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 第1页 《偏爱》衰花闲草 文案: 讲的是红拂(受)的追兄(夫)之路。 兄长代弟从军(?)一去无音信,再见时失忆+娶妻+冷漠脸,可怕…… 兄弟年上 伪忠厚真腹黑将军攻×调皮捣蛋美貌受 内容标籤: 性别转换 灵异神怪 豪门世家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红拂、南风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前传一 一处偏远农村,上空风云骤变,似有成千上万上乌龙携着云气腾过,掀起一场翻天覆地的黑色云海,狂风暴雨间农舍里响起凄绝的妇人叫声。接生婆摊着两手血推开门对僱主说,“难产,恐怕会一尸两命。”农舍主人边穿起自己的蓑衣,边对接生婆道,“你尽量接生,遇到意外保大不保小,实在保不住我也不怪你,我去请医生。”说着冒雨跑了出去。接生婆转进房里,脸色煞白的产妇躺在床上虚弱但坚定地对她说,“就按他说的来!” 农舍主人踉跄跑出两里路,雨势骤然减缓,从东边开始乌云散开,万丈金光射下来,天边慢慢酿起几朵金云,从四周向中间汇拢,屋里的人纷纷出来观看,两道红光先后从西边坠下,落进刚刚的农舍,竟是死处逢生,涅槃重生之意。 本已呈死相的产妇脸色渐红润,力竭的身体又迸出无尽的力气,随她一声厉喝,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传来。农舍主人带着医生刚走到门口,听到哭声几乎垂泪,一个跛脚道人打门口经过,念道着几句话,道是—— “南风送绿,红拂解意;天降祥瑞,天下太平;贵人在前,侍客后临。” 恰好传到农夫耳中,遂给一对双胞胎分别取名为南风、红拂。 红拂肖母,远远不如弟弟南风健壮,从小多病多灾,格外得父母疼爱。邻人听说红拂比南风早半刻钟爬出来,都觉得他就是跛脚道人口中的贵人,将来必成大器,他倒也不负众望,三岁能文,五岁能诗,等七岁时进了私塾,天天刁难先生,往往说得先生哑口无言,先生直唿“此非常儿,老朽不堪为师”,因此仅读了一年私塾红拂就毕业了,回家自学。 红拂上面摆着四书五经,后面垫着话本传奇,看得废寝忘食、焚膏继晷。他父亲是个大老粗不识字,以打猎为生,他时常跟着父亲上集市,打着买笔墨纸砚的幌子要了钱淘了许多野史传奇回来看,父亲只当他买的正经书,从不干涉,还加以鼓励。后来父亲把这事摆给娘亲听,娘亲是世家出来的,一心想让红拂继承自己一身才艺,把红拂的小把戏看得一清二楚,不许父亲再拿钱给他,说要书从她那支。 红拂断了财路又把主意打到弟弟身上,南风虎头虎脑,承继了父亲一身悍力,猎术了得,但读书不行,从小听了多少对哥哥的各色赞扬,对哥哥仰慕得不行,听哥哥说要买书,二话不说把零花钱抖出来交给哥哥。 过两年南风唿哧唿哧个长过了哥哥红拂,红拂不满意了,觉得是娘亲背着自己给弟弟开小灶了,一上饭桌就扒弟弟碗里的肉,娘亲睁只眼闭只眼,只把自己碗里的夹给南风。坚持了小半年,红拂见弟弟又往上冒了半个头,比自己更高了,也就债多不愁,不纠结身高了。 不过他又有了新烦恼了,本来小时候他长得唇红齿白,最得邻居小姐姐小妹妹们喜欢,他走到哪她们跟到哪,每天可以收到好多零食手帕,可勐然一天,原来围着他的女孩子们一股脑跑弟弟那去了,今天送个香包,明天送个布鞋,虽然最后大多落在了红拂手里,但他还是觉得特别不开心。唯一一个肯对他从一而终的女孩子个子比他大,腰身比他粗,一只胳膊就能把他拎着原地转两圈,有天晚上做梦红拂梦见了她压着自己动手动脚,吓得尿了裤子,半夜被冻醒了,他提着湿裤头嗅了嗅,一股子怪味,毫不犹豫扒了弟弟的裤子,给他套上湿裤子,自己再穿上他的干裤子。这事他从小干到大,动作十分麻利,只是南风再也不是随便摆弄的小不点,任他使出全身力气只能把他的腿套进去,结果第二天南风起来发现自己光着屁股还湿了裤档,以为自己做了那等龌龊事,羞得几天抬不起头来。红拂后来则被娘亲以为他初精迟迟不来,喝了大半年苦药,说到底还是自作自受。 兄弟俩磕磕碰碰十几年过去了,一日南风上集市卖猎物买粮食,路过官府见众人聚成一团,他挤进去,这些年虽没一心读圣贤书但也识得几个字,只见那官府告示上写着大战将发,凡是年满十六岁的青少年悉皆从军。南风一见,连忙往家里赶,把消息告诉了父母,娘亲听了直接哭了,父亲沉吟半晌,仍带着他的旧蓑衣出了门。 吃午饭时父亲才回来,南风见他把娘亲拉到一边商量着什么,红拂还什么不知道,拿眼神询问南风,南风往他碗里夹了块兔肉,只让他多吃点。过了会儿,娘亲红着眼出来,父亲也严肃着一张脸,她异乎寻常给南风夹了许多菜,红拂在一旁说风凉话还挨了一筷头,他是从小被惯坏了的,第一回 受到这种待遇,扔了筷子就不吃了。南风要拉住他,当娘的立马喝止了,她拉住南风,“别管他,你先坐着,我有几句话给你说。” 红拂这次脾气闹大了,小时候谁不夸着他捧着他?可渐渐大家都把目光移到了弟弟南风身上,爹娘也是,什么事同弟弟商量,就把他当三岁小孩似的煳弄。而且以前南风无论他做什么都屁颠屁颠跟在身后,哥哥长哥哥短,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既不会因为自己欺负他而求饶哭泣,也不会再唯自己马首是瞻,一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晚饭跑邻居婶婶家凑合了一顿,晚些南风提着腊肉来朝大妈道谢,说接他回去。红拂在屋里听见了气得不行,他这么做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本来都打算原谅他了,这会儿红拂大声朝门口喊,“我不回去!以后都不回了!还是你回去当她的乖儿子吧!” 南风要进来,红拂立马把门从里面扣住了,差点儿夹住南风的手指。过了会儿,红拂把耳朵凑近墙,原来南风并没有走,而是在外面同婶婶说话,什么官府告示,什么从军,直到听到十六岁以上的青壮年都在被徵召之列红拂不淡定了,怕悄悄把门掀开条缝,刚好能看见南风的侧脸,听得也更清楚。 “……娘亲想让大哥躲进山里,如果王小哥也进山,劳烦婶婶千万嘱咐小哥多多照顾家兄,他从小没出过家门,性子又顽劣……”红拂听见当弟弟的在像个父亲似的把自己託付给别人,又气又好笑,心里还有些酸酸的,心想算了吧,同他计较什么,这些年南风虽处处不如自己意,但对他还不算坏,自己就大度原谅他吧! 婶婶一一答应了,又问南风自己打算怎么办?南风说家里不能一个可征的人都不留,娘亲倒是打算让他们俩人都走,可他不忍心让一对老父母留在家里任官兵欺负。红拂突然有些难过,他打开门,南风和婶婶都回头看他,他上前牵住南风的手,“南风,我们回家吧!”
第2页 两个人走在路上,婶婶家离家很近,但南风就像故意压着脚步似的,走得很慢,红拂也跟在他身后踩蚂蚁似的走得很慢,他们都想着心事,不知何时南风站住了,红拂没注意撞到了他的背上。南风突然转过身来把他抱住,红拂吓了一跳,心跳得很快,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怎样,一下子愣在了哪里。 “大哥——”南风头搁在他的肩上,喷出的热气扫在耳畔,一声声叫他哥。“哥你知道吗,其实从小到大我特别羡慕你,别人夸你,父母宠你,你那么无忧无虑……”红拂有些呆滞,他没想到南风会在意这些,他一直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他没想到他也会为这些感到难过、嫉妒,可他还一直对他那么好,他从没抱怨过,从没恨过。他以为南风会再说些什么,但他突然停住了,南风仍然紧抱着他,“以后,你要懂事些,好好服侍父母,不要再惹他们生气了,他们年纪大了。” “那,那你呢?” “我要去从军——” “要不——”红拂一只手摸着他的头,“我们都逃走吧,带上父母一起!”南风勐然发出两声很清亮的笑声,越笑越好笑,他笑了许久才摇摇头说,“不行。”红拂觉得自己的想法受到了鄙视有些脸红,最后他狠了狠心,“那你走,我留下去当兵!”南风抬起他的脸瞧了瞧,又拍了拍他的胸脯,笑说,“大哥这样的,只能去当军妓,当不了将士。”“什么叫军妓?”南风笑而不语,近来南风时常同几个退休的老兵进深山打猎,同他们混在一起学了不少新名词,经常让红拂摸不着头脑,红拂气狠狠瞪了他一眼,抬脚先走了。 过了会儿红拂又跑回来,垂着两条眼泪,“真没别的办法了?”南风招招手让他过去坐在路边的草垛上,他自己掏出一片菸叶扔进嘴里嚼着,“打哪学会的坏习惯?也不怕嘴臭?”南风朝他哈了口气,“臭吗?”“臭死了——”红拂握着鼻子,其实臭倒不臭,只有一股刺鼻的菸草味道,他伸手要去抓时不时露出嘴角的菸草叶子,南风都一口叼住了他的手指,裹着菸草一同用牙磨。 第二天一大早红拂在睡梦中被抱上了马车,去深山里躲了没几天,一天黄昏,父亲一脸疲惫地出现在红拂面前,让他回家一趟,一路上父亲没说话,但村里许多青年都从山里出来了,几家欢喜几家愁。红拂才知道徵兵政策变了,凡合格青壮年中,年龄大的优先徵召。朝令夕改,谁也无法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不过隐约传闻这同一桩豪门世家的家产争夺有关,普通老百姓除了遵守别无他法。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亲亲们温柔点(?>? 第3页 王小哥偶尔会去外地做木工,这回恰好经过盐城,也不介意多走些路送他去姨母家,两人也算是一同长大的,知道他新丧父正难过,王小哥特意捡许多他小时候的糗事逗他笑,有许多他连记也记不得了,王小哥却讲得头头是道,他都怀疑是他自个编的了。王小哥挥了一下牛鞭,喝叱牛想伸舌头够路旁野草的行为,说:“小时候你白白嫩嫩的,跟婶娘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好多把婶娘当梦中情人的男孩子都争着说要娶你,我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惜偷我娘钱给南风买了支脯红,多好的鸟啊,为它还挨了我娘一顿胖揍!那时候我多有毅力啊,打死没吐出钱花哪了。结果呢,南风转身就六亲不认,借花献佛了,嘿,这小子,从小就焉坏焉坏的。” “是吗?”红拂被牛车颠簸得上下起伏,“我那时觉得他可老实了,还老欺负他!” “也就你能欺负他!南风啊,这小子——”王小哥一边说一边摇头,似乎觉得一言难尽,他突然一回头,“喂,你知道吗,你还是好多男孩子的初恋情人咧,我认识的几个,说他们第一次梦遗,想的就是你!当然是在发现你是男孩儿之前啊,想起来觉得不可思议,你小时候多皮啊,可能还是咱村里漂亮的姑娘太少了。” 红拂“切”了一声,“我现在也可皮了!”说着把一双冷手骤然插起王小哥的衣领里,把王小哥吓了一大跳,连忙求饶,“快拿开,你大哥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小心翻车了嘿!” 相安无事了会儿,王小哥又忍不住回忆,“还记得我是最先知道你是男孩儿的。那天,我大早上打你家门口经过,你还记得你家以前的坝子吗,比我还高,那天我走在下面,你站在坝沿,我一抬头看见你可高兴了,可还没笑完你一泡童子尿射得老远,煳了我一脸……” 红拂拍车大笑,“我记起来了,我说怎么后来同龄的小子看见我就绕道,原来是你戳穿了我的计谋。” “计谋?” “装姑娘骗零食啊,你别瞧不起啊,你自己不也被我骗了只脯红吗?”王小哥又赶着牛转了个弯,太低声念叨了句,“可不止一只脯红啊!” “什么?” “我说你怎么不骗下去了,没准儿我真娶了你了!” “不是我不肯啊,是那天刚好没睡醒啊,都没瞅见你,还一直以为尿柱子上了,可我后来一琢磨哪来的柱子啊,我娘当我撞上脏东西了,后来不是还重修了坝子吗?如果没那一桩,嫁给你多好啊,坐享其成,哈哈——” 王小哥“啧”了两声,大喝一声“坐稳了”,速度骤然加快了。 风餐露宿两天,盐城到了,王小哥寄了牛车陪他找亲戚,沿路见了繁华都市,都颇为惊嘆。王小哥还好,到底出过远门,红拂虽则不乏人把最好的捧给他,但到底穷乡僻壤,哪见过这些,当下有些走不动路了。 两个人走过一处高楼,好不豪奢,上面题着龙飞凤舞一排金字看不大清。“这是什么楼呀王小哥?”王小哥拉着他快步往向走,“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能避则避,绕开了走!”正说着,一个不留神同一伙子人撞在了一起,红拂他们还没来得及道歉,只见对方直楞楞看着他们,半天没爬起来,红拂正要伸手,王小哥拉回他的手伸出自己的手,“兄台,没事吧?” “没事。”对方是个长相俊俏的公子哥,穿锦衣华服,非富即贵。王小哥拱手说了声抱歉,拉起红拂就走,红拂回头看,见那人还直直盯着自己,觉得有些不悦。两人问了一路,才找到姨母家,很大一座府邸,下人带他们从侧门进去的。过了会儿,下人去请姨母,红拂听见两个丫头嚼舌根,才知道他姨母只是个姨太太,年驰色衰,过得不甚好。等真见了,发现比他预想的年轻许多,和娘亲有几分相似,对他也很热情,一点看不出来和娘亲的隔阂。 红拂送别了王小哥,同姨母在府中暂住下来,他告诉姨母自己想寻哥哥,姨母说他姨父在朝中做官,找他哥哥没问题,让他安心处下。姨母问他娘亲近况,一时触及红拂丧父之痛,红着眼同她说了,姨母自己也垂泪不已。过时,丫鬟来说老爷听三夫人娘家来了人,请三夫人带着小客人去大厅吃饭。姨母推说待他休息片刻再去,等丫鬟走了,姨母就同他细说府中情形。 原来姨父在朝中做兵部侍郎,娶了七房夫人,正房无所出,姨母育有一子,年纪比红拂大些,七夫人育有一子一女,还不足一岁。“七夫人新娶,比拂儿你大不了多少咧!”姨母一边笑道,一边让丫鬟更衣,“拂儿也去梳洗下,我们便去大厅吧,等下又该来催了。”说着便指派了个叫芷儿的丫鬟给他,带他去洗漱。洗了脸齿,又绾了发,芷儿递给他一套锦衣,红拂摆摆手说不要,芷儿道是三夫人吩咐的,还说衣裳是新的让他不要嫌弃。红拂只好接过来换上,穿着却觉得后领有些刺肉,但姨母已经叫人来催了,不好多耽误,红拂只得忍住那股不适出来见姨母。 第3章 第 3 章 姨母见他先是微微一愣,“怎么了吗?”红拂问。“你同你母亲长得真像,特别是穿蓝衣,活像你娘十七八岁的模样。”红拂笑道,“本来就像,但娘亲说我可比她英气多了!”姨母也笑了,“是啊,如果你娘是男人,就该长你这样。”“才不呢,姨母你仔细看我的眼睛!”说着把微微遮住眼角的碎发捋开,“我娘说我眼睛像我爹,还有这里,上唇,同哥哥长得一模一样,都像爹。”姨母轻轻拧了把红拂嘟起的嘴,“我没见过你爹,不过我知道你爹眼睛不可能长你这样。我听说你父亲在北方男人里都算是顶尖儿了,北方人素来英武,可不像你一看就像蜜罐里泡大的世家公子!”两人说着到了花园,打另一边拱门里走出了一行人,红拂一见那为首的女子,只见得眼熟,又见她抱着一手抱着一个婴儿,隐约猜出她的身份,果然姨母悄声说,“那是七夫人。”姨母比她大,断然没有向她行礼的道理,七夫人本人可能觉得同一个不受宠的妾室行礼不体面,双方都只含笑点了点头,一同往大厅走去,令红拂疑惑或不适的是,七夫人时不时把眼神放在他身上,一旦被他发现,又坦然移开目光。 快到大厅时,红拂陡然明白七夫人为何会眼熟了,还是因为他同时打量姨母和七夫人才醒悟过来,七夫人可不正同姨母长得有些相似吗?大概姨母年轻时,就同现在的七夫人一样吧!他突然很想知道他所谓的姨夫是怎样一个人,是深情还是花心?大概这背后也是有故事的吧? 可真正见识到姨夫的七位夫人,红拂又推翻了之前的猜测。因为除了大夫人之外,其他六位夫人或多或少都些相似之处,如果真有个人是姨夫用情至深,那应该是二夫人吧!同六张相似的面孔相对而坐,红拂莫名感到诡异。也不知道六位夫人平时相互见了是什么感受。他正打量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看他,这时候一家之主还没来,七个女人都是日常相见的,红拂陡然就成了她们的兴趣所在。大夫人先开口了,“这就是三夫人的侄子吧?叫红拂是吗?为什么取了这么个女气的名字?”红拂有些不悦,但仍礼貌回道,“是算命先生取的,同家兄名字正好相应。”大夫人点点头,似乎已经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不再开口,专心闭目养神。静默了片刻,二夫人开口道,自然还是对红拂说,“听说你出生在北边,倒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红拂还没开口,他姨母先“啪”的一声把茶杯顿在桌上,“二姐也看不出来是快四十的人了。”红拂才反应过来二夫人在笑他出生低贱,姨母替他扳回一局,二夫人脸色不太好,过了良久才说了句,“三妹也不比我小多少,咱们还是差不多同时进的门。”算是挽回了自己的面子。四夫人和五夫人倒是很温婉的性子,很平常地同他拉了几句家常,六夫人一直再抠着指甲上的寇丹,一抬头见大家都静了,笑着问,“怎么都不说话了?哎呀,这三夫人家的侄子,我刚才没认真看,现在一瞅,呵,同七妹妹好像啊,一对孪生兄妹似的。”红拂惊恐地摸了摸脸,姨母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不比惊慌,“六妹尽会胡说,我看在坐的就数你同七妹妹最像,只是不如七妹妹有风致。”六夫人脸顿时变得难堪,七夫人倒是一脸坦然,专心哄着两个孩子。
第4页 过了半刻钟,正堂有人说话,红拂以为是姨夫谢世吾回来了,七位夫人都敛神正襟危坐,结果走进来的是大少爷谢奕,几位夫人脸色都有些难看。红拂一看这位表哥,却不是白天撞上的那一位,表哥似乎一眼就认出来了,一个劲儿朝他眨眼,姨母脸色不大好,却没多说什么,只让谢奕过来看过表弟,红拂忙说不敢当,主动见过表哥,两人都像不认识似的互见了礼。又过了不知多久,谢世吾真来了,大夫人上前替他揭去披风,他朝大夫人抱怨刚走到家门口尚书又叫人来请,说有事商量,不得不去,耽误了时间。 他一见人齐了,便吩咐上菜。红拂偷偷打量这位姨父,虽不如北方男人高大结实,在南方人中也算翘楚了,难得的是保养得好,四十来岁的人同三十几岁似的,五官端正,身材又未走形,怪不得引得女人们前赴后继。谢世吾眼神在一桌人脸上滑过,看到谢奕例行教育了几句,看到七夫人也例行关心了下两个小孩儿,到红拂,谢世吾目光多停留了下,红拂见几位夫人都有些紧张,感到有些不解,他拉了拉姨母的袖子,姨母回过神,让他叫姨夫,红拂甜甜叫了声姨夫,谢世吾应了一声,转头问姨母,“安排住处了吗?”姨母点点头,“住在我院子里的西厢房。”姨夫摇了摇头,“太偏了,还是住梅园吧,正会儿梅花正开得好,他们年轻人喜欢这些。”姨母僵着脸拒绝,“不好吧,恐怕会打扰到老爷。” 红拂最开始还不明白姨母那句话的意思,直到后来真住进去才知道,梅园同姨夫的博雅园是墙贴着墙挨着的。当时谢世吾只说了句,“不会打扰,吃饭吧!”一桌人食不知味结束了晚饭。 吃过饭,姨母替他收拾东西,其实红拂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他带来的包裹只有一小包,拆都没拆放在那里,要收拾的是姨母替他置办的。姨母把他送到梅园门口,嘱付道,“你姨夫脾气不大好,你不要主动去惹他,若是他同你说什么你顺着答应就是了,你不用太担心,我会时常叫你表哥来陪陪你;至于你哥哥的事,我已同他讲过了,你也不必操心这些,安心住着就是。”红拂一一答应,就住进了梅园。 梅园里各类梅花开得齐全,红梅最多,染红了半边天际;腊梅最香,薰香了来客居人。园里侍候的除了带来的芷儿,还有本在园里侍候的凌凌,阿银。三个女孩儿十分爱美,日日清晨天不见明就爬起来摘了晨梅,簪在头上,插在屋里。红拂有天突发奇想,央着凌凌去了耳坠,从树间寻了梗最细的一只含苞得放的梅朵,刚好从耳朵穿过,等日光出来,梅花在耳边含羞欲放,将放不放,衬着白嫩皮肤,美不盛收。这一幕恰隔着一道门,被隔壁的谢世吾看见了,吓得凌凌赶忙掐了花苞,一脸胆颤心惊。“姨夫那么恐怖?”凌凌告诉他恐怖的不是老爷而是七位夫人,红拂是见识过的,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过了两三日过灯节,红拂长在北方是并不知晓这些的,谢世吾叫人问他想不想去看看,红拂顾忌姨母,刻把钟后,姨母也使叫他跟表哥出去玩玩,红拂觉得跟着表哥那半吊子还不如跟着姨夫去呢。谢世吾经常在小院吃饭,偶尔会叫他过去,最开始红拂觉得很拘束,但这位姨夫一点儿不像刚见面时那么严肃,谈吐风趣,给他讲许多南方风俗,野史传奇,以及他自身经歷的一些趣事。红拂本来从小就没脸没皮的,惯会撒娇卖痴,这两年经歷了丧父离兄,沉稳了些,但他到底比一般少年更会讨长辈欢喜,一时间竟同姨夫相处得十分融恰。他虽在血缘上同姨母更亲,但在北方长大的他,到底更喜欢男人之间不拘小节的相处模式。 用过晚饭后,芷儿三人便张罗着替他梳洗打扮,红拂一直叫着把他收拾得好看些,他今天要去灯会大展身手了。凌凌做西子捧心状,“红拂公子,你已经不爱奴家了吗?”红拂抬起凌凌的下巴,“公子去给你找几个姐姐妹妹,免得你深闺寂寞。”芷儿、阿银同一众小丫头笑倒一遍。等外面小厮催了,芷儿把他连忙把他推出去,“快去找你的姐姐妹妹吧,今晚别回来了!”“哎,等等!”凌凌在后面叫道,芷儿故作一脸恨铁不成钢,“这等负心汉你还留他做什么?”凌凌举着披风,“我可不是留他,让他带上被子,免得睡在门口着了凉,芷儿姐姐又心有戚戚地放他进来,再来祸害我们姐妹!”芷儿接过披风披在红拂身上,打趣道,“别搞丢了你的被子!”“搞掉了正好,姐姐才愿意给我开门。走了啊——”红拂挥手作别了一群姑娘。 跟小厮上了轿,红拂问,“姨夫呢?”小厮在轿外答,“老爷在陪几位大人,叫小的带表少爷过去。”红拂听了不愿同那几位“大人”会面,“姨夫今晚都陪他们吗?要不我不去找姨夫了,就自己在城里转转。”“不是的,老爷说只是和同僚打个招唿,今晚陪表少爷您过灯节。”红拂方才放下心来,忍不住掀开轿帘看,他们走的是城沿上,只远远看见河面漂着许多亮灿灿的花灯和富丽堂皇的花船,管弦声同唱曲声传了过来,连这头寂静的空气也传染了热闹,红拂有些蠢蠢欲动了。 走了一节,遇上巡城的兵马,远远地叫停轿,小厮报是兵部待郎家的轿子,领头的十分嚣张,大嗓门儿嚷道,“我裴钱货不认识什么侍郎,只知道今天这条道不能过人,回去吧!”红拂一听这名字没忍住喷笑了声出来,在寂静的走道上格外明显,那“赔钱货”似乎恼羞成怒,大喝一声,“哪个在笑我裴钱货?”这话一出来,笑声更响亮了,整个轿子都在颤抖,小厮尴尬地干咳两声,低声道,“表少年别笑了。”虽然他自己第一回 遇上也笑得嘴角抽筋,但被姓裴的扔进监狱里关了半个月,他有一年多笑不出来,一想到过去的痛苦回忆,小厮还想再劝几句止住表少爷一发不可收拾的笑声,那边“赔钱货”已经打马过来了,一只大手粗鲁地掀开轿帘,红拂笑得嘴疼,强忍住了笑,脸颊彤红一片不知道是笑的还是憋的,“赔钱货”一眼看过去就是这副眼角盈泪,粉颊泛晕的醉人风情,眼神直楞楞一时移不开。红拂见对方瞪着自己,一时也有些怕了,吶吶道,“我不笑了……”一手掩住了嘴,一双猫眼楚楚可怜地望着对方。“赔钱货”失望于那只葱白的手遮住了大半风情,竟愣愣地放轻声音,“你想笑就笑吧……”红拂低低“啊”了一声,满脸不解,按他的理解,对方的意思应该是“你想笑就笑吧,早晚让你笑不出来!”他觉得“赔钱货”马上就会挥挥手让身后一众士兵将他押起来掉进天牢,眼见对方抬起手他心都紧了,没想道,“赔钱货”只是挠了挠耳朵,说,“我叫裴钱货。”红拂一脸愣愣地盯着他,搞不懂对方为什么反覆强调自己叫“赔钱货”,小厮看不下去了,小声地解释道,“是裴全何,裴将军……”小厮见裴将军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确定他没有半分不悦,才小心翼翼的说,“裴将军是四川人,官话说得不好。”红拂恍然大悟,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也自报家门道,“我家姓鲍,名取‘南风送绿,红拂解意’中的红拂二字,你若想连名带姓地叫,也可以叫我鲍景。”“哦——”红拂见他一脸沉思,以为他想对自己的名字评价几句,等了半响,他方才憋出一句,“哪个‘bao’”
第5页 周围众人都替他感到尴尬,特别是他身后的士兵们,纷纷想推开他自己上了,红拂从没被问过这样的问题,正不知如何解释,灵机一动,拉起他的手,在他手心比划了个 第4章 第 4 章 周围众人都替他感到尴尬,特别是他身后的士兵们,纷纷想推开他自己上了,红拂从没被问过这样的问题,正不知如何解释,灵机一动,拉起他的手,在他手心比划了个“鲍”字,裴全何一脸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个字,这不是‘pao’吗这我认识啊,鲍将军就是这个姓,鲍庄啊!”众人默默抚额,红拂却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认识鲍庄吗”裴全何见抓住自己的嫩白小手,连唿吸都紧了,“认……认识啊。”“那你能帮我找他吗”“他……他是”“他是我哥——”裴全何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你们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啊!”旁边的小厮替裴全何的情商感到着急,他干咳了两声,小声提示:“老爷那该等急了。”红拂方才记起这不是聊天的时候,他看裴全何一脸不高兴,自己也想知道哥哥的更多消息,便约定改日专门上门拜访,便说要走了。 小厮一脸为难,“这……裴将军能不能网开一面让我们从这里走,老爷那里实在等不及了。”裴全何大手一挥,“没问题,小赵,带几个送送……红拂公子,今儿灯节人多,仔细冲撞了。”等人走出老远,裴全何一拍脑门,“刚那小厮说他是什么侍郎家来着” 一路上小厮不断抱怨“赔钱货”罗索,说老爷该等急了,结果到了老风楼,谢世吾还在会客,红拂不高兴,说自己先去转转,一个时辰之后再回来找姨夫,小厮要跟着,红拂不乐意,最后还是小厮说跟去付钱可以向老爷报帐,红拂一琢磨有钱不花白不花呗,就点头同意了。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灯下看江苏更是别有一番风味,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种种景致隐在黑幕里就如同罩上了一顶墨色纱帐,只有风起帘动时,方可窥见美人嫩白抚媚的身体。红拂哪见过这些,顿时迷失在这花花世界里,在人群里如鱼般穿梭,小厮几次跟掉了,加快脚步又能在前面某个摊位看见他驻足的身影,多次反覆,当红拂在灯火阑珊时被几个黑衣人扑倒带走时,挤在人群里的小厮半分没察觉到,等挤了出来哪里还找得到人?小厮愁得着急上火,这么个大活人给丢了回去能落着好?甭管什么人干的,这锅他背定了!逃吧,他告诉自己,还是那句老话,上有老下有小,他折在这儿了家中老小怎么办?可逃了表少年说不定死路一条啊!赶紧回去告诉老爷才是道理!来不及多想,小厮挤着人群往老凤楼沖,刚跳到楼底见老爷同几位大人走出来,他不敢冒然上前,只见老爷拱手同大人们告别,对着一位年轻武将又多送了几步,他听见老爷喊,“鲍将军千万记得您做的承诺啊!”年轻武将回拱了拱了,“你做得到我自然忘不了!” 等人都走远了,小厮就地跪倒爬过去,胆颤心惊地把情况一一告诉,看着老爷陡然变黑的脸,小厮更加心肝胆颤。 谢世吾眯了眯眼,活像只老狐狸,“你叫什么名字?” “夫……夫人们都叫我小李子。” “小李子是吧?你招唿车轿同我回去,记住,表少年失踪的事不许声张!” “那……表少爷——” 谢世吾斜了他一眼,小李子顿时闭了嘴张罗轿夫抬轿过来,这辆轿子来时还装着表少爷,回去时就换了对表少爷毫不关心的冷心人,真真令人心寒。 谢世吾坐在轿上闭眼沉思,良久,他喊了声停轿,招手让小李子俯首过去,“知道我为什么对表少爷不管不问吗?”小李子摇了摇头。 “如果为了私怨,对方不必朝红拂下手,他有更好的选择;如果为选择,绑匪定会传信来要钱财,我只需回去准备银两即可;如果两三个时限没任何消息,那……就可能是我那七位夫人之一干的了。而且红拂来这后几乎没朝外露过面,外人怕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谢世吾冷笑了两声,又转向小李子,“知道为什么我给你说这些吗?”小李子跪在地上,轿夫早被支开,他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响头,“谢老爷饶命之恩。” “哼,你倒聪明!现在只有两条路摆在你面前,要么死,要么知道更多;可如果你肚子装不下,知道得越多,会死得越惨,另外,不要忘了你的家人。”谢世吾手落在小李子擅抖的肩上拍了拍,放下了轿帘。 “奴,奴才明白!” “起轿——” 谢府。 竹帘后一道人影反覆响击着茶盖,时缓时急,反映出她焦虑不安的心情。“我是不是做错了?”“不,你没有,唯有这样做,你才能保住你所有的。”另一道人影回答。“可是,可是我有儿子,有女儿,这些是他抢不走的……如果失败了,就什么都完了。”“不会失败的,因为你不是一个人,所有人都站在你这边,包括他自己。”“不——”女人一把摔了茶杯,“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男人走过来,把她的头搂在胸前,“谢奕,你为什么帮我?”女人问。 “不是帮你,是各取所需。” “那你母亲……” “我说过了,所有人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你以为她有多贤妻良母?红拂那小子,只是他讨好谢世吾的工具。不听话的工具,她不会介意你帮她除掉。” 女人似乎被安慰到了,安静了下来,这是黑衣人进来禀报,“都办妥了!”谢奕对七夫人道:“看,一切都没问题,你安心就是,我要走了。”他俯下身亲了七夫人一口,“希望明天还能见到你。”七夫人羞红了脸颊,“谁还要见你呀,快走吧!” 谢奕出门不久,丫鬟报老爷来了,七夫人有点紧张,但想到谢奕说的她又坦然了。她甚至迎了上去,同往常一样对他嘘寒问暖,小意奉承。 “我今天有些不开心啊——”谢世吾感嘆到。“老爷怎么了?”“三夫人那表侄你知道的吧,他今天同我出去,现在却不见了,我不知道怎么朝三夫人交代啊!” “有没有可能……被绑匪绑架了?” 谢世吾点了点头,“很有可能。”七夫人刚要松口气,“不过不是绑匪干的。”谢世吾分析到,“很可能是府里人干的。比如说厨子啊,马夫啊,以及我的夫人们啊!” “老爷什么意思,难道老爷怀疑大夫人?不,不可能,大夫人不可能会这么做,他们无怨无仇的……” “是啊,无怨无仇还绑了人家,太讨厌了!” 七夫人小声应和着,她见谢世吾靠在竹榻上,打出十分殷切侍候到,“老爷累了吗?要不要躺会儿?”“累了,你帮我把桌上我刚放那儿的信封拿来。”
第6页 “拿来了,老爷。” “拆开,念给我听。” 七夫人一看信,立马大惊失色。 谢世吾仍斜靠在那,脸色一变不变,“怎么不念?” 七夫人一下被抽去筋骨般瘫在地上,嗫嚅道:“老爷,我还有儿子和女儿,我不能有事——” “放心,会有人好好照顾他们的,你安心去吧!” 他轻摆了摆手,从房樑上跳下几个黑衣人,捂了七夫人的嘴眼,捆了四肢,挟持她从暗门出去了。谢世吾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笑容。 第二天凌晨,七夫人与三夫人不睦,挟制表少年的消息传遍了谢府,三夫人跪在正院门口求个公道。 谢世吾得知后亲自出来扶起她,“放心吧,七夫人已经得到了应得的惩罚。” “多谢老爷——” “只是……”谢世吾有些踌躇,“你的侄子红拂……我们去得太晚了,他已经出了意外,为了不使你伤心,我已着人使他厚葬了。” 三夫人愣愣的,“厚葬?” “是的——”谢世吾一脸悲伤地看着她,“我已经严惩了七夫人,她现在有点神智不清,你可以带她和仵作去向你的姐姐交待。”三夫人仍似一副恶梦未醒的模样,谢世吾派丫鬟送她回去。 芷儿已经回去侍候了,三夫人支走大夫和丫鬟,问芷儿道,“红拂真的没了?”芷儿摇摇头,“奴婢不知道,昨晚是一名小厮带走了表少爷,今天奴婢知道表少爷不幸的消息后立马去找那小厮,已是遍寻不到了,隐约有人传言说他已经畏罪潜逃了。”芷儿见三夫人凝眉不语,问道,“夫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先等着吧,但愿他是真的死了。”“那,表少年的家人那里……”“他哥哥被征去当兵,现在生死未仆,即使活着老爷也有办法使他回不来;家里剩他娘亲一人,我那姐姐纵有心也有力啊,到时候把七夫人交给她,她纵不满又能多说什么呢?” 当天,成担成担的赏赐抬入三夫人的院子里,三夫人一面跪地谢恩,一面派人传信告诉红拂的死讯,罪责统统推在七夫人头上,把谢府摘个一干二净。三夫人恩宠正隆,即使惯会隐忍的她,在受了这么多年冷落之后再陡然掘起,也忍不住有些飘飘然了。 过了两日,谢世吾从仙娈阁带回来个小倌放在梅园,六位夫人闻风而动,都被拒之门外,有人说那小倌长得同七夫人如孪生姐弟,是谢世吾对七夫人恋恋不忘才找来的替身,又有的人则说小倌长得绝色倾城,才让谢世吾不顾六位夫人虎视耽耽而金屋藏娇。 第5章 第 5 章 红拂悠悠醒转,屋里一片昏黑,两盏昏黄的灯光立在床脚,红拂双手撑床坐起来,对所处境况捉摸不定,灯节、绑架几个零碎字眼浮现在脑海,他抬手四处摸索,触及一片温热的肉体,心中一惊,挣扎着移过来一盏烛火,几滴蜡油在他晃荡中滴在床上,那躺着的人“嘶嘶”两声,声音尚带着未睡醒的喑哑,“快把灯盏放下,蜡酒滴到我身上了。”红拂手一抖,几乎失声大叫,“姨父?怎么是你!”“你先把蜡烛拿开——”谢世吾赤着身上,蜡油刚好滴到他的肚脐,将那里的毛髮凝成一股一股的,贴在肉上,看上去莫名淫靡。红拂不自在地移开眼,“这是哪呀?” “我的卧房。” 红拂一脸莫名其妙,“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许多事,现在在外人眼里,你已经是个死人了。”红拂目瞪口呆,半天反应过来,“为什么?” “你知道你姨母接纳你的原因吗?”谢世吾靠在床头,转动着他的玉扳指。 红拂想他这么问肯定不会是出于好心,于是摇了摇头。谢世吾深深看了他一眼,“外面的世界可不像你想的那样美好,你姨母也不是善女人,她是拿你来讨好我,换取利益。”红拂转了转眼珠子,“是因为我长得像谁吗?”谢世吾露出了点赞赏的笑容,“对,你长得像你娘,你娘当年负了我,我就从你这里讨回来。”红拂露出了噁心的表情,但光线不明谢世吾看不见,就问,“怎么不说话?”“可……我是男的。”这变态难道为了张脸就男女不忌?谢世吾笑了,“难道你以为我只看脸吗?不,我更看重感觉,从二夫人开始,我娶的每一房夫人最开始都有一两分你娘的□□,可是后来,她们就变了——”“那还不是因为你,如果是我,我也会变的!”“是啊,所以从今以后,我要将你护好了,我不会强迫你,我们就像我和你娘当初一样,你情我愿的……”红拂打断他的幻想,“我才不信你和我娘会你情我愿,这么多年我娘提都没提过你!”谢世吾果然不说话了,过了良久他才嘆道,“我以为她不肯同我在一起是因为不肯呆在京城,没想到她根本对我无意啊!”红拂向后挪动了一些,“那,你肯不肯放了我?”谢世吾一把抓住了他,“不肯,你娘对我做的那些一定要从你身上找补回来!”“你……你好令人噁心!”“那你要学会习惯了,至少一时半会儿,你跑不掉做。” 谢世吾这点没得说错,红拂根本出不了梅园,他泄气地蹲在地上,哥哥没找着,还把自己陷在了虎狼之地,不知道娘亲怎么了。娘亲到底对谢世吾做了什么呀,难道是脚踏两只船?还是欺骗了他的感情?那他要留在这里替母还债?他倒是不怎么怕,毕竟谢世吾说了不会强迫他,只要他不妥协,谢世吾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就是不知道娘亲欠了多少债,他要还到何年何月是个头。 日子无聊,红拂同谢世吾要求出门,理所当然被拒绝了,“好吧,那可不可以找些话本传奇来打发下时间。”谢世吾点头同意了,稍后就有人捧着几叠话本送来了,红拂对他们的办事速度十分满意,又看是前所未见的新话本,很高兴的命人打赏。 他翻开一本,讲的是一穷苦书生上京赶考,路经一山时为强盗所虏,红拂猜他接下来的要么是同一位富家千金同病相怜,然后使计逃出贼窝,从此才子佳人你侬我侬;要不就是为一豪气女侠所救,两人就此远走天涯;再不济,强盗也该有个如花似玉的姊妹,对书生一见钟情……结果翻了半本书,尽是书生同强盗眉来眼去,剧情走向越来越奇怪,翻到最后一页红拂惊住了,满脸通红地合住了满页两个男人不知羞耻的“嗯嗯啊啊”。 红拂不信邪,又翻开了一本,更是夸张,什么“男子求娶青梅只为妻弟”,“皇帝与太监的爱恨情仇”,“豪门父子的不伦之恋”……晚饭时红拂怒不可遏地瞪着谢世吾,死命拿筷子戳跟前那碗红烧肉,每一筷子都像戳在谢世吾身上。谢世吾强忍住噁心夹了块面目全非的红烧肉吃掉,显示自己不怕苦不怕难立志掰弯他的决心。
第7页 过了几日,谢世吾突然好心地问红拂想不想出门去玩玩,红拂当然高高兴兴答应了。他跟着谢世吾进了座豪华大楼,小二将他们引进包厢,上酒上菜,又垂下帘子,请他们慢用。过了会儿,几声杂乱地脚步声从外间转来,红拂疑惑地问谢世吾,“你没有包下整个包间吗?”谢世吾摊摊手,“最近朝廷治贪格外严格,光靠俸禄养那么大个家,穷啊!”红拂翻了个白眼,刚夹起一只龙虾,外间勐然传来桌椅翻倒的声音,一粗嘎的男声低叱道,“快些滚过来!”片刻后又传来几声气喘吁吁的求饶,红拂斜了一眼谢世吾,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谢世吾看出他的疑惑,“想知道就自己去看吧!”红拂没动,仍夹菜吃菜,把虾壳扔进谢世吾的碗里,谢世吾见他白嫩的手指沾了油,在嫣红的唇里进出,眼睛都绿了,夹了一筷子菜掩饰,还一边怂勇,“你不去看看吗?说不定那个男人正在欺负那个小孩儿呢,听那声音那小孩儿不超过十六岁,比你还小咧!”红拂横了他一眼,帘子外面那小孩儿叫得实在悽惨,他早坐不住了,但是……“我又打不过人家,你会帮忙吗?”谢世吾笑了,“我毕竟是朝廷命官,如果真碰见以大欺小,持强凌弱,我怎么也得做做面子功夫吧!”红拂想这人虽变态,倒不至于良心泯灭吧!而且他只看一眼,又不一定插手,谁让被他遇上了呢? 帘子被掀开一角,红拂小心翼翼伸出头,隔着纱帐,隐约可见一个粗壮男人压着个小孩儿,其实小孩儿的身体几乎看不见,只能看到他时不时蹬动的双腿扬在半空中,并且发出一声胜一声高亢的惨叫,那男人一边欺负他,一边恶狠狠地质问——“爽不爽,我弄得你爽不爽……”红拂一阵恶寒,这怎么会爽?那男人是变态吗?他还想再看清楚小孩儿被欺负的全貌,等会儿才好一五一十地告诉谢世吾,让他好好惩罚这个坏人。正好帐子被掀开一条缝,小孩儿的面颊被露了出来,只见他双目盈泪,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不时叫轻些,男人又开始恶笑,将小孩儿翻了个面,又压了上去,帐子又被无意掀开,这次红拂看清了全貌,捂着嘴倒退几步,那小孩儿为证实他的猜测,又高亢地叫起来,不过这次红拂听明白了那不是痛苦而是愉悦—— 红拂瘫坐在地,从未尝过□□的□□小小支起道弧度,谢世吾悠哉悠哉擦了擦手,蹲在红拂身边,小指轻轻掸了掸小帐篷,还打趣到,“这是正常现象哦!”红拂恼羞成怒,抬手一爪子在谢世吾脸上的脸上划出五道红痕,他惊讶地张合一下手掌,发现它们变成了爪子,摸摸脸,脸上也一层毛,他还没反应过来,门“吱呀”一声打开,南风的脸出现在门口,“怎么?又撞了祸?”红拂回头看了看,谢世吾已不见了,眼下没有证据,他摇了摇头,想说没有,却发出两声“唧唧”,他吃惊地捂住嘴,南风忍俊不禁,“装可爱也没有用!”红拂急了,手脚并用地爬去找镜子,终于在一处高台上找到了一面,他凑上前一看,惊得大叫出声,然而听在耳里仍是两声“唧唧”,红拂不信镜中的是自己,他朝左偏镜里面的影子也朝左,他朝右影子也朝右,他摸脸影子也摸脸,他瞅了半天,也没瞅出镜子里的是啥,丑兮兮的。 红拂突然想到什么,把南风扯着向外间走,他可没忘记那里有两个没羞没臊的男人在那做些不知羞的事。南风掀开帘子朝里看了一眼,突然满脸通红,责备地敲了敲他的头,“你就是为了带我看这个?以后不许了哈,太傅会骂的!”他一手提起红拂的后颈,把他放在掌中,“走吧,回去了,为了找你我私自下凡,还不知道父皇找成什么样了。”说着南风就驾起云来,红拂感到一阵轻飘飘的上升感,使他头晕目眩,不安分地挣开南风的手掌,跌落下去,最后他只听到了南风一声急喝,“红拂——” 红拂陡然坐起,头同谢世吾碰在一处,两人都忍不住“嘶嘶”叫疼,等痛感消下去,谢世吾嘲笑道,“没想到你这么不禁吓,只看了场活春宫就激动晕了。”红拂尚未从梦中醒过神,脑里心里都还装着南风,侧躺下身子不肯理他。过了会儿,一阵脚步声朝门口去了,红拂方爬起身来,门口没有旁人,就两个人守在门口预备侍候,其中一个红拂认识,他清了清喉咙,“小李子,你进来下!”小李子忙躬身进来,红拂关上门,放低了声音道:“你还记得上回过灯节我们遇到的‘赔钱货’吗?”小李子忙说记得。“那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小李子忙道不敢,只要他能做到,万死不辞。“不要你死,只要你有时间去请他来府里做做客就行。”小李子说这点事不在话下,他完全可以胜任,而且可以立马去办! 裴全何听说谢府的表少爷要见他,立马按自己的意思理解,这是人家对自己有意思啊!这些大他老想着那天晚上见过的绝色少年,人家已经是他的梦中常客了,他眼巴巴等着红拂上门,几乎望眼欲穿,怎么没想到自己主动造访呢?这人家都已经表达了那方面的意思了,他当然要更加积极主动了。一翻自己的衣橱,不满意了,大声叫道,“琴姐,我那件宝蓝袍子呢?” 一个比他面老些的锦衣妇人板着张脸,“你想去哪?”裴全何最近见了他就心烦,粗声粗气的回道,“我去哪儿要你管?琴姐呢?”“你那件宝蓝袍子在床头柜子里搁着。”裴全何拿了袍子,见妇人还立在那,不耐烦道,“你出去呀!你在这儿我怎么换呀?”“现在不给看了?当初我哪没看过……”裴全何“啪”地一声把袍子拍在桌上,“烦不烦啊你,就这事你叨叨了多少回了,早叫你别提了,我早忘了!” 第6章 第 6 章 妇人被他吓住了,没敢再吭声,但眼睛都红了,裴全何既内疚又烦噪,拿起袍子又发现领口的玉饰摔碎了,只好穿着常服去赴宴。巡城的士兵见裴将军板着张脸都远远地绕开了。 谢世吾听说裴全何来了还满心疑惑,他怎么来了?但也不敢待慢,说起裴全何此人,在京城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了,家渊深厚不说,本人也混得出色,轻慢不得。谢世吾迎出去,“裴将军怎么有空光临僻舍?”裴全何是个直肠子,直接答道:“前段时间结识了贵府表少爷,甚是投缘,约好了日后见面,裴某久等不至,只好厚着脸皮来叨扰了。”谢世吾先是一惊,勉强镇定道,“不能拜访裴将军下官替小侄深感遗憾,但家有不幸,前不久小侄已经英年早逝了。”说着脸带悲痛,裴全何几乎当真了,但一想自己同红拂见面的事知情者寥寥,不该是整盅人的,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寒暄几句,裴全何将要告辞离开,谢世吾要送,裴全何道不必,两人推推扯扯至中院,裴全何道:“无论如何谢大人不要再送了,谢大人年长,裴某如何担得起?”裴全何假装朝前走,等谢世吾转身进院,立马施展轻功,翻进了内院。裴全何本想去找小李子问个明白,路过一处屋顶歇气时听屋里有人叽叽歪歪似在谋着什么,裴全何贴耳在瓦上,只听一妇人道:“……那院里分明就是红拂那个小贱人,什么小倌,不过是谢世吾霸占人的藉口,谢世吾那畜牲!凭什么叫我担坏人,替他脱了干系,他就好坐收渔利……”那妇人念念叨叨许久,旁边的少年一脸不耐烦地打断她,“那你想怎么办?”妇人抹了抹脖子,“做了他,一干二净,即使最后泄漏出来,也不过是死了个小倌而已。”少年似乎不愿多说,点点头同意了。那妇人拿出包药对丫鬟耳语一番,丫鬟领命拿了药去熬了鸡汤,裴全何刚想动手,都见刚刚那少年走了进去,趁丫鬟不注意换了药包。
第8页 等那丫鬟装着鸡汤出门后,裴全何一路跟着,看见门口的小李子,他就知道自己找对了。趁那丫鬟和守卫交涉的空当,裴全何偷潜了进去,拍了拍小李子,小李子正要开口大叫,被他一把捂住嘴,打晕了另一名小厮,一门拖入房间。 红拂一听见响动立马从床上跳起来,“赔钱货?”四周静默无声,就在红拂以为自己听错了,才听见一声尴尬的男声在角落响起,“……是我——”红拂欢喜地跳过去把他抱住,“还好你来了。”红拂开心了会儿,裴全何害羞了会儿,两个人都想说话,红拂抢先一步道:“能先带我出去吗?有事稍后才说。”裴全何一思量,点了点头,又为难道:“我只能带走你一个人,小李子怎么办?”“有办法!”红拂蹲下去拍了拍被捂晕的小李子,见他醒转便道:“我万分感谢上次你没畏罪潜逃使我捡回了条性命,但这次我身不由及,力有不逮,报答不了你了,为今之计,你还是赶快逃跑以图生计吧!”他打开一只抽屉取出几坨银子,“你一半,我一半,如果你跑得够快,下半辈子富贵无忧了。”说毕不再耽搁,同裴全何两人飞快离开了,在半路上就瞅见谢世吾朝梅园而去了,裴全何携着他加快了速度。 裴府,傍晚。 正院里正进行着一场不小的争吵。妇人怒骂道,“……你这个负心汉就这样把他带回来,是置我于何地啊?”“我只是带他在这里避一避,他姨父是个衣冠禽兽,他现在没地方可去!”“他不回去客栈吗?没钱住客栈我给他钱,我给他——”说着去拉抽屉,“够了——”裴全何大喝一声,去扯那妇人,抽屉被拉出来摔在地上,金银首饰洒了一地。裴全何胸膛剧烈起伏,“芸娘,你知道即使没有他也还会有别人,你这样又是何必呢?”“我何必……我何必……”妇人趴在妆檯上开始抽泣,裴全何一把甩上门大步走了,芸娘低低嘆道,“我何必呢?”空荡的四壁连回声都没有,自己都答不上又怎么朝别人期待答案呢? 裴全何走进侧院西厢,红拂累了正静静睡着,风扇动窗,裴全何关窗不及,到底让红拂被窗扇撞击墙壁的声音惊醒,他见裴全何无措地站在那儿,一抹笑意绽在微醺的脸庞,裴全何黝黑的脸陡然泛起一抹红,“你睡醒了吗?”红拂撑了个懒腰,“嗯——好久没睡这么香了!”“你……你要不要沐浴,晚饭可能要等会儿。”裴全何侷促道。“好啊,只是我没有换洗的衣裳。”红拂扯着衣领嗅了嗅,“啊——一股子汗味儿,可不能再穿了,你能借我件吗?”“好,好啊!”裴全何打开房间的衣柜,才想起这不是自己的房间,里面自然是空空如也,“我,我去旁边找找。”说完慌乱地走出去,一时不察脚磕在椅子上,发出“嘭”的响声,红拂担忧地看着他,“你疼不疼啊?坐会儿再去吧!”“不疼,不疼,嘶——”裴全何飞快瘸着“不疼”的腿跛出去了。关上门,红拂忍不住笑了一声。他躺在床上,唉呀,生活真是美好啊! 门“叩叩”被敲响,红拂边喊“来了”,边蹦下床赤着脚去开门,他以为是裴全何送衣服来的,没想到门外站着一位妇人,他为裴全何的家事一无所知,不知这妇人是谁,也不知她所来为何,一时没反应过来。落在芸娘眼里,以为他给自己摆脸子,她想就算裴全何真纳了他,自己也是正室,于公于私他都该叫自己一声“姐姐”,何况他现在无名无份,就敢给自己甩脸子了?如果红拂知道她在想什么,定不会忍不住骂声疯子,但是他现在毫无所知,于是礼貌地问了句,“你是——”落在芸娘眼里这简直是在给她下马威,她傲然地抬起头,“我是裴全何的八抬大轿抬进来的正妻,我来就是告诉你一声,别仗着他现在宠你就不知天高地厚,总有天你会像我一样,甚至比我更惨!”言下之意,就是你也总有天会年老色衰,我好歹有正室之位,你到时一无所有,今天得的意就是你明天要流的泪。红拂强忍住白眼,如果是以前他尚觉得这些女人也有自己的苦楚,但才经歷了姨母那一遭,芸娘所作所为恰好勾起他的痛处,当下失了耐心,“多劳您费心,我一定会好好把裴全何拴在床上,不会步您的后尘的。”芸娘脸都青了,“你,你……咱们走着瞧!”红拂对芸娘的背影喊道,“这句话原封不云送给您!”见芸娘的身影踉跄了一下,红拂解气地关上了门。 过了会儿,门又“叩叩”响了,红拂明知是裴全何,打开门就瞎叫道,“你有完没完啊——”把口水喷了人家一脸,红拼音瞅着喷匀了,方才收了嘴,故作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以为——”裴全何脸红地摸了摸脸上的口水,到底没捨得擦在衣服上,他转移注意力道,“怎么了,你以为什么?”红拂委委屈屈地把事情一一道来,裴全何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听完了一拍桌子,“这烂婆娘!你别介意,我这就去让她给你道歉。”红拂一看这像是要家暴啊,忙要拉住裴全何,拉扯不住,一把抱在他腰上,裴全何立马怔在原地,红拂趁机拉着他坐下。 “你去干吗呀?打她一顿,再让她来给我道歉?我需要她道歉吗?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为不着这些事气恼多久,可她是你的正妻,你八抬大轿娶……” “不是——”裴全何气恼地打断红拂,面红耳赤地解释,“她不是我愿娶的,是我娘为了给我爹沖喜才娶的!” “那也是你娶做人家……” “那年我才十二岁,什么都不懂!”裴全何吼道,似乎要把这些年的怨气全都吼出来,他吼完之后平静了些,道:“她比我大五岁,嫁过来时已经挺大年纪了,过两年,我爹还是走了,我渐渐懂事了,告诉娘亲我不喜欢芸娘,我喜欢的是男子,娘亲说如果我看上哪个姑娘可以娶进来做妾,男子门儿都没有!我赌着气,不肯同芸娘圆房,后来外邦进犯,圣上命我南征,我中了流矢,临死之际娘亲替我找了个男子,她说不想我一辈子连男人都没做过就去了,等我九死一生抢回条命,娘亲松了口,同芸娘提出和离,那时候受公主休夫一事的影响,和离的夫妇比比皆是,芸娘也不愁坏了名声。 但她不肯和离,一来她年纪大了,二来……她说她照顾我这么多年,有感情了,我虽然脾气不好,她再嫁未必能找到更好的。娘亲心疼她,也捨不得,我们最终没和离。但是我早有言在先,如果遇到喜欢的,我会娶回来,同正妻一样对待。她当时同意了。 这么多年,她像防贼似的防我,不准我留宿,不准我上花楼,我也遇上两个合适的,可她实在闹得凶,没办法,只好断了。单了些年,娘亲劝我,反正没有中意的,干脆同她好好过吧,也好为裴家留个一儿半女!我心头有些动摇了,又看不过她期盼的眼神,就和她同过几次房,她没怀得上,我又实在对她没有感觉,就僵持着,到了今天这地步。
第9页 哎哎,一想到她,我真是——” 裴全何捂着头,满脸苦恼,“我才二十五岁啊,要熬一辈子吗?” 红拂同情地摸摸他的头,“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你,使你解脱的。” 裴全何搓了搓脸,“不说这些,你不是要沐浴吗?我叫了人给你送点热水来吧!”说着就要出去喊人,红拂一把抓住他,“喂,你不要去问她吵架了。” “放心吧,不会!”裴全何动了动被红拂拉到的手,红拂以为他不舒服,抱歉地松开手,却看见裴全何的耳垂面红,暗自纳罕,等他出去了,他才反应过来,裴全何喜欢男人,那他对自己…… 第7章 第 7 章 “热水来啰!”红拂被打断了思维,忙迎上去,“怎么你亲自提水来?”裴全何把水桶稳稳放下,才擦了擦汗道,“厨工还没我力气大,等他慢吞吞把水提过来就不烫了。”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在同红拂卖弄自己的力气,顿时又浑身不自在,忙着去替他搬木桶。 灌好了热水,裴全何把衣服递给了他,“进去吧!”红拂褪了衣裳,爬进浴桶,“嘶——水好烫啊!”裴全何听了在外问问,“很烫吗?”“……有点,现在习惯了没有之前烫了。”说是这么说,嘴里的“嘶嘶”声却没断过,裴全何在外面喊,“烫些好,使血脉活跃,对身体有好处!”红拂一声喷笑,“你怎么跟老大爷似的。”外面不说话了。红拂挑着水珠,任它们落在身上,忽然咕噜一声沉入水中,水面泛起一串泡泡,过了好一会儿,才“噗呲”一声钻出水面,大唿一声,“好爽——” 里面的一动一静都落在裴全何耳里,他挑动水珠时的嬉笑,他拨水的“噗呲噗呲”,他愉悦地嘆息,舒服的唿声,都让他蠢蠢欲动、浮想联翩,他像个衣冠禽兽似的用耳朵窥视心上人的一举一动,连自己唾弃自己,可两条腿像被钉住似的,迈不开脚步,狠不得在他在的地方扎根发芽。 他在臆想他也在沉思,红拂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个龙精虎勐却易于害羞的可怜男人很有好感,他又那么喜欢自己,如果能给他点多么,他会有多开心?红拂的脸滚烫,脑子快速地转动,眼珠同脑子一起转动,他似乎下定了决心,手微微一抖,新衣裳落进了水里,他“哎呀”一声,这一声很快引起了裴全何的注意,“你怎么了?红拂——” “衣裳掉水里了,新衣裳——”红拂的声音从里面闷闷地传来,又伴随一股水打木桶的声音,他似乎在捞衣裳。 “你别捞了,我再给你拿一套来!” 红拂双手拧着湿答答的衣裳,一边回答:“那多不好意思呀,你等会儿我把它拧干,反正只穿一会儿。”裴全何先想到,是啊,现在他和红拂不也有层男女授受不亲的关系了。然后他再一想,什么叫只穿一会儿?难道他习惯光着睡?裴全何再看那床被子时就有些不忍直视,甚至鼻孔痒痒的。 这头他的思想信马由缰,那头帘子“哗啦”一声被拉开,红拂只穿着湿中衣,薄薄的一层布料贴着肉,甚至露出嫣红两点,他一只手抓着外袍,委委屈屈对裴全何抱怨,“袍子太大了拧不干——”“啪嗒”,两行鼻血随着裴全何的鼻窝滴在地上,红拂一脸惊诧,“你怎么了?”裴全何直楞楞地盯着他,“没事儿,有点上火——”红拂举起自己右手的外袍,“要不,你擦擦?还是说你想要我身上这件?”裴全何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忙奔出去,顺便“嘭”地声闭上门,关住一房子□□。 红拂摸了摸鼻子,“这也太敏感了吧!”他打了个喷鼻,有些感冒了,才脱了湿衣裳爬起被窝,希望裴全何明早不要忘了给自己拿衣服,他睡着前这么想。 裴全何在门外蹲了个把时辰,才失了魂似的往住处走,刚睡到床上,想起还没给红拂拿衣裳,又爬了起来翻箱倒柜,找了套崭新的白色袍子,其实衣柜里新置了几套他完全不必费心去找,可他私心里想看红拂穿白色的,他穿红色可能会更好看,只是他没有红色的,而且也不知红拂愿不愿。 他拿了衣裳走出门,正好看见芸娘立在对面屋檐下,不知是他翻东西时还是开门时吵醒了她,或者她压根就没睡。在他开口之前,她先开口道,“去找你带来那个?”裴全何点了点头,“他衣裳湿了,我给他送新衣裳去!”“怎么湿的?”裴全何想红拂到底是男子,不好解释,又怕说出来她又要没完没了,况且她那副质问的语气实在令他不悦,便回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我是你妻子,你要半夜去见一个同你暖昧不清的人,难道我不该问问吗?”“好——你问完了?那我也提醒你一句,你别忘了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你说你不介意我有喜欢的人……”芸娘打断他,“所以你喜欢他?你同他睡了?”裴全何怒极反笑,“睡了又如何?”芸娘发出一声竭斯底里的尖叫,“你……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裴全何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无言以对,他深吸了口气,才吼道,“我怎么对你?是你自己选的苦果,你自己都咽不下去吗?难道当处是我哭着要你留下来?即使你现在走我也没有任何意见!” 说完不顾芸娘哭得撕心裂肺,转身就走,这次毫无一点心软。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红拂感到似有一把锤子在脑子里敲,不论他转过来翻过去始终摆脱不了,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屋里还不十分亮,隐约可见门口有人在敲门。是谁啊,这么早!红拂有些不悦地穿上衣裳,系上袍子,一打开门,芸娘站在门外,“裴全何在你这里没有?”红拂翻了个白眼,“没在,您这么早是来查寝呢还是捉姦呢?”芸娘见他身上穿着裴全何的白色袍子,不信他的说辞,“裴全何昨晚说他来找你,今早屋里没人,不是在你这里?”红拂气笑了,“我昨晚早就睡了,并没有看到什么裴全何或李全何。”“那你把门打开我看看——”她是这样斤斤计较,红拂越不肯让她舒坦,“这房子名义上还女裴,如果你非要看我也不是不许,带上裴全何的手书吧!”说完“嘭”地声关上了门,又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想再补个觉,睡着前迷迷煳煳地想,女人真是不可理喻,万万没料到今后自己会次次吃亏在女人的不可理喻上。 早晨醒来裴全何已经出去了,他大概交待了下人,等他梳洗后就有人带他去餐厅,芸娘坐在餐桌上,收敛了很多,只是见了他还是面色难看,眼神兇恶,红拂对她也没好气,一个劲儿拿白眼翻她。餐厅内气氛一时剑拔弩张,下人们立在四周静默无声。过了会儿,芸娘招去一个丫鬟低声问,“老夫人起了没?”“还没呢,昨晚说胸涨,闹了半夜才睡着。”“那我去看看。”说罢亭亭起身,扶着丫鬟很是得意地走了,眼角眉稍都带着扳回一局的喜悦。红拂“啧啧”两声,芸娘身影刚消失在门口,一条黑影突然闯进来,丫鬟们反射性地尖叫着东躲西藏,红拂尚不自觉就被那道黑影扑个正着,等视线稳定了才看清那黑影全貌——好大一只黑毛田园犬,一双绿幽幽的眼睛亮灿灿的,气息“唿哧唿哧”喷在红拂脸上,张口就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红拂吓得脸色苍白,双手死死抓住狗耳把它拉离自己的脸,黑毛髮出“吼吼”的怒叫,两颗硕大犬牙离红拂只有一指宽,就在他想绝望地闭眼时,门口传来一声喝叱,“黑娃——”
第10页 大狗听了声音立马一个翻身跳了起来,红拂僵在地上,老太太连忙喊,“快去把小客人扶起来!”被两个丫鬟扶起来时,红拂还两腿颤颤不能自已,眼角挂着泪,老太太挣开芸娘的掺扶走上前,替红拂揩了泪,“哎哟,多好的小孩儿,吓坏了吧?”红拂尚在惊吓中,突然被一个温热盈着檀香的怀抱搂住,“不怕,不怕——”芸娘在一旁搅紧了手帕,提醒道,“娘——您饿了,吩咐上菜吧,别等会儿又闹胃疼了。”老太太横了芸娘一眼,“你作为女主人却待慢了客人,还有脸闹着吃饭,我今天就罚你没有早饭吃!”芸娘在红拂面前被责备觉得脸上过不去,但听到“女主人”这个称谓到底是开心的,故作委屈称了声“是”,先告退了,等她回到房里,又有丫鬟盛了饭菜送过来,到底是老太太心疼她,她朝那丫鬟问餐厅情况,丫鬟说老太太被红拂逗得十分开心,芸娘气得掀翻了盘子,说来说气,老太太是站在儿子那头的,一面维持着她这个正室的尊严,一面又不肯慢待了儿子的心上人儿。 裴全何的娘亲意外的好相处,说是红拂逗她也不尽然,她一辈子见多识广,言语风趣,一点不会使红拂感到不自在。老少两人聊得最多的还是裴全何,听了裴全何初遇红拂时的糗事,老太太笑得拿不住筷子,也投桃抱李,同红拂说了许多裴全何小时候的趣事,自然也不可避免提及裴全何的父亲同裴全何不幸的亲事。老太太说芸娘虽气量小些但倒底是个难得爱着裴全何的,而且她的娘家对裴全何的前途助益不少,劝他多体量些,别同她一般见识。 红拂不是傻子,知道虽如裴全何所言,老太太不会反对裴全何带个男子回家,甚至会对他好,护着他,但她不会看到他危及芸娘正室的地位,这为这关系到裴全何的颜面,裴全何的前途,她到底是裴全何的母亲,始终站在儿子那方,红拂同芸娘难得一致,得到了相同的结论。 夜凉如水,红拂吃撑了在院子里消食,远远看见裴全何的身影,正想走过去,看清裴全何身边那双禄幽幽的饥渴眼睛,红拂识相地停住了脚步。裴全何远远也看见了他,叫他过去,红拂摆了摆手,“不了,你同它好好玩吧!”裴全何又说,“你过来吧,它不会伤害你。”说着凑在黑娃耳边说了几句,黑娃不情不愿地移开了眼神,红拂方半信半疑地走过去。“黑娃是我在战场捡回来的。”黑娃听了似乎不大高兴,咬了咬裴全何的衣角,裴全何举手做投降状,“好好好,是黑娃在战场上把我捡了回来。”黑娃这才满意地松开嘴角。“你受伤了么?”“是啊,九死一生啦!”红拂点点头,两人一时相对无言,裴全何又道,“它今年六岁了,刚遇上我那会儿半岁不到,丁点儿大,难得它有力气把我拖了那么远,娘亲说这狗有灵智,又对我有恩,就留下来成为了我们家一员。”“哇,黑娃好厉害!”说着赞赏地摸了摸它的头,黑娃斜着眼瞟了他一眼,红拂又有些怕了,“它是不是不高兴了?”“没有,他只是比较……”裴全何凝眉想了想,“面冷心热吧!其实它挺喜欢你摸他的。”“是吗?”红拂又试探似的摸了摸黑娃的头,黑娃终于肯正面看他了,不过那双绿幽幽的眼睛里在想什么他看不明白。 红拂摸了会儿狗头,有些踌躇地开口,“那个……我记得我拜託了你替我找兄长,不知道……”红拂等了良久没等到回应,抬眼见裴全何脸色有些奇怪,“怎么了?”他其实有些担心兄长在生他的气,毕竟他这么多年不曾寄过信回来。 裴全何嘆了口气,“你先做好心理准备,我很久之前就去找过鲍将军了,但是言语似乎并不记得自己有个弟弟,我以为可能只是同名而已,但前不久了解到,鲍将军之前似乎有过失忆的经歷。所以我想……他可能暂时忘了你了。” 良久,红拂艰难问道,“他是什么时候失忆的?” 裴全何想了想才道,“大约……是五六年前吧!”五六年都没想起来,方知裴全何说“暂时忘了你”只是安慰的话语,以前他是哥哥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多少年以后,哥哥却同他好不相关了。他是抱着要找哥哥的目的从 第8章 第 8 章 从家乡来到京城,此刻却有些迷茫了。哥哥现在过得很好,功成名就,似乎也不需要为他感到难过。黑娃似乎真的挺喜欢他的,见他挺久没出声,不断拿鼻子拱他,又朝裴全何大声吠叫,似乎责怪他惹的红拂伤心。 裴全何不懂安慰人,想摸摸他的头,或者抱抱他,却被黑娃身子一扭挤开了,黑娃不停用身子拱着红拂,让红拂哭笑不得,难过不起来,其实来找哥哥之前他就做好了迎接各种挑战的准备,只不过没想到事实这么令人无奈,甚至让人无力去挽回什么。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裴全何问得有些忐忑。 红拂埋头想了想,“去见他一面吧,怎么说曾经兄弟一场,其他的就算了,毕竟我们那么伤害过他,他现在这样挺好的!然后,就回家吧,陪陪娘亲,种种田什么的,何况谢世吾还在那虎视眈眈,京城不是久留之地呀!” 裴全何嘴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晚上红拂一个人躺在床上,才觉得现实不是说的那么简单,他当初是因为境况窘迫才出来寻哥哥,如今就这么回去吗?娘亲会一年年老去,他要靠什么给娘亲优渥的生活?回到家乡,他能知道一份合适的谋生之业吗?许许多多困扰团在一起,让他夜不安眠。 窗户“砰砰”作响,红拂心生警惕,“是谁?”外面发出黑娃的“哼哼”声,刚打开窗户一角,黑娃的脑袋从窗缝里挤进来,被卡在哪里,呜呜乱叫。红拂将窗户全打开放他进来,“你来干什么?”黑娃自然不能回答他,直奔床去了,红拂见他正努力地想掀开帐子,赶紧阻止了它,“别上去!”黑娃听懂了,不高兴地斜了它一眼,红拂为自己看出它的不高兴感到诧异,但绝不敢小看它的战斗力,于是小心翼翼地问它,“你怎么不会自己的窝里睡?”黑娃眼神都没给他一个,仍抬起一条腿掀帐子。红拂觉得可能阻止不了他,只能今晚同狗睡了,“要不,我打地铺?”他一边瞅了瞅天色,这个时候大家都应该歇下了,犯不上为一条对自己没有恶意的狗去吵醒别人,但红拂从小就娇气,不可能勉强自己睡不整洁的床铺,干脆委屈自己睡地铺算了。他要去床上抱被子,黑娃立在那里不肯让,红拂一扶额,“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半刻钟后,黑娃被红拂骗进了浴桶,里面有他沐浴之后的凉水,给一条狗洗澡应该不打紧,黑娃刚开始还不适应的挣扎,等它发现自己是在一只不大的桶里时,就淡定地任红拂替他搓毛。令红拂诧异的是,黑娃的身上并不脏,大概狗狗也有自己的清洁秘方?怕凉着它,红拂估计干净了就让黑娃跳出来,狗爪在光滑的桶壁上滑了滑,黑娃一脸无助地看着红拂。
第11页 等躺床上了估计一个多时辰都过去了,红拂疲惫的合上眼,黑娃还在那蹭个不停。 早上裴全何来敲门,门一开先蹦出黑娃,他一时错愕,但黑娃眼神都没给他一个,一股脑跑了,像是落荒而逃。裴全何见半天红拂没出声,走近屋里,帐子大开着,红拂踢了被子,亵衣被掀上去了一些,露出小巧的肚脐和一段白嫩紧緻的腰身,裴全何见了有些脸红,但要事在身耽误不得,他轻轻晃了晃红拂的肩膀,红拂呓语这掀开他的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得更香了,嘴角还垂着一点口水印。 “红拂,红拂——”红拂迷迷茫茫睁开眼,“怎么了?”“起来吃早饭了—”“哦……帮我把外袍拿过来一下可以吗……”裴全何去替他取外袍,听他沙哑着嗓子叫了声“哥哥”,才明白他是把自己当成了哥哥才这么肆无忌惮,有这么好的弟弟怎么会捨得忘记呢?他取了袍子过来,发现刚刚坐起来的红拂又倒下去睡香了,觉得作为他的哥哥其实也挺不容易的,甜蜜的折磨! “红拂,红拂——快起来吧,今天有个机会见你哥哥……”哥哥两个字一传入耳朵,红拂瞬间惊坐起,“你刚刚说哥哥怎么了?”“今天鲍夫人过寿,裴府也在应邀之列,你可以同我一起去,或许有机会见着他……”“鲍夫人?”裴全何艰难道,“是鲍将军新娶的妻子。” 来这里这么久见不到哥哥红拂没哭,知道哥哥受伤失忆红拂没哭,知道哥哥六年没想起自己红拂也没哭,但晓得哥哥已经娶了新夫人时,红拂眼睛酸的要命,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裴全何急了,“你别哭啊,虽然没能见证他的亲事,但这是好事不是吗?”是啊,哥哥成亲是好事,治国齐家平天下,哥哥一一做到了,再也不必委委屈屈地屈居在他这个不中用之人的身后了,他应该替他感到高兴啊,但他还是难过得不得了,只为哥哥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了,不会再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他,曾经属于他的被哥哥拿去献给了另外一个女人。曾经是他的现在是她的了。 红拂心痛不能自抑,直觉告诉他不像去看他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但这也许是最后一面了,看完这一眼,他就会家乡去,管他和那个女人成亲。抱着这种心态,红拂收住自己的眼泪,同裴全何说自己没事了。裴全何松了口气,带他去吃早饭,并在早餐桌上,宣布红拂将同他一起去赴宴。芸娘当场甩了筷子,怒气冲天道她不同意。老太太先是愣了愣,最后还笑到她要去替红拂找一套漂亮合适的正装。裴全何马上拒绝道,“我早就替红拂准备好了一件,不劳您费心了。”芸娘眼都气红了,使出杀手锏,“他去我就不去,我芸娘丢不起那个脸!”裴全何生气道,“你想什么呢,红拂是我的朋友,哪有什么丢脸不丢脸的?”“哈,朋友?你敢说你心里没有那些见不得人的小九九?骗鬼才相信你们是朋友!”裴全何是怀了那方面的心思,可别说红拂那方面忍不认可,他甚至都没同红拂谈过这方面的话题,芸娘这样说,不光使红拂尴尬,更让裴全何难堪。裴全何怒极,“随便你怎么想吧,你最好别去,免得丢我的脸!”红拂插不进话,还是老太太怒喝一声,“好了!饭桌上闹得这样难看像什么样子?”一句话,熄了两个人的怒火,也不说谁对谁错,好歹一家人又坐下来吃饭了。 饭毕,老太太拉走了芸娘,少不了要劝解提点一番,裴全何让红拂不必担心。红拂朝他伸出手掌,“你刚才说已经替我准备了赴宴的正装,在哪呢?不是敷衍老太太的吧?”裴全何突然不好意思脸红了,他进屋翻箱倒柜半天,捧出一套衣服来,红拂一看挺惊讶的,因为那是套鲜艷的红色衣裳,裴全何见红拂一脸不可置信,以为他不愿意,侷促地说,“要不我让娘亲帮你找一套?她那应该有以前替我准备的新衣裳。”“算了——”红拂摆摆手,“难得麻烦,就这套吧,我还从没穿过这么鲜艷的颜色,哈哈——”他结果裴全何手中的衣裳,见他脸上还有些自责,玩笑到,“嘿,小爷宽衣了,你要不要避让一下?”谁知裴全何真的往外面走了,红拂忙说,“我开玩笑的!”裴全何定了定,刚才艰难道,“我还是避开的好,我怕我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红拂没想到他现在会挑破,一时不知怎么回应,他想如果当真留下他,他自己也会不自在,还是让他去了的好,至于后话,还是见了哥哥再说吧! 红拂抖开衣裳,发现布料柔弱,他生在南方,不懂这是什么绸缎,只是摸上去顺滑无比,料想也不便宜。红□□艷,一般不会在上面绣什么图案,这件却隐约可见银色的暗纹,穿上了身,抖动间便流光溢彩,近了方能见,远处只见一片艷红。红色女气,但红拂年纪小,脸嫩,在文人子弟崇尚气度打扮的氛围里,倒是亮眼而不致扎眼,同他的名字相得益彰。 红拂最后用红色丝带绾住头髮,顺滑的青丝不受拘束,俏皮地从额前、耳尖垂下一点,反而更显得不事雕琢的自然。裴全何敲了敲门,红拂赶紧道好了,见镜子中的人无甚不妥之处,便开了门,裴全何正守在门外,一见红拂眼睛便仿佛粘在他身上似的移不开,红拂拿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裴全何才如同大梦初醒般,说了声走吧便率先出去了,结果遇上台阶忘了抬脚,“彭”一声摔在台阶上,刚好被出来的老太太看见了,老太太一点不给面子的打趣,“怎么连路都不会走了?”裴全何坐起来摸摸嘴角,嘴给磕破了。 芸娘最后出来,她今天盛装打扮,就是为了压红拂一头,穿了一身鹅黄,这身鹅黄可不简单,背后也是有故事的,当年未出阁时她穿着一袭鹅黄宫装参加太子选妃宴,虽未入太子法眼,可美名到底是留下了,京城盛传她是五大美人之后的第六位美人,一直令她引以为傲,这些年,容颜虽老去了,可鹅黄霓裳依然鲜艷,还时时提醒着她当年的繁华和骄矜。况且鹅黄虽不是最艷的,但比起暗沉乏色的男子衣装,红拂定是比不过她的。可她一出大门,就远远看见一抹红影立老太太身边,裴全何站在他身侧,说了句什么,红拂笑完了腰。芸娘狠狠地踩着脚步走过去,老太太率先见了她,故作严厉道,“来这么晚,我老太婆腿都站断了,该罚,该罚!”她一过来,裴全何和红拂立即收起了笑脸,倒像是她破坏了气氛似的,特别是裴全何,还故意移开了眼神。芸娘闷闷不乐地蹭到老太太身边,“随老太太怎么罚我,只要不嫌弃我就行。”说着眼神往裴全何那里瞟,裴全何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自然不可能给出去任何回復,红拂想自己掺进去她未必领情,也自作没看到。老太太解围道,“我老婆子哪有资格嫌弃你,如果不嫌弃我老婆子,等下同车时伺候伺候我老婆子,老婆子就该跪天谢地了。”围是解了,却失去了和裴全何同车的机会,芸娘简直不知是谢是恨,她哪里知道老太太此举只是不想她再撞到裴全何这座火山上,特别还有个红拂摆在那里,她这时候非凑上去除了弄得例外不是人,哪里能讨着好?
第12页 他们到鲍府不算早,早已宾客盈门,主人们在门口接待,其中自然少不了鲍将军同鲍夫人,红拂几乎一眼就在人群里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那张熟悉的脸,虽说他确实变了许多,本来高大健壮的北方男子在经歷了无数生死磨砺之后,多了份成熟内敛,显得温和敦厚,只是他觑着眼看人时方见往时的爱憎分明,血气方刚。 “下来吧——”裴全何站在车下朝他伸出手,这时鲍庄刚好走过来,他同裴全何虽不熟,但都是互闻威名,因此他对裴全何是带着两分敬意的。他拍了拍裴全何的肩膀,“哟,这轿子里是哪位红颜知己,不但有幸同裴将军共乘,还要劳裴将军这般小意掺扶?”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瞥见了轿缝里的红色衣角,又久闻裴全何夫妻和睦,感情甚笃,没想到下一刻,一张清艷的男子面容就露了出来,鲍庄有瞬间的失语,还是裴全何站出来,“鲍将军,这是我的朋友鲍景,来拜访我时正赶上赴你的宴,因此我就自作主张携他前来了,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第9章 第 9 章 红拂放下手,“我去恭房路过这里,被涛声吸引,实在是鲍将军这院落太有意思了,使我不知不觉中走了进来,多有叨扰。” “哦,是吗——”鲍庄眼中明显透着不信任,他的眼神移到风铃上,“别的我倒不担心,只是鲍公子似乎实在对我檐下这只风玲兴趣有加,真不敢相信如果我到晚一步……”“也许我就把它给顺手牵羊了!”鲍庄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愣了愣才道,“鲍公子不知道偷窃是犯法的吗?”红拂却毫无恐慌之意地狡辩,“就是因为知道偷窃犯法才要等鲍将军亲自羔给我,不然我何必站在这里同鲍将军白费口舌?”“送……给你?”鲍庄像在看一个疯子,“这只风铃虽不是昂贵之物,但于我却如同至宝,我暂时还没有将之送给一个居心不良之人的打算?”“何为居心不良?这里可不是战场,这是鲍将军您举行的宴会,我进府门时可不但经过您的同意,还被您欢迎之至,现在鲍将军说这种话,到底是在骂自己眼神不好,还是在说自己心口不一,虚以委蛇?” 鲍庄一时无语,“……鲍公子口才了得,不用来为国效力可惜了。”红拂知他骂自己徒逞口舌之快,也不生气,“反正鲍将军这风铃是愿送也得送,不愿送也得送。”鲍庄嗤笑一声,似笑他不自量力。 “我确实武斗智斗都敌不过你,但是听了我的道理,你说不定会愿意给我。” “好吧好吧,说说你的理由,但愿你能说动我,不然……”红拂似乎能听到他捏动关节的声音,对他这样的态度感到不快。 “如果我说这只风铃有一部分是我的,你能不能把它送给我?”红拂如此执着于这只风铃,不过是想留个同南风相关的纪念吧,反正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只风铃除了它是只风铃外对他并没有什么特别意义。 “你的?怎么见得?” 红拂摸着那贝壳似的东西,“知道这是什么吗?”“贝壳。”“不,这是兽骨,虎的前颚骨,分成两半,这是它的另一半,贴身带久了,磨得贝壳似的。”红拂从衣服里掏出另一半,那半兽骨用绳子穿着套在他的脖子上,也经长年带着而磨得似贝一般。“这是小时候娘亲用父亲猎来的虎骨做的,因为在家乡有这样的习俗,兄弟姐妹分带只骨,可以平衡气远,保佑儿女个个都平安健康,情同手足。” 鲍庄摸着风铃上的虎骨若有所思,“这虎骨是我在战场上捡的,确实不知其主,但看着它偶尔会使我产生熟悉的感觉,大概它的主人以前同我关系很好吧……如果虎骨真是你的,我理应归还,但你为何要整只风铃呢?” 红拂撇着脸不说话。 “……好吧,风铃也不是不能给你,但是你能不能同我讲讲你和……应该是你的兄长吧?可以讲讲你们的故事吗?关于这个的。”鲍庄指指虎骨 红拂犹豫了下,点点头,“我和兄长是双胞胎,但是出生后我们一个过于强壮,一个过于瘦弱,算命的说是兄长命贵,吸走了我的气运,娘亲就按习俗做了两枚虎骨,它们同出一源,大小近似,可以平衡我和兄长的气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兄长以前总是被我拖累,至少掉了这块虎骨之后,功业有成,可能是真的吧。万幸现在没了它,兄长不必再受他拖累了。” “或许他现在正在翻天覆地地找这块虎骨呢!” 红拂看着他,“如果是你,会吗?” “我不知道,我不是你们兄弟,不能体会你们的感情,但我想如果那么多年他都肯带着,至少说明他是心甘情愿的吧!” “或许吧,但现在我反而为他失去了它感到高兴。可惜,他又要为另外一个人带上虎骨了。”红拂伤感道。 鲍庄取下风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话算话,这只风铃是你的了。” 红拂刚接在手里,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鲍夫人站在门外,脸色有些难看,鲍庄走过去一只手摁在她肩上,“你怎么过来了,不招唿客人?”鲍夫人强笑道,“外厅的客人们都朝我要男主人,我可不找来了?而且裴将军片刻离不了鲍公子,你把人家心心念念着的人儿留在这里这么久,我再不来,裴将军该报官了。”她句句把原因往外人身上推,鲍庄反而不能怪她小气,只说,“那走吧,你先过去,我陪鲍公子一起稍后就到。”鲍夫人笑着答应了,只在经过他身边时低声说了句,“老爷不要忘了他的身份,千万注意避嫌啊。” 到底是他们避嫌避得不够彻底,隔天所有客人看红拂的眼神都有些异样,红拂坐在花园里逗猫时还听见有人说:“知道昨天那个鲍公子吗?你说他贴上裴将军也就算了,这才多久啊,连鲍将军也成了他的入幕之宾了。”“怕裴将军只是他的跳板吧?毕竟论前途,鲍将军更胜裴将军一畴啊!”“哎呀,我们国家的铁骑精兵没有倒在敌人脚下,却倒在了男人□□。”“可不是,国家就是让这些驻虫给驻坏了。”驻虫红拂听了忍不住“嗤”了一声,他可不是笑这群马屁虫虚伪善变,而是笑一本正经提醒别人要避嫌的人,倒是不嫌事大地闹得满城风雨,害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别以为昨天他没听见,那番话分明就是说给他听的。 他倒是不在意他们说什么,只是看不惯鲍夫人同芸娘的态度。他正想要不要跳出去吓他们一跳,顺便让他们也尴尬尴尬,花园的拱门出,谣言的另一男主角就走过来的。几个嚼舌头的倒是心虚的告辞走了。鲍庄走过来看见他,眼神有些复杂,“没想到你挺坐的住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没做过有什么坐不住的,没有出去给他们个尴尬还是我心善。”“……狡辩。”鲍庄是看不惯他这副态度才这么说,红拂却坏笑着说,“难道我们之间真有什么?”鲍庄眯了眯眼,“我不是裴将军,不吃你这套。”红拂是真的笑了,“你想多了,就算真要找男人,我会丢了西瓜去捡芝麻,丢了裴将军那样的优质男人找你?”鲍庄手掐这红拂头顶的一截花枝,唿吸正好喷在红拂头顶,他听了这句话,觉得自己再接下去就无比幼稚了,甚至觉得同他搭话都是件自降身份的事。他摘了七八支腊梅在手里,说了声“走了”,就真的走了。
第13页 红拂做了良久,回去同裴全何说,“鲍夫人的生日宴还开几天?我呆在这里无聊,心里着实思念娘亲了,想这两天就会家乡。” “这两天从江苏一带往北至甘肃,多个省份都在降雪,路怕不好走吧?” “没有其它的路径?” 裴全何想了想,“倒是有,就怕绕了些。” “我不怕绕,你说说怎么个走法?如果等要等到来年春天,太久了,我想今年回去同娘亲过年吧。” “那你也得等两天,我得去找个人,你才有办法从那里走。” 红拂点头同意了,也没再提回去的事,鲍夫人是满二十的整生,生日做得大,不光请的人多,还要三天大宴宾客,红拂是不想待在这里了,可如果他一提走,不说别人,裴全何肯定是两面为难,老太太吃不消早回去了,裴全何作为裴家的代表,如果中途离开未免会使两家产生嫌隙,鲍家是新贵不假,但鲍庄负责的是边境防事,前途确实比裴全何更加光明。 第二天晚饭之后,鲍庄难得铁面逞私,睁只眼闭只眼默许了一群官吏在鲍府大院里开了两桌赌局,朝廷治贪抓赃挺严,一群大老爷们儿平时上朝之余,除了喝喝花酒之外,压根不敢碰上赌博,一旦逢赌必定钱财外露,而钱财一旦外露,离被参一本也就不远了。难得逢上休朝期间,又是在圣宠正隆的鲍将军府上,连好多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官员们也有些把持不住了。 裴全何去赢了两局回来,兴沖沖问红拂去不去,红拂正捧着本传奇看得津津有味,“我又不会,去干甚么?”“赌钱有什么会不会的,运气好就成。”“万一运气不好呢?”“哎,输了算我的,图个开心呗!”红拂一想也是,小玩一把而已,何必纠结输赢呢? 赌局就开在露天院子里,一开始还有官员畏首畏尾,见鲍庄府外派了人巡视,至少不会被人突然抓个正着。于是大家都你怂勇我,我拾窜你,整个大院里像个闹市,一个个衣冠禽兽都褪了端庄周正的外皮,在群中嬉笑怒骂。 “还真热闹啊——” “可不是!”裴全何从身上解下来钱袋,“去试试呗!”红拂拒绝了他的钱袋,拍拍自己的,“我这里有。”虽然是从谢世吾手里顺来的,但他私心觉得谢世吾那衣冠禽兽那般对他,他拿他些钱也不算什么;但裴全何不一样,裴全何对他好,虽然也抱着喜欢他的目的,但那喜欢那么单纯,不掺任何杂质,裴全何是对他有恩的。他竟然不能给他想要的,也不能再随便接受他的好。裴全何似乎懂了什么,举着钱袋沖他笑了笑,收进怀里,两个人明明隔得很近,有一两个路过的人从他们中间穿过,红拂被推得退了两步,再穿过人群看裴全何,只觉得他那么远,一时红拂就也有些伤感难过。他简直想推开重重人群跑过去对裴全何说,你喜欢男人,我也喜欢男人,干脆我们一块算了,你替我供养娘亲,我替你孝敬老太太……但他马上一想到芸娘的脸,一腔热血都瞬间冷却。 不再同裴全何对视,他转身朝人群深处走去。 在别人生日宴上聚众赌博,连赌的对象也难免同当事人有关。什么鲍夫人头胎是生男还是生女啊,自然都是噱头,同押大押小没什么两样。红拂站在一摊堵局前,看着“鲍夫人三年生两”和“两年生三”两个选项陷入沉思。“要押的客官赶紧押呀,买定离手,买定离手,还有没有要押的?”旁边的人不认识红拂,但好心地碰了碰他,“这位公子,如果你要押赶快了,马上开盅了,如果再不押只能等下把了,赌局等人运气可不等人啊!”红拂方才回过头,“那,我押这个吧!”红拂指了指人少的那个。 “好!买定离手啊,买定离手——好嘞,开!”顿时周围几家欢喜几家愁,红拂愣了愣,碰了碰旁边的人,“我是赢是输啊?”旁的人还记得他,“你赢了啊!选你那个的人少,你应该可以分到不少,恭喜了!”红拂直到捧着满捧的赢钱还愣愣回不过神来。旁边的人笑道,“瞧,惊喜傻了!”红拂也笑道,“第一次赌钱就赢这么多,确实惊喜。”“哟,运气不错啊!”“是啊,要不要请你喝酒哪?”“好啊!”两个人勾肩搭背像在外面赌馆似的,真喝酒去了! 鲍府请客期间,自然是好酒随时备着,同红拂一起的是今年新晋的探花郎,年少意气,情愿同红拂一同搬了两坛酒找了个没人的旮旯,两个人喝得酩酊大醉,就开始互诉起心事。 鲍夫人携着小丫鬟经过时隐约见一人有些眼熟,她走近了见是红拂,心中只是不悦,又见他只一个陌生男人勾肩搭背,嬉笑怒骂,心里甚是轻蔑,比小倌更轻贱的,是背着金主勾三搭四 第10章 第 10 章 红拂推开大门,直直地朝亮灯的房间走,门“吱呀”一声响了,鲍庄以为是鲍夫人回来了没吭声,仍坐在书桌前看他的军务,这次他休假半月,过不了几天又要回西北,即使休假期间仍不敢对军中最新消息有所轻疏。脚步声渐近,鲍庄以为是鲍夫人来给他递茶,他轻声道了句“不用”,脚步声顿了顿,红拂觉得什么钻进了耳里,但认真感觉了下,发现并没有什么,又朝前移步。下一秒,一道温热的唿吸贴近了他,柔软的面颊在他耳侧蹭了蹭,不断朝他耳廓喷气,鲍庄有点感觉了,但他绝对不是公私不分,拎不清的人,他低声但不乏魄力地道了句“别闹”,身后的人瞬间被喝止了,过了会儿脚步声终于朝另一个方向去了,鲍庄花了点时间平息欲望。 他全程没有抬眼看对方一眼,因为在他眼里,鲍夫人聪明识大体,拿得出手,但她也有女人的通病,喜欢儿女情长,甚至无病呻吟,只要你给她一点柔情,她就能幻想成场溺死人的爱情。在平时他不介意陪她你侬我侬,扮对恩爱夫妻,但不是现在。 红拂找了半天,终于在隔间找了处竹榻,大概是鲍庄平时公务累了在此处休息。他舒坦地躺了上去,忍着下半身的一点不适,又昏昏沉沉坠入梦想。 另一边,报信的丫鬟也找了上门,在外面敲门,鲍庄怒于今晚几次三番被打扰,不悦地打开门,见是两个脸生丫鬟在外面,说客室里有两个醉得厉害的客人,请他去看看。这种事不知道也罢,知道不去看看说不过去,他还以为只是普通地醉了,提脚便去客室。 那一头,鲍夫人同裴全何领着一众客人也朝这边走了,鲍庄见了不解,“你不招得大伙在正院玩乐,来这里干吗?”鲍夫人有一瞬间慌张,她自以为掩藏良好笑着开口,“所说两位大人醉倒了,我们特意过来关心下。”她的理由就立不住脚,鲍庄长了个心眼,却没说什么,看了看那两个丫鬟,“就是这里?”两个丫鬟点点头,鲍庄推开门,刚露出点门缝,一股异声从里面传了出来,鲍庄似有所感,但此时大家都跟在后面,他也不好掩藏,干脆就慢了几步同大家走在一起。
第14页 推开门,男子的喘息声和床的震动声传来,鲍庄冷不丁斜了鲍夫人一眼,见她脸上有来不及掩藏的喜色,心里已经大概有了判断,这时候也来不及教训她,只能同大家一起往里走,众人很明显也听到了,女客脸都有些红,男客脸上隐隐带着些兴奋,鲍庄一把拉开帐子,男女交叠的身影露了出来,“探花郎!”“云屏!”鲍庄同鲍夫人的声音齐齐响起,“云屏不是你的侍女吗,这是怎么回事?”鲍庄带着怒气朝鲍夫人问道。鲍夫人也是一脸懵,她让云屏去下药,怎么也没想到她下到人家床上去了。 探花郎被众人吓了一条,从身下女人身子一抖可以看出探花郎是真的被吓得缴械投降了,众人看不清云屏的表情,倒是探花郎清醒了些。 两方对视良久,鲍庄才道,“我们还是让探花郎穿上衣服再说吧!” 众人在大厅坐着,时不时瞅了眼探花郎,但就是没人说话,倒不是惹不起区区探花郎,而是这是在鲍府发生的事,出事的另一方又是鲍府的丫鬟,一开口不仅得罪了探花郎,还可能让鲍将军失了颜面。良久,鲍庄清了清嗓子才道,“探花郎能不能同我们解释下刚才同我府里的侍女怎么会发生那种事?”探花郎听了之后面色显示出惊异之色,仿佛如梦初醒,“我……我不大清楚,本来我同别人喝酒,之后喝醉了,有人把我扶进了房间,不知一个人,应该是两个丫鬟,说什么去找老爷?我实在醉了,意识不清楚,顾不得许多。之后,有人餵了我什么东西,我刚开始不肯吞,被硬塞了进去,当时我浑身无力的很,根本无法反抗,后来就感到全身都不对劲,有个人影摸了进来……我慢慢酒醒了,但身上难受的紧,那女人又非贴过来,一时没控制住……才会叨扰将军,又惊吓了各位,实在对不住了。”人家说得有理有据,又先道了歉,男人都理解,女人则更多责备侍女云屏妄图攀高枝,鲍庄道,“既是我府上的侍女,我也不会偏袒她,但我们总不能欺负一个弱女子,这样吧,把云屏带来,问问她承不承认,大家看行不行?”众人自然贊成。 云屏被带了进来,身上虽穿了衣裳,但头髮依然蓬乱,还宣示着她刚才不耻的所作所为。 鲍庄三两句把刚才探花郎说的话复述一遍,问云屏是否承认,云屏二话不说承认了,又问有无人注视,鲍夫人忍不住死死盯着她,她倒不是担心云屏会招出自己,但仍忍不住紧张。“是我自己下的药,也是我自己勾引的探花郎。” “大胆!”鲍庄发了一统脾气,“既然是我府上的人,我理应避嫌,探花郎受屈了,我就把云屏交由探花郎处理吧,任打任罚,如果想打杀了交由官府即可,我鲍府容不下这尊大佛!” 探花郎先谢了一统鲍庄及众人的深明大义,然后大度道,“我固然对此女所作所为感到生气,但这亦有我自己的不是,是我不够自律,我决定……”探花郎把目光移向云屏,云屏也殷切地看着他,“还是移交官府吧,此女心机实在深沉,鄙人受害不要紧,但留着终究是个祸害,连累大人们就不好了。”静默良久,女人们率先叫了好,男人也唯恐落了后似的表示贊同。 云屏由希望到绝望,她看了看探花郎,又看了看鲍夫人,遂转头朝鲍庄磕头,“鲍将军,您饶了奴婢这次吧,奴婢再不敢了。”说着头砰砰磕在地上,不时便在额上留下了一片淤青。鲍庄于公于私都不可能再管她,于公,他刚才已经答应了由探花郎处理,于私,这件事铁定同鲍夫人脱不了干系,他是傻子才会追问下去。他挥了挥手,就有人先把她带下去交给官府了。有人在人群里嘆息,一旦进了官府,哪里还会有她的活路,不管是鲍府还是探花郎,都不会再让她有可能对任何人吐露供词。 夜已深了,人群不久就散了,真相可能也只有探花郎和云屏知道了。下药是真,但没重到不可忍的地步,红拂出去之后,云屏没找到鲍庄,又怕客室出了意外,她可不能让意外发生,因为这关系着她的未来,鲍夫人许诺等搞臭了红拂,将来鲍庄纳妾第一个考虑她,她才甘冒险去做这事。她急着回到客室,见只有一人在了,心知此计是败了,败了会怎样?鲍夫人那里再也不会再有她的位置,更恐怖的,是探花郎本人会说出他被下药,这罪总需要有人来顶,她是逃不掉的!不,还有一个法子! 当那个叫云屏的女人告诉他她仰慕他已久时,他是不相信的;但当她说,她是鲍夫人的堂妹,她的初次被一位无礼的侍卫夺了,她怕坏了名誉不敢告诉堂姐和堂姐夫,也怕堂姐为她相了丈夫她无法用非完壁之身朝未来丈夫交待,见了他之后深为心动,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探花郎丝毫没怀疑,他甚至打起了算盘,如果是鲍将军的妻妹,倒是条攀上鲍将军的好藤,时机不容错过。是不是真的被强迫要了身子,在前途面前似乎不那么值得一提。 两个人一拍即合,探花郎久坐冷板凳,热切地期待着凭藉一夜体力劳动就攀了高枝儿;云屏想得更周到,这样一计划不旦探花郎会因为怜惜自己而替她遮掩,如果自够幸运的话能成为探花郎夫人也说不一定。不过万万没想到,到头来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从被发现,探花郎就发现鲍将军夫妇对这个堂妹不是特别热情,探花郎的态度就有些微妙,为一个不受宠的堂妹坏了自己的名声可不值当。于是他先悄摸着同云屏商量,为了他以后的前途她先把罪顶了,今后他官运亨通时一定会好好报答做为太太的她。一番花言巧语下来云屏本就心动,再加上她心虚哪有不应的。直到从鲍庄嘴里得知云屏只是个侍女时,探花郎方知一夜工夫白费,比起被骗的恼怒,希望又失望占了上风,他怎么会为了个女人放弃自己的前途,为自己的人生留下诟病,所以她消失再好不过了,一旦她过去了,人们关于这段不耻的记忆也会很快过去的。鲍庄回到书房,摁了摁太阳穴,军务却再看不下去,他使劲儿把砚台摔在地上,爆了声粗口,“妈的!蠢妇!” 坐了会儿,内间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他立即站起身来,把佩剑拿在身侧,放轻脚步朝里面走去。 内间同外室只隔了道屏风,他转过屏风,见后面情形,剑“诤”的一声从手心滑落,不知是出于惊讶或别的。 红拂酒早醒了七八分,知觉一灵敏,身上的难受感也加剧了,他一手揉捏胸前痒处,一手挠动 身下胀处,还有一处痒酥酥的却无心无力,力有不逮,衣裳早就褪到了小臂,此时说是坦胸露腹也不为过。模模煳煳看见一个人影进来,他似乎还略知羞,费力地侧过身子去,继续抠弄,却不知恰好把早就褪了亵裤的细白嫩腿儿同丰满盈润的白臀露给了鲍庄,鲍庄看了怒火变□□,一脚把屏风踹了,爆了声“娘的!”前思后想一联繫,鲍庄隐隐有了猜测,这猜测又恰好能解释许多不妥之处,也八九不离十靠近真相了。 如果是个平常小倌,他说不定早就收了,但这恰好是个来路不明且不简单的,风流一夜说不定会多出无数麻烦。可眼下这人中了淫药,他不能不管他死活,送还裴全何吧,他要如何解释人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况且探花郎中药一事已经推给了云屏,而云屏已经送进监狱,这会儿死活未可知,无论如何真相只能被隐瞒着。要不,给他随便找个女人?这么盪,对女人怕不行吧?如果给他找个男人……鲍庄走上前去,挑开他外面的袍子,摸到他的□□,用指头探了探,处的?他虽不玩这些,可身在军营,这类浑话没少听闻,对于男女之事或男男之事可熟得不能再熟了。
第15页 第11章 第 11 章 鲍庄眯了眯眼,既然是个干净的,他又正好对他很有点意思,他倒是不介意为他冒点儿险。正想着,手指已先行一步挑动了几处罗扣,原来半遮半掩的衣裳顿时失去遮掩能力,隐藏在那之后的盈白肉体就朝他门户大开了…… 酒意才从大脑撤离马上又被欲望占据,红拂一剎间经歷了剧痛与剧爽,剩下的便是一夜浮浮沉沉浮浮沉沉,他时而做舟在慾海里风雨飘摇,时而像坐在船上似的起起伏伏…… 鸡鸣了三声,内间的竹榻方停止□□,寂静的榻上的两人交颈而眠。 天已大亮,将军府内的下人们有序地安排着客人们梳洗用餐,尽管男主人不在,也并不会多影响大家的食慾。鲍夫人一夜独枕衾被,早早就三顾书房,但门外有鲍庄的亲信守着,只说将军昨晚忙于军务,凌晨才睡,此时未起。鲍夫人心虚,不敢主动撞到枪口上去,虽心有不满,但到底也感到庆幸,希望时间能浇灭鲍庄的怒火。 红拂一觉悠悠醒来,该惊的昨晚已惊了,该怕的昨晚早怕了,此时躺在鲍庄怀里,只觉得满足无比,连肌肉同□□的酸痛也化为满足,他还不知羞的用自己光洁的小腿去蹭对方毛茸茸的粗腿,鲍庄一把拿住作坏的兇手,把那只滑腻的脚踝握在手心里,“怎么还想来?” “别来了,再来你日后想起来会觉得悔不当初。” “是吗——那就让我悔不当初吧。”说着又抬起了红拂两条腿,在他“哎呀哎呀”的哼哼声里挺动腰肢。 “季副使,老爷起了没?”鲍夫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季副使刚想说没起,但听力过人的他耳尖地听见竹榻震动声,于是也不好昧着良心撒谎,“起了,起了,在忙呢。” “那你让他忙完以后到正厅去,客人们用过午饭便要回去了。” 季副使连忙答应着,等鲍夫人走远了,他就提高嗓门儿把鲍夫人交待的大声复述了一遍,里面隐约传来了鲍将军的一声“知道了”和一声虎吼,季副使认命地捂住了耳。 完事了,鲍庄交待了亲信守好书房,又拨来两个靠得住的丫鬟过来侍候,他对红拂说,“你先休息,我去办点事儿,别的事我晚点回来商量。”红拂倚着床靠,似笑非笑地点点头。 鲍庄招待了客人,又陆陆续续送他们离开,完了去同裴全何道,说他与鲍公子一见如故,想多留他几天,出乎他意料的是,裴全何虽心情低落但并未多加阻拦,只说红拂想回去随时可以回去,另外红拂拜託他的事他会尽早办好通知他。最后送走了裴全何,鲍庄回忆起红拂那句“会让你悔不当初”,心里到底搁着不下,叫了两个心腹去查查红拂的背景。 回到书房,红拂正舒适地搁一浴桶里泡着,鲍庄见书房到处溅满了水,难得没说什么。但他不说,罪魁祸首却先开口了,“鲍将军该不会打算让我一直睡书房吧?还是……鲍将军不愿对人家负责?”鲍庄被他一声“人家”激得一身恶寒,面上却分毫不显,甚至嘴角挂上了些揶揄,“你想让我对你怎么负责?”红拂还真的认真想了想,“首先……要有个舒适的房间吧,昨晚睡了一宿的竹榻,腰也疼,背也是酸的。” “有道理。”鲍庄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是不是该置办一身衣裳?”红拂瞟了眼地上同榻上的衣裳碎片,“衣裳坏了鲍将军罪不可恕啊!” “我罪有应当,坏一赔十,怎么样?还有吗?” 红拂摸了摸肚皮,“饿了,昨晚同鲍将军大战好几回合,消耗了大量体力,鲍将军总不会让我饿着肚子吧?” 鲍庄也不怕手湿地摸了摸红拂的肚皮,俯在红拂耳边道,“昨晚我可是一直在餵它,还没饱吗?” 红拂脸皮一红,嘴硬道,“它饱了,我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可还饿着呢!” “那今晚先餵它?” 红拂白了他一眼,“谁要吃你那馊稀饭,可拿大鱼大肉来供着小爷才是正经。” “大鱼大肉?”鲍庄摸了摸他红肿的地方,“你这里可受不了大鱼大肉!” “清粥小菜行了吧?瞧你那小气样!” “我可不是心疼大鱼大肉,我是捨不得你这里!” “死流氓,拿开你的手,我要出去……” “衣裳都坏了你怎么出去,裸着……” 屋里“扑通”一声,又一个人掉进浴桶里了。 红拂躺在床上,头搁在床沿上,任丫鬟替他擦拭头髮,他半裸着胸膛,手指在一道道红痕和一团团乌青上徘徊,“妈的!”他爆了声粗口,对侍候他头髮的丫鬟说,“去再找两个来替我捏肩捶腿。”那丫鬟唯唯诺诺去了,鲍庄拨来的一个老妈子是个心善的老太太,她一辈子侍候了数任贵人,最看不惯像红拂这样目光短浅,侍宠而骄的,她苦口婆心地劝道,“公子切不可这般颐指气使,需忍辱负重,仁待下人……”红拂翻了个白眼,打断她道,“我不求永远,只求眼前。”要求永远也得有机会才行,红拂不舍地看了眼这装潢富丽堂皇的房间,这用身体换来的荣华富贵可惜只能享受两天了。 等丫鬟们前前后后围着他替他捏肩捶背按腿,红拂又觉得人太多把空气都搞得污浊了,一挥手把她们都挥退了,可是自个抱着话本传奇看得自在。 晚上鲍庄回来了,老妈子就添油加醋把红拂所作所为向鲍庄告状,鲍庄打开门见红拂一人蹲在角落里抱着什么看得正入迷,向老妈子摊摊手,老妈子一腔话都卡在喉咙里欲吐不得,鲍庄心里笑得不行,这真是个惯会受穷的货! 可是这个惯会受穷的货穿新衣刺肉,嚼麦面刺口,整天披着鲍庄布料柔软的旧衣在鲍庄书房里寻野史传奇,闲不得一刻,正事一件不做,可见真是从小被穷惯的——即使生在贫困家里也定是被千娇百宠,供祖先似的供大的。 鲍庄从一无所有一步步爬到今天这个地位,吃过的苦见过的骯脏黑暗可谓不可胜数,倒是不介意花些心思保有他这份干净率真。何况红拂也从来没问他要更多,对于这样能使男人身体爽翻又能使男人心理舒坦的,男人是不吝多给予一些的,何况鲍庄也不是无情的人。 派去查红拂身世的人回来了,资料就放在鲍庄桌上,鲍庄临了又想起红拂那句“会让你悔不当初”,他做了下心理建设,又从红拂的往时的一言一行推测,觉得红拂身世不可能太复杂,他那句只是吓他的罢了。 他手指一动,扯开信封,一目十行地看完,似不信般反覆看了好几次,方才有些不敢置信般瘫在椅上。红拂扒在门口,透过门缝看清鲍庄的一举一动,见他一脸地不可置信,有些得意地勾了勾嘴角,就像小时候整盅南风成功时的小得意,“都说了让你悔不当处!”眼见鲍庄走过来,他连忙熘了,跑回房里,正襟危坐,孰不知他不五不六,吊儿郎当才正常,这会儿模样就妥妥像心里有鬼。鲍庄进来,把信封“啪”地一声扔在桌上,口气愠怒,“你觉得好玩吗?”红拂心虚地瞅了眼,不说话。鲍庄逼近一步,“我问你好玩吗?回答我!”
第16页 “吶,吶……是我一个人的错吗?” 鲍庄深吸了口气,尽量用平静的口吻问,“你为什么不第一次见面就告诉你是我亲弟弟?” “……你会信吗?” “不会!”鲍庄瞪着红拂,一字一顿道,“但——我——会——去——查!” 红拂揪着衣角,声音低低道,“我不想再拖累你了。” 鲍庄半天没说出话来,他只是从理智上接受了自己有个弟弟的事实,情感上对兄弟两十几年的情感还是一片空白,自然不可能明白那是拖累还是甘之如饴。 “……那你那晚怎么不阻止我,明明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我。” 红拂抬头看了他眼,“可能……可能是想留个纪念?还是生气你忘了我?我也不知道,那天我迷迷煳煳的。” 鲍庄用虎口钳着他的下巴,带着怒气质问一个字一个字喷在他的脸上,“鲍景,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男人,你是不是喜欢你自己的哥哥,是不是想让你自己的亲哥哥□□?” 红拂被他钳着下巴,脸只能直直对着他,连眼神都避无可避,他憋红了一张脸,用几近嘶吼的声音道,“是,是,是!我喜欢自己的哥哥,我哥哥也喜欢我,我们两情相悦!”口水喷了鲍庄一脸。他们都说的是“你哥哥”“我哥哥”,而半点不提失忆后的哥哥鲍庄。 鲍庄松开手,红拂挣开脸,“你知道的吧,我同哥哥关系很好,小时候我不懂,等后来遇到谢世吾……他让我知道我喜欢的是男人,是自己的哥哥。所以你知道我看见你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有多难过吗?所以……想报復你……” 鲍庄同他一齐坐在地上,靠在桌腿上,沉默半晌,方才道,“你知道我是欣赏你的,甚至称得上喜欢……但是我们不能一错再错。” “我知道,我不能当你的情人。” 鲍庄点点头,“对!你也不能当我的弟弟!” 红拂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过了会儿似乎明白了什么,吸了吸鼻子道,“我过两天就回老家,兄弟总还是可以做的吧!” “不行,就算你走了,我再给你重新伪造个身份,万一被有心人发现了吃不了兜着走!”他想了想,觉得这样做似乎太残忍,放缓了语气,“这样吧,这件事交给我来办,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红拂红着眼看着他,半天才道,“怎么个不亏待法,说出来我听听吧,看我满不满意。”说着却抹了把眼泪。 “我想,我以夫人嫉妒为由把你送回家乡,当然,我会给足你钱财,让你下辈子生活无忧,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力若所及必定满足你!” “所以我就成了你的弃夫喽?” “……名誉上的损失我可以用钱财弥补,虽然钱财俗气,但有了它们你可以做许多事……” 红拂一巴掌闪断他的滔滔不绝,“烂人!”他趁着鲍庄愣住的时间跑到门口,倚着门道,“对不起你的便宜主意打不成了,裴全何早就知道我们是亲兄弟了,除非你能把他灭口,不然……哼哼!”说完一把关上门,从外面锁了。 第12章 结局 鲍庄也知道自己这办法是临时起意,现在坐下来一冷静也觉得处处是漏洞,行不通,他走过去试图开门,才发现门从外面被锁了。 这边鲍庄叫人开门,那边红拂潜进鲍庄的书房,翻箱倒柜翻出自己藏的私房钱,估计要不了多久鲍庄就能出来,不过他顶多以为自己生气跑了出去,不会想到自己会跑去找裴全何,自己还是趁这阵空档快跑才是上上之策。 红拂大摇大摆走出将军府,守卫倒没阻拦,走到大街上才发现自己既不知去裴府怎么走,更不知两府相隔多远,只好雇了座轿,幸好的是身上有钱。 裴全何那晚被红拂拒绝,过了两日又选择留在将军府,他还只当他们兄弟相认,正在黯然神伤,想不到那里就有人来报“鲍公子来了。”他还没搞明白哪个鲍公子,红拂就走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怎么回来了?”裴全何惊讶地问道。红拂听见他一句“回来”简直想落泪,“在那里呆得不开心……”裴全何摸摸他的头,“那就别回去,就呆在这里吧!”“不,”红拂摇了摇头,“想回家——”裴全何的手顿了顿,“好,我送你回家!”红拂听了把他抱得更紧了,把头埋在他胸前,弄皱了一片衣袍,不知道说什么,一时两人都静默无语。 “……以后咱们还能见面吗?”良久,裴全何问。 “你来我家,我让娘亲给你做好吃的。” “好!我一定来!” 第二天黑早,天下着好大的雪,红拂罩着一件貂皮披风,在火把桔色的灯光里隐约可见面容。“走吧!”裴全何对他伸出了手,他一手抓住上了马车。一路上两个沉默无语,裴全何屁股像坐在刺上,惴惴不安,他几次想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最主要的是在红拂面前他就像语言功能尚未发育完全的婴孩,心里有无数想法,临到嘴边却不知如何用语言表达。红拂见如坐针毡的模样,知他是不自在,只说自己出去透透风,刚刚坐在辕上,裴全何也出来坐在他的旁边,红拂以为自己理解错了,其实是裴全何一面不自在,一面又捨不得同红拂分开。两人在冷风里吹了半天,脸都吹僵了,红拂提议,“不如我们进去?”裴全何点点头,两人又回到马车里尬坐。红拂忍不住喷笑一声,裴全何红着脸问他笑什么,红拂想了想,才道,“其实我发现你这个人也挺不错的。”裴全何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不过……太拘束了,你这么拘着怎么过日子啊!”裴全何不大好意思,“就……就对你而已。”“我就是这个意思。”红拂看着他,“我喜欢男人,也挺喜欢你的,但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因为你看,你同我坐个马车而已,就这么不自在,如果我们以后真的长久生活在一起,你能过得自在吗?”裴全何本来听他说“也挺喜欢你”时挺开心的,结果听到后面的话又慢慢收起了笑脸,平常总是严肃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碎碎的难过,他刚想说什么,红拂打断他,“我知道你想说你不介意,不介意是因为和我在一起的快乐大于难过,可如果有天你觉得我没意思了,觉得我失去新意了怎么办?那时候我们或许磨合得很自然了,但是我性格这么强势,肯定会压着你一辈子,等你烦了我就会天天和我吵,我不但会和你吵,还会同芸娘吵,到时候家里天天不得安宁,老太太会气病的。” 裴全何半天没说话。红拂抱着他的头亲了他一口,“所以没什么可遗憾的,把美好终止在这里总好过直到枯花腐叶那天才平感失落,是不是?”
第17页 裴全何仍旧没说话,但红拂能感受到他身体的震动,甚至能看见昏暗中他脸上的晶莹,红拂跪在座位上把他的头抱在自己怀里,就像当初裴全何抱着他一眼,手摸着他的头,任他藏在他的怀里默默难过。 良久,红拂吻了下他的泪痕,“小时候我难过的时候父亲会给我小礼物,收到礼物我就不哭了,等下我也送你件小礼物,你也不哭了好不好?”说着他侧过身去,有悉悉索索翻动布料的声音,然后他转过身子,“吶,小礼物!你看不到对不对?”红拂引着他的手去摸,“这里,别着急,慢慢来——” 裴全何惊得手指蜷起来,“不想要吗?”红拂问他,语气里带着点失落。“……要,我要!”裴全何伸出手,触到一片温热的肌肤,他用手抚摸,用唇去亲他的礼物,红拂无言地承受他的侵犯,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唇触在他脸上去吻他的泪痕。 “对你的礼物满意吗?” “满意——” “不难过了好不好?” “……好。”嘴上答应着,泪却流得更凶了。 马上摇摇晃晃,不知道是因为凹凸不平的路面,还是因为别的,马车里,裴全何终于把自己鲜尝□□的欲望推进了红拂的身体里,他们似水乳交融般,渐渐深入对方,并且随着马车的晃荡,他们越来越不分彼此,融入一体。 红拂的身体在车底板上像搁浅的鱼似的摆动两下,听见裴全何用力蹬动了几下车板,发出一身粗吼,便埋头在他身上,两个人谁也没动,只静静地等得终点的来临。 车到码头,红拂推了推身上的人,“……到了——”裴全何无声把自己同红拂分开,引起一声红拂的□□和衣料摩擦声,他先替红拂整理好衣服才整理自己的,红拂按住他的手,“让我一个人过去吧,你就呆在这里!”说着不等他同意就跳下马车,一个人顶着风雪朝码头走去。等他站在船头朝回看时,裴全何果然乖乖呆在马车里,只有车帘花寒风冷雪里像片浸足墨汁的纸张似的沉重的翻动。 红拂对那辆马车挥了挥手,便裹紧披风进了船舱。 话分两头,那边鲍庄发现红拂走了,当时就派了心腹去找,哪里还找得道?他一想就明白红拂是去找裴全何了,等他找上门时,裴全何正喝得一醉不醒。芸娘扶着裴全何去床上躺着,对鲍庄道,“鲍将军还是改日再来吧,他醉成这样不能招待鲍将军了。”鲍庄能等,红拂不能等,鲍庄怕红拂意气用事把什么都给抖出去了,到时才是什么都晚了。 “裴夫人,我能不能同你谈谈?” “同我?谈什么?” “对,事情紧急,我问你,鲍景是不是在裴府?” 裴夫人听了他的话,脸色都变了,“鲍将军,恕我说句越矩的话,关于他的事我一概不知,一概不谈。” “并非如你所想,我找他有正事,他……拿走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裴夫人“嗤”笑了一声,“没想到他不仅爱偷男人,还爱偷东西。”鲍庄听了有些不舒服,但他为了从她的嘴里掏出东西,就不得不迎合她,“所以事情紧急,我想知道他有过有来过。” 裴夫人嘆了口气,“来过,不过昨天已经走了,回老家去了,所以老裴才会……” 鲍庄抓紧了手中的剑,果然还是晚了,算了吧,他对自己说,且不说真能被发现的可能性是万分之一,即使真的发现了又能怎样呢?在京城骯脏的事多了去,说不定兄弟乱伦的事情根本就还够看的。他找出种种理由安慰自己,但心里总觉得悬在半空,难以安心。 他魂不守舍地向裴夫人告辞,脚下踩着了什么,他听到裴夫人大叫“小心——”然后他飞了出去,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健硕的大黑狗…… “醒醒,醒醒——” 鲍庄缓缓掀开眼皮,入目是一串串叠影,他听见什么“摔了头”“可能失忆”之类的,他想说他没有失忆,而是想起了更多,他想起了自己被敌人的剑刺中,然后从马上飞了出去,摔伤了头,再醒来时已经变成了一条狗,他救了裴全何,也被裴全何带回了家,在一条狗身上忍辱负重了近六年,才再次见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兼弟弟。 而另一部分记忆又告诉他,他是如何占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却在发现对方是自己的兄弟时残忍相弃。 原本六年前自己的记忆不知怎么到了狗的身上,而到底是机缘还是巧合,在尚能挽回的时候,自己碰到了黑狗,找回了记忆。 两天之后,红拂回到了家乡,远远地望见母亲站在老房子门口,同他对望。 同一时间,鲍庄处理好一切,从京城出发,向阔别六七年的家乡进发,去寻找自己的父母,还有自己的爱人。 他记得那年他离开家乡时,抱着弟弟,他其实想说“等我回来”,或者“这不是委屈,我甘之如饴”,但他什么也不敢说,他想等某一天他功成名就,再回到家乡时,他要向弟弟表白自己的情感,但入伍的第二年,他就受伤失忆,差些没了半条命。 不过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