,这一座周围倒是还可以试一试。” 萧聪点点头,看上去深以为然, “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从这周围找,不具说服力。” “其他的我们再想想,你可以先在这周围试验一下嘛。” “嗯,行,我先试试,你们抓紧时间想。” 年轻人欣然接受高大青年的建议,并开始着手布置起来。 两刻钟后,萧聪的法阵布置完成,但欧阳寻的主意还没有着落,为了保险起见,年轻人又在外面布置了一座传送阵,并分发给每人一块儿传送阵石刻,这才带着众人试图通过法阵进入古殿。 不出所料,他们果然能通过法阵进入古殿! 古殿内陈设破败遍地狼藉,正堂上的主座上,坐着一个身披盔甲的人形生灵,这副盔甲遮掩的十分严实,全身上下不露半点,就连眼睛的地方,也是一左一右被红蓝宝石替代。 这让萧聪严重怀疑,那是否仅是一副盔甲而已,仔细探查发现对方没有气机,只有精神波动,而且这精神波动十分强大,已经超出了他的感应范围,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又是一个堪比真仙的存在。 无声无息间,那红蓝宝石突然间亮了起来,大事不妙,风紧扯乎,年轻人赶紧催动法阵,带着众人逃到了殿外。 一行人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的身影消失于古殿之中的时候,数十柄飞剑转瞬即至,狠狠地扎在他们刚刚所站立的地方。 殿外。 萧聪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星流云却显得十分不满, “还没好好研究研究,怎么就出来了呢!那副盔甲一看就是好玩意儿啊,留在这么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你们不觉得可惜吗?” 皇甫轩阴阳怪气道, “哎哟哟,星王爷好大的口气呀,您要是觉得自己能打得过那副盔甲,让哥哥再把您送进去不就完了。” “啥,送我进去?我一个人怎么能干得了它!要干也是我们一起嘛。” 萧聪几声冷笑, “要干你去干,我们可没那么大的能耐。” “我说哥们儿,你啥时候那么谦虚了,我们这么多人,他不过是一个盔甲而已嘛,想当年在大荒的时候……” “你赶紧闭嘴吧,在大荒时那是逼不得已没办法,现在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了,你以为那家伙比大荒的生灵弱?做梦呢吧你!” 听完萧聪这几句话,星流云朝殿内扬扬下巴,煞有介事地问道: “那家伙……实力有多强?” 萧聪不说话,只是把目光转向皇甫翾,公主殿下会意,贝齿轻启, “从精神波动来看,最起码也得是齐天境中期!” 星流云忍不住倒吸口凉气,脱口而出道: “我靠,幸亏跑得快!一不留神儿还真有可能折在那儿了!” 狗头少帅前后不一的态度变化,令得众人一阵嗤笑,萧聪抬手间毁掉面前的法阵,随口来了句, “就这样了,再到别处试试。” 说完,率先往前走去。 第847章 卷轴 在欧阳寻的指示下,萧聪又在几个宫殿做了实验,发现无一例外都能凭借自家法阵进入其内,这才来到谶言中所指的那座宫殿前。 “望东居末列,面北两三行。” 欧阳寻将其解释为从西边数第一列,从北边数第二十三行。 与宫殿群中的其他建筑相比,这座宫殿的样式显得很是普通,高台、立柱、飞檐,每一处都中规中矩,看起来像是这个纪元的产物。 大才子的推算一般不会出错,萧聪也没多想,直接在宫殿外布置了一座法阵,而后带着众人进入其中。 众人已经用法阵进入过不少宫殿,虽然那些宫殿各有奇异之处,但相比之下还是这座宫殿最显不同,因为,它是布置最干净最整洁的一座。 宫殿内陈设虽然并非富丽堂皇,但也不是寻常大户人家能比的,家具等物造型别致皆为木制,古色古香,颇有几分韵味。 在宫殿四面墙根处,每隔几部就放着一支莲花形状的烛台,烛台海碗大小,上面立着一根红色的蜡烛,约莫成人手臂粗细,此时正静静地燃着,火苗不大,刚好将整个殿堂照亮。 萧聪环视四周,随口吟道: “乾坤内中藏,天卫揭金榜,问此喻何意,切莫多思量……” 欧阳寻打量一圈,满脸疑惑, “金榜呢?这里连块匾额都没有嘛!” 萧聪缓缓摇头, “此金榜,恐怕非彼金榜,这四句谶言,重要的是后两句。” “问此喻何意,切莫多思量……”欧阳寻轻声呢喃,“为什么?这两句有什么玄机吗?” “金角木宫商,坤乙离戌方,乾坤内里藏,天卫揭金榜,问此喻何意,切莫多思量,这六句谶言落在你们耳朵里是一个意思,但落在萧家人的耳朵里,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我的理解是,金角木宫商,坤乙离戌方,乾坤内里藏,天卫揭金榜,这四句都是指向法阵,因为天卫和金榜在阵法之学中是有特殊含义的,所以才有后面用来强调的两句,问此喻何意,切莫多思量。”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干不就完了!”星流云嚷着。 萧聪叹了口气, “兹事体大,若是理解有误,我们都得完蛋,所以照我的意思,反正这件事我一个人能做,不如你们先出去,多少也算有个照应。” 这般提议,在其他人那里自然通不过。 但听得清流云鼻子里一笑, “小聪,看来你是真没把我们当兄弟啊。” 萧聪打了个哈哈, “老大,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出点事儿,我还指着你们救我呢。” “别扯那些没用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想孤身犯险,连门都没有!”星流云挥挥手,不由分说道。 萧聪看了一圈那灼灼目光,最后只能妥协, “好吧!” 话音刚落,翻手间取出一应建阵材料,开始着手布置起来。 其他人都已经安静下来,或席地而坐,或直直站着,但星流云却是个不安分的主儿,他左瞧右看,这儿碰碰那儿戳戳,偷偷摸摸的跟个贼一样。 幽女看不惯,低声提醒, “星流云,你在干嘛,别没事找事啊,万一捅出个大娄子来,你又应付不了!” 星流云闻言,轻轻翻了个白眼, “什么话,说的跟我像个扫把星似的,我是觉着,天卫揭金榜里面的这个天卫,指的会不会就是我这个扞龙卫呢?” 幽女闻言怔了一怔,而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冷筱凤投来嫌弃的眼神, “星流云,你怎么还是那么自恋!” 星流云不乐意了, “啧,怎么能是我自恋呢?这玄真秘言被分成五部分,是不是专门给星家了一部分,而星家不就是传承的扞龙卫吗?” “可拉倒吧,”连一旁的欧阳寻都听不下去了,“你以为天卫就仅仅是个称谓?天卫就算放眼天地间那都是很高级别的存在,我虽然不知道什么样的存在才能被称得上是天卫,但我知道,扞龙卫肯定不在此之列。” 幽女也跟着随声附和, “人家小聪都说了,天卫是阵法中的一个专有名词,你就别跟着瞎添乱了。” 星流云撇撇嘴,啥也没说,却自此安静了下来。 天卫和金榜这两个词,在萧家阵法中,都是具有特殊意义的。 天卫指的是在主法阵之外,再布置一座与之相关联的小法阵,充当守卫,因为在空间运转上如同天上的恒星与其卫星的关系,所以被称为天卫。 而金榜,则是指另外一座可以显化某些隐秘的法阵,通常用以作探查和还原往事之用。 “乾坤内中藏”中的这个乾坤,可不是指“袖里乾坤”的那个乾坤,它指的应该是八卦中的乾位和坤位,但前一句“金角木宫商,坤乙离戌方”中已经出现过一个坤字,一座法阵中不应该有两个坤位,所以,这一句其实指向变化,暗示宫殿里的这座法阵,应该由上一座法阵变化而来,变化的方法,便是将原来法阵的坤位移到中间来,并加上乾位,再根据法阵里的诸多原则,布置出一座新法阵出来。 三个时辰后,萧聪法阵完工,灵石落地,道机流转,在场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像生怕错过了什么似的。 要说这里面最紧张的,还得数萧聪,秘言是他解的,法阵是他布的,若是出点什么事儿,责任也就全是他的,情况不对,搞不好都得折在这儿!他历经千辛万难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夙愿未达便撒手人寰,岂不太可惜了。 幸运的是,一盏茶的光景里,什么也没有发生,直到那百十盏蜡烛突然间剧烈燃烧起来,殿堂里的光线变得刺目,使得大多数人闭上了眼睛。 萧聪本来也要下意识地阖眼,但那一刻他突然想到这猝然而来的变化可能就是玄机所在,所以立即催动紫目,强忍着剧痛在眼帘景物中仔细搜查,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肯定不多,所以仅是一扫而过。 果然,刺目的光亮持续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在此期间,年轻人捕捉到极其隐晦的一幕--在那百十根蜡烛中,有一根显得有点不一样,它似乎变成了半透明状态,里面像是包含了一件圆筒状的什么东西。 闭上眼睛,舒缓片刻,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年轻人径直走向那根平平无奇的蜡烛,在其跟前站了一会儿,这才伸出手去,却又生生停在离蜡烛半寸处,他的头微微抬了抬,眼神变了又变,像是琢磨一番后下定主意,最后将手掌对准火焰。 灵气从年轻人的掌心潺潺流入火焰,使其愈加剧烈地燃烧,蜡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一炷香的功夫,里面藏着的东西便完全显露出来。 其他人早已凑到近前,一个个目光火热地看着那插在莲心处的卷轴,却谁都不说话,只是强忍住好奇心等着。 最后,还是萧聪云淡风轻地将其从烛台上拔了下来, “卷轴……看来,这就是那所谓的金榜了。”欧阳寻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感叹。 “打来看看!”星流云急不可耐道。 “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出去再说!” 萧聪收起卷轴,众人无有它言,跟着年轻人走回法阵,但见光芒一闪,消失不见。 第848章 炉灶山 一行人出了宫殿,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不作停留立即启程。 躅麝载着众人风驰电掣在云端之上,没有目的地,方向还是之前的方向,直到远离宫殿群,萧聪才敢取出卷轴,打开来看,见上面墨迹潦草跟鬼画符一样,众人一头雾水,莫能解之。 欧阳寻提议, “要不,去龟府吧,那里汗牛充栋,先生们学识渊博,说不定会有线索。” 星流云一声怪笑, “说不定?欧阳寻,你不要吓我好不好!倘若这玩意儿连龟府都解不开,那我们还能找谁?要谦虚,也没你这样谦虚的啊!” 欧阳寻讪讪一笑, “事无绝对,我觉得这事儿还是讲究缘分,如果是特意设计好的,那恐怕龟府也没办法。” “怎么个意思?说清楚点!” “意思就是与具体内容无关,只是与卷轴本身有关,或者说,就算与内容有关,也是自成一体的,除非有特定指示,否则也解不开这内容。” 星流云缓缓点头, “了解了,说白了就是得按部就班地完全按照人家的安排来呗,跟他娘木偶一样,没意思!” 幽女疾言浅叱, “就你事儿多,什么铁偶木偶的,能拿到东西不就完了!” “那万一要是个坑呢?” 星流云振振有词,幽女据理力争, “不试试怎么知道是不是坑!” 星流云泠泠道: “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死心?老话说的还真不错,胸大无脑,头发长,见识短。” 幽女这边还没说话,冷筱凤一声冷笑, “星流云,怪不得星伯伯活着的时候老说你丫的缺点东西,老话说的还真不错,多疑者少智啊。” 星流云大窘,知道这话题继续下去只会把自己越描越黑,于是话锋一转, “我们姓星的说话,你插什么嘴!” 冷筱凤女侠附体,掐着小蛮腰,底气中足道: “就是看不惯你这揍性,怎么着?” 欧阳寻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脸严肃, “噫~流云,这话可不能乱说,凤丫头怎么着也算是半个星家人呐!” 星流云调转枪口,如狗狂吠, “滚滚滚,哪儿他娘的都有你,不挑事儿你能死是吧!” 欧阳寻委屈, “流云,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也算是半个星家人啊!” 星流云闻言一怔,而后不可思议道: “我的天呐,欧阳寻,世上怎会有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就你这样的,怎么敢说自己算半个星家人!” …… 萧聪和皇甫翾并肩站着,对周围的嘈杂充耳不闻,直到这时,却不约而同地转过了脑袋,对了个眼神,相视一笑。 对于“星家人”之间的互动方式,他们习以为常,却还是有种爱莫能助敬而远之的感觉。 少倾,萧聪突然开口, “前辈,此处离贵族领地应该不远吧。” 这话明显是跟躅麝说的。 星家人那边的闹剧戛然而止,他们的目光皆往这边投来,其中带着或多或少的疑惑。 躅麝回答, “不能说近,也算不得远,以老夫全速,半日可达。” 萧聪眉开眼笑, “晚辈想去叨扰几日,前辈不会介意吧。” “萧族长这是说哪里话,当然不会,您若大驾光临,我族上下必然欢呼雀跃。”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去贵族领地!” “好嘞!” 躅麝的声音听上去十分高兴,在空中无比丝滑地转了个弯儿,全速往云海深处飞去。 ------- 炎鳞鹰一族的聚集地,于濒阳荒漠中心地带的正北方,在一座名叫炉灶山的山上。 炉灶山不算高,也不算大,只有光秃秃的十几座山峰,在这一片沙漠中显得及其突兀,此山之所以能得此名,不光是因为那十几座山峰成圆形坐落,中间有一大片空地,像村里人临时搭的土灶,还因为中间空地的温度较周围确实高的离谱,确有炉灶之实。 萧聪之所以来炉灶山,当然不是简单的路过拜访,几个聪明人心里都明白,萧大族长一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人家躅老族长撇家舍业地保护了他们那么长时间,帮了那么多忙,他若是不表示表示,实在是说不过去。 萧聪几次破坏魔族好事,躅麝都陪伴所有,而且还是队伍里面最显眼的存在,要不是有这位准仙托底,事情根本不会那么顺利,年轻人估计整个炎鳞鹰族跟他一起连同其他几个有所交集的势力都已经上了魔族的黑名单,但其他几个势力都被他不下了强大的防御法阵,所以本着一碗水端平的原则,他应该给炎鳞鹰族也整上一套。 作为族长的朋友,萧聪一行人自然受到了炎鳞鹰一族的最高礼遇,礼尚往来,大家来来往往几番之后,当晚一起吃了顿饭,第二天萧聪便开始进行布阵的相关事宜。 炎炎灼日之下,萧聪站在山顶一块探出来的石头上,低头静静看着被群山围绕的空地,躅麝站在其身旁,不言不语。 良晌,年轻人收回目光,轻声一叹,躅麝急忙问道: “怎么,萧族长,有何不妥吗?” 萧聪摇摇头,莞尔一笑, “算不上什么不妥,只是把法阵建在这里,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罢了。” “萧族长可否说的详细些,有何困难,我等一起解决。” 萧聪朝一边努努嘴, “喏,这地方,热量磅礴,用好了,就是个极好的能量源,无论是杀阵还是防御法阵,效果都能得到几乎质的提升,但若用不好,一不留神儿,就能让整个炎鳞鹰族不复存在,甚至这十几座山峰,都能化为乌有。” “那照萧族长的意思……” “倘若不能保证这个巨大的能量源无法被引爆,最好的办法就是挪地方。” 躅麝稍作思索, “引爆……倒是不太可能,以老夫愚见,这里可能是一处被地底能量冲开的缺口,这些山峰之所以是这般样子,大抵就是这个原因,若真能将其引爆,别说炉灶山,就是整个濒阳荒漠,都可能不复存在。” 萧聪微微诧异,而后咧嘴一笑, “依前辈所言,还得保护好它了。” “这……全凭萧族长裁断。”躅麝竟然拱手冲萧聪作了一揖。 萧聪受宠若惊, “前辈这是作甚,事关整个濒阳荒漠,兹事体大,晚辈自是不敢轻慢待之。” 躅麝语气笃定, “萧族长崇德高尚,心系天下,老夫亦自是不敢怀疑萧族长的判断。” 萧聪斟酌片刻,皱眉道: “这里一共十二座山,咱们跟爝蜥族、煌藤族各站四座,是明显的三足鼎立之势,想来,关系应该不是很好吧。” 躅麝几声轻笑, “萧族长慧眼如炬,最开始时炉灶山有十几个强族,最后打得只剩下我们三个,一来实力相近,二来四座山头对于一族之发展和生存绰绰有余,三来,谁都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故而这般局面已经维持很多年了,三族一直处于相互戒备的状态,大战虽然没有,但摩擦却从未停止过,毕竟那么多积年夙愿摆在那儿嘛。” “可有调和的可能?” “这个……恐怕没有,就算强行凑在一块儿,人心叵测各怀鬼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大乱子。” 萧聪咧嘴一笑, “这话说的在理,不过,我不需要你们真的相安无事,只要给我留出布置法阵的时间就行。” 躅麝闻言一声轻哼, “这一点,萧族长倒是不用担心,我炎鳞鹰一族在炉灶山虽不敢说一手遮天,但在您布阵期间,抵御两族联手进攻的本事还是有的,不用跟他们低头求和!” 萧聪轻轻摇头,面色郑重, “前辈,我不仅是要在您这四座山头上布阵,我要的是这全部十二座山头,通过法阵,将炉灶山牢牢控制在我们手里!” 躅麝一愣,转而哈哈大笑, “如此大的气魄,不愧是萧族长!不过,那两族,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萧聪撇撇嘴, “谈的妥最好,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调人来灭了他们。” 躅麝敛起笑意,一本正色道: “开战到底是最坏的打算,既会造成人员伤亡,又会损坏您在玄真界的声誉,不值当的,这样吧,由老夫亲自出面斡旋,争取将这件事顺利促成。” “那就有劳前辈了,”萧聪冲躅麝拱手作揖一拜,“虽然是咱们主动,但也不必委曲求全,把利害关系说明白就行,免得他们蹬鼻子上脸。” 躅麝回礼, “萧族长放心,老夫自有分寸。” 第849章 如何拿下十二座山头 萧聪虽然跟躅麝拿定主意,但具体细节,还是得请大才子来参谋参谋。 因为山上太热,星流云他们在山下安营扎寨,萧聪还贴心地为他们布置了一座广寒宫,毕竟公主殿下也是其中一员嘛。 还是那顶在大荒时欧阳寻精心制作的帐篷。 二十六名萧家将和冥乌族兄弟围成一圈守在帐篷外,其他人则是躲在帐篷里,偷闲享乐,有公主殿下在,这待遇自然不必多说,虽然不像皇宫里有那么多人伺候着,但至少瓜果管够,惬意舒服,这在茫茫荒漠中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萧聪和躅麝一前一后走进帐篷,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此时的欧阳寻正在帐篷一角呼呼大睡,宇文丰都跟尹诺面对面盘腿坐着,身前放着一套茶具,却全都不言不语,反观另一边的几个姑娘,叽叽喳喳相聊甚欢。 星流云闲得无聊咪了两口,已经微微显出几分醉态,见萧聪进来,歪着脑袋晃了晃手里的酒壶,扯着大舌头道: “回来了兄弟,来,整两口?” 萧聪笑的快活,转脸向皇甫翾等人, “大白天的就喝成这样,怎么,又闹别扭了?” 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冷筱凤一眼。 冷筱凤还没来得及说话,皇甫翾笑问道: “怎么,男人非得闹别扭才会喝酒吗?” 萧聪咧咧嘴,含糊其辞, “俗话说,借酒浇愁嘛!” 冷筱凤这时候开了口, “对于一个酒蒙子来说,啥时候喝不是喝,再说,什么事儿能让他愁的慌。” “兄弟,你可别多想,哥们就是觉得你这广寒宫里有点冷,所以喝两口暖暖身子。”星流云自我辩解,理由充分,看来喝的还不够多。 萧聪当然不会相信这鬼话,于是向皇甫翾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 公主殿下几声嗤笑, “你老大什么秉性,你还不知道,他这明显是让炎鳞鹰族的烈酒把酒虫子勾出来了,昨天晚上因为初来乍到,没好意思放开喝,这不今天都补上了。” 萧聪觉得好笑,忍不住调侃, “老大,你说你这连个下酒菜都没有,整那么寒酸,连我都觉得没面子了,咱啥时候穷到这地步了!” “谁说没有!喏!” 一枚指肚大小的果子被星流云弹进嘴里,这货还炫耀似地冲萧聪扬了扬眉毛。 看着星流云这轻松欢活的状态,萧聪倍感愉悦,嘴角便跟着又上扬了几分, “行,难得您老人家有如此雅兴,喝吧。” 冷筱凤撇撇嘴, “小聪,这么惯着他,你可真是他好兄弟啊!” 萧聪讪讪一笑, “我这不是给您制造改造空间呢嘛,老大以后就交给您了,有您管着他,要杀要剐,我们绝没半个不字。” “切,谁稀罕管他!”冷筱凤翻了个白眼,别过脸去。 萧聪又看向跟尹诺坐在一起的宇文丰都,诧异问道: “你们俩什么时候凑到一块了,负负得正吗?” 年轻人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引得几个女子一阵嗤笑,丰都淡淡开口, “与尹诺前辈在一块,有一种难得的平静。” 萧聪略微一想,露出一副了然之色,同时将目光移回几个女子,随口来了句, “哦,原来是形势所迫啊。” 几个女子相视而笑,心照不宣。 萧聪接着问道, “那位呢?怎么还在睡觉!累着了?咦,不对啊,昨天晚上没见你们一起出去呀。” 说着,那意无意的目光又在幽女身上扫了一瞬。 两抹绯红瞬间从幽女那张无暇仙颜上升起,艳艳欲滴, “小聪……你这不是……胡说吗!欧阳寻那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他……” 冷筱凤二话不说,直接从桌子上抄起一把干果就朝萧聪狠狠丢了过去,口中骂道: “早上吃屎了,嘴巴那么臭,年纪轻轻的不学好,非要活得跟那没骨头的赖子一样,可真对得起你们萧家的教养和天道轩的栽培!” 皇甫翾笑容微冷, “哥哥,开玩笑归开玩笑,但你这玩笑貌似开的有点大了。” 萧聪搔着脑袋几声陪笑, “翾儿说的对,算我嘴贱,我给幽女姐姐道个歉,我……” “来,自罚三杯吧!” 星流云含糊不清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伸出的手里攥着酒壶,一副鬼迷日眼的样子。 萧聪大惊, “你没喝多啊!这可是炎鳞鹰族的烈酒,三杯下去,我还不得撂这儿!” 星流云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走到萧聪跟前, “自罚三杯,就得自罚三杯。” 萧聪看着星流云那倔强的模样,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于是微微一笑,接过酒壶, “行,听你的,三杯就三杯!” 说完,仰头吹了下去,将壶中酒喝了个干干净净,完事把酒壶还给星流云,五迷三道的狗头少帅将酒壶倒置,却不见一滴,不满地嘟囔起来: “说好的三杯,怎么还给我都干没了,真不讲究!” 说着,三摇两晃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自顾自提起酒坛,又将酒壶灌满。 炎鳞鹰一族的酒辛烈如火,向上直冲颅顶,向下烧心销魂,使得萧聪面色涨红,五官扭曲,伸着舌头像狗一样大哈气,好半晌才恢复常态,他朝宇文丰都扬扬下巴,声音略显嘶哑道: “丰都哥,把大才子叫起来!” “好。”宇文丰都起身走到欧阳寻身前,就那么站着用啸月戳戳欧阳寻的身体, “起来了,小聪有事找你。” “哎,起来!” 见欧阳寻无有反应,宇文丰都手腕稍稍用力,便将那啸月剑鞘朝欧阳寻的后腰攮了下去。 欧阳寻吃痛,右手捂着后腰,转过脸来一声大叫: “谁啊!” “我。”宇文丰都声音平静。 欧阳寻一看是宇文丰都,脸上的怒气消了大半,但声音里还是带着点情绪, “有病吧你,干嘛打扰我睡觉!” “小聪找你。” 欧阳寻闻言转首,看着萧聪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咋了?” 萧聪也不拐弯抹角,直言相告, “我想拿下这十二座山头用来布阵,将这个地方完全掌握在我们手里,对于其他两族的策略,想听听你有什么建议。” 欧阳寻终于坐起身来,皱眉思索,还不时吧唧吧唧嘴,良晌,才开口道, “搞联合吧。” 萧聪略感诧异, “会不会太冒进了?” 欧阳寻摇摇头, “你现在名气那么大,那两族肯定多少也有点想法,但是你直接去跟人家说联合的事儿,他们肯定不同意,所以这时候你就得拿出点诚意来,帮他们修建法阵就是你的诚意了。” “欲擒故纵,醉翁之意不在酒……就这么简单?” “开玩笑,当然不是!你得有所铺垫才行!” “怎么铺垫?” “这还用我说?先把炎鳞鹰族把法阵修建起来啊!” 萧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先帮炎鳞鹰族把法阵修建起来,其他两族看着有效果,便会更加心动……” “错,大错特错!” “嗯?为什么?” “你得放出风去,并露出破绽让他们来打,为了大局着想,最后是出于无奈,才提出联合并帮他们布置法阵以表心意!” 萧聪倍感无语, “大哥,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能啊,这不就说完了。”欧阳寻一脸坦然。 躅麝笑道: “与欧阳王爷的策略相比,我们之前确实是考虑不周啊,老夫刚才还头疼该怎么去跟那两个老匹夫说和,现在好了,都轻松了。” 欧阳寻又打了个哈欠,涕泗横流,声音慵懒, “谁出的馊主意,这事儿怎么能主动,一旦主动,就算说破天人家也会觉得咱居心叵测有备而来,事儿不黄才怪。” 萧聪笑起来, “看来我们还是太正直了,比不得大才子的弯弯肠子啊。” 此话一出,嘘声四起,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小聪,你可真是越来越会做人了。” “要饭吃还嫌饭孬!” “喝水的骂了挖井的,这是什么世道,还没有没王法了!” 连幽女都忍不住吐槽, “小聪,你真是学坏了。” …… 萧聪对一干口诛笔伐不做回应,只是待喧嚣落下,问欧阳寻道: “大才子,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可一定要说出来啊!” 欧阳寻躺在那儿,如梦呓般回答, “放心吧,就咱这关系,我不会跟你客气的,我没事,就是这几天感觉不太对,可能需要沉寂一段时间。” “沉寂?需要多长时间?” “不长,也就三个来月。” 萧聪一下子明白了什么,面色也跟着严肃起来,“要不送你回龟府吧,那边条件能好一点。” “不用,没那么矫情。” 欧阳寻满不在乎的答复并没有打消萧聪的担忧,他稍作斟酌,面色凝重摇着头站起身来, “不行,还是回龟府好些,我去准备一座传送阵,完了我们就走!” 说完,转身大步走出了帐篷。 帐篷里的几个女子面面相觑。 幽女:“有那么严重吗?” 冷筱凤一口轻气吹起额前青丝, “小聪肯定知道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皇甫翾微微一笑, “放心吧,哥哥做的决定,一般不会出错的。” 第850章 龟府宝贝疙瘩的宝贝疙瘩 萧聪布置完法阵,回到帐篷不由分说地扛起欧阳寻,顺便还叫上了幽女,多余的话一句没留,便通过卜天卦往龟府赶去了。 四季如春的龟府,还是一如既往的静谧安然。 萧聪将再次出现的地点直接选在了归师父的府主阁,因为龟府已经出了一个业图天,所以他得亲自把欧阳寻交到归师父手里才放心。 萧聪来到府主阁的时候,归师父并不在这里,所幸在府主阁外的院子里遇见了秦老,由秦老找来归师父。 府主阁的客厅,大片大片朱红色的帷幔无风自动,不一而足的姿态隐隐显出几分别样的道韵来,归师父坐在蒲毡上,身旁躺着睡态沉沉的欧阳寻,对面坐着萧聪和幽女。 归师父拾壶为萧聪和幽女斟上茶水,笑道: “其实你不必这么紧张,阿寻只是因为某些原因需要沉寂一段时间,用来养精蓄气,为接下来的修行做准备,只要给他个地儿好好睡觉,就没啥问题。” 萧聪疑惑, “既然是养精蓄气,不需要一些特别的补养吗?” 归师父摇摇头, “不需要,补养在他小时候就给足了,现在之所以沉寂,就是让那些补养缓缓释放而已。” 萧聪想了想,自言自语道: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欧阳寻现在是摘星境中期的修为,而渡河境是修士修行的一道分水岭,看来是在为冲关渡河境做准备了。” “说吧不错,就是在给冲关渡河境做准备,我们龟府为了这个宝贝疙瘩,那可是煞费苦心呐!”归师父略略调侃,之中无奈若隐若现。 “对了,你这段时间在忙什么呢?” “我?”萧聪嘴角微扬,“刚给火圣塔修筑了新的防御法阵,本想直接往这儿来,正好途径炎鳞鹰族的领地,就想着也帮他们巩固一下实力,毕竟这段时间躅麝前辈帮了那么多忙出了那么多力,怎么着都该表示表示。” “对,都是自己人,炎鳞鹰一族实力不弱,现在拉拢进来,日后必有大用!” 归师父赞赏道,说着缓缓抬手, “来,请。” 三人喝了口茶水,归师父拾壶,再度为两人斟茶,这时候萧聪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于是右手一翻,将从濒阳荒漠中心地带宫殿里得来的卷轴递给归师父, “前辈,这东西是我们三天前从濒阳荒漠中心地带的一座宫殿里得来的,上面的内容谁也看不懂,劳烦您给参详参详。” 归师父放下茶壶,饶有兴致, “哦?还有你跟欧阳寻都解不开的难题,我可是听说你小子对古文字深有研究啊!” 说着接过卷轴,翻展开来,目光在上面缓缓游走,随口问道: “你们为什么去濒阳荒漠中心地带的宫殿,还搞来这么件东西。” 萧聪如实回答, “是根据玄真密言的指引。” “嗯?玄真密言!”归师父豁然抬起头来。 萧聪轻然颔首, “没错,您知道,我师父的诛仙剑,也是根据玄真密言从幽兰谷地得来的,所以,这东西应该也不是凡物。” 归师父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 “玄真密言由来已久,而且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这么长时间以来,却没有一人能得到里面的东西,直到你从幽兰谷地拿到诛仙剑……唉,真不知道这对你们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前辈,您的意思是说……” “若是再要寻找其他的宝贝,一定要准备周全,隐秘行事,别做了那捕蝉的螳螂。” 萧聪了然,点点头, “知道了,多谢前辈提醒。” “你我之间不言谢字。” 归师父淡淡说道,目光随之移回到卷轴之上, “我听阿寻说,你之所以能拿到诛仙剑,全凭你是天道翁的弟子,这一次能拿到这卷轴,该不会是因为萧家人的身份吧。” 萧聪面露惊讶之色, “这都被您猜中了!无论是进入宫殿还是拿到卷轴,都需要法阵,要是没个驭阵师辅助,还真做不成这件事。” 归师父一声冷笑, “怪不得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人能完成玄真密言的指示,原来是在等着你的出现,之前的风言风语,全都做了铺垫,让大家都认为玄真密言子虚乌有,不再关注这件事情,从而给你制造空子。 但撰写玄真密言的人怎么会知道玄真界会出现一个能够修行的萧家人,并拜在天道轩门下呢?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还是说他真的有预测未来的能力?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萧聪怔怔出神儿,喃喃道: “是啊,真是让人想不明白,说不定,我也只是个幌子啊……”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年轻人猛地回过神儿来,咧嘴一笑,归师父的话勾起了他诸多记忆,引发了些许联想,那局几个纪元未能分出胜负的博弈,那个在大荒深处被封存于石碑中的神秘少年,而他在这个庞大的故事里又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他不知道,但他还不想让归师父察觉这些事,于是赶忙转移话题, “前辈可从这卷轴上看出什么东西来?” 归师父轻声一叹, “你这物件儿,可是非常地不简单呐,凭我这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水平,怕是解不出来。” 萧聪讪讪道: “我不着急,这东西就先留在您这儿,您找几个长老,慢慢解就行。” 归师父没有抬头,却是鼻子里一笑, “东西你还是拿着吧,我把上面的内容记下来,一样解。” “那也好,只要不耽误您,怎么着都行。” 归师父回了声嗯,而后拿着卷轴走到书桌前,抽出一张黄纸,执笔在那儿细细临摹起来。 半晌。 归师父走回软塌前,将卷轴还给萧聪, “把这东西收好,以后会有大用!” “知道了。” 萧聪点头如小鸡啄米,右手一翻,卷轴再次回到弥芥, “前辈,玄真界近来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归师父一声哂笑, “玄真界近来最大的事,就是在萧族长的帮助下,破除黑色光晕,燕峋山之战尘埃落定,整个玄真界都疯传你掌握了克制魔族的秘法,魔族也挺配合你,自那之后就没动静了。” “这应该也算是件好事吧,”萧聪嘴角勾得老高,“虽然我并没有掌握什么克制魔族的秘法,但这对玄真生灵来说,可以鼓舞士气嘛。” “好事?你竟然觉得这是好事!”归师父颇没好气,“你这块香饽饽,现在是越来越香了,我听说那陨灵阁的下祀官都想邀请你去品茶论道把酒言欢,他为的是什么,还不是用来消除黑色光晕的神秘力量?” “而且,魔族之所以蛰伏不动,肯定是在酝酿更大的祸端,他们现在对你已经算是恨之入骨,第一个除掉的就是你,你现在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小伙子,你可长点心吧。” 此言一出,引得萧聪大吐苦水, “可是,就算我不做,这些事总得有人去做,如果他们能做,也轮不到我来做,再说了,又不是我想去做这些事,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归师父怅然一叹, “这些我当然知道,你有今天这般境遇,都是被逼出来的,而且,玄真界也不能缺少像你这样敢于担当的后起之秀,我只是要提醒你,对你来说,明面上的敌人已经非常强大,但有很多时候,有些人看似是自己人,却比敌人还要可怕,你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有大才子、星老大和翾儿在,这个倒也不算什么问题,不过这段时间大才子缺席,确实跟少了左膀右臂一样,正好炎鳞鹰族领地有座大型法阵需要修建,我先在那边猫一阵儿,等大才子醒了,再去执行下一步的规划。”年轻人笑容天真灿烂。 归师父微微蹙眉, “给炎鳞鹰族修建大型法阵,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萧聪信誓旦旦,“炉灶山是个巨大的能量源,现在控制下来,日后定有大用!” “炉灶山……”归师父轻声重复,而后缓缓点头,“有点印象,那是濒阳荒漠的地壳缺口,跟火山类似,但却比火山稳定,若是能好好利用,也算是一处宝地。” “对,躅麝前辈也是这么解释的。” “兹事体大,兵贵神速,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留你了,你现在立马回去,赶紧把后路修好,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面对归师父的沉沉叮嘱,萧聪站起身来,作揖一拜,调笑道: “那龟府的宝贝疙瘩和龟府宝贝疙瘩的宝贝疙瘩,就先拜托前辈了。” 幽女彩霞满面,归师父忍俊不禁, “你个臭小子就放心吧,他俩在我这儿,肯定连半根汗毛都不会少!” “姐姐,你就安心在这儿照顾一阵儿欧阳寻,星老大那边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幽女美目流盼, “我一直都相信你,不过,正如前辈所说,你还是多加小心一些才好。” “放心吧,我走了。”萧聪摆摆手,转身大步离去。 第851章 部署 之前送火圣塔门徒来龟府的传送阵还在西北广场,与萧聪布置在炉灶山的那一座品阶相同,借助这座传送阵回去,至少得花半个时辰。 萧聪回到帐篷的时候,其他人都还在,在这一个多时辰里,自始至终谁也没有离开过。 “欧阳寻怎么回事?”冷筱凤问道。 萧聪找了个位置坐下,笑容粲然, “他没事儿,归师父说只要给他个地儿睡觉就行。” 皇甫翾俏皮一笑, “哥哥擅自把幽女姐姐留在龟府照顾欧阳寻,不怕星流云酒醒了跟你闹吗?” 萧聪忙不迭开始叫屈, “这话说的,大才子可是龟府少节主,哪儿用得着幽女姐姐伺候,在龟府还用不着跟着我们受罪,又能多陪陪黎牧,顶好的事儿,星老大跟我闹,他还有没有良心了!” 莲姬也跟着起哄, “噫,你这么想,星流云可不见得也这么想。” “你这话说的不对,”萧聪故作严肃,“事实胜于雄辩,英雄所见略同,老大是个明白人,你们可不能以小……女子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莲姬转脸向皇甫翾,嘟起小嘴, “公主殿下,他竟然说您是小女子!” 皇甫翾抿着嘴角, “是啊,在萧族长这等大人物眼里,我们可不就是小女子嘛。” “夫子说,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小人和女子合起来,便是小女子,小聪啊,你可真是越来越有文化了哈。”冷筱凤眯着一双凤眼,满脸揶揄。 萧聪一时语噎,搔着后脑勺打了个哈哈, “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这不是强词夺理吗。” 冷筱凤点点头, “哦,强词夺理,也确实符合小女子的特点。” 萧聪:“……” “言归正传哈,”年轻人喝一口茶水,清了清嗓子,“具体策略大才子已经给我们规划好了,我们就按他说的办,不过我得有言在先,这一次工程量比较大,事比较急,大家都来搭把手,争取早日把法阵建完。” 众人无有异议,但听得萧聪继续说道: “前辈,待会儿您派人出去,把中间两座山峰的山谷围起来,我先在那边布置一座幻阵,然后您把人撤走就是了,不需要专门让人出去散播风声,只需要将哪里的把守放松一下,我觉得,就你们这关系,那两族一定会花大力气去查看情况,到时候他们自己知道这件事情,便更笃定一些。” “如此甚好,老夫这就去办。” “前辈莫急,听我把话说完,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咱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好,您讲。” “除了上面那些外,您最好再给我找四个隐秘的山洞,我要在里面布置传送阵以备不时之需,他们要是自己来我们确实不怕,但若是勾结其他势力捣乱,那就麻烦了,所以我们得有所准备,到时候见情况不对就去搬救兵,星老大负责去乾元宫,尹诺负责去琅琊神矿,湘怡负责去日落山脉,再农负责去火圣塔。” 躅麝不禁感叹, “还是萧族长想的周到啊。” “前辈过奖了,不知其他两族与杌豸之间可有仇隙?”萧聪问道。 躅麝稍作思索, “听说爝蜥族三长老的授业恩师是死于老贼之手,至于煌藤族,老夫就不知道了。” 萧聪点点头, “一族就够了,只要两族没有同时投靠魔族的可能,对我们来说就好办。” 顿了顿,年轻人接着道: “两族一旦发现这里的猫腻,一定会联合起来进行攻打,我们虽然有完胜的实力,但这一仗我们不能赢,不只是不能赢,还得输的自然不留痕迹,这一点比较难,各位可有良策?” 躅麝拍拍大腿,轻声一叹, “这件事,确实不好办呐,当日老贼以齐天境准仙的实力带了那么多蛇侯蛇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火圣塔拿下来,那一仗您的能力,有目共睹,此次与我族联手,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败于其他两族,确实有点让人难以置信。” 皇甫翾狡黠一笑, “哥哥之所以强大,那是因为有那么多朋友的鼎力支持,他自己的实力,不过渡河境初期而已,依本宫看,这件事也好办,把出去搬救兵的人多派几个,这边的实力大大减弱,兵败这件事儿也就说得过去了。” 萧聪缓缓摇头, “主意虽好,但不能解决主要问题。” “什么是主要问题?”皇甫翾柳眉轻挑,显然有些不太服气。 “主要问题是在兵败的前提下尽量减少伤亡。” “那你提前布置一座修元阵不就好了,既想马儿不吃草,又想马儿长得好,哪有那么多好事儿!” “这……”年轻人不由得看向躅麝。 老头大笑, “公主殿下说得对,名利危中取,富贵险中求,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们老一辈的家伙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给后辈们拼个太平盛世嘛,为了此等大业,有所牺牲也值得!” “嗯……”萧聪稍作沉吟,“这方面实在不可控,但我觉得,保证一个不死也不是没有可能,咱们这边的实力总归是强一些,前辈,您的战斗经验充足,回头统筹规划一下我们这边的人员分布,尽量做到实力互补,减少死亡人数。” “好!”躅麝抱拳作辑,“萧族长有心了,老夫一定竭力而为。” 萧聪摸摸鼻子,而后轻轻舒了口气, “目前能想到的就这些,时间紧迫,大家先忙着,有什么需要再通知大家,走吧,各就各位。” 说着,站起身来,率先往外走去。 躅麝调来百十族众,将中间两座山头封锁,萧聪在山谷里画出大道衍图,又在众多好友的帮助下布置出维持四座山峰样貌的幻阵,紧接着,那百十名族众便被躅麝迅速调走,在领地交界处部署了一道看似十分缜密,实则漏洞颇多的防线。 然后,萧聪在躅麝推荐的四座山洞中布下四座大型传送阵,此时正好夜幕低垂,年轻人与大家吃过晚饭,便忙着去绘制星象道图去了。 第852章 沿着剧本走下来 一天、两天、三天…… 萧聪带着众人一直在最西边的山头上布置法阵,不紧不慢,却无有懈怠,这里是炎鳞鹰族领地和煌藤族领地的交界处,之所以选择从这儿开始布阵,是因为躅麝说比起跟爝蜥族,他们跟煌藤族的关系更差一点。 生疑、迟疑、准备、试探、付诸行动,萧聪约摸着,至少得三四天,煌藤族才敢派人到这边来打探情况,结果也算不出所料,第五天傍晚,炎鳞鹰族的守卫们抓住了煌藤族的几个细子,只可惜“百密一疏”,跑了一个,幻阵隐藏之下的秘密还是被送了出去。 大军紧随而至,战斗一触即发。 爝蜥和煌藤,顾名思义,本体就是蜥蜴和藤蔓,不过能在炉灶山跟炎鳞鹰一族抢地盘的存在,肯定不是寻常物种,这两族生灵,都有自己的不凡之处。 爝蜥全身覆着坚硬的铠甲,不惧水火,无畏刀兵,其身体可以吸收大量阳力,不断炼化成一种名为“爝”的火焰,储存在体内,关键时刻释放而出,威力恐怖,离阳境修为的爝蜥施展此术,可以瞬间融化究炼级别的兵器,灼伤普通通天境伪仙的宝体,那更是轻而易举! 煌藤虽然为藤,却是木灵中的异类,它们既可以离土而活,还不惧火焰,在修行过程中有不同的形态,血脉最强者为龙形,龙为兽中之皇,所以所以煌藤得以有此盛名。 大家都是玩火的高手,战况自然是如火如荼,两族合力,在人数上占了绝对的优势,但用兵在精不在多,炎鳞鹰这边有萧聪的帮助,便比之前多了三名离阳境至强,二十六七名揽月境的高手,四名渡河境高手和三名摘星境高手,每个人都身怀绝技,可以做到越境一拼,这般阵容,若是使出全力,将爝蜥、煌藤两族收拾得服服帖帖根本不在话下。 可胜负早已决定,炎鳞鹰族必败无疑,为了这个结果,萧聪、十二名萧家将、尹诺、再农和湘怡根本就没出战,只有星流云、宇文丰都、莲姬、皇甫翾、霍闹和十六名萧家将前去助阵,以达到虽然战败,但败得自然且死伤极少的效果。 在两族不遗余力地攻伐之下,炎鳞鹰这边不停后退,一直退到萧聪布阵的区域,这时候,年轻人终于被迫登场。 “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商量,非要大动干戈死伤无数才肯罢休吗?”萧聪驾驭摘星翼飞上高空,因为有秘法加持,他的声音听上去虽然没有多少情绪,却宏大异常,足以让战场中的每一个人听见。 正与爝蜥族族长、煌藤族族长交战的躅麝突然使出全力挡开其它两位准仙的攻势,迅速来到萧聪身边,化出人形并冲年轻人恭敬一礼, “萧族长,您来了。” 两位族长停止对躅麝的追击,萧家人毕竟是玄真界公认的伏魔者,这点面子,他们还是要给的,而且,他们这一次的目的是阻止萧聪给炎鳞鹰族修建法阵,而不是谋害萧聪本人--燕峋山的事儿他们不是没有耳闻,所以谋害萧聪这件事他们现在想都不敢想,陨灵阁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混沌楼的态度,若是惹得这尊史前巨凶不高兴,他们就该被灭族了。 萧聪向躅麝点点头,问道: “前辈,这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说可以讲得通吗?” 跟两位同境准仙鏖战许久,躅麝形象稍显狼狈,情绪也有点气急败坏, “萧族长,老夫说了咱这是防御法阵并不是杀阵,可两个老匹夫不听呐!” 爝蜥族和煌藤族的族长对视一眼,同时向萧聪郑重作礼, “见过萧族长。” 煌藤族族长接着道: “我等本无意冒犯,但事关我族之生存,不得不谨慎行之,造成如此局面,还望萧族长海涵。” 萧聪微微一笑, “前辈言重了,海涵谈不上,按理说这是你们之间的宿愿,晚辈不便多作牵涉,但既然是误会一场,把话说开就好了嘛,都是玄真界的一份子,大敌当前,我们的血应该为打退魔物而流,如此自相残杀,实在不值得。 晚辈可以向您保证,这只是一座防御法阵,仅仅用来保护炎鳞鹰族不受侵害而已,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作用,不知晚辈的承诺,可否打消前辈的顾虑。” 两个老家伙再次对了个眼神,爝蜥族族长缓缓开口, “萧族长的话,自然有足够的分量,我等不是不相信您的承诺,只是,您的承诺无法保证炎鳞鹰族日后不会攻掠我等,毕竟他有这样一座防御法阵托底,就算不能一次性吃掉我们,也能一步步地耗死我们,错过了今天,我等恐怕就没有跟他们一决生死的机会了。” 躅麝愤懑道, “老夫已经与你们说过,炎鳞鹰族只想自保,日后绝不会作出任何有害于你们两族的举动,不仅如此,若有外族入侵,炎鳞鹰族还会鼎力相助,你们听了吗!现在在萧族长面前信口雌黄,真是一把年纪活到裤裆里去了!” 爝蜥族族长声音平静, “躅兄所言差矣,即使你能保证有生之年无有非分之举,但你能保证子孙后辈也能遵守盟约吗?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在有足够把握的情况下,炎鳞鹰族必会将我等吞并,把整座炉灶山占为己有,所以,既然是谈判,那就拿出现实点的筹码来,大家都不是三岁孩童,耍嘴皮子那套,还是免了吧。” “老夫既然做出承诺,就不会发生那般丑事,我炎鳞鹰一族个个光明磊落,可没有那出尔反尔食言而肥的腌臜之辈!” 煌藤族族长几声冷笑, “躅兄还是省省吧,未来之事谁也说不准,既然萧族长在这儿,我等还是希望萧族长能主持公道,解决这件事情,难不成,躅兄认为自己的地位比萧族长还高吗?” “你……” 躅麝一时语噎,目光投向萧聪,年轻人笑容微冷, “那依前辈看来,怎样的筹码才足够现实?” “给我们两族也各修建一座同规格的防御法阵,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我等一定竭尽全力满足您的要求。”煌藤族族长回答时想都没想,明显就是提前合计好了的。 萧聪右手抚上鼻梁,皱眉思索。 片刻不到,煌藤族族长又开了口, “萧族长,老夫认为,这并不是一个很难的问题,不值得您这般费力思索,炎鳞鹰族能给的,我等一样能给。” 爝蜥族族长接着煌藤族族长的话茬,附和道: “您的几位亲信都不在,应该是搬救兵去了吧,萧族长,还请您莫要拖延时间,我等可等不起啊,但也请您不要怀疑我等诚意,只要有这两座防御法阵,我等愿与您结盟同在,绝无二心。” 说着,两位族长躬身作礼一拜。 萧聪莞尔一笑, “这件事,也不是不行,但近来晚辈时间有限,恐怕来不及建设三座法阵,还望两位前辈宽限些时日,让晚辈先帮炎鳞鹰族把法阵建好,毕竟这段时间躅麝前辈对晚辈的帮助,玄真界人尽皆知,等忙完这一阵儿,晚辈一定及时将另外两座法阵完成,可好?” “这……”两位齐天境准仙面露难色。 躅麝嚷嚷道: “看你们俩那没出息的熊样儿,堂堂萧族长,一言九鼎,有口皆碑,还能欺瞒你们不成!” 爝蜥族族长眼神变了又变,而后微微一笑, “萧族长的话,我等自然相信,为了萧族长能尽快把事情处理干净,我等愿意陪同左右,以效犬马之劳。” 说着,再次作礼一拜。 萧聪“强忍”失落,故作勉强地回了句, “如此甚好。” 于是,爝蜥、煌藤两族撤兵,萧聪继续在炎鳞鹰的领地布置法阵,一切都按照欧阳寻谋划的剧本走了下来,两方都觉得自己达到了目的,只能说,大才子不愧是大才子。 第853章 探炉手沈晋 三个月后。 萧聪给炎鳞鹰族布置的法阵全部完成,便要赶去龟府接欧阳寻归队,爝蜥族族长谷朿和煌藤族族长戚梭有言在先,执意相随,如此一来,本来被安排在炉灶山整理族内事务的躅麝也要跟着,因为老家伙怕另外两个老家伙心怀不轨,伺机发难。 人员太多,底细不明,故而年轻人选择通过传送阵去往龟府。 龟府花厅内,人头济济,归师父热情接待,与众人聊了些近日来玄真界发生的要闻要事,浅尝辄止,不过是走个过场消磨时间。 少时,欧阳寻携幽女前来,拜过一圈,大方落座,众人观他目光炯炯,气质大变,连身材貌似也精壮了些,便知这家伙在此次沉寂中获益不小,萧聪仔细查探,觉其体内气血翻涌,精神力亦是凝实锋锐,心想:“看来大才子这一次是要跑到几人前面去了。” 几个熟人对欧阳寻关切问候,插科打诨几句,才开始言归正传。 欧阳寻道: “小聪,之前你不是说缺个炼器高手嘛,我这几天帮你查到一个,就是不知道你中不中意。” 萧聪闻言,喜出望外, “你推荐的我还能不中意?快说说!” “你听说过‘探炉手’沈晋吗?我这几天刚得到消息,他就隐居在祁艮高原东南角某处,不过,”说着,高大青年的脸塌了下来,“想请他出山,可能得需要火种。” 萧聪闻言,微微皱眉, “火种?” 星流云则是嗤燃冷笑, “火种?哪儿那么容易得到火种,你问问他,我这雷龙焰行不行?”说着,右手一张,一团青灰色的火焰在其手上缓缓跳动。 此物一出,谷朿和戚梭都瞪大了眼,戚梭更是脱口而出道: “小子,这东西怎么没见你用过?” 星流云笑的得意, “这是必杀技,只能用一次,怎么能轻易使用!” 谷朿眼神稍缓, “那还说的过去。” 萧聪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沉吟道, “探炉手沈晋……貌似听说过这么一个人,他是不是跟钟离秋有点关系?” 欧阳寻点点头, “没错,按辈分,他应该算是钟离秋的第五代传人。” 萧聪扁扁嘴, “第五代传人又能怎么样?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关系恐怕只剩下个名分了吧。” 欧阳寻讪讪一笑, “话虽然说的不假,但聊胜于无嘛,不管怎么样,咱们去请他出山总比别人去请他出山要容易一些,一来,你们萧家对钟离秋有恩,二来,他跟独孤家也有过节,我们四大家族跟他有共同的敌人,自然应联手才对。” 萧聪皱眉, “可你刚才说需要火种,这是没法商量的吧,我去哪儿给他搞火种?” “放心吧,兄弟既然跟你提这一茬,就全帮你想好了,”欧阳寻信誓旦旦,“只要你肯做,绝对没问题。” 一听这话,萧聪就知道欧阳寻这是又要难为他了, “你说。” 欧阳寻兴奋起来, “真正的火种咱虽然没有,但孔熙年不是有一缕不灭焰嘛,那玩意儿虽然不是火种,但肯定不比火种差啊!要是能把那缕不灭焰搞来,沈晋绝对肯出山!” “不灭焰……”萧聪先是诧异,然后踌躇,“这样……好吗?” 欧阳寻好像早就料到会有此一出,所以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有明显的表情变化, “嗯……你要是不想搞来也行,借用一下吧,反正以孔熙年现在的修为,也用不上不灭焰,你对他有大恩,这点要求,他不会不同意的。” “借用?”萧聪不禁感到好笑,“我这一张嘴,借用很讨要有什么区别?” 归师父适时开口, “小聪,行走玄真,脸皮太薄可不行啊,孔熙年收服不了不灭焰,这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他占着不灭焰其实也没用,不如将其用在有用的地方,大不了跟他说,你是帮乾元宫请沈晋出山,他人老成精的,一听这话就该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君子成人之美不夺人所爱,他若是有意,自会将不灭焰拿出来,若是无意,你们勉强也没用,反而会适得其反毁了这份难得的交情。” 萧聪点点头,对归师父之言十分赞同, “如此也好,便听前辈的罢。” 心里稍作盘算,便已打定主意,照师父所说直接跟孔熙年要不灭焰定是万万不行,年轻人还需要一个噱头,帮乾元宫强化自家防御法阵便是再合适不过了,孔熙年敢去玉岚山,以自己肉身为鼎采集不灭夜,足可见其力求完美之心,想来对自家的防御法阵亦是如此,到时候萧聪这一步到位的提议倒也算投其所好情理之中。 不过话说回来,萧聪之所以不肯接受欧阳寻的建议,当然不是因为他面子薄,而是因为当着爝蜥族族长谷朿和煌藤族族长戚梭的面,不想把事儿办的那么强势,两个齐天境准仙,终究算是一份不小的力量,说他无意将其收入麾下,那定然是假,所以他想给两个老家伙留一个好印象,首先就要以德服人,若拿之前帮孔熙年渡过难关的恩惠让人家交出心爱之物,那他岂不是成了小人,如此目光短浅之行措,他是万万不会选的。 老话说,姜还是老的辣,归师父不愧是大才子的师父,他给出的主意便有两全其美之好,既为自己开口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又尊重了孔熙年的意愿,不至于让事情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还顾全了他想给两位齐天境准仙留下的好印象。 当然,这件事其实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如果欧阳寻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事情说出来,而是私下里与他通通气儿,那他们完全可以先去祁艮山脉找沈晋,得知需要火种才能请其出山之后,稍微迟一迟,等消息传到孔熙年那里,再去乾元宫,到时候提及近来见闻经历,难免触及此事,水到渠成地讲出这“不情之请”,岂不顺理成章? 所以说这一次,总归是欧阳寻鲁莽了,念在他兴奋过度,倒也情有可原,不过年轻人还是不禁在心里嘲讽一句, “嘿嘿,想不到一向算无遗策的大才子,也有失算的时候。” 第854章 再回琅琊神矿 在龟府呆了约有两日,众人启程,前往搬龙山,距离帮元卫祛毒已有近两年之久,按理说,这事儿已经尘埃落定,孔熙年现在应该回到乾元宫,继续做他那高高在上的乾元宫执宫了。 搬龙山距离龟府不远,且有之前从琅琊神矿请孔熙年时布下的传送阵,所以只消不过两个时辰,众人便已来到乾元宫山门之外,却从守门弟子口中得知,孔熙年自从去了琅琊神矿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萧聪闻知顿感大事不妙,于是连门儿也没进,便通过传送阵急急往卧刀岭赶去。 又是整整三个时辰,一行人来到琅琊神矿的矿坑边缘,入眼景象还是老样子,灰蒙蒙的雾气缓缓流动,不时露出几处黑斑来,年轻人散发灵识仔细探寻,没有发现大战的痕迹,他的担心消了一半,心里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琅琊神矿不可擅闯,一行人就在这儿等着,不多时,一架仙金马车自矿坑奔踏而来,落地之后从中走出一名仙金圣灵,不出意外,又是阿唐。 阿唐冲萧聪作揖致礼, “阿唐见过萧族长,有失远迎,还望萧族长莫要见怪。” 萧聪微笑还礼, “朋友,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为何这般客套,我们还是朋友吗?” 阿唐忍俊不禁, “萧族长不吝抬爱,阿唐受宠若惊,能成为您的朋友,自然是倍感荣幸,来,诸位这边请。” 还是如上次一样,众人乘坐那辆空间奇异的仙金马车进到矿洞之内,萧聪的状态明显比之前放松了不少,因为从阿唐的面色可以得知,元卫和孔熙年应该无恙--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萧聪一行人来到孔熙年和元卫所在法阵,见法阵运转如常,一座金色的炉鼎虚影若隐若现,三人在各自的位置一动不动宝象庄严,乾元宫门徒和元卫之心腹在鼎外围圈盘坐,见萧聪走近,纷纷起身作礼, “萧族长,您来了。” 萧聪回礼相应,渐渐走近炉鼎,其他人见此皆是喜笑颜开,只有他眉头微皱,半晌,大惊失色, “不对,秦前辈状态堪危!再这样下去,非得出事不可!” “什么!” 众人纷纷转首,满目讶然,星流云问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萧聪想也不想地回答说, “这件事只差临门一脚,只是因为秦前辈炼器造诣虽高,却还是不够,所以拖延至今,倘若一直如此,三位前辈的灵力一定会被彼此消耗殆尽,为今之计,只有找一名炼器造诣更高的前辈来替代秦前辈的位置,如此才有转危为安的可能!” 欧阳寻眼珠子转了两转,开口道: “要不,我们去把沈晋请来?他的炼器造诣肯定在秦前辈之上吧。” 萧聪狠狠摇头, “不行,绝对不行,时间来不及了,祁艮高原来回一趟至少得三个月,还不一定能请得动他,我们得找别的法子。” 欧阳寻张张嘴,欲言又止。 萧聪转过头来,问皇甫翾, “皇家可有造诣高超的炼器大家?” 公主殿下贝齿轻咬着鲜红嘴唇,稍作思索, “皇家虽然没有,但八院中倒有一个,估计能合哥哥心意。” 萧聪直眉轻挑, “你确定?” 皇甫翾重重点头, “确定。” “好!”萧聪转过头去,又对星流云说道,“老大,咱们兵分两路,你带上几个人跑一趟火圣塔,把赵前辈请来先顶上,我跟翾儿回一趟帝都,争取以最短的时间把那位炼器大家请来。” “行,没问题!” 星流云点点头,转身开始“调兵遣将”,他冲尹诺、冥乌族兄弟等几个酒友扬扬下巴, “哥几个,走一趟吧。” 几人纷纷回应出列,站在星流云身后,整装待发。 萧聪亦是匆匆挑了几个人,而后对阿唐道: “朋友,麻烦立即送我们出去吧。” 阿唐神色焦急,忙不迭冲萧聪作礼道: “我家元卫之性命,就拜托萧族长了。” 乾元宫众门徒亦是跪地叩首, “我等暂代执宫多谢萧族长,今日之恩情,乾元宫没齿难忘!” “说起今日之事,晚辈思虑不周,当负有一半责任,众位前辈如此这般,真是折煞晚辈了。”萧聪赶紧曲身相扶,声音不无愧疚。 “萧族长可千万不要这么说,圣人千虑尚有几失,您年纪轻轻,能做到这般周密已是十分难得,况且,人心不古之际,只有您愿意对我家执宫施以援手,纵然有失,亦是无可厚非,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能遇上萧族长,确为我乾元宫之大幸,萧族长,拜托了。” 闻得如此恳切言辞,萧聪深有感触,于是沉沉回道: “前辈放心,晚辈既然承了此事,便必当竭尽全力,几位前辈且守在此处,我等去去就回。” “萧族长,一路小心。” 萧聪点点头,未做它言,转头对阿唐说道: “走吧,朋友。” 阿唐还未回应,皇甫翾却抢先开了口, “哥哥,你只带这几个人,怕是不够吧。” “嗯?”萧聪诧异,“为何?此去帝都,又不是没有传送阵,带他们几个也只是以防万一而已嘛。” 皇甫翾温婉纠正, “我们确实需要回一趟帝都,但只是问清是哪一宫的哪一位前辈,恐怕,还得跑一趟八院。” 萧聪右手抚上鼻梁,喃喃出声, “原来如此,这……” 躅麝的声音兀然响起, “萧族长,这一程,就由老夫来护送吧。” 话音刚落,谷朿和戚梭亦是争先恐后开了口, “我等也愿意听从萧族长调遣,来护送这一程。” 躅麝看了两个老家伙一眼,他当然知道,两位齐天境准仙如此积极效命,可不是因为担心萧聪的安危,而是为了向萧聪证明,他们不比自己弱。 但他没想到的是,两个老家伙这般积极,还有另一个原因,那便是找八院作证,日后若是萧聪失信,他们也好有个证人。 萧聪还在摸着鼻子,眉头微皱,沉默不语,少倾,摇了摇头, “依我看来,此去人员不宜太多,因为还要跑一趟八院,便极有可能暴露行踪,我等在琅琊神矿停留如此之短,魔族若知,必然有所猜忌,到时候恐怕又要来全力攻打,所以,还是把大多数力量留在此处比较稳妥。” 说着,不由得咬牙切齿起来, “他仙人的,早知道上一次就该在这边也修建一座大型防御法阵了,要不然不会像今天这般被动!” 皇甫翾想了想,道: “照这么说,我们就是在跟敌人比速度了,既然如此,我们就更应该带上躅麝前辈,论速度,在场的没有谁能比得上他,哥哥,时间就是机会啊!” 其他人也纷纷劝说萧聪将躅麝带上,年轻人拗不过,只好重重一叹, “好吧,那就由我、翾儿和前辈走一趟,其他人不必跟着了。” 不料,如此竟还有人反对, “小聪,你得把萧家将带上啊,由追迟和承法驹的结界护着,岂不是更保险?”说这话的是星流云。 萧聪摆摆手, “不用,没有萧家将,由追迟带着他们,一样可以展开结界。” 话毕,直接对阿唐说道, “朋友,现在我们可以出去了。” “是,萧族长。”阿唐作礼一拜,打开马车车厢,萧聪等人鱼贯而入,就这样出了矿坑。 第855章 震院 琅琊神矿矿坑之外与阿唐作别,萧聪等人分两拨,通过传送阵离开琅琊神矿,星流云一伙人去往火圣塔,萧聪一行人则是去往帝都。 星流云这边一路无虞,见到赵三平说明来意,老道士二话不说,放下手头事务便跟着去了琅琊神矿,后由阿唐接引到法阵所在,暂时替下灵力已经近乎枯竭的秦子桢。 萧聪三人通过法阵来到皇家神庙旧址,原地等了近一刻钟,才见身着玄服头戴玉冠的玄真皇在孔雀大明王的护佑下疾步而来。 “草民(儿臣)参加陛下。” “见过陛下。” 三人作礼而拜,玄真皇曲身相扶,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此处没有外人,萧族长和躅老前辈何须如此多礼。” 三人直起身来,便听得玄真皇接着道: “两位匆匆而来,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咱特事特办,有什么事萧族长但说无妨,朕定然竭尽全力。” 皇帝老儿不愧是能坐上玄真凡界第一把交椅的人,眼见萧聪轻车简从,便知事情不小,于是放下所有架子,就算事办不成,总归还能剩个面子上的人情。 萧聪当即也不再矫情, “草民前来,是想向陛下打听一件事,听翾儿说,八院之中有一名炼器造诣极高的大家,不知其姓氏名谁,还望陛下不吝告知。” 玄真皇大笑几声, “这件事啊,简单,那前辈姓连名丘桐,是震院的二长老,只可惜现在不在帝都,否则,便可随你们一同回去了。” “那他现在可是在震院?”萧聪满脸希冀,之中带着几分忐忑。 玄真皇轻然颔首, “如无意外,应该不假,连长老性子孤傲,深入浅出,若非要命大事,一般不会离开震院。” 萧聪喜不自胜,与同样眉眼含笑的皇甫翾对视一眼,秋波荡漾,无声胜有声。 这一幕玄真皇看在眼里,乐在心头,却也不忘便宜行事, “见只有你们三人前来,便知此事急迫,若无其他事,你们就赶紧去吧,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三人再次作揖一礼, “谢陛下,草民(儿臣)告退。” “前辈,萧族长,一路顺风。” 玄真皇竟然还了一礼,萧聪等人自然要再行一揖, “陛下保重。” 而后,躅麝化出本体,追迟和承法驹撑开结界,萧聪和皇甫翾跃上躅麝脊背,公主殿下朝父皇挥了挥手,后者冲两人点了点头,躅麝双臂一振,就此往神庙外飞去。 躅麝已经不见踪影,玄真皇还在抿着嘴角遥遥望着,他轻然开口,问身旁的孔雀大明王道: “老东西,你说这俩孩子发展到哪一步了?” 孔雀大明王微微一笑, “这个……老臣不敢妄言。” “你这老家伙,对朕总是遮遮掩掩藏着掖着,有什么说什么嘛。” 孔雀大明王讪讪一笑, “以老臣看来,只要心里有了彼此,发展到哪一步就不那么重要了。” 玄真皇的嘴角又上扬了几分, “唉呀,还是你这个老家伙看得通透啊,翾儿,啧啧,翾儿,这俩字儿落在朕的耳朵里,可要比落在八妮儿的耳朵里受用多了,这个女婿,朕是越看越喜欢呐!” 说着又是兀自笑了几声, “咱也走吧,朕得赶紧去找潆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让她也高兴高兴!” “是,陛下。” 孔雀大明王屈身一拜,随即跟玄真皇往神庙外走去。 萧聪一行人出了神庙一直往东,八院依八卦分布为中原腹地的八个方位,距离帝都不远,凭借躅麝的速度,半日可达,但因为追迟他们的结界时间有限,所以保险起见,需要多一个时辰用来休整。 三人到达震院已是当日戌时,明月高挂,繁星似锦,站在高大的山门前,四下里一片静谧,八院所在虽也是山,但全都比较矮小,最高者不超过一千米,最矮者约莫八百米左右,震院所在算是中等,这样孤零零的一座小山,没有豺狼虎豹藏匿,也无猛禽异鸟栖息,白日里虽然人来人往香火不断,但夜里却是安静的很。 萧聪走上前去,轻轻扣响门环,不多时,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紧接着一声门栓打开的声音过后,门缝越来越大,并从中露出个身影来。 借着皎洁月光,得见对方道士打扮,身材偏瘦,面色白净,相貌儒雅,心想应该是入门较晚的外院弟子,随即拱手作礼, “在下萧聪,见过仙长,深夜叨扰,无意冒犯,实有要事相求,还望仙长代为转告。” 那道徒一听萧聪名讳,不禁睁大眼睛, “您就是萧家现任族长萧聪?” “正是在下。”萧聪俊颜含笑,甚是谦恭。 道徒自知失态,连忙拱手回礼,声音中不无紧张, “请萧族长在此稍等片刻,小道这就前去禀告。” “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道徒说完,摆摆手,匆匆往观里跑去。 半盏茶功夫不到,一抹飞虹自观里飞出,落在山门前三丈余处,神光内敛,显出个耄耋老道来,仙风道骨,银须雪苒,慈眉善目,他不紧不慢走到三人近前,作揖一礼, “老道震院道首孙商举,见过萧族长、公主殿下,二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这位是!……” 孙商举抬首,目光投向躅麝。 萧聪赶忙介绍, “前辈,这位是炎鳞鹰族的族长,躅麝前辈。” “哦,原来是躅麝道友,幸会幸会。” 孙商举拱手作礼,躅麝含笑回礼, “孙道首,幸会幸会。” “来,诸位请。” “前辈请。” 一行四人往观中走去。 来到震院客厅,几人依次而坐,孙商举坐在堂上,萧聪和皇甫翾坐在左侧,躅麝坐在右侧,道童奉上清茗,孙商举缓缓开口, “萧族长深夜造访,肯定是有要紧事体,不妨与老道一说,但有所需,震院上下,愿尽绵薄之力。” “不瞒前辈,晚辈前来,确有要事相求,听说贵院二长老连前辈炼器造诣颇高,晚辈想请他助一臂之力,不知连前辈在贵院否?” 孙商举呵呵几声笑, “在,在,请萧族长稍等片刻。” 说着,拿出一枚玉笺,转首对一旁的道童说道: “去把二长老叫来。” 那道童接过玉笺,道了一声“是”,便往外走去。 几人在客厅里简单聊了几句,孙商举不提萧聪找连丘桐帮忙之意图,萧聪他们也不多嘴,不一会,便见又一老道背着手踱步而来,他额头宽广,大眼塌鼻,感觉上与平常道士略有不同,似乎多了几分火气。 孙商举含笑往外一指, “看,连长老来了。” 萧聪赶忙起身相迎, “晚辈萧聪,见过连长老。” 连丘桐原地站定,拱了拱手, “萧族长不必多礼,深夜到访,不知找贫道何事啊?” 萧聪歉然一笑。 “久闻连长老练器造诣颇高,今夜前来是想请您往琅琊神矿走一趟。” 连丘桐垂眼稍作思索,点点头, “没问题,咱什么时候启程?” 萧聪想了想,觉着再回帝都通过传送阵去琅琊神矿,未免有点麻烦,因回道: “烦请长老稍作歇息,待晚辈布置一座传送阵,就可启程。” “好,你去布置便是,贫道就在这里等着。”连丘桐说罢,径直往里走,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萧聪转头看向孙尚举, “前辈,不知贵院可有适合布置传送阵的地方?” 孙商举点点头, “自然,萧族长请随我来。” 说着抬抬手,而后向外走去。 第856章 难以绘制的星象道图 萧聪在震院后院布置完传送阵,与孙商举简单作别后带着一众人离开,用了近四个时辰,回到琅琊神矿。 事关自家元卫的安危,阿唐不敢怠慢,所以自打送星流云他们进入矿坑之后,就一直在这里守着萧聪等人的到来。 乘坐仙金马车来到元卫所在,见赵三平已在阵中,寻摸一圈,却没看到星流云等人的身影,因问: “老大他们呢?” 欧阳寻回道: “护送秦子桢前辈回乾元宫了,咱这里没有炼药师,火圣塔那边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去乾元宫碰碰运气。” 萧聪点点头, “也好。” 随即将连丘桐介绍给众人, “这是震院二长老连前辈。” …… “幸会幸会。” …… “久仰久仰。” …… 大家相互致礼,而后萧聪把这里的情况对连丘桐仔细说了说,老道士皱眉沉吟半晌,才点点头回了句, “萧族长既有所托,贫道当尽心尽力。” “那就拜托前辈了。” 萧聪拱手作揖,连丘桐点头回礼,而后步入法阵之中。 危机看似暂时解除,萧聪本可以松一口气,但年轻人总觉得好像还少点什么,直到闲扯一会儿后才突然想起,他猛地用力拍了下脑门, “哎呀,又差点忘了,得在这儿修一座大型防御法阵呐!” 于是急不可耐地对阿唐道: “朋友,我们出去一趟吧。” 阿唐不明所以, “萧族长这会儿出去又要干吗?” “摹画星象道图啊。”萧聪大刺刺回答。 阿唐觉得不可思议, “您奔波了两天,这刚回来,还是休息一下吧,回头若是让元卫大人知道,我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众人闻言失笑,萧聪却一本正经, “琅琊神矿的大道与别处有很大的不一样,若是今天晚上不能把星象盗图完成,就要拖延足足一天,说句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的话,我在去往震院的路上,行踪恐怕已经暴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魔族在这个档口来攻打,朋友,你恐怕连吃不了兜着走的机会都没有了。” 阿唐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少倾,拱手作揖郑重道: “萧族长,能做你的朋友,可真是三生有幸呐。” 萧聪佯装严肃, “朋友,你这话又说错了,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要是没有了吃不了兜着走的机会,我们又岂有生还的可能,说到底,我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失笑,可看向萧聪的目光,已不再如方才那般浮佻,而是充满敬意,有功但不邀功,真正的举重若轻,试问世上有几人能做到如此。 顿了顿,萧聪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接着道: “星老大需要多久才能回来?” 众人一头雾水,欧阳寻瞪大眼睛, “这事儿你问我们?” 萧聪翻了个白眼, “怎么不能问你们,上一次去乾元宫,你们又不是没跟着!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欧阳寻随口答道: “大概得走了两个多时辰了吧。” 说着目光往左走瞟移,幽女和冷筱凤跟着点头, “没错,差不多两个半时辰。” 萧聪心里盘算几下,喃喃出声, “也就是说,还有六个时辰就该回来了……” 欧阳寻见萧聪右手食指和拇指又在相互揉搓,就知道年轻人心里又有了难以抉择之事,心思玲珑如他,自然很容易就想到那是什么, “要不要我们也赶紧去一趟,接应一下他。” 萧聪嘴唇轻抿,摇摇头, “这样很容易错过……” “错过又能怎样,大不了让他再回去一趟呗,倘若魔族真的知道了这里的情况,乾元宫一样是攻击对象之一,你在琅琊神矿修建好大型防御法阵,那他们就只能对乾元宫下手了。” 萧聪还是摇头, “不会,我记得乾元宫外也有一座防御法阵,名叫‘九龙御尊堡’,比火圣塔之前的防御法阵玄枵奎亢阵还要强一些,而且没有依靠星辰之力的漏洞,加上乾元宫本身实力不俗,所以,魔族应该不会选择去碰这颗硬钉子。” “那你担心什么?”欧阳寻一脸疑惑之色,看上去倒不像是装的。 萧聪轻声一叹, “我担心,秦前辈这一回去,会引得乾元宫上下人心浮躁,稍有不慎,就会出乱子。” 乾元宫一名门徒道: “萧族长放心,有几位宫监坐镇,出不了什么岔子的。” 萧聪点点头, “那样最好。” 而后扭头向阿唐, “朋友,走吧。” “好。” 阿唐说完招了招手,仙金马车行到萧聪近前,欧阳寻、幽女、冷筱凤、皇甫翾、萧家将等以及三位准仙都上了马车,因为相比之下,在矿坑外布置法阵的萧聪显得更加危险。 天公作美,万里无云,圆月如盘,星光璀璨。 琅琊神矿虽然是个坑,但相对于星象道图来说,它确实很大,所以萧聪能找到个平坦的地方绘制这个图案。 “大才子,弄点吃的!” 年轻人说完这句话,便自顾自忙活去了。 不知为何,琅琊神矿的大道十分复杂,与圣城相比,都犹有过之,这对萧聪来说,已经算是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纵然绘制圣城的星象道图已经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他甚至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将其完成。 从耐心观察,到偶尔皱眉,再到愁眉不展最后抓耳挠腮,萧聪心乱如麻,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学艺这么多年,今儿个竟在琅琊神矿的星象道图上栽了跟头! 这里的星象,虽然表面上看是那么回事,但越往里深究却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仿佛总是在变化之中,上一刻解出来的东西,与下一刻解出来的东西根本就是牛头不对马嘴,但下一刻解出来的东西确实是根据上一刻解出来的东西推演出来的,他也想过将错就错一错到底,说不定总体来看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但搞了一通之后却是一无所获。 一夜的时间匆匆而过,萧聪已是昏昏沉沉,焦头烂额,万千思绪纠结在识海,让他感觉自己的脑袋越发胀痛,他扶着滚烫的额头慢慢躺在地上,最后哀叹一声,就这样睡了过去。 第857章 禁制中的屠龙枪 神思疲倦的萧聪大睡一天,醒来时,星流云他们早已归来。 蒙蒙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略显昏黄的天空,萧聪先是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舔舔干瘪的嘴唇,扭头往左看一眼,见几个青年都在,因问道: “什么时辰了?” “大概……申时末刻了吧。”皇甫翾回答,脸上不见半点担忧之色。 萧聪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坐起身来,星流云凑到近前,一脸贱意, “兄弟,什么情况,一幅星象道图而已,怎么把你搞成这幅样子,不至于吧。” 萧聪一听见星象道图这几个字,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别跟我提什么星象道图,一提这个我就犯恶心!” 星流云笑起来, “有那么夸张吗?你可是萧家纵观古今布阵造诣第一人呐,这是什么鬼地方,能把你难住?” 萧聪翻了个白眼, “你少在这儿埋汰我,琅琊神矿的道跟别处完全不同,恐怕就算萧凤哲来了也无计可施!” “那今天晚上还继续不?” “继续个毛啊,你看我像钻牛角尖的人吗?” “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滚滚滚,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见棺材不落泪是你星流云的风格,可不是我萧聪的风格,你别在这儿乱扣帽子哈!” 星流云嘿嘿怪笑几声, “行行行,不拿你寻开心了,跟你说个情况哈,秦前辈这次伤的不轻,估计是养不回来了。” 萧聪惊讶, “有那么严重?” 星流云重重点头, “我特意在那儿留了一段时间,听乾元宫门徒亲口说的。” “这……”萧聪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他觉得秦子桢变成这个样子,自己负有一定责任,要是他之前估算准确,让孔熙年请个更好的炼器师来,事情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显然,星流云没有注意到萧聪脸上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愧疚,继续眉飞色舞道: “而且,我还打听到,乾元宫只有秦子桢这一个靠谱点的炼器师,其他的都上不了台面!” 说着,冲萧聪得意地扬扬眉毛。 萧聪一见星流云这幅样子,就知道对方又没憋什么好屁,他稍微一想,恍然大悟, “你小子这是想趁火打劫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讲究了!” 一听这话,星流云不乐意了, “怎么能说是趁火打劫呢!咱这只是给乾元宫提供个合适的人选,成不成的,不还是看他们自己嘛!” 萧聪立起眉毛,郑重其词, “老大,这话可千万不要乱说啊,搞不好引火烧身,连之前的这点交情都要烧没了!” 岂料星流云对此竟然嗤之以鼻, “他孔熙年好歹是做了那么多年乾元宫的执宫,心胸怎么会如此狭隘,我看是你想多了吧,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错过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你这是下策,我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法子,没有的话再用这个!” 星流云摊摊手,撇嘴道: “行,随你吧,接下来干点什么?” “接下来……”萧聪再次愁上心头,“也不知道两位前辈什么时候能够恢复……” “你之前不是说只差临门一脚了吗?应该不会太久了吧。”星流云一脸天真。 萧聪鼻子里一笑, “哼,就是这临门一脚最是艰难呐!你见哪个齐天境后期大瓶颈的准仙能够顺利飞升真仙的?” 星流云大惊失色, “这么难?那我们还在这儿等个屁啊!” 萧聪忍俊不禁, “我这就是个比喻,比喻你懂不懂!” 星流云的俊脸一下子耷拉下来, “我说你们这些人怎么都这样,把话直接说到点子上很难吗?” 萧聪佯装费解之色, “这个……怎么说呢?只能说你的理解能力有待提高,毕竟老话说了,少数服从多数嘛。” “我……”星流云先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而后又换上一副贱兮兮的神色,“小聪,这空当儿要是比较长,而你又暂时没啥规划,要不帮兄弟一个忙?” “没问题啊,你说。”萧聪满不在乎。 “陪我回一趟星家,把屠龙枪取出来。”星流云说这话时,听着竟有点忐忑。 萧聪一听,苗头不对, “这么一件小事,就咱俩这关系,你犯得着这么小心?仔细说说吧,东西肯定要给你拿回来!但该有的准备也一样不能少。” 星流云喜上眉梢, “这件事可没你想的那么容易,星家已经很久很久没人用过这件兵器了,正因为如此,为了防止觊觎者趁虚而入,龙伯他们便在外面下了禁制,而今龙伯他们不在,那禁制,就只能靠蛮力打开了。” 萧聪右手抚上鼻梁,稍作思索,问道: “忽然想起个事儿来,天笃前辈他们之前到底是什么实力?” “他们……”星流云琢磨不定,“我也不知道,但毕竟是从仙都下来的,还参加过纪元大战,最开始的修为怎么着也得在真仙境吧,结合当年蛇皇族大长老的反应,我觉得,龙伯他们之前的修为就算不是灭天真仙,但齐天境准仙总该有吧。” “齐天境准仙?”萧聪不敢相信,斩钉截铁道:“不可能,倘若他们是齐天境准仙,绝不会惨死在独孤九剑之下,独孤九剑恐怕到现在都没有兵魂,那般威力,不足以杀死一名准仙。” 星流云愣了愣, “额……兄弟,你可能不知道事情的具体经过,所以对这件事产生了一些误会,四大王族遭难的时候,龙伯他们压根就不在,要是他们当时在的话,我们不至于落到这般下场。” “嗯?”萧聪傻了眼,“还有这事儿,怎么没听你们几个说起过?那他们去哪儿了?” 星流云摇摇头,神色戚然, “唉,我也不知道啊,原想着跟着你四处乱逛的能打听到点消息,谁知这么久了,什么消息也没有。” 萧聪计上心来, “这事儿确实蹊跷,他们四个名气那么大,加上四大王族的覆灭,倘若一旦现身,必将在玄真界引起轩然大波,除非自四大王族覆灭之后,他们就一直没有出现过。” 星流云哀叹一声, “是啊,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可能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吧……” “不会吧,那可是四位准仙啊。”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独孤家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专挑他们四个不在的时候动手。” “这个问题我想过,我觉得可能是因为龙伯他们并没有隐匿行踪,而且忽略了独孤九剑已经出世这一点,以前独孤九剑没出世的时候,他们一向都是这么干的,习惯了吧。” “嘶--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但是,独孤家不怕他们四个报复吗?四位准仙的报复何其可怕,他们总不能一直待在家族不出来吧,那样的话,还怎么跟皇甫家斗!” “这……”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巴,眼神越来越寒,“听你这么一说,我也开始怀疑独孤家了。” 萧聪朝四周环视一圈,道: “这事儿以后再说,有时间找大才子来好好讨论讨论,他肯定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反正这事儿耽误不了你取回屠龙枪,等我把这边布置布置,就带人跟你去。” 星流云又是重重一叹, “嗯,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第858章 星宅石灵 当天夜里,萧聪与阿唐说明无法在琅琊神框布置防御法阵的事由,简单作了部署安排,第二天便带着萧家将、四大王族的后人以及莲姬和皇甫翾去了星府旧址,考虑到此去时间可能不短,便将三个齐天境准仙、尹诺和冥乌族兄弟以及火圣塔带来的三位护法全都留在琅琊神矿以防不测,还不忘给湘怡修建一座用来跟杌豸斗法的法阵。 年轻人觉得,如果魔族要来琅琊神矿生事,必然是因为对他前天的踪迹有所察觉,所以他们应该不会猜到自己其实并不在琅琊神矿,所以把主力留在这里,一来面对魔族进犯,确实需要更大的力量,二来可以为他们的行踪做掩护,所以就带了萧家将和这几个能帮忙布阵的好手,争取悄无声息,早去早回。 星家跟震院一样,也在帝都之东,虽然两者之间尚有一段距离,但总归有震院那座传送阵在,便能节省不少时间,而且好在震院里没有修为通天的老妖怪坐镇,追迟和承法驹便能凭借结界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萧聪他们离开,一直到连星城星王府旧址,直接用法阵石刻布下一座大型匿影藏息阵,再在匿影藏息阵里面布置一座防御法阵,不出意外的话,剩下的事儿就好办了。 一行人通过传送阵来到震院,追迟和承法驹始一出现,便及时撑开了结界,皇甫翾将灵识开启到最大,在飞出震院的过程中,并未察觉有强大气息波动,众人松了一口气,这第一关也是最难的一关好歹算是过了。 赶三个时辰的路,修整一个时辰,再赶三个时辰的路,休息一个时辰,然后又赶了一个多时辰,在追迟和承法驹全程开启结界的情况下,一群人花了大半天的时间,终于来到了星家。 这是萧聪第三次来连星城,但却是第二次来星家,上一次来连星城是为了解救幽女,所以直接去了幽兰谷地。 此时又是黄昏时分,从高空往下俯瞰,但见一道三丈宽的沟壑贯穿整座星宅,残砖碎瓦,断壁颓垣,死藤野草,枯枝败叶,入眼是一片在昏黄日光中更显萧索的荒凉破败,全然寻不到半点记忆中星家那奢侈阔派的痕迹以及威严儒雅的感觉。 幽女忍不住潸然泪下,星流云也不由得抽了抽酸楚的鼻子,欧阳寻将幽女抱在怀里小心安慰,冷筱凤抓住星流云的胳膊,一片深情沉在眼底。 追迟和承法驹下降到百丈高度,皇甫翾再次将灵识全力散发开来,再三探查之后,确定下方没有危险,这才降落下去。 众人在星宅中心着陆,萧聪右手一翻,一枚匿影藏息阵的法阵石刻落地,法阵成功激活,追迟和承法驹随之撤掉结界。 连星城所处之地的大道不像圣城和琅琊神矿那般复杂,无需星象道图作辅,在清理出一片平坦空地之后,萧聪直接以诛仙作笔,画出大道衍图,斟酌片刻之后,用了近两个时辰作出法阵图纸,从弥芥中取出一应建阵材料,然后对一应伙伴这般那般地吩咐起来。 虽然时间紧迫,用法阵石刻更稳妥些,但年轻人并没有选择这么做,因为即使是萧凤哲亲手练就的法阵石刻,其持续时间也是相当有限的,一般用做传送阵、匿影藏息阵、杀阵这样的短时法阵,用作防御法阵实在不划算。 而且对于星宅,萧聪认为有必要布置一座能够持续运转的防御法阵,毕竟是星流云家的祖宅,如此任人践踏,落在谁心里都不好受。 这一次萧聪选用的法阵,并不像给火圣塔和炎鳞鹰族用的那般高级,能防得住通天镜伪仙已经算是勉强,凭他一人之力,大概七天就能完成,而现在有欧阳寻等人的帮助,时间可以缩短到四天左右。 法阵布置有序进行,在这四天的时间里,日子过得毫无波澜。 星流云说禁制在星宅之下,极为隐秘,整个星家只有他跟他爹知道,而且还需要滴血以鉴,才能进到那座地底迷宫之中。 将祠堂废墟清理干净,星流云割破手掌鲜血滴在一块平平无奇的石板上,在众目睽睽之下,鲜血融入石板,并形成奇异的纹路,纹路蔓延整个祠堂旧址,最后这片石板竟变得透明起来,并出现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只是时处白天,阳光明媚,看不出有什么光彩。 欧阳寻低声惊讶, “竟然是一头石灵!还跟星家订了契约!” 宇文丰都冷冷道: “当年将屠龙枪封印在这里的,应该是最后一代真正的扞龙卫,有一头石灵在此看守,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欧阳寻点点头,脸上出现一片神往之色, “说的也是,那可是鼎鼎大名的扞龙卫啊。” 萧聪等人本不想窥探星家的秘密,但听星流云说禁制在地宫里,便跟着下了阶梯。 从石灵体内穿行而过,阶梯还未到底儿,星流云此时停下脚步,拱手作揖道: “前辈在此默默守护多年,星流云感激不尽,劳请前辈先避开此地,但暂时不要离开星家。” 说着,躬身一拜。 少倾,但见巨石升空,朝东南方缓缓移去。 一行人继续沿梯而下,半刻钟后终于到达阶梯底部,而后继续往里走,行过甬道,豁然开朗,前方竟然是一座十丈见方的演武场! 星流云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道: “禁制就在前面,萧聪,帮我轰开它!” 萧聪搔搔脑袋, “轰开它……要不,先用伏界之铠试试吧。” 星流云面露喜色,点点头, “你不说我都忘了,伏界之铠连禁忌之林都能穿过,对于龙伯他们设下的禁制,应该也不在话下。” “行不行的试试再说。” 话音刚落,萧聪右手一翻,一堆布阵材料便出现在身旁。 对于伏界之铠,年轻人自是已经算是轻车熟路,不出一个时辰,法阵完成并顺利启动。 星流云沉声说道: “你们先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众人当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皆是爱莫能助,萧聪微微一笑,拍拍星流云的肩膀, “多加小心。” 星流云微笑颔首,扭头往演武场走去。 第859章 扞龙卫的地宫 星流云通过伏界之铠,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演武场。 圆形的演武场,边缘分布着八支火把,将整个区域的场景照得十分清晰,众人在外面看着,既担心又好奇,也不知道这专属于扞龙卫的测试会有什么花样儿。 只见星流云在演武场中站定,并将金色长枪取下握在手中,不多时,一道身影在其身前不足一丈处缓缓凝聚,高大魁梧,身着铠甲,亦是长枪在手,只是看不清面容。 那长枪虽然看不真切,但隐约可以分辨一条龙影盘绕其上,大抵便是传说中的屠龙枪了。 萧聪一看这场面,便猜到接下来大致要发生什么,无非是星流云跟那扞龙卫的投影一番打斗,赢了便宝物到手,输了大概也没什么损失,而他也知道,星流云肯定不会输,不但不会输,甚至还有压倒性的胜利,于是瞬间觉得兴趣索然。 果然,演武场中的星流云见招拆招锐不可当,打得那扞龙卫的投影几乎没有招架之力,只不过那投影就算被星流云打散,还是会重新凝聚,速度极快且位置不定,让星流云几次有点措手不及,就这样,星流云将一整套屠龙枪法耍完,凭借最后一式‘挑龙断魂’将那投影打散,才算是结束战斗通过考验。 投影最后一次被打散后,虽然没有再次凝聚成人形,却幻化成一条栩栩如生的银色小龙,三寸来长,五爪有角,被星流云托在手上,这条小龙便是星流云通过考验的信物,得到信物的狗头少帅,转过身来开始往外走。 众人对着毫无波澜的过程纷纷觉得无趣,冷筱凤甚至打了个哈欠, “我的天,可算是完了,原本还以为扞龙卫的考验得是惊天地泣鬼神,没想到就这点东西,怎么着也该让星流云扒层皮吧,要不怎么能显示出这屠龙枪的珍贵呢!” 众人闻言,无不诧异,心想着这冷家大小姐的脑回路怎么会如此奇葩。 欧阳寻咧嘴笑笑, “依我看,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没必要那么较真,毕竟在外面时已经校验过身份,而且,星流云早就该来这儿了,只不过因为家族巨变有所耽误,他以摘星境后期的修为面对这次的考验,绰绰有余。” 萧聪几声哂笑, “何止是绰绰有余,就这表现,恐怕连三成实力都没有!像他这种百年难见的武学奇才,若是在战场上碰见这么个货,一记雷龙就给灭了,哪儿需要这么麻烦。” 皇甫翾随声附和, “圣龙吟、化龙决等星家绝学都没施展,星流云这一次赢的确实足够轻松,依我看,这不单单是考验,还是传承,在较量的过程中,那道身影应该能帮星流云纠正一些问题,想来星流云也知道这件事。” 众人纷纷称是。 说话间,星流云已经通过伏界之铠走出禁制,那条银色小龙在其手掌上方不断游走,他笑容和煦,看上去更加丰神俊逸气质非凡。 萧聪原以为通过了演武场上的测试,就能拿到屠龙枪,现在一看,发现自己又错了, “这是?” “这是引路用的,屠龙枪被藏在地宫里,有了它才能顺利找到。”星流云回答道。 萧聪一听,又来了兴致,看这演武场的年代样式有点古老,不像星家筑造,想来那地宫也一样,是出自于扞龙卫之手,若真是这样,里面八成还有其他猫腻,因而点点头, “那就走吧,带路去地宫。” 星流云说了一声“好”,率先沿甬道往回走去。 过了楼梯继续走,本以为那里有一道墙,谁知星流云脚步不停,竟直接穿了过去,其他人虽然是脚步微微一顿,但跟着效仿。 墙的后面依旧是甬道,直至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眼前才再度豁然开朗。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宏伟壮阔的建筑群,虽然比不上玄真皇家的深宫大院,但比起之前的兴家宅院来,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萧聪数了数,宫殿有九座,其中八座以八个方位围绕着中间最后一座,中间那一座最高,约莫有七八丈,周围八座高度一样,都差不多三四丈,只是样式有所不同。 整个宫殿群坐落在一块八角形的广场上,灯火通明照的周围景物亦是分毫毕现,广场上虽有植被,却无生机,想来是美玉雕作,当然,最显眼的还是那条栩栩如生的黑色巨龙,它就坐落在正对着萧聪他们的地方,张牙舞爪,把宫殿前的空地全都占据了。 欧阳寻小心翼翼道: “这条黑龙,该不会是具龙尸吧!” 星流云不以为然, “龙尸又能怎样?咱们不也曾有一具吗?” 欧阳寻咧咧嘴, “哪儿能一样!落不愁的尸体纯粹是我们捡漏,他的修为怎么可能比得上这一条!” 星流云随意摆摆手, “无所谓了,走,过去看看!” 说着,右手轻轻一抖,那银色小龙便缓缓飞了出去。 一行人跟着银色小龙,从巨大龙尸身下穿行而过,而后向右拐了个弯儿,绕过最近的宫殿,进入第二座宫殿的大门。 宫殿里极为空旷,只有中间的圆台上屹立着一座一丈来高的人形雕像,其身着战甲,手握双刀,刀刃交叉,作出一抵御的姿势。 银色小龙径直来到雕像跟前,用嘴碰了碰雕像的左眼,星流云会意,亦是往前走几步,轻而易举地将雕像的左眼眼球取了下来。 周围的八座宫殿,内部装饰大差不差,人形雕塑和龙形雕塑交叉布置,星流云分别取下第二座宫殿里龙形雕塑的右眼球、第三座宫殿里人形雕塑的左耳环、第四座宫殿里龙形雕塑右龙角、第五座宫殿里人形雕塑的右眼球、第六座宫殿里龙形雕塑的左眼球、第七座宫殿里人形雕塑的右耳环和第八座宫殿里龙形雕塑的左龙角,最后带着这些东西来到中央大殿。 中央大殿里的布置虽然也算不得奢华繁复,但总归比其他八座大殿多点东西,尤其是挂在穹顶那犹如磨盘大小的琉璃灯盏,流光溢彩绚烂旖旎,十分醒目。 琉璃灯盏正下方,也是一座雕像--一位身披铠甲手握长枪的勇士骑在一头黑龙身上,威风凛凛不怒自威。 星流云跟着银色小龙,来到雕像跟前,先是拜了两拜,而后一跃而起,三下五除二便将雕像上的四只眼睛、两根龙角和一副耳环替换了下来。 霎时间,整座雕像光芒大方,直逼得人睁不开眼睛,紧接着一声龙吟响起,流光一闪, “当~” 宏大的金属撞击声震耳欲聋,让在场不少人面目扭曲。 等状态恢复,在抬头看,已不见刺目光华,却有一杆长枪洞穿了那人形雕塑的胸膛。 欧阳寻看不懂了, “这……是有什么寓意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不对啊,那是老秃驴的教旨呀。” “是不破不立破后而立!”冷筱凤自以为是地纠正道。 幽女哂笑几声, “我看,就是个形式而已。” …… 星流云再次一跃而起,大吼一声,从雕像中拔出长枪。 众人定睛一看,见扁菱形的枪刃线条尤美,寒光闪闪,脊线两侧镂空雕着两条小龙,枪套是龙头造型,下面拖着蓬松鲜艳的红缨,枪杆黢黑,上有龙鳞纹路,枪纂亦是龙头造型,只是从龙嘴里突出一根锥形尖刺,这柄长枪的轮廓跟演武场中扞龙卫投影所使用的长枪差不多,应该就是真正的屠龙枪了。 星流云面带狂喜之色,顺势挥舞几下,枪尖隐隐有龙啸声响起,并伴有龙形匹练若隐若现,看得欧阳寻两眼放光,不禁赞叹, “不愧是传说中的屠龙枪,可真是好东西啊,星流云这小子也是好命,本来就有越阶杀敌的实力,现在又有了屠龙枪,简直是如虎添翼,下一次对敌,越境斩杀估计也不是问题。” 萧聪揶揄道: “行了,别酸了,你的那支大戟跟屠龙枪比起来,差不了多少!” 欧阳寻面色一变,转而装疯卖傻, “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萧聪一声冷笑, “你这么个识货的主儿,眼界高的很,倘若不是绝世珍宝,不早就被你扔掉了。” 欧阳寻搔着脑袋几声傻笑,精明如他当然知道萧聪肯定是看出了什么,于是也不再嘴硬,只是含糊回了句, “嘿嘿,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星流云走到近前,顺手将金色长枪丢给萧聪, “小聪,把它收起来吧,有机会给它找个合适的新主人。” 萧聪笑笑, “怎么着,喜新厌旧?” 星流云佯装不悦, “怎么说话呢!对我来说,一杆长枪就足够,怎么能占着茅坑不拉屎!” “哦哦。” 萧聪一副了然之色,有意无意地看了欧阳寻一眼,这厮除了从龟府里带出来的大戟之外,还有一杆从降兵冢拿出来的方天画戟,正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典型表现,但欧阳寻脸皮够厚,全然一副“跟我没关系”的样子。 “行了,屠龙枪已经到手,咱们出去吧。”星流云掂了掂手里的长枪,建议道。 萧聪摸摸鼻子,面带疑惑, “这么大一座地宫,就为了藏一把兵器,是不是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星流云勾起嘴角, “怎么,有想法?” 萧聪挑挑眉毛, “你说呢?” 星流云莞尔一笑, “我说?我有啥可说的,您要是真能找到其他机缘,那我自然是再高兴不过了嘛。” “那就好,咱再逛逛呗。” “好啊,就从这座大殿开始吧。” 众人分散开去,大概都信了萧聪的鬼话,这儿看看,那儿瞧瞧,完全是寻找机关暗道的那一套。 寻摸一圈,毫无收获,萧聪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本想就此放弃,可突然却想到一个问题, “咦,不对,刚才那只香炉是什么材质的?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他往回走几步,来到一只造型古朴的黄铜色香炉跟前,仔细端详,甚至开启了“紫目”,这香炉被放置在一木桌上,应该是熏香之用,打眼一看并无特别之处,但萧聪就是那样目不转睛,好像里面真的大有文章。 其他几人纷纷凑到近前,欧阳寻也抻着脑袋仔细研究,并问道: “这玩意儿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萧聪伸手指向香炉,那里有一处不易察觉的伤痕,不是黄铜色,而是黑色, “看这里。” 欧阳寻眸子骤缩, “这是……镀了层铜皮?” 萧聪点点头, “应该是这样。” “那里面的材质是?” “看上去,好像有易灵石,但不只是易灵石,肯定还有别的东西,不过看不出来是什么。” 欧阳寻稍作思索,语出惊人, “要不,砸开看看!” 萧聪闻言一愣, “这样……不好吧……” “有啥不好的,只要星流云同意不就行了!” 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向星流云,却见后者嘴角不禁抽了两抽。 一向潇洒不羁,杀伐果断的狗头少帅此时竟也纠结了, “额……我说的好像也不算吧……” 欧阳寻大手一挥, “只要星流云也没意见,那就好办了,中央大殿里的人形雕像都能洞穿,这一个破香炉又能算得了什么,摔!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材质!” 萧聪喊一声“好”,举手就要把香炉摔在地上,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急急传入识海, “慢着!” 萧聪动作戛然而止,扭头看向欧阳寻,两个无良小年轻相视一笑,看上去古灵精怪,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易灵石的奇异,萧聪早在第一次进入龟府时就已经领教过,其名字里面的这个易字,除了上一次业图天用到的“交换”,更高明的用法是“改变”--据说凭借某些特殊的技法,能利用易灵石改变灵体的特性。 欧阳寻见多识广学识渊博,对此自然也是知之甚多,于是这俩货心有灵犀不谋而合,共同玩了一出好戏,把这灵物给激了出来。 一道烟雾从香炉飘出,并在众人身前凝聚成一中年人的模样,他身着玄服、身姿挺拔,面部线条棱角分明,剑眉星目倒是与星流云有几分相似之处。 萧聪将香炉放回原处,冲那神秘身影恭恭敬敬一拜, “晚辈萧聪,见过前辈。” 神秘身影面带愠色, “你们这两个娃娃,好生大胆,竟要将老夫魂器打碎,若不是看这星家后生的面子,定要让尔等有来无回!” 欧阳寻连忙陪笑作礼, “前辈言重了,给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摔您的魂器啊。” “哼!”看来这位扞龙卫脾气爆的很,“千万年来才出现的能够修行的萧家人,你有什么不敢!” 萧聪讪讪一笑,觉得这神秘身影对自己的经历应该也知道一些。 这时候星流云终于开口, “敢问前辈是?” 神秘身影看向星流云,满眼尽是赞赏之色, “老夫是上上代扞龙卫卫队长,今日得见有你这样优秀的后生,此心甚慰呐。” “扞龙卫卫队长?”星流云貌似也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 那自称上上代扞龙卫卫队长的身影点点头, “扞龙卫是一群人,但屠龙枪只有一杆,谁能得到屠龙枪的认可,就是扞龙卫的头儿,也就是所谓的卫队长。” “哦,原来如此,”星流云若有所思,又问道:“敢问前辈,在我之前,还有其他扞龙卫来过这儿吗?” 卫队长一声惨笑, “已经有很多年没人来过这儿了,曾经的扞龙卫,由星、古、郑、向、赛、皮六个家族构成,后来龙族势微,几头强大的恶龙便联合起来灭掉了古、郑、向、赛、皮五个家族,虽然还剩个星家,但气运已断,血脉孱弱,也没个合格的后人,直到今天遇见你,这把枪才算是有了新的归宿。” 星流云嘴唇微微抖动,应该是物伤其类,想起了自家变故, “那……这里只剩下前辈了么?” 卫队长摇摇头, “这里是扞龙卫的坟冢,像老夫这样的存在,还有不少,有几个是在那次大劫中侥幸留下来的残魂,被你们星家人收集起来后供奉在此,其他的便都是曾经的卫队长,身死之前来这里自我了结,以保证屠龙枪始终攥在扞龙卫手里,孩子,你也一样,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屠龙枪落到外人手上!” 星流云郑重点头, “前辈,晚辈记住了,不知前辈还有什么要嘱咐晚辈的吗?” “没有了,”卫队长微笑道:“你的出现,算得上是一个奇迹,没必要非得按我们那一套来,去吧孩子,你要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 星流云再次躬身作揖一拜, “前辈教诲,晚辈谨记在心,此经一去,绝不辱我扞龙卫之使命!” “祝你好运,孩子。”卫队长说完,便再次化作一缕轻烟飘回了香炉。 怅然若失的星流云呆了片刻,而后嘴角勾出自信的弧度, “有机会再来拜会各位前辈,晚辈告辞。” 说罢,直起身来,又深深往四周环视一眼,最后朝众人说道: “走吧。” 一行人就此往外走去。 第860章 共解秘言(上) 一行人沿原路返回地面,石灵自行将洞口再次堵上,连声招呼都没跟星流云打,看来这石灵跟扞龙卫的关系也不咋样,估计是被逼无奈才守在这里。 通过传送阵回到琅琊神矿,又是七个多时辰。 萧聪他们离开后的这六天的时间里,琅琊神矿虽然严阵以待,却始终风平浪静,像一头蛰伏的野兽,绷紧了全身的肌肉,直到萧聪他们平安归来,状态才在刹那间放松。 这紧张不仅是来自于对魔族的戒备,也来自于对内部几个齐天境准仙的忌惮,人心隔肚皮,能压住他们几个的也只有萧聪,只要萧聪不出事,一切都好说,但凡萧聪一出事,鬼知道这几个老家伙会做出怎样的便宜之事来。 再次来到矿坑中布置有法阵的洞穴,见一切如常,萧聪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也不知道这座法阵需要一名造诣多高的炼器师,所以这段时间心里一直在打鼓,生怕连丘桐水平不够,坏了孔熙年和元卫的大事,现在看来,公主殿下的推荐果然靠谱,连丘桐的炼器技法自有独到之处,孔熙年和元卫出关估计也就是半个来月的事。 而半个多月,对于萧聪他们来说,已经算是一段很长的时间,在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能干成很多事情,就比如帮星流云取回屠龙枪,也不过才用了六天而已。 这天,萧聪单独将皇甫翾、星流云、幽女、冷筱凤,欧阳寻、宇文丰都和萧家将叫到一起,说要回龟府一趟,让其他人在琅琊神矿等着。 谷朿和戚梭两个老家伙虽然也想跟随--尽快让玄真界的各大势力知道他们是跟着萧聪混的,如此一来那两座大阵萧聪便推脱不得,但一看这阵仗,估计自己也插不上手,况且去的是龟府,出了任何事,龟府一定会站在萧聪这边,于是也没强求。 通过卜天卦来到龟府,萧聪也没跟龟师父打招呼,便带着一行人来到欧阳寻的小别院,突然意识到,除了他和欧阳寻,其他人根本进不了小别院的门儿! 萧聪专门带几个年轻人来龟府,原本是想进行一次私密的谈话,可在龟府这种地方,若是不能进入欧阳寻的小别院,其私密性就要大大减小了。 得知萧聪得苦恼,欧阳面带神秘微笑,竟让年轻人布置一座匿影藏息阵。 萧聪有点摸不着头脑,以欧阳寻的见识,不可能不知道,以他现在的阵法造诣,恐怕还无法布置出能瞒得过诸多老乌龟精神感应的匿影藏息阵,但他还是照做了,因为以他对欧阳寻的了解,大才子一般不会做脱裤子放屁的事儿。 匿影藏息阵里,欧阳寻随手一划,眼前竟然出现一道金色的大门,看得其他人一个个目瞪口呆,现在的他们也算见闻广博,自然能够猜到这是一方结界! 冷筱凤刚要惊呼,却被眼疾手快的欧阳寻堵上了嘴,魁梧青年先是做出一噤声的手势,而后低声道: “走,快进去!” 一行人快步踏入结界,欧阳寻把门关上,转过身来贱意盎然, “行了,现在可以畅所欲言了,把你们的惊讶和羡慕都说出来吧!” “噫~” 嘘声四起,冷筱凤最是直言不讳, “一片结界而已,有什么可炫耀的,就看不惯你们这种暴发户的嘴脸,油腻!庸俗!丑陋!我呸!” 众人不禁被筱凤这“嫉妒让人丧心病狂”的作态逗笑,关于结界的事儿,他们也不好多问,于是便围桌坐了下来。 萧聪开门见山道: “咱们把玄真密言都对一对吧。” 众人互相看看,面色各异,有疑惑,有惊讶,有兴奋……最后都归于一笑,他们从来都不怀疑萧聪的决定,于是也不多言,便由星流云开了个头, “咱们一篇一篇地来,已经拼出来的两篇就不算了,嗯……就从这一篇开始吧,” 顿了顿,随即吟道: “衣带耳来良无发。” 冷筱凤想了想, “红莲绽放在红崖。” 欧阳寻立即跟上, “舍身无惧追风马。” 宇文丰都:“一字为大。” 萧聪:“赤焰伴韶华。” 众人陷入沉思,一个个皱着眉头,嘴里不停小声重复着刚刚拼起来的秘言,当然还是欧阳寻的脑子最快, “根据以往的经验,第一句一般指向地点,衣带耳来良无发,我觉得这是一个字谜,衣和耳构成的字是祁,良去掉那个点儿是艮,所以这一则密言所藏匿的地点是祁艮高原!”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其他的呢?”星流云问道。 欧阳寻摇摇头, “其他的暂时还想不出来,但我觉得应该不是字谜,里面提到的红莲、红崖、风马等物,也有可能跟其他秘言有关系,我们不妨把所有秘言都拼出来,然后统一研究,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星流云微微一笑, “不愧是龟府的少爷主啊,好,就听你的,下一篇的开头是,十口月无双十口,沿河走,过支流。” 冷筱凤又想了想, “三曲回环水悠悠,杨作亵衣柳作裘。” 欧阳寻:“四六九,莫乱凑,否极泰来阴打头。” 宇文丰都皱了皱眉头,斟酌片刻说道: “乌兵斩旧躯,金榜覆新首,二十三奇言,为将血书就。” 萧聪早已知道最后一句是什么,于是张口就来,“欲知将来如何事,有讳当有后。” 星流云清清嗓子, “行,那我们再来下一篇……” …… 后面两篇拼起来分别是: “勇士守边陲, 卸甲脱宝盔。 明月高高挂, 望乡不能回。 风儿吹呀吹, 虫儿飞啊飞, 风虫何所似, 落花随流水, 愿有故人来, 当有意相陪。 桑田沉巨辇, 青龙落房檐。 莫愁地压天, 瀚海有航船。 干支转又转, 十六藏机玄。 待得真章显, 玉液滋古莲, 液回莲随缘, 重封当可眠。” 几人饮了碗茶水,星流云老气横秋道: “嗯,欧阳寻,你这家伙的脑子是真行,刚才说红莲的线索在其他秘言里,还真是,待得真章显,玉液滋古莲,里面的古莲大概就是那个红莲了吧。” 欧阳寻连忙竖起大拇哥, “这都能想到,你也不赖嘛。” 星流云一下子装起来, “哎呀,彼此彼此了,都是王族之后嘛。” 欧阳寻嘿嘿几声笑,萧聪一听这笑声,就知道这厮又没憋好屁,果不其然, “还有呢?” 星流云一愣, “还有什么?” 欧阳寻故作张皇, “还有……额……你不知道啊,坏了,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还有什么?”幽女问道。 欧阳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才勉为其难地开了口, “顺序啊……秘言的证实其实是有顺序的,咱们前两次估计是凑巧了吧……” 幽女深以为然,萧聪和皇甫翾却忍不住笑出了声,星流云这才回过味儿来,“怒不可遏”, “好你个死胖子!我捧你,你竟然踩我!” 欧阳寻来不及辩驳,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冷筱凤便来了记火上浇油, “你捧他是为了让他往上爬,他要是不踩你一脚,怎么往上爬?做人嘛,一定要心胸宽广,再说,路是你自己选的,跪着也要走完的呀!” 一听这话,萧聪和皇甫翾更加乐不可支,做人一定要心胸宽广,这话怎么听,都有点杀人诛心的味道。 星流云被气得只搓牙花子,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还一定要心胸宽广,看打雷的时候不劈死你!” 冷筱凤语气不改, “这话说的,你那么喜欢被雷劈,有雷劈,我们肯定要把机会留给你啊,都是王族之后嘛,不用那么客气的。” “你……” 星流云脸都绿了,冷筱凤可算是把话全还给了他,一句也没落下,可面对如此小女子,他却从来没什么办法。 为了不至于让星流云输的太难看,萧聪赶紧出来解围, “差不多行了哈,咱们是在讨论正事儿,时间不多,少在这儿东拉西扯!” 冷筱凤立马调转枪口, “萧聪,你这是什么话,好像是我在东拉西扯一样,谁开的头你心里没数吗?” 萧聪瞬间感觉头大,这冷筱凤还真是逮谁咬谁。 皇甫翾这时候轻飘飘地开了口, “凤姐姐,人都说胸大无脑,我看你这胸也不大嘛,怎么总把火力往自己身上引呢?这有什么好处?您给妹妹解释解释?” 冷筱凤扁扁小嘴,似有深意地看了欧阳寻一眼,后者赶紧咧嘴讪笑,小辣椒那张嘴有多毒,他可是深有感受,最后冷筱凤没找到新花样儿,不好意思继续无理取闹,这才松了口, “行吧,就这样吧,正事要紧。” 欧阳寻见有机可乘,赶紧转移话题, “对对对,正事要紧,刚才说到哪儿了?古莲对吧,在去祁艮高原之前,得先到另一个地方把古莲采来,桑田沉巨辇,青龙落房檐,你们觉得这是指的哪里?” 几人冥思苦想,开始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写起来,但一个个眉头越来越深,很明显没有思路。 半晌,欧阳寻说道: “这应该不是个字谜。” 连大才子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萧聪右手抚摸着鼻子,目色沉沉, “既然不是字谜,那就可能是字面意思了,桑田、巨辇、青龙、房檐,玄真界有哪个地方能跟这几个东西联系起来吗?” “沧海桑田……巨辇,辇……轿子……”皇甫翾轻声呢喃,而后一声轻笑,“我知道了,是后舆盆地!” 其余几人的目光同时投向皇甫翾,但听得公主殿下解释道: “沧海变桑田嘛,必定是低洼之处,辇和舆都是指轿子,而且另一篇秘言中也提到了,‘欲知将来如何事,有讳当有后’,讳,就是名字,这说明下一个地方的名字里有一个‘后’字,综合起来看,就是后舆盆地喽。” 欧阳寻连连点头, “说得对,除了这个,也没有其他合理解释了,关键时候,还得是公主殿下啊。” “噫,”冷筱凤表现出万分嫌弃,“这马屁拍的,真是让人不服不行啊。” 欧阳寻依旧只是傻笑,皇甫翾则是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笑道: “欧阳王爷过奖了,本殿下对第二句也有些想法,您愿不愿意一起参谋参谋?” 欧阳寻点头如小鸡啄米, “当然当然。” 皇甫翾微微一笑, “第一句桑田沉巨辇指向后舆盆地,但后舆盆地很大,所以,第二句青龙落房檐应该指向一个确切的位置,东方七宿统称青龙,而房宿正好是其中之一,所以,后舆盆地中,对应于房宿第一颗星或第四颗星的地方,应该就是秘密所在。” 话毕,拾杯浅酌,欧阳寻赶紧殷勤斟茶,眼中是一副急不可耐, “还有呢?公主殿下一并说了吧,省得我们着急。” 皇甫翾面带嗔怪,白了欧阳寻一眼, “欧阳王爷,这算是故技重施吗?” 欧阳寻大惊失色, “您这话说的,哪有!我这是诚心请教,绝无半点其他想法!” 皇甫翾蔑然一笑, “得了吧,后面的除了解不出的,大多显而易见,欧阳王爷才高八斗,还会被这点雕虫小技给难住?” 欧阳寻一本正经道: “首先,不是我吹哈,给我一些时间,也能把剩下的秘言解出来,但那毕竟需要一些时间,咱时间有限,能省一点就是一点嘛,殿下,微臣是诚心请教,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消遣您呐!” 皇甫翾笑的得意,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由本殿下再来讲几句吧。 莫愁地压天,这一句我觉得应该是暗示我们需要打个地洞,那个地方底下是空的,也就形成了所谓的地压天。 瀚海有航船暂时还解不出来,说不定到地方会有线索。 干支转又转,十六藏机玄,虽然看上去是指的时间,但从逻辑上来说,应该也是坐标,因为后面那句‘待得真章显’里有一个待字,这样一来时间就不明确了,干支转两转,一共一百二十个组合,至于这一百二十个组合该怎么用,与十六有什么联系,还得推敲推敲。 待得真章显,玉液滋古莲,这就不用多解释了,其中的玉液,我猜应该是从上一个秘言所指中得到的。 液回莲随缘,重封当可眠,这一句就更不用多说了,通过收集玉液可以把那朵莲花一起带走,然后用在那句红莲绽放在红崖上。” 萧聪眉眼弯弯,面带赞许之色,并轻轻拍起手来, “精彩,实在精彩,虽然在座的不乏聪明人,但论速度,却无一人能比得上你。” 皇甫翾难得表现出小女儿的娇羞之色, “哥哥过奖了,我也不过是因为猜出了第一句跟上一篇秘言的联系,所以一时兴奋过度,就把剩下的解了出来,侥幸而已,侥幸而已。” 周围几人开始挤眉弄眼,星流云更是阴阳怪气道: “啧啧,同是玄真臣民,我们就没这待遇,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萧聪不给几个无良少年起哄的机会,立即反唇相讥, “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确实挺大的,人家公主殿下就能把整篇密言解的八九不离十,某些人却连一个字都解不出来。” 星流云大囧,却还是嘴硬, “天生我材必有用,哥们的天赋就是没生在这上面而已。” 萧聪鼻子里一笑, “既然天赋没生在这方面,那就多听听,少说话,说不定会有所启发。” “嘿,你个小聪,嘴巴是越来越毒了,跟谁学的!” 萧聪一脸人畜无害, “跟谁学的?当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喽。” 星流云立即将连转向皇甫翾, “公主殿下,他说你是墨,还说你黑!” 皇甫翾笑骂, “哥哥夸我们都是朱砂,但你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块墨。” “我……” 面对连冷筱凤都搞不定的皇甫翾,星流云知道自己更不是对手,于是乖乖闭了嘴。 第861章 共解秘言(下) 萧聪笑了笑, “后舆盆地这一块儿就翻篇儿了,再来说说其他的,对于祁艮高原,我倒是有不同的看法。”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来了兴致,欧阳寻更是有点儿迫不及待,毕竟关于祁艮高原,他刚才已经基本下了定论, “快说,什么看法。” 年轻人正色道: “依我看,这一篇里边应该还有一个字谜,‘一字为大’,可以推敲出天字和夫字来,至于是哪一个,可能跟后面那一句赤焰伴韶华有关。” 欧阳寻仰头看天,重重吐出一口气,磨磨叨叨地自言自语起来, “夫字……天字……赤焰伴韶华,赤焰为火……伴韶华,韶华是青春……是岁月……是生命……不对不对,跟前面联系不起来…… 嗯,火……韶华……火……和华,是烨字,夫……夫子…… 哦,我知道了,是夫子烨!” “夫子烨?”众人面面相觑,看样子都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不过能被龟府少节主记住,想来在玄真界应该也算是号人物。 欧阳寻神色略显激动,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这会也算是找回了场子,解释道: “夫子烨是玄真凡界最盛众望的老夫子,不属于修界,你们不知道很正常,而且他有一篇文章叫做《赤焰赋》,我想,密言中的最后一句,指的应该就是这篇文章。” 萧聪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 “嗯,一语双关,说的有道理,现在祁艮高原还剩最后一句舍身无惧追风马,怎么解?” 少倾,幽女怯怯道: “前面提到了红崖,该不会是让我们从山崖上跳下去吧。” 萧聪和欧阳寻对了个眼神儿, “好像,也有点道理哈,有时候答案也没必要非得那么复杂。” 欧阳寻点点头, “暂时也没有其他靠谱的解释,姑且就先这么认为吧,就算错了,还有时间,哪一刻灵光乍现给纠正了也说不定。” “行!”萧聪拍了拍桌子,“还剩两篇,大家努努力,争取一鼓作气把它们直接给解出来!” 拾杯轻抿一口茶水,接着道: “大才子,我看你对解字谜很有有一套,先把这两篇里面的字谜解出来吧。” 欧阳寻稍作斟酌,缓缓开口, “十口月无双十口,十和口是古字,月无双,其实就是去掉里面的两横,跟古字组合,便是周字,这很明显是指古周平原,其他的……你们可以先讨论着,我再想想,虽然觉得没有字谜,但也不排除刚才的情况。” 萧聪刚想答应,却听星流云突然来了句, “还单独想啥呀,一起捋得了,劲得往一处使,否则非得出乱子,这就是启发性的解谜,你单独想出来的,跟大家讨论出来的肯定不一样,到时候各有各的道理,听谁的好?搞来搞去就把人搞糊涂了。” 欧阳寻嘿嘿一笑, “行,这方面狗头少帅有经验,听星流云的。” 萧聪转念一想,星流云之前是星家情报系统的头儿,肯定经常主持这种抽丝剥茧去假存真的活动,这方面确实是有经验,于是不再多言,直接步入正题, “沿河走,过支流,三曲回环水悠悠,杨作亵衣柳作裘,这几句我估计指的是路线,这条河很有可能是涂泻河,在某一条三曲回环的支流上,有一片林子,外面是柳树,里面是杨树,那里大概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了。” 皇甫翾接过萧聪的话茬, “四六九,莫乱凑,否极泰来阴打头,表示一组数字,表面看有点矛盾,既要否极泰来,也就是九为首,又要把六放在前面,但是,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所以这组数字应该是六四九。” 欧阳寻眉头紧锁,早已有了腹稿,只是还不完善,到轮到自己了,也就把知道的先说出来, “乌兵斩旧躯,金榜覆新首,二十三奇言,为将血书就,这几句话讲的大概是操作方式,所谓的金榜,应该是我们从濒阳荒漠古殿里取得的卷轴,秘言中有一句“天卫揭金榜”嘛,那么乌兵,可能也是之前取得的东西……” “是诛仙剑!”三人异口同声,连面部表情都出奇的一致。 “用诛仙剑斩断原来的身躯,并把卷轴覆盖在新的头颅上,新的头颅……”欧阳寻又纠结了,“这个东西难道根本就没有头颅,所谓的新首,指的只是一个位置?” 萧聪点点头, “很有可能,你接着说。” 欧阳寻抓抓头发,摇头道: “剩下的就不确定了,表面上看,二十三奇言,指的可能是卷轴上的内容,为将血书就……掌兵为将,诛仙剑现在是你的兵器,而且是滴血认主的,大概是要你来用自己的血写出来吧。” 萧聪眼睛眯成一条缝,舌头舔过一圈嘴唇,少倾,定定道: “先不管它了,解下一篇!” “哎小聪,这最后一篇,能不能给我们一个机会?”说话的是冷筱凤,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萧聪一听乐了, “好啊,正好我们三个也累了,这剩下的最后一篇,就交给你们了。” 星流云小声嘟哝, “揽这活干嘛,有病吧,搞的好像你真行似的!” 冷筱凤嘟着小嘴,大声呵斥, “星流云,你怎么那么没出息啊,别人能做到的事,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做到!” 说着,秀颜一甩转向宇文丰都, “丰都哥,你说呢?” “额……也不是不行,既然他们三个累了,我们就试试吧。” 这要是搁以前,宇文丰都肯定是一句冷冰冰的敷衍,若不是性情大变,此时话不会说的那么软。 “幽女姐姐呢?” 幽女嫣然一笑,颠倒众生, “我没意见。” “那我们就开始吧。”冷筱凤揪一缕头发缠在手上,计上心来,“勇士守边陲,卸甲脱宝盔,这一句,指向地点,应该是……” 说着说着,就没了下文儿,少倾,宇文丰都才开口道: “会不会是天魁山脉?” “天魁山脉?”冷筱凤对这个答案貌似有点意外。 星流云右手抚摸着下巴, “天魁山脉横亘在西南沿海,从整个大陆来看,确实是边陲之地。” 幽女随声附和, “而且,其他五篇秘言已经提到了幽兰谷地、濒阳荒漠,古周平原、后舆盆地和祁艮高原,这些谜底都不难解,幽兰谷地甚至直接说了出来,所以这最后一篇应该也是一个比较明显的地点。” “如果地点是在天魁山脉,那卸甲脱宝盔这一句就应该指的是天魁山脉的某个位置,”冷筱凤思索着,“而天魁山脉之所以有此名讳,是因为其看上去就像是个魁梧的战士,那卸甲脱宝盔这一句,指的就应该是它的脖子!” 星流云忍俊不禁, “脖子?怎么解的?” “这都想不出来,亏你还是多年带兵打仗的人!”冷筱凤一副鄙夷之色,“上等的盔甲,头盔和铠甲都有对脖子的保护,既然既要卸掉盔甲,又要摘取头盔,那就是要把脖子露出来了!” “哦~没想到还能这么解,长见识了。”星流云一副恍然大悟之色,揶揄之感再明显不过。 冷筱凤气急, “那你说,你有什么解释?” 星流云摊摊手, “我认为你说得对,没别的解释!”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幽女赶忙开口, “流云,人家小凤儿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你虚心一点行不行!” 星流云不耐烦地挥挥手, “行行行,您说的对,继续吧。” “那好,我们开始讨论下一句……” 冷筱凤话没说完,宇文丰都插嘴道: “我认为,卸甲脱宝盔这一句不能这么草草下定论,这一句可以作出的解释太多了,地形地貌、风水玄学,象征代表等等,都可以用在这一句上。” 星流云在一旁说起风凉话, “哎呀,还真是君子所见略同啊,木头,不瞒你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冷筱凤嗤之以鼻, “少在这猪鼻子插葱装象,巴掌大的地方不够你丢人现眼的!还君子所见略同,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怎么好意思跟丰都哥相提并论!” 面对冷筱凤这张抹了毒药的小嘴,星流云不怒反笑, “我跟木头并肩作战很多年,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怎么就不能相提并论了,存在即为合理,事实胜于雄辩,你懂个屁啊!” “星流云,你……” 眼见两人又要吵架,欧阳寻赶紧岔开话题,只听他嘿嘿笑了几声,道: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冷筱凤和星流云同时回答。 欧阳寻先抿了一口茶,才缓缓开口, “说实话,这最后一篇秘言,看似简单,实则最难,很多线索都不能确定,恐怕得到了地方才能得到一些启发,我们三个也没有停止思考,到现在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不信你们问问他俩。” 星流云和冷筱凤同时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萧聪和皇甫翾。 萧聪自嘲一笑, “大才子说的不错,这一篇是重中之重,也是最终宝藏藏匿的地方,所以表达十分隐晦。 大道三千,依六而转,物极必反,循环往复,我想这也是为什么密言总共就有六篇的原因,所以这最后一篇,必然与前面五篇截然不同,里面的种种意象,恐怕得从那五个地方出来,才能明晰,我们就别白费脑筋了,万事有度,想得太多,反而可能会出岔子,你们觉得呢?” 众人纷纷点头,尤其是冷筱凤他们三个--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秘言不解不知道,一解真伤脑,他们早就有了放弃的念头,萧聪这席话正好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 “行吧,今天就这样了,”萧聪说着,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了,来一趟龟府,怎么着都该去跟归师父报个到,正好蹭口饭吃并问问他老人家卷轴上的内容解的怎么样了,明天直接从龟府出发,去古周平原!” “今天养精蓄锐,明天干他丫的!”星流云亦是站起身来,一听见有险可冒,这家货就忍不住上头。 欧阳寻几声爽笑, “流云说得对,今天养精蓄锐,明天干他丫的!” 并顺手一划打开结界。 一行人说笑着,相与往屋外走去。 第862章 琅琊神矿水很深 红霞满天,微风拂面。 一行人来到府主阁,见到归师父,简单拜会几句,最后在这挂满红色帷幔的房间里坐下。 “琅琊神矿一行,可还顺利吧。”归师父慢悠悠的说道,还是那副道韵十足的超然姿态,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老小子内里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萧聪咧嘴而笑,回道: “虽然中途出了点小插曲,但总的来说还算顺利。” “孔熙年出关了?” “那倒没有,恐怕还得需要一段时间。” 归师父嘴角勾出几分微不可察的弧度, “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出关,看来你这插曲也不算小啊。” “额……”萧聪打了个哈哈,“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老人家的火眼金睛,说来惭愧,当年就有点大意了,没估算好需求便让秦老前辈入阵,结果废了秦老前辈的一世修为不说,还差点把孔执宫和元卫搭进去,不过好在发现及时,把震院的连前辈请来顶了上,好歹是没出大的差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归师父不以为然, “这有什么好惭愧的,谁还没个失手的时候,再说了,要不是有你施以援手,他孔熙年坟头上的草这会儿估计都半人高了,没事,不用放在心上,秦子桢在乾元宫虽然也算有点存在感,但在孔熙年的心里,分量没那么重,等孔熙年出关,他照样得给你包份大礼!” 萧聪面露憨厚之色, “什么礼不礼的,都是为了玄真界的繁荣稳定嘛。” “啧啧啧,”归师父带着淡淡的鄙弃,“小子,在我这儿还装!要不然我去跟孔熙年说说,帮你把这份世间仅有的无上大义给坐实了?” 萧聪脸上少有市侩之色, “前辈,您这么聊天还有啥意思啊!” 归师父只是一声笑骂, “哼,臭小子!” 这边照顾完萧聪,归师父又关切起星流云来, “流云,这屠龙枪是什么时候拿回来的?” 星流云胸膛一挺,脸上不经意流露出几分自豪, “就前天,刚拿回来的。” “嗯,不错,”归师父轻轻点头,“扞龙卫卫队长的位置空了那么多年,今天终于有人来接班了,你老爹若有在天之灵,一定会很欣慰啊。” 星流云大大咧咧道: “前辈言重了,此乃晚辈分内之事,有什么可欣慰的。” 归师父一生戏笑, “小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还分内之事,你这一句话,可是给了你们星家上百代先人一人一记响亮的耳光啊。” 星流云面色发囧, “前辈,你这话说的,我就谦虚一句,你咋还当真了,也不怪小聪埋怨你,你这也太不会聊天了!” 归师父鼻子里一笑, “你们两个,一个假,一个空,跟欧阳寻一个熊样儿,怪不得你们几个能凑到一块儿,还真是一丘之貉。” 欧阳寻不忿, “几个意思,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老话说的好,人生如戏重在演技,假怎么了,空怎么了,虚伪又怎么了,这不就是生存之道嘛!” “哟呵,欧阳寻你个孽徒,竟然教训起你师父来了,皮痒了是吧!”归师父撸起袖子,跃跃欲试。 萧聪忍不住揶揄道: “前辈,欧阳寻能有今天这个模样儿,恐怕您也得负一定的责任吧。” 欧阳寻随声附和, “就是,一天天没你能演的!” 星流云也跟着吹起凉风, “哎呀,这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父之过,人家欧阳寻这么多年的一声声师父也不是白叫的啊。” 众人强憋着笑,归师父指着三个无良小年轻道: “你们三个是越来越不懂得尊师重道了,看看人家丰都……” 话没说完,丰都一本正经地开了口, “前辈,我觉得他们说的没错,只是我不善表达不知道该怎么说,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尤其是星流云,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归师父跟着笑起来, “唉,你说你们三个,连丰都这个老实人都能被你们带坏,我也真是败给你们了。” 他喝了口茶水掩饰尴尬,接着道: “别笑了,言归正传,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千里迢迢从琅琊神矿来到龟府,不会仅仅是跟我犯浑这么简单吧。” 萧聪好不容易止住笑,回说, “这次来主要是想问问前辈,上次托您的事儿怎么样了?” “上次?”归师父稍作思索,“卷轴的内容?” 萧聪点点头, “没错,近段时间魔族安分的很,也没有什么要事可做,所以想往古周平原走一趟。” “那卷轴的内容,我倒真是特意让人去查了,只是到现在还没有给我回信儿,估计希望不大,你们去古周平原,与这卷轴有关?”归师父问道。 萧聪一直拿龟师傅当自己人,于是如实相告, “乌兵斩旧躯,金榜覆新首,二十三奇言,为将写书就,反正秘言上是这么说的。” “嗯,回头我再问问,不管有没有解出来,今天晚上都会给你个回复。”归师父沉吟着道。 “前辈,还有一个事,关于琅琊神矿,您能不能帮着给查一查?”萧聪的面色跟方才比起来要凝重很多。 “琅琊神矿?查什么?”归师父的眼神亦是流露出几分严肃。 萧聪皱起眉头, “几天前我想在那儿布置一座防御大阵,可倾尽毕生所学绞尽脑汁,竟然连那里的星象道图都没能画出来,我觉得那边很不一样,貌似已经成为独立于玄真界之外的另一个世界。” 归师父一声冷笑, “在琅琊神矿布置大型法阵这件事儿你就不用想了,别说是你,就算是萧凤哲、萧远山他们来了也无技于施,那鬼地方的禁制,连云蒲长老如此强大的精神都不敢轻易触碰,你那大阵幸亏没成,否则,咱今儿个能不能见面还得两说。” 萧聪霎时觉得冷汗直冒, “有……有那么恐怖吗……” 归师父又是一声冷笑, “那你觉得是我在跟你开玩笑喽?” “不对呀,师父,”欧阳寻探着身子一脸疑惑,“之前小聪也在琅琊神矿布置过法阵,就比如帮元卫布置的那一座,也没出现这样的情况啊,难道是因为那座大阵的造诣水平还达不到触发机制的标准?” 顺着,转脸看向萧聪。 萧聪咽了口唾沫, “我在琅琊神矿一共就布置过两座法阵,一座是伏界之铠,另一座便是帮助元卫祛毒的那一座,凭借我现在的阵法造诣以及对伏界的感应,布置这个法阵已经不需要依靠星象道图,至于帮元卫祛毒的那一座,不过是个投机取巧的小玩意儿,虽然布置起来比较艰难,但跟大道基本扯不上什么关系。” “别胡思乱想啦,琅琊神矿这里的水深不可测,里面的很多东西远不是你们现在这个层次所能触及的,尤其是在元卫受困的这段时间,尽量不要轻举妄动,”归师父说着,突然话锋一转,“对了,你怎么突然想着要帮琅琊神矿布置防御大阵?” 萧聪讪讪一笑, “晚辈想请探炉手沈晋出山,需要一枚火种,所以就打上了不灭焰的主意。 但这事儿不能直接跟孔熙年要,得有个噱头,所以就想着在琅琊神矿修建一座防御大阵,诱导一下孔熙年。 接着再劝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把法阵修得更完美一些,水到渠成地把探路手沈晋这事说出来,反正孔熙年现在也利用不了不灭焰,把它先借给沈晋让乾元宫有个造诣高明的炼器师,他应该是很乐意的。 没成想琅琊神矿的这座防御大阵根本就布不出来,把我计划的第一步就给废了。” 归师父拾杯轻抿了一口茶,目色空洞,心不在焉,这模样一看就是在帮着萧聪想主意,果然,片刻不到,归师父莞尔一笑, “谷朿和戚梭那两个老家伙不一直都在跟着你吗,老油条为了讨好你,自然会替你去说这件事情。” “嗯?”萧聪倍感诧异,“这样做会不会太刻意了?搞不好容易引起孔熙年的怀疑啊。” “不会,”归师父云淡风轻,“他俩的身份肯定得由你来介绍,你说的详细一点,到时候孔熙年自然能明白那是借花献佛,还是上一次那句话,成不成的得看孔熙年的个人意愿,你把意思送达就行。 唉,小家伙的脸皮还是太薄啊,要我说,乾元宫少了个秦子桢,正好把沈晋请出来给顶上,你直接去说就行,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呐。 不过这样也好,孔熙年这老家伙脑子不正常,想法总是有点极端,连我也看不透他,现在秦子桢废了,他万一把两件事儿给联系起来,更是麻烦,事已至此,就那么办吧。” 萧聪点点头, “那就全听前辈的,相信以您的经验和眼光,肯定不会错。” “呵,小子,还把我抬起来了,怎么着,想摔死我啊,到时候若事没成,我可不负责哈。” “前辈,您这天聊的,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事儿若是没成,我再一秃噜嘴把今天的对话漏了出去,不坏了您的半世英明嘛!” “你个臭小子,还威胁起我来了……” …… 第863章 鼋祚镜的妙用 一行人当夜留宿龟府,翌日早晨从龟府出发,前往古周平原,其第一站自然是赢族,那里有之前布置好的传送阵,而且赢族有鼋祚镜,对古周平原比较熟悉,或许能从贤牧口中得知那“三曲回环水悠悠,杨作亵衣柳作裘”之地的具体位置。 龟府与古周平原距离很远,需要横跨整个濒阳荒漠,而赢族又在古周平原较深处,这一去就算有传送阵,也需要花费两天的时间。 古木连荫,遮天蔽日,早晨熹微阳光透过林叶间隙斑驳地洒在地上,给眼前景物增添了几分朦胧质感,就连随处可见的花草都变得神秘起来。 此处风貌虽然原始,但也在赢族居地之中,是赢族先辈特意留出来的一处藏匿之所,萧聪把传送阵布置在这里,本是为了帮赢族人逃跑用的。 突然,三人合抱之粗的大树后闪出一道人影,对着萧聪便单膝跪了下去,恭敬道: “在下赢雷,拜见尊上!” 萧聪虽然知道附近有人,但着实被这猝不及防且前所未有的大礼给吓了一跳,之前赢族人也称他一声尊上,可礼节从来都是拱身作揖,从未如此郑重过,看来,因为带着几个赢族后辈儿在三尊道场里走这一圈儿,他已经成了这里的第一贵客! 略感无所适从的年轻人很快便恢复常态,他知道想改变赢族人那根深蒂固的观念难比当天,强求无用,还不如顺着他们的习惯来,入乡随俗嘛,于是微微一笑, “起来吧,带我去找你们家贤牧大人。” “是!” 赢雷起身,开始带着一行人往寨子走,不多时,耳畔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上去人还不少,萧聪当然知道来者是谁,于是心里无奈一叹,自己每一次来都搞得兴师动众,还有点挺过意不去的。 赢族的四位长老--赢古蓟、赢昶、赢守义和赢狄,带着一群老朋友疾步而来,隔着三四丈的距离,就纷纷单膝跪了下去, “拜见尊上!” 他们个个神色激动,声音更是洪亮高亢,不过是见个人而已,搞得跟过节一样。 萧聪这次就不能淡然处之了,赢古蓟、赢昶、赢守义和赢狄不仅是赢族的四大长老,对他更是有相助大恩,其他赢族人可以顺着他们的习惯来,但这四位长老和那四位贤牧必须得区别对待, “前辈这是何意,折煞晚辈了!” 年轻人受宠若惊,赶紧加快步子曲身相扶。 “尊上带着那么多赢族人于三尊道场去而复返,为赢族带来了希望,当以此礼,方能表达赢族人对您的感激之情!”赢古蓟口沸目赤,缓缓站起身来。 萧聪面色戚然, “唉,可惜,没能把赢哲兄弟带回来……” 赢古蓟一把抓住萧聪的胳膊, “尊上可千万别这么说!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赢哲是带着使命去的,他人虽然没能回来,却完成了使命,足可谓是死得其所了!” 其他三位长老纷纷附和, “尊上何以如此自责,这可比之前几次伤亡小多了!” “是啊,这一次若不是有尊上领着,赢族恐怕又是有去无回啊!” “赢族此次收获如此丰厚,全托尊上的福,尊上竟这般自责,倒让我等无颜以对了。” 萧聪忍不住又是一叹, “但愿赢哲兄弟在天有灵吧……” “尊上放心,赢哲一定会很高兴的!今天是个好日子,伤心之事莫要再提,四位贤牧得知尊上大驾光临,已在贤牧府等候,我们快过去吧。”赢古蓟迫不及待地建议道。 萧聪一扫颓色,微笑点头, “嗯,好,前辈请。” “尊上请。” …… 一行人来到东边赢目宣坐镇的贤牧府,见高塔之下的木楼之旁,四位贤牧--赢目宣、赢士霄、赢明政、赢崇礼已在在门外等候,四位老人家老得近乎不像样子,却依旧能让人感受到那份喜出望外,更远处亦是人头济济翘首以待,看样子整个赢族的男女老少都出动了。 “哎呀,尊上来了。” 由赢目宣带头,四位贤牧大人颤颤巍巍地拜了下去。 萧聪见状大惊失色,这一把把老骨头了经不起太多折腾了, “前辈快快请起,这怎使得!” 四位老者缓缓站起身来,笑容甚是慈祥,赢目宣道: “恭喜尊上喜获不世传承,让赢族也跟着沾了大光,老朽在此带领所有赢族人,多谢尊上了。” 话音刚落,刚直身来的四位贤牧和所有在场的赢族人皆是单膝跪倒,余者更是高喊“多谢尊上!”声音穿云裂石振聋发聩。 萧聪再次曲身相扶, “前辈,就咱这交情,不说谢字,况且,赢晃他们能平安回来,主要还是自己有本事,大家互相帮助相得益彰,没什么可谢的。” “既然尊上都这么说,老夫也就不跟尊上多做客套了,不然显得疏远,” 这时候从近旁跑来几个少年,将四位贤牧小心翼翼地搀起来,赢目宣接着道: “尊上,咱里面坐吧。” “好,前辈,请。” “尊上请。” 四位贤牧和六大家族的年轻男女相与踏入贤牧府,萧家将守在府外,其他赢族人也是作鸟兽散,忙活各自的活计去了。 贤牧府的客厅里,堂上挂着那面气势恢宏栩栩如生的幕景,东北角放着那座耳朵奇大的丹炉,西南角放着那面被巨龟驮着两人来高用来监视周围动向的鼋祚镜,大家依尊卑礼序坐下,萧聪自然坐在主位--有了上次的经验,他已不再推脱,其次是四大贤牧、皇甫翾和星流云他们。 赢族少年奉上清茗,赢目宣缓缓启齿,大家你来我往几句寒暄,终于说起萧聪他们一行人这一次的来由。 萧聪笑笑道: “不瞒前辈,晚辈此次前来,是想跟前辈打听一件事情。” “哦?”赢目宣白眉一抖,“尊上尽管说来,但有可能,赢族上下必当竭尽全力。” 萧聪看着贤牧大人这慷慨模样,笑意更深, “前辈客气了,没那么严重,只是一个地方而已,不知前辈可知这古周平原之中,有一个河水三曲回环,外面是柳树,里面是杨树的地方?” 四位贤牧相互看了一眼,赢目宣问道: “几位仔细想想,可否听说过此般地界?” 其他三位贤牧各有各模样的思索,最后都是摇头否认,赢士霄建议说, “我们几个久居贤牧府,可能对此无所知晓,但其他族人整日奔波在外,或许有人曾到过此地,不如派人去问问。” “不错。” 赢目宣缓缓点头,而后抬抬手,一名赢族少年快步走到近前,躬身作礼, “大人有何吩咐?” “去把所有族人集结起来,问一下他们可知道一处河水三曲回环,外面是柳树,里面是杨树的地方。” 那赢族少年回了声“是”,便快步离开了贤牧府。 “尊上亲自前来,必是要事,若有赢族效劳之处,尊上可千万不要客气啊。” 赢目宣声音严肃,一脸正色,关于萧聪此行之目的,他不便多问,但又是真的想尽绵薄之力,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明心意了。 这份心意,萧聪自然明白,于是郑重回道: “大家都是自己人,若有需要之处,晚辈肯定不会跟前辈客气,但这一次情况特殊,怎么说呢……算是个巧活儿吧,不需要太多人,也没什么危险,只是时间紧迫些。” “也好,也好,不管巧活儿还是笨活儿,只要能办好就行。”赢目宣说着,略有失落之感。 为了活跃气氛,萧聪只能转移话题, “不知赢晃他们回来之后,可否与祈功塔取得联系?” 一听这个,老头又来了精神, “既然是尊上带着去的,那必然是不同凡响嘛,从三尊道场回来的这几个后生,包括赢沪和赢保在内,都可以与祈功塔产生非常清晰的感应,我们跟他们比,那可是云壤之别呐!” “不仅如此,”赢明政右手搓着拐杖,呵呵笑道:“祈功塔貌似也从中得到了好处,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偶尔会有淡淡的光晕出现,但给人的感觉总归是温和了些,这种感觉,整个赢族都能感觉得到。” 萧聪听到这话,心里头不由得一咯噔,这明显就是要觉醒的迹象,可那时在龟府,归师父曾严词告诫过赢沪他们,不要让祈工塔过早觉醒,否则赢族人一旦失去利用价值,将很有可能遭受灭顶之灾,可现在看来,这些信仰虔诚的赢族人并没有听得进去。 赢保他们回来之后,已经把从归师父那儿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合盘托出,四个老家伙已经活了那么多年,连眼睫毛都是空的,自然能够通过萧聪的神色变化猜到对方在想什么, “尊上不用担心,赢保他们虽然优秀,但要想彻底唤醒祈功塔,还是有些不切实际,他们只是能够更加清晰地感知祈功塔的状态,却无法改变祈功塔的混沌和混乱。 祈功塔若想重新变回苦海之卫,恐怕还需要一段十分漫长的岁月,倘若真如府主所说,是诞生了新的灵智,那便更难了。” 赢崇礼一声叹息,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只要能让祈工塔恢复,赢族人愿意放弃一切,哪怕魂飞魄散万劫不复也在所不辞,只可惜,事与愿违啊。” 萧聪讪讪一笑, “万事都有存在的价值和道理,强求不来的便随缘吧。” 四位贤牧缓缓点头,赢目宣道, “尊上说的对,缘分来了,自然就有了。” 几人围绕萧聪他们近来的经历又多聊了几句,直到那名前去传信的赢族少年归返,并告说整个赢族没有一人见过那“河水三曲回环,外面是柳树里面是杨树”的地方。 在场之人无不感觉有些失望,赢目宣则是下令道: “让族人们全都出去寻找,尊上时间不多,务必在天黑之前将那地方找到!” 那赢族少年重重回了声“是”,正要转身离去,却见萧聪蹭地站了起来, “慢着!” 赢目宣赶紧询问, “尊上还有何吩咐?有什么要交代的,尽管说就行。” 年轻人向四位贤牧作揖致礼, “前辈的好意,晚辈心领了,但古周平原幅员辽阔,且危机四伏,实在不宜有此冒进之举,还望前辈收回成命,咱们另想办法。” “尊上不用担心,他们生在古周平原,长在古周平原,都是林中好手,小心一点儿没有问题。”赢目宣信誓旦旦。 古周平原的可怕,萧聪深有体会,自然知道赢目宣这一次是托大了,但他同样知道这小老头儿犟的很,想将其说服,必须得有足够靠谱的理由才行, “那个……前辈……” 年轻人心思百转,忽然注意到西北角的鼋祚镜,便有了主意, “上次听您说,这面镜子可以监视方圆近万里的地界,何不用它来寻找一下?若是能找到,便省得让大家去冒险了。” 赢目宣稍作思索,点点头, “也好,那便先试一试吧。” 说完,由那名少年搀扶着走到鼋祚镜跟前,抬起干枯的手掌,缓缓落在老龟的头上,片刻不到,镜面上开始出现画面,生动连续,就像是有双眼睛在高空俯瞰一样。 细心的欧阳寻拿出记忆宝石全程录制,生怕错过了什么细节浪费人力和时间。 萧聪小声问道: “前辈,这鼋祚镜有什么使用条件吗?” 赢崇礼笑容和蔼,回答说, “首先得是我们这样能够跟祈功塔取得联系的人,然后具有强大的精神力就行了。” 萧聪微微皱眉, “这么说,鼋祚镜的使用会对精神力造成损耗了?” 赢崇礼点点头, “正是。” “那换赢晃他们来做不行吗?”萧聪面色急切。 赢崇礼摇摇头, “他们的精神力太弱了,恐怕难以当此重任呐。” “精神力弱没事儿,可以借给我们的,保准管够!”萧聪自信满满,让人想不相信都不行。 赢崇礼以眼神询问另外两名贤牧,赢士霄捋着胡须道: “久闻尊上精神力极端强大,再加上赢晃他们与祈功塔的联系比我等密切,倘若成功,必有非同一般之效果,老夫以为,可以试试。” 赢明政亦是点点头, “嗯,就传赢保和赢沪他们两个来一趟吧,修为高一些,能承受的精神力也就能多一些。” 话音刚落,那赢族少年便领命去了。 鼋祚镜上的画面还在流转,众人聚精会神地看着,一直到赢沪和赢保到来,都没有见到那“三曲回环水悠悠,杨作亵衣柳作裘”之地。 之前赢目宣说鼋祚镜可以监视方圆九千里之内的动向,并不是将方圆九千里之内的景物尽收眼底,而是哪里有异况,祈功塔可以感应得到,进而将之显示在鼋祚镜上。 像这样一圈一圈地毯式搜索,极其耗费精神力,赢目宣年老体衰,支撑半个时辰已是极限,之后便换上赢沪催动鼋祚镜,萧聪和皇甫翾为其提供精神力支持。 又是一个时辰缓缓流过,长久的注视让人感觉眼睛干涩,星流云更是开始打起哈欠,终于就在这个时候,欧阳寻“咦”了一声。 贤牧府里本是寂寂无声落针可闻,这一声“咦”显得很是突兀,冷筱凤赶忙转首问道: “看到什么了?” 欧阳寻答非所问, “先让他们停下来!” 此时的萧聪和皇甫翾对外界并不是一无所知,闻听欧阳寻有所发现,公主殿下立刻以神识告知赢沪--赢沪初次使用鼋祚镜,全身心的沉浸使他进入一种封闭且脆弱的状态,稍有不慎,识海世界便会破碎开去,所以这事也就只有皇甫翾能完成,毕竟鼎鼎大名的应魂咒可不是盖的。 鼋祚镜上画面消失,赢沪却闭着眼睛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皇甫翾闭眼掐诀,一枚芝麻大小的米黄色光点从指尖飘出并进入赢沪的额头,而后睁开眼睛笑道: “放心,前辈没事,他只要缓一会儿就好了。” 众人的目光这才转移到欧阳寻手里的记忆宝石上,大才子赶紧催动秘法,花了半刻钟的时间,宝石上画面定格,竟然是一处林中湖色。 圆形的湖泊,被中间一道三曲长堤一分为二,,而那沿湖而生的植被,却不知什么名字,这与众人之前商讨的结果截然不同。 幽女蛾眉微蹙, “这地方……三曲回环水悠悠还能说得过去,但没有杨树和柳树啊。” 见多识广的赢明政笑道: “老夫觉得,外面是柳树,里面是杨树,恐怕另有含义吧,这种树的名字叫作‘杨枝柳’,在古周平原分布不是十分广泛,倘若不是具体所指,应该也能扯上点关系。” 萧聪眉开眼笑, “前辈说得对,应该就是它了!” 星流云见之,不禁纳罕, “欧阳寻,眼睛够毒的哈,这么隐晦的细节,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 欧阳寻笑容憨厚,习惯性谦虚, “你们只是被之前的猜测先入为主了,一个劲儿地盯着涂泻河支流、杨树和柳树找,其实我跟你们一样,也是个一般人,只不过想得多一点罢了。” 对于欧阳寻对自己这明贬暗褒的说法,星流云他们虽然心有所唾,但当着几位贤牧的面,也没让欧阳寻难堪,萧聪则是生怕搞出什么笑话来,赶紧说道: “地点虽然已经找到,但方位如何确定?” “这点倒是不难,我们搜寻的轨迹是连续的,只要能找到其他坐标,就能确定这个地点具体在哪里了。”欧阳寻回答不假思索。 “那还等什么?赶紧吧!再拖下去黄花菜都凉了!”星流云疾言浅斥,明显是借着这个机会发泄方才的不满。 欧阳寻几声讪笑, “好嘞,这就办,这就办。” 说完,催动秘法,记忆宝石上的画面再次流动起来,片刻不到,在赢目宣的示意下,画面再次定格, “此处距离赢族不过两千余里,亦是我族经常涉猎之地,从此处往西北方向走百余里,大概就是尊上要去的地方了,今天老夫从族中选一队好手,明日一早就送尊上过去。” 萧聪作揖道: “前辈的好意,晚辈心领了,但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只需有个向导就足够了,况且天色尚早,时间紧迫,晚辈准备这就出发,明日上午可以到达。” “如此紧促,尊上不需要多做些准备吗?” “是啊,尊上不妨过一夜再走,夜晚赶路多有不便,若有不测,反而消耗更多的时间。” 面对赢明政和赢崇礼的挽留,萧聪和煦一笑,宛若春日阳光, “前辈盛情难却,倘若搁平时,晚辈定无推辞之理,但今日特殊,还望前辈成全。” “尊上如此坚决,想来事情确实刻不容缓,也罢,也罢”赢目宣难掩失落之色,转头问赢保,“阿保,这个地方,你应该也去过吧。” 赢保作揖,恭敬回道: “回贤牧大人,赢保两个月前刚刚去过此地。” “如此甚好,那就由你来做尊上的向导吧。” “是,贤牧大人,赢保定将尊上安全送达。” …… 一行人来到贤牧府外,萧聪顺手布下一座传送阵,用来作赢保回程之用--他打算到地方就让赢保回来,自己和其他人则是拿到东西后借用卜天卦直接回龟府,与四位贤牧作别,便带着赢保一同去了。 第864章 索灵蛟 午时二刻从赢族出发,一路向西,六个时辰后,在赢保的指示下,一行人降落到一安全地带,安歇一晚,翌日凌晨继续赶路,又花了近五个时辰,才来到鼋祚镜上找到的那坐标之地,为了节约时间,萧聪没有单独布置传送阵,而是给了赢保几枚法阵石刻,让其回去了。 一行人马不停蹄,继续往西北方向寻找,在皇甫翾强大的灵识感应下,竟没有发现一头强大存在,这让萧聪心里不禁有点打鼓, “一般有恐怖凶兽坐镇,附近才会这么“干净”,别他娘的好巧不巧,那恐怖凶兽就在目的地附近啊!” 原本凭借追迟他们的速度,二百里的距离完全可以一次到达,但前进了一百六十里之后,天色便已经擦黑,保险起见,一行人便降落到林中去休整,正好让追迟他们攒够三个时辰的结界,再去一探究竟更安全些。 萧聪布下匿影藏息阵,星流云支起帐篷,欧阳寻点燃篝火,几个年轻人在火堆旁围坐一圈,趁着烤肉没熟,开始交谈起来。 星流云忧心忡忡, “小聪,看这样子,此行有点不太妙啊,咱们走了那么久,都没看到强大古兽活动的踪迹,这说明此地肯定有一头更加恐怖的存在,我觉得应该想想办法,认真部署一下,能不惊动它就别惊动它,毕竟这一次带的人太少了。” 萧聪邪魅一笑, “嗯,说的很对,但如果那家伙就在我们要去的地方怎么办?” 星流云嘴角抽了两抽,几声僵笑, “小聪,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有那么巧?” 欧阳寻随手往火堆里扔了根干柴,云淡风轻道: “强大的古兽一般生活在领地最特别的地方,从昨天鼋祚镜上的画面来看,这一代就属那片湖最为特别,所以也别如果了,那家伙就在那里!” 幽女那绝美的面颊失了些颜色,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我们……还过去吗……” “当然要过去!”萧聪不容置否,“好不容易来这儿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回吧。” 冷筱凤眨眨眼一脸疑惑, “咦,小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可不是你的行事风格啊,咱们就这点人,万一碰见个通天境的伪仙,估计都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 萧聪和欧阳寻闻言对了个眼神儿,皆是一副得意之色,皇甫翾微微一笑,说道: “放姐姐放心吧,咱们有援军。” “援军?” 冷筱凤倍感诧异,幽女则是稍作思索后恍然大悟, “哦,我知道了,是死灵大军!” 冷筱凤这才缓缓点头, “我想起来了,之前你们从大荒回来的第一战,他们曾出现过,不过,经过那么惨烈的一战,应该不剩多少了吧。” 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巴,沉吟道: “就算不剩几头,但只要有落不愁和和那几头强大异种在,应该也不成问题吧。” “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欧阳寻还是操着那股子胜券在握的口气,“死灵是一批批缓慢苏醒的,那一战过去都快两年了,估计又苏醒了不少,足够我们这次用的,再不济还有萧聪的圣蛊小虫,只要对方不是那种得上天之宠的异类,我们就肯定能拿下它。” 星流云一听这话,眉头舒展开来,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那咱们今晚就行动?” 萧聪莞尔一笑, “知己知彼方则百战不殆,还是先探探吧,吃完饭后,姐姐先把死灵大军调过来,放过去几头,看看有什么动静再说。” 幽女重重点头, “行!” “烤肉熟了,来,开吃!”欧阳寻说着,将金黄流油的肉排移到桌子上,用匕首切开后分给众人,如此,帐篷里便只剩下呱唧呱唧大快朵颐的声音。 …… 饮足饭饱之后,考虑到凶兽们具有极其敏锐的听力,一行人又往回退了三十来里,而后萧聪布下传送阵和一座大型的匿影藏息阵,因为匿影藏息阵具有阻隔声音的功用,所以幽女在法阵之外奏响魂调,琴声淙淙,悦耳动听,其他人手握凶兵严阵以待。 半个时辰后,死灵大军奔突而至,只有区区几十头,这让萧聪几人有点失望,虽然落不愁和几头强大异种都还在,但这点力量,根本不可能帮助他们跟通天境伪仙抗衡。 幽女以琴声安抚死灵大军,并将其引入匿影藏息阵之中,周围渐渐寂静,只是弥漫在空气中的味道分在刺鼻。 鉴于此般情况,萧聪跟欧阳询便又得合计合计了。 看着这区区几十头死灵,萧聪眉尖拧成一个大疙瘩,他不由得怅然一叹, “唉,他仙人的,两年前还有那么多,怎么今儿个就剩几十头了!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岔子啊……” 欧阳寻挠挠额头, “有可能是因为两年前的大战太过激烈,我们走了之后,死灵大军不分敌我,遭到了两方压制,而新一批死灵还未苏醒,所以只有这么多,也有可能是他们看出我们能控制死灵,为了以防后患,所以派人来都给灭了!” 萧聪闻言有点气急败坏, “反正不管怎么说,只要这地方有古兽坐阵,最起码得是伪仙级别,这几十头死灵肯定不顶事!” 欧阳寻挠挠额头, “要不,先去探探虚实?” 萧聪点点头, “也只能这样了。” 随后欧阳寻取出一只笛子,配合着幽女,准备派三头死灵前往试探,大才子经手的事儿向来事无巨细,三头死灵亦是精挑细选,下水的蜥蜴,上天的雄鹰还有地上跑的巨狼,不管对方是何方神圣,总能被钓出来。 萧聪将冷筱凤、宇文丰都、星流云和十三名萧家将留在匿影藏息阵中保护幽女,自己则是带着欧阳寻、皇甫翾和剩下的萧家将,隐藏于追迟和承法驹的结界里,悄悄尾随在三头死灵之后。 兜兜转转了一个时辰,一行人终于找到那处“三曲回环水悠悠,杨作亵衣柳作裘”之地,月朗风清,湖面像破开的镜子,偶尔微波荡漾,粼粼中似是漂着无数颗星星。 欧阳寻笛声袅袅,牵引着蜥蜴下水,雄鹰盘旋,巨狼在湖边疯狂乱窜。 萧聪则是将武道灵瞳全面开启,一动不动地盯着着下面,皇甫翾闭眼掐诀,神秘古经和应魂咒极速运转,将方圆百里的精神和气息动态尽数掌握。 不多时,湖面开始出现动静,少倾,一道漩涡形成,萧聪凭借武道灵瞳可以清晰地看见那头蜥蜴死灵就在漩涡外层,正向外快速拨动四肢扭动身体摇摆尾巴,貌似想逃却逃不掉了。 同时皇甫翾提醒, “哥哥,感应到了,那家伙修为确实在通天境!” 萧聪想也没想对欧阳寻道: “大才子想个办法帮它一下。” 欧阳寻无有回应,只见那盘旋在半空中的雄鹰俯冲而下,爪子入水一抄,便抓着那蜥蜴往上飞去。 “好样儿的!” 萧聪见之面露喜色,可话音刚落,湖面陡生异样--一条水缸粗细的身躯直直窜出,血盆大口一张,便冲那雄鹰连同蜥蜴一口咬了下去,两头死灵的身体立时变成三截,跟着那蛇一样的生灵一同落向湖水,下一刻,那生灵扭转身体,眼前一花,巨狼也被咬成了三截,它这才抽身回到湖水中。 萧聪缓缓呼出一口气,看得出,这是一个非常难缠的家伙! 笛声停止,欧阳寻不禁大骂, “他仙人的,仅一个照面就把三头死灵都干掉了,太不给面子了!” 皇甫翾问道: “哥哥可曾看清这家伙是什么来路?” 萧聪面色阴沉,点点头, “看清了,是条索灵蛟!” 欧阳寻倒吸一口凉气, “我去,通天境的索灵蛟,那可不太好对付啊……” “萧族长,你我远日无仇,近日无怨,为何来此扰我清修,如再放肆,莫怪我出手无情!” 宏大的声音传入耳畔,听得三人寒毛倒立。 “竟然被发现了!怎么被发现的?”萧聪疑问脱口而出。 “肯定是魂调!”皇甫翾不假思索,“能用声音调动死灵的,玄真东界恐怕只有幽女姐姐和欧阳寻,这一招儿在从大荒回来的第一战就用过了!” 萧聪狐疑, “这个漏洞你是不是早就已经想到了!” 皇甫翾没说话,只是讪讪一笑,算是默认了。 萧聪生气了, “想到了为什么不早说!” 皇甫翾撇撇嘴, “凶什么凶,除了这个,我没想到别的办法嘛,说了又能怎样?最后还不是得这样来!” 萧聪自知理亏,干嚼几下嘴巴,再开口明显底气不足, “那也应该说出来,让人好歹有个心理准备……” “你们说,它那么厉害,为何不攻击我们?”欧阳寻兀然问道。 皇甫翾一声轻哼, “你问这个问题,还不如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欧阳寻嘿嘿一笑, “什么都逃不过公主殿下的眼睛。” 萧聪虽然也是个聪明人,但跟这俩货相比,脑子终于还是转的慢了点, “你们俩的意思是说……这头索灵蛟也是奔着玄真密言里的东西来的?” 欧阳寻浓眉挑了挑, “你忘记当年在幽兰谷地的落不愁了?” “嘶--”萧聪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那这事可就麻烦了,当年是因为落不愁被困多年,才让我们捡了个漏儿,现在……” “现在我们也今非昔比了嘛。”欧阳寻一脸轻松。 萧聪长长地呼出口气, “不行,这事儿不能硬拼,只能智取,回去好好想想对策再说,” 随后对追迟道: “绕个大圈,回去吧。” 追迟嘟囔一句, “一头通天境的老蛟而已,用得着那么小心?”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身体还是载着三人继续往西北方飞去。 第865章 筹计 帐篷里,众人围桌而坐,每人面前都放着一碗茶,稍远的地方,是燃烧的火堆,其上挂着一只水壶,水壶里的水已经开了,正冒着热气,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只有咕嘟咕嘟的声音。 良久。 生无可恋的欧阳寻揉着额头无力一叹,半死不活道: “回去搬救兵,定是夜长梦多,给人埋伏了说不定还得偷鸡不成蚀把米,直接用石刻法阵,又怕宝物脆弱,被那老东西给毁了,直接硬拼吧,还是死路一条,而且动静不能太大,因为会引来潜藏在古周平原的其他厉害存在,唉,思来想去,实在是没个办法啊。” 冷筱凤一拍桌子, “调虎离山怎么样?不能在湖边宰他,还不能在别处宰他吗?就跟之前对付落不愁时一样,先布置一座杀阵,然后把他引进去……” 星流云几声哂笑, “你把事儿想的太简单了,落不愁那种蠢货,哪能这么容易遇到,依我看,这头老蛟肯定不会上当,就算上当,咱谁能跑得过他?再说了,都说了不能把动静闹的太大,万一引起其他古兽的主意,这里的东西咱就别想拿出来了!” 冷筱凤不悦,撅起小嘴, “反驳人的时候说得头头是道,你这么聪明,倒是给个主意啊!” 星流云无感一笑,并不答话。 皇甫翾贝齿轻咬着下唇,终于松开嘴, “我倒是有个想法,但只是雏形,离完善实施还太远,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成不成的先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一下。”萧聪声音沉重,想来也已经是神疲思竭。 皇甫翾拾杯抿了口茶水,缓缓开口, “那老蛟之所以没有攻击我们,一来可能是因为有结界阻挡,没能捕捉到我们的准确位置,怕打草惊蛇,二来可能是放长线钓大鱼,他的目标本来就是玄真密言中的东西,甚至还打算顺便将哥哥一同拿下。 但从他说的那句话里我觉得,后一种可能性大些,他特意强调对哥哥没有敌意,有种套近乎的味道,大概就是想给哥哥点希望,从而产生侥幸心理,这样一来便有漏洞,他也更好得手。 对于这老家伙的处理态度,我跟哥哥一样,坚决不能留着他,不然肯定坏事儿!他既然用计,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先礼后兵,恭恭敬敬地跟他说一声,然后提点条件请他助一臂之力,最后想办法在他出手抢东西的时候送他上西天!” 众人听到这儿,纷纷点头,但听得公主殿下接着道: “具体的方式方法,我还没想好,先把想好的说给你们听。 秘言中说,‘四六九,莫乱凑,否极泰来阴打头。乌兵斩旧躯,金榜覆新首,二十三奇言,为将写书就。’我赌这几句他一句也没能解出来,所以就从这上面做文章。 湖边的杨枝柳不下千株,我们选一株作为六百四十九这个意象,用诛仙剑斩断,提前做个假的金榜盖上去,再让哥哥用自己的血在上面写几个字,最后便得到一个东西,而这个东西,必须得将老家伙杀死……” 说着,皇甫翾幽幽一叹, “但是吧,这个过程实施起来非常难,怎么在一个伪仙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怎么保证哥哥的安全?还有,怎么保证那东西能骗的过老家伙还能将其彻底杀死?都是非常棘手的问题。” 萧聪抚摸着鼻子,皱眉紧皱,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要尽量保住他的灵魂,正好把星老大丢失的龙魂给补上。” 星流云笑着挥挥手, “这事儿不急,一来,不知为什么,即使没有龙魂,我照样练成了圣龙吟,这表明对我来说,现阶段有没有龙魂,也不算什么问题,二来一条伪仙的魂魄,我估计也镇不住他。” 萧聪缓缓摇头,左手一翻,掌中出现一枚鹅黄色的丹药,年轻人盯着手里的丹药,声音沉沉, “虽然现在用不着,但可以给你留着,此般机会,千载难逢,还是不要错过的好,只要有它,这事儿就有可能。” “这是……” 其余人都好奇地瞪大了双眼,即使是欧阳寻,也叫不出这颗丹药的名字。 “这是姜采君亲手炼制的汨罗归墟丹,可以让服用者的灵魂归于沉寂,也是姜采君最具代表性的作品,用来对付这头索灵蛟,正合适。” 萧聪声音平静,却在听者心里激起惊涛骇浪,他们虽然从未听说过尼罗归墟丹的名字,却不禁为着药效感到深深骇然。 接着,却听见年轻人一声叹息, “可是,如何让他把这颗丹药吃下去呢?” 少倾,从皇甫翾嘴里飘出来一句--“李代桃僵!” 欧阳寻一想,大惊失色, “我去,殿下,你不是要来真的吧!” 皇甫翾一愣 “几个意思?” “李代桃僵啊,就是一命换一命嘛!”欧阳寻振振有词。 皇甫翾翻了个白眼,额头上全是黑线, “欧阳寻你说什么胡话,我能那么弱智的办法?再说了,就算真如你所讲,那也是哥哥来,你瞎激动什么!” 欧阳寻小声嘟囔, “让小聪去冒险,还不如让我来……” 皇甫翾蔑然轻笑, “你倒是一厢情愿,就怕你不够格啊。” 欧阳寻自嘲一叹, “唉,是啊,咱不够格啊,不知殿下有何良策,我等洗耳恭听。” 皇甫翾收起笑意,一脸正色, “老家伙的目标本来就是哥哥和宝物,假如哥哥吞下丹药,那老家伙是不是就会把哥哥一起吞下去?” 星流云点点头, “但小聪绝对不能去冒这个险,所以得找个替罪羊出来。” “对啊……”皇甫翾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委顿下来,“就是这一点最难搞,解决了它,就基本没问题了。” 萧聪存思片刻,忽然开口, “我觉得其实也不见得非要找个替罪羊,我直接去也行。” 此言一出,惊掉一地下巴,星流云一声怪叫,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萧聪面色郑重, “你们想想,他吃掉我和杀掉我是两码事,而身为一名伪仙,他完全可以在吃掉我的情况下却不杀掉我,如此一来,就算找到替罪羊被他吃掉,也不一定能够杀掉他,还白白浪费一颗汨罗归墟丹和那么多时间。” “那你的计划是?” “我吃下另一颗丹药,进入他肉体之后,用诛仙剑破开他的内脏,将汨罗归墟丹融进他的血肉之中,这样一来,丹药才会起作用,但这样做的前提是,必须得让他吃掉我!” 星流云又是无感一笑, “我看前提应该是要保证你平安无事,万一他吃掉你的同时就是要杀死你,岂不是玩砸了!” “我有龙玉,怕什么!” 萧聪自信满满,却引得皇甫翾一阵白眼连连, “你可拉倒吧,那玩意儿又不是每次都灵!” 欧阳寻挠挠额头, “不知道我的龟壳抗不抗得住!” 星流云直接否定, “你那东西太笨重了,肯定不行!” 萧聪怅然一叹,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唉,要是我会以身种阵之法就好了,在身上直接种座防御法阵,保证那老蛟啥也看不出来!” “嗯?”欧阳寻精神一振,“用法阵石刻行不行?我这儿有何生土,你把石刻埋进何生土里,再把他们带在身上,效果应该跟以身种阵差不多吧。” 萧聪想了想,摇头道: “不行,我得用诛仙剑破开他的内脏,总归是有所接触,用法阵石刻不切实际。” 冷筱凤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随手将一生物扔在桌子上, “多大点事儿啊,用它吧,肯定行!”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手串儿,样式不算复杂,只是用一根绿色的绳子串了三颗白色的珠子。 欧阳寻两眼放光, “这是什么东西?从百花谷里带出来的?” “废话,除了百花谷,本小姐上哪儿去弄这么厉害的宝贝!”冷笑风趾高气扬,甚是得意。 “你确定这玩意儿能保萧聪安然无恙?”星流云貌似有点不太相信。 冷筱凤一双冷眼扫过来, “星流云,你几个意思?” 星流云讪讪一笑, “我是说……你总该把这东西给我们具体介绍一下吧,好歹让人安心嘛。” 冷筱凤点点头, “这个确实得交代好,我师夫把这宝贝送给我的时候,曾说其能帮我在准仙一击之下安然无恙,但只能使用七次,换句话说,它只能承受七次攻击,要是面对伪仙的话……师父没说,但我觉得,十几二十次应该还是有的吧。” 萧聪也不跟冷筱凤客气,道了声“谢”,便把手链收了起来,冷筱凤则是摆摆手,一脸阔气。 接下来的时间,几人又把计划的每一处细节商量落实,最后决定由欧阳寻制作一面假的“金榜”,并把一枚无色无味不易识别的冷门丹药藏在下面。 萧聪则是在死灵大军和几个年轻人的保护下,带着冷筱凤的手链以身入局,按照密言上的指引,挑一棵杨枝柳,将过程做一遍,最后以最快的速度吞下丹药,假装借用法阵石刻逃离,却被索灵蛟抓住--按照欧阳寻的观察,这头索灵蛟惯用嘴巴,想来这一次也不例外。 如果能顺利进入索灵蛟肚府,那就继续执行计划,用灌注天道真力的诛仙剑划开索灵蛟的肚府,让汨罗归墟丹化于其血肉,不出意外的话,只要几个呼吸的时间,索灵蛟的灵魂便会陷入寂灭,寂灭的灵魂并不代表湮灭,再将尸体带回龟府,皇甫翾有的是时间把那寂灭的灵魂抽离出体,并使其为星流云所用。 如果不能顺利进入索灵蛟的肚府,便只能分别用卜天卦和传送阵逃回龟府了。 第866章 智取老蛟 凌晨时分,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欧阳寻做好了一面赝品金榜,他将一小团透明的胶质物压扁后粘在赝品金榜之后,并保证这透明胶质物吸水后会**成一个球,跟杨枝柳的汁液一般颜色,气味也是殊无二致,料想老蛟应该察觉不到之中猫腻。 几人又对了一下具体部署,而后便由追迟和承法驹载着往湖边赶来,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二十八头大荒异兽没有撑开结界,且带上了所有的死灵。 再次来到湖边,追迟直接降落,萧聪朝湖里作揖致礼,朗声道: “在下萧聪,沐手揖首,瑾拜前辈,昨晚多有冒犯,望前辈海涵,莫要怪罪。” 等了好久,水里并无动静。 萧聪微微一笑,心知这是索灵蛟有意为之,正如皇甫翾昨晚所说,老蛟是故意让他产生侥幸心理,估计对方对他这几年的经历也有所耳闻,知道凡是笑里藏刀想要迫害萧族长的家伙没一个落得好下场,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装成一个不感兴趣的高深莫测之辈,反而机会大一些。 年轻人想到这些,也不再维持那般恭敬拜谒的姿势,便直起身来,对其他人说道: “看来前辈并未察觉我等来此,罢了,开始吧。” 说着,转首而望,眉头微皱, “是哪一棵树来着?” 欧阳寻赶紧开口, “从阴阳分界处数第六百四十九棵,也就是那里,” 高大青年伸出手指,指向距离三曲河堤最近的一棵树, “按理说河堤两边都有可能,但是很明显那一棵是正对河堤的,也是河堤的延伸,所以应该就是它了。” 萧聪点点头 “这六百四十九棵树是顺时针数还是逆时针数?” “自然是沿太阳东升西落的方向,顺时针数。”欧阳寻对答如流。 “那好,就一棵一棵地数过去吧。”萧聪说完,拾步而去。 众人来到三曲河堤前,从第一棵树开始往前走,一直走到第六百四十九棵,萧聪二话不说,直接取出诛仙剑,顺势横劈,将这水桶粗细的大树直接斩断。 又取出那面由欧阳寻制作的赝品金榜、小碗和一支笔,先割破自己的手掌,接了小半碗血,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其铺在树墩的断口上,最后用笔蘸着鲜血在金榜上描了一行字,正应了“乌兵斩旧躯,金榜覆新首,二十三奇言,为将写书就”那几句。 不知欧阳寻是用何种材料书写赝品金榜上原有的字迹,一跟萧聪的鲜血融合便金光大放,与此同时,金榜中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一个突起,大家心照不宣地开始把法阵石刻攥在手里,准备随时丢在地上逃之夭夭。 约莫半泡尿的光景后,金榜之间已有一个眼珠大小的球状物,萧聪突然左手将其揭开,右手一抓一送,那珠子便落进嘴里滑入腹中,紧接着法阵石刻也从手中丢出,与此同时,几十头死灵同时跃起,在众人身后形成一面黑色屏障。 说时迟那时快,湖中水花迸溅,白光一闪,湖边已寻不见半个人影。 星流云他们自是通过传送阵去了别的地方,而萧聪则是称心如意地被索灵蛟含在了嘴里。 百里之外的一处寻常空地上,周围佳木成荫,脚下芳草萋萋,星流云等人一晃而现,他们左顾右盼一阵,发现真的没有了萧聪的身影。 星流云忧心忡忡, “咱们这一次,是不是有点太冒险了……” 皇甫翾故作轻松,笑笑道: “到现在这一步,冒险不冒险都是后话了,不过我相信哥哥,他从来都没有让我们失望过。” 欧阳寻挠挠额头, “说真的,这次的计划挺周密的,按理说只要老蛟把小聪吞进肚里,这事儿就算是成了,即使有意外,小聪手里还有卜天卦,反而是我们比较危险,在这里等着,万一出点什么事儿,估计我们不一定能应付得了啊。” 星流云哂笑几声, “我们躲在这儿老老实实的会出什么事儿?欧阳寻,你是不是想多了!” 欧阳寻仰头看天,微微一叹, “唉,屋漏偏逢连阴雨,逆流船遇顶头风,这些事儿,可是从来都说不准呐~” 星流云打趣道: “放心吧,离了小聪这个大灾星,那些无妄之灾应该不会轻易降临到我们头上了。” 欧阳寻精神一振,瞬间变回那个与狗头少帅臭味相投的无良青年, “哎,对啊,根据以往经验来看,确实是那么回事儿哈。” 这一幕让其他人看傻了眼,皇甫翾白眼大翻, “还哥哥是大灾星,指不定谁是大灾星呢!” …… 萧聪被索灵蛟含进嘴里,不由得心花怒放,按欧阳寻的说法,计划已经完成一半,但他知道,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当年独孤家为了抓他特意从混沌楼请来另一块儿卜天卦,这件事儿索灵蛟应该也知道,所以老家伙不会这么简单的把它含在嘴里,肯定还有后招儿。 果然,这个念头一过,周围的口腔壁便开始快速渗出黑色的液体,冷筱凤给的手链也跟着起了作用,只见一团朦胧光辉将萧聪笼罩,那黑色液体半点都进不来。 萧聪想着, “这老蛟毕竟是通天境的伪仙,手段肯定不止这一桩,我不如先耍点障眼法,先将它麻痹,再打他个措手不及!” 于是,年轻人取出诛仙剑,全力往那紧闭的牙关砍去,一时火花四溅,索灵蛟牙齿坚固,根本不受损伤,这当然是萧聪手下留情,没有将天道真力注入到诛仙剑内,否则便是另一幅场景了。 对牙关无可奈何,攻击口腔四壁亦是无济于事,萧聪便往老蛟的食道溜去,带着点慌不择路的感觉,这也算是顺理成章的事,因为老蛟的胃里是腐蚀性更强的汁液,萧聪此举,无异于自寻死路。 虽然也知道那胃液不一定能破开冷筱凤的法宝,但年轻人还是不愿到那一游,因为他觉得的恶心,于是将天道真力注入诛仙剑之内,双手握着乌光大放的宝剑,使出全身的力气顺势一劈,便把诛仙剑扎在老蛟的食道壁上,足足有四五寸深! 年轻人并没有第一时间把诛仙剑拔出来,而是赶紧腾出左手,将“汨罗归墟丹”取出,这时候老蛟吃痛,开始剧烈翻滚,萧聪右手紧紧攥着诛仙剑的剑柄,被荡在空中摔来摔去。 与此同时,一道灰色身影从上方极速冲来,那是老蛟的元神,索灵蛟之所以有此名讳,是因为他们是少有的能够吞噬其它生灵的灵能补充己身的生灵,这个“索”字,便是索取的意思,所以,这条通天境的索灵蛟,其元神肯定比其他通天境伪仙的元神强大的多! 萧聪知道自己不能被这道元神缠上,否则麻烦就大了,于是赶紧单臂使力稳住身形,大叫一声,在诛仙剑被取出的刹那,将汨罗归墟丹准确地按在了那道伤口上。 索灵蛟极速冲来的元神,越来越黯淡,却还是以一个虚影的方式撞到了萧聪身上,萦绕在年轻人身上的光晕闪了一下,估计是用掉了一次机会,饶是如此,萧聪还是感到一阵恍惚,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自己估计是受了某种精神创伤,得赶紧出去让皇甫翾诊治一下才行。 灵魂渐渐归于寂灭的索灵蛟,其肉身还是那般强悍,萧聪本想借助诛仙剑和破天独龙钻直接透体而出,可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萧聪不再强求,使出全身解数再次来到口腔,却见索灵蛟的牙关依旧紧闭着,这时又传来一阵猛烈的震动,让年轻人跌了个趔趄,他知道,老蛟这时候已经落地了。 顶上颚,蹬舌头,试了几次,萧聪都没能把老蛟的嘴巴撑开,他换了个思路,沿着参次利齿寻找到一处缝隙,将诛仙剑插入其中当做撬棍使,那嘴巴还真给他撬开了一道五六寸的口子。 诛仙剑长度有限,能撬开的高度也就这些,萧聪赶紧取出一块质地坚硬的石头垫上,然后在此基础上继续往上撬,直到空隙被垫到一尺来高,才得以顺利爬出去。 这时候的萧聪已经感觉摇摇欲坠,他本想带着索灵蛟的尸体去找星流云他们,却发现自己已经力不从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是赶紧保住自己这条小命才对,于是一枚法阵石刻落地,他的身影也跟着就地消失。 第867章 运尸 眼前骤然出现的“尸体”,把星流云等人吓了一跳,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萧聪会以这种方式回到这里。 众人赶紧凑到近前,除了皇甫翾之外,皆是一脸疑惑之色,在他们的感应中,无论是气息还是精神,萧聪都无异样。 “怎么回事?”星流云问道,同时将询问的目光朝众人扫视一圈,欧阳寻幽女等人摇头表示不知。 皇甫翾柳眉微蹙,少倾,贝齿轻启, “哥哥应该是受到了某种精神创伤,所幸没有大碍,就是不知道事情成了没有,嗯……” 说着,稍作沉吟, “我、筱凤姐姐和幽女姐姐留在这儿帮哥哥疗伤,星流云你们三个让追迟带着去一趟湖边,如果事情成了的话,就把老蛟的尸体带过来,剩下的事,咱们等哥哥醒来之后再计议。” “行,我们去一趟!”星流云说完冲欧阳寻和宇文丰都使了个眼色,三人跃上追迟的脊背,二十八头大荒异兽振翅而去。 皇甫翾将萧聪的身体扶正,盘坐在其身旁,闭上眼睛,右手掐诀,左手手指按在心上人的眉心之上,额前那冰雪铸就的神秘符篆以及脑后的银色法盘跟着相继亮了起来。 二十八头大荒异兽载着星流云三人笔直往湖边赶,才行出三十余里,眼尖的追迟便发现了横亘在密林之中索灵蛟那庞大的身躯,欧阳寻瞬间了然,不禁惊呼出声, “他仙人的,这老家伙早就知道我们落脚的地方,这是赶着过去杀人灭口来着,幸亏萧聪手快,否则我们就都遭殃了!” 星流云跟宇文丰都亦是心有余悸,短短二十余里,对于这头通天境伪仙来说,恐怕连半盏茶的功夫都用不了,饶是这次计划周密,用的又是姜采君的汨罗归墟丹,否则鹿死谁手还真说不定! 三人在索灵蛟头颅前不足一丈处站定,星流云在中间,宇文丰都和欧阳寻一左一右,狗头少帅弯腰朝那道被萧聪垫出来的缝隙往嘴里看去,信口说道: “看来,为了逃离蛟口,小聪也废了不少力气啊。” 欧阳寻点点头, “看来这索灵蛟的肉身也是十分了得,要不然小聪有诛仙剑在手,选择破体而出更简单,这具尸体保持如此完好,看来我们的死灵大军又能添加一名猛将了!” “嗯嗯,”星流云笑容得意,“哥们的龙魂也有着落了,有这么一道厉害的魂魄做支持,想来用不了多久,哥们就能把所有的赢家绝学都练成了,哈哈,这事儿想想就觉得刺激,回头一定要好好感谢一下萧聪……” 星流云话还没说完,却听得宇文丰都冷冷开口, “做梦的事儿晚上再说,赶紧带上这具尸体离开,此处不是久留之地。” 星流云翻了个白眼, “你这个木头,都那么多年了,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呢?还是净干些扫兴的事儿!” 欧阳寻打了个哈哈, “行了行了,人家丰都说的没错,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节外生枝。” 星流云无有它言,算是默许了。 索灵蛟的尸体水桶粗细足足有八九丈长,不易搬运,于是欧阳寻想了个法儿,借着萧聪之前撬出来的空隙,他让索灵蛟咬住自己的尾巴,然后让二十七匹承法驹站成一个圈,将索灵蛟驮在背上,如此一来便顺利无虞地回到了之前的匿影藏息阵里。 皇甫翾还在为萧聪疗伤,幽女静静的坐在一旁,一脸愁容。 乌兵斩旧躯,金榜复新首,二十三奇言,为将血书就。 要想得到秘言中的宝物,萧聪是重中之重,这世上恐怕只有他能用诛仙剑破开那旧躯,也只有他能用自己的血,在金榜上发挥作用。 萧聪迟迟不醒,星流云百无聊赖,便想找点事做,这厮突然想到,他们虽然解开了密言中大多数的隐晦信息,但至今却不知道宝物藏匿的地点究竟在哪里,之前他也以为是栽在湖边的杨枝柳,但事实证明,那并不是谜底所在。 于是,狗头少帅问大才子道: “哎,那宝物的具体位置,现在知道了吗?” 欧阳寻茫然摇头, “不知道啊,估计还得好好勘察一番才能确定。” 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巴, “要不,趁着萧聪没醒,我们去找找?总比在这儿浪费时间强嘛。” 欧阳寻大嘴微咧,面露犹豫之色, “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有追迟他们的结界在,我们又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跟等小聪醒了再去,其实一样,再说了,我们几个又不是办不成事儿,事事都靠着小聪,我们跟草包有什么两样儿?”星流云怂恿着,振振有词。 欧阳寻咽了口唾沫,看脸色明显有了动摇,他扭头看向幽女,问道: “幽女,你觉得呢?” 幽女目光如水,显得有些空洞, “我……我也不知道啊……” 星流云两手一拍,恼恨道: “你看看,你看看,小聪和公主殿下一缺席,你们一个个儿地就跟少了主心骨似的,照这么下去,日后怎么独当一面,人家两口子又不能在咱们前面挡一辈子!要我说,这一次就该试试,总得有第一步嘛。” 冷筱凤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挺胸昂头,底气十足, “我觉得星流云说得对!我们是来小聪的帮手,不是小聪的拖累!” 宇文丰都亦是点点头, “我也同意星流云的说法,而且这一带应该很安全,去去也没什么。” “那就走一趟?”欧阳寻冲星流云挑挑眉毛。 “还废什么话,走吧!”星流云意气风发,对幽女和冷筱凤道:“还是我们三个过去,你俩在这儿守着。” 冷筱凤不乐意了, “为什么!也该换换人了吧!” “你想换谁?”星流云邪魅一笑。 冷筱凤的目光一下子定在欧阳寻身上, “我换欧阳寻,论实力,本女侠绝对不输他!” 星流云鼻子里一笑, “这事儿你想都别想!我都可以不去,但欧阳寻必须得去,论脑子,咱们几个没人能比得上他!” “那我换你!”冷筱凤说这话时明显有点底气不足了。 “啥?”星流云仿佛是听到一个莫大的笑话,“凤丫头,你怎么想的,论战力,哥们可是这里面最高的,你跟我换,对人家欧阳寻是不是有点太不负责了。” “我……” “行了行了,老老实实地呆在这儿吧,又不是啥好事,干嘛非要凑这个热闹!” “可是……” “有啥可是的,我跟你保证,下次有这样的好机会,由小聪带队,我肯定把机会让给你!哎,你们两个,别傻站着了,赶紧走。” 星流云说着,冲欧阳寻和宇文丰都招招手,三人一同向追迟走去。 冷筱凤跺跺脚,咬牙切齿道: “死星流云,什么玩意儿!” …… 第868章 遗漏的线索 二十八头大荒异兽载着星流云三人来到湖边。 这地方他们已经来过一次,当时心不在焉没有细看,但现在仔细寻找,却还是什么发现也没有。 欧阳寻浓眉紧皱, “这里除了一圈杨枝柳外,没有跟六百四十九这个数字有关联的事物啊,难道是秘言解错了……” 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巴, “秘言解的应该没有错,但可能是漏了点什么。” 宇文丰都的声音轻轻响起, “是不是因为,我们一开始并没有按照秘言的指示做?” “嗯?” 星流云和欧阳寻同时诧异地转过头来,但听得宇文丰都继续说道: “我们直接从赢族获得了地点的位置,并没有沿着涂泻河一直走过来,这个过程中,说不定也藏了什么线索。” 欧阳寻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这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星流云虽然没有反对,但毕竟是经验丰富的狗头少帅,当然有别的想法, “就算要沿着涂泻河再走一遍,也得在这里好好探查一下,最起码找个方向,否则照样还是像无头苍蝇一样!” 欧阳寻环身而望,咧嘴苦笑, “现在也就估计湖里没找了吧……” 星流云干脆利落道: “湖水里我可以去,其他地方你俩再仔细找找,怎么样?” “你一个人去湖里,行不行啊?”欧阳寻脸上不无担忧之色。 “切,”星流云不以为意,“哥们修炼的可是化龙决,怎么着也算是半条龙吧,放心吧,我去了!” 说完,龙角、龙鳞、龙爪、龙尾接连出现,跃入水中。 欧阳寻探头往湖中看去,见星流云龙尾摇摆,真的跟游鱼似的直入湖底,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见踪影,他扁了扁嘴,神色莫名。 宇文丰都走在足足有两丈宽的曲形河堤上,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之色,他来回走了两趟,最后站在河堤中间,用力跺了跺脚,由此震落不少泥块进入湖水,看来力道不小。 欧阳寻看着宇文丰都的怪异举动,挠挠额头,喃喃自语, “宇文丰都这是……六百四十九步……难道宝藏藏匿地真的在曲形河堤上?” 于是站在湖边的他也使劲跺跺脚,所见跟宇文丰都那边一样,也是不少泥块被震落湖水之中,高大青年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接着自言自语, “不,不对,索灵蛟在这儿盘踞已有不少年岁,倘若真有这么弱智的破绽存在,早就该被他发现了。” 这时星流云的脑袋突然从水里探出来,抹抹脸说了句 “这边什么也没有,我再去另一边看看。” 话毕便直接像一条游龙般越过曲形河堤,扑通一声落进了另一半湖水里。 欧阳寻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曲形河堤,目不转睛,一动不动,好似魂飞天外,不知所往。 直到星流云再次从水里探出头来,看见魂不守舍的欧阳寻,大叫一声, “欧阳寻,想什么呢!” “嗯?”高大青年猛地回过神儿来,“你说什么?” 星流云三两下爬上了岸, “我问你在想什么!” 欧阳寻摇摇头, “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叫你都叫不应!” 星流云颇有几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欧阳寻自知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朦朦胧的好像确实想到了点东西,但被你一嗓子打断了,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 星流云一声怪笑, “嘿,还怨起我来了,这个锅我可不背哈!” 接着转身对宇文丰都喊道: “木头,你那里有什么发现没有?” “没有。” 宇文丰都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很清晰地传进了星流云的耳朵里, “那就走吧,去涂泻河那边看看。” 话毕,狗头少帅率先向追迟他们走去,欧阳寻和宇文丰都紧随其后,二十八头大荒异兽振翅而起,撑开结界往西南方去了。 萧聪悠悠醒转,没见到星流云他们三个的身影,一时间大惊失色, “老大他们呢?” 冷筱凤讲事情简单一说,萧聪得知三人并不是遭到什么不测,放心下来,这时候才检视己身,发现精神力虽然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却已无大碍,虽然起先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可现在想想,得亏有皇甫翾这么个神道高手在,否则他还真不一定能如此顺利地闯过这一关,那可是通天境的索灵蛟啊,倘若汨罗归墟丹的药效差那么一点,就算是皇甫翾,恐怕也该束手无策了, “既然如此,我们也赶紧过去吧。” 幽女眨眨美眸, “怎么过去,走过去?” 皇甫翾微微一笑, “那多费劲,姐姐控制这几头死灵把我们带过去不就得了。” “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冷筱凤突然说道,并古灵精怪地朝一旁瞥瞥眼。 几人这才想起,索灵蛟的尸体和那寂灭的灵魂还没处理。 萧聪看向皇甫翾,问道 “这老蛟的灵魂虽然处于寂灭状态,但却并不是没有,所以装不进弥芥,要不你试试在这儿把他的灵魂抽出来?” 皇甫翾莞尔一笑, “哥哥,别说以我的水平办不到这件事,就算我能办到,也不建议这么做,汨罗归墟丹虽然可以使生灵的灵魂陷入沉寂,但它毕竟是直接作用于肉体,而后才对灵魂起作用,现在我们并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儿,擅自行动,怕会助老蛟脱困呐。” 萧聪闻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你提醒的没错,这头老蛟毕竟是通天境的伪仙,万一汨罗归墟丹真是在肉身与灵魂并存的状态下才起作用,那我们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冷筱凤的目光从萧聪和皇甫翾的身上来回移转,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样才行?” 皇甫翾稍作思索, “不知道星流云所使用的龙魂,是抹除所有印记之后的纯粹魂体,还是有别的要求,依我看,不如等他回来以后说清楚再想办法,因地制宜嘛。” “那我们就在这儿干巴巴地等着吗?”冷筱凤略有不满。 萧聪直眉轻挑, “那不然呢?” 冷筱凤嘻嘻一笑, “我觉得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一路去通知星流云他们,一部分在这里看着老蛟的尸体。” 萧聪亦是面带笑容, “我觉得你这个想法很好,那行,你去通知星老大他们,我们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冷筱凤小脸瞬间变冷, “小聪,你竟然敢消遣本女侠!” “我哪敢啊,”萧聪满脸堆笑,“咱这不是尊重各方面的意见嘛,你看,你想去找星老大他们,而我们只想在这儿等着,要是遵从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那你就只能陪着我们在这里等着了。” 冷筱凤撅着小嘴一声轻哼, “让他们三个单独行动,你也真是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萧聪一脸坦然。 冷筱凤狡黠一笑, “你还记得蛇谷那一次吗?” “蛇谷那一次……” 萧聪的思绪陷入记忆长河,冷筱凤得意地提醒道: “你让宇文丰都和星流云去探路,还记得他俩捅出了多大的篓子吗?” 萧聪打了个哈哈,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你得用发展的眼光看待人家嘛,星老大现在稳重的很,再说有大才子这根老油条跟着,肯定出不了事儿。” 冷筱凤冷笑几声, “嘿嘿,这话你可别说的太早了,老话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听冷筱凤这么一说,萧聪竟然也跟着心里打起鼓来,这时便听见皇甫翾几声轻笑, “万一嘛,也就是万分之一,咱们已经遇上了索灵蛟这么个意外,就古周平原中部这个地方,难道还会有别的伪仙?凤姐姐,虽然知道你对星流云关心甚切,倒也不必如此紧张,追迟是哥哥的坐骑,他们若是遭遇不测,哥哥会第一时间知道,所以,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好喽。” 萧聪连连点头, “翾儿说的没错。” 冷筱凤不屑一笑, “没错个屁,本女侠才不会担心星流云那个杀千刀的家伙!” “啧啧啧,”皇甫翾一脸揶揄,抖着肩膀鹦鹉学舌,“本女侠才不会担心星流云那个杀千刀的家伙!” 萧聪和幽女见之,忍俊不禁,冷筱凤羞恼,拾起身边的一颗石子信手朝皇甫翾丢去,口中笑骂: “砸死你个小妖精!” 皇甫翾即使一动没动,石子也没有砸着她,她晓得花枝乱颤,变本加厉道: “哎哟,还不让说了,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萧聪和幽女相视一笑,他俩也是这才知道,皇甫翾和冷筱凤的关系竟然这么好。 第869章 茅塞顿开 待公主殿下和冷筱凤打闹完毕,大家言归正传,这话题自然而然地便扯到了宝藏具体的藏匿地点上,让欧阳寻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同时也让皇甫翾倍感困惑,不过古灵精怪天马行空的公主殿下,一向让人摸不着头脑,她竟然要跟萧聪他们三个打赌,看自己跟欧阳寻谁能先把这谜题解出来。 冷筱凤跟皇甫翾有怨在先,自然把宝押在欧阳寻身上,幽女回想过往,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皇甫翾在头脑上更胜一筹,于是便把票投给了皇甫翾,萧聪则是不愿表态,因为他觉得这俩货分开之后谁也不会把谜题解出来,当然这也算是一个选项。 大家买定离手概不后悔,说好比赛时间截止到欧阳寻他们回来的时候,输的一方答应赢得一方一件事情,而且不必立即执行。 赌约立下之后,皇甫翾又跟萧聪商量了关于准备给星流云抽取索灵蛟灵魂的事,然后便全身心的投入到解题中去了。 萧聪根据商量的内容,开始思考关于利用法阵辅助皇甫翾进一步凭借应魂咒帮星流云取到合适魂魄的事宜,应魂咒是他传给皇甫翾的,他虽然没练过,但却清楚知道里面的种种玄机。 按理说,这世间万物都是道的承载和体现,布置出一座以皇甫翾为核心的精神法阵,使皇甫翾施展的神通效果增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可放在应魂咒这部震烁古今的功法之上,就显得有点不现实了,萧聪知道自己水平如何,所以也没打算给皇甫翾一个“万全之策”,只是本着脚踏实地实事求是的态度,想着能做到哪儿就做到哪儿,只要能满足星流云的需求就行。 …… 二十八头大荒异兽载着星流云他们三个一路往西北方而去,不多时便来到涂泻河的支流尽头,而后沿支流而上寻找,一直找到涂泻河干流,整个过程什么发现也没有。 一无所得的结果,让大才子不禁产生了自我怀疑,他眯着眼睛遥遥看着渐渐西斜的日头,喃喃自语, “难道又错了?” 眼见时候不早,略觉气馁的星流云重重一叹, “算了,今天就先这样吧,我们出来太长时间,他们该着急了,走,回去,明天再说!” 宇文丰都没什么表示,欧阳寻心不甘情不愿地遥望着涂泻河干流,看那条映着霞光的五彩锦带蜿蜒到目光尽头,虽然不舍,却终究还是收回目光,跟着两人踏上返程。 借用法阵石刻,从涂泻河干流回到萧聪他们所在的营地,只消一炷香的功夫。 此时距离萧聪三人立下赌约才不过一个多个时辰,公主殿下还在埋头思索,很明显暂时没有确切的答案,而欧阳寻三个无精打采,想来应该也是没有多少收获,倒是见到萧聪安然无恙,脸上的恹恹之色一扫而光。 “哎哟,小聪醒了,没事吧。”星流云面带关切,脚步跟着急了几分。 萧聪微微一笑, “就是被那索灵蛟的魂魄撞了一下,本来也没什么大碍,你们这次过去可有什么收获?” 星流云叹了口气, “水里、岸上以及最近的涂泻河支流都仔细找了,啥也没发现,真要不行,恐怕还得沿着涂泻河干流走一趟。” 萧聪嘴角勾出一抹浅浅弧度,转头问皇甫翾道: “尊敬的公主殿下,您想到问题的答案了吗?” 皇甫翾面带意味难明之色,笑笑说, “自然有点想法,但行不行还得经过验证之后才知道。” 萧聪不信自己心上人的智力能比大才子高出那么多,所以口气里便不禁多了几分调侃, “那就说说呗,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皇甫翾一声轻哼, “说说就说说!沿河走过支流这一句就不用提了,星流云说的对,这里面确实可能存在我们遗漏的线索,三曲回环水悠悠,杨作亵衣柳作裘这两句里面倒是大有文章。” 众人听到这儿不禁支楞起耳朵来,但听得公主殿下继续说道: “三曲回环水悠悠,这一句的重点在于一个水字上,水为坎,在阴阳八卦中位于正北方,同时也正对着阴眼,而那道三曲河堤正好是南北方向,悠悠二字指的是,当我们画一对镜像的阴阳八卦图,将阴眼重合,中间的那条曲线,正好就是河堤的形状!” 皇甫翾说着,便把图样在地上画了出来,众人见果真如此,不禁露出敬佩之色来,欧阳寻突然来了句, “既然三曲回环水悠悠这一句都如此深奥,那后面一句‘杨作亵衣柳作裘’肯定也不是我们想的那么浅薄了。” 皇甫翾点点头,眼神肯定, “没错,但目前我这里还没有非常合理的解释,只是觉得可能跟杨枝柳的树皮或者汁液有关。” “明天可以试试,如果不行的话,我们再沿着涂泻河干流去找线索!”星流云兴致勃勃地建议说。 欧阳寻摇摇头, “我觉得最好是先去找线索,再来尝试方法,既然不能确定玄机所在,就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原来布置下的条件遭到破坏,就覆水难收了。” 皇甫翾等人点头称是,萧聪却目色深邃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少倾,年轻人开口道: “按理说,就算‘沿河走,过支流’这一句里有线索,那线索也应该在离小湖不远的地方,而你们今天一路找到涂泻河干流都没有发现,我估计就算把整条涂泻河找遍,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所以,我们应该换一条思路,大才子,你不是有古周平原的地图吗?拿出来看看。” 欧阳寻二话不说,右手一翻从弥芥中取出一黄色卷轴,这是当年在进大荒之前,他从龟府藏经阁中翻阅大量资料整理出来的,煞费苦心,内容详实。 卷轴在一圈人中间被缓缓展开,欧阳寻在上面指了指,说道: “这里差不多就是小湖的位置。” 萧聪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沿着涂泻河的流向缓缓移动,一直到小湖附近,他皱着眉头,朝身边的皇甫翾歪了歪脑袋,公主殿下豁然开朗,惊喜道: “是个‘木’字!” 众人也纷纷歪着脑袋观察,发现从小湖往玄真东界看,涂泻河干流与支流的河道果然是个倒置的“木”字,一个个喜上眉梢。 只有萧聪摇摇头,平静开口, “准确说,应该是个‘术’字。” 说着,在小湖的位置重重点了点,欧阳寻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 “咦,加上这个点,还真是个‘术’字哈。” 皇甫翾则是冲萧聪竖起大拇指,不吝夸赞, “还是哥哥更胜一筹啊。” 萧聪莞尔一笑, “我也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碰巧想到了这个,剩下的,还得靠你们。” “小聪,你怎么比我还谦虚啊。” 欧阳寻脸上堆笑,一副市侩嘴脸,引得皇甫翾一阵吐槽, “欧阳寻,你那叫谦虚?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 良晌。 皇甫翾深吸一口气,俊俏的小脸如春花绽放,满是阳光的味道,看来经过萧聪这一提醒,公主殿下已茅塞顿开, “欧阳寻,想出来了吗,咱俩谁先说?” 欧阳寻讪讪一笑, “臣下才疏学浅,还望公主殿下不吝赐教。” 皇甫翾得意之色更甚, “那好,就由本殿下再来现现丑吧。” 众人再次支楞起耳朵来,一个个脸上尽是期待,但听得皇甫翾继续说道: “既然从‘沿河走,过支流’这一句里解出个‘术’字,我猜后面两句应该就跟它有关。 术嘛,也就是方法、手段,而‘三曲回环水悠悠’这一句正好就跟阴阳八卦有关。 ‘杨作亵衣柳作裘’,这一句一看就跟湖边的杨枝柳有关,但我觉得,它并不是跟杨枝柳本身有关,而是杨枝柳的特点。 杨枝柳有杨树的枝干和柳树的嫩条和叶子,所以得名杨枝柳,杨树在下,柳树在上,而秘言中却是杨树在内,柳树在外。 结合那个术字,我认为这两句中隐藏的是一种空间转化的方法,在这个对称的阴阳八卦图中,以阴眼为中心,进行一个上转外、下转内的变化,至于具体怎么做,那我就不知道了。” 皇甫翾一席话,直听的其他几人目瞪口呆,他们很难想象,这些自己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消化的东西,公主殿下是如何在这么短是时间内拼凑出来的。 萧聪轻轻拍手,笑道: “有根有据,合情合理,公主殿下又一次让我们刮目相看呐,佩服佩服。” 皇甫翾勾起嘴角, “小女子这点小聪明,怎能担得萧族长如此谬赞。” 萧聪当然知道皇甫翾此番阴阳怪气所为哪般--估计是这公主殿下的称呼让其听得刺耳,却揣着明白装糊涂,转过脸去对欧阳寻道: “看看,看看,人家公主殿下这才叫真谦虚!” “对对对,”欧阳寻几声傻笑,他可不愿在萧聪和皇甫翾之间多做纠缠,于是赶紧岔开话题,“时间不早了,是不是该准备晚饭了。” 萧聪乐得欧阳寻为其解围,大手一挥, “大才子说得对,各就各位,开始吧!” …… 第870章 金色瓶子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贪心太多可能鸡飞蛋打,时间紧迫是萧聪他们现在面对的主要问题--小湖那边没有索灵蛟坐镇容易节外生枝,索灵蛟的尸体和沉寂的灵魂一时又难以处置,分头行动,又怕夜长梦多。 再三商量之后,连公主殿下也没想出绝好的办法,所以只能采取下策,利用传送阵先将索灵蛟的尸身送往龟府,并附有书信一封,托归师父代为看管一下,欧阳寻说这等大事必然会第一时间引起他师父的注意,而他师父的修为也不弱,想来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 于是当天晚上萧聪便伴着满天星光,布置了一座合适的传送阵,并把锁灵蛟的尸身送去了龟府。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早,众人做完早课简单对付几口后,便再次来到湖边,打眼一看见景物依旧,为保险起见还是做了详细的检查,确定在此期间没有生灵来过,才根据昨天的推演着手准备相关布置。 至于那上转外、下转内的空间变化,欧阳寻昨晚足足想了两个多时辰,最后,根据后面那句“四六九,莫乱凑,否极泰来阴打头”,结合奇门遁甲与九宫八卦,才终于参透其中玄机。 大才子将这之中的重重变化仔仔细细地告诉萧聪,后者一听,大吃一惊,发现前者言中所指,竟然是那移山填海之术! 乾六为天、坤二为地、离九为火,坎一为水、巽四为风、震三为雷、艮八为山、兑七为泽,这一次他们要做的,便是将这八种物象在空间中重新排列组合,就像一个魔方,所有的“六四九”都要连接起来。 对于普通修灵来说,可算是齐天境准仙才具有的大神通,但对于一名高超的驭阵师来说,便有点不足为道了,只要欧阳寻把变化规律搞清楚,剩下的具体事宜,萧聪完全可以利用法阵借用自然之力来完成。 上午时间,萧聪绘制阵图,并在附近布置下一座大型匿影藏息阵,其他人前去开采木料和石头。 午时过后,众人开始在萧聪的指导下帮忙布置法阵,这一次虽然工事浩大,但好在并不复杂,只是需要构建一个力场即可,于是二十几个修界高手如火如荼地忙活了五六个时辰,凭借强健的体魄和非凡的神通手段一鼓作气,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直接将所有工作完成。 午夜时分又是简单对付了几口,期待感冲击着年轻人们的神经,使其毫无半点睡意,于是大家一拍即合,不用等到明早,今晚就着手行动。 晴好的夜色之下,涂泻河像一条银色巨龙,蜿蜒游向未知的黑暗,靠近小湖的支流,像是它的一只爪子,而小湖,就成了那从龙爪里脱出来的一颗有着三曲纹路的珠子。 此时的萧聪就站在龙爪和珠子之间,这也是阵眼所在,因为小湖是死水,代表的是泽,而涂泻河是活水,代表的是坎,这一套动静结合是法阵不可或缺的要点。 诛仙剑被年轻人插入地下的一瞬间,景象虽然没有变化,但周围的天地气机却兀然涌动起来,不多时,狂风忽起,大地抖动,整个湖泊开始缓缓上升,石头滚动,与隆起的泥土掺杂一块,正在生成一座小山。 不多时,整个湖泊在十几丈高的地方静止不动,而小山持续上升,直到山尖与湖泊底部触碰,也就在这一刻,雷声隆隆响起,一道巨大的闪电落在湖泊之上。 整个湖泊之上电芒游走,仿佛是雷电赋予了它鲜活的生命一般,紧接着,它开始缓缓变形,旋转、扭曲、位移等不一而足,令人眼花缭乱,最后的它完全变成另一幅模样,一个不规则的黑色球状物,上面有不少银色的斑点--黑色的是泥土,白色的是分开的湖水,看上去十分丑陋。 方才的过程动静不小,即使有匿影藏息阵掩护,也难保古周平原上的强大存在没有发觉,萧聪知道事态紧急,顾不得检查危险与否,便在提起诛仙剑的同时展开摘星翼,身体扶摇直上,一眨眼的功夫没入了那丑陋的黑色球状物中。 其他人见到这一幕,如梦方醒,星流云大喊一声, “走,跟上去!” 便带着众人如法炮制,鱼贯而入。 黑色球状物内是一个球形的空间,光线从那一个个透明水斑照射进来,倒也算亮堂,但除了中间有一棵成人腰身粗细的杨枝柳外,其它什么景物也没有。 萧聪脚步不停,二话不说,提着诛仙剑直接照着那杨枝柳的树干就横劈了过去,树木应声而倒,星流云他们也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球形空间之中。 星流云等人的到来并没有打断萧聪的动作,年轻人将诛仙剑收起,并从弥芥中取出金榜,将其展开后覆盖在杨枝柳的树墩上,接着又取出匕首、小碗儿和一支笔,用匕首割破左手手掌,并将血液滴在小碗里,右手拿笔在小碗里蘸了蘸。 欧阳寻等人已经来到萧聪近前,与年轻人并肩而立,朝那金榜上定睛一看,见断口处杨枝柳渗出来的汁液正在浸湿金榜。 “接下来该怎么办?”萧聪右手拿着的笔悬在空中,扭头问欧阳寻道。 欧阳寻轻轻吸了口凉气,目不转睛的看着金榜,少倾,回了句, “先等等。” 虽说境况危险分秒必争,但萧聪也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他相信欧阳寻不会信口胡诌,既然如此说,便自有其道理。 杨枝柳的汁液在几十个呼吸的时间里便浸湿了金榜上的所有文字,仔细看却发现某些文字与其他文字不太一样,众人数了数,正好二十三个! 虽说事情已经不甚明了,但萧聪还是问了欧阳寻一句, “直接写还是?” 欧阳寻皱着眉头将二十三个字看了一遍,随后点点头, “我觉得可以直接写,殿下您说呢?” 说着把头转向皇甫翾。 皇甫翾亦是点点头, “虽然这一次十分费脑筋,但我觉得都这时候,再搞那些曲里拐弯的东西就没意思了,直接写吧,行不行的两说,最起码不能把命丢了。” “好!” 萧聪话音未落,笔尖已经落在金榜之上,二十三个字就这样被行云流水洋洋洒洒地写了出来。 众人一动不动地看着,连呼吸都轻了很多,眼帘之中出现一幅奇异场景,那金榜上的所有文字都飘了起来并融合在一起,与此同时,金榜快速蠕动,将所有文字包裹起来,伴随着五彩光华,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一只造型古朴的金色瓶子。 这瓶子细颈大肚,上有两耳,瓶身呈现半透明状态,其上雕镂着古老的符篆,隐约可见内有液体,一朵朵莲花在液面之上不停地成型融化,看上去美轮美奂。 萧聪想也不想,信手一抄将瓶子收入弥芥,而后对众人说道: “走!” 大家极有默契地相互接触在一起,又见光华一闪,凭空消失。 下一刻,异变陡生,水花迸溅,数十道身影出现在球形空间之内,有老态龙钟的老翁老妪,也有身姿挺拔的壮年男女,他们看着那已经失去所有生机的杨枝柳,谁也没说话,只有一名老翁仰天长啸,将这脆弱的黑色球状物给震碎了。 第871章 等待索灵蛟的尸身 一行人来到龟府的时候,月亮还没有隐去,群山之间灯火通明,却又静悄悄的,让人感觉那样的舒适和安逸。 环身而望,却不见索灵蛟的身影,整个广场一个人也没有,萧聪先是纳罕,而后了然,此时距离索灵蛟进入传送阵才不过一天多点的时间,那家伙应该还在路上。 年轻人本来还想着来到龟府之后带上索灵蛟的尸身直接回琅琊神矿,毕竟琅琊神矿高手不少,而且尹诺也在那儿,没有他的朔魂刀,就没法把索灵蛟的尸体变成死灵,可现在索灵蛟的尸身还没到,他们便只能在龟府等着了。 这个点儿了再去找归师父,显得有点没礼貌,于是众人还是去了欧阳寻的小别院,准备在院子外的空地上搭个帐篷,路上星流云还打趣说欧阳寻应该在小别院附近再多建几座瓦舍,少节主觉得这话说的十分在理,打算天明了就差人着手去办这件事。 欧阳寻没有回小别院,而是跟大家一起坐在帐篷里,二十几个年轻人全都精神抖擞,毫无睡意,今天发生的事儿着实不少,虽然累人,却实在够刺激,尤其是午夜过后,直到现在都让人无法平静。 看来距离天亮这最后的两个时辰,也肯定是睡不着了。 在夜明珠柔和的光芒中,萧聪将金色瓶子从弥芥中取出,悬在众人眼前微微晃动,男男女女们皆是抻着脖子瞪大了双眼,看着瓶里那倏忽而生倏忽而逝的莲花,仿佛里面藏有无限的美妙,让人神往,无法自拔。 欧阳寻喃喃出声, “‘待得真章显,玉液滋古莲’里面的玉液,想来说的就是它吧。” 星流云点点头, “肯定是,没跑了!” 幽女一双美眸圆睁着,轻轻一叹, “希望下一次不要像这回那么伤脑筋了,进入泥球之后那么武断,我的心到现在还砰砰跳呢!” 萧聪莞尔一笑, “跟前面相比,进入泥球之后的行为确实显得有些莽撞了,这古周平原上的秘言也确实难解,与幽兰谷地和濒阳荒漠简直是云壤之别,要不是有翾儿在,可就要无功而返了。” 皇甫翾面带得意之色, “要是我不在,不还有欧阳寻吗?大才子之名哪是乱叫的!不过说实话,我倒是十分喜欢这样的问题,不过后面哪几篇秘言,恐怕就没那么深奥了。” 欧阳寻面色惆怅地摇了摇头, “我看未必,后面的三篇密言,除了祁艮高原那一篇比较明显外,其他两篇各有不解之处,比如‘莫愁地压天,瀚海有航船,干支转又转,十六藏机玄’、‘风儿吹呀吹,虫儿飞呀飞。风虫何所似,落花随流水’这两个地方,至于其他地方,还指不定有什么幺蛾子呢。” 星流云老气横秋道: “欧阳寻,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那事儿要是太过容易,还值得我们去做吗?你应该这么想,不管未来有什么,我们都能排除万难,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活人怎么可能会被尿憋死!” 欧阳寻搔着脑袋几声赧笑, “说的对,说的对,悲观的人永远正确,乐观的人永远向前,我们既要看到事情的危险和困难,也要坚持积极挑战,如此才能获得成功。” “欸,这就对了嘛。”星流云像个过来人般缓缓点头,能够教育大才子这件事,貌似让狗头少帅心里十分受用。 萧聪缓缓开口, “古周平原闹出来的动静那么大,估计得有不少人盯上后舆盆地这个地方,下一次寻宝就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了,留给我们的时间长着呢!现在与其想这些,不如琢磨点儿现实的事,还是商量一下怎么帮星老大抽取索灵蛟的魂魄吧。” 皇甫翾点点头,问道: “星流云,你的龙魂有什么要求吗?” 星流云两眼放光, “肯定有啊,不过也简单,星家秘法中有一招‘皈魂印’,就是专门用来干这件事的!” 皇甫翾一听星流云话没说到点子上,于是直接了当问道: “你需要我做什么?” “这个……” 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说: “这个问题还真是让人挺纠结的,因为我也不太清楚这一招的玄机所在,只知道这一招只适合于比自己修为弱的生灵,所以你具体能帮我什么忙,我还真说不上来。” 皇甫翾轻声一叹,计上心来, “毕竟是通天境伪仙的魂魄,处理不当,必定在你身上留下隐患,必须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啊……” 她缓缓吸了口凉气儿,而后缓缓吐出,接着问道: “被你打了皈魂印的生灵,可以不用吗?” 星流云点头如小鸡啄米, “当然可以,这是两码事儿。” “那就好!”皇甫翾再次掀起嘴角,“回头抓几条天境的蛇形生灵来打上皈魂印给我瞧瞧,我觉得,如果能感应出其中的变化,就差不多能够帮你把索灵蛟的魂魄搞定。” “到时候我也可以帮忙,”萧聪举手笑道:“我用天道宝典里的捕道手捕捉皈魂印的道迹,然后咱俩合计合计,肯定事半功倍!” 皇甫翾快活地打了个响指, “那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 “好!”星流云突然嗷唠一嗓子,慷慨激昂道:“有你们这一对神仙眷侣珠联璧合,鼎力相助,什么事办不成!我星流云在此以茶代酒,先行谢过了!” 说着一仰脖,将碗中茶水一饮而尽。 …… 几个年轻人就这样跟打了鸡血似的一直聊到天亮,围绕着去哪捕捉天境上下的蛇类修灵、以及什么时候去祁艮高原寻找探炉手沈晋、去祁艮高原之前该做什么准备等做了详细讨论。 最后决定,待索灵蛟的尸身一到,就跟归师父告辞回琅琊神矿,那里高手众多,又靠近卧刀岭,肯定能捉到不少天境修为的蛇类修灵,正好萧聪和皇甫翾合计帮星流云抽取索灵蛟魂魄的办法也得需要一些时间,估计这件事完成,正好能赶上元卫跟孔熙年在法阵中苏醒。 如何从孔熙年手里借到不灭焰,归师父早在上一次众人来时就已经做了明确的指示,萧聪决定照办,毕竟归师父是过来人,他那样信誓旦旦,想来应该没问题。 至于去祁艮高原寻找沈晋的种种,几个年轻人七嘴八舌的说了好久,也没讨论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来,这里面阅历最多的是萧聪,学识最广的是欧阳寻,但这俩人对祁艮高原也是知之甚少,只是觉得如果真要去祁艮高原寻找沈晋,必然得多带些高手,尤其是琅琊神矿的仙金圣灵,一定会起到大作用。 天色快要破晓的时候,萧聪忽然心有所动,因为跟卜天卦的奇妙联系,龟府的一切风吹草动基本都在他的感应之中,这当然包括索灵蛟尸身的到达,于是年轻人将这个消息告诉伙伴们,一行人便往布置有传送阵的小广场赶去了。 第872章 一切向好 一行人从小别院赶到小广场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群众,而少节主的突然出现比索灵蛟尸身的到达更让他们感到惊讶,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这拥有通天境恐怖实力的不速之客,定是与这几位在玄真界搅动无边风云的年轻人有关了。 于是无论是爬行还是人形的龟府门徒,都带着敬佩与敬畏的眼光,自动为几个年轻人让开了一条路。 欧阳寻和萧聪倒是显得平易近人,一边往前走一边向周围打招呼,龟府门徒们的回应显得颇不自然,索灵蛟的灵魂虽然已经寂灭,但余威犹在,让他们感觉有点压得慌,而萧聪等人却泰然自若谈笑风生,相比之下,这种沉重感便更深了。 碰巧这个时候,归师父也匆匆赶到,在场的所有人都向府主大人作揖行礼,归师父一看萧聪他们也在场,脸上的焦急之色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盈满喜意的眉山目水, “这老蛟是你们几个弄来的?” 欧阳寻两手一摊,略显得意, “师父,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归师父笑了笑 “是敌是友?” “嗯……”欧阳寻稍作思索,“算是之前的敌人,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哦,此话怎讲?” “师父,他都那样儿了,还怎么给我们做敌人,回头好好利用利用剩余价值,倒也算是半个朋友。” “唉,你们几个,”归师父无奈地摇了摇头,“把一头通天境伪仙带到我的地界上来,可得保证他没有危险哈!” 欧阳寻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 “这一点师父尽管放心,你徒弟我虽然才学不高,但也不会做那般不靠谱的事儿,不过如何做到物尽其用,还得请您老人家给指点指点。” “你个臭小子,净给我出难题儿,”归师父笑骂几声,“行,跟我来吧,咱们去府主阁细谈。” “好嘞,多谢师父!”欧阳寻赶紧躬身作揖,然后扭头对一众龟府门徒吩咐道: “把这具尸体给我看好了,另外找人在小别院外的空地上盖几间房子,千万不能给我糊弄事儿哈!” 为首的几名龟府门徒赶紧恭敬回道: “是,少节主有令,我等必然全力完成。” 欧阳寻无有回应,而是带着萧聪等人扬长而去。 府主阁的客厅里,众人以尊卑长幼之序而坐,萧聪将古周平原探寻密言宝藏一行的经过简单一说,才把话题扯到帮星流云抽取龙魂这件事情上来,当然,他们并不奢望归师父能够解决让星流云以摘星境修为收服索灵蛟通天境魂魄的问题,他们只想知道,对于如此状态下的索灵蛟,应该注意什么,如果注意的地方比较少,那他们解题方式的灵活性将会大大增加。 关于姜采君的汨罗归墟丹,归师父也没有多少了解,于是找了几个灵觉精湛的老龟前去检查索灵蛟的尸身,经过一番讨论后告诉萧聪,事情未成之前,索灵蛟的灵魂必须得封存在这具肉体中,而且整个过程不要刺激其心脏往上三寸处的地方,甚至连经过此处的经脉和与之相关联的穴位也不要动。 萧聪等人谢过归师父,便带着索灵蛟的尸身通过传送阵往琅琊神矿赶去了。 在黄昏时分的残阳余晖下,琅琊神矿的景色愈显混沌。 因为萧聪走的时候没说多久回来,所以自打他们走了之后,阿唐天天都在矿井外的传送阵旁守着,一行人回到琅琊神矿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阿唐那张僵硬却分在逼真的脸。 “萧族长,您可算回来了!”阿唐面色激动,萧聪等人一去这么多天,身边又没有高手,琅琊神矿这边的所有人都很担心他们的安危,此时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来。 萧聪还没来得及回话,周围突然出现几道明显的破风声, “真的是萧族长回来了?”听这声音,是尹诺。 话音刚落,阿唐身边便多了几道熟悉的身影,从左往右分别是尹诺、再农、霍闹、湘怡和莲姬。 萧聪眉开眼笑, “哟,都在呢,朋友,你什么时候跟他们搞在一起了。” 阿唐作为仙金圣灵,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于是如实回答, “你们去了那么长时间,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大家心里焦急,就在外面等着了。” 萧聪脸上笑意不减, “真是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两位前辈那边还好吧。” “元卫大人和孔执宫看上去还是那个样子,具体有没有问题,恐怕还得由您亲自去确认一下才行。” 萧聪点点头, “嗯,理应如此,对了,朋友,这具尸身,还请您帮我找个稳妥的地方寄放一下。” 对面几人循着萧聪所指伸着脖子看去,见一条蛟尸在人墙之后被盘得跟蚊香似的,不禁露出讶然之色, “我靠,这老家伙是修为在通天境的异种吧,你们这几天到底干什么去了!”尹诺口不择言,怪叫起来。 萧聪打了个哈哈, “这老笨蛋倒霉,碰巧栽在了我们手里,可不是我们故意找他麻烦,正好星老大缺道龙魂,就想着把他的魂魄抽离让星老大利用起来。” 尹诺虽然有点一根筋,但毕竟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萧聪话不想谈这件事,于是便顺着萧聪的意思说道: “好事儿啊,等星王爷将这条魂魄收服,我们的实力便又能提高一截了。” 萧聪深以为然, “等这件事成了,必须得好好庆祝一下,说不定能赶上两位前辈出关,咱来个双喜临门!朋友,带路吧,看看我们还能为两位前辈做什么。” “是,萧族长请。” …… 一行人顺着光梯再次来到元卫所居的洞穴,与赵三平等人打过招呼后,萧聪仔细探查,见一切如常,并无任何异样,而且元卫与孔熙年之间那对抗已久的道韵和力量已经几乎和解,这让年轻人不由得对连丘桐再次刮目相看。 既然元卫这边没事,且一切向好,那萧聪和皇甫翾便可以全心全意去帮星流云解决难题了。 第873章 探索皈魂印 索灵蛟的尸身被阿唐安放在矿井中一处空旷的洞穴里,六大家族的后辈以及赵三平等几个高能者聚集于此,星流云正把“皈魂印”教授给萧聪,虽说星家绝技理应不传外人,但为了得到这通天境伪仙的魂魄,狗头少帅决定豁出去了,况且在他心里可从来没把萧聪当外人过! 饶是齐天境准仙修为的躅麝、谷朿和戚梭,见了索灵蛟的尸身也是不禁惊奇,他们精神力强大,当然能够察觉索灵蛟此时的状态,这尸身上上下下没有一处伤口,而灵魂却处于极端寂灭的状态,明显是受了暗算,可索灵蛟是一头通天境的伪仙啊,还是对灵体十分敏锐的异种,就算是面对他们这种齐天境准仙,恐怕也不至于败得如此憋屈,这几个年轻人,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让索灵蛟饮恨如此,四位高能者百思不得其解,却实实在在地感到了几分恐惧。 抓捕天境蛇类修灵之事由火圣塔的几个护法和仙金圣灵去完成,简直是大材小用,这不一个时辰不到,一行人便带回来六条天境中期的大蛇,而且这六条大蛇明显不是同一种族,两条通体银白,却长着一溜背鳍和两对胸鳍,让人严重怀疑是蛇类和鱼类杂交而成;两条色彩斑斓,头上生着羊犄角,应该算是比较稀有的品种,毕竟羊角也是角,而龙族头上可都是长角的;最后两条黑底儿橙纹,表面上看倒是与一般蟒蛇没有区别,但从气血和精神波动上看,他的血脉却是三族里面最强的! 萧聪自小偷师百家,对功法的理解速度放在整个玄真界也定是遥遥领先,虽然此时距离星流云传授绝技才不过一个时辰,年轻人便将皈魂印其中的玄机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但这还不足以让他帮星流云解决问题,甚至说,这才仅仅是个开头而已,想让修为在摘星境的星流云去收服通天境伪仙的魂魄,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以需要一个清静环境为理由,萧聪把前来看热闹的无关人等全都请了出去,洞穴中只剩下索灵蛟的尸身、六条大蛇、星流云、皇甫翾和他自己,年轻人虽然不比欧阳寻和皇甫翾聪明,但他也知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们一去数天,竟带回这样一具通天境伪仙的尸身,搁谁看都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若说在场的不知情人士们心里没点儿想法,连鬼都不信! 尤其是爝蜥族族长戚梭和煌藤族族长谷朿,是一定要多加防范的不稳定因素! 其实这件事萧聪之前就考虑过,原本他可以让这件事情秘密进行,但最后还是决定让这些人见识一下他的厉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不拿出点颜色出来以作震慑,长此以往,阳光多了,怕是这几位高能者想法会更多。 将一条长着羊角的大蛇安置好,萧聪在近旁开始施展起捕道手来,皇甫翾则是盘膝而坐,全力运转应魂咒,额前那如冰雪铸就的璀璨符篆,以及脑后的银色法盘都亮了起来。 星流云深吸一口气,目光愈加坚定,接着双手结了几个法印,最后将右手用力按在大蛇的天灵盖上,大蛇那一双三角形的眸子银光大放,并有一条金线沿着天灵盖螺旋向下,直到缠绕整条蛇身。 万事万物都是道的承载和显化,萧聪在星流云施展皈魂印时用捕道手捕捉的不只是星流云的道,还有大蛇身上的道,此二道互成因果相辅相成,只有统一参悟,才能见得真章。 这便是天道宝典的难得之处,也是天道翁当年纵横天上地下无往不利的关键所在,这世间大多数功法的创作者,其实并不明白自己所创功法的来龙去脉,只是在修炼过程中摸索前进,是一种试探性的成果。 而天道宝典,却是天道翁在参悟世间大道之后的归纳总结,是完全基于大道的产物,里面的每一个字都有据可查,像天道翁那般存在,不管是多么牛逼的功法,只要交手时间足够长,他就能解析出其中蕴含的玄机,再给他一些时间研究研究,他甚至能把相应的破解之法给搞出来,这便是老家伙让各路神仙大能都倍感头疼的原因。 萧聪在天道宝典上的造诣,虽然离他师父天道翁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但星家的皈魂印毕竟算不得非常高明的术法,有星流云的努力,再加上皇甫翾的辅助,让狗头少帅以天境后期的实力收服索灵蛟通天境伪仙的魂魄,只是时间问题。 金线缠绕着大蛇的身体,大蛇双眼中的银光缓缓减弱,大概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银光尽数消失,金线便从尾部螺旋回收,最后收敛于星流云张开的手掌中,成了一枚造型古老的印记。 星流云睁开双眼,将手掌翻转过来,看着那造型古老的印记,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想来疲惫至极。 这一刻,萧聪和皇甫翾皆有所感,只是二人还是保持着原有的状态--前者飘忽无定地挥动手掌,像是在捕捉什么,后者盘膝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直到又过了半盏茶,两人才恢复常态。 寂静的洞穴里,三人面面相觑,虽然没有言语,却好像有所交流,于是每个人都得到了问题的答案,心照不宣地会心一笑。 终于,星流云第一个开了口, “小聪,给我坛酒喝。” “嗯?”萧聪略显惊讶,“怎么这个时候要喝酒呢?” “哎呀,太累了嘛,喝两口解解乏,来,快点。”星流云勾勾手,一副急不可耐之色。 萧聪几声失笑,右手一翻,取出一坛酒来递给星流云,狗头少帅揭开酒封,用力狂吸一口,面色沉醉,问道: “你们两口子要不要也来点?” 萧聪闻言直眉轻挑,而后看向皇甫翾,见后者眉眼弯弯,并无否意,便随手又取出几只酒碗放在地上, “倒上吧。” “得嘞!” 星流云一声招呼,那酒液便像银色流苏般进了碗中。 第874章 改进皈魂印 六条大蛇,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被星流云消耗完毕,六记皈魂印的施展,差点将狗头少帅身体掏空,也让萧聪和皇甫翾累的够呛。 第二天本想让几个仙金圣灵再抓几条大蛇来,可星流云却说自己干不动了,得好好休养休养,大家都知道这家伙是个拼命三郎,但凡有一点可能,也定会寸步不让,也知道他是个要强的主儿,有什么事不一定说出来,全都自己扛着,于是不由得有些担心。 皇甫翾虽然没有完全参透皈魂印里的秘密,但总归已经知道了个大概,她告诉大家,星流云要想施展皈魂印,并不像施展其他玄技那般,只要有足够的真气就行,他还需要耗费些许精元和大量的魂力。 作为一名超群绝伦的武修者,星流云肉体强的变态,精元比寻常修士能足足多出一倍,而且精元再生的速度也是快的让人啧舌,但精神方面,虽然有锻神诀加持,他的魂力也不是一般修士能比的,可还算不上是出类拔萃。 不出意外的话,每个星家人一生中只需要一道龙魂,就算皈魂印可以重复使用,龙魂可以挑选,但它对新家人的限制就是:只能施加于比自己境界低一个大境的生灵,且短时间内只能施展一次! 而星流云在一天的时间里施展了六次皈魂印,这已经不能算是超载,简直是点灯熬油了!得亏有皇甫翾这么个神道高手在,否则狗头少帅这一次非得吃大苦头不可。 不过皇甫翾只是用应魂咒帮星流云将精神稳定在一个勉强的状态,只要能让他顺利运转锻神诀就行,因为这对星流云来说是一个锤炼精神的好机会,虽然会多花些时间,但对日后修行小有裨益。 安顿好星流云后,萧聪和皇甫翾开始研究昨天的成果,两人将所知所得详细整理出来,合在一块统一钻研,时不时给对方讲解晦涩难懂之处,偶尔也会有别出心裁的猜测和结论,沉溺其中不亦乐乎。 就这样过了一个上午。 …… “我觉得哥哥现在已经把皈魂印摸索的差不多了,只是我这边对索灵蛟魂魄的处理要求还不够明确,毕竟是以通天境去对标天境,中间跨了整整四个大境,而且离阳境还是修行的分水岭,倘若一昧地对索灵蛟的魂魄做减法,导致发挥不出该有的效果,又失去了意义,哎呀,好烦呐~”皇甫翾苦恼道。 萧聪几声轻笑, “不用烦,你这边的进度已经算是不错了,灵魂本来就是一个很复杂的存在,想要完全解析,连门儿都没有,所以我觉得咱不能再按照之前的路子走,得改变一下了。” “怎么改变?”皇甫翾精神一振,两眼放光。 “两头进行,”萧聪定定道:“不止是要处理索灵蛟的魂魄,还要帮星老大改进皈魂印这招秘技,虽然还是比不上扞龙卫以齐天境的修为收复通天境蛇修魂魄的效果,但肯定能减少很多损失,再加上有法阵的加持以及老大施展皈魂印的时候,你渡一些魂力给他,让这条通天境的魂魄发挥离阳境的效果,应该不难吧。” 皇甫翾听着,不住点头, “话说的虽然不错,但皈魂印毕竟是星家秘技,哥哥想要将之改进,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吧。” 萧聪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你别忘了,我可是从天道轩出来的人,这件事虽然说不上容易,但也绝没有你想象的那样艰难,这招秘技的施展之所以有那么多的限制,是因为它太考虑施术者的状况了,尤其是灵魂方面,武修者的短板是不可否认的。 但有你的魂力支持,这块短板得以补上,我就可以把这条限制给它破掉,反正在其他方面,老大的水平都是佼佼者,再在索灵蛟的魂魄上做点手脚,加上法阵的帮助,你还觉得这件事儿难吗?” 皇甫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样说的话……确实不那么难了。” “对嘛,咱俩再再努把力,肯定能把这件事给漂漂亮亮地解……欸,怎么了?”萧聪面色突然严肃,并猛地站起身来。 皇甫翾一脸疑惑, “我怎么什么感觉都没有?” 萧聪随口回道: “你的精神力虽然比我强,但只是体现在对生灵的感应上面,我是神利者,对天地气机的感应肯定要比你强一些,走,我们出去看看!” 话毕,带着皇甫翾往洞口走去,洞口本来有欧阳寻他们几个守着,可现在却一个人都没有,萧聪大声呼喊阿唐,片刻不到,一道光梯从上而下,到达两人近前。 不等萧聪发问,阿唐便笑道: “萧族长是为上面的事叫我来的吧。” “对,上面发生了什么?”萧聪声音平静,得见阿唐笑语盈盈,他便安心了。 “是萧族长的朋友在渡劫,我带您去看看吧。”阿唐说着,做出个请的手势。 萧聪点点头,和皇甫翾走到光梯之上,光梯带着三人旋升而去,还没出矿井,抬头看便见高天之上电闪雷鸣。 萧聪不禁纳罕, “动静不小啊,这是谁在渡劫?” “嗯……”皇甫翾思索着道:“这么厉害的雷劫,星流云倒是能够引来,但那家伙现在正在休养,不是他的话,那就应该是幽女姐姐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尹诺他们几个,不过我觉得,他们恐怕还不到时候。” 阿唐面色古怪,回答说, “是萧族长的三位朋友在渡劫。” “啊?”萧聪大吃一惊,“朋友,你的意思该不会是他们三个在一起渡劫吧……” 阿唐点点头, “一开始是欧阳王爷要渡劫,星家郡主受到天劫的影响,也不得不渡劫,最后冷家郡主觉得这事儿十分有意思,便也加入了进去。” 萧聪嘴角不禁抽了两抽, “这冷筱凤,脑子有病吧!我说怎么这一次天地气机波动如此厉害,原来是她在捣乱!” 皇甫翾眉头微皱, “为什么幽女姐姐会受到欧阳寻天劫的影响?哥哥,你不觉得这事儿有点奇怪吗?” 萧聪摇摇头,面色凝重, “一点都不奇怪,幽女姐姐不像我们能压制渡劫时机,这不是能力问题,而是心理问题,上一次的事情对她造成的心理创伤太深了,而且这段时间她也应该渡劫了,所以一感受到天劫的气息,就控制不住了。” “那……有什么办法帮她一下吗?”皇甫翾目色中带着楚楚怜意问道。 萧聪莞尔一笑, “按部就班没什么不好的,等这次渡劫之后,再帮她修复一下灵魂创伤,这事儿别忘了。” 皇甫翾点头如小鸡啄米, “嗯嗯,记住了哥哥。” 第875章 香消玉殒? 光梯将萧聪、皇甫翾和阿唐送出矿井,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皆是抬头仰望天空,竟然没有发现萧聪三人的到来。 高天之上,雷海翻腾,炽光接二连三,天威凛凛,宛若末日降临,闪灭之间,可以很明显看出三个方位有三道身影--东边的欧阳寻、西边的幽女和南边的冷筱凤! 欧阳寻和幽女皆是从摘星境中期迈向摘星境后期,而冷筱凤却是要进入渡河境,按理说,所遭受的天劫确实应该比其他两人更猛烈一些,但实际情况却是,欧阳寻和幽女所遭受的天劫都才只有三种颜色,而中间的冷筱凤,却已经开始遭受五种颜色的天劫! 五色天劫,别说萧聪了,就算是屡犯天威的星流云,都没这特殊待遇! 萧聪仰头看着高空,一脸惊诧,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老天爷对冷女侠这得是有多大的意见啊,要这么针对她,五色天劫,那滋味肯定不好受吧。” 想起当年自己的渡劫,年轻人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不行,我得躲躲!” 说完,扭头就走。 萧聪去年在琅琊神矿遭受无妄之灾的事,那可是一件奇闻,所有的仙金圣灵都知道,阿唐因笑道: “萧族长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皇甫翾扭头看了看萧聪狼狈的背影,笑容狡黠,她心思活泛,能想到阿唐想不到的事--看来哥哥不久后也要渡劫了,嘴上回了句, “是啊,搁谁被劈上那么一回,都得终生难忘。” “哈哈哈……” 二人相视大笑。 皇甫翾往前走几步到赵三平几个老家伙身旁,几个老家伙皆是聚精会神目不转睛,更有甚者眉头紧锁,显得很是担忧。 “这事儿前辈怎么看?”皇甫翾轻声开口。 “公主殿下……”几个老家伙终于察觉,赶紧作揖行礼。 皇甫翾摆摆手,粲然一笑, “几位前辈何须如此多礼,显得多见外啊,怎么筱凤姐姐招来的天劫如此恐怖,前辈可知道原因?” 赵三平回答: “虽然郡主擅自干预他人天劫,有亵渎天威之嫌,但按理说,也不应该遭受如此对待,此中原由我等暂时想不明白,但可以肯定的是,若是没有通天手段,郡主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闻听此言,皇甫翾呼吸蓦地一紧,可一想到冷筱凤的另一重身份,又感觉心安了许多。 躅麝问道: “怎么不见萧族长,他在这方面有些经验,或许能给殿下一个解释。” 皇甫翾面带揶揄,也不给萧聪留面子,直言相告, “萧族长怕再受池鱼之灾,所以早就躲了。” 赵三平和躅麝忍俊不禁,谷朿和戚梭则是一头雾水。 商讨无果,几人再次把目光投向高空之上。 欧阳寻遭受的雷劫平平无奇,相比之下,幽女遭受的雷劫要骇人许多--所有的三色天劫都有形状,而且已经有好几道四色天劫降落在她身上,只是相比于冷筱凤,还是逊色一些。 皇甫翾站在地上,暗暗心惊,虽然自己的修为比幽女快了一步,但所历天劫的威力却比不得幽女十之七八,这让她感觉有点羞愧,同样是女子,幽女所能忍受的这份痛苦,若放在自己身上,恐怕有点沉重。 至于对冷筱凤,她竟然微微感到有些嫉妒! 公主殿下在萧聪身边呆了已经近七八年,几乎天天练习早课,武道灵瞳虽算不上小有所成,但也有了一定的水平,所以现在的她可以隐约看见一道道带着上天意志的四色天雷接连落下,那小妮子七窍流血遍体鳞伤,却竟然连哼都不哼,如此强大的斗志和意志,不禁让人肃然起敬,可她心里就是还有几分嫉妒,至于究竟在嫉妒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也不是说不清楚,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不多时,欧阳寻的雷劫草草结束,大才子皮糙肉厚,这点伤害对他来说不过是洒洒水而已,在无人关注的“角落”,他的能量飓风骤然而起,可惜只是寻常光景,并没什么看头儿。 欧阳寻雷劫结束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幽女也从高天中坠落下来,这一次也算是老天开眼,她所面临的最后一记天雷--准确说是三道同时降落,且都是四色的箭矢,威力并不像前两次渡劫时那般匪夷所思,虽然还是皮开肉绽狼狈不堪,但好在性命无忧,只需要坚持到能量风暴结束,经过最为纯净的滋养后,她焕然如新,便还是那不可方物的人间仙子。 只是还在雷劫洗礼中苦苦支撑的冷筱凤,看上去处境甚危!一道形似利刃的五色天雷降落,竟然直接削去了她一条胳膊! 这是冷筱凤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渡劫,大家对她一无所知,便不知如何是好,既怕她在如此恐怖的雷劫中丢了性命,也怕贸然出手为其徒增烦扰,归根结底,还是怕一旦出事,萧聪那儿不好交代。 赵三平终于忍不住,眉头紧皱地问皇甫翾道: “殿下,郡主怕是快要撑不住了,我等是否帮她一把?” 考虑到冷筱凤百花谷圣女的身份,皇甫翾一时抉择两难,按理说,百花谷那种传承悠久底蕴深厚的传说级势力,不应该教出这么愚蠢的弟子,但她也不知道如此恐怖的雷劫是否真的是冷筱凤故意为之,她贝齿咬着下唇斟酌片刻,索性心一横,回了句, “我去找哥哥来!”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矿井跑去。 阿唐控制光梯将皇甫翾送到萧聪所在的洞穴,把情况简要一说,年轻人也顾不得明哲保身那一套了,跟着两人急匆匆地往矿坑而来。 三人紧赶慢赶,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抬头看,一道新的天雷正在乌黑的云层里凝聚,让所有围观者不禁胆战心惊,萧聪一颗心直接跳到了嗓子眼,身为一名神利者,他十分清楚这就要下落的天雷有多么恐怖!别说冷筱凤的修为还没到渡河境,就算是已经到了渡河境后期,捱上这么一下,估计也得爆体而亡不可! 年轻人就算有心出手,却是已然来不及,一道螺旋型的雷光,像一柄钻子般倏然而下,撞在冷筱凤那残缺不全的身子上,瞬间将其搅得无影无踪! 这在煎熬中终于发生的意外,让围观之人无不悚然,呦女和皇府宣姬琳惊呼出声 “筱凤!” “凤姐姐!” 萧聪和欧阳寻虽然亦是目眦欲裂,却并没有多少失态,他俩和其他高能者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高空中冷筱凤消失的地方,满眼期待。 第876章 变相的涅盘 雷劫结束,乌云快速散去,琅琊神矿重现晦蒙之色,天上地下一片寂然。 萧聪等人如一尊尊木雕般呆立在那儿,抬头仰望着天空,几个年轻人的眼里寻不到焦点。 片刻不到。 远处半空中出现莫名的霞光,映在众人的眼睛里,像是有魔力般,勾起了他们新的神采,这霞光像极了奇迹出现的征兆--至少他们是这么认为,并且是十分愿意相信的。 霞光迅速聚拢,愈加璀璨、渐渐幻化成人形,象极了冷筱凤的轮廓,而且还是穿着衣服。 萧聪突然笑出了声,满脸灿然, “哈哈,果然是虚惊一场,我就知道,身为星老大的心头肉,她怎么舍得这么轻易死掉!” 皇甫翾白眼大翻, “什么话!说得好像星流云多招人稀罕似的,你们男人可真自恋!” 萧聪没脸没皮地嘻嘻一笑, “实话实说嘛。” 欧阳寻皱眉道: “不对,不对,那光团虽然看上去十分凝实,但毕竟不是真正的肉体,这是怎么回事?” 萧聪和皇甫翾停止打情骂俏,公主殿下扁扁嘴, “可我就是能清楚地感受到筱凤姐姐的气息和精神波动啊,跟以前一模一样。” “所以这事儿才显得奇怪,”欧阳寻面色疑惑,“我也能感受到凤丫头的气息,但明明没有肉体,哪儿来的气息!” 萧聪右手抚上鼻梁,斟酌着道: “会不会是因为修炼了某部上乘功法?” 欧阳寻挠挠额头, “这倒是有可能,但可能性貌似有点太小了……” 几人正说着,那道光影已经变得栩栩如生,他眼神清澈得像个婴儿,让萧聪等人感到十分陌生,这一下,所有人都有点慌了。 只见光影冷筱凤笔直下降,众人为搞清缘由,纷纷全速前行,跑到近前,竟发现眼帘中出现一个大坑,而坑中也有一个冷筱凤!且是残缺不全的肉体冷筱凤! 看着光影冷筱凤不紧不慢地走向冷筱凤的肉体,并顺利融入其中,欧阳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还真是功法!不过这功法也太逆天了吧……” 萧聪给了欧阳寻一个提示的眼神,生怕对方说漏了嘴,虽然他们几个都知道冷筱凤是百花谷的圣女,但其他人不见得也知道,而这件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赵三平若有所悟,缓缓开口, “确实是一部极为逆天的功法,破后而立向死还生,倒是与星王爷的修行方法有些相似,不过郡主显得更彻底一些。 如果贫道看的不错的话,郡主应该是借雷劫之力摧毁了原来的自己,所以我们才会看到她被雷光绞灭的场景,但其实她的肉体被雷光打在了地上,而后意志收集起了灵魂碎片,凝聚成这道光影,最后回归本体,也算得上是一种变相的涅盘吧!” 谷朿点点头, “其实,并不仅仅是功法的事,小女娃身上穿的这件衣服,也是很重要的一点,那肯定是一件至宝,而且是专门为这部功法炼制的,能有如此传承,这小女娃的师门底蕴可不简单呐。” 萧聪闻言,心想这老家伙眼睛可真够毒的!他其实也看出了这一点,只是没说出来,想不到谷朿这老家伙竟然也有如此见地! 但谷朿说的还是有点保守了,冷筱凤这件衣裙,绝对是至宝中的至宝,此时大家已经看到,冷筱凤之前在雷劫中被毁去的双臂和两根袖子,正在缓缓恢复,也就是说,冷筱凤的肉体得以保存,完全是拜这件衣裙所赐,衣裙的每一个线头都跟主人的肉体捆绑在一起,无论肉体被破坏到什么程度,只要衣裙效力犹在,就能让肉体完好如初! 赵三平说的不错,冷筱凤这一次的雷劫,算得上是变相的涅盘,之所以说是变相,是因为还差一步肉身的彻底毁灭并重生,而这一步的补充,就是靠这件衣裙来实现的! 话说回来,虽然冷筱凤这一次雷劫并不是真正的涅盘,但与真正的涅盘却有诸多重合之处,其中必然含有涅盘法则--也就是说,创作这部功法和炼制这件衣裙的人,定是极其精通此道。 冷筱凤的功法和这件衣裙一定都是从百花谷得来的,但萧聪在三尊道场时跟百花谷谷主的投影交过手,可没发现对方的手段里有涅盘法则的迹象,按理说,三尊道场连混沌楼楼督的混沌法则都能临摹,不可能对这涅盘法则束手无策, “难道是当时我的反击还不足以让他施展与涅盘法则有关的手段……额……涅盘是向死而生的逼不得已,别说是我,就算是三位仙尊,恐怕也没法把他逼到那份儿上,是我多想了……” 大坑中,娇躯完全恢复如初的冷筱凤缓缓睁开双眼,几个年轻人皆是十分忐忑地看着她那懵懂的眸子,生怕其突然来个失忆,那就麻烦了。 冷筱凤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并重现熟悉的神采,这让几个年轻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欧阳寻如释重负,咧嘴而笑, “好歹没出事儿,否则星流云还不得翻了天!” 皇甫翾一声轻哼, “你该庆幸星流云此时没在这儿。” “在这儿能怎么样?大不了一起渡劫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萧聪这句话引来不少人的目光,可除了无语还是无语,他跟星流云的关系,在场的人都知道,饶是冷筱凤没出事儿,他可以在这儿过个嘴瘾,反之肯定就是另一幅光景了。 “你们都围在这儿干嘛?没事情做吗?”冷筱凤嘟着小嘴,俏生生的模样表示她对此很是不满。 “怎么可能没事做,这不是来看你渡劫的嘛!”欧阳寻嬉皮笑脸,端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冷筱凤轻轻一跃出了大坑,不紧不慢从欧阳寻身边走过,同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分在嫌弃地丢了句, “丑人多作怪!” 便十分从容地躲开了。 第877章 化龙的征兆 得见冷筱凤平安无事,大家继续忙各自的活计,谁也没跟星流云提这件事情。 萧聪和皇甫翾回到矿井中的洞穴,沿着新的思路继续探寻帮星流云收服索灵蛟魂魄的法子,他俩都是这世间少有的聪明人,在绞尽脑汁搜肠刮肚了七八个时辰后,这件事情有了不小的进展,也遇到了新的瓶颈。 此时已是后半夜,大约再有一个多时辰就要天亮,皇甫翾以磨刀不误砍柴工为由,提议先休息休息,萧聪觉得言之有理,两人一拍即合。 天亮前如实醒来,雷打不动地去做早课,星流云亦在此之列,倒让几个年轻人有些意外,看昨天狗头少帅那病殃殃的模样,即使是萧聪都觉得他得休息个两三天才能恢复,没想到这才一天一夜,这家伙竟然又活蹦乱跳了。 于是仙金圣灵又帮着抓来六条大蛇,星流云也随之再次踏上了精神力透支的进程,不到三个时辰,狗头少帅便又变成了那副焉了吧唧的状态。 因为有之前的钻研,这一次萧聪和皇甫翾准备充足,思路清晰、目标明确,那个新的瓶颈在星流云施展皈魂印的时候便迎刃而解,不仅如此,还有诸多新的收获。 之后星流云再次去修养精神,萧聪和皇甫翾将所得整理归纳,继续钻研,就这样又过了五六个时辰,两人各自达到预期目标,于推演中也再没发现什么问题,萧聪改进的皈魂印与皇甫翾处理索灵蛟魂魄的手法相辅相成相得益彰,至少在理论上,他们自认为找到了一个好的平衡点,既让摘星境的星流云能够收复索灵蛟通天境伪仙的魂魄,又要尽量最大化地保留此魂魄的威能。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其实就已经差不多了,可理想一向丰满,现实一向骨感,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无论他俩这套方法说的怎样有理有据,却终究是纸上谈兵,而只有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所以即使如此,他们可能还有一小段路要走。 一天一夜后,当星流云再次生龙活虎,仙金圣灵们便又捉来一条摘星境后期的大蛇,萧聪将新的归魂印教授给星流云,皇甫翾以应魂咒对这条摘星境后期的大蛇做了十分细致的处理。 狗头少帅迫不及待地检验新的方法,且自认为精神力足够,没让皇甫翾来辅助他,而是让萧聪和公主殿下继续像之前那样全程监视,以期就算失败,也能收集足够的数据,为进一步改进做准备,免得白白浪费了这条渡河境后期的蛇修。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星流云所结的法印足足多出了十几个,而金线缠绕大蛇周身后,情景也不像上一次那般温和,大蛇身体虽然不动,其上却有无数电芒不停游走,看得一众人等提心吊胆噤若寒蝉,生怕中间出什么乱子,让星流云遭到反噬。 约莫半个时辰后,金线像寻常那样开始螺旋收缩,一直回缩到星流云那张开的手掌中,却没有符篆之型,只有一个朦胧的金色光团。 新方法的第一次实践,很明显是以失败告终,好在萧聪和皇甫翾各自知道功法和魂魄处理方法的问题大致出在哪里,也知道具体该向那个方向改进,于是精神力再次所剩无几的狗头少帅回去休息,萧聪和皇甫翾继续钻研改进这套玄法。 翌日,几人用一条渡河境后期的蛇修,重复昨日过程,星流云成功施展改进后的皈魂印,大喜过望,但萧聪认为还需进一步验证,于是约好第三天再用揽月境的蛇修试验一下,毕竟索灵蛟只有一条,还是尽量保证事情稳妥些为好。 果不其然,第三天当星流云在揽月境蛇修身上施展改进后的皈魂印,又是以失败告终,但狗头少帅并不气馁,大概昨天在萧聪说出疑虑时,他就有心理准备了。 萧聪和皇甫翾心态也是稳的很,三人还是分头行动,星流云回洞穴休息,他俩继续按部就班地将玄法完善改进。 就这样,星流云又成功在揽月经初期蛇修和揽月境后期蛇修身上各施展了一记皈魂印,由此可以基本证明萧聪和皇甫翾给他琢磨出来的法子可行--行不行的也只能这样了,总不能让几个仙金圣灵去捉离阳境的蛇修来实验吧,且不说这人情有多大,单就说由此招来的麻烦,就肯定小不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萧聪宁愿让星流云冒点风险,也不愿惹那一身骚,再说了,他跟皇甫翾,一个是谪仙嫡徒,一个是神道高手,失败了那么多次,花费了那么多心血搞出来的东西,不见得奈何不了索灵蛟的魂魄! 经过三天的养精蓄锐,几个年轻人终于来到放着索灵蛟尸身的洞穴,萧聪和皇甫翾将注意事项又对星流云嘱咐了一遍,一向放荡不羁的狗头少帅这一次好歹是认真了一回,不光在两人说话时连连点头,还提了几个问题。 萧聪在洞穴中布置下了新的法阵,这座法阵是他专门为星流云收服索灵蛟魂魄所创,一来可以配合皇甫翾应魂咒的施展,二来在必要时刻,可以压制索灵蛟的魂魄,虽然作用不大,但也是几经改良。 皇甫翾花了近两个时辰,以应魂咒对索灵蛟的灵魂作了相应处理,萧聪以及众多高手在周围严阵以待,一旦出现任何异样,四名齐天境准仙会将索灵蛟果断击杀!好在整个过程索灵蛟虽然痉挛了几下,并没有出什么乱子。 公主殿下处理完索灵蛟的魂魄后,便来到星流云身后,右手捏着法印,左手食指顶着星流云后背上的神道穴,如此一来,星流云便可随时从皇甫翾那里汲取精神力量。 而萧聪,则是站在两人身边,以神识随时监视过程动态,并在必要时候指导其他人对狗头少帅和公主殿下施以援手。 一切准备就绪。 星流云站在索灵蛟硕大的头颅前,深吸一口气,并缓缓呼出,而后抬起双手,十指纷飞间行云流水般结出数十个法印,最后将右手食指按在索灵蛟眉心。 这一刻,索灵蛟突然睁开了眸子,两道寒光自这双眸子里射出,宛若两口利剑。 金线自星流云指尖延展而出,螺旋向下将索灵蛟整个身体缠绕,萧聪紧紧盯着前方,生怕出现变故,因为归师父之前告诫过他们,千万不要动索灵蛟心脏上方三寸的地方以及与此处相关的经脉!虽然有几位准仙守护,即使索灵蛟苏醒,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但如果就此功败垂成,总让人觉得惋惜。 一刻钟后,异变发生,那从索灵蛟眸子里射出来的两道寒光,竟在一瞬间变成了赤红色,幽女等人不由得惊呼出声,欧阳寻他们几个亦是变得十分紧张。 萧聪直眉紧蹙,一瞬不瞬地盯着索灵蛟赤红色的眸子,却始终没什么具体指示,在他的感应中,星流云、皇甫翾和索灵蛟的内在灵能还在那个动态范围之内,并没有太大变化,而索灵蛟的眸子变成赤红色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毕竟他是通天境的伪仙,若与那两条揽月境蛇修殊无二致,才是问题! 如此又过了两刻钟的时间,年轻人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纠结了--到底是该防患于未然还是铤而走险?怎么样才算是对星流云负责? 事情容不得他多做斟酌,电光火石之间,星流云、皇甫翾和索灵蛟三者之间灵能失衡,公主殿下眉头紧皱,被逼出了额前如冰雪铸就的符篆和脑后的银色法盘,狗头少帅化龙决突然自行运转,龙鳞、龙角、龙尾等逐一出现,而索灵蛟,它张牙舞爪,欲要摆脱金线的束缚,同时额前微微隆起,四根爪子也开始变得丰满有力,最明显的是之前光秃秃的尾巴竟生出一片鳍! 这可是化龙的征兆! 第878章 星流云的新龙魂 法阵立时发挥作用,于虚空中伸出九道白色的秩序锁链,牢牢地捆在索灵蛟的身上,总归是让这家伙的动静小了些。 萧聪一时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他还是想尽可能帮星流云收服索灵蛟的魂魄,但底线却是保证星流云和皇甫翾不受伤害。 慌不择路关心则乱一向被他视为行事大忌,所以饶是如此紧急情况,年轻人也没有妄下决定,他觉得,索灵蛟的变化只是看上去有些唬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化龙还得两说,毕竟在无尽的历史长河中,数不清的蛇修为了这一终极目标前赴后继,可越过这一天堑的却少之又少,就算有星流云这个名副其实的扞龙卫掺和其中,那索灵蛟也不见得有如此好的狗屎运! 洞穴里的所有高能者都亮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只待年轻人一声令下,便要将那就要化为龙形的索灵蛟伏诛于此,但萧聪眼看着索灵蛟长出了完整的龙角,却什么指示都没有,让几个真心挂念星流云和皇甫翾的老家伙心急火燎。 这几个老家伙都是历经风雨,于无数厮杀中褪脱出来的玄真大能,本不应该如此沉不住气,却只是因为见了这神仙也难一睹的奇观而自乱阵脚,况且躅麝他们几个又是禽类,而龙为万兽之首,那血脉中本能的威压是万难克服的--虽然此时的索灵蛟并不是真正的龙! 冤有头债有主,万事总有个缘由,萧聪还在思考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以便对症下药,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恍然大悟! “星老大抽取的魂魄被称作龙魂,而不是称作蛇魂!龙魂是用来辅助星家人修行星家秘技的!而星家秘技中有一套功法,就叫做‘化龙决’! 既然龙魂是帮星家人修炼化龙决用的,这其中必然存在关联之处,它都能让星家人化龙,又何况是一条老蛟呢! 问题大概就是出在这儿了,索灵蛟修行到如此境界,已经具备了化龙的基础,而星老大的皈魂印跟化龙决有关系,施展在索灵蛟身上,正好点化了它,所以才发生如此异变! 都怪我,都怪我,怎么早些时候没想到这一点呢!” 悟透其中玄机所带来的愧疚让萧聪心里更加焦急, “不能慌,不能慌,这个时候更需要冷静!”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算这索灵蛟真的化成了龙,星老大也不见得收服不了它,他的记忆和自我意识早就被翾儿给抹了个干干净净,有现在这般表现,不过是来源于血脉的本能反应,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还不是任人摆布! 任人摆布?不,不,不,婴儿让人摆布,是因为太脆弱,而化龙成功的索灵蛟太强了,即使是出于求生欲望,它也会对星老大玩命反扑,以星老大现在的修为,怕是凶多吉少…… 能否不让他进行反扑…… 这件事倒是可以好好想想,即使他很强大,但毕竟灵智低下甚至没有灵智,还是很好糊弄的。 龙魂……皈魂印……皈……皈依……感化……对呀,这套玄技也是用的这个道理啊! 我估计之前的星家人也没有收服通天境魂魄的先例,更没遇见今日如此棘手的境况,他们收服那些修为低下的蛇修魂魄,靠的应该是来自于扞龙卫的血脉,但现在,这点血脉明显是不够看了。 嗯……想要让他皈依,就必须得有他感兴趣的东西,龙族感兴趣的东西,是什么呢?” 索灵蛟的剧烈反抗将萧聪从思绪中拉回现实,眼见法阵已经快要压制不住,年轻人大声喊道: “劳烦几位前辈压制一下,但若非迫不得已,不要伤他性命!” 几个老家伙回了一声好,刚要出手,萧聪却改了主意, “慢着!” 他心下想道: “索灵蛟现在干净的像一张白纸,在受到压制时进行反抗,完全就是本能反应,而且,压制越厉害,他反抗肯定越强烈,几位前辈贸然出手,怕是会弄巧成拙啊…… 如果不再压制他,虽然反抗可能不再如此强烈,但他肯定会试图逃走,嗯……看来这也是一个关于尺度把握的问题…… 如何让他觉得自己本来就该呆在星老大那里呢…… 归属感……族群…… 有了!用浊瀛遗褪!那家伙即使放在龙族之中,也是资历高、血脉强的存在,用它来招引索灵蛟的魂魄,应该没问题! 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假如浊瀛遗蜕跟索灵蛟的魂魄融合了怎么办?那样的话,老大很有可能成为弃子啊! 但是,话说回来,以浊瀛那般存在,看不看得上索灵蛟的魂魄还得两说…… 去他仙人的,管不了那么多了!大不了我同时用神秘古经来碰碰运气,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心里面打定主意,萧聪对其他人说道: “诸位前辈和阿寻他们都先出去吧,在外面为我们三个护法,不管待会这里有什么动静,都不要慌乱,只是守在外面,千万不要让索灵蛟逃了!拜托了!” 众人一看,萧聪这是要有特殊动作啊,几个老家伙面露诧异之色,欧阳寻他们则是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 “小聪,你……” 欧阳寻话刚出口,便被萧聪干脆打断, “什么都不要说了,事到如今,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冒险一试,就算为了老大,你们也要再相信我一次。” 欧阳寻闻言,干嚼几下,幽女面露慌张之色, “小聪,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欧阳寻捣捣幽女的胳膊,没让其把话说完,而后拍了拍萧聪的肩膀,笑道: “我们听你的,你多加小心。” 萧聪点点头,欧阳寻转头对其他人说道: “走,我们出去。” 话毕,拉着幽女率先向外走去,幽女频频回头,满眼尽是不舍,宇文丰都他们对萧聪点头示意,跟着欧阳寻离开,躅麝等几个老家伙则是对萧聪拱手作揖,说了几句“万事小心”云云,便也出了洞穴。 现在,洞穴中只剩下萧聪、皇甫翾和星流云三人。 既然要牵涉到浊瀛遗蜕,那事情就得绝对保密,毕竟那浊瀛可是坐着拜龙阁第一把交椅的悬山,万万儿戏不得! 于是,年轻人毫不犹豫地丢了颗高阶匿影藏息阵的法阵石刻,庆幸的是,法阵落地生效,并没有受到琅琊神矿大道的影响。 考虑到星流云此时正与索灵蛟对抗,必然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自己与皇甫翾在《神秘古经》的造诣上都不低,又曾多次进入对方的精神世界,而星流云和皇甫翾早就已经建立精神上的联系,所以萧聪决定通过皇甫翾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星流云。 来到心上人的意识世界,萧聪并没有见到皇甫翾的精神投影,所见是一片万物凋敝的晚秋萧索之景,他知道这是皇甫翾精神状态的展现,看来公主殿下的精神力也所剩无多了。 既然是在意识世界里,那么这里的所有,主人都可以感知到,于是萧聪在一块空地上写下几行大字: “通知星老大,不要硬来,利用浊瀛遗蜕收服这条魂魄。 全力运转神秘古经,把这份念力借给星老大使用。” 写后盘膝而坐,那枚象征着神秘古经的符篆在双手之间缓缓浮动,他释放出大量的精神力量,好歹是让皇甫翾精神世界里的景色好看了些。 皇甫翾将萧聪给的信息转达星流云,狗头少帅对这个兄弟一向深信不疑,这次也不例外,就这样慢慢放松对索灵蛟意志上的压制,同时将浊瀛遗蜕小心激发,第一次主动招惹这牵涉着莫大因果的存在,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星流云,也是倍加提心吊胆! 浊瀛遗褪只是一层魂衣,平常就披在星流云的灵魂之上,虽然修习星家秘技的扞龙卫都能开辟出一个藏匿龙魂的空穴,但它却从来没在那儿呆过,星流云倒是能感受到自己与它有莫名联系,却对此无可奈何,不过这浊瀛遗褪也算听话,除了在星流云渡劫的时候会出来帮下忙,一般情况下安静的很。 此时星流云以激发龙魂的方法调动浊瀛遗褪,立竿见影,浊瀛的形象显化在他山河峥嵘的意识世界中,并缓缓睁开了眼,而后振翅翱翔,并发出一声声“吟啸”。 所有人都没看到的是,现实世界中的星流云身体已被浊瀛的虚影笼罩,索灵蛟也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但星流云对此却有所感应,只是受了萧聪的点化后不再用强,而是顺势而为,保持现在的状态,静待花开。 不多时,索灵蛟赤红色的目光开始向银色转变,而后归于暗淡,金线照常回收,一圈一圈地回到星流云掌中,变作一枚金色的符篆,金色符篆又化作一条与索灵蛟一般无二的龙影,盘旋而上,与浊瀛的龙身重合,最后两者一同消失不见。 皇甫翾的身影在自己的意识世界里显化出来,看见盘膝坐在那儿宝相庄严的心上人,粲然一笑,像一个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小女孩般一蹦一跳地来到萧聪身旁,左看看,又看看,好奇的样子像第一次相见似的。 半晌,萧聪慢慢睁开眸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皇甫翾那张灿如夏花的俊脸,不由得会心一笑,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皇甫翾小嘴一撅, “哥哥第一句问的竟然不是人家怎么样了,而是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一点都不关心人家!” 萧聪哭笑不得, “我现在可是在你的意识世界里,你怎么样我还不清楚吗?” “那也该问一句嘛!哪怕是做做样子让人家开心一下呢!” 皇甫翾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萧聪只得陪笑, “好好好,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皇甫翾瞪大眼睛,不满道:“这是什么话!你不觉得这样问很奇怪吗?” 萧聪一时赧颜,不知如何作答,少倾,皇甫翾噗嗤一笑,像秋天咧口的红石榴, “哥哥还是那么木讷,连几句哄人家开心的好听话都不会说,算了,不逗你了,星流云没事,浊瀛遗褪帮他控制了索灵蛟的魂魄,现在己经各自就位了。” 萧聪傻呵呵说了句,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你那么善良的人,要是星老大有事,肯定没心情跟我在这儿开玩笑嘛。” 皇甫翾看着萧聪,再次忍俊不禁, “刚刚还说你老实木讷,现在却又说出这花言巧语来,我要是那不谙世事的纯情少女,说不定还真就信了!” 萧聪大急, “什么花言巧语,我说的都是真的!” “行,我信,信你才怪!” 皇甫翾说完,带着几分顽皮和满足,蹦跳着跑开了。 第879章 解阵之阵 毫无疑问,星流云融合新的龙魂之后,等待他的,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天劫。 这一次,萧聪照样没有出来凑热闹。 星流云实力暴增,所面对的天雷亦是水涨船高,其威力跟前几天冷筱凤遭受的大差不离,只不过肉体强悍的狗头少帅虽然狼狈,但不像冷筱凤那般惨烈,他在一道道五色天雷的狂轰滥炸中,即使遍体鳞伤,却依旧召唤出八条雷龙尽可能收集泄露的天雷之力,将下方的一干观众看得一愣一愣的。 雷劫结束之后,星流云顺利跻身渡河境,从表象上看,年轻人那英武不凡的气质又陡然提升了一大截,在剽悍的肉身以及诸多秘法秘宝的加持下,这家伙实力之恐怖,怕是已经能跟渡河境后期的寻常修者一较高下! 为了庆祝星流云破境功成,当晚萧大厨又露了一手,只可惜仙金圣灵没这口福,倒是其他人推杯换盏大快朵颐,好不快活。 依萧聪看来,元卫与孔熙年的大事近几日就要瓜熟蒂落,虽然时间宝贵,他又是个有志进步的好青年,但君子一诺驷马难追,他得守在琅琊神矿将这件事完成才行,毕竟老话说的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嘛。 在接下来三天的时间里,大家各自忙着各自的活计,赵三平、谷朿、戚梭以及躅麝他们四个待在一起探讨驭火之道,卧道岭挨着仲唐高原,星流云他们几个近期破境的年轻人为了巩固自身实力,便相与去了仲唐高原外围磨练手段,萧聪对打打杀杀不感兴趣,便由皇甫翾陪着,待在一处洞穴中细细钻研与阵法相关的隐秘门道儿,并随时为公主殿下答疑解惑,以助其在阵法领域更进一步。 三天后,当萧聪再次来到元卫与孔熙年所在的洞穴,终于产生那期待已久的感应,他知道时机已到,是时候该进行下一步的布置了。 虽然身为炼器师的秦子臻和连丘桐可以自由出入这座法阵,但元卫和孔熙年却是作为法阵的一部分存在于此,他们若想顺利脱身,必须得由萧聪这名驭阵师再进行一步重要布置--解阵。 解阵,顾名思义,便是将法阵分解,是驭阵师最不常用的一种手段,但其所需要的阵法造诣,却是出奇的高,而且这手段更加需要天赋和聪明的头脑,很多驭阵师终其一生,甚至连解阵的门槛儿都摸不到,正所谓布阵容易解阵难,于是很多驭阵师,在不需要某座法阵的时候会直接将其破掉。 可若是破掉这座法阵,那孔熙年跟元卫估计都得跟着玩儿完,幸亏萧族长在阵法方面可谓是个全才,不然没有金刚钻,还真揽不起这瓷器活。 驭阵师解阵用的也是法阵,有点儿以毒攻毒两毒共消的味道,好在这座法阵是萧聪自创,早在当初设想这座法阵的时候,就把解阵的一应事宜考虑了进去,现在布置起解阵之阵来,完全就是把在脑子里重复了数十上百遍的东西搬到现实中,简直丝滑的不得了。 四个时辰后,解阵之阵完成,又过了两个时辰,连丘桐苏醒,并从法阵中退出来,萧聪赶紧将一块炼道石放入解阵之阵的阵眼,整个过程无缝衔接,看似轻松,却让年轻人手里捏了一把汗,直到感应到破阵之阵顺利激活,他那口气才松下来。 原因无他,终究还是对琅琊神矿诡异的大道有所担心,虽然用来帮助元卫祛毒的法阵造诣平平,但这解阵之阵所蕴含的阵法造诣却颇为高明,归师父曾告诫过他,不要在琅琊神矿布置太过厉害的法阵,否则将有可能引火烧身,但那是原法阵布置完成之后的事儿,今天布置解阵之阵,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假如此处大道不给面子,他也就无力回天了。 看着解阵之阵运转通畅,萧聪不由得蔚然一笑,而后转过身来对一旁的连丘桐躬身作揖道: “连前辈,有劳了。” 连丘桐笑着拱手回礼, “老道学识微末,能成此事实属侥幸,难得萧族长看得起老道,为老道牵了这样一份难得的缘分,应该是老道谢谢萧族长才对啊。” 萧聪嘴角又扬高了几分, “前辈过谦了,虽是缘分,但终究是晚辈有求于前辈,前辈向晚辈言谢字,晚辈是万万不敢当呐。” 连丘桐抚须大笑,对萧聪之表现甚是满意, “罢了罢了,既然都是缘分,那还言什么谢字,都是玄真界的生灵,既然道友有难,我等哪有不出手相助的道理,不过以萧族长看,两位前辈是否已摆脱困境?” 萧聪自信满满, “前辈放心,等两座法阵解除,两位前辈便可出关了。” “嗯,”连丘桐点点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不过有一件事,老道还想提醒一下萧族长。” “哦,什么事?还望前辈指教。”萧聪直眉轻挑,习惯性地冲连秋桐做了一礼。 老道士看着阵中的孔熙年,目色深邃, “不灭焰霸道异常,举世罕见,就算经此压制,威力有所衰竭,但日后必然恢复如初,孔执宫怕是不能将之随时带在身上,不然的话,定会再遭反噬,以老道看来,萧族长不如提前帮他想个法子,将不灭焰暂时困住,好把这个人情做全乎了。” 萧聪深以为然, “前辈所言甚是,晚辈一定好好考虑这件事情。” “嗯,有萧族长不吝相助,孔执宫这次应该就能平稳着陆了。” …… 为了预防不测,几个仙金圣灵与赵三平等几个高能者,一直守在元卫所在的洞穴中,如此一天一夜后,两座法阵分解完成,元卫和孔熙年先后苏醒,各自查验己身,均无异况,这次他俩能够顺利度过难关,萧聪当属首功,两个大人物对其无不感恩戴德,于是赶紧站起身来对年轻人躬身致礼, “见过萧族长。” 萧聪大惊失色, “前辈,这怎使得!” 只是三者距离太远,等年轻人走到近前,两位前辈的身体已经弯成直角。 元卫开口道, “萧族长对我等恩同再造,大恩不言谢,日后萧族长但有所需,我等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聪扶着元卫的身子,面色为难, “以后的事咱以后再说,两位前辈还是先起来吧。” 孔熙年和元卫直起身来,萧聪赶紧向两位引荐道: “前辈,这位是震院的连丘桐连前辈。” 三人相互作揖致礼,连丘桐开口道, “小道连丘桐,见过元卫大人,执宫大人。” 元卫面带疑惑, “道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不敢不敢。” 连丘桐话音刚落,萧聪歉笑几声,进一步解释说: “因为晚辈的疏忽,没有估算好法阵所需要炼器师的炼器造诣,致使秦子臻前辈功力全失,还差点丢了性命,唉,惭愧惭愧,实在是对两位前辈不住啊,尤其是孔执宫……” “欸!”孔熙年赶紧抬手,将萧聪的话打断,声音铿锵, “萧族长何出此言,此事之艰难,你我心知肚明,子臻的遭遇,老夫虽然痛心,但那绝不是萧族长之过! 如果要算,也只能算到我孔熙年的头上,人是老夫带来的,并为老夫所用,萧族长如此愧疚,倒让我等无地自容了。” “哦,原来如此,”元卫缓缓点头,“看来是子臻道长在法阵中难以为继,所以萧族长又不远万里找来了丘桐道长,萧族长为我等之事奔波劳苦,这份情谊,实在是难能可贵,让我等不禁动容啊!” 说着与孔熙年朝连丘桐作揖一拜, “道长不吝相助,我等多谢了。” 连丘桐赶忙回礼, “同是玄真一员,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萧聪在一旁笑道, “晚辈正要说及此事,便被前辈猜到了,佩服佩服。” 元卫跟着笑起来, “我等虽非生灵,却不缺灵智,萧族长特意向我等引荐丘桐道长,那此事便非他莫属了,倒不知后面那几位新朋友是……” 萧聪循着元卫的目光看向谷朿等几个老家伙,随即一一介绍,大家相互作揖致礼,俨然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照孔熙年的话说, “既然是萧族长的朋友,那就也是乾元宫和琅琊神矿的朋友,大家同在玄真东界,日后一定要有个照应,可千万别客气!” 元卫亦是难得人情世故, “萧族长果然是魅力不凡,走到哪儿都能结识到新朋友。” “而且还是实力强大掏心掏肺的那种。”孔熙年哈哈大笑。 人群里却在这时候传出一声冷哼,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萧聪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躅麝。 孔熙年微微皱眉, “道友何以如此嗤然?” 他刚刚受了萧聪莫大的恩惠,正想着如何报答,此时听躅麝这一声轻哼里似乎别有隐情,故而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好好地表示表示。 躅麝回道: “孔执宫这话说的对,但不全对,毕竟人心难测嘛。” 孔熙年下意识地看向谷朿和戚梭,刚才听萧聪介绍说他俩跟躅麝一样,都是从濒阳荒漠的炉灶山来的,而且也是在场除了连丘桐之外的新面孔。 萧聪刚要开口解释,却听得谷朿气定神闲道: “老夫与戚梭兄确实是有求于萧族长,才跟随着来到此处,有点儿小心思是真的,但绝没有躅麝兄说的那般不堪,更无害人之心,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等对萧族长的所作所为甚是佩服,当愿携全族与萧族长共进退同荣损,一起在大劫中拼出条血路来,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孔熙年几声轻笑, “哦,不知萧族长做的哪件事最让两位佩服,单是助孔某人与元卫大人脱困这件事,怕是不够吧。” 戚梭闻言,不禁莞尔, “自然不够,以老夫看来,萧族长助两位脱困这件事,终究是利益交换,算不得什么大义之举,但萧族长没有在此之上趁火打劫,去获得更大的利益,就让我等汗颜无地了。” “此话怎讲?” “萧族长为壮大自身实力,一直想要一名技艺精湛的炼器师,前段时间刚刚寻到探炉手沈晋的下落,却知要请他出山,需以火种为酬。 来到琅琊神矿,见贵派秦子臻道友无以为继,需要技法更加精妙的炼器师补上,而执宫手里正好有一枚不灭焰,可解萧族长招贤之虑,试问如果萧族长以此去请得沈晋出山并解两位危境,孔执宫就算心有不愿又当如何? 但如此天衣无缝顺手牵羊的好买卖,萧族长并没有做,而是以两位性命为重,去震院请来了连丘桐道长,此等高洁品质,试问整个玄真有几人承得? 他既然能如此真心对待两位,也必将真心对待我等,这样的好友,可遇而不可求呐。” 戚梭这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情真意切,将萧聪捧到了一个非比寻常的高度,虽然不知真假,却让年轻人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前辈谬赞,晚辈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情,哪有前辈说的这般……” “萧族长不必谦虚,”谷朿不容置否,“所谓德高者不自知,怀德而一以贯之也,您是习惯使然,可落在我们这些见识了太多尔虞我诈的老家伙眼里,可就是另一番风景了,相比于如此年纪就有如此修为,您保持的这颗淳笃之心,才是真的不易啊。” 孔熙年笑声爽朗, “谷族长此言极是,萧族长的这份为人,在玄真界绝对是这个,” 说着说着竖起自己的大拇指, “至于不灭焰,赵塔主之前就已经跟老夫说过,老夫既然来此,便是接受了萧族长的建议,萧族长但有所需,随时可以拿去……” 萧聪赶紧开口, “这次是我找前辈帮的忙,跟前辈找我帮忙完全是两码事儿,不瞒前辈,晚辈确实托赵前辈给您带过话,但那是怕前辈求愈心切,中了别有用心之人的圈套,所以才……” 说着讪笑几声, “算是多给前辈一个选择吧,若不是元卫抱恙,晚辈恐怕也不能如此顺利地把这件事做成,所以之前说的都是屁话,前辈不用放在心上。” “不管是不是屁话,这不灭焰,老夫是万万不能再让其留在身上了,” 孔熙年怅然一叹, “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不灭焰的厉害,老夫现在已经是深有体会,虽然经过这段时间的消耗和压制,它暂时伤不了我,可假以时日,恐怕还会让我死去活来痛不欲生,罢了罢了,这不是我能承受的福祚,话说回来,还得劳烦萧族长帮我把它挪出来,若是萧族长有手段,就把它带在身上,若是暂时没有手段,就将其封印在某个地方,老夫这一番罪也算没白受。” 连丘桐笑道: “孔执宫不愧是做得乾元宫第一把交椅的人,拿得起放得下,真乃大丈夫也,萧族长,这件事你就不要推辞了,老夫窃以为,就你们现在这莫逆的关系,不灭焰在谁手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它发挥出该有的作用,若就此搁置,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孔熙年深以为然, “连道友说的甚是在理,子臻罹难,乾元宫便没有了炼器师,若是能用这不灭焰请得沈晋出山,那就再好不过了。” 萧聪微微一笑,也不矫情,拱手作揖道: “既然前辈都这么说了,那晚辈愿效犬马之劳,办成这桩互利共赢的美事。” 孔熙年眉眼弯弯,拱手回礼,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萧族长,您辛苦。” “前辈言重了,不过是去一趟祁艮高原,这点辛苦算什么。” 萧聪说的轻松,却让在场孔熙年和元卫不禁瞪大了眼睛, “去哪儿?祁艮高原!” 萧聪点点头 “没错,传闻沈晋就在祁艮高原外围某处,晚辈几年前去过凛原一趟,祁艮高原此行,应该没多少困难。” 孔熙年和元卫对了个眼神儿,苦笑道: “祁艮高原惊险凶恶,可不是凛原能比的啊,不过……萧族长毕竟是闯过大荒的人,料想它再怎么杀机重重,也留不下您,这样吧,老夫从乾元宫抽几个高手跟您一起去,如此胜算便可大些。” “琅琊神矿也可派人跟着萧族长,以祝您一臂之力。”元卫开口,声音决然,不容推辞。 萧聪拜谢, “长者赐不可辞,萧聪在此多谢前辈。” …… 第880章 人焰分离 因为要赶紧帮助孔熙年将不灭焰从体内转移出来,而狼牙神矿无法布置阵法造诣太高的法阵,所以萧聪一行人并未在此多做停留,于一席长谈中约好一应事项,便带着元卫派给的四名仙金圣灵去了搬龙山。 这四名仙金圣灵的修为都在通天境,其中桑魁和檀九已经陪着萧聪去过一趟搬龙山,另外两名分别唤作陀渠和伯彖。 陀渠是由一块战世乾钢通灵而成,天生亲近大道,而且战斗中被击碎之前,会越挫越强,其实力可以提高两三倍之多,是所有武修者梦寐以求的炼兵材料。 伯彖的本体大罗寒铜,是世间最为阴寒的金属,内含极为恐怖的食阳之力,可以轻易吸收接触物的能量或热量,即便是同品级的仙金,也有被“冻裂”的危险,除非是火种,才有将之熔炼锻造的可能,就算成为神兵利器,持有者也必须得有火种傍身才行,此种仙金在玄真界极为罕见,也就是在琅琊神矿,若是搁在其他地方,别说是仙金圣灵,就算是一块拇指大的材料,也万难找到。 至于连丘桐,则是与众人拜别之后通过传送阵回了震院,临行时,元卫送了他不少未能通灵的仙金宝料,老道也未多作推辞,大大方方的收下,像是完成工作后收取报酬的寻常匠人一般,倒是给众人留下了不少的好印象。 来到乾元宫,根据之前商讨的结论,萧聪再次紧锣密鼓地布置起法阵来,将不灭焰从孔熙年的身体里分离而出,是一件分外高深而复杂的活儿,按道理来讲,不应该是肖通这个水平的驭阵师是短时间能完成的,但好巧不巧的是,这件事与将孤氓的魂魄从云镜仙子的身体里解放而出,有异曲同工之妙,而这个深奥的问题,年轻人已经思考了近十年之久了。 相比于将孤芒的魂魄从云镜仙子的身体里解放而出,把不灭焰于孔熙年的身体里分离出来显得容易一些,毕竟二者相合时间短,并一直处于对抗状态,而且最重要的安放之处,萧聪也已有了合适的选择,他曾将萧凤哲用来炼制法阵石刻的那方宝鼎拿出来给连丘桐和元卫看,二者看完之后皆大为震惊,连丘桐说这方宝鼎里蕴含登峰造极的驭火之道,元卫说炼制这方宝鼎所用的材料有几样他也认不得,但放在整个玄真界绝对是举世难寻的存在,材料配比以及炼制技法,都堪称无与伦比。 年轻人之前只知这方宝鼎十分珍贵,却没想到竟是如此难得,说一句独一无二毫不为过,因为元卫和连丘桐一致认为,此鼎完全可以承受不灭焰那恐怖的烧蚀,这一点连身为琅琊神矿之首的元卫都无法做到。 与乾元宫的头头脑脑们坐在一起,简要寒暄之后,萧聪又去了一趟乾元宫的宝库,而后便独自来到一间密室,开启了这座法阵的头脑风暴,都说搜尽奇峰打草稿,他先整理思绪,将之前与此相关所感所悟全都写出来画出来,然后抽丝剥茧去粗留细归纳总结提取精华,在绞尽脑汁了一天一夜之后,终于将阵图完成。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设计出如此精妙的一座法阵,当然不是得益于年轻人的阵法造诣有多高,而是他底子够厚,架子上有货--当年离开云镜泊时,他从云境仙子的宝库中拿了不少好宝贝,有几件乾元宫没有的布阵材料,他就给凑上了,虽说给人布阵还自搭材料有倒贴之嫌,但毕竟时间紧迫,不灭焰在孔熙年的身体里多留一刻,将两者分离的困难便多加一分,况且当年云镜仙子给他这些宝物就是用让他练手用的,将其耗费在这座法阵上,也算是得其所哉了。 未时二刻,萧聪从密室中出来,在孔熙年指定的地方,画出搬龙山的大道衍图,将大道衍图跟阵图对照了好久,最后连一颗灵石都没有放下,便回去睡觉了。 在年轻人看来,对于这座法阵光有大道衍图还不够,必须以星象道图做辅,才有可能成功激活,他要养精蓄锐,于当天晚上把搬龙山的星象道图给画出来,从大道衍图上来看,搬龙山的星象道图绝对不简单,否则乾元宫也不会把老巢设在这儿了。 画完星象道图之后,萧聪还是回去睡大觉,于第二日清晨起来做完早课,才开始正式布置法阵。 法阵的布置整整用了三天。 孔熙年第一次入阵,法阵什么反应也没有,但老家伙的心态稳得很,笑呵呵地随时听萧聪调遣,陪着年轻人反反复复调整了三四次,终于如愿以偿。 法阵被成功激活,但萧聪的脸上却不见笑容,他聚精会神地守在法阵外面,直到于六个时辰后看见宝鼎上铭刻的符文亮了起来,而且孔熙年的状态没有什么变化,这才粲然一笑,在他看来,事情进展到这般情况,已经算是成功了十之八九,剩下那十之一二完全在突发情况上,反正法阵是没问题,最后能不能成功,就看孔熙年运气如何了。 尽管胜券在握,萧聪还是没有离开法阵半步,因为他家的传家宝鼎还在法阵里边,虽然乾元宫在玄真界绝对算得上是一流势力,底蕴丰富传承悠久,但所收藏的灵宝跟这方宝鼎比起来,还是差了太远,倒不是年轻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人心叵测难预其行,万一有觊觎之人为这宝鼎以身涉险,偷不偷得走先放在一边,对法阵形成的干扰可是会让孔熙年形神俱灭的! 作为萧家族长的萧聪如此严阵以待,二十六名萧家将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赵三平、躅麝、谷朿和戚梭,因为修为太高,在执宫入阵之时,是乾元宫的重点关注对象,自然不方便随意走动,倒是星流云和欧阳寻这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带着其他王族之后,到搬龙山里游赏风景去了。 法阵中,宝鼎的符文被一个个点亮,整个看上去光芒愈加耀眼,九天后,符文被全部点亮,光芒炽烈达到鼎盛,然后便慢慢暗淡了下去。 又过了三天,宝鼎将不灭焰完全封存,因为失去与不灭焰的联系,法阵自行停止运转,孔熙年随之醒来,对着萧聪又是一阵千恩万谢。 孔熙年盛情难却,萧聪一行人便又在乾元宫逗留了几日,这几日的年轻人心里十分忐忑,生怕孔熙年临时变卦。 事实证明,这次年轻人又想多了,尽足地主之谊后,老家伙便照约派了四名门徒--海力屯、边臧标、邓国杨和冯右璋--作为祁艮高原一行的护送。 这四人除了海力豚是通天境七十重天的伪仙,其他人的修为都在离阳境大瓶颈,乾元宫的实力毕竟比不了得天独厚的琅琊神矿,而且身负重任,经常需要抽调高手去平定玄真界发生的异况--就比如上一次玄真东界与魔族在燕峋山的第一次正面交锋,除此之外,还要防着其他势力的背刺和骚扰,所以孔熙年能把这四位派给萧聪,已经足见其满满的诚意了。 第881章 再回凛原 乾元宫所在的搬龙山,在凛原正南方,距离凛原不过几万舍,而凛原属于毗连着祁艮高原的外围平原地区,从搬龙山出发,笔直向北穿过凛原便是祁艮高原,欧阳寻说探炉沈晋在祁艮高原东南角某处,所以萧聪决定先从搬龙山往东走,然后转而向北穿过凛原到达祁艮高原东南侧,这样一来,麻烦将会减少很多。 赵三平为解燃眉之急来琅琊神旷,又随萧聪等人来到乾元宫,此间已有一月之久,考虑到火圣塔重建在即,正是缺少人手的时候,所以萧聪并不打算带着赵三平和这几个火圣塔高手去祁艮高原。 一来,他身边现在有三名齐天境准仙、五名通天境伪仙,只要不是特别倒霉,实力完全足够;二来,凛原已经算是极寒之地,祁艮高原与其相比犹有甚之,对火道高手的压制非同寻常,甚至有损伤道基的危险,饶是躅麝、谷朿和戚梭他们三个已经半脱凡胎,且嚷嚷着非去不可,否则萧聪也不会让他们三个跟着。 赵三平一向是个深明事理的人,他知道对于萧聪来说,重建火圣塔同样是重中之重,因为年轻人以后还要打着这个幌子去补充鲜活血液,培养所建势力的新生力量,于是干脆利落地向萧聪简单作别,带着几个护法回火圣塔主持大局去了。 三名齐天境准仙、五名通天境伪仙,外加三十多个修为不低于摘星境中期且身怀绝技的强者,如此强悍的阵容,在整个玄真界已知区域足以横着走,所以在从乾元宫往东赶的这一段儿,萧聪让躅麝毫无忌讳地全速飞行,偶尔还从某些人类强族或兽族聚集地之上一掠而过,简直是一种挑衅! 之前在燕峋山以一己之力破解黑色光晕的事,已经在玄真界传开,给万众瞩目的萧族长又镀了一层传奇色彩,这个长作不死的年轻人,以种种反常举动驱散了外人对他的蔑视和好奇,只剩下一份敬佩和忌惮,就比如现在,当他们看到年轻人从高空大张旗鼓地呼啸而过,大多数人不再思考他要去追赶什么机缘,而是忍不住地琢磨,这小子又在挖什么大坑,可别着了他的道儿! 就算是一些大势力见到此情此景,也要不由地掂量掂量,只是他们家底儿厚玩得起,敢于暗中追踪一探究竟。 萧聪此举,当然是有意为之,他知道玄真界对自己不死心的大有人在,而且肯定有高能者按耐不住侥幸心理追到祁艮高原来,他们这一去吉凶难测变数未知,而对抗变数最好的办法也是变数,变数遇见变数往往有负负得正的效果--当然有时候也会叠加变得更糟,这些怀揣着好奇心的猫儿,就是他预先埋下的变数,于必要时刻或许能解他燃眉之急。 所以在进入凛原之后,萧聪便让二十八头大荒异兽撑开了结界,虽然行踪得以隐匿,但他相信,凭借那些家伙的好奇心和毅力,肯定不会跟丢,只是要想追上自己,就需要多花好些时间了。 有欧阳寻在,找到沈晋应该不难,有不灭焰和萧家跟钟离秋的这层关系在,说服沈晋出山应该也不难,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好奇猫儿永远都追不上他,如果出现意外,那他们可能就是那能够扭转局面的变数了。 踏在不知存在了多少万年的雪被之上,天上地下一片苍茫。 进入凛原已经二十多天,保险起见,一行人只挑二十八头大荒异兽可以撑开结界时赶路,落地后萧聪就会丢下一枚匿影藏息阵的法阵石刻,这类法阵石刻萧凤哲并没有留下几块--大概是蕴含的阵法造诣太低不屑于炼制。 幸亏如今萧聪的以石刻阵之法也算是小有所成,炼制匿影藏息阵的法阵石刻完全不在话下,不过因为那传世宝鼎里现在正封存着不灭焰,无法动用,所以年轻人只能用另一口炉鼎来炼制法阵石刻,其质地跟传世宝鼎比差了好几条街,倒勉强能用,只是炼制法阵石刻的速度慢了很多。 所以年轻人一有空就炼制法阵石刻--主要是匿影藏息阵和传送阵,以备不时之需,到目前为止已经攒下五十几枚匿影藏息阵的法阵石刻和近百枚传送阵的法阵石刻,按照每天三枚匿影藏息阵法阵石刻的消耗量来计算,支撑半个来月完全没有问题。 即使已经来过凛原一次,但对于萧聪来说,它依旧是一个比较陌生的地方,上一次来是因为有冥王精魄的指引,他才得以到达较深处的古堡,然后从古堡出来的时候,估计也是被暗中保护才得以平安无事,这片土地并没有留下他太多的足迹,还有无数的凶险和隐密在等待着他去发掘。 想起那神秘的古堡,就不由得联想到莲姬,来到师门所在,她理应回去看一看,正好萧聪也想再拜会拜会那雍容华贵的女王,就是不知道其当年说的那句“今日种因他日还果”的果,是不是指的这一次? 对于任何事,年轻人都会习惯性地多想一层,他觉得,莲姬的师门之所以坐落在这孤寂萧索的凛原深处,有避世求安之意,而今这队伍里人员众多门派驳杂,浩浩荡荡地开过去,扰人清静事小,万一引起不必要的仇隙,那误会可就大了。 而且从位置上看,古堡在凛园正西方,从沈晋所在过去,要沿着祁艮高原的边缘跨过小半个凛原,路程虽然不远,但苦寒之罪却受不得少,着实不是一件好差事。 再者,欧阳寻曾严肃提醒过他,莲姬目前身份不明,其师门底蕴深不可测,连归师父都要忌惮其三分,就算曾救过宇文丰都的性命,也要有所防范。 所以年轻人最后决定,如果莲姬不自己说要回家看看,他也绝口不提此事,如果莲姬出言邀请,那去一趟也无妨,那么聪明的一个姑娘,说话办事之前肯定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反正古堡主人对他是没有恶意,否则当年就把他给结果了! 第882章 雪怪 此处已经算是凛原深处,距离到达祁艮高原,大概还有两三天的路程,虽然这一路行来,靠着二十八头大荒异兽的结界,有惊无险,但每次降落到地面上休整时,众人还是不敢有一刻放松,尤其是现在,更是连一句闲话都没有,都是全神戒备如履薄冰。 虽然这凛原看上去荒芜死寂,但雪被之下隐藏的高能者其实并不比其他地方少,萧聪和皇甫翾凭借变态的灵识感应,这一路上已经发现五六个通天境伪仙,甚至还有一个齐天境准仙!要知道他们可是一路直行过来的,纵然灵识探查覆盖范围可达百里,可这点儿地方跟整个凛原比起来,连万分之一都不到! 饶是二十八头大荒异兽有这样严丝合缝的结界,否则就凭躅麝他们三个齐天境准仙身上带的火道波动,就足以让一行人被围剿好几次了。 同时两人也在暗暗庆幸,当年能一路走到冥乌王精魄的所在地,那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啊。 二十八头大荒异兽的结界只能维持三个时辰,然后需要修整一个时辰才能继续施展,一行人在这匿影藏息阵中已经静坐了快半个时辰,一切都与之前休整时没有异样,可就在这个时候,萧聪突然长身而起,并伸着脑袋环身而望,面色略显紧张。 众人见到这一幕,立马拔出兵器严阵以待,只有三位来自炉灶山的火道准仙一动不动,因为萧聪之前就嘱咐过,让他们一定要在完全确定情况之后再施展手段,以免本来虚惊一场,反而暴露了行踪。 皇甫翾站在萧聪身旁,皱着眉头一脸疑惑道: “哥哥又察觉到了什么?” 萧聪直眉轻挑, “怎么?你什么感应都没有吗” 皇甫翾贝齿轻咬着下唇,少倾,回答说, “若说完全没有,也不是,只是若有若无的,而且没有气息波动,貌似不是生灵。” 萧聪点点头, “我也这么认为,但越是这种造化之灵,越难对付。” 皇甫翾斟酌道, “不过,如果不是生灵的话,他们应该很难发现我们。” 萧聪摇摇头, “我看未必,造化之灵虽然对生灵气息不够敏感,但他们对大道的波动却敏感异常,我用那破炉鼎所炼制的法阵石刻本来就是粗制滥造,能防得住生灵,不一定能防得住他们。” “那我们……” “嘶--”萧聪倒吸一口凉气,当机立断,“半个时辰的休整能让追迟他们的结界再支撑一个多时辰,足够躅麝前辈带我们转移万里,走吧,还是先离开这是非之地稳妥一些。” 皇甫翾重重点头, “嗯嗯,我们都听哥哥的!” 躅麝立即化出本体,二十八头大荒异兽还未摆出结界阵型,众人便见不远处的雪地上出现无数小丘,小丘越来越多,快速向法阵蔓延而来,萧聪赶紧催促, “追迟,快!快!” 同时与其他人一起,立马往躅麝背上跃去。 话音刚落,雪丘已经蔓延进法阵,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炸,在年轻人焦急的目光中突然爆开,并从中喷出一个个人形、兽形、虫形或禽形的雪雕来。 这些雪雕见光即活,有的振动双翅,有的发足狂奔,其目的地只有一个,那就是一行人所在的法阵,准确说,是法阵里的藏匿者。 萧聪一看这阵仗,心道不好,敌方数量太多且毫无规律,就算凭借二十八头大荒异兽的结界,怕是也很难冲出重围。 冷筱凤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一脸恶寒, “这是些什么鬼东西,怎么这么多,搞得人家的密集恐惧症都快要犯了!” 听这话是一点都不害怕。 二十八头大荒异兽摆好阵型,结界撑开,躅麝振翅而起,但上空已被这些雪雕们封锁,一行人暂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星流云眼睛半眯,一声冷笑, “哼,这就是传说中的雪怪吗?” 欧阳寻随口道: “雪怪没听说过,雪鬼倒是见识过,就是不知道两者谁更厉害,要是差不多厉害的话,倒也不足为惧,小聪,你怎么看?” 萧聪叹了口气, “若光是他们,确实不足为惧,就怕后面还有大家伙会缠住我们,依我看,这事不简单。” 皇甫翾柳眉轻簇,喃喃出声, “怎么感觉在哪见过这些家伙啊……” 欧阳寻挠挠额头, “公主殿下该不会是把他们跟那些魔物联系在一起了吧?” 皇甫翾转脸面向欧阳寻,认真点点头, “你别说,还真是。” 欧阳寻眼中浮现出几分忧忡之色, “不会吧,这么巧?” 萧聪一声冷哼, “魔族?那更好,省得以后小爷到处去找他们了!” 谷朿开口,声音沉沉, “有萧族长这句话,事情就好办多了,就算背后有魔头候伺又有何妨?我等愿随萧族长与魔族决一死战!” 整个玄真界都知道,萧家是因魔尊现世而覆灭,萧聪自然对魔族恨之入骨,这谷朿倒真是会投其所好,一句话直接说到了萧聪心里,这老家伙里里外外都透露着一份精明,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怪不得当时归师父那么肯定,不灭焰的事儿萧聪不用自己开口,自然会有人帮他搞定。 众人说话间,一大片魔物已经冲到近前,萧聪没有别的选择,于是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决然和狠厉自眼中涌现,最后吐出一个字, “杀!” 与此同时,诛仙剑出现在其右手中,年轻人话音未落,身子已经冲飞而去。 其他人紧随其后,在半空中四散开来,各自施展看家神通。 星流云再次化身人形暴龙,半隐在龙焰之中,手持屠龙枪大杀四方,渡河境的狗头少帅果然不同凡响,虽然在一队人马中论实力他连前二十都排不上,但若看气势和魄力,却绝对是全场第一! 商荼剑穿梭无迹,每一次转向都能洞穿一只雪怪的身体;欧阳寻挥舞着大戟,专斩雪怪的首级;湘怡化出虚空古兽的本体,那一双由黑色螳臂充当的翅膀,无坚不摧锐不可当,绝圣死光似乎生生不竭;冷筱凤抽打着星流云送给她的刃鞭,招式平平,看上去也没什么力量,但凡是触到刃鞭的雪怪,都会在眨眼间爆碎成一片雪雾;宇文丰都手持啸月神剑,来无影去无踪,连收割雪怪的时候都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莲姬脚踏虚空,翩翩起舞像个精灵,模样唯美,招式也狠,都不用接触雪怪的身体,游拂之间,那一个个雪怪就失去了行动能力,也不知其中藏了怎样的玄机…… 当然,最惹眼的还得数躅麝他们三个准仙,虽然在这极寒之地,实力被压制了不少,但对付雪怪还是杀鸡用了宰牛刀,三位准仙都化出了本体进行战斗,炎鳞鹰挥挥翅膀,便有无数火球射向雪怪,百发百中无一例外;煌藤似一条火龙,抖抖身子,便将身上的火焰像水一样摋了出去;爝蜥最是简单粗暴,他将体内的“爝”全都吐了出来,形成一道火墙,并控制着火墙在雪怪群里横冲直撞。 那雪怪无论是被火球砸中、流火摋中还是被火墙撞上,都在眨眼间消失得毫无痕迹--连点蒸汽都没能留下。 第883章 爆体而亡的魔族至强 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匆匆落下了帷幕,虽说雪怪的数量足有上万,但放在躅麝他们眼前,根本就不够看,别说是三位准仙一起出手,就算是单拎出一个来,也准让他们全军覆没--其实这样的战斗根本不值得三位准仙出手,只是因为萧聪身先士卒,他们也不好袖手旁观。 所有的雪怪或归虚无或化飞雪,眼前重现白茫茫的一片,但众人还是不敢有丝毫松懈,因为凭经验来看,后边肯定隐藏着一个大家伙。 就这么等了约莫一刻钟左右,周围还是静悄悄的,欧阳寻心生疑惑,问道: “这些雪怪真的是来自于魔族吗?倘若是魔族的话,早就应该来捉你了吧,毕竟你是目前玄真界唯一一个能够破解黑色光晕的人啊。” 萧聪目视前方,声音笃定, “虽然不能确定这些雪怪是否来自于魔族,但是他们绝对跟魔族有关系,因为他们身上确实有魔道痕迹。” 欧阳寻缓缓点头,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总是在这儿等着也不是办法,依我看,还是寻找沈晋要紧,不如直接走吧,反正对抗魔族也不仅是我们这几个人的事情。” 萧聪看了欧阳寻一眼,眼神意味难明,他当然知道对方是在给自己铺台阶,但他也觉得这样根本就没必要,因说道: “既然撞上了,那就是缘分,我倒是更想知道魔族如此反常,究竟是在搞什么鬼,怎么,有没有兴趣一起走一趟?” 欧阳寻讪讪一笑, “嘿嘿,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几位前辈有何看法?” 萧聪转脸看向杌豸、谷朿和戚梭,三名准仙不约而同地作揖一拜, “一切谨遵萧族长调遣。” “那好,我们去看看。” 年轻人说完,往躅麝后背上跃去,接着又丢了一句, “追迟,不用撑开结界了。” 躅麝带着一行人在半空中缓缓飞行,萧聪判断,魔族头头儿应该就在这附近,而他们的隐匿之处,光靠双眼可能是找不出来的,所以年轻人没让二十八头大荒异兽撑开结界,因为他要让对方发现自己,而且没有结界的情况下,更利于他用捕道手捕捉相似的道迹。 一个时辰后,年轻人终于发现异样,他的捕道手捕捉到了一丝类似于魔道的痕迹,而且三名火道准仙也说,这里的极寒压迫确实比别处更厉害些。 一行人重新降落到地面,却并没有急着寻找准确位置,萧聪右手抚摸着鼻梁思索半晌,说道: “我们应该离他很近了,有三名前辈在,他不可能感应不到我们,这说明他是在躲我们,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更应该把他找出来,趁他病,要他命! 他既然有意躲避,寻常手段应该不能奈之于何,我想了想,还是用法阵比较靠谱些。” 众人纷纷称是,而后便见年轻人从弥戒中取出一应建阵材料,在雪被之上认真捣鼓起来。 四个时辰后,法阵功成,一只一人高的墨斗虚影出现在布置法阵的地方,萧聪站在墨斗近旁,闭眼掐诀,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念叨了些什么,然后右手在墨斗上轻轻一点,一根墨线就从中抽出,并缓缓伸向不知名处。 一行人跟着墨线一步步往前走,仅仅行了几里地,却见那墨线直直钻入到雪被之下,萧聪微微一笑, “看来就是这里了。” 话音刚落,周围再次陡然生变,十数道黑影突然出现,并不由分说向一行人发起了进攻,魔气腾腾,手段狠辣,形同鬼魅,虽然萧聪这边足足有三名准仙,却因事出突然未来得及施救,结果第一个照面下来,几个年轻人不由得吃点小亏。 三名齐天境准仙与五名通天境伪仙,以最快的速度将十数道黑影逼退,与众多萧家将一起,将几个年轻人围在中间。 萧聪稳住身形,抹去嘴角血迹,狞笑几声, “这一幕倒是似曾相识啊,我记得当年杌豸重见天日的时候,也是你们这些狗东西给他护的法,哈哈,今儿个可真是赶上了。” 其中一名黑影终于开口,只是在黑雾的阻挡之下看不清其面容,但声音听上去甚是阴鹫, “萧聪,你屡次坏我族好事,纳命来!” 话音未落,十几道黑影同时发难,速度之快令人啧舌,其势亦如飞蛾扑火。 年轻人不禁冷笑, “就凭你们十几个离阳境至强,也敢说要小爷的性命,笑话,拿我身边这些人当摆设吗?” 不料下一刻却听见欧阳寻大喊道: “不好,他们要爆体而亡!” 此话让萧聪瞬间变了脸色,一般情况下,修灵爆体而亡完全可以将跨一大境的对手击毙--离阳境是个例外,就算是离阳境大瓶颈的至强暴体而亡,也不能直接将通天境一重天的伪仙带走,但通天境伪仙在面对离阳境至强爆体而亡的时候还想要顾及别人,就可能有点吃力了。 这边虽然都不是泛泛之辈,且跨越两境的大有人在,但对面的可是魔物啊,离阳境的魔物爆体而亡,对于他这个渡河境的人族修士来说,但凡沾上一点儿,就够他喝一壶的。 说是迟那时快,躅麝、谷朿和戚梭同时祭出自己的最强神通,大片的火焰席卷四方,有七八道黑影还没来得及爆体而亡,就在这火焰中化作了灰烬,剩下的七八个黑影爆炸开来。 海力屯等乾元宫门徒以及桑魁他们四个仙金圣灵与三位准仙都站在圈子的最外围,桑魁、檀九和陀渠三个仙金圣灵无有表现,只有本体为大罗寒铜的伯彖,双臂延长,将整个圈子绕了起来,而乾元宫门徒已经全力运转自家绝学《乾元大典》,全身包裹在金光之中,这虽然能够大大提高他们的防御能力,但对于同在离阳境的边臧标三人,怕是自保都难。 爆炸声震耳欲聋,白光闪得人睁不开眼睛,但全身上下却没有丝毫痛感,萧聪在这一刻虽然觉得自己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但确信小命无虞,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如此足矣。 第884章 六头大恶 大约又过了一泡尿的功夫,萧聪睁开双眼,虽然周围的声音听上去还是隐隐约约,却可以看见四面雪被之上那七八个形状不规则的大坑,它们显得格如此突兀和引人注目--大坑边缘呈现出锯齿状,仿佛是被某种锋利的物体切割而成,坑中的积雪因为受到强烈冲击而四处飞溅,散落在周边,与原本洁白无瑕的雪地形成了鲜明对比。 年轻人的目光在人群中巡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安然无恙,别说被包围在里面的人了,就是边臧标他们三个,身上一点伤都没有,他一开始还觉得奇怪,但稍微一想后恍然大悟, “一定是伯彖将大部分能量冲击都吸收了,不愧是传说中的大罗寒铜!” 十几道黑影虽然都已消失不见,但三名准仙还是不敢有所放松,魔族的狡猾奸诈已是众所周知,虽然这十几个魔物表现疯狂,但谁也不敢肯定是不是魔族的障眼法,为的就是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突然袭击,毕竟与让他们夜不能寐的萧聪比起来,这十几个离阳境至强确实不算什么。 “大家都没事吧?”萧聪关切问道。 几个年轻人纷纷回应没有,冯又璋适时开口, “多亏伯彖前辈吸收了他们爆体而亡的能量,我等才得以幸免于难。” 说着,冲不远处的伯彖恭敬作了一揖, “多谢前辈。” “面对魔族当同仇敌忾,道长不必如此多礼。”身为仙金圣灵的伯彖思维简单,也没有多少客套话。 萧聪点点头, “大家没事就好,上一次在濒阳荒漠发现杌豸出世时,才有七八个魔物为其护法并献祭了自己的生命,这一次竟有十几个之多,依晚辈看来,这附近应该还有一个比杌豸更加厉害的玄真叛徒!” 星流云一声戏笑, “杌豸老贼,不过如此,比他厉害又能怎么样?咱们现在有三位准仙前辈,五位伪仙前辈,除非那老家伙是灭天境真仙,否则就算不能杀了他,也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欧阳寻挠挠额头,思索着道: “上一次小聪在燕峋山破解黑色光晕时,魔族在玄真界成功释放出六头被镇压已久的大恶,你们说,这玄真叛徒会不会是他们其中之一,或者是其中之二?” 萧聪一听来了兴趣, “你不提我都忘了,到现在还不知道那六个大恶是什么来头?快说来听听!” 欧阳寻鼓着腮帮子沉沉一声叹息, “这六个老家伙,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呐,撼天蚁族的别锲、幽冥竹族的乖稚、九角羚族的浜禹、人族邪修李原灰、无畏黑雀族的觞餮、还有一头据说来自于宁海的八爪老怪,都是血脉低贱却靠着不择手段终成准仙的狠角色!这六个老家伙在全盛时期,虽然修为未达齐天境,但绝对有与真仙一拼之力,绝对不能小觑!” 萧聪面不改色, “照你这么一说,确实是狠角色,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曾经的失败者,就算有魔族傍身,又能如何,他们在魔族眼里也不过是充当棋子可怜虫罢了,你还是想想这六个老家伙中有谁可能出现在凛原吧。” 欧阳寻想了想,回答说, “单靠现在掌握的信息,还真不好确定他们六个谁会出现在凛原,要我说的话,最有可能是那头八爪老怪,其次是无畏黑雀族的觞餮,再就是人族邪修李原灰,剩下的三个,概率小些。” 萧聪听着,点点头, “我记得当年杌豸出世的时候,仅仅用了十几天就差不多恢复了全部力量,他们被释放出来已经快一年半了吧,就算伤得再重,有魔族的帮助也该恢复的差不多了,可为什么没有出来狙杀我们呢?难道是看我们这边阵容强大,怕了?” 星流云一声轻哼,满不在乎道: “依我看,这事儿多想无益,既然碰上了就得招惹招惹,哪怕是多获取一点信息呢!总不能啥也不做,就这么灰溜溜地逃跑吧,要传出去得多丢人呐!” 欧阳寻讪讪一笑, “好汉不吃眼前亏嘛,再说了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事我们多商量商量,绝对没坏处。” 星流云一脸不屑地看着欧阳寻,啐了一句, “啰啰嗦嗦的跟个娘们一样,这辈子也吃不上四个菜!” 众人闻言,忍俊不禁,萧聪压住嘴角,说道: “咱们几个年轻人阅历浅薄,确实多说无益,还是听听几位前辈有何高见吧。” 说着,将目光一向躅麝他们三个。 三个老家伙相互看了一眼,谷朿率先开口, “按理说有萧族长在此,不管是为了他们自己还是为了魔族,都早该出来了,事出无常必有妖,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从表面上看对我们都是有利的。” 戚梭随声附和, “虽然我们三个的修为在此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但联手对付两名同境界的准仙,还不成问题,再加上五名通天境伪仙以及萧族长的不世手段,这一战我们至少能够保底儿。” 躅麝没有说话,便表示他认同了谷朿和戚梭的看法。 眼见三位前辈都这么痛快,萧聪也不拖泥带水,随即说道: “好,那我们就去会会他们!” …… 众人找了好久却始终没有什么线索,萧聪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想多了。 可欧阳寻对此却十分笃定,他说那十几头魔物一开始其实并不想与他们同归于尽,直到萧聪说出杌豸之事才做出那般极端之举,而且还是那样斩钉截铁干脆利落,看上去有点儿争取时间的意思。 年轻人回头想想,却又觉得大才子所言十分有理,那十几头魔物如果一开始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来,在猝不及防的第一个照面就完全能把他们几个年轻人全部带走,但现实情况并非如此,很明显是临时改了主意,这也让他越加怀疑里面藏了什么重大秘密--那可是十几名离阳境至强啊,说自曝就自曝,他们到底想掩盖什么呢? 第885章 高空之上的牢笼 正所谓穷则生变,变则通,通则久,萧聪觉得不能再这么像无头苍蝇一般寻找下去了,他得想个特别的法子,才能解了当下之难题。 年轻人边走边想,突然灵机一动,想出了个自认为绝佳的好主意, “他们能隐藏的这么深,肯定是依托于大道啊,我若是把这大道给乱了,他们还能藏得住?” 于是当即停下脚步,取出一应建阵材料,就地摆弄起来。 出于对世间规则的敬奉,萧家可没有这般大逆不道的法阵,但他萧聪是谁呀?他是天道翁的嫡系弟子啊,不说对大道演化有多么了解,单说那《天道宝典》中的一式“乱道侵源诵”,就是专门干这件事情的,他也不需要布置一座多么高明的法阵,而是只需要以生灵为阵旗的布阵之法将自己编进法阵之中,从而将“乱道侵源诵”勾动的干扰放大即可! 布置完这座用于扰乱大道的法阵之后,萧聪又布置了一座防御法阵,而后让其他人都躲进防御法阵里免得被误伤,自己则是到另一座法阵中补上这最后一杆阵旗。 法阵无声无息地启动,眼见之处没有任何变化,通天境以下者虽然对此一无所觉,但对大道极是敏感的伪仙和准仙却皆是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海力屯悚然道: “用法阵来干扰大道,萧族长这一手,也太逆天了吧!” 谷朿微微一笑, “若是换作一般萧家人,这一幕着实令人惊讶,不过萧族长是天道翁的嫡传弟子,又在阵法上拥有诸般绝技,能有如此壮举,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依前辈看来,小聪这一招能否奏效?”星流云开口问道。 戚梭拍拍星流云的肩膀,信誓旦旦地回了句, “后生放心,修为越高,对大道的变化就越是敏感,要是没有这座法阵阻挡,我们三个此时肯定会很难受,而且他们之所以隐藏的如此深,肯定是动用了了不得的手段,这手段八成与大道联系密切,萧族长这招儿神来之笔,可谓是胜券在握啊。” 星流云想了想,又问道: “敢问前辈,为何修为越高对大道反而越敏感?” 戚梭回答说, “大道是天地意志的一部分,而且是比较隐晦的那一面,倘若是普通生灵,对大道变化没有感应,便会不自觉的跟随大道的变化而变化,也就是凡界所讲的大势。 而我们之所以修行,便是为了摆脱这一道道的枷锁,修为高如我等,对大道的感应已是十分敏锐,当我等受到干扰时,便会不自觉的心生反抗,如此一来,岂不是很难受了?” 星流云了然,对戚梭作揖一拜, “多谢前辈不吝赐教,晚辈明白了。” …… 不多时,躅麝、谷朿和戚梭三位准仙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高空,那里虽然什么都没有,但从三位准仙的目光里可以看出,他们发现了什么, 谷朿开口道: “怪不得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原来是在天上。” 星流云赶紧询问, “前辈,能确定对方的底细吗?” 谷朿摇了摇头, “目前还不能,不过待会儿就知道了。” 下一刻,众人便见高空中一道空间涟漪荡漾开去,露出其内隐藏的景象来--一座巨大的黑木囚笼静静悬浮在千丈高空,每一根栅栏上都刻满了神秘的红色符篆,其内不知关押着何方神圣,在囚笼之上,则是站着一只黑色大鸟,看形貌与麻雀相似,只是体型比麻雀不知大了几万倍,那黑色大鸟头上还有一直挺挺的翎子,仔细看,才发现竟然是个人! 星流云表情精彩, “我去,那黑色大鸟难道是无畏黑雀?不会又被你说中了吧!” 欧阳寻苦笑, “不巧,确实又被鄙人说中了,那黑色大鸟确实是无畏黑雀,而且正是被魔族释放出来的觞餮,至于那站在鸟头上的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李原灰了。” “笼子里的那一个呢?是敌是友?”幽女急急问道。 欧阳寻摇摇头, “暂时还看不清楚,不过看样子,他不是六个大恶之一,至于是敌是友,暂时还不好说……” “觞餮和李原灰正在吸取那家伙的本源和魂能,”谷朿声音定定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算是朋友。” 欧阳寻浓眉轻挑, “那前辈是觉得我们可以救他一把了?” 谷朿微微一笑, “只要萧族长愿意,也不是不行,看他俩对老家伙的蚕食如此缓慢,想来这么多年的镇压,也是受伤不轻,如此境况下的三对二,还是有些胜算的。” 就在这时,萧聪走进防御法阵,躅麝问道: “萧族长,是否需要我等立即出手?” 萧聪站定,眉头微皱, “不知几位前辈有多少把握?” “单是对付他俩,能有七八成吧。”谷朿声音波澜不惊,“不过以老夫看来,萧族长和各位最好还是回避一下。” 萧聪笑笑, “我就不用了,他俩已经发现了我,” 说着,转过脸了对星流云等人说道: “用之前给你们的法阵石刻先往后退一段儿,等这边完事儿了,我去找你们。” “小聪,你这是在开什么玩笑!我们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 欧阳寻挠挠额头, “有追迟他们的法阵在,不用这么麻烦吧。” 萧聪恍似后知后觉,几声讪笑, “你这么说……也对哈。” 欧阳寻眼珠子转了两转,再看向萧聪时,眼神竟多了几分怀疑。 萧聪接着又问道: “几位前辈将他俩拿下需要多长时间?” 谷朿与其他两位准仙对了个眼神,回答说: “不瞒萧族长,若他们执意逃走,我们是留不住的,最多也就将其打个重伤。” “嗯-”萧聪稍作思忖,“算了,重伤就重伤吧,记得下手一定要狠一点,虽然玄真界明文规定不可擅杀准仙,但诸位前辈一定要往这个目标努力,反正也杀不死他俩,若是能侥幸杀死他俩更好,谁要是来怪罪,由我萧聪顶着!” 躅麝等人回了声“是”,之后二十八头大荒异兽撑开结界,载着萧聪等人往西南方飞去了。 第886章 准仙之战 玄真修界有不可擅杀准仙的明文规定,跟凡界那句“刑不上大夫”一样,都是出于身份的特权,所以古往今来被镇压的准仙才有那么多! 因为修灵走到这一步确实不容易,每一位都有可能飞升仙界,日后成为守护世间安危的重要力量,所以就算是犯了大错,首要措施也是感化和惩罚,当然,若是真的十恶不赦恶贯满盈,也会被无情抹杀,只不过,这件事只有某几个势力能做,世代皆为伏魔者的萧家就是其中之一! 当年欧阳寻说萧家人心慈手软,镇压的准仙不少,所以为今天留下了很多隐患,但他不知道的是,被萧家直接诛杀的准仙也不少,甚至真仙也有,只是害怕招来不必要的非议,这些事不方便被外人看到,要不,萧凤哲拼命研究能够诛杀真仙的杀阵石刻干嘛? 所以萧聪才有底气说出“若是能侥幸杀死他俩更好,谁要是来怪罪,由我萧聪顶着!”这样听上去大言不惭的话来。 追迟带着众人一直往西南方飞去,前行不到千里,在萧聪的指示下,再次回到雪被之上,且就是之前布置寻找魔物法阵的地方,而这个距离还在准仙的攻击范围之内,搞的众人皆是一头雾水。 墨斗虚影静静悬浮。 众人本以为萧聪是要毁去痕迹避免追踪,却不料年轻人又从弥芥中取出一堆布阵材料,在墨斗旁边一丝不苟地布置起来。 欧阳寻嘴角抽了两抽, “小聪,你该不会真想灭了他俩吧!” 萧聪随口答道: “我当然想灭了他俩,但也仅是尽力而为而已。” 欧阳寻咽了口唾沫, “小聪,不是兄弟我瞧不起你,你用自己布置的法阵来干这件事儿,怕是有点儿……勉强吧……” 萧聪得意一笑, “正常来说,我布置的法阵确实干不掉他们,但我现在手里有不灭焰啊,那囚笼里的老怪本源性寒,他俩吸收了那么多极寒之力,且体内还不稳定,再被这不灭焰一激,嘿嘿,到时候肯定生不如死!” 星流云大赞, “小聪,妙啊!在此之前我们的最高战绩只是通天境,在此之后我们的最高战绩就有可能是齐天境了!这事儿想想就刺激,要是传到独孤家人耳朵里,还不得把他们给吓尿了!” 欧阳寻还是一脸忧忡, “只有不到两个时辰,你够用吗?别两个时辰一到,狼没套着,把自己给搭进去喽。” 这担心并不多余,因为与此类似之事在濒阳荒漠已经发生过一次。 皇甫翾在一旁咯咯笑起来, “大才子,你还不了解哥哥?他才不做那没把握的事儿呢!要是我猜的不错的话,之前他在这儿布置法阵的时候,就已经把另一座法阵布置了一部分了。” 萧聪扭了一下头,笑容愈发得意, “嘿嘿,还是翾儿了解我。 欧阳寻目光上挑,回想片刻, “哦,对了,我之前还纳闷,这墨斗蕴含的阵法造诣不高,怎么花了小聪四个时辰!还以为是我水平不够,没能看出里面的道道儿,原来并非如此,而是里面有猫腻啊。” 萧聪笑道: “你能看出那座法阵水平造诣不高就已经很不错了。” …… 三位准仙和五位伪仙扶摇而上,各自进入最强战斗状态,直逼黑色牢笼而去! 爝蜥腾空、烈鹰翱翔、煌藤如龙,红色的赤焰宝钨、青色的九天玄锡、蓝色的战世乾钢、冰色的大罗寒铜,还有海力屯全身裹着一层金光,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显得那样璀璨夺目。 躅麝在正南方,双臂看似轻轻一挥,便扇出半片火海席卷那黑木牢笼、觞餮和李原灰,戚梭在东北方,张口突出一支支火焰箭矢,一半射向觞餮,一半射向李原灰,一人一鸟置身火海并被火焰箭矢击中,却岿然不动! 煌藤从西北方直窜而上,到达一人一鸟近前,眨眼间吸收了周围所有的火焰,而后一记神龙摆尾,重重地抽在觞餮身上,这一击力道甚大,虽然没能将二者从黑木牢笼上抽下来,却让其猛地晃了几下。 眼见三位准仙的绝技奈何不了那一人一鸟,且二者没有反击,四位通天境伪仙的仙金圣灵胆子大起来,他们知道自己的力量肯定也不够看,于是转而去直接攻击黑木牢笼,大抵是认为,觞餮和李原灰之所以能够承受如此很辣的攻击,是黑木牢笼的缘故,要不然这俩货怎么抓着牢栏一动不动呢! 桑魁、檀九和陀渠皆运转琅琊神矿传承的变化大法,眨眼间成为锯盘的形态,急速旋转着向黑木牢笼而去。 身为大罗寒铜的伯彖因为在强度上没有优势,故而未能参与其中,而黑色牢笼不是生灵,没有魂能也就罢了,其中的黑暗能量还十分充沛,一旦大量吸进体内,很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他的攻击对象还是觞餮和李原灰,虽然这一人一鸟体内应该也有黑色能量,但肯定比黑色牢笼少得多,他这只能算是铤而走险,绝不是自寻死路。 红、青、蓝三色剧烈旋转的锯盘打在黑木牢笼的栅栏之上,火花飞溅,虽然未能将栅栏锯断,却使得上面的金色符篆黯淡了几分。 下一刻,伯彖赶到近前,他的两条小臂已经幻化成两把寒光闪闪的剑刃,正一上一下往觞餮和李原灰横劈而去,二者恰巧在此时醒转,千钧一发之际,那无畏黑雀身影忽动,仅是往下一倒,便带着李原灰躲过了伯彖这凌厉一击,而在整个过程中,它的爪子却始终抓着黑色牢笼的栅栏。 这场大战的参与者,哪个不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之辈?所有猫腻尽收眼底,此时自然明白,问题的症结应该就在这黑色牢笼之上! 于是三位准仙也开始卖力地攻击黑色牢笼。 躅麝身披烈焰,利喙狠狠叨在黑木牢笼的栅栏之上,同时眼中射出两道火线,目标不是一人一鸟,而是牢笼之中那全身长着白毛的人形老兽,他认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魔族既然用这黑木牢笼囚困人形老兽,那人形老兽便一定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如此里应外合助其脱困,先破掉黑色牢笼,再伏诛觞餮和李原灰! 可出人意料的是,似有一层无形的壁障将两道火线尽数吸收了! 戚梭不死心,四只爪子紧紧扒住黑木牢笼,一道紫色火柱在其张开的大嘴里喷射而出,虽说五行之中火能克木,但这黑木牢笼却很是耐烧,在爝蜥的天赋火焰里,竟然连色儿都没变! 很明显,这是一件十分难得的玄器,内含有高明的法和道韵。 精明强干的谷朿见戚梭的爝焰都无法灼烧黑木牢笼,便不再重蹈覆辙,而是跟近旁的伯彖配合攻击起觞餮和李原灰来,并冲其他人大喊道: “他们忌讳伯彖道友的食阳之力,快帮伯彖道友创造机会!” 躅麝和戚梭闻言,虽然没有言语回应,但都立即收起火焰,以肉身对着觞餮和李原灰攻击起来,可那觞餮的身法诡异得很,挪移躲避,一双爪子却从未离开过黑木牢笼的栅栏,三名准仙和五名伪仙,竟一时对其无可奈何了! 第887章 秘宝法域 欧阳寻见高空上争斗胶着,连忙向萧聪报告, “小聪,你快看看,那是什么情况!” 年轻人闻言望向高空,少倾,呢喃出声, “不对,不对,几位前辈就算实力受到压制,但身法也不应该这么差劲,觞餮能躲过几位前辈的围攻,难道是这方黑木牢笼的功劳? 如果是的话,它是如何做到的呢?障眼法……还是直接影响几位前辈的感官和判断……” 皇甫翾开口道: “不管它是如何做到的,其手段之深必然已经触及规则和大道这一层面,而且还十分高明和隐蔽,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不能靠寻常办法,得另辟蹊径直击要害才行。” 萧聪几声苦笑, “话说的虽然不错,但我们现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啊。” 皇甫翾摇摇头, “不,我们有,最起码可以确定,这黑木牢笼应该是魔族之物,既然是魔族之物,秉承的八成是魔族的道和法,哥哥跟魔族已经斗过几次,对这些应该已经有些了解,不妨从它们入手试试。” 萧聪右手抚上鼻梁,斟酌着点点头, “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我觉得,这并不是当务之急,觞餮和李原灰在这儿呆了应该有日子了,他俩对被困在黑木牢笼里那家伙的蚕食一时半会还完不成,所以几位前辈顶多耗费一些气力,绝对没有危险。 我先把主要精力放在布置这座法阵上吧,跟魔族斗法的事儿,我边布阵边想。” 话毕,便继续埋头布置法阵去了。 其实这黑木牢笼里的道道儿,萧聪已然猜到了大半,它应该就像是当年独孤苒用的“九锁如意坠”一样,影响了周围的空间,致使躅麝他们总是打不着觞餮和李原灰,不过黑木牢笼要比九锁如意坠厉害许多--九锁如意坠可糊弄不了这三名准仙加五名伪仙的强大阵容。 又斗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发现端倪,海力屯大声道: “这黑木牢笼可能有法域,我们都被它迷惑了!” 不愧是乾元宫护法之一,连三名准仙都没发现的事儿,竟被他一个伪仙给发现了! 其他几位高能者恍然大悟,却一时无可奈何,无论是修灵还是秘宝,拥有法域者都是接近绝巅的存在,虽然相比之下,秘宝的法域比较单一,没有那么多变化之道,但显然以他们现在的修为,还没到达这一层次,对法域也是没有多少了解,自然也就无计可施。 谷朿心思百转,想起之前萧聪用捕道手和法阵扰乱大道的事,觉得凭借年轻人的手段,也一定可以扰乱这黑木牢笼的法域,但如何帮忙,他还要仔细想想。 斟酌半晌,无有甚解,他们九个都没有临摹魔道的能力,能做的估计也就是在萧聪解析魔道的时候,全力牵制敌方,使其免受伤害。 萧聪在雪被之上,一边布置法阵一边思考如何对付黑木牢笼,脑子中将跟魔族打过的交道过了上百遍,愣是没发现有什么线索与这黑木牢笼有关联。 虽然最稳妥最简单的方法是他亲自到黑木牢笼附近一趟,用捕道手去捕捉黑木牢笼的道迹,但那样做实在危险--鬼知道觞餮和李原灰会不会突然发难,一记绝杀将他秒得连渣都不剩,所以这是个下策,就算没有别的办法,年轻人也不会做如此愚蠢的选择,在杌豸手下侥幸生还的好运气,可不是每次都有的! 眼见两个时辰就快要到了,他决定碰碰运气--用破解黑色光晕的办法试试,因为他觉得,黑色光晕在魔族中应该是上乘手段,而黑木囚笼和黑色光晕同出于魔道,算得上是同宗同源,用破解黑色光晕的办法对付黑木囚笼,说不定能歪打正着,不求能有多显着的效果,但最起码让几位前辈看得见那一人一鸟的准确位置,别再像猴儿一样被耍来耍去了。 布置完这座利用不灭焰攻击觞餮和李原灰的法阵之后,萧聪又布置了一座传送阵在旁边,然后吩咐追迟,让其带着大家回扰乱大道的法阵那边去。 萧聪站在追迟后背上,问众人道: “谁手里没有传送阵的法阵石刻?” 乾元宫的几位门徒抬了抬手, “萧族长,我等手里没有。” 萧聪右手一翻,取出六枚法阵石刻,分给三人,并对所有人说道: “追迟他们的结界撑不了多长时间了,我估计,顺利的话,一会儿我们可能会受到觞餮和李原灰的攻击,到时候招子一定要放亮一点,眼见事情不对,赶紧用法阵石刻逃命。” 众人虽是云里雾里,但都点头回应, “知道了,萧族长。” “放心吧,小聪。” …… 追迟带着众人回到扰乱大道的法阵近旁,萧聪走进法阵,像上一次那样盘膝而坐,闭上眼睛,嘟嘟囔囔地开始诵念一些谁也听不懂的音节。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二十八头大荒异兽的结界消失不见,一行人暴露在一望无垠的雪被之上,从高处看是一团黑点,那样显眼。 除了萧聪,其他人戒备在法阵四周,皆是仰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黑木牢笼,并进入最强战斗状态,虽然萧聪让他们有事儿先走,但这是在年轻人安然无恙的前提下,星流云等人不用多说,就算是邓国杨他们三个,也不会只顾自保而置萧聪的安危于不顾,他们是代表孔熙年来的,而孔熙年之所以派他们来,自有其道理,一代显赫执宫,怎么能让自家门徒打了脸呢? 皇甫翾见之,郑重提醒道: “待会儿诸位一定要听我口令,我一说撤,不要犹豫,赶紧逃走,有我的提醒,哥哥不会落在你们后头!” 如此,觞餮和李原灰也玩起了釜底抽薪的把戏,他俩在躲避九位高能者的围攻的空当儿,竟然还能抽出手来以神通攻击萧聪,黑羽也好,剑气也罢,都被四位仙金圣灵用身体挡了下来。 突然,谷朿又一记神龙摆尾,本来只是想要牵制李原灰以剑气伤害萧聪,谁知这一次对方竟没能躲过,被结结实实地抽了一记。 海力屯见之狂喜大喊, “他们的法域已经被萧族长破了!” 躅麝、桑魁、檀九、陀渠、伯彖和海力屯立即相互配合,在六个方向封住觞餮和李原灰,却还是没挡住,被觞餮身子一扭,堪称诡异地从缝隙间钻了过去。 这一钻虽然暂时解了当下之危,但也暴露了身法上的破绽,爝蜥抓住时机,一记“兔子蹬鹰”准确无误地蹬在觞餮的屁股上,速度迅捷,力道很辣,致使后者再也抓不住黑木牢笼的栅栏,在黑羽纷纷中给踹飞了出去。 萧聪虽然看不见高空之上的战斗,但他与皇甫翾精神相连,皇甫翾可以在第一时间将异况通知他,但听得公主殿下大喊一声“撤”,几十块法阵石刻纷纷落地,一行人进而消失不见。 下一刻,那在爝蜥一蹬之下纷飞的黑羽便以迅雷之势在扰乱大道法阵布置的地方炸开,没有声音,也没有气浪,只是乌光一闪之后,雪被上出现了一个方圆百丈深达千尺的大坑! 倘若不是萧聪等人逃的及时,这一次肯定是无一幸免! 一行人的身影在千里之外的传送阵中再度显化,抬头看,那一人一鸟正在玩命飞逃,而九位高能者则是则是穷追不舍,无畏黑雀觞餮的速度极快,跟炎鳞鹰躅麝有得一拼。 “我他娘的这一次还能让你俩跑了?” 话音未落,萧聪已经出现在近旁的法阵之内,他将诛仙剑往地上一插,火光迸现,堪称转瞬即达,并射在觞餮的左翅上。 众人见之欢呼雀跃, “好,中了!” 尤其是星流云,蹦得老高,跟个孩子一样。 觞餮中“弹”之后,速度迅速下降,又飞了不到十个呼吸,便像一只被雷击中的风筝般摇摇晃晃地坠了下来,四名仙金圣灵刚想过去补刀,却听得海力屯厉声道: “别过去,他身上有不灭焰!” 吓得四名仙金圣灵生生止住身形,差点撞在一起,那可是连他们家元卫都能析炼的火焰啊,要是被他们粘上,这一世修为估计就废了。 三名准仙继续向李原灰追去,萧聪一行人则是来到觞餮近旁,时间紧迫,年轻人要赶紧布置一座法阵,将觞餮身上的不灭焰移回他们家的传世宝鼎里。 第888章 破不开黑木牢笼 击杀准仙这件事,确实令人心潮澎湃,虽然精彩只是那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像倏然腾空绽放的烟花,但由此带来的快感,却经久不散。 布置一座用来将不灭焰从觞餮身上转移到自家传世宝鼎的法阵,对于萧聪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毕竟不久前,他刚布置过一座类似的法阵,将不灭焰从孔熙年身上转移到了自家传世宝鼎里,而现在他又不用顾忌觞餮的死活,自然比之前容易得多。 一行人刚赶到觞餮身旁时,老家伙虽然还活着,但却是生不如死,正如萧聪之前所说,他俩吸收了笼中老怪极度阴寒的本源精华,若是再被不灭焰一激,定是冰火两重天的死去活来之境。 仇人就在眼前,觞餮却一动不能动--连灵魂出窍都做不到,只能恶狠狠地看着近在咫尺人畜无害的萧聪,没一会儿,就魂飞魄散了,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燃烧起来,火焰并不剧烈,只是贴着体表薄薄一层,就像星流云的龙焰一样,一开始燃烧的是外散的精气,然后是肉体,最后骨骼都烧没了,竟然还烧了一会儿,看得在场众人不禁胆寒,连魂能都可以燃烧,也难怪欧阳寻说这不灭焰不比火种差了。 谷朿几个高能者于一个时辰之后无功而返,那李原灰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逃跑,他们竟然没能追上,后来因为害怕萧聪这里还有其他准仙潜藏--被魔族救出的准仙一共有七个,这里才两个,就算撼天蚁族的别锲、幽冥竹族的乖稚、九角羚族的浜禹和那只来自于宁海的八爪老怪全部元气大伤,但还有一个杌豸活蹦乱跳。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几位高能者便急急赶了回来,跑了一个李原灰没事儿,但若是一不小心搞丢了萧族长,那罪过了就大了,关于这件事情,躅麝是心有体会,当年误以为萧聪死在杌豸手上时,他可是真的考虑过要以死谢罪的! 法阵将不灭焰移回宝鼎需要一定的时间,众人的注意力再次来到黑木牢笼之上,里面还关着个全身白毛的人形老怪不知来路,若是能发展成朋友,那就再好不过了。 躅麝载着萧聪腾空,十几个呼吸之后就来到黑木牢笼近旁,谷朿和戚梭紧随其后。 年轻人右手抚摸着鼻梁,静静看着刻满金色符篆的黑木牢笼,眼底是一片深邃,他的精神力已经如此强大,竟然穿透不过黑木牢笼的阻隔,也就不知道笼中老怪是死是活,更不知道若是强行破开黑木牢笼会发生什么,如果笼中老怪已经死糗,便不值得他冒这个风险。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见死不救,那可就不符合他在众人面前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光辉形象了,而且,就算老怪已经身死道消,但他毕竟是被魔族害死的,本着落叶归根的共同念想,萧聪既然遇到了,怎么着也该让他入土为安才对,就这么一直困在笼子里挂在天上,终究不是事儿啊。 斟酌片刻,年轻人索性心一横, “算了,就再冒险一次,要是连诛仙剑都砍不断这几根栅栏,那就是天意如此,我也没办法。” 于是他转过身去,对谷朿和戚梭作揖拜道: “麻烦两位前辈注晚辈一臂之力,将精气借晚辈一用。” 谷朿和戚梭拱手回礼, “谨遵萧族长调遣。” 话毕,一同跃上躅麝脊背,一左一右站在萧聪身后,并把右手食指点在年轻人的脊背上。 萧聪右手一翻取出诛仙剑,双手握着剑柄,天道宝典疯狂运转,因为有谷朿和戚梭的补给,天道真力源源不断地被注入到诛仙剑里,诛仙剑乌光大放,几个呼吸后,光芒转变成赤红色,并延伸千里,没入到灰色的苍穹之中。 年轻人大喊一声, “给我-破!” 赤红色的光芒立时向黑木牢笼倾斜,却被一根栅栏挡住了势头儿,年轻人眼神坚毅牙关紧咬,两只手手背上青筋暴露,僵持好一会儿,诛仙剑的剑锋却未能进得黑木牢笼分毫。 一年前,萧聪曾用散发着赤红光芒的诛仙剑破开杌豸的宝体,今日竟然破不开黑木牢笼的一根栅栏,这到底是什么材料?众人对此都很感兴趣。 眼见如此蛮干无济于事,萧聪收力,赤红色的光芒随之消失。 本来按照年轻人的想法,事情办到这份上,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知难而退了,但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黑木牢笼如此坚固,假如有一天困住了星流云他们,自己该怎么办?与其到时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倒不如现在多花点时间和精力试图将其打开。 于是年轻人改了计划,他要好好研究研究,争取把这黑木牢笼打开。 可这个想法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对,因为后面可能还有追兵,他们已经在这里耽搁了那么长时间,那些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忽然出现,如此又要引起诸多事端。 但也不能把这黑木牢笼继续就在这儿,不然一定会落到别有用心之人抢去,甚至有可能回到魔族手里。 于是欧阳寻提议,先将这黑木牢笼用传送阵挪到安全的地方,等有时间再好好琢磨。 萧聪觉得大家言之有理,于是便就地布置下一座高阶传送阵,把黑木牢笼往萧家送去了。 这东西底细不明,更不知是福是祸,年轻人既不敢自己带在身上,也不敢送到几个盟友那里--万一被魔族里应外合,谁也受不住,于是便只能往萧家送了,因为萧家有一座三位一体的绝世法阵,这笼中老怪若是真死透了还好,否则一有生命迹象,必然会被法阵无情狙杀。 做完这些之后,一行人继续往祁艮高原进发,不过在走之前,萧聪在此处又布置了一座幻阵,他知道,想抹除所有痕迹是不可能的,但在这儿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说不定会是个隐患,所以他要借用这座法阵拖延一下后来者的步伐,绝不能让他们把大事坏了! 第889章 突然的突破 虽然已经将黑木牢笼送去萧家,但对于破解黑木牢笼的方法,萧聪却从未停止思考,那些刻在牢木上的神秘金色符篆,无时不刻不在挑动他的心弦,虽然他看不懂,但却有感觉,甚至是感悟,因为他可能是玄真界唯一一个同体的怪胎,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得以在修行《天道宝典》的同时,也修成了《修罗十三式》,还有在回到萧家之后,仅是误闯了一次禁地天池,便让被镇压无尽岁月的魔尊重见天日。 他跟仙道是有缘的,跟魔道也是有缘的,所以面对与仙道和魔道的学问,他都甚是敏感,正如他在十二岁之前便偷师百家并小有所成,没跟魔族打过几次交道就能破解对方引以为傲的黑色光晕。 萧聪开始寡言少语起来,亦不再赶着炼制法阵石刻,甚至有时候会呆若木鸡,陷入到忘我的摸索中,有一两次他也曾反省,自己这是不是在玩火,可短时间的自我怀疑之后,思绪一旦再次触及那些东西,他就不由自主地持续深入并很难停下来,而细思极恐的是,虽然他参研的是魔道,但身上的诸多功法却会随之突然运转,而且比平时运转得更顺利更有效率,所带来的好处也更多!年轻人虽然不知道其中原因,但却不害怕,因为《天道宝典》也是突然运转的功法其中之一。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鞠球大的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明晃晃的一点都不刺眼,阳光虽然熹微,但撒在脸上依旧隐隐带来几分久违的暖意,也让心情变得舒畅起来。 萧聪还是那副一脸深沉的模样,其他人有说有笑,只有他好像在另一个世界里,画面虽然稍显违和,但气氛却无半点异样,因为其他人知道,留一个安静的空间给萧聪,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就算年轻人真出了什么问题,他们恐怕也爱莫能助,与其提心吊胆患得患失,不如大着胆子坦然面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世上还有他们过不去的坎儿? “轰隆隆” 一阵晴空霹雳滚过,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就连萧聪也从沉思中醒来,一脸诧异地抬头看着天空,下一刻,他的瞳孔骤然放大,并于眨眼间展开摘星翼冲上高天! 几个年轻人还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时,却听得谷朿笑道: “萧族长的天劫来得可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呐。” 戚梭亦是一脸哂笑, “得亏他发现及时,不然的话,怕是要吃好一番苦头了。” 星流云像个好奇宝宝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小聪的这次渡劫,恐怕又不是自愿的吧。” 说着,兀自笑出声来。 冷筱凤脸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哎呀,这就叫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啊,以他的实力,早就应该渡劫了,在琅琊神矿时把劫渡了多好,有那么多高能者给他护法,非得到这破地方来,怎么想的!” “你就少说两句吧,”星流云颇不待见道:“不张嘴没人把你当哑巴,都说了不是自愿的,他又不是有意在这里渡劫!” 本来晴好的天空在短短几句话的时间里乌云密布,萧聪的雷劫干脆利落地拉开帷幕,三道五色天雷几乎首尾衔接地落在年轻人身上,后者照单全收,甚至悬停在那儿动都没动! 接下来的天雷开始带了形状和意志,并不时两三道同时降落,年轻人在刺目的雷光中虽然算不上游刃有余,但表现还说得过去,至少在外人看来这般雷劫根本奈何不了他。 众人一看萧聪并不需要他们担心,便觉得没了看头儿,心里也随之放松下来。 欧阳寻嘿嘿笑了几声, “上一次是因为星流云挑衅天威触动了上苍之眼,所以小聪受了无妄之灾,这一次却毫无征兆地被找上门,嘿嘿,看来小聪本事见长啊。” “应该是无意中碰到了冥冥中的哪条红线吧,”幽女一脸认真之色,“你们看他这几天总是魂不守舍的,会不会与此有关?” 皇甫翾轻轻点头, “自从把黑木牢笼送走后,哥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他肯定是在钻研那些金色符篆,现在看来,那黑木牢笼上确实很有东西。” 冷筱凤皱起眉头, “小聪怎么会对魔族的东西那么感兴趣?” 星流云无声一叹, “不是感兴趣,是不得不啊,假如有一天被关进黑木牢笼的人是我们该怎么办?到时候再临时抱佛脚,岂不是太晚了?小聪这是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呐!” 冷筱凤缓缓摇头, “还是不对……” “怎么不对?”星流云剑眉轻挑。 冷筱凤定定道: “小聪是天道翁的嫡传高徒,修炼的是天道轩的《天道宝典》,按传承来讲,属于仙道,虽说大道之下殊途同归,但仙道和魔道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的,就算他是天纵奇才,也不应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迈过魔道的门槛,这不正常!” 星流云闻言,哭笑不得, “你怎么肯定他迈过了那道门槛?” 冷筱凤抬头看天, “难道这还不够明显吗?若不是从魔道中得到好处,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被迫渡劫!”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不约而同地出现一抹沉重,须臾,欧阳寻恍然大悟道: “哦,我明白了!会不会是因为小聪很久以前就已经修习过魔道功法!所以现在……” 星流云微微皱眉, “很久以前是什么时候?” “当然是在天道轩时了,”欧阳寻信誓旦旦,“我们都知道天道翁在功法典籍方面收藏甚广,而小聪也是自小偷师百家,谁敢说这里面就没有与魔族有关的东西?” 皇甫翾愁眉深锁, “你说的很有可能,但会不会就是之前魔族故意放出来,用以魔化玄真修士的那些功法?” 欧阳寻挠挠额头, “这么说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天道翁的收藏都是经过他仔细挑选和验证的,否则肯定不会交给小聪修炼,毕竟小聪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如果小聪被魔道所误,那不是打他的脸嘛!” 冷筱凤咯咯笑出声来,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事情就通了,我猜魔族在玄真界放毒这件事,天道翁应该早就知道了,以他那剑走偏锋另辟蹊径的行事风格,为了不让小聪被魔族所误,也不是想不出这等怪招儿出来,先让这宝贝徒儿有个魔道的基础,以后若是碰上同道之法,一来能有个明辨真假的能力,二来就算瞎练成患,有这么个底子,也能多点缓和的余地。” 欧阳寻深以为然, “凤丫头说得极对,而且……” 高大青年左右看看,欲言又止。 星流云不耐道: “有什么说什么,婆婆妈妈跟个娘们一样,要不就别张嘴,拉屎拉一半算怎回事!” 欧阳寻扁扁嘴,一如既往地没跟小舅子一般见识,他当然知道此时不把话说完,难免会让谷朿几人心生龃龉,于是深吸一口气道: “而且,小聪这几年的经历,很多都与他师父天道翁有关,甚至就好像……是天道翁早就安排好的一样。” 此言一出,满座肃然,尤其是谷朿几个齐天境准仙,他们虽然很想知道其中隐秘,但同时也明白这些因果不是他们该沾染的,天道翁的真实为人究竟如何,他们无从得知,但是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传说却不停地提醒他们,不要招惹这个可怕的老家伙,否则八成没有啥好结果! 其实萧聪的很多事情,他们之前就深入思考过,萧家千万年以来第一个可以修炼的后人、谪仙天道翁的亲传弟子还是这一代的执卦者,被多方追杀屡作不死并成长飞快,于大荒去而复返却毫发无伤,并在不久前得到了神秘莫测的三尊传承,连陨灵阁的下祀官都要让他三分……若说暗地里没人帮助,鬼都不信! 到了他们这般级别,对那场持续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博弈自然有所耳闻,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好奇心害死猫,他们也怕不知不觉地就成了天道翁和龟府为这个“天之骄子”铺在地上的垫脚石,或是那场顶尖博弈的牺牲品,毕竟话是从龟府少节主嘴里面说出来的,用意如何,他们必须得好好掂量掂量。 躅麝一向没多少心计,也最是沉不住气, “依老夫看,这件事对于我等来说,多想无益,如果一切与天道翁无关,那自然再好不过,如果一切都是天道翁安排好的,凭我等实力,实在是有心无力爱莫能助,想得太多,做的太多,反而可能给萧族长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萧族长一向聪明绝顶明察秋毫,且能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我等只要相信他就好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老实厚道的躅麝明显没有与虎谋皮的意图,同时也断了谷朿和戚梭通话欧阳寻的话顺藤摸瓜的机会,两个老家伙只能随声附和连连称是,小不忍则乱大谋,若此时表现过于激切,让彼此有了防备,以后可就没法愉快地玩耍了! 第890章 重伤垂死的独孤焕 萧聪这突如其来的雷劫,持续不过半个时辰,最后以四道同时降落的五色天雷结束,整个过程无甚亮点,虽然渡劫者亦是被劈得七窍生烟狼狈不堪,但相比来说,其难度似乎还不如受星流云池鱼之灾那次高。 之中原因,让年轻人百思不得其解,按道理来说,他这一次在态度上比受星流云池鱼之灾那次过分许多--那次若不是受星流云牵连,上苍之眼肯定发现不了他,而这次,是他自己触发了上苍之眼,进而引来了审判,结果老天爷却对他网开一面,只是洒洒水走了个过场而已,这实在有些矛盾。 雷劫结束,天空复现清明,万里无云,白日如灯,连丝风都没有。 萧聪落地之后不久,元气风暴形成,这一次的元气风暴没有形状,只是一道简单的卷风,声势也并不浩大,但给人一种返璞归真之感。 众人见之,忍不住啧啧称奇,一般来说,元气风暴越有特点,表示其积攒的元气越充沛,而萧聪上上次的元气风暴就已经有了洪钟异相,这一次便不该如此平淡无奇。 再加上那丝毫不见惊险刺激的雷劫,不由得让人想要推敲推敲,只是关于这件事,他们之前已经有所讨论,再往下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次渡劫之后,萧聪感觉自己宛若新生,有些事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自己却深有体会,就比如那道平平无奇的元气风暴,其实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里面蕴含的精纯元气比之前多得多,而且还有些别的东西,被他吸收进体内后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肉体和灵魂是从来有过的契合,身心也是从未有过的凝实和轻松,这让他觉得自己无往不利无所不能--当然,他自己也知道,这只是一种可笑的错觉。 一行人继续赶路。 又行了数日,地势开始缓缓上升,这便表示众人已然进入祁艮高原的地界儿。 越往前走,地势越陡,气候愈加寒冷,生灵也愈加稀少,让人不由得生出几分孤独寂寥之感来。 玄真东界有两座高原最为出名,其一是祁艮高原,形状规则,高原之上也比较平坦,样子像一一个树墩,海拔大概有三千丈左右;其二是仲唐高原,从远处看,样子像一只断落的凶兽爪子,而且断口起起伏伏极不平整,海拔得有五千余丈,是除了天魁山脉之外的最险恶之地。 从地貌风水上来说,祁艮高原是福善宝地,所以多性善圣灵,而仲唐高原是险祸之地,所以多大凶大恶,但两者有一个共同点--能在这儿生存的生灵,无一不是强大之辈。 不知从何时起,稀稀碎碎地又飘起了雪花,天寒地冻,直透心灵,仿佛连灵魂深处都结了冰。 一行人言谈越来越少,除非必要,否则半天也说不上几句话,或修炼、或看书……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消遣时间,其实这等严酷的环境,对修行大有裨益,尤其是像三位准仙这样的火道修灵,更是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只是过程艰难些。 不过似乎三位准仙对此并无甚兴趣,只有星流云在那儿将龙焰和紫炎七迭施展了一遍又一遍,因为怕被误伤,所以大家都离他远远的,狗头少帅一个人在最前面沉浸其中乐此不疲,突然一声大喊, “我靠!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寻着星流云的指示俯身望去,见茫茫雪被上有一个黑点移动缓慢,看样子竟然像个艰难爬行的人! 皇甫翾柳眉轻蹙, “感觉气机有点熟悉,但是太微弱了,想不起是谁了……” 萧聪右手抚上鼻梁,不解道: “他修为平平,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下去看看!” 年轻人话音刚落,躅麝便带着众人直直俯冲而下,直到平稳落地,只用了不到两个呼吸的功夫。 雪地上确实是个人,他身着黑锻华服,看上去材质不凡,表示其在身份上应该有些背景,脑袋深深埋在雪地里,只是靠着四肢缓缓向前,每一个动作都那样机械,宛若行尸走肉一般,对一行人的到来竟毫无察觉。 萧聪抬头往这人的来路望去,白茫茫不见其他景致,不禁咂咂嘴, “受了那么重的伤,只靠半口气吊着,还能爬那么远,这是得有多大的毅力啊。” 欧阳寻亦是一副不可置信之色, “你确定这是个活人,不是僵尸精怪啥的?” “这肯定是个活人,”萧聪定定道:“只是他受伤太重也太久了,怕是很难医得好。” 说着,长叹一声,往前走几步,将这人掀过身来,看样子是想给他一个痛快的了断。 当得以见到这人的样貌一瞬间,皇甫翾不禁惊呼出声, “这不是独孤焕吗?我说怎么感觉气机如此熟悉,没想到竟然是他!” 萧聪等人仔细打量,发现这人确实是独孤焕,虽然他们与这独孤家不受待见的公子哥只在濒阳荒漠有过一面之缘,但对方的相貌他们记得还是很清晰。 星流云一声怪笑, “当年趾高气扬神气活现的独孤焕,今日竟出现在这不毛之地,还是这么一副鬼样子,我猜这里面的故事一定很有趣儿。” 欧阳寻点点头,面色郑重, “确实有待深究。” 萧聪看了独孤焕好一会儿,然后扭头面向几个御王后人,挑眉问道: “要不,救他一命?” 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欧阳寻皱着眉头定定地看着独孤焕,不知又在琢磨什么;星流云面色阴晴不定,像是在做艰难的抉择;宇文丰都木然冷漠;幽女一脸错愕;而冷筱凤直接给了萧聪一个大大的白眼。 不等星流云说话,欧阳寻缓缓启齿, “冤有头,债有主,他一直主张孤独家与各方重修于好,也没有参与覆灭四大王族的行动,我们不该迁怒于他,便也不能见死不救。” 星流云眼珠子转了两圈,心里面已经大致有了主意,他跟欧阳寻打小就认识,当然知道这家伙可不是个通情达理的主儿,论心眼比自己小,睚眦必报,论心计却比自己多,老谋深算,欧阳寻要救孤独焕绝不是因为什么狗屁的恩怨分明,而是有别的原因,只是自己暂时想不到而已,但不管怎么说,这原因肯定跟四大王族的复仇有关,因而随声附和, “欧阳寻说的对,这小子心眼不坏,而且独孤佃和孤独苒也夸他识大体顾大局,想来在玄真界的口碑也不错,而且,公主殿下还在这儿,我们要是见死不救,有心胸狭隘之嫌,传出去的话不免引人非议,没一点好处!” 幽女看看欧阳寻,又看看自己弟弟,一脸疑惑,宇文丰都双臂抱着啸月神剑,看着地上的孤独焕沉默不语,只有冷筱凤粉拳紧攥,钢牙被咬的咯咯作响,按照她以往的性子,这时候早该忍无可忍破口大骂,但同时她也知道,星流云和欧阳寻这两个人精,绝不会在这件事上犯糊涂,自己就算再看不惯,也得忍住喽,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萧聪见几个年轻人无有异议,微微一笑, “那我就先救他半条命,你们谁要是反悔了,大不了再杀他一次,也算是泄泄愤。” 说完,便低头仔细检查起孤独焕的伤势来。 第891章 独孤家有内鬼? 独孤焕伤得的确够重,萧聪之前说还有半口气吊着,那都是夸他的!这家伙现在的样子,就算是神医妙手,恐怕也难以让其恢复到全盛状态,不过,以年轻人看来,这独孤家的公子哥能撑到这份儿上,身上应该是有什么了不得的玄器,如果真是这样,他倒也可以冒险一试。 不过这件事他倒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一个孤独家人而已,死了就死了,他也不怕救不活会让外人说自己挂羊头卖狗肉,名为救人实为杀人,因为玄真界造他谣儿的人多了去了,而且在这鬼地方,他想杀独孤焕,完全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因为有之前的梁子在,他就算装看不见,那也是情理之中。 萧聪取出一枚土黄色的丹药喂独孤焕服下,这丹药虽为四阶宝丹,却并非出于姜采君之手,在年轻人眼里,独孤焕可不配吃姜采君亲手炼制的丹药。 丹药入口后不久,独孤焕脸上竟显出几分不易察觉的血色,萧聪将手指往独孤焕脉门上一放,不禁讶然出声, “吆,有点东西哈,身子都虚成这样了,竟然还能吸收那么多药力!” 接着拿起独孤焕戴着红宝石戒指的右手,放在眼前仔细打量,并用另一只手试图轻轻转动红宝石戒指,结果没能转动,反而引得独孤焕皱了皱眉头,他了然一笑, “嵌到肉里去了,看来独孤公子能活到现在,多亏了这枚戒指啊。” 欧阳寻跟着笑了笑, “能带在独孤家公子手上的,能是寻常宝贝?” 冷筱凤忍不住打趣道: “小聪你该不会是想要趁人之危吧!” 萧聪淡淡地眄了冷筱凤一眼, “我萧聪能做那掉价儿的事儿?笑话!” 随即对萧家将安排道: “把它挪到前辈背上来吧,有这枚戒指在,他死不了。” 两名萧家将把独孤焕抬到躅麝背上,后者振翅而起,一行人继续赶路。 为了尽快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萧聪让皇甫翾用应魂咒帮独孤焕的灵魂进行简单滋养,一个时辰后,独孤焕终于幽幽醒来。 眼帘缓缓张开,画面渐渐清晰,独孤焕一副惺忪之色,见到身旁围绕的众人,他先是舔了舔干瘪的嘴唇,而后立马坐起身来,因为用力过猛导致咳嗽不断, “咳咳……咳咳……” 他用力捶打胸口,表情痛苦,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睁大眼睛看着周围的男女老少,,不可置信,如梦呓般道: “我不是做梦吧……萧四……萧族长,真的是你们吗?” 萧聪不由得扬起嘴角, “你觉得呢?” “我……” 独孤焕微微失神儿,竟迟疑了,不过他终究是个绝顶聪明的家伙,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于是迟疑片刻后赶紧换了个姿势,冲一行人作揖拜道: “鄙人独孤焕,拜见萧族长,公主殿下、星王爷、欧阳王爷、宇文王爷、两位郡主,还有诸位前辈,承蒙相救,不胜感激,特此叩首,暂表心意!” 说完,“噗噗噗”便是几个干脆利落的响头。 星流云忍不住落井下石道: “独孤公子,匆匆数载,别来无恙啊,唉,想当年您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风流倜傥,而今却落得如此模样,不由让人唏嘘嗟叹呐。” 独孤焕闻言低头,然后赶紧冲星流云作揖致礼, “鄙人浅陋,之前多有得罪,还望星王爷多多包涵,莫与鄙人一般计较。” 星流云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独孤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谁还没个过去啊,这些都不是事儿,不过话说回来,你一个高高在上的公子哥,怎么跑到这祁艮高原来了,连个随从也不带,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 独孤焕怅然一叹, “不瞒几位,我因得罪族中长老,所以被发配到这苦寒之地,已经两年有余,至于这一身伤,则是拜魔物所赐。” 星流云一听来了兴趣,追问道: “哦,还有这等事情,可否仔细说来听听?” “星王爷但有所问,鄙人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独孤焕咽了口唾沫,而后娓娓道来, “两年前,独孤苒和独孤佃两位长老自古周平原一回到独孤家,便召开了家族会议,主张整个家族合心同力,日后只为抗击魔族,不再分心其他,并对各位提供一定补偿,争取得到各位的谅解。 这件事在家族内引发的很大的分歧,两方各执一词,最后简直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这场家族会议鄙人也有参与,本来没有说话的份儿,却一时没忍不住,为两位长老多了句嘴,便成其他几位长老的出气筒,按以下犯上的罪名给发配到了这祁艮高原来,负责监督矿藏开采。 本来被发配到这儿也没什么,虽然条件苦了点,但远离是非落得清静,哪知就在……” 说着,独孤焕话锋一转,问道: “不知今天是几月几日?” 星流云随口回答, “九月十九。” 独孤焕稍作思索,又是怅然一叹, “唉,没想到已经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 而后接着道: “就在两个多月前,矿区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什么话也没说,便对整个矿区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鄙人因为身上有几件奇异玄器,又有族人护送,所以才侥幸保住了一条小命,却还是身受重伤,若不是碰上各位,此命休矣。” “你怎么知道这群不速之客是魔族?”欧阳寻问道。 独孤焕不假思索, “是护送我的族人说的,他们陪两位长老去过古周平原,所以对魔族有些了解。” 欧阳寻点点头,对萧聪说道: “看他这样子,不像是在说假话,而且早有情报说孤独家在祁艮高原有几处矿藏,想来这一切应该都是真的。” 孤独焕赶紧道: “欧阳王爷明鉴,鄙人今日所言,绝没有半句假话。” 萧聪右手抚上鼻梁,微微皱眉, “魔族为什么突然袭击你们家的矿区?” 独孤焕嗫嚅几下干巴巴的嘴唇,艰难开口, “这座矿区出产一种叫做月寒镍的奇异金属,对炼器师有大用。” 萧聪接着问道: “这种叫做月寒镍的金属是什么时候开始出产的?” 孤独焕回答: “好像一直就有,不过在独孤家算是个秘密,所以外人不得而知。” 萧聪疑惑出声, “一直就有,但直到两个多月前才遇袭,难道魔族是近期才得到消息的?可是这么长时间都没得到消息,怎么……” “这个问题萧族长不必多虑,”孤独焕声音笃定,更是多了几分阴沉,“这件事肯定是独孤家人告诉魔族的,在到达这座矿区之前,连我都不知道此处出产的金属是月寒镍,而在这里工作的矿工,更是被一直蒙在鼓里,终生出不得矿区半步,总之,这个消息被封锁的极为严实,没理由这么多年无人知晓,偏偏在这个时候被魔族获悉,所以说,只能是内鬼!” 星流云哈哈大笑, “我觉得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把消息透露给了魔族,这样一来,你就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孤独焕没有生气,只是报以一声惨笑, “星王爷可不能乱说,鄙人就是再大胆,也不敢做这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倘若事情败露,定要被挫骨扬灰,煎魂熬魄,经历这世上最痛苦的折磨,那可比呆在这鬼地方难受多了。” 欧阳寻一声哂笑, “星流云你想多了,魔族靠不住,他可没那么傻,就算要借魔族之力,他也得有与虎谋皮的实力才行,但很明显,现在的他还没有。” 星流云打了个哈哈, “我就开个玩笑,你们怎么还当真了。” 萧聪仰起头来,闭着眼睛,一脸愁苦之色,喃喃出声, “连孤独家也出了内鬼,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玄真界的生灵,恐怕又要遭难了……” 第892章 矿区 雪还在下,不知不觉中变大了些。 半晌,萧聪低下头来,问独孤焕道: “不知独孤公子接下来作何打算?” 独孤焕郑重作揖, “一切谨遵萧族长的安排。” “听我安排?”萧聪直眉轻挑,一声怪笑,“你是独孤家的公子哥,我怎么能安排得了你。”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份恩情,值得以死相报。” 独孤焕声音铿锵,不容置否,却引来周围人一道道鄙夷的目光,这家伙也太会演了,连星流云都不禁要甘拜下风,言辞夸张也就罢了,态度还如此低三下四,实在辱没了他独孤家公子的身份。 萧聪嘴角亦是泛出几分轻蔑的弧度,语气淡淡, “救命恩人不假,但以死相报就说不上了,我对你没什么安排,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吧,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能帮到你的我尽量帮,帮不到的你也别介意。” 独孤焕稍稍沉吟,以作定心,而后道: “既然萧族长都这么说了,鄙人当恭敬不如从命,但事出突然,实在是还没想得两全之策,唉,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星流云灵机一动,笑了几声, “你要是不着急回家,不如带我们去那矿区走一遭,兴许还能消灭几头魔物,也算是将功赎罪。” 孤独焕一脸诚挚, “要是星王爷真有兴趣,鄙人愿做路引。” “那些魔族实力如何?”欧阳寻严肃问道。 “这个……”孤独焕皱眉斟酌,“鄙人修为平平,所知所感不足为据,所以不敢妄言,只能说,之前那矿区有两名通天境伪仙和十名离阳境至强坐镇,但在那群魔物面前,连一刻钟的时间都没撑住……” 星流云和欧阳寻对了个眼神儿,后者惊诧道: “这么强?” 萧聪则是微微一笑, “这两名通天境伪仙和十名离阳境至强身上,可有天心摹道石?” 独孤焕微微错愕,随即点点头, “有,没想到萧族长连这件事情都知道。” 星流云一声冷笑, “呵,天心摹道石,人造强者也好意思说。” 欧阳寻挠挠额头, “如果是天心摹道石造就的通天境伪仙和离阳境至强,那确实不太抗揍,估计魔族只需出动一名通天境伪仙和四五名离阳境至强,就能在一刻钟内解决他们,但怕就怕,这小子说的不是真话!” 孤独焕大惊失色, “欧阳王爷,鄙人所言句句属实,这座矿区虽然出产珍贵的月寒镍,但我独孤家是玄器世家,保护矿区的主要手段自然也是玄器,就像萧家和轩辕家一样,派来这两名通天境伪仙和十名离阳境至强,不过是为了防止旷工犯上作乱而已。” “保护矿区的玄器是什么?”欧阳寻问道。 “最主要的是天罗地网,还有其他玄器作为辅助。” 独孤焕张口就来,一丝犹豫都没有,同时一瞬不瞬地看着欧阳寻的眼睛,以表示自己并没有说谎。 听见天罗地网这四个字,几个年轻人不由得心念一动,刚出大荒在古周平原的那一战,他们就已经见识过这件玄器的厉害,同时也就想起了天罗地网被破开的一幕以及那个手持蓝色巨剑的神秘魔物。 萧聪忍不住惊疑, “难道他也来了?” “谁?”星流云剑眉轻挑。 “那个手持蓝色巨剑的漏网之鱼。”回答者是欧阳寻。 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巴,回忆起来, “要是有那家伙在,事情可就不好办了啊……” 而后转头问独孤焕, “你当时有没有看见一个手持蓝色巨剑并全身包裹在黑雾里面的家伙?” 独孤焕狠狠摇头, “因为逃得太匆忙,所以鄙人并没有注意到有这么一个魔物。” 萧聪满不在乎道: “他来不来其实都无所谓,以我们现在这般阵容,就算他来了,也得吃不了兜着走!我连黑色光晕都能破解,还会怕了他那柄破剑不成?” 说着,兀自笑了几声, “独孤公子,带路吧。” 独孤焕闻言怔了怔,连忙拱手作揖, “是,萧族长。” …… 根据独孤焕的指引,半个时辰后,躅麝载着众人来到一微微隆起之处,听得独孤焕道: “就是前面。” 在常人看来,此处景色与祁艮高原别的地方并无二致,想来是独孤家动用了什么玄器,有伪装效果或者是能够迷惑生灵感官。 萧聪发散神识仔细探查,确实发觉几分驳杂气机,但如果那些魔物真的来过这儿,所留下的痕迹绝不该如此稀薄,因问道: “你确定是这儿?” 独孤焕点头如小鸡啄米, “就是这儿,鄙人不会记错!” 萧聪微微皱眉, “他们是怎么进去的?” 独孤焕面露诧异之色, “当然是破开天罗地网之后进去的。” 萧聪看着独孤焕,眼神严峻且怀疑, “你说他们实力强大,可这里并没有多少魔物的气息和战斗的痕迹。” 独孤焕一脸坦然, “萧族长,这很正常,这里有一件名叫织空梭的玄器,专门用来抹除生灵气机,另外天罗地网也能隔绝生灵气机和精神波动,而且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所以就算是您,在这儿也很难感应到什么。” “你不是说天罗地网已经被破开了吗?”星流云抻着脖子诘问道。 独孤焕点点头,还是一脸坦然之色, “没错,他们那天确实是破开了天罗地网,但是,能够自己修复才是天罗地网的可怕之处,所以它才被布置在这儿,它的作用本来就是封困,而不是防御,对于我们来说,旷工走漏风声比外人获得信息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几个年轻人的目光同时转移到独孤焕身上, “那你能不能控制天罗地网?” “我?”独孤焕摇头如拨浪鼓,“不能。” 星流云一听这话,更来气了, “那你他娘的还带我们来这儿看!看啥?看景儿吗?” 独孤焕撇撇嘴,小声嘟哝, “不是你说想要来看看的吗……” “你说啥?”星流云怒目而视的样子仿佛要吃人。 独孤焕打了个哆嗦,他当然知道眼前的年轻王爷当年是怎样的无法无天, “我……我是说……魔物有可能会自己出来,那时候诸位就会相信我所言非虚了。” “那他娘的得等到猴年马月啊,再说了,那些魔物能不能出来还得两说,你小子是不是和魔族串通起来想坑我们!” “天地良心呐星王爷,鄙人可不知道诸位何时到来,路线如何,怎么可能把计划做得如此周全,您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不过话说回来,事情已经过去两个月之久,那些魔物是不是都走了也说不定,毕竟我也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什么……”独孤焕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都快听不清了。 萧聪微微一笑, “独孤公子认为矿里面还有重要东西吗?” 独孤焕愕然摇头, “应该……没有了吧。” “那如果我要毁了这里,独孤公子应该不介意吧。”年轻人笑容依旧,眉目间多了几分狡黠。 “自然不介意,”独孤焕回答干脆,甚至满不在乎地多了句嘴,“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如此甚好,”萧聪嘴角又扬高了几分,随即对躅麝说了句,“前辈,我们下去吧。” 第893章 独孤焕的请求 萧聪说要毁了这里,自然不是真的要毁了这里,虽然以他现在的阵法造诣,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要破开这天罗地网并非难事,但他只是想看看独孤焕的反应。 独孤幻演技精湛,没露任何破绽,但年轻人心里还是不相信,所以决定进一步试探。 躅麝降落在雪被之上,萧聪让二十八头大荒异兽撤去结界,其他人也分散开来警戒左右,萧聪又让独孤焕指明矿洞的具体位置,而后便取出一应建阵材料,在那里忙活起来。 魔族行事一向狡猾而周全,如果真有魔物占据了这座矿区,那么就算此处有天罗地网和其他玄器保护,他们依然会分派人手在矿区外充当眼线以防万一,这是他们的优势,但对于萧聪来说,却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漏洞--魔族在年轻人身上从来就没沾过光,此时见他到来,还不得成惊弓之鸟,赶紧屁颠屁颠地去禀告。 这是一招儿明显的引蛇出洞,至于魔物会不会上当,那就得两说了,可饶是如此,年轻人还是认为优势在自己这边,他所布置的这座法阵并不仅仅是吓唬人而已,如果魔物能自己出来,那再好不过,如果他们犹豫不决,那也正好给了自己足够的布阵时间,怕就怕魔物们提前留好了后路,连个照面儿都不打就逃跑。 三个时辰过去,周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年轻人心里忍不住泛起嘀咕来,他觉得魔物不应该这么有耐心----这并不是他看不起魔物,而是大家打过好几次交道,对彼此的行事风格都已有所了解,魔物有耐心等他三个时辰,三十个时辰,甚至是三百、三千个时辰,但绝不会对这极速**的危险无动于衷坐以待毙,如果那些家伙真的在这里,那他们总应该做些什么,而他和皇甫翾强大的神识早已将这片区域覆盖,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脱他俩的感应! 可事实并非如此,他就得好好想想了, “莫不是猫腻在矿区里面?我一旦用法阵发动攻击便正中他们下怀了?” 年轻人一边布置法阵,一边静静地思考,他斜眼偷看独孤焕,发现后者还是一点异样都没有,但手里的活儿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地干着--他怕自己一懈怠,魔物会看出端倪。 又是四个时辰,法阵顺利完工,考虑到矿区里面可能含有的危险,萧聪在攻击法阵里面加了延时设置,并在外面又布置了一座防御法阵,如此一来,就算矿区里有能够被法阵触发的危险,也波及不到他们。 躅麝载着众人再次扶摇而起,直到行出几千里后,就在那儿远远等着,直到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杀阵才被激活运转。 灰蒙蒙的天空下,一片异常耀眼的白光将眼前景色照得透亮,萧聪这次的布置也算是别出心裁,他在防御法阵里布置的,其实并不是什么杀阵,而是类似于炸药的法阵陷阱。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独孤家有专门对付萧家法阵的破阵虫,萧家也有专门对付独孤家玄器的法阵,就比如年轻人今天布置的这一座,只要受到一点破坏,便会立即爆炸开来,而即使不受到破坏,也会在两个半刻钟后自曝,因为外面有一座防御法阵罩着,大部分能量便会往下冲击矿井,随着能量的增多,防御法阵也会破碎开去,结果便是眼前的景象了。 不过,这里面也有一个缺陷,那就是在他们离开的两个半刻钟内,对方有足够的逃跑机会。 所以总的来看,萧聪重点提防的人,还是独孤焕,他思来想去,依旧觉得这位贵公子出现的太突然了,既然独孤家在祁艮高原有一座重要矿区,那他们在高原边缘处布置几个奇异的玄器正好捕捉到了自己的踪迹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此一来,独孤焕的突然出现也就可以解释了。 年轻人也知道自己跟星流云一样,有急公好义的毛病,因为家族之殇,一听见有魔物的踪迹,就按耐不住心里的躁动,独孤家可能已经知道这根小尾巴,便安排了这么一出儿请君入瓮。 当然,这只是他的主观臆测,但不管独孤焕所言是真是假,他都不愿意冒这个风险,正如当年孔熙年所讲,抗击魔族不是他萧聪一个人的事,没必要非得扛在自己肩上,这一次就算真有魔物,跑了就跑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耀眼白光闪过之后,汹涌暴烈的能量击穿了防御法阵,轰隆声奔袭万里,千里之外的画面变成一副水墨,不知积压了多少岁月的冻雪直冲霄汉而后纷扬而下,其中夹杂的黑土像是随笔勾勒的涂鸦。 众人都在等着萧聪下达回去一探究竟的命令,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后,却听见年轻人平静如水地让躅麝继续前进,幽女不明其理,扭头问欧阳寻萧聪如此这般的原因,只见高大青年微微冷笑,往独孤焕那边抛了个轻蔑的眼神,回答说, “魔物行事那般谨慎,就这么个货色,能从他们手上逃脱?那矿区八成就是个圈套,正等着我们往里钻呢!” 幽女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却又听见自己弟弟大声说道: “欧阳寻,你说话别说一半行吗?难道就不能是独孤家的苦肉计吗?” 欧阳寻露齿一笑, “听你这话说的,人家独孤公子还在这儿呢。” “切!”星流云嗤之以鼻,“就你有礼貌!” 惊惶无措的独孤焕赶忙连连叩头为自己申辩, “各位,各位,你们可要擦亮眼睛呐!鄙人绝没有半点加害各位的心思,而且,鄙人也是受害者啊……” 萧聪面带着和煦的微笑,将独孤焕轻轻扶起, “独孤公子这是作甚,星老大不过是跟您开个玩笑嘛,我们都知道,您是万金之躯,犯不着如此作贱自己,我这么做,确实有防备之意,但防的绝对不是您。” 独孤焕连连点头, “是、是、是,萧族长说的是,这一切都是魔物干的,都是魔物干的!” “我知道,我知道,” 萧聪轻轻拍拍独孤焕的手,随口问道: “都这么长时间了,我之前问独孤公子的问题,您心里可有主意了?” 独孤焕明显一愣, “什么问题?” 皇甫翾一声轻笑, “独孤公子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独孤焕赶紧转身叩首作揖, “还望公主殿下明示!” 皇甫翾笑容依旧, “你记不记得,哥哥之前问过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惊魂未定的独孤焕如被醍醐灌顶, “记得,记得,鄙人一切都挺萧族长的安排!” 萧聪几声哂笑, “独孤公子,您这就没意思了,恭敬不如从命,这可是您说的啊,您现在又这样,好像出尔反尔的人是我一样,” 接着,话锋一转, “这里有你这么多仇人,你还敢跟着?就不怕他们那天脑子转不过弯儿来再把你给咔嚓喽?” 听到这儿,独孤焕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哆哆嗦嗦地回道: “怕……当然怕……” 四大王族的后人很配合地发出几声轻哼。 “这就是了嘛,”萧聪终于再次露出姨母笑,“说说吧,我还是那句话,能帮的我一定帮,帮不了的你也别怪我。” 独孤焕想了想,咽了口唾沫郑重回道: “我想回独孤家。” “那很好啊,我可以立即派人把你送到独孤家在玄真凡界的联络点,或者是听从你们家的势力,” 说着,向人群里一扫,接着道: “让乾元宫的边前辈护送你,不会辱没你独孤家公子的身份吧。” “不会不会。” “但咱丑话可得说到前头哈,边前辈若是出点什么事,我可是要把账算到你头上的。” 萧聪说这话时虽像半开玩笑,但每一个字落到独孤焕心里都是一块巨石,他定定地看着对方,嘴唇轻颤,却听不见半点声音。 年轻人询问, “怎么,独孤公子还有它事,但说无妨。” “我想……我想……” 独孤焕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终于开口, “我想请萧族长帮我坐上独孤家黑袍支脉的话事人,甚至是……甚至是……” “甚至是独孤家的族长?”萧聪帮独孤焕说出这几个字,却是面色难明,有种说不出的意味儿。 独孤焕眼神慢慢坚毅,呼吸也跟着变得沉重起来,最后重重回道: “是,我要做独孤家的族长,还望萧族长成全!” 说着,又是郑重一揖。 这一次萧聪没有屈身相扶,而是一声轻笑,平静问道: “我为什么要帮你?” “独孤家人心不齐,分裂之势成形已久,我知道诸位乐见于此,但对于玄真界来说,独孤家分裂却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是我自夸,独孤家底蕴之强大,在整个玄真界都是数得上的,这是一股子不小的力量,即使一分为二,也足以跟那些一流势力一较高下。” 独孤焕目光炯炯,信誓旦旦,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 “如今魔族对玄真界虎视眈眈,倘若独孤家真的一分为二,其中一部分必然投靠魔族,到时候又是一桩极大的祸患,长久来看,对于诸位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最起码,萧族长的复仇之路会更艰辛。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将独孤家的力量集结起来,一致对抗魔族,倘若我能坐上族长之位,虽然不敢说一定能让诸位大吐心中块垒,但一定尽量给出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结果,我独孤焕虽然不是最佳人选,但还是希望萧族长能给我一个机会,哪怕是替补也行。” 说完,又是一记大礼。 萧聪听完,没有立即给出答复,而是沉思良久,问道: “当年加害四大王族的都有谁?” 独孤焕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是赤袍、橙袍、绿袍和青袍四个支脉的独孤家人,他们用天妒、破渊、仙恨、蚀冥四口宝剑造成了四大王族的灭顶之灾。” 萧聪喃喃出声, “天妒、破渊、仙恨、蚀冥、斩史、饮道、神忌、颠轮回、覆苍生……那其他五口宝剑都是哪个支脉所有?” “我黑袍一脉守护的是斩史、黄袍一脉守护的是饮道,蓝袍一脉守护的是颠轮回,紫袍一脉守护的是覆苍生,白袍一脉守护的是神忌,只可惜当年带去濒阳荒漠不慎丢失,至今不知所踪。”说着,独孤焕怅然一叹。 做贼心虚的萧聪不经意间抖了抖眉毛,佯装讶然, “还有这等事?” 他怕自己要是不问这么一句,独孤焕就该有所怀疑了。 独孤焕点点头, “不敢欺瞒萧族长,确有此事。” 萧聪右手抚上鼻梁,斟酌片刻, “那现在独孤家的势力分几派?几对几?” “分三派,分别是四对三对二,刚才提到的四脉主张跟玄真皇家对抗到底,黑袍、黄袍、紫袍三脉主张先集中力量对抗魔族,蓝袍一脉始终保持中立,而白袍一脉因为丢了神忌,所以在族中没有话语权。” “神忌剑有没有线索?倘若神忌剑掌握在你们黑袍一脉手里,是不是就多了一份话语权?” 独孤焕重重点头, “那是肯定的,但据我所知,神忌至今不知所踪,不然,白袍一脉早就状若癫狂不顾一切了。” “在寻找神忌剑这件事情上,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独孤焕听见萧聪说这句话,不禁喜形于色,激动道: “当然!倘若萧族长愿意帮忙,我回去立马就通知白袍一脉的话事长老!” 萧聪笑着摇摇头, “不,我说的是,在不经过白袍一脉的情况下,把神忌剑找回来,把它交给你,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控制白袍一脉的独孤家人了。” 独孤焕面露难色, “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回去之后可以打听打听,还望萧族长莫要心急。” 萧聪莞尔一笑, “我就随便问问,不用当真,嗯……如果我助你坐上了独孤家族长的位置,你打算怎么处置赤橙黄绿四脉的族人?” “这……” 独孤焕看着萧聪的眼睛,不停地吞咽唾沫,半晌,再次双膝跪地,狠狠叩了几个响头,而后平静道: “我会让他们在与魔族的对战中发挥所有价值,倘若有幸运者侥幸不死,到时候还望萧族长能放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在独孤家度过凡人残生,若是还不够,剩下的由其他独孤家族人偿还给各位王爷和郡主。” 萧聪转脸看向星流云他们, “你们觉得这个方案怎么样?” 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不置一词,但观其脸色,似乎都有点不太情愿。 萧聪微微一笑,对独孤焕说道: “看来他们还需要时间好好考虑考虑,这样吧,你告诉我怎样能联系上你,我先让人送你回独孤家,等他们考虑好了,我通知你,咱们再从长计议,你看如何?” “多谢萧族长。” 独孤焕拱手作辑,随即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令牌,咬破手指后将几滴血滴在上面,殷红的鲜血眨眼间被令牌吸收,最后向萧聪递来, “萧族长只要将这令牌折断,我自会收到信息,到时候咱们在萧家门前见面。” 萧聪接过令牌--掂着不沉,应该是木质的,笑着点点头, “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了。” “一言为定,独孤焕恭候萧族长佳音。” …… 第894章 历阴柳 萧聪在雪被之上布置一座高阶传送阵送边臧标和独孤焕离开,而后一行人继续赶路。 关于独孤焕,一行人再也没有提及半个字,大家出生入死这么久,培养起了足够的默契,所以有些事根本不用言明,萧聪跟独孤焕的所有,不过是逢场作戏,年轻人肯定不会相信一个为了自己出卖家族的叛徒,不管这个叛徒说的多么天花乱坠,有多少义正言辞,叛徒就是叛徒,背叛家族就等于是背叛一切,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是不能背叛的! 可是,以星流云和欧阳寻对萧聪的了解,自然已经猜到,年轻人已经有利用独孤焕的野心搞乱独孤家的心思,要不然不会有那一问,而不管年轻人作何决定,他们都会尽力支持,之所以没有立即答应,还是想让事情逼真一些。 估计等下一次再见到独孤焕,就该商量具体事宜了,四大王族的男男女女虽然有些反感这件事,却并不是完全排斥,退一万步讲,即使不能手刃独孤家的蝇营狗苟,但若真能让他们在与魔族的对战中发挥全部价值,四位王爷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不过,他们料想以萧聪的行事风格,独孤家不会被这么轻易地被放过,甚至连独孤焕的下场,都还很难说,撇开跟玄真皇家的关系不说,倘若真被这小子掌握了局势,独孤家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变成他手里的傀儡,除此之外的唯一结局,便是被直接灭掉了。 当然,独孤焕也不是傻子,肯定不会任由萧聪摆布,想要套路他,还得花费不少心思,施展不少手段呢! 当年为了收集天雷之力,皇甫翾和星流云在同一天渡劫,而后自三尊道场出来之后,又在同一天迈进摘星境末期,如今星流云跻身渡河境已经近两个月之久,公主殿下也终于按耐不住,迎来了自己的天劫。 皇甫翾的天劫,跟其他人的天劫比起来,过程顺利,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啥看点,从三色天雷开始,由四色天雷结束,元气风暴的样子是一只倒扣的金钵。 成为渡河境高手后,公主殿下气质有了点不易察觉的变化,表面看似乎好处不大,但真正的好处只有她自己知道。 修士在进入渡河境前后的精神状态,本就是质的区别,这个区别可能在身为武修者的星流云身上体现不出来,在身为神利者的萧聪身上体现的也不是很明显,但在精神力天赋极端强大的皇甫翾身上,便彰明较着了。 渡河境中的河,有两种说法,一是指银河,因为接下来的境界被取名为揽月,其二指冥河,因为修士进入揽月境之后,可以做到灵魂短暂离体而出,可不管怎么说,渡河境都是修士修行之途的分水岭,因为它是修士灵魂脱离肉体的开始! 照理说,渡河境的修士还做不到灵魂出窍,但皇甫翾不同,她是神道高手,又同时修行《神秘古经》和《应魂咒》,所以在灵魂的修行上总是快人一步,这不刚刚进入渡河境,便能做到灵魂出窍了。 这件事系她无意发现--元气风暴结束以后,她站起身来,众人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她循着众人的目光往身后一看,不禁大吃一惊,那里竟然还坐着个自己! 她一时慌乱不已,生怕自己回不去了,于是赶紧后撤,竟然这样自然而然地又回归本体,心里面不禁大松了一口气,只是这件事,她没跟任何人提起。 皇甫翾渡劫后的第二天,宇文丰都也迎来了自己归队以来的第一次独自天劫,虽然是从摘星境中期进入摘星境后期,但天雷声势依旧不同凡响,竟然跟皇甫翾的天劫不遑多让,雷光璀璨,耀眼夺目,自双色天雷开始,以四色天雷结束,时间比公主殿下长了近一半,丰都表现十分从容,其肉体之强悍,看上去竟然跟星流云有一拼! 可美中不足的是,或许是时间太长的缘故,这次天劫竟招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丰都的元气风暴还未平息,一行人围在几十丈开外,热议着渡劫者方才的出色表现,几位准仙亦是赞叹连连。 可就在这时,所有人都不禁神色一动,修为尚浅的年轻人环首而望,面带惊诧地寻找,几个老家伙连同萧聪和皇甫翾则是直接将目光投向元气风暴,无一例外都是担忧之色,如此看来,又要出事了。 星流云等人第一时间亮了家伙,萧聪见之急忙提醒, “老大稍安勿躁,这里是祁艮高原,咱能不动干戈就别给自己惹麻烦,对方不见得有恶意。” “行,听你的。” 星流云点点头,却并没有把屠龙枪收起来。 就在离丰都的元气风暴两三丈处,一抹浅绿从皑皑雪色里钻出来,并迅速生长,不消片刻,竟长成了一株袅袅娜娜的柳树。 柳树不高,只有一丈来许,枝嫰柔软,无风自动,柳叶碧绿,如舟空游,整棵树散发着朦胧的光晕,带着纯粹的圣洁之感。 欧阳寻瞪大一双牛眼,讶然出声,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历阴柳?” 萧聪闻言转首,微微皱眉, “确定不是千柳翡翠?” 欧阳寻重重点头, “虽然不敢确定是不是历阴柳,但它绝对不是千柳翡翠!千柳翡翠是物灵,这可是一个真真切切的生灵!” 星流云忙问道: “废话少说,直接告诉我们对于丰都来说这是福是祸!” 萧聪和欧阳寻对了个眼神,皆是面露纠结之色,很明显,他们也不知道这株柳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它要对丰都做什么。 星流云催促, “说话呀,要是你俩都不能确定,那就直接动手,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免得后悔!” 冷筱凤几声冷笑, “动了手就不会后悔了,星流云,你这是什么道理!好像只要你动手就能保证宇文丰都平安无事一样!你有那本事吗?” “我……” 面对冷筱凤如此有理有据的揶揄,狗头少帅再次语噎。 第845章 丰都的折磨 历阴柳中虽然带着一个阴字,却并非邪祟之灵,也不是阴寒之属,它可以吸收一切与“阴”相关的存在,维持一处天地的阴阳平衡,所以是一种非常难得的吉祥守护,有历阴柳的地方,必然是极好的修行之所。 不过,这历阴柳看似人畜无害,却绝不是脆弱且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阴阳平衡是这世间大多数事物的本质要义,一旦失衡,就可能顷刻瓦解,历阴柳可以吸收一切与“阴”有关的存在,所以这世间有十之七八的手段对它来说不具威胁,就算有些罕见秘力能打在它身上,也不一定能破开那堪比七星法阵的防御。 而大多数生灵身上也有阴阳平衡,倘若不幸被那柔嫩的枝条碰到,可就遭殃了,轻则修为尽失,重则身死道消,甚至魂飞魄散,如此实力,就算是被躅麝他们三个围攻,也吃不了亏,至于萧聪他们这几个渡河境的小虾米,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一行众人迟迟不敢动手。 现在这难得的吉祥守护出现在宇文丰都身旁,必然是后者的雷劫破坏了这处天地的阴阳平衡,但聪明如大才子,也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宇文丰都的雷劫是如何破坏阴阳平衡的。 众人说话间,历阴柳的十几根柳条已经伸进宇文丰都的元气风暴,并将盘坐在地的年轻人缠绕起来。 星流云忍无可忍,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萧聪等人阻止不及,无可奈何之下刚要紧随而去,却见狗头少帅的身形突然停滞,仔细看,一条浅绿色的纱带缠绕在星流云的腰上,而出手者竟然是宇文丰都的心上人莲姬! 星流云扭头,怒不可遏, “你干嘛!” 莲姬柔荑拽着绿色纱带,粲然浅笑, “这历阴柳对于丰都来说,不见得是坏事,星王爷稍安勿躁嘛。” 一行人见莲姬如此作态,不禁稍稍安心,这是个极其聪明的姑娘,跟宇文丰都又是情比金坚的恋人,倘若不是心里有底,她绝不会如此平静。 星流云剑眉轻挑,神色略显不善, “莲姬姑娘好像知道些什么,可否说来听听?” “嗯--”莲姬扁着小嘴儿,略作沉吟,“本来丰都不让我说,但今天这情况,我若是不说,你难免心生芥蒂,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答应我,以后要装作不知道,不能让丰都发现猫腻。” 星流云痛快点头, “没问题。” 莲姬怅然一叹,开口道: “当年宇文家被独孤家袭击的时候,带的是独孤九剑中的蚀冥,它的威力,想必大家就算没有耳闻,单从名字上也能知晓一二,被蚀冥剑所伤,灵魂必然被冥阴之力入侵,即使是灭天境的真仙,也万难将其摆脱。 虽然那时候的蚀冥剑,不算是真正的蚀冥剑,但从寻常意义上来说,丰都那天已经死了,他一个地境修士,魂魄被劈得七零八落,离魂飞魄散只差一步之遥,好在我家主人也算及时赶到,将他的灵魂碎片尽数收起,回去后花了大力气,算是保住了他半条命。 可是他灵魂里的冥阴之力却无法帮他去除,只能靠渡劫时的天雷之力淬炼出来一些,于是我家主人教授了丰都一些招引更多天雷之力的方法,这也就是丰都的雷劫与同境界修者相比,威力更大的原因。” 众人闻知此事,心中无不戚然,之前就觉得丰都是他们这些年轻人中最悲惨的一个,没想到真实情况竟然比他们所知所觉犹有甚之。 “那现在的木头岂不是每时每刻都过得非常痛苦?”星流云问道,一脸震惊。 莲姬小嘴嗫嚅两下,强颜欢笑, “也不算吧,习惯成自然嘛,想来丰都已经度过最难熬的阶段了。” 对于这句话,众人也只能是心照不宣地摇头一叹,莲姬主人都办不到的事,他们更是无能为力,多说无益,不如闭嘴。 突然,萧聪灵机一闪,激动道: “如此说来,历阴柳一定是被丰都哥渡劫散发出的阴气招来的,它既然能够吸收这玩意儿,不知道愿不愿意帮丰都哥把魂魄里的冥阴之力化解掉。” 星流云等人亦是惊喜万分,只有欧阳寻浓眉紧簇,摇摇头, “我看这事儿悬……” “为什么?”被泼冷水的狗头少帅又不乐意了,“都没试过你怎么能说不行!” 大才子用近乎悲悯的目光看着星流云, “我也希望历阴柳能够让丰都解脱出来,但莲姬主人都做不到的事,肯定有很大的难处,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莲姬的主人之所以没能帮丰都解脱,是因为丰都被蚀冥剑斩伤后,冥阴之力在他的灵魂上已经成了附骨之蛆般的存在,甚至,他的灵魂得以拼凑起来,那冥阴之力也有一定的功劳!” 星流云脸上震惊之色更甚, “你的意思是说,如今的丰都已经离不开那冥阴之力?” 欧阳寻点点头, “将冥阴之力从灵魂上剥离其实并不难,难的是像丰都这样的情况,剥离冥阴之力后,大道规则还能不能容得下他,丰都最大的幸运,是他遇难时修为尚浅,不被大道规则注意,在修行的过程中,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否则的话,恐怕就算是莲姬的主人,也是回天无力了。” 星流云不愿相信,转头看向莲姬, “是这样吗?” 而莲姬则是一脸敬佩地看着欧阳寻,由衷赞道: “今天算是真的领教了,欧阳王爷不愧是龟府的少节主,说得一点不错。” 欧阳寻又习惯性地谦虚起来, “莲姬姑娘过奖了,我也是突然想到,就忍不住说了出来,口无遮拦,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可就算是这样,难道我们就不能试一下吗?好歹也算是一线生机啊。”幽女面带不忍之色,仙颜楚楚。 这一次倒是星流云率先变了口风, “唉,听他俩这么一说,我看还是算了吧,木头这件事如此复杂,就算看小聪的面子,历阴柳愿意施以援手,但能不能成功还得两说,毕竟仅是差了万分之一,木头也必要魂飞魄散,这个险我们冒不起,还是循序渐进稳中求胜吧。” “对了!”狗头少帅突然惊乍,“你确定历阴柳不会对木头造成伤害?” 莲姬还没说话,皇甫翾倒是先开了口, “放心吧,一直监视着呢,至少到目前为止,宇文王爷的状态稳定的很。” 星流云愁眉不展, “虽然它对丰都不见得有恶意,倒也要避免节外生枝,别一个疏忽,好心办了坏事。” 欧阳寻深以为然,狠狠点头道: “星流云这话说的很对,无论怎样,不能让它触碰丰都的灵魂!” 星流云转脸看向萧聪,目光炯炯, “小聪,你面子比较大,要不你去说一声吧。” 萧聪瞪大眼睛, “我去?” “不然呢?难道我去?” “额……你去,好像也不是不行……” “小聪,你是在逗我吧!赶紧去!不然稍迟片刻木头就没命了!” “行吧,我就勉为其难地试一试吧。” 年轻人说完,往前走去,没走几步,见躅麝他们三个准仙相随左右,便停下脚步,一脸认真道: “前辈留步吧,这事儿还是晚辈自己去比较合适。” 三位准仙面面相觑,善解人意的谷朿率先拱手, “萧族长多加小心,我等在此随时接应。” “嗯嗯,有劳前辈了。”年轻人不等躅麝和戚梭表态,拱了拱手,继续往前走去。 萧聪不紧不慢地来到树下,这历阴柳不愧是玄真界公认的吉祥生灵,其近前的这片空间,果然让人别有一番感受,那是从未有过的宁静和舒服,年轻人躬身作揖一拜,恭恭敬敬开口, “晚辈萧聪,见过前辈。” 柳条轻轻摇晃,如有春风轻拂,鸟兽虫鱼通灵为妖,山石草木通灵为精,有些妖精羡慕人形,所以常以人形示人,而也有些妖精执着于自己的本来面目,即使能够化为人形,也还是保持着本体的姿态,很明显,这历阴柳是后者。 一道女子的声音传入耳畔,清脆动听,不染半分俗气, “千万年来唯一能够修行的萧家人,久仰了。” 这句话倒让萧聪有点无所适从, “前辈此言甚重,晚辈实不敢当。” 历阴柳轻笑几声, “你是伏魔者,是玄真界的希望,有何不敢当的。” 萧聪赧笑, “祖宗萌荫,不敢妄避,抛开外物不讲,晚辈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员罢了。” “听得出来,你是真的谦虚,能有如此心态,倒也是件难得之事。”历阴柳说着,话锋一转,“你是为这年轻人来的吧。” 萧聪重重点头, “正是,不知前辈打算如何处置我这位朋友?” “处置?”历阴柳又笑了几声,“谈不上,我只是负责守护这福善之地的阴阳平衡,你朋友排出了些许阴戾之气,虽然相对于整个祁艮高原来说算不得多,但若置之不理,日后恐怕会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这话听上去虽然有些夸张,却是所言非虚,世间万物大多如此,越是纯粹,便越是脆弱,就像襁褓里的婴儿,不经意的细微干扰就有可能成有日后的祸患。 “只是吸收阴戾之气这么简单吗?”萧聪试探着问道。 “不然呢?”历阴柳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你这朋友灵魂里的冥阴之力,恐怕我也是无能为力啊。” 萧聪干笑, “我们之前的对话,原来前辈都听到了。” “那是自然,你放心吧,我没有加害他的意思,不管他是正是邪,单凭你伏魔者的身份,我总归要给这个面子。” “前辈又说笑了,晚辈在您这儿哪有什么面子,说起来,我这位朋友也是个可怜人,额……当然,您可能已经知道了。” 萧聪轻声一叹,紧接着拱手作礼道: “那晚辈就不打搅前辈了,等前辈忙完,再带着诸位朋友过来拜会。” “那倒不必,我不喜繁文缛节,亦不擅长待人接物,等你的这位朋友排尽阴戾之气,我便离开了,到时候还望诸位莫要介意哈。” “额……” 萧聪对此回答倍感诧异,没想到这历阴柳竟有如此直率的心性, “晚辈愿代前辈向诸位朋友问好,前辈自便就是。” “那就有劳你了。” “晚辈荣幸,先行告辞。” “慢走不送。” …… 第896章 不寻常的卷轴 萧聪转过身去,不紧不慢地往回走,走出百十来步,那如翡翠雕琢而成的历阴柳,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了。 远远地察觉众人诧异的目光,年轻人回头一看,也跟着不禁稍稍错愕, “这家伙还真是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历阴柳既已离开,那宇文丰都的渡劫也就该结束了,于是萧聪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丰都的元气风暴慢慢平息、睁开眼睛并站起身来,他微微一笑,看到倒霉的宇文王爷终于又走运了一回,心里便感到由衷的高兴。 宇文丰都虽然不知道萧聪为何这样看着自己,却能察觉对方那真真切切的愉悦,向其回以微笑,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两人相与回到人群里面,大家也没提历阴柳的事儿--提到历阴柳,便必然牵扯到这位吉祥守护出现的原因,既然丰都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那大家也就心照不宣地选择善解人意了。 队伍继续往前赶,在欧阳寻的指引下,去寻找“探炉手”沈晋,他们现在的位置,虽然依旧属于祁艮高原的边缘地带,却已经可以见到历阴柳这样几乎是传说中的存在,足可说明祁艮高原确实是处不凡之地,于是众人行事愈加小心,即使这里是公认的福善奇域,但肯定也有性恶凶灵,一旦遇上,又是大麻烦。 “快到了,应该就在这附近。” 一张卷轴在欧阳寻两手之间展开,高大青年面带峻色,缓缓地转首而望,却只见白雪茫茫,连只鸟都没有。 这是众人期盼已久的话,虽然举目四望一无所得,但他们相信活人不会被尿憋死,就算这探炉手“沈晋”是龟府少节主欧阳寻精挑细选出来的炼器大师,身上肯定有不少逆天秘宝,但只要沈晋在这附近,他们一定有办法将之揪出来。 “欸,对了,一直忘了问你,你怎么确定沈晋在这个鬼地方?”星流云突然问道。 欧阳寻漫不经心地回答说: “沈晋在外面有个徒弟,前段时间被害了,临死之前说出了他师父的踪迹,托龟府帮着照顾照顾。” 星流云疑心又起, “我去,你这么轻易地就相信了?这他娘的不会是个套儿吧!” 冷筱凤不悦, “星流云,就你心眼儿多是吧!再说了,你早干嘛去了。” 星流云振振有词, “浪子回头金不换,悬崖勒马也是福,如果真是个套儿,咱现在停止行动也还来得及,总比一脚踏进去万劫不复强!” “哈!”冷小凤笑出了啼笑是非的荒诞,“可拉倒吧你,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人家龟府有那么多老学究,加起来难道还不如你一个半吊子强?” 欧阳寻叹了口气,淡淡开口, “沈晋那倒霉徒弟跟龟府是老交情了,算得上是个知根知底儿的人,他可不知道我们也在寻找炼器师,所以下套儿的说法根本就不成立。” 星流云还是嘴硬, “那你怎么就确定沈晋在这儿附近?” “靠这个。” 欧阳寻晃了晃手里的卷轴, “这并不是寻常物件,而是沈晋那倒霉徒弟留下来的一件玄器,专门用来寻找他师父的。” 幽女面露兴致, “做的这么逼真,我们竟然一直都没发现!” 别说幽女了,连身为准仙的谷朿和戚梭都一直没发现这只卷轴的秘密,所以不约而同地互相看了一眼,嘴角泛出几丝苦笑,萧聪和皇甫翾亦是面面相觑,他俩自认为也算精神力极端强大的存在,此时竟然也觉得有点无地自容。 人间仙子就在欧阳寻身旁,此时踮起脚尖伸着玉颈往卷轴上看,欧阳寻贴心地将卷轴尽量往下放,脸上盈满笑意,声音里亦满是柔情, “这图上的猫腻,你现在是看不出来的,只有把手指按在这里的人,才会看见隐隐约约的痕迹。” 幽女点点头, “一点波动都没有,不愧是大师的作品,寻常修士还真看不出来!” …… 又往前赶了近一炷香的功夫。 “停下吧,应该就是这儿了。”欧阳寻自信满满,眸子里的光炽热而坚定。 大才子的话让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白茫茫的雪原上依旧是连根毛都没有,鬼知道欧阳寻这份迷之自信是从哪儿来的。 可他们对此却并没有多少怀疑,欧阳寻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但办起事儿来却从不含糊,只要是他认定的,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躅麝载着众人降落下来,二十八头大荒异兽亦是纷纷着地。 这里的雪,看上去跟别处一样松软,但踩上去却坚实异常,即使承载着躅麝这样的庞然大物,也是一点塌陷都没有。 “接下来该怎么办?”星流云转脸看向欧阳寻,听口气像是在质问。 欧阳寻摇摇头, “沈晋那倒霉徒弟没来得及说就死了,所以,接下来得靠我们自己找。” “也就是说,找不找得到还不一定喽?” 欧阳寻一声哂笑, “星流云,你之前还教育我说要做艰难的事情才有意思,怎么现在却自己打起脸来了。” 星流云脸色发虚, “我……说过吗?” “你没说过吗?” “我……应该没说过吧,没说过,肯定没说过!” 众人见之不禁莞尔,冷筱凤只是嗤之以鼻,却没有落井下石,也算是难得了。 萧聪双眼微眯,舌头舔过一圈嘴唇,似笑非笑道: “连这卷轴都做的如此隐秘,想要找到这位探炉手的藏身之处,怕是不容易呐。” 皇甫翾勾起嘴角, “为什么非要把他找出来,让他自己出来不好吗?” 欧阳寻一向是个一点就透的聪明人,此事当然也是第一个与公主殿下“英雄所见略同”的, “公主殿下说的极是,有了这世上仅剩的萧家人和不灭焰,我们就可以让他自己出来了。” 萧聪虽然在欧阳寻揭晓之前猜出了答案,但终究是比大才子慢了一拍儿,他看看皇甫翾,又看看欧阳寻,最后打了个响指,快活道: “说得对,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第897章 沈晋现身 无垠的雪原之上,星流云施展出化龙决,并把屠龙枪擎在手里,看上去威风凛凛霸气外露,欧阳寻高举着手里的卷轴,萧聪则是取出盛放着不灭焰的炉鼎,放在雪地上。 凭沈晋的阅历和见识,不可能猜不到萧家人和扞龙卫的身份,更不可能认不得他倒霉徒弟的贴身物件儿,如果见到这些却不愿现身,那萧聪他们就可以打道回府了,因为即使能把沈晋找出来,沈晋也不会跟他们走,他们又不能把人给押回去,老话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嘛。 如此等了约莫半天光景,众人有点心灰意懒之时,终于得见有一人影从虚空踏出,并向这边一步步走来。 来人的形象一点都挺符合众人对沈晋的想象--佝偻的身材,四肢显得略长,披着一件灰色麻衫,还背着一只硕大的黑色葫芦,头发半秃脑门光亮,马脸高鼻,眉眼狭长,胡子散乱,一直垂到胸口,整个人看上去既邋遢又丑陋,一点大师的风范都没有! 但在这个地方,来者除了是沈晋,不会是别人! 萧聪赶紧带着众人移步相迎,在离沈晋半丈远的距离外,拱手作礼,屈身拜道: “晚辈萧聪,见过前辈。” 其他人亦是纷纷拜谒, “晚辈星流云,见过前辈。” “晚辈欧阳寻,见过前辈。” …… 沈晋面色严峻,不怒自威,对着众人一一回礼, “在下沈晋,贵客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而后不等萧聪搭话,直接单刀直入, “萧族长此番前来,可是要请在下出山?” 萧聪笑着点头,听沈晋这口气,就知道有戏,而且他称自己为萧族长,说明其对外界信息很是灵通,年轻人觉着以自己这些年在玄真界的所作所为,加上不灭焰和萧家对钟离秋的恩德,应该可以将这位大名鼎鼎的炼器师请入麾下, “前辈明鉴,晚辈正是为此而来,还望前辈屈尊移驾,提携晚辈一把,晚辈不胜感激!” 沈晋那双凌厉的目光在萧聪身上停了片刻,才缓缓点头,启齿道: “既然带来了不灭焰,那便证明萧族长已经知道在下的要求,不过敢问萧族长,我那不成器的徒儿,可还健在?” “这……” 萧聪看向欧阳寻,后者瞬间会意,几声哽咽, “回前辈,周师兄……他……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前辈节哀顺变。” 沈晋闻言,眼神虽然依旧锐利,却有微微的颤动, “是谁杀了他?” “这个……还没有完全查清楚,就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是一个散修。” “他的东西,为何落在了欧阳王爷您的手上?” “周师兄临死之际,将与前辈的三年之约托付给了龟府,晚辈斗胆,从家师那里求得此物,一路寻来,不免有冒失之嫌,还望前辈不要怪罪。” 沈晋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切都有定数,罢了,罢了……” “既然萧族长有如此诚意,在下愿效犬马之劳,以助您成就宏图伟业。” 说着,驼背的老家伙便作揖拜了下去。 萧聪从未想过事情进展竟会如此顺利,不禁诧异了几瞬,而后才急急回礼, “多谢前辈不吝赐爱,有前辈相助,晚辈如虎添翼,大事可期!” “不过,在下还有一个请求。” “前辈请讲。” “为我徒儿报仇雪恨。” 萧聪嘴角不经意间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他一猜就觉得是这档子事儿,给姓周的报仇雪恨,看似容易,实则艰难,因为即使是龟府,到现在为止也不能确定真正的凶手是谁,但他相信,时间自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晚辈愿意竭尽全力,不负前辈所托!” 看到作为前辈的沈晋弯曲的身体迟迟没有直起,萧聪就知道这老头应该还有事情,果然, “在下久居这苦寒相加的祁艮高原,也是情非得已,盖因多年前摆弄奇火留下了火毒暗疾,求医几载,只得了个以毒攻毒的法子,所以才在这祁艮高原苟蜷多年,并把火种作为效力之要求,如今要想离开此地,恐怕还得劳萧族长费心一番。” 萧聪闻言,不由粲笑, “这事儿,还真是巧了。” “萧族长何出此言?”沈晋惊喜的眼神中带着错愕, “不瞒前辈,这不灭焰,便是晚辈前段时间从乾元宫执宫孔熙年体内分离出来的,哦,对了,” 说着,萧聪几声讪笑, “见着前辈只顾高兴,有一件事儿忘记说了,这不灭焰是乾元宫之物,只是暂时借予晚辈,用来请前辈出山,所以严格来说,晚辈这次是代乾元宫行事,不知前辈……” 沈晋终于露出现身后的第一缕笑容, “我那不成器的徒儿曾多次提到,萧族长是真正的人中龙凤,今日得识,方知相见恨晚之感,在下既然答应效力于萧族长,只要您一句话,乾元宫所需,在下自会尽力而为。” 有些人尽皆知的事儿,就不需要太过言明了,萧聪帮孔熙年从体内分离出了不灭焰,对孔熙年来说,绝对是恩同再造,所以这名头挂在哪儿根本就不重要,反正最终的受益者,都是眼前这位仪表不凡的年轻人。 “前辈高义,晚辈佩服,事不宜迟,还请前辈将此事细节说与晚辈,晚辈立马设计阵图,争取早日为前辈解除困厄。” “那就有劳萧族长了。” …… 沈晋将与火毒暗疾的所有信息全部告知萧聪,年轻人不敢怠慢,拿出纸笔将之仔细整理,而后便进入到阵图设计的“冥思苦想”中去了--其实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有不灭焰在,利用以毒攻毒的路子,化解沈晋的火毒暗疾轻而易举,之所以把事儿办得那么繁琐,一方面是为了让沈晋心里踏实一点,另一方面则是有一个认真对待的态度,能让他获得更多的人心,而对于此等装模作样惺惺作态之行,他现在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于是年轻人心中不禁自诽, “哈,终于还是变成了一个令自己讨厌的人,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呐……” 第898章 沈晋的过往 沈晋,人送外号“探炉手”,是玄真界少有的奇才,五岁被师父发掘,从此用心培养,二十岁崭露头角,开始游走玄真,一百六十几岁大放异彩,引来几乎整个玄真修界的火热目光,二百五十岁技法近妖出神入化,成为玄真界除了独孤家之外的炼器第一人,三百二十七岁那年销声匿迹,从此杳无音信…… 单论炼器造诣,沈晋只能比得上他师祖钟离秋十之七八,远担不起如此响亮的名号,但他除了是位水平非常的炼器师外,还是一位武修者,肉体强悍,技艺高超,快六十岁的时候一脚踏进了渡河境,虽然比起萧聪他们几个来,确实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但跟其他修者相比,倒也算是排在第一梯队里的天之骄子,无论是在武修者还是在玄修者里面,都是堪称另类的存在。 俗话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年轻时的沈晋似乎深得此理,于是在练体和炼器之间,果断选择了炼器--当然,肉体的修行也不是完全放弃,他只是把炼器当成了主业,而一有闲暇,还是会把那些武技功法耍一耍。 从六十岁到六十五岁,沈晋的修为没有很大的提高,但炼器造诣却足可谓是突飞猛进,单是六十三岁那一年,就炼制出了三件极工级别的凶兵!一下子成了整个玄真界的香饽饽,风头无两,甚至因为他,钟离秋的炼器宗门也被人重新提及起来。 二百三十九岁到二百四十九岁的这十年,从沈晋的手里没有流出一件玄器,他本人亦是深居简出,没有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有人欢喜有人愁,但大多数人都当他昙花一现,并渐渐将之淡忘了去。 二百五十岁,沈晋重出玄真,并带来了自己此生最为得意的作品--他那已经成为造化级玄器却依旧能够进一步提升的肉体! 优秀的人,总会有那么多的想法,就像萧家创造以石刻阵之法的萧凤哲、创造以身种阵之法的萧远山、创造阵傀秘法的萧央…… 沈晋在这短短的十年间,将自己的肉体当做一件炼器材料,置于炉鼎与其他天材地宝一起熔炼,凭借鬼神莫测的炼器造诣,竟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类似于仙金圣灵的存在! 如此奇事,自然在玄真界引起了轩然大波,这时候的沈晋也不再藏头露尾,他师父从小就告诫他,每个宗门子弟的身上都肩负着恢复宗门辉煌的重任,沈晋虽然从不挂在嘴上,却将其放在了心里,所以从那时候起,这个已经快要被人完全忘记的炼器师开始以自己的能力提高宗门在玄真界的影响力,屡次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虽然不似当年高产,但每一件作品放在同级别的玄器中都是拔尖的存在。 而最让人啧啧称奇的是沈晋的双手,那双手可以在各种奇焰异火中进进出出,并完好无损,凭借这一手绝活儿,他成了整个玄真界最受瞩目的炼器师,“探炉手”的名号也来源于此,有人说这是沈晋对独孤家的挑衅,因为传说独孤家也有一套类似的秘术--玄熔手,炼至大乘可以徒手接触火种! 那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沈晋能复制钟离秋的辉煌,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带着那个名存实亡的炼器宗门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事情的走向确实会是这样,沈晋天性沉稳,被师父寄予厚望,他不像钟离秋那样高调和自傲,按理说应该比前人走得更远。可现实从来不是人们的想当然。 二百五十岁到三百岁的这五十年中,沈晋带领着钟离秋留下的残破宗门不断壮大,终于坐上了玄真炼器界的第二把交椅--钟离秋当年达到的高度,也不过如此,只是钟离秋为人傲慢,兼并其他炼器宗门靠的是威逼利诱,无计可施之后留下的,都是不愿归附,甚至怀有敌意者,而沈晋平易近人,即使在合并其他宗门时耍了点手段,却不被人诟病,那些没有招入麾下的,也会发展成盟友,所以论宗门规模,二者平分秋色,但若说实力,还是沈晋胜得一筹。 如此一来,除了独孤家,沈晋几乎统一了整个玄真炼器界,如此“诸侯”,怎么可能不引起那坐在头一把交椅上的“王者”忌惮? 得到一枚火种,是所有炼器师和炼药师梦寐以求之事,沈晋也不例外,但火种这天地奇物可遇而不可求,甚至拥有灵识可以择主,所以即使是传承千万年底蕴丰富的独孤家,传说也只有两枚火种而已!而钟离秋,也是一世无得抱憾终生。 沈晋志向远大野心勃勃,对火种之渴望,从那一双“探炉手”上可见一斑,他是要登临绝巅要跟独孤家掰掰手腕的人,怎么能连一枚火种都没有呢? 只可惜近三百年的时光里,从没得到一件关于无主火种的真消息,虽然在各个捕风捉影之间的讹传之间疲于奔命,但他对火种却矢志不渝,终于在他三百二十岁这年,一桩貌似与火种有关的事再次传入了他的耳朵--在天魁山脉东南坳出现一团神秘火焰,不止能熔炼质地坚硬堪比仙金的山石,还灼伤了十数位齐天境准仙! 闻听此事的沈晋心情大为激动,不知为何,他就是就一种直觉,这次出现的神秘火焰十有八九是火种! 虽然习惯性地心存些许疑虑,但沈晋还是立即纠结手下所有力量动用所有关系,浩浩汤汤地往天魁山脉东南坳赶去。 天魁山脉,从来就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地方,但那一天,天魁山脉东南坳人头济济,上至仙尊,下至伪仙,还有在其他特殊领域名列前茅的佼佼者,来了不下万人。 如此境况,证实了沈晋想法的同时,也超出了他的预料,这是一枚火种不假,但想将之据为己有,怕是不太可能…… 轻言放弃不是强者的风格,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要博上一搏! 天魁山脉是整个玄真界已知区域里最为厚重和恐怖的地方,其中不知蛰伏了多少古族巨擘,即使是仙尊,在东南坳也不敢太过造次,所以那日并没有爆发战斗,大家怀着忐忑的心情,打算等火种择主,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而那火种,竟然选择了沈晋! 俗话说,君子无罪怀璧其罪,被选中的幸运者喜出望外,受宠若惊,他知道这得到只是暂时的,能不能将其留在身边,甚至能不能平安返回都是大问题。 而事实简单粗暴,用最直接的方式证明他想多了。 面对如此之重的诱惑,即使稳如沈晋,也愿意铤而走险一回,仗着自己那一双水火不侵的双手,他决定在众多帮手的拱卫下,借助天魁山脉的威慑,把这火种在最快的时间内运用自如,这样一来,他才有可能带着火种囫囵个儿地离开。 结果,就在与火种接触的一刹那,火种突然发难,沈晋被其所伤,虽然侥幸未死,却火毒深种,辗转求医无法去除,连带着炼器造诣每况愈下,致使他不得不作出决定,让宗门保留实力隐匿玄真,自己则是跑到这苦寒之地,苟延残喘…… 在祁艮高原死去活来的日子里,沈晋想了很多,他不明白自己行事如此小心,为何还是落得这步田地,经过仔细推演和多方求证,才知那让他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事故,极有可能是出于独孤家的阴谋。 大家都只是听说独孤家有两枚火种,但几乎都不知道,这两枚火种一阴一阳,每隔几千年就会借助彼此完成一次蜕变,遗褪虽然不及本体,但威能照样不同凡响,那出现在天魁山脉东南坳的火种便是来源于此,大荒老猿体内的火种大抵也是来源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