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窥天下》 第一章 异世为皇 “陛下,呜呜呜,陛下宾天啦…” “吵死了,他们在吵什么啊?”赵易执迷迷糊糊地醒来,揉了揉眼睛,向着喧嚣处看去。 “?” “!” “快来人啊!!陛下诈尸啦!” “快,快跑,房间封起来!” 一群太监宫女吓得抱头鼠窜,这个打翻了脸盆,那个推翻了桌子。还有三两个小太监撞到了柱子,直接昏死了过去。 “混账!陛下刚刚驾崩,你们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另一群人闯了进来,为首的一位老者呵斥道。 “陈大人,陈大人,不好了,陛下诈尸啦,快跑啊!”一个老太监连滚带爬地爬过来抱着老者的大腿喊道。 老者想是见多识广,一把将老太监推开“闪开!我看陛下就是没死,我去见陛下。” 别看这位老者年迈,身子倒是稳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赵易执床前,仔细得看着这个去而复还的陛下。 老者心中暗暗称奇:陛下小时候星官就为陛下占卜过,陛下龙颜英武,双眼如星,然双颊少肉,臂长无力,腿脚虚浮,虽是帝王之相却是短命之运。如今去而复返,却好似比之前反而结实了些,英气更甚了些,只是…印堂上怎么隐隐有一颗浅痣,少了点帝王的威严… 赵易执一脸睡眼惺忪得看着他,正要开口说话,老者扑通一声跪下:“陛下去而复还,实乃大启之幸,如此天下幸甚,黎民幸甚!万望陛下以龙体为重,再莫行那荒唐之事!”说完就照着地上磕起头来。 赵易执愣住,看了看四周,再看了看这老者的认真样,一个字眼跳上心头“穿越”。 赵易执连忙下床欲扶老者“快起来,老人家,先别忙磕头,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老者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微臣知无不言”。 赵易执跑到窗边,看了看窗外“是皇宫,不是摄影棚…” 转身一把扶住老者,一口气问了许多:“现在是哪个朝代?今年是哪年?这是金陵?还是燕京?我是什么身份?皇帝吗?你又是什么身…官职?”赵易执看了看他身上的官服,下意识地改口,盯着他等待回答。 老者怔怔得看着赵易执,见其神态不似戏耍,掸了掸衣袖,叉手回道:“回禀陛下,本朝乃是大启朝,今年乃是庆观三年,您是当今圣上,万民之主。此地乃是金陵皇宫。老臣陈嵩,臣不才,蒙先皇恩典,授太傅一职,无所建树,虚耗俸禄,臣惭愧。” 这回换赵易执愣住了,就算自己历史再不好,也知道历史上并没有什么启朝,更别说什么庆观年间了,听都没听过。 缓缓弯腰扶起倒在一旁的凳子,坐在凳子上,一边拼命地思索着自己的回忆,并不是那可怜的一点历史知识,而是在思索他醒来之前,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在干什么。 老太监在旁边看了半天,也知道这不是什么诈尸,定是那庸医无能误诊了,这种事也敢误诊,回头定要抄家灭门了。 想着赶紧倒了一杯温水侍奉上去,端到了赵易执的面前。 赵易执顺手接过,道了声谢,忽然,看着杯中清水,记忆一下涌了上来。手一滑,不觉杯子落地,摔了个粉碎,不顾一旁诚惶诚恐,跪地磕头的老太监,陷入了回忆。 他记得他昨晚刚刚完成公司的文件,来到了江边吹着江风。忽然,看到江心处波涛破开,一物极快游来。定睛一看,江心现出一物,约有数十米长。只是…待得游得近了,细看更是了不得,此物是鱼没错,却长着一双鸟的翅膀,发出啾啾的鸣叫。那鱼游得近了,一双鱼眼竟同时朝着中间转动,看着赵易执,眨巴着眼睛。 赵易执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正欲拔腿就跑,那鱼猛地调转鱼身,一尾拍打在水面上,一注水柱激起,冲在赵易执面门上,再往后的事就不记得了。 想到这里,赵易执抬头问道:“陈大人,一条鱼如果长达数十米,鱼身鸟翅,也发出鸟的叫声,你可知道那是何物?” 陈嵩略一思索,回道:“鱼身鸟翅,亦是鸟的叫声,山海经曾有记载,此物名为蠃鱼,此物现身,其处必有水灾。陛下未出宫廷半步,就见蠃鱼,此乃上天示警陛下,陛下应该…” 赵易执摆了摆手:“够了够了,陈大人,你和我说说本朝历史吧。” 陈嵩越发觉得今日陛下有些奇怪,平日里别说向他提问,就是见上一面也是困难异常,今日不但接连提问,且都是问些奇怪的问题。 陈嵩还是拱手道:“大唐武德十二年,天下不满唐朝严政苛税,九州纷纷起义,百姓自发建制成军,往攻长安,不出三月,长安破,唐二世李建成被乱军击杀。此后天下纷争不断,持续四百余年。我朝启太祖与其余九位先王,历经艰辛,披荆斩棘,于各地辗转征战,剿灭一十四处反贼。至今已有六百余年矣。” 赵易执闻言心念一动“唐二世李建成,想必是李世民玄武门之变失败了,纷争四百年,启朝至今六百年,那就是一千年过去了。那现在原本应该是…明朝?金陵?罢了,不去纠结这些繁琐之事了,就眼下来看,想必是穿越到了另一个位面。希望能和那位刘彻一样,当个位面之子,嘿嘿嘿。” 陈嵩看赵易执又是皱眉,又是傻笑,扑通一声又跪下了:“陛下,切莫贪图享乐啊,社稷已危如累卵。陛下再不振作,唐二世李建成之下场,吾等不远矣。臣今日冒死请谏,万望陛下以龙体为重,黎民社稷为重,好自治理国家,老臣死不足惜,只是无颜去见先皇啊。” 赵易执看到这里,才想起这位陈大人刚进来就说什么“多人同眠”,干咳一声,看来这位前任,生活不是十分检点啊…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社稷危如累卵?”赵易执这才想到重点:历史上崇祯帝可太惨了,可别我刚穿过来就得效仿一次。“快说,义军打到哪里了?” 这下又换回陈嵩愣住了:“陛下且莫惊慌,目下宇内澄清,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你可别吓我。” “只是那八王久不尊号令,各地私养重兵,民间武风日甚,民风彪悍,各自成立武林门派,官府无力管制,且目下皖城水患严重,百姓流离失所者极多。想必陛下见那蠃鱼正应此处。陛下,应当…” 赵易执连忙挥挥手“明白明白,奋发图强是吧?你慢慢说,这一会儿八王,一会儿九王的,你先说说我们大启朝有多少个王吧。” 可别像太平天国一样给我报了个两千多个王啊…赵易执面上无甚变化,心里却默默祈祷着。 陈嵩看陛下总算对社稷大事感兴趣,也顾不得作揖拱手,张口说道:“陛下,你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了?本朝是启太祖与九位结义兄弟打下的江山社稷。太祖登基之后,将八位先王分封四地,以固疆土,唯有启太祖的军师将军周羽,未受寸土,只在京师。启太祖新设文相,并拜周羽为文相,位居三公之上。其余八位先王,分封四处。六百年来,八王俱是世袭爵位,豢养私兵,其势渐大矣…” 赵易执点点头“不妨事,既然已经过了六百年,也不急于一时,那这民间?” “陛下,民间武风日盛,结成各大帮派,荆襄的丐帮,巴蜀的唐门,关中的太意等等等等,帮众教众与日俱增,其患甚大,陛下宜今早处理,迟则危矣”。 陈嵩眉头紧皱,连这位京城的太傅都如此忧郁,想来必是情况严重了。 赵易执这才发现老太监还在一旁磕头如捣蒜一般,扶了起来“民间的力量再怎么壮大,也是无法和朝廷抗衡的,此事容徐图之。老人家,不必如此,还不知怎么称呼?” 老太监抖抖索索地站了起来“陛下,奴才叫王振良,方才无意冒犯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赵易执重新坐回凳子上,揉着额头说道:“无事无事,先解决眼下问题吧,明天朝廷议事,商量一下皖城水灾怎么办吧…。” 陈嵩听到赵易执这话,这时也顾不得那一份文官一品的气度,激动得老泪纵横“老臣即刻去办!即刻去办!”说完躬身行礼后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小跑而出,大喊道“赖先皇庇佑,大启幸甚!幸甚!…”声音渐去渐远。 赵易执苦笑着摇了摇头,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朕要休息一下。”老太监和一众太监宫女有序退出寝宫。 赵易执走到窗边,看向外面的皇宫叹道“想是天意如此,为了身家性命…需挽江山社稷…” 与此同时,在皖城,已是一片泽国,浑浊的洪水已经接近了屋檐,无数的男女老幼在屋顶上互相抱扶着,或嚎啕大哭,或呼亲唤友,不时有人被拍打上屋顶的洪水卷走,惹得亲人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 “轰” 又一处较矮的房子禁不住洪水的拍打,在波涛间瞬间消失无踪。房上一对母女紧紧抱在一起,甚至来不及喊叫一声,也顺着房屋倒塌产生的水流旋涡,不知了去向。 其他房顶的人只得在各自的安全地带呆呆得看着,谁也不知道自己脚下这房屋能撑多久。 在那倒塌的房屋不远处,一个男人呆立在一处较高的红砖房上,怔怔得看着妻女消失的地方。 突然一个猛子朝妻女的方向扎了下去,也被水流卷走了。身旁几人来不及阻拦,只得叹了口气… 城墙上,挤满了上来避难的难民,这个小孩站在墙边喊着爹爹,那个母亲趴在城墙上哭着儿子。 官兵们持枪守卫着抢救出来的城中粮食,书生抱着自己湿透的包裹垂头丧气,僧人们坐在墙边默念着“我佛慈悲”,小贩们忙着探出身子,试图从水流中打捞一些漂浮的货物,也不管这货物是不是自己的… 一个少年抱着手臂,靠在城墙上垂着头似是睡着了,过了会儿,抬起头。 湿漉漉的头发垂在额前,唇上依稀有了一点胡茬,裤子已经少了一条裤腿,露出黝黑的皮肤和结实的肌肉。更令人在意的是左眼眼尾的一颗浅痣,长得恰到好处,英气中夹杂着一丝清秀。 他定定得看着城墙上逃荒的人们,又转身看了看城中还未来得及躲上城墙,不得已躲在屋顶上的难民们。悄然地捏紧了拳头“需救黎民苍生…” 第二章 十二天卫 翌日,赵易执早早地被王振良喊起“陛下,不早了,寅时了,快些起来准备早朝了。”说着一挥手招呼两个俏丽的宫女上来帮赵易执更衣。 赵易执眯眼一看,“咕噜”一下爬起“不必不必,我不好这个,下去下去。” 两位宫女俯首默默退下,赵易执拿起衣服,左试右试就是穿不上,两个宫女悄然抿嘴一笑。王振良回头瞪了一眼“还不快帮陛下更衣?” 不一会儿,在两个宫女的帮助下,赵易执终于穿上了衣服,最后戴上金冠,衣成服毕,赵易执原地左右转了两圈,左右好一顿欣赏,问道:“王公公,怎样?我这…朕穿这龙袍,可还得体?” 王振良在一旁左瞧瞧,右看看。不禁竖起了大拇指“陛下,不是奴才阿谀奉承。您穿上这龙袍啊,简直是真龙在世,和画像里的启太祖啊,一模一样啊~” 赵易执听罢,点了点王振良笑道“罢了罢了,从你说出不是阿谀奉承的时候,后面的话,都是阿谀奉承。吃饭,上朝!” “得嘞,进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齐齐跪倒,叩拜起来。 “众卿平身”还不待王振良开口,赵易执抢先说道“众位爱卿,朕久疏朝政,今日早朝,有何要事尽管禀来。都别整虚招子了,有什么事敞开了说吧。” 良久,无人应答。 赵易执眉头一挑,接着说道“朕久不上朝,国家莫非清平无事?为何一个个都沉默寡言啊?” 这时,为首一位大臣向前一步,沉声道“回陛下,我大启朝眼下国泰民安,人民安居乐业,并无大事。东济王献上神兽当康一只,以示祥瑞。此皆陛下洪福。” “陛下洪福”众百官俯首一齐喊道。 “哦?神兽当康?传来与朕一看。” 赵易执一听神兽当康,不禁想起送自己来这个世界的那条蠃鱼,顿时来了兴趣。 “传东济王进献神兽当康~~” 不一会儿,十余名禁卫抬着一只笼子上来,上面罩着红布。 “揭开,朕要看看神兽是何模样。”赵易执不由地向前探了探身子。 红布当即被四名禁卫揭开,一只昏倒的野猪躺在笼子里。 “这?这就是神兽当康?这分明是野猪啊…”赵易执有些哭笑不得。 为首那位大臣拱手道:“回陛下,这正是东济王进献的神兽当康。不会有错。” “回陛下,此乃神兽当康,国之祥瑞也。”后面的文武百官再次异口同声道。 赵易执见状,这下他可是明白了。 半晌,侧身向身边的王振良悄声问道:“此出首何人?” 王振良亦低声回答:“陛下,此乃李常文李太师。” 赵易执微微颔首,向李常文轻声笑问道:“老太师可是觉得朕已似那胡亥,昏庸如昨,也给朕来一出指鹿为马,好成为那赵高,名留青史?” 李常文面不改色:“不敢,老臣绝无此意,此物实乃神兽当康,朝中多有文学斐然之士,陛下如若不信,可一一动问。” 赵易执仍旧笑道:“老太师既然这么肯定,那是朕不学无术,误解了老太师了,老太师可别往心里去。把这神兽当康抬下去,吩咐尚膳监好生料理,须做些滋味出来。朕要尝尝这神兽当康是什么味道。” 笼子旁的禁卫们盖上红布,抬起这只膘肥体壮的“神兽”下去了。 李常文默然:早听宫中的眼线说,皇帝死而复生,变得有些不同,关心起国家大事,还在寝宫里和陈松谈论许久。他有想过皇帝会大发雷霆,可他毕竟是当朝太师,若不是谋反大罪,皇帝也奈何不了他。再者只要他一口咬死这是神兽当康,百官附和,纵有些许两人唱反调,也奈何不得他。可谁知道皇帝上来就要烹了这神兽…莫非皇帝真的死而复生,已得神人指点,神智已开? 不等李常文细想,赵易执朗声道:“听闻江南重镇皖城,此番水灾甚大,不知爱卿可有耳闻?若是没有,朕当一一与众位爱卿禀报。江南巡抚何在?还不细细报来。” 一位面如冠玉,举止文雅的官员慢慢从百官中慢慢踱出“启禀陛下,皖城连日天降大雨,确有水灾…然官府赈灾发粮,安置受灾些许难民,百姓已然安居乐业,并无大患。” 说完,这位官员微微抬头看向李常文,李常文还是一副风雨不动的样子,挺拔地站着,从“神兽当康”被抬下去的时候开始没有一丝一毫的举动。 这位江南巡抚嘴角微微勾起,转而看向赵易执,现在他最想听到的就是散朝,只要陛下没有过问皖城水灾,那散朝之后,这位大人许给他的好处… 赵易执听闻此言,亦是微微一笑,低声询问身旁的王振良:“此江南巡抚是何名姓?” 王振良此时有些心疼身边这位年轻的主子,听闻有问,连忙回答“回禀陛下,此乃江南巡抚,姓陈单名一个瑜。他还是李太师的门徒,极有才华…” 赵易执抬手示意打断,站起来朗声道:“如是官府救治得当朕就放心了。好了,朕心里只有这件事,既然无事,那便散朝吧,百官休走,都且留下,与朕一同品那神兽当康是何味道。哈哈哈哈” 闻听散朝,百官跪谢毕,缓缓退出,不时传来些许叹气,些许轻笑。 陈瑜更是心头一阵狂喜:看来这棵大树没抱错,李太师父子两代为官,儿子边疆守将,老子京城太师,门生故吏更是遍布天下。自己平日里不受李太师器重,此次经由洪灾一事,瞒过圣上,李太师把自己调离地方,只要能进入朝堂为官,自己再培植势力,未必成不了第二个“李太师”… “江南巡抚陈大人留下”。 不待他细想,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只是寻常的一声呼唤,此时却让陈瑜有些震耳发聩。 李常文从他身旁经过,没有一丝停留,也没有看他一眼,自如地走过,仿佛没有他这个人存在一样。 陈瑜看着李常文的背影,隐隐有些不安,百官很快便退了出去,偌大的太和殿里就只有赵易执,王振良,陈瑜以及一众宫女,太监。 赵易执脸上仍旧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你们也退下吧,唤四个戌视卫进来。” 宫女,太监也鱼贯而出,而大殿角落里闪过一道人影,好似另有他人出了大殿。 不一会儿,四名身着金甲的卫士佩剑列队而入,分站陈瑜四周,每个卫士的胸前甲片上都有一个铜铸狗头。狗头上那一双双眼睛好像紧紧地盯着陈瑜,加上卫士的眼睛,赵易执的眼睛,王振良的眼睛…陈瑜现在也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盯着他… 陈瑜怎么会不知道戌视卫是做什么的:监察,缉拿百官!绝对听命于皇权!而像这种绝对听命于皇帝的部队…除了戌视卫之外,还有十一支,每一支都有各自不同的职责,合称为十二天卫,没有人知道十二天卫的具体情况,除了皇帝…只是近年来小皇帝昏庸,不曾动用十二天卫,人们渐渐淡忘了十二天卫的存在。但是身为官员的他们,即便忘了其他的卫士,也不会忘了戌视卫… 待四名戌视卫站定,赵易执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面无表情地说道:“陈瑜,江南重灾,你身为江南巡抚,知而不报,答而不实,你可知罪?朕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陈瑜此时冷汗打湿了后背“臣…所报…句句属实。” 陈瑜明白,此时只能一口咬死江南洪灾,或许李太师还能救他一命。若是改口,别说李太师饶不了他,欺君之罪也不是他能承受的。陈瑜敢这样下定决心,是因为大启朝有一条规定:皇帝不得轻离京都。只要是地方的奏报,都是要过李太师的手。只要李太师愿意,即便贵为天子,也成了一个“聋子”和“瞎子”…陈嵩一介酸儒,不足为虑,太保钱镇也已年岁已高,随时都可以驾鹤西去… 只有李太师在,自己就在。陈瑜如是想着,心里微微有些底气。 赵易执一愣,他本以为陈瑜会伏地乞饶,说些自己无能渎职之类的话。若是那样的话未必不能饶他一命,但是看这样子,是打定主意死扛到底了。 赵易执缓缓说道:“陈瑜,朕和你打个赌,若是你赢,朕与你赔罪,赐黄金万两并许你求官一次。若是你输,诛灭三族,你意下如何?” 陈瑜内心掀起滔天巨浪,不说黄金万两,就说求官准许一次,那已经是皇帝的最大赏赐了,上一个有次殊荣的,还是大启开国文相周羽。若是他陈瑜能得此机会,那此后便是李太师见到他也得客气三分。但是一想到后半句诛灭三族,想起家里的娇妻美妾,双亲稚子… “臣…愿意,只是不知道陛下想要…怎么赌?” 赵易执又恢复了那微微笑的表情“子隐卫专司打探情报,卯疾卫专司传递皇命,昨日朕已派这两卫数人赶赴皖城,探查实报。为防万一,朕还派了巳刺卫于路保护,皖城金陵如此之近,想来不出三日,便回探报。” 赵易执顿了顿,继续说道“朕本来对于皖城之事是将信将疑,但是子隐卫来报,皖城方向出现难民,最快的一波已经到达了芜城,再加上今日你等所作所为,如今深信不疑。之所以和你打这个赌,是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只要你赌了,朕就没打算让你活着了,押下去,关入天牢,待三卫回来禀明情况,再行发落。” 四名戌视卫围拢上来,扒去陈瑜官袍,摘下官帽,陈瑜头发散乱下来,配饰散落一地,只着一袭青布长衣,全然没了朝会时的风流雅致。 赵易执不再理会瘫软在地的陈瑜,剩下的就交给戌视卫就行了。起身步出了太和殿“王总管,随朕走走吧。” 这一番变化看得王振良呆立半晌,听闻赵易执唤他,赶忙跟上,思绪半天,仍旧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陛下可是安排子隐卫打探,早已得知今日朝堂之事?” 赵易执惊讶得回头“啊?什么事?你指神兽还是指皖城?” 王振良紧走几步,走到赵易执身旁,好让他回过头来,继续问道“看今日之事,好似陛下胸有成竹,早已知晓众臣发难,但是陛下安排滴水不漏,那李太师出殿之时,虽面上无甚表情,但是脚步虚浮,不似平日里稳重,奴才愚钝,也看得出这是陛下…小胜” 赵易执此时收起了微笑脸,表情严肃了起来,摇了摇头“朕实不知他的如此安排,说是进献神兽,不过是一只大一点的野猪罢了,旁人不知道,他当朝太师还能认不得?想把朕当胡亥?若是仅仅假献祥瑞也就算了,还敢瞒报皖城水灾,派个陈瑜试探我。哼,他出左手试朕,朕就砍他左手,出右手试朕,朕就砍他右手!” 王振良呆立,看着远去的赵易执,发觉这位陛下让他觉得陌生,不再是往日那个昏庸无能,贪图美色的无能皇帝。又让他觉得熟悉,倒好似那史官笔下的启太祖。想着心里有些高兴起来“咱家要是服侍这样的陛下,大启再兴,咱家脸上也有光啊,嘿嘿嘿” 赵易执自然是没搭理身后王振良,更没在意他的这点小想法,他走到西边宫栏处站定,看向皖城方向,自言自语道“那边…总觉得有些奇怪…” 第三章 不速之客 “闪开,都闪开!土匪来啦!死一边去!别挡着军爷们的道!” 皖城东面城门处,此处的城墙最为高大,上面避难的难民也是最多,而一群官兵持枪涉水向着城墙上冲上来。看到城墙上携老扶幼,衣衫褴褛的难民们,二话不说,抡起枪杆就打砸驱赶起来。 “各位乡亲父老们啊,我也知道咱们皖城遭此天灾实在不幸,大家无家可归都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收到消息,盗匪马上就要打过来,不出半日就到,你们在这里妨碍我们,回头盗匪打进城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啊。劳烦大家去别处躲避一下,等我们官军杀败盗匪,安全了大家再来避难,可好?” 一个大腹便便,戴着乌纱帽的官员一摇一晃得跟在官兵后面顺着阶梯走上城墙。言语倒是客气,但是看其神态,根本就没有正眼看过城墙上的百姓,不时得回头看向身后几个抬着大箱子的兵士,看兵士那吃力的模样,那箱子极有分量。而前面开路的兵士,手上的枪杆,刀鞘可没因为这客气的县令而停下来,仍旧抡打驱赶着。 人群一听这官员此话,也都陷入了一片慌乱中“这城里哪里还有地方能躲啊?也就这东城门这边高一点啊,我们能去哪啊。” “就是,就这样这东城的水都快到腰了,城外护城河都看不到了,要不我们从北城门去看看?” “去不得,去不得,哪里去得!我们一家刚从那边过来,那边的水已经和城墙一样高了!” “别打人啊,我这抱着孩子,老人年纪那么大了,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在儿子,儿媳等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拄了拄手上的拐杖,人群渐渐平息了下来,几个抡枪杆的兵士见状也停下了手上的枪杆,站到官员身边。显然这老者在皖城一带很有威望。 老者躬身行礼道:“张大人,我们也知道县令大人是为我们考虑,可是眼下长江洪水泛滥,加上连日暴雨,城中实在是无处可避了。我们绝不给大人添麻烦,若是盗匪真的来了,老朽虽老,扔块石头砸下城墙还是做得到的!”说着用力拄了拄手中的拐杖,许是有些慷慨激昂,话音刚落就剧烈咳嗽起来,引得儿女又是顺气又是捶背的。 张县令在老者说完才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来“孙老啊,你这手抖得…别说砸石头了,你能拿稳你那根‘打狗棒’都算一条好汉了…行了行了,本县也不跟你们废话了,你们爱上哪上哪,反正这城墙上不是你们这些老百姓该待的地方,赶快走,有这把子力气,不如去把城里的洪水疏通出去岂不更好?来人啊,护送乡亲们下去避难!” 张县令话音刚落,那些兵士提着枪又围了上来,不顾还在咳嗽的老者,就驱赶着难民们。难民们顿时再次嘈杂起来,前排的难民已经开始和兵士推搡起来,有些人已经开始抄起挑担着货物的扁担和官兵对峙起来。 “张大人,不好啦!盗匪来啦!从北城过来的!都是水性好的,城外直接游过来就上了城墙,北城的城墙上开始抢东西了,还在杀人呢!那边老惨了!您快去啊,要是他们都冲进来就完了!快,大家别吵了,快去北城杀盗匪啊!” 这时,一位衣服满是补丁的少年从城下跑上来,气喘吁吁地喊道。 这少年神色慌张,衣裳褴褛,浑身湿漉漉的,或许是从水里游过来的,面上倒是干净,左眼眼尾虽有一颗浅痣,却难掩其英气。 张县令看着官兵和难民们的“战况”,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嗯~大家都听到了吧,盗匪真的要从…嗯?什么?北城有盗匪?他们有多少人?什么时候来的?”张大人一惊,连忙小跑过去,抓住少年问道。 “我哪知道有多少人啊,我看到盗匪游来了,撒丫子就跑了。只看到四五十个,后面还有不少呢,黑压压一大片人,大人快点吧!你再不去盗匪就进城啦!这会儿估摸着过了城墙了”少年着急地说道,抓住张县令衣袖就想往城下拽。 张县令膀大腰圆,哪是这少年拽得动的?反手将少年按住“易小刀,我跟你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盗匪真的从北城游过来的?要是敢胡言乱语,本官的板子可不轻饶你!” 一旁躁动的人群闻听少年此言,也都停下了争吵,看向这边,想要一个准确的答复。 这名唤作易小刀的少年急得跳脚“这种事我还敢骗您吗?我平日也就骗个包子,馒头而已,这么大的事我哪敢骗您啊?” 张县令松开易小刀,原地踱步思索起来,忽然,再次一把抓住易小刀“你说谎!你刚刚说你看到盗匪游过来就跑了,后来却说盗匪杀人,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你愚弄官员,散布谣言,这么大的事你也敢撒谎,好大的胆子!” “大人,看那边…”不待易小刀辩解,一个在城墙上观察情况的官兵指向城北,高声唤道。 张县令顺着望去,城中仍旧是波涛一片,水浪不时拍打着城墙,水中不时飘过枯枝,破旧的家具等物品,但是城北方向的水中,深映着一片血红,正在慢慢飘散开来。 不看还好,见此情景,张县令一双鱼眼圆瞪,长大嘴巴吃惊得说不出话。城墙上众人见此情景,一个个呆若木鸡,静静地看向那片慢慢扩散的红色区域。 只有一人没在看那边,易小刀低着头,一副后怕的样子,眼角却是瞄向张县令,等着他做出反应。 张县令呆立半晌,突然尖着嗓子叫道“所有兵士听令!护送本官杀出皖城!本官要亲自去芜城搬请救兵!”说罢,第一个拔腿就往城墙下跑去,那叫一个迅速,让人很难相信这么胖的人也能跑这么快。 “别落下我的箱子,那是本官的奏章公文,丢失不得!”边跑边回头喊道,不忘箱子里的公文,实在是敬业,如果那真的是公文的话… 其他兵士愣了一下,纷纷跑下城墙,跟在张县令身后“大人,水中不利开战,我们如何厮杀啊?还是上城墙防御吧”一个兵士劝道。 此时,东城的水已经漫到了胸腹处,张县令身躯肥胖,在水里索性放弃了行走,整个人飘了起来,两只小手在身体两侧急速地滑动着,大声喊道“你是不是傻啊?城门就在眼前,还上城墙防御,马上就出去了,一路向东,头也别回!” “那城墙上的百姓…”另一个兵士也学张县令的样子开始划动起来,只是没有张县令那得天独厚的条件,也就没他那么迅速。 张县令没理会他,一门心思地划着水,转眼就划出了城门。不知是没听到还是心里打定了主意另有打算。其他兵士见状,心中顿时明白,也就不再多问,跟着张县令游出了城门,向着东边游去。 从刚刚的官兵难民对峙,到张县令游出城门,不过一刻钟,一切发生太快,导致城墙上的其他人都来不及反应。 孙老汉早就停住了咳嗽,此时他率先反应过来“乡亲们,快,县令大人已经弃城而逃了,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哪里是那些盗匪的对…” 易小刀一把拉住孙老汉“孙老,别忙别忙,别喊,盗贼没来,我是吓唬那狗官的,大家都别怕啊。” 孙老汉一把甩开易小刀“你这娃儿,刚刚来报信我们都还挺感激你的,这会儿怎么说疯话?那水给血都染红了还说是假的!” 易小刀再次一把抓住孙老汉“我哪能拿这么多乡亲们的性命开玩笑啊,真的没来,我一早看到那狗官在衙门里装着箱子,想必都是些金银细软,刚刚又看到他往这边赶,就猜到他肯定要赶乡亲们走,所以我就吓唬吓唬吓唬他”说完,走到一位大婶面前,拱手行了一礼“李婶,对不起,我把你的染缸拆了一缸红色颜料,倒进水里了。就是为了吓那狗官,回头我易小刀有钱了,一定赔给您!” 直到这时,大家才恍然大悟,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嗨~一缸颜料算什么,刚刚真是吓死婶子我了,我又不会游泳,要是真被那县令赶下去,我都不知道去哪里好呢!” “易小刀好样的,上月那窝头没白给你吃,下次去我家,窝头管够!” “还提窝头,你害臊不害臊?小刀,我刚刚在水里摸到两条大鱼,喏,在这呢!等下天黑了咱们烤着吃!” “带我一个!带我一个!我这里还有两瓶酒呢!” 放松下来的众人,开始热情得邀请易小刀,纷纷慷慨解囊,许诺从自己仅有的余粮里分给他一份。 易小刀笑了起来,十几年他就是这么吃着街坊们的百家饭长大的。平日里偷东家一个瓜,西家一个枣,虽然街坊们叫骂,却也没人真个驱赶他走。他易小刀烂命一条,正瞅着没办法报答他们呢。好在平日里游湖踏江,水性极好。这几日洪灾,他没事就在城里打捞乡亲们的财物和遇难的尸体,正好撞上县令收拾行装,才有了刚刚那一幕。 “不好了,那狗官又回来啦!”不待众人欣喜,人群中又传来一声呼喊。众人趴在城墙上向城外看去,远处隐隐一队官军向皖城行来。 易小刀视力极好,趴在城墙上看去,心中顿时一沉,这队官军行止有序,手中提枪,腰间挎刀,骑马者几十人,为首的一人身披盔甲,武将打扮,一杆长枪提在手上,枪尖锐利明亮,隐隐闪着寒光。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水才刚及马肚子。 易小刀看向他的时候,刚好与他目光相对,这名武将朝着易小刀微微一笑,易小刀隐约觉得这笑容有些令人发寒… “小刀,你视力好,看到啥没有?是不是那狗官又回来了?要是他回来还赶我们,我就和他们拼了!”一个庄稼汉模样的大哥,舞了舞手中的扁担,问向易小刀。 “对,和他们拼了!就是闹到皇帝那里,我们也有话说!”其余一些身强力壮的汉子跟着附和着。 易小刀没有答话,紧紧得盯着那位武将,随着他们越来越近,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官军这边,那名武将回头问道“可探听清楚了?” 一名骑兵勒马紧跟两步,靠近道:“查探清楚了,皖城此次受灾,出逃难民极多,武城,昌城,淝城,芜城等各地均有难民,城中难民已是不多,其余三个城门都派人过去了,大部分都在东城这边。” 这名武将点点头,回过头继续盯着皖城前进。 不一会儿,官军们就从东城门入了城,为首武将下马,率领众官兵上了城墙,难民们不知就里,缓缓后退给众官兵让路。不多时,士兵们都上了城墙,人数越有四五百人,使得拥挤的城墙更加拥挤了。 孙老汉看这架势,心里有些摸不准了,拄着拐杖上前正欲行礼询问。武将持枪就心窝里一刺,将孙老汉当场刺倒! 众人大惊,而刺倒孙老汉的武将面无表情,冷漠地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杀!” 第四章 张县令还挺好 随着这名武将的一声“杀”,城墙上的士兵立马拔刀,四面八方将百姓们团团围住。 见此情形,百姓们都慌了神,各自抱住小孩,挡住老人,精壮的汉子们抄起手中的扁担,镰刀,眼看大战一触即发… 易小刀见状,立马挡在中间“各位军爷,军爷。稍慢稍慢,什么情况就舞刀弄枪的?我们都是城中受灾的百姓,都是好人,可不是土匪强盗啊。” 这名武将瞥了他一眼,更不答话,抬起一脚就向易小刀的下身踹去。这久经沙场的武将,动作干净利落,易小刀本就没有提防,眼看着就要躲不过了。 忽然易小刀身后衣领被一个汉子拽住,一把丢到了百姓中,伴随着一身怒吼,刚刚丢拽易小刀的这个汉子,纵身扑上去,抱住这名武将的腿,将武将撞倒在地,就和他扭打起来。 易小刀定睛一看,原来是孙老汉的大儿子,孙老汉两个儿子,平日里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乡亲们都叫他们孙大憨,孙小憨。这孙大憨见谁都是嘿嘿憨笑,被人欺了也不恼。难得见他今日这般暴起。 这边孙大憨这和武将撕打在一起,那边易小刀还没爬起身,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嚎啕大哭。 扭头一看,只见孙小憨抱着孙老汉拼命地摇着,而孙老汉的两个儿媳妇跪在地上抱头痛哭。孙老汉胸口不断流出鲜血,已是与世长辞了。 那武将刚刚占据上风,将孙大憨压在身下,就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剑,就要刺下。孙小憨见状一把放下孙老汉的尸体,冲上去将这名武将再度撞倒。孙大憨翻身而起,兄弟二人再度和武将打了起来。 兄弟二人和武将的打斗如同一根导火索,周围的官军迅速和百姓们打成一片,不时传来哀嚎和怒吼。整个城墙乱成了一锅粥,不时有人带着惨叫被推下城墙。 易小刀见状,立马躲到一旁,见到孙老汉的两个儿媳妇还守着孙老汉的尸体在那痛哭,易小刀猫着腰跑过去。 “两位嫂子,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快,先躲起来,我等下去找大憨哥,小憨哥。”说着扶着两位妇人,拖着孙老汉的尸体就往后退。 两个士兵注意到了躲避的三人,持枪便刺。孙小憨的媳妇眼尖,急忙推了易小刀一把,被长枪捅了个对穿。倒在地上,望着孙小憨的方向张了张嘴,终究是无力再说出一句话,闭眼死去。 眼瞅着这一幕,孙大嫂尖叫着不知所措,蹲在地上不停地捡着石块朝着两个士兵无脑砸着。两个士兵随意拨动长枪,砸过来的石头纷纷被击落在地。其中一个士兵不防被砸中了一块石头,恼怒得将长枪举起,投掷了过来,直接就孙大嫂钉在了地上。 易小刀愣在了原地,直到那名士兵走过来从孙大嫂的身上拔出长枪,狞笑着向他走过来。 易小刀忽然感觉世界慢了下来,只感觉世界的雨水,周围的呼吸,包括怒吼,惨叫都慢了下来,轻了下来。包括狞笑着走过来的士兵,他的步伐,舞动的长枪,一切都慢了下来,渐渐地,易小刀眼中爬上了一抹血红… 易小刀轻轻地将孙老汉的尸体放在地上,一脚将身后的一个准备偷袭的士兵踹倒,左手直接抽出了他腰间的长剑。手腕滑动,结果了这名士兵,一气呵成。 两个拿枪的士兵见状神色凝重了起来,立马分开左右向他围过来。 易小刀向二人走去。一个士兵举枪就向易小刀的腰腹扎来,易小刀轻轻扭动腰部,躲过了这一刺,顺手接过长枪,提脚将这士兵踹倒在城墙边,手上的枪借着刚刚这士兵的力,继续往前刺去,将另一个士兵扎了个对穿。 不待这士兵反应,再度夺下他手上的长枪,向倒在城墙边的士兵掷去,将那士兵钉在了墙角。 易小刀走到墙边,拔出被钉死在墙角里士兵的长枪。 这时,易小刀才仿佛大梦初醒一般,看向四周,又看了看自己被喷溅的一身血污,手中的一剑一枪,吓得丢在了地上。转身就往城墙阶梯处跑去… 另一边,孙大憨倒在血泊里,嘴里不断喷涌着鲜血,一口比一口急促,出血量也一口比一口更多。武将面无表情,单手掐住垂死的孙小憨的脖子,走到城墙边,从墙上扔了下去,也不去看倒在血泊里的孙大憨,向着还在交战的人群走去… 忽然,武将注意到了易小刀,易小刀此时躲在两具尸体下面,屏住了呼吸,躲了好一会儿,直到一双战靴出现在眼前… 易小刀反应极为灵敏,翻身一滚,躲过了落下的一脚,那被踩中的尸体传来一阵“咔嚓”的骨折声。 武将“咦”了一声,似乎颇为意外,随意拔出一把插在地上的长刀,看也不看,扔了过去,转身就准备走。 易小刀就地来了个懒驴打滚,再度躲过了这把钢刀。 武将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 “什么名字?” 易小刀爬起来“等你死了,孙老会告诉你的!” 这武将弯腰再度捡起一把剑,作势就准备冲过来。 “好你个易小刀啊!你竟然敢骗本大人!要不是我心眼多…不是,要不是我留了个心眼,还真被你瞒过去了,你说,这一次该打你多少板子!” 这时,一个胖子一摇一晃地跑上城墙来,一路大呼小叫着。 可是上来之后,眼前的一幕却是将他吓得不轻:“这,这怎么…怎么回事?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在这皖城滥杀无辜!!” 这武将见此止住了冲势“张大人,别来无恙啊。” 张县令眯起了一双老鼠眼,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武将:“我什么时候见过你啊?这些兵是你带来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武将笑了起来“张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当初您去京城李太师门下求官,还是我赶您出来的,您尊臀上那一脚,也是我踹的,不记得了?哈哈哈哈” 张县令再度仔细打量了一下,搜索了一下回忆:“是你!孔豹!你不是在李太师府里…那今日这事…” 孔豹点点头“知道就好,闲事少管,陈大人没几年了,我回京帮你美言几句,李太师这棵大树你还怕抱不到吗?” 张县令额头上渗出了滴滴冷汗,他在城墙下就听到了打斗声,本来还以为是流民贼寇。毕竟他是这皖城县令,可不好真个一走了之。本来想上城靠着官位能震慑一些宵小,可是如今看来… 孔豹不再理会他,向着一旁的易小刀走了过来,纵身一刺,易小刀急忙躲过,还是被刺中了左臂。孔豹轻笑一声,手腕一抖,再一剑滑过。肩膀上又多了一道血痕。 易小刀被逼得连连后退,看着呆立在一旁的张县令,知道此时已是求之无法,好汉不吃眼前亏,咬咬牙,转身就欲往城下跑去。不料刚跑到阶梯处,张县令带的那队衙役正好向上迎面迎来,哼哧哼哧抱着那几个大箱子。将下城墙的道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易小刀见状又退了回来,眼看孔豹就提到剑越走越近… “给老娘死!” 一个少女从孔豹身后一跃而去,一声娇呼,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记鞭腿,直冲孔豹的面部而去。 孔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鞭腿,将少女朝易小刀甩去。易小刀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个人影摔了过来,本能地一把抱住,两人一起被摔飞在地。 “痛死我了,这人手劲真大…”少女从易小刀的怀里挣扎着爬起来,腿部吃痛,又倒在了易小刀的怀里。 孔豹这时才看清,刚刚偷袭他的不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衣着朴素,动作干练,就那一记鞭腿,当得上“身手不错”四个字。可他并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多杀一个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提着剑就越过张县令向倒地的二人走来… “住手!当着本官的面在这皖城行凶杀人,还有没有把王法放在眼里!再不叫你的人住手,我一定在圣上面前参你一本!”孔豹刚刚越过张县令,胖乎乎的张县令就攥紧了拳头,浑身颤抖着说道。也不知是怕的还是气的,只见他浑身抖得厉害… 孔豹一听,往后退了两步,走到张县令面前,玩味地看着他:“张胖子,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可好?” 易小刀和他怀里的少女,听到这话也愣了神,这张县令平日里要说鱼肉百姓,欺压乡里,那没人不相信的。但是要说他积德行善,修桥铺路,那没牙的小娃儿都要啐上一口,今日怎么有胆和这个杀人如麻的孔将军叫板? 只是易小刀二人没注意到的是,张县令手下的衙役们听到此话,却不觉得有多诧异,相反,他们默契地放下箱子,打开,里面都是一把把刀剑,而不是一箱箱金银珠宝… 随着张县令的一声叫板,衙役们分发刀剑,孔豹也有些诧异,回首一声唿哨,还在四处乱杀的士兵们手上动作迅速了起来,纷纷解决着自己的战斗,也顾不上周边的老弱病残,慢慢靠拢过来。 孔豹见状,得意地回过头来:“张胖子,你现在一定很后悔你刚刚说了什…” “嘭” 孔豹刚刚扭头过来,面上就中了一拳,被打飞在地。 倒在地上的孔豹半天回不过神来“怎么可能?” 同样吃惊的还有易小刀和他怀里的少女,两人对张县令都有了解,平日里走上三五百步路,就喘得不行。去远一点的乡下,都是衙役们抬着他去。怎么这张胖子还有这种拳力,能将孔豹打倒… “易小刀,带着香莲儿走!向东边走,到京城想办法找到太傅陈嵩陈大人,就说李常文李太师门将孔豹携精兵数百人趁洪灾于皖城滥杀无辜!意图谋反!” 原来怀里的少女名叫香莲儿,易小刀扶着香莲儿起身,不防香莲儿脚一崴,根本站立不起来。原来刚刚那一记鞭腿,已经被孔豹将脚踝捏伤了。 易小刀顾不上许多,一把背起香莲儿,转身就跑,没跑出两步,回头问道:“那张胖…张大人你呢?” 张县令背对着易小刀,易小刀没看到他眼中的疯狂,但是听着他的话却听得心惊肉跳“我要这姓孔的为皖城的乡亲们陪葬!” 一缕阳光刺破了乌云,率先映照在了这水灾肆虐的皖城。一些城外较远处的乡镇里,一位老大爷拄着拐杖,看向了天边:“看来,这天要晴了…” 第五章 山里的少女 今天发生的事情彻底惊呆了易小刀,张县令扭头看到易小刀呆立不动。心中一叹,顾不上解释许多了。 “张大,张四,护着易小刀和香莲儿先行离开!” 两个衙役警戒着持长刀过来,拉着易小刀就准备离开。 “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孔豹一声怒喝,就欲起身,直奔易小刀而去。 张县令接过一个衙役递过来的长刀,拔刀就拦着了孔豹的进势“易小刀!走!” 易小刀再不答话,拔腿就走,张大,张四两名衙役持刀警戒着孔豹这边,后退两步,也紧跟着易小刀离开了。 一系列变故不仅将离开的易小刀惊得不行,同时也让孔豹又气又怒“张胖子,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李太师怪罪下来,你如何担待得起!” 张县令绷紧一张胖脸“我可没想担待他,你们杀了这么多人,还想着斩尽杀绝?我说了,今天你们都得给这皖城的乡亲们陪葬!” 孔豹闻听此言,知道这张胖子已经是没办法善罢甘休了,回首下令道“所有人听令!皖城不论大小老幼,尽皆诛杀!回去禀明李太师,赏百金!” 张县令这边倒是没有交代什么,胖脸依旧绷得紧紧的,率先持刀就朝孔豹劈去,身后一众衙役也都持枪舞刀冲了上去,和孔豹手下的士兵们战作一团… “两位大哥,歇歇,歇歇,我跑不动了。”易小刀本就被孔豹砍伤了几处,又背着一个香莲儿,出城跑了四五里路,实在是跑不动了。不得不放下香莲儿出声唤道。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一个衙役从腰间解下一把长剑递给易小刀“小刀,我们就送你到这里了,后面就靠你自己了,我们得回去找张大人复命了。” 易小刀接过长剑,问道:“我是真的不明白,张胖…张大人今天怎么转性了?是和那孔豹有什么仇吗?所以才这么拼命?” 两个衙役沉默了一会儿,一个衙役说道“张大人的确与孔豹有仇,当年张大人去京城求官,找到李太师门下,李太师闭门不见,还让门客将张大人赶出来,后来张大人转投到陈太傅的门下,才得到了这个皖城县令。但是这些许小事,张大人从没放在心上,常常酒后与我等笑谈起来。” 易小刀挠了挠头“那我就更不明白了,既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那以他的性格,今天为何和那孔豹死磕,还让你们护送我们出来?” 另一个衙役回答道:“张大人其实是个好官,平日里搜刮的钱财都是恶霸乡绅那收来的,穷苦人家的话张大人可是秋毫无犯。不仅如此,张大人还经常在皖城里平日欺压百姓的恶霸那里搜刮钱财接济乡下的穷人家。张大人不愿离开皖城,只好扮出一副贪官的样子,若真是清如水明如镜,朝廷该给他调走了。” “水灾之初张大人就收到消息,说朝廷深责张大人治水不力,要来问究,大人亦是无可奈何,想着丢了乌纱帽也就罢了。尽快将难民安排周边县城避难,却不料朝廷责备张大人治水不力,致流民四散,落草为寇,要派兵马来清剿流匪。城墙上那些百姓都是不愿离开故土的,张大人只好带着我们守着他们,怕官军来将他们也当流匪清剿了,外面的流民张大人已经顾不上了…”两个衙役就自己所知接替回答道。 易小刀若有所思的点头道“那可真是苦了张大人了,忍了这么多年,我背后一直说他坏话…” 两个衙役相视一笑,转身离开“小刀,别放心上,张大人经常夸你呢,说你够机灵,有胆略。今天你那一招围魏救赵张大人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真个带我们去了一趟北城,害我们白跑一趟啊。” 易小刀见二人走远,连忙喊道:“两位大哥,回去凶多吉少啊…” “无妨,我们救了张大人就走~~”两个衙役挥了挥手,坚定地向着皖城方向走去。 “张大人…原来…”身后的香莲儿听了半天,此时自顾自悠悠地说道,忽然连忙接着说道“我也要回去救张大人。” 易小刀听到这话,弯腰继续背起香莲儿“你这么说我更不能放你下来了,张大人的心中有的是仁慈,是百姓,是你我。能走一个是一个,既然派两个大哥送我们出来,就断没有回去送死的道理。”转身就准备离开。 香莲儿挣扎起来“放我下来,你怎么这么冷血啊!” 易小刀没有理会她的挣扎,坚定地一步一步向着芜城走去,心中暗暗念道“孔豹,我记住你了!” 香莲儿挣扎了一会儿,见挣不过,也不再挣扎。经过这一天的事,她也累了,就这样在易小刀的背上睡着了。 灰蒙蒙的天空中,又多了几缕夕阳透过云层,透过树梢,映射在易小刀的脚下,远远看去,一个少年背着一个少女,走着泥泞的路上,身后一串串脚印,清晰而深重… 午夜,皖城的城墙上,孔豹一身盔甲,手里握着一把长剑,剑身处处裂痕,还有几个缺口,一脚踩在一个胖子身上:“张守才,没想到你这么能打啊!有点本事啊!” 被踩的正是皖城县令张守才,此时他浑身是血,也不知道是谁的,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只是口鼻尽皆流血,此时出的气多,进的气少,眼看就要活不成了。张守才竭力扭头看了看四周,看到了倒地的一众尸体,有士兵的,衙役的,还有百姓的。 之前护送易小刀,香莲儿二人的衙役一个躺在上城墙的阶梯上,身子已经断成了两截,另一个倒在张县令的不远处,断了一只手,但是还活着,艰难地向张县令这边爬来,被一名士兵手起刀落,了结了性命。 张守才呼出最后一口气,像是叹气一般,扭头死去了。 孔豹收回脚“连夜打扫城墙,收拾麻利一点,收拾好就马上离开,以免夜长梦多!谁!”察觉到异样,孔豹纵身跳上城墙,向下看去。 一道人影跃入水中,一团水花之后,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想是漏网之鱼,大人,我去追!”一名副将在城墙上俯身看去,提起枪就准备往下跳。 “慢,此人轻功不俗,能攀附城墙,不是普通的百姓,若非刚刚城砖松动,我也发现不了他。”说完伸手示意副将递剑,一边紧紧地盯着水面。 不一会儿,远处有一串气泡从水下扶摇而上,孔豹眼疾手快,一把剑抛掷而去,直插水面,射入水中。 剑刚刚没入了水中,一道人影从水里弹射而出,向着东边急速奔去,瞬间消失在了黑夜里。 “出城!追!” 月光倾泻而下,透过树枝,洒落在地上,星星点点,一条山路经此点缀,好似一条银河,蜿蜒而上。 “大小姐,醒醒,我背不动了…”易小刀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后背上的香莲儿没有防备,一下就被这一撞痛醒了。 “啊!痛死我了,你死人啊!不会说一下!”香莲儿一脚将易小刀蹬开,揉着自己的屁股。 “我说了啊!” “你说啥了?反正疼的也不是你的屁股!” “咳咳,那个…别说些让人误会的话,虽然这里也没有别人…”易小刀有些尴尬,摸着鼻子说道。 “啊?”香莲儿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一想起自己的话,和易小刀这种尴尬的样子,爬起来又是一脚“你想得美!” “别闹别闹,快看,前面有光,我们去借宿一晚吧,你也不想睡在这荒郊野外吧。” 香莲儿顺着看去,果然有一处老宅,屋子里透出一道亮光,黑夜如豆。 那道光看着近,二人却走了好半天才走到屋前。 “有人吗?我们是皖城的百姓,逃难的,想借宿一宿,大爷?大娘…” 易小刀在门口喊道,一个“娘”字刚刚脱口而出,老旧的屋门“吱轧”一声,一名少女打开了房门。 只见这名少女,一身麻布长裙,一头漆黑的秀发披散下来,白嫩的小脚上穿着一双草鞋,两个大拇脚指透过草鞋钻了出来。再看脸上,一对眉好似柳叶,一双眼含羞带怯,面上白净得很,倒是那右眼眼尾处,生了个浅痣。 易小刀看得呆了,清风慢慢拂过,树叶慢慢沙沙作响,香莲儿在一旁慢慢张口,却听不见她说的是什么话,此时易小刀的眼里只有眼前的这名少女。 易小刀这时候也顾不上了,慢慢伸出来向着开门的少女右眼眼尾的那颗浅痣摸去。 “嘭”少女将门直接关上,易小刀吃这门一撞,甩了甩撞疼的手,这才清醒了过来。 “哪里来的登徒子?我告诉爹爹去!”少女在门内喊道。 不一会儿,突然一声雄厚而老迈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快滚!混账东西还敢调戏我女儿!再不滚,等老汉我穿了衣服起来,把你丢到山沟沟里喂狼去!” “都怪你!你是不是手欠啊?没事调戏人家,这下好了。怎么办吧?”香莲儿在一旁气不过,照着易小刀屁股就踢了一脚,报了自己刚刚的“一撞之仇”。 易小刀尴尬得挠了挠头,看了看身后如墨般漆黑的夜色,再看了看一旁杏眼圆瞪的香莲儿,只能硬着头皮朝门里喊道:“老人家,刚刚是我失礼了,我是无心的,还请老人家原谅啊。天这么黑了,我们实在没地方去,还请行个方便啊!” “不准!快走!再不走,我的钢叉可不饶你!”雄浑的声音再次在门里想起,盘随着声音的还有搜寻金铁之声,好像这老人家真的在里面找钢叉。 “别别,老人家,要不这样,我在外面,我不进去,我这位妹妹进去歇息一晚,如何?求求你们了。”易小刀连忙讨饶,朝门里喊起来,说完也不顾人家看不看得到,对着门就作揖起来。 门里安静了下来,父女两窃窃私语,好像在商量一样,不一会儿,还是老者的声音响起“那倒可以,女娃儿你进来吧,你这混小子可不准进来,我这钢叉就在我床边,你要是敢进来试试看!” 话音刚落,门又“吱轧”开了一道小缝,少女伸了个脑袋出来,冲香莲儿招了招手,香莲儿想抬腿再给易小刀一脚“谁是你的妹妹?”但是想了想刚刚他为自己求情,抬起的腿还是放了下来,钻进门去了。 易小刀叹了口气,转身背对着门坐在地上,撑着脸数起了星星来。 “啊!” 香莲儿一声惊呼从门里传来,易小刀听到惊呼,纵步掠到门边,急切地敲门问道“香莲儿,你怎么了!” 但是自从香莲儿惊呼之后,门内再无了声音。 第六章 穿过去了 香莲儿进入了屋中,不一会儿便传来了香莲儿的一声惊呼,易小刀连忙跑到门边,趴在门上,出声询问“香莲儿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哦哦…没事,我撞到凳子,砸我脚了…”香莲儿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你可别进来啊,我们在换衣服呢!” 易小刀这才松了一口气“哦…没事就好。”一想到自己刚刚高声询问,怕吵醒了那少女的爹,又悄悄低声道“你们小心一点啊…” 而屋子里,两个少女压低声音说起话来。 “你说什么?家里就你一个人?那刚刚听到的那个老头的声音?”香莲儿问道,向屋子里四处查看。 “嗯,就只有我一个,我爹我娘都去城里卖东西去了,可是现在还没回来,刚刚听到外面有人,我还以为我爹我娘回来了呢。刚刚那声音是我模仿我爹的,还行吧?骗过你们没有?”少女说着话将灯从房间里移了出来。 “何止是像啊?我以为屋里屋里真的有一个大叔呢!你怎么做到的啊?再模仿一个我听听?”香莲儿满脸期待地看着少女。 “月儿,什么时辰了还不睡觉!”少女放下灯,悄声张口说道,一个雄厚的男子声音从少女嘴中发出,灯火映照,说不出的怪异。 香莲儿却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姐姐好厉害啊,刚刚把那家伙吓得要死。你叫月儿?对了,我叫香莲儿,外面那家伙叫易小刀。” “嗯呢,我叫何月儿。看来你们都不是坏人,我把他喊进来吧,这大夏天的,外面蚊子却不少呢。对了,你们大晚上来这山里做什么啊?”何月儿说着就要去开门。 香莲儿一把拉住“”不用,那家伙皮实得很。”听到何月儿问到来这里的原因,香莲儿沉默了下来。 这时,易小刀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香莲儿,香莲儿,快出来,有两个人往这边来了,还有兵器声音,快出来。” 香莲儿和何月儿对视一眼,走到门边打开门,看到易小刀一副偷看门缝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蹬过去“你又耍什么花招,人呢?人在哪啊?” 易小刀被蹬得翻了个跟头,像是为了验证易小刀的话,一名中年男子,搀扶着一名少年跌跌撞撞地走到屋外。 中年男子身穿一身夜行衣,衣服里似有软铠,夜行衣罩在外面,也能隐约看到内铠的胸口处好似有一蛇头,袖口裤管处都用细绳扎得严实,动作干脆,腰间插着一把短刀。面上蒙着面罩,此时搀扶着少年,眉头紧皱,十分担心少年的身体。 而少年一身白衣,每走一步,衣袂纷飞,显然衣料十分不错。而白衣的胸口处绣着一只兔头,随着少年的每个动作而显得活灵活现。 只是这少年的情况不容乐观,背部受了几处伤,也不知是被剑还是枪所伤,整个后背血红一片,嘴里不时地吐着血,衣袖上的血迹想是擦拭嘴角所致。 中年男子来到屋前,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少年,两个少女,心里稍稍少了几分警惕“几位小友,请问家中可有大人?我们想借宿一宿,麻烦和家中长辈通报一声,行个方便。” 易小刀一早就看到中年男子的内铠和短刀,本来绷紧了神经,先查看好了逃跑的路线,但是见他说话如此客气,才稍微放松一些。 易小刀出声询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们可不敢随便留人住下,而且看你们这一身血腥,肯定是被仇家追杀,要不就是被官府捉拿的要犯吧?我们可不敢随便收留。” 中年男子回道“这位小友刚刚就一直盯着我的短刀和软铠,想来也知道我身份不一般,故意问我们是不是要犯,也是想探我们的底细吧?” 中年男子将少年扶到屋外一处大石头上坐下,转身从怀里摸出一块牌子:“眼下这处境,也没什么好瞒的了。我们是隶属皇帝的十二天卫,我是巳刺卫,这是卯疾卫。我们是来奉命调查皖城水灾实情的。” 少年在石头上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吐出一大口血来,男子皱了皱眉头,接着说道:“我们本是在皖城东边十里处等候,由十二天卫的子隐卫去打探,但是子隐卫回来的时候已经身负重伤,只告诉了卯疾卫情报就已殉职了。不想追兵随后而至,卯疾卫在明,我在暗,多亏如此,几次缠斗一明一暗得以逃脱。只是卯疾卫兄弟…” 少年抬起衣袖,擦拭着嘴角:“十二天卫,各司其职,巳刺卫大哥无需多想。是我技艺不精,脚步不勤,才有此报。只是难以复命,巳刺卫大哥,你不必管我,快去芜城寻找接应的天卫兄弟们,速传皇命要紧。”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兄弟无需多言,十二天卫各司其职,出来的时候我们指挥使告诉我们任务,保护子隐卫,卯疾卫两位兄弟。只是想不到他们这么多人,各个身手了得,我没能保护好你们…实在惭愧。” 中年男子冲易小刀拱手道:“不知今夜留宿可否应允,如果实在不便亦无妨,若是家中有些草药…” 话音未毕,黑夜中一物飞来,正中少年,将少年带出数十步钉在了地上,原来是一把长枪! “你们两动作好快啊,害咱们这一通追啊,哈哈哈哈。”与长枪同来的,还有一阵大笑。 只见皖城城墙上孔豹身边的副将,带领数十人骑着马从黑暗中奔出,不一会儿,将何月儿的屋子包围得水泄不通。 男子连忙掠至少年身边,查看情况。少年艰难抬头,吐出一口血,缓缓说道:“拜托了…”说完又缓缓低下了头,没有了声息。 男子将少年放下:“兄弟相托,固然重要,然我已违皇命,未能保护好两位兄弟…几位小友,刚刚我将皇命相告,也是知道我已经走不掉了,你们快走,我来拦住他们!你们一定要赶到芜城,东城城门口告示牌后面有一块木板,抽出木板不消刻钟,自会有人接应你们。” 男子抽出腰间的短刀:“就说‘李太师门将孔豹追杀流民,擅杀天卫,意图谋反!’” 易小刀听闻,连忙拉着香莲儿和何月儿,向男子点头道:“我等若是逃出生天,必定传达!”言毕,拉起两人就走。 副将闻言,从士兵手上一把抓过一根长枪,向三人掷去! “叮” 男子一跃而去,手中短刀格挡住枪头,被长枪冲劲带得后退几步,一脚将长枪踢开。 易小刀听到背后声响,也不回头,拼命地拉着二人向前跑。 副将抽出腰间长剑,一跃下马“你们给我去追!我来宰了这条蛇!” 一众兵士纵马从男子身边掠过,副将本以为男子会去阻拦兵士,准备背后一击,谁料男子纹丝不动,任由兵士纵马去追易小刀等人。 副将见此情况,不由得愣住了,男子见副将愣住,转身向何月儿家里跑去。 这下更让副将摸不着头脑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你故意告诉那几个孩子这么大的情报,目的就是为了调虎离山,这下这里就我们两个了,我若是稍不留神,保不齐真的被你在这里结果了,好一条毒蛇啊!你就不顾那几个孩子的死活?” 男子进屋后反身将屋门关闭,在里面喊道:“可不关我的事,那些孩子都是你的手下兵士杀的,与我无关!” 副将冷哼一声:“你若不将事情泄露,我们又怎会去追杀那几个孩子?” “你们若不追杀我,我又怎会把事情告诉那几个孩子!” 副将气极反笑:“你们天卫若不来刺探!我们又怎会去追杀你!” “你们不为非作歹,我们吃饱了才来刺探你们!” “……” 副将闻言,不再答话,坐在院内的石凳上,长剑插在地上,就和这巳刺卫干等起来。巳刺卫擅长暗杀,若是贸然进去,说不定就此就栽了。 巳刺卫见副将此状,知道已是不能善罢甘休,也在屋内四处查看起来,走进内屋,看到内屋的窗户正对窗外后山,计上心来。 再说易小刀这边,拉着二人没跑多远,只听得背后马蹄阵阵,心知不妙,眼见前面一处大青石,拉着二人奔至大青石旁,三人喘息不断,易小刀喘了两口,平复了一下,就盯着来路,等着骑兵们的到来。 很快,骑兵们赶到,看着易小刀三人站定于大青石处等着自己这边众人,一时担心有诈,也不敢上前。 众人商议一番,留下两人看住马匹,其他七人下马提剑持枪,慢慢向易小刀三人围拢过来。 “虽然不知道你们这些人耍什么滑头,但是你在城头上打死赵五赵六,我可是看得真真的,这次,你可别想再跑了”为首的兵士言罢,向身后几人示意,身后六名士兵,左右散开,将易小刀三人围了个结结实实的。 七对三!!! 副将在院内坐了半晌,听得屋内没有动静,心头有些疑惑,猛地站起,绕着木屋向屋后跑去,看到屋后的窗户大开,一串脚印沿着后山而上,立马提剑向后山掠去。 不一会儿,何月儿的家里,前门慢慢打开,巳刺卫从屋内缓缓探步而出,向后山看了一眼,略一思索,向着诸人来时方向,下山而去。 这边七人将三人围拢后,一步步慢慢靠来,易小刀三人被逼到石前,已是退无可退。香莲儿几次忍耐不住,就欲上前拼命,都被易小刀死死拉住。而何月儿从一开始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太突然了,她也不知道何去何从,整个人被易小刀牵着像一根芦苇,走到哪跟到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易小刀则盯着两边慢慢靠拢的士兵,要不是身边这两个姑娘,他本有几次机会可以逃脱,甚至于刚刚他也不会在这里停下,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了。 眼见几个士兵步步为营,当先两人躬身持枪,就欲上前刺来! “大…大哥,那是什么…” 一个士兵声音有些颤抖,拉着起先的那名小头领,向易小刀几人身后的林子里指去。一句话,让两名士兵停了下来,循声看去。 这小头领也借着月光看去,只见易小刀身后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一个黑影静静地站在那里,黑影手中提着一把剑,辨不出男女,只是静静地站着。 易小刀三人也顺着这士兵的指向回头看去,何月儿刚一扭头,吓得不由得“啊”一声大叫。香莲儿则一步挡在何月儿身前,顺手一把拉过易小刀,挡在自己身前。 易小刀“主动”挡在两名姑娘身前,看到黑影也有一些打怵,要不是身后香莲儿死死抓住他不放,说不定易小刀已经腿软站不住了。这大晚上黑咕隆咚地,看到身后站着一团比夜还黑的黑影,搁谁谁也打怵。 “什么人!官府办案,无事快滚!”小头领朝着黑影喊道。 那团黑影没有回应他,仿佛就没有听到一样,自始至终都一直安静地站着。 “我等皆是京城官军,奉命捉拿乱党” 小头领向身边士兵扭头示意,那名士兵二话不说,举起长枪就向那黑影掷去! “咻” 长枪钉在黑影身后的大树上,枪身因为后劲不断左右摆动着。 黑影仍旧站在原地不动。 穿过去了!!! 第七章 二度试探 “陛下,大事不好了,刑部尚书陈敬带着一干大臣于宫外,声言为其族弟请罪,跪在宫外不肯起来。已惊动宫外百姓,宫外围观者已逾百人,还不断地有百姓被惊扰起来围观,如何是好啊?” 赵易执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内务大总管王振良着急忙慌地一路大呼小叫地跑来床前。 “就说朕在睡觉,有事明早再说”赵易执翻了个身,嘟囔着说道。 内务大总管急道:“他们要是肯听的话,奴才也不至于跑来打扰陛下您了。若是置之不理,百姓围观甚多,有损皇家体面啊!” 赵易执一个翻身又转回来:“他族弟是哪个?犯了什么事?要是不是什么大事,就卖他刑部尚书一个面子,罚些钱放了吧。” “他族弟就是江南巡抚陈瑜啊,前些日子刚被陛下您关起来的陈大人啊!” 赵易执闻言睁眼,坐了起来:“呵,看来这朕不起来还不行了,大半夜地赶来,真会挑时候啊!这陈敬是什么人啊?” “陛下,这陈敬乃是刑部尚书,李太师门生。只是,听说他与陈瑜陈大人素来不和,平日里老死不相往来,却不知今日为何…”王振良回答道。 “王总管你就别装傻了。”赵易执一边穿衣一边说道,“你上来就说李太师门生,朕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吗?” 穿了半天,还是没穿上,赵易执只得唤来旁边的宫女:“只是你终究还是皇宫内官,不好太多地过问朝廷上的事,朕自有主张。” 王振良连忙叩首:“陛下英明!” “行了,走,你头前带路,咱们去会会他。” 皇宫城外,十余名官员叩地不起,为首的一名官员,一缕轻须,颇有威仪,只是没着官服,一身白衣,叩在城门下,一身仙鹤官服整整齐齐地叠放在面前,乌纱帽放在官服上,端端正正的。 “陈尚书,深夜如此所为何事啊?”赵易执倚坐在一辆皇宫马车上,马车在众官面前停下,赵易执一跃而下,没有理会旁边急着拿楼梯的王总管。径直走到陈敬面前。 “启禀皇上,臣弟冒犯圣上,臣特来请罪。”陈敬头也不抬,自顾自地说道“臣弟陈瑜素来恃才傲物,臣屡次劝谏,不听臣言,如今冒犯圣上,合该万死,幸圣上宽厚,饶他一死,今日臣特来代弟请罪。” 赵易执在他面前站定,看了看身后众人,都是刑部内的各司各处一众官员,心中了然。问道:“那,你可知陈瑜所犯何罪?” 陈敬依旧没有抬头“微臣不知,还请圣上明告。” 赵易执笑了起来,对着周围围观百姓喊道:“各位百姓,你们可知陈瑜陈大人犯了什么罪吗?” “俺们哪晓得啊?” “莫不是从国库里偷了钱吧?” “人家当官的,哪能用得着从国库里偷啊?那叫贪!” 围观的百姓看到皇上原来只是一个小少年,笑起来还挺和蔼的,和平日里传的昏庸残暴不一样,一个个大着胆子,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赵易执等百姓七嘴八舌吵了半天,举手示意,城上守卫立刻敲锣,示意百姓安静。 待到众人安静下来,赵易执说道:“陈瑜身为江南巡抚,皖城水灾却知而不报,朕问起时还避重就轻,置皖城灾民性命于不顾,犯渎职,欺君之罪,罪当问斩!朕怜其往日功绩,赦其死罪,现押入大牢,待皖城损失伤亡报上,再行处置。众人可有觉得不妥?” 百姓又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这陈大人知道为啥还不报呢?报了不就没事了?” “报了怕朝廷问罪啊,说不定那边的水灾没多严重,事情就过去了呢?” “这不报不是更找他麻烦吗?水火无情啊,那里的人还活不活啊?” 赵易执沿着围观的百姓转了一圈,听了百姓的一众谈话,回身走到叩服在地的陈敬面前“陈大人,你说朕这判决,可还公道?” “圣上裁处,自然是公道至极,英明之至。”陈敬抬头张了张嘴,还是奉承地回了一句。 “那你深夜来此所为何事?是想让朕…放了他?”赵易执反问道。 “臣不敢,臣想…”陈敬张了张嘴,发现临来时李太师教的话一句也说不上来。李太师曾言,但凡皇上言江南水灾情况,判陈瑜一个渎职之罪,就立刻反问皇上,江南水灾证据何在。以此给皇上施压,逼迫皇上放人。 可如今皇上一口咬死江南水灾,陈瑜不仅渎职,还欺君,这…自己如何敢说?再去要证据,岂不是把自己也送进去了? 赵易执不去理会陈敬,越过他询问身后跪服的一众官员“陈大人为其弟请罪,足见其兄弟情深,甚为动人。不知诸位爱卿,深夜一同来此,所为何事?” 身后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只是奉命来给陈敬造势壮胆的,如今陈敬被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让他们怎么说?按道理说法不责众啊…这不问首人,却去问从众,这让他们怎么回答。 见身后众人不应,赵易执冷哼一声:“尔等此来是为公耶?为私耶?深夜扰民,该当何罪!” 陈敬咬紧牙关,不得已回道:“回陛下,臣弟曾言皖城确有水灾,只是城外几户人家,淹了几亩农田,官府皆已补偿,无甚大事,还请陛下明察。” 赵易执点头道:“那自然是明察,等探报回来,查清情况,若是错怪了陈瑜陈大人,朝廷自会给他一个交代,刚刚我不是在百姓面前说清楚了吗?” 围观的百姓纷纷点头,陈敬这下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尔等深夜扰民,结党滋事,身为朝廷命官,行事荒诞,不知轻重,如何对得起国家俸禄,百姓期望!”赵易执喝问道。 跪在地上的一众官员,哆哆嗦嗦连头都不敢抬了。 赵易执喝问后,见众官员不再讲话,接着又问:“可是有人指使?” “回禀陛下,无人指使。”众官员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很好,王总管,明天传朕旨意,今日以陈敬官员为首的大小官员,深夜恣事,扰民安歇,实无分寸,已无为官之本分,全部削去官身,贬为平民。”说完赵易执踩着阶梯坐上了马车,放下车帘,示意车夫回转进宫。 王振良对着百姓喊道:“此间无事了,各位乡亲父老,街坊邻居早点回去歇着吧,明儿个该出工的出工,该耕种的耕种,莫自误了时辰。”说完也跟在马车后面一路小跑了起来。 百姓纷纷散去,跪拜在地的官员这才纷纷交谈起来,三三两两起身离去。不少人离去前怨毒地看了一眼还伏在地上的陈敬,啐了一口,愤而离去。 陈敬跪了一会儿,爬起身来,向着李常文李太师的太师府走去。 太师府前,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挡住了陈敬:“陈大人,太师睡下了,就别去打扰了。” “下官此来是向太师禀告情况的,太师不明情况,如何会睡下?”陈敬不解地问道。 管家将陈敬拉到一边:“陈大人可是被罢了官,现在成了一个白身?” “你如何知晓?谁人来报了信?”陈敬继续问道。 “还需用人报信?你走之后,太师就言明要睡下了,小人还提醒过,说陈大人此去不知成功与否…太师言,必不能成功,陈大人此去,皇上若是个昏君,就会将陈瑜陈大人放了,若是个暴君,就会将你们一众大人给杀了,要是个明君,就会将你们罢了…”管家低声说道。 “那…这…太师如此究竟为何?那我现在该怎么办?”陈敬一时言语无措,抓住管家问了起来。 管家按住陈敬的手,伏在耳边悄悄说道:“李太师有言,若要荣光,当去西南。” 陈敬思索了一番,看了看管家,心一横,行了一礼:“如此,请代陈某谢过太师。我弟陈瑜虽与我不和,但是还请李太师设法搭救。” “放心,放心,太师自有主张。”管家点头道。 陈敬也不废话,转身向家中离去。 “走了?”大门内侧,李太师拾阶而上,进府的管家问道。 “走了,走的时候还挺舍不得陈瑜的,嘿嘿嘿。”管家笑道。“老爷您可真高明,您怎么就知道皇上会把他罢官?一切就跟您安排好的一样。只是…” “只是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让他们去,是吗?”李常文转身向府内走去。 管家在后面跟上“不该小人多嘴,只是他们都是老爷您的得意门生,如此,自断臂膀,何苦呢?” “那天陈嵩从宫里出来,高兴的那个样,逢人就说皇上死而复生,英明之极。我就想试探一下,陛下到底英明到了哪一步,如果太英明了的话,就得让那位大人早点动手了。陈瑜陈敬这种人,一年半载的,我想培养多少都有。” “那老爷,下一步该怎么办?要再找谁去试探试探?” “不必了,再试探多少都是白搭,试探得多了,反而引起皇上警觉。再派人去找孔豹,一定要做得干净一些,要趁这京城的那位还没出手,和皇上再周旋一下。”李常文说着话,自顾自走了。留下管家一人,思索了一番,出门又不知是寻谁去了。 “陛下,老奴…”回到了寝宫,王振良跟在赵易执身后,欲言又止。 “你是想知道他们这样自讨苦吃是为何事是吗?”赵易执转过身看着王振良问道。 “陛下英明!”王振良呼了一声又要跪下,被赵易执一把扶住。 “王总管你年纪大了,也就不要老是跪啊跪的,这里没有外人。”赵易执走到桌边,一旁的宫女立马上来倒了一杯香茗。 赵易执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朕本来也不明白,但是出去看到那一番阵仗,就明白了,这是要找朕讨个说法。朕若支支吾吾说不上来,有损皇家威严,还要放了陈瑜。没办法,只能一口咬死皖城水患严重,把陈敬先打掉再说。” 王振良若有所思:“那皖城水患果真严重,陈敬他们如何敢来啊?这就是自讨苦吃啊,若是不严重,也不至于刚刚吓成那个样子…” 赵易执点了点头:“不错,这就是问题所在,现在我们不清楚情况,我估计他们派去的人也没回来,他们也不清楚皖城现在是什么情况。八成…这陈敬是被人派来试探我的。” “对,陛下所言极是!他们也不知道情况,若是陛下漏了怯,他们就会知道皖城水患并不严重,就更要变本加厉了。好大的胆啊!他们!身为朝廷命官,自己不明白民间疾苦,竟然还敢来找皇上打探消息!” 赵易执叹了口气自顾自说道:“水患严重与否,他们并不关心,我感觉…他们倒像是来试探我的…” 王振良张口正欲再问,赵易执挥了挥手:“再增派人手,赶到皖城,皖城情况一定要给朕打探清楚,最好再带些流民回来,朕要亲自询问。” “老奴这就去办!” 第八章 月下仙子 一众士兵见一枪穿过了黑影,心中大骇,旁边的马也惊得长嘶起来,两个兵丁险些拉不住,为首的兵丁此时心中也打起了鼓。平时都是刀尖舔血的人物,对于这些鬼神之事向来是嗤之以鼻,但是现在可能真的遇到了,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为首的兵丁心中一合计,这几个人是一定要杀了的,那黑影现在没反应,暂时不管,杀了他们三个立马就撤。心中合计已定。握紧了手中的长枪,示意几个兄弟动手。计议已定,率先动手,手中长枪,就向何月儿刺去! “叮”易小刀抽出腰间长剑,格挡住了枪头。 另一边兵士一看机会来了,举枪就向香莲儿刺去。攻敌以虚,看来这些兵士都是上过战场的,几人配合有序。易小刀手中只有一把长剑,自然是先攻防护不到的地方。 “叮”枪头又被格挡开,众人看去,格挡住枪头的是一杆长枪。 易小刀右手持剑,护住右侧的何月儿,正想将左侧的香莲儿踹开以避长枪,不料见一杆枪从天下,将刺来的枪头撞开,心中暗自庆幸,抬起的脚还好没踹到香莲儿身上。 想到这里,易小刀回身望去,果然,身后的那团人形黑影已经消失不见了。与之一起消失不见的,还有钉在树上的那杆长枪。 几个兵士看到这长枪,也赶忙向黑影看去,不知何时,黑影已消失不见,树上只剩刚刚被枪刺中的一个洞,枪也不见了! 众人四处张望,发现身后看马的两名兵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一团黑影站在一众马匹中间,马匹从刚刚的嘶鸣变得现在安静得不得了。没有人牵扯缰绳,马匹也不乱跑,就静静地站在黑影旁边。 刚刚在树林中看不真切,此刻黑影站在路上,借着月光,看得出这黑影身形倒像是个女人的身形,隐隐有些像是一个道士,束发戴冠,背后背着一把长剑,既长且细,也像是女人用的。 “这么多人,欺负几位少年郎,何必呢?”还没等众人看得细切,一声清脆的女声从头上传来。 众人循声看去,一位年轻女子,身着洁白道袍,束发戴冠,背后也是一把既长且细的长剑,与那黑影打扮如出一辙。 只见这名女子,站着一处树梢上,月光从她身后投射而来,将窈窕的身姿完美地体现了出来。月光映照着道袍,更显得熠熠生辉。道袍反射着月光,更显风华绝世。一手胸前三清诀,一手身后掌中剑。微风拂过,衣带轻摆,与之一同摇荡的,还有那冠中溢出的一缕青丝。这般姿态,若说世上有仙子,除了这位想是再找不到第二人了。 女子俯视下方众人,身姿虽是窈窕,举手投足却体现出一股肃穆,继续说道:“要说这几位少年郎是什么江洋大盗,贫道是不信的,若是有什么误会,还是说清了些好。诸位以为如何?” 为首的那名兵丁,在女子出声时便迅速扫视四周,确认除了那黑影就只有这名女子。但是这黑影一出手就无声无息地解决了自己两个人,还不知道有些什么其他手段… 想到这里,这八尺多的汉子,一把将手中长枪插在地上,向上一拱手:“我等乃是京城官府之人,捉拿这几个要犯,不知足下为何阻拦?还未请教…” 女子颔首回了一礼:“贫道真阳派门人,道号观尘子。” 那兵丁暗自惊心,真阳派他自然听说过,坐落于真阳山,门派教规清心寡欲,不与世俗争斗,据传闻真阳掌门张宗白有撼山断江之能,真阳山五十多年前曾经地龙翻身,张宗白就地一掌,竟止住了地动之威,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不想如今门下弟子,如此年纪都有了这般功力,悄无声息就放倒了自己这边两人… 兵丁撑着底气继续问道:“听闻真阳派张掌门已于五十年前,被我朝先皇封为护国法师,道教亦是我朝国教,不知足下何故与我朝廷作对,帮这几个宵小之徒?就不怕给真阳派蒙羞,徒增麻烦吗?” 观尘子从树梢上一跃而去,跳到易小刀几人面前,一身洁白道袍从易小刀面前一闪而过,易小刀只觉得一阵檀香飘过。再一细看,这名道姑身姿婀娜,鹅颈修长,柳叶细眉,樱桃小口,印堂处还有一点淡淡的浅痣,生的漂亮,却给人有一种宝相庄严的感觉,让人无法心生杂念。 “这几个少年郎,不过十八九岁模样,若说是朝廷钦犯,贫道却是不信。今日天色已晚,明日贫道带他们去城里找官府辨别清楚,若果真是朝廷钦犯,贫道亲自拿他,若是误会了,也免伤几条无辜性命,军差大人以为如何?”观尘子从衣后抽出拂尘,抱在怀中施礼问道。 “嗯?从哪抽出来的?”易小刀站在观尘子身后,却是仍未看清从哪抽出这么大一个拂尘。 “道袍里面,有个装拂尘的匣子。”观尘子回头悄声说道。意识到失态,连忙扭过头来,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要回答这个小乞丐的问题。 “如此,只怕回去了无法交代,还请这位道长,不要多管闲事才好。”兵丁看到跳下来的也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心中稍安,手上慢慢攥紧了长枪。 观尘子看在眼中,捏着诀说道:“军差大哥回去了就说,人已经拿到了,是我真阳山拿的,如此交代还有何不妥?”马匹处的黑影也拔出了背后的长剑,只是一团黑影,拔剑悄无声息,一众兵丁都未曾察觉到。 “如此,得罪了!”为首兵丁突然暴起,虽未事先商议,但是其他人配合极好,见头儿已经暴起,其他人紧跟其后,一瞬间,三根长枪便刺到了眼前。 观尘子拔剑格挡,拨开了右侧两根长枪,一脚踢开左侧一根长枪。易小刀在身后,从观尘子左侧冲出,一剑顺着枪杆顺劈而上,逼得那兵丁弃了长枪,一个就地打滚滚到了自己兵队身后,正欲再上,被身后黑影一击剑柄击中后脑,晕死过去。 其他兵丁见黑影加入,转而向黑影刺来,黑影无视长枪刺击,闪至诸人身后,又是两击,两人应声而倒。 其余四人,立马拉开距离,退至马匹处,黑影也未追赶,静静地站在观尘子旁边。 为首兵丁拱手道:“我等战阵之人,不擅江湖技法。如今技不如人,我等认输。还望道长切莫食言,将这几人拿往京城太师府中。朝廷自有重赏!” 观尘子也不答话,倒是黑影颔首一下,算是答应了。 四人将晕倒五人,扶上马背,众人也不拖拉,拍马便走。 “呼,终于走了,活下来了,没事了。”香莲儿拍了拍微鼓的胸脯说道。 观尘子手上捏着诀转身说道:“他们是走了,可不代表你们没事了,说吧,你们是什么人?”身边的黑影横剑胸前,蓄势待发。 易小刀整了整衣冠,回想着皖城道馆道士们的行礼,蹩手蹩脚地行了一个拱手礼:“仙…仙姑,我等是皖城老百姓,在下易小刀,容易的易,小刀拉屁股的小刀,是个小乞丐,吃百家饭长…” 香莲儿在他身后照着易小刀屁股来了一脚,将他踹到了一边:“多谢道长,我等乃是皖城百姓,因皖城受灾,逃难至此…”前后将孔豹等人如何在皖城残杀百姓,张县令搭救,逃离至此一一说了出来。 “你…你说什么?皖城这几日水灾?怪不得我爹娘离家四五日都没回来,不行,我要去皖城找我爹娘!”一直愣神的何月儿仿佛乍闻惊雷,不禁脱口说道。 “可去不得,何姑娘,且不说皖城水灾,那孔豹还在那城中,他们有上百人呢!也不知道张县令现在怎么样了,估计已经被他抓住关起来了,回去可就是送死了啊!”香莲儿在一旁拉住她劝道。 “说的是啊!要是他们没事的话早就回来了,这都没回来,肯定已…”爬起来的易小刀帮腔道。 闻听此话,何月儿更是嚎啕大哭,奋力挣扎,惹得香莲儿奋力阻止。扭头骂道:“易小刀你脑子有毛病是吧!?” “我这不是帮你说话吗?” 见三人闹成这样,观尘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纵身一跃,跳上树梢,思索一番,向皖城方向纵身掠去,三人吵吵闹闹,都没发现观尘子的离开。 撤去的四名兵丁,骑着马匹,回头看了看同伴,说道:“头儿,他们几个怎么样了?” 为首的那名兵丁回道:“没什么事,被打晕了。那臭娘们儿好歹是出家人,没下死手。我现在担心的是回去了如何交代…” “就往那臭娘们儿身上推就是了,我们拿那黑影一点办法没有,能怎么办?全折在那里?”另一名兵丁大大咧咧地回答。 话音未落,孔豹带领几十名兵丁迎面而来,一名兵丁的马尾上系着一根绳子,绑着一个人,正在地上被拖拽而行,正是之前和副将周旋的巳刺卫!此时巳刺卫已无动静,不知是死是活。 一旁副将看到兵丁几人模样,再看看身后昏迷的五个兵丁,又气又恼,瞪了为首的那名兵丁一眼,又偷偷看了看孔豹,垂下头来。 “孔…孔大人”四人连忙滚鞍下马“我等办事不利,眼看就要抓到那三个小贼,不想被一个道士救了去…请大人责罚。” 孔豹瞥了几人一眼,眉头紧皱:“道士?什么样的道士?” “那道士自称是真阳派门人,能召一黑影助她,黑影刀枪不惧,被她打晕五人,我等四人见战之不过,故而退却。”四人头也不敢抬,低头回道。 “真阳派的?一个黑影?什么乱七八糟的?”孔豹又开始烦躁起来”起来吧,战损过半而退却,依大启朝律例,不算逃兵。你们把事情经过跟我详细说说。” 四人爬了起来,为首的兵丁上前道:“大人,刚刚我等已追上三人,不料从哪冒出一个女道士,自称是真阳派的,还有一团黑影,看身材架势,就是那女道士的影子无疑,趁我等不备,打伤了牵马的老三老四,我等七人齐上,但是那黑影刺之即穿,犹刺棉花,甚比棉花还轻盈,完全便是刺空了的感觉。但那黑影出招迅疾,打晕我们三人,我等四人抢了他们五人赶回来报信。” 孔豹的眉头越听越皱,待得几人说完,回首问道:“我久在京城,真阳派我知道,但是对江湖武林门派技法知之甚少,谁知道这真阳派什么使的是技法?” 副将在一旁,连忙出声回道:“大人,我知道。这黑影乃是真阳武学,叫‘驭影’,可驾驭自己的影子和自己协同对敌,且影子不受刀枪之伤,身法力道却是犹如真人。十分难缠。” “不过多了一个人而已,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两个人吗?难缠就不管了吗?弄醒他们几个,给我追!”孔豹瞪眼问道。 被孔豹一阵抢白,副将又想起自己被那马尾后拖拽的巳刺卫于房屋中戏弄之事,好不尴尬。 “嘭” “易小刀?你打晕她干嘛?”香莲儿手中挣扎力道一松,看到手刀收势的易小刀,不解问道。 易小刀这手刀打晕何月儿也是从刚刚观尘子那黑影学来的,喃喃自语道:“原来是打这儿…” 不再多言,从香莲儿手中接过何月儿,弯腰背起:“有马蹄声,快走。往山上走,不能走大路,让出来给他们。” 第九章 他们不太好说话 易小刀背着何月儿,香莲儿一手提剑,一手在后面扶着撑一点力,三人在林间左拐右绕,躲到了山上一棵大树后面。易小刀放下何月儿,伸头向下看去。 一队骑兵纵马而过,为首的正是孔豹!孔豹的马尾上拴着一根绳子,绳子上还系着一个人,易小刀定睛细看,是刚刚那个巳刺卫!此时的他披头散发,衣服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外衬里面的软铠已经不知去向,死活不知。 孔豹两侧骑兵的战马马蹄不时踢到巳刺卫身上,而巳刺卫像一个破布袋一样被踢来撞去,想是不死也快了。 “易小刀,是刚刚那个大叔!怎么办?”香莲儿在一旁也是看清了,不由得拉扯易小刀小声地问了起来。 “我也没办法啊…他们这么多人,我们绝对不能暴露,希望大叔吉人自有天相吧…”易小刀轻锤了一下树干,无力地说道。 不知是不是易小刀轻锤树干的缘故,前面的孔豹忽然马蹄慢了下来,小走几步竟然停了下来,拨转马头绕了回来。 二人连忙缩首,再不敢窥探半分,互相往中间挤了挤,生怕被下面的众人发现。 虽然月色皎洁,终是黑夜,孔豹也没向山上看来,而是向山崖下看去。这山崖不说悬崖峭壁,却也是坡度极陡,向下看去,什么也看不到,一团漆黑。 “带着怪累人的,就这里吧。”孔豹向众骑兵扭头示意。 两名骑兵一跃而下,将巳刺卫从马尾处解了下来。巳刺卫一身血迹,感觉到有人解开绳索,刚痛哼一声,就被二人抬了起来。 “一,二,走!”二人将巳刺卫摇晃两下,以蓄力丢得更远,‘走’字刚脱口,巳刺卫就像脱线的风筝一样,被丢下悬崖,被悬崖下的黑暗吞噬了。 丢下去了! “走吧,一定要把那三个小贼给抓住!”孔豹见巳刺卫被丢了下去,拨转马头呼了一声,再度纵马离去。 “都怪你!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啊!那大叔刚刚为救我们,一个人拖住了他们,现在却落个这么个下场,你怎么不敢去救啊!”香莲儿等众人走远,气得锤了易小刀一下。 易小刀弯腰抄起何月儿继续背在背上“我怎么救?我要是出去了,保证咱们几个要一起被丢下去,一起下去有个照应吗?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到芜城,让张大人,大叔不能白白牺牲!” 香莲儿也知道易小刀说的在理,只是心里难过,埋怨易小刀的话何尝不是对自己说的,只好跟着易小刀一起扶着何月儿准备赶路。 “现在怎么办?我们下去吗?”香莲儿问道。 易小刀略一思索,说道:“不能下去,他们骑马向前看不到我们还会回头,不知道他们多久会回头,随时都可能会撞到一起,我们就走山路,我听人说过,翻过这些连绵的山脉,再过了长江,应该就能到了!” “可是长江要怎么过去啊?我身上没有钱啊,你肯定也没有,船也坐不起。而且我们要一直带着何月儿吗?万一她爹娘回来了找不到她该多着急啊?”香莲儿犹豫得说道。 易小刀叹了口气,说道:“何月儿说他爹娘去城里买东西了,可是城里这几天水势严峻,根本就没办法进去,也就今天水势稍退了些,可见她爹娘是水灾之前进的城。而她爹娘出了城,肯定会第一时间回来,速度肯定是会比我背着你要快得多,这个时候还没回来…再加上这些人来了皖城…你觉得她爹娘还回得来吗?” 易小刀手上用力,将何月儿向背上掂了掂,防止她滑下去:“而且,刚刚那个为首的也说了三个小贼,往前找不到我们肯定还会回去,看我们有没有偷偷跑回去,让她回去就是送死啊。” “啊”香莲儿脚下一滑,不禁一声惊呼,易小刀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坚持一下,到了芜城就好了,把这些人做的事全抖出来,让他们血债血偿!” 香莲儿低头看了了自己的小布鞋,已经破了一个洞,白嫩的大拇指像何月儿一样漏了出来,都是今天赶路赶的。心里一酸,正要哭出来。听到易小刀这么说,想起皖城的事,她本就性格比较刚强,一想起家乡无端遭灾,心里就一股愤懑之气。如今又逢孔豹之祸,眼角刚刚有些湿润,眼眶里的泪水便被憋了回去,一步步跟在易小刀后面。 后来易小刀被逼得没办法,白天都没办法露头,只能晚上出来,这家讨讨,那家看看。晚上吃一顿,顶一整个白天。可是平民百姓家哪有晚上吃饭的,偶尔来了客人,倒是能带着他沾沾光,就这么饥一顿饱一顿地活到现在… 总得来说,皖城的百姓对他不算特别好,也不算特别差,就如同对待一个乞丐的正常态度对待他。如今他却是这般,为了他们不辞辛苦,拼了性命也要报仇。 正在香莲儿胡思乱想之际,易小刀出声问道:“哎,你说,刚刚那个是仙女吗?” 香莲儿神思被拉了回来:“啊?你说哪个?哦,那个道士啊?她不是说了是真阳派的吗?” 易小刀继续说道:“可是她好漂亮啊,而且很有…威严,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样。” “咋地?看上人家了?”香莲儿不禁调侃道。 易小刀摇了摇头:“那倒没有,我什么身份我自己还不知道吗?我在意的是那个影子,刚刚你们拉扯的时候没注意到,那个黑影身形装扮和那个道士姐姐一模一样,她每次捏着一种手势,黑影就会动起来,真是厉害!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啊?影子怎么会动会打架呢?真是…反正我也要学功夫,以后遇到这些家伙,就再也不用怕他们了!” 香莲儿没理会易小刀的“梦想”,而是没办法理会,易小刀虽然谈不上瘦弱,却也谈不上强壮,就这样的小身板,练什么也打不过别人。至于刚刚女道士的那个影子,的确匪夷所思,但是没关系,活下来就好。那种事也不是自己要去操心的。 就这样想着,两人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山路上。香莲儿没注意到的是,瘦弱的易小刀,背着她一下午,现在又背着何月儿走着山路,一点疲累的样子都没有… 孔豹这一队骑兵,骑马追了一段路,到现在连三个人的影子都没看到,遂勒马停住。身后的骑兵行动有素,纷纷停了下来,之前被观尘子打晕的几人也在其他人的帮助下醒转了过来。 “孔大人,又被走脱了…”副将上前说道。 “还用你说吗?刚刚若不是巳刺卫反向下山被我堵住,他也走脱了。等你反应过来,黄花菜都凉了!”孔豹斜瞥了他一眼“我说徐末啊,你反应一直这么慢吗?你这名字徐末是指你的反应能力吗?” 这位叫徐末的副将,被孔豹出言讥讽,只得低头称是。 “这几个小贼肯定是从山上跑了,你们刚刚不是说那条‘蛇’跟他们说了去芜城东城城门口等着接应吗?呵呵,那我们去接应他们吧。”孔豹言毕,驱马前行。 “是!”一众骑兵应声,驱马跟上。 “是…”低头的徐末,眼中闪过一丝凶戾的精光。 几日后,“啊!终于走出来了!”香莲儿放声大叫,又哭又笑地喊着。 易小刀拉着沉默的何月儿跟在后面,三人说是蓬头垢面都算是体面了。香莲儿和何月儿粗布衣服,已经在山林中被树枝刺草划得东破一块,西破一块,处处漏出了白嫩的肌肤。 而易小刀,已经接近衣不蔽体了。穿的本就是百家衣,这也没办法,山里的吃喝都是他来负责,今天采果,明天抓鸡的。遇到一只野猪,还角力了一番,最后终于略胜一筹,将那只野猪推下了山崖,还弄丢了唯一的武器——剑。 何月儿经过二人几天的劝说,也勉强同意了和二人结伴先去芜城,至于父母的下落,何月儿不相信,也不能接受二人的说法。 看了看日头,又到了午饭的时候了。易小刀看了看四周,不远处有几户人家,烟囱里已经冒出了寥寥炊烟。 “前面有人家,走,吃饭去!”易小刀兴奋起来,率先向冒着炊烟的人家跑去,这几日的‘山珍’实在是吃够了。 “可是我们没钱啊…”香莲儿在后面喊道。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有钱也没办法藏了… “我知道啊,去讨啊”易小刀被香莲儿喊停后,回头说道。 二女有些踌躇,香莲儿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何月儿手指搅动着衣角,扭过了头。易小刀见状,心中了然,笑道:“你们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带你们饱饱地吃一顿!” “难为他了”何月儿看着跑远的易小刀,悄声说道。 香莲儿张了张嘴,终究也是什么都没说。 过了很久,太阳已经从正中变成了西斜,睡在树荫处的香莲儿醒来,向周围看了一眼,没看到易小刀的身影,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啊?” 何月儿正欲开口,只见易小刀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拿着两个馒头,怀里揣着一颗红薯,老远就喊道:“抱歉啊,两位大美人,耽误了一会儿,将就吃吧。” 两人看着他一瘸一拐地走近,易小刀将两个馒头塞到他们手里,抽出怀里的红薯,掰开后一人给了一半。 见二人盯着自己的腿,笑着说道:“跑得太快,摔了一跤,嘿嘿嘿。”说着话,一缕血迹从额头慢慢滑落,易小刀感觉到,挥手抹去“连头都摔破了,真是…都怪我刚刚吃太饱了,那些人家还蛮热情地,硬拉着我吃到现在…” 香莲儿一把将馒头和红薯塞进何月儿怀里,掀开易小刀那破烂的裤子,一道道青痕,遍布腿上,不待易小刀阻止,抹开衣袖,手臂上也都是一道道青痕,很明显是棍棒所伤。 易小刀尴尬地拉下衣服,盖住伤痕:“其实…他们有些不太好说话…” 何月儿将头埋在馒头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第十章 御神 赵易执今天起得格外地早,用罢早膳就来到了皇宫中的藏书之地“通文阁”。自此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赵易执就夜以继日地泡在这里,看的书也是种类繁多,上至大贤治世,下至神仙野史,都是来者不拒。更喜欢的还是古书,越古越好,越奇越好,越孤越好。 “陛下,此乃东周战国志,此乃春秋左传,此乃山海经,此乃…”两个小太监抱着一堆书跟在后面报着书名。应赵易执之命,他二人就整日在这通文阁里帮赵易执寻找奇书,如今像报菜名一样一本一本地报着,以等待赵易执的“垂幸”。 赵易执一边听一边摇头,都是后世仍旧传世的,算不得什么稀奇,虽说这古籍可能比较全面,此时还有一些古籍没有遗失,但是他也提不起来兴趣再读一遍。 “那是什么书?给朕拿下来。”赵易执走着,忽地在一处停住,指着书架最上面一本黑书说道。 两个小太监顺着望去,立即跑开搬来了一架梯子,一人扶稳,一人爬上去给赵易执拿了下来。 赵易执入手接过,还有些分量,倒不是黑色显得沉重。细看时,原来这黑色只是封皮,上面甚至没有书名。赵易执没有急于翻书阅览,而是从封皮上面研究了起来。这封皮的包装方式…好熟悉,这是… 赵易执猛地一惊,这是后世连小学生都会的包书皮的手法啊,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这个包书皮的方式?难道也有人穿越了过来,还在我之前,可是自己也看过史料,历代皇帝的行为举止并无不妥啊。起码这本书是别人包好,机缘巧合之下送进了皇宫,史料没有问题,也早已查不到这本没有黑书的来历了。或许,那个人又穿越回去了? 两个小太监见赵易执拿着书陷入了沉思,赶紧分工,搬走梯子,搬来了一把太师椅和一块方桌,沏好茶就向赵易执请道:“陛下,坐着看吧。” 一声“陛下”将赵易执从思绪中拉了回来,赵易执点了点头,就在椅子上坐下,屏退二人,认真研究了起来。 赵易执盯着手中的黑书,这个时候也有包书皮,又称书衣,但是因为这个时候是线装,与后世的胶装完全不同,包书皮的方式也完全不一样。拆了就知道了,赵易执打定主意,就动手拆了起来。 没想到这黑色书衣看似粗糙沉重,拆卸下来却是极为柔软,好似绢丝一般。顾不上研究书衣,赵易执看了看,书却也是线装的,书名两个大字《御神》。 赵易执盯着这两个大字,一时间脑门上筋路有些突突:“这什么意思?是能和神仙沟通,驱使神仙为己所用还是别的意思?” 赵易执摇了摇头,虽然自己穿越过来了,但是根本不相信世上能有神仙。他一直认为只是自己被那条蠃鱼给送过来的,蠃鱼或许有穿越时间,沟通平行宇宙的能力,至于原理虽然答不上来,但是要说世界上有神仙,根本无法解释,实在是太扯了。 赵易执不再多想,翻开了书,第一页没有目录,只有较为潦草的一段话“万物有灵,尽皆可御,以思御之,以神凌之,则万物可使。夺万物之灵以己用,可证长生。” “长生”二字苍劲有力,透着一股荒古之意,看得赵易执心头狂跳。 “可证长生,可证长生。”赵易执连读几遍,难道世上真的有长生之说?还是说…这只是一本寻仙问奇的小说? 赵易执继续翻阅,第二页正文便是“第一章,养神”,下面记载的都是些养神之法,大体是讲一些不可过劳,休息充足,打坐安息之法。只在结尾处,有一句特别交代,倒是与赵易执所知有所不同。 “日月交替之时,需多冥想,以集日月精华,排自身之杂念。长此以往,神聚不泄。” 赵易执暗自思索:“日月交替?是指清晨和黄昏的时候吗?冥想什么呢?”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头绪,赵易执索性继续往后翻。第三页,正文与第一章没什么区别,上书“第二章,分神”。但是下面却是一片空白。 “这什么意思?”赵易执赶忙往后多翻几页,往后便全是空白,这本书只有前三页有字,往后竟然全是空白? 赵易执看着手中的这本《御神》,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再翻回来。看着第一页和第二页,“可证长生”几个大字和第一章的养神之法又是显得很是煞有其事。不像是捉弄人的玩意。 赵易执将这本书翻来覆去,也没研究个什么头绪,思略再三,赵易执决定先留下来,既然只有第一章,那就先照做便是了,主要还是那个“可证长生”四个字,对赵易执来说震撼实在颇大。 赵易执起身站立,门外的小太监听到动静立马赶了过来,立在一旁等候吩咐。赵易执摆了摆手,示意撤掉桌椅,将书交给小太监收存:“回头送到朕的寝宫。”说完,又在通文阁里转悠了起来,继续寻找。 “船家,船家,求求你了。帮帮忙,我要带我两个妹妹过江,麻烦你行行好,就渡我们过去吧!” 紧赶慢赶,三人赶到江边,易小刀拉着一个老船夫恳求道。 “我也没办法啊,这两天都是从皖城逃难来的,实在是没办法,家里老婆子和一堆孩子等着我养活,不是小老儿我不发善心,前两天又拉过去一对夫妻。那婆娘大着肚子,嗬,我都怕生在我船上,战战兢兢地渡过去了。这两天拉的比我之前一个月拉的人还多,赚的却还不到一半,回去了没办法给老婆子交代啊!” “船家,给,这有几个果子,带回去给孩子吃,解解馋,麻烦你行行好,渡我们过去吧,皖城水灾,我们这是去芜城投奔亲戚的。”易小刀从怀里摸出几个烂果子,忙着塞到船夫手里。 老船夫看着手上的几个烂果子,叹了口气:“唉,再行一回善事吧,这果子没法吃了,熟得都烂透了。”说着就将手上的果子顺手扔进了江里“上船吧上船吧,哎,小伙子,看你怪瘦的,有力气没有啊?能帮忙摇个橹吗?” 易小刀对于船夫扔掉果子视而不见,三人赶忙互相搀扶着上了船,易小刀顺手接过老船夫手里的橹“不劳您老人家说,这种事当然我们年轻人来啊!”说着就将橹插入水中,用力得摇了起来。 船…纹丝不动… 老船夫笑着摇了摇头:“行了行了,坐着去吧,一看就知道是没摇过的。你这还没离岸,你摇个什么劲?”老船夫抓起船沿边的一根竹竿,一手扶橹,一手抓竿,竹竿抵着岸边,用力一撑“人满!走咯~” 易小刀没有依言坐下,在一边看着老船夫摇着橹,一推一扳,一摇一压,尽看在眼中。 看了一会儿,走到老船夫身边按住橹,笑着说道:“嘿嘿,船家,让我试试,我好像看明白了点。” 老船夫看了易小刀一眼,递过橹,往后退了两步,但是没有走远,毕竟一船人坐在这里,要为大家的安全负责。虽然他依旧不看好易小刀,但是自己撑了这么久,水势和自己的余力都不至于让船有什么风险。 船上的其他乘客对此也是司空见惯,南方多水,但凡船上有年轻人想学点水上的技术,大家都愿意耽误一下,毕竟这种练的多了,这样才能培养出更多的水上行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每个地方自有每个地方的生存之道。 易小刀掌橹在手,学着老船夫的样子,有样学样地摇了起来。 老船夫在一旁看着,越看越惊讶,他一开始并不看好易小刀,连橹都没有摸过,怎么可能会划船呢。不过看这架势,不,看这行船的稳当,这速度,完全就是一个江河上来往的老手。老船夫越看越心惊,不由得向前两步,凑近了细看起来。 随着易小刀的每一次向前压橹,向后摇橹,身形随橹摆动,橹也越摇越快。渐渐地,仿佛人橹融为一体。不知是橹长在他手上,还是他人附在了橹上,轻松自然。 “船家,快靠岸了,咋靠岸啊?”易小刀看了看岸边,着急地向老船夫喊道。 一语惊醒,老船夫这才意识到易小刀之前是从未碰过船的生手,赶忙接过了橹,水中荡了荡,逐渐化解了易小刀已经形成的水势和推力。另一只再度抄起竹竿,向岸边寻找着下竿之处,准备着靠岸。 “小伙子,没看出来啊,你当真没行过船?”其他乘客下尽,易小刀三人准备下船时老船夫拉住易小刀问道。 易小刀被拉住,连忙拱手道:“多谢多谢,要不是船家发善心,我们兄妹三人还真是没办法了。我的确没碰过船,我只是在皖城讨…讨生活,从来没有坐过船。” “小伙子,你们去投亲戚,安顿好了这两个小姑娘,可愿来我这行船?你天生就适合干这行!我给你每个月二百,不,五百文钱,你可愿意?”老船夫抛出了自己的目的。虽说行船赚不了多少钱,但是这点还是付得起的。而且看易小刀刚刚那个行船架势和速度,只要干这行,每天起码能多走两趟,这五百文钱一定能补得回来,自己还有得赚。 易小刀闻言大喜,在皖城他不是没想过找活儿干,只是皖城里的人要么就看他瘦弱不愿雇他,要么就是看他是个乞儿,无父无母,无人撑腰。骗他干了几天活就赶他离开,他也想过去衙门告状,可是他身无分文,有理也弱三分,哪能告得动人家。 如今这老船夫愿意雇他,每个月还有五百文钱,那两个月就是一两银子,一年就是六两银子,省吃俭用存下五两银子,这样算下来,要不了几年,怕是都能盖上房子娶个媳妇了… “好,等我们投奔了亲戚,安顿好了我这两个妹妹,我就来你这里,还望船家不要食言啊!”易小刀忙不迭地说道。 “好!小伙子我等你!你一定要来啊!”老船夫显然比他更急。看样子一年下来,他能赚的指定比易小刀还多。 易小刀鞠了一躬,喜笑颜开地拉着何月儿和香莲儿离开了。 船家则是忙着去招呼等待上船的顾客,同样喜笑颜开地准备下一趟行船。 第十一章 她的鸡腿大一些 “你确定他们来到了芜城?”孔豹站在芜城的西城城门外,看着这不算多高的城墙,向身边的人问道。 “错不了的,军爷,一男两女,三个少年,说是皖城逃难的,要到芜城来寻亲,上岸都小半天了,按理说早就到了。”一旁说话的人正是上午将易小刀三人渡过来的船夫。 “好,我家这三个小主人出来游山玩水,在皖城遭了灾也不敢报出家里大人的姓名,多亏了你,我们才能找到他们啊。来人啊,带他下去领赏。”孔豹笑吟吟地说道,然后向旁边的士卒使了个眼色。 被使眼色的士卒是孔豹贴身护卫,一见孔豹眼里的一丝杀机,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笑着走过来,拉着船夫就往渡船的方向而去。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军爷可以的话给银子比较好,我平日都没见过一两银子,给我银票我也不会使啊。”船夫忙不迭地鞠躬作揖,看着眼前的赏赐,早把易小刀和他约定要来做工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也没细究一个有身份的子弟为什么会同意来划船做工。 船夫搓着手跟着那士卒离开了。 孔豹不去理会,转过身忽然大笑道:“不会使可不行啊,以后家里人烧的,可都是票子。” 徐末在一旁问道:“大人,我们现在就去城东吧,那条‘毒蛇’说了,他们在东城的告示牌处接头。” 孔豹对徐末一拱手:“哦,对哦,你不说我都忘了,那就劳烦徐大将军带人去一趟吧,皖城折了不少人,这里还有两百人马,徐大将军就带二十人去吧。” “这…”徐末有些哑然。 “二十人可是多了?要不十人?”孔豹继续一脸温和地商量道。 “卑职愚钝…”徐末只得低下了头,拱手请罪道。 孔豹这才放下手来:“蠢材!你当时都在旁边听到了,他们还能去那里吗?孔杰,你带五十个人把守四门,看到了那几个小兔崽子直接拿下,如果反抗,就地格杀!孔方,你带十个人从芜城往京城一路寻找,找到了直接格杀,城外就不必担心影响了。孔涛,你带着其余所有人全部散开,全城搜!” 徐末扶刀退至一旁,只是没有人发现他的手紧紧地握住刀柄,道道青筋若隐若现… “易小刀,你这不是去东城的路啊,你这是往南啊。”香莲儿有些跟不上易小刀的步伐,无奈只好拉着香莲儿一路小跑地跟着。 易小刀边走边东张西望,说道:“东城可不能去,当时那个巳刺卫大叔和我们说的时候,那个副将也在场。那天晚上大叔被丢下山崖,那副将可活得好好的,就在孔豹旁边,我们这一去东城,岂不是被逮个正着吗?” “那我们还来这东城干嘛?直接绕开去京师不好吗?”香莲儿接着问道。 易小刀看到路边有一个小巷子,走到巷口一看,里面还有岔路,看样子往后岔路还不少,便率先走了进去,香莲儿和何月儿只好紧紧地跟上。 易小刀七拐八拐地,终于在一处土地庙前停住,这土地庙建的不大不小,只是破败已久,庙前荒草都有膝盖高了。“这土地庙建的不错啊,没想到现在这么破败了,就这里吧。”说着,当先推开庙门进去,香莲儿拽着何月儿也跟了进去。 香莲儿气鼓鼓地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呢,要是不能在这芜城找到他们天卫的人接头,我们绕开芜城直接去京城不就好了吗?” 易小刀找到几个破旧的蒲团,拍了拍上面的陈年老灰,递给二女说道:“我们如果直接去芜城,不出半天就会被他们骑马赶上,一男两女,这么明显。这不是找死吗?” 香莲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易小刀往墙上一靠:“等!等这芜城生变。他们要是在这里找不到我们,就会认为我们还在往芜城来的路上,就会离开芜城沿着来路找我们,或者要急着回京复命,等他们走了,我们再去京城也不迟。” 香莲儿拉过一块蒲团坐下,顺手递给了何月儿一个,拉着她也坐了下来:“我们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易小刀“嘿嘿”一笑:“我晚上出去讨。” 傍晚,芜城。 孔豹一人独自坐在一处茶馆中,面前的桌子上一杯香茗冒着些许热气,一盘白皙酥脆的糕点。 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了常服,一身青绿长衫,慢悠悠地吃喝着。 门外几个大汉进入茶馆,俱是身着常服,短工打扮,一见孔豹便径直向他而来。 为首的一人正是孔涛,见茶馆食客还多,他轻声说道:“大哥,城中都找遍了,没有找到那几个小鬼。” 孔豹瞪了一眼“说了多少遍了,叫我大人!” 孔涛畏惧地缩了缩头:“是,大人。” “那你们说说,都找了哪些地方啊?”说着,孔豹捏起了一块形状好看的桃酥,打量了起来。 孔涛回道:“客栈,茶馆,饭馆都找遍了,没找到他们。” “啪”孔豹手里的桃酥瞬间被捏了个粉碎,一把抓过孔涛的衣领,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要不是娘特意嘱咐我好好照顾你们,你们早就不知道死多少遍了。” 孔涛一听这话,虽是饶恕之意,但是冷汗也渐渐冒了出来,不敢言语。 “那几个小鬼身无分文,你们去这些地方能找到他们吗?你们怎么不去赌场青楼看看呢!去,再给我找!”茶馆中还有很多茶客,孔豹不好发作,只得低声呵斥道。 “是是…属下这就去。”孔涛连忙应诺,带着人离开了茶馆。 孔豹看着离开的几人,暗暗思索道:“靠这些酒囊饭袋是找不出那几个小鬼了,或许…该去找一下这芜城县令,让他帮帮忙…” 想到这里,孔豹起身,在桌上丢下一角碎银,便离开了茶馆,向着芜城县衙而去了。 来到县衙,孔豹通报之后,芜城县令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孙大人,久违了。”孔豹拱手笑道。 “哎呀,孔将军,快请快请,里面请。”孙县令满面春风地回礼道,就向衙内邀请孔豹。 孔豹也不扭捏,当先一步进入衙内,武将出身的他雷厉风行,将孙县令甩在了身后。 孙县令一愣,苦笑着跟了上去。 进入厅中,主次落座完毕,丫鬟茶水递了上来。 孔豹端起茶,细细地看着茶杯中的茶叶起起伏伏,就是不开口,孙县令一见孔豹如此,心中知晓,屏退了丫鬟。 “不知孔将军此来芜城,所为何事啊?”孙县令问道。 孔豹见没有了其他人,这才开口说道:“孙大人年初送的那一块玉如意,李太师很是喜欢,此次前来,一是嘱咐我,多谢孙县令的一番好意…” 孙县令一听,喜上眉梢,连忙说道:“那玉如意可是下官特意派人,从波斯人手中买来的,李太师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哈哈哈。” 孔豹见孙县令没有追问之意,心中暗骂蠢材,只得接着说道:“这二嘛,李太师还有一事,需要孙大人鼎力相助,还希望孙大人不要推辞。” “好说!好说!孔大人但讲无妨!”孙县令连忙说道。 “李太师派我这一趟来芜城办点事,但是手下人办得不周密,被三个小鬼看到了。现在只知道那三个小鬼还在这芜城,一时找不到,孙大人您看…”孔豹欲言又止。 孙县令一听,心中飞快地思索起来:“这孔豹又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可得小心,千万不能把自己搭进去…先问清楚” 孙县令斟酌着措辞回复道:“孔将军,这找人好办,只是既然是小孩,家家户户都是娘生爹养的,下官身为父母官,还得问清楚了啊…” 孔豹说道:“孙大人放心,这三个都是小乞丐,不会给大人添什么麻烦的,而且…李太师不要活的。若是事成,这芜城可就留不住孙大人了。若是事不成…呵呵,这芜城可能也留不住孙大人了。” 孔豹话说到这里,基本已经算是说明白了,紧紧地盯着孙县令。 他这次来找这芜城县令孙子林,也是冒着一些风险的,当然,只是一些。这孙子林胸无点墨,若不是李太师,这芜城县令根本轮不到他的头上。他倒也会做人,抱住了李太师这棵大树就不松手,这次…得让他抱得更紧一些。 孙子林心中一凛:“这是要我纳投名状啊。” “若李太师所需,下官…定当尽心竭力!”孙子林考虑了片刻,知道孔豹是不会向自己透底了,一咬牙,向孔豹表态了。 孔豹哈哈大笑起来:“好!孙大人果然是聪明人,那孔某就预祝孙大人早日高升,他日孙大人飞黄腾达之时,可别忘了孔某,提携一二啊。”孔豹举茶遥敬一杯,一口而干。 孙子林连忙说道:“不敢…不敢…还请孔大人说明相貌特征,我好派人搜索。” 灯火摇晃的厅中,传出阵阵私语,守在门外的丫鬟没有心思去听,她在考虑下次探亲要带什么礼物回家… 夜渐渐深了,芜湖的灯火也渐渐多了起来。 “来,包子,虽然凉了点,将就吃吧。还有烧麦,看,还有个鸡腿呢!月儿,鸡腿给你!”易小刀抱着一包吃食走进庙门,欣喜地向香莲儿和何月儿展示着,还递给了何月儿一个大鸡腿,偷偷瞄着香莲儿的反应。 “你是怎么弄来这么多好吃的?哎,鸡腿凭啥给月儿啊!”香莲儿问道,见易小刀将鸡腿递给了何月儿,不满地说道。 “月儿身子弱,跟我们赶了这些天的路,吃个鸡腿补补咋了!我这…当然是凭本事弄来的!”易小刀争辩道。 何月儿摇了摇头推回了鸡腿,说道:“你比我们辛苦,这一路上都是靠你张罗,鸡腿还是你自己吃吧。我吃个烧麦就可以了。莲儿妹妹,就别问了,小刀能给我们弄来吃的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香莲儿一听何月儿这么说,心有不甘,但也何月儿说的的确有道理,抓过一个包子就往口中塞了起来。 易小刀也不逗弄二人,将鸡腿一撕两半,分别递给她们:“既然我带给你们,就说明我心中有数,你们就别推辞了。至于我,我早就吃饱了。” 见二人接过鸡腿,易小刀将庙中的布幔拆了下来,抖了抖灰尘,递给二人示意盖上。自己则靠着门边坐了下来,时刻注意外面的情况。 何月儿拿起鸡腿和烧麦,小口地吃了起来。 香莲儿悄悄扭头,发现递给何月儿的鸡腿比递给她的…大一些! 第十二章 赠你一场造化 “这芜城的巷子怎么这么多的岔路啊?搞得劳资头都晕了!他娘的现在咱们是在哪了啊!”一个声音从巷尾传了过来。 易小刀睡得很浅,声音刚传过来,他就惊醒了过来,透过破碎的门扇向外看去。 只见巷尾处,两个短工打扮的汉子,向这边走了过来,只是,腰间挎着刀…夜间宵禁,这两个还可以这么堂而皇之地大摇大摆的,还挎着刀,是什么人就可想而知了。 “小刀,怎么了?”香莲儿粗通拳脚,警觉性略高于何月儿,此时被惊醒,见易小刀趴在门上,出声问道。 易小刀赶忙轻声跑了过来:“快,叫醒何月儿,有人来了。咱们躲一躲。” 可是就这么大的一间庙,何处可躲呢?唯有土地公的雕像后面了,可是那两个人多走两步就能发现他们。易小刀盯着这个小庙,眉头紧皱,苦苦地思索着。 两个少女也知道情况紧急,但是不好打扰易小刀,最后胆子小的何月儿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小刀,我们怎么办?要不跑吧?” 易小刀一听,眼神一亮,盯着何月儿:“月儿,这次逃命得靠你了!” 何月儿和香莲儿都有些不明白易小刀的意思,香莲儿粗通拳脚,也不过只是粗通而已,对上寻常男人,都不一定能赢,何况这刀口舔血的士卒。就更别说何月儿了,多少何月儿也不够这两个士卒打的。 “我…我不会武功啊…”何月儿自己也犯了怯。 易小刀摇了摇头:“谁说要动手了?” 香莲儿急性子,抢先问道:“别卖关子,怎么智斗法?” 易小刀说道:“这里是土地庙,废弃已久,荒草丛生…还记得初次见到何月儿,我被她‘爹’吓到了的事吗?” 何月儿一点就透,但还是有些担心:“那万一他们还是…” 易小刀拍了拍胸脯:“有我在,别担心。我教你怎么说!” “真是晦气啊,前面有个土地庙,这大晚上的遇到这个,都破成这个样子…”一个士卒借着月光,看向前面,埋怨了起来。 “要不进去看看?”另一个人心眼稍多,看到这土地庙提议道。 “行,去看一眼。”那人也点头同意。 “呵呵呵,好久没人来了啊。带了啥好东西来啊?”一阵苍老的声音从庙中传了出来,在这漆黑的夜里回荡着。 “?” 两人面面相觑。 “你说…会不会是…” “应该不会这么倒霉的,是不是有人在故弄玄虚啊…” “我咋觉得…我们就是这么倒霉呢…” “我们不进去,就开门看一眼,看一眼就走怎么样?” “好…听你的…” 这时,庙中又传出一个女子的尖笑声:“来得好,来得好,爹,他们要来了呀~” “要不…我们还是走吧…”胆小的这名士卒已经略带着哭腔。 “别怕…别怕…这是一男一女的声音,咱们要找的…不也是一男两女吗?我猜啊,就算不是他们…三个,也是一对野鸳鸯…在私会呢,我们去撞破,再敲…他们一笔。”另一个胆大一些的士卒说话也开始断断续续了起来。 “敲一笔”三个字仿佛又给了两人一点勇气,两人握紧了腰刀,一点点地向前挪动着。 “爹,姐,我饿,我要吃肉!”这次是一个小孩子的声音… “这…这又该怎么说啊?”胆小的士卒已经彻底被吓得没了主意,拽了拽胆大的那个,着急地问道。 “我…我…这…这可能是…是一家三口…住…住在这了…”胆大的继续解释道,这回他倒是不敢走了。 胆小的那人一听解释也合理,已经放弃了思考,此时反而是他拽着胆大的在往里一点点地前行。 “老头子,还磨什么刀啊,直接咬吧,生吃过瘾呐!”又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 “……” 两人再没了商量,互相拽着对方,此时都是一寸寸地滑行,因为脚已经抬不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 就在两人到了庙门前,突然里面传出一阵大笑,这笑声嘈杂纷乱,男女老少各种都有,感觉里面有几十人一般,可是看这个小破庙这样子,根本就待不满几十人… 这下两个人是彻底绷不住了,掉头撒腿就跑,腰刀掉了也不管不顾,连哭带喊,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咳咳咳咳…”破庙里,何月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香莲儿连忙帮她锤着背:“月儿姐姐,辛苦你了。” 何月儿摇摇头:“我没事,他们吓跑了就好,都是多亏了易小刀,是他想到的这个法子。” 易小刀挠了挠头:“要不是你有这个本事,我也没辙,还是多亏了你啊…” “就没人谢谢小老儿我吗?我刚刚可是也出力了的,小老儿我笑得可卖力了…”一个老头的声音从角落里传了出来。 “谁!”易小刀一听身后角落里有声音,立马转身,将二女护在了身后,盯着声音传出的地方。 一个小老头儿在角落里站了起来:“别紧张,别紧张,我不是坏人。” 角落里竟然有人!这么久竟然三个人都没发现! 易小刀悄悄向二女问道:“白天我们进来的时候,这里肯定是没人的,后来我出去找吃的的时候,他来的吗?” “没,你出去之后…根本没人进来…”香莲儿已经怕得说不出话来,何月儿也十分害怕,此时勉强回答道。 这时,那老头儿推开门走了出去,回头朝庙里喊道:“年轻人,你们睡着的时候我来的。月色不错,要不要出来看看?” 易小刀听到老头儿的一番邀请,心中权衡一下,还是迈步准备出去。 何月儿连忙拉住他:“小心,可能有陷阱…” 易小刀按住何月儿的手:“他要动手早就动手了,你们放心,我去看看。” “你是什么人!”易小刀推开庙门出来,又反手带上了庙门,盯着老头儿问道。 借着月光,这才看清这老头儿身材矮小,衣裳褴褛,看样子也像是个乞丐儿模样。 老头转头看了易小刀一眼,伸手就欲搭上他的肩膀,易小刀见老头也不说话,突然伸手,就欲往后退去。不想明明退了一步,却还是被老头一只手搭上了肩膀。 易小刀心中恼火,抖动肩膀就欲甩开,不想老头的手就像粘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样,怎么都甩不开。易小刀屏气凝神,就欲使力,却只感觉老头的那只手传递过来的力气更大,整个肩膀分毫都动弹不得。 易小刀终究还是放弃了,紧紧地盯着老头:“你到底想怎么样?” 老头“嘿嘿”一笑,说道:“小老头我察觉到了一点魔气,所以就循着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个小乞儿啊。”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的确是个乞丐没错,魔气什么的我不知道。”易小刀坦白道。 老头将手放下下来:“你当然是不知道了,等你知道的时候就晚了。看在都是乞丐的份上,老头我送你一场造化,年轻人,接好了!” 易小刀还没明天老头的意思,只见老头的右手忽然一阵火起,一记火掌就拍了过来,拍在了易小刀的胸口。易小刀吃劲不住,被打在门扇上,连带着那破旧的木门一起摔进了庙中。 香莲儿和何月儿见此情景吓了一跳,二人连忙跑到易小刀旁边,易小刀嘴角流出了一丝猩红。 “你凭什么打人啊!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何月儿见易小刀伤得不轻,瞪起杏眼朝老头呵斥道。 香莲儿一见来者是人非鬼,心中没了胆怯,躬身箭步,就准备冲上去拼命,却被易小刀喊住:“香莲儿别动,你打不过他的。” 老头没有理会二女的反应,笑着说道:“星星之火,亦可燎原。年轻人,我等着你那一天。哈哈哈…”说着,转身向巷子里走去。 易小刀这时感觉到胸口里仿佛有一团火苗,正在细细灼烧,忍住灼热感,说道:“香莲儿,去看看…” 香莲儿追出庙门,此时外面哪里还有人,月光的照映下,街头巷尾一个人都没有。除了偶尔的蛐蛐声,也是并无一点儿动静。 “小刀,你感觉怎么样?”何月儿帮易小刀擦拭掉嘴角的血,扶起来问道。 易小刀闭眼不语,他只感觉到那团火苗仿佛不会熄灭一般,正在细细的锻造他的五脏六腑。 忽然,一抹血色渐渐涌上了易小刀的双眼,何月儿一看,心中有些害怕,但还是抱着易小刀不敢撒手,向香莲儿喊道:“香莲儿,要不我们去找郎中吧。” “不…用…”易小刀从牙缝中吐出两个字,眼中的血色还未蔓延至整双眼睛,易小刀只觉得火气上涌,正在疯狂地灼烧着眼睛,比起胸口的灼热感更胜百倍。 何月儿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觉得易小刀浑身绷紧,此时的他一定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只得抱紧了易小刀,不停地帮他搓着浑身各处,希望能缓解一下易小刀的疼痛。 香莲儿抱来布幔,改在了易小刀身上,也在一边帮易小刀揉搓着。 终于,易小刀眼中的血色开始慢慢消散,最后消失无踪。 “小刀,怎么样?好些了吗?”感觉到易小刀浑身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何月儿连忙问道。 易小刀没有回答,细细感受了一下,感觉胸口处多了一丝火苗,只是没有了灼烧和疼痛感。 “好了…我没事了。”易小刀长呼一口气,疲惫地说道。 “那老头为什么要打你?”香莲儿问道。 易小刀盯着门外刚刚老头站立的地方,有些出神:“我也不知道…” 第十三章 寅猛卫 天亮了,晨光伴着鸟叫,唤醒了芜城,这个城池再度喧嚣了起来。 客栈里,孔豹冷着脸问道:“一晚上了还没找到吗?” “大…大人,没有找到。我们今天再继续找,一定找到他们三个。”孔杰说道。 孔豹骂道:“真是一帮没用的东西,你们这么多人,连三个人都找不到,我养你们还有什么用!还不快出去找!” 孔涛连忙点头,灰溜溜地带人离开了客栈。 原来,昨晚的那两个士卒连惊带吓地逃了回去,只说没找到人,而后偷了两把备用腰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将这件事遮掩了过去,他们实在是不敢再回到那个土地庙了。 “啊呀,真舒服啊。”易小刀也醒了过来,走到庙门外伸了个懒腰。 香莲儿和何月儿被易小刀吵醒,两个人几乎是一晚上没睡,就守着易小刀,直到天快大亮的时候才小睡了一会儿。 “辛苦二位了,昨夜帮我‘护法’了一晚上。”易小刀嬉笑着对二女说道。 香莲儿揉了揉眼睛:“知道我们辛苦,还不赶紧去讨…去弄吃的!” 易小刀点了点头:“今天你们好好休息一下,我出去打探一下,如果风声不紧的话,我们明天就动身去京城。” 易小刀来到集市上,东张西望,看着那些卖馒头,卖面条的小摊贩们,直吞口水,昨天他可是只吃了一个馒头,一直挨到了现在。 一个卖油条的小摊前,挤得里三层外三层,易小刀见状,也凑了过去。 易小刀趁卖油条的两口子不注意,一把抓住四五根油条,飞快地塞进怀里转身就走,边走还边喊:“给钱了啊,给钱了啊。” “哎,小友,钱…真的给过了吗?”这时,一只手从拥挤的人群中探出,一把抓住易小刀的手腕,笑着说道。 易小刀扭头一看,是一个发须皆白的青衫老者,他一把挣开手腕说道:“当然是给过了,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老者摸了摸胡须笑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这两口子起早贪黑地不容易,应该体谅才是啊。” 易小刀不愿过多纠缠,转身就欲走。那老者却不愿善罢甘休,再度伸出,就要拿住易小刀的胳膊,易小刀几次受阻,有些不耐烦,一掌对其胸口轻推了过去。 “嗯?”易小刀感受了一下指尖的触感,回想了起来。 那老者被易小刀一推,脸上也没了笑意,正要发作,易小刀突然低声说道:“十二天卫?” 老者一听这话,吃了一惊,不待他问话,就见易小刀勾手,示意他跟上,便只好跟在他身后。 两人再度左拐右拐地回到了土地庙,易小刀率先跑进庙里,将油条分给了二女。 老者跟在后面,见易小刀是为二女才去偷油条,只当他们三人是无家可归的兄妹,暗自唏嘘一番。这时他立于门外,出声问道:“小友如何知晓我的身份?还请实言相告。” 易小刀分完了油条,自己留了半根,边吃边出来说道:“你们这些天卫一定要这么显眼吗?都把生肖印在了胸口,如何能不知道啊?刚刚推你一下,就摸到了你内衬上的花纹了。” 老者不自然地摸了一下胸口,隔着外衣,果然也能感受到里面的纹路,轻笑道:“朝廷的规矩,有些的确是要改一改了。” 易小刀三口两口吃完了油条,接着说道:“你们派去皖城打探消息的人已经被杀了。” “!” 这么一个惊天的消息,被易小刀这般随意地说了出来,对于老者来说不亚于当头一棒,惊得他立在原地。天卫身亡不是什么大事,意外身亡或者和战场之上,时常有天卫身亡的消息,但是这在皖城,又是四海升平之时,一个天卫被杀可就是大事了。皇帝的天卫被杀,那凶手就罪同谋反,是要诛九族的。 “小友慎言,有些话可不能乱说。”老者冷冷地说道。 易小刀没理会他的眼神和略带威慑的话,继续说道:“是一个大叔,还有一个少年,我们看到的就这两个,自称是巳刺卫和卯疾卫,在皖城东边的一座山坡上被杀的。卯疾卫的尸体在一处民房的院子中,巳刺卫被丢下了山崖,估计也死透了。” 见易小刀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老者的眼神这才缓和下来,接着问道:“可知何人所为?” “李太师的门将,孔豹,不仅杀了天卫,他们数百人还在皖城的城墙上擅杀百姓,我们是逃出来的,就准备进京去告发他们。你们在这芜城有多少人?可能助我们回到京城?” “我这就去见芜城县令,让芜城县令派人捉拿他们,你可知他们在何处?”老者没理会易小刀的问题,率先地想出了解决问题最快的办法。 “他们应该已经到了芜城了。”说着便将昨晚两个兵卒来土地庙探路被他们吓跑的事说了一遍,当然,易小刀隐去了何月儿会模仿各种声音一事。总得有些底牌,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何月儿可能就是最后一张底牌了。 “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告诉其他天卫,你们可与我同去见芜城县令,做个人证。小友尊姓大名?”老者一把抓住易小刀的胳膊,就要拉他一起。 易小刀反手甩开,摇了摇头:“在下易小刀,但是县衙我们不去,我猜皖城的张县令已经遭了孔豹的毒手了,万一那孔豹在这芜城继续造乱,如何是好?” 老者见易小刀神情坚定,只当吓破了胆。本想劝说一番,芜城与皖城有别,但其中原因也不作多说。最后自行离开,赶去汇合其他的天卫,就欲去寻找芜城县令,捉拿孔豹。 老者召集来了其他两名天卫,和其他三人讲述易小刀所言之事,三人决定先去皖城,找芜城县令要些兵马,即便遇上了孔豹,事情真的如易小刀所说,也能将孔豹当场拿下,不至于和皖城的天卫一般下场。 三名天卫商议已定,立刻带上兵器向芜城县衙赶去,只是着急赶路的他们,没注意到芜城中出现了不少守军,在城里四处搜寻,看到了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都要拦下问个清楚明白。 芜城县衙。 “京城天卫,奉旨办事,请芜城县令出来答话。”老者向县衙的衙役通报了腰牌,那衙役赶进县衙,去找孙县令了。 “诸位天卫大人驾临芜城,不知有何要事啊?还请衙内叙谈。”孙子林一路小跑着出来。 三名天卫见街上人多眼杂,也的确不适合谈话,便依着孙子林进了县衙内。 “孙大人,我等此来是为皖城水灾一事。去皖城的天卫弟兄许多时日不曾归来,我等接到密保,有人于路滥杀流民,截杀天卫,人数还不少,是以来向孙县令借些人马,再往皖城打探,好早日得到消息回京奏予圣上。” “额…天卫大人,既是去皖城的那些天卫兄弟尚未归来,那这些消息…是从何得知的呢?”孙县令小心地措辞着问道。 “莫非孙大人不愿借兵?若是耽误了皖城灾情,圣上怪罪了下来…”一旁的一个壮硕的男子,亦是天卫,想是脾气急躁,此时忍不住说道。 孙子林连忙摆手:“不不不,下官绝非此意,天卫大人有需要,那下官自然配合。只是这芜城也需要驻守,不知道大人需要多少兵马合适啊?” 老者轻捻着胡须,说道:“不多,五百兵马足矣!” “噗”一把钢刀从那壮汉天卫的椅子背后猛刺而入,将这天卫刺了个对穿,天卫当即口吐鲜血。 这天卫反应也是极快,强忍着疼痛一记肘击就向后撞去,却被身后之人按住手臂,抽出刺胸的钢刀,又是一刀将手臂砍断,引得天卫一顿哀嚎。 随即天卫便被人从身后一脚,来人带椅子踹翻在地,身死当场。 “我才二百人,你一口气就要五百,还真要弄死我啊?”椅后袭击天卫之人,正是孔豹,刚刚他一直在屏风后偷听。听到天卫要借兵五百,生怕孙县令反水,这才当场发难。 那名壮汉所在的位置恰好位于末座,孔豹习武之人,蹑手蹑脚出来,他们心思都在谈话之上,是以都未曾察觉。被孔豹偷袭一击命中,就杀掉了一名天卫。 其余两名天卫一见同伴遇袭,立刻跳至一边,警惕着四周。 老者厉声问道:“孙大人!这是什么回事!” 孙子林刚刚问需要多少人只是在拖延时间,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孔豹所说的“办事被人看到”是什么意思。截杀天卫,这得多大的胆子啊,孙子林当即打定主意:借兵!可是一想到屏风后面的孔豹,实在不好当场表态。 孔豹也是清晨就来到了县衙,想了解一下易小刀三人的进展如何,是否找到了他们三个,却不想正好撞到天卫来借兵,只好躲在屏风后。 “皖城水灾?皖城哪有什么水灾?那里的百姓安居乐业,好得很。天卫?什么天卫?自始至终都没看到有什么天卫啊。”孔豹提着染血的刀,在厅中原地转了一圈,故作寻找状。 “贼子敢尔!此乃灭族大罪!”老者一声厉喝,抽出了腰间的细剑。身旁的天卫是个青年男子,此时也拔出一把长刀,双方就这样对峙了起来。 芜城往京城的官道上,一行十余骑顶着烈日在太阳下走着。 “孔大哥,这都跑了一天了,都没看到人,要不回吧?那几个小鬼哪有这么快啊?”一骑出声说道。 “行,回吧。大哥就是偏心,平日里都向着孔杰,这么热的天,孔杰只要在城楼喝着茶,做做样子就行了,我们却要跑来跑去的。”为首的一骑乃是孔方,此时实在忍耐不住烈日的炙烤,出声抱怨道。 “孔大哥,前面…前面有一队人马。”身边有个眼尖的骑兵发现了不远处迎面而来的队伍,提醒孔方。 “一队人马?哪来的人马?你,还有你,你们两个去问问怎么回事。”孔方下令道。 两骑很快就向着来迎面而来的队伍打马而去,只见两人还没跑近,就纵马向回狂奔,边跑边喊:“孔大哥,不好了,是寅猛卫!” “寅猛卫!”三个字如同一把重锤敲在了孔方的心脏上…… “孔…孔大哥,后面也有,他们什么时候到后面去的?我们被包围了…”身边另外一骑慌忙指着身后说道。 身后果然也有一队人马,尽皆骑兵,整齐划一、不紧不慢地向着自己这边过来了。 “怎么办?孔大哥?”其余的骑兵尽皆慌了起来。 “下马…下马,跪下投降…”孔方战战兢兢地说道。 第十四章 逃出芜城 “孙大人,此贼如何在你的县衙中?还不速速拿下此贼!”老者持剑与孔豹对峙,对着芜城县令孙子林喊道。 “孙大人,人是在你的衙门里死的,你可拖不了干系。只要你助我杀了他们,再抓到那几个小贼,李太师那里,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孔豹也幽幽地说道。 孙子林见两边都在争取自己的支持,自己也明白这是关键的时候,若是一步走错,便是满盘皆输了。 “来人!”孙子林思索片刻,心中已是打定了主意。 衙门内赶来了几十个衙役,等候着孙子林的吩咐,孔豹三人仍旧在对峙,等待着他的选择。 “这两名反贼假称天卫,持械意欲伤人,快给我速速拿下!”孙子林指着两名天卫说道。 两名天卫一听,心中一沉,看来这芜城县令孙子林已经做出了选择,今日只怕免不了一番恶战了。 “徐老,我掩护你,你感觉去找那三个孩子,带他们赶去京城将情况禀报圣上。”青年天卫低声说道。 徐老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了,只有自己知道那三个少年的下落,若是他们全折在这里,就真的没人能去京城禀报情况了。也没有推辞,当即点了点头。 “还等什么!上啊!”孙子林急着对着衙役们喊道。 十几名衙役扑了上来,青年天卫也扑了上去,和衙役们战作一团。青年天卫如同灵蛇一般,在人群辗转腾挪,见到机会便一刀挥出,一击得手后又抽身后撤,如一条吐信伤人的毒蛇一般。不时有衙役惨叫着被砍翻在地。 徐老在一旁,瞅准一个空档,提身一跃,跳过众人,就欲向外奔去。 一旁的孔豹一直紧紧地盯着徐老,见徐老纵身跃起,也抢至门外,一刀拦腰就照着徐老劈去。 徐老长剑护于身后,挡住了这拦腰一刀,旋即和孔豹也战在一起。 孙子林看着衙门中打成一片的众人,贴着墙小心翼翼地从侧门绕到院中,继续招呼着衙役赶来增援参战。 徐老和孔豹越战越凶,刀剑划过,地上的青砖快块碎裂。而青年天卫那边,随着衙役这边人数的增加,天卫也渐渐招架不住,不多时,身上已多出了几道伤口。 更令天卫焦急的是,徐老在外面也被孔豹拖住,这样下去,两个人葬身县衙,只是时间的问题。 孔豹见和徐老久战不下,心中动怒,刀势也一刀快过一刀,力道也递增了起来。徐老的兵器是剑,本身就吃了力道和势头上的亏,常常孔豹一刀劈死,长剑挡住了刀锋,却是挡不住那刀劲,吃了不少暗亏。 “灵蛇索命!”青年天卫使出一招,手中长刀在周身挥砍一圈,将周身护了一圈,脚下却是诡异步伐,专突人群空档中再无半分后退之意。刀锋起处,鲜血飘洒。 一众衙役见此人一改战法,疯狂了起来,尽皆躲避后撤,深恐伤到了自己。 逼退身边众人,天卫真如灵蛇一般,弹射而出,直冲孔豹而去。 原来,这才是“灵蛇索命”的真正杀招,巳刺卫是乃刺杀之卫,讲究一击得手,抽身而离。此时抛弃一切,不管不顾,誓要将目标击杀,真如一条凶性毕露,不死不休的毒蛇。 徐老听到天卫使出了“灵蛇索命”,便一直准备着,此时听得脑后风起,持剑向孔豹刺去。 孔豹堪堪闪过,却见徐老纵身而起,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青年天卫持刀纵身扑来。 “找死!”孔豹一声厉喝,一脚将飞扑而来的天卫踹倒,正待回头,徐老已掠至衙门的大门处。 孔豹心中愤怒:“啊!”一刀劈过,一道刀气劈向了徐老。 徐老中了孔豹这一刀,却没有丝毫停顿,起落之间,已奔至街上,很快,消失在了人来人往的人群中。 孔豹转身,怒视着地上的天卫,天卫嘴角流血,但是见徐老得脱,“呵呵”一笑:“孔豹,你死期不…呃…”话音未落,就被孔豹一刀枭首,硕大的头颅滚落在地。 “孔将军,这…这如何是好啊?”见徐老已逃到街上,孙子林心中大骇,连忙跑到孔豹身边问道。 “孙大人,还请你加大搜查力度。如若不然,他要是逃到京城,告了御状,你我可就麻烦了。”孔豹杀了天卫,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身对孙子林说道。 孙子林连忙点头:“好…好…加大人手。你们几个…把这两个贼子的尸首处理了,其余人,快出去找人啊!!” 徐老奔至土地庙的巷中,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栽倒在地。 易小刀听到外面动静,急忙出来查看:“哎,你这是怎么了?不是去找芜城县令了吗?” 徐老勉强坐起,压制了胸口翻腾的血气,说道:“芜城县令和孔豹勾结,我等去了县衙,中了埋伏,只我一人逃了出来…” 易小刀心中虽早有预料,然而此时急问道:“那现在该如何是好?我们带你回京城吗?” “来不及了,我已无力长途跋涉…我等下去西城引开追兵,你们速速从东城而出,赶去京城…我尽量帮你们拖延时间…”徐老断断续续地说道。 香莲儿和何月儿此时也跟了出来,听到徐老这番话,香莲儿连忙说道:“老人家,一起走吧,那孔豹杀人不眨眼。你要是留在这里,肯定会死的。” 徐老正欲张口,胸内血气翻腾不止,说不出话来,只得屏气凝神,压制血气。 易小刀在一旁点了点头:“好,徐老,我们这就去东城。找准机会就会出城,一定告发孔豹他们。” “易小刀,你…”香莲儿正欲张口,被何月儿拉了一下,见何月儿摇了摇头,只得闭口不言。 过了会儿,徐老稍微好了些,拄着剑站了起来:“如此就麻烦几位小友了。”说着,摇摇晃晃地向巷尾走去。 “老人家尊姓大名?”易小刀在身后喊道。 “到了京城就说徐老,他们会信你的。”徐老头也不回地说道。 徐老走后,三人面面相觑。 “小刀,接下来怎么办?”何月儿问道。 易小刀回答:“走,立刻去东城,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哎呀!忘了找徐老要点钱买马了。”说着,就欲进庙去带上昨日两名士卒丢下的腰刀。 香莲儿不满地说道:“我说你这人几次三番都是这样,张县令也是,那大叔也是,现在徐老也是,你怎么一个都不救啊?” 易小刀扭头看了一眼:“我说了很多遍了,他们是为了我们,只有我们逃掉了,他们才死得有价值。我们现在回去带上徐老,只会搭上我们自己。到时候没人告发他,孔豹回京,又是个继续作威作福的将军,皖城的血海深仇谁报?” 香莲儿被易小刀堵得说不出话,其实她也知道易小刀是对的,只是觉得易小刀表现得太过冷血了,要是哪一天觉得自己和何月儿是累赘,或者必要的时候… 何月儿搂过香莲儿,说道:“小刀的决定是对的,如果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就算小刀要放弃我们,我也愿意。只要最后大家的目的能够达成,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香莲儿一听这话,看向了何月儿,只见何月儿眼神清澈,直直地看着香莲儿,让香莲儿感觉到:何月儿没有说谎,她真的干得出来。 “你能这样为了他?”香莲儿小声嘀咕道。 何月儿笑了起来:“不只是我,总有一天,莲儿妹妹你也会这样做的。” “报,禀大人,那贼子出现在西城。”一个衙役赶来县衙禀报。 “孔将军,这怎么出现在西城啊?会不会是调虎离山啊?”孙子林向孔豹问询道。 孔豹冷哼一笑:“我猜他就是希望我们能这样想,好从西城逃脱。西城之外便是长江,若是入了江坐了船,就再难抓到了。而且顺流而下,不消几日便可抵达京城。走!现在赶紧去追!” 孙子林连连点头,吩咐几人在衙内留守,带着其余人和孔豹风风火火地往西城赶去。 “小刀,快看,守军有很多都往西城赶去了,我们现在走吗?”易小刀三人在东城的一条巷子中躲着,看到东城的守军开走,香莲儿焦急地问道。 “走,趁现在!”易小刀说着,领着二人向城门口而去。 三人走到城门口,被守军拦了下来:“站住!干什么的?” “大哥,俺和俺媳妇,妹妹是来城里卖菜的,菜被城中的张员外收去了,嘱咐我们再送一批,这不,俺们回去再拖一批过来。”易小刀面不改色,谎话章口就来。 “卖菜的?卖了多少钱啊?钱呢?”守军一听,略略有些欣喜。 易小刀说道:“这不菜刚送到了张员外家里嘛,说让我们再送一批,一并算钱。麻烦军爷通融一下,等我们领了钱,我给你这个数。”说完,易小刀悄悄比划了一下,还左顾右看,生怕被人发现一样。 “好好好,既然是张员外要的菜,那你们赶紧的,放行放行!”守军看到易小刀比划的手势,喜笑颜开,连忙招呼后面的守军放行。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易小刀三人连忙向城外而去。 三人刚刚出了城,只见城上一人探首:“你们三个站住!不准走!” 第十五章 狞笑的易小刀 “快走!还看!”香莲儿和何月儿怔住了,易小刀连忙提醒道,催促二人赶紧离开。 三人当即不顾楼上呼喊,低头紧走。 楼上之人正是孔杰,一愣神的功夫,听人禀报有三个年轻人,一男两女出了城。连忙上城墙查看。见三人衣裳褴褛,连忙出声喊道。却见三人不停反走,心中更加肯定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招呼人马下城追赶。 “小刀,要是那两把腰刀带着就好了,现在咱们空着手。怎么办?”香莲儿跑得气喘吁吁地说道。 “要是带上腰刀我们连城门都出不来,别说了,快跑吧。”易小刀亦是气喘吁吁地回道。 “小刀,莲儿,我…我跑不动了…你们赶紧走,我…我去引开他们!”何月儿在后面停了下来,说着就准备向一条小路上转去。 小路的两边皆是田野,若是易小刀和香莲儿躲藏及时,那小路上显眼的何月儿便极为明显,的确能起到引开追兵的作用。 易小刀脚步一顿,转身回来,一把横抱起何月儿,继续逃命。 “小刀,快放我下来,这样下去谁都跑不掉的。”何月儿急道。 易小刀不答,此时他正在调匀呼吸,没工夫去说话,香莲儿见易小刀此举,微微有些动容。 不一会儿,身后十几骑纵马赶来,当先几骑绕过三人,绕到前面拦住了他们。 孔杰坐在马上,用马鞭指道:“我说你们!跑什么!” 易小刀抱着何月儿转身说道:“大人,我媳妇要生了,我得赶紧带她回家,找接生婆啊。” 孔杰看了看何月儿平坦的肚子,怒道:“你特么糊弄鬼呢!”说着,一鞭子便抽了过来。 易小刀一猫腰,躲过了这一鞭,将何月儿放了下来,嬉笑道:“和大人开个玩笑,大人怎么就生气了,还要打人啊?” “打人?我还要砍你呢!”孔杰见易小刀躲过了这一鞭,还嬉皮笑脸的,怒意涌了上来,拔刀就朝易小刀砍去。 易小刀一把将何月儿推到香莲儿怀中,闪过刀锋,就朝孔杰撞去。孔杰没有防备,根本想不到易小刀还敢反抗,被撞落马下。 “哟,这点本事还当将军呢,被个小老百姓撞下马了,哈哈哈哈”易小刀见孔杰落马,出声嘲笑道。 其余骑卒见到孔杰受辱,纷纷持枪提刀,就要砍来。 “都给我住手!”孔杰从地上爬起,喊停了一众骑卒。 几兄弟之中,他最为持重,也最得孔豹器重,但是,论到功夫,他孔杰也是最差的一个。如今被一个要饭模样的百姓撞下了马,回头少不得又要被孔方,孔涛嘲笑。是以此时喊停了其他人,自己的面子要自己找回来,现在被十几人团团围困,就是他们插上了翅膀也逃不掉了。 “我要和你单打独斗”孔杰说道。 易小刀眼神闪过一丝狡黠,故意说道:“我才不和你打呢,反正输赢都被抓,你们一起上岂不省事?” “你赢了我就放了你们!”孔杰的脸涨得通红,被易小刀激得疯狂了起来。 “好!”易小刀一口答应下来,“你用刀吧,免得说我欺负你!” 孔杰怒目圆睁,一把将刀插在地上,纵身跃起,一击膝撞就朝易小刀攻来。 易小刀闪过这一记气势夺人的膝撞,待孔杰落地,就和他打了起来。 易小刀本就是一个乞丐,平日里也多是被人欺负,根本就没有主动打过架,要是有兵器在手,还能刺,砍,挑一些基本招式,此时空手搏斗,也顾不上许多了,王八拳就抡了起来,照着孔杰招呼了过去。 孔杰倒是会一些拳法招式,但是比起练武,他更喜欢看书,是以平日里跟在孔豹身边,因为武功不好没少被嘲笑。此时和一个叫花子较量,本想套用一些拳法招式,不料这个叫花子王八拳就抡了过来,情急之下将拳法忘得一干二净,也抡起王八拳还击。 香莲儿,何月儿以及周围的一圈骑卒尽皆看了呆了,本以为是一场龙争虎斗,结果变成了两个人王八拳互殴,你来我往,全无章法,观赏性更是丝毫没有。 “混账!”孔杰挨了好几记王八拳,心中恼火,抬起一脚就朝易小刀踹去,将易小刀踹退好几步。 易小刀被踹了一脚,心中也十分不爽。大家一起王八拳打得挺开心的,这突然动脚就不厚道了。如是想着,又扑了上来,继续对着孔杰抡起了王八拳。 孔杰见一脚奏效,这要饭的好像只会王八拳,也不再和他一起王八拳切磋,抬脚对着易小刀腰腹,胸口踹了好几下。 易小刀再度被踢退了几步,孔杰得势不饶人,跳起就朝易小刀面门踢去。 易小刀吃了几脚暗亏,心中也是动了怒火,见这孔杰又是一脚朝自己踢来,索性迎了上去,抬起右拳,就朝孔杰的脚底打去。 “开!”易小刀一声大喝,孔杰被打飞了出去,连带着一名骑卒从马上撞了下来。 这一拳,孔杰被打飞了七八米远,还撞飞了一名骑卒,惊呆众人,包括易小刀自己。他看了看自己的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孔杰在地上已是昏迷不醒了,一众骑卒面面相觑,此时不知如何是好。 易小刀见众人迟疑不决,说道:“你们赶紧把他扶起来啊。现在他输了,你们该放我走的,不然等他醒了,又被我嘲讽言而无信,说话没人听,他又要朝你们发火了。” 骑卒一听,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拦路两名骑卒边撤开包围圈,让出了一条路。 易小刀连忙跑到香莲儿和何月儿身边,弯腰就准备再度横抱起何月儿,被何月儿连连躲避:“不用了,不用了。” “也好,我们快走。”易小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领着二人离开。 骑卒们扶起了昏迷不醒的孔杰,往芜城而去。 行不多远,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孔豹,率领着上百人的队伍。孔豹见孔杰昏迷不醒,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听说你们追人去了吗?” 骑卒们就将事情经过和孔豹说了起来。 孔豹听完,骂道:“这个废物,功夫不好还非要和别人比武!你们一起上不就拿下来了吗!他伤哪了?” 当听到被易小刀一拳打飞七八米,孔豹也是暗吃了一惊,孔杰功夫再不济,也不至于被人一拳就打飞七八米,跳下马来,看了看孔杰的伤势。 孔豹摸了摸孔杰的腿骨,很显然已经是断了。再一看鞋底,鞋底有一个发黑的拳印,这拳印仿佛是被烈火烧出来的一样。 “那小子真的是用的拳头?”孔豹面色凝重,再度确认道。 “回大人,我等亲眼所见,的确是用拳头。”骑卒们纷纷答道。 “留两个人看着他,其余所有人,上马!追!”孔豹翻身上马,当先一鞭而去。 孔豹在西城亲自出手格杀了徐老,没有发现易小刀几人,这才明白中计了,连忙查探四门,得知孔杰带人出城追人,这才赶了过来。虽然孔杰功夫底子弱。却被人一拳打出了七八米,还有那诡异的拳印,孔豹此时再不敢掉以轻心。 “小刀,后面他们追过来了!”香莲儿率先发现了后面的追兵,连忙向易小刀提醒道。 易小刀回头看了一眼,说道:“继续跑吧,能跑多远算多远,说不定前面还有转机,要是实在没办法,我们也是尽力了…” 香莲儿和何月儿一听,暗自点头,三人催动余力,拼命地向前跑着。 孔豹等人也发现了易小刀三人的踪影,但是三人此时鼓动余力,是以又跟在后面多追了四五余里,才追上了三人。 孔豹拍马徐徐过来,眼睛从三人身上依次扫过,紧紧地盯着易小刀身上,说道:“皖城一别,这么快又见面了。但是比我预想的,还是晚了一点,你们的确很有本事。不过,何苦呢?你看看你们这一副乞丐样,值得吗?” 易小刀冷冷地回道:“比我预想的则要早一点,我本以为要在京城的刑场才能看到你呢。” 孔豹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你很有本事,也很有胆略,要不要来李太师手下?李太师手下现在就缺少你这样的人,只要你来,我们一笔勾销,我还会保举你,以后有的是荣华富贵!” 易小刀故作思考,而后说道:“那倒不是不行,只要你给我一个交代,投奔李太师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孔豹一愣:“什么交代?” “给皖城死去的乡亲们偿命!”易小刀一字一句地说道。 孔豹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杀了他们!” “大…大人…前面有一只队伍过来了。”孔涛向孔豹禀报道。 孔豹远远看去,的确有近百人的队伍,说道:“看到了还不赶紧去打探一下?” “你们还不动手!”见其余人还没动手,孔豹不耐烦地向众人呵斥道。 “且慢!”易小刀喊道。 “哦?有遗言?”孔豹在马上瞥了易小刀一眼。 易小刀摇了摇头:“我愿意跟你们走,只要保证不杀我们,我就告诉你们,皖城还有哪些人知道这些事,你们一一杀掉,以绝后患。” 孔豹玩味地看着易小刀,说道:“怎么突然又想通了?” 易小刀挺直了腰板:“错不在你们,而在水患。朝廷到现在只派了这几个天卫来调查水灾,为他们玩命不值得,在这里被你们杀掉了更不值得。跟了你们,以后有钱了安顿好皖城的其他乡亲们才是我应该做的。” “好!”孔豹一声夸口“我果然没看错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后在李太师麾下,你的荣华富贵不会少的。给他们两匹马!” 香莲儿怒视着易小刀:“你果然贪生怕死。” 易小刀则回头吩咐道:“你们若是不会骑马,我让其他的军爷搭你们一程。” “哼!用不到你好心!”香莲儿扭过头不看易小刀。 易小刀走到二人身边,低声说道:“先上马,相信我。” 何月儿和香莲儿面面相觑,何月儿率先点头,低声说道:“我相信你!等下要怎么做?” “见机行事,你们跟紧我。”易小刀说完就回到自己的马匹旁,一跃而上。 “哦?你还会骑马?”孔豹饶有兴致地问道。 “刚刚来的那一批人,我看他们上马的动作学的。”易小刀笑了笑。 香莲儿和何月儿互相搀扶拉拽着上了马。 “大哥,大哥…不好了,是寅猛卫来了,孔方已经被抓住了!”孔涛纵马远远赶来,大呼小叫道。而远处的寅猛卫,仍旧不急不慢地向这边赶来。 “所有人,快,回芜城!”孔豹一听寅猛卫,心头一颤,随即立刻下令道,当先一马向芜城而去。 其余士卒一听寅猛卫来了,心中顿时有了怯意,此时一听孔豹下令,纷纷催动座下马匹,朝着芜湖奔去。有几个甚至还跑到了孔豹的前面。 “趁现在!跑!”易小刀喊道,拉着二女的马匹缰绳调转方向,在马屁股上狠拍了一下。马匹长嘶一声, 奔了出去。 孔豹听到身后动静,转头来看,发现易小刀此时也转头向自己看来,狞笑着。 第十六章 打赢了 “此子可恨!所有人抓住那三个小贼,不由分说,给我碎尸万段!”孔豹大怒。 一众骑卒听令,迟疑了片刻,看到盛怒的孔豹,只得又硬着头皮往回赶。 有几个胆小的还在奔逃,被孔豹挥刀砍于马下:“逃者立斩!” 易小刀和何月儿三人正在奔逃,遇到往回报信的孔涛,易小刀喊道:“我已投奔李太师,孔大人有令,回战寅猛卫!” 孔涛正在惊疑不定间,见到孔豹众人拨转马头,正在朝这边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心中已信了七分,急道:“我们怎么打得过寅猛卫!我去劝大哥!”说完,顾不上易小刀三人,拍马继续朝孔豹赶去。 香莲儿都惊呆了:“你这一张嘴…” “别管什么嘴不嘴了,还不快跑。”易小刀对二女喊道。 孔豹见孔涛不顾易小刀三人,直接赶来,气得大喊:“蠢材!杀了他们三个!杀了他们!” 孔涛一听,也被绕糊涂了,此时已经放弃了思考,决定听孔豹命令行事,连连应诺,再度拨转马头,朝着易小刀追去。 终究慢了一步。 “孔豹率兵滥杀流民,截杀天卫,徐老让我们是来报信的!!!”易小刀老远就喊了起来。 “减速!徐徐入阵!”寅猛卫这边喊道。 易小刀三人徐徐勒马,被寅猛卫接入阵中。 “跟他们拼了!”孔豹一见易小刀被寅猛卫接入阵中,怒火攻心,抽出长刀喊道“不杀绝寅猛卫,左右是死!还连累家人!就在此死战!” 骑卒们心中一抹苦涩:要不是你朝令夕改,怎么会有今天!但是当下无奈,只得并力向前,拼死寅猛卫才有活路。但是更多的人心中都明白,和寅猛卫对上,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与其被绑缚回京,连累家人,不如死在这里,做个孤魂野鬼。 孔豹见骑卒们士气已起,向着寅猛卫冲去。自己反而悄悄放慢脚步,也顾不上孔涛孔杰等人。拍马就向小路而去。 易小刀目力极佳,嘱咐二女待在阵中,也拍马从另一边小路接入,向孔豹追去。 寅猛卫主帅见孔涛等骑卒冲来,喊道:“道路两旁接阵,中间放行。一轮绞杀!” 寅猛卫便于路两边结成战阵,只留两骑的宽度放行。大盾在地,长枪架起,静静地等待着骑卒的到来。 孔涛等人马速减缓不得,又是因追易小刀而临时决定对战寅猛卫,未蒙马的眼睛。所以马匹自行寻路,朝着战阵中间的空路而去。 一轮冲锋,或者说一轮绞杀开始了。两边战阵中的长枪突刺,骑卒们哀嚎着,一一被刺落马,被后面奔腾的战马踩踏,化为肉泥。无主的战马因后方催促,继续向前奔去,而道路没有任何阻塞。 首轮绞杀就有一小半的骑卒落于马下,寅猛卫这边只有寥寥几人被长枪大刀砍到盔甲,轻伤都是没有,倒是有几杆长枪因刺击而被损坏了。 不少骑卒也想在马上探身持枪刺杀寅猛卫,无奈寅猛卫身披重甲,更有大盾在前,这等刺击都是徒劳罢了。 “孔…孔大人…怎么办?”一轮幸免的骑卒跟在孔涛身后,孔涛竟在一轮绞杀中也幸存了下来。 “和…和他们拼了。”孔涛早在冲锋之前,就放弃了思考,只记得孔豹的最后一条命令:“和寅猛卫拼了。” 此时骑卒问起,只得喃喃地重复着:“和他们拼了…和他们拼了。” 骑卒们心如死灰,只得拽动缰绳,再去送一波。 二轮绞杀,毫无悬念,又抛下了一半的尸首。孔涛也被一枪刺中心窝,摔在马下,被身后马匹直接踩死。 只有十几余名骑卒冲了过去。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骑卒们纷纷滚鞍下马,跪在了路边。 “清理战场!”戴着头盔的寅猛卫主帅面无表情地喊道,转身看向香莲儿和何月儿,惊疑地问道:“那个少年呢?难道在刚刚交战中…”说着,就在阵中找寻了起来。这可是人证,女子的话传回朝廷,可信度可没男子的高。 “大人,易小刀他去追孔豹去了,还请大人派人支援。”何月儿施了个万福,说道。 “张二虎,你带你的兄弟,和这两个姑娘去找人!别管找谁了,话那么多!听这两个姑娘的!给我把他们三个活着带回来!”主帅大手一挥,打断了正欲说笑的寅猛卫卫士。 再说易小刀这边,悄咪咪地跟在了孔豹的身后,孔豹快,他也快,孔豹慢,他也慢。孔豹跑出好一段路,见前面大山拦阻,这停了下来,喘了起来。 “孔杰他们指定是活不成了。莫不如我…我回京把娘接出来,把家眷都接上,逃了这京城吧。把他们的儿子都带上,也算给娘一个交代。”孔豹下马,在路边喘息起来,暗自决定。 “一口气跑了三十余里,孔大人原来也惜命啊!”易小刀这时骑着马慢慢踱了过来。 孔豹一听到声音,惊得站了起来,见到是易小刀,怒从心中起:“你还敢跟过来,胆子不小。” “跟你孔大人比起来,我的胆子可真是不值一提。”易小刀笑道。 “可惜,投靠李太师本来是个绝好的机会,你竟然放过了。”孔豹摇头道,似乎确实觉得很可惜。 “只要你跑不掉,我就不觉得可惜。”易小刀说着,一跃跳下马来。 孔豹抽出腰间的长刀:“可别怪我胜之不武啊。” 易小刀耸耸肩膀:“无所谓,我习惯了。” 易小刀自从一拳打飞了孔杰之后,就觉得胸口的那团火气猛地燃了起来,以至于每一丝血气流经心脉的时候,都被那火气细细煅烧,浑身的劲力也增加了不少。只是当时忙于奔命,没工夫去体会。 现在跟在孔豹身后,细细察觉了一下,才感觉自己浑身仿佛脱胎换骨一样。瘦弱的体格也变得壮硕了几分不说,浑身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孔豹此时认真看来,自然也发现了他的变化:“你比在皖城…变了不少。” “所以才来找你试一试。” “好大的胆!”孔豹挥刀冲至易小刀面前,一刀迎面劈下。 这一刀来势迅猛,易小刀闪过面门一刀,朝着孔豹贴了上去,攥起拳头就朝孔豹周身招呼而去。 孔豹反应极快,连闪几下,抓起长刀自下而上斜劈上来,逼得易小刀跳开,再度拉开了距离。 孔豹见易小刀跳开,心有余悸:这小子速度怎么变得这么快了。殊不知易小刀在皖城之时候就凭借自身敏捷,闪过他的几次袭杀,后来在山中更是逐鸡赶鸭,大战野猪。反应力是更上一层楼。 孔豹慢慢思索,此子反应之快,不能被他抓到机会近身,不然真的可能阴沟里翻船,暗自决定只用刀尖对战。 易小刀见孔豹单手持刀转为双手,再度冲了过来。这次只用刀尖挑,刺,划等动作,再没了大劈大砍,自己也没法近身,被逼得左闪右躲,心中有些焦急,几次想贴身近战,都不得逞,几十个回合下来,身上却无故多了十余道刀伤。 但是随着躲闪,易小刀发现孔豹的动作越来越慢,双手持刀,每一刀都要引动全身,随刀势前进后撤,自然没有了单手持刀的便利。 易小刀瞅着一个机会,一个懒驴打滚,滚到孔豹面前,一脚自下而上,朝着孔豹胸口而去。孔豹长刀刚刚递出,胸前空档,见易小刀又近身了,抬膝来挡,两人一击即开,孔豹以膝挡踢,又暗暗吃了个小亏。 孔豹接二连三地吃暗亏,心头有些火气。屏气凝神,一刀划过,一道刀气冲着易小刀砍来。 这下易小刀没辙了,还没站稳,刀气已至面前,几个狼狈躲避,堪堪躲过刀气,第二道刀气又砍了过来。 易小刀故技重施,躲闪间不断向孔豹靠近,刚刚躲过第二道剑气,只见一只大手伸了过来,一把掐住易小刀的脖子,按在了地上。 “代我向张胖子问好。”孔豹笑着,另一只手握拳,朝着易小刀的面门就准备砸下去。 “你自己去问吧!”易小刀被孔豹扼在地上,一拳就要砸下来,心头一惧。听到孔豹提到张守才,不由得一阵火气,闭上眼睛,一拳对着孔豹也挥了出去。 拳快如风,拳烈如火。 孔豹只觉得突然一团烈火朝自己的冲了过来,但是自己拳势已起,拳头索性就朝着那团烈火砸了下去。 两拳相击,孔豹倒飞了四五米,晕死了过去。易小刀虚弱地抬起头,见孔豹晕倒在地,嘿嘿一笑,头一扭也晕了过去。 “找到了,小刀在这边。”何月儿率先发现了易小刀,连忙向其他人喊道。 “小刀,小刀你怎么样了?”香莲儿和何月儿赶到,二人跳下马来,跑到易小刀身边。 寅猛卫也赶了过来,张二虎探了探易小刀的鼻息:“还活着。”说完查探了一下易小刀的伤势。 “身上多处刀伤,所幸伤势不重,右臂…断了,但是没什么大碍,包扎固定一段时间会好的。”查探完伤势,张二虎说道。 见到易小刀满身刀伤的样子,何月儿不禁哭出声来,此时听到没什么大碍,这才慢慢收住了哭声。 “这边还有一个人,那位姑娘,请过来看一下是不是那个孔豹?”一旁的寅猛卫出声喊道。 香莲儿连忙跑过去,一见孔豹晕倒在地,人事不知,愤恨点头道:“就是他!就是他在皖城滥杀流民!还杀了天卫!”说着,抬脚就要朝孔豹踢去,被寅猛卫们拦住了。 “这…这孔豹右臂…”一个寅猛卫检查伤势时吃惊地喊了起来。 “怎么了?”张二虎问道。 “整条右臂骨头全碎了…摸不到一截完整的骨头…” 第十七章 被盯上了 “皇上,有消息了,皖城有消息了!”王总管顾不得礼节,从门外一路小跑而入,向赵易执禀道。 “哦?有消息了?怎么说?快讲。”赵易执一听,从桌子顺势拿起一杯茶,递向王总管。 王总管见此情形,慌得一把跪下:“陛下天恩,天恩…” “行了,别多礼了。快喝了,和我说说。”赵易执不耐烦地将茶杯放回桌子上,示意王总管起身答话。 王总管爬起,先跑到桌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说道:“陛下,这次老奴自作主张,派出了百名寅猛卫,在芜城得到了消息。江南此次水灾甚大,皖城已无立足之地,皖城县令早已上报,且已疏散百姓于周边城镇,人员损失不大,只是…”说道一半,王总管悄悄抬头看了看赵易执脸色,犹豫了起来。 “只是什么?你还要瞒报不成?”赵易执看向王振良问道。 “老奴不敢,只是…李太师门将孔豹携数百兵卒,于皖城滥杀灾民,且截杀了两队天卫共计六人,因此皖城情况不能传达。” “什么?”赵易执瞪大了眼睛“滥杀灾民?还杀了朕的六个天卫?他图什么!” “不仅如此,寅猛卫快要抵达芜城时,他还指挥百余兵卒,与寅猛卫对阵。两边打了起来…他手下兵卒不堪一击。所幸寅猛卫无一伤亡。”王振良接着说道。 “他人呢!那个叫孔豹的他人呢!”来了这个世界一段时间,赵易执整日养尊处优,倒也生了些帝王气,不大不小的一声喝问,倒把王振良也惊得一身冷汗。 “孔豹在芜城中与一乞儿争斗,被那乞儿擒获,寅猛卫已将其关押,如今正在回京的路上,大概明日下午便可抵京。”王振良定了定神,继续回复说道。 “被…乞儿擒获?”赵易执再度吃了一惊。“那等他们回来再说吧,这么大的事,那李太师怎么说?” “回禀皇上,这消息乃是寅猛卫随行的卯疾卫传回,老奴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就来报告陛下了。李太师怕是还不知情”王振良有些许骄傲地回道。 “那李太师的门将带了数百兵卒去皖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能不知道?还让陈瑜陈敬三番两次地粉饰太平,他居心何在!”赵易执恨恨地说道,旋即踌躇了起来。“只是,明日他们回来,该如何决断,当朝太师…” “陛下,老奴举荐一人,周子儒。周家世代为启朝文相,如今何不启用…”王振良斟酌着说道。 “周子儒?周家?”赵易执刚来之时对于这位前任老兄的事是丝毫不知,现在按那个《御神》上的养神之法练了些时日,发现自己不时能记起一些自己本没有的片段,很明显是那个前任老哥的。看来这本《御神》还是蛮有用的。 此时赵易执眉头紧锁,苦苦地找寻着和周家有关的记忆,很可惜,一无所获。 王振良在一旁看到赵易执苦苦思索,不敢打扰,好半晌,赵易执放弃了,出声说道:“和我说说这个周家吧…” 王振良也不卖关子,直言说道“我朝启太祖共有结义兄弟九人。分封八位生死之交为八王,镇守四方。当时唯有军师周羽不愿受封,曾言‘若启朝有难,八王御于外,我周家御于内。死绝周家,再死赵家。’而后周家世代为相,周家如今传人名叫周子儒,其父周老相国曾言其不堪重用。若为周相,深恐祖先‘死绝周家,再死赵家’之言,于此子身上应验。遂不欲其子为相,几欲送入军伍,得先皇拦阻作罢。周老相国卒后,这相位一直空缺,陛下如今难决太师之事,何不召来周子儒?” “不堪重用?常言道知子莫若父,若那周子儒真的不堪重用,召来何用?”赵易执反问道。 王振良低着头说道:“陛下,周家在大启为相已有六百年,期间亦有平庸之辈,但都不曾生乱,且周家忠心日月可鉴。陛下宜三思。” 赵易执见王振良如此推崇,说道:“那好,既然是六百年的相国,底蕴应该还是有的。去一遭看看也无妨。” “陛下”王振良摇了摇手“召来即可。” 赵易执笑道:“毕竟是大启六百年的相国,朕去一趟也无妨。初来觉得新鲜,这么多天下来,在这宫里朕都快闷死,要生锈了。” “初来?生锈?”王振良听得有些不明所以。 “你去安排吧,明天一早我们便去拜会一下这位‘周相国’。不要大动干戈,别让别人知道。”赵易执对王振良嘱咐道。 王振良应道:“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翌日清晨,一顶小轿从皇宫中抬出,轿子轿夫都是王总管差人从市集上雇来的,并未动用宫中一人,这也是赵易执的意思。王总管虽不解其意,但还是照做了。 小轿走过金水桥,转过了两条街道,混入了熙熙攘攘的早市街道中,此时赵易执一行就宛如一个富家翁要出行一般,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这轿子是从哪来的,要去哪里,做些什么。 “陛下,为何如此隐秘探访?您乃一国之君,如此,实在是…”王总管跟在轿子外对着轿子里面轻声说道“而且,倘若有什么危险…”王总管在轿子边四处张望,显得有些不安。 “你也说了那周子儒,其父评价他不堪重用,若是大动干戈,最后却拜访了一个愚人,皇家脸面放在哪里?再者这京城之中,还能有什么危险?”赵易执掀开帘子,跟着王总管一起四处张望道。 来到这个世界,这还是赵易执第一次离开皇宫,要是大张旗鼓地出行,百姓毕恭毕敬地跪在路边,估计和电视剧演的也没啥区别了,到那时,他还如何能见到古色古香,原汁原味的古代京城风光?但是这原因可不能和王总管说,谁知道之前自己这位老兄荒淫无度的时候,有没有离开皇宫,出门找过乐子?总不能说我这是第一次出门,我要看看热闹这种话来。 王总管看着轿子里这个十几岁的真龙天子,如今已是越来越有皇帝的样子了。以前实在有些荒唐,对于自己这个内侍老臣也是要打要骂的,如今隐隐有了先皇的模样,若是果真能够中兴大启,自己九泉之下对于先皇也算有个交代了。想到这里,王总管不禁抬起衣袖,抹起了眼泪。 赵易执见王总管这个样子,心中有些恶寒,怎么说哭就哭了…那个陈嵩陈太傅就是,有时候看着自己,说着说着就先皇啊,大启啊什么的哭起来了,好不容易躲了几日,这王总管又开始了。赵易执此时仿佛有一种见到祥林嫂的感觉…不愿理会,赵易执缩回轿子,从另一侧探出头来,向外继续张望。 “包子,热腾腾的包子,一文钱两个!香嘞啊!” “哎,诸位借光,借光啊,别碰着嘞,泔水来啦,避一避啊!” “我说老刘头,你非得每天大早上地从我这包子摊前面过吗?你从这过了我还怎么做生意啊!” “哟哟哟,忘了忘了,实在对不住,我明儿个换条道啊。” 包子铺前一个老汉推着一个板车,板车上面两个大木桶,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一个有些肥胖的大婶叉着腰,和这个老汉争吵了起来。 “冰糖葫芦哎~好吃的冰糖葫芦~两文钱一串,糖浆可甜了啊~” “给我来一串” “来,拿好啊,别掉了哦” “谢谢,给你钱…哎,钱掉了” 一个年轻人举着一根冰糖葫芦棍吆喝着,一个半人高的小孩跑去买冰糖葫芦,而后两个人追着钱满街跑,实在有趣。 赵易执津津有味地看着,作为一个现代人,看到这些还是蛮稀奇的。 忽然,赵易执隐隐感觉到有一些眼睛在暗中看向自己,探出头前后左右四处看看,并没有什么异常。卖艺的舞着长枪大刀,在一片叫好声中耍得极为卖力;磨刀人挑着磨刀石和铁桶,吆喝着客人;算命先生支着一个小摊,半眯着眼睛,露出大片的眼白,也不知是真瞎还是在看哪里。 “王总管”赵易执喊道。 “陛下有何吩咐?”王振良连忙应声道。 “周府还有多久啊?”赵易执问。 王振良忙点头:“不远了,前面过两条街就到了,陛下有何事?可是要差人先去通报?” 赵易执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虽然那种被人暗中盯着的感觉挥之不去,但是一听到至少有四名辰从卫在暗中,他心中是放心的。辰从卫的功夫他是见过的,如果四名都无法保证他的安全,那他实在不知道这天下哪里是安全的。 赵易执的轿子行过,身后传来阵阵私语,在喧闹的街市中微不可闻。 “是那顶轿子吗?” “错不了,是从皇宫里出来 ,什么时候动手?” “现在人太多,不好动手,先盯着吧。” 第十八章 京城周家周子儒 不知不觉,越往前走,没有了那种喧闹,周围的行人也渐渐少了起来。最终,轿子在一栋宅院前停了下来,乍一看去,就会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大户人家,不会想到里面住的,是六百余年稳坐大启朝相国之位的周家。天子脚下,六百年而不衰,着实是个奇迹。 “陛下,到周府了,您看,是派人去宣出来还是…”王总管在轿子外面问道。 “不必,朕进去看看。”赵易执说着走下轿子。 王总管则给了轿夫一些赏钱:“你们就在这候着,今儿个也别接别的活了,没人问则罢了,有人问起来你们啥都不知道,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 几个轿夫喜笑颜开地接过钱应承到,看到王总管眼睛一瞪,又都连忙改口。 赵易执不去理会王总管的安排,来到周府门前,门上一块朴素的牌匾,写着“天下为公”。这也是赵易执来到这个世界才知道,原来门上从来就不会写什么张府,李府,大多数都是不挂匾的。挂匾都是一些纪念意义,再厉害的牛人撑死了也只敢挂个“书香门第”。 寻常人家挂不了府匾也就罢了,这堂堂的相国府竟然也不挂府匾,挂了一块老旧的“天下为公”。这牌匾虽然老旧,却也显得光亮,牌匾上没有一丝灰尘和蛛网的痕迹,想来也是时常擦拭维护的。 “这是当年启太祖封的,听说起初封的是‘日月同耀’,初代周相周羽大人求陛下改封的这‘天下为公’,六百年啦,用的是紫檀木,才能保存这么久呢!”王总管从后面跟了上来,看到赵易执盯着牌匾,在一旁解释道。 “那位周相也是能人啊,‘天下为公’这等牌匾也敢挂,启太祖竟然也同意了。”赵易执感叹道。忽然看了旁边的王总管一眼,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词“导游”。不禁莞尔一笑,迈步向府中而去。 门口一个小童,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在倒座房里一张小木桌上趴着睡着了。王总管本想喊醒小童,开正门来迎接赵易执。赵易执挥手拦住了上前的王总管,绕过影壁,径直向院中走去。 院中一棵高大的大树,树荫遮蔽了小半个院子,却并不使得院中阴暗,赵易执围着树下转了一圈,约莫十余步,树干苍劲,枝叶也十分茂盛,虽然此时属清晨时分,但毕竟夏暑,在树下却有一丝阴凉。 “这是什么树?”赵易执回头向王总管问道。 “这是槐树。”一个声音从大厅处传来,不待王总管回答,便朗声回道。 赵易执看去,只见一个少年郎,年纪约莫是十八九岁的模样,和自己这个皇帝相仿。面容很清秀,皮肤也很白皙,加上披散未束起的一头长发,乍一看好似一个女子。唯是眉眼,能看出一丝男子的刚毅和英气。一袭白衣,若是风起,定好似一个飘然而去的谪仙。只是,这个俊美的男子,此时手上抓着一根油条,端着一碗稀粥,吃一口喝一口地,没了风雅气质。 “槐树又称三公之树,且有科第吉兆的象征。槐叶可清肝泻火,槐枝可祛风止血,槐根可散瘀消肿,槐角可凉血明目。我们周家自然要种槐树了!”少年喝了口稀粥,对着槐树的好处一一道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槐树是周家初代相国周羽所种吧?”赵易执猜道。 少年“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槐树多则二十年,少则十五年,即便保养得当,活上百年已是奇闻,如何能活六百年?” “你这小孩,怎么这个样子就来见客?失礼了些吧?”赵易执有时尴尬,只得岔开话题。 “谁是小孩?我再过两年就及冠了。再说了,你不是小孩?你比我大多少?不跟人家说一声就来别人家里,到底谁无礼了?”那少年又咬了一口油条,翻了个白眼问道。 “大胆!此乃当今陛下!如何胡言乱语!”王总管闻言,在一旁厉声喝道。赵易执连忙挥手止住王总管,实在是架不住王总管这一副时时忠臣的模样。 “你也说得不错,是我…是朕唐突了。请问周子儒可在家中?”赵易执走近问道。 少年咬了一口油条,“我就是,陛下找我?” 赵易执刚走两步,抬起的脚半天没有落下去。这就是周子儒?这就是一个高中生啊,一国之策要问这个小毛孩?其实赵易执这个皇帝,也是刚过十八岁生日没几天就驾崩了,让他来做了这个便宜皇帝,在别人看来他也是毛头小子,不然李常文也不会敢和他叫板。只是他前世已是一个上班的社畜,心智已不是个孩童了。 少年终于吃完了,将碗随手递给一旁的侍女,净了手,躬身施礼道:“草民周子儒,拜见陛下。”说着就准备跪下。只是磨蹭半天,又是牵衣角,又是撸袖子,膝盖就是不曾弯动一点。 赵易执回过神来,示意道:“免了吧,周…先生既然吃饱了,朕想跟你聊几句。” “陛下请。”周子儒立马衣角、袖口收拾整齐,比起刚刚的磨蹭倒是利索了不少,向正厅弯腰请道。 赵易执率先走了进去,王总管在后面刚跟到门口,周子儒却出声问道:“单独吗?”赵易执回首看了王总管一眼,王总管也愣住了。 赵易执点了点头:“单独。”周子儒转身跟了进去,王总管在门外气得直翻白眼,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闪到了一边。 “陛下此来是为了皖城水灾的事吧?”赵易执屁股还没坐下,周子儒在身后已经开门见山地率先问道。 “你…周先生如何知晓?”赵易执撅了一半的屁股又抬了起来,向周子儒问道。 周子儒从桌子上事先备好的香茶敬给赵易执:“陛下请安坐。皖城水灾,但是江南巡抚陈瑜知情不报,已被陛下下狱。寅猛卫回京的消息,草民也是早上才刚刚知道的,还有那个孔豹。陛下现在肯定是不知道如何处置李太师为好。故而屈尊来到寒舍。” 赵易执接到香茶,掀起茶盖,香茶正热,心中骇然:“这小子竟然都能知道我今天会来?” “辰猛卫今天下午就要抵京,陛下今天上午不来,后面就没时间也没机会来了。陛下要来,只能是上午来。若是草民猜错了,也不过辜负一杯香茶,有甚紧要?”周子儒率先喝了一口,接着说道:“陛下不必惊讶,我周家的消息虽不及朝廷迅速,倒也不慢,再者以己度人,故而知之。我现在猜中了,说明陛下亦是贤明之君,所行之事也是贤明君主所为,不是那昏庸之主,可喜可贺。” 赵易执放下茶杯,说道:“既然先生都知道了,那我心中有两个问题,不知先生可能解疑答惑。” 周子儒抢先回答道:“李太师当死。” “那第二个问题,令尊曾言先生不可大用,今日一观,周先生所思所想,异于常人,且确有奇才,令尊所言不实,为何?”见周子儒快人快语,赵易执也直截了当了起来。 “草民之才浅陋,比起家父还是有些不及。”周子儒淡淡地说道。 “难道不是因为朕之前有那昏庸的名声,周先生爱惜羽毛吗?”赵易执笑道。 “咳…陛下看破就不必说破了。”周子儒轻咳一声,有些尴尬。 “不知先生可愿出仕为相国?”赵易执的眼神有些炽热,周子儒这种冷静和聪慧,不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该有的,周家传承六百年而不倒,果然名不虚传。 “寥寥数语,陛下就任为相国,是否儿戏了些…”周子儒顿了顿,接着说道“神州动荡,八王蠢蠢欲动,四地流寇横行,百姓困苦,不知陛下知道多少,又在意多少。” “有所耳闻,但实不知详情,故而来请先生相助。” “只是不知陛下志向几何?”周子儒抿了一口茶,看向赵易执道。 赵易执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看向门外朗声道:“曾闻周家祖上曾言,‘死绝周家,再死赵家’,今日朕亦可言,赵家若在,天下便在,百姓便安。为了天下苍生,为了祖宗社稷!愿国泰民安!” 赵易执见周子儒微微有所动容,转而笑道:“当然,那是官话,我对周先生没有隐瞒。若是国家不稳,朕身为一国之君,又岂会有好下场?也要为自己的身家性命考虑才是。总而言之,于公于私,朕都得维护这大启朝才是!” 赵易执见周子儒还是没说话,接着说道:“周家立足京城,身居相国六百余年长盛不衰,天下皆知。如今天下动荡,正是中兴之时,周先生难道就不想做出一番功绩,以敬先祖?” 周子儒低头不语,良久,缓缓说道:“陛下的坦诚和诚意草民已知晓,但陛下所令,在所不辞。只盼大启社稷永固,只盼周家不衰。” 赵易执笑着点了点头:“只盼国泰民安。” 周子儒一愣,旋即笑道:“对,只盼国泰民安。” 第十九章 遇刺 “周先生,之前曾说李太师当死,朕思之…是否太过?”第一次来周府,赵易执提出参观一下府邸,周子儒只好陪同,庭院内一一带领参观。赵易执耐不住担心,出言问道。 “李太师此举,已与悖逆谋反无异,今日不除,后必生乱。如皖城水灾这般事,往后无穷尽也。”周子儒在一旁说道。“且不仅要办,还要办得人尽皆知,告令天下。如此,才能立威。眼看…就要午时了。” “就不能罢官为民,遣归故里吗?”赵易执皱着眉头问道。 周子儒听闻此言,轻声一笑:“遣归故里?他倒是能归故里,皖城遇难的百姓该怎么办?而且以李太师之名望,东山再起易如反掌,到那时不知陛下是否还有‘为民请命’的热忱。虽然微臣不明白陛下发生了些什么,有了今日之聪慧和明君之相,但是陛下既有宏志,该怎么做,陛下自己心里其实明白得很。” 周子儒顿了顿,凑近赵易执轻声说道:“李太师素有名望,陛下此法亦好,遣归故里…暴毙而亡…” 赵易执自然是明白,但是对于穿越过来的他,始终觉得自己是一个“偷盗者”,白当一个便宜皇帝,一言决人生,一言决人死。心里多少有些胆怯,且还是朝廷上举足轻重的当朝太师。赵易执皱着眉头:“容朕再想想。” “陛下,午时将到,您看?”王振良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到赵易执面前请示道。 赵易执看了看周子儒一眼,不想他几时已在不远处的一座临水亭子里,洒食喂鱼。根本就没朝他看过来。不得已,赵易执只好喊道:“周先生,朕先行回宫,他日再叙。” 周子儒将鱼食一把洒入水中,起身回首行礼,回道:“陛下慢行,微臣送送陛下。多有怠慢,还望陛下恕…” “得了吧,周先生,好好喂鱼吧,勿忘朕言。”赵易执笑着挥了挥手,径直转身离去。 周子儒盯着赵易执的背影,临水亭中,白衣胜雪。 周府外,轿夫三三两两躲到了树荫下,个个直打瞌睡,个别轿夫不时向府内张望,焦急得等待的。 “起来,都起来,起驾回…起轿了啊,都过来。”王振良出来向轿夫们喊道。 轿夫们不知身份,只知是宫中人物,自然不敢怠慢,急忙抬着树荫下的轿子小跑了过来。 赵易执皱着眉头走在后面,什么也没说, 进了轿子。周子儒在揣测他,他也是在揣测着这位周先生。周子儒的态度是杀鸡儆猴,先立君威,有这般魄力,与周家的六百年传世家底分不开的。有这种打算,也的确是在为自己考虑,算得上是一个上策。 不过他赵易执也的的确确不敢擅作主张,不仅仅是“窃居者”的身份,同时他对于自己的“皇权”,还没有准确的认识。自从那次公堂上的“指鹿为马”之后,他更是不知道现在朝堂之上还有多少是忠臣。形象的说,他不怕和李太师扳手腕,但是却不敢和他掐脖子。 “哎,包子,没剩几个了啊,都还是热的,谁还要了啊?” 街道上行人三三两两,那位肥胖的大婶经过一上午的吆喝,看起来生意不错,蒸屉就剩下一笼了。 赵易执坐在轿中,忽然又有了早上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不仅如此,还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杀意,那种利剑在背,如坐针毡的杀意。四面八方地从轿子外面渗透了进来。 “王总管,都这个时候了,都还没吃饭呢,不如就尝尝这家的包子如何吧?这些轿夫师傅们想必也是还没吃饭呢。”赵易执掀开帘子说道。 前后几个轿夫一听,连连点头:“这位大人看着年纪不大,还怪知道心疼人哈。” “和其他当官的不一样,哎,刚刚还叫我们师傅呢。” “大人,是有点饿了,但是您老要是有急事,我们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们赶快给您送到宫里去吧” 其他人你一眼我一语地说着,王振良却不敢怠慢:“停下停下,停树荫那,我去买包子,谁让咱们家大人心善呢!都在这等着啊。” “哎,王总管,问一句,你会武功吗?”王振良刚要走,被赵易执喊停问道。 “武功?咱家哪会什么武功啊?皇上您问这个干嘛?”王振良有些不明所以。 “没事,没事。随便问问。”赵易执笑了笑。 “大嫂,包子还剩多少?我全要了,给我包上。最好的几个,单独包啊!钱少不了你的。”王振良跑到包子摊前,探头看了看,只见还剩一笼包子,便一口气全要了。 “好嘞,您要的包子,别看这是最后一笼啊,这可是最香的啦。这几个好的啊,我单独给您包啊。”胖女人见到来了客人,笑呵呵地应承着。 “泔水哦,泔水来咯。劳烦借个道哎。”早上和胖女人吵架的那个老刘头,又推着泔水车回来了,一路吆喝着。 王总管捂着鼻子,扇了扇传过来的难闻的味道,倒也避让了两步。老刘头推着泔水车正经过的时候,不知出了什么意外,在包子铺和轿子之间停住了“哎哟,哎哟,累死我了” 王总管提了包子,转身正要回去,看到泔水桶拦在身前,就气不打一处来,正要说话。 变故横生,板车上泔水桶的木盖突然冲天而起,从两个泔水桶中跳出四个蒙面黑衣人,翻身滚倒,从板车下面抽出四把大刀,同时一跃而起,向轿子扑去。几个轿夫突遭变故,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已悉数被砍翻在地,不再理会,挥刀就向轿子劈去。 “叮叮叮”,危急关头,两杆浑铁枪刺斜里伸出,挡在在轿子前面,挡住了刀势之后,用力一拍,几把大刀直接被拍断,几个黑衣人被拍飞了出去。定睛一看,原来是两个年轻人,手持铁枪,身穿青衫,胸前衣服上亦用青线绣了一个龙头,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两个年轻人看似瘦弱,但是手中那铁枪以及倒飞出去的黑衣人都足以证明,这两个年轻人力气不可小觑。 “辰从卫擎天,架海救驾来迟,陛下受惊了。”两个年轻人转身向轿子行礼,笑嘻嘻地说道。 赵易执掀开帘子,看向几个蒙面黑衣人:“嚯,大白天地还穿夜行衣,怕找不到你们吗?” “可记得给我抓活的啊,要是弄死了下次可不带你们出来了。”赵易执吩咐道。 “好办!”一个少年倒提长枪,箭步向几个黑衣人冲了过去。另一个少年则笑嘻嘻地持着长枪站在赵易执的窗边,倚靠在轿子上,眼睛却警惕地看着四周。 黑衣人们和老刘头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冲上来和擎天打做一团,不出几个回合,几人悉数被打飞,这还是少年记得抓活口,处处留手。 四个黑衣人和拉板车的老刘头对视一眼“撤!”,立即向四面八方分散逃开。有的翻墙而过,有的跳入了不远处的河中,老刘头则脚步飞快地跑向远处的人群,一转眼的工夫就都跑得没影了。 “擎天,还好不好办啊?不行我来啊。”倚靠在赵易执轿窗边的少年笑问道。 “哼”那名唤作“擎天”的少年冷哼一声。“嘘~”一声哨响,空中不知从何处飞来几只老鹰,围着擎天盘旋了几圈,擎天从怀中扔出几块肉干,向远处的黑衣人虚指。老鹰接住肉干后吞下,便四散而开,向着几名黑衣人逃跑的方向飞去。 擎天将浑铁枪扔向架海,向刚刚跑向远处人群的老刘头追去,回头喊道:“要是他们自行了断,可不关我的事啊!” 赵易执摇头笑了笑,向王振良喊道:“王总管,你要发呆到什么时候?别管包子了,先看看这几个轿夫伤得怎么样了吧。” 王振良端着包子呆立了半天,经赵易执一喊才缓过神来。“哎”了一声,就越过散落一地的泔水桶向赵易执这边跑来。 “陛下,包子,您先垫着些。原来您刚刚问老奴会不会武功…您真是料事如神啊。这几个轿夫不碍事,他们哪有陛下您的万金之…” 赵易执摆摆手“他们目标不在你,我也是担心万一…不过还好有擎天架海在,没事。你快去看看那些轿夫吧,你要是不去我就自己下去了。” “好好,老奴这就去,这就去。”王振良连忙说道,又一溜小跑地向几个轿夫跑去,查看他们伤势去了。 赵易执见王振良去了,将包子递给了架海。架海接过包子,向胖女人砸去,笑着说道“陛下,回宫里微臣让御膳房做点好包子向您赔罪。”说着,将擎天的枪插在赵易执的轿旁,提着自己的枪就向那胖女人冲了过去。 胖女人一脚踢翻自己的包子摊,摊位上的笼屉向架海飞散而来,被架海挥枪一一弹开。“这个该死的刘耗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完从腰间扯出一只布袋,向架海扔去,自己则转身跃上屋顶,逃窜而去。见此情景赵易执有些发愣“这么胖还能跳得这么高…” 架海枪尖挑破布袋,里面飞出几十只毒蜂,劈头盖脸地向架海飞来。架海冷哼一笑“雕虫小技”,一脚勾起地上的笼屉,抓在手中就面前舞了起来,架海目力超群,善于观察,很快将毒蜂尽数网罗其中,掼掷于地,手上铁枪用力一震。毒蜂在笼屉中被震了个粉碎。 不用赵易执吩咐,将手中铁枪,也投于赵易执轿前插立,提气一纵而起,向逃跑的胖女人追去。 赵易执见二人追凶而去,这才松了一口气,一直感受着杀意,还是有些疲累的。还好擎天架海已经追去了。 “咻~”一根木棍自远处横飞而来,只朝赵易执太阳穴而去。 赵易执刚刚扭头,那木棍已飞至眼前…差一尺… 第二十章 不是问完了吗? 木棍停住了,离赵易执还差半尺。 “辰从卫揽月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一名白衣少年,笑嘻嘻地站在轿外,手中抓着木棍的另一端,原来是他截住了这飞来的木棍。 赵易执扭头,恰好看到了木棍从距离自己一尺变为半尺的过程,心头狂跳。 此时见木棍已被拦下,心中稍定:“嗯…那个…来得及时…” 揽月笑嘻嘻地收回木棍,向着木棍飞来的地方望去。只见一个小孩跑了过来,细看才发现就是早上买糖葫芦的那个小孩。 “救命啊,我就吃了他一个糖葫芦,他就要打我。”小孩边跑边喊道。 小孩身后果然有个青年人在追赶:“你这小屁孩吃东西不给钱啊!是哪家的!我要去找你爹娘!” 揽月提棍冲了上去,一棍横扫,照着小孩就打去。小孩连忙后翻两个跟斗,躲过了揽月这一棍,一脸阴鸷地看着揽月:“小孩你也打。” 揽月笑着一把将木棍扔开,也不答话,原地摆开了架势。右手为拳,左手为掌,身躯下沉,赵易执自然是认得,这是后世的“太极。” 小孩冲了过来,跃起就朝揽月扑去,两个小拳头攥在了胸前,很难让人觉得这样的小拳头能有什么杀伤力。 揽月却不敢掉以轻心,双手主动探出,缠上了小孩的双拳,然后紧紧抓住小孩的胳膊,向身边拉来。小孩本想较力,但自己冲劲太足,更兼揽月借力之下,小孩只觉得自己双手如坠泥沼,带着自己这个人都被揽月拽了过去。 揽月见将小孩拖拽了过来,手上用劲,伸脚一勾,就将那小孩勾起,小孩双脚离地,被揽月高高举起,就要被掼在地上。 小孩眼疾手快,紧紧抓住揽月手肘,使其无法弯曲用力,同时双脚也缠了上来,打定主意死死地缠住揽月,不让他将自己摔了下去。在被举起时就有如此反应,小孩的老辣和棘手使得揽月有些皱眉。 小孩见揽月微微一愣神,迅速抖开揽月手掌,双脚一蹬,便踩得揽月的胳膊,跳到了一边:“好狠的心,还想摔死我!” 揽月见第一回合自己占了上风却让小孩脱身了,也不气恼,仍旧笑嘻嘻地再度起势,一手上扬,一手下沉,和小孩对峙了起来。 “好漂亮的白鹤亮翅!”赵易执在轿中不禁喊道。 “咻咻咻”几声破空声传来,只见几个红通通的珠子从远处射向了揽月,速度极快。 “当当当”一柄扇子从一旁飞出,挡住了这几个珠子,发出“当当当”的金玉之声,显然这是一柄铁扇子。 “辰从卫摘星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又一个白衣少年出现在了赵易执的轿子旁,笑嘻嘻地一把接过了倒飞回的铁扇子。 赵易执回道“不必多礼,助揽月拿下刺客。” 只见摘星手上戴着一副铁质的手套,指尖处更是镶嵌着长长的铁指甲,此时正在一颗颗地剔除掉卡在铁扇子中的红珠子,原来竟是冰糖葫芦。 “我最讨厌别人用暗器了。”摘星扣完冰糖葫芦之后,又掏出一块绢丝擦了擦铁手套上的糖渍,绢丝被划了个稀烂。“还用这么恶心的暗器。” 远处那个青年男子,面沉如水,双手快速甩动,又射来了十几个糖葫芦,摘星再度扔出铁扇,将糖葫芦一一挡下。 “当当当”地声音不绝于耳。 见到摘星出现,揽月心中稍定,也不去理会那使暗器的青年,只是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小孩。 小孩再度冲了过来,好像是看出揽月的手上招式厉害,这次攻击下盘,冲着揽月的双膝,飞踢而去。 揽月微微一笑,双腿扭动,闪过了小孩这一踢。小孩正欲追击,只见揽月双脚抓地,膝盖向前一推,在别人看来只是轻轻碰了小孩一下,小孩便倒飞出四五米,撞到了墙上,震落了大片的墙土。 小孩捂住胸口,但是血气翻腾,还是止不住“哇”出了一大口鲜血。 远处的青年男子见小孩吐血,喊道:“比天高,你怎么样?” “不好对付,先撤吧…”那被唤作“比天高”的小孩回应道,说着,就向远处那名青年奔去。 谁知揽月速度更快,只见其步伐诡异,左右忽闪,只七步,便追上了比天高,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拖拽而起,不等他反应,用力掼在了地上。只见比天高摔了个结实,口吐鲜血,眼珠都快被摔出眼眶,当场毙命。 远处的青年见到比天高被揽月掼死在当场,吃了一惊。 摘星一把接住到手的铁扇,几个指头飞快抖动,便轻松地扣下了卡在扇子上面的糖葫芦,接在手中,也不作准头,一股脑尽数抛了出去。 那青年一眼扫过,左右闪躲,步伐缥缈,大多数的糖葫芦都躲了过去,甚至还抢下了几个力道轻一点的,身法眼神都是极其了得。 “功夫不错,你叫什么名字?”摘星饶有兴致地问道。 “哼,我叫唐丸。唐门的功夫,哪里轮得到你来评价?”叫唐丸的青年人回道。 “这么说,你是唐门的人?”摘星眉间一挑,追问道。 唐丸凭空啐了一口:“呸,那群人,胆小如鼠。我已经不是了。” “既然不是,那你还这么维护唐门做什么?对了,你知道暗器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摘星又掏出一块绢布,擦拭起手套上的糖渍。 唐丸回道:“唐门的人不行,武功却是天下第一!有这等武功,何事不成?暗器最重要的是距离,不要让别人近身缠住自己。是也不是!”说着,有些得意起来。 摘星则摇了摇头,转身过去:“暗器最重要的是‘暗’,自己什么时候打出暗器让别人不知道,没有防备。这才是最重要的。” 唐丸闻言,心头暗呼不好,低头一看,果然。全身上下,巨阙穴,气海穴,关元穴等等,有一十三处死穴上,插着一根明晃晃的细针。 唐丸刚张口,全身麻木,五脏六腑尽在震动,倒地气绝身亡了。 “陛下,刺客已剿除,只是…难留活口。”揽月和摘星二人来到赵易执的轿子前复命。 赵易执摆了摆手:“不关你们的事,我也都看到了。那小孩和那青年人极为难缠,你们武功比他们厉害,但是想生擒也不容易。” 这是,远处擎天和架海赶了回来,擎天海拖着一个小老头,看样子应该是那个“刘耗子”。 “根本就不关我的事,那些人都脱了夜行衣,我能抓到就不错了,他们要自尽我能怎么办?” “我明明看到你一拳一个,打死了两个,你还不承认。陛下的旨意你都敢违背!” “你还说我!那胖女人呢?你那一脚可一点都没留情的意思!” 擎天架海两人吵吵闹闹地跑得近了。 “揽月?摘星?怎么这次来的是你们?”待擎天架海跑近了,看到两名白衣少年,出声问道。 “靠你们两个莽夫能行吗?”摘星又掏出一块手帕,这次是擦着铁扇上的糖渍,说道。 揽月则好脾气地回答他:“刚刚又来了两个刺客,被我和摘星解决掉了。” 擎天拖着刚刚跑远的刘耗子走到赵易执轿子前,将老刘头扔在地上,二人取回自己铁枪。和揽月摘星一起,四人分站在轿子左右。 “我说,我全都说,小人名叫刘耗子,是李太师的管家找到我们,让我们干的。我们也不知道是行刺陛下您,不然打死小人我也是不敢的。给了一千两银子,咱们几个人分,那几个黑衣人是我找来…” “李太师的管家让你们来的?就一千两?那那边的两个呢?”赵易执听完后向着不远处的唐丸和比天高的尸首示意问道。 刘耗子看了一眼,隔得太远看不清,还准备站起身来凑过去看个仔细,擎天手中铁枪微微敲击地面,“叮”细微的一声,在刘耗子听来却是晴天霹雳,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小人没见过,小人从来没见过。小人就算再找不到人,也不至于找个小孩子过来…”老耗子说道。 赵易执点了点头,面上沉静,心中却有一股惊惧:“刚一出宫,就有刺客暗杀,还是两拨人撞到一起了…这要是出了京城,那还得了…” “李太师的管家,是什么找你的?一五一十说清楚。”赵易执继续追问。 刘耗子想了想,说道:“小人也记不清具体日子了,只知道是十几天前,给我们钱让我们等在宫门口,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动手。说是暗杀一个年轻人,也没告诉我们是陛下您。我就和毒三娘天天等着。谁知道,毒三娘卖包子,我拉泔水,这十几天还挣了不少钱,要是我们早点干这…” “回宫。”赵易执没无心去听老耗子的絮絮叨叨了,冷着脸就准备放下帘子说道。 “啊”,刘耗子被一杆铁枪拍在脑门上,像一只破布袋一样飞了出去,倒地不起,毋庸置疑已是活不长了。 “你打死他干嘛?”赵易执放下帘子的手僵住了。 “不是问完了吗?”擎天挠挠头说道。 第二十一章 问罪 “陛下,寅猛卫已抵皇城,是否接见?”王振良在饭桌前躬身问道。 赵易执刚用罢午膳,拿起一旁地丝绢,擦了擦嘴:“见,就在皇宫城门口见。” 王振良见赵易执面无表情,不敢多嘴,小跑着去准备了。其实启朝历代皇帝,不少都遭遇过刺杀的,或蛮族,或大盗,甚至就有两位皇帝死于刺客之手。 比起之前的一些皇帝,今天这场刺杀不过十余人,实在是小打小闹了。之前还有皇帝离京被刺杀身亡的,所以才有了皇帝不许离京的规定。想来小皇帝初经此事,情绪不好也是情理之中。 赵易执并不是生气别的,而是生气这次刺杀竟然是李太师谋划的,自己想着要不要顾忌老臣身份留他一命,这李太师竟然还想着先下手为强。这一刻,赵易执是动了杀心了。 未时,皇城城门口。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此刻,百名寅猛卫列阵在皇宫城门处,齐呼万岁。寅猛卫本就是军中能征惯战之兵挑选入京,都是各地军中精锐。虽然只有百人,此刻一齐呼喊,气势颇有千军万马之象。 周围的百姓也都好热闹围拢了过来,平日里没得什么乐子,这几日不知怎的,皇宫三天两头有新奇的事,不一会儿,百姓就将皇宫的城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过也都只敢远远看着,不敢凑近,所以城门处倒也还宽敞。 除了看热闹围拢的百姓,一起来的还有大小官员,赵易执没有召见,他们自己就收到了情报,自发地赶过来,像上早朝一样,文武两边站好,寅猛卫山呼万岁之后,因为非在朝中,他们只需躬身施礼即可。 “平身!诸天卫劳苦功高,此去皖城有何所获?报来朕听。”赵易执从轿中下来,扶手示意平身。 寅猛卫的主帅名叫谢为峰,出阵抱拳回道:“回陛下,我等奉命前去皖城,皖城的确水患严重,十室九空,皖城之中生还者极少,多数百姓背井离乡。” 赵易执斜了一眼谢为峰,说道:“还有呢?所有实情一一报来!” 谢为峰一听,再不避讳,竹筒倒豆子一般尽皆说了出来:“李太师的门将孔豹携数百人在皖城滥杀流民,截杀天卫,死于刀枪者,约莫五百余人,以及六名天卫。皖城县令奋力抵扣,已在皖城城墙上被孔豹杀害,芜城县令与孔豹沆瀣一气,搜捕天卫,所幸赖陛下洪福,孔豹一干首恶尽皆拿下。” 这个看似五大三粗的男人,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且条理清晰,看来回京路上做了不少功课,打了很多次腹稿了。赵易执如是想着,接着又问道:“此等大事,可有证据?” 谢为峰回答:“有皖城百姓三人,告知部分天卫被杀死法以及尸首所在。经我等探查,所述无误。阻杀我们的兵卒及芜城守军的供词也对应无误。” “孔豹他还敢杀官!?不知道这是谋反大罪吗?” “孔豹手下士卒尚有狡辩称县令是盗匪所杀,后与三名少年对峙,更有孔豹副将徐末出首作证,因此可以确定,是为孔豹所杀。”谢为峰说着,一摆手,徐末便被带了过来。 “徐末,朕问你,你们去皖城究竟做了些什么,包括这一路上的所作所为,如实交代!”赵易执盯着徐末说道。 徐末此刻一身盔甲已被扒得一干二净,但是面容一改和孔豹时的猥琐懦弱,跪在地上头昂得高高的,不知道还以为是被抓的敌军俘虏,准备慷慨就义。 徐末也不隐瞒,把一路上的一五一十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连江边那个被杀的船夫都抖了出来,当然,处处都或隐或明地表示都是孔豹下令所为。也没有把自己完完全全地摘掉,自己做了什么倒也原原本本都说了。 易小刀三人听说老船夫被杀,手中的拳头捏得更紧了些,虽然萍水相逢,但是老船夫也算自己第一个知遇之恩的恩主,直到今日才知道老船夫被杀… 赵易执从头到尾听完之后,袖中的双手紧紧攥在了一起。后世虽然也偶有洪灾,都是军民一心共渡难关,哪还有被杀的灾民?赵易执呼了一口气,看了看周围的百姓,多数百姓脸上一脸木然,静静地看着,少数几个笑嘻嘻地指指点点。只有个别百姓动容得哭了起来。而一众大臣则是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 “将陈瑜,孔豹,李常文等人带过来!”赵易执下令道,随后回身坐回轿子上,等了起来。 不一会儿,三人便被传唤到城门口处。陈瑜,孔豹带罪之身,身带锁链,被戌视卫押着。李太师则悠悠然地站在一边,似乎这里发生的事情和他并没有关系。 孔豹右臂尽折,却也锁在了枷锁中,孔豹也不在乎,反正已经没有知觉了。杀天卫的大罪他是跑不掉了,此时他只求尽快认罪伏诛,不要祸及家人才好。 “徐末,你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给这三位听听。”赵易执说道。 此时三人在场,徐末倒是有些心虚了,低着头偷偷看了一眼。心一横,又将刚刚说的事情经过竹筒倒豆子一样再说了一次。 “陈瑜,刚刚这个徐末所言,你可曾听清?”赵易执走到陈瑜身前问道。 “草民听清了,草民认罪。”陈瑜木然地回答。 “可还记得我们的赌约?你输了该如何?”赵易执接着问。 陈瑜呆住了,打赌的时候他鬼迷心窍,只盼望能封官许愿一次,光耀门楣,毕竟皇帝都出不去,还能怎么样?要不是这个孔豹被抓住了…即便派了天卫去又怎样?天卫的话能算作证据吗?天卫连官都不是!只恨这个孔豹…只恨李太师… “都是李常文李太师指使的,是他!他说皇帝年幼,何苦认错受罚。即便有过他也能保我!”陈瑜疯狂地喊道。诛灭三族,他陈瑜已经失去了一切,这时候心里最恨的就是教唆自己的李太师,不反咬一口更待何时? “你呢?孔将军?你有什么话说?”赵易执任由陈瑜在一旁发疯,有戌视卫押着,他什么也做不了。 赵易执问向孔豹,孔豹则安静地跪在了地上,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我认罪。此事不关李太师之事。”孔豹安静地回答,也没攀咬李常文,毕竟李常文要是倒下了,谁来保他的家人? 赵易执点点头,接着向李太师走去。 赵易执看着李常文,半晌说道:“老太师,何苦如此啊…” 李常文坦然地将双手负于背后:“陛下什么意思老臣不是很明白,孔豹的确是老臣命令去的皖城,不过我没让他滥杀百姓,更没让他截杀天卫。只让他先行去皖城查探灾情,他胡作非为,自作主张。与老臣实属无关,还请陛下明鉴。” 李常文虽然嘴上说着‘请陛下明鉴’,但是那副神情却一点没有受冤枉的委屈感,仍旧是一副直挺挺的样子。 “李太师可是好人啊,来我店里吃饭从不赊账,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是不是冤枉了李太师啊?” “嘘…小声点,朝廷的事你也敢插嘴啊?小心连你也给拿进去!” 周围的百姓一扫先前的木然,李太师表态完之后纷纷议论了起来,看样子李太师在百姓心中还是有不小的影响。 “老太师,那兴许真的是下面的人弄错了也说不定。不过还有一件事,今天早上朕出宫本想随意溜达一下,就有刺客来行刺朕,所幸刺客已被拿下。刺客供述称是李太师的管家指使,朕也是不甚明白,不妨请李太师召来管家,对峙一下如何?”赵易执说完,挥手示意,多具尸体被抬了出来。王振良盯着抬出来的尸体,发现比天高、唐丸,刘耗子三人的尸首并不在其中。 “陛下切莫听信奸人谗言。老臣府上门风虽是一般,但是仗势欺人这种人,家里人是肯定做不出来的。”李常文一扭头,显然对这件事十分气愤,比皖城水灾的‘诬告’还受了大冤枉一样。 易小刀在寅猛卫队伍中听了李常文这句话,冷笑不止。 赵易执点了点头:“朕也相信不是老太师家人所为,但是刺客一口咬死就是老太师府上的管家指使的。这可如何是好啊?”赵易执一副为难的样子。 “刘三,去,给我把你爹叫过来,陛下要当面对峙,就来对峙一下,以宽君心。” 那个被唤作“刘三”的年轻人应了吩咐,便向太师府赶去。 赵易执笑着说道:“那就烦劳老太师等待片刻了…对了,老太师有没有听过‘刘耗子’这个名字的?应该是外号吧。”赵易执“漫不经心”地说着,说完紧紧地盯着李常文。 果不其然,一听到“刘耗子”三个字,李常文一脸震惊。他如何会不认识,这“刘耗子”就是他府上管家的表弟,时常为府上做些暗里的差事,他都还见过几次。 李常文悄悄地向不远处的一堆尸首偷瞄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也是逃不过修炼御神,冥想多日的赵易执。 赵易执出声笑道:“想来老太师应该是不认识了,那个刘耗子啊,嘴还挺硬,一口咬死就说是您府上的管家指使的。朕怀疑幕后主谋另有其人,这会儿正在让亥刑卫严刑拷打呢,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 “这叫嘴还挺硬啊?这都给我供出来了,小皇帝还假惺惺地。做派一点也不像先皇,实在有点棘手啊…”李常文看着一脸笑容,满面和善的赵易执,心中暗想道。 “陛下勿忧,等下我府中的刘管家来了,当面对峙一番就清楚了。”李常文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赵易执看着李常文油盐不进的样子,皱了皱眉,负于背后的双手,悄悄地打了个手势。 这时,一位戌视卫前来禀报:“陛下,那‘刘耗子’被亥刑卫百般拷问,只一口咬死说是李太师府上管家指使所为。最终熬刑不过,自尽了。” “自尽了!”赵易执和李常文异口同声,“惊讶”地说道。 第二十二章 有钱了 刘耗子的尸首被抬了上来,浑身血肉模糊,额头颅骨陷下去了一块,隐隐都能看到“颅内乾坤”。 赵易执低头扫了一眼刘耗子的尸首,“大惊”道:“这亥刑卫刑法也太过重了,这浑身上下都没有可以施刑的地方了!要说行刺一事还有幕后主谋,遭了这么多的罪还一口咬死李太师不放,最终闹了个自尽。李太师…你以为是何缘故啊?” 李常文铁青着脸:“陛下,这绝对是有人栽赃陷害老臣,老臣并不认识此人!此人故意抗刑,然后诬陷老臣,最后闹个死无对证,还请陛下明鉴!” 赵易执微微点头:“是啊,死无对证这就不好办了啊。这该如何是好啊…” “太师,太师唤老奴前来有何吩…耗子!你…”刘管家一来,见到李常文刚要见礼,却看到了刘耗子的尸首,不禁悲鸣中来。 李常文见状,上前一脚就将其踹倒,打断了刘管家的哀嚎:“你这惫懒的奴才,唤你这么半天才来!让陛下在这里等这么久!” 刘管家这才看到了赵易执,也才看清了周围的情况,心中明白了过来,连忙磕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冒犯了圣驾,还请陛下恕罪。” 赵易执虚扶一把,说道:“免礼吧。刚刚刘管家说什么耗子?可是认得此人 ?” 刘管家连忙摇头:“不不不,奴才不认识,奴才一次都没见过。” 赵易执看了看李常文,笑着说道:“刘管家起来吧,身上的鞋印拍一拍吧,有些狼狈了。” 李常文低垂着头,不去看赵易执和刘管家,仿佛刚刚那一脚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虽是低垂着头,却透漏着一股气定神闲的感觉。 赵易执见李常文不说话,出声说道:“老太师,这刘耗子临死之际终归还是指认了刘管家,朕以为刘管家还是先行关押,审问一番才是。老太师以为如何啊?” 李常文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就该查个水落石出。只是这老刘…老臣使着顺手,还希望陛下的亥刑卫不要下手太重,要是伤了他的性命…” 赵易执呵呵一笑:“太师府的管家,他们是有数的。那刺王杀驾这件事就暂且放在一边,这皖城水灾…老太师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李常文从陈瑜和孔豹身上各看了一眼,说道:“老臣一心为国,他们曲解老臣之意,枉顾国法,那自然是依照国法发落!” 赵易执也不再客套,转身和王振良低语了几句,就坐回到了轿中,王振良则宣布起了诏令:“陈瑜身为江南巡抚,犯渎职,欺君之罪。念其认罪悔过,圣上洪恩,不追究家人,判斩立决!孔豹犯谋逆大罪,截杀天卫,罪不容诛。判诛三族!明日行刑!” 陈瑜一脸痴相地跪在地上,当听到不追究家人的时候,眼神一亮,旋即朝着赵易执的方向无脑地磕起头来:“陛下英明!陛下英明!罪臣来世做牛做马,报答陛下!” 孔豹眼神怔怔地听完了自己的判决,一听诛灭三族,挣扎了起来:“李太师,怎么回事?皇上为何要诛我三族啊?” 李常文此时恨不得自己就不认识他,刚刚刺客的事撇清了,这孔豹又来纠缠,破口大骂道:“本官平日里怎么教导你的!让你不要欺压良善,遵纪守法!如今你犯了滔天之罪,只诛灭三族已是圣上开恩,你还想怎么样!不知感恩还敢纠缠不清,实在罪该万死!” “李太师!你答应能保我的!起码保我娘啊!李常文!你个老贼!言而无信!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是你让我去皖城的!”孔豹不管不顾,大声地叫嚷起来。 赵易执挥了挥手,寅猛卫和戌视卫冲了过来,押走了陈瑜和孔豹。依大启律,凡死囚不可轻易定罪,需经由皇帝亲自批准。然皇帝已经批准,就无需再审。以防死囚知道死期将至,无故攀咬,耗时耗力审问不说,说不得还得连累良善者。此时孔豹再供出李常文,已是作用不大了。 李常文见孔豹,陈瑜等人被拖走,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赵易执又喊来了谢为峰:“那皖城县令的尸首,和芜城县令现在俱在何处?” 谢为峰回道:“皖城县令的尸首,已差人验尸后安葬,芜城县令自称蒙受孔豹欺瞒,要抓捕盗贼,是以才搜捕天卫。因为是朝廷官员,末将未敢轻举妄动。” 赵易执唤来了王振良,再度耳语一番,王振良连连点头。片刻,再度尖着嗓子宣布道:“皖城县令张守才疏散百姓,抵抗孔豹,以致为国捐躯,家人赏万两!其子可入国子监就读!芜城县令孙子林是非不分,协助反贼孔豹赶杀天卫,迫害良善,革其芜城县令一职,发配边疆以作苦役!” 围观的百姓对于皖城县令要陌生一些,但是听到那个只知道捞钱的孙子林这般下场,不少人拍手叫好。周围的一干文武官员不知听了心中是何等滋味。儿子能进入国子监,这可比赏赐万两的份量还要重得多。从国子监出来,最低也是三品大员,那张守才自己为国捐躯,儿子能得到这般殊荣,也的确可以是含笑九泉了。 孙子林平日里就想着平步青云,芜城县令怎么来的,不少官员都是清楚的,此时听到他的下场,一众官员心中喜的喜,忧的忧。 “那三位少年何在?”赵易执又问起了谢为峰。 谢为峰向后一招手,寅猛卫们分站两旁,让出一条道路,何月儿和香莲儿扶着易小刀走了过来。 此时的三人那一身褴褛的衣服已经更换了,只是易小刀右臂骨折,身上多处伤口,略显虚弱,所以二女搀扶着走了过来。 二女扶着易小刀跪下:“草民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易执扫视了一眼三人,说道:“三位小英雄不远千里赶来京城,为朝廷检举孔豹罪行。功劳甚大啊!每人赏赐千两!”说完,盯着易小刀“你就是抓捕孔豹的易小刀?作何生计?为何有如此本领啊?” 易小刀伸出左手挠了挠头“草民…要饭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赢了,就想着要抓住他,我就拼命地和他打,拼命地打。然后我就晕过去了…话说,我们来这京城做人证,怎么也不问我们就把他给判了啊?” 赵易执笑了笑:“英雄不问出处,无妨。孔豹带兵冲击天卫,就已经是死路一条了,既已认罪,且谢将军也查清楚了,朕又何必再问。一千两拿回去,找个营生,好好过日子。不知这两位哪个是你红颜知己啊?” 易小刀连忙左手拽了拽何月儿,说道:“这个,这个是的。” 何月儿嗔怒着一把打掉易小刀的手,叩首道:“我等乡野之人,不通礼数,还请陛下恕罪。” 赵易执见到易小刀这般模样,不由得想起自己前世时的学生时代,在宫中也很久没接触过这么有意思的同龄人了,笑道:“无妨,后续事宜谢将军会给你们安排妥当的。谢将军~” “末将在!”谢为峰应道。 “此次出行皖城的寅猛卫,每人赏百两,为国捐躯的一众天卫,除厚葬外,家中安顿五千两。”赵易执吩咐道。 “谢陛下!”谢为峰一听,当先跪下,叩首谢恩。 身后百余名寅猛卫闻言,尽数跪倒:“谢陛下!”此声响彻皇城,离得近的百姓不由得捂住了耳朵,缓解一下那种声音带来的刺痛感。 本以为一切尘埃落定,没想到皇帝陛下这般赏罚分明,连阵亡战死的天卫兄弟都想到了,五千两,别的不说,一家老小的生活已经是有了保障。那以后谁还会惜命?当然,即便赵易执没有这番赏赐,就天卫的俸禄,制度,也不会有谁有怨言。 “陛下,我能求您一件事吗?”易小刀突然冒出一句。 赵易执看了过来,香莲儿和何月儿也侧目看向易小刀,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事。 “皖城水灾严重,请陛下减轻一点…皖城的赋税…不方便的话…当我没说…”易小刀支支吾吾地说道。 赵易执朗声大笑:“这个不需要你操心了,既是大启的国土,就不会不管的。皖城支银五十万两,粮秣三十万石以救洪灾。免除两年赋税。小英雄觉得如何?再多的话国库可就拿不出来,要从你那一千两里扣了哦!” 易小刀连连点头:“够了!够了!要从我这扣也行!五十万一千,反正我本来就是个要饭的,皖城能重建,我再回去要饭也行啊!” 赵易执一听再度大笑了起来,没再理会易小刀,转身向轿子里走去。 “月儿,莲儿,咱们有钱了!皖城也有救了!”易小刀激动地对二女说道。 “是啊!我要好好地睡一觉,吃一顿!”香莲儿接过话说道。 何月儿低头浅笑不语。 易小刀越想越开心,从一个要饭的叫花子,一转眼就有了一千两,兴奋地搂着二女跳了起来。 三人只顾着高兴,没人注意到易小刀手上的用来包扎的麻布悄然滑落… 赵易执坐在轿中,正向宫里而去,忽的伸出头,看向易小刀那滑落的麻布… 第二十三章 暗潮涌动 “老爷,家父他…”太师府中,刘三欲言又止。 “刚刚传来了消息,老刘没交给亥刑卫审讯,而是关在了刑部监。我会安排一下,你今晚去刑部司看看。顺便问清楚老刘,刘耗子…到底是不是他派去的!”李常文吩咐道。 “明白。”刘三一听李常文的安排,这才稍稍展颜,准备离开。 “对了,如果刘耗子是他派去的,记得问清楚,还有哪些人知道这件事,每个人的名字都给我记下来!记住,是每一个人!” 刘三一怔,自然明白李常文话中的意思,点了点头。 傍晚,皇宫。 王振良同样有些担忧“陛下,为何不将太师府的刘管家交由亥刑卫审讯啊?以亥刑卫的手段,一定能审个水落石出。这交到了刑部监,恐怕…” 闭目冥想的赵易执缓缓睁开眼睛,结束了养神,看着王振良说道:“王总管,你怎么总是刚过酉时就来了?用不着这么准时吧。” 王振良连忙躬身道:“老奴是来请陛下前去用膳…” 赵易执笑着摇了摇头:“王总管,你跟先…跟父皇的时候,也是这么关心朝政之事吗?父皇就没说过你?” 王振良缩着头笑了笑:“老奴那时候还年轻,脑子好,先帝遇事还问问我哩。” 赵易执调笑完一番王振良,这才正色说道:“若是将那刘管家交由亥刑卫审理,那刘管家都不需李太师的吩咐,自觉地就会弃车保帅,我将他交给刑部监,就是让他还有李太师觉得,还有一线生机,从而露出破绽。” 王振良想了想,恍然大悟:“陛下英明!” 赵易执说道:“只等露出马脚,就将他们给一网打尽。” 易小刀三人被谢为峰安排在了一家“江南客栈”,对于风餐露宿,奔波逃命的三人来说,这普通的小客栈已经不亚于是天堂了。尤其是易小刀,自称是记事起就没住过这么好的地方。 “是不是骗人啊?那你以前都住在哪里啊?土地庙?还是没人的老房子?”香莲儿歪着头问道。 易小刀打量着客栈的四周,听到香莲儿的问话,摇了摇头“春天和秋天的时候,就找附近的乡户说好,哪家种了瓜啊,种了菜啊,他们搭个草棚子在菜地里,我白天出去要饭,晚上回来住在草棚子里。有善心的人家还会管我吃喝,就不用去要饭了。” “那你夏天和冬天呢?又住哪里?”香莲儿追问道。 “夏天?皖城北边有一座大石山你知道吧?那山里有一些石头互相堆砌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洞穴,我夏天就住那里。”易小刀解释道。 “那你冬天呢?”何月儿也来了兴趣,追问道。 易小刀看着二女,笑了笑,没有作答。 何月儿见易小刀没有回答,心中明白了过来,也没有继续追问。 “哎,你怎么不说话啊?那你冬天住哪啊?”香莲儿见易小刀没有回答,继续追问道。 …… “哟,三位客官,吃好了?要不要出去溜溜?小的这里还有一点银子,您甭客气,咱们这京城的游船啊,那可相当有意思…”掌柜的一见三人下楼,殷勤地打招呼道。 谢为峰派张二虎领着他们来的时候,掌柜的还没放在心上,虽是谢将军的安排,但是看三人这穷酸样子,估计又是哪里来的穷亲戚投奔的,都被安排到客栈了,估计是投奔无望了。 张二虎见三人上了楼,这才悄悄告诉掌柜的,三人被皇帝赏了一千两,是三个大财主,只是赏钱还没下来,需要赊几日。掌柜的这一下可就精神了,送上去的饭菜都是自己亲自下厨掌勺的。 “掌柜的,你这饭菜真是不错,我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易小刀剔着牙说道。 香莲儿在一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要饭的哪还能吃到客栈的饭菜呢。 掌柜的见香莲儿笑出了声,以为易小刀说的是反话,顿时急了:“哎哎,这位客官,哪里做的不周到的您直接告诉我,您别说反话捉弄人啊。” 何月儿连忙说道:“掌柜的别放心上,我这妹妹是想起来刚刚我这兄弟的吃相不雅,这才笑的。” 掌柜的这才放下心来,三人又找掌柜的借了十两银子,出门逛了起来。 “小刀,赏钱下来了你有什么打算啊?”香莲儿心里最是藏不住事,率先问道。 “当然是回皖城,盖个房子,娶个媳妇。再买几亩地,一条船。”易小刀看着街道两旁,心不在焉地说道。 香莲儿有些好奇:“买地又买船?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易小刀这才扭过头盯着香莲儿,一脸认真的说道:“晴天的时候呢,我就去种地,下雨天的时候呢,我就去行船,两不耽误。” “啊~!”香莲儿恍然大悟“你还挺有想法的!那月儿姐姐你呢?” 何月儿见问到了自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爹娘的情况如何,我想先回家看看…” 香莲儿劝慰道:“上次谢将军派人去你家那边收敛那个天卫的尸首,回来依旧说门户大开,没有人在家,月儿姐姐你…得有心理准备才是…” 何月儿默然不语,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月儿的爹娘!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我可不能委屈了月儿!”易小刀在一旁慷慨陈词。 香莲儿狠掐了易小刀一把“我看看你这皮到底有多厚!” 易小刀和香莲儿打闹着跑开,何月儿被二人逗笑了,心中阴郁也是少了很多。 “月儿姐,小刀,那边就是掌柜的说的游船了吧?我们要不要去坐坐?”香莲儿指着不远处的渡船说道。 “那还等什么?赶紧的。”易小刀率先跑了过去。 二女跟了上来,就听到易小刀已经在和船夫讨价还价了“船家,你看。就我们这三个,这么瘦,你还要二钱银子,也太贵了吧。” 船夫无奈道:“这向来就是这个价格啊,小老儿我要是便宜了,那其他在这河上讨生活的老伙计们,也不答应啊!” 香莲儿摸出二钱银子,塞到了船夫手上:“哎呀,好不容易玩一趟,就别纠结了吧。赶紧的我们上船吧。”说着就要拉着月儿上船。 “哎,几位几位,小老儿这船小,一次只能坐两个人,你们这…”船夫连忙拦住说道。 香莲儿听闻,看了看易小刀和何月儿,皱着眉问道:“一次只能两个人,那咋办啊?” 何月儿也不说话看向易小刀,不等易小刀表态,香莲儿促狭地笑道:“要不我也做回君子,成人之美?哈哈哈,月儿姐,小刀你们去坐吧。” 何月儿被推上了船,她对于二人打闹已经习惯了,只好先上了船,在舱里坐了下来。 易小刀叹了口气,一把抓住香莲儿的衣领,竟将她拎了起来,放到船上:“还是你们坐吧,我在这等你们。” 何月儿看到香莲儿被易小刀拎了进来,不禁噗嗤一笑,香莲儿坐稳后一把打掉易小刀的手,对易小刀做了个鬼脸,就在何月儿身边坐了下来,问道:“月儿姐姐,你笑什么?” “我想起来了我家以前养的猫,那老猫叼起小猫的时候,也是咬后脖颈那一块,像极了你刚刚和小刀的样子。”何月儿笑着说道。 “两位小姑娘,坐稳了哦,走~”船夫喊了一声,撑起船来。 这金陵秦淮河的乌篷船和那大江上的不同,大江之上的船更大,也更稳当一些。这小小的乌篷船被船夫那一竿子,差点撑得整个船都翻了过去。但是却又稳如泰山,包括那船夫,也在船头稳稳地站着,一下又一下地摇着。 “月儿姐,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要是你的爹娘……你搬到皖城里,和我们一起住好不好?也好有个照应。”香莲儿说道。 何月儿低头不语,半晌,抬起头说道:“要是他们都不在了,就像你说的,我搬到城里,和你们住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香莲儿闻言立马搂着何月儿笑着说道:“就是找到了叔叔和婶子,你也得搬到城里,以后有啥苦活累活,都交给易小刀去干,哈哈哈哈。” 何月儿点了一下她的鼻子:“整天易小刀易小刀,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香莲儿抬起头盯着何月儿:“哦?是我喜欢还是你喜欢?” 何月儿再没接话,看着船外的风景,香莲儿也没追问,也向着外面看去。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远处,那正傻坐着看皮影戏的易小刀。 易小刀自然是不知道二女的谈笑,他正有滋有味地看着皮影戏呢。这种沿街露天的皮影戏,演完了会有人举个盘子下台来请赏,给与不给都是看大家的心情。看了戏的人多少都会给一些,要是不给的话,戏班子就会换地方了。易小刀平日里看戏,人家来请赏,他也会放上两个摘的野枣野梨啥的,人家也不会计较许多。 戏台已经沿着河边搭起,里面的影人已经动了起来。不少行人见戏台子搭起来了,纷纷驻足观看,甚至有人站到了青石桥上。 皮影戏的河对岸,有两个人裹着一身黑斗篷,从一个巷子里转了出来,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有人注意他们,沿着河,在黑暗中向着街尾急匆匆地走去。 易小刀见二人行动诡异,悄悄站起身,跟了上去。 第二十四章 夜访 “游船可真好玩,是吧?月儿姐。”香莲儿从舱中钻了出来。 “的确很有意思,看遍了整个京城。哎,小刀呢?”何月儿上岸后,发现皮影戏也要将近尾声,一个女娃娃捧着个篮子开始请赏了,却没有看到易小刀的身影。 香莲儿撇了撇嘴:“可能等不及,先回去了。咱们也回去吧。” “嗯”何月儿应了一声,和香莲儿一起向客栈而去。 易小刀跟在两人身后,两边的人家开始熄灯,马上就要到宵禁的时间了,这两个裹着黑斗篷的人仍旧避开灯火,不停地赶路。 易小刀抬头向前方看去:“前面就是内城,官府衙门的地方,这两个人难道是官府中的人?可是为什么要穿黑斗篷呢?” 前面二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易小刀叹了口气:“唉,跟我这个老百姓也无关。可能是被孔豹追杀,搞得自己有些紧张了。”说完,易小刀转身就准备回客栈去了。 就在易小刀准备转身离开之时,只见二人一跃而起,跳上一处民宅,就在屋檐上飞奔了起来。 “贼!”易小刀脑中闪过一词,顿时来了精神“要是抓贼的话,宵禁可就没事了,去看看他们要去偷哪里,然后报官!说不定还能有一笔赏钱!”易小刀打定主意,盯着屋上忽起忽落的二人,跟在地上走街串巷,没有被甩掉。 二人只顾赶路,并没有发现身后紧紧跟随的易小刀,掠至一处屋顶,偏瘦男子停了下来,另一壮实男子也停在了他旁边。 “吴先生,是这里吗?”壮实男子问道。 被称为“吴先生”的瘦弱男子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里,王爷吩咐让我们把京城搞乱,好让李太师从中取势,王爷趁机举兵!这是搞乱京城最快的办法了。” “可是我们一旦这么做,会不会伤及无辜啊?像上次一样派人去杀了那个小皇帝不行吗?”壮实男子继续问道。 吴先生叹了口气:“四公子,你就是输在了太老实了。伤及多少无辜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事情,而是那个小皇帝应该考虑的。唐丸和比天高失了手,小皇帝身边戒备更加森严,再想下手可就难了。” 四公子嘟囔着:“早知道还不如让我去呢…” 吴先生苦笑道:“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回去怎么向王爷交代?不过也不怨他们,听说皇帝身边有十二天卫,各司其职,不知具体人数。其中的辰从卫,个个本领高强,想来他们是折在了辰从卫的手上。” 四公子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打进去还是?” “先去见见这刑部狱司,看看情况再说”吴先生说道。 易小刀见二人在屋檐上聊了会儿,便向一处官衙里掠去:“这里是…刑部监?刑部监里能有什么东西可偷的?这里是关押犯人的地方,难道…是派来救孔豹的?还是先去报官吧。” 易小刀思索了一番,还是决定去报官。刚刚转身,只见一个人影突然冲到眼前,一掌拍了过来,易小刀连忙后挑,躲开了这一击。 “什么…人”易小刀话刚刚出口,就被一人从背后袭击,一记手刀拍在了脖颈上,晕了过去。 两个人将易小刀抬到角落里,随手搭上了一张草席,以防被打更的更夫看见。 “他竟能躲过你一掌,看来那孔豹输得不冤啊。揽月,你这功夫有些不到家啊。” “我的功夫本就以静制动,以慢制快,躲过我不稀奇。” 二人身着一黑一白,正是辰从卫,白衫揽月,玄衣藏云。 揽月问道:“藏云,刚刚进了刑部监的那两个,你觉得会是谁?” 藏云摇了摇头:“不知道,只管如实向陛下…有人来了!” 察觉到巷尾有人驾着马车过来,二人立刻隐入黑暗之中,盯着来人。 “快点,再快点。老爷只给了咱们半个时辰。”马车上的人喊道。 “三爷,您说这一次,刘总管能救出来吗?”马夫驾驶着马车赶路,嘴上也闲不住地和马车上的人聊起来。 “我哪知道?我现在只想去看看我爹怎么样。”马车上的正是刘管家的儿子刘三,奉了李常文之命,想抢先来刑部监找到刘管家,让刘管家交个底。虽然大启朝不时有皇帝被刺杀的情况出现,但是并不意味着刺杀皇帝是一件小事。相反,一旦查实有刺杀皇帝的罪证,三族之内全部斩首,九族之内不得为吏,家乡之人不得为官。对于刑法宽厚的大启朝来说,这已经是滔天大罪了。 “来了”揽月听力极佳,奔腾的马蹄声中也清晰地听到了二人的谈话,当听到刘总管的时候,并确定了来者是太师府的人。 “你在这守着,我去报给陛下!”藏云说完,不待揽月回答,便纵身飞起,消失在了黑暗中。 刑部监内,刑部狱司柳宏量的书房中。 “柳大人,别来无恙啊。”二人身着斗篷进入屋内,吴先生开口道。 柳宏量一见二人,微微一怔:“不是说好只有一人吗?怎么来了两个?” “嗯?”吴先生率先脱下斗篷:“莫非大人还约了别人?” 柳宏量一见来者,立即站了起来:“是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吴先生也不去纠结柳宏量是否约了别人,单刀直入道:“自然是王爷让我们来的,听闻柳大人年初之时曾言想投我们王爷,不知如今是何打算啊?” 柳宏量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戏言,戏言耳。”年初之事,他可不相信王爷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个节骨眼上来找,多半是因为李常文之事。 吴先生说道:“无妨,王爷对于大人也是久仰多时,希望大人可以早日来我们那边陲之地,不吝赐教。” 柳宏量身躯肥胖,艰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凑近吴先生问道:“不知…王爷此次派吴大人前来,有何贵干?” 吴先生回道:“柳大人,皖城洪灾闹得是民怨沸腾,我们王爷也是关注地很。希望能趁这个时候京城再出一些乱子,他老人家好趁机举事…王爷许诺只要大人事成,封侯赐爵不在话下,他日位列三公也未尝不可。” “三公”柳宏量顿时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了,没有出声打扰,继续等待着吴先生的下文。 “只要王爷您能放出几个囚犯,把这京城弄乱一点…”吴先生点到即止。 柳宏量只感觉脑子“轰”地一下炸开了,放出几个能让京城乱一点的囚犯?这王爷是怎么想的?刑部大狱里的确有不少这种囚犯,但是那是能说放就放的?那些恶匪大盗要是放出来生出事端,怕不是要罪同刺驾,诛灭三族了… 柳宏量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难以作答。 吴先生笑道:“柳大人,如果你在这朝廷为官,自然是脱不了干系,但是若是有意投靠王爷,此事乃王爷指使,又何罪之有呢?” 柳宏量思索了一番,说道:“容下官…再想一想。” “好!柳大人尽管考虑,只是我们也时间紧迫。明日再来见教。”吴先生干脆利落,一口应了下来,带着四公子就转身离开了。 柳宏量摸到桌边,腿脚一软,跌坐在了椅子上:“那位王爷要举事了…这等大事…要是皇上昏庸无道,叛了也就罢了。只是如今的陛下已有明君之相,再去那边…” 柳宏量双手忍不住在桌子上摸索了起来,这时候他迫切地需要一件东西抓在手中,缓解一下自己紧张的心情。忽的,一物入手。柳宏量拿起一看,原来是镇纸,上面雕着一只狴犴。 狴犴,龙之七子,形似虎,急公好义,仗义执言,而且能明辨是非,秉公而断。柳宏量看着手中的狴犴镇纸,陷入了沉思… 不多时,书房门再次被推开,柳宏量抬头一看,来的正是李常文府上的刘三。 刘三施了一礼:“柳大人,我们老爷所托之事大人已经知晓,还请行个方便。” 柳宏量捏了捏手中的狴犴,点头道:“嗯,你带着我这令牌,到刑部大狱,见到我这令牌,他们自然会行方便的。但是…只有一刻钟,还请谅解。”说着,从桌子的抽屉中掏出一块令牌,交给了刘三。 刘三接过令牌在手,大喜道:“我代我们老爷,代我爹谢过柳大人,大恩日后相报!”说着,也不拖沓,离开了书房。 柳宏量再次看了看手中的狴犴镇纸,不觉间手心冒汗,镇纸上已是汗珠点点。 “陛下既已有明君之相,如何能为虎作伥!当去检举!”柳宏量暗暗想道,顶着个大肚子站起身来,唤来差役吩咐准备马车,决心去皇宫检举吴先生,刘三等人。 不多时 差役准备好了马车,柳宏量吩咐停在侧门,便挥退了差役,自己偷偷从侧门出来,准备上车进宫。 “柳大人何处去啊?” 柳宏量回头一看,竟是吴先生和四公子,早早地就在侧门处等候着,自己出来的急,根本没看到。 “下官…下官家中来人,我娘子家中突犯旧疾,需得赶紧回去。”柳宏量捏紧了袖中的镇纸,急忙说道。 吴先生阴恻恻地笑着:“这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啊。大启朝律法宽松,家人病痛回家探望并无不可。只是…大人何故走偏门呢?” 柳宏量额头冒出了点点汗珠:“这…这侧门…离我家近,回去方便。” 吴先生收起笑意,盯着柳宏量说道:“不识抬举!找死!”话音刚落,四公子摘掉斗篷,逼近了过来。 柳宏量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镇纸,大喝一声:“我跟你拼了!” 第二十五章 劫狱 金陵城,青砖白墙的民居邻水而建,秦淮河静静流淌,倒映着星星点点的人家烛火。 赵易执是很喜欢这种江南风情的,但是现在,他没有那个心思去看。正带领着一帮戌视卫赶往刑部监,力求当场抓获,出宫前已派了藏云先会合揽月,下令务必将人当场拿下。 赵易执自己则带着人马赶到了刑部监。 “刑部狱司柳宏量柳大人何在?陛下亲临,速来觐见!”身旁一个小太监高声唤道。 几个刑部监的差役连忙跑进了官衙中寻人去了,很快,又跑了回来:“启禀陛下,柳大人不在刑部官衙之中,衙中有人说柳大人让准备马车在侧门等候。事后便令其离开,如今已不知了去向。” 赵易执一听,对架海使了个眼色,架海点了点头,提着铁枪绕向侧门而去。 “朕且问你们,今晚都有哪些人来过?”赵易执见架海绕向了侧门,眼下找不到柳宏量,闲着也是闲着,问问差役也就是了。 几个差役虽事先接了吩咐,但是见赵易执亲自上门,心中紧张。欺君之罪的陈瑜明天就要被斩首了,现在这个时期,任谁也不敢主动隐瞒,若是没问就罢了,皇帝陛下都亲自动问了,还敢不说吗? 差役们争先恐后地说道:“太师府刘管家的儿子刘三来过,找柳大人,没一会儿就走了。” “他是一个人来的,走了大约不到半个时辰。” “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赶马车的车夫!” 赵易执眼光微凝“本来还以为藏云回报的那两个穿黑斗篷的人是李常文派来的,原来不是。没想到太师府的人胆子竟然这么大,还敢光明正大地上门。那这样的话,那两个黑衣人是谁?” 正在赵易执思索之时,架海回来了:“陛下,柳宏量死了,大概死了有一盏茶的时间。死在了侧门,是被利器一剑封喉,凶手武功极高,柳宏量有反抗的痕迹,但是没有留下凶手的任何线索。只找到了这个。” 架海用手帕包着,掏出了柳宏量紧握手中的那块狴犴镇纸,赵易执接了过来,拿起镇纸细细打量了起来。 镇纸上的狴犴依旧栩栩如生,长着大口,似要择人而噬,镇纸上面还有一些水渍。 赵易执盯着水渍,奇怪问道:“这是什么?怎么会湿了?” 架海回道;“陛下,应该是汗渍,柳宏量是个大胖子,极爱出汗,且这块东西被他紧紧握在手中,沾了不少汗渍。” 赵易执将镇纸递还了回去,吩咐道:“刑部监所有人统统带走,吩咐亥刑卫提讯。” “陛下,我们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陛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了,我们不知道柳大人的事啊。” “陛下开恩啊,陛下开恩…” 赵易执没有理睬哭喊的众人,刑部监死了人,还是刑部狱司,谁都说不知道,那就不用查案了。 赵易执有些生气,自己定的计划,别说现在人没抓到,还害得刑部狱司死在了刑部监的侧门,自己多少有些脸上无光。说道:“把藏云和揽月叫回来,我们现在去刑部大狱看看。” 擎天点了点头:“嘘~”对着天空吹起了一声响亮的口哨,不一会儿,两只老鹰扑闪着翅膀飞了过来。只见给两只老鹰喂了肉干,抚摸了几下,便放飞了出去。 “陛下,他们见到了我的鹰就会来和我们会合了。”擎天向赵易执禀报道。 “嗯,那我们先去刑部大狱吧”赵易执说道。整个队伍少了接近一半的戌视卫,来捉拿刑部监的一众差役,其余的天卫继续跟着赵易执,向刑部大狱而去。 赵易执坐在车上,继续想了起来:“刘管家的儿子走了半个小时,但是柳宏量却死了才一盏茶的时间,就说明不是刘管家的儿子干的。是那两个黑衣人干的?那两个黑衣人为什么要杀柳宏量呢?是柳宏量有他们的把柄,还是柳宏量害怕他们?还有这大晚上的要套马车…” 一大堆的问题让赵易执想不明白,但是或许是近些日子“养神”的原因,赵易执并没有觉得有多复杂头疼,反而很喜欢这种摸索探秘的感觉。 “陛下,我的老鹰也是往刑部大狱去的,藏云和揽月就在刑部大狱那边。”擎天时刻向赵易执禀明情况。 “速度快点,尽快赶过去。”赵易执下令。 却说揽月和藏云会合之后,刚好看到穿黑衣斗篷的人从刑部监的侧门出来,向刑部大狱的方向掠去。 “什么情况了?”藏云来不及和揽月打招呼,直接问道。 “刚刚太师府的人,进去了刑部监,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怀里揣着东西,一副大喜的样子,我怀疑是得了进出大狱的令牌。那两个黑衣人,也是刚刚才出来,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刚刚侧门那边好像有什么人在叫唤来着。”揽月回道。 藏云摇了摇头:“那个不管了,陛下命我们将此人堵在大狱,如有反抗,当场拿下。现在陛下正在赶来的路上,我们跟上去。” 揽月点了点头,二人在屋檐之上跟在了吴先生和四公子身后,几人前前后后,向着刑部大狱赶去。 刑部大狱中。 “爹,老爷让我来看你了,你受苦了。”刘三一见到刘管家,连忙扑上去抓着栏杆喊道。 “小声点!不要命啦!”身后的狱卒轻喝了一声“一刻钟啊,有什么要说的赶紧的吧。” 这次的探监是带着刑部狱司的令牌来的,狱卒没捞到油水,颇为不满。虽说对方是太师府的人,但是现在是对方有求于己,应该客气的是他们才对,李太师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态度不好而来和自己一个小狱卒过不去。在这刑部大狱待了几年,狱卒已经是混成了一个活脱脱的人精。 “好好,差大哥,这个拿着,给你添麻烦了。”刘管家对刘三使了个眼色,刘三心领神会地从怀中摸出了一块银子,看样子足足有五两之多。 银子一入手中,狱卒悄悄地掂了掂重量,立马喜笑颜开:“二位慢聊,等下时间到了我来通知二位。”说着还跑到牢房前打开了牢门,对刘三请了一下,待刘三进去之后又锁上了牢门,赔笑着闪身出去了。 刘管家一把抓住了儿子:“老爷让你来干什么?可是都安排好了?” 刘三看了看其他牢房,较近的几个牢房都没有犯人,远处牢房中的犯人也都睡着了。 刘三凑近了轻声问道:“老爷问表叔刘耗子,到底是不是爹你指使去刺杀陛下的?除了表叔,还有哪些人知道这件事?” 刘管家一听,如遭晴天霹雳:“老爷…老爷是不是不管我了…” “爹,你先别急,老爷肯定是先要明白这件事的情况,才能想到办法把你救出去,可别自己吓唬自己了。”刘三宽慰道。 刘管家听到儿子的宽慰,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对,老爷不会不管我的。老爷让我做了那么多事,我走了谁来做啊…谁来做啊…” 刘三一见刘管家这般神情,顿时有些急了:“爹,时间有限,老爷只给了我半个时辰,这里只有一盏茶的功夫,我还得赶回去呢。你快说啊!” 刘管家被儿子打断,回过神来:“说?说什么?哦哦…是上次老爷派陈敬深夜去试探陛下,但是被陛下罢官了。我当时请示老爷,还要不要再去联系其他的官员。老爷当时说不必联系了,只管派人去叮嘱孔豹动作快点。我当时刚出了门,没走几步就遇到了刘耗子,刘耗子一听就说皇帝也是人,是人就能办,交给他就行了。我当时一下子鬼迷心窍,就答应了,给他多支了些钱…” “那后来呢?还有谁知道这件事?”刘三着急地追问道。 “家里的丫鬟小翠知道,有天晚上我憋不住,和她说了,管钱的账房,老汤也知道。除了他们之外,我再没和其他人说过了。”老管家叹了口气,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刘三放心地点了点头,既然是家里人那就没关系了。家里的账房知道也就罢了,毕竟有钱支出,是绕不开的,终归要有个解释。虽是欺天大罪,但是那老汤也跟着一起风风雨雨过来的,倒还是信得过。至于那个丫鬟小翠,刘三没心思去探究为什么老爹会告诉她,哪个深宅大院没点说不得的事呢?这次回去,就让她有口也无处说… “爹,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告诉老爷,不管他们怎么问起来,你就说不知道,不认识什么刘耗子,知道吗?老爷一定会救你出去的。”刘三对刘管家告诫道。 “行,我知道,我都知道。那个…三儿啊…要是可以的话,还希望你能向老爷求个情,能留小翠一命…就留她一命吧…你…你就要有弟弟了…”刘管家苦涩地说道。 刘三一听,有些错愕。这老头子这把年纪了还…刘三迅速掩盖下眼底的凶戾,随即说道:“好好,我明白了,你放心吧爹。” “狱卒大哥,麻烦过来开个门。”刘三对着外面喊道。 “嘭!”那个狱卒倒飞进了牢房,撞到了墙上,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便死活不知了。 “这…这怎么回事?”刘三和刘管家见此情况都怔住了。 “有没有想出去的?吱个声!”四公子背着手走下了阶梯。 第二十六章 擒拿逆贼 揽月和藏云赶到了刑部大狱,大狱门口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狱卒,不知死活如何。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那两个黑衣人干的?”藏云有些吃惊。 揽月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我们就跟在他们的身后,不太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一下子解决掉这么多人。不过也可能他们还有其他同伙,提前在这里下手了。” 藏云撩开玄衣,抽出一把长剑:“不管那么多了,陛下应该也会来大狱这边,我们将他们就地拿下,别惊了圣驾。” 揽月有些迟疑:“我觉得…我们还是守在这里,等陛下来比较好…对方身份不明,要是出了什么事…” 藏云反驳道:“对方连大狱都劫了,还等什么?等不得了,要不我去拿贼,你在这里守着,别让他们走脱。” 揽月略一思索,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这大狱关了不少悍匪大盗,更兼武林好手…” 藏云点了点头,脚步轻点,径直向大狱里冲去,揽月见状只好跟了上去。 “吴先生,这大狱里的人都放出来了。”一个蒙面黑衣人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吴先生的背后。 吴先生转过了身,问道:“嗯,怎么样?” 黑衣人回道:“共放出二百一十七人,基本都会些拳脚,将近一半道都是好手,有十余人在问相阁的武林百强榜的榜单上。其中就有武林第十四名的陆子游和第十八名的莫青楼!” “哦?莫青楼也在这里?听闻那莫青楼生得极其美艳,我倒想见上一见。”四公子嬉笑着说道。 “奴家人老珠黄,哪能入得了四公子的法眼呢?”一声娇滴滴的女声从大牢深处传了出来,倏忽之间,一道倩影已至身前,正是莫青楼。莫青楼来势极快,四公子习武之人,见莫青楼转瞬即至,本能地出手格挡,却扑了个空,莫青楼已不知何时绕到了他的背后,伏在了他的肩上。 “但是奴家身经百战,有些功夫…让四公子见见也无妨~”莫青楼虽身着囚服,却也身姿婀娜,凹凸有致。此时正吐气如兰,在四公子耳边轻轻耳语。 四公子连忙跳开:“不必不必,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几人正说话间,大队的囚犯从大狱的深处走了出来,皆是身着囚衣,衣衫破旧,长期的大狱生活让他们蓬头垢面地,但是散乱的头发下,是一双双闪烁着精光的眼睛。 为首的一青年人倒是与其他人不同,一袭青绿长衫,头发束得整整齐齐,手中还有一把扇子,整个一读书人的打扮。那人慢条斯理地走着,身后众人似乎对他很是敬畏,无论他走得多慢也没人催促一下,更没有人越过他走在前面。 “多谢诸位搭救,陆某铭感五内。”为首那人正是陆子游,此时合上扇子持在手上,对着吴先生和四公子等人躬了一礼。 “嗯?”吴先生和四公子还没来得及答话,陆子游似乎对身后等人有些不满,轻哼了一声,身后一众囚犯连连作揖:“感谢恩人搭救,感谢恩人。” 吴先生也拱手还了一礼“陆兄严重了,看陆兄这副姿态,进出这刑部大狱也是易如反掌啊。” 莫青楼在一旁嬉笑道:“谁说不是呢,为了和一个女子的承诺,就把自己关在了这大狱里三年!那之前在你手上遭殃了的那么多女子,也没见你陆大侠放在心里过啊~” 陆子游瞥了一眼莫青楼,白了一眼,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莫青楼不以为意,接着说道:“要是有陆大侠这种人肯为奴家…” 莫青楼话还没说完,陆子游腾身而去,伸手就向莫青楼的脖颈处掐去。莫青楼闪身躲过,连忙‘告饶’:“好好好,不说了还不行吗?一个采花贼还死要面子~” “两位,两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事要不出去再聊?”一个小老头身着囚服,佝偻着腰,又长得异常矮小,在一旁尖着嗓子劝道。 “这是谁?”四公子悄悄地问向吴先生身旁站立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连忙回道:“此人乃是驭兽宗四护法之一的鼠护法,名叫胡立山,百强榜排名八十四名,为人阴险毒辣,好口欲。传闻此人在狱中嫌弃牢饭粗糙,没有荤腥,每日指挥金陵城的老鼠钻入大狱,供其享用。四公子,离他远一些。” 四公子一听连忙悄悄向后退了两步:“这么邪门?” 小老头转过头来,“嘿嘿”一笑:“四公子是吧?别怕啊,小老儿我什么都吃,但是人呢,我是不会吃的。”说着闭着眼睛摇了摇头,看那模样好像是嫌弃味道不太好… “好了,胡老说得对,闲话出去再聊吧,等一下官府的人来了,谁都走不掉了。”吴先生出声说道。 众人见吴先生这么说了,尽皆点头。吴先生拍了拍手,大狱各处不断有黑衣人冒了出来,约有二三十人,连带着众囚犯一起,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大狱门口处走去。 “咻”众人没走多远,只见一道剑气横扫而来,四公子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吴先生,闪至一边。陆子游,莫青楼等人也轻易地闪过了这一道剑气,身后的囚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当时身中剑气,倒毙了五六人。 藏云一手持剑,一手持鞘,傲然站立在大狱通道中,厉声大喝道:“大启天卫在此,擒拿逆贼!凡牢中囚犯,速速返回,听候发落!” “来了…这么快…早点走就好了…” “天卫啊,是天卫,这么可跑不掉了…” “别急别急,他好像就一个人,不要怕!” 众囚犯听到“天卫”来了,纷纷慌了神,人群嘈杂喧闹了起来。 四公子连忙悄声向吴先生问道:“吴先生,天卫好像是专门保护皇上的,就算那柳宏量的尸体被人发现了,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就惊动天卫过来吧?” 吴先生低声回道:“不清楚,说不定是有人假冒天卫之名,先让他们去探探虚实。” 莫青楼见到藏云持剑傲立在通道中,娇声笑了起来:“好帅的小哥啊,什么天卫不天卫的,来,姐姐有几句心里话想跟你说一说~”说着,便抬步向藏云走去。 “贼子大胆!”藏云听到莫青楼这撩人的话,也丝毫不为动摇,呵斥一声,持剑就向莫青楼冲去。 只见藏云当胸一剑,就向莫青楼刺去,莫青楼娇笑着闪过,嘴里还不忘说道:“小哥儿看着老实,其实也是坏得很嘛,上来就往这里来呀?” 藏云见莫青楼闪过一剑,还出言调笑,他也不恼,手腕一抖,第二剑就向莫青楼的咽喉处划去,紧接着,第三剑,第四剑…一剑快过一剑,众人只见通道中烛火闪烁,藏云的剑器闪烁着烛火,众人一时有些眼花缭乱,不知远近,胆小者纷纷后撤。 莫青楼堪堪闪过一剑,却被剑器划破了囚衣。连忙跳回众人处,气道:“你这小哥,生个白净模样,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把人家衣服都划破了,就这么等不及吗!不跟你玩了!” 莫青楼话刚说完,倩影晃动,众人只见身影一闪,莫青楼就不见了踪影。藏云在天卫中以轻功着称,自然是看得清她的动作,此时紧紧地盯住了她,提步迎了上去。 莫青楼一见藏云直冲自己而来,暗道糟糕,知道自己遇上了一个轻功高手,心中也没了轻视之意,脚下发力,步伐鬼魅,速度也更快了起来。 藏云见其速度更快,左突右进,心中微微有些震撼。他自己虽以轻功着称,但那是赶路奔袭,一纵百米的轻功,这种鬼魅步伐,倒是从未见过。明明看见身影在左,声音却在右,还时进时退,让人根本辨不清她的位置。 “斩!”藏云凝聚目力,盯准莫青楼,舞剑劈去。 “啊!”藏云一剑劈来,莫青楼急忙扭身,还是被这一剑划伤了胳膊,顿时血流如注。 “你给老娘等着!”莫青楼气得破口大骂,却是未敢停留,步伐虚晃,向着大狱出口奔去。 “揽月!截住她!”藏云连忙大喊。 莫青楼听到藏云在身后大喊,心头一惊:“难道前面还有人?” 正在莫青楼惊疑未定之时,只见一人就向自己奔来,此人一袭白衣,步伐轻盈,但是速度实与常人无异。 “呵,这天卫也不全是高手,这种本事也想拿我?”莫青楼心中暗自嘲笑,脚尖一点,纵身而起,双脚在墙上猛踩几步,便跑上了通道顶端。莫青楼也不拖延,在通道顶端用力一蹬,借力弹射了出去。 揽月见莫青楼步伐交错,速度惊人,心中也是一阵惊讶。见莫青楼踏墙而上,借墙使力,向自己这边弹射而来,连忙止住了奔跑的脚步,纵身一跃迎了上去。 “这天卫一个两个都是不怕死的!”莫青楼心中暗气,一个两个的看到自己都是不退反进,虽然自己也会些武功招式,但是最拿手的还是身法诡秘,现在一个两个都朝着自己迎了过来,自己对别人却一无所知,实在有些吃亏。 此时莫青楼心中有些后悔自己仗着身法诡秘,第一个先行逃跑了。要是跟着大家一起跑,这两个人不一定顾得上自己,说不定还真能跑出去。现在自己倒成了一众囚犯的试金石了。 揽月跃至莫青楼身前,莫青楼抬手就欲接招。但是揽月没有向莫青楼出手,只见他伸手探向莫青楼,却没有格斗擒拿的动作,而是在她面前虚引,一只手在她额前摆动,另一只手遥遥一种托举之相。 藏云见揽月如此虚引托举之状,这才放下心来。别说是个人了,就算是飞雀鸣蝉,在揽月的手中也是飞不出去了。 揽月自身纵力衰退,双手虚引托举之状,拉着莫青楼向地面落去。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被他拖下来?”莫青楼心中有些惊慌,按照这个情况下去,莫青楼怕是逃不开被揽月“公主抱”的命运了。 但事实却没有莫青楼想的那么好,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大启天卫在此,擒拿逆贼!” 第二十七章 缠斗 “就这么点本事,还百强榜第十八名?那劳资也能混个百强榜啊!” “谁说不是呢?就这么被人撂倒了。” “什么就你也行啊?你长得有人家好看吗?说不定人家是‘睡服’了问相阁的人…” 莫青楼被揽月撂倒后,一众囚犯之间窃窃私语起来,这些人本就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要是没本事,他们才不管你是谁呢。即便是莫青楼这般艳丽好看的女子,也少不了众人的出言讥讽。 莫青楼此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这两个天卫一个让她挂了彩,一个直接将她撂倒在地,这要是传扬出去,自己以后在江湖上也就没法混了。 “小兔崽子,老娘不给你一点厉害尝尝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莫青楼一声怒骂,双掌拍地而起,还没等揽月回神,便曲掌为爪,朝他面门攻去。 揽月急忙扭头,却不慎肩头被抓,莫青楼抓住揽月肩膀,手上较力,顺势向下一抓。要不是揽月泄力及时,整个胳膊就要被她卸下来。即便如此,揽月的肩膀处衣服也被抓了个稀烂,条条白锻飘扬了下来。 揽月运起架势,和莫青楼打了起来。莫青楼招招致命,利爪所到之处,两侧的墙壁留下了道道爪印。揽月伸手化解, “各位,大狱出口就在眼前,大家还不努力向前?”吴先生见莫青楼动起了真格的,和揽月打了个难解难分,此时一扭头,对着身后的众人喊道。 话音刚落,陆子游和胡立山已向藏云冲了过去。只见陆子游随手将折扇插于腰带上,腾出一只手运起气来,整个手血气充盈,瞬间增大了一倍。一个读书郎模样的青年人,此时提着一只宛如熊掌一般大的巨手,显得十分怪异,陆子游也不说话,握拳就朝藏云砸去。 藏云挥剑相迎,“铛”地一声,藏云只感觉自己劈上了一块巨石,力道震得自己手臂都微微有些麻了。 “好厉害的拳头。”藏云赞了一声,这倒不是藏云虚赞,他的剑乃是天下名剑中排名第七的“霞光”,自大启朝创立,就是历代“藏云”的佩剑,别说是削铁如泥,就是切金断玉也是轻易为之。如今对上了陆子游的拳头,这陆子游连个眉头都不皱一下。 藏云抬眼细看,陆子游的拳头忽大忽小,隐隐还有一丝气息环绕拳上。 陆子游抬手又是一拳攻来,藏云向后躲过,出声说道:“气血充盈, 好高深的内家功夫!” 陆子游并不答话,只顾抡拳追击,倒是胡立山在一旁,和藏云聊了起来:“这气血充盈之法,可使气血充盈周身,充盈处劲力刚猛,用来当采花贼那是再好不过了,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死在这门功夫上呢,啧啧啧。”说完,感叹起来,也不知是感叹这功夫的玄妙,还是感叹那些女子的遭遇。 藏云听完胡立山讲述此门功夫的“妙用”,冷着脸轻哼道:“那更不能让你出去了!”说完,拔剑而起,冲上去也和陆子游缠斗起来,“铛铛铛”,一时间金铁之声不绝于耳。 身后一众囚犯见两边打得火热,纷纷冲了上来助阵,分出两拨,一拨人加入了陆子游这边,一拨人往前加入了莫青楼那边,大家都知道,众人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打倒这两人就能逃出生天。 一众囚犯的加入,使得揽月和藏云二人压力大增,虽然这些囚犯比起陆子游和莫青楼来说,都是三脚猫的功夫。但是这些都是精明人,一般并不出手,只是将二人围了起来。专攻他们闪避之处。往往揽月和藏云闪过对手的一击,就有无耻小贼偷袭一拳或是一脚,让揽月和藏云很是耗费心神,当然,惨叫倒飞出去的囚犯也不在少数。 “吴先生,我也去助阵!”四公子说着,跃跃欲试。 吴先生拦住了四公子:“不必,我们已经将他们放了出来,剩下的事就和我们没关系了,现在我们只要脱身就行了。” 四公子见到两处战团打得火热,自己又是习武之人,实在有些难耐,但是也只能照吴先生说的去做,只要是吴先生吩咐的,他向来只要去做就行了。 几十名黑衣人护着吴先生和四公子两人,绕开两处战团慢慢向大狱门口处移动。 刘三和刘管家在后面看到吴先生等人准备离开大狱,刘三连忙拉着刘管家:“爹,他们走了,我们也走吧!” “哎”刘管家应了一声,正要随着一起离开,刘管家看了一眼身陷重围的藏云和揽月,连忙甩开刘三的手,说道:“不,爹不能走,爹要是走了,陛下怪罪下来…三儿,你快走,你出了大狱,立马去报官,就说有人劫狱!” 刘三也明白了过来:“我明白了,那我这就去,爹你回牢房里等着。”说着,也顾不上刘管家,悄悄跟上了吴先生等人。 刘管家又跑回了牢房,也有聪明人见刘管家不逃反回,看了看两处打斗的战团,心中明白了过来,跟着刘管家跑了回去,钻进了各自的牢房。 藏云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吴先生等人的行踪,一行人皆是夜行衣,和囚犯们的囚衣比较起来十分惹眼。 藏云着急大喊:“揽月!正主要跑!” 揽月这边也忙于应付莫青楼的利爪,无暇分身:“早知道不该进来!我们联手堵住门口多好…” 胡立山在一旁站立许久,看着藏云和陆子游对攻,本想找机会偷袭,不料藏云招式丝毫不乱,几次堪堪漏出破绽,藏云自己都快速反应到了,向自己这边盯了过来,搞得自己不好下手。 忽然,胡立山眉头一皱,心头暗叫不妙,他感应到了大队人马正在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各位!别和这两个小子耗着了,官军要来了!”胡立山喊了一嗓子,便悄悄钻出了人群,向着出口奔去。他身材矮小,此时行动极快,像极了一只大耗子。 众人听到胡立山这一喊,顿时哗然,近两百人纷纷争先恐后地向出口跑去。 揽月和藏云此时无力阻止,虽然众人逃散,但是他们的压力并没有减小。藏云这边除了陆子游外,还有两人留了下来,三人夹攻藏云,而揽月这边,除了莫青楼外,还有一人也加入了打斗。 藏云这边留下的两人长相极为相似,似是孪生兄弟,这两人生得浓眉大眼,却是手段阴狠。往往藏云刚刚躲开陆子游的一拳,二人的攻击便随后而至,且专攻藏云脊背,下阴,面门。藏云舞剑砍去,二人又急忙跳开,将正面搏杀让给了陆子游。 揽月可比藏云还要头疼,这边留下的是个擅长腿功的中年人,一眼便看出揽月腿上功夫远不如手上。此时正和莫青楼两人,一人攻上,一人攻下,揽月也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藏云!你先出去拦住他们!”揽月见众人渐渐走净,急忙朝藏云喊道。 藏云和揽月皆是辰从卫,配合已久,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眼下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咬了咬牙,喊道:“自己小心!”提剑横扫,一时间逼退了陆子游和那兄弟二人。见三人退开,藏云提剑飞纵,一步掠出数十米,很快越过了揽月他们三人,向出口赶去。 陆子游见藏云撇下自己三人,向出口赶去,且不说藏云轻功极佳,此时也没那个心思追赶。三人赶到莫青楼这边助战,揽月顿时压力大增。 只见四面八方或拳,或脚,或爪,一一攻来,揽月刚化解了这个拳头的力道,又要闪开那只脚的攻击,不时莫青楼伸出一爪,自己要是不及时泄力,必定要被抓个肠穿肚烂。 揽月心知几人皆是百强榜上的人物,自己若是一味地防守,怕是讨不到便宜,自己就要被他们耗死。心中主意已定,揽月盯住了那个使腿的家伙,刚避开几人的攻击,立马欺身而上,一掌向那人拍去。 那人见揽月来势凶猛,连忙后撤,不料揽月步步紧逼,且距离越拉越近。这中年人一记鞭腿就甩了过去,揽月一把接过鞭腿,顺势而为,卸掉了鞭腿的劲力,也不放手,抬腿就要向他另一只脚勾去。 此人单腿跃起,抬起另一只脚就朝揽月踹来,意图以左脚救右脚,揽月心中一喜,伸手就朝他的腿上接去,双手化劲,抓着他就向地上拖拽。 中年男子刚刚双脚被制,身后陆子游和莫青楼便同时出手,另外两名孪生兄弟对视一眼,已是脚底抹油,向外面跑去。 揽月抓住中年男子双脚不放,就地翻滚,躲过了莫青楼的一爪,却是被陆子游一拳擦中,虽及时泄力,还是被打了个踉跄。揽月不管不顾,手上动作不停,将中年男子双腿的脚腕和膝盖两处关节卸了下来。 “你竟然!”中年男子双腿关节被卸,此时瘫倒在地动惮不得,气得说不出话来。 揽月压制了一下被陆子游打中而翻腾的血气,觉得不保险,又走上来要卸掉他双手关节。中年男子躺在地上挥拳反抗,被揽月随手接住,三两下便将双手关节卸掉,这下中年男子的四肢被卸,彻底动不了了。 莫青楼见揽月此等手法,大惊失色,再不与他缠斗,拔腿就走,诡秘身法瞬间掠出老远。陆子游也是有些心生忌惮,化了手上的充盈的气血,气血充盈双腿,顾不得地上那中年男子的死活,向出口奔去。 揽月低头看了中年人,也没说话,稍稍调匀气息,也向出口赶去。 “咻!”众人眼看快到出口处,一声大喝从身后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剑气。这道剑气比之前的那一道更为凌厉,范围也更大。众人狼狈躲过,还是有十几个倒霉蛋被剑气击中,惨死当场。别看藏云和陆子游等人打斗许久,不分上下,对付这些寻常的囚犯,这一道剑气砍翻十几个人还是收着力呢。 “现在返回!既往不咎!统统站住!”藏云提剑飞掠而来。 众人一见藏云又来了,此时哪里还能真个站住?纷纷向出口处奔去。出了这大狱,外面就是刑部大狱的院子,只要到了院子里,飞天的飞天,遁地的遁地,翻墙的翻墙,就再拿众人没办法了。 第二十八章 搏命 “陛下,刑部大狱还有两条街就到,不过…门口的狱卒全部被人杀了,好像有人劫狱!”先行的戌视卫回来禀报。 “那还等什么?擎天架海你们快带寅猛卫速去支援大狱!”赵易执急忙下令道。 “可是陛下你这边…”架海犹豫道。 赵易执催促道:“我这边还有这么多戌视卫,你们快去。” “遵命!”擎天架海两人手持铁枪,加快速度,向前飞掠,一百名寅猛卫飞奔着跟了上去。 刑部大狱。 藏云本就擅长轻功,此时几个纵身终于抢先一步,赶到了大狱出口,一人一剑,横剑当胸,再次挡住了众人。 这次不需要吴先生吩咐,四公子抢先一步,一脚飞踹向藏云的胸口。藏云横剑挡住了这一踹,微微后退半步,仍旧死死地守在出口处。 四公子再度一拳攻向藏云,藏云挥剑迎了上去,黑衣人见四公子以拳对剑,怕四公子吃亏,当即冲上两人,一左一右向藏云扑来。藏云手腕轻抖,将一名黑衣人刺倒在地,用剑鞘架住另一名黑衣人,剑鞘转动,将他勾到身边,挡在了自己身前。 四公子并没有因为黑衣人挡在身前而手软,一拳尽力打出,藏云和黑衣人被打得倒飞了出去。 “好大的力气…”藏云一把甩开黑衣人,稳住了身形。 “趁现在,快走!”吴先生振臂一呼,囚犯们蜂拥而上,涌到了院子里。 “放肆!”藏云见囚犯们都涌了出来,怒从心起“尔等皆是囚犯,身犯大罪,在牢中不思悔过,如今还想出逃大狱,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速速返回各自牢房,免生事端!” 众囚犯们面面相觑,稍胆小一些的有些犹豫,他们都是来自大启各地犯了杀人的大罪。大启刑法算是宽厚了,即便杀了人也只需蹲个几十年的大牢,还没到偿命的地步。如今若是逃狱,引起社会动荡,再被抓回来数罪并罚,怕不是要挨上一刀了。 吴先生见众人犹豫,冷笑一声“大启朝政混乱,王卿贵胄皆图自保,整日都想着中饱私囊,却偏要我们在这里悔改?大家刚刚都看到了,几人联手便招架不住,天卫也不过如此。大启时日无多,大家何必自苦?” 吴先生的一番话让众人的犹豫又打消了一些,众人你牵我,我拽他,也有人开始打量四周,伺机逃窜。 藏云见自己的一番话并没有对众人起到规劝的作用,对着吴先生说道:“尔等宵小,私放大狱所有死囚,罪同谋反,当诛三族!我这就拿下你,交由圣上发落。” 胡立山在一旁,心中焦急,他已经能感觉到,大队人马已转过街道,马上就来了,再拖延下去,谁都走不了。 “大家还不快走?啰嗦什么?他只有一个人,能抓得到谁啊?”胡立山在一旁扯着嗓子喊。 胡立山这一声喊,众人顿时醒转过来,鸟兽而散。 “雪落千山!” 众人只听得藏云一声长啸,回头看去,却发现藏云已不见了踪影,不知人在何处。 “人呢?刚刚还在那的。” “你们有谁看到他去哪了?大个子,你刚刚往那边跑准备钻那个狗洞的,他去哪了?” “我没看到啊,那个天卫突然就消失了。” 正在众人惊疑之间,四处寻找藏云之时,吴先生心头一跳:“雪落千山?那个一招破千的招式?据传曾有大启皇帝被千余名山贼围困,当时就是一名天卫使了一招‘雪落千山’,一人之力大破千余山贼…” “啊” 众人搜寻之时,角落里一名囚犯悄悄摸到墙边,正要翻越墙头,忽地一身惨叫,跌落下来。 “快走!”吴先生一把拉过四公子,对黑衣人们说道“全部撤退,保护好四公子!” “我没事,你们保护好吴先生…”四公子话还没说完,被吴先生拖拽着向大门逃去,黑衣人们在周围护成一团。 “啊…” “救命…” “快跑!” 突然,惨叫声此起彼伏,囚犯中不时有人倒下。 “是那个天卫,他们都是剑伤,那天卫要杀了我们!” 囚犯们顿时慌了神,惊恐地四处逃开,胆小的跑回了大狱,向自己的牢房里跑去。 众人这一跑动,倒下的人就更多了,不一会儿,就有三四十人被砍翻在地。胡立山见势不妙,攀上墙壁,几下功夫就爬到了屋顶,回头看了一眼院中,嘿嘿一笑,从屋顶上跳开,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院中还有一些武林好手,使出了看家本领,又逃出了三人。 之前阻拦藏云的那一对孪生兄弟,刚刚逃到院中,就有一人不知是兄是弟,被砍翻当场,血流一地,另一人突遭变故,抱着兄弟惊慌失措,嚎啕大哭。 四公子回头看了一眼,对吴先生说道:“吴先生,要不要去救他们,毕竟对方只有一人,要是他们被杀光了,我们计划岂不是落空了?” 吴先生摇了摇头:“在牢中看到那两个天卫的时候,我们的计划就已经落空了。‘雪落千山’这招我有所耳闻,出招的一瞬间如漫天大雪,落满千山,避无可避。出招的人速度越快,剑招威力越大。那天卫的轻功你也看见了,我们回去一时间也制不住他。现在赶紧脱身要紧。” 四公子一听,再不言语,跟着吴先生和一众黑衣人,向大门撤退。 他们此时也并不安全,黑衣人中不时有人被砍翻倒下,只是不知是藏云无意针对他们还是这剑招追求极致的速度,而放弃了具体的目标,中剑倒地者忽东忽西,并无规律可循。即便有黑衣人被砍翻刺倒,吴先生和四公子也并不停留,谨慎地向大门而去。 刑部大狱的院内,剑光闪烁。 “你们回来干嘛?官军来了?”莫青楼看到有一些囚犯跑回牢中,不禁出声问道。 囚犯们战战兢兢地回答“那天卫…疯了一样,四处杀人,太可怕了,我…我们回牢房里去。” “出去看看。”陆子游说了一声,也不顾往回奔走的囚犯,和莫青楼一起赶到院中。 这一会儿功夫,院中的囚犯被斩杀掉了一半,而藏云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仍旧飞速穿梭人群之中,收割性命。 陆子游见此诡异情景,向莫青楼问道:“你可看得清吗?” 莫青楼摇了摇头:“我只是身法诡秘,单论速度的话,我不如他,我也看不清他。不过我的身法,他也不一定能砍得中我…” 陆子游运气于手,双手顿时变大数倍,好像一对熊掌一般。 “咚!” 陆子游双拳锤地,一声闷哼声传来,身边的莫青楼险些站不稳。 “看见了。”莫青楼惊呼一声,她看见藏云身形一滞,正在一个准备钻狗洞的囚犯身后,一剑划过,那囚犯被拦腰而斩,虽未断成两截,却也伤口深可见骨。 一瞬间,藏云又消失了踪影。 陆子游见状,嘴角微微一笑,抡起两个大拳头,左右开弓,对着地面猛砸起来。 藏云身形受限,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终于,从“雪落千山”的剑招状态中退了出来。提着剑微微喘息,冷冷地盯着陆子游和莫青楼二人。 “天卫大人这么好的身手,要是在大狱里施展开来,我等早成了剑下之鬼了,毕竟里面更狭小,不是吗?”陆子游笑着说道。 藏云没有答话,他不是不想施展,而是这招在狭窄的地方并不好施展,跑动不开,便没了那股剑意,进不了人剑合一的境界。 “小哥儿怕是已经到了‘指息’的境界了,还给这朝廷卖什么命啊?”莫青楼出言试探道。 藏云持剑在前,一剑而至,莫青楼脸色大变,来不及抵挡,一脚将正在痛哭的孪生兄弟存活的那人,踢向了藏云。那人瞬间被刺了个对穿,陆子游抬起拳头,隔着人轰向藏云,藏云连忙跳开,那人被一拳打飞,撞到墙上,死得不能再死了。 “藏云,你没事吧!”揽月这时也从牢中赶了出来。 藏云一见揽月无事,心中稍安:“我没事,跑了一些,剩下的都在这。” 揽月这才看到院中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尸首,有一些没被击中要害的,正在满地打滚,痛苦呻吟,还站在院中的不到三十余人。 陆子游和莫青楼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明白此地不可久留,莫青楼再度施起诡异身法,奔向了墙边,轻轻一纵,翻过墙逃开了。陆子游双掌化为寻常大小,运气于腿,轻轻一纵,便跳上了屋顶,头也不回地掠走了。 藏云见二人逃走,想追击也是有心无力,摇晃两步,终是不支,跌倒于地。 “这小子杀了我们这么多弟兄,不弄死他泄愤,更待何时!”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囚犯说道,他本是一个山中的匪首,被官军剿匪时将山寨一网打尽,寨中小弟尽数被擒,送到了这刑部大狱,可是藏云刚刚一招“雪落千山”,就几乎将他砍成了“光杆司令。”这让他怎能不恼。 揽月连忙跳到藏云身边,盯着众人说道:“我看谁敢!” “大家伙上!”那匪首说罢,便冲了上来。 其余囚犯看着藏云,一想也是,这天卫如此惊人神速,又看到了自己等人的模样,那哪天被他看到了,插上翅膀也跑不掉,就在这里就地解决了,免生后患。 揽月见众人凶狠地围了上来,知道不能善罢甘休了,一把抓住匪首,手上一拦,脚下一勾,便甩了出去。将昏迷的藏云搬到墙边,自己护在其身前,这样就只需当一面之敌,不用担心腹背受敌了。 三十余人一涌而上,很快将揽月围了个密不透风。 一轮圆月照向了金陵城,刑部大院中,一个少年面对三十余大汉,一套太极拳打得行云流水,不时有大汉被打飞出去,落地哀嚎着。 第二十九章 围堵 “前面什么人?站住!”擎天见自己的老鹰并没有盘旋在刑部大狱的上方,而是向街道另一边慢慢飞去,显然是发现了情况。 被老鹰发现的自然是四公子他们,刚出了刑部大狱,却不料被老鹰盯上了。 “吴先生,被人发现了!”四公子听到擎天的喊声,有些惊慌。 吴先生回头看了一眼,擎天架海带着百名寅猛卫,灯火通明,正向大狱的方向赶来。 “不要理会,我们快走,要是追上来,所有死士断后,保护四公子的安全!”吴先生下令道。 “是!”死士齐齐地低声回道。 “我没关系,一定保护好吴先生。”四公子连忙说道。 吴先生没有接话,只是拉着四公子快步赶路。 “还跑!来五十个跟着我!”擎天来了脾气,二话不说就追了上去。分成四队的百人寅猛卫立刻分出两队,追着擎天而去。十二天卫辰从卫地位最高,没有陛下的命令时,其余诸卫都要服从辰从卫的命令。 “喂!擎天,陛下有令先去大狱!”架海在后面喊道。 “有揽月和藏云在,没事的,你带人去就是了~”擎天远远地回道。 架海无奈,只得带着剩下的寅猛卫赶到了大狱。架海见大狱门口果然有十余名狱卒倒地不起,查探一下,已死去多时。 “走!都小心着点!”架海提枪当先冲进了大狱,闪过了照壁,却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大狱的院中横七竖八地躺着上百名囚犯,大部分都已经死了,还剩下数十人躺在地上呻吟着。 架海见此情景,连忙安排了起来:“留下二十个人,清点看顾一下受伤的囚犯,派人去病囚院通知一下,派人过来接收医治,剩下的人跟我去大狱里!”说完,就准备进入大狱牢房之中。 “是架海吗…”角落里传来一声呼喊。 “谁喊我?”架海转头四下查找。 “架海大人,好像是在那边传来的。”一个寅猛卫提醒道,指向一处墙角里。 这处墙角前囚犯众多,人人层层相叠,都堆成了一个小型的人堆,挡住了视线,看不到角落里的情况。 “什么人?”架海提枪走过去,谨慎地问道。 “果然是架海,是我,揽月!”揽月在里面喊道,背着藏云从人堆后走了出来。 架海一见揽月,连忙插住铁枪,上前扶住揽月和藏云问道:“揽月,这里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藏云他怎么样?” 揽月苦笑一声,见架海接过藏云,“咚”地一声跌坐在地上,架海连忙去扶,揽月摇了摇手,喘着粗气说道:“这都是藏云的杰作,可能是用了‘雪落千山’。”揽月将藏云赶到,二人赶来大狱,如何阻拦一众囚犯之事说了一遍。 架海见揽月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脱力,又看了看藏云,也是累得晕倒了,这才放下心来,追问道:“除了陆子游和莫青楼,还跑了多少高手?” 揽月摇了摇头:“不清楚,我出来得迟,只知道陆子游和莫青楼肯定是跑掉了。你来了,擎天在陛下身边吗?” 架海回道:“刚刚在大狱外发现了一群黑衣人,应该就是你说的劫天牢的那伙人,擎天带人追去了。” 揽月急忙说道:“肯定是他们,你快去帮擎天,要是他们和陆子游,莫青楼他们会合,擎天怕是有危险。” “好,我现在就去!”架海点了点头,唤来寅猛卫,将大狱交给了揽月,便提枪独自离开大狱,找寻擎天去了。 此时,擎天还在一路追赶四公子等人。四公子一行人绕了两条街,夜色中借着夜行衣的保护,甩开了擎天几次,但是却甩不开天上的老鹰,也并没有人发现一直有两只老鹰在他们的头顶上盘旋。 “吴先生,怎么会甩不掉他们呢?”四公子刚转过一条街,就看到结尾处擎天等人追到,问向吴先生。 “朝廷天卫,果然有些本事…所有死士,隐匿道路两侧,准备断后!”吴先生吩咐道。 “是!”一众死士低声回应,齐齐止住脚步,四散而开,须臾之间,整个街道就只剩了吴先生和四公子两人,此时吴先生和四公子才稍感安全一些,继续奔逃。 天上的老鹰原地盘旋了几圈,依旧紧紧地盯着吴先生和四公子两人。老鹰原本夜视能力极弱,不知擎天使了什么秘法,他的老鹰在夜里也有夜视能力,不同寻常。 “铛铛铛,噗噗” 几个黑影从暗处窜出,四面八方向擎天和寅猛卫等人冲来,寅猛卫反应迅速,连忙接阵,挡住了这一轮刺杀。长枪突刺,大刀劈砍,偷袭的死士尽数死在了结阵的寅猛卫们手中。只有几个寅猛卫被撞出了阵列,所幸同伴抢救及时,并无人员损伤。 擎天头也不回,甩手一枪将冲向自己的一名死士捅了个对穿,扔在了地上。 “有埋伏,各自小心!夜色不利,都跟紧我!”擎天没有理会死去的死士们,这种死士一般不会留下任何表面身份的痕迹,就是给他们全扒光了,也是一无所获。 死士们也极聪明,知道自己不是擎天和寅猛卫们的对手,采取分段埋伏的办法,擎天他们没走几步,就冲出来三两个死士,擎天倒还好,有些寅猛卫经过几波刺杀,已然带伤,追击速度稍稍慢了下来。 吴先生和四公子回头看到和擎天等人所持的光亮渐渐拉开距离,知道是死士们正在拼死阻拦,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吴先生,已经离得远了,我们先回去吧。”四公子说道。 吴先生点了点头,他虽然是习武之人,这一晚上的折腾也让他累得够呛,比起四公子喘息得比较厉害:“好…我们先回去…明天我们就离开京城,也不知道这一晚上真正地从大狱里捞出了多少人…” “吴先生,要是都没捞出来,或者捞出来了…那些人夹着尾巴做人,不愿惹是生非的话…”四公子欲言又止。 吴先生笑着说道:“四公子,这你就不懂了。就算没捞出来,也要回去禀报王爷,让王爷派人放出风去,让全天下都知道京城刑部大狱被劫了,到那时候这个朝廷也就没什么威望了。” 吴先生和四公子刚刚歇了一会儿,突然前面转出来一个人,手持铁枪,正是架海!原来,吴先生和四公子为了躲避擎天等人,在街道之间兜兜转转,不知什么时候竟走了回头路,和赶来寻找擎天的架海正好撞见。 架海喝问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四公子一见架海,握紧拳头,就准备搏杀,吴先生悄悄向前站了一步,挡住了四公子,躬身行礼说道:“将…将军,我们是京城的老百姓啊…我那儿媳妇马上就要生了,我和我儿子出来是找产婆的。犯了宵禁…还请将军恕罪啊。” 架海盯着二人来回扫视,吴先生面容清瘦,又蓄了须,和四公子站在一起,倒也的确像是父子。四公子没有吴先生老练,不敢看架海目光,悄悄地往吴先生后面躲了躲。 架海说道:“你儿媳妇快要生了,父子两都出来找产婆?照理说你这儿子也应该留在他媳妇身边啊。” 吴先生再度欠了欠身,满脸堆笑地说道:“将军说的是,说的是。不过我这儿子毛毛躁躁的,留在他媳妇身边也帮不上什么忙啊。我们想着要是那产婆腿脚不利索,走不快,我这儿子有把子力气,背起产婆就走也不耽误事啊。” 见架海没有说话,吴先生催促道:“将军大人,人命关天,我们这…可以走了吗?” 架海见二人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点了点头,提枪就准备走。 突然,天上的老鹰俯冲下来,向吴先生和四公子扑去。 吴先生和四公子躲闪不及,被老鹰扑到,吴先生脸上被狠狠地啄去了一块肉。四公子一把抓住老鹰,甩到一边,慌忙检查吴先生的伤势。 架海猛然回头,见到老鹰,心中一惊,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补天为什么攻击你们?” 吴先生捂住脸上的伤口,鲜血从指缝中流了出来,忍着剧痛说道:“补天?什么补天啊?也不知道为什么,被这老鹰啄了一口,让将军见笑了。” 架海冷笑道:“一般的老鹰没有夜视能力,只有擎天的老鹰才能夜间行动。这就是擎天的老鹰——补天。补天从不无故伤人,你们一定不是什么好人,还不从实招来?” 吴先生心中暗怒,仍旧笑着说道:“这…畜生伤人,谁也说不准啊。天下老鹰那么多,万一哪一只老鹰和将军您说的那个什么补天长得很像,将军岂不是要错怪了好人?再者说,我们去接产婆,晚了就来不及了,还望将军可怜,让我们去吧。” 架海摇了摇头,戏谑着说道:“无妨,你把你家地址告诉我,我让人替你去请。朝廷去找,产婆说不起跑得比你们两个大男人还快,至于你们还请跟我走一趟,若是无事,那是皆大欢喜,在下登门道歉不说,再请朝廷大臣给老先生的孙子取个名,那可荣光了,老先生意下如何?” 吴先生眉头紧锁,架海这番话的确让他没话讲。四公子在一旁怒道:“这厮分明找事!”说完,举起拳头就朝架海冲去。 “哼,找死!” 第三十章 刺帝 “你们看到没有?远远过来的那一队人马,我敢肯定,当今皇帝一定就在里面!”胡立山揪着嘴角的一小撇胡子,蹲在一处高楼的栏杆上,对着陆子游和莫青楼说道。 胡立山自大狱逃脱之后,并未走远,这附近皆是朝廷官邸,他虽轻功不佳,但是爬楼翻墙,走街串户那是他的拿手好戏。他爬上了一处官邸屋顶,静静地盯着大狱里的情况。 见莫青楼和陆子游从大狱逃脱,指挥一群老鼠将他们引了过来。莫青楼和陆子游起初见群鼠奔来,不明情况,打死了不少老鼠,气得胡立山吹得胡子一翘一翘地。 “你怎么就敢断定是当今皇帝?吴先生他们从劫狱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皇帝能来得这么快?”莫青楼有些不相信,怀疑地问道。 陆子游点了点头,同意莫青楼的观点:“不过半个时辰就惊动了当朝皇帝,我也不太相信。” 胡立山笑着摇了摇头:“二位武功比小老儿我是高出了不少,但是有一门本领你们是一窍不通…”胡立山话说到一半,卖了个关子,盯着二人不停地发笑。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莫青楼没什么好耐心,催促道。 “观气!你们不懂什么是气运!大启朝何以能延续六百年之久?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气运尚在,只有大启朝气运不衰,各地藩王,蛮夷再怎么强大,也难以让这个大启朝改朝换代!你们看不见,那一队人马,紫气弥漫,紫气之中隐隐有一条金龙翻腾,必是当今皇帝无疑!”胡立山慢悠悠地说道。 “嘁,皇帝就皇帝呗,都是一双眼一张嘴,有什么好奇怪的?”莫青楼倚靠在栏杆上,漫不经心。她是一个女子,也是一个江湖人,对于朝廷之事从不关心。 陆子游在一旁沉默不语,他也不明白胡立山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胡立山:“二位可知为何大启朝的皇帝频频遭遇刺杀?各地藩王指使?或许有,但是不多。因为这大启朝是赵家的,杀了一个皇帝,再立一个,还得是赵家人,他们藩王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地做藩王。” 莫青楼扭头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 胡立山凑近了二人:“六百年来,刺杀皇帝者多为江湖人士!” “这怎么可能?”莫青楼吃了一惊。 陆子游也摇了摇头:“绝无可能!” 身为江湖人士的他们清楚,若是达官显贵来指使,或许会有缺财的江湖好手铤而走险,可是要说是江湖人士自发地去刺杀皇帝,可能性太小了。因为刺杀皇帝的风险太大了,闹不好就是株连三族,所在门派也说不定都会跟着有牵连之祸。且皇帝身边高手如云,极难得手,即便得了手,也要面对无休止的追杀。一身修为的江湖人士吃饱了撑的舍弃一切跑去刺杀皇帝呢。 胡立山自然明白他们在想什么,仍旧慢悠悠地说道:“你们有所不知,皇帝乃一国之君,身系重大,一国之运加于一身。若是杀掉了皇帝,那可是夺运!武功修为得以精进不说,龙气伴身,福运绵长!” 陆子游还有一些狐疑,莫青楼低垂眼眸,她心动了。一个弱女子行走江湖,难处可比男子要大得多。她起初也是希望寻个安身立命的良人,后来也的确寻到了。那一日要不是看到他和那帮人贩子聚在一起数着银票,她怕是要一直被蒙在鼓里,现在还在青楼,傻傻地等他科举归来呢。 如今有这等捷径,她以后何必再去江湖浪荡?身为女子,对于武功修为毫不在意,但是“龙气伴身,福运绵长”这八个字的诱惑力对她来说实在太大了。 “我们如何相信你?”莫青楼问道。 “嘿嘿,你们是不知道。就今儿个刚关进大牢的那个小老头儿,知道是谁吗?李太师的大管家!晚上来牢里的是他的儿子,他们就在密谋策划刺杀皇帝,可惜事没成,人也被抓了。现在可能一时没有证据,他们晚上见面是为了通气的。牢里别的不多,我的小耗子嘛…到处都是~”胡立山再度揪了揪小胡子,有些得意。 陆子游终究是男子,比莫青楼考虑多一些:“会不会是因为政见不同,又或是争权夺利,李太师指使的管家干的?” 胡立山继续解释道“这事绝不是李太师所为,你想,李太师位极人臣了,还要刺杀皇帝干嘛?他又不能当皇帝,换个皇帝上位他还是太师,所以啊,我怀疑这是那管家自己所为。李太师的管家不知从哪知道的这件事,他都这么干了,那还能假吗?刚刚他那个小儿子还是翻墙头跑的,你们都没看到吧?”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两现在去刺杀皇帝?”陆子游略一回味,直接探出了胡立山的想法。 胡立山摇了摇头:“是我想去刺杀皇帝,找你们来是让你们助我一臂之力!” “好!我干!”莫青楼一听,自己两人不过是胡立山找来的帮手,最终还是他自己想干,这种找上门的好事,哪有错过的道理? 胡立山看向陆子游,等待他的回答。 “陆大侠的事迹我有所耳闻,风流江湖多年,终对一女子倾心,上门提亲却因门第有别,财力有限,被那女子的父母赶了出来。陆大侠便从一名采花盗转做了拦路匪。是也不是?那女子知悉之后规劝陆大侠投案自告,陆大侠立誓入牢五年,以悔罪过。”莫青楼将陆子游的往事娓娓道来。 陆子游面色愤懑,一双眼死死地盯着莫青楼。 莫青楼笑道:“陆大侠你即便现在去见那女子,也不过是被她父母再赶一次罢了。龙气伴身,飞黄腾达,陆大侠当真不心动?还是继续回去做那采花大盗?” 陆子游想起那个女子,温婉俏皮,狡黠灵动,和其他的姑娘有着天壤之别,都是因为那该死的门第之见!他也不是没想过带着她远走高飞,但是一看到她那双眼睛,陆子游心中就只有一个想法“绝对不要做让她难过的事”。 陆子游深呼了一口气,说道:“好,算我一个!怎么做?” 胡立山揪着胡子笑道:“等下我会派遣群鼠,去扰乱他们队伍。然后我们三人分别出手,只要杀了皇帝,那就是我们三人合力之功,气运自然会加在我们三人的身上。只是小老儿我武功…可能会稍迟些出手。” 陆子游和莫青楼不置可否,心中也都明白,武功百强榜排行八十四名的胡立山,基本都是靠老鼠的功劳,若是没有老鼠,他胡立山也就粗通拳脚。不过既然他能指使老鼠搅乱阵型,也算出了力了,真要求他上去陷阵冲锋,要是陷在了那里,倒显得他们不仗义了。 三人商议已定,纷纷从高楼上飞掠攀爬,各使神通地落了地。悄悄隐于街道暗角之中,静静地等待着。 “噗” 一名戌视卫一枪刺死一只迎面奔来的老鼠,以免惊了圣驾。枪尖甩动,将奄奄一息的老鼠甩到了墙边,并没有放在心上。 “噗” 侧门一名戌视卫也抬枪刺死了一只老鼠,扔到了一边,嘀咕着:“街道司是怎么干活的?老鼠这么多!” “嘘,小点声,别让陛下听见。到时候陛下真治了街道司的罪,你又得罪人了!”旁边的戌视卫连忙劝道。 “本来就是嘛,我们这灯火通明的,老鼠还满街跑。怎么?难道只有我们能看得见?”戌视卫仍旧不满地嘟囔着。 “噗噗噗,吱吱吱” 队伍四周一时间刺击的声音,老鼠的惨叫,不绝于耳。 “怎么回事?怎么有这么多老鼠?” “我这一枪竟然刺死了两个!” “跑进去了一个!刺死!” 一时间队伍喧闹了起来。 “不好!护驾!”戌视卫总卫长肖冲反应迅速,立刻感觉到大事不妙,向所有人示警。 戌视卫平日里负责监察,缉拿百官,贴身保护皇帝大多数时候都是辰从卫的事,但是十二天卫存在的最高意义就是保护皇帝。不论是何卫种,危急时刻都要舍身保护皇帝,违者以刺王杀驾论处。 戌视卫们纷纷收拢队伍,将赵易执的轿子团团围在了队伍的正中央。 赵易执坐在轿中,原来还在考虑如何处置李常文,柳宏量为何而死等一系列头疼的问题,外面戌视卫骚动起来,将他团团围住保护起来没,打断了赵易执的思绪。 “出什么事了?”赵易执探出头问道。 “陛下!有老鼠!”身边的一名戌视卫见赵易执询问,连忙回答道。 赵易执被气笑了:“有老鼠赶走就是了,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 赵易执话音刚落,四面八方都传来“吱吱吱”的声音,甚至连屋顶上,河道里都有老鼠的叫声传来。 “怎么回事?怎么有这么多的老鼠?”赵易执听到鼠叫声,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继续问道。 戌视卫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他本就在赵易执身边,不在外围,知道的情况并不比赵易执多多少:“回禀陛下,臣下不知。” 戌视卫总卫长肖冲急匆匆地从队伍外围分开众卫,赶到赵易执的身边。除去辰从卫十人直接听命赵易执外,其余十一卫因为人数众多,都有一个总领全卫的总卫长,肖冲便是这戌视卫的总卫长。 “陛下,四面八方出现大量老鼠,不计其数!看样子目标就是我们,疑似有人操控,清除老鼠可能还要耽误一些时间,考虑到可能存在的危险,臣请陛下允许速召辰从卫赶来护驾!” 第三十一章 人鼠大战 赵易执看不见队伍外围的情况,见肖冲如此紧张,有心同意,当皇帝还没几天,可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就死了。肖冲说的可能存在的危险他也知道,怕是这老鼠的出现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赵易执吩咐道:“调其他辰从卫赶来护驾,不必惊动擎天架海他们,这有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 肖冲连忙应允,他们行进速度虽慢,那是因为有赵易执在,不好颠簸惊了圣驾。可要是从皇宫之中调来辰从卫,以辰从卫的功夫,眨眼便到。 “放蓝色辰从卫信号,增调辰从卫赶来护驾!”肖冲对掌管信号的戌视卫下令道。各天卫手中皆有其他天卫的信号,红色表示情况紧急,该卫的所有天卫全体赶来。蓝色则表示情况稍缓,只来半卫即可。 掌管信号的戌视卫不敢怠慢,连忙掏出蓝色辰从卫信号,就欲对天发射,增调辰从卫。 “吱吱吱”一只硕大的老鼠冲了上来,一口咬中了戌视卫手中的信号筒,跳回了鼠群中,附近的老鼠一拥而上,就将信号筒咬了个稀巴烂。 “肖…肖卫,信号筒被老鼠…”那戌视卫手中的信号筒被抢,有些惊慌地说道。 肖冲瞪了他一眼:“连信号筒都拿不稳,你是干什么吃的!” 那戌视卫低着头,不敢说话。 肖冲转身向赵易执请罪道:“陛下,臣驭下不严,信号筒…丢了。臣请增调酉羽卫赶来,弓箭开道,赶赴大狱!” 赵易执点了点头:“十二天卫每次出行只带一支信号筒的规矩,得改改了。你们戌视卫缉拿百官,文武官员不敢反抗,你们因此也是疏松了武艺吧?你去办吧。” 一番话说得肖冲汗流浃背,的确,戌视卫缉拿百官,文武官员如何敢反抗,一个个恨不得把自己绑好了送上门去,生怕有拒捕的嫌疑。他们的武艺训练比起其他卫士来说,少了不知多少。 肖冲转身再度下令:“放蓝色酉羽卫信号!” 掌管信号的戌视卫再度掏出一支信号筒来,人群中钻进了两只老鼠,再度扑了过来,被一旁戒备的其他戌视卫一把攥住,掼在地上摔死了。 “咻~~嘭~” 一颗信号盘旋着射向了天空,炸裂而开。在黑夜之中烟花绚丽,缓缓变成了一只蓝色的大公鸡图案。 不远处,酉羽卫的卫所中,酉羽卫总卫长潘绰正欲躺下就寝,就见到天上那炸裂的公鸡图案,连忙翻身而起,与此同时,执勤的副将奔进屋来:“潘卫,是蓝色的公鸡图案。” “我早看到了!所有人!备马!”潘绰急急穿衣吩咐道。 赵易执这边,老鼠们只在队伍外围吱吱乱叫,戌视卫们严守阵型,持枪以待。 “看来这两个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胡立山躲在暗处,恨恨地说道。 一声轻哨响起,在老鼠们的“吱吱”声中,并没有被人察觉。但是老鼠们却仿佛受到信号一般,顿时猛扑了上来。 与此同时,肖冲一声令下,拔出腰间佩剑,大吼道:“杀!” 老鼠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也有不少老鼠躲过长枪的刺杀,冲进队伍中,向着赵易执的位置直冲而去。 “果然是冲着陛下来的!”肖冲心中暗暗叫苦,挥剑将一只冲进队伍中的老鼠砍成两半。 “严守阵型!保护陛下!”肖冲不断地重复着命令。 戌视卫们身着铠甲,却并不能阻拦住疯狂的老鼠,不时有戌视卫被老鼠跳到脸上,对着脸上就咬了下去,发出阵阵哀嚎。 赵易执坐在轿中,听到耳边老鼠的叫声和戌视卫的哀嚎,不觉有些心躁:“肖冲!戌视卫连一群老鼠都摆不平吗?” 肖冲听到赵易执这句话,满面羞惭:“陛下息怒,臣…这就扫清孽畜。”说完,提剑来到队伍外围,挥手两剑,挑落两名戌视卫脸上的老鼠。 “就是被老鼠咬死!也得死扛着!谁要是再敢发出一声怪叫,别怪我无情!”肖冲冷着脸轻喝道。 戌视卫们一听,齐齐地闭紧了嘴巴,戌视卫们平日少有动武的机会,肖冲又为人和善,都有些懒散了。今日见他如此大动肝火,一个个皆是有些害怕,纷纷严肃认真起来。 寂静的黑夜,群鼠仍旧在疯狂地吱叫着,却没有一个戌视卫敢说话,他们本就身材挺拔,没有一个是体肥膘壮之人。此时戌视卫们沉默不言,神情严峻地持枪刺死一只只扑上来的老鼠,仿佛一尊尊天神一般。 在肖冲的指挥下,队伍分成五排,前两排在最外围持枪刺鼠,若是有漏网之鼠,便由第三排第四排持剑斩杀。最后第五排也是最后的防线,紧紧地围住了赵易执的轿子。 大部分老鼠都是死在了第一排和第二排的长枪之下,少数几只闯了过去,也是被三四排的戌视卫挥剑砍死。没有一只老鼠能靠近赵易执的身边。 人鼠大战紧张地进行着。 “嗖嗖嗖”一排羽箭射来,将一群老鼠钉死在了地上。 紧接着,只见一拨人马,纵马弯弓从队伍后面赶来,马蹄阵阵,还没靠近,第二排羽箭射出,又将一群老鼠射杀倒地。 潘绰当先一骑,赶到戌视卫们身边,一众戌视卫们两旁分散,让开道路,潘绰滚鞍下马,直入了阵中,向赵易执身边赶去。 “酉羽卫护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陛下无恙否?”潘绰甲胄在身,只得弯腰行礼道。 “免礼,潘爱卿来的正好,和肖爱卿一起扫灭群鼠吧。”赵易执笑着说道“对了,这老鼠来得蹊跷,必定有人在背后指使。不过一个人指挥这么多老鼠,应该有些不太可能,附近必有鼠王。潘爱卿就靠你了。” 潘绰再度弯腰施礼:“陛下英明!”弯弓返回自己的酉羽卫队伍之中,吩咐了下去:“陛下言,附近必有鼠王!找到之后当场射杀!” “遵命!”酉羽卫齐声应答,气势如虹,一时竟将鼠叫声都盖了下去。 潘绰身为酉羽卫的总卫长,其实心中着实憋屈。京城六百年间,不说没有动荡,但是一些小乱子基本轮不到自己这帮酉羽卫们出手,百年之前还有大启皇帝围猎,每每出行携酉羽卫一起。后来,酉羽卫渐渐就被遗忘了。只每年除夕之夜,皇帝亲召,各卫的总卫长才得已见上皇帝一面。 这次皇帝发信号召酉羽卫护驾,虽是群鼠,但也不能小觑,其余的酉羽卫也是憋了很久,小时候就常听着祖辈父辈忧叹于朝廷无功,不受重用。如今自己也成了酉羽卫才明白了那种憋闷:箭术无双,无勇武之地,还不如奔赴疆场,射杀敌寇。 不需潘绰吩咐,酉羽卫们就展现出了最好的状态,张弓搭箭,将一只只行动诡异,角度刁钻的老鼠当场射杀。精气神比起之前的戌视卫高出了太多了。 肖冲见到酉羽卫如此状态,暗暗惭愧,所幸自己整顿及时,不然酉羽卫赶来一比,高下立判,自己和戌视卫以后在其余天卫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一名酉羽卫发现墙头上有一只老鼠,体型硕大,此时它正躲在鼠群的后面,对着鼠群“吱吱”乱叫,正是鼠王。 “中!” 不需吩咐,酉羽卫张弓搭箭,一支羽箭离弦而去,正中那只鼠王。 鼠王吱叫着从墙头上跌落下来,顿时,鼠群中一批老鼠停住了脚步,抬头四周乱看,纷纷四散退去。 “射得好!是谁射的?可赏!”赵易执如今精神力远超常人,自然发现了这一幕,不禁在轿中助起威来。 身边的戌视卫连忙呼喊,让那酉羽卫报上名字,以备嘉奖。 潘绰一听陛下亲自夸奖,也不觉脸上有光,暗暗记下了那首先射中鼠王的酉羽卫,回头自己也要功劳簿伺候。 “吱吱” 又有一名鼠王被发现,从屋顶上被射落了下来,鼠群之中再度跑散了一群老鼠。 “二位还不动手?”胡立山损失了两名鼠王,有些肉疼,对着陆子游和莫青楼轻声催促道。 陆子游见胡立山急了,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来,运气于手,一时间,陆子游的双手再度像两只熊掌一样硕大起来。 “小皇帝!受死!”陆子游从阴影处冲了出来,举起拳头,对着戌视卫就砸。 肖冲扭头一看,吓了一跳,这是拳头还是举着个大锤子?不过既然冲了过来,那就是刺客无疑了。 肖冲收剑回鞘,抓过一名戌视卫的长枪,冲了上去。 肖冲长枪格挡住了陆子游的拳头,不料咯吱一声,长枪应声而断。肖冲连忙对着陆子游一脚踢去,陆子游举拳来迎,肖冲借着拳头,用力一蹬,向后退去。 陆子游正要追击,一支羽箭射来,逼得他后退两步。潘绰赶到肖冲身旁,张弓搭箭对准了陆子游。 看到陆子游和潘绰肖冲二人对峙了起来,莫青楼嘴角微微一笑,从阴影之中翻身跃上了屋顶,找准了赵易执的轿子位置,一跃而起,从空中向赵易执冲去。 “有刺客,上面!护驾!”莫青楼动作虽轻,但还是逃不过酉羽卫的眼睛。 戌视卫们经由酉羽卫提醒,也发现了从半空中冲过来的莫青楼,外围几人持枪就向莫青楼刺去。莫青楼手抚长枪,借力而起,不屈不挠地向赵易执继续冲去。 其余戌视卫见情况紧急,多名戌视卫向上扑去,莫青楼虽然人在半空,曲手成爪,将几名扑来的戌视卫铠甲头盔抓了个稀烂,血肉模糊。 莫青楼也因此身形受滞,落下地来。 不等其余戌视卫反应,莫青楼再度迈起诡秘步伐,向赵易执冲去。 “受死吧!” 第三十二章 天命 周围的戌视卫看见莫青楼来势汹汹,虽心有畏惧,仍旧合围而上,朝着莫青楼猛扑了过来。 “蝼蚁!麻烦!”莫青楼冷哼一声,对着一众戌视卫手抓脚踹,登时打倒了一大片。 赵易执见莫青楼如此武艺高强,心中有些惊慌,后悔没调辰从卫赶来护驾。 潘绰和肖冲也发现了身后人群的动静,连忙准备回撤,保护赵易执,却不料陆子游适时冲了过来,举拳就砸。潘绰和肖冲连忙躲避,陆子游不依不饶,追着二人猛打,二人被缠得脱不开身。 “陛下,速调辰从卫支援!”肖冲扭头朝赵易执喊道。 赵易执心中怕得要死,面上却故作镇静:“准奏,发信号速调辰从卫支援。” 莫青楼见赵易执如此装模作样,有些好笑,一爪抓透一名戌视卫的盔甲,抓住那名戌视卫甩在地上,补上了一脚:“小皇帝,死到临头了还这么镇定,你就不怕姐姐?” “放肆!”多名酉羽卫和戌视卫厉声喝道,一国之君面前自称姐姐,简直不可饶恕。 一时间,几支羽箭射来,角度刁钻,即便莫青楼躲了过去,也不会伤及同僚戌视卫。莫青楼随意出手,刚刚射杀鼠王的利箭便被她轻易地接了下来,随手扔在地上。 掌管信号筒的戌视卫一听到赵易执的命令,立刻就将手中信号筒朝天放去,莫青楼刚刚扭头。只见信号筒之中一发信号盘旋而上,到天际炸开,烟花散落成了一个红色巨龙的图案。 莫青楼抬头看了看那条红龙图案,不明白其中含义,但是也顾不上许多,问道:“你这些天卫的武功怎么这么弱啊?比起大狱里那两个可差远了。要不是让那群老鼠先上试试水,这么多的天卫,打死我也不敢来。” 原来,陆子游和莫青楼见赵易执这边天卫众多,大狱中藏云和揽月两个人就已经让他们有些棘手了,这里这么多人,怕不是刚出去就被按倒了。所以二人打定主意,一定要让胡立山的老鼠先去试试水。试过了证明这些天卫武艺平平,他们才会动手。 赵易执没有搭理她,要是随便哪个老百姓和一国之君说话,一国之君都得回答,那可太丢面子了。 莫青楼见赵易执没有搭理自己,心中微怒:“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狗男人都一个样,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几时!” 这边莫青楼心中微怒,身边的一众天卫也是心中生气。因为天卫是世袭罔替,祖祖辈辈都是保护着赵家天子,身为皇帝亲卫,忠心那自是不必说的,你在这里三番五次羞辱当今皇帝,视我等于无物? 戌视卫们纷纷扑了上来,酉羽卫也想参战,但是近身搏杀并非他们强项,何况周围老鼠还在肆虐,酉羽卫们急急四处寻找鼠王,射杀鼠王,退了鼠群好早点参战。 戌视卫们愤恨,搏杀皆是拼命起来,戌视卫这边虽伤亡有些惨重,却没有让莫青楼前进一步,反而还打退了几分,莫青楼身上留了几道浅浅的伤口。 刑部大狱。 揽月将藏云交给了寅猛卫看顾,指挥寅猛卫们收拾大狱残局,只见不远处一道烟花升腾,化成了一条红色巨龙的图案,心中一惊:“陛下有难!” 藏云这时微微醒转,刚好看到那条红色巨龙的图案,顾不得身边的情况,连忙喊道:“揽月!揽月!” 揽月回道:“看到了,陛下有难,我要赶过去!” “我也去!”藏云挣扎着爬起来,缓了一口气,提气而起,奔出了大狱。 揽月还没来得及阻拦,藏云就已经奔出了大狱,揽月唤来一名寅猛卫,吩咐把守好大狱,也追了出去。 擎天带着一帮寅猛卫追了几条街,不见了老鹰踪影,心中疑惑,却见前方升腾起了一条红色巨龙的图案,心中大骇。 “你们速速返回刑部大狱!”说完,擎天提枪拔腿就向巨龙图案处掠去。 架海和四公子几招下来,不分胜负,心中战意渐起,枪法越来越凌厉,四公子空手对敌,虽然力大,却根本无法欺身近战,被架海一杆铁枪逼得连连后退。 吴先生见四公子被压制了,也忍着被老鹰啄伤的疼痛,从一旁出手,以二敌一,这才稍稍地挽回了一些颓势。 “咻~嘭” 架海听到后面的声响,使了个假招,二人见状连忙躲闪,架海得以后退两步,扭头看去,正见到了戌视卫发出的信号。 架海对着一旁的老鹰补天吹了声口哨,他虽不会擎天的驭鹰之法,但是“补天”认识他,唤回来还是可以的。 吴先生和四公子见架海对老鹰吹了声口哨,两人慌忙闪至一边,警惕着老鹰的啄击。 老鹰飞到了架海身边,架海看都没看二人一眼,提枪就向巨龙图案处掠去。 “吴先生,他怎么?”四公子有些不明所以。 吴先生捂着脸说道:“那红色巨龙图案你看到没有?他这般着急,肯定是皇帝有难。我们救出来的棋子起作用了。先别管,快走!” 赵易执身边戌视卫一个接一个倒下,潘绰,肖冲二人心中焦急。潘绰大喊道:“速杀鼠王,支援戌视卫,绝不能让陛下受伤!” 肖冲怒喝道:“全部死绝都不能让陛下有事!能喘气的都给我上!” 陆子游见莫青楼渐渐占了上风,那群天卫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心中得意,举起巨拳再度砸了过来。 “不能硬抗!”肖冲对着潘绰提醒了一句,闪到另一边,拔出腰间配剑,从另一边刺了过来。 潘绰再度搭弓,躲过了陆子游的一拳,对着陆子游的脑后就是一箭射去。 陆子游一把接过脑后射来的羽箭,抛向了肖冲,肖冲挥剑挡掉,持剑刺向了陆子游的咽喉。 陆子游双拳早已挥出,来不及格挡,情急之际,气血升腾,护住了咽喉,肖冲一剑刺过,竟未伤及皮肤。 陆子游抬起一脚,将肖冲踹倒在地,正欲上前,又被潘绰的羽箭逼退,肖冲得以喘息,持剑就地翻滚,准备着再度搏杀。 二人联手不能胜,这让陆子游颇为得意,回头看了看莫青楼那边的战局,还剩二十余名戌视卫,其余的尽皆躺在地上,口吐鲜血,无力地喘息着,显然莫青楼并未下死手。 “怎么不下死手啊?”陆子游忙里偷闲地问道。 莫青楼没有理会他,潘绰和肖冲见此人和自己对敌,还分心和同伴交谈,心中生气,再度冲了过来。 潘绰从地上滑去,双腿锁住了陆子游的下盘,持弓就朝陆子游的面目射去。这种在地上用双腿锁住陆子游的下盘,陆子游一拳下来,潘绰根本就是避无可避,完全就是一种拼命的制敌法。 肖冲见陆子游喉咙处有气血翻涌,气劲护体。便双手持剑,一剑朝陆子游的心脏刺去。 “滚!”陆子游大喝一声,气劲震荡,肖冲潘绰被震开,那支箭也偏离了轨迹,射在陆子游的胳膊上。陆子游随意拔下羽箭,随意抛开,转身和肖冲和潘绰对峙起来。 潘绰和肖冲见陆子游如此模样,心中明白,他认真起来了。 胡立山在一旁看着两处战团,心中焦急:“怎么这两个人老是这么磨磨蹭蹭的,直接冲过去把小皇帝杀了不就行了?” 忽然,胡立山脸上大变,急忙翻身上墙,逃命去了,老鼠都顾不上去管。 胡立山逃掉,没人指挥,仅剩的三只鼠王在暗处也各自找着鼠洞,钻了进去,不见了踪影。群鼠更是不必说,顿时作那鸟兽散。纷纷钻洞翻墙,逃命去了。 群鼠退散,赵易执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总归是一件好事。 莫青楼见老鼠四散奔逃,心中疑惑:“这胡立山在搞什么鬼?难道是准备憋一波大的?” 陆子游心中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出声喊道:“速度解决,不要等了!” 莫青楼自然是明白陆子游在朝自己喊话,戌视卫倒得差不多了,莫青楼盯上了赵易执,向赵易执冲去。 随手一爪捏碎了一个挡在身前的戌视卫的喉咙,甩到一边,另一只手探抓而出,直冲赵易执面门而去。 “完了完了,难道我真要死在这里!”赵易执见莫青楼冲来,心中叫苦。 前世不过一个普通的社畜,上天派自己来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死在这个女人的爪下?自己还没拯救万民,还没匡扶社稷,就因为抓李太师一个现行就死这了吗? 绝不可能!上天让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让自己名留青史,万民敬仰的!我赵易执转世为皇,怎么能就死在这里!我赵易执天命加身!那可是天命!我可是天! 莫青楼的利爪伸到了赵易执的面前,最近的大拇指距离赵易执的鼻尖只差两寸,停住了,任凭莫青楼再怎么用力,也难进分毫。 “朕可是天子!尔意欲何为!”赵易执冷漠地说道。 莫青楼心中大骇,此时并没有人阻拦自己,最近的戌视卫还在四步开外,自己这一爪眼看就要抓中了,怎么就难进分毫?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气运?是我气运还不够吗?莫青楼心中惊疑不定。 “退!” 赵易执大喝一声,莫青楼被惊得倒退两步。 一旁的戌视卫再度冲过了两人,持枪就向莫青楼扎去,一人扎腰,一人扎头。 莫青楼双手接过长枪,一把抽了过来,抬脚将两名戌视卫踹倒在地,两脚力道极大,两名戌视卫被踹倒在地,动弹不得。 莫青楼双持长枪,夹于腋下,对准赵易执再度冲了过去:“老娘就不信了!” 眼看双枪就要刺穿轿子,忽然莫青楼只见面前人影闪动,出现两人,一人握住一杆长枪,冷冷地盯着莫青楼。 这两人胸前…各绣着一只龙头… 第三十三章 十人 赵易执喝退莫青楼之后,感觉头疼欲裂,但是死亡威胁就摆在面前,赵易执只能强撑着。莫青楼持双枪冲过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直到看到两人拦下双枪,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两人见赵易执见赵易执晕在了轿子里,连忙伸手探了探鼻息,还有气,这才放下心来。 莫青楼看见两人衣服上绣着的龙头,想起来了大狱中藏云和揽月的衣服上也有龙头,这才明白过来,绣着龙头的才是高手!如今对方两人与自己近在咫尺,断然是打不过的,莫青楼下意识松开长枪,就欲和陆子游会合。 两人同时抬脚,踹在莫青楼的腹部,将莫青楼踹飞了出去,撞到了墙壁上,墙体顿时出现了点点裂痕。 莫青楼受此重击,嘴角缓缓流出了一丝鲜血:“你们是什么人?有胆报上名号!” “辰从卫推林,辰从卫翻雨。” 两个年轻人报上了名号,俱是辰从卫,此时推林身着红衣,翻雨身着蓝衣,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衣服上胸口处绣着的龙头了。 “好!老娘我记下了,咱们走着瞧!”莫青楼抹去嘴角的鲜血,跃至陆子游身边“有硬茬子,快走。” 陆子游见莫青楼嘴角的点点血迹,心中也明白这二人不是善茬,扶着莫青楼转身就要离去。 二人刚转身,正好看到奔袭而来的藏云和揽月。 “推林,翻雨。陛下怎么样了?”藏云喊道。 “陛下没事,受了惊晕过去了。”翻雨淡淡地回道。 “这两个是刺客,一定要拿下!”推林喊道。 藏云一听赵易执受惊晕了过去,冷冷地盯着陆子游二人。揽月向道路另一侧移了两步,将二人的退路彻底封死了。 “这个白衣的很厉害,防守十分严密,我们从屋顶走。”莫青楼对着陆子游悄声说道。在大狱之中就是她对战的揽月,对于揽月的借力消力,她是深有体会。 二人一跃而起,刚刚翻上屋顶,只见两杆铁枪一左一右横扫而来,打在陆子游和莫青楼的腰上。陆子游还好,虽被打飞出去,有气劲护体,没受什么伤。莫青楼倒是扛不住了,先是挨了推林和翻雨两脚,又被一枪扫飞摔倒在街道上,大口的鲜血吐了出来。 众人抬头看去,擎天架海两人站在屋顶上,手持长枪,冷冷地看着倒地的二人。 陆子游看着屋顶上的擎天架海,街道两旁的藏云揽月,推林翻雨,众人都在冷冷地看着他们,此时心中才真正有些慌乱。 “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们去看看陛下。”潘绰和肖冲互相搀扶着爬起来,向赵易执那边走去。 陆子游一看二人站起身来,眼神一亮,一个箭步冲过去,双掌探出,就向潘绰肖冲二人拿去。他若是将这二人擒下,当做人质,未必不能逃出去。 “咻咻咻” 几根银针射入了陆子游的膝盖里,陆子游吃痛,站立不住,跪倒了下来,一名红衣少年突然出现在陆子游身旁,挥起一把大刀,将陆子游的双手从手腕处,齐齐砍了下来。 “啊!”陆子游双手被砍,一声痛呼,倒在地上打起滚来。 摘星站在河道栏杆上,轻摇着铁扇,手中捻着几根银针蓄势待发。那持刀的红衣少年将陆子游双手砍下之手,将大刀抗在肩膀上,正是辰从卫撼山。 陆子游和莫青楼两人躺在地上,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决绝之意。 莫青楼从地上一跃而起,迈起诡异步伐,向赵易执的轿子继续冲去。陆子游浑身气劲翻腾,手腕处的鲜血渐渐止住了,膝盖里的几根银针也被逼了出来,弹射到了一边。陆子游双脚一蹬,向赵易执的轿子急速冲去。 刺斜里又冲出一名黑衣少年,手持长棍,直冲莫青楼而去,莫青楼还没来得及转头,一棍照头砸下,莫青楼吃这一棍,当即软倒在地,口鼻尽皆出血,已是气若游丝了。 “辰从卫纳风。” 陆子游见莫青楼被砸倒,不为所动,此时他的眼里只有赵易执的那顶轿子,到了这一步,说什么也要杀了这个小皇帝! 一名蓝衣少年从天而降,正好踩在陆子游的背上,硬生生将冲刺之中的陆子游踩倒在地,一把大斧力劈而下,将陆子游的双腿又从膝盖处齐齐地砍了下来。陆子游一声痛呼,嚎叫了起来。 “裂江,你怎么每次都是最后一个。”摘星出声问道。 裂江将手中巨斧立在脚边:“我斧子重啊。” “陛下有言,要留活口,上次要不是擎天将那刘耗子打死,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一步,害得陛下还得以身犯险。”揽月说着,抬头看向擎天。 擎天扭过头去,装作没听到。 莫青楼先是挨了推林,翻雨的两脚,接着被架海一枪扫下屋顶,此时又挨纳风当头一棍,此时也就只剩一口气了。 陆子游倒在地上,不住翻滚,双手双脚皆被斩断,那痛苦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啊啊啊!!!” 陆子游躺在地上,长啸一声,浑身气劲翻腾得更加凶猛,身躯也渐渐膨胀了起来,不时有气流周身浮动,光芒闪烁。 “不好,他在引气,意图爆体而亡!”揽月提醒道。 一瞬间,擎天,架海,揽月,摘星,撼山,推林,藏云,纳风,翻雨,裂江十人瞬间闪到他身边,齐齐出手,封住了陆子游的七经八脉。陆子游浑身气劲冲撞,已是将自己的生机都绝了,此时被十名辰从卫将浑身经脉尽皆封住,再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了。 陆子游身躯渐渐缩了下去,头歪到一边,双眼瞳孔渐渐扩散。 “小蝶…”陆子游虚弱得喊出了最后一声,声音小得只有自己听得到… “没办法,自己绝了生机,没救了。”纳风手中长棍摆弄了一下,摇了摇头。 “接下来该怎么办?”擎天问向众人。 众人却齐齐看向了架海,十人之中唯有架海善于判断形势,架海看着地上的二人,说道:“这个女的应该还活着,先带去医治,救活过来再行盘问。我们几个还得去大狱那边,那边残局还没收拾好。你们六个保护陛下先回皇宫,找太医医治,等陛下醒来一切听陛下定夺吧。” 藏云在一旁补充道:“大狱那边跑了一些犯人,还需要人手将那些犯人带回来。里面不乏有好手,一定要小心。” “既然这样,那撼山和裂江,你们来捉拿逃犯,若有反抗当场斩杀。”架海继续说道。 诸人没有异议,纷纷行动起来。赵易执被摘星等人送了回去,擎天他们依旧赶往大狱,撼山,裂江二人随着擎天等人一同赶到大狱,清点犯人,追查逃犯。潘绰和肖冲带领着酉羽卫和赶来的申苏卫打扫起了战场,救治戌视卫。至于街道就等着街道司来打扫了,所幸这边不是平民区,不会引起太大骚动。 赵易执被抬回了宫中,火急火燎地跑来了十几位御医。前阵子陛下昏迷不醒,御医查探已无生机,宣告宾天。后来赵易执穿越过了接管了身子活了过来,王振良好险将一众御医头骂死,这次说什么也得尽心医治。 御医们围着赵易执左把脉右探号,一切正常,但是陛下就是不醒,好在赵易执呼吸平稳。御医们没法,只得说是陛下操劳过度,休养一番就好。 王振良不耐烦地挥手屏退了他们,御医们手忙脚乱地急急离去,回去求菩萨千万别再开玩笑了。 王振良屏退了御医,喝退了宫女,一个人静静地在赵易执床边侍立着,等着赵易执醒转过来。 刘三从大狱里逃出来,回想经历,简直是九死一生,当时翻墙的时候,一个逃犯就在自己身边被藏云卸了个膀子,也不知道那藏云有没有看到自己,可千万别把自己认出来。 刘三也不去管车夫和马车在哪,二十来里地的路程,自己一路飞奔地逃回了太师府。跑到李常文的房前,急急地敲起了李常文的房门。可怜李常文忧心一晚上,刚刚有点困意将要睡下,又被刘三吵醒了。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事情怎么样了?”李常文皱着眉问道。 刘三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将大狱里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账房老汤…老汤没事,信得过的,那个小翠怎么也知道了?老刘真是糊涂!”李常文对刘三说道“去问问小翠近些日子出过门没有,做得干净些,明白吗?” 刘三一听,本欲点头答应,想起牢中刘管家的哀求,又有些犹豫:“老爷,小的本不该讲,只是我爹说那小翠身上…有我的弟弟。” “糊涂!这事过去了,什么样的丫鬟没有?这些年我亏待了你们父子俩吗!”李常文呵斥道。 刘三连连点头:“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说着,躬身出去,带上了房门,寻那丫鬟小翠去了。 “有人劫狱?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会是谁呢…”李常文一个人在房中,陷入了沉思。 胡立山不知跑了多久,他只知道不能停下来,当时要是再晚走一会儿,他敢肯定,他现在已经是死无全尸了。他现在只得去找吴先生他们,虽然不知道吴先生他们在哪里,不过没关系,京城的老鼠都是他的眼线,他终归能找到的。 胡立山虽然被关在大狱之中,但是由于对老鼠的出色掌控,他对京城的事了如指掌。吴先生他们来劫狱之时,胡立山透漏了一些吴先生等人之间的悄悄话,逼得吴先生不得不实言相告。 “刺王杀驾”这是多大的罪过啊,可又是多大的功劳啊!只要杀了小皇帝,趁着朝廷乱作一团,那位王爷提兵入京,自己摇身一变就是从龙之臣了,当居首功!只可惜莫青楼和陆子游两人太磨蹭了,把自己陷在那里,功亏一篑啊。 胡立山一想到刚刚的情况,不由得有些扼腕叹息。 “哎哟,摔死我了,这谁啊。” 胡立山想着心思,没注意脚下,不想被人绊了一跤,不由得骂了出来。 被藏云打晕的易小刀掀开了草席,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嗯?什么情况?” 第三十四章 三寸钉 “大胆!你是何人?宵禁之时竟敢逗留街道!”胡立山眼神一转,决定先发制人,呵斥道。 易小刀迷迷糊糊闭着眼,还没看清来人模样,一听呵斥连忙毕恭毕敬地低垂着头,拜服在地上:“小人…小人吃了酒,误走误撞,在这里睡倒了,也不知此地是何处,还请大人恕罪。”易小刀反应也快,连忙撒了一个慌。 胡立山才不管这人是干嘛的,现在只求尽快脱身,懒得和他纠缠,只得点头应道:“嗯,吃了酒连个看护的人都没有吗?早些归家,别在外面乱晃。”说完,胡立山转身就要离开。 易小刀悄悄抬头看了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站住!好大的胆!哪里的罪囚?敢在这里吓唬人!”易小刀连忙跑上前去,拦在了胡立山面前。 跑到胡立山面前,又是吓了一跳,此人这般矮小丑陋,三角眼,老鼠须,活脱脱一只大老鼠。 胡立山低头一看,心头暗叫糟糕,从牢里出来,这囚衣还没换呢,这遇到谁都知道自己是个逃犯。没办法,只能壮着胆子唬人了。 “我有公务在身,你如何敢挡我?刑部大狱里囚犯聚众闹事,那里的狱卒大人见我老实本分,特意派我去县衙搬请援军,还不速速闪开!”胡立山挺起腰杆,仰头对着易小刀喊道。 易小刀一听胡立山的话,笑得直不起腰来:“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牢里的狱卒都没长眼睛吗?竟派你这个三寸钉出来搬救兵?还看你老实本分?你走个两条街,怕是后面都要跟着二三十只猫追着咬你。” 胡立山也明白自己的“尊容”有些差强人意,但是身为驭兽宗的四护法,谁见到他不是毕恭毕敬的?虽然驾驭的老鼠单体能力不是最强,但是胜在驾驭有术,遇到猫啊,鹰啊这些天敌,没有他的命令,麾下群鼠不会退却半步。也因为在门派之中跋扈惯了,出门没多久,就因为嘴馋遭了跟斗,被抓到了刑部大狱中,一关就是四年… “小子,我劝你慎言…”胡立山冷冷地看着易小刀,因为身高原因,胡立山看向易小刀,露出了大片的眼白。 “哟呵,你个三寸钉!还敢翻白眼!咋地!长得丑不让说是吧?我看你就是从牢里越狱逃出来的!指不定钻哪个耗子洞出来的!走,跟我去见官!今天的赏银就落你身上了!”易小刀看胡立山长相矮小,没把他放在心上,撸起袖子就要过来拿他。 “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了…”胡立山阴恻恻地说着,周围的地沟里,河道边,房梁上,开始钻出了一只只老鼠,向胡立山这边赶来。 易小刀盯着胡立山,并没有发现周围的老鼠,走近了胡立山,伸出手就要去抓他的衣领。胡立山躲过了易小刀这一抓,心头的怒意再也控制不住了。 今晚行动逃狱之时,大半囚犯死在藏云的“雪落千山”之下,逃出来的人他大概估算了一下,不过寥寥数十人而已。少了其他囚犯的掩护,他想出京是难于登天。好不容易搭上那位王爷的线,找了两个强力的打手,结果那两人磨磨蹭蹭的,差点害得自己都搭进去。现在哪里冒出来的一个毛头小子也敢挡自己的道。 “给我上!”胡立山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指令。 “上?上哪?你是在跟我说话吗?”易小刀有些莫名其妙起来。 很快,他就明白了胡立山的意思:“这…这老鼠都是你的?你会妖术!”易小刀发现了周围的老鼠,成片地老鼠向他慢慢爬来。 “给我把他撕成碎片!”胡立山有些癫狂地阴笑着。 一只老鼠率先扑了上来,照着易小刀的胳膊咬去,很快,第二只,第三只,成群的老鼠向着易小刀疯狂地扑过去。 易小刀连忙挥手,甩开了胳膊上的老鼠,连续几脚,又踢开了后续扑上来的几只,但是老鼠实在是太多了,易小刀看到那地上那密密麻麻的一片鼠群,心中惊颤,连连向后急退。 想起刚刚易小刀那一副嚣张的样子,胡立山恨不得冲上去亲自动手方才解恨。但是他很享受易小刀这种面对鼠群恐惧的样子,这副模样真的是百看不厌,可能是想起什么高兴的事情,胡立山双手负在背后,笑眯眯地看着易小刀。 “好你个三寸钉!我看你就是大牢蹲多了!特么耗子都听你的!你现在长得也像耗子了!还有脸笑!还敢越狱!我这就去报官,你给我等着…”易小刀看到胡立山那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更像一只大老鼠,此时虽然心中害怕,却还是破口大骂起来。 胡立山身着囚衣,长相猥琐丑陋,刚刚却装神弄鬼地“戏弄”易小刀,这是让易小刀最为生气的。他可不是当初那个任打任骂的小乞丐了,刚赚了当今皇帝的一笔赏金,现在是一个有钱人,还有人敢对他吆五喝六的? 易小刀和胡立山两人,为了各自的尊严,寸步不让,胡立山气得胡须一翘一翘的,易小刀平日街头巷尾学到的脏话也是数不胜数,这些日子和香莲儿和何月儿在一起,还是有所克制。此刻见到这个“三寸钉”,尽情得宣泄了一顿。 群鼠一涌而上,扑到易小刀的身上疯狂地啃咬起来,易小刀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抖落身上的老鼠。口中大呼:“该死的三寸钉,等小爷我有了钱,第一件事就是买上几十只,不,几百只猫!天天逮着你咬,钻耗子洞里都给你揪出来咬死!” 胡立山面色铁青,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拿猫吓唬他,虽然他并不怕猫,但是骨子里却有一种天生的厌恶,此时听到易小刀大放厥词,还扬言拿猫来追他,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今天非得收拾了你小子不可!”胡立山拔腿追了上去。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易小刀在街道上一路狂奔,大呼小叫了起来。 身上的老鼠是摆脱掉了,但是易小刀还没喘气,就见胡立山双手伏地,手脚并用,像一只人形大耗子一样追了过来,吓得再度狂奔了起来。 “京城闹妖精了!好大的耗子精啊!”易小刀不管不顾,张口嚷了起来。 道路前方不断地涌现出一批批的老鼠,对着易小刀围追堵截起来。易小刀慌不择路,被老鼠追得一路往大狱跑去。胡立山见易小刀口不择言,谩骂不断,也是气疯了心,紧紧追在他的后面。 “我说…大耗子…我快跑不动了,你别追了吧,大不了我不骂你‘三寸钉’就是了。”易小刀喘着粗气对身后喊道。胡立山听到易小刀这一通“软话”,更是气得不行,手脚并用,加快了速度,和易小刀的距离越拉越近。 易小刀见胡立山追得更近了些,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他并不傻,胡立山那一通“执行公务,搬请救兵”的说辞他是不会信的,不过看胡立山一身囚衣,又言大狱暴动,他心中盘算着胡立山就是趁着大狱混乱,趁机逃出来的,有心将他引回大狱。但是不知道大狱在哪,这一带又全是官衙,易小刀没办法只得沿路大喊大叫,试探着大狱所在。 “小混账,拿命来!”胡立山已奔至易小刀的身后,一跃而起,对着易小刀扑了上去,曲手成爪,伸出一爪就对着易小刀的后心抓去。他有自信,这一掌下去,能将这个小混球的心掏出来! “哟呵,还敢动手!你真以为小爷怕你不成!”胡立山一爪已到身后,易小刀只觉得脑后风起,连忙转身,对着胡立山一拳打去。 胡立山见易小刀转身一拳打来,连忙握爪成拳,和易小刀对上了一拳。两人拳头相接,易小刀和胡立山两人不由得各退几步。 “你这‘三寸钉’还有点功夫嘛!”易小刀甩了甩手,卸掉手上的酸痛和余劲。 胡立山则是有些惊讶,他位列武林百强榜八十四名,虽是以驭鼠称道,拳脚功夫只能说勉强一般。但此时和易小刀对上一掌,自己和对方各退几步,说明对方也是个练家子,起码已经有了功力了。 这时,胡立山察觉易小刀并不是一个普通人,心头怒气消了一些,气急了的心恢复了一些理智,查看了一下四周。心中一慌:“我怎么被这小子又带回来了?大狱可就在那前面了。” 这倒是胡立山错怪了易小刀,并不是易小刀带他回来的,而是他自己带自己回来的。他驱使老鼠对着易小刀围追堵截,易小刀只能往安全的地方逃命。而胡立山在大狱附近损失了十来只鼠王,此地老鼠掌控正好薄弱,易小刀便向这边逃命,顺带着将气疯了心的胡立山带了回来。 胡立山看了看周围,惊疑不定,心中害怕多过了气愤,转身就想逃离。 “你这‘三寸钉’打了人就想跑!你跪下来磕两个头小爷就放了你!”易小刀见胡立山转身想跑,知道自己跑对了地方,这时候不可能再让胡立山跑掉,不依不饶地追上去。 “哪里跑!小爷我赶明儿不仅要去买猫,还要买耗子药,毒死你这一帮大耗子,害人精…”易小刀故技重施,在身后边追边骂,胡立山不为所动,此时只想逃离这个地方,刚刚十名辰从卫四面八方赶来的那种威压感他记忆犹新。 “还跑!吃我一招!”易小刀见语言攻势没了作用,加快脚步,冲到了胡立山的身边,一拳砸向胡立山的背后。 群鼠扑上来就欲护主,瞬间爬满了易小刀的全身,没头没脸地咬了起来。 易小刀乞丐出身,岂会怕老鼠?身上有衣服挡着,倒是不怕,腾出一只手遮挡面部,以防老鼠啃噬。手上拳势不减,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胡立山后背上,胡立山被打了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咬!给我咬死他!”胡立山转头,面目狰狞地大喊。 群鼠也更疯狂了起来,不一会儿,易小刀的衣服被老鼠啃出了几个大洞,袖口,裤管皆被咬个粉碎。 易小刀这才心中慌乱,衣服都被咬碎了,遮羞的问题先放一边,自己面对这群鼠可护不住周身啊。易小刀疯狂抖跳,虽然也有一些老鼠被抖落了下去,但是后续仍旧有老鼠玩命地扑上来,对着易小刀啃咬。 很快,易小刀就感觉到全身到处吃痛,手腕,小腿,处处都能感觉到老鼠的利齿在啃咬。 “滚!” 易小刀身上出现一团火圈,炸裂而开,身上的老鼠被这团火焰炸飞了出去,摔在了地上,老鼠身上还燃烧着一丝丝火苗,颤抖着鼠腿,尽皆死去。 “有点本事。” 屋梁上站着一个人,扛着一把大刀,目睹了下面这一切,不由得夸赞了一句。 第三十五章 天光将明 屋顶上站着的人,正是辰从卫撼山。 撼山和其余辰从卫救下赵易执之后,便和裂江一起赶到了大狱,当得知驭兽宗的鼠护胡立山逃狱之后,立刻想起了围攻赵易执的群鼠,便在大狱周围巡视,想着可能胡立山还没跑远。其实胡立山跑远了,这是和易小刀误打误撞又回来了而已。 胡立山见易小刀身爆火圈,震退群鼠,吃惊不已。起初以为易小刀只是一个市井无赖,没想到交手之后发现他还小有身手,此时只觉得易小刀一直在扮猪吃虎,卑鄙无耻! 胡立山顾不得去管群鼠,老鼠嘛,要多少有多少,他刚刚爬起身来,碰巧看到了屋顶上扛着刀的撼山。他虽然不认识撼山,但是胸口那个龙头实在是太熟悉了… 撼山见胡立山发现了他,便直接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落地无声。 “驭兽宗鼠护法胡立山?”撼山扛着刀,大大咧咧地笑问道。 不说胡立山这副尊容,就是那满地的老鼠,只要撼山不瞎,那都能认出来胡立山的身份,不过这也多亏了易小刀将他引来,不然胡立山独自一人行于阴影之处,怕是想来粗心大意的撼山也找不到他。 “走吧?我不太喜欢对老人家动手。”撼山耸了耸肩,说道。 “不要被他蒙骗了,这三寸钉有点本事,当心!”易小刀满身是血,衣服也是破破烂烂,怕撼山大意,在一旁出言提醒道。 胡立山盯着撼山,没有接话,他在想办法。刺杀赵易执的时候他的群鼠当先出击,虽说没有对赵易执甚至天卫们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是行刺之事是已经坐实了,刺王杀驾之罪,跟撼山回去就是一个死,回去是万万不能回去的。 胡立山一眼老鼠眼滴溜溜地转了起来,开始四下里寻找着逃生路线。 撼山见胡立山眼睛四下转动,自然明白他的想法,一把大刀“铛”地一声立在了地上:“我劝你最好老实点,陆子游和莫青楼都已被擒下,你以为你跑得掉?” “什么?陆子游都被擒了?”胡立山失声叫了出来。陆子游的功夫他可是知道的,作为大狱囚犯之中的第一高手,狱卒都拿他没办法,每次施刑,人家气劲护体,根本伤不到他分毫。柳宏量为求免生事端,只得事事依他,只求他灾狱期满,离了大狱便是了。 撼山点了点头:“准确地说是死了。” 胡立山更是惊骇不已,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陆子游就死了,那收拾起他来,岂不是眨眼之间的事。 胡立山不知道的是,真要算起来,陆子游算是被擎天等人偷袭而死的,他心中有了惧意,没了战心,才被撼山,裂江等人一一出手将他拿下的。若是陆子游一开始想的并不是夺路而逃,而是真刀真枪地和辰从卫们打一场,就算落败也不至于败得那么快。 “好,我跟你回去,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胡立山低下了头,喃喃地说道。 撼山扛起大刀,走到易小刀身边,拍了拍易小刀,这一巴掌,将易小刀肩膀上最后一道布条拍落了下来,显得有些尴尬:“易小刀是吧?白天在皇宫城门处我见过你,孔豹也是你抓的,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易小刀还没来得及说话,身边的老鼠突然暴起,所有老鼠仿佛准备好的一样,同时扑了上来,撼山和易小刀的身上瞬间爬满了老鼠,胡立山转身拔腿就跑,这次可真是全力逃窜,这一眨眼的功夫,胡立山就快跑到了街尾了。 撼山也是反应迅速,一把抓住易小刀,跃到半空中,二人身上的老鼠纷纷掉落了下来。 “竟敢戏弄本卫!你给我站那!”撼山一声大吼,一把将易小刀向着胡立山的方向扔了过去。 “你就不能扔刀吗~~~”易小刀在空中嚎叫着,被甩向了胡立山。 撼山看了看手中的大刀,又看了看易小刀:“……抱歉,扔错了…” 易小刀飞到胡立山头顶,抬脚就照着胡立山的脑袋踢去。 胡立山闪过易小刀这一踢,一伸手将易小刀抓住,从半空中拖了下来。 易小刀索性抱住了胡立山,两人扭打在了一起,满地打滚。 “你这三寸钉,还有一点本事,吃我一招黑虎掏心!” “我怕你不成!兔子蹬鹰!” “猴子偷桃!” …… 撼山赶到两人身边时,最终易小刀使出了一招“仙人采葡萄”,胡立山这才遗憾落败。 “小子身手不错啊,这武林百强榜上的高手都打不过你。”撼山想起刚刚两人像无赖一般的打斗,揶揄得笑着。 易小刀站起身来,衣带已经被老鼠咬了个粉碎,不得已提了提裤子“我还有好多招没使出来呢!” “我说,我全都说,只求饶我一命!”胡立山在地上佝偻着腰,疼得满地打滚。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下流无耻了,还想到这混小子比自己更胜一筹。胡立山哪怕身手不佳,使的终归还是些武林上基本的招式套路,却不想这小子,净使些地痞流氓那下三滥的手段。要不是自己及时求饶,还不知道要使出多少花样呢。 “你要是再跑,我就将你的双腿砍掉,你自己想清楚了。”撼山对胡立山警告道,一把将他提溜了起来。 胡立山叹了口气,一挥手,地上的群鼠立马四散离开,跑了个无影无踪。 撼山将胡立山抓捕回大狱之后,胡立山主动提出将功赎罪,将逃出大狱的那数十人藏身之处,一一供了出来,不多时,擎天等人就将逃出的一众逃犯尽数抓捕归案。 “大人…大人,这些逃犯抓回来,我出了不少力,应该能保我一命吧!”胡立山抓着栏杆,其他人他都不太认识,只觉得撼山大大咧咧,还算好说话,向撼山询问道。 撼山摩挲着下巴,摇了摇头。 “啊!这…这些全是我提供的行踪,我出了这么大的力,怎么还不能保我一命啊!”胡立山急了。 撼山拄着大刀说道:“这些都是你抓回来的不假,但是除了这些,你还行刺了当今皇上,这可是诛三族的大罪啊。你这点功劳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下你。” 胡立山眉头紧锁,一双老鼠眼再次滴溜溜地乱转了起来:“那…那怎么才能保我一命啊?” 撼山来了兴致,说道:“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何要行刺皇上呢?你说出来,要是幕后还有主谋,说不定还能保住一命。” 胡立山连忙点头:“说,我都说!是吴先生和四公子受一位王爷指使,进京搅乱京城。救我们出狱时告诉我说只要行刺了皇上,那位王爷就能给我数不尽的荣华富贵,陆子游和莫青楼也听到了,所以我们三个才一起动手…” 胡立山也没有全部如实交代,要是说了自己找的陆子游和莫青楼,以“龙气”为托词,唆使的他们和自己一起去行刺,那到时候免不了还得挨上一刀。莫青楼和陆子游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谁知道他们两个人有没有听到。 “王爷?是哪一位王爷?”撼山抓住重点,连忙追问道。 “这…这他们倒没说,只说我事成之后,离了京,自然就会知道。”胡立山有些哑然,这他的确不知道,即便吴先生和四公子单独相处,他驱使老鼠去偷听,也没听到到底是哪位王爷有这么大的胆子。 “我去报于陛下,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撼山点了点头,也相信那什么吴先生和四公子做事谨慎,不可能将哪位王爷意图谋反这么大的消息告诉胡立山的,一切只得等陛下醒了再做决断。 胡立山连连点头,缩回牢里蹲坐在地上。 “我说,三寸钉,你真的吃过人?”易小刀见撼山离去,连忙跑了过来,在牢房外向胡立山问道。 胡立山抬眼看去,见是易小刀,本不想搭理,忽然又问道:“哎,你怎么也在这?你也犯了啥事?” 易小刀白了他一眼:“小爷我能犯什么事?你可是小爷我抓的,不仅无罪,我还有功呢!我这么大的功劳,我不在这我在哪?我得看紧了你,别让你再跑了!” “你还没回答我话呢,你真吃过人?”易小刀好奇心大起,继续追问道。 “哪有的事?我那是放出风声吓唬人的!”胡立山嘟囔了一声。 “那其他犯人怎么个个都说你吃过人?”易小刀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胡立山叹了口气:“唉,都是意气用事啊。当年离开了宗门,下山没多久,嘴馋,就去茶馆里点了些点心,吃着茶,当时有个茶客笑话我长得矮小…” 易小刀和胡立山竟然还不打不相识,在大狱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易小刀本就是乞丐,市井趣闻知道得极多。而胡立山则是江湖中人,更兼有驭鼠之能,武林之事无所不知。两人越聊越投机,不知不觉间天都亮了。 皇宫中,赵易执也醒转了过来。 “陛下,您终于醒了。”赵易执还没发现床边侍立的王振良,王振良先出声轻轻地喊道,可见,王振良就这样静静地守着赵易执守了一晚上。 “王总管,这是在宫里吗?你这是一晚上没睡?”赵易执揉了揉额头,问道。 “老奴放心不下,睡不着,守着陛下,万一有啥事,老奴能使唤得上啊。”王振良轻声地说道“陛下昨晚可吓死老奴了。听纳风说,昨晚陛下遇到了两个囚犯的刺杀,还有一堆耗子。太危险了!” “不要紧,那两个刺客怎么样了?”赵易执摇了摇手,问起莫青楼和陆子游的情况。 王振良欠了欠身“两名刺客,男的当场就自绝了生机,运气爆体,幸被辰从卫们拦下,不过当场就死了。那女的后来抬去救治,只因伤势太重,没救回来,也死了。” 赵易执皱了皱眉头:“嗯,还有其他事吗?” 王振良连连点头:“还有两件事,一件是太师府的丫鬟小翠半夜跑来了宫里,要夜闯宫门,说是有要事要禀报陛下,问她什么事,她说只有见了陛下她才肯说,没办法,只得差人看住了她,现在还在候着呢。” 赵易执眼神一动,心中暗暗叫好,这怕是李太师的丫鬟来举报李太师的,应该知道点内情! “还有一件事呢?”赵易执压住心底的激动,询问道。 “昨晚行刺陛下的会作法儿驱使耗子的那个刺客也抓到了,是大狱里逃出去的囚犯,说是什么王爷派人来指使的,让行刺陛下。如今关在大狱,只等陛下定夺!” “王爷?那些个藩王已经坐不住了吗…”赵易执心中暗暗盘算起来。 第三十六章 易小刀死了? 小翠坐在凳子上,有些惊慌地四处打量着。这是宫里的一处宫室,小翠也不知道这宫室是做什么的,门外候着两个太监,小声地说着话,小翠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也没心思去听。这次听了张婶的话逃出来,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万一皇帝不相信自己的话,告诉了老爷自己偷跑到宫里,那自己… 正在小翠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两个太监忽然停止了交谈,恭恭敬敬地站着。 “皇上到~”一个尖细的嗓子高声地喊着。 “奴…奴婢小翠,不是,民女小翠拜见陛下。”小翠连忙站起,又跪了下去,伏在地上。 无人回应,小翠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原来皇上还没到,只是侍奉的太监为了提醒周围的人注意恭敬,提前喊了而已。 小翠仍旧不敢爬起来,因为知道皇上马上就来了,心里想着要是皇上一进屋就看到自己跪在地上,说不准一高兴就信了自己的话。 “你就是李太师府上的小翠吗?有什么话要一个人跑到宫里来和朕说的?”一声温润的少年嗓音响起,打断了小翠的思绪。 “是,民女小翠拜见陛下。”小翠心知皇上来了,不敢抬头,连忙回应道。 王振良候在了门外,赵易执走到她身旁坐了下来:“站起来说话,现在朕就在你面前,你要说些什么?” 小翠紧张地爬了起来,低着头哆哆嗦嗦地说道:“陛下,民女…民女要出首…李太师的管家…刘泰。刘管家密谋行刺陛下…” 赵易执眼中精光一闪,瞥了一眼发抖的小翠,沉声问道:“可有证据?” 小翠连忙点头:“有,太师府的账房管事汤叔…不,老汤…那里有本账本,上面有每个月的…钱财支出…他们不管做什么…要用到钱的地方…都会在账本上记上。” “你一个太师府的丫鬟,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呢?”赵易执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只要有证据就好办了,但是脸上仍旧面无表情,继续盯着小翠,看能不能问出更多情况来。 小翠听到赵易执问到这里,不禁鼻子一酸,竟哭了出来:“那刘管家人面兽心,有天晚上他多喝了两杯,就霸占了民女。后来还不准民女辞退差事归家,拿民女的父母要挟民女,说要是不从他他就要将我爹娘佃租的土地都收回来,还要派人将我弟弟妹妹全都打死。民女没办法就一直委屈求全…后来有一次他又多喝了两杯,显得很高兴,民女便问了一句,他便和民女说了…” 说起刘管家霸占她的事,小翠愤恨道来,这倒是一点都不害怕结巴了。 “那你早就知道了这事,为何迟迟等到今天才来宫里出首刘管家呢?”赵易执追问。 “民女…民女人轻言微,怕出首了官家不信,到时候惹恼了刘管家…昨晚民女正在睡觉,张婶跑来告诉民女,说是刘管家的儿子刘三和几个家丁准备绳索麻袋,一听才知道是准备要害我,民女就和张婶说了这件事,张婶让我进宫来找陛下…说这些话绝对不能和别人说,只有见到陛下才能说…” 赵易执点了点头,试探小翠道:“朕会派人查证,若是情况属实,朝廷自会有嘉奖!可若是诬告…那也是要受罪坐牢的!” 小翠一听赵易执要派人查证,这才松了一口气,再次拜伏在地:“民女叩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 “行了,起来吧。这段时间…回头我让王总管给你安排个差事,你暂且先住在宫里,等事情查明了再说。”赵易执吩咐完,便起身带着王振良离开了,留下小翠一人在屋子里喜极而泣。 “王总管,今日有心事?怎么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赵易执回过头来,看着王振良有些好奇地问道。 “老奴见陛下自有主张,便不敢多嘴。”王振良躬身跟在身后,连忙说道。 “哦?那你倒是说说,朕有什么主张?”赵易执问道。 王振良回道:“陛下先过来审问丫鬟小翠,便是主张。” “此话怎讲?” “陛下若是先提了刺客来审问,保不齐贼人就收到了风声,有了应对。而陛下先审小翠,避免了打草惊蛇,李太师应对不及,这才是陛下的高明之处。”王振良道出了自己的理解。 “听说做臣子的最忌讳试探君心,王总管可曾听说过?”赵易执含笑问道。 王振良欠身回答:“老奴没听说过,老奴只知道,陛下有问,老奴就答,别的老奴一概不知,一概不想。” 赵易执心情大好,对王振良说道:“哈哈哈哈,王总管,还不差人去太师府取回账本?” “老奴这就去办!”王振良应了下来,转身安排去了。 这时,撼山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陛下,大狱里的胡立山如何处置?” 赵易执问道:“可是昨夜驱使老鼠的那名刺客?” “正是!他自称是一位王爷派遣了吴先生和四公子两人来劫大狱。目的在于搅乱京城,要是能…能行刺皇上,也是大功一件。现在吴先生和四公子两人还没找到…也不知那位王爷是何人。”撼山回道。 赵易执点了点头:“这事你们去办吧,他要是能找到那个叫什么吴先生和四公子的,朕可以不追究他的行刺之罪。对了,昨夜朕一直没见到他,是如何抓到他的?” 撼山想起昨晚的事,不禁笑了起来:“昨晚臣在大狱周围巡视,看到他正在追易小刀,二人远远向大狱跑来,臣便出现准备擒他。那胡立山假意伏罪,却突然驱使老鼠暴起,自己转身逃命。后来还是易小刀和他缠斗,一套地痞无赖的王八拳将他制服的。” 赵易执挑眉问道:“易小刀?可是那擒了孔豹的易小刀?” 撼山回道:“就是那个易小刀,昨日我在城楼上见过他。” 赵易执心中盘算一番,吩咐道:“倒也是个人才,再赏个五百两,多留意一下,” 撼山拱手应下,转身离去。 “易小刀,这名字不错,不知道能不能成为朕的一把刀。”赵易执摇头笑道,向着宫门走去。 大狱之中,胡立山和易小刀两人隔着牢门聊了一晚上,越聊越投机。 “大哥,昨天的事是我不对,那招‘猴子偷塔’没伤到你吧!”易小刀拱手赔罪。 胡立山随意地一挥手,云淡风轻:“那点小事贤弟就不要放在心上,我胡某和你是相见恨晚啊!刚刚你说的那个什么皖城的顶雪糕?是什么东西?和愚兄再详细说说!” 易小刀一听“顶雪糕”,顿时滔滔不绝:“顶雪糕!乃皖城特产,白如山顶之雪而得名。厚薄均匀、搓推似牌、曲卷如纸、点火即燃!尝一口,那叫一个甜啊!牙都甜酥了!”易小刀手舞足蹈地比划了起来。 胡立山一听,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大哥别急,等你来皖城,我一定要带你尝尝顶雪糕!管饱!管撑!”易小刀连忙安抚躁动的胡立山,许下了承诺。 正在两人聊得投机之时,撼山扛着刀来到了牢房边。 “聊什么呢?这么投机。”撼山见二人聊得欢快,出声问道。 “撼山大哥来了,聊顶雪糕呢!回头也请撼山大哥你尝尝!”易小刀笑着回答。 撼山摇了摇头:“我不爱吃甜的,推林倒是喜欢吃甜食,你可以和他聊聊什么雪糕的。” 胡立山一见撼山来到,明白肯定是带着皇帝的旨意来的,连忙跪行几步,来到撼山旁边:“敢问大人…陛下怎么说?” 撼山笑道:“你走运了,陛下有言,只要你能找到吴先生和四公子,就算你大功一件!可保一命。” 胡立山惊喜万分,连连道谢:“多谢!多谢撼山大人!感激不尽啊!我找,我这就找!” 胡立山连忙坐到墙边,闭目盘腿,开始驱使着老鼠搜索着吴先生和四公子的下落。 易小刀和撼山见胡立山开始寻找起来,二人也没打扰,易小刀伸了个懒腰,见没有自己的事了,就打算回去。 “怎么?这就走了?赏银不要了?”撼山叫住了易小刀。 易小刀扭头,顿感惊喜:“还真有赏银啊?” 撼山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了易小刀:“你等了一晚上,不就是在等这个吗?” 易小刀老脸一红,嘿嘿笑道:“我那是…太晚了,回去遇到了更夫和官差不好交代,没指望真有呢,多谢撼山大哥!” “去找狱卒换套衣服吧,这天亮了你这样子也出不了门。记得还回来啊!”撼山叮嘱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客栈里,香莲儿一早醒来,到隔壁敲了敲易小刀的房门:“小刀,起床吃饭了!太阳要晒屁股了。一会儿送赏银的人该要来了!” 屋里没有回应,香莲儿贴着房门又敲了敲:“小刀?在里面吗?” 房里依旧没有动静,香莲儿轻轻一推,房门“吱轧”一声就开了,房间里面空无一人,被子都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没有人动过的样子。 香莲儿走到床边,摸了一下床,没有温度:“小刀一晚上没回来,不会出事了吧!” 香莲儿连忙奔出房门,准备回房间告诉何月儿,不巧,在拐角处和两个人撞了个满怀。香莲儿揉了揉吃痛的肩膀,抬头看去,一人清瘦,一人壮实的两名男子。清瘦者脸上还贴了副膏药,壮实者搀扶着他缓缓行走,正是吴先生和四公子! 吴先生见撞到了香莲儿,告了声罪,二人低头就欲离开。 香莲儿见对方主动道歉,也没在意,就要离开时,却听到了二人的谈话。 “昨晚真该宰了那个小子!”四公子恨道。 “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赶紧出城要紧。”吴先生低语。 “宰了那小子!” 香莲儿听话听一半,正好易小刀一夜未归,香莲儿理所当然地将二者结合在了一起:“易小刀死了?” 香莲儿连忙奔回房间:“月儿姐姐,不好了,易小刀死了!” 第三十七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刑部大狱中。 易小刀揣着五百两银票跟在撼山后面:“撼山大哥,请问还有没有贼抓啊?” “阿嚏!”易小刀突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谁大早上的就在背后说我!” 撼山扭头看了易小刀一眼:“你还是先去穿衣服吧,虽是夏天也别整感冒了。哪有那么多贼啊?都抓干净了!” 架海在一旁说道:“我昨晚倒是遇到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在路上,当时擎天的‘补天’一直跟着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后来‘补天’啄了其中一个人一口,我便有些怀疑,和他们打斗。要不是戌视卫放了那个红龙信号,我就将他们拿下了!” “‘补天’一直跟着的人?”擎天正在喂鹰,一听连忙扭头说道:“那就是吴先生和四公子啊,我昨晚看到他们从大狱里出来,就一直命令‘补天’跟着他们,还奇怪你怎么把‘补天’带回来了呢!” “什么?那就是吴先生和四公子?赶紧通知京城禁卫军,他们有个人脸上被‘补天’啄去了一块肉,看到脸上有伤的千万不能放出京城!”架海对诸人说道。 “应该先去通知陛下!” …… 易小刀见几人在大狱之中忙乎了起来,不便说话,就悄咪咪地离开了大狱。 何月儿正在吃糕点,听到香莲儿的话差点噎住,抬头嗔怪道:“大早上的说什么疯话?” 香莲儿急忙说道:“是真的!刚刚我去易小刀的房间喊他,结果房间没人,我轻轻一推,门根本就没关。他的床也不像睡过的样子,一点温度都没有!而且刚刚在转角那里遇到两个人,说昨晚宰了那小子!” 何月儿吓得站了起来:“你听真切了没有?他们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香莲儿笃定道。 “那两个人呢?”何月儿追问道。 香莲儿回想了一下,连忙说道:“他们说现在要赶紧出城。” 看到香莲儿着急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而且大早上的谁会把生死之事开玩笑呢,何月儿紧蹙秀眉,说道:“这样,你跟着他们,我去报官,你要是在路上遇到官府的人,立马报官!一定要留住他们,千万不能让他们出城!” “好!我这就去!”香莲儿连连点头,三人小团队里,她最头疼的就是用脑子,从来都是易小刀和何月儿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何月儿见香莲儿火急火燎的样子,慌忙喊住她:“你一定要小心,别被他们发现了!要是他们真的混出了城,你可千万别跟出去!” 香莲儿点头:“我知道的!月儿姐你赶紧去报官吧!” 两人商量已定,当即分头行动,香莲儿跑到客栈外面,刚好看到吴先生和四公子两人转过街角,香莲儿想都没想,赶忙追了过去。 何月儿也简单收拾了一下,奔出了客栈,一路问询着向六扇门赶去。 何月儿和香莲儿两人刚走,易小刀就穿着一身不太合体的宽大衣服,哼着小曲儿回到了客栈。 易小刀刚上了楼,便看到何月儿和香莲儿的房间一把大锁挂在门上,易小刀心中奇怪,下楼询问掌柜的:“掌柜的,我那两个妹妹呢?和我一起住的那两个?” 掌柜的一看是“大财主”问话,连忙回道:“哦,那两位姑娘刚刚出去了,就和您前后脚的,她们刚走!” “出去了?她们有没有说干嘛去了?”易小刀问道。 “那倒没说,不过看两人是往不同方向走的,可能是逛街去了吧,客官您别担心,刚来京城还不得多逛逛啊。”掌柜的满脸堆笑着说道。 易小刀谢过掌柜的,将自己的银票换成了银两,付了房钱还了借款,掌柜的一见白花花的银两,笑得合不拢嘴。 易小刀回到房间,心中有些担忧:“两人大早上去逛街去了?虽说找掌柜的借了些钱,可钱全放在香莲儿身上了。何月儿身上又没钱,她去逛什么街啊?” 易小刀扭头看到身后床上的一个手掌印,上去比对了一下:“这手掌印应该是香莲儿的,何月儿的手掌应该还要小一些。难道她们是发现我昨晚一晚上没回来,早上出门找我去了?可是我不过一晚上没回来,就急着出去找我?而且京城找一个人大海捞针,她们能去哪里找啊?” 易小刀连忙下楼,找到了掌柜的:“掌柜的,她们出去的时候说了什么没有?或者还有没有人和她们一起出去的?” 掌柜的叼着笔,抬头想了起来:“两位姑娘倒是没说什么,都是急匆匆的样子。出去的时候…也都是两个人分开出去的,身边没有别人。哦,对了!她们走之前还有两个人先出了门,那两个人有些奇怪,连定金都没要呢。” “长什么样子?”易小刀一听有线索,连忙追问了起来。 掌柜的一拍脑门:“想起来了,其中有个脸上贴着膏药,还蒙着一圈麻布呢!” 易小刀心中着了慌:“肯定是吴先生和四公子两人!没想到他们也住在这客栈。是了,这里是官衙和百姓住所的交汇点,住在这里是最方便不过了。” “掌柜的,她们分别是怎么走的?”易小刀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麻烦您好好想一想。” 掌柜的笑呵呵地收下了银子,认真地想了起来:“白净一点的那个姑娘,是往东头那边去了。另一个姑娘是往西头,对,没错。是往西头!” 易小刀连忙道了谢,出了客栈,暗自盘算起来:“何月儿去了东边,那边是官衙所在,香莲儿往西边去了,那条路往南拐,没多远就是南城的城门口。先去找香莲儿!” 易小刀心中决议已定,赶紧朝着西边而去, 香莲儿跟着吴先生和四公子一路走街串巷,很快香莲儿便看到前面的南城城门:“果然要出城!哼,杀了人就想跑!小刀,我一定为你报仇!” 香莲儿擦了擦眼角的泪光,紧走几步,赶上了吴先生和四公子两人,香莲儿忍住不去看二人,直奔城门处的禁卫军而去。 “这个女子是不是有些眼熟?”吴先生盯着香莲儿的背影问道。 四公子看了一眼,回道:“这不就是刚刚在客栈里撞到了那个姑娘了?有什么问题吗?”四公子知道吴先生并非好色之人,不会对一萍水相逢的女子起意,无端询问定有原因。 “很奇怪,这女子早上还在客栈,我们出了门一路没停。她此时却超了我们,先去城门那里做什么?”吴先生紧紧盯着香莲儿不放。 “吴先生,你的意思是…抓回来?”四公子试探地问道。 吴先生摇了摇头:“可能是我太敏感了,这都快到城门了,出了城就没事了。别惹是生非吧。” 吴先生不知道,他这稍稍一犹豫,给自己惹出了大祸。 香莲儿赶到城门口,凑到一名禁卫军身边说道:“军爷,那两个人杀了人,一定不能让他们出城!” 禁卫军看了走来的两人一眼,和寻常百姓没什么区别,向香莲儿问道:“姑娘,你怎么断定他们杀了人?要是诬陷了好人,可是要吃板子的!” “是真的!我早上听到的!我朋友昨晚一夜未归,那两人说已经把我朋友杀了!”香莲儿见吴先生和四公子越走越近,有些急切起来。 禁卫军有些将信将疑,不过还是和同僚交代了一下,同僚也不敢做主,连忙去找上级长官报告去了。 这名禁卫军持枪上前拦住了两人:“二位留步,要往哪里去?” 四公子手腕一紧,吴先生连忙暗中按住了躁动的四公子,开口说道:“军爷,我脸上害了疥疮,村口的赤脚大夫医术不行,看不好,我儿子陪我来城里看病的。” 禁卫军扭头看了香莲儿一眼,香莲儿用力点了点头,同时害怕地往旁边躲了躲。 吴先生和四公子看向香莲儿,皆是有些目光不善。 “有人出首说你们杀了人,你们在这等一下,等我们将军来了再作定夺。”禁卫军无法,只得先将二人稳住,准备等将军来了再作盘问。 “军爷,我们还急着回去,家里只有我那老婆子一个人在家,还有很多农活呢!”吴先生出声告饶。 “现在正值夏暑,能有什么农活?我们将军马上就来,急什么。”禁卫军回道。 “军爷,您行行好,就让我们过去吧,家里还有很多事要料理呢。”吴先生说这,悄悄给禁卫军塞过去五两银子。 禁卫军银子入手,轻轻掂了掂,也不说话,转身向着城门口处而去。 “吴先生,能成吗?”四公子有些担忧。 吴先生冷笑一声:“有钱能使鬼推磨,没事的。” 谁知那禁卫军走到其余众军身边,持枪转身大喝道:“结阵!有人出首此二人行凶杀人,二人行贿意图出城!”说着,将五两银子亮了出来,给众人观瞧。 其余禁卫军一看五两银子在手,事情不假,连忙结阵向吴先生和四公子对峙起来,周围的百姓连忙躲闪到一边,看起热闹来。 吴先生和四公子两人惊得目瞪口呆:“这…这怎么回事?” 正在双方对峙之时,一位将军从城楼上赶了下来:“听说有杀人嫌犯,在哪呢!” “将军,就是他们。那位姑娘来出首他们两杀了人,准备出城。我盘问的时候他们塞给了我五两银子,想要行贿出城。”禁卫军出示了手中的五两银子说道。 “将军,我们是被冤枉的,我们根本不认识这小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就把我们给告了。”吴先生一看来了位将军,连忙上前拉住这位将军的手赔笑起来,趁着拉手的工夫,吴先生又塞了一张银票。 禁卫军将军手中银票反转了一下,定睛一看,五十两! 这位将军悄无声息地将银票塞入怀中,摆了摆手对众人说道:“弄错了,弄错了。这位先生银子没拿稳,掉你手上了,你还当是人家行贿呢!还不还给人家!都散了散了,两位赶紧出城回家吧。” 第三十八章 大启京城南城门禁卫军 “将军,可是他刚刚明明就…”禁卫军不服,上前理论道。 禁卫军将军不耐烦地喝道:“让你把银子还给人家,听不见吗?平白无故拿别人钱你还有理了?” “可是!” “够了!王青!这里到底你是将军还是我是将军!”禁卫军将军呵斥道“放行!都散了散了,该干嘛都干嘛去!” 这名叫王青的年轻禁卫军见将军动怒,在一旁半垂着头,不再说话。 吴先生对着禁卫军将军拱了拱手,就准备离开。四公子看了香莲儿一眼,冷笑一声,扶着吴先生就准备出城。 “不行!你不能走!”香莲儿抢上一步,拦在二人的面前。 香莲儿指着四公子说道:“就是你杀了易小刀!你们不能走!” 四公子见香莲儿当众指出了他,怒道:“什么易小刀?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你不要胡搅蛮缠的!” 香莲儿对禁卫军将军说道:“我姐姐去报官了,马上就来,到时候官府一查就知道了,他就是杀了易小刀!” 禁卫军将军一听有人报官,心中一沉,面色冷了下来:“这位姑娘,这是京城的南城门,不是你胡闹的地方,赶紧让开!” 香莲儿气愤不已,吴先生拉扯了一下四公子,二人从香莲儿身旁擦肩而过,香莲儿急得大喊:“你这是什么将军啊!他们两杀了人你怎么能放他们走呢!”说着,一把拉住吴先生的衣服,死死地拽着不让他离开。 吴先生对四公子悄悄使了个眼色,四公子心中会意,假意上前劝阻,接触香莲儿的一刹那,悄悄一拳打在了香莲儿的小腹上,香莲儿受此重击当即跪倒在地,疼得弓起了腰。 吴先生一把拉开四公子,对众人说道:“我们可没碰她啊,这姑娘怎么自己就赖在地上了。” “是啊,人家那儿子就拉了她一把,她怎么就捂着肚子跪在了地上?” “莫不是来了月信了?” “我看呐,八成是看这父子俩老实,想讹钱呢!” 围观的百姓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众说纷纭,却无人上前查看香莲儿的情况,甚至于不远处城里的百姓都围了过来看热闹。 “军爷,我们可以走了吧?”吴先生对着禁卫军将军说道。 禁卫军将军摆了摆手:“走吧走吧,没你们的事了,八成是个疯婆子!来人,把这疯婆子抬一边去,不要阻拦城门的出行。” 香莲儿在地上捂着肚子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中气愤却又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二人向城门处而去。 “站住!你们不能走!”王青持枪上前挡在了吴先生和四公子的面前。 禁卫军将军喝道:“放肆!王青,你想干什么!” 王青紧紧握着手中长枪,双腿微微颤抖,却仍大声喊道:“刚刚你打了这位姑娘一拳,我在一旁都看到了!要不是心中有鬼,为何伤人!既然这姑娘说她姐姐报官去了,那一切都等官府来了再说!” 禁卫军将军握紧了腰间的佩剑:“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王青阻挠城门通行,还不快给我拿下!” 其余禁卫军围拢了上来,将王青团团围住,众人因他年幼,平日里待如自家小弟,此时皆不愿动手,只准备缴了王青手中的长枪。 “都别过来!你们两也不准走,一切等官府来了再说!”王青挥舞了几下长枪,吓退了其余禁卫军。 禁卫军将军按着佩剑,走了过来,说道:“王青,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现在放下长枪,本将可以既往不咎,如若不然,你这是杀头的罪!” 王青心中害怕,却还是壮着胆子说道:“这两人先是塞我银两,后来又出手伤了这姑娘,将军不管,那就等官府来管!我身为京城禁卫军,姑娘既已告了他们,那就一定要管!我相信他们肯定是杀了那个叫易小刀的!现在畏罪潜逃!” 禁卫军将军怒道:“谁能证明他们杀了人!” “我能证明他们杀了人!”百姓人群之中传出了一句喊声。 “谁!大庭广众之下竟敢戏耍本将!”禁卫军将军听到身后有人接话,心中有些愤恨和害怕,已经有人开始起哄了,要是不扼制住的话,百姓一呼百应,那自己这个将军也就做到头了。 易小刀紧赶慢赶,赶到南城城门处,只见南城城门口围堵了一圈人,心中着急,想上前查看情况,但是围的人太多了,他根本挤不进去。此时恰好听到将军喝问,情急之下连忙应了声。 围观的百姓纷纷退到两旁,易小刀走上前来,看到香莲儿跪倒在地,捂住肚子,连忙跑了过来:“香莲儿,你怎么样!没事吧!” 香莲儿抬头一看,看见了易小刀,欣喜起来,虚弱地说道:“小…刀,你…没死…”话没说完,便晕了过去。 易小刀将香莲儿抱到一旁,交给一位面善的大婶帮忙照看一下,向禁卫军将军这边走来:“我证明,他们两的确杀了人!” “你是何人?如何证明他们杀了人?”禁卫军将军说道。 易小刀凑近了禁卫军将军身边,低声说道:“这两人叫吴先生和四公子,昨晚夜劫天牢,杀了不少的狱卒,还救走了天牢里好多的犯人,那人脸上的伤,就是辰从卫擎天养的老鹰啄下来的。将军只要请个郎中来查看一下伤口,就知道了。或者先留下二人,报于朝廷,朝廷来人一看便知!” 禁卫军将军心中大骇“这小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连辰从卫擎天养了老鹰都知道,难道这两个人真是朝廷钦犯?我刚刚都收了银子了,要是不让他们走,他们抖落了出来…” 禁卫军将军心中越想越怕,这时一名小校跑来:“孙将军,朝廷有旨,凡脸上带伤的人一律不准放出城门,待朝廷来人查验后方可通行。” 孙将军一听,心中渐渐沉了下来,看了看易小刀,又看了看吴先生和四公子,对易小刀说道:“你一定是弄错了,每天进出城门的那么多,怎么就断定是这两人呢?那位姑娘刚刚还说他们杀了一个叫易小刀的,我看,你们一定是一伙的,想讹他父子二人的钱财!” 易小刀惊愕当场,自己还想给朝廷留点面子,低声告诉了你,你悄悄把人留下,恢复通行不就行了吗?这怎么还反咬我一口?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易小刀不知道的是,孙将军已经收了他们的银票,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朝廷问下来,只能推说消息来迟了些,早间出城的人脸上带伤与否并未在意。 易小刀喊道:“这二人就是劫大狱的朝廷钦犯!你这将军怎么说了不听啊?” 孙将军怒目圆睁,易小刀咬牙切齿,眼看二人就要动起手来。 人群外,何月儿带着六扇门的一群人赶到了,六扇门的一众官差喊道:“闪开!闪开!官差办案!杀人凶手在哪!” 何月儿跟着官差挤到人群前面,一看到易小刀,愣在了当场:“小刀,你没死啊!” 易小刀看到何月儿脸上的泪痕,心中微微有些感动:“让你担心了,香莲儿在那边,快去看看香莲儿怎么样了,回头和你细说。” 何月儿连连点头,跑到一旁看顾晕过去的香莲儿。 “哎,姑娘,姑娘,谁是杀人凶手啊?”一个捕头连忙出声喊着何月儿,这把自己一帮兄弟带来了,却晾在一边,算怎么回事啊? 易小刀连忙上前作揖:“官差大人,那边那两个,是朝廷要拿的钦犯,昨晚劫了大狱,脸上带伤是被辰从卫擎天的老鹰啄的!” 捕头点了点头,京城衙门的确一早就收到了这个消息,此时见城门口的那两人,一人清瘦,一人壮实,清瘦者脸上带伤,和描述的分毫不差。 “嗯,和朝廷下令要找的人的确有些像,来人,先把那二人带回衙门,等候朝廷核实查验!”捕头对着身旁的一众捕快挥手道。 孙将军见到六扇门赶了过来,且立马挥手就要抓人,心中着了慌,看来这两人是留不住了,既然如此,这银票也留不得了。 孙将军悄悄将银票从怀里掏了出来,藏于手中,朝着吴先生扑了过去:“好大胆的贼子!劫了大狱还想出城!” 四公子见孙将军突然反目,心中恼怒,从一旁闪到吴先生面前,抬起一脚,将他踹飞了出去。 孙将军被踹飞了出去,一吃痛松了手,一张银票当着众人的面,从半空中飘落到地上。四公子这一脚力道极大,孙将军摔飞在地,直接晕了过去,人事不知了。 “哈,我说呢,急着要放他们走,原来收了一张银票啊!”易小刀朗声笑了起来。 捕头阴沉着脸说道:“先将孙将军扶起带到一边,是非自有朝廷发落。把这两个贼子给我拿下!” 孙将军被一脚踹飞,一众捕快们也都不敢大意,纷纷抽刀,向吴先生和四公子围拢起来。 “不要恋战,快走,等下朝廷来了高手,我们就走不掉了!”吴先生和四公子说道,二人转身欲逃。 “站…站住…你们果然是朝廷钦犯!我…我乃大启京城南城门禁卫军…王青!奉命…捉拿逆贼!”王青看到四公子一脚踹飞了孙将军,此时才知道对面两人武功高强。他握着长枪抖抖索索地独自一人站在城门处,挡住了吴先生和四公子的去路。 一缕阳光斜照进城门,将王青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第三十九章 交锋 “找死!” 四公子一脚踢出,王青连忙架枪格挡,只听“咔嚓”一声,木质枪杆应声而断。四公子的一脚仍旧踢到了王青的身上,枪杆挡下了一部分劲力,但是四公子这余势一脚,也不是王青能承受得住的,当即倒飞出了城门,大口地吐着鲜血。 身后一群捕快见四公子动手伤人,连忙围攻了上去,四公子一把将吴先生拉到身后,就和一众捕快打斗起来。 四公子灵活敏捷,更兼力道,不一会儿就打倒了四五名捕快,抢下了两把长刀,左右双持,对着剩下的捕快厉声喝道:“再追就死!” 剩下六名捕快面面相觑,十余人一起上都被打倒了一半,剩下他们再去,怕是也无济于事,但是这人乃朝廷要犯,怎能放任离开? 六名捕快再度一齐围上,劈头的劈头,砍腰的砍腰,剁脚的剁脚,上中下三路齐攻,配合默契。 四公子闪过劈向头部的一把长刀,手中长刀递出,架住两个捕快的刀,手腕扭动,那两个捕快手中的长刀便调转方向,向一旁偷袭的捕快砍去,被砍的捕快当即翻倒在地,鲜血横流,人事不知。 四公子双刀在手,左右互援,上下舞动,一番乱战之后,其余的捕快皆被砍翻在地,四公子完好无伤,拿着两把长刀警惕地盯着倒地的众人。 “好了,快走吧,耽误不少时间了。”吴先生在一旁见四公子打翻诸人,适时出声说道。 四公子收起架势,丢下两把长刀,扶着吴先生走向城外。 “混账!”捕头一声大喝,持刀追了上去。 易小刀走到何月儿和香莲儿身边,此时香莲儿刚刚醒转了过来。 “香莲儿,你怎么样了?怎么会晕过去了?”易小刀关切地问道。 “那个…人,力气很大…打了我一拳。”香莲儿遥遥指向四公子。 易小刀扭头一看,咬牙恨道:“我这就去还他两拳,帮你报仇!” 香莲儿心中着急,连忙伸手欲拉,却因腹痛使不上力,何月儿也出声阻止道:“别去,那么多捕快都打不过他,你去了也没用,我们赶快离开,这里交给官府吧!” 易小刀站起身来,低眸看了眼虚弱的香莲儿,两个拳头握得紧紧地:“不!我一定要还他两拳!”说完,朝着四公子冲去。 捕头当先迎上了四公子,四公子见还有人阻拦,松开了吴先生,曲掌成爪,照着捕头的咽喉抓了过去。 捕头见四公子一爪抓来,并不在意,抽出腰间一把长刀,对着四公子就是一招力劈华山,照着四公子的面门就劈了下去。四公子见捕头这般悍勇,连忙闪过长刀,向捕头欺身而进,握紧了拳头就朝捕头的腰腹处袭去。 “当”地一声,捕头左手持鞘,挡住了四公子的这一拳,两人再度同时出腿,眼花缭乱处,腿下已过了数招。 捕头见四公子下盘功夫也是不差,心中一喜,趁他注意皆在下盘,手中长刀拖回,回刀时刀锋就朝着四公子的脖颈处划去。 “叮”四公子伸出两指,夹住了向脖颈处划来的长刀,捕头心中一惊,两个指头接住了他的刀! 捕头惊讶的还不是两个指头接住长刀的力道,划刀不似劈砍,力道并没有多大,习武之人能够夹住不稀奇,厉害的是竟然能忙于应付下盘的时候,兼顾脖子上的刀锋,实属不易。 四公子微微一笑,指上较力,捕头的长刀顿时被四公子的指尖处被夹断了! 趁着捕头惊愕当头,四公子一脚踢飞了捕头手中的断刀,将双指上的断刃,按在了捕头胸前。 “开!” 四公子一拳轰在断刃之上,半截断刃片片碎裂,捕头带着一脸惊愕的表情,携着碎刃倒飞了出去。 四公子冷哼一笑,转身欲走,忽有一人从捕头身后闪出,冲到四公子面前,四公子刚刚回头,就被一拳打在了脸上。四公子猝不及防,被这一拳打倒在地。 四公子连忙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如同一只饿狼一般恶狠狠地盯着来人:“什么人!” “易小刀!你刚刚打我妹妹一拳,我要还你两拳!还有一拳!”易小刀举起拳头,不甘示弱地回瞪回去。 “哼,不自量力!”四公子脚下发力,向易小刀弹射而来。 四公子速度极快,易小刀反应不及,被四公子撞倒,四公子的拳头没头没脸地朝着易小刀打了下去。易小刀虽被四公子欺压在地,一双手防上防下,却还是招架不住,不时地挨上一拳。 “还不出手?”城墙上,辰从卫推林问向身旁同为辰从卫的撼山。 撼山扛着大刀,摇了摇头:“再等等,这四公子被打一拳,觉得有些屈辱,要从易小刀身上找回场子,那些拳头还没下重手。” “可是你在等什么呢?”推林有些不解。 撼山盯着易小刀,悠悠地说道:“昨夜他身爆火圈,烧死群鼠。当时忙着抓捕之事,也没试探他,我要好好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可是要是走脱了他们…”推林担忧道。 “有我们在这里,他们怎么会走脱?擎天架海也在赶来的路上,不用担心。”撼山自信地说道。 易小刀被四公子按在地上,不知不觉已被打了十几拳,四公子存了故意羞辱之意,没下死手,饶是如此,易小刀此时也被打得鼻青脸肿,艰难招架着。 “够了!”吴先生在不远处喊了一声:“玩好了就赶紧走吧。” 四公子听到吴先生出声唤他,这才收住了手,冷笑着和向吴先生走去。 “站住!你…还欠…我一拳!”易小刀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四公子走去。 四公子有心回头,吴先生在一旁拉着四公子说道:“还不快走!” 四公子只好作罢,和吴先生一起奔出了城门,来到了城外。 “再不追可就要跑了!”推林有些着急地对撼山说道。 “难道昨晚真是我看错了?”撼山自问了一声,眼下看到吴先生和四公子奔出了城门必须要做点什么了,推林和撼山正要出手之时,原本跌跌撞撞的易小刀,一个箭步冲向了四公子。 “滚开!”四公子自然知道易小刀的行动,一脚蹬出,易小刀瞬间被蹬飞了出去,跌入尘埃,一动不动了。 “走吧,那小子到极限了。”目睹了易小刀被蹬飞的一幕,撼山也是忍不住了,从城墙上扛着大刀一跃而下,推林紧跟其后,也纵身掠了下来。 “不好!追来了!”吴先生一见推林和撼山从城下掠下,心头一紧,拉着四公子就要跑。 推林身段极好,刚一落地,脚下一纵便追了上去,刚追到二人身边,四公子故技重施,一脚踹了过来,推林轻轻一猫腰,脚下一扫,便将四公子撂倒在地。吴先生眼见四公子倒地,连忙出手和推林纠缠起来,四公子翻身而起,以二对一,和推林打了起来。 “撼…撼山大哥,帮我…打他一拳…”易小刀察觉身边有人,睁眼一看,原来是撼山,虚弱地说道。 “放心。”撼山淡淡地说了一句,便立马扛着刀急冲而去。 “小心…”易小刀躺在地上艰难地提醒了一句,也不管撼山听没听到,说完便晕了过去。 吴先生和四公子二人和推林刚一交手,就察觉到了推林的不简单。推林身法灵活,拳,肘,膝,脚浑身上下无一不是对敌利器,刚制住了他的手,肘便攻了过来;刚挡住了膝,脚便蹬了上来。以一敌二,仍有余力进攻,极为难缠。 四公子闪身跳出战圈,只等吴先生和推林打斗,瞅准一个空档,从后面架住了推林的双手,牢牢地锁住了推林。 “吴先生,快!”四公子喊道。 吴先生以双指代剑,直朝推林咽喉而来。 推林双脚蹬地,腾地而起,以四公子为支点,整个人翻到四公子身后,趁机挣脱双手,反而拿住了四公子的咽喉。吴先生赶上,双指点向推林额头,推林被击退几步,四公子也挣开束缚,站到了吴先生身旁。 “闪!”推林声后传来一声大喝,推林闪到一旁,一柄大刀从上而下,直朝吴先生面门而来。 四公子一把抓住吴先生的衣领,扔到后面,自己也闪身躲避,还是被撼山的大刀划伤了胳膊。 “吴先生,接应的人怎么还没来?”四公子不去胳膊上的伤口,一个就已经难对付了,如今又来一个。看到他们胸口绣着的龙头,就知道不好对付了。 吴先生正要说话,远处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马车上车夫坐在前室,看到四公子和吴先生,连忙打起了手势。 “速战速决!”撼山对推林喊了一声,却不想推林早就奔了出去,直冲吴先生。显然是看出来了四公子救下吴先生,吴先生要更重要一些。 “吴先生,你先走,我来拦住他们!”四公子再度和推林交手起来。 推林一脚横扫而出,四公子刚刚闪过,推林便一个窜步近身,一把抱起四公子掼在地上,越过了四公子,冲着吴先生而去,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四公子摔了个七荤八素,但是此时已经渐渐摸清了推林的武功招式,这是一种缠斗连打,劲力不足,对敌之时伤害不高,却是招式频出,令敌防不胜防。 “该死的!回去了一定让父王问罪他们!”四公子啐了一口,再度从身后缠上了推林。 撼山提刀赶来,却还是慢了一拍。趁着推林和四公子缠斗的功夫,吴先生已奔至马车边了。 吴先生从车上拿下一把长剑,拖着一柄大锤:“快去救四公子。” 第四十章 永远保护你 四公子又一次被推林踹翻在地,却仍旧死死地纠缠着推林。 推林只得先专注对敌四公子,不一会儿工夫,四公子又挨了好几脚,被抱摔了好几次,灰头土脸的。 吴先生拖着大锤行了几步便气力不加,难以拖动,只得先持剑赶了过来,人未到剑先至,一柄长剑直刺推林的心窝:“四公子,快走!” 推林连忙后空翻闪过吴先生的长剑,四公子趁机爬了起来,吐了一口嘴中无意含到的杂草:“你等着,拳脚我打不过你,等我取兵器来!”说完,直奔马车而去。 吴先生见四公子这番话语,连忙抽剑纵身跟了上去,呵斥道:“痴儿,还较什么高低!能走则走!” 吴先生话音未落,推林又追了上来,攻向了吴先生下盘,吴先生被踹倒在地,脸上的麻布摔落,露出了一大块骇人的伤口,车夫提着一把腰刀冲过来想要救主,却被推林一把揪住,只一拳便打得车夫口吐鲜血,昏死过去,丢了半条性命,被推林随意丢向一边。 四公子跑到大锤边,拾起大锤,一锤便朝推林的脑门挥来。 撼山手持一把大刀从旁边递出,挡下了大锤,但只阻挡了片刻,大刀便被磕开,要不是撼山力气大,只这一下,大刀就得脱了手。也多亏这片刻工夫,推林闪过了大锤这一击,平安无事。 “好大的力气啊!”撼山不由得感叹道。 四公子看了看手中大锤,颇有些得意,将大锤收回,随意地立在地上。大锤放置的地方,一块石头瞬间被压成了齑粉。 四公子对于自己的力气还是颇为自信的,四兄弟之中,父王最为器重的,便是他的悍勇。要不是他这把大锤太过显眼,无法带入京城,上次刺杀赵易执都用不着恨天高和唐丸那两个废物,自己拎着锤子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父王再提兵入京,江山易主是多简单的事啊。四公子有些“扼腕叹息”… “吴先生,你先走,这里交给我!”四公子拄着大锤,得意地笑着。 吴先生看着四公子的胸有成竹,犹豫半天还是收起了剑:“我先回马车收拾,你速来,别耽误了大事!”说完,也不去看那晕倒在一边的车夫,看那样子已经是没办法驾车了,带着也是个累赘。所幸吴先生自己就会驾马车,先去准备停当,稍迟二人立马可走。 撼山和四公子二人也不多话,举起大刀和大锤再度打斗了起来,刚刚撼山是大意了,倒也的确没使出全力,此时撼山举刀用力朝四公子砍去,四公子架起大锤遮挡。 “铛”的一声,大刀大锤相击,发出金铁之声,震得一旁的推林不由得有些皱眉。再看二人,各退半步,只是推林认真观瞧之下,发现四公子的那半步,退得好像有意为之。 “好!好大的力气!除了裂江,就没见过谁有这么大的力气了!再来!”撼山此时颇有兴奋之感,举起大刀再度冲了过去。 四公子狡黠一笑,双手举锤,照着撼山的脑袋就迎了上去。 “不好!”四公子的狡黠一笑自然看在推林的眼中,此时才明白,四公子退了半步是为了麻痹撼山,要是撼山真的以为和四公子势均力敌,怕是要吃亏。 撼山举刀劈向四公子,四公子也巨锤相迎,眼见双人刀锤就要碰到一起,推林赶忙冲上,双脚踢向四公子下盘,就要绊倒四公子。 四公子的注意全在撼山身上,没有提防冲来的推林,被推林双腿勾住膝盖,一劲力,失了重心,双腿跪倒在地。这一跪,大锤失了重心,虽勉强递了上去,力道却已削了几分,被撼山的大刀,压着大锤的锤柄,砍在了肩膀上,顿时血流如注。 “啊!”四公子吃痛,发出一声痛呼,伸手就要去拿推林。推林连忙抽腿翻身,躲开了四公子的手。 “陛下有令!务必拿下吴先生和四公子,留下活口!”远处,擎天和架海从城门里跑出,远远地对撼山推林二人传令。 推林翻身刚刚站稳,又一个纵步窜出,跃到撼山的大刀刀背上,轻踩了一下,以刀背借力,向吴先生追去。推林这一轻踩刀背,四公子肩上的大刀又向肉里压了几分。 四公子经受不住,挥舞大锤,将肩膀上的大刀磕开,回身对吴先生喊道:“吴先生!小心!” 吴先生刚收拾停当马车,摆弄好缰绳,就看到推林远远冲了过来,还有血流如注的四公子。 “四公子!拖不得了,快走!”吴先生见四公子受伤,心中慌了神,这一失措,被推林抓住破绽,一脚便踢掉手中长剑,欺身而上,将吴先生一把拿住,一个过肩摔,摔在了地上。 四公子见吴先生被摔,心中一急,径直将手中大锤,朝着推林掷去。 推林连忙低头猫腰,大锤贴着推林的后脑而过,推林只觉得后脑生风,被刮得生疼,但还是躲开了这一锤。 撼山和四公子对碰之时,推林一旁出手偷袭,撼山虽有不满,但是也明白推林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辰从卫之间本就信任有加。这时见四公子抛掷大锤投向推林,撼山也瞅准时机大刀抡起,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形,带飞了四公子的一条胳膊。 推林这边闪过大锤之后,也是不依不饶地照着吴先生浑身上下的麻筋麻穴不遗余力的招呼了起来,拳拳到肉,不一会儿,吴先生便被打得浑身酸痛,动弹不得。 四公子被撼山砍掉左臂,顾不上疼痛,一脚踢退了撼山,急忙捂住伤口,奔过来要救吴先生。 推林见四公子赶来,弃了失去行动能力的吴先生,又朝四公子迎了上去,准备故技重施,拿下四公子。 “滚开!”四公子一声怒喝,举拳就打向推林,推林闪过这一拳,顺着四公子这条独臂就缠了上去。却不防四公子抬起一脚,将他蹬开。 重伤的四公子这一脚自然是没有了多大的威力,即便失了些威力,推林仍旧胸口被踹得生疼,跌倒在地。 四公子奔到了吴先生身边,看着软倒在地的吴先生,也知道这是被击中麻筋麻穴,当机立断,一把抓住吴先生的腰带,独臂就将吴先生举了起来。 撼山提刀赶来,推林也爬了起来,从另一方向向四公子冲了过来。 四公子一把将吴先生扔进了马车车厢,吴先生刚被扔了进去,撼山一刀划过,又将四公子的右腿齐膝砍下,四公子一声惨叫,重心不稳,摔在了地上。 “四…四…”吴先生虽被打中麻筋麻穴,意识却还是清楚的,见四公子被砍了左臂,又被砍了右腿,心中悲痛,却是口不得言。 四公子左腿踩着撼山的刀刃,一劲力,让自己在地上调转了一个方向,拾起自己右腿,朝着马屁股狠砸了过去。 “走!” 马匹被四公子的断腿砸中,一吃痛,狂奔了起来,吴先生在车厢里,看着渐渐远去的四公子,不禁潸然泪下。 推林正欲调转方向去追马车,却被四公子一只独臂死死地抱住了大腿,行走不得。 推林有些焦躁,抬腿对着四公子连踢数脚,四公子只用独臂紧紧抱住,死活不松手。这一迟延,马车跑得更远了。 撼山举刀就要提推林脱困,推林看着四公子那执着的眼神,叹了口气,出声阻止道:“算了,已经追不上了。” 吴先生在车厢里,浑身被制,只得任由马匹自行赶路,好在这是一匹驯服的好马,认识路,顺着官道一路狂奔,倒也不用担心会迷路。 吴先生在马车中回想起和四公子相识过往,初次相见还是在王府之中,那时的四公子还是一个小孩子… “老四啊,这是吴先生,今后你就跟着吴先生,吴先生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明白吗!”老王爷丢下这一句话,便离开了。 “吴先生好。”小四公子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 “四公子多礼了,你想学什么啊?”吴先生问道。 “打架!我要学打架,打跑所有欺负我们家的人!”小四公子一脸严肃的说道。 “四公子说笑了,还能有谁欺负到王爷啊?” “有!看爹每日发愁,我就知道有!我不知道是谁,但是肯定有!” “可是在下不会打架,教不了你打架啊。”吴先生故意逗弄着小四公子。 “那吴先生,以后谁欺负你,你也和我说,我保护你!”小四公子一脸认真的说道。 “哈哈哈哈,那你准备保护我多久啊?” “吴先生,我会永远保护你!” …… 吴先生躺在车厢中,已是老泪纵横,喃喃自语道:“四公子,老朽无能,老朽无能啊!老朽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王爷啊!” 这边,撼山将手中大刀立在一旁,蹲下身子在四公子的身上连点几下,暂时止住了出血,看着四公子问道:“后悔吗?” 四公子吐了口鲜血,却仍旧死死地抱住推林的腿不放,鲜血渐渐染红了推林的鞋子,见撼山发问,惨笑道:“不…后悔。” “这都不后悔?” “吴先生…没事…就好。”四公子虚弱地回答。 撼山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有人托我一定要打你一拳。” 四公子这才松开了推林的腿,说道:“我知道…他是为了…那个姑娘…出头,也是个…汉子。帮我…过去” 撼山一把抓起四公子,抽出大刀,拎着四公子来到易小刀身边。 “小子…我来还…你的一拳。”四公子虚弱地喊道。 易小刀此时好转了很多,虽然还是鼻青脸肿的,但是已经能站起来了。看到四公子这般模样,也是叹息一声,举起拳头,对着四公子不痛不痒地轻打了一拳。 “两清了。”易小刀说道。 “嗯,两…清了”四公子笑着回应道。 撼山将四公子放了下来,擎天等四人就在四公子四周守立,盯着周围的动静。 四公子趁四人不注意,从怀中掏出一个药包,咬开了药包,正巧易小刀扭头看来,见到了这一幕。 四公子轻轻一笑,对易小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把将药包塞入口中,咽了下去… 第四十一章 了如指掌 赵易执从冥想状态之中退了出来,现在的他对于昨晚的事十分在意:“那个女刺客一爪明明已经探到了眼前,却迟迟没有动手,是我真的身有天命,还是说另有玄机?”可惜莫青楼已经伤重不治,香消玉殒了,赵易执就是再好奇也无从得知真正的答案。 “陛下,擎天传回消息,四公子抓到了!”王振良一如既往地直接奔进了赵易执的寝宫,一声招呼都没打,赵易执对此十分不满。身为内务总管的王振良的确有这个权力,要是皇帝有什么要紧事无法吩咐,或是头疼脑热的,还等皇帝吩咐才能进去太耽误事了。 赵易执有想过撤掉王振良,重新换一个内务总管,但也仅仅只是想过而已,内务总管这个位子,谁来坐,最后都会变成王振良的样子,更何况王振良乃是先帝留下的,忠心问题应该是不用担心的。 “如何?吴先生没抓到吗?”赵易执问道。 王振良摇了摇头,又皱起了眉头:“吴先生没抓到,擎天说四公子拼死护住了吴先生,最终让吴先生乘马车跑掉了…” 赵易执倒也理解:“跑了就算了吧,那四公子现在在何处?可曾供出是哪个藩王指使的?” 王振良低垂着脑袋,不敢看赵易执,低声说道:“四公子是抓到了,但是被他偷偷服毒…自尽了。” “什么!”赵易执从床上跳了起来“那不是白忙活一场?” 王振良见赵易执已是火起,连忙转移话题:“纳风带着戌视卫到李太师府上,搜查账本,如今已将账本和账房老汤带了回来,皇上您看?” 赵易执经过多日的“养神”,如今已是心灵通透,岂会不明白王振良的意图?但是事已至此,已是无可奈何,只得顺着王振良的话往下说:“嗯,待早朝毕,招来见吧。事关当朝太师,朕也当亲自审问。” 王振良应了一声连忙退了下去,出去时倒小心地带上了门。 “还有头疼的事没弄清楚,那刑部狱司柳宏量是怎么死的?又是被谁所杀?”赵易执自言自语道“算了,先上朝吧,这些事没搞清楚之前,还是暂且先压一压吧。” 江南客栈。 易小刀和何月儿扶着香莲儿小心地回到了客栈,大夫看过表示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淤血,易小刀和何月儿这才放心,将香莲儿搀回了客栈。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了?我怎么会被人杀呢?你可真会想。”易小刀颇有些埋怨。 香莲儿不服气了“你还说呢!要不是为了你,我能遭这罪吗?人家这不是不知道吗?为你报仇还不领情了!” 易小刀将香莲儿扶回房间,从身后掏出一大袋包子“领情,领情,自然是领情!来,刚刚买的,赶紧趁热吃了吧。” 这时,客栈掌柜的从楼下追了上来,推开了房门“哟,三位,都回来了。小哥你这是怎么了?”掌柜的看到易小刀鼻青脸肿的样子,出声询问。 “她们早上找我,我又去找她们,一着急没看路,跌了一跤。掌柜的见笑了。”易小刀向何月儿和香莲儿努努嘴,故作不满地回答。 掌柜的笑了起来“三位兄妹情深,真是令人羡慕啊。对了,恭喜三位,刚刚朝廷的赏银下来了,见三位出去了我就替三位代收了。这是三千两银票,三位看看,可得收好了哈。” 易小刀一看到掌柜的手中三张一千两的银票,顿时眼睛都有些挪不开了,见掌柜的看着自己,故作轻松地清了清嗓子:“咳,掌柜的有劳了,这是一点心意,您收好。”说着,易小刀从怀里掏了起来,摸出了一两银子递给了掌柜的。 何月儿在身后悄悄往易小刀后脑上敲了一下,一把抓回了易小刀递出的一两,转而从他怀里摸了个十两银子,递给了掌柜的“掌柜的,我们还要住几日,这是房钱,麻烦你费心了。” 掌柜的起先见易小刀递出一两,起初心中是觉得少了些,自己“给”出去三千两,却只有一两银子回来了。如今见何月儿摸回一两,递上了十两,顿时喜不自禁。虽说这是房钱,可这客栈本就是自己家的,又没有其他额外付出,只要有钱,他们想住多久都可以的。 掌柜的喜笑颜开地对三人拱了拱手,带上了房门,下楼忙活去了。 易小刀也是明白何月儿的意思,给十两显得大方不说,说明了是房钱,还节约了不必要的开支。要是娶到何月儿做媳妇…易小刀傻笑了起来。 香莲儿和何月儿对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 回过神来的易小刀将两张一千两的银票一人一张,分给了香莲儿和何月儿两人,自己也揣起来了一张,顺手从桌子上的果盘中拿起了一个苹果啃了起来“我待会儿要去一趟刑场,你们去吗?孔豹今天就要斩首了,我一定要去亲眼看着他被斩首!” “当然要去了!”何月儿还没来得及答话,香莲儿先出声喊道“我也要去看,回去才好告诉乡亲们!” 何月儿犹豫了一下也点头道:“我也去。” “月儿你也去?你不怕?”易小刀颇有些意外。 何月儿回道:“还是有些害怕的,但是我还是想去看看,怕什么,不是还有你们在吗?” “好,我们现在就走,去抢个好位置!”易小刀说道。 皇宫之中,大殿之上。 “诸位爱卿,今早的事可有听说?”上朝之后,赵易执朗声询问下面站着的文武百官。 “今早?今早什么事啊?” “不知道啊,不是昨天晚上那件事吗?” “你意思是昨晚天卫的信号吧?我也看到了,好大一条红色巨龙啊。” “还有一只蓝色的大公鸡,你那边离得远,没看到…” 文武百官交头接耳地互相交换着信息,讨论了半天也不知道今早有什么事。赵易执也是好耐心,就坐在大殿上等着他们静静地讨论,好一会儿,有官员才反应过来赵易执正坐在帝位上盯着他们,一个个吓得不敢说话,大殿上的讨论声渐渐低了下去。 “聊完了?有人知道了吗?”赵易执再次朗声问道,这次大殿上寂静无声了起来。 “那还是朕来说,昨晚有一些刺客,意图刺杀朕,最后被他们跑掉了两名。这两名刺客今早在京城南门意图出城,在有人已经示警的情况下,南门的禁卫军将军方洪,为了五十两银子,就打算徇私枉法,准备放刺客出城。这就是刚刚发生的事,朕想问一下,朕的性命就只值五十两吗!” 赵易执陡然抬高了银两,胆小的官员已经吓得汗流浃背,大气都不敢出。 “禁卫军统领曹钟何在?”赵易执再度唤道。 一个虎背熊腰的武将从文武百官中越众而出,对赵易执行礼道:“末将在。” 赵易执问道:“南门的事你可知情?” “末将早朝之前,还未收到消息。”曹钟俯首如实回道。大启上朝时间比较晚,但是文武百官也需提前出发,早作准备,曹钟的确没来得及收到消息。 “现在的回答就是一个‘不知’,朕的命只值五十两吗?”赵易执轻喝道。 曹钟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此时也是微微有些汗颜,一句话不敢说。 “不过听说有个叫王青的禁卫军,拒绝服从方洪命令,拼死挡住了两名刺客,拖延时间,使得支援及时赶到,抓住了一名刺客。回去核查一下,若是没有问题,此人可升南门将军。”赵易执喝问之后又褒奖了王青,使得曹钟颜面不至于太难看。 “末将领命!”曹钟是一个大老粗,也不会说啥好听的,只得直愣愣地领命,但是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禁卫军平日里松散怠慢,也是该整治一下了。 “退下吧。京城府尹刘庞何在?”赵易执没有揪着不放,略施奖惩便唤到了京城府尹。 “臣…微臣在。”刘庞一听唤到了他,连忙拱手出列,心中敲起了小鼓,也不知道府中那帮小子给自己惹了什么祸。 赵易执本以为刘庞这个名字多少是个大胖子,一看他出列,不禁微微有些惊讶,竟然是这么个瘦老头。 “刘大人,朕有听闻民间唤京城衙门都叫六扇门,意指衙门门府森严,有冤难伸,要见官府所过之门有六重之多,故称‘六扇门’,可有其事?”赵易执问询道。 刘庞一听,吓得立马跪在地上,俯首叩拜道:“陛下,陛下,此乃民间谣传,微臣上任以来,一直兢兢业业,所做未如民愿,然微臣已是尽力矣!已尽力矣…”说着,刘庞在大殿之上竟然还哭了起来。 倒把赵易执给整不会了,这胆子也太小了…赵易执连忙出言说道:“刘大人不必惊慌,今早百姓报案,有杀人凶犯意图出城,后查实正是那两名刺客,你府尹之中的捕快捕头拼死阻拦,才使犯人没有完全逃脱,亦是大功一件,莫再哭了。” 刘庞一听,感情是有功啊,那这前半句闲着没事吓唬人… 刘庞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微臣失礼,还请陛下恕罪。” 赵易执并不在乎这等小事,和一旁王振良低语几句,王振良尖着嗓子宣道:“王青抓贼有功,升京城禁卫军南门将军,赐银五百两。京城府尹抓贼有功,赏银三千两,由衙门内部自行分配。” “谢陛下!”刘庞和曹钟二人同时谢恩。 赵易执开口继续说道:“京城府尹和禁卫军,都是保护京城的安危,但是武功嘛…回去督促他们勤练武艺,不要再稀松平常了。” “微臣,末将领旨。”二人应了下来。 “还有何事?可早奏来。”赵易执开口问道。 “启奏陛下,马上就要到中秋佳节,这是礼部拟定的中秋盛会的奏折,还请陛下过目。” “启奏陛下,这是兵部申报的中秋佳节,这是各地军营将士们的节日军饷的奏折,请陛下过目。” “启奏陛下,这是吏部收集的各地衙门编外人员征召的奏折,请陛下…” 第四十二章 问斩 “陛下变了,早上发生的事陛下了如指掌,对于我们自己衙门的人情况比我们还先知道呢!” “是啊,以前的陛下只知道吃喝玩乐,哪里关心过国家大事啊?” “小声些,你不要命啦!听说陛下最近一直在寻访良才,周家那位马上也要启用了!” …… 早朝结束,官员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声地讨论着。 “王总管,那太师府的账房先生呢?招来见我吧”赵易执揉了揉额头,对王振良说道。 王振良应了一声,连忙下去领人去了。 “一国之君要操心的事真是太多了,连中秋盛会要用到多少宫女太监布置这种事都要过问一下,唉…外面藩王还在蠢蠢欲动,这京城之中还没清扫干净呢…”赵易执一想到诸多纷杂的事情就觉得头疼。 易小刀三人来到了菜市口,易小刀询问刑场地点之后,便和何月儿,香莲儿二人寻了个茶楼,点了两壶香茶,在二楼挑了户靠窗的雅间位置,边喝边等。 “易小刀,我们来的是不是太早了些啊。”香莲儿从窗口向下看去,街上人群来来往往的,热闹非凡,并没有一点要作为刑场的样子。 易小刀给三人的茶杯倒满,说道:“你不知道,这看砍头啊,就得早来,要是来得晚了啊,根本挤不上,待会儿你看着,这茶楼里都是人。” 香莲儿将信将疑,何月儿倒是不骄不躁,端起面前桌上的香茶,小口抿着,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易小刀,你脸上的伤好些了吗?”何月儿问道。 “不太疼了,不知道淤青消了没有,我天生的贱骨头,伤不了的。”易小刀摸了摸脸上的淤青处,感受着说道。 何月儿继续问道:“你好像会些拳脚功夫啊?虽然早上被打了一顿,但是你先冲上去的时候,给了四公子一拳,我可是看到了。” 易小刀莞尔一笑:“都是街头混混斗殴的王八拳而已,我只有几分力气,功夫谈不上,要是能学到功夫就好了哦。” “那孔豹你是怎么抓到的呢?他的武功应该不低吧?”香莲儿经何月儿这一话题,也来了兴致。 易小刀思索了一番,看了看周围,低声对二女说道:“在芜城的那个老乞丐你们还记得吧?我怀疑他打我那一掌,给我传了些东西,也说不清是什么。” 何月儿抓住线索不放:“细说看看,你是怎么发觉到的呢?” “就是抓孔豹的时候,本来我是伤不到他的,撒泼耍赖才能占点小便宜。后来被他一把按在地上,他正要一拳结果我的时候,提到了张县令,我当时就很生气,一拳和他对了过去,不知怎么的,就感觉身上有一股火气四处乱窜,在那一拳打出去的时候,连带着那一股火气都打了出去。”易小刀神乎其神地描述着。 “哈哈哈,你就吹吧,还一股火气打了出去,那以后是不是不能惹你发火了?”香莲儿在一旁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何月儿嗔怪了一句:“莲儿你没打岔,还有呢?后来你这种感觉还有吗?” “有啊,昨天晚上的时候。你们是不知道,我昨晚遇到了一个奇人,这人能操作老鼠,还准备行刺皇帝,被我逮住了。当时一大堆老鼠爬到了我身上,我当时一着急,那股火气又腾了出来,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吓得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周围一堆的死老鼠,都是被火烧死的。”易小刀讲述着昨晚发生的事。 何月儿点了点头:“这种感觉最开始就是那老乞丐打你一掌之后,才三番两次的出现的吧?说不定是传授了你某种能力,你可以试着摸索一下,要是能掌握这种能力,下次再遇到四公子这样的高手,也不至于被打得这样惨了。” 香莲儿才不管他们探讨的什么能力呢,眼见为实,没看到的事情一律视为易小刀吹牛:“哎,你和我们说说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啊?你怎么一晚上没回来啊?” 易小刀便将昨晚发现吴先生和四公子的事说了出来,忽略了中间被人打晕的事,要是三番两次被人打,那可太丢面子了,何月儿还在场,可不能老是丢人。 三人正聊着,楼下开始喧闹了起来,茶楼里也渐渐挤满了人,周围的窗户座位尽皆坐满了,连二楼大厅处都站了好些人,在窗户上趴着往下张望。 易小刀连忙趴到窗边伸头去瞧,何月儿也扶着香莲儿来到窗边,向外看去。 一名监斩官员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在正前面,陈瑜,孔豹,孔方,孔杰等人被压在囚车之上,身后还跟着一干孔豹的三族亲属,囚车两旁由戌视卫护送,十余名刽子手跟在队伍后面,一行队伍浩浩荡荡地往菜市口而来。 “斩首啦,斩首啦”一群泼皮无赖兴奋地鼓着掌,在队伍两侧跟着叫嚷了起来,这种时候也只有他们敢这般叫嚷,最是“出风头”的好时候。 路过的妇道人家连忙唤回自己的娃娃,一把抱起,急也似的往家里赶,生怕跑得慢了,让孩子看到了斩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壮年汉子和一些老汉老妪则指指点点,盘算着上次杀头的日期,人数,以向周围人显示自己的“见多识广”。 整条街道热闹非凡。 只有囚车里的人们,一个个低垂着头,心中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尽皆不言语。 孔豹断了一只手,此时也解掉了麻布,任其随意地垂着,跟着囚车一晃一晃地,若是有人凑近了些,就能听到孔豹的喃喃自语:“对不起,娘,对不起娘,对不起…” “真恨不得那个刽子手我来当才好!”易小刀恨恨地说道。 香莲儿也在一旁点了点头,他们二人是经历过城墙血战的,虽然最惨烈的时候他们没看到,但是就孔豹下令砍杀百姓,他们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平日里热情招呼,互相帮助的乡亲们倒在了孔豹的屠刀之下,此时他们怎能不愤恨。 何月儿倒没经历过城墙血战,也只知道逃命之时追在后面的家伙就是孔豹,甚至于孔豹赏识易小刀,露出招揽之意的时候,何月儿心中还暗叹其蛮有眼光。此时见易小刀和香莲儿咬牙切齿的样子,何月儿也不好说什么,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一行队伍将孔豹等人押到菜市口,孔豹被刽子手按倒在地上,喃喃自语的孔豹这时仿佛恢复神智一般,看着身后自己的一众亲族,磕了三个头:“孔豹罪该万死,连累大家了。” 孔豹也不去管一众亲戚是啼哭还是谩骂,抬头在人群里寻找了起来。他在找易小刀,他知道,这个时候,易小刀一定会来的。 “这里啊!”易小刀见孔豹四处寻找,心中明白他的意思,不禁在茶楼上出声示意。 “易小刀,我斗不过你,我认了!”孔豹高声喊道。一旁的刽子手知道这是犯人的临终遗言,也很宽容大度地等他说完。 “认了好啊,下辈子别做这么多坏事了。”易小刀见孔豹低头服软,怒意也消了不少。 孔豹笑道:“你很厉害,我孔豹输给你不丢人,有什么要我带给张胖子的吗?” “安心上路吧,你见不到他的。”易小刀回绝了孔豹的问话。 孔豹苦笑着点点头,对一个老妇人郑重地说了句:“娘,孩儿不孝。”说完闭上了眼睛。那老妇人哭天抹地的,只因身带枷锁,无法动弹,只一个劲儿地哭。 监斩官和刽子手验明正身之后,刽子手一口清水喷在刀锋之上,手起刀落,孔豹的人头咕咚咚地滚落了下来。 “是个人物,可惜跟错了人,办错了事。”易小刀亲眼看着孔豹被斩首,这才坐回了位置,后面还有孔豹的一干宗族,那就和他没关系了,可没兴趣一个个看去。 “过瘾!一想到在城墙上耀武扬威的样子,我就来气,这一口气总算吐出来了。”香莲儿长松了一口气,好似真的一口气憋了很久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杀头呢,原来杀头是这样的。”何月儿感慨道。 菜市口上,陈瑜默然不语,孔豹行刑完,很快就轮到他了,他已经托人安顿好了家里,再无挂念了。 “夫君!夫君!”一个女子挤开人群,跌跌撞撞地想要跑到陈瑜的身边,被戌视卫拦了下来。 “夫人,你怎么来了?康儿可还好?”陈瑜认出了女子正是自己的娘子,连忙询问家里情况。 女子连连点头:“家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只是你…” 陈瑜惭愧地低下了头:“为夫愚钝,走错了路,你回去之后好好督促康儿用功读书,若是陛下既往不咎,让其好好为国效力,如若不然,当个百姓顾好生计,你若是…改嫁也可…” 女子已经哭成了泪人:“家里不用担心,陈大哥那边…” 陈瑜见说起陈敬,叹了口气:“我和陈敬向里不和,这次他为了我丢了官,又不知去了何处。他家只有一个老母亲,是我姨娘,闲暇时多走动一些,帮我致意,麻烦你了。” “夫妻之间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夫君,我见不得这场面,我回避一下先…”女子抽泣道。 陈瑜点了点头:“花点钱,雇人来帮我收尸吧…” 女子回避后,依旧同样的流程,刽子手手起刀落,陈瑜被砍于菜市口。陈瑜之后孔豹的三族亲属一一被砍,无一幸免。 “好了,走吧,孔豹的事算是了了,等香莲儿养好伤我们就回皖城吧。”易小刀说着,和何月儿一起扶着香莲儿,起身往客栈而回。 第四十三章 安排 “汤先生,是吧?”赵易执问着眼前这个略显富态的老头。 “草民,汤有生拜见陛下。”胖老头恭敬地跪服在地上,向赵易执磕头。 赵易执笑着轻声问道:“免礼,汤先生,在太师府做账房先生,可还自在?” 汤有生连忙回道:“一介老朽,年老体衰,只求个差事苟图衣食,不敢奢求‘自在’,老爷…啊,李太师见小人识几个字,让小人当了个账房先生,并不称职,小人惭愧。” “够了,朕找你不是来说这些的!”赵易执的耐心被这个汤有生的马虎眼已经耗光了“朕问你,刘泰刘管家是不是从你这里支走了一笔钱,交给了刘耗子,让刘耗子找人来刺杀朕的?” 赵易执直接出言询问,不仅让汤有生吓了一跳,还让一旁的王振良听得有些不自在“陛下太直接了…” “陛下,绝无此事,草民毫不知情啊!”汤有生一脸茫然地抬头,看着赵易执。 “大胆!竟敢直视君王,意图刺王杀驾吗!”王振良在一旁喝道。 汤有生慌得又伏了下去,一身胖肉抖抖索索的,显得十分害怕。 赵易执对王振良招了招手,王振良连忙从身边的小太监手上拿过一把账本,恭敬地呈给了赵易执,赵易执翻开账本,看了起来。看了一遍之后又递给了王振良:“念。” 王振良接过账本,念了起来:“庆观三年七月初九,张婶支银一两买布匹;庆观三年七月十一,小四支银二两回家;庆观三年七月十三,刘管家支银五百两买烛火…” “好了,就这。”赵易执打断,转而问向汤有生:“这刘管家支银五百两买烛火?可有其事?烛火可曾买回了?” 汤有生眼睛滴溜溜一转,回答:“确有其事,临近中秋佳节,李太师有言往年太冷清,今年想办得热闹一些。故而刘管家支了不少银两买烛火…” “要五百两!”赵易执略微提高了一些音量“五百两的烛火,太师府都能给烧了!烛火何在?” “烛火…烛火…刘管家多支了银两去给那掌柜的,说是存在账上,以后每年各大节日都要操办,次次支取太过麻烦,所以…” “混账!”赵易执轻喝了一声。汤有生连忙低垂着头不敢再说话。 赵易执看着汤有生,有些愤怒,但是既然对方一口咬死了说是买烟火,皇帝还能管得着人家买多少烟火不成?一时之间赵易执也拿他没办法。 “王总管,先将他带下去,还有这本账本,每一笔好好审问,让他都给朕编个好理由来!记得,和刘管家关在一起,让他们好好串个供!”赵易执将账本扔到了汤有生的面前。 王振良和汤有生都吓了一跳,这是何意?且不论此罪是真是假,哪有抓到人犯还让人去串供的道理!不过见赵易执这模样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王振良只好应了下来。 汤有生见赵易执抓不到他任何把柄,有心叫冤,但转念一想,皇帝面前,就连自家老爷都得低一头,自己何必这个时候去顶撞皇帝呢?老爷博弈要是赢了,自然会捞自己出去。这么一想,汤有生也没说什么,叩别了赵易执,老老实实地跟王振良离开了。 赵易执见王振良带着汤有生离去之后,心生闷气。丫鬟小翠说的没错,这果然是太师府上的刘管家干的,那购置烛火的五百两分明就是用来买通刘耗子刺杀自己的,偏偏自己作为一国之君,还一点办法都没有。 “该死的刘泰!该死的汤有生!李太师,真是好本事,就差当着朕的面来密谋行刺了!偏偏朕还就拿你没办法,还偏偏让那个刘耗子这种拙劣的…”赵易执自言自语,说道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额?刘耗子?耗子…” “来人!”赵易执向门外喊道。 一个小太监低垂着头,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就要跪下。赵易执说道:“免了免了,去,告诉撼山,叫他将牢里那个行刺朕的那个刺客带来见朕!就会使唤老鼠的那个!” 小太监还是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一句话没敢说,忙不迭地跑出去了。 刑部大狱,昨晚的越狱并没有给大狱造成多大的影响,仍旧有人被提进提出的,这次,被提进的是太师府的账房先生,汤有生。 “你怎么也来了!陛下知道了!”刘泰一见到汤有生被抓了进来,而且关在了自己的对面,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抓住牢门,紧张地问道。 “差一点啊!”汤有生擦了擦额头的虚汗:“陛下十有八九是知道了,到府上将我带到宫里,还将账本带到了宫里,当着我的面让那个大太监读了起来。” “账本!是那本账本吗!”刘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哪能啊?那本不是在老爷的书房吗?是我那本,我在用途上有所改动,回头年末的时候和老爷一对,只要数额不差,老爷就能找那边…” “嘘!别说话!这大牢里可不比府上,你什么都敢说啊!不要命啦你!”刘泰瞪着眼睛喝止汤有生。 汤有生也皱起眉来:“不知道这小皇帝是怎么想的,还说让我和你关在一起,好方便我们串供,估摸着是有人旁听,我们小心着点。” 其实这牢里本来不少囚犯,因为昨晚吴先生等人的劫狱,那些囚犯不是死于藏云的“雪落千山”,就是还在病囚院里躺着。现在这一层牢房里就没几个犯人,也没什么狱卒看守,二人继续窸窸窣窣地小声交谈着。 在刘泰他们下面的一层牢房中,也有人正要准备被提出去。 撼山手中大刀敲击着铁牢门:“胡立山,找到吴先生和四公子了吗?” “没呢,你别催啊,你一催我一分心,这不耽误事吗!”胡立山有些埋怨地说道。 撼山暗暗发笑,忍住笑意板着脸说道:“陛下有言,你不用找了。” “啊?不用找了?那感情好,这两个兔崽子也不知道躲哪…等等,不用找了是什么意思?陛下不会要杀我吧?”胡立山刚松了一口气,立马察觉到不对劲,一双小老鼠眼盯着撼山,试探着问道。 “那就不知道了,陛下招你进宫要见你,出来吧。不过我可和你先说了,皇宫之中高手如云,你要是动什么歪心思,可得掂量着点。”撼山警告道。 胡立山一听陛下要招他进宫,心就松了一半了,他这种死囚,陛下想要处死是绝不可能招进宫里的,一纸诏令一下,人头立马落地,哪里还用得着进宫啊?甚至都不用圣旨,一道口谕他也就归西了。 “难道…陛下想看杂耍?那我的老鼠会的可就多了。”胡立山嬉笑着站起来,自顾自地说道。 撼山冷着脸斥道:“告诉你,皇宫也是陛下住处,京城重地,你那些耗子一只也不准带进宫里,听到了没有!” 胡立山一听撼山这话,那又不是要看杂耍了,看到瞪着大眼的撼山,胡立山连连哈腰点头,表示遵命。 “陛下!囚犯胡立山已经带到,就在门外候着。”撼山进来通报道。 “带进来。”赵易执批阅着奏折,头也不抬。 胡立山进入门来,一身囚衣已被换了一套普通的单薄衫子,手脚的枷锁也被下了去。此时见得门来,不由得被赵易执的书房所震撼了,目光所到之处,只觉贵气逼人:丝绸做帘子,金丝木做书桌,金做笔,玉做砚… “跪下!”一声大喝打断了胡立山的张望,胡立山连忙腿脚一软,跪了下来。 胡立山悄悄抬头,只见小皇帝赵易执端坐书桌前,却有一股英武之气,帝王之威。擎天架海分站左右,撼山裂江站在自己身后。仅仅一个书房中站着四大高手,胡立山相信,自己稍有轻举妄动,立马会死无全尸,连句遗言都不会留下。 “罪囚胡立山叩见陛下。”胡立山终归是武林中人,多少见过些市面,跪下之后立马给赵易执叩首请安。 赵易执听到呼声,放下笔来,看着胡立山笑道:“昨晚行刺朕的就是你吧?那群老鼠还是蛮厉害的,让朕的戌视卫吃了些苦头啊。” “糟了!这小皇帝要翻旧账!”胡立山心头暗叫不好。 “回陛下,罪囚受奸人蛊惑,因此犯上,还望陛下恕罪!”胡立山也没狡辩哭冤,认为小皇帝召自己进宫不是要看自己哭冤求饶的,只要自己老实认错,说不定小皇帝就赏识自己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呢!可是胡立山想错了,赵易执就是想看他哭冤求饶的。 “呵呵,还挺老实的嘛。你可知你犯的是诛灭三族的大罪!”赵易执开始向胡立山施加了压力。 果然,胡立山一听赵易执一改和气,话语略微带了些威胁的味道,就知道自己的主意打错了。连忙叩首说道:“陛下,罪囚知错!还请陛下饶恕罪囚一命!” 赵易执一见胡立山立马服软,自己反倒愣住了,这反应也太迅速了,别说长得像耗子,这性情也和耗子一般,见风使舵的。 “朕有件事需要你办,办好了饶你一命,说不得朝廷还得重用你,你可愿意?”赵易执抛出了橄榄枝。 胡立山一听,原来生路在这,连忙回道:“罪囚愿意,但凡陛下有命,刀山火海,义不容…” “听说你的老鼠找人寻路,窃话听音,无所不能?牢里有两个犯人,帮我听听他们唠了些什么,每日禀报,可能做到?”赵易执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罪囚领命!”这差事胡立山喜欢,高兴得老鼠胡一翘一翘的。 第四十四章 证据确凿 深夜,太师府中,刘三额头冒汗,急急地往李太师的书房赶去,在牢里刘管家告诉他只有丫鬟小翠和账房老汤两人知道密谋刺杀陛下的事,现在丫鬟小翠没有找到,老汤又被带进宫里两天了,虽然李太师派人询问过,宫里只回答协助调查,没有一个回信,实在令人担忧。 “老爷,丫鬟小翠还没找到,府中又有两个下人要来辞工…”自从刘管家被抓到牢里,刘三就暂时接替了他爹的管家之位,府中下人一应大小事务皆来寻他。也正是刘泰和汤有生被带走,府中下人们人心惶惶,不时有人来辞工。 “再去找!一定要给我找到小翠!”李常文仿佛没有听到下人辞工的消息,喝令刘三再去寻找小翠。 “老爷,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去投靠…”刘三嗫嚅着说出心中想法。 “愚蠢!现在去找他们,他们能把老夫放在眼里吗?只有真正掌握朝廷大权,他们才会给老夫三分薄面,只要陛下抓不到把柄,我们就是安全的。你快去找那丫鬟小翠,别学你那个蠢笨的父亲,做些不该做的事!”李常文轻哼道。 刘三见说不动李常文,只得低头听令,退出了书房。 “小皇帝不简单啊,手段雷霆,就是先帝也不及,或许小皇帝真的能重振大启,若是此番平安无事的话…”李常文点起几根熏香,插入炉鼎之中,躺坐在太师椅上,陷入了沉思。 大狱之中,汤有生浑身抓挠着,被牢房中的蚊虫叮咬地极为不适。 “刘管家,我们还要被关多久啊?”这个胖胖的账房老头问道。 刘泰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对了,前两天我忘了问,陛下为什么突然将你提到宫里审问啊?” 汤有生苦笑着:“我哪知道啊,小三子那天刚从牢里回去,第二天宫里就来人将我带走了。不过按道理说这事只有你我知晓,现在我们都在牢里,陛下拿我们没办法,应该很快就能出去了吧。”汤有生从刘泰那里得不到答案,只能自己安慰自己道。 “小翠呢?小翠还在府中吗?”刘泰感觉事情有些不太妙,询问起来。 “丫鬟小翠?对了,那天晚上小三子带着他们几个找小翠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呢…”汤有生想了起来。 刘泰默然无语,心中暗暗叫苦,要是小翠逃了倒还好,可要是小翠没逃,而是去了宫里…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刘泰没告知汤有生小翠也得知此事的实情,汤有生眼神不好,也没注意到刘泰的动静,自顾自地说道:“刘管家我说你也真是,你这事既然瞒着老爷,你还往老爷的账本上记账,要是他们在老爷的书房查出了你那本账本,嘿嘿,怕不是连那些信都搜了出来…” 汤有生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可是说了些什么刘泰已经没了心思去听,这层牢房里的犯人这两天陆陆续续被提了出去,只剩他们两人在,又无狱卒,也不怕其他人听见,两人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两只老鼠,正探头探脑地盯着他们… 天明时分,皇宫之中传出了一阵爽朗的大笑:“哈哈哈哈,这胡立山还真有些本事,他那老鼠竟然能听得懂人话?”说话者,正是赵易执。他刚刚接到胡立山从大狱里传回的消息,心中大为快慰。 “臣也曾问过那胡立山,只是他不肯透露。”撼山垂首回道。 “无妨,派擎天架海带着戌视卫,去太师府,务要人赃并获!”赵易执心情大好,并不在意胡立山那些操控老鼠的秘法,只要能为己所用就行。 撼山也不多言,领命而去,不一会儿,擎天架海持着铁枪,领着一帮戌视卫从宫里浩浩荡荡地出发,往太师府上而去。 “老爷,不好了,宫里又派人来了…”刘三慌慌张张地跑到了李常文的卧室之外,焦急地喊着。 李常文被刘三吵醒,翻身起床有些动怒:“这小皇帝又搞什么鬼!三天两头地派人来,太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 擎天架海两人持枪进了太师府,也不多话,带着戌视卫就向李常文的书房赶去。 “站住!这里是太师府,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李常文简单洗漱之后,刚出房门,就碰见一群戌视卫向书房而去。 擎天没有理会,仍旧带着人往书房赶去,架海停住了脚步,对着李常文持枪抱拳道:“奉命搜查,还请老太师见谅。” “老夫倒要看看,你们能查出些什么东西来!”李太师双手负于背后“要是查不出来,老夫倒要去问问陛下,这是何意!” 架海也不跟他纠缠,赶到书房,和众人一起搜索起来。 找了半天,一名戌视卫前来报告“擎天卫,架海卫,都搜查过了,书房里除了一些古典书籍,没发现账本。” “可都找仔细了?怎么会没有呢?”擎天有些急了,将手中铁枪拄在地砖上,向戌视卫问道。架海见擎天长枪拄地,不禁微微侧目。 戌视卫面有难色“确实都找遍了,没有找到。” 架海拿着铁器,走到擎天身边,也用手中铁枪敲起了地砖,挨个敲击,听起了声音。 忽然,长枪敲到临近书桌的一块地砖时,声音清脆了起来,这一幕刚好被走进书房的李常文看见,面色微变。 李常文的面色微微一变并没有逃过架海的眼睛,架海用长枪敲了敲对面,吩咐戌视卫道:“这块地砖,打开!” “我看谁敢!老夫毕竟还是当朝太师,你们到我家里破坏家具,老夫只要一纸奏折,告上朝廷,看你们如何交代!”李常文喝道。 一旁的戌视卫也站在一旁,不敢动手,十二天卫听命皇上,皇上的旨意是搜查太师府,因此他们搜查之中倒还没有破坏之举,查过了哪里都还复原,毕竟是当朝太师的府上。此时要拆开地板很显然是架海的主意,不是当今皇上的,所以戌视卫们面面相觑,无人上前。 架海见众人不敢轻举妄动,李常文又是吹胡子瞪眼,此时也有些犯了难。万一拆了地砖,里面不是账本,到时候李太师的一纸奏折递上去,他们也的确不会好过。 就在众人犯难之际,擎天举着铁枪走来,推开了架海,指着地砖问道:“这块是吗?”不待架海回答,擎天手中的铁枪枪杆用力往地砖上一顿,只听“咔嚓”一声响,地砖碎裂,掉落了下去,下面果然有个尺余深的空隙。 擎天将手中长枪递给了架海,弯腰从空隙中翻找起来,不一会儿,便掏出了一大堆信件和一本账本。 “找到了,走!”擎天拿回了长枪,将信件和账本一股脑地塞进了怀里,旁若无人地当先一步离开了书房。 架海和一众戌视卫惊在了当场,很快,架海反应过来,向李常文抱了一拳,率领着一众戌视卫离开了太师府,留下了李太师一人跌坐在门前,待刘三赶来之时,李常文已经晕了过去。 很快,戌视卫们去而复返,这一次,将太师府从上到下,一应人等尽皆锁了起来,全部抓到了大狱之中,唯有老太师李常文,并没有戴上枷锁,还派了一辆马车,将李常文接到了宫中。 “老太师,请坐。”李常文刚刚来到御书房,看到赵易执正在看着那一沓信件,李常文闭目良久,叹了口气,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赵易执见李常文坐定了,举着信件指着其中内容笑着对李常文说道:“老太师,这句话很有意思,你看。‘老太师若有良计,辨别朝中忠奸,本王会派人配合,为太师扫清余患。’看似什么都没说,其实什么都说了。老太师,那当康肉还不错吧?” 李常文坐在一旁,只是喝茶,赵易执又指出一句说道:“还有这句‘皖城水灾之事不可举,待民怨沸腾之时,太师平之,则万民皆感太师盛德。’也不知道是谁写的,还真是蛮厉害的。我来看看这后面这署名…‘西南’。” 李常文忍不了赵易执的种种作态,起身跪倒在地,出声说道:“罪臣李常文…知罪。” 赵易执将手中信件聚拢到一起,笑着说道:“老太师,你们真是心思缜密啊,这么多的信件,朕却是一封也查不出是谁写的,不准备供出对方是谁,求个一线生机吗?” 李常文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些年里他做的事何止这十几封书信,即便供出了藩王,藩王将前事抖出,自己仍旧逃不了一死。自己如今即便伏法,也许还能落个好名声,和藩王私通书信这种事,小皇帝自己都会找个罪名遮盖一下的。 赵易执见李常文不开口,也是有所预料,放下手中信件问道:“老太师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常文睁开眼睛说道:“罪臣尚有两言相告,这一,罪臣爱惜羽毛,死后天下恐有震荡,到那时千万不可派兵征剿,只宜让各地藩王自行平乱。这二嘛,周家那小子罪臣见过一次,颇有野心,其人如双刃之剑,用则伤己伤人。陛下三思。” 赵易执点了点头,没有接话,李常文要说的也说完了,向赵易执行了个端端正正的叩拜大礼,任由戌视卫押着出门去了。 “他说你当死,你说他不能用。朕也纠结地很呐…”门外的小太监只听到房内良久才传出这么一句,只不敢多想,心中微微盘算着换班的时间。 第四十五章 今晚月色真美 “李常文死了?那小皇帝有这么大的魄力?”一个身着盔甲的将军询问着面前的将士。 “千真万确,告示都已经发出来了,不会有假!”将士回答道。 “这下有意思了,那就等着看看,这到底是个明君还是个昏君,哈哈哈哈。” 北边的一处军营内,爽朗的笑声传出了营帐。营帐外,一群身形魁梧的士兵穿着军甲,听到账内的笑声,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什么?李太师死了?赶快,赶快,把信件都给烧了,还什么信件啊!所有的信件!全烧了!” 东边的一座宫殿内,许多的侍卫下人进进出出,不一会儿,一缕黑烟盘旋着向着天际升去。 “好!那李常文威望极高,被小皇帝所杀,不能说是自毁长城,也是昏棋一步,去!对那些山野愚民宣扬一下,对李常文歌功颂德,那李常文平日里爱惜羽毛,今日为我所用了,哈哈哈哈。” 南边的一片猎场里,一名英武的中年人端坐在马上,吩咐完指示后,弯弓搭箭,一箭如流星划过,正中一鹿。 随着李常文的死,这件事在各地不断演变,有人欢喜有人愁… 京城之中,易小刀这天清早便穿上裁缝店买来的新衣服,来到何月儿和香莲儿的房前敲门:“两只小懒猪,起床啦~今天可是回皖城的日子!” “吱轧”一声,房门打开了,香莲儿打着哈欠说道:“真没礼貌,人家怎么说也是女孩子,怎么能叫人家是猪呢!” 易小刀进了房间,二女也是刚刚起来,正在收拾东西,易小刀大喇喇地坐在桌前,给自己倒着水:“女孩懒,猪也懒,由此可知,女孩子等于猪!” “照你这么说,月儿姐姐也是猪咯?”香莲儿促狭地笑道。 “那当然”易小刀话说到一半,看到何月儿瞥了他一眼,连忙改口“当然不是啦!你看看人家月儿姑娘在干嘛!人家在叠衣服哎!你再看看你干嘛!牙还没刷就啃苹果,你呀你呀,真是没法说你,你以后找到婆家都是万幸啦!” 易小刀过完了嘴瘾,急也似地跑出了房间,生怕挨香莲儿一顿打,虽然香莲儿很久都没有踢他了。 何月儿和香莲儿收拾好东西出门,易小刀早就在楼下和掌柜的打成一片了。 “哟,客官这就要走啊?这京城还没怎么玩呢吧!那金山还没去呢吧…哦,去过了啊?那霞山呢?那可好玩着呢!啊,前两天也去过了啊…”掌柜的颇有些恋恋不舍。 “掌柜的,那金山可太好玩了,站在山上整个京城尽收眼底啊,还有那霞山,枫树连绵不绝啊!秋天!秋天来一定好看!掌柜的记得秋天的时候帮我多留点房间,我到时候要带我皖城的亲戚朋友们一起来看看!”易小刀吹着牛皮。 “走吧,小刀,我们收拾好了。”香莲儿听不下去了,你一个小叫花子哪来的亲戚朋友啊,但是这种话香莲儿是不会说的。从小香莲儿就明白,男人在外,最重要的就是面子。 易小刀看到何月儿和香莲儿下了楼,随即和掌柜的打了声招呼“掌柜的,我们走了啊,记得秋天帮我多留些客房哈~” 出了客栈,香莲儿回头看了一眼,对易小刀说教道:“你这种行为就不对哦,给别人空留希望,到时候别人又落空了,掌柜的等你不来,该多难受啊。” 易小刀满不在乎:“我才不管呢,我说是那么说了,他偏要信我能怎么办啊?” “负心汉!”香莲儿恨恨地说道。 易小刀听完一愣,连忙说道:“喂喂喂,话不能乱说啊!这是对旁人,我易小刀是百无禁忌,但是真正对于重要的人,我可是一句虚言都没有,你们想想,我有骗过你们吗?” 香莲儿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他。 何月儿见香莲儿没有说话,也没说什么,看着易小刀走在前面的背影,心里悠悠地有些甜,又有些酸。 三人雇了辆马车,出了京城,易小刀望着远去的京城,微微有些愣神,说道:“我想先去芜城看看…” “去芜城干什么?”香莲儿有些不解。 何月儿明白易小刀的心思,一把按住香莲儿的手:“他想去看看那个破庙,顺便拜祭一下徐老。” 易小刀看着何月儿,忽地笑了起来,何月儿见易小刀盯着自己笑,转过头去,不去看他,但是慢慢也忍不住了笑意,跟着笑了起来。香莲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禁有些气恼:“你们两个笑什么?别自己偷着乐啊,告诉我啊!” …… “徐老,您老人家大仇得报,孔豹等人已经授首,陛下也安顿好了您的家人,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易小刀在西门外,念念有词,也不知徐老故于何处,只得四面八方都叩拜一遍,以慰徐老之灵。 “对了,还有那个船家,当初我们身无分文,那个船家好心渡我们过河,结果自己却…”何月儿在一旁提醒道。 易小刀闻言,点了点头:“可惜当初只顾赶路,也不知那船家家住何方,不然倒是可以送点银两给他家中的妻儿老小,毕竟人家也是救了我们一命…” 香莲儿极重感情,听到易小刀此言,不禁想起那日船家虽有推诿,最终还是渡了他们过河,免遭孔豹追杀。如今却不知尸首何处,鼻子一酸,就要哭出来。 易小刀见状,伸出手在香莲儿头上揉了揉:“哟,要哭鼻子咯~哭个鼻涕泡给我看看~” 何月儿忍不住噗嗤一笑,香莲儿小脸涨得通红,原本有些哀伤的氛围顿时被易小刀打破了… …… 易小刀三人拜祭完徐老和船家,天色已晚,三人商议就芜城之中过一晚,明日再启程回皖城。 “还记得上次我在茶楼里和你们说的,我时常觉得浑身有莫名的火气在体内流窜吗?”三人寻了家饭馆吃饭,易小刀突然冒出一句,问向二人。 “嗯,当时你说,觉得和那个老乞丐有关。”何月儿记得清楚,接过话来。 香莲儿看向易小刀:“难道…你还准备去那个破庙再看看?” “有这个想法,你们就别去了,我去去就回。要是能遇到那老乞丐最好,遇不到我就回来。你们也别担心。”易小刀将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 “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万一你有个什么闪失,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何月儿说道。 香莲儿在一旁,嘴里塞满了饭菜,说不出话来,只得点点头,表示赞同何月儿的说法。 “那好,只能和我去一个,要是我们三个一起去的话,有什么危险,三个人谁都跑不了。”易小刀提出最终决定。 何月儿点了点头:“那我和你去吧,莲儿妹妹的伤还没完全好,多少有些不方便。” 易小刀点头同意,香莲儿见到两人都达成共识,自己也不好反对什么,一路马车颠簸而来,腹部的确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三人吃完了饭,开好客房,易小刀和何月儿便离开客栈,向破庙而去。 “你觉得香莲儿怎么样?”易小刀走在路上,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何月儿被问得一愣,不假思索地说道:“很勇敢,也很果断,虽然有些神经大条,但是总体而言,很…不错。” 易小刀听完无话,何月儿悠悠说道:“怎么?看上了?” 易小刀笑着点了点头:“是啊,看上了。我想任她做我妹妹。” 何月儿听到易小刀前半句,心底莫名有些酸酸的,听到后半句不禁问道:“啊?只是任做妹妹?” 易小刀扭头看向何月儿,问道:“做妹妹还不行?难道还做我姐姐?我可比她大哎!” 何月儿连忙说道:“不是,我意思是为什么突然想认她做妹妹啊?” 易小刀低垂下头,苦笑一声,旋即说道:“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就是个小乞丐,要不是皖城水灾这档子事。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和你们的这些经历。从小到大,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现在认识了你们,我感觉很充实。在京城她以为我死了,为了给我报仇,伤成那样都还死撑着,当时我就想认她做妹妹了。” 何月儿听罢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点头表示理解。 易小刀见何月儿没有说话,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二人就这样无言走了一路。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那破庙处,破庙还是那个破庙,门扇倒在庙里,那是当初老乞丐一掌打在易小刀身上,易小刀跌进庙里撞倒的,一切还和他们离开时一样。 “前辈,在吗?有些话想问问你。”易小刀站在庙前,对着庙里喊道,并无回应,索性走了进去,庙里也和他们离开时一样,四处狼藉,易小刀找遍各处,也没有发现那个老乞丐的身影。 “可能人家就是路过,不会回来这里了。”何月儿宽慰易小刀。 易小刀点了点头,出了庙门,忽地看向了天边的月亮。 何月儿见易小刀抬头看向天边,不禁也抬头看去:“你看什么啊?” 易小刀收回目光,看向何月儿。皎洁的月光洒在何月儿的脸上,樱桃小嘴,高挑的鼻梁,还有眼角那颗浅痣,此时的何月儿如同月下女神,洁白无瑕。 “没什么,今晚月色真美。”易小刀笑着说道。 第四十六章 回归皖城 “马上就要到皖城了,你们快醒醒啊!”一辆马车行驶在芜城通往皖城的官道上,车夫在前面赶着马车,易小刀三人坐在车厢里,香莲儿和何月儿睡着了,此时易小刀正在唤醒她们。 “到了吗?到哪了啊?”香莲儿揉着眼睛问道。 “已经到了枞县了。”易小刀回道。 香莲儿翻了个身,嘟囔着:“那不是还没到吗?到了再叫我吧。” 何月儿却是从迷迷糊糊之中一下子醒转了过来:“枞县?那快到我家了啊…小刀,我想…先回家看看。” 易小刀点了点头,到车厢外面和车夫交代去了。 “月儿姐,别担心,不管怎么样,还有我和易小刀在呢!”香莲儿在梦中娇憨地说道,何月儿微微一笑,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三人来到山下,何月儿犹豫着说道:“要不,我自己回去吧…” 易小刀一把接过何月儿身上的包袱,香莲儿从一旁挽住了何月儿的手,笑着说道:“快走吧月儿姐,等下天就要黑了。” 三人顶着星光月辉,来到何月儿的家,和临走时还是一模一样,只是地上卯疾卫的尸首已经被京城的天卫带走了,房屋之中倒是没有改变。 “这…和我们走的时候都是一样啊,没什么变化。”易小刀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对二人说道。 香莲儿瞪了易小刀一眼,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悄悄指了指何月儿。何月儿站在门前,看向屋内,肩膀有些抖动,即便易小刀和香莲儿看不见她的表情,也能猜到是在抽泣中。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还不回来!爹!娘!我想你们了…呜呜…”何月儿哭着说道。 香莲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只得悠悠地叹了口气,站在何月儿的身后。 易小刀也走到何月儿身后,说道:“别担心,他们许是有什么事耽误了,我们现在有钱了,回去皖城就让县令张贴告示,一定会找到伯父伯母的!” 何月儿好像没有听到一样,自顾自地哭着说道:“你们每天都会回来的!为什么这次这么多天都不回来!是不是怪女儿乱跑?女儿以后再也不乱跑了,求求你们回来好不好!你们别不要我…” 易小刀也如同魔怔一般,自顾自地说着:“要是张贴告示找不到,我们就花钱雇人找,将整个皖城找遍,找完了去找芜城,找武城,找昌城,一定会找到的,我可以去干渡船,去山里打猎,砍柴,去帮官府抓贼,我可以一直赚钱,直到找到他们为止…” 二人就这样,各自说着各自的话,谁也没有停歇,也不知道他们两究竟有没有听进对方的话。 香莲儿见二人如此模样,略带哭腔地说道:“你们干什么?别吓我好不好!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说啊!你们这样我好害怕…” 也不知何月儿是哭累了还是听到了香莲儿的话,此时再不絮絮叨叨,哭泣声也略微慢了下来。 与此同时,易小刀两只手分别拉过香莲儿和何月儿,一把将两人拉入怀中,低沉而有力地说道:“不要担心,不要怕,有我在!不论发生什么事,我易小刀永远陪着你们!我就是你们的家人!” 何月儿听到易小刀的话,抱住了易小刀,原本微弱下去的哭泣声变成了嚎啕大哭,哭得个撕心裂肺。香莲儿见何月儿这般放声哭泣,想到自身,父母溺于水灾,自己也是孑然一身,不禁悲从中来,也伸手抱住易小刀和何月儿,跟着大哭了起来。 良久,二女渐渐止住了哭声,何月儿放开了易小刀,挣扎了一下,轻声说道:“小刀,热。” 三人这才互相放开,二女眼角湿润,脸颊泛红,也不知是哭的还是觉得有些尴尬,皆是默不作声。易小刀倒是很坦然,走进屋子说道:“月儿,你一个人住在这山上我不放心,看看屋子里还有什么东西要带的,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住到香莲儿家里去。” 香莲儿说道:“月儿姐当然是去我家,你凭什么去啊!” 易小刀嚷嚷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香莲儿:“要去也行,正好我家旺财淹死了,家里缺个看门的…” 何月儿看着争吵的两人,不禁噗嗤一笑。易小刀回头一望,见此美人含泪带笑的一幕,易小刀也不禁笑了起来。 …… 三人在何月儿家中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下山,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皖城。 香莲儿看着皖城不太高耸的城门,不禁感叹道“真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易小刀回想种种,说道:“我是真没想到还能回来…” 何月儿这是初次来到皖城,虽然经历过了芜城的紧张惊险和京城的繁华精彩,却还是对皖城感到很新奇,四处张望着。 “香莲儿,我们去城墙上…拜一下张县令吧。”易小刀提议道。 香莲儿点了点头,看向了何月儿,何月儿回道:“嗯,我也去。” 三人来到城墙之上,城墙上戍立的士卒对于三人见怪不怪,这几日不少城中的百姓来到城墙之上,祭奠家人。虽然城墙是官府防卫重地,但是对于这种人之常情的事,新任的县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命令士卒不许打扰,只要不作乱,任由他们去吧。 城墙上的一众尸首,自然是早已收敛打扫干净,只有从一些砖缝中的斑斑血迹,才能证明曾经在城墙上的确发生了十分惨烈的战事。 易小刀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张县令是在哪里壮烈的,甚至都没个祭拜之处。当时要不是张县令,怕是我们也逃不脱这城墙…”说着,易小刀跪伏在地,对着四面八方,依次磕起头来。 香莲儿也有样学样,学着易小刀的样子,跪在地上对着四方磕头。 何月儿明白这张县令是易小刀他们的恩人,但是自己没有经历过城墙血战,素昧平生地跪下来磕头未免有些太过了,只好对着四面八方鞠了几个躬,以示敬意。 磕完头,易小刀站了起来:“走吧,我们先去香莲儿家,后面的事再从长计议!” 香莲儿一听,连忙爬了起来:“喂,你认真的啊!我还没答应呢!” 三人吵吵闹闹地下了城墙,告示牌前围着一堆百姓,指指点点的。 何月儿说道:“有个新告示,写的什么啊?”何月儿自小生活在山里,并没有念书识字过。 香莲儿凑到告示牌前,盯着告示牌看了半天,红着脸说道:“我识字不多,这里好多字…我都不认识…” 易小刀扛着包袱,大喇喇地走了过来,一副‘飞扬跋扈’的样子:“让你们多读书,你们偏要多养猪。现在好了,连个告示都看不懂!让开让开,我看看!” “大启皇帝告谕:大启开国至今,繁盛六百载,赖天之赐,仰民之辛。皖城水灾,恐因朕之德薄,深感有负于民,颇为惭愧。然太师李常文,不思救民于水火,挽社稷于危难,邀功瞒报,天理难容。今罢去李常文太师之职,诛灭三族,以儆效尤,再有敢犯之官员者,依此同罪,天人共鉴,百姓共戮!朝廷失察,致皖城百姓流离失所,难以生计,朕有愧。特拨银五十万两,粮秣三十万石以救洪灾,免除两年赋税以养民力。大启庆观三年七月二十一日宣谕。” “杀得好!陛下太圣明了!” “他的门将孔豹都这样飞扬跋扈,也不知道本人平日里得多嚣张,确实杀得好!” “有这么个皇帝,我们还怕没有好日子过吗!” 百姓们议论纷纷。 易小刀却笑着低声对二女说道:“他们看得太浅了,如果只是邀功瞒报,只是个丢官失爵,怎么会被诛灭三族呢?这是李太师和陛下掰手腕掰输了,斩草除根呢。那一日你们忘了?那些百姓站得远没听到,我们可是听到了的。李太师的管家都密谋刺杀皇帝了,这小皇帝圣明不圣明的我不知道,只知道很有手段。这个告示更像是一纸挑战书,敢于冒犯皇帝权威的就是这个下场。” 香莲儿有些听不懂了:“怎么?难道还有人敢冒犯皇帝的权威吗?” “怎么没有?大启还有八个藩王你们忘啦?听说各个藩王现在兵精将广,要是小皇帝有手段能收拾了他们最好,要不然啊,百姓又要有苦头吃了…”易小刀边说边向城里走去。 香莲儿连忙追了上去:“哎,你个小叫花子怎么懂得这么多?又会识字又懂国家大事的,你真是要饭的吗?” “你讨十几年饭,这些你也知道…月儿,快走啊~”易小刀回头吆喝着。 …… 西南一处王府之中,一个老者坐在书桌前,翻阅着自己手中一沓厚厚的兵册,书桌下跪着一个清瘦的中年人,正是吴先生。 “你说,老四为了救你,把自己陷在了京城,你走的时候他还丢了一条腿和一只胳膊?”灯火照映着老者的面容忽明忽暗,让人看不太清。 吴先生低头道:“王爷,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四公子不惜性命救得小人,小人不敢寻死,只好回来将实情报于王爷。要杀要剐,王爷悉听尊便。反正小人的命也是王爷和四公子给的。” 被称作王爷的老人,站起身来,遮住烛火,慢慢踱到了门边。吴先生连忙调整跪拜方向:“多谢王爷。” “老四拼着命救你回来,我要是把你怎么样,老四也不会高兴的。不过他虽然有些笨,终究是我的儿子,我把他交给你,就是想保他个平平安安,你也得给我个交代。知道是谁杀了吗?” “小人后来打听过,有辰从卫推林,辰从卫撼山,还有…一个少年。这少年曾是皖城一个乞丐,李太师的门将孔豹也是折在他的手上。叫…易小刀。”吴先生将打听到的情况都说了出来,至于那个禁卫军王青,被四公子一脚踹飞,根本没有起到阻拦的作用,也就没有报上名字的价值。 “小人还听说…四公子重伤之后,那受伤的易小刀还请求辰从卫将四公子带到他身边让他打一拳,四公子受辱不过,吞药…自尽了。”吴先生补充道。 王爷摸了摸腰间的弯刀:“老四是个要强的人,但不是个要面子的人,不是受辱…易小刀,小刀,好名字啊。呵呵呵呵…”说着便笑着走了出去。 吴先生这才瘫软了下来,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老四没了,我如断一臂啊…也砍下他一只手,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老四保佑不保佑他了。”王爷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吴先生闻言,面如死灰… 第四十七章 风云欲起 一座偏远小城中,县衙之上,县令被五花大绑着按倒在地上,官帽早已不知丢到了何处,身上的官服也是破破烂烂,遍布泥土和脚印。周围一群或站或坐的百姓们愤怒地盯着县令,一个虬须黑面的粗汉子坐在县衙里县令的堂位上,悠闲地磕着瓜子。 “你们这是造反!朝廷大军一到,尔等必为齑粉!”县令虽然被绑,却仍旧挣扎着对着周围人喊道。 “杀了他!杀了他!” “也是个为朝廷说话的狗官!” “朝廷昏庸,杀了太师大人,我们要为太师大人报仇!” 围观的百姓们群情激愤,声音一个比一个大地嚷嚷了起来。 县令盯着那个黑汉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本官深为朝廷命官,也知道大启确有一些弊端。但本官比你们更加清楚,当今陛下乃是贤明之君,如今正在拨乱反正!奉劝你们早日迷途知返!” 黑汉子轻飘飘地吐出瓜子壳,瓮声瓮气地说道:“这狗官竟然还敢帮朝廷说话,拖出去砍了吧。” 百姓之中钻出几个精干的年轻小伙,将绑成一团的县令架了起来,向外面抬去。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人揪着县令的头发,提着头颅走进衙门中,给黑汉子过目,黑汉子见到县令首级,立马哈哈大笑了起来,围观的百姓也跟着大笑了起来,只有少数几人暗暗垂泪,还要避着众人。 类似这样的一幕在不少的小城镇中此起彼伏地上演着,有的比这更加惨烈,有的则比这要平和一些… 京城。 “王总管,各地消息如何?有多少地方…”赵易执察觉到王振良悄声进了房间,从冥想状态退了出来,询问道。 王振良嗫嚅着不敢说话,赵易执下床穿了鞋子,说道:“但说无妨,朕心里有数。” 王振良这才硬着头皮说道:“启奏陛下,除了北边的安西,北地,定辽三地还算安稳之外,南淮,楚湘,川蜀,东鲁皆有来报,各地流民叛乱,杀县令抢粮仓,共有一十七座城池陷落,最远的西贵还没传回消息,不知情况如何…陛下,这样下去…” 赵易执摆了摆手:“我心里有数,比我预料的少很多了。” 王振良还欲再讲,赵易执却是闭上了眼睛:“下去吧。”王振良应声退出了房门,极其小声地微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赵易执这才睁开眼睛,笑道:“这个老家伙,叹什么气啊。” 门外的两个小太监即便听到,都不曾听得真切,赵易执身居房中,竟然能清晰地听到王振良的叹气声,若是有旁观者在此,定是要被赵易执所吓到了。 赵易执也清楚自身的变化,叹息了一声:“这《御神》真乃上品,练之如堕云境,用之如臂使指。可惜怎么只有第一章…” 赵易执摇了摇脑袋,很快抛去了关于《御神》的不甘,回想起那天来。 那一日,戌视卫们刚刚押着李常文离开,赵易执便招来了周子儒。 “周先生,如今李太师罪证确凿,本人也甘愿伏法,行刑之后又该当如何?”赵易执见到周子儒便出声问道。 周子儒皱起了眉头:“行刑?对李常文行刑?断然不可!陛下,那李常文乃是当朝太师,一般罪名拿他毫无办法,刺王杀驾的罪名普天之下的百姓又有几人能信?况且李常文威望极高,渔民樵夫未有不识其者,一旦施刑,深恐社稷动荡…依草民愚见,可先将其罢官,遣回故里,然后再…暴病而亡…”周子儒悄悄观察着赵易执的神色,想要看看赵易执的反应。 赵易执听完微微一笑,点头赞道:“的确是个好办法,如此一来天下之人无话可说,又将李常文从朝廷之中拔除了出去,可谓一石二鸟!周先生无愧于京城周家的名号!那敢问先生,清除了李常文之后,下一步又当如何呢?” 周子儒紧紧地盯着赵易执的眼睛,从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削藩!” 赵易执心中一惊,他来自后世自然明白削藩的意义,成则万世颂扬,败则家破人亡。赵易执心中虽惊,面上却不露声色,说道:“周先生为何突然提议削藩呢?” 赵易执动问,周子儒便来了兴致,侃侃而谈道:“大启太祖开国之初,设立各地藩王只是收纳征税,年年缴纳岁贡,虽然属地,止一城尔。虽有私兵,不过万余,不足为虑。可是六百年下来,不少地方县令已完全投靠了藩王,藩王实力逐渐做大,这样下去,不出百年,周朝之事就会在启朝重新上演,所以削藩迫在眉睫!” 赵易执默然不语,他承认周子儒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个时代并不知道唐宋元明清的历史,比之秦汉隋不同,毁灭缘由皆是末代帝王或昏庸或无能,招致国家毁灭,唐宋元明清可以说不是内忧便是外患,即便末代帝王再怎么贤明,也已经是回天乏术了。所以自己当初初醒,陈太傅见到自己相安无事,还有意过问皖城水灾,才那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其实一个好的制度比一个好的帝王重要千百倍。 “那周先生可有打算,如何削藩?”赵易执追问道。 “北边三王不可轻动,北夷在塞外虎视眈眈,若削北边三王,北夷难保不会趁机南下!西贵王亦是同理,南蛮北上,那到时就会腹背受敌。剩下的四王中,草民提议先收南淮,南淮向来亲近朝廷,收复较易,且南淮之地钱粮颇丰,可壮大朝廷实力!其次或东鲁或楚湘,东南一定,甲兵西行,川蜀可一鼓而下,西贵之地一边朝廷,一边南蛮,亦可不战而降。最后剩下北边三王,唾手可得!”周子儒越说越激动,将心中计划合盘托出。 赵易执细细思量,整个计划由缓至急,以强吞弱,竟至天衣无缝。只是不知施行难度如何,最初的南淮王拿在手中,会不会导致其余藩王的警觉从而联合对抗朝廷?又或者西贵王和北边三王会不会沆瀣一气,打开国门放外族入关等等,皆是不得而知的。 赵易执躺靠在椅子上,扶着额头说道:“朕知道了,周先生计划属实精妙细致,容朕三思。” 周子儒也明白自己这个计划的庞大和复杂程度,作为皇帝的赵易执需要考虑到的地方是方方面面的,是以不再劝诫,他有把握相信赵易执一定会采纳自己的主张,藩王渐渐做大是有目共睹的,赵易执既有明君之势,采纳自己的主张只是时间问题。到那时天下九合为一,他的功劳足可媲美周家先祖周羽,真真正正做到光宗耀祖。大启永世可安,周家万世不倒! 想到这里,一向沉稳的周子儒眼中,夹杂着一丝疯狂和迫切。 赵易执没有睁眼看到周子儒的表情,但是他的精神力极佳,屋子里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心中暗叹:“怪不得李常文有言,周子儒乃一把双刃之剑,伤人亦伤己。周子儒这是要和整个天下为敌…” “陛下,”周子儒说道“若有意启用草民为相,小民愿尽早为国效力,起草罢黜李太师的诏令,草民或可代劳。” 许久,等得周子儒都以为赵易执睡着了,赵易执却睁开眼睛说道:“也好,那你就写个诏令,罢黜李常文,斩首示众,诛灭三族,再就皖城之事支给钱粮,这些统统写下,告示天下。” 周子儒微微扬眉:“陛下,李太师可杀不可斩啊,告示天下的话,各地震荡,怕有动荡…” 赵易执莞尔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递给周子儒:“周先生可知这是什么?” 周子儒接过物件在手,这物件方方正正,是石头打磨而成,上面还刻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狴犴,回道:“依草民愚见,此乃镇纸,请问陛下此乃何意?” 赵易执点了点头,说道:“是镇纸没错,此物是刑部狱司柳宏量死前紧紧攥于手心之物,朕本以为这是指证凶手的铁证,后查实凶手乃是京城前不久的两名刺客,吴先生和四公子。皆与镇纸毫无关系。” 周子儒静静地听着,知道赵易执还有下文要说。 赵易执继续说道:“后来得知大狱之中还有一囚犯,擅驱鼠窃言,还伙同吴先生等人密谋刺杀过朕,这名囚犯被拿下之后,朕赦免了他的死罪,收为己用。这才知道了这镇纸的作用。那囚犯告诉我,当时吴先生和四公子去寻柳宏量,让他大开牢门,放出囚犯在京城惹出事端,让百姓失了对朝廷的信任,给一位王爷创造机会。” 周子儒看了看手中的镇纸,接过话头说道:“柳宏量左右摇摆不定,后来无意抓住这镇纸,狴犴寓意明辨是非,秉公而断,柳宏量受此激励决议告发吴先生和四公子,最终被其所杀?” 赵易执点了点头:“大启确实已在摇摇欲坠,但是朕相信大启还有不少类似柳宏量这种左右摇摆不定的官员和百姓。朕现在要做的,就是给他们的手中塞去一块镇纸,让他们重拾对大启的信任。李常文邀功瞒报,既可杀也可斩,斩他,是为了让天下人都看清楚,大启尚有理,尚有法,尚有朕!” 周子儒再度瞧了瞧手中的镇纸,又看了看赵易执,拱手道:“陛下英明。” 赵易执大笑:“周先生过誉了,害得朕老脸一红啊。哈哈哈哈,既周先生也同意朕的想法,那就有劳周先生起草诏令,宣谕四野吧!” …… 赵易执从思绪之中回过神来:“削藩之事确实迫在眉睫…李常文临终前告诫我不要派兵征讨,周子儒告诫我南淮为先。我若两者合一,既不派兵征讨,又以南淮为先的话…岁贡也快到了,若以岁贡为借口,派机灵能干之人深入南淮打探情报或也可行…” 赵易执伸手扶向额头,闭上了双眼“机灵能干…机灵能干…” 突然,赵易执猛地睁开了眼睛,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易小刀!” 第四十八章 想不想成亲 这天一大早,易小刀早早地起了床,蹲在香莲儿家的大门口刷牙,香莲儿起床打着哈欠开门,看到这一幕,跑到他身旁也蹲了下来:“小刀,昨晚地板睡得怎么样?舒服吗?” “务肿么样!昨晚什么无功,酸蝎子到处爬,那城东头…六啊爷家的牛棚都比你这安净啊…”易小刀柳枝蘸盐刷牙,齁得直皱眉头,话都说不利落了。 香莲儿猛推一把,气得小脸鼓鼓的:“这可是我家啊,你怎么把刘大爷的牛棚和我比呢!太过分了!我家怎么就不干净了!” 易小刀吐出唾沫,连忙求饶:“好好好,你家里比刘大爷的牛棚干净,行了吧…” “你!”香莲儿指着易小刀,气得说不出话来。 易小刀连忙赔笑道:“哎呀,逗你玩的,还没说有啥事呢。” 香莲儿白了他一眼:“家里的家具都被水泡坏了,你跑一趟,去街上买些桌子椅子回来…” “这桌子椅子还要买的吗?这么浪费钱呢!那地扫干净点直接坐地…”听到花钱,易小刀有些急眼了。 何月儿这时从屋里出来,说道:“镜子也碎了,我都没办法梳头了…” 易小刀扭头看过去,只见何月儿一身麻布长裙,一头乌黑秀发披散了下来,微微有些睡眼朦胧的样子,就如同那天和山里初见时一样。 易小刀眼睛看得有些直了,不自主地将柳枝含在嘴里:“镜子不买也没什么关系…” “行了行了,你别废话了,快去吧,我和月儿姐姐去买菜,让你尝尝我们的手艺!”香莲儿将易小刀推了两步。 易小刀一听要尝二女的手艺,回头说道:“行行行,记得多买点肉,再整个鸡,还有…” 香莲儿拉着何月儿进了屋子,索性不去搭理易小刀。 易小刀背着双手,溜达上了街,东瞧瞧,西看看,现在有了钱,看到街上的东西,都和以前的感觉不一样了。以前易小刀在皖城乞讨的时候,只会盯着那些食物,欲看还躲,生怕人家店家不高兴。现在上街,易小刀只想看各种新奇的玩意,要不是为了省钱,不少东西易小刀都想买下来。 “哟,这不是易小刀吗?发财了是吧?”一个裤脚半卷的汉子与易小刀擦肩而过,半晌,才反应过来,回头喊道。 易小刀也回头看去,不算熟悉,但是仍旧笑脸相迎:“大哥,发了点小财,你这是要下田啊?” “啊,我去田里锄锄草”那汉子随意回了句,就转身离去,叹道:“发财了好啊,这人生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那赵财主家之前那么有钱,现在也变成了那个样子,城里一个小叫花子,现在还翻身发了财,唉…” 易小刀苦笑一声,转身继续逛街,忽地见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乞丐,跪在地上蜷成一团,也不哀求言语,有人经过只顾着在地上磕头,面前有个破碗,破碗里空空如也。 皖城的乞丐易小刀不敢说全部认识,但是乞丐之中出了生人,易小刀还是能分辨出来的。从没听说只会跪在地上磕头的乞丐,真有这样的,早就饿死了。 易小刀走近了看看,仔细查看,这一细看才认了出来:“赵子阳?” 乞丐听到有人叫他,不禁抬头,见到易小刀,有些茫然问道:“你是…” “赵子阳,我是易小刀啊,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易小刀有些惊讶,这赵子阳乃是当地赵财主家的大公子,在皖城那是富庶一方,赵子阳乃是赵财主老来得子,宠溺至极,怎么会沦落到街头当上了乞丐呢。 赵子阳在回忆里搜索了一番,实在想不出易小刀是谁,仍旧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有一年我帮朱大哥家看瓜,你带着一群人来偷瓜,还打了我一顿,记得吗?还有那次,你调戏西头家苏婶的女儿,我偷了你荷包,被你带人追着打,还有一次我在倒趴狮要饭,你把我的碗都踢碎了啊…”易小刀说起往事,帮他回忆起来。 赵子阳经过易小刀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面前这个是自己当年戏弄的那个小乞丐,看他现在这个样子,衣冠楚楚,面色红润,已不再是个乞丐了,不知攀上了哪个高枝… 赵子阳脸色涨得通红,一把抓起面前的破碗,拔腿就跑开了。 “跑慢点!那么急做什么啊?”易小刀在后面喊道。 赵子阳以为易小刀是来羞辱他的,曾经被自己任意戏弄的小乞丐,如今二人调换了身份站在街上,他实在受不了这份变化,心头暗骂道:“该死的易小刀,趁着水灾,也不知偷了谁家的东西,现在摆阔了,还想羞辱我,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其实易小刀经历了皖城的城头血战,曾经亲眼看着熟识的乡亲们倒下,心中悲痛。现在看到了赵子阳只有一种故人重逢的感觉,对于过去的事情早就已经不记恨了。说出赵子阳欺辱他的往事是因为二人的交集只有这些,确实想帮赵子阳回忆起自己,而不是存心冷嘲热讽。 赵子阳心头烦乱,抱着破碗一路狂奔也没看路,拐角处撞倒了一个人,两人同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对方身后家仆赶紧扶起那人。 “哎哟,谁啊!是不是瞎了眼啊!”那人跌坐在地,揉着屁股,身后家仆叫骂起来。身后一群人连忙一拥而上,将他扶了起来。赵子阳也是有些吃痛,摔坐在地上,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那个破碗紧紧地抱在怀中。 “原来是个臭要饭的,不长眼睛的东西,来人,给我打!” 那人被身后众人扶起,身上挂金带银,绫罗绸缎,看样子是一个富家公子,此时这富家公子还没说话,身后的家仆却是一拥而上,围着赵子阳拳打脚踢。 易小刀见前面发生了变故,连忙跑上前去:“住手!你们凭什么打人!” 家仆瞥了易小刀一眼“切,什么人也敢来教训我?” “我叫易小刀,皖城一个普通的百姓,你打人就是不对!再打我就要去报官了!”易小刀对众人喝道。 富家公子眉头微皱,他爹是个武城来皖城做生意的商人,他虽然也是纨绔公子,但是极有分寸,见赵子阳一个端着破碗的乞丐,无权无势这才命令下人们上前殴打。但是面前这人报上名号正是易小刀,他心里就咯噔一下了,父亲认识一些朝廷中人,自己也听说过京城被处斩的孔豹正是被一个叫易小刀的所擒,还被皇帝重赏了。怕不就是眼前这个人吧。 家仆虚张声势道:“易小刀?什么破名字!你知道我家公子叫什么吗?我家公子姓孔名豹,武城第一风流逍遥公子哥!” 孔豹之事知晓之人虽有不少,但是他当时打着朝廷的名义来的皖城,赵易执斩首示众也只是告诫百官约束家人,京城的许多百姓见到孔豹被斩甚至都不知道姓甚名谁,再者天下同名同姓者本就极多,所以身后恶仆取名孔豹试探一下也不用担心被人检举告官。 “孔豹?哈哈哈哈”易小刀大笑了起来“上一个叫孔豹的已经在京城被斩了,你还敢叫孔豹?” 富家公子瞪了家仆一眼,小细胳膊一挥,一众下人都退了回来。富家公子对着易小刀随意拱拱手:“得罪了。”说完,带人扬长而去。 “莫名其妙…赵子阳,你没事吧?”易小刀将赵子阳从地上拉了起来,询问道。 赵子阳一把甩开易小刀的手,抱着破碗跑开了。 “小刀,你还真是心善啊。”一旁有个拄着拐杖的老者,笑着对易小刀说道。 易小刀扭头,欣喜道:“马三爷,您没事啊!” “嘿嘿嘿,我多精啊!水一到城墙根我就出了城,往山里跑,摔断了一条腿,但是命保住了。”马三爷咂了咂嘴,颇有些得意。 易小刀连连点头:“是,谁也精明不过马三爷您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对了,这赵家怎么回事啊?” 马三爷这才说道:“刚发水那会儿,这赵财主也想跑,但是又舍不得地,然后他就想着把地卖了,换了银子背井离乡去别的地方。结果就这么一耽误,水大了走不了了。后来在城墙上被流匪杀了,那叫一个惨哦。银票也全被抢了,全家上下就剩这么个小崽子,一没钱,二没地,日子也快过不下去了…” 易小刀听得入神:“原来是这样…” “要我说啊,别管他了。以前那么欺负你,赵财主一家也都不是什么好人。这都是报应啊!”马三爷在一旁说道。 易小刀掏出银子,递到马三爷手中:“马三爷,这里是十一两银子,我知道您是皖城的大善人,刀子嘴豆腐心。这十两银子您给赵子阳,让他买点地,好好过日子。这天不让人吃饭,人得让人吃饭不是。这还有一两,就当我孝敬您的,买酒吃!” 马三爷接过银子,也不掂量,径直塞入了口袋中,拄着拐杖说道:“交给我,你放心吧。这孩子打小就心善啊,我马三就没看走眼过!心善呐…心善…”马三爷念念有词,拄着拐杖离开了。 易小刀目送完马三爷离开,哼着小曲儿继续在城里闲逛了起来。 …… 易小刀哼哧哼哧地买回了桌椅板凳等一些家具,香莲儿和何月儿下厨,三人美美地吃了一顿。 酒足饭饱之后,易小刀又被香莲儿打发着洗碗去了,正在易小刀气呼呼地洗着碗的时候,香莲儿偷偷跑到了易小刀的身后。 “小刀,跟你说个事儿~”香莲儿一脸神秘的样子,还不时看向厅中擦着桌子的何月儿。 易小刀嘟囔着:“又有什么事啊?” 香莲儿在易小刀耳边轻轻说道:“易小刀,你想不想和月儿姐成亲?” 第四十九章 半路被劫走 “成亲!?”易小刀吓得手中的碗都险些拿不住。 “对啊!”香莲儿一脸严肃地说道“月儿姐这么漂亮的女子,你就不心动?” 易小刀连连摇头:“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哪能成亲啊?”说着拿起了手中的碗洗了起来。 香莲儿一把将碗拽了下来:“你们就快要二十了,还不成亲,等什么呢!虽说月儿姐姐的父母现在找不到了,但是一直没找到难道就一直不成亲吗?你有没有替月儿姐姐想过?” 易小刀想了会儿,仍旧摇头道:“不行不行,我不过是个乞丐,哪里敢想成亲的事啊!再者说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她这算怎么回事啊…” 香莲儿不依不饶地说道:“我父母也不在了,难道我以后也不结婚了吗?你真是榆木脑袋!再说你哪里是乞丐了?咱们现在有三千两,什么事干不了啊?你是当乞丐当习惯了吧!” “可是…”易小刀仍旧有些顾虑。 香莲儿拍了拍易小刀的肩膀:“放心,都包在我身上了。我还有一个远房的二奶奶,住在西城那边,回头我就请过来,作为长辈给你们证婚,再请个媒人主婚,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易小刀凑近了低声问道:“那…月儿她能同意吗?” 香莲儿挤了挤眼:“都说了包在我身上,你就放一万个心吧。”说着,就向何月儿走去,拉下何月儿手中的抹布,拉着何月儿进了房间去了。 易小刀心中欣喜,知道香莲儿是帮他探听何月儿的意思去了,她们两个女孩子朝夕相处,香莲儿既然这么有把握,搞不好事情真的就能成…想到这里,易小刀兴奋起来,一用力,手中的碗被他掰成了两半… 易小刀吓了一跳,扭头看了看香莲儿和何月儿的房间,偷偷将两半破碗塞到了柴堆下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傻笑地洗着碗。 过了好一会儿,香莲儿推开房门,一个人走了出来,边走边捏着自己的腮帮子。 “怎…怎么样?她怎么说?”易小刀偷偷跑到香莲儿身旁,悄声问道。 香莲儿斜了易小刀一眼:“月儿姐说你长得丑,人还傻,浑身没个二两肉,吃饭在人前,做事在人后…” 易小刀一听,一张脸慢慢垮了下来,转身说道:“唉,不成就不成嘛,把我说得这么一无是处…” “但是她愿意。” 香莲儿的声音轻飘飘地从身后传来… “当真?”易小刀有些不敢相信,回头一把抓住香莲儿的胳膊,问道。 “这种事我能开玩笑吗?你还不赶紧去买蜡烛喜糖去?”香莲儿白了易小刀一眼。 易小刀连连点头:“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易小刀忙不迭地奔出了门,一路怪叫着跑远了。 易小刀刚刚跑开,何月儿打开了房门,走了出来。 香莲儿走到何月儿身边,笑着说道:“月儿姐,我没说错吧?易小刀是真的很喜欢你啊!” 何月儿低垂着头,红着脸说道:“只怕我配不上他,回想这一路上,哪次有事都是靠他站了出来。他这么聪明,又有本事,以后…” 香莲儿一把抱住何月儿,搂着何月儿的脖颈说道:“所以才更要抓住机会啊!到时候我来给你香妆,让你成为最漂亮的新娘子!” 何月儿一听香莲儿这么说,顿时羞红了脸,一把抱住了香莲儿,头埋在她的肩膀上。想起刚刚怪叫着跑开的易小刀,开心地笑了起来。 易小刀走在街上,附近的百姓对着易小刀指指点点地,互相小声地议论着。 “哟,没想到我要成亲的事,这么快大家都知道了!”易小刀看着周围的指指点点,心中还觉得美滋滋的。 很快,易小刀就察觉到了不对劲,香莲儿家附近的人知道了还有可能。因为香莲儿要是打定了主意,可能会通知一下周围的乡亲们,到时候少不了需要别人来帮忙。但是不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附近的人在议论纷纷,甚至不时还看到有人见到他之后和身边的人跑开,这就不是香莲儿的原因了。 易小刀越想越好奇,问向路边的一位十余岁的小姑娘:“小妹妹,刚刚那个小弟弟指着我和你说了几句就跑开了,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啊?” 小姑娘有些怯怯地问:“你是不是叫易小刀啊?”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啊?”易小刀坦然承认,反问了起来。 小姑娘憨笑道:“我知道你,是你救了皖城。县令大人和方员外都在找你呢!刚刚我那小弟是去找爹娘去了。你别走,马上就来了!” 易小刀被整糊涂了:什么叫我救了皖城?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救皖城啊?上京告状和抓个孔豹也和救皖城搭不上边啊。易小刀摇了摇头,说道:“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小姑娘执拗地说道:“不会弄错的,爹娘就是这么和我说的,你先别走,我小弟马上就回来了。” 易小刀没有理会,香莲儿还等着我买蜡烛喜糖回去成亲呢,一想到何月儿在等着自己,易小刀站起身来就要离开。小姑娘却一把抱住了易小刀的大腿,高声喊道:“爹!娘!我找到易小刀啦!小弟你快回来啊!” 易小刀有些哭笑不得:“小姑娘,都说了弄错了,快放手,哥哥还有事呢!” 小姑娘抵死不放,身旁的百姓见这一幕,渐渐围拢了过来,认识的纷纷在阻拦离开,不认识的交头接耳地互相询问,一时间空旷的街道变得拥挤了起来,远处还不时有人往这边赶了过来。 “这不是大恩人吗?大恩人啊,多亏了你啊!不然小老儿我全家都要活不下去了啊!” “对,就是他!我在城墙上见过!张县令有慧眼,会挑人啊!当时要不是把易小刀送了出去,我们全都完了!” “怎么回事?他是谁啊?跟我说说呗。” 人群纷杂吵闹了起来,易小刀此时已成为了焦点,再难离开。 街尾处一顶小轿抬了过来,轿子两边有十来个家丁模样的汉子跟着一路小跑,家丁们跑到人群边语气和善地喊道:“乡亲们,乡亲们,麻烦让一让嘞,方员外来了,想见易侠士一眼,麻烦借光借光,多谢了!” 人群散开了一条通道,一个英武的中年汉子从轿子里探身出来,一路拱手向人群的核心易小刀走来:“易侠士!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方某足慰平生!” 易小刀虽从小流落街头,乞讨为生,以致体格稍显瘦弱,但是身高却不算矮,足足的七尺男儿。但是这个中年汉子比易小刀还高半个头,一身的腱子肉,看起来就是孔武有力,站在身边极有压迫感,哪怕他已经拱手欠腰,主动矮上了几分。 “额…不敢不敢,敢问足下何人?可是…找错人了…”易小刀有些惶恐,连忙拱手回敬道。 “阁下可是易小刀?”中年汉子姿态不改,轻声询问。这么一个八尺左右的汉子,即便语气轻柔,易小刀仍旧感觉有些紧张。 易小刀点头承认道:“不错,在下…正是易小刀。” “可曾力擒孔豹?”中年汉子继续追问。 易小刀僵硬地点了点头:“是和一个叫孔豹的…打了一架。当时…平手。” 中年汉子直起身来,点了点头:“那就没错了,方某找的就是你!” “你想干嘛!”易小刀闻言,连忙后退半步,警惕地盯着这个中年男人。 “在下方登,来皖城做生意的,昨日听到犬子和易少侠有些许误会,方某已深责之。还请易侠士上轿,方某听闻易侠士所作所为,敬佩已久,请易侠士赏光,驾临本府,方某好聊表敬意,也让犬子踢少侠赔罪!” 易小刀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不不不,你绝对是找错人或者听错消息了。我是易小刀不假,但是我…我以前…皖城的乡亲们都知道,我就是个要饭的。昨天那个富家公子…不是,令郎…还挺有礼貌的,知道打人不对也道过歉了,孰能无过呢是吧…去贵府…这实在…不敢当,不敢当!” 易小刀推辞了就想离开,无奈小姑娘仍旧紧紧地抱着他的大腿,易小刀双手拔腿,可是这小女孩体重颇胖,易小刀累了半天才挪出了半步,还是没有束缚的那条腿走的。 “让开!让开!县令大人来了!” 易小刀还没离开,街道另一边又抬过来了一顶轿子,身边还跟着一帮衙役,四五匹高头大马,衙役们在前方吆喝着,提醒百姓让出道路。 不一会儿,轿子抬到了人群面前,下来一个干瘦的小老头,官员模样,眯着眼睛看向人群:“那位易少侠在哪呢!本官眼神不好,可瞧不着人啊!” 围观的百姓们纷纷将易小刀推了出来,小女孩的父母也赶到了,将小女孩拉了起来,憨笑着向易小刀赔罪。 “哦~易少侠!久仰久仰啊~本官是皖城的新任知县,潘博达。”潘县令嗡着嗓子问道。 “草民易小刀,见过县令大人。”易小刀去了一趟京城,也知晓了一些礼节,再者出于对张县令的好感,易小刀的颇为恭敬礼貌的回了一礼。 “免礼免礼,张县令张大人真是治理有方啊,易少侠生活所迫,曾以乞为生,却也侠肝义胆,礼仪周全,敬佩!易少侠,不忙的话还请去县衙一叙。”说着,潘博达一招手,立马一名衙役牵过来一匹高头大马,请易小刀上马。 “潘大人,可巧了不是,方某也是来寻易侠士的。”方登见状,连忙上前搭话。 潘博达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连忙说道:“可巧了不是,你看本官这眼睛,一点都瞧不着了!走走走,一起一起,去县衙叙话!” 易小刀还没来得及说话,过来了几个衙役,不由分说地将易小刀扶到了马上,潘县令和方员外也各自回到了自己的轿子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着县衙而去,一众百姓有的跟在后面乐得起哄喊叫,有的则回身忙起了自己的事情,很快,街道渐渐归于了平静。 “这到底什么情况?”易小刀骑在马上,一个衙役牵着缰绳,身后百姓欢呼叫喊着,这一刻,易小刀是懵的。 第五十章 拉拢和投靠 众人回到了衙门,好事的百姓在外面三三两两地躲到了树荫和屋檐下,躲避烈日的炙烤,交谈着。 “听说这易小刀以前是个乞丐来着啊!” “可不是吗?还去我家要过饭呢!当时我那个不争取的婆娘还赶过他!我等下回去非教训她一顿!” “拉倒吧,你家那位母老虎你能教训得了她?” …… “我看这易小刀也是相貌堂堂的,听说皇帝还赏了他不少钱呢!这要是给我做女婿…” “老贾你就是一天到晚的做白日梦!人家现在都被县令老爷请进衙门了还能给你做女婿?” “那时候就该多给他几碗饭的,唉!” 县衙外的百姓们闲杂聊天,潘县令和方员外是不会在意的,二人眼中现在只有易小刀。 “易少侠请,方员外请!”潘县令客气地将易小刀和方登请进了衙门。 易小刀有些局促不安:“潘县令,在下还是不明白,今日为何…在下自认未有寸功,实在有些惶恐。” 方登老神在在地坐了下来,潘县令也坐在了主位之上,对易小刀抬手示意:“请坐请坐,坐下用茶。” 易小刀只好坐了下来,等着二人的意思。 潘县令小心地用茶盖拨弄着茶叶,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叹气说道:“皖城水患,本官上任之后也是看过了,百姓流离失所,实在是惨啊。本官带着一帮衙役,花了四五天的工夫才将那些无主和全家罹难的百姓安葬妥当,令人见之垂泪!更兼那孔豹在城头逞凶,张县令也…唉…” “不错,在下来到皖城,道路泥泞难行,货物难进,沿路皆有淹死饿死之人,着实凄惨。”方登在一旁肯定着潘县令的话。 潘县令接着说道:“多亏了易少侠,为这满城百姓,不辞辛苦,一路奔波,擒拿孔豹,进京告得御状,惩戒首凶,这才使得皖城重见天日啊!否则我等哪里知晓皖城之事,这皖城百姓又有谁管呢?” 易小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小人应该做的,身为皖城人士,自然该为家乡尽一份绵薄之力…” 潘县令颔首道:“不错,不仅如此,易少侠还为皖城争取到了五十万两纹银,和三十万石的粮食,否则即便惩戒元凶,没有钱粮,皖城百姓还是死路一条。前几日本官都已将粮食按户按人分发给了灾民。银两还未轻动,留以重建皖城!这些都是易少侠的功劳啊!” 易小刀还没开口,就有衙役来报,方员外的儿子方龙在外求见,潘县令招手示意让他进来。 方龙进入了县衙,只见方龙鼻青脸肿,有些畏惧地看着方登,走到厅堂门口有些犹豫不决。 “混账!还不滚进来向易侠士赔罪!”方登呵斥道。 方龙连忙快走两步,走到易小刀身边拱手作揖:“晚辈方龙,愚钝无知,冲撞了易大侠,请易大侠大人不计小人过,多多海涵。” 易小刀看得方龙鼻青脸肿,鼻下隐隐有些血迹,这时一改昨日的骄横跋扈,躬身赔罪,慌得连忙站起来:“哟哟,这是…方员外过了!孰能无过,而且方公子已是很识大体了。昨日也是那乞儿撞倒了方公子在先呢!这伤得太重了…” 方登大手一挥:“我方某虽有员外之位,却还是经商起家,既来皖城,就得与本地百姓秋毫无犯,甚至让利让惠,图的就是一个为百姓谋个方便,还有自己谋些小利。这逆子当街惹是生非,不好好教训一顿以后还怎么得了!若是今后有什么不对之处,还请易侠士多多指正。你这逆子,以后有机会和易侠士多学学!”方登最后一句呵斥向方龙。 易小刀有些头大,我就是一个要饭的还跟我学…学啥?学要饭啊?嘴上却客气地说道:“不敢不敢,互相学习,方公子虽稍有骄纵,却能迷途知返,实在难能可贵。” 一时间厅堂上氛围浓厚,互相恭维,方龙默默站到了方登的身后,低垂着头不再说话。 “不知易侠士婚配与否?方某有个侄女,也一同随行来了皖城,年龄与易侠士相当!若是易侠士不嫌弃,方某愿意将侄女许配给易侠士,有易侠士这样的为人正直,有担当的男子作为婚配,我大哥大嫂也会欣然接受的!” “实不相瞒,在下今日出门就是为了婚姻大事”易小刀一听,连忙站了起来“在下家中有一妹,还有一未婚妻,她们二人当初曾随我一起入京告状,一路多有险阻,生死与共。这次回来,也是想在皖城完婚,我和我那未婚妻患难与共,方员外美意在下心领了,实难从命!” “啊,原来是这样,那倒是我那侄女没那个福气了,哈哈哈哈。只不知易侠士所谋何生?若是不嫌弃的话,我这边正缺人手,不知易侠士…”方登也是豪杰,一个“哈哈”就岔开了话题。 “哎!方员外,易少侠这样正直良善之人该为朝廷所用才对啊!你怎能捷足先登呢!哈哈哈,本官这县衙还缺一名主簿,不知道易少侠可愿意啊?”潘县令见方登还有招揽之意,连忙出声打断道。 “这…”易小刀额头有些冒汗了,心中知道这才是二人目的,自己进京告状,又误打误撞拿住了孔豹,更兼皇帝赏赐钱粮,整个皖城都知道了。现在这两个人都想招揽自己,以收民心,答应哪一个都会得罪另一个,着实难办… 正在易小刀为难之际,一名衙役跑了进来,报道:“报,有百姓前来报官,称有一队不知何处士兵往城北而去,有百姓认出,他们所去的方向,正是…易大侠的家里。” 易小刀一听,连忙站起:“那我得回去看看,二位,失陪了。告罪告罪。”说完,连忙飞奔出衙门,向家中赶去。 方登站起身来,眼神闪烁不定,潘县令却是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说道:“唉,可惜了啊。” 方登问道:“潘大人所叹可惜…是何意?” 潘县令说道:“这易小刀是个人才啊,就你我还想招揽,朝廷已经派人来啦!” “若是孔豹同党…伺机报复…”方登欲言又止。 潘县令嘱咐前来报信的衙役备马,回身说道:“朝廷上下的眼睛都盯着皖城这里,李太师都被斩了,还有谁敢这个时候报复?那不是找死吗?我料这是朝廷派人来招易小刀回去的。” “可他原本一介乞丐,朝廷不至于…”方登还是有些不相信。 潘县令悠悠地说道:“那是你不了解当今陛下,李太师之患先帝岂能不知?独独被当今陛下除去,当今陛下颇有手段,杀伐果决,大启…会越来越好的。走吧,我们去送他一程。” 方登见潘县令已是出了门,简单思索片刻连忙跟了上去,见自己儿子方龙还站在厅中,回头喝道:“蠢材!还不快跟上来!为父给你谋份前程!” 方龙连忙跟了上去,和方登,潘县令以及一帮衙役,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易小刀家中而去。 易小刀不知来者是谁,香莲儿和何月儿还在家中,此时已是心急如焚,脚下跑得飞快,一股火热劲力在脚下驱动,一条百米长街,易小刀几个呼吸间便从街头奔到了街尾,很快,易小刀便看到了,香莲儿家门口,的确围满了人,人群内部有一队士兵将百姓隔离开,以免百姓靠近打扰。 “我就是易小刀,易小刀在这!”易小刀心中焦急,第一反应就是孔豹走脱的士卒回来报复,连忙高声嚷了起来,向人群中挤了过去。 “哟,易小刀,都要成婚了也不和我说一声,怕我喝光了你的喜酒啊?”香莲儿家中听到呼喊,走出一人,正是寅猛卫的总卫长谢为峰。 “谢大哥!你怎么来啦!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孔豹的残余部队呢!”易小刀认出了谢为峰,一颗悬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当时就是在寅猛卫的帮助下,才挡住了孔豹的骑卒,自己也才有机会留住了孔豹,说起来,谢为峰还是他的大恩人呢。 谢为峰笑呵呵地说道:“你小子,最近啥好事都给你遇上了。陛下正在到处找你,你却偷偷地跑到皖城来成婚了,自在的很呢!”又在易小刀耳边低语道“眼光不错,何姑娘确实是个美人!” 易小刀挠挠头,有些害羞地憨笑着,忽的问道:“对了,陛下找我做什么?” “那得等见了陛下才能知道了。正好你回来了,也别墨迹了,赶快收拾收拾,我们要启程去见陛下了!陛下还为你在京城留了个宅院,别辜负陛下的一片美意啊!”谢为峰说道。 易小刀看了看屋内,没看到何月儿和香莲儿的身影,出声问道:“那我和何月儿的…” “放心,到了京城再成婚也不迟。到时候我把寅猛卫都叫上,还怕不够热闹吗!”谢为峰打趣道。 易小刀笑了笑,心中明白这成婚之事得往后拖一拖了,只得应了一声,就要进去收拾。 “下官皖城县令潘博达,参见总卫大人。不知总卫大人亲临皖城,所为何事?可需下官配合查办?”谢为峰等着易小刀三人收拾之际,忽一声问候从身后传来。 谢为峰回头一看,正是潘县令,拱手回礼道:“潘大人,幸会。本将寅猛卫谢为峰,奉圣上旨意来皖城召易小刀回京。” “那真是好事啊,可喜可贺。”谢为峰的回答在潘博达的意料之中,潘博达捋了捋胡子,简单庆贺道。 不一会儿,易小刀和香莲儿,何月儿等人收拾好东西,走了出来。 谢为峰见三人提着大包小包的,对着周围部下喊道“都愣着干嘛?还不去帮忙提一下?哎哎哎,那两个姑娘的帮提就行了,易小刀的管他干嘛?让他自己拎着!”谢为峰见到易小刀的狼狈样子不禁发笑,出言调侃道。上前的寅猛卫们也明白总卫是在和易小刀说笑,还是帮易小刀提了过来。 方登在一旁见到谢为峰和易小刀肆无忌惮地说笑,眼神逐渐坚定了起来。 “你们是不知道,这女人的东西也太多了。恨不得把房子搬空了才好…”易小刀揉着肩膀,对谢为峰等人说笑了起来,引来香莲儿和何月儿二女的白眼。 “易侠士,犬子有言,说早就想去京城一见风光,今天既如此凑巧,在下有意让犬子和易侠士同行,也好让易侠士早晚教诲,不知易侠士意下如何?”方登在一旁出言说道,眼神颇为急切。 方登这一番突兀的言语,让在场众人皆是有些奇怪。不过很快众人也都了然,自己儿子上京那肯定是担心的,如今易小刀正好要去京城,还有这么多的寅猛卫一起,安全那是没得说了,众人心中对方登的这种“小九九”也不以为意。 易小刀看了方龙一眼,走到他身边打量了一番,捏捏肩膀,掐掐手臂,半晌才笑着对方登说道:“好啊!” 第五十一章 再遇观尘子 香莲儿正准备转身锁门,谢为峰走了过来:“莲儿姑娘,不用锁门了,你这房子卖掉了,这是本地的王财主,五百两买下了你的宅子,这是银票。” 香莲儿闻言,皱眉说道:“我没说卖啊…而且我也不认识这王员外……” “这是陛下的意思,三位进京以后,既然陛下给三位安排好了宅邸,今后也就不回来了,卖了些钱也好用得上啊。”谢为峰笑着说道。 香莲儿看了看银票,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宅子,沉默了下来。 易小刀见状,凑到了王员外身边,掏出了五百两银票:“王员外,我这妹子恋家。这样,您的钱我们分文不取,这五百两给您,还希望我们不在的时候您照看一下,不至于荒废了。万一我们有朝一日回来也得有个落脚的地方不是?” 见此变故,众人都愣住了,谢为峰见易小刀举起的银票没有落下的意思,也不好再坚持。这也是皇帝的一番好意,若是易小刀不愿意,自己坚持地话,反倒不美,反正把易小刀带到京城就算交了差了。 王员外也是谢为峰挑选的忠厚人,五百两买这个宅子是亏本的,本来只打算和易小刀结个善缘,见易小刀如此,自己当然愿意,看了谢为峰一眼,见谢为峰点头,便接过了银票:“小刀兄弟你放心,我保证这莲儿姑娘的宅邸不会荒废,每人派人勤加打扫。” 沉默的香莲儿看着易小刀,也笑了起来。 谢为峰递还了王员外的银票,易小刀和香莲儿和皖城百姓认识的一一告别,不认识的挥手致意。最终,易小刀向方员外和潘县令拱了拱手,带着方龙一起离开了皖城。 三人都还是第一次骑马,易小刀在皖城那是有衙役在前面牵着马匹,还没有独自一人骑过马匹,一时间如何上马都不太会。方龙倒是骑过马,别看细胳膊细腿,上马倒还娴熟得很。 香莲儿和何月儿是靠寅猛卫托举上去的,易小刀见谢为峰上马动作,默默记住各个要领,一跃而上,倒好似一个在马背上讨生活的人。 谢为峰见易小刀上马动作,吃了一惊,他是知道易小刀的底细的,别说易小刀没骑过马,就是骑过,也不会这么驾轻就熟。再加上刚刚的王员外事情处理的成熟老练,对易小刀又高看了一眼。殊不知易小刀就是看他的上马动作而偷学来的,学技之快令人咋舌。 一众人马行在路上,谢为峰凑近了易小刀,说道:“若是小刀兄弟日后飞黄腾达了,还望能抬举为兄一把。” 易小刀第一次骑马,正尝着鲜儿,听到谢为峰这样说,回道:“小弟就算飞黄腾达不了,只要谢兄有命,赴汤蹈火。” “哎,前面那是…神仙姐姐!是神仙姐姐!”易小刀看到前面一个人影正在官道上悠悠然地走着,不禁喊了起来,一提马缰便纵马赶了过去。 易小刀赶到那人旁边,滚鞍下马,凑近一看,还真是上次在山中遇到的观尘子。 谢为峰在后面看得啧啧称奇,下马都这么利落… 香莲儿和何月儿两人同骑一匹马,听到易小刀呼喊,香莲儿极不熟练地拽着缰绳也向前赶去,方龙知道易小刀极为看重二女,此时悄悄打马跟在二女身边,以防意外。 “神仙姐姐,你怎么在这里?”易小刀问道。 观尘子回首看到易小刀,颔首一礼:“真是巧,怎么?这次又被抓了?你们还真是大盗啊?” 易小刀摇摇头:“不是不是,此事说来话长,是皇帝召我入京的。这位大哥可以作证!” 谢为峰也赶了上来,下马拱手道:“阁下便是上次在皖城山中救了小刀兄弟几人的观尘子道长吧?失敬失敬。” 香莲儿和何月儿两人怎么也掌控不了那匹马,越跑越远,最终还是方龙赶上去牵着缰绳拽住了。 两人索性下马跑了过来:“观尘子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啊?怎么一个人在官道上走啊?” 观尘子对众人一一见礼,解释道:“大灾后常有大疫,皖城水灾,贫道在此盘桓数日,以防生疫,见皖城无事这就离开了。无量天尊。” 易小刀挤到前面:“哎哎,让开。我先看到神仙姐姐的!我还没把这之间发生的事告诉你呢!” 观尘子从身后掏出拂尘,抱在怀中:“不是说说来话长吗?既然如此,那就不说了吧,你们不是盗匪便好,我也没有救错人。” 易小刀向身后伸了伸头:“那装拂尘的匣子能不能给我看看?” 观尘子下意识就回手就拿,连忙止住自己的动作:“何故要给你看!”说着拂尘于面前轻扫个来回,以静心境。 观尘子发现自己两次下意识地照这个少年的话去做,心中多少有些恼怒,暗怨自己修行不到家。 “不给就不给嘛,别这么凶啊,神仙姐姐,我看到你就觉得亲切。”易小刀吃了一瘪,面不改色,嬉笑着说道。 观尘子不想理会嬉皮笑脸的易小刀,扫视众人,目光停在了方龙的脸上。方龙自知被父亲揍得鼻青脸肿的,有些尴尬,忙伸手假装擦汗,遮住了脸。 观尘子笑道:“这位小兄弟若有武艺伴身,大有可为。”说完,观尘子向众位施了一礼,就欲转身离开。 “道长,这里还有马匹,可暂借道长,以作脚力。”谢为峰连忙喊道。真阳派乃大启国教,见到观尘子徒步而行,谢为峰出言借马,倒也尽了本分。 “多谢军爷好意,贫道习惯了。”观尘子没有回头,只是朗声回道。 易小刀凑到香莲儿和何月儿身边,悄声说道:“哎,你们说神仙姐姐天天这么走,脚得多臭啊?上次那么飞不是挺快吗?” 观尘子身形一僵,拂尘于面前再度轻扫一个来回,深吸一口气,再不答话。只见她一跃而起,踏上路旁的树枝,脚尖轻点,向北方掠去。 香莲儿在背后对着易小刀的屁股就是一脚,何月儿也白了易小刀一眼:“你声音这么大,人家都听到了!” 易小刀耸了耸肩膀,一副嬉笑无所谓的样子,香莲儿看得气不打一处来,照着易小刀的屁股又踢了一脚… 道别了观尘子,一行人又继续赶路,一路上易小刀不断向谢为峰请教骑马要领,很快,到了京城的时候,他的马术娴熟至极,就马术方面,军旅人物见到也会暗叹不如。 谢为峰带着几人先行到了安排好的住处,这是一处离皇宫并不太远,也不算太大的一处宅院,院中一棵桂树,一张石桌,几张石凳,较为简洁。三间房间都还明亮,所需之物一应俱全,厨房,茅房,连柴房都有,里面整整齐齐地码起了一堵墙的柴火。 “易兄弟以为如何?”谢为峰问向易小刀。 易小刀满脸欣喜:“这是陛下…送给我的?” 谢为峰打趣道:“哈哈哈哈,易兄弟若是觉得过意不去,硬要给钱的话我也能代陛下收下!” “过得去过得去,我的情况谢大哥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三个人的钱就算全给你,怕是也不够啊…”易小刀嬉笑着,走到石凳上坐下,看着这处宅院是越看越欢喜。 香莲儿拉着何月儿,两人先去查看房间去了,扬言说要给易小刀留下最差劲的一间房间。 方龙站在庭院外,走也不是,进也不是,正在两难间易小刀在院子里招了招手:“进来啊,傻站着干嘛?难不成要去住客栈?钱多也可以给我也别糟蹋了啊!” 方龙咬咬牙,最终还是迈进了院子。 “你就住那间吧,最左边那间屋子。”易小刀指向了一间房间,方龙默默点头,拎着包走了过去。 谢为峰有些不解:“易兄弟,那方员外只是嘱托让我们带他公子进京,你却还安排到了自己家里,这未免有点…”谢为峰顾忌易小刀的颜面,“不合适”三个字终究没有说出口。 “谢大哥你这就不明白了,这就是他父亲的真正意思。他父亲以为我来京城可以平步青云,实则我连陛下召我来干什么都不清楚,还怎么带他平步青云啊?只想着他在这里住两天,什么时候腻了自己回去就行了。哪是真的什么游历京城风光啊?”易小刀一把搂住谢为峰的肩膀说道。 谢为峰回想起在皖城,一众百姓和潘县令,方员外对易小刀的客气之情,的确是有几分套近乎的感觉,自己尚且需要点拨才能想起来,这易小刀竟早已洞悉一切,城府当真了得。 “谢大哥,时候也不早了,既然陛下召我,那我们赶紧进宫去吧。”易小刀站起来说道。 谢为峰连忙留住了易小刀:“不急不急,陛下有言,召你进京之后不忙进宫,你们且安心在这院子里住下。这是陛下赏赐的五百两,以后每月都会有五十两的月俸送来,有事陛下自然会召你的!” “啊?这召我进京不给我安排事做,又给宅子又给钱的,陛下这是要干什么啊?”易小刀饶是再心思缜密,城府深厚,也被整糊涂了。 “安心住着吧,君心莫问,别想太多了!”谢为峰安慰道,出了院子带人离开了。 易小刀摇了摇头,拎着包裹进了自己居中的房间去了。 是夜,谢为峰急匆匆地进了皇宫,向侍卫亮明腰牌,进了宫一路赶到了御书房。 赵易执正背对着书房门口看着大启疆域图,谢为峰悄声进来,怕惊动了赵易执。谁知赵易执没有回头,精神力量也感知到了是谢为峰,出声问道:“易小刀带回来了?” 谢为峰本想老实站在一边,以免惊了皇帝,谁知皇帝竟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自己刚进门就出声问了起来。谢为峰连忙回答:“回陛下,带回来了。随行的还有上次的两名女子,皖城一名方姓员外的儿子,中途无事,只遇到了真阳山一名叫‘观尘子’的女道士。那女道士和易小刀等人相识。” “嗯,知道了。下去吧。”赵易执久居深宫,身上也培养了一些帝王之气,淡淡的一句话却让谢为峰这个战场厮杀汉生不起一点违逆之心,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观尘子…女道士…呵呵”赵易执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第五十二章 朝堂争论 “啪啪啪”随着三声鞭哨,百官肃静无声,大启的早朝开始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拜倒于地,对着赵易执磕头行礼道。 赵易执站定回礼“诸位爱卿平身。” 百官站起身来,一一站好,赵易执对王振良说道:“宣吧。” 王振良欠了欠身,以示回应,起身朗声宣道:“召周府周子儒进殿。” 周子儒仍旧穿着一袭白衣,纶巾去履,缓步走上了大殿,步伐并不快,但是衣袂飘飘,加之年少,相貌清秀。此时透露着一副逍遥之姿,仙人之貌,左右文武大臣有些都看得呆了。 “草民周子儒拜见陛下。”周子儒走到百官之间,伏地叩拜。 “陛下谕:朕昔年幼,疏远朝政,远离忠良,有擎天之柱而不得用,以致大启国力衰微,百姓困苦,朕之过也。今特拜周子儒为大启相国,为文武百官之首,协理朝政,总督上下,百官~拜!”王振良尖着嗓子阴阳顿挫地喊道。 “拜见相国大人!”文武百官在周子儒两侧转身,对着周子儒行礼。 周子儒快步走到文武百官之前,对着文武百官左右两侧躬身回礼:“本相年幼,今后有赖诸位大人多多指点。” 赵易执开口说道:“诸位爱卿今后多多协助周相,辅佐于朕,以期君臣协力,再创大启盛世!” “臣等尽心竭力,中兴大启!”文武百官异口同声地回道。 “嗯,眼下四处动荡不安,据报已有一十七座城池百姓叛乱以致失陷,音信全无,诸位爱卿以为应当如何是好?”赵易执见文武百官表忠心如此之快,便顺势抛出了这个棘手的问题。 顿时,朝堂之上鸦雀无声,文武百官们一个个低垂着头,如同泥塑木雕一般。 太傅陈嵩上前一步,说道:“启奏陛下,臣以为虽有不少城池陷落,然并未触及大启根本,且这一十七座城池老臣亦有耳闻。南淮,楚湘,东鲁等地皆有,而非一处,下诏令各地藩王提兵平叛即可。” “太傅所言极是啊!” “这样就不用朝廷出兵了嘛。” “兵者,凶也,妄动不详,此乃大善!” 文武百官小声议论了起来,纷纷赞同陈嵩的提议。 “太傅所言,善。还有其他意见的吗?”赵易执按下不表,继续询问了起来。 朝堂之上瞬间安静了下来,太师李常文已经被斩了,太保钱镇也是年事已高,已经特批不必上朝,在家里像吉祥物一样供着,太傅陈嵩之言既出,文武百官没有几个敢于反驳的。 “周相国以为如何?”赵易执明白这帮大臣要么胆小怕事,要么心怀鬼胎,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了,只能询问起刚刚拜为相国的周子儒。 周子儒朗声回道:“臣以为,藩王出兵不若朝廷出兵为好。奸臣李常文已然伏法,天下震动也是因受其蒙蔽,若是令藩王出兵剿灭,或藩王收买人心,壮大实力,此于朝廷不利。又或藩王征伐不利,亦损百姓心中朝廷威严。如今之计,朝廷应当兴兵问罪各处,讨平叛乱,以示朝廷威严,安抚百姓,以示朝廷仁德,才是上法!” “藩王岁贡迟迟未到,朝廷财力薄弱,如何能妄动甲兵!老臣以为,还是勒令藩王出兵为好!”陈嵩一听,立马出声喊道,坚持己见。 “若是只因岁贡不到,财力薄弱而不敢出兵,藩王们知晓,更加不会缴纳岁贡,唯有出兵,以示威仪!”周子儒皱了皱眉,立刻出声反驳道。 “陛下!”周子儒刚刚拜为相国,陈嵩不太敢强硬地和他争辩,转而劝说起了赵易执。“马上中秋佳节将至,灯会,祭祀这些皆要操办,实在是无力筹饷平叛。若是陛下执意出兵,恐天下议论,陛下三思啊!” “往年…哪个藩地的岁贡最快?”赵易执突然出声问道。 陈嵩被问得一愣,却还是怔怔地回道:“回陛下,往年南淮的岁贡最快。南淮地处江南,相较其他各处,颇为富庶,且离京城最近,因此,江南的岁贡往年不到八月就送到了。” 赵易执继续问道“那南淮今年的岁贡为何如此之慢?这都快中秋了,岁贡还是没影呢?” 这下倒是把陈嵩问到了,他身居京城,哪里能知道为什么南淮的岁贡还没送来呢… 周子儒开口,帮陈嵩解围道:“陛下,臣倒有所耳闻。听说义城附近有一座矿山,嘉城有矿商悄悄招人挖掘,不防被义城发现,带人上山理论,反倒被嘉城的矿商们打了下来。义城又组织人马,将矿商赶走。矿商们再度回嘉城召集人手,如此一来二去,听说两边已经快发展到上万人了,南淮王曾有心调解,但是…江南氏族好像没卖他这个面子。” “南淮的嘉城和义城动荡,指的就是这件事?”赵易执才想起来,南淮的嘉城和义城,两城失去消息,原来是为了一处矿藏。 “正是,听闻私塾里的教书先生,客栈掌柜的,都被乡镇族长喊去助战…”周子儒轻轻忍笑。 赵易执轻叹了一口气:“如此说来,这南淮不管还不行了…” 陈嵩一听,连忙说道:“陛下,今天乃是八月初九,中秋将至,实在无钱供大军征讨啊!” 周子儒轻轻皱了皱眉,陈嵩虽然有些迂腐,但是绝对忠于朝廷,看这样子,的确是真的拿不出钱来出兵了… 赵易执看着一脸急切的陈嵩和眉头微皱的周子儒,心中略一盘算,说道:“二位爱卿的想法皆有可取之处,也皆有不便之处。但是南淮之事不可不管,朕有意派位使节前往南淮,打探矿藏和岁贡之事,不知哪位爱卿愿往?” 赵易执刚刚说完,就连刚刚抬着头看着陈嵩和周子儒争辩的一众大臣们,也都低下了头,生怕被赵易执看到自己,一不小心就选上了。 赵易执看看左,又看看右,除了周子儒和陈嵩,竟看不见一位大臣的面貌,只有一排排的官帽对着自己。忽然,赵易执看到一个文官之中竟然还缺了一席无人,再细细看去,原来是一名身材矮小的官员,正努力将自己缩在前面官员的背后,不让赵易执发现。 赵易执顿觉有些好笑,朗声说道:“这是哪位爱卿没来啊?这第十一位怎么还缺了一个?王总管,可有爱卿告假未曾上朝?” 王振良看了看那缺的席位,虽然年岁大了,但是王振良眼神还是蛮好使的,见到了躲藏的那名官员,再一看赵易执,心中明白,顺着赵易执演戏道:“回禀皇上,无人告假。” “岂有此理!不告假却无故缺席早朝,来人给我查查这名官员是谁!朕要罢了他的官!”赵易执佯怒道。 “陛下,启禀陛下,微臣在此。”那名官员一听,连忙吓得钻了出来,跪在地上。“微臣…个矮,被挡住了,陛下恕罪。” 赵易执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啊,是朕没瞧仔细,还以为爱卿没来上朝呢。爱卿是何名姓?任何官职?” 官员老老实实地回答:“微臣黄柏,任朝议大夫。” “朝议大夫,心中必有韬略!这南淮之行就辛苦爱卿一趟了!”赵易执不容置疑地说道。 “微臣…叩谢陛下。”黄柏心中苦涩,他生性胆小怕事,就是怕被选上故意缩在其他官员身后,不想弄巧成拙,还是被赵易执盯上了。既然皇命一下,断无更改的可能了,黄柏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这下陈嵩和周子儒二人都没话说了,不论南淮是为争夺矿藏还是百姓动荡,赵易执并未派兵征剿,既然没有花费钱粮,陈嵩也不好再说什么。周子儒见赵易执遣使前往南淮,心中明白赵易执也是认同了他的计划,已经起了削藩之心,遣使催促岁贡不过是个幌子,实际还是要去打探一下南淮的虚实。最为富庶的南淮归了朝廷,谁还会去管岁贡的事。 “陛下圣明!”决议已定,文武百官适时发声,齐声恭祝了起来。 退朝后,官员们鱼贯退出了大殿,黄柏一脸苦相,耷拉着脸走在人群的最后面,脚步沉重得好像都抬不起来,在地上一步一步地拖行而走。 周子儒看在眼里,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唤来了一个小太监,吩咐了几句,小太监便带着周子儒离开大殿,左拐右拐,向赵易执的御书房而去。 “启奏陛下,周相国求见。”小太监在门外通报。 “进来吧。”赵易执颇有些意外,刚下早朝,又来找自己何事。 周子儒一见御书房,就要行礼,被赵易执挥手劝阻:“免了吧,既已是相国,私下里就没这么多繁文缛节了,周先生有何要事?” 周子儒向门外扫了一眼,轻声道:“陛下可是已经有了削藩之心?” 赵易执揉着额头说道:“已有此意,还未下定决心。” “陛下先派人打探南淮虚实?然后再做决断?我观那黄柏,胆小无能,恐陛下所托非人,特来进谏。”周子儒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赵易执点头道:“朕当然知道,那个黄柏让他在家里写写奏折倒还行,打探虚实…哈哈哈哈…怕是也打探不出什么来。”赵易执想起黄柏在朝堂之上躲躲藏藏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起来。 周子儒也顾不得君臣礼节,一屁股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那陛下为何还派他去?这南淮乃是削藩的第一藩地,若事不成,到那时朝廷没有钱粮,各地藩王皆起戒心,事难百倍啊!” 赵易执笑道:“朕岂不知南淮的重要性?朕也有了人选,周先生你就不用操心了。” 周子儒看着赵易执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有意询问,张了张口,还是站起身来,对赵易执施了一礼便离开了。 周子儒离开之后,赵易执又揉起了额头“或许可以再试上一试…” 第五十三章 冷静点 夜幕降临,易小刀坐在石凳上,看着香莲儿和何月儿两人忙忙碌碌的准备晚饭,不禁笑了起来,或许这就是家的感觉吧,易小刀想着。 这时,一名细皮嫩肉的老者从门外走进院中:“你就是易小刀?” 易小刀扭头看去:“不错,我就是,请问你是哪位?找我有什么事?” “我乃皇宫内务的王总管,陛下要来见你,赶快收拾一下吧。”老者正是王振良,轻描淡写地说道。 “陛下…要来见我?”易小刀吃了一惊,连忙站了起来“什么时候到?我这也不知道…莲儿,月儿,把灶火灭了,快出来,方龙,你也出来。衣服都拾掇一下!” 方龙和香莲儿,何月儿三人从房间里出来,抖落了一下衣服上的灰尘,香莲儿问道:“怎么了?这菜还没好呢,灭灶火干嘛?出去饭馆里吃?” 易小刀说道:“陛下马上就要来了,还管什么饭菜啊,快,把脸擦擦,看烟熏的…”说着,帮香莲儿和何月儿擦起脸来。 方龙站在一边,一听陛下要来,问道:“易大侠,我要不回避一下?” 易小刀看见方龙脸上伤痕犹在,有心让他回避,想了想也觉得不合适,说道:“不用回避,也不要叫我易大侠了,叫我小刀就行。” “我还是叫你易大哥吧。”方龙说道。 易小刀正欲说话,只见王振良已悄悄恭敬地站到了门边,心知皇帝已来,也没心思去掰扯了,连忙率先跪了下来。 香莲儿和何月儿也紧随其后地跪了下来,方龙也忙不迭地跪在地上。 一双官靴出现在易小刀面前:“易小刀,这里如何?” 易小刀连忙磕头说道:“小刀乃一介草民,蒙皇帝恩赐,感激不尽!” “哈哈哈哈,答非所问,朕是问你这里怎么样呢!起来吧。”赵易执走到一旁石凳上坐了下来。 “好啊!好得不得了!这里可比我皖城好多了!陛下你是不知道啊,我在皖城住的地方啊,蜈蚣蝎子到处跑,我袜子都被老鼠啃了几个洞呢!简直就是猪圈啊!”易小刀爬了起来,一副自来熟的样子率先唠了起来。 香莲儿听到“猪圈”二字,狠狠地瞪了易小刀一眼,浑然忘了视财如命的易小刀为了那“猪圈”花了五百两。 “哈哈哈哈,只可惜京城养猪实在不便,味道还大,不然朕真个给你换个带猪圈的宅院。”赵易执精神力量极其敏锐,即便不去看身后,也能察觉到香莲儿瞪了易小刀一眼,自然明白怎么回事,顺着易小刀的话打趣了起来。 “陛下亲临寒舍,小刀惶恐,如有事吩咐,陛下随意使唤个宫女太监给个信,草民立马就给办了!”易小刀不敢直接询问赵易执所来何事,只好打着擦边球,希望赵易执能直接说出来。 赵易执嗅了嗅鼻子:“你们准备吃饭啊?正好,朕还没吃呢,为朕多准备一份碗筷吧。” 易小刀连忙对香莲儿和何月儿说道:“快,快,灶火升起来,继续做饭。方龙,你出去买只鸡来,我要为陛下下厨露一手‘叫花鸡’”!陛下,这‘叫花鸡’我可没轻易展示过,今天还请陛下好好尝一尝!” 王振良一听赵易执要在易小刀家吃饭,正要上前劝阻,赵易执在王振良脚步微动的时候就知道他想干什么,扭头看向王振良,稍一瞪眼,王振良不敢轻动了。 方龙应了一声,跑出去买了一只鸡回来,顺手还买了一些卤味,易小刀接过了鸡,和香莲儿何月儿一起,三人在厨房里面忙活了起来。 随着易小刀的加入,烟囱里的青烟也逐渐变黑了起来。王振良看得心惊,轻声问赵易执道:“老奴提议召来火兵,以防不测。” 赵易执看着这浓浓的黑烟,也是有些心惊肉跳,连连点头:“好…好,速速召来,以防不测…” 除了浓浓的黑烟升起,厨房中还不时传出爆裂之声,伴随着香莲儿和何月儿的惊呼。 “小刀…要不算了吧…”赵易执对着厨房中喊道。 赵易执端着一块黑不溜秋的大黑疙瘩跑了出来:“陛下,还请稍安勿躁,马上就好了!”说完,又转身跑进了厨房。 赵易执问向一旁默默站立的方龙:“你们平时…都是这样?” 方龙回道:“平时都是香莲儿姑娘和何月儿姑娘在做饭的,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易大哥下厨。” 赵易执苦笑一声:“那朕真是有‘口福’了…” “鸡汤来咯~”易小刀端着一碗鸡汤,快步跑了出来,将鸡汤放到了石桌上,烫得两只手直捏耳垂。 赵易执眉头微皱,这一句“鸡汤来咯”怎么这么刺耳啊…不等他多想,香莲儿和何月儿唤过方龙,几人一起将剩下的饭菜都端了出来。 “小刀,我记得…‘叫花鸡’不是苏城的菜么?怎么你一个皖城人,也会这道菜?”赵易执盯着那个黑疙瘩,询问了起来。 易小刀抬起袖子抹了一下脸,说道:“那叫花鸡叫花鸡,叫花子肯定都会啊…” “哈哈哈哈,那你这个叫花子倒还有点本事,什么都会啊!快些弄开,给朕看看!”赵易执朗声笑了起来。 “陛下…这黑乎乎的…能吃吗?”王振良倒是听过苏城的名菜叫花鸡,却没见过,此时见到这黑疙瘩,不由得有些好奇。 赵易执回头解释道:“这还不是鸡肉,鸡肉在里面呢!只要给鸡刷上料酒,酱汁,然后用荷叶,黄泥包裹起来,丢到火中煨烤,泥巴熟了鸡肉自然也就熟了。” 易小刀一听有些愣了:“这叫花鸡…陛下怎么也会做?” 赵易执没好气地说道:“朕知道的还多着呢,还傻站着干嘛?快些打开啊!” 易小刀也顾不上去想赵易执身为大启天子,九五之尊是怎么会知道这个叫花鸡的,但是此时也不容他多想,连忙跑进厨房,就要拿出菜刀来打开叫花鸡。 赵易执突然说道:“且慢,你们全都退下,只留易小刀在此。” 众人面面相觑,王振良朗声说道:“没听到陛下的话吗?都且随老奴退下!”说完,转身向宅院外走去。 香莲儿和何月儿,方龙看了一眼易小刀,也只得一起跟随王振良来到宅院之外等候。 “别用菜刀,打开它。”赵易执冷冷地说道。 “啊?”易小刀有些懵,“这…不用菜刀怎么打开。” 赵易执继续说道:“就用你的手,拳也好,掌也好,打开。这是皇命。” 易小刀看到赵易执严肃的神情不似说笑,虽然不明白何故,却还是放下了菜刀,举掌为刀,用力劈下。 “啊啊啊啊,烫烫烫,好疼。”易小刀连忙将手抱在了怀里,跳起脚来。 赵易执却是坐了下来,沉声说道:“继续。” 易小刀看向赵易执,不明白赵易执刚刚还和他有说有笑的,现在为什么又要故意刁难他,但是对方身为皇帝,下的命令也不能违背,易小刀换了只手,再次用力向黑疙瘩劈了过去。 不出意外,这只手也被叫花鸡烫伤,磕痛了,疼得易小刀双手抱在胸前直蹦跶。 不远处,一棵高大树冠中,两个年轻人站在树枝上,一人拿着一柄大刀,一人手中一柄长剑,也不知树枝是如何经受住他们的重量的,两人正是撼山和藏云。宅院中易小刀和赵易执的一切动作皆被二人看在眼底。 “你上次是不是看错了啊?”藏云问道。 撼山摇了摇头:“应该不会看错,我后来还问过胡立山,胡立山说他也看见了,不过当时以为易小刀只是一个江湖杂耍的,身上带了些火种。他的老鼠又常年在地沟里钻来钻去的,身上沾染了些油渍,爆个火圈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那胡立山没往心里去。但是我却是看得很清楚,那团火就是易小刀体内迸发而出的。” 宅院之外,一处高楼上,也有两个年轻人站在楼顶,赤手空拳,正是揽月和推林。 推林有些担忧:“万一撼山看错了,陛下这样…是不是有些…” 揽月笑道:“陛下自有判断,不是你我该操心的。” 推林点点头,不再言语,紧紧地盯着宅院里的赵易执和易小刀。 宅院大门处,香莲儿三人已经被一队兵丁控制住了,擎天和架海两人抱着枪靠在门边,王振良则是趴在院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王总管,陛下费这个劲干嘛?直接让我和那小子打一场,有没有功夫不就试出来了吗?”擎天不满地说道。 架海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和你打一架?要是你一枪就给他戳死了,到时候谁去南淮?你去?你这脑子去了能行吗?” 擎天嘀咕道:“我也没觉得那小子比我强到哪里去,就是走的狗屎运。” “陛下要的就是他这股狗屎运!”架海强调了起来。 “你们两小声点,我都听不见里面了!”王振良轻声呵斥两人。 宅院里,易小刀捂着手,哀求道:“陛下,草民无能,实在无法用手打开,请陛下准许草民用刀具…” 赵易执没理会易小刀的哀求,看了看易小刀红肿的双手,问道:“刚刚出去的那两个女子,皮肤白皙一点的那个就是你的未婚妻子把?” 易小刀抬头看向赵易执,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赵易执没理会易小刀询问的目光,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水,像是自言自语般笑道:“皖城是个好地方啊,我记得三国时江东二乔可就是皖城人,皖城女子容貌自古清秀啊…那女子好像是叫何月儿对吧?的确生得十分好看,朕有意…纳其为妃…” 赵易执的一番话如同一道雷电一般,劈中了易小刀,易小刀僵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那个月下长发,素衣露足的何月儿要嫁给面前的这个皇帝了? “嘭!”一声巨响,易小刀一拳打在了叫花鸡上,一团熊熊烈火从易小刀拳上迸发,将整个石桌轰了个粉碎,桌上的菜肴也洒落了一地,被烈火烤为了焦炭。 易小刀紧紧地盯着赵易执,眼中透露出一丝凶光,紧紧地盯着赵易执。 赵易执端起茶杯,淡定地喝着茶水,瞥了易小刀一眼。 擎天架海,推林揽月,撼山藏云六人此时已将易小刀团团围住。 撼山轻声说道:“冷静点。” 第五十四章 威压 赵易执食指轻弹,六人立马分站两边,却仍旧紧紧地盯着易小刀。 “幸好你这一拳是打在叫花鸡而不是朕身上,要不然的话…你包括外面的他们三个,全都要人头落地。”赵易执语气平淡,诉说着一个普通的事实。 易小刀深呼吸一口,对着赵易执跪下说道:“陛下恕罪,小刀冲动了,让陛下受惊,罪该万死!” 赵易执低头看着易小刀,夸道:“能屈能伸,倒是条汉子。起来先吧。” 易小刀站了起来,还未站稳,赵易执便问道:“朕且问你,若是朕真的要纳何月儿为妃,你该当如何?” 易小刀艰难地吞咽了几口唾沫,说道:“若真是那样,我和香莲儿也只有恭喜她,然后我们继续回皖城…” 周围的撼山等人皆松了一口气,赵易执乃是大启的皇帝,他的话一言九鼎,还好易小刀服了软,要不然的话一场干戈在所难免。撼山他们倒不是怕了易小刀,只是觉得这个小子也是个汉子,要是因为一个女人和皇帝硬顶而殒命在此,太不值当了。 赵易执抿嘴一笑,说道:“这不是你的心里话,心里话说出来。” 易小刀看了撼山等人一眼,又看了看赵易执。 “你不用担心,尽管说出心里话,没我的命令,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的。”赵易执保证道。 易小刀深吸了一口气,怒视着赵易执说道:“我会投靠藩王,反攻朝廷!” “若是藩王胜不了…”赵易执笑意不减。 “那我就去找南蛮,找北夷…去找能将你这个大启皇帝拖拽下皇位的人!”易小刀冷冷地说道。 众人闻言,尽皆一脸敌视地看着易小刀,擎天持枪悄悄向前走了一步。 “擎天!”赵易执一声轻喝,擎天低着头提着枪又退了回来。 “好,的确是条汉子,竟然敢当朕的面说这些。那朕再问你,你是愿意以一个老百姓来迎娶何月儿,还是愿意以一个朝廷官员的身份来迎娶何月儿?大启的朝廷命官!”赵易执紧紧地盯着易小刀,他要把易小刀的底线和欲望都从心底里勾出来才算罢休。 易小刀听到赵易执的话,眼眸低垂,众人看不见他的眼神,就连赵易执也不知道此时的易小刀正在想些什么。 赵易执继续说道:“大启内忧外患,你要是有心助朝廷一臂之力,你想要的,朝廷都能给。一品大员,封疆大吏。到时候再迎娶何月儿是何等的风光?难道你就甘心在这个小宅院里名不正言不顺地让她跟你在一起吗?” “要是我一辈子当不上一品大员…”易小刀低着头,闷声地说道。 “你可以!朕说你可以你就可以!顶多五年…”赵易执打断了易小刀的话。 易小刀抬起头问道:“我怎么能相信你…” 赵易执站了起来,双手负于背后,气势陡然提升,擎天架海等人不由自主地微微退了半步,让出空间,易小刀也不由得微微有些低头,实在是气势凌人。 “就凭朕是当今天子,大启共主!朕的话就是一言九鼎!”赵易执昂起头看向天际说道。 一股无形的威压施加了上来,擎天架海等人抵抗不住,纷纷放下兵器,跪倒在地,不敢过多言语。 易小刀硬扛着威压,低垂着头,双腿却不自主地抖动了起来。 赵易执精神力量一只外放,自然能察觉到易小刀的抵扣,不禁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上次被莫青楼险些刺杀丧命,最终时刻赵易执坚信天命,喝退莫青楼。自那之后,赵易执便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量大为精进,意念所至,威压随之而达。虽然还不能做到如臂使指,但是赵易执不急,每天的养神已将赵易执的心性也一起锻炼,现在的赵易执更能沉得住气。 感知到易小刀还在顽强抵抗,赵易执扭头看向了易小刀。 只一个轻轻地扭头动作,易小刀感受到的压力却是如临山崩,似堕江海,喉咙里感受到丝丝腥甜。易小刀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赵易执。看到赵易执的一刹那,易小刀感觉仿佛有一条五爪金龙在赵易执的身后张牙舞爪,对着自己肆意咆哮。 终于,易小刀抵抗不住,单膝跪了下来,双手撑地,大口地喘息着。赵易执也感觉到有些微微的头晕目眩,连忙收敛神力,停止了威压的施加,转过身,深呼吸了几口,不让众人看见他的狼狈模样。 “考虑的怎么样?”赵易执冷冷地向身后问道。 “小刀…遵命!但凡朝廷有命,小刀…万死不辞…”易小刀艰难地回答道,终于,撑不住了。易小刀两眼一黑,向旁边的地上栽倒了下去。 “我们走!”赵易执强忍着头晕,向宅院外走去,擎天撼山等人紧跟其后。 王振良和香莲儿等人一见赵易执出来了,连忙凑了过去,香莲儿和何月儿面面相觑,什么时候宅院里面多了这么多人? 王振良看到赵易执脸色微白,又见擎天架海等人护在左右,不像是受了外伤的样子,不过也不敢多问,扶着赵易执就往轿子而去。 赵易执上轿前回头吩咐道:“这宅院里的石桌石椅,记得给他们换一批好的。”说完,一屁股跌坐在轿中,连忙闭目养神,滋养着自己为数不多的精神力量。 “发生什么事了?那易小刀把陛下气到了!?”王振良见其模样,连忙转身质问擎天等人,最终目光落在了架海身上,辰从卫中,也就架海最识大体,脑子也最聪明。 架海摇了摇头:“易小刀和陛下暗中作了一番较量,具体怎么较量的我们不知道。陛下刚刚一站起来,我们身为臣子的自然就该跪下,后面的事我们就不知道了。不过那易小刀伤得更重,已经晕过去了…” “啊?小刀!”何月儿一听易小刀晕过去了,连忙向宅院里跑去。上次易小刀晕过去的时候,那还是和孔豹打完之后,那一次伤得不轻,可给何月儿担心死了。所以听说易小刀又晕过去了,何月儿第一个向宅院里跑去。 香莲儿看了看轿子,气得轻跺了一下脚,也跟着香莲儿往宅院里而去。 方龙看了看轿子,又看向了宅院的大门。他的父亲方登送他来京城就是来奔个前程,现在皇帝就在自己的眼前,香莲儿和何月儿又去看管昏迷的易小刀,自己此时若是有一番展示… 赵易执感应到了他的想法一般,从轿子中微微睁眼,从轿子的窗帘缝隙中向外看向了方龙。 方龙正巧向轿子中远窥,和赵易执对视了一眼,心中一惊,连忙向着宅院中而去,再不敢胡思乱想了。 “回宫吧。”赵易执在轿子里说道,声音略带疲惫。 王振良连忙召来了轿夫,众人抬轿而起,向皇宫而去,擎天等人随侍轿子左右,保护着赵易执的安全。 “就不该让陛下来的!这要是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得了啊!易小刀啊易小刀,要是陛下有个万一,我王振良第一个跟你没完!千刀万剐,碎尸万段!”王振良在轿旁嘀嘀咕咕地说道。 赵易执坐在轿中,听到王振良的话微微一笑,王振良其他都好,就是絮絮叨叨的太烦人了。但是若论整个大启,最关心他的人,估计也只有王振良了。 赵易执想到这里,竭力出声安慰道:“王总管,朕没事,别像个市井怨妇一样…絮絮叨叨的,朕听了心烦…呵呵…” 王振良一听赵易执开口说话,吩咐自己闭口,连忙再不出声,心里担心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 另一边,何月儿冲到宅院中,就看到了碎裂的石桌旁,倒地昏迷不醒的易小刀,此时正躺在一堆菜肴之上,身上沾满油污泥土,颇显肮脏。 “小刀!小刀你没事吧!”何月儿连忙跑了过去,一把将易小刀抱了起来,搂在怀里,丝毫不介意油污泥土。“小刀你快醒醒,你别吓我啊!” 香莲儿也跟在后面赶了过来:“月儿姐,你先别急,我们先带易小刀去看大夫吧!” 何月儿一听到大夫,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对,大夫,找大夫,走,我们现在就去找大夫。”说着,就要搀着易小刀起来,使尽了力气,易小刀也没动荡分毫。 香莲儿连忙上前,从另一侧搀扶着易小刀,二女合力也无法将易小刀扶起来。 “我来!莲儿姑娘引路!月儿姑娘你锁好院门!”方龙见二女吃力地抬动着易小刀,皆不能将易小刀挪动丝毫,立马跑了过来,一把将易小刀背在身上,吩咐二女引路锁门。 二女连连答应,三人一起,护送着易小刀向衣馆赶去。 大夫诊治了一番,对三人说道:“这年轻人心肺受压,心力不支,这才晕过去的。你们可是他的家人吗?近期可不能让他干重活了啊。” 香莲儿气得跺脚:“肯定是那个拿大刀的,要不就是那两个拿铁枪的!还说什么自己不知情!要不就是他们把小刀摔在了石桌上!亏得我们还好心好意地招待他们!这不欺负人吗?” 何月儿听到大夫说易小刀没事,这才放下心来,不再想之前那般焦急烦躁,恢复了一丝淡定:“莲儿你先别急,大夫都说小刀没事了。等小刀醒了我们就知道了。真要是欺负了小刀,大不了我们给了这些天租住院子的房钱,再回皖城就是了。一没偷二没抢,皇帝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方龙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听到她们二女的对话自己也不便参与,只得说道:“你们还没吃东西吧?我去买点馒头包子来,你们多少吃点。”说完,便离开医馆,买吃的去了。 香莲儿和何月儿则坐在易小刀身边,等待着易小刀醒转过来。 深夜,皇宫中,赵易执醒了过来。 “王总管,唤撼山过来。”赵易执吩咐道。 很快,撼山赶到了赵易执的寝宫,赵易执唤过撼山,在撼山的耳边一阵轻语。撼山听完有些踌躇:“他能干吗?” “可以,你就这么和他说吧。”赵易执略带疲惫地说道。 撼山点头,离开了赵易执的寝宫。 …… 朝议大夫黄柏家中,黄柏正在收拾行囊,一人身披黑纱,从院外不告而入,径直朝黄柏房间而来。 黄柏看清来人面貌,连忙请进了房中,黑纱人聊聊几句,对黄柏说完起身欲走。 “这…能行吗?”黄柏一张脸苦了下来,皱着眉头说道。 “可以,到时候你就这么和他说。”黑纱人回道,离开了黄柏家,消失在了黑夜里。 第五十五章 等你回来 夜深了,宅院中易小刀和何月儿在新搬来的石桌前对坐着。 “小刀,感觉好些了吗?”何月儿关切地问道。 “早没事了,哪有什么大事,还给我送医馆去了。”易小刀满不在乎地说道。 “对!就该不管你!让你在这地上躺到明天早上!刚刚月儿姐姐都急得跳脚了,你个没良心的!”香莲儿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易小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何月儿悄悄瞪了香莲儿一眼,香莲儿对易小刀做了个鬼脸,打水回房洗漱去了。 易小刀听到香莲儿的一番话,心中微起涟漪,一把抓住何月儿的双手,说道:“何月儿,有个问题我想问你…” 何月儿被易小刀猛地一抓,颇有些不自在,却也没有将手抽回,脸色微红,任由易小刀抓着:“什么事?” 易小刀吞咽了一口唾沫,手中渐渐用力,问道:“香莲儿在皖城要为我们操办婚事,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 何月儿看着易小刀躲闪的眼神,轻声说道:“看着我。” 易小刀闻言,只好对上了何月儿的眼神,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听着何月儿接下来的话。 “我愿意。” 微风轻拂过,桂树被吹得沙沙作响,仿佛在一旁欢跃鼓掌一般,月光倾泻而下,照映在两人紧握的双手之上。 易小刀站起,一把将何月儿拉了起来,抱在了怀里:“我无父无母,只是个乞丐,除了陛下赏赐的这一千两,我什么都没有…” 何月儿被易小刀猛地拉入怀中,心跳如同小鹿,稍一挣扎,便任由易小刀抱着。何月儿也伸手抱住了易小刀,笑着说道:“我不要你有什么,你是易小刀,这就足够了。” 易小刀一听何月儿这动人话语,将她抱得更紧了,以至于何月儿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是何月儿也没出声打扰,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抱在一起。 良久,易小刀松开了何月儿,说道:“刚刚陛下来,说想纳你为妃,我一气之下,将那石桌砸坏了。后来才知道陛下只是试探我的,他希望我能为朝廷效命,许诺会给我高官厚禄,等我当了官,一定风风光光地娶你!”易小刀越说越激动,心中已经能想到那天的何月儿该是多么的娇艳动人,美不胜收。 何月儿摇着头轻笑道:“男儿志在天下!如果你想的话,我希望你是为了你心中的志向去当官,而不是为了我!你也不愿意自己一辈子当个乞丐的对不对?当然了,你要是当了大官再来娶我,我一定会开心死的!” 易小刀听得心花怒放,明白何月儿已是和他一心,再度搂过何月儿就欲亲吻上去,何月儿娇羞地躲着,却也有半推半就之意。 “咳咳” 一声咳嗽从屋顶传来,打断了二人的亲昵,易小刀向屋顶看去,只见撼山扛着一把大刀,尴尬地站在屋顶,左转右转都不是,索性抬头看起了月亮。 “你什么时候来的?”易小刀冷着声音问道。 撼山挠了挠头:“你抓住她手的时候…” 何月儿一听,连忙捂着脸,跑向了房间,和正要出门的香莲儿撞了个满怀,香莲儿手中的那盆水被打翻在地。 香莲儿刚要出声询问,却被何月儿一把拉入了房间,“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那你不早点出声示意!”易小刀也有些愠怒,自己和未婚妻亲昵被人看了个全过程,搁谁谁也受不了。 撼山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落地无声,尘土也没带起一点,易小刀注意到了这一点,眉毛微扬,心中对于辰从卫又多了一层认识。 “这来得不是时候我也没办法,而且你们刚刚那欲吐还休的样子,我打断也不合适。还不如等你们把心里话说完呢…这不挺好的吗?”撼山装起了无辜。 易小刀深吸一口气,的确,撼山最后时刻出声提醒,也不算下作了。而且自己也打不过他,就是再生气也拿他没办法。 “有什么事,陛下让你来的吗?”易小刀赌气地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了,背对着撼山问了起来。 撼山也不介意,走到刚刚何月儿的位置坐了下来:“明天陛下要差使节去南淮,陛下有意让你跟着一起去。” “就这样吗?去做什么?”聊起正事,易小刀也不再负气,转过身来看着撼山问道。 撼山回道:“南淮的岁贡迟迟不到,朝廷派使节去催促一下,询问拖延原因。听说南淮的嘉城和义城,两城百姓为争夺一个矿山正在械斗,南淮王正试图调解,陛下希望你去了解一下事态起末,都是大启的子民,陛下不希望再有死伤。” “我知道了,就这些吗?”易小刀默默将撼山的话记在心里,询问道。 “你知道为什么陛下要单单找你吗?你不过是皖城的一个小乞丐,最大的功劳也就是擒下了孔豹,还有胡立山,这等功劳也不过就是个小校。可是如今陛下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托给你,你可知道为何?”撼山盯着易小刀的眼睛问道。 “这…”易小刀有些语塞“不太清楚。” 撼山伸手在石桌上轻轻敲了敲:“那你可还记得…你是怎么打坏石桌的?” 易小刀看着石桌,思索了起来:“我只记得,陛下说要迎娶何月儿为妃,然后我…然后你们就来了…” 撼山帮易小刀回忆道:“当时你抬起右手,一拳朝叫花鸡上打去,整个石桌登时被你打了个粉碎。不仅如此,你出拳之时一团烈火从手上迸发了出来,准确地说,应该是那团火将石桌轰了个粉碎,你再看看你的手,一点伤痕都没有。” 易小刀伸出自己的双手,他已经不记得是哪只手锤击的石桌,可是现在两只手没有一点伤口,根本看不出曾经有锤击石桌的样子。 “我一点都不记得了,你们会不会看错了。”易小刀放下双手,说道。 撼山摇了摇头,说道:“要说一个人看错还有可能,当时除了擎天架海没看到之外,我们其余四个人加上陛下,一共五个人都看错了,怎么可能呢?包括上次胡立山的老鼠围攻你,那次你衣服都被烧没了,你也不记得了吗?” 易小刀顺着撼山的话再次回忆起来:“上次很多老鼠爬到我身上,我一害怕,闭上了眼睛,后面…身上衣服没了…那不是老鼠咬碎了?我还以为是胡大哥手下留情了呢…” 撼山站起身来“看来你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我只是告诉你我所看到的,至于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你自己好好研究一下吧,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易小刀没有说话,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撼山见他这般模样,只好岔开了话题:“还有一件事,陛下有言,此去南淮,你可以戴上香莲儿和方龙,但是何月儿不能跟你一起。” 易小刀抬起头,看了撼山一眼,没有说话。 撼山装作没有看到一般,继续说道:“陛下说,只盼两不相负,你不负朝廷,陛下自然不会负你。何月儿在朝廷的安危不用你担心。会有人在此值守,不论你什么时候回来,都会交给你一个完完整整的何月儿。再者说了,你也不希望何月儿跟着你涉险吧?” 易小刀心中也明白只是赵易执留下何月儿以作人质,防的就是自己背叛朝廷,投靠藩王。不过既然皇帝都这样说了,对于何月儿的安全问题,易小刀也算是放心了。 “明天一早就出发吗?”易小刀轻轻问道。 “不错,希望你能记住陛下的话,两不相负!”撼山说完,站起身来,将大刀抗上了肩膀,在易小刀肩上轻轻拍了拍,脚步轻点,飞掠上了屋顶,几个起跃消失在了夜幕中。 易小刀抬眸,看向何月儿的房间,二女的影子倒映在窗户上,很明显一直在房中偷听着外面的谈话。 “出来吧。”易小刀轻轻唤道。 房门“吱轧”一声推开,香莲儿和何月儿从房中走了出来。 香莲儿率先说道:“他这是什么态度啊!就跟我们欠了他一样!” 易小刀苦笑道:“现在的一切都是朝廷给的,现在朝廷有要用到我们的地方,自然是该朝廷效力了。何月儿一个人在京城,我不放心,香莲儿你和何月儿一起留在京城吧。” 香莲儿正要点头,何月儿却抢先说道:“不,香莲儿和你一起去。” 易小刀和香莲儿两人皆有些惊讶,何月儿接着说道:“你身边没人怎么行,香莲儿和你一起,互相有个照应我才能放心。再者说了,她还能帮我盯着你,万一你要是在外面沾花惹草…”话没说完,何月儿狡黠地笑着。 “喂喂喂,你们两这是干嘛?这个不放心那个,那个不放心这个的,就把我推来推去的啊!”香莲儿不满地说道。 易小刀点头:“也对,得问过当事人的意见,你自己决定就好了。反正我明天一早出发,方龙…我就带着一起吧。” 香莲儿一听,连忙转身跑进了自己的房间里,“嘭”地一声带上了房门。 “她这是?”易小刀有些不解。 何月儿抿嘴一笑:“收拾东西去了,她性子好动,要是天天和我待在这里,还不得闷死啊!” 易小刀恍然,起身就向方龙的房间走去,准备告诉方龙一声,何月儿在一旁说道:“陛下他们已经知道了…” 易小刀闻言停住了脚步:“我时常不自觉地就会用上这股火气,陛下身边高手如云,知道也是早晚的事。陛下的意思是希望我能为朝廷所用。将你留在京城,是留作人质牵绊住我。不过我们一切都是陛下给的,包括皖城百姓,要不是陛下下令,现在也不知淹死饿死多少人呢。只要陛下对你没有想法,我自然会为朝廷卖命。” 何月儿低下了头:“其实我也没那么好,你不必以我为念…” 易小刀感受到何月儿情绪,走到她身边,捧起了何月儿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亲啄了一下:“你比什么都要重要。” 何月儿抱住易小刀,将脸埋在了易小刀的怀中,静静地听着易小刀的心跳。 “吱轧”一声,方龙推开了房门,恰好见到易小刀和何月儿抱在一起,连忙道歉:“抱歉,我只是想如厕,我什么都没看到。”说完,连忙带上了房门。 易小刀轻笑一声,松开了何月儿:“早些休息吧,我去和方龙简单交代一下,等我回来。” “嗯,等你回来!”何月儿轻声回道。 第五十六章 姑娘家哪有不掉头发的 第二天一早,易小刀和香莲儿便早早地候在了京城的东门外,等待着黄柏。 “小刀,他们怎么还不来啊?”香莲儿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易小刀倒是不急:“急什么,他们才是陛下在朝堂上钦点的使节,等着就是了。” 香莲儿噘着嘴,说道:“从小到大我就没出什么远门,这不想到处看看嘛…” “你都从皖城到京城了还没出过远门呢!”易小刀立马接过话头说道。 方龙在一旁低头不语,心中盘算着:“爹让自己跟着易小刀,说是谋一份前程,可是自己现在又要跟他去南淮,这算怎么回事啊…可是不跟着他的话,回到皖城见到爹…”方龙摇了摇头,把回皖城的想法抛到了一边。 三人正聊着天,黄柏此时正慢悠悠地带着一队人马出了城。 “黄大人!在下易小刀,奉命此次跟随黄大人前往南淮。”易小刀见到黄柏出来,丢下包袱扔给方龙,跑到黄柏身边行了一礼。 “啊,易…少侠!久仰久仰,听闻易少侠曾力擒孔豹,阻拦刺客,为朝廷立了大功啊!有易少侠这样的高手在身边,黄某也觉得很是安全可靠啊!”黄柏端坐在马匹上,听到易小刀自报名号,喜不自禁,易小刀的事迹他自然是听说过的,这一番恭维也是发自内心的。 “黄大人过奖了,既然黄大人准备好了,那我们就启程吧,这位是我的妹妹香莲儿,这位是…我的兄弟方龙,与在下一起同往南淮。”易小刀向黄柏介绍起了香莲儿和方龙。 “好好,都是青年才俊啊!事不宜迟,那我们走吧。”黄柏点头算是认识了,吩咐身旁的士兵给易小刀牵来了三匹马,“以作脚力,三位请。” 易小刀称谢后正准备上马,忽然黄柏有些踌躇地说道:“易少侠,还有一事,黄某如今毕竟是朝堂之上奉了陛下的旨意出使南淮,三位如果和我们一起的话…多有不便。” 易小刀玲珑心思一点就透,立马回道:“在下了解,我兄妹三人在后二十余里跟着就是了,不给黄大人添麻烦。只是不认得路途,希望黄大人可以差人沿路留下简单记号以作指路。” “好说,好说!”黄柏连忙喜笑颜开,怪不得陛下这么重视这个易小刀,如此通人心意!黄柏身为朝议大夫,被派为天子使节出使南淮,虽满腔不愿,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出行。出使南淮身边要是跟着这三人算怎么回事啊! 黄柏自以为是为朝廷的体面着想,殊不知要是赵易执知道了他的自作主张非得将他骂个狗血淋头,可惜的是赵易执此时正在清晨的冥想之中,并不知道东城门发生的事。 黄柏骑着马领着队伍继续慢悠悠地向着南淮的方向而去,望着黄柏等人离去的背影,香莲儿愤愤不平:“大家都是皇帝指派的,凭啥我们就要跟在他的后面啊!” 易小刀叹了口气:“谁让人家是官,我们是民呢…” “那我也要做官!”香莲儿嘟起小嘴,气鼓鼓地说道。 “好好,你也做官,你也做官…”大启朝并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香莲儿并不知道,易小刀也懒得和香莲儿解释,只好点头敷衍道。 方龙在一旁听到香莲儿的“豪言壮语”,憋住了笑意,生怕矛头对准了自己。 三人约莫又等了半个时辰,便纷纷上马,准备启程,香莲儿的马术也比之前好上很多,起码不需要方龙在一旁盯着了。 三人靠着黄柏差人留下的记号,稳稳地跟在了黄柏的身后,向着南淮进发。 “哎,小刀,前面有茶摊哎!天太热了,我们去喝杯茶吧!”香莲儿看见前面的官道旁支起了一个小茶摊,对易小刀说道。 “好…去喝杯茶…我快不行了…”易小刀喘着粗气说道。 “怂包!”香莲儿皱了皱鼻子笑了起来。 来到茶馆中,三人坐下叫了三杯清茶和一些糕点,方龙和香莲儿勉强还能维持一下风度,易小刀像饿死鬼投胎一般,连塞两大块糕点,一大杯清茶一饮而尽,茶博士还未走到自己的摊前,就被易小刀喊回来续水。 “你斯文点啊行不行啊!”香莲儿不满地说道。 “师文?师文…能刚饭吃啊?”易小刀含糊不清地回答。 香莲儿摇了摇头:“可你这吃相也太难看了…” “那你别看啊…”易小刀依旧我行我素。 正在二人争执的时候,有四五名乞丐来到了茶摊前,向茶博士乞讨。 茶博士连连摆手:“快走快走,没水没水,这两天真晦气,净是这些要饭的路过!” 香莲儿偷笑道:“这茶博士是不是在说你呢!” 易小刀又往嘴里塞了两块糕点,端着茶杯走到茶摊前,乞丐们已经被茶博士赶走了,易小刀说道:“店家你也太小气了,施舍点又有什么的。” 茶博士转身说道:“客官你不知道,这两天这乞丐太多了,根本施舍不过来啊!都是这种三四人,四五人的样子。也不是小老儿我狠心,实在是太多了。这几天都过去了约莫二三十个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乞丐啊?”易小刀有些疑惑,问道。 茶博士叹气道:“唉,谁知道呢!起初我以为是皖城水灾逃难的,可是听说朝廷已经给皖城拨下救灾粮款了啊。那边排水,种地,做工非常缺人,外地往皖城去的都有,哪还有逃难的。” 易小刀听这茶博士说的也是实在话,端着茶杯出去看了一眼,看见几个乞丐走在一起,或爬行,或搀扶,缺胳膊少腿的,实在凄惨。其中一个小女孩乞丐恋恋不舍地回头看向茶摊,这一回头,差点没把易小刀手中的茶杯给吓掉。 只见小女孩脸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痘疹,眼睛还瞎掉了一只,黑洞洞的眼眶里什么都没有。 “这…是人是鬼啊…”易小刀稳了稳心神,不由得问道。 “客官别看了,看了害怕。比这还怪的我都看过,那凄惨模样…太吓人了…”茶博士想是见怪不怪,规劝起了易小刀。 香莲儿在桌前喊道:“小刀,再不过来糕点就被我们吃完了。” 易小刀放下心中疑惑,不去想那几个远去的乞丐,回到了桌前:“吃完我们快走吧,刚刚那几个乞丐真是吓死我了。” 香莲儿说笑道:“当初你来我家要饭也是吓死我了,当时我就心想,好一个黑瘦的小黑鬼,哈哈哈哈…” 易小刀没心思去和香莲儿搭话,脑中一直回想着刚刚那个离去的小女孩,还有那个黑洞洞的眼眶。皖城的乞丐他都认识,缺了胳膊少了腿的他也见过,但是都不曾见过那么可怕的面相。 其实要饭的也是要注意面相的,不然一抬头把人吓到了,吓跑了都是小事,惹恼了别人当街揍你一顿都不会有人来拉架的。这些易小刀自然不会和香莲儿二人说起,一来他们没看到,二来免得说了他们又要嘲笑自己的“职业”了。 易小刀不再去想刚刚的事情,接起了香莲儿的话:“我咋不记得有去过你家,什么时候?” “我记得就行了呗”香莲儿说不出来,含糊带过。 三人吃饱喝足,结过账,便牵马出门,继续赶路了,令易小刀奇怪的是,一直走的官道,却没发现刚刚那几个离去的乞丐,仿佛那几个乞丐就不曾出现过一样。 三人渐渐行远,身后官道旁一处民房后,几个乞丐蹲在那里,正是刚刚离开茶摊的那些乞丐! 一个中年男子站了起来,衣裳褴褛,头发上沾染着星星点点干燥的黄泥,赤着双脚,脚上也沾染了大块的泥巴,极其肮脏,但是此时他已经是这一众乞丐之中卖相最好的了,起码能一眼看出来是个人。 这个中年男子一脚将刚刚扭头的那个小女孩踹翻在地,踢打起来:“该死的东西!好心好意地带你们去讨水喝,乱看个什么东西!要是事情办砸了,怪罪下来,我让你们生不如死!” 那个小女孩虽然被踹倒在地,却没有哭喊,她就躺倒在地上,看着易小刀三人远去的方向,剩下的一只眼睛中流露出的只有漠然,仿佛被踢打的不是自己一般。 “唐长老,留情,留情。毕竟是小孩子,不懂事。”身旁其他的几个乞丐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替小女孩求情。 踢打了一顿,小女孩的嘴角流出了血迹,那被称为唐长老的中年男子才停下来脚,指着一众乞丐呵斥道:“谁要是再敢乱看乱讲,我就让他死在这南淮!” 众乞丐连连低头,表示不敢。过了会儿,这群乞丐又来到了官道上,或走或爬,尽皆模样怪异地赶路着。 京城中,赵易执睁开了双眼,从冥想的状态中退了出来。 “他们走了?”赵易执问向身旁的王振良。 “回陛下,一大早就走了!”王振良回道。 赵易执点了点头:“好,易小刀走了就好,接下来就等他的好消息吧。” 王振良问道:“那城中何月儿这边…” 赵易执大手一挥:“让擎天他们排个班次,每天去个人守着她,要是何月儿少了一根头发,我拿他们是问!” 王振良应声退出了寝宫。 约莫半天工夫后,胡立山在牢中偷笑:“嘻嘻嘻,姑娘家家哪有不掉头发的…” 第五十七章 南淮王府的二公子 南淮王府,苏城最大的园林。 大启的所有人都知道,南淮的园林当以苏城的最是好看,而却少有人知道,苏城最大最好看的园林,便是南淮王府,因为很少有人能进去过。即便什么戏班子,厨子,丫鬟,进去过的人看过了,出来说与其他人也没人相信。 南淮王府,布局方正、肃穆、端庄而又不失山水自然的顺畅延续,而且处处彰显到了南淮王雄厚的经济实力。 南淮王府以水景擅长,水石相映,以作园林主景,庭中多立奇石,玲珑多姿,奇花珍木可增山林野趣,房屋皆是南淮白屋,不施五彩,亦有一丝淡雅之感。 这天清晨,南淮王李荣奇就悠然自得地躺在后园中的一张摇椅上,一个黝黑壮实的青年在他面前将一杆方天画戟舞得虎虎生风。大戟所到之处,戟风飒飒,园中一干草木树枝被吹得左右摇摆。这青年便是南淮王李荣奇的大儿子李耀阳。 “星儿,你要不要去试试啊?”李荣奇问向身旁的一名少年,这少年与那青年男子截然相反,身材纤弱,一头长发披了下来,直到了腰部。面容清秀得一如女子,一双桃花眼里似有许多说不出的话,正是南淮王的二儿子李定星。 “我不如大哥,就不…”李定星话音未落,李耀阳手中大戟一勾,便从兵器栏中勾起一杆长枪,飞向了李定星,李定星手忙脚乱,总算接住了长枪。 “来!二弟!咱们试试!”李耀阳手中的大戟舞出个漂亮的弧线,直朝李定星而来。 “阳儿小心!别伤了你弟弟!”李荣奇见李定星长枪拿法都不对,就被迫着和李耀阳交手,急忙喊道。 李耀阳哈哈一笑:“爹,放心,我心中有数,不会伤了二弟的!” 李耀阳的大戟横扫,竖劈,直刺,搅,勾,缠,一杆大戟舞得令人眼花缭乱,李定星仅仅招架了几个回合,手中长枪便被李耀阳的大戟上的小枝勾了去,李定星空手站在原地,颇为尴尬。 李耀阳一跃而起,一把抓住了空中的长枪,落下地来笑道:“二弟,你还要勤学武艺才是啊!” 李定星垂首说道:“是,大哥教诲的是。” 南淮王李荣奇靠在椅子上笑道:“不必不必,星儿,你能在你大哥手下走两招,这很不错,能自保就够了。好好读书,以后辅佐你大哥,我就放心啦~” 李耀阳附和道:“对,二弟你好好读书,大哥我脑子不行,你书读好了,以后帮大哥多盯着点,大哥谁的话都不听,就听你的!” 李定星默然点头,向自己的父亲和大哥行了一礼,便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二弟哪哪都好,就是话太少了。”李耀阳看李定星离去,直到消失在了视线里,才叹了口气说道。 南淮王躺在摇椅上,悠悠地说道:“没办法,你们娘走的太走了。星儿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提到自己的娘亲,李耀阳不由得握紧了拳头:“那些南淮的世家大族,我迟早要把他们连根拔起!” 南淮王摇了摇头:“阳儿,别这样想。我们李家对于朝廷的作用,就是要稳住南淮的。你要是和世家大族动了干戈,朝廷不会坐视不理的。我们南淮虽然富庶,却也离朝廷最近,朝廷想要灭掉其他的藩王可能有些棘手,但是想要拔掉我们李家,那可太简单了。” “禀王爷,世子,朝廷的使节离城五十里,预计午时左右就该到了。”一名官员进了王府,来到南淮王面前禀报。 “知道了,你们先去西城,老夫马上就来。”南淮王发话,打发走了官员,却仍旧躺在摇椅上一动不动。 “阳儿,你知道朝廷为什么遣使吗?”南淮王问向自己的大儿子李耀阳。 李耀阳挠了挠头:“孩儿以为,是为了嘉城和义城争夺矿山的事而来的。” 南淮王笑了笑,说道:“不错,还有岁贡啊,今年的岁贡我拖到现在还没送呢,就是希望朝廷遣使来。” 李耀阳拱手道:“孩儿不明白,还请父王明示。” 南淮王解释道:“朝廷来使询问岁贡,我才好大吐苦水,将这争夺矿山的事甩给朝廷,顺便借朝廷之手来震慑一下这些世家大族,这才是我的目的。不然既不让我动武,又被世家大族掣肘,朝廷还催岁贡,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父王高见!” “去,换套衣服,陪我去见见朝廷使节。”南淮王说着,从躺椅上撑着双手站了起来,李耀阳看到父亲起身的老态,口上不说,心中却满是心疼,连忙上前搀扶。 “没事没事,父王还没老到那一步,不用扶。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们兄弟两,朝廷对我们算是不薄了,最富庶的南淮给了我们李家。你们兄弟俩一定要守住啊…”南淮王说着,迈着步子,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准备换身衣服。 “父王放心,孩儿李耀阳领命!”李耀阳掷地有声地说道。 李定星站在拐角处,听完了父亲和大哥的谈话,轻声道:“父王放心,孩儿李定星领命…” …… 西城门外,南淮王李荣奇领着一班文武官员站在护城河边等待着。 中秋将至,天气已经渐渐转凉了,清晨的好阳光没有保持,这午时时分天上的云彩多了起来,看样子下午可能要下雨了。一阵秋风吹过,南淮王的胡须迎风摆动,但是南淮王却是神采奕奕,紧紧地盯着官道远处,等待着朝廷使节的到来。 很快,官道上出现了黄柏以及后面的一众队伍,黄柏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一马当先,瘦小的身子此时也挺得直直的,倒是有一点威仪的样子。 队伍近了,黄柏高高地举起手中的符节,南淮王及身后一干大臣跪了下来,齐声道:“参见陛下。” 礼毕,众人站起身来,黄柏连忙跳到马下,快步跑到南淮王面前请安道:“下官黄柏拜见南淮王。” “免礼免礼。”南淮王伸手将黄柏虚扶了一下“黄大人舟车劳顿,还请入城,本王为黄大人接风洗尘啊!” “愧不敢当,愧不敢当。”黄柏谦虚一下。 南淮王老手一把抓住黄柏的衣袖,拉着黄柏就往城里行去,黄柏身后的士兵自然也有官员上前,安排了起来。 黄柏进城之际,悄悄扭头看向身后的官道,这个举动自然没逃过南淮王的眼睛,南淮王向身边一名官员使了个眼色,那官员便跑上了城墙,在城墙上对着官道监视了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易小刀三人才出现在远处的官道上。 “这南淮也没啥好玩的啊,这一路上都是农田,就远处有几座山,还没皖城的山高呢!”香莲儿抱怨道。 易小刀指着远处的城墙说道:“那就是苏城!好玩的都在城里呢。” “那我们还不快点,等什么呢!”香莲儿也看到了远处的城墙,颇有些期待。 “好!看谁先到城墙脚下!”易小刀也来了兴致,话音刚落,拍马而起,纵马冲了出去。 “赖皮!”香莲儿也拍马跟了上去,方龙无奈,只得有样学样的照做。 这一路上方龙一直怀疑,父亲让他跟着易小刀是对是错,几天下来,他只觉得香莲儿和易小刀就是一对活宝,吃喝玩乐样样精通。不过话说回来,跟着他们两其实还蛮有意思的,方龙见到两人纵马狂奔的样子,不禁嘴角带笑… “什么人!站住!进城不得纵马!”城门下的士兵见到纵马奔来的三人,连忙上前阻拦。 士兵对着易小刀三人仔细查验了一番,见三人没什么问题,便挥手示意通过,三人刚刚进城,城墙上的那名官员目光便锁在了三人的身上,向身后一招手,两名士兵便悄悄下了城,不动神色地跟在了三人的身后。 如同这般,半个时辰间这名官员已经派出了近百人了,城中百姓也知道朝廷使节来到南淮,对于城中多了诸多士兵,也只当巡街严查,并未在意。 天空中渐渐乌云密布,看样子快要下雨了,易小刀三人开始忙着打量街道两旁,想要寻一个客栈落脚。 “香莲儿,方龙,你们察觉到了没有?后面好像有人跟着我们。”易小刀对东张西望的二人说道。 方龙向后看了一眼,身后两名士兵立马躲到街角里,但还是被方龙注意到了:“的确有两个人,好像是守城的士兵。” 香莲儿回头稍慢一些,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没有啊。”香莲儿表示没看到。 “易大哥,我去引开他们。”方龙说完,就要向街道的另一边转去。 易小刀一把拽回方龙:“你和香莲儿继续找客栈,就当是寻常百姓一样,盘问起来你们…就以夫妻相称。他们的目标可能是我,我来引开他们。日落的时候,我们在南淮王府门口碰面。” 不待二人说话,易小刀就牵着马匹向街道的另一边转悠而去,留下二人站在原地。 “莲儿姑娘,这…”方龙有些不知所措。 “听小刀的就行了!”香莲儿倒是对易小刀极有信心,一把挽起了方龙的手臂,装作寻常的年轻夫妻,向易小刀相反的方向走去。 方龙见香莲儿已做出决定,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牵着马匹和香莲儿一起逛起了大街。 身后两名士兵犯了难,这三人的目标分开走,自己这边只有两人,这该如何是好? “要不…一人一边?”其中一个士兵建议道。 “这两个一看就是一对夫妻,单走的那人像个家仆模样,搞不好是被主子派去买东西的,不用管他,跟紧这对夫妻先。”另一名士兵思索了一下说道。 “好!”两名士兵计议已定,紧追几步,弃了易小刀,跟上了方龙和香莲儿。 易小刀转过了两条街道,正要回头观察一下追兵,忽的从前面经过一彪人马,头前一人貌似女子,长发拖到了马尾之上,一行五人背弓带箭,像是要出城打猎一般。 易小刀凑到旁边一位商户边问道:“店家,那些是什么人啊?前面那是哪家的千金啊?” 商户顺着易小刀的指向望去,说道:“嗨呀,我当是谁呢,那是南淮王府的二公子,生得极为俊俏,貌似女子。听说南淮王府的王妃死后,那二公子就再没剪过头发了,所以留了那一头长发。” 易小刀点了点头,谢过了商户。 “南淮王府的二公子,嘿,去看看。”易小刀奸笑道,悄悄跟了上去。 第五十八章 结识 李定星等人刚出城门,身后的侍卫便拍马凑近了李定星禀报:“二公子,身后有人跟着我们。” “几个人?”李定星侧头问道。 “只有一个。” 李定星淡淡地回道:“不用理会。”身为南淮王的二公子,李定星自信还没人敢在苏城惹事,何况对方只有一个人。 李定星一行人在前,易小刀在后,就这样两批人出了城,向着苏城大阳山而去。 …… 天空中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黄柏被南淮王请进了南淮王府,南淮的黄酒并不太烈,饮多了却也醉人。黄柏的手下卫兵们被安置在别处,自有南淮将士前去陪同,黄柏一人被南淮王的官员们觥筹交错,频频请酒,不一会儿便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了。 “王爷,这…”一众官员见黄柏已醉倒在了席间,面面相觑。 南淮王放下了筷子:“阳儿,黄大人不胜酒力,找间干净的客房,给黄大人住下吧。” “是。”李耀阳唤来几名军士,将烂醉如泥的黄柏抬了起来,下去安排去了。 良久,宴席散了,官员们一一告辞而去,李耀阳从门外钻了进来:“爹,为啥让那姓黄的住咱们家啊?不是有馆驿吗?” 南淮王捧着一只茶杯,呷了一口茶说道:“毕竟是朝廷的使节,在府上吃的酒,醉了还送出去,不像话。再者说了,住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才不怕他们耍花样。” “嘿,这姓黄的身材矮小,想必也是个南方人,怎么对这黄酒一点提防都没有,朝廷怕是没人了,派这种人来做使节。”李耀阳想起黄柏烂醉的模样,不禁出言调笑道。 南淮王正色说道:“不可以貌取人,这黄柏乃是朝廷的朝议大夫,是肥城人,喝不惯黄酒也是正常的。阳儿,你要记住,不要以经验来判断,不知道的事情,一定要去查!” 李耀阳见父亲严肃了起来,只得收起了笑脸,说道:“是,孩儿谨遵父王教诲。” 父子俩正聊着,一名官员通报进来,在南淮王耳边低语了两句,南淮王点点头,挥手示意官员退下。 “爹,什么事啊?”李耀阳在一旁有些疑惑,出声问道。 李耀阳乃是李荣奇的长子,又是南淮之地的世子,但是官员禀报还是耳语南淮王一人,可见南淮王对辖下官员控制之严。 “迎接使节之时,黄柏曾扭头向后看了一眼,为父便派人在城楼上盯着,现在还有十余人有些嫌疑,下面的人不敢自专,报来了。”南淮王轻描淡写地说道。 李耀阳一听,颇有些愤愤不平:“是朝廷派来的?不与使节一起,在背后想弄什么小动作!” 南淮王抬手虚拦:“人之常情,朝廷对我们不信任,这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未免太小看我们了,连个机灵一点的都没有…” “孩儿请办此事!”李耀阳眼神中闪过一丝凶戾。 南淮王摆摆手:“不,毕竟是朝廷的人,关押住饿上两天让他们稍微吃点苦头就算了。要是弄出个好歹来,对朝廷也不好交代,你也下去吧。” 李耀阳垂首听令,请安之后便退了下去。 李耀阳退下之后,南淮王李荣奇一个人坐在厅中,端起茶杯摩挲着,思虑着。 …… 牢中,香莲儿和方龙,还有数十人被关押在一间大牢房里。 “凭什么乱抓人啊!” “我什么都没干,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大人,我就是进城卖梨子的,大不了梨子我不要了,你放我走吧!” 一干囚犯抓着牢门,不断地哀求着。 “莲儿姑娘,这下怎么办啊?我们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抓进来,易大哥那边…”方龙向香莲儿问道。 香莲儿坐了下来,双手拢膝:“不用担心,易小刀会有办法来救我们的!” 方龙看了看一旁叫冤的囚犯,又看了看安坐的香莲儿,索性也在香莲儿旁边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方龙实在忍不住,出声问道:“易大哥根本就不知道我们被抓了,如何能救我们?就算易大哥知道我们被抓了,他又有什么办法救我们?” 香莲儿白了方龙一眼:“我又不是他,我怎么知道?” “那你…”方龙被香莲儿整得有些无语了。 “易小刀这个人呢,看着是最最不靠谱的,其实交给他就没错的。我们只要按他说的做,不要节外生枝就好了。”香莲儿想起了在芜城的官道上,易小刀假意向孔豹投诚,最后反戈一击,那次要不是何月儿劝自己,可能自己就要坏了易小刀的事了。 香莲儿不再理会方龙,闭上眼睛,休息了起来。 方龙看在眼里,心中嘀咕道:“真是个怪人,骂他最凶的是你,最相信他的还是你…唉,爹是不是给我推上了贼船了…” …… 易小刀远远地跟着李定星等人,来到了大阳山脚下。 “二公子,那人还跟在后面。”侍卫再度向李定星禀报。 李定星一听,微微皱眉:“去打发走。” 禀报的侍卫拨马向易小刀而去,李定星率领其余三名侍卫骑马往山上而行。 侍卫拍马而来,易小刀亦是骑着马,来不及躲闪,只得迎面凑了上去。 “什么人!跟着我们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还不快走!”侍卫按住腰间刀柄喝问道。 易小刀左右扭头看看,指着自己问道:“你是在和我说话吗?什么叫跟着你们,我来这山上游玩的,你管我呢!” 侍卫冷冷一笑:“你这口音都不是苏城的,还敢狡辩!” 易小刀摊了摊手:“反正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就是外地的,怎么?外地的不能来苏城玩吗?” 侍卫被易小刀一通反驳,心知自己并不占理,但是二公子已经发话让打发走了,哪有放过他的道理。“铿锵”一声,将手中长刀抽出一半:“二公子今天要游玩此山,还请阁下另寻他处,不要自找麻烦!” “麻烦”二字,侍卫故意拖了一个长音,配合手中的长刀,浓浓的一股威胁之意。 易小刀不再搭理,拍马就向侍卫冲了过来,侍卫见易小刀突然暴起,也不客气,抽出长刀便纵马向着易小刀迎上去。 两人距离渐渐近了,侍卫抽出长刀,照着易小刀的面目就劈:“找死!” 易小刀滚鞍下马,就地打了个滚,转身一拳打在了马臀上,这一拳内含火劲,倾泻而出,马匹吃痛,一声长嘶狂奔而去。 马背上的侍卫刚反应过来,自己一刀劈空,回头看去,正好见到易小刀一拳打在马臀上的一幕,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便被胯下坐骑带着窜出了好远。 “小心咯,别踩坏了庄稼~”易小刀对着远去的侍卫喊了一声,笑着小跑两步,拽住了自己的马匹,翻身而上,继续向大阳山行去。 李定星在半山腰处,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一处竹林边,竹林中有一座小亭子。李定星独自一人带着一张弓,一个箭囊进了亭子,躺坐在栏杆边看起书来,弓与箭囊放在了一边。其余三名侍卫从马背上的包裹中掏出蓑衣,穿戴好分站在亭子四周,守卫着李定星。 “喂,头发拖地了,都沾水了。”一声呼唤传来,打扰了李定星的雅兴。 亭子外的三名侍卫立刻抽刀在手,望向来路,只见易小刀浑身湿透,拂开竹子,嬉笑着走了进来。 李定星将书合起,抱在怀中,问道:“我侍卫呢?” 易小刀怂了怂肩说道:“我可不知道,估计被哪户农家拽着,让他赔钱呢吧。” “你们小心。”李定星听不懂易小刀的“疯话”,出言向侍卫们示警道。 不需李定星多言,三名侍卫也明白易小刀不好对付,不见了的那名侍卫便是证据,不管他是用什么办法,让那名侍卫现在没过来,都说明他还有一些过人的本事。 “哎哎哎,你们别动手,我只想和他聊聊。”易小刀一见三人围拢了过来,连忙摆手道。 侍卫们不听他多言,三人分成三个方向,两人劈面,一人斩腰,一齐向易小刀冲了过来。 易小刀眼神从左到右在三人身上迅速扫了一眼,向着中间的那名侍卫迎去,眼看刀锋就朝着易小刀的脖颈而来。易小刀一猫腰,一把抱住了侍卫的双腿,用力一举,侍卫便被他倒挂在背后,挡住了身后二人的刀锋。 身后两名侍卫见到同伴被制,挡在了自己的长刀前面,连忙止住了刀势。 李定星放下了手中的书,从一旁的地上拿起了那张弓,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张弓搭箭,向着易小刀瞄准了起来。 易小刀随手一甩,将手中的侍卫扔向了身后的两人,也不去管他们,径直朝着李定星冲去。 “嗖”地一声,一支羽箭射向了易小刀… 三名侍卫爬了起来,只见那只羽箭钉在了亭子的木柱上,箭尾还在兀自抖动。易小刀掐住了李定星的脖子,李定星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第二支羽箭,箭簇距离易小刀的眼睛只有两寸。 “好本事!南淮王的二公子!”易小刀嬉笑着松开了手。 李定星放下了手中的羽箭:“你没有杀意,找我做什么?” “不为什么,只想认识认识。”易小刀干笑道“我有一个妹妹,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想过来问问二公子有没有兴趣。” 李定星怪异地看了易小刀一眼,自己找上门来二话不说就动起了手,结果只是为了自己的妹妹的婚事?看易小刀这个样子,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竟然还有胆子来找南淮王府的公子求亲? 李定星刹那间有过怀疑,这小子是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但是看他这身手和说话谈吐,也不像是个疯子,索性不去搭理,坐回亭子的栏杆边,将书拾起翻阅了起来。 易小刀见李定星这般模样,不愿搭理他,身后三名侍卫也没什么好脸对他,讪讪地笑道:“确实提得有些仓促,没关系,二公子考虑考虑也行啊,还没请教二公子尊姓大名?” 李定星白了易小刀一眼,不耐烦地说道:“李定星。” “好名字!”易小刀大吼一声,将诸人吓了一跳“在下易小刀,就不打扰二公子看书了,傍晚我在南淮王府等二公子的答复!” 易小刀说完,对着其余三名侍卫赔笑着,走出亭子,拨开竹子,顺着来路离开了。 “二公子,这就是个疯子,属下这就回城,禀报王爷,派人来护卫公子安全。”一名侍卫上前说道,刚刚三人都拿对方毫无办法,此时侍卫脸上颇有些惭愧。 “不了,他也没什么歹心,不用管他”李定星脾气极好,并未动怒。 另一名侍卫凑了过来:“此人有些本事,要是能为王爷所用…” 李定星目光闪烁思虑着,吩咐道:“回去告诉我大哥,让他傍晚在王府门外接我,就说有人要对我不利。” 第五十九章 入府 天空中小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易小刀并没有带雨具,但是他倒还挺享受雨中骑马的感觉。 为李定星说亲当然是个幌子,最重要的是去混个脸熟,再者,到时候香莲儿和方龙在南淮王府面前楼面,有香莲儿在,也不算自己无事生非,大不了算是李定星眼光高,没看上香莲儿,易小刀可不相信在南淮王府面前会把他怎么样。 想通了之后,易小刀便打马游历起了苏城。南淮的白墙青瓦,河堤柳岸让他觉得十分平静,船家架着小船在河中往来,被锁住脖子的鸬鹚不停地从船板上钻入水中,叼出一尾又一尾的大鱼,从渔夫那唤回了一次次奖励。 易小刀游历了半天,看看天色快要黑了,问过路人南淮王府的位置,径直向着南淮王府的方向而去。 南淮王府的门口站着一大群百姓,不过只敢远远地围观着,因为南淮王的大公子李耀阳正端坐在王府前,身旁立着一个兵器架,上面春秋大刀,方天画戟,丈八蛇矛等等一众兵器应有尽有。 二公子李定星站在他的身边,在人群中不断扫视着,寻找着易小刀的身影。 “二弟别担心,有大哥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你只管把人认出来就行!”李耀阳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安慰着李定星。 李定星自然不会担心易小刀把他怎么样,易小刀真有歹心,自己在大阳山能不能回来都要两说。对他不利的话只是放出来迷惑大哥的烟雾弹,要是说易小刀来找他提亲,少不得要被他大哥取笑一番。只要说有仇家要对自己不利,这个大哥才会重视起来。 李定星见到易小刀闪过自己第一支箭的时候就已经起了收服之意,侍卫的话只是让他下定了这个决心。 “哎,老哥,这就是南淮王府吧?你们在这看什么呢?”易小刀牵着马匹,拉住一位脖子上骑着自家闺女的大哥问道。 “嗨,看热闹呗。听说有人要找南淮王府二公子的麻烦,我们在这看看是哪位大侠这么有种。”大哥乐呵呵地笑道,一点也不担心自身和闺女的安全,在苏城敢找南淮王府的麻烦,这还是头一遭。 易小刀听完一乐“嘿,这南淮王府这两天事情倒还不小。”说完,易小刀也站在了一边,想看看是哪位高人这么有种。 “马…马…”那大哥脖子上的闺女伸手去摸马匹,惹得马匹一阵响鼻,颇不耐烦,忍不住长嘶起来。 “咴儿咴儿~” 李定星循声望去,正好看到了人群里的易小刀,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还真来了。”大手一指,几名士兵顺着李定星的指向跑下台阶,围观的百姓纷纷让道,连身旁那位大哥就抓紧闺女连退几步,易小刀一人一马就这样显现在人群中。 “易侠士?我家两位公子有请。”士兵也听说了易小刀要寻李定星的麻烦,料定武艺高强,因此说话倒也颇为客气。 易小刀茫然地牵着马来到王府面前的空地上,还未开口,李耀阳率先大笑道:“我还以为是哪个武林大侠,门派高手,就你这个怂包样还敢找我二弟的麻烦?来,挑个兵器吧!” 易小刀手中的马匹已被一名士兵顺手牵到了一边,易小刀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李耀阳已等得不耐烦了,脚下一勾,一柄丈八蛇矛并从兵器架上飞出,直直射向易小刀。 易小刀双手接过,蛇矛上传来的力道将自己震得连退好几步。 “让我试试!”李耀阳顺手抓起一把离自己最近的春秋大刀,从十余步的台阶上纵身跃下,大刀高举过头顶,照着易小刀就劈了下来。 “等等…是不是…误会了。”易小刀抓着长矛来不及反应,只得架起蛇矛,格挡住了春秋大刀的这一劈,但是李耀阳终归力大,易小刀支撑不住,被大刀的力道压得单膝跪在了地上。 李耀阳心中暗自点头,力道倒还可以,能挡住自己的这一劈,还仅仅只是单膝,换作一般人,早被压趴下去了,再试试招式如何。想到这里,李耀阳刀锋一转,照着易小刀持矛的左手划去,这一刀要是划结实了,易小刀的四根手指就要被齐齐削掉。 易小刀反应也是极快,左手迅速松开长矛,任由长矛一端掉在地上,倾斜的长矛继续格挡着大刀,自己腾出的左手就抓李耀阳的双脚,就要攻他的下盘。 易小刀的左手抓住了李耀阳的右腿,用力一拽,没想到李耀阳下盘极稳,整个人纹丝不动。 李耀阳舞起春秋大刀,照着易小刀左手就要劈下,易小刀连忙缩手,躲过一劈,李耀阳却不放过他,大刀照着易小刀的头,肩,腿等全身各处招呼了起来,易小刀跌坐在地上,连退数步,最终被逼到墙边,无处可躲。 易小刀看着劈向面门的大刀,吓得闭上了眼睛,大刀劈到面门处也是停了下来。李耀阳身为南淮王的长子,还是很有分寸的,别说易小刀没什么过错,即便是有,也不会被他当街格杀,毕竟还有这么多的百姓在边上看着的。 “不痛快,躲倒是会躲,你还手啊!”李耀阳收起了大刀,立在地上,面带不满地说道。 “无缘无故地为什么要和你动手啊。”易小刀放下长矛,揉了揉发酸的胳膊。 李耀阳斜着眼睛说道:“你小子不是还准备要收拾我二弟吗?怎么?这会儿就认起怂来了?” 易小刀看向台阶上的李定星,心中明白过来,这就是南淮王府的大公子,他口中的二弟正是台阶上的李定星。估摸着大阳山的那一番动手让李定星心中不爽,这才叫来大哥给自己出头,连理由都找好了。 易小刀将蛇矛往地上一扔,扭着头说道:“你们真是不讲理,我是来找二公子提亲的,我有个妹妹,长得美若天仙,自言非…非英雄才子不嫁,我就想到了二公子。怎么上来就打我,还冤枉人呢!” “提亲?你给自己妹妹提亲?”李耀阳眉头一抬,上下打量着易小刀,低声问道。 易小刀点了点头,也不管周围百姓的态度说道:“女方给男方提亲的确不合礼法,但是谁让你们这是南淮王府呢?我们小老百姓提一下也不为过。再者我妹妹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级了,我当哥哥的帮妹妹张罗婚事有什么错?” 围观的群众一听,这可是惊天炸雷啊!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竟然想向南淮王的二公子提亲,纷纷议论了起来。 “女方提亲还是头一遭,要是南淮王府不接受,这以后还有人要吗?” “没听说这是这位小哥自己的主意吗?看样子是要攀个富贵哦。” “话不能这么说,要是真的长得沉鱼落雁地,二公子纳个妾又有何难?那也够我们小老百姓吃一辈子了啊!” 周围的议论之声李耀阳自然是听到了,心中又气又急,暗暗埋怨自己这个二弟太儿戏了:人家是来提亲的,你骗我说来找你的麻烦,我帮你出头结果变成我的不是了。现在可好,同意也不是,不同意也不是,就怕落个“欺民”的名声,闹得个现在这个骑虎难下的局面。 李定星在台阶上也是面红耳赤,瞪着易小刀。本以为这是个仗着自己身手,想来王府求个富贵的野小子,没想到这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敢提求亲。见周围百姓对着自己指指点点,李定星面上羞惭,转身径直躲进府中。 李耀阳脚尖一勾,将蛇矛从地上勾起,伸手接住,沉声说道:“还请进府详谈。” 易小刀一听李耀阳邀他进府,眉头轻扬,喜不自胜。向周围百姓左右扫视一眼,昂着头大步迈向了南淮王府,仿佛刚刚那一番动手是自己赢了一样。 李耀阳拿着大刀和蛇矛走在身后,低垂着头忍受着乡亲们的指指点点,仿佛一个打了败仗的将军。 易小刀和李耀阳进了府中,其余兵士上来驱散围观的百姓,百姓却仍旧围在王府前,三三两两地讨论着今天这戏剧性的一幕。对于没什么娱乐的他们来说,刚刚这里发生的事情,比进戏园子看大戏还过瘾,回味良久。 南淮王府中。 “什么?有人要向我的星儿提亲?”南淮王李荣奇正躺在太师椅上,听到管家禀报的消息,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毫无年迈老态的样子。 “是谁要来提亲?东鲁王还是楚湘王?要是东鲁王倒也罢了,要是楚湘王那可不行,他们老葛家向来强势,要是和他们接亲可就没好日子过了。”老南淮王嘴上虽然说着不满意,但是老脸早就已经笑开了。 管家支支吾吾,不敢言语,南淮王扭头见到管家模样,心中奇怪,还未开口,李耀阳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 “拜见父王。”李耀阳向南淮王行礼,对身旁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如蒙大赦,对南淮王匆匆行了一礼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阳儿,你可曾听说了?有人要向你弟弟提亲,怎么老李支支吾吾不敢说呢?到底是楚湘的葛家还是东鲁的崔家啊?”南淮王举手示意免礼,询问了起来。 李耀阳一听父亲问起此事,叹了口气说道:“回父王,都不是,只是一个市井小民。” “嗯?市井小民?来我南淮王府提亲?”老南淮王一听,眼睛瞪得老大,活到他这般岁数,这种事他还是头一遭听说“什么市井小民敢来我南淮王府提亲啊?可是疯了?” “孩儿起初也以为是疯了,可是交谈之后发现极为健谈,还颇有武艺,孩儿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李耀阳便将事情来龙去脉如实地说了一遍。 “孩儿刚刚去问过二弟,他说看那小子有些身手,以为是想来王府谋个差事,故意拿提亲做幌子。孩儿在府外试了试,武艺说不上高强,也有些身手,但是这小子坚持说就是来提亲的。孩儿不敢自专,又恐外面百姓看了笑话,所以…就带入了府中。”李耀阳低垂着头说道。 “呵,不是疯子还敢来我南淮王府提亲,有点意思,带来我见一见。”老南淮王颇觉奇怪,挥手示意李耀阳带人过来。 “南淮王,别来无恙啊!”易小刀人未至声先到,老远就打起了招呼。 第六十章 谈妥了 老南淮王倚靠在椅上,刚刚捧起茶杯,听到易小刀这一句自来熟的招呼,又颇迟疑地放下了茶杯,等着看看来人究竟是谁。 其实易小刀也是临时起意的,在大阳山和李定星说提亲之事,只是为了混个脸熟,在南淮王府外坚持说提亲,那是为了自保。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就这样进了南淮王府,易小刀开始动起了心思,要会一会这位坐断东南的南淮王了。 在南淮王的期待中,易小刀转过正门,进入了会客主厅。 南淮王眯着眼睛将易小刀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老夫的记忆里可不曾有过你这般年岁的故人啊。小友可是故人之子?” 易小刀耸了耸肩膀:“应该不是,在下易小刀,一个月之前还在皖城当乞丐呢。” 南淮王的眼睛眯地更小了:“阁下故意来我南淮王府消遣的吗?”话语中透露着丝丝杀气,就连一旁的李耀阳一听易小刀这句自白,也是又气又怒,恶狠狠地看着他。 易小刀无视二人的目光,走到一旁坐下,端起茶杯说道:“那句别来无恙可不是我说的啊,那是我替当今陛下说的。” 南淮王一听到易小刀谈及当今陛下,心中一惊,断定他必然知道些什么,要不然朝廷使节刚来,他就敢来“惹事”呢? “不错,朝廷是派使节来了我南淮,但是这是苏城人尽皆知的事情。我南淮王府可不是任由小友随意进出的地方。”老南淮王誓要探出易小刀的底细。 易小刀笑了起来:“是吗?那南淮王觉得那位使节如何呢?陛下会专门派…那样的使节来吗?” 易小刀并不知道黄柏如今还像一滩烂泥一般,正在南淮王府呼呼大睡。只是硬着头皮来诈南淮王的,和这种有身份的人说话,刚开始不论是说什么都不能说得太满。 南淮王想起黄柏那个醉猫的样子,起初还以为朝廷没人了。看这易小刀的样子,可能其中另有隐情啊。 “本王洗耳恭听。”南淮王终于松了口,将发言权交给了易小刀。 易小刀心中暗自狂喜,果然是赌对了,面上却不表露出来,站起身接着说道:“在下不才,亦蒙圣上恩典,前来出使南淮,但是符节的确没有,在黄大人那边。王爷若是不信,可派人去问问那位使节大人是否姓黄,便知道真假了。” 哪里还用得着派人去问啊?中午迎接的时候黄柏就已经报上名号了。但是南淮王还是有些不放心,继续问道:“就这些?那可不够,其他的百姓知道使节大人姓什么可不难…” 易小刀冷笑一声,要难的是吧?我就给你整点难的。 易小刀站起身来,说道:“陛下让我问一下南淮王,为什么岁贡到现在迟迟不到!嘉城和义城纷争不止,迟迟不能得到调解!”说完,将手中茶杯往桌子用力一顿,气势做足了。 南淮王心中一惊,连忙起身就欲告罪,可是一想到面前之人的身份,告罪又不合适,只得站起来说道:“岁贡…南淮有不少世家大族,暗中掣肘,岁贡迟迟无法办齐,且嘉城和义城皆有世家掌控,本王…有心无力。” 易小刀转身接着喝问道:“若是力有不逮,何不早早报于朝廷!” 南淮王说道:“本王一早就报于朝廷了,后来才知道是李太师将本王的奏表压而不发,故而迟迟未决。”说到这里,南淮王颇有一番诉苦的味道,其实不说易小刀也明白事情始末,但是想要抓住聊天主动权,只得这样一步步威慑,然后猛松一口,让对方喘口气。 “原来是这样,那倒是朝廷错怪南淮王了,在下会向陛下禀明实情的。”易小刀决定让南淮王松上一口气。 南淮王一听易小刀的话,果然心中的大石落了地一般,不自主地拱手谢道:“那就有劳钦差了。” 易小刀接着问道:“在下进城之时,曾见有守城将士跟踪,以致在下和同伴走脱,不知…可是王爷所为?”易小刀刚刚在王府门外打量了一番,根本就没看到方龙和香莲儿的身影,现在可要摸摸二人的去向了。 南淮王这才想起中午那名官员报告的,抓了数十名可疑人物,但是见到易小刀这步步紧逼的样子,当然不能承认就是自己下令抓的人。 “阳儿,你去查一下,看看今天有没有误抓朝廷的使节。”南淮王决定一推四五六,先把自己摘个干净。 易小刀也不管是谁抓的,就算南淮王承认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要还给他完好无损的香莲儿和方龙就行了。 李耀阳离去之后,很快,在牢中刚刚报出易小刀的名字,方龙立马抓住栏杆大呼认识,将自己和香莲儿从牢中捞了出来。 一路上,李耀阳眼光都在香莲儿身上上下打量,易小刀虽是朝廷特使,但是并不妨碍他个人的事情。如果真是朝廷特使,皇帝指派,那这位特使的妹妹嫁给李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这样一想,李耀阳眼中的“弟媳妇”倒是越看越顺眼了。 “看样子还挺大方,配自己二弟那个沉闷的性子再合适不过了。”李耀阳心中暗想。 方龙自然不知道李耀阳在想什么,只见他目光在香莲儿身上频频光顾,虽然害怕,方龙还是挡在中间,帮香莲儿挡住了不少李耀阳的目光。李耀阳也只当他是特使一员,没放在心上。 众人来到了王府,香莲儿和方龙来到大厅,见到易小刀翘着二郎腿在那喝茶,香莲儿正要张口打招呼,被易小刀狠狠地瞪了一眼,要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王爷,这就是在下的小妹,这位是在下的兄弟。提亲之事也确属玩笑,不这样的话,我这个暗棋也见不到王爷您。不知王爷对小妹意下如何?”易小刀放下茶杯,问道。 老南淮王此刻已完全相信了易小刀是朝廷特使的身份,还是那种极其隐秘的暗使,这样的使节回京禀报的情况,陛下才会更加相信,更加重视,因此对易小刀更加重视。 “王爷不满意也没关系,是在下没有福分。在下会在京城帮王爷继续物色物色,哪家有漂亮的千金小姐,一定极力帮王爷的两位公子多多撮合。”易小刀以退为进,话锋转而再转,戏是做到位了。 南淮王仔细看了看香莲儿,皮肤有些黝黑,但是看模样倒还算标致,就是不知道性格如何,是否泼辣。 就在老南淮王认真研究的时候,易小刀不等他的回复,又故意打乱他的思绪:“在下冒昧,请问王爷,岁贡什么时候能够出发,送往京城呢?陛下对这个…很是关切。” 南淮王对香莲儿还没拿定主意,易小刀又聊起了岁贡,只得收敛心神说道:“岁贡之事本王一定再和那些世家大族们好好商议,只要…” “陛下等不了那么久。”易小刀打断道“此乃实情,陛下刚斩了朝中的李太师,准备励精图治一番。王爷您也知道,各地岁贡之中,南淮富庶,占据朝廷的大头,且与京城距离最近,若是南淮岁贡都不到,陛下…” 易小刀故意欲言又止,见南淮王刚要张口辩解,易小刀接着说道:“朝廷想要问罪其他藩王可能要废些周折,可要是问罪咱们这南淮…” 老南淮王此时完全就是被易小刀牵着鼻子走,易小刀先抛出提亲之事,进了南淮王府,对南淮王一番震慑,使自己免于被盘问。又故意装作体谅之意,再提结亲,拉近与南淮王的距离。最后一句中的“咱们”,南淮王都听得十分顺耳,觉得易小刀的确就是在为他着想。 老南淮王看向易小刀,向前凑了凑:“那依…” 易小刀也凑了过来:“依在下之见,王爷先将岁贡独立筹齐,送完京城。陛下龙颜大悦,王爷再禀于陛下,这岁贡都是王爷一己之力,省吃俭用,再讲述江南世家种种,陛下因对王爷的喜而转为对世家的怒,王爷您就…” 易小刀分析的的确头头是道,老南淮王频频点头:“易大人所言正妙!本王这就去办!这就去办!阳儿,交给你,一定要筹措完备!” 李耀阳在一旁应了一声,又扫了香莲儿一眼,领命下去了。 “多谢易大人,易大人此等大才,不知是朝廷之中,是何官职啊?”南淮王小心地问着。 易小刀噗嗤一笑,说道:“王爷,在下说在下一个月之前还在皖城当乞丐,王爷能信吗?” 老南淮王连连摇头:“易大人说笑了,还望不要隐瞒啊。” 易小刀点点头:“既然王爷看出了在下的隐瞒之意,又何必再问呢?要知道隐瞒也不是我的意思啊。”说完,伸出食指指了指头顶。 老南淮王恍然大悟:“好,既然易大人不便透漏,那本王也就不问了,还请易大人有空时常来我这南淮多多走动,本王愿常聆教诲!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那是自然!对了,不知南淮王对我这妹妹意下如何?要不请来二公子…”易小刀又揪住了提亲之事不放,做戏就要做全套的,哪怕香莲儿真的被看上了,嫁到南淮王府也不是什么坏事。 老南淮王见易小刀又提起成亲之事,虽然已知道了易小刀就是拿提亲做幌子是为了进这南淮王府,但是这时候还提这个事就可见十分真诚了,随即表态道:“好好,这个…本王也得问问犬子的意见。” “在下已见过令郎,一表人才,就怕我这妹妹配不上。”易小刀客气道。 “言重了,言重了。”南淮王也一直以小儿子自傲,满脸堆笑地客气道。 “这样,今天天色已晚,改日再来拜会,到时让我这小妹和二公子见一面,反正不急于一时。”易小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觉得是时候跑路了。 “好好!本王送送易大人。”老南淮王站起身来就要送他们。 易小刀连忙挽留道:“留步,王爷留步。改日再来叨扰!” 最终,王府管家将三人送到门外,三匹马也尽数归还,易小刀三人牵着马匹,悠悠然地离开了南淮王府。 王府斜对面的街角小巷中,伸出了一个小脑袋,是一个小姑娘,可是这个小姑娘长了满脸的痘疹,左眼没有眼珠,黑洞洞的眼眶静静地看着易小刀等人。 第六十一章 方龙被抓 “查清了吗?他们可是住在了馆驿?”李耀阳刚一进屋,老南淮王就问了起来。 李耀阳挠了挠头:“爹,他们住在了江南客栈,为啥不留下他们就住在府上啊?” 老南淮王笑了起来:“他们没有同路而行,可能是陛下的意思。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个易小刀来打探虚实的,既然易小刀主动投靠了我们,这层窗户纸还是不戳破为好啊。记住,见到易小刀的事也不准说出去,尤其是对那个姓黄的!我们苏城自始至终就只来了一位使节,就是黄柏!”说到最后,老南淮王不由得严肃起来,不怒自威。 “是,孩儿谨遵父命!”李耀阳连忙拱手称是。 老南淮王摸了摸发白的胡须,接着问道:“星儿那边怎么样了?对于易小刀的妹妹之事,可是愿意?” 李耀阳摇摇头:“任我说破了嘴皮,二弟也不愿意。” “这孩子…还没见面呢…罢了,随他去吧,性格就像他娘,那么倔强…”说到自己的夫人,老南淮王躺在椅子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陷入了回忆之中。 李耀阳见到这一幕,就知道爹又在想娘亲了,也不敢打扰,轻声说了句:“孩儿告退。”便离开了寝室,留下这个老人独自坐在厅中,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江南客栈。 “小刀,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香莲儿回到客栈洗完了澡,兴冲冲地跑来了易小刀的房间。 方龙和香莲儿刚从牢里被放出来,正准备脱衣洗澡,见到香莲儿冲了进来,吓得躲在屏风后面,大气也不敢出。 易小刀嗅了嗅鼻子,得意地笑道:“啊!我知道了,今天是你洗澡的日子!这么久洗一次,应该好好庆祝一番!”说完,擦了擦鼻子,一副自以为猜中的样子。 “去你的!”香莲儿抬起粉拳,对着易小刀的后脑勺就来了一下“今天是中秋!中秋啊!这都忘了!快走,出去玩去~” 易小刀被香莲儿拖拽而起,连忙回答喊道:“方龙,走啊,一起去看花灯啊!” 方龙在屏风后面抱着衣服:“易大哥你们先去,我等下就去找你们!” 香莲儿性急,喊了一句“好,往东边找!”说完,一把将易小刀拽出了门。 方龙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唉,都怪我没用,要是我能像易大哥那么有本事的话,香莲儿也不会整天围着他转了。” 方龙自小体弱多病,身子瘦弱,一家人十分宠爱娇惯,但是方龙并没有养成骄横跋扈的性子,原因就在于方登,那个严厉的父亲。初到皖城,方登整日忙于生意,对方龙疏于管教,方龙才在家丁的唆使鼓动下,当了几天的纨绔子弟。结果…还没当过瘾,就遇到了易小刀。 “唉,可能易小…易大哥就是我的克星吧。”方龙边洗澡边叹气道。说到底易小刀待他倒还不错,虽有心仰慕香莲儿,倒也知道自己不是一点机会没有,更清楚易小刀和何月儿二人之事。 方龙还在房间里长吁短叹地,香莲儿拉着易小刀在街上兴奋地叫着闹着。 “小刀,这是什么?你知道吗?”香莲儿拉着易小刀来到一处摊位前。 小贩热情地招呼了起来:“二位不是本地人吧?这叫斗香!中秋的时候烧的,你们看,这上面绘的可是蟾宫月夜,一把火烧了下去,漂到天边,嫦娥仙子知道了,保佑二位永结同心的!” “好!有意思!皖城还没这玩意!小刀,付钱!”香莲儿说完伸手就要去拿。 易小刀附和地说道:“好,买一个!反正大哥出了远门,嫂子咱们就玩个痛快!” 小贩原本殷勤地去拿斗香,一听这话,将原本递到香莲儿面前的斗香收了回来:“小摊货没了,二位去别处去吧。哼!”说完,抬起摊子往旁边挪了挪,甚至都懒得看二人一眼。 香莲儿自然明白小摊贩的意思,这是误以为二人是叔嫂偷会,打心底瞧不起二人了。 香莲儿有口难辩,恨恨地踩了易小刀一脚,转身就走。 易小刀吃痛,惦着一只脚跟在后面跳着追赶:“都是要钱的啊,你咋一点都不会过日子呢!” 香莲儿不搭理他,继续往前,忽地被易小刀叫住:“姐,过来看看这个。” 香莲儿正奇怪易小刀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低头叫自己姐了,本来还在为刚刚的事情生气,架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又转了回来。 “姐,你看这虎头鞋,多好看!我买给我小侄子吧!”易小刀举起一双虎头鞋对着香莲儿说道。 看摊的是一位老奶奶,对着香莲儿上看下看,啧着没牙的嘴巴说道:“哟,姑娘,看你这体型你家得是两个儿子吧,得买两双啊!”说完闭上了眼睛还点了点头,一副自己的眼光不会看错的样子。 “好!我买了!就当是我这个做舅舅的对侄子的一片心意!”易小刀大手一挥,一钱银子塞到了老奶奶手中,也没要零钱,抓起虎头鞋就走,把老奶奶可激动坏了。 “你有毛病吧?你到底什么意思!”香莲儿两番“受辱”,这下再也忍不住了,揪着易小刀的耳朵问道。 易小刀连忙去抓香莲儿的手,要解救自己的耳朵:“那什么斗香,有什么好烧的!那不就是在烧钱吗!这虎头鞋多好?还能穿能用的!买了不算浪费。就是不知道月儿喜不喜欢…” 香莲儿心中郁闷,说道:“小气鬼,抠死你算了,没我在中间穿针引线,有你们什么事!”说完,一把甩开易小刀的手,气鼓鼓地在往前跑开。 易小刀看出来香莲儿真生气了,一把将虎头鞋塞进怀里,追了上去,左鞠躬右道歉地,二人就这样越跑越远。 江南客栈中,方龙终于洗好了澡,穿好衣服,出了客栈。 “东边…东边,啊,这边!”方龙找准方向,就朝着易小刀和香莲儿二人追了过去。追了好一段距离,都没看到二人的身影,方龙挠了挠头:“他们跑这么远?还是说中间拐到别的街道上去了?” 方龙就往前跑了一段路,仍旧没看到二人,心中泄气,就准备转身回客栈,突然,看到前面有一个小乞丐,是个小姑娘,鬼鬼祟祟地东躲西藏,好像在跟着什么人。 方龙悄悄跟了过去,发现小女孩乞丐跟踪的正是易小刀和香莲儿,正要出声叫喊,二人一跑一追,过了一道青石桥,再喊估计也听不到了。 小女孩乞丐还准备跟上去,方龙从后面靠近小女孩,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举了起来:“小小年纪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是不是想偷东西,走,去见你父母去。” 话音刚落,旁边突然蹿出一人,急急忙忙地跑动着,忽然像跌倒了一样,倒在了方龙身上,方龙刚刚转身,被这一撞,只觉得一股巨力从这人身上传来,自己不由得松开了小女孩,整个人倒飞见了一条小巷子里。 “救…救命…”方龙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摔得移了位,艰难地出声求救,可是这正是中秋佳节,外面人声鼎沸,方龙的求救声淹没在了人群的欢呼声中。 那人是个中年男子模样,一把抓起小女孩,向方龙身边冲去。 巷子深处突然出现两个人,一人失了左臂,一人失了右臂,正在用独臂抓住了方龙,对着中年男子说道:“唐长老,那一男一女…” 原来这些人正是易小刀等人来南淮路上遇到的那一伙乞丐,将方龙撞伤的正是唐长老。此时唐长老丢下小女孩,看着方龙冷笑道:“不宜生事,抓住了这个也一样,走!” 两人得令,拉着方龙向巷子深处而去,唐长老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跟了上去。小女孩也爬起来小碎步紧紧地跟着众人。 方龙还有一些意识,此时就要求救,但是一张口,大口地鲜血就涌了上来,吐了自己一身。小女孩跟在最后面看到了这一幕,撕下原本破旧的衣服的一角,加快脚步帮方龙擦拭着。 方龙渐渐意识模糊,察觉到有人帮自己擦拭鲜血,强睁着眼睛看去,只见小女孩咧嘴一笑,即便满脸痘疹,瞎了一个眼睛,方龙也觉得面前这个小女孩,可爱极了…… …… 易小刀和香莲儿跑出了好远,渐渐两边的行人渐渐稀少,摊贩也从紧紧相连变成偶尔一家,卖的东西也都是什么水果,蔬菜,失了喜庆味道,二人才停了下来。 “姑…姑…姑…”易小刀上气不接下气。 “你是鸽子精啊!咕咕咕的!”香莲儿此时气消了一大半,易小刀原本就是这么贱兮兮的,要是不贱就不是他易小刀了。 “姑…姑奶奶,行行好,别跑了。我实在…跑不动了…”易小刀猛地喘上几口气,这才说道。 香莲儿琼鼻轻皱:“早道歉不就行了!” 易小刀看向香莲儿的眼神仿佛见到了六月飞雪一样不可思议:“我特么早就道歉了!” “那边有船,我们坐船去吧。你在京城还没坐过游船呢!”香莲儿指着远处的游船说道。 “好!你说…什么都行!”易小刀此时已经没力气去争辩了。 二人走到船边,还没来得及说话,船家就作揖道:“二位客官,客官啊,来得不巧啊。小老儿我要收船了,得回家陪着婆娘和儿子过中秋咯,嘿嘿嘿。” “我们给双倍的钱!”香莲儿出价道,也不管易小刀的想法。 “嘿嘿嘿”船家明显有些意动了,终究还是满含歉意道:“今儿中秋,不早点回去,婆娘要不高兴的…” “船家,哟,这是…要收船了啊?我们二公子还想坐一回船呢。”远处过来一行人,为首的正是李定星和一群侍卫,他们的角度挡住了视野,没看到易小刀和香莲儿二人,只看到了准备收船的船家,一个侍卫打招呼喊道。 “哟,二公子!二公子要坐船,那就是大年三十,只要一个信,小老儿也赶来给二公子划啊!二公子稍待,稍待。”船家连忙停止收船动作,跳上了小船收拾了起来。 “喂!船家!你这就不讲理了!我们出双倍的钱都不给我们坐,这个什么二公子出钱就可以,哪家的二公子啊,这么威风?”香莲儿心直口快,不满就要说。 “这…我…”船家这才想起来,只顾着巴结南淮王府,却忘了身边这两位也是财神爷,顿时有些犯难。 易小刀见到了李定星,礼貌一笑,随即尴尬地在香莲儿耳边轻声说道:“是南淮王府的二公子…” 第六十二章 江山还是美人 李定星也是认出了易小刀,身边的香莲儿应该就是他在王府里口口声声嚷嚷着要给自己的提亲的“妹妹”吧。 “船家,你要是有事就算了吧。”李定星虽然平日里言语不多,但是颇懂得体恤百姓,因此也极受爱戴。苏城的百姓一提到二公子都是竖起了大拇指,刚刚船家愿意再次摆渡,除了讨好也有尊敬之意。 “不不不,难得二公子有雅兴,小人不妨事的!”船家连连摆手拒绝,加快了手上收拾动作,很快,船舱里的杂物便被堆放到一边,整整齐齐地摆放了四五张小凳子。 “真是势利!”香莲儿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这句牢骚自然是被在场的众人都听见了,船家此时有口难辩,索性装作没听到,就站在一边等着李定星上船。 李定星身边的侍卫们听到香莲儿这话就不乐意了,在一旁就要上前发难,李定星伸手拦住了身后的几名侍卫,拱手说道:“若是易公子,易姑娘不嫌弃的话,还请一同上船,同游苏城。” 香莲儿杏眼一瞪:“什么易姑娘?我叫香…”话还没说完,香莲儿就被易小刀捂住了嘴巴。 “香…相请不如偶遇,恭敬不如从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别说那么多了,赶紧上船吧!”易小刀顺着香莲儿的话说下去,连拉带拽地将香莲儿拖上了船。 “这…小老儿我这船…”船家欲言又止。 李定星心思通透,明白船家的意思,回首对众侍卫说道:“你们就在这等着我。” “可是,二公子…”侍卫们还欲分辩,但是李定星已经不打算去听了,径直跟在易小刀和香莲儿身后上了船。 船家收好绳子,撑开了竹竿:“开船咯,二公子坐稳啦~” 李定星不去理会船家的好意,或者说没工夫理会,他坐在船舱中紧紧地盯着易小刀和香莲儿:“二人究竟是何身份?” 香莲儿听到李定星来者不善的问话,知道谈论起正事,不是自己可以插嘴的,原本坐在二人中间的她,默默挪到了一边。中间少了香莲儿,易小刀直面李定星,也是丝毫不怵。 “嗯?南淮王府的二公子还不知情吗?我乃陛下钦点的使节,有什么疑问吗?”易小刀一副诧异的样子。 李定星冷笑道:“陛下钦点?陛下钦点的使节为何突然来找藩王提亲?哪个使节敢和藩王走得这么近?再者说了,既然陛下钦点,为何不与黄大人同行,反而鬼鬼祟祟,尾随我去大阳山呢?” 易小刀耍起了无赖:“南淮富庶,在下给自己找个安身立命之所有何不可?那大阳山可不是南淮王府的地盘,偏你能去?我就不能去?” 李定星见易小刀并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气的要死却又无可奈何,知道再问多少也是白搭,转而看向香莲儿:“这位易姑娘…当真姓易?” “我才不姓易呢!我叫香莲儿!”香莲儿有心想要忍住,但是一想到要吃亏,当即脱口而出。 “对,香莲儿,乳名香莲儿!”易小刀反应极快,连忙补救。 李定星从船舱里站了起来,奈何船只太小,李定星要是站直了身子,怕是顶篷都要戳个大窟窿。 “我不知道你们来南淮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如果真的是陛下的使节,忙完了公事还请尽快离开。若是敢在南淮撒野,一定让你们…”李定星狠话还没放完,河道两边的百姓争相指着天上吵嚷了起来,将他的声音淹没了。 香莲儿最好热闹,见两边百姓都指天而嚷,知道定是月亮出来了,连忙在船舱里向船尾冲去,不慎绊了一下,却也不管不顾,继续照着船尾爬去,将李定星还撞倒了。 “易姑…我…”李定星摔了个七荤八素,一时分不清易小刀和香莲儿在哪里。 易小刀也跟在后面向船尾而去,一年一度的中秋赏月,不可不看。还顺手将摔倒在船舱里的李定星扶了起来,一起拖到了船尾。 “月亮真美啊,小时候每次中秋,我娘总会变出四块大月饼。爷爷奶奶各一块,爹一块,我和弟弟一块,那味道可真香啊!”香莲儿双手捧腮,趴在船尾,回忆着说道。 “中秋…娘…每年中秋,我娘也总会端出好一大盘月饼,一家人根本吃不下,大哥还总是浪费,月饼到处乱扔,娘亲都会跟在大哥后面收拾。后来就只给大哥一块,再不多给,多余的月饼,都送给仆人们…”李定星斜靠着船舱,悠悠地娓娓道来。 “小刀,你呢?每年中秋的时候,你能讨到月饼吗?”香莲儿问向易小刀。 易小刀抬手在香莲儿翘臀上轻拍一下,发现李定星还注意香莲儿的话语,才稍稍安心。 易小刀说道:“那真是太可惜了,今天在王府里也没见到王妃。” 李定星哭笑一声:“你见不到了,我娘…三年前就去世了。” 香莲儿本来对易小刀的“吃豆腐”行为有所不满,此时听到李定星的娘亲遭遇,不由得将责怪易小刀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老天爷也真是的,王妃这种大好人…” “我娘的确是个大好人,但是并不怪老天爷”李定星突然恶狠狠地说道“要怪!就怪那帮江南的世家大族!我娘回家省亲,回来的路上就被山贼劫杀了!要不是那帮世家大族在后面撑腰,哪路山贼敢劫南淮王府的车马!” 易小刀眉头轻扬,面上不露声色:南淮王府的王妃竟然死在了江南氏族的手中,这倒是一件大事,一直以为也没听说过… “后来呢?南淮王去找他们算账去了吗?”香莲儿本就好奇心重,听得入神就要刨根问底。 李定星望着月亮,此时也把易小刀和香莲儿当成了倾诉者,叹了口气说道:“去了,爹当时令大哥率领五千精兵,去剿灭山贼,结果倒是剿灭了,但是那群山贼见大势已去,全都自尽了,一个活口没有留下,哪个山贼会这么有骨气…爹一怒之下,率领一万精兵去杭城找氏族们讨个说法,对峙了半月有余,最终父亲以大局为重,还是退兵了…” “苦了南淮王了…”易小刀叹息道。 香莲儿伸手在李定星额头轻轻摸了一下:“也苦了你们两兄弟了…” 李定星被香莲儿在额头轻轻一摸,内心当即有些触动,娘亲小时候就是经常这么抚摸他的,那一瞬间,李定星以为他的娘亲回来了,就是面前的香莲儿,他甚至有一种抱紧香莲儿的冲动,只为留住刚刚的那种异样的感觉。 “要不我和南淮王说说,你当个后妈?”易小刀在香莲儿耳边轻声说道。 “没个正形!”香莲儿将易小刀结结实实地踹了一脚,从船尾踹到了船舱里,还差两尺就到船头了。 易小刀冷不防被这一踹,双手乱抓,将船家的小船里的布幔,渔网,顶篷都拽了个稀巴烂,船舱里一片狼藉,好在船家也在抬头赏月,没注意到船舱里发生的一切。 易小刀不敢声张,对着香莲儿打着口语“叫嚷”了起来,香莲儿不看口型都知道易小刀说的是啥:“要赔钱的!” 香莲儿回了个口型,只一个字“逃。” 二人一拍即合,易小刀蹿到船尾,和香莲儿一左一右,架起了李定星,此时船刚好经过一处青石板桥,桥下有几块大石头,平日是农妇们用来洗衣的,可供站立。 二人架起李定星趁着船家不注意,跃到大石上,你推我搡地爬上了街道,夺路而逃,当然,他们自始至终都架着李定星。 可怜的李定星刚刚还在船舱中回忆过去,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已经被二人拖到了岸上,在街道上狂奔了起来。 要说面相的话,可能李定星走在街上还不太有人认识,但是南淮王府的二公子那一头齐腰长发,谁不知晓?此时见到一男一女两个蟊贼,架着二公子在大街上狼狈逃窜,那还了得? “二公子被抓了!快救二公子!” “什么?二公子被打了?谁打的二公子?” “二公子死了?这是哪个天杀的啊!我们要给二公子报仇!” 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顿时,易小刀和香莲儿的身后跟满了提着花灯,月饼的百姓,“见义勇为”的百姓们很快占满了街道,浩浩荡荡地追着易小刀和香莲儿二人。 “就船舱里…那些渔网,不…至于…吧”香莲儿毕竟是个女孩子,还拖着李定星,此时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至于!很至于!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那起码要赔人家五两银子!五两!”易小刀很“理解”身后众人的心情。 李定星见香莲儿喘着粗气,立马脚下站稳了,将香莲儿推到中间:“你休息一会儿,我来。”说完,和易小刀一左一右拖着香莲儿,继续“逃命。” 易小刀一见李定星如此上道,不由得点头:“好兄弟!没看错你!” 就这样,这场闹剧闹到了深夜才算罢休,百姓们见追不到人,一个个哭哭啼啼地表示明天要去王府送二公子最后一程,那船家见到自家船舱乱成一团,以为是歹人所为,不为自己的损失伤心,却在船舱里为二公子的“不幸遭遇”而流泪。 而此时,易小刀三人,已经跑到了城墙边,大口地喘着粗气。 “走,喝酒去!”李定星看了看周遭的环境,此时正口干舌燥地厉害,对着二人大手一挥。 易小刀问道:“哪…上哪喝啊?” “我哥经常来这家喝酒,店家认得我哥,记我哥账上就行!”李定星豪气地说道。 不一会儿,三个人抱着两坛酒水,来到酒馆老板的屋檐上,就着月色喝起酒来。 南淮的酒最是好喝,就连滴酒不沾的香莲儿,也灌了两大口,小脸喝得红扑扑的。 “易…小刀,你就…留下来…陪我帮我哥…打江山…”李定星喝足了酒,昏睡了过去,嘴里呢喃地说着梦话,亦是心里话。 易小刀还好,体内本就有火气锻体,酒气被消散了大半,看着昏睡的李定星,不由得想起白天在大阳山的那一幕,要不是自己体内火气外泄,偏转了那支羽箭的轨迹,后果不堪设想。 “二公子,我也很欣赏你,有机会的话…一起打江山!”易小刀看着昏睡的李定星,也说出了心里话。 “江山?要什么江山?要美人啊~小刀,我美不美~”香莲儿一大口酒气喷在了易小刀的脸上,在易小刀身上趴着睡着了。 易小刀仰头,当空皓月。 中秋时节,南淮的风有些冷冽。 “要江山还是美人呢…”易小刀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何月儿,傻笑了起来。 第六十三章 中秋盛会 就在易小刀三人还在南淮境内的苏城里“亡命逃窜”的时候,京城之中正张灯结彩,一派祥和。 “陛下,百官俱已到齐,就等您了。”王振良来到赵易执的书房恭请道。 “哦,是吗?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这可是来这里的第一个节日,是得整得热热闹闹的!”赵易执回道。 王振良有些迷糊:“第一个节日…”但也不敢多问,应声退下了。 王振良走好,赵易执叹了口气:“才两个月不到…简直像是做梦一样…”没有多想,赵易执起身换好了衣服,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的龙袍。也是来到这里之后,赵易执才明白,龙袍并非只有大红色,什么颜色的龙袍其实都有,具体穿什么只看皇帝喜好。公开场合历代皇帝都身着红色或黄色以显尊贵,其实颜色都是私下里穿着的,除了始皇帝独爱黑色。 着服完毕的赵易执来到了御前殿,此处正是大启朝专设摆宴的宫殿,殿内极为宽大,摆上百桌席位也不是难事,殿外也有一片极为广大的广场,用以在民间召请戏园子,杂技班子等表演之用。 文武百官早已按品阶在各自席位旁站好,等候着赵易执,赵易执刚一出场,百官以周子儒为首,陈嵩在其右,齐齐跪了下来:“恭迎吾皇陛下!祝大启千秋万世!祝吾皇万岁永昌!” 赵易执平日里上朝也没少听他们的山呼万岁,但是在这个中秋佳节,喜庆的日子里赵易执听在耳中也是十分的高兴。 “诸位爱卿平身!”赵易执站在殿前抬手虚扶道。“大启的繁荣昌盛离不开各位爱卿的辅佐!朕尚年幼,望诸公不吝赐教!” “谢陛下!”文武百官站了起来。 赵易执抬手示意宴席开始,王振良连忙在一旁尖着嗓子喊了起来:“百官!就座!宴席开始!” 一旁等候的宫女们鱼贯而入,哪几个宫女负责哪个桌子,早就安排妥当,此时看似杂乱无序,其实有条不紊,一盘盘珍馐美味被端到了百官面前的桌子上。 一群太监从大殿的侧门猫着腰钻了进来,摆放好椅子乐器,一群乐师低垂着头,走到椅子前,拿起自己擅长的乐器,演奏了起来。一时间,编钟洪亮,轻笛悠扬,琵琶清脆,铜盘欢快……各式各样的乐器奏起的乐曲交响在大殿之中,气氛一扫之前的严肃,陡然欢快了起来。 “诸位爱卿!还请满饮此杯!不能饮者可以茶代酒!”赵易执端起自己御案上的酒杯,站起身来,敬着满朝公卿。 中秋佳节,对于大启来说可是相当于春节一般重要,传闻启太祖就是中秋佳节得遇八位先王,加上周家先祖周羽,才开了这六百年的盛世。这个日子里皇帝亲自敬酒,谁不能饮?文武百官也不管能不能饮酒,皆是齐齐地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当然,也有实在滴酒不沾者,悄悄倒掉了半杯,纵然同僚见到,也不会说些什么。 赵易执神思遍布大殿各个角落,文武百官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更不会在这个欢快的时候为这点小事寻不痛快。 “干!”赵易执精神抖擞,一扫连日来朝廷政事带来的阴郁之感,率先一口干了。 “谢陛下!”文武百官谢过,尽皆干掉了杯中美酒。 “诸位爱卿,随意尽兴!”赵易执亮出杯底,随即放下了酒杯,坐回了席位上。 “李将军!听说又剿灭了一路贼寇,恭喜恭喜啊!” “皆赖陛下洪福!王大人,听说您最近又纳了一房美妾,同喜同喜啊~” “顾大人,令郎可是要今年参加科举?不日我大启又添一名栋梁之才啊!” “饶大人过奖了,令媛给您添了个胖外孙,这才是大喜啊!” 大殿之上,宫乐交响,文武百官座次皆为同届为官,彼此相熟,吃喝攀谈起来。 一切都被赵易执看在眼中,心中感慨:“若是大启的天下,处处都能有此景,该有多好…可能那就是老天爷要交给我的任务吧…我的天命…” 这时,一名矮胖的官员从殿堂最末席位,挺着大肚子,从一张张席位间挤过,凑到了周子儒的面前:“周相,下官肥城县令张楚,敬您一杯。” 周子儒微微一愣,旋即举杯站了起来,即便并不认识这个张楚的,不过周子儒也不难想到,这是来混个面熟,想着有没有机会为自己谋个一官半职的,中秋佳节,周子儒也不想在这个喜庆的日子扫兴,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周相,肥城在下官的治理之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张楚忙不迭地一口饮尽自己杯中的酒,趁机夸赞了自己起来。 “恭贺周相新任,下官乃是扬城县令,扬城如今百业兴盛,扬城瘦马为天下…”另一名高瘦的老者也端着酒杯挤了过来。 “周相,下官滁城县令,城外琅琊山风景秀丽,周相闲暇之时…” “周相,末将乃是禁卫军北门将军,可为周相大开方便之门…” “小女如今二八,正是芳龄,如蒙周相不弃,还望…” 一时间,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拥到了周子儒身边,尽皆端着酒杯,也顾不上客套敬酒,纷纷诉说着各自的来意。 周子儒应接不暇,求援般地看向赵易执,赵易执看在眼中,嘴角偷笑,故意不去搭理,扭转过头,让周子儒自行去解决。 “好好,诸公安坐,一同满饮,一同满饮。”周子儒应答不过来,只好给自己倒满杯中之酒,也顾不上谁是谁了,一口饮尽。 众官员见状皆是心喜,也不管周子儒听没听到自己的话,反正中秋佳节能和这位新任的周相饮上一杯,已是莫大的荣幸,一个个仿佛都看到了自己的光明前途在向自己招手。 但凡朝廷宴席盛会,文武百官必定攀附交会,结识人缘,也为自己以前的前途做着打算。这种“习俗”不仅是朝廷官场,后世不论何种场合皆是如此,无法禁绝。赵易执也不打算做那个恶人,尽皆听之任之。 赵易执正独自吃酒夹菜,听着悠然的音乐和攀附的敬词,悠然自得间,突然,察觉到殿中一番不合时宜的交谈时传来。 “恩师死了,这群人立马就去攀新的大树去了!” “那肥城县令最是可恨,当初他的那个差事,还是恩公给他谋下的!” “要不…明日参他们一本,也算告慰恩师在天之灵。” “杀了恩师的可是…那位,如何能告慰?” 赵易执循着神思望去,乃是户部的两名侍郎,正在那里窃窃私语。 “那两个可是李常文的门下弟子?”赵易执向王振良使了个眼色。 王振良虽然年纪大了些,可是眼神却极为好使,顺着赵易执的眼神望去,心中顿时明白,轻声回报道:“回陛下,正是!入了李太师门下不久,李太师就…” “朕知道了。”赵易执点了点头。 赵易执抬手向乐师处轻点,一旁的小太监连忙喝停众乐师,示意陛下有话要讲。 “诸公,可识得此物?”赵易执从怀中摸出一块方正的石头,正是柳宏量临死之时紧握的狴犴镇纸。王振良曾劝死者之物乃是不详,赵易执却是不听,执意带在身边。 文武百官还未反应,肥城县令张楚倒是机灵,抢先回答道:“回陛下,此乃书房之物!文房四宝之外的镇纸!”说完,装作恭敬之状,躬着身子。赵易执有些替他难受,这么个大肚子,还躬得这么低。 “不错,此乃镇纸。那又有谁知道此物的来历?”赵易执继续问道。 文武百官之中自然有人知晓内情,和刑部打交道的一些官衙都从刑部的下人,差役处一问便知,刑部狱司柳宏量死前曾手中紧紧捏着一块狴犴镇纸。 “诸公或知,或不知。待朕讲来。此物乃是不久前,刑部狱司柳宏量死前手握之物,有宵小之徒进入京城,以利动柳宏量之心,柳宏量当时想什么朕是不知道。但是肯定是拒绝了,不然也不会死。”赵易执娓娓道来。 “柳大人忠心为国,实乃我等楷模!”百官中不知是谁夸了一句,其余人尽皆附和了起来。 “我等楷模,我等楷模。” 赵易执抬手需压:“后来有奇人告诉朕,他能掐会算,算出了柳宏量当时纠结地很,无比紧张,最终手握狴犴镇纸,才算稳住了心神,决议告发宵小之徒,可惜被宵小算计,最终身死府门之外。” 文武百官这才明白赵易执的意思,人人皆是朝中人精,这镇纸称为狴犴镇纸,又如何不明白狴犴之意? “柳大人是为信念而死,自始至终,他都无愧于刑部狱司的官职!朕感其忠其贞,此物常带身边…”赵易执继续说着。 “陛下,微臣愿出白银一万两以充国库,只求陛下将此物赐予下官,以作日夜警醒!”百官中又传出一个声音,赵易执扭头看去,竟然还是肥城县令张楚。 张楚知道赵易执看向了自己,不卑不亢,只是一张脸涨得通红,情绪也感觉有些激动:“微臣家中曾经商为生,不才担任肥城县令,心实不安,今日愿捐白眼万两,只求陛下手中狴犴镇纸!” 大殿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不少官员心中暗骂张楚:“这死胖子,不是把我们架在火上烤吗?他就捐了,我们能跑得掉吗?” 赵易执目光闪烁,没人知道赵易执在想些什么,就连身边的王振良也不敢胡乱揣测。 “准了!这狴犴镇纸就送给你了!不过白银万两嘛,就不必了。张大人,只盼你为国尽忠。”赵易执忽的一笑,递给了一旁的王振良,示意递送下去。 王振良双手接过镇纸,下了阶,递到了张楚手中。 张楚的确是想在皇帝陛下,满朝文武面前露个脸,虽然白银万两实在可惜,但是自己还是给的起的,是以白银万两买的不是狴犴,而是当朝陛下和文武百官的目光。谁知陛下竟然白银万两分文未要,还给足了自己的面子,令王总管亲手将这狴犴送给了自己。 狴犴入手,没有意料中的冰冷触感,而是有些温热,上面的狴犴栩栩如生,张牙舞爪。 张楚看着张牙舞爪的狴犴,再想想自己,顿时一股愧疚油然而生,双膝一软当即跪了下来:“微臣叩谢陛下天恩!” “不用谢,朕记住你了。肥城治理好了,有你的高官厚禄。”如此直白的话,被赵易执公开的讲了出来,下面的文武百官都有些不自在。 “行了,大家都吃饱喝足了吧?没吃饱的爱卿还请继续,吃饱了的,随朕出来看看节目。”赵易执双手负于背后,悠悠然地下阶,走出了大殿。 文武百官谁也不敢继续,纷纷跟随赵易执来到了殿外。 张楚看了看手中的狴犴,揣进怀中,跟在了百官的后面。虽百官阻隔,但是张楚还是找准了位置,静静地站在赵易执的身后。 第六十四章 震慑百官 御前殿外,赵易执双手负于背后,百官在背后伸出脑袋,只见广场之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这…”有的官员狐疑了起来,用眼神询问身旁的同僚,同僚也同样一头雾水,不知道皇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赵易执朗声说道:“还不现身,更待何时!” “嗖嗖嗖” 宫门外,屋檐上,阶梯下闪出一道道人影,更有一道人影如同彗星一般,从远处急速射来,却是轻飘飘地落在了广场上,没带起一丝尘埃。 “辰从卫擎天、架海、揽月、摘星、撼山、推林、藏云、纳风、翻雨、裂江祝圣上佳节圣安,各位大人亦安!”十名少年异口同声喊道。 十名辰从卫全到齐了! “免礼,中秋之夜,朕宴请百官,无以为乐。往年的戏班子,杂耍园子实在无趣,你们可一展身手,以作观赏。”赵易执随意地说道。 十人立刻各持兵器,分作两队,准备了起来。 周子儒悄然走到赵易执身边,在耳边低语道:“辰从卫乃是陛下安全之保障,文武官员忠奸难辨,恐…不妥。” 赵易执目不转睛地看着下面,轻声回道:“正是因为忠奸难辨,才更要震慑一番。” “即便震慑,陛下亦应留有底牌,不可倾巢而出…” 赵易执笑着拍了拍周子儒:“放心,我自有打算。” 周子儒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站在赵易执身旁,安静地看着这一场“中秋盛举。” 擎天、架海、揽月、摘星、撼山五人为一队,推林、藏云、纳风、翻雨、裂江五人一队。 双方刚刚站定,收拾妥当,擎天与架海二人相视一笑,双枪并举,径直朝着纳风而去。三人俱是长兵器,平日里切磋较多,但互相不分胜负,此时胜负心一起,誓要比个高低。 纳风舞了个棍花,笑道:“以二敌一?” 双枪眨眼便至,仍旧是老套路,一枪横扫,一枪当头竖敲,二人还给这招起了个十分形象的名字“十字枪!” 纳风向后急退,身旁两人一左一右已冲了上去,正是推林和翻雨,两人虽无兵器,却擅近身作战,一左一右就向擎天和架海扑去。擎天架海舞枪来迎,却被二人顺枪而上,就向二人关节处拿捏而去。 另一边撼山和裂江,二人举着大刀和阔斧,皆是重兵器,“铛”地一声对撞在一起,震得百官双耳昏聩,周子儒也有些受不了,还是伸出手帮赵易执堵住了耳朵,赵易执轻轻抿嘴一笑,精神力覆盖住了周子儒,帮他抵抗着强音。 擎天架海二人不断舞枪格挡,怎奈已被二人近身,手中长枪格挡不开,二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长枪不再格挡身边之人,转而互相帮对方解围。推林伸手刚刚要拿住架海的腰部,就被擎天一枪刺来,不得不弃了这次机会,翻雨那边也一样,伸向擎天手肘的手掌被架海挡了回来。 “欺负人是吧?”一人从擎天架海身后飞起,双手甩动,无数细针脱手而出,向着推林和翻雨二人不断疾射,正是擅长暗器的摘星。 “二位不慌,我来!”纳风不知何时已溜至侧面,长棍点地,自身一跃而去,举棍就要向摘星敲去。 揽月纵身几步,便挡在了摘星面前,伸手向天上一抓:“下来!” 摘星没有防备,被揽月拖到了地上,二人掌来棍往,打得热闹非凡。 看台上,一帮官员看得是眼花缭乱,这个正看着擎天,刺斜里冲出了推林;那个正盯着摘星,蹦出了一个揽月。众人一时之间不知看谁为好。 赵易执等了片刻,知晓辰从卫众人武艺不分伯仲,这样打下去,打到天亮也不一定能分出胜负。 “整点绝活!”赵易执笑着喊道。 赵易执话音刚落,周遭气温骤降,明明只是刚过炎夏,不知为何百官感觉就像隆冬一般,冷得让人直打哆嗦。 “雪落千山!” 藏云持剑在后一直没有出手,此时一声长啸,看台下九人顿时一跃而起,飞上了看台。 文武百官看得呆了,持剑的那个少年刚刚明明还站在那里,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却是哪里都寻不到藏云的踪迹。 一个官员身材修长,快趴出了栏杆,被推林一把拉回:“大人小心了,再往前,可是会死的…” 赵易执对身边的裂江说道:“扔个桌子下去,让大人们见见藏云。” 裂江手持大斧从殿内架起一张桌子,直接从百官头上扔了出去,直直朝广场飞去。 官员们对裂江的巨力赞叹不已,却也一个个缩首潜身,生怕砸到了自己。 “啪啪啪啪”只见桌子刚刚扔到广场中间,顿时像是被什么切割到了一般,裂成两半,而后又从另一边裂开,分成了四半… 几个眨眼的功夫,刚刚一张完好无损的桌子,此时已变成了一地的木屑。 赵易执夸赞道:“看来藏云的功夫又精进了不少,朕也是看不出他身在何处了。”说完,挥手示意,推林和翻雨,揽月三人一齐飞出看台,直冲而下,三人联手,堪堪拦住了冲刺之中的藏云,将藏云按在原地。 官员们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藏云一直都在广场中往来冲刺,只是速度太快了他们根本就看不见,那张桌子刚刚被扔进了广场,就随成了一地的木屑正是藏云的杰作,这要是丢进去一个大活人…百官不寒而栗,想都不敢想。 “下一个到谁了?”赵易执回首问道。 “我来!我来!该我了!”擎天在一旁连忙喊了起来,正要下场,却被摘星抢先。摘星脚尖轻点栏杆,纵身而起,直向圆月而去。官员们昂着头对上看去,只觉得月下孤影,无尽的潇洒。 “千机百现!” 摘星大喝一声,皇宫围墙上顿时出现大片黑色人影,站满了城墙,人影动作一致,从围墙上腾空而起,向着中心的摘星扑去。 “有…有刺客!护驾!快护驾!”前排的官员一看吓得不轻,这么多人影,少说得有上百个。连忙一个个向赵易执身上扑来,拽着赵易执就往大殿里拖,准备避难。 “哈哈哈哈,爱卿们别慌,且看且看。”赵易执只一拂手,就抹开了众人的手掌,其余辰从卫们拦住了官员,示意观看。 只见那些黑色人影从围墙的阴影中出现,众人这才看清,哪是什么刺客,分明就是一具具木质傀儡,虽做工精细,但是僵硬的关节还是能看出来皆是傀儡人偶。 “现!” 摘星在空中指尖轻动,傀儡人偶们瞬间停在原处。自下而上,由宽及窄,傀儡人偶像是高塔一般,簇拥着摘星,下一秒,傀儡人偶们张开双臂,从身上各处,无数细针倾泻而出,遍布整个广场。地上的石砖受此激射,纷纷碎裂。 百官都看得痴了,这是人能造成的破坏力吗?一人操纵上百俱人偶,如此之多的细针,别说人了,这广场之上就是站着一头大象,也得被射死当场。 赵易执笑道:“够了够了,这些地砖都是花钱买的,得从你的俸禄里扣啊!” 摘星听闻赵易执发话,足尖在最顶上的傀儡人偶的头上轻点了一下,这座人形巨塔瞬间而散,在广场上裂成一个百人大阵,徐徐翻墙离去。而摘星借着那一踏之力,又拔高了数尺,扔出一把铁扇,对着广场扔出,那铁扇仿佛长了腿脚一般,整个广场飞了一圈,将地上的细针尽数吸回。变成了一个大铁坨。 “去~”摘星落地,轻轻一脚踢在大铁坨之上,大铁坨像足球一般被摘星一脚踢出了皇宫的院墙。 料理完一切,摘星缓步走上了台阶。 官员们还没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刚刚那么一座百具傀儡人偶搭建的巨型人塔,射出了漫天的细针暗器,这么转眼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官员们一个个眼睛圆睁,不敢相信,只有一地的碎砖,证明刚刚发生的都是真的。 “这下该到我了吧?”擎天扭头看着赵易执问道。 “陛…陛下,宫中有这样的能人异士,实乃大启之幸,臣等…臣等看足了,看足了。”官员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第一个藏云是大家不知道情况,事后经过裂江的那一张桌子以及揽月等人拦住了藏云,回想起来才能体会其中的可怕之处。第二个摘星那可就是实打实的可怕了,空无一物的广场之上突兀地现出一座人形巨塔,无数细针将广场射了个稀烂,着实可怕。这才明白刚刚的十人乱斗真的只是小打小闹。 有的官员年纪已经大了,觉得刚刚的人形巨塔已经够震撼了,一把老骨头可禁不起这么吓唬。 擎天急了,央求赵易执道:“陛下,该我了啊!” 赵易执向其余官员们努了努嘴,擎天又去求着大小官员:“各位大人,好歹看完在下的本事啊!在下等半天了。” 年纪大的,胆子小的,心思坏的一众官员说什么都不看了,一名官员怕是快有七十古稀之年了,当即就抱住石柱:“老臣年迈了,禁不起吓了。要是陛下执意不肯放过老臣,老臣…老臣就撞死在这里!” “胡闹!董老,还不向陛下请罪!”陈嵩在一旁呵斥道,虽然他也被吓得心惊肉跳,可是还是分得清主次,把握得住分寸的,大过节的来这一出,难免朝廷上下都不痛快。 “好了好了,擎天,你也别急,下次吧。下次优先让你来表演。”赵易执举手示意,“董老也不必如此,时候也不早了,众位爱卿都早些回去歇息去吧。” 擎天见大臣皆是如此,也不好强行要求,只得退到了一边,闷闷不乐。 文武官员们纷纷向赵易执拱手行礼,告辞离去。户部的两名侍郎,犹豫片刻,来到赵易执面前,伏地请罪,其实文武官员都看出来了,这是赵易执在震慑群臣。只是其他人没做什么亏心事,只是惊慌,却不曾害怕,只有这两名侍郎,是内心真的害怕,跪在赵易执面前,磕头不止。 不一会儿,两名侍郎身后又跪倒了几名官员,陆陆续续,数十人之多…… 第六十五章 危险的乞丐 翌日,易小刀还在睡梦中,就有南淮王府的人来到客栈捎了句话,南淮王的的岁贡已经出发了。 香莲儿还有些头疼,但是不敢怠慢,敲开了易小刀的房门,忍着头疼将来人的话告诉给了易小刀。 易小刀打着哈欠说道:“行,知道了。去叫醒方龙吧,岁贡的事解决了,我们去义城看看。” 香莲儿“哦”了一声,站起来问道:“不和黄大人碰面了吗?” “碰面干什么?我们能知道的事情,黄大人能不知道吗?等等?南淮王派人来的?这就知道我们住哪了…呵呵”易小刀自嘲一笑“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指望别人不知道,那也太不把别人当回事了。” 香莲儿揉着脑袋走出了房门才反应过来,转身说道:“方龙和你住一屋才对啊!” 易小刀一懵,也反应了过来,从昨晚出门到今天,就没见到过方龙。 “昨晚方龙说他要洗澡,后来…”易小刀回忆起昨天。 “后来我告诉他去东边找我们…”香莲儿接着说道。 易小刀一拍脑袋:“然后我们遇到了二公子,把方龙给忘记了!” “那现在怎么办?方龙一晚上没回来…”香莲儿一听,此时也顾不得头疼,有些着急起来。连日的相处下来,虽不说对于方龙有多少好感,但是在皖城细心地帮她和何月儿牵马,在京城背着易小刀去求医,每当易小刀舍不得花钱的时候,都是方龙出来付账,香莲儿早就将方龙当成小团队的一份子了。 易小刀猛搓了两下脸颊,清醒了一点,站起来说道:“走,没办法,去南淮王府吧。” “不去义城了吗?”香莲儿问道。 易小刀想了一下,说道:“去,但是先去南淮王府,看看他们能不能帮我们找人,找到了直接送回京城就是了,也不能不管他啊。” 香莲儿点了点头,和易小刀两人出了客栈,直朝南淮王府而去。 …… 南淮王府中,老南淮王是又喜又气,坐立不安。 喜的是自己的小儿子李定星平日里少言寡语,心思深沉,他真怕自己这个小儿子哪天想不开,随自己那个苦命的夫人去了。昨晚被人抬了回来,喝得醉醺醺的,老南淮王这下知道,小儿子的心结是解开了一大半了,是以高兴的不得了。 气的是一大早,就有百姓来自己王府说要送二公子一程,很快,整个王府被堵了个水泄不通,说破了嘴皮子百姓们就是不信,死活要进府,说是给二公子吊唁,这让老南淮王气的啊。可是看到小儿子那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说什么也没用,只得让下人抬到房间去好好休息,自己处理这一堆乱摊子。 “爹,易小刀来了…”李耀阳来到老南淮王身边禀报。 “啊?他来做什么?岁贡不是都已经送出去了吗?提亲的话…星儿也不同意啊…我去见见…”南淮王说着就要往外去迎,走了一半又折了回来:“阳儿,还是你去吧,不论什么事,别急着答应,这样我才有余地和他谈。” 李耀阳点了点头,返身出府寻易小刀去了。 易小刀一见李耀阳出来,匆匆见礼:“大公子,有礼了。请问王爷何在?” 李耀阳轻咳一声:“我爹…偶感风寒,易大人有什么事,可以和在下说。” 易小刀深吸一口气,说道:“也好,是这样。昨天和我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兄弟,就是那个干瘦的小子,昨晚不见了,整夜未归,在下在这南淮人生地不熟的,想请南淮王帮忙寻人。” 李耀阳说道:“原来是丢人了啊,这个好办,只要在苏城,就一定能找到!” 易小刀有些汗颜:“是…是…丢人了…那就拜托大公子了。在下这就要告辞了。” “易大人哪里去?”李耀阳出声问道。 易小刀拱手道:“皇命紧迫,在下有意往义城一行,其中原委…大公子也是知晓的。” 李耀阳听说易小刀要去义城,心中高兴,这意味着义城那个烂摊子朝廷愿意接手了,可是又有些担忧,南淮王都搞不定的事情,易小刀能有把握吗… “易大人,义城之事颇为复杂…此行,恐不会太顺利。”李耀阳对易小刀有些好感,出言提醒道。 易小刀道:“多谢大公子提醒,在下尽力而为。我那位小兄弟之事…他叫方龙,还望大公子能帮忙。” “好说好说。”李耀阳连忙点头。 易小刀拜别了李耀阳,和香莲儿离开了南淮王府,牵着马就要准备出城。 香莲儿忍不住说道“小刀,我们就这么丢下方龙…是不是不太好啊?” 易小刀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两个人在这苏城想要找个人如同大海捞针,既然南淮王府同意帮这个忙,那肯定比我们找起来要快得多了。我们先去义城,说不定还要回来了,方龙的事…就先交给他们吧。” 香莲儿也明白易小刀的话句句在理,这时候去义城的确是明智的。 “要是哪天…我…”香莲儿吞吞吐吐地说了半截话。 易小刀却是明白她的心中所想,目视前方,冷静地说道:“你是我妹妹,我不会让那天出现的。” 香莲儿偷偷看了易小刀一眼,这一次,破天荒的,香莲儿没有回绝和动粗,心中微微一喜:“做这家伙的妹妹,其实也挺好的。” …… “易小刀说了些什么?”老南淮王见到大儿子回来,就知道和易小刀已经谈过了,急忙询问。 李耀阳说道:“没什么大事,他让帮忙找个人,昨天那个干瘦的小子不见了,让我们帮忙找找。” “哦…这倒不难”南淮王捋了捋发白的胡须,接着问道“还有吗?没说什么别的?” “有,他们还说要去义城一趟,去打听一下那档子事。”李耀阳如实回答。 南淮王笑了起来:“呵呵呵,到底是年轻人啊,有雄心壮志是好事,但是…那档子事啊,他怕是不行。” 李耀阳破天荒地回了一句:“他昨日才来,今日爹就准备好岁贡送出去了…孩儿觉得…说不定义城那里,他也可以。” 南淮王被大儿子将了一军,微微一愣,随即大笑道:“哈哈哈哈,是啊,爹老糊涂了,这江山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啊…罢了,那位黄大人呢?起来了没有啊?” 父子两正说话间,管家刚好领着黄柏来到了厅中。 “王爷盛情,王爷盛情啊!下官…呵呵,王爷见笑了。”黄柏见到南淮王,有些尴尬,拱手赔罪道。 “无妨无妨,这才是真豪情嘛。”南淮王笑道。 黄柏一时间手足无措,也不知说什么好,南淮王倒是率先解围:“啊,岁贡之事,南淮的世家们都不肯出啊。无奈,本王出了,全额八百万两啊!” 黄柏听到岁贡送了出去,还是全额的八百万两,内心狂喜,虽然极力遮掩,却还是忍不住,笑道:“王爷忠心朝廷,下官一定奏明陛下!” “啊,黄大人有心了。来,小酌几杯,放心放心,只是小酌,请。”大早上的,老南淮王不由分说地将黄柏拉到宴厅招待了起来。 易小刀和香莲儿两人,从南门打马而出,向义城而去。 与此同时,西城这边,一只五百余人的队伍也出了城,正是押送岁贡的队伍。 “徐将军,好差事啊!”城墙上一名身披铠甲的将军向城下押送岁贡的徐将军打着招呼。 “岁贡,可动不得,走了,回来请你喝酒。”徐将军也知道这一趟的确是好差事,苏城距离京城又近,快的话也就几日的工夫。事成了,不论是朝廷还是王爷这边,赏赐是少不了。 徐将军押送的岁贡队伍刚刚走远,城墙边两个乞丐低声耳语道:“听清了吗?” “听清了,是岁贡!” “走,报给唐长老。” 两人顺着城墙,拐过一道弯之后,便再也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守城的将士看见了也不在意,这种叫花子,见得多了,见怪不怪。 …… 唐长老听完两个乞丐的禀报,不由得冷笑了起来:“哼,还想巴结朝廷,做梦去吧!孙长老,王长老,朱长老,你们带领所有弟子去把岁贡劫了!阿狗阿猫,你们腿脚利索,有点本事,把这小子送回帮里,让他为我所用!”说着,一脚将地上半死不活的方龙丢到两名乞丐身边。 孙长老上前问道:“唐长老,那你…” 唐长老扭头看向苏城:“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孙长老猜出了唐长老的意图,却也不敢明说,毕竟他们只是普通长老,唐长老可是帮里的护法长老。 “你们劫了岁贡之后,去溧城附近等我就行了。”唐长老吩咐道。 众人不敢违抗,按照唐长老吩咐,各自行动了起来。 很快,苏城以南的一处山坳中,出现了一只百余人的“妖魔”队伍,让开官道,专走小路,远远地跟在岁贡的后面… 苏城中的一处高塔上,也出现了一名衣裳褴褛的乞丐站在顶层塔尖上,像一只苍鹰一般,冷冷地盯着南淮王府。 第六十六章 智进衙门 几日光景匆匆而过,易小刀和香莲儿两人很快就赶到了义城外。 只见义城的城门处站着几个老兵,怀中抱着木质长枪,正靠在城门边晒着太阳。 “这义城…城墙看着倒挺高,城门也不破旧,怎么就这几个老兵在守城门啊?”香莲儿不解地问道。 易小刀同样也很迷惑,说道:“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拍马近了城门,几个懒洋洋晒着太阳的老兵警觉地很,易小刀两人刚刚靠近,老兵们立马惊醒,手持长矛喝道:“什么人!下马!” 易小刀和香莲儿相视一眼,纵身跃下马匹,易小刀说道:“过往路人,和妹妹来寻亲的。” “寻亲?寻的哪门子亲?”老兵双眼一瞪“说,亲戚住在哪儿?” 易小刀笑道:“我就是告诉你们,义城这么大,你们还能认识不成?” 老兵同样冷冷一笑:“只要你告诉我们,我们就能找到!少废话,快说,亲戚住哪儿?” 易小刀见老兵的枪尖已经伸到了眼前,虽然有些愠怒,但是此行是来解决纷争而不是挑起事端的,易小刀并不打算惹是生非,只好忍气吞声说道:“我们来找姑姑,住在大安寺附近。” 易小刀可不是瞎报,来的时候对义城做过详细的了解,但是老兵逼问之下,忘了个干净,就只记得一个大安寺了。 几个老兵听易小刀报出了地方,互相对视了一番,说道:“行,过去吧。最近我们这里不太平,找到姑姑别乱跑,听到没有?” 易小刀其实已经做好了翻脸的准备了,没想到这几个老兵竟然同意放他们进城,顿时换上了招牌式的讪笑:“是是是,一定一定,各位军爷辛苦哈。”说完,拉着香莲儿牵着马匹急匆匆地就进城去了。 香莲儿知道易小刀的底细,一个皖城的小乞丐,能有什么姑姑在义城呢?出声说道:“他就这么放我们进来,会不会有诈?” 易小刀轻笑道:“有诈?能有什么诈?我已经进了城,目的就算达成一半了,后面的事后面再说吧,先去义城的县衙。” 城门口处,老兵们又靠在了城墙处晒起了太阳,一个老兵拄着枪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哪是找什么姑姑啊?方向走的都不对,往县衙去了。” “会不会…第一次来,不认识路啊?”一个老兵提出的猜想。 “我看呐,八成是细作,老刘你还怎么放他们进城啊?”一个老兵不满地埋怨道。 “细作?这时候了还派细作有用吗?那见面就是打啊!这两个小年轻,进城容易,出城可就难咯。甭管是不是来找亲戚的,只要进了义城,那就是义城人!到时候他们也得去打!”老刘伸了个懒腰说道。 几个老兵不住地点头:“嗯,这倒也是…” “别看老刘光棍一个,蔫了吧唧的,脑子还挺好使。” 一众老兵互相打趣了起来。 …… “小刀,这街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香莲儿看着空荡荡的街道有些害怕。看惯了京城和苏城的繁华街道,这初来义城,看这冷清的街道,不禁还有些害怕,拽紧了易小刀的衣袖。 易小刀摩挲着下巴,说道:“怕是…都去抢那个矿山了吧。可这也太离谱了,简直就是倾城出动啊。” “那嘉城的人岂不是输定了?嘉城离那么远,总不可能全城的人都跑来…”香莲儿分析道。 易小刀点点头:“的确不可能全城的人都赶来,但是竟然能逼得义城倾城而出,看来这嘉城的人…本事也不小啊。先去官衙吧。” 义城的官衙并不难找,或者说整个大启的城池,官衙都不算难找,最高最大的宅子便是了。即便当地有豪绅富商硬要摆阔,也会将宅子建在官衙附近,这叫财权两收! “站住!干什么的!”两人刚走近官衙,衙门口同样站着两个瘸着腿,少了牙的老卒,见易小刀和香莲儿靠近,瞬间腰间的长刀抽出了一半,警觉性也是极高。 易小刀此时又摆起谱来,双手叉腰说道:“朝廷钦差,快叫县令出来!” “什么朝廷钦差?县令不在,有啥事改天再来!”老卒根本就不吃易小刀这一套。 “嗯?”易小刀有些茫然,虽然各地藩王强盛,但是对于朝廷都还是毕恭毕敬的,更不要说地方县城的县令了。如今连一个县城的老卒都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了吗? “你听好了,本官乃是朝廷钦差,快叫县令出来!耽误了事,你可吃罪不起!”易小刀声色俱厉地再说了一遍,只是见对方态度同样强硬,这一遍说得,易小刀自己都有些心虚。 旁边那个瘸腿的老卒不耐烦了,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一脚踹了过来“说了不在不在,再闹我砍了你!” 易小刀拉着香莲儿向后闪退,躲过了这一脚,打死他也想不到一个瘸子竟然能踢人,还能踢得这么利索,要是两个月前,还在讨饭的易小刀遇到这一脚,非得结结实实地挨一下。 香莲儿没有防备,被易小刀猛地一拉,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吓得两个老卒一跳。 香莲儿刚要爬起,易小刀伸手悄悄按住,吐出了一个字“哭”。 香莲儿和易小刀相处多日,虽不明白易小刀的意思,却也极为默契地哭了起来。一开始还只是梨花带雨,很快,就变成了嚎啕大哭,给人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就差满地打滚了。 “这这…”两个老卒见这女娃娃哭了起来,都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了。 “老张头,你说你咋那么欠呢!你都瘸了还脚痒是吧?哄吧,你快哄吧,我不管了。”缺了牙的老卒转身走近了衙门,躲到了一边,偷偷看着外面的动静。 “这这…”瘸腿的老张头急了,拄着刀一瘸一拐地下了台阶,来到了香莲儿身边,拖着一条腿蹲下说道:“女…女娃娃,老头儿…我不是存心的。我也不知道…我是要踢这小子的,都怪你这小子,你躲什么躲啊!”老张头不会哄人,更不可能哄好假哭的香莲儿,此时一股气全洒在了易小刀的身上。 “喂喂,还打人是吧?我妹妹都被你打哭了,你还要动手!”易小刀连忙后退几步,大喊了起来“快来人啊!衙门口的老张头把我妹妹打哭啦!” 空荡荡的街道一个人都没有,但是易小刀丝毫不放弃,扯着嗓子喊,不一会儿,一群大爷大妈从各个小巷子里钻了出来,向衙门口围拢了过来。 “怎么回事啊?小伙子,你哪家的?喊啥呢?” “老张头你说你怎么那么欠呢!你都瘸着个腿了一天到晚瞎捣鼓啥呢!” “哟,小姑娘,被打疼了吧?哪疼啊?跟婆婆说说。” 香莲儿本是假哭,被一众“爷爷奶奶”帮腔出头,还有个奶奶关切地问她哪里摔着了,香莲儿心头一酸,此时真个大哭了起来,黄豆大的泪珠不停地滚落。 一群老头子一见更是急了,抄起了手边的拐杖就朝老张头打去,老张头见香莲儿哭得伤心,这一群老街坊又摆出和自己拼命的架势,加上自己着实“理亏”,根本不敢还手。拄着刀一瘸一拐地往衙门里跑去:“老杨头,快快,帮我劝劝这帮老哥们啊!” 易小刀见众人在身边帮腔说话,这才走到人群之前,说道:“我和我妹妹来义城寻亲的,就想问个路,怎么见着就打!我父母都不在了,就这一个妹妹,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和我爹妈交代啊…”说着,易小刀也跪坐在地上,假哭了起来。 香莲儿和易小刀这一出戏演得,将一众大爷大妈的心都哭软了,一个个心头火气,不顾身体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台阶,就要找老张头为易小刀两人讨回公道。 老张头和老杨头连忙关门,紧紧地堵住了衙门的大门口。 “都怪你!你说现在怎么办吧!”老杨头怒骂道。 老张头也慌了神,连忙说道:“我…我去叫人。县令…县令也不在啊…哦对!郭师爷在,我去找郭师爷,老杨头,你顶住了啊!”说完,也顾不上堵门,一瘸一拐地往衙门里跑去。 “老张头!你这个…我看你叫老滑头!我怎么顶啊!外面的老大哥老嫂子们,别推了,老张头跑了,有话好好说啊!”老杨头顿时急得隔着门大喊。 门外的老街坊们哪顾得了这个,就一个劲地推搡着大门,大门被推得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很快,老张头就带着郭师爷赶了过来,这是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人,模样也是尖嘴猴腮的。已渐深秋,手中还摇着一把白纸扇,听说有人冲撞衙门,也吃了一惊,账也顾不上算了,连忙跑来衙门口查看情况。 “开门开门,什么情况啊?”郭师爷一来见到这阵势也是吓了一跳,这城里都没多少壮年汉子了,就那一帮老街坊,能把衙门的大门推得晃动,要不是门栓,老杨头怕是早就支撑不住了。 老杨头一看郭师爷来了,像看到救星一样,对着门外喊道:“老哥哥老嫂子们,别挤别挤,我要开门了啊!都当心呐!别磕着碰着了!要开门咯!” 门外的一众老街坊一听要开门,也就不推搡了,自己也都一把年纪,要是把自己摔到了可真划不来。 “吱轧”一声,衙门的大门打开了,老杨头和老张头一左一右,拉开了大门。本来有些怒意的郭师爷见到门外盛怒的老街坊们立马矮了一头,拱手赔笑道:“各位老人家,何事动怒啊?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说,气坏了身子可不好了。” 易小刀一见正主来了,对趴在一位婆婆肩膀上的香莲儿轻轻拍了拍肩膀,香莲儿立马会意,这接下来的烂摊子要留给自己,易小刀要去寻正主去了。 只见易小刀一跃而上,跑上了台阶,趁着混乱拉起了师爷就往衙门里而去。其余老街坊们可不管什么郭师爷,只顾着一把揪住了老杨头和老张头二人,拽到了香莲儿身边,二人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好一会儿香莲儿才哽咽地止住了哭声。 老张头和老杨头二人,还被一群老哥哥对着屁股敲了几拐杖,捂着屁股回到了衙门口站起岗来。老街坊们围着香莲儿一圈,和香莲儿唠起了家常。 “哎?刚刚那小子呢?”老张头这才回过神来,刚刚叫得最凶的那个臭小子怎么不见了。 第六十七章 醉于蓝桥月 “阁下是何人?可知擅闯衙门是何等罪过!”郭师爷被易小刀揪到衙门大堂,着实有些慌张,此时不得不强装镇定问道。 易小刀到了衙门大堂,这才松开了郭师爷,说道:“在下易小刀,乃皇帝钦派的使节,巡视南淮,有些许冒犯,还请海涵。” 郭师爷见易小刀寻常百姓打扮,却是镇定自如,有些半信半疑。 “敢问可是义城县令?”易小刀拱手问道。 郭师爷见易小刀主动施礼,语气也缓和了一些,说道:“县令大人不在城中,我乃县衙师爷,郭天御。” 易小刀点了点头,看来县令的确不在县衙,问道:“听闻义城最近在和嘉城争夺一处矿藏,可有此事?” 郭师爷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错,那矿藏就在义城北边不足二十里处,本就属我义城的,可是那嘉城来了一伙矿商,私自雇人挖掘,县令与其争论,竟被赶下山来!既然理论不行,只好动粗了。” 易小刀皱着眉头,接着说道:“我见城中人口稀少,只见诸多老者,难道义城满城的人都去参与争夺了?嘉城距离义城虽说不上远,却也有些距离,嘉城矿商能有多少人?竟逼得义城全城出动?” 郭师爷上下打量了易小刀一番,说道:“阁下难道不知情?那伙矿商与武林人士勾结,说动了南淮双秀的凌月阁前来助战…但是我义城绝不低头,誓要夺回矿山!”说完,举起瘦弱的手臂,挥舞着拳头,颇有些滑稽。 易小刀见到这滑稽的一幕,默然不语,心中对这义城多了几分敬佩之情。矿山在何处,出了城一看便知,这是撒不了谎的。若真如此,倒是那嘉城矿商无故来抢占地盘,不占理了。 易小刀非常理解郭师爷以及义城百姓的想法,皖城发了水灾,家园被毁,与这义城矿山被夺的情况是一般无二的。 易小刀理解归理解,但是眼下当务之急是解决着一团乱麻,说道:“凌月阁在下有所耳闻,与秀扇坊并称为南淮双秀,只因门派内皆为女子…郭师爷,请恕在下冒昧,一群女子…义城还需全城出动吗?” 郭师爷瞥了易小刀一眼,这番话在他听来极为刺耳,不满地说道:“那终归是武林门派!我义城皆是寻常百姓,如何抵敌?若是没事的话,阁下自便吧。”说完,拂袖转身就要离去。 易小刀连忙一把拉住,说道:“在下非是此意,陛下差在下前来,就是要为义城讨个公道,但是事情原委在下得先知道,才能报于朝廷,请问县令何在?” 郭师爷见易小刀关切南淮之事,心中对其钦差使节的身份已经信了七八分,问道:“既是朝廷使节,可有凭证?” 易小刀苦笑道:“正使尚在苏城,拜访南淮王去了。在下被差遣来先行打探…” 郭师爷点点头,这才放心下来,这义城矿山之事已是个烫手山芋,谁都不想管,可是不论是朝廷还是南淮王来说,不管又不行。以至于上推中,中推下,派个副使前来打探也是情理之中的,这副使也还客气,朝廷的使节对自己这个师爷都毕恭毕敬地,看来也是在夹缝中生存,日子不太好过啊。 想到这里,郭师爷口气松软了下来,说道:“县令在城北的营地之中,督战矿山争夺,阁下要寻的话,自去便可。” 易小刀连忙千恩万谢,说道:“多谢郭师爷…还有一事相求,我等进这衙门,尚且如此费劲,去了营地之中,如何寻那县令?还望师爷…” 易小刀乞丐出身,最会装可怜了,郭师爷说道:“好吧,我写封信件你带上,路上之人见我信件,也不会太难为你的,稍等。”说完,郭师爷走到一旁的偏房,写信去了。 易小刀长舒了一口气,既然师爷肯帮忙,那就好办了。 很快,郭师爷将一封信套好了信封,来到大堂中交给了易小刀:“恕郭某多言,此事本就嘉城不对!上使应当回报朝廷,问罪嘉城矿商!” 易小刀将信件收入怀中,拱手道:“这是自然,待在下了解此事起末,一定如实禀报朝廷,到那时朝廷自有主断!” 郭师爷点了点头,客气地寒暄了两句,易小刀玲珑心思,只几句话就让郭师爷从一个“铁面判官”笑成了“弥勒佛”,亲自送他出府。 瘸腿的老张头见易小刀从府衙内出来,就知道趁乱溜进了衙门,正要上前找他算账,可是见郭师爷和他有说有笑地送他出来,刚走两步便一瘸一拐地站回了大门边,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易小刀走到门边,对着郭师爷行礼道:“师爷留步,在下必定尽力而为!” 郭师爷点头笑道:“好,那就等易大人的好消息了。” “二位老人家,多有得罪,还望海涵。”易小刀同样对着两个守门的老卒赔了个笑脸,转身离去了。 “郭师爷,这小子是谁啊?”老张头憋不住,出声问道。 郭师爷说道:“朝廷的使节,不过是个副使,被上头逼到这里来的。唉,我们这义城…难呐。”说完,转身回了衙门里去了。 “还真是朝廷的人啊?这小子行吗?”老张头挪动了两步,看向易小刀的背影说道。 掉了牙的老杨头搭腔道:“我看啊,年轻人有点本事。不让他进衙门,他这不就进去了?还是郭师爷送出来的呢。但愿能早点解决了吧。” “唉”老张头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继续倚靠在了门上守着衙门。 易小刀出了衙门,今日天气极好,虽是深秋,但是临近正午,太阳晒着还是有些燥热的,香莲儿已经被一众老人家拉到了一颗大树的树荫下,为她拿来水果,打着扇子,聊着家常。只是…这家常聊的过于伤感了些,一群老爷子长吁短叹地,还有几个婆婆坐在一旁偷偷抹着眼泪。 “莲儿,你…没事吧,我刚刚去衙门说理去了,衙门也认了错…赔了…二钱银子。”易小刀走近众人,小心地措辞着,说着,从兜里小心地摸出了二钱银子。 “这群天杀的!我家两个儿子都去抢山去了!还把家里的三头小猪都卖了给官府当粮饷!现在官府打了人,就赔二钱银子,我倒要去问问!我们交的银子都上哪去了!”一个老爷子一见,顿时火冒三丈,拄着拐杖就要去衙门理论。 “哎哎哎,大爷大爷,够了,官府能道歉就很不容易了,何况还赔了钱呢,也是怪我们兄妹不好,官府正忙着,我们还去打扰。吃一堑长一智嘛。”易小刀慌了,现在再去“理论”可就不合适了,连忙拉住了那位暴跳如雷的老爷子。 香莲儿见易小刀如此动作,就知道事情已经办成了,也站起来出言劝阻道:“蒋爷爷,别去了。我刚刚只是摔疼了,现在没事了。您别气坏了身子。” “哎呀,好姑娘啊!好小伙啊!蒋老头你消消气,既然这两个娃儿都说算了,我们再去也不合适了。”旁边的一众老街坊都劝阻了起来,这才把这位蒋姓老爷子给劝住了。 旁边几个抹眼泪的婆婆走过来,拉住易小刀说道:“小伙子,可苦了你了!爹娘都没了,孩子还不是自己的骨肉…小媳妇还跟人跑了…” “是啊,还要拉扯这个妹妹,你们刚刚都听到了吧?从皖城到义城,一路要饭过来的啊!” “上次有个老财主看上了这小妮子,要来强抢,你这当哥哥的被人打得磕了头,还被带到那五谷轮回之所…” 旧事重提,就连旁边站着的几个老爷子也有些迷了眼睛,婆婆们更是直接哭了起来:“苦命的孩子啊!!” 易小刀一头雾水,看向了身边背过身去,一脸坏笑的香莲儿,气不打一处来,但是眼下看这氛围,只得陪着把戏演下去:“啊啊…是…没事…我妹妹没事就好。那个…五谷轮回之所…没有,当时他们也就吓唬我…” “你这孩子,还嘴硬!你妹妹都说她看见了!走,这都正午了,来婆婆家吃饭!婆婆不嫌弃你!”一个婆婆连忙上前一把拉住了易小刀。 顿时,其余的老街坊们都热情地上来邀请易小刀。 易小刀咬着牙对香莲儿挤出一丝笑意:“你…都…看…到…了!” 香莲儿一把抱住了易小刀的手臂撒娇道:“哥哥,我都饿了…快去吃饭吧…下次我不乱说了还不行吗~” 易小刀见香莲儿这一通撒娇,顿时长叹一口气,对着最初那位婆婆说道:“感谢婆婆热心招待,这二钱银子婆婆您收着,我们兄妹两也是有志气的,绝不白拿白吃别人的东西,不然爹娘会怪我们的!” 婆婆推着不要,最好实在拗不过易小刀,只得收了下来,邀请了一众老街坊,去家里热热闹闹地摆了一桌子的好菜。 几个老爷子互相搀扶着去沽了两坛黄酒,拉着易小刀表示一定要喝两杯。 易小刀和香莲儿因为一众老人的夹菜劝慰,吃了个肚皮溜圆,衣服都快要撑开了。易小刀没怎么喝过酒,上次和李定星,香莲儿在苏城喝酒,自己有火气煅体,加上没喝多少,倒也还好。这次架不住劝诫,一个人足足喝了一坛,又和热情的老人家们叙话,忘了火气煅体,此时已经晕得找不过方向了。 “好…好酒…这黄酒真是好酒…”易小刀大着舌头含糊不清地说着。 “小伙子,这酒还有个好名字呢!叫蓝桥月!现在的人啊,看酒水泛黄,也不管名字了,就叫黄酒,俗了点啊…”一个老者看样子有些学问,解释说道。 “蓝桥月…蓝桥月…月…月儿…”易小刀琢磨着酒名一个人含糊不清地重复着。 半晌,易小刀打着嗝站了起来,对着桌子上的一众老者拱了个手,说道:“多谢…诸位的盛情…款待…小…小刀要告辞了。” “哟,这孩子,醉成这样还要走呐!在婆婆家休息一会儿吧!” 易小刀强撑着意识,轻轻拍了香莲儿一下,香莲儿会意,站起身来,和一众老街坊拜别道:“我们还要去寻亲戚呢,也不知能不能找得到。我哥就是这样一个急性子,各位爷爷婆婆,感谢你们…” 众人也知道强留不妥,簇拥着送到街边,易小刀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软就要倒下,香莲儿反应也快,一把拉住易小刀,这才没摔到地上。 “真是…”香莲儿埋怨了半句,一把将易小刀拽起,背在了肩上。 “北边…”易小刀嘟囔着。 香莲儿便背着易小刀向北城门而去,看着二人背影,又引来身后一群老人家的叹息。 第六十八章 义城的难处 易小刀告诉了香莲儿怀中的书信,便在香莲儿肩上昏睡了过去。香莲儿靠着郭师爷的书信,出城毫无阻碍,只是可怜香莲儿要背着易小刀,还要牵着两匹马,出城没多久就再也走不动了,跌坐在路边,大口地喘着气。 “死沉死沉的,让你中午吃那么多!唉,我也吃多了,累得够呛…”香莲儿看着一旁昏睡的易小刀,埋怨了起来。 这时,田间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跑了过来,奶声奶气地说道;“姐姐,你们不是有马?还背着这个哥哥干嘛?放到马上不就行了吗?” 香莲儿如醍醐灌顶一般:“对哦!我真是笨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谢谢你啊,小弟弟~” “不客气,你们是来帮我们打坏人的吧?他们就在前面,你们有马很快的。我帮你把哥哥扶上马吧。” 香莲儿笑道:“谢谢你哦,可是哥哥很沉的,你还太小了,交给姐姐就…”香莲儿话还没说完,只见小娃娃抓住易小刀的一只手,竟将昏睡中的易小刀拉得上身直立了起来! “你…你怎么力气…这么大?”香莲儿被惊到了。 “快啊,姐姐,我快…撑不住了。”小娃娃连忙喊道。 香莲儿连忙上前,将易小刀抬起,丢到了马上。 “呼,累死我了。我还要多吃饭,这样才能长力气啊!”小娃娃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奶声奶气地说道。 香莲儿拉住了小娃娃:“你这娃娃,怎么力气这么大啊?” 娃娃抬头,有些疑惑:“很大吗?铁牛比我小半岁,力气比我还大呢!吃饱饭就有力气了啊。” 香莲儿还要再问,只听得田间有个老者在喊:“二蛋,你在哪?二蛋~” “我在这~来啦~”小娃娃扭头应了一声,转身说道“姐姐,不说了,我爷爷喊我,我要走啦~” 香莲儿来不及多问,小娃娃已经一溜烟跑开了。香莲儿只好将这个疑惑埋在心里,牵着马匹赶路。 二十多里地,香莲儿牵着两匹马,还要照看易小刀,整整走了大半个下午,临近黄昏才看到了远处的营地。 “你这死猪,累死我了!还说什么这一趟带我见识一下南淮…天天地净做苦力…”香莲儿边走边埋怨。 易小刀这时从马背上醒转了过来:“香莲儿…我睡了多久了…” 香莲儿没好气地回道:“还好意思问,睡了一下午了!我一个姑娘家,走了十几里的路,还要照顾你还有两匹马!你知道我有多不容易吗?” 易小刀拍了拍脑袋,驱散那种晕眩感,赔笑道:“苦了你了大妹子…” 香莲儿翻了个白眼,一把将缰绳甩给了易小刀:“醒了就自己牵吧…”说完,翻身上了自己的马,揉着酸痛的脚踝和大腿。 易小刀摸了摸怀中的书信,还在,香莲儿出了城就给塞回去了,易小刀本以为香莲儿大大咧咧的,还担心书信弄丢了。可香莲儿毕竟是个女儿家,该有的细心还是有的。 “对了,易小刀,刚刚有个小孩,大概五六岁的样子,力气特别大,一个人就将你上身拉起来了。还是那小孩帮忙,我才帮你扶到马上的。”香莲儿想起刚刚的事情,告诉了易小刀。 易小刀听完,沉思了起来:“我注意到了…在义城,那些老卒也都是有些身手的…看来此地十分善武啊…” “南方人…还有这么善武的吗…”香莲儿有些惊讶。 易小刀耸了耸肩膀:“去见过县令就知道了。” 二人行不多久,来到了义城驻扎的营帐之外,给守卒投递了信件,守卒转身进去通报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颇有些英武的中年男子从大营中赶来,剑眉星目,腰间带剑,身披软甲。来到营外问道:“陛下的钦差何在?” 易小刀连忙上前行礼:“在下易小刀,这位是在下的小妹,见过这位将军,还请帮忙引见一下县令。” “你就是陛下的钦差使节?”那将军上下打量了一番易小刀。 “正是,钦差正使去了苏城,在下被派来了解义城之事,还望将军行个方便。”易小刀面不改色地说道。 将军虽然有些狐疑,但是师爷已有书来此,只得拱手道:“下官乃义城县令丁凯,拜见上使,有请账内叙话。” 易小刀眉头轻扬,这么一条好汉子,却是一个文官?不禁让易小刀想起了皖城的那名富商,方龙的父亲,方登。也是长得虎背熊腰,人高马大的,却是个商人。想到方登,易小刀不禁想到了失踪了方龙,这么几日过去,应该是被南淮王府找到了,只希望不要出事才好。 香莲儿是否进入营中,见军士没有阻拦,便跟着易小刀进去了,原来,营中虽大多为男性,却也不乏一些年纪大的妇女在打扫营帐,端菜做饭,甚至还有年轻的姑娘也持剑拿刀,俨然一副全民皆兵的模样。 易小刀二人跟随丁县令进了大帐之中,士兵端来了茶水,几人分主宾坐好,丁县令迫不急待地问道:“陛下差上使前来,可是要帮我义城?” 易小刀摇了摇头。 “难道要帮那嘉城的矿商?”丁县令继续问道,但是语调明显比刚才稍稍冷了一些。 易小刀喝了一口茶水,靠在了椅子上,悠悠然地说道:“陛下只是听闻义城和嘉城私下械斗,民不聊生,很是震怒,让下官来了解一下此地情况。其中详情陛下亦不知晓。” “嘉城来我们义城抢夺矿山已经三个月有余,陛下还不知道吗!”丁县令有些动怒,脖子上隐隐能看到一丝青筋。 香莲儿见丁县令有些动怒,心中紧张,脚下寻找发力点,就怕对方随时暴起。 易小刀倒是丝毫不惧,又呷了一口茶水,轻飘飘地吐出了茶叶,说道:“下官斗胆请问,丁县令对京城之事又知道多少呢?” 丁县令有些语塞:“这…这能一样吗?陛下乃是天下共主,天下俱是王土,而本官管好这义城即可…” 易小刀不骄不躁地说道:“太师李常文被诛灭三族之事,丁大人可是也不知情?” “李…李太师被诛灭三族了?”丁县令惊得站了起来。 “不错,陛下不知义城之事皆是因为李太师骄横专权,私压奏报,义城和嘉城争夺矿山之事,奏折根本就到不了陛下的手中。也正因为李太师的骄横专权,刺王杀驾,被诛灭三族了。陛下励精图治,想要改变大启现状,所以派下官来了解义城和嘉城之事。”易小刀忽然觉得“下官”一词还挺好用的,还真是顺手。 丁县令听完易小刀的话,吓得跌回到了座位上,年初的时候,地方官员进京奏报,他还去太师府拜访过李太师。只因看不惯那太师府的门将孔豹嚣张跋扈的样子,要是当时搭上了李太师的这条线,现在会不会被清算呢… 易小刀没工夫等丁县令消化信息,说道:“丁县令,你们相争三月之久,僵持不下,南淮王何不来调解一二?”易小刀虽然早已知道南淮王曾试图调解,故意装作不知情,目的就是为了验证己方说词是否有出入。 丁县令回过神来说道:“啊?调…调解?哦…南淮王的确曾经试图调解,劝说我们和嘉城互相开采,每方一个月时间,轮换着来。此议我们同意了,已是做出了很大的让步,毕竟这是我们义城的矿山,那嘉城执意不从,说矿山是他们找到的,必须要我们退去才行,他们可以不计较人员受伤和耽误开采的损失。你听听,易大人,这是和谈的态度吗?我们还死伤了不少人呢!” “难道南淮王就这么听之任之了?”易小刀追问道。 丁县令叹了口气:“南淮王倒是有心处理,奈何嘉城和杭州俱是世家大族的地盘,同气连枝。南淮王也不敢轻动,若是不然,嘉城和杭城联手,各地就会烽烟四起,到那时…南淮烽火不休了…” 易小刀消化着信息,继续提问道:“义城城中人口稀疏,可是倾城出动了?那要是这样还僵持不下,那嘉城…” 丁县令摇了摇手:“我们要是倾城而出,怎么会打不过他们,只是秋收将至,这段时间城中百姓都忙着收割稻田,所以才会人口稀疏,都留了些老人家在城中。城门的守卒和衙门的差役我都征调来了,就这方面来说,倾城出动也不为过。至于嘉城那边…”丁县令欲言又止。 “嘉城怎么?”易小刀追问道。 “嘉城那边请来了不少凌月阁的好手助战,打得实在有些吃力…”丁县令掩面说道,颇有些烦躁。 易小刀这下算是全明白了,南淮王是有心要帮义城,可是嘉城的背后还有一个杭城,甚至更多城池的世家大族在等着,只要南淮王一动,南淮之地可就战乱不休了。南淮王如今不能管,嘉城这边却请来了武林人士助战,而义城都是寻常百姓,对敌着实吃力。 易小刀出声问道:“下官今晚想在此留宿一晚,不知丁大人可方便…” “这个好说,只是条件不济,恐怕委屈了易大人…来人!”丁县令点头,招呼来了士兵。 “多谢丁大人。”易小刀和香莲儿一起走出了营帐,士兵在前面引路。 香莲儿低声问道:“凌月阁是什么?江湖门派吗?” 易小刀解释:“不错,凌月阁和秀扇坊,是南淮的两大门派,又因门派只收女弟子,因此被江湖人称南淮双秀。” “那让义城去秀扇坊请高手来,不就行了?”香莲儿追问。 易小刀笑着摇头道:“虽是并称南淮双秀,但是秀扇坊门中只善医术,不会武艺。因此…请不请得来还两说呢,就是请来了也无济于事。” “哎,我发现你怎么连江湖的事都知道啊?”香莲儿不禁好奇地问道。 易小刀眉头一扬:“我易某人什么不知道啊?” 其实,这些江湖之事,都是在京城的时候,那天夜里胡立山告诉的易小刀。 第六十九章 生擒 翌日清晨,众人食罢早饭,丁县令还想找易小刀再聊一番,几人刚刚坐定,却不料有士兵来报,嘉城又来挑战。 “没去找他们,他们反而先来自找麻烦!”丁县令扶住腰间佩剑,站了起来“还请易大人稍坐。” 易小刀也站了起来“丁大人且慢,下官想去看看。” 香莲儿站了起来正要跟上,被易小刀拦住,低声说道:“你先回营帐,不要轻易离开。” 香莲儿有心也想去看看,但是听到易小刀有特意安排,就知道照着他说的做就可以了,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易小刀找来自己的马匹,骑上和丁大人一起率兵,来到营帐之外。 易小刀这才发现,昨天自己是从义城来的大营,从大营南门进入的,此时从大营北边出来,才发现嘉城的大营就在义城大营的东北方。两座大营都驻扎在矿山脚下,互相监视,谁也别想摸上去。 两军对垒,双方都是近千人马。 “丁大人,再不退走就要伤了和气了啊。走吧,我不追你们,哈哈哈哈。”嘉城那边一个虬髯大汉笑道。 “哼,你们退走了我们自然也会退走,强占我们的矿山还有理了!”丁县令回道。 虬髯大汉懒得啰嗦,大手一挥,嘉城那边雇佣来的游民无赖组成的方阵,披甲持枪,向着义城大营这边逼近。 “放箭!”丁县令下令道。 “嗖~”一阵整齐的箭雨向着嘉城的方阵射去,当即射倒了不少的士卒。 虬髯大汉见有人倒地,当即大怒:“给我冲!上!打赢了每人赏银十两!” “嚯,十两!” “冲啊!” “跟他们拼了!” 一听到虬髯大汉报出的奖赏,嘉城的游民无赖像打了鸡血一样,一个个叫嚷着冲了过来,气势十足。这正是因为他们的这一番冲刺,阵型变得散乱了起来。 易小刀看着对面嗷嗷叫的众人,不禁心中感慨了起来:“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一点都不假,陛下一出手就是千两。这不过区区十两,就这么卖命。” 易小刀此时已忘了几个月前,他捡到几文钱都能高兴好一会儿。其实虬髯汉子给的已经不少了,毕竟有千余人在这,每人十两就是一万两白银,这可不是寻常的矿商大手一挥就能给出来的,而且他们已对峙三个月之久了。这么一想就明白,嘉城也是在背后默默支持这些矿商的。这些人之中,必定有不少都是嘉城的士卒和差役,并不全是游民无赖。 易小刀的心思此时已无人去关注了,见对方方阵已乱,丁县令抽出腰间长剑,喝道:“稳住,稳步推进!两侧向前!” 丁县令命令一下,两侧的精壮士卒渐渐靠前,和中间的义城青壮年的百姓一起,形成了一个“凹”字方阵,意图将对面的散兵游勇包住一口吃掉。 对面有不少人发现了丁县令的意图,停住了脚步,但是更多的人已经叫嚷着冲进了包围圈,对上了义城的青壮年的百姓。这些年轻的百姓男子持大盾在前,死死抵住众人,一些年轻的姑娘持枪从缝隙中不时捅出,将嘉城这边的人一个个捅倒在地。 “回…快回…啊”前排的人面对坚固的大盾和锋利的长矛,惨叫着向后退缩,后面的人却不知情,只想着十两赏银,不要命地往前挤,战阵之中不时传来惨叫。渐渐地,等后排的人想后退也来不及了,两侧的义城士卒已经包抄了过来。 “呵,你是徐大财主,还是徐大善人啊?这种乌合之众也招?钱多了用不掉啊?”虬髯大汉的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娇笑。 “要不是你们要价这么高!我至于…”这个虬髯大汉原名叫徐洪,因在嘉城极有财力,人称徐财主。此时徐洪心中也是愤懑,却是不好发作。 身后的女子从徐洪身后转出,只见她身着一袭白衣,却因衣号太小,玲珑身材显现无疑,脸上涂脂抹粉,显得极为妖艳,和身上的白衣并不搭配:“我这不过十几个姐妹,每人千两还高啊?”女子装作一副吃惊的样子。 “你们去吧,打赢了…每人千两…”徐洪没好气地说道。 “嘻嘻嘻,谢谢徐大财主~”白衣女子娇笑了起来,提剑向着战团慢悠悠地走去,徐洪身后不时有白衣女子越众而出,转眼便出来了数十人。 “早这样多好,每次非要让这帮窝囊废来试一试。”白衣女子走出几步,自言自语道,虽是自言自语,却并没有压低声音,身后的徐洪自然是听到了,心中动怒,却也只能隐忍。 易小刀和丁县令自然都是注意到了对面的动静,十几个白衣女子突然出现,易小刀心中暗自笃定:“这应该就是凌月阁了。” “两侧的兄弟们,一定要顶住她们!”丁县令连忙大喊,显然对这群女子十分忌惮。 十几名白衣女子一跃而起,一起一落,就已掠出了十余米远,瞬息之间就来到了战团外围。 “锵锵锵” 这群白衣女子同时出剑,道道剑影划过,前排的年轻男子手中的大盾顿时块块碎裂,惊得众人连连后退。 “杀!”持枪的年轻女子急忙提枪上前接应,娇叱着向白衣女子们刺去。 “月满江!”为首的白衣女子一个跟斗翻到义城众女子头上,手中长剑如同一条蛟龙一般,对着下方搅动了起来。义城女子们顿时惨叫连连,枪头、连着头皮的头发、断肢残臂等四处横飞,死伤惨重。 “救人!”丁县令大喝了起来,毕竟这些都是义城的百姓,又都是年轻人,每个人的损伤都令丁县令心疼不已。 刚刚退却的男子抄起大刀,又涌了上来,将白衣女子们团团围住,举起大刀没头没脸的照着她们狠劈了起来。她们刚刚伤害的义城女子之中就有自己的妻子,姐妹,这让他们如何不愤怒,一个个前赴后继,拼死抵抗。 这群凌月阁的女子的确武艺不俗,在上百名男子的围攻之下攻守兼备,游刃有余,不时使出剑招,踢出长腿,将义城的青年汉子从战团中不时打飞出来。奈何义城的汉子们悍不畏死,人数占优,很快,凌月阁这边功力低一些的小师妹开始撑不住了,开始有人血染白衣,已然挂彩。 为首的女子见到众师妹开始支撑不住,不由得着急回头喊道:“还不动手!” 徐洪这才反应过来,对着己方人士喊道:“凌月阁的女侠们已经占了上风了!快!大家一起出手啊!” 嘉城这边的人士虽然鱼龙混杂,但是都不傻,凌月阁的占了上风?只怕再等会儿就要被全灭了…现在也就那个为首的女子还有余力进攻,每次出招都能打翻几人,其余的女子已是只有守势了。毕竟义城的人都压了上来,四面八方皆是刀光,每倒一个,就有新的人补上,凌月阁的众人眼看就要气力不支了。 即便战况不利,嘉城这边反而齐声发喊,冲了上前,不说打赢了能在徐大财主那里讨到一份赏钱,就是凌月阁败了,他们嘉城这边再想反败为胜,就很难了。 大刀,铁锤,长矛,各种兵器交错在一起,惨叫声此起彼伏,双方犹如拔河一般,战场形势反复易势,两边抵死争斗,令得丁县令和徐洪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丁县令,在下愿助一臂之力!”易小刀对着丁县令一拱手,不待其反映,便纵马向着战团冲去。 “易…易大人”丁县令连忙呼喊道,却已是叫不回打定主意的易小刀“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保住易大人!” 易小刀纵马奔向战团,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但是丁县令心中已有定论:易小刀是朝廷的使节,如今愿助义城一臂之力,那就说明朝廷是站在义城这边的。要是易小刀有个闪失,谁还替义城在朝廷上说话争取呢?是以不顾一切地催促身旁的差役士卒冲进去,想将易小刀捞回来。 这一仗输了没事,要是易小刀有个三长两短,朝廷层面可就彻底输了。可能是连日来的多次失利,丁县令此时已将易小刀当成了救命稻草,指望朝廷的帮助。要是他知道易小刀此时的真实想法,怕是要气得暴跳如雷。 易小刀紧盯着战团中的凌月阁众女子,此时因为嘉城这边“乌合之众”的参战,凌月阁众人压力得到缓解,为首女子渐渐带领众女子撤出战团,钱什么时候赚都可以,要是师妹们有什么损伤,她这个大师姐回了师门也不好和掌门交代。 “悍妇!吃我一招!”凌月阁众人背对小刀,急于撤出战团,小刀可急坏了,连忙出声“叫阵”。 大师姐扭头,只见易小刀纵马直冲自己而来,手中无刀无枪的,哪来的一招? 没空犹豫,易小刀已冲至身边,挥拳朝着自己的面门打了过来。 挥拳? 这一举动不仅惊到了凌月阁,更是将丁县令和徐洪给惊到了…这分明就是白给! “嘭” 不出意外,大师姐吃惊归吃惊,反应倒是极快,一跃而去,一脚踢开易小刀的拳头,另一脚照着易小刀的面门踢去。易小刀从马上被踢从数十米,跌落在地上,脸上一个小巧的沾染泥巴的鞋印。 “呸…疼…出手…太狠了…”易小刀跌了个狗吃屎,吐掉口中的沙土和泥巴。 见到易小刀被踹飞,义城这边扑上十几人想要抢救回来,皆被凌月阁的小师妹们挡住,轻松地杀退了回来。 “擒下,带走。”大师姐神色复杂地看着倒地不起的易小刀,出声说道。 第七十章 妙计 义城和嘉城的这一战从清晨打到了正午,义城之人确实善战,几次推进,将嘉城打得节节败退,却因为凌月阁众人的每一次出手,都被打退了回来,最终丁县令见实在取胜无望,下令撤兵。嘉城这边也不好受,人员伤亡犹在义城之上,连凌月阁等人也是近一半女子挂了彩。 若不是易小刀主动“出击”,义城这边丁县令也不会不顾一切地想要将易小刀抢回来,嘉城自然是寸步不让。伤亡才会如此之大,以至于凌月阁一众女子都挂了彩。 易小刀双手被绑,被人推搡着送到了大师姐的面前。 “说吧,你是什么人?义城为什么这么不顾一切地想将你抢回去?你又为何会自投罗网?”凌月阁的大师姐不是俗人,自然看得出易小刀的小伎俩,与其说是生擒,倒不如说这是易小刀主动上来“被生擒”。 “别问了,我说了你也不信。”易小刀扭过头,一副懒得回答的样子。 “不说的话,后果可就阁下自负了…”大师姐大拇指轻启,手中长剑从剑鞘中被抬起了半寸,威胁之意极为明显。 易小刀自然注意到了大师姐的这个动作,连忙告饶道:“别,别,我说,我是仰慕美人你的风…” “彩”字还未出口,长剑出鞘,剑柄准确无误地击中了易小刀的腹部,又弹了回去,收回到鞘里。易小刀吃此一击,宛如一只烧红的虾子,佝偻着腰,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是说真的…阁下相貌出尘脱俗,一看就绝非庸脂俗粉,在下仰慕,所以想要凑近了看看…”易小刀吃痛,却仍旧坚持原因,宁死不改。 “大师姐,轻薄之徒,杀了算了!”一旁一位小师妹拔剑而出,就欲动手。 大师姐摇了摇头:“此人身份不俗,要不然义城也不会这么拼命了。算了,对我们也没用,交给徐洪吧,正好,该去找他要钱了。” 两个小师妹走上前来,都是习武之人,架起易小刀就走,也不是什么难事。 两人架着易小刀来到徐洪的大帐,片刻功夫,二女手中攥着一把银票,嬉笑着离开了大帐。 “该死的!又被刮去了一笔,早知道就不应该找她们来!”徐洪待二女走后,气狠狠地锤着面前的案几,心中气得不行。 易小刀刚刚被二女随手摔在地上,几番震伤,若不是体内火气一直锻体,守护心脉,寻常人这时候早就一命归西,或者说都等不到这个时候,大师姐的那一脚就要当场离世了。 “徐大善人是吧?你这整的…一手好牌被你打得稀烂。我皖城牌术最差劲的奶奶,都能比你打得好啊。”易小刀缓过了劲,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 徐洪斜了一眼易小刀:“你是什么人?还有资格来教训我?会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敢对凌月阁出手,留你一命都是轻的,还敢笑话我!” 易小刀在地下挪动一番,终于坐了起来,长舒了一口气:“在下乃是朝廷钦点巡视南淮的使节,易小刀。” “你?就你这熊样能是朝廷的使节?”徐洪上下打量易小刀一番,质疑了起来。 “我怎么就不能是使节了?我不是使节,那义城能这么拼命抢我吗?告诉你,我这是陛下的密旨暗查,告诉你本就已经是大罪了,你还不信。”易小刀冷笑起来。 徐洪皱着眉头,是不是陛下密旨那不知道,反正他只是一个矿商,也没办法去求证。但是义城之人拼死向前,欲要抢回易小刀,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说明这小子对于义城来说真的十分重要。 “你说你是朝廷使节,有何凭证?就凭他们想要抢回你?我还说你是那姓丁的私生子呢!”徐洪壮着胆子试探了一下。 易小刀大笑道:“徐大善人真有意思,自己都已经命在旦夕了还有心思问我是谁。” 左右的两名士卒闻言大怒,徐洪平日待他们不薄,三天两头地打赏些银两,易小刀这番话语,他们明显能感觉到这是对他们“衣食父母”的侮辱。 徐洪到底经过大风大浪,沉住气问道:“徐某命在旦夕?还请名言。” 易小刀对着身旁两名士卒努了努嘴,一言不发,徐洪自然明白,挥手示意两名怒目圆睁的士卒退下。 “徐大人现今财力如何?”易小刀出言问道。 徐洪没好气得说道:“别装神弄鬼的,有话说有屁放,我没工夫在这和你聊天。” 易小刀吃这一呛,耸了耸肩膀:“徐大人先发现的矿山,结果就那么恰好,矿山就在以百姓善武而出名的义城附近。双方就这么打了起来,南淮王的居中调停也不接受。如今养着这帮人,今天一天就出去了两万多两,不知道徐大人的财力还能禁得起几仗啊?” 徐洪有些语塞,因为易小刀正好说中了要点。 当初听闻在义城发现矿山之时,心中还有些忧虑,怎么刚好就出现在了义城呢?义城人士善武,南淮皆知,自己要是去开采矿山,不等于在老虎的头上拔毛吗?但是当时杭城来了一个人,还真就让他坚定了这个老虎头上拔毛的想法。 后来战端一开,徐洪才发现义城的善战出乎了他的意料,首战对面只受伤了几十人,而自己这边却是被打死了上百人,这仗还怎么打?正在他犹豫的时候,杭城的那个人又来了,这次的到来,带来了十万两的银票和一个当时并不太馊的主意。徐洪一听,拍手叫好,就把凌月阁的这帮姑奶奶都请来了。 请来之后发现根本无济于事,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她们绝不出手。但是只要形势不利,她们便出手,挽回颓势。每次出手费用极高,动辄就是上万两,杭城那个人带来的十万两根本用不了多久就没了。 徐洪也不是没想过把她们再送回去,俗话说请神如意送神难,战事未停,这可怎么开口呢?更何况她们的本事自己是见到的,南淮双秀的名头也不是吹出来的。好几次危机关头都是靠她们才化险为夷。可是徐洪要的不是一张保命符,而是一柄锋利的剑!这凌月阁的众人,锋利倒是锋利,只是却不“伤人”。 真是一柄善良之剑… 中间南淮王曾经试图调停,自己对于调停的协议也颇为动心,毕竟矿山在别人的地盘上,能和自己平分已是占了莫大的便宜了。只可惜杭城也适时来人,悄悄施压,打断了他想要和谈的想法。 收回神思:“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徐洪装作不在意地问话,此时却提起了耳朵,打起精神指望易小刀能提出什么办法改变目前的困境。若是这小子是来投诚的,那么义城不顾一切地想将他抢回去也就说得通了。 易小刀继续分析道:“南淮王愿意居中调停,阁下不愿,这就是得罪了南淮王。凌月阁的众位美人,食量极大,徐大善人即便再怎么家财万贯,也是折腾不起的。不知道徐大善良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养寇自重''…” 不等徐洪插嘴,易小刀接着说:“送回凌月阁,就会得罪了凌月阁,不送回去的话,财力又无法支撑那么久。我猜测徐大善人的背后还是有人的吧?对那些人又该如何交代呢?” 徐洪心头紧张了起来,此子竟如此善算,分析地头头是道。 易小刀看到徐洪面色微变,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七八分,心中更是有底了:“徐大善人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放弃争夺矿山,得罪凌月阁,更得罪背后的人物。二,继续争抢矿山,财力耗尽,大人物登场扳手腕,徐大善人变成徐大弃子。” “弃子”二字宛如一支利箭,直刺徐洪的心扉:“那…这…敢问易大人…可有良策?” 易小刀点了点头,伸出双手,露出了绑住双手的绳索。 徐洪连忙从案几前转出,小跑了下来,给易小刀松绑:“多言冒犯,还望海涵啊。在下恐有人冒充朝廷使节,故以寥寥数语相戏,还望易大人勿怪啊!” 易小刀没心思和他假客套,直截了当地说道:“现在,我可以给你指出第三条明路,投靠朝廷!” 徐洪眉头微扬,等着易小刀的下文。 易小刀说道:“争夺矿山一事,当今陛下也已知晓。徐财主若是执迷不悟,到那时惹怒了朝廷,天下之大,怕是也没有徐财主的容身之地了。若是此时归顺了朝廷,易某愿从中牵线,帮徐财主和丁县令讲和,南淮王那边也会帮你致意,这样就少了两个仇家。义城本就是南淮王私兵的主要募兵之处,这样即便幕后之人动怒,也要掂量掂量朝廷和南淮王两方面的压力。” “那易大人怎么就能保证…我不会是朝廷的弃子呢?”徐洪眼如猎鹰,紧紧地盯着易小刀。 易小刀轻笑道:“朝廷弃了徐财主,可有好处?到那时,天下之人谁还会投靠朝廷?” 徐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通”一声跪倒在易小刀的面前“还请易大人救我!徐某…不,草民情愿归顺朝廷”。说着,抱住易小刀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一个虬髯大汉哭成一副女人样子,看得易小刀直打哆嗦。 易小刀强忍着恶心,安慰道:“徐大人既愿弃暗投明,自然是好事。只是眼下当务之急还有一件事要办,凌月阁!” 徐洪抬起头问道:“易大人有何良策?草民一定照办!” 易小刀在徐洪耳边低语一番,徐洪听得双眼一亮:“妙计!” 第七十一章 做戏就要做足 天色渐晚,嘉城大营这边一个士卒鬼头鬼脑从营地栅栏的缝隙里钻了出来,趁着夜色的掩护,跑到了义城大营中,被巡查的乡勇拿住,带进了义城大营内。 大营中,香莲儿脸色铁青地坐在宾席上,一言不发。丁县令坐在主位,却是局促不安,几次开口最终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丁大人,一天过去了,不知道易…不知道我哥怎么样了。丁大人难道就一点都不着急吗?”安静了一会儿,香莲儿终究忍不住开口说道。 丁县令连忙站了起来:“急啊!下官如何不急!可是…那嘉城有凌月阁帮忙…下官也是有心无力啊…”丁县令显得有些局促,义城以民风尚武着称,如今却丢了天子的使节,颜面上终归还是挂不住… “那丁大人稍坐,小女子只好自己去寻了。”香莲儿站起身来,向营帐门口走去。 “且慢且慢…易姑娘,这个…你一个人去也无济于事啊。要是你再有个万一…我这…”丁县令见香莲儿如此果决,有些慌乱,语无伦次。已经弄丢了一个了,要是再弄丢另一个,朝廷这边可就彻底断了联系了。 “我叫香莲儿”香莲儿回头强调道,见到丁县令有些疑惑的表情,才不满地加了一句“这是我小名,我还是喜欢别人喊我的小名…” “啊…好好,莲儿姑娘,且安歇一晚,明日一早,下官就与他们一决雌雄,势要抢回易大人!”丁县令保证道。 香莲儿却是不依不饶,执意要去寻易小刀。这么多天的相处,每次危急时刻都是易小刀挺身而出,将她护在身后,现在易小刀被擒,生死不明,她能睡得着才怪呢。要是易小刀有什么差池,何月儿要是知道了… 香莲儿越想越急,恨不得现在就去将易小刀救出来。丁县令也是良言苦劝,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香莲儿再做出什么傻事。 “丁大人,巡哨抓到了一个嘉城的探子。”营帐布幔掀起,门外的帐卫进来禀报。 “抓到探子就去审就是了。”丁县令有些不满地挥挥手,眼前这个麻烦还没解决,什么小事都要麻烦自己吗。 “等等,探子?”丁县令刚说完便叫住了帐卫“带进来带进来,快快快。” 帐卫转头小声地发起了牢骚:“本来也是指名要见你…” “莲儿姑娘,抓到了一个嘉城那边的探子,你且安坐,看看能不能问出易大人的下落。”丁县令劝慰道。 这一说还真有用,香莲儿一听抓获了对面的探子,回到宾席上等着探子押送进来。 探子显然是见过丁大人的,却是没见过香莲儿,进账后见到香莲儿坐在宾席,也不知是什么身份,只好一言不发。 “你不是刚刚嚷嚷着有重要事情吗?这会儿怎么哑巴了?丁大人就在这,有话快讲!”帐卫在他身后推搡了一把。 探子被他推了一把,也不恼怒,不明白香莲儿身份,只不肯说。 “是谁派你来的?所为何事?”丁县令出声问道。 “还望大人屏退旁人,小人只能告诉丁大人一人。”探子说道。徐洪是他的舅舅,自家人自然是信得过的,徐洪特意说明事情机密,只能告诉丁大人一人,其余人死也要烂在肚子里。 “无妨,这都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快些说来!”丁县令不敢拂了香莲儿的面子。 探子垂下了头:“既然如此…宁死不敢讲…”徐洪这个外甥忠心倒是忠心,可惜就是一根筋,他牢牢记住了徐洪所说的只能告诉丁大人一人。 “这是什么混账话!什么叫宁死不敢讲!这又没旁人,这位可是朝廷使节的妹妹,有甚紧要?你们是有人要投诚还是什么别的?有话快说。”丁县令为了给香莲儿的颜面,话语有些激动,这可是一个向朝廷表忠心的好机会,这使节的妹妹在皇帝那不一定有话语权,可是在易小刀那里就有。再者,要是易小刀不在了,那这一位使节的妹妹,可能就是在朝廷帮自己说话的唯一人物了。 丁县令还不知几人底细,要是知道两个月前还是皖城难民,怕是早就给轰出营帐了,但是易小刀伪装极好,骗过了郭师爷又骗过了丁县令,以至于丁县令对于几人的身份那是深信不疑。 “打死小人也不敢讲。”这徐洪的小外甥倔脾气也上来了。 “给我拉下去!打!打到他讲为止。”丁县令有些火大,自己拼了命地给香莲儿搭台子想抬高一点,这探子就拼了命地在后面抽柱子,不教训一顿不显得自己对香莲儿的重视。 香莲儿虽然不善人情世故,但是此时也明白是自己的原因所致,站起身来说道:“丁大人先忙吧,明日一早…小女子就等着丁大人的好消息…” “哎,莲儿姑娘慢走,来人!护送莲儿姑娘回营帐!叫唐家那两个小妮子好生侍候莲儿姑娘!”丁县令连忙站起,安排了起来。 “不必了,丁大人,告辞。”香莲儿走出了大帐,帐卫随之跟上,来到帐外,帐卫招了招手,两个年轻小妮子跟在香莲儿后面向营帐而去。 香莲儿出了帐,两名帐卫就进了营帐,拖起探子就要出去严刑拷问。 “大人,大人,小人说,小人都说。”探子连忙磕头,只要没有外人,就不算违背徐洪舅舅的意思,自己也就没必要再受皮肉之苦了。 “到底什么事?是投诚还是求和?”丁县令没好气地看了这个年轻探子一眼,忠心倒是忠心,只可恨没有眼力劲,就这还来做探子呢。殊不知徐洪派出自己的亲外甥,要的就是这一份忠心。 探子扭头看了两名帐卫一眼,两名帐卫对着他眼睛一瞪:“把人都支开,你想耍什么滑头!” 丁县令倒是不惧,他虽是文官,却也擅剑术,何况在皖城做了这么多年的县令,耳濡目染,一对一的情况下自保还是有信心的。 “你们出去吧,我倒要听听看他要说些什么。”丁县令挥手示意帐卫退下。 探子见人都走清静了,只剩自己和丁县令,很符合舅舅说的条件,跪在地上往前爬了两步,说道:“舅舅…啊不,徐财主命我来告知丁县令,他愿投效朝廷,明日还请丁大人出营挑战,显得迫切一些,以示易大人的重要性。易大人会临阵假死,吓走凌月阁的那群人。” 丁县令一听,如遇惊雷:“这可是易大人的计划?易大人现在可安好?” “易大人无恙,这…小人也不知是谁的计划,进帐时两人都在场,是舅…是徐财主告诉小人的。”探子说完,缩了缩脑袋,他知道的已经全部说完了,是杀是剐已经由不得他了,现在他只能听天由命了。 “好!你叫什么名字?”丁县令闻言一喜,易小刀安然无恙他就放心了,更开心的是易小刀不知是怎么说服了那个徐洪,看这架势徐洪是准备和自己和谈了。没想到南淮王都解决不了的事情,这个毛头小子却有办法。 丁县令不知,其实南淮王的身份是优势,也是劣势。正因为南淮王的身份在,才导致无法调停义城和嘉城之间的纷争,南淮各方势力都紧紧地盯着呢。而易小刀则不同,一个穷小子,走在路上和世家那些大人物擦肩而过,都不会有人看他一眼,易小刀见缝插针,成功面见两方首领,这才促成了和谈。 “回丁大人,小人名叫陈有胆…”探子低着头说道。 “陈有胆?哈哈哈哈,有些名不副实啊…行,你且下去吧,去领十两银子的奖赏,回去告诉徐财主,只要易大人安然无恙,本官愿意陪他演一场,矿山的事就听朝廷或者南淮王定夺便是了。”丁县令说道。 探子死里逃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匆匆磕了个头,下去领赏去了。 再说徐洪这边,正焦急地在营帐之中转着圈,派自己的亲外甥去,虽是为了信息的安全性,同时也是让自己的这个外甥注意一下义城那边的动静。要是易小刀真是朝廷使节,那徐洪一定会急不可待,听到这个消息很愿意合作才对,如果这个易小刀不是朝廷使节…徐洪眼角悄悄观察着易小刀的反应。 易小刀却仿佛没有看到一样,悠闲地喝着茶,吃着点心:“嗯,在宫里曾尝过皖城的顶雪糕,以为那已经是天下美味了,没想到这南淮的糕点也这么好吃。”易小刀有意无意地增加着徐洪心中对于自己身份的砝码。 徐洪心中此时忐忑至极,已没了心思去考虑什么顶雪糕还是踩雪糕,现在他只希望自己那个小外甥赶紧回来,给自己报告一下情况。 “舅舅…”营帐布幔掀开,一个瘦小的身影钻了进来“我回来了。” “胆儿,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那丁大人怎么说?”徐洪见状一把上前拉住了自己外甥,拽到了营帐中间,焦急地问道。 易小刀倒了一杯清茶,递到陈有胆的面前。 “多谢易大人”陈有胆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巴说道,“丁大人说只要易大人无事,愿意配合,还说矿山的事也不要争了,将来由朝廷或者南淮王定夺。” 徐洪瞪大了眼睛:“那丁县令当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侄儿不敢有半句假话!”陈有胆用力地点了点头。 对于自己这个侄子,徐洪是相信的,不然也不至于派他去。要说给这个侄儿的性格来个论资排辈,那么对于自己这个舅舅的忠心那自然是第一,就是可惜胆小了点… 易小刀走过来,给陈有胆塞了一块糕点,陈有胆受宠若惊,连声道谢,便退到一边,狼吞虎咽了起来。 易小刀站到徐洪面前,伸出了双手:“徐员外,请吧。” 徐洪有些莫名其妙:“易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做戏就要做足,不能让人看出破绽来,绑起来吧。”易小刀嬉皮笑脸地说道。 第七十二章 假戏真做 两边的大营都在紧锣密鼓地做着准备,丁县令本想着派人去告诉香莲儿这个消息,但是转念一想,毕竟是个女子,此事事关重大,若是稍有不慎,别说易小刀救不了,凌月阁赶不走,矿山的归属决定也是遥遥无期了。 很快,漫漫长夜转眼而过,天光大亮。 丁县令考虑到做戏要做足,营中精壮士卒尽皆没带,只做后队以防万一,将昨日一些受了轻伤的乡勇仍旧带到了阵前,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 “徐洪!有胆的快出来!别做缩头乌龟!”丁县令此时有些汗颜,他身为朝廷命官,此时却不得不像一个山贼头领一样来到阵前叫骂,实在有损颜面,但是此时也顾不上许多了。 “丁大人,莫非是嫌在下昨日招待不周?今日还要来领教一番?嚯,又是这几个残兵败将,丁大人可是营中无人了?要不要丁某帮衬一二啊?哈哈哈哈…”徐洪悠悠然站到阵前,出言嘲讽道。 丁县令一副“气急”的样子:“徐洪,你莫猖狂,你可知道你昨日拿的是谁吗?那可是朝廷使节!若是易大人有一根毫毛,朝廷震怒,你我皆吃不了兜着走!” “朝廷使节?”徐洪有些“诧异”,随即笑道:“丁大人要是不能战了,徐某也不为难丁大人,何必撤出朝廷来唬人呢~” 徐洪身后凌月阁的大师姐眉头轻扬,昨天那小子是朝廷的使节?随即摇头打消了这个想法,那充其量就是个市井混混,怎么可能是朝廷使节呢。看来这丁县令的确是没办法了,这种吓唬小孩的谎话骗的了谁呢。 “各位,上!将易大人抢回来!”丁县令见话已经放出了,再说多了弄巧成拙反而不美,当即一声令下,义城乡勇组成的士卒举着长枪大盾,一步步地向前逼近。只是速度比起昨天来慢上了许多,毕竟不是要真刀真枪地打起来,何况这些乡勇人人带伤,这般速度也不会引起对面太大的怀疑。 徐洪还未来得及开口,情况突变,易小刀从嘉城阵后狂奔而出,嘉城这边人人都来不及反应,竟无一人阻拦。 嘉城阵营中鱼龙混杂,也是有人能来得及出手,拦住易小刀的。只是这种人物混迹江湖,也成了人精的,看出了情况的不对劲,这时候与其出手阻拦,不如看看形势的变化再说。 易小刀边跑边喊:“丁大人救我!”看似逃命,却是有意无意地向着凌月阁众人靠近过来。 “大师姐,是昨天那个小子!”凌月阁身后有一个小师妹说道。 “一群窝囊废,连个人都看不住!”大师姐站在徐洪身后,娇骂了一声,并没有压低声音,徐洪听了个清清楚楚,但是此时他却没有怒意,反而有些期待。 “哪里走!”大师姐向着易小刀掠去,伸手就要去擒易小刀。 易小刀没去理会伸出的手掌,反而盯着她腰间的长剑,不退反进,撞向大师姐。眼看大师姐就要拿住易小刀的喉咙,易小刀急忙扭头,闪过这一抓,伸出绑在一起的双手,朝她腰间佩剑抓去。 “放肆!”大师姐抬起一脚,踢在了易小刀的下巴上,这一脚力道极大,将易小刀整个人踢飞了出去,但是腰间的长剑也被易小刀抽了出来,紧紧握在手中,连带着长剑一起倒飞出数十米远。 众目睽睽之下,凌月阁的大师姐的腰间长剑被一个小混混拔了出来,这要是传扬出去… 大师姐越想越气,欺身而上,数十米的距离大师姐眨眼便至,就要夺回自己的长剑。 易小刀长剑翻转,割开了绑缚双手的绳索,双手举剑,叫嚷着就朝大师姐砍去。 “哼”大师姐一声轻声,抬手去拿剑柄,就要将自己的剑抢回来。 易小刀一见时机正好,长剑顺势翻转,朝自己肩膀砍来,一切犹如电光火石,大师姐速度快,易小刀速度也不慢。在其他人砍来就是一个小混混凑巧夺了剑要砍凌月阁的大师姐,却被大师姐抢住剑柄,翻转剑锋,刺向了那个小混混。 “噗”长剑刺入易小刀的腰腹。 “啊!你…”易小刀惨叫一声,松开了长剑的剑柄,跌倒在地,口中溢出一丝鲜血,没来得及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头一歪,闭目而死。 一切发生地太快,大师姐拿着长剑,有些茫然:这小子…刚刚是在自杀吗? 不等大师姐想清楚,那边丁县令适时地叫了起来:“易大人!你…你们杀了易大人!徐洪,你完了!等着朝廷发兵治罪吧!我们撤!”说完,丁县令一招手,刚刚还稳步推进的一群伤兵很快如流水一般退去。 徐洪愣在了原地,“怔怔”地出声道:“怎么义城的人都走了?难道…难道这真的是朝廷使节…” 凌月阁其他的小师妹跑上前来:“大师姐,义城那边撤了…难道这…” 大师姐此时心乱如麻,刚刚那一瞬间的交锋,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这小子就是在自杀,可是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自杀呢?而且看义城这个架势,就是为了这小子而来的…这小子也是为了逃命从嘉城的阵中奔了出来…如果他真的是陛下的使节… 大师姐想到这里,后面不敢再想下去了。 徐洪急忙跑了过来,弯腰试了试易小刀的鼻息:“死了…这…这可不是我徐某杀的!江湖各位朋友都看到了啊!” “徐洪!你什么意思!”大师姐怒瞪了他一眼:“我们凌月阁不辞辛苦来帮你抢矿山,怎么一有事你反而脱缩了?再说了,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呢!你就怕成这样,杀就杀了,又待如何!” 徐洪扭过头,装作不敢争辩,对着其余士卒说道:“我徐某只为求财不为害命,现在人已经死了,若真是朝廷之人,也请各位江湖朋友做个见证!非我徐某本意!”说着,一招手,过来两个忠心的士兵将易小刀抬了起来,向大营里而去。 其余众人见闹出了人命,这本不稀奇,但是看义城那边的动静,这死的这人来头还不小,怕是要惹出事端来了。当即,有些胆小的便三三两两逃离了这里,也没和徐洪打个招呼,嘉城这边顿时就跑掉了一小半的人马。 “大师姐,现在怎么办?”凌月阁一众女子此时开始有些惊慌。 大师姐虽然见过大场面,但是此时也是微微有些害怕,说道:“别慌,别自乱了阵脚。我们先回大营,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一众师妹皆没用头绪,此时大师姐就是她们的主心骨,尽皆跟在大师姐的身后,众女返回了嘉城大营。 一进入大营,就见到徐洪正在围着易小刀的尸体直转圈:“这可如何是好…这该怎么办啊…这小子到底是不是朝廷的人啊…” 大师姐上前道:“徐…财主,此人昨日被我擒住,花言巧语,说话颠三倒四,断不可能是朝廷的人。当务之急派个人去义城打探清楚,此人到底是何身份。” 徐洪装作一副找到主心骨的样子,连连点头:“女侠说的是!来人呐,乔装一下,马上去义城大…” “报!义城那边已拔营而起,向义城方向而去。”一个探马来报。 “什么?他们走了!”徐洪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探马身边,揪住衣领问道:“你亲眼看见的?” 探马连连点头:“小的亲眼所见,不敢有半句假话,” 徐洪松开了探马的衣服,跌坐在了地上:“完了…我还想打探一下情况,结果这帮家伙跑了,这真是朝廷命官…” 凌月阁众人听到这个消息,犹如一块大石头堵在了胸口一般:自己口口声声说这是个小混混,结果义城那边就剩一些残兵败将也要来救下这个小子,如今这小子一死,义城拔寨而起,连矿山都不要了,这小子什么身份很显而易见了。就是丁县令的儿子,也不会有这么大的阵仗。 “和我无关…和我无关…不是我干的…”徐洪一个八尺有余,虎背熊腰的一个虬髯汉子,此时吓得像一个小孩一样,在地上爬了两步,这才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自己的营帐跑去,其余人面面相觑,也离开了这里,留下凌月阁数十人,心头五味杂陈。 “大师姐…这下该怎么办?我们闯祸了,回去师父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一个小师妹拉着大师姐的衣角,快要哭出来了。 大师姐此时也没了主见,无力地说道:“和你们无关,是我杀的他,我这就回师门请罪,要杀要罚,由我一个人担着。”说着,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大营,失魂落魄地走着,其余小师妹连忙跟上,众女向着杭城,凌月阁大本营而去。 徐洪一直悄悄地在营帐后偷偷观察,此时见凌月阁众女离开,喜不自胜,连忙小跑了出来,来到易小刀的身边:“易大人,真是妙计啊!那帮娘们儿就这么走了!多亏了易大人呐…易大人?易大人?” 徐洪见不对劲,连忙扒开了易小刀的衣服,只见易小刀的腰腹处有一个洞口,还在汩汩地留着鲜血,徐洪脑子“轰”地一下,感觉炸开了… “易大人…快,去义城把丁县令叫回来!立刻!”徐洪急得嘶吼了起来。 …… 凌月阁众女走在回杭城的方向,没有人注意到,身后一双恶狠狠的眼睛正在紧紧地盯着她们。准确地说,正在紧紧地盯着凌月阁的大师姐——高翠。 第七十三章 此事易耳 丁县令撤军回营,安置好伤兵,问起左右帐卫:“本官这场戏演得如何?哈哈哈哈,一定能骗过凌月阁那群人!” “那是自然,大人表现得天衣无缝,也是多亏了易大人,凌月阁大师姐的那一剑…小人这个角度来看,好像真的刺进去了一样…”丁县令左边一名帐卫连忙拍起了马匹。 右侧那名帐卫接过话说道:“我这边…看来也像是刺进去了…” 丁县令挥了挥手:“哎,易大人吉人自有天相,连徐洪都能说服,又岂能真刺进去呢?不用去考虑那些了。”说着,掀开布幔进入了自己的营帐。 没一会儿,丁县令又从大帐中钻了出来:“传令,拔营起寨,撤到义城城外再安营扎寨,要给对面造成一种我们害怕的样子!快去!哈哈哈哈。” 左右帐卫连忙下去传令去了,营帐之后,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妮子伸头探脑,见两名帐卫跑开,她们也跑回了营中另一顶帐篷。 “怎么样?打听到什么了吗?”香莲儿见两个小妮子回来,连忙上前问道。 一个小妮子说道:“丁大人要拔寨啦~” 另一个小妮子接着说道“要撤回义城啦~” 香莲儿焦急地摇了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你们有没有打听到小刀的消息?易小刀,就是易大人!” “易大人…好像在演戏。” “演戏受伤了,被凌月阁大师姐的剑刺中了。” “那也是演的!” 两个小妮子又互相补充,一一说来,这才让香莲儿慢慢有些明白了过来:“演戏啊,易小刀最擅长的了。” 这时,帐外两个士卒一瘸一拐地经过,谈着话,引起了香莲儿的注意。 “知道那易大人吗?” “谁能不知道啊?我这手不就是昨天为了易大人,被凌月阁的娘们儿伤的?” “还别说,今天演的还真像,我看易大人啊,那一剑好像就真的刺进去了。” “我站在最前面,我能看不见?”一名士卒左右瞧了瞧,悄声说道:“当时那一剑,血都喷出来了,哪里是演的?真刺进去了!” 这士卒怕同伙不信,接着说道:“还别不信,那凌月阁可是南淮双秀啊,那种武林门派,能失手?我看易大人啊…小命有些悬了…” 两名士卒压低了声音,渐渐走远了。 香莲儿听得浑身冷汗,拉着两名小妮子问道:“你们到底打听清楚了没有?易大人那一剑到底刺进去了没有?” “肖大哥说…好像是刺进去了…” “肖二哥也说好像看见刺进去了…”两个妮子如实地说道。 这时,外面跑过一名传令兵,敲着一个小锣,喊道:“丁大人有令!拔寨撤回义城!丁大人有令!拔寨撤回义城…” “为什么突然要拔寨?”香莲儿问向两个小妮子,两个小妮子互相看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们确实也不知道。 “肯定是小刀出事了,丁大人要跑路了!”香莲儿心中笃定道。 香莲儿心中有些焦躁,这大营中她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更别说拔营撤往义城。看了一眼两个小妮子,说道:“我要回京城了,丁大人问起来了,就如实告诉丁大人就行了。” 两个小妮子极为乖巧地点了点头。 香莲儿简直收拾了一下,趁着营中众人收拾东西有些忙乱,悄悄摸出了大营。刚一出营,就见到了凌月阁的一群人神情惊慌地从嘉城大营中出来,向着杭城的方向急匆匆地赶路。 香莲儿粗通拳脚,体力也远胜寻常女子,跟上众女却是不难,众女心中惊慌,也没人注意到后面悄悄跟着的香莲儿。 刚刚靠近,香莲儿便听到了大师姐高翠的自述:“和你们无关,是我杀的他,我这就回师门请罪,要杀要罚,由我一个人担着。” “易小刀死了?”香莲儿犹如一个晴天霹雳一般,但是很快,稳了稳心神。香莲儿至今还记得当初在京城的时候,因为吴先生和四公子的两人无心之语,当时自己也以为易小刀死了,如今可不能再出错了。 “但是这个女人,肯定是伤了易小刀…”香莲儿盯着高翠等一干凌月阁女子,心中的恨意慢慢升腾起来,不管不顾地跟了上去。 跟了约莫个把时辰,凌月阁女子们刚刚行出义城地界,众女又饥又渴,便寻了处干净地地方休息,各个拿出自带的干粮充饥。 香莲儿知道机会来了,悄悄摸近了过去,众女还是没有察觉到异样。 突然,香莲儿从一旁跳出,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抬起一脚,照着大师姐高翠的脑后就踹了过去。 高翠反应极快,纤手点地,一个后翻躲过了香莲儿这一脚。香莲儿见一击不中,又追了过去,一个手肘再度袭上。 高翠伸手就拿住了香莲儿的关节,一把拉过,径直按倒在了地上:“你是什么人!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何偷袭我?” 香莲儿虽被按倒在地,仍然挣扎道:“我叫香莲儿,你放开我!是不是你杀的易小刀!” 高翠一听易小刀,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你是他什么人?” “不用你管!你要给她偿命!”香莲儿趁高翠走了一丝心神,一个蝎子摆尾,一脚将高翠踢开,从地上挣扎了起来。在京城的时候,易小刀时常觉得无聊,就和香莲儿练习拳脚,如今的身手已和皖城城墙上的那个小姑娘不可同日而语了。 高翠原本心中有些愧疚,如今挨了一脚,也微微有些动怒,转身就和香莲儿打了起来。香莲儿虽在京城时常练习拳脚,但是比起高翠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很快被高翠抓住破绽,一拳打中胸口,后脑又挨了一记手刀,当场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高翠伸手接住了晕过去的香莲儿,旁边凌月阁众女跑了过来:“大师姐,要不杀了算了!” 高翠摇了摇头:“此女也有些武功底子,杀了可惜。先带回凌月阁吧,交由师父定夺。”江湖中不少门派,见到合适根骨的年轻人,都是争相拉入门中,以维持门派的新鲜血液,高翠也是见香莲儿颇有拳脚,起了招入门派的心思。 “可是万一她在师父面前添油加醋…”众女担忧道。 高翠帮香莲儿揉了揉胸口,刚刚那一拳也是出了五成力,需要尽快按揉一番,以助淤血化散:“不论怎样,有我一人担着。” 众女见大师姐主意已定,也不再说道,两女女子上前,接过了香莲儿。众女便带着香莲儿,匆匆吃了些干粮,继续赶路了。 众人刚走,身后的土坡就有两名女子,都是一袭青衣,戴着面纱,打扮并无差别。二人看着凌月阁众女渐渐远去,年轻一些的女子说道:“大师姐,凌月阁她们好像又在欺负人了…” 被称为大师姐的女子年岁并不算大,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悠悠地叹了一句:“不要多管闲事,寻到个好根苗罢了。” 年轻女子也不再说话,扶着大师姐,两人向义城的方向而去。 …… “易大人呢?易大人何在?”丁县令听说易小刀真的被刺中了,慌得顾不上义城的一干士卒,匆匆下令着人返回义城,招来郭师爷安排义城乡勇,自己骑着快马,带着几名士卒,向着嘉城这边狂奔而来。 到了嘉城大营外不远处,一名士卒上前说道:“丁大人,小心有诈。” 丁县令心中也是一直有所警惕,却见到嘉城大营中一骑远远出营,向他们奔来:“丁大人,丁大人,都是小人的罪过,小人一定负荆请罪,易大人如今危在旦夕,还请丁大人想个法子!” 来者正是徐洪,他也是怕丁县令生疑,不敢进入大营,只好只身一人亲自出营迎接。 丁县令见徐洪只身一人前来,也没携带任何兵器,一颗心才放了下来,还没放到底,却又提了起来:“易大人怎么样了!不是都商量好了假死吗?怎么差人来报有性命之忧啊?” 徐洪猛拍了一下大腿,将胯下骏马惊地打了个响鼻,徐洪说道:“小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是商量好的,谁也不知道易大人真就收拾了,血包还在易大人身上还完好如初呢!” “什么也别说了,快带我去见易大人!你营中的医士呢?”丁县令拍马凑近说道。 二人拨转马头,带着一干士卒向嘉城大营而去。 “我这都是从各处招来的江湖人士,地痞无赖之流,哪有什么医士…”徐洪有些惭愧,这些人都是随意拉来的,龙蛇混杂,他只管出钱,不问其他,更别提找什么医士了,以致这些人也是只出工不出力,抵敌不过,这才招来凌月阁这尊大佛。 二人刚要入营,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呼唤:“各位大人,听说你们要寻医士?我们乃是秀扇坊弟子,这是我们的大师姐崔莺,颇善医术,如果营中有伤者,还请一观。” 二人回头,见到两名女子站在不远处,很明显听到他们刚刚的对话,因为两边交战数日,营中不乏女子助阵,刚刚竟忽略了这二女的存在。 “秀扇坊的大师姐?秀扇坊擅长医术,人所共知,快请快请!”丁县令连忙招呼了起来,身后士卒眼劲好的已经下马,让出了坐骑。 “过奖了,事不宜迟,还请大人带路。”二女也不扭捏,互相搀扶攀拉着上马,同乘一马,众人一起进入了嘉城大营。 徐洪火急火燎地将丁县令等人引到了易小刀的营帐,崔莺上前查看了一番伤势,轻声笑道:“此事易耳。” 第七十四章 岁贡被劫 苏城往京城的官道上,一直都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正是大启最有名最热闹的一条官道,可是今天,却是人烟稀少,徐将军一行人押送着岁贡,行了大半日,也没见到一个路人。 “徐将军,戌时,该歇息了。”一名副将勒马来到徐将军的身边,提醒道。 徐将军点点头,日头下山也有会儿了,大约再行个两日,也就到了京城,不急这一会儿了。下令道:“传令,全军在此歇息,安营扎寨,周围多竖火把。” 副将便拨马返回,传令而去。很快,整个岁贡队伍渐渐停住了脚步,所幸这次地势还算宽阔,倒也适合扎寨。 人马停顿,士兵们将押运岁贡的车辆推到一起,围成一圈,点起了火把,在岁贡的外围安扎起了营寨。 徐将军勒马带着几名士兵观察地形,前后绕了一大圈回来,乐呵呵地对几名副将说道:“此地地形倒是不错,左山右水,前后皆只有一条路,中间这么一大块空地。倒是个险地啊!” “那今晚能睡个安稳觉了!”一名年轻副将开心地说道。 “哎,不行!再坚持两天,等送完了岁贡,回到苏城,我让你在醉春楼里睡个够!”徐将军板起脸说道,说到最后的时候促狭地笑了起来。 其余众人也都明白了徐将军的意思,尽皆哈哈大笑,拍打着那名年轻副将,开起了男人的“玩笑话”。 士兵们埋锅造饭,就近取水烤煮食材,香味四溢,众将士美美地吃了一顿。 夜间,年轻副将安排好了巡哨和暗哨,打着哈欠坐在了一根火把前,没一会儿就开始打盹了。 四个巡哨举着火把在各个营帐之间来回巡逻,四名暗哨趴在营帐的外围草丛中,军服上涂抹一些薄荷液防着蛇虫鼠蚁。 夜色渐渐深了,巡哨见年轻副将打盹睡得正香,一个个悄悄地走向了偏远处,躲在营帐后面悄悄地猫了起来,暗哨趴在草丛中也眼皮打起了架,悄悄地就在草里睡了起来。 各处火把相继熄灭,巡哨只剩一名年轻的小士兵还在坚持,不停地给各处的火把重新燃起,暗哨已是全部趴在地上睡了过去。 下半夜,巡逻的那个小士兵也渐渐支撑不住,两个眼睛直犯迷糊,脚步也一步比一步沉重了起来。 突然,远处的官道上窸窸窣窣地传来了一阵响动,小士兵抬起头望了望,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了一些草木摆动了起来,便又低下头,迷迷糊糊地拖动着脚步巡逻。 黑暗中,两个黑影闪动,一起一落间,四个暗哨一句声音都没发出,甚至有人还在睡梦中,便脖子一歪,直接死去。 年轻的小士兵听到暗哨处的动静,举着火把照了照,但是因为距离较远,加之暗哨都是埋伏在草丛里,举起火把也没看见什么东西。 小士兵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大狗,二毛,发生什么事了?” 无人回应。 小士兵立马抽刀在手,跑到年轻副将旁边,轻轻推醒了年轻副将:“王副将…王副将,好像有动静。” 年轻副将被推醒,打着哈欠问道:“能有什么动静啊?大半夜的。” 小士兵说道:“我刚刚好像听到大狗他们那里有动静,喊了也没人回我…” 年轻副将不耐烦地说道:“他们肯定又睡着了,去去去,一边去。” 小士兵被年轻副将一把推开,再度看向几名暗哨的地方,的确没有了动静:“可能真的是我太困了…” 小士兵打着哈欠将刀收回鞘里,也打了个哈欠,伸起了懒腰。 突然,小士兵瞪大了双眼,借着微弱的火光,看见了震惊的一幕:一个长发女子不知何时坐在一座营帐后面,只见她慢慢转过头来,竟然是一只狐狸的头! “妖…妖…”小士兵吓得说话直打结巴。 还没等小士兵喊出声来,草丛中,官道上,顿时出现了一大批的“妖怪”,小士兵扭头看了一眼,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有的怪物人身马蹄;有的怪物手脚颠倒;有的怪物面上无皮,森白的牙齿和凸出的眼球显得极为骇人… “妖怪啊!”小士兵一声终于喊了出来,不顾一切地四处逃窜,不停地大喊:“有妖怪啊!大家快起来啊,有妖怪啊!” 营中将士纷纷被他吵醒,一个个睡眼惺忪地从帐篷里钻了出来,还没等众人完全清醒,就看到了和小士兵同样骇人的一幕。不同的是此时他们看到的更多,四面八方数不尽的“怪物”正在向营地靠近。 “妖怪啊!” “有鬼啊!!” “救命,快跑啊!” 恐惧的情绪瞬间蔓延了开来,刚被吵醒的士兵不明所以,被同袍一惊,再被不断靠近的“怪物”一吓,顿时慌了神,也吓得四处乱窜了起来。 徐将军晚间也进帐悄悄吃了点酒,此时被外面的躁动吵醒了,提着剑冲了出来:“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乱跑什么!” 没有士兵去回答,人人都想找个能躲藏的地方,徐将军左右扫了一眼,顿时心中明白了过来,也不需要别人来回答,四面八方出现了的一个个“怪物”就是答案。 年轻副将跑到徐将军身边,喘息着说道:“徐将军,末将无能,这些怪物都是什么来路。”这年轻副将被惊醒也是东躲西藏了半天,看到徐将军出来,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跑到了徐将军身边,装作拼命抵扣,已尽全力的样子。 徐将军没有理会年轻副将,拔剑将一个爬向岁贡的“怪物”一剑穿胸,“怪物”惨叫一声,当场倒地毙命。 “看到没有?这些不是什么怪物,不要怕,不要乱。这些不是什么怪物,都是人装神弄鬼的!他们想抢岁贡,列阵!”徐将军举起长剑对着营帐中四处逃窜的士兵喊道。 但是此时人人惊慌,根本没人顾得上他了,更别提列阵拒敌了。 年轻副将就在徐将军旁边,此时有了主心骨心神稳定了许多,徐将军又是当场斩杀了一个“怪物”,这让年轻的副将心中踏实了不少:既然会死那就好办了。 年轻副将抄起一杠长枪对着“怪物”冲了过去,手中长枪一刺一挑,就有两名“怪物”被他格杀当场。 “徐将军,这些都交给末…啊”两名人影从草中瞬间窜出,袭向年轻副将,一个掐喉,一个拿腰。年轻副将便被二人当场击杀,剩余的话被捏碎在了喉咙处,再也没说出来。 这两个人影一击得手,立刻跳开,徐将军眼尖,看到二人跳向另一名刚刚从营帐中出来的副将,心头暗叫不好,提剑就要跟上。 黑暗中再度跳出一人,拦在了徐将军面前,正是苏城外的孙长老! “徐将军,稍安勿躁,一会儿就好。”孙长老阴恻恻地笑着。 徐将军二话不说,拔剑就朝孙长老砍去,孙长老也缠身而上,和徐将军缠斗了起来。 很快,徐将军这边的副将一一被那两个人影杀完了。两个人影见到孙长老还在和徐将军缠斗,便一个飞掠来到二人这里,果不其然,正是苏城外和孙长老一起出发的王长老和朱长老!这些“怪物”自然也就是当时和他们一起同行的那群乞丐,三名长老带着百余名弟子,一路尾随,这里自然也是他们提前选好的地方,算算日程此处正是最佳的动手机会。 “你们可知劫岁贡是何等大罪?”徐将军和三名长老对峙起来,扫视着三人厉声喝道。 朱长老冷哼一笑:“你就是说破了天,这岁贡我们也要定了!” 徐将军扫视了一眼周围的“怪物”,自己麾下的士兵已经逃得七七八八了,还剩几个士兵也在和这些“怪物”缠斗着,看样子形势不容乐观。 徐将军心中顿生一股愤懑之气,还有两天的路程就要到京城了,如今却出了这档子事。这岁贡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足足八百万两,如果要是丢了,不说自己回去和王爷无法交代,要是朝廷怪罪了下来,那南淮… “尔等该死!”徐将军越想越气,提剑而上,和三人交起手来… 天际的乌云渐渐消散,一轮圆月出现,光芒普照山河大地,像是要涤荡世间的所有黑暗一般。月夜之下,一群“怪物”正蹲在地上捡拾着银两,刚刚混乱中有两辆大车被撞翻,银两洒落了一地。旁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士兵尸体和几具“怪物”的尸体,还有死不瞑目的徐将军。 朱长老和王长老扶着孙长老,三人坐在地上喘息着。 “确实有些身手。”朱长老率先说道。 王长龙点头附和:“要是和王爷交起手来,南淮还真不一定会输啊。” 孙长老伤得最重,被徐将军连踹几脚,此时不停地咳血:“收拾收拾…走吧,一会儿…天亮了,官道上的人就多了,我们去溧城等着…唐长老。” 众人收拾完毕,推着岁贡,向南而行,往溧城方向而去。 第七十五章 群情激愤 “醒了,易大人醒了!崔女侠医术真是高明啊!”丁县令和徐洪两人在易小刀床边守了整整一夜,终于在第二天一大早易小刀就苏醒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易小刀见二人都守在自己的床前,有些奇怪。 徐洪连忙上前说道:“易大人,咱们不是说好的假死吗?你怎么差点真没了?可吓死我了!” 丁县令不甘示弱地挤上前:“易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正好遇到崔女侠来义城,这才救了一条性命啊!” 易小刀见两人争相说话,又皆守在自己床边,心中明白了过来:自己的计划算是成功了,凌月阁应该已经是被赶走了,不然丁县令和徐洪断不可能站在一起和自己叙话。二人又怕对方占了现,在自己面前露了脸,到时在朝廷那边失了话语权,因此二人这才寸步不离自己的身边。 易小刀简单分析了一些局面,笑道:“恭喜二位重归于好,可喜可贺,刚刚二位所说的崔女侠是?” 二人还没来得及回答,秀扇坊大师姐崔莺就从门外款款走了进来,对易小刀行了个礼:“民女乃是秀扇坊弟子,崔莺,见过易大人。” “对对对,多亏了崔女侠啊!”丁县令刚刚被徐洪抢了先,此时连忙说道“还好崔女侠来得及时,要不然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易小刀下了床,拱手回礼道:“多谢崔女侠救命之恩。” 崔莺抿嘴一笑,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易大人吉人自有天相。” 易小刀也顾不上客套,此时岁贡,矿藏两件事都解决完毕,也是该回京了。转身说道:“二人化干戈为玉帛,此乃喜事。在下这就赶回京城,报予陛下,矿山之属,还请陛下定夺,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丁县令和徐洪二人连忙拱手赞同。 “易大人身上之伤,还未可轻动,还需多多休养。”崔莺在一旁出声提醒道。 易小刀运动了一番,感受着周身,他本就有魔气充斥体内,后经火气煅烧,体魄远强于常人,自愈能力也是不俗。当初被孔豹打断了一只手也不过芜城到京城几日光景就可痊愈,何况今日的区区剑伤,再加上秀扇坊的药理治疗,不过一夜,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无妨,我感觉好的差不多了。丁县令,请问我那妹子何在?我得尽快回京复命了。”说着,易小刀也不避讳,就在众人面前穿起了外衣。 “这…”丁县令一听易小刀询问香莲儿,眉头都皱到了一起,颇为尴尬。 “我妹妹怎么了?”易小刀察觉到了异常,停下了穿衣动作,扭头询问了起来。 丁县令苦着脸说道:“昨日便不见了…唐家两个妮子说她独自一人回京去了…” 易小刀心中咯噔一下,说道:“断不可能!我来嘉城这边的时候就和我妹子说过,不要乱跑等我回来,她是不会轻易离开的。”易小刀摇了摇头,不相信香莲儿独自回京的说法。 丁县令无奈地看了看众人,说道:“的的确确是这样说的,下官也找了一天,并没有找到…” 易小刀心中气闷,连个人都看不住,抢山倒是一身的劲。只是此时两边情况刚刚缓和,易小刀也只敢在心里骂一骂,却不敢说出来。 易小刀努力平复心情,心中推测香莲儿的去向,在房中来回踱步,转悠了起来。 崔莺出声问道:“是不是一个行动干练,身着青绿色衣服的姑娘?” 易小刀连忙快步走到崔莺面前,吓得崔莺后退两步,易小刀这才察觉失礼,倒退一步问道:“崔女侠可是见过我妹子?” “见过”崔莺点头道“我在来的路上,刚入义城地界,就见到那位姑娘和凌月阁的大师姐高翠打了起来,后来…便被她们带走了。” 易小刀眼皮微微一跳,追问道:“她们为何打了起来?” 崔莺回道:“是为…给易大人报仇,所以打了起来。小姑娘虽然拳脚也还不错,但…还是不敌凌月阁的高师姐…” 易小刀摇了摇头,跌坐在板凳上:“她当然不敌了,她那两三下我还能不知道吗?昨天乍一交手便知道那个大师姐不简单,不然我也不会挨这一剑了。是真是假她一眼便知,我这才忍痛挨这一剑,她这倒好…” “那…易大人,如今…如何是好?”丁县令上前问道。 徐洪站了出来,拍了拍胸膛:“此事简单!徐洪出钱将她赎回来便是了!” 易小刀手扶额头,虽然气氛香莲儿又自作主张,独自一人跑去惹出了事,但是此刻他心里却一点也生不起香莲儿的气,心中想起和香莲儿在苏城的对话。 “小刀,我们就这么丢下方龙…是不是不太好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两个人在这苏城想要找个人如同大海捞针,既然南淮王府同意帮这个忙,那肯定比我们找起来要快得多了。我们先去义城,说不定还要回来了,方龙的事…就先交给他们吧。” “要是哪天…我…” “你是我妹妹,我不会让那天出现的。” …… 易小刀“蹭”地一声站了起来:“几位,失陪了,在下要前往杭城,救出小妹”。 众人愕然,都还没反应过来,易小刀也不指望他们有何反应,转身就要离开。 丁县令快走两步,来到易小刀背后说道:“易大人,丁某愿助一臂之力!人是在我这边丢的,于情于理,下官也有责任。” 易小刀看了一眼丁县令,这个魁梧的文官倒还真有几分意气:“丁大人,两边刚刚止战,如今当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再行奔波的话…” “虽说易大人身负皇命,但是为了我们义城也算是出生入死,义城将士百姓皆是知恩图报,绝不会有任何怨言的!”丁县令一脸严肃地说道。 徐洪见到这一幕,心中暗骂:“老狐狸又抢我一手。”不甘示弱,也站出来说道:“徐某也愿尽一臂之力!” 易小刀对着二人拱手道:“多谢二位心意,只是…” “就这么定了!易大人但有吩咐,义城绝不推辞!”说着,丁县令向易小刀拱手后便出门离开,也不知是做什么安排去了。 “易大人,在下也先行告退,下午便可启程!”徐洪也要告辞而出,易小刀连忙拉住了徐洪,轻轻说”屋中就只剩了易小刀和崔莺。 “崔女侠,请问凌月阁…实力如何?”易小刀此时问出了一早便隐藏在心里的问题。 崔莺笑了起来:“我秀扇坊和凌月阁虽并称南淮双秀,除却门下皆是女弟子外,各有一绝。秀扇坊的一绝乃是医术,凌月阁的话…” “但讲无妨!” “便是势力了…据我所知,凌月阁除了阁主刘芝云刘阁主外,门下弟子的武艺在武林之中并不算太过高强,即便是她们的大师姐高翠,遇到了易大人您…也不一定是对手…”崔莺说道,意味深长地看了易小刀一眼,显然是治疗剑伤之时,发现了易小刀的不同寻常。 “在下…” 易小刀正要解释,却被崔莺打断了“易大人放心,小女子不会乱说的。言归正传,凌月阁门下弟子可学武艺,而不像秀扇坊女子只学医术。是以慕名而来想拜入门中的年轻女子极多,南淮之地,就凌月阁的弟子,怕是有数千之众…” “数千人…”易小刀咽了口口水“那高翠虽然武功的确不俗,却也只能算是中上之姿,本以为凌月阁实力仅此而已…若是有数千人…”易小刀顿感棘手。 二人再无余话,崔莺频频偷看易小刀,心中也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不多时,丁县令和徐洪二人去而复返,不由分说地将易小刀和崔莺带出了营帐。 营帐外,其余的士兵营帐已拆卸收拾妥当,嘉城大营这边人数已少了很多,许多地痞无赖都已经被徐洪遣散掉了,如今剩下的人都是精干之人,一看就知道是久经战阵,约有千余人。 徐洪说道:“这些都是徐某从嘉城带出来的精干之人,人数是少了点,但是敢打敢拼,都是信得过的。” 易小刀看着众人,还没回过神来,丁县令便牵着马匹,来到了易小刀的身边:“易大人,请上马,义城那边准备好了!”说着,过来两个义城的士兵,将易小刀扶上了马,嘉城众人在徐洪的带领下,也跟着易小刀和丁县令,往义城而来。崔莺和年轻女子也被徐洪请了一道,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义城进发。 十几里地转移即过,众人看到了义城高耸的城墙,以及义城外列队的大批士卒。 走得近了,众人来到义城外,丁县令说道:“此皆义城士卒五千人,听凭易大人调遣!” 易小刀吃惊不已,怎么也想不到半个月前自己还在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如今竟然有五千人马可以听凭自己的调遣… “各位义城的父老乡亲!这位都是易大人,你们知道的吧?”丁县令上前对着众人喊道。“易大人已调解义城和嘉城纷争,不辞辛苦来到义城,昨日还险些丧命。但是易大人的妹妹,在我们义城的大营里走失了,据消息,是凌月阁携走了。我们义城知恩图报,帮助易大人救回妹妹,可有不愿者?” “愿同往!”五千士卒山呼道。 丁县令刚刚便安排人回来,一早让郭师爷对着众人演说了一番,众人这才明白,其实嘉城早就不想打了,只要分了矿山的一杯羹就好,这矿山本就是嘉城先发现的,分一杯羹也没什么。其实后来嘉城输得失了面子,这才一时病急乱投医,请了凌月阁前来,而凌月阁的背后有着南淮世家大族,嘉城被裹挟其中,进退两难。 郭师爷讲到这里,便停下来了,恰到好处。义城的众人对于凌月阁的仇恨本就比嘉城还高出不少,嘉城本就不敌义城,众人一时还没把嘉城当做死敌。每次快要打胜之时,凌月阁便出来插手,伤了义城的人,吸了嘉城的血,这种行为自然为两方所不齿。 易小刀见众人群情激愤,不好打击众人,却也不得不直言相告:“凌月阁乃武林门派,弟子众多…” “打!”易小刀还没说完,阵列中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喊了出来。 一句喊如同燎原火,瞬间义城嘉城两边齐声喊道:“打!” …… 京城之中微微有些瞌睡的赵易执猛然睁开眼睛,走到宫外望着南淮的方向,久久不语。 第七十六章 守住东南 “陛下,还有些时候,您不再睡会儿?”王振良来到身边,躬身说道。 赵易执看了看东边,说道:“南淮之事朕有些心悸,你速派人去查探一二。” “老奴遵命。”王振良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京城东门大开,十余名卯疾卫如同脱缰之马,从东门内冲去,向着南淮之地急速奔去,速度之快,连官道上的其余马匹都望尘莫及。 就在一众卯疾卫奔出东门的同时,易小刀率着嘉城和义城两处合并六千人,浩浩荡荡地向着杭城而去。 …… 苏城,南淮王府。 今日也是阴雨绵绵,但是老南淮王的兴致极好,将他最喜欢的摇椅搬到了院中亭子里,躺在摇椅上“吱轧吱轧”地摇着。 南淮王的长子李耀阳推开院门,冒雨走进了亭子,看着摇椅上躺着悠哉悠哉的父亲,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老南淮王睁开一只眼睛瞧了一眼,问道:“这啥表情啊?是要哭还是要笑啊?说吧,啥事儿。” 李耀阳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爹,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您先听哪一个?” 老南淮王哑然失笑:“哟,你这木讷的小子,还学会玩花的了?来,今天爹兴致好,再让爹高兴高兴,先说说好消息!” 李耀阳躬身说道:“京城的那个易小刀,到了义城,说服了两家罢兵,联合义城和嘉城两家之兵约六千人如今已向杭城进发,凌月阁的那十几名武艺较好的女子也离开了嘉城,都回到了杭城。” 老南淮王双眼一睁:“此事当真?你别是让我今日闲了,来开玩笑的吧?” “爹,这种大事我能开玩笑吗?”李耀阳哭笑不得地说道。 老南淮王对自己的儿子也颇为了解,两个儿子都不是那种会开玩笑,调皮捣蛋的人。躺回了摇椅上,沉思了片刻,蓦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定是凌月阁惹到了那易小刀,这是去兴师问罪呢!好!好!易小刀出手便是代表朝廷,看那些世家大族还能耍出什么花样,哈哈哈。” “爹,那我们…”李耀阳欲言又止。 “不管!绝对不管!让他们打!他们打得越凶我就越开心!还别说,这易小刀真是有些本事,连义城嘉城这个结都能解开,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能查到吗?”老南淮王乐呵呵地问。 李耀阳摇了摇头:“暂时还查不到,我们的探子全被嘉城给赶出来了,不仅我们的,听说那些世家大族,包括朝廷有个把探子,都被赶出了嘉城那边。” “查不到就算了,怎么做到那是他的本事,换个人,也不一定能做到。”老南淮王又躺回了摇椅中,像个孩子般摇起了摇椅。 李耀阳一旁静立默然,老南淮王有些好奇,自己这个长子平日里有些不同寻常,蓦地想了起来,还有一个坏消息:“对了,那个坏消息是什么?你可别跟我这个老头子说他们已经打起来了,易小刀上来就输了。” 李耀阳摇头,垂首说道:“爹,我说了您别气。徐将军护送岁贡往京城而去,在半路…被劫了。据逃兵回报说是前两日夜里遇到了一群妖怪,徐将军…身死当场。” “咔嚓”一声响,吓了李耀阳一跳,抬头看到父亲将自己最喜欢的摇椅,右边的扶手捏了个粉碎。 “爹,您…”李耀阳心中有些害怕。 老南淮王沉默片刻,缓缓说道:“爹没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李耀阳躬身请安道:“孩儿告退,爹您多保重身体…”说完便顶着雨,离开了亭子。 “世家大族…”老南淮王可不信什么妖魔鬼怪,妖魔鬼怪也不会对金银财宝感兴趣,这定是有人装神弄鬼,为的就是劫走岁贡。岁贡还没出南淮,不用说这肯定是世家大族干的“趁着义城和嘉城交战,如今又劫走岁贡,为的就是一步步削弱我这个南淮王啊。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了…” 就在老南淮王沉思之际,黄柏匆匆冒雨来到了亭中:“王爷,听说岁贡被人劫走了,不知王爷…可曾知情?” 老南淮王没看他,相比之下,老南淮王更欣赏易小刀,易小刀做使节比这个黄柏要合格得多了,但是毕竟身份还在这,也不能不搭理。老南淮王“嗯”了一声“不错,本王知道了。” 黄柏原本还有些将信将疑,此时听到南淮王亲口承认,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本王自会处理,若是没事的话,黄大人先去歇息吧,此事就不劳黄大人费心了。”老南淮王没什么话要和黄柏说的,当即不客气地下起了逐客令。 黄柏转身欲走,忽地想起了临出发前,来到家中的那个黑纱人交代他的话,黄柏神情有些复杂,好一会儿,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又转身回来,躬身说道:“王爷,承蒙多日关照,有一句肺腑之言,不敢不发。” 老南淮王扭头,看了黄柏一眼,眼神意味深长,说道:“说吧,什么事。” 黄柏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王爷坐镇南淮六百年之久,南淮富庶,南淮百姓无不对王爷拍手称赞,下官着实敬佩。” “黄大人,若是这些夸奖的话,留着日后再说吧,本王现在没什么心思听。”老南淮王本以为要说些什么大事要闻,谁知这黄柏上来就拍马匹,这时候谁还有心思和他假意客套啊。 “实不相瞒,当今陛下诛杀太师李常文,想必王爷也是有所耳闻,朝中忠贞之士无不拍手称赞。陛下有着雄心壮志,重振大启,王爷以为…陛下清理了朝廷之后,下一步会如何呢?”黄柏面色如常,不紧不慢地说道。 老南淮王扶着左边的扶手,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站到黄柏面前。黄柏身形矮小,正好老南淮王年岁大了,身形也佝偻了起来,两人此时正好平视了起来。黄柏略一抬头,正好对上了老南淮王那双如鹰般的双眼,不禁心头一惊,连忙低头也示谦恭。 “你的意思是…”老南淮王一字一句地问道“陛下…想,削,藩?” 黄柏此时后背俱被冷汗打湿,微风吹过还有些寒意,顾不上去细细体会,想起了那夜黑纱之下,宛如谪仙的男子,心中暗暗祷告“报国只在今日,周相,下官为您尽忠了…”那天夜里,身着黑纱去到黄柏家中的,正是大启周相——周子儒,教的黄柏一番话,让他转告给老南淮王。 “不错!”黄柏鼓起勇气,慢慢抬头对上了老南淮王的眼睛“陛下如今确有削藩之意,若是南淮的岁贡能如期送至朝廷,下官乃至朝中一干大臣还可为王爷求情一二,如今岁贡被劫,陛下知情必定龙颜大怒,到那时谁敢求情?谁敢说南淮王不是监守自盗?朝廷天兵一至,南淮不复昨日。” 老南淮王叹了口气,转身挥了挥手说道:“知道了,感谢黄大人良言相告,还请黄大人先去歇息吧。” 黄柏有些不敢置信,但是此时见到老南淮王老迈的背影,也不好多说什么,施礼后便离开了亭子。 老南淮王扶着左边的扶手,慢慢地坐回到摇椅中,一下两下慢悠悠地摇着…摇着摇着,不知不觉间,老南淮王竟像个孩子一般,在摇椅上沉沉地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个梦。 “奇儿,你很喜欢这个摇椅吗?” “爹,孩儿喜欢!” “喜欢就好,这个摇椅以后就送给你了。” “谢谢爹!” “奇儿,你该谢谢当今陛下,这个摇椅,还有咱们李家的这个院子,整个南淮都是陛下给我们李家的。以后你长大了做了南淮王,一定要守好南淮!” “那万一有朝一日,陛下要是不让我守南淮了…该怎么办呢?” 梦中的老父亲神情一滞,随即笑道:“在一日,便守一日。” “在一日,便守一日…我记住了,爹!”小李荣奇笑呵呵地回道。 “爹!爹!”老南淮王从梦中惊醒,惊呼了起来,半晌,才发现自己还在这庭院中,刚刚那不过是南柯一梦。 老南淮王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口中喃喃道:“在一日,便守一日…在一日,便守一日!爹,奇儿明白了。朝廷给了我们李家六百年的荣华富贵…朝廷不欠我们李家的。咱们李家被封在南淮,这是福,也是祸!享了六百年的富贵,这是福,皇帝要削藩,第一个拿李家开刀,这便是祸…” “咔嚓”一声响,左边的扶手也被老南淮王捏了个粉碎:“皇帝要削便削吧,在此之前…我们李家要为朝廷…守好这东南!世家大族…定要给他们,连根拔起!岁贡,怎么抢的,要你们怎么交出来!” 片刻之后,庭院中只剩一张老旧的摇椅兀自地摇动着,两个坏掉的扶手,正一左一右地放在了摇椅两侧,静静地躺着,除此之外,再无一人。 …… 南淮,杭城,另一个不输于苏城的富饶之地,只因世家大族的各族族长,族老皆在此城之中。 “朱族长,探子来报,义城和嘉城已然停战,凌月阁众女子也离开了嘉城…”城中朱家的大厅中,坐着各族族长,族老,为首的主位,坐着一个面如冠玉的中年人,三寸青须,面如冠玉,一眼便能看出年轻之时也是个美男子,自然是朱家的现任族长,朱策。 “如今义城和嘉城合兵一处,约六千余人,往杭城而来。具体原因不得而知,探子俱被赶了出来。”探子报完了全部消息。 “知道了,下去吧。”朱策呷了一口茶水,挥手屏退了探子。 “朱族长,义城嘉城合兵一处,往杭城而来,此事…早做绝断才是啊!”一个族老站起身说道。 朱策笑呵呵地摆了摆手,神采飞扬地说道:“诸位莫惊,我等安坐南淮千年之久,怕得谁来?安坐安坐,我朱某保大家…再坐个千年世家,不是难事!” 第七十七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南淮王点兵三万,进兵杭城! 这个消息几天的功夫就席卷了整个大启,上至王侯下至百姓无不轰动,比之前太师李常文被诛灭三族还要不可思议! 大启开创至今,已经六百年国中无战事,太师李常文被诛灭三族那还只是朝政之事,如今可不同,南淮王已经调兵遣将,兵锋直指杭城。寻常百姓可能还不太清楚,都是南淮境内的城池,属于南淮王管辖,为何南淮王要提兵攻打自己境内的城池呢?一知半解的百姓摇头晃脑地向周围人解释道,这是剿灭山贼,扫除流寇,只有王侯公卿才明白,这是一场关于南淮的归属之战。 朱家大厅中,各族族长族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朱家族长朱策这个主事人却还是没有露面。 “会不会朱族长…” “朱家的家业都在这,他能去哪?再等会儿吧。” “我已经把族里的田地庄园都卖了,你们呢?” 就在众人交谈之时,朱策缓缓从门外走入正厅,开口笑道:“陆族长,你那田地庄园不要卖给我啊,我的价钱一定比外面的高!哈哈哈哈。” 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站起身说道:“朱族长,南淮王点兵三万直奔杭城而来,如何是好啊?” “那顾老有何高见?”朱策并不回答,反问了起来。 老者捋了捋发白的胡须,说道:“老夫以为…不若缴纳岁贡吧,年年皆是如此。这陡然不交,实在说不过去,也是一条退兵之策啊。” “顾老说的是啊!” “不错不错,顾老高见。” “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厅中众人纷纷应和道。 朱策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还以为顾老有什么妙计呢?也不过赔钱而已。你们只知南淮王起兵而来,却不知为何起兵,还在这里谈论岁贡之事。实话告诉你们吧,今年的岁贡,南淮王已经以一己之力全数凑齐,早就送往京城去了。” “啊?岁贡已经送了?”这一番话惊到了厅中众人,本来还以为南淮王是为了岁贡之事前来问罪,如今岁贡已经交了,还如此大动干戈是为何呢?众人再度纷纷喧闹起来。 朱策接着说道:“岁贡的确是送出去了,不过嘛…又被劫了。” “难道是朱兄你…”一个年轻一些的族长,耐不住性子,径直站起来发问道。 “当然不是我”朱策笑着摇摇头“劫岁贡是何等大罪?我朱家可承担不起这种后果,说实话,朱某也不知道是谁劫的,只知道这消息没多久就会传到朝廷那边,朝廷也一定会一查到底!但是朝廷会先问谁的罪呢?大家不妨猜猜看?” 不同于刚刚的喧闹,此时厅上安静异常,众人皆是各族的族长族老,怎么会不知道?南淮的岁贡被劫了,不找南淮王问罪,还能找谁? “所以,这老东西现在带兵过来,是狗急跳墙了!我们杭城各族人马加在一起,也有万余人,杭城城高墙坚,更兼凌月阁就在这杭城,难道守不住个十天半个月?等朝廷的问罪一到,南淮王就得乖乖退兵,我们…还是这南淮大族!”朱策自信地说道。 “朱兄此言…也有些道理啊。” “有些道理,有些道理。” “朱兄有些本事啊!” 厅中和刚刚的质疑声不同,此时又是一面倒地夸赞起了朱策,惹得朱策冷笑不止。 “那这万余兵马…”顾族长欲言又止。 “自然是归我朱家调遣,统一安排,统一调度,这样才能更好的守住这杭城,各位意下如何?”朱策抢先一步说道,话音刚落,十几名士兵携刀提枪,来到了厅外,静静地站立着。 厅中众人见到外面这十余名士兵的样子,心中皆是明白,朱策野心不小,这杭城各族的调度之权,他是势在必得了。看来以后,南淮各个世家大族,非朱家莫属… 众人虽然心有不甘,但是此时形势比人强,嘴再硬,能硬得过外面的刀枪吗?无奈,众人只得一一点头,同意暂时交出族中指挥之权。 “哈哈哈哈哈”朱策进厅并未落座,转身大笑而出,仿佛这些南淮世家大族不配和他同坐一般,自始至终,除了最年长的顾老,其他不少人甚至都没有正眼看过,目空一切。 待朱策走后,那个年轻族长锤了一下木桌,恨恨地说道:“要不是当初听了他的鬼话,拒纳岁贡,哪有今日之事!” 顾老摇了摇头:“时至今日,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且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吧…” 众人默然无语,给朱府纳了族中信物,尽皆垂首而出。 京城,皇宫。 “易小刀已调解义城,嘉城纷争,两城言和。” “易小刀合两城之兵总共六千人,从义城出发,自西南向东北,向着杭城而去。南淮王点兵三万,从苏城出发,自东北向西南,亦向杭城而去。” “南淮王于中秋左右时分,已派苏城大将徐亮押送岁贡来京城。” “岁贡于常城与句城中间的官道上被劫,大部士兵逃窜,大将徐亮当场战死。” “押送岁贡的车辆痕迹离开大路,专走小道,往溧城方向。” …… 赵易执的书房前站着一排卯疾卫,一一禀报着从南淮各地打探来的消息。 “可探知是什么人劫持了岁贡?”赵易执批改着奏折,一一听着南淮的消息,出声问道。 一众卯疾卫面面相觑,摇头道:“未曾探到,这帮人马专走小路,且…足迹杂乱,多数不似寻常人的足迹。” 赵易执抬起头问道:“不似寻常人的足迹?什么意思?” 回话的卯疾卫说道:“足迹杂乱,其中还有熊,狐,犬等各类动物足迹,还有一些…并非足迹,但从间距来看,的确是人迈出的步伐,就好像是人…踩着高跷…” 赵易执点头道:“辛苦了,下去领赏吧。” 卯疾卫离开之后,赵易执躺在了自己的龙椅之上,伸手揉了揉额头:“动物足迹,还有高跷,还能劫岁贡…到底是什么人这般神通广大…难道是…”赵易执另一只手渐渐紧握成拳… 赵易执对外喊道:“王总管,周先生现在何处?” 王振良小跑了进来:“周先生?哪个周先生?” “周子儒,周相!现在在何处?”赵易执提高了音量询问道。 王振良连忙回道:“周相正在城外军营阅兵…” “好,正好在宫里待得乏了,出去走走也好。”赵易执起身说道。 “陛下…陛下…军营…在城外。”王振良连忙跪下磕头道。 赵易执有些好奇,这王振良很久没有卑躬屈膝,下跪磕头了,也知道自己不喜欢这些,今日怎么明知故犯呢? 赵易执问道:“王总管,那军营不在城外,难道还在城中不成?朕还不至于连这点常识还不知道吧?要是想去你就随朕一起去就是了。” 王振良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冷汗从额头上流淌下了下来:“陛下…老奴去将周相召进宫里,您等在宫中可好?若是觉得闷了,派辰从卫跟您在市集走走也可啊。” “有话直说!”赵易执有些不耐烦了。 王振良咽了一口唾沫,说道:“陛下,大启祖训,历任皇帝不可离开京城…” 赵易执经王振良这一提醒,猛地想了起来:太祖赵始究自开创大启以来,倒还东奔西走,时常和八位王爷老兄弟们走访走访,可是整个大启一圈走下来,回京不久就重病缠身,没两年便驾崩了。后续几任皇帝因为开国之初,百废待兴,在京城就忙得足不着地,也就没有再出过京城。从第五任皇帝开始,本想延续太祖之法,想多和地方藩王走动亲近,谁知道一连几任皇帝,不是死于意外就是死于刺杀。后来第九任皇帝下令,后世大启帝王,不得离开京城半步,延续至今… 赵易执看到王振良又是磕头,又是流泪的样子,心中也不禁有些慌乱。一连死了几个皇帝,意外,刺杀竟然都有?要知道,十二天卫可不是自己这一代才有的,辰从卫都保不住的话…而且连续几任皇帝,十有八九就是和离开京城有关,因为前几任皇帝就一直在京城,并未出京半步啊… 赵易执思来想去,那第九任皇帝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可能是江湖中寻了高明的相士,这才明白了避祸之法。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在京城之中也曾遭遇刺杀。不说武林榜榜上有名的莫青楼和陆子游,就连唐丸,比天高,刘耗子这种蹩脚的三流刺客也敢对自己出手,原因真的在离京这件事上吗? 赵易执坐回位子上,无意间瞥了一眼从寝宫带到书房,如今放在书桌上的那本《御神》。 “万物有灵,尽皆可御…”赵易执心头重复默念着这两句开篇之言,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王总管。” “奴才在。”王振良连忙回道。 “备驾,去军营。”赵易执笑着地吩咐道。 “这…”王振良抬头,眼底有些慌乱。 赵易执走出书房,看了看外面的万里骄阳,说道:“朕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第七十八章 离京 “陛下,不知因何事需要出城?若是不紧要,让老臣去就是了。”道路已被提前清理,此时没有一个百姓在街上,陈嵩站在东城城门处挡住了赵易执的车驾,拱手说道。 赵易执掀开车帘,看到了满脸堆笑的陈嵩。对这位穿越过来,第一位给自己指点迷津的老太傅,赵易执还是比较感激,陈嵩也是满朝文武比较有感情的一位了。 赵易执笑道:“不劳太傅费心,听说周相在城外军营之中,朕想去和他聊聊。也顺便看看咱们大启的威武之师,太傅若是感兴趣的话,不如同往。” 陈嵩连忙摆手说道:“陛下,出城就不必了吧,若是想看,招入宫中巡视一番也就是了。” 赵易执坚持道:“唉,身为一国之君,军营都没去过,岂不让天下人耻笑?太傅就不必劝了。” 陈嵩跑近了车驾,急切地低声说道:“陛下,大启祖制,京城不可出啊!这也是天下所共识的事情,不用担心人言可畏。待在京城可保无虞啊!” 赵易执摇头道:“大启祖制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大启如今的衰败也是在一个个祖制之下造成的,有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也不用太在意了。更何况朕又不曾走远,那军营就在城外,去之何妨?” 陈嵩还想再劝,赵易执已做回车驾中,隔着帘子吩咐道:“出城!” 陈嵩连忙跑到城门边,嚷道:“陛下,祖制不可轻废,还望陛下三思!” “陛下,这…太傅挡住了城门…”驾车的侍从扭头向车帘中禀报。 “陈太傅,朕不过出城去军营巡查,何苦如此?”赵易执再度掀开车帘不耐烦的说道。 陈嵩跪倒在车驾前,说道:“这金陵城中,陛下想去何处皆可,唯独不可出城!老臣今日拼着一死,也不能让陛下出城!” “如果朕今日非要出去呢!”赵易执按捺着怒气问道。 “老臣就撞死在这车前!好去向历代先帝请罪!”陈嵩寸步不让。 赵易执见一向忠心温良的陈嵩今日竟这般刚直,不由得缓和了语气:“老太傅,若要中兴大启,该当如何做?” 陈嵩一愣,本能地回道:“若要图强需先变法。” “不错,若要变强需先变法,古人徙木立信,朕今日出城立威,有何不可?破了这一条祖制,日后中兴大启会少很多祖制。朕绝不走远,只出城去了军营变回,都不会等到日落,如何?”赵易执商量道。 陈嵩摇头如摇拨浪鼓:“不行,陛下怎样皆可,唯独不可出城!” “腐儒!来人,架开太傅,别伤到了!出城!”赵易执放下车帘,本来对于出城,赵易执是没有多大兴趣的,就单单一个大启皇宫,就足够赵易执这个后世人玩上一辈子了,但是想到自己得到的那本《御神》,赵易执就想要试一试这个大启祖传的禁令是否真的不可触碰。 几个孔武有力的士兵围了上来,将陈嵩直接抬起,搬到了一边。陈嵩不断挣扎,但是一把老骨头如何挣得过五大三粗的一群士兵,这些士兵也不敢轻易将陈嵩放下,真怕他一时想不开要去寻死。 “还不出来?快拦住陛下!”陈嵩声嘶力竭地喊道。 “陛下三思!”陈嵩话音刚落,一群文官从一旁巷内跑了出来,齐刷刷地跪在了城门中,一下子跪倒了四五排,将整个城门堵住了水泄不通,齐声呼道。 赵易执听到呼喊,再度出来,发现皆是户部,礼部等一干陈嵩管理的官衙部门的官员。 “你们是要造反吗!”赵易执经过《御神》的洗礼,脾气已变得温和冷静,但是见到这一幕仍旧冷不住动了怒火,喝问道。 太师李常文在大殿上“指野猪为当康”时,群臣也不敢这样违逆赵易执,如今这般一齐纳谏还真是头一遭。齐刷刷地堵住城门,这甚至都快称得上是“兵谏”了。 “来人,尽皆拿下!待朕回来,看他们还有何话可说!”赵易执再度下令道。 呼啦啦冲上了一大群士兵,将文官们抬的抬,举的举,不一会儿,城门口便被“清理”干净了。 “走!”赵易执甩下车帘,下令道。 陈嵩被一群士兵抬在城门一侧,不断挣扎,却无济于事。兀自叫喊道:“陛下,万万不可出城啊!陛下,万万不能出城!陛下…” 侍从驾着马车,“嘚嘚嘚”地从城门口而出,载着大启皇帝赵易执,来到了城外! “能有何事?啊?能有何事?”赵易执像个孩子一般,将头伸出车窗,对着后面被架起的陈嵩以及一干文官喊道。 王振良在一旁,看了看被尴尬架起的陈嵩等人,又看了看赵易执,不由得“噗嗤”一笑,陛下虽平日里日理万机,有明君之相,令人欣慰。但是对于看着“陛下”长大的王振良来说,还是这种孩子气的陛下,要更可爱一些。 赵易执自己都不知道,陈嵩身为太傅,帝王之师,对于他的这具“帝王之躯”也是从小教到大。以至于这具帝王之躯对于陈嵩的言论观点,天生有些抵触。赵易执本人也是要出城的意愿,身体灵魂一完美契合,对于陈嵩的话自然就产生了强大的逆反心理。 “真是无理取闹,太傅真是老糊涂了。”赵易执嘟囔了起来,侍从听得也是有些想笑,迫于赵易执的帝王身份,此时也只得苦苦憋着。 在马蹄的“嘚嘚”声中,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军营。赵易执初次出城,本还好奇得很,在车上不时赏玩四处,后来发现和后世也没啥区别,不知不觉竟然有了困意,颠着颠着就睡着了。 军营外。 “陛下驾到!还不速迎!”王振良提着嗓子老远就喊了起来,这一嗓子将赵易执也给喊醒了。 “陛下?”军营守卫互相对视了一眼,大启皇帝不离京城的消息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皇帝能到这军营里来?可是看这架势,也不像是冒充的,冒充皇帝那是何等大罪?这还是军营,周相就在营中,敢冒充皇帝来这招摇撞骗那不活腻了吗? “还请陛下稍待,容等通报。”一名守卫拱手道。 王振良也知道军营不比皇宫,凡事得按军营的规矩来,也不催促,挥手以代赵易执同意了。 “什么?陛下来了军营?你小子可是胡说八道的?”羽林军统领庞方吓了一跳,站起来问道。 大启朝廷有两大军队,禁卫军和羽林军,禁卫军负责保护京城,而羽林军则负责在外征战。两军一外一内,互相配合,震慑天下。而两军之上,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十二天卫了,皇帝亲军,只是近年来皇帝不曾动用,以至于渐渐被人们所遗忘。 “周相,这…是真是假?”庞方向帅案前的年轻人询问道。 年轻人正是周子儒,此时他一身甲胄,虽说稍显宽大,但是却另有一股儒将的风采。 周子儒轻笑道:“陛下还能有假?快随我出去迎接吧。”周子儒明白,这个有着雄心大志的明君,不仅仅是嘴上说说,仅这出城一步便是试探。只是周子儒也不知道这条大启的祖传禁令,是真是假,但是此刻也是由衷地佩服赵易执的胆略。起码周家的祖令,他是不敢越雷池半步,对大启半点不敢懈怠。 “微臣周子儒,末将庞方,参见陛下。”二人出了军营,皆是身披甲胄,不需跪拜,只拱手行礼道。 赵易执从车帘中伸出脑袋,不禁笑了起来:“呵呵,周先生好似小了一号的庞将军,若是盔甲不合身,打一件便是了。” “那倒不便浪费了,这身盔甲虽有些大,但是我还蛮喜欢的,难不成陛下还真让微臣穿得合身些,提刀提枪去打仗不成?”周子儒轻笑着回应。 赵易执从车上跳了下来,挥了挥手,侍从便将马车驾到了一边,在军营外等候。赵易执虽是皇帝,但是此时也如同一个普通士兵一般,徒步走入了军营,周子儒在左,庞方在右,二人在身后紧紧跟随。 “这就是朕的羽林军啊,这么久朕也一直没过来看看,怠慢众位将士了啊…”赵易执对二人笑着说道。 周围三三两两的士兵见到周庞二人都要礼让的人物,自然是当今皇上了,以致赵易执所到之处,无不拱手低头,以示恭敬。 “庞将军,这军营里,朕的圣旨就不如你的将令管用了。你让他们抬起头来,朕要看看,这都是看的头盔算什么意思啊。”赵易执指着一众士兵说道。 庞方连忙绕到赵易执身前,说道:“陛下的圣旨,那就是天下最大的命令,末将惶恐。” “行了,别磨叽了,朕不是汉高祖,不会胡乱猜忌的,下令吧。”赵易执安慰道。 “三军听令!陛下亲至,尽皆抬首,以供陛下审阅!”庞方一声大喝,中气十足,赵易执明显地感觉到脚下的地面都有在微微震动。 很快,庞方的命令一层层传下去,再往后走,一个个士兵都抬起了头,注视着这个原本离自己遥不可及的大启皇帝。 赵易执走到帅帐前,庞方掀开帷幔,赵易执却没有进去,转身对着身后的一众士兵说道:“朕,大启当朝皇帝,感谢众位将士为国效命!诸将,辛苦了!”说完,赵易执对着一众将士拱手躬身行了一礼。 皇帝向自己行礼!!! 在场的士兵一个个愣在了当场,大启历代皇帝虽然都还算仁厚,但那也是在宫中,军营中的将士都觉得皇帝离自己很是遥远。如今皇帝不仅站在自己的面前,还向自己行礼?这…真的是皇帝吗? 庞方和周子儒也是微微愣了一下,周子儒反应极快,这么大的军营,赵易执又没庞方习武之人的那种大嗓门,真正听到赵易执的话的人,在场士兵不过寥寥几十人。 周子儒推了还在发愣的庞方一把,使了个眼色,庞方立刻会意,向周围的传令官比了个手势,传令官立刻四散跑开,忙着传令去了。 赵易执转身对着周庞二人笑道:“大启能有你们,朕很高兴。” 第七十九章 攻城 “易大人,别来无恙啊。”老南淮王和易小刀在杭城外相见,李耀阳替自己的父王率先示好,打起了招呼。 老南淮王和易小刀同时出发,苏城和义城距杭城都不算太远,二人几乎同时抵达城外。互通了消息,易小刀携郭师爷,徐洪等人与老南淮王,李耀阳,李定星三父子在杭城北边见面了。 易小刀在马上欠了欠身:“王爷,大公子,二公子。” 老南淮王这才出声,忽略了易小刀身旁其余之人,说道:“易大人真是国家栋梁,不过短短数日就解决了义城和嘉城的纷争,立下大功,真是可喜可贺。” 徐洪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义城和嘉城之争本就是他挑起来的,老南淮王曾想居中调停都没给人家面子,现在人家自然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易小刀面带微笑,客气地回道:“皆赖陛下洪福,也赖王爷鼎力相处。易某不过奔波跑腿,谈不上什么功劳。” 老南淮王点了点头,居功不自傲,这样的年轻人已经很难得了。 易小刀问道:“不知王爷为何兵发杭城?可有什么要紧之事?” 老南淮王听到易小刀问出这个问题,自己不便回答,李定星拉了拉李耀阳的衣袍,李耀阳连忙说道:“易大人有所不知,岁贡本在中秋之际就已送出,乃我南淮王府一力操办筹备,但是中途被人劫了…” “这杭城里的世家大族?”易小刀一点就透,立马猜到了原因。 “不错,父王奉命镇守南淮,此地世家大族竟然还敢劫持岁贡,我等自然要为朝廷除此一害!”李耀阳回道。 “不知易大人为何…整合两城之兵,也来了这杭城…莫非,易大人早就得到了消息?”李定星知道大哥憨厚老实,怕他多说多错,并转移了话题。 易小刀攥紧了手中的马缰,面上仍旧笑道:“在下想来助王爷一臂之力。” “可是易大人可是比我们早出…” “对了,大公子,离开苏城之时拜托大公子之事如何?方龙如今身在何处?”易小刀打断了李定星的追问,问起方龙的下落。 李耀阳面色一僵,微微垂首,回道:“易大人…方兄弟的下落…至今不明,想必是不在苏城了…” 易小刀轻笑了一下:“哦,这样啊,原来南淮王的势力在苏城已是这般大了…”易小刀这句话看似是在恭维,其实是在讽刺,堂堂南淮王找个人都找不到,如今也只能在苏城里说话还算管用了。 两边众人听到易小刀这句话,顿时面色急变:徐洪,郭师爷等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而南淮王三父子则是微微有些面红,也不知是羞惭还是愤怒。 易小刀倒是全然不惧,他本就占理,离开的时候答应得好好的,如今这么多天过去了,却说找不到。当初还有意奚落自己“丢人了”,如今自己嘲讽回去有何不对? 这倒是易小刀“冤枉”人了,李耀阳本就神经大条,当初他只是实话实说,绝无嘲讽之意。如果是李定星在场的话,断然不会发生这种误会。如今易小刀“出言不逊”,南淮王三人也是无可奈何。 易小刀看了看老南淮王,虽心中气愤,此时却也无可奈何,对着三人拱手,转身就欲离去。 老南淮王说道:“易大人,找人之事还请不要急躁,眼下当务之急,是杭城中的那帮家伙,明日可一齐出兵,四面攻打,杭城不日可破!” 易小刀没有回应,拨马转身就欲离开,也不知听到没有。 徐洪郭师爷连忙向老南淮王拱手:“王爷有命,安敢不从?尽管放心!” 嘉城之众本就是徐洪亲族家丁,听从徐洪之令,丁县令毕竟是义城县令,此次就没有跟随而来,而是派了郭师爷前来。虽说两城之兵尽归易小刀调遣,但是这种官场上明面的回复,还是由徐洪和郭师爷来回复比较合适。至于究竟来不来,还得看易小刀的心情,徐洪和郭师爷也不敢贸然得罪南淮王。 “易大人,明日和他们一起的话…胜算也要大一些。”回去的路上,徐洪拍马跟在易小刀身边,向易小刀建议道。 易小刀轻笑了一下:“徐财主可是也想称为一个南淮的世家大族了?比起并肩而战,坐山观虎斗岂不更好?” 徐洪没回应易小刀的取笑,问道:“易大人的意思是…明日…袖手旁观?” 易小刀没有回答,挑开话题问道:“徐财主,敢问…南淮王府的大公子为人如何?武功如何?” 徐洪被问了一愣,随即如实回道:“南淮王府的大公子…只是听说为人仗义豪爽,倒是没什么心机。倒是那个二公子,有些心机,颇有城府。但是待人也还算和善。我嘉城离得苏城较劲,这些都是百姓口口相传的,应该错不了。” “那武功呢?”易小刀偏执地追问道。 “武功…南淮早年间有句童谣,唱道‘南淮李家堂,生子有两房。次子张子房,长子小霸王。’” “那究竟如何?”听到“小霸王”一词,易小刀眼皮微微一跳。 徐洪摸了一把自己的大胡子,笑道:“名副其实!徐某有幸见过一次大公子在嘉城附近清剿水匪,那等英姿……估计已经到了地隐的境界了吧。” “地隐!?”易小刀心头狂跳。 早在京城大狱之中,胡立山不仅和他讲到了江湖武林门派,还提到了江湖默认的武功境界层次,分别为鸿蒙、灵境、心道、载阴、抱阳、地隐、天行、指息、羽化。 到了心道境,三五个大汉便近不得身了,然而此时还是属于寻常的武人范畴,再怎么努力练功,也不过是能多打几个人。可一旦过了心道,入了载阴、抱阳、地隐三境,那便不同了,飞檐走壁,摘叶伤人那都是轻的,即便是身经百战的战阵士卒,也是可以战上几个来回的。天行、指息、羽化三境,便是风云变幻的万人敌了。尤其是羽化,那已经是半步登仙了,江湖传言真阳掌门张宗白已到羽化境界,有好事者上山追问,张掌门只是笑笑不语。 易小刀曾追问一众辰从卫的武功身手,胡立山抓耳挠腮地,也不知是不好判断还是不便判断,只能悠悠说道:“遇强则强。”让易小刀自己领悟去了。但是也告诫了易小刀,一定要判断准确,不可轻视也不可误判,比如莫青楼混迹人世,对江湖之人极少交手,遇到藏云的“雪落千山”,就误以为到了指息之境,心里着慌,不敢交手。 “地隐…”易小刀喃喃道。 徐洪身为嘉城第一财主,还算见过世面,对于江湖之事多少还了解一些。郭师爷听不懂二人的谈话,想起刚刚给南淮王的承诺,此时有些担心,上前问道:“易大人…南淮王所提同战之事…” 易小刀回头神来,笑道:“去!南淮王都发话了,能不给面子吗?那必须去!” 听到易小刀这句话,二人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了,要是得罪了南淮王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易小刀则没那么乐观,最初合两城之兵就不是他的本意,易小刀只希望香莲儿平安无事。丁县令和徐洪对于凌月阁的举动不满,又因易小刀的缘故,这才主动借兵,两家合兵一处。即便合兵一处,易小刀也只是希望声势闹大一些,凌月阁迫于压力能主动归还香莲儿。谁知道南淮王又起兵了,还直直地冲着杭城来的,自己竟然阴差阳错地和南淮王形成了对杭城的夹击之势。这下真是泥巴糊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易小刀心中起了另一个心思,方龙的事只能先放一放了,当务之急是先把香莲儿救出来,易小刀心中打定了主意。 第二天一大早,战鼓阵阵,旌旗猎猎,三万南淮兵在朝阳之下长枪大刀,铁甲骏马,威风凛凛。一众南淮世家大族的族老们站在了城墙上,三万兵兵临城下,在城墙上那真是一眼都望不到头。 “朱…朱长老,如何是好啊?”一帮族老紧张了起来。 “急什么?我又不跟他打,站到死也不用管他。敢攻城就试试看。”朱策铁了心地决定要和南淮王硬碰硬,他坚信朝廷的责令一下,南淮王就得乖乖退兵。 易小刀吩咐义城嘉城两处士卒,也打起旗号,多立多枪,只围而不攻,自己单人匹马围着城绕到了北边,静静地观察着南淮王这边的局势。 南淮军中最耀眼的就是李耀阳了,一身铁铠,手中一杆碗口粗的长枪,枪长九尺,挥舞自如,足见其臂力惊人。 “爹,那边要是不动手的话…”李定星在身后低声说道。 老南淮王笑呵呵地说道:“什么叫要是,他们肯定是不会先动手的,所以我们要打,还要打得漂亮,这样他们才敢动手。告诉你大哥,第一战,打得漂亮一点。” 李定星站起了身子,从一名士兵手中要过一张硬弓,老南淮王还觉得奇怪,正要开口询问时,李定星张弓搭箭,箭如流星,将杭城城墙上一名持旗的士兵一箭射中!连人带旗整个跌到了城下。 “星儿…你何时…”老南淮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自己这个一向只知道看书的小儿子还有这么精妙的箭法? 李定星没有回答父亲的话,很快搭起了第二支箭,又是一箭,直直地向着朱策射来。 箭至,一旁士兵举盾挡住了这一箭。 “大哥!上!”李定星冲着李耀阳喊道。 李耀阳顾不上夸赞二弟的箭术,舞起大枪,一人一骑,向着高耸的城墙就冲了过去。 “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来擂鼓!”老南淮王站起身来,腰板也不自觉地挺拔了一些,从擂鼓将士手中接过鼓槌,敲了下去。 “全军听令!攻城!”老南淮王嘶吼道。 万军奔腾。 第八十章 如火如荼 南淮军搭云梯,撞城门,万军掩杀,高耸的杭城亦有风雨飘摇之势。 “放箭,放箭!”朱策站在城墙上,持剑指挥,情急处,掷剑杀敌。 双方你来我往,即便杭城外的护城河也挡不住南淮军的猛烈攻势,城门几次险些被撞开。李定星站在战车上,箭无虚发,每一支箭矢划过,杭城的城墙上都有一名士兵应声而倒。 “我来!”李耀阳兴起,纵马飞驰,手中一杆大枪从南淮士兵手中勾过一架长梯,一人一马一枪携一梯,向着城墙呼啸而去。 易小刀见到这一幕,顿时心惊不已:“大公子竟有这般神力?” 李耀阳自然不会知道易小刀对他的悄声夸赞,他心中只有老南淮王的那一句“第一战,打得漂亮点”。 骏马飞驰,眨眼之间李耀阳已到了护城河边,手中大枪一挥,长梯便被甩过了护城河,稳稳地靠在了城墙边上。李耀阳咧嘴一笑,扔掉大枪,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跟着跃过了护城河,踩踏着几名南淮军,跃到了梯子上,便向城墙上攀去。 “拦住他!”朱策一早便发现了纵马飞驰的李耀阳,看着距离还远,没想到不过片刻没有关注,就已经攀上了城墙了。 李耀阳紧爬几步,用力一蹬,梯子都被蹬得整个裂开,下面的南淮士兵惊呼着跌下了城墙。而李耀阳已经踏上了城墙,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剑,一路砍杀向朱策而去。 眼看周围几名士兵皆被砍翻,一帮族老已吓得东躲西藏,四处奔逃,朱策也是被逼得倒退了两步。危急时刻,刺斜里闪出一人,一脚踹在李耀阳身上,李耀阳被踹得连退好几步,才勉强止住了身形。 “真是个虎儿。”来人是个四十左右的女子,体态较好,颇有风姿,一袭白衣映衬,,完全看不出四十多岁的样子,正是凌月阁阁主刘之云。城墙上大队的白衣女子登上城墙,人数众多,约有近百人,却独独不见高翠。 “刘阁主,朝廷之事,还请不要蹚浑水。”李耀阳见到刘之云亲自前来,压住心头的杀意,持剑拱手说道。 刘之云双手负于身后,说道:“若真是朝廷之事,凌月阁自然不会过问。只怕…这是南淮王一时兴起,凡事,还是说清楚点好。” “得罪了。”李耀阳本就不擅说辞,刚刚拱手已尽了礼节了,既然说不通,那就只有打了。李耀阳说着,将手中长剑猛地向朱策掷去,脚下勾起身旁倒地士兵的两杆长枪,持枪而上,朝着刘之云就刺了过去。 刘之云挥袖将射向朱策的长剑击飞了出去,一脚将身旁弟子的鞘中细剑踢出,紧跟其后,拿住剑柄就和李耀阳在城墙上战了起来。 长枪如龙,所过之处砖石崩飞,更何况李耀阳还拿着两杆,一时间城墙上火星四溅,金铁之声不绝于耳,凌月阁其余弟子护着南淮世家的族老们连连后退,让出了战场。刘之云虽是女流之辈,也不甘示弱,一柄细剑如蛇,伺机而动,专攻李耀阳薄弱处,以至于李耀阳双枪并举,却不得前进半步。 刘之云闪过李耀阳的一枪,扭头说道:“凌月阁弟子听令,结阵,退敌!”说完,手中细剑架住长枪的枪头,一较力,一杆长枪的枪头便被轻易地卸了下来,趁着李耀阳微微愣神,反手一剑,将另一杆长枪的枪头劈了下来。 “大公子,不如暂且退去,有请南淮王讲清楚,为何无故攻袭杭城,也给杭城的百姓一个交代。”刘之云收剑身后,向李耀阳劝到。 李耀阳见自己的两杆长枪被卸了枪头,士兵拿的长枪,本就做工不佳,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李耀阳却是不怒反喜,仰天大笑道:“痛快!痛快!刘阁主武艺高强,再来!”说完又抄起两杆长枪冲了过来。 刘之云无奈,只得再度和李耀阳战了起来。身后数百名凌月阁女弟子踏上城墙,一跃而下,人皆白衣白裤,手持长剑,远远看去,如同仙女下凡一般。只是这些下凡的仙女,第一件事就是将城门处,城墙下的南淮军斩尽杀绝,事发突然,又皆凌月阁弟子皆习武艺,不过片刻,就有数百名南淮军倒在了凌月阁的剑下。 其余的南淮军见来者不善,列起阵型,立盾架枪,不敢小视这些女子。 “结阵!”众弟子中一个师姐模样,口中轻叱,凌月阁弟子七人一队,迅速结成一个个小圆阵,五人对外,人人对敌,两人在内,伺机而动。每五个小阵又聚成一个新的大阵,颇有气势,也极具观感。 “月华锦绣阵!”数百女子齐声娇叱,也颇有一番气势。 南淮军可不管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挥刀便砍。江湖人士一般不轻入战场,因为武功再高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战场之上打退一波,还有第二波,第三波。如大浪拍岸,再坚硬的顽石也会在一波波的冲击中土消瓦解。 南淮军持盾围了上来,数个大阵转动了起来,连带着大阵中的五个小阵也不断转动,挺进了南淮军中。凌月阁女弟子人人接敌,交手只一合,不论成果如何,便立马寻了下一个对手,身后自然有同门姐妹上来接招,也不必担心身后。若是有人受伤,便立刻退入小阵,由阵中两名姐妹补上空缺。 南淮军最擅水战,陆战并不擅长,但南淮富甲天下,南淮军的长枪坚盾俱是上品,即便凌月阁众弟子武艺在身,一时半会也拿南淮军无可奈何。但是这个剑阵却将南淮军逼过了护城河,凌月阁见状也不追击,就在护城河边严阵以待。 刘之云到底武林前辈,一边应付战得兴起的李耀阳,一边还观察城下情况,见到剑阵将南淮军逼退了些,心中稍稍安定。李耀阳不依不饶地冲了过来,一杆长枪照头便刺,长枪划过,刘之云一缕秀发悄然飘落。 “退下!”刘之云微微怒起,手中长剑一挥,一道剑气将李耀阳手中两杆长枪直接砍断,剑气稍弱,却也结结实实地劈在了李耀阳的身上,好在李耀阳盔甲坚固,并无伤害,只是人却被打飞了出去,向城墙下跌落。 “枪来!”李耀阳倒飞出去却是不慌,对着下方喝了一声,一杆长枪被抛了上来,李耀阳一把接住,长枪拄地,手中借了些力,稳稳地落了下来。刚一落地,两个士兵就抬着李耀阳的大枪过来,递给了李耀阳。李耀阳单手借枪,抡得轻松自如。 易小刀不禁暗自喝彩,这一手实在太漂亮了,不论是李耀阳在城墙上的一番乱战还是被击飞之后的安稳落地,都打得十分漂亮,易小刀看得心头暗喜。 正在易小刀看得过瘾之时,一个南淮士兵骑马向易小刀这边赶了过来。离得近了,士兵一跃而下,拱手说道:“易大人,王爷问话,此战易大人是否满意,若是满意还请一同出手。不论易大人领兵来南淮所为何事,王爷一定鼎力相助。”说完,士兵也不待易小刀回答,便上马向南淮阵中奔去。 “我还以为此处足够隐秘,没想到早就被人发现了。”易小刀自嘲地笑了笑,“也对,那地主家请人帮忙还得给工钱呢。现在不帮忙,后面可就请不动人家了。”易小刀翻身上马,扭头看了一眼战场中一身铁铠,手持大枪的李耀阳,纵马向义城嘉城的军营而去。 “王爷,易大人走了…”一个士兵凑了过来向老南淮王提醒道。 老南淮王眯了眯眼,毕竟年岁大了,再怎么眯眼也看不清什么东西,何况易小刀已拍马走人了。老南淮王笑道:“走了就好,走了就好。传令阳儿,猛攻!”老南淮王的眼中射出两道精光。 易小刀回到了义城和嘉城的营中,徐洪和郭师爷立马迎了过来:“易大人,如何?”郭师爷虽是丁县令派遣而来,但是丁县令已明言五千精兵归易小刀指挥,所以并不敢自专。而徐洪倒是能指挥自己的一千部众,只是一千人去攻城,无异于是个笑话,而且徐洪也没那个胆子。 易小刀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劳烦二位传令,攻城!” 义城嘉城六千之众,在杭城的西南角发起了猛攻,为了抵扣南淮军,朱策将其余各城兵力尽皆调到了城北,其余地方根本就没什么防御能力,等到城上守军发现从密林中冲出的六千大军时,已为时已晚,西门和南门援军赶到时,义城嘉城的士兵已经爬上了城墙,双方在城墙上就展开了白刃战。 “义城嘉城也打上来了?”朱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义城嘉城合兵向杭城而来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但是两城合兵才不过六千余人,根本不足为虑,更何况他早就听闻义城嘉城好像是来找凌月阁的麻烦。不论凌月阁做了什么,到时候自己出面给些补偿,义城嘉城逐利之兵自然退却。 谁知道趁着自己和南淮军交战之时,真就打过来了,并没有派人过来交涉,连谈判的意思都没有。北城下的那个李耀阳又着实棘手,必须凌月阁挡在北城,可是义城嘉城又该如何是好? “没猜错的话义城嘉城应该是以那个叫易小刀为首吧?”刘之云在一旁说道,易小刀的情况已经听高翠回来说过了,此时易小刀领兵赶来,刘之云自然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传令,高翠携百余弟子去西南角防守。”刘之云对身旁弟子传令道。“有机会的话,我倒是想要见见他。” 第八十一章 凌月阁 “易大人,易大人,危险呐!”徐洪和郭师爷死死拦住了想要亲上城墙的易小刀。 易小刀推开二人,望着杭城一言不发。临出发时还担心这六千人能否带回香莲儿,毕竟凌月阁终究是武林大派,门下弟子几千人,皆善武艺,自己这六千人不一定能讨得了好。但是见识到了李耀阳在战场上的一番表现之后,易小刀便起了从南淮王这边搬救兵的心思。方龙你找不回来就算了,现在我帮你打南淮,帮我救个人总不是什么难事吧?存了这个心思,易小刀果断回到营地,配合南淮军的行动,从杭城的西南角发起了猛攻。 杭城之上兵力皆被抽调去了北门,谁都没有想到竟然这么轻松,仅仅一轮冲锋,就撕开了一个口子,爬上去了百来人,在城墙上和杭城的守军正在交战。现在义城嘉城这边只要增派兵力,杭城被攻破也就弹指一挥间。 易小刀不在乎能不能攻破杭城,他只想知道香莲儿是否平安无事,看到一轮冲锋就上去了百十人,自己也跃跃欲试,再不济潜入城中,也好方便救香莲儿。 心中打定主意,易小刀趁二人不注意,拽过一匹战马翻身而上,向着杭城就冲了过去。 “易大人,易大人…”二人在后面连连呼喊,易小刀不管不顾。流矢从耳边呼啸而过,碎石四溅,在易小刀的脸上手上不时化过一道道细细的伤口。易小刀攥紧缰绳,左躲右闪,逼近了城下。 “易大人,这里太危险了,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回营中吧!”身旁一个义城士兵认出了易小刀,连忙上前拉住。 “别废话,刀给我!”说完,不等士兵反应,一把夺过手中的大刀,咬在嘴中,爬上了云梯。 易小刀动作很快,本就乞儿的他摸爬滚打,无所不能,虽然没爬过云梯,但是此时他心中急切,手脚并用,竟比寻常士兵还要快上不少,引得不少士兵注目。 “易大人!是易大人!” “易大人怎么来了?” “兄弟们加把劲啊!易大人都来了,比我们还快呢!” 易小刀的突出表现很快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战场之上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易小刀的身影,或者从战友袍泽处了解到易小刀的参战。 身为朝廷命官,此时却亲冒矢雨,只为了给两城讨回个公道,天底下哪里还能找得到这么好的官啊!两城之兵见到攀爬的易小刀都忍不住暗暗垂泪,心中惭愧。要不是易小刀的介入,两城现在恐怕还在打死打生,让这杭城和凌月阁在一边看笑话。 想到这里,两城的士兵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地向着城墙上飞扑而去,云梯架得越来越多,流矢也越来越急,城墙上杭城的守军顿感压力急剧增加。 易小刀没注意到自己想救香莲儿的急切心理,竟然在无意间鼓舞了两城士兵的士气,他此时只想冲进杭城,找到凌月阁,找到香莲儿。 易小刀三两下就爬上了城墙,两个杭城守军举着大刀照着易小刀的脑袋就劈了下去。易小刀堪堪闪过,旁边两名义城士兵就冲了过来,将杭城守军扑倒在地,给易小刀解了围。 “你这小子,竟然没死!”一声娇呼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柄剑鞘,直冲易小刀胸口。易小刀取下口中大刀,一刀将剑鞘磕开,看向来人,正是凌月阁的高翠。 高翠身边还有一众凌月阁的弟子,此时众女弟子越过易小刀,和易小刀身后的两城士兵战到了一处。 易小刀冷眼看着高翠问道:“香莲儿是你抓走的?” 高翠没搭理他,继续说道:“要不是你,师父也不会关我的禁闭!你还敢来找死!” “把香莲儿还来!”易小刀大吼一声,举刀向高翠砍去。高翠手中长剑架住大刀,手腕转动,大刀便被长剑带着绕开而去,手腕一沉,剑柄撞在了易小刀的胸口,易小刀被撞倒在地,手中大刀也脱手飞到了一边。 “哼,什么三脚猫的功夫,稀松平常。”高翠嘲笑道,再度逼了上来,伸手就要来拿易小刀。 易小刀翻身爬起,对着高翠的手就是一拳打去,看似动作利落,但是在高翠眼中看来,好似那街头无赖斗殴一般,毫无技巧可言。高翠不闪不避,一把捏住了易小刀的拳头,向易小刀谑笑着。 谁知易小刀抬头,对着高翠一脸狞笑,笑得比高翠还开心。 高翠心中一惊,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一团火焰从易小刀拳中迸发,燎到了高翠的手上。火势极快,顺着衣袖便向上蔓延。 高翠连忙抽手,挥手甩开,火焰带着衣袖被甩飞到护城河中,“滋”地一声便熄灭了。 “你这小子,使的是什么戏法!”高翠反应挺快,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衣袖少了一只,露出肌肤,对一个女儿家来说显得有些狼狈。 易小刀自此在京城的庭院中被赵易执试探一番之后,就更加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这团火气,一直勤加练习。如今已到了可以收放自如的地步,只是威力着实一般。 “交出香莲儿,我即刻就走。不然我就要闹到杭城,凌月阁都不得安宁。”易小刀收回手中火气,没让高翠看清楚。 高翠虽然没看清楚,但是也知道了易小刀不是省油的灯,既然对方愿意谈,也没有死拼到底的道理,说道:“要人就早说,为什么要无故攻打杭城?” 易小刀耸了耸肩膀:“这是后招,要是你们不给,我这六千人也拿你们没办法。现在配合一下南淮王,如果你们不给,再来找你们要的就是南淮王了。” 高翠心中气急,这混小子看似在走这一步,实则下一步都安排好了。再一联想皖城发生的事“这小子…难道当时就是在诈死,要把我们赶离义城?” 高翠心中越想越怕,易小刀冷着脸出声问道:“到底交不交人?”脚下也做好了准备,今天要是不把香莲儿交出来,就一定要和她拼个鱼死网破。 高翠回道:“那个姑娘叫香莲儿?的确是我们抓的不错,但是现在交不了,她受了伤,现在正在我阁中医治。而且她功夫底子不错,师父决定收她为徒了。” 香莲儿受伤是在易小刀的意料之中,以她的的性子不是受了伤,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抓走的。但是被凌月阁收为弟子,这倒是新鲜事。 易小刀沉住气问道:“听闻凌月阁门下弟子众多,几千之众,多一个少一个的也没什么影响吧?” 高翠白了易小刀一眼:“你可知道我师父是谁?凌月阁阁主!能和那些外门弟子一样吗?多少人求着还求不来呢!” 易小刀心头一动,凌月阁也是江湖大派,放眼整个南淮之地也莫有能敌。秀扇坊虽和凌月阁并称为南淮双秀,那也只是坊中弟子医术高明,救人无数,江湖众人抬举而并称为南淮双秀。抛开江湖身份不讲,这种战场厮杀,凌月阁都能参与其中,可见实力确实强劲,换作一般的小门派,几万大军压境,门派早就成了一盘散沙,更别说抵抗了。 “秀扇坊的大师姐崔莺正在我营中为客,先让她给香莲儿治伤,再说其他。”易小刀退了一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凌月阁的女弟子一加入战场,义嘉两城的猛烈攻势便被扼制住了。易小刀一直有在观察身后的动静,要不是一直有援军源源不断地从云梯攀爬上来,自己这会儿怕是都要被丢进护城河里了。 “此事我做不了主,还需禀于师傅知晓。”高翠见易小刀退了一步,也没得寸进尺,只想先解决眼前的纷争,如实地说道。 “今夜子时之前,我要得到答复,不然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易小刀扔下了一句话,一跃到城墙上,顺着云梯爬了下去。下去没多久,阵上就响起了金锣之声,城墙上的士兵如同潮水一般退下,高翠也叫停众人,不再追赶。 高翠也不拖延,带领众人转身离开,去向刘之云汇报情况。 北城战场,高翠带走一帮弟子之后,凌月阁就有些吃不消了,几个回合下来,门下弟子大多带伤,要不是刘之云几次出手,逼退众人,杭城还真就查点被攻破了。 “朱族长…你的宗族子嗣的命是命,我门下弟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刘之云刚刚战退了李耀阳,此时飞上城墙,喘息着说道。 要不是这些南淮世家常年来对凌月阁的财力扶持,刘之云真想带领一众弟子一走了之。创立凌月阁的初衷,就是希望能收留江湖之中的可怜女人,让她们有个一席之地,不再被人欺负。如今倒好,反倒是世家每次一有事就把凌月阁推了出来,凌月阁也沦为了世家大族的打手。 “刘阁主,还请消消气。俗话说得好,术业有专攻,我们这些人只会做生意,身上都是铜臭味。这上阵杀敌是凌月阁的强项,我们也不好插手。等你们需要钱的时候,那就得靠我们赚钱了,您说是不是?”朱策回道。 朱策心中清楚,这时候凌月阁绝对不能撂挑子。凌月阁要是一撂挑子,怕是用不了半日,自己就要被绑在南淮王的帐下了。 刘之云怒视着朱策,终究无话可说,只得继续盯着城下的战况,尤其是对面的李耀阳,以准备随时出手。 夕阳逐渐西下,南淮军分为几个批次,已是轮番上阵,凌月阁这般亦是如此,几千弟子,尽皆带伤,安然无恙者寥寥无几。 一匹快马奔至南淮王营中,南淮军营中也响起了金锣之声,南淮军迅速打扫战场,拖回同袍尸首,回到了大营。 朱策看着下面南淮军的打扫动作,轻抚长须,笑道:“刘阁主功不可没,来人,赏赐凌月阁十万两!哈哈哈哈”朱策吩咐完便扬长而去。 刘之云看着城下无人收敛的凌月阁弟子的尸身,沉默良久。 一轮圆月渐起,刘之云抬头看了看皎洁的圆月,不禁喃喃自语:“凌月阁…凌月…” “师父,义城嘉城那边的首领正是易小刀,他提了一个要求…”高翠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一师一徒,月下长立。 第八十二章 半夜约谈 夜间,两个人影从杭城上飞身而下,动作轻盈鬼魅,守城的士卒并没有察觉到,二人正是凌月阁的刘之云和高翠。 两人俱是习武之人,一路急行,很快便赶到了易小刀的营中。 “刘阁主,久仰久仰。”易小刀见到正主出现,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白天在城墙上虽然对于她和李耀阳的打斗看不真切,但是能挡住李耀阳的人,可不是自己能轻易得罪的。更何况香莲儿的性命就在对方的手中,易小刀是无论如何也硬气不起来的。 “易大人,久仰。易大人率领大兵…是为了那个香莲儿而来的?”刘之云问道。 易小刀挺起胸膛回道:“不错,那是在下的妹妹,带领人马也是无奈之举,还望刘阁主海涵。” 刘之云心中暗赞了一声,不卑不亢,年轻人真是难得。接着说道:“易大人的心情刘某也能理解,现在的确有伤在身,听闻秀扇坊的崔莺崔女侠就在此处,可为香莲儿医治,不妨请出来一见吧。” “刘阁主请坐,稍后便来。”易小刀吩咐了下去,很快,崔莺便来到了易小刀的营帐。 “晚辈崔莺,见过刘阁主。”崔莺已知来意,来到营帐中便向刘之云拱手施礼。 刘之云点点头,称赞道:“温婉慧秀,容颜清丽,李红英倒是收了个好徒弟。” “那香莲儿之事?”易小刀凑了过来,趁热打铁。 “医治倒是不难,崔姑娘本就是女儿身,进杭城入凌月阁皆非难事,只是易大人你的话…”刘之云欲言又止。 易小刀盯着刘之云,说道:“只要我能见到香莲儿一面,确保无虞,义城和嘉城两城之兵便可退却。”语气坚定,刘之云也听出了易小刀的坚持,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就要离开。 “刘阁主也是明事理之人,何故为这南淮世家卖命啊?”易小刀慢悠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拦住”了刘之云的脚步。 “易大人此话怎讲…”刘之云淡然转身,看着易小刀问道。 易小刀向高翠和崔莺说道:“二位还请回避一下。” 高翠和崔莺对视了一眼,刘之云也向后一挥手,二女无话,一起出了营帐。 “易大人有话不妨直讲吧。”刘之云说道。 易小刀也不卖关子,向刘之云做出“请”的手势,待其坐定,易小刀缓缓说道:“义城和嘉城之兵好退,可是南淮王那路兵如何退?刘阁主可曾想过?” 刘之云默然不语,知道易小刀还有下文,此时也静静等着易小刀剩下的话。 易小刀说道:“想知道南淮王的兵为何而退,就需要知道南淮王的兵为何而来。据我所知,是因为南淮王送往朝廷的岁贡被劫,南淮王怀疑是杭城的南淮世家所为。倘若真是世家所为,刘阁主此举无异于助纣为虐,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凌月阁还能挡得住朝廷吗?” “如果不是南淮世家所为呢?”刘之云无力地回了一句。 易小刀笑道:“那他们就会积极辩解,而不是负隅顽抗。自南淮王起兵以来,这杭城里的世家大族可曾有和谈之意?不过龟缩城中不敢出来,却让凌月阁出来做挡箭牌。他们的如意算盘,是等凌月阁挡完了,朝廷的责令下来,逼退南淮王,这点刘阁主能不知情吗?” “易大人的意思是?”刘之云直截了当地问道。 易小刀指了指刘之云,又指了指自己,说道:“你我双方从中作保,促使双方和谈。只要能谈妥,凌云阁还是南淮双秀之一,无人能改。要是谈不妥,凌云阁是去是留,我想没有任何人能提出异议…” 刘之云眼中精光一闪,随即眼神黯淡了下来:“我也有意促使两边和谈,只是那大公子是个武痴,见面就要争斗…凌云阁还是人微言轻了…” 易小刀悠悠然地站了起来:“所以我才说你我双方啊,我易某也参与其中,再加上这义嘉两城的六千精兵,以及凌云阁的几千弟子,如何做不得保?” 刘之云也不傻,盯着易小刀问道:“义城嘉城本就为凌云阁而来,如今怎肯和凌云阁站在一处?易大人也太过信口开河了吧…” 易小刀笑道:“肯不肯我不敢保证,但是我说肯,那就是肯,因为我是朝廷的使节。南淮王和世家大族,我想也不会有人会怀疑到这一点上来。” 刘之云皱着眉头问道:“那你就是是什么人?” “朝廷使节啊。”易小刀一脸无辜地回答道。 刘之云盯着满脸无辜的易小刀良久,“噗嗤”一笑:“后生可畏啊,我们老了,比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了,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易小刀欠了欠身,表示感谢,二人商议了一番,良久,易小刀将刘之云送出了营帐。 “事不宜迟,还请崔姑娘随我们一同入城吧。”刘之云看向站在一旁的崔莺,提议道。 崔莺点头同意,治病救人本就是秀扇坊的门规,也是秀扇坊弟子行走江湖的责任所在,但有伤者,虽远不辞。 “明天我会拖延南淮王一天,明夜子时之前,我要见到香莲儿。”易小刀郑重地说道。 刘之云点头默认,一把拦腰抱起崔莺,和高翠在几个纵掠间,就离开了营帐。 易小刀原地思索一番,随即唤来士兵,牵来马匹,独自一人纵马赶向南淮王的营帐。 …… 昏暗的营帐中,老南淮王躺在摇椅上,面前站着自己两个儿子,老南淮王问道:“阳儿,今日你对战凌月阁,感觉如何?” 李耀阳挠了挠头,说道:“感觉…蛮痛快的…” 老南淮王有些无语… 李定星在一旁踹了大哥一脚,李耀阳连忙改口道:“感觉…不是很好对付。那个什么月华锦绣阵的确有些棘手,嗯,明日再战,孩儿先破了那个阵,减少营中将士死伤才是上策!” “哈哈哈哈,这都是星儿教你的吧?”老南淮王听完李耀阳的一番策略,不禁大笑了起来“还不是星儿的原话,你连记话都记不全啊。” 李定星在一旁垂首说道:“爹,你就别为难大哥了。明日我们兄弟一定攻破杭城,将那帮老家伙全都擒下。” 老南淮王看了看自己这个小儿子,问道:“星儿,你何时练了那等箭术?为父一直都不知道啊。” 李定星回道:“都是娘教我的…” “啊?啊!是了!你娘最喜欢射箭了。看爹这记性…年纪大了,都老糊涂了…”老南淮王不禁自嘲道。 “爹还不老。”兄弟俩异口同声地安慰道。 老南淮王笑着摇摇手:“无妨无妨,是人就总会老的。只要在老死前做完自己一辈子想做的事,那就足够了…爹这一辈子,就差这最后一件了…” “爹,你有没有想过…岁贡不是世家大族劫的呢?”李定星说道。 老南淮王点了点头:“爹自然是想到了,其实爹一开始真的以为是他们劫的,后来一想不对劲啊。这群鼠辈哪里敢劫岁贡…爹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借着追讨岁贡的名头,为爱妻报仇,是也不是?”一个声音从营帐外传来。 “什么人?找死不成?”李耀阳怒喝一声,就要出帐查看。不待李耀阳出帐,账外之人已经掀开布幔,走了进来,正是易小刀。 易小刀笑道:“都是老熟人了,营中都认识我,通报怪麻烦的…” “家丑本不可外扬,易大人见笑了。”老南淮王嘴上说着不可外扬,神情却十分坦然,并不觉得尴尬。 易小刀自顾自地坐到椅子上,一如第一次进入南淮王府一般,十分地自来熟:“在下还有一条妙计,为南淮王考虑,不知南淮王意下如何?” “嗯,愿闻其详。”老南淮王乐呵呵地笑道。 父子三人都知道易小刀口才了得,能说会道,但是易小刀所说之事也的确在理,父子三人又不是傻子,如何能骗得?易小刀只是把其中的利益关系剖析得更加简单易懂,深夜前来,必定又是有益南淮之策,听听倒也无妨。 易小刀也直接单刀直入地说道:“在下也支持南淮王剿灭世家大族,但是这并非一日之功,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王爷应该是明白这个道理的。而且如今攻打杭城,其实并未让杭城伤筋动骨,而是一直在和凌月阁死磕,在下以为颇为不智。” 父子三人皆没有说话,知道易小刀并没有说到重点之处。 “如今有一桩好事,需要王爷配合一番。”易小刀紧紧盯着南淮王。 “还请指教。”老南淮王也盯着易小刀,一双老眼此时也变得十分有神。 易小刀说道:“凌月阁有意和在下作保,从中联系,让王爷和南淮世家和谈。” “这叫好事?”李耀阳忍不住了,出声反问道。 “阳儿,不得无礼!易大人请讲。”老南淮王喝住了自己的大儿子。 易小刀也知道大公子是个直性子,也不和他计较,接着说道:“今日之战,你我双方皆与凌月阁交战,凌月阁苦不堪言,意图抽身泥潭,只不得抽身之计。只要凌月阁和在下从中作保,王爷再讲和谈条件提高一些,那世家如何能同意?但是到了那时,他们的身后可就没有了凌月阁,还能挡得住王爷的大军吗?” 老南淮王思索一番,不自觉地默默点头:“易大人此言…倒是可行。”老南淮王并不是在思索易小刀的这个办法可行度,只要自己点头,错就不在自己。世家大族们要是不同意和谈,正好抓住了他们的把柄,凌月阁也好抽身而退,到那时连谈都省得谈了,就等他们磕头投降就是了。世家大族一倒,凌月阁必然依附南淮王府,朝廷就是想动南淮王府,也得再缓一阵子了。 “既然王爷觉得可行,那就这么定了。明日暂缓攻城,留一天时间让凌月阁做好准备。”易小刀知道老南淮王一定会同意,既然谈好了易小刀站起来就要回去了。 “易大人,还未告知…此来杭城究竟所为何事啊?起先听说是找凌月阁兴师问罪,如今为何又要帮凌月阁啊?”老南淮王叫停了易小刀,问了起来。 易小刀叹了口气,回头说道:“还不是为了你那二儿媳妇,被凌月阁带走了。” 第八十三章 投楚湘 “朱兄,今日那南淮军怎么没攻过来啊?”城墙上,一个老者趴在墙上观望,不解地问道。 朱策坐在朱红色的椅子上,端起茶杯笑道:“呵,有凌月阁在此,他们就是打过来也是白费功夫。”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朱兄说的是。” 老者一把年纪,已近七旬的年纪,朱策不过四十,若论起辈分,老者更是高出了一大截,此时却反叫朱策“朱兄”,实在令人诧异。而周围还站着其他家族数十人,皆是老者,一个个跃跃欲试,看样子想要上来恭维,都还没有机会呢。 正说着话,刘之云一人从城墙下,一步步迈着台阶,缓缓地走上了城墙。 “刘阁主,怎么没带弟子前来啊?就是南淮军没攻过来,也要小心防备才是啊。”朱策见到刘之云,总算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朱族长,刘某前来是和你商议一件事情。”刘之云忍着心头的不快,笑说道“战事如火如荼,百姓也没个安生日子。恰巧昨日门中弟子遇到了朝廷来的易大人。易大人宅心仁厚,邀请在下一同作保,前来劝两方和解,明日一早就在这北门,还望朱族长早做准备。” “这?谁让你自作主张和人作保的?我什么时候同意了和解?作保,你算个什么东西?”朱策怒火中烧,指着刘之云质问。 刘之云说是“商议”,其实就只是“通知”,话刚说完本欲离开,不想激怒了朱策。刘之云转回身子,看着朱策指向自己的手指,原本还有些笑意的脸上,此时阴沉得可怕。 “朱族长是在和刘某说话吗?”刘之云的左手悄然摸上了腰间的细剑,剑,出鞘半寸。 朱策自然是注意到了刘之云的细微动作,悄然将手放了下来,扭过头去:“不管怎样,至少该和我商量一下。” “现在不就是在和你商量么?”刘之云松开左手,细剑回鞘,转身走下台阶,离开了城墙。 朱策气得浑身发抖,这时才注意到自己手中还攥着茶杯,用力摔在地上,对着身后一众族老怒吼道:“她这是和我商量吗?她这是商量吗!我们朱家花这么多钱,养了这么个白眼狼!” 众人沉默不语,半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喊回各自族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城墙,下了城便火急火燎地往家里赶去。城墙上片刻之间,只剩朱策还有朱姓族人尚在。 朱策也没去阻拦,南淮世家存世百年,靠的便是左右逢源之道,这些人怕是回去和族内商议,准备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朱策深呼吸几口,稳定了心神,心中盘算起来。凌月阁怕是靠不住了,若是没了凌月阁,靠自己这些族中家丁下人,还有杭城守军,想要挡住三万南淮大军,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凌月阁和义嘉二城中立,单靠杭城是绝对打不过苏城的。要说和解,还不知道那只老狐狸会怎么狮子大开口呢…这可如何是好…”朱策瘫坐在椅子上,思索着对策。 “族长,喝碗鸡汤吧…”一个朱姓族人端来了一碗鸡汤,凑到了朱策的面前。 朱策一把掀翻了鸡汤,吼道:“滚!都滚!谁也别来烦我!”朱姓族人吓了一跳,再无人敢上前搭话,连忙纷纷跑下了城墙。这下城墙上空荡荡地,只有朱策一人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不知如何是好。 “哟,这么鲜的鸡汤就这么打翻了,太可惜了。”一句赞叹从背后传来,一个人影如鬼魅一般闪到朱策身边,捡起地上的破碗,将碗中残余的鸡汤喝了起来。喝完还不忘啧啧嘴巴,一点也不嫌弃。 朱策回过神来,立马站起,捡起刚刚众人忙乱时丢弃在地的一把腰刀,举刀对着来人,喝问道:“什么人?这城墙之上也是你能来的?” 来人喝完鸡汤,老实地坐了下来,靠着城楼柱子,晒着太阳说道:“哎呀,凌月阁不打了,这可咋整啊。” 朱策脚下悄悄移动,换了个位置,这才看清来人。一个中年汉子,一身衣服破烂,泥星点点,胡子虽不长,却因杂乱疏于整理,纠缠在一起,这分明是个乞丐! “你到底是什么人!”朱策问道。 来人抬头看了朱策一眼,这才将两只脏兮兮的手抱在一起,拱了一礼笑道:“丐帮护法长老,小的姓唐,朱族长有礼了。” “丐帮护法长老?没听说过,是哪个小门派?”朱策见来人还算有礼节,也还认得自己,脏是脏了些,但是没有危险那就没什么好怕的。想到这里,朱策将手中腰刀扔下,正了正衣冠,既然认得自己,那脸面还是需要维持的。 唐长老也不生气,接着笑道:“朱族长不认得很正常,丐帮也不过是楚湘的一个小门派。” 朱族长看了唐长老一眼,轻蔑地笑道:“丐帮?想必帮中都是乞丐吧?来南淮…要饭啊?” 唐长老收敛起了笑容,靠在柱子上继续晒着太阳,捉起了身上的虱子,边捉边说道:“朱族长,看你卖相这么好,要是有朝一日来我帮中,尽管报我名号,帮中上下兄弟不会亏待你的。” 被一个乞丐夸赞卖相好,还被邀请进那个什么丐帮,朱策再怎么气度不凡,也忍不住了:“我朱家乃是南淮百年望族,我会去要饭?你再不走,休怪朱某不客气了!” 唐长老指着城下远处的南淮军营,说道:“百年望族能挡住这三万精兵吗?明日一早,你能保住一命就谢天谢地了,还百年望族呢?南淮王府的王妃之死,是朱族长在背后指使的吧?” 朱策被人说破,心中惊慌,连忙捡起腰刀,就朝着唐长老冲了过来。 “锵”一声金铁之声响起,朱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唐长老按倒在地,一双沾满泥巴的大脚丫子踩在头上:“明日就要和解了,朱族长准备怎么和谈?还给南淮王一个王妃?”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朱策被唐长老按在地上,丰神俊朗的外貌不复存在,打理好的头发此时乱做一团,胡乱地散落下来,样子十分狼狈。 唐长老从怀中掏出一个包子,大口吃起来。大概是嫌朱策的头不好踩,有些不舒服,一脚将朱策踢到一边“朱族长,话说得太清楚就没意思了。楚湘王喜欢聪明人,可不喜欢笨蛋。这条明路值得可还准确?你有一天的时间,我要是你,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了。” 朱策被踹到墙边,撞在了城墙上,墙砖上的灰尘都被撞得抖落下来,洒满了朱策一脸。朱策来不及收拾,连忙爬了起来,身为朱家族长,心思城府还是有的,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来者的意图。但是还有一个疑问憋在心里,不吐不快。 “为什么帮我?” 唐长老三两口就吃完了包子,又掏出了一个馒头,继续啃了起来:“可不是帮你,是为了帮王爷。你还能去哪里呢?回去收拾好东西,带好钱财,只要出了城,我就能保你们去楚湘。” “楚湘王…想要我们朱家的千年基业?那我宁愿死在南淮军的刀下!”朱策身为朱家族长,多少还是有些担当,他什么都敢做,就是不敢让朱家千年的基业毁于一旦。 “不,王爷想让你从南淮世家,变成楚湘世家。当然,若是救了朱家上下,辛苦费多少还是该给一些的。”唐长老也明白朱策的底线,耐心地解释道。 “那南淮这边…”朱策欲言又止,朱家在南淮生活千年,到底还是对南淮有感情的,此时突然要去楚湘,多少有些迟疑不定。 唐长老好像耐心用完了,吃完了馒头,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朱族长要是没想清楚,就请在这慢慢想吧,恕不奉陪了。”说完,踏上了城墙。朱策以为他要从城墙上跃下,毕竟武林人士下楼就是与常人不同。不料唐长老却是一个跟斗倒翻而上,踏上了城墙上的城楼,等朱策跑出城楼向上看去,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朱策此时心头狂跳,心中十分纠结。南淮肯定是待不下去了,这帮南淮世家已是离心离德,自己留在这里,要么被南淮王抓住是个死,被这些世家大族出卖也是个死。他都不用去挨家挨户地看,都知道他们此刻一定是在密谋布局,说不定等下下个城楼,就可能踩空一阶,被当场活捉。 朱策心中越想越怕,朱策历经千年,也是这么过来的,被朱家扫清的家族也是多如牛毛,他对于那一套小九九再明白不过了。 “罢了,从南淮到楚湘,也不是不行。只要能保住朱家,随时都能东山再起!”朱策内心斗争一番,终于决定如唐长老所说,投向楚湘,让朱家延续下去,总比死在这里好。 朱策胡乱地梳了一把头发,跌跌撞撞地向城下跑去。唐长老蹲在屋顶,紧紧地盯着南淮军营,不由得伸出了舌头,好像在回味刚刚破碗中的鸡汤味道,美味至极。 第八十四章 袭杀 “父王,你只身前去,只恐不妥…”老南淮王刚出营帐,李耀阳手持大枪,已在帐外等候,劝谏道。 “没事,有易大人和凌月阁的刘阁主作保,能有什么意外。”老南淮王见惯了大风大浪,对于赴会一事毫不担心。战场优势本就在自己这边,易小刀又成功策反了凌月阁,这正是一举拔除南淮世家大族的好机会,老南淮王并不想错过。 李耀阳摇了摇头:“要不,我和您同往,可保您无事!” 李定星见大哥平日里皆无主见,今日却这般坚持,心头也隐隐有些不安,说道:“大哥说的不错,父王和大哥同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老南淮王思量了一番,说道:“阳儿和我去不妥,南淮军还需要人统领。星儿虽擅箭术,颇有谋略,但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要不星儿陪我去吧,那易小刀对你颇有好感,你和我一起去,也更合适一些。” 李耀阳看向自己的二弟,心中虽仍然反对,却还是点了点头:“也好,二弟你万事小心,有什么情况就放箭示警,大哥就带兵杀过去!” 李定星见父亲和大哥都这么说了,接过南淮军递上的弓和箭囊,笑道:“好,大哥放心!” 李耀阳将老南淮王父子送出大营,将老南淮王扶上马匹,说道:“父亲…一定小心,二弟,保护好父亲!” “大哥放心!”李定星跃上自己的马匹,只和老南淮王两人打马向着杭城而去。 李耀阳回到营中,点齐兵将,手持大枪在大营的门口,靠在门柱上,望着高耸的杭城,陷入了沉思。 …… 易小刀今日心情极佳,昨夜崔莺和高翠二人搀扶着香莲儿上了城墙,和城下的易小刀见面了。 易小刀刚喊出一句“猪儿莲”,就引来香莲儿的一阵痛骂,易小刀在城下听着香莲儿的痛骂,非但不恼,反而仰着头乐呵呵地傻笑了起来。一人在城下笑了大半夜,连崔莺和高翠什么时候将香莲儿扶走都没有察觉到。 “易大人,南淮各族皆已到齐,只是…朱家族长不见了。”易小刀刚上城楼,高翠就过来告知情况。 易小刀微微皱眉,随即摆手说道:“不管了,其余世家都在这里就好,至于朱家…那就是南淮王的事了。一个朱家还能在南淮王面前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高翠点头,引着易小刀来到城墙上,南淮各族的族长族老皆已到齐,在城楼的厅中安坐两排,刘之云坐在一排首座,另一排的首座也空了一个位置,很显然是留给易小刀的。 易小刀走了过来,对着南淮各族遗老一一拱手,虽不认识,但是他并不是这场矛盾的中心点,客气一下还是应该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了。 易小刀刚刚坐定,崔莺就引着老南淮王和李定星来到了城楼外。 易小刀和刘之云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各族遗老一时有些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要是出去相迎,这次会面就是为谈和解,先迎敌对就是矮了一头;若是不迎,那城下的三万南淮军可也不是好对付的… 思来想去,各族中最为年长,威望最高的顾老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拄着拐杖向外走去。其余各族见了,纷纷“呼啦”一下站起身来,一大帮人来到门口迎接老南淮王。 老南淮王心中原本高兴,此时见到南淮各族终究低了头,心中更是乐开了花。 老南淮王在人群中扫了一眼,没看到朱策这个死对头,问道:“朱家族长如何没来?难道要老夫去亲去请上一遭?” 各族遗老听到老南淮王这句带刺的话,心中惭愧难当,最后还是顾老开口说道:“我等有愧!听信朱家之言,妄图抵扣老南淮王的大军,罪该万死…还请老南淮王受老朽一拜…”说完,扔掉拐杖就要跪下。 老南淮王和易小刀心中同时暗骂:“老狐狸,以退为进。”怎奈,人家既然已经给足了面子,老南淮王只得上前搀扶住了顾老,说道:“本王在南淮还要依靠各位的鼎力相助,顾老真是言重了。” 客套拉扯一番,众人簇拥着南淮王再度回厅,分主次坐好,南淮王自然坐在了上首,上首原本为朱策准备的那张椅子已经被高翠悄悄令人撤走了。 “诸位遗老,大家,本王此次前来是为岁贡之事,不知岁贡如今在何处啊?”老南淮王今日战胜世家,稳压一头,但是心中还是很清楚,只要找到岁贡,南淮王的位置才有可能保得住,所以先不管其他,将岁贡的问题解决才是正经。 陆家族长站了出来,说道:“还请南淮王明鉴,我等只是听信了朱家的胡话,没有向南淮王缴纳岁贡,至于南淮王的岁贡如今在何处…我等确实不知。” 老南淮王闻言,犀利的眼神扫过在场众人,众人面露急相,连连称是,看样子不曾作伪。 “会不会是朱家族长干的呢?”易小刀在一旁提醒道。 顾老缓缓站起了身:“不会的,朱家虽然势大,但是劫岁贡这种事他们还是干不出来的,他们也不敢干,更干不了。我们整个杭城所有世家都在这里,尚且不能抵敌南淮王,单凭一个朱家,如何劫得?而且我们在城中各自皆有耳目,哪一家有个什么动静我们都能知道,朱家劫岁贡不可能瞒得过我们这么多人的。” 老南淮王也知道顾老说的是实情,徐将军兵马虽带得不多,但是也是南淮军中的一位骁将,寻常人难以奈何他。凌月阁倒是有这个实力,但是凌月阁也根本没理由去劫岁贡的。 易小刀见老南淮王面色有些不悦,在一旁漫不经心地说道:“岁贡是朝廷的,如今在南淮的地界丢了…要是再送一份,或许…朝廷会不追究。” 老南淮王经这一提醒,老眼顿时明亮了起来,看向了在座的世家大族众人:“不错,如今再送一份,以免朝廷问责。各位怎么看?” 众人面面相觑,不用说,他们此时根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但是岁贡的数目可不是开玩笑的,足足八百万两!这如何掏的出来?各族族长族老皆是面带难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不出话来。 老南淮王看着众人反应,站起身来说道:“千年世家的底蕴我还是知道的,南淮王府不过区区六百年,凑齐岁贡也不算太难,难道你们这些千年世家凑个几百万两银子很吃力吗?还是说觉得老夫没资格和你们谈,你们想要和外面的三万南淮军谈谈?还是想和朝廷谈谈呢!”老南淮王最后一句一声断喝,吓得在场众人无人敢说话。做了一世的王爷,威风显露无疑。 “南淮王息怒,岁贡由我们凑齐,这就回去凑,还请南淮王和易大人在朝廷上多多美言,宽限些时日。”顾老又适时地站出来当起了和事佬。 老南淮王向左边看了看易小刀,又向右边看了看刘之云。朝廷和凌月阁此时皆是置身事外,老南淮王和他们此时也没什么好谈的。至于心里的那件事,罪魁祸首朱家都已不见了踪影,找这些人问罪也不太合适。 李定星见父亲黯然神伤,心中明白是为了娘亲的事,连忙上前搀扶起了父亲,说道:“父王,事不宜迟。他们应该还没走远,我们这就回去,让大哥带兵追回来。想必各位族长前辈也会助我们一臂之力…”李定星眼角瞥了一眼众人的反应。 各族族长族老心中怒骂:“一个老狐狸带着一个小狐狸,当众说这种话,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吗?刚刚答应了凑齐岁贡,如今又要被逼着答应追查朱家…” 各族遗老虽然心中有气,但是此时也不得不答应了下来,刚刚答应了凑齐岁贡,八百万两银子已经出去了。如今要是因为这点小事闹僵了,那八百万银子可就打水漂了,身为世家,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众人无奈只得答应下来,表示会派出族中子弟,在整个南淮四处打探,一定能找出朱家。 事已至此,老南淮王知道已经做地足够了,再提其他要求,这些世家不一定能承受得住了,何况自己也没有别的事了。只得扶着李定星,缓缓走出厅外:“如此,那就拜托各位了,先找到朱家者,我南淮王府必有重谢。” 听到有“重谢”,众人这才觉得缓了一口血回来,连忙回道:“不敢不敢,王爷慢走。” 易小刀见事情皆已谈妥,香莲儿也已查证平安无事,皆大欢喜,但是他心中还有一件事耿耿于怀。追上了南淮王父子俩,从另一边搀扶着老南淮王,说道:“王爷,易某还有一事相求。” 老南淮王是何等人精,不待易小刀说出来就笑着说道:“放心放心,易大人。如今世家皆愿意合作,你那叫什么…方龙的小兄弟很快就能找…” 就在老南淮王“保证”之时,一个人影从房上窜了下来,抬起两脚,将易小刀和李定星踹倒两边,伸出一掌,拍在了老南淮王的头顶。 一切发生地太快了,快到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老南淮王被拍倒在地,看向李定星,口中喃喃道:“星…儿…快跑…让你大哥…别冲…动…” 人影正是唐长老,他弯腰蹲下,以手作刀,就朝着老南淮王的后颈砍去。 “好大的胆!”刘之云突遭惊变,好在是习武之人,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一个箭步冲出,腰间细剑不知何时已入手中,向唐长老手刀刺去。 易小刀也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掌心突现一团烈火,朝着唐长老的脑门拍去。 唐长老森然一笑,转刀为爪,一把将老南淮王从地上抓起,跳到城墙上,连跳几步,避开了二人的攻击。 “老东西,该上路了!”唐长老摘下老南淮王的头盔,再度挥起手刀,横向一挥,老南淮王的苍白头颅便从头上被削飞,掉落城下。 李耀阳一直盯着杭城城墙,见到这一幕惊得长大了嘴巴,迟迟不敢相信。李定星摔在地上,仰头也刚好看到老南淮王被唐长老削飞头颅的一幕。 “爹!!!”李耀阳和李定星在城上城下,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第八十五章 误会 唐长老一记手刀砍下老南淮王的头颅,将尸身也抛下了城楼,扭头对着愕然的众人笑了笑,提着头盔,倒翻个跟头上了屋顶,向着西边逃窜而去。 “休想走!”刘之云也跳上了城墙,手中细剑轻点墙砖,细剑弯出一个月牙形的弧度,随即一弹,将刘之云送上了屋顶。刘之云脚下轻踏,施展轻功,向唐长老追去。 易小刀看着呆坐在地,已经失神的李定星,再扭头看下城下,李耀阳眼眶瞪裂,手中大枪遥遥指向易小刀:“易小刀!你还我爹命来!” 易小刀心中彻底着了慌,连忙奔进厅中,对着高翠和崔莺说道:“麻烦二位女侠,将我妹妹护送至京城。此间不可久留,快快速行!” 二女此时也是惊呆了,崔莺先反应过来,说道:“易大人放心,莲儿姑娘包在我身上!”说完,拉起呆立的高翠就走,从城墙下直奔而下,往凌月阁而去。 “这这…这和我们无关,告辞告辞…”厅中世家各族惊得站立起来,纷纷就欲告辞。 易小刀后跳两步,退至门口,一拳锤击在地上,顿时火光四溅,地上的土砖被锤得块块皲裂:“此事和谁有关,和谁无关,还需查证,诸位此时欲走,一句无关就能撇清了吗?”说完,举起拳头,拳上烈火迸发,易小刀的手却是毫发无损。世家各族惊得连连后退,一时如同惊慌之鸟,坐立难安。 “开城,放大公子进来!”易小刀对城下守军喊道,吊桥放下,城门慢慢打开。 “大公子,还请上楼叙话。杭城中亦是南淮百姓,莫要惊扰。”易小刀对着远处的李耀阳喊道。 李耀阳此时怒火攻心,就算易小刀不喊,李耀阳也顾不得召集军队,只见他手持大枪,一路狂奔,如同一只出笼的猛虎,所过之处身后尘烟漫天。 李耀阳奔至老南淮王尸身处,甩下大枪,捡起滚落在一旁的头颅,确认是自己的父亲,不由得抱紧头颅,扬天长啸:“爹!!!” 李定星听到李耀阳在城下的痛哭呐喊,不由得爬上城墙,对着下面颤抖地哭喊道:“大哥…” 李耀阳听到李定星的呼声,猛地一怔,轻轻地放下了老南淮王的头颅。随即捡起大枪,脚下用力一蹬,对着城墙猛踏几步,便从城墙下踩着陡峭的城墙,一路奔了上来。城门守军听到声响出来查看,发现坚硬的墙砖被踩出了几个深深的脚印。 “二弟,你没事吧?”李耀阳刚上城楼,便看到了李定星,关切地问道。 “大哥…我没事…只是…爹他…”李定星断断续续地回道。 “没事就好…”李耀阳轻声说了一句,扭头看向了易小刀:“易小刀!你竟然和南淮世家合谋,杀害我爹!”手中大枪捏得咯吱作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易小刀深吸一口气,说道:“要是我害了王爷,还会在这里等着大公子你吗?南淮世家的各族族长族老皆在此处,大公子不信尽管去问。” “好!好!你们合谋杀害我爹,都给我爹偿命!”说完,大枪直冲易小刀而来,易小刀一个翻滚,堪堪闪过了大枪,发丝却被刺掉了一缕。易小刀看着飘落的那一缕发丝,心中一沉。 李耀阳刺了个空,也不对易小刀穷追猛打,顺势一个转身,大枪扫在了一个世家遗老的身上,那老者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被扫飞进厅中,撞在了墙上,身死当场。 “全给我死!!!”李耀阳双手舞枪,冲进了厅中,犹如虎入羊群,一帮世家遗老顿时惨叫连连,哀嚎声声。 “易大人,救命!” “大公子手下留情,真的和我等无关啊!” “易大人,不是说查证吗?三叔,三叔你怎么样…啊…” 李耀阳一杆大枪,便是凌月阁的刘之云都不敢硬接,此时对付这些行将就木的遗老,真是摧枯拉朽一般。厅堂中血肉横飞,残肢四散,纵是众人如何求饶,李耀阳也像没听到一样,瞪着一双血红的双眼,疯魔了一般满屋乱杀。 厅中遗老几十人,不过几息的功夫,就被李耀阳杀了个干净,再无一个活着的人。李耀阳看着一屋子的世家族老尸首,不禁癫狂地大笑了起来:“爹!我们赢了!世家全部死光了!爹,你看到了吗?爹?” 连呼几声,李耀阳也没听到回应,扭头看去,只看到了失神的李定星和一脸凝重的易小刀,自言自语道:“我想起了,爹被你害了!易小刀,亏你还说作保,为我们和解。骗得我爹上了城楼,害得我爹身首异处。我要你偿命,偿命…”说完,李耀阳如同疯怔一般,倒拖大枪,一步步向着易小刀走来。 易小刀步步后退,自己虽然现在小有身手,但是易小刀很清楚,自己不过是刚到灵境界,精干一点的士兵对付起来都十分吃力。即便有火气助力,也不过是刚到载阴界。更别说对上已是地隐界的李耀阳了,何况对方此时正是盛怒状态,怕是都到了天行的地步了… 还没等易小刀想到脱身的办法,大枪已是迎面砸来,易小刀身形后撤,不小心撞到了呆立的李定星,两人同时摔倒在地。 “二弟!”见到李定星摔倒,李耀阳仿佛恢复了一些神智,急切地喊了一声。 这一声倒是将易小刀给点醒了,翻身就李定星拉到身前,伸手锁在了李定星的脖子上:“大公子…狗急跳墙,不要逼我…” “易小刀,你好大的胆!”李耀阳见易小刀将李定星作为人质,再度大怒,持枪就要冲过来。易小刀连忙施加力道,捏住了李定星的喉咙,李定星吃痛,这才从失神之中回过神来,面露痛苦之色。 “大公子…再走一步,你可就要失去二弟了…”易小刀也怕李耀阳真的过来拼命,要是真的提枪冲了过来,自己也只有引颈就戮,不可能真的拉着李定星和自己陪葬。 “好好!我不动,你先放开我二弟,有什么话你说。”李耀阳见到李定星面色痛苦,慌得连忙止住了步伐,出声求道。李耀阳自此见到老南淮王被斩首的那一刻,心中就认定了一定是易小刀和南淮世家各族演的一场戏,连自己的父亲都敢杀,要是激动起来,搞不好真的会伤了自己的二弟。 易小刀见李耀阳恢复了神智,和自己谈了起来,微微松了一口气,说道:“大公子还应该查清楚,刚刚袭杀南淮王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若是大公子在城下离得远,没有看清,二公子当时就在旁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大公子一问二公子便知!” 李定星缓缓点头,哭道:“大哥…的确不是…易大人干的,当时我和…易大人一左一右扶着…爹…房上跳下一个人,把我和易大人打倒在地…就冲着爹去了…易大人和刘阁主想要去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李耀阳连连点头称是:“好好,大哥知道了,不是易大人干的。易大人,还请你…请您放了我二弟,我都明白了。” 易小刀见李耀阳模样,心中大石落了下来,正要松手,眼角却瞥见了李耀阳已经退至大枪之后,右脚正好在枪杆处准备着…要是自己一松手,李耀阳抬脚一踢… 易小刀不禁心中后怕,将李定星拉到身前,自己躲在李定星的身后,高声道:“大公子如何不信我们?我易某也不是个傻子,杀了南淮王对我没有一点好处,还要承受南淮军的报复。大公子三思!” 李耀阳见没有骗到易小刀,一脚勾起地上的大枪捏在手中,怒喝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朝廷想要削藩!派你这条狗来,明着是要岁贡,暗地里却是勾结这些世家,置我父子三人于死地!亏得我爹还想为朝廷镇守东南!我今日一枪捅死你,明日就起兵掀了这个狗朝廷!” 说归说,李耀阳终究还是担心易小刀伤了李定星,因此大枪虽然捏在手中,却迟迟不敢动手。而易小刀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李耀阳又情绪激动,真个不顾李定星死活,要拿自己给南淮王陪葬。 三人僵持不下之时,刘之云从远处掠来,落在屋顶之上:“让他跑了。” 刘之云刚刚从屋顶上跳下,就见到了李耀阳和易小刀,李定星三人的对峙。微微侧头,看到了厅中的惨状,一片狼藉,遍地尸首。 “这是怎么回事?”南淮的世家大族领导人物悉数被灭,这事可真是大发了,刘之云惊得目瞪口呆。 “刘阁主,我敬你是武林前辈,此事还请不要插手为好。此时您回转凌月阁,对大家都有好处。”李耀阳已恢复神智,见到刘之云赶来,知道自己武力强逼也占不到什么便宜,想着先将碍事的刘之云劝开为好。 “刘阁主,大公子误会我等谋害南淮王,还望刘阁主解释一二。”易小刀见到刘之云仿佛救星一般,此时哪里还能放她走?连忙出言将刘之云和自己绑在了同一条船上。 刘之云看着三人的架势,再看到厅中的一地尸首,心中明白易小刀说的是真话,这个“虎儿”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大公子糊涂,你把这些世家族老悉数杀绝,其他族中子弟怎肯甘休?南淮要永堕战火了!”刘之云急忙说道。 “大公子,刘阁主所言不虚,还是先考虑一下如何善后才是!更何况我乃朝廷使节,你杀了我,如何向朝廷交代?”易小刀听到刘之云的话,连忙有样学样地扯起了朝廷的虎皮大旗。 李耀阳本就不是智谋之士,刘之云和易小刀话刚一出口,心中略一思索,也是无计可施,怒道:“我不管,易小刀你今天必须死!” 大枪应声而起,照着易小刀头颅而去。 易小刀连忙一把推开李定星,担心害得他受自己的牵连,但是这一迟缓,自己是躲不掉了,易小刀吓得紧闭双眼,就要等死。 刘之云闪身挡在身前,细剑格挡住了枪头,扭头喊道:“还不快走!” 易小刀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扶起自己刚刚推倒的李定星。李耀阳枪随身转,让开了刘之云,枪杆又向易小刀扫去。 “妈呀!快跑!”李耀阳让开刘之云多少差了些距离,让易小刀抓住机会,连忙叫嚷着奔下城墙,逃命去了。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手中还抓着一个有些愣神的李定星。 “二弟!”李耀阳见李定星被易小刀拉走,心中着急,就要追上。 刘之云再度挡在了李耀阳的面前:“易大人不是那般害人性命的恶徒。二公子不用担心,还请大公子冷静一二。” “给我死!”李耀阳再不退让,抡起大枪,就和刘之云战在一起… 第八十六章 逃命 一场恶战,从上午战至下午,下午又战至黄昏。 李耀阳拄着大枪,倚靠在城墙上,喘息道:“刘阁主…好武艺。女人家有这般武艺…着实难得。” 刘之云则跌坐在地上,靠着城楼,和李耀阳相对。刚刚和李耀阳一番打斗,终究是女子,气力不加,细剑也已断成两截,掉落在脚边,皱眉说道:“军阵之中有大公子这般武艺,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大公子…凡事三思,切莫自误…” 李耀阳没理会刘之云的劝阻,问道:“刘阁主,刚刚晚辈出手不知轻重,伤到哪了?” 刘之云叹了口气,左腿已失去知觉,心中明白怕是已经断了,兀自逞强道:“些许小伤,不足挂齿。还望大公子三思。” 李耀阳摇了摇头:“我李家和这些世家大族牵扯数百年之久,如今也是分个高下的时候了,此事不劳阁主挂心。真说起来,我们一直拿南淮世家无可奈何,皆因其盘桓许久,族中老一辈狡猾难缠。更兼武林门派暗中相助,盘风楼,君子门,包括如今的凌月阁。既然今日侥幸胜了刘阁主,那晚辈有个小提议。” 刘之云垂下了头:“败军之将,安敢尊大。大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凌月阁从今天起就不复存在了,刘阁主明白我的意思吗?”李耀阳望着夕阳,轻飘飘地说道。 刘之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谨遵大公子…南淮王之命。” 李耀阳也不再说什么,提起大枪顺着台阶缓缓走下了城墙。城下的守军皆是世家子弟,此时也知道了城墙上发生了什么,却是无一人敢上前阻拦,任由李耀阳扛着大枪,一步步从城门走了出去,抱起老南淮王的尸首,捡起头颅,向着南淮军的大营走去。 刘之云蹲坐在地上,不由得掩面轻声啜泣。凌月阁是她一生的心血,她之所以会同意和易小刀的提议,也是为了保全凌月阁,免得阁中弟子在这南淮归属之争中被耗光耗死。谁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费尽心力终究还是无法保全凌月阁… 城墙台阶上,李耀阳刚离去不久,一个女子便走了上来。此人说是女子,倒更像是个农妇,穿着粗布麻衣,相貌普通至极,想是长期在外劳作,脸上被晒得有些黢黑。一双裤脚挽起至膝盖处,脚上还沾着大片的泥巴。 刘之云察觉到有人靠近,循声望去,不由得挣扎就要起来,农妇紧走两步,按住了刘之云,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肋骨断了四根,左腿保不住了…心脉也有受损,还是先坐着吧。” “李红英…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刘之云扭过了脸,赌气地说道。 原来这农妇竟是大名鼎鼎的南淮双秀之一的秀扇坊坊主李红英!若是走在路上,就和寻常农妇一般无二,别说武林人士,怕是秀扇坊的坊中弟子,也不一定能认得自家的坊主。 李红英笑着摇了摇头:“我就一个看病的,只会看病,不会看笑话。” “那你来做什么?”刘之云已悄然擦去了眼泪,问道。 “我来当然是看病了,看看你的病,也看看凌月阁的病。不过现在讲这些也没意义了,大公子成了南淮王,他说没有凌月阁,那南淮就一定没有凌月阁了。”李红英帮刘之云按抚心脉,继续说道“但是秀扇坊还在,妹子,南淮双秀不好记也不好听。一枝独秀不好吗?” “你什么意思?”刘之云问道。 李红英说道:“你把阁中弟子都带我坊中来吧,秀扇坊弟子教凌月阁弟子医术,凌月阁弟子教秀扇坊弟子武艺,两家合为一家有什么不好的?你要是不喜欢秀扇坊这个名字,你就改,改成啥都行,反正我也不喜欢。” “那大公子那边…”刘之云抛出了疑问,李耀阳的意思是凌月阁就地解散,要是尽数加入了秀扇坊,那还是换汤不换药,刘之云担心李耀阳不同意。 “他不同意的是为世家大族卖命的凌月阁,要是出现一个为南淮百姓造福的凌月阁,他也不会说什么的。”李红英解释道。 刘之云随手抓起一块砖石,捏了个粉碎,良久,松开了手掌,沙土倾泻而下。 “秀月坊…是不是好听一些?”刘之云莞尔一笑。 “就依妹子你的,就叫秀月坊!”李红英一脸笑意。 …… 李耀阳回到营中,对着老南淮王祭拜三日,当然,这三日也没完全闲着,在杭城城墙上被刘之云拖了整整一天,也不知道易小刀跑哪去了,还带着二弟李定星一起。李耀阳拨出一千斥候,在南淮地四下寻觅,又派出一万精兵,在南淮往京城的道路上,不论大路小路,尽数设伏,人人携带易小刀的画像,誓要抓住易小刀。 南淮各个世家大族听闻族长族老尽被李耀阳在杭城城墙上屠戮殆尽,各地纷纷暴起,一时间南淮战火肆虐。李耀阳倒是不慌,找来各族中坚人物,勒令止住族中子弟,各家忙不迭地同意,唯有两家抵死不从,被李耀阳又举族全灭。 其余各家吓得纷纷回到族中,管束子弟,各地烽烟渐熄,那两家子弟独木难支,也渐渐偃旗息鼓,没了动静。 徐洪和郭师爷知道杭城城楼之事后,二人也是带领各自的人马返回义城和嘉城,矿山之事只字不敢提。甚至义城的樵夫猎户,都不敢再上那矿山,生怕惹来横祸。 整个南淮在李耀阳的高压血腥的手段下,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这股平静中,隐藏了太多的战战兢兢。 一条不知名的河流旁,易小刀在一旁洗脸,李定星面容清秀异常,此时也是灰尘满面,跟在一旁清洗了起来。 “跑了几天了,你这是要去哪?”几天的奔波,李定星渐渐从丧父的悲痛中缓了回来,这几日就跟着易小刀翻山越岭,走田趟河的,现在缓了过来,李定星就想要回家了,怎么也得祭拜一下父亲。 “二公子,我待你不薄,你可得救我一命啊!”易小刀笑着说道。 “我怎么救你?”李定星问道。 易小刀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我的确是陛下派遣的,但不是什么使节,我原本不过就是皖城的一个小乞丐,后来不知道为何,受陛下器重,就派我随黄大人一同前来南淮。你们平日里‘易大人’‘易大人’地叫我,可我如今并无一官半职…” “那你…” “陛下知遇之恩,我当以死相报啊…我只想来南淮解决掉岁贡的麻烦事,还有义城和嘉城的纷争。后来香莲儿被凌月阁带走,没办法,我只好…”易小刀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二人谈及到南淮王被袭杀之时,李定星仍旧有些伤心,想起了唐长老,问道:“那个人你可认识?” 易小刀回想了一下,说道:“我想起来了,当时我来南淮的路上,曾经遇到过一伙乞丐,那个人好像就是其中之一。” “可知从何处而来?”涉及到杀父之仇,李定星显得有些急迫。 易小刀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倒不认识,当时他们人还蛮多的,但是那天在城墙上只有他一个人。我现在怀疑,岁贡和方龙的事,都和他有关!” “那抓住了他不就等于真相大白了吗?可惜,连刘阁主都拿他无可奈何。”李定星有些黯然“要是我那天带着弓,一定不会让他跑掉的!” “回去了就说没找到,你可别说漏了!”溪水的不远处,两个人慢慢走了过来。 李定星站起身来,仔细看去,微微欣喜道:“是南淮的斥候,我大哥派出来找我的!” 易小刀跟着站了起来,蹙起眉头。 “这边,是大哥让你们来找我的吗?”李定星高声呼喊,话音未落,一支羽箭急速飞来,正中李定星肩膀,将李定星射倒在地。 “二公子,你怎么样了二公子?”易小刀心中一慌,连忙上前扶起了李定星。 “你瞎啊?长没长眼啊?射到二公子了!”远处一名老斥候一脚踹翻身边拉弓的斥候,一路小跑了过来。被踹翻的斥候跟了过来,看到是李定星之后,面上惶恐,问道:“二叔,怎么办啊?回去了王爷不得杀了我啊!” 老斥候看了看被射倒昏迷的李定星,又看向一旁的易小刀,心中暗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二叔,怎么办啊?我真要回去领死啊?”士兵一听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老士兵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侄子,心中气愤却也无可奈何,一咬牙,抽出腰刀,喊道:“奉王爷之命,二公子勾结外贼,谋害先王,遇之可先斩后奏!” “先斩后奏?就凭你们两?”易小刀将李定星放了下来,看着两名斥候冷笑道。 片刻功夫,两名斥候躺在河滩边,叔侄两已成了两具焦尸。 易小刀看着倒地不醒的李定星,叹道:“虎毒还不食子呢,这个大公子看样子没有面上那么和蔼可亲啊…不管了,算你倒霉,跟着我先走吧。” 易小刀弯腰将李定星拉起来,背在了肩上。看了看西去的方向,微微摇头,将背上的李定星又往上提了一点,扭头向北边而去。 第八十七章 南淮岁贡找到了? 京城,皇宫中。 已近深秋,天色渐渐冷了,赵易执将一件貂皮大裘披在身上,自顾自地笑道:“呵,这可是真货,在后世,我一辈子也穿不上这一次,还真挺暖和。” 王振良小步迈了进来,说道:“启禀陛下,太傅陈嵩求见。” 自从上次赵易执出了宫之后,也没发生什么大事,赵易执可狠狠地在朝堂上把这件事说道了几遍。陈嵩也是缩着脖子不再说话,安稳了好些日子。 “几日不见陈太傅,怎么又来了?宣进来吧!”赵易执随口说道。 “陛下,南淮的岁贡还没送来,国库空……陛下您这是要去哪啊?”陈嵩来见赵易执是禀报国库空虚一事,见到赵易执穿上了大裘,不禁疑惑地问道。 “今日无事,想去军营走走。老太傅可要一起啊?”赵易执回道。 经过上次的事情,陈嵩也不好再提不让出京一事,如今听到赵易执询问,以为又是故意拿这件事挤兑自己,心中有些不悦。 “陛下,老臣就不去了,这是国库的账目,还请陛下览阅。”说完,递上了厚厚的十几册账目,王振良接了过去,呈交给了赵易执。陈嵩欠了欠身,便向门外退去。 “陛下,太傅也是一番好意…”王振良欲言又止。 赵易执拿起了账目,一册册快速翻阅起来,根本就没注意王振良的话。翻得越来越快,眉头也是越皱越深:“国库就剩几万两了,这是怎么搞的!各地的岁贡怎么还没送过来!” “陛下,收到消息,东鲁的岁贡已被流民劫了;川蜀最近大雨连绵,栈道也坏了,一直在赶工修理;北地的岁贡还在路上…至于其他几个地方…啊,对了,西贵的岁贡大概后天就到!”王振良在一旁禀报着各地岁贡的情况。 “哦?后天就到?”赵易执颇为惊讶“西贵山高地险,就那十万大山西贵王也能翻过来?忠心可嘉呀!对了,南淮的怎么样了?这可是岁贡里的大头。” 王振良摇了摇头,低下头不敢言语,赵易执也没追问,合上账目说道:“行,就放这里吧,等我回来再看。” 王振良上前整理好账目,就跟在赵易执后面准备陪同。 赵易执刚走出两步,忽地止住了脚步,对身旁的王振良说道:“王总管,你先去吧,我马上就来。” 王振良虽然不明所以,却也是照办了,出了御书房还体贴地带上了房门,挥走了门口的太监侍卫,独自一人在门外候着。 赵易执对王振良还是颇为放心的,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拉开了抽屉,拿出了那本黑色封皮的《御神》,翻了开来,里面还是一如既往地只要一个开篇和第一章,除此之外后面什么都没有。 “不如带上,到军营里旁敲侧击一下,也行周子儒会知道一些这本书的情况。”赵易执心中想着,将《御神》揣入了怀中。 车驾轻车熟路地载着赵易执来到了军营,这次倒是没有上次那般大张旗鼓,来到军营中也是十分低调。因为来过了一次,这次赵易执直朝周子儒和庞方的大帐。 “陛下,怎么今日有空前来啊?”赵易执直接掀开帘子进来,周子儒正在看地图,抬头见到赵易执进来便起身迎接。 “没事,你忙你的,庞统领今日不在吗?”赵易执笑着说道。 “唉,军粮告急,庞统领进城和钱粮官扯皮去了。”周子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赵易执皱起了眉头:“太傅陈嵩也将国库账目递交到了宫里,惨不忍睹啊,堂堂大启朝廷只剩几万两白银,还不如城中的富商有钱嗯。” 周子儒指了指地图上的南淮,说道:“要是南淮的岁贡能到,倒是能解了燃眉之急…” “后天西贵的岁贡就到了,能缓一时的窘迫。”赵易执身为大启的皇帝,但是也拿这种事也没办法,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二人正闲聊间,忽然帐外来人通报:“黄柏黄大人求见。” “黄柏?”赵易执一惊,看向了周子儒,周子儒手扶额头,以绝目光,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叫进来!”赵易执对羽林军通报,随即自己躲入了大帐的屏风后面,想听一听黄柏来此何事。 黄柏从门外奔了进来,向周子儒行了一礼,说道:“周相,下官已按您的吩咐,告知南淮王,朝廷的削藩之心。只是…南淮王并没有起兵反叛朝廷,下官收到消息说,和南淮世家打起来了…” 周子儒疯狂向黄柏使眼色,无奈黄柏胆小,进了军营就一直战战兢兢的,此时在大帐内也不敢抬头,根本没看到疯狂使眼色的周子儒。 赵易执从屏风后走出,问道:“周相,黄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黄柏听到还有第三人在场,心中一惊,抬头正好看见赵易执从屏风后走出,吓得跌坐在了地上“陛陛陛…”“陛”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赵易执上前问道:“黄大人,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了?易小刀呢?” 黄柏咽了一口唾沫,看向帅案前的周子儒,说不出话来。周子儒无奈,只得再度站起身说道:“陛下,微臣有罪,还请陛下治罪。” 赵易执走向帅案,端坐了下来,说道:“说说吧,你们瞒着我做什么了?” 周子儒见瞒不住了,这才说道:“微臣让黄大人离京之时,见机行事。若是南淮王押运岁贡也就罢了,如果南淮王拒不押运岁贡,就告诉南淮王,朝廷有意削藩!” 赵易执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哀乐,淡淡地问道:“动机呢?” 周子儒沉吟片刻,对帐外喊道:“来人,将黄大人带下去,找个营帐给他安顿一下。” “多谢周相,多谢陛下!”黄柏见坡下驴,连连道谢,这时候倒是不紧张了。 帐外羽林军带走了黄柏,周子儒这才说道:“让黄柏去告知南淮王朝廷意图削藩,就是想逼他造反。只有他扯起反旗,朝廷才好名正言顺地削藩!” 赵易执摇头:“可如今朝廷只有几万两银子,还如何削藩?” “所以才要逼他造反,南淮造反了我们再号令天下勤王,各地藩王或异心,或忠心,一试便知。且南淮自古富庶,其他藩王难保会有不动心的。到那时,各地藩王踊跃争功,南淮一鼓而下。”周子儒笑道“再由朝廷收复南淮,其他藩王也不敢有意见,南淮就是前车之鉴!我们可以慢慢蚕食,天下可定。” 赵易执哭笑道:“周先生是不是想得过于简单了些…” 周子儒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回道:“如有十分力,谋十分,可打九分!若是谋五分,那就只能打五分。谋划之事,就是需要定下最好的结果才行。” 赵易执揣摩着周子儒的这番话,倒是颇有道理:“周先生所言不无道理,只是黄柏为何独自一人回来了?” 周子儒耸了耸肩膀:“这…只怕还得问黄大人才知晓了…” “来人,将黄柏黄大人带过来。”赵易执对着帐外的羽林军喊道。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黄柏被带得去而复返,心中害怕,一见帐就跪爬到赵易执身边,抱着赵易执的大腿哀告。 赵易执将黄柏扶了起来,说道:“且先起来,朕问你,易小刀等人和你一起同去的,怎么只有你一人回来了?他们呢?” 黄柏听完双脚一软,又跪在了地上:“易大侠…听说他去了义城,劝了义嘉两城罢兵,还带着两城之兵去了杭…” “这些朕都知道了,朕是让你把去苏城的来龙去脉都说一边!身为朝议大夫连话都不会说吗?”赵易执打断了黄柏那过时的消息。 黄柏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陛下饶命,微臣该死。在苏城南淮王盛情难却,整日宴请,微臣…” 周子儒无奈地抚着额头,转过身去,赵易执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了没把他拖出去斩首的冲动,挥了挥手说道:“行了,你下去吧。” “微臣告退,微臣告退。”黄柏如蒙大赦,连磕了几个响头,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赵易执望向转过身装模作样看着屏风的周子儒,无奈地说道:“周先生,眼下该当如何?” 周子儒回转过来,苦笑道:“南淮的岁贡不知去向,黄柏又一人跑回,易小刀也不知行踪,也不知道南淮那边到底出什么事了…” “报!禀…陛下,周相,南淮急报!”信使从外面一路纵马冲进了军营,直接来到了庞方的帅帐,连滚带爬地进了大帐。 “念。”周子儒转身说道,赵易执顺手从帅案上拿起茶杯,倒满茶水,递给了信使。 信使一怔,正要退缩时赵易执轻轻说道:“喝。” 信使眼角瞥了一眼周子儒,此时也的确又饿又渴,饿还能顶得住,渴是一点都顶不了,也顾不得尊卑有别,端起茶杯就喝完起来。喝完后,从内衬中抽出竹筒,拿出信件洪亮地报道:“陛下,南淮急报!南淮王李荣奇被不明人士刺杀身亡,李荣奇长子李耀阳将南淮大族的族长族老屠杀一空,擅自袭位,自封南淮王。南淮境内派出大量斥候,搜寻凶手。义城,嘉城,杭城三城虽经战乱,未祸民生。南淮境内武林门派凌月阁已解散,但小道消息称已并入了秀扇坊,两派合二为一。” “可还有其他的消息?”赵易执问道。 信使犹豫了片刻,回道:“回陛下,还有诸多小道消息,尚未考证…” “无妨,一一讲来。” “南淮的岁贡传闻乃是一伙乞丐劫掠,有乡间民夫禀报称看到岁贡被押送至溧城方向。有个叫‘易小刀’的江湖人士,自称朝廷使节,说动了南淮王李荣奇押运岁贡,解了义城嘉城之争,和南淮世家大族合谋暗害了南淮王李荣奇。”信使将所知的小道消息也一并禀报。 “易小刀暗害了南淮王李荣奇?这怎么可能?”赵易执皱眉道,和易小刀虽然在自己送给他的庭院中,只短短会晤片刻,但是看得出并非是那种阴险狡诈,心机叵测之人。 周子儒一旁出声道:“陛下,易小刀的事暂且放置一边,刚刚你说什么?南淮的岁贡被运到了溧城?” 信使缩了缩脑袋,回道:“周相,是乡野村民来禀报的,小道消息,还未查探…” 赵易执笑道:“这个好办。” 夕阳刚刚落下,一群子隐卫从军营中掠出,刚出了军营便无影无踪。 第八十八章 大启龙气 溧城边一座深山里。 一群乞丐正躲在这里,旁边一条小河,大片的草地已被踏平,乞丐们横七竖八地或躺在地上,或挂在树上,百无聊赖地发呆。这些人说是乞丐,但大多已没了人形,看模样更像是怪物。旁边有个山洞,只有三名体态还算正常的老乞丐躲在洞中,躲避着刚刚下起的秋雨。 “我们在此地,也不知唐长老能否找到我们啊…”孙长老伸头看了看外面的绵绵细雨,南淮京城之地,雨水繁多,即便是他这种常年乞讨的老乞丐,也是对此厌恶不已。 “孙长老就不必担心了,此处有山有水,更兼细雨绵绵,多少还是有些诗情画意的,沉下心来欣赏一番不好吗?反正岁贡已经到手了!”王长老乃是中年家道落魄,考取功名又落榜,不得已为丐,但肚子里多少还有些文墨。 “孙长老,你就不必担心了,唐长老乃是帮中翘楚,自然会有办法找到我们的。你的伤势如何了啊?”朱长老是个老好人,在一旁询问起了孙长老的伤势。 “倒是没什么大碍了,虽说岁贡已经到手,但是终归还没回去,我担心王爷等急了…”孙长老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突然,一句朗笑声传来:“哈哈哈哈,那小皇帝缩在京城里不敢出来,却让你们这帮小耗子来送死。何苦呢!”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从密林中窜出,手中还捏着一个人,推着他的胸口一路猛冲来到草地,扔在了地上,一脚踏中那人胸腹,将其踩了个口鼻出血。 “唐长老,你回来了。”三位长老异口同声喊道。 “走!”地上那人伸脚勾住唐长老踩住胸腹的腿,另一只脚自下而上猛踢,攻下了唐长老的下体。 唐长老一把抓住踢来的一脚,用力一捏,只听“咔嚓”一声,众人都知道此人腿骨已是捏了个粉碎。但是此人却死咬牙关,一声不吭,另一只脚死死缠住了唐长老的大腿。 “哗啦”一声,草丛中又出现一人跳入河中,破水分浪,速度极快地向远处游去。 唐长老用力猛踏,地上那人直接被活活踩死。唐长老甩下此人不管,跃到河上,脚下施展轻功,竟在水面上踏浪而行,追了上去,速度竟比水下那人更快!奔出不过几十余步,在河上伸手探入河中,就将河中那人抓了出来。 “声东击西?呵。”唐长老掐住河中之人的喉咙,不等他回话,手掌发力,就其活活掐死,丢进了河中。不去看缓缓沉入水中的尸身,几个瞬息间就回到了空地上。 “唐长老的武功精进不少,日后帮主之位非唐长老莫属啊!”王长老夸赞道。 “过奖了。”唐长老轻笑一声,显然没把王长老的恭维放在心上,让王长老颇为尴尬。 朱长老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让唐长老如此大动干戈?” “十二天卫,听说过吗?看胸口那老鼠头,是负责打探情报的子隐卫。”唐长老对朱长老倒是颇为客气,解释道。 孙长老最为老成持重,起身说道:“既然天卫已找到这里,我们还是快些动身吧,不要让王爷等得太久了。直去芜城,顺江而上吧。” 众人没有异议,唐长老也是对孙长老颇为尊敬,上前两步扶着孙长老,先行开路。 “仗着年纪大,武功高,得意什么…”王长老在身后看着唐长老和孙长老,不满地嘀咕着。 朱长老拉了拉王长老破旧的衣袖,轻轻地摇了摇头。 一众乞丐在王长龙和朱长老的催促下,拉着车辆,跟在后面向芜湖而去。 众人走了许久,树上跳下一女子,胸前也绣着一个大大的老鼠头,将地上的子隐卫胸前秀的老鼠图案撕下,眼中留下两行清泪,转身向京城方向奔去。 …… 两日后,京城。 周子儒大踏步地来到了御书房:“哈哈哈,陛下,多亏了西贵的岁贡,真是一场及时雨,要不然城外的羽林军,可就要饿死了。” 赵易执面无表情,淡然说道:“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南淮的岁贡找到了!” “在何处?我这就通知庞统领,带兵出发。”周子儒眼睛一亮,有些迫不及待。 赵易执摸着桌子上的一个老鼠图案,默然不语。 周子儒顺着赵易执的动作看到了老鼠图案,心中明白了,劝道:“此乃天卫职责,陛下不要过于悲伤。” 赵易执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道:“周先生可知道‘采生折割’么?” 周子儒皱起了眉头,微微摇了摇头:“微臣不知。” 赵易执摩挲着老鼠图案,说道:“采生折割,乃是取生人耳目脏腑之类,而折割其肢体也。说白了,就是将年幼的孩童或拐或掳,摧残身体,折磨精神,以使父母纵然相见亦不能相认。又或者将好好的一个活人,或缝制兽皮于身,横插兽角于颅。引来奇观,吸引百姓观赏,谋取钱财…” 赵易执语气平淡,周子儒却是惊得睁大了眼睛:“陛下,此乃阴损下作之事,何人谏言?宜速斩!即便国力虚弱,钱粮不济,此事亦绝不可为,首创者枉为人也!” 赵易执看到周子儒气得直飚文语,不由得笑出了声:“周先生且莫急躁,无人进言,此事是民间有人为之。正是楚湘的丐帮!” 周子儒有些难以置信,旋即问道:“陛下为何突然说起此事?难道…” 赵易执点头道:“不错,劫岁贡的正是楚湘的丐帮,虽然回报的子隐卫不识对方身份,但是从描述来说,便是丐帮无疑了。楚湘的丐帮出动百余人,皆是‘采生折割’过的孩童,驯化得极为听话。朕估计就是夜间以妖魔之形,以慑敌胆。再有武林高手相助,这才劫走了岁贡。” “要是知道他们在哪里,羽林军一定能追回来!”周子儒说道。 赵易执将桌子上的老鼠图案折叠起来,塞入了抽屉中,说道:“他们现在在往芜城的路上,朕准备亲自去追回来。” 周子儒望了赵易执一眼,看神情不像是开玩笑,也不劝阻:“那除了羽林军,还需带上辰从卫和寅猛卫。” “那是自然。朕还是很惜命的!”赵易执收好了老鼠图,关上抽屉,这才朗声笑了起来。 二人一拍即合,周子儒也不是默守陈规的凡夫俗子,很快,便简单商议了出行人马调配的相关事宜。 赵易执披上黄袍,破天荒地没有乘坐车驾,王振良好说歹说,赵易执才同意带上一辆车驾。五百寅猛卫,裂江,翻雨,纳风,摘星四名辰从卫扮作寅猛卫,混在卫队中。出城后还有一千名羽林军相随。 赵易执觉得阵仗实在太大了,对方不过百余人,但是周子儒坚持必须如此,赵易执也不好拂了他的心意。按照古制,皇帝出行带上几万人都很正常,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国库捉襟见肘,还是能省就省吧。 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西城门,凑巧的是陈嵩正在一家面馆里吃面,听到外面忽然吵闹起来,便出门来看。 “请问这位小哥,这是发生了何事啊?”陈嵩向身旁一个年轻人问道。 “不知道啊,好像是宫里有大官要出行,你看那些人,胸前还有老虎头,多威风!”年轻人心不在焉地回道。 陈嵩心中一惊,连忙出列拦住了队伍:“站住,陛下何在?我要见陛下!” 前排寅猛卫见有人半路阻拦,差点长枪就刺出去了。见是太傅陈嵩,这才放松了些警惕,向后一一通报。 不一会儿,通报传来,陈嵩被领到了赵易执的马前。 “太傅有何要事?”赵易执低头问道。 陈嵩看着这五百名寅猛卫,拉着赵易执的缰绳问道:“陛下,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已发现南淮岁贡的去向,朕出去一趟,将岁贡给拿回来。”赵易执解释道。 “此等小事,派个寻常的将军去就是了,陛下万金之躯,何必亲往啊?”陈嵩劝道。 赵易执笑道:“老太傅,那可是南淮的岁贡,国库的情况你也清楚,朕亲自前往,这才放心啊!” “那陛下…可知岁贡…此…此时在何处?陛下出去…又…又是多久啊?”陈嵩吞咽着口水,结结巴巴地问道。 赵易执有些疑惑:“老太傅可是身体不适?怎么说话也结巴了?或三五日,或十余日,京城诸事,就拜托周相和老太傅了。” “三五日?不行不行,一日都不行,陛下若是要去,需今日去,今日归!”陈嵩抱着缰绳说道。 赵易执心头又生不悦,下令道:“来人,将太傅拉至一旁,待朕走远了再放开。” 身后立马上来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寅猛卫,抓住陈嵩的胳膊,将他抬到了一边,站定下来。 “陛下!不可一错再错啊!陛下!不要远离京城!”陈嵩声嘶力竭地喊道。 赵易执充耳不闻,不能出城的禁令前阵子已是不攻自破了,这陈嵩还在这闹。但是身为当朝太傅,只不过迂腐了些,其实还是为了自己好,赵易执也不好怪罪什么。 “陛下,三思啊陛下…”陈嵩的声音越来越远… 出了城,赵易执纵马狂奔,寅猛卫皆是虎狼之师,跟上毫不费力,很快,架住陈嵩的两名寅猛卫也跟了上来。 赵易执看着官道两旁不断向后飞驰的景色,这是他来到这里第一次离开京城,纵马在旷野狂奔,心里说不出的自在。 京城里,陈嵩瘫坐在地上,老泪纵横:“老臣愧对先帝,愧对大启的列祖列宗啊…” 狂奔的赵易执如果向后看去,就会看到京城中一道光柱冲天而起,光柱中,成百上千条金黄色的龙,若隐若现,腾入天际。 渤海之滨,万衍宗中,宗主顾长空缓步而出,遥遥望向京城:“要开始了…” 第八十九章 遭遇 “陛下,前面就到芜城了,尚未发现岁贡的车队!”一个羽林军斥候过来报告。 “快到芜城了?”赵易执皱眉“难道他们过去了?” 斥候回道:“我们曾快马通报过,芜城守军说不论官道小路,他们日夜坚守,并没有看到有岁贡的车队从这里经过。” “南部的斥候有回来吗?宁城,淳城那边情况如何?”赵易执问道。 “那边的斥候暂时还没有回来。”斥候回道。 “知道了,先去吧。”赵易执颔首道。 摘星等四人身着寅猛卫的衣服藏在队伍中,就在赵易执的马后,贴身保护赵易执。 纳风生性好动,整日跟着队伍里实在憋坏了,扛着棍子说道:“陛下,我们人马众多,对方不过百人,往山林中一撒,不一定能发现,要不我再去找找?” 翻雨瞪了他一眼:“我们要保证陛下的安危,你别多事。” 纳风不满地回瞪了一眼,但是也没再说什么,老老实实地跟在了后面。 赵易执看着纳风和翻雨二人,稍加思索,说道:“也好,这都是官道上,而且羽林军和寅猛卫都在这,也不会出什么事情。纳风,要不你和翻雨也往南边找找吧。” 纳风听到赵易执下令心中一喜,拿棍子就要去捅翻雨:“听见没?陛下下令让我们去找!” 翻雨没有注意纳风的动作,却本能伸手抓住了捅来的棍子,一把抛开,对赵易执说道:“陛下,你换个人吧,我不想和这小子去。” “爱去不去!”纳风嘀咕一声,对着赵易执打了个招呼“陛下,我先去了。”说完,长棍点地,从寅猛卫的队伍中跳了出来,舞着长棍跳入了乡间小路,一溜烟的功夫就跑得没影了。 “摘星,你眼力好,你去。和纳风一起有个照应。”赵易执见翻雨不愿,也没有强迫,唤起了摘星。 摘星点了点头,离了队伍,向着纳风的方向追过去。 赵易执看着摘星和纳风一同离开,心中稍稍安定一些,行了半日,已经遥遥能看到芜城的城门,赵易执下令道:“全军休整片刻,今夜就在芜…” “报~陛下,后面发现一只队伍,远远望去约有百余人。”一个斥候从队伍后面赶来汇报。 “可曾发现岁贡?”赵易执关切地问道。 “并未发现。” 赵易执看了看天色,太阳还挂得老高,刚过午时不久。 “后队转前队,回去看看!”赵易执见时候还早,决定回去看看。刚刚下令,赵易执自己便拨转马头,先随斥候转向了后队。 翻雨和裂江看着拨马远去的赵易执,出声喊道:“陛下,那我们…” 赵易执心中急切,没注意到二人的呼喊。 “陛下没听见,就别问了,快追吧!”裂江见赵易执跑远了,有些焦急,提着巨斧就要越队而出。 “等等吧,这点距离眨眼就到,我们要是一动就暴露了,恐于陛下的计划不利。”翻雨十分冷静,沉着地分析着。 裂江挠了挠头,又看了看后队,果然不算太远,便退回队里等待了起来。 赵易执来到后队,不远处果然有一帮人马,分成了几波,总共大概百余人,只是…看上去好像也不全都是人… “那是些什么东西…” “好像是一些人…还有一些狗?还有狗熊,野猪…狗熊和野猪不会打起来吗?” “那人…左边怎么只剩骷髅架了?是妖怪吧?” 赵易执身后的羽林军们也看到了,争相议论。 另一边,头前的乞丐渐渐走得近了,才有人发现到了赵易执的大军在官道边等着他们,连忙向后传信。 “什么?有官军?怎么不早报来!你们这群废物!”王长老一听官军,心中惊慌,对着来报信的乞丐大骂道。 孙长老出声拦道:“这个时候怪他们也没用,还是想想怎么脱身吧,声音别那么大,对面虽是官军,里面要是有好手的话,这里说的话他们就已经听到了。” 唐长老点头,说道:“孙长老说的不错,吩咐下去,等下问起来就说我们是从南淮逃难来的。” 乞丐连忙跑开,吩咐了下去。要不是今天孙长老也在,打死他也不敢做这个报信人,四个长老也就孙长老算是个好脾气了。 羽林军们议论纷纷,赵易执都听在耳中,来自后世的他自然也在紧紧地盯着这一大伙人,相比于这个时代的人的见识,赵易执无疑是要高出不少的。 “采生折割”也是赵易执在后世的网上才看到过,当时赵易执极尽想象,也想不到把人活生生的摧毁,变成残疾甚至是动物,到底得有多可怕,今天看到这一帮乞丐,赵易执才觉得算是开了眼界了。 对面的那帮乞丐,目光呆滞,满身脓疮脓包,口角流涎,苍蝇在队伍里飞上飞下,盘旋飞舞,要说多恶心就有多恶心。更可怕的是,整个人群就找不出一个像样的,完整的人。 缺胳膊少腿都算是正常人了,羽林军所说的狗熊,野猪,都是活生生的人,弄伤了手筋脚筋,腰椎受损,无法站立,只能像野兽一样四肢在地上爬行。甚至于他们原本的皮肤都被剥下,趁热蒙上了野兽皮,伤口一愈合,野兽皮就和身体长在了一起。 “我倒想知道,这种惨无人道的手段,到底是谁先想出来的!应该诛他九族!”赵易执盯着乞丐们恨恨地说道。 离得近的羽林军听了暗自咋舌,互相使着眼色。 大启刑法颇轻,源于大启的太祖赵始究,和列位先王夺得了天下之后,制定大启刑法,参考前朝刑法时感觉实在太重,于是下令所有的罪刑处罚都减轻一等。这样一来,最严重的诛九族的大刑就无罪可判,最重的刑法取而代之的是诛灭三族。 如今听到陛下口中的“诛九族”,羽林军们都有些惊叹,列代陛下几百年不敢变更的祖制,陛下最近这两个月连连变更作废,手腕可见一斑。 “全军听令!”赵易执开口说道。 身后离得近的羽林军和两边的传令兵连忙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 “如果这些真的是劫持岁贡的人,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尽量不要下死手…”赵易执背对着众人下令道,众人看不见他的面上表情,也不敢妄加揣测,只是觉得陛下现在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传令兵不敢怠慢,一左一右策马向后飞奔而去,传达着赵易执的命令。 传令兵还未归来,官道就那么宽,一千五百人的队伍还是有些距离的。赵易执看到对面走得近了,捏紧了手中的缰绳,身后的羽林军也自发地走了上来,将赵易执连人带马,裹入了阵中。 任何时候,护驾这件事,都是高于一切的。这是羽林军,禁卫军和十二天卫的共识。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王振良没有跟在身边,这时只好由羽林军的一名副将来发言,拨马来到军前高声询问,也是想在赵易执面前表现一下,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我们…我们…从南淮过来…逃难的。”前排一名邋遢的无臂小乞丐,流着口水含糊不清地回答。 副将看向那名乞丐,实在是觉得恶心,不想再看了。现在他只想招手,让他们快走,这张脸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但是陛下就在旁边,自己就是宁愿被恶心死,也不能丢这个脸。副将强忍着恶心,点着头,在人群中扫视,想要看出点蛛丝马迹。 赵易执盯着无臂小乞丐的两只胳膊,从肩膀处就没了手臂,赵易执并不在意这个小乞丐有多凄惨,他注意到了点别的东西。 “断臂之伤你这都愈合了,包括其他人,不论什么伤,都是一副陈年旧伤的样子,这和南淮可没什么关系吧?”赵易执出声问道“还是说…南淮什么有…丐帮了?” “哈哈哈哈,这位大人,您说的什么话,这天底下,穷苦人多,哪里没几个乞丐啊?”前队被阻拦,唐长老,孙长老等四人从后面赶来,靠着这一群妖魔鬼怪吓唬一般人还行,真遇上了官军,装神弄鬼可就行不通了。 “我说的是丐帮,可不是乞丐哦。对了,你们几个倒还是健全人,真是难得。这天色也不早了,前面就是芜城,要不你们和我们一起去芜城歇息片刻怎么样?”赵易执纠正了唐长老的暗改,强调了一遍丐帮。 “我们习惯了,都是穷苦人,大人您要有事就先忙,我们不会给您添麻烦的。”孙长老见赵易执不依不饶,连忙上前拱手谢道。 “穷苦不穷苦不要紧,我带着人马,你们也带着人马,相逢就是有缘,何不一起去芜城呢?本官还有一些钱财,可以请诸位吃顿包饭,小酌一杯都是可以的。反正你们也没什么大车要拉。”赵易执心中已经认定了这些人就是抢夺岁贡的丐帮,说话处处都在试探。 唐长老等四人面上一僵,对方都把大车说出来了,看来是已经知道了岁贡的事。唐长老再怎么能打,也是打不过几千号人的,几百人就能把他耗死在这里。对方既然知道了岁贡的事,只要还没戳破,那就说明是好事,只是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大官,为什么还没有动作呢。 赵易执面上沉着冷静,其实心里急得要命,听逃回京城的子隐卫汇报,这些人武功奇高无比,也不知道自己这个一千多号人够不够对面打的。翻雨和裂江刚刚也忘在了前队,如今成了后队了。 赵易执略带试探的话,就是在验证对面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丐帮,还有就是在等翻雨和裂江赶回来护驾。 因为刚刚赵易执趁着和四人说话的时候,悄悄扩散神识想要打探一番,却发现自己已经操作不了自己的精神力量了… 第九十章 辰从卫何在 “大人,我们都是下里巴人,耽误了大人行军实在抱歉,还请大人先过。”唐长老扶着孙长老退到了一边,二人跪了下来。王长老和朱长老也退到了一边,吆喝着其他人靠边站,一大帮人“呼啦”一下就跪了下来,老老实实地伏在地上。 羽林军们站立不动,只有赵易执身边的几个羽林军微微侧目,看着赵易执,等待着赵易执的命令。 赵易执此时陷入了两难境地,对方都是乞丐打扮,穷苦百姓,即便现在自己心中几乎已经确定了这伙人就是劫持岁贡的丐帮,但是并没有证据。更重要的是,那四个长老武力极高,根据逃回的子隐卫的描述,两个子隐卫并不是那个叫“唐长老”的一合之敌。身边这些羽林军就更不是对手了。若是逼急了对面,那四个长老来个斩首行动,自己怕是真要交代在这了。 赵易执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避一步,但是也不能放他们走,不如走在他们前面,等裂江和翻雨来了再做打算。 赵易执心中打定主意,对身边一名羽林军低声吩咐道:“去把裂江和翻雨唤来。” 辰从卫的大名如雷贯耳,羽林军中无人不知,那名羽林军也知事态紧急,不然陛下不会这么委曲求全,连忙应声,悄悄向大军后队摸去。 赵易执朗声说道:“也没怎么耽误,我们本来就是要去芜湖的,你们赶路便罢,莫要滋事。”说完,当先一人就拨转马头,准备向裂江和翻雨的后队而去。 唐长老伏在地上,心中蹊跷:平日里当官的见到我们非打即骂,这个大官怎么这么好说话…可能是看我们没什么油水可捞吧,好在将岁贡留在了鞍城… 赵易执和唐长老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同时松了一口气。 这时,乞丐中一个独腿女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单腿向赵易执的羽林军跳去:“大人,救命啊,大人!这些都是强盗!大人别走…啊” 独腿女人没跳几步,就被唐长老一脚踹到了路边的水田中,一声惨叫后,摔在泥水中大口地吐起了鲜血。 “贱人!”唐长老气极,口中怒骂道。 赵易执轻勒马匹,胯下的骏马极为驯良,立马停住了脚步,一人一马僵在了原地。 女子躺在水田中,口中止不住地流出鲜血,显然唐长老这一脚踢得极重。仍旧小声地呻吟着:“大人…救我…” 赵易执打马转身,冷冷地看向唐长老,唐长老也看了赵易执一眼,二人对视片刻,终究唐长老服了软,退回一旁,跪在了路边。 孙长老见气氛不对,连忙出声打圆场:“大人,这是我儿媳,实在是太饿了,惊到了大人,实在死罪。我这小儿子怕她有所冒犯,这才…大人勿怪。” 赵易执再也忍不住了,问道:“你们胆大包天,劫持岁贡,还当着朕的面行凶杀人,还有没有把大启的律法放在眼里!来人,给我拿下!” “朕?”唐长老伏在地上却是眼神一亮,爬起来笑道“哈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小皇帝,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了。三位长老一起上,拿下小皇帝,王爷有赏!” 王长老在地上抬起头轻声问道:“唐长老,对面可有近千人…” 唐长老鄙夷地看了王长老一眼“我等四人合力,近千人算的了什么?”说完,不待其余人反应,当先一步朝着赵易执冲了过来。 “唐长老所言极是,拿下小皇帝,便是不世奇功!”孙长老应了一声,爬起来紧随其后。 朱长老也站起身吆喝了起来:“拿下那个骑红马的,升长老!”话音刚落,地上跪伏的乞丐们怔怔地抬起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间所有人爆发了起来,或走或爬或跑,蜂拥着向赵易执猛扑过来。 朱长老和王长老二人也一同加入,刚刚还伏地缩首的上百名乞丐,此时犹如受惊地兽群,而他们的目标,正是赵易执。 “护驾!”羽林军们反应也是极快,前排迅速持盾提枪,摆开阵型,将官道堵得严严实实的。后排和两侧的羽林军向赵易执靠拢,将赵易执紧紧围在中间保护了起来。 唐长老一马当先,冲到了羽林军面前,扭身躲过几支刺来的长枪,双脚在盾牌上用力一蹬,前排羽林军一时间被蹬倒,还带翻四五人。而唐长老借势一跃而起,向着马上的赵易执袭去。 羽林军们见唐长老目标明确,也是慌了神,两名羽林军手持长枪,朝着半空中的唐长老刺去。唐长老伸出双手,一把抓住了两杆长枪,手上劲力,竟将枪头折断,一左一右,朝着赵易执扔了过去。自己脚下轻踏枪杆,再度借力,腾空而起,不依不饶地向着赵易执冲来。 赵易执左右两名羽林军连忙挥刀,将唐长老扔来的枪头砍落在地,赵易执看了眼掉落在地的枪头,感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谁都懂,赵易执也做好了被针对的准备,但是没想到对方如此之强。瞬息之间,两个枪头就已经逼近了自己的身前,身边这近百人的羽林军在对方眼中视若无物。这个唐长老此时离自己不过丈余,赵易执已经能看清对方手指甲中的黑泥… “受死!”唐长老狞笑着,伸手就朝赵易执喉部抓来。 “朕可是大启的皇帝!”赵易执想起了在京城的那个晚上,莫青楼也是袭到了自己的身前,当时自己一声大喝,莫青楼便是半分都无法前进,赵易执此时想要如法炮制,一声大喝。 事与愿违,唐长老利爪探过,要不是身旁一名羽林军眼疾手快,将赵易执从马上抱下,赵易执这时候怕是已经被捏在了唐长老的手里。 “护陛下快走!”这名忠心的羽林军刚刚喊出口,就被唐长老一把抓住了后颈,瞬间扭断了脖子。 其余羽林军见赵易执危急关头,连忙涌上前来,死死地将赵易执挡在了身后,锋利的长枪直指唐长老。强如唐长老一时也近不得身,索性落于地上,和身边的羽林军们撕打了起来。 孙长老,朱长老,王长老携着一帮乞丐,冲击着羽林军的前队。羽林军大盾立在地上,死死顶着大盾,不敢退让半步。 乞丐们是被挡住了,但是孙长老三人却是轻轻一跃,跳过了大盾,也进了羽林军的坚阵中,在阵里和一众羽林军打斗起来。 乞丐们没有武功,在盾外疯狂地敲打着盾牌,却无济于事。羽林军们想着赵易执的皇令,也不敢对乞丐们下死守,只是随着乞丐们的疯狂以及军阵之中四名长老的搏杀,前排阵型也濒临崩溃。 赵易执在羽林军中东躲西藏,刚刚还坚立在赵易执身旁的羽林军们,不一会儿功夫,就被唐长老打了个七零八落。唐长老杀得兴起,抓起一名体型稍小的羽林军,当做武器,肆意抡舞了起来。羽林军中,惨叫连连。 “你等为这等小皇帝卖命,何必呢?要不擒下小皇帝,献给我家王爷,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啊!”唐长老一边肆意杀戮,看着恐惧的羽林军们,一边开口劝降,施展攻心之术。 “大家别听他的胡话!” “用得着你说!我老张家世世代代都是羽林军,我死了不要紧,我还有三个兄弟!爹娘养老是不用担心了!” “别想着死,我们要活着回去,回去我请大家喝酒!” 与唐长老相对的,羽林军们互相出言鼓舞,谁也不敢退后一步。羽林军们只要看到赵易执,纷纷将其藏于身后,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在拥挤的羽林军队伍间,竟也退出去了数丈有余。这还要归功于赵易执前段时间亲身去了一趟军营,营中的大小将士都认识了他,要不然今日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将士舍命相护。 一个年轻的羽林军被唐长老一把抓住,一拳打在心窝上,随意抛了出去,唐长老也没在意,继续寻找下一个对手。 丐帮时常抓捕孩童和一些青年人以作“采生折割”,唐长老负责行刑监督。每次看着那些扭曲的面孔,听着凄厉的惨叫,唐长老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帮里暗传唐长老是天上的杀星下凡,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嗜杀。帮中的孩童不能轻易弄死,唐长老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但是现在,羽林军在唐长老眼中命如草芥,唐长老越杀越起劲,渐渐陷入了癫狂。 赵易执还在人群被羽林军护住来回穿梭,那个被唐长老抛飞的年轻羽林军正好跌落下来,摔在了赵易执身边。 赵易执连忙伸手去扶年轻人,本能地伸手想要为他止血,但是他被唐长老一拳打中心窝,伤了心脉,受的是内伤,赵易执的止血也只是白费功夫。 “陛…下,我等无用…无法护陛下…周全,去后队…天卫会保护…”年轻的羽林军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赵易执不住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别说话,你撑着。” 年轻的羽林军摇了摇头,笑道:“陛下…十八年后…我还做您的…羽林…军…” 赵易执终于止住了羽林军口中喷涌的鲜血,只是这个年轻的羽林军也停住了呼吸… 赵易执慢慢将羽林军放在地上,身后的羽林军将赵易执拖拽而起,向后撤退。赵易执按住了他的手,站起身来,看着人群中还在厮杀的唐长老,唐长老也有感应一般,扭头看了过来,正好看到了赵易执。 唐长老嘴角浮现了一丝狞笑。 赵易执仰天长啸:“辰从卫何在!” 第九十一章 留活口 唐长老顾不上去思考这个小皇帝在发什么神经,此时的他脑中只有一个字“杀”。如果要加上条件的话,那就是杀了这个小皇帝。 唐长老是这么想的,自然也是这么做的。脚下蹬地,一个箭步就向着赵易执冲了过来,中间十余名羽林军被唐长老连抓被打,边蹬边踹,十几名的羽林军顿时被打得哀嚎一片,倒地不起。 “拿命来!”唐长老猛扑,瞬间冲到了赵易执的面前,一拳就朝着赵易执的胸口锤去。 身旁突现一人,一把接住了唐长老的拳头,转身用力一甩,将唐长老甩飞了出去。唐长老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听见脑后风声响起,一把巨斧就照着唐长老的脑门劈了过来。 唐长老身形一缩,躲过了这一斧,刚刚落地便连跳几步,拉开了距离。 “陛下恕罪”裂江和翻雨站在了赵易执的面前,满脸羞惭。 前排的羽林军终于是抵抗不住了,身边的同袍被四名长老越打越少,那帮乞丐终于是突破了前排羽林军的防线,一众羽林军紧急后撤,再也抵挡不住了。 “和你们没关系,是朕太着急了。”赵易执看了眼地上那名年轻的羽林军,淡淡地说道。“留一两个活口就行。” 裂江看着一地的羽林军尸首,还有一些不断翻滚哀嚎的伤兵,本就脾气暴躁的他心头火气,攥紧了巨斧“翻雨,活口你来留…”说完,举起巨斧,冲着唐长老就猛劈了下来。 唐长老闪身后撤,堪堪躲过,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发现自己的胸前出现了一道淡淡的血痕,看伤口,仿佛是斧伤。 唐长老难以置信地看着裂江,自己和他距离起码有三丈之多,怎么还会受伤?要不是自己刚刚闪身及时,这一斧子下来…想到这里,唐长老心头震撼,对裂江也提起了警惕之心。 孙长老扭头也刚好看到了唐长老胸前的那道血痕,还未来得及询问,翻雨闪身冲到他的身边,伸手朝孙长老的腰间拿去。唐长老一记侧踢,打断了翻雨的擒拿,救下了孙长老,四人不敢大意,迅速聚拢到了一起。 “孙长老,你见多识广,他们两是什么人…”嗜杀的唐长老此时也恢复了冷静,问向了资历最老的孙长老。 孙长老紧皱眉头,说道:“传闻朝廷中尚有十二天卫,其中以辰从卫为佼佼者,武功高深莫测,随意一人都可敌千军万马…” “千军万马?呵,怎么可能?”唐长老摇了摇头根本不相信。人满万,不见边,没有人能抵得过千军万马的冲击。南淮每年的钱塘江的大潮都能卷走几个人,更何况千军万马,那一波波的人马冲撞可比水花来得凶猛多了… “真阳山的张宗白,你觉得能抵千军万马吗?”孙长老搬出一人。 “这…”唐长老听到他的大名,也是有些语塞,丐帮行事不择手段,乖张暴戾,但是江湖中还是有一些名门大派是他们惹不起的,同在楚湘的真阳派便是其中之一。好在真阳派皆是修道,出家之人不问世事,只要丐帮不在真阳山附近闹事,真阳派也不会来找他们的麻烦,两派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 “张宗白的话,或未可知…但是这两个毛头小子,肯定是不行。”唐长老兀自嘴硬,这两个年轻的辰从卫要说能顶住千军万马,他是不会相信的,但是张宗白,绝绝对对的万人敌,武林公认。将至羽化境的武林强者,可不是寻常武夫能比的。 “先别讨论这个事情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王长老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裂江和翻雨二人正在步步紧逼过来。 唐长老刚刚吃了暗亏,此时正不服气:“一起上,他们不过两个人,拿下他们,小皇帝在劫难逃。” 孙长老和朱长老点头同意,王长老在一旁眼神滴溜乱转,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 孙长老脚下一勾,一柄长刀便被带起拿在手上,朝着裂江就掷了过去,慑于裂江的大斧,他决定先试试这个年轻人的反应如何。 裂江看到长刀投掷射来,也不躲闪,抓在手中的巨斧微微一提,斧柄就将长刀磕飞了出去,弹到了一边。孙长老有些面色凝重,本想着巨斧做武器,说明力大,本以为速度不行,想要试探一番,却是试了个空。对方磕飞长刀的动作太随意太轻松了,根本试不出对方的深浅。 唐长老见裂江磕飞长刀,也明白了孙长老的用意,只是没起到作用。裂江仍旧大踏步地走来,这么一个年轻人扛着一柄巨斧,压迫力实在有些强大,只好自己抢上前去,踢向裂江的下盘,孙长老跟在身后,以备随时照应。 裂江肩膀一歪,巨斧顺势从肩膀上滑落,被裂江抓住斧柄,一个圆弧划出,斧刃直接朝着唐长老的两脚砍来。若是唐长老一击执意要踢向裂江,就会被这柄巨斧砍成两截。 孙长老终究年长,经验丰富,一眼看出端倪,一把拉住了唐长老的手臂,将他拖拽了回来。斧刃从唐长老脚底划过,地面被划出一道一尺多深的痕迹,灰尘弥漫。 “一左一右,前后夹攻。”孙长老手上一勾,扶正了唐长老,顺手推开,两人一左一右和裂江对峙了起来。 另一边朱长老直接迎到了翻雨的面前,举拳就打,王长老也从朱长老身后窜出,袭向翻雨下裆。二人配合天衣无缝,打定主意拼着一换一也要在首次交手时将翻雨拿下。 朱长老拳势凶猛,挥到翻雨面前,却被翻雨一把捏住了手肘,另一只手扼住了手腕,整只手就被翻雨控制住,动弹不得。同时翻雨脚下一跃,凌空翻起,按住朱长老的手臂,借着自身重量往下压去,打算用朱长老的身体来抗住王长老的这一记偷袭。 王长老化爪为掌,一把拖住被翻雨按压下来的朱长老,脚上倒踢,将翻雨踢开,自己则抱着朱长老翻滚到一边,才算救下了被制的朱长老。 “不要留手,以防夜长梦多。”孙长老和唐长老对峙之时,也注意到了朱长老这边的情况,两个长老一齐出手,还险些被制,着实危险。 朱长老二人还未应答,唐长老已和裂江战到了一处。唐长老心中自信,自己已到了抱阳境,此次出行南淮,几番打斗,更是隐隐摸到了地隐境的门槛,对上这个年轻的辰从卫,唐长老相信即便是赢不了也不会落入下风。 裂江见到唐长老动起了真格的,也是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倒不是担心自己打不过他,而是现在赵易执身边只有他们二人,纳风和摘星都离开了,要是他们再有个什么闪失,赵易执的处境就更加堪忧了。 唐长老近身短打,招式层出不穷,刚被裂江化解了锁喉,脚下便起了撩阴;堪堪抬脚挡住了撩阴,又撞来了一记铁山靠。裂江心中担忧赵易执的安危,不敢犯险,被唐长老逼得连连后退。 孙长老见机会难得,绕后偷袭,一记手爪抓向了裂江的后心,而裂江还没注意到。 “裂江小心!”赵易执在阵中出声喊道。 裂江来不及回头,索性将巨斧架在脖子上,用力一挥,巨斧以裂江脖颈为支点,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圈,同时也吓退了唐长老和孙长老。 朱长老和王长老二人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出了翻雨手上功夫了得,专心致意攻起翻雨的下盘。 朱长老就地翻滚,伸脚就向翻雨的双腿勾去,翻雨刚一跳开,王长老便随后而至,照葫芦画瓢,也向翻雨的下盘攻来。翻雨一时间无法停留,更不提出手了。 每当翻雨拿住了一人的双腿,还没动作,另一人便立马过来解围,二人配合默契,翻雨一时间有些顾此失彼,照应不过来。 孙长老见两边都陷入了苦战,谁也奈何不了谁,看向唐长老,悄悄使了个眼色。 唐长老见孙长老眼神示意翻雨,心中了然,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二人再度向裂江扑去。 赵易执站在阵中,没了神识探查情况,众人出招迅速,赵易执也只能等着干着急。忽然间,看到唐长老和孙长老两人缠斗裂江,却是越打越凶,将裂江逼得连连后退,很快就退到了离翻雨这边。 赵易执心中一动,立马明白几人的用意,连忙再度出声大喊:“翻雨,裂江,你们小心。他们打算以四敌一!” 赵易执话音刚落,裂江抡起巨斧挥舞,孙长老抓住斧柄,顺手借力,被巨斧到了王长老身后。伸手在王长老肩上一压,跃到半空,一掌就朝翻雨的头顶拍去。 唐长老也是跃到巨斧之上,踩着巨斧借力,闪到了翻雨的背后,一记膝撞攻向翻雨的后腰处。王长老和朱长老则是继续缠着翻雨的下盘,四人一同出手,要是翻雨被打实了,绝对的命殒当场。 情况危急之时,只听得“嗖嗖嗖”几声,几枚细针从一旁射出,向着四名长老袭来。 王长老和朱长老本就身在地面,就地翻滚,躲过了细针。唐长老急止攻势,抽身而退,也避开了细针,甚至还伸手拿了一根捏在手上。空中的孙长老就没那么好运气了,空中不易闪躲,而其余三人躲避自身的细针,也无暇救援。顿时被两枚细针刺入体内,从半空中摔了下来,跌在地上。 翻雨欺身而上,抓住孙长老就地一翻,将其按在地上,抓住双手,猛地一较力。只听孙长老“啊”地一声惨叫,双手已被翻雨硬生生扭断了。翻雨没有停手,抓起孙长老的双脚故技重施,又将孙长老的双脚也给当场扭断。 “孙长老!”唐长老三人大惊,孙长老虽只是普通长老,却是年纪较大,帮中资历也是极高,这一眨眼的功夫,竟然被人生生地扭断了双手双脚… “你们怎么才回来?”翻雨虽然刚刚情势危急,此时却没有一丝害怕之意,淡淡地扭头看向细针射来的方向,冷冷地问道。 “要不是为了找纳风,我早回来了。”刚刚射出的细针就出自他之手,出手便伤一敌,这让摘星很有成就感,一把铁扇恣意地扇着小风。 纳风从半空中刚一落地,来不及叙话,举棒就朝着唐长老等人挥去。 赵易执看到摘星和纳风两人出现,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喊道:“留活口,活口!” 第九十二章 别让他们痛苦 摘星和纳风的加入,形势发生了变化。孙长老被摘星暗器击中,被翻雨扭断了手脚,此时瘫软在地,动弹不得。唐长老三人看着被废掉双手双脚的孙长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纳风舞着长棍,已经朝着三人冲了过来。是战是逃,此时三人该拿个主意出来了。 “这两个也是辰从卫,一起上,先把这个废了。”唐长老见形势紧迫,连忙对着慌乱的朱长老和王长老说道。但是唐长老也再不敢托大,一脚将身边的一具羽林军尸首踢向纳风,又抓起一杆长枪,向纳风迎上去。 朱长老看了看脚下,也抬脚勾起一块盾牌,冲了上去。 王长老看着战在一起的纳风三人,又看向后面的翻雨、裂江和摘星三人,顿时心生惧意,转身就跑。 三人之中以翻雨轻功最好,运起脚力就向王长老追去。王长老顾不上回头看,跑到那群乞丐身边,一手一个,抓起两个面目狰狞的乞丐就向翻雨扔去。翻雨一抓一拿,便将这两个可怜的乞丐抓起,摔在脚下,仍旧紧追不舍。 王长老轻功不弱,怎奈不如翻雨年轻,脚力终究比不上年轻人,眼瞅着翻雨越追越近,王长老心中一横:“只追上来了一个,不如和他拼了,带个人头回去,给帮里也算有个交代。” 打定主意,王长老止住脚步,扭身相对,向翻雨撞去,撞出的同时,王长老悄悄从怀中摸出了一把匕首。 摘星视力极佳,一直盯着王长老,此时见王长老突然转身,全身上下独独看不见他的两只手,心中笃定这个王长老一定是在搞什么小动作。手中铁扇脱手而出,径直飞向王长老的手腕,一击而中,匕首应声而落。 翻雨一把拿住王长老的双肩,脚下一勾,便将王长老按倒在地,正要故技重施的时候,王长老连忙大喊:“别,我说,我什么都说!别废了我!” 翻雨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用力几脚,踢向王长老的浑身穴位经脉,王长老被踢了个七荤八素,只觉得浑身酸痛,使不上半分力气。 翻雨制服了王长老,单手拿住,将他擒了起来,施展轻功,奔回了阵前,将王长老丢到了羽林军面前。一群羽林军一拥而上,将王长老五花大绑。 “这个废物!”唐长老和朱长老正与纳风缠斗,却也注意到了这边,王长老临阵脱逃到被翻雨,摘星二人合力擒获不过片刻,气得唐长老破口大骂。 纳风见唐长老分了心,手中长棍朝着唐长老太阳穴就是一记猛扫。 “唐长老小心!”朱长老抓住唐长老衣领,向后抛飞,自己则结结实实地挨了纳风一棍,被打飞在地。朱长老脸上清晰可见一道棍印,嘴中鼓动一番,吐出了两颗牙齿,连带着一大口血迹。 “唐藏老…我掩护你,你快肘!”朱长老被打掉了牙齿,说话含糊不清,只得推搡着唐长老,示意快走。 唐长老看向不远处正躺在地上疼得叫唤的孙长老和已被绑成了粽子一样的王长老,赌气说道:“我不走,我一定要杀了这个小皇帝!” 朱长老挨了纳风一棍,又是正中头部,此时已是有些头晕眼花,虚弱地摇了摇头:“唐藏老…这四人着实…意害,我们啊不过他们的…” 唐长老坚持道:“我拖住他们四个,朱长老,你撑着点,去把小皇帝杀了!” 朱长老用力拉住唐长老,生怕他一时气愤真个去找裂江等人拼命,说道:“唐藏老…不要成强,帮阻和王爷都等着…快走…” “那我们一起走,朱长老,我带你回帮里!”唐长老拉着朱长老就要拽起来。 “哪里走!”一声大喝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柄巨斧,竖劈而下。 朱长老一把将唐长老推开,被巨斧斩断了一条手臂,鲜血四溅。可朱长老不以为意,脚下一缠,便将裂江的双腿勾住不放。 唐长老怒瞪了阵中的赵易执一眼,转身猛跑几步,腾空而起,足有三四丈之高,窜入了路边的林子中。纳风摘星正要追赶,被翻雨拦住:“别追了,保护陛下要紧。” 朱长老这边自然不是裂江的对手,裂江一记斧柄捅在朱长老的腰肋处,疼得朱长老弓起身子,像一只虾子一般,彻底失去了抵抗。 不远处那群乞丐还在和羽林军们推搡抵抗着,这些乞丐只是模样吓人,其实毫无战力,没了唐长老等人的干扰,羽林军们对付这群乞丐们不费吹灰之力。很快逼到了官道边,团团包围了起来,因为赵易执之前有令不准擅杀,羽林军们也只是把这些乞丐们围了起来,并没有对他们怎么样。 赵易执从军阵中缓缓走了出来,裂江,翻雨等四人连忙围了上去,将赵易执牢牢护在中间。 赵易执远远看着被羽林军们围起来的一众乞丐,此时的他们和一开始的略有不同。虽然仍旧浑身脏臭,口水横流,但是此时眼神中已经没有了呆滞,取而代之的是疯狂和贪婪,直勾勾的盯着赵易执。想是之前朱长老的那句,杀了小皇帝就能升为长老,才令他们如此疯狂。 赵易执向乞丐们慢慢踱步而去,随着他的渐渐走近,乞丐也愈加疯狂了起来,将羽林军的阵型都推得有些摇晃了起来。 在距离乞丐们还有十余步的时候,翻雨伸手拦住了赵易执,说道:“就这里吧,陛下。”辰从卫中性格最为冷静的,除了架海便是翻雨了,翻雨也是担心还有高手隐藏在这堆乞丐中,十余步的距离,足够他们做出反应保护赵易执。 赵易执也没有反对,站定了脚步,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被‘采生折割’的可怜人,现在你们自由了,家住哪里尽管报出来,朕会安排人送你们回去!” 回应赵易执的不是感恩戴德和痛哭流涕,而是持续的嘶吼和喊叫。乞丐们仿佛着了魔一般,明明和赵易执还隔着十来步的距离,仍旧徒劳地将手从羽林军的盾牌缝隙中伸出,渴求地向着赵易执的方向挥舞乱抓。 “陛下,他们这是…”纳风心中藏不住事,疑惑地向赵易执问道。 赵易执来自后世,自然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解释说道:“这些都是在孩童时期被丐帮抓捕的可怜之人,在打骂和虐待中长大,久而久之,他们就失去了人的思考,只能像野兽一般活着。丐帮中人可能有时还会假扮良善之人,诓骗他们说要来营救他们,他们若是应声,就是一顿毒打,时间长了,他们谁都不信…” “真是没有人性!”冷漠的翻雨也忍不住冒出来一句,他有些后悔刚刚对孙长老和王长老两人下手太轻了。 赵易执叹了口气,看这帮人的模样,已经是无可救药了。不再去做徒劳无谓之事,转身向官道旁的水田里走去。 先前被唐长老踢飞的女子此时还躺在水田中,身上裸露皮肤的地方已渐渐爬上了一些蚂蟥。好在还有一口气,察觉到有人靠近,女子艰难地扭过头,向赵易执的方向看了过来。 赵易执看着稻田中的女子的惨状,微微皱眉,摘星心中明白,手掌一翻,手中出现了一团丝线。摘星除了一手暗器使得出神入化之外,还可牵线操控人偶,在中秋夜宴之时就在文武百官面前表演了一招“千机百现”,上百具人偶动作整齐划一,齐放暗器的绝活令百官胆战心惊。 摘星两指架住丝线的一头,向女子抛射而去,丝线缠上了女子,很快便手脚各处绑了个结实。纳风伸出长棍在其身下一提,摘星手上丝线较劲,二人合力便将女子从稻田中捞了出来。 “谢…多谢大人。”女子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可能是口中鲜血吐得差不多了,此时女子不再吐血,讲话清楚一些,感谢着赵易执。 “什么大人,这是咱们大启的皇帝陛下!”裂江在一旁提醒。 “大人,您简直就是活佛转世啊!这些不是人,是畜生!可怜我妹妹还在他们手里…” 赵易执问道:“你是哪里人?可知道这丐帮的地盘在何处?我们好去救你妹妹。” “我妹妹才七岁,这些畜生说要把她变成一个瞎子,把她的眼睛挖掉了一只,结果就碰到这件事,我们就被带了出来。我妹妹很好认的,瞎了一只眼,只有漆黑的眼眶,一眼就能…”女子絮絮叨叨地说道。 纳风察觉到不对劲,伸出长棍在女子耳边摆弄,风声飒飒,却不见女子转头。 众人心中顿时明白了过来,纳风还是叹了口气,说道:“聋了。” 女子不知道纳风对她的试探,还在兀自说道:“其实瞎了也不要紧,不过就…一只眼睛,她身上其他地方都还是好的。在南淮的时候…唐长老抓住了一个少年,说那少年根骨很好,适合练武…那少年很喜欢我妹妹,说我妹妹不陪着他他就去死…唐长老依着他,让我妹妹陪着那少年先回了帮里…现在我妹妹跟着他应该会没事的。” 赵易执心中一动,出声问道:“可知少年姓名?可是叫易小刀?”话音刚落,才想起来女子已经是个聋子,这番问话也是徒劳的。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女孩子瞎了一只眼,长大了遮起来就行了,手脚都是好的,长得又标致,找个好人家不容易,不过找个能吃饱饭的夫家,不难。”女子幻想着自己妹妹以后的生活,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没有停歇和卡顿。裂江,翻雨等人都明白,这是在回光返照了,几人转过身去,不忍再看,只有赵易执,静静地盯着女子,听着她的幻想。 “希望她以后长大了嫁个人家,生两个宝宝,奶声奶气地,叫我姨…” 一阵轻风吹过,仿佛将女子未说完的话也一并吹走,女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赵易执看到,女子的脸上带着微笑,笑得很甜,仿佛已经听到了自己的两个外甥叫着自己“姨”。 “将她安葬一下。”赵易执吩咐道,扭头看着被羽林军们包围起来的一众乞丐们,此时一个个面目可怕,口歪眼斜,身体残疾的样子,赵易执叹了口气。 “找几个手快刀准的,别让他们太痛苦。”赵易执丢下一句话,转身向几个长老走去。 风越来越大了,天上乌云密布,快下雨了。 第九十三章 神机派卦师 一场大雨,阻断了赵易执的归途,赵易执领着羽林军和寅猛卫索性来到了芜城,驻扎在城外。 芜城县令孙子林因为孔豹之事,被贬官之后,新任县令彭慧便走马上任。此时,听到赵易执率领大军来到了芜城,彭慧急急忙忙地带着一众衙役乡绅,出城拜见。 彭慧看似一个女子的名字,实则是个不折不扣地男子,相貌也十分俊伟,倒像个世家公子哥,此时他不顾大雨滂沱,来到了赵易执的军营中:“芜城县令彭慧参见陛下。” 赵易执朗声说道:“彭县令免礼,芜城一切可好?” “回陛下,芜城风调雨顺,一切都好,稍迟下官便将芜城的百姓户籍,税赋等册送来。”彭慧老实地回答道。 “那倒不必,朕不是来考察你的政绩的,既是陈太傅举荐的人,朕信得过。只是今日碰巧路过,下了大雨,朕就在这城外歇歇,没什么事。”赵易执笑着说道。 彭慧躬身说道:“还请陛下入城暂歇,城中富商腾出宅院一所,可以暂歇。下官已命人打扫妥当,专候陛下。” “朕无功于民,不好打扰,彭县令的好意我就心领了。这几日住军营的大帐也习惯了,没关系。”赵易执婉拒了彭慧的好意。 彭慧也不再言语,躬了一礼,赵易执简单问了一下民生等问题,便令他回城了。 彭慧走后,赵易执唤来了裂江等人,问道:“那三个怎么样了?” 翻雨回道:“孙长老年岁大,我先前下手重了些,伤重不治已亡。朱长老路上咬断舌头,已无法言语,问不出什么了。那个王长老倒是痛快,一一招供了。” “哦?都招供了些什么?”赵易执听说有人招供,顿时来了兴趣。 翻雨道:“他们都是楚湘的丐帮,那些乞丐也正如陛下所说,正是他们以‘采生折割’的手段掳掠的良善之家的孩子。此次来南淮目的就是为了劫走岁贡。在南淮之时,刺杀南淮王的正是唐长老,就是今日走脱的那个。唐长老吩咐他们劫了岁贡,自己刺杀了南淮王,后来在南淮还抓了一个叫‘方龙’的年轻人,根骨好,已带回帮中了。王长老也就知道这些。” “什么?南淮王是唐长老刺杀的?”赵易执惊得站了起来。 南淮王被刺杀的消息赵易执早就京城就知道了,当时还没怎么惊讶,江湖武林门派众多,一不留神被刺杀的风险还是有的,毕竟就连他这个皇帝都有人敢行刺。 如今已查实是丐帮之人刺杀的南淮王,而南淮那边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南淮王之子怎肯尚罢甘休。丐帮本就是楚湘的武林门派,查实了丐帮所为,谁敢担保不是楚湘王指使的?到那时南淮和楚湘战火一起,民不聊生… 赵易执叹气说道:“丐帮刺杀南淮王一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这个王长老留他一命,也别让他寻死,以后再说。对了,刚刚你说抓了个叫‘方龙’的年轻人?可是易小刀身边那个瘦弱的年轻人?” “回陛下,这个无法确定,天下同名同姓者不少。”翻雨如实回道。 赵易执点了点头,的确,误判的话可能会带来一系列连锁反应,易小刀现在还没找到,还不能将两者直接归于一起。 “那王长老可说了丐帮门派所在何地?”赵易执追问道。 翻雨回道:“王长老自称只是帮中普通长老,只管外门的乞丐训诫,并不知道帮中的总舵所在。丐帮有帮主一人,护法长老八人,普通长老六十四人,再就是各个长老的核心弟子还有采生折割而来的外门弟子,帮中山头林立,并非铁板一块。今日逃走的唐长老便是八名护法长老之一,他们三个都是普通长老。” 赵易执点点头:“知道这些情况就已经够了,丐帮作恶多端,也的确不会那么容易就让外人找到他们的总舵所在。丐帮的事就暂且放一放吧,南淮那边可有什么情况?” 摘星从一旁插话说道:“子隐卫有报,南淮王的长子李耀阳自封为南淮王之后,封锁南淮各处城池边境,如今南淮境内情况并不清楚。只是听说南淮境内兵马调动频繁,也不知道这个小南淮王在搞什么把戏。” “杀父之仇,却不知道找谁报,这个小南淮王的心情朕可以想象。我们不能耽搁,明日一早就动身回京城,南淮不能不防。对了,忘了最重要的事,南淮的岁贡在哪?”赵易执问了起来。 “陛下放心,王长老说岁贡都藏在了鞍城附近的山中,我们回京之时正好可以顺便带回去。”纳风连忙凑了上来,抢着汇报“最重要”的信息。 “呵,藏鞍城?就在京城旁边?亏他们想得出?莫非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赵易执哭笑不得。 “王长老所言,他们正是此意。”纳风回道。 “行了,都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动身回京城。”赵易执伸了个懒腰,对众人说道。 四人面面相视,几个眼神就确定了留守值夜之人,翻雨和裂江继续值守赵易执身旁。 芜城中,彭慧脚步匆忙,赶回了衙门,一众乡绅执意挽留却也没能留住,只得四散回家。 彭慧刚刚赶到县衙,急匆匆地奔回了自己的衙门书房,一把推开房门,进了屋里,转身看了看外面,确定无人后把书房里关了起来。点亮了书房的油灯,只见书房中有一人,模样清瘦,戴着一顶瓜皮小帽,正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 “你…你吓死我了。你怎么在这啊?”彭慧出声问道。 “我等你不在这还能在哪?”那人反问道。 彭慧看着他手中的书,不过是寻常的《大启太祖录》,问道:“这里漆黑一片,你怎么看书啊?” 那人舔了一下手指,翻了一页,说道:“就这么看啊,呵,你们寻常人都是用眼睛看书,我们则不同,我们是用心看的。” 彭慧心中暗骂一句:“神神叨叨的。”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恭敬地说道:“太傅大人当真让我…”话说一半,欲言又止。 “你知道我们从不说谎的,这就是太傅大人的意思。” “你们有这样的本事,还找我干什么…他身边的那几人武功极高啊!”彭慧犹豫着说道。 那人合上了书,说道:“在京城里他是天下共主,龙气罩身,我们自当奉迎。如今他离了京城,龙气泄散,你也知道,龙气泄散可就收不回来了。太傅的意思是趁着天下未变,在各皇族之中再寻个天子,重新蕴养龙气。以保大启长生久安。至于那几个年轻人…呵,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至于为什么找你,我刚刚也说了,有龙气罩身,就是真龙天子,我等奉迎。如今龙气泄散,他就是站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他,找你当然是帮忙指认一下了。你得庆幸这一场大雨,他来了芜城。大启中兴,你是最大的功臣。”那人淡淡说道。 彭慧哭笑道:“我倒希望不当这个功臣,其实我看着他还挺和善,像是个明君…” “明君不是你看出来的,而是龙气决定的,快走吧。别耽误时间了。”那人已经起身拉开了房门,屋外的秋雨带着微风打了进来,带来了一丝寒意。 “好!为了大启中兴!”彭慧咬了咬牙。 赵易执正要睡下,一声惊雷响彻,打消了赵易执的睡意。 “陛下,芜城县令求见,称雨势太大,给大军赠送雨具。”门外侍立的寅猛卫进来说道。 寅猛卫话音刚落,赵易执的大帐中,角落里传来两声轻微的响动。寅猛卫不以为意,知道这是贴身保护赵易执的辰从卫。 “这个彭慧还真是有心,知道我们明天要走,特意送来雨具。”赵易执不禁笑道,心中对彭慧的好感不免添加了几分。 “见,宣进来吧,凑这一千多的雨具也不容易,不能寒了别人的心啊。”赵易执下令道。 彭慧低着头走了进来,浑身湿透,雨水顺着衣冠直往下滴,看得着实狼狈。 “呵,彭大人早些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湿成这样了?莫不是将城中的雨具都送了大军,自己倒没了?”赵易执开玩笑地说道。 “陛下,下官也是为了大启。”彭慧低着头回道。 赵易执轻声笑道:“朕知道了,有你这样的忠臣在,大启中兴,指日可待!” “陛下小心!”裂江和翻雨二人在角落里窜出,同时扑向了彭慧。赵易执还没明白为何裂江和翻雨二人为何同时发难,但是心中对辰从卫的信任,连忙后退。彭慧动作也快,伸出一根手指,在赵易执胸前轻点了一下。 赵易执有些懵,心头暗思:“这是什么意思?拿手指点我一下?是什么武林秘技?” 待到赵易执站定,才看清大帐中的局势。裂江和翻雨二人不知为何已停在了原地,看样子好像是被什么人定住了一样。翻雨保持着伸手掐向彭慧喉咙的姿势,裂江则刚刚举起巨斧,还未劈下。彭慧已经站到了一边,一个人裹着一件黑色长袍从帐外走了进来,外面大雨滂沱,此人身上却滴水未沾。 来人看了翻雨和裂江一眼,笑着说道:“都长这么大了,那时候我刚见到的时候,还只是地上爬的小不点儿。秘药滋养,武学大师指导,再加绝学傍身,到达天行境界,巅峰也只到指息,永远无法到达羽化,可惜了。”一语道破了辰从卫的真相。 “你到底是什么人?”赵易执盯着来人问道,他相信此人绝对来者不善。 “神机派卦师,薛芒。” 第九十四章 龙气复归 薛芒摘下衣帽,撩开长袍,单膝下跪说道:“陛下,你不该离开京城。” 赵易执心中保持着警惕,问道:“谁派你来的?” “陈太傅。”薛芒回道。 “陈太傅?陈太傅派你来做什么?”赵易执悄悄退了两步,这薛芒看似恭敬,但是不报而入,再看被定住的翻雨和裂江,就知此人来者不善。 薛芒低头对赵易执行了一礼,站起来说道:“自然是来取陛下的性命的。” “……”赵易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慢条斯理的刺客,竟然这么直言不讳。 赵易执抓起身后的佩剑,长剑拔出,薛芒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赵易执。 先发制人! 赵易执提剑就向薛芒刺去,眼看就要刺中薛芒之时,薛芒轻抬手指,两指轻轻一夹,长剑便被薛芒夹在指间,任凭赵易执如何用力,长剑也不能前进分毫,亦无法抽出。 “恭送陛下!”薛芒双指一用力,长剑竟被他两指扭断,手上的半截断剑径直向赵易执飞来。 赵易执只觉得眼中划过一道光芒,本能地闭上了双眼。 “叮叮叮” 赵易执睁开了眼睛,只见断剑被钉在了桌案上,三根细针如同三枚钉子一样,牢牢地钉在断剑的剑身上。 薛芒转身看向大帐外,表情平静地说道:“忘了还有两个。” 一根长棍如同一条毒蛇一般,一瞬间就飞至薛芒面前,纳风抓着长棍的另一头,推送着长棍冲入帐中。 薛芒伸出一根手指,在伸到面前的长棍上轻点了一下,长棍顿时被定住了,不再前进分毫,连带着一起被定住的,还有抓着长棍的纳风。 薛芒再度转身回来,面向赵易执,此时赵易执面前多出一人,正是摘星。 “嗖嗖嗖”几十根细针再度脱手而出,急速向薛芒射来。 薛芒不慌不忙,伸出双手,向疾射而来的细针抓去。 薛芒动作十分缓慢,却几番伸手,将细针尽数抓了下来,捏在了手掌之中。 “收好了。”薛芒将手中细针随手一抛,尽数扔在了摘星的脚下,而摘星也和其余三人一样,被牢牢地钉在了原地,半点动弹不得。 赵易执此时稳了稳心神,问道:“神机派是什么门派?陈太傅绝不可能要刺杀朕的。你到底是什么人?就算要行刺朕,也要让朕死个明白!” 薛芒闻言点了点头,站在了原地,说道:“陛下不知道也很正常,神机派已经隐世多年了。神机派乃是大启第九任帝王,启英帝命令所创。算是大启唯一的一个皇室所创的武林门派。当年多任皇帝都在离京之后接连暴毙,便在大启国中遍访能人,询查原因。最终找到了神机派初代掌门,莫高语。” “莫高语知道大启皇帝不能离京的真相?”赵易执问道。 “不错,莫掌门告诉启英帝。金陵是龙气之地,而赵家统一六合,乃是天定皇族。只有赵家的皇帝坐镇京城,以龙气滋养皇气,维持皇气的长盛不衰,以皇气镇压龙气,才能维持天下安定。若是天子离了京城,皇气得不到龙气滋养,逐渐衰微,赵家皇族就会衰落,江山就得易主。而没有皇气镇压的龙气,龙气消散于天下,也会豪杰频生,天下纷争不止。” “所以陈太傅就派你来杀我?以绝我皇帝之名,好在京城另立新帝,以新帝的皇气镇压龙气?”赵易执立刻分析出了事情原委。 “不错。”薛芒淡淡回道。 赵易执接着问道:“这么说,启英帝之后,中途也有一些皇帝,离开京城而离奇暴毙,皆是神机派所为?神机派竟是一个专门刺杀皇帝的武林门派?” 薛芒摇头否认道:“不,我们是维护赵家皇族,维持天下安定的…朝廷门派。比如这几个辰从卫,陛下就不奇怪吗?十人年龄相仿,年级轻轻就有如此之高的武功,怎么会有这么碰巧的事?都是朝廷遍寻江湖,寻找根骨极佳之人,由神机派秘药滋养,武林之中的武学宗师指点,绝技相辅,才能做到这一步。” 赵易执看了看被定住的四人,这才明白了过来,连忙说道:“朕原本就打算明日一早就回京城。” 薛芒轻轻摇头道:“来不及了,龙气已泄,皇气已消。当务之急是另立新君,重新滋养龙气与皇气。” “可我才是大启的皇帝!”赵易执大声说道。 薛芒抖开衣袍,向赵易执走来,说道:“历代先帝知道真相之后为了天下社稷,祖宗江山,都是慨然赴死,还请陛下不要给赵氏皇族蒙羞才是。生死有命!” “你不是卦师吗?何不再算一卦?看看朕是不是今日当死!”赵易执心中恐慌,突然想起来此人自称卦师,连忙说道。 看似才走两步,实则薛芒已瞬间走到了赵易执的身边,伸手从怀中摸出三枚铜钱:“此卦问天。”说完,将三枚铜钱随意抛在地上,还没等铜钱落地,薛芒另一只手翻出,打开手掌,三枚铜钱竟已出现在其手掌之中。 薛芒刚看到卦象,一脸震惊:“这…怎么可能…” 赵易执看着薛芒惊愕的表情,心中猜想了起来,随即朗声大笑道:“哈哈哈,卦象是不是说,朕命不该绝?” 薛芒一把收起铜钱,揣入怀中,一把掐住赵易执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此卦不准,陈太傅早已有言,陛下今日必须死!” 赵易执被薛芒掐住了脖子,又从地上拎了起来,却没有一丝痛苦之色。在见识到了薛芒的能力之后,赵易执相信了他说的话,也知道此人高深莫测,所言不虚。但是刚刚起了一卦,看他神情那必然是自己猜中了,连这等能力的人物都算出自己命不该绝,那自己就一定没事。 “事在人为,陛下今日插翅难逃,还算什么命!”薛芒恶狠狠地盯着赵易执说道。 “朕…就四…天命,天…不绝…我!哈哈…哈…哈!”赵易执被掐住了脖子,却也大笑了起来。 不知是为了回应赵易执的话,还是为这个年轻的皇帝的离开作势,天空中一瞬间雷声阵阵,电光闪烁。 赵易执被薛芒掐住,呼吸越来越艰难,但是赵易执还是紧紧地盯着薛芒,嘴角带笑。笑得薛芒一阵恼怒,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 “要是真这么死了,能回去当个社畜也不错。”赵易执脑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 “轰隆!” 一声巨响,一道电光急速劈下,穿过大帐,劈在了帐中赵易执的身上。薛芒见此巨变,也是反应迅速,连忙后撤几步,挥起黑袍,挡住了四溅的沙石。 烟雾散去,只见赵易执跌坐在地上,身上的龙袍在胸前破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洞。赵易执看着龙袍上的大洞,猛地想了起来。 不久前他第一次离开京城,去城外的羽林军军营之时,当时就随手把《御神》揣进了怀里,就放在这个位置。谁知道《御神》看似厚厚的一本书,揣在怀里竟然轻如无物,一连这么多天,自己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书呢…书去哪了…”赵易执在怀里翻找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找到那本《御神》。 赵易执抬头看着同样破了大洞的帐篷,茫然地问向薛芒:“我这是…被雷劈了吗?” 薛芒自然是知道赵易执被雷劈中了,刚刚要不是自己躲闪及时,怕不是连带着自己也被劈死了。只是这个小皇帝被雷劈了个结结实实,怎么如今还像没事人一样。 薛芒顾不上去想,抬起大手,再度闪至赵易执身边,就朝着他掐去:“我倒要看看,这次还有谁救得了你!” “嚎呜~” 九天之上传来一阵龙吟。 薛芒定在了原地,抬头向上看去,只见一道金黄色的光柱从云霄中穿透云层,照在了赵易执的身上。 薛芒见状连忙后退两步,静静地看着。 光柱之中,无数条金黄色的龙在光柱中盘旋飞舞,直冲而下,整个天际一时间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赵…赵家皇室龙气…”薛芒见到这一幕再也淡定不起来,惊得张大了嘴巴。 龙气顺着光柱倾泻而下,一瞬间,尽数灌入到了赵易执的体内。赵易执只觉得全身发麻,整个身体失去了知觉,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承受着龙气的附体。 龙气灌输很快,须臾之间,光柱消失,天空中仍旧乌云翻腾,电闪雷鸣,只是少了刚刚的金龙翻滚的景象。 薛芒难以置信地看着赵易执:“这…这怎么可能?龙气消散…怎么还被他聚拢了起来…” 赵易执好一会儿才重新恢复了知觉,只觉得浑身酸痛,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 薛芒看着爬起的赵易执,脸上阴晴变幻,他奉命来刺杀赵易执是因为赵易执离开了皇城,没有镇压龙气,身上的皇气也一直消散,失了皇帝的资格。如今龙气复归,皇气也渐渐凝练起来,这还如何杀得… 赵易执看向薛芒,不禁笑了起来:“呵,真命天子,命不该绝。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 薛芒低下头,说道:“还请陛下早归京城。”说完,不再停留,一闪身出了营帐,遁入了外面的大雨之中。 赵易执见薛芒离开,一颗心直到现在才放了下来:“这薛芒所在的神机派神秘莫测,行事倒是极有原则。也不怕我日后报复,竟就这样离去…龙气回归的感觉…胸口发胀…看来要早些回京才是…” 赵易执摸了摸胸口,想压制一下发胀的感觉,却摸到了龙袍上的那个破洞。 “御神第二章,探神,神识外泄,即为养神门槛。神随意动,可窥天下。”赵易执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句话。 第九十五章 各怀主意 第二天一早,昨夜的滂沱大雨转变为了阴绵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赵易执携羽林军,寅猛卫已在回京的路上。裂江,翻雨,纳风,摘星四人护在前后左右,保驾护航。与之一起同行的,还有被关押在囚车里的芜城信任县令,彭慧。 昨夜彭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站到了一边之后便被晕厥倒地,不省人事,自然是薛芒所为,防止他听到不该听的。直到被装上囚车的时候才醒了过来,看到赵易执笑眯眯地站在囚车前看着自己,才知道刺杀行动失败了。 赵易执一路上正在不断地修习《御神》上的第二章,神识外探,彭慧刚刚醒转就察觉到了。 赵易执拨马来到彭慧身边,问道:“彭大人,虚无缥缈的气运之论,你也相信吗?” 彭慧扭过头,说道:“陈太傅学识渊博,他说的自然是真的!” 赵易执笑道:“那朕如今平安无事,是不是证明了朕就是天命呢?” 彭慧默然不语。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或可逃得一命。”赵易执骑着马看向前方,现在的他神识外探,远的不说,百尺之内,是没什么能逃出他的预料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彭慧摇了摇头。 赵易执幽幽地说道:“难道彭大人愿意以一个奸臣的样子记入史册,遗臭万年?” 彭慧依旧低头,赵易执也是点到为止,再不多言,拍马回到大军前面。 “唔…”赵易执捂住胸口,只觉得胸口一阵膨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挣脱而出。 “陛下,你没事吧?”摘星观察细微,靠近赵易执关切地问道。 赵易执摇摇头:“我没事,只是你们,有没有什么事?” “我们?我们能有什么事?”纳风在赵易执的另一侧,挠了挠头,有些不明白赵易执的意思。 赵易执叹了口气,四人对于昨夜之事全然不知,也不知道神机派的秘药到底如何炼制而成的,竟能将四名辰从卫一瞬间制住,而他们本事却毫不知情。 赵易执看着四人,心中担忧起来:“能制住他们四个,就能制住其余六个,如果神机派有不轨之心,这十个人…可不是闹着玩的…得快点回京,找到陈太傅问个明白。” 赵易执的担心不无道理,跟文武百官讲气运讲皇族是一点用没有。对于忠臣要以大义纲常来牵制,对于小人要以纯粹的武力来压制。所以中秋盛会之时赵易执才会让辰从卫在宴会之时展露绝技,震慑朝野。若是知道这十个辰从卫额外受制于神机派,朝中只怕是又要动荡不堪了。 就在赵易执忧心忡忡的时候,京城易小刀的宅院,来了三个人。 “月儿姐,月儿姐,你在家吗?”香莲儿进了宅院之后,呼唤了起来。 何月儿应声出来,看到两个年轻姑娘扶着香莲儿,连忙迎了过来:“香莲儿,你受伤了吗?易小刀和方龙是跟你一起出去的,他们人呢?” 香莲儿扑到了何月儿的怀里,嚎啕大哭道:“月儿姐,小刀和方龙都不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两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了呢?”何月儿吃了一惊,询问香莲儿。 香莲儿却只是扑在何月儿怀里痛哭,没有回答何月儿的话。 何月儿心急如焚,望向高翠和崔莺道:“你们好,请问两位姑娘,你们是…” 高翠也低着头不答话,离开杭城之后,她心里就一直担心师父和凌月阁的安危,要不是担心崔莺和香莲儿两人武功不济,怕她们路遇歹人,她早就回了杭城了。也是因为答应了易小刀,她才一路护送着香莲儿来到京城。 崔莺一个学医的文弱女子,一路上倒是成了三人之中的主心骨,此时她站出来拉住何月儿说道:“你就是何月儿姑娘吗?听香莲儿说起过你,果然秀外慧中,和易大人十分地般配。” 何月儿勉强笑了一下,问道:“你说的易大人…是易小刀吗?我的确认识易小刀,还请姐姐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 崔莺回道:“易大人在南淮还有一些琐事需要处理,你别担心,过几天就回来了。” 何月儿看了看低头不语的高翠,再看着怀中啼哭不止的香莲儿,对于崔莺的话也知道是安慰之语,扶着香莲儿说道:“那就好,还请两位姐姐稍坐,我去买点菜来。一路劳顿的,不嫌弃的话在这里吃顿便饭吧。” 崔莺笑道:“月儿姑娘不用麻烦了,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莲儿姑娘的伤没什么大碍了,就麻烦你照顾了。”说完,拉起了高翠,离开了宅院。 何月儿扶着香莲儿,送到门边:“两位姑娘慢走。” 扶着香莲儿回到房中,解开衣服查看伤势,除了胸口还有一点淤青,其余倒没什么大碍。当初高翠也是起了招揽的心思,并没有对香莲儿下重手。 何月儿帮香莲儿穿好衣服,问道:“莲儿,易小刀和方龙和你一起出去的,怎么没一起回来?刚刚那两个姑娘又是谁啊?” 香莲儿一听到易小刀和方龙,忍不住又要哭起来,在何月儿的安慰下,好一会儿才将离开京城之后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这么说现在易小刀还在南淮?”何月儿紧张了起来“可是南淮王都被杀了,他岂不是很危险?” 香莲儿摇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当时我在凌月阁里,高师姐和崔姑娘就来了,将我送回来。这些都是她们告诉我的。” “那现在南淮那边什么情况了你知道吗?”何月儿抓着香莲儿的手,焦急地询问。 “我们刚到达京城的境内,南淮边境就封锁了,也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啊,高师姐和崔姑娘怎么办?她们怎么回去啊…”香莲儿想起来这件事,忽地担忧起来。 何月儿叹了口气,说道:“人家是武林门派,应该自有办法。现在易小刀和方龙都不见了,要不…我们去禀报给皇上?” 二女正在商量间,正听到门外有些动静,二人连忙出门查看。只见一人抱剑,站在院中,正背对房门,抬头看着院中的桂树。 “陛下有言,你们安心在此,其他不用太过担心。”来人正是藏云。 “易小刀和方龙不见了,陛下可是有些消息?还请藏云大哥实言相告!”何月儿看见是藏云,才松了一口气,出声问道。 易小刀等人离开京城之后,何月儿就独自一人生活在这宅院之中。何月儿本就性子喜静,京城风光逛了几次,看个新鲜之后也就极少出门,但是还是需要出门买菜。一次出门买菜之时何月儿独自一人,被纨绔子弟看上,就缠着何月儿搭讪。好在藏云出现解围,那纨绔子弟也是官家子弟,看到藏云胸前的龙头,吓得就差给何月儿跪下了。自那之后,何月儿再出门,便无人敢去骚扰。 藏云如实相告:“陛下不在京城,有什么事还请陛下回来再说。”说完,纵身一跃,离开了宅院。 香莲儿走过来,抱住何月儿说道:“月儿姐,都是我不好,我太没用了…” 何月儿抚摸着香莲儿的头发,说道:“傻姑娘,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别想太多了。易小刀处理好事情自然会回来的。” 香莲儿靠在何月儿怀里,心中又冒出了一个想法…… …… 鞍城城外。 “陛下,找到岁贡了,总共七百九十余万,少了几万两…”翻雨在车驾外对着车驾里面说道。 赵易执躺在车驾里,龙气在胸口越来越膨胀,赵易执实在是无力骑马,只得躺在车驾中:“少了几万两就算了,岁贡几番易手,有损耗也实属正常。赶快,携岁贡赶往京城。纳风和摘星辛苦一下,带五百羽林军将朱长老和王长老送到南淮,就说刺杀老南淮王的凶手朝廷已经抓到了,让那李耀阳别做傻事…” 翻雨不敢怠慢,和其余三人稍一合计,便立刻分头行事,纳风和摘星二人押着朱长老和王长老向南淮赶去。 二人刚刚离开,纳风便凑到摘星的身边说道:“你说我们辰从卫,本应该寸步不离地保护陛下,如今却赶着这押解的差事,真是…” 摘星手掌一翻,一柄铁扇从衣袖中滑出,抓在了手上,面上没有表情。 纳风连连举手:“你听我说完啊,朝廷大事我不懂,我就只会耍棍子,但是从我们做的事可以看得出,大启真的是风雨飘摇了…陛下也很不容易。” 摘星捏着扇子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纳风偷瞄了一眼身后,低声说道:“当然是为陛下分忧,陛下不是相信那个叫‘易小刀’的小子吗?这次听说他在南淮丢了,我们去南淮的时候,顺便打探一下,把他捞回来怎么样?” 摘星看了纳风一眼,略一思索,点头道:“好,我听说这岁贡也是他要来的,那小子的确有点本事。” 二人商议已定,便向着南淮进发了。 赵易执躺在车驾中,由翻雨和裂江领着队伍,一行人则浩浩荡荡地向京城而去。 第九十六章 太傅自裁 南方已进入秋雨连绵的时节,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下个不停。 “恭迎陛下回京!”周子儒早就接到了消息,率领文武百官恭迎在京城西门外。 赵易执从车驾中强撑着身子走了出来,扫视了一眼,问道:“陈太傅何在?” 周子儒回道:“陈太傅偶感风寒,抱病在家,故而不能前来迎驾。” 赵易执点点头:“各位大人辛苦,先回去吧。”赵易执实在是快撑不住了,龙气在胸口中膨胀翻涌,感觉就要压制不住了。 文武百官簇拥着车驾回到城中,剩下的羽林军也回到了城外的军营中。 赵易执刚一京城,胸口的压力顿时骤减,体内的龙气和京城的皇气相互纠缠,镇压,紧紧沉寂了下去。 “呼~”赵易执长舒了一口气,旁人听来,却是有隐隐的龙吟之声,回荡在京城之中。 太傅府,陈嵩正坐在亭边,和一个黑衣人下棋,听到这龙吟之声,猛地抬头,旋即苦笑着摇头道:“是我错了…老糊涂了啊…” “太傅不必感伤,这事蹊跷,也非人力所不能预料。”对面的黑衣人正是在芜城城外意图刺杀赵易执的薛芒。 薛芒回京向陈嵩禀报赵易执龙气回归一事,陈嵩听完直摇手,表示坚决不信。龙气散而复聚,此事从来也没听说过,但是碍于神机派掌门的面子,陈嵩也不好对薛芒苛责太多。二人只在这亭中下棋对弈,等待着赵易执回来一验真伪。 “陛下已知是太傅指使,只怕…”薛芒隐隐有些担忧,本来以为刺杀赵易执易如反掌,实情相告也是无妨,可是谁知赵易执龙气复归,坐实了真命天子的宝座。要是赵易执追究起来,只怕面前的这位陈太傅… 陈嵩摇头说道:“既是龙气复归,陛下便是真命天子,也会明白我的苦心是为了大启,顶多将我罢官,不会拿我怎么样的。即便真的问罪于我,为了大启,我这把老骨头埋在哪也无所谓了…” 薛芒沉默不言,陈嵩所言也不无道理。神机派最信天命之说,赵易执如今是真正的真命天子,驾驭龙气远超历代先帝,都是命中注定,即便整个神机派因此而没落,也是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了的。 “金掌门怎么说?”陈嵩问道。刺杀之事是因自己而起,若是因此而将整个神机派拖入深渊,陈嵩也觉得愧疚难当。 薛芒笑道:“金掌门表示太傅所为合于天命,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即便神机派因此没落消失,金掌门也无怨无悔。大不了全派上下散入江湖,当个算命先生,也不失了逍遥自在。” “金掌门看得透啊…”陈嵩感叹道。 “太傅也是通明之人。”薛芒客气回道。 陈嵩手中拈着一子,自从听到赵易执的龙吟之声时,便无心再下,整个棋盘竟无可下之点,半晌将手中棋子丢入棋罐之中:“输了,输得不明不白,却又输得明明白白…你回告金掌门,老朽就是拼得个粉身碎骨,也会努力为神机派求得一线生机。” 薛芒听到陈嵩的话,沉默了下来,良久站立说道:“太傅珍重,若不可为,神机派也不怪责太傅半分。” 薛芒离去后,陈嵩丢下棋盘,不去理会。一个人坐到了亭边的栏杆处,望着水面入了神。 半日光景倏忽而过,管家来报:“老爷,陛下问老爷身体如何,若是身体好了些,请老爷入宫觐见,若是老爷身体不适,陛下将亲临府上。” 陈嵩被管家一声通报,将心神唤了回来:“啊,陛下唤我了。不劳陛下亲临,你去准备马车吧,顺便我也想见一见历代先帝。” 管家应声退下,准备马车去了。陈嵩站了起来,唤来了一旁侍立的下人,说道:“我在此坐了半日,发现池中有一尾金色鲤鱼,我走之后,你将其捞出,放归于长江。” “老爷,金色鲤鱼可是很宝贵的,池中能养出金色鲤鱼,可是大吉之兆啊。”下人忍不住提醒道。 “是啊,金色鲤鱼很宝贵的,养出金色鲤鱼,大吉之兆…所以才要放归长江…”陈嵩笑着重复了下人的话,打起一柄雨伞,离开了亭子。下人不明所以,还是按照陈嵩的话照办,找来篼网,将鲤鱼打了出来,送到长江边放归了。 园林烟雨中,一位老者独自打着伞,走出了庭院。 …… 皇宫,一辆马车来到了宫外,陈嵩下了马车,走进了宫里。 御书房中,赵易执正看着这几日的奏折,京城范围并没有多大,八王境内的县令的奏折都是呈交给当地藩王,美其名曰为皇上分忧。有一任皇帝不知怎么也就同意了,自此之后,大启皇帝桌案上的奏折就一天比一天少了。 “陛下,太傅陈嵩已来到宫里。”王振良进入书房,向赵易执禀报。 赵易执合上奏折,说道:“行,那宣太傅进来吧。” 王振良躬身说道:“太傅进了宫,就直去了太庙。” “去了太庙?”赵易执疑惑道“可能是向历代先帝请罪吧,随他去吧。等他出来了宣来见我。”赵易执有些明白陈嵩的内心想法,虽是为了大启社稷,终归是向着赵家人动手,去太庙告罪一声也是正常。 王振良不明白当朝太傅为何要向历代先帝请罪,但是他明白,不该问的一概不问,也不打扰赵易执,悄声退下,侍立在门外。 太庙中,陈嵩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对着面前的二十八个牌位磕头道:“列位先皇在上,微臣陈嵩有罪!” 陈嵩磕完了二十八个头,抬起他来,额头一片红肿,地上的小碎石子磕破皮肤,隐隐有些血迹。 “微臣陈嵩冒犯陛下,意图刺驾,罪无可赦!但微臣也是一心为了大启,为了天下苍生…列位先帝在天有灵,还请明鉴。”陈嵩说完,拔出一把匕首,望着众多的牌位,泪流满面。 “太傅,我今天背了三字经,人之初…” “太傅,读书太没劲了,我想出城去打猎!” “哎呀老太傅,朕都知道了!大启六百年了,倒不了!您回去歇着吧。” “既然朕是皇帝,百姓的死活就不能不管了…明日早朝,在京文武百官务必到场,共商国事!” 大启的老太傅回想起了自己当初受命太傅,看着小皇帝从咿呀学语,到如今的处理朝政,虽然中间有段时间昏聩不堪,但是好在及时地迷途知返。 “陛下如今有名君的样子,老臣也算是不负先皇…老臣…为了大启,死而无憾!”陈嵩一把将匕首刺入心窝,倒地身亡。 大启太傅就这样倒在太庙之中,许久,进来催促的小太监才发现了陈嵩的尸体,慌得连忙禀报赵易执。 “什么!陈太傅在太庙里自裁了!”御书房中,赵易执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小太监跪在地上,吓得战战兢兢地说道:“回…陛下,正是。奴才等…把守门口,太傅之后…并无一人…进入太庙…” 赵易执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挥了挥手:“知道了,不干你们的事,下去吧。” 小太监如蒙大赦,连忙磕了个响头,逃也似地离开了御书房。 “陛下节哀,太傅之事尚有蹊跷…”王振良在一旁想要出言安慰,赵易执摆了摆手,王振良立刻闭上了嘴巴,退出了御书房。 赵易执叹了口气,不禁回想起了从后世穿越过来的那天,当时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是这个老太傅一点点地告诉自己朝廷危难。更忘不了那个老太傅像个孩子一样奔出寝宫,满面流涕地大喊着“大启幸甚,幸甚。”刺杀自己也不过是一场误判,因为职责所在,却落得个惨死太庙的下场。 赵易执趴在桌案上,低声说道:“老太傅…何故如此啊…” 周子儒推开御书房的门,走了进来。 “周先生,陈太傅…在太庙自裁了…”赵易执抬起头来,已是哭得泪流满面。 周子儒点头道:“已经听说了,陛下节哀…” “呜呜呜…”赵易执继续埋头大哭起来,这一刻,周子儒才看到这个年轻的小皇帝终究不过二十来岁。没有了问斩太师的霸气和威慑百官的自信。 除了陈嵩是赵易执穿越过来第一个指点他的人之外,还是因为这句身体。老太傅毕竟是皇帝的老师,从小看着皇帝长大的,谦恭守礼,帝王之道等等。虽然正主已经替换成了赵易执,但是骨子里还是有那种对老师的尊敬,赵易执如此痛哭也属正常。 大启太傅以王侯之礼安葬于城东金山之上,满朝文武尽皆出席,无一缺漏,大启皇帝亲往,京城百姓自发穿戴孝衣,送别老太傅。陈嵩当任太傅期间,还总领户部,处理大启财政。近年来各地藩王的岁贡日益短缺,皆是由陈嵩一人主持,精打细算,才使风雨飘摇的大启延续至今…斯人已矣… 大启皇宫之中,周子儒奏报:“陛下,川蜀,北地,西贵的岁贡均已送到,如今南淮的岁贡也已寻获。是时候该处理一下南淮的问题了。奏报南淮边境一直封锁,其中情况不得而知。若非战时或大疫,不会封锁边境,我们可以以此为由,问罪南淮!” 赵易执扶着额头说道:“再等几日吧,刺杀南淮王的凶手已经找到了,是楚湘境内的丐帮所为。我已派人将刺客送往南淮,接下来,就看那个自封的小南淮王怎么选择吧。” 周子儒闻言,心中一惊,旋即喜道:“如此,南淮和楚湘必定争斗不止!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到那时朝廷趁势收复,妙啊!” 赵易执睁眼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岁数的大启文相,不由得苦笑道:“你的事业心还真重啊。” 第九十七章 攻打楚湘 几日之后,苏城南淮王府。 落叶铺满了整个庭院,却没有仆人前来打扫,天上仍旧在下着小雨,雨水渐渐将庭院中的落叶冲刷到一处。 李耀阳拄着一柄宝剑,站在曾经他父亲发号施令的厅中,李耀阳看向两边,全是清一色的武官,老南淮王李荣奇时期的文官如今皆不见了。 “各位,我李耀阳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发兵朝廷,直说了,我为的就是报家仇。败了,身死无悔,胜了,赢的就是天下!我知道你们家中都是有老有小,若是各位惧了,此时离开,我李耀阳绝不追究。若是日后在战场再怯了,到时候就别怪我翻脸无情!”李耀阳向众人坦白道。 李耀阳从一众武官脸上一一扫去,几个老将张口欲劝,可话到嘴边,看着李耀阳那一张冷峻的脸,老将们将话又憋回了肚子。对着李耀阳欠了欠身,几个老将转身离开了大厅。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众人皆是面带笑意。这些人都是南淮军中的年轻一辈的武将,年级和李耀阳差不了多少,少数几个年纪稍长一些。李耀阳常年混迹军营,和一众武将都厮混得很熟了,对于李耀阳的勇猛,众人都是心知肚明。 大启朝廷如今日益腐朽,有李耀阳带兵出征,必然是马到功成。众人这样想着,对于对抗朝廷之事丝毫不担心,主要还是因为李耀阳在战场之上武力太高,给众人的信心太足了。 “好!你们回去早做准备,明日一早…” “报,李二爷到。” “李三爷到。” “李四爷到。” 门外的下人接连通报,三个老迈的将军从门外联袂走了进来,三人相貌颇有些相似,年级虽大,却是身形颇为魁梧。 李耀阳将手中长剑放在一边,迎了上去:“二叔,三叔,四叔。” “阳儿,听说大哥…”李二爷率先问道。 李耀阳点点头。 “凶手可曾抓到?”李四爷问出关切的问题。 李耀阳回道:“还没抓到。” 李三爷斟酌着问道:“星儿在哪里?” 李耀阳一听,咬牙切齿道:“二弟被京城来的那个小子不知道拐到哪儿去了,一直都没找到。不过在熟城有两个斥候不见了,我怀疑他们逃到了熟城那边,可能是要过江。” “京城?莫非大哥的死是…”李二爷试探地问道。 李耀阳猛地点头:“不错,就是京城来的那个易小刀,伙同南淮的这些世家大族,将父王和二弟赚入了杭城,将父王杀害!此仇不报,我李耀阳誓不为人!”李耀阳浑身气势一起,脚下的地砖都碎裂了几块,众人身上的盔甲“哗啦啦”地抖动着,气势极为骇人。 “三位叔叔,我正要兴兵攻打朝廷,还请你们回到各自属地,莫受了不孝侄儿的牵连。”李耀阳对着三位叔叔拱手道。 大启与之前历代前朝相同,嫡长子继位,其余子嗣各有下属封地。世家大族不敢轻动南淮王,也是因为南淮王其他三个兄弟的原因,四散各地,若不能同时而剿,祸患很快将至。 “这叫什么话?大哥身死,我们李家难道就只剩了你一个男儿了吗?算我一个!”李四爷李荣能脾气火爆,当先就表示要帮李耀阳一把。 李二爷李荣才拦住了暴躁的四弟,说道:“是非曲直,要不还是查清了再说吧,对抗朝廷可不是开玩笑的。” 李三爷李荣异表态道:“若是朝廷真的抓了星儿,那就免不了一场干戈了…” 李耀阳单膝跪下,对着三位叔叔说道:“三位叔叔,我意已决,还望你们回到各自属地,守好便可。我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耀阳愿一人承担。若是胜了,再招三位叔叔进京,若是败了…三位叔叔守好南淮,也算是我们李家为大启的最后一点尽忠了。” 四爷李荣能一把拉起李耀阳说道:“要守属地,二哥三哥去守,我陪阳儿去讨个公道!我出兵一万!” “那…我也出兵一万。”三爷李荣异也出声说道。 “你们…好好好,我出兵五千,不过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我只负责押运粮草。”二爷李荣才挡不住两个弟弟的架,也只好退了一步。 李耀阳还想再说,李荣能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这么说定了!别惹四叔不高兴,知道吗!” 李耀阳看出几个叔叔的情真意切,即便是谨慎的二叔,也是希望事情查个清楚再做决定,此时也出兵两万,算是和自己绑在了一起,李耀阳重重地点了点头。 “大启十二天卫辰从卫,纳风,摘星,参见南淮王。”正在屋内众人商议之时,屋顶上飞身下来两人,一人拿棍,一人持扇,正是纳风和摘星。此时二人手上还各自提着一人,绑得结结实实的,也不挣扎,头发遮住了面容,让人看不真切。 “朝廷的人?”四爷李荣能一听,抓着腰间的佩剑就要出去。 二爷李荣才一手拦住四弟,又一手虚拦李耀阳,生怕这个莽撞的弟弟和侄子创下大祸,自己拱手出厅说道:“久闻辰从卫大名,只是辰从卫职责乃是在京城保护皇上,不知来这南淮何干?” 纳风和摘星同时将手上的王长老和朱长老丢在庭院中,摘星说道:“奉陛下旨意,特意为南淮府送上两名刺客。此二人乃是陛下在芜城附近抓获。二人供述乃是楚湘丐帮的长老,奉丐帮帮主之命前来南淮劫掠岁贡,袭杀南淮王。袭杀南淮王者,乃是此二人的同伙,是一名唐姓长老,被他溜了,只抓得此二人,特来送于南淮王府。” 李耀阳不顾三叔的阻拦,冲到厅外,问道:“如何信你们?” 纳风和摘星说道:“留这二人在此,以供南淮王府审问。别的事我等不知,告辞。”说完,不等众人询问,二人拔地而起,一个飞鹤冲天,就跃出了南淮王府,不知了去向。 “给我站住!” 李耀阳欲提身去追,被二爷李荣才一把拉住:“你这孩子!糊涂!可知辰从卫是何等人?也敢去追?朝廷不会无地放矢,更不会随意诬赖。先审审这两个人再说吧。” 李耀阳见二叔出了主意,再看刚刚那两人轻功不弱,自己即便真的追上去,也不一定能讨得了便宜,便顺从了二叔的话,吩咐下人将王长老和朱长老带了下去,准备拷问。 “终于把那两个甩掉了,可累死我了。”纳风扭了扭手腕,一个大活人提在手上,用的都是蛮力,可不比他平日里使的棍子,既有蛮力,也有巧劲。摘星就更不用说了,自从丢下朱长老,自己的手就一直在活动关节,就没停过。 “可惜这南淮封锁了边境,羽林军进不来,我们这也是没办法。”摘星说道。 纳风站到苏城中一座宝塔之上,问道:“接下来去哪?早知道刚刚问一下南淮王府,他们知不知道易小刀的下落。” 摘星摇头说道:“没听说吗?小南淮王就怀疑是易小刀干的,抓到易小刀能让他活到现在?还不如没抓到呢。” “说的也是,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纳风问向摘星。 “易小刀是个极聪明之人,杭城若是出了事,他会往哪走?东边是大海,南边都是南淮境内,哪边都不合适。那么他就只能往西或者往北…”摘星还有一些头脑,简单地分析了起来。 “那我们往西找不是刚好吗?也是回京城的路!”纳风一拍脑袋,说道。 摘星白了纳风一眼:“他要是往西走的,那现在早就到了京城了!很明显,他是往北走的,然后准备从北再折回京城。” “行,那我们就往北找。”纳风性子活泼,也极好说话,摘星刚一提出,纳风就点头同意,脚下一点,向着北方而去。 南淮王府中,一众武将暂时被解散回家,厅中就只坐着二爷李荣才,三爷李荣异和四爷李荣能。李耀阳从外面走进了厅中,拿着一块抹布擦拭着手上的血迹,说道:“朝廷没说假话,的确是他们劫的岁贡,他们也的确来自于楚湘。岁贡的数量,银子底下的纹路都对上了。连那个唐长老是如何动的手,都说的分毫不差。” 厅中三人同时被这个消息震惊了,大启朝六百年来还算和谐,哪怕两地之间磕磕碰碰,有些争斗,那也不过就是边境临近的百姓之故,还上升不到藩王矛盾的地方。以至于六百年来各地藩王之间相安无事,当然,也有京城龙气被镇压,盘踞京城,无法散落天下的原因。总之,藩王被另一藩地的帮派刺杀,此事倒还真是并未听闻。 “当真!阳儿,你打算怎么办?”二爷李荣才盯着李耀阳,问道。 “起兵,攻打楚湘。”李耀阳冷冷地说道。 二爷李荣才点点头,若是无凭无据地攻打,固然不可,但是眼下已经查清了,那就没关系了。转念一想,李荣才又问道:“会不会仅是帮派所为,和楚湘王不相干…” “二哥真是老糊涂了,普通帮派如何知道岁贡之事?若不是楚湘王给他们通报消息,他们能那么准确地劫了岁贡吗?”三爷李荣异也已经看不惯二哥的行为,出言顶撞道。 “是,的确是老了,胆子也小了。侄儿出兵楚湘,先上表朝廷,言明杀父之仇,如此便名正言顺,老夫愿出兵两万!”二爷李荣才说道。 “三位叔叔共起兵四万,我南淮王府起兵五万,九万大军,攻打楚湘!”李耀阳抓起了桌案边的宝剑,“噌”地一声拔开,寒光照在李耀阳脸上,李耀阳笑了。 第九十八章 东鲁之变 李定星呆呆地坐在江边,看着浩荡的江水,双眼无神,手中拿着一支羽箭,无意识地抚摸着。 易小刀站在李定星的身后,看着李定星,不由得叹了口气:“别多想了,要不跟我一起回京城吧。” 李定星木然地转过了头,看向易小刀:“你说…我大哥为什么要杀我啊?” 易小刀摩挲着下巴,说道:“难道是因为…南淮王的位子?” 李定星轻轻摇头道:“我威望不及大哥,他又是嫡长子,南淮王是大哥的,这是整个南淮都公认的…” “那我也想不出来是因为什么了…还以为大公子看到老南淮王身故,才想将你一并除掉,好自己坐那南淮王的位子呢。”易小刀耸了耸肩,初到南淮的时候李耀阳曾帮李定星出头,在南淮王府的门口打了易小刀一顿,易小刀至今还是记忆犹新。 李定星看着手中的羽箭,做工精良,箭羽滑顺,的确是南淮军独有的羽箭没错。 李定星一把握紧羽箭,说道:“我要回去!” 易小刀吓了一跳,赶忙凑过来说道:“二公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们好不容易逃到这里,再回去可就不值当了。万一大公子翻脸不认人…” “那我也认了!”李定星看着易小刀说道。 易小刀看着李定星坚定的眼神,问道:“当真回去?” “嗯!我要亲自问问大哥,哪怕大哥真的要我死…那我就去陪爹娘就是了…”李定星说道。 易小刀拍了拍李定星的肩膀:“好,那我陪你回去!” 李定星闻言问道:“你陪我回去干嘛?大哥以为是你害了爹,你要是回去了,大哥一定饶不了你。到时候我没事,把你给搭上了。” 易小刀笑道:“我带你出来的,自然要带你回去。当初逃命是因为大公子正是盛怒之下,如今这么多天过去了,想来大公子气也该消了。再说了,万一抓到了那个刺客,我清白不就有了,干嘛不回去?” “可是…”李定星还有一些犹豫。 “命是我自己的,我比你更清楚,更何况我这么惜命,怎么会轻易寻死呢?还有人在等着我呢!” 李定星想了会儿,还是摇头道:“你在南淮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完全没有必要再回南淮啊。万一有个三长两…喂,你干什么!”李定星话还没说完,就被易小刀从地上一把拉起,背了起来。 “婆婆妈妈的,跟个娘们儿似的,走哪条路来着?哦,对了,这里。”易小刀踩着江边的乱石,几步便蹦到了岸上,向着来路走去。 “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李定星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堂堂南淮王的二公子被人戏谑成娘们儿,实在是有些跌份。 “你这头发也太长了,遮着我看不见路啊…”易小刀背着李定星,絮絮叨叨地越走越远… …… 荆城,楚湘王府。 议事厅中,楚湘王葛万功猛地一掌,将面前的桌案拍了个粉碎,面前的文武众官不敢说话,一个个低着头,毕竟事不关己。 厅中一人跪在地上,面前放着老南淮王李荣奇的头盔。此时吓得战战兢兢,汗流浃背,正是从官道逃走的唐长老。 旁边还坐着一人,一身衣服也是十分破旧,打满了破布补丁,头上散乱地垂了下来,面色很是难看。 “姜帮主,这笔账怎么算!你的人出去帮我劫岁贡,岁贡没劫回来,倒引来了九万大军!”楚湘王狠狠地盯着坐在一旁的丐帮帮主姜荣。 姜荣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唐长老,唐长老没有抬头都能感觉到帮主的不满,头垂得更低了。 “难道王爷还害怕区区九万的南淮军不成?”姜荣知晓楚湘王的底子,此时也不甘示弱地回道。 “那你下次是不是再给本王引来西贵军?东鲁军?这样下去,本王什么时候才能问鼎中原?”楚湘王瞪着眼睛问道。 姜荣自知理亏,也不再说话,抓起腰间的葫芦,大口地喝着里面的美酒。 “酒疯子!”楚湘王也不敢惹怒姜荣,毕竟对方是丐帮帮主,不好让他太下不来台,轻声骂了一句,也坐在下来。 楚湘王看着两边的文武官员,说道:“当务之急是退兵,就先不要招惹京城那边了。好在李荣奇那个老头儿不在了,九万南淮军虽然有些棘手,但是问题还不算大。你们谁敢出战?” “末将愿往!” “末将亦愿往。” 武将队列中转出两人,一人虎背熊腰,五大三粗,脖颈处青筋暴起,一股力量感隔着战甲透露出来,让人觉得十分压迫。另一人身材干瘦,手似猿臂,倒是十分英武,只是眼睛细长,总给人一种奸诈小人的感觉。 楚湘王看着二人,点了点头:“好,南淮李家那小子人送外号小霸王,童猛,马柳你们二人正是他的敌手。我给你们精兵五万,可有信心?” “何需五万?只要一万人马,我必打得他们落花流水!”身材干瘦的童猛咧嘴笑道。 “你清醒一点!”虎背熊腰的马柳上前一步,对着童猛呵斥道,随即拱手说道“领命,必不负王爷重托!”说完,拉着一旁的童猛退了下去。 “王爷手下能人还真是多啊,这个壮的竟然叫马柳,那个瘦的还叫童猛?性格也好像这个糙汉子马柳更谨慎些,呵,有意思。”姜荣等二人走后,忍不住出声调笑道。 楚湘王冷哼一声:“这比某些帮派的窝囊废强多了。” 姜荣知道楚湘王指的是唐长老之事,心中气愤却也不敢强硬回怼,站起身来就向厅外走去,一众官员谁也不敢阻拦,规规矩矩地站在两边。 姜荣经过跪在地上的唐长老之时,抬起一脚,将唐长老从厅中踹出门外:“还不滚,没用的东西!” 唐长老被姜荣这一脚踹出大厅,撞在了身后的栏杆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姜荣走了出来,一把拉住唐长老拽起来,拖离了众人的视线。 “疯子!整个帮全是疯子!我怎么会找这种疯子合伙!”楚湘王看到姜荣这个丐帮帮主对自己人下手如此狠毒,不禁怒骂了一声。两侧文武官员的头低得更深了,他们心里清楚,有些时候,这个正值壮年的王爷比起这个丐帮帮主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 夜深了。 京城之中,赵易执躺靠在龙椅上,闭着眼睛,眉头扭成了一个“川”字,手上不停地比划着:他在看后面墙上的大启疆域图。自从脑海中浮现了《御神》的第二章,赵易执便开始有意无意地时刻修炼自己的神识,探查四处。说来也奇怪,那么简单的一句话,就如同第一章一样,没有什么玄妙的法门和实际的操作,可是赵易执就是驾轻就熟,仿佛生来就会一样。 “陛下好兴致,怎么看起疆域图来了?”一句声音从门外传来,惊得赵易执坐直了身子,周子儒从门外踱步而入。 “你怎么知道朕在看疆域图啊?”赵易执盯着周子儒,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周子儒伸出手在身前比划:“陛下刚刚躺靠在龙椅上,手上这么划拉,比较的不正是南淮和楚湘两地的距离么?难为陛下,将疆域图记得这般清楚。” 周子儒随意的一番话,听得赵易执有些心惊,自己神识的确在看疆域图,手上动作也是在打量南淮和楚湘的两地距离,这周子儒竟然光凭双手距离就能准确地猜出南淮和楚湘!恐怕这个大启的疆域图已经印在了他的心中了… 赵易执想到这里,感到一阵后怕,随即也有些心安:好在他是周家人。周家世代为相,史上自然有权倾朝野之时,但那都是天子暗弱,少不更事,朝中全靠周家把持,一旦皇帝长大成人,周家都无一例外地归还政权,毫不留恋,令人称道至今。 赵易执后怕,周子儒亦是心惊,这个小皇帝以前纵情享乐,不知朝政为何物。如今不过短短几月时间,就能将大启的疆域图默记于心,自己从小修习兵法,暗记地理,不过对方短短几个月之功… 一君一臣之间,同时被对方所震惊。 “周先生可有什么大事?”赵易执岔开了话题。 周子儒也不去追问,自顾自地坐在赵易执侧面的椅子上,君臣之间已较为相熟,不顾虑许多。门外的小太监眼尖,立马钻了进来沏茶倒水。 “的确有一件大事。”周子儒回道。 “南淮和楚湘都出兵了?”赵易执的神识可以辩人事物,却也猜不到人心所想。 周子儒叹了口气,说道:“这是必然之事,微臣就是再傻,也不会拿这等事来打扰陛下了。” 赵易执有些好奇,问道:“那是什么事?” “东鲁王被杀了…”周子儒慢悠悠地说道。 赵易执叹了口气:“唉,怎么又死了一个藩王,也是被刺杀的吗?” 周子儒摇头,悠悠地说道:“不是,是东鲁的百姓。这事还要从李太师身死说起,李太师被诛三族之后,大启各地暴动,当时共有十七座城池陷落。这十七座城池,仅东鲁一地便有十一座…后来这十一座城池的起义之势愈演愈烈,席卷整个东鲁,东鲁王送出的岁贡也被这些反贼抢夺。如今整个东鲁只剩蓬城和烟城,两城无事,其余诸城尽皆陷落,反贼四起…” 赵易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东鲁之地竟然在不到两月时间里全部陷落… “难道东鲁王…骄奢淫逸,招致民不聊生,故而尽皆造反?”赵易执说出自己认为最合理的解释。 周子儒摇头:“不清楚,只知道东鲁王的府邸于三日前被百姓攻破,东鲁王全府上下尽皆被屠,无一幸免。” 第九十九章 自信的李耀阳 庆观三年秋,南淮军九万与楚湘军五万,对峙于南淮楚湘边界处,鄱阳湖。 李耀阳急于报仇,行军速度极快,仅仅五日,便从苏城一路行军,赶至鄱阳湖。南淮军快,楚湘军更快,本就位于长江上游,顺江而下。双方哨探得知对方消息,便就鄱阳湖东西两岸驻扎。 夜晚,南淮军军营,李耀阳与一帮南淮将领商议对策。李耀阳坐在帐中主位,二爷李荣才,三爷李荣异,四爷李荣能及一干将领分坐两边。 “阳儿,此乃天赐良机,我南淮军最擅水战,如今我们和楚湘军对峙鄱阳湖,正是一举歼灭楚湘军的良机!且如今已是深秋,即将入冬,何不令将士打造战船,待到来年春暮夏初,与楚湘决一雌雄!”二爷李荣才辈分最高,当仁不让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还等到来年?那我们这么快赶过来干嘛?就是要速战速决!”四爷李荣能性子急切,连忙否认了二哥的提议。 “兵贵神速不假,可这楚湘军速度也不慢,我们刚要进入楚湘境内,他们五万大军就赶到了。且楚湘军与我们东西对峙,鄱阳湖之利与我共矣,依我之见,还是以守待攻方为上策。拖延到朝廷诏令下来,我等占理,还能败吗?”三爷李荣异则更为保守一些。 “不错,二爷的建议可行!水战我们可输不了!” “陆战难道就怕了他们?我就偏不信了,就得陆战!明天就打才好,早日为王爷报仇!”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我们声势如此浩大,拖延得越久,才越对我们有利,朝廷迫于压力,也只能倾向于我们这边,别忘了,每年岁贡,南淮可是占的大头!” 一时间,营帐中议论纷纷,有支持水战的,有支持急战的,有支持缓兵之计的,更还有离间计,美人计,七嘴八舌吵吵嚷嚷的。 “够了。”李耀阳坐于主位,何止了众人的议论“二爷,三爷,四爷说的都不错,都可不妨一试。” “末将愚钝,二爷,三爷,四爷所说之法颇有对立矛盾,如何一试?”一个胆大的将领出声问道,众人连连点头,就连李荣才三兄弟也闹糊涂了,看着李耀阳,等着他的想法。 “明日就修造战船,不仅要修造,还要大张旗鼓地修,最好让对面的楚湘军都看到。不仅是楚湘军,要让川蜀,西贵,还有朝廷的探子都看到,我们的这副不死不休的架势!”李耀阳指着地图上的鄱阳湖说道。 “那四爷的…”胆大的将领欲言又止,担心李耀阳没考虑到,直说出来倒驳了他的面子。 李耀阳冷冷一笑:“明日我带三千骑兵,向北绕道庐山,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李耀阳是想让南淮大部兵力在南淮军东边打造战船,吸引注意,自己则率领轻骑绕后偷袭。 “此法…或可行,阳儿勇冠三军,此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亦是可行。只是…对面有五万之众,只带三千骑,是否太过冒险了些?”谨慎的二爷李荣才一眼便看出了计划之中风险所在。 “三千骑绰绰有余,只要我冲杀几番,就能吓破对面的胆!再者,南淮战马稀缺,精良骑兵本就不多,多带了人,也更容易引起对面的注意。”李耀阳讲出了南淮的弱项,倒也的确是不争的事实。 “阳儿,四叔明日和你同去!”四爷李荣能摩拳擦掌,显得有些急不可待。 二爷李荣才站起来拦道:“老四你不能去,你性格急躁,遇事你们两都是急性子,谁也别想着劝谁了。老三,辛苦你一趟,你和阳儿去一趟吧。” “行…阳儿你有多少把握?”三爷李荣异嘴上应了下来,心里却还是有些虚。 “十成把握!”李耀阳自信地说道。 “既然已经定了,大家也就早点休息,养精蓄锐。”二爷李荣才对众人说道“蒋平,韩武,你二人骑术精湛,明日一同前往。” 被点名的二将刚要拱手领命,李耀阳举手说道:“不,今夜就动身,我担心迟则有变。”说完,李耀阳看向了二爷李荣才。 二爷李荣才无奈只得点头:“你既主意已定,那就今夜吧。” 众人陆续退出营帐,李耀阳和蒋平,韩武二将也出去点拨兵马,独独留下三位老兄弟在营帐里。 “唉。”二爷李荣才叹了口气,坐回到了椅子上。 “二哥叹什么气啊?”四爷李荣能见二哥叹气,询问道。 二爷李荣才幽幽说道:“我等老矣,小辈英雄啊!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安,要是星儿在此,一定能想出更好的计策。” 四爷李荣能笑道:“二哥就喜欢瞎操心,我觉得这主意就挺好,处处合兵法,也别总是小看了阳儿,大哥的事对他打击有些大,原以为阳儿只会用武,如今用智,岂不好事?” “但愿是我瞎操心吧。”二爷李荣才安慰自己道。 连绵的秋雨早已止住了,天气却没有放晴,仍旧乌云不散,大片的乌云遮住了月光,四野漆黑一片。 一支骑兵整齐划一地离开了南淮军的大帐,李耀阳,李荣异并驾而行,蒋平,韩武跟随其后,向北而去。 …… 易小刀和李定星二人刚刚回到苏城外,就见到李耀阳的大军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苏城。李耀阳决议和楚湘开战之际,也明白误会了易小刀,只是一时搜寻不到,前线又是用人之际,便撤回了全部的斥候。因此易小刀二人刚好目睹了大军出发。 二人不明就里,远远地跟在大军后面,一路上边走边问,才得知当初刺杀南淮王的正是楚湘的丐帮,李耀阳这是起兵为父报仇去了。二人不敢怠慢,连忙追了上去,无奈李耀阳一路率军急行,二人哪里有大军进发的速度?易小刀倒还好,只是苦了李定星,一路奔波,紧追慢赶,终究还是和大军差了半日。 “大哥…大哥跑得太快了…”李定星喘着粗气说道。 “大公子急于报仇,也是人之常情。这是到哪了…怕不是快到皖城了吧?”黑夜里,易小刀搞不清楚方向,事实上,他们两人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在何处,只知道在屁股后面追着南淮大军就行了。 “按道理…皖城是过了…我们现在应该…快到昌城了…”李定星终于跑不动了,停下来大口地喘气。 易小刀也连忙停了下来:“二公子你也不容易啊…什么时候吃过这苦啊…” “还吃过…这苦?我…想都…不敢想…我能跑…这么远”李定星没好气地白了易小刀一眼。二人一路上风餐露宿,李定星身上只带了点零星碎银,早就花光跑掉了。都是易小刀一路上张罗食物,只是那些个食物对易小刀来说寻常得很,李定星却是难以下咽。以至于李定星时常怀疑是不是易小刀故意整自己,以报被自己诓骗到南淮王府之仇。 “那是…”易小刀指着远处的一队火把,向李定星询问道。 “是大哥…喂…大哥!”李定星认出了南淮军的军服,张口呼喊。可是南淮军却是刚点燃火把,正在加速行军,上万只马蹄踏地有声,将李定星的呼喊挡在了骑兵队列之外。 李定星有些不解:“大哥…他们这是要去哪啊…” 易小刀看着远去的骑兵队伍,问道:“难道…他们准备去夜袭?” “夜袭?哪有打着火把去…”李定星终于喘匀了气息,还没来得及说完,不禁“啊”地一声,一脚陷入了泥泞之中。 易小刀拉住李定星一把拽了出来,说道:“此地临近鄱阳湖,地面泥泞不堪,还有沼泽之地。若是不打火把,还真是有些难行…” “大哥…大哥是要去偷袭。鄱阳湖北面是庐山,大哥想绕过庐山去偷袭楚湘,遭了!”李定星反应了过来,大叫不好。 “怎么了?”易小刀问道。 “庐山位于鄱阳湖的西北,楚湘军正在鄱阳湖西岸,庐山就在他们的范围之内,庐山这等高地一定会派人把守。大哥还在夜里打着火把,那简直就是告诉敌人要来夜袭了!”李定星拉着易小刀说道。 易小刀连忙安抚李定星道:“先别急,还不确定大公子是不是去偷袭的呢,再说了。就算是去偷袭,哪怕是骑兵赶过去也已经天亮了。我们追上去,说不定能阻止大公子!” 李定星和易小刀两人,连忙向前方渐渐远行的骑兵追去。可怜二人从南淮一路追赶大军,片刻未歇。易小刀倒还好,之前从皖城到京城的时候就有长途跋涉的经历,虽然速度不算快,但那是带了香莲儿和何月儿两人。如今和李定星一起赶路,李定星看起来柔弱,却终究是习武之人,底子还是有的,南淮被那两个斥候射中的箭伤也在一路的奔波中痊愈地差不多了。 李耀阳在前,易小刀和李定星在后,前追后赶,跑了大半夜。 李定星实在是跑不动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易小刀,你…你快去追…大哥,不用管我…我要歇歇…” 易小刀看着瘫坐在地的李定星,也明白他的确是到了极限了,但是这大半夜地将李定星丢在这里不管,易小刀还真有些放心不下。这沼泽之中,猛兽不多,但是毒虫大蟒还是有不少的,李定星没有野外的经验,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哎,大哥…停了。易小刀,快…扶我…起来。”李定星看着远处的火把一顿,心中一喜,连忙示意易小刀拉自己起来。 二人互相搀扶着,向火把处赶去。 第一百章 遭遇战 李耀阳领着骑兵行了大半夜,绕到了庐山北部,挑了一处位置,刚准备停下来休整,就听到远处的呼喊。 “大哥~” 李耀阳“噌”地一下站起来,竖耳倾听,却没了声音,询问左右道:“你们可曾听到了些什么?” “没有,没听到。”左右皆摇头,三爷李荣异,蒋平,韩武皆是诧异地看着李耀阳,不知道他听到的是什么。 李耀阳再没听到声音,犹然不信,纵身跃上了自己的战马,对着众人说道:“二弟就在附近,我听到他喊我了!你们在此休整,注意警戒,我去寻了二弟就来!” 三爷李荣异站了起来:“你一人如何去?带些人马,也好找!蒋平,你带一千人马跟阳儿同去!” 李耀阳没有等待,拨转马头,顺着自己听到的方向赶去了,蒋平急急上马,招呼人马跟上。 李耀阳转了一圈,没有找到,暗自嘀咕道:“难道真的是我听错了?” “大哥,我在这!”这次不会听错了,李耀阳一勒战马,千名骑兵紧随其后,只见易小刀和李定星两人满身泥浆,灰头土脸地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原来,刚刚李定星心中着急,嫌弃易小刀速度太慢,自己一个人紧行了两步,却不慎掉入了沼泽之中。要不是易小刀将他拉了起来,这会儿估计已经沉到底了。 此时的李定星,一头长发已满是泥浆,原本华丽的长衫如今也残破,面黄肌瘦,好不狼狈。 李耀阳看着蓬头垢面的李定星,一跃下马,顾不得李定星身上的脏污,跑上前用战袍帮他擦拭着脸上的泥浆:“二弟,你怎么在这?” 李定星看着李耀阳,顾不上寒暄,连忙反问道:“大哥可是要去夜袭楚湘军?” “是啊,哈哈哈,这你都猜到了?”李耀阳被李定星猜中行动,不怒反喜,在他看来,李定星有多大的能耐,自己就有多大的能耐。两兄弟同气连枝,不分彼此的。 “大哥,去不得!楚湘军占据西岸,必定也会占据庐山。刚刚我看到你们打着火把赶路,虽有一片密林遮掩,西岸是看不到火光,但是在庐山上一定看得一清二楚。这次夜袭绝不能去!”李定星给李耀阳分析道。 李耀阳没有了在南淮军大帐中的自信,搂着李定星笑道:“好,二弟,你说不去就不去了,你脑子好使,大哥听你的,我们回到营中,从长计议!” 李定星见李耀阳待自己一如昔日,在山林中被那两个斥候射了一箭的怨气顿时烟消云散。李定星出生于南淮王府,欺上瞒下这种事并不陌生,管他呢,反正大哥还在。 易小刀见李耀阳李定星两兄弟亲如昨日,也明白自己曾经是以己度人了,此时倒有些尴尬,毕竟那两个叔侄斥候的话还是自己学给李定星听的。 “大哥,父王的死查清楚了,易小…易大人在这,你也不赔礼道歉?”李定星想起身旁的易小刀,向李耀阳说道,至于易小刀曾经的乞丐身份,自然是先将其隐瞒了起来。 易小刀连忙摆手:“不必不必…查明真相就好…”易小刀是被李耀阳给整怕了,南淮王府,杭城城头,几次见到李耀阳都被其武力折服,如今再次见到,还是有些惶恐。 “易大人!李耀阳当日无礼,还请恕罪!”李耀阳也是一个能屈能伸的汉子,也不顾自己如今的“南淮王”的身份,当即单膝跪下,抱拳请罪。 “无妨无妨…大家没事就好。”易小刀僵硬着说着场面话,连忙将李耀阳扶起。 李耀阳站了起来,拉着李定星,招呼两名骑卒送过来两匹战马,将李定星扶了上去,易小刀也连忙跨上了另一匹,众人徐徐向着刚刚休整的营地而去。 李耀阳对自己这个二弟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当时你被这小…被易大人带走之后,大哥急死了,到处派斥候找你,也不知道你躲哪去了!不过不要紧,回来了就好。二叔三叔四叔他们这次也来了,三叔就在前面,刚到苏城的时候还问起你了呢…” 易小刀看着李耀阳这番絮絮叨叨的样子,全然没有了杭城城头上的那股凶狠的戾气,不禁心里感叹道:“真是一物降一物…” 就在众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蒋平忽然指着远处的营地说道:“不好,王爷,前面有情况!” 众人齐齐看去,只见刚刚休整的营地那边,此刻已是火光冲天,兵击声,喊杀声不绝于耳。 李耀阳盯着远处,一把从身后骑兵那接过自己的大枪,刚刚和善谈笑的面容一改,说道:“蒋平领五百骑卒留下保护二弟,要是情况不对你们就赶回大营,其余人跟我来!”说完,纵马冲出。 五百骑卒追随李耀阳呼啸而过,李定星望着大哥远去,就要拍马跟上,蒋平连忙上前拉住缰绳说道:“二公子,还是听大…听王爷的吧。” 李定星对一旁的易小刀悄然使了个眼色,易小刀心领神会,立马“跌”于马下:“哎哟,摔死我了。” 蒋平连忙扭头问道:“易大人,没事吧?” 李定星趁着蒋平分神,一扯缰绳吼道:“愿来者随我来!” 易小刀也连忙爬上了马背,对着蒋平坏笑了一下,拍马跟了上去。 蒋平慌忙打马便追,剩余的五百骑卒也连忙跟在后面,浩浩荡荡地向着营地而去。 李耀阳赶到营地,只见南淮军和楚湘军的人马战成一团,还不断有楚湘军的军队赶到加入,也不知对方有多少人马。顾不上许多,李耀阳挥舞大枪,一枪便将一名楚湘军骑卒从马背上刺起,掼在地上,大吼道:“三叔!三叔!” 李耀阳的呼唤吸引了身边其余楚湘军的注意,纷纷持刀挺枪来战,皆被李耀阳一一刺落马下。 “王爷,贼兵势大,三爷不知了去向,王爷先撤,我去寻三爷回来!”韩武在阵中看到了李耀阳,连忙大声呼喊回应,便拨马向着楚湘军来的方向而去。 李耀阳看到韩武,正要追问,韩武却是已经跑开了,周围楚湘军围了上来,李耀阳不得已只得战了起来。带来的五百骑卒遇到这种双方混战也没了多大作用,黑夜深沉,又不能在外围掠杀骚扰,只得纷纷下马,充当步卒,和楚湘军厮杀了起来。 黑夜之中也是难辨敌我双方,李耀阳大枪不能尽情挥舞,战力大受影响。楚湘军也看出了李耀阳身份不凡,开始有意无意地切割战阵,李耀阳身边的南淮军骑卒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很快,李耀阳便被裹挟在了楚湘军之中。 “遭了,大哥有危险。”李定星赶来,就看到李耀阳被围在了阵中,有些惊慌。 “大公子那等身手,能有什么危险?”易小刀也看到了李耀阳的处境,但是此时围住他的不过百来人,这点人数在易小刀的心里,对于李耀阳而言不值一提。 李定星解释道:“楚湘军的打法颇为无赖,惯于切割战阵,然后围剿战阵之中的敌人。若是武力高强的武将,他们也只围而不打,将其拖在阵中,或挟或攻,皆由他定。” 正如李定星所言,李耀阳被楚湘军裹在阵中,进退不得。不过好在李耀阳武艺惊人,大枪扫过,带起一阵惨叫,十余名楚湘军被击出数十步的距离,倒地人事不知,死活难料。 几十名楚湘军被扫飞之后,剩下的楚湘军也发现了此人势大力猛,不可强攻,随即分散站开,队形松散。这样一来,李耀阳一枪扫过,顶多只能打飞一两人,杀敌效率也没刚刚那般高了。 李耀阳一枪只能扫飞一两个敌军,心中也是有些着恼,却不知如何破解,只是一味地挥舞大枪,增加力度,而楚湘军们闪躲及时,渐渐地竟还有几人从李耀阳的枪下逃得性命的。 “大哥危险了,这样下去,大哥会被耗死的!”李定星在远处看出了楚湘军的目的,不仅是李耀阳,剩余的楚湘军见李定星和易小刀两人还端坐在马上,慢慢地也开始围拢了过来。 蒋平赶到后早就已经被逼得下马步战,此时楚湘军围了上来,蒋平连忙推着李定星的战马,推得战马长嘶不止。蒋平大喊道:“二公子,快走!回南淮大军营地,一路向南走!” 易小刀看着远处被团团围困的李耀阳,又看了看周围围拢上来的楚湘军,心生一计,出声大喊道:“二公子,小心!敌兵杀过来了!二公子快逃命啊!” 李定星看到突然“发飙”的易小刀,有些不明所以,楚湘军围上来了是不假,但是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危,自己身边的南淮军尚且有近百人,哪里用得着这么拼命嘶喊啊? 易小刀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李定星,而是远处被围的李耀阳。他发现李耀阳对这个二弟最在乎,此时以李定星的性命相逼,或可使李耀阳能突出围困。 本来李耀阳无心突围,只想杀光围困的楚湘军,楚湘军虽越围越多,但是他心中丝毫不惧,殊不知,兵势一旦成型,再想脱困可就难了。自古以来,破出重围的,一定是还有围困成型,凝势冲杀,才能破出重围。一旦围困之势已成,战马失去蓄力起势的空间,只能被活活耗死。 如今易小刀这一通喊,李耀阳抬头看去,果然有大批的楚湘军向李定星围去,虽说暂时并无性命之忧,但是李耀阳的心头怒火已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你们找死!”李耀阳大喝一声,胯下战马仰天长嘶,一人一马径直向李定星的方向冲去。围困李耀阳的楚湘军还想阻拦,被李耀阳胯下战马践踏,大枪挥舞,阻拦者皆被杀了个干净,李耀阳轻轻松松就突出了重围。 李耀阳赶到,其余楚湘军见到李耀阳刚刚破出围困的英姿,不敢抵抗,纷纷散开,李耀阳毫无阻拦地赶到了李定星的身边。 “二弟,不是让你等着吗?大哥马上就能赢了。”李耀阳看到李定星毫发无伤,这才稍稍放心。 “大哥,这楚湘军不好对付,明显是有备而来。我们还是先退一时,再做打算吧!”李定星反过来李耀阳。 李耀阳指着韩武离去的方向,说道:“可是三叔他…” “我去寻三爷,王爷你们先撤!”蒋平在一旁接话道,说完,拉过自己的战马,翻身而上,向着李耀阳的指向而去。 李定星劝道:“楚湘军即便拿住了三叔,也未必会加害,这可是他们的筹码,三叔之事不必担心,我们先回去重整旗鼓。” 李耀阳想了一下,觉得说得也有道理,随便作罢,招拢南淮军且战且走,楚湘军见了也不追赶,双方渐渐退向两边,战局慢慢结束… “撤!”李耀阳吃了个暗亏,但是也无可奈何,挥手示意众人撤退。 双方很快脱离了战场,南淮军和楚湘军这次遭遇战宣布结束。 第一百零一章 算计 回去的路上,三千骑兵的队伍损兵折将,一路上气氛压抑,易小刀悄悄向李定星询问道:“这楚湘军的打法怎么如此无耻?” 李定星摇头解释道:“倒也不能说无耻,能克敌制胜的打法都是好打法,只是敌我立场不明罢了。你有所不知,初代楚湘王葛离辉就凭借这个打法,以一万兵力却拖住了当时南方的南蜀国,给启太祖和拖延时间,启太祖和大晋决战,这才最终问鼎天下!” “你说的是湘水之战?”易小刀问了起来,见到李定星肯定的答复后这才愕然。 湘水之战乃是大启开国之前的战役,当时的启太祖赵始究忙着和大晋决战,却被南蜀从背后偷袭,断了湘江的水路,劫了粮道。是初代的楚湘王葛离辉主动请缨,只率领一万步卒就要去抵挡二十万南蜀国的大军,当然,那时候他还不是楚湘王。一万步卒日夜赶路,赶到湘水之时,一万步卒跑得个七零八落,只剩了七千余人。据传当时葛离辉的左右皆劝说葛离辉弃军跑路。 葛离辉先斩杀了劝说的左右将官,亲自操练士兵,初次交战,便将南蜀国的先锋大将,中军元帅皆擒于马下。南蜀国一连换了几次的先锋和元帅,皆被葛离辉的大启军或斩或杀。十几日的功夫,葛离辉一连杀了四任元帅,六位先锋,南蜀国才叹着气,将大军从湘水撤走。后来启太祖为了纪念他,便将在立国之后将楚湘分封给了葛离辉,一直延续至今。因年代久远,久而久之,湘水之战便成了传说,真实性已无法考证。 “难道那个初代楚湘王葛离辉…用的便是今晚的这种打法?”易小刀问道。 李定星点点头,说道:“不错,固守待时。但只要在阵中发现了对方的主将或重要人物,步卒便会包围上去,将元帅或首领包围其中,任意裹挟。以最快的速度斩杀将领,葛家的战法就是一种纯粹的斩首行动。” “难道就没有破解之法?”易小刀皱着眉头问道。 “要是有的话…葛家也不会成为楚湘王了…”李定星说道。 “大哥,你怎么了?”李定星看着一路沉默不语的李耀阳,这不是他的风格,李耀阳即便是打了败仗也不会垂头丧气的样子,而是兴致勃勃地和别人讲述自己的心得体会,以期下次的胜利。今天的李耀阳实在是有些反常,起码李定星就能觉察出来他很反常。 李耀阳提起手中的大枪,望着枪杆说道:“若说他们发现了我,上来包围了我,这倒没什么…但是刚刚我去寻你们,楚湘军…是怎么发现了三叔的呢?” 易小刀在一旁猜想道:“难道是猝然遇敌,军心大乱?李三爷出来稳定局面而被发现的?” 李定星接过了话:“如果是二叔的话会这样做,如果是四叔的话会身先士卒地冲上去,但是三叔…性格有些软…遇敌是绝对不会暴露自己的…”李定星讲到三叔李荣异,斟酌起了用词,毕竟是自己的亲三叔,对他又极为疼爱,倒是不好在易小刀这个外人面前揭露他胆小的弱点。 “既然这样的话…”易小刀偷瞄了一眼李耀阳,实在不敢再说下去。 李耀阳大大方方地接过了易小刀的话:“南淮军有内鬼。” “多谢大公子信任,在下愚见,内鬼不在营中,而在队中。”易小刀谢过李耀阳,向着身后的剩余骑卒扫了一下,黑夜昏暗,易小刀也看不清骑卒的面容,却还是想要去扫一眼。 李定星询问李耀阳:“大哥,都有谁跟你和三叔一起来的?” “蒋平,韩武,只有他们两。”李耀阳回道,身为习武之人,李耀阳自然是注意到了易小刀这个扫视一众骑卒的举动,不以为意。李耀阳李定星出身南淮王府,骨子里是有着一种人上人的贵族思想,这些骑卒的投靠和反叛,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二人直接忽略了身后的骑卒,直接想到了军中有名有姓的战将。 “蒋平,韩武…”李定星默念二人的名字,两人皆是年轻战将,以武入伍,今夜二人又同去追救三爷李荣异,二人的确皆有嫌疑。 “会不会是韩武呢?”易小刀顺着二人的提名往下说道“遇袭时蒋平和我们在一起,无法指认三爷,若是韩武的话,和三爷在一起,倒是很容易指认…” 李定星对易小刀悄悄摇了摇头,易小刀不明就里,不过两人多日相处,倒是有些默契,易小刀及时收住话,再不说下去了。 李耀阳手中的大枪捏地咯吱作响,伸手从背后摸索了一下,扯出了一条红布带,红布带随风飘扬,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路无话,李耀阳三人很快领着残兵败卒回道了大营。 “来人,去把二爷,四爷请来,大帐议事。易大人,还请先去营帐歇息。”李耀阳吩咐了下去,随即对身后的易小刀客气地说道。 易小刀点头道:“好,的确有些乏了。大公子若是有事,随时唤我。”易小刀客气了一下,便随着一旁的士兵领去了帐篷。 李定星见易小刀走后,来到李耀阳的身边说道:“毕竟是叔叔…大哥…三思。” 李耀阳听到李定星的话,一改一路的阴郁脸色,笑道:“大哥自有分寸,这个你放心。你先去洗洗吧,看你这一身脏的。” 李定星见到李耀阳这一脸爽朗的笑容,不知为何,今日总有些心绪不宁。没有多讲,也随士兵到一旁的营帐中,洗漱更衣去了。 不一会儿,二爷李荣才来到了李耀阳的帅帐,穿戴着衣服战甲:“阳儿,怎么回来了?” 李耀阳低声对李荣才说了句:“二叔,等下你就知道了,请坐。”李荣才有些奇怪,但是知道自己这个大侄子虽然有些鲁莽,却并不是一点脑子没有,便穿戴好衣服坐了下来,等着看李耀阳究竟是何用意。 “咋了?阳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咦?三哥呢?没和你一起回来?”四爷李荣能一身战甲,掀开大帐布幔。“哗啦哗啦”地走了进来,出声问道。 “四叔,这么晚了还没睡啊…”李耀阳问候道。 四爷李荣能拍了一下大腿:“嗨,这哪能睡得着啊?你们就这么出去了,让我和二哥在这营帐里,把我急…”四爷李荣能仿佛想起了什么,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额头冒出了点点汗珠。 “这咋…老四,你!”二爷李荣才正要询问,忽然也反应了过来,看着李荣能震惊不已。 “四叔,何故私通楚湘?”李耀阳声音有些低沉,冷冷地问道。 四爷李荣能悄悄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哥,接着虎眼一瞪:“阳儿,你说什么?我私通楚湘?有胆你再说一遍!” “今夜我和三叔去庐山,准备绕道背袭楚湘,却不想半路中了埋伏。三叔被楚湘军裹挟而去,不知所踪,蒋平韩武已经追去了。”李耀阳将今晚的事说了一遍,二爷李荣才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四爷李荣能急道:“那还不去救三哥,等什么呢?” “不把内鬼先抓到,去多少人也是枉然。四叔,你觉得呢?”李耀阳认准了李荣能就是内鬼。 二爷李荣才心中忐忑,说道:“阳儿,话别说太满!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老四是内鬼?” 李耀阳慢慢抓着桌案上的佩剑,走到营帐中间,李荣能退了两步,一脸警惕地看着李耀阳。李耀阳不以为意,说道:“二叔,刚刚你也听到了,其一,我和三叔出去,不知归期何时,四叔却急得未卸战甲,是不是就说明知晓我们会回来?其二,楚湘的斩杀战法二位叔叔也都知晓,三爷那么…谨慎的一个人,连衣袍战甲都和普通士兵一般无二,却还是被楚湘军包围其中,裹挟而去。如果军中无人指认的话,我想楚湘军很难做到…” “韩武是三叔的部将,三叔收其为义子,视如己出,而蒋平是四叔你的部将,这是人所共知的。除了蒋平指认,还能是谁?”李耀阳娓娓道来,听得李荣才心头一颤,因为李耀阳句句实言,人人皆知的事。 李荣才慢慢扭头看向李荣能,问道:“老四,真的是你?” 李荣能看着李耀阳手中的佩剑,慢慢也将手摸向腰间,摸到了腰间的剑柄,心中稍定,骂道:“这个蠢东西!” 这时,布幔再度掀开,李定星走了进来:“蒋平并不蠢,只是没想到我也会来到这里。” “星儿,你怎么来了?不是听说你被…”二爷李荣才站起身问道。 李定星向李荣才行了一礼:“二叔,让你担心了。我没事,听说大哥率军征讨楚湘,我便在后面一路随行,碰巧看到大哥的骑军向北而去,我便追了上去,路上不小心陷入沼泽,出声求救,大哥率军将我救了回来。不巧的是蒋平被三叔派遣跟随大哥,离了三叔。想必是已经给出了信号,无法终止行动,那边便派了兵来。三叔和大哥身上,想必一早就被你做了记号了吧?” 为了验证李定星的话,李耀阳将怀中的红布带扯出,丢在了地上。 “算计!算计!净是算计!南淮就是在你们手上,才变得今天这么软弱不堪!难得我算计一回,却还是输了!就不该算计来算计去!算计那么多有什么用!爹当初就是不信我!”李荣能抽出佩剑在手,照着身旁最近的李定星当头劈去。 李定星抬头,剑锋已至,避无可避! 第一百零二章 起事 李荣能冲到了李定星的身边,举起了腰间的佩剑,李荣才见状不由得大惊:“老四!你疯了!” “嘭” 李耀阳一瞬间拦在了李定星的前面,抬起一脚,就朝冲来的李荣能踢去,李荣能本能地抬剑格挡,却被这一脚踢飞,大帐的布幔被李荣能撞得扯了下来,可见力道之大,李荣能也跌到了营帐外。 李荣能被李耀阳踢得倒飞而出,李耀阳三人从大帐中走了出来,李耀阳冷冷地说道:“说到底你还是我的四叔,我不想伤了和气,这些是南淮的兵,你带不走,就自己走吧。” “我走?哼哼,我倒要看看今天是谁先走!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见你们爹去吧!”李荣能从怀中掏出一枚竹筒,拉掉了引线,一发信号弹摇曳着向黑夜中飞去,炸开了一朵绚丽的烟花。 李荣能见到烟花炸开,不由得大笑了起来:“这次虽然我只带出了一万人,但是都是我那福城的精锐,连这个大营的布防都是我安排的!你这座帅帐周围都是我的人马,你们的人马都在外围!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南淮小霸王能不能挡得住一万人马!” 随着烟花的爆炸和李荣能的狂笑,大帐周围的营帐瞬间钻出了大队的士兵。这些士兵并未卸甲,和衣而卧,此时刚收到爆炸的信号,全部一股脑地钻了出来,披坚持锐,摆列阵型,将大帐围了个水泄不通。 “老四!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发什么疯!”二爷李荣才见到这些士兵包围了大帐,也知道老四李荣能所言不虚,此时不由得气得浑身发抖。 “二哥,你就别管了。说到底,老大我是不服气的,文不行武不就的,就凭他生了这两个好儿子,爹就把南淮王的位子传给他?我就是不服气!二哥我还是服气你的,但是你性格太谨慎了,把南淮交给我,我肯定能把他变成大启第一藩!”手下士兵抬来了李荣能的金刀,李荣能金刀在手,不禁笑得更快意了。 “二爷,你先躲躲,我怕这疯狗疯起来伤到了你。”李耀阳对李荣才说道。 “疯狗!你这个小兔崽子也配说我是疯狗!和你爹一个德行!”“疯狗”一词触怒了李荣能,李荣能挥起金刀,冲着李耀阳的脑门就劈了过来。 李耀阳一把推开了身后的李定星和李荣才,力道把握得极好,二人被推得连退数步,好歹是站住了。李耀阳右滑一步,闪开了这一刀,面无表情,手中的佩剑仍在鞘中,没有拔出来的意思。 “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也不知李耀阳是真有把握还是故意拖延时间,闪开了李荣能的一刀,仍旧劝说道。 李荣能怒道:“去和你爹说吧!”说完,抬起一脚,照着李耀阳又踹了过来。 李耀阳抬脚以对,二人对了一脚,各退了数步,李耀阳仍旧不改面色:“二叔在这,只要你现在放下刀,我保证不追究。” “混账东西!”李荣能两次攻击都没造成什么伤害,此时已愤怒到了极点,挥舞着大刀对着李耀阳横扫而来,确保李耀阳避无可避。 李耀阳“嗖”地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剑刃入蛇,缠上了金刀。李耀阳手上轻轻一拨,金刀便被佩剑拨到了一边,令在场的士兵都微微惊叹。 李荣能见金刀被拨转而开,抬起一拳就朝李耀阳的脑袋轰来,李耀阳抬起一手,一把握住了李荣能的拳头。李荣能只觉得自己的手仿佛是被铁钳箍住了一般,只能任由其捏住拳头,慢慢地按了下来。 “二叔,你看到了,我已经让了他三招了。”李耀阳捏着李荣能的拳头,回头对李荣才说道。 李荣能犹然忿恨,但是手中金刀和拳头都被制住,便抬脚向李耀阳踹去,这么近的距离,李耀阳来不及抬腿格挡,李荣能怨毒的眼神中也能看出,这一脚定然不会留情。 “你够了!”李耀阳大吼一声,单手甩开李荣能的拳头,一把抓住了李荣能的腰身,将这个魁梧的汉子从地上举了起来。 李荣能被李耀阳举起,失了重心,那一脚的踢势自然是荡然无存,在空中挣扎不停,却无济于事。 “快放我下来,你这个小兔崽子。”李荣能被举起半空,仍旧不断地向李耀阳叫嚣着。 “这就是你们的侯爷,他许给了你们什么?值得跟着他起事?你们都看清楚了,这种人,能成事吗?”李耀阳对着周围聚拢的士兵说道。一众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仍旧围拢在帅帐附近,不知如何是好。 李荣能见李耀阳当众羞辱自己,一把抓住了李耀阳的手臂,双脚朝李耀阳的胸口踹去。李耀阳被抓住了手臂就知道了李荣能的意图,一把将他扔了出去,甩在了一众南淮士兵的面前,轻蔑地看着他。 “你们还愣着干嘛!快给我上!杀了他们三个,我就是南淮王,你们每人都赏黄金万两!”李荣能被李耀阳这一摔,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冲着站在后面的士兵叫嚷道。 “每人赏黄金万两?呵,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李耀阳不禁冷笑了一声。 李荣能不去搭理,站起来对自己的亲兵们说道:“本侯爷说到做到,每人黄金万两,取下他们三个人的项上人头即可!” 站得离李荣能最近的几排亲兵互相使了个眼色,人人心知肚明。要说李荣能得了势,每人赏万两黄金那是不可能的,谁也不会相信,但是他们这几个跟随李荣能的亲兵,能少得了好处?这人心中暗自盘算着,都暗暗下了决心:反正已经站在了前几排,见了光算是死定了,还不如跟着侯爷搏一场! “杀啊!”前几排的亲兵纷纷举起兵器,向李耀阳冲来,身后的士兵搞不清楚情况,只知道前面的同袍动了身,自己就得跟上,不论前面的同袍出了什么事,有空缺自己补上就对了。 一瞬间,刚刚还安静站立的万余人的南淮军部队,此时纷纷攘攘地向李耀阳挤来,喊杀声震天。 李耀阳盯紧了几人,箭步迎了上去,手中长剑一阵乱砍,瞬间砍翻了数十人,皆是李荣能的亲兵。 “杀!杀了他!全部给我上!”李荣能见混战了起来,自己不由得反而退了几步。鲜血四溅,李荣能此时也搞不清楚了状态,只觉得看到了鲜血溅射,他就兴奋异常,只觉得成功离自己就仅剩一步之遥。 李耀阳目光锐利,眼神四扫,四面八方之中,李荣能的亲兵便很快被他找了出来。刚刚杀光了面前的几十个亲兵,身后的士兵刚发觉前面的人倒下,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对上了李耀阳的凶戾的眼神,吓得险些兵器都丢在了地上。 李耀阳对着众人扫了一眼,一众士兵没有亲兵那种举事忘死的想法,此时无一例外都被他的眼神震慑住了,愣在了原地,不敢上前。 “退。”李耀阳轻喝一声,便几个纵身,闪到了另一侧,舞剑挥杀起来。 李荣能见李耀阳也不来对付,就专在人群中厮杀,且杀的个个俱是自己的亲信,再看刚刚那些吓得愣在了原地的士兵,心中终于开始有些惶恐了起来。李荣能悄然后退,顾不上指挥士兵冲杀,自己反而向士兵的人群里钻了进去。 李荣才一直盯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四弟,见他这时想溜,气不打一处来,抓起一把大刀,就朝李荣能的方向追了过去。其余士兵虽然不认得李荣才,不过见其穿戴打扮,才猜出了大概身份,不敢阻拦,纷纷避让而开。 这边李耀阳还在人群中厮杀,那边李荣能左拐右拐,终于挤出了阵列,向着马厩处跑去。 “老四!你个混账东西!你就这点能耐?你不服气你反大哥啊,大哥在的时候你不惹事,现在专门欺负两个小辈,还想连我也一块杀了!你胆子比天还大啊!”李荣才也挤出了阵列,提着刀在后面追赶,见李荣能向马厩处跑去,气得在身后大喊了起来。 “二…二哥…老四糊涂…你饶了我这一次,我…我不回南淮了。我的福城给你,温城也给你,都给你…二哥,我先走了。”李荣能见李荣才提刀追了过来,吓得结结巴巴,一边忙着上马,一边向李荣才告饶。 “你给我站住!惹出这么大的事你现在想跑了?你害了老三还想害我,还要害这两个小辈?你给我下来,听到没有!”李荣才终究年岁大了,行动迟缓,眼见李荣能爬上了马背,急忙大喊。 李荣能终于爬上了马背,扭头看到李荣才跌跌撞撞奔过来,心中莫名有了一丝悔意。从小也就这个二哥最护着自己,现在自己却鬼迷心窍连二哥都想要谋害,李荣能心中的悔意正在被慢慢放大… 终究是夜黑,李荣才又上了年纪,一个不慎跌倒在地,刀也摔到了一边,李荣才趴在地上疼得直喘气:“老四…你给我回来…去给两个侄儿赔罪…我给你担保没事,我们去给大哥…给爹守坟,你回来…” “二哥,你多保重…”李荣能愧疚地看着趴在地上的李荣才,低声说了一句,随即拨转马头,向着营门外骑去。 李定星走到李荣才身边,弯腰扶起了李荣才:“二叔,你别气坏了身子。” 李荣才抓着李定星的手,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低头说道:“星儿,听大嫂说你箭术好…我老了,追不上了。你…你去吧。” 李定星捏紧了身后的硬弓,试探着问道:“二叔,那我去了?” “去吧…”李荣才无力地摆了摆手,此时的他尽显老态,颇有一丝在南淮王府中,摇椅上老南淮王的样子。 黑夜之中,一支羽箭如流星般划过… 流星滑落,马上人应声坠地。 第一百零三章 选择 一夜的纷乱很快过去,这场李荣能引发的起事来得快,去得也快。李荣能的百余名亲兵被李耀阳斩杀殆尽之后,剩下的士兵尽皆丧胆,很快被外围的士兵冲进来,将这些盲目跟随起事的士兵团团围困,局面很快被李耀阳掌握了。 李定星将二爷李荣才安顿好之后,虽然一路奔波,身体疲累,却还强撑着身体来到李耀阳的大帐。李耀阳坐在大帐帅案前闭目休息,浑身血液浸染,帅案上放着一柄已破损不堪的佩剑。 “大哥…”李定星唤道。 李耀阳睁开眼睛,强笑道:“你来了?四叔和二叔怎么样了?” “二叔年纪大了,摔了一跤,我已经送到营帐里休息去了。四叔…”李定星没有再说下去,兄弟二人心里都清楚结果如何。 “你也去歇会儿吧。”李耀阳终是嘴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说了这么一句。 李定星默默点头,转身就要出去,忽地回首问道:“那些跟四叔起事的…” “我自有安排,你不用担心。”李耀阳及时出声,打断了李定星的话,随即又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坐着。李定星也不再多言,低头走出了大帐。 “昨晚发生那么大的事,怎么没见到易小刀啊?”李定星心头存疑,唤过一旁的侍卫,问明了易小刀的营帐,便赶了过去。 “易小刀,易小…”李定星掀开布幔,进入易小刀的营帐,却愣住了,营帐中空无一人,床铺都是跌得整整齐齐。李定星上前摸了一下床铺,一片冰凉,并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李定星自言自语道:“这小子又跑哪去了?” …… 秋季的清晨还有一丝凉意,草木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露珠,细看之下还有一层冰屑,但是没人有那个心思去细看。 一匹骏马如电般疾驰而过,骏马浑身披甲,眼神也是冷峻如风。骑马的人贴在马背上,以期减少风的阻力,背着一柄长剑,仿佛一名侠客一般,正是易小刀。 昨天夜里,易小刀假意答应归帐,结果却跑到马厩,牵了一匹骏马离了南淮军的大营。南淮军和楚湘军的大战和他毫无关系,李定星虽是自己携走,如今也完好的送回到了李耀阳的身边,现在的易小刀,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回到京城,去见何月儿。 易小刀和李定星跟着大军不分昼夜地赶路而来,大军都是有向导,还不担心会迷路,此时易小刀一人负剑独行,虽是白天,却发现自己迷了路,根本不知道往何处而去。无奈,易小刀只能向北而行,准备先跑到江边,再沿江而下,一定能回到京城。 “这么一大片沼泽地,真不知道昨晚是怎么过来的,这要是陷了下去…”易小刀嘀咕着,风便猛烈地灌进了口中,不得不逼得他闭上了嘴巴,不知不觉间,易小刀已经跑到了昨夜的战场边。 “救…救命”易小刀正纵马奔驰间,刚到一条岔路口,就听到路边传来一声微弱的呼救。 “不好意思,我很急…”易小刀心中略一迟疑,骏马已经奔过,易小刀只得回头大喊了一声,继续赶路。 奔出去好远,易小刀紧紧攥着缰绳,一咬牙,拨转马头,绕了回来。见到草堆中躺着一名重伤的南淮军士兵,跳下马来伸手准备去扶,说道:“兄弟,有什么遗言赶紧说,我还有事,顺路而且不麻烦的话,我不介意帮你办了。” “蒋平…反叛…三爷…被…楚湘军擒住了…通知…王爷…救三…”南淮军撑着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出了“遗言”,扭头而逝。 易小刀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旋即摸到了南淮军的世上,试探着鼻息和脉搏,确认已经死去了。 “三爷被抓走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的三爷。蒋平反叛也和我没关系啊,又不是反我。我都是要结婚的人了,结果摊上了这么多的事,何月儿还在等着我,我哪有空今天救这个,明天救那个…”易小刀嘟囔着站起身来,翻身骑到马上。 “放心放心,易大人。如今世家皆愿意合作,你那叫什么…方龙的小兄弟很快就能找到。” 易小刀脑中忽然蹦出老南淮王在城墙上被袭杀前,一脸和善地笑着,安抚他说的这句话。 “说实话,老南淮王还是蛮好说话的,岁贡也送了,人也的确去找了,虽然没找到。小心思的确是不少,但是毕竟是一地藩王嘛,这也很正常…”易小刀坐在马背上,回头看着躺在草地里那具刚死的南淮军尸体。 “左边是楚湘,右边是京城。”易小刀重新看着面前的岔路口,心中犹豫了起来,再没了第一次纵马冲过的果断。 很快,易小刀眼神坚定了起来,轻轻拽动缰绳,马匹感受到了骑乘者的意图,抬起蹄子,向左边迈步而去。 易小刀摸了摸身后的长剑,稳稳地插在剑鞘中,心中稍有一丝安稳。 “没保住南淮王,但愿能保住这个什么三爷…不枉南淮军民唤我的一声易大人…”易小刀轻踢马腹,胯下马匹渐渐提升起了速度,渐渐地,速度和之前一般无二。 …… “老东西,你不是挺能跑的吗?再跑啊!”李荣异被押在囚车之中,动弹不得,一个楚湘军士兵举着马鞭对着他的脸上就抽了过去,马鞭抽过,李荣异的脸上多了一道青痕。一身战甲残破不堪,身上到处带伤,有的伤口仍旧在流血不止。 李荣异紧紧地抓着囚车,默然不语,但从囚车上被抓出的道道指印,看得出心中并不平静。 一旁的其他士兵劝阻道:“行了行了,毕竟人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别太过分了。” “有头有脸又怎么样?我们抓的就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嘿,你们这些大人物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就喜欢打仗啊?不过也好,你们要是不打仗,我们就没赏钱,说起这个,还要谢谢你呢!”那名士兵反驳了起来,但是终归是停了手,从囚车上跳了下来,接过一旁的同袍递过来的大饼。 “不过说实话,昨晚那个小子还真是怪厉害的,我们几百号人都围不住他,硬是被他冲出去了。” “你知道昨晚我们围的是谁吗?那可是南淮王的小王爷,南淮人称‘小霸王’,就凭我们还想围住他?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哦。” “你们说,那南淮的老王爷真的是被…” 楚湘军的士兵们吃着干粮,闲着聊起天来,这名士兵刚说到一半,被另一名士兵轻踢一脚,这士兵也是反应极快,立马住了嘴。 一个身材极其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走了过来,正是楚湘军的将军马柳:“有东西吃,就安心吃东西,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一众楚湘军连忙站起,大声回应道。 “嗯”马柳哼了一声,向刚刚提及老南淮王的士兵看了一眼,士兵低着头不敢说话,马柳也不追责,又看了一眼囚车里的李荣异,说道:“给他点吃的和水,伤口包扎一下。这脸上…你们谁要是再敢乱来,别怪我翻脸无情。” 一旁两名士兵手脚麻利,连忙从包裹中翻出大饼和水,跳上囚车,递到了李荣异的嘴边,其余的士兵也不敢吭声,尤其是刚刚抽了李荣异一马鞭的士兵,心里已经吓得半死。 李荣异看着面前的大饼和水,没有说话,也不张嘴,保持着在囚车里的姿势一动不动。 “三爷,不论怎么样,吃饱了活下去才是真的。”两名士兵就是刚刚劝阻的心善士兵,也知道李荣异的身份,此时见李荣异闭口不言,怕惹恼了马柳,不禁小声劝说起来。 李荣异见两名士兵也是真心好意,再者也犯不着和肚子过不去,便张口吃了起来。马柳见到李荣异开口吃东西,这才放心转身离去。 南淮军起兵九万来犯,这在大启历代皆是没有先例,而对方行军又极快,仅仅五日时间就从苏城赶到了鄱阳湖,令人咋舌。楚湘王虽然有心反叛,却也是一直在积蓄实力,不敢真个做出什么来,南淮军来势汹汹,只得下令先行阻敌。马柳心思缜密,明白王爷的想法,昨夜这场遭遇战便抢先应了下来,率兵一万赶来围堵。 “现在抓到个南淮的侯爷,王爷知道了一定高兴,多少有个人质在手,和南淮和谈也有了底气。要是童猛来了,再给这个侯爷杀了,怕是真要和南淮不死不休了。”马柳心中想着,不由得笑了起来。 不远处的山坡上,易小刀勒马俯瞰着下面的情况,面色冷峻,心中却比脸上更有凉意:“这么多人…怎么救啊…” …… 京城中,宅院里,香莲儿收拾包袱,何月儿站在一旁,问道:“你真的要去吗?她们刚把你送回来…” 香莲儿收拾好了包袱,背在了身上:“月儿姐,你不用劝我了。难得有个只招收女子的门派,我打算去拜师学艺,以后不论做什么也能方便一些。不至于像这次一样,被人抓去了,还要害得易小刀来救我。” “也好,姐姐没什么见识,你要是喜欢就去吧。只是这一路上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我实在放心不下…”何月儿说道。 “也不知道易小刀现在在哪,我去了南淮就把易小刀和方龙找回来,姐姐你不用担心。”香莲儿拍了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何月儿思前想后,一把拉住了香莲儿说道:“你不是说那边还有一个门派,叫什么秀扇坊吗?专门教习女子学习医术。我和你一起去!要是下次易小刀受伤了,也不至于还要麻烦方龙来背他,我们一路上也有个照应,怎么样?” 香莲儿一听,顿时眉眼笑开了:“好!姐姐说的极是!快,收拾东西我们这就走!” 二人又忙碌起来,帮何月儿收拾起了包裹。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赵易执苦笑,对外面唤道:“两个小丫头净乱来,藏云,麻烦你走一趟吧,务必留下两人!不…务必留下何月儿。” 第一百零四章 计出京城 一道黑色流光从皇宫中射出,飞向了京城的居民区。 “收拾好了么?月儿姐?”香莲儿查看了一下宅院里的灶火和各个房间的窗户,确认都安全之后,来到二人房间询问何月儿。 何月儿背着一个包袱出来:“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二人正要出门,只听院子里有一声细微的响动,香莲儿在门缝里趴着看了一眼,对何月儿急道:“是黑衣服的那个小子!” “藏云?他是皇宫里的人,之前救过我,不用怕的。”何月儿立刻意识到了香莲儿说的‘黑衣服的小子’是谁,不以为意,就要开门出去。 香莲儿拉住何月儿说道:“月儿姐你傻啊?他是皇帝里的人,当初我们走的时候皇帝就不让你跟着,现在你要去南淮,皇帝能放你走吗?这么巧就这个点来,还能是有啥事?这个小皇帝肯定一直在暗中监视我们!月儿姐,你平时洗澡都有关好门窗吧?” 何月儿被香莲儿一番话说得连连点头,听到最后一句脸羞成了一张大红布:“你说什么呢?我都是在房里洗澡,门窗关得死死的!” “那就好,那现在怎么办?可不能让他进来看到我们这大包小包的怎么走啊!”香莲儿提了提肩上的包袱,焦急地问道。 门外藏云没有听到二女的小声对话,走到门前准备敲门。 香莲儿急了,拉着何月儿连连后退,说道:“学易小刀,学易小刀!” 何月儿也懵了:“我学他什么啊?” “装作易小刀回来了!快!”香莲儿催促道。 何月儿情急之下,捏着嗓音开口说道:“何月儿,好久不见你都瘦了不少啊。”何月儿轻启樱唇,传出的却是易小刀的声音。 “哎呀,易小刀都是喊你月儿的,你喊何月儿这不露馅了吗?来,我教你!”香莲儿气得直跺脚,在何月儿耳边低语。 门外的藏云听到声音,手上却是一滞:“易小刀?他什么时候回来了?不是听说在南淮走丢了么?”还没等藏云反应过来,门里一阵打闹,又传出了易小刀的声音。 “月儿,这么久不见,我好想你啊。” “我也…想你。” “来,让为夫亲一下” …… 藏云听到门内声音,心中一阵无语:这…这人家小两口在里面亲热,陛下还让我过来拦,拦谁啊? 门里的香莲儿捂嘴偷笑,何月儿在一旁狠命地掐着香莲儿的胳膊,低声说道:“你教的啥啊?净乱说话!” 香莲儿嬉笑着躲闪,小声回道:“你不懂,我不这么说他该进来了。再者说了,要不是小皇帝你们现在娃儿都怀上了,你害什么羞啊?” “那你也不能乱讲啊!”何月儿嗔怪道。 “嘘,听外面。”香莲儿连连告饶,示意听藏云的动静。 藏云站在门边,犹豫道:“易小刀不可能回来的,如果易小刀回来了,一定是陛下先收到消息啊。再者易小刀要是回来了,她们还去南淮干嘛?莫不是骗我?”藏云心中起疑,又抬手准备敲门。 “快快,继续!”香莲儿趴在何月儿耳边一阵耳语,示意继续。 何月儿被催得急,只得张口说道:“小刀,别,大白天的,要是外面有人咋办?” “能有什么人?宅院大门我都锁好了啊!” “那要是陛下身边的那几个护卫来了…” “老子我今天要办正事,谁来都不行!要是谁敢来打扰我,你看我不在陛下面前告他的小黑状!” 藏云听闻屋里的对话,伸出的手又停在了半空。外人不知道,藏云身为赵易执贴身的辰从卫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易小刀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了。南淮的岁贡都是他去了南淮说服了老南淮王要回来的,而且看陛下的意思,这次等他回来可能就要封官了。 “要是他先回来了,没有报于朝廷,而是先回家私会了小娇妻,这也是人之常情。要是得罪了他,回头陛下那边数落一顿是少不了了…”藏云抱着剑在外面左思右想,举棋不定,看这架势两人在房中指不定做些什么,自己站在外面被人看到了可就百口莫辩了。藏云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回宫中复命,等陛下定夺。 藏云打定主意,足尖点地,施展轻功,纵身向皇宫飞去。 “走了走了,月儿姐,你还真是厉害啊!”香莲儿一直趴在门边,注意门外的情况,见藏云一走,当即兴奋地说道。 “我哪厉害哦?都是你的主意好~别说了,我们快走吧。”何月儿掐着香莲儿反讽了一句,催促着离开。 二人打开房门左右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背着包袱出了院子,锁好院门,向着城东的方向而去。 皇宫中,赵易执扭紧了眉头:“易小刀回来了?为什么我不知道?” 藏云低头说道:“只听到易小刀和何月儿在房中话语亲昵,属下…属下不好查探。” 赵易执挥了挥手,藏云退了下去,赵易执的神识出体,瞬间覆盖了过去,包围了易小刀的宅院。神识之中,赵易执仿若神明,向下凌空而望。宅院中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动静。 “这个易小刀,当真回来了?”赵易执的神识就要穿透房间,准备探进去。 神识探到门边,停了下来,赵易执心中也打起了鼓:“要是易小刀真个回来了,神识探进去了,多少有些不太好…”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芜城遇到的神机派薛芒。 “这个世界还是有些能人异士的,要是被他们知道了…还是等等吧。”赵易执的神识停在了门外,只包裹住了整个宅院,房中未敢轻进。而赵易执自己本人,则批改起了奏折,处理公事,等着房中的“易小刀”完事。 时间慢慢流逝,转眼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赵易执从养神状态中退了出来,感应起了宅院中的神识:“还没结束?这两人体力这么好?都不用吃饭的吗!” 赵易执神识一直笼罩宅院,未曾离开,房中一点动静没有,一天了还能有力气,尤其是在这方面,打死赵易执也不相信。毕竟赵易执只是在这个世界是个雏儿,后世却不是,耳濡目染之下,会的可比这个世界的人多得多了。藏云身为辰从卫,是不会欺瞒的,虽说耳力在辰从卫之中不算上佳,但是也绝无听错的可能。 “不管了,进去看看。要是两人累晕了过去,还得救他们呢!”赵易执心中安慰着自己,神识探入了房间,房中空无一人。 赵易执愣住了,自己的神识包围宅院一整天,任何动静自己都能第一时间知道,这两人到底是如何做到让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离开的? 赵易执的神识在宅院在四处探索,整个宅院此时空荡荡的。赵易执揉了揉额头,心中思量了起来:连香莲儿也不在,早前她们就说过要去南淮的凌月阁学艺,如今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宅院,还真是有些本事,看来易小刀就没回来,这两个小丫头还擅口技。 赵易执来了兴致,站起身慢慢踱到了门外,两个小太监连忙行礼,赵易执挥手示意退下。小太监退去后,赵易执看着皇宫外的京城,微微一笑,闭上眼睛,一瞬间,脑中神识冲天而起,冲向皇宫顶端,旋即如同一张大网一般散向京城各处。 “哇呜呜呜,娘,我要吃小糖人。” “盐水鸭咯~二十文一只,好吃不贵啊。” “他今儿晚上不回来了,你这个坏种~怎么现在才来!” 神识遍布京城的每个角落,整个京城的动静赵易执尽收心底。孩童的哭闹,小贩的叫卖,冤家的打趣等等等等。华灯之下,万家灯火,一片安居乐业的祥和之景。 “我来这个世界的意义,应该就是为了让我知道这些,守护这些。芸芸众生,四方有神…”赵易执不禁感慨了起来。 感受了一会儿,赵易执才想起来还有正事要办,随即细心探查起了整个京城的动向,搜寻着香莲儿和何月儿。 找了很久,搜寻了京城的各个角落也没找到二人的踪迹,包括他们最喜欢去的孔子庙,青龙湖。赵易执搜了个遍,却是一直都没有发现二女的踪迹。 难道出城去了?赵易执心中疑惑,神识探向了东门,东门内,两个换班下来的禁卫军士兵聊着天。 “我说,今天出城的那两小妞真不错啊!” “嘿,你知道人家什么来头吗你就敢想?听说宫里辰从卫,藏云大人罩着呢!” “啊?辰从卫?那岂不是陛下的人?” “你说呢?还敢想?不要命了你!” 赵易执心头微微一阵火起,两个小丫头竟然真的悄悄了溜出了城。不过旋即展颜一笑:“还是蛮有本事的,易小刀有本事,这两个小丫头也有本事,这么有本事我更感兴趣了,呵。” 赵易执神识收了回来,喊道:“藏云,擎天。去南淮务必找到何月儿回来,要是找不到你们两也别回来了!” 宫殿屋顶之上闪出两人,对着赵易执拱手领命,随即黑夜之中掠起两人,一青一黑,两道流光消失在了赵易执的眼中。 与此同时,南淮苏城也有两个人影出了城池,纵步跃起,一黑一白,宛如两颗流星一般,向着京城方向而来,正是之前寻找易小刀的纳风,摘星。 第一百零五章 瞒天过海 “月儿姐,问你个问题啊,你这个口技是和谁学的啊?”香莲儿在房中放下包袱,问起了何月儿。 何月儿摇了摇头,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瞎学的呗。我爹娘经常不在家。我一个人在家闲着没事,就学他们说话,学着学着就学到了一点诀窍。” “那你能学凌月阁的刘阁主说话吗?我好久没见她,还有点想她呢。”香莲儿来了兴致,凑到了何月儿身边。 何月儿苦笑道:“我又没听过她说话,怎么学给你听啊?” “唔…这倒也是…”香莲儿反应过来,叹了口气,坐到了一边。 何月儿摸了摸香莲儿的头:“放心,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见到你说的那位刘阁主了。” 二人在房中叙话,楼下传来了敲门声:“店家,麻烦开开门。” 店小二吆喝着开门:“来了来了,这才刚关上呢!要住宿还有,要吃饭可打烊了啊,灶台都凉了,大厨子也已经睡下了。” 店门刚刚打开,擎天一把推开了小二,闯到店里四处张望,问道:“小二,你这里是不是有两个女子来投宿了?” “哎,你什么人啊?怎么就这么硬…”店小二无故被推了一把,正要张口分辩,见到擎天背后的铁枪,话被堵在了喉咙里,再不敢多言。 “擎天!”藏云轻喝了一声,随即从怀中摸出一小块碎银子,递给了店小二“小二哥,打听个消息,是不是有两个年轻女子从京城方向过来,投宿在客栈里?一个文静些,一个活泼些。穿着打扮嘛,这倒是不知道,如果有的话,还麻烦小二哥告知一下。” 店小二摸着手中的那一小块碎银子,心头欲喜,就欲揣下,但见二人身份不凡,只得含糊说道:“咱们这店里生意可好了,每天来往的人可太多了,我也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姑娘。” 擎天将铁枪的枪杆处往地上一杵,搂过店小二说道:“小二哥,拿了钱不办事可不地道啊。我们都是官府的人,看到没,这是官家的牌子,耽误了事情你可得兜着咯。”擎天说着,掌心翻出一块牌子,递到了店小二的面前。 藏云手中的白剑挽了个剑花,剑鞘磕到了牌子,牌子应声飞起,掉进了擎天的怀中。手中牌子被打进怀里,擎天有些不满地看着藏云,却换来了藏云的一个白眼,只得松开了店小二,说道:“去吧,把掌柜的叫出来。” 店小二见藏云剑法出众,也不敢怠慢,连忙跑到了后房里去喊掌柜的。 楼上客房中,香莲儿察觉到了楼下的动静,趴在门上倾听,说道:“好像是藏云的声音。” “那怎么办?现在总不能再去学易小刀的声音了吧?”何月儿一听,有些紧张,问起了香莲儿。 香莲儿安抚何月儿道:“别怕,我想想,我想想。如果是易小刀的话,这时候会怎么样…” 香莲儿在房中来回踱步,踱了两圈,不由得苦着一张脸:“我想不到,这个该死的易小刀平时怎么这么多的办法呢?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何月儿搂过香莲儿说道:“别想了,实在想不到的话就算了。他们可能是来追我的,大不了我跟他们回去就是了。” 香莲儿也抱了抱何月儿,旋即走到门边,说道:“再搏一搏,等下他们一开门,我们就冲出去!” 何月儿看着香莲儿这一副认真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很快,店小二从后房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 “你就是这店里的掌柜的?问你,你们这店里有没有两个女孩子来投宿过?”擎天随意地坐在板凳上,自己倒起了茶壶里的茶水,喝了起来。 “额…正是。不知二位是…”掌柜的不敢多言,想先问清楚来者的身份。 擎天回道:“甭问了,朝廷的人,问了你也找不到我们。就说有没有两个姑娘家来过就是了。” 深秋的夜凉意十足,掌柜的却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说道:“两个姑娘家倒是有…对了,两位还没吃饭呢吧?二牛,去,把掌厨师傅叫起来,给两位炒两个菜,再开一坛酒。”掌柜的向店小二使了个眼色,店小二初时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点头就要下去。 藏云喊道:“你们是要去报官吧?从正门走也无妨,这里是属于…镇城是吧?冯县令来了我们也还是要找这两个姑娘。” 掌柜的心中的想法被戳穿,也不藏着掖着,问道:“你们真是朝廷的人?冒充朝廷命官可是死罪啊!” “朝廷律法我们比你们清楚,可快些了吧!”擎天的耐心已经到头了,不耐烦地催促道。 掌柜的见二人有恃无恐,还一口报出了县令老爷,心中也是相信了七八分,说道:“实不相瞒,这两个姑娘家确实有,还不少。再者我也记不清她们是住哪个哪个房间了。这…” “不妨事,我们去找就是了。你们这客房都是怎么安排的?”藏云丝毫不介意,听说还有不少两名女子住在这里,心中笃定八九不离十了。 “啊,客房啊?这大厅是客官们吃饭的地方,这大厅的二楼呢,是一排客房。后房呢,一共有三层楼,也都是客房。一共有四十余间房,这要是挨个找的话,可有些费时费力啊。” 藏云抱着剑说道:“女子喜静,应该都住在后房,走,我们先看看后房。”说着,藏云就要向后房而去,擎天也扛着枪站了起来,跟在了后面。 掌柜的和店小二也要跟上,藏云却回头说道:“前面厅里留个人,不许人出去!” 店小二只得乖乖地留了下来,看着掌柜的跟着他们去了后房。 三人来到后房,藏云和擎天商议分头搜寻,藏云搜二楼三楼,擎天则由掌柜的陪着搜寻一楼。 擎天在一楼挨个敲门,多数南来北往的客官都是和掌柜的是老相识了,掌柜的陪着小心说说话,大多数客官也都开门配合搜寻。最后遇到一个不开门的,擎天正要发作,听到里面传出两个男人声音,这才算了。一楼别说香莲儿和何月儿,连两个女子共住的情况都没有。 藏云则要仔细一些,每个房门都要敲开,待到客官开门后,进屋仔细搜寻一番,确认无处藏人这才作罢,去搜寻下一间房。 二楼三楼倒是有不少两个女子共住的情况,打开门见到抱剑的藏云,好几个小姑娘都被迷得五迷三道的。身份情况也有不少,小姑子陪嫂子回娘家探亲的,丫鬟陪小姐外出散心的,甚至还遇到两个妇人相约私奔的。藏云一进门,相约私奔的两名妇人立马跑到藏云身边有说有笑的,早忘了互相的“山盟海誓”,吓得藏云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藏云搜得仔细,擎天可没多少耐心,看了看天上盘旋的“补天”和“问天”,向掌柜的问道:“掌柜的,厨房有肉吗?” “肉?有肉有肉,今天我亲自买的,上好的猪肉,大人要来点?我这就去叫掌勺师傅。”掌柜的应道。 “不忙,不是我要吃,我喂鹰,带我去看看。”擎天一听有肉,来了兴致,扛着枪示意掌柜的带路,二人向厨房去了。 二人刚刚离开,藏云来到了一楼:“人呢?难道回大厅里了?”藏云向厅中走去,看到店小二在柜台上趴着睡着了,也没惊动,自行上楼搜寻。 “怎么办?怎么办?藏云过来了!”贴着门缝,听到了藏云一路叫开房门,不由得焦急了起来。 何月儿站起来说道:“我跟他们回去吧,躲是躲不掉的,莲儿,只能你自己去南淮了。” 香莲儿正要答应,忽地问道:“刚刚下面另一个人说话,你听见了吗?就是和藏云在一起的那个人。” 何月儿点头道:“听见了啊,怎么了?” “你学他声音啊!来,我教你。”香莲儿趴在何月儿耳边一阵耳语。 何月儿皱眉道:“这能行吗?” “一定行!你放心好了。能成功第一次就能成功第二次!”香莲儿肯定地说道。 藏云来到门外,敲响了房门:“有人吗?麻烦里面的客官开下人,官府检查。” “查什么啊查,我在里面呢,你去下一间就是了。”擎天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擎天?你跑人家客房里干什么?”藏云听到擎天的声音,不禁有些疑惑。 “擎天”大大咧咧地说道:“搜查呗,我还能干啥?咬它!咬它!” 藏云问道:“你在说什么?咬谁啊?” “擎天”不耐烦地说道:“哎呀,这两人在斗蛐蛐呢,我看会儿,你别烦了!” 藏云一听,知道擎天的毛病又犯了,擎天平日也颇好斗蛐蛐,两只蛐蛐若是哪只胜了就要被他拿来喂鹰,美其名曰这是在增强战斗力,却不想被香莲儿误打误撞给碰上了。香莲儿费劲脑袋也想不到男人还有什么其他的娱乐项目,情急之下只想到了斗蛐蛐。 藏云对屋里喊了一声:“快点,别耽误了正事,便向下一间房间搜寻去了。” 二楼是个“回”字型走廊,藏云很快便绕到了另一条走廊,房间中的二女松了一口气,相视一笑。 很快,藏云查完了二楼,来到了大厅,擎天也恰好来到了大厅,问道:“这二楼你都查完了?” 藏云没好气地说:“查完了,你的宝贝都喂饱了?” 擎天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你怎么现在跟架海一样,我干什么你都猜得到?我可没白拿,我都花了钱的!” 掌柜的在身后附和道:“是是是,这位大人花了银子的。” 藏云冷哼一声,没有纠缠,说道:“不在这里,她们比我们想得要快,我们也得快一点才行。” 擎天见说到正事,也不开玩笑,二人向掌柜的告辞,便离开了客栈,继续向南淮而去。 …… 京城皇宫之中,赵易执的神识已能探到周边城池,客栈中的一切都没逃过赵易执的神识查探。赵易执直到藏云和擎天离开了客栈,才忍不住鼓掌道:“原来是这样,好一招瞒天过海!” 第一百零六章 险境 擎天和藏云施展轻功,追了一整夜也没发现二人的踪迹,藏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擎天,这一晚上了还没找到,两个姑娘家,能有这么快吗?”藏云问道。 擎天也停了下来:“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就你一个劲地猛跑。这没找到能咋办啊?” 藏云指了指擎天的头顶:“让你的小宝贝搜一下啊。” 擎天点点头,向着天空吹起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很快,两只老鹰从天际飞了过来。 擎天从腰间口袋里掏出了两块肉条,扔了上去,顺带比了个手势。两只老鹰吞下肉条,盘旋着向远处飞去。 “歇会儿吧,我这两宝贝眼睛可尖了,要是找到了,会回来通知我们的。你身上带干粮了没?”擎天坐到了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藏云指了指擎天的口袋:“你那里不是有吃的吗?” 擎天一把护住了口袋,说道:“喂,你别想,这是我两个宝贝的口粮!” 藏云摊了摊手:“那没办法,就饿着吧。” 擎天正要张口分辩,只听见空中传来两声鹰啼。 “有情况!”藏云反应极快,手已经摸上了剑柄。 擎天也站了起来,细听之后挠了挠头:“不是,是辰从卫。嗯?辰从卫?谁在这附近?”话音刚落,天际遥遥掠来两人,一黑一白,须臾之间便落了地,正是纳风和摘星。 “你们怎么在这里?”擎天望着二人问道,藏云也疑惑地看着两人。 摘星看了纳风一眼,说道:“我们奉陛下旨意带着那两个刺客到了南淮,交给了那个自封的小南淮王,然后这家伙提出来要去找易小刀,我和他在南淮找了好几天,根本没找到。后来听说小南淮王起兵和楚湘军开战,易小刀又迟迟找不到,我们只好回来了。” 藏云盯着摘星问道:“那你们一路上有没有看到香莲儿和何月儿?” 纳风抢先问道:“是一直待在易小刀身边的那两个女子吗?那倒是没有看到。” 藏云深吸了一口气,忽地看向了擎天的口袋,说道:“你这里装的都是肉条?不是蛐蛐?” “蛐蛐?我上哪儿搞蛐蛐去?陛下要找的人还没找到,我哪有心思去搞蛐蛐啊?”擎天有些摸不着头脑。 藏云盯着擎天的口袋默不作声,擎天吓得捂紧了口袋:“喂,你想干嘛?还打我肉条的主意?纳风摘星你们有干粮吗?藏云好像是饿了。” 纳风从包裹中翻出了两个包子,递给了藏云,藏云接过包子吃了起来,苦笑道:“我好像又被那两个小姑娘耍了。走吧,她们在我们后面。这次一定要找仔细一点,她们两其中一人,可能会模仿别人的声音。不,是一定会模仿别人的声音!” 三人不明就里,但是藏云里面施展轻功往回赶去,三人只好跟上,准备在路上向藏云问个明白。 “南淮这么远啊?都走了两天了,还没走到啊…”京城往苏城的官道上,何月儿苦着脸问道。 香莲儿扭头说道:“上次和我易小刀他们骑马去的南淮,花了四天。现在我们走路,不知道还得多久才能到…” 何月儿抹了一把汗,继续往前走着,不一会儿,香莲儿问道:“月儿姐,你饿不饿啊?我…有点饿了。” “我早就饿了!先找点吃的吧。”何月儿回道。 两人四处查看,见到官道不远有几户人家,便离了官道,向人家走去。 两人走近了之后,发现房子倒是砖瓦房,也还算气派,不是寻常的穷苦人家的茅草屋。房门虚掩,里面没有一丁点的动静。 “有人吗?我们是过路的,想买点东西吃。”香莲儿冲着里面喊道,声音在里面简单地回响了一下,没有人回应。 “走,进去看看?”香莲儿征询起了何月儿的意见。 何月儿连连摇头:“别,人家家里没人,我们这样进去了,搞不好要被别人当贼给抓起来,还是等一等吧。” 香莲儿想了一下,觉得也是,便在门外等了起来,等了会儿,香莲儿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何月儿问道:“怎么?肚子饿了?要不我们往前走再找找?” 香莲儿气得站了起来,说道:“不找了,就这里。我身上带着一千两呢,这屋子里所有东西加起来能有一千两?我看谁敢说我是做贼的!进去找点东西吃,吃完给他们留一些钱就是了。”说着,香莲儿站了起来,就推开门向屋子里走去。 何月儿怕香莲儿冒失,在人家家里失礼,连忙跟着香莲儿一起进去。 “有人没有?我们是过路的,肚子饿了,想来买点吃的,有吃的吗?”香莲儿边走边喊,屋子里几个房间都是开着门,里面一览无余,根本就没有人,只是东西乱七八糟的,散乱地到处都是。 “这家人不怎么爱干净啊,你看看这一地的衣服。”香莲儿指着房间里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对身后的何月儿说道。 何月儿看着房间里的情况,皱起眉头:“我怎么感觉…这里遭过贼呢…” 香莲儿听着何月儿的话,再细看房内的散乱场景,不禁拽住了何月儿的衣袖说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像,这门还虚掩着,会不会这家就是遭了贼,然后我们…” 何月儿拉着香莲儿就要往外走:“快走吧,等下主人回来了我们就说不清了。” 香莲儿连连点头,任由何月儿拉着,谁知两人刚刚转身,却见一个老头靠坐在门后,浑身是血,双眼圆睁,一动不动地显然已死去多时了。 “啊啊啊啊啊!!!”二女吓得尖叫了起来,疯了一般互相抓着向屋外跑去。 二女还没跑出多远,一群人循声赶来,只见这群人一个个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样子,手中还拿着刀枪等兵器,上面还有血迹,大约数十人左右。 “哟,兄弟们,下山进点山货,还有这些新鲜的‘水果’呢!”领头的是个独眼龙,此时见到香莲儿和何月儿吓得花容失色的样子,不由得向身后的众人吆喝道。 “嘿嘿,大王,我就没算错吧?今天是黄道吉日,出门大吉啊!”一旁唯一的一个干瘦的小老头儿连忙挤到前面,在独眼龙面前邀功道。 独眼龙拍了拍小老头瘦弱的肩膀,笑道:“嗯,不错,算得确实准!回头一定重重赏你!” 香莲儿和何月儿刚跑出没几步,就看到了独眼龙一伙,提着兵器向这边走来。 “月儿姐,快走,这些是强盗!快去城里报官!”香莲儿拉着何月儿掉头就跑。 何月儿也知道情况危险,本就是山里的女子,虽然性格温和,但是身子骨可不弱,一时间竟也跟上了小有身手的香莲儿。 “老大,她们跑了!”一旁一名小喽啰喊道。 独眼龙笑道:“老子看到了,哟哟,你们看那小腿,结实有劲,关键还挺细的,老子今天真是有福了,这绝不是寻常的乡下货色,嘿嘿嘿。” 香莲儿和何月儿没跑出几步,道路另一边又闪出一彪人马,约莫七八人,穿着打扮和身后的这群强盗一般无二,手中也皆拿了兵器,明晃晃亮闪闪的。 “这…怎…怎么办?”何月儿拽着香莲儿的胳膊,惊慌地问道,香莲儿也是一时间没了主意,拉着何月儿靠到了墙角边。 香莲儿抬头看着两边的院墙,自己倒是有信心能翻过去,但是何月儿估计就难了。再者,就算自己能帮何月儿翻过去,对面几十个人,稍微绕一下就能继续堵住自己。自己辛辛苦苦翻墙过去,也不过别人走两步的事情,实在有些不合算。 香莲儿用力握了握何月儿的手,示意何月儿安心,说道:“月儿姐,你身上有多少钱?” 何月儿颤抖着说道:“我…我就带…了二百两…。” 香莲儿点头,壮着胆子朗声说道:“各位好汉,我和我姐姐路过这里本想吃一顿饱饭,无意撞破各位的好事。我这里有一千二百两银子,都奉送给各位,也请各位网开一面,放我们姐妹一条生路如何?” 香莲儿到底跟着易小刀耳濡目染,学到了些东西,知道此时和何月儿已是插翅难逃,先问清楚何月儿身上的全部钱财,尽数报上。说不定对方一高兴还能放自己一马,要是自报只说了自己的一千两,对方万一要求搜身,搜出了何月儿的二百两,自己有嘴也说不清了。这还是易小刀教她的,财不露白,但终是身外之物。 独眼龙一听,哈哈大笑了起来:“哟呵,还带着这么多钱呢?小宝贝儿,知道哥哥们在山里辛苦,特意带了这么多钱来,这让哥哥们怎么好意思呢~” 香莲儿看得独眼龙放肆地淫笑,心中气急,丢下包袱就要上前拼命,何月儿一把拉住了香莲儿:“别去,他就是故意惹你的。快想想办法能不能脱身啊。” 香莲儿看了看两边,皆是院墙,二人被堵在了小巷子中,这如何能脱身? “要不我试试最后一个办法…”香莲儿想起了当初在南淮的时候,二人央求南淮王府帮忙搜寻失踪的方龙,当时香莲儿就问起易小刀如果自己走失了如何,易小刀振振有词表示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 何月儿惊喜地看着香莲儿,问道:“什么办法?” 香莲儿双手合拢,对天喊道:“易小刀!救命啊!” 何月儿搂着香莲儿哭道:“你现在叫他有什么用啊!他也不在这里啊!” 两边的强盗越走越近,独眼龙看到香莲儿大声呼救,终究是做贼心虚,纵身飞扑了上来。 “小宝贝儿,哥哥来啦!” “找死!”一杆铁枪从天而降,精准地钉在了独眼龙的喉咙上,将独眼龙捅了个对穿,独眼龙被铁枪钉在地上,长枪稳稳地立着。擎天从天而降,立在了枪杆上,望着香莲儿和何月儿笑道:“二位姐姐,让我好找啊!” 第一百零七章 全派逃离 擎天救下二人,其余的强盗见头领已死,谁也不敢乱动,正要四散奔逃,巷子两侧已被藏云和纳风两人守住。藏云一人一剑傲立巷头,眼神冷漠,纳风肩上横扛一根长棍,笑嘻嘻的。强盗们惊疑不定,有人想要翻越院墙夺路而逃,摘星坐在院墙上,手中铁扇击落了两个翻上墙头的强盗,随即收回,懒散地扇着风。 “各位好汉饶命,饶命。”强盗们知道遇上了硬茬,再不敢挣扎,纷纷跪下,磕头不止。 四人将一众强盗收拢起来,藏云盯着二女问道:“两位姐姐,你们谁会口技?” 香莲儿抢先回道:“口技?什么口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藏云盯着香莲儿看了会儿,又盯上了何月儿,二女目光躲闪,藏云也没有追问,说道:“陛下唤我等前来,请二位回京。” “我不回去,我要去南淮”香莲儿退后两步,随即拉过何月儿说道“月儿姐和我一起!” 擎天摇头:“陛下旨意让我们带二位回京,我们说什么也要带二位回去。” 香莲儿嚷道:“你们要是不放我们走,等易小刀回来了,我一定告诉他!” 何月儿见两边俱不肯相让,按住了香莲儿说道:“我也知道几位大哥是奉命行事,此事皆是怪我,不该和香莲儿偷偷溜出京城。要不我和你们回去,香莲儿想去南淮的凌月阁学艺,还请几位大哥行个方便?” 纳风笑着插话:“去凌月阁学艺?江湖门派能有什么好东西让你们学的?莲儿姑娘,要不要跟我学学棍法?劈,抡,扫,挑变化多样,学起来乐趣无穷啊!” 香莲儿看着纳风,摇头道:“不学,拿个棍子像个猴子一样。” 其余三人听到香莲儿的率真之语,不禁大笑了起来,擎天拿着铁枪横扛在肩上,模仿起了纳风的样子,嘴里又吱吱乱叫,学起了猴子。 “你!”纳风气得说不出话,看到擎天学他,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擎天胸口就轻捣了一棍。 “好了,别闹了。藏云,陛下旨意怎么说?”摘星喝停了打闹的两人,问起了藏云。 藏云说道:“陛下确有明旨,要带何月儿姑娘回京,香莲儿姑娘…要不再考虑一下?” 香莲儿连连摇头:“不考虑了,我就要去南淮。” 藏云点头,也不强迫,何月儿连忙说道:“几位大哥,我有一事相求。” 众人正要吆喝押解强盗起身,听到何月儿说话,回头看了过来。何月儿说道:“莲儿妹妹虽小有身手,但是毕竟武艺不精,所以才去南淮学艺,能不能请几位大哥…护送莲儿一程…我这里有些银两,权当几位的辛苦钱…”说着,何月儿掏出了腰间的荷包,拿出了二百两的银票。 “哟,这出一趟差还有赚呢?”擎天双眼一亮,笑嘻嘻地就要伸手。 摘星铁扇在擎天手伸出的手上轻击了一下:“出了宫规矩都忘干净了?” 擎天收回了手,讪笑道:“我这不逗她玩么?月儿姑娘,收起来吧。我们不要钱。” 何月儿两百银票捏在手里,怯怯地看着几人,最后望向了最为相熟的藏云,藏云笑道:“这是小事,你不用担心。” 几人简单商议一番,由纳风,摘星保护香莲儿仍往南淮,擎天和藏云则押解一众强盗,保护何月儿返回京城。 临分别际,何月儿看着香莲儿,眼睛微微泛红,说道:“莲儿妹妹,我不能和你一起去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香莲儿搂过何月儿,笑着说道:“那凌月阁的刘阁主都说我骨子好,适合练武。我很快就回来。不过先说好,你和易小刀可不准成亲啊!就算要成亲也要等我回来,或者给我送个信,我一定能赶回来!” 何月儿脸颊泛红,刚刚的伤感之情一扫而空,瞪了香莲儿一眼,压低声音道:“小妮子胡说些什么!这还有人呢!” 藏云等人皆是习武之辈,二人的话语自然听在耳中,此时却装作四下张望,没听到的样子。 很快,众人也不耽误时间,兵分两路分别向着京城和南淮出发。 藏云对擎天使了个眼色,擎天知道藏云有话要问何月儿,快走几步,押解着强盗快走两步,和两人拉开了距离。 藏云问道:“月儿姑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两次口技,都是你施的吧?” 何月儿闭口不言,只顾埋头走路,藏云接着说道:“这也没什么不好,是个傍身之技,关键时刻也是能派上大用场。敢问,还有何人知道你会口技?” 何月儿见藏云没有怪罪之意,回道:“没什么人知道,我也没和别人打过交道,就我爹我娘,易小刀和香莲儿知道。” 藏云点了点头:“嗯,那就好。不要告诉其他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要轻用。你的口技模仿地惟妙惟肖,连我都被瞒过去了两次,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恐怕有危险。” 何月儿乖巧地回道:“好,我记住了。” 一路无话,二人将强盗们押到了镇城,交给了镇城县令,很快,便保护着何月儿回到了京城。看到何月儿安全地回到宅院,二人吩咐于路巡街的捕快好生在意,便赶回了宫中。 “启奏陛下,我们已追回何月儿。”藏云和擎天来到御书房,向赵易执回禀。 赵易执点头:“嗯,追回来了就好。”如今赵易执的神识覆盖京城一点问题没有,但是京城之外,却是难以做到覆盖之说,一步都不行。赵易执试过神识只向一个方向延伸,每日习练,神识延伸的距离与日俱增,只单一方向的话,京城周边的城池也是隐隐能接触到的。而京城之中的一点动静,赵易执都了如指掌,三人从回京的那一刻,赵易执便知道了。此时二人回来禀报,对赵易执来说不过是过个形式。 “陛下,何月儿有异人之能,她…会口技。”藏云将探得的消息回禀给了赵易执。 赵易执挥了挥手:“嗯,知道了。记住,除了辰从卫,不要告诉任何人。” 二人应声而退,出了御书房,擎天对藏云挤眉弄眼道:“连他们都别说,回头我就把月儿姑娘请来,模仿陛下声音,我吓死他们!哈哈哈哈…” 藏云白了他一脸,不去搭理。 赵易执靠在龙椅上,伸手扶着额头,有些烦恼。倒不是其他事,而是为了神机派。 在芜城之时,赵易执和神机派的卦师薛芒接触,那是赵易执来到这个世界,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后来知道了神机派的由来,心中也明白不能怪到他们身上,只是这么一支暗中的力量时刻监视着自己,实在是令自己寝食难安。回京本想招来陈嵩,想询问了解一二。谁知这老太傅竟在太庙里自裁了。 赵易执失了线索,只得依靠神识,整个京城没日没夜地搜寻,搜了一段时间,神机派没找到,倒是把京城里几桩悬案破解了… “神机派…神机派…”赵易执揉着额头,有些迷茫。偌大的一个门派,甚至能左右皇帝的生死,怎么一瞬间随着老太师的死,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忽然,赵易执心念一动,喊道:“来人!备驾!朕要去刑部大狱!” 刑部大狱,大狱里阴暗潮湿,一个个独立的牢房中散发着臭味。这还是大启的陛下来了,狱中的狱卒们特意洒扫一番,赵易执实在是想不到平日里那味道该有多难闻。 赵易执自认要做个亲民和善的好皇帝,也怕别人觉得他骄奢金贵,屏住呼吸硬着头皮往里走,走不出多远,赵易执实在忍受不住,连忙唤来擎天将自己背出去。 “胡立山,出来,快去迎接陛下!”狱卒对牢里躺在草席上的胡立山喊道。 胡立山一个跟头爬了起来,嚷道:“我还以为陛下把我给忘了呢!上次我给陛下通风报信有功,怎么还不放我出去啊?” 狱卒笑道:“呵,这牢房对别人来说酸臭难忍,对你来说,可不就跟自己家一样,让你出去你还能舍得出去吗?” 胡立山白了狱卒一眼,却也没有争辩,小老头背着手在身后,慢悠悠地走着:“哎呀,重见天日咯。” 赵易执坐在了刑部的正堂大厅中,新上任的刑部狱司亲自奉茶到赵易执的旁边,大小官员在陪在身侧,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你们下去吧,擎天和架海在这就可以了。”赵易执明白一众官员想要在自己面前表现一番,以期飞黄腾达,但是赵易执实在无心去过问其他人,神机派的事情不解决,赵易执心里一直没底。 很快,刑部的大小官员退了下去,众人都知道赵易执身后那两个拿着铁枪的年轻人是辰从卫,虽然没见过他们出手,但是不会有人去质疑他们能否保证陛下的安全。 胡立山被带到了大堂上,见到赵易执,胡立山可不敢再装相了,堂上坐着的这个年轻人理论上可以决定大启任何一个人的生和死。胡立山老老实实地跪在下面,磕头就拜:“草民胡立山参见陛下,祝陛下万岁万岁…” “行了,别麻烦了。胡立山,朕要问你一件事,你可得给朕说清楚了!”赵易执喝停了胡立山。 胡立山回道:“草民知无不言。” 赵易执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胡立山,你可知道神机派?” 胡立山抬头,坦然回道:“知道,已经跑了。” “跑了?跑了是什么意思?谁跑了?”赵易执不由得站起来问道。 胡立山吓得跌坐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道:“神机派…都跑了,就剩一个掌门了…神机派全派都迁往了东鲁…” “还剩一个掌门?掌门是谁!”赵易执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追问道。 胡立山伸手指了指外面,说道:“玄武大街…那个…金屠户,就是了。” 第一百零八章 龙气兴衰 原来,当初薛芒见赵易执龙气归体,大惊而退,回来禀报了陈嵩之后,又报给了神机派的金掌门。金掌门自然是知晓赵易执离京之事,也知道了薛芒受陈嵩指使前去刺杀,只是没想到龙气泄散竟还能复归。恰逢东鲁之变,只得令全派弟子前往东鲁,那时赵易执还没心思顾得上神机派,以至于神机派全派悄然离开而不知,等赵易执反应过来的时候,神机派只剩了卖肉的金掌门,自然引起不了赵易执的注意。 赵易执看着堂下这个畏畏缩缩的胡立山,此时也不觉得有多肮脏丑陋了,心中倒还有些欢喜,站起身说道:“胡立山,你到底还知道多少江湖秘事?又或者…朝廷的事你也都知道?” 胡立山跪在地上,老实地回道:“但凡陛下有问,草民知无不答。” “哈哈哈,好。架海,在宫里找一处偏僻的地方,让他住下。只是以后,宫里的事,你可不能再打探了。”赵易执吩咐后,盯着胡立山说道。 胡立山看着赵易执和善的笑容,心中一惊,知道自己暗派老鼠进宫的事已被赵易执知晓,不敢多言,只得低头称是。 赵易执得到了消息,怕金掌门远遁,先令擎天派出老鹰已紧紧盯住了胡立山口中的金屠户。赵易执自己则换去龙袍,弃了车驾,步行来到了玄武大街。 赵易执看着远处的卖肉郎,一身油布围裙系在腰间,满脸横肉,挺着个大肚子,正在和相邻百姓讨价还价,价格谈拢了便乐呵呵地抄起尖刀割起肉来。赵易执眉头微锁,这么一个满脸横肉的卖肉郎,能是创立五百年之久的神机派的掌门人?若非说此人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便是这深秋时节,却仍旧赤裸上身这一件事了。 “金掌…”赵易执走了过去正要开口,却被金屠户笑着打断:“哟,客官,您稍等哈,我把这几位的肉先切了。” 赵易执见一旁还有几位百姓围在肉摊前等着切肉,只好站在一旁等候。不一会儿工夫,金屠户便将那几名百姓的肉切好,送走了他们。 金屠户在肉摊前对赵易执笑道:“稍等,稍等。”说着,弯腰将肉摊抬起,一点一点地拖入身后的屋里,打发着前来买肉的顾客:“卖完了卖完了,下次请早哈~” 金屠户将肉摊拖入家中,许久不曾出来,架海正要进去查看情况,却见金屠户换了一身衣服。长袖青衫,头戴方冠,大肚子被遮了个严严实实,要不是这张满脸横肉的脸有碍观瞻,倒还有些风度翩翩的味道。金屠户对赵易执拱手道:“草民,陛下久候,真乃死罪。” 赵易执看了眼街上来往的人群,说道:“不妨事,进屋说吧。” 金掌门站着不动,笑道:“草民贩肉已久,屋内腥臭难闻,担心陛下难忍,还是在这里说吧。陛下放心,这些街坊邻居是听不见的。” 赵易执看了看周围走动的人群百姓,果然没有一个人看向这边,不说金屠户这身打扮,就连擎天架海两人,手持铁枪,也没人感到异常,仿佛看不到他们一般。 “神机派果然神通广大。”赵易执由衷地赞叹了一声。 金掌门食指轻滑,一张椅子从屋里飞出,在赵易执身后落下,金掌门拱手:“陛下请。” 赵易执深吸了一口气,坐下道:“金掌门如此施展秘术,是在威胁朕吗?毕竟这辰从卫都是由神机派负责培养,朕又在这等秘境之中,外人不能知晓,此时动手实在易如反掌。” 金掌门连忙撩起青衫衣摆,跪在地上,说道:“陛下恕罪,我等皆是依照祖制而为,实乃无心冒犯陛下。” “陈嵩乃朝廷太傅,如何会和神机派扯上关系?还是说神机派…本就和历代太傅有所联系,以监视皇帝?”赵易执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金掌门回道:“回陛下,正是,历代太傅皆与神机派有所联系。启英帝创立神机派初衷便是维护京城龙气不泄,皇气永存,当时曾有密令,若大启后世皇帝私自离开京城者,可弑之,再寻新君替代以滋养龙气,我等也是依令行事。” “辰从卫都是你们培养出来的?”赵易执看向擎天架海二人,不知何时二人已是目光无神,一动不动。 “回陛下,正是。陛下由神机派培养,送入宫中,担当辰从卫,以保护陛下安全。”金掌门面不改色地说道。 赵易执笑道:“当初我出宫之时,直接令他们几个杀了我,岂不省事?” 金掌门正色道:“陛下有所不知,神机派的职责是维护大启安定,朝廷正统。辰从卫的培养皆是从小开始,告诫忠君报国,而非神机派暗中操作,所以辰从卫的言行皆是出于其自身和陛下的命令,神机派无法干涉。而给辰从卫服以秘药,是担心会有辰从卫误入歧途,只要有秘药操控,即便辰从卫误入歧途,为非作歹,也有秘药操控,不至惹出祸事。” “你的意思是…神机派可以让辰从卫‘止’,却不能让辰从卫‘行’?”赵易执有些听明白了。 “不错,普天之下,只有皇帝一人可以令辰从卫‘行’。”金掌门恭敬地说道。 赵易执问道:“若是朕再若出城,又当如何?” 金掌门低下了眉眼:“如果陛下再次出城,导致龙气泄散,神机派将会再次出手,弑杀陛下!” 赵易执紧紧地盯着金掌门,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道:“你们就没想过现在就杀了朕,从皇族赵家再找一个好摆布的人来当皇帝?这样大启也就没有龙气泄散的危险,岂不是好?” 金掌门叹了口气,说道:“大启至今算上陛下已有二十九任皇帝,前面二十八任先帝已经散去了太多的龙气。加之陛下出城,又散去了一些。王朝的兴衰皆有定数,若是我们现在换掉陛下,陛下收拢回来的龙气将要再度泄散,到那时,大启将战乱不休啊…” “此话怎讲?”赵易执问道。 “龙气泄散,并非消失无踪,而是分于天下,这也是天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英雄辈出,枭雄死起,皆因窃取了皇族的龙气。而皇族若是龙气泄散殆尽,天下英雄四起,占据龙气多者,最终为帝,一个王朝也就因此而改朝换代。到那时,虽有一家得利,而天下百姓军士死伤不计其数…” 赵易执点头:“朕明白了,可怜老太傅,用心良苦,一面为了朕,一面也要为了天下苍生…” 金掌门劝慰道:“陛下切莫感怀,一切皆是命中定数,改变不得。” 赵易执站起身说道:“行了,朕不追究你们的罪过了,你把神机派的弟子都招回来吧。” 金掌门哭笑,摇了摇头:“非是草民不愿征召,也非是担忧陛下降罪,实在是…东鲁动荡,龙气四散,神机派全派去东鲁收拢龙气,怕是要和万衍宗难免一战…” “万衍宗?这是什么门派?”赵易执皱眉问道。 金掌门解释道:“自朝廷创立神机派之后,民间也自发创立了三大门派,万衍宗,九吟楼和问相阁。这三大门派非以武学着称,而以观星望气,卜卦算命为主。九吟楼不问世事,只一心成仙得道;问相阁则是创立了一个武林百强榜,还专为武林人士占卜算卦,混迹武林。神机派是为保皇派,保的是赵家龙气,万衍宗则是自称为天下苍生谋划福祉。” “怎么个谋福祉法?”赵易执好奇地问道。 金掌门说道:“草民刚刚说过,天下龙气一旦泄散,则是兵戈不止,最终占龙气多者为帝,而一旦为帝,天下龙气聚于一身,传于后代,循环往复,直至龙气泄散殆尽。而万衍宗的做法便是将天下龙气尽数收拢,永禁东海,他们认为那样天下便再无纷争,百姓也就可以永远安居乐业。” “那…可是真的呢?”赵易执试探着问道, “如何得行呢?历代先贤大能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就凭他们也想尽收龙气,永禁东海,简直是妄想!只是眼下龙气聚于东鲁,以致东鲁豪杰并起,纷争不止。神机派弟子就是去东鲁,打破禁锢,以使龙气复归天下。” “朕可帮得上吗?”赵易执关切地问道。 金掌门摇了摇头,忽地又点了点头,说道:“陛下怕是难以…或者陛下寻一果敢机敏之人,派往东鲁,平复诸乱。到那时此人会收复一众豪杰之龙气,或可平了东鲁之乱。至于万衍宗,则不需陛下担忧,神机派近年来虽然势微,但对上万衍宗,却还有几分把握。” “好,朕知道了。” “若是陛下不治草民之罪,草民不日便要赶往东鲁,到时不及辞行,还望陛下见谅。”金掌门叩拜道。 赵易执扶起,说道:“金掌门为国为民之心,难能可贵,何罪之有?只是…如此紧迫之事,金掌门不早来报于朕知道,何苦在此等朕亲自寻来?” 金掌门尴尬地笑道:“曾有人言,若是我去寻陛下,所言陛下不会在意,更不会轻信。只有等陛下自来寻我,那时所言陛下才会坚信不疑。” “何人所言?”赵易执好奇起来。 “那人不愿相告。”金掌门摇头。 赵易执无奈,只好说道:“好吧,那东鲁龙气之事,就麻烦金掌门了。” “此乃在下分内之事。”金掌门跪伏在地。 第一百零九章 计划出逃 “开饭啦~都快来吃饭啦~”到了饭点,楚湘军中,负责做饭的伙夫叫嚷了起来。 易小刀端着自己的碗,排着队等着打饭。队伍有条不紊地向前,挨个打饭,终于轮到了易小刀:“兄弟,今天中午吃啥啊?” “还吃啥?有的吃就不错了,来,拿着。”说着,伙夫将两张大饼塞到了易小刀的手里,顺手给易小刀的碗里盛了半碗小米粥。 易小刀看着手中的两张大饼和半碗小米粥,不由得一愣,随即叹气道:“唉,又是这大饼子加小米粥。” 伙夫听到易小刀的抱怨,拿着手中的锅勺敲着桌板:“不乐意吃你拿回来,还挑三拣四的。有本事你就把南淮军赶回去,到时军中庆贺,你要吃啥我都给你做,你有那本事没有啊?” 易小刀连忙将大饼子塞进嘴里,笑着摆手:“没有没有,乐意吃,乐意吃,嘿嘿嘿。” 士兵们三五成团,有的直接坐在地上,有的进了自己的帐篷,大吃了起来。易小刀也狼吞虎咽地啃完了一张饼,喝完了小米粥,将另一张饼带回帐篷,塞进了一个包袱里。除了易小刀刚塞进去的一张饼,包袱中的大饼多达十几张。 易小刀做完了这一切,又跑去帮三爷李荣异打了一份饭,端到了他的面前:“三爷,吃饭了。” 三爷李荣异生性胆小,被擒之后反应倒也不激烈,马柳见还算老实,便下令从囚车里放了出来,虽然还带着枷锁,但是比起囚车里已经好多了。 李荣异看到易小刀,不疑有他,张口吃了起来:“你这个后生…听口音不像是楚湘那边的…额…咳咳,你是哪里人?对我这个将死之人这么好,我可没什么报答你的。” 易小刀看了看身边,旁边没有其他人,说道:“三爷,您这两天感觉身子骨怎么样?” 李荣异见易小刀没回答自己的话,也不在意,阶下之囚没有那么多身份场合要讲,听到易小刀发问,只当是那个粗犷的楚湘军将领马柳询问,回道:“好多了,不过要是楚湘军要拿我做人质,就劝那位马将军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那大侄儿孝顺归孝顺,可是却也分得清事…” 易小刀打断后说道:“三爷,先歇会儿,睡一觉,晚上可能就没工夫睡了。” 李荣异正要发问,易小刀见马柳出了帅帐,连忙放下食物,闪进了旁边的一处帐篷。 易小刀这几日都跟在楚湘军身后,见楚湘军时常有军士在鄱阳湖打水砍柴,这才瞅准了机会,盯上了一个平日里就独来独往的士兵,悄悄干掉,换上了衣服混上了楚湘军的军营。 易小刀又花了几天的功夫,将楚湘军的里里外外都摸透了,包括巡逻,放哨,换岗,马厩等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包括楚湘军军中的情况。 童猛率军两万,驻扎在鄱阳湖西岸以南,马柳率军三万,驻扎在西岸以北,两军都在提防南淮军从南北绕道袭来。经过那天夜袭,马柳的三万士兵也颇有损伤,这几次马柳率军扎营,按兵不动,童猛几次率军想要出战,都被谨慎的马柳给拦住了。 “来来来,打牌打牌,马将军刚刚又去南营了。” “呵,怕不是童将军又吵着率军出战吧?” “不管他,快,那个谁,出去望风。” 一群兵士吆喝着打牌起来,其中一人指使易小刀出帐望风,易小刀皱着眉头,有些不解地看着这群楚湘军。初代楚湘王曾经凭借独特的斩首战法,袭杀了四任元帅,六位先锋,一己之力挡住了南蜀国的二十万大军。怎么两军对阵,这些楚湘军还有心思打牌,这样的军队还能打仗吗? 好奇归好奇,易小刀也没去问个究竟,毕竟楚湘军如何和自己一点关系没有,易小刀陪着笑出门帮忙望风去了。 时间流逝,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很快,到了晚上,军营中点起了火把。 易小刀吃罢晚饭,往自己的包袱中又塞进了一张大饼,包裹收拾妥当,易小刀塞到了马厩里,用枯草遮掩着,就等着自己换岗放哨了。很快,到了换岗的时间,易小刀来到军营中的放哨点,换下了岗哨。 “兄弟,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啊?”和易小刀一同放哨的楚湘军士兵,抖得直哆嗦,紧了紧大衣,出声问道。 “哦,我之前是负责做饭的。”易小刀随口胡诌道。 士兵一听,皱眉说道:“做饭的?对了,营中伙食这么难吃,你好歹找以前的兄弟说道说道,好歹给点油水啊。这天天大饼子小米粥的,一点荤腥都没有…” “嗨呀,马将军不也吃得和我们一样吗?”易小刀有意将话题往楚湘军将领马柳身上引。 那士兵瞪大了眼睛:“谁说都一样的?”意识到自己声音过大,紧张地看了看四周,这才解释道“马将军要是和我们吃得一样,那能长那么胖吗?马将军就好口欲,吃的可是仔鸡!知道什么是仔鸡吗?就是还没长大的小鸡,肉可鲜可嫩了。” 易小刀记下心头,接着追问道:“那童将军呢?童将军那么瘦,伙食应该和我们一样的吧?” 楚湘军士兵揣着袖子,回道:“童将军倒是和我们一样。” “哎,你看。人家将军都和我们一样,我们还有什么好埋怨的?”易小刀笑道。 楚湘军士兵嘟囔着道:“倒也不是全都一样,童将军媳妇那么多,能一样么?” 易小刀闻言一动,蔫坏着笑道:“我说你小子,还能和人家童将军比吗?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见过?童将军的媳妇长得好看吗?” 楚湘军士兵白了易小刀一眼,不屑地说道:“切,你看不起谁呢?老子在楚湘当了七年的兵什么没见过?他媳妇可好看?告诉你,童将军有十四个媳妇,一天换一个,换两遍一个月就过去了。你看你啥也不懂,真是…” 易小刀在一旁小心地陪着笑,故意装作吃惊的样子,心中暗暗记下二人的弱点。楚湘军士兵见易小刀整个一乡巴佬的样子,一惊一乍的,身为老兵的虚荣心立马就上来了,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连楚湘王那双袜子破了洞,哪个拇指露出来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易小刀看看时间,眼看着营中众人尽皆睡下了,易小刀忽地叫了起来:“哎呀,完蛋了。” “嗯?你怎么了?小点声,把大家吵醒了咋办?”这楚湘军士兵正说得起劲,忽然被易小刀打断,不由得询问了起来。 “这肚子突然闹腾起来了,这可咋整啊这是…”易小刀叫唤着。 楚湘军士兵关切地问道:“这放哨呢,你突然来这出,你吃啥了啊?大家吃的都是一样的啊,怎么你好好地肚子闹腾了?” 易小刀装作不好意思地样子:“这大饼子小米粥我是实在吃不下去,就找以前一起做饭的兄弟帮忙通融一下,他给了我两个红薯…哎哟,疼死我了。” “红薯?还两个?咋没撑死你呢?你可别乱来啊!”楚湘军士兵出言嘲讽,见易小刀实在憋得难受的样子,这才慌了手脚“你你…你快去,快去快去,现在大家都睡着了。暗哨那都是我兄弟,回头我打声招呼就行了。” 易小刀闻言就要走,见那士兵从兜里翻找,抓出了一把草纸,递给了自己:“给,本来是我准备溜号用的,你快点的吧。” 易小刀看着这把草纸,心中微微一阵感动:“兄弟,尊姓大名?来日必报!” “你快去吧你,一把草纸还这么多话。”楚湘军士兵在易小刀屁股上踹了一脚,示意易小刀快去。 易小刀扭头看了看,见暗哨没人示警,心中放下,向着茅房处奔去。奔出一段距离,易小刀估摸着离了暗哨的视线,便拐了个弯,绕到了三爷李荣异被关押的帐篷,悄悄向帐篷里望去。 两个楚湘军士兵靠着囚车昏昏欲睡,三爷李荣异则在闭着眼睛靠坐在囚车里,也不知道睡了没有。 易小刀不敢耽误,抽出腰间长刀,向其中一人投掷而去,自己则飞身扑向另一人。 “唔…”长刀先至,将其中一人一刀封喉,那人一声闷哼,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另一人被倒地的声音刚刚惊醒,正迷糊间,易小刀扑了过来。士兵吓了一跳,正要叫嚷拔刀,被易小刀一脚踢中刀柄,长刀便拔不出来,手上捂住了士兵的嘴巴。借着刚刚踢刀的力,跃上了囚车,手中顺势一带,士兵便被扭断了脖子,软瘫瘫地滑倒在地上。 “三爷,三爷。我来救你了。”易小刀不敢高声,只得轻轻唤道。 三爷李荣异也没真睡过去,刚刚两个跌倒在地的时候自己就已经醒了,此时见易小刀在囚车外,再看看地上的两个楚湘军士兵,问道:“你这是…” “三爷,先别问了。大公子李耀阳,二公子李定星都在等着呢。走,我们先出去再说。”说着易小刀跳下囚车,从倒地的士兵身上摸索一下,搜出了钥匙,将囚车打开。 “在楚湘军的军营里,这如何能走得脱?”李荣异不由得皱眉说道。 易小刀将李荣异背在身上,说道:“一定能走得脱,三爷,您可抓紧了!” 第一百一十章 追杀 “快来人啊!南淮军侯爷逃跑了!” “快派人去通知马将军!” “是谁干的?往哪边跑的?” 楚湘军中乱成一团,大呼小叫地,人人像无头苍蝇一般,帅帐前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都是来到了帅帐前才反应过来将军去了南营。 “大家不要乱,我们现在在北营,贼人劫了人肯定是要往北走,绕道庐山以回南淮军,现在我们往北追,一定能追到他们!”楚湘军中一名副将站了出来,对着无头苍蝇一般的楚湘军喊道。 很快,乱哄哄地楚湘军稳定了下来,副将临阵指挥,吩咐步卒把守营门,自己则亲率一千轻骑,出了营帐,向北边赶去。 轻骑如风,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了庐山山脚下,那日和南淮军遭遇的地方,战场已经打扫干净,只有折断烧焦的枯木和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还能证明那天夜里遭遇战的激烈。 “薛将军,他们不会跑这么快吧?也许还没到这里呢?”一名骑卒提出猜想。 “怎么会还没到这里?这一路上我们一个人都没见到,薛将军,我请求尽快追击,要说他们逃回了南淮军大营可就遭了!”另一人火急火燎地说道,正是蒋平。 薛副将看着蒋平急切的模样,知道他的想法,他是怕李荣异逃回东岸的南淮军营中,检举了自己。薛副将以军功提升,对蒋平这等卖主求荣的行为,心中不免有些鄙夷。但到底是和马柳谈好了条件,薛副将也不好言语太多,微微点头:“蒋将军所言不无道理,不如这样,我率五百人在此拦截,蒋将军率五百往前追赶,一个带伤老头,五百骑卒对付起来应该是绰绰有余吧?” 蒋平闻言,心中稍一盘算,点头道:“好,薛将军可务必盯仔细了!” 薛副将道:“放心去吧。” 蒋平领着五百人马,绕过庐山,向着南淮军的方向疾驰而去。路上沼泽泥泞,蒋平走过一次,倒还没什么障碍,只是苦了身后的骑卒,不知东岸这边沼泽泥泞,不时有人陷入沼泽,掉了队伍。 蒋平急行了大半夜,远处的天际已微微发白,却还是没发现李荣异的下落。 “吁~”蒋平勒住了战马,因为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到了南淮军的大营。 蒋平自言自语道:“难道真是路上疏忽了?这一路急行,三爷能有这么快?” “呵,三爷?我哪担得起三爷的称呼?你才是爷!”身旁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声音,将蒋平吓了一跳,正是南淮的三爷李荣异! 蒋平看着凭空冒出的李荣异,有些不知所措,惊疑道:“三…三爷…你怎么会?我明白了!你一直混在骑卒里…” 易小刀在楚湘营中救下李荣异之后,并未远遁,而是给李荣异换上了一身楚湘军的衣服,一早就等在了马厩旁。等到发现人丢了,楚湘军乱作一团,准备追击之时,易小刀和李荣异两人就混进了追击的骑卒队伍中,一路由薛副将“护送”着到了庐山,又跟着蒋平跑了大半夜,可算跑到了东岸这边。 易小刀见李荣异已暴露身形,自己也不好再隐藏了,打马出列说道:“三爷,前面还没到呢,你怎么这会儿就暴露了!” 李荣异摸了摸稀松的胡须,说道:“这小子不会再往前了,他出卖南淮,再往前?呵,阳儿得扒了他的皮!” 听到李荣异谈起李耀阳,蒋平心中不禁有些胆怯,沉默不语,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荣异见蒋平沉默不语,没有意料中的下马哭拜,心头不由得火气:“你们到底图什么?啊?老四是不是也有份!天下藩王,最富莫过于南淮,你们竟然做出这种事来!你们怎么对得起南淮的列祖列祖啊!” 易小刀抓着缰绳,看着低头不语的蒋平,再看看同样惊愕莫名的四百余骑卒,低声说道:“三爷,还没到军营,快走,免得夜长梦多。” 李荣异挥了挥手:“南淮大营近在咫尺,不急。让我再问问这个叛徒!” 李荣异打马向前走了两步,问道:“蒋平,我问你!老四是不是也有份!你现在跟我回去,我还愿意和阳儿说说,保你和老四一命!” 蒋平在马上俯身,李荣异以为要下马归降,稍稍松了一口气,回头对易小刀谢道:“今夜真是多亏了易大人。” “三爷小心!”易小刀出声大喊,从马上飞扑过来,却是为时已晚,一支羽箭早到,李荣异被射落马下。 易小刀看着蒋平,蒋平放下手中弯弓,拔出了腰间的利剑,挥剑喊道:“抓住二人,回去领赏!” 不等楚湘军骑卒反应,易小刀一把抓住李荣异,将其提到马上,自己也飞身上马,拉着李荣异的战马缰绳,向南淮军大营逃去。 “追!一定不能让他们逃回南淮大营!”蒋平挥剑率先追了上去,身后骑卒见他到底是个将军,也跟着一拥而上,向易小刀追来。 易小刀骑一匹拉一匹,着实辛苦,不忘回头喊道:“三爷,三爷醒醒啊!你也抓着点,别掉下去了!” 秋季清晨冷冽的微风吹得李荣异稍稍有些清醒,他忍着疼,去摸索缰绳,可是缰绳被易小刀抓在手上,李荣异摸索了半天也没摸到,只好抓住战马的鬃毛,努力不让自己掉下去。 二人胯下战马跑得飞快,很快,远远地已经能看到南淮军的大营了。 易小刀心头一喜,回头喊道:“三爷,南淮大营就快到了,坚持住啊!” “嗖嗖嗖”几支羽箭飞来,易小刀连忙伏下身子,躲过了几支羽箭,但是李荣异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一支羽箭正中脊背。李荣异再也支撑不住,翻身掉落马下。 易小刀连忙勒停了马匹,身后追兵已近。 易小刀抬起手掌,掌中蕴含火气,猛地一巴掌拍在了李荣异战马的马屁股上,战马吃痛,疯一般地向远处的南淮大营奔驰而去。 蒋平自然知道易小刀的想法,想让战马去营中报信,连忙大喊道:“射!给我射!把那匹马给我射死!” 羽箭疾射,却也没有吃痛发疯的战马速度快,终究还是让战马奔出了射程。 易小刀打马而回,跳下战马,将李荣异抢了回来,二人躲在了战马身后。羽箭齐齐攒射,战马嘶鸣着倒下,口中吐着鲜血和白沫。楚湘军骑兵跑近,将易小刀和李荣异团团围住。 “蒋平,你妻儿老小皆不顾了吗!”易小刀蹲跪在地,对蒋平厉声喝道。 “妻儿老小?呵,累赘罢了!”蒋平坐在马上,俯瞰着易小刀和重视的李荣异。 李荣异喘了几口气,虚弱地问道:“蒋平…我只问你…韩武何在?” “被杀了,尸体也不知道被埋到哪了。人质嘛,重要的话一个就够了。”蒋平冷冷地说道。 李荣异闻言不禁有些伤感,他一辈子小心谨慎,千算计万算计,那天夜里为了自身安全,让老四的蒋平跟着李耀阳。而将忠心耿耿的韩武留在身边,却没想到还是遭了难。 “我还是…不明白,我将韩武…留在身边,衣甲…俱与寻常士卒一般无二。楚湘军说怎么…找到我的,又是怎么…报信的?”李荣异断断续续地说着,抛出心底的疑问。 易小刀见李荣异说话辛苦,知道身上的箭伤肯定伤到了肺部,但也没阻止他说话,好歹能拖延一下时间。 蒋平自然看出了这缓兵之计,冷冷说道:“下去问阎王去吧!”说着,就要拍马过来结果二人。 “喂!当真是你报的信吗?怕不是楚湘军正好巡逻到那里,你见势不妙,贪生怕死才投降的吧?堂堂南淮军将领怕死投靠楚湘军,还怕被人知道啊?就你这胆子,以后在楚湘军中也混不开的我告诉你!”易小刀见蒋平有了动作,连忙大喊。 蒋平闻言,扫视了周围一群骑卒,楚湘军骑卒们表情复杂,眼神或躲闪或审视,看得出来众人对自己这个凭空上位的降将有些疑虑。要真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将军,以后再想在楚湘军混出个模样,怕是难了。 蒋平凝视着易小刀,心中暗暗叫好:这小子仅凭一句话,就让自己陷入两难,还是赤裸裸的阳谋。自己若是不回答,以后在楚湘军中再也抬不起头了,自己若是回答了,又中了对方的缓兵之计。要是那边晚上的步卒在此,这小子拙劣的阳谋怕是都破了… “我早就在三爷战马的马蹄上做上了记号,四爷知道大公子的脾气,一早约定好了,山脚有火便击之。”蒋平轻飘飘地说道,说完,再不听二人说话,打马而来,提剑便砍。 易小刀抱着李荣异急退几步,躲过这一剑,也顾不上李荣异,自己一个箭步,就向蒋平冲去。举起拳头,照着战马的脖子就猛锤了过去。 “呵,不自量力。”蒋平见易小刀赤手空拳就冲了过来,不屑一笑,一勒战马缰绳,战马抬起前脚就要照易小刀踩了下来。 易小刀见蒋平中计,就地一滚,滚入马腹下,一拳照着马腹砸了下去:“开!” 迅猛的火气自易小刀拳上倾泻而出,被尽数打入战马体内,战马嘶鸣着倒向一边,就势要将蒋平压在身下。 蒋平一蹬马背,跳开躲过了这一压,惊道:“这么大的力气?” 马腹上出现一个焦黑的拳印。 第一百一十一章 老辈殆尽 “小子,有些身手,要不要考虑来楚湘军?”蒋平问道。 “卖主求荣,还帮着新主子招人,真不知道该不该夸你忠心。”易小刀嘲讽道。 蒋平也不多言,挥剑斜砍,易小刀猫腰躲过这一剑,撞向蒋平怀里就要贴身撕打,被蒋平抬起一脚,正中胸口,将易小刀蹬倒在地上。 “看来你也就力气大点,功夫差劲得不得了啊。”蒋平笑着说道“那不要了,你这种莽夫进了军营也没用。” 蒋平见自己一脚踹倒了易小刀,不禁出言嘲讽,全然忘了自己刚刚就中了易小刀的阳谋。易小刀也不申辩,爬起身摆好架势,大吼着冲过来,这次飞身扑上,蒋平伸出左手一把抓住易小刀,摔在了地上,笑道:“市井无赖打架都不会跳起来啊,速度不够快,跳起来可不就是挨打么?再来。” 易小刀抹了一下嘴角的一丝血迹,嘴角悄然划过一点笑意,很快装作一副愤懑的样子,爬起来又和蒋平对峙。 “旋风扫堂腿!”易小刀刚刚站定,便大喝一声,伸脚向蒋平脚下扫去。 蒋平抬起一脚,正好躲过易小刀的“旋风扫堂腿”,顺势踢向易小刀的面门,易小刀中这一脚,被踢倒在地,鲜血从鼻子里流出。 “哪有人出招前还喊话的?你这不是在提醒别人吗?哎哟,笑死我了,那天夜里我看二公子和你在一起,还以为你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没想到你就一泼皮混混啊。”蒋平终于忍不住了,朗声大笑起来。 易小刀抹去鲜血,故意抹得脸上到处都是,站起来说道:“你拿着剑,我没拿,我就说怕那剑。你要是把剑收起来,看我不打死你!” 蒋平饶有兴致地看着易小刀,闻言一把将剑归于鞘中,说道:“好,我收起来,倒要看看你这个小混混有几斤几两。” 骑卒出声提醒道:“蒋将军,这小子在拖延时间。” 一语惊醒梦中人,蒋平闻言大惊,这小子硬扛着自己的几下攻击,让自己打得高兴,一时间都忘了正事。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诡计多端!”蒋平愤而说道。 易小刀一脸无辜的样子:“什么诡计多端?喂,你不会想人多欺负人少吧!” 蒋平一挥手:“上,宰了他们!” “喂,你真要人多欺负人少啊?蒋平说吧?你老爹名字起得不错,还真说平平无奇,碌碌无为啊。”易小刀一边逞口舌之利,一边缓步后退,慢慢向身后的李荣异靠近,准备保护李荣异。 “驾!” 楚湘军骑卒们没有蒋平的虚荣心和胜负欲,在这南淮大营停留许久早就让他们感觉不安了,此刻他们只想宰了这小子,抓了这老头回去领赏。 一瞬间,三杆长枪照着易小刀刺来,更多的骑卒则绕开,向躺在地上的李荣异而去。 易小刀伸手,拿住两杆长枪,用力猛拽,想将骑卒拉下马来,两名骑卒自然心中提防,手上并不松力,三人就这样僵持起来。另一杆枪正面刺来,易小刀偏头躲过,歪头将长枪死死夹住。 马蹄声声,向身后而去,易小刀心里焦急,突然松开双手,两名骑卒忽然松劲,险些从马上摔下。易小刀手上握住肩膀上的长枪,猛一较力,将正面这名骑卒给拖了下来。自己持枪跳起,一刺一捅,将左右两名骑卒打落下马。 易小刀眼疾手快,抓起两杆长枪,转身就掷,将两杆长枪掷出。一枪落空,一枪将一名骑卒穿胸而过,带落下马,惊得其余的骑卒纷纷勒马,警惕地看着易小刀。 远处,南淮大营的营门大开,大股骑兵从营中出来,向着这边奔来。 蒋平看着远处的南淮军骑兵,心中大骇,抽剑在手,喝道:“你找死!”向易小刀冲来。 易小刀闪身躲到一边,刚刚闪过,心中一紧:“遭了。” 蒋平也没管易小刀,直奔地上的李荣异而去,长剑高举:“三爷,安心上路!” 易小刀连忙在后面追上去,南淮军骑兵也渐渐奔近,已经能看到为首带队的正是李耀阳和李定星。胆小一些的楚湘军已经拨转了马头,开始向北逃命了。 “蒋平,住手!”易小刀大喊。 李荣异察觉到了南淮大营方向的马蹄声,在地上艰难扭头看去:“阳儿…星儿…” “三叔!”李定星看清了形势,看见了高举利剑的蒋平和身后追赶的易小刀。 李耀阳将手中大枪掂量了一下,照着蒋平就掷了过去。 剑光划过,一抹鲜血溅起,李荣异被蒋平一剑枭首,双眼还没来得及闭上。 大枪刚猛,正中蒋平,将蒋平带飞数十余步,死死地钉在了地上。蒋平口吐鲜血,挣扎了一下:“对不住…四…” 李定星加紧挥舞马鞭,战马吃痛,全速奔跑起来,以至于到了身边都停不住,奔出去好远。李定星跳下马来,向回跑着,扑到了李荣异的尸首边,抱着尸首嚎啕大哭起来。一头长发散落在地,沾染了污泥和血浆。 李耀阳也赶到身边跳下马来,看着身首异处的李荣异捏紧了拳头。 南淮骑卒没有留步,动作行止划一,向着狼狈逃窜的楚湘军追去。他们拍马经过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李荣异倒在了血泊中,要说老一辈的四兄弟,也只有三爷最和善,对上对下一视同仁。以至于三爷的兵虽说战力不是最强,却是最忠心耿耿的,三爷的府衙周围住的全是南淮退伍的老兵。那些退伍老兵常说,三爷胆小,老了死了也要守着三爷的安全。 退伍的南淮老兵越来越多,三爷府衙附近的宅院,也渐渐贵了起来,有价无市。 楚湘军一个接一个地被南淮军赶上截杀,刀砍枪刺,只听到楚湘军的惨叫,没听到南淮军的怒吼。 怒极无声。 远处,南淮营中又来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二爷李荣才。 李荣才远远就看见了哭嚎的李定星和身首异处的三弟。 “老三!!!” 李荣才打马赶来,李耀阳想起二叔之前刚刚摔伤,连忙上前搀扶李荣才。李荣才顾不上其他,奔到了李荣异的尸首边。 “老三啊!老三!是谁干的!阳儿,是谁干的!谁干的!” 李耀阳连忙过来回道:“我和二弟亲眼所见,是蒋平,已被我刺死了。” “蒋平!啊啊啊!蒋平!蒋平在哪!!”李荣才站起身来,一把抽出腰间大刀,四下寻找,发现了不远处被李耀阳大枪钉在地上的蒋平,疯魔了一般跑过去,举起大刀对着蒋平的尸首就砍。 “我让你害我三弟,害我三弟!老子砍死你,害我三弟!”李荣才念叨着,挥砍着,一刀一刀无章法地乱砍着。 李耀阳想过去劝阻,被李荣才一把推开,继续疯了一样地劈砍。 “二叔!三叔胆小!别吓了他!”李定星回头喊了一句。 李荣才这才停了下来:“啊,对对,老三胆小…不能吓到他,不能吓到他…”说着丢掉了手中的大刀,来到了李荣异的身边,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李荣才李定星叔侄二人痛哭不止。 “我…尽力了…”易小刀站在一旁,低声说道。 李耀阳看着易小刀,此时易小刀鼻青脸肿,灰头土脸,还有为麻痹蒋平,给自己抹得一脸都是血。 李耀阳拱手行了一礼:“易大人,辛苦了。南淮不忘易大人的恩德。” 易小刀连连摆手:“大公子,啊不,南淮王严重了。到底没能救下三爷…” “你能将三叔带到这里,已实属不易了…以后有需要南淮做的,尽管吩咐。回去告诉小皇帝,明年的岁贡,还派你来催,其他人来了我不给。”李耀阳轻笑了一下。 易小刀也笑了一下,没有多说其他。 不过数日光景,南淮军这边,三爷李荣异,四爷李荣能就相继身亡,军中士气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尤其是三爷李荣异的死,导致营中愁云惨雾。很多南淮军士兵的父辈都跟过李荣异,李荣异的恩惠可以说遍布南淮军的上下。如今一死,整个南淮军战心皆无,人人伤痛。 李耀阳用棺椁装殓了三爷李荣异,四爷李荣能的尸首,装殓好之后,来到了二爷李荣才的帐中。 进了营帐,李耀阳见李荣才呆呆地坐着,身形佝偻,整个人仿佛一下老了许多。出声唤道:“二叔。” 李荣才这才回神过来:“啊?啊,阳儿啊。” “三叔,四叔都收拾妥当了。”李耀阳说道“我意思想,麻烦二叔你先送三叔,四叔回去…” 李荣才抬头望了李耀阳半晌,这才点头道:“啊,回去啊?好,也好。先送他们回去…我送他们回去…” 李定星守在大帐外,见李耀阳出来,问道:“二叔同意了吗?” “嗯,同意了。”李耀阳回道。 “同意了就好。”李定星松了一口气,转而说道“大哥,要不…我们别打了。” 李耀阳看了李定星一眼,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九万将士皆有父母妻儿,但是爹的仇不能不报!甚至三叔,四叔,皆因楚湘而死,我与楚湘不共戴天!” “可是…” “要不你和二叔一起,送三叔,四叔先回去吧。”李耀阳建议道。 李定星摇头:“大哥,要留一起留,要走一起走。你不走我也不走。” 第二天,李荣才领着四万南淮军,押运着李荣异,李荣能的棺椁,踏上了返回南淮的归程。 李荣才本想留下自己的两万精兵,但是李耀阳终归放心不下,虽然李荣能已经伏诛,但是毕竟还有一万精兵留下来了。李耀阳担心一旦出事,李荣能的精兵能征善战,李荣异的兵压制不住,索性将三位叔父的四万精兵全让李荣才带走了。 “阳儿,二叔再啰嗦两句,报仇固然事大,但是不要太莽撞。听说大哥临终前也告诉星儿,让你别冲动,你一定要记住啊!”李荣才说道。 “孩儿知晓,一定凡事皆听二弟的。”李耀阳回道。 李荣才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一个孤独的老头,押着两具棺椁,率领四万南淮军,背阳而行,向南淮方向而去。 史书记:大启三年冬,南淮侯爷李荣才携两位侯爷棺椁归于南淮,安葬毕,于一日雪夜,溘然长逝。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南北包抄 帅帐中,李耀阳,李定星和易小刀三人落座,李耀阳开口说道:“易大人,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我安排人送你回京如何?” “那再好不过了,有劳南淮王。”易小刀拱手谢道。 李耀阳笑着摆摆手:“免了免了,易大人你我说故交,还是叫我大公子吧,我听着亲切一些。” 易小刀也笑道:“哈哈哈,也好,叫南淮王我也觉得有些生分,还是大公子,我也觉得熟络一些。” 李定星在一旁沉默不语,他自然知道易小刀的身份,本就是一个小叫花子,是小皇帝临阵点兵才派他来的南淮,这一别回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李耀阳没注意到自己二弟的反应,站起来说道;“我即刻安排人准备,易大人何时要走,随时都可以。” 易小刀也站起来,回道:“自然说越快越好,在下是归心似箭啊。只是我在南淮的那个小兄弟,一直没有音信,大公子…” “我一直有派专人寻找,一有消息立马通知,这点易大人不用担心。只要他还在南淮,等此间事了,就一定能找得到。”李耀阳连忙说道,旋即又加了一句“但是这许多时日…恐其已不再南淮,再者我父王之事…他若是也撞上了楚湘的那伙贼人…” 易小刀闻言心中一紧,之前以为方龙只是走丢了,却从没想过这种情况,若是方龙真的遇害了…易小刀不敢往下想。 李耀阳也不敢刺激易小刀,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易大人不必太多挂怀。” 易小刀强笑两声,拱手道:“如此,不打扰大公子了。大公子,二公子,易某告辞。” 李耀阳知道他归心似箭,也没挽留,说道:“那就祝易大人一路顺风。来人,护送易大人回京!”李定星站起身对易小刀拱了拱手,二人曾一起奔波亡命数十日之久,但此时也只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再无多言。 送别了易小刀,李定星对李耀阳说道:“大哥,眼下该怎么办?少了那四万南淮军,造船工期只怕又要拖延日久,且眼下已至初冬,船只即便赶工完成,冬季也不利于水战了。” 李耀阳坐回了自己的主位椅子上,满不在乎地说道:“那就陆战好了。” “大哥,那怎么行!”李定星急道“南淮军优势在于水战,军中皆是识水性之人,唯有水战才能占利。而且楚湘军战法鄙夷,只怕…” “怕?怕什么?我当初是不想让几位叔叔担心,才同意了造船一策。现在我们少了四万大军,造船工期已然赶不上了。所幸造船还未真正开始,那就不造了。再者,楚湘军不过说斩首战法,专杀主将罢了。我倒想看看,是楚湘的战法厉害,还是我的枪厉害。”李耀阳说道。 “大哥,你再勇武如何挡得住几万大军?”李定星急道。 “哈哈哈哈,二弟,你就别担心了。我们不是也有五万大军吗?而且我们南淮军军甲精良,训练有素,怎么就对不过楚湘军呢?我意已决,不用说了。”李耀阳摆手道。 李定星大声质问道:“你忘了二叔临走时说什么了?” “难道你忘了爹是怎么死的了!”李耀阳同样大声喝问。 李定星深吸一口气,扭头向帐外走去,出帐前扭头说道:“要陆战可以,需听我的!”说完,便出了营帐。 李耀阳见李定星赌气走出营帐,正要张口呼喊,却终究没喊出来。好一会儿才躺靠在帅位上,眼神迷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另一边,楚湘军营中,马柳看着跪在下首的薛副将,深吸了几口气,这才闷声说道:“起来吧,我们能绑人他们自然会来救人,这也不全怨你。你没和蒋平一起追去是对的,不然你也回不来。而且也不是全然无用,最起码南淮军退去了四万兵马。” 薛副将爬起身来,退到了一边。 另一名王副将凑近了问道:“马将军,童将军是什么意思?如今我们丢了人质,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楚湘毕竟不比南淮富庶,这每日军粮消耗不小,若是迁延日久,王爷那边…” 马柳叹了口气:“本想以己之长,对敌之短,谁知道现在人没了…童猛那小子早就吵得不行了,嚷着要和那‘小霸王’决一雌雄,还搬出了王爷来压我…” “要不…就先让他去好了,此事重大,我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要是他败了,王爷怪罪下来,也不会说我们的不是。”王副将眯着眼冷声说道。 “不,兹事体大,不比往常,我们不能争一时长短。如今朝廷那边没有动作,估计也是在等我们两虎相争,到时输的一方,朝廷肯定还要责问下来,这个事我们担不起。” “那…”王副将哑然。 “不如我们南北夹击,让童将军率那两万兵从鄱阳湖以南绕道而过,我们率三万兵从鄱阳湖以北,绕道庐山而过。两军会合东岸,南北夹击南淮军。那‘小霸王’再勇猛,也只能当一头,如何能当两头?”薛副将在一旁说道。 王副将连忙跟着说道:“我们晚行半日,这样就可让童将军先对上南淮军,我们再以伏兵之姿,出其不意从北边而入。三万军保全不少不说,也遂了童将军渴战的心意…” 马柳略一思索,点头道:“也好,那小王爷一定报仇心切,力求速胜,若是举兵倾力攻打童猛,我们再背后偷袭,定获全胜!” 楚湘军南营,帅帐中,童猛抓起一个煮熟的猪蹄,啃了起来:“累死我了,真得好好补补。” 帅帐里隔了一个屏风,屏风后传出两名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大人~快来呀~奴家急死了~” “急什么!骚娘们儿叫了一夜了还特么叫唤,是真有劲。等老子吃两口!”童猛对着屏风里面吼道,惹来里面一阵娇笑。 “报,马将军的信。”门外一个信使通报进来,呈交上了信件,悄悄地朝着屏风方向偷瞄了两眼,不敢久留,转身出了帅帐。 童猛狠咬下一大块猪蹄肉,咀嚼着含糊不清地说道:“接的哈啊?饿干干。” 屏风后面的两个女子见外面没了动静,正要伸头查看,童猛突然大笑起来:“哎呀,这个榆木脑袋,终于想通了!我就说嘛,这么干耗着根本不是办法啊!” 两个女子吓了一跳,听到童猛大笑的声音,这才问道:“大人,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 “跟你们没关系,别多问啊。那,这猪蹄赏给你们了,别浪费了。哈哈哈哈”童梦随手将信件扔在地上,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两个女子这才赤足裹着被子跑出来,抓起桌上剩余的猪蹄就啃了起来,毕竟也被折腾了一晚上,早就饿得有些发晕了。 “你识字吗?这纸上…写的什么啊?” “不识字,扔了吧,跟咱们…咳咳…没关系。” “也是。” 只要吃饱,其余的事和她们关系不大。 童猛心急意切,收到马柳的信件后当即吩咐全军拔营,向南而行,开始绕道包抄南淮军。 信使躲在林子里看到童猛军拔寨而起,这才火急火燎地骑上马匹,向北行去。半日后,马柳也率全军拔寨而起,向北出发准备绕过庐山,包抄南淮军。 两支楚湘军一南一北,绕过鄱阳湖,形成夹击之势,慢慢向南淮军合围起来。南淮军这边,于路也安排了哨探,两支军队刚刚转过鄱阳湖,南淮军的哨探就发现了两支军队的行踪,消息火速汇报给了南淮大营的李耀阳。 “知道了,下去吧。” 哨探刚刚退下,李定星便从帐外走了进来:“大哥,可是楚湘军那边有了动静?” “不错,两支南淮军分头而来,北边马柳率军三万,南边童猛率军两万。准备包抄我们。”李耀阳回道。 兄弟二人一问一答,十分自然,仿佛之前的争吵不存在一般。 “三万…两万…大哥,你率四万去战马柳,我率一万军挡住童梦这边。马柳生性谨慎,见大哥率大军赶到,他必不敢交战,等退了他大哥再回来帮我。而童猛听说只会斗狠,不会用脑,我挡住他应该不难。”李定星简单思索一番,针对对方的性格想出了计划。 “不,你只有一万人我不放心,童猛是楚湘骁将,而且还有两万人,你恐怕挡不住他。”李耀阳想都没想,直接否定了这个计划。 李定星自己其实也是有些发憷,便退了一步:“那我带两万,应该能挡得住他。” 李耀阳仍旧摇头,说道:“我率五千去战童猛,你率四万五,去打退马柳。你我谁先胜了,立马支援即可。” “五千兵如何对敌!那童猛可是带了有两万呢!”李定星急得大吼。 李耀阳这次没有发怒,冷静地分析道:“二弟你智谋不浅,但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智谋再好也得手上有兵。给你四万五,再加上你的智谋,区区马柳根本不是你的对手。而我这边,那童猛就算带五万我也不怕他!他不是要和我斗一斗么?只要他能和我斗一斗,我就一定能赢,到那时楚湘军的战法就不起作用了。我一定会在楚湘军围困我之前先杀了童猛,那样我们两边都能赢!” 李定星听完李耀阳的话,毫无疑问,的确分析地更加合理。自己只考虑到了敌方二将的骁勇和谨慎,而大哥却是将对方的心理都考虑到了,仍旧说道:“大哥你带一万兵也好啊。” 李耀阳搂过李定星,说道:“我从你这多分走一个兵,你就多一分危险。记住,千万不要暴露自己,小心对方的斩首战法,不要被包围住,等大哥去救你!” 李定星终于妥协了,不仅如此,李耀阳还将军中战将尽数分给了李定星,自己只留两名副将带在身边。 李耀阳看着面前的十一位战将说道:“二弟有多重要,各位心中都清楚,不用多说了吧?五万大军也不及二弟一人重要,你们要好生保护他,听到没有!” “末将誓死保护二爷!”十一名战将齐声应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找替身 楚湘南军,身形瘦小的童猛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在行进的军中往来穿梭,四处巡视。 忽地,看到了一个同样瘦弱的年轻人,一身单薄的军服,一双眼睛都陷下去了,明显是饥饿所致。硕大的头盔戴在头上晃来晃去,看得出头盔之下连头发都很稀薄。此时应该是有些疲累,手中长枪都是有意无意地拄着地,才能撑着行进赶路。 “小子,你怎么瘦成这副德行?饭被人抢了?”童猛驾马徐徐走过去,问道。 瘦弱的士兵抬头,说道:“不…不是。大人,我…吃得很好。” 童猛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出声喊道:“你们是不是都欺负这个年轻人!没有王法了吗?我平日里怎么教你们的!” 行军赶路的士兵纷纷扭头看了过来,见到童猛说的是“病鬼七”,谁也没有应话,继续赶路,但是注意力却集中到了这边,一个个竖起耳朵,想听听这个“病鬼七”会不会打自己的小报告。 “你叫什么名字?”童猛出声问道。 “回将军,小的…没有名字。在家排行老七,大家一直都叫我小七或者‘病鬼七’。” 童猛问道:“那总该有姓吧?姓什么?” 小七摇头:“我不知道,我一出手就被卖给了一户地主家,我不知道我爹娘是谁,连排行老七,都是地主告诉我的。” 童猛用马鞭将小七的军服衣袖掀起,手臂上道道青痕,触目惊心,童猛叹道:“也是个可怜人啊,来。”说罢,一把将小七从队伍中拎出来,丢到了马背上,纵马队伍后面的一辆车驾而去。 “你们说,童将军对‘病鬼七’怎么这么好?两人都一样瘦,不会是私生子吧?哈哈哈哈” “知道啥啊?一天到晚胡咧咧。看到童将军去哪了吗?车驾!那辆车驾里还带着童将军的两个女人呢,童将军这是走水路走腻了,想走旱路了。” “走旱路也要找你啊,看你这肉结实地,一晚上下来顶得住,那病鬼七哪能顶得住啊?” 一众楚湘军士兵窃窃私语,调笑起来。 童猛带着小七来到车驾旁,喝停了车驾,一把拉开了车驾的门,里面两个女子吓了一跳,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不解地望着外面。 童猛一把抓住两个女子,拽了出来,随意地丢在了路边:“行了,你们回家去吧。”说完,一把抓住小七的衣领,丢入了车驾中。 “你坐这儿歇会儿,伙夫!给这个小兵送点吃的,搞一只烧鸡!以后你就姓童,叫童七,以后没人敢欺负你。”童猛吩咐完,看也不看路边两个女子一眼,拍马向队伍前面而去。行军的队伍中,每个人都朝着二女狠狠地盯着,却谁也不敢做什么,大军依旧有条不紊地行进着。留下二女傻在原地,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有姓了…我姓童…童将军对我这么好…”童七坐在车驾里,一时有些不敢相信是真的,伸手抓了抓,没摸到自己的长枪,这才反应刚刚被童猛丢在路边了。 “这就是算命的常说的,交上贵人了吧。”童七这样想着,很快,一只香喷喷的烧鸡送到了车驾外,童七一把接过,大口地吃了起来。 从头到尾都跟随童猛的副将不明白了,问道:“将军,你这是做什么?不过就是一兵卒,怎么配…” “抓替身,听说过没有?”童猛阴恻恻地笑着“我傻啊?我去和那个‘小霸王’死磕?让北边那头肥猪捡现成的?我故意放出风声说要和那‘小霸王’斗一斗,实则斗起来的是这个替身,我就混入步卒之中,趁其不备就结果了他!小霸王很勇是吧?我就是要用楚湘的斩首战法杀了他!搓了南淮的锐气。” “将军高见!只是…临时让他去当替身也行,何苦现在…”副将说道。 “做戏要做全套,想骗别人,先骗自己人。别给我说漏了哈。”童猛冷笑了起来。 副将看到童猛的冷笑不由得有些汗毛倒数,不敢多言,只得拱手称是。 夜间,楚湘南军安营驻扎,埋锅造饭毕,一个好心的老军走到了坐在地上的童七身边,递过一张大饼:“小七,快,收起来…收起来,别让人看见了。” 童七接过大饼,就揣进怀里,谢道:“刘大爷,谢谢。以后小七发达了,一定来报答你!” “什么报答不报答的,活下来再说吧,我先走了啊。”老军低着头,就要离开,却不料撞上了一人,抬头一看,正是童猛。 “刚刚给的是什么东西?”童猛从童七怀里一摸,抓出了那张大饼“你不知道我已经将他收为我弟弟了吗?还给他吃这个?当着我的面你都敢欺负他,你好大的胆子的!”童猛抓着大饼就朝老军的脸上扔去,大饼掉在了地上,老军也吓得跪了下来,抖抖索索不知道说什么好。 “来人啦,拖出去砍啦!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童猛吩咐道。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小人不知道,小人不知道啊。”老军吓得连忙磕头。 童七也跑过来,磕头道:“将军,这位大爷是个好人,求你放过他吧。小的愿意给他请罪。” 童猛一把拉住童七,拽了起来说道:“记住,以后我就是你大哥,不用叫我将军了,叫我大哥吧。” “大…大哥…”童七有些懵。 “我弟弟给你求情,你还不快滚?”童猛对低头的老军喝道。 老军忙不迭地说道:“感谢童将军,感谢童将军,感谢童将军的弟弟…”说完,爬起来,躲闪到了一边。 “记住了,以后这个小七,啊。现在改名叫童七了,就是我弟弟,谁要是敢欺负他,后果自己记得掂量。”童猛对营中一众楚湘军士兵喊道,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童猛不管许多,喊道:“伙夫,给我弟弟烤条鱼,快点!”,说完,拍了拍童七的肩膀,笑着离开了。 童七还没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其余的士兵见到他的表情都变了,从身边经过都绕着走,自己方圆数十步之内都不敢有人靠近。 “嘿嘿,难道我就这么发达了?”童七咧着嘴笑了起来。 吃罢晚饭,童七也没有再和其他寻常的士卒一样,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帐篷里,而是自己单独一个帐篷,却比之前十几个人挤在一起住的帐篷还要大。 童七兴奋地在帐篷里翻了两个跟斗,这才抱着自己的长枪,躺在了床上。 “就是不知道爹娘是谁,要是爹娘知道了,一定会觉得我很有出息!对了,回头可以让大哥帮我找,大哥是大将军,一定能找到我爹娘的!”童七开心地想着。 这时,帐篷外传来两个士兵交谈的声音,童七心生疑惑,凑近了想听个仔细。 “这小子还真是好命啊,竟然攀上了童将军!” “嗨,童将军自身都难保了,等和南淮军打起来你就知道了,那南淮小霸王可不是开玩笑的,童将军和马将军加上我们这五万楚湘军,我看呐,都悬得很呢!” “那童将军怎么自身难保了?我们要倒霉了才是啊,他是将军他还能跑不掉?” “往哪跑?童将军跑了王爷能放过他吗?而且童将军本就想和那南淮小霸王打上一场,都南淮小霸王了,童将军能是对手?这次啊,我看悬。除非啊…嘘,走走。” 帐篷外的声音戛然而止,童七知道帐篷里烛火通明,映上了自己的影子,外面的二人一定是发现了自己在偷听。 童七连忙跑出帐篷,想寻那二人,转了几圈,却终究没有找到,却发现了不远处蹲在角落里的那个老军。 “大爷,你不睡觉在这里干嘛啊?”童七凑过去问道。 “你这孩子,你不要命了?快躲起来。”老军连忙拉过童七,将他拽到了角落里。 童七好奇地问道:“什么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有人要当逃兵了,可不能给他们撞破了。要不然会被他们杀了灭口的!”老军严肃地说道。 “逃兵?这得赶紧报给童将军啊!”童七吃了一惊。 老军一把捂住了童七的嘴巴:“和南淮一战就是个死,你报给童将军,童将军抓他们回来不就是死路一条么?可不敢断人生路啊!而且报不报都无所谓了,童将军也活不长了。” 童七闻言,立马跑向了帅帐,刚到帐外,就听到帐中的低语声:“童将军,不如在军中找一个身形相貌都和你相似之人,来当你的替身,吸引那小霸王的注意,然后童将军你趁机杀出,我们或可能大胜!” 童猛的声音传出:“呵,身形相似?这营中还有我这么身形瘦弱的人吗?再者说了,到时候当替身的兄弟怎么办?可没人能保证被那小霸王当了目标还能活下来。” “您刚收的那个弟弟…身形倒是和您差不多。”一旁的副将说道。 “那小子够可怜了,再死得不明不白的,于心何忍啊?算了,我就和那小霸王堂堂正正地打一场又怎么样?大丈夫死则死矣啊…” 童七拉开布幔,走了进去:“大…童将军,我愿意做你的替身。” 童猛坐在帅位上,左右有两名副将,三人正在商量着,见童七进来,三人都是一愣。 “哟,小弟,你怎么来了,大半夜的不睡觉,你跑这来。”童猛连忙从帅位起身,表情稍显尴尬,强笑着说道。 “我不后悔,二位副将大人,还请跟我指点一二。”童七转向帐中两名副将,说道。 两名副将连忙走下来,揽住童七就向外走:“走走,这不是你该掺和的。童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劝得他回心转意。” 三人走后,两名普通士兵和老军从另一边来到了帅帐中:“启奏童将军,一切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 “哈哈哈哈哈,好!”童猛狞笑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战在即 童七坐在车驾中,穿上了童猛的盔甲,腰间配着童猛的宝剑。大军簇拥着车驾,向着鄱阳湖东岸前进。 昨夜两名副将拉着童七回到他自己的营帐中“苦心婆心”地“劝”了很久,却没有“劝说”成功,最后在童七的坚持下,二人被他“感动”,“简单”地告诉了他一些注意事项。童猛得知后“大发雷霆”,还是童七为二人求情,才让二人免除了“死罪”。童七也就坐在了车驾中,当上了“童将军”。 “大哥,我扮得像吗?”童七对车驾外,扮成普通士兵的童猛问道。 “像,像极了。”童猛简单回应道,便追上了前面的队伍,远离了车驾。 副将这时也靠近了过来:“小七,你记住了,你现在是童将军,不论发生什么情况,你就是童将军!” “放心吧,我记住了。”童七咧着嘴笑道。 …… 易小刀纵马驰骋,身后跟着一队南淮军,正在努力追赶,却怎么也赶不上。 “易大人,慢行,慢行,该让马休息一下了。”南淮军喊道。 易小刀闻言“吁~”,这才勒住了马匹,战马缓步停了下来,直喘粗气。 南淮军追了上来,说道:“易大人真是归心似箭啊,我们几个在南淮军中骑术算是好的了,却还是比不过易大人。” 易小刀笑得满面春风:“哈哈哈,京城的家中有娇妻等着我,人之常情啊。” “怪不得了,易大人,歇会儿吧,马力已乏。” 易小刀下了马,将马匹牵到了路边,几人找了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南淮军们纷纷掏出干粮,吃着肉干,喝着水,一个骑卒将一个装满肉干的袋子递给了易小刀:“易大人,来,吃点东西吧。” 易小刀接过袋子,掏出肉干吃了起来,吃了几块说道:“嗯…有些咸了。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些大饼,是我卧底楚湘军中时藏的,来,你们也尝尝楚湘的伙食。”说着,从包袱中掏出一把大饼,分发给了南淮骑卒。 众人吃了起来,纷纷咧嘴笑道:“呵,楚湘这饼怎么还辣乎乎的。” “易大人,给我们说说楚湘军呗,听说他们那边饭都吃不饱,是真的吗?” “是啊,易大人你这么多饼,存起来也不容易吧。” “听说楚湘军打仗还能带媳妇,那军营里有女人,不是乱了套么?” 南淮军们吃着大饼,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易小刀用大饼卷起肉干,塞进嘴里,说道:“这楚湘军也没吃不上饭,不过顿顿都是这个大饼加小米粥,也不换换伙食,我在楚湘军是吃得有些腻了。军营女人我是没见到,不过听说啊,那楚湘军的将军童猛生性好色,那媳妇都有十几个,还有…坏了。” “嗯?没坏啊,这饼吃起来蛮好的。”南淮军愣了一下,说着还仔细闻了闻手中的大饼。 “不是,我在楚湘军中打听到了两个将军的习性弱点,忘了告诉大公子了。”易小刀说道“一个好色,一个好吃,这么大的事我忘了说了。” 南淮军们纷纷摆手:“嗨,易大人别往心里去,就算知道了弱点,作用也不大。” “就是,好吃这算什么?我们总不能做一桌子美味请他们来吃饭吧?” “而且我们南淮军中不许女子,就是知道好色,又能如何?” 易小刀听到一众南淮军的话,想了想,说道:“那倒也是,南淮军九万对楚湘军五万,怎么也不会输。” 南淮军们一听,皆沉默了起来,一个骑卒说道:“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南淮四爷前阵子起事,后来事败。那一万四爷的兵,南淮王不敢用了。” “不止是那一万,其余几位侯爷的兵马都被二爷带回南淮了。现在我们在鄱阳湖大营里的兵马,也只有五万。”另一个骑卒接话道。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易小刀愣住,询问道。 “几位侯爷的兵马自四爷之事后,就被调到了外面,后来直接就由二爷开走,易大人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也不知道这一仗能不能赢,老南淮王的仇还能不能报。老王爷是个好人啊,死得那么…唉。” “大家别多想了,等我们将易大人送回京城,再回去助南淮王一臂之力就是了,那战船起码要修到明年呢!” 易小刀听到老南淮王,低下眉眼。随即往嘴里猛灌了一大口水,说道:“楚湘军那边并没有修建战船,南淮军擅水战这是天下都知道的事,楚湘军不会陪着南淮军打水战的。” “到时候我们战船开过去,由不得他们不打,哈哈哈!”一个骑卒大笑道。 易小刀盯着他说道:“这种结果楚湘军也能想到,那他们要是先绕过鄱阳湖过来呢?”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说了。易大人,您也别操心了,还是赶快回京,见您的小娇妻吧,嘿嘿嘿,走,我们送您回京。”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骑卒站起来,对着众人和易小刀说道。 易小刀吃完了手中的大饼和肉干,站起来说道:“不,我们回去。” “回去?易大人,我们再往前就是皖城,到了皖城都是京城的地界了,还回去干嘛啊?” “易大人,你别管了,这是我们南淮给老南淮王报仇的事,你一个朝廷命官掺和进来,回去不好交代。” “就是啊,就是。” 一众骑卒纷纷劝说易小刀。 易小刀已经跳上了马背,拨转了马头:“南淮楚湘之事胜负难料,我就这么回京了也不放心。”说着,已经率先疾驰而出,向着来路奔去。 南淮骑卒们连忙上马,纷纷追赶上去。 “老王爷…”易小刀脑海中浮现了那个苏城中躺在摇椅上的老南淮王,咬了咬牙,手中的缰绳马鞭,甩得更勤了。 …… 鄱阳湖南淮军大营。 “大哥,都准备好了。”李定星来到帅帐,向李耀阳禀道。 李耀阳穿好盔甲,戴上了头盔,转身说道:“怎么样?这身盔甲是爹年轻时的,大哥穿起来可合身吗?” 李定星看着熟悉的盔甲,笑道:“和爹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就说好听的吧,娘生你的时候,爹的腰就直不起来了,你哪见过爹年轻的时候。”李耀阳笑道,抓起了一旁的宝剑,一把抽出,宝剑光亮如新,极其锋利,剑身上赫然一个“李”字。 “这剑还是先帝赐给我们李家的,听说当初京城附近出了贼祸,盗贼横行,各城百姓流离失所。先帝仁慈,从国库中拨了钱粮发给受难百姓,结果倒是把国库给掏空了。爹当时亲自提着剑去找南淮世家大族,挨家挨户地收岁贡,一口气竟收上了五年的。呵,后来爹也是亲自押着五年的岁贡,送往京城。一路上来了五拨贼寇也没抢走岁贡,先帝大喜,赐了爹这一把宝剑。”李耀阳看着宝剑,娓娓道来。 李定星望着宝剑,出声说道:“大哥,我听管家说,朝廷有意要削藩,是吗?” 李耀阳看了李定星一眼,笑道:“呵,这个张叔,什么事都和你说。不错,京城来的那个黄柏,黄大人你还记得吗?就是他告诉的消息。” “我们李家哪里对不起朝廷了!朝廷还要削藩!竟还有意要拿我们南淮先开刀!”李定星有些愤愤不平。 李耀阳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示意李定星落座,摸着宝剑说道:“南淮富庶,离京城又近,你要是皇帝,你也会先削南淮的。有了南淮的钱粮供给,朝廷才有底气动其他的藩王啊。” “可大哥你刚刚也说了,我们李家之前…” 李耀阳抬手打断了李定星的话:“二弟,在南淮,我们李家是王,可是在朝廷那边,我们李家就是臣。我们是被朝廷封到了南淮,享受了六百年的荣华富贵,而不是我们自己打下了南淮,自己给自己封的王爷,我给自己封个南淮王,还是为了师出有名,好调动南淮军,朝廷已经没过问,算是默许我们报仇了。爹最后出兵杭城之时,对我说过,朝廷要削藩的话,我们不要和朝廷争,也争不过朝廷。” “不争怎么知道争不过,天下钱粮,俱在南淮。朝廷都要靠我们的岁贡,我们南淮不交岁贡,朝廷就靠周围那几个城池,早支撑不下去了。”李定星执拗地说道。 “争到了又如何?即便我们杀到了京城,推翻了朝廷,其他藩王能善罢甘休吗?到那时连年战火,南淮将万劫不复。亏得南淮百姓见到你还尊称一声‘二公子’,你就不为那黎民百姓想一想?”李耀阳喝问了一句,将李定星堵得哑口无言。 李耀阳见李定星低头不语,缓和了语气:“先不要想那么多了,朝廷这不是还没开始削藩么?我自封南淮王朝廷也没说什么,先顾着眼下吧。北边可就交给二弟你了,你可别让大哥我腹背受敌啊。”说着,李耀阳促狭地笑了起来。 李定星见到李耀阳促狭的笑容,站起来说道:“大哥放心,北边我自有办法。只是你…多加小心。” 李耀阳挥挥手:“去吧去吧。” 南淮军大营门口,李定星端坐在战马上,一身亮银盔甲,背着一张弯弓,战马左右各有一个箭袋,里面插满了羽箭,箭羽白晰明亮。 “出发!”李定星大喝一声,领着四万五千名南淮军,出了大营,向北而去。李定星回头看了一眼南淮大营,低声呢喃道:“大哥,保重。” 南淮大营的帅帐门口,李耀阳负手昂然站立,低声说道:“二弟,小心。” 第一百一十五章 报仇雪恨 “童将军,距离南淮军大营不足三十里。” “童将军,我方哨探遇到南淮军的哨探,交锋之后,我方伤亡四人,对方伤亡三人。” “童将军,前方遇到南淮军,人数约有五千余人。” 接二连三的奏报传来,童猛一一打发,直到听到前方有五千南淮军,童猛这才来了精神:“这肯定是南淮军的前锋部队,前来试探的。” “遇敌便退,将他们引进来,不要正要交锋,等那个小霸王出来!”童猛握紧了手中的大刀,舔了舔嘴唇。 传令官传令下去,楚湘军们止住了脚步,列起阵型,等待着南淮军的到来。 李耀阳这边也同时得到了哨探传回的消息:“全军戒备,遇到楚湘军找出主将位置,格杀勿论!” 五千南淮骑卒箭上弓,刀出鞘,整个队伍慢慢开始提速,向着楚湘军的方向前进。 “放箭!”南淮军刚刚转过一片树林,楚湘军这边一声令下,箭雨瞬时而起,铺天盖地地朝着南淮军射去。 南淮骑卒们皆是人着盔,马披甲,挥舞着兵器格挡掉一些角度刁钻的箭支,一轮箭雨射过并没有对南淮军造成多少伤害。 童猛混在楚湘军队伍中,心里暗叹一声“真是奢侈,五千的重骑兵。”,对传令官做了个手势,传令官会意,跑到了队伍中,在外面恭请道:“前方发现南淮军,还请童将军出面指挥。” 童七咽了口口水强装镇定,钻出了车驾,紧紧地抓着腰间的宝剑,挺着瘦弱的胸膛,屹立在车驾之上。 李耀阳早就看到了童七所在的车驾,此时见一个瘦弱的“将军”从车驾里钻了出来,转头问向哨探:“那瘦弱的小子,是不是童猛?” 哨探张望了一下,如实答道:“楚湘军的童猛的确瘦弱,只是…距离太远,无法辨别。” “哼,那就一定是他!全军听令,随我冲杀过去!”李耀阳提起大枪,大吼一声,带头冲向了楚湘军。 “愿随南淮王死战!!!”五千南淮骑卒,自近而远,声浪传递而开。 童猛仍旧猫腰躲在楚湘军的队伍里,听到对面传出的呼唤,不由得愣住了:“南淮王?这就是那个小霸王?竟然敢亲自冲阵?” 还没等童猛看清对面南淮王的长相,李耀阳已经挥舞着大枪冲到了楚湘军的面前。 五千铁骑如同一股钢铁洪流,不避不让,笔直地冲撞着楚湘军的阵型,一时间,撞死者,踩踏死者,刀砍枪刺而死者,不计其数。 “哎呀!” “救命!” 楚湘军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正面的楚湘军士卒心中胆寒,连连后撤,两侧的士卒顺势从两边包围起来,形成合围之势。 南淮重骑在楚湘军中冲出近百步,被楚湘士卒拥挤抵挡,战马失了冲势,也渐渐放慢了脚步。 李耀阳见首次冲了近百步,与预期所料不差,转身对身后众骑兵喊道:“掉头撤回,准备第二轮冲锋。” 李耀阳的命令在南淮骑卒中迅速传播,南淮军纷纷拨转马头,反方向准备退回,准备第二轮再冲刺一场。 童猛咬牙道:“来了就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去,让那病鬼七出言挑衅。” 传令官不敢怠慢,奔至童七面前,说道:“童将军有令,让你出言挑衅对面。” 童七看到楚湘军被南淮铁骑一轮就冲了个七零八落,十分害怕,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传令官急道:“让你做你就做,怕什么?有事童将军在!” 童七一听到童猛,心中稍定,狠狠地跺了两下脚镇定下来,抽出宝剑喊道:“南淮军都是胆小鬼,不敢来了!快滚回南淮去吧!” 李耀阳回头看了童七一眼,军中混乱不堪,根本没听清他说些什么,但是看他挥舞宝剑的样子,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话。 “不用理会,先冲出围困。”李耀阳对身边的南淮骑兵喊道。 童猛也急得直跺脚,对身边另一传令官喊道:“这是在干嘛?给对面助威呢!让他骂,骂南淮王全家,再提老南淮王,笑话老南淮王头被割了,快去!” 另一个传令官飞快奔至车驾旁,对童七传令。 “这…好吧。老南淮王头都被砍了,你们还在这里干嘛,快去帮老南淮王找头啊!”童七在车驾上跳了起来,用力大喊。 “让车驾那附近的士兵一起喊!李家净是断头鬼,身死族灭才后悔!”童猛对身旁第三个传令官喊道。 第三个传令官跑到车驾旁,对车驾前后左右士卒传令道。 “李家净是断头鬼,身死族灭才后悔!” “李家净是断头鬼,身死族灭才后悔!” 车驾旁的士卒齐声喊道,渐渐的,带动了其他的人也喊了起来,声势也越来越大。 李耀阳猛地回头,怒目圆睁:“你们找死!” “王爷,王爷息怒,我们再冲杀几轮,定能一举溃敌!”左右骑卒知道李耀阳的脾气,一人按住肩膀,一人拽过缰绳,二人劝说道。 李耀阳一把抓过缰绳,肩膀一震,弹开二人,吼道:“我不杀此贼,枉为人子!” “大公子,可还记得诸亲嘱托?切莫冲动!”左右不敢硬拦,只得努力言语劝阻。 李耀阳听到这话,胸口起伏猛烈,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遥遥地怒瞪了车驾上的童七一眼,脚下轻踢马腹:“走。” 童猛见李耀阳仍被劝住,不为所动,不由得对着军中的副将使了个眼色,副将会意,掏出一个头盔,扔到了车驾上的童七面前,正是老南淮王的头盔! 童七不消吩咐,抓起头盔,顶在宝剑上,用力地摇了起来:“李家净是断头鬼,身死族灭才后悔!” 副将纠正道:“老南淮王的头在此!” 童七闻言,立马改口,喊道:“老南淮王的头在此!”众军跟着一起发喊,声音响彻战场。 李耀阳勒住战马,扭头遥遥盯着老南淮王的头盔,气得钢牙咬碎,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好一会儿,李耀阳摸了摸自己的头盔,低声呢喃道:“爹还在…” 李耀阳话音刚落,两骑早出,正是刚刚劝说的左右副将:“报仇雪恨!” 只见两名副将一人使斧,一人使锤,在楚湘军中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身后的一众南淮骑卒也发现了老南淮王的头盔,纷纷拨马转向,迎着李耀阳冲了过来,擦肩而过,挥舞着兵器再次冲进了楚湘军中。 “夺回老王爷兜鍪!!” “誓杀楚狗!!!” “为老王爷报仇!!” 李耀阳刹时愣住,眼中带泪,随即拨转马头:“杀!!!” 人借马势,马凭人威,一时间南淮军气势如虹,杀生震天,惊得楚湘军肝胆俱裂,纷纷逃窜。南淮军们也不四下追赶,全军五千人马,兵锋直指车驾。 “来…来了,副将大人…大哥…”童七慌忙呼喊。 副将瞪了他一眼:“慌什么?记住,现在你就是童将军,一定不能松口,给童将军拖延时间!”说完,拍马混入了乱军之中,不知所踪。 “我就是童将军,我就是童将军。大哥一定在某处看着我…我就是童…”童七努力镇定心神,李耀阳早到,手中大枪横扫,车驾被李耀阳的大枪扫了个稀巴烂,木屑四散,童七也被扫飞到地上,大口吐着鲜血。 童七趴跪在地上,大口地鲜血吐了出来:“哇…咳咳,我就是童将军…我就是童猛,你们来啊!!”话音刚落,几杆长枪刺入身体,将童七牢牢地钉在了地上。随即抽出,童七身体被枪头拖动,无力地挣扎了一下:“大…哥…” 南淮军这边人人杀得兴起,枪刺戟舞,人人浑身浴血,活像一群地狱爬出的恶鬼一般。楚湘军被这一顿冲杀,尽皆胆寒,四散奔逃,前后纷纷后撤,挤压着后军。怎奈后军也有大刀队持刀督战,只要是扭头逃回的楚湘军,大刀队不分青红皂白,上去就是一刀,这才稳住了后军的阵型。 一名副将抢到了老南淮王的头盔,带到李耀阳面前:“王爷,这是老王爷的…” 李耀阳接过头盔,心中震荡,喊道:“趁势掩杀!不破不还!” 南淮军杀得兴起,此时已不需李耀阳下令,人人气势如虎,奋起如龙,楚湘前军被冲了个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童猛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乱军挤到后军面前,一个大刀队举刀就砍,童猛挥刀磕飞了大刀:“是我!” 大刀队见是童猛,吓得连连告饶请罪,童猛懒得搭理,唤来传令官:“吩咐后军,向前推进,一定要给我挡住南淮军的攻势!”说完,提着自己的大刀,分开人群,又钻入了乱军之中。 南淮军这边,一名副将紧紧挨着李耀阳,谏劝道:“王爷,冲杀这一阵,差不多了。楚湘军后军未动,恐有埋伏。” 李耀阳看着被他拍散的车驾,说道:“我也有所怀疑,这个童猛怕是个假的,真的还在暗中,传令下去,鸣金收兵。” 南淮军中金鸣声响起,南淮军听到金鸣声,纷纷回过神来,四下张望,寻找着战友袍泽,准备撤退。 李耀阳捧着老南淮王的头盔,倒提大枪,刚刚拨马转身,只见人群中一人分开众军,如同劈波斩浪一般,一跃而起,跳到李耀阳背后:“小子!你死定了!” 李耀阳听到背后动静,急忙扭头,锋利的刀刃在眼中渐渐变大,刀已临头。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两边交战 “王爷小心!”左右两名副将一直盯着四周动静,此时见童猛跃起,一名副将架起大锤格挡,另一人情急之下,扔掉大斧,从马上跃起,向前就要抱住童猛。 童猛情急之下,手中大刀一划,将跃起的副将直接一刀两断,抬起一脚将手持大锤的副将从马上蹬飞出去,跌入乱军之中,被生生践踏而死。也多亏两名副将的拖延,李耀阳回过神来,大枪斜扫出去,童猛挥刀格挡,被大枪扫退。 童猛刚一落地,脚下一窜,又钻入了乱军之中,不见了踪影,与此同时,楚湘军并未受到影响的后军,此时列好阵型,步步向前。李耀阳看向躺倒在血泊中的两名副将,乱军之中又搜寻不到刚刚偷袭者的踪影。 “童猛!我知道是你!偷偷摸摸算什么军中大将!”李耀阳对着乱军吼道,回应他的却只有乱糟糟的喊杀声和求饶声。 “卑鄙小人!”李耀阳暗骂了一声,座下战马感受到了楚湘军推进的压迫力,不安地原地转圈。 几名南淮骑卒挺枪拍马,靠近了推进的楚湘后军,还没未得急交手,就被楚湘军中的举起的大戟推落马下,楚湘军举着盾牌覆盖而过,将那几名士兵拖入了阵中,只听得几声凄厉的惨叫,便再没了动静。 南淮军冲散的楚湘军侧翼,也从一开始的慌乱中,逐渐镇定,渐渐地从后方向着五千南淮骑卒围拢过来。五千南淮骑卒俱是重骑兵,被楚湘军四面围定,失了冲势,自然也就没了之前的威力。只能在包围之中,绞杀着落单的楚湘士卒。 “王爷,我军虽然破了对方的前军,可是我们也乱了阵型,后军压上来了…刚刚两侧被冲散的楚湘军也渐渐从后面围拢了过来…”两名副将已死,几名骑卒看样子和李耀阳关系不错,此时赶到李耀阳的身边。 众人不说,李耀阳此时也心里明白,中计了。童猛用一个替身和前军作诱饵,将自己困在楚湘军阵中,之前哨探打听到的要和自己一决雌雄,根本就是故意放出来的风声。 “别慌,把将士们聚拢起来,我们再冲出去!”心中明白中计,但是李耀阳也没太放在心上,这一阵冲杀,除了前军的侧翼侥幸逃脱之外,前军基本全军覆没,仅仅一个照面,就冲散了楚湘军近五千人马,剩下的人马在李耀阳眼中,真如田间地头的草人一般。 几名士卒刚刚离去,只见童猛又一个飞身,冲向那几人,一番搏斗,那几名士卒被童猛悉数砍于马下,童猛对着李耀阳冷笑了一下,又躲进了乱军里。 李耀阳怒极,转马四下打量,一无所获。童猛身着楚湘军普通士卒盔甲军服,入眼净是捉对厮杀,慌张逃命的两军士卒,根本找不到童猛的具体位置。 李耀阳赶到南淮军扛旗兵身边,抗旗兵身上多处负伤,仍旧死死地扛着大旗,李耀阳问道:“还能抗吗?” 扛旗兵回道:“王爷,能抗!” “好!跟我走,不要离开我半步。” 李耀阳舞枪在前面开路,扛旗兵举着大旗,紧紧地跟在李耀阳身后,周围的南淮将士看到大旗摆动,连忙向着大旗的方向聚拢而来。 童猛闷声潜到大旗处,一跃而起,挥刀就向着旗杆砍去。 “滚!”李耀阳这次反应极快,手中大枪朝身后一刺,童猛挥刀格挡,被李耀阳一枪顶飞,撞倒了一大片两方士兵。周围的士兵见如此大的动静纷纷避让,顿时童猛暴露出来,再无处可藏。 “你这样的卑鄙小人也配做军中大将,呵,楚湘真是人才济济啊。”李耀阳瞪着童猛,握紧了大枪。 童猛一个跟斗翻了起来,戏谑地说道:“南淮王倒是正人君子,可惜被割了脑袋,闹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你找死!”李耀阳舞起大枪,瞬间四处烟尘滚滚,直令童猛看得心悸,还没反应过来,一枪已经拍了过来,童猛一个铁板桥,躲过了这一枪,枪尖扫过面门,带起的劲风只吹得童猛面上生疼。 “且慢!你骑马,我步战,赢了我你也胜之不武!”童猛躲过这一枪,连忙站起来说道:“要不你下马步战,我们堂堂正正地打一场,生死不论,输者自动退兵,如何?也省得两军将士厮杀,连累生灵。” 李耀阳收起大枪,思考着童猛的提议,扛旗兵在身后说道:“王爷千金之躯,不可轻易涉险…” 李耀阳挥手打断了扛旗兵的话,说道:“可以,但是先撤掉你的人马,放南淮军出去。” 童猛拄着大刀,连连摇头:“那可不行,小王爷你这冲撞一轮,我这楚湘军就已经死得七七八八了。好不容易才把你们围起来,哪还能把你们放出去。” “那还谈什么!”李耀阳没了耐心,双腿一夹马腹,举起大枪,照头就砸。 …… 马柳率领三万军,自己一马当先,四处张望着:“按理说童猛现在也和南淮军交手了,也不知道战况如何啊。他对的是南淮军哪部?有多少人马?可曾探得清楚?” 身后的薛副将低声回道:“不曾探得,从昨日起,一共派出了三波探子,却…无一人回来…” “呵…那没猜错的话,我们这边对上的应该是南淮的二公子—‘张子房’了。人言南淮王二公子做事滴水不漏,没想到竟然细致到了这个地步,一个哨探也没放回来。我们这边情况如何?”马柳问道。 “前后共发现四批南淮哨探,走脱了两人。”薛副将答道。 “全军止步!”马柳挥手示意停止前进。 王副将问道:“王爷,何事?” “我方哨探一人未归,却走漏了对方两人,大军不可轻进。”马柳皱着眉头,思考了起来。 薛副将上前说道:“末将愿带一队人马,先前开路!” 马柳望着薛副将,点头道:“好,薛将军带五千人马先行开路,王将军带五千人马断后。本将自带两万人马居中。一旦发现敌情,立刻差人报告消息,不可擅自行动。” 二将领命而去,自二人离开,马柳才稍稍放心一些,带领大部人马徐徐而行。 行不了数里地,一名骑卒回来禀报:“薛将军发现百余南淮军,请求追击。” “不可!此必诱敌之兵,不可追击。只可远远跟着,走脱了也没啥关系。”马柳下令,骑卒立马回去报信。 “报!王将军发现我军后方出现大股敌军,请求回身决战!”前军哨探刚走,后军哨探又赶来报信。 马柳吃了一惊:“后面出现大股敌军?我们一路而来,何曾遇到过南淮军?让王将军再去查探仔细!” 后军哨探得令而去,很快,就听到后军杀声震天,不绝于耳。 “怎么回事?后军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快派人去看看!”马柳听到后军杀声大震,不由得心惊,下令派人去后军查看。 传令官正要派遣人手,只见一骑伏于马背,浑身是血地从后军方向赶了过来:“后军…遭遇埋伏…王将军请求…马将军驰援。” 马柳大惊,连忙指挥道:“全军支援后军!” 楚湘军连忙在马柳的带领下,向后方奔袭而去,没走多远,只见王副将也带着人马赶了过来:“马将军,末将救援来迟,还请恕罪!” “王将军?你…没事?”马柳见到全军齐备的后军,诧异地问向王副将。 “末将听到喊杀声,以为马将军你和南淮军战起来了,怎么…”王副将也是一脸诧异。 马柳大怒道:“刚刚那传令兵呢?在哪里!” 楚湘军找遍上下,也找不到刚刚那浑身是血的哨探。 马柳突然回过神来:“不好,王副将你带领后军继续守住后方,全军跟我去前面看看!” 大军奔波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发现了楚湘前军,只是此刻已变成了满地的尸首。 马柳见有一人躺在血泊中,尚有气息,下马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士兵见到马柳,断断续续地说道:“薛将军…发现百余…南淮兵,带兵追赶,不想遇到了…埋伏” “我不是下令不许追赶吗!如何不尊将令!”马柳怒道。 “我等…未收到…任何将令…薛将军有愧…想将功…赎…”话还没说完,楚湘士卒便歪头断了气。 马柳放下了士卒,连忙上马道:“全军后撤,和后军会合。” 楚湘军又回头奔波了半个时辰,来到刚刚和后军会合之地,刚刚还军备齐全的五千楚湘军,也变成了遍地的尸首。马柳在尸堆中翻来覆去,也找不到一个活人,没得到半点有用的信息。 “南淮军到底是从哪来的!”马柳将手上一具尸体扔进了尸堆,恼怒得问道。 “将军,眼下如何是好…”身后一名将官问道。 “全军后撤,撤至庐山。”马柳咽了一口唾沫说道。三万兵马,眨眼功夫便失去了一万,这个损失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 楚湘军收捡兵器旗帜,如此数量众多的尸体无法带回去,只能将一些有用的兵器物资带回去。正在收捡之时,只听到军队后方传来一声大笑:“哈哈哈哈,马将军,我这计谋怎么样?” 马柳望去,前面出现一拨人马,只见一个年轻人,身着银甲银盔,正端坐在马上,不禁说道:“此必是南淮的李定星,全军准备,袭杀李定星!” 楚湘军迅速放下手中兵器甲胄,列起阵型,却听到后面又传来一声大笑:“马将军,还想擒我?你猜猜你今天能全身而退吗?” 马柳大惊,回身望去,后面又出现一彪人马,也有一个年轻人,长相和前面这年轻人完全不一样,却也是银甲银盔,打扮一般无二。 “这…到底哪个是李定星?”马柳有些摸不准。 “南淮擅水战,自然水上的是真的,马将军快来擒我吧。”鄱阳湖上驶来一支船队,船只较为简陋,有半完工的战船和打渔的渔船。领头的战船船头上,赫然站着一个银甲银盔的年轻人。 “楚湘的斩首战法天下无双,要不我让全军都改穿银甲银盔,让马将军捉个够如何?”东边的沼泽地,一群南淮军踩着一块块木板上,领头的还是一个银甲银盔的年轻人。 “好你个李定星!”马柳望着出现的四支南淮军和四个银甲银盔的年轻人,咬牙切齿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受伤 一番血战,直杀得昏天黑地,鄱阳湖上和沼泽之上的南淮军数量终究不多,却都带着长弓硬弩,只望中间的楚湘军迎头便射。前后的两支南淮军配上大盾长枪,两支南淮军从前后不断地向中间挤压,楚湘军中箭中枪者不计其数。 “将军,如何是好啊?这…我们擒谁是好?” “南淮擅水战,船上的那个应该是真的!” “我看未必,后面这个才是真的。身为主将,肯定是亲自断我们后路。” “哪个主将敢在我们楚湘面前冒头?我觉得前面这个才是真的,此时伏兵尽出,知道我们不敢上前。我们要是去拿他,正好中计,在这里被活活耗死了。” 楚湘军的一众将领躲在大军中间,你一言我一语,商议着如何是好。 马柳叹气道:“现在不是猜谁才是主将的时候,对方就是猜到我疑心太重,清剿了前后两军。现在出现四个将领,就是知道了楚湘的战法,依我看,四个全是假的,我们再去擒拿,搞不好都要折在这里。事不宜迟,向后冲出重围!” 商议已定,马柳率军猛冲后方的南淮军,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带领大股的楚湘军闯出了包围圈。 四支南淮军也无人前去追赶,只对剩下的楚湘军不断绞杀,很快,楚湘军或死或降,被清理干净了。 四名银盔银甲的年轻人聚拢在一起,一人问道:“二爷…就这么让他跑了?” 前方最先出现的银甲银盔的年轻人才是李定星,此时他摘下头盔,散出一头长发说道:“没办法,五千人好解决,但他毕竟有两万余人,要想全歼也不太可能。放走了他,这剩下的才会这么好解决,不然万人齐心,我们也会有不少的伤亡,围三缺一嘛。” “你担心什么?二爷不是定了八面埋伏么?剩下的交给大刘他们就行了!”一名银甲战将回道。 那年轻人摸着头笑了笑:“二爷你这招真妙,我也过了把当二爷的瘾!哎,早知道也告诉王爷他们,多几个人加扮王爷,南边的楚湘军不也没办法了吗?” 李定星苦笑道:“大哥那杆大枪舞起来,想不知道他是‘小霸王’都难啊。快收拾一下,我们去南边支援他。” 众人齐齐收拾了起来,很快,战场便打扫干净,李耀阳率领四支兵马,共三万多南淮军向南边赶去。 马柳率领残兵仓皇北顾,刚奔至庐山脚下,突然出现一帮人马,正是南淮军,为首的将领银甲银盔,手持狼牙棒喊道:“马柳,你们楚湘不是专好捉拿大将吗?来,抓我李定星啊!” 马柳怒骂道:“你看你那满脸大胡子的样子,还装李定星!南淮简直欺人太甚!” “将军?对方一波军不过三五千人,我们尚有万余人,要不要拿下他?” 马柳没好气地回道:“拿他作甚?这一脸大胡子,还举着个狼牙棒,再蠢也该知道他不是李定星了。擒之无益,快走。” 大胡子将领却追了上来,楚湘军只顾抱头鼠窜,最终丢下了数百具尸体,绕过了庐山。 没跑出多远,前面又出现一彪军马拦路。 “喂!马柳,不是就好擒主将吗?爷爷李定星今天就站在这里让你拿!只要你打得过我,我自己绑上双手双脚跟你走!”为首的将军依旧是银甲银盔,只是身材有些臃肿,胖到衣甲都快遮不住他的大肚子。 “晦气!真晦气!随我冲过去!”马柳连连大骂,冲上去又是一顿厮杀,最终马柳夺路而逃,再度丢下了几百具尸体。 马柳做梦都没想到,这短短地一天路程,前后竟然足足遇到了八支南淮军,为首将领皆是银甲银盔的模样,只是看相貌,没一个能和李定星靠的上边的,也就最初的那四个,实在是让人猜不出,想来真身就在那四个之中。 “年年打雁,今年让雁啄了眼…”马柳跑到一处空地歇息,回看身后,只剩四千余名楚湘军还在跟随,且人人带伤。 “马将军,这…折了大兵,回去如何和王爷交代啊?”一个将领担忧地说道。 马柳叹了口气:“走,去南边找童将军,他要是真能擒下李耀阳,王爷或可不会归罪…” …… 马柳和李定星的一战结束没多久,易小刀就赶到了交战的战场。 “嘿,这一地的尸体,都是楚湘军的,我就说我们小王爷一定能打赢!”一个骑卒看着满地的楚湘军尸体,不由得兴奋地说道。 “南淮的尸首一定是被带走了,这么多的楚湘军,南淮的伤亡应该也不小…”另一人接话说道。 易小刀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说道:“我们在这里猜也无济于事,先去南淮大营看看吧。” 一行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南淮大营,南淮大营只有两百老卒守营地,看到易小刀,看门的老卒连忙行礼:“易大人,您不是回京城了吗?咋又回来了?” 易小刀问道:“大营怎么只有你们在?大公子二公子还有南淮大军呢?”身后十几名跟随易小刀的骑卒也竖起了耳朵,想要知道情况。 “哦,二爷可厉害了!把楚湘的那个叫什么马柳打得大败!还擒了好几千人呢!现在二爷啊,带着兵又去了南边,去帮王爷去了。易大人要不要进营中歇会儿?”老卒回道。 “如果累了大家自便,我去见大公子二公子。”易小刀对身后喊道,便径直拨马向南边赶去,身后十几名骑卒谁人去歇?纷纷拍马跟了上来。 …… “铛”地一声,童猛被李耀阳的大枪拍退,大刀插入地步,滑行了数十步才勉强止住了身形。 “好大的力气…”童猛夸赞道“小王爷怕是已经到了指息境了…这样才痛快!”童猛从地上一把抽出大刀,整个人的气势瞬间一凛。 “这就到了天行,你要是把心思少用点在阴谋诡计上,你的武学造诣也不会差。”李耀阳淡淡地说道。 童猛拖刀在地,一瞬间已奔出数十步,眨眼就来到了李耀阳的面前:“赢了再说教吧!”说着,一把大刀自下而上,向李耀阳的马首斩来。 李耀阳猛勒战马,战马抬起前蹄,闪过这一刀,大枪压下,将童猛的大刀压回了地面。李耀阳从马上飞身而起,一脚踢向童猛面门,童猛躲闪不及,被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踢中,倒飞出去。 李耀阳大枪勾起地上的大刀,向童猛抛扔过去,童猛还没爬起,大刀已至,将童猛的左手齐齐斩断。 “你输了!”李耀阳持枪傲立,随即说道:“只要楚湘交出凶手,我即刻退兵,你这一身武学修习不易,还是保命要紧。” 童猛痛得满地打滚,看着地上的断手,怒道:“啊…你们还愣着干嘛…给我上!只要杀掉这小子,我在王爷面前保举为大将军!” 童猛此时已完全忘却了先前和李耀阳的赌约,此时失却左手,怒从心中起,誓要将李耀阳留在此地。身后的楚湘后军此时也已赶到,听到童猛下令,军阵立刻上前,向李耀阳攻来。 李耀阳翻身上马,身后南淮士卒劝道:“王爷,快走。” 李耀阳刚刚拨转马头,前后左右的楚湘军一起涌来,和南淮军战在一起,惨叫声此起彼伏。 “护送王爷先走!”南淮士卒们拼死突围,却无奈拖延已久,包围甚厚,南淮的重骑发挥不了优势,不时有南淮骑卒从马上被拖了下来,乱枪刺死。 李耀阳坐在马上,大枪狂舞,每一枪扫过就要拍飞一群楚湘士卒,无奈数量实在太多,刚刚拍飞四人,又补上五人,实在是杀之不尽。还不时有胆大的在一旁刺出一记冷枪,好在身边骑卒众多,人人相互,更兼李耀阳时时防备,偷袭的楚湘士兵大多身死当场,但南淮军也因此陷入苦战。 “第一天打仗吗?分开!分开!把这小子给我擒下来!”童猛抓着自己的断手,在楚湘军后喊道。 楚湘士卒闻令,开始渗透进来,将李耀阳和南淮骑卒慢慢分开,很快在中间形成一道封锁线,裹挟着李耀阳向阵中而去。骑卒反应过来,想要冲破楚湘军的封锁,却几次突破皆不能成功。 李耀阳孤身陷入敌阵,几个士兵扛着长斧,趁着一个空隙,将李耀阳的大枪压在了地上。两名士兵绕到马后,三名士兵滚进马腹下,众人齐齐出声,就要砍李耀阳战马的马腿。一名身强力壮的士卒手持大戟,顶住李耀阳的盔甲,就要将李耀阳从马上给推下来。 情急时刻,李耀阳抽出腰间宝剑,上下一阵狂砍,将正要偷袭砍马腿的一群士兵尽数砍死,随即一把握住大戟,生生折断,大戟抛向那握着戟杆的士卒,刺死当场。 童猛在场外看到李耀阳神勇无比,这一会儿工夫,已独自格杀近百人,且没有力尽的样子,反而越战越勇。“啪”童猛扔掉自己的断臂,捡起地上的大刀,紧紧地盯着李耀阳。 一个灵活的楚湘士兵趁机向李耀阳扑起,童猛心中一喜,蓄势凌空一砍,一道刀气砍出,向那楚湘士兵砍去,目标正是士兵之后的李耀阳。 李耀阳正要抬剑格挡士兵,忽地听到一阵破空之声传来,李耀阳心知不妙,弃剑抽回大枪,猛力一砸。士兵被刀气和李耀阳的大枪两面夹击,顿时被打得个四分五裂。 李耀阳遥遥望着楚湘军后单臂持刀的童猛,暗叹一声:“好狠的心…” 童猛心中却是欣喜无比,因为他看到,李耀阳的脸颊,出现了一道细细长长的伤口。 第一百一十八章 苦战 李耀阳陷入苦战,童猛趁着楚湘大军围困李耀阳,不时在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各个方向挥出刀气。李耀阳被刀气袭扰,还要兼顾身边的楚湘兵的偷袭,很快衣袍战甲便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卑鄙小人!”李耀阳战马不得动弹,索性从马上一跃而下,长枪挑回宝剑。盯准童猛,大枪开路,宝剑护身,楚湘军士兵顿时被硬生生冲开了一条路。 “快来人,拦住他!”童猛刚刚下令,李耀阳已赶至身边,一枪砸下,童猛连忙单手挥刀格挡。李耀阳力大枪沉,将童猛砸得单膝跪地,连地面都微微有些下陷。 李耀阳单手压枪,另一只手抓着宝剑照着童猛的脑袋再不留情,一剑横削过去。 “嘭”刺斜里冲出一人,向着李耀阳撞去,李耀阳以为寻常士兵,浑然没有在意,微抬枪杆想要格挡撞击。不想来人撞劲凶猛,李耀阳没有防备被撞退几步,那人一把抓起童猛随意向身后甩去。 童猛本就断了一臂,这随意一甩,又摔了个七荤八素,一时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什么人!”李耀阳止住身形,将宝剑插回腰间,张口喝问道。 来人是个少年男子,衣着破烂,衣服散乱,身上沾满了泥浆,脚上穿着一双草鞋,见李耀阳发问,也不回答,擦了擦鼻子,回道:“奉命来取你性命的人。” “丐帮?”李耀阳上下打量了一番,已经从李定星那里知道,袭杀老南淮王的正是一个衣着褴褛的中年男子,但是眼下这人却是个少年模样。 突然,一人从背后冲出,伸出一爪就朝李耀阳的后颈抓去,李耀阳察觉身后动静,那人手爪还未伸来,李耀阳脚下踢动枪杆,枪头倒转向着身后来者咽喉刺去。若是来者执意前进,在他抓到李耀阳之前,绝对会被大枪刺个对穿。 “不错,年轻人反应很快。难得,难得。”来者跳到少年男子身边,是一个佝偻老者,同样是穿着破破烂烂,一个乞丐打扮。 李耀阳提起戒心,楚湘军后再度挤出两人,缓步走了过来,一人是年轻妙龄女子,穿着稍比其他人稍好一些,不至于太过暴露,却也脏兮兮的,一人是中年男子,脸上带着一丝邪笑。 “你们不试试身手?”老者询问道。 “有什么好试的?本来就不是一个人能拿下来的人物,要是失了手,可就因小失大了。”女子挺着微鼓的胸脯,一脸欣赏的看着李耀阳。 李耀阳想起纳风和摘星送来王长老的供述,此时看几人衣着破旧,不难猜出几人身份“丐帮护法长老?” “大家都是练武之人,各为其主嘛,来,互相认识一下。老朽古全,丐帮八位护法长老之一。”老者率先说道。 “和死人还认识什么?”女子有些不悦,瞪了老者一眼“别搞你那些老掉牙的虚招子了。” 年轻人爽朗地笑道:“楚姐,这毕竟是南淮王,礼节还是要有的。我叫江自然,也是丐帮的护法长老,这姐姐叫楚红,楚长老。那是唐一平唐长老,你应该认识,老南淮王就是他杀的。”年轻人指着中年男子说道。 李耀阳扭头盯着唐一平,唐一平仍旧是一脸的邪笑,说道:“怎么?隔着太远不认识我?当时我就这么一砍,然后将那老家伙从城墙上就这么丢下去…”唐一平边说边比划道。 大枪迎面而来,唐一平纵身跳起,闪过大枪,李耀阳身随枪转,枪杆又扫了过来,拍向了唐一平。古全脚下一纵,跃至唐一平身边,将他一把抓住,从空中拖拽了下来,帮唐一平闪过了这一枪杆。同时楚红和江自然二人欺身而进,一齐出手,一人擒向李耀阳腰间,一人伸腿就要锁住李耀阳的下盘。李耀阳被逼无奈,连退两步,双方各自闪到了一边。 “真是个性急的小伙子,这正聊着天呢,说动手就动手…”古全埋怨道。 “还聊什么啊!快杀了他!王爷有赏!”童猛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四名长老喊道。 李耀阳不去理会后面的童猛,而是一直紧紧地盯着唐一平,唐一平被李耀阳盯得有些发毛,脸上的邪笑再也挂不住了,怒道:“大家一起上,早点解决了他,也是少一个祸害!” 四人闪至四处,将李耀阳围在了中间,不远处的南淮骑兵疯了一般想要冲撞过来,却是死活破不了楚湘军的防线,困在阵中,挨个或怒吼或惨叫着倒下。 江自然年纪最小,还有些争强好胜的心思,刚刚站定便脚下一蹬,地上的黄土被他蹬出了一个坑洞,而江自然冲到了李耀阳的身边,伸手就要去掐李耀阳的脖子。 与此同时,楚红闪到李耀阳的另一边,握起拳头就朝着李耀阳的后心砸去,古全和唐一平绕到侧面分散了李耀阳了注意力,时刻寻找着李耀阳的破绽。 李耀阳将手中大枪舞得虎虎生风,也不顾忌四人谁出手谁观望,只将自己护了个滴水不漏。同时,不忘死死地盯着唐一平,唐一平在寻找机会给他致命一击,他同样也存了这样的心思。从听到唐一平是杀父仇人之后,李耀阳心中暗下决定,今天绝不能让唐一平活着离开这里! 江自然被大枪当场逼退,楚红只要退却,大枪的枪尖就从面前扫过,劲风削去了一缕头发,惊出了楚红一身冷汗。楚红这稍一迟疑,李耀阳的枪杆已经绕过砸了下来。古全在一旁见李耀阳中门大开,机会难得,扑向李耀阳,手曲成爪,抓向李耀阳的胸口。 唐一平顺手抓来身边一个楚湘士兵,在楚湘士兵身后拍了一掌,将其推了出去,挡在了楚红身前,自己紧随古全身后,右手伸出两指,就准备挖下李耀阳的双眼。 李耀阳枪杆拍在了楚湘士兵身上,只听到清脆的一声“啪”响,楚湘士兵的脊椎骨已是被敲断无疑。 楚红得救迅速后撤,不敢在原地停留,拉开了距离。 李耀阳迅速掉转长枪,枪头一端转了回来,从楚湘士兵身下接住,大枪将楚湘士兵抬起,就朝古全扔去,古全被楚湘士兵砸中,连退两步,一把将士兵抓住,甩到一边,不管死活。 唐一平心中冷笑“得手了!” 李耀阳猛地转向朝着唐一平大吼一声:“死!” 唐一平被这大喝一吓,被李耀阳一把捏住了面门,拉到了身边。两人四目相对,唐一平吓得瞪大了眼睛,情急之下,伸手探出,李耀阳扭头躲闪,终究距离太近,躲闪不及,被唐一平生生地戳瞎了右眼。 江自然和楚红追了上来,两人一左一右,两记膝撞就撞向李耀阳的手臂。 “咔嚓”李耀阳的左手被两人左右夹击的膝撞,当场撞断! “啊!!!”李耀阳一声痛喝,左手被撞断,手中没了力道,唐一平刚刚挣脱手掌,被李耀阳用力一脚踹在胸口蹬了出去,像个断线风筝一样在地上滚了几圈,大口地吐血。 李耀阳忍着剧痛,右手丢掉大枪,从腰间抽出宝剑,照着右边砍去。楚红虽然沉浸在得手的喜悦中,却也一直盯着李耀阳的大枪,此时见大枪被丢掉,还未明白李耀阳用意,腰间已被宝剑划开了一道大口子,慌忙捂住腹部,踉跄退了好几步。 砍退楚红,宝剑横了回来,朝着江自然的头部削去,江自然沉下身子,一把抱住李耀阳的下盘,就想将李耀阳抱起。 “痴儿!快退!”古全见江自然抱住李耀阳,不喜反惊,慌忙赶上来,却是慢了一步。 李耀阳左臂虽断,却是从手肘处断裂,臂膀处还能动。李耀阳忍着疼痛,左手臂膀夹住江自然,右腿就朝江自然面门重撞两下,江自然吃这两撞,顿时被撞得人事不知,牙齿都被撞碎了好几颗,身子也软了下来,双手无力垂下,再也抱不住李耀阳。 古全一把抓住江自然,将他一把扯出,丢给了楚红,顺手一掌拍在李耀阳胸口,顺势手上用劲,将李耀阳的胸甲一把扯了下来,闪身急退。 楚红竭力想要接住江自然,却是有伤在身,有心无力,被江自然的身躯带得连退几步,跌坐在地。江自然早已被李耀阳两记膝撞撞得人事不知,倒地昏迷不醒。 这一番厮杀众人皆是电光火石之间,古全年纪最大,江湖资历最多,没想到自己仅被逼退两次,自己这边四人就只剩自己完好无缺,其余三人和李耀阳拼了个两败俱伤。 李耀阳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对方四人皆是丐帮的护法长老,武功不低,最擅近身缠斗,这一番撕打,李耀阳左手被打断,右眼被戳瞎,浑身战甲本就被童猛的剑气砍得残缺不全,现在更是被古全一把尽数扯碎。 李耀阳捂着已断的左手,用仅剩的左眼又盯上了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唐一平。 南淮军骑卒被楚湘军团团围困,经过一番厮杀,基本被全部杀尽,只剩十余人弃了战死,死命突围赶到了李耀阳身边,也是人人带伤。 “王爷…你这眼…这手…”一众骑卒看着李耀阳的惨状泣不成声。 李耀阳伸出右手指着躺在地上,只有微弱呼吸的唐一平说道:“这是杀父仇人,杀贼!” 十余名骑卒当即分出一半,拄枪扶刀,踉跄着要来送唐一平归西。 古全顾不上远处的楚红和江自然,抢先奔到了唐一平的身边,探了下脉搏,松了口气:“还有救…”说着背起唐一平,不顾赶来的南淮骑卒,脚下一蹬,就要带着唐一平跳出战场。 “嗖~”凌空一箭射来,古全刚刚跳起,空中无处借力,发现的时候已然来不及,被这一箭射中腰腹,从半空中跌了下来。 “大哥!!!挺住啊!!!”李定星一身银甲,未戴头盔,长发随风飘散,手持长弓,便向这边南淮楚湘交战的战场赶来。 距离太远,李耀阳的呼喊这边根本无人注意,李耀阳更是听不见,只有外围的楚湘军此时远远发现了赶来的南淮大军,一个个紧张地咽着唾沫,互相呼喊提醒。 李耀阳站直了身子,看着古全腰腹上的羽箭,不禁笑道:“二弟…” 第一百一十九章 霸王陨落 “大哥!坚持住!”李定星此时急得疯了一样,胡乱地挥舞着马鞭,战马被鞭打得不断哀鸣,脚下也是铆足了力气,全力飞奔。 李耀阳这边,只剩独眼的李耀阳向着南淮大营方向望了望,只遥遥看到好似一人纵马赶来,却也看不真切,但是心中知道,那就是自己的二弟李定星。 南淮士兵们正在查看李耀阳伤势,只见一道刀气凌空向李耀阳斩来,一个士兵反应迅速,立马挡在李耀阳身前,却被刀气当场砍飞出去,胸口出现一道尺余长的伤口,深可见骨。 “哈哈哈哈!都不行了!老子才是最大的赢家!拿下南淮王,天大的功劳!!哈哈哈哈!”童猛单手持刀,癫狂地笑着,说着又挥砍出了一道刀气,只是这一刀挥出,童猛也是无力站立,跌跪在地上。 李耀阳痛哼道:“差点…忘了你…”说着,手中宝剑随意一挥,一道剑气便被李耀阳挥出,剑气和刀气凌空对撞,刀气瞬间被撞得消弭于无,剑气尚有余力,还往后砍翻了两名楚湘军。李耀阳又顺手将宝剑抛掷出去,宝剑直飞向童猛。 童猛跪在地上低着头稍稍缓了一下,生了些力气,又挣扎要爬起来:“杀了…南淮王,天大的功劳…王爷…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上!给我杀了南…”童猛刚刚声嘶力竭地喊出声,宝剑已凌空飞到,将童猛一剑封喉,在地上带出数步,剩下的话一并封在喉咙中。 童猛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更不明白自己刚刚爬起来怎么又摔在了地上,只觉得喉咙好凉,“淮王”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来。低头一看,刚刚还在李耀阳手中的宝剑不知如何已经插在了自己的喉咙上… 童猛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出一个字,歪头死去。 李耀阳不去看他,对于童猛他是打心底里看不起,武学有些造诣,也懂些计策谋略,却只喜欢耍些阴谋诡计,令人厌恶。 古全翻身,见到几个士兵已经踉踉跄跄地向着自己这边赶来,忍痛站起。一个南淮士兵一枪刺来,被他一把抓过,反手拔出腰上的箭支,插在了南淮士兵的脖子上,一脚将他蹬开。顺势从南淮士兵手中拽过长枪,向其余的南淮士兵投去,又贯穿了一名南淮士兵。却也因此跌坐在地上,痛得直吸冷气。 “哟哟哟,年纪大了,没动几下就不行了…”古全呻吟着。 李耀阳抓起大枪,脚下发力,朝古全奔来,古全就地一滚,咬牙弹射而起,绕过了李耀阳,掠到了楚红和江自然身边:“还能走吗?” 楚红皱着秀眉,点了点头,二人合力将江自然扶起,扭头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唐一平,叹了口气:“这子着实可怕,这般了还有一战之力,唐长老只有生死有命…” 楚红却是对周围士兵喊了声:“王爷有令,拿下小南淮王者,赏百金!救回唐长老,我丐帮…亦重赏百金!”说完,对古全无奈说道:“走吧…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江自然已是昏迷不醒,楚红腰腹被划伤,纵还有余力搏斗,终究是女子,再去对敌李耀阳已是不可能了。古全心中权衡,以四敌一尚且落得个两败俱伤,若是自己一人上前…再加上李耀阳抛出宝剑,斩杀阵外的童猛,也是让古全心有余悸。于是当即决定先行撤退,及时止损。 二人搀着昏迷不醒的江自然,几个跃步,就掠出了阵外,跨上了战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王爷!我们来杀了此贼!你趁现在快走!二爷来了…”剩下的几个南淮士兵对李耀阳说道。“我们一定给老王爷报仇!” 一众南淮士兵奋起余力,纷纷自告奋勇要去斩杀唐一平。周围的楚湘军战战兢兢地围上来,有胆大的已经去伸手拖拽唐一平,就要将其拖离战场。 李耀阳环视一周,周围的楚湘军虽然害怕,却还是一个个地越靠越近,两百金可不是小数目,已经足够几辈子不愁吃喝了。更重要的是,说不准提着小南淮王的头回去,王爷一高兴封个官,可就一步登天了… 唐一平身边的楚湘军和几名南淮士兵已经打了起来,几名受伤的南淮士兵自然不是对手,纷纷被格杀当场,只有一名南淮士兵临死前喊了一句“老王爷”,将手中长刀扔出,砍中了唐一平的手臂,随即自己就被乱刀砍死。 唐一平被长刀砍中手臂,吃痛之下竟然还恢复了一些意识:“这是…南淮那小子擒住了没有?” 李耀阳拄着大枪一步步走来:“擒住了,有什么要说的吗?” 唐一平胸口被李耀阳一脚踹得太狠,胸口都有些塌陷,脊椎受损,此时都爬不起来,一动也动不了。听到“擒住了”这才笑着说道:“好,擒住了就好。哈哈哈哈,老南淮王,小南淮王都是我杀的,我为王爷立下了汗马功劳!” “呵,你丐帮一个江湖门派,为何老想着为朝廷的王爷立下汗马功劳?不就是许诺了一些金银财宝吗?”李耀阳走近了,鄙夷地看着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唐一平。 “你…你…你不是被…来人,快来人!擒住他!”唐一平见到李耀阳站在自己身边,吓得有些语无伦次。 周围楚湘军刚奔出两步,李耀阳大枪就地一顿“铛~”地一声,尘土飞扬,将一众楚湘军吓得又退了两步。 “楚湘和南淮本无仇怨,为何要杀害我的父王?”李耀阳接着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你们李家在南淮好日子过得够久了!”唐一平吼道。 李耀阳深吸了一口气,提起身旁的大枪,对准了唐一平的胸口:“记得去向我父王赔罪!” 唐一平看着明晃晃的枪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也不求饶。放肆地狞笑道:“人死为鬼鬼死为聻!我死了会再杀那个老东西一次!让你们李家全家都不好过!哈哈哈哈哈…” “噗” 枪尖入体,唐一平的笑声戛然而止,笑容也在脸上凝固住,死了。 李耀阳看着死去的唐一平,微微有些发愣,随即心中无比畅快,仰天大笑了起来:“爹…孩儿给您报仇了!!!” 大笑过后,李耀阳低头看着满目疮痍的战场,地上的累累尸骨,以及刚刚拼命跑到身边的南淮士兵,不禁掩面泣道:“爹…孩儿无用,累死三军…南淮太大了,孩儿守不住啊…” 李定星遥遥看着战场,自幼射箭的他目力极好,看到李耀阳虽身陷重围,却还站立不倒,大笑喊道:“大哥,你没事吧!我打赢了!三万楚湘北军被我打败了!大哥,我这就来救你!!!” 楚湘军都看到了遥遥赶来的李定星,还有身后的大批南淮军,人人惊慌了起来。 “南淮的增援来了,我们快走吧…” “这里咋办?这唐长老死了,少了一百金…” “大家并肩子上,他断了一只手,瞎了一只眼,也拿我们这么多人没办法。毕竟这可是一百金…” 众人还在迟疑不定,身后的南淮军却是越来越近,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人群中伸出两杆长枪,就朝李耀阳刺来。这一举动犹如水中投石,激起千层浪,一众南淮军纷纷挥舞着兵器朝李耀阳杀来。 “杀!!!” “大哥!!!”见到楚湘军疯狂地围攻起了李耀阳,李定星的心都悬了起来,此时也看不到李耀阳的安危如何,只看到人群中一杆大枪挥舞,每一次挥舞,都会带飞数人。整个战场以李耀阳为中心,残肢纷飞,鲜血四溅。 李耀阳单手舞着大枪,不断收割着楚湘军士兵的性命,却因是单手,又瞎了一眼,手上,身上,背腹,腿部,无时无刻都在被长枪刺中,大刀砍伤。 血流如注。 李耀阳的脚下渐渐形成一处低洼,里面尽是血水。 李定星连连射箭,将最外围的楚湘军一个个地射倒在地,却也无济于事,终于赶到了战场,李定星挥剑就砍,楚湘军无人顾着身后,被李定星一连砍倒数人,却无济于事,战场中心仍旧不断有人向李耀阳扑去。 “快跑啊!南淮大军杀过来了!” 不知是哪个士兵一声喊,众人扭头看去,南淮军已经杀奔眼前了,胆小的楚湘士兵率先丢下兵器,撒腿就跑。渐渐地,逃跑的楚湘军越跑越多,最终全跑光了,没人敢停留,更没人去理会李耀阳如何。 “大哥…大哥,你怎么样了?大哥!”李定星哭着跑到李耀阳的身边。 李耀阳拄着大枪,依旧傲然站立,只是浑身上下伤口也不知多少,整个人已经成了一个血人一般。 “二…弟…”李耀阳微弱地唤道。 “大哥…大哥我在这…我是定星…大哥我在…你挺住啊!”李定星泣不成声。 李耀阳继续微弱地说道:“二弟…大哥给爹…报仇了…”说着,抬起大枪,指向不远处已经被踩踏成一滩烂泥一般的唐一平。失了大枪的支撑,李耀阳整个人跌倒在了血水中,李定星慌忙欲扶,却哪里扶得动,跟着一起跌倒在地上。 李定星回头看了一眼,哭着说道:“对,是他…就是他干的…大哥最了不起了…” 李耀阳强笑了一下:“大哥是不是最…厉害?是不是天下第一厉害?” “是!大哥最厉害了…大哥天下第一厉害!”李定星撕下衣袍,想要捂住伤口,可全身上下,伤口实在太多了,李定星慌得不知道捂哪个是好,只能这里捂一下,那里捂一下。 “大哥…大哥你最厉害了。跟二弟说说…你是怎么杀掉他的?”李定星哭着一边捂住伤口,一边嘴上念叨着询问。 无人回应。 李定星僵硬住了,扭头看了一眼,李耀阳闭上了眼睛,已经没有了呼吸。 …… “二弟,你说大哥我厉不厉害?” “大哥你不厉害!” “那谁厉害?” “军营里的徐叔叔才厉害,大哥你打得过徐叔叔吗?” “我现在就去找徐叔叔,打败了徐叔叔,你要说我是天下第一厉害!” 八九岁的李耀阳抱着一杆两倍于自己长的大枪,跑出了南淮王府。 夜晚,李耀阳抱着大枪跑了回来,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二弟,我把徐叔叔打败了,快说,大哥是天下第一厉害!” 四五岁的李定星从角落里钻了出来:“哈哈哈,大哥你一定是被揍了一顿,其实徐叔叔不是最厉害的,张叔叔才是最厉害的,你打败了张叔叔,你才是天下第一厉害!” “好,我明天就去找张叔!到时候我就是天下第一厉害!”李耀阳抱着大枪作拐杖,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 “二弟,大哥发现江湖上高人实在太多了,想当天下第一可太难了。” “不难,护住了爹娘,我们就是天下第一,娘,你说是吗?” 十五六岁的李定星和二十来岁的李耀阳如是说道,南淮王李荣奇坐在椅子上哈哈大笑:“我儿就是天下第一,两个都是天下第一!武功天下第一好,脑子天下第一聪明!哈哈哈哈” 王妃坐在一旁,满脸含笑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和两个儿子。 …… “大哥,今天有人在大阳山找我的麻烦,他说他叫易小刀,晚上还要来府上对我不利,如何是好?” “好大的胆子!看我不把他的牙打出来!二弟你来,我倒要看看今天哪个不长眼的敢找你的麻烦!” “二弟别担心,有大哥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你只管把人认出来就行!” “好好!我不动,你先放开我二弟,有什么话你说。” “二弟就在附近,我听到他喊我了!你们在此休整,注意警戒,我去寻了二弟就来!” “二弟有多重要,各位心中都清楚,不用多说了吧?五万大军也不及二弟一人重要,你们要好生保护他,听到没有!” “二弟…” 第一百二十章 护南淮 李定星抱着李耀阳的尸体呆呆地坐在,太阳西沉,其余追杀马柳的南淮军也纷纷赶了回来,统计了一下,还剩三万多南淮军,李耀阳带来的五千南淮军是尽数战死,无一生还。 众将纷纷上来劝说李定星,收敛李耀阳尸体,李定星仿佛没听到一样,依旧坐在血水中,静静地抱着李耀阳的尸体。 无奈,众将指挥士卒,将战场打扫了一番,就地扎营。还将一个营帐扎在了李定星的头顶,众将力劝李定星,尸体放在血水中不好,李定星这才松了手。 众人将李耀阳的尸体抬到了案桌上,李定星像个无助的小孩子一样跟在后面,直到众人擦拭完尸身,李定星这才又一把抱住。众将轮流陪在一旁,就这样,李定星坐了整整一个晚上。 “这可如何是好啊?” “在这待着也不是办法,要是楚湘军又杀回来咋办?” “可是二爷现在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从昨晚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一众战将你一眼我一语地商议着,一个大胡子战将悄悄离开了众人,来到了李定星的身边。 “二爷,该带王爷回家了…”一个大胡子战将在一旁说道。 “回家?回家…对,回家,大哥,我带你回家。”李定星如梦初醒,说着就要将李耀阳的尸首扶起来。 大胡子战将一把拉住:“王爷太累了,让王爷歇会儿吧…啊?” 李定星茫然地点头:“对,大哥好累,让大哥睡一下…”话音刚落,李定星双眼一闭,就要软倒在地,幸亏大胡子手快,一把抱住了李定星。 “还别说,大刘你还真有办法啊。”其余众将察觉到这边变故,纷纷赶过来,见到昏睡过去的李定星,不禁夸赞起了大胡子。 “快过来搭把手啊!”大胡子吆喝道。 营门外,易小刀终于赶到了,看到是南淮军,心中松了一口气:“呼,还好,不算太迟。” “站住!你是什么…啊,易大人,您怎么回来了?”守门的士卒喝住了易小刀,看清之后惊讶地问道。 易小刀摆摆手:“别管许多了,大公子二公子可在?嗯?好浓的血腥味,你们和楚湘军交过战了?”易小刀问起二人动向,不禁嗅了嗅空气中的血腥味,和在南淮杭城如出一辙。 士卒见易小刀问起二人,低下了头,退到了一边:“二公子在帅帐…” 易小刀见士卒默然样子,不以为意,下马后将战马交给了士卒,只身一人朝着帅帐跑去。 “大公子,二公子,我这里有楚湘军的消…”易小刀一把掀开布幔,兴冲冲地走进了帅帐。 南淮战将们拔剑而起:“什么人这么大胆擅闯帅帐!啊,易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易小刀呆立在原地,映入眼帘的是躺在桌案上满身疮痍的李耀阳尸首,以及一旁熟睡的李定星。 “这…这怎么回事…”易小刀颤抖着伸出手,指向桌案。 大胡子武将走了过来,低声说道:“楚湘军南北包抄而来,王爷将几乎全部南淮士兵都给了二爷,连我们一起,令我们迎战北路楚湘军。自己只带着五千人马去迎战南路…最终,寡不敌众…” 易小刀连连摇头:“我不信,大公子不可能死,大公子力敌万人,怎么可能会输?你们肯定在戏弄我!”说着,易小刀嬉笑着走上案前,看到李耀阳的身上遍是伤口,不由得眼角直跳。 “大公子,快起来了,我都识破了…再不起来我可要挠你痒痒肉了啊!哈~”易小刀伸手在李耀阳身上轻挠了两下。 李耀阳的尸首纹丝不动。 “大公子…”易小刀低下了头,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在场众将人人垂首,无人说话。 突然,帅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南淮士兵尽皆慌张奔走。 大胡子一把掀开布幔,对外面喊道:“跑什么?慌什么?楚湘军打来了吗?” 一个士兵刚刚从帅帐前跑过,被大胡子一把拉住:“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士兵见是大胡子,连忙缩首行礼,说道:“外面来了一支大军,听说是朝廷的兵马…” “朝廷的兵马?”大胡子撒手放开了士兵,示意退下,回头向帅帐里问道:“朝廷的兵马为什么这个时候来?” 众将齐齐看向易小刀,面带疑惑,易小刀心中直打鼓,这次出行虽是赵易执派他出来的,却是秘密指派,也不知道自己镇不镇得住。 众人和易小刀一齐来到了营帐外,只见远处旌旗招展,一支兵马自北而来,人雄马壮的,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马,只看到前面的战将都有好几排,足有上百位之多。人人兵器各异,盔甲鲜明。 “是朝廷的兵马吗?”大胡子向其他人问道。 “怕是错不了…除了朝廷的军队,谁敢打黄龙旗?”有人回道。 一面宽大的黄龙旗迎风飞扬,黄龙旗上隐隐还能看到一个“赵”字,那是用银线缝制而成,在太阳下更显得熠熠生辉。 “我去看看!”易小刀说着就要去马厩牵马。 一个年轻战将拦在了易小刀面前:“站住,你是想去通风报信吧?” “这话怎么说的?”易小刀颇有些不解。 年轻战将揪住易小刀的衣领说道:“自你来南淮开始,南淮就出事不断,先是老王爷遇害,接着朝廷就送来两个俘虏,王爷和楚湘宣战,现在连王爷也战死了。你敢说和你没关系?现在你先入大营,查看王爷死讯,然后朝廷大军就来了,你现在金蝉脱壳就想跑?” 易小刀看了看其余众将,众将看着二人不语,但从众人眼神中可以看出,不少人抱着怀疑的态度。 易小刀伸手指天说道:“我易小刀若有此心,定当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还敢嘴硬!”年轻战将说着就举起拳头,照着易小刀就要打下去。 “住手!” 两个士兵搀扶着李定星,李定星微怒道:“你要做什么?” “二爷,你醒了!”众将见李定星醒了,连忙围了过来。 李定星对着众将环视一圈:“你们为何无人劝阻?也是这么想的?” 众人不语,大胡子低声说道:“总得令人信服才行。” 李定星拨开众将,来到马厩边,牵出一匹战马,将缰绳交到易小刀手上:“易大人,我相信你,你去吧。” 易小刀推开缰绳,走到了营门边,说道:“我不去了,就在这等。” 年轻战将嘟囔着:“还装。” 李定星不管众人,站到了易小刀的身后,静静地一起等待着。 大军速度不快,徐徐而进,却也要不了多久,就开到了营门外,两边战将分向两边,一人轻盔软甲,拍马走了出来,与之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小太监。 来人正是周子儒! “奉陛下圣谕,南淮王李耀阳任性妄为,开启战端,于国于民,有罪!今派天兵伐之,取消南淮王藩位!谕毕。众军早降!” 小太监宣读完,躲闪到了一边。 易小刀朗声道:“主将答话!” 周子儒一眼看到了易小刀,心中一惊:“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二人不曾照面,但周子儒在易小刀随寅猛卫押着孔豹刚到京城之时,早就匿于人群中,见过了易小刀。 “你就是主将吗?”易小刀见无人答话,只有这挥扇之人站在众人之前,心中料定此人必是大军的主将。 “是又怎样?你是什么人?”周子儒明知故问。 易小刀拱手道:“在下易小刀,奉陛下之命出使南淮。出使之前,未曾听闻陛下要对南淮不利,还请大人明鉴!” 周子儒笑道:“易小刀?朝中可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什么?他不是朝廷的人?” “他是假的!” “我们都被骗了!” 南淮众人闻言哗然,在易小刀和李定星的身后议论纷纷。 李定星早就知道易小刀的底细,此时见易小刀被人刁难,心中不忍,却也不好说什么,只静静地站在易小刀的身后。 易小刀不去理会南淮众人反应,不卑不亢,说道:“还请容在下回京,面见陛下,再行定夺!” “你是什么东西!朝廷大军征伐,轮得到你这个小卒子说话!”周子儒还未回答,身后一将已舞着大刀吆喝了起来。 易小刀不去理会那将,直直地盯着周子儒:“南淮王李耀阳已战死,还请通融。” 周子儒眉眼一抬,眼中满是震惊:“当真?” “千真万确,请大人容许南淮王归葬南淮!” 周子儒心中如翻千层浪,这圣旨自然是假的,甚至于远在京城的赵易执现在都不知道周子儒已经率着大军来到了鄱阳湖。周子儒的目标就是坐山观虎斗,南淮楚湘相争,必有一败。但是终归南淮富庶,无论南淮胜败与否,南淮必须最先收复朝廷,只有那样朝廷才有南淮源源不断的税赋来支撑他心中的削藩之举。 昨日周子儒就收到战报,楚湘大败,五万兵马损失殆尽,周子儒这才铤而走险,带领大军赶来,只为了阻拦南淮。再以轻启战端的借口,向南淮开战,将南淮收入囊中。 周子儒的心中,只要收复南淮,削藩计划就相当于成功了一半了。此时听闻南淮王李耀阳战死沙场,心中颇有些懊悔,早知就不来了,卖个顺水人情多好。但是戏演到了这一步,断然没有拆穿的道理。 正在周子儒思虑之时,身后那名战将已耐不住性子,拍马舞刀而来:“小子,吃我一刀!” 南淮众将纷纷向前,靠拢在李定星身边,将其保护了起来。 易小刀缓步走出了营门,向着来者走去,大刀高高举起,战马奔得飞快,眼看就要砍下。 易小刀迎面一拳,冲着战马打去,拳上迸发一团烈火,向战马覆盖而去,战马受惊,上下扭动起来。来将也吃了一惊,猝不及防,被战马掀了下来,正好被易小刀一拳打在脸上。 “滚!” 持刀战将被易小刀一拳打飞了几十步之远,直直飞到其余战将面前,一名战将伸出一杆方天画戟,才帮这人止住了身形。 “放肆!” 易小刀拳上的这团烈火,南淮和朝廷两方都是看得清清楚楚,众人震惊。 可是一名朝廷战将被人一拳打飞,也惹恼了在场的上百名朝廷武将,人人跃马欲出。 “慢!”周子儒挥扇拦住了身后躁动的上百名武将。 易小刀收回拳头,盯着周子儒重复说道:“请大人容许南淮王归葬南淮!” 李定星站在易小刀的身后,看着易小刀的背影,不禁泪眼模糊,透过泪水,李定星仿佛看到了李耀阳那傲立的身影:“大哥…” 第一百二十一章 枢密郎几品 “撤军。”周子儒率先拨转马头,退回到了军中。 一众大启战将跟随周子儒退回了军中,朝廷的大启军队后军变前军,如同潮水一般退走。 易小刀转身过来,看着南淮众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本来是个乞丐…不是啥当官的…不过的确是皇帝派我出来的,可能…是看我腿脚比较利索吧…” “多谢易大人!”刚刚还和易小刀叫板的年轻战将此时单膝跪了下来。 “多谢易大人!”其余诸将也跪了下来,众人羞惭地低下了头,每个人都曾怀疑过易小刀。 易小刀连忙上前一一扶起:“不必如此…二公子,眼下,还是先送大公子回南淮要紧。” 李定星擦了一把眼泪,点头道:“嗯,我这就率军护送大哥回去。” 大启军队撤去之后,南淮军上下都松了一口气,李定星和易小刀两人回到了帅帐,坐在了李耀阳的尸体边。 “大哥其实早就和我说过,朝廷有意要削藩。”李定星回望着已经冰冷的李耀阳,说道。 “朝廷要削藩?为什么?六百年来不是一直都是好好的吗?”易小刀突然听到这个消息,震惊当场。 李定星诧异地看着易小刀:“你不知道?” 易小刀摊手道:“我哪知道?离京的时候陛下只说南淮岁贡过了期限,顺便可能的话解决了嘉城和义城的矿山之争,其余的我一概不知。” 李定星笑道:“我也是听我们府上张管家告诉我的,一开始我也不信,前几天才斗胆问了大哥,大哥说是真的。” “大公子也早就知道了?哦…对,连张管家都知道,大公子知道不稀奇…那大公子怎么说?” 李定星说道:“大哥的意思也说爹的意思,如果朝廷要削藩的话,第一个肯定说削我们南淮李家。南淮富庶,人所共知,且离京城又近,削藩自然也说首当其冲。只可惜李家六百年基业,要毁在我这个不肖子孙的身上了。大哥…你真是鸡贼啊,这就先走一步了。”李定星自嘲地笑道。 易小刀沉默良久,说道:“如果朝廷真要削藩,不见得是一件坏事,我见过陛下,能感觉得到那是一位明君。大启在他的治理下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只是…战火一起,百姓又要受苦了。” 李定星望着易小刀说道:“我决定,回去安葬了大哥,我愿意南淮主动撤藩,归于朝廷,以免南淮横遭战火…” “二公子,慎言…”易小刀诧异之下,连忙提醒道。 李定星摇头:“昨晚我抱着大哥的尸体坐了一晚上,想通了。今天的陛下旨意你也看到了,朝廷的确有削藩的心思,与其生灵涂炭,不如主动撤藩,还百姓一个太平世界。你不是也说了么?陛下是位明君。” 易小刀点头道:“明君的确说明君,只是…南淮太可惜了。” “没什么好可惜的。若是大哥还在,尚且能守,如今大哥为了替爹报仇,也随爹去了。我一个人即便有心,南淮也是守不住的,可能这就是天命吧…” 易小刀点头,见李定星决心已定,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对了,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听跟你在一起的将士说,京城还有一位美娇娘等着你?”见气氛有些凝重,李定星岔开话题,促狭地对易小刀笑道。 易小刀挠着头,脸瞬间就红了,说道:“嘿嘿,她手艺可棒了,有空你来京城,尝尝她手艺。” 李定星笑着点头:“也好,对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易小刀尴尬地笑了笑:“这个…不重要了…哈哈” 大启军队撤离之后,李定星也率领剩下的三万多军队返回了南淮,易小刀随同南淮军队一同启程,在京城附近二人分别,易小刀独自一人一马,回到了京城。 赵易执在易小刀刚入京城之际,就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你终于回来了…” 二话不说,赵易执即刻令王振良准备车驾,前往易小刀的宅院。 “月儿,香莲儿,我回来啦!!!”易小刀刚入宅院,便大呼小叫了起来。 宅院中空无一人。 “月儿,香莲儿,你们在里面吗?我进来了啊!”易小刀来到二女的房间,推开了房门,房间中也是空荡荡的。 “奇怪,人去哪了?” 易小刀嘀咕着,放下包袱行李,就听到宅院外传来何月儿的声音。 “傅公子,谢谢你,就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不妨事,你住这里吗?这里之前住的是京城一位官员,后来被贬到了塞北边疆,听说是因为仗势欺人,强抢民女,呵,芝麻大小的官。不过那官员妻子倒是刚烈,听是丈夫犯了事,竟然一头撞死在了院中的桂花树下。”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怎么回事?”易小刀心中疑惑,就向宅院外走去。 何月儿惊到:“啊?还有这件事?怎么我一直都不知道?” “哈哈哈哈,我也是听说而已。走,让我进去看看,我还会看风水呢,帮你看看宅院怎样?” 易小刀一把拉开院门,说道:“月儿,你干嘛去了?这是哪位啊?” 何月儿和一名男子站在院外,男子打扮不俗,不仅是富家公子的打扮,浑身上下多少还透着一股贵族气质,身后还跟着两个精壮汉子。 何月儿听到易小刀的声音,连忙扭头,惊喜万分:“小刀!你回来了!”顾不上旁边有人,一把扑到了易小刀的怀里。 男子惊大了嘴巴。 易小刀搂过何月儿,同样开心地说道:“我也刚回来,好想你们啊!香莲儿去哪了?对了,这位是?” “哦,这位是傅公子…刚刚我被两个地痞欺负,还是多亏了傅公子帮我解围。”何月儿连忙解释道。 “哦,傅公子,实在感谢!那个…媳…不是,贱…贱内给您添麻烦了。”易小刀连忙拱手道。 傅公子眼角不经意地抽动了一下“贱内…”面上却是不露痕迹:“无妨,举手之劳,有缘再会。” “哎,傅公子,傅公子?奇怪,怎么这就走了?不是要帮我们看看风水吗?”易小刀挠头不解,忽然转向何月儿说道“对了,你被地痞欺负了?在哪?我去帮你报仇!” “才想起来啊?要不你先去找人帮你看风水好了。哼!”何月儿皱起琼鼻,一把推开易小刀,进了宅院。 易小刀憨笑着跟了进来:“对了,香莲儿在哪?难道崔莺和高翠还没把她送回来?” 何月儿叹气说道:“回来了,可是那两位姐姐走了之后,香莲儿又去了南淮,说要学艺。”接着,便把上次两人出京的事情,前后始末告诉给了易小刀。 “啊?她一个姑娘家,好端端的学什么艺啊?”易小刀听到香莲儿又去了南淮,不禁大为不解。 “可能是这次去南淮有什么事情给她刺激到了,不想在你身边像个累赘一样,要不是我被藏云他们拦了回来,我也去南淮了。听说有个秀扇坊门派,可以学医术。”何月儿说出心中想法。 易小刀笑着摇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你就老老实实地在京城,一定没事的。对了,我还要去找陛下呢!这个陛下是怎么当的!竟然让你被两个地痞给欺负了!等我见了陛下,我非得…” “非得如何啊?”赵易执推开院门,悠悠然地走了进来。 易小刀见到赵易执来到,连忙换了副谄笑的表情:“非得去买菜请陛下吃上一顿!” 赵易执看到易小刀换上的谄媚表情,心中好笑,却也没点破,向后招了招手:“带进来吧。” 只见擎天拎着傅公子进了宅院,一把丢在了地上,再看傅公子,狼狈不堪,浑身衣服破破烂烂,面上也是鼻青脸肿的。 易小刀和何月儿都吓了一跳:“这是?” 架海一脚踢在了傅公子身上:“自己交代!” 傅公子挨了一脚,吓得连忙抱头,忽地又反应过来,跪在地上连忙向赵易执磕头道:“我是京城军械司司官傅空之子,傅堂。我用父亲职务之便,调开了何姑娘身边的暗中护卫,又找来了两个地痞欺负何姑娘,然后我再出来解救。我该死,我该死…” 易小刀和何月儿二人惊得目瞪口呆。 赵易执低头说道:“你父尽忠职守,为国效力,你却把心思都放在了这些地方。枢密郎的发妻也是你能调戏的?自己向易大人请罪吧。” “易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易大人恕罪…”傅公子连忙向易小刀说道。 “额…没事没事。年少轻狂可以理解…你的伤不要紧吧…”易小刀问道。 架海在后面对着傅堂的屁股又踢了一脚:“回去傅大人问起来,知道怎么说吗?” “知道知道,说小的不长眼,自己摔到的。”傅堂也机敏,随口就编了起来。 擎天蹲下来笑道:“怎么摔得全身都是伤啊?” “小的游览秦淮河,一不留神,从桥上滚下来的。”傅堂连忙说道。 赵易执挥挥手:“走吧,记住这个教训。” 傅堂如蒙大赦,都不及爬起,跪着就从宅院里爬了出去。 赵易执转头见易小刀还说愣神的状态,笑着说道:“你啊,我还以为你多聪明,人家欺负你老婆你都不知道。怎么?还想找朕算算账不成?要不我唤来藏云给你数数,朕帮你这个小娇妻挡了多少灾?” 何月儿听到赵易执一口一个“你老婆”“小娇妻”,顿时羞得无以复加,转身就跑回房间里去了。 “喂,还没给陛下请安呢,月儿你…”易小刀冲着何月儿喊道,随即转头赔笑道:“陛下,女人家的…没礼貌,呵呵呵…” 赵易执坐到院中石凳上,说道:“朕还真喜欢你这石桌石凳,大小刚好,不像宫里的,做得太大了。对了,有什么问题就快问吧,等你问完,朕可是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你呢。” 易小刀挠着头,笑着说道:“陛下,这枢密郎…是干嘛的?几品官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左右臂 赵易执慢慢抬起右手,伸出了一根手指。 易小刀心头狂跳:“一…一…一品?” 赵易执慢慢伸出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最终赵易执右手的五根手指全部伸完,没了下一步动作。 “啊…五品啊…”易小刀扬起的眉头落了下来。 赵易执笑道:“五品你还嫌小啊?你这已经是平步青云了。” 易小刀换上笑脸:“不嫌小不嫌小,陛下哪怕就是给我一个九品官让我当当,我都能开心死了。” 赵易执收回右手,说道:“这五品官可不是让你白当的,说说吧,从离开京城说起,都发生了些什么?架海,去买些酒菜回来,顺便告诉王总管朕不回宫用膳了。” 易小刀和赵易执两人就坐在石桌前,易小刀将他们三人离开京城之事开始说起。何月儿在屋内躲了一阵,泡了几杯清茶,连擎天架海的那份都准备了。 擎天见架海没回来,一口把架海的茶水喝了个精光,端起自己的茶杯喂起了老鹰。架海买菜回来知道了举着铁枪满屋子追着擎天跑。赵易执和易小刀两人聊得投机,不为所动。 二人从天明聊到天黑,讲到老南淮王被杀和李耀阳战死等惊险处,赵易执也是心中大呼精彩,面上却是平静如水。 易小刀省去周子带兵拦截一事未提,担心提了颇有质问嫌疑引起赵易执不悦。讲完后,擎天架海和何月儿从厨房里将菜肴一盘盘端了出来:“吃饭啦吃饭啦~” “五个人坐有些挤了,架海记一下,回头给易大人换个大一点的石桌石凳,不,连宅院都给换个大的。”赵易执拿起筷子说道。 “多谢陛下了,哈哈哈哈。”几人吃完了晚饭,擎天架海又去帮着何月儿刷碗去了,留下易小刀和赵易执两人坐在宅院里,捧茶观月。 易小刀望了望四周,说道:“陛下,你可曾下过旨意,要削藩南淮?” 赵易执点了点头:“的确有这个想法。” 易小刀心中惶然,跪在地上:“陛下,若是战火一起,南淮生灵涂炭…” 赵易执伸手将易小刀扶起:“朕何尝不知?是以现在还未下定决心,不知如何是好。” “难道那大启军不是陛下派去的?”易小刀问道。 “什么大启军?”赵易执不解。 易小刀并将周子儒带兵拦路一事说了出来,易小刀不认识周子儒,但是赵易执心中已猜到了周子儒假传圣旨,私自带领大军拦截南淮,叹气说道:“朕知道了,朕会查清楚的。” 易小刀站起来说道:“南淮二公子已和在下坦露心声,愿主动撤藩,还请陛下等待些时日…” 赵易执不置可否,岔开了话题:“你刚刚说到你和凌月阁的刘之云刘阁主有过接触,你感觉其人如何?” “刘阁主确是一位奇女子,一介女流之辈,创建凌月阁,着实不易。刘阁主一心只为凌月阁,若是陛下有心招揽,恐有些不易…且凌月阁收的弟子也都是穷苦人家的女儿,与朝廷应该无害…香莲儿都去了凌月阁拜师学艺去了…”易小刀回道。 赵易执苦笑道:“你啊,明明是朕派出去的,这出去一趟都快成了南淮的人了,还在怪朕在京城对你的那一番试探不成?” “小刀不敢。” “答非所问么这不是。朕是想知道,这些江湖门派,对于朝廷是什么样的态度。就拿楚湘来说,丐帮作恶多端,可如今在楚湘境内,朕也是拿他们无可奈何…这些江湖门派日益壮大,尾大不掉,朕着实有些担心啊。”赵易执望着月亮,又是一声叹息。 易小刀并不知道东鲁的神机派和万衍宗相争龙气之事,在一旁也不知如何是好,不敢多言。 “朕有意朝廷举办一个武林大会,由这些武林门派选举一个武林盟主,统领武林,你觉得如何?”赵易执忽然说道。 易小刀惊呆,讪讪回道:“朝廷大事,小刀不敢妄言。” “还小刀小刀的,你现在也是五品官员了,朕明天就宣,君无戏言!既是朝廷命官,但讲无妨。”赵易执不耐烦地说道。 易小刀说道:“对于江湖门派,小刀…微臣只听胡立山说起过,但终究各大门派知之甚少。就南淮而言,凌月阁和秀扇坊…可行。” “嗯”赵易执点头道:“这也急不来,后面再说吧。当务之急的确是削藩。” “陛下,那削藩之后,南淮如何处理?额…微臣僭越了…微臣是想问,南淮大小事务如何负责?义城和嘉城的矿山之事…”易小刀还惦念着义城北边的矿山。 赵易执朗声大笑道:“朕果然没看错人!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朕一定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不让你这位枢密郎大人在南淮失了颜面。” “还有一事”赵易执提道,随即打消了念头“算了,这个后面再说吧。” 易小刀见赵易执没主动提及,也就不再追问。 二人相坐无言,只是对空赏月,谁也不知道这两个决定大启未来走向的人此刻在想什么。 不一会儿,擎天架海二人和何月儿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赵易执见擎天和架海已和何月儿相熟,心中也是快慰,说道:“行了,朕就回去了。明日记得听宣。五品夫人,这就告辞了。” “啊?五品夫人?”何月儿有些懵。 “哈哈哈哈,二位什么时候办喜事一定要来宫里说一声,朕若是人不能到,也要准备一下心意。”赵易执坏笑道。 易小刀一本正经地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什么时候陛下封了皇后,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给陛下准备一份大礼。” 何月儿听到办婚事羞得满脸通红,但是也没再回避,躲在了易小刀身后。 赵易执和易小刀君臣二人相视一笑,随即赵易执告别而去,擎天架海保着赵易执回宫去了。 何月儿待赵易执走后,关好院门,问道:“小刀,什么五品夫人啊?” “这个五品夫人嘛,就是…嘻嘻,我不告诉你…”易小刀笑着闪进厨房,烧水准备洗漱。 “告诉我嘛~”何月儿像一个跟屁虫一样,黏在易小刀的身后… 赵易执回宫的路上,探出神识,探向了周府。周子儒大军行动迅速,早在易小刀前两天就回了京城,当时赵易执还没在意,只当他是在城外军营住了几天,闲暇回来而已。 周子儒此时正在亭中掌灯对弈,可是对面却是无人,自弈。 “转道,去周府。”赵易执对着外面喊道。 车驾慢慢地转向了周府,暗中的藏云和揽月立刻施起轻功,提前赶到周府,戒备起来。 赵易执车驾到了周府,府中上下也是认得赵易执,一路通行无阻,赵易执也拦住了准备去通报的周府家人们。 周子儒坐在亭中,眉头紧锁,显然自己刚刚下了一步好手,反倒难住了自己。 赵易执来到周子儒身边:“大龙围而不屠,在等什么?” 周子儒抬头见是赵易执,连忙起身道:“陛下,你怎么来了?” “你还没回答朕的话呢,这么一条大龙,怎么围而不屠?”赵易执伸手按着周子儒坐了下来,问道。 “在等陛下下令。”周子儒一语双关,两人皆明白所指何物。 赵易执笑着捻起一子:“还用等朕的命令吗?周先生不是自己带着大军往鄱阳湖走了一遭么?” 周子儒目光闪烁,苦笑道:“陛下见过易小刀了。” “南淮,不能强取。”赵易执说道。 “微臣…也是才想明白。”周子儒低头说道。 赵易执捻起一子,说道:“你说朕是治你的假传圣旨之罪合适,还是降个罪己诏合适?” “罪己诏。” “为何?” “此诏可屠龙。” 赵易执笑着落下一子,一子落下,大龙顿时被屠,十几粒白子被收入棋罐。 赵易执接着说道:“朕有一事不明。” “微臣知无不言。” 赵易执望向东鲁方向,说道:“神机派的金掌门曾言,有高人指点,待朕去寻他,便尽数合盘托出。朕没猜错的话,如此洞察人心之人,这个高人就是周先生你吧?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子儒反问道:“的确是微臣,只是微臣…没听明白,陛下指的是什么?” “你一向主张削藩,为何又向金掌门指点,向朕阐明利害。若是大启龙气泄散,天下大乱,不正适合周先生为周家建功立业吗?”赵易执问道。 周子儒摇头:“陛下不必说这诛心之语,微臣是想建功立业不错,但是微臣的功业有前提的,必须是为赵家,为陛下,这是其一。” “那其二呢?”赵易执来了兴致。 “其二便是天下苍生少受战乱之苦。陛下此时也明白了削藩势在必行,不然国必大乱,大启的危亡既在龙气,也在藩王。若是龙气泄散,导致天下英雄辈出,大启永无宁日…甚至于大启未必还能是大启”周子儒如实回答。 “死绝周家,再死赵家?”赵易执又搬出了赵家先祖周羽的那句话。 周子儒微微点头。 赵易执站起身说道:“大启有周家,幸甚。朕有你和易小刀,幸甚。你们真正是朕的左右臂。” 周子儒迟疑片刻,说道:“易小刀或可用,但不可大用…” “朕倒觉得…易小刀就当大用。哈哈哈哈”赵易执笑着说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为济苍生走这遭 泰山之巅,初冬的泰山空无一人。但是玉皇顶上却突兀地有一挺拔人影,负手而立,背着一柄破剑,雄视北方,正是万衍宗宗主顾长空。 此时的泰山已经下起了点点小雪,奇怪的是雪花却没有落在顾长空的身上,包括他的脚下,别说雪,甚至连一片水渍都没有。 一只苍鹰从泰山南天门外滑翔而过,寻觅着食物。 登山台阶上,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抬头看了看苍鹰,抱怨道:“不知道这个顾瘸子,为什么选这么个地方,可累死我了。”此人正是神机派掌门,金鸣轩。 很快,金鸣轩就一步步,爬到了玉皇顶。 “顾瘸子,你特么真的瘸吗…你是让你弟子背你上来的吧?”金鸣轩气喘吁吁地问道。 顾长空转身,一瘸一拐地向金鸣轩走了过来,每一步落下,脚边的雪便迅速融化,一股股水流向山下流淌而去。 金鸣轩弯腰撑住膝盖,连忙摆手:“先…先等我歇会儿,你也别故弄玄虚了,省点力气吧。” 顾长空停住了脚步:“好。”话音刚落,雪花一片片落在了顾长空的身上,没了刚刚的那股玄幻景观。 二人就这样站立,山上的风雪渐渐大了一些,二人的肩膀头顶落满了雪花。 不知站了多久,金鸣轩才动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里面装满了竹简,很多竹简破损不堪,好像有些年代了。 “好了,开始吧。” 顾长空问道:“真的不能商量吗?你们神机派就这么效忠那个小皇帝?” 金鸣轩摇头道:“不是为了陛下,而是为了天下苍生。” 顾长空冷哼道:“我们才是为了天下苍生!永锢龙气有什么不好?天下不同,无为而治,才是大道!” 金鸣轩摇晃着竹筒说道:“那就看看天意,要选谁来决定天下的走向了。” 顾长空站立不动,背后的破剑出鞘,在他头上悬停住了,剑锋遥指金鸣轩。 金鸣轩不为所动,神情洒然,依旧摇晃着竹筒,里面的竹简被摇晃得“哗啦哗啦”的。 “此卦问天。”金鸣轩朗声说道,将手中竹筒向天上抛去,竹筒旋转,里面的竹简却像是被固定住了一样,纹丝不动。 这时,一枚竹简从竹筒中滑出:“下离上坤,明夷卦,中下签,晦而转明!” 竹简渐渐变大,最后竟有三尺之长,闪耀着金光,向顾长空飞速攻取。 顾长空头顶的那柄破剑也动了,动作不大,缓缓地向着竹简迎来。 “嗡嗡嗡” 竹简飞速颤动,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一时间,一枚竹简变成了无数枚,个个皆是三尺多长,铺天盖地地向顾长空疾射而来。 破剑停住了前进,直立在地,瞬间长大,变成了一把巨剑,足有十几来丈长。巨剑缓缓下落,插立在顾长空面前,将无数的竹简尽数拦了下来。 旋转的竹筒中滑出了第二枚竹简,金鸣轩望着竹简,不喜不悲,静静地读着签文:“上乾下巽,姤卦,上签,天下有风!” 第二枚竹简急速射出,一时间,竟不见了踪影,而那无数枚被挡住的竹简,签头上竟有一道小旋风包裹着,一枚如此,万枚皆如此。数不清的竹简被数不清的旋风包裹,钻顶着巨剑。 顾长空慢悠悠地取下背后的剑鞘,向巨剑抛去。 剑鞘摇晃着飘在巨剑一旁,鞘内好像产生了强大的吸力一般,将那一道道旋风尽数吸进了鞘中。 第三枚竹简又从竹筒中滑出,金鸣轩仍旧是那副表情,朗声读着签文:“上离下巽,鼎卦,中…”话音未落,顾长空突然闪到金鸣轩的身边,一记鞭腿就朝面门踢来。 金鸣轩终于神情有了一丝变色,连忙躲闪,向巨剑后面望去,顾长空仍旧在巨剑后站立着,连身上的落雪都保持原样。可眼前的顾长空却是越攻越急,招招攻向要害,丝毫没有瘸拐的样子,金鸣轩躲闪不及,被一脚踢中面门。 金鸣轩被踢飞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几下,躺定不动了。 顾长空本尊终于动了,刚刚抬起右脚,便停在了当场,一动不动。 一枚金灿灿的竹简正在他的后心处悬停着。 地上的金鸣轩眨眼间就消失不见,而站在了顾长空的身后。 “乾上艮下,遁卦,遁世救世。你输了。”金鸣轩幽幽地说道。 “呵,遁卦,这可是下下签。”顾长空冷笑道。 金鸣轩点头道:“我知道,下下签又如何?只要能阻止你们,那对于天下苍生来说,便是上上…” 巨剑不断嗡鸣,打断了金鸣轩的话语,金鸣轩向巨剑看去,只见巨剑突然缩小,变回了那一把小破剑。被巨剑阻拦的万千竹简没了阻拦,横冲直撞,将小破剑撞得四处摇晃,跌落在地。 “嗖嗖嗖嗖嗖” 万千竹简向着顾长空射去,却是尽数穿过了顾长空,径直射向了他身后的金鸣轩。 万简穿心。 金鸣轩被万千竹简穿体而过,面上表情仍旧不变,淡淡地看向刚刚踢向自己的顾长空分身:“真亦假时假亦真?”显然,这个刚刚动手的,才是顾长空的本尊。 第五枚竹简从竹筒滑出,金鸣轩抬头看去,苦笑道:“水上雷下…屯卦,起始维艰…陛下,微臣…真的尽力了…” 顾长空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看着竹简说道:“也是下下签…” 风雪大作。 金鸣轩倒在了风雪之中,五枚竹简飞速倒射而回,钻进了竹筒之中,竹筒也停住了旋转,炸裂而开,破碎的竹筒和里面的签文掉落在地上,渐渐被风雪掩盖。 这时,一个少年从山下赶来,穿着和顾长空极为相似,显然是万衍宗弟子,刚上山顶便跪拜在地:“东鲁已无龙气,被我宗和神机派尽数收集。” “呵,他们收集龙气又带不回京城,收之何用?对了,和神机派一战,伤亡如何?”顾长空出声问道。 “我宗和神机派均…十存一二…”万衍宗弟子硬着头皮回道。 顾长空摇了摇头,幽幽说道:“为济苍生走这遭…” 空中传来一声鹰啼,刚刚那只苍鹰仿佛发现了什么,俯冲之下。 …… 荆城,楚湘王府,四处刀兵林立。 “折了我四万大兵,你还有脸回来!” 楚湘王在厅中暴跳如雷,一干文武官员照旧默不作声,不同的是,上次跪在厅中的是唐一平,这次变成了马柳。 “我丐帮派出的四大护法长老,还死了一个,伤了三个。”丐帮帮主姜荣在一旁补充。 “父王,听说那个‘小霸王’死了,马将军也算有功了。”一个英武的中年男子锦帽貂裘,昂首阔步走入了议事厅中,正是楚湘王葛万功之子葛辞风。 “是啊是啊,马将军功不可没。” “马将军劳苦功高啊!” “多亏了马将军。” 文武官员连声应和道。 楚湘王一见来者,立马换了副面孔,一改刚刚的暴跳如雷,笑道:“风儿回来了,今天打猎的收获怎么样啊?” “儿臣今日又中一鹿,愿以一鹿和父王换一马。”葛辞风笑吟吟地说道。 “想要马?去,父王的马都在那,自己挑,喜欢哪匹就骑哪匹!”楚湘王不算老来得子,可是自有了葛辞风之后,其余妻妾便再无所出,甚至连女儿都没有。眼看着年事渐高,楚湘王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也是宠爱得紧,恨不得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他。 葛辞风拉住马柳,拽了起来。看得众人惊叹。马柳好吃,少说也有二百来斤,葛辞风动作之快马柳根本来不及反应。二百多斤的汉子竟被葛辞风一只手像拉小孩一样拉了起来,力气之大令人惊叹。 “好!我儿天生神力!我看,简直就是楚湘的小霸王!”葛万功带头叫好。 葛辞风摇头:“父王,个人武勇无用,小霸王这个名号,就让给那个南淮李耀阳吧。还是议些正事,朝廷那边有什么反应没有?” “回世子,朝廷那边没有反应,听逃回的败兵说,朝廷曾在我军败退之后,率大军围住了南淮军,后来不知为何又退去了。”马柳在一旁回道。 “父王,要小心啊。”葛辞风充满深意地看了葛万功一眼。 “小…小心什么?”葛万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葛辞风叹了口气,对于自己这个野心大于智商的父王,自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坐山观虎斗的下一步,就是落井下石,此战我楚湘惨败,而朝廷却先拿南淮开刀,这不是很奇怪吗?当然了,也可能是老南淮王和小南淮王都没了,无人管事,自然是柿子挑软的捏,但是对于我们楚湘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葛辞风解释道。 葛万功自己想了会儿,想不出结果,索性直接问道:“风儿,依你之见,这是何意啊?” “朝廷害怕打草惊蛇,说明已经对我们有所防备了。”葛辞风说道。 葛万功拍了一把大腿:“我当是什么事呢,我早就想反了,他防备就防备呗!” 葛辞风说道:“还不能反!得再隐忍一下。听说最近东鲁有些情况,得趁东鲁把朝廷的注意吸引过去…” “行,风儿说得有理!”葛万功想都没想,直接说道。 “父王,事不宜迟,现在送出今年的岁贡,就说于路劫匪颇多,耽误了些时日。”葛辞风催促道。 葛万功愣住了:“这都快入冬了…” “姿态该做还是要做的,姜帮主,还请借些丐帮弟子用用…”葛辞风转向了姜荣。 姜荣见葛辞风和自己说话,连忙坐正了些,对于楚湘王他敢顶撞,对着这个楚湘世子,不知道为什么,连他都有些害怕。 “要丐帮弟子做什么?”姜荣有些不解。 “劫匪颇多,自然是要让朝廷看到劫匪才行啊…”葛辞风温和地笑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 送礼 “易大人,恭喜啊。” “易大人,以后还请多多照拂。” “易大人,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啊。” 一座大庭院前,来往宾客络绎不绝,拱手相贺。皆因早朝上因南淮之事,易小刀被赵易执升任为枢密郎,赏赐一座大庭院和家仆十人,婢女五名,黄金千两。至于黄柏,早就赵易执忘了个一干二净,要不是因为周子儒,恐怕早被打入大牢了。 虽说这是秘密派遣,但是易小刀在南淮所作所为基本已人尽皆知,李定星又上表奏,推了易小刀一把。 封官之时,无人异议。 易小刀站在大门处,满面春风,笑得合不拢嘴:“哎呀,李大人,同喜同喜啊。” “张大人,以后还请多多提点。” “王大人太客气了,礼重了啊!” 来贺的大多数是些同为五六品的小官员,偶尔来一位三品大员,易小刀像供佛一样请进了府里。 “易大人呐,你这次出使南淮我等皆是不知,唉,听说又是解决矿山之争,又是催讨岁贡的,真是难为你了啊,朝廷都会记住的~”一名三品官员挺着个大肚子,对易小刀“嘉许”道。 易小刀点头哈腰:“还要靠大人多多指点,大人里面请。” “啊,免了免了,本官公务繁忙,就不进去了,福财,礼物留下!”“大肚子”回身对自己的家仆说道。 一个奴仆走上前,将一个万年青盆栽放了下来。 “这陛下真是有眼光,赏了这么个好庭院啊。这盆栽可是很贵重的,可记得在府里挑个好位置啊。”大肚子挺着肚子对易小刀说道。 “一定一定!” 易小刀只点头哈腰着,一个大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好你个易小刀,这么快就当上五品了啊!” 易小刀心中不悦,抬头看去,来者竟是寅猛卫卫长谢为峰。 “谢大哥,你怎么来了!”易小刀一见谢为峰,顿时欣喜,当初在芜城的官道上,要不是谢为峰率兵及时赶到,恐怕三人此时坟头都要被人给踩平了。后来三人回到南淮,也是谢为峰回到南淮,这才将三人带回了京城。 虽然谢为峰一直都是奉旨行事,但是在易小刀的心里,对于这个老大哥,还是说不出的感激和亲近。 “你这什么话?我咋就不能来了呢?你小子又是乔迁新居,又是升官发财的,不能让我来沾沾喜气?”谢为峰这个猛汉子装作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那自然欢迎啊!谢大哥的救命之恩,不知如何报答呢!” “报答啥啊?要不是我搅局,你和何姑娘的孩子早就成了美事了,我今天可真是恬着脸来的!这金貔貅你收下,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小子升官是没啥问题了,祝你小子早日发财!” 一旁的下人递上一块托盘,上面一块红布,谢为峰一把掀开布帘,一个巴掌大的貔貅正趴在托盘上,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大肚子”在一旁目瞪口呆,本以为是个瞎猫碰到死耗子的好运小子,没想到和寅猛卫的谢为峰有这么深厚的交情? 又一人骑马而来,来到易小刀庭院前,翻身下马,动作稍显稚嫩,却也无人敢于嘲笑,因为此人一身盔甲,明显是一位将军。 因为在鄱阳湖之时,周子儒几乎将大启战将尽数带走,众人出征皆想博个战功,却被易小刀搅黄了,以至于今日贺喜并无武将到访,这也使得这个将军格外瞩目。 “易小刀,你回来了。”武将笑得有些腼腆,看起来倒不像是一位将军。 “将军是?”易小刀望着来人,搅尽脑汁也没想起来这是何人。 来人笑道:“我是王青啊,你忘了?当初莲儿姑娘以为你死了,慌慌张张来到南城门,阴差阳错的堵住了吴先生和四公子…”王青娓娓道来,提醒道。 易小刀恍然大悟:“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守城卒王青!这都当上南门将军了!”易小刀又见一故人,心中欢喜。 “我哪有当将军的本事啊,要不是香莲儿找我报信,你擒住了四公子,我到现在还是个守城卒呢,我还得谢谢你们!今天从这经过,一点心意,不成敬意。”王青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翡翠玉佩“听我叔叔说,这是他店里的镇店之宝,希望你不要嫌弃。” 易小刀连连推辞:“这太贵重了,这不能收,你当上南门将军都是因为你尽忠职守,这和我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我受不起。” 这下不止“大肚子”,就连一些其他官员都不禁侧目,这个翡翠玉佩他们都知道,是京城里最大的文玩店“集雅轩”的镇店之宝。之所以成为镇店之宝,除了做工精细,毫无瑕疵之外,还因为此玉佩在不同时段,反射光泽不同。清晨为黄,上午为绿,下午为金,到了晚上,灯下为紫,月下为银。着实美观。 “这个易小刀竟然还认得南门将军?我上次有批货物要走南门,花了五百两想通融一下都不行呢!” “那块玉佩可是一件宝物啊,我上次花两千两银子可都没弄到手呢!” “连寅猛卫的谢卫长都认识,这小子靠山还挺多啊,这次封官,我看八成是这个谢为峰在里面说了不少好话。到底是十二天卫,在陛下面前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易小刀和王青二人正在推辞间,只听到一阵破空之声。 “刷刷刷刷”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易小刀的庭院前已多了四个笑嘻嘻的年轻人。 “辰从卫撼山,藏云,擎天,架海。奉陛下旨意,恭贺易大人新婚之喜。” “新婚?陛下旨意?”此言一出,宾客都停下了脚步,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互相询问打听刚刚这辰从卫原话是什么。 四人没理会旁人,从身后掏出了礼物递给了易小刀府中的下人。 “夜明珠,送子观音像,陛下亲笔题字,皇家御用红宝石凤冠霞帔。” “这凤冠霞帔…可是宫中之物,这…我可受不起…”易小刀虽是穷苦出身,却好在见识不浅,这种凤冠霞帔,易小刀混迹民间,根本就没见到过。 “我等只是送礼送信,还请易大人暂且收下。”四人齐声说道。 见四人高举赵易执赏赐的礼物,易小刀如何劝阻,四人只不说话,无奈易小刀只得将礼物先收了下来。特意嘱咐家人好生保管。 “陛下有言,易大人和何姑娘大婚之日,当亲来道贺。”撼山对易小刀说道。 其余的官员亲眼见到易小刀收下了赵易执赏赐的礼物,这才从惊讶中缓过神来。还没完全缓回来,又听说陛下要在易小刀大婚之日亲自来贺,又愣住了… 瞧见了赵易执,谢为峰和王青等人的贺礼,其余官员再一看自己的手中的礼物,顿时一个个吩咐下人赶紧回去,再搬“救兵”。 “连皇帝的辰从卫都来道贺,还一次来四个。真是…” “什么辰从卫,那就是皇帝亲自道贺,辰从卫只是跑腿的罢了。” “这小子不简单啊,赶紧回去,别多问,把我那个三足金蟾给我拿来。” 这还没完,只见易小刀令家仆收下了陛下的贺礼,撼山藏云等人因与易小刀相熟,此时也是纷纷从怀中掏出了各自的贺礼,什么玉如意,鎏金瓶一一送了上来。 “等下,顺便把玉猪也拿来…” …… 忙了一个上午,终于应付完了全部的来贺官员,易小刀累得手都抬不起来。 何月儿则是忙里忙外的忙了一上午,带着十个仆人和五名婢女,办了十几桌宴席,也不问官职大小,来贺即坐。 “大肚子”坐在桌席上,因是三品大员,周围所坐皆是谢为峰,擎天架海等人,听到他们一口一个“小刀兄弟”“易兄弟”,“大肚子”只觉得如坐针毡,战战兢兢。 下午众官员告辞离去,易府上下忙忙碌碌,一下午又这样过去了。 “累死我了…”何月儿趴在庭中栏杆上,看着面前的一方小池,已经是一动也不想动了。 易小刀走到何月儿身边,也身子一软瘫了下来:“我和二公子从苏城走到鄱阳湖都没感觉这么累…” “陛下今天真是让你风头出尽了,开心了吧?” 易小刀哭笑道:“哪是什么好事啊?我只想老老实实地当个富家翁,根本不想出什么风头。更何况陛下还有后招,给我封个枢密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官,却让我这么出风头,你猜是为啥?” 何月儿追问:“我一个女孩子家哪知道?是为啥啊?” 易小刀叹了口气:“陛下肯定是有别的事要派给我,或许别的事要比这次南淮的事更重要更麻烦,所以才这么抬举我。” “不会有什么危险吧?上次香莲儿跟我说,你被凌月阁的大师姐高翠刺伤了,我当时真吓死了。”何月儿嘟嘴问道。 易小刀扭头看向何月儿,问道:“咋?怕当寡妇啊?” “去你的!没个正经!”何月儿白了易小刀一眼。 就这一眼,易小刀乐开了花:“月儿你真是做什么都这么好看!” “那你还不赶紧操办婚事?”身后传来了赵易执的声音。 第一百二十五章 撤藩 赵易执负手立于二人身后,王振良站在庭下,易小刀和何月儿见赵易执来了,连忙站起。 赵易执连忙挥手:“不用多礼了,你们歇着吧,累坏了吧?” “陛下亲自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啊?”易小刀心里有些气闷,每次来得毫无预兆,让人没有准备。 赵易执点头:“那是自然,而且还是很重要的事。” “陛下万福”何月儿听说是重要的事,连忙行礼就要回避。 “哎,月儿姑娘先别走啊,朕说的重要的事就是你们的婚事啊。”赵易执喊道。 何月儿见赵易执表情认真,没有取笑之意,便留了下来,诧异地看着赵易执,又望了望易小刀,等他拿主意。 易小刀挠了挠头:“陛下,为何这么关心我们的婚事…我们还不急这一时半会儿,香莲儿还没回来…”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怎么能不急呢?你不急月儿姑娘难道也不急吗?还是早些办了为好。至于莲儿姑娘嘛,昨夜纳风和摘星已经回来了,她们已经将莲儿姑娘送到了秀扇坊。” 易小刀吃了一惊:“陛下,那两位是不是送错了?秀扇坊只专教习医术啊!” “不会错的,辰从卫办事朕还是很放心的。老南淮王遇刺身故后,其子李耀阳大败凌月阁阁主刘之云,且就地解散了凌月阁。刘阁主应修缮费李坊主之邀,率门下弟子尽数去了秀扇坊,那李耀阳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南淮再无双秀了。” 易小刀消化着其中的信息,这些肯定都是自己和李定星逃离杭城之后发生的事,自己一无所知。 易小刀叹道:“唉,南淮李家在凌月阁手上吃了不少亏,要不是凌月阁,世家大族也不会猖狂至此。凌月阁被抹除是注定的,可带众弟子去了秀扇坊也是换汤不换药啊。” 赵易执笑道:“或许那小霸王,讨厌的是帮助世家大族的‘凌月阁’这个门派名字吧,谁知道呢?” 易小刀追问起来:“那香莲儿现在在秀扇坊,我们婚事怎么也得通知她一声。” “刘之云在秀扇坊和香莲儿定下了三年之约,三年之内不会离开南淮,专心学艺,难道你们要等她三年么?”赵易执反问道。 易小刀和何月儿面面相觑,默然无语,的确,婚事是他们两的事,为了等香莲儿而故意拖延三年,这放谁也不会这么做的。 “好了,既然你们犹豫不决,那朕就帮你们拿主意吧,朕已令人看过日子了,半月后的十月十六,大吉,你们早日完婚,也算了了朕的一桩心事啊。”赵易执笑呵呵地说道。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易小刀小声嘟囔着。 赵易执自然听到了易小刀的嘟囔,也不理会,对何月儿说道:“月儿姑娘且回避一下。” 何月儿听二人谈了半天自己的婚事,脸早就羞红了,听到赵易执“开恩”,连忙闪身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易小刀回头目送何月儿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拐弯不见人影,赵易执轻哼道:“哼,看不够了是吧?你现在可能耐了啊!” “陛…陛下何出此言?”易小刀回过头来,心中敲起了小鼓。 赵易执收起笑脸问道:“朕且问你,在鄱阳湖,你是不是为了阻拦朝廷军队,曾将一名朝廷大将打伤落马?” “确有此事。”当时那么多人看着,根本瞒不住的事情,尤其易小刀那一拳还在别人的眼里打出了“特效”。 “你身负绝技,本来朕不想过问。可你在大庭广众之下,任意施展,也太逞强了些吧!”赵易执冷声喝道。 易小刀听到赵易执语气已变,连忙老老实实地跪在了地上:“陛下有所不知,形势所迫…” 赵易执也明白易小刀所言属实,心中气愤。周子儒率军是为收复南淮,易小刀奋力阻拦也是为了“收复”南淮,谁也不知道怎么就掐到一块去了。 “起来吧,朕也知你苦心,南淮的确不可用强。只是朕劝谏你一句,非到万不得已,留好底牌。”这也是赵易执两世为人总结出来的道理。 “微臣谨记。”易小刀爬起来回道。 “此事朝廷这边不会乱传,至于南淮那边,你看着办吧。”赵易执望着易小刀“好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这几天你先操办婚事吧,记住,一定要大操大办,不够了跟朕说!朕先走了。” 易小刀将赵易执送出了庭院,一旁侍立的王振良紧跟了两步:“陛下,老奴不解。给他一个五品官职已经是邀天之幸了,为何还催其操办婚事?甚至还要亲临…恕老奴多嘴,陛下如此亲临,也是那小子祖坟烧高香了…” “王总管,你是不是对这易小刀有所成见啊?”赵易执打断王振良的话,笑问道。 王振良被问得一怔,随即坦白道:“这…老奴的确对他有些成见,这小子不学无术,吊儿郎当,难成大器!” 赵易执悠然笑道:“朕和你相反,朕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朝廷用人之际,这种人才绝不能被藩王抢走。从南淮之事就能看出,易小刀是个能人。之前急着让他去催南淮岁贡,没办法,现在有空了,赶紧给他办个风光的婚事,就更能绑住他的人,为我所用。” 王振良心中不信,嘴上却依旧恭维道:“陛下英明…” 赵易执也不在乎王振良是怎么想的,负手洒然率先踏步离去。 …… 苏城,大阳山,一片竹林处。 千余南淮士卒在周围警戒,将这一片围了个水泄不通。李定星站在竹林后,面前立起了三个坟墓。 “爹,娘,大哥使诈,来看你们了。对面两万楚湘军,他就只带五千南淮军就去了。大哥,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要来陪爹和娘的?爹,娘,你们在下面一定要好好说说他!这么大个烂摊子都丢给我,我怎么办啊!”李定星苦笑着诉苦。 笑了一阵,李定星接着说道:“爹说的没错,朝廷想要削藩,这次要不是易小刀,我也去陪你们了。我知道,易小刀能帮我挡一次,不能帮我挡两次,三次。那天在鄱阳湖,与其说是易小刀挡下来的,更像是朝廷给南淮的一个警告…” “爹,我想要主动撤藩,或许这样可以保住南淮,保住宗庙,保住你们…你们什么意见…” “滴,滴答,滴答” 李定星抬头,南淮的天又下雨了,李定星笑道:“还是娘对我好,知道我喜欢下雨…星儿这一走前路未可知,要是陛下放归故里,星儿就来大阳山结庐而居,日夜陪伴着爹娘和大哥。” 李定星转身正要离开,被树枝勾住了衣角,微风吹拂,另一根树枝仿佛一只大手一般,被风吹得从李定星头上拂过… 李定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娘…” …… 五日后,皇宫。 “陛下,南淮李定星率军八万进京,已至镇城!”哨探的消息传到宫里,一大早王振良就忙不迭地赶来奏报赵易执。 赵易执点头:“朕已经知道了,想必周相现在也已经快到镇城了。” “啊?陛下您已经知道了?这消息是今日最新消息,陛下您怎么会…”王振良不解。 赵易执笑而不答,自从听易小刀说过南淮李定星会主动撤藩,赵易执这段日子神识外探,注意力全在南淮方向。如今赵易执神识已可探到离京两城之地,李定星刚到离京两城的常城,赵易执便察觉到了。 “陛下,李定星兵马足有八万,周相不知兵马是否齐备…” 赵易执不去理会王振良的话语,因为周子儒和李定星已经碰面了,赵易执神识探到常城,迫不及待地看着“现场直播”。 “李定星,未有诏令,私自带兵入京,意欲何为!”周子儒在阵前喝问道,身后战将陆续摆开。 李定星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跳下马来,从身后官员手中接过南淮大印,徒步走到两军军阵中间:“臣!南淮王李荣奇之子!李定星!向朝廷请求,撤除南淮藩地!南淮归入朝廷,永服王化!” 周子儒在马上捏紧了马鞭,用力到指节泛白,血管突起。一跃下马,奔到了李定星面前。 “二公子,多有误会…难为你了…”周子儒心中五味杂陈,前不久还在鄱阳湖拦截南淮军,没想到正如陛下所言,这李定星回到南淮,果然率军就来撤藩了。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周子儒颇觉惭愧。 这也不怪周子儒如此重视南淮,南淮钱粮,可当天下近半,南淮撤藩,以后朝廷再也没有钱粮之忧,没办法,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赵易执在宫中也松了一口气,跟着易小刀赌一把,还真是赌对了。要不然周子儒日夜忧虑,带兵出征南淮还是迟早的事,几次三番也都是赵易执看的紧,拦住了周子儒。 “周子儒和易小刀,两人好像有些势同水火…”赵易执暗暗思量着“不管了,我还是赶紧想想罪己诏怎么写吧…” “朕躬德薄…” 京城北门外,一个消瘦的老者一瘸一拐地向京城方向走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风紧扯乎 早朝,李定星手捧南淮大印,一步一步从皇宫的正阳门,历经五重宫门,向太和殿走去。 六百年前,八王受封,并肩走过五重宫门,何其风光,而如今李定星只身一人经过五重宫门,每一步却走得这般沉重。 没有太多变故,李定星走到太和殿,跪了下来:“臣南淮李定星,拜见陛下。自先祖李如光受封南淮,至今六百载。李家深感朝廷厚恩,镇守南淮藩地不敢怠慢。今父兄新丧,臣力弱威浅,难以担当镇守南淮大任。今特请陛下,撤藩南淮,臣李定星谢恩。” 赵易执一个“准”字已经到了嘴边,看到王振良悄悄伸出三个手指,心中会意,还是生生地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说道:“李家为朝廷镇守南淮,南淮六百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李氏功不可没。若是爱卿觉得力有不逮,朝廷或可助力,无需撤藩。” 自周朝泰伯三让天下,后世禅让推辞无不效仿。赵易执即便再怎么心中迫切,也不敢违了这个祖制。 “南淮百姓安居乐业,皆因靠近京城,受陛下福泽庇佑,李家居功,臣实惶恐。恳请陛下特许,撤藩南淮,南淮百姓无不翘首以盼。”李定星也很懂规矩,事需三请,方才能成。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爱卿且回南淮,既父兄新丧,爱卿可升为南淮王,镇守时日再做决议。”赵易执让出了第二步。 李定星将大印高举过头顶,在大殿之上磕头说道:“臣已告祖宗父兄,李氏族人。还请陛下施予天恩,恩准南淮撤藩。” 赵易执和李定星互相做足了三请三让的戏码,也让满朝文武看了个欢喜,起码表面上很欢喜。 赵易执挥手示意:“宣”。 王振良微微清了清嗓子,宣读起了赵易执连夜赶出的诏书:“朕躬德薄,在位三年无功于天下,皆赖天下藩王,满朝文武治理。忠心之臣,不可计数,皆天赐也。朝廷与诸王应为一家,南淮王新丧,本该吊唁,奈何先祖旧制在此。南淮李定星今请撤藩,朕不允,奈心意已坚,今许南淮撤藩,南淮藩地并入朝廷。李定星封忠意公,位列三公之上。大赦天下,免南淮一年赋税。钦此!” …… 南淮撤藩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从各种渠道传遍了整个大启,天下震动。 百姓反响不一,有叫好的,也有叫怨的,其余藩王的反应可就不一相同了。 一众藩王中属西贵王反应最为迅速,率先向朝廷献上贺表。北边安西,北地,定辽三王悄无声息,对南淮撤藩充耳不闻,仿佛并不知情一般。楚湘的岁贡姗姗来迟,还押来了几十名劫匪,除此之外并无表示,唯有民间传闻,川蜀王在王府中气急败坏,叫骂震天。至于东鲁王…早已身首异处了…这个消息还一直封锁着,知情者不多。 “混账!这个李定星,还张子房呢,我看就是个臭皮囊!六百年基业就这么拱手让出去了,这让我们怎么办?这不是把我们架在火上面烤吗?”楚湘王已经砸碎了十几个杯子,仍不觉得解气。 “爹,你怎么又砸东西了?都是钱买的!或许这是好事呢?”葛辞风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一地的陶瓷碎片,有些不悦。 楚湘王看到儿子来了,神情有些尴尬:“啊,那个风儿,这个…行,爹下次注意,这怎么是好事呢?你给爹说说。” 葛辞风在楚湘王下首坐了下来,说道:“传闻不会空穴来风,起码我们现在知道了,川蜀或许是个盟友,可以拉拢一下,至于西贵,则要提防一下。” “嗯,不错。的确应该防着西贵,被封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处处急着效忠。都六百年了,还指望和别人换藩地吗?”楚湘王顺着儿子的话说了下去。 葛辞风将细长的指甲咬在嘴里,眼神有些迷离:“我倒是觉得…西贵并不简单。我们要防西贵在背后捅刀子才是。” 楚湘王葛万功叹了口气:“那风儿,我们应该怎么做?” 葛辞风略一思考片刻,说道:“抓紧时间招募兵马,朝廷免了南淮一年的赋税,也就是说明年朝廷就没有了南淮的岁贡,国库空虚,那时是起事的最好时机!一定要等。” 楚湘王连连点头:“风儿说的有理,爹都听你的!” …… 京城,李定星撤藩成功之后,忙里偷闲找到了易小刀说的地址,之前的那所小宅院。 轻叩院门,无人回应。 “奇怪,难道是我地址记错了?” 李定星正纳闷,不防被身后一个佝偻的跛足老者撞了一下,轻轻一撞,却将李定星撞了个踉跄。 “喂,你这老头,腿瘸眼也瞎吗?撞了我们老爷还不请罪!”身边的侍卫出声喊道。 跛足老者回头看了一眼李定星,笑道:“命不行,运不错。”说完,也不理会侍卫的叫喊,径直向街尾走去。 “命不行,运不错?是在说我吗?”李定星倒没怪罪老者,刚刚这一下看似撞得严重,李定星却一点都不觉得疼,此时在心中琢磨着老者的话语。 “哎,麻烦让一让了啊。东家喜事,都沾沾喜气,借过借过。”几个家仆打扮的人挑着担子吆喝着借道而过。 一个侍卫随口问道:“哟,老哥,不少赏钱吧?哪一家啊?” “嘿,易府的。这赏钱嘛…东家有些抠门…不多啊。”为首的家仆苦笑道。 “呵,连家里人都诉苦说赏钱不多,看来这赏钱是真的少啊。”几名侍卫调笑道。 李定星听到侍卫和家仆的谈话,心里一动,走上前说道:“你们老爷可是叫易小刀?” “正是啊。公子是刚来的吧?前几日我家老爷刚被陛下封的枢密郎,五品大官呢!还赏赐了一座宅邸,呵,那来庆贺的大官,数不胜数啊。我家老爷别的都好,也平易近人,那天忙手忙脚地小兰打碎了四个碗,老爷都没…”家仆打开了话匣子。 易小刀被赵易执赏赐封官之事倒并未大肆宣扬,从“枢密郎”三个字就明白了易小刀在赵易执心中的定位,乃是奇兵一枚!不过赏赐倒是没少,除了一座宅邸,还赏赐了五千两白银外加二十名手脚麻利的下人,只是一向抠搜的易小刀连家中的下人都没讲赏赐白银的事… 此时的易小刀正在院子里指挥着家仆挂灯笼,贴囍字,别的他不懂,他只觉得,既然是婚事,这灯笼一定要好看,囍字一定要贴得端正。 小时候他曾去一家办喜事的人家要饭,别的没记住,就只记住了那户人家的红灯笼和墙上贴的“囍”字。用易小刀的话说就是“灯笼贼亮”,“囍字贼正”。 “老爷,外面有人找你。”家仆进来通报。 “找我干啥?陛下都给我放假安心准备婚事了,这时候谁找我?就说我不在。”易小刀不耐烦的说道“哎,那个阿七,你那囍字反了,啥?你不识字你去贴什么字啊?换个人贴。” “他说他叫李定星。”家仆在身后幽幽地说道。 易小刀沉默片刻,一把推开家仆,向门外冲去:“你不早说!扣半个月月钱!” “二公子!你怎么来南淮了?”易小刀撞出门外,被门槛绊得险些摔倒,跌跌撞撞地向李定星跑来。 李定星苦笑道:“整个京城都知道我来了,就你易大人忙着操办婚事,是啥也不知道啊。” 易小刀讪笑道:“哎呀,这第一次,啥也不懂的,净瞎忙。哎!这大门的灯笼呢?囍字也没贴!” “这么大的事也不派个人给我支个信,莫不是南淮撤藩,我就不是易大人口中的二公子了?”李定星故意说道。 易小刀一把搂过李定星:“别说这个,走走走,我带你去见我媳妇。” “不不不,这使不得。”李定星羞红了脸,大婚前自己先见新郎官的新娘子,这像什么话。 易小刀才不管许多,拉着李定星就往府里去:“哎呀,别见外,自己人自己人。那个谁,外面灯笼囍字,赶紧贴起来…” 易小刀不懂结婚流程,何月儿就更不懂了,也不知道该站在哪里,刚坐在床上,就有丫鬟抱着被子过来说要换床单床被;刚走到廊外,就有几个下人抬着桌椅板凳走过来,见到何月儿便躲到一边,不敢冲撞何月儿,反而搞得何月儿有些尴尬。 何月儿一个人连换几处位置,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干嘛,正在廊间走着,正瞧见易小刀,搂着一个身材细柔,长发披肩的女子过来。 “易小刀!你!”何月儿气不打一处来,撸起袖子就冲着易小刀走去。 易小刀搂着的正是李定星,二人离别已久,年岁不大,加上刚刚易小刀硬拉李定星进府。二人挣扎打闹间,连李定星的发簪都扯掉了。 二人相熟,不觉有他,但是远远看去,李定星却被何月儿认成了一个女子,正和易小刀耳鬓厮磨。 何月儿边走边哭,此时没了其他心思,只觉得自己错看了易小刀,临近大婚易小刀还敢如此,真应了娘常说的“男人有钱就会变坏。” 何月儿胡思乱想着,顺手抓起半道上一个丫鬟遗落的扫帚,举起扫帚就朝易小刀冲去。 “且慢,有点不对劲。”李定星的长发遮盖住了易小刀的视线,易小刀没看到狂奔而来的何月儿,凭借几番逃亡的直觉,嗅到了空气中的一丝杀意。 “风紧?”李定星笑着问出了二人逃亡时的暗号。 易小刀正要本能地对出下一句“扯乎”,一个大扫帚糊到了脸上。 “你个没良心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没空也要过来 何月儿拿着绢布沾着净水帮易小刀擦拭着脸颊:“要不要给你擦点金疮药啊?” 易小刀哭笑不得:“这又不是刀伤剑伤,金疮药也没用啊。” 李定星头发已经束好,在一旁劝道:“还是擦一下吧,毕竟是扫帚,灰尘多,要是感染了就不好了。” 易小刀接过绢布,在脸上抹了两下:“没事没事,话说,月儿,你还有这么彪悍的一面?我真是大开眼界啊。” 何月儿想起刚刚那一幕,再看着此时已经束起头发的李定星,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低头不答。 李定星很识趣地退出了房间,等易小刀去发掘何月儿的秘密。 何月儿见李定星出去了,这才说道:“咋啦?见识了,后悔了是不是!” “那倒不是”易小刀连忙否认,将何月儿搂进怀里:“不论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来,给为夫香一个!” “死相!” 何月儿挣脱开来,没好气地轻啐了一口,推开门跑了出去。 李定星并没走远,见何月儿出来跑开,又进去取笑道:“易大人果然神速啊!” 易小刀老脸一红,没接话茬,岔开了话题:“二公子如今撤藩,以后如何打算?” 李定星看着易小刀说道:“自然是回南淮了,爹娘和大哥都在大阳山,我自然要去陪他们。” “那太可惜了,你这一身智谋和箭术,年纪轻轻的,不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我都是忠意公了,还建功立业?再当回南淮王?六百年的南淮王,李家已经够荣耀了,光宗耀祖什么的,已经没必要了。” 人比人气死人。 “那好吧,苏城离京城也不远,见一面也不算太麻烦。”易小刀道。 “嗯。” 二人无言,索性走出了房间。 “对了,香莲儿现在就在南淮,听说在秀扇坊。凌月阁被大公子遣散,应秀扇坊的李坊主之邀率门下弟子去了秀扇坊,这事你知道吗?”易小刀没话找话。 李定星白了他一眼:“你猜我知不知道?” “知道就好,既然你们都在南淮,岂不方便?我和老王爷说的俱还算数,亲上加亲是再好不过了。” 李定星避而不答,半晌才说道:“方龙兄弟…被丐帮抓到楚湘去了。大哥出兵前朝廷送来了两个南淮的长老,审问才知道,被那个唐长老带回了楚湘。不过好像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看他筋骨绝佳,丐帮想收为门下弟子。这事一直忘了告诉你…” 易小刀沉默片刻,随即笑道:“挺好,总比没有消息的好,既然是收为门下弟子,想必也不会亏待了他。楚湘…”易小刀适时沉默,怕说到了李定星的痛楚。 李定星长舒一口气:“那我就先走了,你明日大婚我一定来。你忙你的吧。府上还有很多灯笼要挂,囍字要贴呢!”李定星坏笑起来。 易小刀这次倒没脸红,一本正经地说道:“笑什么?这可是大事!灯笼没挂好,囍字没贴好,气氛就差了!我们乡下人最讲究这个了,你不懂。” “是是是,我不懂。”李定星坏笑着出门“不用送了。” 易小刀站在原地没动,看着李定星的背影,也松了一口气。李定星虽然刚刚经历丧兄之痛,但是现在看起来比初见时要更开朗一些,易小刀心中安心不少。 …… “啪” 一个杯子被赵易执生生捏碎,茶水溅了一地,一丝鲜红也从赵易执的手中渐渐流了出来。 身前的子隐卫头低得更低了,要是王振良在一旁,早就大呼小叫地扯着锦缎,喊着太医为赵易执止血了,但是他不敢,级别不够。 好一会儿,赵易执才松开手掌,掌中茶叶和茶杯碎片滑落。 “金掌门死了,那神机派其他的人呢?” “俱随金掌门战死,仅有零星数十人逃脱,万衍宗情况差不多,双方幸存人员,还在各地缠斗。万衍宗宗主顾长空…未寻到。” 赵易执“嗯”了一声,子隐卫退下。 没多时,周子儒进了宫来,直奔赵易执御书房中。 “陛下,南淮已定,可眼下东鲁形势急迫,如何是好?” “东鲁情况如何?”赵易执轻声问道。 “东鲁各城俱已沦陷,有的城池拥兵自立,有的城池守官被杀,盗贼四起。且东鲁境内的武林各派久有恩怨,现在没了东鲁王的威慑,各门派按捺不住厮杀争斗,一片狼藉。” “依你之见,如何是好?”赵易执询问周子儒的看法。 周子儒叹气道:“东鲁眼下是最好的收复时机,正好东鲁王也一族已然全灭,只消扫平东鲁,便可收复。臣…在考虑另一个问题。” “楚湘。” “陛下英明。”周子儒顺手拍了个马屁,接着说道:“陛下已许南淮撤藩,且减免一年赋税,也就是说朝廷没了明年的南淮岁贡。眼下虽然各地岁贡刚刚送达,但只可支撑征伐一地,难以双线作战。对东鲁用兵,则楚湘急,对楚湘用兵,则东鲁急…” 赵易执手抚额头,真让人头疼。 “那周先生试为解惑一下,先东鲁何利何弊?先楚湘又如何?”赵易执再度将问题抛给了周子儒。 周子儒也不在意,想是早就思索过了,娓娓道来:“东鲁战乱频频,民不聊生,先东鲁,或可拯救万民于水深火热,此为利。然东鲁如今的情况,即便收复,休养生息也需几年光景,到那时各地岁贡耗尽,国库又是一贫如洗,此为弊也。” 赵易执点头:“那楚湘呢?” “此时楚湘刚和南淮一战,不说元气大伤,也是有些损耗,加之羽林军刚刚吸纳了八万南淮士卒,可借南淮士卒斗志,哀兵必胜,或可一举拿下楚湘,此为先楚湘的利。但弊处…便是东鲁数以百万的百姓万劫不复…”周子儒心情也说颇为复杂。 “那选择便是,为朝廷还是为百姓…”赵易执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赵易执将问题拔高到这个地步,周子儒闭上了嘴巴,再怎么想要建功立业,重振家族声威,但是如果代价说数以百万军民的安危,那就实在是太大了,不是谁能承担得起的。 赵易执深吸一口气:“容朕想一想,对了,神机派金掌门身死的消息你知道了吗?” 周子儒眉头一扬:“何时?” “七八天的光景,在泰山上。神机派和万衍宗拼了个两败俱伤,现在两方还在各地捉对厮杀,十分惨烈。”赵易执将子隐卫探得的消息透露出来。 “陛下,是担忧龙气?”周子儒善察人心,猜出了赵易执的心事。 赵易执点头:“历代先皇皆有龙气消散于苍穹,而神机派和万衍宗独独挑选东鲁,包括万衍宗为何独独立派于东鲁,朕都十分在意。现在你我拼命扶持大启,但是若真让万衍宗收拢了龙气,到那时天下会怎么样,是太平安乐还是纷争不止,就真的不知道了。” “不行。”周子儒思量一番,给出了自己的结论,此结论并非存有私心,而是周子儒实实在在地考虑之后得出来的接过。 将龙气永锢东海,何其复杂?若是稍有不慎,龙气散落,那就是天下大乱。 退一万步,即便万衍宗真的成功了,可人心无法禁锢。 龙气好制,人心难定。 那时天下没了龙气,人人谁都不服谁,真的就说争斗永无休止了。现在还有一个皇族赵家,赵易执还能凭借赵家的皇气压制着龙气,可一旦到了那一步,谁也无力改变整个天下的走向了。 赵易执继续抛出了一个坏消息:“神机派金掌门神死,万衍宗的顾宗主却活了下来。朕担心那位顾宗主一旦发力,难以制服。子隐卫打探凡俗消息还可,对付那些神机莫测的玄幻门派,可就难之又难了。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这个陛下不用操心,这种玄幻门派最是讲究因果命理,恪守信条,不会行无端之事。即便是那顾长空杀到了宫里来,目的也只是将陛下掳离京城,以使陛下身上的龙气泄散,陛下绝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赵易执看着周子儒那无比认真的脸,第一次没忍住,将身为帝王的风采丢得一干二净,跳起来说道:“这叫不用操心!我特么都被抓出京城了还叫不用操心!我跟你讲,我要是被抓走了,说什么也要让那个姓顾的带上你,不然我就咬舌自尽!太丢人了!” “陛…陛…”周子儒从没见过赵易执这般,吓了一跳,在那“陛”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赵易执发泄完了,一屁股坐了下来:“今天李定星刚出了宫,就去寻易小刀去了,看得出易小刀对他而言还是比较重要的,明天易小刀大婚,你有空的话也来,给足他面子。” 周子儒皱眉道:“陛下,他从一个街边乞丐到如今的五品官员,已经是一步登天了。陛下恩宠…有些过了。” 赵易执低头沉思,想起了自己在后世的老板… 周子儒以为赵易执听进去了,正要起身告辞。 “不,你没空也要过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婚 翌日,刚过午夜,易小刀就被家仆们叫醒,迷迷糊糊地两个婢女就围了上来,帮易小刀洗漱打扮,穿戴礼服。 “老爷,今儿是您大喜的日子,小的占个便宜,抢在那些贵人前先给您贺喜了。祝老爷和何姑…呸呸呸,祝老爷和夫人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多子多孙…” “老爷今天可真有精神,就像…就像那戏文里说的潘安貌,好看。” “你懂啥啊?那叫潘安,还什么像潘安貌?老爷比潘安好看多了!” 一群家仆围住易小刀,喋喋不休地贺喜道。 即便再刻薄抠搜的老爷,也不会在自己大喜的日子里为难下人,这是行当里,大家摸索出来的铁律。 易小刀闭着眼睛,嘴角缓缓流出一丝口水:“行…了,别啰说了…领赏去伐…今天每人之两…” 一群家仆喜不自禁,平日里月俸不过才一月一两银子,这一下子就… 有人发觉出了不对劲:“老爷,这不可行啊。这四可不吉利啊!” 旁边一个家仆抬手在他后脑拍了一下:“老爷说的可是十两!”有几名家仆不住地点头,纷纷认同此人观点。 “老爷,您说的是十两还是四两啊?”有人实事求是了起来。 易小刀不答,鼻子里缓缓冒出了一个鼻涕泡,伴随着呼噜声忽大忽小… 天光大亮,易府门口已经围上了附近的街坊邻居。 “大人早添贵子!” “大人白头偕老。” “大人出门咯,接新娘子咯!” 家仆们将昨日就备好的铜钱抓起,一把一把地往外丢,虽然没人去计较数量,可大喜的赏钱不敢贪图,也没人会去贪图,人人都只想和和美美,热热闹闹的。 百姓们忙着低头捡钱,街道上也有一个队伍徐徐过来了。 一个眼尖的家仆跑上前询问,问清楚了赶回来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忠意公到!” “哎,这忠意公是个什么官啊?没听说过啊。” “嗨,你忘了?那南淮不是撤藩了吗?这忠意公就是撤藩的那个王爷!” “嚯,王爷都来了,这易府好大的面子啊!” 百姓们叽叽喳喳讨论了起来,他们的认知里,皇帝最大,其次就是王爷,连大启的二把手都来祝贺,那面子可不大么? 通了天了。 李定星进府后,这个家仆可就遭了罪了。 “禁卫军王将军到!” “寅猛卫谢将军到!” “朝议大夫黄大人到!” 来的皆是易小刀的熟人,即便是黄柏,也早早地赶了过来。 “都尉蒋大人到!” “户部王大人到!” “刑部黄大人到!” “戌视卫肖将军到!” 家仆来回奔波,还要唱名,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以至于后来官员越来越多,记不住了拿纸笔一条道记下来,然后回来挨个唱名。后来甚至于一口气又上了好几个家仆,都有人开始担心易府能不能坐得下了。 “周文相到!” 这一嗓子,将所有街头巷尾的百姓官员,甚至于准备抬步迈进易府的官员都吓了一跳,连周文相都来了?这还只是一个五品官员?是不是太离谱了? 有的小官员趁别人不注意狠掐自己一把,察觉到痛才相信这是真的。 周子儒坐在轿中,看着外面瞠目结舌的百姓和官员,无奈哭笑道:“没办法,南淮是人家弄回来的,吃人家嘴短啊…” 周子儒刚刚出轿,四五名负责唱名的家仆齐声喊了起来,那势头,恨不得全京城的人都能听到。 “陛下到!!!” 一嗓子出来,整条街陷入了安静,然后一瞬间齐齐跪了下来,连周子儒也在轿边就近对着赵易执的方向跪下。 “陛下有旨,今日外出巡游,非为公干,不必多礼,平身~”王振良满脸的不高兴,却还是站在轿子边朗声传达赵易执的旨意。 相比于之前百姓的叽叽喳喳,此时大家都不敢再去讨论,只是互相传递眼神,一脸的眉飞色舞,人人脸上都清晰地写着“今天赚到了。” 赵易执也不是第一次出宫,只是之前出宫,要么就是半夜,要么就是微服出行,以至于满朝百姓都不知道大启的皇帝就坐在和自己擦肩而过的小轿里。 有人把着手指头算着日子,得出结论:距离他上一次看到皇帝陛下,还是登基的时候,三年了… 赵易执秉着“不要铺张浪费”和“给足易小刀面子”两个原则,左思右想,最终确定了携带宫中太监侍卫等一干人员共计九百九十九人。三人一杆黄龙旗,五人一把红罗伞,车驾百乘,声势浩大。 易府家仆的这一嗓子不仅惊住了大街上的官员百姓,连易府里的官员们都惊动了,所有文官武将都如百米冲刺一般就往外冲,连李定星也是快步急走。 易小刀抱着新郎官的头冠就往外跑,何月儿提着一身的凤冠霞帔跟在后面,急急地跟了出来。 队伍近了,赵易执掀开帘子,踩着一个小太监走了下来,假装诧异道:“易爱卿莫非今日大喜?啊,是了是了。朕想起来了,朕早就派人送了贺礼来了,朕这记性。今日正好无事,出门巡游一番,正好,既然遇上了,那朕也来讨杯喜酒吃吃,易爱卿,可有朕的份?” 周围百姓看得啧啧称奇:“这陛下,可太和善近人了。这几年都哪个碎嘴子造谣陛下骄奢淫逸的?也就陛下脾气好,不和你计较!” 若是有住在皇宫边,见识过赵易执审问陈敬,陈瑜,孔豹的百姓听到这话,一定要第一个跳出来:“陛下那明明是智谋无双,威仪有加!” 这就是赵易执想出来的折中的办法,大办排场,到了易府再假称出行,正好碰到,这样一来,面子里子都有了。不然就这个阵仗是专门为了易小刀而来,那就不是给面子,而是捧杀了。 易小刀心里跟明镜似的,明白赵易执的意思,心中不胜感激,连连说道:“有,上好的美酒!陛下要多少有多少!” 一副君臣和睦的架势就摆出来了,看得百姓高兴,百官也高兴:“押宝押对了。” 赵易执这尊大佛堂而皇之地进了易府,当即就挤出去了不少人,易小刀回望一眼,好家伙,府里就没有了四品以下的官,自己这个五品成了最小的“芝麻官”了。 “天大地大,新郎官最大!”易小刀心中给自己提气。 何月儿已上了花轿,因为娘家还在皖城,来往不便,所以只好易府起轿,易府落轿,形式一定要全。 “新娘上轿!” 易小刀翻身上马,在轿前引路,众人目送远去。 赵易执转身笑问道:“听闻新郎新娘双亲俱不在,这高堂之位,可是被谁抢了去?哈哈哈哈,可别让朕听到了,朕这人最小心眼了,这个位子今天朕可想坐一坐!” 百官纷纷点头称是,谁会敢去和皇帝抢位子呢?这问题没有答案,没有答案就是答案。 易小刀骑在马上,不时回头望去,何月儿坐在轿中,被轿帘遮挡,又盖了红盖头,根本不可能看见样貌。 但此刻,易小刀的眼神仿佛穿透了轿帘,穿透了盖头,看到了婚轿里何月儿的样子,就如在皖城深山里第一次见到何月儿一样,一样好看。 人间绝色。 易小刀没去擦口水,也没去装正经,他只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他可以一直这样回头,看着这顶大红轿子,跟在自己身后,让自己领进家门… 这一世能遇到你,此生足矣。 何月儿坐在轿中,也觉得人生如梦一般,当年那个登徒子,敲开门就要上手摸自己的脸,可把自己给吓死了。至于后来的事,何月儿记得很清楚,易小刀摘果抓鸡,搏斗野猪,为一口吃的被打得遍体鳞伤… “你时时念我,我时时陪你。”何月儿在轿中呢喃着。 “老爷,陛下还等着闹洞房呢!”牵马的仆人见速度太慢了,在一旁提醒道。 易小刀猛然醒悟:“我这是干嘛!我还要入洞房呢!”想罢,抓起缰绳就要纵马狂奔。 好在这牵马的仆人也有把子力气,按住了易小刀:“老爷老爷,急不得急不得。夫人的轿子快不了…” 赵易执坐在厅中,和一众官员瞎摸打诨,渐渐地,众官员觉得赵易执也不是那般手段凌厉,令人敬畏,这个小皇帝还是有着和善亲民的一面的。 “新郎‘接回’新娘咯~” 众人抬步走了出来,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地来,跨火盆,拜天地。 二人没有父母高堂,易小刀本意是想找谢为峰,充当兄长。 谢为峰连连摆手,直往后躲。赵易执在一旁瞪着眼睛:“怎么!朕不能做你的兄长吗!”说完,走到高堂位上,大喇喇地坐了下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易小刀拜下去的时候,透过盖头,隐隐看到何月儿模样,心中美开了花,一时忘了起来。 赵易执抢先喊道:“送入洞房!赶紧的吧,朕看了都嫌丢人。” “哈哈哈哈哈” 堂中笑声一片。 很快,几个武将见易小刀还是没啥动作,对盖头下的何月儿看得痴了,几人一把将易小刀提了起来,簇拥着塞进了洞房。 “哎哎,把新娘也塞进来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抢亲 半个时辰前,一个跛足老头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着黄龙旗,红罗伞簇拥着一人来到了易府。 “真是天意。” 老头的脸上无悲无喜,但是从这四个字中可以感觉得到,还是高兴的。 老头退到人群外,走入了一条巷子中。 一条野狗注意到了老头,小跑两步跟了上去,巷子中却空无一人。 狗不明白。 易小刀的婚礼打打闹闹接近尾声,已是傍晚,最终还是众人将何月儿先送进了洞房,这才将易小刀推到了洞房的门口。 “还没开席,我还没吃饭呢!”易小刀有些哭笑不得。 谢为峰板着脸说道:“还想吃饭?吃饱了月儿姑娘受得了吗?你就饿着吧你!” 洞房之中另有菜肴,大家都知道,易小刀不知道。 客人还没走,易小刀也有些担忧,家中除了他和香莲儿,并无主事之人。最后还是李定星站了出来,临时负责宾客的招待事宜,这才让易小刀稍稍放心。 易小刀走到洞房门口,前后左右四处打探,确认周围并无旁人,便悄咪咪地站到了洞房门口。 “那个…月儿,我…为夫…咳咳,我进来…哦,对了,等下,我在南淮买了个小礼物。”易小刀说着,连忙跑开。 房中,何月儿听到易小刀跑开,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暗暗松了口气,又有些心焦。 跑回自己的房间,从包袱里翻出了一双虎头鞋。 是易小刀和香莲儿中秋时在南淮买的礼物。 易小刀捧着小巧的虎头鞋回到洞房外,看着怀中的虎头鞋,易小刀喃喃道:“可能这个时候有些不合适,不过我要告诉你,这是我刚到南淮的时候买的,我就打算咱们成婚的时候送给你…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房中毫无动静,何月儿听到易小刀又站到了门外,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不知如何是好。 平日里见到易小刀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今天毕竟是二人大喜的日子,何月儿自然明白易小刀进来之后会发生什么,整个人坐立不安。 “月儿,你别害怕,我进来了啊?”易小刀在外面出声询问,伸手已摸上了房门。 何月儿坐在床沿上,双手不安地绞动着手指,忽地灵机一动,大声说道:“让朕来看看,今天这新娘子美不美!”朱唇轻启,传出的却是赵易执的声音。 易小刀闻言大惊,顾不上等待何月儿回答,一把推开了房门。 “陛下,你不能…” 房中哪有赵易执,只有一个不安的新娘,盖着红盖头,等着新郎。 易小刀恍然大悟:“好啊,月儿你也学会了!” 何月儿狡黠地笑道:“哼,让你昨天和那个二公子捉弄我。” 易小刀走到床边,伸手抓住了红盖头一角,悄悄地掀开了一点。 美人如玉,笑靥如花。 “月儿,你今天真好看。”易小刀有些痴了。 何月儿抬头,从掀起地一角看向易小刀,娇嗔道:“我什么时候不好看了吗?” “什么时候都好看!”易小刀傻乐。 少女也笑,笑少年的木讷。 一道身影破窗而入,冲向含笑的少女,一把抓起,返身而出。 突遭如此变故,易小刀傻愣愣地站在了原地,直到听到何月儿一声尖叫,易小刀才反应过来,打开门追了出去。 一个黑衣跛足老头站在后院中,相貌丑陋,将何月儿夹在腋下,红盖头飘落在地,而何月儿不知是吓得还是撞得,已经昏了过去。 “你要什么?直说就好,不要害命!”易小刀连忙说道。 黑衣老头看了看腋下的何月儿,心中一惊:“明明听到小皇帝的声音,怎么是个女娃子?” 原来,刚刚何月儿模仿赵易执的声音戏弄易小刀,却被这老头真的当成了赵易执,这才将何月儿掳了出来。 四个人影从天而降,将黑衣老头团团围住,正是裂江,架海,揽月,纳风。 前院的宾客听到动静,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唯一有些武艺的李定星知道出事了,连忙冲向后院。 赵易执身边也出现了四个身影,撼山,推林,藏云,翻雨四人将赵易执围在其中,警惕地看向四周。 擎天,摘星两人站在易小刀的庭院上,俯视四方。 十名辰从卫竟然到齐了! 李定星赶到后院,正要张口询问,看见老头腋下昏迷不醒的何月儿和对峙的易小刀,一时间也明白了来者不善。 黑衣老头掰过何月儿的脸看了看,叹了口气,张口发出沙哑的声音说道:“老朽弄错人了,但是这女娃儿跟着你也是受苦,婚事不如作罢,老朽送她回去可好?” 易小刀惊慌地向前走了两步,被纳风伸出长棍拦住了,易小刀抓着长棍说道:“你都说你弄错了,还不放人?怎么会受苦呢?我现在可是五品大官了,你要什么跟我说,和她没关系。” 老头也不解释,夹着何月儿转身欲走,赵易执等人从前院也赶了过来,看到众人情况,心知不妙,对身后的一众官员喝道:“小夫妻闹别扭,没什么好看的,都回去!” 身后奔来的一众官员也不是傻子,哪有小两口闹别扭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的?但是陛下都发话了,何况赵易执和身边四名辰从卫挡住了众人,众人不明情况。最后还是由谢为峰,王青等一众武将将官员们拦了回去。 老头见到赵易执等人赶来,一眼盯上了赵易执,叹气道:“陛下都已经这么大了…” 一句话说得众人莫名其妙,撼山,藏云等人看到老头盯着赵易执,也往赵易执身边靠了靠,都看得出来,赵易执才是他的目标。 一众辰从卫都曾听藏云说起过何月儿可以模仿他人声音,惟妙惟肖,一时间,众人心中了然,唯独周子儒和李定星被蒙在了鼓里。 “是要钱还是要物?知会一声,人家大喜的日子这样夹着新娘子,不合适吧?”赵易执开口说道。 老头望了望怀里昏迷不醒的何月儿,幽幽说道:“救天下人也是救,救一人也是救。既然错了,那就将错就错吧。” “你说什么东西我听不懂,我现在只要你把何月儿给我放下!”易小刀焦躁起来。 老头看向易小刀,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夹着何月儿继续往围墙处走去。 冷眼旁观的周子儒这时出声问道:“阁下乃是万衍宗门下吧?看样子怎么说也是个大长老,此等行径即便事出有因,也未免令人不齿吧?” 赵易执看向周子儒,恍然大悟,原来是万衍宗门下。 周子儒认识神机派金掌门,知道万衍宗的秘事自然也是不足为奇。 老头闻声回头,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周子儒,笑道:“呵,是周家的小子,当年我和你爹也有些交情的。你爹就是个老顽固,看样子,你现在也成了一个小顽固了。” “万衍宗和神机派,殊途同归,皆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何不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呢?”周子儒问道。 “开弓哪有回头箭啊?”老头笑道“两派之见由来已久,不是三两句话能说得清的了。如今只看两派各凭本事,不论谁赢,都是老天的选择。” “我叫你把何月儿放下来!” 易小刀挥开纳风的长棍,一个箭步就朝老头窜了过来,挥起拳头,就朝对方面门砸去。 老头夹着何月儿,轻飘飘地一跃而起,又轻飘飘地落下,动作轻盈得仿佛一根羽毛一般。 “轻功不俗。”众人脑海中只浮现出这一句话,动作如此轻盈,连轻功最好的藏云都自问做不到,更何况还夹着一个大活人。 易小刀一拳打了个空,心中更是气愤,火气从丹田里扩散而开,弥漫全身。双脚更是火气聚集,蓄势一蹬,再度朝老头猛扑过去。 老头这次不闪不躲,等着易小刀奔至眼前,左手夹着何月儿,右手伸出,一把握住了易小刀的拳头,身上的黑袍被易小刀的劲力吹得鼓起,但身形纹丝不动。 易小刀不去理会被他抓住的右手,弯下身形,伸出左手就要去抢夺老头腋下的何月儿。 老头侧过身子,带着何月儿闪过易小刀的抢夺,右手丢开易小刀的拳头,轻轻一掌按在了易小刀的胸口,易小刀被推得倒飞出去,揽月上前,一把将易小刀接了下来。 “你有这等大机缘,不去为苍生谋福?反倒为一家之姓效力,这女娃娃与你不合,你也莫要纠缠。看在你身上大机缘的份上,老夫也不难为你,再来可就不客气了。”老头呵斥道。 易小刀从地上爬起,双拳上“蹭”地冒出两团烈火,不理会老头的言语,再度冲了上来。 “冥顽不灵!”老头轻抬右手,对着易小刀轻扇两下,易小刀手中的两团烈火竟被扇灭。 易小刀大惊,低头看着自己熄灭烈火的双手,刚抬起头,老头已站在了易小刀的面前。伸出一手,将易小刀脖子掐住,就地上拎了起来。 “这可是你自找的,不怪老夫了。”老头目无表情,手上渐渐用力,易小刀被掐得翻起了白眼。 第一百三十章 天煞之人 眼看易小刀就要被黑衣老头掐得直翻白眼,从旁边闪出一人,抡起大斧,就朝黑衣老头的手砍去。 黑衣老头将易小刀朝着裂江扔去,意图用易小刀来挡住裂江的一斧。架海向前踏出一步,一枪轻拍在易小刀的身上,将易小刀拍开,这才避免了被裂江一斧劈成两半的下场。 架海虽是轻拍,却也是力道不小,易小刀本就被黑衣老头掐得神志不清,再被架海轻拍一枪,此时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架海和裂江顾不上易小刀,一人持斧,一人横枪,欺身而上,招招攻向黑衣老头的四肢。 黑衣老头腋下夹着何月儿,却也没有拿何月儿当做挡箭牌,反而处处留神,深恐伤到了何月儿,这使得架海和裂江稍稍放心,纳风也持棍而上,三人夹攻,揽月则闪到一旁,伺机救下何月儿。 黑衣老头以一敌三,还俱是长兵器,加上顾忌何月儿,显得颇有些吃力,更使他不安的是,站在一旁并未加入的揽月,不知意欲何为。 架海本就善察战机,瞅准了一个机会,一枪竖劈而下,颇有一股力压千钧之势。黑衣老头扭头闪过这一枪,一把抓住枪头不放,架海和黑衣老头二人就凭着气力,争夺起铁枪来。 裂江见二人僵持,抡斧就劈,老头面上并无表情,心中却是惊骇,连忙将铁枪横举,挡住了这一斧。 黑衣老头和架海僵持本就吃力,如今又加上了裂江。二人一枪一斧,再加上自身的千斤之力,重压之下,老头脚下的砖石块块皲裂。 纳风闪到老头身后,长棍递出,直捅后心。 黑衣老头抬起瘸脚,勾住长棍,亦死死拖住,剩下的一只脚金鸡独立,竟还稳当地站住了。 老头动作倒是颇有一份高人风范,以一敌三看似云淡风轻,实则个中苦楚,也只有自己知晓,站立在地的那只脚颤动莫名,艰难支撑。 揽月见四人僵持住,脚下轻点,竟踩一种奇特步伐,似醉非醉,欲倒未倒,几个闪身便来到了黑衣老头身边,伸手就要抢下何月儿。 黑衣老头一把推开铁枪,连带着巨斧和长棍一并齐齐躲开,就地一滚,将腋下何月儿也连带着一起闪过了揽月。刚刚站定,却见揽月又跟了上来,伸手在老头的左手关节处一捏,老头只觉左手无力,松开了何月儿。 揽月心中一喜,就欲接过何月儿,却不提防黑衣老头抬起瘸脚一勾,将何月儿又勾了回来,再度闪跳至一边。 “老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这么做也是为了救这女娃子,寻个寻常人家相夫教子,好过跟着他香消玉殒!” 老头和四人交手之后,知道四人联手,自己断然是无力招架,只得出言说得,同时从地上踢起两块碎石,飞向左手手肘,“砰砰”两声,解了手臂的酸麻之感。 易小刀在角落里挣扎着爬起来,喃喃自语道:“我丢了方龙…香莲儿也走了…你现在还想带走何月儿?我可…不答应!” 老头刚扭头看向易小刀,易小刀又不依不饶地扑了过来,执意探掌伸向何月儿。 “嗵” 老头一脚踹中易小刀,将易小刀踢向洞房方向,易小刀整个人倒撞入房中,没了动静。 赵易执等人站在一边,也知道四人对战老头,虽略占上风,但是一时之间却也拿他无可奈何。 老头腋下的何月儿一直没什么动静。 赵易执看向身边的藏云,翻雨等人,扭头示意道:“去帮忙。” 几人面面相视,最终还是撼山喊道:“揽月。” 揽月扭头,辰从卫之间素来就有默契,两人只相看一眼,揽月就明白了撼山的意思,抽身退至赵易执身边。 撼山,藏云两人联袂而出,推林,翻雨二人依旧紧紧地跟在赵易执身边,加上刚刚退回的揽月,此时赵易执身边有三名辰从卫保驾护航。 大启皇帝身边必须保证四名辰从卫护驾,这还是第一次只有三人,虽然房屋之上有擎天和摘星两人观察情况,也算是在护驾之列,但是这种赵易执身边只有三名辰从卫,可见赵易执对何月儿的重视。 或者说,对易小刀的重视。 周子儒站在赵易执身后,盯着这个大启的小皇帝,眼神复杂,难以明说。 李定星则只身跑向洞房,查看被踹入房中的易小刀情况。 黑衣老头这边,见揽月跑开,又换上两人,一人扛刀,一人提剑,知道也是两个硬茬子,沉声说道:“世俗之人,难辨前后,不知过去未来,老朽实乃为救这女娃子,天地作保。若是不然,老夫愿死于九天雷霆之下!” “先放下她,再说别的。”藏云拔剑而出,紧紧地盯着黑衣老头。 撼山也将肩上大刀卸下,拎着大刀向旁边走了两步,其余三人也是改变站位,五人隐隐将老头团团围在正中。 擎天站在屋顶上,观察四周情况,头上有两只苍鹰盘旋,摘星双手准备好了银针,一边注意四周,一边盯着院中的黑衣老头,准备见情形,随时支援架海等人, 黑衣老头叹了口气,笑着说道:“辰从卫果然名不虚传,即便老朽年轻时候,若论武功,也是比不上的…” “知道不敌,还不快把人放下?”裂江举着大斧喝问道。 黑衣老头“嘿嘿嘿”笑着,口中念念有词:“以吾之身,衍化万千!以吾之心,独卫青天!” 架海等人立刻警惕起来。 只见黑衣老头抓住身上黑袍,一把掀起,黑衣遮住众人视线,只一瞬间,黑袍之下竟冲出五个黑衣老头!每个人腋下也都夹着一个何月儿,五人分别冲向架海,撼山等五人,捉对厮杀。 “此乃妖术!陛下速退!”翻雨一把抓住赵易执,就要往外拖拽,推林和揽月二人没什么异议,紧跟其后。既然能分出四个人,谁知道还是不是能再分出四个,甚至更多,没人敢赌。 五个黑衣老头和架海等人捉对拼杀,打得难解难分,双方一时之间谁也占不到便宜。 屋顶上擎天吹了声口哨,一只苍鹰盘旋着飞到了擎天的肩上,擎天对着下方指去,苍鹰振翅而飞,在下面众人头上飞了两圈,又哀叫着飞向苍穹。 不远处的摘星问道:“补天也认不出吗?” 擎天闷声“嗯”了一下。 摘星站起向街尾处看了眼,喜道:“寅猛卫和酉羽卫来了。” 后院中五名黑衣老头还在和架海等人打斗,李定星进入洞房,满眼狼藉,桌椅门窗尽皆碎裂,菜肴满地都是,易小刀整个人摔在床边,埋在一堆桌椅木头中。 “小刀,你怎么样了?伤到哪里了没有?”李定星急忙上前,翻着桌脚门扇,寻找易小刀。 “是二公子吗?”易小刀被李定星救出来,双眼紧闭,喉咙中发出一阵微弱的声音问道。 “是我,李定星。小刀,你伤到哪了?”李定星连忙出声答应。 “躲远点,别伤到…了你。”易小刀的声音依旧微弱,只是最后两个字,微弱的语调一转,声音尖细,显得怪异。 李定星往旁边挪了两步,说道:“没事了,外面有辰从卫,一定能把何…” 李定星还没说完,只觉一阵劲风闪过,怀中的易小刀已经不知所踪。 后院里,和架海缠斗的黑衣老头闪过架海的枪头,一掌伸到架海胸前,架海连忙转身,枪随身转,枪杆转过,眼看就要扫在黑衣老头的身上时,黑衣老头后撤一步,闪过这一枪。 “噗嗤” 黑衣老头被一爪穿过后心,胸腔被捅了个对穿,整颗心脏被推出了前胸。 “这…”黑衣老头吃惊地看向胸口,说不出话来。 下一刻,黑衣老头顿时消散,连着何月儿和那颗被推出胸腔,还在利爪上的心脏,一并消失不见。 架海望着利爪的主人,也是吃惊莫名:“易…小刀?” 突袭之人正是易小刀,只是此时的易小刀双眼泛红,头发散乱,浑身黑气弥漫。也难怪架海不敢确定,要不是身上还穿着新郎官的新衣,架海都认不出来。 易小刀眨着泛红的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冷笑道:“假的?有意思。” 易小刀脚下一瞬,又奔至和撼山对敌的黑衣老头,这次可不是背后突袭,而是迎面冲了上去,撼山只觉身后风响,连忙闪至一边。而对面的黑衣老头只看到一个披头散发,浑身黑气的人朝自己这里冲了过来。 “咔嚓” 易小刀以掌作刀,挥手横切,将黑衣老头的脑袋从脖子上齐齐地切了下来,头颅滚落在地,也是瞬间消失不见,连带着失去头颅的老头躯体,一并不见了踪影。 易小刀脚下不停,直接窜出,奔着藏云的方向而去。 藏云刚刚躲过老头的一掌,落于一块后院的大青石上,正好在易小刀的前行之路。 屋上的摘星见易小刀从房中窜出,连杀两人,眼下又笔直朝着藏云而去,没有丝毫停顿之意,连忙出声示警:“藏云,闪!” 藏云正与老头对敌,不曾察觉其他处情况,此时刚刚落稳脚步,只见到摘星喊声,本能地纵身一跃,跃至池边小亭子上。 “噗” 易小刀将黑衣老头整个人抱起,两人一起撞到墙上,易小刀对着黑衣老头连击三拳,直打得老头面目扭曲,痛不欲生。 这还没完,易小刀抓住老头两只胳膊,手上用力,竟将黑衣老头活活撕成了两半。 “嘶…” 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也就经常持斧劈人的裂江和撼山还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却也有些惊骇。 “所有人速退,这不是易小刀!”擎天摘星两人一起对下方的撼山等人喊道。 纳风和裂江也顾不上缠斗的黑衣老头,连忙退到一边。 “啊!” “你竟然是…” 剩下两名黑衣老头也一瞬间被易小刀解决掉了,令人咋舌。 五名黑衣老头同时身死,却也都消失不见,五人俱是假身! “天煞之人,怪不得你有这机缘,原来是为了压制你的魔气!”黑衣老头从亭子里走了出来,何月儿则被放在了亭中的石桌上,不知情况如何。 后院之中已没有其他人,藏云撼山等人俱退出后院,跳到周围的房顶和院墙之上,静静地看着后院里发生的事。 易小刀刚一察觉到黑衣老头现身,立刻朝着黑衣老头奔来。 黑衣老头不为所动,厉声说道:“老朽拼着一死,也要将你这天煞之人封印,还天下一个太平!”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上天有好生之德 赵易执和周子儒被推林,翻雨,揽月三人护着离开了后院,来到了前院。一众宾客已经被谢伟峰他们劝离了易府,此时的前院也显得空荡荡的,只有十来个下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站在角落里战战兢兢地不知所措。 赵易执看着这些下人,挥了挥手,示意离开。 下人们已属易府,离开易府实在不知道该去何处,但是皇帝下令又不得不从,只得小跑着出了大门,躲到了相熟的街坊邻居家里。 “陛下,速速回宫!” 揽月回头查看后院情况,焦急地劝说着赵易执。 赵易执也不反对,神机派的强大他是知晓的。虽然神机派掌握着辰从卫的秘药,对辰从卫有天然的克制,但是在芜城,薛芒举手投足间就制住了四名辰从卫,以及在玄武大街的金掌门的神奇术法,都给赵易执留下了不小的震撼。 “回去就回去吧,反正我也能‘现场直播’。”赵易执心中暗暗决定。 揽月三人将赵易执护上了车驾,跟随车驾而行,屋顶上擎天和摘星对视了一眼,二人极有默契,摘星从屋顶上起跃跳掠,向着赵易执的车驾追去。 皇帝身边必须有四名辰从卫,这是铁律,王振良从陆子游和莫青楼行刺之后,向赵易执求来的铁律。 赵易执的车驾刚驶出没多远,寅猛卫和酉羽卫两队天卫便赶了过来,加上京城的官府捕快等杂七杂八,加在一起两三百号人,浩浩荡荡。 赵易执见到增援赶到,心中明白这两三百来人还不如十名辰从卫,但人多总归是心安的。 “参加陛…” 众人正要行礼,赵易执张口打断道:“别参了,快去快去,疏散百姓,抓住要犯!” 众人连连应声,急急地向易府跑去。 “记住!护住易大人!” 赵易执从车驾中伸出头对后面喊道。 周子儒在车驾外,骑着一匹枣红马,轻声咳嗽了一下,说道:“咳,陛下,注意威仪。” 赵易执这才注意到了周子儒,问道:“你怎么也跟来了?你既然了解神机派,那这万衍宗中的人来了,你就没兴趣?” 周子儒别过头,幽幽说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好家伙,大启的周文相被吓到了… 赵易执想要说两句打击一下这个整天一脸臭屁的‘小孩’,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也是个‘小孩’,不也是被吓得缩回了宫里么?这样想着,赵易执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易府中,易小刀已失了本性,伸手就朝老头抓去,老头轻飘飘一闪而起,从亭子上又落到了墙上。 易小刀失了目标,盯上亭中石桌上的何月儿。 老头年纪老迈,却不老眼昏花,担忧何月儿安危,在院墙上踢起一块小瓦片,直朝易小刀飞去。 “咻” 小瓦片速度极快,向着易小刀后脑飞去,正要砸中之时,易小刀并未回头,却被易小刀反手一爪抓在手中,捏成了粉末。 易小刀扬掉手中石粉,扭头向老头方向看了过来。 “砰” 第二块瓦片已至,正好踢到易小刀额头上,崩成了碎片,烟雾四散。 “啊啊啊啊啊!” 易小刀嚎叫着向老头冲来,老头见易小刀的目标转向了自己,也不惊慌,正要出手,大门处却闯进了一班人马。 “易大人,你在哪!” 来的正是寅猛卫和酉羽卫,其余闲杂如捕快捕头等人,在外面疏散百姓,封锁街道。 老头眉头微皱:“这个时候来…” 屋顶上的六名辰从卫面面相觑,眼下易小刀不知是何情况,武艺大增,看样子是牵制住了万衍宗的老头,不过好像也没了理智,见人就打。寅猛卫和酉羽卫这时候赶到,若是加入反而不美。 正当几人要下去退走两卫人马,老头先一步出手,从怀中抓出一个布袋,口中念念有词:“咒宝符命,速显威灵。所呼立至,所召立前!”念完,将布袋朝易府外扔了出去。 布袋刚一落地,封口散开,里面散出了一地的黄豆。 “黄豆?” 正当辰从卫等人不解之时,只见布袋处烟雾缭绕,令人看不清其中虚实。 “这老头搞什么鬼?”裂江扛着斧子,十分不解。 其余人如何能给他答案,纳风好动,跳到易府正门的墙上,也看不到其中发生了什么。 “擎天?”藏云回头喊道。 擎天摇了摇头:“我试过了,补天和扶天都看不到。” 一阵微风吹过,将烟雾吹散,布袋处赫然出现近百名甲兵,军容整齐,战甲精良,手中的大刀和长枪都是明晃晃地发亮。甚至于…连长相都是一模一样,上百名甲片只有一个模样! “这是…撒豆成兵!真的能有这种绝技!” 六名辰从卫不由得一阵惊呼,连最自傲的裂江,都惊得不行,巨斧跌在屋顶,险些拖拽着自己坠下去。 黑衣老者将布袋扔出之后,额头出现了一层微不可见的细汗,喘息声也加重了些。只见他做了个手势,对着府外的甲兵一指,再向西边指去,甲兵们随即动了起来。 府内前院的寅猛卫和酉羽卫听到府外有动静,出来几人查看,恰好撞见上百名甲兵,举着大刀,冲到易府门前,对着易府的大门就是一顿狂砍,将那几人吓得退了回去。 寅猛卫回身正要厮杀,甲兵们却不恋战,在将易府大门砍了个稀巴烂后,便动作划一,百来人齐齐地向着西边街尾跑去。 “这…咋回事?” 众人一头雾水,连带着屋顶上的辰从卫都有些莫名其妙,召出甲兵却不厮杀,反而砍烂了大门逃窜。看这甲兵动作整齐一致,显然不存在老头对其失控的情况。 “顾不上许多了,这百来人若是在京城横冲直撞,伤到人可不得了,大家先将这些兵马制服!”寅猛卫和酉羽卫的副将简单商议之后,对众人说道。 京城只有三支兵马,守护京城安危的禁卫军,负责征战讨逆的羽林军,再就是十二天卫了。这些甲兵显然并不属于三支兵马的任何一种,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两卫人马冲出易府,朝着甲兵消失的方向追去。 老头站在院墙之上,见甲兵将两卫引开,稍稍松了口气。 “轰!” 老头刚松了口气,一记重击从后心传来,将老头从墙上击飞,撞到了易府的前院墙上,将前院的围墙撞出了一个大洞,老头连人带砖带土,摔到了外面的街道上。 “咳咳咳,大意了…” 老头吐出一大口鲜血,回身看去,自己刚刚站立的院墙,此时站着一个刚刚收脚的易小刀,仍旧泛红着双眼。 “原来你这大机缘…是镇你身上的魔气…”老头站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道“老朽…刚刚扇弱了火气…才使得魔气没了压制。” 易小刀此时没了理智,根本不在乎老头说什么,双脚在墙上用力一蹬,向老头笔直飞来。 老头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沸腾的血气压制了下去,双手需抬,闭眼念了起来:“八方神威,使我自然;三界内外,唯吾气长!” 易小刀伸出利爪,朝老者咽喉掏去,老者也不睁眼,腾出右手轻轻一挥,易府门前的一只大石狮子被隔空举起,朝着易小刀就砸了过去。 “咿啊!”易小刀全身黑气笼罩,在空中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转身子,一脚朝着石狮子踢去,石狮子的狮子头被易小刀一脚踢飞,滚落进了临街的河里。 “嗵!” 老头另一只手也挥了过来,另一个石狮子从背后而至,将易小刀压倒在地,近千斤的重物压在身上,易小刀动弹不得。 “不好,快救人!”见到这一幕,六名辰从卫中和易小刀最为相熟的撼山心中急切,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准备救下易小刀。 “别!别…碰!”老头又吐出一口血,虚弱地说道:“此乃天煞之人…现在…正是入魔之时,倘若救他出来…危害不小…” 撼山沉声说道:“好歹这是朝廷命官,怎能被这石狮子压死?即便身犯大罪,也该交由朝廷处置!更何况你这老头在人家大婚之日抢了人家的新娘子,这会儿想起来讲道理了?” 老头为了引开寅猛,酉羽二卫,耗费了不少心力,个中苦楚只有自己知晓,但是也不后悔,终究是几百条性命。 “待老朽压制…魔气,你们再救不迟…”老头说着,一步一晃地走了过来。 地上的易小刀被石狮子压住,仍旧不安分,抱着石狮子不断晃动,试图将石狮子晃下来,对着周围的人一个也不认识,嘴里含糊不清地嘶叫着。 “以我之精,焚你之魔!以吾之气,护你之魄!” 老头抬掌好似要使出全身气力,照着易小刀的额头拍了下去,一众辰从卫大惊,来不及阻止,任由老头一掌结结实实地拍在易小刀的头上。 “咚~~~” 没有意料中的头颅碎裂,甚至没有皮肉相交的清脆声,而是传出一种震颤魂魄的沉闷声。 “这小子?好!好!值!” 老头一掌拍过,另一只手一把托住石狮子,单手将石狮子搬开:“起!” 易小刀昏睡了过去,架海蹲下试了一下呼吸,还算平稳,身上虽然伤口不少,却也没有致命伤。 架海对众人点了点头,示意无事。 老头身子歪到了一边:“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众生也是救,救一人…也是救…何况这小子…不简单呐…” 第一百三十二章 给朕停下 赵易执坐在车驾中,神识外散,一直关注着易府的情况,从撒豆成兵一直到老头歪下身子,命散当场,全部被赵易执完完全全地感知到了。 “唉,可惜了。” 赵易执心思敏锐,自然知晓老头的用意,撒豆成兵是为了调走两卫卫士。最后拍下的那一掌是为了封住易小刀的魔性,以至于自己气力耗尽,殒命京城。 “传令,厚葬那老头…顺便调查一下那老头的来历。”赵易执对车驾外喊道。 一个人影得令后纵掠而去,想必是十二卫中的卯疾卫,传达皇命。 周子儒在车驾外问道:“陛下,可惜什么?” “没什么,那老头…倒也不坏。”赵易执含糊过去,此时也没心思和周子儒解释。 周子儒笑道:“这么说,坏的是易小刀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入了魔呢?” 赵易执沉默片刻,忽的问道:“他身上蕴含不知名火气之事,你早就知晓了吧?刚刚在他家中,看你没怎么惊讶的样子。” 周子儒承认道:“不错,我率军拦截南淮军时,就是易小刀出头,拦住了我。还用那不知名的火,伤了一个将军。行走江湖,有点本事不稀奇,可能是得到了什么机缘。” “这么说,易小刀使用火气之时,是清醒的,而这魔气…倒是个麻烦…”赵易执在车驾中自言自语。 刚刚赵易执和周子儒逃离时,只是因为老头划出五个分身,这才惊到众人,周子儒并没看到易小刀的入魔样子,所以有些疑惑:“陛下说什么魔气?” 赵易执回过神来:“没什么,不重要了。先回去再说吧。” 突然,赵易执想起一件事,神识探去,心中暗叫不好。 原来,老头撒豆成兵,只为调虎离山,撤走两卫兵马,撤去之后甲兵还在老头的掌握之中,并无异样。可随着老头在易府外身死道消,这些甲兵失了控制,反身相攻,和寅猛卫和酉羽卫打了起来。 “快快快,掉头!去西城!”赵易执急忙对外喊道。 掌车的小太监勒住马匹,掉头往西城赶去。 周子儒见赵易执临时改道,连忙问道:“陛下,又出什么事了?” “去看看就知道了。”赵易执不知如何解释,只得含糊推过。 很快,赵易执的车驾赶到了西城,已经远远能看到紫金山了。 前面的街道上传来厮杀打斗声,箭雨纷飞,好不激烈,所幸一路所来,并未见到百姓,想是已经被驱赶回家,远离是非了。 “陛下…那前面…”周子儒看着远处,不由得有些心悸。 京城之中除了禁卫军,羽林军和十二天卫之外,就不可能出现第四支兵马,这种情况已经存在了六百年了。 听说几百年前大启有个先皇,十分宠爱自己的一个小儿子,而这小儿子从小就好观武事,先皇就准备专门为这小儿子组建一支军队。后来还是太子和满朝文武以死相逼,连皇后都登上了城楼,哭言不可轻废祖制,否则就跳下城去。满城百姓更是夜哭到明,明哭到夜,以至于皇帝还在犹豫,这小儿子却是先吓得拒绝了组建军队的提议。 当然,当年的事也只是在当年了。 “陛下…京城之中…何曾有第四支军队?” 车夫勒停了马车,赵易执钻出车驾,对着身边的近千名太监侍从摆手道:“回宫去吧,没你们事了。” 一众太监侍卫遵命而去。 “这是那老头的手段,撒豆成兵…”赵易执没讲经过,只讲了结果。 周子儒也不在乎经过,但是很在乎结果:“撒豆成兵?世上真的有撒豆成兵?这是如何做到的?” 朝廷乃至藩王,辛辛苦苦砸钱砸粮,耗费心力地培养军队,结果出来一个撒豆成兵,那谁还去当兵?谁还去募兵?大家都去种豆子岂不省事? “别想得太玄乎了,就这百十来个兵,几乎耗掉了那老头的半条命,哪有那么简单的事?”赵易执神识之下,不会错过任何细节,老头额头上的细汗,赵易执自然也是注意到了。 “这样啊。”周子儒想了想老头的实力,和四五名辰从卫打得有来有回地,这撒豆成兵的法术却能要了他的半条命。那这撒豆成兵也算不上什么好法术,起码四五名辰从卫联手对战百来名士卒,还是很简单的。 赵易执细探远处战况,皱紧了眉头:“好像没那么简单。” 街道上,百来名甲兵和寅猛卫正殊死搏杀,酉羽卫纷纷占据有利地形,放箭支援。即便两卫之力,却仍旧没有占到上风,相反,寅猛卫却是越打越吃力,正被打得节节后退。 甲兵身上插满了羽箭,有的羽箭是镶嵌在甲片的缝隙之中卡住,这倒还正常。可是有的羽箭却是已经插在了甲兵裸露的手上,腿上,甚至还有几个甲兵,脑袋都被射得如同刺猬一般,还是奋不顾身地向前冲杀,完全不知疼痛为何物。 街道两旁,寅猛卫和酉羽卫的伤兵和尸体正在增加,而甲兵们越战越勇,已经将寅猛卫向后推出近百步之远。 寅猛卫的大刀看在甲兵身上也是毫无作用,一刀砍过,虽见伤口,却不见血,甚至于伤口都在缓慢愈合。 “情况不妙啊…”赵易执紧皱眉头。 十二卫之中,只有寅猛卫和午烈卫是正儿八经的沙场猛士,午烈卫多骑兵,善冲锋,不利久战。而寅猛卫人如其名,勇不可当。寻常厮杀,山贼,水匪,乃至蛮夷部落,周边小国,无往不胜,如今却被百来名甲兵打得节节后退。 “陛下,甲兵非寻常兵士,寅猛卫恐有不敌…”周子儒在一旁也看见了远处的战况。 赵易执问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情急之下,尚未有策。”周子儒老实巴交地坦白,的确没招。 大家都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情况,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忽然,甲兵们向前攻杀的动作一滞,齐齐地扭头向赵易执看来。 周子儒看到上百名甲兵扭头向自己这边看来,也知道不是看自己,而是身边这位小皇帝,仍旧有些惊惧:“陛下,我们好像站得太近了…” 话音刚落,上百名甲兵动作重新一致,弃掉对战的寅猛卫,向赵易执狂奔而来。 “陛下,快走!”周子儒见到甲兵奔来,吓得心肺骤停,抓住赵易执转身就跑。 赵易执被周子儒拽到车驾旁边,推着赵易执上车,赵易执还抽空闭上眼睛细探一下,周围的确没有他人,准确地说,是没有能操控这些甲兵的可疑人士。 一定是那老头,整天一门心思都在我身上,现在死了,甲兵失控。但是只要我出现,我都会是他们的第一目标。赵易执心里暗暗盘算,觉得这个解释算是最合理的了。 “别急,问题不大,朕再看看…”赵易执轻轻推开周子儒,盯着奔来的甲兵仔细查看。 周子儒向来仪态端庄,风度翩翩,此时却像一个村野吵架的妇人一般,叫嚷道:“什么时候了?老虎追到屁股后面了陛下你还看看是公的母的?逃命要紧啊!” 赵易执向旁边努嘴道:“不怕,有揽月他们在呢!” 翻雨上前说道:“陛下,这些甲兵不必寻常,还是先走为好。” 其余三名辰从卫点头称是。 “行,那先走吧。”赵易执看着这些甲兵,心里也是暗道可惜。 这些甲兵长相一致,动作整齐如一人,即便是赵易执感知到了的确是老头撒豆成兵,却还是觉得此物并非多么玄妙,若是知道其中玄机,量产的话… 赵易执的后世思想,万物皆可量产。 甲兵齐齐奔来,推林和翻雨连忙上前顶住,二人拳来脚往,冲入甲兵队列之中,如虎入羊群,将甲兵们打得七零八落。 可甲兵刚被打倒,又立刻爬了起来,不知疲倦地向赵易执冲来,二人再勇猛,也拦不住这么多的甲兵。 甲兵奔袭甚急,二人根本来不及施展招式,只能被迫以普通的拳脚功夫对敌,虽然甲兵目标不在二人,却也令二人应付起来有些麻烦。 零散的甲兵已经奔至车驾前,揽月喊了声“摘星”,也抽身上前,将一些零散的甲兵打倒在地,却也和推林和翻雨情况一样,根本无法彻底制服,也没有关节可锁,弱点可制。 “摘星,带陛下走!”推林一拳打飞了一个甲兵,回头喊道。 摘星手中银针刺向甲兵,不论角度如何刁钻,刺向何处穴道,皆无济于事,即便是扎向眼睛,也不能阻止甲兵半分。 一个甲兵被揽月倒飞到一边,撞到树干,又从树干上弹了下来,正好滚到了赵易执的马车边。 这名幸运的甲兵手中大刀胡乱挥舞,竟然将马车的车轮给劈碎了。 赵易执在车中一个踉跄,幸得周子儒在旁边一把扶住了赵易执,将赵易执从车中拉了出来。 “什么鬼东西,给我滚开。”周子儒撩起衣服,抬脚踹向甲兵,甲兵也只被踹得微微一顿,随即一刀横劈,刀刃的路线上,赵易执和周子儒的头颅正在其中。 推林,翻雨,揽月三人来不及回救,摘星也是毫无办法,被两个甲兵拦住了去路,不善近身搏杀的他根本拿这两个甲兵无可奈何,见甲兵挥刀砍向赵易执,摘星情急之下,撞向甲兵,准备以身救主。 周子儒瞪大了眼睛,刀锋已至脖颈,停住了,一根长发悄然飘落。 赵易执张口,一句话响彻整个街道战场。 “给朕停下!”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箭双雕 赵易执一声轻叱,喝停了甲兵,不仅仅是周子儒身边的这一个,周边的所有甲兵也尽皆停住不动。 “陛…下,没事了吗?”周子儒声音有些发颤,平日里再怎么老练成熟,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孩子。 赵易执不答,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甲兵,看似简单的一声大喝就叫停了甲兵,实则赵易执的神识放到最大,不是为了外扩,只是阻止此地的甲兵。 赵易执和甲兵们在暗中较劲。 神识一波波地从赵易执身上扩散,强度持续增加,而甲兵身上也开始显现一些晦涩难懂的符文,忽明忽暗,闪烁不停。 周子儒看到甲兵身上的符文闪烁,连忙退到一边,绕到赵易执的身后:“陛下…你先走,微臣断后…” 赵易执没回头都能察觉到周子儒的腿肚子正在打颤,觉得有些好笑,但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甲兵们身上的符文闪烁越来越急,周子儒在赵易执身后探出头,看到赵易执的牙关也咬紧了起来。 周子儒不敢说话,接触过神机派的他明白道术玄妙,此时也明白了是赵易执在和甲兵们暗中较劲,或许是龙气,或许是皇气。 周子儒朝揽月三人招了招手,示意过来护驾,万一情况不对,随时准备拉着赵易执逃命。 街尾一条深巷里,两个人探出脑袋,向赵易执这边看了过来。 “这就是那个小皇帝?竟能制住冯师的豆兵?” “哼,冯师是何等是神通广大,就凭他?不过是仗着身上的龙气和皇气在死撑罢了。”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不急,再等等看。小皇帝身边那四个人可不是好惹的。” 这两个人头上缠着蓝布头巾,两人皆少一耳,恰好一左一右。 终于,甲兵们身上的符文黯淡了下来,赵易执也从嘴里幽幽地呵出了一口气。 “陛下,没事了吧?”周子儒再次询问。 赵易执扭头看向周子儒,抓住他的手臂,向着街尾拔腿就跑。 “快跑啊!” 停滞的甲兵们也同时解封,疯狂地向着赵易执和周子儒追去。 周子儒被赵易执拖行,猝不及防之下实在有些跟不上,百来步跑得踉踉跄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一群甲兵越追越近,揽月等三人拼命阻拦,却也无力阻拦这许多甲兵。 若是甲兵攻向他们三人,倒还不惧,可是甲兵只是追赶赵易执,这就令他们有些被动了,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周子儒能感觉到,赵易执拉着自己,也拖累了赵易执的速度,这令后面的甲兵已经追到了身边,大刀长枪在二人后心弄影,随时就要扎进来一样。 “陛下…追来了。你先走,周家先祖的誓言…要应在我周子儒身上了。” 周子儒一把甩开赵易执的手,转身就朝着甲兵冲了过去,向甲兵冲去的那一瞬间,周子儒脑海中闪过一丝疑问:“一个昏庸奢靡了三年的皇帝,为什么会这么有劲?” 来不及去想问题的答案,甲兵已到眼前,甲兵手上的大刀也举了起来。 赵易执被周子儒甩开,也停下来,嘴角微微勾起:“一箭双雕。” 甲兵已经跃起,周子儒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力求更可能多地拦住甲兵。 深巷里的两人见赵易执恰好站在巷子外,同时掏出木剑,从深巷中窜出,向赵易执扑去。 “斩!” 赵易执站定原地,并双指为剑,向侧方深巷窜出的两人一指,周子儒面前的甲兵一跃而起,当先五名甲兵顺着赵易执的手指指向,挥刀向两人砍来。 两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五把大刀已经临头。 “不好,走!” ‘左耳’反应极快,将身边的‘右耳’一脚蹬开,五把大刀齐齐砍了下来,乱刀之下,‘左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毙命当场。 “这…怎么回事?”‘右耳’被蹬到一边,侥幸躲过了大刀,看着惨死在甲兵大刀之下的同伴,懵住了。 周子儒还闭着眼睛,伸出双手作遮拦状,后续跟上的甲兵从他两侧绕过,停都不停一下,径直来到了赵易执身边。 “你们也是万衍宗的人吧?那老头倒还磊落,你们两怎么这么下三滥?上来就想要朕的性命不成?”赵易执双指轻勾,甲兵们停下了动作,‘左耳’已成了一滩烂泥。 “你竟然能破了冯师的豆兵…这不可能…不可能…”‘右耳’在地上已经吓傻了,不知是因为赵易执能操纵甲兵害怕,还是因为‘左耳’的下场而害怕。 赵易执没指望现在能问出什么,对远处唤道:“翻雨。” 翻雨一个跟头翻起,脚踩甲兵为路,一路踏步赶来。 “为…为了芸芸众生!” ‘右耳’大喊一声,声音有些颤抖,抓着木剑刺向赵易执。 ‘右耳’闭上眼睛,心中暗道:“不成功,便成仁。” 只一瞬,翻雨赶到,一把捏住‘右耳’的手腕,‘右耳’不觉疼痛,却不知为何木剑拿不住,掉落在地。翻雨抓着‘右耳’兜了个圈,将另一只手也抓住,一脚踩上后背。 单臂擒贼! “别弄死了。”赵易执看到‘右耳’被擒,嘱咐道。 “辰从卫的傻缺,有擎天一个就够了。”翻雨笑道。 揽月和推林也赶了过来,出声说道:“陛下,刚刚可吓死我们了。” 赵易执轻笑一下,拍拍二人肩膀以示安抚,便向仍旧张开双臂,紧闭双眼的周子儒走去。 “我的好周相,周家先祖的话,没应在你身上啊。”赵易执出言打趣道。 周子儒听到赵易执的声音,这才睁开眼睛,见赵易执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连忙查看自身,还好,各部件都在,没有被砍成人彘。 周围的甲兵垂首低头,静静站立,一动不动。 “陛下,这些甲兵…” “当然是朕的功劳,难道是你周文相的本事不成?”赵易执颇为自傲。 周子儒扫视周围,看到了地上的一滩烂泥和翻雨手中的“右耳”,心中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过来。 “难道陛下一早就发现了这两名刺客?这些甲兵其实早已控制住了,只是故意装作无法制服,引到这边来,好诱这两人出手?”周子儒心思玲珑,猜了个七七八八。 赵易执摇头:“控制住的确废了一番功夫,但是这两个刺客我是发现了。万衍宗神机莫测,若是派人前来捉拿,怕他们有奇法逃窜,这才以身做饵…” “陛下…您可是大启的皇帝啊!怎能以身做饵!”周子儒皱着眉抱怨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好了,别说了。我们回吧。”赵易执摆摆手,浑不在意。 神识能制住甲兵,赵易执也是有把握才如此犯险,不然以他后世的惜命性格,早跑得无影无踪了,怎么会拉着周子儒? 其实赵易执还有一层心思,对于周子儒和易小刀,赵易执自是相信,尤其是易小刀,之前在宅院中试探一番,已知晓了易小刀的底线,只要不碰何月儿,易小刀就能死心塌地地为自己效命。 只是这周子儒,虽嘴上时时挂着周家先祖,但是有着后世思想的赵易执,对于家族宗门根本没多大感情,对周子儒也有一丝怀疑态度。这一番行动,既引出了刺客,又试探了周子儒,这才是赵易执口中的“一箭双雕”。 “起驾,回…”赵易执心中有些快意,刚脱口而出,忽的身子一软,幸亏揽月及时一把扶住。 周子儒看着被揽月扶着的赵易执,心中有些感叹,大启历任皇帝,没哪个能做到以身做饵的… “起驾,回宫。” 周子儒替赵易执喊了这一声。 推林回头看了看已碎裂的马车,忙乱中,那掌车的小太监也不知了去向。 “这…我去找车…”推林挠了挠头。 易府中,一帮下人忙做了一团。有的出去找郎中,有的围着易小刀急得团团转,有的望着何月儿急得直跳脚。 “你们急也没用,在这晃悠得心烦,藏云已经去宫里请太医了,都下去歇着吧。”裂江对一众下人说道。 下人们一个个抹着眼泪出去了,一个家仆边走边扇自己巴掌:“就我这嘴欠,到处说老爷不是,老爷今儿早晨还赏了十两银子呢!都怪我这嘴,给老爷咒的,老爷夫人对我们可没说过重话…” “看不出来,这小子才几天的工夫,还挺得人心的?”架海抱着枪靠着门框,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易小刀。 撼山笑道:“不然陛下也不会这么器重他,六百年的南淮,竟然能撤藩…” “这小子一身的秘密,又玩火又入魔的,怎么还混成要饭的了?”擎天靠在另一边的门框上,不禁打趣道。 “嘘!”纳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李定星从府外闯了进来,拉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华大夫,你来仔细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撼山等人投来疑问的眼神,李定星解释道:“这是我南淮的大夫,华景华大夫,随我南淮军来的京城,医术十分高明!” 撼山纳风等人退到一边,让出了一条路,却依然盯着这个华大夫。虽然知道李定星和易小刀关系极好,但是赵易执对易小刀也是十分器重,谁也不敢出岔子。 华大夫也不在意众人目光,直奔易小刀床前,作为一名大夫,病人是首位的。 华大夫掰开易小刀的嘴巴看了看,又翻开易小刀的眼皮,最后把脉片刻,站起身说道:“倒是没什么大问题,精力耗尽罢了。此人生命极其顽强,脉象确有受损的症状,但是体内有一股元气,正在修复身体,休息几天就没什么大事了。” “华大夫,要不再看仔细一些,真的没事了吗?”李定星不安地问道。 华大夫点头:“的确没事了。” “难道华大夫就没查出点其他的?”纳风试探着问道。 华大夫听纳风话里有话,便坐回床边细细把脉一番,又在易小刀的胸口听了听,再度站起说道:“病人一切正常,要不了多久就能痊愈了。” 众人没有再说话,毕竟都不懂医药,门外汉就是门外汉,说破了大天也是门外汉。 “那边还有一人,华大夫,麻烦你再看一下。”李定星指着旁边房间,就要领着华景过去。 擎天和架海两人双枪交叉,拦住了大门,定定地看着李定星。 李定星一愣,随即沉下眉头:“二位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是易大人大婚的日子…而且何月儿姑娘不是旁人,无陛下旨意,旁人不好窥探玉体…” 第一百三十四章 江湖能力定大小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把华大夫当成什么人了!”李定星怒目而视“快点让开,别耽误了医治!” “我们也是奉旨行事,还望…李公子理解。”架海在一旁出声说道。 李定星上前就要拨开二人的铁枪,纳风提棍挡住了李定星伸出的双手:“李公子,莫使我等为难。” 华大夫也是气得满脸通红,自己的医术在南淮怎么说也是享有盛誉,连秀扇坊的李红英李坊主都时常与自己探讨,交流医术。这才来京城几天,就被当成了登徒子,这让他这张老脸往哪搁? “二公子,京城名医众多,老夫也就不便班门弄斧了,还是让人家另请高明吧。”华大夫冷声劝道。 李定星连忙说道:“不!华大夫,那病人确是女子,但是医者父母心,华大夫莫要动气,情况紧急,还请一定要看看。” 擎天架海二人只是铁枪阻隔,丝毫不让,并没有妥协的意思。 李定星厉声问道:“若是何姑娘有个什么差池,你们担得起吗!” 众人皆不对答,只拦着门不让过。 “那就别怪李某无礼了!” 李定星说着伸手向腰间的宝剑摸去,撼山单手提刀,大刀抡出一个圆弧,李定星腰间的宝剑瞬间掉落下来。纳风提棍一勾,将李定星的宝剑勾到手中,嬉笑着藏在了身后。 “你…还给我!”李定星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李公子只要和这位老先生不去打扰何姑娘,宝剑,自然还你。”纳风嬉笑不止。 李定星回头看了一眼易小刀,闭眼应道:“好,且莫生悔。” 纳风丢回宝剑,李定星一把接住,拉着华大夫出门道:“华大夫,我们走。” 二人走出了门,李定星悄声问道:“华大夫,易小刀当真没事?” “确实没事,这事我能骗二公子你吗?那小子体内有两股元气,比寻常人的气足多了。”华大夫老实说道。 “没事就好。那个…李某无能,害得华大夫您…受辱了。”李定星说起刚刚的事,颇有些惭愧。 “老夫这把年纪,荣辱早就无所谓了。”华大夫倒是一捋胡须,乐呵呵地笑道,随即叹了口气:“倒是二公子你…这些不过寻常武夫,竟敢如此对待二公子,真是…” 李定星摇了摇头,笑道:“都是小事。” 华大夫见李定星如此,也不好再多说,二人一路无话。 易府,李定星二人走了好一会儿,一个人影从天而降,落到了院中。 擎天架海等人立刻抓紧了各自手中的兵器,看清来人这才放松了下来:“藏云,御医来了么?” “马上就到,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藏云应声道。 应了藏云的话,不过大半炷香的功夫,一辆马车停在了易府门口,几个老者被一群侍卫几乎是抬起进了易府,其中还有一个老妇人“御医到,御医到,易大人何在?” “快,容大夫去旁边那屋,何姑娘就在里面。你们几个,站在门口,不要跟着进去了。张大夫宋大夫,这边,易大人在这屋。” 众人连忙吆喝安排着。 几个御医一一为易小刀诊断,最后的结果都是出奇的一致,唯有最后一位宋大夫,站起身半天不说话。 “宋老,您老瞧出啥来了?”其他的御医对这位孔大夫十分尊敬,在一旁轻声询问。 宋大夫正要张口,看着一屋子人说道:“易大人没什么大碍,好好调养即可。” 藏云众人这才松了半口气,旁边几个御医听到宋大夫如此说,也是将心放了下来,能诊断得和宋老相同,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很快,另一间房中的容大夫,也就是那唯一的女大夫,也从何月儿的房中退了出来,侍卫把好房门,容大夫满面愁容地走了过来。 “容婆子,旁边那姑娘咋样了?”宋大夫率先问道。 “那姑娘本没有什么大碍的,但是被人挟持太久,不仅腰腹处有大片淤青,头部也受到了撞击,颅内不少淤血,情况有些麻烦…”容大夫说道。 藏云和何月儿最为相熟,问道:“那什么时候能醒来?” 容大夫摇头:“这可不好说,颅内淤血还是比较麻烦的,弄不好会有性命之忧,还需每日专人照看。你们要是早些找个民间大夫来看,或许出血量就不会这么多,情况会好些…” 擎天架海等人互相对视,此时人人心中皆有些许悔意,刚刚要是不赶走李定星和华大夫,或许何月儿情况不会这般糟糕。只是事情已经发生,悔之无用。 御医们唤来下人,嘱咐照料易小刀的一些事宜和开具调理药方。说完医嘱后,御医们便纷纷告辞,只留下了容大夫在这里看着何月儿。 “现在如何是好?我们回吧?”擎天问询其他人。 众人经过简单商议,最终留下了撼山和藏云两人,他们与易小刀和何月儿最为相熟,也好照应。 其余四人回宫不提。 宫中,太监宫女人来人往。 王振良急得嘴上都起泡了:“小贵子让你打热水你死哪去了!梅香,参汤煲好了没啊?好了还不快端来!太医呢?宋太医来了没啊?哦,高太医也一样,快请快请。” 赵易执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就听到王振良在外面不停地聒噪,全宫中就属他的嗓门最大。 赵易执随手抓起枕头,朝门口丢去:“吵死了!小点声!” 王振良在门外正吆喝得起劲,听到赵易执在房中的呼喊,连忙又扯着嗓子喊道:“陛下说了,要炒丝的!小点参!那个小福子,去库房抓点人参,记得要小的,炒丝端来!” “王振良!!!” 赵易执忍无可忍,坐起来喝了一声。 王振良连忙小跑着进来:“陛下,您醒了?我已经吩咐下去了,炒丝的,要是嫌细,切块也行。” …… 赵易执将王振良打发到御膳房切丝去之后,好好地睡了好几个时辰,月上柳梢时分才醒转过来。 擎天等人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赵易执刚唤了一声,四人便联袂进来。 “易小刀的情况怎么样了?” “回陛下,太医都去看过了,易大人只需调理即可,只是宋太医有些言语,似不方便当众说明,陛下可召来问之。”架海抢先回道。 赵易执点头,问道:“还有吗?何月儿如何?” 架海接着说道:“南淮李定星李公子曾带一名华姓医生前来,本欲给何月儿姑娘看一下,我等遵循陛下旨意,因其男子,未能允许。只是…容大夫言若是何姑娘早些诊治,或情况好些,如今颅内出血…” “好了,啥情况跟我说我也不明白。此事既是朕吩咐,朕心中自有主意。”赵易执打断了架海的叙述“你们先退下吧,将宋太医唤来。” 几人一起退下,很快,宋太医就赶了过来。 “宋太医,听说给易大人诊治之时,似有难言之隐,不妨说来。”赵易执开门见山。 宋太医见到赵易执叩首道:“参见陛下。老臣给易大人把脉之时,察觉到易大人体内有两股元气,一股滚烫似火,正在体内修复经脉,煅烧体质,此乃好事。还有一股元气,似是内力,又似…福泽。” “福泽?此话怎讲?”赵易执有些听不明白。 宋太医皱紧眉头说道:“不似普通内力,其中蕴含些许道法,颇为玄妙。老臣也只看过几本类似的事,了解不多。除此之外,易大人体内隐隐还有一团黑气,在被那团元气镇压,想来便是那罪魁祸首。” “这团黑气可有法子清除?”赵易执追问道。 宋太医尴尬地摇了摇头:“这个…老臣不知,不过看了几本杂书,故此一说…那黑气弱而不散,若是长此以往,破开镇压,恐…” 赵易执点头道:“行了,你下去吧。” 宋太医起身退出房门,正好遇到周子儒从门外进来:“陛下,您醒了。” “嗯,醒了。对了,那些甲兵呢?”赵易执出声问道。 周子儒叹气道:“陛下可是也觉得可惜了?动作如此一致,进退有素,若是放到战场之上,必是一番强大助力。只是,陛下昏过去后,那些甲兵无人指挥,变成了这个样子。”说着,周子儒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将布袋中之物尽数倒在了桌上, 全是黄豆。 “就是这些东西,还请陛下过目。” 赵易执点头道:“确实可惜,可惜也没办法,翻雨捉住的那人,可供出什么?” “亥刑卫的逼供之法,陛下难道还信不过吗?”周子儒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奸笑“那小子不过只是一个万衍宗的外门弟子,叫莫贵,被甲兵砍死的是他哥哥,叫莫富,兄弟两皆是万衍宗的外门弟子,对宗门之事知之甚少。只因万衍宗和神机派一战,损伤惨重,这才破格和那黑衣老头来了京城,打打下手而已。” 赵易执没说话,等着周子儒继续说下去。 “黑衣老头乃是万衍宗的大宗师,冯广年,多的不知道,只知道这个冯广年曾经是个云游四海的道士,遇到了万衍宗的顾长空,这才成了万衍宗的大宗师,因之前修习道法,后练习万衍宗独门咒术,也是万衍宗门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这两个喽啰怎么知道这么多?” “呵,他们加入万衍宗已数十年了,冯广年不过去年才加入万衍宗,要以年岁论资排辈的话,这两个喽啰不知道要比冯广年高出多少辈。只是江湖,从来都是以能力定大小的地方。” 赵易执斜了周子儒一眼:“怎么看你这样子,还挺向往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觉得蛮好的 易小刀足足睡了三天三夜,才醒转了过来。 “月儿!月儿!” 易小刀浑身无力,从床上跌了下来,却还是手忙脚乱地向门口爬起,大声呼喊着。 “老爷,老爷,你终于醒了!别急别急,夫人在隔壁呢!”守在门口的家仆连忙跑了进来,将易小刀扶起。 易小刀一把抓住家仆,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带我去见她!带我去见她!” 家仆苦着脸说道:“可是夫人还没醒呢,宫里来了个御医在给夫人治疗,那医术可神了!一针下去,那脑子里的血就哗哗地流了出来…” 易小刀看着家仆愣了两秒,家仆一脸无辜地回望着易小刀,轻声说道:“我亲眼看见的…” “带我过去,我赏你二十两银子,快。” 易小刀撑着家仆,艰难地爬了起来,家仆将易小刀反而扶到床边:“老爷您先坐着,我得先去问问御医,”说完,不等易小刀呼喊,便奔出了房门。 易小刀独自一人坐在床边,有些心烦意乱,刚刚听到家仆所说,什么脑子,血什么的,更是让他心惊肉跳。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形,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被黑衣老头一脚踹入房中,再接着就是李定星进来,后面就全不记得了。 “来人,去请忠意公!” 李定星还没来,容御医先从隔壁何月儿的房中赶了过来。 “易大人,可好些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啊?”容御医是一个老妇人,此时穿上一身粗布,戴上了套袖,没了御医风范,倒像是个烧水的老妈子。 “额…你是谁家的?来我们家帮忙的吗?”易小刀懵懂地问道。 容御医哈哈大笑,说道:“哈哈哈哈,易大人可是见我打扮得像个老妈子?我是宫中的御医,来给何姑娘治病的。要是易大人的工钱给得多,老身就是来当个老妈子又有何妨啊!”容御医说道最后,不禁打趣起易小刀来。 “容大夫,易某失礼了,请问月儿怎么样了?”易小刀顾不上许多,首先问起了何月儿的情况。 容御医听到易小刀问起何月儿,低下眉眼说道:“何姑娘被挟持之时,有些憋气,这本不妨事,到底是小姑娘,身子骨没那么娇弱…只是因为受了些撞击,脑中有些淤血,这就有些麻烦了。老身已为其将脑中淤血疏导了出来,只是淤血堆积过久,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啊。” “我能去看看吗?”易小刀一听,连忙站了起来。 “看倒是不妨事,只是易大人莫要吵闹。”容御医说着,上前搀扶起了易小刀。 易小刀在容御医的搀扶下,来到了何月儿的房间。何月儿躺在床上,纱帘放了下来,看不真切,隐隐约约间能看到头上缠着白布。 易小刀张口欲喊,想起容御医刚刚的叮嘱,闭上了嘴巴,对容御医摆了摆手,示意再扶自己出去。 二人出了房间,易小刀小心地关上了房门。 “就为看这一眼?”容御医有些惊讶:“老身给好些个病人看病,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寻常百姓,都是哭死哭活的,易大人可是我见过最镇定的人了。” 易小刀苦笑道:“哭有什么用?要是哭就能让何月儿醒过来,我就哭死在这门前。” “老身定当尽力而为。” 易小刀躬身行了一礼:“有劳容御医了。” 易小刀见何月儿一眼,只为验证他人所说是否属实,并无他意。他自己也不是大夫,对于何月儿怎样他也帮不上忙,只要何月儿真的如他们所说,只是昏迷当中,他也就放心了。 “老爷,您昏睡了三天没吃东西,只给你灌了些米汤…”一个家仆在不远处说道。 “先给易大人送点鸡汤,晚些再送些稀粥包子,包子要剁碎了放进稀粥里,切记不可上大鱼大肉!”容御医又下了一道医嘱。 易小刀从善如流:“听容御医的,记住!夫人没醒来之前,容御医在易府最大!” “折煞老身了,易大人,老身失陪了。”容御医虽说上了年岁,听到易小刀这番话仍旧脸颊通红,向易小刀回了一礼,便进了何月儿的房间,继续医治。 易小刀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才坐下感受自身的情况。 身上那团火气还在,正在周身游走,所到之处,散发出微微热气,滋养身体,只觉得十分舒适,并无其他疼痛之感。 “这团火气还在就好,也不知当初那老头是何人,几次三番多亏了他给的这团火气…算了,怎么也是个江湖高人,我这的确是承接了他的机缘。”易小刀如今最在乎的,除了何月儿就是这团火气了,好几次都是火气才使得自己死里逃生。 “可是…遇到江湖上的绝顶高手,我这点小本事…真的是不够看的…”易小刀想起那个黑衣老头,自己当时双拳携火,被他一掌就轻松扇灭,没摸到对方一下不说,还被打了个半死… 没有武艺傍身,终究受制于人啊… 易小刀一个人坐在房中胡思乱想,房门被‘吱轧’一声推开,李定星端着一碗鸡汤走了进来:“正巧遇到你们府上下人送鸡汤,我就顺便送过来了,这怎么光有鸡汤也没点鸡肉啊?” 易小刀笑着站起来准备接过,可是腿脚发软,无奈还是坐了下来;“御医吩咐的,饿了三天,还是慢慢调养比较好。” “看到这鸡汤我就想起了当时我们流浪的那段日子,你为了偷一只鸡,竟然把人家的猪圈给点着了,吓得那些猪仔到处乱窜,哈哈哈哈。”李定星说起了二人往事。 易小刀也想了起来,气哼道:“那不是没办法嘛,讨顿饭不给就算了,还挨了一顿打…换作你你不生气?是了,你当然不生气,人家又不打你!” 二人笑闹两句,李定星收敛笑容,认真地说道:“若是京城住得不顺心,和陛下说一下,可来南淮。反正如今南淮也是朝廷的一部分,互相住着也有个照应。” “老南淮王和大公子俱不在了,你还回南淮做什么?就在这京城不好吗?” “他们还在,在大阳山。”李定星淡淡地说道。 易小刀尝了一口鸡汤,不凉不烫,温度正好。 “我觉得大丈夫生于天地,总要做点什么。我不是说你回南淮大阳山就是错的,只是希望你再考虑一下,如果是老南淮王,是王妃,他们会希望你回到大阳山,陪着他们的阴宅一辈子吗?”易小刀问道。 李定星被问住了,想起了自己的爹娘,二老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自己和大哥有出息,出人头地。如今大哥不在了,南淮也没了,自己还能有出息吗… “有没有出息是一回事,去不去做是另一回事。”易小刀仿佛猜到了李定星心中所想,也不去看他,自顾自地说了一句。 李定星默然不语,还在思量。 “对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记得我被老头踹到房间里,然后你进来了,后面我都不记得了…”易小刀岔开话题,询问起那天的事情来。 李定星诧异地看着易小刀:“你不知道?都不记得了?” 易小刀点头:“一丁点儿都想不起来了,我只知道你进来寻我,可我心里只想去救何月儿,其他的什么我都想不起来了。” 李定星认真地看着易小刀,不似说谎,这才说道:“那天你双眼泛红,浑身上下散发一缕缕黑气。就冲出了房间,房间外老头划出了五个分神,都被你杀了。后来寅猛卫和酉羽卫赶来支援,老头好像使了招撒豆成兵,将寅猛卫和酉羽卫调走,最后用你府上门口的石狮子,将你压住制服,也镇压了你的魔气。” “真的假的?有这么玄乎吗?”易小刀已经将碗中的鸡汤喝干,嘴角还挂着一小片生姜,对于李定星的话感到难以置信。 “千真万确,不止我一个人看到,辰从卫他们不少人都看到了。后来他们都没出手,就你一个人就能打平那老头。”李定星认真地说道。 易小刀接着追问:“还有谁看到了吗?” 李定星回想了一下,说道:“没有了,当时来贺的宾客早就被劝离了,那老头分出五个分身,有几个辰从卫护着陛下离开了。当时好像只有我和辰从卫看到。” “那老头后来跑了吗?是什么身份,你可知道?” “老头后来死了,他用一个石狮子将你压住,然后不知做了什么,好像是救了你还是怎的,我当时忙着去救何月儿,没出来看,也是听辰从卫说的。至于身份…听说陛下离了你这府上,抓住了一个小蟊贼,和这老头有些关系,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易小刀低着头琢磨一番,站起身穿好衣服就要出去。 “你去哪?”李定星连忙问道。 “我去刑部一趟,见一位故人。二公子,且在京城多住两天,好好考虑一下。”易小刀对李定星说道。 “你伤成这样,还怎么能动呢?去哪也不急于这一时啊。”李定星反过来劝说易小刀。 易小刀扭动了一下身子,伸了个懒腰:“伤?哪伤了?我觉得蛮好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容朕三思 刑部大狱。 “这不是易大人么?听闻易大人府上出了些事,不知怎么样了…”刑部狱司认出了易小刀,目前陛下身边红人,从一个白身晋升到了五品大官,谁人不知? “啊,大人好,在下有一位故人在这大狱之中,下官想见上一面,不知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易小刀也顾不上寒暄,更重要的是根本就不认识对方,索性尊称一句“大人”,开门见山总是好的。 “易大人有事,那自然是方便,只是不知易大人所见何人?本官差人提点出来,也为大人方便。”刑部狱司倒是好心,上次皇帝陛下走到一半被大狱里难闻的味道冲了出来,他可是记忆犹新。 易小刀见对方如此好说话,连忙报上名姓:“此人名叫胡立山,有一邪门功法,善驱老鼠,大人可有印象?” 岂料,易小刀刚报出姓名,刑部狱司恍然大悟:“啊,胡立山,我知晓此人。不过前段时间刚被陛下提走,再没放归回来。” “提走了?陛下提走的?”易小刀倒挺诧异,很快点了点头,谢过刑部狱司,向皇宫赶去。 …… “启奏陛下,易小刀求见。” “哦?他醒了?还能来皇宫?这身子骨倒是硬朗。”赵易执思虑东鲁之事,并未神识外放,听到易小刀赶来颇感兴趣。 “宣他进来吧。”赵易执随口应道。 易小刀进了皇宫,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皇宫,之前被赵易执派往江南,在自己那个小院子就被打发了。后来封为枢密郎,也是一道诏书传到府中,根本没能入宫。如今堂而皇之的进入皇宫,来往宫人见到都尊称一声易大人,这让易小刀颇为受用。 易小刀见一个小太监落单,正低头赶路,走过去拦下来道:“喂,兄弟…不是,大姐…那个,这位公公,请问…” 小太监被易小刀拦下,抬头茫然地看着他。 “算了,估计你也不知道。陛下何在?”易小刀本想问一下可听说过胡立山,但是一见到小太监那怯懦的样子,随即把问题憋了回去,问起了赵易执所在何处。 小太监向后退了两步:“你是何人?问陛下做什么?” 易小刀瞪了他一眼:“来宫里找皇帝自然是有要紧的事,你说不说!要是耽误了事情你有几个脑袋可以丢?到时候奏请陛下,再阉你一次!” 小太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忙指着御书房说道:“在…在那边…御书房便是了…” 易小刀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算你识相。” 赵易执坐在御书房中,大笑不止,以至于易小刀来了,还笑得直不起腰,在龙椅上直咳嗽。 宫中辰从卫,王振良等人都认得易小刀,也未阻拦,易小刀直接进入了御书房,见赵易执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忙上前跪下说道:“参加陛下,望陛下保重龙体。” 赵易执顺了顺气,这才看向易小刀,仍旧忍不住笑道:“起来吧,你说你吓唬一个小太监做什么?” 易小刀没想到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这么快就被赵易执知道了,挠了挠头爬了起来:“也没吓他,的确是很重要…” “那你还要再阉他一次,来来来,你去净身房学个个把月,去再阉一次给我看看。”赵易执开玩笑说道。 易小刀也知道赵易执是在开玩笑,只能跟着赔笑起来。 “是想问那老头的事吗?”赵易执取笑完,呷了口茶,直接点破了易小刀的来意。 易小刀老实承认:“是…也不是。” “嗯?”赵易执放下茶杯问道:“那你来宫里是干什么?别告诉我何月儿还在家里躺着,你要急着上班?” “上班?啥是上班?” “那不重要,你就直说你是来干嘛的吧。”赵易执更好奇了。 易小刀回道:“就是想知道那老头是谁…如果陛下也不知情,微臣就想问问,我那结拜大哥胡里山在哪…” “这就是你说的‘是也不是’?”赵易执白了易小刀一眼,说道:“那个老头,朕的确知道一点情况,只是…你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还请陛下明言。” 易小刀眼神坚定地看着赵易执。 赵易执和易小刀对视了一会儿,这才说道:“你知道现在东鲁的情况吗?” “微臣不知。” “东鲁王前些阵子被百姓攻破王府,全府上下无一活口…现在整个东鲁乱成了一锅粥,各城县官自立为王,不尊朝廷。更兼武林豪强争斗不休,劫道悍匪为祸一方,百姓苦不堪言。”赵易执将东鲁的情况娓娓道来。 易小刀没说话,他不知道赵易执说完了没有。 赵易执见易小刀没说话,半晌才问了一句:“猜出老头的身份了吗?” “微臣斗胆,那老头是某个武林门派的掌门帮主?” 赵易执点头:“差不多,是万衍宗的宗师长老。其实这事倒是怪朕,他们是冲朕来的,正好赶上了你大婚,害得你们受了这无妄之灾。” 易小刀连忙说道:“陛下能来参加小刀的婚事,小刀已是荣幸之至。只是小刀不解,他们的门派远在东鲁,怎么会来行刺陛下?” 赵易执摆手:“此事与你倒无干系,乃是朝廷皇族和东鲁万衍宗的陈年旧事。” “小刀愿为陛下分忧!” 赵易执沉默片刻,问道:“易小刀,如果你是皇帝,那你觉得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孰轻孰重?” 这回换成易小刀沉默片刻,直言道:“一样重。” 赵易执笑道:“是啊,一样重,可惜只能二选一啊…” 易小刀撩开衣袖,一把跪了下来:“陛下,主忧臣辱主辱臣死。陛下当日之言,如今皆已兑现,小刀铭感陛下厚恩。若是陛下有何忧虑不妨直言,小刀万死不能报陛下厚恩!” 赵易执望着易小刀,没有说话。易小刀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好一会儿才讪笑道:“当然,若是能不死就更好了。月儿…还在等着我。” “哈哈哈哈,想死哪那么容易?起来吧,坐,那朕就告诉你,你来帮朕分分忧!”赵易执朗声笑道。 窗外,不知不觉已日落西江,浩荡的长江之上,还剩寥寥几个渔夫和摆渡的船家,也在拼命划着船向两岸靠去,准备归家。 皇宫中,赵易执和易小刀君臣二人,已不知不觉聊了一天。 “那现在眼下朝廷的困境,就是国库的钱粮只能支撑军马征伐一地,去东鲁便不能去楚湘,去楚湘便不能去东鲁?” “不错,东鲁百姓如今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急需解救,然楚湘野心勃勃,蛰伏待机,两头都很难办。易小刀,朝廷能收复南淮,皆是你的功劳,依你之见,如今朝廷用兵何处为好?”赵易执问道。 易小刀深吸一口气,忽然想起了皖城水灾时,在房屋上被卷进涛涛洪水中的一家三口,想起了在皖城城头上被孔豹部将所率兵马残杀百姓,想起了义城请自己和香莲儿喝蓝桥月的那一帮老人们… 赵易执也不催促,静静地等着易小刀的回复。 “朝廷当用兵楚湘。” 易小刀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哦?原因何在?”赵易执的面上无惊无忧,询问起了原因。 “东鲁已是一盘散沙,不足为虑,只需守好边境便可,而楚湘才是心腹大患。南淮王李耀阳勇武绝伦,率九万精兵讨伐楚湘,最终却遗恨他乡。陛下若不早图,后必为祸。”易小刀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赵易执考虑着易小刀的建议,慢慢点头道:“有些道理,容朕再想想…” 易小刀看外面天色已晚,站起身说道:“还有一事相求陛下,听闻陛下将驭兽宗的胡立山从刑部提了出来,小刀想见他一面…” “准,王总管,带易大人去找胡立山。” 王振良在门外应了一声,易小刀谢过赵易执,便出门跟着王振良离开了。 易小刀刚离开御书房不久,周子儒又赶了过来。 “陛下,那万衍宗的小子扛不住酷刑,咬舌自尽了…”周子儒带来了一个小小的坏消息。 赵易执抬头看向周子儒,紧皱眉头:“十二天卫是该整顿一下了,亥刑卫是干什么吃的!算了,葬了吧…” “那陛下…先楚湘还是先东鲁…您考虑好了吗?”周子儒如今最为关心的便是这个问题,天下八王,南淮已经算在了易小刀的头上,而他堂堂文相如今却毫无建树,不由得有些着急。 其实周子儒不知道的是,多亏了黄柏在老南淮王那里上了一层眼药,老南淮王又让这层眼药代代相传,由李耀阳传给了李定星。再者若不是他率兵拦截南淮军,给了李定星心理上的最后一击,李定星也不会这么果断地撤藩。 世事谁对谁错,谁功谁过,只有天说得清。 赵易执反问道:“这难道不是你这堂堂大启文相该操心的吗?不如说说你的想法?” 周子儒深吸一口气,说道:“还是应该先楚湘。东鲁只是一地之民,实不得已。若是楚湘趁朝廷东征之际,趁机而入,搅乱天下,那后果不堪设想。” “再容朕三思吧…” 赵易执走出了御书房,望着天边点点繁星… 第一百三十七章 心里有数 “大哥!你受苦了!” 易小刀被王振良带到皇宫中一座偏远的小别院外,这个小别院破破烂烂,外面的墙体上斑驳损坏,和皇宫中的其他建筑有着天壤之别。易小刀站在别院外,哀嚎一声,上前推开房门,哭嚎着闯了进去。 此时宫中正在饭点,胡立山虽然所住偏远,但是由于赵易执亲自下令,宫中太监倒也没有怠慢他,饭食早早地就送了过来。 胡立山正在抓着半只烧鸡,啃得不亦乐乎,面前还有小半个猪蹄,一碟红烧肉,一碟小白菜,甚至还有一小瓶酒,约有二两的样子。 胡立山吃的正香,此时突然听到易小刀的动静,吓了一大跳。 易小刀看到一手抠脚,一手抓鸡往嘴里塞的胡立山,嘴角不自主地抽动了一下,再看房中,桌椅床铺,一应俱全,比不上赵易执的待遇,但是比起寻常百姓家已经是好太多了。 “大…哥,你也没受…多少苦啊…”易小刀憋出了一句话。 胡立山回过神来,将抠脚的手胡乱地往衣服上擦了擦,抓过一张凳子,站起来对易小刀招手道:“贤弟有心了,刚醒就来看老哥啊。” 易小刀刚要问,无意间瞥到了床脚边的几个老鼠洞,笑道:“不愧是大哥,什么都瞒不过你!” 胡立山听到易小刀的恭维,十分受用,正要张口,看到王振良还在外面,忍了下来,闭口不言。 易小刀见胡立山这番动静,心中会意,伸手从桌上拈起一块红烧肉,塞进了口中,对外面招呼道:“王总管,要不要进来一起吃点啊?” 王振良心中本就对易小刀这种野路子极为看不惯,如今看到他和胡立山一起吃饭,吃相粗鄙,心里就更是嫌弃。心中不舒服,嘴上却客气地说道:“奴才就不打扰易大人叙旧了,只是易大人记准了,子时之前需得出宫,没有陛下的旨意,不得轻易开城门。”说完,不等易小刀答话,便转身离去了。 “还是这么聪明啊。”胡立山从柜子里翻出两个杯子,笑着给自己和易小刀倒满了酒。 易小刀端起酒杯,和胡立山碰了一下,一饮而尽,辣地直吐舌头。 “这酒可太烈了,大哥我家里出了点事,来得匆忙,不然一定给你带两瓶好酒!” “哈哈哈哈,那倒不用,只是你下次来一定记得带点好吃的才行。” 易小刀“嘿嘿”干笑两声,伸手就要去抓猪蹄,胡立山一筷子敲在他手上:“这个被啃过了,吃红烧肉吧。”说完,将那猪蹄丢到老鼠洞前,不去理会。 易小刀将红烧肉又拈起一块,塞进嘴里,边嚼边说:“大哥,你也知道我来的目的了,不如跟我说说万衍宗吧?” 胡立山拿着筷子,好半晌才说道:“万衍宗,乃是三国时期黄巾起义失败后的黄巾残余势力所创。其派功法玄妙,神乎其神,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妖术了。撒豆成兵,移形换影等等,就连我也是知之甚少…” “那功法如此玄妙的门派,武林之中岂不是由他们一家独大了?”易小刀没见识到冯广年的分身之法和撒豆成兵,只知道那老头武艺高强,现在听到胡立山也这么说,和李定星所言不差,才真个信了。 “一家独大?呵,你小子对于武林才知道多少啊?南淮的秀扇坊和凌月阁?要知道天外有天啊!南淮之地太过富庶,待久了消磨意志,本就不利于练武学艺,那刘之云能创立凌云阁确是奇才。别看她们南淮双秀的名头响亮,放到武林之中也不过区区中等而已。”胡立山乃是老江湖,评价极为中肯。 “哦?那大哥跟我说说真正的武林呗?”易小刀来了兴致。 “让我试试你的身手先!”胡立山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说着伸出一手,曲指成爪,朝着易小刀的喉咙锁来。 易小刀弯腰扭头,躲过这一爪,立马向胡立山撞去,两个人在地上扭打在了一起,又耍起了王八拳。 “行了行了。”易小刀虽有伤在身,但是胡立山毕竟年纪大了,也不擅拳脚功夫,不一会儿就求饶了起来。“你特么怎么还是只会王八拳?” 易小刀爬了起来,不忘伸手将胡立山扶起:“我从小到大都是这么打架的。” 胡立山也不应声,伸手探在易小刀的腹部,探究体内:“那冯广年到底还是个好人啊,毕生内力都传给了你,压制这一股煞气,嘿,我本来还不信,没想到你真的是天煞之人。” “什么是天煞之人?大哥你快别卖关子了。”易小刀急道。 胡立山一屁股坐了下来,说道:“天煞之人本属武林传说,直到近百年,才出现过几位。凡是天煞之人,魔气极重,平时与常人无异,一旦魔气被引发,就会变得极为嗜杀,且武功境界还会凭空高出一级,神挡杀人,佛挡杀佛。弱点就是天煞之人短命,听说那前面几个天煞之人,最大的也就活到四十岁就没了,这还是遁入空门,进了少林请高僧帮忙镇压魔气十几年…” “啊!四十岁!!!这么短?”易小刀吓了一跳。 胡立山瞥了易小刀一眼:“怎么?怕了?哈哈哈哈,你也别担心,去你府上抢走何月儿的那老头冯广年,已将毕生的内力都传给了你,用于镇压魔气。你现在活到四十岁问题不大。” “才四十还问题不大?那我四十岁咋办?” “到时候再说呗,来来来,好贤弟,老哥哥我今年六十一了,咱们结拜吧,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胡立山看着易小刀紧张的样子,不禁玩心大起,开起了玩笑。 易小刀一把拂开胡立山,急道:“还有心思开玩笑,我这魔气可该怎么办啊?” 胡立山也不闹了,喝了一口酒,说道:“你刚刚不是问起真正的武林吗?真正的武林高手辈出,强者林立,真阳派的张宗白你听说过没有?要是能把他的毕生内力传给你,你起码能加二十年寿命!这种高手随便来个四五个,你就长命百岁了。” “啥玩意?张宗白的毕生内力,才能换我二十年?还随便来四五个?”真阳派掌门张宗白在武林已是泰斗的级别,可能还有一些暗藏的武道宗师不愿抛头露面,不过明面上武林已经公认,张宗白乃是天下第一。但就张宗白这样的大佬的毕生功力还只能续命二十来年,上哪去找四五个,再者非亲非故地,人家为什么要传内功给自己呢? 易小刀觉得有些心塞… “哎呀,别担心了,其实你本身就已经有了一份大机缘。你体内除了冯广年的内力和魔气,还有一团不知名的火气,想必你早就已经知道了吧?这团火气无时无刻不在煅烧你的魔气,消除魔性,天长日久,你能成为江湖第一个压制住魔气的人也说不定呢!”胡立山安慰起了易小刀。 易小刀想起自身体内的那一团火气,才觉得稍稍有些心安,的确,有这团火气在,自己一直以来可以说是无病无痛,无疾无患。 “唉,要是大哥连你也没办法,那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认命。”易小刀叹了口气。 “先别说这个了,你要想混迹武林,靠你这王八拳是混不出啥名堂的,就没考虑找个师傅拜师学艺?”胡立山循循善诱。 易小刀看着胡立山,眼神里满是嫌弃。 胡立山老脸通红:“咳,虽然我这拳脚功夫也不怎么样,但是我这鼠子鼠孙可厉害了啊。以后行走江湖,身后一大帮的鼠小弟,要多拉风有多拉风。” “不学。”易小刀言简意赅。 “意料之中。”胡立山吸了一口鼻涕。 易小刀看得胡立山那副失望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大哥,说实话,你觉得我这王八拳…火候怎么样?在武学境界上到了哪一层了?” “鸿蒙,灵境,心道,载阴,抱阳,地隐,天行,指息,羽化。武学境界一共九层,你觉得你到哪一层了?”胡立山把问题抛回给了易小刀。 易小刀掐着手指头数道:“南淮大公子李耀阳都已经到了地隐了,我承认不如他,大概得到抱阳了吧。” 胡立山摇头:“你这王八拳属于鸿蒙境。” “啥玩意!!!” “我再重复一遍是不是就不礼貌了…”胡立山摊手表示无奈。 易小刀深吸两口气:“我明白了…” 胡立山笑道:“贤弟,其实你的能耐大得很。就比如我吧,虽然我胡某人在江湖上算不上什么厉害的角色,但是说什么也是武林百强榜上的人物,八十四名呢!你连我都能擒住,还能有什么事能难倒你啊?” 胡立山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尽量表现一副江湖前辈的样子,但是在易小刀的眼中,只觉得这个便宜大哥很猥琐。 “行吧,我知道了,大哥改天我再来看你。” “好说好说,对了,贤弟,大哥提醒你一句…”胡立山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易小刀扭头问道:“大哥你要提醒我什么?” 易小刀愣住了,只见胡立山没有发出声音,却口型微动,用唇语“说”了一句话… “我心里有数。” 易小刀点头。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入京为质 大启朝廷集兵十万,兵发楚湘,问罪楚湘与南淮之争! 朝堂之上怨声四起,无数的忠心朝臣在下朝之后暗地里怒骂赵易执,小皇帝少不更事,不懂黎民百姓的疾苦,东鲁已危如累卵,却仍旧发兵楚湘。 “隋朝之祸不远矣…”这是一句多少臣子的叹息。 赵易执神识遍布京城,一句句怒骂暗怨听进耳中,不为所动。 更有不少大臣找到了周子儒,希望能劝诫圣上,收回成命,至于其中有多少是为了东鲁百姓,多少是为了自己私利,不得而知。周子儒也是全部闭门谢客,概不接见。 楚湘,荆城楚湘王王府。 “风儿,朝廷召集十万大军,兵发楚湘,如何是好啊?”楚湘王葛万功问向自己的儿子,葛辞风。 “父王以为如何?想和朝廷宣战吗?”葛辞风啃着指甲,眼神游离,谁也不知道他在看哪里,在想什么。 葛万功思索片刻,说道:“为父不惧开战,但是…若是能再拖延些时日,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葛辞风抽出手指,笑道:“那好办,孩儿有一计,可拖住朝廷大军。” “风儿快说!” 葛万功对于自己这个儿子,三十年来是言听计从,只要听说儿子有计,百依百顺。葛辞风也不负所望,楚湘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大小官员畏惧葛辞风,更甚其父。 “父王给朝廷上表,就说南淮来攻,楚湘出于自卫,无奈兵戈相迎。如今南淮已被朝廷收复,楚湘惶恐,愿奉白银十万两,再送子入朝为质,以表忠心。” “送子为质?不行不行,白银十万两都是小数目,但是怎么能送子为质呢?为父就你一个,你去了京城,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如何得了?”楚湘王连连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 葛辞风轻抬眉头,十分诧异,印象中这还是父亲第一次和他说了“不行”。 “爹,那你有什么好办法?”葛辞风的语气有些冷。 “为父…大不了一战,本王卧薪尝胆十余年,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着这一天了!” 葛辞风站了起来,不去看王位上的老父亲,径直走向屋外:“那就这么定了,父王,下令拟表吧。” 楚湘王看着出门而去的儿子,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喊出声,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十分聪明,也十分有主见,做出的决定绝不会更改。 管家在一旁站立,见葛辞风出门离去,也向楚湘王躬身行了一礼,退出屋外。他还有事要做:去找文书官员拟表。 …… 数日后,京城,易府。 “容御医,敢问月儿好些了吗?” “易大人莫要心焦,何姑娘情况有所好转啦。” 这样的对话,易小刀每天都要和容御医进行一遍,有时候闲来无事,易小刀甚至要问上好几遍,以至于容御医都感到易小刀,也像周子儒一般,躲进了何月儿的房间,概不见面。 “易大人,陛下有请。”一个传话的小太监领着几个宫中侍卫,来到了易小刀的府上传话。 “好,有请公公带路。”易小刀回了一句,起身就欲随小太监前往宫中。 易小刀刚刚出府,家仆就从府里追了出来:“老爷,夫人醒啦!!” 易小刀闻言,本能地转身欲回,刚迈出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小太监。 小太监恭敬地弯了一腰:“陛下有言,易大人自行安排,莫忘进宫面圣即可。” 易小刀面喜:“有劳公公代为转达,易小刀叩谢天恩!” 打发走了小太监,易小刀急匆匆地赶回府里,顾不上其他,直奔何月儿房间而去。 “月儿!你怎么样了?”易小刀一路大呼小叫,引起家仆下人侧目。 在拐角处,易小刀撞到一人,易小刀只是退了两步便稳住了身形,对面那人却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哟,这是哪个冒失鬼啊!赶着干啥啊?易大人都没你这么…哟,是易大人啊,你这火急火燎的,老身这一把老骨头啊…” 好巧不巧,易小刀撞倒的正是容御医。 “容御医,小刀冒失了,没撞伤你吧?”易小刀连忙将容御医扶了起来。 容御医拉着易小刀爬了起来:“易大人啊,你这样的男人真是天下少有啊,就逮着一个女人这么痴情啊?老身我算是开眼了…去吧去吧,何姑娘已经醒了。但是注意啊,她现在不能情绪不能急躁,不能激动!” “好!好!那个…阿三,去账房支五百两给容御医,送容御医回宫!” “不必了不必了,陛下给老身的赏赐可够多了。再说了,这钱再多老身也没地儿使了,老身也不回去,还要在这里观察几天呢,易大人你自便吧,自便吧…” 容御医想是扭到了脚,这点小伤对她来讲也不算什么,一瘸一拐地连连摆手离开了。 官位不分大小,只看谁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别看易小刀只是个五品官,可如今正是当红之时,容御医虽是个医官,却也深谙官场之道。 易小刀顾不上远去的容御医,连忙奔进了何月儿的房间。 “月儿,你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啊?” 何月儿躺在床上,听到易小刀的声音,扭过头看向易小刀,支撑着爬起来伸手说道:“小刀,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当时我吓懵了,我勉强只记得有人一把将我抱起,然后撞出了窗户。我当时就觉得头好晕…我就想,还好,是抓我,你一定会救我,要是他们抓了你,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易小刀抢到床边,握住了何月儿的纤纤玉手,扶着她躺下:“我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当时我也懵了,怎么我媳妇突然就不见了呢?然后我就追出了屋子,和他打了起来。他可厉害了,不过你夫君我能是一般人吗?当初那头大野猪,还记得吧?我就像打野猪一样,勒着他的脖子满地打滚……” 何月儿头还有些昏昏沉沉,但还是勾起一个微笑,抚摸着易小刀的脸颊:“是了,我的夫君可厉害了…能打野猪,能当官,还能打坏人!” 何月儿没问那人是谁,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胖是瘦,她只知道有易小刀在,就不用担心。 何月儿没问,易小刀自然也没说,二人默契浑然天成。 “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和容御医说,记得一定要说,容御医你见过了吗?就是刚刚出去的那个老妈子。我待会儿呢买个铃铛回来,不,买个铜锣回来,要是想吃什么,想喝什么,要做什么,就敲锣,阿三阿四他们要是慢了,你跟我说,你看我不收拾他们…”易小刀喋喋不休地叮嘱道。 何月儿没有接话茬,只是淡淡地笑着看易小刀,问道:“你是不是又要出远门了?” 易小刀的叮嘱停了,低下头不去看何月儿的眼睛。 “我们已经拜了天地,当朝陛下和满朝文武都做了见证…我也知道这次的事情不比寻常,想是因为我学了陛下的声音才引来的人…我不懂什么朝廷大事,我只希望…小刀,你能做你想做的事,做之前告诉我你要做什么,能陪你的我陪你…不能陪你的,我等你!” 何月儿说得缓慢,却是字字发自肺腑。 易小刀轻轻抚摸着何月儿的脸庞,也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次欺负你的人来自东鲁,是一个武林门派,的确也是因为陛下的关系。但是我想去找他们算账,因为他们打伤了你,顺便去东鲁救一下难民,那里的人…没东西吃,没衣服穿,我得代表朝廷去救他们。” 易小刀掩去了东鲁纷争不休的事,怕何月儿担心。 何月儿本就聪明,和易小刀这样的人精在一起待久了,也变得玲珑心思,从易小刀的话语中停顿处,就明白这次东鲁之行没那么简单,却也没追问,怕使得易小刀为难。 “你什么时候走?”何月儿抬脸问道。 易小刀摇头:“还没决定,我还没和陛下说。” 何月儿伸手摸了摸易小刀的下巴:“确定了日期一定记得和我说一声!你这下巴摸着都有胡茬了,我怕等你回来了,满脸大胡子,我会认不出你…” “我晚上就给刮了。什么身体发肤,我爹娘都不要我了,月儿不喜欢,我一根都不留。”易小刀搂着何月儿温存道。 何月儿笑笑,拍了拍易小刀的手臂,易小刀心领神会,将何月儿的手塞进被子,掖好被角,在何月儿脸上亲了一口,出了房间。 “该进宫了。” 易小刀和楚湘藩使几乎同时进宫,赵易执先召见了楚湘藩使,谁也不知道这个小皇帝和藩使聊了些什么,足足有半日光景,藩使才一边擦着汗,一边躬身离开了御书房,马不停蹄地出了宫门又奔出了京城,回楚湘复命去了。 随即易小刀被召见,刚好和藩使打了个照面。 赵易执见易小刀进来,面无表情地问道:“猜猜看?我和楚湘的藩使都聊了些什么?” 易小刀回想着刚刚擦汗而去的藩使,再看看故作镇定的赵易执,说道:“朝廷刚派十万大军陈兵边境,楚湘就派藩使而来,想必是来请罪了…” 赵易执面上仍无表情:“继续说。” “陛下聊了这么久,又看藩使那一副紧张慌乱的样子…陛下…难道是狮子大…不是,难道陛下增加了一些罪款…” 赵易执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有话你就直说,别搞得文绉绉的,朕看了都别扭。” 易小刀无奈道:“陛下在讨价还价,讹了一笔钱…” “哈哈哈哈哈,讨价还价,朕好久没听到这个词了,真舒坦。不仅讹了一笔钱,我还讹来了两个人!”赵易执冲易小刀挤眉道。 “讹来了两个人?” 这下易小刀听不懂了。 赵易执也不卖关子,直说道:“楚湘王表示愿意送子入京,作为人质,以表忠心。我索性连他孙子也要了过来。他就一子一孙,要是都来京城,楚湘无忧啦!” “真鸡贼!”易小刀心中暗想… 第一百三十九章 四方有神 “微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去一心腹大患,可高枕无忧了。大启江山永固,社稷…”易小刀恭维个不停。 赵易执摆手道:“哎,还早得很呢。这个藩使也做不了主,还要回去请示一下老楚湘王,朕现在觉得要求提得高了一些,怕是不能答应。朝廷和楚湘,怕是迟早还有一战…” 易小刀不知说什么好,怔怔地开口:“陛下,既然楚湘…” 赵易执挥手打断:“不必说了,朕知道你的来意。” 京城之中的事,只要赵易执想,就没有他不知道的,易小刀离府之前和何月儿的一番话,赵易执一句不落地全听到了。 “楚湘即便派子入朝为质,这十万大军也不能轻动。六百年了相安无事,没想到楚湘却是第一个挑起事端,刺杀南淮王…其实你想去东鲁,朕也是这个意思。你为人机警,能随机应变,整个朝廷都找不出你这样的人。让你去东鲁,朕的心里,也比派其他人要放心一些。”赵易执袒露心声。 “那陛下是同意了?”易小刀讶然。 赵易执苦笑道:“朕求之不得,还怕你不愿意呢…那你这次去东鲁,有着什么打算?需要朝廷给你什么帮助?先说好,兵是没有。” 易小刀摇头笑道:“兵就不必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只希望陛下能派人将东鲁的情况给我详细说明一下就行了。还有…就是希望陛下能让辰从卫那些大哥们,教我一些武艺…防身” “不行,你一个人去也不行。这样吧,给你五千兵马,朝廷只能出这么多了,再多一个也没有了。东鲁的情况好办,我派熟悉东鲁的官员给你详细说明一下就好。至于这个武艺嘛…” 赵易执对易小刀的要求一一做了回复,但是谈及武艺,赵易执则犯了难。 辰从卫的武艺虽然也是勤学苦练而来,却终究依赖过神机派的秘药,贸然让辰从卫去教易小刀,怕是会适得其反… 易小刀见赵易执犯难,以为辰从卫的武艺皆是宫中秘术,连连摆手,“善解人意”地说道:“不妨事,听说东鲁也是门派众多,说不定我走上一遭,能遇上一番机缘也说不定。” 赵易执没有解释,点了点头,他来自后世,思想要更前卫灵活一些。易小刀这种市井长大的野路子,或许放到江湖上更有造化,若是找武学大家来指导,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易小刀搓了搓手,干笑道:“再就是经费了…虽然陛下才刚赏了一大笔钱,可这个…那…就是…对吧?嘿嘿嘿。” 赵易执前一秒还觉得愁肠百结,下一秒不禁觉得好笑:“赏!一千两够不够?不够三千两!” 易小刀听到一千两的时候,刚要脱口而出“够”,紧接着就听到赵易执更“大方”地三千两,那个“够”字硬生生吞了回去,等着赵易执还要不要再加码。 “快去吧你!”赵易执笑骂。 易小刀喜不自禁,连忙奔出了御书房。 易小刀奔出御书房没多久,就远远看到一个苦着脸的小太监,手中提溜着两个大食盒,还有两壶酒用绳子系着,挂在了他的脖子上,这是易小刀进宫时“寄放”在小太监这里的。 “很好!没有偷吃吧?这可是我要带给我大哥的,要是你敢偷吃一口。我就奏请陛下,给你安回去,安了再阉!阉了再安!” 小太监吓得浑身颤抖,两个酒壶因为小太监的颤抖,撞击得“当当”直响。 易小刀吓唬够了,这才取下食盒,摘下酒壶,扬长而去。留下小太监一人还站在原地,双腿直打颤。 从宫中出来,已是将近子时,易小刀醉醺醺地在街上走着。 “小子,喝了多少马尿啊?醉成这个样子?”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易小刀的身后传来。 易小刀迷迷糊糊回头看去,只看到阴影中好似有个人影,佝偻着背,看不清样貌:“你…你谁啊?” “哈哈哈哈,我?我是神仙!”苍老的声音回应道。 易小刀摇晃着止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向那人影走去:“还…还跟我装神弄鬼的…小爷我才不怕你呢!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易小刀摇晃着走进阴影,睁大眼睛看去,哪有什么人影,这里分明什么都没有。 “你能去东鲁,我很高兴。但是你可想清楚了?”苍老的身影再次响起,这次是在一棵大树之后。 易小刀使劲摇了摇脑袋,摇得自己都微微有些头疼:“嗯?你…你什么时候过去的?我咋没看清呢?我…难道我真喝多了?” “此前东鲁,你将有一大劫,你可要想清楚了?闹不好…会死的!” “我会死?我是什么人?我易小刀以前是烂命一条,可我现在…不一样了,我可是朝廷命官!我怎么…呕…”易小刀话还没说完,张口吐了一地。 “哟哟哟,臭不可闻,臭不可闻啊。这五谷咋就从人身上过了一遭,就这么臭呢?”苍老的声音继续说着。 易小刀吐了半天,吐完了胡乱地用衣袖擦了擦嘴角:“你到底是谁?还…说我有劫,我有什么劫…你给我说清楚了!” 人影走近了易小刀:“我说小子,你看看我是谁?” 易小刀迷糊着看去,只一眼,惊得眼睛瞪得多大。 “怎…怎么是你!大哥!不是,大爷,老神仙!你怎么会…你是神仙,你真的是神仙!” 人影是一个老头模样,浑身邋遢,衣裳破烂,正是当初在芜城拍了易小刀一巴掌的老乞丐! “那…那一团火气真的是你给我的?那我每次…都是轰地一声,一团火,还有…我体内有一股魔气,也是你这火气帮我压制的,你怎么做到的?”易小刀激动得语无伦次,抓着老头的破衣裳不放。 老头一把撤回自己的破衣裳,骂道:“你刚擦了嘴还抓我衣服!我这衣服破虽破,但是干净!就是土多了点!” “失礼失礼”易小刀此时酒已经完全醒了,连连致歉,站起来说道:“老先生,我现在当了官,有钱了!走,去我府上,我赠你一千两!” 老头捋着胡须笑道:“不不不,我要那玩意儿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这一劫你是躲不过去的,就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咯~” “还请老神仙指点,是个什么劫?我也好应对。”易小刀对老头的话没了丝毫的怀疑。 “应对?怎么应对?老夫我就是告诉你下一步有劫,你不走出这一步,那劫就应到你这一步,老夫只要一告诉你,你防备了,这劫数就得变,所以,不可说!只能说,听天由命吧。呵呵呵。” 老头自认为说得很详细了,可是易小刀根本就听不懂,急躁道:“那我该怎么办啊?” “我不说了么?听天由命呗。”老头看了看天,和那天晚上一样,皓月当空,月色着实不错。 “……” 易小刀气得跳脚:“我说你就是来膈应人的啊你!说我有一劫,问是什么劫你又不说,那你出来一趟图啥?看我笑话!” 老头转过身指着易小刀的鼻子,认真地说道:“我来了,你就九死一生,我不来,你就十死无生!我虽然什么都不能说,但是今晚我的出现却能给你带来一线生机,明白吗?” 易小刀见老头如此严肃,也是吓了一跳:“当真那么严重?明白…小刀明白了…” “明白就好,送你一句话,或许能救你一命!遇情则救,遇情则收!可记住了?” 易小刀低头默念道:“遇情则救,遇情则收…哎,这到底是啥意思啊?是不是很重要啊?” “重要,非常重要,切记了~”老头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空灵异常。 “还真是神仙!感谢老神仙,感谢老神仙!”易小刀跪拜于地,向四面八方胡乱拜着。 易小刀边走边拜,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 皇宫,启阳宫,赵易执的寝宫。 赵易执躺在床上,猛地睁开了眼睛,瞪得多大。 “刚刚那是什么…”赵易执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赵易执神识扩散京城,感知一切,忽然觉得易小刀身边,突兀地出现了一层屏障,自己的神识怎么也探不进去。甚至还被那屏障反击了一下,那一瞬间的疼痛,直刺赵易执的魂魄,比上次出宫压制体内龙气还要疼痛百倍。 “这小子…到底招惹上什么了…”赵易执喘着粗气,不能理解。 易小刀一个人琢磨了一路,终于回到了府上,以拳击掌,恍然大悟:“是了!意思就是何月儿一定要救,去了东鲁还不能勾搭姑娘,这样才能保证家宅平安,一定是这样!老神仙真是费心了啊…” “月儿,我回来了!”易小刀大笑着奔进了自己的宅邸。 寂静的夜空,九霄之上,云海之中,传来两句窃窃私语。 “你给他这么大的造化,那小皇帝怎么办?” “该咋办就咋办呗,他又不是这里的人,管他做什么?这小子我不会看错的,天下还得靠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那书你都给他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芸芸众生,四方有神。 第一百四十卷 再回南淮 翌日,易小刀一大早起来,来到何月儿房间,轻轻推开门,何月儿正在床上熟睡,睡得安稳。 易小刀带上了房门,用过早饭,一个老太监和一个武将一起来到了易小刀的府上。 “易大人,陛下有旨,此乃羽林军的卫有明卫将军,即日起卫将军将率五千羽林军协助易大人。朝廷的事奴才不知道,只预祝易大人马到功成!”老太监上来就介绍道。 卫有明是个魁梧的中年汉子,脸型方正,一脸络腮胡子,穿着一身盔甲,走路铿锵有力,此时拱手向易小刀施礼:“末将卫有明,即日起听从易大人调遣!还望易大人不吝赐教!” 易小刀连忙站起还礼:“卫将军言重了,何来调遣一事,皆为陛下效力!嘶,卫大人好生面熟啊…” 卫有明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子,爽朗地笑道:“哈哈哈哈,厮杀汉都这般模样,比不上易大人俊俏!” 易小刀没理会卫有明的话,他的确觉得卫有明眼熟,脑海中苦苦思索。 卫有明被易小刀冷落,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当即有些不悦,却也不好发作。 老太监在旁边打了个“哈哈”:“卫将军,俗话说‘贵人多忘事’便是易大人这般了。指不定你们之前就曾见过,有过不小的缘分哩!易大人是大启股肱之臣,以后你跟着易大人飞黄腾达了,可得千万记着点老奴啊~” 卫有明见老太监递了个台阶,也就顺着下来了:“卫某还依赖二位多多提携。” 易小刀仍旧没有答话,坐回了凳子上,继续冥思苦想。 老太监宫中人物,最擅察言观色,见易小刀这般模样,就欲告辞。说道:“易大人定下启程日期,当禀陛下一声,这是三千两,陛下赏赐给易大人的,易大人您收好。” 易小刀头都没抬,一手扶额,一指叩桌。 “这…” 老太监和卫有名傻眼了,第一次遇到给钱还不要的,何况这还是陛下的赏赐,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不要钱没关系,问题是得谢恩啊。 “我想起来了!” 正在二人尴尬,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易小刀一拍石桌,‘蹭’地一声站了起来:“卫将军,还请劳驾率军在东城门外暂候片刻,易某随后就到,公公,烦请带路,我要见陛下!” 二人相视一眼,都不知道易小刀想干嘛,不过既然人家已经说清楚了,照办就是了。谁让他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呢? 易小刀火急火燎地跟着老太监进了宫,直奔赵易执的寝宫而去。 赵易执昨晚被那个神秘老头惊了一下,吓得一晚上没睡着,事后神识如何探索,也没了做完那种被阻隔的感觉。 赵易执思虑了一晚上,直到凌晨时候才安排了老太监领着卫有明去和易小刀交接一下,此时困得不行,正要睡下,谁知道易小刀又来宫里了。 “微臣易小刀…” “哈咻~免礼免礼,小刀,以后没外人不用搞这些繁文缛节,耽误时间,说吧,进宫来干嘛?”赵易执打着哈欠叫停了易小刀的请安。 易小刀还没跪下就站直了身子:“陛下,微臣想起一事,斗胆前来询问陛下。那义城和嘉城的矿山之事不知陛下作何打算?” 赵易执闭目养神,说道:“就为这事啊,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怎么突然好好地想起这事来了?” “微臣见到卫将军,卫将军容貌不禁令微臣想起了嘉城的那名矿商。微臣昔日有言朝廷会妥善处理,如今迁延日久,还望陛下定夺。”易小刀道出了原因。 卫有明满脸络腮胡子,乍一看确实和嘉城的矿商徐洪有几分相似之处,这才让易小刀想了起来。 赵易执回道:“南淮已收归朝廷,矿山…自然也该归朝廷所有。只是朝廷人手紧缺,眼下也无力再拨人马前去开矿,小刀,你意下如何?” 易小刀抬头,老实回道:“小刀不知。” “南淮回归朝廷,矿山也属朝廷所有,此乃理所应当。但此矿位于义城,却又嘉城先发现,两城也需分拨一些。朕决意在南淮寻一些世家大族的田产矿山,收归朝廷。再令义城此处矿山,产出矿物朝廷得半,剩下一半两城对分…” 易小刀讶然:“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此平分,两城或许还有怨言…但收归其他世家大族的田产钱矿山,足以封两城之口,亦削弱了南淮世家大族的实力,陛下圣明!” “嗨,别在这拍马屁了,两城怨言肯定是少不了了。还得靠你去为朝廷解说一番,周旋一二,倒是难为你了。”赵易执也客气了一番。“对了,南淮如此变故,听闻两城早已相安无事,你为何还为此事费心力呢?” 易小刀狡黠地笑道:“臣观两城之民,极为善武,微臣若是不带一兵一卒,只身前往东鲁,或可自如,只是迁延日久。如今带了五千兵马…臣想去南淮再招些人马…” 赵易执笑道:“就你鬼点子多。行,那你去吧。便宜行事,不必事事奏来。若是两城嫌少,可于矿山处两城各拿三成。” 易小刀连忙叩首:“微臣叩谢陛下天恩。” “行了行了,快去吧,朕要再睡个回笼觉了…” 易小刀出了寝宫,老太监和卫如明跟在易小刀身后,暗暗有些心惊:只看卫将军一眼,便勾起一桩旧事,不仅完美解决,甚至无形中为陛下分忧,此子果然非同小可。 易小刀才没空去管老太监在想什么,和老太监拜别之后,就向东城而去。 “易大人何往?”卫如明听闻易小刀大婚之日,陛下都亲自道喜,更有传闻易小刀爱妻如命,此时却往相反的方向而去,出声提醒。 “出发了啊,去南淮。五千兵马不是在东城外驻扎着么?”易小刀疑惑问道。 卫如明连声称是:“易大人为朝廷费心费力,此一行不知时日多久,易大人是否要回家和家人告别叮嘱一番…” 易小刀哑然失笑:“老卫啊,没想到你挺大一个个子,心还挺细的,不用麻烦了。有何月儿在家,我放心得很。我们赶快走吧,事不宜迟,早一日到南淮,招募兵马就多一份希望。” “末将多虑了。”卫如明低头回道。 …… 可巧不巧,二人刚出了东城,领了兵马开上了官道,只见远远就有一只队伍,正在官道上行着。 易小刀一看旗帜,拍马追了上去,卫如明也连忙招呼一些骑兵,紧紧地跟在了易小刀的后面。 “本官乃大启朝廷官员五品官枢密使是也,前方何人挡道,还不让开!”易小刀朗声问道。 奇怪的是,一行人马见到易小刀不仅不退,反而人人带笑,且早有人向前,通报了正主。 “原来是忠意公,公爷,下官失礼。”易小刀见到了来人,也不下马,策马走了上前,坐在马上假模假样地施礼道。 来者正是李定星,同样骑着马,笑骂道:“别整这些虚的,才刚了几天的官啊?这官腔有模有样的。” 易小刀也笑道:“这第一次想摆摆威风,还遇上了一个硬茬子,命苦锕。我说你离了京城,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啊?” 李定星上下打量了一下易小刀:“我怎么觉得你当了官,反而比没当官的时候更像个市井无赖了?你这是去哪?也没和我打招呼啊!恶人先告状了还。” 易小刀见李定星和自己耍起了贫嘴,心中稍定,李定星丧父丧兄,如今祖上世袭的王位也被主动撤藩,还真怕他一时想不开,整个人由此就堕落了呢。 李定星望着易小刀的队伍,皱了皱眉:“要去南淮?不是去接香莲儿吧?” “是,这次去南淮就是为你和香莲儿办婚事的,你那王府可比我那小宅子大多了,我怕不够热闹,带了五千兵马为忠意公助助兴!”易小刀信口胡诌了起来。 “油嘴滑舌,就没正经过。”李定星白了易小刀一眼。 “哈哈哈哈,同行同行,一路有个伴,先去南淮再说。”易小刀在马上就搂过了李定星,险些将李定星拖下马来,一旁的侍卫家臣慌得分站两边,生怕二人出了什么意外。 李定星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这样的易小刀才是他所认识的易小刀。虽然如今官位仍旧远远不及他。他是一个王爷变成了一个公候,属于贬低了些;而易小刀则是从一介白身一下变成五品官员,升官速度着实快,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是赵易执面前的红人,二品三品大员见到他,也不敢托大显摆官威。 两只队伍合成了一只队伍,并行了几日,到了一处岔路口,易小刀拱手道:“在下还有皇命在身,二公子,来日再会了。” “你还没告诉我,带这么多兵马要往何处去呢。我如今是个闲散公候,手中无兵无权,这你也怕?”李定星想了几天,终于决定用上激将法。 易小刀笑道:“瞒了谁也不会瞒了二公子你啊。借一步说话。” 易小刀将李定星拉到了一边,说道:“我此行正是要去东鲁,但是朝廷也无兵马可派,只拨给了我五千人马,我此去义城,嘉城,是为了给两家彻底说合,顺便看看能不能在南淮再招些兵马…” “东鲁?那里听说战乱不休,民生困苦,去了那可不比南淮,你这五千人马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来。”李定星断言道。 “尽人事,听天命嘛。人这一生,总得做点什么重要的事。我也用不着翻什么浪花,我是给我媳妇报仇的,我要翻什么浪花啊?”易小刀满不在乎地说道。 两支队伍渐行渐远,一向东,一向南,李定星看着易小刀渐渐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我会帮你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当官有意思 矿山终究还是在义城的地界,易小刀率军直接来到了义城。 义城县令丁凯听说有五千朝廷大军开到了城下,赶忙出来迎接。 易小刀也早早地下马,迎了上去:“丁大人许久不见,近来可好啊?” “哎呀!真的是易大人啊!听说京城出了一个贵人,大婚之日就连皇帝都去道贺,后来还听说叫什么易小刀,易大人好风光啊!”丁凯夸赞道。 易小刀哭笑地问道:“丁大人还听说了些什么?” “还听说?没了啊。连皇帝都去了,那可不四周都戒严了?看到的人都在传,什么黄龙旗,红罗伞,那排场可大了。哎,这在外面站着干嘛,走走走,进城聊,进城聊。”丁凯张罗着进城。 易小刀的五千军士进城不便,索性在城外扎营。 义城县衙中,分主宾落座。 丁凯望着易小刀,啧啧称赞道:“一看易大人就是人中龙凤啊,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五品大官,那往后还怎么得了…” 易小刀喝了一口香茶,举手示意道:“丁大人莫要取笑了,你我是旧识,客套话就免了吧。最近嘉城那边可有动静?徐财主可曾来过?” 丁凯听到易小刀问起正事,也打断了寒暄:“最近嘉城那边倒是没有动静了,矿山的事也只字未提,当然,我们也不敢去动,就专等易大人的好消息呢。徐洪,倒是亲自来过两次,想问问我们有没有易大人的消息,听说没有也就走了,倒没纠缠许多。” 易小刀点头:“南淮出了这么大的事,各方都有压力,他要是还揪着矿山不放,可就太不聪明了。” “易大人,那矿山之事…”丁凯欲言又止。 易小刀故作高深地吹了吹茶水,抿了抿茶叶,笑而不语。 丁凯见易小刀如此作态,更着急了,从椅子上起身来到易小刀身边,说道:“易大人和义城百姓都是旧识了,义城当初为了易大人的妹妹,可没少出力啊。到底朝廷是如何决断的,易大人倒是给个痛快话啊!” 易小刀顾左右而言他:“为了我妹妹?我怎么记得当初出发之时,口号喊的是找凌月阁讨回公道啊?” “哎呀,口号这种事哪能当真呢?我们义城要是喊着为易大人的妹妹,还不被人笑掉大牙?易大人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说吧!” 易小刀轻轻摇头道:“不急,且等几日,丁大人若有闲情,就打听一下南淮世家大族们的消息吧。” 丁凯不明白:“他们的消息有什么好打听的?自从杭城之事后,各族遗老死的死,亡的亡,虽说各族马上又选出了新的族长族老,可是和那帮老家伙比起来就差太远了。现在各族萎靡不振,又没了凌月阁为他们撑腰,不足为惧。” 易小刀站起说道:“还是打听一下吧,听听最新动向。对了,凌月阁现今如何了?听说被大公子遣散了,却又全部投入了秀扇坊的门下,可还继续招惹是非?” 当初易小刀为了香莲儿,迫不得已居中调停,为了凌月阁这才和南淮王与世家大族说合,谁知道却被丐帮钻了空子,袭杀了南淮王。此时再叹气凌月阁,易小刀只觉得阁主刘之云风华万千,确是奇人,也没什么其他的感触了。 丁凯说起凌月阁,一改刚刚的急躁面容,难得的露出了笑意:“凌月阁自从加入了秀扇坊,起初还是有些冲突的,后来那刘之云也不知道该说她手段强硬还是说她性子软弱。将凌月阁中与秀扇坊有过节的弟子全部驱逐,这才换来了栖身之地。不过李红英也给了她一个交代,当着全坊上下弟子的面宣其为副掌门,两家如今已无隔阂啦。” “听说两家互补互助,秀扇坊教习凌月阁弟子医术,凌月阁则传授秀扇坊弟子武艺?可有其事?”易小刀追问起来。 “不错,两家合为一家,自然是互通有无,如今南淮以秀扇坊一家独大,如日中天。好在秀扇坊并无过问江湖之心,坊中皆是女弟子,学习武艺也只为行走江湖时自保,大家也乐见其成。”丁凯对于这个结果十分满意。 易小刀点头:“那就好。行,那就不打扰了。丁大人告辞!这几日我都在城外军营,有事尽管吩咐,至于这矿山之事嘛,嘿嘿,丁大人何时打探到了消息,咱们就什么时候再说吧。”说完,径直出了衙门向城外而去。 丁凯有些着恼,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散出人马,去各世家大族打探情况。 几日光景很快就过,易小刀整日就在火炉中烤着火,哪也不去,丁凯和城中富商联合邀约,几次邀请赴约,易小刀只推说身体不适,概不赴约,推了个干干净净。 “卫将军,你是北方人吧?在南方能适应得了这南方的天气吗?”易小刀烤着火,向一旁的卫有明询问道。 卫有明也坐在火炉旁,瓮声瓮气地回答:“末将颍城人士,的确不适南边的气候。” “哈哈哈哈,不急,要不了几天,我们就要去东鲁了,到那时候你就适应了。”易小刀轻松地说道。 “报,义城县令遣人求见。”一个士兵撩开布幔进来通报,布幔起处,卷起一股寒风。 易小刀用火镊子拨弄着炭火:“不说了吗?只要是邀请赴约,一律推说我身体不适。” “来人言已从世家大族处探得消息。” “哦?”易小刀来了兴致,说道:“去问一下先,消息从何而来。” 士兵出了帐篷,很快,又回来了:“消息从京城而来。” “终于等到了!卫将军在此稍候,易某去去就来。”易小刀搓着手,和士兵出了帐篷。 义城县衙中,丁凯和徐洪两人分别坐在主宾的位置上,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易小刀从外走进屋子,呵手说道:“徐财主,好久不见,怎么今日有空来了义城啊?” 二人见到易小刀,正要站起询问,却又同时叹气坐下,易小刀看在眼中,心里暗喜。 “二位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惆怅啊?”易小刀明知故问。 丁凯率先说道:“易大人就不要再戏耍我等了。徐兄带来了消息,陛下要向南淮的世家大族征收一些田产钱粮以资朝廷,此事易大人岂能不知?” 易小刀点头:“这我自然知道,可是这和二位有何关系呢?二位不正希望如此么?难道被那些世家大族压在头上的日子好过不成?” “世家大族的田产钱粮尚且被征收,那这座矿山如何能幸免?原来易大人前几日不说,的确不好开口啊,唉。” 易小刀笑道:“就为了这么一座矿山?二位未免过了吧?” “过?那…唉。也怪我往日太过担心,想要独占矿山,要是和丁大人好生商量,何至于今日这步田地?常言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我一见到那矿山我就给忘得干干净净的…”徐洪连连叹气,连锤大腿。 易小刀这才朗声笑道:“哈哈哈,二位不必如此。实话和你们说吧,矿山收为朝廷所有这不假,但易某离京之时,已向陛下请示,陛下特许,可酌情分予二城一定的资源,至于多少,还有待商榷…” 丁凯和徐洪二人闻言连忙抬头,同时望向易小刀。 “那就望易大人美言几句啊!这几日工夫易大人可曾寄出过书信?我义城信使马健人快,熟悉路途,倘有书信,我义城可代劳啊!”丁凯紧张地站了起来。 徐洪眼睛一转,粗犷地外表下,是一颗商人权衡利弊之心。 “易大人有事尽管吩咐,倘若我们两城真能分到一星半点的,那易大人便是两城百姓的衣食父母,易大人但有何事,徐洪一定…尽力。”徐洪没有丁凯那么激动,但也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易小刀点头道:“好说,易某此次离京,是有要事在身。实不相瞒,易某此次要去东鲁,不论二位对于东鲁了解多少,也别告诉易某,以免影响易某的判断。只是朝廷财政紧缺,拨给了我五千人马,我此来,是想…征兵。” “征兵!?” 二人不由得惊讶莫名,征兵之事倒不稀奇,只是以往都是南淮王府派人征兵,此时朝廷下令来义城和嘉城征兵,还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显然,二人还没从撤藩一事中适应过来。 “不错,征兵!所征之兵加以训练,由易某率领,前往东鲁,解决东鲁之事。”易小刀斩钉截铁地说道。 二人沉默片刻,丁凯率先说道:“易大人…可有朝廷文书…” 易小刀心中一紧:糟了,忘了向陛下讨要文书了… 丁凯见易小刀神情,也知道他没有文书,也没追问,却一时也不知如何答复,场面顿时…尬住了。 最后还是徐洪一拍大腿:“罢了!易大人,徐某信你!朝廷要征兵便征吧!只要朝廷能分我们一些矿山资源,征兵又何妨?只要能赚钱,嘉城人什么都能干!易大人放心,嘉城县令乃我本家兄弟,徐某在嘉城也有些威望,容徐某回去努力一番,定给易大人一个交代!” 易小刀心中微微一松,伸出一根手指:“矿山资源,嘉城可分得一成!” “嗯,事不宜迟,徐某告辞了。易大人稍待几日,等徐某消息吧!”徐洪是个急性子,一成也在他预料之中,此时风风火火站起身来就走。 丁凯见徐洪这么快就和易小刀达成了协议,连忙站起:“义城也好办,也好办。下官这几日和百姓宣讲一番,定给易大人一个结果!” 易小刀一根手指没有收回:“义城可分得矿山资源,一成!” 丁凯生怕易小刀反悔,忙不迭地离开了议事厅,向衙门外堂赶去,吩咐事宜。 易小刀看向自己未伸出的两根手指,得意地笑了起来:“当官可真有意思…” 第一百四十二章 征兵 “易大人,这都几天了,那姓徐的不会嫌朝廷分得少,跑了吧?”卫有明在一旁问道。“不能够啊,三成他还嫌少啊?” 易小刀有些汗颜,他没告诉卫有明,只给他们二人分了一成,倒不是自己要独吞那两成,这可不是银票,随便抽两张就完事了。矿山四成的利润,根本做不到欺上瞒下,易小刀只是想剩下两成做个回旋余地,后续他们做得好再“奖励”给他们。 “别说那徐洪,就连丁大人也是整体地找不到人影,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卫有明继续埋怨道。 易小刀叹气道:“唉,再等等看吧。”话已经说出去了,这个时候易小刀再更改就不合适了,除了等别无他法。 卫有明也跟着叹了口气:“唉,贪心不足啊。” 易小刀知道卫有明这句话是指徐洪和丁凯,可总觉得隐隐有所指,倒像是在说自己。 晃了晃脑袋,打消这种想法:我不说,天下谁知道我小气? 门外几名士兵送来了午饭,易小刀和卫有明刚拿起筷子,就有一名陌生信使赶来报信:“丁大人邀易大人进城一叙。” 易小刀连忙丢下筷子,催促道:“快快快,头前带路,头前带路。” “易大人,吃了饭再去吧。”卫有明在身后喊道。 “这个点喊我就是包我一顿饭的,他还能饿着我?等我的好消息吧!”易小刀头也不回。 义城衙门,美味佳肴已经上满了一桌,义城的富商豪绅都已坐好位置,就等着最重要的贵宾到来,易小刀。 易小刀对于义城衙门已经熟得很,不等下人带人,一个人就已经奔到了宴席边:“饿死我了,快快快,大家别等了,开饭开饭。” 一众富商有些发愣,只见易小刀已经抓起一个满是香油的鸡腿塞进了嘴里,手上也不歇着,从锅中捞起一个螃蟹,也不用什么蟹八件,一锤子下去,壳是壳,肉是肉,狼吞虎咽地吃着。 “这…这易大人倒是豪迈之人啊,哈…哈哈”一个富商反应迅速,第一个夸起了易小刀。 “是啊是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易小刀胃口真不错,海纳百川,能吃是福啊!” 其余的富商豪绅跟着拍起了马匹。 易小刀将鸡骨头吐到一边,抽空问道:“大家别整虚的了,我还赶时间,征兵的事怎么样了?” 众人的目光齐齐地汇聚到了义城县令丁凯身上,丁凯知躲不过,只得坦然告道:“易大人,这征兵嘛。义城虽不富庶,但是百姓的日子倒也还过得去,温饱糊口是没问题的,我和一众乡绅是废了大力气宣传啊!可应征者…寥寥无几…” “寥寥无几是多少?”这情况在易小刀的意料之中。 “不到…一千”丁凯面子上有些难看。 易小刀扬了一下眉头:“具体人数?” “一百二十人…”丁凯的脸色更难看了。 易小刀手中动作不停,抓起花生米的碟子整个就往嘴里灌,那一粒粒的花生米如同美酒一般被他“喝”了下去。 “丁大人意思是这一百二十人就算交差了,怕我不高兴,设宴一顿堵住我的嘴吗?我易小捞的…嘴…是那么容易…五得住的吗?”易小刀索性将一整只鸡都捞了出来,旁若无人地啃了上去。 众人看着易小刀,面面相觑,心中都在暗自嘀咕:你明明就啃得很开心啊。 易小刀顾不上说话,好一通吃,再才放慢了手上的动作,盛了一碗羊肉汤,细细地喝了起来。 众人只好等着他喝完。 易小刀喝完之后,打了个饱嗝,招呼道:“吃啊,大家吃啊,都愣着干嘛?难道不合胃口?我吃着挺好的。” 众人看着满桌的狼藉,哪里还有一片好肉,这还吃啥啊。螃蟹壳掉在羊汤里,狮子头滚得到处都是,好好的一只鸡还被易小刀啃得七零八落,肉末到处都是,实在令人倒胃口。 易小刀见众人不吃,这才剔着牙问道:“这一百二十人…应该都是穷苦百姓吧?在座的各位府上,年轻的族中子弟想必都不在其列,对吧?” 富商们面色都很难看,族中子弟却有不少,但是自己家大业大的,谁舍得让自己的亲人去当兵呢?还是去现在最乱的东鲁。 没人说话,就连刚刚那名反应最快的富商也装聋作哑起来。 “丁大人,这义城也是南淮的一个重镇,南淮善文墨,想必城中有不少状元郎吧?”易小刀岔开了话题。 丁凯不明所以,老实回道:“义城是重镇不假,但…文墨方面却属末流,刚长成的孩子就忙着做农活,做生意,倒是没什么出彩之处。” 易小刀呵呵一笑,随手拍了一下身边的一名胖富商:“哎,带钱了吗?” “带…带了…”胖富商连忙回答,从袖子掏出了一沓银票。“易大人,只带了这些…” “挺有钱啊”易小刀笑道,全部接了过来,塞进了怀里,转向另一边的一名老富商:“你呢?带了多少?” 老富商颤颤巍巍地摸出一个布包,掀开后递到了易小刀的面前:“老…老朽只带了…”说着瞪大了眼睛,想要数一数。 易小刀亦是全部接过,塞进了另一边的口袋。 “还要我一个个去要吗?你们呢?”易小刀扫视一圈,还剩五六个富商,众人连忙从怀里掏着,有的掏出银票,有的掏出了金锭,纷纷递到了易小刀的面前。 易小刀摇晃着手中的一堆银票,笑道:“各位祖上没做过官吧?咱们大启别的不说,当官就是这点好啊。” 众人不敢吭声。 “各位起早贪黑,忙死忙活地,结果却被我一句话,就把一天,甚至好几天的努力都收回来了。现在机会摆在你们面前,你们还不知道珍惜,让族中子弟继承产业,然后等下一个朝廷官员来伸手要钱吗?” 诛心之语! 众富商豪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突然一下子被打开了。 确实啊,整天累死累活地图个啥?不就图个家族长盛不衰吗?以前南淮王从义城征兵,只是看重义城百姓的勇武难当,再没其他原因,义城出去的也只能是兵。南淮的官员都是南淮王信任的一些名门望族和苏城周边人士,怎么也轮不到义城来。 久而久之,义城的百姓对于征兵一事,自然抵触。人人都只想着怎么赚更多的钱,怎么存更多的粮,怎么才能让别人更高看自己一眼。 现如今,征兵为朝廷作战,那要是立功了,可就凭着军功捞个官做做,没听易大人说吗?朝廷正是用人之际。 不少富商有些意动,私下里偷偷观望,看其他人的动作如何。 易小刀见将众人说得有些意动,见好就收,过度催促反而会引起众人反感,站起身正要告辞离开,只见一名羽林军来到了县衙外,被放了进来。 易小刀刚走出大厅,就见到了迎面而来的羽林军。 “报,易大人,城外有两千左右人马,说是嘉城应征兵士,由一个叫‘徐洪’的人带着来到了我们营中,卫将军请您快些回去,商议要事!” “嘉城两千人马?看不出这徐洪还蛮有号召力的…”易小刀说着,声音很大,故意让厅中的众人都能听到。 “赏!我这就回去上表陛下,嘉城的矿山资源再分一成!” !!!!! “丁大人,刚刚易小刀是不是说了,嘉城的矿山资源要再加一成啊?那他们可就两成了!” 宴席旁,一名富商向丁凯询问道。 “你问我我哪知道呢?这几天我劝的你们还少吗?我嘴皮子都喊破了。”丁凯此时气不打一处来,易小刀在门外的喊话他也是听见了的,听到嘉城征来了两千人马,丁凯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拉倒。 众人七嘴八舌地吵了开来,你埋怨我,我责备他,吵得不可开交。 “行了!都别争了!现在都回去再和家里,族里商量一下,易大人说得没错,机会千载难逢,你们难道不希望自己族中子弟奔个好前程吗?跟着易大人准没错的!”丁凯一言定音,众人停止了争吵。 最终,义城的一帮富商豪绅第一时间赶回各自家里,紧张地开起了族内紧急会议。 易小刀来到了城外,第一时间赶到了军营,徐洪正在帅帐中正襟危坐,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 “徐兄,辛苦了啊。”易小刀掀开布幔进入了帐篷里。 徐洪摇摇头,面露惭愧:“嘉城不算富庶,徐某拼了命也只来了两千来人,惭愧啊,惭愧。” “哎,徐兄严重了,此时不亚于雪中送炭啊!矿山之事,我亲自奏请陛下,这座矿山的开采资源,为嘉城再加一成!”易小刀夸赞起来。 “再加一成!?易大人,这…能要到吗?” “能!”易小刀十分自信“·这事就这么定了,” 徐洪凑近了易小刀:“易大人,那这义城…” 易小刀望着义城并不高耸的城墙,叹气道:“再等几天吧,实在不行,就只能带着这七千人去东鲁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事不宜迟 易小刀在义城又盘桓了三日,第三天一大早,丁凯就率领一大波人马候在了易小刀的军营外。 易小刀走出军营,粗眼一看,约有三四千人,都是年轻的壮小伙。还有上百匹战马,嘶鸣声此起彼伏,颇为壮观。 丁凯见易小刀一行人出了帐篷,忙不迭地凑了上去:“易大人,下官动员全城百姓,已募得三千四百余人,全数在此,听候易大人调遣!” 易小刀莞尔一笑,说道:“丁大人前几日废了大力气,才招来了一百二十人,那天见到今日就招到了三千多,丁大人可是见嘉城分到了两成的矿产,这才下了狠功夫?” 丁凯低头,叹气道:“唉,乡野村民,目光短浅,丁某也是无可奈何啊…易大人,说好了,就一成矿产,我们也不多争!” 徐洪在一旁朗声笑道:“丁大人,你会不争?不争当初和我打死打活打了几个月?” 丁凯正要本能发作,但是一想起这征兵之时,嘉城虽人数不多,却做得比义城漂亮。几日功夫就带来,一点不拖泥带水,相比之下,义城就要差上一大截。丁凯闭上嘴巴,也不和他争辩,别看自己是官,人家本家兄弟也是嘉城县令,自己也吓唬不到人家的。 易小刀笑着越过丁凯,来到了三千余名义城新兵面前:“你们知道要去干什么吗?” “不知道,叔伯没说…” “家里让我好生跟随易大人!” “保境安民!” 三千余名义城新兵七嘴八舌地回答,答案各不相同。 易小刀说道:“我们要去东鲁,去解救那里的百姓!” “去东鲁?去那里干嘛?听说穷得要死…” “饭都吃不饱,那里的人还傻兮兮的!听我舅说,东鲁人一根筋,脑子转不过弯来。” “东鲁那么远?我们这里走过去,怕不是要走到过年了…” 人群里响起了嘈杂的议论声。 易小刀指着一旁的空地说道:“家中独子出来,站到这边,我易小刀也非薄情之人,此去东鲁生死难料,不管你们是老张家的,还是老李家的,我要为你们家留个香火!不想去的也可以出来,真心不想去,我就是牵着牛也拽不动你!动作快!” 人群中稀稀拉拉出来了一批人,粉面红唇,看样子都是家中娇生惯养的独子,被家中长辈送来捞军功的。 很快,又出来一批人,这群人低着头,不敢去看易小刀,更不敢看丁凯,走到了第一批人身后,一言不发。 人群越走越多,不一会儿功夫,已经走出了几百人了,且人数还在增加。 易小刀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丁凯沉不住气了,好不容易招到了几千人,再这样下去可就全走光了。“现在正是报效朝廷的时候,你们…你们太不争气了!” 反悔的人略有减少,但是仍旧有三五成群的人往外出走。 易小刀对身边的卫有明低语了几句,卫有明虽然面有疑惑,却还是转身进了军营,很快,将嘉城的两千新兵也带了出来。 “嘉城招募而来的士兵们也都听好了,独子者和不愿应征者出来,可以不用去。”易小刀重复了一下。 嘉城这边面面相觑,最终只有数十人出列,面露愧色:“实在放心不下家中双亲…” 易小刀有些惊讶:“你们嘉城都没有独子吗?” 徐洪在一旁回道:“原本不止这些人,那些独子我已经筛掉了。” 易小刀惊讶地望着徐洪:“徐兄,你在嘉城就已经筛掉了?为何?” 徐洪笑了笑:“我是一个商人,赔本的买卖我不做,要是给哪一家断了香火,我以后还怎么回去混呢…” 说话的功夫,两城的人渐渐出得少了,直至最后,无一所出,四处人马泾渭分明。 最后易小刀派人清点了一下,义城足足有一千多人反悔,留下来的还剩有两千人,嘉城与义城情况相当,只离开了数十人,也剩两千人左右。 “都想好了吗?不反悔?”易小刀向留下的众人问道。 “不反悔!”留下的人齐声回道。 易小刀微微点头,手上一招,两个羽林军抬出来一个沉甸甸的大箱子,搬到众人面前。 易小刀亲自打开箱子,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前几日本官发了一笔小财,好几千两,正愁不知道怎么花呢,可巧你们来了。这里共有不到五千两的银子,一人一两,上来拿钱!”易小刀指着箱子说道。 两城之兵互相对视,不知如何是好,军营中已经出来了一队羽林军,开始了发放银两。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银两发放完毕,箱中还剩几百两,易小刀招了招手,两个羽林军又抬起箱子,进了军营。 “银子都拿到手了吧?一两银子不算多,算是我易小刀送给大家的见面礼。诸君,我易小刀不一定能让你们升官,也不一定能让你们发财,更不一定能让你们全部都活着回来。我只能说,有我的,就有你们的。” 鸦雀无声。 哪有征兵的官员上来就发银子的?哪一位官员不是慷慨陈词,报效大启云云,再者就是强调军令如山,令行禁止等等。这位大人上来每人一两银子,一番话说得,倒感觉不像是征兵,倒像是当了土匪,拜了山门入了伙了… 众人心中这样想着,但是手上白花花的银子可假不了,感受到银子所带来的沉甸甸的感觉,每个人心里都乐开了花。即便有些人家中富庶,不在乎一两银子,却也觉得高兴,只觉得自己跟对人了。 易小刀没给众人反应时间,接着说道:“义城北边有一座矿山,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前不久为了争夺这座矿山,义城和嘉城之间还有点小矛盾,可能还有一些恩怨在里面。但是你们要记住,这矿山,不是义城和嘉城的,而是大启的,是陛下的!南淮撤藩,以后再无南淮,你们都是朝廷的子民!” 易小刀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这矿山毕竟是嘉城发现的,地理位置属于义城,于情于理两城都该分到一点的。陛下有令,以后矿山所采资源,朝廷拿四成,义城嘉城各拿三成!” 三成!不论是丁凯还是徐洪,两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生怕自己刚刚听错了,想从对方那里寻求答案。 两人眼神都很迷茫。 “愿为易大人效命!”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 “愿为易大人效命!愿为易大人效命!”两城之兵顿时跟着喊了起来,声势震天! 易小刀急了:“谁?谁特么在这乱喊的?你们是为皇帝效命!为大启陛下效命!你们再喊!再喊个试试?” 没人去理会着急的易小刀,人人都急着发泄心中的喜悦之情,易小刀怎么喊也没用,气得转身回到了帐篷里,丢下众人。 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开心,义城和嘉城离军而出的许多人,此时瞪大双眼,长大嘴巴,吃惊地看着这一切,只有他们互相才能明白对方的内心此时有多后悔… 义嘉两城的欢呼声许久才平息下来,两城之兵融为一处,由易小刀军中士卒负责点名安顿,组织训练,后续的事情就不是易小刀要操心的了。 “易大人,今晚您说什么也得去醉春楼喝上两杯!” “易大人,大可放心前去,徐某做东!今天也听说了那四千多两的来处,这都小事,徐某银票带得足足的,就等着易大人开口了!”徐洪拍了拍腰间的荷包,还挺厚实。 徐洪和丁凯两人正在帅帐中,拉着易小刀要进义城大吃一顿。 易小刀百般拒绝,二人也是不为所动,生拉硬拽,就是要易小刀赏个脸。 无奈,易小刀只得跟着二人进了城,在最大的醉春楼叫了个雅座,徐洪点了满满一大桌子菜,款待易小刀。 易小刀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易大人,这菜不合您的胃口?为何都只吃一两口?要是不满意我令人撤掉,换上我府上的厨子,给易大人再做一次就是了。”丁凯在一旁问道。 易小刀摇头:“粮食何等金贵?说撤就撤?再者说了,这饭菜可口,何必要换?” “那您前些天在我县衙之中,可没这般斯文啊…”丁凯小心措辞道。 易小刀笑道:“我那是做给那些其他人看的,让他们觉得我粗陋短浅,不然我也不好意思开口找他们要钱不是?” 徐洪笑道:“易大人,这个矿…啊不,这征兵已经结束了,不知大人何时动身啊?” “明天就走。” “明天就走?”徐洪丁凯诧异道:“这么急迫?” 易小刀透过窗户,看向外面。古桥流水,好一派南淮独有的闲逸景象。 第二天,近万人的大军已准备齐全,收拾妥当,专等易小刀一人。 好一会儿,易小刀才走出了帐篷,打起了哈欠:“卫将军,都妥当了吗?” “都妥当了,就等易大人回来。” 易小刀大手一挥:“事不宜迟,出发!” 第一百四十四章 溜出易府 京城,皇宫。 赵易执正在打坐养神。 自此那天神识外放,在易小刀身边被挡下之后,赵易执的神识受到了不小的震荡,以至于神识虽能外放窥探,却总有一种模糊之感。这对于习惯了神识外放的赵易执来说,不亚于成了一个睁眼瞎。 “唉,还是看不清。”赵易执探了口气,刚刚他正试图窥探胡立山房中的老鼠洞中有几只老鼠,却总模糊不清,只觉得鼠影幢幢,难以分辨。 “神随意动,可窥天下…”赵易执喃喃自语着“这御神的第二章仅此一句,实难堪破啊…” “谁?”赵易执察觉到门外有人,出声问道。自神识受损之后,赵易执的听力和目力反而好了很多,一丁点细小的声音都能听到。 “陛下,是老奴。接到皖城方向来的奏报,楚湘王的长子和长孙到刚到达皖城,现在这会儿估摸着快到芜城了。”王振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赵易执回道:“朕知道了。” 王振良应了一声,退了下去,对于赵易执将自己关在房中的情况见怪不怪了,以他的话来说,陛下不是常人,做的事自然也不是常事。 “没想到还真的来了,这个楚湘王就这么舍得?”赵易执揉了揉额头,长时间的打坐养神让他有些头疼。“还有几天呢,算了,来了再说吧。” 赵易执躺在龙椅上小寐起来。 易府。 何月儿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来到后院池边散步。 那日易小刀和冯广年一番打斗,后院被打得一片狼藉,连院墙都被撞坏了好几处。如今院中的植被院墙,都是赵易执下令紧急修缮的,虽已找来了宫中的能工巧匠,但是修补处和周遭环境还是有些格格不入。 “夫人,天冷了,要不还是回屋去吧?”一名丫鬟在一旁问道。 何月儿扭头笑道:“小红,都说了别叫我夫人,我怪不习惯的。” “可您本来就是夫人啊。不叫您夫人,还能叫您什么?”丫鬟眨巴着大眼睛,疑惑地问道。 “要不就叫我月儿吧,不生分的话叫我月儿姐姐也可以。” 丫鬟连连摇头:“那我可不敢,要是老爷知道了,非得打死我。就是不说老爷,阿三阿四他们知道了,也会讲我的!” “呵呵呵,怎么会呢?就这么说定了,以后可别叫我夫人了!” “是,夫人。您今天觉得好些了吗?”丫鬟小红还是没改过来。 何月儿佯怒道:“还叫我夫人,我看你就是诚心的!看我不打死你个小婢子!”说着,作势要打。 小红本就年岁不大,见何月儿抬手作势,也起了玩闹心思,在其他丫鬟后面躲闪了起来:“打不着,打不着。” 一个年纪大一些蓝衣丫鬟拉住了小红:“别闹了,月儿姐姐刚刚初愈,你还惹她。月儿姐,可想要吃些什么?奴家们去买些来?” 何月儿收了手,皱眉道:“这京城的吃食都吃遍了,也没啥想吃的。倒是有些想吃我们皖城的雪顶糕了。唉,也不知道易小刀现在怎么样了…” “老爷吉人自有天相,月儿姐就别担心了。我出去找找,兴许能找到皖城的雪顶糕也说不定呢。”蓝衣丫鬟回道。 何月儿摇头:“小蓝,我整天在这府里待着实在憋闷,想出去走走。你去和藏云他们说说,放我出去逛逛吧!” 丫鬟小蓝连连摇头:“我可不敢,外面那两个神出鬼没,凶神恶煞的。上次那个叫擎天的,就骂了我好一通,我要是再去,这次非得打我不可。” 何月儿狡黠地笑道:“怎么会呢?有我在呢,他要是打你,我来帮你求情就是了!你就帮我说说嘛。” “月儿姐,你咋不自己去说,净为难我们这些下人。”小红在一旁插嘴说道。 何月儿一跺脚:“白养你们了,自己说就自己说。”说完,转身向前院门口走去。 何月儿刚走出几步,又回转了回来:“哎,小红,你去帮我去阿三他们那边,拿件阿三或者阿四的衣服来。” “要他们衣服做什么?臭烘烘的!”小红皱着眉说道。 “哎呀,让你们去你们就去吧,话那么多。”何月儿推了小红一把,催促道。 小红没奈何,向着阿三阿四的男仆下人的房间去了。 “夫人莫不是要装成阿三,偷偷溜出去吧?”一旁许久未曾言行的黄衣丫鬟猜道。 “还是小黄聪明!我在京城也待了好几个月了,每次出去都没事,总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 几个丫鬟互相对视一眼,眼底藏不住的担忧。 很快,小红拿着一件衣服跑了回来:“月儿姐,衣服拿来了,是阿四的,你要做什么啊?” 何月儿接过衣服,打量了一下几个丫鬟,拉起了和自己身形最像的绿衣丫鬟:“小绿,就你了,快,跟我来!”说着将绿衣丫鬟拉入了房间。 其余三人在门外等了会儿,房门吱轧一声响起,一个身影从房中倒退出来,对房中说道:“夫人,小人这就去,这就去。” 众人定睛一看,这不阿四吗?怎么会在何月儿的房间? 小红上前一把揪住阿四:“你好大的胆子,夫人的房间你也敢进!看我不告诉…这…夫人?” 哪有什么阿四,阿四被小红揪得转身,露出了何月儿的一张笑脸:“怎么样?我装得像不像?” “这哪叫什么像不像啊?简直就是阿四!就是夫人的神仙比阿四瘦弱了些…”小红出声说道。 这时,房中又出来一人,也是背对而出,众人看去,竟是何月儿模样,小红转到正面细看,正是丫鬟小绿。 “夫人,这使不得。您让小绿冒充你待在府中,您却装成阿四混出府去,要是被陛下知道了,我们怕是要掉脑袋的!”小黄连忙上前劝说道。 何月儿拍了拍小黄的肩膀说道:“怎么会呢?我之前就骗过藏云和擎天一次,这一次啊,我还叫他们上我这一当!” “小蓝姐,你快劝劝夫人!”小黄急得向丫鬟小蓝求助。 小蓝望着扮成阿四的何月儿,和扮成何月儿的小绿,开口说道:“月儿姐,你要出去可以,只有一条,我们一定要跟在你身边!你可不能一个人到处乱跑!” “知道啦知道啦,还是小蓝知道心疼人啊!走走走。”何月儿满不在乎地应道,拉着小蓝就走。 小黄见劝诫不成,转而说道:“月儿姐,就这么出去,你指定要被抓个现行了。不如让小绿在前院装作跌倒,好吸引注意啊。” 何月儿眼睛一亮:“有理!” 易府外,擎天斜躺在一颗大树上,懒洋洋地眯着眼睛假寐。藏云则站在易府门口的石狮子旁边,上下打量,不时弯腰尝试,想要搬起石狮子。自从上次见识到了冯广年左右开弓,抡起两个石狮子和易小刀对砸之后。藏云有事没事就想来找易府门口的石狮子“比划比划”。 “不好了,夫人跌倒了!”一声清脆的女声尖叫响彻易府内外。 藏云拔腿就要冲进易府,却到门口处停住了脚步,对里面喊道:“怎么会跌倒呢?容大夫不在吗?” “容大夫早就去药铺抓药去了,你们快来扶一把,夫人扭到脚了。” 藏云正要进去,擎天的声音在树上响起:“上次我们多管闲事,不让南淮的华大夫治病,已经在背后被陛下责怪了一番,你还要多管闲事啊?” 藏云回头说道:“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陛下怪下来咋办?” 擎天在树上也在左右犹豫,只听到门中又喊了起来:“夫人,夫人你怎么吐血了!你挺住,我去找容御医!” 藏云和擎天二人使了个眼色,擎天从树上一跃而下,脚下轻点,冲进了府里。藏云纵身跃起,找准药铺方向,施展轻功,在空中一闪而过,去找容御医去了。 “月儿姑娘怎么样了?”擎天冲进府里,四处张望,却见到拐角处,小红正扶着“何月儿”往房间慢慢挪去。 擎天连忙赶了过去。 门后,小蓝和小黄扶着“阿四”,向外面张望了一下,三人悄悄地溜了出去。 空中传来一阵鹰啼。 擎天听到鹰啼声,脚下止步,一个跟头翻上了屋顶,四下查看。 只看到街道尽头,小黄和小蓝正拉着阿四狂奔,擎天也没去在意。 “什么都没有啊,补天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去找吃的,我这会儿忙着呢!”擎天对着空中的雄鹰说了声,便翻下屋顶,往何月儿的房间赶去。 街道上,“阿四”跑得气喘吁吁:“我不行了,有些头晕,快歇会儿。” 小蓝和小黄扶住乔装打扮的何月儿,说道:“月儿姐,这能直接溜出来的,还穿阿四的衣服干嘛?一股臭汗味。” 何月儿也皱着眉头说道:“这不担心被看到了吗?快别说了,跟我去布庄买几件衣服去吧。我也受不了了。” 三人联袂而行,往布庄赶去。 京城,西门。 “京城的确繁华啊。”一个中年男子衣着华丽,站在西门外望着京城高耸的城楼,感叹道。男子身旁站着一个小少年,后面还有跟着几个打扮干脆,身形利落的汉子,一行人仿佛富家翁出行一般。“刚儿,你可喜欢京城?” “爹,我们在荆城待得好好的,跑来这里干嘛?”小少年颇为不解。 这中年男子正是楚湘王的大公子,葛辞风。 在还没进入朝廷管辖的范围之中,葛辞风就脱离了大部队,带着自己的小儿子轻装简从,来到了京城。 葛辞风笑着当先往城里而去:“这以后啊,我们可能就要常住在这里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无巧不成书 易府中,擎天脚步飞快,只几步便赶在了小红面前,拦下了“何月儿”。 “走那么快,跌倒吐血能走这么快吗?”擎天背对小红,出声问道。 “你,你干什么!我扶夫人回房休息,你平白拦住我们,到底想干嘛!”小红有些心虚,强撑着反驳道。 擎天转身,不去理会小红,转而看向“何月儿”:“血呢?血在哪?”说完,左手探出,将“何月儿”披散的头发一捋而起,正是小绿! 擎天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你们…等着陛下治罪吧!”说完,顾不上二人,翻身飞上屋顶,对着天空吹了一声口哨。 天际飞来两只老鹰,在易府上空盘旋了两圈,便向远处飞去。 “果然溜出去了!”擎天从屋顶上飞身而下,向易府外赶去。 擎天刚赶到大门边,正好和赶回的藏云撞了个正着:“何姑娘不见了,你快去通报陛下!” 藏云猝不及防听到这个消息,吃惊不已:“不是说跌倒吐血了吗?怎么会不见了?” “那是府上两个婢子假冒的,何姑娘之前扮成阿四溜出去了,我去找何姑娘,你去通报陛下!” 藏云皱眉道:“兴许姑娘心性,只是想出去玩一下,为这点小事去打扰陛下…我们去把她找回来就是了。” “也好,你轻功快,跟着补天,扶天尽快找到。”擎天言毕,再度向天际吹了一声口哨,既急且促,空中两只老鹰立马分出一只返身回来。 藏云应下,一个轻功掠起,向前方的老鹰追去。 城西布庄中,何月儿换了一身衣服,走出了步庄:“今天好不容易出来,我们去江边走走吧?” “出了家我们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了,月儿姐你还要出城?别去了,我们回去吧!”小蓝在一旁劝阻。 何月儿叹了口气:“来京城这么多天了,忽然有些想家,我现在又回不去皖城,看看这流经皖城的江水也好啊…哎呀,你们就说去不去吧!” 小蓝和小黄对视了一眼,没奈何跟着何月儿向城西城门处而去。 城西,葛辞风刚刚进了城门,带着自己的儿子,十来岁的葛宜刚和下人进了一间茶楼。 “爹,我想自己玩会儿。”葛宜刚站在茶楼外不愿进去,对葛辞风说道。 葛辞风拍了拍儿子的小脑袋,一脸宠溺地笑:“去吧,别跑远了。” 葛宜刚兴奋地转身就跑,像一只脱缰的小野马。 葛辞风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笑容不减:“丙丁。”身后两人闻声而动,向着小主人的背影跟了过去, 葛辞风见自己的侍从确确实实地跟上了葛宜刚,这才稍稍放心下来,带着另外两名侍从进了茶楼。 街道的另一头,何月儿带着小红和小蓝正向这边走来:“月儿姐,你走慢点,容御医说你是头部受创需要多休息!你这走得我们都追不上你!” “这都快中午了,我们再不快点,等到了天都黑了!”何月儿不回头,城西这边她倒没怎么来过,此时虽走得飞快,却也左右观赏,兴奋莫名。 “哎哟,这谁家的小杂种!走路不长眼啊?” 前方,葛宜刚正好奔到这里,一不留神,撞到了一位富家公子哥。葛宜刚跑得不算快,怎奈个头矮小,撞的正好又是公子哥的机密部位,此时公子哥倒在地上,身子弓得像一只虾米一样。 “啊…对,对不起,我没注意…”葛宜刚见撞倒了人,也有些害怕,嗫嚅地道歉。 那公子哥对着葛宜刚伸手一指,对身后的家丁怒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我花钱请你们看戏的?还不给我打!他爹娘不教他,今天本公子来教教他!” 身后家丁迟疑不决,毕竟街上这么多人,对方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孩。 “特么的,你们聋了是不是?给我打听到没有!”公子哥出声喝道。 几个家丁迟疑地走了过来,葛宜刚身后被唤作“丙丁”的两名随从见小主人要吃亏,正要出手,却听到一声女子娇喝。 “住手!光天化日你让这么多人去打一个小孩子?还有没有王法了!” 何月儿走上前,对着公子哥质问道。 周围的路人百姓见两边争吵,渐渐围拢过来看起了热闹。 公子哥在地上艰难爬起,听到身后有人出头,梗着脖子捂着裆部扭头说道:“王法?我舅舅是…哟,好漂亮的一个小美人儿~” 小蓝心道不妙,抢先一步拦在了何月儿的面前:“你想干嘛!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你敢乱来!” “我怎么会乱来呢?我肯定是一步一步地来,一步都不能乱的…”公子哥笑得有些淫邪。 葛宜刚见公子哥的家丁们被那位姐姐喝住,刚松了一口气,可从后面听到那公子哥的话语,就知道那位姐姐此时仿佛有麻烦了。他年纪虽小,可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那个小屁孩别管他了,都过来,帮我问问这位姑娘家住何方…”公子哥又吆喝起来,唤回了家丁,一瘸一拐地向何月儿走来。 小蓝和小黄两人拉着何月儿往后退,说道:“月儿姐,快走,搞不好要吃亏的。” “哼!他敢!我就不信了,在这京城你能把我怎么样!”何月儿的倔强性子一下子上来了,要是易小刀在此,定然吃惊不小,他从未见过何月儿有如此刚强的一面。 “我就让你看看,好好知道知道!”公子哥说着,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我咬死你,你个坏人!”葛宜刚一把奔上去,对着公子哥刚撸起的袖子,“咔嚓”就是一口。 “哎哟!” 公子哥没有防备,猛然吃痛之下,就要甩开葛宜刚。葛宜刚倒也强硬,咬住公子哥死活不松手,整个人也抱住了公子哥的大腿,怎么甩也不松手。 公子哥气急,腾出另一只手来伸手就朝他脸上扇去:“你个小野种,劳资今天就要打死你!” “嘭!” 家丁们只觉得一阵风过,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见公子哥整个人倒飞了出去,直到撞上十余步开外的一棵柳树上,才止住身形,跌在地上。葛宜刚则坐在地上,还保持着捆抱状的样子。 这一变故吓得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一下子散开老远,谁也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这名公子哥是被谁给打飞的,但是站远些看热闹总是没错的。 “少爷,你没事吧少爷!”家丁们连忙跑过去查看公子哥的情况。 “噗”公子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却仍旧张嘴含糊不清地说道:“依敢法饿?依竟敢法饿,饿回去告述饿舅舅,饿非得…” 混迹在人群中的“丙丁”,刚刚脚步落地,没带起一丝灰尘,望向瘫倒在柳树边的公子哥,一脸地鄙夷。 “要是在楚湘,早就死几次了。” “要是在楚湘,这种人也活不到这么大。” 何月儿也吓了一跳,但是见惯了藏云和擎天等人高来高去,对此也没太吃惊,只当是有高人在教训这个嚣张的公子哥。 何月儿扫视了一圈人群,自认眼拙,实在找不出谁是高人,放弃了寻找,向葛宜刚跑去。 “小弟弟,你没受伤吧?”何月儿柔声问道。 葛宜刚正咬得起劲,不知怎么人就没了,一抬头发现那个漂亮的大姐姐就站在自己面前,有些脸红,站起说道:“没事没事,姐姐你别怕,我保护你!他们要打就让他们打我好了!” 何月儿莞尔一笑,随即站起身朝公子哥喊道:“还不快滚?这次只是给你一个教训!以后再敢欺负人,满嘴牙都给你打掉!” 家丁们扶起公子哥,公子哥倒也不傻,知道附近有武林好手,虽然不知道为啥“平白无故”地对自己出手,但是这个亏是吃定了。 “依给饿很着!很着!”家丁们左右搀扶着公子哥,这公子哥嘴角流血不止,却还回头放狠话,身子骨着实硬朗。 何月儿见公子哥离开,这才呼出一口气:“可算走了。” 围观的百姓见公子哥吃瘪离开,也都散了去,不少人咂巴着嘴巴,仿佛没有看过瘾,连出手的高人身材样貌都没看到,实在有些遗憾。 小蓝和小黄走了过来:“月儿姐,今天是非多,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哎,别呀!你们救了我,我要好好谢谢你们!走,我带你们去找我爹,我爹可有钱了,我让他给你们钱!”葛宜刚拉住何月儿不放。 何月儿被这个公子哥这么一闹腾,的确也没了去江边的兴致,可是这个小孩子拉着自己,倒也情真意切,不知如何推辞。 “小孩,你快回去吧。以后走路当心着点,这位大姐姐受伤了,身体不舒服,我们要带她回去休息了。”小蓝走上前劝说道。 葛宜刚仍不松手:“姐姐你受伤了?那快去找我爹,我爹能找到最好的大夫给你看病,我每次不舒服,都是我爹亲自找大夫看好的!” 小黄皱眉道:“你这小孩怎么听不进话呢?天色太晚了,姐姐要是不回去的话,家里人要担心了。快松手,你爹肯定也在等着你呢。” “我不我不!我一定要好好谢谢姐姐!我爹就在前面不远,姐姐你来一下,一下就好!” 何月儿被葛宜刚拉着不放,小蓝和小黄也上手来,想要拽开葛宜刚。 围观的百姓离开,“丙丁”也退远了些,见四人拉扯,可那三名女子没有恶意,也没有上前阻拦,遵循葛辞风的命令:“给葛宜刚一个正常的童年”。 四人拉扯不下,突然,一道寒光闪过,从远处急速飞来。 “锵!” 金铁相交,颇为刺耳。 一瞬间,四人便被分了开来,众人站定。 “丙丁”两人,一人手持匕首,横在胸前,一人抱着葛宜刚,站在身后,两人冷眼看向对面。 对面,小蓝和小黄两人仍旧拉着何月儿的手,三人神情惊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看到身前的一人,这才有些心安。 面前一人,持剑而立,剑如霜雪,耀日如霞。 “何姑娘,找到你了。”来人正是藏云。 第一百四十六章 此子断不可留 “对孩子出手,未免太过了吧?”“丙丁”二人中,手持匕首者低声问道。 藏云望着二人,毫无愧色:“我并未想对那孩子出手,只是想为这位姑娘解围。” “这好办,跟我们去见过我们…老爷,只要老爷愿意不追究,自然放几位离去。”抱着葛宜刚的身后之人说道。 藏云嗤然一笑:“呵,我要是想走,这京城就只有陛下才能拦得住我了。” “你是官府的人?”二人听到藏云口呼“陛下”,猜出藏云乃是朝廷之人。 “这里可是京城,遇到一个官府的人很难吗?倒是你们,是什么人!来京城做什么?京城里能挡住我一剑的,除了他们几个,剩下的都在牢里待着呢!”藏云反问起来。 “丙丁”见藏云承认了是朝廷之人,当即没了追究的心思,抱着葛宜刚转身就要离开。 藏云皱眉喝道:“二位究竟何人!若是执意不说,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二人没有理会,仍旧向着西城来时的方向而去。 藏云见二人不理会自己,心中动怒,足下一点,掠起向二人追去。 “丁,送小主人!”持匕首的丙感受身后风动,扭身相迎,对着藏云冲了上去。 “叮叮叮” 金铁之声不断传来,就这眨眼的功夫,二人已交手了数个回合。 丁不敢怠慢,也顾不上拖住藏云的丙,抱着葛宜刚迅速向葛辞风的茶楼奔去。 藏云和丙还在激战,二人招式凌厉,动作迅猛,刚一出招便被对方挡下,立马分开,准备下一次的杀招,分分合合,战得难解难分。 “再不住手我就对你不客气了!”丙又一次招架住了藏云的“霞光”,对藏云出言警告道。 藏云也不答话,撤出半步,以身为点,“霞光”横扫而过,将丙扫退。丙后翻两下,胸口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丙望了一眼自己的胸口,查看伤势,藏云收剑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一听到我是朝廷的人就急着离去?不说清楚今天是不会放你离开的!别自讨苦吃。” “咻” 忽地一柄匕首对藏云迎面射来,速度之快,藏云都来不及挥剑格挡,只得扭头闪过。 刚刚闪过这一把匕首,丙却不知何时出现在藏云身后,伸出左手接住了自己扔出的匕首,反手就朝藏云腰腹刺来。 “好快!”藏云心中感慨,却不敢怠慢,伸手抓住丙的手腕,另一只手提剑斜上,就要划向丙的脖颈。 丙左手持着匕首被藏云所制,却不为所动,右手又掏出了一把匕首,朝着藏云的后心刺来。 “以命换命!这是死士!” 藏云心头一紧,顾不上提剑割喉,抓住丙的左手一较力,将他扔了出去,扔出之时不忘背剑,挡住了丙右手上的匕首。 匕首划过长剑,火星四溅。 藏云将丙抛飞出去,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即提气而起,手中“霞光”挥动,舞出漫天剑影:“孤云出岫!” 丙被抛向路边的酒楼,扭转身形,在酒楼旁的柱子上蹬上一脚,折身返回,正好对上了藏云的“孤云出岫”。 四面八方,处处是剑影,处处是寒光,剑影越闪越近,无处可避。 突然,丙目光余角,发现了藏云的杀招,一剑刺出,直指喉咙! 藏云一剑正要刺中,中间突然闪出一人,正是离去的丁,抬脚横扫,朝藏云胸口踢去。 “嘭” 危急时刻,藏云剑鞘护身,挡住了丁扫过来的这一脚,连退数步。 “上!” 丁一个扭身,冲后退数步的藏云追去,空中一杆铁枪飞来,插在了地上,挡住了丁的去路。 丁顺着铁枪飞来的方向看去,刚一扭头,就见到一个硕大的拳头已到眼前… 周围的百姓又渐渐围拢起来,看起了热闹,葛辞风拨开百姓,牵着葛宜刚缓步走到众人身前。 丙扶起丁,查看了一下伤势,向葛辞风报道:“被打掉了三颗牙,已昏迷。” 葛辞风看向不远处的两人,藏云虽以鞘护身,力道却是实打实地扛了下来,此时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擎天扭动着手腕,从地上抽起自己的长枪,不屑地看着葛辞风等人。 “如此年轻,却又如此武艺高强,甚至能在京城闹事持械激斗,两位想必便是陛下身边的辰从卫了。”葛辞风轻声细语,慢条斯理地点出了二人的身份。 擎天眯起眼睛,看到此人脚步沉重,心知没有武艺,只是左右还有两人,脚步轻盈,面色肃冷,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之辈。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知晓我是朝廷之人,急忙避走!”藏云在一旁出声问道。 葛辞风看向身边的丁,丁低下头,不敢目光相对。 “我乃楚湘世子,葛辞风。” 擎天藏云二人吃了一惊,早听陛下有言,要召楚湘王的长子长孙入京为质,本以为楚湘王不会乖乖就范,不曾想这么快人就来了。虽然很想询问对方来意,但两人身为辰从卫,无权过问政事,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 “爹,就是那个姐姐,刚刚是那个姐姐救了我!”葛宜刚东张西望,发现了人群中的何月儿三人,连忙摇晃葛辞风的手,向何月儿指头道。 葛辞风顺着葛宜刚的指向看去,心中微微一动,好一个美人儿。 楚湘王葛万功好女色,府中妻妾成群,甚至于哪些新入了府的丫鬟女仆,若是姿色好的,定然无法逃脱不了葛万功的魔掌。可妻妾虽多,却难生育,以至于快四十岁才得了葛辞风,算得上是老来得子了,对葛辞风便是十分娇惯。 葛辞风虽生于楚湘王府,与其父却截然相反,从小到大见过美婢不少,以至于对女子都有些厌恶。成亲之后,世子妃怀了葛宜刚,葛辞风便再没碰过自己的妻子一下,让世子妃守了活寡。 如今葛辞风见到了何月儿,何月儿那种因病而娇的女性柔美感在葛辞风心中留下不小的印象,比起府中那些招摇显摆,整日斗嘴的女人们美上太多了。 葛辞风到底是楚湘世子,虽觉何月儿貌美,却也没有失态,只点头一笑:“多谢姑娘相救。” 何月儿摇了摇头:“些许小事。”说完,不等葛辞风回答,转身离开,小蓝和小黄连忙跟上。 擎天和藏云两人相视一眼,终是藏云上前一步:“既是世子殿下,还请入宫面见陛下。” 葛辞风点头,既然已经报出了身份,来京城为质,就没有不去皇宫的道理。只是早来几日,本想亲自打探一下京城的计划是泡汤了。 擎天持枪领着葛辞风等人向皇宫而去,藏云仍旧回转,跟随保护何月儿去了。 皇宫中,王振良一路小跑,奔到了赵易执的御书房外,不等赵易执发问,急切地喊道:“陛下,楚湘王长子葛辞风,长孙葛宜刚到京城了!” 赵易执被王振良喊声打扰,睁眼问道:“什么?到了京城了?探报消息不是说才到京城吗?” 王振良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道:“消息的确是说才刚到皖城,这会儿也才不过芜城而已…只是,只是擎天领回来一行人,确是楚湘世子…” 赵易执站起身,回道:“宣至太和殿,朕随后就来。” 王振良又是一路小跑着离开,赵易执皱眉不解:“偏偏这个时候来,我这神识受损,无法探查京城,可真会挑时候。”想是这么想,但是既然来了,就得去会一会。 赵易执轻车熟路地穿起了龙袍,如今的赵易执,在皇宫的活动区域也就自己的寝宫——启阳宫和这御书房,两处宫女尽数散去,只留下几个小太监以应答做事。 不过几个月,龙袍穿得得心应手。 …… “参加陛下!吾皇万岁!” 赵易执刚坐上太和殿的龙椅,葛辞风就拉着葛宜刚跪下,口呼万岁。 “葛辞风,京城可探查仔细了?”赵易执开口,先将了一军。 葛宜刚在一旁抢着回答:“葛宜刚知罪,葛宜刚早日领略京城风光…额…求父带我先行,无意冒犯陛下,还请…还请…还请陛下恕罪。”一段话葛宜刚磕磕巴巴地说完了,虽说得不连贯,眼中却无惧色。 “刚儿!”葛辞风轻喝一声,随即向赵易执拜伏道:“幼子年幼无知,臣下教导无方,还请陛下恕罪。微臣只想早日入京,拜见陛下,并无他意。” “呵,教导无方?我看教得挺好的嘛,”赵易执笑道,只是笑容有些深邃,让人摸不清话的本意。 赵易执板起脸说道:“小娃娃现在朕偏要治你父亲的罪!朕要重打他五十大板!你觉得轻了还是重了?” “小可觉得重了!”葛宜刚老实回答道。 赵易执追问:“哦?你想替父求情?” 葛宜刚老实抬头说道:“回陛下,小可父亲身子弱,五十大板恐尚未受刑完毕便伤了性命…小可认为先打二十,再打三十,如此五十大板打满,方弥其罪。若今日用刑,小可…小可愿代父受刑…十板。” 赵易执低下眉眼,眼中精光一闪:“此子断不可留!” 葛辞风伏在地上,双手撑地,用力到指尖泛白:“糟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保护弟媳 葛辞风和葛宜刚最终还是平安无事地离开了皇宫,赵易执并没有将他们治罪,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入京为质这种苛刻的条件人家都做到了,只不过来早了几日,说什么也犯不上杀头的罪名。 但是葛辞风父子俩能走出皇宫,就不代表赵易执会放过他们,两人刚刚走出皇宫,暗中就有十几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葛辞风身边的护卫察觉到了,却无可奈何,谁让这是在京城呢。 走在京城的街道上,葛辞风忧心忡忡,小皇帝并不是谣言中传出的那样是个昏君,反而十分聪明,聪明得令人可怕。乍一见面就道出了自己的本意,见葛宜刚抢先接过了话头,立马又试探了起来。 “过慧易折…”葛辞风爱怜地抚摸着葛宜刚的小脑袋,思虑着对策。 葛辞风并未习武,不懂那些武夫口中所说的“杀意”是怎么回事。但是从赵易执的话语之中,葛辞风就能感受到一丝危险。 “怎么了?刚儿?怎么不高兴的样子?刚刚在宫里不是和陛下聊得很开心吗?”葛辞风无意间瞥了一眼葛宜刚,发现小家伙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 葛宜刚嘟着小嘴说道:“那个姐姐不见了!人家救了我你也不谢谢人家!” 葛辞风经自己儿子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来了刚刚人群中见到的那个美人。神思百转千回,突然一下顿开:那姑娘分明就一寻常百姓的打扮,带两婢女也不过就大户人家,为何辰从卫会赶来寻她?最后那个拿剑的辰从卫还心甘情愿地保护她离去?若是有她相护刚儿,小皇帝会不会就放我们一马? 葛辞风胡思乱想着,却发现自己连那女子是谁都不知道,只得蹲下来,盯着葛宜刚问道:“刚儿,你有听到其他人是怎么称呼那个姐姐吗?爹一定找到,好好谢谢那位姐姐的救命之恩。” “额…我只听到那个漂亮姐姐旁边的两个姐姐喊她‘月儿姐’,其他的我就没在意了…” 葛辞风问向护卫:“戊己他们什么时候能到?” “按原定计划,大约需得三日后抵达京城。”身旁的护卫“甲”回道。 “你们和辰从卫交过手,武功如何?”葛辞风这话是问向丙丁二人。 丙回道:“非一人可敌。” “那两人呢?” “若两人,辰从卫勉力…或可平手。”两人吃了亏,也不敢托大。 葛辞风冷哼一声:“哼,牙都被人打掉了三颗还好意思说平手。”一句话说得二人羞愧难当,丁更是无地自容,当即鼓动嘴巴,就要咬破嘴里的药包。 葛辞风并未回头,却也知道二人的举动,说道:“算了吧,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就别给我添麻烦了。” 丙轻轻用手肘撞了一下丁,阻止了他的举动,丁讪讪地将药包放回了口中远处,不敢抬头。 葛辞风脚下不停,已带着甲乙渐渐走远,丙丁连忙跟了上去。 “等上三日,等戊己他们来了,你们好好查一查这京城,把那个月儿姑娘找出来,我要好好谢谢那个月儿姑娘的救命之恩。”葛辞风的声音飘荡开来,所幸此处并无多少行人。 皇宫中,赵易执回到了御书房,坐在龙椅上愁眉不展,不为别的,只为自己的神识而心烦。 太和殿上,很明显那父子俩都不是好相与之辈。葛辞风虽然话语不多,但是很明显这是在藏拙,纵观古今,哪个入京做质子的不是夹着尾巴做人?这个葛辞风深谙保命之道。 更令赵易执在意的是那个小家伙,葛宜刚,出口辩解入京原因之时,自己还以为是他老爹教他的,后来临时起意要打葛辞风五十大板,却也被那小家伙一通好话原了过去。这可是赵易执自己临时起意,葛辞风总不能未卜先知,提前教好话对答如流,再说了葛辞风自己都是藏拙保身,也没理由让自己的儿子显摆,以身犯险。 “偏偏神识受损…”赵易执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陛下。”御书房外有人出声请示。 赵易执听出是擎天的声音,召了进来:“何事?” “藏云有言,要我带给陛下。这楚湘世子身边与我等交手的两人,皆是死士,另两人尚且不知。此番进京,恐居心不良,陛下小心为重。” 赵易执摆手道:“一个世子身边养几个死士,十分正常,不要太大惊小怪了。” 擎天欲言又止,赵易执看到擎天这般模样,说道:“但说无妨。” “陛下有所不知,死士虽然常见,但是武功高强的死士却不多见。”擎天直言道。 “这是为何?”赵易执来了兴趣。 擎天回道:“武功高强者,非富即贵。俗话说穷不练武,富不教书。反正…陛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要是有武功高强的人给这个世子做死士,那说明还有更多武艺更高强的人在楚湘听用呢。可南淮那么有钱,都没有死士…” 擎天说得不清不楚,前言不搭后语,赵易执倒是听明白了:“你是想说,富庶的南淮尚且培养不出武艺高强的死士,楚湘不仅养出了,还有余力分拨死士给世子做护卫,说明楚湘实力深不可测?” 擎天连连点头:“对对,就是这意思,还是陛下圣明,一下子就说明白了。” 赵易执笑道:“行了行了,你就别学王振良那溜须拍马了,下去吧,朕知道了。” 擎天应声退下,留下赵易执一人在御书房中。 “朝廷有神机派相助,也才不过十二辰从卫,这楚湘…我要这二人在京城为质,那他们会不会也因此而故意拖延时间…”赵易执心头震颤,见外面日头西落,连忙盘腿而坐,养神蕴气。 皇宫中,一个角落里的破房子,胡立山正大口地吞吃着雪顶糕:“甜,确实甜,易老弟没骗我,入口即化,还不卡牙!就是吃多了有些干,想喝水…”胡立山自言自语,将剩下的雪顶糕分出一小块,丢进了墙角边的老鼠洞里,剩下的小心包好,放进了一个柜子中。 收好了雪顶糕,胡立山这才坐回了凳子上,搓着手看着面前的美味佳肴:一条煎鱼,四五根腊肠,还有香菇,豆饼若干,当然,还有易小刀送来的那两壶美酒,胡立山每天一点,已经喝了小半壶了。 胡立山用手直接抓起一根腊肠,咬上一口,顿时美得眼睛都眯到一块了:“嗯!香!这皖城真是好地方,这腊肠怎么这么香?一股酒味,以酒入味!妙极!” 一人在屋外轻轻推开了房门,也不说话就径直走了进来。 胡立山扭头看去,问道:“你是?” “胡大侠的老鼠遍布全京城,还能不知道我是谁吗?久闻大侠威名,特来结交一二。”来人说道。 胡立山放下手中腊肠,笑道:“呵,和我一个罪囚有什么好结交的,怕辱没了大人的名声。” “我是不知道那易小刀给了胡大侠什么样的好处,竟使得胡大侠甘心为其卖命。那易小刀能给得起的,难道我就给不起吗?”来人走到桌前,正要坐下,却无意瞥到了凳子上的一只小老鼠,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也不坐下,索性站在了一边。 “大人想要问什么事就问吧,小老儿就靠消息混饭吃,也不求什么,只求大人网开一面,放过小人。”胡立山自然瞥见了来人眼中的厌恶,扭过头说道。 “楚湘世子葛辞风已入了京城,想必胡大侠是知晓的吧?”来人试探地问道。 “他身边的死士身上都带有秘药,鼠崽子们不敢靠近,只能知道个大概行踪,无法探知详细情况。”胡立山直言不讳。 来人惊愕:“身边都是死士?今天在闹市和藏云交手的那两个?” 胡立山点头不语。 “能和藏云交手的死士,楚湘还真是家底厚实啊。” 胡立山没有搭腔,任由来人自言自语。 “胡大侠,可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烦请告知一二。”来人向胡立山询问道。 “我怎么知道你哪些知道,哪些不知道?”胡立山翻了个白眼。 来人笑道:“胡大侠觉得,美人计能否可行呢?” 胡立山大笑道:“哈哈哈哈,楚湘世子不好女色,不说天下皆知,但是朝廷内外不能不晓。大人怕是用错计了。” “当真用错了吗?”来人盯着胡立山,笑意不减。 胡立山望着来人,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厉声说道:“易小刀是我弟,何月儿便是我弟媳!你若敢行此事,我…我定告知陛下,要是易小刀知道了,耽误了东鲁的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是不明白,不过一女子,还能比得上天下重要?但是从陛下对何月儿的重视程度,就能知道何月儿对易小刀的重要程度。胡大侠放心,我也不会乱来的,毕竟我和陛下还参加了易小刀和何月儿的大婚呢!只是想以她为饵,勾住这葛辞风罢了。他们楚湘用缓兵之计,正合我意,我安排的事还需不少时日呢!” 胡立山一口回绝:“我绝不行此事,若是大人执意如此,休怪胡某多管闲事!” 来人连连点头:“易小刀真是撞了大运,竟用这腊肠,农家粗鄙之物就笼络了胡大侠,胡大侠若是喜欢,以后宫中御膳房的菜,在下也在家做一份命人送来,保管大侠满意如何?” “若是大人再不走,休怪胡某的耗子不认人了!”胡立山口中威胁,仿佛是应了胡立山的话,老鼠洞中一双双绿油油地眼睛望向外面,随时准备出动。 来人被吓得退了两步,只得笑道:“好,那便不打扰胡大侠了,告辞。” 那人转身走出屋外离开,胡立山走到门边关上房门:“名门世族,整日搞些下三滥的招术…” 胡立山扭头望向老鼠洞,那一双双绿眼睛此时变成盯着胡立山,胡立山丝毫不惧,挥手道:“还愣着干什么?去保护我弟媳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 年轻人要多读书 “启奏陛下,今日南淮世子葛辞风与其子葛宜刚宿居馆驿,并未外出。” 赵易执面前跪着一名子隐卫,正在汇报今日葛辞风的动向。 赵易执看着各地奏折,如今除了朝廷的奏章,连南淮的奏章也一并送到了赵易执的书案上,若非赵易执一直暗中养神,面对这么多的奏章早就支撑不住了。 “其他人呢?楚湘的队伍上午入京,其他人也都在馆驿吗?”赵易执头也不抬,询问道。 子隐卫一一禀道:“其他人皆结伴而行,两人出发。有两人去了西城集市采买物品,有两人去了衣馆药房,有两人在茶楼闲坐一天,好似打探消息,最为可疑,因此加派了人手。葛辞风身边随行四人未见。” 赵易执将御笔咬在嘴中,叹气道:“楚湘那边情况如何?” 案前下跪的好似是子隐卫的一名头目官员,对于京城之外的事也了如指掌,直接说道:“楚湘王在楚湘队伍进京之后,边境守军有所减弱,调兵返回荆城,未解其意。” “这个楚湘王,还真舍得将儿子孙子丢在京城不管了?葛辞风也整天待在馆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个待出嫁的小媳妇似的,倒是朕,上蹿下跳记得闹心,倒显得我小人了。”赵易执自嘲道。 面前的子隐卫不知赵易执用意,低头不敢回答。 赵易执收起御笔,合上奏折:“终于改完了,感觉像老师批作业一样!” 子隐卫听不懂,更不会回答了。 “何月儿那边怎么样了?”赵易执也没指望子隐卫能听得懂,询问起了何月儿的情况。 子隐卫答道:“何月儿上次溜出府门,被藏云和擎天找到带回,时至今日,再无外出。今日值守乃是揽月,摘星,易府一切正常。” 赵易执笑道:“行了,也别给她下禁足令了,若是伤好了便让她出门走走吧。只是要小心,一定不能让她出事,告诉辰从卫,暗中跟随,也别惹得小姑娘不高兴。” 子隐卫无声退下。 “呵,有意思。”赵易执自言自语道,也不知他所指的“有意思”是何事。 深夜,易府,一只只老鼠爬进爬出,遇到了互相“吱吱”两声,便迅速离开,这种情况已经出现好几天了。易府中谁也不知道,易府下面已经被老鼠挖空了,一条条“战略要道”在易府地底下形成。 丫鬟小蓝和小黄从何月儿的房中退了出来,两人刚刚服侍何月儿躺下,走在廊道里。 小蓝:“这几天晚上我老做噩梦,真是的,睡也睡不好。” 小黄惊道:“啊?我也是,这几天总做噩梦,你梦到什么了?” 小蓝看了下四周,神秘地低声说道:“我梦到这府里到处都是…老鼠啊!!!”突然,小蓝声音拔高了好几倍,吓了小黄一个激灵。 “哎呀,梦到老鼠就老鼠嘛,你叫个什么劲儿啊!”小黄拍了拍胸脯,埋怨小蓝道。 小蓝颤抖着指向前方:“有…有…有老鼠…” 小黄顺着指向望去,只见墙角边聚集了一大群老鼠正在攒动,仿佛一颗正在蠕动的大肉球。 小黄见此情形,一下子麻了爪,口中牙齿不停地打颤:“好…多老鼠…阿…阿三…阿四…你们快来啊…”声音微若蚊哼,阿三阿四自然是听不到的。 正在二女打颤害怕,正要转身逃跑之时,老鼠们行动了起来,它们一个踩着一个,爬到了墙上,在墙上特定的地方,混乱之中竟还透露着一丝秩序。只有一只大老鼠,蹲在墙头,一会儿对着下面的鼠群“吱吱”乱叫,一会儿盯着小蓝和小黄。 小蓝看不下去了,终于转身就要逃开,却被小黄一把抓住:“蓝姐,等一下,它们…好像在告诉我们什么。” 小蓝被小黄拽住,闭上眼睛僵在原地,出声说道:“你别拽着我啊,我最怕这玩意了,一群老鼠能告诉我们什么啊!” 小黄却死死拽着小蓝不放,虽然她已经发现了鼠群的一些端倪,却还是心里害怕,不拉着小蓝,她也不敢一个人呆在这里。 墙上的老鼠互相攀爬上墙,一番骚乱之后,终于停住了行动。小黄借着微弱的月光,才看清了老鼠群竟以白墙为纸,自身为字,在墙上“写”下了文字! 小黄看着墙上的三个大字,吃惊得捂上了嘴巴:“这…是…” 小蓝闭着眼睛问道:“写得啥啊?你到底看到啥了啊?” “我…我不识字…”小黄从捂住嘴巴的手中,不好意思地蹦出了一句话。“蓝姐姐,你快看看,这是什么字啊?” 小蓝眼睛睁开一条缝,向墙上看去,果然如小黄所说,老鼠群在墙上密密麻麻地爬动着,形成了三个大字。 “我…我也不识字,快,去叫阿三他们起来,问问谁认识字,看看这是什么字!”小蓝见老鼠没有恶意,反而在墙上形成了三个大字,心中的害怕减弱了几分,连忙拉着小黄,往阿三的男仆寝屋奔去。 墙上的大老鼠像人一样在墙上重重地跺了几脚,好像生气了一样,却也无可奈何,继续蹲在墙头上,对着下面的老鼠不断地“吱吱”叫着。 空中传来一声鹰啸,一只老鹰从天而降,尖锐的利爪一把抓住了墙头上的大老鼠,飞回了夜空中。 树干上的擎天正在假寐,听到动静睁开一只眼看了看自己的爱宠:“又抓到啥了?小家伙真是厉害。”说完,闭上眼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了起来。 墙上失去了大老鼠控制的老鼠群们一下子一哄而散,从墙头上纷纷跌落下来,就在易府中到处乱窜起来。这时,又有两只大老鼠从老鼠洞中钻出来,对着鼠群“吱吱”叫着,混乱的鼠群这才反应过来,分成两批,分别跑向两只大老鼠,钻进了身后的鼠洞里。 庭院中,一时间寂静无声。 小蓝和小黄很快去而复返,身后跟着睡眼朦胧的阿三和阿四。 “两位姑奶奶,大半夜的作什么妖啊?到底让我们看什么啊?”阿三打着哈欠抱怨道。 “你们过来看了就知道了!”小蓝在前面引路,很快就到了刚刚的廊道,闭着眼指着墙说道“你们快看,那里是啥!” 阿三阿四揉了揉眼睛望去:“啥?那里啥也没有啊!” 小黄摇了摇小蓝,说道:“蓝姐,那群老鼠不见了!” 小蓝睁开眼睛望去,果然,墙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刚刚还在这的,我和黄妹妹都看到了,那么大一群老鼠怎么不见了?” 阿三埋怨道:“你们是不是大晚上睡迷糊了?陛下赐给老爷的宅子,怎么会有一大群老鼠呢?” “真的有,刚刚我和蓝姐姐从夫人的房中出来,走到这里就看见了,你看我们的衣服都还穿得好好的,我们还没睡呢!” 阿四见二女言之凿凿,跳出廊道,向墙边走去查看。 阿三转身说道:“哎呀,明天我们还要早起干活呢,两位就别折腾我们了。我先回去睡觉了。” “阿三,过来一下!”阿四蹲在墙角边唤道:“两位说得不错,这里的确有老鼠!” 阿三听到阿四的话,将信将疑地翻出廊道,来到了阿四的身边:“在哪?” 阿四指着墙角处说道:“墙角这里的草都被踩平了,这么一大堆,肯定不是一只老鼠能做到的,很明显有一大群。还有这地上,很多老鼠粪。” 阿三定睛一看,和阿四说得果然不差。二人走到廊边,翻回廊道:“看来府上真的闹老鼠了,我明天和账房的王老说一声,支点钱去买点耗子药回来。” 小蓝连连阻拦:“不不不,不行不行。那群老鼠当时在墙上趴着,横七扭八的,仿佛在写什么字,可是我和黄妹妹都不识字,不知道那写的是啥。要是就这么给它们药死了,出了事咋办?” 阿三阿四皱起眉头,阿四说道:“要不明天还是告诉夫人,让夫人来定夺吧。” 几人同时点头,赞同阿四的提议。事无下文,阿三阿四将二女送回女仆寝室后便折身回去,偌大的易府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皇宫的角落里,胡立山气得直跺脚:“多读书!多读书!年轻人不读书怎么行!我这把年纪没事都还翻翻书,这么大一个易府,下人不识字,成何体统!!!害得我又死了一只!等易小刀回来,一定要让他回去教教下人,让下人多读书!” 馆驿中,葛辞风正坐着自己的房中,听到暗处传出的一句句奏报,时而点头,时而沉思。 “四公子?江湖之中可有此号人物?” “江湖中有一司公子,读音与此四公子极为相近,但是传闻这司公子早已远涉海外,寻一海岛定居,且这司公子武艺极高,一手剑法出神入化,若是他前来,辰从卫三人,不能敌。” “嗯…既不是江湖中,那会是哪里?藩王?川蜀王子嗣倒是极多,除此之外,西贵王倒也有四个儿子…不,不可能。西贵乃朝廷死忠,断不可能派人入京作乱。倒是北地王…子嗣颇多,据说与北夷蛮族…” “月儿姑娘有消息吗?”葛辞风不再去想,转而问起了何月儿的情况。 暗处一片沉默。 倒是另一边,传出了一句阴恻恻的话:“我在这京城,倒是发现了一位老朋友…” “查清楚,若是逍遥散人,当为我所用,若已投靠朝廷…”葛辞风向角落里丢去了一个眼神。 “遵世子命,嘿嘿嘿嘿,嘶~” 第一百四十九章 蛇汇鼠聚 清晨,何月儿刚刚睡醒,小黄和小蓝听到房间中的动静,推开门进入房中伺候何月儿起床。 “哎呀,我早就好了,不用你们天天伺候我,容御医都说没了,已经走了,你们还整天伺候我这伺候那的。”何月儿不满地说道。 小蓝和小黄抿嘴一笑,分工起来。小蓝为帮何月儿梳着头发,小黄拿起衣服为何月儿穿衣。 “我们做下人的,要做的可不就是服侍主子吗?要不,老爷的钱该白花了,月儿姐就不心疼啊?”小黄一边为何月儿穿衣一边说道。 “哦?服侍主子是吧?易小刀可才是你们主子,我又不是,要服侍你们就服侍他好了,等他回来,我就把你们几个都送去,给他暖床!”何月儿促狭地笑道。 “那感情好啊,我们可乐意了!就怕到时候啊,月儿姐给我们送进去,又把我们给赶出去,自己倒要急着去暖床了!”小红和小绿端着水从外面走了进来,小红抢先一步说道,惹得何月儿脸蛋通红。 小蓝轻打了一下小红,将小红推到一边,说道:“月儿姐,我和黄妹妹昨晚遇到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何月儿来了兴致。 小蓝说道:“昨晚我和黄妹妹回房路上,再回廊那里,看到了一大群老鼠,那群老鼠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墙,然后竟然在墙上形成了三个字!可我们两不识字,后来叫来阿三阿四的时候,老鼠不见了,阿三阿四看了一下情况,也说的确有老鼠,阿三还说今天要去买耗子药呢!” 何月儿闻言,心中微动,和易小刀在一起的时候,二人无话不聊,易小刀宫中那个便宜大哥,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一直没去见过,易小刀怕何月儿害怕那老鼠,也就提了一嘴,此时何月儿想了起来。 “三个字?你可能记得那是三个什么字?能否写出来?”何月儿认真起来。 既然是易小刀的大哥,那便是自己的大哥,听说那位大哥能控制老鼠,多半这三个字便是那便宜大哥的消息了。不管是留给易小刀还是告诉自己的,何月儿都不敢怠慢。 “月儿姐,你等一下,我试着写一下。”小蓝将梳子递给了小绿,出门寻纸笔去了。 何月儿自从在皖城,和香莲儿不认识告示牌之后,被易小刀嘲笑一通,回来有事没事都要看看书,自己学习文墨,虽说不上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倒也识字了。 小蓝很快回来,和小黄两人趴在桌子,两人你一笔,我一笔,很快就凭着记忆,将三个字在纸上写了出来。 何月儿来到桌前,这三个字虽然由二人共同执笔写成,歪歪扭捏,倒好在毕竟是女子,颇为娟秀,还未草到连何月儿都不认识。 纸上赫然写道:“勿出门!” “月儿姐,这是啥意思啊?”小红和小绿也来到桌前,看着这三个字,问向何月儿。 何月儿收起纸张,说道:“这三个字是‘勿出门’,意思让我们不要出门了。” “哎,是不是因为那天出门的事啊?这老鼠真是成了精了,怎么还让我们不要出门呢?”小红开口问道。 “都别问了,以后在府中见到了老鼠,只要没使坏,大家也别打,还有,你们有空也多学学字,以后再有看到这种情况,一定要告诉我。这阵子就都别出门了。”何月儿站起身来,撕碎纸张,对一众女仆下令道,话语中不容置疑,颇有主母风范,连一向多嘴的小红也不敢说话,众女齐齐称是。 长安大街上,深巷中,槽沟里,家畜饲养圈中,一条条细如手指的小蛇吐着信子,四处游走,不似觅食,遇到小虫小蚁,甚至是鸡窝中的鸡蛋,小蛇都不去吞食,只是绕开,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不断地有百姓发现这些小蛇,或淡然或尖叫着打死,却也没有引来蛇群的复仇,剩下的小蛇仍旧在京城之中四处游走,即便是有人报官,告到衙门,衙门也只是派出一些捕快抓捕了事,并没有通报到赵易执这里。 一条小蛇好似寻找到了什么,吐着信子循着气味尾随一条小鼠来到了易府附近。 “嘶嘶”小蛇吐出信子分辩着空气中的气味,察觉完之后,转身欲返。 一只硕大的老鼠猛地扑来,一把抱住这条小蛇,张开鼠牙就朝小蛇的身上咬去,一会儿功夫,小蛇的脑袋就被啃掉,成了一条无头蛇尸。 皇宫中,胡立山猛地睁开眼睛:“糟了!” 馆驿中,一男子瘦若长杆,脸若涂粉,一条窈窕细腰款款扭动,此时也刚刚睁开眼睛,吐出舌头舔舐了一下嘴唇:“找到了。” 金陵城依山傍水,四下有金山,牛山,老山,山脉繁多,草木茂盛,野物自然不少。但是此时,不论是深山老林中,还是市井酒肆边,蛇和老鼠这两种生物都疯狂起来,朝着易府汇集而去。 街上的百姓们见到老鼠和蛇群赶路的样子,都吃了一惊,奇怪的是老鼠和蛇在半道上即便相遇,也不搏斗吞噬,只一个劲的赶路。以至于后来街道都被蛇和老鼠占领,行人无法下脚,纷纷避回屋中。 有好事者想要去看看这蛇和老鼠最后去往何处,却被大些的蟒蛇和老鼠吐着信子威胁,止住了脚步。 江湖人的争斗,从不让普通人介入。 老鼠和蛇越聚越多,最终在易府外停住了脚步,易府中的老鼠也从易府的老鼠洞中钻了出来,在易府外加入了老鼠大军。 街东边是蛇,街西边是老鼠。 “胡大侠,来给你送饭了!”送饭的小太监在门外吆喝着,也不敢进去。早就听闻关押的是一个江湖高人,杀了人被关押起来,虽然和胡立山早已相熟,但是还是害怕他屋中数不清的老鼠。 “奇怪,平日里喊一声,这早就跑出来拿饭了,怎么今天不见了动静?”小太监心中好奇,壮着胆子上前推开了房门。“胡大侠,今天的饭…” 屋内空无一人,别说是人,平时能看到屋子角落里的老鼠,此时也都没了踪影。 “不好了,出事了!胡立山逃跑了!”小太监丢下饭盒,嚷嚷着跑开了。 赵易执在御书房听到小太监的奏报,“噌”地一声站了起来:“怎么会不见了呢!” “启奏陛下,确实是不见了,屋里也没什么能藏人的地方,就是不见了。”小太监如实回答。 赵易执挥了挥手,烦躁地让小太监退下,自己一屁股坐到了龙椅上。刚刚坐定,就察觉到王振良又赶了过来。 “王总管,有事进来说话,别请安了!”赵易执感觉到王振良的脚步在门口一顿,便知道他要干嘛,先一步喊道。 王振良走进屋中,说道:“启奏陛下,京城出了怪事,大大小小的街道,到处都是蛇和老鼠,满街乱窜,百姓恐慌不已,所幸并未伤人,只是…只是这数量也多了,长安大街,玄武大街等街道到处都是,官衙不敢隐瞒,奏报圣上!” “蛇?和老鼠…”赵易执听到老鼠,目光中精光一闪“这胡立山在搞什么鬼?这么大的动静?” “门口候着。”赵易执吩咐一声,王振良躬身退出门外,带上了房门,静静地候在了门外。 赵易执在龙椅上攀膝而坐,老僧入定一般,神识外放,窥探起了金陵城。 整个金陵城并无异样,只是百姓们议论纷纷,东南西北四门甚至玄湖,子庙,到处都是百姓,议论纷纷,不少百姓脚下还有少量的蛇与老鼠的尸体,那都是早期被发现并且打死的。 赵易执神识探向易府,这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 易府外,堪称蛇山鼠海,蛇和老鼠分站易府门前街道的两头,不越雷池一步。两边吐着信子,磨着爪子,蓄势待发。 蛇群前,一个腰肢款款地长瘦男子,一摇一摆地踱着步,悠闲地等待着。蛇群还没聚集完成,而且对面正主也没出现,既然在京城遇到了那只大耗子,就要一决雌雄,既然是一决雌雄,那就得不留余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座宅邸会有那么多的老鼠聚集,但是既然是那只大耗子做的事,必有原因,来到这里准没错。长瘦男子想着,一想到马上就能杀了那只大耗子,心中激动,不时地伸出舌头舔着红艳的嘴唇。 而另一边,鼠群也在越聚越多,周遭建筑的地洞中,屋顶上,不时冒出一只只老鼠,而鼠群的前面,赫然站立着几十只比其他老鼠大上好几倍的大老鼠,不停地“吱吱”叫着,也不知是不是在维持秩序,而远处不时也有一些这种大老鼠赶来。 蛇群和鼠群增大的速度渐渐减弱,赶来的老鼠和蛇也渐渐变少,全京城,包括周边山川湖泊的一对死敌,此时都赶到了易府外。 “奇怪,怎么今天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啊?”小红站在易府的阁楼上,此处被易小刀当做了临时仓储,小红和小黄正在打扫。 “是啊,这才刚过晌午,街上就没人了。是不是京城发生了什么大事啊?可惜月儿姐不让我们出去。”小黄说道。 赵易执收回神识,一把拉开房门,走到门外,喝道:“藏云!摘星!先行赶路,去易府,护住易府!擎天,架海,裂江,撼山,随我去易府!”说完,大步走下台阶,急匆匆地离去,将门外的王振良晾在了一边。 王振良在身后连忙喊道:“一定要护陛下周全啊!” 第一百五十章 看谁先啊 易府,一个老迈却矫健的身影跃到易府的墙头,从墙上轻松跳了下来,正是胡立山。街道西边的鼠群,前面此时已经出现了上百只硕大无比的“老鼠将军”,率领群鼠,赶到了胡立山的身后。整个街道变成了黑色的海洋,群鼠攒动。 长瘦男人察觉到街道另一边的动静,脸上兴奋之情喜形于色,连忙迈步,扭着腰也向易府走去,身后群蛇跟随,也颇壮观。 “胡老哥,这么久不见,您这身子骨是越发的健壮了啊。听说当初不过在茶肆杀了个人,咋还被抓了呢?哥几个可都担心死了,想着怎么救你呢!”长瘦男人远远地看见了胡立山,主动打起了招呼。 “柳入丛,可别假惺惺的了!你会担心我?是担心我把你那些邪事都抖出来吧!”胡立山喝道。 “哎呀,胡老哥,过去这么久了,还记着我那点事呢?不是说好了不提的吗?”柳入丛“娇笑”道,若是有旁人看到,定然呕吐不止,但是胡立山没有,这张恶心的脸他在门派中看了十几年,早就看腻了。 “对了,楚湘世子让我带句话给胡老哥,只要能投入楚湘旗下,保你一辈子吃不完的山珍海味!” “你我同身为驭兽宗四大护法,在宗门之时就处处相逼,如今还想让我投入楚湘?做那逆臣贼子?我呸!老夫已经找到了天下最美味的东西了!今日撞见了也好,我们就做个了断!”胡立山戴上了一双手套,手套黑褐色,上有点点细毛,仿佛是老鼠毛,指端处几根钢钉,戴在手上仿佛胡立山的一双老鼠,变成了巨大的鼠掌。 “正!有!此!意!”柳入丛抽下裤腰带,抖落几下,竟然变得笔直,锋利无比,竟是柄软剑。柳入丛对于招揽胡立山的想法本就嗤之以鼻,提一句只是不敢违逆葛辞风的命令,他也心知肚明,胡立山和他看不对眼,根本就不可能投入楚湘。二人召集群蛇群鼠,就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 “去!”柳入丛一改娇滴滴,令人恶心的声音,此时声音变成了一个雄厚的男音,手中长剑一指,身后群蛇蜂拥而上。 “杀!”胡立山匍匐在地,以手代脚,四肢狂奔,率领着群鼠迎了上去。 初一交锋,蛇群和鼠群就死伤无数,不是被撞死,就是被踩死,但是身后的“同胞”们仍旧前赴后继,寻到了对手就啃咬起来。 大蛇吃小鼠,大鼠吃小蛇,蛇群和鼠群纠缠在一起,难解难分。即便是小蛇和小鼠,此时也缠住对方大鼠粗壮的四肢,抱住对方细长的身体,拼命扭打。 四五条毒蛇在蛇群中瞅准机会,猛地从蛇群中弹射而出,朝胡立山扑去,面门,脖颈,处处都是毒蛇的攻击目标。 胡立山双手挡在面前,在空中扭转身子,巨大的“鼠掌”开路,将扑来的毒蛇绞成了几段。乍一落地,猛地踩死一两条大蛇,再度跃起,几个起落之间,就越过了蛇群,朝蛇群之后的柳入丛扑去。 柳入丛以剑开路,软剑的剑尖不断抖动,令人眼花缭乱。胡立山清楚,抖动缭乱的剑锋,其中蕴藏杀招。 先发制人! 胡立山一击“鼠掌”拍向软剑,另一只“鼠掌”抬起,就朝柳入丛的脖颈拍去。打蛇打七寸,断头即断魂! 柳入丛抬起一脚,脚软似棉,劲大如象,紧紧地缠在了胡立山的腰间。手中软剑被拍开,却从另一边调转过来,向着胡立山的另一只“鼠掌”刺去。 “吱吱吱!”一只大老鼠从蛇群中跃起,它的头部有两个大血窟窿,分明已经被毒蛇咬穿了颅骨。大老鼠撞向软剑,被软剑从身子穿过,刺了个对穿,但也因为大老鼠的撞击,软剑失了力道,无力再刺向胡立山。 胡立山对身后的动静置若罔闻,一记“鼠掌”拍到了柳入丛的面前,柳入丛向后下腰,闪过了脖颈要害处,胸口却多出了几道血痕。 “找死!”柳入丛见自己身上见红,猛地一抽软剑,大老鼠失去了支撑,跌在地上,颤抖着四肢已经死去。软剑回抽之时,在胡立山的大腿处,也化出了一道尺余长的伤口。 胡立山一掌拍过,失了势头,落地之后正欲再次跟上,却只觉得左腿腿软,使不上力。 “我倒是快忘了,你还是那么卑鄙,剑上淬毒。”胡立山“鼠掌”握拳,在自己的腿上猛击两下,打中穴道,封锁住了腿中毒液的扩散。 “哟哟哟,怪我怪我,忘了提醒一声胡老哥了。”柳入丛自责了两声,还抽出手“赏”了自己两个轻轻的耳光“胡老哥,别气了,腿会烂,死不了人的。但是如果刺入脑袋…可就说不定了…” 软剑应声而来,照着胡立山的额头便刺,胡立山双手撑地,连忙跳开,退到蛇群边缘,盯准蛇群中的几条毒性强烈的毒蛇,几下“鼠掌”,将几条毒蛇当场抓碎,抓碎这几条还不算完,继续在蛇群里寻找几下,“鼠掌”频出,毒蛇频频丧命。 “让你害人!让你害人!”胡立山口中念叨,掌下并不留情。 “好你个胡立山!不过要了你一条腿,你就杀我的心肝宝贝啊!看我不跟你拼命!”柳入丛一见就急了,这胡立山目光如炬,杀的那几条都是自己最心爱的“得力干将”,这还了得? 柳入丛紧奔几步,软剑封喉,直刺要害。 胡立山听到身后风动,猛地一掌向后拍出,柳入丛毫无防备,被这一掌拍飞在地,顿时没了动静。 “哈哈哈哈!江湖经验毕竟不足啊,这回你可栽在我手里了!”胡立山拖着伤腿向柳入丛挪动,身后蛇群不断有毒蛇窜出,游向胡立山,企图阻拦他的接近,却被几只大老鼠跳出来,拦在前面,抱住蛇头就啃,将毒蛇拦得更死! “我承认我有罪,我偷吃东西,驭下不严,老鼠去毁了作物,我所到之处,百姓产物欠收,我认!可你呢?你这害人的东西,你杀的人还少吗!你这害人的东西,修炼的什么邪门武功,还要纯正女子的精血为你滋养!你丢尽了门派的脸面!”胡立山一边走一边说,终于走到了柳入丛的面前,并无犹豫,一击“鼠掌”就照柳入丛的脑袋拍下。 “咔嚓”柳入丛的脑袋被拍了个稀巴烂,可是…脑袋里却是空的。 “哈哈哈哈,胡老哥,没想到吧!我的蛇功更进一步!这蜕皮还是第一次用,没想到用在了胡老哥的身上!”柳入丛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软剑刺入了胡立山的另一条大腿,柳入丛张狂地笑着。 “呃!”胡立山吃痛,一把抓住柳入丛的胳膊,另一只“鼠掌”当胸拍去。 “咔嚓”拍碎的又是一个空壳。 “胡老哥,你说气不气?”柳入丛的声音又从上方传来,划过了胡立山的后背,这一剑化得极长,整个后背划出了一条尺余长的伤口。 胡立山一个鹞子翻身,一掌撑地,一掌掏天,将柳入丛拦腰抓断,没有例外,还是碎壳。 柳入丛的声音此时已经退出了三尺外:“双腿一背,胡老哥,你再封锁穴道我看看?现在,我就等你毒发了。虽然这种场面我见过很多次了,那些毒发的人,临死的那种凄厉的惨叫,那种溃烂的场景,哈哈哈哈,想想就有趣。今日能在你胡老哥身上看到,快意非常!” 鼠群顿时分出了一大群小老鼠,爬满胡立山的背部和大腿,抓开鼠嘴,对准胡立山的伤口猛吸。 鼠群的大老鼠们虽还在和蛇群死战,但是此时一个个都走了心思,盯着胡立山这边,一时间被毒蛇找到机会,咬死了好几只大老鼠。 “没用的,我这毒可是吸不出来的,一入血,溶于血,大罗神仙也分不开!” 无人无鼠理会他,小老鼠们还在猛吸,不时有小老鼠从胡立山的背上颤抖着身子,跌了下来,很快,身子僵硬了。但是每死一只,就有一只补上,源源不绝。 柳入丛皱了皱眉,走了过来:“让我再补你几剑,我看你有多少老鼠可以吸!” 柳入丛刚刚走近胡立山,胡立山便单掌拍地,“噌”地一声向柳入丛冲去,同时背上的小老鼠纷纷跳到地上,抱住周围的小蛇死死不放。 柳入丛惊愕莫名:“你!”胸口已挨了一掌,被打发出去,撞到了一侧,将石栏杆都给撞断,碎石滚落水中。柳入丛下半身躺在岸上,上半身倒悬,头发散乱,垂进了水里。 “你这蜕皮蜕了三次,终于让我发现了破绽,以极快的速度汲取蛇的生命力,来代替自己,以当蛇衣。恶毒!着实恶毒!”胡立山瞥向地上三条干瘪的蛇尸,这是刚刚柳入丛蜕皮之时,被汲取生命力的蛇。 柳入丛摇了摇脑袋,从河道中弯起上半身,像蛇一下爬了回来:“你还说你,你不也让老鼠来吸蛇毒?你有什么资格说…”柳入丛一顿,刚刚僵死在地上的小老鼠,此时都活了过来,蹦跳着加入了蛇群和鼠群的死斗。 “哼,还有何话可说?”胡立山傲然站立,双手负于背后,看着柳入丛笑道。 “你别得意,蛇毒在你体内,你迟早是个死!”柳入丛怨毒地看着胡立山。 “看谁先啊。”胡立山洒然回道。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哥 柳入丛着胡立山傲然站立,面不改色,心中有些疑惑:“怎么回事?怎么蛇毒还没发作?” 胡立山不说话,也无动作,但是仿佛猜到了柳入丛的想法,笑道:“别看了,蛇毒已经发作了。现在我双脚和后背已麻,毫无知觉,你再等等,我很快就没命了。” 柳入丛听闻,将信将疑地坐下来,查看自己的伤势,刚刚周边小蛇都被胡立山的老鼠抱住,无蛇在手,自然就无法蜕皮,硬挨了胡立山一掌。此时五脏六腑都感觉移了位一样,胸口也多了几道血痕,深可见骨。 “皮外伤,死不了的,将养些时日就会好的。”胡立山在一旁说道。 柳入丛皱起眉头:“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刚刚还说要杀了我,此时却帮我分析起了伤势。到底有何图谋?” 胡立山仍旧笑意不减:“不想少个老朋友而已。” 柳入丛闻言站了起来,打量着胡立山:“你个死耗子,是不是此时正在偷偷疗伤!还敢骗我!”说着,先抓一蛇在手,准备施展蜕皮,挺起软剑朝着胡立山刺去。 一剑贯胸! 胡立山仍旧面带笑意,双手负于背后,并不言语。 “怎么回事?难道这大耗子也学会了脱身之法?”柳入丛见胡立山毫无动静,心中慌了起来,四下张望。 胡立山趁着柳入丛四处张望,伸出“鼠掌”,一掌制住柳入丛握住软剑的手,一掌从柳入丛另一只手中猛地抽出那条小蛇,抛入身后蛇鼠大战的战群中,张口朝柳入丛的脖颈咬去。 柳入丛反应也是极快,从小蛇被抽走就反应了过来,刚刚扭头,就看到了胡立山张开的大罪和那一口黄牙,连忙抬手阻挡。 “咔嚓”一声,柳入丛的手骨在胡立山的撕咬下,被咬碎了。 “啊啊啊啊!”柳入丛痛得大叫,一脚蹬出,将胡立山蹬倒在地。 “你骗我,你个大耗子没安好心啊!你骗我两次!痛死我了!”柳入丛抱着骨头碎了的断手,满地打滚着哀嚎起来。 胡立山被踹飞在一旁,再也爬不起来了,鼠群里跳出仅剩的十来只大老鼠,站在胡立山面前,护卫着胡立山,将一一游来的毒蛇尽数咬死,抓碎。但是蛇群也受到疼痛的柳入丛的驱使,向胡立山猛扑过来, “胡立山,给我咬死他!!!”柳入丛大吼。 蛇群疯狂起来,整个蛇群涌向胡立山,胡立山躺在地上,根本动不了,面前的十余只大老鼠虽然忠心,但是终究寡不敌众,不时就有一只被大蛇拖出,吞了下去。 鼠群在后面也疯狂撕咬,但是对于前面的蛇群也无可奈何,再怎么撕咬,总有新的蛇游出,挡在鼠群前面。 很快,胡立山的面前只剩下最后三只大老鼠了,三只大老鼠没有逃跑的意思,但是也无法护住胡立山全身,只好三只都站在了胡立山的头部,誓死护他到最后一刻。 蛇群再度扑上来,三只大老鼠拼死抵挡,却有四条蛇越过了三只老鼠,从侧面游到了胡立山面前,张开嘴露出蛇牙,朝胡立山脖子咬去。 “嘤儿~嘤儿~” 空中猛地飞下两只老鹰,两只老鹰鹰眼锐利,一爪抓一条,两只老鹰将那四条毒蛇一瞬间抓离,胡立山免遭蛇口。 “京城之中,怎敢作乱!”藏云当先而至,一道剑气扫过,数不清的蛇鼠被拦腰斩为两段。 柳入丛见来者变故,整个人趴在地上,如蛇一般,游速极快,很快就游到了街尾,就要逃离。 “滚回去!” 柳入丛刚刚游到街尾,擎天一记枪杆,拍在了柳入丛的头上,抬起一脚,将柳入丛踹了回来,柳入丛足足飞了四五丈远,跌回了原地。 赵易执的车驾很快赶来,依旧是那顶微服私访的小轿。 赵易执望了望躺在地上的胡立山,面前的大老鼠只剩了一只,却依旧站在胡立山面前,对着蛇群龇牙咧嘴,胡立山歪着头,生死不死。 赵易执对着柳入丛一扬下巴,撼山拖着大刀,一路上青石砖上火花四溅,来到了柳入丛的身边,说道:“住手。” 柳入丛颤颤巍巍地磕头在地,也没见控制蛇群,蛇群很快就停止了骚动。胡立山身边最后那只大老鼠看向赵易执,认出了他,也连忙对着鼠群“吱吱”叫了几声,鼠群也停止了撕咬,蛇鼠双方很快分了开来。 赵易执对着柳入丛说道:“这些蛇,哪来的回哪去。” 柳入丛伏在地上,撼山的大刀就在他的脖颈边,他不敢妄动,蛇群立刻散开,避开众人,向着来处而去。 胡立山听到说话声,幽幽醒转了过来,看到了面前的大老鼠,嘴角牵起一丝微笑:“你也带它们走了,别回来了。” 大老鼠转身,抱住了胡立山的额头,良久,才松开,“吱吱”叫着,鼠群将一地的蛇尸,鼠尸全部拖起,四散离开。大老鼠看着胡立山,拟人状抹了抹眼泪,也快速地离开了。 胡立山深吸一口气,喊道:“他会一种蜕皮邪功…别让他碰到蛇!” 撼山闻言急看,正好四条小蛇游到了柳入丛的身边,柳入丛一把抓在手中,尽数塞进怀里,冷笑着单臂抓起软剑,就朝撼山砍来。 撼山大刀向上一斜,将柳入丛的手臂斩断,顺便将柳入丛从肩膀连脑袋,整个斜劈了下来。 “咔嚓” 刀锋划过,却是一具空壳。 裂江举起巨斧,猛跑两步,一斧就朝着车驾后面劈去,柳入丛正在此处,被裂江从中间一分为二,劈成了两半, “咔嚓”还是一具空壳。 摘星跃至空中,手中银针不断,朝着街道另一边射去,将一个掠起的人影射落。 “咔嚓”声传来,依旧是空壳。 胡立山说道:“他有几条蛇,就有几条命…此时…放走,后患无穷…” 擎天架海守住赵易执,裂江撼山,摘星藏云四人分散四处,一旦遇到柳入丛,尽情格杀。 “咔嚓,咔嚓,咔嚓”声不绝于耳,四面八方,到处都出现了柳入丛的身影,而他也很快被辰从卫斩杀。 藏云远远见到一个人影,跃入了易府之中,一个轻功而至,十余丈的距离,转瞬即至,长剑架在脖间。 “别杀,别杀!我是真的!啊…”柳入丛说话很快,可是藏云的剑更快。 柳入丛的尸身被藏云丢到了街上,紧接着一众辰从卫都赶了回来,围在了赵易执的身边。 赵易执下了车驾,走到了胡立山的身边:“怎么回事?” 胡立山已经毒发,说话断断续续:“楚湘世子…有意于何月儿,我在此布满鼠洞,想…保护他,遇到了老对手。” “怎么出的宫里?”赵易执问道。 胡立山“嘿嘿”一笑:“缩骨功…” “别说话了,抬回宫里,给他治伤。”赵易执说道。 胡立山轻轻地摆了摆手:“柳入丛的毒…很快,我一直压制才挺到现在…来不及了…陛下,我求你一件事…易小刀很喜欢这个小姑娘…麻烦你一定…保护好她…草民下辈子给您…做牛做马。” 赵易执叹气道:“不过就雪顶糕,至于么?” 胡立山扭过头,看着易府的宅邸,笑道:“哪是一块雪顶糕的事啊…”眼神渐渐迷离,众人知道,胡立山已经是救不活了。 “三寸钉,要不你逃出来吧?你这样的高手,逃出去不难!” “我本来是逃出去的,不是被你抓回来了!算了,出去了也没意思,外面又没人看得起我…” “我看得起你啊!你又会驱使老鼠,又知道这么多江湖秘闻,可厉害了!” “当真?” “当真!” …… “小子,你这身子骨挺结实啊!没少挨打吧?我胡氏祖传王八拳都赢不了你!” “大哥手下留情,真当我不知道啊?真打起来,我都扛不住大哥的一巴掌。” “算你识相,说说。” “有一次,我遇到一个小偷偷东西,被我揪住了,可那人反说我是小偷,我被周围的百姓打了一顿,后来那家人的东西果然被偷了,找到我,又打了一顿…” “着实可恶,等你当了大官,带我出去,我杀了他!” “别,大哥,皖城人都挺好的…” …… “大哥,给,雪顶糕,你尝尝。这是我和何月儿的喜酒,来,满上。” “才这么点啊?” “吃完了我再来!不然下次空手来多不好意思,嘿嘿嘿嘿。” “你就抠吧你!” …… “大哥,托您一件事。” “说” “我不在京城,何月儿就麻烦你照顾一下,别让她出事。” “好说,五十斤雪顶糕。” “五斤…” 胡立山望着易府,渐渐闭上了眼睛。 易府之中,下人们起初外面听到蛇嘶鼠叫,吓得乱做一团,何月儿将家仆召集一起,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易小刀,能当你个便宜大哥,我很高兴,这辈子都没这么高兴过…终究还是有人能看得起我,你要是当上了大官,然后指着我的墓碑告诉所有人,这里埋着的…是我大哥…” 千里之外,易小刀在一片沼泽地里迷着路,看到一只小老鼠,连忙下令大军跟着老鼠走,三兜两转,竟歪打正着,带出了那片沼泽地。 小老鼠刚出了沼泽地,头一歪,累死在了地上。 易小刀看着累死在地的小老鼠出了神,喃喃唤道:“大哥…”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三计 赵易执的心情很糟,非常糟。 自己的神识跟随易小刀,却被神秘能量阻挡,以致自己神识受损,没了探查之力。而一直在宫中羁押的胡立山又私自出宫,保护何月儿身死,虽然赵易执没怎么用过胡立山这步暗棋,但是少了一颗棋子的感觉总是不好受的。 赵易执气呼呼地回到了宫中,王振良凑了上来,正要开口恭请赵易执,见赵易执黑着一张脸,很聪明地闭上了嘴巴。王振良向赵易执身后几人望去,身后的架海悄悄摆了摆手,王振良低着头就要小跑着离开。 “王总管,你要去哪?”赵易执出声唤道。 “陛下,这…老奴,我…”王振良战战兢兢,不知道说什么好。 “传令,将子隐卫尽数洒出,给我盯死了馆驿,葛辞风身边的人员,不论是谁要出门,随时汇报!”赵易执下令道。 王振良连连点头:“老奴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陛下,此事蹊跷。”架海走上前在赵易执身后说道。 “蹊跷何在?说说看,不光是架海,你们有什么想说的也都可以说说。”赵易执进了御书房,身后六人一同跟进。 架海说道:“胡立山身在宫中,一切信息皆依赖手下那些老鼠,可是那些老鼠…为何能知道楚湘世子葛辞风中意于何月儿?子隐卫打探多日,也只知道楚湘的随从人员两两结队,在城中四处打探,胡立山却连世子打探何月儿的消息都知道。不论真假,臣不明,胡立山究竟如何得知此等消息。” 赵易执沉吟片刻,说道:“擎天,藏云,那天你们在场,你们见那葛辞风对何月儿如何?” 藏云和擎天对视一眼,如实回道:“臣等眼拙,未见端倪。” “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赵易执心中猜出了七八分。 众人刚刚离开,赵易执便唤来了一个小太监:“去,将周相唤来。” 小太监带着一群侍卫来到了周府,通报进府,寻到了正在府中一人自弈的周子儒。 “陛下有旨,宣周相入宫。” 周子儒慢条斯理地收好棋盘棋子,站起身说道:“有劳带路。” 小太监见周子儒拿着棋盘棋子,虽心中好奇却也没问,领着周子儒来到了宫里。 “微臣周子儒参加陛下。”周子儒在门外通报一声,便大喇喇地进了御书房。 赵易执坐在椅子上,瞥了一眼,见周子儒带着棋盘棋子,冷冷说道:“周先生好雅兴。” 周子儒见赵易执并未令其就坐,便也就站着,笑着回道:“无事消遣罢了,恐陛下在宫中烦闷,特意携来,以备不时之需。” “周先生可知胡立山死了?”赵易执继续冷冷地问道。 周子儒顿了一下,回道:“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周先生,朕觉得需要你给朕一个解释!朕问过了宫门太监,前几日你曾来到宫中,去过羁押胡立山之室,是也不是?”赵易执“噌”地一声站起来,点着桌子大声问道。 周子儒将棋盘和棋罐放置一点,慢悠悠地轻撩衣袍,跪了下来:“回陛下,正是。当日葛辞风入京之时,微臣就在一旁观瞻,看得出葛辞风确实对何月儿有意,便将此事告知给了胡立山。” “意欲何为?”赵易执追问。 “微臣向胡立山提及施展美人计。” 赵易执走到了周子儒身边,居高临下俯视着周子儒:“朕问你意欲何为!” 周子儒不慌不忙地答道:“陛下,藩王世子入京为质,只可待三月之数,到时三月期满,就需放归离去。可若是美人计成,且胡立山同意,那我们可以用何月儿为绊,将葛辞风留在京城。若是胡立山不同意美人计,则可令胡立山出手。如此一来,必会和葛辞风手下探查何月儿的人员有所冲突,就如今日这般。” “可是现在胡立山死了!葛辞风还安稳地躺在馆驿之中,他死个手下又怎么样!”赵易执恨恨地说道。 周子儒洒然一笑:“胡立山为了何月儿甘愿赴死,可见胡立山和易小刀羁绊之深,易小刀回来又如何能善罢甘休?兼之李定星与楚湘又有杀父杀兄之仇,不共戴天。葛辞风不论回得去楚湘,回不去楚湘,只要待易小刀归来,将此事告知,到时驱易小刀和李定星往战楚湘,朝廷可一劳永逸。” 周子儒顿了顿,补充道:“听闻易小刀数日之前,在南淮义城就募得近五千之兵,着实惊人。微臣承认之前对易小刀一直看走了眼,如今既知易小刀有才,就当大用。” 赵易执听完整个人愣在了当场,望着跪在地上的周子儒,心中震撼无以复加:先使美人计,再使借刀杀人,最后还有一手驱虎吞狼。要不是自己对他稍微了解一二,知道他善于揣测人心,那连谁都不知道他竟在幕后下了这么一盘大棋。 “你先起来吧。”赵易执转过了身,坐回到了自己的龙椅上。 “若是有朝一日,与你为敌,朕…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赵易执幽幽地说道。 周子儒也坐到椅子上,刚刚坐定,便听到赵易执这一番话,顿时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陛下恕罪,臣斗胆言,陛下多虑了。微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祖宗基业,先祖之言不可轻弃,‘先死周家,再死赵家’!周家永远在京城,以保大启不衰,赵家皇位永固!” “那如今胡立山已死,如何是好?”赵易执问起了下一步。 周子儒拱手道:“臣请陛下,可让何月儿和葛辞风接触一二。但…要让葛辞风,看得见,吃不着…” 赵易执皱眉道:“为何一定要何月儿?京城美女不少,就一定要用何月儿吗?” 周子儒将棋盘拿到赵易执面前,眼神询问地看了赵易执一眼,赵易执挥手示意摆盘,周子儒不紧不慢地摆好了棋盘。 “陛下可知?那葛辞风不好女色,非但不好女色,反而对于女子,甚至有一股厌恶之感。他那儿子葛宜刚,可是楚湘王硬逼着他,才生出来的,为此,父子二人貌合神离。如此不近女色之人,寻常人去,都难成功。可若是他自己看中的女子,无论如何也忘不了了。” 周子儒以示尊敬,将黑子放于赵易执面前,黑子先下。 赵易执从棋罐中拈出一粒黑子,夹在手中,可心中思绪何月儿之事,这最好的第一步却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周子儒也不着急,继续劝说道:“陛下,黑子在手,就当先下手为强。当然,即便陛下不下,微臣也能等得了。可到了朝堂之上,陛下若有先机,仍旧举棋不定,那对手可就不一定等得了了。” 赵易执手中拈着的一子终究是下了,中规中矩地下在了星位上:“是朕将何月儿留在京城,如此…有愧于易小刀。但你所言也不无道理,既已吊来了楚湘世子,就没有轻易放他回去之理…” “还请陛下决断!”周子儒在棋盘上跟下了一个星位。 赵易执朗声喊道:“辰从卫,尽数进来!” 擎天架海等十人尽数走了进来,将原本宽敞的御书房站了个满满当当,十人到齐。 “从今日起,你们每日分出两人,寸步不离地跟着何月儿,但是不要束缚她,她去哪做什么都不要问。你们要做的只要别让她离开你们的视线,还有…保护她!”赵易执说道。 周子儒在一旁补充道:“勿使她单独与人接触,这都是为了易大人好,毕竟京城里…不算太平。” 辰从卫十人齐声应下,退出了房中。刚一退出,擎天和架海就腾空而起,向易府赶去。 “还有一事,尚需陛下决断。” “何事?”赵易执问道。 “胡立山身死,此事是否告知易小刀。若是告知,恐其无心处理东鲁之事,若不告知,恐其回来生怨。兼之何月儿一事,恐其与朝廷心生嫌隙。”周子儒又抛出了一个难题。 赵易执拈起一子,重重落下:“需告之,朕为天生苍生,他…也是天下苍生的一员…” 夜晚,馆驿。 葛辞风手指轻叩桌面:“没招来人,反而还搭进去一个。你们这些江湖人士就这么意气用事吗?” 黑暗中,一片寂静。 “有消息就说,还等我请你们吗?”葛辞风提高了音量。 “柳入丛于那胡立山决斗之处,已经查明。乃是易府。府主人易小刀乃是朝廷枢密郎,新晋官员。上个月刚刚大婚,只是…似有不顺。城门守军处探得,易小刀已于半月前前往南淮。” “易小刀?可是那个偷入马柳军营,救走南淮李荣异的易小刀?”葛辞风记忆很好,很快就想起了这个人。 “未敢确定。”黑暗中如实回道。 “我让他查月儿,他查到了易府…易小刀…大婚…不顺…”葛辞风将已有的信息拼凑在一起,口中喃喃自语地念着。 葛辞风对黑暗中说道:“明日带刚儿去易府探探情况,去四个,别让刚儿有什么闪失。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黑暗中应对道。 葛辞风踱步到床边,懒散躺下,黑暗中一阵骚动,几个人影闪出了窗外,很快,寂静无事。 “做人质的日子不好过啊,得自己找乐子。” 第一百五十三章 寻到正主 “孟叔,我们要去哪啊?”小葛宜刚牵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一个上午,都走得有些累了,不禁抬头问道。 中年男子名叫孟州蓝,乃是楚湘境内武林大宗墨文馆的大文主,也是葛辞风身边的“辛”。 墨文馆创于东鲁,乃是东鲁孔圣人的孔家分支所创,创立之初也是声名显赫,无奈宗家过于强盛,分家家主只得远走他乡,来到了楚湘。本以为在楚湘能有一番作为,却处处被丐帮挤兑,最终全派无奈依附于楚湘王,时至今日已有百余年了。 如今的墨文馆除去馆主孔闻不问俗事,一心沉迷于孔孟之道,就只剩四大文主,四小词主,还有百来名帮众了。 孟州蓝收回心神,回答道:“小少主,我们今天去找那位月儿姐姐,你不是一直想见月儿姐姐吗?” “是!我最想见月儿姐姐了,孟叔,你知道月儿姐在哪?”小葛宜刚一听说去找何月儿,忙不迭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所以要出来找找啊。”孟州蓝笑着说道。 小葛宜刚一听孟州蓝也不知道,顿时噘起了小嘴:“孟叔你不知道你还带我走这么多,我都快累死了!” 孟州蓝向前看去,前方就是易府,再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处,身后还有两人仍旧紧紧跟着。 孟州蓝牵着葛宜刚走了一上午,就是为了要甩开身后的眼线,一上午并不是干走而已,而是专挑朝廷官员的府邸,和府上下人搭话几句,或是人流密集的街道,故意和小二闲散聊天。自他走后,子隐卫还要分人去询问情况,一上午下来,身后便只剩两人,还在紧紧地盯着他们。 孟州蓝牵着小葛宜刚转入一条小巷,手中转出一支毛笔,在小巷的左右两边墙上,各写了一个“迷”字,随即向巷子深处走去。 身后两名子隐卫迈步而入,刚刚走到孟州蓝停留写字之处,抢上的两个“迷”字脱墙而出,悄无声息地从背后印在了两名子隐卫的身上,二人晕倒在地。 孟州蓝则牵着小葛宜刚,从深巷里绕到另一条巷子,没事人一般走了出来。 空中一只老鹰,“嘤儿~”一声啼叫,飞到巷子上空,不住地盘旋起来。 易府门前,一道身影划过,手持长枪,向深巷处赶去。 孟州蓝牵着小葛宜刚,与那身影撞了个正着。 孟州蓝眼疾手快,提笔凭空草书了一个“护”字,并将小葛宜刚一把抱在了怀里。饶是“护”字笔墨大盛,涨大了数百倍,罩住了孟州蓝的全身,却仍旧被那身影撞飞出了数十步之远,落地之后又倒退数步,这才稳住了身形。 来人毫发未损,寸步未移,正是擎天。 小葛宜刚被孟州蓝抱在怀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孟州蓝站稳之后才将他放下来。刚一放下来,小葛宜刚扭头看见了擎天,立马笑道:“大哥哥,是你啊!好巧,那天的月儿姐姐呢?” 擎天刚刚撞飞孟州蓝,心中惶恐,生怕闹出了人命,但是看到那个凭空变大的“护”字,以及平安无事的孟州蓝和小葛宜刚,擎天眯起了眼睛,定定地看向孟州蓝。 “小弟弟,没事不要乱跑,京城很危险的。”擎天一句话看似是在对葛宜刚所说,眼睛却一直盯着孟州蓝不放。 孟州蓝低下眉眼,并不作答,只牵着葛宜刚,绕过擎天,向着易府走去。 就在孟州蓝和擎天擦肩而过之时,擎天低语,声音只有孟州蓝听得到:“要是敢进去,就打断你的腿!” 孟州蓝脸色不变,径直拉着小葛宜刚走到了易府外,蹲下对葛宜刚说道:“月儿姐姐就在这里,你将她喊出来吧。” “为什么我们不能进去呢?”葛宜刚歪着头问向孟州蓝。 孟州蓝望向跟随在后,缓步走来的擎天,对葛宜刚说道:“因为我们没有拜帖,月儿姐姐也没有邀请我们,我们贸然进去是不礼貌的,快喊吧。” 葛宜刚点了点头:“嗯,爹就常常教导我,要有礼貌,不能随便进去。可是站在大街上这么喊,姐姐不会生气吗?” “你来看月儿姐姐,姐姐怎么会生气呢?而且你是个小孩子,姐姐不会跟你计较的。”孟州蓝回道。 葛宜刚再度用力地点了点头:“那我喊了!” “月儿姐姐,我是葛宜刚,我来看你了!快出来啊!!”小葛宜刚铆足了力气,大声喊道。 这一声喊,惊了街上零散行人一跳,甚至于旁边民居里的百姓,也都探出头来,向外望去,一时间,小葛宜刚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擎天吃了一惊,赶忙跑了过来,另一道人影从天而降,站在了易府门前,正是架海。 “小家伙,你喊什么喊!”擎天出声唤道。 葛宜刚被擎天这一声吓了一跳,往孟州蓝的怀里躲了躲。 架海望着孟州蓝,说道:“你是何人?为何指使孩童在此大呼小叫?” 孟州蓝站起,将葛宜刚拉到身后,说道:“我是楚湘世子的护卫,带小主人出来逛逛京城,小主人听说那日相救的月儿姑娘就在此处,便不由出声呼喊。孩童心性,有何不妥?” 孟州蓝此时一推四五六,都推到了葛宜刚身上,但是葛宜刚分明就是个小孩子,也没谁会真个和小孩子计较。 擎天走了过来,怒气冲冲道:“明明是你教唆,竟全数推到了小孩子身上!” 擎天和架海的听力虽不如揽月,但终究是辰从卫,这点声音还是能听到的。 孟州蓝转过头,不与二人理论,周围的百姓见易府又出了事,习惯性地观望了起来。 擎天和架海看到孟州蓝这一副死不认账的样子,再看了眼周围围观的百姓,气不打一处来,却也拿孟州蓝无可奈何。 葛宜刚牵着孟州蓝的手躲在身后,只觉得孟叔的手突然捏紧了一下,原本就聪慧的他此时会意,继续躲在孟州蓝的身后,用尽吃奶的力气喊了起来:“月儿姐姐,我来看你了,你在不在家啊!” 何月儿正在后院池边发呆,却突然听到有人呼唤,询问身边的小蓝和小绿:“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小蓝说道:“好像是那天的那个小孩子。” 何月儿笑道:“对,你也听出来了?好像就在门外,走,出去看看。”说着当先向府外走去,小蓝和小绿跟在身后,三人走出府来。 刚走到门口,葛宜刚的第二声就喊了出来,何月儿连忙出声说道:“听到了,听到了,你喊什么呀?” 葛宜刚一见到何月儿,立马甩开了孟州蓝的手,绕过架海,向何月儿跑去:“月儿姐姐,你真的住在这里啊!” “对啊,我就住在这里,怎么样?很大吧!”何月儿笑着回道。 葛宜刚望着易府,心想还没我家一半大呢,但是这么打脸的话葛宜刚是不会说的,只得点头道:“好大,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房子!”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啊?”何月儿望着葛宜刚,好奇地问道。 葛宜刚双手叉腰,一副神气的样子:“我可聪明了!” 何月儿不明就里,顺着他说道:“是是,你最聪明了!” 孟州蓝看着身后小蓝小绿,以及何月儿三人站姿,心中主仆身份已经了然,说道:“承蒙易夫人救了我家小少主,我家世子不胜感激,改日当亲提谢礼上门致意。” 何月儿轻摆手道:“些许小事,不足为道。” 孟州蓝故意以“易夫人”为称,试探何月儿身份,何月儿自然应答,这番回答让孟州蓝确定了何月儿的身份,正是不久前京城里那场令皇帝都亲来道贺的新娘子。 “不知道世子听到这个消息,该怎么想…”孟州蓝心中揣测道。 堂堂楚湘王之子,不好女色,雄才聪慧,却在京城做质子期间,有意于一个有夫之妇… “月儿姐姐,我能进去玩会儿吗?”小葛宜刚没有在场众人的许多心思,抬着头问道。 何月儿的心思也没比葛宜刚多多少,某种程度上来说,可能还不如葛宜刚聪慧,一脸和善地笑道:“可以啊,正好我在家里烦闷,走,姐姐带你吃些好吃的。”说着,就要拉着葛宜刚进府。 对于擎天架海,何月儿早就熟悉,知道他们有他们的规矩,也不多生事端前去邀请,而孟州蓝,则当成了一个寻常下人,也未理会。 孟州蓝出声说道:“小少主,世子该等急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小葛宜刚回头,皱着一张小脸:“可我想在这里玩会儿。” 孟州蓝劝道:“改日再来也是一样的,要不然世子该不高兴了。”正主的身份都已经打听到了,第一时间自然是回去汇报情况。 葛宜刚虽然懂事聪慧,但是此时刚刚见到何月儿就要离开,心中自不甘愿,赌气说道;“我就不回去,你去告诉我爹,让他来找我就是了!” 孟州蓝心中着急,今日非他一人陪同葛宜刚出门,还有其余三人不知身在何处。若是自己陪着小少主在这里拖延下去,其他人回去先汇报了情况,那头功可就要被抢了。 孟州蓝一步抢上台阶,准备去拉葛宜刚。 擎天架海见孟州蓝抢上台阶,向何月儿奔去,顿时面色阴沉了下来。 “放肆!”两杆铁枪,一枪照头抡,一枪向腿扫。 “挡!”一个字从孟州蓝的身上文墨大盛,绽放而开。 第一百五十四章 意外 孟州蓝面前一个如人等高的“挡”字,拦下了擎天和架海的两杆铁枪,只微微阻挡片刻,便支离破碎,分崩离析,不过只这阻挡片刻,孟州蓝身形急退,已避了开去。 “二位意欲何为?”孟州蓝脸色不太好看,这两名辰从卫的实力远在他之上,一个“挡”字拦下两杆铁枪,看似轻松,轻描淡写的样子,实则耗费了孟州蓝的好些内力。 擎天将铁枪往地上用力一顿:“我还想问你呢,你想干什么!” “未经允许,擅自闯入朝廷官员府邸,该当何罪!”架海在一旁出声喝道。 孟州蓝沉声说道:“在下从未想过进入府邸,只想领回我家小少主。” “那便唤他回去,你只不能进!”擎天微微让开,恰好让孟州蓝看到了葛宜刚的身影。 “小少主,该回去了,不然老爷该生气了。” “要回你回,我只不回去!”葛宜刚扭头对孟州蓝做了个鬼脸,拉着何月儿的手就往府里走,显得十分自来熟。 孟州蓝心中焦急,手中毛笔凭空写了个“退”,一掌将这巴掌大小的“退”字,隔着擎天和架海,拍向了葛宜刚。 擎天上前,枪尖一挑,胡乱搅动两下,将空中疾飞的那个“退”字搅了个稀乱。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擎天望向孟州蓝,眼中带着点点愤怒。 孟州蓝也是气极,我要带回我家小主人,你说我擅闯府邸,好,我不进去;用我门派秘法想要勾回小少主,还是被你打断了。反过来倒是我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只消带回小少主,孟某自然离去。”孟州蓝心中有气,回瞪着擎天,寸步不让。 擎天和架海二人也不答话,站在易府两侧,那意思很明白,只要能带走尽管带走,只是不能进去。毕竟陛下刚刚召集十人,强调了一下一定要保护何月儿的安全,谁也不想一个活蹦乱跳的何月儿在自己的手上出了事。 孟州蓝也熬不住了,到底曾经是个名门大派,容不得别人这般戏耍。辰从卫又如何?不过就是皇帝的家丁打手罢了,怎能和自己这种千年大族相比?哪怕是没落的分支,也不是他们能比拟的! 孟州蓝手中大笔一挥,两个斗大的字便浮现出来,一字为“斩”,一字为“缚”,两字分别向擎天和架海飘去。 擎天对上“斩”字,字虽是由黑墨写成,可是字中隐隐有铿锵之声,金铁之意,若是被这字撞到,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擎天故技重施,枪尖刺出,想要将“斩”字再度搅个稀碎。 铁枪刚刺入字里,“铛铛铛”,金铁撞击之声不绝于耳,其力之大,险些将毫无防备的擎天手中铁枪都打飞了去。擎天脚下站定,把住铁枪,运起蛮力,将枪头用力向下劈砍,短暂的僵持之后,“斩”字被劈成了两半,消弭于无。 架海也学着擎天的样子,铁枪刺入飘向自己的“缚”字,岂料那“缚”字刚刚沾染了枪头,便像狗皮膏药一样死死地粘在了枪头之上,无奈架海怎么用力也甩不掉。 正在架海用力甩动之时,那“缚”字竟像长了腿一样,顺着架海的枪杆,一点点向上挪动,不一会儿,就挪到了架海的手边。 “缚!” “缚”字从枪杆上蔓延而开,很快便包裹住了架海的全身,架海亦枪护身,“缚”字便连人带枪一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架海,你没事吧?”擎天在一旁出声问道,害怕架海吃亏。 架海感受了一下,微微笑道:“真是雕虫小技。”说完,铆足气力用力一挣,将“缚”字给挣开了去,“缚”字化为道道笔墨,消失于众人面前。 擎天和架海相视一笑,擎天一记枪杆抡起,也不客气,直直地打在了孟州蓝的身上,孟州蓝被这枪杆一击打飞,跌落进了易府门前的河道中。 擎天赶了过去,查看河道中的情况,只见孟州蓝仰躺在河道中,也无甚表情,慢慢就在河中消融开来,仔细看去,隐隐还能看出一个“影”字。 擎天回头喊道:“架海!” 架海将铁枪在易府门前朝地上用力一顿,力道之大,地面都微微震动了起来。架海闭眼感受,随即扭身一枪,朝何月儿刺去。 何月儿此时被葛宜刚牵着,背对着大门,并没注意到后面发生的一切,架海用力顿枪之时,地面震动,何月儿才有所感,回头看去。 何月儿和架海的枪尖之中,有一人影慢慢浮现出来,正是孟州蓝,此时他的胸口还有一个“隐”字。 何月儿堪堪扭头,身后枪尖已至。 “月儿姐…啊…”葛宜刚见何月儿扭头,正要叫喊,早已被孟州蓝抱了起来。 “月儿姐!小心!” 孟州蓝一把抱起葛宜刚,手中毛笔正要书写,变故突生。 葛宜刚被孟州蓝抱起,脸朝后方,早已看到刺向何月儿后心的铁枪,心中一急,竟从孟州蓝怀里一纵,扑向了何月儿身后。 “啊!” 铁枪将葛宜刚刺了个对穿。 这一幕发生,在场的众人都懵了,连着何月儿一起,刚扭头就看到了一脸痛苦,口吐鲜血的葛宜刚,吓得何月儿连退好几步。 架海只觉得脑袋里“轰”地一下,炸开了一般,连忙收回铁枪,一把接住了失去支撑,跌下来的葛宜刚。 “小少主!!!” 孟州蓝眼眶欲裂,毛笔从手中滑落,将葛宜刚从架海的怀里抢了过来。 “小少主,你这…我怎么和世子殿下交代啊!!!”孟州蓝双手颤抖。 擎天一把揪住孟州蓝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起,扔出了易府:“叫你不要多生事端!咎由自取!” 架海看着手中的鲜血,还没有回过神来,他自问杀的都是大奸大恶,无可救药之人,怎会像今日这般对一个小孩子刺出这一枪? 擎天拍了拍架海的肩膀:“这不怪你,你一枪本就能守得住,又不是真的要去刺何月儿,是这孩子自己寻死,与你无关。” 孟州蓝还在易府外,跌在地上,抱着葛宜刚嚎啕道:“世子殿下,我对不起你啊!” 葛宜刚微微睁开眼睛问道:“孟叔…我好…痛,月儿姐…没事吧…” 孟州蓝抱着葛宜刚爬了起来:“都怪孟叔不好,孟叔不该拉你走,小少主,没事的!没事的!孟叔这就去带你找大夫,这就去找!只要你没事,你要玩多久,孟叔都陪着你!” 葛宜刚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孟叔…这可是你说的,你别…到时候又不认…”小葛宜刚,楚湘王的长孙,死于京城。 “小少主!!!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死了小少主,我和你们拼了!”孟州蓝将葛宜刚的尸首放在一边,站起身指着擎天架海说道,说罢咬指为笔,以血为墨,凭空书写了起来。 “斩!刺!杀!砍!削!捆!晕!扼…”等等等等,一连串的血红大字从孟州蓝的指尖一一飞出,向擎天架海两人飞去。 擎天摇晃着架海,架海却还是愣了神,扭头望向府外躺在地上葛宜刚的尸首,像木雕一样一动不动。 “真是!”擎天抱怨一句,不管架海,提前奔出府门,将手中铁枪舞得密不透风。 这些血红的大字一一撞击到擎天的枪尖之上,不仅声音嘶鸣震耳,力道也极大,几次刁钻的角度撞来,擎天好险拿不稳手中铁枪。 终于,孟州蓝先顶不住了,最后一笔不知要写什么字,只起手写了个“一”,便终于力竭,身子软倒在了地上,靠在了河道边的栏杆上。 擎天手中铁枪,划破最后一个“伤”字,一脚踢向地上的枪杆,将铁枪踢得凌空飞起,空中不断旋转起来。擎天再度跃起,一脚踢出,正好踢在了铁枪的枪杆之上,粗壮的铁枪被擎天一脚踢飞,飞向了孟州蓝。 “噗” 枪尖入体,孟州蓝被铁枪带飞,飞到了河道另一边的墙壁上,整个人被铁枪在墙壁上死死地钉住了。 擎天几个掠步,赶到了河道的另一边,从岸上跃下,一把抓住铁枪,疾射了回来。孟州蓝的尸体跌入了河道中,随着秦河水一起一伏,慢慢飘走。 何月儿奔出府门,跑到了葛宜刚的身边:“小弟弟,小弟弟,你醒醒啊,小弟弟!” 擎天刚刚掠回,低头说道:“已经没救了。” 何月儿站起身来吼道:“他不过只是一个小孩子,不过玩心大了点,为什么要杀死她!” 擎天解释道:“架海也不是故意的,那一枪根本刺不到你,是这小孩自己扑上去的,我们也不想这样!” 何月儿冷笑道:“呵,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怎么了?有什么金贵的!值得你们这么一个两个地天天盯着我?现在还开始杀人了是吧?怎么不直接给我抓到牢里去啊!” 擎天一言不发,手中铁枪抬起,枪尖对着何月儿。 “来,来,一枪刺死我!现在就刺!刺死我一了百了,你们也不用烦了!”何月儿不顾一切,有些歇斯底里。 擎天一把拽开何月儿,手中铁枪笔直递出。 “铛!” 铁枪和一个拳头对在了一起。 第一百五十五章 以一敌三 “你们竟然暗害了小少主,今天全部给小少主偿命吧!”一个发须皆白却身材魁梧的老者,盯着擎天说道。 擎天的身形本已十分高大,但是在这老者面前,却还是显得“瘦弱”了许多,但他毫无畏惧,与老者针锋相对,手中铁枪不断使出暗劲,却连老者的皮都没有蹭破。 老者一拳磕开铁枪,对着擎天追上了一拳。 擎天一把拉住何月儿,纵身闪过,将何月儿带离老者身边,掠回了易府大门处。何月儿正要说话,却被擎天一把推了进去:“勿出门!” 何月儿听到“勿出门”,也想起了小蓝和小黄所写的那三个字,看向易府外,除了那身材壮硕的老者,还有两人跟在老者身后,一胖一矮,看起来都不是良善之人,也不再和擎天吵闹,点头答应下来。 擎天看了愣神的架海一眼,也没说话,转身来到了易府外,对着天际吹起了口哨,三长两短。天上的两只老鹰盘旋一圈,其中一只便向皇宫的方向飞去。 老者对身后两人说道:“小少主身死,孟州蓝不知去向,这如何是好?” 胖男子扭头看向四周,随即被丈余长的河道吸引,河道对岸的石壁上,还有一个大窟窿,正是刚刚擎天将孟州蓝刺入对面石壁留下的,窟窿边还有孟州蓝那星星点点的血迹。 胖男子走到栏杆处向河道里望去,河道中的谁虽流淌不停,却也能看出水中的残留的一点鲜红:“好大的力道,孟州蓝输得不冤。” 在场三人,唯有老者和擎天交手过,对于“力道大”这个评价,老者也是不置可否。 矮个子的男子蹲在地上,将葛宜刚的尸首抱起来,走到一边放下:“枪伤,错不了了。” 擎天拿着铁枪往地上顿了两顿,挑衅之意十分明显。 “赵老,这个小子就交给我们吧!”胖男子放置好葛宜刚的尸首,走过来对老者说道。 被称为“赵老”的老者摇了摇头:“这小子不一般,不要托大,我们一起上!” 胖男子和矮男子心中腹诽不止:“就会抢功劳。” 魁梧老者名叫赵伏洪,乃是江湖散人,后被楚湘王招至门下;胖男子名叫鲍参,乃是墨文馆四小词主之一;而那个身形瘦小的男子,名叫田跃案,是丐帮的一名普通长老。三人同为葛辞风账下死士,却向来谁都不服谁,不仅是他们,其他死士之间也多有不合,貌合神离。 “赵老,我等先上,你为我等掠阵!”鲍参等不及了,身为墨文馆的四小词主,不仅在馆中低人一头,以至于入了楚湘王府,楚湘王也一直认为“大文主”比“小词主”听起来就要厉害得多。孟州蓝字里藏招,卖相极好,很快就混到了世子的心腹位置,这让鲍参十分不服。 如今孟州蓝战死,鲍参不仅没有难过,反而暗暗窃喜,少一个竞争对手总归是一件好事。 田跃案与向来看不起二人,丐帮虽说近些年来名声不好,却也是江湖中排得上号的大门派,对于这种小门派和散人,根本看不上眼。墨文馆是依附于楚湘王,而丐帮则不是,丐帮和楚湘王是合作关系,自然打心里高出二人一等。 田跃案也不与二人对话,身形矮小的他动作极其灵活,几步就闪到了擎天的身边,首先就来了一个撩阴腿。 擎天心中厌恶,此招虽说实用,但是上来就使这招的人,非蠢即坏。 擎天虽然心中对于这个小矮子十分厌恶,却也没有轻视他,一脚踢向枪杆,枪杆顺势向田跃案撞去。 枪杆来势极快,田跃案不得已将撩阴腿收回,踩着自下而上的枪杆一个跟头就向擎天头顶翻去。 田跃案刚刚翻起,鲍参就奔了过来,肥胖的他跑起来倒也不慢,不仅不慢,反而极有气势。 鲍参跑得近了,从怀中抽出一张白纸,只见白纸上分明写道:“拔山扛鼎”。鲍参径直将白纸塞入口中,随即肉眼可见,他的满身松散的肥肉慢慢变得结实了起来。 擎天铁枪刚刚递出,鲍参瞅准时机,一把抓住了擎天的铁枪,二人就铁枪争夺起来,拳来脚往,打得难解难分。 田跃案跳到擎天另一边,出手夹击,擎天腹背受敌,艰难维持着。 皇宫中,赵易执正在看奏折,纳风就从外面赶到,向门外的王振良简单施了一礼,便进入了御书房。 “陛下,擎天托老鹰传回讯息,需要援兵!” 赵易执一时无语,说道:“怎么又是易府那边,出了什么事,他们两个人还搞不定吗?” 纳风摇头道:“不知,只是老鹰啼叫甚急。” “去去去,赶紧去。”赵易执摆手道“别再出乱子了。” 纳风应声,退出屋外,和翻雨一起,向易府赶去。 纳风走后,赵易执反而坐立不安,一般情况下辰从卫不会求援,更不要说性子高傲的擎天了。之前藏云和揽月阻拦刑部大狱的犯人越狱,藏云力竭之后短暂昏迷,都不曾主动求援,怎么今天擎天好端端地求援了。 “子隐卫有消息吗?”赵易执向门外唤道。 “今天派出的子隐卫还未归来。”王振良在门外回道。 要是赵易执放出神识查探,就会发现派出去的子隐卫正在京城的各处深巷胡同里,昏迷不醒呢。 赵易执往门口走去,旋即又折了回来:“不行,总不能事事都要朕亲自出面吧,那朕这个皇帝也太掉价了。” 赵易执刚刚折回书桌前,又摇头道:“不,此事非同小可,当去!当去!” 馆驿中,葛辞风坐在桌前,因是白天,屋内既无阴暗之处,也无躲藏之地,是为葛辞风的死士护卫在面前站成了一排,屋中站有五人,甚至还有一名女子。 葛辞风望着众人说道;“怎么就你们回来了?他们人呢?” 众人默然不语,最终还是有一人向前迈出一步,低声说道:“世子,昨日您让他们带着小少主去易府查探情况,您忘了。” 葛辞风这才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啊,对对,我真的搞忘了。不过这都半天过去了,怎么还没回来?怕不是他们又骄纵了刚儿,四下闲逛去了。” 出首之人好似在葛辞风面前有些受宠,说道:“小少主初来京城,到处玩玩乐乐也属正常。小皇帝再怎么样,也不会派人整天盯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葛辞风咬着指甲,微微点头,突然,葛辞风想起了那日在太和殿上,面见赵易执之时,小葛宜刚崭露头角,对答如流… 葛辞风越想越心惊,连忙站起说道:“我放心不下,你们随我去易府看个明白。”世子下令,几人自然不敢不从。众人让开道路,葛辞风出了门,几人便明里暗里地跟了上去。 葛辞风和赵易执几乎是同时出门,向着易府赶去。 易府街尾的一间茶楼,一楼人声鼎沸,二楼倒是清静得很,只有一名白衣胜雪的少年郎,正是周子儒,此时他凭窗而坐,远眺着易府门前的一举一动。 擎天以一敌二,虽有些吃力,倒也算是有来有回,不至于落败,但是三人之中的魁梧老者赵伏洪在一旁并未出手。 田跃案瞅准一个空档,撞进了擎天怀里,抓起擎天就要摔出。擎天脚下如同生根一般,田跃案乍一使力,却没能将擎天举起,反倒是擎天,一枪遥指鲍参,一手朝田跃案脖子掐去。 田跃案一个见事不可为,一个空翻就要跳出,却被擎天抓住了脚踝。擎天咧嘴一笑,抓着田跃案就朝鲍参扔去。 鲍参猫腰闪过了飞来的田跃案,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白纸上面写道:“蹑影追风”,塞进了嘴里。眨眼之间,肥胖的鲍参就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就出现在了擎天的身后,一拳照着擎天的后心打出。 擎天刚扔出田跃案,鲍参就转身来到了擎天的身后,一拳轰出时擎天转身提枪架住。擎天本以为会抵抗起来非常困难,却不料这鲍参速度虽快,力气倒不如刚刚的大了,擎天挡住这一拳毫不费力。 赵伏洪见田跃案被抛飞出来,又转身对上了田跃案,抓住时机,一步赶到了擎天的身后,举起硕大的拳头,轰向了擎天的后脑。 擎天听到脑后风起,一脚蹬开鲍参,急忙闪过这一拳,却不料赵伏洪这本就是虚晃一招,见擎天闪过,一记膝撞结结实实地顶在了擎天的腹部,擎天被这一撞,手中长枪撑地,跳回了易府门口,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 “擎…擎天…你怎么样了…”架海看到擎天受伤,这才回过神来,关切地问道。 “死不了,你要不先去看好何姑娘,别让她有事,这可是陛下的命令啊!”擎天知道架海精神恍惚,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以赵易执的命令为由,先支开架海也好,不然三人同上,自己真不知道能不能抵挡得住。 三人缓步走到了易府门口,双方面色不善,擎天目光决绝,只在门口再不退半步。 茶楼上周子儒望着远处赶来的葛辞风和坐着寻常车驾“微服”赶来的赵易执,一抹笑意浮现在脸上。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两败俱伤 擎天站在易府门前,横起手中铁枪,冷冷地说道:“大启辰从卫戍守在此,宵小退散,否则休怪枪下无情!” 鲍参等人暗笑:虚张声势。 三人联手冲了上来,对于赵伏洪这次的加入,鲍参和田跃案两人也没有不满,这小子的确不是一个人能拿下的。 三人冲至擎天,空中传来一声老鹰的啼叫,是赶去宫里报信的补天恰好返回。 擎天抬头望天,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下一秒,竟消失在了原地。 鲍参和田跃案二人惊顾左右,找不到擎天的身影。 赵伏洪闭眼感受一番,随即抬头对天望去:“在上面。”鲍参和田跃案顺着赵伏洪的话看向天空,果然,两只老鹰在空中盘旋,中间有一人持枪,在太阳的照耀下,周身光芒闪烁,如同天神一般,俯瞰地面。 两只老鹰一左一右围绕着擎天盘旋,擎天的铁枪横在胸前,仍旧在向空中飞升。每当擎天冲势渐弱,就有一只老鹰飞上前,让擎天踏足借力,向空中继续拔高。两只老鹰循环往复,擎天已飞至空中,近不可见。 “这…他飞这么高…也不怕摔死…”田跃案震惊不已。 “都小心一些。”赵伏洪虽是散人,却行走江湖多年,虽不知道擎天飞至空中用意,却也知道此招非比寻常。 终于,擎天左右的两只老鹰再不上前,向左右分别散开,擎天的冲势也到头了,此时擎天已飞至空中,近乎百丈。 “倒卷苍穹!” 空中传来一声怒吼。 三人心知来了,戒备起来,只见擎天从空中以枪在前,急速冲下,快如闪电,状如奔雷,连太阳光仿佛都被他的冲势劈开一样,分道两边。 “那是什么?好大一只鸟啊。” “什么鸟啊?那明明是个人!” “哟,怕不是神仙下凡哦,快跪下,跪下!” 周围的百姓也察觉到了异样,纷纷抬头向空中望去,只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目光。 三人望着擎天的身影冲下,竟也挪不开眼睛,万事万物都被擎天的冲势吸引了过去。 “好一招倒卷苍穹!”赵伏洪喃喃自语道。“我来战你,二位助我!” 鲍参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拔山扛鼎”,塞入口中,身形再度结实了起来。 “赵老,想好了!”鲍参提醒道。 “来!”赵伏洪盯着擎天,眼中流出饥渴战意,做好了准备。 鲍参一把抓起赵伏洪,将他轻易举起,一掌拍在了赵伏洪的身上,赵伏洪练就的是内家功夫,以气充体,这一掌力道虽大,却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反而借助这一掌的威力,向着空中飞去。 赵伏洪飞至半空中之时,田跃案原地翻了个跟头,双脚猛地一跺地面,地上的青石砖被跺得块块碎裂,田跃案也飞至空中,紧随赵伏洪身后。 “赵老,当心!”田跃案抬脚朝赵伏洪后背踹去,连蹬两脚,自己被力道反回到了地面,而赵伏洪被这两脚一蹬,去势更速,也调整好了身形,对着擎天迎了上去。 二人都向着对方迎去,冲速极快,但是地上的人看来却是稍显缓慢。 “赵老能赢吗?” “不好说。” 鲍参和田跃案低声说道。 铁枪和拳头再度相撞,双方本就力道极大,如今各自借势借力,双方的威力更是令人难以想象。 两人相撞,只见火光迸发,二人被对方的力道冲飞了出去,赵伏洪直直地跌落了下来,擎天也是手握长枪,冲势被打断,歪飞向了一边。 “铛!!!” 两人各自从空中跌下来,地上人们才刚刚听到撞击声,震耳欲聋,京城中的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吓得四处逃窜,赵易执和葛辞风坐在各自的车驾中,也是被这一声震得摇摆不定。 “发生什么事了?” “加速前进,赶往易府!” 空中,擎天强睁开眼睛,看着倒飞而回的赵伏洪,微微一笑,捏紧手中铁枪,用力抛掷了出去,又轻声吹起了两声口哨。做完了这些,才闭眼晕了过去。 架海没有离开,一直站在易府门内,紧皱眉头,未有片语。空中巨响传来,架海才猛地醒了过来:“倒卷苍穹!”下一刻,架海望向空中,纵身而起,就要去救下跌落下来的擎天。 赵伏洪以下对上,本就不占优势,又因擎天先行准备,自己失了先手,对拼之下,虽然自己已经竭尽全力,却还是在这一次拼撞中,当场就被撞晕了过去,人事不知。鲍参和田跃案二人双双掠起,就要接下赵伏洪。 田跃案是丐帮弟子,身法本就是强项,此时他抢先接住了赵伏洪,向地面落去。还未到地面,就听到一声长啸传来,原来是擎天的铁枪被抛掷而来。 田跃案身材矮小,正托举着体型高大的赵伏洪,仓促间避不开,急忙喊道:“鲍参!” 鲍参从地上一个旱地拔葱,飞不过一丈,堪堪够用,一脚就踢飞了擎天抛掷来的铁枪。 “赵老!还好,还有呼吸。”田跃案喊了一声,试探了一下赵伏洪的脉搏,所幸一息尚存。 “嘤儿~嘤儿~” 两只老鹰如闪电一般,从田跃案身边掠过,伸出利爪,目标正是赵伏洪! “啊!!!” 两只老鹰在赵伏洪面前需闪而过,利爪伸出,直指赵伏洪的双眼,赵伏洪的双眼被双双抓去,鲜血横流。赵伏洪本就昏迷之中,被这一记鹰爪,抓得痛醒过来,厉声惨叫。 “该死的扁毛畜生!”鲍参提步就要去追,两只老鹰一击得手,遥遥飞向天际,再也追不上了。 “杀…杀了他!杀了他!”赵伏洪捂着双眼,凄厉地喊道。 鲍参和田跃案相视一眼,向擎天处望去,架海抱着擎天,落到易府之中,任凭架海如何呼喊,擎天也是昏迷不醒。 鲍参一个箭步冲进了易府,抬起一脚就朝擎天架海二人踢去,架海铁枪不在手中,抱着擎天就地狼狈翻滚,堪堪躲开了这一脚。 鲍参正要追击,一根长棍迎面扫来,实实地扫在了鲍参的脸上,将鲍参从易府里打飞了出去。还未完全飞出易府,又出现一人,一把捏住了鲍参的腰腹,从半空中拖了下来,摁在地上,双手反夹在背后,死死制住。 纳风和翻雨赶到了。 “住手!”街道两边同时响起一声呼喊,赵易执和葛辞风同时赶到。 葛辞风虽不习武功,但是在楚湘时也是时常打猎,动作比赵易执稍微敏捷一些,当先抢下车驾,对着制住鲍参的翻雨喊道:“快住手!都是自己人,别动手。” 翻雨不予理会,仍旧死死得押着鲍参不放,鲍参挣扎一番,却无济于事,只得作罢,等着自家主子交涉。 赵易执也走了下来,来到了易府外,看着满地狼藉,哀嚎打滚的赵伏洪、被翻雨制住的鲍参和昏迷不醒的擎天,叹了口气,对翻雨挥了挥手,翻雨这才起身,将鲍参放开。 赵易执看了一下四周,之前被葛宜刚的大喊喊出的百姓,此时已躲开了一大半,只有寥寥数人,仍旧站在远处,向这边张望。 “先进屋再说吧。” 葛辞风顾不上回到身边的鲍参田跃案,以及还在满地打滚的赵伏洪三人,听到赵易执一句话,也顾不上请安,抬腿就要跟着赵易执往易府而入。 正在葛辞风要进入易府之时,忽地瞥到了角落里的葛宜刚尸首,微微一怔,折身走了过去:“刚儿,你怎么在这里睡…刚儿?刚儿!” 赵易执被身后动静打断了脚步,扭头看去,只见葛辞风正摇晃着葛宜刚,葛宜刚嘴角流出大量鲜血,此时已有凝固的样子。胸口一个大洞,很明显是枪伤,穿胸而过,毋庸置疑,现在的葛宜刚是一具尸体了。 “谁!是谁杀了我的刚儿!”葛辞风将小葛宜刚的尸首抱在怀里,咆哮着喊道。 鲍参和田跃案二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鲍参站出来指着架海说道:“是那小子,一枪将小少主刺死。我等这才拼命。” 架海被指认出来,却也无心辩解,只是抱着擎天不说话。 赵易执看着架海被指认出来,本人也无辩解,心中大惊,脸上却不露声色:“你们都留在此地,还有擎天架海也是,等擎天醒了,朕再彻查此事。” “彻查?你怎么彻查!我的刚儿死了,我…”葛辞风听到赵易执不痛不痒的话,当即怒上心头,向赵易执喝道。喊到一半,看着赵易执的冰冷目光,这才想起赵易执的皇帝身份。 “微臣冒犯陛下…死罪…”葛辞风喉咙里低声说道,在楚湘他可以呼风唤雨,但是这里是京城,一个不小心触怒了赵易执,死的可能就不是一个葛宜刚,很可能连自己也要被永久地留在京城了。 何月儿在屋内听到外面的巨响,不顾仆人们的劝阻,执意要出来看看,刚赶到前院,就看到赵易执站在易府门前,正要请安,就被赵易执摆手打断:“免了吧,腾个地方给我们议事。” 第一百五十七章 息风波 纳风翻雨等人守着擎天,葛辞风的甲乙丙丁等人也守着赵伏洪,两边各守着一个“伤兵”,赵易执和葛辞风两人带着架海和鲍参等人进入了易府的大厅,易小刀和何月儿拜堂之处。自易小刀走后,何月儿常居后院,这大厅也是有些日子没有这么热闹了。葛宜刚的尸首则留在了易府外,着人看管,等亥刑卫赶来验尸。 “到底怎么回事?谁先说?”赵易执看向架海和田跃案等人,问道。 葛辞风也从丧子之痛中短暂地冷静了下来,盯着在场众人,一言不发,他也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鲍参和田跃案两人是后来赶到,赶到之时只见到葛宜刚已死,孟州蓝不见踪影,根本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是以两人默默垂头,一言不发。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了架海的身上,架海深呼吸一口,平静地说道:“我和擎天奉命…巡查街道,经过易大人府外之时,就见到一个中年男子,带着那孩子在易府外大呼小叫,遂上前盘问。那男子不管不顾,依旧让那孩子大喊大叫…” 赵易执抬手示意暂停,望向何月儿,询问之意颇为明显。 何月儿听到“巡查街道”时就已经紧蹙秀眉,易府上下几乎人人都快认识辰从卫众人了,还说什么巡查。但此事无关紧要,何月儿也只闭口不提,点了点头。 “接下来易夫人便从府中出来,和那孩子是旧相识…”架海继续说道。 赵易执听到架海改口喊“易夫人”之时,心中赞许不已。让何月儿做诱饵本就违背了他的本心,觉得颇为对不起易小刀,哪怕这美人计还没开始实施,葛辞风就自己找上门来了。如今听到架海当场说出“易夫人”,心中也觉得好受了些,算是借架海之口对葛辞风挑明了,若是葛辞风知难而退,便是再好不过了。 “好,接下来就让易夫人来说吧。”赵易执出声打断,架海或许不会说谎,但是让何月儿也参与,更能令葛辞风信服一些。 “我从府里出来,那孩子就嚷嚷着要进府玩耍,我便同意了。可旁边那侍卫,说时候不早了,要带那孩子回去。孩子不依,自己就跟我进了府。后来外面他们三人就打了起来。”何月儿简明扼要地说道。 “然后呢?”事关儿子死因,葛辞风也关切地问道。 何月儿略一回想,说道:“然后我扭头,眼光余角看到架海一枪朝我刺来。” 赵易执和葛辞风目光惊讶地转向架海,显然两人都不太相信。 “那孩子本来是我牵在手上的,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出现在了我背后,被架海一枪刺死了。”何月儿将小葛宜刚的死因说了出来。 “当真有此事?”赵易执沉声问道“你为何要刺向易夫人?” 架海低头说道:“易夫人所言不虚,当时那男子不知使了个什么法,在我和擎天两人眼里竟然消失了。我察觉到他已悄然进府,跟在了易夫人身后,便提枪去刺,那孩子突然挡在了易夫人之前…我并非有意要伤害易夫人,更不想伤害那孩子…” 赵易执听二人讲完,看向葛辞风,眯起了眼睛:“世子身边真是能人倍出啊,还能有人隐匿藏形?” 葛辞风听到何月儿的描述,对于葛宜刚被一枪刺死,袖口中已悄然捏紧了拳头,此时听到赵易执偏袒式的发问,更是一口怨气堵在了胸口,好半天才悄然吐气,坦然回道:“不错,他是楚湘墨文馆的大文主,以文入武,其法之妙我也不甚了解,但是隐匿之法我的确见过几次。” “世子的侍卫因何悄悄蹑入他人府邸,跟在他人之妻身后,意欲何为?”赵易执提高了音量。 葛辞风心里怒火中烧,自己死了儿子,却反过来变成自己的不是了。这孟州蓝既然已经打听到了何月儿在此,回来向自己禀报就是了,非要硬闯别人府邸做什么?就是真陪刚儿在府里玩上一天,自己也不会说什么的。 葛辞风心中不明白孟州蓝的想法和动机,一旁的田跃案和鲍参倒是清楚地很:孟州蓝急着回去邀功。田跃案悄悄看向鲍参,鲍参和孟州蓝同出墨文馆,田跃案想知道鲍参作何想法,鲍参只是站定,大肚子微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微臣不知,微臣只是让孟州蓝带顽儿四下逛逛,至于为何会擅闯易府,微臣也不知情…”葛辞风此时只能死不认账,总不能说是自己派他来易府打探一下何月儿在不在这里吧,堂堂楚湘世子还要脸不要了。 “那找来那侍卫问问就知道了,叫孟州蓝是吧?去,将孟州蓝宣来。”赵易执下令道。 架海回道:“那人已被擎天杀了,尸首估计还在秦河河道中…”架海虽之前精神有些恍惚,倒也不是全无察觉。 “这下好了,整了个死无对证。”赵易执摊手对众人说道:“你们说怎么办?” 架海鲍参等人身为下人,自然不会去接皇帝的话头,何月儿聪明伶俐,也很知趣地闭口不言,赵易执这句话看似在问众人,实则将问题抛给了葛辞风。 葛辞风袖口中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田跃案和鲍参都惊出了一身的汗。别看他们和擎天打得激烈,其实让他们充当打手,耀武扬威可以,但是如果对方是皇帝,那就要掂量一下了。如果这个世子没忍住,触怒了皇帝,可就是杀头的罪名了。别说他们,就连这世子殿下都不能活着走出京城。 二人心中疯狂呐喊“息怒息怒”,面上还不能表现出个一星半点。架海也觉察出了气氛的不对劲,脚下微微蓄力,如果葛辞风当场发难,他需要能保证赵易执在纳风翻雨等人赶来之前,平安无事。大家都手无寸铁,架海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何月儿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易小刀时常讲“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月儿不知道,自己被他影响得,也会些审时度势了。 全场最淡然的应该就属赵易执了,他笃定葛辞风不敢动手。葛辞风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进京当了世子,就是避免这时候和朝廷起冲突,如果在这里暴起,不仅捞不到半点好处,还会前功尽弃,楚湘王的长子长孙,就全部折在这京城了。 赵易执此时不仅淡定,还十分地高兴,那葛宜刚聪明伶俐,本就令他颇为忌惮,如今已死,算是少了一个心病了。 赵易执见葛辞风不说话,又幽幽地跟了一句:“怎么都不说话啊?” 葛辞风一口怒气恶狠狠地憋回了心里,脸上不悲不喜地说道:“祈求陛下,准许微臣携幼子尸首,回楚湘安葬。” 赵易执望向葛辞风,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中,便以早就打好的腹稿回道:“令郎夭亡于京城,朕也十分遗憾,只是这回楚湘之事…倒也不必。这京城山好水好,不如就葬于金山脚下,玄湖之畔,有何不可?朕也会派人时常打扫,若是世子心中挂念,也可常来京城,和朕多亲近一些岂不好?” 葛辞风没有答话,他还在拼命忍耐,自己死了儿子在别人嘴里轻飘飘的一句话,最后还加上一个“岂不好?”任谁都要火冒三丈,更何况他葛辞风,楚湘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何时受过这等气? 何月儿见场面有些微僵,再者对那孩子也有些喜爱,出声说道:“我对那孩子也颇为喜爱,那孩子既在我府上夭亡,不如就葬在京城,以后我也好多去拜祭…” 赵易执听到何月儿这番话,心中暗赞,易小刀眼光果真不错,这何月儿就是会说话。其实这也就是在赵易执和葛辞风面前,若是换了寻常人来,对于何月儿这般随意插嘴,一般人早就怒斥“不守妇道”了。 何月儿帮赵易执说话,赵易执自然并无异议。葛辞风抬头看了何月儿一眼,心中五味杂陈。自己派人来寻常何月儿,嘴上说着是想打探此女底细,伺机拉拢,便于京城行事,其实未尝没有自己的小心思在里面。可如今,为了这点小心思,搭上了一个儿子… 葛辞风的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世子若无异议,那就依易夫人之言吧。对了,还没介绍,这位是易夫人,她和本朝的枢密郎半月前刚刚大婚,二人琴瑟和鸣,感情很好。易小刀易大人也是个难得的人才,以后有机会,等易大人回来了,世子也可与易大人多来往一二啊。”赵易执着重强调二人大婚,心中忍笑,就想看葛辞风的吃瘪样子。 葛辞风虽心中早有准备,但是听到他们一口一个“易夫人”,多少还是有些难受的,丧子之痛,“失恋”之苦,今天全让葛辞风给撞上了… “还请陛下派人,前往楚湘报信…”葛辞风忍下一切,低头默默说道。 赵易执心情舒畅,大手一挥:“好,此事朕派人前去言明!” “世子先去料理后事吧,虽不知那孟州蓝为何擅闯易府,但是人终归还是架海杀的,架海,回宫之后,扣除一年俸禄,面壁思过半年,可有异议?” 架海如释重负,连忙回道:“微臣领罚,谢陛下!” 这下葛辞风不仅拳头捏得咯吱作响,连牙齿也咬在了一起,自己儿子的命就只值一年的俸禄?这不痛不痒的惩罚简直就是在侮辱自己! 事无波澜,葛辞风向赵易执告辞之后,“平静”地离开了易府,上了车驾之后,做车驾里咬字说道:“给我查!查何月儿的底!”左右侍卫连连称是。 茶楼之上,周子儒捏碎了手中的茶杯,鲜血和着茶水流淌到了地上,他期待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一旁的侍卫连忙掏出绢布,帮他捂住伤口。 “让他们撤了吧,打不起来了。”周子儒向后挥了挥手。 侍卫应声下楼,很快从茶楼中,陆续有茶客结账离开。 “再找机会吧。”茶楼二楼,周子儒一个人幽幽地说道。 “是。” 第一百五十八章 响马 易小刀一人背着手走在一条不知名的乡间小路上,看到不远处有一个老头,裹着一件破棉袄,坐在自家屋子前晒太阳,便上前攀谈起来。 “老伯,这里是哪啊?” 老头抬头看向易小刀,出声问道:“啊?你也是外乡来的?哎哟,年纪轻轻的就逃难,吃了不少苦…哎,你不像是逃难的,你咋还长得肥墩墩的?不像没吃饭的样子啊!”老头刚感叹没两句,就发现了异常,指着易小刀的脸颊说道。 易小刀摸着脸颊,军中伙食不错,这阵子的确吃胖了。易小刀干咳两声说道:“我这是饿肿了…” “啊?饿还能饿肿?真是怪事…啊,这里是临城,以前也是个好地方啊,可惜现在也不行咯。”老头摇头叹息道。 “临城,那去济城大概还有多远啊?怎么走啊?”易小刀问出了最关切的问题。 老头一拍大腿:“济城?那我哪知道啊!老头子我这辈子都没跑出二十里地远,我哪知道济城有多远啊…” 易小刀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没办法只得拱手告辞,正要离开却被老者叫住:“哎哎哎,小伙子,你要去哪啊?” 易小刀扭头说道:“自然是去济城了,怎么?” “你别往那边,别往那边,那边有响马!”老头急忙喊住易小刀,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从后面小步追了上来。 “响马?什么响马?那边有马群吗?”易小刀不解。 老头急忙说道:“噫,什么马群啊?响马就是土匪!那边可不能去。” “有土匪?那赶紧报官啊!” “报官?报什么官?县太爷都被砍了,上哪报官去?我看你也不是本地人,赶紧哪里来回哪去吧。家里再苦,也是能活下去的…” 易小刀听闻县太爷被砍,连忙“害怕”地问道:“老人家,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我也好留个心眼啊。” 老头拉着易小刀,左右看看,又将易小刀拽回了自己家里,两人坐下。老头说道:“这股响马可不得了,成事有好几个月了。据说当初成事之时,就是到县衙里,把县太爷给砍了。等宁城的官兵赶来的时候,这群响马已经逃山里去了。就在那个方向,时不时地下山来劫掠一番,厉害着哩!” “那就一直这么放任他们为非作歹?济城县老爷被砍了,宁城的官兵也不去抓他们?” “抓?拿什么抓?打起来要命的事,谁敢去抓?宁城的兵在临城搜了一通,把人逼得呀…上吊跳河的多滴很!后来,还把一些和他们理论的小伙子砍了头,带回去邀功呢!”小老头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易小刀“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还有这种事!就没人管吗!” “唉,东鲁王都被砍了,现在谁还管?过一天是一天吧…”老头叹息着说道。 易小刀望着老头唉声叹气的样子,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问道:“老伯,这东鲁这么危险,那你咋不走啊?” “这里才是我家,我能去哪?这里危险是对别人,我老头子倒是没关系。这把老骨头怕啥?家里也就这样,他们要啥就让拿啥,我也不跟他们争。别说,那响马头子上次来,看我老头子可怜,还给了我一袋面呢!”老头神秘兮兮地说道。 “还没吃呢吧?这都晌午了,来,老头子我给你蒸点馍,吃了赶紧走!”老头说着要往厨房里去。 易小刀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看了看屋子里,真是个家徒四壁,连张放东西的桌子都没有,便将碎银子放在了门口老者坐着的小板凳上,离开了老头家里,向着来路而去。 易小刀怂了,得回去和大军汇合才安全。 过了一会儿,老头端着破碗,装着两个馒头从厨房里出来,不见了易小刀的踪影,却看到小板凳上多了一小块碎银子,忙拍大腿:“还是有钱人啊…哎呀,坏了,这傻小子不是真往那边去了吧!我得去看看,这好人家的孩子可别被害了…”说着,将馒头又端回了厨房,银子揣进了怀里,出门往易小刀相反的方向一摇一晃地追去。 老头走了没多远,就听到马蹄阵阵,一群大汉裹着大衣,互相吆喝着迎面而来:“哟,这不杨老头吗?咋?吃饱了在这遛弯呢?白面的滋味咋样啊?”一个壮硕的大汉见到老头,喊道。 老头哆哆嗦嗦地让到了路边:“还…还好,有劳好汉…替我谢谢大王…” 壮汉名叫陈有才,是个地道庄稼汉,进城赶集时加入了响马。他今天心情不错,这次轮到他带队下山捞油水,也就和杨老头聊了起来:“嗨,小事小事。我大哥就是见不得穷人,见到一个那就要帮一个!也见不得富人,见一个杀一个!” 老头听到陈有才的话,不由得心里发虚,摸了摸怀里的碎银子:“那傻小子好像就是个有钱的…” “额…好汉,你这是去哪啊?来的路上可有什么收获啊?”老头见壮汉心情不错,也顺着话唠了两句。 “嗨,这临城周边也没什么人了。让大哥去城里大哥又不干,在这苦熬…”说起当前处境,陈有才心里还是有些怨言:“哎,杨老头,你这棉袄都破成啥样了?那棉花都飞完了还穿呢!二狗,给件棉袄给他。” 被唤作“二狗”的年轻人跃下马匹,将棉袄递到了老头面前。 陈有才见杨老头颤颤巍巍,迟迟没有接过棉袄,说道:“人年纪大了手脚不利索,你给他穿上,别冻着了。” 二狗抓着杨老头的破棉袄,一把扯了下来,就要将手中的棉袄给他换上。 “叮” 杨老头还没来得及捂住银子,银子就从破棉袄里滚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杨老头正要蹲下去捡,被二狗眼疾手快,抢在杨老头前面一把捡起,仔细看了起来:“这啥?银子!你还能有银子!” 陈有才正在观察四处,一听“银子”吃了一惊,从马背上跳下,来到了二狗面前,仔细查看。 “还真是,杨老头,没想到你家里还藏着这么大的一块银子呢?这少说得有二两啊!”陈有才望向杨老头,目光有些不善。 杨老头抖抖索索,连忙摆手:“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不是你的是谁的?特么的有银子使还要我们大哥的白面,老东西活腻了是吧?”二狗恶狠狠地反驳着杨老头的话。 “真不是我的…”杨老头往后退了两步。 陈有才拦住了正要发作的二狗,走上前帮杨老头的棉袄拢了拢:“杨老啊,我知道这银子不是你的,你那家里什么情况我们还能不知道吗?也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怕我们去害了人嘛。” 杨老头一言不发,只是害怕。 “人活世上无非就是为了一口饭,我们的白面也不是天上掉的,我们保证只求财,不害命。其实这也是为别人好,现在到处乱糟糟的,要是被别人先劫了去,说不定命都没了…”陈有才继续劝说道。 杨老头一琢磨,觉得陈有才说的也不无几分道理。这才开口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小伙子是谁,从哪来的…就是来找我问路,问去济城怎么走,我也不知道,就想着留他吃个馍…进了厨房出来他人就不见了,就留了这么一块…” “那他人现在在哪呢?”陈有才笑着问道。 杨老头见陈有才笑得和善,也跟着笑了起来,老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我也不知道,这不以为他往这边来了,我就寻来了…” “噗” 陈有才捂住了杨老头的嘴巴,对着胸口就是一刀:“不知道你笑个什么东西,这把年纪你也该活够了!” 二狗吓得手中银子险些都没拿稳:“有才哥,大哥上次还给了他一袋白面…你何苦杀了?骂一顿就是了…” 陈有才一把抽出尖刀,将杨老头一脚蹬倒在地:“兄弟们瞧好了,有钱人就是这样。我们给他白面,不念我们好,别人给了银子,就帮着外人!就该死!” 杨老头被踹倒在地上,胸口不断流血,转身想要爬着离开,挣扎了半天,身子也没翻过来…死了。 “兄弟们,走!跟我去找肥羊!”陈有才翻身上马,动作极为娴熟“跟上!” 一群土匪浩浩荡荡地向着易小刀的方向摸索而去。 易小刀的队伍今日才离了南淮境,进入了东鲁境。进了东鲁之后二人都不敢犯险,这才在此安营扎寨,易小刀一个人出去,打探打探消息。卫有明本打算派几个人跟着易小刀,易小刀却没有同意,他有自己的行事方式,最终卫有明只能作罢。 现在易小刀回来,军士报给了卫有明,卫有明急忙来到为易小刀搭好的帅帐,掀开帷幔进入帐内,问道:“易大人,情况如何?” “走了一路,也没遇到什么人,一个老大爷说这里有响马,让兄弟们注意一下。看来山东的确很糟啊…这还是南淮和东鲁交界处,不知道济城是个什么情况呢,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易小刀如实说道。 比起官府方面,易小刀更想知道万衍宗的消息,不过看杨老头那样子,估计连万衍宗是吃的还是用的都不知道,易小刀也就没费那个劲去问了。 卫有明见易小刀也没了主意,也不催促,易大人总比他办法多,南淮征兵一事就让他颇为惊讶。本以为从义城和嘉城招来的新兵还需时日加以训练,谁知道却一个个能跑能打,一点不输于京城的羽林军。 “休息休息,不急于一时。”易小刀对卫有明展露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也要投诚 密林处,几个身披大袄的汉子正悠闲地挥舞着马鞭,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打着胯下的马匹。 “有才哥也真是的,怎么老是让我们来干这种事。这么大的林子,就是有人我们也找不到啊。” “你可别抱怨了,这次可是一个大肥羊,要是找到了还怕没有好处?” “什么好处?有吃的喝的都出去送人?当初砍县令的那种气魄去哪了?” “你少说两句,小心再被人听到!” 几个大汉正是陈有才带领的响马土匪,被派到这一片密林中寻找易小刀,几个人你一眼我一语,丝毫没有将寻人的事放在心上,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十几个身着盔甲的士兵从密林两侧悄悄探出来,看着渐渐远去的几名大汉,一名校官轻轻挥手,众人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密林中惊起一群早在巢穴中安眠的飞鸟,在空中胡乱地飞舞着,好半天才渐渐飞回自己的巢穴,林子复归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军营中,一个黑大汉踉跄着被推到了易小刀的帅帐外,大袄已被扒了个干净,只一根绳子绑在身上,冻得浑身发抖,身上有几处伤口,鲜血早已凝固。 “跪下!” 一个士兵挥舞枪杆,打在了大汉的后膝上,大汉被打得跪倒在地,艰难地喘息着。 易小刀听到动静,从帐篷里出来,卫有明跟在身后。 “怎么回事?”卫有明问道。 “有几个人手持兵械,骑马在密林里鬼鬼祟祟的,被巡路兵士发现。盘问时他们暴起行凶,其余人已被当场格杀,带回了这个活口,请大人发落!”士兵回道。 易小刀看向大汉,黑大汉此时已被绑得像个粽子一样,却仍旧挣扎个不停,士兵在他背后猛地一记枪杆敲在后脑上,大汉被打倒在地,稍微老实了一点。 易小刀打量了一番,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持械纵马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是过路的客商,带些兵器自卫的,谁知你们的人见着就打,还把我几个兄弟都杀了…”黑大汉回道。 易小刀望着黑大汉掌心的老茧,笑道:“是过路的客商?哈哈哈,怕是专门在寻过路的客商吧?专找那良善下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大汉被易小刀一语道破老底,也不否认,直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们不杀你也不剐你,只要你说出你们老巢的位置,多少人,我们就放你走,如何?” “要我出卖我们大哥?你…好,我告诉你们,你们当真能放我走?”黑大汉正要“严词拒绝”,忽地话锋一转,直接谈起了条件。 易小刀也不言语,点了点头。 “从这里往东走二十里,过了河能看到一个庄子,那就是了,兄弟们都在那。我都说了,你现在该放我走了。”黑大汉说道。 易小刀顺着黑大汉的指向看去,这方向和那老头说的根本是完全相反的位置啊! “我特么的…我看起来好骗是不是!你们老窝明明是在西边,你还敢骗我?”易小刀说着抽出腰间的长剑,装模作样的就要上来动粗。 黑大汉跪在地上连连后退:“是真的,是真的!不信…我带你们去!” 易小刀眯起了眼睛,问道:“要是带我们去了没有怎么办?” “不可能没有!要是没有我把头送给你!”黑大汉耿直地说道。 易小刀提剑在手,心中思量了起来“那老头不像是骗人的样子,但这黑大汉又如此肯定,难道…不是同一伙人?又或者…借刀杀人?” 黑大汉的确存着借刀杀人的心思,临城东西两边各有一伙土匪,东边那股土匪是最近刚来的,他们还和那伙土匪打过几次,无奈对方人多势众,还皆有武艺在身,他们几次争斗都是大败而归,还折了不少人马。 易小刀挥手道:“先带下去关起来。” “言而无信!你们说话不算数你们!”黑大汉叫嚷着被拖了下去。 卫有明走近了:“大人,既有知晓位置,何不去呢?现在天色还不晚,只是一伙土匪,我们要不了一个时辰就能解决了他们。” 易小刀反问卫有明道:“你说我们是干什么来了?” 卫有明微微一愣,回道:“朝廷给末将的旨意是听从易大人的差遣,其余不知…不过末将以为…应该收复东鲁,那这剿灭土匪,顺手为之,亦无不可…” 易小刀将长剑插回腰间,笑道:“我可没那么高尚,我只想找到那个什么万衍宗,打死他们几个门人,给我媳妇儿出气的!” 卫有明颇为无语。 易小刀笑容一收,说道:“哎呀,你也太闷了,不错,陛下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意思很清楚,就是让我们来收复东鲁。但是我们不能在这种小土匪上下文章,更不能被人当枪使。” 卫有明是羽林军中的骁将,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脑子,反之他算是聪明的那一拨了,一点就透:“大人的意思是,这黑货给我们指了另一拨土匪?” 易小刀耸了耸肩膀:“那就只有天知道了。现在东鲁到处都是乱糟糟的,连我们刚进了东鲁,不是也不敢轻举妄动吗?要是今天打这个,明天打那个,等打到了济城,人也剩得差不多了。” “既然大人不准备去打他们,还留着这小子干嘛?干脆一刀砍了算了,平日里指定没少害人!”卫有明说道。 易小刀想起那个颤颤巍巍的老头,轻轻摇头道:“先留着吧,我们来东鲁是为救人的,不是杀人的。” 卫有明点头不语。 陈有才在众人约好的村头等待着,人马一一回来了,唯独少了黑柱几人。 “有才哥,黑柱他们还没回来,要不要我带人去找一下?”二狗在一旁问道。 陈有才把玩着手上的尖刀,摇头道:“不能再分散了,不管他们出了什么事,我们要去一起去,人多一点,不管是打是跑都不怕。我现在就担心他们遇到了那伙人,要是再给我们供出来…” 二狗笑道:“黑柱他们也就是牢骚多,但是对兄弟们都是真心实意的,不会把我们…”话还没说完,陈有才的眼神斜了过来,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凶狠,吓得二狗住了嘴,不敢再说。 “那老头也算老实了,我们给他白面吃,该骗还是继续骗,二狗兄弟,别太相信别人了。”陈有才拍了拍陈二狗的肩膀,翻身上马:“他们是往哪里去了?” 二狗怔怔地回道:“林…林子那边…” “走!都跟上!”陈有才一马当先而去,二狗不敢怠慢,连忙翻上了自己的马,吆喝着众人一齐跟上,往林子而去。 易小刀的军营是经过他精心选址的,安扎在密林南边,有密林遮挡,另一边的村庄百姓的确不容易发现他们,更不知道林子这一头有一支近万人的大军。这也多亏了附近土匪猖獗,使得良善百姓或逃或走,没多少人家,不然近万人的一支大军,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 日暮西斜,易小刀思虑着下一步该如何是好,就有士兵进来禀报:“禀报大人,有一伙人马,约有百余人,进了林子,向我营地而来。” “百余人?走,去看看。”易小刀不敢怠慢。 这不是易小刀第一次“带兵”了,之前在义城就曾领着两城之兵合在一起共六千兵马,去杭州搭救香莲儿。只是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易小刀心系香莲儿,对大军的起行止居毫无概念,可如今不一样了。近万人的安危系于自己一身,易小刀必须慎之又慎。 密林中,陈有才带着百余人探出了林子,平安无事。 刚出密林,众人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易小刀从军营里拖出了三千人马,在军营前摆开阵势,自己一马当先,人人手持火把,灯火通明,极有阵势。 陈有才等人看到这一幕,脑子当时就蒙了,这里何时出现了这么一支军队?人数如此之多…别说自己这百十个人,就是把寨子里剩下的百十个人都叫来,也不够人家一个回合打的… 胆小的已经悄然转身,就要偷偷退回林子里,刚一转身,就见到林子里人影幢幢的,也不知多少人马,向自己这边包围而来。 “卫将军,麻烦你了。”易小刀扭头对着身后的卫有明说道。 卫有明持枪而出:“末将乐意效劳。” 陈有才见对方只出了一人,像个将军模样,其他的人皆站在原地,手中的尖刀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反复几次… “我等乃是大启朝廷官军,奉旨来东鲁平叛息乱,尔等是何人,竟敢窥伺我营寨?本应就地诛杀,念及尔等皆是大启子民,现在只叫你们知晓朝廷之威严,莫生二心!”卫有明喊完,借着火光向对面扫视了一眼,最终目光停留在了陈有才的身上。 陈有才被卫有明盯上,莫名地一股心悸。下一刻,卫有明举起长枪,朝陈有才猛掷过来,一声尖啸声响起,陈有才还没明白过来。手中的尖刀已被长枪磕飞。连自己都被长枪勾住了大袄,硬生生从马上拖了下来,在地上滑出了好一段距离。 “我等投诚,投诚,别杀我们!”剩下的土匪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才哥被一枪射飞了出去,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一个个连忙下马,抢着投诚。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每个人都懂。领头的死了,剩下的人再拼也没用… “扶…扶我起来,我也要投诚…” 第一百六十章 管饱 百余人被绑进了大营,易小刀坏笑着从众人脸上一一审视而过,随即在卫有明耳边嘀咕了几句,卫有明连连点头,下去安排去了。 很快,士兵们将这些土匪五花大绑,分别押入了一个个营帐中,审问起来。 百余人尽被分开审问,倒也不问别的,皆是让他们互相指认,将其他人平日里一些偷鸡摸狗,烧杀抢掠的事都说出来,吓唬他们若有隐瞒,当场诛杀。 其实都不用吓唬他们,这些人平日里吃喝拉撒都在一起,对方的一丁点事都是门儿清,再想到都是分散审问,自己替他隐瞒,他也能替自己隐瞒不成?一时间所有人的刨土挖坟,踹寡妇门的事抖落得一干二净。 一夜过去,翌日清晨。 易小刀饶有兴致地听着士兵们的汇报,若是小偷小摸,劫掠钱物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杀人放火,恶事做尽的,关押起来,再做处理。 “陈有才,临城人,佃户。攻占临城,亲手砍杀临城县令,盘踞杨村,残杀富商一十七人,昨日捅杀老者一人。”士兵将审问出来的结果,向易小刀如实报道。 易小刀眉头一扬,之前的土匪都是杀个三四人,多者五六人,还多是报仇之故,这怎么还有一个杀了十九人的? “带此人来见我。”易小刀说道。 很快,陈有才被带到了易小刀的面前。 “听说你杀过十九个人?”易小刀开门见山地问道。 陈有才低垂着头,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脸,瓮声说道:“记不清了。” “头抬起来。”易小刀说道。 陈有才充耳不闻,动都不动一下。一旁两名士兵就要上手,扳过陈有才的脸颊。 陈有才左右两下撞击,将两名士兵撞开,怒道:“狗官,要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其余士兵见陈有才有暴起之意,连忙抽刀,只要陈有才有不轨之意,一定会被当场斩杀。 “昨日要投诚的是你,今日不老实的还是你!我且问你,十九人多是富商,嘿,富商招你惹你了?昨天还杀了一…等等,你昨天杀了谁?”易小刀这时才反应过来,出声问道。 “哼,老杨头说给他碎银子的就是你这狗官吧?倒还有点良心啊。不错,我是杀了老杨头,怎么样?”陈有才自己被单独揪出来,也知道大难临头,坦然承认。 易小刀沉默片刻,问道:“为何杀他?” “我们给了他白面,见他孤苦可怜,便时常接济他,他竟然还敢骗我们,这种见钱眼开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陈有才自认理直,气也壮了。 人已经死了,易小刀也没追问老杨头骗了他什么,这种人没办法和他讲道理,他有自己的道理。 “那你为什么要杀那些富商呢?”易小刀平复了一下心情,努力暂时忘掉昨天那个颤颤巍巍,仍要给自己蒸馍的老人,转移了话题。 陈有才一听到富商,更加骄横了起来:“那些有钱人?更该杀!有钱不接济穷人,还专从我们这些穷人身上榨油水!还有那东鲁王,死得好!朝廷要岁贡,不找这些有钱人要,反而专找穷人,真该死!” 易小刀扬眉问道:“朝廷岁贡各地如数缴纳,已经六百年了,年年如此,怎么独独现在你就这么大的火气?多收了?”易小刀顺藤摸瓜。 “何止是多收?往年一户人家一年只需缴纳一两,如今却变成了二十两!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你说这东鲁王该不该杀?该不该死!”陈有才情绪十分激动,士兵们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也丝毫不惧,大声嚷嚷着。 “岁贡太重…激起民变…二十两,翻了二十倍,这东鲁是要干什么…”易小刀没料到抓了几个土匪,竟意外了解到了东鲁之变的原因,不禁低头沉思了起来。 陈有才见易小刀低头不语,也因为士兵的刀已经架在脖子上,有几把刀锋已经划破了皮肤,情绪也稳定了一些:“你们朝廷整日里就是要岁贡,要岁贡,哪管百姓的死活?” “带下去吧。”易小刀挥了挥手。 两名士兵抓起陈有才就要拖走,陈有才大笑道:“没话说了吧!狗官,狗官!” 卫有明见陈有才被带了下去,问道:“这种人留之无用,不如杀了算了。” “留之无用,却也杀之可惜,先留着,总归能用得上的。”易小刀说道。 易小刀唤过士兵:“他们窝点都问了吗?” 士兵连忙回道:“回大人,都问出来了。如大人所料,的确在西边,村外十五里处。本来寨中有五六百人,可是最近与东边那伙盗匪打了几场,人员死伤惨重,现在只是三百人,带出来一百,寨中还剩两百人,有几人还说要是我们去,他们愿意带路!” 易小刀哑然失笑:“先将他们分两拨关押起来。” “都是盗匪,为何要分两拨关押?啊,易大人,末将没有质疑你的意思,只是有些不解,还请大人赐教。”卫有明是真的不明白易小刀到底想要干什么。 易小刀说道:“如我所说,我们来东鲁是为了救人,而不是杀人。这些土匪也都是穷苦百姓没了活路才不得不落草为寇的。我有一个想法,这土匪之中,若是还有良心未泯者,我准备化匪为民,教导他们弃恶从善,若是顽固不化的,他日有了战事,也可驱他们为先锋,你觉得如何?” 卫有明顺着易小刀的话思索着说道:“大人的本意我已知晓,这确是好事。只是…似刚刚这种人如何是好?就是派去做先锋,也难保不会反过来冲击我们。” 易小刀耸肩说道:“这不是还没想好么?但是我肯定用得上的。先不说这个了,我先去东边那边看看情况先。”易小刀说着就要起身出帐。 卫有明站起来一把拦住:“易大人,今日与昨日不同。昨日不知情况,只当寻人问路,你去也就罢了。如今既已知附近有两伙匪帮,你再这样以身犯险就不合适了。” “这我还能不知道吗?你就是让我一个人去我还不敢呢。”易小刀白了卫有明一眼,卫有明顿时尴尬不已。 易小刀刚出营帐,就有士兵来报:“易大人,林子里又发现了一伙人。” “哦?这一拨两拨的,还没完了?卫将军,一起出去看看。”易小刀对帐篷里喊道。 卫有明早就提枪在手,走了出来笑道:“易大人,还没说。我还挺喜欢干这事的。” “哈哈哈哈,卫将军也有当土匪的潜质了。” 营外,一群汉子如昨日傍晚一般,也从林子外摸了进来:“这里能有啥哩,那道长咋非让俺们来这咧?柱子哥,恁知道不?”一个瘦弱的年轻小伙子四处观望,啥也没看到,问起了身边的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手上身上道道伤疤,不似旁边的人那般瘦弱,却没那么多少肉,看样子饿了很久了。此时他瞪着眼睛对身边的年轻人低声说道:“恁咋许多话咧?道长让干就干,话都憋回去!俺可告诉你咧,就是啥都木有,恁也别回去嗦,听得木?” 身旁的其他汉子都没怎么说话,警惕地观望四周。 易小刀在营地前,迟迟不见人出来,便勒马向林子中走去,卫有明后发先至,抢先一步,走在了易小刀面前。 “嗖嗖嗖”几支羽箭从林子里飞了出来,卫有明还没提枪格挡,羽箭自己就失了准头,飘忽到了一边,要不就是劲力不足,都没飞到卫有明和易小刀的面前 。 易小刀向羽箭看去,不过都是些树枝树杈,粘了几根鸡毛,连前面的箭簇都是磨尖了的石头,这种箭射出来也别想命中目标了,顶多简单威慑一下。 易小刀看着这些羽箭,这种羽箭再熟悉不过了,在皖城当乞丐之时,没少见到孩童玩这种自制的弓箭。 “卫将军且慢!” 易小刀出声喊住了就要冲进林子里的卫有明,随即对林子里喊道:“里面的人听着,我们乃是大启朝廷官军,速速出来,我们绝不加害!” 林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再不出来,全部诛杀,一个不留!”卫有明适时地扮起了恶人。 “嗖嗖嗖”又是几支羽箭射了出来,依旧是毫无杀伤力可言。 易小刀对身边的副将低语几句,副将点头,向身后一招手,带着几十个士兵返回了营中。 卫有明回身看向易小刀,易小刀抬手,示意等待。 不一会儿,副将领着那群士兵,抬着大蒸屉出来,十几个大蒸屉,并排放在了卫有明面前,掀开盖子,全是大白馒头,冒着热气,散发着香味。 香味飘进了树林里,很快,林子里传出了躁动之声,随即一道道人影冲出了林子,扑到了蒸屉前,抓起馒头就往嘴里塞。 “香咧,这馍可香咧。” “就是小了点,还有木啊?再给俺一个来!” “要是有个大葱就更香咧!” 一群瘦骨嶙峋的汉子,每人两个,抓起来就躲到一边大吃了起来,吃完了再去拿,也没有争抢打斗。 易小刀也不说话,就让他们吃,直到十几个蒸屉都吃完了,易小刀这才说道:“够吗?不够我营里还有。” 这群汉子听到易小刀说话,这才互相又靠在了一起,纷纷抓起了手中的扁担,柴刀,警惕地看着易小刀。 易小刀摆出一个自以为很和善的笑容:“管饱。” 第一百六十一章 故人重逢 “大人,你们真的是京城来的?”柱子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帐篷里,易小刀和卫有明看着案前跪着的十几名大汉,一群士兵环绕四周,以防他们突然暴起伤人。 “我能骗你,这军营,大军都能骗你吗?你去看看盔甲旗帜,是不是你们东鲁的?”易小刀向外面努嘴说道。 柱子苦着脸问道:“那…那朝廷大军干嘛来了…我们真没钱交岁贡了…” 易小刀扫视众人,十几个大汉身上都找不出一件好衣服,点头道:“这个我信。你们说说你们从哪来的,来林子里做什么?看你这样子…像是有备而来啊。” “是道长让俺们来的。” “大牛!” 易小刀问道:“什么道长?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柱子怒视着说话的大牛,大牛指着易小刀,讪讪地笑道:“柱子哥,好官,给俺们馍吃呢…” 柱子看着大牛憨笑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回身对易小刀说道:“我们都是日城种地的庄稼汉,要不是东鲁王太过分了,我们也不至于这样。岁贡往年都是一两银子,今年却要我们交二十两!我们就是种上个四五年的地,都不一定能有二十两啊!” “后来你们就杀官造反?”易小刀顺着话说下去。 “不,我们都是本分人,哪敢杀官造反?倒是一个月前,来了一伙人,说是要在海里锁什么龙,就住在了日城。县官派人去找他们要税银,却被他们赶了回来。县官亲自去也被他们打了一顿,连带着县官和师爷,都给赶走了。” 易小刀问道:“他们就是你们说的道长?” “不,在他们把县官赶走之后,就让我们给他们筑一个什么台子,每天干活,还不给工钱。虽说不曾殴打我们,可我们也跑不掉啊…地里也都荒废了,还将我们的房屋都霸占了…后来来了一位道长,和他们打了起来。”柱子一五一十地说着。 “那后来呢?”易小刀听得津津有味,追问道。 “后来道长不敌,但是他们也没为难道长,道长就带着我们离开了。”柱子说道。 易小刀点头称赞道:“这道长倒是一个好人…所以你们就一路来到了这里?” “是,来到这里之后住在东边二十里外,但是前不久遇到了这里的土匪,又和他们打了起来。昨天傍晚,道长发现这林子里的鸟儿无故飞起,就让我们来这里看看…”柱子说完,缩着头跪在地上,再不吭声了。 易小刀这才恍然大悟,本还以为将那群土匪打得七零八落的是什么凶悍的人物,原来都是这群饥一餐饱一顿的庄稼汉。 看着这群瘦骨嶙峋,缩头缩脑的汉子,易小刀起了怜悯之心:“回去叫上父母家人,来这里好好吃上一顿,寻到个安身之处,好生劳作,切莫为非作歹!” 卫有明在一旁站起说道:“行了,你们先下去候着吧,这里是军营,不要四处乱跑,小心刀剑无眼!” 柱子等人起身退出帅帐,易小刀转头看向卫有明,他知道这个魁梧的将军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卫有明走到易小刀面前说道:“易大人,虽然这些百姓我也很同情,可是他们都还有妻儿老小,分发军粮本就是军中大忌,要是…我们军粮也不多,若是无事便打发他们离去吧。” 原来,卫有明是心疼军粮了。大启王朝如今虽有各地岁贡补充,却还是捉襟见肘,派给易小刀的这五千羽林军都是尽了赵易执的最大努力了。虽说在南淮得到了些物资补充,却终究入不敷出,将粮食分给百姓,就意外着将士要饿着肚子,卫有明常在军伍,自然明白其中危害之处。 易小刀也沉默了下来,他的确起了分发军粮给百姓的心思,他也知道军粮的重要性,但是看到这些饥肠辘辘的百姓,终究还是想要搭救一把,毕竟自己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我先去看看吧,要是人数不多,就让他们的父母妻儿也报餐一顿,要是人数太多的话…”易小刀决定先看看再说。 “易大人!”卫有明急了。 易小刀充耳不闻,站起身说道:“就这么定了!”说完走出帅帐,让兵士喊来了刚刚退出的柱子等人。 “你们带路,我先去你们那边看看情况,看你们说的是真是假。”易小刀不容置疑地说道。 柱子还在犹豫,身后的众人纷纷催促起来:“柱子哥,走吧,这好官咧。” 柱子经不住众人催促,点头答应,易小刀带上五百军士,跟着柱子等人离开了军营,向东而去。 易小刀一行人来到了二十里外的东村,一进入村子,就听到了郎朗读书之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易小刀诧异地看了柱子一眼:“你们饭都吃不饱了,还有书读?” 柱子低着头回道:“是那道长…说娃儿不读书不识字不行…在教娃咧…” 易小刀心中好奇,紧行几步就去查看,只见一破旧的土院中,一个倩影背对门口,手中捧着一本书卷,身后坐着一群孩子,这些孩子大到十二三岁,小到四五岁,每个孩子面前放着块大石头,充当桌子,席地而坐,都在摇头晃脑地有样学样。 那倩影听到门口有异动,扭头来看,这一扭头,易小刀大吃一惊:“神仙姐姐!怎么是你!” 教书之人,正是易小刀在皖城时相遇,救过他的观尘子! 观尘子见到易小刀,先是蹙眉,随即轻轻一笑:“原来是你,呵,莫不是被人追来了东鲁?” “哪能啊!我专程来看你的!”易小刀信口胡诌,从院外大步走入,几步窜到了观尘子面前:“瘦了些,更美了些!不愧是神仙姐…哎!”易小刀话还没说完,被观尘子抓住衣领,提溜着越出墙外,只给趴在石头上的孩子们惊得张大了嘴巴。 门外羽林军见易小刀和那道士是旧识,虽被提去,也不是特别当心,为首副将叮嘱士兵看好众人,伸头向易小刀的方向看去。 “性子还没改,疯言疯语些什么!”观尘子掠出不远,将易小刀放了下来,白了他一眼。 易小刀“嘿嘿”傻笑:“神仙姐姐你怎么来这了?这多苦啊?要不你回京城吧?去京城我家,何月儿总念叨你呢,你去了也和何月儿做个伴。对了,我和何月儿成亲了,神仙姐姐你还不知道吧?” 观尘子望着四野萧瑟的枯树和破败的民居,说道:“天下苍生,如居水火,繁华之地,贫道如坐针毡。” “恁这文绉绉的,俺哪听得懂啊?”易小刀笑道。 观尘子回头瞪了易小刀一眼:“不准学他们说话!你到这来干什么?不在京城陪着自己的美娇妻?” 易小刀收起了嬉皮笑脸,只淡然一笑:“给他们一口饭吃。” 观尘子盯着易小刀,看他不似说笑,也不追问:“难得你有如此胸怀,贫道祝你…壮志得酬!” “噗嗤”易小刀憋不住笑了出来:“神仙姐姐你是不是忘了我名字?易小刀啊!这天下还有第二个人敢说你脚臭吗?” 观尘子脸蛋微红,伸手就要朝背后的长剑摸去。 “哎哎哎,我开玩笑的,别这样!”易小刀连忙拱手求饶。 观尘子伸向长剑的手这才放了下来,还未完全放下,突然猛地暴起,抽剑冲向易小刀,再度一把抓住易小刀的衣领,折身而起,起落之间,两道剑气已然挥出! 剑气直指西方。 “转!道长切莫动手,我无恶意!”刚刚还空旷的四野,此时却突然出现一个年轻男子,站在河边的堤岸上,手中捏诀,剑气挥到他的面前,被他一手挥出,竟然将剑气转移到旁边的大树上,大树拦腰折断。 “无恶意,鬼鬼祟祟?”观尘子放下了易小刀,身后已悄然出现一道和她一模一样的身影,只不过是纯黑墨色,除了身形和观尘子一样,再看不出其他。 那人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两声:“此人有难,我特意赶来搭救!” “有难?搭救?”易小刀听得一头雾水:“我能跑能跳,我要什么搭救?” “你可是叫易小刀?” “是啊,刚刚偷听我和神仙姐姐讲话啊你!” “十月十六日大婚,皇帝亲自道贺。” 易小刀不敢接话了,因为对方说得一点不差。 “跟我走,现在就走!”来人也不等易小刀和观尘子反应,连忙说道。 “起码先把话说明白,跟你去哪啊?”易小刀皱着眉问道。 “呼呼呼” 一柄几十丈长的巨剑自上而下,直直地落了下来,巨剑剑锋处,直指易小刀! 易小刀抬头,惊得张大了嘴巴,一时间竟忘了躲闪。其实想躲闪也来不及了,巨剑沉势极快,易小刀纵然此时逃命,也免不了被压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年轻男子以手作诀,双指指尖处光芒闪烁。年轻男子手上动作极快,画出一个晦涩难懂的符咒,符咒光芒大盛,瞬间隐入了年轻男子的指尖,消失不见。 年轻男子双手合握,只剩那闪烁两指,以手指剑,复而指天,艰难抬起。 “起!” 第一百六十二章 杀与保 卫有明在军营中,坐立不安,忽士兵入帐禀报:“将军,请出来看!” 卫有明大步迈出军帐,问道:“出什么事了?” 士兵指向东边:“将军,那是…剑吗?” 周围的士兵议论纷纷,卫有明顺着指向望去,只见东边一柄古旧巨剑,从天际遥遥而降,气势骇人。 卫有明惊得长大了嘴巴,这里目测约有二十余里,这么一柄巨剑在此处尚且清晰可见,那得有多大…而那个地方,正是易小刀所在之处。 “全体羽林军,随我来!”卫有明大喝一声,跃上早就准备好的战马。 羽林军训练有素,集结奇怪,很快集结完毕,随卫有明出了军营,向巨剑处赶去。 巨剑之下,易小刀惊恐抬头,战战兢兢,双腿早就打颤不能行走,能坚持站着已经是易小刀最大的努力了。 年轻男子双手凌空举剑,大喊道:“带他…走,我撑…不住了!” 观尘子脚下轻点,身后黑影紧随,一步便掠到易小刀身边,一人一影,拉起易小刀就折身返回,向远处疾奔。 巨剑之上,一名中年男子负手而立,站在剑柄之上,正是万衍宗宗主顾长空。 巨剑不降反升,微微上移,顾长空低头俯视下方,面无表情,抬起右脚,在剑柄用轻轻一跺。 年轻男子再也支撑不住,手诀散落,跌倒在地。巨剑插入大地,“轰”地一声,扬起尘土无数,遮天蔽日。 “快跑!快跑!” 破旧村落中,柱子等人,连连招呼着孩子逃命,副将领着的五百士兵断后,护送着百姓和孩子撤离。 顾长空站在十几丈高的巨剑之上,俯视大地,环视一圈,他在找易小刀。 易小刀被观尘子和黑影拉着纵身疾掠,一起一落就纵出了百步之遥,风猛烈地灌进易小刀的口中,易小刀被吹得晕头转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你招惹了什么人?”观尘子拉着易小刀,闪到了村落里,躲到一面土墙之后。村落中空无一人,早就跑了个一干二净。 易小刀睁眼大口喘息:“我…我不知道…我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 观尘子皱眉,在土墙后探头而出,向巨剑望去。 顾长空环视一圈,终于找到了易小刀,从十几丈高的巨剑上纵身一跳,竟直接跳了下来。落地极快,快近地面时,却显得轻盈许多,轻轻踏地,没惊起一点灰尘,和巨剑落地之势有天壤之别。 “站住,你不能杀他!”年轻男子从地上爬起,对着顾长空说道。 顾长空仿佛没听到一般,伸出一手,巨剑从十几丈之大陡然缩小,最后缩至三尺有余,落到了顾长空的手中。顾长空脚下一点,向村落中赶去。 “来了!”观尘子看到顾长空冲来,拎起易小刀就地一滚,闪到了一边。而身后黑影则是迎了上去,提着同样是黑影化成的细剑,挥剑就朝顾长空劈去。 顾长空身形不止,口中念咒,随即猛吸一口,朝着黑影吹去。黑影顿时被吹上半空,随即跌落下来,压坏了一堵土墙。 “咦?”顾长空看到黑影凝而不散,不禁发出一阵惊叹,但也没有过多关注,而是寻找起了易小刀。 “自己跑吧!”观尘子随手将拎着的易小刀抛了出去,也管扔到何处,转身向顾长空走去,土墙上的黑影也一个翻身而起,向顾长空方向走来。 年轻男子也从顾长空身后赶到,两人一影将顾长空夹在了中间。 年轻男子见观尘子看向自己,连忙自报名号:“神机派卦师—薛芒,你是真阳山的弟子,应该知道神机派。” 观尘子点点头,张宗白被封为护国法师,她身为张宗白的得意弟子之一,自然知晓许多大启朝廷的内幕。真阳山已被武林公认,是朝廷在武林之中的“皇室”代表,但很多武林人士却并不知道,大启除了明面上的真阳山,还有暗地里的神机派。 一明一暗,洞察武林。 只是先皇离世突然,而赵易执这个便宜皇帝三年吃喝玩乐,完全荒废政事,以至于真阳山,神机派,乃至于十二天卫,尽皆被疏远,武林动荡不安,各地藩王蠢蠢欲动。 顾长空看见二人一影围住自己,又见易小刀躲在土墙之后,也不担心他逃走。这才说道:“他是天煞之人,不该杀?” “他命格奇殊,隐隐有拯救苍生之相,你不能杀他!”薛芒在一旁说道。 “呵,隐隐…神机派真是没落了,除了金鸣轩,竟无一可靠之辈…”顾长空笑道。 薛芒听到顾长空提及金鸣轩,脸色不由得冷了下来:“这也是金掌门的意思!” 金鸣轩和顾长空在泰山之上决战,却败而身死,薛芒几次三番欲要寻顾长空报仇,皆因卦象不允,作罢至今。此时听到顾长空当面提起金掌门,薛芒有些按捺不住愤怒了。 “前人需为后人图,后人亦有后人福,天下之势会干系于一人之身,呵呵…我只不信。”顾长空摇了摇头。 薛芒从怀中摸出三枚铜钱,低眸说道:“信不信那是你的事,总之今日你不能杀他…” 顾长空笑道:“如果我非要杀呢?” “那就问问我的剑。”观尘子在一旁接话说道,面上神情淡然,仿佛刚刚说话的不是她一样。 “我敬重张真人,还请阁下不要给张真人蒙羞才是…”顾长空转向观尘子说道。 观尘子冷冷点头谢道:“多谢,神机派和真阳山向来同气连枝,即便师父在此,也会同意我这么做的。” 顾长空再不接话,也无心和二人争斗,拖着古剑就要朝着易小刀走去。 薛芒手中三枚铜钱顿时发出耀眼光芒,信手一甩,一枚铜币闪烁着青光,飞向顾长空背后。 顾长空反手一剑,剑指铜币,剑尖穿过铜币方孔,铜币突然变大,中间的方孔套住了整个剑身,随即迅速缩小,锢在古剑之上,古剑瞬间笔直插入地面。顾长空用力拔剑,古剑纹丝不动,仿佛被铜币锁住了一般。 “一星锁势!” 顾长空放了手中古剑,退后一步,口中念念有词,古剑瞬间变大,眼看就长到了一丈左右,且还有继续长大之势。古剑剑身上的铜币也随着古剑的长大而跟着长大,中间方孔就是牢牢卡住剑身,挣脱不得。 顾长空皱眉,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箓,放到眼前,不知念些什么,随即抛向缩回原来大小的古剑。 符箓飘飘荡荡,朝着闪烁着青光的铜币飞去,还未飞到,顾长空已是身形急退,明明一瘸一拐,却是动作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样子,急退间,警惕地看向身体两侧。 左边观尘子,右边黑影,一人一影皆是手持细剑,朝着顾长空周身砍来。 剑光闪烁。 “噗!” 观尘子一剑砍中顾长空的肩膀,鲜血从顾长空的肩膀上流了下来。 “不好!” 观尘子猛地拔剑,转身格挡,却还是慢了一步,顾长空一掌按住细剑,又抬起一脚,朝观尘子腰腹踹去。黑影从另一侧单手拖拽,拽住了顾长空的身形,这才让顾长空这一脚没有踹实。饶是如此,观尘子也被踹了出去,飞出数十步。 “二星锢运!” 第二枚铜币在薛芒手中发出耀眼蓝光,随即朝着顾长空飞来,顾长空伸指凌空一点,铜币被点在了半空,却仍旧努力前进,一时僵持不下。 薛芒再度抛出第三枚铜币:“三星控命!” 第三枚铜币急速而出,隐入第二枚铜币之中,两枚硬币合二为一,一时间铜币散发出的蓝光耀眼异常,一段段奇怪的符咒从铜币上蔓延而开,朝着顾长空伸去。 顾长空口中念念有词,随即大喝:“凝!”随着顾长空的这一身大喝,周身现出一道道金黄色气流,气流汇聚身后,化成了一柄金光闪烁的大剑,气流翻涌。 “斩!” 金色大剑没有停顿,兀自从顾长空身后飞出,向着铜币顺劈而下。 铜币被气流翻涌的金色大剑劈中,光芒消失不见,铜币再度一分为二,和禁锢古剑的那枚古币一起,三枚铜币飞回薛芒面前。铜币滚落在地,滴溜溜转了两圈之后倒下,薛芒双膝跪下,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观尘子已从地上爬起,持剑闪到顾长空面前数丈之远,顾长空微微扭头,黑影也同时闪到了身后,同样数丈之远。 顾长空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大意,紧紧地盯着观尘子。 “阴阳剑舞!” 观尘子提剑而起,一道剑气被挥出,向顾长空劈来。 顾长空微微扭头,甚至都没挪动身体,剑气从肩膀上划过,并未劈中顾长空。 “嗖” 黑影也划出了一道剑气,朝着顾长空后心而来,顾长空这才挪动瘸腿,侧身闪过。 这两道剑气虽然凌厉,角度却不刁钻,加上顾长空心有防备,很轻易地便躲了过去。 “莫非看不起在下?”顾长空问向观尘子。 观尘子也不答话,第二道剑气已然劈出,黑影的第二道剑气也从背后袭来。 顾长空再度扭身,堪堪躲掉一人一影的第二道剑气,随即第三道又迎面而来。 第四道,第五道,第六道… 观尘子手上动作不停,看似剑气繁多,实在观尘子每一个动作,每一道剑气的劈出都恰到好处,既快且顺,黑影同样如此。 顾长空闪过七八道剑气,渐渐心惊,这剑气越来越快,大有连绵不绝之势。且一人一影,动作并不同步,剑气袭来,所攻的位置也不尽相同,难道这就是真阳绝学之一的“阴阳剑舞? 观尘子的剑气快速挥舞而出,一道快似一道,一道急似一道,而她呼吸却渐渐平稳了下来。 顾长空忙于躲避剑气,没注意到,观尘子的脚步正在缓慢地向他靠近… 第一百六十三章 捡回一条命 顾长空不断闪躲,躲避着剑气,身形逐渐狼狈,不时就地翻滚。堪堪站定,朝插在地上的古剑虚空一抓,古剑被抓回顾长空手中,连带着身后的金色气流大剑一起,双剑一起格挡招架,仍旧有些抵挡不住。 剑气连绵,已成一线。 “这妮子内力竟如此雄厚?”顾长空已然有些心惊。 习武之人挥出几道剑气,不足为奇,但是寻常人顶多挥出三五道,便已筋疲力尽,内力深厚之人,挥出十几道倒也正常。但是观尘子已挥出上百道剑气,连同黑影一起,且剑气连绵不绝,既密且急,令顾长空诧异不已。 这倒不是观尘子内力深厚,虽然观尘子内力,在同辈之中确属翘楚,但是挥出上百道剑气,还是办不到的。之所以能做到,都要归功于真阳绝学“阴阳剑舞”。 人为阳,影为阴,一人一影对敌时挥砍剑气,不求伤敌,但求耗敌。阳挥出的剑气即便未被砍中,却可以被阴吸纳,复而再用。阴挥出的剑气亦是同理,一阴一阳,周而复始,循环不绝。再加上真阳山独有的“叠劲法”,“叠劲法”亦是真阳绝学,劲道层层叠加,内劲一层大过一层,剑气一道快过一道,循环叠加,令人措手不及。 这还只是“阴阳剑舞”的上半式,剑气再凌厉,终是远程对敌,稍有身手者,皆可躲闪,真正的杀招,在下半式。 观尘子从数丈之远,步步紧逼,已贴近了顾长空不到七步之遥,黑影亦然。 顾长空手中古剑砍消了黑影挥砍来的最后一道剑气,身后金色大剑也是将观尘子的最后一道剑气斜劈入地。刚刚抬头,黑影迎面而来,手中长剑挥向脖颈,观尘子从身后赶到,一剑划向腰腹。 “什么!”顾长空没注意到观尘子和黑影何时逼近,此时一起冲上,真个措手不及,连忙抬剑招架。 “铛~~~”剑器相击,金铁之声悠扬不绝。 顾长空感受到手中的力道,更是大惊失色:“好大的力道!” 这就是“阴阳剑舞”的下半式,这么长时间的剑气叠劲,阴阳循环,为的就是贴身近战之后,以叠劲之势力压对手。 观尘子抿紧嘴唇,虽然这一剑被金色大剑挡住,但是没关系,还有第二剑。 观尘子以剑气之势,融入剑招,招式迅如风,快如雷,顾长空虽有双剑,却也被一人一影打得节节败退,疲于招架。 薛芒从地上爬起,手上捏诀,两指并拢,朝着背向自己的顾长空指道:“锁!” 顾长空眼角一瞥,计上心来,故意侧身闪躲,在薛芒朝向处露出破绽,不予防备。 黑影虽为观尘子所分,但是观尘子不予操控时,黑影对敌便是恣意而动,倒也迎合了道教的自然之理,只是此时却被顾长空所用。 顾长空刚露出破绽,黑影便闪身而至,一剑斜提而上,就要划开顾长空的下肋。 “轰!” 薛芒一指威力刚刚指到,一股无形气机轰在了黑影身上,黑影顿时被轰出百步之遥,砸进了一间破落的土房之中,烟尘弥漫。 “你!”观尘子气急,“阴阳剑舞”本就是一阴一阳相辅相成,如今黑影被轰飞出去,虽然观尘子并没有受到伤害,但是却也打断了剑招走向,叠劲戛然而止。 顾长空腾出一手,一把抓住刚刚停了叠劲、断了剑招的观尘子,朝着薛芒扔了出去。不敢停留,脚下跃起,向着土墙后的易小刀而来。 二人皆是名门大派,再拖延下去,不知道二人要祭出何等招式。顾长空不敢托大,当务之急,是要杀掉易小刀,以绝后患。 薛芒飞身掠起,接住了被扔来的观尘子,自己本就受伤,劲力不足,根本接不住扔来的观尘子,两个人摔出好远。 顾长空掠出两步,就已赶到易小刀的身边,伸手一把掐住易小刀的咽喉,将他生生从地上拎了起来。 “天煞之人,本就不该出现在世上。”顾长空冷漠地说道,手上用力,易小刀的脸慢慢涨红。 “你们…万衍宗…怎么都喜欢…掐…脖子!”易小刀断断续续地说出一句话,随即掌中出现一团火焰,反手朝顾长空胸前拍去。 顾长空被易小刀的掌中火焰惊到了,但他反应极快,吸气一口就朝易小刀的火掌吹去。 “呼!”易小刀只觉得一阵狂风吹来,掌中烈火被吹了个一干二净,轻飘飘的一掌按在了顾长空的胸前,不痛不痒。 顾长空轻轻一笑:“有本事,但不多。”手上不再继续用力,但令易小刀心慌的是,顾长空背后的金色大剑倾斜下来,朝着易小刀头颅的方向。 易小刀被掐得动弹不得,挣扎着扭头看向自己的手掌。自己视为底牌的一项秘技,多次救他于危难的这团火气,在这种人物面前,当真不值一提?当乞丐的时候被人欺凌,当了官又被人随意掌控…我易小刀,就要这样…从生到死,一辈子活在别人之下了吗… 顾长空收起笑意,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怜悯:“下辈子投个好胎。” “易小刀,我等你回来。” 易小刀正要闭眼之际,忽地脑海中闪现出一个画面,那还是他第一次离开京城,前往南淮之前,何月儿温柔地躺在他的怀里,温情地说着。 “下辈子?呵…我易小刀这辈子…才刚刚开始呢!!!” 金色大剑毫无悬念地照头劈下。 一团火气在易小刀体内横冲直撞,将冯广年的内力裹挟其中,在易小刀头上迸发而出。 火焰无形无质,却将金色大剑招架住了,甚至隐隐有倒推之势。 “冯师!” 顾长空感受着熊熊火焰中的浑厚内力,这种感觉错不了,这股内力正是万衍宗的冯广年! 易小刀趁顾长空愣神之际,双脚缠住顾长空手臂,整个人也顺势抱了上去,火焰熊熊燃烧,顾长空再也抓不住易小刀,顺手将他扔向了土墙。 土墙被砸倒坍塌,灰土埋了易小刀一身。 “冯师竟将内力传给了你?”顾长空此时也不管手上灼伤的皮肤,望着在土堆中咳嗽滚爬的易小刀,漠然问道。 易小刀只顾咳嗽,不能答话。 顾长空点头道:“冯师向来心善,但是他愿意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理由的。我也不愿让冯师的半生心血毁于一旦。”说着,望了望不远处爬起的薛芒。 “但愿是我错了,你真的能拯救天下万民。” 顾长空身后金色大剑慢慢消失不见,不等薛芒和观尘子赶来,将手中古剑抛起,一脚踢出,古剑被踢飞出去,飞速极快。顾长空快追两步,一跃而上,踏剑向东而去。 “没事吧?”观尘子伤势较轻,抢先一步赶到易小刀身边,扫视一眼并无大碍,但还是淡然问了一句。 易小刀摇头:“没…没事。” 薛芒在后面捂着胸口,也赶了过来,见易小刀虽然狼狈,却无性命之忧,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你是谁?他又是谁?为什么要杀我!”易小刀看得薛芒,竭力止住咳嗽,问出了他现在最想知道的答案。 薛芒也不隐瞒,说道:“我乃神机派卦师薛芒,他是万衍宗的宗主顾长空。因感知到你体内魔气,知道你是天煞之人,这才要杀你…” “神机派?万衍宗!”易小刀重复了一遍。在京城的时候,赵易执已将一切都告诉了他:“听闻神机派和万衍宗在东鲁为了争夺龙气,打得不可开交,连神机派的金掌门都已身死?” 薛芒没想到易小刀竟如此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旁边还有一个真阳山的观尘子,薛芒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但说无妨,神仙姐姐不是外人。”易小刀说道。 薛芒叹了口气:“唉,金掌门的确已然身故。那日我等送别金掌门上了泰山,就再没见过他了。后来遭了万衍宗的埋伏,同门师兄弟们不知去向,我一路被追杀…” 易小刀脸色惨白,笑道:“那你…还有空赶来救我啊…” “金掌门曾有言,如果他有不测,万衍宗一定会追杀我等。但是万衍宗一旦停止追杀,我便就地占卜一卦,有很重要的人会来到东鲁,让我不惜一切也要保护。我也是占卜之后,这才赶来。” 观尘子望向易小刀,别的她不甚关心,但是有一件事她还比较在意:“你当真是天煞之人?” 易小刀点头坦然承认,笑道:“不错,神仙姐姐要是觉得我当死,我愿意死在神仙姐姐手里,绝不反悔!”说完,还闭上了眼睛,引颈就戮。 薛芒望向观尘子反应,观尘子轻轻摇头说道:“一切皆有定数,非我人力可为。” 易小刀睁开眼,开心地笑了起来,但是很快收起笑容,拉着薛芒问道:“薛…薛芒是吧?薛大哥,走,我们回军营,初来东鲁,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还请薛大哥将情况给我详细说说看。” 薛芒轻咳一声:“我比你小…一岁…” “走走走,小薛,今晚不醉不休!”易小刀从善如流。 观尘子轻笑一下,但也没工夫看他们打闹,转身就要去寻日城的那伙百姓。 远处,一支军队奔袭而来:“易大人!易大人无恙否?”卫有明姗姗来迟。 “没事~回去准备军粮,大摆宴席!”易小刀隔空喊道。 卫有明的脸色比出发前更差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东鲁之况 薛芒和观尘子被易小刀生拉硬拽,拽回了军营。薛芒倒还好说,此来本就是为了保护易小刀,观尘子就有些难办了,为了能和这位“神仙姐姐”吃上一顿饭,易小刀又分掉了上千个馒头和百来斤的肉食给百姓,观尘子这才轻迈莲步,进了营中。 帅帐中,只有易小刀、薛芒、观尘子和卫有明四人。知道观尘子乃是修道出家之人,特意将豆腐青菜之类的素菜尽数摆在了她的面前。惹来观尘子轻飘飘的一句“我可以吃肉”,易小刀顿觉好不尴尬。 “听闻万衍宗要收集天下龙气,锁于东海,可有其事?”易小刀转移话题,向薛芒问起了最关心的问题。在第一次出使南淮之时,易小刀就见过赵易执身上的龙气,具化成龙,十分震撼,对于龙气也是很好奇。 薛芒沉默片刻,说道:“不错,他们认为只要天下龙气尽锁东海,人人之间并无高低之分,众生平等,天下大同。朝堂之上没有皇帝,江湖之上也无首领,便没有了纷争…” 易小刀嗤笑道:“呵,人心思动,岂是龙气能决定的?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们不明白吗?现在还有陛下治理天下,要是没了龙气,人人纷争可就永无休止了。” 薛芒身处神机派,自然知晓这个道理,只是万衍宗又岂是那么好说服的。 “他们如今的行动到哪一步了?薛兄弟可知晓?”易小刀问道。 “只知万衍宗众多弟子赶往东海,搭建道台,以备锁禁龙气之用,在哪…只不知。” 易小刀摸索着下巴上的点点胡须,冥思苦想了起来。 “日城。”观尘子淡淡说了一句。 易小刀猛一击掌:“对啊!我怎么忘了!神仙姐姐,你不就是带着这群百姓从日城来的吗?可知道那里情况?” 观尘子轻轻摇头:“他们术法玄妙,我不能胜。道台已经搭建完毕,我只带走了百姓。” “那不如我们这就去日城,阻止他们。倘若真个将龙气锁于东海,天下岂不大乱?”易小刀提议道。 薛芒在一旁点头,神机派和万衍宗争斗不休,他们全派上下为了龙气之事尽赴东鲁,此时既然知道了地点所在,那自然是要去阻止的。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他也会去,只是不知在他心中,保护易小刀和阻止龙气被锁,两件事孰轻孰重。 观尘子慢慢摇了摇头:“我下山只为救民,无意于纷争。” 卫有明在一旁插话道:“我等为东鲁而来,若是去日城,怕是又要迁延时日,济城如何是好?” 易小刀不过是提了个建议,却是三个人,三种意见,饭桌上陷入了沉默。 易小刀夹了块鸡肉,却没有下嘴,盯着鸡肉说道:“救民,如同救火。大火焚烧时,手上有水便泼水,有土便泼土。观尘子道长以为,泼水泼土时,该泼何处?是泼焰处,还是根处?” 观尘子心神一震,这还是他第一次叫自己“观尘子道长”,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来由地心悸,就如同之前两次不知自己为何会回答他的话一样。 “泼焰处如何?泼根处又如何?”观尘子装傻。 易小刀道:“泼焰处,百姓是见一个救一个,见十个救十个,但是人力终有尽时,如何救得过来?何不泼于根处,将一切祸患斩杀,防患于未然?这么浅显的道理…神仙姐姐应该都懂的吧?” 观尘子听到易小刀又叫回了“神仙姐姐”,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再不说话,只不断夹菜吃饭。 易小刀转而望向薛芒和卫有明:“去济城还是日城,二位以为究竟如何是好?” “易大人以为呢?”卫有明跟在易小刀身边的时间最长,已经学了点易小刀的毛病,将问题抛还回去。 易小刀没有答话,在和冯广年一战之后,易小刀进入疯魔状态,早已人事不知,醒来发现何月儿受伤,第一想法就是报仇。可进了宫和赵易执相谈许久,才明白这万衍宗本意并不坏,也是为了天下少些争斗,只不过是方法用错了。 万衍宗要阻止,东鲁也要安定,这才刚进入东鲁,就遇上了土匪,还不知道整个东鲁全境,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易小刀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薛卦师,观尘子道长,你们在东鲁盘桓已久,不知东鲁局势现今如何?还请相告。”卫有明见易小刀犯难,这才想起来两人对于东鲁的情况还是两眼一抹黑,提醒出声问道。 易小刀扭头看向两人,这的确至关重要,几人都忙着聊万衍宗去了,倒把东鲁忘得一干二净。 观尘子摇头:“贫道只为救人,从未关注局势。” 薛芒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倒是知道一二。自东鲁王被杀之后,东鲁军犹如一盘散沙,军中分成两派,一派以东鲁王府的定议官杨思孝为首,杨思孝可谓东鲁官政的文官之首,为人清廉刚正,东鲁王也常听其言,军中亦多有人信服。他认为东鲁王已死,全族覆灭,应当归顺朝廷。” “另一派呢?”易小刀问道。 “这另一派便是以东鲁的军中大将—东方钟为首。他们认为朝廷既已分封东鲁,六百年无事,今日东鲁王虽身死族灭,却不需归顺,上表请奏朝廷再封一个便是了。甚至还有传言,东方钟一直派人在东鲁四下寻找东鲁王的分支,只要姓徐,统统查验族谱,以期再立东鲁王。”薛芒娓娓道来。 “那这么看来,这东方钟倒也不坏,还蛮忠心的嘛。”易小刀赞了一句。 卫有明在一旁“噗嗤”一笑:“这个东方钟我知道。” “知道就知道,你笑什么啊?”易小刀不解地问。 卫有明解释道:“这个东方钟乃是六百年前东楚皇室的后裔,东楚曾囊括京城,南淮,向南直到南海,皆属东楚。后来东楚都城被破,复姓东方的皇室成员尽遭乱兵杀戮。等初代东鲁王徐进宗赶到之时。皇室成员只剩了十余人,徐进宗心有不忍,就向启太祖告求,保下一支血脉。后来就藩时携回东鲁,至到今日。” 易小刀盯着卫有明问道:“卫将军的意思是…六百年过去了,难道他现在还有心复国?” 卫有明回避了这个敏感的话题,非议官员也是大罪,不论隶属是朝廷还是藩王:“说是忠臣却也不敢苟同。” 易小刀见卫有明回避了问题,也没追问,毕竟薛芒和观尘子也坐在这里,转向薛芒:“若是东鲁军分为两派,一派还倾向朝廷,此事倒也不难。人心思定,我们这万把人开到济城城外,大事便定啊。” “这还只是东鲁军,除此之外,各地土匪林立,响马横行。甚至很多小帮派直接落草为寇,为祸一方。东鲁尚武,大大小小的帮派约有上百个,创立江湖百强榜的问相阁、兴盛几千年的儒学大宗孔门,还有逍遥自在,超脱凡俗的九吟楼。” 易小刀在南淮行走一遭,加上胡立山的指点,早已不是初入江湖的菜鸟,更何况这几个门派的的确确是名满天下,人尽皆知。 “这几个门派,虽实力雄厚,名气响亮,但是在江湖中都是超脱的存在,不问世事,应该不会搅乱东鲁才对啊。像那孔门,儒家大宗,更应该庇护一方才对…”易小刀说道。 “那就不知道了。”薛芒乃是神机派弟子,对于术法同样齐名的问相阁和九吟楼,并没有多少好感。 “报~禀大人,军营外有人求见!”一名军士进入帐内通报。 易小刀刚刚拿起筷子,不得已又放了下来:“什么人?” “自称是这一带的土匪头子,声称要见易大人。”军士回道。 易小刀和卫有明相视一眼,心中好奇,两人同时起身,向外走去。薛芒和观尘子不属朝廷官员,也没起身去凑热闹。 “你是什么人?要见我做什么?”易小刀掀开布幔,见到了一个大黑汉子,膀大腰圆,孔武有力,令人第一眼就想到了戏班子里的“张翼德”。令人在意的是他的腰间系着两个铃铛,举手投足间“叮铃”作响,很是悦耳,和其人的气质有些不符。 “你就是这军营里,最大的那个大人?我来借兵!”黑汉子也是直来直去。 易小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借兵?我连你是谁我都不知道,你就跑来借兵?你怎么认为我会借给你呢?” “你们不是朝廷派来的吗?我是这一带的土匪,也有人叫我响马。那,这铃铛为证。我手下还有好几百号人,我愿意归顺朝廷,那我不就是朝廷的人了?既然大家都是朝廷的人,借点兵怎么了?”黑汉子的想法横冲直撞,要不是易小刀机灵,好险没跟上他的思路。 “对了,我叫韩实。”末了,黑汉子补上了一句。 “韩实,你的意思是你要投靠朝廷,但是有条件,那就是借兵。那么你借兵要做什么呢?兵到了你的手上,我又怎么相信你能还我呢?”易小刀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韩实回答道;“借兵当然是要打仗啊!哦…我要去救我兄弟,秦两天。” “晴两天?这是个什么人名?” “是秦,不是晴!”韩实纠正了易小刀:“你就说借不借吧?” 易小刀望着韩实的铃铛,韩实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易小刀这才说道:“村头那个老汉,你可认识?你是不是还给过白面?” 第一百六十五章 别怪师父 易小刀确定眼前这个傻大个就是老头所说的那个土匪首领,只不过看他也比自己大不了几岁,顶多二十五六的样子,是怎么震慑住这几百穷凶极恶的悍匪的。 “给了,咋?我可没那许多了,你这这么多人,我可给不起。”韩实生怕易小刀惦记着他的白面,先说道。 “你的手下有一人已经把那老汉杀了。” 韩实瞪大了眼睛:“谁!” 易小刀正要开口,却一时忘了名字,身旁的军士提醒,易小刀这才想起来:“陈有才。” “这个畜生!”韩实恨恨地低骂了一句。 易小刀见韩实神态不似作伪,说道:“此人就在我营中,只要你先杀了他,我才相信你是个好人,借兵之事,再议。” “把刀给人,人带过来!”韩实怒气冲冲地说道。 易小刀摆手示意,一旁的军士前去带人,很快又空手跑了回来:“大人,陈有才跑了!” “跑了?跑哪去了?”众人惊疑问道。 “不知去向,也不知什么时候跑的。” 易小刀气得跺脚:“万人的军营就这么让人来去自如吗?跑了个人都不知道!” 易小刀全然忘了,一个月前,他还在楚湘军三万大军的军营里也干过一次,不仅全身而退,甚至还带走了南淮的李荣异。 “那家伙本就不是省油的灯,哼,等我撞见他,非得一刀砍死!”韩实在一旁气哼哼地说道。 易小刀看他模样,猜测这个韩实和陈有才也是互相不对付。 “我现在去找,找到了我就将他的人头提回来,到时候你再借我兵,怎样?”韩实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易小刀眼睛提溜一转,连忙叫道:“且慢,你那寨里还有多少人?” “还有三百人,做什么?”韩实也不隐瞒,直接透出了老底。 易小刀对一旁候立的军士说道;“先给他带下去,吃饱喝足了再说。” “你不是要抓我吧?我诚心来投诚,你这大人可不能这样!”韩实跳着脚叫嚷,一旁的士兵可不管许多,立马上来几个壮汉,将韩实拖了下去。 卫有明转身为易小刀掀开布幔,问道:“大人,这一个两个你都留在营里要做什么?” 卫有明心中惴惴不安,这也不怪他,营中本只有五千羽林军,可如今人数多达数万,义城,嘉城,神机派,真阳山,还有土匪和灾民,这才刚入东鲁几天的工夫,营中就多了这么多派系复杂的人,这样下去如何得了。 易小刀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卫将军,我有一个想法,我们这才刚来,这叫韩实的就赶来投奔,你说我们在东鲁继续招降土匪流寇,收为己用,岂不是两全其美?” 卫有明担心说道:“倘若他们抱团闹事…” 易小刀道:“所以才要你坐镇军营啊,我和薛兄弟,神仙姐姐去日城,阻止万衍宗禁锁龙气。” 卫有明不再说话,眉头紧锁,他不太赞成这个提议。他自认只是一介武夫,权谋不是他所能玩得明白的,易小刀不在,让他招揽各路悍匪收为己用,他实在不知道怎么个用法。 薛芒却是点头道:“这个办法不错,兵分两路,卫将军不必担心,我会尽全力护易大人周全。”薛芒还以为卫有明是在担心易小刀的安危。 “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动身。”易小刀看了眼观尘子,见她没反对,便一锤定音地决定了下来。 夜间,卫有明在帅帐中和易小刀畅谈许久,将近子时才告辞离去。 翌日清晨,易小刀就和薛芒,观尘子二人,从营中牵出三匹骏马,卫有明及军中诸将送至营门外。 “一月之后,我们济城再见。”易小刀和卫有明约定好时日,三人拨马离去。 卫有明携诸将转身回营:“将昨天那黑汉子带来。” 很快,军士将韩实带到了卫有明的面前。 韩实不忿:“凭什么扣我!我是诚心归顺朝廷的!” 卫有明没好气地说道:“没给你吃饭吗!你昨晚一顿饭吃了六个馒头,叫什么!” 韩实见昨天那个和善的大人不见了,只剩这个凶巴巴的将军,上来就抖出了自己的老底,声音立马小了些:“吃几个馒头咋了…” 卫有明没心思和他争论馒头的事,问道:“你昨天说要去救你的兄弟,秦两天?这人怎么取这么个名啊?他出什么事了还要你借兵去救?” 韩实这才一拍大腿,说道:“对对,再不去就来不及了!我那兄弟在曲城,被曲城县令给抓起来了,别说这么多了,先借我点兵,我打下曲城,把他救出来再说。” “混账!你要借朝廷的兵去攻打朝廷官员,你好大的胆啊!”卫有明一声怒喝。 韩实被卫有明这一声,反而怒道:“什么朝廷官员!我呸!就会欺压良善,劳资我不仅要打曲城,我还要把那孔门连根拔起!” 韩实激动异常,卫有明这才明白其中另有情况,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说看。” 韩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卫有明微微皱眉:“坐椅子。” 韩实只得爬了起来,坐到了椅子上,拱手谢过卫有明,这才说道:“那是我娘舅兄弟,叫秦两天,只因我舅母生他时,足足生了两天才生了下来,为此我舅爷就直接给他取名叫秦两天。” “我现在不关心这个,你说重点!”卫有明本就性子急躁,再加上和机灵的易小刀待的时间长了,此时见到韩实这个憨样就心中有气。 “皆因我那表兄弟,和村子里的一个姑娘相爱惹的祸。两人本就是青梅竹马,结果等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孔门的人突然来了,要将那姑娘接走,说那姑娘是孔门的大小姐。接走就接走吧,我那表兄弟以为搭上孔门这个高枝,就能过上好日子,可结果…唉,却是要将那姑娘嫁给济城的一个什么虎泉帮!” “所以你的表兄弟,那个秦两天就一怒之下杀了人?”卫有明的八卦心理被勾了出来,抢先一步询问结果。 韩实看了一眼急迫的卫有明,说道:“怎么会?我那表兄弟虽然有些顽劣,但是可不敢杀人。他当时就去了孔家,要见那姑娘,但是被赶了出来。正门走不通,他就翻墙头,又被人抓住,给打了一顿,送到了官府。那曲城县令不问是非黑白,直接以擅闯私宅的罪名,将我表兄弟下了大狱…” 卫有明咂摸着嘴巴:“很普通嘛。好了,你那表兄弟的事先放一放,擅闯私宅不是什么大罪,死不了的。我问你,这附近可还有土匪流寇?有哪些是那种穷凶极恶,哪些是被逼无奈的,你可知道?” “这附近的我都知道,曲城那边我也知道一些,再远我就不知道了。”韩实说道。 “那好,现在带路,先把你的那三百号人都带来。”卫有明大手一挥,不容置疑地说道;“先带我们把这周边的匪患扫清,我们就相信你是真心投靠朝廷,易大人会帮忙把你那表兄弟救出来的。” 卫有明画起了大饼,将事情推到了易小刀的身上,即便到那时候秦两天没放出来,也不过易小刀一句话的事。 “好,我们这就走,这就走!”韩实急不可待地站起来催促道。 卫有明这才起身,韩实跟在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营帐。 …… 南淮,杭城,秀扇坊。 秀扇坊如今的副坊主刘之云,走到练功房里,看似平稳无事,细看之下,却也能看得出她左腿微瘸,此时也是在勉力维持状态平稳罢了。 “香莲儿,正练功呢?” “师父,你怎么来了,快坐下。”香莲儿知道刘之云左腿有疾,停下手中的剑招,连忙过来搀扶着刘之云,拉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刘之云看着香莲儿笑道:“不碍事的,你这样,我还以为自己快不行了呢。” 香莲儿看着刘之云鬓角生出的几根银丝,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当初自己尾随高翠,想要替被她误伤的易小刀报仇,不成想反被擒住,带回凌月阁,阴差阳错之下,如今竟拜入了秀扇坊。 如今回想,往事不过半年光景,当初初到凌月阁之时,师父是何等的风华照人,熠熠生辉。如今却像是佝偻老妇,再没了往日风采。 “师父此来有什么事吗?”香莲儿找起话题,不去在意白发,免得师父起疑伤心。 “莲儿啊,你果然是块好苗子,不过才来练习两个月,剑招已经炉火纯青了,高翠当初可是练了大半年才有你这般地步呢。”刘之云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不由得心里欢喜。 香莲儿浅浅一笑:“都是师父教得好。” 刘之云摆手道:“小嘴真甜,我听说忠意公,就是你认识的,南淮王的那个二公子李定星,如今封了忠意公了,正在招募收拢南淮人马。不知所为何事啊?” “师父为何突然提起这个?”香莲儿不解。 刘之云笑道:“我已派人去打探了,听说易大人曾和南淮王商议好,给你说了门亲事,就是那李定星,不知是否有这事啊?” 香莲儿脸羞得通红:“都是易小刀那个家伙搞的鬼!当初他为了进南淮王府,不惜毁我名声,提起这个我就来气!” “有就是有嘛。女大当婚,害羞什么?如今秀扇坊已是南淮第一大帮,你又是帮中翘楚,也算是和他门当户对了。更何况易大人都和南淮王说好了,此事得早做准备才是啊!”刘之云殷切地看着香莲儿。 香莲儿好奇问道:“师父,为何今日突然提起这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你不要怪师父啊…”刘之云眼中泛起了一点泪花。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大礼 “师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香莲儿不解地问道。 刘之云轻拭眼角的泪花,说道:“自从凌月阁并入秀扇坊以来,坊中弟子比以前多了数倍,虽然如今已坐稳南淮第一大帮,但是…坊中经费已经告急。以前秀扇坊的弟子外出行医治病,倒颇能自给,可现在凌月阁并入,原来阁中弟子只习武艺,为南淮世家大族卖命,才换来钱粮,现在她们虽习医术,却远未到可以外出行医的地步…” 香莲儿屏住呼吸,等着师父说下去。 “南淮如今又并入朝廷,世家大族们虽也一息尚存,却也不再争斗…刚刚秀扇坊的王婆婆找到我,也说起了这个坊中经费吃紧…”刘之云说不下去了,凌月阁和秀扇坊虽并为一处,李红英也没有刁难,但是秀扇坊的其他人可不这么看,每天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闲言闲语自然不少。 香莲儿明白了过来:“师父,你是想让我和李定星联姻,好借南淮李家的余势来为秀扇坊支撑?” 刘之云被徒弟当面点破,满脸通红:“师父也是没有办法…女人家不会经商,不能从政…师父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秀扇坊和凌月阁的两派弟子…” 香莲儿握紧了手中宝剑,她学武本意是不再依靠易小刀的庇护,凭借手中三尺青锋也可行走江湖,可如今…却要为了门派去联姻,还是师父亲自过来祈求,这让她不知如何自处是好。 “为师也知道,这太难为你了。你即便不入秀扇坊,易大人也能护你一世周全…是为师糊涂了…”刘之云不敢再面对香莲儿,起身就要离开。 香莲儿一把拉住了刘之云,强笑道:“师父说的话外道了,我也的确到了适婚的年纪,何况如果这么做真的能帮到秀扇坊,解济凌月阁的困难,那便再好不过了。这个李定星还是我义兄…易小刀帮我挑的,我难道还信不过他吗?哈哈哈,师父你就别多虑了,我一直等着师父你来给我提这个事了,不然我一个女孩子可不好意思去找人家。” 刘之云没想到香莲儿竟然愿意,再看香莲儿一张小脸笑得灿烂,忙不迭地说道:“好…好…莲儿你既然同意,我这就去找李坊主商议,你可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啊!” 香莲儿摇头道:“不勉强的师父,你快去吧,我再练会儿~”香莲儿和何月儿,易小刀在一起许久,三人从皖城一路走到京城,又和易小刀从京城走到南淮,这骗人的功夫早就学来了七八成,刘之云纵是老江湖,却也没看出来任何端倪。 刘之云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香莲儿,见香莲儿笑意不改,这才放下心来,离开了练功房。 香莲儿见刘之云离开,笑意慢慢收起,收起宝剑坐在了凳子上,一个人自言自语道:“易小刀,这是不是你冥冥之中安排好的…” 苏城,李府。 昔日雄伟的南淮王府还在,夕阳下依旧典雅气派,只是“南淮王府”的牌匾早已被撤下,换成了简单质朴的“李府”。府中除了下人们,也只剩了李定星一人。 李定星刚忙完一天的事情,又是统筹粮草,又是查阅招募,这时候才闲下来,坐在了院中池边的亭子中,望着亭子正中央摆放的那一把破旧的摇椅,沉默良久。 “老爷,秀扇坊来人求见。”昔日的管家也改了口,唤的再不是二公子,而是成了老爷。 李定星回过神来,站起说道;“秀扇坊来此何事?请进来吧。” 管家离去片刻,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子跟着管家来到了王府之中,李定星见女子进来之后直直地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为安其心便挥手示意管家退下。 “秀扇坊师姐,失敬,请问来我李府有何要事?”李定星极为客气地开场白。 来者正是高翠,在杭城之上,曾和李定星有一面之缘。高翠记得,李定星却是已经忘了。 “忠意公,小女高翠,这厢有礼了。”高翠双手抱拳,一股江湖风范突显而出。“小女奉恩师刘之云之命,特来和忠意公商谈婚事。” 李定星被整懵了:“婚…婚事?谁和谁的婚事?” “易大人的义妹,香莲儿,如今正是秀扇坊的弟子。”高翠点到为止。 李定星这才明白过来:“此事…乃易大人和家父戏言…” 高翠见四下无人,咬牙单膝跪下:“二公子!昔日确是我凌月阁之错,助纣为虐,帮着南淮的世家大族做了不少事,也是迫不得已。事情到了今日的局面,本以无颜再见二公子。无奈如今寄人篱下,还请二公子怜恤,一解秀扇坊困境!” 李定星见着屈膝跪地的高翠,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在他心里,昔日纵有些许嫌隙,都随着南淮撤藩烟消云散了,如今人家上门道歉,甚至不惜跪地恳求,也算是悔意十足了。 “起来吧,过去的事无需再提,你想要我怎么帮你们?”李定星恪守男女之礼,伸手虚扶了一下。 高翠站起来,望着李定星说道:“香莲儿如今是我师父亲传弟子,在坊中地位也不算低,并不辱没二公子,且又是易大人的义妹,易大人曾与老南淮王谈妥二公子和香莲儿的婚事。在下今日前来,是希望两家联姻,永结同好…日后二公子有命,秀扇坊义不容辞!再者…” “但说无妨。” “凌月阁与秀扇坊合并之后,坊中弟子急剧增加,如今秀扇坊收入已是入不敷出,希望二公子…接济一二。”高翠总是直爽豪放,此时多少也有些难以启齿。 李定星说道:“高师姐先在府中住上一晚,明日我给你答复,你再回禀不迟。” 高翠点头道:“好,二公子也是痛快人,那在下打扰了。” 李定星唤来管家,将高翠带到客房歇息,自己又坐回到了池边:“香莲儿…” 说起香莲儿,李定星并不陌生。中秋月夜,易小刀他们三人在苏城的游船上赏月时,易小刀和香莲儿捣毁了船只,为怕责罚带他逃跑,后来小半个苏城的人都以为南淮二公子被蟊贼绑架,闹的个满城风雨,不少百姓第二天还自发地来南淮王府奔丧呢。 想起那一夜,李定星不禁莞尔一笑,香莲儿在游船中轻抚自己的额头,直至今日,李定星都是记忆犹新。 管家安顿好了高翠,折返回来:“老爷,这是来要钱的吧?” “呵…张叔,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李定星笑道。 管家扬了扬眉毛,旋即想起现在不是得意的时候,又皱紧了眉头:“老爷,不是说府中剩下的最后这笔钱…要留给易大人么…老头儿我多嘴,给易大人是对的,易大人在朝中如日中天,结好了他,李家怎么着也不会落败了。可要是和易大人的干妹子成亲,倒也是好事,就是不知道,易大人是更看重钱多一点呢,还是看重他这个干妹子多一点…” 李定星听着管家的絮絮叨叨,笑着说道:“张叔你就别操心了,我自有主张。” 管家看着李定星风轻云淡的样子,连连点头;“有主张就好,有主张就好啊…二公子如今越来越像老爷年轻的时候了…李家还要富贵,还要富贵啊…”管家絮絮叨叨着,躬身离去,留下李定星一人还在亭中。 一阵轻轻的晚风吹过,李定星仿佛又回到了中秋之夜,三人在屋顶之上,喝酒赏月,只是这阵风带来更多的是凉意罢了。 “江山?要什么江山?要美人啊~” 香莲儿的话回响在李定星的脑海中,久久不能忘却。 “算了,想那么多没用的干嘛,两权相害取其轻,或许秀扇坊如今真的需要这笔钱…”李定星站在池边,已打定了主意。 第二天,高翠火急火燎地出发,几日后回到杭城,迫不急的地向刘之云汇报着好消息:“忠意公李定星同意婚事了!” 刘之云也是欣喜地不得了,一时间竟忘了伪装,一瘸一拐地找到了香莲儿:“莲儿,李定星同意婚事了,你看?” 香莲儿笑道:“嘿嘿,那好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还请师父帮我选个黄道吉日吧!” 刘之云又一瘸一拐地出了坊,出去找人算日子去了。 不出几日,李定星接亲的队伍就赶来了杭城,随之一起来的,还有十几箱子的金银,震惊坊中上下。 “这…这二公子也太性急了,我本来算好了明年的一个好日子…”刘之云嘴上说着,心中一块大石头倒是定了下来,这些金银足够坊中上下开支,等熬过这段时间,凌月阁弟子也修习医术,坊中财款吃紧的问题也就解决了,更重要的是,从今往后,她刘之云也可以面对坊中上下一众弟子了。 “师父,快准备吧,人家聘礼都送来了。”高翠在一旁说道。 刘之云连连点头:“是,是。快准备,快准备。” 秀扇坊上下一齐操办起来,张灯结彩,置办酒席,好不热闹,南淮大大小小的帮派,商贾,都派人前来道贺,一时间秀扇坊热闹非凡。 因李定星聘礼送得着急,秀扇坊这边也是不敢怠慢,本定三天的酒席,缩减为一天。各路江湖人士吃好喝好后纷纷告辞离去,送亲的日子也快到了。 送亲前一天晚上,刘之云跛着脚来到了练功房,果不其然,香莲儿只身一人,身着练功服,仍在里面苦练剑术。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刘之云笑道。 香莲儿扭头见刘之云来了,连忙上前搀扶:“师父,你有事派人来吩咐一声,我就去了。何劳你亲自前来啊?” 刘之云望着香莲儿,帮她轻轻擦去额头细汗:“我来给你送一件大礼,徒儿大婚,做师父的没礼物怎么行啊…” 第一百六十七章 燕尔新婚 “礼物?师父你要送我什么礼…啊!”香莲儿没有防备,双手被刘之云一把抓住,不禁痛呼一声:“师父,你要干什么?” 刘之云皱眉说道:“徒儿,师父帮你开经松骨,有点疼,你忍着点!”说完,不等香莲儿说话,双手一扭,将香莲儿的双手扭在了一起,又在香莲儿浑身上下各个经脉穴道处,连击带打,处处出手,香莲儿一时惨叫连连。 “师父,饶命啊,师父!” 刘之云眼角含泪,装作没有听到,手上动作不停,一套打完,香莲儿跌倒在地,浑身汗水有如泉涌,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刘之云将香莲儿扶起,将她盘膝扶好,说道:“徒儿,为师这一辈子,唯一做的大事就是创立了凌月阁。可如今凌月阁也没了,变成了秀扇坊,秀扇坊就秀扇坊吧,李坊主待我们也不错。我本以为我连唯一的骄傲都没了,天幸收了你做徒弟,日后你的成就,定在为师之上!” 香莲儿这时从疼痛中稍稍缓过来,确实觉得身子轻了些许,没了负重感,虚弱地说道:“徒儿…谢…师父。” 刘之云捧着香莲儿的脸说道;“以后师父就不在身边了,二公子是个难得的好人,南淮谁不夸他?这里虽有师父的私心,也的确是你的福气。当然,若是他欺负了你,你就回到坊中来,我就是拼着命不要,也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香莲儿鼻子一酸,刘之云的确待她若女。 “还有一份礼物,徒儿你可接好了!”刘之云一扫柔情,眉宇间散出一丝英气,仿佛她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创立凌月阁之时,江湖豪杰尽来道贺的场面。 香莲儿有些后怕:“师父,你还要干什么?我还没准备好。” “接好了!”刘之云大喝一声,双掌拍在了香莲儿身上,一掌拍额,一掌拍腹。片刻即换,左胸,右肋,大骨,膝骨…香莲儿的周身被拍了个遍。最后一掌复拍额头,这一次,持续了许久。 香莲儿不明白何月儿要什么,也不敢轻举妄动,却觉得身上的力气正快速恢复着,刚刚的那股疲累感一扫而空。 “师父,你是怎么做到的?”香莲儿有些惊喜地问道。 刘之云咳嗽两声:“咳咳…你的剑法已是上佳,不过也还要勤加练习。为师…担心你内力不够,没有内力驾驭的剑法都是花架子…为师将三十多年的功力都传给你了…咳咳” 香莲儿大惊:“三十多年的功力传给我了?师父那你怎么办啊!会不会有危险啊?”这时才明白了刘之云的大礼是什么,这的确太贵重了。 刘之云笑道:“死不了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秀扇坊里死人?那李婆子第一个不答应!哈哈哈哈…” 香莲儿见刘之云故意笑得轻松,但是脸上一时间就衰老了许多,眉宇间的那股英气已荡然无存,有的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暮气。 “易大人是个能成大事的人…前途无量…李定星的人品也是不需说的,遇到这两个人…是徒儿你的福气,连带着为师都沾了光啊…咳咳咳”刘之云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香莲儿连忙轻拍刘之云后背:“师父,你别说了,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没事没事,我自己能走。”刘之云颤抖着站起来,没了内力加持,身形再也维持不住,一瘸一拐地向门外走去。 香莲儿看着刘之云的背影,泣不成声… …… 苏城,李府。 锣鼓与鞭炮齐鸣,从南门一直到李府,道路两侧站满了百姓,不为其他,只为今日是忠意公的大喜之日。 “听说二公子娶的是秀扇坊的弟子,那丫头可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享福啊!” “享啥福啊?李家还是南淮王啊?要还是南淮王,秀扇坊区区一个弟子怎么配得上?” “你知道啥啊?听说这弟子可有来历了!兄长是在朝廷里做官的,这门亲事也是她兄长早就和老南淮王谈好的,二公子敢不从吗?” “听说凌月阁并入了秀扇坊,也不知道这女子的武艺如何,二公子怕不是洞房夜要吃亏了,哈哈哈哈。” 百姓之中看热闹的,看笑话的,祝福的,惋惜的,众说纷纭。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来到了李府,李定星早就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香莲儿也不等人搀扶,自己先蹦下了轿子,掀开了盖头,吓得一旁的丫鬟婆婆赶忙上来阻止,却被李定星挥手拦住了。 “你也不去杭城接我!”香莲儿白了李定星一眼。 李定星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大庭广众之下,新郎官先被新娘子这样抢白还是头一遭。 “傻木头,还愣着干嘛?抱我进去啊!”香莲儿气鼓鼓地说道,将盖头放了下来。 李定星傻笑着走上来,将香莲儿抱起,走进李府。 李府之中,各路宾客早已等候多时,皆是南淮各地的文官武将,县令老爷,皆是南淮王麾下曾经的旧部。南淮虽已撤藩,但是受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盘踞南淮六百余年,各路官员还是很给面子地前来祝贺。 “一拜天地!” 李定星和香莲儿面朝门口,跪拜门外苍天大地。 “二拜高堂!” 吵闹的喜厅安静了些许,李定星和香莲儿转身,对着李定星的父母兄长牌位,跪拜在地。 “夫妻对拜!” 李定星和香莲儿面面相对,跪拜下去,香莲儿从盖头下偷偷看了一眼。李定星相貌极好,比起香莲儿也是不遑多让,一头长发盘了起来,更显儒雅。香莲儿偷笑一声,拜了下去。 “送入洞房!”李定星和香莲儿共牵一根红绸缎,向新房中走去,周围顿时又喧闹了起来。 观礼结束,管家张罗着安排宴席,迎来送往,忙得不亦乐乎。 李定星和香莲儿刚进新房,李定星咽了口口水,这才察觉到寒冬腊月里,手心早已满是汗水。 香莲儿一把将盖头扯了下来:“呼,我快被憋死了。” 李定星见香莲儿把盖头扯下,忙要阻止,已来不及了,望着飘落的盖头,多少有些失落。 香莲儿看见眼里,捡起盖头,重新盖在了头上:“你想掀啊?你来你来。” 李定星脸涨得通红:“这…成何体统…” “哎呀,叫你来你就来!”香莲儿抓起秤杆,塞进李定星手下,抓着李定星的手来掀自己头上的盖头。 盖头缓缓被掀下,香莲儿展颜一笑:“夫君,称心如意了吗?” 李定星看着笑颜如花的香莲儿,也跟着傻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轻声问道:“你…是自愿的吗?” 香莲儿噗嗤一笑:“我还想问你是不是自愿的呢!要知道我半年前还是皖城的一个小村姑呢,不知道配不配得上你这忠意公?” 李定星牵起香莲儿的手,拉到桌前,桌子上已摆满了美味佳肴。 “听易小刀说,你可喜欢吃鸡腿了,来,我专程请了一位川蜀的大师父做的,你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 香莲儿一口咬住,也顾不上嘴上还涂抹着口脂,撕下一大块肉,细细嚼了起来:“真好吃!麻麻的,辣辣的,你也来尝尝!”说着,就将自己咬了一口的鸡腿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李定星的嘴里。 李定星从小养尊处优,什么时候吃过别人吃剩的东西,但是此一时彼一时,苦笑着也咬了一口。 “好吃吧?你可别让那大师傅走了,以后天天给我做!”香莲儿盯着李定星说道,生怕他不同意。 “不如我学了他的手艺,我来天天给你做?”李定星戏谑地问道。 “傻木头你可真好!”香莲儿搂过李定星,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李定星的脸上沾染了油污和口脂。 李定星猝不及防被香莲儿亲了一口,心神震荡,弯腰搂过香莲儿的膝弯,将她整个人抱起,向床边而去… 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 …… “你这一晚上一直傻乐什么?”观尘子看着易小刀,啃着干粮,尤自傻笑着。 “高兴呗,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今天我就觉得特别的高兴。”易小刀笑意不减,兀自看着月亮傻乐。 三人之中,观尘子是唯一去过日城的,站起身向自己的帐篷走去:“明天就要到日城了,你们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准备了。” “明天就到了?这么快?哎,神仙姐姐,你怎么不早说啊?”易小刀吃了一惊,好险被噎到。 薛芒在一旁说道:“如果…顾长空也在日城的话,我们直接过去,怕是占不了便宜…” 易小刀点头,薛芒作为万衍宗的老对手,对于万衍宗自然十分了解,他的意见还是相当重要的。 “那就暂缓几日,我先进城去打探一下情况,你和观尘子道长在城外等候,先去…”易小刀在薛芒耳边嘀咕半天,也不知道出了几个馊主意。 薛芒听完眼神一亮:“这个办法好,不然的话可太危险了。只是易大人你一人进城…毕竟我要保护你…” 易小刀拍了拍薛芒的肩膀,说道:“顾长空要杀我,早就临城就杀了我了。既然临城没杀我,那我就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薛芒一听,好像确有几分道理,也就不再坚持。 易小刀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塞在薛芒手里:“我全身家当就这么多了,省着点用。” 薛芒手中,五张十两的银票… 第一百六十八章 引匪 破落的民居中,一群大汉围成一圈。 “大哥,自从那帮鸟人来了之后,这附近的路人都少了,这样下去,大家都要喝西北风了啊!” “是啊,弟兄们好久没闻过肉腥味了。要不咱们也遁了吧?” “好汉不吃眼前亏啊大哥!” 这群汉子你一言我一语,向为首的大哥抱怨着。为首的汉子并不壮硕,甚至有些削瘦,但是极重义气,众兄弟们都挺敬服他。 “这样下去的确不是个办法啊,你们说,我们往哪走?”带头大哥向众人问起了主意。 众汉子们七嘴八舌地出主意,有说去南淮的,有说去定辽的,众说纷纭,但是相同的一点就是:东鲁实在待不下去了! 众人正商议着,门外跑来一名小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大哥大哥,来买卖了。一男一女!” 大哥“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板凳都被掀翻在地:“有老瓜?多还是少?” “啊?老瓜?”小少年挠了挠头,听不明白。 身边一个壮汉对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就是银子,咋记不住呢!” “啊,有!有!我看了一下,好多张银票呢!”小少年连忙汇报。 “走!” 大哥振臂一挥,屋里屋外的几十个汉子闻言大喜,人人喜笑颜开地跟在大哥后面,就两个人,还好多张银票,这简直就是白送。 不远处的官道上,观尘子和薛芒保持距离,两人一左一右几乎将官道全占,若不是观尘子身上的道袍过于显眼,两人倒像是一对正在怄气的小夫妻。 “来了吗?”观尘子向薛芒问道。 薛芒伸手一掐,笑道:“来了,足有几十个。” “那就好。”观尘子点头。 “观尘子师姐,真阳山虽不专修命理,却也懂得些八卦爻术,你们平日里就不占卜?”薛芒好奇地问道。 观尘子轻笑道:“既然早已注定,修来何用?若是没有注定…修来何用?” 薛芒哑然,随即苦笑道:“哈哈,师姐我说不过你,真阳山真是卧虎藏龙…” 观尘子笑意忽然一收:“来了,这是今天的第三拨了。” “嗯,人越多越好,师姐我们走,让他们跟上,再去下一个!” 薛芒和观尘子二人施展起轻功,下一刻,已遁百步之外。 “大哥,这小两口跑得也太快了,刚刚还没过这岔口呢,怎么这一瞬间就跑前面去了?”小少年挠头不解。 带头大哥向后扭头,一个小弟会意,拍马向后面赶去,没一会儿又拍马赶回:“大哥,没错,虎啸帮的人跟在后面!” “哼,我就知道!半拉月才出这么一块肥肉,这附近的肯定都盯着呢!追,别让到嘴的鸭子飞了!”带头大哥说完,拍马率先追了出去,一群小弟呼啦啦地跟在后面。 易小刀夜授妙计,便是这招“诱”虎吞狼,让薛芒和观尘子故意在日城附近显露钱财,诱因周边的匪帮出手,将一众匪帮都引到日城之中,引起骚乱,最后自己再浑水摸鱼。 薛芒本还担心易小刀这“全部家当”太过寒酸,附近的山大王们看不上眼,谁知道因为万衍宗的缘故,使得日城百姓逃得逃,走得走,附近的匪帮早就断了顿了,此时也顾不上肉多肉少,蜂拥赶来。 薛芒和观尘子在城外四处吸引匪帮,易小刀却是一人,一大早便只身来到了日城外。 日城已没了守卫,县官逃遁时就带走了一大批衙役军士,剩下的都是不愿离开故土的,纷纷离开衙门各自回家。 易小刀在城外一户人家里寻到了一个斗笠,戴在头上,挽起裤脚,踩上一脚泥,扮成了一个庄稼汉,哼着小曲往城里走。 “小娃娃,你在这里干嘛?你爹娘呢?”易小刀刚进了日城,就见到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咬着手指站在门边。 “有个叔叔…给了我糖,让我在这里…等人。”小女孩有些害羞,却还是回答了易小刀的问题。 易小刀和蔼地笑着:“等谁啊?快回家去吧,一个人在外面多危险啊。” 小女孩偏着头,奶声奶气地说道:“等…嗯…叫易小刀。” 易小刀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愣了一下,蹲下问道:“等易小刀?等他做什么?” 小女孩望着易小刀不说话,易小刀从怀里掏出干粮袋,抓起一个大饼对小女孩说道:“你告诉哥哥,哥哥给你吃饼好不好?” 小女孩将手指从嘴里拿出来,想要伸手又缩回,在衣服上擦了擦:“好!那叔叔让我和易小刀说,‘快点回去,不要受无妄之灾’!”说完,眼睛盯住了易小刀手中的大饼。 易小刀喃喃自语:“快点回去,不要受无妄之灾…” “哥哥,饼…”小女孩怯生生地说道。 易小刀这才回过神来,将大饼递给了小女孩,温柔地笑道:“快回家去吧,我就是易小刀,你话已经带到了。” 小女孩抬头看着易小刀,滴溜溜地大眼睛一眨一眨地,见易小刀不似说谎,这才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嗯!那哥哥我走了!” 易小刀看着蹦跳着跑远的小女孩,心中迟疑不定。 “早就知道我会来?这些专修玄术的门派倒也真会装神弄鬼,是真有其事还是想让我知难而退?” 易小刀一个人站在城门边琢磨了半天,也没什么头绪,好在此时城门处并无行人,他倒也不显突兀。 “不管了,总不能被别人一句话就吓了回去。”易小刀硬着头皮,向日城中走去。 走了会儿,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不过也是相对于城门处而言,对于其他城镇依然是少得可怜。 “请问…衙门在哪边?”易小刀拦住了一个扛着锄头的汉子。 “衙门?还去那干嘛?县令老爷都走了。”汉子说着就要离开。 易小刀又拦住了汉子,明知故问道:“大哥,这县令老爷咋不在了呢?俺是来找县令老爷评理的,俺住在日城外面,有些偏,所以不知道城里情况。这前些日子庄子里来了好多人,逼我们干活,还打人,我是来告官的!” “告官?呵,这官你是告不成了!那些是万衍宗的人,县令老爷就是被他们赶走的,你还告官?”汉子轻蔑地笑了笑,不知是笑县令无能还是笑易小刀的“无知”。 “县令老爷都赶走了? 这万衍宗是帮什么人啊?”易小刀故作吃惊地问道。 “他们要造个什么台子,说是为了让我们过上好日子,可让干活又不给工钱,还把城里的粮食都抢走了,说是什么统一发放,这不鬼扯么?俺家四十斤的粮食交出去,就换回来了二十斤,你说这让我上哪…”汉子突然闭口不言,急匆匆地离开。 易小刀正疑惑间,一个身穿朴素麻衣,身后背剑的老者快走向易小刀这边走来:“易小刀?” 易小刀见老头身后背剑,又一口道破自己,不禁心头狂跳:“不是,我是城外一个不知名的庄子的庄稼汉,我…” “呵,你不是易小刀,怎么知道易小刀是个人名呢?”老头点破了易小刀话里的破绽。 易小刀见遮掩不过,抓起头上的斗笠就朝老头扔去,转身撒腿就跑。 老者轻轻拂袖,斗笠还没近身就被老者拂到了一旁:“哼,好一个狡猾的小子!看你还能有什么招?” 易小刀唯恐老者追赶,一口气就从城中跑到了城门边上,扶着城边的告示牌喘气道:“好险,差点就被抓住了…” “真要抓你,你也到不了这城门边,万衍宗窦琴,恭送易大人。”城墙之上,一名中年女子身着红衣,模样倒也俏丽,风韵犹存,正盘膝端坐在墙头,俯瞰城门下的易小刀。 易小刀见自己已完全暴露,顿时泄了气。消息是一点没打探到,自己的行踪还被对方了如指掌,像个过街老鼠一样追来赶去的。 “女侠这身真好看啊,打个商量呗,别锁龙气行不行?”易小刀仰着头问道。 “不该管的事别管。”窦琴冷冰冰地回了一句。 易小刀仍不放弃:“龙气这东西吧,是吧,谁也说不清,但是天地生成,那肯定是有原因的,人力不可违天啊!逆天而行这也不符合你们门派宗旨是不是…” 窦琴似是早就接到命令,不能对易小刀出手,任凭易小刀如何絮叨,只是不理,一双秀眉倒是越皱越深。 易小刀仰着头絮叨了半天,见女子并不搭理,无奈只得揉按着酸疼的脖子,嘀咕了一句:“真是对牛弹琴…”说罢,无奈地向城外走去。 窦琴察觉到易小刀离开,秀眉这才舒展开,在城墙上站起,扫视了一眼日城,见没有异样,这才顺着阶梯走下城墙。 刚刚走下城墙,就看到易小刀大呼小叫地向城中奔来:“完了完了!我怎么忘了这茬,女侠,快跑啊!” 窦琴见易小刀狂奔而来,还没来得及阻拦便与他擦肩而过,一溜烟奔出老远。 “这小子…抽得什么风?”窦琴心头疑惑,正要起身追赶,却听得城外马蹄阵阵。 窦琴回头向城外看去,黑压压一片,从远处奔来,各色马匹,各样装饰,其中甚至还有几人光着膀子,这大冬天的… “这是…”窦琴细看之下,才发现这都是附近的匪帮豪强,其中还有不少人她也还都认识… “止步!”窦琴飞身复上城墙“来此何干!?” 回应窦琴的却是一声声叫骂:“大家伙给我追,别让这块肥肉跑了!” “你们杀鲸帮也太不厚道了!仗着人多势众,这两个人也要抢?” “苍狼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在路上放马钉!今天有你没我!” 这一大帮土匪,互相叫嚷着向日城城门处赶来,土匪群之前,一男一女正运起轻功,勉力赶路。 “怎么会招来这么多!”观尘子忿恨道。 “易大人的全身家当…也太值钱了…”薛芒苦笑。 第一百六十九章 禁锁龙气 窦琴站在城头,看着奔来的人群,心中愤恨不已:“肯定是这臭小子搞的鬼!”窦琴越墙而下,在两扇千斤城门上各踏一脚,两扇城门轰然关了上门,窦琴再度飞上城墙观察情况。 日城周边的匪帮实在太多了,大大小小足有三四十个,互相之前又一直提防戒备。平日里倒也相安无事,薛芒和观尘子以财引匪的举动,无异于平静湖面投下一块石子,激起千层涟漪,影响颇大。甚至有的匪帮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知道老对头动了,那自己就得动,不管干什么,自己得抢在他们前头! 就这样,各路匪帮被薛芒,观尘子二人引到了日城东门,人数聚集已达几千之众,且四面八方还在不断聚集,向着日城赶来。 街上拦住易小刀的背剑老者从城中掠上城墙:“出什么事了?” 窦琴愤然道:“我也不知道,肯定是易小刀那小子搞的鬼,把这些匪帮全引来了!”说完,手中翻出一掌,一张符咒出现在掌心,从城墙上抛出,符咒飘向城中,一时间散成了百来张,飞向日城各处。 符咒散落各处,很快,各处人影绰绰,相继飞向城墙。 “出什么事了?” “谁发的召集令?” “宗主何在?” 众人不明情况,互相探问。窦琴指向城外:“易小刀那个臭小子,将周围的匪帮全引到日城来了。” 众人伸头望去,此时匪帮越聚越多,比刚刚又多了些许,抬眼扫过,远处黑压压一大片。 “易小刀?就是听说在京城被冯师传授内力的那个小子?他是怎么引来这么多人的?” 背剑老者从背上取下大剑,跳上了墙头:“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贼兵已到,准备杀贼!” “还是禀报宗主再做定夺吧,毕竟里面还有些是被胁迫的百姓…”有人说道。万衍宗的虽然行事癫狂果决,不计后果,但是宗旨还是护民安民不害民,突然要和这么一大帮人为敌,人人心中都有些抵触,更别说能不能取胜,毕竟万衍宗如今只剩百人不到。 “吱轧”一声,刚刚被窦琴两脚关上的城门,此时竟又慢慢地打开了。 众人从城墙上向下望去,只见顾长空手提古剑,跛着脚向城外走去。 “来者止步!”尚有百丈之遥,但是顾长空一眼便看到了跑在最前面的薛芒和观尘子二人。 “怎么办?”薛芒低声问向观尘子。 “不管,上!”观尘子虽为女子,性格却比男子更为果敢,此时身后数千贼寇,退是不能退了,只能勉力上前。 观尘子从背后抽出长剑,薛芒也从怀中摸出三枚铜钱,手中捏诀准备着。 顾长空手持古剑,慢慢举起,对着面前竖劈而下,一道剑气霎时劈出,向着薛芒和观尘子袭来。顾长空见剑气劈出,口中念念有词,随即对剑气一指,剑气陡然增大数倍! 身后的匪帮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头脑灵活一点的当家的慢慢明白了过来,合着这么多人都被这“两口子”给耍了!这两人是故意引诱他们来这里的,这里的可都是煞神啊! “弟兄们,站住!站住!别追了,我们中计了。” 有人开始放慢速度,试图劝阻身边的同伴止住脚步,可是如今大几千,将近万人的冲势一起,哪是那么好停下的。刚刚自己停下的那人,很快被后面的人撞倒,踩成了肉泥。 匪帮多数都是苦哈哈的老百姓,被逼无奈才落草为寇,但是其中却也不乏有见识的江湖人士,樊俊便是其中之一。 “万衍宗的人听着,我们也是中计了,无意与你们为敌,这是一场误会!”樊俊松开马镫马缰,跳上马背后站起,向着日城喊话。 “这…这是什么妖法…” “这是什么东西…” “快散开!散开!” 前面的队伍突然混乱起来,樊俊凝起目力看去,一道硕大无比的剑气劈开人群,向着自己的方向砍来。樊俊心头一惊,从马背上跃起,踩着身边一名马匪的肩膀,跃向半空,堪堪避开这一道剑气。 胯下骏马就没那么好运了,深受樊俊喜爱的战马,被剑气一分为二,飞向两边,又砸倒了不少人。剑气则是蛮横而过,继续向后劈去,终于在又劈出数百步之后,才算止住,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长空将古剑收起,立在面前,双手扶着剑柄,自言自语道:“一百一十三人…终究是老了…” 樊俊从天下落下,踩在地上,看着这道霸气的剑气带起的一路尘埃和残肢断臂,还有地上那一道令人胆战心惊地裂痕。 “我说了,这是一个误会,我们无意与你们万衍宗为敌,这就离去!”樊俊又急忙大喊,也不知顾长空能否听到,只是周围的土匪们确实都被吓到了,一动不敢动。身后赶来的土匪速度终于是慢了下来。 “大家还愣着干嘛?宗主已经出手了!”墙头上的老头从城墙上一跃而起,半空中抛出大剑,大剑一分为九,向匪帮急速射去。 城墙上万衍宗众人见宗主和宗师都已出手,一个个也管不了许多,纷纷从城墙上或跃下,或走下,向着匪帮冲来。 “听不懂人话是吧!万衍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和你们拼了!”樊俊拔出腰间的大刀,越过人群迎了上去。 “跟着樊老大,冲啊!”樊俊的小弟们在后面一呼而起,一齐冲了上来。其他的匪帮,要么大哥找不到小弟,要么喽啰找不到头领,不知如何是好,索性也跟着冲了上去,刚刚止住冲势的匪帮们,又奔腾了起来。 场面混乱不堪,刀光剑影,符箓横飞,伴随着惨叫哀嚎,不断有人倒下。万衍宗区区几百号人马,在顾长空的带领下竟也抵住了数千人马。 薛芒和观尘子早飞身躲开,看着两方人马厮杀,惨烈不已。观尘子低眉不语,薛芒拉住观尘子,向日城中掠去。 “都是那个混小子干的好事!”观尘子在空中挣开薛芒的手臂,自己凌空飞掠。 薛芒在日城上空不断掠起,寻找着易小刀的身影:“易大人是对的,如果不这么做,这种惨烈局面,以后每天都会在大启各地出现。” 二人寻了半天没找到,停在一处房顶歇脚,薛芒从怀里摸出三枚铜钱,抛出后念念有词,随即一把抓住,看向了掌中的卦象。不等观尘子询问,薛芒主动说道:“易大人已出了城,东边。” 二人加快脚步向易小刀方向追去。 易小刀从西城门而入,装作害怕之意,假意跑入城中,却是一路走街串巷,甚至在大街上找到了一头驴子,也不知是谁家院门没关好,让它跑了出来。易小刀不管许多,骑上驴子就朝着东城门跑去。 出了城门,仍旧一路向东,一口气跑到了临海边。 “呼呼,这就是海边啊…听说江无底,海无边…这海还真大。”易小刀喘着粗气,望着大海感叹道。 座下的驴子喘得比易小刀还厉害,蹬起后腿,将失神的易小刀掀下,慢悠悠地走到了一边,趴在了地上。 “真是,发这么大的火干嘛?回去告诉陛下,是你驮我过来拯救了大启,不得封你个神驴大将军啊!”易小刀从地上爬起,对于被掀翻一事满不在乎,反正已经到了海边了。 驴子扭过头,不去看他。 易小刀也没工夫去安慰一头驴子,四处张望,寻找着那禁锁龙气的道台。 果然,不远处一个向外凸出的悬崖边,有一座石底木质的道台,易小刀提起身体余劲,向道台处赶去。 走近了道台,易小刀四处张望,没有人影,只有这座空荡荡的道台。只见这道台呈圆形,直径越有十丈有余,以石为底,上面有五根木柱,木柱上各放着一个金盆,盆中燃着熊熊烈火。道台中挖出了一个大坑,大坑中一汪清水。 “金木水火土…还挺讲究的…”易小刀喃喃自语,就要向道台走去。 “真看不出来,你一个小叫花子懂得还真多。行了行了,别走了,再走你小命就没了。”一个声音从道台一侧传来,易小刀连忙警惕起来。退后两步,循着声音看去。 道台旁的草丛中,躺着一个邋遢汉子,满脸胡茬,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挖出了眼角的两颗眼屎,屈指一弹,也不知道弹到哪里去了,他也不在乎,又将手指塞进了鼻孔里。 易小刀皱起眉头,觉得他有些恶心,比自己最落魄的时候还要恶心… “万衍宗?”易小刀试探着问道。 “猜对了,接着猜。”邋遢汉子说道。 “看守道台?”易小刀一步步试探着邋遢汉子的底细。 邋遢汉子从草丛中摸出一个酒壶,向嘴里灌了一大口:“婆婆妈妈的,大爷我姓荣名迟,是万衍宗宗师,奉命镇守道台,宗主有令,若是易小刀前来,当劝其离开,勿要轻伤性命。你还想知道啥?” 易小刀见此人全盘托出,也客气了起来,抱拳道:“荣前辈,还请行个方便,告知一下这道台使用之法,最好也说一下如何破除龙气禁锢。” “呵,你别的优点我没看出来,我倒是看出来了…你脸皮怪厚的…”荣迟不知是不是被易小刀气的,不怒反笑。 易小刀跟着赔笑道:“是,靠脸混饭吃的…” “实话告诉你吧,这法子说了也没用,那台中的那滩水看见了吗?那可不是水,那可是龙气!龙气收集太多,存于道台,凝气成水。” 易小刀听完就要走向道台:“那我把这水从道台里放出来,龙气不就放掉了吗?” 荣迟不禁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对,放出来就行了,走啊,怎么不走了?” “还请前辈指教。”易小刀深吸了一口气,恭敬地向邋遢汉子鞠躬道。 “哼,还算有点脑子,实话告诉你,你再走一步,就会被龙气入体,撑了个爆体而亡!这道台五行已全其四,独独缺了水,为何?为的就是让这四行煅练龙气,却不使龙气遇水,这样禁锁东海,龙气才会自行寻觅水气,沉入海底。一旦入海,有这无尽大海作为镇压,龙气才不会出来,禁锁龙气才万无一失。”荣迟将禁锁龙气的方法全数说出。 “要是我一走近?”易小刀像是自问,又像是询问荣迟。 “会被龙气察觉到身体的水汽,钻入体内,爆体而亡。”荣迟说着又灌了一口酒。 第一百七十章 东倭人 易小刀吓得连连后退,不小心绊倒摔了个屁股墩。 “这么吓人?荣前辈你不会骗我吧?”易小刀说道:“我要来放掉龙气,是你们万衍宗的对头,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这些?” 荣迟摇晃着酒壶,里面的酒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他喝完了,只得丢下酒壶叹气道:“顾宗主有一颗普济苍生的心,又是万衍宗百年不世出的大才,只可惜,方法用错了。” “那荣前辈应该如何处置这龙气为好呢?”易小刀感兴趣了。 荣迟也不知是喝醉了,还是故意卖弄,竟真的和易小刀讲了起来:“这龙气是锁住了,只是万物缺少龙气滋养,必会紊乱,到那时别说是人,万物生灵谁也逃不了覆灭的下场。我和冯师都以为,将小皇帝身上的皇气提取出来,以皇气将龙气封印于苍穹之上,这样既避免了龙气扰乱人间,又能使龙气滋养人间,循环往复,才是上策!” “所以冯广年才会去京城,想要掳走陛下?却误打误撞,将何月儿…”易小刀这下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荣迟醉眼迷离地看着易小刀:“冯师知道你是天煞之人,却还是将内力传给了你,帮你延续寿命,自有冯师的道理。龙气之事已是无可挽回,你还是走吧,这不是你能管的事。” “我…”易小刀有心反驳,却也着实无力。 荣迟不再去管易小刀,又躺回了草丛中呼呼大睡起来,易小刀在一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气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盯着道台生闷气。 “易大人,终于找到你了!这是…那个道台?”薛芒和观尘子从空中掠下,二人看着这奇妙而又有些诡异的道台吃惊不已。 “那就是龙气?”观尘子望向道台中心的一湾“泉水”,看出了其中的不同寻常。 易小刀摊手道:“找到了,可是毫无办法。看见没,这道台融合了金木火土四种元素,独独缺了水,等龙气汇集成熟之时,引龙气入海,龙气会自行寻觅水元素,从而沉入无边大海,被海水镇压。” 薛芒细看之下,发现道台的阵法情况和易小刀说的分毫不差:“不错,若是活人贸然接近,就会被龙气入体,落得个爆体而亡的下场。易大人,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易小刀往旁边努努嘴:“是他说的。” 经由易小刀提醒,二人这才发现旁边的草丛中还躺着一人,正在呼呼大睡。 “贫道看看。”事关天下苍生,观尘子无法坐视,直接走上前查看道台情况。刚接近道台,道台中心的龙气就震荡起来,那湾清泉倒流而出,向观尘子迎面扑来。 观尘子大惊,连退数步,身后分出一黑影,持剑上前抵挡。龙气却是穿影而过,继续向观尘子袭来。 “师姐小心!”薛芒掷出三枚铜钱,挡在了观尘子面前。铜钱一字排开,三个不过尺宽的小型八卦阵法浮现,抵挡住了龙气,但是在龙气的冲击下,铜钱摇摇晃晃,眼看就要不支。 观尘子再退数步,只这一瞬间,龙气冲破八卦阵法,呼啸着向观尘子继续冲去。 易小刀抢上一步,将观尘子拉到身后,随即一拳轰向龙气:“停!” 一股强大的内劲从易小刀体内蓬勃而出,连带着观尘子都好险一起掀飞。龙气也是有了一丝停顿,挣扎片刻,重新选定易小刀为目标,向易小刀冲来。 “没用的,快跑!”观尘子喊道,黑影折返回来,就要拉着易小刀离开。易小刀闪过黑影,再度一拳,又是一股内力顺着拳头打在龙气上。 “易大人,真的没用,快走吧!”薛芒隔空收回铜钱,也对易小刀劝到。 易小刀咬着牙,火气从丹田而出,顺着双拳轰击在龙气上:“姑且一试!” 两团烈火冲击在了龙气之上,炸裂而开,包裹住了已凝如水汽的龙气。刚刚还进势不可阻拦的龙气,被易小刀这两团烈火包裹之后,竟止住了进势,原地盘旋,带得周围飞沙走石。 “易大人…这…”薛芒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龙气盘旋数圈之后,徐徐退回了道台的坑洞中,恢复了平静如水的景象。 “你这火是怎么回事?”观尘子按捺不住好奇心理询问道。 观尘子和薛芒二人在临城和顾长空对战之时,就见识了易小刀掌中可以凭空生火,二人本没有在意,这不算什么稀奇的本事,许多卖艺的手艺人都会的招数。二人也没有细问,无故询问他人武艺招式,也不亚于普通百姓之间,见面问人钱财,不合规矩。 但是易小刀这一手着实将二人惊了一跳,神机派和真阳山都无法解决的龙气,竟被易小刀的这两团烈火给逼退了,起码在他们看来,龙气是被这两团烈火给逼退的。 旁边呼呼大睡的荣迟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跑到了易小刀身边,伸手在易小刀身上摸索着:“小子,你这火气是哪来的?” 易小刀连连躲闪,他还记得这个邋遢汉子的手,刚刚又抠眼屎又抠鼻子的:“你管我哪来的!松手,松手!这衣服我媳妇给我做的!” 荣迟摸索一番后,停下手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易小刀:“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是个天煞之人,宗主却愿意放你一马,冯师为何会愿意把内力传给你了!” 薛芒观尘子二人盯着荣迟,真阳山不善命理玄术,薛芒终归年纪尚小,二人对此不知也实属正常。二人等着他说出下文,荣迟却是闭口不言,围着易小刀转圈上下不停打量。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喂喂喂,你们万衍宗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易小刀虽出身卑微,却也是见多识广,早就听说过“龙阳之好”这个词。 荣迟终于停了下来,笑道:“哈哈哈哈,我本来还在想冯师是不是所托非人。如今看来,我不如冯师多矣!” “到底怎么回事?”观尘子提剑站立一旁,她本是修道之人,云淡风轻,但是好奇心一上来,挡都挡不住。 荣迟正要开口,却见日城方向掠来两人,众人看去,正是窦琴和那名老者。 “荣迟!这几人已到道台之侧,何不速速诛杀!”老者手持大剑,厉声喝问道。 荣迟皱眉道:“是窦琴和万伏光!你们自己小心了。” 窦万二人从天而降,窦琴怒视易小刀道:“好个奸诈的小子!竟引来匪帮攻我日城!” 易小刀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道:“什么叫你日城?啊?那不是东鲁王的吗?就算东鲁王现在不在了,那也是大启的!你说说,你日城是什么意思?身为江湖门派竟然占据城池,赶走县令,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怕不是想要反了吧?” 窦琴看着易小刀这一副泼妇骂街的样子,知道是因为自己是女流,故意摆出这一副样子,更是气得不轻,胸膛一起一伏,令人目眩。 “铛!” 万伏光将手中大剑立在地上,响起刺耳的碰撞声:“宗主饶你一命,你不要不识抬举!就此速速离开,如若不然,我们将你就此格杀!” 易小刀嬉皮笑脸道;“我偏不!” 随着易小刀这三个字刚刚出口,窦琴双手不知何时多了几张符箓,万伏光也捏紧了手中大剑。 易小刀这边,薛芒已捏诀在手,观尘子身旁的黑影更是蓄势待发,双发剑拔弩张。就连荣迟也攥紧了手中葫芦,却是面向窦万二人,也不知他是何抉择。 “哎,那边怎么来了小孩?” 因易小刀而起,对峙双方就要开打之际,易小刀却注意到了远处的海滩边,一群身高不过三四尺的小孩从海边跑来,全然不把紧张气氛当做一回事。 双方循声望去,果然,一群孩童正向这边跑来,看样子得有七八十人之多。 “哪来这许多孩子?”窦伏二人尽皆皱眉,道台的龙气此时急缺水汽,要是这群孩子跑得近了,怕是要出事情了。在场众人虽意见不一,却本意皆是为了造福万民,自然不愿见到有人殒命,何况对方还是孩童。 “小孩,哪来的?回家去!”万伏光一声大喝,声如洪钟,窦琴荣迟二人早就捂紧了耳朵,只震得易小刀三人头晕目眩。 谁知,远处的小孩听到万伏光这一大喝,不仅不避,反而越跑越近。 “不对,这不是普通的孩子,他们手中还拿着刀剑呢!”易小刀目力远超常人,一早就发现了这群孩童的不寻常之处。 薛芒心有戚戚,连忙就地占了一卦:“这…他们不是大启人士!” 一语惊四座。 “不是华夏人?那他们是谁?”万伏光连忙追问道。 万衍宗传自东汉时期的黄巾军,宗中规矩就是不认一家之姓为天下之主,三国之后,后来的晋,隋,唐等,皆不尊朝廷之令,我行我素,如今自然也不尊大启,历来皆称“华夏”。 薛芒盯着掌中卦象,再次确认后看向远处的那群孩童:“东倭人。” “一索给!果罗塞!(冲啊!杀啊!)”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吸取龙气 “东倭人!” 众人大惊,东倭人上一次踏足中原,还是隋唐时期。大启开国之后,初期几任南淮王和东鲁王还加强海岸防线,甚至成立海上水军,但是却一直没有用武之地,最后也解散了之,谁知道六百年过去,竟然又出现了。 “你们谁懂东倭语?他们说什么?”易小刀扭头问向身边众人。 这一问,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不尴尬,要说寻仙问卜,阴阳八卦,那是一个比一个精通,可要是说起东倭,那人人都可是一问三不知了。 “这东倭人是都这么矮,还是这是东倭人中的孩子?”薛芒问出了另一个问题,显然,大家也都不知道。 “哼,来者不善!”万伏光举起手中大剑,盯着渐渐逼近的东倭人说道。这群东倭人,人人挥剑,个个拿刀,看这架势也不是来和平友好相处的。 几人纷纷备战,不约而同地同意万伏光的观点。 “大家小心,东倭人消失已久,也不知道他们武功招式,不要大意!”一直没有开口的荣迟提醒众人。 易小刀眯起眼仔细看道:“嚯…长得这么老?这怕是有五十岁了吧?” 众人目力不及易小刀,看不真切,待到东倭人离得近了,众人才看清楚,还真的是老啊! 不过四五尺的身高,也就十来岁孩童的模样,一个个却是满脸皱纹,有的下巴留须,前额剃得层光瓦亮的,脑后留着一个小发髻,脚上还穿着一双木拖鞋,说不出来的怪异。 “如何?”观尘子从心底里感觉到厌恶,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动手了,出声询问众人意见。 “打!”易小刀见到这群人也没什么好感,长得这么矮却是一脸凶相:“我大哥胡立山都比他们高,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三寸钉,回去了我就给我大哥磕头道歉!” 观尘子身边黑影,率先冲上前去,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就将冲得最快的一个东倭人砍翻在地,又是一脚踢出,撞倒了另外两个东倭人,三人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一招,撂倒三人! “这么好打?放着我来!”易小刀拉开站在他前面的薛芒,挥着拳头就冲了上去。闪过一个东倭人的长枪,照着面门就是一拳,疼得那个东倭人捂着脸满地打滚。 东倭人不禁打,但是毕竟人多势众,薛芒怕二人吃亏,捏着诀跟上,口中念起咒语,沿路大大小小的石头尽皆飞起,朝着东倭人一股脑地扔了过去,不少东倭人被当场砸倒在地,口鼻出血。 “先解决这些东倭人再说吧。”荣迟跟了上去,窦琴和万伏光自然没有异议,三人加入战斗,让本就没什么悬念的打斗结束地更快了。 东倭人是从海滩边,自下而上进攻,六人自上而下抵御,本就占了优势,再加上除了易小刀,人人都是武林好手。打得东倭人哭爹喊娘,抱头鼠窜,仅仅一个照面,东倭人就没了刚刚冲上来的气势,纷纷你追我赶,逃命下坡。 “别别,神仙姐姐,留一个!薛芒,那个别打,让我…邋遢鬼,让我让我,别挤啊!”易小刀上蹿下跳,急不可待,他就没遇到过这么好欺负的对手,平时都是他被人追得四处乱奔,什么时候有今天这股欺负人的快感。 可惜,东倭人不禁打。观尘子五人没费什么功夫,就将百余东倭人尽皆放倒在地。易小刀除了开头那一拳,就没有上手的机会,气得对着脚边躺在地上的东倭人连踹几脚。 “说,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易小刀踩着一个东倭人逼问道。 “八嘎(白痴)!” 易小刀又跺了一脚:“还不港?会中原方言是吧?什么时候偷学的!说!” 众人对于易小刀这种耍宝式的审问十分无语,万伏光大步上前,直接讲大剑立在了东倭人面前:“不想死就说!来这里干什么?” 东倭人见大剑立在了颈边,消停了下来,却仍是目露凶光,满脸不忿。 “咔嚓。”万伏光手中大剑一歪,将这名东倭人直接“斩首示众”,随即又走到了下一个东倭人的面前,如法炮制,大剑再次立在了颈边。 这么东倭人看到同伴惨死,顿时吓得没了主意,颤颤巍巍地指向众人身后的道台,众人回头望去,不知何时已身后又出现了一大批的东倭人,足足有数百人,从悬崖一侧攀爬了上来。 “什么时候?”窦琴脸色剧变,这群东倭人虽与地上躺着的这些,打扮没有差别,却没有这般矮小,个个人高马大,与大启寻常人无异。 “不好!是调虎离山,他们的目标是道台!”万伏光大叫不妙,连忙向回赶去,其余人也跟着跑了回去。 “龙气…这就是…中原的龙气…”这批东倭人身高倒是与常人无异,为首的身着盔甲,戴着一张鬼脸面具,用别扭的中原话说道。 万伏光跑在了最前面,举起大剑,用力挥砍而下,一道巨大的剑影浮现,十几丈长,朝着道台旁的东倭人劈下。 “横天一流!”穿着盔甲的东倭首领提刀而跃,迎向巨大剑影,挥舞手中细长怪刀格挡剑影。 “铛~” 刀剑相击,东倭首领被剑影劈至地面,东倭首领单膝跪地,却也堪堪顶住了,剑影再没前进半分。 “一搜给!(快点)”东倭首领对身后的东倭人喊道。 身后的东倭人连忙奔至道台边,道台中心的龙气察觉到水汽接近,又从道台中心的坑洞中探了出来,逐渐汇聚。 东倭前排几十人人连忙从怀中掏出一颗颗碧蓝的珠子,举在身前,龙气反应剧烈,原本庞大的“一湾清水”分成了无数的细小直流,向着东倭众人手中的碧蓝珠子伸去。 东倭人在吸取龙气! “那是什么…龙气不是会自行寻找水汽吗?”易小刀等人刚刚领教过龙气对于水汽的不折不挠,此时都这一幕惊呆了。 “不管那是什么,东倭人看样子是敌非友,别让他们得逞!”观尘子速度很快,手中提剑跑在众人前面,只落后了万伏光一点距离。黑影速度更快,眨眼之间冲过几人,越过万伏光,剑已举起。 东倭人也是行动有素,不需首领吩咐,没有珠子的众人已挥舞着手中细刀冲了过来。 黑影缥缈灵动,却无法穿越人体,东倭人很快发现了这一点,手持细刀和黑影缠斗起来,神秘如黑影一时间也无法穿越过东倭众人。 “一星锁势!”薛芒扔出一枚铜钱,铜钱飞至半空,遥遥向东倭众人飞去。 “三星控命!”薛芒随即又从掌心直接拿出第三枚铜钱,扔到半空,第三枚铜钱化入第一枚铜钱之中。第一枚铜钱光芒大盛,分出了无数枚铜钱,向东倭人手中西刀飞去。不论东倭众人的刀尖向上向下,还是向前向后,铜钱都稳稳地箍住了长刀,锁在了地上。 东倭众人用力拔刀,细刀纹丝不动。 “八嘎!”人人气得叫骂,索性不去管地上被锁住的细刀。转而从背后又抽出一把长刀,腰腹里拔出一把短刀,一长一短两把钢刀,叫嚣着向几人冲来,众人战作一团。 易小刀没有兵器,连连闪躲:“这东倭人也不嫌重,随身带这么多刀…干嘛!”一个下腰堪堪闪过横劈的一刀,就被观尘子抓住衣服后领,直接从战团里扔了出去。 东倭首领硬抗的巨大剑影已然消失,万伏光已奔至身边,和东倭首领贴身近战,两人你来我来,刀剑频频相击,竟打了个平手。 窦琴从身上摸出一张符箓,扔向半空,口中娇叱一声:“散!”符箓分散为无数张,轻飘飘地在空中摇荡。 “荣迟!”窦琴唤道。 荣迟提起手中酒壶,猛灌了一口,对空中飘散的符箓一口酒水喷去。 “这酒壶…刚刚不是空了吗?”易小刀吃惊不已。 荣迟回头对易小刀笑了一下,竖指在前,念起咒语,随即大喝一声:“燃!” 符箓无火自燃,窦琴对着东倭人伸手一指:“疾!” 无数符箓犹如羽箭一般,直直地朝着东倭人疾射而去,紧紧地粘在东倭人的身上,怎么撕扯也扯不掉,加之烈火焚烧,东倭人被烧得鬼哭狼嚎,四处乱窜。 “厉害…厉害啊…”易小刀情不自禁地说道。同样是玩火,对方这火玩得既漂亮,杀伤力还强,比起自己那平日里只能一拳一掌才能打出火气的土方法,可强上太多了。 “臭小子,别傻站着了,快去护住龙气!”万伏光和东倭首领对拼,抽空之余对身处战团之外,无所事事地易小刀喝道。 易小刀连连点头,绕过战团,向道台跑去,薛芒有心跟随护佑,却被贴身的几个东倭人缠得脱不开身。观尘子一脚踢起地上东倭人流落的长刀:“接着!” 易小刀转身欲接,落了个空,被长刀横插在胸前衣袍上挂住了。 “啊!月儿给我做的衣服啊!”易小刀连忙将长刀拔出,继续向道台跑去。 “住手!你们要对龙气做什么!”易小刀手中握刀,对着正在吸取龙气的东倭人喊道。 东倭人互相看了一眼,四名东倭人交出手中蓝珠,递给同伴,便下了道台,来迎易小刀。 易小刀双手握刀,倒提而上! 第一百七十二章 龙气的争夺 几人在当今武林也算好手,但无奈对方人数众多,足有数百之众。几人虽占上风,却也不能全胜,东倭人还不要命一般猛冲猛打,吱哇乱叫,实在难缠。 “薛芒,你快去帮易小刀,他不会武功的。”观尘子反身一剑砍倒一名东倭人,身后黑影趁观尘子转身之际,从空档里窜出,抓起薛芒就要为他开路。 薛芒刚刚捏诀躲开一刀,就被黑影提溜了起来:“喂喂!别拉我!术要破了!” 黑影不为所动,仍旧提着薛芒向易小刀的方向赶去,三名东倭人前来拦路,黑影冲突不过,便将薛芒一把扔去,从上方扔了过去。 薛芒手中诀松开,禁锢在细刀上的铜钱纷纷散落化为虚无,只有两枚铜钱显现了出来。 “真是!”薛芒念起口诀,将两枚铜钱收了回来,扭头看去,黑影不知不觉间已将他带到了战团边缘处,还扔了出来。薛芒也顾不上战团情况,赶着去帮易小刀了。 东倭人手中一长一短两把钢刀貌似并不顺手,只会劈砍,毫无招式可言,被打得节节败退。有人发现了插在地上的细刀已经可以拔出,一众东倭人拔出细刀在手,一时精神大振,有如神助一般又顶了回来。 缠斗仍在继续。 易小刀这边,四名东倭人抽出细刀,将易小刀团团围在了中间,也不答话,兴许也知道说了话易小刀也听不懂。四把细刀从四个方向向易小刀攻来,自上而下,专攻薄弱如后颈,腰腹等处。 易小刀不顾其他,只盯着正前方的东倭人,倒提长刀,挥刀而上。 “噗!” 薛芒抛出铜钱,制住一名东倭人的兵器,又舞诀控住了一人。剩下两人,易小刀挥刀架开面前的攻击,挥刀就砍。正面的东倭人被易小刀砍倒在地,易小刀不敢大意,一刀直插胸口,完成补刀。 最后一名东倭人站在易小刀右侧,也抓住了易小刀和正面东倭人拼杀的机会,一记细刀捅进了易小刀的腰部,顿时易小刀腰腹处鲜血直流。 易小刀咬牙伸手就要去抓腰腹上的细刀,得手的东倭人并不在乎同伴的惨死,将手中细刀在易小刀的腰腹中扭了一圈,狞笑着拔了出来。 “西鲁!(去死)” 东倭人抽刀虽快,但是还是被易小刀抓住了刀锋,顺势跟进了身,长刀架颈,轻轻一划。东倭人满眼的不可置信,不甘地倒了下去。 易小刀解决两人之后,不忘回身,捂住伤口将薛芒制住的两名东倭人,一刀一个,也是砍死当场。 “嘿…跟劳资比狠!?在皖城,全城的狗,看到我都得绕着走!”易小刀疼得只吸冷气,腰腹处被开了一个大洞,手上也因为刚刚抓住刀锋而被划伤,鲜血一点点地滴了下来。 道台上的东倭人出现了一些骚乱,人手本就紧张,刚刚还分出四人,不想全被易小刀放倒了,这下众人也不知是继续吸取龙气,还是先来解决易小刀。 薛芒从身后赶来,看了一下易小刀的两处伤口:“易大人,动不得,你歇一下,这里我来。” 易小刀看着自己满手鲜血,狠劲也被激发了出来:“我还怕他们不成?都把珠子给我放下!哪个不放我就把他手给剁了!” 薛芒心中暗想,话说得倒狠,只是听起来是一股小混混的感觉,这位大人也不知道以前是做什么的。薛芒没有占卜易小刀的情况,要是知道半年前是个乞丐,肯定要惊掉下巴。 冷风吹拂,易小刀捂住伤口的手不住地在颤抖,身体热量正随着血液不断流失,体内的那团火气渐渐旺盛起来,还游走到了易小刀的腰腹处,煅烧着伤口,加速愈合。 薛芒搀扶着易小刀,两人拦住了道台出口,要向从道台上离开,除非从悬崖上跳下去,这悬崖虽然并不算高,但是普通人跳下去绝对丧命。 万伏光瞅了一眼道台,看到当前形势稍稍松了一口气,专心对战起东倭首领来。东倭首领战上万伏光,本就吃力,如今万伏光认真起来,东倭首领更是节节败退,身上多了好几道伤口。 又是一记重击迎面劈下,东倭首领持刀格挡,试图架住剑势就立刻调转刀尖,向万伏光刺去。 持剑的却是用砍,挥刀的反而用刺,着实有些意思。 只是东倭首领没意识到万伏光这一剑下来,力道远胜之前,一记重砍将他砍得单膝跪地,颤颤巍巍险些栽倒。 东倭首领腾出一手,快速从背后摸出长刀,两把刀架在一起:“竖天二流!” 双刀一合,东倭首领扭转局势,将大剑反扭在地,两把刀如同剪刀一般,交错着刀锋向万伏光剪来。 万伏光一脚蹬开双开,倒提大剑,剑柄撞在了东倭首领的胸口,将他撞飞了出去。 东倭首领飞出数十步外,就地一滚,爬起后也不管万伏光,就朝着易小刀的方向奔去。 “奸诈!”万伏光抡起大剑,在后面追赶上去,大剑不断挥舞,道道剑影凌空劈砍,被东倭首领不是躲掉便是挡下。东倭首领此时丝毫不恋战,一门心思地靠近易小刀和薛芒二人。 东倭首领抽出腰间短刀,朝易小刀抛去而去,又舞起双刀,朝薛芒砍来。 薛芒所修毕竟玄术道法,又只关注易小刀伤势,丝毫没有注意到东倭首领的奇袭。 易小刀心念一动,反手接住向自己抛来的短刀,就势用短刀转身帮薛芒架住双刀,身上红光散发,火气和内力充盈全身。 “铛~”兵器相击,余音不绝。 东倭首领感受着双刀上传来的力道,面具下的眼中颇为震惊:“受伤…力气好大…” 易小刀扔掉手中长刀,就攥着短刀,奋力推出,将东倭首领倒推出几十步之远:“偷袭的小人!” 东倭首领还没来得及说话,被易小刀一手捏住鬼脸面具:“这么想要龙气?火气要不要!”火气顺着易小刀的胳膊而上,蔓延到东倭首领的面具上,面具本就是铁制,东倭首领被烫得嗷嗷直叫,一脚将易小刀蹬开,拉开距离,急不可待地将面具摘了下来。 面具下,同样是苍老的面容,皱纹遍布满脸,有些地方还起了水泡,正是被面具所烫,此时更显狰狞。 易小刀被东倭首领一脚踹退,晃晃悠悠地跌坐在地上,喘着气对薛芒说道:“把珠子…抢回来…” 薛芒见易小刀伤势颇重,还有些犹豫不决,易小刀喝了一声:“去!” 薛芒不得已,转身向道台上赶去,易小刀从地上爬起,扔掉了手中短刀:“什么破兵器,真难用,还不如我的拳头好使。” 东倭首领被易小刀烫伤,又气又怒,见易小刀又丢掉了唯一的兵器,短刀。心中不禁一喜,举着双刀就向易小刀砍来。一砍腰,二砍头,位置拿捏得极好,易小刀不论是跳是蹲,都免不了要挨上一刀。 易小刀闭上眼睛,轻轻呼气,感受着火气和内力在身体内的流动,遍游全身。 刀已近。 易小刀猛地睁眼,迅速出手,单手就握住砍向头颅的长刀,刀锋反转,将这长刀刀锋掉转向下,将东倭首领的另一只手齐肘斩断! “啊啊啊啊!八嘎!!”东倭首领猝不及防,没想到易小刀竟能知晓自己双刀的间距和自己出手时机,还以为他在闭眼等死,没想到反手一击。 易小刀砍下东倭首领的手臂,抬起右脚,将掉落的手臂连同细刀一脚踢回,刀锋直指咽喉。 “噗!” 刀锋划过,一滩鲜血顿时流出,洒落一地。 “中原…人…可恨…”东倭首领双膝跪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随即倒地而死。 薛芒这边也逼上了道台,抛出一直捏在手心的第二枚铜钱:“二星锢运!”铜钱在东倭人群中不断弹跳,弹到即倒,死活不知。另一只手捏诀,将他们手中的碧蓝珠子一一滞空,就等统一收回。 道台上的东倭人被纷纷被铜钱击倒,无一幸免,碧蓝珠子也被薛芒汇聚到了一处,慢慢地向他飘去。 在场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东倭首领已死,剩下的这些解决掉只是时间问题,龙气没事就好。 突然,悬崖外一人倒翻而上,身形与之前的东倭人一样,也是矮小得很,只是容貌要年轻一些,不注意看的话,还真以为是个孩童。这小矮子从悬崖下翻上来也不停留,直接向碧蓝珠子追去。 “宵小之徒!”薛芒厉喝一声,但是无济于事。他手中捏诀运珠,一手控钱制敌,此时分身乏术,第二枚铜钱打倒众人,再追过来也是来不及了。 小矮子奔得近了,从身后掏出一张包袱皮,一下将所有的碧蓝珠子包在其中,背在了肩上:“小?嘿嘿嘿,老子我叫比地厚,记住了!”一口中原话十分正宗,撂下这句话后,就转身向悬崖走去,想要原路返回。 小矮子堪堪转身,却一步也迈不出去,装满珠子的包袱被人拽住了。 “矮就是矮…费什么话!”易小刀抓住了包袱皮,一个正蹬,将“比地厚”踹了出去,顺手将包袱拽了回来,谁知这包袱皮并不结实,易小刀这一拽,包袱皮被扯裂了,里面的碧蓝珠子全部散落了出来。 “小心!别让珠子碎了!龙气窜出来我们都跑不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龙气入体 荣迟一脚将手中的酒壶踢向易小刀,酒壶从半空中飞传过来,下一秒,酒壶竟变成了荣迟,而刚刚荣迟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个酒壶,端正地摆在了地上。 窦琴一张符箓,贴在了酒壶上,酒壶兀自轻飘飘地升起,向荣迟处飞去。 易小刀惊讶不已,但现在不是去研究这个的时候。易小刀,荣迟都忙着去接半空中的碧蓝珠子,薛芒也再度捏起指诀,希望能再度控住珠子,以保龙气不失。 一人一剑,突兀地出现在了半空中,一剑自三人头顶划过,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 碧蓝珠子从半空落下,被这一剑尽皆收走,装满龙气的碧蓝珠子在长剑上排成一排,持剑人手持长剑在面前横过,一一扫视着面前的珠子,嘴角含笑。 此人是个中年男子,长相俊美,身材修长,一身老旧却仍显洁白的中原服饰,清雅朴素。眉眼低垂,却能让人感觉到眼中的神韵。最令人惊叹的还是那一头白发,雪白无一根青丝。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右眼上有一道伤疤,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就是中原的龙气。”白衣男子喃喃道。 “好久不见了。”一声熟悉的声音响彻四野,分明是顾长空的声音。 易小刀和薛芒见龙气无恙,也放下心来,听到顾长空的声音,不由得心头又是一紧,连忙四下寻找。最终还是循着荣迟等人的目光,才看见了远处日城城墙上笔直站立的顾长空。 观尘子和窦琴清理完了最后的东倭人,赶来和各自的同伴汇合。 “这足有三四里地远呢,能是他吗?”易小刀有些不相信,顾长空的声音之近,感觉就站在自己身边一样,哪像是隔了三四里的样子。 下一刻,顾长空从城墙上一跃而下,空中几个踏步,转瞬就来到了众人身边,不去管众人惊讶的目光,瘸着腿向白发男子走近。 “这么多年,你腿还没好?”白发男子盯着顾长空的腿。 顾长空动了动瘸腿:“你脸上的疤不也一样么?” 易小刀捂着腰间伤口,拽着薛芒就往旁边踉跄躲闪:“不好,他们是旧相识,我们中计了。” 薛芒赶紧搀扶着易小刀,但是不论是顾长空,还是万伏光,窦琴等人,都对易小刀的行为视而不见,万衍宗众人都警惕地盯着白发男子。 白发男子环视一圈,笑道:“还是这几个,万衍宗虽身处中原,看样子日子也不是很好过啊。” “还算凑合。”万伏光扛着大剑来到了白发男子的侧面,相应的窦琴和荣迟也悄悄改变站位,隐隐有将白发男子包围的架势。 白发男子平举长剑,碧蓝珠子纹丝不动,脸上笑道:“我要是想走,你们也留不下我,不是吗?” 顾长空点头应道:“我们的确留不下你,但是这龙气,你也带不走。” “如果我一定要带走呢?”白发男子笑意渐止。 万衍宗众人无人答话,各自捏紧了自己的符箓兵器。 易小刀见此情形,又止住了脚步,低声对薛芒问道:“怎么回事?你给算算?” 万衍宗和神机派大战之时,薛芒曾和冯广年有过交手,冯广年在七大宗师之中虽属翘楚,但是薛芒也没占到上风。这里万衍宗三名宗师,一名宗主都在,却对一个白发男子如此忌惮,需四人合围,不用想也知道这男子该有多厉害。 薛芒此时都生不出掏铜钱的心思,易小刀无知者无畏,催促道:“你快算啊!” 观尘子走近二人,上下打量着白发男子,不由得惊呼:“那把剑!他是…” “那剑咋了?他是谁?”易小刀不放过任何一个蛛丝马迹,想要了解这白发男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观尘子盯着白发男子手中长剑,压低声音说道:“此剑乃是天下十大名剑之中,排名第二的思卿!他是司望南!” 白发男子司望南扭头看向观尘子:“不曾想这么久了还能有人认识我?你是…这墨影!我想起来了,当初跟在张宗白后面的那个女娃娃,都长这么大了。” 观尘子拱手一礼:“司前辈。” 司望南笑了笑:“张宗白确实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厚道人,这两位是你的朋友?站远点比较好。” 观尘子如蒙大赦,抓起易小刀就要腾空掠起,黑影也闪到了薛芒的身后,将薛芒抓起,一人一影就要带着两人离开这是非之地。 “你还没告诉我…是谁呢…”易小刀腰腹处的伤口经观尘子这一拉扯,又疼得易小刀龇牙咧嘴的。 观尘子还没来得及解释,万衍宗之中的万伏光就忍不住了,趁司望南看向观尘子这边之时,舞起大剑就向司望南劈来。司望南仿佛背后生眼,很轻松地闪过了万伏光的一击,长剑和碧蓝珠子仍旧纹丝未动。 万衍宗和司望南本在僵持,万伏光这动一发而牵全身。顾长空顺势抽出古剑斜砍,目标却不是司望南,而是司望南手中的长剑。 荣迟抛出酒壶,壶中倾倒出一团团烈火,朝司望南周身飞去,窦琴洒出五张符箓,飞向司望南脚下,五处符箓落地便形成一个阵法,将司望南牢牢困住阵中。 司望南向天挥剑,剑上蓝珠尽被他挥向空中,随即剑砍符箓,符箓阵法还未见效果就被司望南一剑砍破,抽身而退。动作行云流水,极为飘逸,一瞬间便脱离的万衍宗四人的攻击的控制。 “身法不减当年。”顾长空赞了一句,随即抽身追上,万伏光三人紧随其后。 司望南笑而不语,轻轻一挥剑,一道剑光闪过,万伏光三人面前的地上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用意很明显,阻止三人追击。 三人也识时务的停下了脚步,刚刚围住司望南只是想试探一下他的武艺如何,此时见到他随手一划就是如此之大的裂隙,便心知追上了也不是他的对手。 顾长空不在意,手持古剑紧追司望南,司望南双脚踏地,止住后撤的身形,转而向半空中飞去,他无意与万衍宗厮杀,只想拿到龙气。 顾长空对于龙气也是志在必得。 司望南跃到半空,提剑就要去接住蓝珠,空中一柄古剑劈下,格挡住了司望南手中的“思卿”,竟是顾长空从高空俯冲而下,持剑拦住了司望南。 司望南运起内力,执意去探蓝珠,又是一道剑光划过,顾长空手中的古剑和他的人头同时分家,随即消弭不见,是虚影! 司望南一点也不意外,万衍宗的套路招式虽说他不能全知,但是顾长空的这分身之法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就见到了。 顾长空本尊仍旧站在地上,抬头仰望司望南,抛出手中古剑,念起咒词,古剑逐渐变大,慌得万伏光等人连连躲避。变大的古剑拦在了司望南的面前,将司望南和蓝珠分隔而开。 “命中注定的事,你可改变不了。”顾长空淡淡地说道。 司望南眼看就要拿到蓝珠,几次三番被顾长空阻拦,终于有了一丝愠怒:“我等这一天可等了很久了!龙气就在我眼前,我是不会放弃的!” “万衍宗甚至于天下苍生,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顾长空语气平淡却坚定地反驳道。 司望南对着古剑挥砍出两道剑气,剑气凝而有形,寒光凛凛,易小刀等人站得老远,都能感受到那一股凛冽的剑意。 两道剑气交叉而出,轰击在了巨大古剑之上。 “轰隆!” 古剑被轰击得摇摆不定,周围飞沙走石,易小刀等人都被迷得睁不开眼。 司望南两道剑气挥出,仍不罢休,一时间又连续挥出四五道剑气,朝古剑袭去。古剑摇晃剧烈,撞到了下坠的蓝珠上,蓝珠顿时被撞飞了出去。 “守住龙气!”顾长江奔到巨大古剑的剑身,踏剑而上,对着万伏光等人说道。司望南剑法超群,内力不俗,若是让他这样任意妄为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蓝珠被古剑撞到,巧合的是正往易小刀等人的方向飞来。 “龙气!”薛芒被黑影所携,抬头看到空中划过的十几颗碧蓝珠子,连忙大喊。 观尘子匆忙之下回头一瞥,也见到了蓝珠向这边飞来,只是此时手中提着易小刀,黑影携着薛芒,根本就腾不出手。 易小刀单手捂着腰腹伤口,抓着观尘子的手借力,摆正了身形,随即双脚踏地,猛跑几步,适应速度后反将观尘子拦腰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放开我!你不会轻功,没我快的!”观尘子被易小刀拦腰抱起,急道。 易小刀不答,因为他已经注意到了,抛飞过来的十几颗蓝珠已经碎裂,里面蕴藏的龙气已经泄露出来。龙气寻觅水汽,此时几人离海岸边已经有些距离,龙气一旦从蓝珠中挣脱出来,首要目标就是他们三人。 “薛芒!接好了!”易小刀借着奔速,一个转身蓄力,将怀中的观尘子朝薛芒扔去。 薛芒被黑影所携,根本脱不开身,捏诀已来不及了,所幸黑影一个跃步,揽住了空中跌回的观尘子。 易小刀面朝蓝珠,张开双臂,苦笑道:“老神仙…这就是我的劫吗?” 十几颗蓝珠同时碎裂,无数的龙气窜入易小刀体中… 第一百七十四章 她是我的天下苍生 “易小刀!”观尘子睁大了眼睛,第一次失了从容冷静,惊呼了起来。 薛芒顾不上黑影的裹挟,匆忙捏起诀来,想要止住龙气,但是龙气的来去,神机派一直束手无策,唯有万衍宗才有秘术可集,当初在芜城外的军营,薛芒就无法阻拦龙气回归于赵易执体内,今日同样无法阻止龙气侵袭易小刀。 “神…啊啊啊”易小刀望向观尘子二人,还没喊出口,就浑身剧烈疼痛,龙气在体内来回奔腾,易小刀的经脉虽已被火气和冯广年的内力拓宽了许多,却还是受不住这浩荡的龙气肆虐。 黑影放下观尘子,观尘子奔向易小刀:“易小刀!你怎么样?水…水…我带你去海里!” 观尘子轻功不俗,脚下掠得飞快,但是有个人影更快,眨眼之间就闪到了观尘子身边,正是司望南。 司望南手中剑鞘轻拍观尘子,观尘子被拍飞了出去,再度被黑影接下。 “念在和张宗白的交情,今日就救你一命。如此浓郁的龙气,你也敢过去?”司望南插剑回鞘,就拦在了观尘子和易小刀中间,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易小刀。 此时的易小刀跪倒在地,双手都插入了冻土之中,口角流涎,不再似刚刚那般大喊大叫。外人看来易小刀此时与常人无异,要是脱下易小刀的衣服,就能见到身体上一条条暴起的经络十分骇人。 “龙气…龙气消失了?”观尘子见易小刀渐渐安静下来,怔怔地问道。 “没有,龙气就在易小刀的体内!”薛芒笃定地说道。神机派常年居于京城,暗中陪伺圣驾,对于龙气是再熟悉不过了。 观尘子望着跪地不起的易小刀,心中不忍,对司望南说道:“司前辈,还请相救!” 司望南听到观尘子的话,不禁笑道:“哈哈哈哈,真阳山虽然是修道的,但是也不禁止男女之情,那张宗…咳咳,你莫不是看上了这个小子?” 观尘子面容肃然说道:“我只将他当做弟弟,他也一直当我是姐姐,我们绝无其他。司前辈若是方便的话…还请搭救!” 司望南收起笑意,不再理会,再度关注起了易小刀。 顾长空从空中收回古剑,落回地面,万伏光等三人围了上来:“宗主,这…” 顾长空手中捏着古剑,看向司望南,叹气说道:“宗中七大卦师已亡四人,只剩你们三个再难结阵收回龙气了…” 万伏光压低声音恨恨地说道:“若是那小子爆体而亡,我等也无法收回龙气…那…岂不是功亏一篑?”万衍宗举全派之力,若是换来了这么一个结果,作为宗师元老的万伏光是无法接受的。 顾长空将古剑立在地上,“铛”地一声,古意悠然。 “等那小子爆体而亡,我就以身为诱,亲自引龙气入海!”顾长空不容置疑地说道。 三人默然不语,荣迟低下头,让人看不清眉眼,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易小刀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金黄色的气机从易小刀的身上不断散发出来,观尘子等人站得较远,都能感受到那一丝一缕的气机之中所带来的威压之感。 易小刀体内的内力和火气本就互相辅助,联合镇压魔气,此时龙气入体,以一种蛮横之姿在易小刀的体内肆意游走,内力和火气即便合于一处,也无法与半个天下的龙气相抗衡。 这可苦了易小刀了,易小刀只觉得经络被扩宽了几倍不止,且没有停止的迹象,体内的火气和内力竟一丝一毫都无法调动,仿佛不存在一般。 “神仙…姐姐…何月儿…别让她等我…”易小刀疼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言片语,聪慧的观尘子倒也明白他的意思。 “姐姐在这,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观尘子仍旧一脸冷漠,紧绷着脸回道,但是颤抖的双手暴露了她的紧张,也被司望南看在眼里。 “何月儿是什么人?可是你的小娘子?小子,要是放不下,我愿意做个好人送她和你在下面团聚,岂不更好?”司望南面露悲悯,问向易小刀。 易小刀听到司望南这句话,竟然挣扎着要爬起,几次失败只得瘫倒在地,牵起一丝微笑说道:“那就多谢司前辈成全…要是司前辈多年以前…有我这般好运气就好了。” 司望南听到这句话,眼神一凛:“你还知道些什么?” 易小刀此时竟觉得身上的疼痛有些缓解,手脚也生了一些力气,支撑着坐了起来:“我不知道,只是我猜的。我一位大哥告诉我,当年武林有一位剑仙,奔走武林,为身患重病的心爱之人寻觅良方…却是无果,咳咳,最终香消玉殒…那剑仙远走海外,想必就是司前辈了…” “要是司前辈当年一如我今日这般,得遇一愿意成全之人,那该多好…咳咳咳”易小刀身体疼痛减轻,但是咳嗽不断,身体的金黄色气机也逐渐内敛了起来。 “易大人,你感觉怎么样?可是好了些?”薛芒注意到易小刀此时说话稍连贯了些,忍不住问道。 易小刀感受了一下自身:“我…啊” 司望南一个箭步闪到了易小刀身边,易小刀身上的龙气丝丝缕缕探出,向司望南侵袭而来。 “无殇剑意!” 司望南抽剑而出,剑刃与剑鞘摩擦,闪出点点火花,司望南就借着这一点点火花,漫舞一圈,护了自己一个周身。火花被“思卿”带出后被漫舞一圈,很快消失。龙气刚刚触及到司望南,便很快缩了回去,好像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司望南走近一把抓起易小刀,像提一只小鸡崽一样拎了起来。 “高手都喜欢…这么抓人。”易小刀对这感觉不陌生,观尘子每次拎起他,也是这般揪住胸前或后背的衣服,提起就走。 “再贫嘴一句,天下再无人可救你。”司望南淡淡地说道,提好易小刀后转身就向海边走去。 顾长空一瘸一拐而来,拦在了司望南的身前:“就这么带走了?又是为了你那虚无缥缈的起死回生术?” “让开。” 此时的司望南再没了之前和顾长空对战时的笑吟吟,话语之中多了一丝冷冽之气。 “顾长空可以让,万衍宗宗主可让不了!”顾长空将古剑向地上用力一顿,众人只觉得大地都有一丝摇晃之感。 “为了苍生?呵,冠冕堂皇。你能拦得住我吗?”司望南紧奔两步,一步跃起,从顾长空头顶越过。速度之快,身后留下道道残影,众人的目光都跟不上。 顾长空速度也很快,迅速拔剑回砍,却还是慢了一步,只砍中了司望南的残影。一击不中,顾长空单脚用力一蹬,在司望南身后紧追不舍,面上冷峻没有表情,心里却是惊叹不已:当年的他就足以傲视武林,如今竟然又精进了… “剑仙大人,请这边!”海上一群小矮子划着一艘帆船驶到了岸边,为首的正是刚刚抢夺蓝珠,自称“比地厚”的小矮子。 刚刚众人的焦点都在碧蓝珠子上,没人注意到这个小矮子什么时候离开了道台。 司望南将易小刀随意扔出,拔出剑鞘,将剑鞘掷向易小刀。剑鞘穿过了易小刀的衣服,将易小刀向着帆船的方向带飞了出去。 “你!”顾长空没料到司望南竟以鞘运人,将易小刀带离了这里。 万伏光二话不说,舞起大剑,一道巨大的剑影凌空斩下,只要将易小刀在此地斩杀,龙气归入大海,那万衍宗的目的也算达到了。至于有没有龙气损耗,遁走别处,已经顾不上了,毕竟两害相权取其轻。 除了万伏光,窦琴也掏出三张细长符箓,扔出后符箓向着易小刀追去,荣迟一脚踢飞自己的葫芦,葫芦也飞向易小刀的方向,而荣迟摆好架势,就要念动咒语。 司望南扭身,一剑划过,这一剑很轻,很慢,以至于连薛芒,观尘子都能看得清剑上的纹路。但是一剑之下,巨大剑影,符箓,葫芦统统被砍飞出去。符箓,巨大剑影是不知所踪,葫芦也丢进了海里。荣迟无奈只得念起咒语唤来葫芦。 顾长空拖动古剑,此时他手中的古剑好似有万斤之重,竟不能拿起,只能在地上拖行。 司望南见到顾长空架势,许是知道此招威力巨大,亲自提剑来迎。 “轰!”明明两剑相击,预料中的金铁之声却没有传出,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爆鸣声,和一股气浪,将在场众人全数掀翻在地。 烟尘渐渐散去,二人以剑相击,各不相让。 “你要是带走龙气,天下万物苍生就会争斗不止的!”顾长空此时也没了那一副风轻云淡的气质,眼中带起了一丝焦躁,二人相拼的这一剑中,顾长空能感觉得到司望南执意带走易小刀的决心。 司望南脸上再次浮起了笑意:“天下苍生?呵,她才是我的天下苍生…”说罢,司望南跃至半空,左右各挥一下,一道剑光挥向道台,一道剑光挥向顾长空,随即就从空中扭身离开,向帆船掠去。 道台被司望南一道剑光,一分为二,靠向外面的半截道台从悬崖上滑落,地动山摇,震耳欲聋,就这样顺着悬崖滑进了海里。 顾长空抬剑接下这一道剑光,移到别处,就朝着司望南追去。追到悬崖边,看着快到船上的司望南,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瘸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司望南立在船头,和顾长空遥遥相望,东倭人们加紧摇橹,升起帆布,帆船载着司望南和易小刀,向大海而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龙气提取 “剑…剑仙大人!” “九美!(救命)” “跑!” 帆船上的东倭人骚动了起来,原来易小刀刚被司望南送到帆船上,离开了司望南的压制,易小刀身上的龙气又一丝一缕地延伸着探了出来,一开始船上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有两个东倭人自爆而亡,大家这才发现了易小刀的异常。 司望南大步走了过来,东倭人纷纷让路,司望南一剑划过海里的波涛,一股水柱就被带起,萦绕在易小刀周围。司望南收剑回鞘,运气内力,将海水按到易小刀身上,形成了一件水制薄衣,龙气停止了外泄。 有了这件水制薄衣,易小刀体内的龙气也渐渐安稳了一些,但是即便安稳一些,易小刀也是极不好受的,没有皇室血脉和皇气镇压,仅凭易小刀的内力和火气根本难以抵挡。 司望南将易小刀放平在船舱上,伏剑于易小刀手腕,竟以剑鞘为易小刀把起脉来。 “小子筋脉倒是不错,韧性极佳,连这大启的龙气都不能冲破经脉。咦,这是…万衍宗的内力?难道也是万衍宗的人?”司望南看着昏迷的易小刀,陷入了沉思。 冯广年在司望南远遁海外之后加入的万衍宗,万衍宗对于此事自然不甚了解,也不敢想象万衍宗的堂堂宗师竟会将全身功力传输给易小刀。 司望南对于观尘子和薛芒虽然并不熟悉,但是真阳山和神机派的招式套路他都已认出,两派与大启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自然是不会和万衍宗这种夺取大启的“反派”混在一起。而这小子体内既有万衍宗的门派内力,又和那两派相熟,着实叫人捉摸不透。 “罢了,天下的奇事本就不少,多这一件也不奇怪。”司望南笑了笑,收回“思卿”,坐在了易小刀的身边,望着帆船乘风破浪。 东倭人见司望南解除了龙气危机,一个个才壮着胆子走回到自己摇橹的位置,抓起船桨划了起来。所幸今日风向极佳,不需要费什么力,船只也能航行自如。要不然 在这无边大海之上,这帮“三寸钉”可无法摆定这艘船。 “比地厚”站在司望南身后,望着刚刚两名东倭人爆体身亡的地方痴痴发呆,两人被龙气瞬间撑爆,炸成了气雾,也不用考虑处理尸体什么的了。 司望南回头望向“比地厚”:“有事?” “比地厚”连连摇头:“一耶…(没有)”司望南不再理会,坐在甲板上闭目养神,“比地厚”怔怔地看着司望南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言明的神色。 帆船航行了大半天,日暮时分来到了一座小岛上。易小刀被司望南拎起,轻轻一跃,跳到了岛上,向林子里走去。东倭人们将帆船划进一处海湾中,此处海湾乃是海水冲刷天然形成,被他们当成了临时港口。 司望南拎着易小刀穿过树林,来到了一片竹林处。竹林便有一座竹屋,地上铺满了鹅卵石,周边还有几块大青石,意境清幽。竹屋前一条山泉潺潺流过,为幽静的竹屋带来了一丝生气。 司望南将易小刀放在一处大青石上,自己走进了竹屋,径直走进内室找出一个布袋,袋子中装满了吸收龙气的碧蓝珠子,拎着布袋回到了易小刀身边。 “多谢…前辈…”易小刀适时醒来,看到出来的司望南手中的碧蓝珠子,心中明白过来,连忙出声道谢。 “挺机灵啊”司望南笑了笑,说着提起手中“思卿”,以剑柄轻击水制薄衣,刚刚还尚有形制的水衣,瞬间化成了一滩水,从大青石上流了下来。 水衣刚破,龙气又渐渐在易小刀体内翻涌起来,易小刀皱着眉头,硬抗体内渐渐翻涌的龙气。 司望南见易小刀一声不吭,心中忽然来了兴致,反倒停了手,故意站在一边,想要看看易小刀能撑到什么时候。 太阳西沉,林子外几个东倭人端着饭食走了进来,还未走至跟前,司望南轻声拒道:“出去。”几人不敢违背,放下饭食便转身离开了。 易小刀咬着牙,望着满天星斗,抵御着龙气的肆虐,体内龙气的震荡是一次强于一次,这波震荡刚结束,不过三息,下一波又起,循环往复。不过在这循环之下,火气也连带着经受锻炼,从最初体内具象的小火苗变成了一个大火球。 司望南见易小刀咬牙观天,也抬起了头:“想什么呢?莫不是心上人吧?” “是,她叫何月儿。” “好看吗?” “全天下的女人加在一起,也没她好看。”易小刀想起在芜城时,和何月儿独处,走在芜城的小巷中,那时候的易小刀只觉得,何月儿的眼,比天上的星还要亮。 “好看便好,心上人一定要好看才行,这样在心里才能待得久。”司望南说道。 易小刀却是轻轻摇摇头:“不,她不管是什么样子,老了丑了,我都会一直喜欢她。” “年轻真好。”司望南掏出珠子。 易小刀摆手:“前辈,我还能再坚持一下。” “坚持一下?我难道在这陪你一晚上?”司望南说着一掌拍在易小刀胸口,催动内力,易小刀体内的龙气顿时活跃起来,在体内上窜下闹,疼得易小刀惨叫连连。 “还坚持不?”司望南玩味地问道。 易小刀双手扣住身下青石凸起处,脖子上青筋暴起,嘴里已经说不出话里,口水横流。 司望南笑着摇头就要递上蓝色珠子,被易小刀伸手拉住,微弱而坚定地推了推。易小刀察觉到,内力虽然还是被龙气挤压在角落,无法牵引,但是火气却是在龙气的蛮横冲击下越来越旺盛了,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司望南皱起眉头:“小子,你可别玩命,这是半个大启的龙气,不是和你闹着玩的。你再坚持一下,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你的心上人了。” 易小刀依旧推了推,只说不出一句话。 司望南望着易小刀扭曲的脸颊,收回手中蓝珠,站在他身边静静地等待着。 月中天。 饭食早已冰凉,几个东倭人悄悄进了林子,被司望南摆摆手,将饭食端了下去。 易小刀虽疼痛难忍,却一直细心感受体内火气的变化,终于火气在龙气的肆虐下,比之前又增大了一倍有余,就再没了变化。 龙气持续冲撞,火气慢慢延伸易小刀体内五脏六腑,一边为易小刀抵挡龙气,一边修补易小刀体内的伤势,易小刀的疼痛反而减轻了些许。 “前辈,麻烦了。”易小刀不知原理,但是火气经过龙气的冲撞能有所增益,也是一件好事。 司望南一直盯着易小刀,刚刚不是没有查探易小刀的身体,也察觉到了那团火气的存在,只是他不修命理之术,对于这团火气也是毫不知情,只好在一旁安心等待。此时听到易小刀说话,这才拿出珠子吸取龙气。 龙气此番倒不同于白天,对于蓝色珠子趋之如骛,而是一丝一缕地化出,钻入珠内,进度十分缓慢。 “前辈,怎么…”易小刀疑惑地问道。 司望南说道:“这珠子名叫水鲛珠,是从鲛人体内分离出来的,内中蕴含深海水汽。万衍宗设了个四行阵法,独独缺水,想以此来封印龙气,却没想到我有这些水鲛珠。至于这龙气,在你体内待了大半天了,对于水汽的需求已经没有那么迫切了,所以才会这么慢。” “多谢前辈指点迷津。”易小刀回道。 司望南见龙气吸取,确实缓慢,但是也没有办法,便和易小刀聊了起来:“你那大哥,可是驭兽宗的胡立山?” “前辈怎么知道?”易小刀惊问道。 “哈哈哈哈,那他还是老样子,整个江湖,打探能力最强的,只能是他了。而嘴巴最大的,也只有他了。欲问弱与强,东鲁寻问相;若将风闻藏,难逃驭兽山。驭兽山指的就是你那大哥,胡立山了。整个大启,能以一人比肩整个门派的寥寥无几,他可算一个。”司望南许是想起当年一些趣事,不禁笑了起来。 “大哥说你一剑出东海,再无回头,我问他,他什么都不肯说。前辈,你可是有大故事之人?不妨…说说看?”易小刀试探地问道。 司望南满脸的笑意渐渐收起,只留一丝:“等龙气收完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你的心上人?” 司望南一掌拍在易小刀的腰腹上,催动全身内力去刺激龙气。一石激起千层浪,易小刀体内龙气疯狂起来,肆意乱窜,连强盛的火气也被挤压到了一边,乖乖让路。 “啊啊啊啊啊!” 一阵哀嚎从竹林里传出,惊起一群夜宿的飞鸟。 岛屿另一边的山洞中,一群东倭人聚在一起。 “比地厚”看着几个东倭人端回来的饭食,用东倭语问道:“没吃饭?” 送饭的东倭人摇了摇头。 “还不赶紧倒进海里,端回来等着被发现吗?”“比地厚”几个耳光扇在送饭的东倭人脸上,东倭人不敢抬头,连忙端着饭跑了出去。 “比地厚”站到洞口处,眼神阴鸷地望向竹林:“司!望!南!”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只需要喊我两遍 龙气终于提取完毕,此时已到了后半夜。 易小刀浑身是汗,但是龙气被吸取完的一刹那,易小刀觉得轻松了不少,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京城的时候,从赵易执的皇气与龙气威压之下解脱出来。 “多谢前辈!”易小刀从青石上爬起,单膝跪地,向司望南行礼道。 司望南将水鲛珠放入布袋,持剑在手,以剑将易小刀扶起:“不必谢我,我也的确需要这龙气。” 易小刀不解地问道:“不知前辈要这龙气何用?” “随我来。”司望南提剑背袋而行,向竹屋后走去,冬夜里一阵冷风吹过,易小刀刚出了一身汗,再遇冷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哆嗦,赶紧跟了上去。 司望南走到竹屋后,手中“思卿”在几块大青石上挨个敲了几下,最大的一块青石向两边分开,露出一段通向地下的阶梯。 “无殇剑意!” 司望南抽剑带起点点火花,将火花向阶梯下甩去,沿路墙壁上的火把一瞬间全部被点亮。 “走吧。”司望南当先走下阶梯,易小刀心中有无数疑问,此时也只得按下,跟着司望南走了下去。 “这地室机关可花了我不少心血,单说这制作之法,就是我花了半年的时间找到了鲁班书《缺一门》的下卷残卷,交给鲁班后人,才传我这制作之法。我找到这处海岛,花了六天时间打造完成的。”司望南边走边说道:“你心里肯定还有很多疑问吧?” 易小刀跟在身后说道:“东倭人隐世六百余年,不知前辈如何与这东倭人扯上关系,看样子他们还很尊敬你,小刀不解,还望前辈解疑。” 司望南笑道:“只想问东倭人?好吧,这东倭人自隋唐时期,不再出现于中原,皆是因为国内战乱频生,一方派出使节来谒中土,就会被其他方认为是私通中原,派兵截杀。久而久之,东倭国中诸方势力都没了互通中原的心思。直到十年前,他们国内才堪堪一统,新任国主派人来中原谒见,不巧被我在这里拦住,和他们打了一场,全数收为手下。” 易小刀皱眉苦笑道:“人家东倭国要是诚心互通,前辈何故阻拦?” 司望南笑道:“你当真以为他们好心?别看他们这个样子,实则狼子野心,身形短小也是信不过别人,不与外族通婚的结果。要不是我这把剑,他们能这样乖乖听话吗?他们那次来中原,早就有计划,兵分两路。明处参拜朝廷,谒见皇帝,暗处则意图在沿海处烧杀劫掠,抢夺财物。恰好见此处有岛,抢到了我头上。” “所以前辈你就在此看守了他们十年之久?”易小刀难以置信地问道。 司望南摇了摇手中的布袋:“那只是顺手而为,我的目的主要还是这个—大启龙气。” 两人已走到地室里,此正隆冬时节,易小刀本以为地室中会比地面上暖和一些,却没想到地室里反倒冷上数倍不止。易小刀衣服穿得不算少了,此时仍旧冷得直打颤。 “都是为了他。”司望南站定,望着石室中央说道。 石室的正中央有个石台,石台上躺着一名女子,体态匀称,容貌姣好。在这冷酷的地室中依旧面色红润,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极为美艳。 “前辈,节哀。”虽然女子美艳动人,但是易小刀还是一眼就看出,此女子早已没了生机,如今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 司望南大笑道:“哈哈哈哈,节哀?我该高兴才是!她的确早在十一年前就死了。但是,我寻遍中原,终于在西贵南疆,寻到了起死回生之法。只需将大启龙气,注入她的体内,只要脏器不损,就能为她营造生机,死而复生。如今龙气已经到手,她的复活只在反掌之间!哈哈哈哈…” 易小刀望着有些隐隐有些癫狂的司望南,不禁皱紧眉头:“起死回生,这是谁都没听过的事,前辈,我觉得…” “婉心,你马上就能复活了!你不是一直想去南淮坐船吗?我们马上就可以去了!”司望南看着女子兴奋地说道,提起布袋就要上前。 易小刀转到前面:“前辈,还请三思!此事非同小可!” 司望南看着拦在身前的易小刀,眯起了眼睛:“你要拦我?顾长空要拦我,沈梦引要拦我,你也要拦我!我就把你们都杀光!看谁能拦我!” 司望南抽出“思卿”,一剑封喉,剑锋直指易小刀咽喉处。 “前辈!”易小刀疾呼,司望南却没有停手之意,易小刀运起火气抵挡片刻,就地一滚,堪堪躲过这一剑。 易小刀躲开,司望南也不追赶,既然前方已无人阻拦,那就要做自己该做的事! 司望南走进石台上名叫“婉心”的女尸,将水鲛珠掏出,在尸体周围摆成一圈,运起内力,催动着水鲛珠中的龙气向女尸而去。 不多时,龙气被尽数抽离水鲛珠,输入到女尸体内,水鲛珠被龙气带离水汽,也颗颗碎裂,不复完整。易小刀和司望南两人紧张地看着女尸的情况。 等了很久,女尸没有反应,司望南跌坐在地上:“怎么…怎么会这样…龙气明明都已经…” 易小刀走上前安慰道:“兴许那就是江湖骗子,前辈切莫难过,生死有命…” 司望南犹如失了神一样,怔怔地看着石台上的女尸,一滴泪滑落右眼上的伤疤,滴在地上… 易小刀叹息一声,抬步就要离开石室,这里的温度实在让他受不了,出去避避寒,也好让司望南在这里冷静一下。易小刀倒不担心他出什么事情,最难熬的时候对他来讲应该已经过去了。 易小刀正要离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这声音…好像是指甲划过石面的声音… 易小刀心头狂跳,连忙弓腰就地打滚躲闪,刚刚站立之处,一只利爪划过,扑了个空。易小刀就地滚到一边,这才回头来看,登时吓得心跳节奏错乱了。 石台上名叫“婉心”的女尸此时竟坐了起来,手上指甲变得极长,面容狰狞,不复刚刚的貌美,口中长出两颗尖细的长牙,一双眼睛虽然睁开却只有眼白。 “前…前…前…前辈…”易小刀吓得话都说不利索,诈尸这种事早在皖城易小刀就常听皖城的街坊们谈论过,但从未见过。这第一次见到就是在这海外孤岛,阴冷的地室,易小刀怕得有些想哭… 司望南也是惊得长大了嘴巴,他一直盯着自己的婉心,此时发生的一幕被他全看见了,有些不敢相信,试探着喊道:“婉心?” “前…前辈,快…快逃”易小刀跑到司望南身边,想将他从地上拽起,但是被龙气折腾一天的易小刀此时哪还有力气,拽不起来,只能将司望南在地上拖着往后退。 女尸从台上跃下,伸出双手,猛地朝易小刀和司望南两人扑来。 易小刀眼疾手快,一把抢下司望南手中的“思卿”,司望南神情呆滞,怔怔地看着女尸,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眼前的女尸和心爱的婉心联系在一起,易小刀抽剑而走都没反应过来。 “叮~” 易小刀抽剑就朝女尸砍去,女尸在这地室之中待了十年有余,如今又有龙气加持,身坚如铁,一剑劈过,也只划破了衣服,在皮肤上留下了一道白痕。 女尸整个扑了上来,两只利爪伸向了易小刀的咽喉处。 易小刀横剑在胸,一手持剑柄,一手扶剑刃,挡住了女尸的两只利爪。 “前辈!司前辈!”易小刀不懂什么剑招,与人搏斗向来都是拳脚相加,但是遇上了这女尸,借易小刀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挥拳。 司望南此时幽幽有些醒转,自言自语道:“怎…怎么会这样…婉心,这是婉心吗?” “司前辈你看清楚,这能是吗!”易小刀本就没多少力气,加上女尸力大,易小刀被推得连连后退,一脚抵住阶梯,才站定了。 “婉心前辈已经死了,十一年前就死了!前辈你不要执迷不悟了!”易小刀此时也不知道是该把仅剩的力气用在抵挡女尸上,还是用在喊话。 女尸两只利爪越伸越近,眼看就要到易小刀的咽喉处了,易小刀还在苦苦挣扎。终于,司望南动了。 司望南走到一人一尸身边,望着女尸再次试探着地喊了一句:“婉心?” 易小刀心里给司望南竖起了大拇指,这女尸已经这般尊容了还能这么情深义重,真不知道刚刚在庭院里,是谁张口闭口说的“心上人要好看,才能在心里待得久”这种话。 女尸自然无法回答司望南的问话,张口就朝司望南咬来。 “嘭!” 司望南一击鞭腿,踢在了女尸的腰上,将女尸踢到地室另一侧,撞在了墙上,摔了下来。 易小刀张大了嘴巴,本以为司望南只是剑法超群,没想法拳脚也这般厉害。 …… “呆瓜!我是逗你的,怎么会生你的气呢?记住。以后只需要喊我两遍,我一定会回答你的!事不过三,我可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疯女人呀!嘻嘻嘻。” …… 司望南从易小刀手中拿回“思卿”:“我已经喊你两遍了。” 女尸从地上直挺挺地站起,朝司望南扑来。 “剑斩混沌!” 司望南双手握剑,向女尸跃起,一剑迎头劈下,女尸被劈为两半,炸向地室两旁。 “哎,呆瓜!叫我干嘛?嘻嘻嘻,别想我,我走了啊~”女尸被劈成两半之后,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地室里响起! 易小刀吓得满地乱爬:“有…有鬼…有鬼…” 司望南听到声音后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婉心!” 女尸被劈为两半,女尸体内的龙气也泄散了出来,充盈着整个地室。 灰气蒙蒙之中,隐有金龙,昂首挺胸…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东倭反目 易小刀被龙气折腾了一天,又被女尸一通吓,此时已经是筋疲力尽了,看到龙气又泄散出来,易小刀欲哭无泪。 “在京城被龙气压,在这里被龙气吓,我是倒了什么霉…”易小刀念叨着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朝着龙气走去。刚刚走过司望南,就被司望南一把抓住胳膊,扔到了身后。 “司前辈你…”易小刀虽被扔在地,倒也没有摔疼,抬头望着司望南,有些不明所以。 司望南则跃步冲进了龙气。 “这因果是我的,与你无关。” 龙气萦绕在司望南的身边,却没有立刻钻入司望南的身体里,只是一直不停地盘旋打转。 司望南将“思卿”插回鞘内,剑刃刚刚入鞘的那一刻,全身上下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势。易小刀只觉得一股罡风迎面吹来,将周遭的寒气尽皆吹散,甚至还有一丝火热之气。 龙气被司望南的气势冲撞,顿时激亢起来,龙气中的五爪金龙上下翻飞,张口咆哮,对抗着司望南的骇人气势。 司望南也不做其他动作,一手持剑,一手负于身后,昂然站立。 “司前辈…你小心啊…”易小刀在地室入口处出声提醒道,此时他也发现了这龙气的不同寻常。 龙气在道台上时,被困了四行之阵中,只是为了弥补缺失的水汽,凑足五行,一直都不算多激烈,易小刀咬牙也能坚持下来。可是被司望南逼入女尸体内之后,沾染了腐朽尸气,再加上一整天下来,水汽早已补足,凑足五行。 凑足五行而又沾染尸气的龙气,此时空前暴躁,那条金龙目光摄人心魄,张口显露噬人之状。 司望南听到易小刀的提醒,毫不在意,只静静地盯着那条金龙,任他上下翻飞,自己只纹丝不动。 金龙咆哮着冲了上来,伸出龙爪,就朝司望南头颅抓来,司望南面不改色,龙爪刚一接触司望南,就被弹回,仿佛司望南的周身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一般。 金龙愈加猖獗,牙咬,爪击,尾扫,诸多攻击一齐攻来,皆奈何不了司望南分毫。反倒是金龙,诸多凌厉攻击之下,速度越来越慢,气势也一层层地弱了下去。 “司某行走江湖二十余载,未曾作恶,如今自知闯下大祸,愿以此身弥补过错。天人共鉴!”司望南轻轻说道。话语虽轻,却有如金石之言,只令人觉得铿锵有力。 “还不归位!”司望南拔剑而出,剑指金龙! 金龙此时也没了最初的气焰,原地盘旋两圈,发出一阵哀鸣,有如牛哞,随即撞向司望南的胸膛。这次倒是得以近身,从胸膛处钻入了司望南的体内。大片的龙气随着金龙一同涌向司望南,一同消失在了司望南的胸口处。 地室中恢复了宁静,寒气也渐渐侵袭回来。 易小刀跑到司望南身边,想要上前搀扶,又有些迟疑:“前辈…你感觉如何?水鲛珠在哪?我去拿,我们再把龙气吸出来!” 司望南轻轻摇头:“龙气已聚五行,水汽已经吸不出来了。”随即坦然坐下,靠着空荡荡地石台,笑着问道:“你想听故事吗?”神情轻松自在,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一样。 易小刀有心离开这阴冷的地室,寒气逼人不说,刚刚那活蹦乱跳的女尸和张牙舞爪的龙气都在这地室之中,虽然都被司望南摆平了,但是易小刀怎么都觉得不舒服。但是司望南已经坐下,没有离开的打算,易小刀只好也跟着坐了下来。 “前辈请说,晚辈洗耳恭听。”易小刀老实说道。 “太意门下有一普通弟子,不受宗门重视,每日只在山门中干一些扫洒的伙计。后来来了一名香客,上山进香,是个女子。好巧不巧,这名女子上山之后,太意门中的一位师叔恰好就遇刺身亡,江湖恩怨嘛,常用的事。后来,这女子就莫名其妙地被传成是魔教中人,太意弟子一众群情激愤,誓要斩杀妖女。” “看守女子的就是那普通弟子,那弟子对女子心生爱慕,就悄悄放了她,离开了宗门。两人一马,浪迹天涯,风餐露宿…就这样过了八年。八年中,普通弟子剑法突飞猛进,一日千里,终于名动江湖。可是也引来了太意的注意,太意高手尽出,追杀二人,怎奈那弟子武艺高强,太意奈何不了他,便将主意打在了女子身上,于川蜀锦城趁弟子不备,将女子重伤。” “女子命悬一线,那太意弟子,就抱着女子,走遍了大启,从西贵到楚湘,从北地到东鲁…最终女子还是死了,死在了东鲁。所幸在西贵时,太意弟子听当地一个蛮族巫师所言,若女子身亡,以大启龙气注入女子尸中,可回生机,起死回生…” “那太意弟子最后在东鲁探得消息,东鲁门派万衍宗正在四处收集大启龙气,便上门讨要。结果就是万衍宗宗主顾长空瘸了一条腿,那太意弟子伤了一只眼…从此远遁海外。”司望南将自己的事迹娓娓道来。 易小刀轻声问道:“前辈坚持以太意弟子自称,可是后悔当日放走女子?” 司望南笑道:“怎么会后悔放走她呢?我后悔的是,不该和她一起走。我若是没和她一起,也不会成为大启武林人士口中的‘剑仙’,更不会害得那女子惹来杀身之祸…我以太意弟子自称,是真的想回到当年…即便在山门中洒扫度日,此般虚过一生,又有何妨?” “前辈不必苛责…刚刚那女子的一声告别,我想,她即便是死了,也不曾后悔过…”易小刀安慰司望南,全然忘了自己刚刚被吓得满地乱爬的事情。 司望南想起刚刚的那一声告别话语,不禁失笑道:“说实话,这么多年,这声音我在梦里时常听到…本以为是我思念过度所致,没想到,她这么多年,真的一步也没离开过…” 易小刀瞪大了眼睛,自己不过安慰一句罢了,没想到还真引出了这个秘密,人死数十年,却与生人在梦中相会,这不是鬼是什么?易小刀本能地将手缩了回来,缩回之后觉得有些不太合适,好在司望南也没在意。 “走吧,这里好冷。”司望南站了起来,一头的白发洒脱依旧,只是易小刀看得出,司望南的脸上,此时更显老态。 易小刀跟在司望南的身后,向阶梯处走去。二人刚刚出了地室,回到了地面,司望南猛地一掌拍在了大青石上,大青石应声而碎。整个地室也塌陷了下去,将地室埋了起来。 “入土为安…咳咳…入土为安…”司望南望着塌陷的地室,咳嗽着喃喃自语道。 易小刀看着司望南略显疲态的脸庞,心中不由得一阵难过,这个汉子数十年的心血,就这样被埋在了这里。百十年之后,再无人可知,淹没在了岁月长河中… 司望南回首,见易小刀看着塌陷的地室,反倒笑着劝慰易小刀道:“年轻人,看长远一些,不要老是看过去。人的一生本没有意义,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便是最大的意义了。” 易小刀回过神来,拱手谢道:“多谢前辈指点,晚辈受教了。” “饿了吗?我去唤东倭人弄点吃的来。”司望南当先离开,易小刀紧跟其后,二人来到了竹屋前。 “嗖嗖嗖”数不清的暗器从竹林里飞出,黑夜中借着月光,反闪过一道道精光。 司望南一把拉起易小刀,连退几步,避开了一众暗器。 “你们好大的胆!”司望南看着地上四角形飞镖,面色阴沉了下来。 “猜得不错…你…不行了,不然…不会躲。”竹林中钻出近百名东倭人,为首的正是“比地厚”。 司望南按剑在腰,冷声问道:“不学无双剑法了?你要学你哥哥那样半途而废?” “这矮子还有哥哥呢?”易小刀机灵伶俐,知道什么时候不需避讳。 司望南嘲讽道:“他哥哥叫‘比天高’,一人比天高,一人比地厚,你们真的知道天高地厚的意思吗?” “比地厚”听到司望南说起自己的哥哥,一脸崇拜地说道:“我哥哥…真正武士!在中原,大名!” “什么?比天高?我咋觉得在哪听到过…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在京城,刺杀皇帝陛下来着。”易小刀在京城时,听到擎天他们说起过赵易执遇刺一事,易小刀也想起来在宫门外,远处的刺客尸体中的确有一具特别短小。 “胡说!胡说…杀!”“比地厚”气急败坏,一声冷下,飞镖再次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 司望南将易小刀丢入身后竹屋,自己拔剑格挡飞镖暗器,边挡便退,也退入了竹屋之中。 易小刀从地上爬起,关上竹门,关切地问道:“司前辈,你怎么…这区区几个飞镖…你流血了!” 经过易小刀的提醒,司望南这才发现自己左臂上中了两只飞镖,将飞镖拔出,伤口处已经青黑色,还在慢慢蔓延。 司望南在肩上穴道点了两下,控住身上血液流动,暂时封住了毒素。 “我的内力在压制龙气,此时功力大减…大启龙气被我带出了中原,中原只怕是要大乱了…我是千古罪人…”司望南想到了体内的龙气,不禁叹气说道。 “龙气…龙气…我有办法!那个人一定可以解决这个龙气问题!司前辈,快,我们走!” 司望南有些疑惑地随着易小刀站起,起身处,血迹一片… 第一百七十八章 去而复返 易小刀扶着司望南来到后窗,拿过司望南手中的“思卿”,向后窗劈去。“思卿”削铁如泥,毫不费力地将窗户卸了下来,也没发出多大的响动。 “司前辈,坚持一下。”易小刀扶着司望南爬出窗户,自己也跳了出去,悄悄来到屋角,观察着竹屋前的动静。 “比地厚”走到了竹屋前,想上前推门,却又有些犹豫:“剑仙大人…困我们十年,但我们尊敬你…出来不杀你。” 此时情况最适合在屋内以声音震慑,但是司望南这副虚弱模样,真要开口说话,只怕对方探到虚实,只会更快一步冲进来。易小刀想到这里,心中更加思念善于口技的何月儿,要是有她在,别的不敢说,起码吓唬这些东倭人个把时辰不是难事。 易小刀看着司望南,心头一动,在司望南耳边悄悄耳语一番,司望南虚弱地点了点头。 “剑仙大人…”“比地厚”性格急躁,有些等不下去了,就要上前来推门,却听到司望南虚弱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尔等狼子野心,妄图霸凌中土,可笑!司某护中原十载,已无憾矣。今日即便引火自焚,也绝不落入你等宵小之手!” “比地厚”听到这番话,正在迟疑间,只见屋内火光已然出现,明显地焚烧了起来。 “剑仙大人…我虽恨,但胸襟钦佩!”“比地厚”见火光燃起,退到竹林边,跪坐在地上。其余的东倭人也都放下刀剑,和“比地厚”一起跪坐在了地上,静静地等待着大火焚烧。 易小刀扶着司望南,早已从屋后离开竹林,向着临时港口赶去。 “司前辈所言不虚,这三寸钉听说兄长被杀,暴跳如雷。而后听闻前辈有意自焚,竟又钦佩了起来。性情反复无常,实属小人。”易小刀只是想尝试一下,没想到这些东倭人真的如司望南所言,乖张难料。 司望南嘴角牵起一丝微笑:“慕强而已。我死无妨,这龙气还需送回中土,否则大启势力衰微,必为这些贼子所欺!” 二人来到了临时港口,挑了一艘最小的船只,只可容纳五六人,粮食和水还有一些,也足够二人应付。 易小刀就要扶司望南下船,司望南挣开易小刀,提剑淡然入船,气定神闲,仿佛刚刚在竹屋后虚弱无力的不是他一样。 “死要面子。”易小刀心里觉得好笑,正要去解开栓在岸边的绳索时,一股劲风从脑后袭来。 易小刀弓腰闪过,从裆下向后看去,身高服饰,竟是个中原人的样子,手中拿着一把砍刀,刚刚正是他在背后偷袭易小刀。 “你是什么人!”易小刀连忙转身站起,警惕地看着来者。 “狗官!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来人恶狠狠地说道。 易小刀上下打量,此人蓬头垢面,身上脏臭难闻,乍一看比起叫花子还邋遢三分,但是细看之下…陈有才? “陈有才?你不是在临城…怎么会在这里?”易小刀惊问道。 陈有才恶狠狠地说道:“都是拜你所赐!韩实来到了军营里,你要把我交给他,是不是?狗官没一个好东西!等东倭大军来了,就杀光你们!杀光所有的狗官!” 易小刀听到“东倭大军”,心头不禁一跳,却仍旧不动声色嘲讽笑道:“东倭大军?那一百来个小矮子?笑死人了。” 陈有才狞笑道:“哼,你们还不知道吧?东倭国已经派了五万大军,正在来的路上了!等东倭大军一到,我就带着他们杀入大启,将你们这些狗官全部杀绝!” “你说到就到?黑口黑牙空口无凭的…本官岂能被你吓到?”易小刀想起自己的身份,说到一半却端起架子。 “最多还有一个月,五万大军就要杀到!到时候你们一个都跑不了,我先杀了你这狗官!”陈有才叫嚷着挥刀乱砍。 易小刀连连闪避,倒不是怕了他,而是被熏得。这陈有才从军营逃走不过半月时间,怎么来到岛上的不知道且不说,满身污垢,难辨何物,易小刀怀疑他这段时间就住在无故轮回之所里。 易小刀转身就跑,陈有才提着刀在后面紧追不舍,跑到一棵竹子旁,易小刀这才站定。陈有才抓住机会,一记砍刀照头就劈。易小刀弯腰闪过,砍刀砍在了竹子上,也确实锋利,竹子瞬间被砍成了两截。 易小刀猫身抓住断竹,一记回马枪,用砍尖的竹子一端,捅进了陈有才的心窝,鲜血从竹子尖头处流了出来。 “身为中原人,竟投靠东倭国,用剑杀你我都觉得脏了剑,只好就地取材了。”陈有才望着易小刀,这时才明白过来易小刀并不怕他,只是借助他的砍刀来砍下竹子当做武器,自己是死在了手中的这把砍刀上。 陈有才低下头看着胸腹处的伤口,想要拔出,却怎么也拔不出来。身子逐渐无力,软倒在地上,死了。 易小刀不想再多看他一看,直接从旁边绕了过去,解开绳索,跳上了小船,亲自摇橹划起船来。 “你认识那人?”刚刚岸上发生的一切被司望南尽收眼底,易小刀借他人之手,砍断竹子反做利器,这一手着实精妙。至于什么用刀剑嫌脏之类的话,根本就是为了诛心的,“思卿”在自己手上,易小刀手无寸铁,哪来的武器。 “不认识,他是临城的一个土匪,被我抓过,后来逃了。不曾想逃到了这里,就顺手把他结果了。”易小刀实言相告。 司望南盯着易小刀:“这不就是认识吗?你还抓过土匪?到底是什么人啊?”司望南这才想起来,自己和这小子在一起待了一整天,却连他属于何门何派,以何为生都不知道,自己的底细倒是被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甚至还会摇橹?你这模样打扮也不像是东鲁人…南淮?南淮都是小桥流水,摇橹方式可不同于海上…”司望南心中好奇,一个人坐在船舱中,念叨着不断假想。 易小刀憨笑道:“其实我是朝廷的人,官居五品,枢密郎。此次带兵来东鲁是为了平息东鲁战事的。不想阴差阳错了解到了这龙气之事,想赶来阻止万衍宗禁锁龙气,没料到被前辈你带来岛上。” 司望南这才明白,合着这小子是京城来的,既然是朝廷的人,那就解释的通了,为什么会和真阳山、神机派的人混在一起。 “呵,你这一身的市井气,可不像是一名朝廷官员,倒像是个街头混混。你适合江湖,不适合朝堂。”司望南看着摇橹的易小刀,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哈哈哈哈,这不没办法嘛,我从小就是个乞丐,不知道爹是谁,娘是谁,吃百家饭长大,能混个小官当当就不错了。要是浪迹江湖,一无名师,二无良友,还不得活活饿死。”易小刀别有深意地笑道。 司望南也笑了起来:“你这心眼可不是一般地多啊,额…也好。你这股聪明劲做我徒弟是绰绰有余了。至于经脉根骨嘛,那龙气也帮你扩宽了不少,很有韧性。你这个徒弟我收下了。剑仙做你的师父,可算有牌面了吧?” “有!”易小刀喜出望外,摇起橹来浑身是劲,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新师父闲聊着。 日城,县衙中,神机派的薛芒,真阳山的观尘子以及万衍宗的残余门人皆聚于此。神机派曾和万衍宗展开门派大战,此时却能坐到一起,倒也是个奇观。 三派多多少少都接触命理玄术,友好和敌对都是因时而起,因势而为。神机派和万衍宗曾经开战是因为龙气安排问题,如今龙气都没了,两派自然也没了斗下去的必要了,当务之急是找到龙气的下落。 “万衍宗雄踞东鲁,难道连两个人都找不到了吗?”观尘子向来平和恬淡,可如今易小刀在她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令她有些心焦气燥,说的话也夹杂着一丝火药味。 窦琴瞪了薛芒一眼,反驳道:“你问他们!不在京城好好待着,来我们万衍宗做什么!” “我神机派弟子十不存一,可不是为了一己私心,而是天下百姓。你们万衍宗要是不会算,我来帮你们算,让你们看看什么是天道!”薛芒也憋了一肚子的火,宗门被打得十不存一,七零八落。掌门的遗命是保护易小刀,如今易小刀也被当着面给掳走,愧对掌门,少年得志的薛芒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论到窥探天机,万衍宗确实不如神机派。你就不妨算上一算,那易小刀如今身在何处?能救人便去救人,救不了,也得把龙气带回来。”顾长空出声道。 “出了大启,我算不到。”薛芒冷冷地说道。 “宗主,除了易小刀的问题,还有城外的那些匪帮,白天一战,双方皆有损伤,他们虽退未走…”万伏光话没有说完,斜视观尘子和薛芒二人,正是他们将这些匪帮引来的。 顾长空手扶古剑,指尖轻击剑柄:“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们只要敢来,我们就杀。只要寻到龙气,禁锁深海,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薛芒“噌”地一下站起来:“冥顽不灵!” 窦琴和万伏光见薛芒站起,二人亦站起相对,局势紧张了起来。 观尘子和荣迟起身各自拉开同伴,几人敌视而散,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顾长空刚刚起床,就有万衍宗弟子进门禀报:“禀宗主,门外有一小船自海上而来,来者自称叫易小刀!”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为了自己的夙愿 今日大雾。 顾长空率一众万衍宗弟子急忙赶到城外,观尘子和薛芒被有所惊动,薛芒小卜一卦,见卦大喜,和观尘子也追了出来。 “诸位,好久不见,害得大家担心了…别愣着了,来搭把手,把这绳子系一下。”易小刀一副自来熟的架势,和众人打招呼。 万伏光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易小刀身边,伸手在他身上探查了一下,惊问道:“易小刀,龙气何在?” “在我这。”船舱里又走出一名白发男子,身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左臂青黑下垂,明显是中毒了,正是司望南。 顾长空盯着司望南,上下打量一番,又扫视了一眼船舱,见船舱中再无别人,顿时心中明白了过来。 “你将龙气吸纳到自己的身上?用一身功力压制住了龙气…被东倭人暗算了?”顾长空一语道破。 司望南点头,轻笑道:“世上果然没有起死回生之术。这中原龙气是我带走的,自然也该由我带回来。至于东倭人,小事。” 薛芒向易小刀奔来,见易小刀无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观尘子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万伏光见龙气失而复得,且又在司望南身上,被司望南以自身功力压制,也就放心了。那可是半个大启的龙气,司望南以功力压制龙气,此时也就没了和他们争夺的能力,任取任夺。 易小刀趁万衍宗众人注意都在司望南身上,悄悄拉着观尘子和薛芒走到一边:“龙气绝不能让万衍宗沉入深海,否则大启危矣!” “这还用说吗?但是他们此时人多势众…”薛芒不满地说道。 “万衍宗弟子人数虽多,大多上不了台面,不必太担心。你们能拦住那老头和女子吗?”易小刀悄声问道。 观尘子和薛芒对视一眼,回道:“可以,我们联手足以拦住万伏光和窦琴,但是你要做什么?” “你们只要帮我拦住就好,等下一定要瞅准机会!”来不及交代,易小刀只叮嘱二人小心,便回到了司望南的身边。 顾长空等人果然没有在意易小刀三人,一瘸一拐地向司望南走近:“当年的事,是我不对。若是允你那事,也不会闹到今日这番局面。” 早在海上,司望南就和易小刀制定好了计划,此时也不会因一时之气和顾长空争什么长短,何况二人相比,顾长空瘸了一条腿,算是吃亏多矣。 “顾掌门严重了。”司望南淡淡地说道。 顾长空点头:“那便先回日城,待我等将龙气取出,便可还你自由。” “宗主,夜长梦多啊!现在都是这两人的一面之词,伤势也可作假,还不可当真。我等先将龙气沉海,以免后患!”万伏光急躁地劝诫道,说着就伸手要来拿下司望南。 易小刀左踏一步,拦在了司望南的身前笑道:“万前辈,顾宗主都说了先回日城,再做决议,你这是做什么?难道宗主的话就这么没有威信吗?” “小子,挑拨离间对万衍宗是没用的!要逞口舌之能,等老夫解决了龙气,听你说个够!”万伏光毕竟是老江湖,对易小刀的想法了如指掌。 “可我之前听说,龙气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或许可以尝试一下。”易小刀悄悄关注着荣迟的反应。 荣迟站在窦琴身后,看到易小刀的眼神无意间瞥了过来,心头一动。 “胡说八道,龙气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沉入无边大海!”万伏光没了耐心,他一刻也不想等了,伸手就要拨开易小刀,拿下司望南。 “动手!” 易小刀被万伏光拨开,顺势闪到了顾长空的面前,警惕着顾长空的反应。 薛芒在一旁早已捏诀就绪,易小刀一声令下,薛芒连抛两枚铜钱,将万伏光的大剑死死地定在了地上,指诀控住了万伏光,定得他动弹不得。 薛芒暴起发难,这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窦琴见万伏光被困,正要上前解围。符箓刚刚捏在手心,雾气蒙蒙之中,一个黑影就如同鬼魅一般,悄然出现在窦琴身后,摁住窦琴,手中墨剑横在颈前。 一瞬之间,万伏光和窦琴这两位万衍宗宗师人物,就被观尘子和薛芒制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顾长空反应极快,明白这是易小刀搞的鬼,二话不说,只一步便逼近了易小刀,伸手探向易小刀的喉咙。 “万衍宗果然都喜欢掐喉咙。”易小刀没有闪躲,而是调运起自身火气,抬掌就向顾长空伸来的大手,对了个结实。 凌厉迅猛的火气澎湃顺着易小刀的手掌,对上了顾长空的内力,两人竟也僵持不下。半个月之前,易小刀的火气可是被顾长空一口吹灭,此时竟能打了个平手。 “你这火气…”顾长空在和易小刀对掌比拼,对于易小刀的情况他是再熟悉不过。这股火气比起半月之前,劲道大了十倍不止,这是何等惊人的成长速度啊? 易小刀的心却是越沉越低,他能感觉到顾长空没有用出全力,而自己提前做了准备,实打实地用了十成气力的火气,竟然也才堪堪对了个平手。这还是在那孤岛上火气被龙气增强了,要是前几天的自己,怕是已经被这一掌拍到海里去了。 顾长空一掌既出,其势已成,再增加力道,效果反不如最初的好,便收掌而回,撤回两步,重新审视起了易小刀。 “更待何时?”易小刀凭空喊出了一句。 观尘子和薛芒都已出手制住了窦琴和万伏光,连他自己都和顾长空对上了一掌。司望南一身功力都在压制龙气,这时凭空一句,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没有皇气。”荣迟在窦琴身后回了一句。 在场众人尽皆吃惊,顾长空也惊愕地回过头:“荣迟你…” “想办法!”易小刀见顾长空走神,举起双掌,逼了上去,招招直击要害,顾长空勉力防守,陷入了被动。 荣迟面无表情,轻轻跃起,跳到了司望南的身边,一把抓起司望南,往日城掠去。 “荣迟你要干什么!”顾长空出声喝道,荣迟却是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顾宗主先顾眼前吧!”易小刀提醒道,双手时而换拳,时而换掌,越打越快,连带着膝,肘等都一齐加入。顾长空失了先招,防守虽不成问题,却也退得有些狼狈。 司望南被荣迟提着,也不反抗,笑问道:“几成把握?” 荣迟面色冷峻,一头脏发被风吹得四散飘零:“我毕生修为,三成。” “若是加上我的呢?”司望南问道。 “七成。” 司望南摇头笑道:“我还以为能达九成呢。” 荣迟解释道:“你专修武道,不通命玄,差了一成。” 司望南点头道:“九成也不错了,我运气向来很好。” 易小刀在海上时就被司望南简单指点一番,再加上他悟性极佳,学什么都快,此时拳脚功夫已有了一点样子。这时拿顾长空这种一流高手来练手,恰好对方又是个瘸子,条件有所欠缺,再合适不过了。 “够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顾长空终于抓到机会,古剑扫出,将易小刀逼开,喝问道。 易小刀被逼退,见顾长空发问,索性也停了下来:“龙气存世多久,为何存世,谁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大启已经过了六百年的安稳日子,百姓虽偶有争斗,皆是人之常情,天道允准。顾宗主却非要逆天而行,小刀不解。” “安稳日子?那只是你们这些达官贵人的想法!百姓饥苦,谁人知晓?有人生来便是达官显贵,有人生来却要一生劳作,衣食不保。你们的安稳日子,是多少百姓的付出?如今各地藩王各怀心思,再不禁锁龙气,百姓又陷战乱,争斗不休!”顾长空向来清高冷峻,少有一次性说这么多话的时候。 易小刀点头:“我知道,半年前我还是皖城的一个乞丐,要为了一块馒头被人打,被狗追;刚捡来的破碗马上就会被人踢碎,连衣服都是补丁拼凑而成的,但我那时候还有目标,每天为吃饱肚子而努力,一天能吃上一个包子就会很开心…” 顾长空看着易小刀絮絮叨叨的,没了耐心:“废话!”转身欲走。 易小刀从背后猛扑上去,再次拳脚相加,顾长空没料到易小刀这么没有“武德”,再次招架起来。 “众生平等?就如宗主所说,禁锁龙气便众生平等了,可他们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活着的意义在哪里呢?宗主口口声声说了解民间疾苦,当真是了解民间疾苦吗?还是只是为了满足自己‘拯救苍生’的夙愿,行那祸害苍生之事呢!”易小刀拳脚不住地往顾长空身上招呼,嘴里也没闲着。 “满足自己‘拯救苍生’的夙愿”几个字有如雷击,将顾长空震得立在原地… “嘭!” 易小刀刚刚扑上,却被顾长空一脚踹了出去,用的还是那只瘸腿。踹飞易小刀之后,顾长空也是疼得难以忍受,瘸腿无法沾地。 易小刀被踹退几步,但是因为是瘸腿,顾长空的力道并不大,易小刀很快稳住了身形。 顾长空低头看着自己的瘸腿,喃喃自语道:“为了龙气,为了百姓,顾某粉身碎骨也是在所不惜…可…” “如果真是为了百姓,宗主应该去看看真正疾苦的百姓,然后去帮荣迟他们。”易小刀建议道。 第一百八十章 四封圣阵 晨雾中,顾长空率领着万衍宗弟子返回了日城,观尘子和薛芒也放开了窦琴与万伏光,二人冷哼而去,没有理会易小刀等人。 “嘶~我是不是应该再拖延会儿?”顾长空等人刚走,易小刀就有一丝悔意。 “万衍宗虽然行事风格我不喜欢,但是顾长空这个人,还是很说一不二的。他既有醒悟之意。就让他去吧,我们拖延,反而不美。”薛芒作为万衍宗的老对手,对于万衍宗还是颇有了解。 易小刀盯着薛芒怀里:“哎,你算一下,看这事能不能成啊?” 薛芒白了易小刀一眼:“这种天机大事,我能算得到吗?我连你的命格都没算清楚呢!” “别贫了,快跟过去看看再说。”观尘子率先追向日城,薛芒也携着易小刀紧随其后。 顾长空的瘸腿虽再次受伤,但是轻功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单腿一起一落间,进程神速。 近了城墙,顾长空单腿一跃,便跃上了城墙的一半高度,又以手中古剑插入城墙,借力之后登上了城墙之上的城楼,站在城楼顶上,俯瞰日城。 日城人烟稀少,已经聊聊没有多少户人家了,万伏光和窦琴从城墙下追了上来,站在城楼下抬头喊道:“宗主,今日雾大,看不清城里。” 顾长空没有回应,而是伸出两指,咬破后鲜血流了出来,一左一右抹在了眼睛和耳朵上。再次睁开眼睛时,一双瞳孔隐含金光,双耳凛凛有风,顾长空再次向日城里望去。 “那可是本命精血啊!”万衍宗弟子见到顾长空之法,纷纷惊叹。 东城城墙下一户人家,男人拖着渔网,疲惫地回到了家里,将渔网丢到了一边,垂头丧气地坐在了家中的板凳上。 “当家的!当家的!俺今天挖到了四块冬笋,你快来…哟,当家的,这是咋了?累着了?”一名妇人还未进家门,老远就喊了起来,进门后看到丈夫坐在板凳上垂头丧气,连忙关切地问道。 “好不容易帮他们把道台修完了,想着能好好捕鱼,结果今天又起了这么大的雾,那边万什么宗的,全部围在海边,也不知道干嘛,俺没敢去,就回来了…”男人脸色有些羞愧。 妇人笑道:“嗨,俺当是什么事呢!不去就不去呗,那帮人整天打打杀杀的,不去也好,金贵银贵,都不如命贵!不愁不愁,我今儿挖到了四块冬笋,邻居家的二嫂啊,才挖到了两块。不说了,俺去做饭了,你等会儿啊!” “早知道俺就去干打猎营生了,俺看那二赖子前天抓的那一窝兔子,今天还没吃完…”男人望着忙碌的妻子,心中愧疚不已。 “你是光看到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了!那二赖子前些日子家里断了粮,不还来咱家借来着吗?谁家都不容易,这打渔俺觉得挺好的,俺可喜欢吃鱼了!当初要不是你给俺家送的那些鱼,俺能嫁到你这来?”妇人系着围裙,说起当年旧事,脸上抹过一抹红霞。 男人憨笑着挠头,转而又皱起眉:“那是,俺这打渔的技术可是跟俺爷爷…对了,二嫂家才挖到两块冬笋,那她家咋办?可还有四个娃呢,快,俺得送去两个,二哥今天也没打着鱼,可别把孩子饿着了。” “你啊,就是老实!”妇人话里虽有嗔意,却还是含笑着主动递给自己丈夫两块冬笋。 “对了,咋不见东儿?”男人和自己妻子聊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的孩子。 妇人笑道:“他啊,睡在猪圈里呢,还说猪圈比家里暖和,说什么也要待在那里。” 男人又憨笑起来:“就那个洞啊?我今天没事,回来就补,回来就补!” 妇人望着自家男人离开了,继续低头忙活了起来。 “不争…”站在城楼屋顶上的顾长空低声呢喃道。 远处两名商贩的争吵声又传了过来。 “不是俺说你啊,候老三你啥意思?俺天天搁这摆的摊,今天来晚了一步,你就给俺占了?”一个小个子男人拍着自己的案板,上面零星的几斤猪肉,被拍得在案板上直蹦跶。 被指责的瘦高汉子拖拽着自己同样只剩几根玉米的小摊,往旁边靠了靠:“让你了,咋滴?这城里都没人了,让你位置你能卖了啊?” 小个子叹了口气:“这什么万衍宗的,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净害人!好好一个日城,被搞成这个样子。要不是家里没粮了,我都不想出来。” “嘿,可不是咋的,俺家倒是有粮,只是娃儿嚷着要吃肉,这不,婆娘让我带点棒子来碰碰运气。整点肉回去给娃儿解解馋。”瘦高汉子双手拢在袖子里取暖说道。 “真的?哎哟,俺家刚宰了一头猪,侯三兄弟,要不咱们换换?”小个子男人殷切地问道。 瘦高汉子大手一挥:“换!俺娃儿高兴比啥都强!大牛兄弟,五根棒子,换你一斤肉,不够去俺家,家里还有!” “哟!你咋藏得这许多粮食啊?”小个子男人吃惊得问道。 “俺是定辽那旮沓来的,那边还冷,家家都有地窖藏粮食的!俺没事也挖了个,那些人没搜着,可别说出去了哈!”瘦高汉子悄声透露了自家的秘密。 小个子男人连连摇头:“那不能,俺家都断粮了,还能把你给说出去了?你家缺啥,跟俺说,咱们可以换,熬过冬天就好了!” 两个汉子勾肩搭背,眉开眼笑地拖着各自的摊子离开了街头。 顾长空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再次低声说道;“互助…” “宗主。”城楼下,万伏光和窦琴二人,呼唤着顾长空。 顾长空依旧没有理会二人,回首向东城外看去,易小刀三人也恰好赶到了城下。 雾气已稀薄了许多,顾长空和易小刀两拨人都看到了对方。 “宗主,刚刚没有防备,我现在就拿下他们!”万伏光主动请战。 顾长空挥手阻拦:“慢。” 易小刀三人站在城下,忽地,易小刀双手抱拳,躬身一礼,久久不曾起身。 “这什么意思?”窦琴和万伏光二人不解,刚刚还敌视得拼死拼活的易小刀,此时怎么行此大礼? 顾长空心里明白,此揖乃是谢礼,为天下苍生,大启百姓而揖的谢礼! “我顾长空自问俯仰一生,皆为百姓,不想所作所为却是大错特错…纵横江湖几十载,反倒不如一个毛头小子,江湖换代得可真快啊…”顾长空悠悠感慨道。 易小刀直起腰来,顾长空点了点头,转身运起目力,见到了向日城衙门赶去的荣迟二人,随即单腿蹬出,如同一支离弦之箭一般,向日城衙门而去。身形带起一阵疾风,将稀薄的雾气又吹散了些许。 阳光透过薄雾,洒在了日城。 日城衙门,后厢是一座四层小阁楼,二人落于阁楼屋顶。 “当初来到这日城,顾宗主他们见到这四层小阁楼,气愤不已,认为日城县令滥用民脂民膏,造此华而不实的阁楼只为自己享受,遂将县令赶走。后来我也是问了百姓才知道,日城常有海潮,海水倒灌上岸,危害不小,县令需每日观察情况,以备随时疏散百姓。可又不敢轻离县衙,怕自己一旦离开了,百姓有事就找不到父母官了。县令便自己出资,在县衙盖了这栋四层小楼…”荣迟向司望南解释着小楼的来历。 司望南点头道:“是个好官,可惜了。” 荣迟笑道:“堂堂剑仙,要是死在这里,可就可惜了。” 司望南望了望天空,笑问道:“堂堂剑仙,为苍生百姓而死,如何可惜?” 荣迟仰天大笑,掏出自己的酒壶,给自己灌了满满一大口,随即朝司望南身上喷去。 司望南纹丝不动,仅闭上了眼睛。没有预料中的酒水洒满全身,有的仅仅是微风拂面的清凉之感,反倒有些舒适。 “此处不妥。”顾长空踏上阁楼屋顶“龙气极为难控,一旦离体,便会四散。此处乃是日城最高处,反而会使龙气四散蔓延,遍布全城。” 荣迟吃了一惊,没料到顾长空这么快就赶了过来。 顾长空也没多话,闪到二人身后,一把抓住二人,从四层阁楼上一跃而下,落在了地上。松开二人,将手中古剑向天上抛去,念动咒语,古剑再次变得巨大无比,比临城之时还要大上一倍,约有数百丈之高,漂浮在半空中。 “落!” 古剑从空中垂直落下,将县衙压了个粉碎,还未结束,继续朝地下钻去。 片刻功夫,古剑便钻出了一个十来丈深的大坑。 周围的聊聊百姓吓得瑟瑟发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少百姓走出家门,发现了这擎天一剑,当场就吓得腿软,颤颤不能行。 顾长空将古剑变小,收回手中,抓起荣迟与司望南二人,跳到大坑边,将二人推了下去。荣迟也有一身道术,不担心二人会摔落受伤。 二人在坑中落地后,荣迟抬头问道:“宗主,如何?” “引出龙气,我为你开阵!”顾长空一身化四,四个顾长空分站大坑四周,将大坑团团围住。四个顾长空同时将手中古剑举起,插在身前,四道光束从顾长空身上升起,在中间的大坑周围,形成一个正方形的法阵。 “是四封圣阵!”万伏光和窦琴率着一众万衍宗弟子赶到,看到顾长空开启了宗门大阵。 四个顾长空身形不动,蜷缩着瘸腿,朗声说道:“凡万衍宗弟子!有心护卫苍生者,助我开阵!无意拯救万民之人,此时离开,与万衍宗再无瓜葛!”声若洪钟,震荡全城! 第一百八十一章 城外争端 “嗖嗖嗖” 日城各处闪出人影,齐齐落在了县衙门口。一时间竟聚齐了两百来人,这已经是万衍宗的全部力量了。 万伏光和窦琴相视一眼,明白了顾长空的决心,竟将万衍宗的所有暗桩全部召集起来,这些暗桩之中有着不少优秀的门派弟子。本意就是后手,平日里装作日城百姓,如果他们有什么不测,这些弟子火速逃离,为万衍宗延续宗门正统而准备的。 万伏光和窦琴两人此时也不说其他,率领着两百余名弟子,齐齐走到万伏光身后:“愿随宗主,护佑苍生!” 两百余人化成四批,分站四个顾长空身后,施展术法,一道道微光从万衍宗门派弟子身上飞出,融入了四封圣阵。 四封圣阵光芒大盛! “可以了,开始吧。”顾长空对坑中的荣迟说道。 顾长空亲自护法开阵,这让荣迟心中安定不少,拿起酒壶猛灌后再次向司望南身上喷去。 司望南依旧站定不动,任凭荣迟随意为之。 一口、两口、三口…第七口喷在司望南身上,荣迟停了下来,而司望南只觉得整个过程自己神清气爽,自在不已。 “真灵听召,正气滔滔。如我法宝,阴阳互调!引!” 荣迟两指点在了司望南的眉心,一触即离,一丝金黄色的龙气被带了出来。 荣迟将这一丝龙气送入酒壶,随即酒壶中仿佛拥有无穷吸力一般,从司望南身上不断吸取龙气,从一丝粗细逐渐变成了一指粗细,再到一碗、一盆、一缸… 黄龙咆哮而出,向坑外飞去,却被酒壶紧紧吸住,如何也挣脱不得。前后左右皆有法阵阻拦,黄龙不断冲击法阵,却无济于事。最终黄龙化为无尽龙气,被尽数吸入酒壶之中。 荣迟塞住壶口,又咬破手指,以血封印。随即抬起一脚,将酒壶从坑道中踢出:“窦琴!” 窦琴听到荣迟的呼唤,伸手向酒壶一指,袖中飞出一张符箓,一化二,二化四…须臾之间,空中已有万千符箓,犹如万千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景象震撼。 “起!”窦琴口中娇叱,万千符箓有序飞向酒壶,仿佛一条腾空巨蟒,向酒壶飞去,壶塞刚刚松动,符箓就一层层地将酒壶封住,带着酒壶向空中飞去,越来越小,渐不可望。 顾长空四身合为一,盘膝坐下。这一坐,仿佛一道敕令一般,所有万衍宗弟子尽皆坐下,无一人延慢犹豫,连坑洞中的荣迟也席地而坐,不管其他。 司望南龙气刚刚离体,身体有些脱力,也跌坐在坑洞中,调息起来。 易小刀恰好此时赶到衙门,看到顾长空及万衍宗门下众人坐地施法,不敢上前打扰。 顾长空扭头看向易小刀,笑道:“万衍宗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以后这天下苍生就交给你了,莫负莫忘。” 易小刀知道顾长空已抱死意,动了动嘴唇,终究没说什么,只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冯师不会看错人的,好在当日我没有杀你…还有一事,城外匪帮已来,三位自己的因,可得自己去了结了这果咯~”向来冷面肃穆的顾长空,此时却像一个孩子一样冲着易小刀做鬼脸。 易小刀再次拱手一礼,这是继日城东城外的第二礼:“不需宗主吩咐,我等自会挡住匪帮。” 观尘子的墨影闪至易小刀身后,又是一把拎起,向西城赶去,观尘子和薛芒在后面紧紧跟上。 顾长空收起笑意,低头自言自语道:“为济苍生走一遭…金掌门,终究还是我输了…” 万伏光在身后说道:“宗主,我还是不解…不过无所谓了,不解归不解,宗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愿随宗主!护佑苍生!”两百人齐声高喊。 “好!随我…护苍生!” 两百余人齐声念道:“以我之力,撑天踏地!以我之灵,佑世太平!” 众人身上泄出无尽精气,在顾长空面前汇聚成了一个圆盘,越汇越大… 易小刀三人一影紧行慢赶,终于赶到了西城城门处,门外,几千匪帮早已聚集,马嘶人喊,热闹非凡。 “来者止步,今日,勿入此城!”易小刀喊道。 “这事跟你们没关系!万衍宗昨日杀了我们那么多弟兄,我们要为昨天死去的兄弟报仇!”一个魁梧的汉子,舞着手中大刀,胯下一匹青鬃马,在一众土匪面前,俨然一副众匪老大的做派。 观尘子举剑,墨影亦然,一人一影动作一致,径直向匪帮冲去。 双剑斩击不断,所过之处,骑马者尽皆落马,徒步者倒飞而出,高空望去,一白一黑犹如一阴一阳,相辅相助,仅一个照应,就放倒了数十人,惊得匪帮连连后退。 魁梧汉子盯准观尘子,大刀就向观尘子脖颈砍来,观尘子却是不躲不闪,墨影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一脚将他蹬于马下。 “你…你这是什么妖法…”壮汉捂着腰从地上爬起,大刀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锵锵”观尘子的细剑和墨影的黑剑交叉在一起,犹如一把剪刀一样架在了壮汉的脖子上,擒贼先擒王! 壮汉感受到脖子上剑器的冰凉,缩了缩脖子,再不敢说一句话,壮汉变成了怂汉。 观尘子鄙夷地看着他:“滚。” 汉子连忙爬了起来,有心嘟囔两句找回场子,但是回想起刚刚脖子上的寒意,什么也没说,就往回跑去。 一道寒光闪过,观尘子不明情况,连忙后跃。 奔回自家兄弟的汉子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慢慢举手摸向自己的喉咙。 “姚老大,姚老大怎么了?”众人发现了姚老大的不寻常,一群汉子围了上来,将姚老大围在了中间,纷纷问道。 “咕咚”一声,姚老大的头颅从肩膀上滚落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身躯也软倒在地,惊得众人连连后退。 “啊,杀人啦!你竟然杀了姚老大!”人群中钻出了一个小个子,指着观尘子说道,随即扑到了姚老大的尸首上,大叫了起来。 “怎么没看清出手啊?” “哎,俺说…她是不是会什么妖法啊?” “姚老大死了,现在咋办…” 就在一众土匪不知所措之时,这小个子又喊了起来:“姚老大待兄弟们不薄!如今却被这个妖人杀害了!为民,为官欺;为匪,又为这些武林人所欺。呜呜呜,姚老大啊…”小个子旁若无人地嚎啕大哭,众匪兔死狐悲,一想到自身处境,纷纷落泪。 观尘子皱了皱眉头:“人不是我杀的。” “你还敢狡辩!我们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小个子埋着头大声反驳道。 “没错没错!” “杀了还想抵赖,这也是出家人?” “杀了她,为姚老大报仇!”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一时群情激愤,众匪各提兵器,就朝观尘子冲来。 观尘子连连后撤,她只想擒贼先擒王,打服了领头的,其余众匪自然不敢轻举妄动,谁知道竟然惹出了这等祸事。这几千土匪要是围攻上来,免不了一番苦战。且不说易小刀他们挡不住,就是死伤惨重,也不是观尘子愿意看到的。 十余名土匪马快,已经冲到了观尘子的面前,围住了观尘子和墨影,长刀从四面八方砍了下来。 观尘子和墨影以背相对,揽臂牵手,在围困中踩着长刀的刀背,不过三四步,便踩刀而起,从包围圈中跳了出来,退到了城门边。 “我没杀人。”观尘子刚刚落到易小刀和薛芒身边,就连忙为自己辩解道。 易小刀从观尘子出手就一直在城门口处冷眼观察对面,薛芒也是跟在易小刀身边,自易小刀被司望南掠走之后,薛芒就自责不已,如今对易小刀的安危自然上心。 “神仙姐姐你自然是没杀人,是对面有人故意陷害你的。”易小刀盯着对面回应道。 对面匪帮看似人多势众,实则各怀心思。几十人,或几百人聚站一处,且都有个领头的人物,既对易小刀这边抱有敌意,又提防着其他的帮派。此时冲上来的土匪,这是姚老大的帮众以及旁边离得稍近的几个匪帮,算起来约有大几千之众,算是实力已经大的一支了。 “为姚老大报仇!” 众匪喊叫着,已经冲到了日城的城门口,易小刀顾不上继续研看对面形势,匆忙说道:“先护住城门,别放他们进去。” 冲上来的众匪也将易小刀三人列为了主要目标,没人想着进城的事,双方就在城门口打了起来。 “樊老大,出手吧,对方只有三个人。”樊俊身边围了五六百个小弟,在众匪中算是较大的势力了。樊俊腰挎大刀,斜坐在马上,望着被围困的易小刀三人,又望着趴在姚老大尸体上的小个子,若有所思。 小个子悄悄抬头,见姚老大身边的众匪呼啦一下子都冲了上去,回头对身后的一名中年汉子笑了笑,笑得十分阴险。 中年汉子身披虎皮,身后足有上千人,此时他也对着小个子悄悄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这一切,都被樊俊看在了眼里,不为所动。 第一百八十二章 只身西走 “切莫杀生。”观尘子叮嘱了一句。 薛芒率先抛出三枚铜钱,将众匪的武器全部制住,仍有一枚铜钱在人群中不断跳跃,专打马上人,匪群中不时传出惊叫,被铜钱打中面门,从马上跌落下来。 观尘子和墨影再度冲到匪群中,上下翻飞,专击匪众穴道,一人一影所到之处,众匪应声而倒。顾得了观尘子,顾不上墨影,盯住了墨影,观尘子又悄然而至。 再加上易小刀在旁援助,虽只和司望南待了一天,拳脚功夫也是大有进展,再加上经脉扩宽,冯广年的内力运用自如,一拳一脚间,威力都比之前提高数倍。易小刀所到之处,惨叫连连,三人之中,易小刀反倒成了杀伤力最强的一个。 “宗老大,要是这样下去,姚老大这千把多人也拿他们几个没办法啊。这会儿工夫,就快倒了一百来个了…”中年汉子身边的一名猥琐汉子,望着局面幽幽地说道。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宗老大也捏紧了手中的马鞭问道。 “办法倒是有,我们只需要去抓来几个百姓…”猥琐汉子话说了一半,因为他看到宗老大已经眉开眼笑了起来。 宗老大刚展笑颜,忽又问道:“要是他们不管,我岂不是枉做小人?这还有这么多人在这看着,以后我还怎么混?”越想越不对,宗老大盯着猥琐汉子,差点着了他的道,手中马鞭恨不得现在就抽过去。 猥琐汉子指着远处说道:“他们打了半天,都只求伤敌而不杀,就那傻小子出手重一些,可一个打死的都没有。只要抓来几个百姓,保证让他们束手就擒!” 见宗老大犹豫不决,猥琐汉子继续添油加醋说道:“当然,等姚老大的人都被打完了,他们不一定还有力气再打我们这一千来号人。可是就算打不了我们这一千来号人,以他们这身手,宗老大你可就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了。” 宗老大细细一思索,当即招手喊来了两个喽啰:“去,带人抓几个百姓来,最好一家子,有老有少的,快去。” 两个喽啰带了十几个人跑开了,其他的匪帮虽然看见,却也不想去过问。姚老大身死,此时势力就属这宗老大最大,谁也不想这个时候去引起宗老大的注意。 易小刀这边,三人越战越勇,又是放倒了一百来个人。遇到观尘子的土匪幸运些,两眼一黑,倒在地上就是昏迷不醒了。遇上易小刀的可就惨了,不管轻的重的,都是伤筋动骨,在地上抱着伤处惨叫连连。 易小刀打得尽兴了,可是众匪还是一个劲地冲了上来:“你们不要再来了,不是她杀的你们老大。”易小刀为观尘子澄清道。 “你们都是一伙的,你的话根本就信不得!” “今天你们都得为姚老大偿命!” “兄弟们,拖住了他,我们先打后面那个。” 匪众对于易小刀的解释充耳不闻,开始有人品出了强弱,绕开了易小刀和观尘子,决定先去收拾后面的薛芒。 薛芒长于术法而短于拳脚,要是被这些土匪近身,肯定是抵挡不过的。观尘子刚跳到一个土匪的肩上,觉察到身后的动静,脚下一蹬,将土匪蹬倒在地,便和墨影一个跟头翻回到了薛芒的身边。 “再来就不客气了!”观尘子冷声望着逼近的众匪。 “好!三位少年果然好功夫!”远处传来了叫好声,易小刀和一众土匪都是停了下来,只见宗老大手中提溜着一个小孩,刚刚的叫好声正是他喊出来的。 众匪将受伤昏迷的兄弟扶到了一边,易小刀也退回到了观尘子和薛芒身边,双方暂时停战,而宗老大则是捧着小孩,向天上抛起又接回,不顾身旁一对夫妻的尖叫挣扎,小孩倒是“咯咯”地笑个不停。 “三位少侠,你和姚老大的人过不去,那和我们不相干。可是我们这些人想要进城去找万衍宗算账,还请少侠们行个方便。”宗老大满脸和善地笑着,但是手上抛丢小孩的动作未停,很明显的要挟之意。 “现在不能进城,万衍宗他们…”薛芒开口正要说话,被易小刀拦了下来。 “进去可以啊,可要是惹恼了万衍宗,你们能打得过他们吗?”易小刀没说万衍宗现在不能受打扰,改口用万衍宗的余威来威慑宗老大。 宗老大笑容微微一僵,很快又笑开来:“那就不劳少侠费心了。” “那不行,我得为你们考虑!今天谁都不能进去送死!”易小刀义正言辞地说道。 宗老大将手中小孩抛向了空中,这一次,力道极大,小孩也被抛得很高,而宗老大双手拢进了袖子里,没有接小孩的准备。 “喂!”易小刀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果断,可此时双方距离较远,别说易小刀,就是观尘子也来不及救援了。 侧面闪出一道身影,跃至半空,接住了正要下落的孩子,刚刚落地,就抽出腰间长刀,将那对夫妻也抢了回来,顺带割下了两个小喽啰的脑袋。 “樊俊!”宗老大看清了来人,咬牙切齿地念出了对方的名字。 樊俊身后小弟都没料到老大这时出手,但是也很快围拢了过来,站在樊俊身后,和宗老大的人马对峙了起来。 樊俊将孩子递还给了夫妻,夫妻千恩万谢,抱着孩子绕开,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进城就进城,报仇就报仇,你抓百姓做什么?打不过他们就打百姓是吧?和你们站一块真丢人。”樊俊懒洋洋地说道。 宗老大从手下手中抢过一杆长枪,盯着樊俊怒道:“这可就是你找死了。” “还挺细心的,刀法不是挺好吗?刚刚砍姚老大,速度快得我们都没看清,这会儿改用枪了?”樊俊不久功夫了得,嘴皮子也是厉害,将宗老大刚刚的事都抖落了出来。 宗老大身后一名小弟,将染血的大刀往后藏了藏,悄悄在身上擦拭着血迹。 “樊俊,你累次藐视于我,今天,有我没你!”宗老大一夹胯下战马,挺枪而出,直朝樊俊胸口刺来。 旁边一柄鬼头大刀竖劈而下,将宗老大的长枪枪头直接劈断。 “宗老大,姚老大真的是你杀的吗?”一个汉子脸上一道长疤,从额头一直蜿蜒到了下巴,面容看起来十分可怖,加上所使武器是鬼头大刀,人送外号鬼刀刘。 “鬼刀刘,你相信这小子的胡言乱语?”宗老大见鬼刀刘出手,气势也没有一开始的那般嚣张了。 “那你就给大伙儿一个解释!”另一边一个瘦弱男子腰肢款款也勒马走了出来,这男子面容白皙,瞎了一只眼却不做遮挡,加上身体瘦弱,腰细腿长,道上都称呼他为独眼蛇。 宗老大的头上冒出了点点细汗。 “今日你能杀了姚老大,改天就能了我们。这种关头你还要窝里斗,到了万衍宗面前怕不是要立马反水?”樊俊仍旧是懒洋洋的样子,眼睛扫到了后面躲藏的小喽啰“后面那个,就你,少了块耳朵的那个,把刀拿出来。” 宗老大将断枪丢在地上,承认道:“不错,姚老大是我杀的。” “狼心狗肺的东西,哪家有事姚老大不是第一个出人出粮地帮忙,姚老大甚至几次借粮给你!”鬼刀刘怒斥道。 “杀了姚老大,还栽赃诬陷,怕是整个东鲁也找不出你这种人来。”独眼蛇伸手摸向腰间的长剑。 宗老大挺立胸膛,也不说话,直愣愣地看着几人,虽然自己势力较大,但是这几家联手,也不是自己能顶得住的,更何况身后还有几十家小帮这在翘首窥伺,这些人,谁赢他们帮谁。 “是我做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宗老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樊俊从身后小弟的腰间摸出两把匕首,速度极快,小弟毫无察觉匕首就被摸走了。樊俊两把匕首在手,连挥两下,两把匕首分别射向姚老大尸体旁的小个子和宗老大身边的猥琐汉子,将两人射死在当场。 “卖主求荣,阴险狡诈,最看不惯这两种人了。”樊俊冷哼着转身,带着身后小弟向易小刀的方向走去。 “从现在起,离开东鲁。我马上派人通报周边门派,以后你在东鲁无法立足!”鬼刀刘指着宗老大说道。 独眼蛇啐了一口:“呸,滚呐!不滚等着抬你啊?” 宗老大脸色涨红,刚刚拨马转身,只见身后小弟呼啦一下,纷纷散开,不敢靠近他。随后小弟们各自寻找其他帮派中的熟人,有不少人当场就拜起了山门。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哦~” “凤凰?就他?吃里扒外的,豺狼还差不多!” “抬举了,我看是狗吧!” 周围的匪众也不论是哪个帮的,谁都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毕竟对于向来强势的宗老大,他们也是厌恶地很。 宗老大遥遥望着易小刀,怨毒地眼神一闪而过,随即在一片骂声中,单人匹马,向西而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护佑苍生 “你们是什么?为什么要拦住城门?”樊俊带着一众小弟来到易小刀面前,依旧是懒洋洋地语调问着。 易小刀见来了个肯谈的,连忙换脸,标志性的赔笑笑容露了出来:“这位大哥,有话好商量,犯不着动刀动枪的不是。” 樊俊敲了敲腰间的钢刀:“我也没动啊,昨天我们这么多人被这两位引来,是为了求财,不求害人。但是万衍宗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各门各派都死了不少人,虽然我们只是一些小门小派,但是我觉得万衍宗也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是是,交代要给,要给。”易小刀赔笑着,心中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惹这群人了,本想着驱虎吞狼,自己好坐山观虎斗,结果现在倒好,还要自己来收拾自己捅的篓子。 观尘子和薛芒在一旁不说话,事虽然是他们办的,但是也是易小刀教的,还得易小刀去摆平。薛芒只遵掌门之命,保护易小刀就是了,观尘子更是对于争斗漠不关心,现在只要没人去打扰万衍宗封印龙气,天塌下来也有易小刀扛着。 易小刀急得抓耳挠腮,鬼刀刘和独眼蛇也从后面带着一大帮小弟赶了过来,那些见风使舵的小匪帮,也立马跟上,几千人将城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一旁姚老大的小弟此时群龙无首,只好站到了樊俊的身后,毕竟刚刚还是樊俊先出头找到的真凶,虽然也没把宗老大怎么样,但是此时跟着樊俊这个新老大貌似是个不错的选择。 “阁下要是不便说,那我们便自己进去找万衍宗了。”樊俊说着抬步就要走,易小刀三人也是武功不俗,虽然自己这边几千之众完全可以耗死易小刀三人,但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樊俊也没跟他们计较,更没人去关心薛芒和观尘子身上的银票了。 盗亦有道。抢劫越货那是我要糊口吃饭,能做得成就做,做不成亏了买卖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是你没个理由就杀我的人,我就一定要找你要个交代! 呼啦啦一群人就要往城里去,易小刀连忙张开双臂拦住:“哎哎哎,各位大哥,现在真不能进去,暂等一时,等里面好了,我亲自带大哥们进城转一圈,前提是你们不杀人,不抢劫,咋样?” “等里面好了再出来杀我们一批人是吧?让开!”鬼刀刘有些不耐烦了,一把将易小刀推到旁边,就要当先往城里去。 “易小刀,看样子你拦不住了啊?”一个声音从城墙上传来。 众人纷纷抬头望去,一个白衣白发男子正站在城墙上,微风拂过,衣带飘飘,洒然若仙。 “师…师父!”易小刀激动得喊道。 观尘子和薛芒都大吃一惊,易小刀竟然拜了司望南为师?要知道司望南当年目空一切,别说易小刀,各门各派也就掌门帮主还能让他给上三分薄面,其余之人都难入司望南的法眼。 “列位,城中此时确实不方便,还请各位稍待。”司望南对一众匪帮朗声说道,声音响亮洪厚,中气十足。 独眼蛇眯起仅剩的一只眼睛:“不等又怎样?你是何人?” 司望南也不废话,抽出思卿宝剑,对着城外空地处一剑划过。 “轰隆隆” 大地如同裂开一般,出现了一条百丈裂隙,烟尘滚滚,周围林子里,山坡上鸟兽皆惊,或飞或逃,地上众人摇摇晃晃,无法站稳。 司望南收剑回鞘,转身向城中掠去。 一众匪帮尽皆胆寒,独眼蛇跌坐在地上,鬼刀刘双手撑刀,才勉强站立,樊俊确定司望南已走远,才悄悄咽了口唾沫。 “哎呀,我师父这个人就是这样,就好装,没吓到大家吧?”易小刀此时双手叉腰,一脸嘚瑟地笑着,仿佛这道裂隙是他砍出来的一样。 樊俊看着这道裂隙,良久,才说道:“我这些小弟可以在城外等候,只求我一人入城一观!” “还有我,还有我!”鬼刀刘和独眼蛇都叫了起来,甚至于后面好多只有十几人的小匪帮头头,都叫嚷了起来。 易小刀赶忙举手示意:“停停停,都叫嚷什么?惹我师父他老人家不高兴了出来再给你们一剑。额…你,你,还有你,就你们三个可以进来。”易小刀点到了樊俊,独眼蛇,鬼刀刘三人,无他,只因三人刚刚联手赶走了闹事的宗老大。 “只是我们都走了,这些人…”易小刀望着一众匪帮,有些不放心。 “有人妄动,擅闯城门,尔等尽数杀之!”樊俊回头对自己的小弟们说道。 “一个不留!”“三帮合力!”鬼刀刘和独眼蛇补充道。这会儿不用他们三人下令,这些匪帮也不会有人敢妄动了。几千之众也不够刚刚那白衣白发人几剑砍的,谁都不傻,不会在这个时候搞事情。 易小刀也相信司望南出面露这一手,不会再有人有其他心思了,带着樊俊三人,进入城中,直往衙门而去。 日城衙门处,顾长空带着一干手下,正在勉力施法,而顾长空头上的圆盘还是如同一开始般大小,没有丝毫变化。 顾长空见司望南去而复还,知道城外之事已不在话下,微微点头表示感激。司望南点头回礼,静静地等待着。 片刻之后,终于有人撑不住了,一个万衍宗弟子口吐鲜血,身形摇晃不肯倒下,一大团光亮的灵气从他身上涌出,汇入圆盘之中。万衍宗弟子这才倒在了地上,七窍慢慢流出鲜血,司望南上前查探,已没了生息。 “会不会太过了?”司望南沉声问道“我也可助一臂之力!荣迟说有我助力,就有九成把握!” 顾长空摇摇头:“等下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荣迟这小子,学了点皮毛就敢教人,呵呵…” 司望南默然不语,将倒下的万衍宗弟子扶好躺平,站在一旁等待。 其余万衍宗弟子都望向刚刚倒下的同门,不言不语。 窦琴及时喊道:“愿随宗主,护佑苍生!” 这一句如同有魔力一般,将万衍宗弟子的视线纷纷拉回,异口同声地再次喊起,消除心中杂念。 易小刀带着樊俊等人刚好赶到衙门外,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这是?”樊俊不解地问道。 “封印龙气,以保苍生。”易小刀淡淡地说道。 “噗!” 很快,又有万衍宗弟子撑不住了,同样一团巨大的光亮灵气,从身体里涌出,飞向圆盘,这名万衍宗弟子同样七窍流血,没了生息。 司望南再次上前,将这名万衍宗弟子扶好,摆正。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一团团血雾从一个个万衍宗弟子的口中喷出,也有一团团光亮从他们身上涌现,汇向圆盘。 这一幕十分震撼,明知必死,却仍旧坚持,口中默念的“护佑苍生”,令有同样信念的观尘子也是眼眶微红。 “去帮忙。”易小刀上前,和司望南一起,将一个个倒下的万衍宗弟子摆好,维系万衍宗最后的体面。 樊俊薛芒等人也上前帮忙,这时候,樊俊再也没了兴师问罪的心思,这一幕虽然突兀,但樊俊也看得明白,他们在护天下百姓,他们在死。 “护佑苍生”的口号随着倒下的万衍宗弟子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小,最终,万衍宗弟子尽数倒下,只有顾长空,窦琴,万伏光和大坑中的荣迟四人还未倒下,而圆盘也因灵气充盈,可看实形,圆盘中灵气翻涌,煞是好看。 “噗”窦琴也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形摇晃不已。 “窦琴!”万衍宗七大宗师,万伏光和窦琴算是关系不错的,和神机派大战之时,二人互相多有照拂才活了下来,此时见窦琴口吐鲜血,万伏光心中难过不已。 窦琴挤出一脸笑意:“若有来生…还愿…随宗主…再护苍生!”说完,仰面倒了下去,灵气从胸膛涌出。 观尘子上前扶住窦琴,慢慢将她放了下来:“师姐…”窦琴已没了生息。 “宗主,刚刚一开始我就在想,这样做值不值得…”此时只剩万伏光一人,坐在顾长空的身后。 “那你现在想清楚了吗?”顾长空问道。 万伏光点点头:“想清楚了…老夫今年六十有八,高寿了…可这一生貌似只做对了两件事…”万伏光声音断断续续起来。 顾长空心中悲戚,面上不动神色地问道:“哪两件?” “一件是四十年前…加入了万衍宗…另一件是…刚刚…坐下来…噗!”万伏光歪倒在地,被易小刀扶住,对于凶巴巴的万伏光,易小刀没多少好感,但是此时,心中由衷的敬佩。 “小子,我要谢谢你。”顾长空没有回头,但知道易小刀就在自己的身后。 易小刀憋住了眼泪,哽咽地问道:“宗主,谢我…什么?” “谢你让我知道了,如何才能护苍生…可惜了,金掌门告诉我的时候…我没信…还劳烦你一件事,荣迟在坑洞之中,他修为不及万师,如今万师撑不住了,他肯定也早已死去多时,麻烦你…”顾长空话音未落,距大坑最近的樊俊当先跳了下去,将浑身邋遢,衣服脏臭的荣迟抱了上来。 “荣迟…可惜了,一身的修为啊…我要是早些听你和冯师,也不至于落到现在,宗派全灭…可怜你在坑洞之中,我都未曾听到你最后的遗言。”顾长空望着樊俊怀里的荣迟,终究忍不住落泪。 “他的遗言,肯定是‘护佑苍生’。”易小刀说道。 “好,说得好!护佑苍生!”顾长空此时听到易小刀说这一句,仿佛浑身又再度充满了力量“司望南,这大盘就交给你了!” 司望南点头。 “万衍宗存世千年!今全派族灭,然护佑苍生!无悔!哈哈哈哈哈…”顾长空仰天大笑而逝。 一团光亮其耀如日,汇入圆盘。 第一百八十四章 封天 师父,这灵气…”易小刀望着圆盘,有些不解。万衍宗的人已经全部死了,这圆盘依旧停在空中,接下来该怎么做,可没人知道。 易小刀望向薛芒,薛芒也摇了摇头,同为四大命玄门派,神机派只为赵家皇室效命,只会让龙气存在京城,皇帝体内。至于封印龙气这种事,可不是神机派的强项。 司望南抬头望向天空,那个包裹着符箓的酒壶早已看不见了。 司望南走到顾长空的尸体旁,望着头顶的圆盘,默然不语。 “师父,你要做什么?”易小刀好奇地问道。 司望南笑着说道:“自然是护佑苍生了。才当了你一天的便宜师父,可别埋怨师父啊。” 易小刀还未明白过来,只见司望南抽剑出鞘,带出一大片的火花:“无殇剑意!”火花包裹住了司望南,司望南周身一片火光,整个人看起来也是金灿灿的。 “起!”司望南一手持鞘,一手持剑,一剑劈向圆盘,剑光划过,斩向圆盘。圆盘没有被斩碎,反倒是被斩向空中。 “师父,你…你也不怕把这圆盘斩断了…”易小刀惊得长大了嘴巴,圆盘中汇集了万衍宗之人的全部灵气,却被司望南以剑斩入了半空…未免有点太鲁莽了… 司望南笑道:“我只会剑,顾长空是知道的,既然拜托了我,那就是知道我会用剑,怕什么?” 易小刀想了想,的确也是这个道理。 司望南手持长剑,负于身后:“你前途不可限量,宜当勤勉努力!”说完,双脚用力一蹬,将地上的砖石踩出道道裂缝,甚至于周围十步之内都尽皆塌陷下去。司望南却是冲天而起,气势骇人。 日城的百姓纷纷探出头,从自家向外看去,胆子大一些的,甚至走出了家门,望向衙门处。 一个金光神人持剑从日城衙门里飞起,向空中飞去,对着圆盘不断斩击,圆盘每被斩击一次,就会飞高一分,随着金光神人不断斩击,圆盘也是越飞越高,金光神人和圆盘最终都消失不见。 易小刀却是听到了“金光神人”的最后一句话:“易小刀,且教你一招,看你能否参透奥秘,此招名叫‘飞燕凌月’!”接下来,就是金光神人不断斩击圆盘的那一幕,站在地上望去,的确很像一只灵巧的燕子,在一轮明月之下,凌空逐月一般。 “师…师父…”易小刀瞪大了双眼,事出突然,没想到司望南竟以这样的方式,将灵气送上了天空。 樊俊走到了易小刀身边,望着天空怔怔地问道:“你师父…能飞多高啊…” 鬼刀刘附和点头道:“还要以剑气推举那个圆盘…当真是奇人…” 易小刀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司望南,渐渐地,以易小刀的目力也看不见了…… 半空中,司望南气力渐渐衰减,上升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所幸,终于能看到那个酒壶了。酒壶周围的符箓正在一张张地脱落,脱落的符箓也是立马燃起火焰,不多时就在半空中化为灰烬。 司望南望着符箓张张剥落,低声呢喃道:“就像流星一样…真好看…”司望南想起了十几年前的一个夜晚…冬季,在一个南疆之地,他和婉心相依相偎,烤着火,婉心一脸甜蜜地望着他,听着他唱着白天刚刚学来的南疆情歌… “婉心,我来见你了…”司望南甜蜜地笑着,遍布浑身的火花颗颗剥落,“无殇剑意”也到时间了… 司望南身上的火花刚刚剥落完毕,司望南的气势却陡然提升了好几倍,鞘插腰间,双手握剑,对着灵气圆盘,斩出一剑。 “此乃我司望南生平最强的一剑,斩星辰!” 一剑挥出,没有出现任何奇异景象,一招再寻常不过的挥剑。 酒壶的符箓全部剥落,酒壶也突然炸开,四分五裂,碎片向地面坠去。酒壶原来的地方,一壶金黄色液体正在慢慢气化,变成了金黄色的气体,正是龙气。龙气之中,一条金龙上下腾飞,张牙舞爪。 圆盘突然向金龙飞去,仿佛被什么撞击到了一样,还未飞近,圆盘“嘭”地一声,炸裂而开。四分五裂,里面的灵气外泄,四散而开,仿佛一道屏障一般,且不断扩大,一息之间便延伸千里,大有囊括整个大启之势。 司望南望着灵气圆盘炸裂而开,包裹住了整个大启,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我不负万衍宗…”说完,慢慢闭上眼睛,失了冲劲,身体开始向地面落去。 “哈哈哈哈,人间倒是能人不少啊。顾长空竟赌上全派的灵气和万衍宗的气运,将‘天’都给补了。这司望南能将灵气送到这个位置,难能可贵啊!” “呵呵呵,你我都输了,这人间之事倒是不能再插手咯。” “输赢言之尚早,你我选的人可都还在下面,且看着吧。” 九天之上,传来两个苍老的声音,只是司望南已经听不到了,他正急速坠向地面。 地面上,其他人仰得脖子都酸了,易小刀还在坚持看着天空,最后实在受不了了,索性躺在地上,双手枕于脑后,盯着司望南消失的地方,执拗地等待着。 众人商议着如何处理万衍宗众弟子的尸体,樊俊三人被万衍宗全派献祭,拯救苍生的一幕所震撼,此时主动提出万衍宗众人的尸首由他们来收敛,必定办得风光大葬。 还没商议妥当,易小刀突然大喊了一声:“来了!” 高空中有个人影,急速坠下,那白衣白发,不是司望南还能是谁。 “神仙姐姐!”易小刀急切喊道。 观尘子抬头看了一眼,微微摇头道:“我和墨影同上,也接不住。” “薛芒!”易小刀急了。 薛芒捏起指诀,朝着司望南一指,下落速度丝毫不见减。 观尘子咬咬牙,和墨影联袂而上,打算殊死一搏。 司望南下坠速度极快,刚刚还只是微弱一点,转眼间就离地面已不足百丈,观尘子看得心惊肉跳:“这能接得住吗?” 突然,东边海上飘来一团紫雾,雾气看似移动缓慢,实则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已到了众人眼前,慢慢就要包裹住观尘子。 “小心!”易小刀在地面大喊,这团紫雾来得蹊跷,可观尘子人在半空,无处借力,已是避无可避。 观尘子轻咬银牙,事已至此,还是先接住司望南要紧,拔出背后细剑,防备紫雾。 紫雾中伸出一只手,洁白如玉,香软润滑,分明是一只女人的手。 观尘子一剑劈去,却被这只手轻轻一拂,就将剑拨开,随即一把抓过观尘子。观尘子感念墨影,不想墨影也早已被擒。 “接不住,下去吧。”紫雾中传出一个银铃一样的声音,清脆悦耳,说着将观尘子和墨影轻轻一推,一人一影便向地面轻悠悠地落去。 “神仙姐姐,你没事吧!”易小刀连忙跑上来,刚刚观尘子冲入半空之时,易小刀就后悔了,今天他可接受不了再有人在他面前有事了。 “我没事,这是…”观尘子站稳身形,抬头看向紫雾。 紫雾中又伸出六七只手,向司望南伸去,竟有意要接住急速下坠的司望南。 倒也奇怪,刚刚还坠势惊人的司望南,此时竟轻如羽毛,缓缓飘落,被那六七只手揽住,拽进了紫雾中。 “你们是什么人!是人是鬼?要抓我师父做什么?”易小刀仰头问道。 紫雾慢慢飘落在地,渐渐散去,竟是十来个少女,个个长得美貌异常,倾国倾城,身着薄纱,内里隐约可见,在场的除了观尘子,其余人都瞪大了眼睛。 “皮色声相,皆是虚妄。”为首的女子纤手一挥,十来个少女瞬间变成了十来个老妪,勾腰弯背,满面皱纹。 易小刀这才回过神来,吓得连连后退:“你们…你们到底是人是鬼?大白天的也敢出来?对了,快把我师父还给我!” 为啥女子亦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苍老的声音笑道:“司望南为济苍生,一力补天,由我等带回,或有一线生机,若是此时还给你,便是要一命呜呼了。” “那你们是什么人?”易小刀打探对方的身份。 老妪从身后摸出一柄长剑,正是司望南的“思卿”,双手递到易小刀的面前:“此剑你且带着吧,这也是他的心愿。”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师父的东西,易小刀自然是要收下的,但是收下之后,仍旧执拗地询问对方的身份。 老妪没有再理会易小刀,转身走向薛芒:“你若随我等一起,未来大有可为,或可登仙。” 薛芒连连后退:“我不去,也登不了仙,你们找错人了。”不明对方来历,哪能轻易跟别人走?这可是三岁小孩都明白的道理。 老妪没有强求,而是再次移步到观尘子面前:“你…心有魔障,若能破除,当惊天地。” 易小刀忍不住说道:“招摇撞骗了不是?我才是天煞之人,神仙姐姐不知道有多好,天上地下第一大美人,大好人,怎么可能会有魔障呢?” 老妪盯着观尘子的眼睛说道:“无需避如蛇蝎,你就差那一步…”说完,也没理会樊俊等人,十几个老妪再次站到一起,脚下冒出一团紫雾,将她们再度包裹了起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我以后怎么找我师父啊?”易小刀焦急大喊。 “我等来自蓬莱~”紫雾升天,一阵空灵的声音传来,难分雌雄,不辨老幼… 第一百八十五章 南淮倭患 “蓬莱是什么?” 这个问题萦绕在众人的心头。 “秦王曾派人去海外,寻找蓬莱仙山,求取成仙秘药。” “派去的人携带了三千童男童女,结果却一去不返…” 观尘子和薛芒算是在场众人中知识最渊博的两人了,但是对于蓬莱的耳闻也仅此而已。 易小刀转向樊俊问道:“你们久居东鲁,难道就没听说过蓬莱?” 樊俊摇头道:“没有,只是听老一辈说起过,海上常有紫气,但凡见到紫气东来,就要诚心跪下磕头,才有福报。” “你们的小弟们呢?日城外那几千号人,有没有听说的?”易小刀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 “这就不知道了,我们去问一下,顺便也将这万衍宗众人安葬了才是。”樊俊回道。 易小刀点头道:“好一个盗亦有道,万衍宗和你们有过节,你们还愿意安葬他们,我敬你们是条汉子!以后有事到京城找我,我叫易小刀!” “京城?” 易小刀连忙说道:“忘了告诉你们了,主要是怕你们对我的身份有些成见,没敢告诉你们。我叫易小刀,京城枢密郎,五品官。” “你可不像是个官啊。”樊俊三人上下打量着易小刀,很难将易小刀在城门处点头哈腰的熟练劲和一个“官”联系在一起。 “没办法,当官之前是个要饭的,见谁都是爷,习惯了。”易小刀讪讪地笑道,又把三人雷得不轻… 樊俊三人出了城,对于在城中所见所闻讳莫如深,不论谁来问都是一个“滚”字,这也就罢了,一众小弟听说还要进城帮万衍宗料理尸首,风光大葬,当即都不干了。最后还是樊俊将姚老大队伍里的几个刺头打服了,这才震慑住了其他人。 “你们谁知道蓬莱?”鬼刀刘人狠话不多,将鬼头大刀抗在肩上,问向一众小弟。小弟们纷纷摇头,独眼蛇和樊俊问的结果也都一样,没有一个人知道蓬莱的情况。 “大人何不去问相阁问个清楚呢?天下武夫,无人信息不在问相阁中,或许可以查到蓬莱也说不定啊…”人群中有个年纪稍大的土匪出言说道。 樊俊点头:“不错,问相阁收录天下武夫情报,弄了个江湖百强榜,虽然百强榜上未听说有蓬莱之人,但是说不定也能查到蛛丝马迹。只是问相阁…收费极高…” 易小刀刚刚亮起的眼神立马黯淡了下去:“要钱啊?可我现在哪里有钱啊…” 观尘子在背后冷哼道:“你那军营大帐不有的是钱吗?” “对哦!我都快把这事忘了!也不知道卫将军现在怎么样了!”易小刀经过观尘子提醒,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的“正事”,掰了掰手指头“这过去快十来天了,我也是该往济城动身了。” “龙气之事已经解决,我也该走了。”观尘子说道:“这次下山时间太长了,我该回师门复命了。” 易小刀有些恋恋不舍,挽留道:“神仙姐姐,不跟我一起拯救苍生了?” 观尘子莞尔一笑:“来日方长。”说完,也不作告别,脚尖轻踏,便向西边掠去。 薛芒好奇地说道:“真阳山离此何止千里,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还要轻功赶路…” 唯有易小刀知道各中缘由,偷笑起来,也不作解答。 “易大人,我等虽为流寇,但…逼不得已,愿随易大人,鞍前马后,马首是瞻。”鬼头刀和独眼蛇拦住了易小刀,双双单膝跪地说道。见识了万衍宗为救苍生举派覆灭的悲壮和司望南的绝世风姿之后,两个人一点没了逞凶斗狠的心思,回想之前的打家劫舍,只觉得如同儿戏一般。 “我等情愿归顺!”两人身后的小弟们见大哥都跪下了,自己还能怎么办,但是至于为什么大哥拜了新大哥,他们是完全不明白。 易小刀摩挲着下巴,问向身旁的薛芒:“算一卦?” 薛芒白了他一眼,举头望天,毫不理会。 易小刀思索片刻,点头道:“好!都是英雄好汉,别的不敢说,等到了济城,保管大家都能吃饱穿暖!”易小刀思虑了半天,给出了自己的最高价码。 鬼刀刘和独眼蛇笑着站起身来,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易大人”的客气话,投靠了朝廷,还不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吗?两人不知道的事,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在为今天的决定懊悔不已。 “哎,那谁,你呢?你怎么想的?”易小刀问向站立一旁的樊俊。 樊俊此时没了之前懒散的样子,低头默然不语。 “你就说你想要啥吧,我看看我能不能给得起。”易小刀看得出,这樊俊是个难得的人才,有情有义,是非分明。 樊俊望向观尘子远去的方向,又看了看薛芒,说道:“你身边的高手…多吗?” 易小刀深吸一口气,面容严肃地说道:“多!像我师父这么能打的,京城里我认识十个!” 樊俊点头道:“好,我跟你。” 薛芒在一旁忍俊不禁,憋住笑意,那十个能打是能打,但是都是用神机派的秘药辅佐而成,所以被神机派克制的死死的。别说金掌门,就是他自己,也能一个打十个。 “走了走了,不好让顾宗主在地上躺得太久…你们有锄头没啊?要不去买点棺材,两百多口,谁去问问寿材铺有没有…钱先垫着…”易小刀安排指挥了起来。 土匪们挖坑的挖坑,抬尸的抬尸,纷纷忙碌着。易小刀望向遥远东边,默默念道:“师父,等我…” 十日后,南淮,嘉城。 “情况怎么样了?”一人端坐在城中县衙里,一身明晃晃的银色盔甲,面容清朗,身后长发几近拖地,正是忠意公李定星。 “回公爷,一共六拨人,人数不多,全被我们打退了。只是我们伤亡倒也惨重,对方身材矮小,厮杀经验丰富,实难抵敌!”面前站着一个身披盔甲的将军,留着八字胡,身上血迹斑斑,很明显刚经历过一场厮杀。 李定星皱紧了眉头:“这些东倭人,着实可恨!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南淮沿海地区太多,这一次在嘉城,下一次又指不定在什么地方了…” “公爷,要不上报朝廷…”将军低声试探着问道。 李定星摇摇头:“朝廷现在正在和楚湘对峙,报给了朝廷,也腾不出手来了……” 香莲儿从县衙外一蹦一跳地跑了进来,见到有外人在场,立马恢复起了端庄走姿,一步一摇地走进了议事厅。 将军见到香莲儿进来,连忙转身行礼:“夫人。” “嗯,事情都说完了吗?”香莲儿拿腔作势地问道。 “回夫人,禀报完了,末将告辞。”将军举步后退,甚至身子都不敢扭过去,原因无他,只因南淮这忠意公惧内。上次忠意公正在军营中巡视,夫人陪同。后来夫人竟觉得走路太累,非要忠意公背着走。无奈之下,各校官令全营将士各回营帐,清空了军营,这才让忠意公没有在军营丢太多的脸。 将军告辞退下,香莲儿又一蹦一跳地跑到了李定星身边:“怎么样?今天累不累?烦不烦啊?” “累,烦。但是见到你就不觉得了。”李定星望着香莲儿笑道。 “那我可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了。嘿嘿嘿,行了,也别哄我开心了。做妻子的本就应该为丈夫分忧才是,听说不是打赢了吗?还烦什么?”香莲儿坐了下来,依偎在了李定星的怀里。 李定星叹了口气道:“这些东倭人反反复复,一会儿在这边上岸,一会儿在那边行船,难以将其一网打尽啊!” 香莲儿抚摸着李定星的脸,说道:“那你就想个办法,等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歼灭他们啊。” 李定星苦笑道:“我又不是东倭人的头,怎么把他们召在…哎,对哦!香莲儿你真是太聪明了!”说完,扳过香莲儿的脸,在她的小嘴上啄了一下。 香莲儿有些糊涂了:“怎么了?我…什么也没说啊。” 李定星站起,目光灼灼地望着门外,说道:“东倭人烧杀抢掠,贪婪成性,一心求财,只要我将他们诱到一起,便可一举歼灭了!” 香莲儿摇头道:“你做诱饵他们能看不出来吗?若只派小股部队前来,你打是不打?” 李定星皱眉问道:“那你刚刚的意思是…” “你在地图上将他们出现的地方都标记起来,离这几处最近的地方,就一定是他们的老巢所在,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香莲儿推了一下李定星的脑袋。 “对哦!莲儿你怎么这么聪明啊?”李定星对香莲儿刮目相看。 香莲儿双手抱在胸前,娇俏一笑,故作神秘的说道:“我才不告诉你呢!” 见李定星一脸憨笑的样子,香莲儿又想起了易小刀,当初她和易小刀,何月儿三人逃难之时,易小刀就曾遇到过一窝野鸡,埋伏了一下午,终于找到了野鸡窝的位置。三人本以为能美美地饱餐一顿,可惜出现了一只大野猪… 李定星看着香莲儿骄傲的样子,心中明白原因,却没有当场戳破。 他也是和易小刀一起流亡过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一齐上阵 深夜,一名南淮将领犹在李定星的帅帐中汇报军情。 “公爷,东倭人的位置被我们找到了,就在海外一座小岛,已经派人去调查过了,约有…万人。”南淮将领打探到了倭寇的消息,但是人数太多众多,将领一时有些不敢禀报。 李定星身为南淮王之子,常年与父兄混迹官僚之间,早就明白了面前将领的心思。 “知道了,还有事吗?”李定星问道。 将领连忙回道:“有,探子潜入岛上,发现岛上藏有大量金银财宝,想必都是这些东倭人劫掠而来的。” 李定星眼中精光一闪,连忙追问道:“你说什么?有大量金银财宝?情况可属实?”李定星倒是不缺钱,即便南淮撤藩,李家六百年的积蓄,再加上他如今忠意公的身份,也是衣食无忧了。但是之前与楚湘一战,易小刀帮南淮挡下朝廷的羽林军,这个恩情李定星一直记在心里,直到易小刀去义城招募兵马,李定星便开始筹措钱粮。 奈何事与愿违,这些钱粮最终成了彩礼,送到了秀扇坊,而李定星也抱回了一个大美人儿。当然,得到的并不止怀里的一个大美人儿,这次联姻,使得秀扇坊和李家的关系也更近了不少,秀扇坊如今身为南淮第一大帮派,与之亲近,对李定星来说也是好事。 可易小刀那边,李定星一直心中有愧,虽然易小刀从没张口向他求助过。 如今得知东倭人劫掠了大量的钱财,李定星怎能不动心?他恨不得现在插上翅膀,去那岛上一探虚实。 “公爷,公爷!”两声呼唤将李定星从幻想中拉了回来。“情况属实,那探子是军中好手,信得过的!” “点兵一万,明日兵发海岛!”李定星当即下令道,易小刀背对南淮军营,走向朝廷大军的那一幕,一直深深地印在李定星的脑海里。 将领有些为难:“公爷,南淮兵马交付朝廷大半,如今只剩一万两千人…且连日征战,人皆带伤…营中无伤者…只剩七千余人了…” 李定星果断地说道:“那就点兵七千,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了,末将告退…”将领说着就要退下。 “且慢,此事不可令夫人知晓!”李定星追加了一句。 将领听见提起香莲儿,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般:“末将明白…明白。” 南淮将领退下之后,李定星一人在帐中兴奋地来回踱步,摩拳擦掌道:“等荡平了这帮东倭人,有了钱粮。到时候带着莲儿一起送去给易小刀,真想不到他会是什么表情!” 帐外,香莲儿身后跟着两名婢女,双手环抱胸前,听完了刚刚从李定星的帅帐中退出的将领禀报,挥了挥手:“行了,下去吧。” 将领悄悄瞥了眼帅帐,心中为国公爷暗暗祈祷,听到香莲儿的吩咐,如蒙大赦一般连忙告退。 香莲儿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唤过身后婢女,在耳边嘀咕几句。婢女退下,香莲儿掩嘴偷笑了起来。 “夫君,我给你炖了鸡汤,快,趁热喝了。”两名婢女掀开布幔,香莲儿端着一碗鸡汤走了进来,婢女则是站在帅帐外,连带着守帐卫士都驱赶到了一边。 “堂堂军营,如今却是女子当道!这…这成何体统啊这!唉…” “这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公爷惧内啊?要说这女人啊,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要是换作我的话…” “你就别吹牛了,谁不知道你家那母老虎,你看你那脖子,现在还有血印呢!” 远处,一群南淮将领正盯着帅帐动静,小声议论着。 “多谢夫人,夫人真是辛苦…哎,你什么时候会炖鸡汤了?”李定星将鸡汤端到嘴边,忽然想起来香莲儿并不会下厨,倒是何月儿,手艺一绝,他在京城吃过一次,回味无穷。 香莲儿笑容不变:“刚学的,快趁热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李定星从碗中捞出一只鸡腿:“你不是最喜欢吃鸡腿的吗?来,你先把鸡腿吃了。” 香莲儿微微皱眉,很快恢复原样:“不,还是你吃吧,我刚吃饱了。” “哼,无事献殷勤,非…哎哟哎哟。”香莲儿的小手捏到了李定星的脸上,李定星配合地装疼,“惨叫”起来。 帐外的将领们老远就听到了李定星的惨叫声,纷纷感叹:“新娘子过门就不能掀盖头,看吧,这怎么得了?” “快喝!”香莲儿催促道。 李定星慢悠悠地将碗放到了桌子上,笑着说道:“陈广把事情都跟你说了?” “嗯。”香莲儿点头。 “那这鸡汤里放了什么?” “迷药。”香莲儿坦然承认道。 李定星哭笑不得,板起脸佯怒道:“大战在即,你竟然敢给军中主帅下迷药,说!你是何居心?是不是东倭人派你来做奸细的!” “把你迷翻了,我带兵去打东倭人。”香莲儿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胡闹!”李定星真的有些微微动怒:“哪有女子上阵为将的?更何况你还是忠意公的夫人!” 香莲儿噘嘴说道:“正因为是你的夫人,我才这么做的!去打东倭人,还是在海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咋办?我就不一样了,我有武艺在身,那些宵小都近不了我的身,而且我要是回不来,你再讨个小老婆,岂不是好事?”说到最后,香莲儿促狭地笑了起来。 李定星这下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还未说话,香莲儿抢先说道:“哎,先别气,你先看看我武艺如何,咱们成婚这么久了,你还没见过我的真本事呢!” 香莲儿抓起帅帐里悬挂的长剑,束起衣袖,拔剑而出,当着李定星的面舞了起来。美人腰肢款摆,剑器寒光闪烁,一招一式极有章法,或叠叠逼近,或护身而退,衣摆翩翩,宛如一条矫健游龙。 “这就是…你在凌月阁学来的剑法?”李定星看得有些呆了,鸡汤洒在了手中犹然不觉。 香莲儿回头,展颜一笑:“是啊!不错吧?收!” 香莲儿挽了个剑花,长剑从头顶划出一个半圆,收剑归鞘。 “嘶啦”一声,帅帐被香莲儿一道无意的剑气划成了两半,两半帐篷炸裂飞开。 “这…看来我们这位夫人…属实彪悍啊…” “不然能被大公子认准了这个弟媳妇吗?” “这一剑,你们谁能做到?” 躲在暗处的南淮将领都是跟随老南淮王或者李耀阳南征北战,见过世面的,自然不会被这一幕吓倒,但是香莲儿年纪轻轻就能有这般功力,很是出乎他们的意料,在南淮,上一个有这般成就的还是南淮的大公子李耀阳。 帅帐被毁,各个营帐的士兵纷纷抓起兵器冲出帐篷,向帅帐处赶来保护主帅。 忠心耿耿的一众将领,就见到了香莲儿手持帅剑,站在李定星面前,而李定星坐在凳子上,手中鸡汤洒了一半,两相对比,李定星实在是狼狈得多。 “没事没事,都回去休息!” “留下五十人,把帅帐搭起来。” “什么都没看见!听到没有?” 躲在暗处的一群南淮将领立马冲了出来,忠心“护主”。 香莲儿没在乎周围目瞪口呆的士兵和忙着救场的南淮将领,对李定星甜甜一笑:“怎么样?我这武艺还可以吧?” 李定星木然地点了点头,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不行,你毕竟是女子,上阵于礼不合!” “没想到二公子还是个腐儒呢?什么礼不礼的?反正我明天就是要去,谁也拦不住我!不让我去,你打得赢我再说!”香莲儿将手中宝剑向前一横,气鼓鼓地盯着李定星。 李定星看着香莲儿手中的帅剑,心里有些发憷,让他玩箭没问题,可要是玩剑的话… “好,你是我夫君,我退一步,我和你一起去!”香莲儿仍旧气鼓鼓的,但是做出了让步。 李定星有些不让,但是也知道这个妮子的脾气,无奈之下只好说道:“好,但是你不能离开我三步之外!” “行~我的好夫君~我明天就跟你合穿一件衣服,贴着你总行了吧!”香莲儿见计谋得逞,不禁眉开眼笑。她也知道,让她独自带兵,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虽是忠意公的夫人,但是也不会有人听她的。她便只好先要求独自带兵,再退而求其次要求同行,这样折中一下,李定星就会答应了。 周围忙着搭建帅帐的士兵和南淮将领闻言皆是一愣,谁也想不到一个国公夫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话如此露骨。李定星一张脸涨得通红,他只觉得威严扫地,有心发作,抬头却看见了香莲儿那甜甜的笑脸,笑颜如花。 “那最好不过了,呵呵。”李定星望着香莲儿傻笑,端起手中鸡汤喝了起来。 “扑通”一声,李定星整个人软倒在了地上,熟睡了起来,周围士兵将领吓得围拢过来,纷纷查探李定星情况。 香莲儿越过人群,望向熟睡的李定星,笑得更甜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准备登岛 海面上,一支船队正在快速航行,为首的一只大船,甲板上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正是李定星和香莲儿。 凛冽的寒风吹起,李定星将香莲儿搂在怀里,扯起身后的披风,将香莲儿盖住,二人眺望远方。 “哈哈哈哈,笑死人了。原来你把送给易小刀的钱财当做自己的财力给用掉了!”香莲儿虽被李定星搂在怀里,却仍不老实,嬉笑着挖苦李定星。 李定星装作没有听到,自己这个媳妇啥都好,就是有些像易小刀,总感觉欠儿欠儿的。 “哎,别不说话啊,要是这一次收缴回来的财宝多的话,你给自己再留点,我跟你说,秀扇坊好看的师姐可多了!”香莲儿见李定星没有反应,加大了嘲讽力度。 “好,我再讨一个,她做大你做小,欺负死你!”李定星终于忍不住和她拌起嘴来。 “哼,那就让她试试看!”香莲儿有恃无恐。 领路的探子在一旁出声提醒:“公爷,到了,远处那座岛便是!” 一听快到了,香莲儿从李定星的怀里挣扎出来,站到了一边,为了不影响李定星指挥。 李定星望向周围,此处离海岛较近,周围有一大群怪石从海岛延伸出来,林立海上,便下令道:“停船!小船上前诱敌,大船左右两边藏于礁石之后,小心触礁,准备歼敌!” 船队中划出三艘小船,船只破旧,船头船尾挂着一些渔网,鱼枪,伪装得像渔船一样,十几名士兵划着三艘小船,向海岛靠去。大船则左右分别藏在了礁石后面,只等小船诱敌过来。 小船慢慢靠近海岛,海岛周围有五艘战船往来巡逻,即便是冬季,又是位于海上,东倭也没有放松警惕,时刻戒备着。 “那里是什么?”东倭战船上有人发现了小船的踪迹。 “渔船!快,追上去抢钱啊!”其余人经过提醒也发现了小船踪迹,纷纷兴奋起来。 小船也仿佛是才发现东倭战船一般,三只渔船迅速掉头,船上的士兵拼命地划船。 “别动!这船有诈,这里离中土有半天的路程,渔船怎么会来这么远的地方打渔呢?”其余几船纷纷行动起来,唯有一艘战船没有动静,船头还有一个身着盔甲的男子用东倭语向其他船喊话道。 “小田君,你也太谨慎了。这冬季近海哪里还能打得到渔?既是渔夫,为了多打点渔,离得远点也是正常不过的。别说半天,有时打渔打上几天都是常事!”一个大胡子东倭人不屑于小田君的谨慎。 “川岛君,我的确不在海边,不知海上情况。但是这渔船出现得太不寻常了。小心是中土人的诱敌之计,我提议,等上一个时辰!”小田君说道。 另一艘船只上有个矮个子东倭人跳了起来:“一个时辰?那就追不上了!到嘴的鸭子不能飞,快,追上渔船!” “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川岛君,山下君!等半个时辰,我们肯定能追得上的!”小田君连忙改口。 川岛君犹豫了片刻,说道:“好吧,那就听小田君的,我们等半个时辰,就去追!” 山下君不满地看了小田君一眼,但是既然川岛君都这么说了,他也没有办法,只好一屁股坐到了甲板上,耐心地等待起来。 小船逃回埋伏点,身后却无追踪之敌。 “难道他们不上钩?”香莲儿诧异地问道。 “别急,再等等!”李定星的直觉告诉他,对面已经上钩了。 时间慢慢流逝,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了,小个子的山下君站了起来,说道:“什么诱敌之计,根本就是自己吓自己!你们要是畏缩不去,我就自己去了。你们根本不配被称为东倭的武士,真是令人蒙羞的胆量!” 川岛君也坐不住了,但还是好声气地说道:“中土有句话,小心驶得万年船,小田君是对的,我们现在去追也来得及!” 四艘战船调转船头,向着渔船消失的方向追去,小田君无奈,只得跟上,心中也希望是自己想太多了。 四艘战船船坚水快,可划了半个时辰,仍旧不见渔船的踪影。 “小田君,你太胆小了!让那些渔民从我们眼皮子底下逃走了!”小个子在甲板上暴跳如雷,指责小田君的软弱。 小田君环视四周,惊叫道:“尼给路!(快跑)” 南淮战船从礁石后纷纷划了出来,将日寇战船纷纷包围了起来,李定星所在的大船亲自拦截了后路。 “哈哈哈哈,公爷所料不差!这些东倭人果然来了!” “这些东倭人,这次可跑不掉啦!” “靠过去,靠过去!” 南淮将领们斗志高昂,南淮战船从四面八方围拢了过来,将前面的四艘东倭战船围了个结结实实。东倭人还没反应过来,南淮战船已经贴近了,伸出钩梯勾住了东倭战船,南淮军将便跳了过来,展开了厮杀。 四艘东倭战船摇晃难定,四处一片哀嚎,不少东倭人径直跳进了水里,被船上的南淮将士提枪乱刺,沉尸水中。 “八嘎!”小田君怒喝了一声,连忙吩咐东倭士卒掉头,想要逃离。 李定星伸手从士兵手中接过长弓,张弓搭箭:“中!” 箭如流星,将掌舵的东倭人钉在了圆舵上。 “夫君,你好厉害!”香莲儿在一旁欢呼雀跃起来。 一旁的两名东倭士兵将死去的士兵从圆舵上拽下来,扔掉一边,急忙抢着去扳圆舵,想要调转方向。 李定星轻轻一笑,又是双支羽箭搭上弓弦:“嗖嗖。” 这两名东倭士兵应声而倒。 小田君以及周围的东倭人都明白了李定星的用意,这圆舵谁碰谁死,李定星就是要让他们像砧板上的鱼一样,任人宰割。 小田君抽出腰间长刀,从船头奔至船尾,一跃而起,竟然打算从船尾直接跳到李定星的大船上。 “来的好!”香莲儿见状兴奋起来,抽剑就要迎上,李定星正要阻拦,可是香莲儿已经跃至半空:“月华流光!” 小田君见对面战场上竟跳出一名女子,微微有些吃惊,却不敢怠慢,双手握刀横刀刺出。长刀刚刺出一半,就见三道剑气,一道快似一道,向小田君袭来。 剑气不宽,小田君心中轻视,终究是女子,这等剑气,寻常兵士都能格挡下来。手中长刀改刺为挡,竖在身前,仍旧向前挺进。 “叮~噗!” 三道剑气,后者竟快于前者,最终三道剑气合而为一,一道凌厉地剑气形成,将小田君手中的长刀直接劈断,连带着头颅也直接劈了下来。 小田君只觉得脖子一凉,随即天旋地转起来,头颅掉入了海中,直到被海水淹没,小田君才明白过来,自己应该是输了。 香莲儿在空中凌空两脚,一脚将小田君手中的长刀踢飞,一把接住,另一脚则将他无头的尸首踢进了海中。 “夫君,你可喜欢?”香莲儿将长刀递给了李定星,李定星接过长刀,的确锋利异常,却仍旧嗔怪道:“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香莲儿娇笑不答。 战斗很快结束,这五只战船只是东倭的巡逻船队而已,解决起来毫不费力。 “公爷,赢了,活捉了两个头目!”陈广率着一队兵丁,押着两个人走了过来,一人身形还算正常,另一人却是奇矮无比,堪堪四尺。 川岛君东倭语厉声喝道:“该死的中土人,有本事来进行武士决斗!看我不杀光你们!” 山下君则是用东倭语连连告饶:“我们错了!还请不要杀我们!我愿意给你们带路。” 李定星望着叽里呱啦的两人,皱眉问道:“他们说啥呢?你们有谁懂东倭语吗?” 南淮将领互相看了看,大家都是土生土长的南淮人,谁也没去过东倭,更没见过东倭人,根本没人懂东倭语。 “公爷,这两连人话都不会说,要不杀了算了!”陈广提议道。 李定星看了看川岛君,又看了看矮个子的山下君,指着山下君说道;“那个杀了,他留下。” 山下君见对方突然指向自己,还没明白什么意思,直到旁边的士兵举起明晃晃的大刀,才反应过来,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川岛君被一刀斩首,尸体也被丢进了大海中。 李定星本能地去捂香莲儿的眼睛,香莲儿一把将他手拨开:“我早在京城就看过杀头了,怕什么?再说我刚刚自己不还斩了一个吗?” 山下君坐在甲板上,一股水流从他的裆下流了出来,伴随着难闻的气味。 “混账东西!”陈广一脚将山下君踹倒。 香莲儿厌恶地看了这个矮个子东倭人一眼,转身离开,李定星倒是吩咐道:“去死去都东倭人里找一下,给他换一条干净的裤子。” “公爷,这是干嘛?这东倭人留着也是祸害,杀了算了!”陈广不满地说道。 “去就是了。”李定星没有解释,挥手示意照做。 陈广离开后,李定星伸袖捂住鼻子,蹲了下来:“等下你来带路,骗过看守,带我们上岛。可能我说话你听不懂,但还是告诉你,如果你敢乱来,你就死定了!” 山下君茫然地望着李定星,不明白他说些什么。但是他明白,自己的性命正捏在这个长发男子手里。 第一百八十八章 找到财宝 陈广奉李定星之命,带人在东倭兵的尸体中,翻出了百来套身材符合的东倭战甲,洗刷干净,一一换在了身上。 “这什么盔甲啊?不防手不防脚的,就防个胸口啊?”有士兵刚刚换上战甲,就发现了东倭战甲与中原战甲的不同之处。 陈广换好了战甲,走到了李定星身边:“公爷,这东倭人可够矮的,五六百人就只有这么一百人是正常人,其余全是矮子。” 李定星上下打量了一番陈广,说道:“一百人也足够了,让楚周带领大军在此等候,见到信号,便杀向岛上去。冯南带人开着其余四条东倭船继续绕岛巡查,给我留一套战甲,再挑一百来个人,随我潜入岛上。” “还有我!”香莲儿在一旁连忙说道。 李定星瞪了香莲儿一眼,香莲儿不甘示弱地回瞪了回去。两人就这样瞪了片刻,终于还是李定星败下阵来:“也给她找一套吧…” 陈广嘴角抿笑着退了下去,为李定星和香莲儿寻找战甲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天色渐渐黄昏,李定星领着一百来号人,押着山下君,来到了海岛,一百来人靠岸尽数上岛。 “站住!什么人?”岛上,草丛中跳出一队东倭兵,人人手拿长刀,用东倭语问道。 “我,山下四郎!回岛上换防的!”被李定星等人俘虏的山下君立马用东倭语回道。他可不敢讲出实情,只要情况有一点不对劲,他相信他背后的那杆长枪就能立马要了他的命。 东倭兵中同样走出一个小矮子,貌似是这队东倭兵的小队长,喝问道:“还没到换防的时间呢!山下君,你也该知道的吧!” 山下四郎怒道:“我们都快累死了!这巡查时间一点都不合理!我等下就去找野原大人,更改这个巡查时间!给我闪开!” 东倭的小队长见山下四郎动了真火,也不敢再问,带着人闪到了一边。 陈广紧紧地贴在山下四郎的背后,防止他捣鬼。香莲儿因是女子,混入了士兵之中,所幸此时天色已晚,加上这队巡逻的东倭兵普遍较矮,没发现队伍中的香莲儿。 “不对啊,这山下带的人怎么都长这么高大呢?”巡逻的东倭兵中有一人凑到巡逻队长身边嘀咕道。 “啪!”巡逻队长反手就是一巴掌:“山下四郎的脾气你不知道吗?你是想让我去触他的霉头吗?混蛋!” 被打的东倭兵连忙站直身体,虽然脸上火辣辣地疼,却也不敢做多余的动作,这队东倭兵继续巡逻。 在此之后,他们陆续遇到了十几波巡逻的东倭兵,从队长到士兵,无一例外,皆是身形短小,看来这也是东倭人的一大特色。 “公爷,是不是太顺利了?”陈广有些不敢相信,小声问向李定星。 李定星的头盔在一行人之中是最大的了,为了盖住他的一头长发,同样也使得头盔高出许多,外人看来就显得他的脑袋很大,与身体极不对称。 “怕了?你看好他就行。”李定星淡淡地说道。 陈广连连点头:“我一定看好,那当然怕了,就怕贼兵势大,我们这只有百来人,护不住公爷您和夫人。” “谁要你护?你们管好自己吧,夫君有我!”香莲儿在队伍中出声说道。 “嘘!”李定星急忙示意噤声,只因迎面又走来了一队巡逻的东倭兵,大约二十人,皆是身形高大,宛如中原人士。 “这不是山下君吗?你们来这里干嘛?”巡逻的东倭兵领队身材高大,看样子与山下四郎貌似关系极好,和他打着招呼。 山下四郎抬头望向来人,连忙说道:“刚换防回来,巡查一下珠宝,你忘了我每天都这个点来看一下吗?” 身形高大的东倭兵领队点头笑道:“好,那你去吧。我去拜见野原大人。” “藤原君慢走!”山下四郎连忙站直身体,向东倭兵领队藤原低头敬礼。 藤原也站直身体,向山下四郎回了一礼,两人擦肩而过之时,藤原身上的一把短刀不慎掉落在地。 李定星摘下头盔,拔剑就朝藤原砍去,却被藤原闪身躲过。 对面的东倭兵还没反应过来,这边南淮士兵见李定星已动手,纷纷抽出各自武器,朝着对面的二十来个东倭兵扑去,没一会儿就将东倭兵全部按倒在地。 陈广此时倒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把掐住了山下四郎的脖子,也不知道是杀还是不杀。 藤原闪过李定星的一击,正欲大喊示警,却被一人捂住嘴巴,推出几十步之远,直到藤原脚下跟不上,跌倒在地,来人一把掐住喉咙,直接捏碎喉骨,藤原到死一声也没喊出来。 “莲儿你…”李定星愣住了。 香莲儿从藤原身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埋怨李定星道:“功夫不行还非要抢先动手,动手也不说一声,真是,还要我来善后。” 李定星望着喉骨碎裂的藤原,不禁暗暗咽了一口唾沫,在考虑以后还要不要和香莲儿睡在一起… 陈广此时还拿着山下四郎在手,不知如何是好,问道:“公爷,怎么?暴露了?这矮子要不要杀了?” 李定星点头:“杀了。” 长枪刺穿后心,山下四郎同样没喊出一声,就被长枪钉死在了地上。 “公爷,这…把他杀了谁给我们带路啊?”陈广问道。 “一路上十几支队伍都是身材矮小,独独这队都是身形高大之人,想必抢来的赃银就在这附近。刚刚这小子不老实,和那领队的一番话虽然听不明白,但是我觉得不寻常。再加上那领队的丢下短刀…以防万一,还是杀了为好。”李定星说出自己的猜测。 香莲儿惊讶而惋惜地道:“原来你是猜的啊?那他们死得有点冤啊…” “只要是东倭人,死得就不冤。”李定星在南淮亲眼见过被东倭人洗劫的村庄惨状,一片焦土,没有一个活物,甚至很多女尸死时浑身赤裸,不难想象死前经历了什么。对于这些东倭人,李定星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 南淮士兵手脚麻利地将东倭士兵拖到道路一侧,用杂草覆盖遮掩,随后一行人顺着藤原的来路,快速向前摸进。 向前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一个山洞,山洞前也有一队东倭兵把守。 “陈广,你带人商量一下吧,同时杀光,别让他们喊出来。”李定星眯着眼睛说道。 陈广点了点头,为稳妥起见,直接挑了五十人,分配好之后,四散埋伏,众人紧紧地盯着自己的目标,脑中勾画着一击必杀的方法,就等李定星一声令下。 “上!”五十名南淮士兵一齐扑了上去,两三个南淮士兵按倒一个东倭士兵,或割喉,或勒毙,或直接抄起一块石头,直接将东倭士兵砸死当场。 有两名士兵挣脱开来,正要示警,分别被两支羽箭贯穿喉咙,死在当场。 “走!”李定星没理会这满地的尸体,率先冲进了山洞,香莲儿抽剑紧紧护在了他的身边,跟着进去,南淮士兵一半由陈广带领在外警戒,另一半则跟着李定星和香莲儿两人。 进入洞中,香莲儿捂紧了鼻子,这山洞里气息不流通,味道十分难闻。 众人摸索着向前走去,后面的南淮士兵刚从身上摸出火折子,前面就行到了拐弯处,洞中还有光亮。 李定星正要上前,却被一个南淮士兵拉住了:“公爷,我们先。” 李定星没有拒绝,让开道路,三名南淮士兵一齐摸了过去,刚行到拐弯处,三人惊得张大了嘴巴。其中一人连忙扭头报道:“公爷,就在这里!这里有好多东倭…” “噗噗!” 三名南淮士兵瞬间就有两人被长枪刺穿,跌倒在地,其中一人发现不对劲,正要转身逃跑,被一根绳索套住脖子,拽进了山洞里。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被压抑的惨叫。 “有埋伏!公爷快走!”身后的南淮士兵第一反应就是架住李定星,向洞口拖去。 香莲儿站在一旁,也有南淮士兵想上来拖拽,却被香莲儿凌厉的眼神给逼退了。 “快!把夫人也救出来!”南淮士兵七手八脚,很快就将李定星往后拖出了一大截,李定星望着香莲儿还站在原地,连忙喊道。 香莲儿抓起腰间细剑,头也不回地向坑洞里走去。 “莲儿!莲儿!”李定星急得大喊。 香莲儿转过路口,里面传出了一阵打斗声,甚至一个矮个子的东倭人被打飞了出来,不住地吐血。 “放我下来!要是夫人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别活了!”李定星怒目圆瞪,周围的南淮士兵从没见过李定星这个样子,也将李定星放了下来,畏缩着低着头。 李定星刚一落地,连忙向洞中跑去,南淮士兵跟在后面,众人刚刚转过拐角,进了洞中,只见香莲儿坐在一个大箱子上,细剑插在鞘里,靠在一边。手里正把玩着一个玉手镯。香莲儿的背后,是满洞的金银财宝,珍珠玛瑙,稀奇古玩应有尽有。 周围的地上,到处都是东倭人的尸体,足有三四十人之多。 “夫君,你看这手镯,好看吗?”香莲儿举起手中的手镯,一脸欣喜地问向李定星。 第一百八十九章 野原雄 “快搬!动作快,别磨蹭!” 陈广指挥着南淮士兵,从山洞中一箱一箱地往外搬着金银财宝。 “大丰收啊大丰收,我说忠意公,你该给你的夫人,送点什么好呢?”香莲儿伸了个懒腰,扭头问向李定星。 李定星望着南淮士兵一箱箱地往外搬金银,却丝毫高兴不起来,眉头紧皱地思索着什么。 香莲儿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跟你说话呢!想什么呢?” 李定星望向香莲儿问道:“这么多的金银,外面只有五条船,还有一道道的巡哨,这该怎么办呢?” 香莲儿耸肩道:“你别看我啊,我只有两只手,顶多一次带两箱。” 这时一名南淮士兵不小心将一束火把碰掉在地,引起一点小骚乱,但很快平息了下来。 “有办法了!陈广,你带几个人摸出去,让冯南给楚周发信号,让他立刻带领大军过来,至于冯南他们,立刻上岸,来这里接应我们!”李定星对陈广说道。 陈广看了香莲儿一眼,也不推辞,立马点头应了下来,带着三个人按原路返回。 香莲儿一人进洞,只身独战三十余名贼寇,任谁也不敢再小看这位忠意公夫人,有香莲儿这么这么高的武功,李定星的安危是不用担心了。 李定星待陈广走后,对香莲儿说道:“我给你留八十人,你在这里守住财宝,等我回来,能不能做到?” “你要去哪?”香莲儿反问起来。 李定星耐心解释道:“东倭人很快就回发现我们的,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死守是没用的,我带几个人去摸清楚他们的粮仓在哪里,等我一把火烧了粮仓…” “行了行了,你快去吧,婆婆妈妈的真不痛快。”香莲儿连连摆手。 李定星愕然:“我还以为你会吵着跟我一起去呢…” 香莲儿白了他一眼:“我只是任性,我又不是傻!事情轻重缓急我还是分得清的。要是我和你一起去了,这些金银财宝放在这我还不放心呢!” 李定星笑道:“夫人真是通情达理!”说着搂过香莲儿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也不拖拉,挥手招了十几个士兵,向着另一条路摸去。 剩下的八十名望着香莲儿,不知如何是好,香莲儿望着满地的金银财宝,向山洞扭头示意:“搬进去。” 李定星带人七拐八拐,拐到了大路,外面成群的东倭士兵来来往往,手中都端着碗筷,走过一拨又一拨。 “公爷,他们在吃饭,摸过去一定能找到粮仓!”一名南淮士兵说道。 另一名南淮士兵胳膊肘顶了他一下:“他们只是在吃饭,不能说明粮仓就在这里啊。” 李定星道:“不,去看看也无妨。” 十几人挺直腰板,从小路里走了出来,大咧咧地混进了东倭人之中,向着来路而去。 “糟了,公爷,我们没碗筷!”又一名南淮士兵发现了问题所在,低声说道。 李定星暗掐大腿,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却还是沉声说道:“不急,先看看再说。” “你的弓真漂亮,从哪里抢来的?”一名东倭士兵从李定星身边走过,看到了李定星背着的长弓,用东倭语夸赞道,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李定星一扭身,躲开了东倭士兵的手,东倭士兵一愣,李定星情急之下大喝一声:“八嘎!” 周围的东倭士兵纷纷侧目,见到这一幕,立马明白了过来。东倭人不仅喜欢抢中土的财物,连东倭自己人也是看到喜欢的就直接上手就抢,被抢走东西的东倭人不仅不会被可怜,反而会被耻笑,不是真正的东倭武士。 这名东倭人虽然将李定星惊了一身汗,但是周围的东倭人也不以为意,这种事在东倭人之中每天都会上演,见怪不怪。 东倭人也没想到李定星反应这么大,正要怒斥回去,见李定星身后还有十几个身形高大的“东倭”人。有心发作却又不敢,只得讪讪地将手收回,避到一边去了。 李定星暗暗松了一口气,身后也是传来一片呼气声…大家都被吓了一跳。 李定星走到了东倭人的打饭处,四下打量了起来。果然,在不远处,有几十个稻草搭建的简易粮仓,不少东倭人从里面搬出了一袋袋的米面。 李定星对着身边两名南淮士兵使了个眼色,两名士兵心领神会,向后退了几步,在来往的东倭士兵中寻找着目标。 很快,他们找到了一个矮小的东倭士兵,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吃饭。 两名南淮士兵互相使了个眼色,一齐走了过去:“八嘎!” 李定星刚刚喝退那名拿弓的东倭人,他们就明白了这两个字对东倭人来说,还是十分有震慑力的,此时想也不想,对着那名东倭士兵就喊出了这句。 东倭士兵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用东倭语问道:“你们是在说我吗?” “八嘎!” 另一名南淮士兵见他还敢还嘴,以为是同伴说得没有气势,此时更加大声地喝了一句。 “快看,有人在找野原大人的侄子的麻烦。” “这两个人怎么敢的啊?” “还有人不知道那家伙的身份吗?野原大人等下要把他们丢到海里去了…” 周围的东倭士兵纷纷围过去看热闹,李定星心中暗喜,欺负新兵和老实人这种事在军营中并不少见,顶多打打闹闹也就息事宁人了,李定星并不担忧两名南淮士兵。现在这两名南淮士兵能把东倭士兵都吸引过去,这是再好不过了。 李定星率领剩下的南淮士兵慢慢向粮仓摸去,此时粮仓的卫士都离开看热闹去了。 “公爷,我们在这里放火,是不是太危险了?”一名士兵担忧地问道。 “你怕了?来,我们看看有没有尿裤子。”其余士兵争相低声嘲讽起来,整个南淮军营,也就李定星最是平易近人,要是其他将领在这里,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里放火,很容易被发现,火也很快就回被扑灭,到时候这些东倭人围过来,公爷的安危谁负责?你?还是你?”士兵质问其他人。 李定星还没说话,那士兵就提出了一个建议:“公爷,我们在此放火,您暂避一时,要是我们出了岔子,以您的箭术,这火也能放起来,这叫两手准备,您看?” 李定星望向其他人,其他人纷纷点头:“二柱说得对,公爷您先走吧。” 李定星也不扭捏,如果粮仓着火,以他这个比别人都要高出半尺的头盔,就很容易引起怀疑,只说了句“多加小心”,便转身离开了。 众人等了片刻,估摸着李定星走远了,这才纷纷散开,摸进了粮仓,人人准备火具,干柴。 另一边,两名南淮士兵见这小个子的东倭人仍旧没有反应,其中一人一脚,就将东倭人的饭碗踢到一边,摔了个粉碎。 小个子东倭人气得脸色铁青,虽然身材矮小,但是因为叔父的关系,在军营中还没人敢这样对他,难道还有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不成? 两名南淮士兵见自己三番两次挑衅,这矮个子东倭人都无动于衷,只咬牙受着,更加来劲了,一人抬脚就准备朝他的脑袋踢去。 “啪!” 踢向东倭人的脚被人半路截住,紧紧地攥在了手中。 两人望去,身边出现一个身形高大的东倭人,身长足有八尺,膀大腰圆,一身盔甲与中土无益,十分华丽。此时这名壮汉怒视着两人。 两名南淮士兵见有人出头,本也不惧,出脚的南淮士兵就要收回脚,准备应对,不料用力抽了两下却没有抽回来。 “咔嚓!” 壮汉手上用力,南淮士兵的脚便被生生捏断了。 “啊!!!” 南淮士兵疼得惨叫了起来,同伴见状,连忙抽刀来救。壮汉伸手来迎,被他弯腰灵巧躲过,撞进了壮汉怀里,手中长刀就要自下而上抹向他的脖子。 “嗵!” 壮汉一脚踢在他的胸口,将他蹬飞了出去,南淮士兵跌倒在地,胸口塌陷下去了一大片,口吐鲜血,长刀也滚落到了一边。 “你们是什么人?哪个番队的!”壮汉用东倭语问道。 被壮汉捏碎脚骨的南淮士兵此时就向问候他全家,但是知道还不能暴露身份,不然岛上会展开搜查,李定星他们就危险了。士兵攥紧手中长刀,怒喝一声“八嘎!”,身形放低,提刀就朝壮汉下三路砍去,这一扭动,脚上又传来钻心的疼痛。 壮汉抢先抬脚,一记膝撞撞在了南淮士兵的额头,南淮士兵被撞了个七窍流血,倒地而死。壮汉这才松开手掌,将南淮士兵随意丢到了一边。 “看来是有中土人混进来了。”看热闹的东倭士兵往两边散开,一名中年人负手走出,穿着一身长衫,讲的一口流利的中原话。 “野原大人!”壮汉半跪下来,向中年人行礼,周围的东倭士兵全都跪倒一片。 中年人名叫野原雄,是个正宗的东倭人,只因太喜欢中原文化,每时每刻都要扮做中原人的样子。 “不好了!粮仓着火了!”有人发现了粮仓方向的异样,叫嚷起来。 其余东倭士兵也发现了,纷纷向粮仓处奔去,急着想要灭火。 “飒飒飒!” 一阵破空声传来,伴随的就是夜间的数道剑影,粮仓刚刚燃起的火光就被这剑影熄灭,东倭士兵们刚刚跑近,只见一个身形消瘦的东倭人,腰间别着一柄巨大的武器,似刀非刀,似剑非剑,分明的剑客打扮,正将一个南淮士兵从粮仓里扔出来。 “野原大人,一共十六人,全部处死。”剑客一个空翻落地,恭敬地对野原雄说道。 第一百九十章 救夫人 东倭士兵从粮仓各处搬出了南淮士兵的尸体,清点了一下,正好是十六人,皆身穿东倭盔甲。 “就是他们纵火!”剑客说道。 好事者上前一一掀开战甲,果然没穿东倭的兜裆布。 “不好!快去山洞!”野原雄猛地想起一事,连忙转身就跑,没跑出两步,觉得长衫不便,将身上长衫脱下,率先向山洞方向跑去,后面的东倭士兵呼啦啦地散乱无章地跟上去。 经过小路之时,人数众多,加上小路草木茂盛,没有一个人发现隐藏在小路的李定星。 李定星待东倭兵陆续走远,只身一人站在小路的一块大石头上,眺望远处,南淮兵的惨死尽入眼帘,李定星手持长弓,身背箭袋,每支羽箭的箭头处都涂抹了火油。李定星捏紧手中的打火石,静静地等着东倭士兵一波波地从外面跑过,壮汉和剑客也跟着一起离开,粮仓处只剩十几个东倭兵看守。 李定星打着火石,用一支羽箭的箭头沾染火种,咬在嘴里,再以火种引燃羽箭。 “中!”黑暗中羽箭如同流星一般,箭头火苗不熄,遥遥射向粮仓。 “公爷,我们在此放火,您暂避一时。” “要是我们出了岔子,以您的箭术,这火也能放起来。” “二柱说得对,公爷您先走吧。” 一支支羽箭再黑夜中划过一道道圆弧,准确地落在一处处粮仓之上,粮仓本就是稻草搭建,极易引燃,更何况刚刚的一众南淮士兵又堆积了不少易燃引火之物。他们虽未成功,但是满脑子只有金银的东倭人也没对粮仓加强戒备。 李定星的火箭皆是抛射,从上方坠入,外面一时半会很难看到,等东倭兵看到之时,为时已晚,粮仓燃起了熊熊大火,留守的十几名东倭士兵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根本无法扑救。 “野原大人,粮仓着火了!”有东倭士兵高声提醒。 “田中,你带人回去救粮仓。”野原雄头也不回,用东倭语说道,壮汉闻言连忙止住跟随的脚步,带领一拨人转身返回粮仓。 野原雄对身边的剑客催促道:“小林,你快先去山洞,一定要守住金银!” 小林剑客只身一人,脚下急急踏步,一瞬间便奔出去好远,见小林走远,野原雄才稍稍放心一些。 李定星放箭烧毁粮仓后,连忙跳下青石,走小路原路返回,想要退回山洞。田中耳力极好,刚刚经过小路便听到小路传来动静,想也不想,朝小路追来,身后的东倭兵继续向粮仓赶去,只有田中的一些亲兵追随田中赶来。 李定星只是一人提弓赶路,耳后风声忽起,李定星心知不妙,转身架弓格挡。田中一拳结实打来,长弓碎成两办,李定星只抓一根弓弦在手,被打飞了出去。 “咳咳咳…好大的蛮力。”李定星从地上翻身爬起,感慨道。 田中见到地上断成两截的长弓,认出是中原之物,更加暴躁,追着李定星继续捶打。 李定星狼狈翻滚,节节败退,拳头带过的劲风就让李定星的皮肤被刮得生疼,狼狈躲避中,头盔也被打落,一头长发披散了下来。 “花…姑娘!”田中瞪大了双眼,嘴角摸过一丝邪笑,更加拼命地追上来,但是却没有用拳头,而是伸手抓来。 李定星躲闪不及,被田中一把抓住衣领,提在了半空。身后的东倭士兵持枪提刀想要上来了解李定星的性命,被田中一手推开,李定星暂免金铁之伤。 “花姑娘!”田中伸出另一只大手,就朝李定星的盔甲抓来,只一抓,便将外面的东倭盔甲抓碎,露出里面的棉衣。李定星心知不妙,用手上弓弦缠住田中的大手,一脚踢向抓向田中抓向自己衣领的手肘。手肘弯曲,李定星将弓弦又在田中的脖子上绕了一圈,紧紧勒住不放。 “呃…咳咳”田中被勒,另一只手又被制,眼看弓弦越勒越深,就要划破脖颈,连忙松开李定星的衣领,另一只手紧急回救。李定星知道田中力大,不敢搏力,连忙松开弓弦,就地一滚,和田中拉开距离。 “花姑娘!找死!”田中摸了摸脖颈,已是勒出一道红印,用手一摸疼痛不已,躁怒起来。 李定星从身后箭袋里摸出一支箭,脚踩弓弦一端,手上拉住另一端,弓弦被崩得笔直,搭“弓”上箭,箭搭膝上:“中!” “叮~”羽箭射中了田中胸前盔甲,被弹飞了出去。 “竟是铁甲?”李定星惊愕,从始至终,东倭士兵的盔甲皆是皮甲,没想到这个壮汉竟然穿了一身铁甲,防护严密。 壮汉站起又朝李定星奔来,李定星再次搭“弓”上箭,瞄准田中面部,“嗖”!一箭正中面门,射中了田中的左眼。 “啊啊啊!”田中哀嚎地跪在了地上,一把将羽箭拔下,血流不止,向后躲避,同时朝李定星挥手道:“杀了他!杀了他!”身后顿时冲上来四五个东倭兵,举刀挺枪,嚎叫着冲了过来。 李定星再次摸向箭袋,心中一沉:只有两支了! 东倭兵刚刚被田中一手挥退,避开有些距离,一时半会还冲不到身前,李定星望向两旁茂盛的草木,急中生智,两支羽箭同时摸出,先射一箭,再射一箭! 李定星手速极快,两支羽箭虽是先后射出,后面的羽箭却是后发先至,直直地射向前面那支箭的箭头。两箭相击,擦出一丝火星… “轰!” 一点火星闪烁,羽箭上的火油遇到火星,立马燃起火光,奔得近的东倭兵,身上穿着皮甲,溅着些火油,又遇明火,顿时燃烧起来! “啊啊啊啊!”前面的东倭士兵见到身上燃起火焰,吓得四处奔逃,此地草木茂盛,冬季干枯,更兼东倭兵慌不择路,竟传得人人带火。田中刚刚睁开另一只眼,就见十来个浑身带火的东倭兵反扑回来,前后人员拥挤,周围草木尽皆点燃,田中顿时陷入一片火海。 李定星顾不上在此看戏,转身朝山洞处奔去,留下田中和东倭兵在火焰中惨叫哀嚎。 山洞处,南淮士兵已将金银尽数搬回,香莲儿提剑只身一人,背靠洞口岩壁,静静等待着。 西北方火光冲天,香莲儿心中欣喜,知道李定星成功了,还没来得及高兴,一道剑芒已迎面而来。香莲儿向后下腰,来了个铁板桥的功夫,堪堪躲过这一剑,剑锋贴着鼻尖刺空。 香莲儿抬脚将长剑踩在山洞顶端,挥手就是一道剑气,直逼来者。 袭击的正是东倭剑客小林,小林见手中长剑被香莲儿踩住,一道剑气朝腿部攻来,双手抓住剑柄,一个跟头翻了上去,站在了剑柄上。 好结实的剑!香莲儿暗暗称奇。 好脚力!小林也是心头暗叹。 香莲儿抽脚踏地,脚下一纵,犹如灵蛇出洞一般,直接从山洞里冲了出去,手中利剑划向站在剑柄上小林的脚筋。 小林脚下一沉,使了个千斤坠,脚踩长剑直接落地,双掌合十,来了招空手接白刃,将香莲儿的宝剑紧紧制住,任凭香莲儿如何抽动,宝剑纹丝不动。 “抽不动,我就刺!”香莲儿双手握剑,力道陡然增大,小林被逼得连退数步。身后一块大石,退无可退,小林松手,一个跟头从香莲儿头顶翻过。落在自己的长剑旁,捡起长剑,转身和香莲儿对峙起来。 香莲儿立定转身,俏脸冷峻,将宝剑在身后的大石上来回擦拭,火星四溅,碎石崩飞。 “真脏!” 小林明白香莲儿的意思,却不为所动,反倒往后挪动了两步,双手举起手中长剑,遥遥指向香莲儿。 香莲儿吃了一惊,这时才有闲暇打量这柄宝剑,剑身便长五尺,比很多东倭人都要长。 香莲儿打量完毕,不再迟疑,向右侧闪过,就要朝着小林的左侧冲去。虽是双手剑,左手终究不如右手趁手,攻左侧明显是最佳选择。 小林抬起右脚,脚尖朝剑身轻踢一脚,长剑立马调转方向,剑锋遥指香莲儿。手中轻轻一递,剑锋便直朝香莲儿胸口刺来。 香莲儿急忙后撤两步,没有防备身后,被一人从身后掐住手腕,制住长剑,轻轻一举,就将香莲儿高举过头顶,朝大石上砸去。 “啊!…咳咳咳…”香莲儿受此一击,只觉得胸口一阵撕裂感,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野原雄喘着粗气,望向小林:“财宝!在洞里?” 小林回首望了一眼,洞里一片漆黑,连忙摇头道:“太黑,看不见。” “八嘎!”野原雄快步朝香莲儿走来,香莲儿挣扎起身,两道剑气挥出,勉强将野原雄逼退。 “救夫人!”山洞中窜出一名南淮士兵,手持长刀,就朝背对山洞的小林劈去。 小林也不回头,来者的脚步和刀风不过下下之流,只是寻常武夫,手中长剑的剑柄向身后捅去。南淮士兵被击中腰肋,吃痛跪在地上。小林腾出一手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刀,双手交替互持短刀长剑,一个华丽转身完毕,南淮士兵喉咙处一道血痕,鲜血喷涌而出,倒地不甘地死去。 “哼,蝼蚁。”小林望着地上的南淮士兵尸体,轻蔑地一脚踩在尸体上。 “救夫人!!!” 下一刻,山洞中涌出无数人影,前仆后继地冲向小林… 第一百九十一章 父母的消息 小林手中长剑宽大,不便调转方向,只得以短刀对战,手起刀落,又有两名南淮士兵倒在了血泊中,可山洞中源源不断有南淮士兵冲出,小林只得且战且退。 野原雄顾不上香莲儿,转身来助小林:“别退!金银都在里面!小林君,堵住洞口!” 小林索性弃了手中长剑,只以短刀近身搏杀,洞口狭小,一次只能冲出顶多三人。小林一人一刀犹且不惧,更何况野原雄加入,两人把住洞口,南淮士兵纵然气势再骇人,也无法冲出,很快洞口处就倒满了一具具尸体。 “什么时候岛上来了这么多人!”野原雄一双大手左右乱抓,抓住了南淮士兵就往地上猛掼,拳打脚踹,小林则是一刀封喉,动作凌厉,也不拖泥带水。 香莲儿撑剑爬起,刘之云传授的一身内力尚未融会贯通,又是女儿身,刚刚那一下着实撞得不轻。见野原雄和小林二人堵住洞口残杀南淮士兵,香莲儿怒吼一声就要是上前为南淮士兵解围,身后传来响动,大队东倭兵已至。 “夫人快走!”一名南淮士兵刚刚喊出口,就被一只大手按住面门,从洞口拖出,一脚踢向下身,不等他惨叫出口,已被踹出老远。 “夫人…”另一名南淮士兵刚刚喊出两字,就被小林一刀封喉,将剩下的话堵在了喉咙里,捂着喉咙软倒下来。 “别出来!快进去!”香莲儿朝洞口处喊道,却无济于事,洞里的南淮士兵仍旧悍不畏死地一个个往外冲出,又一个个地倒下。 大队东倭兵发现了香莲儿,互相使了眼色,狞笑着围过来。而山洞那边,野原雄和小林两人仿佛不知疲累一般,虽然杀了一个又来一个,但是二人越战越勇,南淮士兵的惨叫令他们兴奋不已。 “花姑娘!”最前面的东倭兵朝向香莲儿扑过来,香莲儿虽已受伤,但是也不是寻常东倭士兵能拿下的,脚尖轻点,便跃上大石,跳到石壁上。 “夫人!里面没人了!不用担心我们了!”最后两名南淮士兵站在洞里,对外面喊道:“快走!等大军来了,再杀回来不迟!” 两名士兵互相对视一眼,一人手持大刀,大刀朝小林砍去,自己却撞向了野原雄。 野原雄被他撞得连退两步,不慎被脚下的南淮士兵尸体绊倒,跌了个屁股墩,却还是抓住了这名南淮士兵。小林短刀架住士兵的大刀,一把磕开,持刀逼上来,一刀破喉。 另一名南淮士兵对袍泽的死置若罔闻,从洞中跳出,凌空一枪,扎向小林胸口。小林侧身闪躲,长枪穿过皮甲,被小林一把将枪头攥在手里,南淮士兵猛地发力,皮甲被长枪撕开。 “八嘎!”小林抬起一脚,向跳起的南淮士兵一脚踏中,从空中踩到了地上,活活踩死。 野原雄从地上爬起,踩着南淮士兵的尸体,手忙脚乱地向洞里跑去。小林扭头望向香莲儿,伸出石头舔掉短刀上的血迹,一脸邪笑。 “没…了,都…死了。”香莲儿望着空荡荡的洞口,有些难以置信。 石壁下的东倭士兵争先恐后地向石壁上爬着,谁都想做第一个俘虏这个“花姑娘”的东倭武士。 香莲儿猛踏几步山壁,一脚蹬出,一个后空翻,正好跳到了东倭士兵们的上空。 “月凌虚空!” 香莲儿催动内力,整个人停滞半空,身上的东倭皮甲炸裂四散,露出里面洁白轻衣,仰头望去,真如天边的一轮明月一般。 明月洒下了月华。 无数剑气以香莲儿为中心,向下倾泻而出,山洞前的这片空地,东倭兵狼嚎鬼叫起来。运气好的还能惨叫两声,运气不好的直接被断首断腰,来不及惨叫便横死当场。 小林也被一道剑气划破胳膊,就地翻滚,躲进了山洞。 剩下的东倭士兵就没这么好运了,剑气其迅如雷,其密如雨,一道道剑气不断挥下,侥幸苟活的东倭士兵纷纷退了回去,而山洞前的东倭兵尽皆丧命,无一存活。 香莲儿从半空坠下,跌在了东倭士兵的尸体上,恰好看到躲在山洞中的小林,奋力将最后一道剑气挥去。 小林在洞中无法躲避,挥刀硬抗,手臂被齐齐砍下,掉在地上。 香莲儿再也没力气了,眼睛慢慢闭上,朦胧间,仿佛看见了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李定星站在自己刚刚停留的山壁顶上。 “傻木头…” 小林不知是疼的还是气得,面容扭曲,伸手在地上的断臂中抠出短刀,从山洞里踉踉跄跄地走出来。 刚刚退出的东倭士兵也壮着胆子,一点点地向香莲儿挪动过来。 “嗖!” 一支羽箭仿佛从虚空处破空而来,正中小林头颅,贯穿而过,将小林整个人带飞,钉在了墙上。 “八…”小林终究没骂出来,身子软下,死了。 山壁顶端正是李定星,一箭刚刚将小林钉死在墙上,身后传出无数喊杀,数不清的南淮士兵从山壁上跃下,向畏缩的东倭士兵冲了上去,展开厮杀。 陈广和楚周扶起昏迷的香莲儿,欣喜地抬头喊道:“公爷,夫人没事,昏过去了!” 李定星心中稍安,在下方战场扫视一眼,再度搭弓上箭,瞄准了山洞:他没看到野原雄。 山洞中,野原雄看到地上完好无损的金银财宝,捂着心口开心地笑道:“金银还在,金银还在。” 外面的喊杀声传进洞里,野原雄皱起眉头:“一个女人而已,太吵了!没东倭武士的风度!”说完,野原雄从一个宝箱里翻出一件中土衣服,大红袍,绣着凤凰,凤凰展翅欲飞,极其华丽。 “这么好看的衣服,肯定是大官穿的!”野原雄将大红袍套在身上,也顾不上是否得体,负手在身后,踱着步子就向洞口走去。 野原雄刚刚走出洞口,他愣住了:怎么突然间冒出了如此之多的中原人?东倭人被打得节节败退,几乎已经见不到东倭人的身影。 山壁顶上的李定星包括洞口前的陈广,楚周等人也愣住了:这东倭人怎么穿着凤冠霞帔,新娘子的新服就出来了?还穿反了… “沐猴而冠!”李定星短暂地错愕之后,鄙夷地说了一句。 “嗖嗖嗖”连射三箭。 野原雄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身体反应极快,听到羽箭的破空声,左右手连抓,两支羽箭被他抓在手中。 “卑鄙的中…”野原雄的话戛然而止,他觉得胸口很凉。低头望去,一支羽箭的箭羽在胸口外兀自抖动。 “嗖嗖嗖!”又是三箭。 野原雄被射倒在地, 胸腹大腿再中三箭。 野原雄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伸手扶着洞口,想要用身体遮挡:洞里还有无数的金银财宝。 陈广持枪在地,在野原雄身后又补一枪,彻底将他刺死在洞口。 “枭首,传谕全岛,不降者斩!”李定星站在山顶冷冷地说道,随即跳下,跑到香莲儿身边。 “夫人无碍,这不是夫人的血。”楚周说道。 香莲儿一身洁白轻衣,血迹都是斑斑点点,明显不是她的血。 李定星不住地点头,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香莲儿浑身是血,李定星浑身是土,李定星紧紧地将香莲儿搂在怀里… …… 京城中,皇宫里一派热闹景象,御前殿外,搭起了一个巨大的戏台子,戏台上唱戏的,杂耍的,变戏法的江湖艺人们轮番登场,上台表演。因何如此热闹?无他,只因今天是大启太后的诞辰! 赵易执此时很头疼,穿越过来半年多,斗倒了奸臣,收复了藩地,兵锋东指,正要大展拳脚的时候。王振良跑来告诉他,你妈生日了… 这也不怪王振良,老太太自先帝去世后,三年来一直闭门不出,吃斋念佛,连皇帝每日的例行请安见礼也早都免了。只在自己寿宴和年关之时才出面一下,宫中对此习以为常,也就没人告诉赵易执。 赵易执的神识曾经遍布京城每一个角落,虽然多数地方并不在意,但是独独漏掉了后宫,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还有一个妈。 “皇帝啊…皇帝?”一声呼喊将赵易执的神思拉了回来。 “啊,皇太后…可是这节目不好看?”赵易执怎么也喊不出来“母后”这两个字。 太后微微笑道:“皇帝有心事?” “回皇太后…儿臣…没有心事。”赵易执回道。 太后笑了笑:“有心事就和娘说,别放在心里。” “儿臣知道。” 太后站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赵易执一眼:“有心事就和娘说,别放在心里…”说完,转身离开了。 除了身边的婢女和赵易执,谁也没有注意到老寿星已经离开。 赵易执低下眉眼,百无聊赖地望着戏台上的节目,对于后世早已有了电视和网络的赵易执来说,这节目没有一点可看性… 何月儿身为易小刀夫人,也参加了这次盛会。只是易小刀官居五品,无奈何月儿的位子只得在角落里,但是这不影响何月儿看得津津有味。 葛辞风避开人群,慢慢踱步走到了何月儿身边,何月儿见葛辞风到来,连忙起身,正要开口见礼,葛辞风却将何月儿一把按回座位。 何月儿有些不悦,葛辞风这举动颇有些无礼,但葛辞风靠近何月儿耳边,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何月儿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我打探到了你父母的消息。” 第一百九十二章 暗流 祝寿盛会结束后已是深夜,何月儿心神不宁,都不知自己是如何回的家。 赵易执同样心神不宁,他能感觉到,京城里又要掀起一场风波,可没有察觉到异样,只是一种感觉。 “辰从卫,都给朕进来。”赵易执端坐在书房中,对外喊道。 不一会儿,擎天等九人依次进入书房:“陛下,摘星护送何月儿回府。” “这几天朕坐立不安,尔等巡查一下京城四处,宫中只留两人便可。”赵易执对众人说道。 众人迟疑片刻,一齐拱手说道:“陛下,应当留下四人。” 赵易执摇头道:“两人足矣,谁还能有胆子敢来皇宫闹事?你们需小心彻查京城四处,太后寿宴刚过,朕恐有宵小之辈趁机闹事。” 九人没有应承,赵易执扫视众人,沉声问道:“要抗旨吗?” 众人无奈,只得应承下来,退出了书房。 打发走了辰从卫,赵易执仍旧不能心安,心头那一抹忧虑仍旧挥之不去,却也无法排解,索性坐了下来,修炼起了御神之法。 星空下,摘星护送完何月儿之后,正在京城的一栋栋民居的屋顶上奔走跳跃,向皇宫方向赶回。 摘星刚奔至官员住所,突然止住脚步,向一处黑暗的角落里甩出了两根细针。 “叮叮。” 两根细针被弹飞了出去。 摘星落在一处屋檐上,静静地望着那处角落,等了片刻,黑暗中缓缓走出一道人影,虽是仰头望向摘星,可是全身被黑袍罩住,又躲在阴影之中,难见真容。 摘星从腰间摸出一把铁扇子,一把展开,扇骨扇面皆是精铁制成,锋利异常,朦胧月色下闪烁着寒光。 那人与摘星僵持了片刻,闪身进了身后的巷子里,摘星略一迟疑,从房顶上跳下,向着那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在京城的各条小巷里你追我赶,飞檐走壁。摘星擅长暗器,体力较差,拐了几个弯,就不见了那人踪影。 摘星小心打量四周,放轻脚步,侧耳倾听,想要继续找寻黑衣人的位置。 房顶上跳下一人,单手掐住摘星后颈,将他一把按在了地上,抬起拳头,照着后脑就锤了下去,锤了个粉碎。 竟是一个木制傀儡! 摘星轻摇铁扇,站在屋顶上,望着自己的傀儡被打了个稀巴烂也并不在意,指尖轻动,附近的房顶也跃上几个人影,尽是摘星模样,踩着瓦片向黑衣人靠拢。 黑衣人踩着墙壁,两三步就从小巷里踏上屋顶,不去理会四面八方的“摘星”,只身就欲潜入夜色。 四面八方的“摘星”纷纷赶来阻拦,两个“摘星”已经迎面冲了过来。 黑衣人一记手刀,将两个“摘星”砍得粉碎,木手木脚洒落屋顶到处都是。木脑袋从半空掉下,被黑衣人凌空一脚,踢向身后的一个“摘星”,这也是一个傀儡,被木头颅撞了个粉碎。 摘星将手中铁扇扔出,黑衣人一个纵跃,消失在了夜色中,铁扇兜了一圈,无功而返。 “当家的,这大半夜的,屋顶上怎么动静这么大啊?” “准是野猫追耗子呢,你就别管了。” “怕不是来了贼哦,赶紧的,你快看一眼去,别睡了,快去啊!” “真麻烦!” 屋内传出一段谈话,紧接着,一个中年汉子打开了房门,走了出来,向屋顶上望去,屋顶空无一物。 中年汉子嘟囔道:“早就说了是野猫了…婆娘家真是事多…”念念叨叨地进屋去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驿馆中,葛辞风擦拭手中的牌位,那是他的儿子葛宜刚。 “都办好了!世子殿下不必担心!”面前一人裹着黑袍,阴恻恻地笑着。 葛辞风默默点头:“没被人发现吧?” “没有!一切顺利!”黑袍人低声说道。 “好,赵伏洪怎么样了?瞎了一双眼睛,武功比起之前如何?” “不大如前,好在他练的是硬气功,虽无法对敌,自保倒是没有问题。” 葛辞风叹了口气:“柳入丛和孟州蓝都死了,人手本就不足,先留着他吧,要是能找到他徒弟便好了…” 黑袍人顺着主子的心意说道:“不错,他徒弟陆子游名列江湖百强榜上十四名,是个好手。” “行了,下去吧。”葛辞风莫名有些烦躁,得不到的东西总是念叨,那种感觉就仿佛猫挠了心一样。 黑袍人猜不透葛辞风的心意,不敢多言,退出了房间。葛辞风望着手中的牌位,久久不语。 皇宫,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值守的揽月和翻雨瞬间警觉,一左一右就向来者逼近。 “是我!”摘星连忙后退两步,避开了两人的锋芒:“其他人呢?” “陛下派他们出去巡视京城,担心最近有人不安分。”翻雨说道。 摘星向御书房走去:“还真有,我去见陛下。” 摘星刚走到书房门外,赵易执便察觉到了。虽然神识如今已失效,但是身边的情况,赵易执还是能了如指掌的。 赵易执开口唤道:“直接进来吧,何月儿送回去了吗?” 摘星推门而入:“回陛下,何姑娘已经送回去了。只是臣回来时遇到了些麻烦,遇到一个黑衣人,试探了一下,被他跑掉了。” 赵易执来了兴趣,赶忙问道:“黑衣人?还被跑掉了?要是说其他人手上被跑掉了也就罢了,连你都留不住那人?” 摘星坦然承认:“是,我们追逐了一番,那人武功也没显露多少,都是普通的拳脚功夫,但是可以看出功力深厚。其实臣…吃了点小亏。”摘星还是有些心疼那四个傀儡的。 “在何处遇到的?可知对方要做什么?”能让辰从卫吃点小亏的人不是没有,只是这些人要么就被关在大牢里不见天日,要么就是江湖上呼风唤雨的武林巨擘。京城中要是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人物,那就一定要弄清楚对方的底细。 “不过就寻常人家的院墙中,他当时正好藏在阴影里,臣从那经过察觉到了,夜里不敢贸然出手,派傀儡试探时,他只用拳脚功夫,就打坏了我四个傀儡。” 赵易执摆摆手:“算了,不管了。现在就是再去,人也早就不知道跑哪了。出了什么事,明早就知道了。” 摘星拱手,就要退下,忽的又被赵易执叫住:“那个…再叫两个人回来,守住皇宫…” 赵易执怂了。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天光大亮,赵易执早早地起来,召来王振良问道:“昨夜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王振良回道:“昨夜没有什么大事,今早倒是…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劳陛下烦神。” “无妨,说来听听。” 王振良见赵易执有兴致,便说道:“京城军械司的司官傅空,傅大人,被人给告了。” “哦?傅空…我想起来了,此人为官清廉,严谨谦虚,倒是个难得的人才,只是有个不成器的儿子…”赵易执想起了傅空之子傅堂蒙骗调戏何月儿一事,接着问道:“他怎么了?因何被人告了?” “昨夜他归家途中,经过他家邻居门口的时候,被邻居一不留神泼了一盆水,他便上门和对方理论了起来。争着争着也就算了,两方各自归家,不料昨天夜里,那邻居在家中突然横死,仵作验明是被利剑所杀,邻居的家人便将傅空告到了衙门,这会儿京城府尹正在审着案子呢!”王振良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 赵易执哑然失笑:“呵…办案要讲究证据,不过两人有些口角,怎么也犯不上闹到要杀人的地步。且那傅空为官清廉,行为端正,朕听闻其他官员的红白之事前来相邀,他概不参与,即便参与也只是随个五两银子。军械司中的武器崭亮如新,件件登记在册,这样的官怎么会杀人呢?朕是不信的!” 这自然不是赵易执听来的,神识未失效之时,京城大小事务,皆不能出赵易执的查探。尤其是这傅空,因为何月儿的关系,赵易执格外关注了一番。 王振良眼睛乱转,低头应道:“老奴明白。” “哎,你别就管了,我知道你的心思,别搞这套啊。既然被告了,查查倒也无妨,傅大人为人清正,身子不怕影子斜,朕信得过他。”赵易执和王振良朝夕相处,自然知晓,王振良试探出了自己的口风,怕是就要通告给京城府尹,操作一番博自己欢心。 “的确不是什么大事,行,你下去吧。”赵易执挥了挥手,这点小事不值得他在意。 不久,傅空的案子汇报奏折就夹在其他的奏折中,一齐堆放到了赵易执的书案上,赵易执留了意,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这章奏折。 “军械司司长傅空,被告与人争执,动辄杀人。证据尚且不足,需择日再审,暂且收监。” “嗯,这府尹倒也还算严谨。”赵易执合上了奏折,放到了一边。 一天时间转眼便过,夜幕降临,家家户户各自回屋歇息,街上没几个行人了。 一名妇人前顾后盼,紧张地赶路,这时,前面突然出现一名醉汉,拦住了妇人的去路。 “小娘子,哪去啊?这大晚上的…嗝…就不怕黑吗?”醉汉歪着嘴笑问道。 “大哥,我…好像迷路了,这是哪儿啊?”妇人畏缩着问道。 醉汉拍着胸口说道:“那前面看见没?嗝…太子少保冯琦的府邸,也就是我亲舅舅!” “哟,大哥可是来城里寻亲的?今日寻着了,一高兴,就多喝了两杯?”妇人娇笑道。 “什么寻亲啊…小娘子我可告诉你,我亲舅舅都不肯…拉我一把,我今儿去找他借点钱,结果给了我一个大耳光…你看,这脸上还有手掌印呢!说什么玩物丧志…小爷我赌赢了还能不还吗?那可是我亲舅…呃呃”醉汉还没说完,被妇人一把掐住了脖子。 “下辈子别再赌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当断不断 第二天一大早,赵易执下了早朝,来到御书房,书案上已经摆满了一堆奏折。 “太子少保冯琦,被告外甥借钱不允,起心杀人。证据不足,已收监,伏请陛下定夺。” “骑都尉蒋高,被告与女子通奸,被其夫发现,与女子合谋杀夫,已捉拿归案。” “洗马李钟,滥用私刑,残杀家仆数人,未有明证,候陛下定夺。” 赵易执翻开几本奏折,竟全是大启官员犯案的奏折。 “这是怎么回事?宣刘庞来见我!”赵易执对外喊道。 未己,一个瘦老头便站在了门外:“启奏陛下,微臣刘庞奉旨觐见。” “进来吧。”赵易执在御书房里回道,刘庞这才起身推门进去。 赵易执抬头微微一愣,当初因为吴先生和四公子一事,对这个瘦老头有些印象,如今再见,只觉得这个小老头更瘦了,刚刚进门仿佛大门都没打开,他是从门缝里挤进来的一样。 赵易执微微摇头,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将那一叠奏折往前推了推:“刘大人,这些奏折是怎么回事啊?” 这可把刘庞给问倒了,这两天为了这些官员的案子,刘庞已经两个晚上没睡好觉了,今天赵易执宣他进宫,他也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刘庞苦着脸说道:“陛下,这…微臣也不知。两天共有二十三位官员犯案,且皆是杀人大案。每一桩皆是微臣亲自审讯,皆无差池。受害百姓家属一口咬定是这些大人所为。微臣查证不得空闲,这些奏折都是衙门中的其他同僚代写的…” “朕不是问你奏折谁写的!这些官员,多是清廉之士,那太子少保已近古稀高龄,七十岁啊!如何杀得了他那年轻力壮的外甥?你都不查实的吗?”赵易执大为不解。 刘庞仍旧是一副苦瓜脸:“这…微臣也十分疑惑,只是有些被害之人,平日里与人为善,并无仇家。家属一口咬定是这些大人所为,微臣又不敢动刑,只得暂时收监,以候陛下旨意。” 赵易执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这堆奏折里光是尚书就抓了四位,这还得了?这已经足以令京城各部官署陷入瘫痪了。 “你先回去吧,事情未查实之前,不准动刑!你也别事事亲力亲为了。平日里帮百姓找狗抓鸡的事都放一放,先把这些案子给查明白了。”赵易执望着刘庞那一张苦瓜脸,也知道错不在他,两天就有二十三位官员犯了人命案子,还多在朝中身居要职,这事搁谁身上都要蒙了。 刘庞跪在地上叩首后倒怕几步,逃也似地离开了御书房,生怕赵易执一个不高兴,把自己的官帽子给撸了。 “辰从卫!”赵易执又唤了辰从卫众人,擎天打头刚刚推开门,又被赵易执挥手驱出:“算了,这和你们也没关系。” 的确,京城人数百万之多,这死者不过区区几十人,虽和这些官员有关,但是辰从卫等人也不能面面俱到,让他们几个人在这百万之众巡查纠错,无异与大海捞针。 擎天等人又带上门离开,赵易执扶着额头,头疼不已。 忽地,赵易执想起了摘星前天晚上遇到的黑衣人,连忙将摘星唤了进来。 “摘星,前天夜里你在哪遇到的黑衣人,现在再去一趟,还能找到吗?”赵易执问道。 “可以!” 赵易执点头道:“那好,你现在和架海…算了,朕亲自去。在哪?现在带路。” 王振良知晓赵易执说走就走的性格,宫中早就预备了多辆马车随时待命,赵易执上了马车,推林,纳风,裂江,撼山四人随同护驾,由摘星领路,向摘星所遇黑衣人处赶去。 “这是何处?”到了地方,赵易执下了马车四处打量。 用后世的话来说,这已经是京城中的“贫民窟”了,小巷里污水横流,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地上的青石砖磨得溜圆,也不知几百年了,缝隙之间长满了青苔。 “陛下,小心。”赵易执险些滑倒,好在 推林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扶住了。 纳风腾身跳上了屋顶,四处观察了一番,发现前面有一大波人围在一起,还有一些府尹的捕头捕快,连忙低头将看到的情况如实相告。 “陛下,我所遇黑衣人之处,也是那里。”摘星顺着纳风的长棍望去,连忙说道。 “走,看看情况去!”五人将赵易执护在中间,向着那条巷子里走去。 摘星分开人群,挤了进去:“发生什么事了?” “你还不知道呢?那傅空大人杀了人,就是在这杀的啊!” “可别胡说!官府都还没查清楚呢,你就在这胡说八道!保不准是他儿子干的呢?” “可怜的傅大人啊,守着一堆铁疙瘩,过得是一穷二白的,还有个不成器的儿子…” 赵易执虽站得较远,但是老百姓的谈话还是听得清楚,摘星回来正要禀报,赵易执示意自己已知道了。 “陛下,昨夜就是在此处遇到的那个黑衣人。”摘星看了看四周,确认无误。 推林还站在赵易执刚刚险些摔跤处,仔细得打量着地上的青石板。 赵易执走过去问道:“在看什么?” 推林指着青石板中说道:“陛下,您看这里,这就是刚刚险些绊倒您之物。” 两块青石砖的缝隙中,夹着一块铁片。纳风将手中长棍往青石板上用力一顿,铁片被震飞出来,被摘星双指夹住,递到了赵易执面前。 赵易执接过铁片,慢慢翻转过来,直接铁片的背面,满是泥土覆盖,赵易执也不嫌脏,伸手拂去上面沾染的泥土,赫然出现了一个“楚”字! “陛下,莫非是楚湘世子…”撼山迟疑地说道。 赵易执瞥了他一眼:“没有凭证就不要随便乱说了,诬陷大臣的罪名可不轻,更何况对方还是楚湘的世子!” 撼山讪讪地低头,不敢接话。 “走,去其他的地方看看。” 赵易执带着摘星等五人,一天之内,就跑遍了二十三处命案事发处。除了傅空家较远,其他的大臣大都是群居一处,跑起来也不麻烦。 结果在其余几处现场也零星地发现了几块铁片,上面无一例外地都有一个“楚”字! “回宫吧。”赵易执将铁片抛给摘星,转身上了马车。 刚回到御书房,王振良在门外等候多时,连忙接过了赵易执身上的大袄:“陛下,周相请求觐见,如今在太和殿候着…” “嗯,来得正好,宣来御书房吧。”赵易执从摘星手中要过铁片,进了御书房,端起宫女进献的姜汤,抿了一口,驱寒。 周子儒也是锦帽貂裘,在御书房外拍了拍身上一层薄雪。 “下雪了?” “刚下,鹅毛大雪。” “那就好,来年百姓又会是个丰收年啊。”赵易执欣慰地笑着:“对了,找我什么事?” 周子儒听到赵易执发问,这才停止动作,从怀中抽出一份密信,递给赵易执,自己则坐了下来:“探子来报,楚湘王收到孙子葛宜刚身亡的消息,一天昏厥两次,扬言要杀奔京城。谋士和门客力劝方止。楚湘王派人上表,欲亲来京城祭奠亲孙,信使已过皖城。” 赵易执接过信件看了一番,问道:“周先生以为此事如何应对?” “允或不允,还需陛下定夺。” “那依朕看,自然是该允了!不论楚湘王有何目的,既主动要来京城,便让他来就是了,朕在京城还能怕他不成?”赵易执在龙椅上想换个舒服的坐姿,可是怎么坐都感觉不太舒服。 “陛下不说在京城,大启的任何一处地方,也是不需怕的。”周子儒适时地拍了个马屁。 “别拍马匹了,我哪有周先生这好本事,朕还没收到的消息,周先生就先收到了。”赵易执的话语中,略有一丝幽怨。 周子儒朗声大笑:“陛下无需在意,臣早在几年前就开始向各地藩王处派出密探,只为了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收复藩土。这是有心而为。” 赵易执啧啧称奇:“周先生好手段。” 周子儒起身道:“原本微臣还担心陛下进退两难,既然陛下圣意早有定断,微臣多虑了。微臣告退。” “且慢!”赵易执喊停了周子儒,将那几个铁片丢到了书案上:“周先生,可识得此物?” 周子儒凑近看了一眼,说道:“不过寻常铁片,还有一些泥土,这是…农家务农的器具所遗?” 赵易执摇头,问道:“两天之内,大启有二十三名朝廷官员同时犯了命案,被告为杀人凶犯,此事周先生有所耳闻吧?” “此事微臣的确有所耳闻,微臣断定此事乃旁人栽赃陷害,二十三名官员,大多身居要职,却同时身犯命案,太过巧合,十有八九是有人故意为之。”周子儒说着打量手中的铁片。 “这!”周子儒很快发现了铁片背面的“楚”字。 赵易执盯着周子儒问道:“朕正要询问,周先生可识此物?” “楚湘王和川蜀王百年来来往稍多,听闻川蜀的唐门,擅使暗器。陛下以为,有没有可能是那葛辞风身边的‘随从’所为,以此法栽赃嫁祸给朝廷大臣,这些重要职权的大人们一旦入狱,朝廷中枢就会运转失灵,楚湘…或许乐见其成?”周子儒说道。 “好!正和朕意!朕也是这么想的!再加上刚刚的楚湘王要求入京,这么看来,楚湘怕是早有预谋的!” “陛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第一百九十四章 想见爹娘 “擎天,架海,藏云,纳风,翻雨,推林六人,速去楚湘驿馆将葛辞风带来见我!”赵易执果断下令。 周子儒拜道:“陛下,恐葛辞风以身份威压,擎天等人奈何不得,微臣请往。大启文相的身份,多少有些重量。” “好,那就劳烦周先生走一遭,再带上五百未助卫,以护先生周全。”赵易执应允。 宫门大开,周子儒只身匹马,冲出宫门,身后五百未助卫步行相随,擎天等六人施展轻功,四面八方将周子儒护住中心,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楚湘馆驿而去。 “禀…禀告文相,楚湘世子葛辞风今早便已离开馆驿,不知去向…”馆驿的官吏战战兢兢地站在馆驿外,向周子儒禀报道。 周子儒回头喝道:“藏云回宫,禀报陛下,就说葛辞风畏罪潜逃,我等去追拿归案!擎天往东,翻雨往北,推林往南!架海和纳风随我往西,无论谁发现了葛辞风行踪,释放蓝色辰从卫信号!召集半卫辰从卫!” “周相,罪未坐实,说畏罪潜逃…”藏云犹豫不决。 “所有后果,由我一人承担!快去!”周子儒猛勒马缰,调转方向,只身向西城门而去。擎天等人眼神略一交流,既然陛下命他们随周子儒出宫行事,周子儒又是大启文相,听命于他也属本分。 六人不再犹豫,分头行事。纳风和架海两人,一枪一棍,跟在周子儒左右,其迅如风。 周子儒紧赶慢赶,赶到了城门口,周子儒在城门边大喊:“可曾见到楚湘世子从此门而出?” “回禀文相,楚湘世子出城已半日了!”城门上守将高声回道。 “追!放蓝色辰从卫信号!”周子儒不敢停歇,继续向城外追去。 架海从怀中掏出信号筒,随手抛去,枪尖从地上一拖而过,挥枪扫向信号筒,信号筒被点燃升向天空,炸裂而开。漫天火花洒成一条蓝色巨龙的样子,转瞬即逝。 “文相,当真要追?”纳风跳上城墙喊道,惊得城门守将连连后退。 “不死不休!”周子儒已奔出老远,声音远远飘了过来。 纳风从城墙上一跃而起,腾出几十丈之远,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周子儒的上方,劲力消减,慢慢坠向地面。 “平时在京城,活动不开手脚,文相,我先走一步了!”纳风刚刚落下,只来得及和周子儒说上一句,长棍点地,下坠的力道将纳风手中的长棍压弯,仿佛一张弓一样,突然猛地回力绷直,纳风整个人便弹射了出去。 “宵小之辈!哪里逃~~~”纳风的声音由近及远,很快不可听闻。 周子儒没有理会耍宝的纳风,眼睛眯起,直视前方,他现在只想看到葛辞风出现在他面前。 架海还在城门处,对城门守将吩咐了几句,便率领着五百未助卫向周子儒追来。 江边,三艘小船早已停靠多时。一辆马车缓缓从官道驶来,左右跟着数十人随从,马车停稳,从车上下来一位清丽女子,何月儿。 “你当真寻到了我父母的消息?”何月儿问道。 葛辞风笑道:“都到了这里,何姑娘怎么反而问起了这个?” 何月儿望着葛辞风,同样笑着走上了小船,说道:“对,问也是白问,我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思,实在是思念双亲心切,抱着万一的想法跟你来的。若是让我知道了你骗我,这大江之上,我一个跟头扎下去,你这么些人可来得及救我啊?” 葛辞风面色一僵,很快便展颜开来:“我楚湘世子的身份,岂能骗你?开船!” 三条小船缓缓势离岸边。 船只刚刚离岸,纳风便从半空中落下,望向小船上的葛辞风,嬉笑道:“堂堂楚湘世子,答应入京为质,却在京城犯下命案,畏罪潜逃,啧啧啧,楚湘风土人物真是领教了。” 葛辞风充耳不闻,鲍参站在葛辞风身后,见到纳风独自一人前来,不禁捏紧了拳头。 葛辞风轻声说道:“想报仇就去吧。” 鲍参一脚踏上船舷,只身飞过十来丈的江水,跳上岸来,怒视着纳风。 纳风将长棍抗在肩上:“老熟人啊,上次那一棍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下手也没轻没重的。” 鲍参掏出一张白纸,摸出毛笔,在纸上笔走龙蛇,写下“拔山扛鼎”四个大字,塞进了嘴里,抬起拳头就朝纳风冲过来。 纳风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直到鲍参逼近身边,这才一个跟头翻到了鲍参的身后,而鲍参直接冲出老远。扭头再看,纳风仍旧扛着那根长棍站在原地,仿佛从来就没动过一样。 鲍参止住身形再度冲回,纳风依旧不紧不慢地等到了面前,才悠悠地闪过,抄起长棍,敲在了鲍参的后膝处。鲍参脚下一软,整个人飞扑了出去,肥胖的身体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再来。”纳风招手挑衅道。 周子儒从官道上纵马远远靠近,高声喊道:“不要玩了,留下葛辞风!” 纳风回头望了一眼,眼中流出一丝不悦,却也不再搭理鲍参,一个纵身腾空而起,向江心三条小船掠去。 葛辞风所在船只为中间一条,一左一右两条小船各有数人保驾护航,此时望见纳风凌空而来,葛辞风沉声喝道:“给我拦下!” 一左一右同时冲出一人,向空中的纳风扑去,岸上的鲍参也吞下一张写着“踏波踩浪”的纸条,踏浪而来。 “三个人,倒也给我面子,那我也给你们点面子!拂尘入江!”纳风身在半空,舞起长棍,状如疯魔。 “这…”凌空飞起的两人见纳风舞棍癫狂,心中已有些许惧意,却不料这长棍在纳风手中左右舞动,上下纷飞,棍影重重,晃得人眼花缭乱。 二人还是离得纳风近了,只能得窥一隅,穿上的葛辞风等人才是看到了纳风这招的真正厉害之处。不过八尺长棍,却被纳风舞出了骇人气势,棍影已有十余丈之长,漫舞之下,棍影重重相叠,密密相接,仿佛仙人手中的拂尘坠入凡间,横在这大江之上! 从船上跃起的二人还没看清长棍所在,就已被这柄巨大的“拂尘”扫入了江中。 “该死!”鲍参踏浪想要去救沉江的两人,纳风掠到一处船上,没有冲向葛辞风,却在船上用力一踏,反冲向鲍参。 “你…”鲍参措手不及,被纳风一棍打飞,倒飞向岸边,在水面上打了几个水漂,落入水中。 纳风借这一棍之力,再度返回船上,微微喘息起来:“还有几个?一起来吧!” 葛辞风鼓掌道:“不愧是辰从卫,极好。我麾下怎么就没有你这种猛将呢?” 纳风望着葛辞风片刻,忽的笑了起来:“别看你是楚湘世子,把你交给陛下之前,我一定撬掉你几颗牙!”说到最后,在场众人都听到了纳风话语中的那股狠劲。 十二天卫直辖于大启皇帝,而辰从卫更是十二天卫中的佼佼者,想将辰从卫收为麾下,无异于明言告诉别人,自己想当大启皇帝,几乎与谋反无异。对皇帝有威胁这是辰从卫最无法忍受的,纳风此时只想将葛辞风按进江水里灌个饱。 葛辞风被纳风出言威胁也不生气,转换了话题:“‘拂尘入江’这招…名字不错,是你临时起意取的,还是…因地制宜?” “束手就擒,我就…告诉你!”纳风一声暴喝,举棍冲来。 “王大。”葛辞风唤了一个人名。 葛辞风身边一人持枪而立,对葛辞风行了一礼,便提枪来迎,只身一人挡住了纳风。 葛辞风望向岸边,鲍参身份肥胖,此时犹如一个巨大的肉球一样飘荡在水面上,死活不知。 “没用的废物。”葛辞风不去理会,对身后一人说道:“去看看张为,陈典,他们两人大意了。” 那人二话不说,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不知了去向。 何月儿被外面的打斗声惊扰,从船舱中走了出来:“怎么这么吵啊?” 何月儿不习武功,从察觉到外面的打斗声到走出船舱,纳风和王大两人已经过了十几招。 “何姑娘?你怎么会在这!”纳风和王大一枪一棍斗得正酣,无意间瞥见了走出船舱的何月儿,一时走神,被王大抓住机会,一枪朝纳风头上刺来。 纳风连忙扭头闪过,肩膀却被枪头划伤,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 “住手!”何月儿见到纳风也是吃惊不小,纳风受伤,何月儿连忙喊道。 王大听到何月儿出声,便后撤两步,挡在葛辞风身前,摆起架势,枪尖对准纳风,兀自摆动不止。 “难道你们?”纳风不去理会肩上的伤口,指着何月儿和葛辞风有些不敢相信。 何月儿连忙说道:“他寻到了我父母的消息,我去寻我父母,半月即归,还请不要阻拦!” 纳风问道:“他说的话你也信?楚湘王对大启朝廷虎视眈眈,你这一去无异于羊入虎口,如何回得来?” “争霸天下那是你们的事!”何月儿大吼了一声,随即呜咽地说道:“我只想见我的爹娘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力降十会 “陛下,葛辞风已离开馆驿,不知去向!”藏云刚刚向赵易执汇报了消息,就遥遥地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巨响。 藏云护着赵易执在身后,正要出门查看,揽月就从门外进来汇报:“西城处放了蓝色辰从卫信号!” “定是周先生所放,示意在西城门!快,你们快去!”赵易执惊喜地站了起来,对两人催促道。 藏云点头行礼,与揽月对视一眼,出了御书房就运气轻功,朝西城门赶去。 与此同时,北城门的翻雨,南城门的推林纷纷止住脚步,回身赶往西城,擎天还没赶到东城,就急急返回。 四人同时聚于西城城墙之上,四下打探,不见周子儒等人的身影。 “怎么回事?怎么不见周相和架海等人的身影?”擎天和架海关系最为密切,此时也最为担心。 西城守将从城下赶了上来:“几位大人,周相和那两位辰从卫大人出城了,往西边而去,吩咐末将知会各位大人,可出西城寻找!” 西城守将话音刚落,擎天已纵身掠了出去,其余三人紧随其后,往西而去。 江边,周子儒一人乘马立于岸边,心急如焚。架海领着五百未助卫刚刚赶到,见周子儒一人独立江边,赶到周子儒身边。 “周相”架海施了一礼:“怎不见纳风?” 周子儒见到架海赶到,指着江心的三条小船说道:“纳风阻截葛辞风去了,快去相助。未助卫听令!一刻钟寻来船只,随我渡江!” 架海二话不说,持枪踏入江中,足踏江水,如履平地,往小船赶去。未助卫四散而开,寻找船只。 小船上,纳风质问葛辞风:“陛下已派人在皖城几番寻找何姑娘父母的下落,皆未有所获,你能找到?如此相欺良心何安!” 葛辞风不予理会,扶着抽泣的何月儿进入船舱,回首对船上众人使了个眼色,其余人心领神会,向纳风逼近。 “漫卷江水拢寒烟,兵锋相交矢为先!”一人身着青衫,文质清雅,一副读书人的样子,此时他站在人群之后,诵读出了一句诗。 纳风有些茫然,刀兵相见的地方出现一个读书人,实在有些诡异莫名,更加诡异莫名的是,左右船舷波涛涌起,无数水花拍打在船身,溅起朵朵水花,跃入船上。水花刚一进入船内,没有洒落一地,反而停滞在半空,化为了一支支利箭,箭头直指纳风。 青衫男子随意挥手,两侧由水所化的箭矢真如羽箭一般,朝纳风攒射过来。 “开!” 一个身影从江上跳入船中,一杆铁枪横扫而过,水箭被击得七零八落,复又变成了水花,落在船上。架海及时赶到。 纳风见架海赶来,稍稍心安,也不道谢,提醒道:“青衫者诡异,当先诛之。” 架海眼睛眯起,田跃案和王大两人挡住前面,赵伏洪站在青衫人身边,两人站得稍远一些,此时对面一共四人。 架海紧紧地盯向青衫人,轻声说道:“你挡住前面两个,十息。” “可以。”纳风活动了一下肩膀,长棍抓在手中,不等架海示意便闪身出来,举棍就和王大打了起来。 架海错愕片刻,嘟囔了一句:“和擎天一个德行。”提枪将田跃案逼退,顾不上王大,倒提铁枪冲向青衫人。田跃案看向架海,又望向纳风,最终决定和王大合力,先拿下纳风。 赵伏洪一双眼睛之前在易府外被擎天的老鹰抓瞎了,这时眼上蒙着黑布,侧耳倾听船上动静,架海急速赶来,赵伏洪听在耳中,连忙运气全身,挡在青衫人的面前。 “望挑日月!”架海闭上双眼,大喝一声,一瞬间就赶到了赵伏洪面前。 “来!”赵伏洪大喝一声,伸手就要招架。 架海猛然睁开双眼,眼中迸出一道精光,双眼快速上下扫动,长枪提起,果断刺出。 赵伏洪一掌迎向枪尖,他一身气功加持,身体如铁似刚,丝毫不惧。 架海枪尖迎向赵伏洪的手掌,快要相触之时,枪尖陡然一转,朝赵伏洪的腋下刺去。赵伏洪心中疑惑,劲头的确已然传来,为何自己出手却扑了个空。还没等赵伏洪弄明白,直听到身后一声惨叫“啊!” “怎么回事?”赵伏洪心中诧异,连连后退,护住青衫人,询问道:“李玉书,怎么回事?” 李玉山捂住手腕:“赵老小心,此人枪法诡异!” 架海的第二枪已经刺来。 “额头!”李玉书站在赵伏洪身后提醒,赵伏洪伸出双手挡在额头前,架海的枪头再次诡异扭转,贴着赵伏洪的耳边而过,正中李玉书的肩膀。 李玉书吃痛,连连后退躲避,赵伏洪不明情况,有些惊慌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这枪头难道会拐弯不成?” “不是会拐弯…是他的枪法太刁钻了…枪头过处,防不胜防…”李玉书吃痛地为赵伏洪解释道。 第三枪,第四枪,第五枪…架海紧抿嘴唇,眼睛不断滴溜乱转,眼到枪到,枪法之快,赵伏洪即便全盛时都防不住,更不说此时瞎了一双眼睛。可怜他身后的李玉书,虽然赵伏洪能帮他挡住致命攻击,却也护不住他的周身,此时他已经被刺成了一个血人。 “八息了!”田跃案和王大两人联手夹攻之下,纳风节节败退,一根长棍只能勉强遮挡。 架海扭身避开赵伏洪的拳头,回首一枪,正中李玉书的咽喉,李玉书被刺死当场。 一击得手,架海一脚踏在赵伏洪的胸口,弹射回来,手中铁枪舞向田跃案的后心。田跃案一脚踩在纳风的长棍上,借力后翻,避开这一枪。谁知架海的目标本来也不是他,而是更具危险的王大。田跃案避开后,架海冲到田跃案的位置,抬起一脚,将王大踹飞出去。 王大本来和田跃案相攻相辅,结果田跃案换成了架海,本就没有防备的他被这一脚险些踹倒了江中。 王大就地一滚,翻身爬起,瞪了田跃案一眼:“废物!” 田跃案有心争辩,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望着架海和纳风两人。 纳风笑嘻嘻地说道:“嘻嘻嘻,架海兄好枪法,说好了十息,九息就赶回来了。” 架海却是扭头望向身后,另一条船上又逼来三人,三人浑身湿漉漉的,刚刚被纳风一棍子打进江中,得另一人相救才爬了上来。 “手下败将,还要来?水还没喝饱吗?”纳风笑道。 “张为,陈典,不要受这小子激,一起上将这小子拿下!李玉…”另一人刚出口,便愣住了。李玉书竟然死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死了,那世子殿下呢? 王大沉声说道:“世子殿下在船舱中,不必担心。毛听松,我们还是先解决了他们吧。辰从卫名不虚传!” “那个拿棍子的交给我们!”张为陈典气呼呼地说道。 一个照面就被人打进了水里,这实在是太丢人了。两人虽然喝了点江水,却是一肚子的肝火。 “陈大,那我们只好把这个拿枪的小哥给宰了。”毛听松轻声地说道。其实他嘴上虽然说得轻松,心中可是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备。李玉书身上的枪伤十分明显,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掉李玉书,绝非寻常之辈。 两边同时战了起来,纳风一杆长棍左扫右舞,张为陈典两人根本无法近身,无奈二人最擅长的便是拳脚,即便被防得不能近身,却谁也不肯再去受他一棍子。要是再被打进江里,以后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但是两人互相掩护,左冲右突,纳风也只能招架,无力还手,更兼何月儿之事一直在他心头萦绕,更没了开始那般无所顾忌。 架海这边情况也不容乐观,田跃案是丐帮长老,拳脚功夫不弱,但是对上架海,就显得不够看了。要不是王大的一杆长枪一直在旁牵制,架海有好几次机会可以将田跃案刺死当场。 “如何?这一枪!”王大一枪快似一枪,逮住架海一个空档,虚晃一枪避开了架海格挡的长枪,从下方斜刺上来,朝架海的胸口扎去。架海扭头闪过,铁枪回撤,将王大的长枪紧紧夹在胸前,总算是制住了这一杆狠毒刁钻的长枪。 田跃案抢上一步,一脚蹬在架海的枪杆上,枪杆压在架海胸口,将架海踹倒在地,也帮王大的枪头解了围。 架海就地倒翻一个跟头,站起身来,沉气丹田,将枪尖遥遥对准王大,双眼闭上,兀自凝势。 赵伏洪侧耳倾听,忽地没了架海的动静,却能察觉到架海的气势正在不断递增。 “小心!”赵伏洪出言提醒,王大见架海已摆开架势,也将枪尖对准架海,令人惊奇的是,他竟然也闭上了眼睛。 “望挑日月!”架海猛地睁开双眼,手中铁枪势头骇人,凌厉一枪突然朝王大腰部刺去。 王大仍旧闭眼不为所动:“武断人间!”铁枪刺到身前,王大手中长枪以劈势压下,势大力沉,只一击,竟将架海的枪头死死压在船上,任凭架海如何用力也抽不回半分。 木制枪杆竟将铁制枪头压得无法动弹! 王大睁眼对架海笑道:“哼,一力降十会。” 第一百九十六章 荡平死士 架海手中铁枪被王大所制,田跃案趁机跃起,凌空两脚,架海闪过一脚,却没料到这是虚招,第二脚结实地踹在架海的胸膛。架海抓住枪杆不放,在地上滚了半圈,才卸掉了田跃案的力道。 “架海!”纳风瞥到了架海的危境,一棍扫开面前的张为,想赶去支援架海。 陈典闪到纳风面前,单脚站了个金鸡独立,另一只脚踢向纳风面门。纳风提棍挡下这一脚。陈典被挡下攻击,也不在意,收回再度踢出,出脚极快,眨眼的功夫已经踢出了几十脚,纳风终究没有完全遮挡住,被踢中两脚,险些飞出船外。 纳风刚刚靠在船舷边,张伟不知何时已闪到了他的身边,两把匕首从手心旋转二中,照着纳风的双眼就刺了下去。 纳风抬棍架住张为的手腕,终是有伤在身,又打斗多时,气力有些不加,匕首的锋锐离纳风的双眼越来越近。陈典慢慢踱了过来,抬脚就要朝纳风腰部踢去。纳风此时正和张为较力,两人僵持不下,不敢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陈典这一脚当面踢来,纳风也拿他无可奈何。 架海看到了纳风的险况,纳风也担忧架海的处境,这楚湘世子身边的随从人物,又岂能弱了去?更何况此时对方人数占优,两人情况十分危险。 “嘤儿!” 一声鹰啼由远及近地从空中传来。 纳风和架海听到这声鹰啼,顿时眼神一亮,一个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到了纳风的面前,一手抓住了陈典踹出了一脚,对准脚底便是一拳。 擎天赶到了! “啊!”陈典为报刚刚被纳风扫落江中之仇,根本无暇顾及身旁,此时被擎天抓住脚腕,一拳打在脚底,脚底如钻心一般的疼痛。 张为及时抽回匕首,一脚踢向擎天,被挡住之后架起陈典连撤两步,和擎天拉开了距离。 另一边,田跃案此时也看出了铁枪对架海的重要性,上前正欲再补两脚,不死也要先把他缴械了,一杆长枪及时破空而来。贯穿了田跃案,插在船板上。可怜的田跃案,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饮恨当场。 两处危机,擎天一人一枪,分头而救,着实惊到了在场的众人。 “是你!”陈典咬牙切齿道,他自然不会忘了擎天的样子,当初他们初来京城,因为何月儿之故,两边打了起来。陈典和张为趁藏云不备,占据了上风,就被赶来的擎天一拳打在陈典脸上。陈典此时看见擎天,脸上还是有些火辣辣的疼,当然,此时比脸更疼的,是脚。 “辰从卫也都是些无胆鼠辈,就只会背后伤人了!”张为望着陈典,两次栽在擎天的手上,心中也颇有些愤恨。 擎天没有理会,救下纳风和架海两人后,见纳风无恙,连忙向架海跑去。将纳风扶起,抽出自己那杆插在船上的铁枪,随意一脚将田跃案的尸体踢到了一边。 王大也拖起长枪,指向架海,挑衅之意十分明显。 “同伴都死了,不多说两句?”擎天玩味地说道。 王大不答,挺枪正要来迎,又一人落入船上,脚下一纵,闪到王大身边。一记膝撞,顶开了长枪,双手抓住王大的衣领,将他凌空举起,掼在了地上,再倒身肘击,打在王大腰腹,王大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张为只觉脑后劲风袭来,推开陈典,转身只要迎战,被翻雨勾住手肘,反剪在背后,当场按在了地上。两柄匕首脱手而出,挣扎不得。 陈典想要搭救,藏云的寒剑已从身后搭上肩膀,冰冷的剑锋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楚湘世子何在?”藏云问道。 王大三人此时虽然被制,却默不吭声,赵伏洪心知对方援兵赶到,亦不敢轻举妄动,独自一人站于一边。 船舱中突然一道身影掠出,左右各挟一人,奔入江上,一路踏浪而行,向长江北岸狂奔而去。速度奇快无比,以至于擎天等六人无一人注意到。 “在船舱里。”纳风疲惫脱力,虚弱地说道。 翻雨只身入舱,搜寻一番转身出来道:“舱中无人。” “死士死士,不死何为?”一声喊话悠远地传了过来。 “人在哪里?”六人四处寻找。 王大三人听到这句话,同时发难。王大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朝推林撞去,推林侧身闪过,在王大腰腹处补上一拳,王大吃痛,却仍旧撞了出去。推林双手摁住王大头颅,用力一扭,王大脖颈被扭断,身子软倒在了船上。 陈典单手拿住长剑,手肘向身后击去,可惜还没打中藏云,便被藏云一剑割喉,同样身死。 三人之中只有张为,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被翻雨抓住的人,就没有挣脱的可能性。”擎天对地上的张为嘲讽着。 张为怒目而视,心中知道擎天的话一点不虚,若真要强行挣扎起身,两只手臂绝对会被扭断。而现在王大和陈典已死,自己即便挣扎起身,如何对得过对方六人?想到这里,张为心一横,咬碎了口中的药包… 翻雨松开张为的尸体,站了起来:“这下怎么办?” “喂,那边那位老瞎子,可知道你们世子去哪了?”擎天望向船上楚湘唯一的活人,赵伏洪。 “哼,走狗!老夫和你们拼了!”赵伏洪双目失明,却是气势骇人,一身肌肉被气力充盈,朝擎天猛扑过来。 擎天架海两人持枪迎上,枪头刺向赵伏洪胸口,却连皮都没刺破,反倒被赵伏洪冲撞得二人连连倒退。 一艘船队从远处行来,周子儒立于船头:“杀了他!往北岸追!” 六人齐上,枪棍起处,拳来脚往,赵伏洪一身气劲硬生生被六人打散。 “骨头还挺硬,上次这么难杀的,还得是那陆子游。”擎天放下铁枪,扭了扭手腕。 赵伏洪趴在地上,听到擎天的话连忙问道:“子…子游怎么了?” “那小子想行刺陛下,被我们杀了。”翻雨冷冷地说道。 “嘿啊!子游…咳咳…怎么这么糊涂啊!”赵伏洪老泪纵横。 推林望着赵伏洪伏地而泣,心中不忍:“要不,留他一条生路吧。” 几人望去,周子儒已经率领着船队离开了,一个赵伏洪,六名辰从卫,胜负根本毫无悬念。 “走吧,好自为之。”擎天对于这个在易府敢和自己硬碰硬的家伙也有一些好感,率先离开,其余几人相继跳上船舷,就欲离开。 “世子殿下会去皖城,送那女娃子回去,再带女娃子回楚湘的荆城…小心毛听松…他武功套路极其邪魅,是世子殿下身边…咳咳…甲字死士…”赵伏洪幽幽地说道。 几人茫然不解:“哪个女娃子?” “何月儿…”纳风道出了真相。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要是陛下知道何月儿被葛辞风带走,那还了得? 六道人影划过大江,风流写意,身后三艘小船,船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堆尸体,以及一个老瞎子—赵伏洪。 赵伏洪打坐片刻,再次运气气劲,充盈全身,只是这次,他没了对手。 赵伏洪举起拳头,对着船底砸去,一拳两拳三拳…一艘两艘三艘……三艘小船就这样慢慢地沉入了江底… “师父没用,师父没用…”一声声幽叹从江底传来。 “周相!慢行!”六人很快赶上了前面的船队“死士交代,楚湘世子葛辞风会带何姑娘先去皖城,回家一趟,再去荆城。” 周子儒皱眉道:“死士的话能信么?” 众人不答,好一会儿,推林轻轻说道:“可信。” 周子儒望着一脸和熙笑容的推林,点了点头:“那便信一次,” “还有一事。”纳风出言说道,周子儒正要询问,架海上前一步,抢先拱手问道:“是否该回京禀报陛下?” 周子儒摇头:“不用,少则今日,多则几日,就能将葛辞风捉拿归案,不必理会。” 周子儒再不愿搭理这帮“按部就班”的辰从卫,挥手领着未助卫向西赶路。 “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啊?”纳风问道。 架海望着远去周子儒的背影,说道:“周相出声京城名门,对易小刀向来看不顺眼,此时他要是知道何姑娘被葛辞风掳走,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在陛下面前进言。还是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几人纷纷点头,赞同有理。十二天卫创立之初,就是为皇帝所用,十二卫忠心天日可鉴,辰从卫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不论什么事,第一时间自然是为陛下着想。 “我看何姑娘有意随他离去,我们即便找到了,也不一定能否带回…这个易小刀不让人省心,连身边的人都这么不省心。”纳风嘟囔着。 “我觉得此事还需禀报陛下。”架海思索片刻说道。 擎天二话不说,对着天空吹了一声口哨,两只老鹰从空中落了下来,停在了擎天的肩膀上。架海洋洋洒洒写下两封简单讯息,交给擎天,擎天放好信件后振臂一纵,两只老鹰向天边飞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再回京 “世子殿下,前面就到了皖城境内了,我们已经跑了四天了,追兵应该是没追过来了。”毛听松对身后的楚湘世子葛辞风禀报。 葛辞风点了点头,找了一块石头坐下,从小娇生惯养的他可没吃过这个苦,一连四天奔波赶路,两个脚都走出几个大水泡了。望着不远处独自站立的何月儿,心中由衷地敬佩,这么长的路,自己一个男子都受不了,何月儿竟然一声不吭,一直默默地跟在身后。 “在想什么呢?”葛辞风向何月儿喊道。 何月儿望了他一眼,说道:“在想我爹娘。” 葛辞风默然无语,这几天来三番两次想和何月儿搭话,但是每次开口,何月儿总是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到父母身上,想从自己这里套出一点信息。 毛听松也是明白葛辞风的心思,心中为这个世子殿下感慨不已。楚湘有多少女子哭着喊着想要进入楚湘王的府邸,做那未来的王妃,葛辞风皆是闭门谢客,惹得怒起甚至还驱使家仆打死过两个翻墙的偏执女子。可如今在这女子面前,世子殿下却被迷得神魂颠倒,拼着十名死士不要,也要将这女子带回楚湘,毛听松实在不明白这小丫头有何等魅力。 “前面就是皖城了,希望你能信守承诺,告诉我爹娘的消息。”何月儿依旧冷冷地说道。 四天前的夜里,葛辞风派毛听松和王大蹑到易府附近,辰从卫皆在京城四处巡查,找寻一干京城重臣牵扯的命案线索,被这两人钻了个空子,悄无声息地进了易府。就这样,何月儿被二人连夜带出了易府,等到天明,才将何月儿带出了京城,来到了江边。 “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竟然真的敢随我回了皖城。”葛辞风笑着岔开话题。 “不是我随你回皖城,而是我为了父母才回的皖城。再者楚湘世子的身份何等尊贵,这么大费周章,损兵折将得把我弄出京城,应该不是为了一夜欢愉,有什么好怕的。”何月儿依旧神情冷漠。初见葛辞风时,或许是因为小葛宜刚的缘故,何月儿对他尚有一丝好感,直到他在寿宴上低语知晓自己父母消息,却又不肯透露,甚至半夜派人进入易府,将自己携出,那丝好感便荡然无存了。 也不过是一好色之徒,只是或许碍于身份和身世教养,显得不那么急罢了,何月儿的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葛辞风没在意何月儿话语中的讽刺,令他上眼的女子本就凤毛麟角,遇上了一个,多一些耐心也不是不可以。 “听闻何姑娘在京城与那易小刀曾有婚事,却被人搅扰,天意昭昭啊。”葛辞风叹息道。 何月儿见他提起易小刀,心中宛如针扎一般,离开易府时,何月儿曾经挣扎许久。易小刀东奔西走,虽有皇命在身,却终究还是为了自己,可自己却不辞而别… “易小刀”三个字在何月儿心中激起涟漪,但她很快镇静下来,生为儿女,父母生死消息岂能耽误?只要能见到父母,死也值得了,至于易小刀…只要自己问心无愧,没有做对不起易小刀的事,没什么好怕的! 何月儿心中坦荡,出声问道:“休息好了吗?好了就赶紧上路吧。” 毛听松在一旁听两人互相答非所问,心中好笑,却也只得装作没听见。如今世子殿下身边唯他一人,其余死士下落不知,但是落入敌方之手,只能一死,这是规矩。不然楚湘王就回毁掉他们最心爱的东西,那可比死还要难受,毛听松试着想了想,连忙摇头打消念头。 三人走的乡间小道,很快绕上了官道,来到了皖城城外。 “世子殿下,皖城到了。”毛听松再次向葛辞风汇报道。 葛辞风点了点头,他不瞎,早就看见皖城那不算高的城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何月儿面前就是想要显摆一下,事事都要毛听松汇报一二,以显自己身份。 “喂,你们三个怎么磨磨蹭蹭的?我们在这都等两天了。”三人正在路上走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喊,三人回头望去,竟是纳风! 毛听松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抖动一番,变成了一柄坚硬无比的铁剑,横剑拦在葛辞风面前。 “我要是你就回把剑放下。”右侧的一棵大树上,也有一人活动双臂,向三人靠近,翻雨也到了。 藏云,架海,推林,擎天等人相继出现,从四周围了过来,六名辰从卫!在皖城外将三人逮了个正着。 葛辞风望着慢慢靠近的六人,低声问道:“几成把握?” 毛听松扫视了一下六人,手中铁剑不禁“哐当”作响,太害怕了,抖得:“世…世子殿下,没有…把握。” 葛辞风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的确,十名死士皆在时,尚且奈何不了辰从卫,如今只剩一人,对上六名辰从卫,能赢才有鬼了。 “我跟你们回去,别伤害何姑娘,是我胁迫她来的。”葛辞风心知无法逃脱,倒是坦然了些,尚且有心护着何月儿。 “呵…我们本就是冲你来的,为什么要伤害何姑娘?”几人之中,唯有藏云和擎天两人与何月儿最为相熟,擎天出言讥笑道。 藏云拔剑在手,紧紧盯着毛听松,向后一招手,官道两侧冲出五百名未助卫,将三人团团包围了起来。 毛听松立马将手中软剑丢在了地上,极其配合地任由未助卫将自己锁起,葛辞风虽有些不满毛听松的行径,但是心中也明白,此时这是最好的选择,也任由未助卫将自己锁上。 “葛辞风身为楚湘质子,私自离京,裹挟官员之妻,罪恶滔天,可就地斩之!”一人拨开未助卫,走出人群说道,说着向旁边的未助卫使了个眼色,示意就地斩杀。 周子儒! 被使眼色的未助卫抽出腰间羊头刀,向葛辞风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葛辞风的心口上。葛辞风心头狂跳,闭上了眼睛… 未助卫走到葛辞风身边,却没有动手,而是望向擎天等六人。 十二天卫只听命于大启皇帝,皇帝不在,辰从卫可暂领其他诸卫!此乃十二天卫的铁律! “什么意思?”周子儒见未助卫迟迟不动手,心中顿感不妙。 架海向周子儒施了一礼,说道:“周相,陛下有令,需带世子殿下回京,面见陛下!” “就说葛辞风反抗拒捕,逼不得已将其斩杀。”周子儒找了个理由。 “恕难从命。”六人齐声说道。 周子儒一时气结:“要是将他带回京城,难免夜长梦多!楚湘大兵陈列边境,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只要杀了他,楚湘王无子无后,楚湘内部就会分化,到那时拿下楚湘易如反掌,你们明白吗?” “我等明白。”一向活泼嬉笑的纳风此时也收起了笑脸,清楚地说道:“身为辰从卫就要听命于陛下,朝廷大事,自有陛下决断。即便周相所言在理,我们也需听命于陛下。陛下说斩,那时再斩不迟!” 周子儒冷眼扫视了六人一圈,突然一把抽出身边一名未助卫的羊头刀,朝葛辞风冲去。 “铛~” 羊头刀被磕飞,周子儒跌坐在地,擎天手持铁枪,帮葛辞风挡下了这一刀:“还请周相不要使我等为难。” 周子儒从地上爬起,闭上眼深吸了两口气,点头道:“好…好,要怎么样随便你们吧。”说完,转身向不远处停留的马车中走去。 何月儿一人站在一旁,跑到藏云身边,拉着藏云说道:“藏云大哥,你们等一下,先让他告诉我父母的消息,让我回皖城,先见一眼我爹娘!” 藏云退后半步,拱手说道:“何姑娘,还请大局为重,令尊令堂或许…不要被歹人蒙骗了才是。” “骗我的吗?你是骗我的吗?”何月儿眼中泛起一点点泪花,扭头问向葛辞风。 葛辞风此时枷锁在身,行动不便,看到何月儿泪眼婆娑的样子,也不知是心疼还是真的煞有其事,认真地说道:“我真的找到了你父母,没有骗你!” “嗵!”纳风一棍捅在葛辞风的后背,传出一声闷想,葛辞风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这一棍打得移了位。 “何姑娘,还请先回京城,陛下自有定夺。若他真的知道令尊令堂的下落,陛下也会为何姑娘你主持公道的。”架海好言安慰道。 何月儿擦去眼泪,再不说话,藏云和擎天等人见何月儿被安抚住了,二人护送何月儿上了另一辆马车。 毛听松趁机悄然溜走,无人知晓,包括六名辰从卫。后五百未助卫搜索半天,也未发现毛听松的任何蛛丝马迹,这个人仿佛就消失了一般。 半日光景一过,无奈,六人只能打算召集所有的未助卫先行集合,回京。 几日后,京城的雪已经下了很大了,后世的赵易执也曾在大雪时节去过一些古迹宫殿,大雪一下,白皑皑一片,不去看远处的高楼大厦,反倒有一种穿越古今之感。如今真的穿越了,赵易执却眺望远处,真的希望能看到一些高楼大厦,矗立在这些宫殿围墙之后。 王振良小跑着来到赵易执身边,为赵易执披上了一件貂绒大披,在赵易执耳边轻声耳语了一阵。 “有点意思,走,去看看。”赵易执心中欢喜,他对葛辞风颇为忌惮,这次说什么也要让葛辞风死在这京城! 第一百九十八章 你打哪来的啊 赵易执坐在太和殿上,殿下跪着葛辞风,低着头,默然不语,何月儿站在一旁,手指不安地搅动着衣角。十名辰从卫分站大殿各处,人人神色各异地望向场中的葛辞风。 “葛辞风,你身为楚湘世子,既然楚湘王已同意派你入京为质,为何又要出逃?”赵易执透过珠帘,眼神直射葛辞风。 “罪臣父王得知犬子噩耗,忧伤成疾,恐不久于人世,罪臣担忧父王安危,故而不辞而别。”葛辞风说道。 赵易执轻哼一声,不用猜也知道这是葛辞风早就编好的理由,奈何启太祖赵始究宣扬孝道,再者质子私离京城并非死罪,要是仅凭此一条,赵易执的确拿他没办法。 “京城之中,连日来发生多起命案,世子殿下又作何解释呢?”赵易执眯起了眼睛。 “陛下,京城发生命案和微臣无关,微臣毫不知情。”葛辞风跪伏在地,急忙辩解道。 赵易执来了兴致,笑道:“王总管,呈上证据,让世子殿下好好看一看。” 王总管向后面招了招手,一个小太监端着一个木盘走到了葛辞风的面前,掀开木盘上的黑布,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四枚铁片,无一例外地四枚铁片上都印有一个“楚”字。四个“楚”字宛然四只眼睛,默默地盯着葛辞风。 葛辞风心中“咯噔”一下,问道:“微臣愚钝,敢问陛下,此乃何意?” 赵易执凝视着葛辞风:“这四枚铁片在四处命案处找到,难道世子殿下不解其中深意?” “微臣属实不知!”葛辞风慌了神,这分明就是李玉书的暗器! 质子私自离京,若有正当理由则由藩地赔钱即可,可若是在京城犯了人命案子,可就有关系了。杀人之罪,如果皇帝较起真来,最轻也是个牢狱之灾。十名死士时常外出,保不齐真的犯了什么事也说不定。毕竟这不是从小就豢养的死士,只是一时受自己控制罢了。 “那这暗器上印有‘楚’字,你作何解释?”赵易执追问道。 葛辞风不敢抬头,却依旧有力地回道:“或许此乃凶手姓名之中有‘楚’字,亦或者栽赃嫁祸,还请陛下明察!”寒冬腊月,额头上冒出了点点汗珠。 赵易执大袖一挥,十余名戌视卫扛着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具尸体,从殿外进来。 “陛下,太和殿正气祥和,有尸…”王振良大惊,连忙劝阻。 赵易执瞪了王振良一眼,王振良不敢再劝,戌视卫将尸体抬到了葛辞风的面前,放了下来,李玉书! 一名戌视卫将李玉书的衣襟掀开,怀中有不少暗器,光亮如新,每一枚暗器上都有一个“楚”字。 证据确凿! “架海的‘望挑日月’,目力远超常人,与李玉书对阵时便发现了他身上的暗器。这具尸体从江边运回京城,全程是由朕的未助卫所为。世子殿下觉得是朕的十二天卫陷害你不成?”赵易执语气慢慢冷了下来。 葛辞风大惊,连忙磕头不止:“臣失言,臣失言,臣实不知!”怀疑十二天卫那就等于是怀疑赵易执了,敢怀疑大启皇帝还不如自己磕死在大殿上。 “楚湘世子葛辞风入京为质,纵容下属在京城肆意杀戮,栽赃陷害朝廷忠良,按罪,当斩!”王振良吊着嗓子,不顾葛辞风磕破的头颅,宣读起了圣谕。 “陛下!陛下,还请收成圣命…”何月儿在一旁连忙出声喊道,刚一喊出便知自己失礼,声音渐渐微弱了下去。 赵易执转头望向何月儿,沉声说道:“何月儿,你和易小刀的大婚,朕可是亲自主持的!” 何月儿连忙跪下:“民女知道!只是…只是他知晓我父母的下落,若是陛下要杀了他,那民女再无得见父母之日了!” “葛辞风,你当真得知何月儿双亲下落?”赵易执心头一动,要是能把何月儿双亲接到京城,那便是稳住了何月儿。稳住了何月儿也就稳住了易小刀,只要稳住了易小刀… 葛辞风只顾磕头,一言不发,态度十分明确… “陛下,求陛下网开一面!”何月儿也在一旁磕起头来。 门外一人,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大殿,周子儒来了。 “陛下,葛辞风入京为质,实则借机残杀百姓,陷害忠良,欲使大启朝廷自乱,狼子野心,留之必然祸国殃民!速速处斩,以安民心才是!”周子儒字字诛心。 赵易执看了周子儒,又看了看何月儿,最后望着磕头不止的葛辞风,闭目道:“拉出去。” 两名戌视卫上前,将葛辞风从地上拉起,葛辞风面上血流如注,已经磕得有些晕头转向了,任由戌视卫向殿外拖去。 何月儿也爬了起来,跟在戌视卫后面慢慢走着。 “大胆!陛下什么时候允许你走了!”王振良在阶上高呼。 何月儿猛地扑到一名戌视卫的身上,一把抽出戌视卫腰间的狗头剑,横剑在颈:“陛下,如杀葛辞风便是杀我何月儿,民女请先死!”说完,抽动剑柄。 “叮!” 五根细针打在剑锋上,力道极大,何月儿握剑不住,狗头剑脱手而出,她跌坐在地。 摘星救下了何月儿。 戌视卫连忙告罪,王振良挥了挥手,戌视卫跑回去捡回了自己的武器,按在腰间,复又回来拖着葛辞风,往外而走。 “陛下,即便民女今日不死,明日不死,那后天,大后天…不见爹娘,誓不独生!”何月儿直视赵易执,语气坚定地说道。 赵易执也透过头上垂下的珠帘,望着何月儿,眼神决绝,一如当初在宅院中,易小刀望向自己的眼神一样… “且慢”赵易执唤停了戌视卫“放了他”。 “陛下!一日纵敌,万世之患啊!”周子儒急了。 赵易执深吸了一口气,淡淡说道:“朕与你一百未助卫,皆选女卫,保你一路平安。若你愿去楚湘,这一百未助卫自当返回,朕若是见到了这一百女卫,便知你心意,你意下如何?” 何月儿笑了,眼中却渐渐有了泪花:“民女何月儿叩谢陛下!”说着,连忙爬起,跳跃着出了大殿,根本就没管一旁的葛辞风。 易小刀曾说,陛下可信。 戌视卫将葛辞风和李玉书的尸体拖出了大殿,十名辰从卫也默默离开,大殿中只剩赵易执,周子儒,王振良三人。 赵易执望着周子儒,周子儒瞪着赵易执,王振良不敢多言,悄然退下。 “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放走了楚湘世子葛辞风。” “那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万千将士百姓,将要血流成河…” 周子儒紧走两步,指着赵易执怒道:“为了杀他我费尽心力,几次三番设了死局,你倒好,轻飘飘一句话就给他放走了,万里江山,社稷百姓都不如一个易小刀是吗?” 赵易执站起身来,低声说道:“周先生言重了。”说完,转身向殿后离开。 多年以后,周子儒临死之前,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当初在太和殿上骂了赵易执一句“昏君”。 赵易执离开了太和殿,一个人在皇宫中踱步,忧思满腹。 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他日夜操劳,要说为了什么,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多一些,还是为了黎民百姓多一些,又或者…赵易执想起了醒来那天,老太傅陈嵩像个孩子一样欢喜,跑出了自己的寝宫,嘴里喊着“大启幸甚。” 老太傅为了大启延续,不惜派遣神机派的薛芒刺杀自己,事未成,他竟在太庙自裁。周子儒为了除去葛辞风,不惜在城中制造多起惨案,只为栽赃嫁祸,给自己定罪的理由。而自己,却只言片语就放走了心腹大患… 赵易执一个人且行且走,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座宫殿前,再没了去路。 “慈行宫?这不是太后的宫殿吗?我怎么走到这了…”赵易执望着匾额,转身欲回。 “陛下,太后有旨,请陛下入宫相见。”一名宫女在宫门前喊住了赵易执。 赵易执转身,点了点头,迈步走进了慈行宫。 “儿臣参加母后。”赵易执心绪在腹,没了那股别扭感,开口请安。 太后一身妆容,打扮极其雍容华贵,正抬头看着先皇遗像,听到赵易执请安,转身说道:“坐吧。” “不是说太后一向吃斋念佛吗?这宫中传言有误啊。”赵易执心中暗想。 两人就坐,太后问道:“这回总该有心事了吧?” “儿臣…没什么心事。”赵易执摇头。 “还儿臣呢?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真当我老太婆老眼昏花了?哈哈哈哈”太后掩嘴笑道。 赵易执大惊,立刻站起退后了两步,好一会儿才拱手说道:“母后…惊煞儿臣了。如果母后身体不适,儿臣这就传唤御医。”说着就急急往殿外走去。 “回来回来,我不会跟别人说的。坐下,我就是想跟你叙叙话。”太后向赵易执招手道。 赵易执望着老太后,不知道她究竟何意,迟迟不敢落座。 “我一个老婆子,还能把你怎么着啊?跟我说说,你打哪来的啊?”老太后慈眉善目地笑道。 第一百九十九章 醒 “啊?还有这事呢?”老太后此时像个小女孩一样,睁大了眼睛,趴在桌子上望着赵易执,听着他讲些后世的稀奇事。 赵易执也从最初的紧张,慢慢地放松了下来,讲述着自己那个世界的事。从玄武门之变讲到安史之乱,再到宋元明清,太后听到紧张处,还会攥紧手掌,一副期待的样子。 赵易执讲得很快,也很详细,宫外月出东山,赵易执讲完了原本历史的始末。 “哎呀,多好的世界啊…老太婆我吃斋念佛三年,值了啊。”老太后咂摸着嘴巴,意犹未尽。 赵易执望着老太后,犹豫地问道:“不知…您说如何知道…我不是…” “嗨,自己儿子我能不认识吗?我那儿子要是有你的一半啊,我就谢天谢地了。当初陈嵩派人来我宫中报喜,说皇帝死而复生,我还以为他吃了豹子胆,要戏耍我这老太婆呢。哈哈哈哈”老太后轻描淡写地说道。 赵易执发现自己和太后讲完了后世之事,浑身轻松,起身施礼道:“明日一早我便让位,还请太后另择贤良。只是…身无分文…” 老太后摇头:“傻孩子,胡说什么呢!哪里还有比你合适的?我虽一直身居后宫,可是对外面的事也不是不知道啊!那李常文啊,该杀!南淮也该收!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包括那个叫什么小刀的,也确有本事!” “太后…”赵易执有些茫然。 老太后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很通情达理,不是那些老古板啊?” 赵易执呆呆地点了点头。 “那天寿宴上我就和你说了,有什么心事就和我说说,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还好昨晚菩萨给我托梦,说你今天一定来,不然我啊,不知道得等到啥时候呢!”老太后今天仿佛特别高兴,一直笑眯眯的。 赵易执望着笑容可掬的老太后,忽地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年纪还未到老太后这般,可挂在嘴边的话就说“和妈说说”,与此时如出一辙。赵易执一股酸楚涌上心头,跪倒在地,抱着老太后的双腿嚎啕大哭了起来:“妈!” 老太后先说一愣,随即笑道:“妈?这个好这个好,听起来比‘娘’可亲切多了。有什么事跟妈说!” “孩儿…无能,祸…及苍生了!”赵易执哽咽地说道。 老太后捧着赵易执的脸笑道:“那如果再选一次,你会怎么选呢?” 赵易执想起拔剑横在颈上的何月儿,又想起了大婚之时,喜笑颜开,对自己纳头就拜的易小刀,沉默不语。他知道,他即便再选一次,还是会放走葛辞风。 “人世间的事情,都是有定数的。如果你再选一次,还是会这样,那就不是你的错了,而是苍生本就有此一劫。你要做的,就是尽你的最大能力,将这一劫数消弭于无啊。再不济也要将损失降到最小,实在没办法,那就不管了,爱咋咋地吧!”老太后头摇得像一个拨浪鼓一样。 “可…祸终究是因我而起。”赵易执止住了哭声。 “怎么能说是因你而起呢?要我说啊,是因老祖宗而起,因天下而起,因天道而起!算了,我老婆子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你两世为人,懂得比我多,慢慢想,总会想明白的。”老太后将赵易执扶起,打着哈欠说道:“还真是有些累了,你也早些歇息去吧,记住,有什么事就常来这慈行宫走动走动。” “我明白。”赵易执点头应道。 “朕!说,是朕明白!你是这大启的皇帝!”老太后突然吼了一声,神情严肃。 赵易执有些错愕,喃喃道:“朕…朕明白…” 老太后这才转怒为喜:“记住了,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你都是大启的皇帝,永远都是!行了,这么大的人了,别哭哭啼啼的,去吧去吧。” 赵易执再度伏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起身离开了慈行宫。老太后独自一人,转身盯着先帝的画像,刚刚还嚷着困倦的她,此时,眼如明星… 翌日一早,赵易执还在混沌迷糊中,就听到外面的宫人往来奔走,呼叫不止。 “王总管?王总管?来人!出什么事了?”赵易执爬起身,一身洁白亵衣,对外问道。 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地奔了进来,不小心还摔得翻了个跟头:“启…启禀陛下,太后…太后于昨夜…驾崩…” 赵易执大脑一片茫然,呆呆地站了会儿:“什么?谁?太后驾…崩…”话未说完,赵易执只觉得头疼欲裂,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赵易执再醒来之时,王振良站在一旁,将赵易执扶了起来,赵易执扭头看他,只见他头戴白巾,披麻戴孝。 “扶朕起来,朕要去见太后!”赵易执挣扎着就要爬起。 王振良扶住颤颤巍巍的赵易执,劝道:“陛下,龙体为重!节哀啊!” “扶朕起…!啊…”赵易执怒喝一声,又是一阵头疼的眩晕感,王振良连忙将赵易执扶回床上躺好。 赵易执再次感觉到头疼欲裂,与以往不同,这次的头疼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脑海里钻出来一样,既疼且涨。 “陛下,你怎么了?陛下,快!快传御医!”望着满床打滚的赵易执,王振良慌得不知所措。 赵易执翻下床榻,向桌子伸手道:“水,给我水…” 王振良连忙跑到桌边,为赵易执倒起水来。 “一壶!” 王振良吓了一哆嗦,拎着茶壶来到了赵易执的身边。赵易执一把抢过茶壶,掀开壶盖,将壶中清水照着自己的头上淋去。 水汽弥漫,赵易执的疼痛感顿时消失,一股清明感袭来,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清晰异常,连外面的雪花飘落,脚步带起的灰尘纷飞,赵易执都能察觉得一清二楚。 “神识…回来了?”赵易执有点点欣喜,很快欣喜之情便被外面来往的脚步冲散。 “妈…”赵易执从地上爬起,没留意手上的茶壶,脱手而出,落向地面。 茶壶的掉落过程在赵易执眼中十分缓慢,但是赵易执伸手去抓,却来不及,慢了一步,茶壶离了手掌,坠向地面。 “哎呀!”赵易执心头一紧,虽然如今贵为皇帝,一个茶壶实在算不上什么,但还是本能地想要挽救一下。 茶壶落地,却没有摔碎,准确地说,并没有落地… 茶壶离地不足半寸,停住了! 赵易执弯腰抓起茶壶,望着茶壶,心中十分费解。 赵易执平举茶壶,松手,茶壶直直地向地面落去。赵易执心神一动,茶壶的落速立马减缓,不仅没有下落,反而还摇摇晃晃向上飞起,最终落到了赵易执的手里。 赵易执心神澎湃,这正是他意念中所想的,没想到竟然真的实现了!后世的赵易执对此并不陌生,这是念力,只要有了这个能力,自己便是不败之地。心头莫名滋味,一时间涌出了无数的想法。 高兴了许久,赵易执才反应过来,身边还站着一个王振良。扭头望去,王振良恭恭敬敬地站在门边,双手拢在袖子里,弓着腰,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一个木头人一般。 “你…都看…”赵易执犹豫地问道。 王振良低垂眼睑,老实地回道:“老奴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老奴一直在这守着陛下,等着陛下醒来。” “谢谢…”赵易执到了声谢,他知道,王振良什么都看到了。 “陛下,可要去看看太后?”王振良凑近了过来,恢复了往日的谦恭,低声问道。 听到王振良提起太后,赵易执心中不是滋味,立马大步迈出,向慈行宫走去,王振良在后面紧紧跟随。 慈行宫,太监宫女跪满了一地,不少老臣从宫外特意赶来,跪倒在慈行宫外。众人见到赵易执赶来,纷纷伏低了身子,以为见礼。 “太后驾崩…老臣们特意赶来…送送太后…大启有制,后宫丧殡,臣子可以进出后宫…望陛下…恕罪。”一个年纪颇大,身上官服早已褪色的老官员颤颤巍巍地说道。这些老臣已多年不经朝政,只听说小皇帝荒淫无度,怕见到他们进了后果,惹了陛下发怒,这才着急解释。 赵易执上下打量着老官员,虽不认识,但是此情此景,见到老官员颤颤巍巍的样子,心中悲切,朗声说道:“古稀之年者,无需下跪,赐座。”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众人忙不迭地作揖行礼。 “啊…人…呢?太后啊…老臣…来晚…了啊!”一声哭喊声传来,又来了一个老臣,在两个小太监的搀扶着,急切地往慈行宫走来。 赵易执看向来人,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劝道:“钱太保,何须劳驾自来,您乃三朝老臣,八十有四,乃国之重器,安心在家休养才是。节哀,当心身子。”赵易执自己连太后的面还没见到,却先安慰起了别人。 这老臣名叫钱镇,官居太保,乃大启三朝老臣,只是赵易执这一朝实在是名存实亡了。赵易执上任之时,钱镇就以七十九岁的高龄告老还乡,不问朝政之事了。严格来说,他应该是两朝老臣。但是在朝中资历,无人敢去质疑。 钱镇一看见赵易执,连忙下跪磕头:“老臣叩见…先皇!先皇啊,老臣…有罪啊!小…陛下荒淫无度,荒废…朝政,老臣…老臣实在是…无能为力啊!听说那昨天…和六个宫女儿…” 赵易执气得一甩袖子,得,客套话白说了,整个一老糊涂。 “老糊涂”见赵易执甩袖离开,这才望向慈行宫中先帝的画像,流下两行清泪… 第二百章 已达曲城 易小刀心情郁闷,走了二十来天了,经历一场大风雪,此时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连身后这些东鲁土着的土匪们,都迷失了方向。 比易小刀更郁闷的,是樊俊,鬼刀刘,独眼蛇三人以及身后的近万名土匪。本想着跟着易小刀这个朝廷官员能吃香的喝辣的,再不济也不至于饿肚子。可事实是他们饥一餐饱一顿,已经饿了六七天了,人人双眼发绿,所过之处,躲在洞里的耗子,兔子等活物一个不留,全祭了他们的五脏庙。 “我们当初投靠他是不是草率了点?”鬼刀刘小声地对身旁的两人说道。 “你要是现在走…还来得及。”独眼蛇有气无力地回道。 樊俊没有接话,他已经饿得没力气说话了,只知道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走着。 “站住!什么人!”前面来了一队人马,手持钢枪长刀,拦住了易小刀等人面前。他们也看到了身后的近万名土匪,倒不是他们胆子大,只是这些人实在是太像难民了。 易小刀无力地抬头望了一眼:“原来是羽林军…请问这位军爷,可知…嗯?羽林军!”易小刀半天才反应过来。 “我!是我!易小刀!卫有明将军何在?”易小刀扒拉开面前的两缕头发,露出面容,欣喜溢于言表。 “易大人?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卫将军在大帐里,这些是? ”为首的羽林军头目连忙翻身下马,上前搀扶着易小刀。 易小刀急不可待:“这些都是我于路招揽的匪帮,不碍事的,快带我去见卫有明!” 头目往后看了一眼,这哪是什么匪帮啊?这扮相和楚湘的丐帮也没啥区别了…但是易小刀的话他不敢怠慢,连忙扶着易小刀上了自己的马匹,带着易小刀返回。 “这…这就把我们丢下了?”鬼刀刘愣住了。 薛芒找了块大石头,一屁股坐了上去:“易大人不是那种人,先歇会儿吧,等等再说。” 军营帅帐前,易小刀望着熟悉的帅帐,差点就失声痛哭了,上前掀开布幔,钻了进去:“卫将军,别来无恙啊!” 易小刀刚说完,就被吓了一跳,卫有明这哪是别来无恙啊,这简直变化太多了,根本就认不出来此人竟是卫有明。 只见卫有明头发凌乱,双眼布满血丝,胡须凌乱不堪,怔怔地坐在帅案前。 “卫将军…你这是?”易小刀吓了一跳,之前还神采奕奕的卫有明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卫有明抬头,望着易小刀,愣了一会儿,这才猛扑过来,搂住了易小刀的大腿:“易大人!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可真没办法了!” “别急别急,出什么事了?你先给我弄点吃的,我快饿死了。”易小刀饿得头晕眼花,挣扎了一下便没了力气,软倒在地上。 卫有明见易小刀虚弱成这样,不敢怠慢,连忙起身准备吩咐下去,易小刀轻飘飘地说了句:“外面…还有近万人马…给他们也弄点…” 卫有明如遭雷击,呆在当场。 “怎么了?快去啊。”易小刀催促道。 卫有明转身支吾道:“易大人…军中…如今已经有…两万人马,只有十天之粮了…若是再加上一万人,可就只能吃七天了!一万人!易大人你从哪又弄来了一万人马!” 易小刀苦笑道::“解释起来…很麻烦,先吃了这顿…再想办法吧。” 卫有明还想再问,但是见易小刀实在是饿得厉害,无奈只得出帐安排去了。 万人开饭,又是临时加做,火头军从下午忙活,一直忙到了晚上,当热气腾腾的白馒头和热粥送到樊俊等一众土匪面前的时候,有十来个土匪吃得太急,差点被噎死。 易小刀本想好好开开荤,但是卫有明同样也只给他端来了一碗稀粥和一个白面馒头:“易大人,边吃馒头边喝粥,饱了就不能吃了,不然会撑坏的。” 易小刀乞讨多年,也知道卫有明说的都是实话,没办法,一口馒头一口粥地先垫巴了起来,和卫有明讲述这趟日城之行。 “东倭人?此事非同小可啊!需尽快禀报给陛下才是!”卫有明身为将军,对于危险的嗅觉十分敏锐,东倭人六百余年不见,如今突然出现,怕是来者不善。 易小刀劝阻道:“奏禀了陛下又能如何?朝廷军马如今在与楚湘对峙,如何腾得出手来?”易小刀隐瞒了陈有才当初透露的一个月之后五万大军杀奔中原的消息。五万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要不是如今朝廷和楚湘正在对峙,五万东倭人,朝廷还真不放在眼里。 “那…易大人的意思是暂且不管?”卫有明试探着问道。 易小刀将馒头稀饭通通吃完,感受了一下,饱得刚刚好,摇头说道:“不是不管,是还没想到办法,你说说你这怎么回事?我走的时候羽林军加南淮兵也不过万人,你这又是从哪冒出的一万人?” 卫有明神情复杂,叹气道:“唉,还不都是韩实那个小子干的好事。” 原来,易小刀走后,韩实就带着卫有明东奔西走,爬山穿林的。要说韩实倒也是个人才,哪一路的土匪,响马,帮派之中皆有熟人。混迹东鲁如鱼得水,各路土匪在他的拉拢说服和武力震慑下,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的,纷纷加入了军中。远一些的匪帮听到消息,也都闻风而来,就这样,最初和易小刀约好的三百人马,变成了万余人。韩实好似乐此不疲,之前还一直嚷嚷着要去救自己的表兄弟,这两天也没再提,只一门心思地收人。 “这样不行啊,我这边的万余人,要不是我师父一剑威慑,早就出乱子了,你怎么敢往军营里塞这么多来路不明的人啊?”易小刀十分忧虑。 卫有明苦着脸说道:“不是易大人你说的要壮大队伍么?这小子不管不顾,是人都收,带着大军东绕西绕,连我也不知道现在这里是何处了。年关又将至,羽林军倒还好,南淮兵颇有怨言,人人吵着要归乡过年,这军粮又…唉。”卫有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得出这段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去,把韩实叫来,我要和他聊聊。”易小刀心中感觉不对,看着卫有明这个样子,怕是已经被当枪使了,而且现在很可能已经到了曲城附近了。 卫有明很快将韩实叫了过来,黑汉子依旧是这个黑汉子,比一个月之前倒是精壮了不少。虽然他在临城附近也是不愁吃喝,但归根结底还是没有朝廷的伙食好。 “韩实,你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把我们带到曲城来了?”易小刀决定先发制人,要是问他这是何处,指定要随口胡诌一个地名,到时候还得闭着眼睛跟着他瞎转。 韩实见到易小刀,心中存了几分胆怯,这人可不比卫有明那个傻大个好糊弄。 “俺带着卫将军往济城去呢!这不下雪路不好走么?曲城这边路好走,必过的!”韩实说道。 易小刀抓起帅案上的宝剑,抽出一半,摩挲着剑锋说道:“唉,这东鲁的雪还真是挺大的,这到了济城将士们也冻得受不了啊,眼看又要过年了,要不我们先回去,让将士们安心过个年算了。” “那怎么行啊?易大人,这…这东鲁百姓危如累卵,这都走一半了,可不能回头啊!”韩实急了。 易小刀一把将宝剑全部抽出,指向韩实:“还不说实话!你带我们来曲城到底是何目的!” 韩实见易小刀兵刃相向,叹了口气说道:“易大人何苦明知故问呢?俺不就是想救俺那表兄弟吗?这都快半年了,死活不知,俺舅父因为这个事都气走了,舅母也被气得下不来床…易大人,只要救了我表兄弟,俺韩实这条命就是你的了!做牛做马,干啥都行!”韩实跪地连连磕头。 “你与他不过表亲,竟能如此上心?”易小刀紧盯着韩实:“可有别的目的?怕不是和曲城有些恩怨吧?” 韩实连连摇头:“俺家穷,舅父舅母对俺家多有照顾,那秦两天也是和俺一起长大的,这要是不救,俺还是人吗?” “仅仅如此?” “半句假话,泰山奶奶不照拂小人!”韩实挺起胸膛,面容肃穆地说道。 易小刀这才收剑回鞘,‘泰山奶奶’对东鲁人分量极重,敢拿这个来起誓,怕是不假了。 “你这东拼西凑,往军营里塞了这么多人,迟早要生乱子,留不住这许多。”易小刀冷冷地说道。 “易大人。都是道上的兄弟,也都是没饭吃的苦哈哈,这寒冬腊月的,不收留他们,他们可就没活路了,大人千万开恩啊!”韩实又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他们只想要一口饱饭,小人一定约束他们,一定约束!” 易小刀望着韩实情真意切的样子,又有些心软,说道:“起来吧。” “大人!”卫有明在一旁急了。 易小刀瞥了他一眼,将他到嘴边的话都生生憋了回去,接着问道:“此地离曲城还有多远?” “不瞒大人,已经到了,前面十几里就是!”韩实欣喜地抬起头。 第二百零一章 孔门 晌午,曲城。一名肥胖男子躺在暖炉边的摇椅上,悠然自得地烤着火,曲城县令范腾。他本是常城人士,来曲城为官已经四年了,在曲城的冬天,最喜欢的事便是找来一张摇椅,上面铺上褥子,往上一趟,怡然自得地烤着火。 “范大人,城外有人来见,自称是京城枢密郎易小刀的信使,有信要递交给范大人。”一名衙役赶来汇报。 “枢密郎?那可是前朝的官职了,本朝六百年可从没听说有什么枢密郎啊!先让人进来,我看看写的啥。”范腾挣扎了几下也没从褥子里爬起来,衙役上前搀扶,这才将他扶正坐好。 信使走进衙门,将信件恭恭敬敬地递给了衙役,衙役转交给范腾。 “小的奉枢密郎易大人之命,有一封信递给范大人,易小刀还有一句话,要小的转告给范大人。” “易大人?那这易大人有什么话要转告本官啊?”范腾有些好奇。 信使行了一礼,说道:“若是大人看完信就撕了,或者烧了,还请上东门城头一叙。”说完,信使转身离开,没去管范腾会如何处理这封信。 范腾见信使说得有鼻子有眼,就更好奇了,急忙打开信件看了起来:“京城枢密郎易小刀幸会,范腾大人久居曲城,当知东鲁人情风貌,近闻曲城有犯名秦两天,羁押在狱,恐有冤假错案,还请范大人详查,勿负陛下。” “这写的什么?乱七八糟,没头没尾的。”范腾将信揉成一团,随意地丢进了火炉中。“牢中犯人有叫秦两天的吗?” “大人…有,就是哪个擅闯孔门,被孔门的人告到衙门的…”衙役如实说道。 范腾心头“咯噔”一下:“那京城有叫‘易小刀’的枢密郎吗?” “范大人,这您都不知道,小的哪能知道啊?”衙役犯了难。 范腾望向火炉,口中喃喃道:“别慌,莫不是有人戏耍本官,本官可不能…” “大人,范大人!出事了!”又一名衙役从衙门外跑进来。 范腾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东门外,出现了好多土匪!” “土匪?有多少?” “不知道,数不清楚,大概得有好几万人。” 范腾气得伸出大肥腿踹过去:“混账!大白天的睡蒙了吧?曲城周边所有的土匪加在一起也才千把人,哪来的好几万啊?” 衙役根本没被踹到,但是还是作势倒在地上:“大人,是真的,不骗你,不信你去东门看看!” 范腾气得站起来就要打,前一名衙役连忙拦住说道:“大人,刚刚那信使说大人如果撕了或者烧了,就上东城城门外一叙…会不会…” 范腾顿了一下,连忙向衙门外跑去,还没跑到衙门口,就喘得不行了,连忙转身招呼衙役去准备马车。 曲城东门上,范腾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城墙上:“在哪儿呢?土匪在哪儿呢?”大冬天,范腾竟然需要拿着一张白手巾擦拭着头上的细汗。 城墙下传来一声呼唤:“还请曲城范县令上城答话!” 范腾伸头向外望去,吓了个半死,城外乌央乌央地一大片,全是人。穿得也是五花八门,有穿皮的袄的还有破棉絮的,细看之下其中竟然还有军甲! “这…这都是…是些什么人啊这?”范腾说话直打哆嗦。 “还请曲城范县令上城答话!”城墙下再度呼喊了起来。 “大人,叫您呢!”守城甲士提醒道。 范腾眼睛一瞪:“就是城西的吴瞎子在这也看见,要你说吗!这…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啊?” “我…本官…本官乃曲城县令…范腾,你们是什么人?来曲城…干什么?”范腾也知道自己身为一城之县令是躲不掉的,壮着胆子回应道。 易小刀目力比常人要好,在城下老远就认出了范腾,不为其他,人群中最胖而又最怕的那个,一定是他!贪官皆是如此,就比如皖城的张县令,易小刀想起张守才,又是一阵唏嘘。 “范大人,信中所言可已知晓?”易小刀坐在马上,高声问道。 范腾见易小刀出声,知道这才是领头的,连忙喊道:“秦两天犯的事我…我查过了,私闯民宅…按…大启律例,当囚禁一年,这个…易大人,错不了的!” “这范腾倒也是个人才,这么短的时间,他断然不会去查的。就是让手下去查,这会儿结果也到不了他的手上。”易小刀对身边诸人夸赞着范腾。 “易大人意思是?”卫有明拿捏不准易小刀的意思。 “定是来的路上临时想到的,不是过目不忘,就是记忆过人,倒是个人才。”易小刀夸赞不已。 易小刀还在楼下感叹范腾的记忆,可范腾心中没了底,这城下怎么没了动静呢?莫不是在商议怎么攻城吧? “你们是哪路人马?哪里来的好汉?城中已经没有粮食了,各位好汉还请别处去吧!”范腾壮着胆子说道。 易小刀喊道:“还请范大人先开城门,我等进城歇息片刻。我们不是什么土匪强盗,乃是大启朝廷官军!” 范腾缩了缩脖子,心中暗道:糊弄鬼呢!朝廷官军穿得这么五花八门,这么寒酸样。这都是朝廷官军,我这曲城上岂不成了天兵天将了!可是楼下足有好几万之众,眼下只要进城,自己的确一点办法都没有。等下他们等得不耐烦了,攻打城门,凭曲城这千余名士卒和百来个衙役,如何守得住? 一名青年男子,顺着台阶走上城墙,一披青绿长袄,头戴纶巾,一副读书人的样子:“出了什么事了?” “孔三爷,你来的正好,你快来看,这…这如何是好?楼下自称是朝廷的枢密郎易小刀,要进城,可这么多人,哪有一点朝廷官军的样子啊?”范腾抓住了救星一般,大吐苦水。 被称作孔三爷的青年男子,走到城墙边,向下望去,嚯,人数还真不少。一眼望不到头,而且这不仅衣甲不齐,就连军形军容都没有,横七竖八散乱地站着,一看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莫不是假冒的?我看倒像是群难民。要不摆个粥摊,接济一下。”孔三爷提议道。 “喂,那青衣的,是不是孔门的?”易小刀又在城下叫唤了起来。 孔三爷眼神一亮,走到城墙边,饶有兴致地望向下面,轻声笑道:“呵,倒有眼力好的,还能认出我是孔门之人?” 易小刀见青衣男子凑近了,心中预料八九不离十了,继续喊道:“听闻孔门门第之见独冠大启,分家已经被赶到了楚湘去了。你是几房的?给自己的后人找好地方了没有啊?” 青绿男子一听,俏脸涨得通红,一双白牙咬了几个来回,终究还是忍下了,喊道:“城下谁家少年郎?端得没教养!我是孔门不假,孔门如何门第之见最是深重?莫要凭空污蔑!” “看来你们孔门都是读书读傻了啊,没事也走走江湖,听听看看,江湖上早就传开了!别说了,我脖子都仰酸了,快些开门吧!” “哼,乡野之人,最好胡说八道,别理他们!”孔三爷心头恼怒,断定城下皆是逃难之人,有心不去搭理。 见城楼上没了动静,韩实急了,跑到了易小刀的马边:“易大人,你怎么惹怒他们了?这…这他们要是不开门可怎么办啊?” 易小刀瞥了一眼韩实,没有搭理,继续高声喊道:“唉,孔门的人怎么都不能容人呢?这么假清高啊?” 孔三爷大怒,再也控制不住,拍着城墙指着易小刀怒喝道:“小子你有胆再说一遍!” 易小刀对卫有明使了个眼色,卫有明心领神会,吩咐身边传令官传了下去。 正在孔三爷以为城下众人被他震慑到之时,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传来,城下万人齐喊:“假清高!假清高!假清高!” 孔三爷扭头对城墙守卒喝道:“拿弓来!” 城墙守卒迟疑不定,望向范腾,范腾连忙过来劝阻:“孔三爷,息怒息怒,要不,去请令尊孔老爷来一趟可好?” “拿来!莫让他以为我怕了他!”一旁的孔门弟子已经递过来一张硬弓,孔三爷也不含糊,张弓搭箭就瞄准了易小刀。 “易大人小心!” 城下众人都看清了孔三爷手中的长弓,纷纷戒备起来。 “礼儿,放肆!”一名中年男子站在城头,身后跟着两名与孔三爷相貌颇为相似的青年男子。 “爹,大哥,二哥…”孔三爷看到来者三人,讪讪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复又告状道:“可是他们太…” “混账东西,还不下去!”中年男子又呵斥了一声,孔礼无奈,只得低下长弓,站到了三人身后。 中年男子站到城墙边,易小刀一见来者,果断伸手示意,众人纷纷停住了呐喊。 “我乃孔门门主孔才,小友可是对孔门有些误解?方便的话还请入城一叙,只是曲城狭小,容纳不了这许多的英雄好汉,还请诸位好汉在城外扎营。可好?”中年男子和善地笑着。 易小刀召来薛芒,樊俊等人:“孔门实力如何?” “在东鲁也是名门望族!”樊俊老实回道。 “我是问实力,实力!”易小刀有些急了。 樊俊挠挠头,说道:“在东鲁…可以横着走。” 第二百零二章 真相大白 易小刀终究还是进了曲城,和他一起进去的还有薛芒和樊俊两人,卫有明则留在城外,坐镇军营。 孔家家主孔才正要下城迎接,孔礼上前阻拦:“爹,此人是官是匪尚且未知,爹何必屈尊亲自迎接?依我看,八成是假冒的,不如等他进了城,就把他们抓起来,送给范大人处置好了!” “那城下尚有军甲,没看到吗?就算他不是朝廷的人,也和朝廷有莫大的关系!济城那两位尚且还没决出胜负,此人若是朝廷之人,与之交好与我孔家大有裨益!你个痴儿懂什么?让开!”孔才怒斥道。 孔才虽然让开,却心有不甘,但也没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的跟在了后面。 孔才率领一班人老远就见到了易小刀,拱手道:“听闻是朝廷枢密郎亲临,孔某有失远迎,恕罪。未知枢密郎大人…官印是否在身啊?” 易小刀从怀里摸出印信,丢了过去:“好好看,看仔细了。” 孔才的长子孔仁伸手抓住易小刀抛来的印信,身后二子孔义将县令范腾推到了孔才身边,孔才低声问道:“这可是朝廷之物?” 范腾接过印信,瞪大了眼睛上下仔细打量,点头道:“错不了,的确是朝廷印信。朝廷印信乃是遍访天下能工巧匠,以金粉在印信底部刻上一个‘赵’字,微小几乎不可见…” “如此简单?天下颇能仿制。”孔才有些不相信。 “孔老爷您尚且不知,天下又有几人知晓?况且私制印信乃是大罪,若是地方隐瞒不报,朝廷查出,县令亦受连坐之罪…”范腾缩了缩脖子。 孔才这才相信,走到易小刀面前,双手将印信捧还递交:“枢密郎大人…” “本官姓易,易小刀。”易小刀莞尔一笑。 “易大人。还请光临孔家寒舍,让我等一尽地主之谊。”孔才改口很快,从善如流。 易小刀双手负于背后,装腔作势道:“本官初到曲城,去孔府怕是多有不便,不若孔门主随本官一同去县衙叙话,岂不更好?”在东鲁能横着走的门派,易小刀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是赵易执御驾亲征孔门,也换不回自己的小命了。 孔才连连点头:“易大人所虑周到,那便到县衙吧,啊,如此,叨扰范大人了。”孔才在身后寻找范腾。 范腾挤了出来:“不叨扰,不叨扰,孔老爷和易大人能来舍下,舍下蓬荜生辉啊!” 非常标准的一句马屁,可易小刀听起来却觉得十分不舒服,不想让人看出破绽,一笑带过。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曲城县衙而去,一路上孔才谈笑风生,为易小刀讲解城中各处古迹盛景,丝毫没有因为易小刀在城外的一番话而有半点芥蒂。逢场作戏也是易小刀的拿手好戏,两人相谈甚欢,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是多年不见的老友呢。 到了县衙,众人分宾主坐好,范腾扭扭捏捏地坐上了县令之位,两边赔笑:“下官这就命人去城中最好的饮墨楼订下宴席,为易大人接风洗尘。” 孔才笑道:“如此…” “如此不妥,东鲁百姓流离失所,动荡不安,我等尚且吃席,置流民于何处?”易小刀故意打断了孔才的话。 “你…”孔家三兄弟皆是有些看不下去了,正要发作,被孔才拦了下来:“易大人所言极是,一切从简,一切从简。” 易小刀心中不禁暗自佩服孔才的气度,身为孔家家主又是孔门门主,平日里哪有人敢当面忤逆?可如今易小刀三番两次的“无礼”之举,皆被他一笑了之,气度着实不凡。 “孔家乃圣人之后,存世已有千年,孔门主…恕本官无礼,孔门主自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却能有如此心性,实在难得。”易小刀端起茶水,轻抿了一口,幽幽地说道。 孔才不知易小刀这是何意,刚刚在城外还诋毁孔门,如今开场第一句却又夸赞,实在不知为何。看那样子又不像是说的反话,只好继续保持微笑,传达善意。 易小刀放下茶杯,说道:“我也不兜圈子,我受人之托,听闻这曲城有冤案,故来一探。” 孔才愣了一下,如果是聊公事的话,自己在此就多少有些不合适了,可在城门处,明明就是这小子主动邀请我前来的,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孔才这时心头也有些恼火,自己几次不是被他打断就是被顶撞,如今他要商谈公事却邀自己前来,这不是拿自己当猴耍吗? “这…这案子…”范腾知道易小刀又要谈起秦两天之事,他实在有苦说不出。 场面僵持住了,只剩范腾坐在县令之位上“这…这…”个不停,在场众人都觉得有些尴尬。 “还是本官来讲吧,范大人和孔门主不会介意吧?”易小刀给范腾送来了台阶:“临城有一少年,名叫秦两天,与同村一姑娘青梅竹马,不想那姑娘长大后却被接到了孔家,说是孔家的大小姐。少年赶到曲城想见那姑娘,却以擅闯私宅的罪名下了大狱,范大人,可有补充?” 范腾偷偷瞄了一眼孔才,不敢说话,只好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易大人就是为此事而来?”孔才有些不敢相信。 易小刀心中权衡一二,咬定说道:“就为此事而来!” 孔才有些无语,秦两天的事他自然知道,当初为此还特意派人探了一下他的底细,就一个寻常的庄稼汉子,也不知为何这朝廷官员能为此事专门前来问责。 “不错,确有此事。那秦两天擅闯私宅被我孔家当场拿住,人赃并获,擅闯私宅并未有假,当时围观的街坊邻居都看见了,还请大人明察!”孔才坦然承认。 “孔家要将那女子许配给济城的虎泉帮?”易小刀没在此事上多作纠缠。 孔才心惊,连此事都能知晓? 依旧坦然承认道:“不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不妥之处。” 易小刀笑道:“据我所知,虎泉帮乃是东鲁大将东方钟扶持,是其嫡系帮派。孔门如此大派,竟要交好一个小小的虎泉帮?还请孔门主…解惑。”这才是易小刀的真实目的! 孔家三兄弟悄悄拢袖入怀,抓住了袖中暗藏的墨笔,孔家乃文墨大家,一支笔横撇竖捺,用得好也可抵得上千军万马。 易小刀身边的樊俊和薛芒两人也察觉到了异样,悄然准备起来,堂上一时间寂静无声,却火药味十足。 “你们三个给我出去。”孔才淡淡地说道。 三兄弟不敢忤逆父亲,收笔如常,起身向堂外走去。易小刀对樊俊薛芒二人使了个眼色,二人也起身跟了出来。 “不知东鲁情况,易大人可有所了解?若在下猜得不错的话,易大人想必是来解决东鲁之乱的。”孔才询问易小刀。 易小刀坦然点头,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东鲁情况我也知晓一二,东鲁王身死,如今东鲁乃是杨思孝和东方钟二人之争。” “不错,杨思孝乃是东鲁文官之首,东方钟则是武将之魁。如今二人相争,各门各派皆在观望,这也关系到尘埃落定时,帮派的存亡兴衰,此事不可谓不大。与虎泉帮联姻…不过是一种自保措施罢了。”孔才说道。 “以孔门之势,即便与东方钟直接交好,也未尝不可。何必去联络小小的虎泉帮呢?”易小刀还是有些不解。 孔才看了一眼范腾,范腾依旧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又聋又哑的样子。孔才踌躇一会儿,一狠心说道:“若是直接联系东方钟,那便是站到东方钟一边了,若他不胜,即便是孔门,以后也很难在东鲁继续立足。而联姻虎泉帮,不过是一层信号…”孔才望了易小刀一眼,意味深长,话语也是点到为止。 易小刀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这些大门派的远见。联姻虎泉帮是在向东方钟示好,却又没有实际的表示,若是东方钟赢了,那虎泉帮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与之联姻的孔门,自然可以稳稳地立足东鲁。若是东方钟输了,孔门便会立马与虎泉帮切断联系,损失也不过一女子罢了。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孔门主在杨思孝那边…” “自然也下了注…”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孔才毫不避讳。 易小刀朗声笑道:“孔门主不像是个读书人,倒像是个生意人。” 孔才苦笑:“一个帮派的维系…颇为困难,少不得…要多算计一点。” 易小刀点头,表示理解,继而问道:“临城的那位姑娘,可是孔门主的…”易小刀欲言又止。 孔才还未说话,范腾见场面缓和,连忙笑着说道:“易大人好糊涂啊,孔门主是何等身份?怎会真的将自己的女儿许配到那虎泉帮呢?那女子不过就是有些姿色,孔门的人外出寻找的时候看上的罢了。呵呵呵呵。” 易小刀捧起茶杯饮茶,眼中闪出点点寒芒… 第二百零三章 天地浩大 “孔门主,本官有个不情之请。”易小刀和善地笑着。 “易大人但讲无妨。”孔才自以为一番坦诚换来和谈局面,对于易小刀的要求自然是无不应允。 易小刀拱手谢道:“孔门主,本官想向孔门主求情,放那姑娘出来,与秦两天喜结连理,不知可好?” 易小刀此举非是为了秦两天,而是为了韩实。韩实能在一个月之内,纠结万余人马,虽说其中不少人马都是借着朝廷军马扯虎皮做大旗,但是也说明其人颇有能耐。若是能卖个人情,成全了秦两天,利大于弊。 孔才微微一愣,范腾也不敢自作主张,从中周旋,望向孔才,不知孔才意见如何。 孔才迟疑片刻,展颜笑道:“如此,好说。东鲁姑娘虽不如南方秀丽,但是寻个貌美女子,倒也不难。” 易小刀站起身来:“既然孔门主愿成人之美,事不宜迟,还请…啊,还请范大人将秦两天提出。” 范腾忙不迭地从县令主位上挪下,奔出堂外,唤来衙役吩咐一阵。回身笑道:“皆大欢喜啊,哈哈哈,易大人请坐啊,用茶,用茶啊!” 易小刀耐着性子又坐了回去,很快,两个衙役带着秦两天来到了大堂上。 这秦两天异常削瘦,几乎是被两个衙役提着进来的,来到堂上。易小刀侧首望去,只见他眉若长剑,眼如明星。肩宽腰细,双臂长如猿,倒也十分英武。只是披头散发,衣裳单薄,手镣脚镣在身,显得有些狼狈。 “秦两天?”易小刀唤道。 “哼!”秦两天瞪了易小刀一眼,冷哼了一声。 范腾连忙说道:“还不快把枷锁打开!”两名衙役上前就要打开他的手镣脚镣。 秦两天睁开衙役:“不用,我犯的事,我认罚!但是悦儿和孔家根本就没有关系,只要你们放了悦儿,莫说一年,就是十年我也能认了!” “悦儿?那姑娘叫悦儿?”易小刀眼睛一亮。 秦两天打量了一下易小刀:“和你有什么关系?” “放肆!此乃朝廷的易大人,你能从轻发落,都多亏了易大人,还不赶紧叩谢!”范腾在易小刀和孔才面前畏畏缩缩,但是在平民百姓面前,倒是拿出了官威。 易小刀伸手阻拦范腾,笑道:“不足挂齿,范大人为官清明和孔门主宽宏大度罢了。秦两天,你人在牢中,心在悦儿,就全然不顾家中情况?你父已病逝,老母在家也是卧病在床,你那表兄弟韩实东奔西走,就为了搭救你,随本官去吧。对了,孔门主。这悦儿您看?” 孔才笑道:“易大人勿急,孔某刚刚已派犬子去了,很快就来。” “悦儿?悦儿怎么了?”秦两天急道。 易小刀悄悄对他挤了一下眼睛,秦两天心中领会,再不敢声张,静静等待。 不一会儿,孔仁骑马护送一辆马车行到曲城县衙,马车上跳下一名女子,刚一落地就要往衙门里奔去。 “站住!”守门的衙役拦住了女子。 “放她进去。”孔仁在身后发话,两名衙役显然是认得孔仁的,不敢阻拦,放女子进去。 “两天!!!”女子直接奔向大堂,高声呼喊。 秦两天听到女子呼声,有些不敢置信,连忙从地上爬起,不顾身上的手镣脚镣,往堂外迎去。 “悦儿!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要是他们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跟我说,我跟他们没完!”秦两天被脚镣绊得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向悦儿跑去。 “没事!我很好!” 悦儿奔到秦两天身边,秦两天双手被手镣锁住,无法怀抱,悦儿也不管不顾,蹲下从秦两天手镣中钻了过去,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易小刀,孔才,范腾等人走了出来,望着两人重逢,皆是笑意连连,至于三人为何而笑,怕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遇情则救!” 易小刀脑海中突然冒出这句话,怔了一下:难道这才是… “快,过来谢过恩公!”秦两天对悦儿说道,悦儿虽不明就里,但是秦两天说啥便是啥,这是她所相信的。乖巧地从秦两天怀里钻出,随着秦两天来到了阶梯上三人面前。 易小刀居中,见二人有意要拜,连忙说道:“孔门主查实后,得知悦儿非孔府小姐,故还自由之身,秦两天虽私闯孔府,但情有可原,还不谢过两位大人?” 秦两天左右看了看,拉着悦儿对易小刀便跪倒在地:“多谢易大人!恩公在上,请受小民一拜!”悦儿也跪伏在地,二人对着易小刀深深地拜了下去。 “这…”易小刀没料到秦两天这么一根筋,自己都铺好了台阶,他硬是要自己跳下来,搞得自己有些难堪了。 “呵呵,也是个精明人,易大人好意,孔某心领了。”孔才为孔门之主,明白易小刀为自己和范腾解围之意,更知晓秦两天只拜恩主的拳拳之心,洒然一笑。 “如此,那范大人,孔门主,就此别过,本官还要赶往曲城,告辞。”易小刀走下台阶,对二人拱手道。 范腾出声问道:“易大人,下官已命人备了微薄酒菜,您看…” “改日!改日!范大人和孔门主若有空到京城之时,还请来易某府上,一醉方休!”易小刀回道。 范腾仍旧有些不甘,这可是巴结朝廷官员的一个好机会,自己还准备了一堆的马匹还用上呢。 孔才听到易小刀的话,倒是欣喜异常,要的就是这句话,只要和朝廷能搭上一根线,便是最大的益处。 “我即派人护送易大人,为易大人充作向导!”孔才目光灼灼地说道。 “无需无需!二位留步!”易小刀生怕他在军营里安插一个眼线,哪还敢留孔府的人?再者军营这一团乱麻就已经很头疼了。 衙役打开秦两天的镣铐,易小刀领着樊俊薛芒,秦两天和悦儿向城门处走去。 “悦儿,我饿了,你能不能帮我去买点吃的?”秦两天对身边的悦儿说道,他久在牢狱,此时确实有些虚弱。 薛芒止道:“我去吧。” “不不不,不麻烦这位大人,悦儿,你快去吧。”秦两天坚持道。 悦儿乖巧地点了一下头,跑向路边的包子铺。 易小刀停住脚步,转身对秦两天问道:“故意支开悦儿,有什么事吗?” 秦两天被易小刀问道,先是一愣,支支吾吾地不太敢讲。 “再不说她可就要回来了。”易小刀瞥向一旁的悦儿。 秦两天望了一眼,鼓起勇气问道:“不知大人带了多少兵马?” “你问这个做什么?”樊俊警惕地看向秦两天。 秦两天低声说道:“大人,我和悦儿有个约定,我说过迟早有一天会当上大将军…带她看…我…” 易小刀莞尔一笑,明白了秦两天的小心思,恰好此时悦儿回来了,递上了热气腾腾的包子。易小刀转身便走:“走吧。” 秦两天也不知道易小刀是何想法,担心自己的要求触怒了易小刀,跟在后面,心不在焉地吃着包子。 易小刀走到城门处,却未出城,而是带着几人登上了曲城城墙,对秦两天使了个眼色。秦两天心中激动不已,就要跪下,被易小刀一只手抓住臂膀,就要提起。 提不动! 易小刀心头一惊:这得多大的力气?自己得了冯广年的内力,再加上龙气淬炼火气,此时自己的力气不说力大无穷,也有千斤之力,竟提不动这牢里关了许多天的削瘦汉子? 易小刀连忙双手扶住,拽起秦两天,领着薛芒和樊俊走到了一边,给二人独处的时间。 “悦儿,你快来!”秦两天拉着悦儿来到城墙边,指着下面说道:“我跟你说过,迟早有一天我要当上大将军!看下面,以后我当上了大将军,一定也要带这么多的兵马!” 悦儿伸头望去,只见下面穿皮的,穿袄的,穿甲的五花八门,衣服并不统一,而且队形也较为懒散,没体现出多少气势。但是人数确实多,一眼扫过,望不到边。 “哇!这么多的兵啊?那到时候我就是将军夫人了?”悦儿没有纠结楼下兵将的衣甲不齐,甜甜地笑着:“你到时候不会不要我吧?” “怎么会呢?”秦两天拥悦儿入怀。 “天地好大啊!”悦儿依偎在秦两天的怀里,望着浩瀚的天地,感慨道。 “是啊,天地好大…”秦两天望着城下,望愣了神… 空中飘着小雪,城下刀枪林立,万军森然;城上情人相依,共看天地浩大… 易小刀心中望着二人,不禁想起了何月儿:月儿,你要是在这里该多好?易小刀没有打扰二人,领着薛芒和樊俊渐渐沿着城墙向远处晃去。 “两天?你怎么会出来的?不是被关在牢里吗?范腾那个饭桶,连个人都关不住啊!”一个年轻人带着数个随从,顺着阶梯来到了城墙上。 易小刀和樊俊薛芒已经走远,此时听到后面有动静,易小刀扭头,见到来人,虽不认得,但是心头有些不详的预感,转身回来。 “孔智!”秦两天见到来人,连忙将悦儿护在了身后。 “来人呐,把人给我抓回去!范腾这个饭桶,每次都要小爷我给他擦屁股!”孔智叫嚣着一挥手,身后随从围了上来。 易小刀见情况不妙,三人加快了脚步。 “住手,别打!别打!”随从围着秦两天拳打脚踢起来,悦儿挡在秦两天面前,想要以身相护。 一个随从随手将悦儿拨开,悦儿乃是女子,不如男子力大,更何况这些小有武艺的随从,被推出数步,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头撞到了城墙。 “住手!” “悦儿!” 易小刀和秦两天同时喊出声。 第二百零四章 佳人已逝 随从们可不管他们喊什么,拳头依旧朝秦两天身上招呼着,易小刀和樊俊薛芒三人冲了上去,薛芒和樊俊联手,很快将随从逼退,易小刀赶到悦儿身边,将悦儿搂起,查看悦儿伤势。 秦两天踉跄着爬起,从易小刀手中接过悦儿:“悦儿,你伤哪了?” 易小刀从身后赫然发现,悦儿的脑后摔出了一个大洞! “两天,你没伤着吧?等你当上了…大将军…可别…不要我…”悦儿有气无力地说道。 “不会的,悦儿!我不会不要你的!你哪里疼?你跟我说,悦儿。”秦两天抚摸全身上下,不经意摸到了悦儿的后脑,感觉湿漉漉的,摊手一看,手上满是血迹! 悦儿扭头望向易小刀,说道:“恩公…你是个好人…两天就拜托…”话没说完,悦儿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悦儿!!!”秦两天将悦儿揽入怀中,如一匹孤狼般嘶吼了起来,随即连忙小心放下悦儿的身体,对易小刀连连磕头:“易大人,求求您救救悦儿!我求求你!我不能没有她!易大人您行行好…” 易小刀蹲下试探了一下悦儿的鼻息,又摸了摸悦儿的脉搏,轻轻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秦两天仍旧跪地磕头不止,易小刀望着闭目安详的悦儿,又望了望磕头不止的秦两天,心中一阵无名火起。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这城墙上打人?”易小刀沉声问道。 孔智斜着眼瞥了易小刀一眼,轻蔑地笑道:“哟呵,哪个王八蛋裤裆没系紧,把你给漏出来了?四爷我爱打谁就打谁,你管得着吗?再者说了,此人是官府缉拿的要犯,你没事就上一边去,惹得爷我不高兴连你也抓起来!” “你是范大人的人?”易小刀问道。 “就那个饭桶?还我是他的人?我呸!给我提鞋还要看我心情…” “我杀了你!!!” 孔智话还没说完,秦两天从地上猛地爬起,向孔智扑了过去。身后一帮随从见秦两天还敢动手,纷纷上来助拳,秦两天又挨了几拳,却仍旧不管不顾,一双拳头就朝孔智挥去。 孔智掏出一支墨笔,左右遮拦,带随从们将秦两天控制住,拿起墨笔凭空书写了一个“痛”字,写完后笔杆轻敲,“痛”字飞入秦两天身体里。 “呃!”秦两天闷哼一声,身子软倒了下来,浑身抽搐不止。 “你这种小角色,还想跟我斗?本来我对那丫头只是想尝尝鲜的,你非要没事找事,现在好了,人财两空了吧?”孔智弯腰对着秦两天嬉笑着。 “嘭!”易小刀一记鞭腿,将孔智扫飞了出去,撞上了城墙,引得落灰无数。 孔智捂着肚子从地上挣扎了两下也没爬起来,疼得脸都扭曲了,指着易小刀骂道:“你竟然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今天别想活着离开曲城!都愣着干嘛?你们是死人啊?还不给我上!” 樊俊薛芒二人挡在易小刀面前,随从们奔了过来,眼看就要一场大战。 “都给我住手!”城下传来了一声喊,一大群人急匆匆地奔了上来。 “三哥,三哥你来得正好,我被人打了!就是他打的我,三哥你帮我收拾他!”孔智见自己的大哥二哥三哥都奔了上来,连忙向自己最交好的三哥求援。 孔礼见到这一副场面,又见到老四那哭天喊地的样子,有些不明所以。 “到底是怎么回事?”孔才急匆匆地赶到,见到这一副场景,厉声问道。 周围孔智的随从皆不敢答,退到了一边,孔智见父亲来了,连忙从地上爬起,跑到孔智身边,下跪请安:“孩儿孔智给爹请安。爹,你看,饭…范大人失职,被这个秦两天逃出来了,孩儿正要将他捉拿归案,这个家伙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从中作梗不说,还踢了孩儿一脚。” 孔才望着满地打滚的孔礼,又看了看愤然怒视的易小刀,一把推开孔智,走上前对易小刀拱手道:“易大人,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可是我家犬子惹怒了易大人?” “你儿子?呵,孔门主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纵容手下行凶,害得悦儿姑娘香消玉殒。孔门主莫不是不愿放人,故意让本官难堪的吧?”易小刀盯着孔才,字字诛心。 孔才知道易小刀此时正在气头上,怕是问不出什么来,而自己更了解那不争气的老四儿子,十句话能有半句可信就不错了。是以悄悄退了两步,唤来曲城的守城将士,询问了起来。守城将士也不隐瞒,将看到的事情经过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孔才听到守城将士说完,气得满面通红,这个不争气的老四,成天捉鸡斗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己刚刚搭上了易小刀这条朝廷的线,他就跳出来惹事,还杀了人,自己好不容易留的一个人情被他毁得干干净净的。 “给我拖下城去!打!打得他说不出话来为止!”孔才指向孔智,厉声喝道。 孔仁和孔义难得见到父亲发这么大的火,不敢相劝,对身后孔门弟子挥了挥手,七八名较为健壮的孔门弟子上前,就将孔智架起,准备向城下走去。 “孔门主是不是忘了些什么?”易小刀冷冷地问道。 孔才闻言,这才想起秦两天还在满地打滚,疼弯了腰,连忙一挥袍袖,“痛”字从秦两天身上脱离出来,消弭于无。寒冬腊月的,秦两天已经疼出了一头的汗,却从头到尾没吭一声。 “悦儿…易大人…我的悦儿…”秦两天躺在地上,浑身无力,动荡不得。刚刚被折腾的时候一声不吭,这时才望着易小刀哭了出来。 易小刀听到“悦儿”二字,也是心头一颤,如果是自己的月儿这样…易小刀念头刚起,根本就不敢往下去想。看着衣裳单薄,异常削瘦,正在哭泣的秦两天,心中同情不已。 “孔门主,此事如何处理才好?”易小刀望着孔才,要不是孔家势大,易小刀现在就想摁着这个孔家门主的头,给秦两天磕一个才能解气。 孔才望着面色不善的易小刀,心中纠结不已,好一会儿才对易小刀拱手一礼,走到城边对城下喊道:“把那畜生给我带上来!” 一群孔门弟子刚刚将孔智抬到城下,却又听到门主吩咐将其带上去,以为门主开恩,连忙将四少爷放下,孔智满心欢喜地蹦跳着上了城墙。 “爹,我就说吧!这几个…啊!”孔才伸出一根手指,凭空写了个“伏”字,拍入了孔智的体内,孔智立马伏倒在地,动弹不得。 “打,给我就在这打!易大人不说停,你们谁也不准停!”孔才怒喝道。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手,孔礼犹豫了一下,上前说道:“父亲,四弟身子弱,不如回去罚他抄写…” “再多说一句,你和他一起受罚!”孔才打断了三子孔礼的话,转而怒视一众弟子随从道:“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都不听了是吗!” 众孔门弟子和随从无奈,只得上前,孔才又怒斥道:“拿兵器!” 众人不敢怠慢,连忙就近借来守城将士手中的兵刃,守城将士们也都认得孔才,不敢不借。 “爹!我错了,爹!我再也不敢了!哎哟!饶命啊,爹…啊…三哥!娘!救我!”孔智见众人拿上了兵器,这才着了慌,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枪杆刀鞘等,一下下朝着孔智的背后打去,疼得孔智哭爹喊娘的。 易小刀望着被打得哀嚎不止的孔智,面无表情,秦两天此时已经擦干了眼泪,躺在地上静静地看着飘雪的天空,听着孔智的哀嚎惨叫。 很快,孔智的背上被打得渗出了血迹,衣服慢慢开始被染红了,孔智的哀嚎声也越来越嘶哑。 “孔大人,住手吧。毕竟是儿子,可别打死了。”易小刀劝阻道。 “不妨事,打死了一个,我还有四个。给我打,往死里打!”孔才绷着脸说道,但是微微颤抖的手臂被易小刀注意到了。 易小刀将秦两天从地上拉起:“住手吧,人死不能复生。就别再把活人也打死了。”孔礼连忙上前,和随从们一起搀扶起了四弟孔智。 秦两天刚刚在地上躺了半天,生了一些力气,走到悦儿身边,将悦儿抱起,一言不发地向城下走去。 易小刀面向城外,望着城下的三万大军,淡淡地说道:“孔门主,易某希望孔门可以厚葬悦儿姑娘。” 孔才注意到易小刀的口风变化,并未以‘本官’自居,说明这是易小刀的私人请求。可事到如今,孔才也不在乎易小刀以什么身份说话了,连忙说道:“不需易大人吩咐,此乃孔某份内之事。” “如此…谢过孔门主了。”易小刀转身就要往城下走去。 “易大人…今日发生此事,孔某…难辞其咎。若有需要,易大人还请尽管吩咐,”孔才在身后喊道。 易小刀脚步一顿,转身问道:“倒还真有一事,不知孔门主可还方便?” “易大人但讲无妨。” “我军中缺粮。” 第二百零五章 捡到宝贝了 易小刀等人回了军营,韩实看到秦两天,兴奋得就要迎上去,待看清他怀中的女子时,韩实还是停下了脚步,略有担心地看着这个可怜的表兄弟。 “大人,你可算回来了,要是再不回来,我都要带人进城去找你了。”卫有明靠近易小刀,见易小刀无事这才放心下来。 “等会儿曲城会有人来送粮,不管送多少,照单全收。”易小刀忙着向帅帐中走去,出城前,易小刀还向范腾要了一张东鲁地图,此时他迫不及待地要研究一下。 卫有明兴奋地问道:“是曲城县令送的吗?” “孔门。”短短的两个字,震惊了卫有明,鬼刀刘和独眼蛇等人。 孔门何其庞大,在东鲁的实力自然不用多说了,就连天下学子,多读儒家,也是尊崇着孔老夫子。这样一个延续千年的大帮派竟然要给易小刀的军营送粮?如果赵易执在这里,便会理解了,即便是千年大族,也是需要家主的运作传承。比如后世原本的记忆,孔家就曾在宋代没落过,当然,赵易执并不在这里。 易小刀将东鲁地图摊在帅案上,望着东鲁地图细细研究,过了会儿,卫有明入帐禀报:“大人,军粮送来了,没想到这么快。” 易小刀头也不抬:“嗯,送来了多少?” “足够大军支撑一个月,来人说筹备匆忙,只能送这么多,还送来了不少金银。”卫有明兴奋地说道。 “嗯?钱?”易小刀这才抬头,他现在就需要钱,剑仙司望南被一群自称“蓬莱”的人带走,可是没有人知道蓬莱的下落,江湖中只有问相阁擅于探查情报,而问相阁要价不菲,这笔钱来得倒是雪中送炭。 “送来了多少钱?”易小刀问道。 卫有明掏出一张白纸,递给了易小刀。易小刀接过白纸,粗略地扫了一眼,稻米,红薯等粮食自动过滤,向下翻找。 “五万两白银,五千两黄金。呵,这孔才倒是舍得。”易小刀裂开嘴笑了出来。 卫有明问道:“易大人,来人还未走,可有话要带回孔门?” 易小刀将清单放置一旁:“嗯,就让回去禀告孔门主,就说易某之言,依然有效。”卫有明不明白这话的含义,但是他到底是武将,奉命行事惯了,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卫有明刚刚离开帅帐,薛芒又掀开布幔走了进来。易小刀抬头望见薛芒,示意落座:“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薛芒被易小刀问了一愣,摇头道:“神机派如今分崩离析,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不过掌门遗命倒是不敢相忘,只待你东鲁之行结束,我便…” “我便奏请陛下,广发诏令,召集神机派散落各处弟子,助你重新恢复神机派如何?”易小刀接话道。 薛芒眼神黯淡,摇了摇头:“不必了,陛下也不会召集神机派弟子的…” 易小刀听薛芒说起过在芜城刺杀赵易执之事,刺王杀驾乃是诛灭三族的死罪,的确有些麻烦。 “先别想那个了,来,我们合计合计,东海边很快就有一批东倭人犯境,预计约有五万余人,现在风雪将停,我预计再回日城,先解决了东倭…” 易小刀正说着,外面忽然嘈杂声响起,隔着布幔,隐约可以看到外面人来人往,混乱异常。 易小刀和薛芒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起身向帐外走去:“出什么事了?” 帐外,卫有明指挥兵士,樊俊和鬼刀刘,独眼蛇三人带着各自小弟,急急就要向军营外而去。 易小刀唤道:“卫将军,出什么事了?他们这是要去哪?” 卫有明听到易小刀呼唤,跑了过来:“易大人,出事了。都是韩实那小子惹的祸,也不知他当初招兵买马,给那些土匪许了什么好处。刚刚孔门的人将粮食钱财送来,那些土匪就将粮食钱财全部抢走了。樊俊他们带人去追了,只是我担心…” 易小刀打断了他的话:“不用担心,樊俊他们我信得过。现在情况如何?” “军营部署末将做了三重安排,护卫帅帐的是南淮军和您从日城带来的…好汉,外围拱卫的就是韩实那小子召来的土匪,最外面是羽林军,防范外敌和以防变故。中间的那群土匪起了事,樊俊他们带着日城来的好汉要去夺回钱粮,现在如何是好啊?大人。” 易小刀扶着额头,头疼不已:“去,把韩实那小子给我叫来。” 两名副将离开,不一会儿,不知道从哪里揪出了韩实,带到了易小刀的面前。 “你当初招募他们的时候,都许了什么好处?”易小刀开门见山地问道。 “俺不过就是说,跟了易大人,有吃有喝,谁知道这群腌臜泼皮,烂泥扶不上墙,早知道…啊”话还没说完,易小刀三步并作两步,走近了韩实,对着胸腹就来了一拳,韩实疼得躬着身子躺在地上,口中涎水直流。 “扶起来。”易小刀冷漠地说道。 两名副将刚刚扶起,易小刀又是一脚,这一脚力道极大,将韩实踹出了几十步之远。 “拖过来!我当你是个人才,费心费力帮你救人,你竟敢扰乱军营!”易小刀此时很生气,踹了一脚仍不过瘾,叫嚷着把韩实拖过来。 韩实一把挣开两名副将:“俺自己能走!”韩实捂着肚子,晃晃悠悠地走到了易小刀的面前,顺了顺气,这才闭上眼睛,挺直了胸膛。 易小刀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喊道:“给我滚。”说完,翻身骑上兵士牵来的战马,带着卫有明等人向帐外而去。 韩实见易小刀走了,这才松了口气,一转身,发现秦两天正站在他的身后,定定地望着他。 韩实连忙凑过去,拉着秦两天就要走:“表弟,快,现在趁乱,跟俺走。这些官军可是要去济城拼命的,俺们回家,舅母还在等着你呢。” 秦两天漠然地甩开了韩实的手:“这些都是你做的?只等我一出来,他们就起事?” 韩实急道:“可不是俺,他们自己看到金银就犯了浑,可不是俺的主意,快走吧!” 秦两天跪了下来,对韩实磕了两个头:“表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娘就麻烦你了。”说完,拔起来,从军器帐里拿了一杆长枪,徒步向营门外奔去。 “表弟,你…”韩实望着奔去的秦两天,赌气道:“要不是舅母,谁要好心救你?天底下还有这种人?自己的娘老子都不管,你不管我也不管,爱谁管谁管…”韩实见军中乱作一团,无人在意自己,悄悄溜出了军营,四下顾盼,向临城方向而去。 军营外,易小刀纵马奔了一阵,就见到土匪们正在和羽林军对峙,土匪人数占优,此时起事者约有八九千人之多,羽林军只有五千余人,但是人人面容冷峻,结阵而守,半步不退。 “你们好大的胆子,孔门赠予本官的钱粮,你们也敢抢?”易小刀拍马而来,出声喊道。 土匪们此时不敢冲击羽林军,听到易小刀的声音,口口相传,一个领头的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此人名叫杜峰,在临城一带势力最大,樊俊等人也是有听说过此人。杜峰梗着脖子喝道:“是韩实那小子亲口跟我说的!只要救出他表弟,就能给我们真金白银,现在人救出来了,怎么?不认账?” “谁跟你说的你就去找谁,但是这钱粮你不能动!”易小刀还没开口,樊俊先瞪着眼驳了回去。万衍宗占据日城的时候,他都没挨饿,结果跟着易小刀,三天饿八顿,他实在是饿怕了。 “老子不管!反正这钱粮是送到了,爷我今天就要带走。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官,也不想和朝廷官家起冲突,我是为救人而来,现在人救出来了我就得走。你若是放我一马,我也承你的情,以后过临城,我保你顺顺当当的…”这杜峰也是个话痨,说起来没完没了的。 易小刀刚刚被韩实气了个半死,此时正在气头上,正要开口,一人越过卫有明,樊俊等人,直朝杜峰冲去,正是秦两天。 杜峰见秦两天衣裳单薄,却来势凶猛,来不及说话,一枪就已经刺到了面前。 杜峰翻身落马,才躲过这一枪,左右土匪正要围上,被秦两天“噗噗”扎倒两人,长枪扫在马臀上,驱走马匹,提枪再朝杜峰扎去。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杜峰反应也快,就地打滚,连躲几枪,口中不停地求饶。秦两天却是不为所动,一杆长枪上下翻动,不仅将杜峰逼得四处躲避,顺带着已经扎倒了五六个杜峰麾下的小喽啰。 “我还!我还!我这就还!钱粮我都不要了,只求饶我一命!”杜峰狼狈翻滚,却终究因为在地上,加之冬衣甚厚,行动不便,躲得越来越困难。 “噗!”一枪正中杜峰胸口,杜峰惨叫一声,又被一枪扎中了喉咙,惨叫声戛然而止。秦两天收了枪,退后两步,屈膝躬身提枪,盯着土匪群,似乎在等着下一个“杜峰”的出现。 土匪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终于,有人丢下了手中的兵器,跪在了地上。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秦两天回头望着易小刀,易小刀这时心中郁气一扫而空,展颜一笑:“捡到宝贝了。” 第二百零六章 誓死追随易大人 事情平息之后,易小刀将韩实招募而来的万余名土匪尽数遣散,营帐空了大半。这些土匪离开军营之时,还有不少人仍旧有着歪心思,在军营外四处晃荡而不肯走。秦两天拖着他那杆木枪在军营外转悠了一圈,土匪们顿时一哄而散,这可是一个狠人啊,真动起手来可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其中还有一个小插曲,孔门又派人送来推倒悦儿的随从首级,并要将悦儿的尸首带回好好安葬,秦两天顿时暴起,要不是薛芒和樊俊两人拉住了他,怕是孔门的人也要留下几句尸体了。 易小刀坐在大帐中,卫有明,樊俊,薛芒,独眼蛇,鬼刀刘等人分坐两边。易小刀问道:“秦两天呢?” 卫有明说道:“如果不是拿着那杆木枪在外巡逻,就是在守着那姑娘的尸首吧。” 易小刀点头:“我想好了,已经过去两三天了,不能再耽误了。我们现在返回临城,帮…帮秦两天安顿好悦儿姑娘的尸首,再取道直往日城。” 众人听到前半句纷纷点头,这秦两天倒是一个狠人,前几日临城土匪起事,他二话不说直接将土匪头子杜峰当场扎死。帐中除了薛芒,其余几人都是大老粗,秦两天的性子很对众人味道,返回临城倒是没有异议。 卫有明此时有了易小刀坐镇,也就没了那许多糟心事,反正易小刀说啥他照办就是了。 倒是易小刀的下半句,取道直往日城,众人很是不解。 “敢问大人,万衍宗已覆灭,龙气已被封印于苍天之上,为何还要返回日城?问相阁可是在淄城啊。”樊俊出声说道。 “不日,将有五万东倭人犯境,我等先去日城,阻拦东倭人要紧。大启内部怎么打都不要急,但是不能让外族人来摘桃子!”易小刀解释道。他还记得司望南在岛上守了东倭人十年之久,要不然东倭人来中土探得虚实,早就大举犯境。到那时,大启内有藩王之乱,外有东倭之忧,后果不堪设想。 “五万!”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对于东倭人他们不太了解,在场只有易小刀和薛芒两人与东倭人有过接触。可是不管怎么说,五万人也太多了一些,樊俊,鬼刀刘等人之前麾下小弟千把来人都能纵横一方了,五万人得是什么何等的规模啊! “易大人,我们这本就人少,这几日又遣散了万余人…如今满打满算只有两万人马…”樊俊三人之中,只有独眼蛇稍稍有些心眼,犹豫地说道。 易小刀沉声说道:“我自然知道,所以才叫你们来商讨一二,当然,如果有人此时害怕想要离开,我也绝不会阻拦。” 鬼刀刘和独眼蛇对视了一眼,二人心里直打鼓,以两万之众去对五万,实在是他们所不敢想的。且这两万兵马中,有一半还都是东鲁的土匪,这些人要么是欺软怕硬,要么就是没了活路的百姓。让他们摇旗呐喊倒还行,真刀真枪地去厮杀,只怕是悬了。 樊俊摩拳擦掌,有些跃跃欲试:“好,易大人何时启程?我敢保证我手底下的兄弟不会有一个贪生怕死的!” 易小刀看出了鬼刀刘和独眼蛇二人的犹豫,缓声说道:“二人如果害怕,现在就可以离开,我绝不会为难二位。只是希望二位以后不要再做这打家劫舍的勾当,留有用之身,效力朝廷才是。” 鬼刀刘和独眼蛇对视了一下,又望向樊俊,樊俊回望二人,也未多说什么,轻轻地点了点头,二人起身施礼道:“易大人宽宏大量,我等敬服。只怕易大人武运昌隆,平定四方。” 易小刀也是站起回施了一礼:“还望二位好汉日后牢记易某之言。” 二人点头称是,转身就要离开,易小刀叫住二人:“二位英雄,外面还有不少帮派,还望二人向其他各帮帮主禀明情况,如要离开,易某绝不阻拦!” 二人没说什么,径直离开了帅帐。 易小刀望着帐中剩下几人,笑道:“你们几位总不会离开了吧?” 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想!”四人登时哄堂大笑起来。 帐外的鬼刀刘和独眼蛇二人听到帐内的欢声笑语,默然无语,来到土匪们的营帐外,将五万东倭大军即将入侵中土的事告知于众头领,并将易小刀的意思传达给众人。众头领帮主也知晓这二人,在日城也是难惹的刺头,现在连他们都退缩了,众人自然知道其中利害,纷纷表示就要离开,最终只有四名小头领留了下来。 鬼刀刘和独眼蛇二人并未多留,立刻就走,带着八千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军营。羽林军和南淮军想是早就收到了易小刀的命令,并未对众匪有所阻拦。四名小头领商议一番,决定一齐来面见易小刀。 “易大人,外面有四人求见。”帅帐边军士向帐内通报。 “何人?” “大人您从日城带回的头领。” 易小刀眉头一扬:“呵,有点意思,让他们进来吧。” 四人进入帐中,对易小刀行礼道:“易大人,我等皆愿留下。” 易小刀望着四人,严肃地说道:“你们可知此次行军之险?对方可是足足五万东倭兵,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我等明白,愿誓死追随易大人!”四人面容坚毅,坚持不改。 易小刀变脸笑着摇头道:“不是追随我,而是追随朝廷。只要你们心定不移,待此事了,我自当禀报朝廷,是功是过,朝廷自有赏罚。” “多谢易大人!”四人齐齐跪下。 易小刀示意四人站起,对众人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还要去临城一趟,这就起身吧。” 众人散去,易小刀双手负于背后,踱着步来到了秦两天的营帐。刚进入营帐,就见秦两天坐在地上,边上放着那杆木枪,呆呆地望着床上的悦儿尸首。 “滚,再走一步就得死!”秦两天虽背对营帐,易小刀走路也轻,但是还是察觉到了有人进来。 易小刀脸带笑意,向前再踏了一步。秦两天抓起长枪翻身而起,枪头直向易小刀面门。 一寸!就差一寸! 易小刀双眼盯着枪头,险些成了斗鸡眼,回过神来的时候,秦两天已经撤回长枪,跪在了地上:“不知是易大人,小人该死。” 易小刀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定了定神,将秦两天扶起:“好快的速度,我还以为凭我的功夫能反应得过来呢!可别经过了那么多大风大浪,死在自家营帐可就太憋屈了。” 秦两天站起后听到易小刀的话嘴角微微牵动,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呆呆的样子。 “功夫不错,是跟谁学的?”易小刀问道。 秦两天看着手中的长枪,说道:“小人…没跟谁学,小人就是种地的。” “当真?种地的能有这么好的身手?”易小刀不信,从小混迹市井底层的他不是不知道,庄稼汉或许有力气,但是绝对没有枪法和这么快的速度。 秦两天回道:“小人真的就只是种地的,这枪法…小人也不知道这是枪法,就是在田间地头的时候,没事就喜欢拿家里的叉子,锄头耍着玩。” 易小刀仍旧不信,知道他肯定还有事没说,但是不论他是真不知道,还是有意隐瞒,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为己所用。易小刀走到椅子边坐下,对外吆喝了一声,很快,一名军士捧着两杯香茶走了进来。 易小刀示意道:“坐吧,尝尝这茶,我从皖城带来的,可惜了,南淮王送的茶没带,不然倒是可以让你尝尝,这皖城的茶也不错的。” 秦两天放下木枪,坐了下来,捧着茶尝了一口,淡淡地说道:“苦,但是很好喝。” 易小刀笑道:“我有个妻子,准确地说是未婚妻,因为我大婚当日,被人搅了局,拜堂成了,没洞房,她也被打伤了。我出来的时候,她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呢,她也叫月儿,月亮的月…” “大人放心,等回去了我帮您杀了那个搅局的人。”秦两天平静地说着,仿佛就像是评价刚刚那杯茶有点苦一样。 易小刀笑道:“那倒不必,搅局的那个人已经死了,连带着背后的势力也没了。当我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我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很敬重他们,你感兴趣的话回头再说。所以我听到这位姑娘叫悦儿的时候很惊讶,她的事,我很抱歉…” 秦两天连连摇头:“大人严重了,其实悦儿身子本就不好,从小就体弱多病,对于这件事,我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会以这种方式…” “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们在田间玩耍,当时有位将军拿着枪带兵路过,悦儿看见了,觉得那位将军很威风,我就跟他说,长大了我也要当将军,率领好多好多兵,站在城上,一眼望不到头那么头…她听了就很高兴,每天陪着我,想看我拿枪的样子,我就每天练,每天练…直到有一天,她没来…”秦两天回忆着和悦儿的点点滴滴。 秦两天说得很平淡,但是易小刀却能明白这种感觉,很多时候,他都能想起在芜城和何月儿找寻神秘老人的那个夜晚,还有很多和何月儿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你倒有天赋,只不过每天自己一个人这么练,枪法就能练得这么好。”易小刀夸赞道。 “大人过奖了。” “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动身,要回临城,等悦儿姑娘安葬了,你就跟着我?”易小刀起身向帐外走去,走到门边回头问道。 秦两天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誓死追随易大人!” 第二百零七章 粮尽矣 众人赶到临城,大军驻扎在城外,秦两天抱着悦儿的尸首,来到了城外的一个小村庄,易小刀和薛芒两人在后面跟着。 “易大人,乡下村子,可能有些脏…”秦两天没有回头,定定地向悦儿家走去。 易小刀没有接话,对薛芒使了个眼色,薛芒抛出铜钱,接在手中看了一眼,对易小刀点了点头。 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远远见到了一间小破屋,土砖和杂草胡乱堆砌,门外养了几只鸡鸭,一个妇人正在和一名老太叙着话。 “李婶啊,你家那姑娘听说去了济城,嫁到好人家去了?这下好了,享福啊。” “嗨,四婆,这些年多亏了邻里照顾,真要富贵了啊忘不了你们的!听说…秦家大嫂还在床上躺着呢?也不知道她家那儿子去哪了,和我家悦儿从小玩到大的那个,我算是明白了,这养儿啊还不如养女儿呢!”妇人拉着家常。 秦两天抱着悦儿的尸首走了过去,易小刀和薛芒两人适时地停住脚步,在远处观望。 “李绅,我把悦儿带回来了。”秦两天走到妇人小破屋前,神情木然地说道。 “啊?悦儿?怎么了这是?悦儿…这手怎么这么冰啊?”妇人见状大吃一惊,连忙上来就要接过自己的女儿。 秦两天没有说话,妇人查探了一番,才发现女儿已经死了,双脚一软,跌坐在地,哭嚎了起来。 “你…你…你别走,我老婆子这就去报官!你还敢杀人,无法无天了!”四婆一把拽住秦两天,拉扯着不让他走。 秦两天低头不语,任由四婆打骂叫嚷,很快,村子里的其他人发现了李婶家门前的情况,纷纷围拢了过来。 “这不是悦丫头吗?咋回事这是?” “这脸都…会不会…” “李婶,出啥事了?你别光哭啊!” 四婆扯着秦两天不放:“就是他!是他杀了悦丫头!快,谁去报官给他抓起来!” 村民们见四婆拽着秦两天不放,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围上来就要按倒秦两天。易小刀见秦两天可能要吃亏,就要上前帮忙,却被薛芒拽住了,摇了摇头。 村民们刚把秦两天按倒在地,李婶带着哭腔说道:“谢谢各位乡亲们,放了他吧,我认得他,他是两天,不会是他干的…” “两天?怎么会是两天?” “怎么现在变得这么瘦了?” “两天,你告诉我们,是谁干的!我们要给悦丫头讨个公道!” 秦两天对李婶说道:“李婶子,杀悦儿的那个人已经被正法了,孔门的人将首级送来,我亲眼看到的。我…您保重身体…”秦两天两只手在身后不安地搅动着,孔门派人送来首级并要安葬悦儿,被他阻拦,可如今他身上一文钱都没有,想要简单表示一下都做不到。 易小刀抬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银票向下,没让村中百姓看到面额,塞到了李婶手上:“这是秦两天的一点心意,还请这位婶子收下。” 秦两天感激地看了易小刀一眼,率先转身离开了。 易小刀跟了上来,问道:“我这还有两张银票,去你家里一趟吧?” 秦两天站住了脚步,有些忸怩地说道:“我…没脸回去,易大人…” “我明白,你给我指一下你家在哪?”易小刀心思伶俐,明白了秦两天的想法。为了一女子,没有在双亲面前尽孝,的确有些难以启齿。但是易小刀无父无母,又因为何月儿之故,更能理解秦两天的想法。 易小刀给秦两天家中送完钱后,婉拒了家中叔伯兄弟留下吃饭的邀请,当他家人问起秦两天身在何处之时,易小刀神秘地一笑:“在当大将军。” 离了临城,易小刀准备给秦两天也配一匹马,却被秦两天婉言谢绝,直到易小刀说这是之前斩贼有功的奖赏,秦两天才在马厩中翻找起来。最终,秦两天挑中了一匹雄壮的大黑马,眼神有些激动,翻身骑了上去。 易小刀策马来到秦两天身边问道:“两天,你有没有想过要改个名字?” 秦两天好奇地问道:“为何要改名?” “日后你要是做了大将军,结果就两天两天的,到了朝堂之上,陛下这么喊你,是不是有些不雅啊?”易小刀提醒。 秦两天低头不语,他也觉得这是个问题,易小刀看出了他的心思,接着说道:“我都帮你想好了,要不要听听看?” 秦两天点了点头。 “秦往迁!如何?”易小刀抛出了自己想的名字“过往已逝,时过境迁,这名字如何?” 秦两天在心底里念了两遍,喜笑颜开道:“很好,多谢大人赐名!” 易小刀欣慰地笑了,总是秦两天,秦两天地叫,自己也觉得别扭,秦两天如今真的喜欢这个名字,也不枉自己榨干肚子里那几两墨水来想了半宿。 又行了几日,终于大军赶到了日城城外,易小刀掐掐指头算了一下,八日行程,比上次可快太多了。 “大军绕过日城,去城东扎营!”易小刀传令而来,大军绕开日城,向城东而去。城中的百姓早就听说有一只大军前来,人人惊慌失措,刚听说万衍宗和土匪都不见了,流离失所的百姓才刚刚回来,就遇到大军上门。可大军却绕开日城,往城东而去,这让日城百姓都十分惊讶。 很快,大军到来并且绕开日城的消息就传遍了日城,百姓们纷纷赶到东城外,远远地望着易小刀的大军安营扎寨。 “他们…怎么不来抢粮食啊?” “或许早就收到了消息,知道城中已经没有粮食了。” “谁胆子大去问问?看他们样子跟那些凶兵恶匪可不一样呢。”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很快,一个胆子大的地痞越众而出,向军营而去。他独身一人,家徒四壁,早就没钱断粮了,没什么好怕的。话是这么说,但是真到了军营附近,看到明晃晃的刀枪,这地痞心中还是直打鼓。 “站住,干什么的!”站岗的兵士发现了他,长枪对准,喝问道。 地痞咽了一口唾沫,赔笑着说道:“军爷,肚子饿,讨碗饭吃。” 这时,秦往迁刚好从寨门前经过,看到此景,又望了望不远处城门边翘首以盼的百姓,对兵士说道:“先给他个馒头,我去见易大人。” 守门兵士也认出了秦往迁,前阵子在曲城外单枪匹马挑了一个贼匪首领的狠人,易大人对他好像还蛮重视的,当即听从吩咐,唤来一个巡哨的兄弟,给地痞拿馒头去了。 秦往迁进入帅帐,对易小刀说道:“易大人,日城百姓都到了东门,刚刚我从营门前经过,看到有百姓来军营要饭…” 易小刀起身说道:“是吗?我去看看。” 将要出账门外时,又对秦往迁低声说道:“你如今并未受职,不好多管军营之时,恐有非议。但是如果真的是百姓来乞讨,自然是要给的。不过这次也得亏你看见了,要是卫有明看见了,一定会装作看不见,” 秦往迁听到易小刀一番话,这才明白自己僭越了,易小刀这是在提点自己。心中细细回想,不禁悚然一惊,要是被其他别有用心的人看到了,回到朝廷参大人一本,那自己岂不是害了易大人? 易小刀来到营门外,地痞早已经拿到馒头跑开了,东城外的百姓见这地痞都拿到了吃的,纷纷涌了过来。 “来人!结阵!挡住百姓!”易小刀心头一惊,这要是冲过来没个防备,自己这个军营怕不是要被冲个稀巴烂,当机立断,对军营中喊道。 军中卫有明特意设定了战备军和巡哨军,就为了应对突发情况,此时易小刀一声大喝,战备军和巡哨军一齐开出营帐,往东城方向结阵而立,明晃晃的刀枪对准了涌来的百姓。 百姓老远就看见了军队开拔出来,无奈人多势大,前面的想停都停不住,直到跑得近了才堪堪停下,免受刀锋。 “你们都是日城的百姓,之前日城土匪纵横,加之万衍宗在此盘桓,收走了大家不少的粮食,想是都缺了粮了。你们明早再来,每户可取三斗粮。如有重复拿取者,后果自负!”易小刀的话简单明了,临场订了规矩,随即派人去城中县衙,收缴日城百姓户册。 百姓闻言,议论纷纷,有欢天喜地的,也有怀疑埋怨的,更多的是一种踏实的心安:连那地痞二赖子都有馒头吃,我们还能没有吗? 百姓离开后,不出易小刀所料,卫有明又找到了易小刀,说道:“易大人,这日城百姓怕是有数十万之多,每人三斗,这我们如何负担地下?” 易小刀挑眉问道:“你哪听来的小道消息?每人三斗我还过不过了?是每户三斗,我已经派人去城中取户籍去了。这小小日城顶多两万户,更何况很多百姓已经逃难离开,现在能有万户就不错了,别担心了。” “可是大人,东倭五万人马将近,我们如果这时候将粮食分给百姓…一旦我们不敌,东倭长驱直入,受难的就不止这些百姓了。”卫有明抓住了问题的重点。 易小刀心中“咯噔”一下,忘了这茬,军中本就缺粮,多亏了孔门能及时送来了补给,但是马上要与东倭开战,如果一旦缺粮… “你赶快算算,送出去五千户,我们还剩多久的粮食?”易小刀也急了。 卫有明有备而来,立马从身后拿出一把算盘,噼里啪啦地算了起来。看着卫有明的熟练度,易小刀都有些心疼,一名军中战将结果算盘打得噼里啪啦想,实在有些… 很快,卫有明算出来了,回道:“如果是五千户的话,我们这些粮食送出去,剩下的还能支撑三个月之久,不过这些粮食原本可支撑我们这一万士兵半年的…” 易小刀跌坐回椅子上,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吓死我了快…三个月也暂时够了,够了。” 卫有明憋着笑离开了帅帐,只要吓到易小刀,他的目的就达成了,以后这位心善的易大人肯定要重视一下军粮的问题了。 一骑从日城而来,进入了帅帐,不一会儿,帅帐守卫传唤了卫有明,卫有明又赶了回来。 “一万三千户!怎么会多了这么多人?卫将军,我们还剩多少粮食?” “粮尽矣…” 第二百零八章 东倭来袭 “一个一个来,不要挤,不要抢!拿到粮食的就回家安生过日子啊。” 领粮的百姓排起了一条长长的队伍,从军营一直排到了日城里,百姓们扶老牵幼,争相探头,望向军营处。 卫有明望着百姓一个接一个地领走粮食,焦急地对易小刀说道:“易大人,不能再发了,全发了我们就没粮了呀!” 易小刀怀抱双臂,叹着气说道:“没办法的事,话既放出,哪有收回的道理?” “那东倭人来了,我们如何?怎么抵挡?”卫有明质问道。 易小刀抿着嘴唇默然不语,一名秀才模样的长衫男子独自一人,领完粮食后对着发放粮食的士兵鞠了一躬,走到队伍外,发现了易小刀和卫有明二人,又遥遥对着二人鞠了一躬。 易小刀眼神一亮,对身边的士兵说道:“去把那长衫男子唤来,莫惊了他。”士兵上前,很快将长衫男子带了回来。 “草民王玄叩谢大人。”长衫男子躬腰行礼,并未下跪。 易小刀也不在意,问道:“王玄,你可知日城百姓为何如此之多?似日城这样的城池,正常约莫五千户左右,为何如今户籍却有一万三千户之多?” 王玄站起身子,将粮袋丢在脚边说道:“回大人,日城起初的确只有四千多户人,前阵子万衍宗的人来到日城,不少百姓逃难去了。如今听说万衍宗不在了,如今是隆冬时节,无法播种,百姓又折返回了故乡。不仅如此,不少外地百姓听说日城附近没了土匪流寇,纷纷举家迁移,这才多了许多户百姓。户册一直在官府手中,县令虽然不在,却还有不少衙吏,一直兢兢业业登记户册,所以户册是不会错的。” “原来是这样…当初带走了日城附近的土匪流寇,倒还是一件好事。”易小刀明白了前因后果。 “不仅仅是其他城池的百姓,连定辽那边,都听说最近不太平,从定辽亦有不少百姓举族内迁。”王玄补充道。 卫有明望着一袋袋粮食被百姓拿走,却无可奈何,只能叹气摇头。易小刀轻咬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报!大人,海面上出现大量船只,好像是您说的东倭人来了!”一名巡查小校赶来禀报。 易小刀一惊:“什么?我们昨天刚到他们今天就来了?这还发着粮食呢!” 卫有明劝道:“大人,速将粮食收回营内,吩咐百姓入城躲避,准备应付来敌吧!” “大人不可, 民以食为天,官以信为重。既然大人放话说了要发粮,就不能更改!”王玄急忙说道。 卫有明恼怒:“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赶紧滚回城里去!” 王玄没有理会,急切地望着易小刀,等待他的决定。 易小刀回身望向还不知情的百姓,人人脸上喜笑颜开,领到粮食的百姓逢着兵就作揖,遇到将就叩首,心中一时也难以抉择。 “这粮食是我军最后口粮,易大人,不能等了!”卫有明急不可耐。 “哥哥,易小刀哥哥!是我呀!”易小刀正踌躇间,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女孩声音。扭头望去,竟是当日易小刀初到日城之事,被万衍宗吩咐等在城门边的小女孩。 小女孩挣扎着要来易小刀这里,被她父母死死拉住,十分胆怯:“大人对不起,大人对不起,孩子小不懂事,吵到大人了。” “没事,让她们一家过来吧。”易小刀叫住了阻拦的士兵,士兵放这一家三口通过,夫妇胆战心惊地牵着小女孩走了过来。 易小刀蹲下来,望着小女孩笑道:“这么久了你还记得我啊?” “记得,易小刀哥哥,你给过我一张大饼。”小女孩甜甜地说道。“家里有粮食了,易小刀哥哥,你晚上来我家吃饭好不好啊?” 易小刀怜爱地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答应道:“好呀,那你们得赶紧回去做好饭,等着哥哥我晚上去你家吃饭哦。” “嗯!”小女孩用力地点了一下头,拉着双亲就要走:“爹,娘,快走,回去做饭,晚上易小刀哥哥要来家里吃饭了!” 夫妇俩忙不迭地将小女孩抱起,对易小刀连连致谢,往家中赶去。 易小刀待一家三口离开,盯着卫有明说道:“本官决意继续发粮,羽林军和南淮兵在此列阵护民,卫将军可有异议?” 卫有明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他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东鲁百姓的困苦一路上他也是看得见的,只是粮草乃是军中大事,这时候一旦没了粮食,别说阻挡东倭人,就连能否携大军返回就是一件麻烦事。 “呀,那些是什么人啊?怎么这么矮啊?” “怕不是谁家的孩子乱跑?赶紧都看好自己的孩子,别冒犯了军爷们。” “俺滴老天爷啊!这么多人呢?这…这不是大启人,快跑啊,龙王爷的虾兵来了!” 船只逐渐靠近,易小刀的军队未曾携带船只,根本无力抵挡东倭人上岸,只能结阵步步后撤,东倭人们则鬼嚎鬼叫,舞刀弄枪地冲上岸,向军营逼近。一眼望去,东倭船只依旧在陆续停靠,数不清的东倭人从船上跳下,向岸上冲来,海岸边黑压压地一片,全是身材矮小的东倭人。 百姓们一个个吓得没了主意,胆小的已经开始转身向日城跑去。 “告诫百姓不要惊慌,我们会保证他们的安全,让他们继续领取粮食!” 易小刀的命令被传令官纵马,从前到后,传达给了百姓。虽然百姓们心中并不认为这个年纪轻轻的大人能打得过龙王爷的虾兵,但是粮食就在眼前,大家还是硬着头皮等待官军发粮。 “大人,贼兵势大,可将粮草搬运别处,令百姓前往取粮。我等自在此迎敌!”卫有明建议道。 “大人不可!应当撤开军阵,让贼兵见到粮食!”王玄又一次在一旁接话劝道。 卫有明瞪大了眼睛:“你小子到底安的什么心!这东倭人来势汹汹,这么多的百姓但有伤亡如何是好?” 易小刀转头盯着王玄的眼睛:“你刚刚就在算计着这个对不对?以百姓,粮食为饵,诱敌深入。” “东倭人心贪性狠,唯有如此,方可退敌安民!”王玄回视易小刀,毫不退缩。 易小刀心中对王玄已然高看了几分,下令道:“羽林军分为两队,占据两边,南淮兵绕道后路,断敌归路。” “那如何保护百姓?”卫有明问道。 易小刀默然不语,军营离海边还有一段距离,只是再远的距离就有靠近的时候,等东倭人靠近之后,两边一旦交战,自己一万人马还要分兵断敌归路,兵力确实有些捉襟见肘。 “大人莫不是忘了我等了。”樊俊扶着腰间刀,伸着懒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四个之前决意留下,并未离开的四个土匪小头领。 “你们…”易小刀有些迟疑。 樊俊笑道:“我们以前的确没干什么好事,不过现在也不是以前了嘛。不就是保护百姓吗?就交给我们吧。” 见易小刀还有些迟疑,樊俊追加了一句:“我以人头担保!” 只见五人折身返回军营,很快,近千名土匪提着刀枪棍棒,斧钺钩叉,大摇大摆地从军营里走了出来。 “大…大人…这些是土匪啊…”百姓们认出了这些之前在日城周围横行霸道的土匪们,只是不敢直呼其名,一惊之下喊了一句,便不敢再喊了。 一众土匪可能早就收到了五位头领的交代,也没对百姓如何,只是抓着各自的武器,在百姓身前,站成一排,静静地等待着东倭人的到来。 “大人,这能行吗?还没给他们配发军甲,若是他们趁乱藏匿百姓之中…”卫有明隐隐有些担心。 “顾不上了,只要不伤人就好。要是他们顶不住,那就我来顶。”易小刀说着,翻身上马,在军营和日城之间来回巡视,安抚百姓。 樊俊举着大刀,正在活动身体四肢关节,对众土匪喊话道:“兄弟们,我们跟了易大人以来,易大人有一口吃的都不会忘了大家对不对?现在易大人要用到我们了,谁都别给我掉链子啊!” “大哥放心,我这里,过不去一个东倭人!” “二胖,你这体型就是倒下了,就东倭人那身高,翻过去都得翻半天呢!哈哈哈哈,我就不一样了,我倒推这帮矮子二里地!” “那我推三里!” “我推五里!” 一众土匪如同邀功一般,纷纷嚷嚷了起来,樊俊面色一沉:“我不管你们杀多少东倭人,我要的是不准放一个东倭人过去!二胖说的就很对,他那里过不去一个东倭人,给爷记住,你们要做的是挡住每一个东倭人!” “是!大哥!”众土匪齐声应道。 羽林军纪律严明,五千羽林军早就分成两队,列好战阵,立盾持枪,躲在了四五里开外,只等此处一旦开战,立马驰援。南淮兵也绕到了海边,望着碧波荡漾的海水,南淮兵们一个个咧着嘴笑了起来,南淮军水战天下第一,易大人还真会安排,这是想一网打尽啊。至于天冷?每人去在意。 东倭人渐渐跑开,南淮兵见时机成熟,在几名副将的带领下奔上战船,准备先行夺船,断了退路。上船之后顿时惊呆了,战船上还有数不清的东倭人,正在看守船只,数量一点也不比刚刚上岸的东倭人要少。 双方立马展开厮杀,刀砍枪刺,一个个南淮兵和东倭人被打下了战船,掉进水里,侥幸未死者又在海中撕斗了起来。 上了岸的东倭人已经很近了,近到樊俊注意到了他们脚下穿着奇怪的木头鞋子。 “一库索!!!” “杀!!!” 厮杀开始,易小刀策马赶到战场边,盯着战局情况。没人注意到,大海上,还有上百条战船,正躲在礁石后面,“比地厚”咧着嘴冷冷地笑着。 第二百零九章 穷酸书生 樊俊一马当先,手中大刀轻轻一旋,便斩下了两个东倭人的头颅。周围的东倭人一时间扑上来了七八人,将樊俊围住,樊俊刀法不乱,劈砍腾挪间,不时有东倭人惨叫着倒下。东倭人人多势众,每当有人倒下,都会有新的东倭人补上来,樊俊怡然不惧,酣畅厮杀。 樊俊的打斗对于东倭大军来说不过就是池塘中的一点小水花,更多的东倭人没去管樊俊这里,而是避开樊俊,向后面的粮食堆冲去。那里有数不尽的粮食,百姓中还有一些年轻貌美的女人,这些对于他们来说都很有吸引力。 “兄弟们上!”土匪中其余四位头领齐声大喝,近千名土匪冲了上来,挡住了嗷嗷叫的东倭人。人仰马翻,哀嚎四起,近千名土匪,皆大多身怀武艺,结结实实地挡住了东倭大军。 易小刀和卫有明身着盔甲,站在军营前望着战场,易小刀身侧还有薛芒和王玄二人。 卫有明见双方打了起来,连忙就要下令,命令羽林军和南淮军参战,对东倭人形成合围之势。 王玄悠悠地说道:“看来这位将军有些性急啊,土匪而已,死便死了,尽快为百姓发放粮食才是要紧。双方只是刚刚交战,东倭人士气正盛,这时候喊来那两只军队,令东倭人有所警觉,动身回撤,怕是拦不住他们…” 卫有明望向易小刀,易小刀则望向薛芒,薛芒占卜之后如实说道:“不错,还需等待片刻。” 卫有明心中有气无处撒,想要向易小刀请战,可羽林军还未参战,他还需指挥羽林军,恨恨地双拳对碰了一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人不擅指挥军事对吧?”王玄打量着易小刀,笑着问道。 易小刀望向王玄,这时候他才开始正视起了这个穷酸的长衫男子,等待着他的下文。 “草民看见军中形势,大人不擅军事,却可总揽全局,连那些土匪都听大人的。这时候大人还需亲下战场,方可鼓舞士气,此战之后,众土匪方可为大人所用。”王玄不卖关子,将想法说了出来。 卫有明顾不上生气,劝阻道:“大人,需以自身安危为重,不可辜负陛下重托。” “重托就给五千人马来这东鲁…要不是东鲁王身死,大人这五千兵马,呵呵…”王玄截住了卫有明的话。 “满口胡言,我宰了你!”卫有明拔刀而出,就向王玄劈去。 易小刀抽出腰间“思卿”,一剑架开了卫有明的长刀,淡淡地说道:“将军息怒。” 卫有明被磕开长刀,才明白自己有些冲动了,虽然这王玄有挑拨离间之嫌,但是因一言而获死,此事告到陛下那里自己也不占理。卫有明看着王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拨马离开了。 “以后再敢胡言乱语,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易小刀翻身上马,对薛芒说道:“看住他。”说罢,就要冲向战场,不可否认,王玄的话是对的。 王玄迈出两步,挡在了易小刀的战马前,拦住易小刀:“还请大人三思,此时不可出战。” “不是你说的,这时候出去可以鼓舞众人士气吗?”薛芒有些懵,此时也忍不住出声问道。 王玄不言,直勾勾地看着易小刀,易小刀明白了王玄的意思,从战马上跳了下来:“你的意思是待他们疲惫之时再出战,效果更好一些吧?” “大人清明。”王玄恭维了一句。 “易大人,此人居心叵测…”薛芒凑到易小刀身边,小声说道。 易小刀回望薛芒:“你不是会算吗?要不要给算算?” “我算过了,就一个在家读书的穷酸秀才,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句句切中要害,大人需小心为上。”薛芒摊手说道。 “咳咳,这位大人,草民家虽穷,但不酸…”王玄红着脸在一旁抗议道。 易小刀闻言顿时笑得直不起腰来,刚刚的紧张气氛也因易小刀的爆笑而有所缓和一些。 战场上,百姓们哪见过两军厮杀这样大的阵仗,不少人当即就吓得要往回跑,发粮军士一边发粮,一边喊道:“这时候回去了,回来可就没有了啊,所有人动作快,别磨蹭!” 大多数百姓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继续领取粮食。毕竟回去了没吃的也是死,而粮食就在眼前,现在他们只能祈祷这些平日里横行乡里的土匪们能够挡住这些东倭人了。百姓们扭过脸,不去看战场上两军厮杀的惨烈之状,而有的拖家带口,希望官军看在可怜份上的百姓也慌忙让家人先将老人和孩子送回家里,面遭横祸。 土匪和东倭人还在厮杀,不时有土匪和东倭人惨叫着倒下,双方已经杀红了眼,只要有人倒下,敌对立马有人上去补刀,保证对手确实死亡。土匪们人越打越少,从千余人达到了八百余人,东倭人也死伤了五百人左右,双方都狠厉了起来。 “大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他们人太多了!” “樊大哥,童哥死了!我们怎么办啊!” “快走吧,樊大哥,官军这是拿我们当挡箭牌呢!我们不能被人当枪使啊!” 土匪中有人呼喊着樊俊。战场上依旧是望不到头的东倭人,且东倭人没有阵型,根本无法辨认,即便是卫有明这样的沙场老手,也只能勉强得出个“几万”这样的大概数字。 “吵什么?杀就完了!谁再敢提一个‘走’字我就打断他的腿!”樊俊也很无奈,没好气得回应着叫喊的小弟。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樊俊了解易小刀的为人,并非真的要坑害他们,的确是兵力捉襟见肘。如果真不愿收留他们,中间有无数次他可以一走了之,易小刀也拿他没办法,更何况又是自己主动请缨的,这时候带人跑了,以后别说日城,哪也混不下去了。 樊俊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又砍翻了两个东倭人,躲开了三杆冷枪。 易小刀见时机差不多了,再度上马,卫有明这时跑来:“易大人,可以让羽林军入阵了吧?他们都快急死了。” 易小刀望着正在厮杀的战场,勒马冲了进去,留下了一句话:“听王玄的!” 卫有明扭头瞪向王玄,默默握紧了手中长刀,王玄悄然退了一步,薛芒上前,挡在了王玄前面:“将军慎重。” 卫有明冷哼了一声,王玄手中还捏着粮袋,拱手说道:“土匪们死伤过半,羽林军方可夹击。” “知道了,薛兄弟,你去保护易大人吧。”卫有明瓮声瓮气地回道。 薛芒有些犹豫不决,王玄借坡下驴,拱手说道:“薛大人,易大人安危要紧。” 薛芒点了点头,徒步向战场靠近,眼睛紧紧地盯着纵马飞驰的易小刀。卫有明望着王玄,冷哼了一声,上马向羽林军赶去。王玄独自一人站在原地,望着两军厮杀,不慌不忙地将手伸进米袋中,抚摸着自己才领到不久的米粮。 易小刀纵马掠过,手中“思卿”对准一片东倭人划过,带起一串血珠飘洒半空,易小刀也不去管是死是伤,骑马往来纵横,手中思卿不停地杀伤着东倭人。伤敌也好,杀敌也罢,易小刀现在的第一目的是要让众匪看到他的身影,第二目的才是厮杀战斗。 樊俊瞥见易小刀的纵马往来冲突,惊喜不已,一个东倭人嗷嗷叫着冲到他的面前,阻拦了他的视线,被他一脚蹬飞了出去,回身喊道:“兄弟们,易大人亲自下场厮杀,我们可不能输给易大人啊!” “易大人来了!兄弟们别给大哥丢脸啊!” “易大人没放弃我们,援军很快就到,大家一定要顶住啊!” “咱们东鲁人就没有怂蛋!别让易大人看扁了,杀呀!!!” 易小刀的亲自入阵被土匪们发现了,土匪们顿时士气大振。他们不知道易小刀是谁,只知道他是朝廷的一个大人,樊大哥听他的。那樊大哥都听他的,肯定是个大官啊!他们能不听吗? 樊大哥让他们出来保护百姓,他们照做,但是不少人心里有些怨言,觉得这是官军在拿他们当挡箭牌呢。可是如今,这位官军大人竟然亲自入阵杀敌,根本就没有放弃他们! 易小刀纵马往来了几个来回,经过龙气拓宽经脉,又将冯广年的内力吸收融汇的他此时一点也不觉得累,但还是表现出一副喘着粗气的样子,举着‘思卿’对众匪说道:“护佑苍生!” 冬天的太阳是最能带给人温暖的,阳光照在‘思卿’和易小刀的盔甲上,反射出了耀眼的光芒,这一刻,易小刀宛如天神下凡一般。 “护佑苍生”四个字这一刻深深地印在了众土匪的心里,这时候的众匪大多身上带伤,又鏖战半日,早就精疲力尽了。但是易小刀的出现,又让他们再度亢奋起来,这一刻,他们明白了自己在做什么。 “杀!”土匪们人人鼓起余力,冲撞厮杀着东倭人,东倭人被土匪们这波反冲锋撞了个人仰马翻,不少东倭人因为身材矮小,竟当场被活活踩死。 “一库索!”土匪们的奋起激起了东倭人的凶戾,再加上人数占优,这要是被打退了,回去了他们也没好果子吃。一时间,这边奋勇,那边逞强,战场厮杀得更加焦灼了。 “全军听我号令,随我冲!”卫有明早就等不及了,翻身上马,一声令下,当先一人冲了出去,杀向东倭人的左侧。右侧羽林军见左侧军动,立刻响应,从右侧杀奔过来。 王玄望向整个战场,皱紧了眉头:“后面怎么没动静?” 东倭战船上,最后一个东倭兵身子软倒了下来,一名女子擦拭着额头的血迹,遥遥望向战场中央,她看不见易小刀,但是她笑了。 第二百一十章 南淮驰援 易小刀并不是第一次身处战场,在鄱阳湖的时候,易小刀就曾见识过战场厮杀的残酷。但那时候他是身为一个局外人,只被五百骑兵追杀过,如今身处战场中央,望着无边无际的东倭人,心中还是有些犯怵。 易小刀的战马极其雄壮,东倭人大都甚至不及马肚子,高一点的勉强可以到达马背的位置,可越是这样,易小刀越难伤敌。这些小矮子在马肚子下面滚来滚去,不经意间就会跳起,给易小刀来上一刀。易小刀不敢停留,只能纵马往来奔驰。 “二刀流,开山!”一个身形与常人无异的东倭人趁易小刀没有防备,手持双刀,从侧面一跃而起,双刀刀锋顺着马肚子向上划去。 易小刀双手撑住马鞍,双脚蹬在这名东倭人的身上,东倭人双刀脱手,自己被蹬飞了出去。易小刀顺势两脚踢飞双刀,两把刀笔直朝东倭人射去,半路被人截下一把,另一把刀锋划过东倭人的脖颈,鲜血直流。 易小刀落回马上,查看战马伤势,战马的皮甲已被整齐切开,身上也有两道浅浅的血痕,除此之外,并无大碍。不等易小刀喘气,周围的东倭士兵又涌了过来,易小刀无奈只得催动战马,马踏东倭,在战场中横冲直撞。 偷袭易小刀的东倭人从地上爬起,抓住自己的单刀,顾不上寻找另一把,随便从低声抓起一把,也不管称手不称手,猫着腰就向易小刀的方向跟去。 薛芒在战场之外,一直注意着易小刀身边,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个悄悄尾随的东倭人。从怀中掏出那三枚铜钱,抛了出去。三枚铜钱如同离弦的箭矢一般,直直飞向东倭人。 东倭人靠近了易小刀,易小刀此时正被三名矮个子的东倭人缠住,无暇顾及其他,东倭人把准时机,再次跃起,准备故技重施。 “嗡!” 一枚铜钱大如斗,从天而降,将东倭人牢牢箍住,随即收缩,东倭人便动惮不得。易小刀刚刚扭头过来,手起剑落,‘思卿’削铁如泥,这个东倭人被砍翻当场。 易小刀看着这枚铜钱,回首朝薛芒的方向看去,嘿嘿一笑,再度冲杀起来。 “佐藤君,看来这个中土人十分重要,你有把握吗?”战场后方,两名常人身高的东倭人并肩而立,其中一人一身黑衣,连脸都用一块黑布蒙着,看不清真面目。 “山口大人,为大皇陛下效命,佐藤的荣幸!”身着黑衣的佐藤低声回应道。 “好,你去吧,大皇陛下会记得你的。”山口欣慰地说道。 “咻”地一声,佐藤竟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了一团雾气,不知所踪。 易小刀引起的不仅仅是战场后方的山口和佐藤的注意,其余各处,好几个东倭的小队长都察觉到了易小刀的不同寻常。那枚铜钱在双刀东倭人倒地死去后,化为原本铜钱大小,消失在战场中,不知去向。 几个东倭队长迅速从四面八方往易小刀这边赶来,中土有句古话“擒贼先擒王”,东倭人对这句话也是信服不已。而易小刀还只顾着砍杀东倭兵卒,对靠近的危险一无所知。不是他不想找到东倭首领,实在是这些东倭人要么一样矮,要么一样高,皆是身穿皮甲,根本分辩不出哪个才是东倭的头领。 “嗖”一支约莫五寸长的短箭射了过来,易小刀听到风声,偏头闪过。就这闪避一下的空档,被两个东倭人揪住,从马背上拽了下来。 薛芒见易小刀被脱下战马,心里一惊,双手捏诀,左右一推,厮杀的战场便分开一条一人宽的通道,薛芒想也不想就拔腿冲进去寻找易小刀。 易小刀此时横躺在地,手中‘思卿’横举,抵挡着几个东倭人刺下的长刀。突然,易小刀身边的土地炸裂而开,一道黑影从土中窜出,佐藤杀到了。只见佐藤双手旋着两把短刀,一把刺向易小刀的胳膊,一把刺向易小刀的腰腹。 情急之下,易小刀曲腿抬膝,为自己的腰腹挡下了这一击。两把利刃一把插在易小刀的胳膊上,一把插在小腿上。易小刀闷哼一声,手上松了力,三把长刀笔直刺下来。 “铛铛铛” 一枚铜钱拖着蓝光冲到易小刀身边,在几个东倭兵之间来回几个弹跃,将东倭兵尽数打飞。佐藤见状连忙跳入刚刚跃出的土坑,不知了去向。 “易大人,你没事吧?”薛芒站在不远处,刚出口询问,就有东倭人围拢向他攻来,薛芒狼狈躲闪。 易小刀挣扎着爬起,想要赶到薛芒处帮忙,却不料手中“思卿”根本就提不起来,脚下也觉得十分无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易小刀望向自己的手脚,刚刚被佐藤刺中的地方变得乌青一片,显然,刀上淬了毒! “易大人,你怎么了?”薛芒见易小刀又摔倒在地,心中担忧万分,可身边围困的东倭兵实在太多,他根本没办法过去,只能不断地驱使着铜钱,为易小刀赶走涌上来的东倭兵。 众匪们原本三人一列的薄薄 “杀啊!”两侧羽林军掩杀了过来,羽林军训练有素,大盾厚实无比,以一种蛮横之姿,不断向前推进。大盾后面的长枪,不断地突出刺挑,外围反应过来的个别东倭兵刚刚跃起,想要跳过大盾,就被长枪刺了个对穿,扔在地上踩踏成肉泥。 卫有明手中大刀挥砍,战马踩踏,指挥着羽林军:“从两侧向前部推进,留出后部空档!” 卫有明不愧是战场上能征惯战的大将,俗话说围三缺一,战争上也是,不能将敌人全部围定,逼得太死。如果羽林军围得太死,东倭人无路可逃,只能向防守最薄弱的军营方向突破,这样不仅土匪们的压力会增大,百姓也会收到波及。而羽林军只要围定两边,后方留出缺口,那东倭兵一旦心生退意,只能原路返回,狼狈逃窜下,正好遇到以逸待劳的南淮军,可以一举歼灭。 两队羽林军从两侧慢慢向中间挤压,东倭士兵将消息传来,身居后方的山口有恃无恐,得意地笑道:“画虫的小伎俩!战船上还有五千勇士,告诉前线的武士们,叫他们不要怕!援军马上就能赶来!”易小刀有后援,东倭人又何尝没有?甚至于在礁石之后,东倭人的后援还不止一支… 易小刀还趴在地上,渐渐地半边身子已经麻痹了,动弹不得。没了腰力的支撑,易小刀连起身都是困难,换“思卿”于左手,在地上不断翻滚,偶尔还能砍翻一两个东倭兵,挣扎求生。 “西鲁!(去死吧!)”易小刀正在拼命挣扎,东倭四个小队的队长已经摸了过来,四人同时跃起,砍向地上的易小刀。 四人从不同的方向同时攻击,封死了易小刀左右闪躲的空间,刀锋在易小刀眼中越来越近… 薛芒操控铜钱想要救援,身后的地面再次炸裂而开,佐藤从地下窜出,一把尖刀往薛芒的后心捅去。薛芒心中一慌,想捏诀已经来不及了,尖刀越来越近… 两人同时遇险! “嗖嗖嗖嗖~” 四支羽箭破空而来,穿过厮杀的战场,笔直朝着易小刀的方向射去,目标不是易小刀,而是他身边的四名东倭兵头领。 四人同时咽喉中箭,抓着兵器,身子软倒下去,箭法精妙无双! 易小刀趴在地上,望着身边突然倒下的四人,以及他们脖子上露出的箭羽,不禁咧嘴笑了起来:“李…定星。” 不远处的山坡上,李定星单人匹马,手中持弓,弓弦还在不断抖动,四支羽箭正是出自他之手。四箭救下了易小刀,他仍不敢怠慢,从马鞍边的箭囊中又抽出四支羽箭,三支咬在嘴里,一支搭箭上弦,遥遥瞄准易小刀的方向。他可以保证,这时候谁靠近易小刀,他就能让谁死。 尖刀离薛芒的后心越来越近,薛芒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了神机派掌门金鸣轩的那张笑呵呵的胖脸:“掌门,我…” “滚!”一个威猛的汉子从半空中跳下,一刀就将佐藤的手掌连刀柄一起,砍了下来:“我说你傻啊?背后有人你都不知道,不知道躲吗?”樊俊赶到,救下了薛芒,砍下佐藤的手掌后,又补上了一脚,将佐藤踹开。 佐藤断了一只手掌,一声不吭,被踹开时就地一滚,顾不上自己的断掌,躲进了地洞里,又不知去了哪里。 “就你这样的还保护易大人呢?对了,易大人呢?”樊俊刚刚远远看到易小刀落马,就在人群中一路劈砍找了过来,没想到没找到易小刀,反而先找到了薛芒。 经过樊俊的提醒,薛芒这才想起来:“遭了,易大人!”扭头向易小刀望去,易小刀趴在地上,正在向这边艰难爬行,而旁边的四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箭?有人救了易大人,快,我们接应。”樊俊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四人喉咙处插着的羽箭,拉着薛芒就向易小刀处跑去。 李定星射出两支羽箭,将两名扑上的东倭兵射死当场,望见跑进的樊俊和薛芒两人,虽不认识,但看中土人打扮,应该是自己人。饶是如此,李定星仍旧不敢轻举妄动,手上弓弦拉满,圆如满月。他要确保自己的箭快过他们手中的刀。 薛芒和樊俊二人将易小刀扶起,查看易小刀的伤势,李定星的弓弦这才稍松了一些,仍警惕着周围。 羽林军仍旧在向中间不断挤压,东倭兵和土匪打得有来有回,那是仗着自身身材矮小,性情狠厉,本事是没有阵型和章法的,遇到羽林军这样摆好阵型的大启正规军,就不是对手了,被打得节节败退。 土匪们也察觉到了羽林军的参加,本来衰退不已的士气,再次得到了一些振奋,死死地堵住了东倭人的进攻。东倭人看着咫尺之遥的粮食和年轻的女人,却无可奈何,终于败势出现,纷纷掉头往回逃去。 “该死!三井君怎么还没有来!”山口望着纷纷逃回的东倭兵,暴跳如雷,人群中出现了一抹黑色,正是佐藤,随着败军一起退了回来。 “佐藤君,你的手!”山口迎上去,见到佐藤的手臂吓了一跳:“连你都…” “大意了。”佐藤淡淡地说道。 山口只得点头,高声下令:“撤回战场!”其实这时候也不用下令了,兵败如山倒,东倭兵已经溃不成军,反冲撞不少自己的人马。 “九…九塞?(女人)”前排的东倭兵疯狂向战场跑去,却被一名女子拦住了去路。 “想走?可不行。”香莲儿银铃般的笑声传出,拔剑出鞘。身后,无数南淮军掩杀了过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 女将军 薛芒和樊俊救下易小刀,易小刀已经昏迷了过去。回望众土匪,一个个筋疲力尽,人数已不足五百人,真个损失惨重,樊俊咬了咬牙,自行做主,带着土匪们撤回了军营。 卫有明没去管一众土匪的去向,能顶这么长时间,在他心里其实已经对这帮土匪刮目相看了。现在卫有明的心思,就是对这帮东倭人斩尽杀绝,只要将他们斩尽杀绝,那么即便军中没了粮食,还是有一线生机,不然迟早要在日城被这帮东倭人拖垮。 大刀抡舞如飞,左砍右劈,东倭人的鲜血浸透了战马和他的衣袍,可他依旧不知疲倦地继续挥砍,挥砍中也打量着东倭的败军,从中搜索着他们的头领。 海边,香莲儿拔剑出鞘,这把剑无光自耀,剑身薄如蝉翼,锋利无比。香莲儿就这样提剑拿鞘,徒步走在呐喊冲锋的南淮军中,好似闲庭信步。南淮军有意躲闪,加上她本身已将师父刘之云的内力融会贯通,轻松闪避,这等看似危险荒唐的行径,其实一点事也没有。 东倭兵与土匪军厮杀半天,又被羽林军蹂躏一场,此时早就没了再战的勇气和力气了,甚至有些人连兵器都弄丢了。南淮军已冲到了眼前,一顿厮杀,东倭兵纷纷鬼哭狼嚎,惨叫连连。 “你们这样还是东倭的武士吗?给我冲!杀光中土人!”山口搀扶着佐藤,另一只手拿着战刀,砍翻了两个退回的东倭兵,大声吼叫着。 东倭兵们无奈,只得闭着眼往前冲,一时倒也将南淮军的阵型冲得倒退了些许。 香莲儿和李定星率领五千南淮军从南淮沿着海岸一路向北赶路,中间和东倭兵大大小小也打了几场。原来,东倭兵并不是直奔东鲁或者直奔南淮,而是兵力都分散了,在大启的东边沿海一带都各有骚扰。夫妻二人北上的路上倒也经历了几次苦战,五千军打得只剩三千多有余,主要是伤兵尽数派人送回去了,倒没多少人牺牲。 易小刀率领的义城和嘉城两城合计五千南淮军,赶到海边想要夺下战船,却不料战船上还有大量的东倭兵在看守战船。两边都没料到会在战船这里竟能碰到敌军,互相打了个措手不及,香莲儿则率军赶来支援,两军合兵一处,将战船上的东倭人斩杀殆尽,只有少数的一些东倭兵跳到海里水遁离开了。 李定星则独自一人背弓赶往正面战场,这些东倭兵极其难缠,李定星也不知道是谁与东倭兵交战,不过只要是大启的军队,总归要支援的,没想到竟然就救下了易小刀。 “月舞霜天!”香莲儿跃至半空,双手持剑,用力挥出一道宽大剑气,竟足有丈长,从半空中斜扫向奔跑的东倭兵们。剑气所过之处,东倭兵尽数被砍为两段,而即便没被剑气击中,只是从旁边擦过的东倭兵,也觉得如堕冰窖,本就寒冷的天气下更添加了一层寒意。 “女人!中土女人也能打架吗!”山口没在东倭没见过这么能打的女人,一时间看得有些呆了。 佐藤望向远处海岸边的战船,毫无动静,提醒发呆的山口道:“山口君,船上的人,或许都被解决掉了…发信号,让武藤来接应吧。” 山口被佐藤的话拉了回来,点头道:“啊,是,说的是啊…又失态了呢…”山口从怀中掏出一直信号筒,对准天空,点燃后一颗烟花向天际飞去。 “十字斩月!”香莲儿手中薄剑对准烟花砍出了一个十字形的剑气,剑气交叉处正中烟花,将烟花稳稳击落。 山口没料到香莲儿速度竟然这么快,连放出的烟花都能拦截下来,将手中的信号筒丢在地上,低声问佐藤:“佐藤君,你还能战斗吗?” “勉强可以。”佐藤说着,将手从山口肩上抽回,转眼间已不知所踪。 佐藤消失的一瞬间,香莲儿眼神转了过来,盯住了山口。山口和香莲儿对了一眼眼神,便知道自己被盯上了。抽出腰间长刀,踩着东倭特有的木屐,踏着碎步,朝香莲儿奔来。 香莲儿从空中缓缓降落,挽了个剑花,大踏步朝佐藤走去。气势陡然提升,南淮军再熟悉这种感觉不过,纷纷退让到两边,东倭兵却不明白,发现南淮军让道,不少人向这边冲过来。 “月华流光!” 香莲儿手持长剑,左右互劈,一时间劈出三道剑气,三道剑气依旧是一道快似一道,最终三道剑气合而为一,化为一道宽大的剑气,光亮如月,横扫战场。 剑气划过,东倭兵或从腰,或从头皆被斩为两段。即便是反应快的东倭兵架起兵刃格挡,也于事无补,长枪大刀尽数折断,剑气以一股强横之势,席卷而去。 “嗡!(开)”山口提剑竖在身前,脚下猛地一蹬,向剑气迎了上去,竟劈开了香莲儿的剑气。 香莲儿没有意外,更加笃定心中的想法“擒贼先擒王”!倒拖长剑就朝着山口奔去。 “英姿飒爽!”山口脑海中冒出了中土的一句成语,但他来不及多想,只因香莲儿已到了眼前。 香莲儿拖剑而行,蓄力已足,一剑横扫向山口的脑袋,山口猫腰一蹲,手中长刀砍向香莲儿的双腿。东倭人身材矮小,即便是体型正常的东倭人,所学的出刀法也是先攻下盘,这已成为习惯。左右东倭兵也赶过来助战,夹攻向香莲儿。 香莲儿单脚踏步,离地而起,双脚夹住身边一旁东倭兵的脑袋,用力一扭,甩出的东倭人就砸翻了一片。下落之时翻转宝剑,再度以剑柄攻向山口的脑袋。看样子今天不削掉山口的脑袋是誓不罢休了。 “八嘎!”山口连连后退,香莲儿一击落空,挽了个剑花,剑锋将山口胸前划开了一道口子,吓得山口连退五十步有余,不敢靠近。 “佐藤!”山口吃了亏,心知自己一人不能独胜,情急之下喊道。 香莲儿背后的地面炸裂而开,佐藤应声而出,手中短刀从身后刺向香莲儿。 “夫人小心!”南淮军连忙出声示警。 香莲儿背剑在后,锋利的宝剑挡住了佐藤的短腿,一记鞭脚踢向佐藤,佐藤被踹飞了出去。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被踹飞了,佐藤心头有些恼怒,摆正身形抓住一个示警的南淮军,短刀割喉泄愤,又消失在了原地,留下一团烟雾和被割喉的南淮军尸体。 望着惨死在眼前的南淮军,香莲儿望了两眼,闭上眼睛,没了其他动作,静静地站着。 山口见香莲儿没了动作,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握着刀就朝香莲儿冲来。 五十步,二十步,十步…香莲儿不为所动。 山口已近身前,长刀递出。与此同时,香莲儿脚下地面,隐隐有些动静。 香莲儿猛然睁眼,一把抓住山口握住长刀的手,避开刀锋,将山口拉近身来。山口闻到香莲儿身上香气,有些意乱神迷,香莲儿狡黠一笑,以山口为借力,按住山口腾空而起。 “噗!”佐藤适时从地下冒出,短刀将山口刺了个对穿。 “山口!”佐藤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已经隐匿得极好了,在地下比平时特意还多潜了两尺,怎么会… 香莲儿倒立空中,甩开山口的手臂,以肘击头,使了个千斤坠,手中宝剑对准山口刺了下来。 宝剑刺穿了山口,还有山口身下的佐藤。一剑穿二人! “怎么…”佐藤本就断了一掌,如今又被香莲儿刺中胸口,一身劲力泄散,身子软倒下来。 香莲儿抽剑而出,在山口的背上嫌弃地擦了两下,周围的南淮军和东倭兵见此情形都忘得呆了,以至于忘了厮杀。 “夫人威武!!!”一名瘦小的南淮军率先喊道,众人连忙跟着欢呼,呼唤声席卷整个战场。东倭兵见山口头领和佐藤忍者以二对一尚且不能胜过这个中土女子,都没了主意,纷纷望向自己小队的队长。 “降者免死!”香莲儿运起真气,一声长啸竟压过了千百名南淮军的呼唤。南淮军连忙跟着香莲儿喊了一起,“降者免死”四个字震耳欲聋。 东倭兵还在迟疑,很多东倭兵不懂中土话,不明白这些南淮军喊的是什么,但是士气已经被压得低无可低。 “降者,非东倭的武士!”海边传来一声同样中气十足的话,不过是东倭语。 香莲儿循声望去,海边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上百艘战船,倭旗招展,气势同样骇人。 “还有援兵?”香莲儿吃了一惊,且从这一声呼喊可以听出,此人内力不在自己之下。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卫有明纵马驰骋,挥舞着大刀从后面冲了过来,和他一起的,还有身后近五千名羽林军。 东倭兵听到这句东倭语,还有海边的上百艘战船,人人像发了疯一样,疯狂向前推进。当然,没彻底疯,没人敢从香莲儿身边经过。 战场上的东倭兵开始从战船上跃下,登陆岸上,从南淮军的后方快速逼近。 “夫人,对哪边敌?”身边有南淮军问起了香莲儿的主意。 香莲儿被问住了,让她打架,她能让对方有上百种死法,让她思考形势策略,她脑子里就成了一堆浆糊,怎么也匀不开… “前面哪位将军?还请拦住溃兵!”卫有明又大喊了起来。 “将军?他叫我将军!”香莲儿听到卫有明的大喊,嘴角咧到了耳根边。 “南淮军听令!本将命你们,阻拦东倭溃兵,一个不留!”大启第一位“女将军”发出了第一道命令。 第二百一十二章 我指定是不行了 东倭溃兵拼了命想逃回海边,和大部队汇合,南淮军则是死死抵挡,香莲儿和众南淮军厮混多日,凭借高超武艺在军中渐渐有了些威望。两边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厮杀十分激烈。兵刃砍折了就用拳头殴,用腿踹,用牙齿咬,令人触目惊心。 很快,胜负还是明显分了出来,不说南淮军这边有香莲儿坐镇,一柄宝剑卷了敌阵,如虎入羊群。单说羽林军的迫近,也足以让东倭兵胆寒。刚刚就是两侧的羽林军突入战场,才使得军营处反败为胜。如今这支虎狼之师又追了上来,东倭兵战意全无,没有搏命的心思,一个个只想逃命。 羽林军赶到,加入了战场,好一顿厮杀。 来援的东倭兵行动很快,眨眼功夫就离战场不足五百步,可是东倭溃兵的败退速度更快,等到援兵赶到之时,战场上的东倭兵基本已经死绝。挣扎到最后的百余名东倭兵眼见求生无望,连忙下跪投降,可是杀红了眼的羽林军和南淮军才不管许多,见到东倭兵就砍,反正也好认,穿皮甲的就是东倭兵。 东倭援兵傻了眼,刚刚还有好几千的东倭兵,眨眼间就死绝了。其实倒也没全部死绝,还有一些在尸堆中惨叫的东倭兵,被羽林军和南淮军挨个补刀,务必让他们尽数死绝。 “你们…中土狗!”“比地厚”气得咬牙切齿,用蹩脚的中土话说道。 香莲儿一个剑花抖净了宝剑上的鲜血,遥遥剑指“比地厚”,这就是香莲儿的态度。 卫有明的大刀早就砍得卷了刃,不能再用,换了几次兵器,终于换到了自己熟悉的长枪。听到“中土狗”三字,踩着马镫站起来,将手中长枪朝着“比地厚”用力掷了过去。 长枪刺穿一名东倭兵,拖拽着东倭兵仍旧飞了数步,到“比地厚”面前的时候已经没了劲力,被“比地厚”一把按住东倭兵的后背,抽出了长枪,东倭兵倒地而亡,死得不明不白。 卫有明抛出长枪后,又从羽林军手中拿过一杆长枪,倒是没再妄动,羽林军厮杀两场,追袭数里,此时猛地一歇,兵卒都有些疲惫。南淮军更是不用说了,从抢战船开始,厮杀就没停过,此时很多南淮军都有些站不稳,依托身边的兵器才硬撑着没有倒下。 “藤田君,你不是说中土人不堪一击吗?”一名身形魁梧的东倭人站在“比地厚”的身后问道。 自称“比地厚”的东倭矮子本名叫藤田,出声说道:“武藤大人,他们已是强弩之末,这时候出击,一战而擒!” 武藤打量着羽林军和南淮军的军容军阵,幽幽叹道:“中土不可小视…也不知我们卷入这浑水,是对是错。” 藤田急了:“武藤大人,我们死了这么多…” 藤田话音未落,羽林军身后又传来了嘈杂的呼喊声。双方都极目望去,只见远处灰尘漫天,也不知来了多少人,羽林军和南淮军屏息以待,不知来的是敌是友。 武藤问向藤田:“接应的人来了?” 藤田轻轻摇头:“我们早到了三天,没通知他们…” “那就撤退吧。”武藤淡淡地说道,既然来的不是接应的人,而第一批登陆的东倭兵已经死绝,来的就已经是敌非友了。 “可是武藤大人…”藤田急了。 “我说撤退!藤田君!你给自己取的这个‘比地厚’中土名让我想起中土的一句老话!‘不知天高地厚!’被制十年还没让你学到教训吗?”武藤重复了一遍,盯着,眼中发出摄人的精光。藤田无奈,不再说话。 东倭兵陆续撤退,撤退时不忘警戒,生怕羽林军和南淮军追击了上来。虽然东倭兵已经撤退,但是香莲儿和卫有明却没有安心,他们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来者渐渐近了,为首两人,一人挎刀,一人独眼,竟是鬼刀刘和独眼蛇,身后跟着几千匪众,呼啸而来。不仅如此,再远一些,竟有许多百姓,男女皆有,皆是青壮年年龄,扛着扁担锄头,吆喝着徒步跑来。 “卫将军。”二人赶到近了,向卫有明打招呼:“我们来迟了,东倭兵何在?” 卫有明见到来者,这才放下心来:“不迟不迟,二位兄弟近日在何处快活?怎有空来此啊?”卫有明倒不是揶揄二人,他心直口快,有啥就说啥。 二人饶是了解卫有明为人,仍旧有些汗颜:“卫将军见笑了。” 卫有明和二人打过招呼,指着远处的百姓说道:“这…哈哈哈哈,带来这许多百姓做什么?东倭兵退了,让他们回吧。” 鬼刀刘和独眼蛇尴尬一笑:“让他们壮些声势也好,也怕伤到他们,没让他们离得近了。”说完,二人喝令小弟们去劝阻赶来的百姓。 卫有明这才扭过头,大声喊道:“刚刚哪位将军率领的南淮军?回去让易大人记一大功!快来相见!” 香莲儿插剑回鞘,负手在后,挺起胸膛,摆出一副自认为威武的模样,从南淮军中踱步出来:“正是小女…正是本将军我!” 卫有明一愣:“这南淮军中何时混入了女子?你是何人?何时混入南淮军中?” 香莲儿打量了一下卫有明,昂着头骄傲地说道:“哼,连我都不知?本将军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香莲儿是也!你刚刚说什么?易大人?可是易小刀?” 卫有明木然地点了一下头。 “快,带我去见他!”香莲儿激动起来,连忙喝令南淮军牵来战马,翻身上马,动作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卫有明还没明白状况,瞥了一眼南淮军:“这南淮军怎么还变多了…” 香莲儿催促道:“见了易小刀你就啥都明白了,快走快走,头前带路!” 卫有明满腹疑窦,但是南淮军是友非敌,看这女子也的确像是认识易小刀的样子,也不多问,当即领兵返回。 这一战,清晨百姓领粮,东倭兵来袭,开始厮杀,等到卫有明等人赶回军营的时候,皎月已挂树梢。百姓已经领完粮食离开了,羽林军和南淮军不在,樊俊等人的匪兵临时担当起了镇守军营的重任,哪怕他们也是个个带伤。 香莲儿来的路上已经听卫有明抱怨易小刀分粮于百姓之事,来到军营望着一个个“伤残人士”有模有样地巡逻警戒,捂嘴笑道:“穷显摆样,粮食都分完了还警戒个啥,易小刀呢?叫他出来接我!” 众匪经过白天一战,此时都已经自认是易小刀的心腹,听到有人对易小刀出言不逊,纷纷拄着拐,摸着黑要来收拾狂妄者。卫有明沉声说道:“自己人,易大人何在?” “卫将军,你可来了,易大人受伤一直昏迷不醒,你快去看看吧。”一人迎了出来。 卫有明认得来人,当初曲城外没走的四位统领之一,还没问话,只见一道倩影如同流光,闪入了军营,众人都反应不过来。 卫有明回头看向身边,一匹战马孤零零地站在原地,香莲儿已不知去向:“好快…” 帅帐中,香莲儿瞬间闪入,樊俊抓刀而起,薛芒也捏起了指诀,李定星坐在床边连忙喊道:“自己人,别动手。”看来早已习惯了香莲儿的作风。 香莲儿顾不上两人,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床边望着昏迷不醒的易小刀问道:“怎么回事?” 李定星从被窝里拽出易小刀的胳膊和大腿,指着伤口说道:“被利刃伤了,淬了毒。” 香莲儿查看了一下伤口,心放下了一半:“还好,皮外伤,这毒也不算严重,用坊中的药吧。”说完又奔了出去,找自己包裹去了。 薛芒和樊俊放松下来,问道:“这位是?” 李定星笑道:“这位可是易大人的妹妹,连我都要礼让三分呢!”听到香莲儿说没事,这让李定星安心不少。 二人吃惊不小,和易小刀在一起这么久了,易小刀对自己的事很少谈及,谁也不知道他竟然还有一个妹妹,而且看这进帐出帐的利落身姿,也是个习武之人。 不一会儿,香莲儿再次进帐,掏出两个玉瓷瓶,扯掉封口,看了一眼周围,对李定星瞪了一眼:“热水呢?” 李定星唯唯诺诺站起身:“我去打,我去打。” 樊俊连忙站起:“我…我去吧。”好家伙,易大人的妹妹这么厉害,敢对忠意公随意呵斥! “木桶啊!”香莲儿又踩了李定星一脚。 薛芒也不自主地站起:“我去拿…”竟然敢踩忠意公?怕是当今皇帝也不敢这么对忠意公吧… 薛芒和樊俊二人打来热水,拿来木头,香莲儿用温水擦拭了易小刀的伤口,抽出宝剑,一个剑花挽过,宝剑归鞘,易小刀已愈合的伤口再度被划破开来。 李定星这回有了眼力劲,用力按压伤口,逼出了一些毒血,香莲儿眼疾手快,毒血刚刚逼完,拿起一个玉瓶撒上了一些黄色药粉。又捏开了易小刀的嘴巴,从另一个玉瓶中掏出一颗土色药丸,塞进了易小刀的嘴里。 “行了,等着就行。”香莲儿一屁股坐到了一边,瞅见了易小刀的茶杯,抿了一口:“嘿,还喜欢喝这茶呢。” 众人没等多久,易小刀有了反应,翻身一口黑血吐出,被李定星一脚勾过木桶,全数吐在了木桶中。 “李…李定星?香莲儿?完了,我指定是快不行了,回光返照了…”易小刀躺倒在床上,念叨着。 帅帐中又传出一片欢笑声… 第二百一十三章 易大人缺兵 帅帐中,气氛格外凝重,薛芒,樊俊,卫有明等人一脸严肃地望着易小刀和李定星。二人隔着一张桌子,面色冷峻,眼睛一眨不眨,香莲儿站在一旁,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不知如何是好。 “呵,李定星,你这一步真是我没想到的。” “哼,怎么可能让你想到。将军!” 易小刀丢下手中棋子,摊手苦笑道:“厉害厉害,还是你技高一筹,我输了。” 香莲儿一把推开二人,抱起棋盘:“两个臭棋篓子下什么下啊?半个时辰了,两个人吃的子加起来还不到十粒,吃饭了吃饭了。” 易小刀往后靠了靠,任由香莲儿收拾残局:“你们成亲了都不告诉我一声!太见外了吧!” 香莲儿凑到易小刀面前,狞笑道:“你和月儿姐大婚,可曾告诉我啊!” 易小刀揉了揉鼻子,对李定星狂使眼色:“小李啊,这个媳妇儿…咳,得管啊~” “你说什么?大点声!”香莲儿吼道。 “我说那个…得拿碗啊…都别愣着了,吃饭吃饭。”易小刀吓得拖拽着椅子往后退了好几步,望着一圈看笑话的众人,吆喝着吃饭。 饭菜上桌,易小刀吆喝道:“大伙儿吃饱了啊,营中军粮没了,下一顿饱饭不知道得啥时候了…” 卫有明紧张地向帐外看了一眼,嘘声道:“易大人,小点声,别让外面听见。” 李定星和香莲儿相视一笑,易小刀见到两人模样,追问道:“还有什么瞒着我?老实交代!” 李定星说道:“我们在南淮的时候,追踪到一座岛上有东倭人,我和香莲儿带兵过去,将那伙东倭人剿灭了。缴获了不少金银珠宝,这一次来,一是沿途追击东倭人,保卫海线,这二嘛…” “给你个穷鬼送钱来了!一万石粮食,三百万银两,够不够?”香莲儿接过了李定星的话。 “活菩萨啊!真是活菩萨啊!卫将军,快给忠意公磕一个!”易小刀说着敛起衣袍,作势就要下跪,香莲儿早熟悉了他的耍宝,笑着蹬了一脚,众人皆大笑了起来。 易小刀笑着看众人端起碗筷,踱步向帐外走去。 “哎,你去哪啊?不吃饭了?”香莲儿回头问道。 “我还有事,你们吃吧,不用管我。”易小刀笑呵呵地说道,撩起布幔,走出了帅帐。 走在军营里,无论是羽林军,南淮军还是匪兵,见到易小刀都肃然行礼,易小刀笑着一一打招呼。 “听说鬼刀刘和独眼蛇曾来过,人呢?”易小刀遇到一名土匪头领,当初也是曲城不肯离开的四人之一,出言问道。 “鬼刀刘和独眼蛇说无颜再见易大人,已经带人离开了。”头领回答道。 易小刀闻言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往军营外踱去。 “易大人…此乃收复人心…的最佳时机,大人…切莫错失良机。”军营外,一人衣裳单薄,站在冬夜寒风中,嘴唇已经冻得发紫,怀里抱着一个粮袋。 “王玄,你还没回去?”易小刀吃了一惊,连忙将身上的大氅脱下,给王玄披上:“怎么不进营里啊?这么冷的天,你要冻死自己啊?” 王玄披上易小刀的大氅,缓了会儿,才说道:“草民为给大人…进言,故留于此。军营…重地,草民…不敢擅入。” 易小刀笑着摇摇头,并不相信。就从白天这个穷酸书生的表现来看,这个书生极有胆略,“不敢”二字,打死易小刀也不相信。 “这得亏是我出来了,我要是没出来,你这半夜要是冻死了,明天还得连累我的兵士给你挖坟呢。”易小刀打趣道。 “大人一定会出来的。”王玄笃定道。 易小刀眉头一扬:“哦?何出此言?” “大人可是要去城中,往那小女孩家中赴约?”王玄一语中的! 易小刀扭了下头,示意道:“一起吧。” 二人走在漆黑夜色中,所幸军营处与日城之间皆有官道,又是冬天,并不会有什么危险。 “大人,草民刚刚所言,还望大人牢记。此时乃是收服人心的最好时机。羽林军乃当今陛下所属,南淮军亦是南淮王旧部,大人此时虽能掌控,终不是久计,东鲁群龙无首,大人可得把握良机!”王玄旧事重提。 易小刀诧异地看了一眼王玄:“你个穷书生还懂这个?别整天想些乱七八糟的。” “兵无粮不行,大人如果担心军粮之事,易耳。从东鲁的日城直到安西的兴城,中间有黄河之险,秦岭之隔,大人只需…”王玄继续说着。 “收起你的心思,我只会说这一遍!”易小刀冷冷地说道。 王玄当即闭口,再不提及,二人就这样走了好一会儿,易小刀才开口问道:“家中作何营生?” “幼年丧父,唯有老母拉扯长大,老母三年前…去世了。平日里靠给人写写书信维生。”王玄简单地回答道。 “若是家中没什么牵挂,以后就跟着我吧,你也别动其他心思了,有我一口吃的,保证不会饿着你。” 王玄当即伏拜于地:“玄,赴汤蹈火,定报大人知遇之恩!” 易小刀单手轻轻一提,就将王玄拉了起来:“不是我的知遇之恩,是你自己懂得把握时机,展露锋芒,要谢就谢你自己吧。”说着,当先向城中走去。 王玄望着易小刀的背影,眼中隐隐闪过一团炽热的光芒:“大人,我一定会助你!” 夜色已深,寻常百姓这时候早就已经睡熟了,易小刀和王玄两人路过一家酒馆,买了一壶浊酒,几盘熟菜,买完后才想起来,他不知道小女孩家在哪。 “大人何故不行?”王玄望着原地发呆的易小刀问道。 “我不知道那孩子家住哪…”易小刀颇为尴尬。 王玄恍然一笑,现在才发现那个爱民如子,聪明果敢的易大人还有这么傻乎乎的一面。 “大人请随我来。”王玄在头前带路,易小刀连忙跟上,二人在小巷中七拐八拐,才在一处破旧的民居前站定。周边的民居早已熄灯休息,唯有此处屋里还亮着灯。 二人凑近站在门外,王玄就要敲门,却听到门中传出一阵呵斥声。 “你这孩子,还不吃饭,我看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茹茹,你先吃饭,那哥哥可能忘记了,吃完饭明天爹带你去找那哥哥好不好?” “你别管她!饿死算了!这么大了还这么不懂事!” 屋内一对夫妻,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数落着一个叫“茹茹”的小女孩。 “易小刀哥哥会来的,肯定会来的!”小女孩带着一丝哭腔,却倔强地没有哭,坚定地说道。 “你要不吃饭你就给我滚出去,去找你那什么哥哥去!我们家里不要你这样不听话的孩子!”妇人拉着女孩,一把拉开了屋门,和门外的易小刀,王玄二人撞了个正着。 “大…大人…”妇人吓了一跳,畏缩着往屋里退。 屋中男人听到动静,赶来查看,本能地将妻女拉到身后:“大人,妇道人家那舌头就没长没短的,大人恕罪,恕罪。”说着就要跪下来。 易小刀单手拽住了男子,轻轻一提,就把他拉了起来,按在了凳子上:“茹茹啊,吃饭了没有啊?哥哥太忙了,来晚了。” “没吃!就等易小刀哥哥你呢!哥哥你等我。”小女孩跑进厨房,很快端着一个破碗出来,碗中有四个热气腾腾的白馒头。“易小刀哥哥,这是今天领的粮食做的,你快尝尝。” 易小刀抓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大口,嚼了起来:“嗯。真香,真好吃啊!” 小女孩也拿起另一个馒头,笑着塞进嘴里,两人就这样一人抱一个馒头,啃得不亦乐乎。 “易小刀哥哥,这哥哥是你朋友吗?来,这位哥哥你也吃啊。”小女孩端着碗,踮着脚递到了王玄面前。王玄也从碗中拿起一个馒头吃着,三人大笑了起来。 “这…这”夫妻二人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易小刀拿出买来的热菜,放到了桌子上:“这位大哥可是吃过了?来,陪我们喝两杯。大嫂你尝尝这菜,就是在日城买的,应该吃得惯吧?” 夫妻二人讪讪坐下,易小刀也不拘束,胡天海聊起来,把小女孩逗得咯咯笑。夫妻俩也慢慢没了拘束,将平日里日城的新鲜事都当作谈资,和这个和善的年轻官员聊开了。连王玄也不时插一两句话,五人围坐在桌前,熟络得仿佛一家人一样。 酒足饭饱之后,易小刀和王玄起身就要告辞,小女孩有些不舍,但还是极为懂事和父母一起,将二人送到门外。 “易小刀哥哥,今晚这猪耳朵真好吃!”小女孩甜甜地笑道。 “是吗?可我觉得那大白馒头才最好吃!”易小刀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 小女孩心知一别不会再见,还是挥手告别道:“易小刀哥哥,下次有空再来玩啊!” “好,有空我再来玩!”易小刀回应道。 二人出了城,走在回军营的路上,易小刀突然回头问道:“嗯?你那袋粮呢?” “弄丢了,不知道丢哪了。”王玄苦笑道,缩了缩背后的手,手上破了一道口子。 日城中,夫妻俩哄着小女孩茹茹睡醒,妇人来到堂厅中正要熄灯,忽的发现了桌脚边一个布袋子。 “当家的,快来看,这莫不是那位易大人留下的?上面好像还有字呢!写的啥啊?”妇人连忙唤来自己的丈夫。 男人就着昏暗的灯光,眯着眼读道:“易大人…缺兵。” 第二百一十四章 壮大实力 第二天一早,易小刀还在睡梦中就被吵醒了:“发生什么事了?外面吵啥?” “易大人,日城来了不少百姓,都围在了军营外面呢!”卫有明进帐说道。 “百姓?昨天不是粮食都发完了吗?还来做什么?打地主也不是这么个打法啊!”易小刀气鼓鼓地下床,就要出门查看。 来到军营门口,薛芒,樊俊,李定星,香莲儿等人早就站在了军营,大声地安抚着百姓,可百姓群情激愤,双方吵闹不止。 “发生什么事了?”易小刀来到门口边,询问着李定星。 李定星还没回答,香莲儿回头瞪了易小刀一眼:“你昨晚做的好事!干啥去了?惹来了这许多人?” “我…吃饭啊…”易小刀不明白。 “易大人,我们是来投军的,收下我们吧!” “易大人,俺家弟兄三个,俺父母有两个哥哥照料,让俺进去啊!” “俺可有力气了!易大人给俺一把刀,俺耍给你看!” 百姓们见到易小刀出来,连忙纷纷叫嚷推搡起来,守门的羽林军险些把守不住,被推得阵型微微有些松散。 易小刀这下清醒过来了,原来这么多百姓都是来投军的,可自己也没发征兵告示啊! “易大人不收我们,我们就不走了!” “对,不走了!” “多亏了易大人,不然俺爹娘就饿死了,俺就是死也要死在易大人这军营门口!” 百姓们耍起了“无赖”,香莲儿扭头瞪了易小刀一眼:“你惹的祸,你说,现在怎么办吧?” 易小刀低头冥思苦想,他实在记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下达过征兵的命令了。上次征兵还是在南淮义城的时候,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再说这日城的百姓又是从何得知的? “各位乡亲,还请借个道。”有人在外围喊道。百姓们回头望去,竟是鬼刀刘和独眼蛇,两人的大名在日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能令小孩半夜止啼。这两个煞星怎么也来了?刚刚还叫嚷的百姓们连忙退避,生怕冲撞了这两人。 “草民卢离山,草民郑康,拜见易大人。”鬼刀刘和独眼蛇跪拜在地,向易小刀请礼道:“率麾下共计七千人,愿投大人麾下,再不更改,如违此誓,死,不得全尸!” 樊俊凑近了易小刀,低声说道:“江湖上落草为寇者,一般不用真名姓,就怕被查到底细,一旦用了真名姓,便是矢志不改了。说实话,连我也不知道这二人的真实名姓。” “你真名叫啥?”易小刀突然冒出了一句。 “樊俊啊…”樊俊有些莫名其妙。 易小刀摇头:“叫什么樊俊啊,还是樊俊好听。” 樊俊:“……” “大启军队不是儿戏的地方,不能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卫有明瓮声瓮气地说道,之前韩实那件事实在是给他搞怕了,即便大启是允许在外的武将官员自行征兵的。 “还请将军将军营规矩告知我等,我等可不入军营,衣食自足,但求追随易大人身后!”两人齐声说道。 “浪子回头金不换!金不换!请起请起!欢迎二位归来。”易小刀喜笑颜开,他还是蛮喜欢樊俊这样的江湖豪杰的,是非分明,对错有理。做过土匪又怎样?他易小刀为了谋生还要过饭呢!至于之前那件事,要不是受了师父司望南的镇守海岛十年的事迹感召,他也不一定敢回来和东倭人硬碰硬。 卫有明也没再说什么,其实他也并不讨厌这些江湖之辈,当然,也是因为他没见过他们做了多大的恶。 二人见易小刀同意收留,喜出望外,对着地上就猛地磕起头来,被易小刀樊俊连忙拽起。围观的百姓们见此情形,恍然大悟,纷纷跪倒在地,二话不说,对着地上就磕头。 “住手!”易小刀一声大喝,吓住了众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投军之事尚可商议,不要有样学样!” “易大人,听闻军中缺兵,我等诚心来投。再者,这世道谁都想求个生路,还望易大人收留!”人群中有个汉子还算会说话,率先说道,众人连连点头,望着易小刀。 易小刀望向其他几人,李定星和香莲儿连忙靠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薛芒则是站在了易小刀的身后,这段时间以来,在这个位置他已经习惯了。樊俊和卫有明反过来盯着易小刀,在等他的主意。看了一圈,没一个人拿主意的。 “易大人,我本就是日城人,百姓情深意切,大人不必推辞。”王玄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出声说道:“百姓无非就是为个活路,奔个前程。” 易小刀望见王玄,脑中灵光一闪,眼睛瞥向王玄藏在背后的手掌,心中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不过此时也不好追究,转身询问道:“军营并非儿戏,上了战场需将生死置之度外。你们…” “死则死矣!”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从地上爬起,大声说道。 “好!有胆气!你日后必为我帐下先锋!”易小刀喝了一句彩,算是默认了百姓的投军。 易小刀一旦答应,百姓们欢呼雀跃,卫有明安排两名副将对来投的百姓一一登记在册,询问家中情形。未婚,独子等情况一概不要,不容商议。倒也去了一半人数,饶是如此,依旧招到了不少人。 一日光景瞬息便过,卫有明大步走入帅帐,向易小刀汇报情况:“卢离光和郑康两名匪首带兵七千,日城百姓投军者六千人,招得四千人可用,共新增一万一千人。加上五千羽林军,八千南淮军,以及五百匪兵。共两万四千五百人。” “嚯,这么快队伍又壮大了。”易小刀叹了一声。 卫有明说道:“此次与上次不同,此次兵马皆是精挑细选,不似上次那般龙蛇混杂。只是羽林军,南淮军,匪兵之中伤者较多,一时难以调用征战。” 易小刀点头,这个不怕,他现在有钱有粮,等就是了。等这些老兵伤势恢复,趁这时间也要训练一下刚入营的新兵。 “那就交给卫将军了,对了,这些招来的人马,别老是匪兵匪兵地叫他们了,这词可太膈应人了。”易小刀提议道。 卫有明点头同意,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给这些新招来的好汉和百姓,再建两个营如何?想想有没有什么好名字?”易小刀琢磨了起来。 “归正营和尚武营如何?”卫有明虽是武将,但是总想做一些文绉绉的事,此时迫不急的得脱口而出。 易小刀细想了一下,摇头道:“‘归正’二字仍有不妥,不如该叫‘挥征’。‘尚武’嘛,干戈止武,‘尚武’也不妥。百姓乃是陛下子民,自然是陛下之兵,不如叫‘上武’,怎样?” 易小刀喊来文房四宝,在纸上规规整整地写下“挥征”和“上武”四字。 卫有明挠了挠头:“还是大人有水平,这名字好!我这就传令。” “且慢,日后若有江湖人士来投,都归于‘挥征’营,但凡百姓,都可归于‘上武’,就这样,不改了。‘上武’营还需勤加练习武艺,发放兵器。‘挥征’营原本就是江湖豪杰,武艺不必说,也可使用惯用兵器。”易小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大人英明。”卫有明点头出了营帐,易小刀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想了想还是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也不能把事情想得十全十美不是。 军营中轰轰烈烈地开始了练兵,军营也比原来扩大了一倍不止。易小刀得知为了采补军需,就花费了将近五十万两,差点就哭晕在了帅帐里。惹得香莲儿嘲笑不止,就连樊俊知道了都直摇头,感叹易小刀的“没出息”。 不足十日便是除夕,之前军营中一直吵闹着要返乡过年的南淮军们,也随着李定星和香莲儿的到来,没了声音。李定星此时虽是忠意公,但是南淮旧部仍旧从心底里奉其为南淮王。南淮王来了东鲁,离家日久的南淮军仿佛一下子有了归属感,回不回家过年也不是特别重要了。 李定星为了缓解南淮军的思乡之情,时不时就差人返回南淮,不为别的,就为了南淮军们给家中捎去银两物品。这其中倒苦了王玄,每天要写上百封家信,而不少南淮军还有南淮口音,王玄根本听不懂,少不得要李定星在旁翻译。易小刀每每见此,都是捧腹大笑。 又是一日入夜,易小刀像往常一样,和香莲儿两人各捧一杯清茶,在军营外踱步。作为军营中唯一的女性,香莲儿没觉得有什么不便,只要和易小刀在一起,她就觉得十分踏实,不论什么事,丢给易小刀操心就行了。 军营不远处的山坡上,鬼鬼祟祟地出现两个人影,窥探着易小刀的军营。 “东倭人已经来了?” “看着不像啊,那旗子上怎么写着‘易’啊?东倭语里也有‘易’字吗?” “来投的那小子不是说朝廷派大军来了吗?也不知道人家姓什么,搞不好就是他们了。” “嘘,先回去禀报了再说。” 两个人影说完后伏下身子,就要离开。 军营中,易小刀和香莲儿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唯有地上的两杯清茶,仍旧在冒着热气… 第二百一十五章 难辨真伪 “不想死呢,就给姑奶奶我磕个头,再跟我走一遭。”香莲儿不知何时站在两个人影面前二十余步的距离,剑已出鞘,把玩着手中的宝剑。 两人蒙着面罩,只露出两个眼睛,互相使了个眼色,转身就跑,没跑出几步,就见到一人拦路。易小刀双手拄着‘思卿’,和善地笑道:“没听见那位姑奶奶的话吗?” “拼了!”二人意见一致,同时抽出利刃,但是却一人冲向易小刀,一人冲向了香莲儿。 易小刀不禁觉得好笑:“你们这…哈哈哈哈,一点默契没有,笑死我了。” 两人也觉得十分恼怒,暗恨同伴的愚钝。一人觉得香莲儿乃是女流之辈,先行拿下可作为人质,或许有一线生机。另一人则认为两人同时夹攻易小刀,或可闯开一条生路。谁也没料到两人竟然分头行动,他们自己都没想到。 “香莲儿,你懂的!”易小刀嘴角含笑,闪过刺向自己的利刃,和来者缠斗了起来。 “放心吧!我懂!”香莲儿不退反进,朝来者迎上前,飞起一脚,就将来者手中的利刃踢飞。那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香莲儿的宝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饶…饶命…啊”香莲儿拉动宝剑,带起一串血珠,那人软倒在地上,死了。 易小刀这边闪过来人的几次刺击,一拳打在对方的小腹上,对方疼得两眼一黑,当即晕死了过去。 “香莲儿,把他带过来吧。”易小刀将“思卿”放在一边,蹲下身子,在来人身上摸索了起来。 香莲儿迈着修长的大腿,走到易小刀身边:“你要尸体做什么?” “尸体?你把他杀了?”易小刀愣住了。 “不是你叫的吗?还什么你懂的,不就是灭口的意思吗?”香莲儿眨巴着大眼睛说道。 易小刀望着香莲儿,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本意是想让香莲儿活捉对方,没想到香莲儿直接给送回了老家。 “我刚刚还笑你们…对不起,我错了…”易小刀望着仅剩的昏迷者自言自语道。 “啊?我…这是在哪儿…”昏迷者醒来,易小刀一记肘击,又晕了过去。 …… 军营中,易小刀坐在帅帐前,李定星等人分坐两排,众人齐齐盯着跪在帅帐中间的一名男子。这名男子一身黑人,头上的面罩已经被人取了下来,长相普普通通,没什么稀奇之处。 “你是何人?为何深更半夜来窥探我军军营?”易小刀发话问道。 “我只是路过的客商,半夜和我兄弟尿急,方便一下,你们凭什么抓我?”男子耍起了无赖。 易小刀大手一挥:“来人,给我打!” 帐外进来两个羽林军,二话不说,就将男子按倒在地,拿起腰刀就扬了起来。 “我说我说,别打!”羽林军还没打,男子就告饶起来,他也是想明白了,这么轻而易举就抓住了自己的人,能是寻常人吗?与其挨顿打,还不如尽快交代。 易小刀没有喝令羽林军退下,羽林军手中的刀鞘仍旧高高举起,意思很明显,如果回答不满意,这顿板子还是要挨的。 来人不敢怠慢,连忙说道:“我奉杨思孝大人之命,来海边接应…东倭大军…” “什么!”此人一言既出,满座哗然。 堂堂东鲁从议官,竟然接连东倭人?此事要是一经传出,可不得了,东倭人烧杀抢掠,不说东鲁,南淮都是人所共知。如果杨思孝勾结东鲁人,那可是叛国之罪,罪当株连九族的!大启律法唯有一罪可株连九族,那便是叛国之罪。 “你说得可都是实情?可有证据?”易小刀眯着眼问道。 “有,小人有证据!”男子从怀中摸索着说道:“杨大人亲手交予小人一块玉佩,说东倭人一见到这个玉佩,就会跟随小人,带兵杀回济城,等绊倒了东方钟将军,小人乃立头功!哎,我玉佩呢?” 易小刀伸出右手,手上挂着一块玉佩:“你说的可是此物?” “正是此物!”男子想要上前拿回,被羽林军按回原处,只得作罢。 “易大人,此事蹊跷不小,还请大人明察。”卫有明立马表态。杨思孝主张归顺朝廷,要真如此,东鲁之事便可一举而定。如果这时候再勾结东倭人,那不仅仅是杨思孝株连九族这么简单了,南淮东鲁两地百姓岂能甘休,到那时大启危矣。 易小刀望着手中的玉佩,眉头紧皱,他也明白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大人,小人句句属实…”男子望着易小刀,担心自己的命运。 “拖出去,斩了!”易小刀将手中玉佩往帅案上一顿,指着男子厉声喝道。 羽林军二话不说,左右拽起男子的胳膊,就往外拖行。男子吓得尖声大叫:“大人,小人说的都是实话,都是实话!” 随着帐外男子的喊叫声戛然而止,众人明白,是真的给砍了。 “此举是否不妥?若是此人所说是真…”李定星皱着眉犹豫道。 易小刀环顾左右,说道:“此人所言如果是真,杨思孝罪当叛国,此是同党,斩之无碍。如果此人所言是假,污蔑朝廷大臣,死不足惜。” “可还需此人与杨思孝当面对质啊。”樊俊落匪已久,驭下有术,深知不能听信一面之言的道理。 “即便将此人带到济城,他还是会一口咬死说杨思孝勾结东倭人,到那时候不论是真是假,杨思孝都不会承认,甚至派人来灭口也说不定。而我们则会全力保他,这样一来,假的也变成真的了。现在斩了他,我们还有自己的判断,是真是假,到时便知。”易小刀解释道。 香莲儿点头:“还有,你也是怕这人给我们吹枕头风对吧?”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香莲儿有些莫名其妙,望向李定星:“我说错什么了吗?” 李定星掩面,无颜见众人,小声说道:“你别说话了…” 易小刀站起身说道:“都回去早些歇息吧,明天大家都还有事。忠意公,回去给香莲儿好好说说,啥叫枕头风,哈哈哈哈。” 李定星满面通红,拉起香莲儿就走,众人也嘻嘻哈哈地跟着二人离开了帅帐。唯有一人,站立在末座,并未离开。 易小刀招手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走的,坐前面来,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末座者正是王玄,走到前排李定星的位置坐下,对易小刀拱手一礼,说道:“易大人,此事我断定是假!” “原因呢?”易小刀不置可否,询问原因。 “杨思孝既有意归顺朝廷,又何必去勾结东倭人?此叛国之罪,堂堂东鲁从议官不可能不知道。而且大人进入东鲁快两个月了,一心归顺朝廷的杨思孝不来寻找大人,却派人来勾结东倭,这不可疑吗?”王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易小刀说道:“可疑归可疑,但并不是不可能啊。” “就算杨思孝有意勾结东倭,可是他能许给东倭人什么呢?金银财宝还是高官厚爵?既无动机,又无实力,草民认为此事断不可能!倒是东方钟四下派人寻找东鲁王遗族,可能性要大得多。”王玄说道。 易小刀点头:“勾结东倭之事,必定是真。不然东倭被我们打跑了几日,此人又从何得知,东倭将于此处到来?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知道谁在勾结东倭人,看来济城之事,迫在眉睫了。” “正是,大人宜早日搬师,前往济城,查明事情真伪!” 易小刀叹气道:“可东倭人虽走未逃,此地还需留人防守才是,你觉得如何安排稳妥?” “派挥征营与南淮军留守最为稳妥。大人带羽林军和上武营赶往济城。南淮军擅水战,挥征营又皆是江湖豪杰,武功颇高,两军留此对阵东倭人胜算颇大。羽林军乃是陛下亲军,调往济城可镇局面,上武营还需随大人身边,磨炼一番。”王玄分析得头头是道。 “我意也是如此。那便这么定了,明日我就带羽林军和上武营赶往济城,你早些歇息吧,明日随我一同动身。”易小刀吩咐道。 王玄愣了一下:“草民还要帮南淮军代写书信,而且这东倭人也是心腹大患,草民熟悉地形…” 易小刀摆摆手:“有忠意公坐镇此处,我没什么好担心的。至于书信,不必操心,去吧去吧。” 王玄不再反驳,拱手称是,起身离开了帅帐。 易小刀站立起身,望着自己的思卿剑,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师父…” 第二百一十六章 今夜行动 望着易小刀渐渐远去的身影,香莲儿不自觉地走了两步,才停下脚步,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李定星走上前搂过香莲儿的肩膀,香莲儿顺势靠在李定星的肩膀上:“他好累啊。” “别多想,有我们帮他的。”李定星温柔地说道。 …… 庆观三年,除夕,易小刀携五千羽林军,四千上武营抵达济城城外十里。 “过年了,哎呀,这东鲁也忒没劲了,大过年的也不放个鞭炮热闹热闹,还不如俺们皖城呢!”易小刀站在军营外,望着不远处济城城墙,咂摸着嘴巴,怀念着皖城的年味。 “易大人,你现在说话,可有股子东鲁味了。”卫有明笑道。 “啊?是吗?”易小刀还没发觉:“恁是咋晓得的?” 这些时日,易小刀有事没事就往上武营转转,和东鲁兵在一起待得多了,连说话都被带跑偏了。 “大人,这我们都快到济城城下了,这济城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啊?”王玄没心思说笑,说出心中疑虑。 易小刀沉默片刻,说道:“怕是那两位…已经分出胜负了,而且…什么人!”易小刀话没说完,大喝一声,提剑在手,向一片树林处喝问道。 “大人,你先走,我们断后!”树林深处传出一声大喝。 易小刀融汇冯广年内力,又经过司望南的指点,武功早已今非昔比,脚下一纵,便消失在了原地,向林中掠去。 “大人快走!”十余个护卫拔刀盯准易小刀,冲了上来,只有两名护卫一左一右,架着一名白须老者向林深处逃跑。 易小刀几个扭身,避开众护卫,向那老者追踪而去。两个护卫见易小刀追上,回身举刀就砍,皆被踢翻在地。老头吓得跌坐在地上,直喘粗气。 “思卿”架在了老头的脖子上:“可是逃犯?” “大人!快放开杨大人!”两名护卫从地上爬起,对易小刀喝道。 易小刀瞥向老头,笑问道:“哦?你也是大人?你是什么大人?” “鄙人杨思孝。”白胡子老头从地上爬起,虽用了“鄙人”的谦词,却昂着头说道。 易小刀闻言眼神一动,收回“思卿”,说道:“哦?原来你就是杨思孝。在下易小刀,京城五品枢密郎。杨大人还请入我营中一叙。”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护卫们见易小刀放下宝剑,就要围上来,卫有明带人及时赶到,抢先一步围住了护卫们,众护卫一时不敢动弹。 杨思孝望着卫有明的羽林军,一时有些老泪纵横,颤颤巍巍地就要跪下:“易…易大人,你可来了。” “慢来慢来,入营再说。”易小刀拉住了杨思孝,和羽林军一起押着众护卫返回了军营中。 进入帅帐,易小刀看杨思孝等人饥肠辘辘的样子,先安排了饭菜,供众人吃用。护卫们望向杨思孝,杨思孝也不拘束,坐在桌边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众人这才纷纷上桌,狼吞虎咽。 易小刀捏着个玉佩围着桌子转悠了几圈,杨思孝几次抬头,张口就要询问。见易小刀没有和他闲聊的心思,也放弃了,继续埋头大吃了起来。 一桌的饭菜被吃了个精光,众人这才停下,看样子饿得不轻。十余名护卫吃完后又站到了杨思孝的身后,一个个低头不语。 “杨大人,饭菜可还满意?”易小刀等他们吃完,这才出声问道。 “嗯,不错,南方风味,菜肴清淡爽口,不腻不荤,正和老夫心意。”杨思孝想是吃饱了,话也多了起来。 易小刀搬了一把凳子坐下:“杨大人既然喜欢南方菜,为何又要去海上找荤腥呢?” 杨思孝一愣:“易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夫偶食荤腥,却从不使用海物啊。”杨思孝还在吃食上没绕过弯。 易小刀抬头望向杨思孝身后一众护卫,杨思孝心领神会,半转头令道:“都退下吧,我和易大人有话要说。”护卫们听到杨思孝发话,二话不说,分成两列退下,守在了帐外。 “杨大人这些护卫倒是忠心耿耿啊…”易小刀目送护卫出帐,感叹道。 “此时没有旁人,易大人有话还请明说。”杨思孝对于护卫的忠心习以为常,此时倒是对易小刀没说完的话感兴趣。 易小刀正色道:“有人向本官检举,言杨大人勾结东倭人,意图叛国!不知…可有此事?” 杨思孝愣了一下,随即大笑道:“易大人从何得知?这实在有人污蔑下官啊。东倭人已六百年不曾出现在中土,下官如何勾结东倭人?呵呵呵,无稽之谈。” 易小刀掌心一翻,玉佩出现在掌心:“杨大人可认识此物?” 杨思孝望见玉佩,这才明白过来易小刀刚刚围着桌子滴溜溜地转,原来是在试探自己。他年岁颇大,有些看不真切,从易小刀手中拿过玉佩,易小刀任由他拿取,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头能耍出什么花招? 杨思孝拿过玉佩,左瞧瞧右看看,凑到灯火前,抓着玉佩的挂绳,手指轻拨玉佩。玉佩转动不停。 “易大人请看。”杨思孝请道。 易小刀瞅见了,只见玉佩拨动旋转之时,玉佩中间隐隐出现“东方”二字。易小刀伸手拿住玉佩,玉佩停下,二字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易小刀奇怪花样见得不少,不论是民间的还是宫里的,但是这种罕见之物还是闻所未闻。明明转动时有东方二字,停下来怎么就消失不见了。 杨思孝摸着胡须笑道:“东方钟乃是六百年前东楚皇室,位临大海,自唐分崩离析开始,独占东海,严防中土百年之久。珍惜玩物如何计数,这等玩意对于东方家而言,不算稀奇。” 杨思孝见易小刀仍旧盯着玉佩望出了神,问道:“杨大人,可是有人凭此物检举,声称下官勾结东倭人?呵呵呵,真是个痴儿。” 易小刀知道杨思孝的“痴儿”不是说自己,不过自己脸上仍旧有些火辣辣的灼烧感。拱手谢罪道:“易某一时失察,还请杨大人恕罪。” “不知者无罪,易大人切莫自责,还请易大人以实情相告。”杨思孝笑呵呵地说道。 易小刀便将阻击东倭人以及发现两名黑衣人夜窥军营的事如实相告。至于为何会到日城,易小刀省去没说,杨思孝也很识趣地没有追问。 杨思孝听完叹了口气,伸手在桌子上顿锤不止。 易小刀看着杨思孝的举动,问道:“杨大人为何会仅带数十人流于城外?食不果腹…” 杨思孝闭目片刻,睁眼说道:“徐家昏聩!昏聩!那东方钟狼子野心,东鲁王尚且不知,令其执掌兵权。那一日若不是东方钟率军出城剿匪,东鲁徐家如何能遭横祸?如今他又欲反叛朝廷,独占东鲁!” “易大人,实不相瞒,下官怀疑这东倭人便是东方钟招致!他东方家乃是东楚皇室遗族,久踞东鲁,与东倭人素来不清不楚。如今东鲁王刚刚身死,东倭人便从海上而来,若无内应,老夫断然不信!” “杨大人,你还没说你为何…流落至此…”易小刀好奇心还挺重。 杨思孝叹气道:“人老了,也糊涂了。东鲁王身死,全族无一幸免,下官曾提议主张归顺朝廷,东鲁大部官员赞同,奈何东方钟执意不从,与下官大吵一架后率军离了济城。若真走了也就罢了,不料前几日的一天深夜,忽有斥候探报,说朝廷派来兵马,已到城外。下官慌忙出迎,结果…” “结果东方钟反兵相攻,大人因此丢了济城?”易小刀猜到了结局。 杨思孝点了点头:“不错,只有百余名护卫护我出城,几日光景,就剩他们几个了…” “那如今,那东方钟正在何处?”易小刀问道。 杨思孝仰头思索,说道:“前几日有人来报,潍城好像有寻到东鲁王有一分支,东方钟昨日一早就率兵出发了,想是去寻个究竟。” “那济城如今可有守卫?” “东方钟之族弟东方鸣驻守,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只听东方钟之令。易大人若是想要进城,只怕不许,强攻的话,亦是难事。” 易小刀抚掌笑道:“谁说我要强攻了?呵,这济城是怎么被占的,我就要怎么占回来!” “大人何意?”杨思孝有些不解。 易小刀在杨思孝耳边耳语几声,杨思孝连连点头:“好,好!有!有!” 卫有明和王玄很快被易小刀招到帅帐,易小刀将自己的想法和二人一说,卫有明连连称好。王玄则皱眉道:“这东方鸣有万夫不当之勇,不知卫将军…” 卫有明瞪了王玄一眼:“你什么意思!” 易小刀拦在中间做起了和事佬:“二位稍待稍待,东方鸣倒是不足为虑,只要杨大人帮我找出合适人选…” “此事易耳,下官已挑选妥当。”杨思孝说道。 易小刀点头:“好,事不宜迟,今夜就行动!” 第二百一十七章 四小公子 除夕夜,今夜无月。易小刀率领着五千羽林军悄然来到了济城城外。 “易大人,这招能行吗?那东方钟用此计赚开了济城,又怎会再被此计蒙骗?”卫有明有些不安地问道。 易小刀嘴里叼着根枯草,骑在马上悠悠然地说道:“正因为他用了此计,才不会有所防备。你没见到杨大人在济城外躲了数日都不曾被发现?这个呢就叫灯下黑,此计必成!” 很快,城墙上的士卒发现了羽林军,立马警戒,燃起熊熊火把:“来的是什么人?” “东方钟将军的先锋部队杨庞,速开城门!”杨思孝挑选的护卫立马出声回道,这护卫之前曾在东方钟麾下做事。 “口令?” “光复东鲁。” “不对吧?这口令前日可就已经改了。”城楼上质疑说道。 护卫当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易小刀在后面厉声喝道:“妈的!早就改了你们不通知我们?等着将军回来治罪吧!” “传令斥候早就已经派出了啊…”城楼上被易小刀这一声喝,顿时没了质疑的气势,声势矮了一截。 “派谁出去的?我们身为先锋到现在都没遇到,更别说将军了。快开城门!等下将军来了要是敢说改了口令,小心小命不保!” 城楼上没了声息,过了一会儿,城门慢慢打开,易小刀一马当先,挥手道:“进城!”气势真个宛如先锋大将一般。 刚进城门,城中一将远远飞马赶来,身后跟着数十名亲卫,来的就是东方钟的弟弟东方鸣:“快关城门!他们是假冒的!” 被发现了! 易小刀不管不顾,勒马就向城里冲去,羽林军也尽皆暴起,挥刀砍向济城守门兵卒,城下大乱。 “何方宵小,竟敢冒充济城大将,吃我一戟!”东方鸣舞动大戟,直取易小刀。 易小刀也抽出腰间“思卿”,战了上去。剑戟相击,易小刀手中“思卿”好险没磕飞出去:“好大的力气!” “呀!”东方鸣大喝一声,一戟刚刚挥过,又反手舞回,朝着易小刀的脖颈而来。易小刀伏身马上,麾下战马的头颅被直接斩掉,滚落在地。 “用戟斩马首!”卫有明和薛芒二人吃了一惊,这是何等的怪力啊? 易小刀座下的战马踉跄两步,倒地而死。易小刀就地一滚,滚到了东方鸣的战马马肚下,手握“思卿”一阵乱砍,东方鸣的战马一前一后被砍掉两条马腿,也站立不住,到底身亡。 东方鸣随战马一同摔倒,易小刀躲到战马另一侧,二人中间隔着战马尸体。 “杀!”东方鸣恼怒异常,手中大戟怒而插入马背,易小刀吓得向后连退两步,声势实在骇人。上一次易小刀被这样吓到,还是面对李耀阳之时。 大戟贯穿马背,被小枝挡住,难进半分。东方鸣却不管许多,一脚踢在马尸上,一脚加一戟,马尸被东方鸣抛向了易小刀。 易小刀被逼至墙边,退无可退,马尸已迎面砸来。危急时刻,卫有明提着长枪跃起,撞向马尸,马尸被撞向一边,卫有明也摔了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一星锁势!”薛芒抛出铜钱,铜钱牢牢箍住东方鸣的大戟,大戟插入砖地,动弹不得。 “三星控命!”薛芒觉得不甚保险,又抛出一枚铜钱,这枚铜钱隐入第一枚铜钱之中,第一枚铜钱光芒大盛,威压逼得东方鸣也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伏!”薛芒伸手掐起剑诀,向东方鸣一指,东方鸣再也支撑不止,身子摔在地上。 薛芒微微喘息:“好恐怖的力气…” 东方鸣虽被制在地,却仍不老实,一脚踢起地上一块碎砖,碎砖向薛芒飞来,薛芒连忙躲闪,压势陡然一松。 “开!”东方鸣爬起,双手握住大戟戟杆处,用力一拔,铜钱竟被挣开! 薛芒张大嘴惊得说不出话来,此人竟用蛮力将自己的铜钱被挣脱开了?万衍宗宗主顾长空可都拿铜钱毫无办法,东方鸣竟然用蛮力将铜钱拔开了! 东方鸣拔出大戟,脚下地砖经受不住东方鸣踩地的怪力,块块皲裂,东方鸣所站之处也向下凹陷了一些。 正在东方鸣四处寻找易小刀时,易小刀腾空而起,一膝撞在东方鸣的下巴上,东方鸣被撞倒在地,后脑磕在碎砖上,一时有些晕头撞向。易小刀趁势而进,伸手按住东方鸣的头颅,就地拖行,将东方鸣拖到城墙边,猛地向城墙上掼去。 “嘭!”地一声,响声巨大,周围不论羽林军还是济城军都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颅,能猜想到那一份疼痛。 “叫你狂,叫你狂,叫你狂!”东方鸣还在地上胡乱挣扎着想要爬起,易小刀在他胸口猛踩了几脚,这几脚将东方鸣的最后一丝倔强踩了个稀碎,躺在地上彻底不动了。 易小刀踩完几脚,深呼一口气,转身就走:“给我绑起来!用铁链绑,多绑几道!”几名羽林军连忙上前,将半死不活的东方鸣从地上拽起,拖到一旁五花大绑。城墙上下的济城军都看得呆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易小刀环视一周,被他扫视过的济城军纷纷丢下兵器,伏在地上。谁也不想被这位爷抓着脑袋往城墙上撞,没人敢保证自己能活下来… 在场众人只有两人没被易小刀吓到,一个是卫有明,为了救易小刀那一下摔得不轻,还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另一个是王玄,此时正指挥羽林军收缴兵器,收降济城军。 王玄虽不是朝廷官员,但是羽林军也知道这个文弱书生颇有计谋,易大人有时也会言听计从。何况这也是要事,羽林军尽皆听从安排,看押济城军。 “易大人,速令羽林军押送东方鸣,奔赴其余三处城门,招降济城军。再去城外召回上武营,换防济城!”王玄控制局面之后,立马赶到易小刀身边谏言。 易小刀拿着两个小玉瓷瓶儿,走到卫有明身边,这是离开日城之时,香莲儿所赠。赠予之时还调侃易小刀弱不禁风,总是受伤。 卫有明望见易小刀手中瓷瓶,从地上爬起:“易大人,不用不用,别浪费了。末将并无大碍。” “行,没事我就放心了。快,卫将军,带人去把控其余三门,王玄,辛苦你一趟,带些羽林军,去将上武营接到济城,换上济城军甲,防御济城。薛芒,跟我去东方府邸一趟。”易小刀对众人安排道。 一个东方鸣就如此难缠,易小刀拿不准东方家还有何等底蕴,不将隐患扫清,心中是不踏实的。带上薛芒是很有必要的,要是再出个东方鸣这种怪物,易小刀可没把握一个人就能制得住。 众人分头行动,易小刀领着薛芒,带着百余名羽林军,就朝东方府邸赶去。 赶到东方府邸,羽林军瞬间拿住守门家仆,易小刀和薛芒大步朝府邸而行。路过婢女家仆,无一例外皆被羽林军拿住,易小刀势如破竹,连闯几道内门。 “蝴蝶飞,飞呀飞,哦,飞走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胖子从内院跳出,一蹦一跳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蝴蝶?这除夕夜哪来的蝴蝶?”易小刀有些疑惑。 小胖子看见易小刀,不躲也不闪,径直朝着易小刀蹦来:“蝴蝶,大蝴蝶。比我还大的蝴蝶!” “易大人,可能是个傻子…”薛芒轻声说道。 小胖子耳朵很尖,薛芒说得声音很轻,却还是被听见了,怒目而视:“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说着,张开双手朝薛芒冲来。薛芒连退几步,一旁羽林军上前阻拦,竟被小胖子一连推翻数人。 易小刀上前一步,双手架住小胖子的双手,也是被推得倒退滑行数步之远。 “这东方家怎么全是怪物啊!”易小刀心中悱恻不已,双脚立定,运起内力,两人撑着手较起力来。 “哎?”小胖子吃了一惊,随即大笑道:“好厉害的大蝴蝶,看我的!” 小胖子再度发力,这次铆足了力气,易小刀根本抵挡不住,再度被推得不断后退。 薛芒站到易小刀身后,单掌按在易小刀后背,催动内力助易小刀一臂之力。还是不行,两人一齐被推得不断后滑。 双掌! 后滑速度稍微减弱了一些… 易小刀要紧牙关,催动起体内火气,一股熊熊烈火之气,从丹田处通达四经八脉,源源不断地向易小刀的四肢传送劲力。 “滚开!”易小刀大喝一声,将小胖子推了个踉跄。 小胖子连退几步,跌坐在地上,揉着眼大哭了起来:“呜呜呜,蝴蝶,大蝴蝶欺负人…” 易小刀和薛芒相视一眼,二人皆是无可奈何。易小刀蹲下,从园中的草地中抽出几根枯草,缠在一起,只见手速飞快,不一会儿,一只大蝴蝶就在易小刀的手中诞生的,虽然是草制的。 “来,你看,大蝴蝶!”易小刀将蝴蝶递到了小胖子面前,小胖子看到这个草制的大蝴蝶,眼睛一亮,兴奋地从地上爬起,从易小刀手中接过大蝴蝶。 “大蝴蝶飞来咯,大蝴蝶飞来咯~”小胖子拿着草编的大蝴蝶,一蹦一跳地往其他院子去了。 易小刀招来一个东方家的家仆,询问刚刚离开的小胖子是什么人。 家仆如实回答道:“此乃…四小公子,东方食…” 第二百一十八章 关城门 东方家六百年前乃东楚皇室,东楚初代国君尊崇儒家,与孔氏向来交好。后启始祖夺得天下,乱军之中,幸得初代东鲁王徐进宗庇护,东方家方留一血脉,延续至今。 东方钟诞生之时,其父正经过龙洞寺,恰逢听得寺中钟声响起,回家后便给长子取名东方钟。而后又生一子,便是东方鸣,其父索性取名东方鸣。之后倍加努力,取“钟鸣鼎食”四字之意,老天爷也很给面子,之后亦是两子。 四人中唯长子东方钟最为英武,睿智过人,其余三子虽智谋不及老大,却是天生神力。家中父母高兴,逢人便言,此应龙洞寺之意,四子为龙之四爪,东方家腾飞指日可待。 四子中最为可惜便是第四子,出生不久三岁时,便从家中翻出一铜铃。他力大无穷,六岁时三位兄长合力已尚不能胜,但天生痴傻,难与常人沟通。东方家怕丑事传出,只得禁足在家,不与外人接触。 说来也怪,东方食被禁家中,不用绳不用链,只需一家仆手持那铜铃立于门外,摇响铜铃,东方食便会乖乖听令。众人不解,只道世间一物降一物罢了…若不是易小刀闯入东方家府邸,家仆吓走,易小刀也不得见这小怪物。 易小刀从仆人处听完东方家轶事,暗自惊叹,派羽林军遍寻东方宅邸,终于在墙边找到家仆翻墙逃跑时遗落的小铜铃。 “此物竟能降服那小怪物?”易小刀将铜铃拿到耳边,轻轻摇晃起来,铃声叮当,响声清脆。 “啊啊啊啊啊!”东方食嚎叫不止,不知从何处跳出,跑到铜铃前,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铜铃,却没伸手去拿,只安静站立不动。 易小刀被突然出现的东方食吓了一跳,险些丢掉铜铃,薛芒也被惊到,险些就要出手。 易小刀定了定心神,尝试着再次摇了摇,东方食面色痛苦,却站立不动,仿佛畏惧铜铃一般。 “虽有些呆傻,却也实在可怜。”易小刀叹息一声,收起铜铃,东方食老实地跟在易小刀身后,易小刀去哪他便跟到哪,准确地说是跟在铜铃身边。 见铜铃确能制住这蛮儿,易小刀放下心来,不去理会东方食,在东方家四处搜寻起来。东方家双亲已于前年相继去世,如今家主便是东方钟。 易小刀除了遇到东方食这个小怪物之外,还在东方家宝库之中,寻到不少奇珍异宝,光是宫中难见的夜明珠都有小半箱之多,其余玉观音,金佛像诸物更是奢华难言。 “全部封存,皆不许动。”易小刀面容严肃地对羽林军下令道。羽林军拿着封条上前封存,更派专人看守。 义正言辞的易小刀刚刚走出东方府,便对薛芒挤眉弄眼:“这下可发财了!” “易大人,你莫不是想…” “我可没想!等到东鲁事定,我把樊俊他们叫过来,好好‘清点’一下东方府的珍宝,送归朝廷,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易小刀大义凛然地奸笑道。 薛芒颇为无语。 正在易小刀得意之时,忽来一小校禀报:“易大人,济城东门外五十里发现济城军,王玄先生请您速去东门商议!” 易小刀收起嘴脸,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正主回来了! 赶到东城,城墙上守卫皆已从济城军换成了上武营的人,经过连日训练,这些原本在日城外扛着扁担锄头的普通百姓如今也像模像样,与寻常军士无二。 “其余三门情况如何?”易小刀问道。 “皆被卫将军控制,东方鸣已拿入大牢,听候发落。” 王玄皱着眉问道:“东方钟回来的速度太快了,算起行程来这时候应该还没到潍城才对,怎么又回来了?” 易小刀按着城墙,极目望去,深夜中远处一片漆黑,易小刀的目力也看不见什么东西,但众人都知道,东方钟此时正离济城越来越近。 “哼,不是喜欢假冒朝廷兵马吗?我让他中计中个够!传令,所有羽林军和上武营,换上济城军的衣服,我们来个瓮中捉鳖!”易小刀神采飞扬地说道。 “鳖?蝴蝶!蝴蝶!”小东方食听到“鳖”一字,又兴奋地嚷嚷了起来。 王玄望了望小东方食,心中虽然疑惑却没问什么,已经明白了易小刀的意思,立马吩咐下去,城墙上紧锣密鼓地换起衣服来。 东方钟骑着马在回城的路上,面色有些难看,身后跟随着一万兵马,以及身旁的三弟东方鼎皆不敢出声。 “蠢材!我让找些相貌相近者,给我找个女子有何用!你是怎么带人的!”东方钟越想越气,对三弟东方鼎喝道。 东方鼎回道:“大哥,我会好好管教的。” “下次再管不好你就别管了!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东方钟想起这三个兄弟就有气,二弟活脱脱就是一个武疯子,一旦动手谁也不认。四弟天生就是个傻子。唯一是个正常人的三弟,平庸至极。 “也不知道留个疯子和一个傻子在济城,会不会给我捅出什么篓子来!要是他们两再打起来,我就废了他们!”自从爹娘去世之后,东方钟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东方鼎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喘。 好一会儿,望见远处济城的城门,东方钟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叹气缓声说道:“二弟和四弟不是大才,东方家还要靠你我,三弟,让大哥省点心吧。” 东方鼎羞惭难言,自顾自地点头称是。 “开门!”东方钟来到城下,叫起了城门。 “口令!”易小刀在城上以窥遮面,喊道。 “一统山河!”东方钟在城下回着前日刚改的口令。 易小刀心中冷笑:“哼,口令都改得这么大逆不道。”连忙示意旁边上武营打开城门,自己静静等待着东方钟进城。 城门慢慢打开,东方钟不疑有他,率领兵将勒马进城。 羽林军和上武营在城中夹道而候,就等东方钟等人进城,关闭城门,将他困死在城中。 东方钟,东方鼎两兄弟进城之后,夹道而候的羽林军和上武营慢慢靠近,只等易小刀一声令下。 东方鼎不觉有异,东方钟望着慢慢靠近的“济城兵将”,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些济城兵将平日里素有规矩,怎么今天有些奇怪呢?性急的士兵手已经摸上了刀柄,东方钟及时勒马,调转马头,就朝城门冲去。 “大哥?”东方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不明白大哥突然掉头出城是为了什么,这么火急火燎的。 “上!”易小刀大喝一声,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只身一人挡在了城门外。还没进城的济城军吓了一跳,也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东方食见易小刀跳下城楼,因为铜铃的缘故,也爬上城墙想要跳下,被薛芒一把捞住,推到一边:“要想下去走楼梯。”铜铃不在薛芒身上,东方食根本不听薛芒的好意,和薛芒较劲起来,薛芒被推得连连后退… 羽林军和上武营拔出兵器,蜂拥着朝东方鼎冲来。东方鼎即便再平庸,也明白了城中右边,抽出马背上的钢鞭,左右抡打起来。 一时城上城下,乱作一团。 东方钟刚刚奔出城门,易小刀就扑了上去。有了和东方鸣,东方食交手的经验,易小刀这次率先用火气催动内力,通贯全身,一股力量的充实感传来。 东方钟也是早有准备,见易小刀冲来,丝毫不惧,可来不及抽出兵器。两人对着互相当胸就是一拳,同时倒飞了出去。易小刀摔落城外,东方钟摔落城里。 两人同时翻身爬起,易小刀怒喝一声:“关门!”身影如箭一般再次冲了上去。 东方钟也摔得不轻,可明白事态紧急,来不及缓和状态,绕过自己的战马,想和易小刀打个错差,先出城再说。易小刀经过战马之时,一拳挥在马肚上,战马惨嘶一声,被打向东方钟。 东方钟一心只想出城,无心和易小刀缠斗,纵身一跃避开撞来的战马,想从上方跳出。易小刀也有防备,两人同时跃起,易小刀抓住了东方钟,将他从半空中拖到地面,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城门缓缓关闭。 “蝴蝶,大蝴蝶!”薛芒一人根本拦不住东方食,东方食也从城墙上跃下,摔了个四脚朝天。但很快就从地上擦起,顾不得擦拭身上的尘土,向易小刀跑来。 “四弟!不要!”东方钟看到东方食从城门奔进来,吓得急忙大喊,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东方食一跃跳到了易小刀的背上:“大蝴蝶!” 易小刀只觉得一股巨力从背后传来,根本站立不出,整个人摔到了东方钟的身上。东方钟感受到的力量更大,也支撑不住,两人一齐摔进了城里。 城外的济城军虽然也在拼命阻拦,但是薛芒在城上施术,加上羽林军和上武营早有准备,备好的弓箭齐射,射倒成片的济城军。 城门最终还是关上了。 “大蝴蝶,大蝴蝶…”东方食趴在易小刀的身上,傻笑呢喃着。 东方钟摇晃着站起,双手捏紧,望着易小刀一句话没说。易小刀也是嘴角含血,可是却爬不起来,毕竟身上压着一个小怪物东方食。易小刀想伸手去拿铜铃,可双手都被压在身下,抽都抽不出来,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东方钟走到易小刀身边,面无表情,从腰间抽出宝剑,瞄准了易小刀的脑袋,砍了下去… 第二百一十九章 飞出了城 “呀!” 一人从城外踩踏城墙,几步冲上济城高大的城墙,凌空跃起,手中长枪猛然抛掷而出,长枪笔直地朝东方钟射去。 长枪来势极快,东方钟折身堪堪闪过,长枪从眼前掠去,东方钟挥剑劈砍,长枪被砍成两半。 空中那人落下城墙,薛芒这才看清,来者竟是秦往迁! 秦往迁因为在日城外不过是入帐禀报了一番日城百姓前来讨要粮食之事,被易小刀简单提点了一下。只这简单一句,秦往迁心生悔意,把自己关在营帐之中。后东倭来袭,众人忙于备战,竟将他给遗忘了。 易小刀连走的时候都没想起来秦往迁,后来香莲儿在营中闲逛,恰好遇到。秦往迁这才知道易小刀来到了济城,空提一枪飞身上马,一人一枪一马,追到了济城。 秦往迁落在城墙上,冲势不止,抓起一名上武营的长枪,从城墙上飞身跃下,朝东方钟冲去。 “好快!”东方钟刚刚砍断长枪,秦往迁随后便知,提起木枪对准东方钟便扎。 东方钟连连躲避,宝剑左遮右挡,被逼得退却数步,再也顾不上易小刀了。 “薛芒!”易小刀被东方食压在身上,动弹不得,不得已喊到了薛芒。薛芒捏起指诀,指向易小刀腰间的铜铃。 “叮铃铃。”铜铃清脆作响。 “起来!”易小刀大喝一声。 东方食捂着头,看样子十分痛苦,听到易小刀的大喝,乖乖起身,退到了一边。 易小刀爬起,将腰间铜铃取下,抛向薛芒:“看好他!” 薛芒已奔至城下,捏起指诀接住了铜铃。易小刀再不去管,从地上弹起,朝东方钟夹攻而去。 东方钟应对秦往迁原本较为吃力,退避数步后勉强稳住阵脚,不想易小刀又冲了过来。以一敌二,再度狼狈招架,秦往迁的枪实在太快了。 “三弟!”东方钟就地一滚,瞥见了薛芒手中的铜铃,知道那个傻子已经靠不上了,连忙呼唤东方鼎。 东方鼎这边,身边的济城兵越战越少,自己已经被卫有明率领羽林军团团围住。即便他天生神力,可也架不住人多,身上已经出现了殷殷点点的血迹。 听到大哥呼喊,东方鼎索性不顾自身安危,硬抗了几刀,钢鞭横扫,将身边羽林军逼退,整个人横冲直撞,终于是撞出了包围圈,向东方钟跑去。 “大哥,我们中埋伏了!”东方鼎边跑边喊。 东方钟以一敌二本就狼狈,如今听到东方鼎的话更是气急。这还用得着你说吗?长了眼睛的都看出来了! “先解决这两个!”东方钟虽然生气,但此时不是教训的时候,只要解决了易小刀,局面说不定还能扭转过来。 易小刀瞥见后面撞开包围圈的东方鼎奔来,心情也是气氛不已!这姓杨的糟老头子只说老二是万夫不当之勇,这何止老二?弟兄四个哪有便宜打的? “你去拦住东方鼎!”易小刀抽空对秦往迁说道。说虽然说了,但是易小刀心中直打鼓,这哥们儿是个直肠子,之前临城土匪在军中起事,他二话不说就将那首领给捅了。如今又杀红了眼,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不会轻易放弃东方钟的。 不料秦往迁一记扫枪,再度逼开东方钟,转身脱枪就跑,毫不多言,倒出乎易小刀的预料。 自己那平庸的三弟为自己分担了一个,东方钟有些欣慰,东方家这一身的力气到底不是白长的,总有些用处。 对上易小刀的话,东方钟交手有过把握,两人不相伯仲,胜负只在一瞬间。底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手中长剑转守为攻,局势逆转。 易小刀刚刚仗着仗着秦往迁,还未动用兵器,想要生擒东方钟。秦往迁一走,易小刀再不敢托大,闪过一剑的同时抽出腰间“思卿”,两剑对砍,火光迸现。 “可是你勾结东倭人,危害大启?”易小刀盯着东方钟的眼睛问道。 东方钟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哼,大启得国不正,衰败是迟早的事!实话告诉你,我不仅接连了东倭,连南蛮和北夷我也有派人送信联络,你奈我何?” “你可知道曾经有一男子在东海外的孤岛,以一人之力,阻拦东倭人十余年之久?”易小刀压抑着火气问道。 “呵,你说的是司望南吧?爱人守不住,中土也守不住,真是个废物。”东方钟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之情。 易小刀森然地望了东方钟一眼:“不准侮辱我师父。” 东方钟见易小刀眼神一变,心头一时有些惊惧,但他很快稳定了心神:“别说他了,连你也是!你以为你能守得住什么?你还不知道…” “杀!”卫有明不知何时赶到,长枪笔直地刺向东方钟的面门,准确的说,是嘴巴。 东方钟被卫有明这一枪憋回了剩下的话,一把拉过卫有明的长枪,反掷回去。卫有明抽刀断枪,已经冲来。易小刀也适时跟上,一记膝撞顶向东方钟的丹田。 东方钟抬脚踢开易小刀的膝撞,闪身挥剑劈向卫有明。他明显看出,卫有明的实力,远逊于易小刀。 卫有明提刀奋力厮杀,与东方钟战到一起,东方钟臂力惊人,虽是持剑,却将本该持刀大开大合的卫有明斗得难以招架。 东方钟手中长剑自下而上,斜撩而起,卫有明知道他力大,双手提刀遮拦,刀剑相击,却没有感受到预料中的巨力。 东方钟上前一步,凑到卫有明身边,低声说道:“他在京城的事我都知道,天煞之人我挡不住,也不想面对。你别逼我,送我出去!” 卫有明悚然一惊,本以为刚刚只是巧合,自己上前打断,没想到东方钟竟然什么都知道了! 趁卫有明愣神之际,东方钟将手中长剑抛出,剑锋围绕着刀刃旋转,已至颈边。东方钟也错步闪过,伸手去抓剑柄。 只需抓住剑柄,轻轻一划…东方钟邪笑起来,他已经预见了卫有明的下场。 “小心!”易小刀抢步回来,一拳打在了东方钟的侧身腰腹处,东方钟虽已抓住剑柄,却被易小刀这一拳打飞了出去,本该划在卫有明脖子上的剑锋偏了一些,将卫有明肩膀划伤了。 东方钟从地上爬起,瞪着易小刀,深吸几口气,将鲜血和愤怒一起憋了回去,头也不回地向城门方向冲去。 易小刀奔到卫有明身边,见卫有明肩上伤口颇深,正在汩汩地流血,连忙丢下两个玉瓷瓶:“丹丸内服,粉末外涂,你知道的。”说完,向东方钟穷追不舍。 卫有明接过瓷瓶,攥在手中,心中情绪莫名,不自觉地攥紧,瓷瓶裂开了道道裂缝。卫有明连忙松力,唤来一名羽林军,将瓷瓶塞到羽林军手中:“收好,如有闪失,拿你是问。” 羽林军有些懵,卫有明顾不上肩膀上的伤口,紧随易小刀追去。 “秦往迁!小心!”薛芒出声示警,同时捏起指诀,想要阻拦身后赶来的东方钟。 秦往迁腹背受敌,对薛芒的示警置若罔闻,完全不去理会身后迫近的东方钟,只一心斗着东方鼎。 东方鼎冲出重围本就受伤,此时又被秦往迁一根长枪专挑伤处刺,身上又多出了几道伤口,眼看就要不支了。 长枪刺到眼前,东方鼎避无可避! 东方钟一脚踢向秦往迁的枪杆,枪杆被踢,枪头自然就走了方向,这一枪扎空了。 东方钟单手抓住秦往迁的枪杆,就要抢过长枪。秦往迁双手连忙划向中间,夹着东方钟的单手,不然木质枪杆根本禁不住二人拉扯。 三只手抓在枪杆同一处,起码枪杆不会断掉。 这枪虽是普通兵士所用木质长枪,但秦往迁没心思也没精力再寻一根长枪来,唯有此时力保这根长枪不失。 东方钟诡谲一笑,单手用力一甩,将秦往迁连同长枪一起向身后甩去。 秦往迁架不住东方钟力大,被甩飞后调整身形,落地时双脚单手撑地,枪头划过砖石,一道完美圆弧划过,迸出道道火花。 易小刀上前顶住秦往迁,帮他止住身形:“没事吧?” 秦往迁抬起手掌,幸亏此时是冬天,地上结了一层薄冰,并无大碍:“没事!” 二人爬起,再度向东方钟冲了过来。 “三弟,我们…呃!”一枚铜钱从天而降,锁住东方钟,加上薛芒捏指诀操控,将东方钟牢牢定在了原地。 东方钟刚刚被易小刀打了一拳,本就有内伤在身,此时不敢拼命发力,怕伤及根本,根本脱不开身。 “三弟,送我出城!”东方钟挣扎不得,向东方鼎求救。 东方鼎本欲持鞭打断薛芒,可易小刀和秦往迁两人已经赶了过来。一咬牙,将钢鞭丢弃,一把架起东方钟,抗在肩上,向城门处跑去。 一匹战马奔来,马上之人悍不畏死,勒紧缰绳驱使战马直直撞向东方鼎。东方鼎回身一拳,锤向马首。战马被锤,仰天长嘶,口鼻出血,倒地而亡。马上人滚落下来,却是赶到的卫有明。 东方鼎也和东方钟被撞飞了出去,二人刚刚摔落在地,一群上武营的将士赶到,持枪纷纷往东方钟和东方鼎二人身上扎去。 东方鼎翻身覆在东方钟身上,背后中了数枪。 “三弟!”东方钟平日里虽看不起这几个弟弟,但终究是手足,不禁惊呼了出来。 东方鼎挥臂撇断身后数根长枪,双手抓起东方钟,举过头顶,猛跑了两步。气势骇人,无人敢挡。 “大哥!三弟送你出城!” 东方鼎一跃足有一人高,将东方钟用力抛出! 这下不仅是羽林军和上武营,连着易小刀,秦往迁等人都惊得张大了嘴巴,一时都忘了追击,呆在了原地。 东方钟被东方鼎举起扔飞,飞过城墙,出了城… 第二百二十章 招降东鲁 东方钟刚刚被扔给城墙,解开了薛芒的束缚,立时调整身形,即便如此还是重重地落在地上,摔得不轻。周围的济城军立马围上,将东方钟救起,东方钟望着济城城墙,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走”! 东方鼎见东方钟过了城墙,就不再理会外面的情况。周围羽林军和上武营反应过来,又一拥而上,长枪大刀乱砍乱刺。东方鼎一手一个,抓起两个兵士,砸向了刚刚爬起的卫有明。 可怜卫有明刚刚站起,就看见两个大活人迎面砸来,避无可避,被砸倒在地,浑身瘫软。 东方鼎大步跑来,按住地上的卫有明,举起拳头对着面门就砸了下去。 “卫将军!” 一拳,两拳,第三拳刚刚举起,易小刀和秦往迁两人刚到,两人架起东方鼎的双臂,奔出几步,将东方鼎抛向兵士们。 兵士们提枪来迎的架势,数杆长枪贯穿了东方鼎的兄弟。东方鼎终于到了极限,身子软了下来,倒在地上,望着天空。 “刚刚大哥…飞出去真好看…大哥一定在…夸我…呢…”东方鼎回想着刚刚自己那奋力一扔,笑着闭上了眼睛… 易小刀不去管东方鼎如何,和秦往迁一起扶起了卫有明:“卫将军,你没事吧?那瓷瓶呢?药呢!” 卫有明被东方鼎两拳已经砸得面目全非,嘴歪眼斜,满脸都是鲜血,络腮胡子上也沾染着斑斑血迹。 易小刀在卫有明的怀中胡乱摸索着自己刚刚留下的药瓶,口中紧张地念叨着:“丹丸内服,粉末外涂…丹丸内服,粉末外涂…” 卫有明靠在易小刀怀里,握住了易小刀的手:“易…大人…末将无能…” “去,把济城最好的医生…”易小刀对秦往迁吩咐道。 卫有明连忙拉住了就要站起的秦往迁,对易小刀说道:“两天兄弟…是实在人。别难为他了…易大人,陛下身居高位,迫不得已…”讲到赵易执,卫有明这个粗犷汉子不禁流下眼泪。 “我知道,我知道…”易小刀竭力安抚卫有明的情绪。 “易大人,望你好生辅佐陛下…大启中…兴…指日可待…”卫有明自顾自说着,易小刀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他发现卫有明的眼神已经失去焦点了。 “易大人…怎么这么黑啊…天还没…亮…” 大启四品武官卫有明,庆观三年除夕夜,死于五品枢密郎易小刀的怀中。 济城外,偏远的乡村燃放起了烟花爆竹,烟花升腾向天空,转瞬即逝,绚烂多彩…庆观四年了… 易小刀放下卫有明的尸体,站起望向远处乡村的烟花,周围的羽林军和上武营的军士纷纷摘下头盔,低垂着头,默然不语。 “刚刚东方钟和卫将军说了什么?你有听到吗?”易小刀望着烟花,问着秦往迁。 秦往迁将东方钟的话复述了一遍,他耳力极好,自从上次单人独枪挑死土匪头领杜峰的时候易小刀就发现了。他不知营外情况,尚且需要询问,而秦往迁却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带枪杀出,耳力非同寻常。 “我在京城的事他都知道了?在京城什么事?”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易小刀紧皱眉头,猜不透其中意味。 正在易小刀不解之时,王玄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易大人,东方钟逃出济城,此事非同小可啊!”王玄知道卫有明不喜欢他,故意躲在一边,等他咽气了才站出来。 易小刀紧蹙眉头,他手中的羽林军和上武营架起来还不到万人,这场夜战又死伤了一些,要想仅凭一万人守住济城,着实困难。 “你可有何好办法?”易小刀问道。 “攘外必先安内,速调挥征营与南淮军赶来济城。我等合兵一处,与东方钟大军主力决战,或可胜!”王玄说道。 易小刀想也不想,摇头道:“不行,挥征营和南淮军不能扯,一旦他们撤走,东倭兵上了岸,大祸将至。” 王玄急了:“东方钟已逃出城去,如今去向不明。我等在明,敌方在暗,根本就拿不住东方钟。若是他们带兵赶到日城,和东倭兵里外夹击,挥征营和南淮军危矣!” 见易小刀不说话,王玄补充道:“还请易大人为令妹三思!” 易小刀没有回应,走到东方鼎的尸体边,望着东方鼎的尸体,回头问道:“秦往迁,那个…是叫虎泉帮吗?” 秦往迁没说话,点了点头。王玄有些茫然,不知道二人说些什么,这时候还管什么虎泉帮啊。 “来人,收敛卫将军尸首,择日安葬,顺便将东方鼎的尸体也收拾一下,我有用处。再去打听虎泉帮所在何处,一经发现,给我围死,不能走了一人!”易小刀下令道。 “还需加强城墙警戒。”王玄说道,易小刀点了点头。 羽林军和上武营听令行事,带伤的去医治疗伤,尚有余力的,纷纷上前收敛尸首,打扫城门。秦往迁主动请命,带人寻找虎泉帮的下落。易小刀担心双方的过节,最终还是派薛芒带人去了。 王玄张口欲问易小刀和秦往迁二人虎泉帮之事,想了想还是闭口没问。易小刀直接带领众军,住进了济城的东方府。 第二天一早,薛芒回报易小刀,寻到了虎泉帮所在。虎泉帮也是济城一大帮,比起孔门,问相阁来说虽然差远了,但是在济城还是人尽皆知的,打听起来倒不难。 易小刀嘱咐薛芒歇息,带着秦往迁和小怪物东方食就向虎泉帮赶去。 到了虎泉帮的堂会门外,东方鼎的尸首也遵从易小刀的吩咐被抬到了这里。 “敲门。”易小刀对秦往迁示意道。 秦往迁心领神会,抓起一把大刀,大步上前,对着虎泉帮的堂会大门就狠劈了起来。仅两刀,木质大门就被劈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的景象一览无余,虎泉帮全体帮众都堵在了门边,战战兢兢地对外望着。 “京城枢密郎易小刀易大人,请虎泉帮帮主相见。”秦往迁冷冰冰地说道。 “开门!快开门!谁让你们堵门的!”一个胖老头踮着步子小跑到了门边,亲自将门栓打开,作着揖走了出来。 易小刀没理会满脸堆笑的虎泉帮帮主,轻轻一招手,羽林军抬着东方鼎的尸首,随着易小刀径直走进了虎泉帮门中。虎泉帮帮众自动分出一条道,无人敢言语。 到了会客厅,易小刀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倒好像自己是这里的主人一般,胖老头站在位前,不知如何是好。 “虎泉帮帮主?”易小刀问道。 胖老头连忙作揖:“是是是,让大人见笑了。草民草创这虎泉帮,自任帮主,已有…二十载。啊…对对,草民俞万福叩见易大人!”胖老头觉得作揖不过瘾,索性袍子一撩,就要跪下。 “起来吧。”易小刀话音刚落,秦往迁递出长枪,挡在俞万福的膝盖下,轻轻一抬,就将俞万福提了起来。 “俞帮主,此人可曾认得?”易小刀明知故问,对东方鼎的尸首示意。 这么大的一具尸体抬进会客厅,俞万福能看不见吗?他也在等着易小刀发问,此时连忙说道:“草民认得,认得,此乃东方家的老三东方鼎。大人,此人平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济城百姓早就…” 俞万福张口就骂,虽然旁边还站着老四东方食,正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但是他知道,这老四就是个傻子,一点也不担心他会找自己算账。 “认得就好,走,再跟我去见一人。”易小刀说着起身走出厅外,俞万福不明所以,见这位易大人没有发火,心中稍稍安慰,连忙跟在后面,一步不敢落下。 易小刀带着俞万福来到了济城大牢,在牢中,俞万福又见到了昨日被易小刀打得眼冒金星,昏迷不醒的东方鸣。 “此人…俞帮主也认得吧?”易小刀故技重施。 “此人乃是东方家的老二东方鸣!此人嚣张跋扈,平日里惹得天怒人怨…”俞万福的成语章口就来,可谓用上了平生所学。 易小刀看到俞万福义愤填膺的样子,点了点头,向牢外走去:“俞帮主,再随我来…” “不了不了,易大人,就不看了。大人有事尽管吩咐,虎泉帮上下皆愿听易大人调遣!”也不知是不是害怕东方钟的往日余威,现在东方钟是死是活他是不想知道了,他只知道,昨夜战事,这位易大人赢了。 易小刀见俞万福如此表态,心中松了一口气,如果这俞万福再憨傻一点,自己上哪去找东方钟给他看啊。 “先回虎泉帮再说吧。”见震慑住了俞万福,易小刀反而不急了,故意不说想再熬他一会儿。 俞万福可等不了,是死是活,抄家还是扒坟得给个痛快话,这么吊着谁受的了? “易大人但讲无妨!”俞万福索性跪在了地上,这次动作倒挺快,毫无征兆,一下子就跪下了。 易小刀见如此,说道:“本官已扫平东方家势力,听闻杨思孝大人有意归降朝廷,特来收复东鲁。俞帮主若是不信,可随我去见一见杨大人。”这张牌易小刀还是有的。 “虎泉帮愿归顺朝廷,为朝廷马首是瞻!”俞万福找到了方向。 易小刀示意秦往迁将俞万福拉起,拍了拍俞万福身上的尘土,说道:“东鲁匪患猖獗,民不聊生。本官听闻你乃济城第一大帮,想是在东鲁有些威望。本官休书一封,招降各处匪帮,俞帮主是本地人,知根知底,送信这件事,还请贵帮弟子代劳。” 第二百二十一章 遇伏 俞万福回到帮派中,闭门不出,好半天功夫,将各处匪帮情况都写明了出来。一一点名,安排帮众出城送信,干得那叫一个积极。 易小刀站在济城城墙上,望着一个又一个的虎泉帮弟子纵马冲出城门,消失在远处,问道:“可知我的心思?” 身边仅站立着王玄,王玄点头应道:“派虎泉帮撒布消息,以虎泉帮的声望来抬高我军声势。等各处帮派前来归降,万众一心,东方钟也就掀不起来什么风浪了。” “比你之法如何?”易小刀问道。 “草民惭愧。”王玄淡淡地回答。嘴上虽然说着惭愧,但是易小刀看他面带微笑的样子,好像不是惭愧,反而还挺骄傲的。 易小刀望着王玄说道:“仅仅凭着一个虎泉帮还不足以将整个东鲁的人心招揽过来。” “易大人你的意思是?”王玄有些不明白。 “我想让你替我去曲城走一遭,说动孔门。孔门想与虎泉帮联姻,交好东方钟。如今东方钟已逃,虎泉帮投靠我们,何去何从,孔门心中应该已经知晓。” “本想让秦往迁走一遭,他有武艺在身,在外我也放心一些。但无奈他与孔门有些过节,只好麻烦你走一趟了。济城还需防卫,我最多只能给你一百上武营,你…意下如何?”易小刀问道。 王玄笑道:“足矣,我当以为多大的事呢,草民定不辱使命!” 易小刀有些忧心忡忡:“我担心的不是别的,相信以你的口才到了曲城,一定能说服孔门。只是从济城到曲城,一路上的响马土匪也不在少数,你…” “还请大人宽心,草民数日便回,只是希望大人暂皆东方鸣,东方鼎二人的人头一用,以为信物,以绝孔门遐念。”王玄拱手请道。 “东方鼎好办,本就死人一个,枭首亦无妨。只是东方鸣不可轻动,还需押送回京,需请陛下发落。”易小刀回复道。 王玄微微皱眉,转而说道:“东方鼎也可,只要大人下令,草民即刻启程!” 夕阳西下,一个书生打扮的瘦弱男子从济城南门而出,捧着一个木匣,木匣里装着东方鸣的头颅。 王玄对着城墙上的易小刀鞠了一躬,上了马车,马车沿着官道向曲城而去。一百上武营他也没要,不过一人一车,缓缓而行。 送走了王玄,易小刀心里莫名失落了很多。这个文弱书生行走乱世何其不易,易小刀脑中浮现起了在日城外,王玄冒着风雪站立半宿… “大蝴蝶…”东方食仿佛感受到了易小刀的情绪低落,小胖脸也耷拉着下来。 …… 一支部队垂头丧气地在官道上走着,这只队伍领头的便是东方钟,此时他同样躺在一辆马车里,养伤。从济城被埋伏已经过去了一天,可是东方钟心头的怒火一点也没消。 “大人,往何处去?不如退向淄城如何?”一名济城军将领来到马车外问道。 “往日城…先将东倭人接应进来。”东方钟斜倚在马车里,闭着眼睛说道。 济城军将领转身前去传令,东方钟的近万名济城军取道向日城而行。济城军行进路上,不时有人纵马离开队伍,往各城传令,滨城,营城,烟城,陆续有军马出城,往日城方向而去,和东方钟会合。 日城边,李定星和香莲儿率领南淮军以及挥征营已经产生了几次摩擦。有香莲儿和李定星坐镇,东倭人几次偷袭都没占到便宜,灰头土脸的离开。 易小刀在济城闲来无事,每日就是上城头巡视,东南西北四门早就已经被巡了个遍,巡视最多的还是王玄离开的南门。 一辆马车颤颤巍巍地经过泰山,王玄坐在马车中,手指不停地轻叩着木匣,望着高耸入云的泰山:“巍巍泰山,始皇封禅…也不知道我遇到的,是…” “吁吁吁~”前面一棵大树突然倒下,马夫连忙勒紧缰绳,马匹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嗖!”一支暗箭射来,马夫来不及躲避,就被这支暗箭射落下马。 王玄的手指停了,掀开车帘,望见了倒在地上的车夫,叹了口气,从车上一把跳下,背手走到马车前:“哪路好汉?我身上暂有纹银二两,银票三十两,还请现身索拿。” 林子中走出三四十个大汉,一个个挎弓持枪,望着王玄的眼神不怀好意。 “将东方鼎大人的头,交出来。”大汉中为首一人,身披虎皮,极其魁梧。 “宗老大,我说你们日城那边都这么文绉绉的吗?哈哈哈哈。就他这样子,还废什么话?直接去拿就是了!”旁边一名土匪嘲笑起了宗老大,大步上前,根本无视王玄,就要钻进马车里拿木匣。 王玄心头一紧,要钱要车都无所谓,可是要是将东方鼎的头拿去了,再去曲城还如何说服孔门? 王玄扯住土匪,想要阻拦他进马车。土匪一甩袖子,将王玄甩了个踉跄,二话不说,大刀举起,就朝王玄的脑袋上劈去。 树林中窜出一个人影,将王玄扑倒在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刀。 “不会躲啊?不要命了?”那人瞪着眼睛对王玄骂道。 “什么人?敢来管爷爷的闲事?”那土匪举刀追砍,还没迈出两步,就被一杆长枪洞穿了胸口,枪尖从胸前冒出。 宗老大这边,众人纷纷抄起武器,就要上前为自家兄弟报仇。 长枪收回,土匪倒地而死。王玄赶忙爬起,钻进马车,见木匣无损才放心下来。对二人说道:“多谢二位搭救,不知二位索要何物?”王玄明白,天上不会掉馅饼的事,这种事,他在日城遇到一次就足够了。 扑到王玄的一个是皮肤黝黑的黑汉子,另一人方脸阔口,手持一杆长枪,没什么特别之处。看两人的穿着打扮,倒也与对面的土匪无异。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俺叫韩实!”黑汉子挺着胸膛,大喇喇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号。 “这位韩兄弟,不知为何要杀我兄弟?”宗老大眼神微闭,一股恨意从眼中射出。 韩实扭头诧异地看了宗老大一眼:“俺说你瞎是吧?刚刚谁要杀谁不知道啊?要不是俺这兄弟枪快,现在俺还能站在这吗?” “那韩兄弟又为何要多管闲事呢?”宗老大问道。 韩实走到马车边,拍了拍马车,笑道:“嘿,这马车俺认识,俺欠着这马车的主人一个大人情哩!这马车里的人你就不许动。俺这边死一个,你那边死一个,扯平了!把路给俺让开!” 宗老大虽伸手阻拦身边的众土匪,可众土匪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众人一把将前面的宗老大推开:“你说啥?一个车把式也能换我们老七的命?” 宗老大被推倒在地,那土匪中一名头领回身一指:“那木匣里的脑袋最好真的值钱,不然你也得给老七偿命!” “两个人还敢这么嚣张,我看你们两是活得不耐烦了。今天小爷就让你们黄泉路上结个伴,免得孤单了!”众土匪说着就纷纷拿起兵器,朝王玄三人冲来。 突然,林子里四面八方传来响动,不断地有人从草丛里窜出,衣着打扮也是土匪模样,只是人数上占优太多了。约有百余人,片刻工夫,就将宗老大这边的众土匪团团围住了。 局势扭转之快,土匪们都没反应过来,本想借着人多势众做比买卖,谁知道对方的人数更多,自己瞬间就成了劣势方。 “怎么说?这位大人,这帮子人是杀了还是剐了?”韩实憨憨一笑,问向王玄。 王玄欠了欠身:“多谢好汉,全杀了吧。” 韩实瞳孔一缩:好家伙,这是个狠人啊,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没想到骨子里这么狠,这么三四十个人说宰了就宰了? 王玄心中明白,这些土匪知道木匣中所装何物还敢来抢夺,分明就是东方钟的人,留之无用。既然这时候自己占了上风,那就要斩草除根,以免后患。 “那个人且留一下,我有话问他。”王玄又指了指宗老大说道。 韩实一挥手:“动手!” 土匪们战作一团,刚刚宗老大这边的土匪们被对方声势所吓,有的人已经不知不觉地将手中兵器丢掉了。何况此时韩实突然发难,众人一时没了准备,被韩实手下的土匪们犹如砍瓜切菜一般,残肢断臂到处都是,惨不忍睹。 很快,厮杀一面倒地结束了,没有意外,韩实这边大获全胜,宗老大只剩一人,仍旧倒在地上,不知是该求饶还是该拼命。 王玄踩着一地的血腥,向宗老大走去:“可是虎泉帮与你所说,我带这木匣出城,你便带人拦我?” 宗老大浑身颤栗,闭口不言,此时比起地上的一众血腥,他更觉得面前这个弱不禁风的男子更令人害怕。 “你和虎泉帮都听命于东方钟?”王玄又问了一句。 宗老大慢慢地点了一下头。 “我在日城听说起过你,使了些阴谋诡计杀了姚老大,被发现后只身离开,没想到来到了这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易大人的行踪也是你报于东方钟,所以东方钟才将接应地点定在了日城。但没想到潍城出了变故,东方钟这才没有去接应东倭人。” 宗老大十分恐惧,这人竟然全凭猜测,就猜出了八九不离十… “又或者,东方钟根本就没想接应,就希望易大人死于东倭人之手,只是没料到东倭人这么不堪大用…” 十成十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劝说孔门 韩实抽出长刀,一脚将宗老大的尸体踢倒,不去理会,回头有些犹豫地问道:“易大人…和秦两天可好?” 王玄将车夫的尸首从马车下拖出,从旁边捡了一把宽刀,就在道路边上挖起坑来,显然是想要将车夫给埋了。 王玄招了招手,众人上前七手八脚地帮忙一起挖坑,王玄也没拒绝,脸上没有难过,没有喜悦,只是静静地出力挖坑。 人数众多,却也花了小半天的工夫,才将车夫埋入坑中安葬,完事后插上车夫的那根马鞭,充当墓碑。 “这么一根小鞭子,过几天就没了啊。”韩实挠着头说道。 “这一刻我尽了心便好,我也保不住他千年万年不是么?”王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钻进了马车,将马车上的行李收拾好,从车里跳出,抱起木匣,徒步向曲城方向走去。 韩实立马追了上去:“哎,有车不坐,你走什么啊?” 王玄回道:“我又不会驾车,若是这马儿不听号令,将我撞了或者摔了,更耽误事,我还是走着稳妥一点。” 韩实站在原地哑然,望着王玄远去的背影不知道说什么好。身后小弟跟了上来:“韩大哥,这人也太实在了…” “得,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兄弟们,跟上!”韩实一跃跳上马车,身边站得近的小弟,也跟着跳上去了几个。 韩实驾着马车赶到王玄身边,说道:“就你这么个走法,等你走到了,事也早就黄了,上车吧,我送你去。” 王玄闻言也不扭捏,车上的土匪们皆跳了下来,一个力大的土匪一把将王玄拎起,送到车上:“坐好了,小秀才。” 王玄听到小秀才的称呼也不恼,淡淡一笑,韩实一甩马鞭,领着一帮土匪呼啸着向曲城而去。 济城城墙上,易小刀仍旧站在那里,仿佛一棵苍老的劲松一样,眺望着远处。虎泉帮大大小小的弟子派出去了五六十个,却没有一个人回来,更没有一个帮派来归附… “易大人…现在去日城,兴许还来得及。” 易小刀循声回头,杨思孝站在身后,努力挺直身躯,但是还是遮掩不住眉宇间的一丝老态。 “六百年了,真的太久了…久到这东鲁百姓不知天下共主是姓徐还是姓赵。虽有儒家大宗孔门在东鲁,可东鲁百姓却愚昧不堪…呵呵呵,让大人见笑了…”杨思孝说道。 易小刀没有说话,他想起了张罗着要给他做馍的大爷;想起了日城要请客吃饭的小女孩,想起了日城外民匪皆要投军的场面… “东鲁的百姓也很好,我很喜欢。”易小刀莞尔一笑。 城下,有人几个窜步跑上了城墙,秦往迁赶来报信:“易大人,大事不好了,东方鸣不见了!” 易小刀赶上问道:“怎么会不见了呢?大牢里用铁链缩着还能跑了?” “刚刚我从大牢外经过,闻到一股血腥味,就进去看了一眼。看守牢房的几十个上武营将士已经遇害,牢房里,东方鸣不见了!”秦往迁将自己所知的说了出来。 “快,严加把守各处城门,将百姓聚拢,那疯子逃出来可不是开玩笑的!”易小刀也慌了神。 杨思孝站在一旁摸着胡须,问道:“敢问这位英雄,那些上武营将士,遇害…几时了?” “看样子快有两个时辰了,现在正值冬天,我也说不好…不过起码有一个时辰以上!”秦往迁回道。 “易大人,我看就不必了。东方鸣一定是逃出城了已经。”杨思孝捋着胡须说道。 易小刀有些怀疑地问道:“杨大人何以知之?” 杨思孝轻笑道:“以他那个性子,逃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闹个天翻地覆,再不济也得再找大人比个高低。这都过去一个时辰了,都不曾得知,他一定已经出城了!” “可是四处城门都严加把守,进出济城都由羽林军严加盘查,没发现可疑人物啊。”秦往迁有些不解。 杨思孝盯着易小刀的眼睛说道:“易大人,真的都严加盘查了吗?”说着,向城下看了一眼,一名虎泉帮弟子恰好纵马出城,很快消失在前面密林中,不知去了何处。 易小刀顿时明白了过来! “该死的虎泉帮!”秦往迁不及易小刀聪明,反应稍慢一拍,但是此时也明白了过来,提着枪就要去找虎泉帮算账。 “别去了,回来吧。”易小刀唤住了秦往迁:“此事错在我,是我太过相信他们了。” 杨思孝点头道:“此时的确不宜去找他们算账,虎泉帮也非是真心与东方家站在同一线上,只是俞万福回过神来,害怕东方钟而已。若是这个时候去,只能将虎泉帮彻底地推向东方钟。” “都放跑了东方鸣,还不是站在同一线上?”秦往迁反问道。 杨思孝笑呵呵地捋了捋胡须:“虎泉帮放走了东方鸣,可他们还待在济城啊。若是咱们赢了,找不出证据,加上人家有功,如何去找他们算账呢?要是我们输了,在东方钟那边,也有一个放走东方鸣的功劳,两不耽误。” 易小刀听杨思孝这么一说,才明白过来俞万福的真实想法。那日他是假意只看三人,最后主动拦住了易小刀,原来并非畏惧,而是有意给双方一个台阶下。可笑自己还以为真的唬住了人家,殊不知其实自己才是被玩得团团转的那个人。 “易大人,那我们还在这等什么?虎泉帮能放走东方鸣,这些帮中弟子又怎么可能帮我们招降东鲁其他帮派呢?若是他带来其他帮派,反攻我们,到那时就危险了!”秦往迁说道。 易小刀没有回应,而是说道:“去将薛芒叫来。” 秦往迁明白,易小刀这是也没了主意,一旦没了主意,他就会找薛芒算上一卦。 秦往迁有些不理解,弃城而走是最好的选择,为什么易小刀就是不愿意呢?他倒不是担心自己,只是担心兵马杀来,他护不住易小刀。 很快,秦往迁就带着薛芒来到了城墙上,易小刀盯着薛芒,薛芒也二话不说,抛出铜钱就占卜了起来。 “结果如何?”易小刀有些焦急,他第一次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的想法,怀疑自己的决定。 薛芒瞥了一眼,顿了顿,笑道:“易大人,当守此城!” 易小刀长松了一口气,自己的决定还是没错的,他明白薛芒占卜不出中间详细之事,只能占卜出结果,是吉是凶,是利是弊。也不去追问,只要卦象显示留在此城是对的就好。 薛芒转向秦往迁说道:“秦兄弟,还需你往济城走一遭。” “王玄有危险?秦往迁该怎么做?”秦往迁望向易小刀,易小刀心又揪了起来。 薛芒摇了摇头:“不是王玄,是有别事。秦兄弟去了就知道了。” 易小刀对秦往迁点了点头,秦往迁提着枪二话不说就往城楼下走去,薛芒对易小刀和杨思孝各躬一礼,也离开了城墙。 杨思孝捋着胡须笑道:“易大人绝顶聪明,些许瑕疵不算什么,孰能无过呢?呵呵呵…” 易小刀向杨思孝简单陪笑一下,望着下楼的薛芒背影,皱眉思索。 曲城,约一月之前,曾有三万余人在南门摆开阵势,唬得曲城人心浮动。今日,北门外也有一支队伍,这队伍人数倒不多,不足百人,但是同样唬得曲城心惊胆战。 无他,只为北门外那名书生,他独自一人,站在北门吊桥边,手捧一只木匣,木匣中静静地躺着一个人头:东方鸣。 “草民王玄,奉易大人之命来谒孔门,还请孔门门主相见。”王玄大声喊道。 消息传入曲城,很快,孔才便在五个儿子和一众孔门弟子的簇拥下来到了城墙上,身后还有曲城县令,范腾。 “王玄,你所来何事?”孔才站在城墙上问道。 王玄手捧木匣,高声说道:“易大人与东方家叛贼战于济城,大胜!斩杀东方家三子东方鼎,今首级在此,还请孔门主过目。易大人素知孔门声望冠绝东鲁,望孔门主相助,诏令各帮,聚于济城,再商大事!” 孔才眯着眼笑道:“无学小子,你休瞒我!孔门在东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济城之事我亦知晓。易大人虽大胜不假,然东方钟却逃遁出城,胜负还未知晓。请回复易大人,孔某需以孔家千年基业为重!” 这赤裸裸的一番话气得韩实等人咬牙切齿,王玄却不气不恼,继续高声道:“哈哈哈哈,王玄乃无学小子不假,却不知名冠东鲁,存世千年的孔家,还能有孔门主这样的糊涂虫。” “你说什么!”孔仁孔义两子,就要发怒喝问:“再敢胡言乱语,让你离不开曲城!” 别人说这话兴许是吹牛,但是孔门的长子二子说这话,城上城下没有一个不信的。 王玄没有理会二人,也不怕人多耳杂,继续说道:“孔门主欲坐山观虎斗,此乃人之常情。若孔门乃乡野小派,三五十人,的确可以。但孔门盘踞东鲁,乃千年大族。今日两不相帮,或易大人胜,或东方钟胜,不论哪方胜出,孔门主以为两家不会迁怒于孔门没有及时相帮吗?” “退一步讲,即便二者没有迁怒于孔门,孔门还能如昔日一般,继续傲视东鲁,名震大启吗?呵,只怕到那时,三岁小孩到了曲城,也要吐上一口唾沫,暗骂一句‘胆小鬼’吧?” 孔才如遭雷击,惊在当场。的确,如果自己两不相帮,若是易小刀胜了,还会理睬孔门吗?回京如实回道,孔门如何自处?若是东方钟胜了,怕是也免不了来曲城兴师问罪… 孔才被王玄三言两语搅得心烦意乱,回头问向自己的五个儿子:“你们怎么看?” 长子孔仁,二子孔义虽然年长,却想法颇少,此时被问在了当场。三子孔礼,四子孔智平时虽纨绔不化,但这种影响孔家千年基业的大事,也不敢妄言,纷纷低头不语。 孔才叹了口气,知道将这种家族大事问于几个儿子是有些不明智了。五子孔信上前一步说道:“父亲,若是易大人败了,朝廷会不会再派其他诸如简大人,难大人前来…” 王玄见城上没有回应,掉头就走,该说的都说完了,再说也不过是重复的话,没有意义。 韩实等人也十分生气,因为秦两天的事,韩实对于孔门没有一丝好感,走得虎虎生风。 身后,曲城城门大开,无数孔门弟子,纵马奔出曲城,分散着奔向各地。 速度之快,人数之多,远胜于虎泉帮。 第二百二十三章 兄弟再遇 韩实带着王玄,一路向北,绕过了泰山,进了济城的范围之中。 马车速度渐渐缓了下来,王玄一直闭目养神,车速一缓,王玄立马察觉到了,睁开眼睛问道:“要走?” 韩实跳下马车,点头道:“是啊,易大人救了两天的命,俺救了你的命,也算还了易大人的恩情,该走了。” 王玄皱眉道:“若此时走,可惜了。易大人正值用人之际,还不去将功赎罪,奔个前程?以易大人的为人,也不会对往事耿耿于怀,何况秦往迁如今就在易大人身边,兄弟团聚岂不更好?” 韩实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一个人影快如闪电,手持一把大刀,从山坡上一跃而下,大刀对准王玄就竖劈下来。 “小心!”韩实抓住王玄,一个过肩摔,将王玄拽离险境,轻轻放下,顺势一脚朝大刀踹去,动作干净利落。 韩实虽一脚蹬在了刀背上,却不料来人力道,轻轻一抬,反倒将韩实掀翻出去。 “东方鸣!”王玄望向来人,惊得愣住了:“你怎么会从牢里…济城出事了?” 东方鸣邪笑一笑,也不答话,继续抡起大刀向两人追砍过来。身后土匪见事出有变,纷纷上前助战,和东方鸣厮杀起来。 韩实从地上翻身而起,拉着王玄躲在了马车后面:“这人力气好大,震得俺脚都麻了。” “他叫东方鸣,东方家排老二,我们送到曲城的,是老三东方鼎。东方家个个都力大无穷。”王玄皱着眉说道,东方鸣逃了出来,也不知道济南如今怎么样了,王玄心急如焚。 “东方家的?怪不得这么能打。我们快走吧。”韩实说完拉着王玄就要逃命。 王玄点头道:“嗯,走为上计,在济城为了杀东方鼎,连卫将军都战死了。这东方鸣人称武疯子,实力怕是还在东方鼎之上,只靠我们怕是不行。” 韩实脚步一顿:“你说…谁死了?” “卫有明将军,你应该认识他的。”王玄回道。 韩实低头沉默片刻,脖子上青筋渐渐暴起,掉头回去,怒喝着冲向了东方鸣:“俺是真滴想能死你!” 东方鸣一刀刚刚将一名土匪连人带枪劈成两半,韩实从血雾中冲出,一拳打在了东方鸣的胸口。东方鸣挺起胸膛,向前迈进,就要硬接这一拳。 迈出的一步又退了回来。 “有点意思!哈哈哈哈”东方鸣长刀沿着韩实的肩膀横扫,意图十分明显,斩首。 韩实抓住刀柄,顺着东方鸣的劲力绕到了他的背后,对准后心又是一拳…还是没事。 东方鸣有些烦躁了,抡起长刀胡乱劈砍起来,韩实更是暴怒,一拳快过一拳,一拳猛过一拳,拳拳到肉。东方鸣硬挨了几拳,也不得已伸手挡住面门,好像有些吃不消了。 韩实才不管哪是胸口哪是面门,拳头如雨点一般落在了东方鸣的身上,乱打乱砸,只为泄恨。 “嗵”一拳打出,碰巧被东方鸣一把捏住,韩实心惊,急忙抽手,可无论如何使劲,也抽不出半分。 东方鸣将韩实往后拖拽两步,同时伸脚阻绊,韩实被东方鸣拖倒,按在了地上。周围土匪想上前解救韩实,被东方鸣单手持刀,杀得七零八落,无一人可以近身。 短暂地杀退众匪,东方鸣也不拖沓,手中长刀一横,刀锋闪烁着寒光,朝韩实的后颈砍去。 韩实一记蝎子摆尾,将没有防备的东方鸣踢开,猛扑上去跳到东方鸣的背上,举起拳头没头没脸地乱砸起来。 韩实虽觉有愧易小刀,但其实心里更愧疚的是卫有明。在军营中,他为了救秦两天,肆意招募土匪,卫有明虽知情,却也没有阻拦。哪怕是自己一个人秉着烛火谋算粮草到半夜,也没在他面前提一个“不”字。韩实每每看到帅帐里那点光亮,心中都十分过意不去。 如今猝不及防地听到卫有明的死讯,韩实气昏了头,也不管这个人是东方家还是西方家的,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让他死! 片刻功夫,东方鸣的后背后脑已经挨了十几拳,也有些恼了,弓身将韩实掀下,顺手一刀就朝韩实砍去。 韩实躲闪极快,但破棉袄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里面的棉絮飞了一地,和地上的白雪融为一色。 “恁你娘!”韩实抓起一把雪,混合着棉絮朝东方鸣扔去,迅速爬起,一头撞进了东方鸣的怀里,将东方鸣顶得连连后退。 雪地打滑,加上韩实不要命的打法,东方鸣竟一时也拿韩实没办法,被倒推出数十步之远。 东方鸣也怒了,除了四弟东方食之外,还没人能在角力上胜过他。东方鸣越想越气,可此时的确也拿他没办法,索性不再对拼,抓起长刀就朝韩实的背上刺去。 “小心!”王玄出声示警,可韩实一头扎在东方鸣怀里,看不见东方鸣手上的动作,也不知道该小心什么,索性不去想,只是拼命地顶撞着东方鸣。 尖锐长刀立在韩实后背,猛然刺下。 “开!” 秦往迁提枪赶到,蓄力一枪横扫在长刀刀刃上,将长刀磕开,救下了韩实一命。 东方鸣退出十几步后,身后恰好有一块巨石,东方鸣一脚踏在巨石上,止住身形。抬起手肘朝韩实后背锤去。 “噗!”一肘结结实实地锤中了韩实的后背,韩实立时大吐一口鲜血,显然这一击伤到了内脏。 东方鸣嘴角咧笑,抬手再次锤下,秦往迁一把拉住韩实,将韩实拖回,免遭这一击。 “不要命了!”秦往迁对韩实喝了一句。 韩实抬头一见秦往迁,稍稍恢复了一些理智:“恁你…两天…你怎么在这里?” 东方鸣可不给二人叙旧的时间,单腿在巨石上用力一蹬,举着大刀就朝两人冲来。 秦往迁将韩实推到一边,提枪迎上,和东方鸣战了起来。 韩实捂着胸口想要上前帮忙,王玄双手提着一把刀过来:“磨刀不误砍柴工。” 韩实接过刀,深吸了两口气,举刀上前助战,三个人厮杀成一团。东方鸣虽然勇力过人,但是韩实和秦往迁两人配合默契,一时东方鸣也占不到便宜,两边打得有来有回。 秦往迁没和东方鸣交手,只和东方鼎对战过数个回合,也知道东方家之人,个个力大,并不与其正面交锋,一杆长枪刺,挑,扎,捅,就是不与其对扫比拼力气。 一枚小小的枪头时不时地扎向东方鸣的喉咙,刺向他的肩膀,惹得东方鸣烦躁异常。再加上旁边还有一个韩实舞刀弄影,更是惹得东方鸣心头火气。 东方鸣一刀架开秦往迁的枪头,正要劈下时,韩实适时一刀横扫枭首,逼得东方鸣不得不回防自身。 秦往迁手持长枪,枪头一方刚被踢开,身随枪头,原地一圈又将枪头转了回来,朝东方鸣胸膛扎去。东方鸣闪开了胸口,被这一枪刺中了肩膀,带起了一串血珠。 “呀啊啊啊!”肩膀上的伤口激起了东方鸣骨子里疯狂的血性,索性不再去管秦往迁的长枪,抡起一刀,砍向韩实。 韩实一手握刀柄,一手举刀背,将手中刀举过了头顶,准备硬抗这一刀。并非他不想躲避,刚刚被东方鸣那一肘,打得五脏险些移了位,坚持到现在已是很不容易了。这时候抽身闪躲搞不好还躲不开,不如原地硬抗,兴许扛得住。 东方鸣的大刀劈了下来,韩实双手上举,手中刀被劈成了两半,东方鸣的大刀落势不减。 “完了。”韩实心中一沉。 秦往迁双手握枪,朝东方鸣的胸口猛地刺了过去。 “噗!”东方鸣被刺了个对穿,身体为之一滞,就这一枪的阻力,让大刀堪堪落在韩实的头顶。韩实就地一滚,滚到一边,摸摸头顶,鲜血顺着脸颊,头皮被削破了。 “俺恁你娘嘞!”韩实又就地滚了回去,举着断刀就朝东方鸣的腰上扎去。 东方鸣发起狠来,一手抓住长枪枪杆,另一只手举刀将长枪砍为两半。刀势不减,斜提向上,韩实果断弃刀,却慢了一步,大刀将韩实的右臂整个削掉。 “表哥!”秦往迁飞身连蹬两脚,一脚踹在东方鸣胸膛上,一脚踹在断枪上,东方鸣吃力不住,被蹬飞出去撞到了大石上。秦往迁落地后又飞起一脚,踢起地上的断刀刀片,断刀急速飞向了东方鸣的喉咙。 东方鸣被一刀封咙,挣扎了几下,发现胸口的断枪已经穿过胸膛插进了身后巨石里。 “厉害…”东方鸣幽幽吐出两字,歪头而死。 秦往迁和王玄搀扶着韩实:“表哥,你撑住啊,我这就带你回济城,易大人一定会找最好的大夫救你的!” 王玄懂一点点简单的医术,迅速着手帮王玄止血。 韩实微闭着眼睛:“两天,你不会…怪俺吧?上次,俺给易大人…捅了那么大的娄子…易大人有没有迁怒你啊…都怪表哥没用,用这种法子才能救你…” “表哥,你快别说话了,走,我们现在就走!”秦往迁将韩实搀扶着拽起。 韩实摇了摇头,又赖回了地上:“见到姨,代俺问好…”说完这一句话,韩实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表哥,你…”秦往迁将头埋在了韩实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哎呀哎呀,压到俺了压到俺了,疼咧!”韩实大叫了起来。 秦往迁吃了一惊:“表哥,你没死啊?” “俺累了,刚想睡会儿,恁就朝俺这伤口撞…哎呀,疼死俺咧。”韩实揉着胸口说道。 “那你刚刚说让我代你问好…”秦往迁傻乎乎地愣住了。 韩实瞪了他一眼:“俺这不得养个一年半载的?没工夫上门,让恁问个好,咋咧?” “哈哈哈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秦往迁笑着搀扶起韩实,王玄早就将马车收拾妥当,韩实被抬起了马车。 “表弟,恁刚刚是不是以为俺死咧,哭得伤心着呢?”韩实伸头问道。 秦往迁没有回答,一把将他推进了马车,待王玄也上了车,亲自驾马,吆喝着表哥不知何时认识的这帮土匪兄弟跟上,众人往济城而去。 路上,秦往迁悄悄驾着车,就找那坑洼不平的地方走,颠得韩实在车里吱哇乱叫。 秦往迁偷偷地笑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归心 月色之下,一骑绝尘,马蹄阵阵,踩踏着积雪而过。 身后还有一骑,并不言语,只在后面埋头紧跟不舍,前面的人不时回头望向后面,脸上满是紧张的神色,很明显,他在逃。 距离渐渐拉近,身后一人掏出一支墨笔,凌空书写一个“停”字,曲指一弹,“停”字飞向前方,没入前者的身体里。前者神情一僵,手上脚下动作尽皆停下,连眼睛都不会再眨一下,便从马上掉了下来。 后者徐徐勒马赶到,望着地上的人影,咧嘴一笑,二话不说,扬起马匹前蹄,照着地上之人的脑袋就踩了下去…… 解决掉目标后,追杀者才驾马顺着官道离开,只剩那匹孤马啃食着主人身边的青草… 类似这样的追杀在东鲁各地都发生了,追杀者多用文房四宝为武器或手段,不消说便知道,出自于东鲁孔家。 而被追杀的,无一例外,身上皆有一“泉”字令牌,正是虎泉帮的帮众或弟子。他们往东鲁各处各帮报信,至于报的是什么信,怕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而至于他们为什么死,恐怕追杀他们的孔门弟子也不知道。 孔门弟子收到的门主命令,但凡遇见虎泉帮的人,不由分说,杀! 各方势力中,除了孔门自己,没人知道这场屠杀的发生。即便官道上,城墙外,深山里,无缘无故多了些无主尸体,也无人问津。挡着道的,才被人搬到一边,可无人去探究这些尸体的来龙去脉,毕竟这种情况太多了。 曲城。 “爹,孩儿不明白,为什么要杀虎泉帮的人?”老大孔仁坐在厅中,向门主孔才发问道。 孔才扫视了一眼五个儿子,无奈一笑,何止老大不明白,这几个都不明白,只不过老大提了出来而已。 “这点道理你们都想不通吗?老二?老三…”孔才一个接一个叫过去,连之前犯浑,差点害得孔才和易小刀反目的孔智也唤了一声。 千年大族就是这样,是是是,非是非,错了就罚,对了就赏,理智到了极点,不杂其他。 孔礼站起身回道:“孩儿试言之,望父亲斧正。虎泉帮虽在济城已归顺于易大人,但居心叵测,或会通风报信,联络各帮反攻济城,我等此举,是为易大人剪除后顾之忧!” 孔家之主孔才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捋着胡须,淡淡地笑着。 “孩儿知道,父亲是为了邀功扬名!虎泉帮召集各帮,我们也召集各帮,那召来人算谁的?杀了他们,父亲是为了大功独揽,扬名立万!”孔智站起身来,接着自己三哥说道。 孔才脸颊微微泛红,很明显,这个最不成器的儿子也说对了一次。 孔才挥手示意二人坐下,问向老五:“信儿,你可知道?” 孔信站起身对孔才深躬一礼,说道:“父亲是在向易大人,向朝廷表明心迹。虎泉帮与东方钟素来密切,人尽皆知。此时不论虎泉帮是否真心归顺易大人,斩而杀之,自己代替虎泉帮召集人马。易大人甚至是朝廷都不会怪罪的,如此一来,既招来兵马,又能显功扬名,还向朝廷表明忠心,上上之策!” 孔仁和孔义哥儿两见三个弟弟说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二人坐不住了。孔仁说道:“若是易大人败了…” “所以易大人不能败!父亲,孩儿愿往济城为易大人助战,还请父亲应允!”孔信单膝跪地,向孔才请道。虽是文墨世家,此刻倒也有些武者之风。 孔才笑着站起,望着自己的几个儿子,说道:“我意让你们五兄弟同去助战,以示我孔家决心。若能助得易大人重整东鲁,复归朝廷,我孔家,再有个千年辉煌也不在话下!” 其余几人同时离座,学着五弟的样子,单膝跪地,齐声道:“孩儿愿往!” “好,好!孔家下一个千年辉煌就看你们的了!义儿,智儿,你们两若是再惹了易大人不高兴,以后就别姓孔了。”孔才朗声笑道,最后不忘提点一下老三老四。 两人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们平日里有些纨绔不假,世家子弟多多少少都有这个毛病,但他们也是分得清是非轻重的。若是真的触犯到了孔家家族的核心利益,比起被家族除名,他们宁愿一死了之。 “孩儿不辱父命,助力易大人,光复东鲁,归于朝廷!”五子齐声,声势惊人。 各地的杀戮此起彼伏,侥幸逃得性命的一些虎泉帮弟子,也是想法设法地躲了起来,再不敢冒头,出济城时的风光气派,被孔门压得无影无踪。 而孔门弟子,径直前往各帮,游说各帮帮主头领。 五十人,两百人,五百人…不少帮派派出兵马,离开自己的地盘,浩浩荡荡地走上了官道。可即便同一城所出,也是有的向西,有的向东。并不是所有人都站在易小刀这一边… 前些日子,站在城头的易小刀还在等着虎泉帮的回信。 这些时候,站在城头的易小刀不仅等着虎泉帮的回信,还在等着王玄和秦往迁的音信,等得心急如焚。 这天,易小刀刚上城楼,薛芒就从身后跟了上来,站在了易小刀的身边。 易小刀有些诧异,问道:“你今天怎么有空…” “王玄和秦往迁今日归来,特来报于易大人。”薛芒淡淡地回道。 易小刀有些莫名其妙,说道:“回来就回来呗,我不在这等着呢么?你怎么…哎,他们来了!”易小刀瞥见远处一队车马,目力极好的他望见了马车上的王玄和秦往迁,兴奋地跑下了城楼,亲自出城迎接。 薛芒也跟在后面,随易小刀一起出城。 “二位兄弟辛苦了,不知大事如何?哟,不着急不着急,来,进城再说。”易小刀发现这时候他已经不在乎孔门是何决定了,看到王玄和秦往迁两人平安归来,他就很高兴。 “小的见过易大人…”韩实掀开布帘,因他少了一只手,无法作揖,只在车中露出一个头来,点头示意。 易小刀见到韩实,一股无名火又烧了起来,韩实在临城趁他不在军中,四处招兵买马,三教九流尽数招入军营,众土匪最终还欲起事,抢夺钱粮,易小刀记得清清楚楚。 易小刀不是讨厌被人当枪使,比如出使于南淮,提兵入东鲁,易小刀就很明白,他就是朝廷的一杆枪。但是赵易执亲自会见,将是非曲折给他说得明明白白,易小刀就是被当枪使也心甘情愿。 韩实为救秦往迁,不择手段,欺瞒坑骗,陷整个军营于险地,这是易小刀最不能容忍的!若非卫有明安排得当,将羽林军安排于外,堵住众匪,众匪裹挟钱粮一哄而散,当时的万余大军都不知能否撑到日城。就算到了日城,无钱无粮,等东倭人一上岸,会是怎样的生灵涂炭? 易小刀捏紧拳头,就想上前,刚迈出一步,却动弹不得,回头望去,薛芒微微一笑,再看低垂的右手,早已捏诀。 “韩兄弟也来了,走,城里叙话。”易小刀反应极快,立马对韩实展颜一笑,邀请众人进城。韩实也未看出什么异常,见易小刀并未提及往事,心中稍安。 进了城,因为易小刀的朝廷官员身份,众人还是去了济城县衙大堂,依次坐好。 易小刀特意掏出自己从皖城带回的茶叶,吩咐侍卫看茶。转过身来,望见韩实空荡荡的袖口愣住:“这是?” “东方鸣,他逃往了曲城,在泰山边和我们遭遇,若非秦兄弟及时赶到,草民怕是见不到易大人了。”王玄望着韩实的空荡袖口:“易大人你也知道,东方家的人,非一人能敌,且我去的路上遇到歹人,叫什么宗老大,若非韩兄弟及时搭救…这位韩兄弟受苦了。” 易小刀捏紧了拳头,东方鸣的出逃他也有责任,太过于相信虎泉帮的俞万福所致,或者说太过于相信自己… 薛芒从旁边打岔道:“不知王兄弟此去曲城,那孔门主如何说?” 王玄经薛芒提问才想起来,向易小刀报道:“孔门主已派兵前往各地,召集东鲁江湖各帮各派,以孔门的影响力,想是事成不难!只要江湖上帮派归顺,再加上杨思孝杨大人在东鲁官场上的声望,平定东鲁指日可待!”王玄平静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兴奋之情。 易小刀敷衍地点了点头,眼睛就没离开过韩实的断臂,走到韩实的身边:“是非对错,自有天定。那日我一拳一脚颇重了些,过于莽撞,还望韩兄弟见谅!”说完,对着韩实深深地一躬鞠了下去。 “使不得哟,使不得!易大人,啥一拳一脚的俺咋不记得了?哈哈哈,俺就是个大老粗,旁滴不会,就会打架,再有打架,还叫俺!俺兄弟可多了!”韩实憨憨地笑道。 “好!一定叫你!到时候把你兄弟全叫上,有多少叫多少!我来者不拒,吃饭全部管饱!哈哈哈哈哈…”二人相逢一笑泯恩仇。 堂中欢声笑语一片,王玄和秦往迁与韩实已有所熟悉,自不必说,连杨思孝也是摸着胡须,显得十分高兴。多一个人助力,胜算就大一分,东鲁安定,指日可待了。 薛芒坐在易小刀身后,嘴角也露出一丝浅浅笑意… 第二百二十五章 时过境迁 “将军,前方就是日城,探马来报,日城附近并未发现朝廷军马和东倭人的踪迹。”一名副将进入东方钟的帅帐,禀报军情。 东方钟活动了一下身体,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问道:“那他们去哪了?即刻去查,还有,济城方向如何了?” “济城传来消息,已联络东鲁各地帮派大族,只是不知这些帮派,是否依旧愿意追随大人…”副将如实禀报。 东方钟冷哼一笑:“谁赢他们帮谁,先不管他们了。找到那个易小刀留于此地的兵马,全数歼灭,接应东倭人入东鲁。” 副将犹豫着说道:“将军,东倭人如了东鲁,会不会…” “肯定会啊,呵,东倭人能是什么好东西?不过现在我也顾不了许多了。等把朝廷兵马赶走,我再回头收拾他们吧。要不是杨思孝处处与我作对,我哪用得着去招惹那帮矮子。”东方钟恨恨地说道。 “朝廷不过派了五千羽林军,被那易小刀东拼西凑,现在却弄得我连济城都丢了。等我和东倭人合兵一处,杀回东鲁,东鲁各帮望风而降,收拾了易小刀,再调转枪头灭了东倭人,东鲁必为我囊中之物!”东方钟阴险地笑道。 副将听到东方钟的全盘计划,这才稍稍放心,他本就是东鲁人,其实东鲁是否归顺朝廷对他来说无关紧要,跟着东方钟也不过是想搏一场富贵罢了。可要是把东倭人引狼入室,占据东鲁,他还是做不出来的。 副将走后,东方钟望向身后的大启地图,喃喃自语道:“川蜀下西贵,楚湘掌南淮,至于东鲁…呵,哈哈哈哈…” 济城,各路探马连连不断,纷纷入城汇报,东鲁各地帮派,尤其是东南曲城方向,听到孔门传令,纷纷望风来归。济城之中,很快又聚集起了一支约莫万人的江湖帮派队伍。加上易小刀自带羽林军和上武营一万人马与杨思孝劝降的三千济城军。如今可用之兵,已两万三千余,只多不少。 济城两万三千余人,日城一万五千余人,接近小四万人马,而且每天都有帮派从各地赶来,甚至很多百姓也听闻消息赶来投军。易小刀有信心,和东方钟决战之时,手中能握有五万人马。 “易大人,日城那边忠意公派人来传消息了。”如今卫有明不在,军中大小事务皆由王玄管理,本来易小刀还担心王玄从未接触军务,难以胜任。不料王玄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即便不懂的地方也是虚心求教,与一众官员将领说话也是以草民自居,从不自傲。 杨思孝背后对王玄赞不绝口,连呼奇才,易小刀也是喜笑连连,直呼捡到宝了。 “好,请进来吧。”易小刀放下手中“思卿”,坐到了公堂主位上。 来人进入公堂,正要下拜,易小刀抬手虚拦:“免了吧,忠意公有何消息?” 来人禀道:“忠意公和夫人在日城打退东倭人七次进犯,东倭人进日城进犯无果,转而向北边而去。忠意公遂带兵沿着海岸也向东北方而去,誓要阻拦东倭人!” “哈哈哈,难得他也有这么烈的性子,怕是受了香莲儿的影响吧。那他们如今到何处了?”易小刀问道。 “小人来之时,忠意公将到岛城。” 易小刀颔首道:“好,你先下去领赏歇息吧。” 差使离开后,王玄走了进来:“易大人,下一步有何打算?” “李定星他们于路阻拦东倭人,如今已到了岛城了。各地兵马汇集齐备,而东方钟又不知去向,我猜他肯定是要去与东倭人会合。若真是如此,李定星他们内外夹击,十分危险。事不宜迟,我即刻带兵赶赴岛城。”易小刀说道。 “可孔门回了消息,称还有不少兵马在来的路上,要不再等一等?”王玄问道。 易小刀摆手:“不等了,就让杨大人留守济城,等剩余兵马会合,由杨大人或者其他将领率领,来援也不迟。” 王玄听了也觉得有理,便不再坚持。 济城东门外,早已驻扎了两万兵马。人满万,望无边,站在城墙上向下望去,气势也十分骇人。 “杨大人,济城的三千兵马就留于你驻守济城。再有人来叫城门,可得看清楚咯。”易小刀对杨思孝笑道,稍稍揶揄了这个白胡子老头一下。 “易大人,老朽无颜啊…哈哈哈,大人放心,吃过一次亏,俺就得防备着他咯。”杨思孝知道易小刀没有恶意,笑着回道。 易小刀熟络地拍了拍杨思孝的肩膀:“好,那济城的一切就拜托杨大人了!” 杨思孝见到易小刀这市井混混一般的打招呼方式,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拱手苦笑。 易小刀身着盔甲,抓起一袭披风,系在颈上,步行出了城。城外玉林军,上武营,各帮各派,等候多时。 “列位将士,列位好汉,久等了。”易小刀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站在济城城门外,向着两万兵马拱手行了一礼,再不废话,上马出发。 “易大人,就不多说两句?”王玄小跑到易小刀马边问道。 易小刀咧嘴一笑:“不必了,每个人来到这里各有各的目的,经过虎泉帮一事,我算是明白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那虎泉帮还在城中,要不要…”王玄眼神中透出一丝狠厉。 易小刀回头望了杨思孝一眼,杨思孝拱手淡淡地说了一句:“大人放心。” “好,那我便放心了,走!” 易小刀拨转马头,率先出发。王玄还欲再劝,被薛芒拉住,摇了摇头,只好作罢。 “易大人稍待!”不远处又赶来了一支五六百人的队伍,为首五人,各骑一匹白马,颇有气势。 易小刀望去,原来来者是孔家五子。 “孔仁,孔义,孔礼,孔智,孔信,奉门主之命,率五百孔门弟子,特来相助!”五人近了,下马站成一排,拱手向易小刀施礼。 易小刀亦下马还礼:“五位公子,孔门主已相助颇多,今又令五位一起前来,是否太过?”易小刀心里有点悬,这可不是春游采风,而是去干仗的,带着这些孔门的公子哥,万一折在那里,孔才岂能善罢甘休? “门主之命,不敢不从,我等愿为易大人马首是瞻,只盼早日剿灭逆贼,还东鲁安定。”五人齐声说道。 易小刀在五人脸上一一扫过,就连之前有过些小过节的孔礼孔智也是极为恭敬,没有一丝的不耐,看来孔家的确家风甚严。 “如此,有劳五位公子了。”易小刀对着五人施礼,刚刚起身,易小刀眉眼一跳,就觉得身后有些不对劲。扭头一看,秦往迁手持一杆长枪,一步一定地走了过来。 “往迁,不可胡来!”易小刀低声喝道。 秦往迁停了一下,片刻之后,又继续朝着五人走来。 易小刀伸手摸上了腰间的“思卿”,不说对面五人乃是孔才的亲儿子,哪怕就是寻常人,这种出师之日,他也不能容秦往迁乱来。 孔家五子同时戒备起来,他们是来助战的,可不是来送死的。别说孔礼孔智不会坐以待毙,就是其余三人也不会看着自己的亲兄弟莫名其妙地就死在这济城。 秦往迁没有动手,而是慢慢走到孔智面前:“孔四公子,在曲城城墙上所说可曾忘却?” 孔智有些茫然,不过如今几兄弟都在,易小刀也在对面站着,估计秦往迁也不会乱来,回道:“不知秦兄弟所言何事?” “孔四公子曾说,对那丫头只是尝鲜…”秦往迁声音压低了一点,有些蓄势的味道,令得在场之人都有些惊慌。 孔智连忙回道:“不曾不曾,那日…只是逞口舌之快,家风甚严,在下着实不敢。” 孔仁身为老大,对于秦往迁和孔智的恩怨自然知晓,上前劝说道:“四弟性子顽劣,但有辱家门的事是不会做的。那日秦兄弟…被衙门带走之后,我和五弟一直与四弟待在一起。” “噗!”秦往迁出墙奇怪,一枪捅出,易小刀只听到布帛撕裂之后,侧头望去,枪尖竟从孔智身后出现! 易小刀脑中“轰”地一声,因为长枪被秦往迁挡住,易小刀看不真切,只见到了孔智身后露出的枪头。要是孔家公子来助战,却当着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捅杀了,那这东鲁就没救了,自己这官也算当到头了… 易小刀正欲抽剑上前,被薛芒一把拽去:“细看。” 秦往迁抽出长枪,孔智被带得身形微动,额头上已沁出一排汗珠。秦往迁转身归入阵型,易小刀这才看见,孔智的腰腹处衣服上,已然破了一个大洞,显然就是刚刚秦往迁一枪刺出的结果。 易小刀望向秦往迁,秦往迁回以微笑:“恩怨已了,托易大人赐名之深意,秦往迁,往事已逝,时过境迁…” 易小刀望着秦往迁的笑容,里面有难过,有苦涩,有洒脱,有释怀… 第二百二十六章 问相阁 “易大人,前方就是淄城了,问相阁就在淄城中。”薛芒对易小刀提醒道。 易小刀认真的看了薛芒一眼:“我发现你最近占卜奇准无比,你若能占卜出蓬莱下落,我就省了这一遭了。” 薛芒笑道:“神机派虽为皇家服务,却终究还是属于江湖门派,我也不过是神机派中一名普通的卦师。问相阁与神机派齐名,门派之中能人众多,我这些许能力,怎能看破问相阁?” 易小刀一想也是,正好天色也不早了,吩咐羽林军和上武营在城外扎营,至于那些各帮各派,倒没多加管束,任其自由的意思。可孔门五子如今皆在军中,那些帮派哪敢放肆,一个个挨着羽林军和上武营扎营安歇。 易小刀安顿好营寨后喊上秦往迁和薛芒,带了十来个羽林军,往淄城而去。 入夜了,淄城的城门已然洞开,城中虽灯火点点,却都是闭门闭户,街上并无闲人。 “这淄城咋回事?忘关城门了?”易小刀望着薛芒和秦往迁两人,两人皆是摇头不知。 到了城外,易小刀望着城门来回踱步:“你们说这会不会是在唱空城计啊?又或者东方钟派人在城中设了埋伏?就等我进去?” 两人无言以对,城墙上传来一阵银铃一般的笑声,一名俏丽女子趴在城墙上:“嘻嘻嘻,名震东鲁的易小刀,原来胆子这么小?” “你谁啊?竟敢嘲笑本官?给我下来!”易小刀脸上挂不住了,薛芒和秦往迁也就罢了,两人对自己也算有一些了解,可是后面还跟着十来个羽林军呢!这回去了要是传扬出去,易大人被一个小姑娘嘲笑了… 易小刀不敢往下想,越想越生气。 俏丽女子从怀中掏出一朵莲花,花瓣丰腴粉嫩,寒风中轻摆,摇曳生姿。女子对着莲花轻吹一口气,花瓣片片飘落,往城下而来。 “大冬天哪来的莲花?”易小刀等人都傻了眼。 片片花瓣被寒风吹得左右摇摆,最终落到城下易小刀面前,易小刀望着花瓣,正要伸手去接,却被人一巴掌打在手上。 “没礼貌,刚见面就动手动脚的!”俏丽女子竟然站在了易小刀的面前! 易小刀惊得连连后退,再向四周看去,哪有什么莲花花瓣的,只有地上星星点点的白雪。 “你…是人是鬼啊?”易小刀惊问道。 俏丽女子个头不高,身后长发扎成两个麻花辫,颇为别致。弯弯修眉配上两个小酒窝,一颦一笑都很有辨识度,是一个很精致的小萝莉。 “鬼啊,当然是鬼咯。你想啊,人哪能从城墙上这么一下子就下来了呢?哦呜,我饿了,我要吃人!”女子扮出一副鬼脸。 “情儿,不许胡闹!”一名中年人从淄城中负手走出,轻轻呵斥道,走近易小刀一行人,施礼道:“在下付青松,此乃小女付情,在此恭候易大人多时了。” 易小刀回施一礼,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对付青松说些什么好,对方很明显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而自己对问相阁却是一无所知。 “大人不必多言,来意已知,还请入城。”付青松让开大路,邀请易小刀入城。 易小刀和薛芒,秦往迁领着羽林军入城,付情跟在付青松身边,扭头不断上下打量着易小刀。 易小刀察觉到了付情的打量,咳了两声,没话找话道:“令千金乖巧伶俐,甚是喜人,只是…以‘负’为姓,单名一个‘情’字,恐日后于终身大事或有不顺,本官不才,对于周易颇知一二,不知阁主和负千金是否有改名的想法?” 易小刀哪会什么周易,八卦摆在他面前,他都不知道哪个是“乾”,哪个是“坤”。可他不会,薛芒会啊,他现在只想聊天打破僵局而已。 付情捂嘴偷笑道:“哈哈哈哈,才不是亏负的‘负’,而且付予的‘付’!阁主给我算过,以后的姻缘不是大顺便是大逆,你这半桶水还在这晃啊晃的要给人算命呢?连别人姓什么都算不出来!还有啊,我爹不是阁主,是问相阁的三阁老之一,真论起来,别阁主还大呢!” “情儿!出来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付青松语气严厉地呵斥道,但是望向女儿的眼中并没有一丝怒气,满是宠溺。 易小刀咽了一口唾沫,现在他都想给自己一巴掌。问相阁乃是江湖四大玄术帮派之一,自己上赶着要给人家卜卦算命,这不关公面前耍大刀吗?这下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付青松呵斥完女儿,才笑呵呵地为易小刀解围:“易大人不必拘谨,问相阁比起江湖中其他帮派来说,可要和善得多了,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豪侠剑客,贩夫走卒,问相阁一视同仁。这便是去见我们阁主,易大人若有不知情的,尽管问便是了。” “额…那我就问了。敢问…令千金许配人家否?”易小刀憋了半天,问出了一个自己想知道的问题。 秦往迁默默低下了头,他觉得有些丢脸…薛芒一记铜钱敲在了易小刀的脑袋上,恨铁不成钢。 “哈哈哈哈,易大人,若果真想知道,回头见过了阁主,便自己来问我这小女好了。”付青松哑然失笑,给易小刀出起了主意。 “不是不是,我是…”易小刀连忙就要解释,却担心越描越黑,索性算了。 他本意是想为自己身边一帮子光棍兄弟争取一下,这小姑娘虽然有些调皮,但模样生得不错,十分标致,易小刀自己不方便,自己一帮兄弟可方便呢!还可顺便拉近一下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可易小刀想了一下,自己身边倒也没合适的人选,不是庄稼汉就是土匪,穷书生,这人家问相阁能看得上吗?唯一的一个好苗子李定星却和香莲儿好事早成了。 香莲儿要是知道当初她也是因为易小刀的临时起意就被卖了,非要在易小刀身上戳出十几个血窟窿不可。 付青松收起笑意,解释道:“问相阁最初乃由三位先辈能人组成,当时江湖上,庙堂有神机派扶皇保驾,江湖有万衍宗谋帝征伐。九吟楼寻仙问道,三位先辈就创立了问相阁,欲要扶持万民。” 易小刀心中嘀咕道:“又是一个自诩为了百姓的…” “哎,易大人,江湖传言是不是问相阁收取酬金数目惊人?可不能尽信啊!”付青松笑呵呵的说道。 易小刀连退两步,手早已搭上了思卿,摆开架势:“你能看到我心里在想什么?” “易大人莫慌,你这对问相阁知之甚少啊,来来来,我讲给你听。”付青松洒然一笑,拉着易小刀说道。 原来,问相阁有阁主一人,阁老三人,单个阁老地位不及阁主,但三阁老若是达成一致,阁主也需听命行事。阁主之下,职位有答疑,解惑,明理,解难各十人,算是问相阁的长老,其余便是寻常弟子了。问相阁盘踞淄城,弟子遍布大启,极其庞大,人数不知几何。 几人聊着天,聊着聊着就来到了问相阁帮派驻地门外,一间寻常不过的三层小楼,和寻常的酒馆茶楼没什么不同,如果硬要有说,那就是要老旧破败得多。 易小刀神色坦然,心中没有半分嫌弃贬视之意。一来是旁边站着一个能看穿人心的阁老付青松,二来易小刀在底层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奢华和破败在他心里根本掀不起什么波澜。 众人进了楼中,易小刀忽的想起一事,转身对羽林军说道:“我倒是忘了,你们现在回军营,让王玄备好一百万两白银送来。付阁老放心,等下若是不够,我再吩咐人支取便是了。” 付青松淡淡说道:“慢。”话音刚落,往门外走的羽林军们全部仿佛被定住了一般,虽然身子行动自如,可就是不愿出门,连带着易小刀都不愿意再去吩咐催促。 “易大人权且上楼,若需要时,再取不迟。”说完,付青松先行上楼,付情对着易小刀坏笑一下,也跟了上去。 易小刀只好对羽林军们吩咐道:“且在一楼等候。”随即望向薛芒,示意占卜算出吉凶。 薛芒摇了摇头,绕开易小刀走了上去,易小刀无奈,只好和秦往迁一起跟上,秦往迁紧紧握住手中长枪,以防不测。 上了楼,是一个极宽广的大厅,中间正首坐着一个年轻人,年纪与易小刀相仿,只是容貌十分普通。下面右首二位坐着付青松,首位空出,付情立于付青松身后,左首坐着两名老者,应该就是另外两名阁老了。 易小刀大喇喇地走到付青松旁边的首位,一屁股坐下,随意的样子仿佛在自己家中一样。薛芒和秦往迁跟着易小刀立于身后,对于易小刀一些不合常理的行为他们已经司空见惯了。 问相阁众人也不恼,笑呵呵地看着易小刀。 “咳,那个…本官此次前来,就是想问…”易小刀直截了当,态度略微有些嚣张。 “易大人,要不先说一下,你能给我们问相阁的好处是什么吧?”正首上笑眯眯的年轻人,也就是问相阁的阁主打断了易小刀的话,更直接地问道。 第二百二十七章 情牵术 “咳咳,阁主果然是爽快之人,闻名不如见面,只要阁主…”易小刀稍微端正了一下坐姿,喋喋不休地说起来。 “还闻名不如见面呢,真不知羞,我问你,我们阁主姓名,你可知晓?”付情站在付青松身后,伸出手指在脸上刮着,嘲笑易小刀起来。 易小刀脸涨得通红。 付青松将手中茶杯往桌子上轻轻一顿,付情知道父亲是真的有些生气了,立马闭口不言,老实地站在父亲身后不说话。 付青松见自己这宝贝女儿老实了些许,这才缓声为易小刀解围:“此乃我问相阁阁主史文雕,这两位是我阁的两位阁老,许蓝汐阁老和蔡振阁老,小女失口胡言,易大人切莫介怀。” 易小刀稍稍点头,表示感激,说道:“史阁主,问相阁搜查江湖情报,神通广大,我来此目的想必你早已知晓,只要知道我师父司望南的下落,我愿出一百万两白银作为酬谢。” 史文雕脸上笑意不减,却是摇头说道:“问相阁的情报素来明码标价不假,可如今我们却不愿要这一百万两,要是要易大人的另一件东西。” 易小刀端正身子,握紧腰上“思卿”,只要史文雕说一句“项上人头”,易小刀立马发难,根本不带思考的。 “哈哈哈哈,易大人不要紧张,我们没有恶意。”对面的阁老许蓝汐连忙打圆场,缓和气氛:“我们只想要易大人腰间的那把剑。” 史文雕配合地指了指易小刀腰间的“思卿”,对着易小刀笑而不语。 “不行,这剑不能给你们,这是师父留给我的。还请贵帮换一样别的。”易小刀没有放松下来,他身在问相阁,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要这把“思卿”。万一谈不拢的话,对方说不定都会动手来抢,自己只有三人,马虎不得。 史文雕双手撑着下巴趴在桌子上,根本没有一阁之主的做派,反倒像个孩童,出声说道:“易大人无需担心,我们需要这把剑一晚上便足够了,明日一早,我们亲自送出城外,交还给易大人。” “大人。当心有诈。”秦往迁在身后提醒道。 易小刀听了秦往迁的提醒,更加举棋不定,问向薛芒:“你怎么看?” 薛芒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说道:“此剑乃司大侠所赠于大人你的,大人自己定夺便是了。” 易小刀捏紧了“思卿”,挣扎了好一会儿,站起身来说道:“恩师所赠,不能馈人。”说完就要下楼,薛芒和秦往迁两人也跟在身后。 “付阁老,劳烦送易大人。”史文雕姿势不变,脸上依然笑意满满:“若是易大人改变了主意,问相阁随时恭候大驾。”易小刀临走还不忘递一个台阶,城府端得可怕。 易小刀走到楼梯边,望着下楼的阶梯,黑黢黢一片,和在那无名海岛上,何其相似。那一夜若不是司望南斩断心中牵念,易小刀怕是尸骨无存了… “好,我答应你们,如果明早我见不到这把剑…”易小刀转身猛地将“思卿”掷出,“思卿”朝着史文雕的头颅飞去。 史文雕伸出两指,忽地又改为伸出手掌,一把将“思卿”握住,笑意稍稍凝滞了一下,很快恢复过来:“若易大人明日一早不见‘思卿’,问相阁听候发落。” “好,接走我师父的人自称来自于蓬莱,敢问蓬莱在何处?”易小刀剑已丢出,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史文雕看向了下首一只不说话的蔡振,蔡振悠悠然地说道:“蓬莱乃海上一处仙山,离中土的岛城最近,至于如何进入蓬莱,我等也一无所知。” 易小刀怒目瞪向史文雕:“你们敢耍我?还有问相阁也不知道的事吗?” “易大人也知道我们问相阁消息最为灵通,若是连我们也不知道的事情,那问遍了天下也无济于事。”史文雕手中拿着“思卿”,无奈地摊了摊手,示意毫无办法。 “我看你们就是提前知道了我要去岛城,故意拿此话诓骗我的!”易小刀捏紧了拳头。 史文雕收起了笑意,正色道:“我们若是有意诓骗易大人,大可说个远处,让易大人一时不能辨别真伪,何苦说个易大人将要去的岛城呢?问相阁存世以来,或有消息延迟,却从未行过诓骗之事,易大人切莫拿问相阁名声作儿戏!” 易小刀细想了一下,觉得也有道理,心中稍稍气消,说道:“还望史阁主信守承诺,明日一早,我要见到我的剑!”说完,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 问相阁众人目送易小刀离开,付青松也没相送,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付情大咧咧地坐到刚刚易小刀的位置上,翘起了二郎腿,嘻嘻笑个不停。 “这易大人胆子真小,要把剑看给他吓得!” “疯丫头”付青松轻叱了一句,转而对史文雕说道:“阁主,事不宜迟,咱们就尽快开始吧。” 史文雕点了点头,连同下面三位阁老,四人一齐望向了付情。 “你们都看着我干嘛?”付情见两位叔伯和阁主大哥都望着自己,察觉到有些异常,不禁坐正了身子。 付青松一把抓起付情的手臂,拉着付情来到了史文雕的主位前,将付情的衣袖撸起,露出了白嫩似藕的玉臂。史文雕拔出“思卿”,一道剑光闪过,付情白嫩的手臂上多了一道血痕。 “爹,你们这是?”付情有些惊慌。 “情儿,别怕,爹不会害你的,爹这是在帮你。”付青松掏出一个药瓶,将瓶中药粉洒在了付情的手臂上,伤口吸收药粉,慢慢开始愈合。 蔡振和许蓝汐两位长老走到史文雕身边,付青松放开女儿手臂,三人站成一排,捏起手诀,同指剑锋。剑锋上付情的血慢慢融入了剑刃中,消失不见,散发出一道殷红的光泽。 史文雕放开剑柄,也捏起手诀,指向剑柄,“思卿”无人把持,竟漂浮在半空。 “情意昭昭,情欲滔滔;如背血誓,生死可了。”四人口中念念有词。 “思卿”一时间红光大盛,眨眼功夫,红光悄然内敛于剑刃中,没了那股耀眼的红光,只在“思卿”的纹路上偶尔闪过一些光泽。 付情手中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可是现在已经没人在乎了,付情自己也出声问道:“爹,你们这是做什么?不是说好了我们问相阁要帮易大人吗?” 红光内敛后四人额头都有些汗珠,蔡振和许蓝汐两名阁老更是喘息个不停。 付青松说道:“是啊,虽然朝廷只拨给易大人五千羽林军,可易大人终究是身负皇命,我们选择易大人这没错。” “情儿妹妹,这个你就别担心了,我们刚刚给剑下了情牵术。只要明日一早,拿这剑再取了易大人的血,这术便是成了。从此之后,你和易大人就只能在一起了,若有一人背叛对方,此剑追凶万里,也会斩杀背叛的一方,无可更改!”史文雕解释道。 付情大惊,连忙说道:“不行!你们凭什么给我和他下这情牵术!我才不要和他在一起!而且,易大人已经有过婚约了,京城的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万一他知道了,我们问相阁还有好日子过吗!” 四人互相对视一眼,最终还是付青松拉着女儿说道:“情儿,爹也不愿意,可这也没办法啊。东鲁王身死,各地盗匪四起,战乱频生,东鲁各派虽名声在外,可早都成了空架子了。朝廷收复南淮,连那孔门都要上赶着巴结朝廷,派他五个儿子随军助战,我们不这么做能行吗?” “你们能成其美,虽是好事,可终究是背了人,我们问相阁自问一向光明磊落,可这也是身不由己啊。”许蓝汐阁老叹气说道。 “先辈基业断不能毁在我等手中!”蔡振瓮声说道,平日里虽喜欢这情丫头,可在问相阁兴衰攸关的大事上,不容马虎。 史文雕叹了口气,对付情说道:“问相阁别无所长,不擅征伐,不似那孔门等江湖门派出兵出力,如今好不容易易大人有事相求上了门,若不抓住这个机会…只要你跟了易大人,以陛下对易大人的恩信,问相阁定能再度兴盛!” 一个个大义压了下来,压得付情都觉得有些呼吸困难,欲哭无泪。 史文雕对付青松使了个眼色,领着两位阁老提剑离开,阁楼上只剩父女二人。 “爹刚开始的时候也是不同意,可是没办法…不过爹刚刚也打量了一下那易大人,人虽然看起来傻乎乎的,但是够机警,也很聪明,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你跟了他,绝不会吃亏的。” 见付情低着头不说话,付青松接着说道:“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这就去找阁主,让他随便找个男子,中这情牵术,然后一杀了之。你意下如何啊?” 付情还是没有言语。 “爹的意思看你,虽是为了问相阁兴盛大计,可爹也不想委屈了你。你若真的不愿意,爹这就去找阁主。你若是愿意,明日随易大人一同上路也就是了。如果你也拿不定主意,你去问问你娘,看看你娘的主意。”付青松说完,长叹一声,离开了。 繁星满天,易小刀回到军营之时,付情也回到了家里,抬头望见母亲房间的灯还亮着。 推开门,付情望着灯下绣花的母亲,不由得哭出声来:“娘!” 第二百二十八章 跟随 天亮了,第一缕阳光照耀到军营之时,易小刀已经领着薛芒,秦往迁,韩实还有孔家五子等人站在了淄城外。两万精兵在后,乍一见此场景,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开始攻城了呢。 “易大人,如果问相阁果真不还剑…?”秦往迁问道。 “那他们就得死。”易小刀淡淡地说道。 城门慢慢打开,史文雕领着三位阁老和付情走了出来,还没走几步,就被一旁着急进城出城的百姓撞得东倒西歪,好不狼狈。纵然易小刀这边还有两万大军,也没镇住场面。井水不犯河水,百姓为何要怕大军? 史文雕紧紧地护住了怀中的“思卿”,生怕有些闪失,三名阁老将阁主史文雕和付情护在中间,一点一点地挪了出来。 易小刀早就一眼望见了史文雕怀中的“思卿”,又见问相阁众人如此周密防护,心中的余气慢慢消散,转而开始有些同情这问相阁的众人。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问相阁,如今却混到了这个地步… 易小刀迎了上去,身后跟上了千余名羽林军,一见到羽林军的盔甲真刀,百姓们这才有些理智,不再推搡,慢慢让开了一条道。 “问相阁言而有信,易某钦佩。”易小刀先对众人施了一礼。 史文雕挤出一丝笑意:“问相阁没落至此,让易大人见笑了。宝剑在此,如今归还于大人。” 史文雕双手捧起宝剑,付情双手接剑,向易小刀走去。 易小刀正要伸手去迎,却瞥见了付情的手搭在剑柄处,心中一慌。常理说,递剑于人不可扶剑鞘,剑乃双刃,无论是谁握住了剑柄,只需一抽,另一方若是没有防备,都十分危险! 易小刀望见付情脸上没有表情,心中安慰道:“终究是女孩子没有闯荡江湖,不知险恶罢了。” 易小刀宽慰自己后,伸出单手就要接剑。 变故突然,付情拔出“思卿”,就朝易小刀划来。 两边众人皆是大惊,易小刀也没有防备,眼睁睁看着剑锋划向了自己的脖颈。 秦往迁从易小刀身后闪出,抬起一脚,踹在了付情的小腹上,付情被踹飞了出去,摔倒在地,“思卿”也掉落在一旁。 易小刀从地上捡起“思卿”,正要斥责,忽见一只硕大的马蜂在自己面前嗡嗡乱飞。一道黑墨划过,马蜂被拦腰切断,掉落在地。不知是孔家五子的哪一个出的手。 易小刀望着地上断成两截的马蜂,又看了看手中的“思卿”,恍然大悟:原来付情是想刺死这只马蜂! 易小刀责怪地瞥了一眼秦往迁,赶到付情身边,此时问相阁众人刚刚将付情扶起。 付青松上下打量:“情儿,伤着哪了没有啊?” 蔡振怒气冲冲地指着易小刀说道:“女娃子玩心重,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吗?莫非易大人担心我们问相阁要行刺你不成?” “情儿是想斩了那只马蜂,易大人有些不近人情了…” 史文雕握紧拳头,好一会儿才拱手说道:“问相阁如今虽然式微,但还请易大人给一个交代。” 易小刀望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付情,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上前轻轻帮付情拍打着腹部上的脚印,柔声说道:“付姑娘,我这兄弟鲁莽,还请姑娘原谅。” 付情低垂着头,泫然欲泣道;“易大人…是不是看不起我们问相阁?” 易小刀连忙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说道:“我易小刀对天起誓,如有半点轻视之心,死无全尸!”这誓言不消怕,易小刀本来就没有看不起问相阁的意思。 付情点头道:“那就好。”说完,抬起自己的手,手上鲜血淋漓,是刚刚摔倒时被地上尖锐石头划破了。 “爹,流血了,好疼啊…”付情虽然没哭,可是大颗的眼泪如同珍珠一般滴落了下来。 付青松望着女儿血肉模糊的手掌,心疼地撕下衣服布料,为女儿盖上:“没事的没事的,走,咱回去,爹给你上药。” 史文雕和其余两名阁老对易小刀拱了拱手,没有说话,转身回城。 易小刀望着地上刚刚付情滴落的点点血迹,一把抽出“思卿”,对着自己的手掌,一剑轻轻滑过… 问相阁众人刚刚走到城边,易小刀追了上来,伸出手掌对付情说道:“害得付姑娘受了伤,易某心实不安,特划破手掌以赔罪。不知贵阁灵药多不多?易某愿出高价购买!” 问相阁众人回头望见易小刀的手掌流出大股鲜血,“思卿”上易小刀的鲜血也渐渐被吸收,纹路中的红光彻底消失不见,如同一把普通的兵刃,众人都暗中松了一口气。 付情望着易小刀鲜血直流的手掌,连忙从怀中掏出药瓶,洒在了易小刀的手上,又撕下衣袖布条,为易小刀包扎伤口。 “你是不是傻啊?划破手干嘛啊?我刚刚是在演戏逗你玩的!我想吃肉,可我娘不让我吃,怕我吃胖了嫁不出去,我在跟我爹撒娇呢!”付情解释地说道。 易小刀挠了挠头,笑道:“那姑娘的演技可真不错,易某被骗到了。”些许小伤,易小刀根本没放在心上,见付情没事,心中的不安感也消失了。 史文雕分开两位阁老,走了过来:“易大人,你这…唉,阁中式微,大家难免敏感了一些,话说得重点,何必如此啊!” 易小刀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没事,不疼,一道口子而已…刚刚那是一场误会,大家都别往心里去了。” “易大人,军营好玩吗?我能跟你去岛城吗?”付情包扎好伤口,歪着头问道。 “不,军营可没意思了。都是些…”易小刀说道。 史文雕拉过易小刀,说道:“易大人,如此也好,我正在想要不要派人去跟你岛城一遭,也是为了朝廷出力。可蔡振和许蓝汐两位长老年事已高,阁中事务又离不开付青松长老…不如就让这丫头陪你走一遭,打着问相阁的旗号,也可壮壮声势…” 易小刀皱眉,史文雕说的也的确有些道理,如今他麾下虽然帮派众多,但是拿得出手的也只有一个孔门,若是能增加一个问相阁,无疑是一个很重要的助力。 “易大人,此战若胜,问相阁以后就与易大人你荣辱与共了…”史文雕说着,细细打量着易小刀的神情。 易小刀慢慢点头道:“也好,有问相阁助战,于我军大有胜算!不过有一事我可讲明,付姑娘这般调皮,史阁主需吩咐她听我调遣,不然我可不能保证再还问相阁一个囫囵整儿的付姑娘。” “这个放心,这个放心!”史文雕眼神示意。 史文雕转身对众人宣布:“好,易大人同意情儿妹妹随军出征,还望情儿妹妹多立战功,为朝廷除奸,为百姓除害!为问相阁增光添彩!” 易小刀瞪大了眼睛,刚刚还让我放心,合着一句让她收敛的话也不说,还净让她“放肆撒野”是吧? 史文雕看到了易小刀质问的眼神,装作没看到:“好,易大人,那就恕不远送了,还望大人旗开得胜,凯旋而归。”说完,立马转身向城中走去,脚步那叫一个飞快。 其余三名阁老也跟上去,蔡振和许蓝汐也没有年事已高的样子,付青松也不和女儿泪眼婆娑了,片刻功夫,城门边就只剩易小刀和付情,两人大眼瞪小眼。 “易大人,咱们走吧!”付情甜甜一笑… …… 又是一天黑夜,岛城东城门外驻扎着李定星的南淮军和挥征营的营地。西城门处,也有一只兵马刚刚赶到。 东方钟赶来了。 营地安好主帅的营帐搭起,东方钟刚刚进入帅帐落座,门外就走进了一名副将。 “有事吗?”东方钟问道,他感觉自己现在还蛮喜欢这个副将的,做事头脑清晰,口才也还行,比自己那个不争气的三弟好太多了 “将军,有消息传来了。各地各城以及附近的驻扎兵营中,都在大人下令之后,往岛城赶来。等都到齐了,约莫能有八万之众…加上连日来归附的乱匪和本部兵马,最终兵马可能会在十万左右!” “十万?哈哈哈哈,好!这十万兵是征到了,等汇合了东倭人,我倒要看看,那易小刀拿什么跟我斗!”东方钟眯着眼睛狠厉地说道。 “那易小刀纠结了近三万余东鲁豪杰,这事东方将军应该知道吧?”一句询问从帐外传来。 东方钟皱了皱眉头,向副将使了个眼色,副将正要掀开布幔去看,被帐外之人一脚踹开,向东方钟倒飞而来。 东方钟站起身一把接住副将,人已经死活不知了。 “敢来我的军营闹事,什么人!”东方钟压制着火气问道。 门外走进三人,一个女人,一个孩子,一个老人。 “你们是?”东方钟见对方有三人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但是来历还是要打听清楚的。 “九吟楼,奉楼主之名率五百弟子来助东方将军。”三人拱了拱手,嘴角含笑。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为了出人头地 岛城的南北两侧,南淮军和东鲁军的斥候乍一接触,立刻缠斗厮杀起来,数十人的小队,只杀得双方损失过半,这才互相搀扶着自己的战友袍泽,离开了战场。 一日之中,两军斥候厮杀近百场,仅斥候便战死数百人有余。 李定星站在南淮军帅帐外,望着一个又一个的重伤斥候从营门前被抬过,默然不语。 “西边的消息被封锁住了,也不知道易小刀来没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香莲儿走到李定星身边,忧心忡忡地说道。 “上次的消息还是听说东方钟被易小刀赶出了济城,现在来到这岛城了。易小刀肯定会来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不能再派南淮军的斥候了,南淮军不擅陆战,遇到东鲁军根本就不是对手…”李定星叹息道。 这时樊俊走了过来:“要不我带人去吧,这岛城我以前来过几次,地形也还算熟悉,再遇到东方钟的探子,也没什么人能奈何得了我!” 郑康和卢离光二人跟在身后:“我们二人也可以传达消息。” 樊俊扭头看向二人,不满地说道:“咋啥都要争啊?这可不是去玩,要命的事,懂吗?” 郑康和卢离光便是之前的鬼刀刘和独眼蛇,三人在易小刀军营时已然交好,平日也会打打闹闹,只是今日却没有再和樊俊拌嘴。 “我等自入营之后,未立寸功,还请忠意公吩咐!” 樊俊望着主动请缨的二人,既觉得陌生又觉得亲切,陌生在于他们身上已经没了那股子匪气,与之前完全不一样了。而亲切却是觉得这两人如今也给人一种踏实可靠的感觉。 樊俊不懂军中的袍泽情,想来和兄弟情差不多,如今自己估摸这便是了,重要的时候觉得此人可以依赖… 李定星和香莲儿对视一眼,微微点头:“你们的本事,寻常的东鲁探子确实拿你们没办法,不过你们要记住,不要恋战,一旦打听到消息立刻回报,即便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能走便走,只要留的命在便好。” “谢忠意公!”二人铿锵有力地回答,继而对樊俊咧嘴一笑,便下去准备了。 樊俊见二人领命而去,自己又成了闲散一人,刚要准备离开,却被李定星叫住:“樊好汉,还有一事需拜托你。” 樊俊连忙转身:“没走远,好汉不敢当,忠意公吩咐便是。” “我将南淮军拨付给你,你率南淮军把守海岸,绝不放一个东倭人上岸!能否做到?”李定星沉声问道。 “草民领命!”樊俊见自己有事做了,当即开心起来,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为啥拨南淮军给自己调遣。但是此时也顾不上许多了,忠意公咋说自己咋做就是了。 樊俊走后,香莲儿揭穿了李定星的想法:“你让樊俊领着南淮军挡住东倭人,是怕他对敌东方钟的时候…被策反吗?” 李定星走进帅帐,香莲儿跟在身后,李定星哭笑着说道:“不得不防啊,东方钟有多少兵马我们不知道,樊俊是否真心投靠朝廷,追随易小刀我们也不知道,两个不确定的情况放到一起,不知道还会生出多少变数呢。” 香莲儿点头,李定星说的的确在理,挥征营的忠心实在还有待考验。 夜幕悄然降临,郑康喝卢离光二人已吃饱喝足,备好马匹,挑选了二十来个精明能干的小弟,出了营门。没有了往日山寨中的欢呼喝彩,没有了打马唿哨,有的只有冷峻的眼神和锋锐的兵器。 “走南走北?”郑康出声问道。 “岛城城南临海,即便有大军也不会有很多人马。走南!”卢离光斩钉截铁地说道。 二人领着人马向城南出发,行不多远,就见到远处有一彪人马也正向这边而来。他们这边还有树荫遮挡,对方暂时还没发现他们。 “一共十二人,我和郑康一人一个,你们两人一个,就一轮!别失了手!”卢离光对身后众人说道。 众人借着微弱的月光,挑选好各自的目标,卢离光和郑康两人率先纵马冲了出去。 对方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卢离光和郑康两人一刀一个,砍翻了两人,掉落马下。两人一击得手,拨转马头从左右转开,避免被对方包围。 身后二十来个兄弟们只比二人慢了一拍,两人刚刚拨转马头散开,双方就正面厮杀起来。寒光闪烁,鲜血四溅。 这顿厮杀开始得很快,结束得也很快,几个眨眼的功夫,对方人马就被全部诛杀,而他们这边只有几个人负了伤。 “走!”郑康呼喝一声,众人隐入了黑夜之中,向着城西奔去。 东鲁军军营中,九吟楼三人正在闭目安神。老者瘦骨嶙峋,颇有一丝道骨仙风之意;年轻女子白衣白裙,洁白好似不染凡尘;小孩梳着一个寿桃头,脖子上套着一个项圈。忽地那小孩睁开了眼,向帐篷外望着。 “有事?”东方钟察觉到了小孩的异样。 “有两个…稍微有点硬的硬茬,过来了。拦是不拦?”小孩问道。 东方钟问道:“我的人没拦住?” “以有心算无心,将军麾下不堪一击。即便是真的打斗起来,将军这边的胜算也不大。别看都是一群苦哈哈,这些苦哈哈里还是有些能人的。”小孩不休地说道。 “好了,别多说了,凡尘于我等无关,想去你便去吧。”老者在一旁说道。 小孩听到老者的话,打消了心中想法,随即又盘腿打坐起来。 东方钟见这九吟楼三人神神叨叨的,唤来一旁副将:“多带点人,去拦住他们。” “大人,走南走北?”副将问道。 “哪条路好走?”东方钟眯眼问道。 “南边靠近海岸,路途不畅,北边好走。” “那就走南!哼哼。”东方钟也是深谙兵法,知道避实击虚的道理。 副将离去之后,东方钟本想和九吟楼这三位聊点什么,可这三位只是闭目打坐,别的一概不理。 东方钟心里直犯嘀咕,这三人说来助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上来就打伤自己一员副将,现在人还躺着养伤,他们倒好,就在这打坐参禅了。 东方钟最终还是没去打扰三人,现在这个时候,九吟楼派他们前来,自有道理,自己不能操之过急。 其实,东方钟如今手握近十万大军,还是有恃无恐。严格说起来,东方家盘踞东鲁的时间甚至于比传世六百年的东鲁王还要长。只要他东方钟还活着,东鲁总归还是有人会效命于东方家族。若是一旦归顺了朝廷,在朝廷的影响之下,东方家只能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 郑康和卢离光二人奔了没多远,东方钟的副将便骑着马迎面过来,这次,是郑康和卢离光没发现对方。 “嗡!” 一杆长枪从远处抛射过来,两人大惊,连忙抽出兵器格挡,卢离光一刀将长枪削成两边,可另一半还望后射去,被郑康抬脚踢飞。 “好大的劲道…”两人都接触过长枪,对于长枪传来的力道,暗暗惊叹。 “嗡嗡嗡!” 漫天的长枪抛射了过来。 两人大惊,挥舞兵器招架,金铁之声不绝于耳。两人倒还能勉强支撑,只是身后的小弟们,当场被射死数十人,只剩六人躲在马匹后,才躲过一劫。 “回吧?”郑康问道。 “不能回!回去了就得被嘲笑缩头乌龟,这辈子再无翻身的机会了!”卢离光拨转马匹,对身后小弟们喝道:“你们战马已死,回去吧,我们在此为你们拖延片刻。” 小弟们望着满地兄弟尸首,再看对面,出来一名身披盔甲的将军,身后兵卒有数百人之多。 “大哥,一起走吧!” “是啊,大哥,我们分头走,我们没马,等下往林子里一猫,他们都找不到我们。” “大哥,对面人太多了。” 卢离光双手握刀,将长刀举起,脚下一踢马腹,单刀匹马冲了出去:“我叫你们走!” “等我!”郑康也拍马跟了上去。 以前卢离光和郑康二人为匪时,也是不同的山头。后来一起投靠了易小刀,这么长时间吃住同在一起,都觉得对方深为可聊,渐渐还有了一丝惺惺相惜之情。如今卢离光已经冲上去了,郑康岂有坐视之理。 “郑康,等下我缠住他们,你有机会就走!”卢离光低声对身旁的郑康说道。 “不,要走一起走!”郑康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忠意公也说,实在不行大不了回去就是了。” 卢离光轻笑道:“我们也要为我们的兄弟着想,以后兄弟们还指着易大人出人头地呢!结果跟了两个怂包老大,以后还混不混了?你等下一定要冲过去,找到易大人!忠意公的第一件事,一定不能砸手里了!” 郑康还没回话,对方已经迎过来了,抬手就是一斧,横扫过来。 卢离光架住长刀,挡住了大斧,连着着胯下战马都被大力压得横移了两步。卢离光从马上跃起,就着两人格挡的兵器,将对方从马上撞了下去。 副将被撞下马,身后士卒们纷纷赶去,郑康这边露出了一丝空档。郑康对卢离光点了点头,拨马从空档出冲了过去。 “大哥,别怕,我们来了!”余下六名挥征营将士闪转腾挪,赶到了卢离光身边。 “好!我们七兄弟今日杀个痛快!”卢离光手举长刀,仰天大笑。 他看见郑康已经跑远了。 第二百三十章 速度更快 “将军,的确偷跑过来几只老鼠,都解决了。”副将走进帅帐,向东方钟禀报道。 东方钟见他撕破的披风,碎裂的盔甲,皱眉问道:“真的就只是几只老鼠?我们伤亡多少人?” 副将低头,半天才回道:“我军死伤…五十二人。” 东方钟深吸一口气,后仰靠在了椅背上,捂嘴冷笑片刻,突然抓起茶杯砸向副将,暴怒道:“打几只老鼠还死了五十二个!这就是你们带的兵!” 副将不敢躲避,茶杯砸在副将的盔甲上,应声而碎。带项圈的小孩听到争吵睁开了眼睛,小声嘀咕道:“无能之辈,只会拿手下撒气。”嘀咕完,又闭上眼睛,安心打坐起来。 小孩的声音不算大,却也不算小,东方钟和挨训的副将都听到了,副将连忙请罪道:“末将这就去领罪。” “不必了,下去休息吧。”东方钟摆手,他自认不是无能之辈,但是这小孩说的只会拿手下撒气倒是让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 副将退到一边,不敢说话,东方钟沉吟片刻,站起身对闭目打坐的九吟楼三人说道:“我意移营,去与南淮军决战,三位意下如何?”九吟楼在东鲁素有盛名,东方钟不好太过独断,问向三人。 “将军尽管放手去做便是,如需我等出手,自当效力。”一直沉默不语的白衣女子出声回应道。 “拔营,往岛城城东进发!”东方钟兴奋了。 …… 海面上,风浪平静,百余艘东倭战船连成一片,在海浪中起起伏伏。 “中土情况如何?为何直到现在…无人接应!”武藤问向身边的藤田,又名“比地厚”的东倭小矮子。 “武藤大人,这…鄙人实在不知。”藤田难以回答,自从撞到易小刀,安排的所有计划都被打乱了,不仅走脱了司望南,就连一直联系的东方家族如今也失了联系。 武藤捏紧了腰间的长刀:“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大皇陛下的荣耀更是有限的!明日就从岛城上岸,与中土决一死战!” “嗨依(是)!”藤田暗暗庆幸,没追究他的责任。 “如果此战失利,你也就不要回东倭,这也是大皇陛下的意思。”武藤转身进入了船舱,留下藤田一个人站在甲板上,后背生汗。 …… 清晨。 “我们到了何处?”易小刀坐在战马上,询问身边的向导。 “已过胶城,大概再走两日,就能到岛城了。”一旁的付情抢着回答道。 易小刀讶然:“你也认识路?” “呵,小看人了不是?我可是出自问相阁哎!这还能不知道吗?告诉你,就不说大启了,整个东鲁,我闭着眼睛都能走。还有许多小道绝道,没人知道的我都知道!”付情自豪的说道。 “捡到宝了…捡到宝了…”易小刀又自顾自地念叨了起来。 “嘀咕啥呢?”付情偏着头问道。 易小刀遮掩道:“咳,我说,那个…该洗澡了,该洗澡了…” 付情随易小刀出征,本就身受重任,如今一听到“洗澡”,更是羞得不能自已,胡乱地拉扯缰绳。战马都不知道付情想去何处,被拉扯地原地打转,闹起了小小的风波。 “大哥,你看那小娘们儿的骚样,我看着就来气!这不存心在使美人计吗?” “就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问相阁也使得出来,不就仗着手头信息多吗?我们孔门还不如他们了?” “找到机会,咱们教训她一顿,给她来一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看问相阁还怎么攀附朝廷!” 孔家五子个个都看不顺眼,纷纷在老大孔仁面前嘀咕了起来。孔仁听到几个弟弟的话,心头本也有气,但是见到五弟孔信一直没有言语,连忙凑了过来。 “五弟,在想啥呢?你怎么看问相阁这一手?”孔仁问道。 孔信对着大哥拱了拱手:“问相阁的信息独步天下,江湖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甚至朝堂之上,也有很多事都瞒不过他们。易大人在京城大婚,皇帝都亲自道贺,全京城的官员都知道易大人极重感情,这事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还要使美人计呢?” 孔门的信息虽不如问相阁及时而准确,但是对于易小刀的事迹也有所耳闻,易小刀几次出门,何月儿都被留在京城,用意十分明显,就是被皇帝留作了人质。而易小刀也不负众望,帮皇帝勾回了南淮,这又被派来了东鲁。 孔门和问相阁这种大门派早就看出端倪,天下归于朝廷,乃是大势所趋,所以才纷纷投靠,且都在易小刀的身上下文章,若是易小刀此番再度收复了东鲁,一人收复两藩之地,大启风头无两。 两大门派如今想法一样,方法却各不相同,孔信正是奇怪,为何问相阁还会使出美人计这种低劣的方法。 “莫非是京城…?”孔仁心中一动,张口欲言。 “嘘,大哥,噤声。人多口杂,若是被传扬出去,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于孔门不利。”孔信连忙示意孔仁小声。 孔仁连连点头,示意明白,扭头看向三个弟弟,呵斥道:“都别多嘴,小心惹祸上身。” 长兄如父,如今父亲孔才不在,几兄弟自然是以老大孔仁唯命是从,见大哥发话,几兄弟将满肚子的怨气都憋了回去。 “易大人,远处有一骑赶来。”哨探禀报。 “只有一人?可是过往路人?若是的话两不相扰就是了。”易小刀向远处看去,的确有一骑打马而来,身后雪尘滚滚。 “易大人,不是过往路人,是…是挥征营的人。”哨探见来人眼熟,可一时也不知姓甚名谁,只好说挥征营。 易小刀策马迎上去,秦往迁和薛芒还没跟上,付情已经驾着小母马“嘚嘚”地紧紧跟在身边。 “易大人!是我!郑康!”郑康见到了易小刀的旗号,高声呼道。 “郑康?谁是郑康?”易小刀有些茫然。 薛芒白了易小刀一眼,提醒道:“独眼蛇,真名郑康。” 易小刀恍然大悟,打马迎上去,“激动万分”地说道:“郑兄弟,你们让我一路好找啊!总算找到你们了!” 付情和孔家五子看得有些呆了,这人变脸这么快的吗?薛芒和秦往迁等人都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什么,这才是他们认识的易小刀。 “易大人,忠意公现今在岛城城多,东方钟率军在岛城城西,已和东倭人对忠意公成了合围之势。忠意公危在旦夕!”郑康奔得近了,滚鞍下马,向易小刀禀道。 易小刀大惊,也从马上一跃而下:“可是已经交战?我军伤亡如何?李定星和香莲儿没事吧?” 郑康摇头道:“忠意公还不知我军已被合围,只是我方的南淮军斥候与东方钟的斥候时常厮杀,伤亡惨重,为此,我和卢离光主动请缨,打探消息。不防被发现,卢离光拖住敌军,小人冒死突围而出,草草探视敌营,连绵不绝,不可尽数!” “可能预估多少人马?”易小刀问道。 郑康努力回想:“不下于五万!” 易小刀搀扶着郑康:“你先好好歇息一番。所有人,加快脚步,务必要在今夜,抵达岛城!” “谨遵易大人之命!”响声雷动。 两万兵马除去羽林军和上武营外,多是东鲁各地帮派集结,武林人士对于赶路这种事不在话下,五千羽林军随着易小刀从京城赶到南淮,又从南淮赶到东鲁,也早就练就了一副好脚力。也就上武营稍微慢了一些,跟不上大军的速度。 易小刀望着队伍最后的上武营,唤来了王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整个大军的速度都被上武营拖累了。这样,你领着上武营,就正常行军。我领着羽林军和这些各个帮派先行一步,去帮李定星他们。我们岛城会合怎样?” “大人所言极是!”王玄也明白,如果硬要逼着上武营加快速度,跟上其他人的步伐,不在路上跑死,到了岛城也是任人宰杀的份。还不如分开行军,到时候上武营还能起到奇兵的效果也说不定。 易小刀交付好兵马,翻身上马,纵马而去,各路江湖人士,施展轻功绝技,真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树上跳的,花样层出不穷,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唯有羽林军还能队列整齐,举止划一,留存着这只大军军队的颜面。 易小刀回头看过去,不禁苦笑:“带兵出征,做到我这份上,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汉光武帝骑牛打仗,你这算什么啊?”付情在一旁出声说道。 易小刀吓了一跳,这丫头什么时候跟在自己身边,自己竟然丝毫不知道? “你骑术倒还真不错。”易小刀见付情骑在马上游刃有余,丝毫不显拖沓。 付情皱了皱琼鼻,笑道:“要不是为了配合你的速度,我还能更快些呢!” “我不信!”易小刀已经被寒风吹得面红耳赤,胯下战马一息可纵百步,这丫头还说能比这更快? 付情娇笑着掏出一朵莹莹剔透,闪烁着蓝光的莲花,对易小刀示意道:“可瞧好了啊~呼~”说完,对着手中莲花轻轻一吹。 花瓣被片片吹落,迎面狂风吹来,花瓣却没有被吹飞,而是向前飞去,且速度极快,一眨眼的功夫,手中的花瓣就已不见了去向。 “我走啦~”付情话音刚落,人便消失在了原地,空留一根莲花根茎飘落… 第二百三十一章 猛将 “公爷,斥候发现了挥征营卢离光统领的尸首,头颅被割下不知去向,除了郑康统领没找到之外,其余二十人一并战死!” 南淮军营,一名哨探赶来向李定星汇报。 “头被割掉了?那还不赶紧给我找回来?不然易小刀回来了我怎么给他交代?”李定星怒道,哨探唯唯诺诺,应声退下,心中却打起了鼓。连挥征营的头领都死了,这让他们去找,不是找死么… 香莲儿赶来,对哨探使了个眼色:“下去歇着吧。”哨探感激不已,没想到平日里凶巴巴的夫人也有这么善解人意的一面! “怎么发那么大的火?卢离光死了我们都不愿意看到,你对自家兄弟撒什么气啊?再者说了,易小刀回来,还能让你给卢离光偿命不成?”香莲儿走到李定星身后,帮他按揉着肩膀,缓解压力。 刚一上手,发现李定星的双肩硬邦邦的,就像田间的老黄牛一样,怎么捏都捏不动。 “你快别绷着了,放松,放松!”香莲儿连忙敲打了几下:“别给自己身子整坏了!” 李定星深吸一口气,双肩慢慢软了下来:“我也不想对他们发火,我实在是…易小刀不知现在在何处,这又损兵折将的…” 香莲儿皱着眉说道:“要不…我冲出去找一下?” “不行!你哪也不能去!”李定星想也不想,一口回绝:“我不能让你冒险,现在我们只能死守在这里,等易小刀…” 又一名哨探掀开帷幔,进来禀报:“公爷,东方钟的大军开始压过来了,南北都是,不知多少人马!” 香莲儿一挥衣袖:“知道了,下去。”哨探不敢再多说,连忙退下。香莲儿望向李定星,只见李定星眼神怔怔地,有些出神的样子。 “喂!喂!木头,你别不是被吓傻了吧?”香莲儿在他面前挥了挥袖子。 李定星却突然笑出声来:“我见你刚刚一挥衣袖,喝退探子的样子,颇有我娘当年的风范。当年大哥调皮,父亲要施家法,正巧有官员进府奏事,我娘也是这样挥袖子的。” “啊!我明白了。你是在笑话我,一个乡下野丫头怎么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富贵的气质,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香莲儿故意转移话题,和李定星打闹起来。 两人嬉笑一阵,不约而同的停下手来。做了些时日的夫妻,二人心里都清楚,大战就要来了,这时候不抓紧时间笑一笑,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 “来人,挥征营移军向前,离敌十里乃止。”李定星唤过传令官,下达命令。 传令官依令而去,离去时又与一信使擦肩而过,二人相撞,来不及致歉,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信使来到李定星的面前:“樊俊统领传来急报,海上出现东倭人的战船,樊统领欲率军出海迎战,请忠意公应允!” “不可,樊统领乃是东鲁人士,海战不比陆战,不要与东倭人在海上纠缠。令他后撤,让出海岸,待东倭人登岸之时,半登而击之!记住,切不可下水!”李定星对信使强调道。 信使也领命离开。 李定星走到自己的长弓前,抚摸着长弓,问道:“你可知道这弓是谁做的?” “我猜,不是你爹就是你娘!”香莲儿哪里知道,随口瞎猜道。 李定星笑着摇头道:“是我大哥做的,此弓之力道重达八钧,非力大之人不能制。大哥为了让我陪他习武,特意做了这把弓送给我,还取了个名字,叫‘挽星’。我也只能开弓五次便力竭了,从未用它对敌过。今日,怕是要用上了。” 香莲儿抓起腰间宝剑,问道:“那这剑呢?也是你大哥做的?” “不,这是我爹做来送给我娘的,用的上好钢材,削铁如泥,却剑身轻盈,适用于女子。” “名字一定也很好听吧?”香莲儿眨着大眼睛问道。 李定星微微一笑:“易小刀那把剑名叫‘思卿’,此剑之名与其相似,叫‘念君’。” 香莲儿“咯咯”地笑道:“真不愧是书香门第,还真挺有深意的。此剑的确是把好剑,怎不见上那十大名剑的排行啊?” “我娘不会武艺,我爹刚送给她,她便给了我大哥,我大哥嫌此剑太轻,又转赠给了我,我不擅剑术,一直封存,外人如何知晓?” 香莲儿拍了拍‘念君’,笑着说道:“好!那我就可得争口气,给咱们老李家,把天下十大名剑之一的名头给抢回来!” 二人正叙话间,帐外人影晃动,嘈杂起来,移营了。 “李夫人,该走了。”李定星笑着说道。 “谨遵公爷之命!”香莲儿持剑抱拳,英姿飒爽。 …… “将军,南淮军移营离我军十里下寨,是否继续前进?”一名副将策马来到东方钟身边请示道。 “哦?只打水战的南淮军竟敢离我十里?”东方钟笑道:“若是那小霸王在时,我尚且避他三分,可那莽夫已经死在了鄱阳湖,这南淮军怎么还这么大的胆子?莫不是那‘张子房’?” 副将回道:“据降卒禀报,正是曾经的南淮王二子李定星。” “那还等什么?区区一个李定星,能挡得住我十万大军?你率五千先行,我率大军随后就到,碾压过去,踏平营寨!”东方钟来劲了。 副将亦是雷厉风行,拨马转身便走,率兵先行。 九吟楼的三人分别坐在三辆马车中,三辆马车并无动静。 东方钟也顾不上三人,抓起自己的玄铁点钢枪,整顿军队,大军浩浩荡荡地跟了上去。 “十字流月!” 香莲儿挥舞“念君”,身凌半空,两道剑气交叉而出,犹如一个巨大的“十”字一般,剑气所到之处,斩兵断甲,横扫一片。 “呵,叫什么南淮军,不如叫娘子军算了!叫个女娃娃来对阵!”副将见自己的兵卒被这两道剑气扫飞一大片,嘴上虽然还在嘲讽,可是却坐不住了,拍马舞斧只取香莲儿。 李定星端坐马上,唤来一名挥征营老卒,问道:“此人可是东方钟?” 挥征营此前皆是东鲁土匪,越老江湖经验越是丰富,这老卒也是去过济城,见过东方钟的,仔细辨认了几眼,回道:“回忠意公,不是。” “传令夫人,杀,其余勿动。”李定星心中有了底气。 传令官手中红旗招展,香莲儿瞥见红旗,嘴角勾起,刚从空中落下,足尖便在马背上一踏,只身一人飞了过去。 副将久经战阵,防备已久,见香莲儿冲来,便举大斧相迎。 “咔嚓。”一剑划过,大斧斧柄断成了两截,副将急急扭头,才避过这一剑锋。将半截木柄朝香莲儿砸去,右手抓住斧刃的那一截,自下而上,朝香莲儿胸腹撩去,想给她来个开膛破肚。 香莲儿转过“念君”,以剑柄在大斧上轻轻一点,整个人翻起,跳到了副将的头上,双脚夹住头颅,用力一扭,副将口吐鲜血,从马上翻倒在地而亡。 香莲儿早早跳回,吹起一声口哨,挥征营瞬时冲杀了过去。五千先锋人马倒也是精锐,即便大将战死,依旧结阵而守,并未溃散,双方好一通厮杀。 东鲁军虽勇,无奈双方士气终究不在同一档次,挥征营几波冲锋,东鲁军阵脚几次险些欲溃。最终还是香莲儿冲入敌阵,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倩影腾挪飘舞,剑光闪烁,终于把东鲁军杀得胆寒,败退了回去。 “赢咯!”挥征营齐声欢呼起来,若是寻常人,早被众军托举上天了,可香莲儿身份特殊,又是女子,无人敢动手,只能恣意地蹦着跳着。 败退的东鲁军没跑出多远,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东方钟的大军,瞬间一个个停住了脚步。只因前排士兵,人人长枪架起,长刀出鞘,这要是再往前跑,下场是什么,每个人都很清楚。 可是回头也不是,不说有的人已经丢了盔甲兵器,就算没丢,这回去了对上那女子,也是个死… 就在东鲁败军两难之际,传令官传来东方钟命令,喝令败军归营休整。五千兵马不是小数目,东方钟还有复国大业,砍不得。 东方钟亲自提枪,来到前线,他也很想看看,这南淮李定星有何本事。 挥征营欢呼完没多久,正在打扫战场,东方钟就带兵赶到了,一路上听败兵禀报,是一女子为将,将他们杀退,更是好奇不已。两下撞见,东方钟二话不说,手中钢枪一招,东鲁军便冲了上来。 “快跑啊!又杀来啦!” “快去禀报忠意公!” “那好像是东方钟啊,他亲自来啦?” 挥征营连忙逃窜,顾不上满地的旗帜战马,兵器盔甲,乱做一团,向营里逃去。 营寨中,两道流光先后划过,一道是香莲儿,一道是一支箭。 “铛!” 香莲儿身法灵巧,速度极快,几个旋转翻身,闪过自家溃兵,避开东鲁军,冲到了东方钟的面前。枪剑相击之下,香莲儿只觉得虎口有些微微酥麻。 香莲儿震惊了,自己是双手握剑,而东方钟是单手持枪… 羽箭随后便到,直射东方钟眉心! 箭羽抖动不停,箭停住了… 东方钟两根手指,夹住了羽箭! “猛将…”李定星喃喃道。 第二百三十二章 神打 “香莲儿,快走!”李定星跑到营寨外对香莲儿大喊。 东方钟手中钢枪用力一推,将香莲儿连人带剑一起磕开,甩手将双指间的羽箭射向了香莲儿。这还不算完,东方钟提枪策马,亲自追了上前。 香莲儿被东方钟推开之时,在空中就已做提防,以剑护身,翻转退回,羽箭被磕飞了出去,不知弹到了哪里。 李定星心中有些懊悔,刚刚要是拿出“挽星”来射这一箭,估计这会儿东鲁大事已定了。来不及懊悔,见东方钟策马追赶香莲儿,急忙张弓搭箭,连射两箭。 “给你来个狠的!”李定星搭上第三支箭,用力一拉,“嘭”,弓断了。 第一箭已至,箭锋直向东方钟胯下战马的眼睛,东方钟抡起钢枪,一枪将羽箭磕为两半,抬眼间,第二箭已至! 东方钟急忙闪躲,羽箭擦着喉咙飞过,将东方钟披风的金丝绳射断,披风飞扬了出去。 香莲儿听到羽箭穿风而过,翻转间亦挥出两道剑气,也顾不上准头,反正砍向东方钟的方向就对了。 东方钟枪头拨动,将两道剑气挑散,消弭于无,再度拨马追赶。 战马跑得飞快,已到香莲儿身后,钢枪闪烁着寒芒,朝香莲儿后心刺来。香莲儿凌空翻起一个跟头,闪过这一枪,踩上了枪头,使了个千斤坠,将钢枪踩在地上。 这一踩,香莲儿用上了十二分的力气,运用内力,死死压制枪头不放,手中“念君”也递了上去。 东方钟一直单手持枪,被香莲儿踩住枪头,暗暗使劲竟抽拽不动,只好用上另一只手,双手一起握枪,誓要将香莲儿连人带枪举起。 “起!” 香莲儿见自己压制不住,顺着钢枪往上猛踩两步,贴到了东方钟的面前。反转“念君”,藏剑于臂,以臂带动长剑,朝东方钟脖子划去。 东方钟连忙撤回一只手,护住脖颈,“念君”划过,带起一串火花,护臂碎裂成两半,才保全了一条性命。 东方钟惊出一身冷汗,手上钢枪一横,枪杆就朝香莲儿扫了过来。 香莲儿冲劲犹在,想止步已是万难,被枪杆扫中,倒飞了出去。东方钟趁势追击,掂量了两下手中钢枪,朝着倒飞而出的香莲儿掷去,枪锋锐不可挡。 挥征营三四个士卒想要挡下这一枪,不是自身被钢枪洞穿就是兵器硬生生折断,钢枪冲势不减,眼看着香莲儿就要被贯穿了… “嗵!”钢枪扎进去了,不过不是香莲儿,而是一棵大树……香莲儿消失不见了! 战场混乱一片,东方钟心头纳闷,一眨眼的功夫怎么一个大活人就不见了。在乱军中四处寻找香莲儿的下落,却一无所获。 双方不少士卒都看见了香莲儿的凭空消失,谁也不知道咋回事。不过现在两军交战,一个人的生死也不至于让两军将士都低头找人,很快,战场又厮杀起来。 东方钟随手抓过一杆木枪,捅杀了十来个挥征营的士卒,来到了树下,取回自己的钢枪。 李定星瞪大了双眼,愣在原地:“莲儿…人呢?” 钢枪抽出,东方钟没注意到,枪尖处飘落了一根莲花根茎… “哎呀妈呀,吓死我了。”付情搀扶着香莲儿,站在挥征营的军营中,拍着胸口安抚自己。 李定星听到身后营寨里的动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连忙奔进来接过香莲儿:“莲儿,莲儿你没事吧?这位姑娘,多谢救命之恩,只是莲儿刚刚还在外面,怎么…” “你管我们怎么进来的?快救人啊!这么好看的姐姐,那东方钟也下得去手!对了,是易小刀让我来的。”付情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说道。她可没有一身横练的武艺,就为了接下香莲儿都差点让她浑身散了架。 无人知晓,她闪到香莲儿身后,接住香莲儿又要立刻离开,是多难的一件事。去得早了,拦住了香莲儿的身形,钢枪就会追上,二人会被刺个对穿。走得晚了,两人依旧就会被钢枪钉在树上,十分危险。 香莲儿捂住腹部,咳嗽道:“多谢姑娘,你说是易小刀让你来的?他人呢?” 付情以手作帘,望向远处,说道:“喏,过来了。” 香莲儿挣扎着要起来,李定星赶忙将她扶起,夫妻二人带着一众兵将随着付情来到营外观望,只见远处黑压压一片,遮天蔽日而来。 “这…这些是什么?”李定星吃惊不已。 “当然是人啦,大半个东鲁的帮派都派人随易大人来了!”付情挺起胸脯自豪地说道。她本就对傻愣愣的易小刀有些意思,又带有“师门任务”的她如今俨然把自己当做了正宫,易小刀有本事,她也高兴地很。 香莲儿从怀中摸出秀扇坊的瓷瓶,倒出药丸一口吞下,坐在地上调理内伤:“木头,别愣着了,快准备接应易小刀!” 李定星也是欣喜莫名,唤来传令官一一吩咐,安排事务去了。 “报!公爷,东倭人已从海边登岸,樊统领据您命令,半登而击之,两军正在厮杀!”哨探赶来汇报樊俊那边的南淮军情况。 “好,再探再报!”李定星吩咐道,哨探离开,李定星才皱眉道:“我差点忘了东倭人那边,现在只好先让樊俊顶住了。” 付情才不管什么樊俊樊丑的,只一门心思在易小刀身上,望着易小刀的方向:“怎么看不到人呢?要不是现在兵荒马乱的,我真想去看看。” 易小刀这边,麾下兵马良莠不齐,距离慢慢也拉开了。羽林军终于也跟不上江湖豪杰们的速度,被落后不少,易小刀无法,只能让薛芒和韩实领着羽林军,放慢速度,如同上武营一般。 本想让秦往迁也和他们一起,无奈秦往迁就是不答应,一定要跟在易小刀身边。除了秦往迁,还有一个小胖子,东方食,也紧紧地跟在易小刀身边,寸步不离。 东方食没有坐骑,两条小腿跑得飞快,比之战马都不遑多让。只是个子太小,还不到马腹,边跑边望着易小刀腰间的铜铃。易小刀本想让他上马,可小胖子死活不肯,易小刀也就随他去了。 孔门五子各自画出一只水墨兽,虎,鹤,狼,鹿,鹰。五人骑着各自的坐骑奔在队伍的最前面,无人越过他们。能越过的不敢越,月敢越的没他们快。 五人并排而行,天上地下,气势骇人。 “大哥,我先走一步了!”老二孔义催动脚下仙鹤,越过五人,其他三兄弟见二哥如此,也不遑多让,纷纷赶超起来。 孔仁有心上前比试一番,但是他心中清楚,大战在即,如今这位易大人的安危才是第一位的。若是易小刀有什么闪失,孔门做什么都是无用功。只好安心地与易小刀只差一个身位,只在他前面,不肯走远。 东方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远处的异动:“这是?虎泉帮不是保证不会让这小子在东鲁招到人马吗?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东方钟看准了,各门各派的能人奇士都有,这让他大为恼火。 “哎呀,坐久了屁股都麻了,终于可以出手了。”一个小孩脖套项圈,站在东方钟战马旁边,伸着懒腰说道。 “需要多少人马?”东方钟望着小孩,心中有一些欣喜,九吟楼要动手了。 小孩扭着屁股向易小刀的方向一蹦一跳地赶过去:“顾好你自己吧~” 孔义和孔信最快,二人踩着墨鹤与墨鹰,飞在天上,速度比老三老四快多了。 “东鲁兵马听着!我乃孔门弟子孔义,奉门主之命助易大人 捉拿反贼东方钟!你们若是此时就降,或可保住性命,还不快快归降?”孔义嗓门天生就大,如今又骑着仙鹤,站在半空中,声音响彻整个战场。 先声夺人。 “哪里来的小娃娃?乳臭未干的,孔才那老东西呢?自己当缩头乌龟,却派两个小乌龟出来送死吗?”九吟楼的小孩两只手背在身后,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这小孩人小声音大,徒步于地竟能将孔义的声音都盖了过去。 孔门的老三老四,孔礼孔智适时赶到,孔智手持毛笔,遥指小孩道:“没断奶的小孩,说大话小心害了你娘那两个小乳猪啊!哈哈哈哈…” 孔礼不满地瞪了孔智一眼:“老四,注意点!” 小孩也不恼,双手合十,说道:“都给我听好了,我乃九吟楼四大神使,肖冉童!今天就让你们看看小爷我的厉害!”说完,用力跺脚三下,第三下刚刚跺完,腾身跃至半空。 肖冉童一跃足有十余丈高,从脖子上摘下项圈,抛在自己面前,纵身往项圈里钻去。 肖冉童这边钻进去之前,还和常人无异,另一边钻出时,已经变成一身莲叶红战甲,手持火尖枪,肩戴乾坤圈,腰缠混天绫,脚踩风火轮的模样…这…活脱脱一个戏曲里哪吒模样! “我乃三坛海会大神,哪吒三太子!你等凡人逆天而行,天道不容!”肖冉童不仅打扮变了,身高好像也高了一些,甚至于连声音都不再是软糯的小孩嗓音,变成了一股少年的声音。 “神…神仙…”下方不论东鲁军还是挥征营,甚至于易小刀身边都有一些人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向“哪吒”叩拜起来。 “神打!”易小刀震惊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观音菩萨 “易大人,什么是神打?”秦往迁在一旁问道。 “我听人说起过,神打乃是九吟楼的绝技,密不外传。九吟楼弟子念动口诀,跺地三下,就能请来天上的神仙附体上身,以神力为己用。难道九吟楼…”易小刀解释道。 秦往迁瞪大了眼睛:“请来神仙?那我们不是肯定输了?” “当然不是天上真正的神仙,只是装腔作势吓唬人罢了,不过‘神打’之后,的确与之前判若两人,应该是一种惑人心智,增强体能的功夫…”易小刀嘴上这么说,心中也没有底,胡立山曾言,神打之术不仅威慑敌人,更重要的是迷惑自己,施术者本人要全心相信自己就是借来了天神之力,方可发挥此术最大威力。 “缚!” 孔义站在墨鹤背上,手中墨笔凌空乱画,笔走龙蛇,一条墨绳便被画出,朝着“哪吒”缠去。 “哼,去!” “哪吒”伸手一指,腰间的混天绫便动了起来,顺着身子缠到了手上,弹射而出,和墨绳缠到了一起,一红一黑,缠得不可开交。 混天绫刚刚脱手而出,“哪吒”本尊便动了起来,舞动火尖枪,脚踩风火轮,直取孔义。 “二哥,去地上。”老五孔信对老二孔义建议。老二一低头,望见了地上的老三老四以及易小刀身边的老大孔仁,顿时明白了老五的意思:下了地面,其余三兄弟可以一起出手。 孔义和孔信二话不说,二人从坐骑上飞身翻下,墨鹤与墨鹰扑向“哪吒”,左右乱抓乱啄。“哪吒”双脚踢出,也从孔中跳了下来,两个风火轮将墨鹤,墨鹰击了个粉碎。 “哪吒”刚刚落地,孔信抬手一挥,一道白纸从袖中飞出,包裹住了“哪吒”,又紧紧缠绕几圈,将“哪吒”裹得宛如一个粽子一般。 孔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黑瓶,朝着“哪吒”倾倒而出,瓶中涌出漆黑浓墨,席卷而来,将白纸尽数染黑,白纸也束缚得更紧了。 孔礼紧跟其后,抛出一枚砚台,扔向“哪吒”头顶,砚台变得有两三丈大小,倒扣而下,刚好将“哪吒”罩在其中。 孔义手持一只大墨笔,跳到砚台之上,在砚台底座上不断地书写着“锁”字,砚台也开始慢慢变小起来。 写满整个砚台底,孔义从砚台上跳下,四兄弟站定四周,准备生擒“哪吒”。 笔墨纸砚,四重皆是封印之术,无人知晓身处其中的“哪吒”是何等感受。单是看着那一重重禁锢加上,江湖众人心中也打定主意,以后绝不能招惹孔门! 空中的混天绫绞碎了墨绳,回到“哪吒”身边,砚台四周不得入,便将砚台紧紧绞住,不断收缩。 “嘭!”砚台被混天绫缠得出现道道裂痕,最后终于撑不住了,炸裂而开,巨大砚台连带着底部的“锁”字,一起被炸成了块块碎片。 “开!” 不仅是砚台,连里面的浓墨和白纸也坚持不住,亦是当场炸开,沾染黑墨的破碎纸片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 四重封印竟然困不住他! 孔家四兄弟难以置信,慢慢往后退却,难道这真是天上的神仙? “哪吒”站在原地,洋洋洒洒的纸片中,他眼神慵懒地望着四人。混天绫围着他绕了几圈,继续缠在他身上,不时帮他荡开飘扬而来的碎纸屑。 乾坤圈随意掷出,向孔礼打来,孔礼一个跟头倒翻落地,胯下墨狼朝乾坤圈咬去。结果没能奈何得了乾坤圈,还被乾坤圈砸成了一地黑墨。孔智也翻身下地,墨鹿埋头朝“哪吒”撞去,还未近身,就被火尖枪挑了个稀碎。 “哪吒”挑碎墨鹿,脚下一纵,就朝四人冲来,四人急急画出兵器,和“哪吒”打了起来。哪吒以一敌四,丝毫不落下风,一杆枪尖舞得虎虎生风,将四人逼得节节败退,墨制兵器被打碎了一把又一把。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一句中正之音响起,战场中每个人都听到了,此声好似雷震,又像虫鸣。每个人都能听清楚,但是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 “易大人,这是什么声音?啥意思?”秦往迁手作喇叭状,放于耳边,他听得很清楚,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易小刀望着身前的孔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用心听。”易小刀肚子里的墨水也没多少,但是大致还是听出了意思,劝人弃恶从善,心底诚实的意思罢了。 殊不知这句话才是真正有效,肖冉童化身“哪吒”,靠的就是神打,迷惑自己,欺骗内心而获得的短暂神力。如今被孔仁这一句话,说中自己内心,顿时身形震荡,速度也慢了下来,再难施神威。 孔信对着几个哥哥使了个眼神,立马盘腿坐下:“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 “君子求诸已,小人求诸人。” 几兄弟轮流开口,人人口念圣言,将“哪吒”念了个头晕脑胀,心神不令,抱着火尖枪在地上打滚。 “有用!大哥二哥,有用啊!”孔礼兴奋地说道,当即坐了下来,一句句地念个不停。 五兄弟念得快活,可苦了“哪吒”,头疼欲裂,抱着火尖枪满地打滚。一个跟头翻到半空:“我受够了!” 混天绫盘动起来,包裹住了“哪吒”全身,随即绽开。 “轰!” “哪吒”不知使了什么术法,混天绫荡开,里面的“哪吒”又生出四只手臂,拿着火尖枪,斩妖剑,砍妖刀等兵器,头颅也变成了三个,观左顾右,表情各异。 “三头六臂!” 见到这一幕,战场上很多人的脑子停止了思考,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知道跪下来,不停地磕头… “易大人,这…真的不是神仙吗?”秦往迁第一次有了害怕的心思,他也忍不住想要跪下来。 “是幻觉,都是假的。”易小刀拔出腰间“思卿”,纵马狂奔,朝“哪吒”冲去。 “哪吒”没注意距离尚远的易小刀,而是先盯上了身边的孔家四兄弟,一个纵身冲到了孔礼和孔信面前,刀砍枪刺,二人被当场格杀,倒在了血水中。 孔义和孔智大惊失色:“老三,老五!” 易小刀纵马从他二人身边掠过,轻飘飘地丢下一句:“别怕,是幻觉。”易小刀双目运上火气,发现孔礼和孔信二人只是晕过去了,并无大碍,身上甚至连伤口都没有。 “何方孽障?敢打扰本座!”“哪吒”一记火尖枪,调转枪头,朝着易小刀刺来。 易小刀不闪不避,笔直地朝前冲去,一头撞在了火尖枪上! “易大人!”全场惊呼,不少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易小刀一剑横扫,再腾出一手朝“哪吒”胸口抓去,手掌穿胸而过,两人就这样僵持住了。 “你…你放开我…放开我…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找到我的真身的?”肖望童抓着易小刀的大手,拼命地挣扎。 “找到你很难吗?”易小刀和肖望童对视着,瞳孔中若隐若现一丝金黄的火苗。 易小刀一把将肖望童扔向后面,被孔义一把接住,一道墨绳绑得结结实实地。 东鲁大军中,白衣女子和老者望着易小刀的方向:“是他,能感觉到,他来了。” “肖望童已经被擒…”老者皱着眉说道。 “你也不是他的对手,去阵前,将那忠意公擒获,倒也是大功一件。”白衣女子说道。 老者点了点头,随即身影渐渐原地消失,已经走了… “我倒想看看,这易小刀有怎样的本事。”白衣女子说着,人也消失在了原地。 “将军此时不赶快攻占营帐,还等什么?”老者出现在了东方钟的身边,出声问道。 东方钟指着远处说道:“你们这是什么功法?不知可否方便教于我军军营,如果人人都会此法…” “将军,有些想法还是不该有的好,还是先攻打营寨吧,我为你掠阵。”老者一口回绝了东方钟的想法,一个劲地催促东方钟进兵挥征营的营帐。 东方钟只得先不去管这术法,指挥大军向前强攻挥征营营帐,李定星和香莲儿等人已退入营中,四周挥征营紧密防御,死死地抵御着东鲁军。 “大胆易小刀,竟敢伤我门人?”一声清脆女声响起,易小刀左看看右看看,前后皆无,人在哪? “在天上,那是…观音菩萨?”人多眼杂,有人发现了天上的异样。 易小刀抬头望去,只见半空中有一朵祥云,祥云上有一莲花宝座,宝座上端坐一人,手持净瓶,瓶中插着半截柳枝,这分明就是家家供奉的观音菩萨! “观音菩萨”似笑非笑,似怒非怒,易小刀脑中闪过一次:“无相!” 秦往迁和孔仁二人赶到易小刀身边,秦往迁抬头望见,吓得从马上掉了下来,长枪拄地,扶着长枪问道:“易…大人,这回是真的了吗…” “好像是…”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下雨了 樊俊一脚踢翻了一个东倭兵,大刀顺手划过,东倭兵还没来得及惨叫就被这一刀结果了性命。 更多的东倭兵涌上了岸,东倭兵的身后的海岸,数百条大船停靠在海边,船上不断地有东倭兵跳进海水中,向岸边游来。 “南淮的兄弟们,可得顶住了啊,易大人和忠意公的援军马上就要到了!”樊俊高喊着鼓舞士气,手上动作也不停歇,冲到他身边的东倭兵不时惨叫着倒在地上。 “都说我南淮人不擅陆战,兄弟们,可不能让这位东鲁的兄弟瞧扁了!” “那不能,南淮天下第一!” “哈哈哈哈,秃狗你就可劲吹吧,不过老子爱听这话!” 南淮军和挥征营相处多日,对于这个樊统领也颇有耳闻,此人平日里吊儿郎当,但是没想到还靠谱得很,身先士卒,悍不畏死。 樊俊的个人悍勇感染了南淮军,南淮军和东倭兵厮杀在一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互相守望,竟也堵住了东倭人的第一波冲锋。 东倭战船上,武藤望着岸上,已经开始厮杀的两军,说道:“东倭武士不能被小小的岛城拦住,藤田君,那个中土人就交给你了。” 藤田点头道:“不辱大皇陛下!”说罢,翻身跳出船舷,跃入海中,口中衔刀,向岸上游来。 “藤田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一定会轻敌,你们,去帮他!”武藤在藤田离开后说道,身后“嗖嗖”闪出几个黑影,一同跃入水中,其余的东倭人还没看清是什么人,就已消失不见了。 樊俊正杀得起劲,突然两只暗器从远处射来,樊俊抬手击飞了暗器,翻转身形,一刀插进了土地之中,土地上顺着大刀插入的地方,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樊俊猛地抽刀,带出了地下一黑衣人,那人双手抱着大刀,本想阻止大刀继续插入,不想却被拽了出来。樊俊扭转大刀,刀锋将那人手指全数搅断,再度一刀劈下,斩首! 周围土地处处响起炸雷,随即一股股浓烟慢慢升腾起来,岸上顺时被浓雾包围,不辨方向,南淮军们互相依偎在一起,靠得更近了。 “遇敌示警!遇敌示警!”樊俊高声呼唤,话音刚落,只觉身后一道寒意袭来,反手朝身后抓去,抓住了! 樊俊将手上所抓之物凑到眼前一看,竟是一件东倭盔甲,且仿佛是十来岁小童所穿大小,标准的东倭尺寸。 樊俊正在纳闷,为何身后会无缘无故出现一套盔甲,他自信自己的感觉没有错,可手上根本没有滑脱的感觉,仿佛这身盔甲就是凭空冒出的一样。 “好机会!”藤田手持长刀,从樊俊身后突刺而出,直取要害。 樊俊没有转身,确实手中大刀往后一架,挡住了这一刀,大刀缠住一拽,反身压在了藤田的身上,抓住一只手反剪背后,将藤田按倒在地。明晃晃地大刀悬在了藤田的头顶:“你这矮冬瓜还跟我玩阴的是吧?以为我没想到你两次偷袭同一处?太嫩了你。” 藤田挣扎着身子,无法摆脱,伸脚勾住了脚边的一块大石,用力一勾,头就缩进了衣服里,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一件棉衣留在地上,被樊俊压在身下,棉衣的袖口还被樊俊捏在手中。 “这小矮子属鱼的?这么滑溜。”樊俊几刀将棉衣斩成了碎片,丢在地上。常言道贼不走空,抓不到人樊俊也要毁他件衣服,冻也冻死他! 身后又有异动!樊俊心头纳闷,这矮子也太特么执着了,连续三次偷袭同一个地方,有完没完了?三番两次的背后小动作惹得樊俊火气,二话不说,手上大刀一横,闭眼朝着身后削去。 两颗人头飞得老高,两具无头的黑衣尸首直直地倒下,鲜血流了一地。 樊俊望着两具尸首身上的黑衣,想起在日城时,就有一个东倭黑衣人想要偷袭薛芒,当时被他砍掉了手掌。 “可得小心了,这些黑衣人的兵器好像都是有毒的…”樊俊捡起黑衣人的长刀,自顾自地说道。 樊俊正打量着东倭人的兵器,忽地脚下一疼,低头一看,右腿上出现一道三四寸长的刀伤,藤田举着黑衣人的另一把武器,阴笑着退回浓雾中,消失不见了。 “这次是地下…”毒性发作极快,樊俊只觉得右腿火辣辣地疼,很快就支撑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 周围不时窜出几个黑衣人,被樊俊接连挡下攻击,可樊俊也有些僵持不住,瘫坐在地上,拄着刀,头晕目眩。 “樊统领在这!大家快来!樊统领受伤了!”有南淮兵发现了樊俊,一声吆喝,呼唤了周围的几十号人,众人将樊俊围在了中间。 “樊统领,你这有人怎么不喊我们啊?”有南淮兵出声嗔怪道,众人警惕地望向四周,除了地上那三具黑衣人的尸体,暂时没有其他东倭人出现。 樊俊将手中大刀,朝不远处地面投去,地下传出一声闷哼,几个南淮军赶过去,从地下挖出了一个黑衣人,已经气绝。 樊俊意识逐渐有些模糊了,抓着手边的一名东倭兵,嘱咐道:“守住…岸边,一定要守住…不能放…东倭…”话还没说完,樊俊已经晕过去了。 南淮军和东倭兵的厮杀还在继续,烟雾渐渐消散,可并没人察觉到,天上的乌云开始浓密了起来。 就在南淮军渐渐支撑不住,渐渐败退之时,天空响彻一声闷雷,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很快,雨越下越大,连绵成线,两军面对面都已看不清对方模样,更别提挥刀砍杀了。双方自觉地向己方阵地撤退,东倭兵们一个个开始往战场上爬去。 武藤站在大船上,按在木制栏杆上的手青筋显现,栏杆上的木屑被抓碎了些许。 藤田三两下从海中抓着绳索攀附着船壁爬了上来:“武藤大人,这雨…” “先撤退。”武藤转身进了船舱,留在藤田一人站在雨中,抹了一把脸,直呼晦气。 另一边,东方钟率军冲到了挥征营大营的门口。 东方钟一马当先,手持钢枪,直冲营门,香莲儿手持“念君”,只身闯出营门外。也不去招惹东方钟,借着灵活身法,在东鲁军中往来穿梭,乱砍一气。 李定星拿出“挽星”,张弓搭箭,瞄准了东方钟:“中!”一支离弦之箭朝东方钟射去。 东方钟架起长枪,挡住羽箭,不料这一箭是李定星拉开“挽星”射出的,力道极大。东方钟被这一箭的力道顶落马下,连战马也摔倒在地,难以站起。 “好大的力道…”东方钟颇有些难以置信,那猝不及防地一箭,有种四弟东方食冲过来的感觉。 香莲儿瞥见东方钟落马,在人群中一脚踏在一名东鲁军士卒的胸口,将他胸口都踏陷了进去,折身急速冲来。扬起“念君”,定要一击得手! “锵!” 一名老者提剑,挡在了东方钟的背后,和香莲儿剑器相碰,拦下这一击。 香莲儿气急,倔脾气上来了,双脚踏稳,运起内力,朝老者迎头压去,誓要此击命中。 东方钟的钢枪横扫而来,为老者解围,香莲儿缩头躲避,劲力散了,再不能压住老者,只得撤步向后退去。 “这女娃子,还真是有劲啊…”老者微微有些喘息,终究不如香莲儿年轻,岁月之下,人皆无可奈何。 “行不行啊?”东方钟有些好笑,一把年纪还上战场,累死你这把老骨头。 老者猛吸了几口气,提剑立于胸前,扬声说道:“我乃九吟楼四大神使之一!秦坤海!奉神旨意,灭尽大恶!”说完,拿起宝剑对着手心用力一拉,鲜血顺着手掌流出。 秦坤海将手掌漫天一撒,洒出一串血珠,血珠弥漫开来,化为红色雾气,反而紧紧包裹住了秦坤海。 东方钟瞪大了眼睛,虽然他见过一次肖冉童变身,可那实在没啥震撼感,不过钻过一个圈子就变身成了“哪吒”,在场之人的震撼,更多的是对于他会神打的惊讶,而没有其他别的感觉。 这秦坤海明显就不一样,血雾遮体,让人丛生期待。虽然知道九吟楼的人不会对自己不利,东方钟还是往后退了一些,若是被误伤了可就不好了。 香莲儿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向后连跳两步,紧张地望着红色血雾,静静地等待着。 李定星也是箭上“挽星”,却没有拉开。刚刚那一箭令得他短暂脱力,还没完全恢复,正在紧张地休息生力中。 周围的东鲁军和挥征营不约而同尽可能地远离血雾,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万一出什么意外,追悔莫及。 能上战场的人都对危险有着本能的直觉。 血雾渐渐消散,露出了里面的身影,刚刚秦坤海那老迈瘦弱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稍显厚实,笔直的身影。 血雾中之人,面容关羽,头戴紫冠,身着道袍,背后背着一个剑匣,一副道人模样。 “我乃道教丹鼎祖师,纯阳子吕洞宾。既今见我,尔等还不下跪?”一道氤氲之气飘散,这道人还真颇有一丝仙风道骨的味道。 香莲儿望着这道人,生不起一丝抵挡的心思,险些连手中宝剑就拿握不住,双腿微微有些打颤。李定星离得较远,但是此时更没有力气将这一箭射出。 一滴雨水落下,穿透氤氲之气,打在了“吕洞宾”的身上。 下雨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谋划 “吕洞宾”抬头望天,豆大的雨水砸在了脸上,叹息道:“难道这是天意?唉…” 不论说东鲁军还是挥征营,两方人马都被大雨淋了个通透,十分狼狈,东鲁军的攻势也因这场大雨而减弱了不少。 挥征营这边,左右副将为李定星撑起了罗伞,倒还没被淋湿,香莲儿人在营外,早已全身湿透,秀丽山峰显得格外挺拔。东方钟也被淋得焦头烂额,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有些无可奈何。 “秦老,你这…”东方钟望着“吕洞宾”,欲言又止。 “吕洞宾”微微摇头,脚下用力一跺,窜上天空,消失了踪影。很快,又一人影落下,变成了秦坤海。 神打之术在于欺瞒他人,甚至蛊惑自己,只有让自己先信了,自己就是天神下凡,才能欺瞒到别人。可这大雨一下,啥都没干先被淋成了落汤鸡,还如何欺瞒自己,欺瞒他人? 世上哪有挨雨淋的神仙? 秦坤海无可奈何,东方钟也毫无办法。退回本相的秦坤海见雨越下越大,已难厮杀,二话不说转身离开。 东方钟有心踏平挥征营的营寨,但是雨实在太大了,周围的东鲁军也是个个面露难色,无奈只得下令撤军,自己亲自断后,盯着同样湿透的香莲儿,一言不发。 香莲儿可不理会东方钟,飞身掠入营寨之中,李定星一把搂在怀里,接进了帅帐,安排人生火取暖。 东鲁军和挥征营两边同时松了口气,这种大雨天气兵器都拿不稳,更别提厮杀了。所幸双方主帅还没癫狂到不死不休的那一步。 易小刀拽着秦往迁,躲在了“观音菩萨”的莲花宝座下避雨,孔家五子晕倒了两个,倒也不妨事,三顶巨大的墨伞撑起,挡得滴水不漏。其余各个门派的英雄好汉就没那么幸运了,无处躲避,只得站在雨中挨淋。 “易大人…我们这是不是有点…太不尊重菩萨了…”秦往迁望着头顶的莲花台,心中有些忐忑。 “啥不尊重啊?我跟你说,这观音菩萨就是救苦救难的,知道吗?专门救助穷苦人,谁是穷苦人?咱们是穷苦人,那躲个雨又有何妨?”易小刀白了秦往迁一眼,躲得心安理得。 秦往迁摇头,指着易小刀说道:“你…不是百姓,你是官啊。” “官怎么了!官也是人啊!”易小刀瞪眼喝道:“咱就在这躲着,哪也不去!” 莲花台上,“观音菩萨”也被淋湿了全身,听到莲花座下躲雨的易小刀的话,勾嘴一笑,伸手从宝瓶的杨柳条上摘下一片绿叶,抛了出去,自己则架着莲花台缓慢升空,不见了踪影。 莲花台飞走,二人抬头望天,只见一片巨大的柳叶,缓慢飘落下来,搭在了二人的头顶,代替了莲花宝座继续为二人遮挡雨水。 “我说什么来着?观音菩萨就是救苦救难!”易小刀咧嘴笑道,对着外面招手道:“快,大家赶紧起营寨,这么被淋也不是办法!” 易小刀等人就地起了营寨,东方钟则率领大军往城北而去,在岛城的城北处立下营寨。就此,易小刀,李定星,东方钟三方在岛城的东部,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天色渐渐暗下,入夜,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挥征营帅帐中,香莲儿靠坐在床上,一床被子盖住了全身,遮住了本该有的春光。李定星坐在火堆边,帮香莲儿烤着衣服。 “不知道易小刀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没想到东方钟竟然能召集这么多的兵马,早知道我们从南淮多带点人来就好了…”香莲儿缩在被子里说道。 李定星手上烤着火,倒没有白天那般焦躁不安了,反而有些开心地笑道:“管他呢,反正易小刀来了,凡事有他操心就行了,他一定有办法的。” 香莲儿歪头笑道:“你怎么好像比我还了解他啊?” “感觉,只是一股感觉,感觉有他在,就什么都不是问题。”李定星傻傻地笑道。 “咳咳,算你小子有良心,没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帘门外响起一阵咳嗽,一人掀开布幔钻了进来,正是易小刀。 “啊!!!”香莲儿缩进了被窝,怒道:“你怎么也不事先通报一下啊!就这么走进来了!” 李定星上前,单手一把揪住易小刀的衣领:“说,是不是想占我媳妇便宜?”虽是质问的话,却没有一点怒意,似笑非笑的神情。 两人早在外流浪之时,易小刀曾被一户百姓这样威胁过,可那户人家的妻子长相实在难以恭维。为这事李定星取笑了易小刀好几天,此时李定星说出这句话,算是往事重提了。 易小刀当然明白李定星的意思,轻轻按下李定星的手,耸肩说道:“还怕看啊?我又不是没看过~” “你说什么!!!”李定星听到这句话是真的震惊了,这次双手揪住易小刀不放:“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要是自己的媳妇早就被人看过了,任谁也忍不下这口气。 “哎呀,你们两个别闹了,快说正事吧。”香莲儿从被子里钻出来,大冬天的,原来里面还穿着一件棉衣,刚刚惊叫只是出自于本能反应。 二人也不再玩闹,三人围着火堆坐下来,易小刀率先说道:“我这次来,只带来了两万人,上武营和羽林军合计一万还在路上呢,王玄和薛芒领着他们。东方钟却有近十万大军,如何是好?” “那你现在身边岂不是一个自己人也没有?安全吗?”香莲儿不无担心地问道。 “这倒不用担心,秦往迁跟在我身边,而且我还有一个大杀器,危急时刻保命说没问题的。新带来的这帮人,倒不会对我怎么样,只是如果我们赢不了,可就难说了…”易小刀也不敢保证这些东鲁帮派的忠心能有多少。 都是名门正派不假,可就是这样的名门正派,让易小刀担心不已。关键时刻,或许他们还没已经投靠易小刀的匪帮,如今已是挥征营的众土匪令人安心。 “对了,付情那丫头呢?这小丫头轻功了得,我让她先来报信的。”易小刀想起了付情,出声问道。 “聊半天了现在才想起我!”付情不知何时出现的,坐在易小刀的身边,头枕着易小刀的肩膀,一朵莲花花瓣在她手中慢慢消散,化为点点星光。 香莲儿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姑娘,尤其是她靠在易小刀肩上的样子,令她十分不适:“把你的头挪开,现在!” 付情瞥了香莲儿一眼,微微一笑,不仅没有离开,反而抱紧了易小刀的胳膊:“如果我不呢?”付情出自问相阁,天下情报了如指掌,自然明白香莲儿和易小刀义兄妹般的关系,也明白她这是在为何月儿打抱不平。 可如同香莲儿有些厌恶付情一般,付情对于香莲儿的针对也十分不爽,亏得自己白天还救了她一命呢!故意和易小刀举止亲昵,惹得香莲儿生气, “谈点正事!东倭人那边怎么样了?”易小刀擅于逢场作戏,本来和付情之间就没什么,对于付情的举止根本就没往心里去,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战局形势,说实话,若不是今天的这一场雨,易小刀也没把握能不能在那个“观音菩萨”面前走上几个回合。 压迫感实在太强了! “对了,东倭人!我派樊俊率领南淮军去抵挡东倭人,可是到现在了还没一点消息,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李定星说道。 “就樊俊一人?”易小刀皱眉问道,他倒不担心樊俊使坏反水,他并不是这样的人。只是樊俊只会打打杀杀,不擅用脑,让他冲锋陷阵还可以,让他独当一面的话多半要坏事。 “还有陈广,冯南他们,我也一并拨过去了,应该问题不大。”李定星的南淮旧部全堆在了海岸边阻拦东倭人。 易小刀不认识什么陈广,冯南,不过既然能让李定星叫得出来名字的,应该是亲近之人,既然李定星信得过他们,那便是信得过了。 “如果东倭人那边不用担心的话,东方钟这边可如何是好…”自从坐下,易小刀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 “哎,易小刀,你带来的不都是东鲁人吗?既然你这边的人都是各门各派,东方钟的兵马也是各地召集而来,何不效仿楚汉的垓下之战?让你的人马呼朋唤友,劝降他的兵马?叫什么来着,四面楚歌?”香莲儿提议道。 “哟,你也会动脑子了?难得啊!”易小刀吃了一惊,脱口而出。 香莲儿的手慢慢摸向了靠立在一边的“念君”。 李定星摇头道:“东方钟的军心如今还未消散,尚有斗志,四面楚歌难有奇效。若是好便罢,若是反被东鲁军反招了过去,那就得不偿失了…对了,你刚刚说,上武营和羽林军还在路上?” “是啊,探马来报,因为大雨,上武营和羽林军赶不过来,如今他们合兵一处,正在岛城以东三十里的地方下寨了。”易小刀说道。 “上武营…羽林军…上武营…羽林军…你觉得此计如何?”李定星压低了声音,对几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易小刀眼睛一亮:“妙啊!我怎么没想到!付情姑娘,还劳烦你再走一遭可好?” 付情从怀里掏出一朵白莲,嘻嘻笑道:“小事一桩!” 第二百三十六章 雨中夜袭 众人站成一圈,望着昏迷不醒的樊俊,尽皆沉默。 香莲儿帮樊俊的腿上涂抹药粉,低声说道:“除非我们坊主来此,不然他这条腿…怕是保不住了。” “李坊主来此是不可能了,你先设法保住,等东鲁事了,带回京城,请宫中御医给他看看。”易小刀淡淡地说道。 “习武之人如果没了腿…”李定星欲言又止,他不敢去揣测樊俊的内心会是怎样。 易小刀转移话题:“樊俊如今受伤,岸边可有合适人选去阻挡东倭人?” “我南淮部将都在,冲锋陷阵都可以,只是…少一主持大局之人。”李定星皱着眉说道。 易小刀沉思片刻说道:“我让王玄赶去岸边阻挡东倭人,有他在万无一失。” 众人不语,易小刀了解在场的每个人,他的安排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你们就在这边,牵制住东鲁军,我也会让孔仁他们领着东鲁各帮和你们互为犄角,但是他们不一定会真的拼命,你们对他们也要小心一些才是。”易小刀提醒道。 香莲儿叹气道:“十万大军,怎么说也太多了一点…真的能…”李定星按住香莲儿的肩膀,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如今军中需要士气,丧气话还是不说为好。 香莲儿明白李定星的意思,闭上嘴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好,那就这么定了,我先走了。”易小刀并不拖泥带水,众人商议好了细节,易小刀起身就要离开。 香莲儿扭头提醒道:“你自己多加小心…月儿姐在等你。” 易小刀冲香莲儿眨眨眼:“此间事了,你们随我一起回京城,我猜,你们大婚的事也没告诉她吧?到时候吓她一跳!” 香莲儿红着脸催促道:“快走快走,看着你就心烦!”话音未落,帐门只剩布幔飘动,人已经不见了。 …… 东鲁军营中,东方钟望着九吟楼老神在在安坐的两人,挑眉问道:“难道那…肖兄弟不是二位同门?如今被敌军抓去,二人如何不去相救啊?” 白衣女子并未搭理,低头沉思,她在想今日躲在莲花座下的那个易小刀。按理来说自己应该杀他以雪心头之恨,可如今却怎么也记恨不起来他,一想到白天的事,还有一些好笑。 秦坤海摸着胡须,叹道:“天意昭昭,人如何能与天作对啊…” “就下个雨你们就跑了?你们九吟楼不是还有五百弟子吗?怎么现在还不见出来?”东方钟越说越气,一连催问了好几句。 二人有苦说不出,神打之术讲究蛊惑欺瞒,假身为神之时,天降大雨,“神仙”自己先被淋湿了,还如何去欺瞒他人?只是这其中的缘由自然不会跟东方钟透露,毕竟谁主东鲁对他们来说无所谓,他们只想杀了易小刀而已。 “将军,听闻阁下早已与东倭人勾结好了?我们帮你不要紧,但是东倭人要入中土,九吟楼可不答应。”秦坤海转而聊起了东倭之事。 “哼,别说你们不答应,我也不答应!我不过是借他们造势而已。等东鲁尽在我之掌握,我第一件事就是铲除他们!”东方钟也不喜欢东倭人,联系他们只是借势,无奈之举。 “报!禀将军,淄城军两千人已达军营!”一名小校进来禀报。 “扎营,让他们先歇着去!”东方钟不耐烦地挥手喝退了小校,转而对秦坤海继续问道:“今日所提之事,不知…啊,秦神使意下如何?”东方钟惦念着九吟楼的神打之法。 秦坤海端起茶杯,慢慢拨动着茶水,装傻回道:“啊?将军今天说什么事了?老朽年级老迈,实在是不记得了。” 东方钟脸色有些阴沉:“秦神使这是用了拖字诀啊,接下来是不是该说‘考虑几日,再行答复’,又或者‘回宗门禀报,等候意旨’?” 秦坤海还没答话,又进来一名小校:“报,禀将军,潍城军三千人已达军营!” “扎营!扎营!要我出去手把手教你们吗?但凡再有军来,不必来报,出去!”东方钟心头一阵无名火起。 “请将军恕罪,此事老朽的确无权专断,此乃我九吟楼的洛颖洛师姐,将军若真有意还请询问洛师姐。”秦坤海介绍起了旁边的白衣女子。 “老狐狸!”东方钟心中暗暗咒骂,却转头望向洛颖:“洛前辈,不知可否见教?” 洛颖低头含笑,看也没看东方钟一眼,东方钟一时有些尴尬。 要动粗吧,对方如今两人,化身之后自己能不能赢且不说,如今两方算是盟友,这时候撕破脸皮,对自己一点好处没有。对秦坤海这种老江湖,东方钟还能耍耍脸色,摆摆威风,可是对洛颖,东方钟就不知该如何下手了。 “洛前辈?洛师姐?”东方钟唤了两声,见没有反应,只得作罢,瞪了秦坤海一眼。 秦坤海只顾低头拨弄茶水,对于帐中发生之事,视若无睹,充耳不闻。 帅帐中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三个人皆是各自想着心思。 “不好了!将军,有人夜袭,右营厮杀起来了!”一名副将不顾门口守卫阻拦,冲进帐中汇报情况。 “夜袭?下着这么大的雨夜袭?”东方钟惊得站了起来,外面雨势比白天的时候稍小一些,可是这种天气下夜袭,也太勉强了。 东方钟急忙说道:“那还不快派人去支援?注意警戒,对方可能不止这一波偷袭!” 副将转身离去,东方钟在营中来回踱步,十分焦虑。 转了一会儿,东方钟实在坐不住了,提起钢枪,就要出帐去看看情况。帷幔刚刚掀开,大风裹挟着雨点打进了帅帐之中,秦坤海被吹得发须乱飘,就连洛颖也回过了神,神情颇为不满。 “趁这个时候来夜袭,这易小刀真有他的!他是怎么奔袭过来的?这么大的雨,就是人赶来了,还能有余力偷袭?”东方钟实在不解。 洛颖捏起手诀掐算一下,轻轻笑道:“这小子倒是有办法。” “洛师姐可是算到了?还请赐教。”东方钟听到洛颖出口夸赞,便猜到易小刀用的定然不是寻常奔战夜袭之策。 “报,将军,去支援的兄弟突然反目,自相残杀,还请将军出面坐镇!”副将的身上满是雨水,血水混在一起,样子十分狼狈。 东方钟没有回应,盯着洛颖等着答案。 “将军,刚刚先后有好几批各地将士赶到归营,不知将军可否见得?那些归营的各地将士,皆是易小刀的人假扮的。”洛颖道出了实情。 东方钟恍然大悟,原来是趁着大雨鱼目混珠,他们早就已经混入了军营之中了!奔袭而来,攻打营门和混入军营,暗里取事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摸入军营,再行偷袭,可以知道军营各处关键点和薄弱点,也会使得军营人心大乱,丧失抵抗… “还请九吟楼两位前辈相助一二!” 秦坤海望着帐外,有些尴尬地笑道:“外面…下着雨呢。” 东方钟转身抓起钢枪就走,不论九吟楼是不愿出力还是真的有苦难言,此时都已明白,但凡下雨,九吟楼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东方钟走后没有多久,洛颖站起身,抓起一旁帅帐中早就备好的雨伞,向帐门走去。 “洛师姐,外面下雨呢。”秦坤海起身提醒道。 洛颖回头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要打伞啊。” 东方钟在副将的带领下,急急往右营赶去。东鲁的军帐比起其他地方要大上不少,一帐可容近百名士卒。东方钟没走出多远,就听到了雨中传来的喊杀声。 身后侍卫为东方钟打着伞,东方钟没走多远,数十名士卒正在厮杀搏斗,你追我砍,慢慢地打到了东方钟的面前。 “给我拿下!”东方钟挥手一招,身后侍卫连忙上前,将数十名士卒全数拿下,无一人走脱。 东方钟在众人面上扫视,这数十名士卒人人怒视对方,因为皆是东鲁各城兵马,盔甲兵器本就不一,如今根本难以分辨谁是军营士卒,谁是夜袭者。 东方钟率先往前走去,侍卫押着士卒跟在东方钟的身后,很快,众人便见到了惨烈的一幕。 两边士兵如同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在雨中也不辨敌我,每个人都是见着人就砍,营中地面上满是血水,借着帐篷里的烛火,一眼望去,红殷殷的一片。 “把他们带回来。”东方钟回身招手。 数十名士卒被押着带到了东方钟的面前,全部被按倒在地跪好。 “杀!”东方钟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侍卫们抽刀在手,也不顾士卒们的哭告哀求,数十把大刀挥砍而过。十来颗人头就齐刷刷地滚落在地,地上的血水又多了一滩。 “再有私斗拼杀者!斩立决!”东方钟声如洪钟,一声怒吼响彻军营。 “东方将军杀人了,快,别打了!”不少士兵发现了东方钟面前的无头尸首,惊得不敢再动手。 大部分士兵都停下了手,易小刀麾下的少数士兵见局面隐隐要被控制住,同伴之间互相使着眼色,不管不顾地继续动手,只要激起对方自卫之心,乱相就消不了。 两名士兵刚刚抬刀,东方钟就消失在了原地,雨中急奔两步,一枪扫倒二人,一人一枪,将两人刺死当场,黄泉路上做了个伴。 东方钟没有说话,隔着大雨扫视众人,寻找下一个准备动手的人。 无人敢动。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东倭的偷袭 “王大人。”三名南淮战将身穿蓑衣,头戴斗笠,早早地候在了军营门边,向骑马而来的一名年轻人行礼。 王玄从马上颤颤巍巍地爬了下来,陈广连忙上前牵住缰绳,搀扶着王玄下马,王玄道了声谢,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进营中去吧。” 众人领着王玄进了军营,王玄对着三名南淮战将躬身,长长施了个大礼:“我王玄乃一介草民,当不得各位将军的大人称呼,此番还望各位将军同心协力,共退贼寇。” “王大人言重了,你如今既已得到了易大人的赏识,他日平步青云岂不易如反掌?”南淮战将楚周乐呵呵地说道。 王玄望着楚周没有说话,陈广心思灵活,连忙介绍道:“王大人,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楚周将军,这位是冯南将军,末将陈广,愿听王大人调遣!” 王玄点头谢过,一一见礼,说道:“承蒙忠意公和易大人抬举,三位将军我们闲话少叙,现在东倭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东倭人退回到了海上,行踪难觅,我军如今只剩九千兵马可用。”冯南统计过军营里的伤亡情况,对于兵马总数牢记在心。 “我们可有办法找到东倭人?”王玄问道。 南淮三将闻言吃了一惊,东倭人如今还有几万大军,他们接下来连怎么抵挡都没个主意,这位爷怎么还想着主动去找东倭人呢? “找…也能找到。”陈广硬着头皮说道。 “我现在就要找到他们!”王玄坚定地说道。 三人犯了难,这大晚上的,风雨交加,别说出去找人了,连站岗兵士都坚持不住,从一夜两班改换成了一夜四班,再去茫茫大海上寻找东倭人,如何办到? “实难做到。”三人齐声说道。 陈广劝阻道:“茫茫风雨,海上风大浪大,即便军法加身,怕是也无人愿意此时出海寻找,还望王大人吝惜将士。” 王玄笑道:“海上风大浪大,我军身负守卫疆土之责,尚且不敢出去,那东倭人逐利而来,又怎会犯险?” “大人何意?” “东倭人在海上不假,但是想起并未走远,或许在周围的暗礁孤岛,一直窥伺我军。传令,点燃火把,拔营而退,放东倭人上岸!”王玄裂开嘴笑道。 楚周皱眉道:“我还当你是个人物,忠意公和易大人派你来可是为了抵御东倭人,若是我们放东倭人进来,东倭人一旦上岸,如何抵挡?” “诸位将军与东倭人多次交手,东倭人战力如何?”王玄没回答楚周的话,却也不恼,反问道。 “三尺之躯,跳梁小丑,虽稍有战力,却不敌我大启将士。”陈广悄悄上前一步,拦在了楚周和王玄的中间,以防两人争吵起来。 王玄点头道:“既然东倭人战力不如我大启兵马,即便放进来也不足为虑。如今的心腹大患乃是东方钟,今夜风雨交加,兵马难以辨认。我若是引东倭人去东鲁军的营地,会如何?” 陈广一点就透:“大人意思是…此计甚好啊!趁此时而退,兼之樊统领负伤,东倭人也必定不会起疑!” “速去,记住,多点火把再行撤退,一定要让海上清晰地看到我军火把后撤!才能将他们引来!”王玄授计道。 陈广忙不迭地拱手,领命而去,冯南和楚周二人也拱手称是,楚周明白自己刚刚有所冒犯,有些臊眉耷眼地不好意思,王玄倒是没放在心上,转身到帅案前查看地图去了。 海面上,一只东倭人的哨探小船望见岸上南淮军拔寨而起,趁雨夜退去,连忙向不远处的一座孤岛上划去。 “武藤大人,想必有诈!”藤田听完哨探的话,连忙出言劝阻:“今日中土虽不曾大胜,却也没有落败。那中土战将被我所伤,但不致命,此时后撤一定是诱敌之计!” “那依照你的意思,我们就在这岛上继续等下去吗?藤田君!这就是你对大皇陛下的效忠吗!”武藤瓮声问道。 “至少…等东方家的人来…”藤田没了气势。 武藤站起身,走到藤田面前,两人身高相差悬殊,武藤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藤田君,你该比我清楚,中土人不可信!就如同他们不相信我们一样,我们同样不能相信他们!今夜大雨,中土兵马经受不住而撤,有何疑问!” 藤田低头不再说话。 “召集所有忍者和武士,上岸!”武藤一锤定音地说道。 大雨滂沱,百余艘东倭战船靠到了海岸边,从战场上跳下数百名东倭人,悄悄向前摸探,很快便回去禀报消息。 武藤听到南淮军全数撤退,连个帐篷都没留下,琢磨了一会,最终下达命令:“追!” 数万名东倭人,浩浩荡荡地冲上岸,只留数百人看守船只,其余人朝着南淮军撤退的方向追了过去。一道闪电划过,无数矮小身影形同鬼魅,若是普通人见到这一幕,必定要被吓个半死。 “冯将军,东倭人走远了,动手吗?”岸上不远处,一千名南淮军埋伏在礁石中,一名南淮士卒询问冯南。 冯南抬起头上的斗笠,望着黑暗中的无数东倭战船,咧嘴笑道:“不急,等他们再走远一些。”众人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冯南估计差不多了,率军朝东倭战船赶去。 战船上的数百东倭兵累了一天,早已进入梦想,加上得到确切情报,南淮军已然撤走,无人戒备,被冯南轻易地摸上了战船。没费多大功夫,数百东倭兵就死在梦乡中,有的也只刚刚惊醒,来不及抵挡就被一刀抹了脖子。 “把尸体都拖到岸上埋了,把船凿通,以木塞堵住!”冯南按照王玄的吩咐,迅速指挥,南淮军们分兵行动起来。 王玄这边安排一部分南淮军护送伤兵折返挥征营营寨,领着剩下的兵马一路朝岛城城北赶去,不停地派人向后打探,听到东倭人追来,一颗心才放到了肚子里。 “王大人,前面再走二十里,就是东鲁军的营地了。”陈广提醒道。 “哼,他们不是一直想着和东倭人会合吗?那就来帮帮他们!”王玄率领兵马,再度向北走小道偏折,让开了通往东鲁军营的大路。 暮冬时节,天气还十分阴冷,加之雨夜,道路泥泞难行,大雨倾盆而下,但是没有一个人抱怨。虽然陈广楚周并未向南淮士卒透露计划,但是聪明的士卒已经猜到了主将的用意,一个个虽苦虽累,甘之若饴。 武藤率领着东倭人,一路小心慎行,边走边探,但是南淮军领他们走的都是大路,加上雨水的冲刷,地上并无脚印痕迹。数万兵马就这样和南淮军交错而过,直奔东鲁军军营而去。 “武藤大人,前面发现大量营寨!”哨探回报了最新消息。 “东倭的武士们,复仇的时刻到了!所有人,冲上去,踏平营帐!展现东倭雄风!” 随着武藤的一声令下,东倭人倾泻而出,人马奔腾,招摇呐喊着朝东鲁军营冲了过去。数月来被中土人三番两次打退到海上,这股怨气一直憋到现在,如今这种复仇的大好时机,人人自然是争先恐后。 东鲁军营中,东方钟还在命人挨个检查细作,就听到营外杀声震天,响彻四野。 “出什么事了?这次又从营外偷袭?”东方钟惊问道。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营寨里的细作还没抓完,谁有心思去管营外是什么情况。 东方钟抄起钢枪,抓过一匹战马,就要往营门外查看情况。身后护卫尽皆跟上,至于营门中的众人,此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尽皆原地等待。 “易大人,你还有后手?”秦往迁和易小刀躲在一处营帐后面,遇此变故,两人也都有些懵。 “我哪有后手?羽林军和上武营都带来了。不管了,先去右营那边去看看,薛芒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易小刀和秦往迁两人悄咪咪地招呼着一起来的士卒,往右营而去。 东鲁军左营最先受到东倭人的冲击,东鲁营坐北朝南,左营位于东边,本来左营的将士们还在庆幸,躲过了夜袭,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 “这些是什么人?是人是鬼啊!” “精怪!一定是精怪,海中的精怪上岸了!” “救命啊!” 东方钟的兵马皆是东鲁各地各城的守军集结而来,在此之前他们并未见过东倭人。六百年东倭人不曾出现在大启,如今突然出现,成千上万四五尺的小矮人突然夜袭,加上大雨,任谁都害怕非常。 这群小矮子不仅身材矮小,长相怪异,打起架来就像发了疯一样,见到人就砍,一股子凶戾之气,东鲁左营一下子就被打蒙了,不知如何是好。 “住手!都住手!”东方钟赶到营外,望见无数东倭人冲撞营寨,将左营将士砍瓜切菜一般,打得抱头鼠窜,心里又气又急。 有东倭人发现了东方钟,他们不明白中土话,不知道东方钟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看他模样,一定是个大官,先宰了再说!不少东倭人朝着东方钟冲了过来。 “我叫你们住手!”东方钟心中气急,抄起钢枪,一枪就将为首的东倭人扫到一边,可这没有吓到剩下的东倭人。 敌之蜂拥,如同蚁聚… 第二百三十八章 断绝仙机 易小刀和秦往迁两人领着一帮上武营的士卒没走出多远,前方一座帐篷后慢慢转出一个身影,撑着一把纸伞,拦住了去路。 秦往迁二话不说,提枪就要迎上去,易小刀一把拉住秦往迁,拽了回来。 “易大人?”秦往迁有些不明白。 “你带他们先走。”易小刀警惕地望着来人,直觉告诉他此人不同寻常。 秦往迁犹豫再三,略一点头,领着一帮上武营士卒绕开来人,从旁边过去了。那人也不追赶,静静地撑着纸伞,和易小刀面对面地对峙着。 “观音菩萨?”易小刀等秦往迁走了之后,试探性地问道。 来人将雨伞微微抬起,露出真容,正是九吟楼的洛颖,一袭白衣任由风吹雨打,仿佛随时都会被吹走一般。 “易小刀,你倒是个人物。”洛颖毫不掩饰地夸赞道。 “我与九吟楼无冤无仇,不知阁下为何独独针对于我?”胡立山对易小刀细数江湖之时,提到过九吟楼,一门神打之术傲立武林,若非全派上下醉心飞升修仙,只怕早已执武林牛耳了。 洛颖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说道:“无冤无仇?易大人难道忘却了封印龙气之事?” 封印龙气之事易小刀从头到尾全程参与,如何不知,坦然承认道:“不错,封印龙气的确是我所为,此乃为天下苍生造福,何错之有?” 洛颖收起笑意,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你将龙气封印于天,与人世隔绝,这本没有错,但是你可知,封印龙气之后,将仙界与人间的联系也断绝了去!我辈辛苦一世,努力付诸东流了!” 易小刀震惊当场,迟疑问道:“世上当真有仙?” “呵,亏你还和真阳山的那个小丫头走那么近,仙机都不曾告诉于你?你若也感兴趣,不如投入我九吟楼门下,我奏报楼主,或可饶你一命,仙缘仙机也不是不能告诉你。”洛颖的恨意收敛了许多,转而招揽起了易小刀。 易小刀沉默片刻,嗤笑道:“封印个龙气就搅得你们全派上下鸡飞狗跳,还想招揽我?你们若真有本事打通仙人两界,也不会有闲工夫来寻我的麻烦。” 洛颖淡然一笑:“既如此,那民女便得罪了。” 易小刀刚要接话,洛颖已一瞬间冲到了易小刀的面前,一手持伞,另一只手掌已经抬起,在易小刀额头前,曲指轻弹。 易小刀没料到对方速度竟然这么快,根本没看清动作就已被对方近身,手指已经伸到了自己的额头前了。 “来!”易小刀来不及躲避,运起体内内力,闭眼硬抗这一指。 “嗵!”一指看似轻轻一抬,易小刀整个人倒飞出去,将一个帐篷直接撞倒,重重地摔在泥水中。 洛颖脸上笑意不减:“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易小刀从地上爬起,顾不得身上的泥水,抹了抹脸颊,心中震惊不已:“我全身内力竟顶不住她的区区一指?” 易小刀的一身内力本是冯广年所授,若是冯广年本人在此,即便不敌洛颖,也不会败得这般凄惨。只可惜易小刀不会道法,内力虽然实打实地完全吸收,运用自如,可是遇上洛颖运用道玄之法,就远远不是对手了。 “再来!”易小刀轻易不会服输,这时候倒不是想到对方如何难缠,而是暗暗庆幸刚刚支走了秦往迁。若是被上武营的人看到自己被打成这样,以后还怎么混! 洛颖也不跟他客气,一个瞬身闪到了易小刀的怀里,雨伞不丢,抬起手肘,对准他的胸口擂去。 易小刀这次倒有防备,也做好闪躲的准备,可是看清洛颖撞到怀里的那一瞬间,突然不想躲了。易小刀运起火气,气聚胸口,朝洛颖硬碰硬地对撞而去。 “嗵!”易小刀再次被撞飞,这一撞不比刚才,只觉得体内五脏六腑都是火辣辣的疼,看来刚刚洛颖的第一指还是手下留情了。 易小刀被撞飞,洛颖也被反震得狼狈退后数步,白衣裙摆沾染些许污泥,略显狼狈。 “我倒是没看走眼,还站得起来吗?”洛颖出声问道。 易小刀再度爬起,这下心里有底了,不去理睬洛颖,闭目调息,催动着体内的火气疯狂运转起来。 洛颖也不着急,静静地等待着易小刀的调息,心中却是暗暗称奇:“这小子身上竟有仙缘!楼主还是草率了,若是能将他招入九吟楼,或可真能寻到那渺渺仙机也说不定!” 易小刀体内火气运转到最大,猛然睁眼:“来!” 洛颖早就蓄势待发,易小刀刚睁眼,洛颖就闪到了易小刀的面前,抬起一脚,运起十足的真气,一脚朝易小刀扫去。 “轰!”一团烈火从易小刀胸口迸发,将洛颖包裹而入,洛颖大惊,踩着易小刀的胸膛,向后急退,凌空虚蹬两步,堪堪逃出烈火的包围,落在了地上。 洛颖的雨伞飞到了一边,浑身被淋得湿透,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白嫩的脚丫,鞋袜都已被烈火焚净,若不是自己以道法驭身,只怕这双脚也保不住了。 “我承认你的确有些本事,今夜大雨,多有不便,只等来日相见了。”洛颖心中明白,自己以寻常之身,已经是战不赢他了。可此时大雨,神打之术大打折扣,便决定果断放弃。 “哎,别走啊,这一脚踢得我蛮舒服的,再来啊!”易小刀见对方鞋袜俱已烧毁,自觉占了便宜,嘴上开始逞能起来。 洛颖不去搭理他,从迈着赤脚踩着泥水,捡起一旁地上的雨伞,向易小刀走来。易小刀正要出手抵挡,却不知洛颖何时已经越过了易小刀,向东鲁军帅帐走去。 “下次见面,易大人可就要当心了。”洛颖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雨幕中。 易小刀见洛颖离开,这才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胸口:“痛死我了,这次回去,可得找陛下给我加钱啊…”咳嗽两声,继续向右营赶去。 右营的厮杀起初十分焦灼,薛芒不擅攻敌厮杀,纵然韩实独臂一刀,勇不可当,可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右营的东鲁军在最初的被打蒙之后,慢慢稳住了阵脚,竟也仗着人多和羽林军打得有来有回的。 秦往迁率领上武营赶到之后,一杆长枪突入战团,挑,刺,扫,扎。人借枪势,枪借人勇,将右营的东鲁军杀得七零八落,根本就没有秦往迁面前的一合之敌。 “人太多了,拖下去没好处,易大人在哪?”薛芒制住一名想要偷袭秦往迁的小头目,出声问道。 秦往迁反手一枪,将这小头目当场捅死,说道:“易大人\t为我等断后,应该很快就来了。” 薛芒点头,也不担心易小刀的安危,自从易小刀被司望南带出海外之后,回来便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一身内力融会贯通。只要不是遇上了东方钟,这东鲁营中应该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两方正厮杀间,东鲁军节节败退,易小刀赶到了。 “差不多了,走吧。”易小刀冲入战团,来到秦往迁身边,对秦往迁和薛芒说道。 “易大人,我们好不容易混进来,右营还没完全击溃…”秦往迁嘴上说着不想撤,却还是边打边退,来到了易小刀的身边。 易小刀闪过一刀,一把抓起偷袭的东鲁军,丢到了一边,说道:“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杀多少东鲁军,而是重创他们的士气,见好就收,何况这雨势渐渐小了,再拖下去,等东鲁军反应过来,我们想走都走不了了。” 薛芒点头,易小刀说的的确不无道理,一旦东方钟反应过来,到时候几个人谁能活着回去还真不好说。见薛芒同意,秦往迁也不再坚持,几人领着上武营和羽林军,边打边撤,向营外退去。 几人刚刚率军出营,就听到东边东鲁军左营传来的喧闹厮杀声,杀声震天,动静一点不比这右营的小。 “易大人你还安排了后手?”韩实有些惊叹。 易小刀茫然摇头:“上武营和羽林军都在这了,挥征营我没让他们动,李定星不是那种莽撞之人。” “那这东边会是谁在厮杀?”韩实问出了在场众人的疑问。 “不论是谁在和东鲁军厮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秦往迁还想过去再大闹一场。 易小刀犹豫了一会儿,摇头道:“挥征营的李定星和南淮军的王玄都是多谋之人,不会鲁莽行事,若是我们现在过去,说不得又横生变故,先走吧。” 几人都有些奇怪,提出夜袭的易小刀表现最是积极,怎么断后一会儿就变得有些畏首畏尾的? 易小刀胸口仍旧隐隐作痛,也猜到了九吟楼今日的突然出手和大雨有关。此时雨势减弱,要是九吟楼的那小娘们儿再用起神打,变成了“观音菩萨”,只怕是众人都得交代在这里。 众人以易小刀为主,易小刀既说了要撤离,也就无人执意反对,众人在雨势和夜色的掩护下,有序地撤离了东鲁营,返回了西边的羽林军大营。 东方钟一枪挑死一个东倭人,将他抛起狠狠地掼在了地上,又在他的尸体上踏了一脚。 “都是猪!都是蠢猪!”东方钟怒骂道,折身一枪又刺死一个偷袭的忍者,将尸体抛了出去。 “比地厚!给我滚出来!” 东方钟怒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各思对敌之策 “比地厚”藤田没有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在场的东倭人也没人能懂中土话,他们不折不扣地执行着武藤的命令,不断地冲击着东鲁军营。 东方钟已经杀红了眼,浑身上下遍是鲜血,减弱的雨势在缓慢地冲刷着,但是根本比不过东方钟沾染鲜血的速度。左营外,遍地鲜红,东鲁军和东倭兵的鲜血混杂在一处,宛如人间炼狱一般。 起初东倭兵第一波冲击的确占了便宜,冲进了左营,不少东鲁士兵还在睡梦中就被砍成了两半。不过在东方钟赶到之后,中军立马派兵前来支援。在东方钟的蛮横厮杀中,东倭兵抵挡不住,连连后撤。 藤田这时才骑着一匹大马,慢悠悠地来到了两军交锋的战场,刚到战场的藤田吓了一跳:“那是什么人?”藤田遥指东方钟。 “藤田大人,那人十分厉害,一直嚷着什么,可是我们不懂中土话,不知道他说什么。”退到藤田身边的东倭兵害怕责罚,连忙将知道的情况禀报。 藤田顾不上责骂东倭兵的退缩,单人勒马冲了过去。 东方钟察觉到有人纵马而来,掂了掂手中钢枪,朝着战马用力掷过去,自己也动身追上。 战马见到飞来的钢枪,受惊抬腿,却没躲掉这一枪,被钢枪射穿了喉咙,倒在了地上。藤田摔倒在一边,刚刚爬起,东方钟已抽出马尸上的长枪,枪尖伸到了藤田的眼前。 “东方将军!”藤田闭眼用中土话大叫出来。 “比地厚?”东方钟收回钢枪,在他眼里,东倭人长得都一样矮小,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藤田惊魂未定,连忙高举双手,希望引起众人的注意,用中土话和东倭语交替喊道:“住手!都住手!自己人!” 东方钟一枪顿地,将地上的碎石头压了个粉碎,恨恨向军营中折返而去。 藤田废了好大的劲才阻止了两军的厮杀,返回请了武藤,二人一起向东鲁军中而来。 众人分宾主坐定,九吟楼的洛颖和秦坤海对于东倭人向来没有好感,早早地回到了自己的帐中。 “东方将军未免太过分了!我们分不清你们中土的军队,难道你们也分不清中土人和东倭人吗?为什么要攻击我们?”武藤用东倭语连珠炮一般地逼问,气势凶狠,藤田不敢作假,在一旁如实翻译。 东方钟气得猛地一拍帅案,帅案应掌断成两截:“恶人先告状!你等无故夜袭我军,难道任由你们屠杀不成?还敢来质问我!” 武藤也是自知理亏,仍旧蛮横地说道:“那东方将军应该理智防御,而不是亲自下场厮杀!” 东方钟抓起身旁的长枪,向武藤走去,武藤见东方钟抓起兵器,连忙站起,查出腰间长刀,抢先一步朝东方钟劈来。不料东方钟站定未动,武藤急忙收刀,一刀险些真个劈下。 “武藤将军为何不理智防御呢?”东方钟冷冷地问道。 武藤扭过脸,再没说话,当着面打自己的脸,感觉很不好受。 东方钟也没让武藤太过难堪,转移话题问道:“武藤将军还剩多少兵马?” “还剩三万东倭勇士和千余名东倭忍者。”这个问题藤田就能回答。 “哼,不是说一共五万东倭人马吗?这就只剩一半了?那你们还打个毛啊?赶紧收拾东西回东倭老家吧!”东方钟嘲讽道。 “三万东倭勇士,会为了大皇陛下死战到最后一人,不像中土人,半数而逃!”大启王朝士卒死伤过半,避战而不受追究的律法,东倭也是有所耳闻。 东方钟没心思和他打嘴炮,问道:“你们为何会来袭击我军军营?” 藤田便将南淮军雨夜撤军,他们率军追击的事说了出来,一路追击到此,见到东鲁军营便以为是南淮军,直接下令冲营。 东方钟听完之后,暗恨道:“该死,一定是易小刀搞的鬼!” “易小刀?”藤田再次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当时他们准备谋害司望南,也是被这个易小刀的救走的。对于藤田来说,被人拦截,奴役十年,最终却不能手刃仇敌,已是奇耻大辱,如今又再次听到易小刀的名字,还诱使他们两军厮杀,着实可恶! “东方将军,易小刀如今在哪里?我们东倭武士要和这个易小刀决一死战!”藤田激动地说道。 东方钟望了望藤田的五短身材,有心耻笑,但为了大局还是忍住了,共享了自己的情报:“易小刀如今麾下有羽林军,南淮军,还有在东鲁召集了不少帮派相助,实力也不可小觑,当从长计议。” “这倒也是,他还有一个师傅,司望南,剑术奇高,不好对付啊。”藤田也清醒了一点。 东方钟皱眉道:“司望南?他不是早就死了么?佩剑都在易小刀的手上。” “我等被司望南围困岛上十余年,一夜趁他虚弱,本想结果了他,结果被易小刀这小子搅了局。后来他们逃出岛屿,便再没见过了。”藤田也将所知如实相告。 “呵,有意思。”东方钟摩挲着下巴,考虑着对策。 …… 易小刀等人奔了一夜,堪堪奔回军营,刚一进军营,吓了一跳,军营里军帐倒塌无数,拒马围栏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仿佛军营被洗劫了一般。 “易大人,难道东方钟也派人来偷袭了?”韩实问道。 “走,进去看看!”易小刀一马当先,冲进了军营,四下打量,军帐军器虽倒落一地,军营中却没有一点血迹,所留数百上武营如今也不知去向。 “找!找出一个活口也好,问清楚出了什么事!”易小刀刚刚下令,就见军营深处吵闹非常,易小刀赶去查看。只见数百上武营追着一个小胖墩,围追堵截,军营里一派鸡飞狗跳。 “把铜铃抢下来!” “这小胖子好大的力气,根本挡不住啊!” “先抢铜铃!不要挡他,先抢铜铃!” 小胖墩东方食手中举着一个铜铃,“咯咯”地回头笑着,易小刀心中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个小胖子惹出来的。 眼见小胖子回头望着追堵自己的上武营众人,没注意前面。易小刀也不敢拦在身前,侧身闪过,拈指从小胖子手中抽出铜铃,在手中轻轻摇了摇。 “叮铃铃。” 小胖子铜铃脱手,还没反应过来,听到这一股铃声,当即捂着脑袋,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秦往迁,薛芒等人赶来,尽皆松了一口气。易小刀扯着嗓子问道:“是谁保管的铜铃?连个小孩子都看不住吗!” 一众上武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看来下次得把你看好了,别我们出去偷别人家,你在家里偷我们自己的家!”易小刀将铃铛抛向韩实:“韩实,交给你了。你一只手,拿一个铜铃,再合适不过了。” 易小刀怕韩实对之前被赶出军营的事还有芥蒂,特意将铜铃丢给韩实,表示信任。 韩实接过铜铃,皱着眉说道:“俺想上阵杀敌,一只手咋了?一只手俺也能打,照顾这么个小孩子,俺可不行。两天,你来。”说着就要将铜铃交给秦往迁。 “还是我来吧。”薛芒走出,从韩实手中接过铜铃,从怀中抽出一根绳子,将铜铃绑上,戴在了脖子上:“别看是个小娃娃,力气可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易小刀也不在意,有人能掌铃就好,吩咐着众人重新支起营帐,立起围栏。 一连几天,易小刀和东方钟两边相安无事,天气不是阴云密布就是细雨绵绵,易小刀揣测是因为九吟楼的缘故,东方钟在等天气晴好。这倒也中了易小刀的下怀,如今易小刀手下兵马繁多,派系不一,就是简单的一个调拨粮草,易小刀都要几个军营来回奔波。 “小刀,王玄所率的南淮军不知去向。那日雨夜,倒是送了些伤兵过来,伤兵说王玄引东倭兵去夜袭东方钟,一直到现在也没个消息。”李定星有些忧心。 “他引东倭兵去夜袭东方钟?怪不得那天晚上东边杀声震天的,原来是他。他凡事都有打算,虽然放东倭兵上岸,肯定有他的打算,对了,东倭战船呢?” “战船都在,我派人去打探过,船上空无一人。” 易小刀笑道:“那船肯定被动了手脚。东倭人不会不留人看守战船,可战船空无一人,只怕是早被清理干净了,船也一定做了手脚。王玄是想来个关门打狗。” “现如今怎么办?”李定星问道。 “你个南淮张子房你问我啊?我还想来问你呢!东方钟有九吟楼相助,但是九吟楼的神打之术会在阴雨天大打折扣,东方钟现在一直在等,我们该怎么办?”易小刀反问道。 李定星点头:“原来是九吟楼,他们怕雨我也猜到了。既然东方钟现在不想打,那我们就得逼他打,或者他们不动手,我们可以先把东倭人印出来。” “那怎么引东倭人出来?”易小刀追问道。 李定星摊手道:“当然是用钱了,我之前给你那么多的钱粮呢?交出来。” 易小刀一张脸皱成了苦瓜一样… 第二百四十章 双方中计 易小刀吃罢早饭,打了个饱嗝,抓起桌子上的一张面饼,擦了擦嘴巴,却又往嘴里塞去,撑得他直翻白眼。 “你饿死鬼投胎的啊?”付情在一旁嫌弃地说道,给易小刀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 “这钱马上就要送出去了,下一顿饱饭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吃得上呢!现在不吃饱一点…怎么行!”易小刀理直气壮地说道:“李定星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付情双手撑住脑袋,望着易小刀回道:“他那边早就准备好了,挥征营已经设好了埋伏,就等着你这边了。” “那就好,风声也已经放出去了,今天我往挥征营那边押送钱粮,东倭人肯定会来拦截,到时候一举攻灭!东倭人没了,我看东方钟能撑到几时。”易小刀信心满满地说道。 “别忘了,现在东方钟手上少说还有八万大军,我们这边满打满算,撑死了才五万啊。”付情提醒道。 “哎,兵不在多而在于精,真打起来,我们哪个不是以一当十?不说了,时候不早了,我得出发了。”易小刀抓起帅案上的“思卿”,走出两步,又转身对付情叮嘱道:“薛芒就在营中,如果有什么变故,你和他在一起,他能保你周全。” 付情伸了个懒腰:“我要走谁还能留得住我?你管好自己吧,我可不想做望门寡…”最后几个字,付情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微不可闻。 “你说啥?”易小刀没听清。 “快去吧,我去补觉,一大早就伺候你吃饭,困死我了。”付情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株莲花,转瞬就不见了。 易小刀嘀咕着往外走去:“我又没让你起来…” 易小刀率领着上武营和羽林军共计六千余人,押送着钱粮,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只有秦往迁一人跟随在身后。薛芒和韩实都留守军营,以防不测。 “易大人,我昨天听薛芒说,这练武也有等级?你到了哪一级了?”秦往迁在路上,闲着也是闲着,就和易小刀搭起话来。 易小刀骑在马上左摇右晃,笑道:“我在京城有一个便宜大哥,他可是老江湖了,曾言我只是最初的鸿蒙境,不过那是之前了,再加上我那大哥,就没几句正经话。我想,我如今再怎么差劲,也应该到了第三层心道境了。” “心道境,那可厉害了,再进一步,可就是中阶武者了。”秦往迁念叨着,低下了头。 易小刀望着秦往迁的样子,笑道:“你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心道就厉害了?你小子不比我能打?” 秦往迁挠挠头,笑道:“易大人你一直说我能打,可我没觉得自己有多能打。易大人你帮我看看,我到了啥境界了?薛芒说我已经到了第五层的抱阳境,我咋没感觉啊?” 易小刀刚准备开口说已经到了第四层的载阴境,听到秦往迁的最后一句话,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薛芒是神机派的,他说你到了抱阳,额…差不多吧。”易小刀尴尬地说道。 “那易大人,东方钟到了何种境界?我们一个心道,一个抱阳,能打得过他吗?”秦往迁问道。 易小刀认真说道:“我看那东方钟,勇猛不下于南淮的李耀阳,只怕…地隐境,只高不低…” 秦往迁低头一个人琢磨去了,易小刀见秦往迁再不追问,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境只是寻常武夫,我在济城把东方钟都追得到处跑,怎么可能只是心道境呢?下次往高了说,别人再问起来,我就说我到了载阴境!” 易小刀的心中想法除了问相阁之外,无人知晓,问相阁众人若是在此,定要笑掉大牙。对于真正的江湖高手而言,天行之下皆蝼蚁,李耀阳也是最后的鄱阳湖一战,从地隐跃为天行,只可惜寡不敌众… “报,易大人,抓到一名东鲁细作。”前方有一名飞马来报,后面跟着几骑,共同押送着一名东鲁军。 易小刀来劲了,两军交战,情报最是重要,某些时候能比粮草还重要,易小刀要亲自问问,这名细作知道些什么。 东鲁细作被带到了易小刀的面前,脸上有几个巴掌印,看来被抓之时,已经吃了一番苦头了。 “小杰,你真是太冲动了!怎么把人打成这个样子!”易小刀对着旁边的哨探呵斥了一声,立马下马来扶这名东鲁细作。 羽林军哨探心里一时有些茫然无措:“我也不叫小杰啊…” 易小刀才不管他叫什么,他最擅长逢场作戏,这都是演给东鲁细作看的罢了。 “来人,把…王妃的灵药拿来,给这位兄弟治治伤!”易小刀对着身后装模作样地说道,搬出了香莲儿最贵重的身份。而香莲儿的灵药在济城时,羽林军就还给了易小刀,此时正被易小刀揣在怀里呢! “易大人,不不不,小的何德何能…大人厚恩,小人全说!”东鲁细作没见过这待遇,王妃的灵药,怕是比他的命还值钱!他只是一个小人物,别的不懂,但是有一个浅显的道理还是明白的:不该是自己的最好不要。 易小刀一脸期待地望着这名细作,搓着手掌,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东方钟将军今日凌晨,带了五千个兄弟,往崂山去了。”细作交代道,不等易小刀发问,接着说:“之前有人打探到消息,江湖上有个叫司望南的就在崂山,东倭人承诺,只要抓到司望南,就听从东方钟将军的差遣…” “司…望南?”易小刀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有些不敢相信,捏紧了手中的“思卿”:“你说司望南现在在崂山?” “小人也是听军营里其他兄弟说的…”细作不敢确定。 秦往迁在旁边听完,走过来劝道:“易大人,此乃一面之词,不可轻信!” 易小刀没有说话,挥了挥手,没说奖也没说罚,示意其他人将这名细作带下去。 “你还记得问相阁说的吗?蓬莱就在岛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岛城只有一个崂山,这种修仙的门派,那肯定是隐居深山啊!”易小刀越想越觉得合理。 “易大人,我总觉得不对劲。我们刚好今天出兵诱敌,而今天就恰好抓到这个细作,连东方钟也是今早带兵出门,这是不是太巧合了一些?”秦往迁想不明白,本能地觉得不合情理。 易小刀盯着秦往迁,怔怔地问道:“那依你之见,如何是好?” “按原定计划,先诱东倭人,等此事过去,再和忠意公他们商议不迟。”秦往迁不打架的时候还是沉稳的。 “那要是我师父被东方钟抓去了该怎么办?”易小刀继续问道:“如果今日诱敌,东倭人不来又该怎么办?师父和东倭,我总得顾上一头啊…这样,你率领兵马继续押送钱粮,我去救我师父,这样不就行了!”易小刀灵光一闪,说出自己的想法。 “蛇无头不行,易大人你怎能离开军阵?”秦往迁心中并不同意。 “秦往迁!我命你率领兵马押送钱粮,诱敌出战,和忠意公合力歼之!”易小刀没再给秦往迁说话的机会,严肃地下令道,说完,翻身上马。 秦往迁连忙应道:“小人领命!易大人…三思啊!” 易小刀一骑绝尘,早已奔出老远。 “师父,我来救你了!”易小刀喃喃地说道。 被领走的细作悄悄扭头,望见易小刀拍马远去,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奸笑。 与此同时,东倭的探子也回报了武藤,易小刀押运粮草往挥征营的消息。 “藤田君,你怎么看?”武藤询问着藤田的意见。 藤田细细分析道:“易小刀乃是兵马主帅,亲自押运粮草,于情理不合。你们看清了吗?里面装的,真的是银两和粮食吗?” 东倭探子言之凿凿:“鄙人亲眼所见,装的都是粮食和银两!” “极有可能是诱我们出战!东方钟今天刚走,难道这事也早就被他们知晓了?”藤田猜得八九不离十。 武藤点头应道:“很有可能!不如等东方钟回来再说?” 藤田想了一会儿,皱眉说道:“武藤大人,东方钟麾下八万大军,也是需要钱粮的时候,要是等他回来,可能就没我们的份了…” 见武藤还是犹豫不决,藤田反倒催促道:“武藤大人,我们来东鲁又不是帮东方钟卖命,而是为了中土的钱粮,大皇陛下还在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呢…” “好!我亲自率军,三万大军,还怕他们区区几千兵马不成!”贪婪是东倭人的本性,武藤也免不了诱惑。 东方钟帐中副将见东倭营动,出营询问阻拦,被武藤挥刀推到了一边:“等钱粮劫了回来,分你们一份就是了!” 副将无可奈何,眼睁睁望着三万东倭人向南而去。 东倭人离开不久,东鲁军军营北边一处密林中,王玄悄然迈步而出:“这肯定是易大人的计划,分化了东倭人和东方钟,我们跟上去,这次,务必全歼东倭人!” 东方钟率领五千东鲁军来到了崂山脚下,挥手示意众人散开,让出登山山门:“这叫请君入瓮,哈哈哈哈!” 散开的五千东鲁军中,洛颖和秦坤海赫然就在其中,两人走到一棵大树下,跃上了树梢,盘膝打坐,也在等待易小刀的到来。 树下,五百九吟楼弟子,人人眼含精光,盯着来时的道路,一动不动。 第二百四十一章 五军齐动 秦往迁独自一人走在队伍的最前列,心中烦躁不安。倒不是担心东倭人何时会来劫持钱粮,而是担忧易小刀。 “此地到了何处?”秦往迁忍不住了,在一个三叉路口回头问道。 “前方四十里便是挥征营的军营,向南十里,乃是易大人招揽的东鲁帮派的营地。”有识路者出声答道。 秦往迁指出那人:“你,这位兄弟,速去东鲁帮派寻找孔门,就言易大人独自一人往崂山去了,请他们速去支援。”被指者应声上马,驱马而去。 派人出去报信,秦往迁心中稍微踏实了一些,易小刀曾说过东鲁帮派不能尽信,让他们和东方钟面对面的厮杀,搞不好他们会反水。可是事关易小刀的安危,他们一定会尽心尽力,至少眼下不会让易小刀出现什么闪失。 没分出好蛋和坏蛋之前,两个篮子的鸡蛋都不能放弃。这道理东鲁帮派明白,秦往迁也明白。 向前又行了数十里,往北的大路烟尘漫天,秦往迁捏紧手中钢枪,明白正主来了。 “上武营押送钱粮,先行往挥征营赶路!羽林军随我断后!”秦往迁安排得当,俨然有大将之风。不过这样的安排也是易小刀早就商定好了,做戏就要做足,这叫欲擒故纵。 东倭兵战马不足,加上武藤和藤田,也就数十人有战马可骑。但是东倭人身材矮小,行动颇为迅捷,秦往迁领着羽林军没走多远,东倭兵就追了过来,双方都已看清了对方前排士卒的面容。 秦往迁喝停队伍,亲自勒马来到军后,后军变前军,严阵以待。 待到东倭兵近了,秦往迁二话不说,抓起三杆长枪,背在身后,手中又擎一杆长枪,率先勒马冲阵,杀进了东倭阵中。 若是易小刀在此,一定会埋怨秦往迁不讲究,两军打仗,应该像戏文里一样,先通报名姓,再讲几句场面话,最好将对将,兵对兵地打上一场。 秦往迁可不管许多,反正对面都是东倭人,讲了对方也不一定能听得懂,还是用枪说话最直接不过了。 秦往迁这一冲阵,对方前排的东倭兵倒先懵了:他们是来劫粮的,怎么现在看起来对方气势更像是劫道的,二话不说,上来就打? 这一错愕,前排的东倭士卒失了先机,被秦往迁冲进了敌阵,长枪乱舞,战马长嘶,一瞬间就倒下了数十人,剩下的东倭兵伤亡亦在不断增加。 数百东倭兵将秦往迁团团围困,剩下的大部东倭兵绕开秦往迁,向羽林军的军阵冲去。他们是来劫粮的,死多少人没关系,钱粮一定要劫到手! 羽林军阵型严密,早就等候多时,后军早换成力大之人,举起大盾,向前顶住,后排的羽林军挥刀就砍,第三排的羽林军将长枪架在大盾上,帮前排的羽林军缓解压力。自此往后,每三排,皆如是。 东倭兵身材矮小,虽冲势凶猛,却也不是无脑,专攻羽林军下盘,不时有个别羽林军没有防备,被东倭兵连人带盾拖了出去,死于乱刀之下。 战场上惨叫连连,有东倭兵的,也有羽林军的。秦往迁顾不上身后羽林军,一人冲阵,杀得好不痛快。一杆长枪能攻能守,不仅防住了自己,连战马都护得严严实实的。 …… “什么!易大人一个人去了崂山!”孔仁惊得站了起来。 “还望好汉们速速支援!” 孔仁拱手道:“还请军爷先回,我等即刻去援易大人!” 报信者走后,孔礼站起说道:“大哥,易大人将我们晾在这好些天,分明就是信不过我们!” “我等技不如人,一个小孩就把你们两个打趴下了,被晾在这不该吗?刚刚那信使说的你没听到?他们以钱粮诱敌出战,可曾找我们要过一两银子一个人?”孔仁瞪了老三孔礼一眼,老三孔礼不敢回话,闭口不言。 “大哥,爹派我们出来,分明就是赌上了整个孔门,易大人信不过我们是他的事,我们可不能让易大人出事啊。”孔信上前说道。 孔仁虽没什么智谋,但是颇有老大的样子,对于足智多谋的五弟也是言听计从,当即点头道:“我和老四,老五去援助易大人,老二老三,你们两带人去支援羽林军。” “这什么时候了,还管羽林军干嘛?”老二孔义是五兄弟之中最莽的一个,当即说道。 “若是我们去得迟了,没能救下易大人,能助羽林军一臂之力也是好的。爹赌上了整个孔门,我们也要兼顾两边。易大人和羽林军,都朝廷的人,能保则保,保不住也要做足样子!”孔仁说道。 四兄弟没人出言反对,孔义孔礼率七千东鲁各帮帮众,往北支援羽林军,孔仁孔智孔信三人,率领五百孔门弟子并三千东鲁帮派帮众,急往崂山赶去。 秦往迁已经打断了两杆长枪,死在手上的东倭兵不计其数,可是东倭人实在人数众多,不仅身边的东倭兵将自己团团围困,即便往前望去,宽阔的官道上,东倭兵也是一望无际,看不到头,也不知有多少。 更重要的是,地上东倭兵尸体堆积,已影响到战马踩踏,几次战马被绊差点摔倒,还是秦往迁撑住长枪,将战马夹稳,才免遭滚落敌阵的下场。 “啪!”第三杆长枪也应声而断。 秦往迁抓住断枪枪杆,一杆将扑来的一个东倭人扫飞了出去,顺手丢掉枪杆,从背后抽出最后一杆长枪,拨马转身,一路冲杀撤了回去。 道路两旁,窜出两名黑衣人,抽刀交错砍来,这两刀若是砍实了,毫无疑问,秦往迁的人头当即就得滚落下来。 秦往迁后仰,躺倒在马背上,躲开这两刀,手中长枪也没歇着,一枪将一名黑衣人扫飞了出去。 “撤!”秦往迁虽然好战,却没忘记诱敌之时,杀到羽林军身边,大喝下令,手中最后一杆长枪也恰逢此时而断。 秦往迁头也不回,随手抓起一把长枪,绑在背上,手中只留一杆,且战且退。 这一通厮杀,东倭兵死伤近千人,羽林军伤亡不过数百人,却连一两银子都没见着,藤田气得咬牙切齿。 “给我追!给我杀!一个不留!” 东倭兵穷追猛打,这下轮到羽林军吃亏了,时不时就有羽林军掉队被按倒捅杀,队伍左右也出现了不少黑衣的忍者,不少羽林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倒在了忍者的忍刀之下。 秦往迁心中气恼不已,却也无可奈何,此时若是意气用事,搞不好他和五千羽林军全部都要被葬送在这里。 东倭人强倒是不强,只是这份锲而不舍的毅力太难缠了,不管捅死多少人,总会有新的东倭人冲过来,人人癫狂,仿佛不知死为何物。 “还有多远!”秦往迁抽空问向身后。 “还有十里!” 秦往迁正犹豫着要不要冲杀一波,羽林军好歹都是易小刀从京城带出的皇帝亲军,折损太多易小刀在陛下面前多少有些难看。要是自己再冲杀一波,能保一个是一个。 正在秦往迁犹豫之时,一支羽箭凌空飞来,射死秦往迁身边一名想要偷袭的黑衣忍者。 秦往迁刚刚有些愣神,都没注意到这个忍者何时摸到了自己的身边,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看到忍者身上的那支羽箭,心中动容,也不阻拦东倭人,拨马喊道:“全军掉头!与挥征营会合!” 羽林军尽皆听命,顾不上抵抗,全部转身奔向挥征营营地。 秦往迁往道路旁边的密林中瞄了一眼,轻轻点头,拍马领着羽林军冲出。 “这个秦往迁的勇则勇矣,就是太直性子了,要不是你救他这一箭,他怕是又要冲进敌阵了。”香莲儿在一旁噘嘴说道。 “易小刀有脑子就行了,要是他身边个个都像王玄一样,那他得多危险啊?”李定星轻笑道:“我们也回吧。” 香莲儿搂过李定星,运起轻功,踏树而上,凌空而行,往军营赶去。东倭人也不知是太矮了还是只顾着追杀羽林军,竟无一人注意到头顶有两道身影闪过。 香莲儿和李定星刚刚赶回军营,秦往迁就率领着羽林军赶到。挥征营军营前一大片空地,上武营的钱粮就摆在空地上。 秦往迁和羽林军笔直冲过,无人去看钱粮一眼,命都快没了,没人再去关注这个。 东倭人追到这里,望见空地上十几辆大车的钱粮,喜不自禁,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朝大车冲去。 后到的东倭人生怕没了自己的份,拼命地往前拥挤,兵马推搡着,有些东倭人一不留神,跌倒在地,竟被同伴活活踩死。而上面的东倭人,踩死了自己的袍泽尚且不知,人人都想捞一把金银。 李定星在营中,望着刚刚入营的秦往迁,浑身上下,血满衣甲,眼中满是欣赏:“ 易小刀没看错人,好一条好汉!你先歇息吧,啊,对了!易小刀呢!”李定星这才反应过来,易小刀没和他一起入营。 “我们在路上抓到了一个东鲁细作,细作说东方钟在崂山发现了易大人师父,司望南的下落,易大人一个人赶去救他师父了。” “这个笨蛋!他怎么一个人就去了!他去了也打不过东方钟,这不是去送死吗!”香莲儿和东方钟交手过,自然明白东方钟的实力远非易小刀能比,气得大骂。 “夫人别急,我已经派人通知了孔门他们,想来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理。”秦往迁劝慰道。 李定星拍了拍香莲儿:“先解决了东倭人吧。” 东倭人还在沉迷着抢夺金银财宝,粮食布匹,殊不知危险已经悄悄逼近。 挥征营营门大开,五千上武营和伤好的南淮军从营门中列阵走出,手中兵刃寒芒闪烁。 四千羽林军在营中列阵歇息,随时准备参战。 六千挥征营一分为二,从左右两侧夹击过来,前排战马踢着地面沙土,蓄势待发。 九千南淮军从北边赶来,南淮三将在王玄面前一字排开,时刻准备冲锋陷阵。 七千东鲁各帮帮众从东倭军的来路追来,为首两人,一人踏墨鹤,一人骑墨狼,进速迅猛。 五军齐动!八方合围! 第二百四十二章 埋伏 易小刀单人匹马,速度极快,原本大半日的形成,不过一个时辰就赶到了。 今日天上颇有云彩,阴云尽散,易小刀望着这样的天气,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那九吟楼的洛颖对于易小刀来说,极具威胁。 地上泥泞的道路还未干透,脚印纷乱,很明显东方钟的人马已从此处经过。只是再往前走,地上泥泞道路不见,皆是石子路,没了脚印,易小刀警惕起来。 “他们是全数上山,还是…”易小刀左右望着两旁密林,易小刀勒马停在了大道边,没有轻进。 “秦神使。”落颖坐在树上,忽地睁开眼睛,轻声唤道。 秦坤海睁开双眼,树梢微微抖动,人已经消失在了树梢。 东方钟见易小刀警惕性极高,迟迟不进山门,暗骂一声,驾马率领兵卒从林中走了出来。 “不得不说,你倒有些本事。”东方钟冷笑着赞赏道。 易小刀循声望去,一见东方钟立马明白中计,二话不说,拨马原路而逃。 “嗖!”一道剑锋劈来,易小刀仰头堪堪躲过,一缕发丝被斩断,飘落于地。 “吕洞宾”挡住了易小刀的去路,只他一人。 易小刀勒住缰绳,心中有些慌乱,战马也不住地原地打转,不知道易小刀意图,欲往何路而去。 洛颖从树梢上跃下,徒步走出树林,身后五百九吟楼弟子跟了出来。 “又见面了。”洛颖脸上无喜无悲,不知究竟何意。 易小刀见洛颖从林中走出,心中一横,拨马再度朝“吕洞宾”冲去,生路唯此一条! “吕洞宾”不闪不躲,挥手一斩,一道剑气迎面而来,易小刀跳马急躲,战马被这一道剑气一挥两半,尸首左右分离… “既来之,则安之。”“吕洞宾”没有放走易小刀的打算。 东方钟动了,手持钢枪,纵马而来,钢枪直指易小刀。易小刀运气内力,就地一滚,闪躲到一边,险些被这一枪刺了个透心凉。 东方钟拨马再来,易小刀运起内力,催动火气,朝东方钟迎面冲上。 长枪再次刺出,易小刀抓住长枪,借力一跃,向东方钟扑去。东方钟反应极快,抽腿踢向易小刀,易小刀抬腿对踢,可惜不如东方钟力道,被这一脚踹飞了出去。 “今日,你插翅难逃。”洛颖仍旧是一副平淡的语气,抬脚朝着地上轻轻一跺,整个人跳到半空中,天上云朵飘来,遮住了洛颖。片刻功夫,白云散开之时,一个巨大的莲花座台飘在空中,莲花座上,端坐着“观音菩萨”。 易小刀咽下喉咙里的腥甜,从地上爬了起来:“假冒神灵,该当何罪!”火气顺着易小刀脊柱而上,冲拂着五脏六腑,直达天灵。易小刀双眼散出一缕缕火气,眼瞳中隐隐出现一丝跳动的火光。 “吕洞宾”提剑冲来,进速极快,上一刻还在几十步开外,瞬间贴到了易小刀的身边,剑锋已落。 东方钟也夹攻而来,速度比“吕洞宾”慢了一点,手中长枪没有朝易小刀捅去,而是攻向易小刀的退路,提前一步封死闪躲之处。 易小刀抬眼紧盯“吕洞宾”,见吕洞宾攻来,不退反进,抬手朝“吕洞宾”的喉间抓去,对于劈来的宝剑则不予理会。 一片巨大的柳叶从空中飘落,柳叶细长,犹如一条巨蟒袭来,将易小刀周身缠住,包裹得严严实实地。 剑锋斩下,已至眼前。 易小刀眼瞳中的剑锋越来越近,心中慌了:“真的!”易小刀望向半空中的莲花座台,上面端坐的“观音菩萨”不笑不怒,静静地看着易小刀。 “呼~!” 一只老鹰扑了过来,伸爪就朝“吕洞宾”脸上抓去,“吕洞宾”抬手捏起剑诀,朝老鹰一指,老鹰顿时炸裂而开,化为一滩墨汁,从半空中浇下来。“吕洞宾”以手撑顶,将墨汁尽数挡住,旁边的东方钟就没躲过,被溅射到了一些。 墨鹰! 一虎一鹿相继冲来,墨鹿低头抬角,疯了一般朝“吕洞宾”猛冲过去。墨虎也嘶吼跃起,从半空中猛扑下来,目标同样是“吕洞宾”。 “吕洞宾”顾不上易小刀了,连劈两剑,同时撤身后退,墨鹿和墨虎被同时劈开,化为墨汁尽数淋在东方钟的身上。 东方钟以袖遮面,挡住了脸颊,怒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太臭了…” “吕洞宾”洒然一笑:“命中有时终需有,东方将军想是读书不多,该喝点墨汁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旁边跳出一持刀汉子,反手一刀,将包裹易小刀的柳叶斩断,抓起地上的易小刀抽身后撤。 “想跑?”东方钟反应过来,手握长枪,朝易小刀追去。两旁闪出两人,舞枪来拦,被东方钟的钢枪随意一挑,二人手中长枪直接被挑断。 钢枪追到易小刀的胸前,易小刀抬脚想要踢开,但是二人速度相差太多,只怕是来不及了。 “砰!”东方钟的手中钢枪被易小刀一脚踢开了。易小刀吃了一惊,自己速度远不及东方钟,那一枪眼看就要刺中胸口,竟然被自己踢开了! 不仅是易小刀惊讶莫名,东方钟心头更是吃了一惊:他动不了了。这一枪本该扎在易小刀胸口,可不知为何,自己一刹那动弹不得,钢枪被踢开不说,自己现在竟也纹丝难动。 “这怎么回事?”东方钟有些着慌,战场之上僵而不动,简直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吕洞宾”抬起双指,从眼前抹过,朝东方钟细细看去,找出了缘由:“是墨汁的缘故。” 东方钟连忙喊道:“快救…”还没说完,突然闭口不言,一脚掂起地上的钢枪,握在手中,朝“吕洞宾”刺去。“吕洞宾”拔剑来迎,二人战了起来,一人力大,一人借来神力,恰逢敌手,不分上下。 “易大人,趁现在快走!”孔仁、孔智、孔信三人施法操控东方钟与“吕洞宾”缠斗,催促易小刀离开。 易小刀挣开持刀汉子的双手,出声谢过,抽出腰间“思卿”,反倒朝着东方钟冲去。 “易大人!”孔仁等人急了。 东方钟身后的东鲁军呼唤着压了过来,孔仁身后各帮帮众也手持兵刃,顶了上去,两军厮杀起来。 易小刀对于孔仁等人的呼唤充耳不闻。若是只有他自己,他是没那个胆子就这样冲过来的,别的不说,就五千东鲁军耗都把他耗死了。但是既然孔仁他们赶来了,若是在这里把东方钟击杀,东鲁战事,一纸而平。 又一片柳叶从半空中飘荡下来,故技重施,朝易小刀包裹过来。易小刀横剑在胸,一剑横扫,柳叶被一劈两半,两半截柳叶甚至还兀自燃烧起来。 易小刀手中“思卿”上,也是火气缭绕… 易小刀竟将火气蔓延至“思卿”之上,借助挥剑之时,带出火气,焚烧柳叶! 柳叶并未阻挡易小刀多久,易小刀已经冲到了东方钟的身后,二话不说,一剑就朝东方钟的脖颈砍去。 半空中,“观音菩萨”抬起一指凌空虚按,一股巨大的压力袭来,易小刀一个踉跄,险些被直接按在地上。 “孔夫子何等圣人,所遗留的孔门净使这等旁门左道!”“吕洞宾”虽与东方钟战到一处,却有余力出声议论。 易小刀顶着压力,撑剑从地上挣扎爬起,紧紧地盯着与“吕洞宾”缠斗的东方钟。 东方钟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二位神使,还望相助,阻拦此子!” “吕洞宾”朗声笑道:“东方将军不需着慌,此子难以伤你分毫,倒是东方将军你,运起神力,挣脱束缚才是。” “观音菩萨”见易小刀竟顶着压力爬起,手上又施加了一份力气,用力一点,易小刀纹丝不动。火气蔓延易小刀周身,将他包裹了起来,顶住了绝大部分压力。易小刀也不是一点事没有,嘴角渗出了点点血迹。 “东鲁…此战可定!”易小刀强顶着压力,举剑大喝一声,朝东方钟后颈砍下。 “吕洞宾”见势不妙,以剑带偏东方钟的钢枪,抬起一脚,朝东方钟腰间踢去。东方钟被踢飞出去,也多亏了“吕洞宾”这一脚,易小刀一剑没有劈中东方钟,只划伤了东方钟的肩头。 肩头的血液溅到了东方钟的脸上,东方钟望着自己被划伤的肩头,想起了济城中自己被易小刀伏击的一幕。 “你竟敢…我要杀了你!!!”东方钟仰天长啸,浑身气势陡然提升,周围草木碎石纷扬四溅,交战的东鲁军和东鲁帮派的帮众一时都难以厮杀,各自往后退却。 莲花座上,“观音菩萨”秀眉微微蹙起,虽然东方钟只是被划伤了肩头,但是对于她来说,她要保的人却没保住,实在有损颜面。洛颖,“观音菩萨”,九吟楼的颜面尽皆受损。 莲花座慢慢从空中落下,“观音菩萨”从莲花座上站起,迈步走了下来,出声问道:“还在等什么?” 五百九吟楼弟子从林中走出,尽皆捏起手诀,单足踏地:“恭迎上神!” 狂风骤起,盘旋而上,周围的树木花草尽数摧折,沙尘漫天,气势比之东方钟更甚,毕竟是五百人所引发的声势。孔仁孔信等人都无法睁眼,三千东鲁帮卒连连后退,不敢上前。 “观音菩萨”、“吕洞宾”不为所动,正在暴怒中的东方钟也丝毫不受影响。 三人面前,易小刀插剑于地,双手撑剑,死死地抵挡着狂风。 风势渐渐减弱,灰尘散去,五百九吟楼弟子浑身金灿灿一片,威势不一而同。或龇牙,或怒目,或扬眉,形态各异。 “五百罗汉…”东鲁帮卒已经有人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易小刀将“思卿”从地上抽起,双手握剑,火气蔓延剑身,近乎可见。脚下用力一蹬,朝面前三人冲了上去… …… 崂山山脚不远处,两个身影慢慢徒步走来,一人倒是寻常体型,打扮也不突出,只是个寻常年轻人模样,身后跟着一个小胖墩倒是有些可爱,一蹦一跳地。 薛芒和东方食。 “可算赶上了。多亏了付姑娘,可惜了…”薛芒摸了摸怀里的三枚铜钱,轻声笑道。 第二百四十三章 策反 韩实在军营中百无聊赖,在主帐中背着仅剩的一只手,来回踱步道:“这一个两个的都出去了,就留俺一个人守家,看俺就剩一只手让俺在营里歇着?忒好心了,哼,这不存心看不起人吗?” 韩实来回走动着,心中越想越不平,咬牙道:“这干等着急死人了,我得出去转转,打探打探消息也好。” 营门大开,韩实领着仅剩的几百上武营离开了军营,想了想,直奔东边东鲁军营而去。 东鲁军营中也才刚刚收到东倭兵被伏击的消息,几名副将商议了一下,最终决定还是出兵去搭救一把。毕竟是东方钟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盟友,要是就这么没了,东方钟回来肯定也要迁怒于他们。 韩实躲在远处,望着东鲁军一拨一拨地开出军营,身后上武营凑上来说道:“韩统领,东鲁军这是要干嘛?不会要去救东倭人吧?” “当然是救东倭人了,不然呢?出来耍吗?”韩实没好气地说道。 “可是易大人不是说,他们不会去救东倭人吗?说东方钟巴不得东倭人和我们拼个你死我活,他好收什么…什么翁之利来着。”这名上武营士卒肚子里没什么墨水,记不住文绉绉的词,可是将易小刀的话记得滚瓜烂熟的。 韩实摸着下巴稀疏的胡渣子,点头说道:“对啊,东方钟就想东倭人和俺们拼个死活,怎么会这么好心去救他们呢?” “韩统领,会不会…东方钟不在军营里?这是他们自己的…”这名士卒对于易小刀的话深信不疑,易大人说东方钟不会去救,那他就绝对不会去救。可现在已经出兵了,那就只能是这种情况。 韩实本就是个直肠子,想也不想,一拍大腿:“有道理!走,去看看!” 上武营士卒吓了一跳,见韩实认同自己的想法,也十分高兴,自己抢先走在前面,为韩实引路。 几百号人,这目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刚刚好能被发现,东鲁军探子火速摇旗,将消息传回军营。 副将吴虎听完探子的回报,望向韩实等人所在的方向,向身后一招手,领着东鲁兵马向这边而来。 “不好!韩统领,我们被发现了!快…啊!”一根长枪被抛射而来,将这名上武营士卒捅了个对穿,很快,大股兵马围了过来,将韩实和几百上武营围在路中。 “呵,几百人也敢来窥伺我军军营,你们是掉队了吗?谁是领头的?”吴虎马上按枪,扫视上武营众人:“不是是你这个独臂大侠吧?哈哈哈哈。” 上武营众士卒纷纷上前想将韩实挡在身后,却被韩实一一拨开,走了出来:“就是大爷俺,上武营的大统领,你是何人?叫东方钟出来跟俺说话!”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东方将军出来?”吴虎见韩实长得黑黢黢的,衣裳不算褴褛却也明显的寻常百姓样子,心里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大手一招,示意东鲁军将他们全部剿灭。 韩实大笑道:“哈哈哈哈,你这厮好大的胆啊,一不敢报名,二不敢单挑,就连俺们这几百人也怕了,要以多欺少。俺们易小刀易大人每一战可都是身先士卒的,真丢东鲁人的脸!” 吴虎受此一激,气上心头,手中长枪一拦:“大言不惭的残废,听好了,本将名叫吴虎,今天就让你做个明白鬼!都给我退下,我要亲自宰了他!” 韩实也是个莽汉子,本就看不惯此人趾高气扬的样子,从身后士卒手中抓过一把长刀:“来!” 吴虎抬腿从马上一跃而下,双手握枪,抢上几步,举枪就朝韩实心窝扎来。 韩实手快,一刀砍在枪杆上,用力一压,将枪头压下,长刀顺着枪杆朝前滑砍过去。韩实眼中闪过一丝凶戾,这一刀若是砍实了吴虎十指不保。 吴虎以枪头撑地,凌空一脚踹在了韩实的胸口,韩实人倒飞出去,撞倒了三四个上武营士卒,长刀直直掉下,插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上武营大统领?”吴虎忍不住讥讽出声,长枪一挑,将长刀挑起,直直飞向韩实:“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再来,你再来。” 韩实一把抓住长刀,就地一滚爬起身来,举刀再度冲过去。吴虎见韩实这冲势,气势十足,却是破绽百出,冷冷一笑,单手持枪迎上,朝韩实腰腹刺去。 长枪刺中韩实腰腹,枪头贯穿身体,从韩实后腰处贯穿而出。韩实吃痛,咬牙用力挥刀,被吴虎一把从刀背处抓住长刀。 “死残废,这下服气了吗?”吴虎说着抬起脚,又要踹向韩实的胸口。 韩实手中长刀刀柄被抓,不惊反笑,主动松开刀柄,放弃手中长刀。 吴虎眼芒微缩,心中预感不妙。 韩实早有防备,抢先抬脚,将吴虎一脚压下,不顾腰腹之伤,整个人从枪头滑向枪杆,贴近了吴虎身边,撞进了吴虎的怀里。单手抓住吴虎腰间长剑,一把抽出,斜撩而上。 一剑封喉! 吴虎瞪大了眼睛,脖子上鲜血喷涌,松开长枪大刀,伸出双手想要捂住脖子上的伤口,踉跄两步,跌倒在地,不断地抽搐着。 韩实忍痛从腰间抽出长枪,对着吴虎连捅数枪,当场捅死。 “俺娘咧,疼死俺了…”韩实斩杀了吴虎,这才坚持不住,也跌坐在地上。 “都愣着做啥呢?啊?不是想杀俺吗?来啊!”韩实望着身边的东鲁军,出声挑衅道。 无一人动。 “恁看恁们,啊,放着好好日子不过,跟着东方钟弄啥咧?这打仗死的不还是你们么?还去救东倭人,救东倭人啥罪资道不?叛国!诛九族的!家里老婆孩子不管咧?就为了东方一家富贵去造反?” “朝廷兵马、战将,那是闹着玩滴?恁们就是赢了易大人,那还有张大人,李大人,朝廷的兵多着呢!南淮都被收了恁们又不是不知道!和朝廷打,能赢啊?东倭人那都是猪脑子,前些日子晚上,不还偷袭恁们呢吗?还去救?” “东鲁本来好滴很,东鲁王一死咋就变成这样了咧?你们还听东方钟,他那东楚都灭了六百年了,东鲁变成东楚就能过好日子了?那赋税一个铜子都不能少给!当官的换个人罢了!俺就看不惯当官的,但是易大人俺可稀罕咧。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懂,都猪脑,猪脑…” 韩实坐在地上捂着伤口,絮絮叨叨,骂骂咧咧的,周围东鲁军全都静静地听着他说话。 东鲁军自打来到岛城,先是挥征营的军营没有攻破,天降大雨,败退而回。后来易小刀夜袭,东倭人也来夜袭,东鲁军中早就怨声载道,士气跌落得不成样子,东方钟从未注意到。 如今吴虎被杀,韩实一口东鲁方言坐在地上念叨个不停,众人倍感亲切,倒也真的听进去了。 东方钟和杨思孝争斗也就罢了,毕竟是东鲁之事,两方也一直没有撕破脸面,只是暗中较劲,东鲁军跟着东方钟无可厚非。可是如今对抗易小刀,那就是跟朝廷作对了,此事军营之中人尽皆知,要杀头的。 东鲁军人人沉默,说一千道一万,人人都在想一个问题:“图啥?” 众人想了半天,想不出答案,士气在这一刻,跌破零点。 一名东鲁军士兵丢下手中兵器,摘下头盔,脱去盔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如果被昔日袍泽背后袭杀,也无所谓了,没有意义的事做下去也没意思。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很快,一传十,十传百,东鲁军尽皆散去,吴虎的尸体就留在路边上,无人去管。 “韩统领,快,易大人留了点那个灵药,回去治伤!”上武营士卒围上来,说着就要抬起韩实。 韩实连连摆手:“别动别动,你们帮我包扎一下,我们还有事要做!” “这几千东鲁军都跑完了,还有啥啊?韩统领有什么事你吩咐我们就是了。”上武营士卒虽然还在相劝,不过也有懂些包扎之法的士卒上前为韩实包扎伤口。 “快,扶我起来,把马牵来!” 韩实在上武营士卒的帮助下爬上马背,领着上武营士卒往东鲁军军营赶去。 东鲁军军营中,刚刚跟随吴虎的士卒们都回来了,一个个丢盔弃甲,刚到军营就径直回了各自帐篷,收拾包裹离开。有相熟的,关系好的过来打听,明白缘由也不由得暗思起来。 人总得为自己打算。 越来越多的东鲁士卒回到自己的营帐收拾包袱,动作快的甚至已经离开了军营。 “东鲁军都给俺听着!” 营门口出现一骑,马上端坐的正是韩实,他强忍伤痛,坐直了身体,用最大力气喊道:“恁们是叛军!跟随东方钟的叛军!现在回了家,也是叛军!朝廷不追究也就罢咧,追究起来,恁们一个都跑不掉!俺要是恁们,俺就不走!” “不走?不走不是等死吗?”有人问道。 “戴罪立功!恁们跟着东方钟作乱已经坐实咧,现在有个天大的功劳在这恁们不拿,还跑?恁看看恁们可孬?立了这个大功,朝廷还能治恁们罪吗?该当兵当兵,该领赏领赏啊!” “什么功劳啊?别卖关子!” “杀东倭人!”韩实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 第二百四十四章 围三阙一 东鲁军营中近七万人,人人都不是傻子,来此是为了荣华富贵,可不是找死的。大家都明白事情其中利害,即便有些愣头青,被相熟的人劝诫一番后也幡然醒悟了过来。而且连日失利,也令他们心生退意,当时就跑了大半,只剩两万余人,还在观望中。 韩实堵住营门,愿离者不管,剩下的经过他一番游说,尽皆倒戈,表示愿意归顺大启朝廷。 韩实几番话语,将东鲁的七万大军说得土崩瓦解,志得意满。打铁趁热,率领着两万兵马,大手一挥,领着人马出了营门,向南而去。 东倭人还在拼命地抢夺金银粮草,不过区区几十车的粮秣,近三万人哄抢。他们也没有包袱口袋,就手拿把抓,谁拿到就是谁的,极其原始与野蛮。 无人察觉到将近的危机。 李定星和香莲儿分兵两路,各率三千挥征营,准备南北两路夹击东倭人。秦往迁则领着羽林军,正面把守营门。 一支响箭划破长空,带着尖锐的声音射入东倭人中,将一名骑马的东倭头领射落马下,当场毙命。 南北两路挥征营开始冲锋! “随我杀!”香莲儿依旧一人当先,也未骑马,几个纵掠间跳到了东倭人的外围,一剑斩过,砍翻数十人。身后挥征营皆是土匪响马出身,与东倭人这近月余的厮杀,早就已经是老对手了,不少兄弟同伴死在东倭人刀下,此时人人奋勇争先,急欲报仇。 前排挥征营举盾闭眼冲撞,将东倭人撞得人仰马翻,身后的兄弟跳进人堆,挥刀乱砍。东倭人身材矮小,极好辨认,也不用担心砍到自家兄弟。 “敌袭!反击!”藤田跳着脚扯着嗓子大喊。 东倭人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但是人多势众,还没受到冲击的东倭人反应过来,争相拿起兵器,和挥征营厮杀起来。 李定星这边,麾下的挥征营也冲了上去,他自己不擅拳脚兵器,停在外围,只剩十余人留在李定星身边,保护他的安全。虽然没有冲进去厮杀,李定星却是拿起一张长弓,张弓搭箭,直瞄东倭头目,箭无虚发,弓弦响处,东倭大小头目尽皆应声落马倒地。 香莲儿在东倭敌阵中身姿轻盈,剑舞如飞,周围的东倭兵竟无一合之敌。香莲儿为了省力,也不下死手,砍伤在地就留给身后挥征营众人补刀。有香莲儿在前带头,北边挥征营士气高昂,锐不可当。 “中土竟有这种绝妙女子!”武藤端坐在马上,虽然被两面夹击,但是武藤并不惊慌,他在东倭也是经历过“百国大战”,这两军一看就只有三四千人,无法撼动他的三万大军。 武藤身材高大,在东倭人中本就鹤立鸡群,此时伸出右手,对着香莲儿遥遥一指,缓缓握掌为拳,用力一攥。身后数不清的黑衣忍者如同蝗虫一般窜出,朝香莲儿的方向赶去。 香莲儿这边杀得正起劲,两侧突然闪出两名黑衣忍者,一人伸手拿向她手腕,一人擒向她的脖颈,意图生擒。 香莲儿早已防备,反手抓住擒腕者,一把拉近身,自己猫腰闪过,和这名黑衣忍者换了个位置。黑衣忍者被脖子一把擒住脖子,急得连连挣脱。香莲儿脚步轻旋,侧身又撞了回去,抬起“念君”,推剑入胸,一剑穿二! 周围出现更多的黑衣忍者,全部朝香莲儿扑来,香莲儿以剑法为攻,步法为御,众多忍者,竟都不能奈何她分毫。 黑衣忍者们丢下数十具尸首后四散而开,香莲儿扬眉一笑:“哈哈哈哈,这就不玩了?我还没玩过瘾呢!”话音刚落,地上突然出现数道绳索,破土而出,将香莲儿死死缠住,尤其是双手双脚,被缠上了好几道,香莲儿动惮不得。 “怎么回事!”香莲儿有些惊慌。 原来,刚刚黑衣忍者们一拥而上,并非真的准备以人数肉搏取胜,而是做障眼法,在地上早就埋好了绳索。安排妥当后忍者们拉起绳索两端跑开,将香莲儿绑缚了个结结实实。 挥征营一见香莲儿被绑,连忙冲上来想要救援,被东倭兵们死死挡住,纵然挥征营不乏好手,奈何东倭兵人多势众,香莲儿已被忍者们拽着绳索拖入了重围之中。 香莲儿微微下蹲,运起内力,纵力一跃,跳到了半空,可是绳索早就千缠白绕打了不少死结,依旧绑缚着香莲儿,绳索末端也在地上的忍者们手中。 “李定星!”香莲儿高声呼唤。 李定星虽然在射杀东倭大小头目,却也一直在关注着香莲儿,香莲儿被绑缚拖入阵中他也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东倭人实在太多,李定星有心无力。此时香莲儿跃到半空,正合李定星心意。 李定星张弓搭箭,弓弦连响,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李定星已经射出了六支羽箭。 “嗖嗖嗖嗖” 例无虚发!香莲儿身上缠着七根绳索,其中六根绳索皆被李定星射断,只剩最好一根,缠在香莲儿的左手上。 香莲儿劲力消退落地,反手抓住绳索,将牵拉的黑衣忍者拽了过来,用绳索反将他的双手绑缚:“喜欢绑是吧?我陪你好好玩玩!” 香莲儿脚下站起,抡起绳索,将黑衣忍者当做流星锤一般使了起来,所到之处,东倭人被扫得人仰马翻,狼嚎鬼叫。 武藤单掌拍向座下战马,战马吃力不住,被拍得瘫倒在地,武藤借力而起,纵身飞出,冲向了李定星。他这才注意到了这个军阵外的“神箭手”,不可不除! 李定星察觉到动静,想也不想,朝着武藤的方向连射两箭,将手中长弓丢开,抓起马鞍上的“挽星”,搭上硬箭,拉弓如满月。 “中!”箭如流星! 第一箭射来,武藤一把抓住羽箭,随意扔开。第二箭紧随其后,武藤冷哼一声,第一箭的力道他心中有了衡量,这第二箭并没放在眼里,微微低头,羽箭射中头盔。脖颈一扬,羽箭便被磕飞了出去。 第三箭破空而来,箭簇锋锐,来势极快。 武藤伸手去抓,突然心中一紧,一脚从地上勾起一个东倭人,拉着他挡在身前,羽箭贯穿而过。武藤扭头张口一咬,将染血的羽箭叼在了嘴中,险之又险地化解了这一箭。 第四箭! 武藤使了个千斤坠,落在地上,头盔被一箭穿过,裂成两边掉落在地上,头上露出一个长条形的发髻。武藤伸手摸了摸额头,头上一道血痕。 李定星换上“挽星”后连拉两弓,也是微微有些脱力,眼睛紧紧地盯着武藤,丝毫不敢懈怠。只要武藤敢动,李定星要保证第三箭不说取他性命,起码也要让他落个重伤身残。 武藤抓起身边两名东倭兵一跃而起,继续朝李定星冲来。两名东倭兵身材矮小,在武藤手中仿佛一个小鸡仔一样,两人吓得瑟瑟发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武藤大人要带他们去哪里。 李定星坐在马上,一脚勾过身边挥征营手上的普通长弓,脚踩弓臂,单手拈着两支箭搭上弓弦,手脚并用,对着半空中的武藤两箭同发。 武藤将两名东倭兵挡在身前,箭矢入体,两名东倭兵当即身亡。武藤躲在东倭兵身后感受着身体的颤动,冷笑着将东倭兵的尸首朝李定星扔了过来,自己刚一落地也立马奔过来。 “忠意公小心!”身旁的挥征营士卒闪出三人,跳起拦下了两个东倭人的尸首。 李定星不去管两个东倭人的尸首,抽出一支坚韧羽箭,拉满“挽星”,迟迟不发。 武藤冲势极快,一眨眼的功夫,离李定星已不足二十步之遥,咧嘴大笑,高声喊道:“敌羞吾去脱他衣(敌将已被击败)!” 忽然,武藤无意间瞥到了地上那两具东倭人的尸首,尸体上还插着两支羽箭。 “!” 武藤想起了穿透东倭兵身体的第三箭:不是那箭! 武藤从没射过箭,他不知道这两种箭有何区别,他从始至终都以为是箭的特殊之处,而不知道普通长弓和强弓“挽星”的区别。 很快,他清楚了,因为他已经奔到了李定星的面前,李定星早已拉弓如月,艰难维持等待着。 武藤刚一抬头,闪亮的箭簇正瞄准他的眉心。 “噗!” 羽箭射落在武藤身后的碎石中,碎石都被崩起几块,羽箭只剩末尾的羽毛露在外面。箭簇和箭杆都已没入碎石中… 武藤僵在原地,额头上一个血窟窿! 二人距离太近,李定星又拉弓如满月蓄力多时,这一箭武藤根本无法躲开。武藤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额头冰凉,正要伸手去摸,双手已无力抬起…倒地身亡。 李定星甩了甩酸痛的胳膊,将“挽星”挂回马鞍上,换回普通长弓,遥望着还在东倭军阵中肆意撒野的香莲儿,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藤田几次逼近了香莲儿,却都被香莲儿的“流星锤”吓得不敢靠近。身材又太过矮小,根本不知道武藤大人去了哪里,心中正在焦急间。又听到远处喊声大起。 一人空中乘鹤,一人地上骑狼,率领一支“五花大门”的大军向这边赶来。 东倭兵三万大军,并未都挤在挥征营营前,还有不少人在狭长的官道上。孔义,孔礼来势汹汹,已经和末尾的东倭兵打了起来。有孔门带头,东倭各帮帮众势如破竹,完全是一面倒的屠杀。 “杀!” 王玄领着南淮军也刚好赶到,不由分说地冲进了战阵之中,王玄所下军令:“身高不足五尺者,杀无赦!” 秦往迁歇息了一阵子,体力渐复,见南淮军和东鲁帮卒赶到,热血沸腾,再也坐不住了。飞身上马,也不顾羽林军如何,单人匹马,抓起三杆长枪就冲出了营门,羽林军们此时大都恢复了一些,为壮声势也跟着冲出。 东倭兵四面皆敌,败势渐显。 王玄挑了个高处,望向战场局势,见东倭兵节节败退,在中间缩成了一团,挥手下令道:“南淮军向西而撤,让开道路放东倭兵离开。” 南淮战将陈广没有下场厮杀,而是在王玄的身边保护他的安全,此时不禁疑惑:“王大人,为何?” “围三阙一,防止困兽之斗!” 第二百四十五章 都是假的 兵败如山倒。 东倭军败局已定,可是所有的东倭兵找遍战场也找不到武藤大人,乱作一团。藤田有心继续指挥,可根本没几个人能听他的,在东倭军的阵地被挥征营、羽林军、南淮军、东鲁帮卒压缩得越来越小的时候,人人都惊慌着想要逃命。 王玄所率的南淮军让开北边大道,东倭兵们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也没人惦记着去找什么武藤大人,争先恐后地向北边逃去。 藤田恨得直跺脚,可终究无可奈何,跟着败兵一起向北而去。 四军且追且杀,在北面大道处汇合了。 东鲁帮卒对于埋伏一事毫不知情,只当遭遇战,眼见东倭人逃窜,这才松了一口气。其他人虽然知道暗伏东倭的计划,但是也只是要重创东倭人,全部歼灭并不现实,香莲儿和秦往迁都没说什么。 李定星赶到,望着王玄率领的一帮南淮军也杀了过来,再看看北边大道并没有多少南淮军尸体,顿时明白了过来。 “围三缺一虽不错,只是没有后手,这无异于放虎归山。”李定星不无叹息地说道。 王玄知道自己的想法瞒不过李定星,宽慰道;“忠意公勿忧,东倭战场早被我们做了手脚,东倭人即便要逃,也绝出不了东鲁。” 香莲儿这时才将手中的绳索扔下,绳索上捆绑的黑衣忍者早已被撞得血肉模糊,不辨人形。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追?”香莲儿对着还在商议的几人不满地说道,当先一人朝北追去。南淮军和挥征营不少兵卒早已对香莲儿钦佩不已,即便有些人大战之后倍感虚弱,却还是动身追随着这位英姿飒爽的夫人。 李定星,王玄等人相识一眼,展颜一笑,皆带领人马跟了上去。 三万东倭兵,逃出生天者不足万人,没了武藤坐镇,东倭兵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糟糟地毫无军形可言,往东鲁军营处逃命。 “韩统领,前方二十里处发现东倭兵,看样子是败逃回来的!”一名上武营士卒禀报军情。 “多少兵马啊?” “不足万人。” 韩实裂开嘴大笑了起来,抽动腰间伤口,不得已止住了笑意:“好,来的好!大家伙儿要建大功啦!全速前进,遇到东倭人就给俺往死里打!” 东鲁军一听东倭人迎面而来,不足万人,士气顿时高涨起来,既已改头换面,这支东倭人就相当于他们的投名状了,一个个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东倭兵人人争先逃命,斥候哨探之类的事早就被抛到了脑后去了。他们只知道北边还有一支八万的友军,先逃回者就能活命,此时个个铆足了力气一路狂奔,香莲儿一身内力竟追不上任何一个东倭兵卒,可想而知东倭兵逃得有多迅速。 东倭兵在逃命之事上这一拼命,就盲头瞎眼地撞见了东鲁军的怀里。东鲁军们瞧见正主,二话不说,举刀迎上去就砍。逃得快的东倭兵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被砍翻了一大片。 “自己人!自己人啊!”藤田既属于幸运中带着不幸的人,幸运的是他因为意图偷袭香莲儿,被裹挟在北部东倭兵中,所以逃得很快,而不幸的是他属于东倭兵的逃命前排。此时他认出对方衣甲,跳着脚大喊中土话。 藤田忘了一件事,这是在东鲁,而不是他们的东倭,东倭人身材皆是矮小,还有误伤友军之事。而中土之中,东鲁人身形更为挺拔,相比东倭人而言,东鲁人简直就是巨人。一见身高如何分不出是敌是友? 藤田这一着急解释,东倭兵也欲分辩一二,结果换来的就是东鲁军的大刀。成片的东倭人被砍翻在地,等到他们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劲时,香莲儿已率兵从背后杀了过来。 前后被阻,中间的东倭兵不知如何是好。藤田也明白了事情有变,虽然搞不清楚早上还是友军的东鲁军为何突然举刀相向,但是现在不是搞清楚这个的时候,说不定等搞清楚了事情真相,人头早就搬了家了。 藤田转身就朝东边跑去,这时候没有什么比逃回战船更好的选择了。聪明一点的东倭兵跟紧了藤田,而只靠运气活到现在的东倭兵则只有两面包夹,身首异处这一个下场。 香莲儿冲进东倭阵中,“念君”乱舞,剑气纷飞,不少东倭人被香莲儿斩得断手断脚,哀嚎遍地。两道剑气横飞向藤田,藤田听到动静,一把抓住身边两名东倭兵,向后抛去,拦住剑气。 香莲儿在此厮杀多时,见东倭兵向东逃去,连忙拔脚欲追,被堪堪赶到的王玄喊住:“夫人且慢,东倭战船我已派冯南做了手脚,他们即便离了中土,也回不到东倭了。” 香莲儿闻言这才停了下来,斜眼微微喘气道:“直接斩尽杀绝不好吗?还放他们走干嘛?万一他们发现了你做的手脚,真的逃回了东倭…” “听闻易大人所言,东倭曾在南淮一带肆意抢掠,被忠意公和夫人抵挡,一路追杀东倭人至此。那夫人可曾想过,东倭人所抢掠钱财,如今何在?”王玄一般人走了过来,低声说道。 “在南淮海外有一孤岛…”香莲儿回忆道。 “五万东倭大军,南淮只万余人,所掠珠宝便可堆满孤岛,难道就没别的岛屿了吗?”王玄神秘莫测地笑道。 李定星大胆猜测:“你令冯南在他们船只上做了手脚,令他们无法返回东倭,只能就近停靠。想必也让冯南事先预留了一些船只,悄悄尾随其后…” “忠意公英明。”王玄恭维了一句。 李定星望着王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跟着易小刀,有你出人头地的一天。” 王玄低下眼眸:“草民深信不疑。” “对了,说起易小刀,他人呢?”香莲儿这才想起来,自始至终都没见到易小刀。 秦往迁在众人身后,连忙说道:“易大人听闻司望南前辈在崂山一带,且东方钟带人前去捉拿,易大人一人前去营救司前辈了。” 韩实捂着肚子,从远处奔来:“两天…哎,痛死俺了。大家都在呢!” 秦往迁听到呼喊,赶忙上前扶住:“表兄,你这是怎么了?伤到腰了?快躺下!” “没事没事,不打紧。躺啥啊,俺身体好着呢。不说这个了,俺告诉你!东方钟留在营中还剩七万多人,被我三言两语全说跑了!”韩实激动得说道。 “全说跑了?你意思是说…东方钟的东鲁军全被你策反了?”王玄凑了过来,对于东鲁战事,王玄十分上心。 “可不咋滴!也没全跑,跑了一大半,还剩两万来人,被我带过来了!”韩实朝后面指着还在剿杀残余东倭的东鲁军说道。 王玄难得露出开心神采:“好!好!东鲁再无战事了!好啊!” 香莲儿握紧手中“念君”,独自拽过一匹无主的战马,翻身骑上。 李定星注意到了香莲儿的举动,也拽了一匹战马,骑上后柔声说道:“夫妻同心、打虎亲兄弟…我既是你的丈夫,又是易小刀的兄弟,我随你一起去。” “我也去!”秦往迁扔掉手中长枪,重新从地上捡起一杆还算完好的长枪,跳上马背。 韩实捂着肚子,朝秦往迁伸手道:“两天,快,拉我一把,我也要去。” 王玄劝阻道:“韩兄弟就且不去了吧,此间事还未了,这两万东鲁军既是你带来的,还得由你安排。若是去了崂山,见到了东方钟,难保他们不会再次倒戈。我也不去了,我还要去追东倭人。” 最后除了王玄和韩实两人,依旧率领南淮军和东鲁军打扫战场,追杀东倭兵外。其余人马全部朝崂山方向赶去。 众人骑着战马,速度虽快,但是快不过天上的墨鹤,地上的墨狼。孔义孔礼两人担心其他三兄弟和易小刀的安危,没心思和众人商议,其速如飞,一溜烟的功夫就甩得众人没了影。 “好快的速度…”众人不免惊叹。 远处山崖上,一名少女轻嗅手中莲花:“哼,这算哪门子快啊?要不是爹不让我去,你们能快得过我啊?” 下一刻,少女消失在了山崖之上,无人知道她去向了何处,只剩一朵莲花的根茎,飘落在地… …… “嘭” 一声巨响,从崂山山脚下传出,惊起了山野之中歇栖的飞鸟。 易小刀从地上爬起,身旁一棵大树已拦腰而断,是被易小刀刚刚撞断的。饶是有内力充裕,火气相护,易小刀仍旧没忍住,“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孔家三兄弟目睹了易小刀数次被打飞,在一旁无计可施。身后东鲁帮卒虽众,却迫于“五百罗汉”的威慑,不敢上前,何况除了“五百罗汉”外,还有四五千的东鲁军在遥遥对峙。 “这…这如何是好…”孔智浑身发抖,虽与易小刀在曲城有微小过节,可是父亲已经下令,相助易小刀,但是他们三人实在不敢上前。 老大孔仁和老五孔信对视一眼,两人亦是无可奈何,五百孔门弟子就在身后,可是事已至此,两人不知是否应该赌上全部弟子,与九吟楼拼个你死我活。 两名罗汉冲来,一肘一膝夹攻,易小刀双手抱头,护住要害,又被打飞了出去。 “大哥!”孔信忍不住了,出声唤道。 “对面…可都是神仙啊…”孔仁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 孔信从怀中掏出一支毛笔:“我知道,都是假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单挑 一名“罗汉”双手合十,闪身到易小刀身边,一头朝易小刀顶去。易小刀闭上双眼,抬手格挡,等了片刻,意料之中的冲击却没到来。 易小刀睁开双眼,只见这名“罗汉”被两道墨线牢牢缠住,半寸难进。 不远处,两名孔门弟子抬笔遥指,缠住“罗汉”的两道墨线正是毛笔上延伸出来的。 “观音菩萨”抬手虚指,两名孔门弟子横飞了出去,却死死握住毛笔不放,连带着“罗汉”也被墨线拉扯,拽飞了出去。 “孔门,当真要与九吟楼为敌?”“吕洞宾”斜觑过来,身后倒提的宝剑提到了面前。 孔信年纪虽小,却昂首喝道:“孔门行事只为天地公理!从未想过与谁为敌,阁下若存心一战,孔门自当奉陪!” “呵呵呵,小小娃娃,乳臭未干…”“吕洞宾”两道剑气挥出,自己倏忽消失在原地,东方钟手持钢枪,也快步奔袭,朝孔信赶来。 孔信从怀中掏出一卷卷轴,漫洒而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八字从卷轴中飞出,其大如斗,与两道剑气相撞,尽皆消弭于无。 孔智抢上一步,拦在孔信身前,掏出一只毛笔,口中念道:“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话音刚落,手中毛笔瞬间变得巨大无比,犹如一杆长枪一般。孔智身上肌肉隆起,抱住“笔枪”,向东方钟迎了上去。 毛笔钢枪相碰,孔智险些站立不住,被东方钟顶得连退四五步,孔信上前站在四哥身后,一起出力顶住,两人才堪堪顶住了东方钟。 “吕洞宾”不知从何处出现,已闪到了孔信孔智身后,单手抚须,遥望晚霞,手中宝剑斩向孔智孔信两兄弟。 “望霞斩妖。”“吕洞宾”轻声念道。 孔智孔信两兄弟想要躲闪,发现自己竟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睁睁地望着宝剑的剑锋斩来,无可奈何。 一道罡风袭来,将“吕洞宾”吹得身形不稳,不敢硬抗,收回宝剑,向一旁避开。 “我孔门内蕴天地正气,外吐笔墨神机,何来妖一说?呵,是非不分,耻也。”孔仁盘膝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一本古书,闲散地翻阅着,出声笑道。 “吕洞宾”不答,回头望向“观音菩萨”。 “观音菩萨”抽出玉瓶中的杨柳枝,沾染无数水珠的柳枝朝孔仁漫洒而去,水珠在半空之中化作无数细小莲花,飞速射来。孔仁嘴角含笑,只顾翻阅古书,口中低声诵读,细小莲花将近时炸裂而开,不得近身。 “吕洞宾”也没闲着,提剑闪到孔信身后,再次攻来。孔信无奈,只得转身先与“吕洞宾”对战起来。 孔智独自一人对抗东方钟,勉力坚持,巨大毛笔和钢枪不时对撞,火星四溅。 不仅是孔家三兄弟,连五百孔门弟子,三千东鲁帮卒,也和“五百罗汉”、五千东鲁军厮杀在了一起。一时间这崂山脚下,刀光剑影,纸墨横飞,双方厮杀得难解难分。 而当事人易小刀从地上支撑着慢慢爬起,仿佛没事人一样,望着三对人捉对比拼厮杀,忍痛扯嘴笑道:“孔门…到底还是言而有信的。”从怀里摸出两个玉瓶,将里面的药粉涂抹,药丸吞咽,打坐休养伤势,任由火气由内而外,蕴养全身伤势。 药力周身蔓延,火气体内煅烧,易小刀的脑海中浮现起了在东海之上,小船之中,司望南的话语。 “战者,肩为根,肘为枝,手为叶;头为叶,身为枝,足为根。一枝动,百枝摇。而不是局部的活动,肢解掉整体。” “求动中不动,在不动中动;动中有静风吹柳,静中寓动月照云。” “易小刀,俗话说‘传功不传诀’,你一身内力已是难得,只是缺少意会。我只能传你这几句话了。其中道理你还需自己体会,等你真正领悟的时候,他日必有大成!” 孔门到底是名门正宗,以儒家为主,讲究止戈止战之法,所习术法也以控制牵扯为主,少有伤敌之法。渐渐地,五百孔门弟子在“五百罗汉”面前率先不支,败相已生。 “五百罗汉”齐念佛号,进招刚猛,打得孔门弟子节节败退,连带着东鲁帮卒,也无力支撑,痛呼四起。 “大哥…我们来帮他…易大人怎么还…打坐起来了…”孔智与东方钟硬拼气力,实难招架,望见断树边易小刀就地打坐,不禁叫苦连连,呼唤起了老大孔仁。 孔仁充耳不闻,只淡然轻笑,翻篇过页,仿佛看得津津有味。只有孔信注意到,孔仁的额头在这寒冷时节,也冒出了点点细汗。对战“观音菩萨”,孔仁的压力不比其他人轻。 终于,孔信顶不住了,刚闪过“吕洞宾”一剑,一句“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还未念出,就被“吕洞宾”一指点在胸口,弹出了出去。跌落在地,不知死活。 孔智也已力竭,被东方钟一脚踹飞,补上一杆钢枪,从半空中扫下,当即瘫软不动,口鼻出血。 孔仁知晓两个弟弟情况,可他也是爱莫能助,古书越翻越快… “哗啦”,最后一页,古书翻完了。 “观音菩萨”大手凌空一握,隔空将孔仁抓起,掼在了地上。古书分崩离析,四散而开,随风吹起… “爹…孩儿…尽力了…”孔仁一口鲜血吐出,缓慢闭眼。 东鲁帮卒和孔门弟子只剩不到千余人,只剩招架之功,再难反击,眼看就要全军覆没… 易小刀适时睁开双眼,他动了。 东方钟听到身后劲风响动,刚刚转身,一剑就朝自己面门斩来。东方钟连忙歪头躲开这一剑,剑身上附带的火气灼烧得他脸颊生疼。 还未起身,易小刀一身抓住东方钟腰腹,单手举起,凌空一脚将他踹在了地上。 东方钟就地一滚,刚要转身应对,易小刀已不知了去处。 “吕洞宾”突然双手握紧宝剑,抬剑横胸抵挡。果不其然,易小刀正面闪来,一剑递到了“吕洞宾”的面前。两剑相击,火气顺着“吕洞宾”的宝剑顺延而上。 “吕洞宾”瞳眼微缩,正要撤身抽离,易小刀折过“思卿”剑锋,抓住剑柄猛击而出,“吕洞宾”被击倒在地。易小刀抢上一步,一拳朝面门砸下,还没砸到脸上,易小刀又是消失在了原地。 一片巨大柳叶包了个空。 “观音菩萨”转身曲指一弹,易小刀正是从身后冲来,架剑格挡,仍旧被这一指弹倒在地,倒翻一个跟头,伏地稳住身形。 “你竟然从心道境突破了?抵达了载阴境!”“观音菩萨”第一次脸上有了表情,惊讶。 易小刀从地上爬起,淡淡说道:“你们的神打之法确实厉害,短时间内增强自身,可你们也不能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吧?不妨在一旁歇歇,等我和东方钟斗个两败俱伤,你们再出手不好吗?反正你们只是想要我的命,这和我完成陛下的诏命并不冲突啊。” “观音菩萨”沉默片刻,玉净瓶,杨柳枝,包括周身外饰尽皆化去,变成了洛颖。 “这可是你说的,可别说我们到时候趁人之危。”洛颖跳到一棵大树的树梢之上,靠着树干,悠闲地晃着两条大长腿。 “吕洞宾”从地上爬起,也变回了秦坤海,走到一边盘地而坐,闭目打坐。被易小刀按在地上,令他颇觉颜面扫地,此时也没什么好说的。 “五百罗汉”似有感应,撤身抽离,东鲁军也停下了手,站在不远处,随时候命。 场中只剩易小刀和东方钟两人。 “你倒是长了张巧嘴,为何费心巴力地为朝廷卖命?就没有别的想法?”东方钟手持钢枪,刚刚没有防备被易小刀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并未生气。之前虽然对易小刀恨之入骨,但是此时两人面对面站定,东方钟心里情绪倒平息了不少。 就如易小刀和孔门各有心思一般,他和九吟楼也是各有算计,此时九吟楼突然收手,对他来说一点也不意外。 易小刀轻轻摇头:“你该进京去见一见陛下的,当今陛下是个明君,能体恤百姓疾苦,事必躬亲。大启如今也没什么不好,京城的百姓安居乐业,六百年了你还妄想复国?” “万人之上的帝位谁不想坐?京城的百姓安居乐业,那都是吸了八方藩王的血肉堆起来的繁华!八方藩王过的又是什么日子?鱼肉百姓而已。那日我不仅调开了守卫东鲁王府的守军,甚至于那些百姓…”东方钟睁大了双眼,眼中满是疯狂。 “都是你的杰作?”易小刀轻飘飘地猜道。 东方钟缓慢闭上双眼,收敛了眼中的疯狂神色:“只要杀掉你,那些什么羽林军,上武营就成了一盘散沙。有葛辞风牵制朝廷,我可趁机掌握东鲁,向北可并三王,向南可吞南淮,进逼朝廷…呵,问鼎天下,指日可待。” 易小刀扭头对树上的洛颖喊道:“喂,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也听见了,这不办他?” 洛颖掩嘴轻笑:“小心咯,他来了。” 易小刀刚刚转头回来,东方钟已经扑到了他的面前,钢枪直指胸口:“忘了告诉你,我可是天行境!” 一处小山坡上,薛芒掂量着手中的三枚铜钱,望着下方开打的两人,不言不语,不喜不惊。 东方食扭头问道:“大蝴蝶,不去看大蝴蝶吗?” “等等吧,时机还没到。”薛芒轻轻地回应道。 第二百四十七章 有愧 东方钟和易小刀已过了数十招,两人仍旧气力有加,不急不喘,看呆了一众凡夫俗子。 易小刀步伐矫健,稳中带灵,东方钟力大过人,狠中有招,两人来来回回,纠缠交错,令人看得目不暇接。只有洛颖看出其中端倪,易小刀以闪避居多,不敢与东方钟硬拼。几次进攻都在东方钟的威势下被迫放弃,进攻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哼,长此以往,必败无疑。”洛颖轻哼一声。 易小刀到底是载阴境,若不是火气加持,别说数十招,怕是一招也撑不过。 东方钟一记枪杆扫向易小刀,易小刀刚刚闪开,东方钟就翻转枪身,枪头朝下力压而来。易小刀不便左右闪避,索性撞进了东方钟怀里,将东方钟撞了个踉跄。 “有本事就别像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东方钟一膝对着易小刀撞上来。 易小刀双手挡膝,借力跃退两步,站定身形:“躲与不躲在于我,你管我呢?有本事你就打到我。” 东方钟单脚猛跺地面,从地上震起一堆石块,钢枪横扫,石块全部被扫飞了出去,劈头盖脸地砸向易小刀。 易小刀挽了个剑花,将石块一一弹开:“如果你只有这点本领,那可…” “铛!” 东方钟一枪照着易小刀的头上砸下,易小刀匆忙间抓起腰间刀鞘格挡。东方钟这一枪极其力大,易小刀被砸得单膝下跪,面色凝重。 “我倒希望你的嘴巴能跟这把破剑一样硬,让我打得过瘾一点!”东方钟咧着嘴笑道。 “如你所愿!”易小刀咬牙坚持道,说完,以剑撑地,抽出跪地单脚,朝东方钟心窝踹去。东方钟随手一拨,易小刀连翻两个跟头,拉开距离,转身就逃。 秦坤海从地上站起,闪到了树下,仰头说道:“此子拖延时间,不可久留。” 洛颖低垂眼眸,好一会儿才扬声道:“你若是再跑,我们可要出手了。” 易小刀扭头望去,见到秦坤海站在树下,知道是这老家伙出的主意:“老东西,你别栽在我的手上!” 原本是洛颖出声,易小刀却偏偏怪在了秦坤海的头上,给秦坤海气得不轻,虽然的确是他的主意,可这么光明正大地叫骂,他以后还怎么在九吟楼混? 周围的东鲁军和九吟楼弟子不敢嘲笑出声,心里却都偷笑了起来。 易小刀这一停顿,东方钟从后面追来,举枪就刺。易小刀丢下剑鞘,单手抓住长枪,硬扯起来,看样子是要夺下东方钟手中的长枪。 东方钟冷冷一笑,放眼天下若论力气他不敢说什么,但是在东鲁,除了老四东方食,他在力气上还真没输给谁过。当即气沉丹田,也松开一只手,单手握枪,两人宛如拔河一般,争夺着钢枪。 僵持只片刻功夫,东方钟感觉到易小刀渐渐力松了,猛地一抽,拽回了自己的钢枪。 易小刀等的就是现在,东方钟出力之时,他顺着钢枪就被带了过去,手中“思卿”倒转,对准了东方钟的喉咙,借着东方钟的力道刺去。 “雕虫小技!”东方钟抬腿用力一蹬,正好踹在了易小刀的胸口。易小刀只感觉胸口传来“咔嚓”一声,也不知道断了几根骨头,重重地摔了出去。钢枪、“思卿”尽皆脱手,赤手空拳摔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 东方钟知道自己一脚力度之大,易小刀甩出几十步之远,笃定易小刀已难起身。但是未免夜长梦多,掂量了一下手中钢枪,朝着易小刀头颅掷去。 枪总比人快。 易小刀运转自身火气,想要支撑自己爬起,终究是慢了一步,钢枪结结实实地钉在了易小刀的大腿上,易小刀吃痛,却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开。 东方钟慢慢走过来,望着吃疼的易小刀,冷笑着握住枪杆,用力旋转起来。 “哈哈哈…东方钟,你输了!”易小刀嘴角渗血,却咧嘴大笑了起来。 东方钟一愣,歪头一笑,将钢枪拔出,又刺了进去:“果然很硬。” “我说的不是这里,而是东鲁…济城如今在杨大人手上,你还如何去争?别看你…现在还有几万大军,没了济城,你这几万大军要不了多久就是一盘散沙!杨大人再向朝廷通报,到时候朝廷就会有源源不断地兵马赶来…剿灭你!咳咳…哈哈哈”易小刀仿佛已经见到了那一幕,边咳边笑。 “即便没了济城,东鲁地方这么大,我何处去不得?”东方钟轻飘飘地说道。 “你能去哪?孔门弟子…各帮帮众如今死伤惨重,势必与你…势不两立,别说北边的定辽,南边的南淮…就是东鲁各帮也够你头疼的…而且,你的军饷粮草呢?没有军饷粮草…呵呵呵”易小刀越说越开心。 东方钟的脸色慢慢变得有些难看,这许许多多的现实问题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原本是打算解决了易小刀一行人,立马挥师攻占济城,可如今却在这里被拖了这许多时日。要知道,他在这里多待一日,杨思孝对济城的掌控便强一分,和朝廷的联系也就更紧密一分。 “你话太多了,我不想听了。”东方钟再度抽出易小刀大腿上的钢枪,这次,对准了易小刀的脑袋。 钢枪迅猛刺下! 洛颖突然从旁边闪出,一脚踢在东方钟的腰腹上,将东方钟踢了个踉跄。 “你赢了,这小子是我们九吟楼的。”洛颖一把抓住易小刀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她本就打算坐山观虎斗,如今胜负已分,易小刀却不能死,她还要带回九吟楼。 东方钟怒视着洛颖,一脚踢向枪头,枪头调转,向易小刀刺来。东方钟今天说什么也要易小刀死于此地。 洛颖挥掌拍向枪头,枪头被洛颖拍开,而洛颖也反受其力,被震得退开两步。 “东方钟!”洛颖柳眉倒竖:“说好了易小刀归我九吟楼!” 东方钟两步抢上,一把抓住易小刀扯了过来:“若是我落败了,九吟楼还会出手?呵,说好了?刚刚阁下作壁上观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约定一事?” 易小刀被东方钟掐住脖子,险些喘不过气来,双手反抓住东方钟的手臂,困难喘气说道:“要不你们打一架吧…不要把我抓来抓去的…” “闭嘴!”东方钟和洛颖两人同时喝道。洛颖此时心中对易小刀恨得牙痒痒,这小子倒会借势,都怪自己刚刚听信了他的花言巧语。 正在两人相持不下之时,空中传来一声鹤唳,孔义乘着墨鹤赶到,从空中径直跳了下来:“大哥!四弟,五弟!你们怎么样了!”孔礼随后骑狼赶到,穿过东鲁帮卒,也来查看自家兄弟情况。 “再不把他交给我,他们的援兵就要来了!”洛颖厉声说道。 东方钟望向手中的易小刀:“该为你的陛下,效忠了。”加大手中力道,易小刀被掐得直翻白眼。 “李…定星…借我一箭…”易小刀呼吸困难,轻轻吐字道。 一道流光犹如疾电,破空而来。 “来得…好!”易小刀瞪大双目,全身火气霎时而起,单腿勾上东方钟的手臂,仿佛要将东方钟的整条手臂都焚烧殆尽一般。 东方钟难忍灼烧,猛地一甩,将易小刀扔在地上。 “噗!” 那道流光击中了东方钟的咽喉,直到此时,众人才看清那竟是一支粗杆羽箭。 远处的李定星射出这一箭后,浑身力竭,手中“挽星”滑落,自己也瘫软在马背上。香莲儿连忙扶住李定星,一脚将滑落的“挽星”勾起,放回马鞍上。 东方钟身形摇晃,抓住咽喉上的羽箭,一把扯下,捂住伤口,但是大股的鲜血从手缝里流出:“似…水…到底…似水?” 易小刀被摔在地上后全身仿佛被掼碎了一般,但还是咬牙翻身,一把握住了东方钟的钢枪,从后面一步抢上,刺向东方钟后心。 …… 东方钟低头,望着胸前露出的枪尖。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他的钢枪,陪了他一辈子的钢枪… “夜嚎,死在自己的墙…夜嚎…”东方钟口齿不清,轰然倒地:“列祖…列宗…钟…有愧…”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东鲁事定 东方钟被易小刀刺死当场,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一时间惊呆了所有人。 易小刀丢掉手中钢枪,跌坐在地:“嘿嘿嘿…多谢洛师姐相助。” “谁是你师姐?混小子满口胡言乱语!”洛颖戒备起来,九吟楼和东方钟合作只是为了易小刀而已,东方钟死不死她并不在乎。如今易小刀就在身边,擒下易如反掌,而且东方钟的前车之鉴,洛颖得提防不能像东方钟一样,稀里糊涂地就死掉了。 “洛师姐,我的兵马已来…你还不快走?等下大军赶到,我也…保不住你…”易小刀嬉笑说道。 秦坤海走了过来,望着地上东方钟的尸体,刚刚的过程他也都看见了,只是没料到东方钟死得这么突然。对于东方钟,秦坤海也没有多少好感,不过就是个掌了权,会点阴谋诡计的莽夫罢了,死不足惜。 “洛师姐,想是这小子的援兵的确来了,东方钟已死,我们快走,不要淌这趟浑水才好。”秦坤海劝道。 洛颖点头,走过来就要抓起地上的易小刀。 孔义孔礼两兄弟见到东方钟被易小刀当场刺杀,也是吃惊不小,此时见洛颖就要擒下易小刀,两兄弟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现在放下易大人,不然我孔门和九吟楼势不两立!”孔义身为兄长,上前朗声说道。 “别说是你,就是孔才亲自来了!我九吟楼也不怕!”秦坤海厉声回道。 易小刀被洛颖提在手中,笑道:“洛师姐…他说的对…东方钟已死,东鲁归属已定。这时候才对我动手,无异于引火烧身啊…” 洛颖幡然醒悟,自己从始至终都被这小子耍了! 东方钟若在,东鲁何去何从尚未可知,九吟楼对易小刀出手,朝廷或许不会追究,因为有东方钟在顶着。如今东方钟死了,东鲁自然是归属朝廷,自己若是再对易小刀动手,那可就是和朝廷对着干了… 九吟楼自问没有和朝廷为敌的实力,天下谁也没有这样的实力… “你敢耍我!”洛颖气疯了。 “嘿嘿嘿,洛师姐,我说的都是实情…哪敢戏耍?”易小刀“憨厚”地笑着。东方钟身死,意味着东鲁已定,易小刀心情大好,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秦坤海在一旁瞪着易小刀,对洛颖说道:“洛师姐,此子封住天道,举派辛苦付之东流,实为可恨啊!” 洛颖想起了封印龙气一事,手上不由自主地渐渐用力,易小刀疼得眉眼紧皱,却不敢吱声,毕竟小命都被捏在对方的手里。 “后人…自有办法,若是此时得罪朝廷…引来大祸,实在可惜!”易小刀忍着痛继续劝说道。 秦坤海和易小刀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洛颖纠结不已,但手中依旧稳稳地抓着易小刀,不曾轻放。 “小刀!我来救你了!”半空中传来一声娇呼,一道倩影从空中掠来,舞剑直指洛颖,香莲儿赶到。 洛颖虽心乱如麻,却没放松戒备,将易小刀藏于身后,曲指一弹。香莲儿虽收剑抵挡,却还是被弹飞了出去,空中一个鹞子翻身稳住身形。 易小刀在洛颖身后对香莲儿挤眉弄眼,连打手势,香莲儿提剑说道:“小刀,你别怕,我马上就救你!你这个老女人,还不快放了易小刀,九吟楼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等易小刀回京向陛下禀报,大军开来,让你们九吟楼鸡犬不留!” 秦坤海在一旁又气又怕,洛颖面无表情,口中轻声说道:“老女人…” “糟了!”秦坤海拔腿就跑,头也不回。 洛颖将易小刀单手抛出,也不管丢向哪里,重重一跺脚,跃到了空中。远近白云尽皆飘来,遮住了洛颖的身影,不知洛颖身在何处。 “快跑!快跑!”易小刀顾不上身上伤势,对香莲儿高呼提醒。 一段梵音唱诵从天上传来,天上白云渐渐散开,莲花座现世,“观音菩萨”再度现身。 易小刀敢擒“哪吒”,斗“吕洞宾”,唯独拿这“观音菩萨”毫无办法。 地上众人望向天空,惊得张大了嘴巴:这“观音菩萨”身形足有数百丈有余,形如山峦… “观音菩萨”不言不语,伸出一根指头,就朝香莲儿碾来:“众生皆苦,度往极乐世界。” 香莲儿也来了脾气,双手握剑:“月华流光!” 三道剑气,挥向了那一指,三道剑气很快化为一道,足有丈长!可是在这一指面前,终究还是短小了些,剑气砍中手指,毫无作用。 手指压下,香莲儿辗转腾挪,堪堪避开了这一指。 “喂!姓洛的!你要是观音菩萨我就是玉皇大帝了!别欺负我妹妹!”易小刀冲着空中喊道。 “观音菩萨”似乎未闻,抬起巨指,向香莲儿追踪而来。 易小刀心中着急,接着喊道:“一句话就受不了了,还妄想做神仙?痴心妄想!龙气封得好!封得对!我不仅要封龙气,我回京就和何月儿生孩子,生一大堆孩子,让我儿子,我孙子,子子孙孙都来封龙气,你们一个也别想得道飞升!”情况危急,易小刀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观音菩萨”巨大的眼睛转动,盯上了易小刀……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住了,人人屏住呼吸,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突然,“观音菩萨”握起拳头,数十丈的拳头对准易小刀就砸了起来! 许是一只手不过瘾,“观音菩萨”将手中玉瓶丢开,又握紧另一只拳头,两拳交替,疯狂砸下,全无菩萨那悲天悯人,仙人风范,直砸得地动山摇,巨石滚动。 香莲儿瞪大了眼睛,这般攻击之下,易小刀焉有命在?香莲儿手中“念君”滑落,神情木然,抬步就要上前,被孔义拦了下来。 十几拳砸过,“观音菩萨”抬手,双手合十,嘴唇蠕动,似在默念佛号,却并未听到一点声音。 地上尘土飞扬,烟雾弥漫,没人知道易小刀怎么样了,但是这样十几拳之下,多半是活不长了。 香莲儿跪坐在地上呆住了,她不敢相信眼前之事,但是眼眶开始慢慢泛红。 “九吟楼与世无争,如今所为,足令贵派历代仙长蒙羞。”烟尘之中,竟传出一句女子声音! 烟雾慢慢散尽,里面竟有数十名年轻美貌女子,将易小刀团团围在中间,人人神情淡然。为首一人,身穿紫衣,姿容更是绝艳,站在众人面前,脸上一丝浅浅的笑容,对于周遭烟尘毫不在意。 “观音菩萨”望见这女子,伸出两指,就要来擒,被这女子伸出单手相迎。两手刚一相碰,“观音菩萨”的身形就急剧缩小,从数百丈之大化为常人身形。 紫衣女子笑道:“何不以真面目一见呢?” “观音菩萨”默念一声佛号,宛如一声叹息,周身外饰划去,变成了洛颖。 “莫轻语,九吟楼和蓬莱素无恩怨,今日是何意?”洛颖冷声问道。 被称为莫轻语的紫衣女子笑道:“既然素无恩怨,那今日结个善缘有何不好?” “此话怎讲?” 莫轻语转身对易小刀说道:“易大人,咱们做个交易可好?” “交易?”易小刀上下打量了一下莫轻语的傲人身姿,裂开嘴憨笑了起来,想入非非。 莫轻语掩嘴轻笑:“司前辈所言不虚,易大人非是常人,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只要易大人答应我等,朝廷不寻九吟楼的麻烦,司望南司前辈,我等自当归还。” 易小刀此时也认出了,这莫轻语就是当初带走自己师傅司望南的蓬莱女子,看了洛颖一眼,满口答应道:“此事不难!我回禀陛下当隐去九吟楼之事就是了,陛下要操心的事也不少,不会玩了命地追查的。” 莫轻语屈膝行了一礼:“多谢易大人。” 洛颖见蓬莱已经出现,易小刀这边挥征营和上武营,羽林军等大军尽皆赶来,再想对易小刀如何已是不可能了。只得对莫轻语拱手行礼,转身离去。 九吟楼一众弟子和秦坤海也跟了上去,临走前还不忘救下肖冉童,一群人穿山越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多谢仙女姐姐相救,敢问我师父身在何处?”易小刀见洛颖走了,这才松了一大口气,向莫轻语问道。 “我不是什么仙女,你师父…该见到之时,你自会见到。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莫轻语斟酌着说道。 易小刀见莫轻语踌躇的样子,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摩拳擦掌,一脸坏笑道:“这礼是不是重了一点啊?嘿嘿嘿。” 莫轻语停顿了一下,微微有些苦笑:“可能的确是重了一点,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仙女姐姐要给我看什么?”易小刀知道要说正经事,也不再嬉皮笑脸的。 莫轻语伸手凌空虚画,数十名蓬莱少女照着莫轻语的样子,尽皆举手需画。空中仿佛出现了一面镜子一般,其中人影幢幢,不知道围在一起做什么。 “哎!这不皖城吗?仙女姐姐还有这本事啊?”易小刀一眼就认出其中景象。 镜中人群渐渐散开,让出了正主。一男子身骑高头大马,一身红袍,正打马过街。身后家丁侍从无数,抬着一顶红轿子,来到了一栋宅院面前。 这分明就是成亲的景象。 “这皖城又是谁要成亲了?张员外的儿子还是赵财主的闺女啊?那两人长得可磕碜啊…”易小刀“咯咯”地笑着,浑然忘却了自己的一身伤势。 新娘从宅院里被接出,新郎搓手上前想要搀扶,却被新娘避开。新郎执意上手欲要牵揽,新娘掀起头盖一角:“还请自重!” 就这一掀,易小刀看清了新娘的面貌,脑中仿佛炸开了一样:“何月儿…?”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大蝴蝶 易小刀茫然地望向莫轻语:“这是什么?” “你不是都看见了么?”莫轻语回道。 “哈,世上还有两个人长得如此相像,仙女姐姐,我跟你说,我在京城有个妻子,和这新娘长得一模一…”易小刀扯开嘴笑道。 “这就是何月儿。”莫轻语面色凝重地说道,上下不住地打量着易小刀。 一抹血色慢慢从易小刀的眼底涌起,易小刀脸上笑意也渐渐散去:“这不是何月儿。” “何月儿已在皖城,与他人成亲了!”莫轻语重复强调了一遍。 “放屁!” 香莲儿突然闪到莫轻语身边,一记鞭腿就朝莫轻语腰间扫去。扫中了,但莫轻语化为一团紫雾,连带着数十位妙龄女子,全都消失不见了。 香莲儿转身说道:“小刀,不要被骗了!这肯定是假的,月儿姐不是那样的人!” 迎面而来的是一记重拳,香莲儿抽身急退,拳风刮得她脸蛋生疼。 “易小刀!”香莲儿连忙呼喊。 易小刀此时一双眼仿佛被血液浸染了般通红,一击不中,紧跟着欺身追上,第二拳,第三拳,逼得香莲儿狼狈躲闪。 一队兵马赶来,李定星带领伤兵赶到,恰好看到易小刀正在追打香莲儿。 “出什么事了?”李定星难以置信,出声询问身边的人。可很快他就有了答案,何月儿成亲的画面仍旧在空中播放着,在场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糟了…” 易小刀成亲之日,大婚被冯广年搅局,何月儿被打伤,李定星就亲眼见过易小刀入魔的样子。如今何月儿却在皖城与人成亲,易小刀焉能坐视? 李定星望着易小刀和香莲儿缠斗,他不愿看到两人中任何一人受伤,可却无计可施。 “李公爷,易大人这是怎么了?”秦往迁来到李定星身边问道,身为练武之人,秦往迁一眼就能看出,易小刀招招都是下的死手。 “易小刀入魔了,得赶快阻止他才行!要是这样下去,他和香莲儿…不,香莲儿肯定有危险…”李定星也慌了神,在京城的时候众人皆作壁上观,还是冯广年出手制住了入魔的易小刀,可如今上哪去找这种绝世高手来压制癫狂的易小刀呢? “可是易大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入魔呢?”秦往迁对于入魔之事闻所未闻,惊讶不已。 李定星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现在当务之急是要阻止他!秦往迁,你快去阻止易小刀!还有你们,羽林军,上武营,所有人听令,去拦下…不,生擒易小刀!不要伤他!”李定星自己不擅近身搏杀,此时已是病急乱投医了。 秦往迁心中疑惑不解,但是事态紧急,也知道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抓起长枪二话不说,催马冲了过去,身后羽林军和上武营等士卒,听到李定星下令,也跟着秦往迁呼啦啦地赶去。 一枚巨大铜钱从天而降,将秦往迁连人带马,牢牢箍住,动弹不得。大军之前,一人长身玉立,单手负于身后,气质绝尘。 “你们这样上去,是寻死之道。”薛芒背对众人,淡淡地说道。 “薛芒,你怎么会在这里?那总不能看着易小刀这样不管吧?”李定星喝问道。 薛芒洒然一笑:“交给我吧。”说完举起手中一只铜铃,轻轻摇晃了一下,旁边闪出一个小胖墩,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来到了薛芒的身边,安静地站着。 “我们去抓大蝴蝶,好不好啊?”薛芒低头望着东方食,温柔地笑道。 “好!好!抓蝴蝶!”东方食拍着手开心地笑道。 下一刻,两人动身,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片扬起的碎石灰尘。 香莲儿依靠轻妙步伐,连连躲避易小刀的攻击,不知不觉来到一棵大树前,被逼得靠在了大树上。 “坏了!”香莲儿心里咯噔一下,易小刀一拳追来,香莲儿歪头闪过,粗壮的大树被易小刀一拳轰断,整个大树向易小刀砸了下来。 易小刀伸出双手,一把抓住倒下的大树,朝香莲儿扫来。香莲儿这次躲闪不及,被大树砸中,摔出好远。 “小刀…”香莲儿这一下摔得不轻,五脏受损,趴在地上试图唤醒易小刀。 易小刀瞪着一双红眼,狰狞地笑着,将手中大树朝头向香莲儿扔去。香莲儿有伤在身,难以躲避,在地上紧爬两步,闭上了眼睛。 “止!” 薛芒闪到香莲儿身边,双手捏诀,定住了大树,手诀一沉,将大树从半空按到地上。 “上!”薛芒一把抓起香莲儿向一旁躲避,随着他的一声大喝,东方食从侧面窜出,一把抱住了易小刀,顶着易小刀推出老远。 香莲儿见到薛芒赶到,提醒道:“你不是他的对手…”还没说完,闭眼晕死了过去。 薛芒抱着香莲儿赶回李定星身边,将她交给了李定星,笑道:“李公爷,易大人以后还需循循善诱。夫人和天下苍生,都一并交给你了。” 李定星接过香莲儿,还没明白过来薛芒什么意思,薛芒又捏起手诀,转身赶回。 易小刀已被推出几十步之远,发起癫狂,反手抓住了东方食,力从地起,将东方食一把抱起,重重地压在了地上。单膝跪在东方食的胸口,抬起双拳,朝东方食的脸上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 东方食到底是个孩子,被易小刀两拳一砸,哇哇大哭了起来,鼻涕鲜血流得满脸都是。 薛芒猛摇铜铃,喝道:“来!” 东方食听到铜铃之声,两眼顿时清明,一脚踢开了易小刀,爬起朝薛芒跑来。 易小刀被踢了个踉跄,扭头看来,一口牙仿佛要咬碎一般,拔腿也追过来。薛芒双指捏个剑诀,向后一招,朝前一指。秦往迁身上紧锢的铜钱顿时消散,在易小刀的头上复又成形,罩了下来。 “一星·锁势!按住大蝴蝶!” 东方食还未跑到薛芒身边,听到“大蝴蝶”三字,转身又朝易小刀跑去。 铜钱刚刚罩住易小刀,还没来得及收紧,就被易小刀双臂一挣,将铜钱挣了个粉碎,散落一地。东方食恰好赶到,一把扑上,将易小刀扑到在地,一双小胖手紧紧地按住易小刀的衣领不放。 易小刀疯狂嘶吼挣扎,但东方食力大,无论怎么挣扎也拿东方食无可奈何。 薛芒微微松了一口气,捏诀帮东方食一起制住了易小刀,抬步走了过去:“易大人,心魔乃心念所生,一念生则百恶起,还望回复清明,还有很多事要等你去做。”薛芒也不管易小刀能不能听得到,就边走边说起来。 易小刀躺在地上,七窍皆化出一缕黑气,挣扎越来越激烈,抬脚想踢翻东方食,可东方食到底是个小孩,身形小了些,无论易小刀怎么挣扎,他就是不松手,死死地按住了易小刀。 薛芒走近了,可突然变故突生,易小刀挣扎时无意间踢到了地上的一块碎石,碎石弹起,击中了薛芒手中的铜铃。 “叮铃铃。”铜铃发出一阵清脆的铃声,东方食听到铃声,顾不上易小刀,从易小刀身上爬起,跑到了薛芒的身边,站定不动。 薛芒心头一惊,下一刻,易小刀一个鲤鱼打挺翻起,一脚蹬在了薛芒的身上,将薛芒踹出老远,铃声一路响彻,东方食迈动着胖乎乎的小腿追过去。 薛芒摔了个眼冒金星,吐出一大口鲜血,一时爬不起来,东方食也被易小刀连踹两脚,一拳扫到了一边,疼得他又大哭了起来。 薛芒摇摇晃晃地爬起,继续摇动铜铃:“二星·锢运!打他!”第二枚铜钱急速飞起,向着易小刀背后袭来。 东方食哭声戛然而止,双手扶地爬起,对着赶来的易小刀就是一拳,易小刀同样一拳挥出,两拳相碰,震得易小刀倒退数步。铜钱飞到,对着易小刀周身乱打,易小刀被打得脚步踉跄,难以站立。 小胖子东方食赶上,举着两个小肉拳,一拳,打得易小刀口鼻出血;两拳,易小刀被打飞出去,一连撞倒了几棵大树。 “哦啊啊啊啊!” 易小刀爬起,仰天嘶吼,身上各处关节已然错位,但是却诡异地被他自己扶正安好,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双手曲爪,从林中跳出,扑向东方食。 东方食被易小刀这可怖模样吓了一跳,咧嘴哭了起来,转身就要朝薛芒跑去。 “叮铃铃。”清脆的铃声再次响起“杀掉大蝴蝶!”薛芒咬牙说道。 连日的相处,让薛芒也很喜欢这个憨憨的小胖子,虽然痴傻,难以沟通交流,可是到底是个孩子,无意间的孩童习性让薛芒感到十分慰藉。 东方食被易小刀吓哭,转身奔向薛芒,亦是孩童表现。可眼下易小刀入魔,只有东方食的怪力才能制得住易小刀,除此之外,薛芒别无他法,狠下心来摇动铜铃,催促东方食转身接战。 薛芒也知道保有余力是拿入魔的易小刀毫无办法的,心中纠结却也无可奈何地下令直接斩杀,毫无保留,或许才能制住易小刀。 东方食的哭声戛然而止,转身同样吼叫起来,朝易小刀扑上去,两人撞到一起,在场众人只觉得脚下大地都微微有些晃动。 一大一小两人你一拳,我一拳,拳拳到肉,鲜血横流。 “三星·控命!”第三枚铜钱飞出,与第二枚铜钱合二为一,拖拽着蓝光朝易小刀飞去。 铜钱围着易小刀周身,速度极快,疯狂狠砸。易小刀身上的战甲被砸得稀烂,铁片块块碎裂,掉落一地。易小刀的身上也是深一道浅一道的血痕浮现。 “嘭!” 易小刀和东方食又对轰了一拳,两人同时被反震出去,刚刚落地,易小刀在地猛扑上来,一拳轰出,东方食躺倒在地,想是力竭,没了动静。 薛芒望着倒地不起的东方食,终是于心不忍,飞身上前,张开双臂拦在了东方食的面前。 易小刀的眼中一丝火焰一闪而过,轰出的一拳偏了方向,原本应该打向薛芒胸口的一拳打歪了一点,打在了薛芒的腰腹处。 “啪!”易小刀一拳隔着铜铃打在薛芒的肚子上,铜铃顿时碎裂,变成了块块碎片。 薛芒被这一拳打得腾空飞去,从东方食额头飞过,后腰处凸起一大块,是被一拳打出来的。 铜铃已碎,东方食原本浑浊的眼神渐渐清明,望着头上飞过的薛芒,低声呢喃道:“大蝴蝶…” 第二百五十章 人间有望 薛芒摔在地上,没了动静。 东方食躺在地上,一脚抬起蹬在易小刀的身上,借力反向朝薛芒的方向赶去。 “你醒了…”薛芒气息微弱地笑道。 “嗯。”东方食蹲在薛芒身边,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薛芒抬头想看易小刀,可最终也没抬起来,只得放弃:“拜托你了…” “嗯。”东方食静静地应道。 入魔的易小刀继续朝两人扑来,东方食慢悠悠地站起,猛地窜出,架住易小刀的双手,两人较起力。东方食的身后几步远就是倒地不起的薛芒,易小刀神色癫狂,将东方食往后推出好几步,直推到薛芒的身边。 “呀啊啊啊!” 东方食脚跟刚刚碰到薛芒,整个人仿佛被火燎了一般,突然发力,抓紧易小刀的双手竟将他整个人举了起来!转了两圈甩飞出去,易小刀已没有了痛觉,刚摔落地方,翻身爬起,数十步的距离,眨眼便至,一脚就将东方食踢翻。 “我都醒了…你还要浑浑噩噩到几时?”东方食发出不属于他的少年嗓音,一跃而起,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伸手抓住易小刀的面门,直接按在了地上,另一只手握拳不由分说地就朝易小刀的脸上打来。 连打几十拳,打得易小刀身上黑气不断消散,却又不停地凝聚出新的黑气,承接东方食的拳头。东方食才不管许多,仍旧没头没脸地乱砸,许是打得不尽兴,双手合拳继续狂砸。 易小刀瞪着红眼,瞅准一个时机抬头反撞,将东方食从身上撞了下来,反身扑上,这回换成易小刀猛揍东方食。 ……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互相捶打,仿佛不知疲倦一般,令在场众人看得心惊,也不知打了多久,日头都开始渐渐西落了… 李定星心头的震撼无以复加,在京城见冯广年掏起一个石狮子,轻而易举便压制住了易小刀,这才让众人齐上。谁知易小刀现在竟如此强悍,和力大无穷的东方食硬抗许久,都不曾落入下风。 两人缠斗许久,东方食终究是血肉之躯,不似易小刀一般有魔气护体,终究是渐渐落入下风,拳头的无力感也越来越明显。 秦往迁握紧长枪,就想上前助战,突然空中传来一声呼喊:“一剑封魔!”被丢落在一旁的宝剑“思卿”抖动起来,朝空中飞去。 东方食终究是力尽了,被易小刀反压上来,但是他死死抱住了易小刀的腰肢不松手。 一抹鲜血溅在了薛芒的身上,东方食被易小刀一拳打在了胸口处,胸口整个被打得凹陷了下去,背后几根骨头刺穿皮肉,被打出体外,令人看得触目惊心。 而易小刀的面前,一名白衣白发的中年男子,倒持长剑,以剑柄击中了易小刀的额头,力道不重,却制住了易小刀,令其停了下来。 白衣白发的中年男子正是司望南,以剑柄在易小刀的额头轻击了三下,第三下敲过,易小刀直接横飞出去,原地处留下一团人形黑气。司望南调转剑锋,写意一剑轻松划过黑气,黑气被拦腰斩为两段,渐渐消弭… 司望南轻松两步,飘到了易小刀的身边,将他扶起:“现在感觉怎么样?” 易小刀慢慢睁开眼睛,十分虚弱,可看清司望南,还是挣扎着要爬起:“师父…师父你没事吧?” “难为你上心,还惦念着我这个便宜师父,你现在很虚弱,别动。”司望南将易小刀又放平在了地上,撤身回到东方食身边。 东方食此时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满脸鲜血,本来就胖乎乎的小脸此时更是肿得不成样子。 “人生不过大梦一场,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司望南并未把他当做寻常孩童,出声问道。 东方食斜眼望向薛芒的方向,慢慢地伸出手。东方食会意,一把捞起东方食往薛芒处掠去。来到薛芒身边,刚刚放下东方食,东方食抬起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怪我…怪我…”薛芒望着东方食的尸体,一滴清泪流出,嘴里不住地念叨着。 “你能算到这一步,已经很了不起了,能做到这一步,更是厉害。神机派有你这般人物,金鸣轩会很欣慰的。”司望南看出薛芒已生机微弱,身死道消只在须臾之间,低头出言安慰道。 东方食不提还好,一提金鸣轩,薛芒顿时泪流满面,气脉不顺又引得一阵咳嗽:“咳咳…掌门,薛芒真的尽力了…咳…掌门,我才明白你为何让我保护易大人…东方食,连累你了…啊啊啊…咳咳” 薛芒哭着哭着,精气神仿佛倒还恢复了一些,可司望南看出,薛芒已是回光返照。 “望易大人以苍生为念,体恤苍生…这把剑被问相阁…”薛芒断断续续地说着。 司望南淡淡打断他道:“我都知道。” “望司前辈托易大人…帮我带话…给陛下,薛芒之罪,万死犹轻…深愧芜城之事…”薛芒眼睛睁大,眼中的光泽却在飞快流逝… 薛芒哭死了。 司望南站立良久,蹲下身,帮薛芒合上双眼:“都是前尘往事了…放心就是了。” “师父…师父…我怎么动不了了?浑身好疼啊。”易小刀在一旁出声喊道。 司望南来到易小刀的身边,说道:“何月儿在皖城与他人成亲了。” 易小刀抿紧嘴唇,神情落寞了下来,随即又坚定地望着司望南说道:“我知道了,但我要回去问个明白!” 司望南笑道:“拿得起放得下,这才像个男人!” 易小刀换上一脸坏笑:“哦?师父两个月前才刚刚成为男人?”所指自然是在海外孤岛上的地室之事。 司望南伸出两指在易小刀胸口轻敲一下:“既认我做师父,师父也敢取笑?”疼得易小刀龇牙咧嘴,不敢出声。 二人说笑够了,司望南一把将易小刀扶起:“好,为师来助你疗伤,接下来为师所说之话,你当牢记在心!” “谨遵师父教诲!”易小刀严肃地回道。 司望南将易小刀扶直坐正,自己也盘膝坐下,单手抚上易小刀的后背:“你乃天煞之人,魔气会不定期地发作,但是你要学会炼化魔气,就如同炼化火气一般,不要被心魔控制了你。” “我司望南前半生为情所困,希望你以后不要走我的老路。你既拜师于我,为师自然要有礼相赠,如今便传我近二十年的功力于你,至于能炼化吸收多少,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易小刀惊问道:“师父,那你怎么办!” 司望南在易小刀身边,易小刀不见司望南神情,只听得他继续说道:“住口,专心养伤,莫使为师前功尽弃!” “蓬莱给你看皖城之事,是为激发你的魔气,魔气发而封,当更为凝实,也有助于你日后更好地炼化魔气。为师的内力或许不如那冯广年深厚,但极为精纯,望你善加利用。另外,‘思卿’也一并赠你,望你惩奸除恶,造福人间。” 易小刀听着司望南的话,越听越不对劲,但是不敢询问,只得闭口不言,专心承接内力。 司望南又按上一掌,双掌一齐按在易小刀的后背,传输内力。 “日后大启当有一劫,你此时不需知道,但你需勤加练习武艺,如今你已达载阴境,抱阳,地隐两境为师都不担心,但是地隐之后,每进一步,难如登天,武学之道,不可轻易废止!” “‘思卿’剑上有玄机,日后或可救你一命。对了,薛芒有话托我,让你回京带给当今皇帝。神机派薛芒,对芜城之事,深愧。” “最后,能有你这样的弟子,为师很高兴…” 司望南独自一人说了半天,易小刀也专心致志地听着,不知何时,身后没了动静,也没有内力再灌输到体内,易小刀转身回头望去,只见司望南面含微笑,双眼垂闭,仿佛睡着了一般。 易小刀伸手试探鼻息,才发现司望南不知何时已离人世… 司望南笑死了… 易小刀双手抠入地上,掌下碎石皆被他抓为了齑粉… 易小刀将司望南双手慢慢放下,垂于两腿之上,在一旁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地上的碎石划破了易小刀的脑袋,易小刀好像没察觉到一样,三个响头,一个比一个重… “易小刀!”李定星带着不知何时醒转的香莲儿、秦往迁及一众兵甲赶来,却在数十步外站定:“你…觉得怎么样?” 人人担心他再次狂性大发。 易小刀从地上爬起,望着不远处躺在地上的东方食和薛芒,心中已是了然。东方食力大无穷,冠绝东方四兄弟,如今却也被打成这样,易小刀对自己体内的魔气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也难怪众人如此惧他。 “我没事了,将我师父,薛芒和东方食,还有将士们的尸首收敛一下,好生安葬。”易小刀平静地说道。 香莲儿望着易小刀,欲言又止。易小刀发现了香莲儿的神情,慢慢走了过来,伸手摸向香莲儿的头发:“你这傻丫头笨得很,我出手没轻没重的,打疼你了吧?记住,下次有危险就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明白了?” 香莲儿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月儿姐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信!” “我也不信,但是人是会变的,具体情况,我得当面和她问清楚。时间紧迫,我先走一步吧。”易小刀笑着说道,转向李定星:“这次要麻烦你这忠意公帮忙善后了,东鲁之事,就交由你全权处理吧。羽林军让他们回京即可,至于上武营,挥征营,你带回南淮等我。” 李定星见易小刀有条不紊,这才放心下来:这才是他所熟悉的易小刀。 “我走了,李定星,香莲儿你们得多努力了,下次我去南淮的时候,最好能有人喊我舅舅!哈哈哈哈~”易小刀捡回“思卿”,插入剑鞘,对着司望南和薛芒,东方食的尸体深鞠一躬,抬头向山顶望去,那里有一团紫雾。 紫雾慢慢消散,在不远处又再度慢慢浮现,莫轻语迈着修长软嫩的大腿从紫雾中走出:“神色清明,难能可贵。” “很多条人命唤来的。”易小刀望着司望南和薛芒的尸体,复又望向东方食:“晓梦迷蝴蝶,愿他有个好梦。” “他会的。”莫轻语轻笑说道。 易小刀点点头,再不说什么,拱手对莫轻语行礼道:“多谢了。”说完,脚下一纵,没人看清他是如何离开的。莫轻语转头向百步外望去,一道残影一闪而过。 “没选错人,人间有望…”莫轻语脸上笑意不减,且更为自然。 第二百五十一章 初见 京城,入夜。 赵易执在御书房中闭目打坐,王振良来到门外,躬身垂首,静静地站立着。赵易执睁开双眼,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勾,房门慢慢自动打开。 “可是一百未助女卫回来了?”赵易执如今虽可外放神识,却最近一直专心修炼,对于京城之外的事,倒没有关注许多。当然,也没人知道赵易执如今的神识能延多远。 “回陛下,不是女卫归来,而是东鲁传来消息,易小刀从岛城离开,日夜兼程,日行二百里,进速极快,看样子,是往皖城去的。”王振良回道。 赵易执不咸不淡地回道:“嗯,知道了。” “可要将他先行召回京城?”王振良询问道。 “不必了,他有他的主张,随他去吧。”赵易执依旧没什么表情。 京城之事想是易小刀已经知道了二三,不论是胡立山之死还是放任何月儿回归皖城,赵易执都觉得有些愧对易小刀。因为来自后世的缘故,赵易执对于易小刀这样自己所欣赏之人,倒是没有多少皇帝的架子。 王振良默然不语,对于易小刀他原本有些厌恶,尤其是每次赵易执重视他的时候。可是自从易小刀勾回南淮之后,王振良对于易小刀的看法倒是改观了不少。要是在他服侍的陛下一朝,能收复天下藩地,他这个内务大总管也觉得脸上有光。 “就这事?没了?”赵易执斜眼瞥向王振良。 王振良躬身回道:“陛下有言,近来需要静养,所以朝中上下事务,皆有专人送至周府,请文相度断,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一事,确需禀报于陛下。” “后天乃是元宵佳节,按照惯例,真阳山的张宗白张掌教需进京为大启祈禳福禄,昨日已抵达京城。” 赵易执微微恍神:“都已经元宵佳节了么…”愣神只片刻工夫,赵易执便醒转过来,脸上露出笑意:“既是张掌教前来,朕想一见。哈哈哈,都听闻张掌教乃是江湖武道第一人,朕很想见识一下。” 大启朝相比于除夕春节,倒是更注重上元节,也就是元宵节。除了上元节,还有中元和下元,并称三元。三元,本就是道教经典产生的源流,大启尊崇道教,无论是朝廷还是真阳山,对于这三元之始都是重视得很。 “那老奴这就去安排,明儿一早,宣张掌教入宫面圣。”王振良回禀。 王振良带上门走后,赵易执双眼一闭,神识外探,向馆驿散去。馆驿乃朝廷所办,各方门派,各地藩王,各国使节,只要皇帝愿意接近,都可进馆驿歇憩。原本各地都有馆驿,可如今还剩多少藩王还仍然保留,不得而知。 神识探到馆驿,赵易执轻车熟路地寻到了真阳山门派所在的专属庭院。 “观尘子,同微子。如何成就大道,你们可知晓?” 一名鹤发童颜的老道坐在庭院中,轻抚银白胡须,柔声询问面前的两名弟子。两名弟子中,一人正是和易小刀有几番交集的观尘子;另一人,相貌清瘦,面相颇有些娃娃脸,身高倒是比观尘子高上不少,乃是老道口中的同微子。 “掌教,普度众生,方可成就大道!”观尘子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嗯,同微子,你觉得呢?”老道便是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张宗白,赵易执神识窥探,的确有些道骨仙风。神识不敢随意侵染,只候在一旁,与张宗白一同等候答案。 同微子垂首道:“克己自修,可成大道。” 张宗白眼神无意地向一旁瞥了一眼,朗声笑道:“对,你们说的都对,大道之理藏于天地宇宙,你们只悟出了一种,还是最浅显的一种。还需多多参详,若实在参详不出来,就照此而为,亦可啊!哈哈哈哈!” “时候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见了陛下,切不可失礼!”张宗白对二人说道。 观尘子和同微子对视一眼,应声而退。 赵易执的神识注意力一直在张宗白身上,并未注意到离去的二人。待二人走后,张宗白站起,对着赵易执的神识处拱手道:“算天算地也算不出当今陛下竟有如此神通。” 赵易执心头一惊,自己的神识来去无影无踪,只是一团意识罢了,这张宗白竟能察觉得到,甚至于连自己的神识所在之处都能知晓,仿佛亲眼看见了一般,这是何等的实力… 赵易执神识无口难言,无手难写,只能稍降半尺,以示敬意。 张宗白笑道:“大道有高低,欲速则不达,陛下追求大道,也需善保龙体。若有见召,贫道自可往宫中见驾,不劳陛下亲临。” 赵易执不知为何,一见到张宗白,就有一种很踏实的安心感。知道自己此番窥探被对方察觉,赵易执倒也不尴尬,将神识撤出馆驿,再不窥探。 张宗白在庭院中躬身如旧,直到赵易执的神识离开,才直起身子,锤了锤自己的腰板:“年纪大了,这腰弯一会儿就酸得不行,掌教可真不好当啊…”说着,往自己的房间慢慢走去… 赵易执并未将神识收回,而是转头径直朝着周府而去。 夜虽已深,周子儒仍旧伏在书桌前,看着堆砌如山的奏折:“溧城县令真是轻重不分,不过一株腊梅,也要上奏派人送到京城!” “鄱阳湖湖面常闻夜哭之声?‘此乃百姓祭拜南淮楚湘阵亡将士,勿自疑也!’” “楚湘增兵三万…‘加派人手,日夜巡防,不日京城当调兵增援。’” …… 周子儒一边读着奏折,一边批复,笔下如龙蛇走,桩桩件件批得滴水不漏。 赵易执倒不是自己懒政,疏于朝政,奏折转呈周府也是不得已。南淮,东鲁皆由易小刀平定收复,功劳一时无两,而周子儒虽身处大启六百年的文相世家,但他更需要战功,不至于被人诟病依赖祖荫,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令周子儒暂领朝政,已是赵易执所能给的最大安抚了。 赵易执自己不能随意进出京城,对于楚湘之事鞭长莫及,心中已有谋划,楚湘之乱当由周子儒平定,方可不至于令易小刀风头太盛。而周子儒自己也十分清楚,楚湘之战只能胜不能败。不论是朝廷还是他们周家,都承受不了这次失败,是以对于楚湘方向的奏折,自是尽心尽力。 赵易执等了好一会儿,周子儒终于批完所有奏折,扭了扭全身僵硬的关节,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赵易执这才有所醒悟,这不过就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放在后世,这样的孩子还在醉心游戏,沉迷玩乐呢… 周子儒自然没发现赵易执的窥探,从一旁搬出一张棋盘,手持黑白两子,自己一个人自弈起来。 赵易执的棋艺只能说是一般,不如周子儒般精湛,不过也能看出这棋盘上黑白两子厮杀绞缠得难解难分,着实激烈。两边所下所围,净是死手,却又能很快被盘活,赵易执看得有些入了迷。 周子儒下了小半个时辰,最终还是白子占了上风,对黑子步步蚕食,任凭周子儒自己如何思索,也无力回天,白子胜出。 周子儒望着棋盘,长舒了一口气:“每日复盘,但保无虞。朝廷每日军马粮草,钱粮耗费无数,这楚湘却仍旧没有动静…要是易小刀…”再往后,声音微不可闻,周子儒将未说完的话语尽数吞入腹中。 事以密成。 赵易执收回神识,对于周子儒,他心中颇为复杂:既倚重又无奈,放心还提防。但是有一点赵易执可以肯定,对于藩王,周子儒是绝对站在朝廷这边的,若是任他放手去做,他能做出更狠更绝的事情来。 将近午夜,赵易执有了些困意,有时候他索性真的想什么都不管不顾,当个自在的逍遥皇帝,反正他又出不了京城,凡事交由周子儒和易小刀两人就是了。可把命交到别人的手里,任谁也是睡不着的… 赵易执迷迷糊糊地坐在椅子上,撑着书桌睡了过去。 御书房的门轻轻打开,王振良伸头朝里看了一眼,见赵易执睡着了,向后一招手,几个太监鱼贯而入,将赵易执轻轻抬起,往赵易执的寝宫“启阳宫”而去。 …… 翌日,赵易执早早地坐在了太极宫。太极宫,乃大启皇帝接见江湖各门各派人士之所。启太祖赵始究开创大启,南征北战,除了自己九位结义兄弟之外,还有不少的江湖人士鼎力相处,才能开创出这六百年的启王朝。大启朝廷对于江湖武林各派也多尊敬,只是近年来各派势力渐渐壮大,令得大启朝廷上下深感不安。 张宗白领着观尘子和同微子两人,三人脚步沉稳,从门外进入宫中:“贫道张宗白、观尘子、同微子叩见陛下,愿陛下福寿安康。” 三人正要下跪,赵易执坐在龙椅上,伸手轻抬:“张真人不必多礼。”三人膝盖刚刚弯曲,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抬起,正是赵易执所为。 三人站直身子,赵易执目光从三人脸上扫视而过,看到观尘子的时候,有些呆了… 观尘子面容俏丽,皮肤白皙,身材匀称,手持一根拂尘,从上到下,透露出一种圣洁之感,令人生不出半分邪念。尤其是眉间的那一颗美人印,恰到好处。乍一看见,真个九天仙姑下凡一样。 观尘子自小在真阳山长大,身上早就养出了那股超尘脱俗的气质。如今又是第一次面圣,观尘子心里紧张不已,一双眼睛在宫殿里上下滴溜溜乱转,就是不敢去看赵易执。 张宗白人老眼不花,赵易执紧盯观尘子的表现被他尽数看在了眼中,淡然一笑,笑得神秘莫测… 第二百五十二章 真阳山的态度 “陛下,陛下…”王振良在一旁连唤两声,提醒有些失神的赵易执。 “啊?”赵易执无意识地回应着。 “陛下,礼…礼…”王振良有些急了。 赵易执仍旧没反应过来,咧嘴微微笑道:“对,礼…那个,礼部尚书何在?对了,堂下爱卿所奏何事啊?” “陛下,此乃真阳山张掌教!”王振良小声提醒道。 赵易执这才醒悟过来,定了定神,有些尴尬地笑道:“哎呀,朕连日来处理朝政,实在有些疲累啊。张真人见笑了…来人,赐座!” 张宗白也不拘束,坐到了椅子上,同微子和观尘子分站身后。朗声笑道:“陛下忧国忧民,大启之幸啊!”简单的一句客套话,但是赵易执听起来却颇觉尴尬,毕竟昨夜夜探馆驿就被这位张真人逮了个正着。 上朝前,赵易执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可是此时却不知从何说起,大殿之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张真人可曾用过早饭了?” 赵易执急得直抓头,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同微子倒还好,观尘子悄悄掩嘴偷笑起来。 张宗白轻咳一声,宠溺地瞪了一眼观尘子,笑着回道:“劳陛下动问,贫道用过了。” “用过了好,用过了好…”赵易执这才想起了正事:“张真人,太后新丧,朝廷以为今年上元佳节,不宜铺张浪费,一切从简。恐祈福之举,不似往年华贵,还望真人勿怪。” “赵易执”昏庸的三年间,根本就没把祈禳之事放在心上过,可怜张宗白一把年纪,匆匆而来,默默而回。真阳山的不少监教、长老私下里都有非议,只是一直未曾提过。 这次张宗白要来京城祈禳,真阳山中就有不少弟子不愿,都被张宗白挡了回去。 “太后新丧,自然是不得铺张浪费,一切谨遵陛下圣谕。”张宗白也不多说话,赵易执说一句他便回一句。 赵易执对王振良望了一眼,王振良心领神会,出声说道:“陛下有旨,请张真人留宫赴宴,来人呐,随我去御膳房伺候!”王振良带着周围一帮太监宫女离开了太极宫。 赵易执有心向张宗白询问一些楚湘之事,特意令王振良支开宫女太监,可是众人一旦离开,望着这位武林泰斗,赵易执还没来由地有些紧张。 “陛下,楚湘武林各派不论大小,除却真阳山外,已尽归楚湘王门下。”张宗白明白赵易执的意图,不待询问便主动说了出来。楚湘和朝廷的边界处陈列重兵,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楚湘武林各派实力如何?如真阳山般…能有多少?”赵易执问出了自己最为关切的问题。 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江湖上摒弃一切、一心沉迷武道的人不在少数,但是更多的武林人士,也不过是为了一口吃食罢了。南淮的凌月阁,东鲁的孔门,都在为门派之存亡费尽心机。也就真阳山,被朝廷封赐,百姓尊崇,无需考虑发展生计,只要潜心修道便可。 即便是出了真阳山,如观尘子这般行走天下,只要表明是真阳山的弟子,家家百姓都会抢着供奉,以求福泽。 “如真阳山者,唯丐帮耳。”张宗白直言不讳地说道,虽然这话听起来令人觉得不太谦虚,但也的确是实话。 “丐帮竟有如此实力,可与真阳山相提并论?”赵易执有些惊讶,不太相信。 “楚湘百姓家中有精武壮年者,皆已投军,身赴军营。困苦百姓度日艰难,许多百姓活不下去而投靠丐帮,此事陛下难道不知?”观尘子行走江湖,见惯人间苦难,忍不住开口说道。 张宗白轻轻点了一下脚尖,观尘子立马闭口,知道师父是真生气了。 “劣徒妄言,还望陛下恕罪。大启分封藩地已有六百年有余,楚湘百姓如何,陛下亦是爱莫能助,不必过分挂怀。我辈乃修行中人,本不该过问朝中大事,今陛下问起,贫道斗胆进言几句。” “为君者,当以民为重。陛下若处处为民,百姓自当奉迎,武林有何患?今陛下陈兵边界,按兵不动。百姓不知缘由,为逃性命,投到何处都不足为奇。”张宗白的话点到为止。 赵易执终于听出来了,张真人这次可不仅仅只是为了祈禳,更像是试探朝廷的意思。真阳山不问江湖是非不假,但是他们到底还是要顾着百姓。朝廷和楚湘大军对峙,百姓惶惶不可终日,这不是他们所想看到的。 “张真人之意,是赞成朝廷收回楚湘?”赵易执问道。 “此等大事,还需陛下决断,贫道不敢妄言,真阳山只能守住一方故土乡民,仅此而已。”张宗白给出了真阳山的意思。 赵易执抚掌大笑:“是朕失礼,难为真人了。的确,此乃朝廷之事,让真人一介化外之人,纠缠其中,的确是强人所难。真人放心,朝廷兵马绝不会为祸楚湘,残害百姓的。” “陛下真乃仁明之君。”张宗白适时恭维道,化外之人,难得的是精明。 赵易执挥了挥手,自嘲地轻笑了两声,大殿上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敢问张真人…真阳山…”赵易执吞吞吐吐的,观尘子和同微子两人竖起耳朵,不知道这位陛下又要问出什么话。 “真阳山弟子…能婚配否?”赵易执眼神不自觉地瞟向观尘子。 张宗白“噌”得一下站起,吓了赵易执一跳,正要出口致歉,就见张宗白一脸坏笑道:“真阳山弟子皆可婚配,陛下可是有意要做媒么?宁拆十庄庙,不破一桩婚,要是陛下有合适人选欲与真阳山联姻,贫道也想沾沾陛下的光,当个媒人,促成好事。” 一番话将赵易执连同身后的观尘子和同微子惊得目瞪口呆,平日里仙风道骨的掌教真人,谈起男女婚嫁,竟这般津津乐道… 赵易执哑然失笑道:“哈哈哈哈,张真人性情洒脱,令人艳羡啊!且不说这个了,朕若是有合适人选,需与武林门派联姻,一定首选真阳山!” 赵易执一听真阳山可以婚配,心中激动不已,隔着冕旒偷偷地打量了观尘子好几眼。张宗白心领神会,却是笑而不言。 几人接下来就聊得较为畅快,赵易执后世对于宗教也有过简单了解,和张宗白聊起大道,倒也能侃上两句。只是接下来赵易执就变得有些拘谨了,颇有一种女婿遇上岳丈般的样子,不敢多言。 双方商讨了一下祈禳事宜,尽皆谈妥满意,时日也渐渐到了午时。 “听闻真人曾遇地龙翻身,只需一掌便稳住山河,不知是真是假?”赵易执和张宗白走在宫中,出声问道。 张宗白又贼眉鼠眼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悄悄低声对赵易执说道:“那都是贫道令人瞎编的,没点玄乎的,哪能招揽得到人入我门下啊?陛下明鉴,人怎么能制得住地龙翻身呢?” “哈哈哈哈”赵易执明白张宗白所说乃是戏言,说道:“真人莫不是怕教回了徒弟,饿死了师父?真人无需担忧,朕不学!” 一天相处下来,赵易执对于张宗白的好感大幅度提高,怪不得如此一位高深莫测又善于幽默的老人家,能率真阳山执武林之牛耳。 有俯视你的资格,却仍旧愿意平视你,这样的人谁也不愿意与他为敌。 张宗白离去之后,赵易执心情颇佳,正准备回书房,突然变了主意,吩咐王振良派人套了马车,往周府而去。 周府上下对于这位不打招呼就私闯宅邸的陛下再熟悉不过了,任其为之。周子儒仍旧在府中批阅今日新到奏折,事无巨细。 赵易执进了书房,周子儒以为下人,都未曾抬头。直到赵易执坐在了周子儒的对面,拿起一本奏折批阅起来,周子儒这才抬头看去,见是赵易执,周子儒犹豫再三,才起身准备参拜。 “气性这么大呢?还在怪朕这个昏君啊?”赵易执出声问道。上次在太和殿上,周子儒怒骂一声“昏君”,自那之后,两人许久都未曾交谈过了。 “臣失言。”周子儒的气早就消了,只是连日被奏折压得没一丁点时间如朝参拜,此时赵易执提起,倒是周子儒脸上有些难看了。 赵易执将手中奏折丢回书案上,笑道:“呵,能骂也好,朕可以时时改进。比如这次,朕就很后悔放走了葛辞风。” “张真人和陛下透露了些什么?”周子儒来了兴趣。 “攻伐楚湘可不是闹着玩的,所幸真阳山并不准备蹚这趟混水。”赵易执淡然说道。 “仅此而已?” “差不多仅此而已,朕放走了葛辞风,如今没了借口开战,楚湘葛氏经营数百年,真要拼起来,朝廷怕是不一定能有楚湘家底厚。” 周子儒思索了一阵,说道:“怕是朝廷和楚湘的突破口还在何月儿身上。” 赵易执听周子儒又谈起何月儿,站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棋盘,说道:“怕是没那么简单,易小刀已经回来了。正在路上。” 周子儒没听清赵易执在说什么,他脑子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为什么陛下知道我的棋盘放在这里…” 第二百五十三章 二徒留京 祈禳大典虽然要办得节俭了些,可是对于从真阳山几人来说,已经很是壮观了,连来到这里半年时空,多少也见过一些场面的赵易执都有些震撼了。 十里长街,人头攒动,已经阔别三年之久的祈禳大典重新举行,不少百姓听到消息,连夜赶到了宫城外,就为了抢一个好位置,一睹真阳山张宗白真人的相貌。 文武百官们从皇宫之中一路顺溜地站到了宫城外,十二卫齐出,侍立于百官身后。太监宫女遍布皇宫,羽林卫军漫撒京城,人人忙着张灯结彩。更是从国库之中大拨库两,与宫门外向宫中三鞠躬者,可得银一钱,听得赵易执心惊肉跳。 “每人一钱?这朝廷日子还过不过了?” 依祖例行事的官员回道:“回陛下,往年都是一两银子…” 赵易执:“……” 赵易执再如何抠搜,一个大典前前后后也撒出去了一百多万两,赵易执听到官员汇报直想抽自己的大嘴巴:没事办什么大典。 不过好在今年各地岁贡皆已到齐,即便将于楚湘开战在即,这点钱赵易执还是给得起的。 赵易执在宫中宣布大典开始,张宗白诵念疏文:“经功浩力不思议,以此虔诚恳愿。祈福福至,禳祸祸消而广得善缘…” 诵念完毕,按例该上巡游马车,与帝一起环巡京城一周,礼见万民。 赵易执双手负于身后,在龙气和皇气加持之下,一身帝王威仪显露无疑。倒是张宗白,双手握于胸前,看样子好似有些拘谨,要不是一身道袍,样子倒像是个邻家老汉。 “真人可知朕现在在想什么?”赵易执望着街道两旁的百姓,面含笑意,问向一旁的张宗白。 “陛下是想让全大启的百姓,都能如京城这般,安居乐业。”张宗白笑道。 赵易执哑然,的确被他说中了。 “那陛下可知,贫道现在在想什么?”张宗白“嘿嘿”笑问道。 赵易执仍旧不能言:“朕…实不知真人神思何往…” “贫道想给我那女徒儿找个好人家,嘿嘿嘿。”张宗白偷偷向车驾外的观尘子瞟了一眼,若是不知情的见到这一幕,定要骂他一声“老不修的”。 赵易执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张宗白:“真人何意?朕…实不得解…” 张宗白脸上的笑意渐渐收起:“陛下,贫道老了,恕老道倚老卖老一番。年轻时候老道也想独步武林,纵横天下。可现在不行了,现在老了,这天下和江湖都已经与老道不相干了,终究是年轻人的。” “我这两个徒儿,乃是真阳山如今二代弟子中的翘楚,武学虽还需磨炼,却已远胜于同辈之人。只是离真正的大道还有点距离,这二人,一个心怀天下苍生,却独除自身。一个修己修心,眼中却无一物…” “老道这还有个不情之请呢…”张宗白没继续往下说,笑着望向赵易执。 赵易执心中激动地“咯噔”一下:“这老道士不是想把这女弟子纳给我做妃子吧?” 张宗白摇了摇头,仿佛看穿了赵易执的想法一般:“老道此番带他们入京,是想让他们在京城磨炼一番,陛下若是手下缺了能人,我这两个徒儿倒可派上用场。呵呵呵…老糊涂了,朝廷怎么会缺人呢…” “真人莫急,朕缺,急缺!”赵易执不顾了自己的风采,连忙拉着张宗白的手,恳切不已。 “哈哈哈哈,那老道我也就放心了,这两名弟子已在江湖磨炼了三年之久,所知甚多,定可相助陛下。待老道死了,陛下派个合适的,回来继续执掌真阳山就是了。”张宗白听闻赵易执一口应下,心头再无挂碍,满面春风,丝毫看不出江湖武林第一人的霸气和真阳山掌教的风采。 他开心得像个见到庄稼收获的田间老头子。 “真人乃仙人之姿,福寿绵长,这两个小徒儿,就留于朕便是了。”赵易执劝慰了一句客气话,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窃喜。不为其他,只为观尘子。 巡行很快结束,太阳也已垂到了西山,赵易执热情洋溢地邀请师徒三人入宫赴宴,皇宫外,大街小巷的灯笼被专人点燃把守,微风中微微摇曳,整个京城热闹非凡。 宴席开始,赵易执悄悄命人将素菜尽数堆到了三人面前,观尘子正要发作,被同微子拦下:“宫宴之中,不可失礼。”观尘子无奈,一口气憋回了肚子里。 张宗白站起身一把端起三四个装着烧鹅,烤鱼等荤腥美食,在一众官员的愕然之中尴尬笑道:“众位大人有所不知,真阳山能吃肉,贫道无肉不欢,嘿嘿嘿。”坐下后,悄悄将观尘子面前的素菜全部撤换了肉食,喜得观尘子眉开眼笑。 赵易执望着观尘子开心的模样,不禁也坐在主位上傻笑了起来:这妮子俏脸生寒很好看,喜笑颜开也很好看,怎么样都好看。 王振良在后面看出了赵易执的心思,连扯了几次赵易执的衣角,赵易执才回过神来,没有失礼。 皇宫四处,十名辰从卫尽心把守,上元佳节,可不能出了一丝一毫的意外。 “揽月,你使太极,这真阳山的人岂不是你同门?要不你下去打个招呼,说不定你的辈分比他们还高呢!”纳风和揽月两人一组,纳风调笑着说道。 揽月翻了个白眼,回道:“你不是喜欢看那什么《西游记》么?南淮与东鲁的交界处,有一连城,那城外有一山,就叫花果山,回头我逮两只猴子回来,你这么喜欢玩棍子,倒是可以和它排排辈分。” “哟,难得见你说这么多话,怎么?把你算作真阳山的你还不乐意了?”纳风毫不生气,继续嬉笑着。 “辰从卫和真阳山其实没啥区别,一旦入了就和红尘没了干系,多此一举做什么?”揽月淡淡地说道。 纳风扛着长棍笑道:“嘿,你不过就是个练太极的,整得跟修了仙一样,来,吃老纳一棍!”说着举棍作势要打。 揽月抬手正要接招,忽的从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暗喝:“胡闹什么!” 二人听到这声暗喝,顿时收起架势,盯着四面八方,再不敢打闹。不仅是揽月纳风二人,连同着其他八名辰从卫,也一并噤若寒蝉,不敢多语。 张宗白刚夹起一块大蘑菇,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如常,夹着素菜狼吞虎咽起来。 宴席用罢,三人刚刚离开皇宫,赵易执一路咧着嘴,挺着肚子哼着小曲,在一帮小太监的簇拥下往自己寝宫启阳宫晃悠而去。 走到自己的寝宫外,一名浑身铁甲的人早已等候多时,见赵易执前来,立马行礼,一身战甲哗啦作响,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吵闹。周围的小太监一见到来人,自觉回避,只留此二人。 赵易执一见到此人,神情严肃了起来:“真阳山三人实力比你如何?” “那两个徒弟实力一般,甚至不及一众辰从卫,倒是张宗白,修为深不可测…不在我之下。” 赵易执眯起眼睛:“难道他真的是江湖第一人?” “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身披战甲之人拱手说道。 “冲锋陷阵的大丈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说来听听。”赵易执率先走进自己的寝宫,那人亦跟了进去。 “张宗白既已留两名弟子在京,已是表明了来意。真阳山被朝廷冷落三年,不会不思考后路。这两名弟子不论哪一位,被陛下指派回去,必为新任掌教无疑,到那时候还得依附朝廷。这或许也是张宗白的意思,想要重新获得朝廷的支持。陛下…无需忌惮。”到底是个武将,劝谏的话都显得有些刚硬。 “真阳山弟子无数,即便张宗白信得过,那些门下弟子又如何信得过?门下弟子信得过,真阳山周围的百姓又怎么保证信得过?比起这些,朕更怕楚湘王狗急跳墙,以真阳山周围的乡民百姓为要挟,逼迫真阳山与朝廷为敌…”赵易执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他们不会有这个胆子,因为真阳山有张宗白…” 赵易执深吸一口气,没忍住笑了出来:“呵,那看来他这两个徒弟我还真是留对了。楚湘情况如何?” “还是老样子,大兵压境,却按兵不动,两军之间甚至都没有磨蹭,我军偶有挑衅,楚湘军也置若罔闻。” 赵易执摩挲着下巴点头道:“那看来是我多虑了,葛辞风也已经放回去了,他们到底在等什么呢?未助女卫可有奏报?” “没有一点消息。” 赵易执按揉着额头,犯了难。古语有云:师出有名。朝廷之所以按兵不动,就是为了等楚湘先用兵,好安排一个谋逆造反的罪名。连楚湘王的长孙葛宜刚都折在了京城,楚湘竟然还能沉得住气,难不成在等葛辞风再生一个“长孙”出来,确定有后了再动手? 这个年赵易执没有过好,一直在等楚湘动手,本以为楚湘会在过年之时趁朝廷松懈会来突袭,谁知这都等到了上元节了,楚湘也没动手。 “葛宜刚的事查清楚了吗?可是周子儒动的手?”赵易执放下楚湘,问起了京城之事。 “擎天架海二人当时的确没有察觉,不过前些日子朝中一众大臣,倒的确是周相所为。”此人铁甲遮面,看不清长相,瓮声说道。 赵易执白了一眼:“用得着你说?他自己都告诉我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设局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张宗白要离开京城了。 “师父,为何不带我等一起回去?”同微子不解,京城好是好,只是没个清静之地,连日来他的清修打坐一直被搅扰,有些烦闷。 “你们就留在京城,没有陛下的命令,你们哪儿也不许去!若是惹陛下生气,你看老头子我揍不揍你!”张宗白老眼一瞪,同微子心中并不畏惧,师父从小到大都没打过他们,但是也闭上了嘴巴。 “观尘子,你性子沉稳些,看好了他。”张宗白一改凶恶面容,对着观尘子笑着说道。 同微子和观尘子两人皆是弃婴,刚出生就被丢在了真阳山外,被张宗白捡到。张宗白捡到之时不知二人是兄妹还是姐弟,甚至不知二人是不是一母同胞。掐了几天的指头也算不出来,无奈只得带回山门,见二人根骨极佳,颇有灵性,便收为徒弟,因不知年纪大小,所以二人也无师兄弟之称呼,素来只唤道号。 “师父,我和观尘子送送你吧。”同微子出声说道,师父虽然明面上对他比较凶,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是知道的。 “啊,不必了。自然有人会来送我。记住,听命于陛下,不许惹是生非!”张宗白心里有些不踏实,对二人一再告诫道,二人连声答应。 张宗白刚走出馆驿,外面五百寅猛卫早已等候多时,为首一人不是赵易执,竟是周子儒。 “政事繁忙,真人来京也无暇拜会,周家小子周子儒今日特意来送送真人。”周子儒没有报出自己文相的名号,这种名号对于张宗白来说有如浮云,报了反怕他生厌。 “贫道失礼了,早上起来也没掐指算一算,让周相在此等候许久!”张宗白的确有些惊讶,没想到会是周子儒来送他。 周子儒也没再客套,让开道路伸手道:“真人请!” “请!” 张宗白上了车驾后,周子儒也钻了进来,笑道:“今日得以拜会,望与真人讨教一二,还望真人不吝赐教。” “不敢当不敢当。”张宗白笑着回道。 “张真人,我乃一介凡夫俗子,想请真人帮我算上一卦,看我能否建功立业?”周子儒不似赵易执般委婉,直接开门见山。 张宗白心知肚明,说道:“周相已位极人臣,还望建功立业?” 周子儒盯着张宗白,笑道:“张真人,是建功立业,不问官运。” 赵易执已将楚湘之事全权交予周子儒,周子儒问能否建功立业,便是想问楚湘之战胜负如何。既然问到了张宗白的头上,还是想再试探一番张宗白的意思。 张宗白叹了口气说道:“大业自当成,只惜血海生。” 周子儒闻言,朗声大笑道:“哈哈哈,真人,古往今来莫不如此,当代受苦,万代享福,真人切不要着相了!” 张宗白点头称是,二人良久无话。 出了宫门,周子儒从车上跳下:“路途遥远,车驾赠予真人,以省脚力。真人,一路顺风。” “多谢周相思虑周到。”张宗白道了谢,车夫驾着车驾,载着张宗白上了官道,渐渐远去。 周子儒身后,一将上前抱拳说道:“周相,已安排好了。” “在何处?” “皖城。” 周子儒点了点头,似在对远去的张宗白说道:“张真人,周家的光复还请你起个头…” 远去的车驾中,张宗白苦笑道:“周家人,向来都是这么有心机,难啊,人人都难…” …… 数日后。 皖城,今夜无月。 何月儿走在回家的山路上,皖城中倒也不是没地方住,香莲儿的家就一直由一位王员外看管打扫。只是何月儿还是决定住在家里,每每看到那一栋破败的草屋,何月儿才觉得仿佛爹娘一直从未离开一般。 身后一百名未助女卫安静地跟着,在何月儿的家边,她们扎了个小型军营,每夜留人为香莲儿值守,寸步不离地跟着。 “这段日子辛苦你们了,我在这挺好的,其实你们可以回去了。”何月儿没有回头,小声地说道。 百名女卫并未言语,百卫长孙红是个直性子女人,性格豪爽,在军中也不逊色于一众男人,这时候也轻声小语地回道:“月儿姑娘,此时回头,还不算晚。” “回头?呵…我都与人成亲了,如何回头?回头做什么…”何月儿神色沮丧,话中带了一丝哭腔。 “剑姑娘一定有她的道理,月儿姑娘不用担心。”孙红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浅浅地劝慰一句。 二人没聊几句,就看见了何月儿的家,里面灯火通明。 何月儿望着灯火,眼中露出一丝希冀,随即又黯淡了下去,走到屋前,推门进去。孙红吩咐女卫回营休息,只留十名女卫守在屋外,自己也跟了进去。 “剑流云,我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何月儿见到屋中坐着一名俏丽女子,气不打一处来。 俏丽女子名叫剑流云,只见她身着黑衣,身材曲线一览无遗,一茶壶,四茶杯,自斟自饮。一头长发漫洒下来,气质倒也出尘。左耳后别着一根发簪,手上把玩着一块黑面罩。 “我也想知道你要等到什么时候,这样我也好早日回去复命。”剑流云抿了一口茶水,神情颇为享受。 “当初是你让我和他成亲的,现在问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受够了!”何月儿怒道。 剑流云给何月儿还有孙红各斟了一杯茶水,促狭地笑道:“成亲两次的感觉如何?我可是羡慕得很呢!” 何月儿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要打,被剑流云微微扭身,轻松闪过:“别急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何月儿怔怔地望着剑流云,一屁股坐在了长条凳上:“好消息。” “易小刀已平东鲁。” 何月儿眼神闪烁:“小刀…那坏消息呢?” “他单人,连匹马都没有,就靠双腿,硬是从岛城跑到了巢城,以他的速度,应该明日就能到了。”剑流云说道,戏谑地望着何月儿。 何月儿瞪大了眼睛:“明天就到?到哪儿?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当然是到这里了,去别的地方他能靠跑的吗?不过话说回来,听说当初他就带着忠意公从苏城一直跑到了鄱阳湖…这人是不是脑子一根筋啊?”剑流云又抿了一口茶水,接着说道:“早告诉你,那还能是坏消息吗?” “明天,明天…那他知道不知道我成亲了啊?我那可是假成亲啊!”何月儿心头狂跳。 “如果不知道你成亲了,又怎会来皖城呢?他应该直接返回京城才对啊。” 孙红在一旁看着着急的何月儿,于心不忍,劝慰道:“月儿姑娘,等他来了和他说清楚,易大人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都怪你!要不是你让我和他假成亲,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何月儿眼圈泛红地朝剑流云吼道。 “你爹娘在他手上你才同意成亲的,和我可没关系,你现在还不能得罪了我,不然到时候谁给易大人证明你是假成亲呢?”剑流云毫不在意泫然欲泣的何月儿,继续逗弄道。 何月儿咬牙切齿地瞪着剑流云,可是又拿她毫无办法。毕竟她第一天刚来之时,就将一百来名女卫全数放倒,还均未伤及性命。这般武艺,多少个何月儿也是打不过的。 “还有一事,我家主人托我叮嘱你。不要将胡立山的死讯告诉给易大人,最起码不能由你来说。”剑流云提醒道。 何月儿没有答话,剑流云知道她的倔脾气,耐心解释道:“要是易大人知道他离了京城之后,胡立山死了,你又与人成亲,只怕一时接受不了。” “借口!”何月儿气鼓鼓地说道。 “我还没说完呢!”剑流云白了何月儿一眼:“到那时候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要是一时气疯了心,闯进宫里…多少颗脑袋都不够砍的。我家主人可是为你们好。” 何月儿紧盯着剑流云:“可是他回到京城,还是会知道的。不让我告诉他,你们是怕他能我这里知道些什么吧?我记得胡大哥当时派一群老鼠来提醒我不要出门,为什么胡大哥会知道我有危险呢?” 何月儿自己揣测,就已经很逼近真相了。 剑流云没有接话,何月儿比她聪明,要不是每天逗弄她,让她气急败坏,丧失理智的话。就以自己的脑子,不一定能在她这里占到上风。 “总之我家主人一定是算无遗策的,你若想好好的,最好配合我们。还有你,你们未助卫就只是保护月儿姑娘,其他的,不管谁问起来,一概一问三不知。”剑流云敷衍了何月儿,又警告了孙红一番。 孙红闭口不言,她也知道剑流云是奉命行事,至于奉谁的命,她不敢去猜。只知道剑流云没什么坏心思,不会对她们不利就是了。 “砰砰砰” 门外传来几声响动。 孙红警惕起来,问道:“外面出什么事了?” 门外无人应答。 孙红抽刀在手,将何月儿护在身后,望向剑流云。剑流云单手草草缠起秀发,带起耳边发簪,将长发别在脑后,面罩早已蒙在了脸上。向身后窗户看了一眼,必要时候她得逃。 木门“吱轧”一声打开,易小刀神情漠然地站在门外… 第二百五十五章 杀个很重要的人 剑流云见易小刀出现,立马一个纵身撞破窗户,跳出了窗外,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刀…”何月儿嗫嚅着,往孙红的背后有缩了缩。 易小刀沉默不语,提着“思卿”径直走进屋子里,来到窗户边向外张望了两眼,剑流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易大人,不是说…明天才能到么?”孙红见到易小刀在此,心中清楚外面的女卫怕是已经全被放倒了。见易小刀还算镇静,剑也未出鞘,孙红才壮着胆子和易小刀搭话。 “走得快了些。”易小刀淡淡地回道。 孙红咽了一口口水,这根本不是易小刀这般轻描淡写的“快了些”。硬生生提前了一天,该是何等惊人的速度… 桌子上一共四只茶杯,易小刀坐下后本能地准备去拿何月儿面前,手伸到一半却停住了,转而拎起茶壶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 “你从哪里开始听的?”何月儿轻轻地问道。 “那女人不让你告诉我胡大哥死了开始的。”易小刀喝了一口茶水,嘴角浅浅的勾起,能再一次喝到皖城的茶,易小刀很开心。 孙红心中无奈,这位大人怎么不早点来,合着前面该听到的“假结婚”一句没听到,后面不该听的“胡立山之死”倒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何月儿低着声音说道:“胡大哥死了,为了保护我…” “他身在宫中,又怎么会知道你有危险呢?肯定是有人告诉他的,这个人…就是想让他死!”易小刀顺着刚刚何月儿的推测往下说:“还很有可能,就是刚刚那个黑衣女人的主子。” “对,她让我不要告诉你实情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可惜她功夫太高了,我们拿她没办法…”何月儿见易小刀一如往常般思维敏锐,胆子大了,话也稍稍多了起来。 “你和谁成亲了?”易小刀突然地问道。 何月儿听到易小刀问起,胆怯地望向旁边的孙红,孙红悄悄别过了头,装作没看到没听到:易小刀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陛下让自己来保护何月儿就是为了安抚易小刀的。自己要是偏向了何月儿那就是没把陛下放在眼里,本末倒置了。 孙红看得很清楚,清官难断家务事,易小刀谈起“成亲”一事,自己就成了瞎子和哑巴了。 “葛辞风…”何月儿的声音微不可闻。 “葛辞风?好熟悉的名字…”易小刀在脑海中思索了起来,猛然想起,东方钟在崂山脚下就曾有言“有葛辞风牵制朝廷,他就能趁机掌握东鲁”。看样子,两人应该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可是什么楚湘大将?还是…楚湘王?”易小刀追问道。 何月儿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他是楚湘王的世子。”便将葛辞风来到京城,与自己如何相识等,统统说了出来。 “他找到了你的爹娘,以此要挟你?”易小刀心头有了一点点怒意。 “嗯,但是我们只是拜了堂,有红姐在,他倒是没把我怎么样…”何月儿声音大了一些,生怕易小刀没有听清。 易小刀听到“拜堂”二字,双手渐渐捏紧,问道:“为何不与我商量?你也不告诉我,就自己一个人回到了皖城!在京城我托付陛下,托付胡立山保护你,你为什么要回来?” 双亲被持,身不由己,何月儿有一肚子的委屈想和易小刀倾诉,本想着易小刀可以好好安慰一番自己,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连串的“审问”… 何月儿“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京城有人想对我不利的时候你在哪?葛辞风用我爹娘威胁我的时候你又在哪?当初答应我会帮我寻找我爹娘,多久了!” 易小刀的手紧握剑鞘,太过用力导致指节都有些泛白,极力克制自己道:“我已经拜托了陛下,拜托了胡大哥,拜托了谢大哥…” “你只会拜托这个,拜托那个!要不是你拜托胡大哥,胡大哥怎么会死?你就是嫌弃我是个累赘,把我一个人丢在京城,你有没有替我想过!?”何月儿嚎啕大哭,一肚子的委屈尽情宣泄了出来。 “可我们已经拜堂…算了,祝你新婚燕尔…”易小刀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走到一半,背对两人说道:“未助卫,可以回京了,陛下问起,就说是我让你们回去的。” 孙红看着趴伏在桌子上,痛哭不已的何月儿,有些犹豫:“可是月儿姑娘…” 易小刀已经走到了院子里,听到孙红的犹豫,一脚踢起地上的几根木板,木板朝屋子里飞去,碰巧卡在刚刚被剑流云撞坏的窗户上。抬头望了一眼天边皎洁的明月,一个人潜入山林中。 孙红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众女卫在营中被叫醒,睡眼朦胧地听到要返回京城,不少女子都以为何月儿要决意去楚湘,甚至想过来再劝说一番。朝廷马上就要与楚湘开战,人所皆知,她们也不愿意和何月儿站在对立面。 易小刀不见了去向,女卫们也全都下了山。何月儿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放声大哭,哭了好久,一直到深夜… 何月儿家的房门仍旧半掩着,初春的夜还有一些微寒,一阵风吹来,何月儿没来由地一阵哆嗦,起身关门。 “哇啊!” 一个鬼脸突然从房顶上伸出,何月儿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鬼脸”伸手摘去脸上的面具,原来是剑流云:“怎么样了?易大人走了吗?” 何月儿脸上泪迹未干,从地上爬起说道:“走了,你满意了?” “我可没这么想哦,他走与不走并不影响我家主人的计划。这不是担心你们打起来么?我还没想好要帮谁呢。”剑流云嬉笑着说道,转而盯着何月儿问道:“哭了?说真的,他打你了?” 何月儿没有理她,被天上的明月所吸引,距离上元节过去没几天,月亮依旧皎洁明亮。 “我爹我娘都不识字,当初我娘生我的时候恰好是晚上,我爹就指月为名,给我取名何月儿。何月儿…多简单的名字,每到夏天,我爹娘就带着我在院子里乘凉、赏月…中秋的时候还能从城里给我带一块好大的月饼,可香了…” “还有易小刀,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也是一轮明月当空,我推开门,就见一个冒失鬼想要摸我,当时爹娘不在家,我又气又怕。要不是香莲儿跟他一起,我真的要被他吓死…” “从小到大,我只跟爹娘去过几次城里,结果那次莫名其妙地跟着他们跑了那么远。走山路、进皖城、躲官兵,发现他人真的很好,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每次弄来吃的总是先给我们。后来又被香莲儿撮合着,莫名其妙地要成亲…其实心里还是蛮开心的。” “你知道吗?当我知道我爹娘还生还的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震惊,高兴…可是也偶尔想过,如果爹娘不在了,对我而言也未必不是坏事。这样我就可以一直待在京城,和易小刀在一起。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很不孝?” 何月儿望着明月,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 声后鼾声如雷。 何月儿扭头,望着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剑流云,忍住了过去给她两拳的冲动,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也是个苦命的人。”说着,抓起自己的一件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自己推开门,来到了院子里, 孤影望月。 剑流云伸手抓起身上的衣服,往上提了提,盖住了头,清泪缓缓流下… …… 皖城中,一间客栈里。 “怎么样?还是回不去吗?” “世子殿下,归路皆已被封死,来往人员都要细细盘查,小人或可能过去,世子殿下的话…” 葛辞风重重地锤了一下桌子:“好个周子儒,竟硬生生地将我困在了皖城!” 身旁侍立的一人,乃是之前独自逃脱的毛听松:“殿下,或许不是周家小子所为。” 葛辞风诧异地望着他:“如今朝廷兵马,朝廷事宜都由他安排,不是他,还能是谁?” 毛听松笑道:“周子儒的确总揽朝政不假,那是当今陛下借口太后新丧,不能理事才给了他这个权力。朝廷那么多老臣,哪能服一个半大小子?那小子此刻巴不得和楚湘开战,立下战功,在朝廷中站稳脚跟。您一日不回楚湘,王爷就一日不会开战,周子儒可没时间跟咱们耗。” “既然不是周子儒,难不成是…陛下?”葛辞风有些疑惑地问道。 “八九不离十,陛下去年假死之后,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如今爱民如子,甚受百姓赞颂。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将我们困在这皖城,不让我们离开。”毛听松也是十分地不解。 “你都说了陛下爱民如子,那自然是不愿见到两军厮杀,能拖一天是一天了。”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葛辞风连忙站起,毛听松闻声立马退到了窗边,只要情况不对,立马走人,根本不会管葛辞风的死活。葛辞风也知道他的秉性,可无奈拿他没办法,自己根本就没有毛听松的把柄,即便是押入死牢,刀架在了脖子上,毛听松想走,还就能走得掉,也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房门被轻轻推开,惊得葛辞风长大了嘴巴:“我明明锁上了…” “丐帮方乾龙拜见楚湘世子。”一人双手负于背后,嘴上说这拜见,却根本没有拜见之意,慢慢踱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独眼小姑娘,怯生生地伸头张望着。 “方乾龙?你就是那个之前跟在易小刀身后,被丐帮抓去,根骨极佳的方龙?你来这里做什么?”葛辞风对于方乾龙有些印象。 “杀人,杀一个很重要的人。”方乾龙森然地笑道。 第二百五十六章 张宗白的一掌 葛辞风闻言往后倒退了两步,他早就听闻这个方乾龙乃是丐帮之中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弟子,不过区区半年时间,武功突飞猛进不说,且心狠手辣。丐帮之中除了那几个老怪物之外,就没几个人能制得住他。 闭关三个月,出关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找掳走他的唐一平报仇。得知唐一平已战死鄱阳湖,气得在丐帮之中大开杀戒,打死数十名丐帮弟子和一名丐帮普通长老,端得吓人。自那之后,方龙的本名就改成了方乾龙,八卦之中乾为第一,可见其志不小。 “世子殿下也会害怕?呵呵呵,真是奇闻。”方乾龙咧嘴笑了起来,笑意中难掩讥讽。 一根铁线飘过,往方乾龙脖子上飘来,肉眼极难看见。方乾龙披头散发,发丝微微飘动,一根发丝触到铁线,顿时断为两截,缓缓飘落在地… 眼看铁线就要缠上了方乾龙的脖子,方乾龙伸出一根手指,不见他如何动作,好似指头轻轻一挥,铁线断为两截,垂于地上。 “世子殿下不用担心,我不是来杀你的。但是你身边的那位如果再使这种把戏,世子殿下你的安危我就不敢保证了。”方乾龙警告道。 葛辞风心中微惧,岔开了话题:“你刚刚的意思,是陛下困我在此,拖延两军开战时间?” “除了陛下还能有谁呢?你太不了解当今陛下了,他是一个极其稳重之人,楚湘乃是朝廷大患,朝廷对于楚湘,不战则已,战则必胜。陛下是在等易小刀。”方乾龙和赵易执虽然仅有过一面之缘,但是从小到大方登对他严苛教育,使得他很会察言观色,一眼就看出了赵易执性格中的沉稳一面。 “你要去杀易小刀,还是去杀陛下?”葛辞风狐疑地问道。 “啊,对了,不说我都忘了,我还要杀易小刀!有劳世子殿下提醒。”方乾龙咧嘴笑道,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葛辞风得知他奉命见京要杀赵易执,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还好不是来杀自己的。此番离了楚湘,几次生死边缘挣扎,令得他狐疑胆小,再没了在楚湘做世子的那种意气风发。 方乾龙冷哼一声,转身就要离开,忽地想起一事,回头说道;“听说世子殿下和何月儿成亲了?希望陛下能离她远一点。如若不然,后果自负。” 毛听松在一旁说道:“此事与你有何干?世子殿下与何月儿成亲,可以使易小刀和陛下之间生隙,乃是…啊…”毛听松话还没说完,脖子已经方乾龙掐住,动弹不得。 方乾龙盯着毛听松:“易小刀和香莲儿在南淮对我见死不救,我迟早会杀了他们。但是何月儿,你们谁都不准碰,听明白了吗?” 毛听松被掐住脖子,连一口气都喘不上来,只得拼命眨眼睛,表示知晓。方乾龙将他随意丢在一边,对葛辞风看都没看一眼,径直离开了房间。 “疯子,父王说的一点都没错…丐帮全都是疯子…”葛辞风心中动怒,却也不敢大声怒骂。 毛听松咳嗽着爬了起来:“实力的确强劲,咳咳…丐帮后继有人啊…陛下,如今我们如何是好?” 葛辞风闭眼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即笑了出来:“哈哈哈哈,不用担心,朝廷也不是铁桶一块。陛下不想让我们离开,可是有的是人让我们离开。等周子儒的下一步棋吧。” 毛听松点头道:“只能如此了。” 葛辞风笑过之后,不禁有些黯然神伤。自京城被陛下赦免之后,他来到了皖城,朝廷和楚湘早已在边境处集结了大军,自己的身份被认了出来,守边将士说什么也不让自己过,要不是毛听松,只怕自己早就死在了无名小卒的枪下。 葛辞风自己无法离开皖城,何月儿更是无法带走,无奈之下,只得先以何月儿双亲要挟她和自己成亲,指望远在东鲁的易小刀和朝廷反目成仇,自己和东方钟正好趁乱壮大势力。 如今东方钟没了消息,易小刀也没了消息,京城那边更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被困在了皖城,在何月儿的心中更是枉做小人… 方乾龙和独眼小姑娘两人从客栈出来,便离了皖城,走上了官道。 刚上官道,没走多远,就从何月儿家的山脚下路过,独眼小姑娘拽住了方龙,急匆匆地一通比划,竟然是个哑巴! 小姑娘比划得飞快,方乾龙却是习以为常,见她比划完了,才摸着她的头温柔地笑道:“仙儿,不去了。现在我这副样子去了只会吓到人家。这一趟去京城,你怕不怕?” 这独眼小姑娘在苏城时,方乾龙被抓,这小姑娘自己被殴打得遍体鳞伤,却还惦记着给方乾龙擦血,那一刻,方乾龙感觉她像是小天使一样,便自作主张给她取名仙儿。 后来得知她姐姐在芜城遭遇朝廷兵马,死于乱军之中,更是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妹妹。帮中曾有人嘲笑独眼小姑娘又哑又丑,竟取个“仙儿”的名字,被方乾龙打了一天一夜,哀嚎彻夜不绝,竟被活活打死了。自那之后,帮中再无人敢去取笑这个小姑娘。 方乾龙话语温柔,仙儿竟然听懂了,打量了一番方乾龙,点了点头,又摇摇头,示意同意方乾龙的看法,也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对于进京并不害怕。 方乾龙一把将她抱起,骑在自己的脖子上:“也不用害怕,我们只是去打探一下情况,回头杜长老他们都会来的。” 仙儿对着方乾龙又比划了一阵。 “不怕,小小的危险算什么,帮主答应我,只要我能杀了陛下,我们就可以脱离丐帮了。到时候我给你找个好婆家,好好过日子!哈哈哈哈,行了行了,你别比划了,女孩子长大了都是要嫁人的。你放心,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谁敢欺负你,我打不死他!…” 方乾龙笑呵呵地走着,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在官道上。 一辆马车对向驶来,方乾龙一眼就看出车夫不过是个寻常的车把式,也不惹事,领着仙儿站到了一边,给马车让路。 马车飞快地在二人面前驶过,方乾龙虽然低着头,却仍旧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不敢多言,领着仙儿飞快地离开了。 “好强的内力,真不知道撤离坐着什么人…”方乾龙有些后怕,不敢回头张望,领着仙儿跑着离开了这里。 车驾中坐着的,就是在京城办完祈禳大典,被周子儒送出京城的张宗白。 无论路上车辆颠簸还是平稳,张宗白都一直闭目养神,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刚刚经过方乾龙之时,他也有所感应,却没探头出窗去看。江湖上的能人异士太多了,张宗白早已见怪不怪。 张宗白睁眼问道:“到何处了?” “回真人的话,我们已达皖城。”车夫回道。 “好,再往前就是楚湘的地界了。”张宗白抚须笑道:“行了,就在这里停下吧,回去领赏时要是问起来,就说你已经把我送回真阳山了。”张宗白人老心不老,还未车夫出着领赏的主意。 车夫将张宗白放下,千恩万谢后就打马离开了。谁都已经知道,朝廷和楚湘两方,都已经大军集结好了。 张宗白笑呵呵地向皖城方向而去,也没见他是如何走的,可是这一刻还在此处,下一瞬就已经到了百步开完,令人惊骇。 行不多时,张宗白就见到了皖城的城墙:“好地方啊,有山有水的,人杰地灵。” 皖城的守门将士见到张宗白,连忙上前见礼:“末将久候张真人大驾光临,张真人,前方两军集结,恐不太平,还请真人三思。” 张宗白摸着胡须笑道:“哈哈哈哈,周家小子真是煞费苦心啊。也罢,贫道和周家多少有些渊源,就帮他这一次吧。”说完,人也不知去了何处,只剩笑声回荡,守门将士数十人,无一人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楚湘军营。 “都精神着点,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过!若是走脱了一人,拿你们是问!”楚湘军营中,一个头目正在对着士卒训话:“而且不仅仅是不放人过去,接到上面的命令,若是查到了世子殿下的行踪,也是大功一件,你们这帮老兵油子,自己好好珍惜吧!” 张宗白一袭道袍,从他面前悄然几步走过,在满是刀枪兵甲的营中显得格外的惹眼。 “什么人?擅闯军营该当死罪!”一名楚湘小将,血气方刚,提着大刀就朝张宗白头上砍下。 砍了个空,张宗只迈出了一步,身影就已闪出了老远。楚湘小将心中不忿,扯着嗓子喊道:“闲杂道士,擅闯军营!” 无数楚湘的士卒围拢了过来,带头的将领也有七八人,丐帮的长老打手和楚湘王麾下的战将都有,众人都有些狐疑地望着张宗白。 “你们谁认得此人?”军营中职位最高的一名战将询问道。 众人皆是摇头,丐帮中都是普通的长老,根本不敢想张宗白来到了军营里。战将拍马追去,一柄大刀照着张宗白的白头上就砍。 张宗白慢慢盘膝而坐,恰好躲过了这一刀,也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巧合。 战将一刀劈空,翻转刀锋,第二刀又回砍了过来。 张宗白深吸了一口气,单手凝掌而起,朝着地上猛地一掌拍了下去。 “轰隆隆!!!” 这个大约能容纳千余人的军营顿时被震得支离破碎…楚湘士卒和丐帮弟子尽皆倒地不起… 第二百五十七章 开路 张宗白一掌使整个军营覆灭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楚湘军中,只是存活的楚湘士卒也并不认识张宗白,只说一个道人一掌便拍灭了整个军营,震惊楚湘一众将领。丐帮之中却是人人摇头,无一人相信。 覆灭一座军营不算什么本事,不论是军伍之中还是江湖之上,这样的能人数不胜数。但是这样的人物不是闭关修行,以求武道更进一步,就是远避尘世,逃离纷争,怎么会有这样的能人去一掌拍灭楚湘一座军营呢?要知道楚湘和大启朝廷之间还未开战,胜负难料。 但可怕的是,此人覆灭一座军营,只用了一掌,这是什么何等逆天的功力啊! “此事绝无可能,细细盘查逃回之人,定是朝廷的奸细,来妖言惑众,乱我军心!” “只不知此人如今到了何处,不然,与他过上几招,便知真假。” “也并非绝无可能,朝廷刚刚收复南淮,听说东鲁东方钟也已折戟,或有能人相助也说不定,随他去吧。” 就是大家众说纷纭的时候,一名老态龙钟的老者咳嗽着说道:“咳咳…老头子我说两句,楚湘和朝廷的事,扯南淮和东鲁…咳…那就远了。这样的人物江湖上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楚湘就有一位…你说是吧?杜长老?” 老者身旁坐着另一名老者,样貌颇为清瘦,不似老者那般老态龙钟,正是他所唤的杜长老,本名杜房宗。 杜房宗低着头思索了片刻,劝说道:“莫长老,此事…我看不如暂且放一放吧。如果真是那位出手,你我皆非他敌手,千余人也算不得什么,过便过了。” “过了?哼!无故杀我丐帮弟子,说过就过了?咳咳…我倒要领教领教,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江湖上吹得那么神乎其神…这天下第一的名头都快五十年了,早该换换了!”这位名叫莫览台的丐帮长老倒是人老心更雄。 杜房宗微微皱眉,低声说道:“丐帮八位护法长老,唐长老已经折在了鄱阳湖,当时四大护法长老出手,才和那李耀阳斗了个两败俱伤,江湖上能人颇多,莫长老你一把年纪,乃帮中瑰宝,不可有失啊…” 莫览台抓起身旁的拐杖站了起来:“听说江自然他们已经养好了伤势,不日就会来此助战。杜长老若是怕了,等江自然他们来就是了…咳咳,老夫混迹江湖也快六十年了,不怕他,走了。”说完,拐杖微微点地,人已经射出了营帐,不知何往。 杜房宗见莫览台离开,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轻声道:“哼,不知死的东西,倚老卖老。”刚刚一番言语就是为了故意激他,帮中一众长老,唯他二人资历最老,杜房宗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帐中其他人见莫览台离开,正不知如何是好,杜房宗站起身来说道:“该巡查巡查,该练兵练兵,若是再看到那老道人,不要去招惹他,不知樊将军以为如何?”说着望向了帐中的帅位。 楚湘军主帅名叫樊参,武艺不算多高强,也没有多高深的谋略,能被委以重任,担任军中主帅全都因为他足够忠心,对楚湘王唯命是从。楚湘王派他出兵时,只作对峙打算,当然要找一个足够忠心之人,等到战端一启,这主帅之位别有理会。 樊参也知道自己能力平平,屡次想要立下大功,让众人高看自己皆不得愿,此番任为主帅,樊参激动不已。可听说那老道一掌就拍灭了一座军营,樊参心中也是直打鼓。听着杜房宗的话,权衡许久,最终还是谨小慎微的性格占了上风,微微点头道:“杜长老所言甚是…” 莫览台拄着拐杖,纵身上了半空,闭眼察觉气机,很快,一股强大的气息从不远处传来。莫览台落在地上,拐杖一点,朝着那个方向而去,身后跟着一群追随他的丐帮普通长老和弟子。 千步之遥,转瞬即至。 一根老旧的黑檀木拐杖凌空敲下,所敲之人亦是一头白发,便是那孤身一人入楚营的张宗白。 张宗白伸出两指,轻松地夹住了黑檀木拐杖,抬头笑道:“这么多年了,莫长老还是喜欢这么和人打招呼。” 莫览台没有接话,用力一拽黑檀木拐杖,拐杖纹丝不动,不过他本意也正欲如此,借力朝张宗白贴身靠去,双手握拳,对着张宗白周身上下招呼了起来。 张宗白连闪几步,衣袂不起:“老熟人见面了也不寒暄几句吗?贫道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刚刚踏入指息境吧?” 莫览台对于张宗白的话充耳不闻,双拳只顾攻击,张宗白躲闪飘逸,气定神闲,二人高下立判。 进攻几十招,却根本无法奈何张宗白,莫览台停了下来,抽身后撤。张宗白双指将拐杖抛还了回去:“莫长老,你也是风烛残年了。能入指息境实属不易,气大伤身啊。” 莫览台单手接过拐杖,说道:“我就猜到一准是你,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今日非要和你比个高低!” “呵呵呵,莫长老有这个雅兴,贫道也愿奉陪。”张宗白乐呵呵地笑道。 莫览台舞起拐杖,忽而指东,忽而击西,浑身气息不断散发,气势也慢慢提升了起来。张宗白负手于身后,笑而不语。 莫览台气势提升极快,狂风渐起,飞沙走石,周围的楚湘士卒被吹得东倒西歪,仿佛有些站不稳了。沙尘遮蔽得天光也渐渐黯淡了下来,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无止境的狂风在拼命地吹着。 周围的丐帮弟子面色一喜:“是怒扫乾坤棍法!莫长老的棍法估计已经大成了!” 张宗白屹立不动,只等他一套棍法舞完。 莫览台气势已升至顶点,此时哪里还有老态龙钟之态,目光之敏锐,动作之迅捷,气息之恢弘,连行伍的士卒都无法与之相比。莫览台一跃而起,将拐杖高高举起,狂风也随之向他手中拐杖聚来。 “一棍之下,乾坤惊诧!” 拐杖裹挟着狂风,朝张宗白头上敲去,莫览台紧抿嘴唇,面色凝重。他看到张宗白淡然微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这一招搅动天地的怒扫乾坤棍法并不在他的心里,甚至于不在他的眼中。 眼见这一棍就要敲下,张宗白单手凌空一握,狂风之中,一股清气在他手中慢慢汇拢凝实,任凭狂风如何呼号,这股清气就是凝而不散。 “来!”张宗白轻喝一声,手掌裹挟着清气慢慢送出,迎上了拐杖。 “嘭!!!” 莫览台横飞了出去,身后丐帮弟子着慌,纷纷运起轻功,想要接下莫览台。只是人人在刚刚伸手触碰到莫览台的一瞬间,都被一股巨力震开,双手酥麻,难以运劲。 莫览台倒飞了数百步有余,直到撞上一棵大树才堪堪停下,口吐鲜血不止。黑檀木拐杖也恰好落地,断成了两截… “莫长老浸淫武道五十余年,至今还不懂武学的真正奥义。可即便如此,仍旧踏足指息境,真难能可贵啊…”张宗白夸赞道。 莫览台已过古稀之年,体内气机早已腐朽不堪,这一番强行运功,体内五脏六腑早已被摧残得不成样子。张宗白只驭气格挡,莫览台是受自己的功力反噬,损伤了自己的经脉内脏。此时大口吐血,动惮不得。 “止戈为武,武学一道需刚猛,需轻柔,应快时则快,应慢时则慢…莫长老只一昧追求刚猛强劲,肉体凡胎,如何支撑得住你心中的争霸图强之念啊?”数百步距离,张宗白只寥寥几步就掠到了莫览台身边,望着倒地不起的莫览台,心中满是惋惜。 莫览台躺在地上想要说些什么,可惜一张嘴就是大股的鲜血吐出,眼见是活不长了。 张宗白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从瓶中倒出一颗棕色药丸,蹲下说道:“此乃真阳山灵药,难看是难看了些…不过专治内伤。你我相识至今,也算故人,岂能不救?快快服下吧。只是伤好之后,再不可运功,否则筋脉尽快,气绝身亡。回乡颐养天年吧。” 张宗白将药丸放到了莫览台手中,站起身回首望了一眼,不论是丐帮弟子还是楚湘士卒,尽皆胆寒,垂首不敢对视。 张宗白叹气道:“天下纷争,难解啊…”说完,举步离开了。 莫览台艰难扭头,望着手中的药丸,心头无尽的愤恨:“张宗白!”指尖较力,药丸被捏了个粉碎,气急攻心,当场闭眼,一命呜呼。 勘不透武道,不如死了也好。 整个天下的武夫,心里怕是都这么想的。 张宗白一路向西而行,近百座军营,无一人阻拦。无论是丐帮弟子还是楚湘士卒,见到身穿道袍的老道,胆大的还能装作没看见,胆小的早就退避三舍,不敢当其正路。 张宗白离去不久,大启兵马也发现了被张宗白一掌覆灭的那所军营,连忙报给了军中主帅。 大启军中主帅名叫汤兴昌,乃朝中羽林军战将,官至中军将军,其父亦在羽林军中为将,官至领军将军。父子两代为将,对朝廷也是忠心耿耿。赵易执派他来此为帅,也是存了和楚湘王一样的心思。 汤兴昌听闻消息犹豫片刻,他不似楚湘的樊参那般能力平平,相反还十分聪睿果断,大手一挥:“既有人为我们踏平了敌营,令巡查将士去搜刮一番!搜得物资,亦算一胜!” 皖城附近巡查的士卒接令往军营而去。 夕阳西下,两人从皖城中趁着城门将近关闭,守城军士换岗之际,偷偷溜了出来。 “世子殿下,于路没人巡查,嘿嘿嘿。”毛听松收回手中铁线,得意地向葛辞风禀报… 第二百五十八章 傻样儿 易小刀坐在山顶的一块大青石上,嘴里叼着一个不知名的野果子,手中把玩着一棵枯死的稻草,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个山腰上的茅草屋。 一连几天何月儿都没从茅草屋中出来,要不是这几天炊烟正常冒起,易小刀早就按捺不住要去一探究竟了。 一朵莲花花瓣从眼前飘忽而过,易小刀腰间的“思卿”突然不受控地鸣动起来,被易小刀一把按住,“思卿”这才慢慢安定了下来。 一个少女突然在一旁冒出,张牙舞爪道:“啊呜!吓到你没?” 易小刀一口咬下一大块果肉,汁水流了一大片,淡然地说道:“你还没动身这剑就知道你来了,那天晚上你们到底对‘思卿’动了什么手脚?” “哎呀,真没劲,没吓到你也装一下,配合我让我开心一下也好啊…”付情噘着嘴不甘地说道。 易小刀沉默片刻,将野果放到大青石上,双手捂住心口:“啊呀!吓死我了!大白天见鬼了啊!” 付情一脚蹬了过去:“去你的!太敷衍了!” 易小刀轻笑了一下,捡起野果继续嚼了起来:“李定星他们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们呀?为薛芒和那个小胖子举行了一个葬礼,对东鲁各帮安抚了一番,许诺此战出力的帮派帮众还有临阵倒戈的东鲁军,每人赏银十两,孔门出力最大,赏银五十万两,各帮高兴得差点就把他推选为东鲁王了。他们现在带着南淮军,上武营和挥征营在回南淮的路上。羽林军已经回到京城了。”付情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一道来。 易小刀脸色终于变了:“孔门赏赐五十万?孔门根本不缺钱,给他们赏银有什么用啊?每人十两银子他哪来这么多钱啊?南淮军,上武营,挥征营都要钱财维系,他南淮赋税别说免除了一年,就是上交也是交给大启朝廷,他不过日子了?” 付情白了易小刀一眼:“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抠抠搜搜的?人家好歹是南淮王世家,自然大气,就这他还说这是他赏赐最小气的一次呢!” “你去找孔门,让他传令各帮,把钱都要回来!”易小刀咬咬牙说道。 付情一把抢过易小刀手中的野果,张嘴就要咬,又被易小刀抢了回去,从怀里重新掏一个丢了过来。 付情皱了皱小琼鼻,接过野果咬了一大口,甜的她两个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线:“南淮的冯南早就带人将东倭人的战船改造了一番。那日王玄带兵追杀甚急,东倭人也没注意,等到了海上,南淮军将东倭战船凿通了,东倭人就逃到了附近的孤岛上,被王玄带人追上,一场恶战啊!” “后来呢?”易小刀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事,事关王玄易小刀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后来?后来自然是东倭兵大败,被杀的被杀,淹死的淹死。王玄在岛上发现那竟然是东倭人藏金银财宝的地方,多少钱我不知道,反正是大丰收,嘿嘿。”付情憨憨地笑了笑。 易小刀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一点:“好!好!”除了称赞,易小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没什么比听到“有钱了”更好的消息了。 “还有你师父司望南的尸体,被蓬莱的人带走了,想是有什么渊源,我爹嘱咐我不可靠近崂山,所以我不敢去。”付情很快就将一个野果啃完,伸手又在易小刀怀里摸索了起来。 易小刀从怀里抓出两个野果,塞到了付情的怀里,没好气地说道:“没有了,就在那边的果树摘的!” 付情又抓起一个野果啃起来,望着下面的那个茅屋,问道:“你打算就一直这么守着?” “我不知道。”易小刀坦白道。 “你师父临终交待你什么来着?”付情提醒道。 “大启有大劫,让我勤修武艺…”易小刀喃喃道。 付情气得直跺脚:“笨死你算了!你师父让你不要走他的老路!我不在我都知道!你就这么干坐着蹉跎岁月,为情所困?” “那我该怎么办?”易小刀茫然问道。 “要么你就下去和她心平气和地好好聊聊,要么你就回京面见皇帝,看看能为大启的社稷苍生做点什么才是!大丈夫之志应该如浩荡大江,东奔大海啊!”付情劝说道。 易小刀低头:“让我想想,我现在很乱…”忽的想起一事,抬头问道:“哎,你不回问相阁吗?放心,我会和陛下请功的,不敢说保证什么,起码不会有人找问相阁的麻烦。” 付情噘嘴,这次神色倒是真的失落了:“现在才想起来问我…” “你这不在我身边么?有我在,我自然不担心你啊。”易小刀心直口快,直爽地说道。 付情听得心中甜蜜,扭脸过去偷偷浅笑,这才板着脸回道:“我爹说你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让我好好跟紧你,也算问相阁对朝廷表表忠意,问相阁的江湖信息,尽可取用。 付青松自然没说过这番话,问相阁立足江湖,依赖的就是那纷呈详尽的江湖信息了,又怎么可能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呢?付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上了易小刀,只想用问相阁的江湖信息作为筹码,好让自己留在他身边,偌大的问相阁就这么轻易地被她拱手送出。 “史阁主真是有心了…”易小刀心中五味杂陈,问相阁的江湖信息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了,那可比胡立山知道的零星碎片强太多了。胡立山当初在天牢中说的一星半点都让易小刀惊掉了下巴,更别说如今有了问相阁这个强大助力了。 付情见易小刀傻愣愣地一句话不说,便从怀里摸出了两个小铃铛,递到了易小刀的面前:“给,这是我们问相阁的传讯铃,只要你摇一摇这个,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易小刀即便再傻,此时也明白了付情的心意,望着小铃铛,一时竟没有伸手去接,急得付情一把塞到了易小刀的手中:“别以为我不知道,孔豹,高翠,东方钟,但凡遇到的江湖高手,哪一次你不是伤痕累累的?别自作多情啊,你要是死了,我回去了怎么和问相阁的长辈们交代!” 易小刀悄悄松了一口气,果然是自己想多了,人家贵为问相阁的阁老千金,怎么可能看得上自己这种乡野穷小子呢?虽然自己现在当上了个小官,那是升是贬还不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易小刀接过小铃铛,入手冰凉,两个小铃铛上都画了两朵小莲花,十分精致小巧。易小刀越看越喜欢,压抑的心情也舒缓了不少,将铃铛揣进了怀中:“好,我记下了。有劳付姑娘代我向史阁主和付前辈问好。” 付情将最后一个野果塞到嘴里啃了起来:“再给你个好消息,和何月儿成亲的那个男子,也就是楚湘世子葛辞风,和何月儿拜堂成亲之后,并未洞房。说来可笑,迎娶嫁接的队伍,乐师,包括礼堂皆由何月儿出钱的。” “并未洞房?那他们…”易小刀此时只想听到关键的信息,至于谁出的钱他已经不在乎了。 “成亲那日至深夜,花钱请来的宾客散尽之后,何月儿就被一百未助卫保护着,送回到了这茅草屋里。自那之后何月儿偶有下山,也只在皖城之中四下闲逛,并未与那葛辞风相亲。两人的成亲倒像是…一场交易,做给谁看的。” 易小刀心头狂喜,原来只是做的一场局,何月儿仍旧是完璧之身! “我明白了。那葛辞风如今身在何处?还在皖城之中?”易小刀紧盯着付情问道。 付情摊手道:“这才是我想告诉你的。他已经离开了皖城,而他一旦回到楚湘,不说他自己如何决定,就是楚湘王那边,也无所顾忌,楚湘和朝廷,马上就要开战了。” 这倒是问相阁上下一致的意见,既然将宝押在了朝廷身上,就要力保朝廷不失。不仅仅是问相阁,东鲁南淮两地,上至朝廷大官,下至黎民百姓,这时候谁也不想见到朝廷垮台。 易小刀望着茅草屋,有些犹豫不决,付情继续劝说道:“别担心了,那小妮子不会有失的,朝廷那边自然有人保护她。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是谁,但是我敢肯定,如果动起手来,你绝不是那人的对手!” 付情的话让易小刀想起那夜初来,见到那撞窗而出的黑衣人。当时未助卫的百卫长孙红也在场,但她也不知对方身份,只知道是个女子。 如今再听闻付情的这番话,心中踏实了许多。问相阁的江湖百强榜可不是假的,算得上是江湖官方排行榜了,易小刀对此也十分认同。 “好,那我现在就回京城,你呢?” “你去哪我就去哪,但我是个闲不住的人,可能今天在京城,明天在定辽,你管我呢?”付情也觉得对易小刀坦露太多,有心在易小刀面前保留一份神秘感。 易小刀点头:“好,你的能力高深莫测,我也不担心你。不过女孩子孤身在外,还要多小心留意才是。如果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 付情没有回应,抛出一朵莲花,就不见了踪影。易小刀对此已然习惯,不再惊讶,最后望了眼那半山腰的茅草屋,腾身而起,朝京城方向而去。 易小刀刚刚离开,原地就出现了一朵莲花花瓣,付情去而复返,站在了原地,抿嘴偷笑道:“还挺关心我的,傻样儿~” 第二百五十九章 回来了 几日后,皇宫。 王振良站在了书房外:“陛下,子隐卫来报…” “易小刀回来了是吗?”赵易执在房中出声打断了王振良的话。 “是…是,陛下圣明。”王振良连声称是。 赵易执在房中说道:“行了,朕知道了。易小刀在京城之中的消息无需通报。” 王振良知道房中的小皇帝已不是当初那个牙牙学语,骑在自己肩膀上的小孩子了,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既欣喜又感叹,咂摸着嘴巴离开,甚至忘了向赵易执请安。 赵易执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在书房中慢慢睁开眼睛,别说易小刀刚到京城,早在芜城的时候赵易执的神识就已经探到了易小刀。看他神色,对于何月儿之事似是已有释怀。 “真不知道是好是坏…”赵易执喃喃道。如果易小刀对何月儿彻底放下,那自己就失去了制衡易小刀的唯一把柄,半年时间就收复两处藩地,易小刀不可谓不是人才。如今朝廷和楚湘大战在即,这个节骨眼上,若是易小刀……赵易执甚至不敢往下想… 赵易执继续闭上眼睛,神识延伸出去,探到了易小刀。易小刀进了城门,马不停蹄地朝皇宫处赶来。 辰从卫察觉到易小刀的踪迹,十人一齐齐聚皇宫城墙上,俯瞰着远处打马赶来的易小刀。 易小刀纵马狂奔,闯过长街,没有一丝减速的意思,径直冲到了宫墙下,两杆铁枪凌空射来,左右交叉,插在了易小刀的马前,拦住了去路。 易小刀勒紧座下马匹,抬头向宫墙上看去,曲指轻弹枪杆,看了眼地上的地砖,说道:“好兵器,好地砖,天卫大人,这样是不是有些太浪费了?” “易大人,意欲闯宫吗?”架海出声问道。 易小刀从马上翻身下来,越过了两杆铁枪,向宫城里走去:“意欲见驾。” 十人从宫墙上跃下,擎天架海二人取了各自兵器,便将易小刀夹在中间,“护送”着易小刀往皇宫里走去。 进了宫,来到御书房,就见赵易执站在了御书房门外的台阶上,似乎早就在此等候了。 赵易执挥挥手,十名辰从卫同时四散而开,消失在原地,但是易小刀知道,辰从卫们不会放松对自己的监视的。 “胡大哥临死前说了什么?”易小刀问出了最想知道的事情。 辰从卫们在暗中捏紧了兵器,易小刀如此直白地询问,换作一般人早就死了几次了。 赵易执不以为忤,低头想了一下,说道:“不是雪顶糕的事…” 易小刀脸颊微微颤抖,眼角有些湿润,好一会儿才点头说道:“多谢陛下。”对于胡立山之死的前因后果并未询问。 “何月儿…”易小刀欲言又止,此时再提起这个名字,他心如刀绞。 赵易执主动接话道:“楚湘世子葛辞风声称知道何月儿父母的下落,朕亦曾出言劝阻,但月儿姑娘执意要去,朕便派了一百名未助女卫护送她。” “陛下有心了。”赵易执所说情况易小刀皆已知晓,简单地道了一声谢。 君臣二人一时无话,就这样站立了一会。 “进来喝杯茶吧。”赵易执邀约。 二人进入御书房,房门紧闭,辰从卫众人赶至门外,一个个紧盯房门,只要稍有变故,十人保证能第一时间冲进去。 “东鲁情况如何?” “东鲁叛将东方钟已然伏诛,如今东鲁主事之人杨思孝愿投靠朝廷。” “这些朕都知道,说些朕不知道的。”赵易执递过去一杯茶水。 帝王之尊竟亲自捧茶,易小刀此时也没显得多么受宠若惊,平静地接过了香茶,仿佛两名老朋友一般。 “对朕有气?”赵易执打趣道。 “有,但是也能理解陛下,陛下将胡大哥留于宫中,有吃有喝,我的确未见胡大哥有半分委屈。那是胡大哥的性格,也是他的选择,是我亏欠他的。”易小刀淡淡地说道。 赵易执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决定替周子儒隐瞒下此事。 易小刀说道:“还是说说东鲁吧,陛下曾言的大启龙气,已被万衍宗在东鲁日城封印,天下龙气如今只有陛下身上的这一股了。”易小刀对于宅院之中,赵易执身后的五爪金龙记忆犹新。 “万衍宗?可曾遇到过神机派弟子?”赵易执对此事还是比较在意的。 “有,薛芒。陛下可知此人?”易小刀说道。 赵易执眼芒微缩,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就是神机派的薛芒所带来的。当时辰从卫被制,薛芒缓步走来,那种压迫感和死亡的威胁感实在是太强了,赵易执实在难以忘却。 “他人在何处?”赵易执捏紧了衣袖。 易小刀摊手道:“死了,是个神神叨叨、喜欢算命的家伙,来得莫名其妙,总是对我寸步不离。可我对他一无所知,甚至连他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应该是死在我的手上…” 赵易执心中了然,易小刀乃天煞之人,大婚当日魔气迸发,他也是亲眼所见的。 易小刀继续说道:“对了,我师父托我帮他带话,他说,对于芜城的事,深愧…” 赵易执默然,自从在神机派掌门金鸣轩那里,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他并不恨神机派,甚至于对神机派的做法十分赞同。在得知神机派支离破碎之后,更是起了寻常神机派失散弟子,重建神机派的想法。可神机派又都岂是常人?人人能掐会算,寻找起来犹如大海捞针一般。 对于薛芒,赵易执觉得是个人才,既有问罪的意思,也有招揽的心思。如今突然得知死在了东鲁,赵易执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东鲁的事你既已经摆平了,朕也就不多问了。只五千羽林军兵马,就收复一处藩地…啧啧,朕还是小看你了啊。”赵易执笑着说道。 “对于楚湘,陛下有何打算?” “楚湘不同于南淮东鲁,楚湘王如今兵强马壮,兵精将广,且不尊号令已久。更兼天下数一数二的帮派都在楚湘境内…只能一战。”赵易执有些忧心。 易小刀起身拱手施礼道:“若是军旅行军打仗,微臣就难以效劳了。朝廷如有需要,小刀愿匹马独枪,为大启效命!” 赵易执摆手道:“让你去冲锋陷阵?呵,朕可舍不得。你这一趟也累坏了。待杨思孝向朝廷缴纳户册税赋,收复东鲁之后,朕会告于天下,对你论功行赏的。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陛下,还有一事容臣禀报。” “还有何事?” 易小刀又坐回了座位:“东鲁境内帮派林立,且不少帮派如孔门,蓬莱等,实力强劲,众莫能及。陛下或可收为己用…” “如何收复?”赵易执对于江湖武林之事上心不已,略微有些急切地问道。 “此番去东鲁,还是依赖陛下的恩典,若不是陛下给小人加官进爵,官封枢密郎,那东鲁各帮怕是不会这么好说话。陛下之前就曾有意由朝廷举办武林大会,微臣看此事可行。”易小刀回道。 赵易执苦笑道:“可行便好,只是眼下还是得缓一缓,需先平定楚湘才是。楚湘不定,大启不宁。别处不惧,只担心那丐帮和真阳山…” “那微臣就先告辞了。”易小刀明白赵易执的难处,也没多说什么,起身就要告退。 “京城怕是留不住你了,你要去南淮还是回皖城?”赵易执在背后问道。 易小刀停下脚步,怔住了,说道:“微臣…去南淮。” “听闻你在东鲁又自建两营…上武营和挥征营?”赵易执幽幽地问道。 易小刀没说话,转过身望着赵易执,两人四目相对,忽地同时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陛下笑什么,微臣就笑什么。” “朕笑自己,亏当个大启皇帝,天下不宁不说,连臣子外出征战,都要靠自己招兵买马。” “臣笑大启看多亏有了陛下这样的明君,可以力挽狂澜,中兴大启。”易小刀笑着说道。 赵易执摇首笑道:“少拍马匹!去吧,南淮东鲁两地刚刚收复,还需上心,朝廷现今是危急时刻,后院切不可有失!” “微臣领旨。”易小刀退出了御书房。 见易小刀出来,屋顶上的辰从卫众人也都松了口气,这小子若是疯魔了起来,六亲不认,且实力极为强劲,在宫里的话众人投鼠忌器,还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好。 易小刀出了宫门,翻身上了战马,挥舞着马鞭,纵马而去,直朝苏城。 就在易小刀离去后不久,有两人从皇宫外进入皇宫,并排走在一起,守城士兵见到了也未对二人有所阻拦,只因二人穿的乃是道袍。 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 “观尘子,我等在此蹉跎岁月,早知道还不如和掌教一起返回真阳山呢,你说是吧?” “掌教让我们在此,自然有他的用意,你我不过管中窥豹,怎好违背掌教的命令?” “若是我们偷偷离开的话…” 观尘子白了同微子一眼,再没接话茬。 就在二人刚刚入宫之后,皖城西城门外,方乾龙背着仙儿来到了城下,望着洞门大开的京城,“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第二百六十章 苦命人 夜幕降临,仙儿牵着方乾龙的手,跟着他进入了金陵城。她不是第一次进城,在苏城的时候也见过繁华景象,但是和京城相比,单论繁华而言,苏城显然要稍逊一筹。 “仙儿,你喜欢京城吗?”方乾龙低头温柔地问道。 仙儿扬起小脸,咧着嘴点了点头。 “喜欢就好,等我们拿下京城,我让你住进最大最好的房子!” 仙儿的左眼已经没有了眼球,左眼是个黑洞洞的窟窿,而且脸上满是痘疹,十分吓人。但是方乾龙丝毫不介意,他只觉得这是世上最好看的一张脸,怎么看也看不腻。 “嚯!吓我一跳,大晚上的还以为见了鬼呢…臭要饭的…”一名身着丝绸的男子从方乾龙两人身边经过,无意间看了一眼仙儿的脸,被吓到了。 仙儿闻言,连忙低下头,抓起头发挡在自己的脸上,躲在了方乾龙的身后,不敢说话。 那人说完便走,没觉得丝毫不妥,没走两步,就只觉得肩膀被人按住了,竟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 “给我妹妹道歉。”方乾龙面无表情地说道。 男子回头诧异地望了方乾龙一眼:“脏手拿开,你个臭要饭的神气什么?我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男子话还没说话,就被方乾龙单手掐住了喉咙,手上用劲,直接掐死了。随后又被一脚踹进了一条小巷中,撞翻了一地的箩筐扁担,却无人问津。 方乾龙将手在身上擦了擦,牵着仙儿继续往前走,仿佛做了一件很恶心又很微不足道的事情:“行吧,不用道歉了…” 仙儿跟着方乾龙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拽住了方乾龙。 方乾龙疑惑地低头望去,仙儿指了指刚刚的那条小巷子,一只独眼望着方乾龙,坚定地摇了摇头。 “死不足惜,别管了。”方乾龙笑着就要将仙儿抱起来,仙儿往后退了两步,指着巷子不停地摇头。 方乾龙收回伸出的双手,点头道:“好,我答应你。来,我们去买东西。” 仙儿一听,开心地笑了起来,仅剩的一只独眼笑得弯弯的,上前牵着方乾龙的手,东张西望,不知道方乾龙要买什么。 方乾龙牵着仙儿,来到了一处布锻摊位前,左瞧瞧右看看,忽的看中了一条粉色丝带,伸手就要去拿,被摊位主伸出一根藤条敲在了方乾龙的手上。 “哎!看就行了,别动手摸啊。不是我说,你要是给摸脏了我还怎么卖啊?看够了就走走走走!”摊位主拿藤条轻轻抽打驱赶着方乾龙。 仙儿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藤条,用手捂住自己的左眼的黑窟窿,对摊主急切地摇头。 摊位主望着仙儿脸上的满脸痘疹,心头也是一惊,见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左眼,顿时明白可能是染了什么怪疾。 摊位主叹了口气,用藤条取下了粉色丝带,递给了方乾龙:“女娃子还小,要是有病,你得弄钱带她去看看大夫。不然这样子以后婆家都不好找啊…送你了送你了…都是苦命人…” 方乾龙愣愣地接过了粉色丝带,对摊位主缓缓弯腰行了一礼,牵着仙儿离开了。 转过一条街角,方乾龙见这里四下行人稀少,蹲下来将仙儿的小手拉下,将粉色丝带缠上了仙儿的眼睛。缠过两道,在她耳后系了个蝴蝶结。 “没事了,别用手遮着了,仙儿是最好看的小姑娘了!”方乾龙捧着仙儿满是痘疹的小脸开心地笑着。 仙儿摸了摸眼睛上的粉色丝带,也甜甜地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慢慢收起了笑意,两只手飞快地比划着,说出了自己的“话”:“仙儿知道自己不好看,也不用什么御医看病。仙儿希望平平安安的,仙儿平平安安,你平平安安。” 方乾龙笑了笑,站起来揉了揉她那满是灰尘的头发,笑道:“会的,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 这时,街头有两人转了个弯,向这边走来。方乾龙眼神一带而过,一把夹起仙儿,几步窜上了路边的房顶,按着仙儿的头,伏在了房顶上。 两人渐渐走近,原来是刚离开皇宫的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 两人来到屋檐下,左右看了看,同微子说道:“刚刚明明有人在这,寻常人不可能这么快离开。” “分头搜。”观尘子的武功内力不在同微子之下,的确也看到了刚刚这里有人一闪而过,提议道。 两人面对面同时站定,伸手摸向背后,各抽一把宝剑出鞘,两个黑影从两人身后慢慢浮现。两人两影各自面向四方,腾身而起,向周围探查了起来。 方乾龙弯腰躬身,脚下渐渐蓄力,来他这边方向的正是观尘子。 仙儿把方乾龙往后推了推,方乾龙一不留神,被仙儿推得倒退两步,掉下屋顶,落在了方台上。方乾龙来不及爬回屋顶,只好弯腰缩减身形。 观尘子刚跃上房顶,就见到一个小女孩,脸上带着一条粉色丝带,手中拿着一口破布袋,只悄悄地掀着别人屋顶的瓦片。小女孩见到观尘子,连忙缩手站定,将手中布袋还望后藏了藏。 也许是刚刚方乾龙揉按仙儿脑袋的缘故,此时粉色丝带悄悄滑落,露出了那只眼黑洞洞的眼眶。 观尘子借着月光打量着仙儿,突然见到这一幕,饶是她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由得吓了个一怔。 观尘子上下打量一番,见对方的确就是个普通小女孩,故意板起脸问道:“小小年纪,是要偷东西吗?” 仙儿将破口袋塞进了自己宽大的衣服里,慢慢伏在了屋顶上,作势就要向地面爬去。 “你一个人吗?” 仙儿闻言点头。 “这么高,你一个小女孩怎么上来的?”观尘子继续问道。 仙儿胡乱比划一通,观尘子提剑走近,掰开嘴,发现喉咙里都已烫坏,的确无法说话。 “是谁这么狠心,把你伤成这样的?算了,你也别比划了,我又看不懂,我带你下去…”观尘子搂过仙儿,从房上跃了下去。 “观尘子,这小女孩是谁?”同微子恰好也回来了,出声问道。 观尘子叹气道:“遇到个偷儿,你看,被伤成了这样。一定是有人驱使,令她深夜偷盗的。” 同微子弯腰在仙儿面前,对于仙儿的黑眼眶和满脸的痘疹也不在意,和善地笑问道:“小姑娘,你知道你家里人在哪吗?谁让你偷东西的啊?” 仙儿指着自己的肚子,从身后掏出了那口破口袋,怯怯地望着两人。 同微子起身说道:“应该没人指使,除了丐帮也没人会做这种事。京城虽然也有乞丐,但是丐帮的手还伸不到这里来。” “那她怎么办?要不我们先带回馆驿吧?”观尘子提议道。 同微子望着仙儿,一件长衣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架势,几乎就已经是满是补丁缝制而成。脚上的写字也破了好几个洞,大拇指小拇指全都漏了出来,冻得微微有些发抖。 “先带回去让她吃个饱饭吧,可是我们没办法每天都这么照顾她…”同微子到底是修道之人,动了恻隐之心。 观尘子点头道:“先带回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家人,若是找不到,回头帮她谋个事,洒扫下人也好过东躲西藏,行乞偷盗。” 同微子没有异议,二人一左一右,牵着仙儿离开了。仙儿离去前,悄悄回头,望见了房顶上刚爬起的方乾龙,咧嘴一笑,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方乾龙望着远去的三人,回忆着刚刚仙儿对观尘子比划的一通手势。观尘子不懂手语,那一通比划其实是比给方乾龙看的。 “大个子,你去忙你的吧,等你忙完了来找我。这道士姐姐是个好人,我知道的。” 方乾龙在屋顶也听完了二人的对话,知道两人没有恶意,让仙儿暂时跟着他们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同微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回头望去,房顶上早就空空如也,方乾龙早就离开了。 …… 皇宫,启阳宫。 赵易执眉头紧锁,正在考虑楚湘之事,忽地眉眼不受控地跳了一下。 赵易执缓步走出房门,向宫外东南侧望去,慢慢闭上了眼睛。神识延伸而出,一纵千里,慢慢覆盖住了整个京城,还在向外延伸。 正在狂奔中的方乾龙突然心头狂跳,他忽然有一种感觉,那是一种被监视的感觉。在丐帮练功的时候,方乾龙曾无数次体验过这种感觉,如今再熟悉不过了。 方乾龙收回脚步,沿着路边靠墙坐下,随手抓来一个路人丢弃的破衣服,盖在自己的身上,闭眼假寐。 神识扫荡而过,赵易执没发现什么异样。街头露宿的乞丐,京城少说也有上千个,赵易执并未在意到假寐的方乾龙。 “明明感觉有些不对劲,怎么没找到呢…”赵易执睁开眼,满腹疑惑,可是却查探不出什么异常,只好回到自己的寝宫休息。 躺在破衣服上的方乾龙睁开双眼,嘴角勾起一丝邪笑。一个跟头翻上房顶,向着自己的目的地跑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 猎杀 京城死人了。 这不是什么稀奇事,即便繁华平安如京城,每天都会有人死去,老死的、溺死的,摔死的,怎样的意外都会有。 但是这个人是被杀的,这在京城来说就是一个大新闻了。而且被杀的人还是朝廷的官员,朝议大夫,黄柏。 赵易执听完奏报,挥手示意来人退下:“这黄柏是谁?官居何职?朕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陛下您忘了?当初派人出使南淮,因易大人资历尚浅,无根无基,陛下您便增派了这位黄大人。黄大人和易大人一人在明,一人在暗,最终收复南淮。” 赵易执这才拍着脑袋:“啊,对对,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可这小子啥也没干,还告诉了老南淮王朕决意削藩。此等蠢材,竟然还没被罢免?” “陛下,当时您给易大人庆功之时,曾有人提及黄大人赏罚之事,只不过陛下您并未在意。那黄大人只好仍旧是朝议大夫,直至现在。”王振良回道。 “那许是朕忘了,这黄柏是怎么死的?”赵易执问道。 “被人打死的。” 赵易执皱起了眉头:“朕就是问怎么被人打死的,用棍还是用斧?” “是被拳脚打死的,仵作回报,全身淤青没有一处好肤,骨骼血管尽断。凶手的手段十分残忍。”王振良感叹道。 “被人用拳脚打死,还全身都淤青?这得多少人打他啊?”赵易执不敢相信。 王振良不知,便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命京城府尹刘庞速速追查凶手,限七日之内来报。黄柏的尸首查验后便安葬了吧,好生安抚家属。”京官被刺身亡,虽然的确事大,这时候却也大不过楚湘。 王振良退去后,一人身着铁甲,来到了赵易执的面前,垂首听令。 “去周府,务必护得周相周全。” “宫中…” “有辰从卫在,不碍事。若是派辰从卫去,人多恐打草惊蛇,需得你去我才放心。”赵易执对来者极为器重。 来者正要离开,忽又被赵易执唤住:“可能猜到来者是何人?” “暂且不知,但来势汹汹,有猛虎之姿。” 赵易执笑道:“呵,猛虎,好一个猛虎,去吧。” 来者离去后,赵易执闭目沉思,“猛虎之姿”四个字在脑海中不断翻涌,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赵易执的脑海中一一划过,也被赵易执一一否定。 忽地,一张面孔印入脑海,准确地说,是一双眼睛,那是一双十分迫切,急不可待的眼睛。 赵易执猛然睁眼,心头悚然一惊,他想起来了! 当初易小刀奔赴南淮之前,自己曾在宅院中试探过易小刀。易小刀身边除却何月儿和香莲儿外,还有一男子,自己当时坐在轿中,只和他对视一眼。那匆匆一瞥中,有着渴望和急切…赵易执那时有一种被猛虎盯上的悚然感… “好像是叫…方龙?”记不得黄柏的赵易执,牢牢地记住了易小刀身边的每一个人。 …… 玄武大街上,方乾龙掂量着手中的钱袋,玩味地笑道:“呵,被活活打死也不肯说出钱藏在哪里。” 方乾龙在京城认识的官员只有黄柏一人,昨夜潜入黄柏的家中,恰巧黄柏夫人带着孩子回了老家。方乾龙二话不说拿出丐帮武学迅雷拳对着黄柏一通招呼。黄柏一介读书人哪挨得住方乾龙的拳脚,没几下就被揍得服服帖帖的,有问必答。 黄柏供出京城一众官员的官职,对于钱财所在却是死不松口,被活活打死后,方乾龙也只在他家中搜出几十两纹银。 方乾龙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上面清楚地记载了京城各部官员的名姓,住址,十分详细。 方乾龙望着白纸,森然地笑着,丝毫不顾忌周围路人奇怪的目光。 晌午,方乾龙百无聊赖地走在路上,望着身上的破衣烂衫,进了一家布庄。待他再出来时,身上的破衣服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崭新的丝绸长衫。 方乾龙半年前遇到易小刀之时,还是身材短小,瘦骨嶙峋。在丐帮的半年,没日没夜的拳脚功夫练就了一身壮硕的体魄,面目也长开了,相貌颇为俊朗。穿上丝绸长衫,倒还有一丝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方乾龙又在街上转悠了许久,填饱了肚子,还找到铁匠铺吩咐打了一副铁手套。约好了几日后来取,方乾龙心满意足地迈步走进了一家客栈。 方乾龙刚刚进入客栈,身后两名官差就站在街口,一人对另一人低声说了几句,那人立马离开,只留一人在此盯梢。 京城所有的铁匠铺都有官差盯梢,方乾龙从进入铁匠铺之后,两人就注意上了方乾龙。待方乾龙离开,二人细细一打听,听铁匠铺的伙计说这位客人要打一副铁拳套,二人更是坚信不疑,死死地盯上了方乾龙。 很快,京城府尹刘庞就戴着一大帮衙役来到了客栈外,将客栈团团包围,自己亲自带人进入客栈搜寻方乾龙。 “掌柜的,将你这店里今日入住的独身男子都给我报出来,想清楚了,不要漏过一个!”刘庞神色凝重地对客栈掌柜的吩咐道。 这家客栈掌柜认识刘庞,平日里二人没少互相“照顾”。可今天掌柜的见刘庞面色不善,心中直打鼓,也不敢怠慢,将客栈独身男子所住房号尽数报出。 “分头搜!”刘庞不再理会掌柜,挥手领着一帮衙役就要往楼上而去。 “刘大人,此贼武功颇高,仅凭我等怕是难以捉拿归案,不如将此事报于朝廷吧?”身边有和刘庞走得近的衙役建议说道。 刘庞扭头诧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下属,眼色有些惊疑,但是更多的是疯狂:“京城府尹都快被那十二天卫比下去了你知道吗?再不立些功绩,你以为我们还能在衙门里待多久?” 说话的衙役知道衙门目前的尴尬局面,他也更知道刘庞的性格。自己再多嘴一句,只怕一个大耳刮子就朝自己扇过来了,连忙闭口不言。 几十名衙役们三三两两一队,挨个敲开房门,进行搜查。 方乾龙进房间没多久,就听到留下吵吵闹闹的,方乾龙伸头往楼下望去:“还真不能小看了京城,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方乾龙靠在房间的门上,很快,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有人吗?里面的人出来,有。”外面的衙役嚷道。 方乾龙房门打开,外面只有两名衙役,上下打量着方乾龙“方乾龙?哪里人,来京城做什么?” 方乾龙左右看了看,确定其他衙役并未注意到自己,双手齐出,一把掐住两名衙役的脖子,拽进了房中,房间门也缓缓关上… 一炷香的功夫,搜查的衙役们纷纷回禀:“刘大人,都查过了,没有可疑的人。” 刘庞脸色铁青,望向身后报信的衙役:“你小子是不是马尿喝多了,看走眼了?人呢?” 衙役不敢顶嘴,低头默然不语 “刘大人,大马小马两人不见了!” 终于,有人发现少了两个人,连忙报给了刘庞。 刘庞扫视了一圈,的确少了两个人:“他们两搜查哪里的?” “二楼东边,那边只有三个房间,所以只派了他们两个人去,可是到现在还没回来。” “来人,跟我去二楼看看。”刘庞抓起腰刀,领着一帮衙役就往楼上走去。 来到门前,两名衙役搜查了另外两间房,并未找到衙役的身影,众人来到了方乾龙的门外。 “开门!里面的住客,我们是京城府衙的,例行盘查。” 里面没有一丝动静… 刘庞将腰刀抽出,蓄势待发:“踹门。” 身后衙役闻言,两名力大的衙役走了出来,一人一脚,将房门的门扇整个踹倒下来。楼下的掌柜的揪心地望着楼上,自己又不敢上前查看,只能在下面干着急。 房门打开,地上躺着两名衙役,有人上前查看,回道:“刘大人,两人已经死了。脖子被捏碎了。” 一阵风吹过,吹得两张窗扇左右摆动,窗户大开着! 刘庞二话不说,提刀跃出窗外,抓住窗框,倒翻上了房顶,四下到处查看。远处,方乾龙在房顶上腾挪跳跃,已经跑远了。 刘庞平日里在府衙中颐气指使,甚至可以说有些嚣张跋扈,但是功夫倒是一顶一的好。方乾龙已奔出几百步开外,刘庞一咬牙一跺脚,当即腾身追去,留下房中一众衙役目瞪口呆。 方乾龙扭头望向身后,见刘庞只身追来,冷哼一声,有意往偏僻处,越逃越远。 二人一追一逃,眼见周围行人逐渐稀少,方乾龙止住了脚步,静静等待刘庞的到来。 “小子,你跑啊,怎么不跑了?”刘庞微微有些气喘,提着刀恶狠狠地问向方乾龙。 “你是什么人?追我做什么?”方乾龙摆出了一副无辜的样子,询问对方的身份底细。 “京城府尹刘庞!”刘庞深吸几口气,举刀就朝方乾龙劈来。他已经可以百分比确定,方乾龙就是凶手! 方乾龙自己双拳对碰,并不退缩,也朝刘庞迎了过去。 …… “陛下,京城府尹刘庞被人发现死于南城边。” 第二百六十二章 搭救 一日之间,朝廷就死了两位官员,还皆是被杀,这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足以令朝廷颜面扫地的事情。 大启朝朝中上下仍旧波澜不起,仿佛就没有这回事一般。只是朝中大臣们私下里议论纷纷,猜测多了,自然会有人猜到真相,只是没堂而皇之地说出来罢了。 又一日早朝散朝,大臣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李大人,此事已经两日了,你也没听到什么风声吗?” “听到风声?呵,我要是听到了风声,只怕已经下去陪刘大人和黄大人了!” “两方尚未交战,朝中大臣却先无故暴毙,唉…” “怎么会无故暴毙呢?肯定是那那边派来的,专门刺杀死忠效命陛下的大人们…” 其余大臣听到这位大臣的言论,再细想一番黄柏的为人,不置可否。 各路大臣的神态言谈,没一个能逃得了赵易执的神识。赵易执站在太和殿的门口,没有理会这帮“国之栋梁”的议论,他的神识飘出了皇宫,充斥整个京城。 赵易执之前曾在芜城擒获过丐帮的王长老和朱长老,从他们口中也得知曾在南淮境内抓获一名少年,天赋根骨俱佳,已秘密带回了丐帮严加训练,好生培养。当时赵易执就想到了,只是一直没见到易小刀,加上事务繁多,就将这茬给忘了。 “易小刀身边曾经的那个小子,叫方龙,还记得吗?”赵易执询问身边的王振良。 “回陛下,老奴记得。是武城富商方登之子,随父在皖城经商时遇到的易大人。老奴派人查过了,身份不假。”王振良年岁虽大,但是记忆很好:“那方登当时还曾派人来京城找过方龙,可是方龙早已不知所踪,易大人也离了京城。来人只得作罢。” 赵易执扬眉道:“既知底细就好办了,去,派人将方登从皖城招来。” “只是前段日子朝廷和楚湘分派大军压境,方登畏惧兵锋,早已离开了皖城,回到楚湘。再想召回,怕是有些难了…”王振良有些为难。 “那倒是没办法的事,行吧。”赵易执虽为大启皇帝,但是现在对于楚湘也是无可奈何。 寻其家人的线索虽然断了,但是赵易执并不着急。方龙既被丐帮掳走,修习武艺。如今…想必仍旧是个乞丐吧…赵易执顺着思路琢磨下去,神识也注意起了京城大大小小的乞丐们。 大启乞丐不算少,但是在京城的乞丐倒是不多。京城之中多数乞丐都是或赌或罚,一夜之间失去家产,流落街头。要不了几日,就会离开京城,去投奔亲友,或是寻了短见。要想在乞丐中找到一个人,不难。 前提是这个人真的做了乞丐。 就在赵易执神识充盈金陵城,满大街地找乞丐的时候,方乾龙独自一人穿着丝绸长衣走街串巷,早就将名单上官员的住址摸得清清楚楚了。 方乾龙站在一处酒楼二楼上,手上提溜着一个酒壶,双指夹着一只小酒杯,自斟自饮。乍一看去,倒还真有一股花天酒地,浪荡公子的感觉。 “我也知道你们无辜,可这天下人哪一个不无辜呢?来,敬你们一杯。”方乾龙将美酒从酒壶倒入酒杯,又将酒杯中的美酒对空而洒,下面不少行人因此被浇湿了。 “楼上的!也不看着点,下面有人没看到吗?”下面的行人怒骂道。 见方乾龙是个酒鬼,路人也不好计较,闻了闻身上的味道,酒香扑鼻,怒气才稍稍减少。这酒楼中的美酒可不是人人都喝得起的,即便被淋了个全身,也不觉得自己吃了亏。而且在能这酒楼中吃饭的人物,非富即贵,不是小老百姓能惹得起的。 天已擦黑,方乾龙放下手中酒壶和酒杯,伸了个懒腰,在酒楼桌子上丢下一小块碎银子,一个跟头就翻出了酒楼,倒翻上了屋顶,双脚刚刚踩住屋檐,便弹射而出,如一支羽箭一般,射向一栋宅院。 黑夜中,传出几声短促的尖叫,便再无声响。周边的百姓听到声响有心出门查看,最终还是没有一个人出来。 方乾龙站在宅院中,双手沾满了鲜血,身上也有几处血迹,触目惊心,院中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首,除却墙角老鼠洞中的老鼠外,没有活物。 “兵部尚书已除,下一个,礼部侍郎。”方乾龙用沾着鲜血的双手,用血迹在纸上抹去了兵部尚书的官职,向下翻看着。 方乾龙刚刚在院中腾身而起,赵易执神识倏忽而至,宅院中的惨状被赵易执尽数探得,并且牢牢锁定住了方乾龙。 “糟了!”方乾龙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又缠上心头,这次没来得及躲避,被撞了个正着。 “藏云擎天,龙蟠大街!”赵易执人在御书房,对外厉声喝道。 黑夜中隐隐传来一声鹰啼,一道剑光闪过,藏云早已冲出皇宫,朝龙蟠大街赶去。擎天不如藏云迅速,慢了一分,空中舞枪赶路,枪影重重,闪破夜空。 方乾龙落地后左躲右闪,可那种感觉如影随形,仿佛自己不论躲到什么地方,都一直逃不开对方的监视。 “不管了。”方乾龙一赌气,不去理会,几个起掠之间,已经闪到了礼部侍郎的宅邸外。 “嗖!”一阵破空声传来,藏云运起十二分的内力,全力赶路,来到了龙蟠大街附近。 方乾龙心头一惊,对方来的速度太快了!不得已只得放弃刺杀,落在了地上,躲在一户人家的门洞里,和衣而躺。 藏云落于一处房顶,手中挽了个剑花,收剑在身后,一双眼犹如鹰眼一般,扫视四处。 擎天也赶了过来,落在藏云的身边:“找到了吗?” “没有,对方警觉很高,但是应该就在这附近。”藏云轻功虽快,却不善于查探,一双眼睛再如何锐利,终究不及赵易执的神识。 “不急,‘补天’和‘问天’一定能找到。”擎天吹响了一声口哨,空中传来扑扇翅膀的声音,两只老鹰在黑夜中盘旋在了龙蟠大街的上空。 方乾龙也听到了空中的动静,可此时毫无办法,只能尽可能地缩在门洞里,不敢弄出一点动静。 “哟,这怎么有一个人啊?”方乾龙身后的大门“吱轧”一声打开,一名妇人伸头看见了躺在地上的方乾龙:“当家的,快来看看哦。” 这家男子被自己媳妇喊了出来,望见了地上闭眼假寐的方乾龙:“真有一个哎,这大晚上的,是哪个喝多了吧?哎,醒醒。” 方乾龙心提到了嗓子眼,因为这对夫妻的开门,引来了空中两只老鹰的注意,正向这边飞来。 方乾龙捏紧了拳头,打定了主意,自己一旦被发现,一定让这夫妻俩给自己陪葬。 男子蹲下神,在方乾龙身上摸了一把,连忙招呼道;“还有热气!婆娘别傻站着,我们把他扶回屋里去。” 夫妻俩弯腰,合力将方乾龙搀起,往屋里走去:“当家的,这小兄弟衣服料子是丝绸的,不是寻常老百姓啊!”妇人手上敏感,一把就摸出了方乾龙身上的丝绸。 “估计啊,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喝多了睡在咱们门口呢!这天气要是让他睡一晚,保准得冻死!”男子揣测着说道。 方乾龙紧绷的手臂,仿佛是在证明男子的猜想,妇人也不多想,当家的说的总是对的。 夫妻二人将方乾龙扶进屋中,妇人转身关上了屋门,空中两只老鹰赶来慢了一步,巡查了一番无果后又搜往别处去了。 夫妻俩将方乾龙扶在凳子上,妇人松了手点亮了煤油灯。煤油灯点亮,两人吓了一跳,方乾龙身上血迹斑斑,两只手紧握拳头,拳头上也是血糊一片,看起来十分骇人。 “当…当家的,咋回事?这人是不是快死了?”妇人躲在了男子身后,声音微微颤抖。 “别瞎说,这小伙子身上可暖和着呢!八成…八成不是醉酒,是遇到仇家了,我来看看伤到哪了。”男子说着就要身上在方乾龙身上摸索起来。 方乾龙见二人没有歹意,扶自己进屋也算间接救了自己,放松了一点警惕,慢慢“醒转”过来。 “你们…你们是谁?”方乾龙故作惊讶地问道。 男子望见了方乾龙手上的剑伤,那是白天和刘庞搏杀中留下来的。 “小伙子别怕,你是遇到仇家还是怎么滴?你这手上好长一道口子啊…”男子拉着自己的媳妇往后退了两步,怕引起方乾龙的误会。 方乾龙脑筋一转,顺着夫妻俩演起来:“这伤…我想起来了,我今天去我舅父家吃饭,却不料半路遇到一个拿着刀蒙面大汉,要抢我的钱袋。我和他争斗了一番,被他砍伤了,刚跑到这里,就想不起来了…” “啧啧啧,这怎么得了啊!这可是京城啊,这强盗就到京城里拦路抢劫了…”妇人不免感慨道。 男子叹气附和道:“谁说不是呢?那朝廷当官的听说都被杀了两个了…唉,还是小老百姓苦啊。那小兄弟,这大晚上的,你怎么办?要不就在我家对付一宿?不然出去了可不安全啊…” 方乾龙闻言心头暗喜,正求之不得呢,却还是将戏做足了:“那…太叨扰大哥大嫂了,多谢二位救命之恩!对了,我不白住,我还有一些银两。” “噫!怎么还敢拿出来?快收着!我们不图你钱,人没事就好。小兄弟你可得记住了,财不露白,身上带钱了可不敢随便给人看啊!”男子连忙张罗着示意方乾龙收起来。 方乾龙微微一愣,他倒是真心想给这夫妻二人赠些银两,只要躲过这一晚,些许银钱算得了什么?可这男子竟不为所动,反而关心自己的安危… 夫妻俩见方乾龙不说话,连忙张罗着给方乾龙铺床烧水,男子还从柜子中翻出一身自己的衣服,放在方乾龙身边,示意换下衣裳。 方乾龙不便违背,听命而行,被夫妻俩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赵易执的神识就没离开过方乾龙,包括方乾龙换衣时,身上的伤疤血痕触目惊心。 赵易执心中闪过一丝愧疚:“当时的确是朕忽视了,且让你歇息一晚…” 第二百六十三章 五息 藏云和擎天二人无功而返,在赵易执面前请罪,赵易执也没怪罪二人。道出了昨夜实情,不仅擎天藏云,更是派出了推林,翻雨。四人一同前往,驻守在民宅四周,一旦情况紧急,四人可当场擒下方乾龙。 赵易执的调兵遣将,方乾龙丝毫不知,他闭上眼睛,安稳地睡了一晚,上一次这么安心熟睡的时候,方乾龙自己都已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当家的,这小伙子有没有可能是个逃犯啊?”夫妻二人半夜躺在床上,妇人终究是女人,缺乏安全感,仅凭直觉就觉得这小伙子不简单,低声揣测,询问自己的丈夫。 “一个半大小子,能是什么逃犯啊?你就别操这个闲心了,明儿一早就啥都明白了。”男子倒是很心宽,母亲长年累月地吃斋念佛,多少影响到了他一点。 夜半之际,赵易执调来天卫,往兵部尚书府上,收敛尸体。兵部尚书家中除了宅院中的几具尸首外,其余睡在房中之人,方乾龙并未加害,只打死了兵部尚书本人和几个院中下人。 一夜悄然而过,藏云擎天等人守了大半夜,不过好在他们武道境界已达天行,加上年轻力壮,几昼夜不休息都无妨。 四人一齐上前,商议后决定由性格最为温和的推林上前叩门,即便对方突然暴起,近身短打也是推林的强项,不会落于下风。 屋门轻轻打开,妇人一开门见到四个年轻人手持兵器站在门外,当即吓了一大跳,立马推门就要关上,冲着里屋吆喝了起来:“当家的!快带娃儿跑!有强盗来了!” 推林伸出两指轻轻点在门上,使门难以合上,冲着屋里喊道:“大嫂,别怕,我们不是强盗,我们是官家的人!” “当家的!快跑!我顶不住了!叫醒昨晚那小伙子!”妇人说什么也不开门,拼命地嘶吼着。屋里男人听到自己媳妇的呼喊,冲到灶台前抓起一把菜刀就赶过来。 男人还没跑到门边,翻雨在一旁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轻轻一掌,就将屋门推开,妇人跌进自己丈夫的怀里,两人吓得连连后退。 “搜!”翻雨性格向来冷漠,看也不看这夫妇二人,带头就在屋子里找了起来。 “你…你们是什么人!大早上就冲我家里来!报官…我要报官!”男子把媳妇护在身后,两人退到墙角。妇人拉扯着自己男人,示意他少说两句。 翻雨来到方乾龙的房间外,隐隐察觉有些不对劲,当即一脚蹬碎了房门。房中窗户大开,房中空无一人。 众人正要说话,忽地听到院外传来几声尖锐的鹰啼,藏云抽身而出,其余几人连忙跟上。翻雨落在最后,从怀里摸了几块碎银子丢在桌子上,也不言语。夫妻二人不知发生了何事,好半天也不敢动弹。 藏云奔出屋外,抛起腰间“霞光”,一脚踢向剑鞘,随即自己抽身而上。剑鞘如箭,直射方乾龙,被他扭身躲过。藏云随后赶到,抓起剑鞘,举剑就砍。 方乾龙扭身避开,拿住藏云的手腕,捏拳和藏云撕打了起来。 擎天三人从身后赶上,四人配合默契,将方乾龙团团围在中间,五人战成一团。 虽是四人一齐出手,可擎天和藏云二人一使枪一使剑,此时不敢使出十分力,怕误伤到翻雨和推林。翻雨推林二人练的是近身肉搏,擒拿短打,都是一板一眼的正经路子。二人联手,拿下方乾龙就根本不在话下。 可方乾龙学的乃是丐帮路子,武功招式有正经拳路,也有下九流的套路,加上方乾龙无心恋战,一心只顾逃命。兼之赵易执皇命在身,留下活口,四人合力也只得将他缠得死死的,无法将他生擒活捉。 五人就在追打逃窜间,观尘子和同微子领着仙儿从前面的街角恰好转过来。 观尘子和同微子那夜遇到仙儿之后,看出她是小乞儿身份,可是仙儿乖巧伶俐,二人见她可怜,便有心留在身边,准备日后带回真阳山。这天二人出门练晨功,带上仙儿恰好遇到了这档子事。 “那不是擎天他们吗?看样子是在捉拿什么逃犯。”同微子猜测道。 “要不要上前帮他们一把?”观尘子有些犹豫。 方乾龙被四人缠住,却也望见了仙儿,顿时欣喜,不顾自己眼下安危,硬挨了推林一拳,借力朝仙儿方向冲去。 “站住!”观尘子和同微子两人见方乾龙冲来,同时拔剑警告。 方乾龙抓住身上破碎的衣袍,一把扯下抛出,自己就地一滚,从两人中间猫腰钻过,将仙儿揽入怀中。 “嘶啦!嗵!” 方乾龙还没站稳,就被两道墨影将身上的衬衣划破,踹飞老远。方乾龙虽被踹飞,却仍旧死死地抱住怀里的仙儿,不顾周身的撞伤擦伤。 仙儿年纪虽小,可也看清了形势,方乾龙这是在被人追杀,对方还极有可能是朝廷的人。这几天和观尘子两人待在一起,也知道大启朝廷的十大天卫个个武艺高强。 方乾龙从地上爬起,还没来得及看仙儿一眼,仙儿就往他怀里一靠,拉着他的手锁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是?”方乾龙微微一诧,旋即明白了过来:仙儿这是要自己拿她当做人质,要挟对面。二人配合默契,立马入戏。 “你们若是再过来,我就掐死这个小姑娘。”方乾龙威胁道。 众人不知如何是好,几人之中,眼力最好的翻雨一眼看出了仙儿的主动配合,一脸冷傲地走了过来:“哼,这小姑娘主动靠在你怀里当人质,莫不要以为我们都没看到。你掐给我看啊。” 方乾龙是不可能掐死仙儿的,见翻雨越走越近,也不知如何是好。眼神有些飘忽,已经在寻找逃生之路了。 翻雨刚刚走出数十步,一把细剑横在了翻雨的面前:“不论是真是假,还请留步。” 翻雨侧目望着观尘子:“道长这是何意?” “是非真假我等无法评断,可这小姑娘此时就被捏在他的手里,若有闪失,我等罪大。观尘子定不让阁下前进一步。”观尘子拦在翻雨面前,坚定地说道。 “此人刺杀三位朝廷重臣,罪同谋逆!你要护着逆贼?”翻雨捏紧了拳头:“若是陛下怪罪下来…” “真阳山一力承当!”同微子有心不管,可观尘子已经出头,同微子只得和观尘子站在同一线上。 擎天藏云等人相似一眼,跟了上来:“真阳山真要和朝廷为敌!?” “真阳山不与任何人为敌,只为护住天下百姓,万物生灵。”观尘子毫不畏惧,同微子没说什么,但是站在观尘子身边,并未离开一步。 擎天性急,可一刚捏紧铁枪,对面两人两影同时架剑戒备,局势紧张。 方乾龙见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替他拦住辰从卫,心中稍松,抱起仙儿就要离开,被仙儿挣扎了开来。 “你若是放开这小姑娘,我能许你逃出三息之远。”观尘子扭头望向方乾龙,厉声喝道。 这时观尘子才看清了方乾龙的相貌,二人同时吃了一惊,皆想起了曾经在易小刀离开皖城,返京途中二人就曾见过。当时何月儿和香莲儿同乘一匹马,那马不受控制,还是方龙牵回来的。不仅如此,那时观尘子还给方龙简单相面,虽是瘦弱,脸上却有武相,观尘子一眼就看出他适合练武。 方乾龙心中有些慌乱,一如那时一般,举袖假装擦汗,遮住了脸。 “念在故人,五息。”观尘子收起心头的震惊,再度冷脸说道。 方乾龙微微点头,以示谢意,抓起仙儿就要转身离开。 “放下!你还要这小姑娘跟着你风餐露宿吗!”观尘子厉声喝道。 仙儿此时也明白了方乾龙和观尘子二人是相识,挣开方龙,跪在地上,不停地向观尘子磕头。她还以为观尘子仍旧不放他们走,无法说话的她只能跪地不断磕头。 方乾龙望着地上不断磕头的仙儿,心如刀绞,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一个黑影从身旁闪过,抓起地上不停磕头的仙儿掠到了一边。 方乾龙连忙去抓,可慢了一步,仙儿已被黑影携走。定睛望去,竟是一只巨大的老鹰,将仙儿带着飞起,丢向了擎天。 擎天一把接过仙儿,其余几人看清面目,皆是吓得心头一颤,擎天更是差点都没敢接。相貌着实太过吓人,又是漆黑眼眶又是痘疹的… 擎天将仙儿放在地上,推到了一边,嫌弃地擦了擦手:“行了,人质也救回来了。道长让路吧。” “五息!”观尘子人和墨影同时举剑,就要准备迎接四名辰从卫的拼杀。 方乾龙也不傻,仙儿已被老鹰带走,自己留在此地,必死无疑,当即决定转身就跑。丐帮轻功发挥到极致,飞檐走壁,走街串巷,腾身一掠,便是数十步,三息时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擎天等人没有观尘子预料中的动手,而是皆抱臂站在一旁等候。 “五息已过,还请两位道长,随我等面见陛下,讲明是非。”即便四人之中最冷漠的翻雨,最性急的擎天,此时都对着观尘子淡然施礼。 毕竟是真阳山的弟子,双方不可能真的打起来,辰从卫们心中都有数。至于究竟如何发落,那就是陛下的事了,与他们无关。 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身后墨影随风消散,二人插剑回鞘,再不抗争。 观尘子牵过一旁的仙儿,帮她拂去额头上的灰尘,揽进了怀里… 第二百六十四章 吾道不孤 赵易执能感觉到,《御神》第二章的修习已渐圆满,神识外延,整个朝廷的势力范围都能被纳入心海。可也仅限于此,再往外,赵易执便无能为力了。 “上次突破到第二章,险些丧命,这次…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突破了…”赵易执喃喃自语。 忽地,赵易执心头一动,擎天藏云等四人围着观尘子和同微子领着一个小女孩回到宫里。察觉到小女孩的模样,赵易执只微微有些惊讶,被未被吓到。后世的网络上,比这模样更吓人的东西,赵易执可见多了。 赵易执起身从启阳宫中走出,真阳山的人来见,可不比辰从卫他们。按张宗白的说法,这二人之中可有一人乃是未来的真阳山掌教,现在结交好了没坏处。 “陛下,我等正要捉拿凶犯,凶犯劫持这名女童,真阳山的观尘子道长和同微子道长便阻拦我等,以致凶犯逃脱,请陛下降罪。”四人在观尘子、同微子身后抱拳请罪,言辞倒也没有添油加醋,如实禀报。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赵易执并没有过多关注,谁知却如此横生波澜。虽能掌握整个京城的动向,却无法面面俱到,事事入心。 赵易执轻轻挥手:“既不关你们的事,且下去吧。” 四人领命而退。 “认识?”赵易执轻轻问道。 观尘子点头:“认识。” “徇私?” “徇了私。” 同微子在一旁默然不语,真阳山有一说一,观尘子并未说假话,他也不好急于辩解。若真有罚,一同受了便是,谁叫有份同门之情呢。 赵易执望着小女孩,仔细打量着,笑着说道:“观尘,同微。真阳山身为武林大派,却不忘体恤苍生疾苦,此乃先皇敕封真阳山本意,以示朝廷时时警醒。说实话,那人,朕也认识,朕也徇了私。不全怪你们。” 二人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赵易执究竟何意,只当是赵易执有心为他们开脱。 赵易执确有开脱本意,但是扪心自问,方龙乃是自己下令跟随易小刀去的南淮,自己知道真相既忘了告诉易小刀,也没设法搭救。方龙与他们非亲非故,却是大启的子民,而自己这个皇帝… 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察觉到赵易执的情绪有些低落,连忙一同拱手道:“回陛下,贫道愿捉拿凶犯,以报朝廷。” 二人主动请缨,赵易执不置可否,摆了摆手说道:“且不忙,小姑娘,你这眼…”赵易执刚出声询问,突然想起了在芜城边,那个躺在泥田中,断了一臂,絮絮叨叨地描绘着自己妹妹美好未来的聋女人。 “今年七岁?”赵易执问道。 仙儿轻轻地点了点头,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八”。 “是了,是了…去年的事了…”赵易执喃喃道。 “陛下,这孩子是个哑巴。”同微子在一旁提醒道。 赵易执心头动容,快步走下台阶,抢到仙儿面前,吓得仙儿连连后退,躲在了观尘子的身后。 “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有个姐姐?”赵易执眼神中露出一丝迫切。 观尘子和同微子两人相视一眼,两人从没见过陛下今日这般模样,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仙儿蹲在地上,用手指蘸了点口水,在地上写了起来,写几画,换根手指蘸点口水继续写。很快,地上出现了标标准准的“仙儿”二字。仙儿站起来,怯生生地在衣服上擦着手,望着赵易执。 “仙儿…好名字…你姐姐给你取的吗?” 仙儿摇头,焦急地比划了起来,可赵易执也不懂手语,根本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没关系,就是你!当初朕救不了你姐姐,现在你可以放心了,不用怕…”赵易执一把将仙儿搂过抱在怀里,丝毫不介意她脸上的疱疹和黑漆漆的眼眶。 “王总管!” “老奴在!”王振良小跑过来,望见小女孩浑身脏兮兮的,却被赵易执抱在怀里,本想呵斥,可见到地上的“仙儿”二字,话到了嘴边也咽了下去。 赵易执站起身,丝毫不顾身前的龙袍被蹭得脏乱,说道:“将宫中御医都招来,务必将这女童治好。如果治不好,抄家问斩!” 观尘子三人吃了一惊,从未见过赵易执这般暴怒,观尘子劝道:“陛下,有圣旨在,御医们不敢不尽心竭力,无需如此重罚,还请陛下三思。” “快去!”赵易执对愣在一旁的王振良喝了一声。 王振良也没见过赵易执这般暴怒,忙不迭地跑去召集御医去了。 很快,御医们上至八九十,下至五六十,全都连跑带喘地跑了过来,向赵易执叩头见礼,便拉着仙儿又着急忙慌地往太医院跑去。 赵易执对观尘子二人微微颔首:“二位道长,还请自便。”说完,转身独自一人往御书房而去。 同微子长舒一口气,转身就要离开,观尘子望着赵易执的背影,对同微子说道:“你先回去,我去问个明白。”说完,丢下一脸茫然的同微子,往御书房跟去。 “陛下,贫道不明,为何突然…龙颜大怒?”观尘子追上赵易执在身后拱手问道。 赵易执转身看了观尘子一眼,招手道:“进来喝杯茶吧,易小刀最喜欢的茶。” 二人坐定,赵易执望着茶水中飘起的绿芽和升腾的烟雾,回想着:“半年前,朕在芜城遇到几个丐帮,领着一帮残疾百姓,那几个丐帮弟子竟想对朕动手,被辰从卫一一解决。” “那些残疾百姓断手断脚,既聋又哑,身上不是血包就是脓疮,十分吓人。后来有一女子,为了给朕示警,被丐帮弟子打成了重伤。她也是个聋子,朕想问点什么,她都无法回答,只自己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说她妹妹七岁,少了一只眼睛;说她希望看到自己妹妹长大,看她找个好人家;说她想听自己妹妹成亲生子,听到孩子喊自己姨。” “这些话她刚说完就死了,救不了,朕也救不了。其余的残疾百姓,无一思绪正常,全都身患病痛,朕当时下令,把他们全杀了…” “都是大启的百姓,朕却一个都救不了。如果朕不是皇帝,换个杀伐果断的明君,或许早就玉宇澄清,天下太平了…”赵易执娓娓道来,对于当初那独臂女人的事情,历历在目。 观尘子为之动容,她心中所念本就是天下苍生,这些年来她奔波各处,救助苦难百姓,却一直深感力小甚微。同样有很多次,自己无能为力,无法救治的情况摆在自己的面前。 那种想要救人,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观尘子比谁都明白,也比谁都能体会到赵易执此刻的心情。 见赵易执神情落寞,观尘子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赵易执的手:“大启六百年无波无澜,如今风云骤起,陛下你能坚持至今,十分难得。有体恤百姓之心更加难得,此乃天意,陛下你必定能中兴大启!” 赵易执反握住观尘子:“路险且艰,朕真的需要真阳山助朕一臂之力!” “真阳山义不容辞!”观尘子眼眸清明,并非只是赵易执的一番话,就动容许诺,而是她在赵易执的眼中,的的确确地看到了怜悯和自责。行走江湖多年,她自认不会看错。 二人同时展颜一笑,一种“吾道不孤”地喜悦感在二人心中蔓延,赵易执这才注意到了自己和观尘子两人的手一直紧紧地牵在一起。 观尘子也才刚刚发现,慌忙将手抽回,脸颊通红:“无量天尊,贫道冒犯,还请陛下恕罪。” “你会算命吗?”赵易执问道。 观尘子摇摇头:“天意若早已注定,算来无用。天意若不注定,千机百算皆说空谈,真阳山只会简单的相面。或可给迷途之人,点明前路。” “那你帮朕看一下,朕的命途如何?” 观尘子低头道;“陛下九五之尊,天下共主,乃是龙相,贫道无缘观瞻。” “还是看一下吧,也许…朕不是当皇帝的命呢?”赵易执苦笑道。 观尘子只得抬头望去,惊讶道:“陛下,你…印堂眉心处…怎会有颗浅痣?” “怎么?这有什么不妥吗?” “眉心浅痣,我真阳山中也说法不一,有说主富贵,显功名。有说劳碌命,徒受苦。”观尘子解释道。 赵易执望着观尘子一脸认真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在她眉间轻点了一下:“你这也有一颗。看来,还是主富贵的解语更为准确一些。” 观尘子被赵易执一指点在眉心,心头一惊,连忙站起身退开几步:“陛下,贫道告辞。”说完,也不待赵易执说话,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逃也似地离开了御书房。 赵易执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唐突,不禁面上有些尴尬,苦笑着也不挽留,闭目养神起来。 金山上,方乾龙躲进了一个山洞中,大口喘着粗气,查看自身的伤势。周身伤痕无数,淤青遍体,还有几处剑伤,最终的还属腰间的一处棍痕,那是被擎天一枪扫在了腰上。 “如今…只有等杜长老来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夺权 葛辞风和毛听松二人走在乡间小路上,只是蓬头垢面,已经全然没了世子的风范。毛听松也好不到哪里去,满面灰尘,要不是一双眼睛在滴溜溜地乱转,任谁也看不出这还是一个大活人。 “世子殿下,这次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不说他们九个,就连小主人也…”毛听松不无苦涩地说道。 葛辞风闻言却哈哈大笑起来,拨了拨额前沾染泥土的秀发:“哈哈哈,他们九个不过是我父王派来监视我的罢了。这次能借小皇帝之手,把他们全部留在京城,再好不过了。” “他们…”毛听松愣在了原地,十人平日里关系并不和谐,毛听松和他们混迹在一起,根本就没发现什么端倪:“可是小主人总归…” “小主人?哼,等他长大了,谁是世子还不一定呢!”葛辞风暗恨地说道:“他是那个贱人和我父王生的,真论起来,他是我的弟弟。” 这个消息震撼得毛听松无以复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葛辞风继续说道:“不过,刚儿的确聪明伶俐,而且是到底也是葛家人,死在京城的确可惜了。要不然等他长大了,未必就会向着父王,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也说不定。” “那个…世子殿下,凡事不可听信一面之词,小主人…” “成亲以来我就没碰过那个贱人,怎么可能是我的!”葛辞风打断了毛听松的话。 毛听松咽回了后面的话,楚湘王看起来对世子殿下言听计从,父子一心。没想到这父子二人还有这段恩怨,外人从何得知… “可是世子殿下,咱们这么回去了,楚湘王又会派死士…” “所以我不回楚湘,而是直接去边境军营。只要我接管大军,他又如何能奈何得了我?”葛辞风将自己的后路都安排好了。 毛听松不再说话,本以为这是楚湘世子和朝廷年轻皇帝之间的争锋,没想到竟是楚湘王父子两之间的一场较量。自己作为世子殿下招募而来的幕客,对此竟一无所知。 毛听松见葛辞风神情有些黯然,在一旁猜道:“世子殿下可是想月儿姑娘了?” “是啊,世上竟有这般清秀可人的女子,这次没能勾回楚湘,深以为憾…”葛辞风不无怀念地说道。 “只怕世子殿下对月儿姑娘…也不只是喜欢这么简单吧?”毛听松眼神瞥向葛辞风,观察着葛辞风的反应。 葛辞风反观毛听松道:“我之所以在她身上下这许多功夫,这可都是为了楚湘。易小刀这个人不知道从哪里横空出世,竟将南淮,东鲁两地尽数收回,若是他们君臣一心,对楚湘来说是个不小的麻烦。怎么样?本公子略施小计,就使得君臣不睦,易小刀回南淮了。” “那月儿姑娘那边…” “不出三月,我要月儿心甘情愿地做这楚湘世子妃!未来…可就是这天下的皇后了!哈哈哈哈。”葛辞风仰天大笑,仿佛已经看到了何月儿身披凤袍的样子。 毛听松在一旁撇了撇嘴:还不是用人家父母作要挟这老一套,还好意思说心甘情愿。不过细细一想,月儿姑娘相貌清秀,实在不像是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当个宠爱的嫔妃倒是可以。毛听松的心里也做起了不切实际的梦。 “对了,你上次竟然真的私自逃了!”葛辞风忽的想起一事,质问起了毛听松。 “六名辰从卫啊!就是杀了我,也不是六名辰从卫的对手…我只是赚点钱财花花,到底还是命重要不是?”毛听松理直气壮地说道。 葛辞风无奈摇头,对这毛听松他是没什么办法,对方只是求财罢了。武功诡秘,说走就走,自己的确奈何不了他。不过也亏得他那日独自逃命,而后又折返回来帮衬自己,不然自己焉能走到这一步? “毛兄,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没想过成家立业?楚湘风景秀丽,女子柔美,要不你在楚湘买套房屋如何?再置些田产,仆人我可以送你啊。大概也就花个几十万两…”葛辞风又“思得一计”,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 毛听松充耳不闻… …… 主仆二人走了没多久,终于见到了楚湘的大营,毛听松抢先一步,只身来到大营外:“去叫军中主帅出来,世子殿下回来了!” 守营士卒发现了毛听松,但是毛听松现在这一副脏兮兮的样子,不禁怒骂道:“这丐帮的“折人”也不看好了,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赶紧滚,等下你们丐帮长老出来了有你好果子吃的!” “折人”,乃是丐帮之中最为低下,只负责乞讨银钱的人,多数还是丐帮弟子幼年时期掳掠而来弄残,以奇形怪状博人眼球,也防家人寻找。在楚湘是公认的地位最为低下的人,寻常百姓就是夜里趁黑打死“折人”,也不会有人费时费力去追查凶手的。 几根暗红铁线从毛听松袖里伸出,缠住说话的守军士卒脖子,用力一拽,就将他从营中拖拽了出来,拉到了自己面前。揪住衣领,面色森然地说道:“爷刚回来,心情好,再多说一句你脑袋就不一定还在脖子上了。快去!” 这名士卒连滚带爬地进了军营,很快,樊参领着营中战将,丐帮长老等一班人物,来到了大营外,看也不看,对着毛听松就跪了下来:“恭迎世子殿下。” “世子还没来,那边,瞧着没?那树下坐着休息呢。快去抬来。”毛听松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指着远处的大树,树下坐着一人,正是葛辞风。 樊参不敢怠慢,领着一帮长老爬起,朝着大树小跑了过去。 “来将可是樊参?哈哈哈哈,整个楚湘就你的眼神最差劲,怎么还对毛听松跪下了?罢了罢了,也不占你便宜,等下我叫毛听松跪还给你。”葛辞风揶揄道。 “末将有眼无珠,不敢当,不敢当。”楚湘王都对这个宝贝儿子疼爱有加,他即便是如今的军营主帅,也不敢在葛辞风的面前摆谱。 “起来吧,饿了。”葛辞风撑着树爬了起来,两名战将连忙上前搀扶,前呼后拥,簇拥着回了军营。 “世子殿下,王爷想您想得厉害,我这就安排人送您回荆城。”樊参跟在身后弯腰说道。 毛听松在一旁喊道:“没听到世子殿下的话吗?饿了!”葛辞风偷偷对毛听松投来一个赞赏的眼神。 营中美食摆满了一大桌,葛辞风和毛听松二人也不顾形象,甚至没来得及洗手。抓着鸡鸭就啃,逮着香饼就塞,将刚刚吃罢午饭的众人又看饿了。 两人好一通吃,一桌美味佳肴被风卷残云吃得一点不剩,葛辞风这才住了嘴,拿起一根牙签,掩嘴优雅剔牙。毛听松是武人,还是不觉饱,在碗碟之中寻找碎屑碎肉,找到了就往嘴里塞。 葛辞风也不去管毛听松,扬眉对樊参问道:“樊将军领军到此多久了?” “将近两个月了。” “哟,军中过的年?那可真是辛苦啊。不想家中的娇妻幼子?” “为了王爷,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葛辞风脸上笑意渐渐收敛了些:“哎,那怎么行?家国天下,家可是排在第一位的。若是连家都不顾的人,又怎么能治理得好军队呢?还是樊将军才能出众,有治世之才,觉得我这楚湘…埋没了将军?想去朝廷做栋梁之才?” 话有弦外之音!在场众人皆是楚湘战将,听出了葛辞风之意,这是想夺了樊参的兵权。 樊参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葛辞风对他有疑心,连忙跪下说道:“世子殿下明鉴,只因世子入朝为质,久久不归,末将不敢贸然行事,恐朝廷迁怒世子啊!末将忠心一片啊!” 众将心中嗟叹,世子想夺权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顺着世子的话往下说就是了,还在这表忠心,能落得什么好么? “照你的意思,倒是我在京城滞留,阻碍你建功立业了?”葛辞风手中的牙签被捏断了。 樊参懵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谈话突然就变得有了火药味,不敢再说什么,止不住地磕头。 葛辞风走了一遭京城,性情也不似以往那般冷漠,看着磕头的樊参,心中有了一丝怜悯:“行了,知道你为楚湘也立了不少汗马功劳,起来吧。” 樊参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好。 “念你有功,准假一个月回乡探亲。你回去吧。”葛辞风懒洋洋地说道。 樊参张大了嘴巴,傻愣愣地望着葛辞风,身后众将不论与他关系好与不好,纷纷上前,将他挤到了后面,向葛辞风施礼:“拜见世子殿下!” 这时候,被挤到最后面的樊参才回过神来:世子原来是要兵权…他低下头走到一边,取了自己的大印,来到了葛辞风的身边,单膝下跪:“末将…这就返回故里,还请世子殿下勿辞辛劳,暂管帅印。” 葛辞风伸手接过大印,笑着说道:“转告我那父王,保重身体。” 第二百六十六章 我们是夫妻 庆观四年,陈兵边境的楚湘军起兵二十万,以“清君侧”的名义攻打大启的朝廷兵马。两军交战,楚湘军尽皆高呼“为了大启”,悍不畏死地冲锋。为了大启打大启,羽林军都摸不着头脑,被冲得节节败退。朝廷连失宿城,太城,潜城三座重镇。楚湘军兵锋直指皖城。 汤兴昌率领羽林军在皖城城北依山扎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葛辞风在哪!葛辞风在哪!派人去皖城找!一定要把葛辞风给我找出来!” 不怪汤兴昌这么愤怒,赵易执令他来驻守皖城,结果连丢了三座重镇。除此之外,赵易执还令他暗中看管葛辞风,勿令其返回楚湘,如今楚湘军兴兵来犯,十有八九是葛辞风已经偷偷潜回楚湘了。 大启军马在城中四处搜查,全皖城的人被盘查了四五遍,自然找不到葛辞风。 消息传回京城,满城哗然。虽说各地藩王近年来渐渐不尊朝廷,可是还没有哪一个敢明着叛逆。楚湘开创六百年未有之举,如何叫人不惊叹。 庙堂上的议论声更大了。 赵易执下了早朝,回到御书房,望着桌子上的奏报,看了许久。 御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周子儒满脸兴奋地进了房间:“陛下!楚湘悍然起兵攻打皖城,此事如何论处?” 赵易执望着周子儒,不禁有些好笑:“此事不是早就已有论断了么?只是辛苦你这周文相了。” 周子儒收敛脸上的激动之情,面容严肃地对着赵易执深躬一礼:“周家所做,皆为大启,皆为赵氏!先祖如此,今天的子儒亦如此!” “好,那便一切就拜托周文相了!”赵易执站起身来,对周子儒拱手行了一礼。 “陛下!天子如何向臣子行礼?”周子儒慌忙跪在地上:“臣之夙愿,愿大启山河永固,国泰民安!” 庆观四年暮春,大启文相周子儒,统兵十万,赶赴皖城,代替汤兴昌成为大启军主帅。两处合兵共计三十万,三十万大启军对战二十万楚湘军。而在周子儒赶赴前线之后,楚湘军的攻势也终于有所缓滞,双方僵持住了。 京城,金山。 方乾龙一拳将一棵碗口般粗细的大树拦腰锤断,大树倒下,又被方乾龙飞起一脚,踢成两截。 “咳咳咳。”方乾龙跌在地上,咳嗽不止。 “丐帮的第一翘楚,难道就这么点本事吗?”一名少女从山腰处抓着树枝,左攀右附,飞身来到了方乾龙身边,出声嘲笑道。天气仍有些微寒,可这名少女已是短衣打扮,露出身上大块的肌肤。 少女名叫杜灵儿,乃是丐帮护法长老杜房宗之女,在其父的悉心教导下,武艺也是冠绝丐帮的年轻一代弟子。 “怎么是你?杜长老呢?”方乾龙望了一眼来人,不去理会她的嘲笑,出声问道。 方乾龙话音刚落,又有二三十人如少女一般,攀拽树枝爬了上来,乃是一众丐帮长老和弟子。 “龙儿,你受伤了?”杜房宗刚刚站定,见到方乾龙的模样,连忙近前搀扶。 “师父…”方乾龙见到杜房宗,爬起拱手行礼。方乾龙被擒到丐帮之时,丐帮上下对他十分冷漠,唯有杜房宗,传授武艺,关怀备至,连仙儿从“折人”变成了他的贴身弟子,也是杜房宗之意。所以方乾龙在丐帮,除了仙儿,便是对杜房宗最为亲近。 “伤得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杜房宗关切地问起方乾龙身上的伤势。 “喂,小子,京城高手很多吗?还是你最近又偷懒不练武啊?”杜灵儿撇了撇嘴,问起了京城的情况。 方乾龙瞥了杜灵儿一眼,没有理睬,对杜房宗说道:“师父,京城的辰从卫,名不虚传。不过四人,我就毫无还手之力,他们好像有意要生擒我,这才被我逃走。若是真心要留下我,我绝无逃生的可能。” “来,快坐下。师父带了丐帮的秘药缚龙丸,这可是帮主亲赐的,你快服下,运功疗伤。”方乾龙从怀中摸出一个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有一颗红色丹丸,一股淡淡的药香传出,沁人心脾。 方乾龙也不言谢,取出丹药,张嘴丢进口中,坐地疗伤了起来。杜灵儿望着自己的父亲,眼神似有不满。 众人在一旁闲坐,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杜灵儿已经坐不住了,“蹭”地一声站起,向方乾龙走来。 “灵儿,你干什么?”杜房宗察觉到自己女儿的动静,出声询问。 方乾龙突然睁开双眼,一拳打在地上,借力而起,一股真气从方乾龙的拳印处散发而开,其余丐帮长老弟子运功御体,抵挡真气。最终还是有零星几人被震得东摇西晃。 “龙儿,感觉如何?”杜房宗关切地问道。 “伤势都已痊愈了,多谢师父!”方乾龙感受了一下周身,病痛都已消除,身体各处都有源源不断地力量涌出,方乾龙很喜欢这种力量充斥全身的感觉。 “好!好一条汉子!真乃人中之龙啊!”杜房宗赞赏道。 “爹,既然他已经好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去京城杀了小皇帝?”杜灵儿在一旁问道。 杜房宗说道:“京城辰从卫,传言有十人,人人都有绝顶武艺,之前王长老他们就是折在了辰从卫的手上。现在我们这只有二三十人,不能硬来,需从长计议。” “杜长老,此事极易,对方不过十人,我等施个调虎离山之计,将辰从卫调开,那时擒下皇帝岂不易如反掌?”一名长老在一旁说道。 众人闻言,尽皆眼神一亮,当即就有人附和道:“冯长老此计大妙!” “我看可行!可行!” “那小皇帝就能手到擒拿了。” 众人尽皆夸赞,杜灵儿出声问道:“那…谁去调开辰从卫呢?” 一众丐帮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出声。 方乾龙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嗤笑道:“丐帮弟子人多是多,却没几个能顶用的。师父,方乾龙愿往!” 众人闻言,脸色不一,有愤怒者,有惊讶者,还有低头思索者。 “龙儿,此事可不是说笑的!四人你都抵挡不住,还如何去招惹十人?”杜房宗出言阻拦。 “师父放心,我既敢出言,就有一定的把握!京城中各部官员的名单在此,只要我袭杀几名官员,他们便会出来追我。到那时师父你们再冲入皇宫,杀了皇帝!大事可成!”方乾龙胸有成竹。 杜房宗正要开口,杜灵儿在一旁出声喝道:“不行!”众人望向杜灵儿,疑惑不解。 “他…他这点功夫,能是辰从卫的对手?若是被抓了供出我等计划,如何是好?”杜灵儿蹙眉说道。 方乾龙淡淡望了她一眼,二人关系平日里虽不算好,却也不算太差。怎么这丫头今天就这么百般刁难自己呢? “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方乾龙漠然地说道,对着杜房宗拱手:“师父,徒儿愿往!” 杜房宗犹豫片刻,最终无奈叹气笑道:“唉,好吧。那你就去吧。呵呵,我们这班老家伙不如你这俊后生了。我等也会马上潜入城中,守在皇宫外,只要辰从卫一旦离开,我等便冲进宫去,杀了小皇帝!” 方乾龙点头,不再说什么,从山巅纵身一跃,一路攀附树干,往山下而去。 杜房宗见方乾龙走远了,才收起脸上的笑意,对杜灵儿冷喝道:“你这妮子,怎么跟你说的?关键时刻打断,大计差点就被你给破坏了!” “爹,方乾龙此去必死,你为何还让他去啊?”杜灵儿不解。 杜房宗望着方乾龙远去的背影,叹息道:“此人终究心系他处,不属丐帮。且武功精进如此之快,再过几年,帮中怕是没人能制得住他了。丐帮会被他给毁了的!” “爹!” “灵儿,爹知道你喜欢他,可我们和他终归不是一路人的,等过两年,爹给你找个好人家,忘了他就好了。”杜房宗语重心长地说道。 杜灵儿望着渐渐远去的方乾龙,心中一横,对杜房宗跪下说道:“爹,请恕女儿不孝!”说完,翻身而起,纵身掠出,向方乾龙的方向追去。 “灵儿,你回来!回来!”杜房宗连忙喊道,却怎么也唤不回杜灵儿。 “杜长老,我去把灵儿追回来。”一名年轻男子上前说道,正是之前鄱阳湖边,参与剿杀李耀阳的江自然。 “罢了,由她去吧。”杜房宗叹气道:“女大不中留啊…” 一行人在杜房宗的带领下下了山,向京城中赶去。 杜灵儿在城门边追上了方乾龙:“喂,你等我一下。” “你来做什么?”方乾龙皱眉问道。 “我爹说了,怕你一个人太冲动会误事,让我来盯着你!”杜灵儿随口撒谎道。 方乾龙狐疑地看着她,却也没再追问,只是说道:“你小心顾着自己。”杜灵儿闻言心中一甜,他还蛮关心自己的。 到了城门处,守城的禁卫军士卒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什么关系?从哪来的?入册登记。” “我们…” “我们是夫妻,从鞍城来京探亲的!”方乾龙还未回答,杜灵儿主动揽过方乾龙的手,抢先说道。 第二百六十七章 表露心意 方乾龙和杜灵儿二人一进入京城,远在皇宫御书房中的赵易执便两眼一睁,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来了。” 赵易执这几日并未去寻找方乾龙的下落,他轻功了得,身法玄幻,四名辰从卫在京城都不能将他生擒,到了京城之外,没了自己的神识窥探,辰从卫更是大海捞针一般,更是奈何不了他了。所以赵易执一直在静静等待,等着方乾龙自己回来。 “他们这个方向…是要去周府?”周府坐落偏僻,独门独院,周围住户都极少,方乾龙也是看准了这一点,刚返回京城,便往周府而去。 “周子儒已经离京去往皖城楚湘,这么大的事他们难道还不知道么?”赵易执皱着眉头,满腹狐疑:“擎天,架海。你们两去周府,找到他,让他不要伤了方龙,只需生擒即可。” 擎天架海二人相视一眼,当即明白赵易执所说是何人,二人领命而去。 方乾龙和杜灵儿二人走到一半,忽的问道:“灵儿,你身上带钱了吗?” “要钱干嘛?某人以前不是一直说自己是武城富商的公子,有的是钱吗?”杜灵儿和方乾龙交集不算多,只能说一些往事来勾起方乾龙的回忆。可她从小舞刀弄枪,自然不会像一般的女孩子一样懂得服软撒娇,只会揶揄挤兑。 “算了,没事。”方乾龙不愿提起以前之事,转身就走。 “哎哎哎,你这人真不识趣,给你!”杜灵儿追上了方乾龙,将两个银锭一把塞到了方乾龙的手里,约有十余两。 杜灵儿噘嘴说道:“我身上的钱就这么多了,你省着点花,要是没钱了,你可得去给我要饭养活我!” 方乾龙正要说话,两道气息从京城里射出,直冲自己的方向而来。方乾龙连忙将杜灵儿拉进怀里,躲到了巷子中。 “哎!你…”杜灵儿吓了一跳,差点就要动手。可一缩进了方乾龙的怀里,杜灵儿立马老实了下来,一动不动,只剩胸腔里的一颗心在扑通扑通地直跳。 方乾龙眯起眼睛,认出了那两道气息,其中一人便是前些日子参与围捕自己的辰从卫之一。他们所去的方向,正是方乾龙的目的,周府。 “好快的动作。”方乾龙望着空中飞过的两人,感叹道。 杜灵儿依偎在方乾龙的怀里:“你也知道自己快啊…” “先离开这里吧,去恩人家。”方乾龙从小巷子里出来,杜灵儿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方乾龙的怀抱,很快镇定下来。 “恩人,什么恩人?”杜灵儿问道。 方乾龙拉着杜灵儿向那对夫妻家走去:“前些日子要不是那对夫妻,我怕是早就被擒进大牢了。” 杜灵儿跟着方乾龙左拐右拐,拐到了那户人家门前,男子正在院中拿着一柄木锯锯着木头。旁边有一扇已经打好的窗户,屋门门扇正空着,看样子男子准备打门扇。 “大哥,做门呢?”方乾龙犹豫了一会儿,出声喊道。 男子抬起头来,先是一愣,随即迟疑地站起:“你…兄弟,你没事啊?” “我没事,那天要不是大哥大嫂,我…”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来,屋里坐。嘿嘿,这群当兵的就是一天到晚乱抓人。看你那天晚上,要不是俺媳妇耳朵尖,你都得冻死在这外头,哪能是坏人啊?”男子丢下木锯,热情地站起来招呼着。 “孩他娘,烧点水,大兄弟没事回来了。哟,这位是?”男子注意到方乾龙身后跟随的杜灵儿,搓着手不知如何称呼。 “我是他媳妇儿。”杜灵儿没有寻常女孩的扭扭捏捏,大方地说道。 “哦哦,好好,来,屋里坐。”男子要将两人迎进屋里,男子媳妇端着两个碗倒了两碗热水,从屋中走出,给二人递上水。 “兄弟这媳妇长得好俊啊!”妇人含笑称赞道。 杜灵儿的俏脸微微一红,这次不知道说什么好,接过水躲在了方乾龙的身后。 “大哥,我们就不进去了。”方乾龙没在意杜灵儿自称是他媳妇的事,这样关系做掩护,一路上的确能避免许多的麻烦“之前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这银子大哥你拿着。” 方乾龙从怀中摸出杜灵儿的两锭银子,略一思索,悄悄放回了一锭,将另一锭银子放到了男子的手中:“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他日方乾龙若是飞黄腾达了,一定再来厚报!” “哟!这…这许大的银子啊!兄弟,你这,我们也没做什么,这可不敢收。”男子见到银子瞪大了眼,连连摆手拒绝。 “大哥莫不是以为,我方乾龙的命不值这一锭银子?若是不够,我可来日再奉上,要是觉得不值,小弟这就离开。”方乾龙知道这夫妇二人性情本分,直接说了重话。 男子挠着头,这才迟疑地将银子接过,递给了自家媳妇,妇人也不掂量,将银子直接塞入袖中,竭力保持面容,不让自己失礼。 “兄弟,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肯定是个大好人,你看咱哥两有缘,今儿别走,就和你媳妇在我家吃个便饭!当然,你要是嫌老哥家里穷,现在走也没关系,就当老哥没说这个话。”男子倒也没看上去的那般老实,很快就将方乾龙的话学了过来。 方乾龙展颜一笑,这才随男子进了屋里。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娃娃跑了出来,见到方乾龙和杜灵儿,也不需要吩咐,甜甜地喊道:“哥哥姐姐好。” 方乾龙蹲下身来,逗弄着小孩,杜灵儿似是想起什么,扭脸转过,不再说话。 男子望见女子神情,只当生育方面有些什么难言之隐,也不计较。方乾龙逗弄了好一会儿,小孩才一蹦一跳地回了房间。 “孩他娘,你去街上买几个菜,再买壶酒,我和这位方兄弟好好喝一壶。”男子开心地说道,拉着方乾龙坐到了长条凳上。 “兄弟,你这来京是经商还是投亲啊?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啥的,老哥我还有把子力气,帮你搬搬东西是没话说的。” “我…我们夫妻是来投亲的,没啥要帮忙的。” “我说呢,兄弟你出手这么阔绰,京城有亲戚那就好,老哥我是没啥本事,混得不行。不过能在这京城住下来的,可都不是一般人,现在的皇帝啊!行!”男子不无恭维地说道。 杜灵儿闻言,立马俏丽一寒:“当今皇帝还好?我可是听说皇帝昏庸无道,伐乡间巨木造了个大床,一晚上可要二十多名妃嫔宫女伺候着呢!” “哎!弟妹,那都是谣传,可不能信啊!就说我吧,去年不是皖城发大水么?我也有一家亲戚在皖城,当时大水淹过,那家里…都跟遭了贼一样啊!那就是还留下的东西也没啥能用的了…” “可是后来啊,水退了,结果你猜怎么着?给皖城送去了三十万两的银子和五十万的担的粮草啊!还免了皖城两年的赋税呢!这还不算好皇帝吗?” “还有那南淮,南淮王死了,南淮和楚湘打起来了,我是没见到啊,不过听说打得可凶了。后来呢?南淮赋税也免了一年!唉,只可惜…” 杜灵儿腾身一站:“够了,乾龙,我们走!” 方乾龙瞪了杜灵儿一眼:“给我坐下!” 杜灵儿被方乾龙一瞪,竟一时也不敢还嘴,此时走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男子站起身将杜灵儿拉着坐下:“哎,弟妹弟妹,我是老实人,也不会说话,要是有啥不中听的你别往心里去啊。” 方乾龙起身歉然道:“大哥,我这…媳妇儿…是藩地的人。” “我明白,明白。弟妹…是楚湘的吧?哎,要我说啊,这天下都是一家,当初弄什么楚湘,南淮的。不过啊,弄得再多,那咱们都还是大启人不是?行了,不说了不说了,咱们不说这个了。”男子嘿嘿笑道。 二人从男子家吃过午饭,和这对夫妇告别,出了门,方乾龙低声仿佛自言自语:“我为什么要来京城刺杀皇帝?” “啊?乾龙,你说什么?”杜灵儿没有听清。 “是,我当初是怨恨易小刀,怨恨皇帝,他们一直到现在都没救我。可后来我在丐帮待得久了,我觉得…我需要救吗?或许,我这样的人,更适合丐帮不是吗?总有自己的想法,逍遥自在的丐帮更适合我才对啊。我还怨恨他们什么呢…”方乾龙道出了心里话。 杜灵儿愣住了,不知道方乾龙突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可她不管许多,她只知道方乾龙此时心里对于丐帮有了归属感。 “怎么?想回去了?要不…我陪你回去?”杜灵儿有些欣喜。 “回去,一定要回去,不过不是现在。我得先去做完答应师父的事,至于他们能不能杀了皇帝,那就和我无关了。”方乾龙的心里对于刺杀皇帝一事突然就没了兴趣。 杜灵儿心中有些甜,好在在山上和父亲表露了心迹,这次和方乾龙一起回去,应该就可以在一起了。 “灵儿,我喜欢你。”微风送了方乾龙的一席话,杜灵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愣在了原地。 “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也很喜欢你。等回去了,我就告诉师父,我们在一起。”方乾龙继续说道。 杜灵儿从怀中摸出一个方盒,递到了方乾龙的面前:“哼,你要是不说,我就不给你了!” “什么东西?”方乾龙接过盒子问道。 “缚龙丸!”杜灵儿一脸骄傲地说道:“我也有一颗!” “先收起来吧。”方乾龙递还给了杜灵儿。 杜灵儿正要开口询问,直接街道尽头,站着三个人,两人持枪,一人持锏,持锏者身披盔甲,头盔下是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目光冷峻。 “吃饱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陷围 “钱帅,陛下有令,方龙需生擒。”架海在一旁提醒道。 “无论何种情况?”持锏者乃是大启十二天卫的总帅,钱宁。十二天卫,不论何人,都需听他调遣,就连十名辰从卫也不例外。除此之外,他还有另一重身份,那就是当朝太保钱镇的儿子!父子二人,一门两帅,从先帝时就可以说是总督了京城的兵马,却并未招惹皇帝猜疑,何等忠心啊! 前些日子钱镇病重,钱宁携父回乡养病,不在京城。恰好吴先生和四公子来京城劫狱,事后辰从卫众人虽已平息事态,赵易执也未加以苛责。钱宁回来后却仍旧狠罚众人,勒令辰从卫十人练功不得停歇长达五昼夜之久,其余十一卫也皆被罚薪。 十二天卫畏钱宁如畏虎。 “陛下未明言。”擎天在一旁如实说道。 “知道了,方龙,随我入宫面圣。”钱宁一口答应了下来,对方乾龙喊道。 方乾龙冷眼望着对面三人,回道:“什么方龙?我不认识。” 钱宁也不废话,知道三言两语也说不服他,当即持锏大步走了过来,一身盔甲铿锵作响。 钱宁刚刚走出一步,方乾龙就眼芒一缩,心中大骇,还未交手,方乾龙心中就有了一个想法:“自己绝对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快跑!”方乾龙拖回活动手腕,想要上前拼命的杜灵儿,窜进了巷子里。 “擎天。”钱宁唤道。 擎天连忙回道:“此人乃出自丐帮,极擅躲藏,轻易难以生擒。”说是这么说,擎天还是招来了自己的两只老鹰,补天和问天,在空中追踪方乾龙二人,以作引路。 “乾龙,跑什么啊?那人很厉害吗?”杜灵儿被方乾龙拽着,未达地隐境的她还看不出钱宁的厉害之处。 方乾龙拖拽着杜灵儿,其实他也不知道钱宁有多厉害,但是本能地有一种畏惧感,这种感觉只在帮主身上感受过一次。可以想象这钱宁得是何等高手,不,帮主来也不一定能打得过这钱宁!方乾龙心中断定。 “分头跑,西城外汇合!”方乾龙知道对方的目标是自己,当即松开了杜灵儿的手,自己翻过一座拱桥,闪进了巷子中。 “你!”杜灵儿终究是个女孩子,见方乾龙抛下自己,明知是为了自己好,心头还是有些酸楚。可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身后擎天速度极快,眼看就要追近了。杜灵儿无奈,只得躲进另一条小巷中。 果然,擎天三人没人去寻杜灵儿的麻烦,全部都一门心思地顶上了方乾龙,连同天上的两只老鹰,也一只紧紧地跟在方乾龙的头顶,不断啼叫。 “糟了!缚龙丸还在我这!”杜灵儿心中一紧,想也不想,跟在三人身后,寻找方乾龙的下落。 擎天速度很快,闪出巷子,望着一路狂奔的方乾龙,抓起手中铁枪,朝方乾龙投射而去。方乾龙听得身后风动,连忙扭身,铁枪堪堪擦过自己腹下。 “还给你!”方乾龙伸脚勾住铁枪,微微一拨弄,便将铁枪踢回了擎天的方向。 擎天正要伸手去接,一锏半道伸出,猛地敲在了铁枪之上,铁枪再度飞回。 方乾龙回头,铁枪来得既急且快,心头大骇,再不敢抵挡,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枪。也因这一闪躲,一个扭身没攀住屋檐,从檐墙上跌了下来。 长枪插在了一户人家院墙外,稳稳地钉在了墙上。 杜灵儿见方乾龙吃了暗亏,从后面一跃而起,抬脚就朝擎天踢去,擎天手中无枪,抬手格挡,一连挡下了杜灵儿四五脚。瞅准一个机会,一把捏住了杜灵儿的脚腕,就要将她从空中拖入地下。 杜灵儿双手撑地,腰肢扭动,将自己的双脚从擎天手中抽出,用力一撑地,翻转身形,朝钱宁扑了过去。 “手下留情!”方乾龙见到杜灵儿扑向了钱宁,急忙出声喊道。 钱宁漠然举手挥锏,听到方乾龙的呼唤,忽地嘴角一笑,倒持铜锏,腾手一抓,拿住了杜灵儿的细腰,将她按在地上,生擒了过来。 方乾龙还没奔回两步,杜灵儿已经被钱宁单手制于地上,一柄铜锏立在杜灵儿的头上。 钱宁静静地望着方乾龙,眼中明显流露询问之意。 方乾龙无奈,缓步朝钱宁走去:“你们要抓的是我,放了她,我跟你们回去。” 钱宁冷哼一笑:“原来丐帮也会有在乎的人啊。” 杜灵儿虽被钱宁制服,却仍旧不断挣扎:“乾龙,别管我,你打不过他的!” “灵儿,找到师父,让师父带你们回楚湘吧。”方乾龙走到钱宁身边,伸手就缚。 钱宁单手从地上提起杜灵儿,一把推开:“最好听他的,我擒你轻而易举。” 杜灵儿被推开后,转身急忙对钱宁说道:“我有缚龙丸!你拿回宫里,陛下一样会赏赐你的!只求你放了他。” “缚龙丸?”钱宁眼神一动,随即笑道:“听说丐帮的缚龙丸吃了不仅可以疗养伤势,还能使功力大增,若是修为达到瓶颈,都可借此丸冲破瓶颈,达到下一境界,你当真有?” “我从不骗人!你就说要不要吧?”杜灵儿见钱宁模样,心里稍微有了一点底气。 “拿来我看。”钱宁单手按在方乾龙的肩膀上。 杜灵儿从怀中掏出方盒,朝钱宁丢去:“给你!” 钱宁眼睛紧盯方盒,架海腾身去接,杜灵儿趁着机会一把撞进了钱宁的怀里,将钱宁撞退几步,拉着方乾龙转身就跑。 “找死!”钱宁手中铜锏横扫,不偏不倚正好敲在了杜灵儿的腰上。杜灵儿受此一击,当即腰部以下就没了感觉,整个人软塌了下去。方乾龙一把抓住杜灵儿,背在了肩上,窜出老远。 架海打开方盒,里面果然躺着一粒丹丸:“钱帅,的确有。” 钱宁接过方盒,塞进铁甲之中:“追!”擎天取回自己铁枪,三人再度一起朝方乾龙追去。 御书房中的赵易执微微皱眉,他神识外探,刚刚发生的事他已知晓。倒不是责怪钱宁贪图缚龙丸,而是觉得钱宁下手过于狠辣。方乾龙已和杜灵儿互相表明心迹,若是将杜灵儿打了个好歹,方乾龙又怎会善罢甘休? 赵易执自觉对方乾龙愧疚良多,且没有保护好胡立山,对易小刀也颇有愧疚之情。 赵易执在屋中来回踱步,终于按捺不住:“一直在这等也不是办法,我还是亲自走一遭吧。”当即推开房门,召来辰从卫众人。 “藏云,揽月随朕走一遭,其余人留守皇宫。”赵易执下令道。 “若只两人相随,不敢听令。望陛下三思。”众人齐声说道。 赵易执无奈,钱宁回来之后,得知赵易执几次身陷险境,在十二天卫中发了好大一顿火。尤其是辰从卫,立下铁规,赵易执身边必须保证四人护驾,就连他这个皇帝,在自身安危之上,都不如他这个总帅说话管用。 “好吧,那推林,摘星再随朕一起。”四人领命,召来车驾,四人护着赵易执离了皇宫。 皇宫外,丐帮二十余人分散各处,紧盯皇宫门口,眼见一辆车驾出来,众人尽皆眼神示意。 “杜长老,这车驾竟有四名辰从卫相随,里面一定是小皇帝,如何是好?”江自然出声询问身边的杜房宗。 “找两个腿脚伶俐的,去钱太保的府上…”杜房宗没有说完,只是眼神示意江自然。 江自然心领神会,当即唤了两名丐帮弟子,耳语一番,两人领命而去。 赵易执领着辰从卫四人倒没顺着钱宁方向追去,而是凭借着自身的神识,想要绕道在前面拦住方乾龙。两名丐帮弟子倒的确是轻功好手,没一会儿功夫,就赶到了钱府。两人眼神互相一示意,就冲上府门,抓住两个家丁殴打了起来。 “停!”赵易执喝停了车驾:“藏云,摘星,去钱府,护住钱老!” 二人有些莫名其妙,狐疑地看了一眼:“陛下,钱府…” “快去!”赵易执一声大喝,体内龙气沸腾,这一声喝叫声中,隐隐带着龙吟之声。二人再不敢怠慢,转身朝钱府而去。钱宁即便为十二天卫总帅,但赵易执终归是皇帝,看赵易执微微有些动怒,孰轻孰重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这略微一耽误,方乾龙又和他们拉开了一些距离。赵易执心中愈加烦躁:“推林,揽月,你二人速去拦住方龙,这番若是让他走脱,你二人也不必见我了。” 赵易执近来《御神》修炼已至瓶颈,心中难得平静,时常有些暴躁。尤其是方乾龙,三番两次走脱,赵易执心头的无力感越来越强,就愈加躁动。 推林揽月二人相视一眼,硬着头皮说道:“陛下,臣二人一旦离开,陛下身边无人可守。宁死…不敢离陛下半步!” 一道青光从天际破空袭来,直指二人,二人连忙避开,摆好架势,准备迎敌。青光乍停,悬于车驾边,竟是一柄宝剑!车驾中赵易执伸出一只手,握住宝剑,走出了车驾。 二人看清宝剑,慌忙跪下。原因无他,此乃启太祖赵始究所携佩剑,名唤“启龙”,大启传位二十八帝,每一帝都知大启有两件国宝:“玉玺”和“启龙”。 “拦下方乾龙!”赵易执持剑冷眼又说了一遍。 这次二人转身就走,不再一句废话。大启国宝已现,启太祖赵始究曾有言,见此剑犹如见其人,两人不敢违逆。而且,两人心中也都明白,一剑自宫中掠出,落于陛下之手。虽不明白为何,但是心中也都知道,陛下不简单… 赵易执催走二人,收剑默然,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是想能救一个是一个… 推林,揽月二人离开没多久,丐帮一众长老弟子从四面八方慢慢围拢了过来。 “喂,没看见有车吗?被挡道!”车夫对着前面的丐帮吆喝道。 二十余名丐帮之人,全部扑了上来! 第二百六十九章 这次别丢了 “尔等是何…啊!”车夫还未发问,就被一名丐帮弟子锁住喉咙,从车上拖下,一脚踹飞到一边,不知死活。 “小皇帝,你的死期到了!”一名长老伸出大手,曲手为爪,抓向了赵易执的喉咙。 赵易执挥剑抵挡,“启龙”剑被这名长老一把抓走,抛飞到了一边:“小皇帝,舞刀弄枪不是你的强项,我会很快的,哈哈哈哈!” 眼看这一爪就要抓到赵易执,“启龙”剑去而复返,从背后射来,将这名长老刺了个对穿。剑锋穿过长老身体,距离赵易执胸口堪堪三寸处停下,再没往前。 “这…这…”长老望着胸口刺出的剑锋,伸手就要去抓,刚握住剑锋,却已没了力气,身子慢慢软倒了下去。 赵易执反手从他身后抽出“启龙”剑,睥睨四方,心头躁意被鲜血勾动,略带一丝癫狂地问道:“尔等刺王杀驾,罪诛三族!” 杜房宗在一旁没有上前,冷眼打量着赵易执,江自然同样没有出手。他们身为护法长老,一旦出手就要一击成功,刚刚这名普通长老被一剑刺穿,的确是威慑到了他们,他们要看清情况。 一些丐帮弟子按捺不住了,机会就在眼前,能不能“出人头地”就要看此一搏了! 两名丐帮弟子,一人腾身飞踹,一人伏地扫腿,朝赵易执攻来。敌情不明,用腿总归比用手要妥当一些,而且丐帮本将以腿脚功夫见长,只有精锐弟子和长老才精通拳术。 赵易执连连后退,可对方毕竟习武之人,动作比赵易执快得不是一星半点。凌空的一脚已到了赵易执的面门前,赵易执已经隐隐闻到了对方鞋底的泥土腥味。 赵易执凌空虚抓,用力往地上一按,丐帮弟子只觉得自己突然被制住了,身体不由自己控制。随即自己整个人就被掼在了地上,正好压在了地上专攻扫腿的同伴身上。 “启龙”剑至,二人一齐被刺了个对穿,没了声息。 “看清楚了吗?”杜房宗轻轻问道。 “这小皇帝使地什么邪门功法?控制自己的佩剑也就罢了,怎么连人也能制住?”江自然皱眉问道。 杜房宗笑道:“不管使的是什么功法,你看小皇帝的脸色和浑身经络,不过这会儿功夫,呼吸就没刚刚那般稳重了。心有躁意,气息不宁。让弟子们不要一拥而上,一个一个来,耗死小皇帝。” 赵易执这手“一剑双丐”也惊住了在场的其他丐帮弟子,众人一时没人再冲动上前。江自然眼神扫视,对着一名身法灵活的男子使了个眼色。 被江自然看中的也是一名普通长老,武艺平平,但动作利落,身法迅捷。单论轻功的话在普通长老中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他虽被选中,却并未惧怕,大步朝赵易执走去,显然是对自己的功夫有些自信。 赵易执察觉地转过身来,二话不说,反手便将“启龙”剑抛出,剑如流光,疾射向这名普通长老。 普通长老紧赶两步,朝着剑芒迎来。人剑将近之时,男子微微一猫腰,轻松地避开了剑锋,和“启龙”剑擦肩而过。脚下全力朝赵易执赶来,他自信现在“启龙”剑即便回锋斩来,也绝对没有自己的速度快。 普通长老伏身缩首地刚奔至赵易执身边,抬头一看,面前是一只不大的手掌。自己想要伸手就抓,咫尺之遥,却无论如何也前进不得半步。 赵易执有些玩味地看着他,朝地一指:“跪下!” 普通长老身体不听使唤,当即往地上一跪,头颅还是高高地仰着。 “说,陛下饶命,我便饶了你。”赵易执被躁意影响心神,此时只觉得掌控这名普通长老无比快意,要戏耍他一番。 “狗!皇!帝!”男子怨毒地看着赵易执,清晰地吐出了三个字。 赵易执伸手抓住男子头发,单手一招,“启龙”剑折回,来势极快,将这名普通长老穿颈而过,头颅就被拽到了赵易执的手上。 赵易执随手将头颅丢到了一边,正要提剑,一脚从旁边踢来,将他踹到车驾边,将马车撞了个稀烂。战马受惊,嘶鸣着离开,无人去顾。 江自然收腿,望着一堆木架,赵易执被掩埋其中,有心上前查看,却又不太敢。 一堆木架上几根铁钉悄然脱落,刚一脱落,便朝江自然的方向飞速射来,周围没多少人注意到这几个铁钉,包括江自然自己。 杜房宗三步并作两步抢到江自然身边,擒腕拿胸,力从根生起,一把将江自然举起,几枚铁钉射空了… “当朝陛下,也太过阴险了吧?”杜房宗将江自然放下,对着赵易执的方向说道。 “痛…痛…啊,痛死我了。”赵易执推开身上的木架木屑,从一片木头废墟中爬起来,揉搓着身上各处。忽地腰肢猛地一弯,刚刚被江自然踢中的地方此时剧痛难忍。 杜房宗嘴角轻哼:“娇生惯养!” 江自然这才注意到身后落地的铁钉,也被惊到了:“这小皇帝不仅能控剑,控人,他…”后面的话江自然不敢说下去:这分明就是万物可驭!可若真有这样的人,如何对战?自己手中的利刃甚至是自己都会成为他手中的一枚棋子,那该多可怕啊? 杜房宗笑道:“虽有些邪门,却也不是无敌的。起码你刚刚那一脚就奏效了,小皇帝身子娇贵,挨不住我们几下的。” 赵易执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来,伸手一招,“启龙”剑飞回掌中,持剑对峙。 “杜长老,一起上,以免夜长梦多!”江自然提议道。 杜房宗微微点头,两人一左一右向赵易执冲去。周围一众丐帮弟子和长老也全都一齐跟上,成败皆在此一搏。 …… 方乾龙背着杜灵儿走街串巷,一路狂奔,渐渐来到闹市,周围百姓渐渐多了起来。百姓们对二人不以为意,只当年轻男女玩耍,钱宁等三人追到此处,人数繁多,三人不敢轻易动作,和方乾龙的距离越拉越远。 “灵儿,你感觉怎么样?”方乾龙紧张地问道。 杜灵儿趴在方乾龙的背上:“我想…就一直在你背上…不下来…” “别睡,千万别睡…”方乾龙焦急地喊道,从怀里抽出那张官员名单,焦急地寻找着:“太医…太医…” “乾龙…别回丐帮…丐帮不能容你…”杜灵儿虚弱地提醒道:“去南淮…你认识…易小刀,去找他…” “找到了!找到了!宋景,宋太医!”方乾龙在名单上找到了一位太医,匆匆看了一眼地址,便朝宋太医的家中赶去。 宋府的门房是个老头子,见方乾龙火急火燎地背着杜灵儿赶来,想是平日里这种情况见得多了,也不阻拦,只问道:“哎,哪家的?” 方乾龙也不回答,像一阵风似地冲了进去,嚷了起来:“宋太医何在?宋太医何在?” “哎,你这年轻人,你是哪家的啊?”老门房在后面喊道,方乾龙早已经奔到了后院。 宋景听到呼唤,从房中出来:“是谁唤我?可有病患?” 方乾龙一把冲到了宋景的面前:“宋太医?快,救救我娘子!” 宋景不认识方乾龙,但是人命关天,也顾不上了,连忙问道:“你娘子怎么了?快,快背到房里。” 方乾龙将杜灵儿背到房中,屈膝一跪:“宋太医,我娘子受伤了。你快给看看。” 宋景见杜灵儿嘴角渗血,腰部塌陷了下去,伸手一摸:“骨头断了,也伤到了内脏。这是谁这么痕?将这姑娘打成了这样?” “一切就拜托宋太医了!”方乾龙转身就要走。 宋景一把拉住了方乾龙:“哎哎,年轻人,你要去哪?这治病期间,你可不能走啊。万一你娘子有个三长两短,你走了我可怎么好啊?” 屋外传来一阵阵鹰啼,仿佛催命符一般在方乾龙耳边萦绕,方乾龙咬牙道:“宋太医,我知道你行医积善,还请尽心救治,哪怕…有个什么意外也没关系。治死…不论。” 宋太医苦笑着摇摇头:“哪有这话?唉,罢了罢了,你去吧。要是当今陛下也如你这般就好咯,宫里还有一个小女孩,眼珠子都没了,陛下还说治不好就要我等偿命呢!现在又来个治死不论,呵呵呵…” 方乾龙闻言,眼睛一亮:“那小女孩可是脸上有些痘疹?” “那叫有些啊?那可是满脸都是痘疹啊!连嗓子也被人烫哑了,真可怜哦。”宋太医摇头唏嘘道。 方乾龙记在心里,向宋太医磕头道:“有劳宋太医了!我很快回来,必当厚报!”说完,如一阵风一般冲出了门,腾身跃上屋顶,离开了宋府。 宋太医摇头苦笑,抱来药箱,为杜灵儿诊治起来。 “陛下未负我,是我负陛下!”方乾龙脚下不停,忽地经过一处铁匠铺,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委托打造了一双拳套,连忙从房上跳下,向铁匠铺赶去。 “店家,店家,我拳套呢?” 店家抬眼看了眼方乾龙:“哟,客官,是您呐!来,您瞧瞧,早打好了,您试试!” 方乾龙将一双铁拳头戴在手上,大小刚好合适,喜道:“好!好!有劳店家。”转身就要离开。 “哎,客官,您还没给钱呢!”店家连忙拉住了方乾龙。 方乾龙一愣,忽的想起怀中还留了一锭银子,那本是自己为杜灵儿的吃穿用度所留的。管不了许多了,方乾龙掏出银子扔给了店家,抢出了铁匠铺:“若有剩的替我存着!” 空中的“补天”和“问天”在方乾龙进入宋府时就丢失了目标,正在焦急地乱飞,方乾龙望着天空,吹了声唿哨。老鹰听到唿哨,发现了方乾龙,复又盘旋在他的头顶,为钱宁等人指明方向。 方乾龙之前对这两只老鹰恨之入骨,此时见它们复归头顶,却露出了会心的一笑:“好,跟好了,这次别丢了!” 第二百七十章 尽数拿下 赵易执被一脚踢飞,摔出老远,直到撞上一户人家的围墙才停下,大口地咳着血。身上到处都是拳印脚印,看起来十分狼狈。若非龙气内御,皇气外防,赵易执不知道早被踢死多少次了。 杜房宗和江自然这边,也没占到太大的便宜,二十多人已死过半,剩下的也尽皆带伤。连杜房宗和江自然的身上,都有几道剑伤。 杜房宗没在意身上的些许小伤,他看得出赵易执已是强弩之末了,笑道:“呵呵呵,宁死不屈,倒还有几分帝王的样子。可惜生在了赵家,来世再投个好胎吧。”说完,脚下一纵,眨眼之间就已闪到了赵易执的身边,蓄力一拳,对着赵易执的头颅锤了下去。 旁边闪出一人,一手自下而上,紧紧地握住了杜房宗的拳头,手上套着铁拳套。杜房宗一身横练的功夫,双手打磨得如钢似铁,此时被这铁拳套握住,也觉得有些硌人。 “师父,手下留情。”方乾龙望着杜房宗,恳切地说道。 “你不是吸引辰从卫去了吗?灵儿在哪?”杜房宗皱眉问道。 方乾龙一时不敢说杜灵儿受伤之事,绕开话题:“师父,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杀了皇帝?” 杜房宗不假思索地说道:“杀了皇帝,朝廷大乱,楚湘王就能入主京城,我们丐帮也能一步登天啊。” “师父,杀了皇帝,朝廷内外多少名臣大将,楚湘王又怎能入主京城?北地,定辽,那些王爷怎么会答应?而且即便楚湘王称帝,又怎么会保我丐帮一步登天?只怕是会扣个弑帝的帽子,赶尽杀绝…”方乾龙劝道。 杜房宗有些不高兴:“这事是你应该操心的吗?” “那谁当皇帝也不是我们能改变的!师父,不要助纣为虐!”方乾龙话音刚落,杜房宗二话不说,一脚就踹向方乾龙的心窝。方乾龙早有防备,猫腰俯首,一把抱住赵易执,拖拽连退数十步。 “叛徒!为师平日里对你如何?你竟敢背叛师门!”杜房宗这一窝心脚本就是偷袭用的,本以为凭借自己和方乾龙的师徒关系能够偷袭成功,没料到方乾龙早就防备自己。 方乾龙架着受伤的赵易执,冷冷地看着杜房宗:“这一脚,师徒情分尽了。” 赵易执略有虚弱地说道:“朕知道你被擒往丐帮…南淮和楚湘交战,朕不便查找…后来易小刀大婚遇袭,赶赴东鲁,朕实忘了…朕之过…与易小刀…无关,他恐怕至今未知…朕负你…” 方乾龙将赵易执靠墙放下坐好,单膝跪地:“陛下,方乾龙今日誓保您无恙!” “就是这个眼神…坚定,有野心,像一头猛虎,朕曾见过的。”赵易执牵动嘴角笑道。 方乾龙不再答话,站起身来,两个铁拳套捏得嘎吱作响,转身朝杜房宗走去。 赵易执也凝神聚息,疗养内伤。 “你当真要和我作对不成?要不是我,当初你就被变成‘折人’了!”小皇帝就在眼前,杜房宗没心思和方乾龙纠缠,刚刚偷袭不成,此时只希望三言两语,望他‘知恩图报’。 “若不是唐一平掳我,我又怎会沦落到丐帮!”方乾龙走到杜房宗前不远处停下,这个位置可以保证不会伤到赵易执,也能有足够的时间反应杜房宗的突袭。 “你让开,只要杀了小皇帝,我允许你离开丐帮,从此天高海阔,任你自由!” “杜长老…”方乾龙再没唤师父:“恕难从命!” 杜房宗见方乾龙没再唤自己师父,知道他是铁了心了,说道:“如何后果,都不后悔?” 方乾龙突然转身,双手上下交叉,锁住了踢向自己腰腹的一脚,原来是江自然趁二人谈话之时,已悄然靠近,正要一脚将他拿下,不料被锁个正着。 “呀!”江自然脚上较力,方乾龙竟难以站定,被他一脚推得在地上平移了几步,却没松手,仍旧将他的这一脚紧紧锁住。 方乾龙刚一站定,伸脚去勾江自然站立的独腿,刚一勾动,江自然借力腾空,扭转之下,竟将脚从方乾龙手上抽了出来。二人还忙里偷闲对了一拳,各退几步。 说繁实简,二人这一番动作皆在电光火石之间,旁人只觉得二人扭打一番,眼花缭乱,然后各退几步,应是平手。 “这小子实力竟然已不在江自然之下!”杜房宗微微有些惊讶,对江自然使了个眼色,二人悄然退到一边,周围仅剩的十来个丐帮弟子一拥而上,再度围殴方乾龙。 楚湘军战法便是斩首战法,军中战法如此,楚湘的门派武林,也习此法。能围殴,何必单挑呢? 方乾龙一人独占十余人,丝毫不惧,一双铁拳套在手,不管谁来都敢拼上一拳,对上一脚。虽是势单力薄,但拳拳到肉的感觉却是越打越过瘾,方乾龙越战越勇。周围数十人本就丐帮的一帮精锐弟子,平日里和方乾龙多少有些摩擦,双方早就看不顺眼了,此时你来我往,皆想力压对方一头,能打死就最好! 江自然中间几次偷袭出手,都被方乾龙察觉,或闪或挡尽数化解。杜房宗想要绕过方乾龙,对赵易执出手,也被方乾龙拦得滴水不漏。一人独战,面面俱到,令人惊叹。 “没想到我们丐帮,一个以多欺少的帮派,竟教出了一个以少敌多的弟子。”杜房宗不无感叹。 “杜长老,方乾龙本就是派去调开辰从卫的,我们在此虚耗已久,再这样下去,辰从卫就该来了。”江自然提醒道。 杜房宗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绿瓶,扭开瓶口,对着嘴里一口而尽。江自然有样学样,也拿出一个小绿瓶,将里面不知名的东西尽数吞下。 方乾龙这边越战越勇,丐帮众人实在拿不下他,还被他从战团中打飞了四人。正在众人准备蓄力再战的时候,方乾龙却突然跳到一边,警惕地望向杜房宗,江自然两人的方向。 “星魂酒?”方乾龙面色凝重。星魂酒也是丐帮的秘药之一,是药非药,似酒非酒。喝下之后,神智微熏,可激发身体潜能,内力修为会在短期内直接跨越一个境界。较为珍贵,唯有护法长老才会随身携带。 “杜长老天行境,江自然地隐境…”方乾龙心中一沉,自己现在只是抱阳境巅峰,连江自然都勉强才能打个平手… 二人若要拿下方乾龙也能做到,只是要费番功夫罢了。可现在二人最要紧的就是时间,辰从卫一旦杀到,万事皆休,索性二人直接饮了星魂酒,速战速决。 方乾龙还在胡思乱想,江自然已经奔到了他的面前,一记膝撞,直攻下巴。方乾龙伸手遮挡,手上传来一股巨力,方乾龙不敢硬挡,双脚腾起,借着这一记膝撞,倒掠回去。 江自然紧追不舍,一击快过一击,将方乾龙压制地死死的。方乾龙也只能躲闪,对于江自然的攻击,连招架的心思都没有。 江自然将方乾龙赶到了一边,杜房宗伸出右手,感受着体内潜能源源不断地被激发:“上次感受这种充盈的力量感还是二十多年前了…”说完,脚下一蹬,地上的土砖被踩了个稀碎,自己腾身而起,一拳朝着靠坐在墙边的赵易执轰去。 凝神静坐的赵易执双眼一睁,伸手曲指一点,杜房宗身形一滞,也只是稍微的一顿,继续来势不减地冲过来。赵易执化指为掌,终于将杜房宗按在了原地。 “龙吟破!”杜房宗仰天长啸,状若疯魔,双手合掌用力一推,一条巨大的青龙幻象从掌间虚化,盘旋而出。青龙幻象扭身摆尾,龙爪尖锐,龙须绵长,一股苍劲之感扑面而来。 赵易执召回“启龙”剑,撑剑站起,双手拄剑而立,一条五爪金龙幻象从背后升腾而起,张牙舞爪,睥睨四方。 青龙一见金龙,隐隐有些畏缩,但很快,便缠绕着扑了上去,两条巨龙扭打在了一起。赵易执全力控制着金龙,对着青龙不断抓咬,青龙很快败下阵来,被金龙撕成几段,幻象消弭于无。 赵易执刚刚松了一口气,扭头望向杜房宗,却不料一张脸离自己近在咫尺,杜房宗不知何时已到了自己跟前。 赵易执持剑欲斩,剑还没拔起,杜房宗抢先一拳打在了赵易执胸口。 “轰” 赵易执再度被这一拳打飞了出去,耳边阵阵空鸣,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甚至都没觉得身上哪里疼。只觉得自己很轻,很舒服,只想自己永远这样飘着… 赵易执也不知道自己飞了多久,感觉有一个人接住了自己,他想睁开眼睛看一下是谁,却怎么也睁不开… “不管了,好困,会不会是那位观尘子啊…”赵易执的意识渐渐沉寂下去,没听到接下来的滔天怒吼。 “给我尽数拿下!!!” 丐帮一众弟子,一时间被赶来的擎天,藏云等一众辰从卫瞬间秒杀,有的人甚至还没看清杀自己的辰从卫长什么模样,使的是什么兵器。 这时候的拿下,那就是杀。 推林翻雨二人一前一后,拦住了缠斗在一起的方乾龙和江自然。方乾龙见此二人赶到,闪过江自然的一拳,伸手揽过,抱着江自然的这只手死活不放。 二人见方乾龙如此搏命擒法,心中会意,两人连忙上前,锁喉,擒腕,拿腰,勾腿。三人合力,将江自然当场生擒。 杜房宗见势不妙,脚下一纵,就要运起轻功逃跑。 钱宁松开怀里的赵易执,纵身一跃,便抢先一步冲到了杜房宗的头顶,当头一锏,杜房宗被打落在地,口鼻渗血,眼中光芒渐渐消散… 只一击,竟将杜房宗当场打杀,方乾龙心头震撼,惊得说不出话来… 钱宁抽身赶回,速度极快,还扶住了正要倒下的赵易执。扫视全场,望着丐帮一众弟子长老中,唯一的幸存者江自然,怒目而视:“回宫!” 第二百七十一章 起死回生 方乾龙和江自然被押进了大牢,严加看管起来。方乾龙倒还好,赵易执曾有言要留活口,并未收到怎样苛待。江自然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被严刑拷打了整整一天,打得体无完肤,最后被抬进了牢房。亥刑卫们都开玩笑地说,基本上快用上平生所学了。 方乾龙坐在牢中,他还在回想那天的事情。看到杜房宗的尸体时他还不太敢相信,平日里武功卓绝的师父,竟然就那么被一锏敲死了。 “师父已达天行境,还喝了星魂酒,竟抵挡不了那人的一锏…世上真有这么可怕的人吗?”方乾龙坐在牢中,回想初离丐帮奉命刺杀皇帝时,志得意满,以为自己会立下不世奇功,让丐帮所有人都高看自己一眼。 可是谁知道,到了京城,先是被辰从卫追得狼狈不堪,又是被那什么钱帅打得东躲西藏…两下对比,方乾龙只觉得自己曾经是多么自负,又是多么可笑。 皇宫中,赵易执仍旧昏迷不醒。太监总管王振良倒没像往常一样,一直大呼小叫的,而是候在启阳宫外,阴沉着一张脸,望着面前的人来人往。与他相对的,是一身铁甲,手持铜锏的钱宁。 又一位御医从启阳宫中摇头叹息而出,对着王振良和钱宁分别拱手,垂着头退到了一边。下一位御医愁眉苦脸地走了进去,轻轻关上房门,为赵易执诊治起来。 “宋太医还没来吗?”钱宁瓮声问道。 “前些时候,陛下吩咐我们给一个小女娃子看看身子,其他倒没啥大毛病,只是那女娃子心口有些毛病,宋太医带回了府上。这些日子宋太医足不出户,一直为那女娃子瞧病,已经派人去了,想是就来。”一名御医回答道。 钱宁面带怒意:“什么女娃子?这可是当今陛下!擎天架海,去把宋太医给我请来!” 擎天架海两人拱手领命,转身就要离开,却见宋太医牵着一个女娃子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陛下怎么了?怎么了?” “宋太医,陛下性命攸关,快进去看看吧。”钱宁见宋景赶来,面色稍稍缓和一些。对这位太医院的泰斗,钱宁还是不敢当面发火,毕竟自己的父亲就是这位宋太医一手诊治的。 宋景连连点头,暮春时节,跑了个满头大汗,将仙儿托付给一名御医,便撩起袍袖往赵易执的寝宫中而去。 仙儿在京城这段时日,虽然口不能言,但是心里清楚得很,这些宫中人物没外面穿得那么麻木不仁,十恶不赦。脸上的痘疹早就已经被治好了;身上也没了那股脏臭味,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药香;就连那个瞎掉的眼睛,也被宋太医吩咐府中老妈子用白绢做了个简易的眼罩,蒙在眼中,就怕吓到别人。 仙儿本就长于丐帮,生性灵动,再加上对宫中也有些熟识,根本就闲不住。挣脱了御医的大手,闲逛了起来,众人也就随她去了,唯有暗处的辰从卫,偶尔会瞧上她一眼,以防不测。 仙儿见众人围在寝宫前,也知道里面躺着的是那个小皇帝。对于这位小皇帝,仙儿还是比较感激他令太医为自己看病,可方乾龙的任务就是要杀掉小皇帝,也不知道这次是不是他动的手。所以虽在闲逛,可心中多少有些心绪不宁。 忽地,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这种药香不同于宫中太医们身上所发的药香,而是一种很熟悉的,味道淡淡的药香,不仔细去闻,根本就闻不出来。 仙儿循着药香边走边嗅,走着走着,便撞上了一个人。仙儿用仅剩的一只眼抬头望去,正好与此人三目相对,竟是钱宁。 “宫中不可乱走。”钱宁见是个小女孩,也不和她计较,简单说了一句,便不再理会。 仙儿却是心头一震,她想起了这股药香,分明就是缚龙丸!丐帮的缚龙丸怎么会在这位宫中将军的身上?仙儿不敢声张,躲到了一边,静等宋太医出来。 好一会儿,赵易执的寝宫房门被推开,宋景走了出来,边走边摇头,也如其他御医一般,愁眉不展。 “宋太医,陛下情况如何?”这回王振良也憋不住了,走上前语气稍显急促地问道。 “陛下这次…怕是回天无力了,心脉尽断,经脉不起…”宋景起初都摸不到了赵易执的脉搏,要不是平日里和钱宁,王振良等人交情不错,都以为这是给自己挖好的大坑,要让自己担负这医治不力的黑锅了。后来细细诊脉,才察觉到了那微不可闻的脉搏。 王振良捏紧了自己的衣袖,深吸了几口气,平静地说道:“还劳烦宋太医再细细诊治一番。” 宋景正要开口,仙儿突然从旁边拽住他的衣角,对着他一通比划起来。 “仙儿,你且等等,伯伯这有事呢。”宋景安抚着仙儿说道。 可仙儿不依不饶,硬要拽着宋景离开,王振良忍不住了,怒喝道:“你这妮子,再敢胡来,给你打死拖出去喂狗!” 仙儿眼中噙着眼泪,用手蘸着眼泪在地上一笔一画地写了起来。 “坏人↑” 仙儿这些日子多识了几个字,都是些简单的字,此时她歪歪扭扭地在地上写下了“坏人”二字,还有一个箭头,箭头直指钱宁! 宋景蹲下身子,笑呵呵地抚摸着仙儿的头:“仙儿,这位叔叔不是坏人,他只是有些凶,别怕啊。” 仙儿一把掀开宋景的药箱,从里面掏出两瓶药,对着钱宁指了起来。 “这女娃子是何意?”钱宁倒没发火,十二天卫的总帅还不至于和一个孩子置气,只是这女娃子的行为太过匪夷所思,令人不解。 宋景嗅了嗅鼻尖,也闻到了那股淡淡地药味,转身问道:“钱帅,身上可是有药?” 钱宁被宋景这么一问,恍然明白过来,从怀中掏出了杜灵儿的缚龙丸:“这是我偶得之药,宋太医说的可是这个?” 宋景接过药,细细打量起来:“这是什么药?老夫怎么也不曾知晓?” “据说这是丐帮的缚龙丸,我也不知道真假,正想问问宋太医,一时着急忘了。宋太医,此药可有毒性?是好药还是毒药?”钱宁问道。 宋景仔细嗅了嗅,轻轻摇头道:“不好说,好的成药都有药香。这是加不了的,可这色泽…”宋景心中没了主意。 仙儿摸了摸脸上祛除痘疹后留下的痘印,再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御医们,想起那日赵易执责令一众御医诊治自己的那种愤怒感…回望启阳宫,房门紧闭,唯见两道门扇。 仙儿一把跳起,抓住了宋景手中的缚龙丸,还没趁宋景反应过来,转身就朝赵易执的寝宫跑去。 这番突然行动,虽然宋景没反应过来,可是钱宁和一众辰从卫可都反应过来了。不说抢先一步拦在前面的钱宁,便是辰从卫,就赶来了六七人,目标皆是仙儿。 “下去!”钱宁冷脸对着仙儿喝道。 辰从卫们也都从屋顶上掠下,兵器早已持在手上,只要仙儿有什么突然的行动,觉得被变成一滩肉泥。 仙儿望着拦在身前的钱宁,有些怯怯的护着手中的缚龙丸。这缚龙丸在丐帮中可是无上秘药,有些“唯有缚龙丸,登仙不用禅”的赞誉。这大铁疙瘩有这秘药不早拿出来给皇帝,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仙儿心里一横,捏着缚龙丸闭着眼睛就要从旁边绕过去。钱宁控制着自己不去抽锏,抬脚欲踢,想了想还是只在她脚下绊了一下,仙儿摔了个跟头,却没将药弄丢。 “呀呀呀!啊啊!啊啊啊!”仙儿捏着自己的拳头,对着宫门里喊叫着。 宋景小跑着上来,一一推开一众辰从卫,将仙儿扶起:“钱帅,此药…此药可用!” 钱宁望着宋景,凑了过来低声说道:“宋太医,若是陛下有个什么闪失,你可担当不起,别再说了。” “钱帅,陛下已经时日无多了…倘若真是毒药,也不过是早几个时辰的事…宋某…以人头担保!”宋景豁出去了! 钱宁望着急切的仙儿和一脸决然的宋景,伸手挥退一众辰从卫,自己也退下台阶,站到了王振良的身边。 宋景从仙儿手中接过缚龙丸,拍了拍仙儿的脑袋,苦笑道:“我刚救你一命,希望这次你也能救我一命…”说完,大步走进了宫门。 “真要有个什么闪失,我拿你们是问!”王振良低声说道。 “若要是救回了陛下呢?”钱宁面无表情地回道:“王总管家中美酒,可愿割舍?” 王振良没有别的爱好,只有一好:藏酒。家中美酒数不胜数,不说朝中诸位大臣,就连宫中,也无法与其相比。引得各路酒仙酒圣,对于王振良的家中美酒垂涎欲滴。 王振良没有回话,是否愿意割舍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仙儿躲在一旁,刚刚虽然摔了一跤,可这和她做“折人”的经历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只拍去了新衣服上的灰尘,站在一旁静静地不说话。 “陛下!陛下有脉搏了!”宋景冲出寝宫,对着太庙的方向慌忙跪倒:“列祖列宗保佑!列祖列宗保佑啊!!!” 王振良刚松了一口气,钱宁只一步,便冲上了几十层台阶,不顾跪地磕头的宋景,推门就要进去。忽的又折身回来,跃下台阶,抱起了仙儿,对她满是痘印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仙儿被钱宁的满脸胡茬扎得直咧嘴,但是望着周围一众御医,侍卫,宫女等人高兴的样子,她甜甜地笑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二帝相见 “好黑啊,这里怎么那么黑啊?我这是在哪儿?草,连手都看不见,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伸手不见五指?”赵易执走在一片黑暗之中,伸手在面前比划了一下,竟黑得连自己手指的轮廓都看不见。 赵易执无论是在大启还是在后世,都没见过这么黑的地方,后世自不必说,城市中灯火通明,映如白昼。大启也是皇帝之尊,所到之处,不会有黑暗之理,就连寝宫里睡觉,都点着油灯的。 “擎天!架海!”赵易执左右呼唤道:“钱宁!” 无人回应。 赵易执不由得又有些烦躁了起来,体内的神识和龙气、皇气互相挤压,扰得赵易执情绪波动,心神不宁。漆黑之中什么也看不见,赵易执只得外放神识,查探四周。可神识却被体内龙气、皇气纠缠,无法外延。 “前面有亮光!”赵易执眼神一亮,黑暗之中一丁点的亮光都显得十分明显。可神识无法外放,只得小心翼翼地伸手摸探,一点一点地挪动过去。 “陛下,呜呜呜,陛下宾天啦…” 赵易执远远就听到啼哭声,走近一看,那亮光是从一扇门中发出,推开门,竟是启阳宫。里面是一群太监宫女跪倒在地,哀嚎啼哭,床上,一名少年郎躺在床上,竟是赵易执! “我…这是我?”赵易执望着躺在床上的人,吓了一跳:“我这是…我死了吗?” “呵…准确地说,是我死了。”身旁突然冒出一句话,原来门边悄悄还站着一个人,又吓了赵易执一跳。 赵易执望去,差点惊得跌坐在地上:“你…你是谁?” 门边,赫然又站着一个赵易执! “我?我是赵易执啊。”站立的赵易执笑着说道。 “你是赵易执?那我是谁?”赵易执被绕蒙了,大启到底有多少个赵易执? 站立的赵易执将赵易执从地上拉起:“我是大启的赵易执,阳寿已尽,已经死了。怎么?这场景你不记得了吗?”说着,指了指床上。 两个赵易执并肩而立,可一众宫女太监仿佛看不见他们一般,只顾跪地啼哭。 床上的赵易执爬起:“吵死了,他们在吵什么啊?” “快来人啊!!陛下诈尸啦!” “快,快跑,房间封起来!” 宫女太监们乱作一团,门外一名老者冲了进来,竟是太傅陈嵩! “太傅不是死了吗?不对,这是…我穿越来的那一天!”赵易执终于想起,这是半年之前他刚穿越回来的场景,果然,床上刚爬起的赵易执拉住了陈嵩,问长问短,与那天如出一辙。 “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易执问向身旁的“自己。” “我乃大启末代帝王,赵易执。这天我死了,可我放不下大启。魂思化为蠃鱼,周游宇内,前生后世,这才将你召了回来,替我治理这大启。可那天你来得匆忙,我还没和你交代,你便已经上了身了。我只好在此等你,看样子,你又快要死了。” “等等,那蠃鱼是你变的?也就是你将我召来这里的?”赵易执理着思绪,此时他只觉得脑子好乱:“人怎么能变成鱼呢?” 站立的赵易执忍笑点头:“是啊,这大启千万子民,祖宗基业,不可不顾。至于为什么能变成鱼,你就别管了,自有神仙庇佑。” “好吧好吧,既然是你把我召来的,那你一定还有办法帮我送回去了!”赵易执眼中希冀。 “你要回去吗?”大启皇帝赵易执不置可否,反问道。 赵易执脑中划过一个个人影,易小刀,观尘子,钱宁,一众辰从卫等等等等…他也十分矛盾,日夜思虑着治理大启,可自己终归一事无成,除了慧眼识珠,找到了易小刀… 真要让他放弃大启,回到后世,赵易执心中也犹豫了起来。不得不承认,他的确习惯了大启,而不是回到后世,每天夜日继日地上班,宛如行尸走肉一般… 二人说话的功夫,陈嵩已经手舞足蹈地从宫门跑了出去,一如当初,笑得像个孩子… “太傅…”两个赵易执同时神情黯然。 赵易执抛去杂念,他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自己这位“前辈”:“宫中都传你荒淫无道…” “反正时日无多,何不纵情享乐呢?让李太师放松警惕,他才敢‘指猪为康’啊。”大启皇帝赵易执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也是我化为蠃鱼,才引得皖城洪灾,百姓流离失所…牵出了易小刀…一切或许命中注定吧…” “哎,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呢?我也就是一个普通人,没什么…” “是我将你召来的,可不是我找到的你,或许有神仙帮助也说不定吧。可不管是你还是谁,对我来说都一样,我定能召来一人做这大启皇帝就是了。据我所知,你这皇帝当得还行啊。”大启皇帝莞尔一笑。 宫中刚苏醒的赵易执已经走到了窗边:“想是天意如此,为了身家性命…需挽江山社稷…” 赵易执听到自己昔日的豪言壮语,不禁苦笑:“现在再听到那时候的话,真是可笑…我不是做皇帝的料,一事无成…” “已经很好了。我想嘱托你的,太傅都已经替我说过了。周子儒,钱宁,十二天卫等,你都有一一重用,还找到了一个易小刀,体恤百姓疾苦,能省去民间赋税,这些我都很满意。”大启皇帝赵易执安慰着说道。 “这些你都可以做的,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我来?自己励精图治,总好过将江山托付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吧?”赵易执问道。 大启皇帝赵易执走出宫,望着远处的宫廷楼阁,说道:“太师李常文原本不是这样的,他已位极人臣,门生故吏遍布,还有何可图呢?后来我才知道,他图的是开创王朝的从龙之功,福绵子孙。” “我新初为帝,资历尚浅,不敢违逆他,渐渐的,也便拿他无可奈何。而他也知晓我时日无多,一直不曾对我动手,规矩本分,欲加之罪都患无辞…等到你来,他骄恣过甚,露了马脚,正好你杀伐果断,一举族灭…” “老太傅陈嵩,从小看着我长大,教我诗书礼仪,春秋大义,这样的一位好老师,如何会教出昏君呢?我重病的事一早就瞒了他,他刚得知我做出‘大被同眠’的荒唐事时,震惊了好久,对他,我愧疚良多…” “周子儒我还挺放心,你对老太傅和周子儒的一见如故,信任有加,其中也有我的残留意识的一点影响。可我不能用他,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召来的新皇帝是好是坏,会不会我刚刚启用他,而你又将他贬黜。赵家与周家,只能听天由命。你若真是一个暴君,我也无可奈何…” “钱宁是一员猛将,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小时候每每睡不着,只要乳娘说一句‘钱帅来了’,我立马就能睡得甜甜的。父皇说这是钱帅身上罡气凶猛,宵小邪祟都被吓跑了,所以我才能睡得着…” “我也不是谁都没说,皇宫上下,我唯独告诉了母后。母后得知我时日无多,在我登基的三年里,她日夜跪在佛堂里,为我祈福,连看都不敢看我…” “擎天有些傻;架海最聪明,善于观察形势;揽月寡言少语,但是耳力很好;摘星只喜欢风流华贵的衣服,目力最好;推林性子最是憨厚温柔;纳风便是性子最活泼,为此没少被钱帅责骂…”这位真正的大启皇帝,对于辰从卫等人的性格特点,如数家珍,一一道来。 如此细致细腻,很多比如摘星好华贵衣服,这是连如今的赵易执也不得而知的。 赵易执跟出了门外,却发现这位和自己相貌一般无二的大启皇帝,此时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就这样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能听得出,这位大启真正的末代皇帝,一一嘱托详细,话语中尽是对大启社稷的不甘和留恋。 “王振良,除了母后之外,他是对我最好的人,可惜受过宫刑。不然,也会是我的左膀右臂…” 赵易执忽地想起一事,问道:“那王振良是否知道…?” “你是说我重病之事吗?他自然知道。这宫中,如果说有一个人是全知全能的,那便是他。如果有什么要瞒住谁,在宫中也只有他才能做到。告诉他那天,也是我第一次见他哭,哭得鼻涕眼泪满脸都是,也就是那一次,我没觉得他像是一位太监总管,甚至不像是一位太监。而是像…我的一位叔伯一样…” “不过你无需担心,我早就有命于他,不论自己能否苏醒,只要是大启皇帝,天下共认,他就必须效忠,可以相信他的。”大启皇帝赵易执对王振良信任有加。 赵易执此事却是惊了个一身汗,身边的这位太监总管竟然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个冒牌货。可在自己身边服侍了这么久,自己有神识在身,竟都没察觉出半分来!甚至穿越之事,这种概念,他们身为古人,竟然都默认了!? 大启皇帝赵易执沉默了片刻,说道:“东鲁王已全族皆灭,虽说乃是其先祖收留东方氏,自取之祸…可…下去见了诸位先王,我实有愧。兄弟,削藩之事,不到迫不得已,不要斩尽杀绝,留一道香火…也多亏他们为我们赵家镇守四方,守护大启六百年之久…” 赵易执暂时脑中思绪,点头应下。 “大启末代皇帝,赵易执,拜谢!” 赵易执跪谢赵易执。 赵易执还跪赵易执。 一阵风吹来,吹得赵易执眼睛有些干涩,只眨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自己已经躺在了启阳宫的龙床上,身旁别无他人,唯有静立一旁的王振良。 “赵易执!”赵易执唤着自己的名字,惊坐起来。 “陛下,你醒了。”王振良垂手拱身,轻声细语地说道。 “王总管?王总管…你知道我是…”赵易执心里急切,抓着王振良就想问个明白。 “老奴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老奴一直在这守着陛下,等着陛下醒来。” 上次太后驾崩,王振良守在龙床前,对赵易执说的也是这句话。 “谢谢你…”赵易执不禁流泪,不知是不是刚刚那阵风吹得… 第二百七十三章 有人掀我道袍 “王总管,几时了?”赵易执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张口问道。 “陛下,辰时了。”王振良低垂眼眸回道。 赵易执从床上站起,身子摇摇欲坠,王振良连忙搀扶住:“陛下,小心龙体,还得多休息才是。” “朕没事。”赵易执摆了摆手,感受了一下体内,神识,龙气,皇气三方安稳平静,没有波澜。脑中渐渐又浮现出了一句话:“《御神》第三章:神识驭万物,以心驭而非身。天道驾众生,以仁驾而非霸。” “这是什么意思…”赵易执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分明是教授自己驾驭之术,可驾驭之术自己如今已经熟练得很,怎么还《御神》还有这传授之法?难道自己之前走的路一直都走错了吗? 赵易执望向一旁木架上的“启龙”剑,伸手一招,“启龙”剑动,竟从鞘中脱出,笔直朝赵易执的方向飞来。只是…面向赵易执的一边,乃是剑锋! 赵易执凝指朝地上按去,想要制住宝剑,可宝剑并未听从差遣,仍旧笔直地向赵易执刺来。 剑锋在赵易执眼中慢慢放大,赵易执从床上惊起,剑已至咽喉,停了。 钱宁抓回手中宝剑,从地上捡回了剑鞘,插剑入鞘:“陛下身体可好些了?”双手递剑到赵易执的面前。 赵易执这才松了一口气,接过“启龙”剑:“已无大碍…呼…费心了。”杜房宗那一拳刚猛至极,可如今却已并无大碍了,可见丐帮的缚龙丸的确成效斐然。 “王总管,你那酒…”钱宁见赵易执已无大碍,心里石头也落了地,当即找王振良讨要好酒来。 见赵易执疑惑不解,王振良便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赵易执这才摇头会心一笑。 “陛下,擒获丐帮两人,方乾龙和一名叫江自然的护法长老,不知陛下准备如何处置?”牢中还关着两个人,钱宁现在只想把他们碎尸万段,这是来请旨的。 “江自然?不曾听说。若是问不出丐帮的事情,斩便斩了吧。方乾龙带来,我有话要对他说。”赵易执回过神来,吩咐道。 很快,方乾龙就被带到了赵易执的面前,全身经脉被封,难施武艺,老老实实地跪在了赵易执的宫门外。 “方龙,或者说方乾龙?你更喜欢这个名字?”赵易执出声问道。 “皆随陛下。”方乾龙一身的傲气被钱宁的那一锏打得荡然无存,此时跪在在地,再无争心。 赵易执略一思索,说道:“时过境迁,还是叫你方乾龙吧。当初朕的确知道了你的消息,只是一时事务繁忙…” “草民知道,草民不怨陛下。”方乾龙知道赵易执准备说什么,九五之尊遭遇刺杀,危急时刻还能惦记着自己,方乾龙心中早就没有什么怨气了。 “你这次虽救驾有功,但是你终归杀害了朝廷重臣,功过不能相抵。” “草民愿一死谢罪。” 赵易执叹气道:“功过不能相抵,但救驾之功还可免你一死。你且起来,朕令你留京,为三位大人守灵三年,三年之后…便自决吧。” 方乾龙从怀中掏出那张名单,恭敬地递出:“谢陛下。” 一旁太监接过名单,递到赵易执面前,赵易执扫了一眼,摆手示意销毁名单。 “来,你且看看,这是何人?”赵易执话音刚落,一串脚步声急促地从身后传来,方乾龙回头望去,只见仙儿穿着一身白裙子,小脚点地,急匆匆地向方乾龙冲来。 “仙儿!”方乾龙眼神一亮,一把将仙儿搂进怀里,好半天,才端详起仙儿的小脸来,脸上还有一些浅浅的痘印,瞎掉的那一只眼睛,已被白娟遮挡了起来,并未露出吓人的眼眶。 仙儿从方乾龙怀里挣脱,乖巧地跪在方乾龙身边,对着赵易执磕起头来。 “好了好了,朕已经免了他的死罪了。你们安心在城中守灵三年就好。”赵易执知道仙儿磕头的用意,非为自己,而是为方乾龙。 方乾龙忽地磕头说道:“陛下,宋太医府上…” “朕也知道了,可那姑娘至今昏迷不醒,你去看看吧。只是她若不能放下父仇…”赵易执性子仁善不假,但是也不会在自己的身边留下个不稳定的因素。 “草民明白,草民明白!”方乾龙千恩万谢。 赵易执处理了方乾龙之事,终觉对黄柏几位大臣有愧,亲往祭奠,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同往,为其超度祈往生。 回来的路上,赵易执坐在车驾中,这时才有时间琢磨起了《御神》的第三章:“以心驭而非身,以仁驾而非霸…这是何意?这御神颇合道法之意,或许召他们来问问?” 赵易执打定主意,伸头唤道:“观尘子道长,同微子道长,还请同行!” 二人赶到赵易执的车驾边,被赵易执请上了车驾。 “听闻真阳山有一秘法,名唤‘驭影’,究竟是何道理?”赵易执开门见山地问道。 二人相视一眼,武林中各门派的秘法向来概不外传,一旦外泄,祸患无穷。二人垂首不言,即便赵易执是当今皇帝,也不例外。 “啊,是朕失语了。”赵易执只觉自己的神识驭物和真阳山的驭影有异曲同工之处,见二人不说话,这才察觉到自己的问法有些不妥,改口问道:“以心驭而非身,以仁驾而非霸,这是何意?” 同微子细细琢磨一番,回道:“陛下,恕贫道失礼。若贫道抬拳打你,陛下可觉得痛吗?可觉得怕吗?” 车驾外的钱宁和揽月同时竖起了耳朵,车驾中,赵易执笑道:“痛那必然是痛的,朕怕是经不住道长的一拳哦。可要说怕么…朕倒是不怕。”赵易执身为皇帝,身边高手环伺,若是怕了一个道士,说出去真就笑死人了。 也亏得赵易执是后世之人,能听出同微子的化外之音,若是一般人,早就治个恫吓圣驾的罪名了。 同微子点头,继续问道:“若是贫道这一拳不打,而是暗地里想要谋害陛下,陛下可觉得痛么?可觉得怕么?” 赵易执一愣,若是同微子暗地里要想着谋害自己…他身为真阳山张宗白的长徒,得传张宗白多少本领不得而知,而且以朝廷和真阳山的关系,能否得手还真不好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痛,只是一时;怕,却非一时。陛下若问驾驭臣下之术,贫道不敢妄言,只是帝王当有威仪,臣子万民心有惧意,方可统御万方。”同微子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那以仁驾而非霸又作何解释?万民皆苦,帝王乃当抚万民,而非震万民!”观尘子听不下去了,当即反驳道:“况且以心驭而非身,乃意指心怀苍生,而不需身体力行,陛下无需凡事亲力亲为罢了。” 同微子有心反驳,但是在车驾之中,不敢失礼,且二人观念向来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并没在意。 “此法用之武道,可说得通?”赵易执问道。 二人一愣,陛下竟然是想要问武道?旋即摇了摇头:“武道一途…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不涉仁霸之说,身心之论。天下武功皆出此理。” 赵易执明白了过来,天下武功殊途同归,可自己这《御神》与武功并非同一路数,二人并非同理。 “二位道长,受教了。”赵易执行了一礼。 “陛下,贫道告辞。”二人同时向赵易执回礼,从车驾中起身,躬身从背后抽出拂尘,将自己所坐位置轻拂一番,退出去跳下了车驾。 赵易执见二人身材皆是身材纤瘦,竟从身后掏出这么大的一个拂尘,当即伸头问道:“二位道长,拂尘…此哪拿出来的?” “道袍里面,有个装拂尘的匣子。”观尘子不假思索地回道。刚说完,观尘子忽然想起,在皖城山中与易小刀相见时,易小刀也曾问过这个问题,自己也是想都没想就说了… 赵易执含笑回道:“多谢。” 同微子有些莫名其妙,观尘子心中有些懊恼,下次谁问也不说了! 车驾缓行到宫门外,一名信使便刚好纵马赶来,翻身下马,跪倒路边:“陛下,皖城急报!” 赵易执见信使着急的模样,也不敢拖延:“递上来。” 信使从地上爬起,踉跄着跑过来,一个没站稳,险些摔倒在地。赵易执心念一动,信使竟还堪堪站住了脚步,并未摔倒在地上。 “原来如此!”赵易执心中恍然大悟:以心驭而非身,以仁驾而非霸。原来是这个意思!心念所致,其事必达,只需一个心念即可。而非神识外延,以神识所操! 赵易执想通了这一点,当即坐在车驾中大笑不已。辰从卫们和钱宁有些担心,陛下身体是没什么事了,怕不是脑子出了什么毛病吧? 信使站稳后,就要走近车驾递信,还没走出两步,信已脱手而出,径直飞进了车驾内:“辛苦了,下去领赏歇息。” 观尘子和同微子对视了一眼,心中骇然,二人精通“驭影”,最擅探幽查微。可怎么毫无察觉,这信就自己飞进了车驾中? “回宫。”赵易执粗略地看完了信,吩咐道。 车驾转回宫中,观尘子和同微子也拱手道别,辞行欲回驿馆。 赵易执从车驾中又伸出头来,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心念再起,二人道袍飘飞,后面果然有个小匣子。 “啊!”观尘子惊骇,连忙去扯自己的衣服。 “怎么了?”同微子男儿身子,对衣服并未如观尘子那般在意。 “有人掀我道袍!”观尘子脸颊泛红… 第二百七十四章 征粮 “陛下,皖城如何了?”书房中只有赵易执和钱宁二人,钱宁询问道。 “周子儒催粮了。”赵易执神情淡然地说道。 钱宁讶然:“已经拨了半年的粮草,怎么会这么快就催粮了?” 赵易执叹了口气:“葛辞风探得周子儒屯粮所在,率五万大军前来劫粮。幸好周子儒一早将粮草分屯两处,两处同时取用,更兼派轻骑绕道背后,假意断他退路,这才吓退了葛辞风。不然…周子儒怕是都回不来了,只是一处粮草被烧了个一干二净。” 周子儒信中写得较为简练,但是赵易执了解周子儒,他向来不轻易示弱,这次急报京城,应该是吃了不小的亏。虽是天纵奇才,终究还是年轻了些。 钱宁没有说话,朝中财政早就已经捉襟见肘了,派兵三十万意图速战速决也是周子儒的主张,谁知如今不仅没有速战速决,还被葛辞风劫粮了……钱宁不是赵易执,对于周子儒多少有些不满。 钱宁见赵易执愁眉紧锁,于心不忍,说道:“陛下,南淮和东鲁已收归朝廷,不如…” “朕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刚刚收复,已许诺了免除赋税,再去…恐失民心。” 易小刀从南淮东鲁而归,虽话语简练,但赵易执仍可从他寥寥的话语中听出一路的艰辛凶险和百姓的困苦。南淮还好,尤其是东鲁,土匪横行,东倭扰边,藩军作乱,老百姓能有好日子才怪了。 “东鲁或许的确是再搜不出什么来了…南淮倒是可以一试。之前南淮和楚湘一战,虽是老南淮王父子双双而亡,但并未伤及南淮民力根基。这次不以朝廷之名,而托于李家在南淮的声望,或许…还可筹备一些钱粮。”钱宁提议道。 朝中文臣武将虽多,可惜不是年事已高,便是尸位素餐,随风摇摆,并没几个可以真心商讨之人。钱宁本是专司武事,如今也探讨起了文政。或许是和他父亲有关,说出话来倒也有条有理。 “也罢,朕明日便派人去南淮!”赵易执打定了主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第二天上朝,赵易执将皖城之事在朝堂上说了一番,堂下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恢复了那种眼观鼻,鼻观口的老样子。 赵易执环视了一圈,心中苦笑:之前虽然看不上黄柏,倒还有一人可供调侃驱使,也还算听话。如今…再想找到一个‘黄柏’,怕是难了… 赵易执尚在思绪,一人从群臣之中出列道:“微臣愿往!” 赵易执闻言欣喜,只是那人站的位置太过靠后,赵易执看不真切,问道:“自荐者何人何职?上前说话!” 那人不紧不慢地迈着方步,走上前说道:“微臣司天监司使荣澜,愿为陛下分忧,出使南淮,定为陛下征得钱粮!” 赵易执上下打量,只见这荣澜生得相貌堂堂,剑眉星目,虽是司天监的文职,眉宇间却颇有一股英气,相貌上已令人有了几分欣赏。 司天监的司监常密是个老头子,下面分为四司仪四司使八大官职,平日里只管问天占星,祭祀礼仪。朝廷大事向来与司天监无关,他们这部上朝只是走个过场罢了,没想到自己这个小司使竟敢出言要出使南淮,急得颤颤巍巍地也跟了出来。 “老臣管教不严…还…还请陛下恕罪。出使南淮是朝廷大事,荣澜年纪尚小,资历不足,才能浅薄,不堪大用!”常密急忙说道。 赵易执见常密这副颤颤巍巍地模样,轻轻摆了摆手,连忙有小太监赶过去,搀扶起来。 “老司监莫急,待朕问之。荣爱卿,你既要出使,当以何言?”赵易执安抚住了常密,问起了荣澜。 “微臣隶属司天监,当以天道说之!”荣澜挺直身板,神采飞扬。 赵易执闻言,轻笑着微微摆手,他和钱宁商议本欲以南淮楚湘之战,利害去说李定星。若是说什么虚无缥缈的天道,这钱粮怕是要不来了。 “六百年皆是八王镇藩,拱卫朝廷,此局六百年未有之变!而今陛下为君不出三载,便收归南淮东鲁,非天道而人不能信!蝇头小利和天下变局,轻重人自有辩,本不需多言!微臣虽年纪尚浅,却也可示朝廷生机焕发。陛下,臣以为,此番征粮,非向忠意公而征,乃向天下万民而征!”荣澜面不改色,在朝廷上大声说道。 “我…我打死你…胡说些什么!”常密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只听到身后荣澜大声说话,却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以为是在驳斥朝堂,气得转身就要打。 “老司监且慢!”赵易执出言喝道。 常密这句倒是听清了,在小太监的搀扶下老老实实地回转过来,垂首听旨。 “荣澜毛遂自荐,勇气可嘉,胆识过人,朕就任命你出使南淮,为朝廷筹措粮草,再战楚湘!回朝之后,事成,封你朝议大夫,官四品。事不成,家产充公,可敢接旨?”赵易执站起身问道。 “微臣领旨!”荣澜面露欣喜,当即跪地便拜。 赵易执撩起龙袍,顺着台阶走了下来,吓得两边文武官员纷纷拜倒于地。赵易执并不顾,走到荣澜面前,扶起荣澜,望着这年轻的面庞,问道:“爱卿年几何?” “微臣年方二十一。”荣澜不卑不亢地回道。 “好!”赵易执一声大喝:“年方二十一,比朕尚且长一岁,如何叫年纪尚小?还是诸位爱卿一直觉得朕也年纪尚小吗?老司监看了一辈子天相,可这看人却走了眼啊,赏司天监,御宴一席,金衣十件!” 赵易执原本想喊出赏银万两,毕竟这个喊起来带劲,可是想了想日渐空虚的国库,还是忍住了… 散朝后,荣澜垂首站在一边,等着常密走过来,搀扶着常密离开大殿。 老司监常密望着自己身边这个平日里老实听话的小司使,感叹道:“小时候啊…我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双眼睛…那天上的星星儿,看得真真儿的。唉…现在不行了,老了,眼也花了。你真有本事,就去南淮去要!要不到也没事儿,啊,陛下要罚啊,我还有一些家产,陪着罚就是了!” 荣澜鼻子一酸,眼睛渐渐有些模糊了。六百年不说风调雨顺,也算得上是国泰民安,司天监早就没有了当初的风光,在朝中可以说是可有可无。如今战事再起,陛下却是一位明君,从不问凶卜吉。荣澜并非自己想要强出头,只是为司天监的一众同僚鸣不平罢了。 “司监大人,我…” “我明白…明白…我人老了眼花了,可脑子还不糊涂。当年先皇得知那一事,日日夜夜守在我们司天监,那是何等风光啊?就连王总管见到我也是客客气气的!现在不行了…算了,陛下是英主,会识人。我早上就算过了,就是你不出来,陛下也会找到我们司天监的头上…”常密咂摸着嘴巴说道。 荣澜闻言大惊,望着常密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不相信啊?哈哈哈哈,不过你去也好,也好。两不得罪,两不得罪哦…人老了啊,不中用了…”常密挣开了荣澜的手,没有向宫外走去,反而走向了御书房的方向。 赵易执散朝后必定会去御书房,朝中人人皆知。 王振良老远就见到了常密躬着身子走过来,挥手一招,两个小太监连忙小跑着上前搀扶。 “老司监,怎么有空来了?”王振良笑着躬身行礼道。 “啊,王总管啊?我就猜到是您,这些年您这站的位置…那就没挪过,您瞅瞅,这都两印儿,嘿嘿嘿…”常密见到老朋友,笑着说道。 “是,咱第一天站这儿,就没想过挪开。”王振良嘿嘿笑道。 常密在两个小太监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地迈上了台阶:“司天监出人才咯,人老了,都看不见了…来跟陛下请个旨,哎呀,该走了。” 王振良望着这位老朋友,不禁有些感慨,先皇不拘一格,提拔年轻人为官者甚多。昔日朝中诸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人人不是想着建功立业,就是青史留名。可惜岁月蹉跎,那些雄心壮志不知道埋在哪一年的尘埃里了… 王振良转身通报后,常密进了御书房。赵易执见常密前来,起身迎接:“老司监此来,可是劝朕的?要是这样,老司监就别劝了。哈哈哈,朕看那荣澜倒有一股子胆气,就是征不来钱粮,朕也不会罚他的,放心便是了。” “陛下,老臣老眼昏花,前来请辞…要告老还乡了…”常密摇头说道。 赵易执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歉疚的说道:“老司监可是在意大殿上的话?当时朕一时情绪激动,的确话说重了,还请老司监别往心里去。” 常密连连摆手,拉着赵易执说道:“陛下,您有先皇仁厚之风啊,甚至比先皇还要仁厚,因为您才二十来岁啊!可是如今削藩大事,一统江山,中兴之难不亚于开国,只靠仁厚是不行的…啊,老臣多嘴了。老臣的确年岁大了,从太和殿到这御书房,老臣走了这么半天…” “那老司监也不必告老还乡啊,不如像钱太保一样,在家休养,朕为你留职留俸就是了。如有不懂之事,还要聆听教诲。”赵易执认真地说道。 “真的老了…”常密这句话说出,仿佛用尽了力气,眉眼里是无尽的老态。 赵易执沉默片刻,不再坚持:“那好吧…老司监,保重身体啊!” “老臣跪别陛下!!!”常密弯腰跪下,赵易执伸手搀扶,可常密执意要跪,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赵易执拿起自己书案上的朱笔,递给了常密:“朕身无长物,唯此笔日夜相伴,聊赠老司监。” “谢陛下赐!”常密说着接过了朱笔,离开了御书房。 王振良站在门外,看到常密出来,问道:“我去家中取坛好酒,我们去陈太傅那喝一杯?” 常密那满是皱纹的老脸笑了起来:“嘿嘿,好!” 第二百七十五章 讨粮 南淮,苏城。 “易小刀,吃饭啦~~~!”香莲儿解下身上的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易小刀的房间毫无动静,李定星倒是捧着书先从房里走了出来:“府上又不是没下人了,怎么老是自己亲自下厨啊?” 香莲儿将围裙递给了一边的婢女,说道:“我当然知道了,这不是怕易小刀吃不惯吗?再说了,我也想学学南淮菜啊!”说完,嬉笑着对着餐桌努努嘴,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皆是南淮美食。 “当然,我稍稍改良了一下,南淮的菜也太甜了,我是吃不惯,所以这次没放什么糖,你尝尝先?”香莲儿递上了筷子,一脸期待地望着李定星。 李定星刚接过筷子,一听没放糖,脸当即垮了下来:“好不容易回来了想尝尝南淮菜,你还不放糖?” “你就说吃不吃吧!”香莲儿杏眼一瞪,一脚踩在了板凳上,气场十足,吓得李定星连忙夹菜塞进嘴里,连声夸赞好吃。 香莲儿懒得去看李定星那一副怂样,望着易小刀的房间:“唉,月儿姐竟然真的又嫁人了…” “人都是会变的,她又不像你一样精通武艺,不论我去哪都可以在我身边。易小刀每次离开,她在家里难免会担惊受怕。或许嫁个寻常人家相夫教子,更适合她呢?你也别想太多了。”李定星边吃边劝道。 香莲儿想起曾经三个人一起逃亡的日子,那时三人相依为命,如今不到一年时间,却已经分道扬镳了… 易小刀的房门缓缓打开,人从房间里慢慢踱步走了出来。不同于往日的未见人先露笑,如今的易小刀缓慢踱步,淡淡点头和下人们打着招呼,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竟有一股中年人一般的沉稳。 “易小刀,快点,喊你八百遍了!”香莲儿叉着腰喊道。 易小刀望见李定星和香莲儿二人,脸上笑意才深了些,快步走了过来:“哎,这离了东鲁,突然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人就老是想睡觉,真没听到,抱歉抱歉。” 香莲儿侧过头装作倾听的样子:“抱歉?我没听错吧?你易小刀也会说‘抱歉’了?” 易小刀白了她一脸,拿起筷子正要吃饭,忽地门外门房来报:“公爷,门外有人来报,自称是朝廷使节,求见公爷。” 李定星刚往嘴里塞了一个狮子头,一听通报吓得差点将整个狮子头吞了下去。香莲儿帮他连连拍打,这才吐了出来。 “朝廷使节?到门外了?怎么一早没人来通报?”李定星出门问道。李家虽已不是南淮王,可那也只是南淮各城的赋税,户政等直属朝廷管辖,苏城还是以李家之势最大的。 “使节人不多,仅三人,寻常打扮,也未先通报城门,所以入城并不知晓。”门房回道。 香莲儿望向易小刀,易小刀摇头,示意不知此事。李定星说道:“不碍事,我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香莲儿连忙出声说道,顺带一把抓起正要夹菜的易小刀,奔出了门。 三人出门后,门外人来人往,李定星等三人四处张望找人。台阶下转过一人,趋步小跑着上了台阶,年纪不大,来到李定星面前单膝跪下:“司天监司使荣澜参见忠意公!” 李定星吓了一跳,将他扶了起来:“司天监?那不是掌控星象天运的衙门吗?来找我做什么?” 荣澜站起身后,也不答话,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绢,抖了开来,上面有一个大印。李定星凝眼望去,果真是朝廷的玉玺大印。 “微臣李定星…”李定星唱着词就要跪下,荣澜一把拽住:“忠意公且慢,此次出行陛下之意是不要声张,还请借步说话。”寻常使节是要持印信,领兵丁,招摇过市,见者需拜的。这次赵易执不想声张,便给了一块黄绢权当印信。也不需担心使节假传旨意,地方还得派人回报朝廷,确认旨意的。 “好,有请。”李定星伸手向府里请道:“刚刚门房通报说有三人,怎么只见…” 李定星话还没说完,两道身影从天而降,直奔府门而来。香莲儿一把拽过李定星,拉到自己身后,戒备了起来。 落地两人,一人气宇轩昂,衣冠楚楚;一人身姿姣好,清秀雅致。二人皆身穿道袍,身背道剑,正是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二人在京无事,听闻有使节要来南淮,观尘子在京城易府没找到易小刀,便猜是在此处,找到赵易执请旨要跟来。赵易执考虑到荣澜一人,也怕他有危险,索性命二人护卫而来。 “易小刀,香莲儿,我们又见面了。”观尘子见到老熟人,主动打起了招呼。 香莲儿看清来人,这才放下戒备,欣喜问道:“神仙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我来看看你们啊。哎,易小刀这是怎么了?”观尘子察觉到了易小刀的异样,问道。 香莲儿斜了一眼,皱鼻道:“他呀,媳妇跟人跑了。” “喂喂喂,打人不打脸啊,我告诉你!”易小刀吆喝了起来。 换作李定星,也不敢这么直白地揭易小刀的短,但香莲儿非是他人,这般直言不讳,易小刀也不会真个怪她。 “哦?那个纵横东鲁的英雄人物易小刀还能遇到这事?那我倒想要听听看了,来,莲儿妹妹,给我细说听听看。”观尘子眉开眼笑,却也没真凑到香莲儿身边,只是打趣话。 易小刀轻叹了一口气,望着观尘子说道:“还能见到故人可真好。” 观尘子轻轻一笑,点头示意,二人在东鲁时也结过一段生死之情,知是玩笑话,双方并不在意。 众人进了府,分宾主而坐,互相通晓名姓后,李定星问道:“不知陛下令荣大人此来,所为何事啊?” 荣澜起身回道:“回忠意公,朝廷与楚湘如今在皖城相持,钱粮短缺,特令下官来此征粮。” “南淮各城各地的赋税户政都已转交给朝廷接手,李府已不国恩,且陛下刚开恩,免了南淮一年的赋税,如今还要征粮?征我们李府的粮?”香莲儿在一旁忍不住问道。 “南淮已归朝廷不假,免去南淮一年赋税也确是实情。可如今两军相持,大兵缺粮,实是不得已之事。”荣澜回道。 “知道朝廷难,我们也难,还请问荣大人,这粮要从何而征?从百姓征还是从我们李府征?”香莲儿和李定星二人早已心有灵犀,香莲儿见到李定星微微皱眉,便知他心有不悦,这恶人便自己来做。 “陛下未有明言,有粮即可。”荣澜淡淡地说道。 一旁静坐的易小刀忍不住出声道:“岁贡去年中秋刚上交朝廷,不知岁贡何在?” “回易大人,那非下官之事,下官并不知晓。”荣澜也认出了易小刀,便是此人以一人之力勾回了两处藩地,对易小刀也较为客气。 香莲儿冷笑道:“呵,朝廷还真客气,明明可以抢的,还派你来做个说客。” 荣澜忍不住说道:“楚湘谋逆,天下皆知,如今朝廷以天兵击宵小,以正统制蛮荒,非是朝廷之私,而是为各地各城所虑。京城自守可也,何故阻楚湘于境外?为护百姓耳!还请忠意公以大局为重。再者,楚湘与南淮也有些仇隙吧?” 荣澜本不想提这事,结果来了才发现不提不行,这些人并不讲大义,只顾眼前。 “南淮与楚湘有仇不假,可南淮已归了朝廷,这仇是算南淮的还是算朝廷的?赋税算朝廷,仇隙算南淮?荣大人在京城专司天象吗?会不会闲着无聊也敲敲算盘啊?”香莲儿伶牙俐齿,一番话想都不想,直率地说了出来。 荣澜怒视着香莲儿,好一会儿才平息了怒意,对着李定星拱手道:“公爷,陛下此番派我前来,皆为此事,成与不成还望公爷定夺。下官多嘴,提醒公爷一句,还请公爷早日纳妾,夫人非有子嗣之相,此时不纳,恐李府绝后!” 荣澜话音刚落,早被人一把掐住喉咙,从堂中推到了门边,顶在了门上,双脚都离了地面。 易小刀望着荣澜,脸上并无表情,但是说的话却是吓得荣澜都忘了呼吸:“你看人不准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不会说话我就把你舌头拔了,不会做人回去做什么司使也是浪费粮食。你这种混账多杀几个,朝廷的粮草就凑齐了。现在给我滚,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带你回京,在陛下面前亲手杀了你。” 事发突然,众人惊骇。观尘子皱眉不喜,不知是因为易小刀还是因为荣澜,到底端坐没动。同微子心惊于易小刀的动作之快,虽是趁人不备,可也实在太快了,刚扭头过来已经到了门边了。 荣澜艰难地点了点头,易小刀松手让他跌落下来:“现在滚出李府,回复陛下,粮草之事,李府尽力而为。还有,我劝你老死在司天监,别再出来了。” 荣澜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连跪带爬地离开了李府,甚至都没和观尘子和同微子两人打招呼。 易小刀见他离开,走到同微子身边微笑拱手道:“这年轻人脾气太甚,不吓吓他,日后难以成器,还请道长看护一下,免生意外。” 同微子这下是彻底惊了,这什么人?刚刚还要打要杀的,突然一下子变脸这么快?也没说什么,站起身来拱手回礼,望向观尘子。 观尘子同样起身说道:“没想到刚见面就要分别了,不过易小刀你倒没让我失望,做得好!公爷和莲儿妹妹多多努力,来年就抱个大胖小子去京城司天监好好转转!” 李定星担心地望向香莲儿,香莲儿一张俏脸此时煞白,司天监专司星象命理勘察,他说自己无后,也不知是真话还是气话,要是真的… 李定星握住了香莲儿的手:“有你在,比什么都重要!” 易小刀望着香莲儿的模样,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我刚刚怎么就没把他舌头给拔了呢?” 第二百七十六章 问坟 在易小刀和李定星两人的劝说下,好半天香莲儿才平复了情绪。这也难怪,荣澜隶属司天监,专为皇室观察星象,占卜福运,他的话,总是会让人难免多想。加上李定星和香莲儿成亲以来,两人可没少耕耘,可香莲儿的肚皮就是没什么动静… “易小刀,你刚刚为什么要答应他!刚刚就应该把他的嘴给撕了,让他胡说八道!”香莲儿仍旧气鼓鼓地说道。 李定星考虑到易小刀如今身份毕竟是朝臣,打圆场道:“罢了罢了,我们不是缴获了东倭人的许多银钱么?约莫有四五百万两,交给朝廷一部分就是了,反正易小刀刚刚也没说筹多少。” “那给朝廷多少合适啊?一百万两?”香莲儿插话道:“易小刀,你怎么不说话啊?” “四五百万两…怕是不够。”易小刀心中盘算着说道。 此言一出,不仅李定星诧然侧目,连香莲儿也吓了一跳:“五百万两还不够?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易小刀吗?我记得你视财如命的啊!” 这话当然是故意揶揄易小刀的,离开皖城之时,香莲儿的祖屋本该五百两卖给当地的一名王员外,易小刀见香莲儿不舍,反出五百两让王员外帮忙照顾祖屋,这事香莲儿一直都记得。当然,易小刀多数时候还是蛮小气的。 易小刀摩挲着下巴,皱眉说道:“朝廷为了这场楚湘之战可谓是竭尽全力了,八大藩王之中,唯有楚湘,久不遵王命,如今陛下派人来征粮,就是为了与楚湘决一死战。若是楚湘胜了,唇亡齿寒…南淮也的确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李定星沉默了,他父王和大哥都身死楚湘之手,如何能忘却这滔天仇恨。只是不知这朝廷来要钱要粮,是真的已经穷途末路还是想借征讨楚湘之名,顺带将南淮掏空,打压南淮… “我想…老王爷和大公子在的话,也会支持我们这么做的。”易小刀说着望向李定星,等着他的回应。 香莲儿看了看易小刀,拉起李定星的手,轻声说道:“我们去看看爹和大哥吧?” 李定星点了点头,问向易小刀:“小刀,一起去吧?” “我就不去了,你们一家人团聚,我一个人外人不合适。”易小刀轻笑一下,离开了房间。 大阳山上。 “爹,娘,大哥,我带媳妇儿来看你们了。”李定星牵着香莲儿的手站在竹林后,面前有三座大坟,一群侍卫弯腰砍着坟墓周边的杂草。 “爹,娘,大哥,香莲儿给你们磕头了。”夫妻二人互相搀扶着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香莲儿,你们见过的,当初易小刀找到府上,说给我提亲。当时,我们都知道他提亲是假,催促岁贡才是真,可笑的是咱们三个还是被他给骗了。”李定星说起了香莲儿不知道的往事。 香莲儿诧异地望着李定星:“你明知道是假…还…” “当时大哥雄心万丈,我也觉得易小刀是个人才,就想引荐给爹和大哥见见。算了,都过去的事了,现在想来,好在当初引荐了,不然的话,上哪去找你这么好的媳妇儿?”李定星对香莲儿眨眼道。 香莲儿俏脸微红,催促道:“和爹他们说正事吧。” 李定星这才正色道:“爹,朝廷又派人来了,现在楚湘起兵二十万,朝廷起兵三十万,正在皖城外交战。朝廷钱粮短缺,想来南淮征粮,可是我担心…朝廷还是在觊觎南淮…” “你们走后,凡事我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和香莲儿商量,可香莲儿事事都听我的,现在我也没了主意,特来禀告爹娘和大哥。” 李定星话顿了顿,招了招手,不远处几名侍卫拎着几捆纸钱,小跑了过来,就在坟前铺开,打起了火折子。 “好久没来见你们了,你们要是缺钱,就托梦告诉我,别找香莲儿,她胆小。”李定星说着,上前抓起纸钱放进燃起的火堆中烧了起来,香莲儿也上前搭手。虽有侍卫代劳,但是往敬先人,晚辈于情于理都该亲自动手。 “若是你们同意了,这纸钱你们就放心拿走,要是你们不同意,就来一场旋风,将火刮灭,我听你们的意思。”李定星嘴里念叨着,手中不自觉却加快了投递纸钱的速度。 突然,竹林沙沙作响,一股旋风竟穿林而过,旋至坟前,无数纸钱被卷入其中,漂浮在半空。侍卫燃起的火堆也因此忽明忽暗,随时都要熄灭的样子。 “爹…”李定星拉起香莲儿往后退了好几步,护在香莲儿面前:“你们要是不同意,我这就派人去回绝朝廷,只是不要吓到香莲儿!” 纸钱尽数被裹挟在旋风中,地上并无一张遗留,漫天的纸钱不仅惊到了李定星和香莲儿,连带着周围的侍卫也被吓了一跳,纷纷跪地磕头。 漫天的纸钱被旋风裹挟,慢慢聚拢一处,整个压了下来,实实地压在了火堆上。刚刚还忽明忽暗的火苗,此时被纸钱压得根本看不见了,只剩点点青烟弥漫开来,呛得李定星和香莲儿直咳嗽。 “他们不同意…”李定星和香莲儿站在坟前,望着那一堆纸钱,不禁一声叹息。 “那走吧,他们现在肯定还在气头上,我们改天再来看他们?”香莲儿仰着脸望向李定星问道。 李定星正要点头,忽地青烟慢慢变大,一团火苗从纸钱里慢慢探出头来,很快就将整个纸钱堆包裹住。小火苗渐渐变大,将整个纸钱堆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爹,娘,大哥,你们同意了!”李定星眼神一亮:“大哥,肯定是你使得坏对不对!” 火苗无法回答,只是燃烧得愈加旺盛。 “南淮已经交还给了朝廷,我本来只想和香莲儿偏安苏城,过些安稳日子。可是今天朝廷使节来了之后,说起你们,我才发现,我更想给你们报仇…爹,娘,大哥…我好想你们啊…”李定星说着,两行清泪不自觉地从眼中流下。 香莲儿也望向火堆,被这奇景所惊讶,但是很快察觉到了李定星的情绪,掏出手绢为李定星拭去眼泪:“这么大的人了,还哭哭啼啼的,让爹娘大哥他们看笑话!” 李定星拉着香莲儿在坟前跪下,端端正正地又磕了三个头,站起身说道:“军情紧急,我这就下山筹粮,就不陪你们了。下次再来看你们。”李定星话音刚落,火堆竟开始慢慢变小了,纸钱已全部燃尽,只剩零星火点在碳灰中闪烁。 李定星吩咐侍卫们收拾东西,领着香莲儿离开,留下那一堆碳灰。碳灰虽仍有热量,但周围杂草已除,也不担心会燃到草木,引发山火。 二人领着侍卫走后许久,竹林突然沙沙作响,一人从中闲庭信步地走了出来,竟是易小刀! 易小刀来到三座坟前,深深鞠了一躬:“老王爷,王妃,大公子,小刀此举实是不得已。楚湘不灭,大启不宁。” 火苗灭而复起,竟是易小刀所为:火气充盈,暗投纸堆,将纸钱焚烧干净! “南淮富庶,天下皆知,若南淮不予朝廷钱粮,不论哪方获胜,都难免会找南淮清算,李家难保。此时予朝廷钱粮,全力相助朝廷,剿灭楚湘,才是天下安定。不仅是为了李家,更是为了李家镇守六百的南淮,南淮的百姓…” 点点火星,复又燃起,只片刻,熄灭了下去,这次是彻底熄灭了,也非易小刀所为。 易小刀再度深鞠一躬,转身就要离去。 人还没走远,就听到坟边的竹子,噼啪作响,回头看去,又无动静。 火堆中,因火星熄灭,寥寥青烟飘起,烟雾朦胧,恍惚间,易小刀仿佛又看见了南淮王,王妃和李耀阳的身影若隐若现。 易小刀揉了揉眼睛,只一片青烟,别无他物:“我这是怎么了…”忽然,一个念头在易小刀的脑海中浮现:“保护好李定星和香莲儿。” 易小刀心头大骇,坟头墓地易小刀也不是没去过,当乞丐的时候甚至还在义庄、乱葬岗睡过觉的,胆子可非常人能比,此时却也惊到不行。 “诸位放心,小刀竭力而为!”易小刀按住心头震撼,远远地对着三座坟头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磕头完毕,心中的惊讶和震恐才默默压抑了下去。 易小刀不敢回头,转身离开,只剩原地的一缕青烟,直朝天际飘去… 天色渐晚,等易小刀回到李府的时候,李定星和香莲儿早就回来很久了。 “小刀,你去哪了啊?”香莲儿迎上来问道。 “啊?哦,我没事,四处转转。”易小刀含糊说道。 李定星走了过来笑道:“小刀,我决定为朝廷再支三百万两,加上缴获东倭人的五百万两,共计八百万两。这可是南淮一年的岁贡了。尽数支给朝廷!” 易小刀默然摇头。 “还不够?”李定星扬眉,八百万两可不是小数目了。朝廷上下半年的用度也不过如此,这还全部作为兵马军费,维持一年是绰绰有余了。 “不是不够,而是不能支用李府的钱粮。李府再怎么家大业大,也不能总是从李府支出。我想,这笔钱,该由百姓来填!”易小刀说道。 “由百姓填?朝廷攻战,却由百姓承担,这是什么道理?”李定星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哥,即便苏城是天下一等一的富庶,李定星也知道百姓并不容易。 “需让百姓知晓,朝廷攻战,非是为私,为是为公!天下百姓需对朝廷有敬仰之心,信赖之情,天下才能长久安定。不然朝廷若战,百姓只觉事不关己,朝廷还有李府终究难以支撑。”易小刀淡淡说道。 香莲儿瞪了易小刀一眼,心中埋怨他事多,又转头望向李定星。 李定星苦笑道:“这话倒也不假…那就听大舅哥的,试试看!” 第二百七十七章 捐银 苏城。 李定星等人挑了城中心的一个闹市口,命人搭建台子,吩咐各里里长张罗街坊来此。 “有必要废这个事吗?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香莲儿拽着易小刀的衣角,望见台下的人越聚越多,心里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当然有了,大启一统,四海归一,百姓不能只知南淮而不知大启。既然南淮是第一个归附大启的藩地,率先而为,理当如此。就像之前东倭人入侵,你们尚且知道追击东倭人直入东鲁,百姓也当视天下为一地。如此一来,大启可媲美大汉,重现华夏荣光!”易小刀回答道。 香莲儿皱着眉,望着易小刀的小嘴嘚吧嘚吧的,半天才说一句:“我不懂…你也是个小乞丐出生的,你咋知道这么多啊?” 易小刀笑道:“出生卑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就是因为我以前是个小乞丐,我才知道百姓们心里想的是什么,而我现在要帮助陛下,引导着百姓们去想什么。” 李定星走过来,开玩笑地说道:“南淮要是多一些像你这样的乞丐,可能父亲和大哥早就扯大旗,反攻朝廷了。哈哈哈哈。” “回禀公爷,礼台已搭建完毕。”一名侍卫禀报。 “易小刀,你出的主意,你可得跟我一起上台啊!”李定星听到礼台搭建完成,当即也有些紧张了起来,连忙拽住易小刀说道。 易小刀点头:“那是自然,我就以朝廷使节的名义吧,香莲儿你也要上台,你这个忠意公的夫人可得一起。” 香莲儿吓得连连后退,李定星拉住她好说歹说,才说通了她,一起上台。 三人站到台上,台下是五百苏城兵卒维持秩序。礼台前已经站满了人,漫无边际,一个个皆是扶老牵幼,拖家带口地都赶了过来。李府自从去了南淮王的王位,还没办过这么大的事呢!乡亲们都想要看看,今天是准备要做什么。 易小刀三人站在了礼台上,李定星居中,易小刀和香莲儿分站左右。李定星还好,毕竟出生李家,大场面见惯了,此时倒还镇定,易小刀也没太过紧张,香莲儿却紧张地不行,两条腿直打颤。 “别怕,有我在,你可是我的夫人呢!”李定星悄声安慰,香莲儿握住李定星的手,慢慢平复着心情。 “二公子!叫我们来干嘛呀?” “是不是有啥好事想着咱们啊?哈哈哈哈!” “别吵,都别吵,安静!听二公子说什么!” 台下人声鼎沸,和李定星有过一面之缘的争先开口,攀附起来。没见过的则伸长了脖子,想要见见这位南淮曾经的第一公子。 “乡亲们,安静一下,安静一下。”李定星抬手示意,前排的倒是安静了,后排见不到李定星的百姓还在往前拥挤,甚至有的地方还因误踩而争吵了起来。 易小刀见这熙熙攘攘地人群,无论李定星和里长如何叫喊,也无法平息下来,忍不住提气在胸,大喝一声:“肃静!!!” 如今的易小刀早已今非昔比,不过半年的时间,就已经基本将冯广年的内力尽数融会贯通。这一声大喝,声震九霄,前排体弱的百姓甚至被震得微微有些眼晕。不过效果的确明显,易小刀一声喝完,礼台前鸦雀无声,人人本能地闭上了嘴巴。 易小刀见台下安静了下来,这才望向李定星。李定星清了清嗓子,也运起内力喊话。只是内力不如易小刀那般高深,更显出了一丝儒雅。 “各位街坊邻居,在下李定星,与诸位见礼了!” “在这苏城,大家应该认识我,不认识我的也听说过我。南淮王府的二公子!不过,那是过去了,我父兄皆因意外身亡,我难当大任,南淮王的封号也被朝廷撤销了,如今朝廷封我为忠意公,诸位有的晓得,有的不晓得。” “今日召大家前来,便是为这朝廷之事。家中若是有人在外行商,便是知晓,朝廷和楚湘开战了!不为别的,只因楚湘不尊朝廷号令,妄自起兵攻打朝廷!为此,想请诸位捐献些钱粮,以作军饷,助朝廷平叛剿逆,使百姓安居,宇内安宁!” 李定星一番话说完,台下百姓面面相觑,小声议论了起来,外围的百姓一听捐钱,有的已经开始不顾里长的劝阻,转身就要离开。 “咋办?没动静啊…”香莲儿小脸已经窘迫得通红,觉得实在太羞人了。 李定星握紧了香莲儿的小手,咽下一口口水,他也紧张地不得了。 易小刀向前走了两步:“诸位,我便是朝廷派遣的使节,众位街坊若有疑问,可以尽管问我。” 一个黑汉子按住了拽着自己的婆娘,忍不住高声喊道:“朝廷和楚湘打仗,关我们南淮什么事啊?你们朝廷是不是又欺负南淮王了?” “天下俱是大启国土,我等皆是陛下的子民,何分你我?南淮王也不过是六百年前启太祖封给李家的称号罢了。若是没有朝廷坐镇京城,战火四起,南淮能得今日之平安吗?你觉得南淮打得过北地还是打得过定辽啊?”易小刀斜看了一眼这个黑汉子,淡然说道。 黑汉子不再说话,因为天下皆知,善战之兵在北,北方的三大藩王“安西”“北地”“定辽”人皆手握几十万的重兵,若是真打起来,南方五王加在一起,也不一定打得过北方三王。 “南淮富庶,可是这第一个问题却如此浅陋么?我会回禀陛下,待楚湘战事一了,在南淮之地,多建学堂师府。以后你们的子孙会比你们更知道什么叫大义!”易小刀说话一点没有客气,一股睥睨四方的味道,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但不得不说,这话的确有用,很多焦急的百姓慢慢安定了下来。 “那该怎么捐法?那张三捐了一两,李四捐了三钱…如此不公,那不乱套了吗?”一名员外打扮的人出声说道,像是经过商的,比较讲究公平。 易小刀只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捐多捐少但凭个人良心和能力。此事又并非开历史先河,这位员外老爷难不成还想捐得多了,让朝廷嘉奖加倍嘉奖一番不成?” 员外涨得满面通红,转身就想要离开,一旁的两个儿子拽了他,他想了下也只好站在原地。毕竟也算是个大户人家,这就走了,面子上很不好看。 不仅是员外郎,台下的百姓们也交头接耳起来,不时有“要钱还这么凶”“李家失势了,被朝廷捏得死死的”等话语传到台上,李定星的脸也慢慢涨红了起来。 “易小刀,别激了民愤…”李定星小声说道。 易小刀充耳不闻,又向前走两步,向台下的百姓们问道:“你们知道东倭人吗?” “东倭人?什么东倭人?” “没听说过,是哪边的人啊?” “这位大人可是说错了?是东鲁吧?” 易小刀站直了身子:“东倭!这是一群什么人呢?是一群贪得无厌,嗜杀无义的矮子!就住在东边,海的另一边!你们不知道也不奇怪,就在三个月前,五万东倭人从东倭来到了大启,你们可知晓?” 台下百姓不论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都伸出脖子瞪大了眼睛,对于奇闻轶事,任谁都很有兴趣。 “五万东倭人,兵分两路,一路去了东鲁,一路来了南淮。南淮沿海一带,台城,波城,通城甚至是连城!东倭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那你们为什么不知道呢?是二公子和夫人带人从南淮一路追杀到东鲁,东鲁的土匪,武林门派,甚至是东鲁百姓一齐参战,将五万东倭人赶回了海上!” “也是他们安抚百姓,帮助受灾百姓重建家园。东鲁来了一批人,他们是追随二公子而来,现在还在海边,帮那里的百姓盖房子!他们不过是东鲁的百姓,甚至还有土匪!如今朝廷和楚湘的兵马正在交战,楚湘的百姓正在受苦,诸君…若有余力,还望是以援手…” “若是你们都囊中羞涩,倒也无妨,本官会和忠意公勉力凑出钱粮,以资朝廷。稍迟会请来戏班子,为大家唱些戏曲,也不枉诸位来此一遭。”易小刀最后故意说道。 台下百姓人人没了议论声,人人沉默,也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我!我!我…我捐十两!不,十五两!”人群中有人呐喊道,一路挤到礼台边,爬上了礼台,从兜里摸索着,很快,一锭十两的银子和五两的碎银交到了易小刀的手里。 易小刀打量此人,相貌有些面熟,正要问时,台下百姓顿时争相叫喊起来。 “我捐三两!” “五两!哎,都别回去告诉我媳妇啊!我捐五两!” “十两,大人别嫌少,放哪儿啊?” 等候的兵卒们立马抬着箩筐,跑到礼台上,一一收取捐银。李定星从礼台后拿出纸笔,跑了过来:“人人捐献多少,记下,尽皆记下!” 捐银的百姓掏出银子丢进了箩筐中,转身便走,纷纷吆喝道:“不记不记,二公子,等下还有看戏的吗?” “二公子,粮食要不要?我回去拿,现在就回去拿!” “我家还有一些衣服可以捐的,哎呀,别挤我!” 易小刀眼疾手快,一把将这位大姐从人群中捞出:“大姐,隆冬刚过,不过你要捐也可以,我给你家人晚上看戏留个好位置!” 香莲儿一颗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见到百姓如此踊跃,也撸起袖子,上前帮忙。 易小刀送别了那位大姐,一把拽过最初捐献银两者,将他拉到一边:“这位小哥,好生面熟,我们可是见过?” 那人笑道:“易大人好生健忘,是我啊,陈有胆!之前嘉城和义城争矿山的时候,我替我舅舅给你送过信的!” “啊!我想起来了!你怎么来苏城了?”经过陈有胆提醒,易小刀这才想了起来。 陈有胆说道:“矿山马上就要开采了,我舅舅让我来苏城买些矿山要用的铁具。易大人,不是我说你,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没找个托儿啊?嘿嘿嘿,要是人堆里找个托,那不得一呼百应啊!” 易小刀经一点拨,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些门门道,他以前都是百姓之中的一员,从未想到还有这层猫腻。而李定星这边,平日里都是父亲和大哥张罗,对于“托”一事,他也是从来就不知道。 易小刀笑道:“多亏了你,那刚刚的十五两…” “十两是买铁具剩下的,还有五两是我自己攒的,没事儿!”陈有胆自觉立一大功,笑得更开心了。 “你来得正好,我正要一事要找你。”易小刀笑得比陈有胆更开心… 第二百七十八章 投靠 楚湘大营。 “川蜀有消息吗?”葛辞风看着地图,皱着眉问道。 “回世子殿下,没有。”几十名将军站在营中,领头的一名将军回道。 葛辞风对桌案重重锤了一拳:“吼的时候比谁都声音大,打的时候躲得比谁都远!去,告诉那姓彭的,再不出兵,唐门也保不住他!”队伍末尾一名年轻将军闻言转身出了大帐,想是安排传信去了。 “世子殿下,西贵那边…要不要去打探一下?”另一名将军问道。 “行将就木的老东西,还能翻起什么风浪?也罢,去打探一下,和我父王说一声,让他提防着点那老东西,一个人躲在那角落里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干什么。”葛辞风一改在京城时赵易执面前的唯唯诺诺,行事说话颇有气势。 葛辞风望着面前众将,冷声问道:“谁有把握去擒下周子儒?” 众将尽皆低头不语,这时候说话就不是邀功,而是纯傻了。周子儒能是那么好擒的?前些日子去劫粮,别说钱粮没劫到,还差点被堵住了后路。要不是葛辞风还有伏兵,全都得交代在皖城边。 “世子殿下,当初童梦和马柳二人,用的是分兵之计,才将南淮李耀阳斩杀…” 葛辞风望着这名将领:“我何尝不知道分兵之计,可朝廷兵马三十万,我军二十万,还分兵?” 将领讪讪闭口,低头不言。 “报!禀世子,王爷将粮草运来了!”一名小校进帐禀报。 “运来多少粮草?”葛辞风忍不住站起身问道。 一人从门外大步流星地走入,将跪地的小校推到了一边,竟是丐帮帮主姜荣。朗声笑道:“世子殿下,王爷对您可真是厚爱啊!这次足足运来了三个月的粮草!” “才三个月?朝廷三十万的兵马的粮草可支半年!”葛辞风咬牙切齿道,掌军之后才知道不易,粮草用度被捏在父王手上,葛辞风徒有大军。 姜荣走到帐中,环视了一圈,对着众将摆手道:“出去,都出去。” 众将迟疑地看着葛辞风,姜荣武功极高,若是只留他们二人在帐中,只担心会出什么事。 葛辞风亦摆手道:“出去吧。”姜荣武功高这不假,也与父王有些交情,但是自己现在统领大军,葛家和丐帮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没理由会加害自己。楚湘王就他这一个子嗣,葛宜刚还死在了京城,也不会让自己的香火断送。最重要的是,姜荣已经入帐,真要发难,这些将领也不是他的对手。 众将鱼贯而出,葛辞风请姜荣坐下,说道:“不知姜帮主有何事见教?” 姜荣端起桌上的茶水,也不管刚刚是谁喝过的,抓起就喝,抹了一下嘴巴:“王爷对世子还是很倚重的,如今二十万大军在世子手上,哪个藩王敢这般做?” “当初的李耀阳要是愿意,能将整个南淮的兵马都掌握在手中!”葛辞风冷声回答。 “那不一样,世子殿下有李耀阳的一半武勇吗?”姜荣毫不客气地说道,葛辞风没了声音,若论武勇,多少葛辞风也不是一个李耀阳的对手。 姜荣将凳子往帅位边拉近了一些:“世子殿下,王爷图的是什么?还不是那皇帝宝座?你这么迁延日月地拖下去,几时才能打到京城?虽说那北边三王向来不问中原之事,可是万一皇帝许了些什么东西,难保不会出现意外啊!” “什么意思?”聪明如葛辞风一时也不明白姜荣想要说些什么。 姜荣大手一拍,说道:“我就直说了吧,王爷之所以拨三个月的粮草,那是因为王爷想要世子殿下急战,恨不得三日之内就攻进京城。等王位一到手,区区夺妻之恨,何足挂齿啊?世子你本来也不喜欢那个媳妇不是?” 葛辞风一时面色十分难看,这等隐晦之事都与外人说了!葛辞风气得咬紧牙关,忍了好半天才幽幽地呼出一口气:“姜帮主是来劝我和周子儒急战的?” “那哪能啊?打仗又不是儿戏!”姜荣故作惊吓地说道:“我就是一个武夫,只会打拳,别的不会,要是外行指内行,万一打输了,这事儿我可担不起,我是来给世子提个醒的!” “别卖关子了,有事就说!”葛辞风有些等不及了,他隐隐觉得姜荣的话有些不对劲。 “世子殿下,是要速战还是要久战?”姜荣直接问道。 “兵势无常,岂能由我?”葛辞风一句话堵了回去。 姜荣点头:“你们还真是一家人啊,老狐狸生小狐狸,没跑了。世子殿下若要速战,我将丐帮弟子,尽数带来,助世子殿下攻城拔寨!世子殿下若是要久战,因粮草不济,我倒也认识几个富贵朋友。” 葛辞风恍然大悟:合着姜荣是来投诚的!背了楚湘王投了自己!略一思索,葛辞风就明白了,父王年事已高,已经没几年了,姜荣已经和葛家分不开了,这时候来投自己这个年轻的世子,再合适不过了。在此两军对峙之际,简直堪称雪中送炭! 葛辞风心中想明白了,也不点破,也往姜荣身边凑了凑,轻笑道:“既姜帮主有心,富贵朋友,我也想认识一下。” 姜荣见葛辞风的轻笑,心中明白对方已经知道自己的意图,也不害臊,弯弯绕实在太累了,这么直白说出来之后心里舒服了很多。当即拍了拍手,帷幕掀开,两人从帐外走了进来。 “见过世子殿下!”二人齐声说道。 “这二位是?”葛辞风的确一个都不认识。 姜荣起身介绍:“这位乃是南淮望族,朱家的族长!” “小人朱策,见过世子殿下!”朱策拱手说道。原来,自从南淮王李荣奇攻打杭城时,他就已经逃窜,离了杭城,来到了楚湘,这大半年来,一直身在丐帮。朱家明里暗里,从南淮转移了不少钱财资产来到了楚湘,如今的南淮朱家俨然成了一个空壳子。 葛辞风起身回礼,刚刚的一脸阴郁之气已经一扫而空,嘴咧了开来:“那李荣奇仗着自己是南淮王,欺压望族,朱族长能来投楚湘,本世子欢迎得很呐!” “这位乃是楚湘的富商,方登方员外,也不算是外人。方员外主动找到我,有言愿倾尽家资,助世子殿下大事成功!”姜荣介绍起了另一人。 葛辞风眉眼一动,嘴笑得更开了。富商哪里都有,并不稀奇。但是每逢战事,富商大贾都是第一个跑路的,积攒的家业岂能因战事付之一炬?这位怎么还上赶着倒贴啊?若是一位富商肯倾尽家资相助,那可不亚于再添五万雄兵!与望族不同,富商有的是财力,且能源源不断地提供财力,没有坐山吃空的危险。 “方员外,久仰久仰!没记错的话,武城有一方姓员外,富有冠绝楚湘,想必就是方员外了?”葛辞风记性很好,也不怕认错人,寻常的小员外还轮不到姜荣来亲自介绍。 方登的脸色比刚刚的葛辞风还要阴郁,见葛辞风主动施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拱手回礼。 葛辞风看出方登心情不悦,但是也没心思去猜,只要给钱,管是你被迫的还是自愿的,又或者有什么不足为道的往事? 姜荣得意地望着葛辞风,大喇喇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葛辞风对二人伸手,示意落座。 “姜帮主如此帮忙,真让本世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葛辞风满面春风,劫粮失败的阴郁一扫而空。 “哎!此言差矣!我丐帮和楚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世子大事若成,可别把我们丐帮当个要饭的,一脚踢了就行了。”姜荣句句不离丐帮。 葛辞风心中明白姜荣意思,连连点头,只要大事能成,别的都不重要,葛家和丐帮合作了这么些年,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分的。至于往后二三十年的事,谁知道呢? 姜荣见葛辞风如此,心中更踏实了,转身向帐外走去:“行了,那我去安顿一下我那些丐帮弟子,世子殿下,你们聊。” 姜荣刚刚走出营帐,朱策连忙双膝一跪,对着葛辞风纳头就拜:“世子殿下,我今得见殿下如拨云见日啊!我与南淮王有争不假,可向来没到撕破脸的地步,都是小打小闹,这些丐帮抢夺岁贡,以致南淮王怀疑到我头上,提兵来攻!而后又暗杀南淮王,致我朱家在南淮无容身之地…” “这么说,来楚湘还委屈朱族长了?”姜荣虽然走了,方登却还在,这人就这么说了出来,一点不看场合,是怎么坐上族长之位的?葛辞风心中皱眉。 “是…啊不不不,我要是在丐帮,那就是委屈我们朱家了,可见到世子,一点都不委屈!朱家全体上下,愿为世子殿下马首是瞻!”朱策连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就差把心剖出来给葛辞风看看了。 葛辞风摆了摆手,南淮望族也不过如此,对他来说多一条狗罢了,随即望向方登:“方员外似有不悦?” 方登拱手道:“世子殿下,小人诚心来投,望勿见疑。” 葛辞风扬了扬眉,这话听起来就很舒服,像是在和人说话! “若有难处,尽管说来,本世子能帮得上的地方,一定尽力而为!”葛辞风说道。 方登不经意地瞄了朱策一眼,拱手道:“世子殿下请放心,小人并无难处。” 葛辞风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笑说道:“那就好。”眼神越过杯沿,幽幽地打量着二人… 第二百七十九章 时候未到 周子儒站在营门外,来回踱步,不停地张望着京城方向。 “周相…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啊?”汤兴昌站在一旁问道。周子儒率兵前来,两处兵马合为一处。周子儒倒没有像葛辞风那样将汤兴昌赶走,而是留作了军中副帅,凡大小事都商量一二。 周子儒淡然回道:“有什么不合适的?” 汤兴昌是个直性子,直接说道:“楚湘并未劫粮成功,我们却奏报陛下说粮草被劫,向陛下索要钱粮。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怕是会对周相您有所不利…” “我的名声和朝廷的安危相比,哪个重要?”周子儒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 汤兴昌见周子儒不像是自说自话,只得老实回道:“自然是朝廷的安危更为重要。” “楚湘如今主动反攻朝廷,虽然我军三十万,但是胜负难料,也不知是否会迁延日月,拖延下去。要是万一真的拖了个三年五载,那时难保川蜀,西贵,甚至北边三王不会有什么动作。而且南淮和东鲁刚刚归顺,难说不会有什么异心…”周子儒慢慢解释道。 “可这和那份奏报有什么关系啊?”汤兴昌还没明白过来。 “如今国库空虚,我言粮草被劫,陛下就会四处筹钱筹粮,现在唯有南淮东鲁可筹。从两地筹措到了粮草,也就等于削弱了他们的实力,朝廷对于他们才能有话语权。而我也就不怕和楚湘三年五载地拖下去了。”周子儒说出自己的内心想法。 汤兴昌在一旁望着周子儒的侧脸,实在想不到这个年轻人竟然能这般深谋远虑,不仅要算计着敌人,甚至就连自家人也在他的算计之内。 “若是陛下从南淮东鲁没筹集到钱粮…”汤兴昌望着周子儒,心中有些发虚。 “那就和楚湘拖不起了,需得速战速决,拿下楚湘之后,班师回朝,以防南淮和东鲁生变。”周子儒也早就想好了另一种结果。 二人说话间,远处的官道上一骑快马赶来,马上骑卒身背黄色皂旗,以示身负皇命,见者退散。 “来了。”周子儒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快步上前,汤兴昌向后招手,旁边的一队兵卒连忙跟上,护卫以防不测。 “禀周相,陛下有信在此!”骑卒滚鞍下马,摘下皂旗,单膝跪地从怀中摸出一封微湿的书信。 周子儒一把接过书信:“歇息领赏。”说完,检验封口完毕,拆开信件看了起来。 “得闻爱卿战事失利,粮草被劫,朕已派人往南淮、东鲁催粮。南淮筹银八百万两,东鲁穷困,难以筹粮,只得派兵五万人增援,不日皆可抵达。胜败乃兵家常事,爱卿切勿挂怀,一应诸事,有朕做主。” 周子儒一把合上信件,笑道:“真是天佑大启,后顾再无忧矣!” “那太好了,哼,朝廷加上南淮,东鲁,还不耗死楚湘!”汤兴昌也十分高兴。 周子儒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旋即又犹豫道:“楚湘军中细作可有情报回复?” “楚湘军中的细作只是寻常士卒,难以接触将领,只知道这两日有不少人加入了楚湘阵营,服制五花八门,有传言乃是丐帮弟子。”汤兴昌说道。 周子儒闻言,叹了口气:“唉,朝廷对于天下武林的接触还是少了,就连真阳山也在楚湘境内…” 汤兴昌默然不语,京城百姓安居乐业,衣食丰足,自然没人愿意去吃苦习武。再加上天子脚下,习武何用?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众人进帐后,周子儒想起一些细枝末节的安排部署事宜,一一吩咐了下去,汤兴昌领着众将刚刚离开,就有一士卒从帐外走入,入帐后摘下头盔,对着周子儒单膝跪下,沉重铁甲哗啦啦作响。 来者竟是剑流云! “何月儿最近怎么样了?”周子儒问起何月儿的情况。 “何月儿仍在山中家里,并未出门,易小刀于一个月前返回京城,后来便只身去了南淮。”剑流云出声说道。 周子儒诧异了游戏,望向剑流云:“易小刀就没来看看何月儿?” 剑流云贝齿轻咬嘴唇,回道:“来过,又走了,还支走了陛下的未助女卫。” 周子儒眯起眼睛:“那如何不报?我问起才说,想瞒着掖着?” “属下不敢,只是这不算大事,不想…扰乱主人。”剑流云有些心虚。 周子儒冷笑了两声:“哼,你知道什么叫大事?易小刀支走未助卫便是对何月儿失望了,若是真的不再理会何月儿,何月儿这枚棋子就没用了…倒也不是完全没用,起码还可以牵制一下葛辞风。” 剑流云眼神低垂,轻咬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在想什么?”周子儒察觉到了剑流云的异常。 “主人,何月儿不过是一寻常女子,还请主人…怜香惜玉。”剑流云硬着头皮说道。 周子儒望着剑流云,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若是不愿为我做事,大可以自由离去,我绝不阻拦。可若是阻碍我的事,你就得想清楚了。” 剑流云立马换成双膝跪地:“属下不敢。” “易小刀走后,可有书信到来?”周子儒没理会,接着问道。 “也不曾,只是…属下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窥伺何月儿,每当我察觉之时,外出查看的时候又不见人影。”剑流云如实说道。 “连你也拿不住?” “都不曾发现。” 周子儒微微点了点头:“好,你回去吧。继续盯着何月儿,总会有用上她的一天。还有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属下遵命!”剑流云戴上头盔,从帐中退了出去。 周子儒望着兀自摆动的帐幕,皱着眉思索着。过了会儿,从架子中拿出一个棋盒,抓出一把黑棋子,在掌中把玩着,随即将棋子尽数丢入盒中,只留三枚黑棋子在手。又从帅案上找出一张信封,将三枚黑棋子丢入信封,封好口后,唤进一名士卒。 “文相大人,有何吩咐?” “将这信封送到京城周府,交给门房即可。”周子儒吩咐道。士卒接过信封,拜别了周子儒,牵马离了军营,向京城方向而去。 真阳山,后山。 张宗白盘膝坐在一块巨石上,一阵山风吹过,身后的树木沙沙作响,张宗白却是纹丝不动。 一名白须老者走了过来,此人道骨仙风,是真阳山的四监教之一,玄清子。他向张宗白行了一礼,然后问道:“掌教,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呵呵,带他们回来做什么?真阳山该教他们的都已经教给他们了。”张宗白笑呵呵地说道。 “山下战乱,他们若是有个闪失,如何是好?”玄清子不无担忧地说道,观尘子和同微子是真阳山年轻一代中最为杰出的弟子,两人联手,就连监教都能过上几招。只需假以时日,修为精进,足以扛起真阳山武道大旗。 张宗白不以为意:“他们都已游历江湖三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还用得着我们这些老掉牙的家伙去保护她吗?” “大师兄自有大师兄的打算,我就说二师兄太操心了。”一名中年道士从身后走来,笑着说道。他也是真阳四监教之一,玄为子。还是曾经的“真阳五子”中年纪最小的小师弟,真阳山众弟子眼中最好说话的五师叔。 玄清子叹道:“今时不同于往日,楚湘和朝廷争斗,六百年未有之事!观尘子虽已下山游历三年,可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我只担心万一有个闪失的话,真阳山后继无人…” 张宗白站起身,笑着说道:“玄静子,玄无子,你们也出来吧,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胆小!” 林中陆续走出两道人,一人发须隐有微白之相,看样子年级也不小了;另一人却是一名女子,脸上虽有皱纹,老态渐显,却是明眼秀眉,能看得出年轻时候也是绝色女子。 至此,“真阳五子”再次聚首,往日里不是忙于门派事务,便是闭关修炼,五人虽在同一座山上,却也十几年没有一齐聚首了。今天见到众人到齐,每个人脸上都有重逢的喜悦之情,尤以张宗白的喜悦最盛,笑意最浓。 “师兄老了,不比当年那个火爆脾气的大师兄了。呵呵呵,你们也都是来询问观尘子和同微子两人之事的?”张宗白笑着问道。 四人齐齐点头,玄静子说道:“师兄,他们二人年级尚小,有如此修为已是不易,此时应当留于山中,静心修炼才是。过早沾染凡尘,恐有损道心。” 张宗白转头望向山下:“我何尝不知啊?真阳山自我们五人之后,再无优秀的弟子。师父临终时给我们算账,他教出了我们五个满意的弟子,只要我们每人再教五个,如此循环,不出百年,真阳山必定发扬光大!可事实呢?五十年了,我们五个老家伙相了多少弟子,只遇到了这两个好苗子…” “我也不舍得啊…可我要他们扛起的不只是真阳山的武道大旗,我想让他们能将整个真阳山都扛起来!可急不来。”张宗白苦笑着摇头。 “可是师兄…”一直没说话的玄无子出声,想了想还是没继续说下去。 张宗白点头道:“我都知道,好了,见也见了,都回去吧。” 四人也不停留,压下心中想说的话,对着张宗白的背影施礼后,一齐离开。真阳山的掌教,是不会有错的,这是真阳山上下弟子共有的认知。 张宗白独自一人,站在巨石上,站到红日西沉,繁星渐起。 “张宗白!”空中传来一声喝声,随即又传来几声喊话:“我等前来迎接,待我们破开天门,迎你入天道!” 这几声呼喊响彻苍穹,震得张宗白脚下巨石都微微有些发颤,可真阳山上下的弟子仿佛没听到一般,参禅,练武,打坐等等,仍旧各自坐着各自的事情。 张宗白望了一眼天际,手中拂尘一挥:“时候未到!日后自会有人破开天门,无需劳驾众位。” “此时正是时候!”天上的声音有些执着。 “我说时候未到!”张宗白双指并拢,对着天际轻轻一挥,一阵清风吹过,月朗星稀… 第二百八十章 挥师西征 繁星满天,易小刀正在收拾着包袱,收拾好之后,将包袱往背上一搭,推开院门望了眼夜空,深吸一口气,就向李府后门走去。 “要去哪儿啊?”院中池边回廊上,香莲儿倚靠在栏杆上,单手撑着下巴,像是等候了许久。 易小刀本能松手,包袱从后背滑下,另一只手绕到身后,一把抓住了包袱。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若是外人看到了,只会觉得他深夜闲庭信步,孤身赏月,然后感叹一句“小刀亦未寝”。 “你是不是还以为我很好糊弄啊?”香莲儿歪着头问道。易小刀刻意放轻了动作,不让人察觉,但是如今的香莲儿也不是等闲之辈,早就察觉到了易小刀的动静。 易小刀从身后拿出包袱,笑着放到了一边:“倒是忘了,你如今继承了刘之云前辈的内力,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需要我背出皖城的小丫头了。” “怎么不说一声就要走?” “不太好意思。” “你易小刀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香莲儿笑道:“可是你想想,你刚让李家为你、为朝廷募集了粮草,可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走了…又好意思了?” 易小刀张了张嘴,知道自己不占理,又没说什么。 “我知道你放不下月儿姐,我也放不下,我和你一起去吧,就像当初我们三个人一起的时候,一定帮你把月儿姐追回来!”香莲儿忽地说道。 易小刀摇了摇头:“放不下那是我的事,你既不明白我的感受,也不知道她的想法,何必走这一趟。而且我这趟去也不完全是为了她。楚湘之事我也很担心,周子儒我没怎么接触过,可我觉得他很聪明,连他这么聪明若是都败了…我想不到还有谁能赢得了葛辞风。” “你无兵无权,去了楚湘又能做什么?这里有兵有将,你却不善加利用,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易小刀吗?”香莲儿挑眉问道。 “我已经欠李家太多了,虽说老南淮王和大公子不是我的错,可也是我来南淮之后才发生的事。要是我没来南淮,也不会出这么多的事…”易小刀低头说道,他心中的确十分愧疚,尤其是老南淮王就死在自己的眼前,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李定星从长廊的一边走过来:“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或许已经死在了鄱阳湖边;也或许已经被抓到了京城,囚禁在大牢中;更或许南淮已经变成一片焦土,京城,南淮自相混战,东鲁东方钟已和东倭人成势,楚湘王已经入主京城,太多的可能了。” “可我觉得,是你的出现,才让这些可能没有发生。我心里,一直很感激你。”李定星走到了易小刀的面前,望着易小刀的眼睛说道。 易小刀缓缓摇头:“若是你们再有什么意外,我死也不会原谅自己了。” “有你在,我们能有什么意外?反过来说,你要是一个人去楚湘出了什么事,我们又能心安了?不一样的道理么?”想是和李定星在一起的缘故,香莲儿变得愈发地伶牙俐齿。 “莲儿说的是,我们都不是外人,你这样的话,可就见外了。我即便带上南淮军,于公,是为朝廷平叛,于私,是为自己报家仇,和你易小刀有什么关系呢?还有东鲁来的那帮人,现在还在海边盖房子,都是能征善战的武将,你就忍心让他们一直当个泥瓦工?”李定星顺着说道。 “听说王玄现在也不看兵书了,整天拿着图纸到处向人请教。你就忍心让这么个大才,一辈子去琢磨造房子的图纸?” “还有秦往迁,一身的力气,天天挑砖担土的。我有心不让他们去,可他们也不愿在这吃白饭,说没事做就闲得慌…” 李定星和香莲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同时说着东鲁来南淮的众人近况,说得易小刀哑口无言,无奈说道:“那好吧,明天我们再合计合计…夜深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香莲儿喊住往房里去的易小刀:“喂,包袱没拿,别想耍花招啊,你动什么歪脑筋李定星都知道的!要是有什么小动作,我也是知道的!” 易小刀苦笑着捡回自己的包袱,收起了自己的心思:“好好好,明天商议,你们也快回去吧。多多努力,早些让我当舅舅不好吗?” 听到这话,李定星倒还勉强能挺得住,香莲儿的脸却是一下子就红透了… 翌日一早,易小刀刚推开房门,就见到自己房门外有几个家丁强撑着眼皮,脚下摇摆不定地直晃悠。有人看到易小刀出门,连忙擦了擦口水,提醒其他同伴,众人站直了身子。 “呵,这一定是香莲儿的主意,原来她就是这么知道我的小动作的?”易小刀摇头笑道,从怀中摸出了几块碎银子,随手递给了家丁们:“都辛苦了,站了一宿,回去歇息去吧。” 家丁们接过碎银,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家丁们没走一会儿,李定星和香莲儿就一起赶来,想必就是家丁通报过的。 “你们这么早就醒了?奋战了一宿啊?”易小刀现在就好拿这个打趣两人。 香莲儿瞪了易小刀一眼,李定星岔开了话头:“不出意外的话,王玄他们上午就能到苏城了。” 易小刀惊问道:“这么快?就是昨天动身,今天也到不了啊。” 香莲儿一脸自豪地笑道:“我家定星是什么人?你刚到苏城的时候,他就传令让王玄他们赶过来了,还等到昨天?” 易小刀挠了挠头:“你把他们那么早叫过来干嘛?” “你是闲不住的人,就算没有征粮这档子事,你在这南淮也待不下去。与其到时候手忙脚乱,还不如早做准备。”李定星说道。 几人还在叙话,陈广就从门外小跑着进来:“公爷,东鲁那班人到了,离苏城不过二十里了。” “看来他们也急得不行了,走,先吃饭,吃了饭好迎他们。”李定星扶着香莲儿,吆喝着众人入厅吃饭。 几人入了厅,刚刚端上碗筷,就听到一阵破空之声传来,还是直冲这里。易小刀和香莲儿同时面色一变,丢下碗筷,抢出了厅外。陈广反应稍慢一些,护着李定星跟在后面,向外张望着。 易小刀没有“思卿”剑在手,却也不惧,运起内力,催动火气,正要腾空迎上。却被香莲儿按住了:“哎哎,别急,是秦往迁。” 虚惊一场。 易小刀按下体内火气,收了内力,望向半空,一道人影仿佛是从半空中砸下来的一样。乍一落地,地上的地砖被踩了个粉碎,人影还没站稳,就朝易小刀扑了过来。 “易大人,你没事吧?”秦往迁扑到了易小刀面前,上下打量查看。 “你内力什么时候精进了这许多?凌空而来,我还以为是哪个仇家找上门来了呢…”易小刀颇为惊喜,伸手按住秦往迁,探查了一番他的经脉,内力浑厚,与当日颇有云泥之别。 秦往迁感受了一下自己的体内,旋即笑道:“我着急来,就自己先赶过来了,易大人你没事就好。”秦往迁路上听说了易小刀和何月儿的往事,他明白失去挚爱是什么感受,担心易小刀会出什么事,耐着性子到了苏城附近才只身先赶来。 “来,还没吃早饭呢吧?一起吃饭。”易小刀拉着秦往迁进了厅里,将自己的碗筷让给了秦往迁,自己抓起一个包子就啃了起来。 众人刚刚吃过饭,就听到门房前来禀报:“公爷,门外来了一帮人,为首的自称王玄,要见公爷和易大人。” “好,可算来了。走,我们去迎进来。”李定星拿起绢布替香莲儿擦了擦嘴,自己胡乱抹了一把。 众人来到门外,迎了王玄等人进了会客厅,一一坐下。 易小刀扫视而去,王玄,秦往迁,樊俊,郑康等人一一望去,问道:“韩实呢?怎么不见他?” “易大人有所不知,表兄在东鲁招降了东方钟的东鲁军,不少东鲁军都很服他,现在正在东鲁做官呢!”秦往迁将韩实如何招降东鲁军对易小刀说了一遍,喜得易小刀合不拢嘴。 “那太好了。韩实这小子,人缘真是没话说,就凭他那张嘴,到哪都能混得熟络!哈哈哈哈。” 王玄待易小刀笑完,说道:“易大人,我们从东鲁带回上武营,挥征营约万余人,又在这南淮招了近五千人马,分别编入了上武营和挥征营,现在兵马统共一万五千余人。” “喂喂!招人都招到我头上了?这我可不答应啊!”李定星假装着急,出声嚷道。众人皆知李定星是玩笑话,并不在意,都开心地大笑了起来。 易小刀望向李定星:“忠意公的南淮军…可还出兵?” “还可出兵三万。”李定星伸出三根手指示意道。南淮并入朝廷管辖之后,李家的影响力也就只在苏城,三万兵马几乎可以说是李定星的全部家当了。 易小刀摇头道:“一万即可,以防不测。” 李定星知道易小刀是好意,也不强辩,说道:“皆听易大人吩咐!” 在座之人皆知二人关系非比寻常,也都含笑不言。李定星就是一兵不出,易小刀也不会说什么;易小刀就是让李定星出兵五万,李定星也会四下张罗,如此询问对答纯属玩兴来了,毕竟两人年岁都还不大。 易小刀豪气冲天:“好!既如此,本官就亲率两万五千兵马,挥师西征,讨伐楚湘!” 第二百八十一章 潜在的危机 锦城,川蜀王府。 “这个小兔崽子,他爹都不敢跟我这么说话,还说请我克日起兵,否则唇亡齿寒!这是在威胁我吗!”川蜀王彭青云气得将面前的书案连锤几下,面前的信使低下眼眸不去看他。楚湘强于川蜀,这是两地自上而下,军民皆有的共识。但是对方贵为川蜀王,自己只是一个小信使,这时候还是不要去触怒他的好。 两边的官员见川蜀王暴跳如雷,已是家常便饭,要是哪一天川蜀王笑吟吟的,那他们才担心呢。一名官员及时出列,给川蜀王递上了台阶:“王爷,楚湘世子年幼,说话不知分寸,故而冒犯了王爷,但…世子所言,也属实情…” “实情?什么实情?我还怕朝廷不成?楚湘没了正好,我自己单干不行吗?”川蜀王的两只鱼眼一瞪,这名官员作了一揖,退回到了队列中,不再说话。给你台阶你不下,不怕朝廷你倒是起兵啊,叫又叫得凶,打又不敢打… 一人身披软铠,从堂外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腰间佩剑,身后一袭火红披风随着步伐飘扬而起。刚入堂中,便摘下了头盔,一头秀发披散而下,指着堂上的川蜀王张嘴就骂:“你个老不修的,又犯浑!” 川蜀王彭青云一见来人,火焰立刻消了三分,赔笑道:“好女儿,你不是在外练兵吗?怎么回来了?” 女子正是彭青云的独女,彭婴儿。虽是女子,却是整日里和刀枪剑戟为友,斧钺钩叉为伴,可惜了一副天生丽质的好容貌。近年来年岁稍长,不少媒婆来川蜀王家说亲,被彭婴儿持着一杆长枪,来一个打一个,前后打伤了五六个媒婆,便再无人敢来了。 “葛辞风说的是不是实情!你说!”彭婴儿不顾父亲的赔笑,指着鼻子质问道。 彭青云有些拉不下来脸,低头不答,台下官员早已司空见惯,一个个不是仰头望顶就是低头看地,对川蜀王的窘迫样视若无睹。 彭婴儿虽是个火爆脾气,却不是不讲理的人,见父亲不说话,也不再逼问,冷哼一声走到了信使面前:“回去告诉葛辞风,川蜀兵马有的是,但是楚湘也别想把川蜀当枪使!反正现在川蜀还没扯大旗,什么唇亡齿寒?惹了南淮和朝廷还不够,想惹川蜀的话就让他试试看!” 信使见这女子便猜到是川蜀王的独女,可看到川蜀王都被其震慑,且言谈之中颇有气势,也被震住了,不自觉地拱手行礼:“郡主之言,一定回禀世子殿下。小人告退。” 信使走后,彭婴儿又瞪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一把甩过自己的披风,走出了大堂。 “都还站在这干嘛?滚!都给我滚!”彭青云见女儿走了,又将气撒在了一众官员身上。一众官员及时转身,有条不紊地离开了大堂,没有人慌乱忙碌… 川蜀王独自一人坐在堂上,望着空荡荡的大堂,无可奈何地重重叹息了一声。 彭婴儿走出彭王府,单手搅动秀发,将头盔重新戴回了头上,颇有一股英姿。 王府守卫对彭婴儿齐齐行礼,无人敢去瞻仰容颜。彭婴儿回望了王府上的彭王府的牌匾,抽出腰间宝剑,一跃而起,抓起宝剑就朝牌匾刺去。 “嘻嘻,好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王府外一名少女背负双手,笑嘻嘻地说道。 彭婴儿被身后声音所扰,手上动作一滞,一脚踢向瓦檐,倒翻身落下。两旁的守卫松了一口气,好险,牌匾又一次被保住了。 “什么人?”彭婴儿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女子而有所懈怠,手中长剑直指对方咽喉。 少女歪着头,甜甜地笑道:“问相阁,付情。” “付情?没听说过,问相阁来我川蜀何事?莫不是来劝我学你们东鲁,向朝廷摇尾乞怜不成?”彭婴儿听说是问相阁的人,手中剑锋微微有些下移。问相阁与川蜀王府素无来往,并无恩怨,没必要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就多一个敌人。 “嘻嘻,东鲁的事和我问相阁可没关系,不过我的确是来做说客的!”付情坦然承认道。 彭婴儿好似有了些兴趣,打量着付情说道:“要做说客总得有些说辞,不妨说说看,你的说辞是些什么?可惜了可惜,就凭你这身段儿,我要是男子,你就是没什么说辞,我也会言听计从的。” 付情仍旧笑嘻嘻地说道:“身段儿好有什么用?有些人还是有眼无珠啊。” “你说谁呢!”彭婴儿不明白付情的话中用意,另指他人,以为是说自己的,当即火冒三丈。 “不是说你,姐姐你可别气。姐姐你可知,蜀中已经危在旦夕了?”付情收起笑意,眨巴着大眼睛,故作认真地说道。 彭婴儿收起怒容,面无表情说道:“愿闻其详。”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走,前面有个茶楼,我们喝喝茶,慢慢聊~我请客!”付情绕开剑锋,拉着彭婴儿的手就向茶楼走去,彭婴儿试探了一下付情的内力,不过抱阳境,放心了下来,迈动长腿跟着彭婴儿走去。 进了茶楼,付情点了茶水点心,双手撑着起下巴,望着彭婴儿,大眼睛眨啊眨的,笑容满面。 “你看什么?”彭婴儿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有话就说。” 付情说道:“姐姐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可佩服那些练武的女侠了,英姿飒爽,有一股子男儿气!可惜,上一个见面的女侠不喜欢我…” “说正事。”彭婴儿实在没心思和她弯弯绕。 付情叹了口气:“姐姐以为,武道的极致,能敌几人?” “寻常人?”彭婴儿挑眉道。 付情点了点头,眨巴着大眼睛,期待着彭婴儿的答案。 “顶多万人。”彭婴儿没说假话,现在的她一骑当千已经不在话下,但是距离万人敌还是有些距离。武道极致力敌万人,想是八九不离十。 付情对于彭婴儿的答案不置可否,接着问道:“那再问彭姐姐,当今天下,武道第一者是谁?” 彭婴儿白了付情一眼:“问相阁的人还来问我这个?故意考究考究我这穷乡僻壤的小女子吗?武道第一者自然是真阳山的张宗白。” 付情一脸玩味地笑着,恰好店小二上着茶水点心,付情端起一杯茶,小口地嘬了起来。 “你耍我是不是!”彭婴儿用力一拍桌子,唬得店小二连退几步。这位大小姐他自然认识,一身软甲,火红披风全城皆识。她进楼之后,周围坐席的茶客早就自动避开了。 付情伸手将另一杯茶递到了彭婴儿面前,劝道:“彭姐姐请喝茶,容我慢慢道来。”历代川蜀王皆是脾气火爆之人,彭婴儿有次举动在付情意料之中,并未介意。 茶已经到了眼前,彭婴儿没好气地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武道第一者既是张宗白,也不是张宗白。” “此话怎讲?”彭婴儿眉头一动,天下竟还有比张宗白还厉害的高手? 付情清了清嗓子,说道:“张道长已脱武道范畴,并不属武道中人,所以说,武道之人的排行,不能将张道长算在其中。而且据我门中分析,天下武道,也不会有人再有机会和张道长交手了。所以张道长武道修为究竟如何,纵是我问相阁,也难探其究。” 彭婴儿坐不住了,起身就要离开,这不瞎耽误工夫么?自己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有的是时间陪你谈天说地。 “真正的武道第一人,乃是北夷可汗!蒙木烈!” “北夷可汗蒙木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彭婴儿扭头质问道。 付情说道:“蒙木烈武道修为同样深不可测,而且远远不止力敌万人!六百年前大启启太祖联合八王一相,统一中原,将北夷赶至塞北,数百年不闻动静。如今不过百余年,北夷再度归来,这个时候内战,殊为不智!” “继续说。”彭婴儿盯着付情说道。 “北边三王,以安西王离北夷最近。也说安西王最弱。若是中原动荡,北夷得知消息,必将大举入侵。安西不可守,川蜀同样危在旦夕。莫说蜀中唐门,怕是唐门加上丐帮,也不一定能阻挡得了北夷的铁骑。”付情悠悠地说道。 彭婴儿思索一番,轻哼一声:“危言耸听了吧?北边三王将北夷挡在关外,已经六百年不曾听闻北夷进犯了。” “大启也六百年没有内乱了!”付情一句话将彭婴儿堵了回去:“若是彭姐姐的眼界和你的武道一样,能看到川蜀之外就好了。” “你什么意思!”彭婴儿祖传的暴怒血脉又控制不住了。 付情耸了耸肩:“没什么意思,东倭人也六百年不曾出现在中土,可就在不久前,已经出现在了东鲁。天下八王,以楚湘位置最好,不曾接触外犯之敌,也是楚湘最不尊王廷。川蜀不该跟着楚湘蹚这趟浑水的。” “你问相阁为什么这么关心朝廷之事?”彭婴儿皱眉不解。 “天下第二是谁?姐姐你知道吗?” “二爷华五峰。”彭婴儿不假思索地说道。华五峰乃是太意掌门,一身修为亦是极高,武林百强榜上常年位居第二,人称二爷。但令他名声大噪的,反而是他曾经的弟子,剑仙司望南! 付情同样站起身,从兜里摸出了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又抓起一块糕点塞进了嘴里:“武林百强榜只是明面上,以供江湖人参详的。除了前五名之外,后面的排名水份大得很,嘿嘿嘿。即便是前五名,也不都是真的。比如我刚刚说的张宗白张道长,不就已经不是武道之人了么?” “真正的天下第二,乃是二爷华五峰的师弟,白翻鸿,一身剑法出神入化,离羽化境只一步之遥!可惜,半个月前,死了。” 彭婴儿听到付情的这番话着实有些震撼,白翻鸿她自然听说过,二十余年前游历江湖时,专找各路武林高手比试。挑遍各大门派掌门及长老,未尝一败,就连唐门的掌门在他剑下也走不出十招。最后上了真阳山,去寻张宗白,没人知道那一场大战究竟如何,甚至都没人知道他们是否比试了一番。 总之,白翻鸿下山之后,便销声匿迹,渐渐被江湖所忘,再无人谈起。 彭婴儿稳了稳心神:“他怎么死的?” “他在武道上窥到了一丝天机,只身入北漠,去寻蒙木烈,与蒙木烈大战了两天两夜,于第三天破晓时招破被杀。还有一事,本不该我说,不过彭姐姐,我只说与你知晓。北夷可汗蒙木烈麾下的北夷大军,足足百万…” 付情盯着彭婴儿的眼睛说道,彭婴儿只觉得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森然… 第二百八十二章 各方汇集 彭婴儿有些心神不宁地回到了城外的川蜀军营,平日里她并不住王府,而是住在城外军营之中。身为女流,却长年累月地待在军营里,和一群兵丁整日厮混。身为郡主却喜欢舞刀弄枪,整日待在行伍之间,大启六百年长河之中并非没有这样的女英雄,可如今,唯此一例。 “你怎么了?怎么有些神不守舍的?”彭婴儿进入自己的帐中,一名身着紫袍的男子望着她,出声问道。 彭婴儿还在想着白翻鸿之事,有些心不在焉,没有理会紫袍男子。她并不怀疑付情话语的真实性,自己身为川蜀郡主,这么大的事,只要派个人无论是以唐门的名义还是川蜀王的名义,上了华山,找到太意派一问便知真假。 “喂,喂,说话啊!”紫袍男子起身向她走来,问道:“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跟我说,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彭婴儿抬头望着紫袍男子,自己年幼时曾寄居过唐门七年,也算半个唐门弟子,眼前这人正是唐门最为杰出的大弟子:唐云鹤。虽然只有三年的时间,不过二人情同兄妹。等到彭婴儿回府掌军时,唐云鹤也受师门之命,率一众弟子相助川蜀王,现在二人的手足之情情比金坚。 “师兄,楚湘那边,我们川蜀该不该出兵…”彭婴儿心里没了主意。 唐云鹤闻言连连后退,躺回了自己的太妃椅上:“这是你们川蜀王府的事,我们唐门可掺和不得。不过老太太已经有命,不论川蜀王府决策如何,鼎力相助就是了。”说着,从一旁的小方桌拈下一颗葡萄,丢进了嘴里。 “师兄,都什么时候了!你快帮我出个主意吧!”彭婴儿急了,拽着唐云鹤的腿就要将他拖下太妃椅。 “喂喂喂!别拉别拉,我没几件好衣服了。我怎么帮你出主意啊?到时候你又赖我头上了,不论决策如何,鼎力相助,上哪找这么好说话的武林门派啊?”唐云鹤拽着自己的衣服,终究没有彭婴儿力大,被她从椅子上拖了下来。 彭婴儿松了手,走回自己的帅位,一屁股坐了上去:“川蜀历年来依赖楚湘甚多,今年的岁贡还是找楚湘借来的。如今楚湘真起兵了,可父王又怕这怕那的,搞得我都有些犹豫不决了。” “那就起兵啊!”唐云鹤耿直地说道。 “可…哎,说了你也不懂。” “不懂你就说给我听啊!”唐云鹤说着,伸手又摘下了一颗葡萄,丢进了嘴里。 彭婴儿苦着脸说道:“可起兵了,万一事不成,岂不连累了整个川蜀?南淮和东鲁都已经被朝廷收复了。我们现在对抗朝廷,真不一定能不能取胜…” “那就不起兵。”唐云鹤的想法简单极了。 “现在不起兵,那万一楚湘赢了,能有我们好果子吃吗?”彭婴儿没说遇到付情之事,虽然自己是川蜀的郡主,掌握川蜀的兵马大权。可天下第一天下第二啥的,听起来离自己还是太遥远了。 唐云鹤挠了挠头,一拍大腿:“还得出兵!” “喂,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啊?”彭婴儿气得站了起来,瞪着唐云鹤吼道。 唐云鹤和彭婴儿自小一块长大,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妹的脾气,说道:“你看你,一说就急。我们出兵,但是什么都不做,隔岸观火岂不好?等两边打起来,看准了,谁赢我们帮谁!” 彭婴儿闻言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你那脑子就没一次派上过用场。”唐云鹤略带鄙夷地说道。 “啊啊啊啊!别打别打!!” 帅帐中传出了唐云鹤的鬼哭狼嚎声,帐外士兵只在惨叫初起时,侧听张望了一下,随即不去理会。川蜀,太多的事让人习以为常了。 皖城外,楚湘大营。 “巴蜀出兵了?出兵多少?”葛辞风压抑不住心头的喜悦,连日来好消息一个接一个,他都有些应接不暇。 “回世子殿下,据报,出兵十万,外加一千余名唐门弟子。”台下斥候回道。 葛辞风坐不住了,兴奋地站起来,摩拳擦掌:“十万!十万!合兵一处便是三十万大军,兵力与周子儒势均力敌!只要击溃周子儒,不出五日,我就能兵临金陵城下,皇位唾手可得!北地,定辽他们就算想搬师回援也来不及了。到那时候只要我安抚一下他们,仍许他们镇边王的位子…哈哈哈哈!” 姜荣在一旁嗤笑道:“一千名唐门弟子?这也好意思说?真是笑死人了,我带来的丐帮弟子足有万人!哼,小家子气!” 葛辞风适时恭维了一句:“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区区唐门,何能与丐帮媲美?”这句恭维十分有用,听得姜荣连连点头微笑,心里美滋滋的。 “世子殿下,周子儒自到皖城以来,并无动静,上次我军劫粮,周子儒也只是派轻骑绕后佯断归路,可是该派人去打探一下?”一名十分威仪的楚湘将军瓮声说道,此人名叫许通,帐中论军功论官职,他当仁不让皆为首位。 葛辞风经许通一提醒,这才回过神来,慢慢冷静了下来:“对,对对对。朝廷岁贡年年未有存余,今年岁贡还减了额度,他领着三十万人,怎么敢跟我这么耗的!查,立刻派人去查!” 葛辞风话音一落,还是队伍末尾的那名年轻将领,退出了帅帐。自从葛辞风代替樊参成了楚湘主帅,他这个前锋游击使就忙得要命。可他并不在乎,他知道只有自己越忙,楚湘获胜的机会才越大,自己才有机会更进一步! 皖城,大启朝廷军营。 “易小刀来了?多少人?他到哪了?”周子儒一听到奏报,像是被针扎了屁股一下,“蹭”地一下从帅位上站起来。 “回周相,一共不过两万五千人,已到芜城。不日就将抵达皖城。” 周子儒慢慢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听到易小刀只有两万五千人,心中稍稍舒缓了一些:“还好,只有两万五…此事陛下可曾知晓?” “尚未通禀。末将这就去派人…” “慢!”周子儒伸手拦住了汤兴昌:“先不忙报于陛下,让我想想。朝廷收复东鲁,皆易小刀之功,对他尚未封赏,如今却主动带兵来了皖城。是为何?” 汤兴昌不知道周子儒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自己,一时不敢回答。 “必然是为了她!呵,我还以为是何等大丈夫呢,到底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且不急着通报陛下,他来此也是一大助力。再说句诛心的话,倘若我等真有闪失,让易小刀来背这个黑锅,岂不好?” 汤兴昌听到“闪失”,想起自己前些时日没留神,走脱了葛辞风一事。喜得周子儒没有计较,不然的话,自己焉能在此?可汤兴昌还是有些犹豫:“可陛下那边…毕竟易小刀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 “很快就不是了。北方三王素来只知守边,不问中原之事。西贵王在那蛮荒之地,不足为虑。只要此番击溃楚湘,震慑川蜀,就天下太平了!易小刀也就只能躺在南淮和东鲁的功劳簿上,再过个几年,随便挑个寻常的罪过,就能将他打回乞丐!” 周子儒也不怕汤兴昌听到,自己身为大启文相,自问一心都是为了中兴大启,重振周家声威。一个恰巧碰到好运的乞丐,还真没放在周子儒的眼里。等到四海升平,易小刀就无用武之地,不足为惧! “还有一事,周相…”汤兴昌见周子儒“开导”了自己,犹豫着要不要说另一个“坏消息”。 “讲。”周子儒见汤兴昌吞吐模样,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好事不能错过,坏事更不能错过,因为你不知道哪一个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就是你满盘皆输的点。 汤兴昌说道:“川蜀王起兵十万,更兼千余名唐门弟子,由其女彭婴儿率领,已经出川…” 周子儒深吸了一口气,也不言语,对汤兴昌挥了挥手。汤兴昌知道周子儒需要思索一番,也不打扰,退出了帐外。 周子儒掐指算了一下日子,念叨说道:“算算日子,也该到了…”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周子儒问讯出了军帐,只见汤兴昌领着一帮士卒,将三名骑马的黑衣人团团包围,眼看冲突将起。 “住手,你们三个进来。”周子儒喝住了双方。 汤兴昌见是周子儒相识之人,将宝剑插回剑鞘,只对三人瞪了一眼,大步离去。 三人入帐后,周子儒打量了一番众人:“身为暗护,是否太招摇了一些?” “主人恕罪,我等接到消息,着急赶来,一时疏忽了。”三人一齐跪下,动作整齐划一。 “罢了,战时在所难免。交待你们一件事,现在去皖城东边的山中,将一名叫‘何月儿’的女子,带到军营中来。记住,她要是有一丁点的闪失,你们拿人头来偿!还有,‘雨’最近有些不安分,敲打一下。”周子儒盯着三人说道。 三人没有一丝波澜,听完周子儒的最后一个字,三人竟诡异地消失在了原地,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周子儒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了起来:易小刀来了,可有好戏看了。 京城,皇宫中。 赵易执的神识已经延伸到皖城城外,将整个大启朝廷军营囊括其中。周子儒闭眼的那一刻,赵易执睁开了双眼,双手捏紧了拳头,旋即又无力地松开… 第二百八十三章 定计 易小刀领着南淮军、挥征营,上武营一路不徐不急,来到了皖城城东外。 “易大人,前面就是皖城,大军不便进城,取何路而走?”王玄不善骑马,坐在马车中翻看着地图,询问易小刀。 “周相兵马如何布置?”易小刀望向何月儿所在的那座小山,漫不经心地问道。 王玄从一堆奏报中翻找着,说道:“周相的三十万兵马布在皖城西边,从皖城西南一直布于皖城西北,江边直至潜城,连绵近百里,防线甚密。” “潜城?不是被葛辞风攻占了吗?”易小刀记性很好,当即问道。 “前段时间葛辞风袭劫军粮,结果被周相派轻骑绕后,断了退路,顺势拿下了潜城。” “这么说葛辞风的兵马在潜城以西?” 王玄又翻找了一下奏报,回道:“正是,太城以北,潜城以西。” 易小刀伸出头唤来传令官:“去告诉忠意公,我意率军往天柱山驻扎,问他意下如何?” 传令官匆匆跑去,很快又折返回来:“忠意公言,万余精兵和身家性命,皆付予易大人。易大人斟酌便可,无需商议。” “呵,他什么时候也学会漂亮话这么一套一套的了?”易小刀摇头笑道:“好,传令下去,取道皖城北,大军开往天柱山!” 大军缓缓从皖城东向北进发,绕过皖城,只取天柱山。易小刀回头望向身后那座小山,只定定地望着。 “易大人,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王玄看出了易小刀的心思,坐在车中说道。 “没什么,已经断了。”易小刀回道,眼睛却没移开。 王玄一一收起散乱满车的奏报,笑着说道:“车中只你我两人,易大人是想骗我,还是骗自己呢?” 大军偏转,易小刀已经望不见了,这才缩回头来:“哎,王玄,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咋听不懂呢?” 王玄望着易小刀的眼睛:“当然是在劝大人了。大人不论是舍是留,都需做个了断才是,如此才能不负何姑娘,亦不负自己。这般藕断丝连,牵肠挂肚的…这两万五千兵马,如何敢为大人搏命?” 易小刀不答话,望向车外,看着往来的景致,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知道。” 大军行进,忽然,拉易小刀马车的战马嘶鸣,仿佛受了惊吓一般,两只前蹄高高抬起,腾空而刨。易小刀和王玄在车驾中被撞得东倒西歪,难以站立。护驾士卒连忙上前,好一会儿才和车夫一起制住了战马。 无人注意到,易小刀的车帘飘忽了一下,好似一个人影钻进了车驾之中。 “饿死我了,有吃的没啊?”付情一进入车驾,就在易小刀的身上胡乱摸索了起来。 “哎哎!停!哈哈哈…吁!!哈哈哈,男女授受不亲!”车内空间狭小,易小刀手忙脚乱地躲避着,却仍旧不时被付情摸到了痒痒肉,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玄和付情也早有相识,虽然知道二人有些熟稔,却不知已经熟到了这个地步。见二人打闹甚欢,又想起自己刚刚还在谈论何月儿之事,当即识趣地抱起一捆捆奏报,就要下车。 “好了好了,给你。”易小刀从身后掏出一个袋子,扔给了付情:“哎。王玄,你干嘛去?” “小人下车走走。”王玄淡淡地回道。 易小刀拉住王玄,将他拽了回来:“你走啥啊走?这里离天柱山还有六七十里的路程,你能走得动?老实在这坐着!” 付情打开易小刀的袋子,当即喜笑颜开:“哎,这么多的果子?” “你慢慢吃,我不跟你抢。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啊?”易小刀问向付情。 付情嘴里含着果子,对易小刀挤了挤眼:“我才不告诉你呢!” “易大人!”左右士卒听到车驾中有女声,担心是刺客,叫嚷着就要挑开车帘。 “无事,继续行军。”易小刀止住了士卒。 士卒们听到易小刀吩咐没事,自然往两边退去,只是少不了议论之声。 “刚刚马怎么惊了?我还听到易大人的车驾中有女子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也听到了!可车中只有王玄王先生和易大人两人啊!” “车中只有他们两,易大人的声音和女子的声音同时出现…你们说,易大人会不会好那口?强迫王大人…” 几个士卒听到这位兄弟的高谈阔论,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思索一番后,尽皆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极有可能!”众人异口同声地小声说道。 易小刀早已将冯广年的内力尽数吸纳,化为自己的内力,五感之上也优于常人。几人虽说得小声,可是易小刀却一字不漏地听在了耳朵里。 “我说…要不王玄你先下去走走吧…”易小刀又将王玄扶了起来,推出了车外。 一众士卒看到这一幕,愣了片刻,转而继续小声说道:“原来易大人自己有癖好!” 易小刀随性不去理会外面,问向付情:“别卖关子了,快说,以后我能天天给你摘果子吃。” 付情定定地望着易小刀:“给我摘一辈子?” “如果你活不了几年的话,我可以。”易小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情商体现地淋漓尽致… 付情并未生气,反倒是噗嗤一笑:“哈哈哈哈,走过大江南北,就没遇到过像你这么说话的。” “哎,等等,你这么急着知道我要去哪,是不是…关心我啊?”付情的心思已经在易小刀身上了,现在就急于想要得到易小刀的一丁点表示。 女子总是矜持的,关于情爱,都希望先听到男子迈出第一步。 易小刀两眼一闭,靠在了车厢上:“不说拉倒。” 付情见易小刀这副模样,小嘴鼓了起来,用力锤了易小刀一拳:“气死个人!”说完,掏出莲花,消失在了车厢里。 马儿长嘶,与她来时如出一辙。 “一天到晚的到处乱跑,疯丫头…”易小刀摇头抱臂摇头,神情仿佛一个看不惯世俗的老头子一样。 远在京城皇宫的赵易执早已用神识窥探到了这一切,当即捧腹大笑:“哈哈哈,这小子要是能泡到妞就有鬼了!” 川蜀军行军不快,十几天过去了,甚至还没出川蜀。让早就收到线报的葛辞风日等夜等,望眼欲穿。 “这怎么还不来?光打雷不下雨啊!”夜幕降临,葛辞风拨转马头回到营中,身后跟着 许通等一众将领。 楚湘兵马和朝廷对峙已经近四个月了,葛辞风亲自挑起反旗,公开反叛朝廷也已经两个月了。两方兵马虽仍旧戒备如初,可是军心和士气已经渐渐有些涣散。 “世子殿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当初揭竿而起时士气如虹,连下三所重镇,可是现在…”许通在一旁说着,望见一名巡营兵士走得较慢,隐隐有掉队的样子,抓过身边将领的长枪,一记枪杆扫在了那兵士的屁股上。 兵士连忙紧跟几步,悄悄揉了揉屁股,这一下力道不小,让他疼得不行。可许通下手也有分寸,皮开肉绽是肯定的,伤筋动骨倒不至于。 “许将军有什么建议吗?”葛辞风明白许通的意思,许通战功卓着,军中人莫能及。可是如今“勤王”之战在即,多少将领摩拳擦掌,欲为从龙之臣。许通的头号功臣的位子如今的确无人能够撼动,往后…可就不好说了。所以才这么急着主战,再立新功,确保楚湘王登临大位之时,自己也能傲视群臣。 葛辞风即便知道许通的心里想法,却并不反感,此时若是麾下众将皆要争功,那就再好不过了。此步踏出,无法回头,所有人不能全力以赴,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皖城乃是通往京城要地,三面环山,一面临江。易守难攻,却不能绕过。末将以为,不如以守待攻!”许通望着葛辞风,目光灼灼。 “继续说。”葛辞风暂时还没明白许通的意思。 许通见葛辞风有些兴趣,不敢怠慢,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皖城本身城墙并不高,力大擅攀之人亦可攀登,我们的难处在于朝廷的三十万兵马。三十万兵马据守皖城,急切难攻,且四周有山有水,补给难行。不如将周子儒引出皖城…” 见葛辞风不说话,许通自行皱眉道:“只是将三十万尽数引出,颇有些难度。” “何必要将三十万尽数引出?呵,我引出周子儒便行了。许将军莫不是将楚湘军的看家本领都给忘却了?”葛辞风推断了一下,认为此计可行,脸上露出了笑意。 许通犹豫再三,提醒道:“若是只杀了周子儒…小皇帝说不定还会再派其他人…如之前的汤兴昌,治军有方,就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葛辞风冷笑道:“欲削藩者,大启上下,唯周子儒最愿!杀了周子儒,小皇帝再找不出其他人来代替了。临阵换将,败北便是迟早的事!”葛辞风心中还有话没说,他自认除了周子儒,换上其他人,未必就是他敌手。只是多年胸有城府,葛辞风不会在外人面前明目张胆地说出这么自负的话罢了。 “那…让出太城?”许通试探着询问葛辞风的意思。 “连宿城一并让出!诱至楚湘境内!”葛辞风不在乎一时的得失,爽快地说道。 第二百八十四章 战,一触即发 易小刀刚刚率领两万五千将士爬上了天柱山,一个个累得直喘粗气,体力最差的王玄爬到一半就爬不动了,完全是秦往迁和伤好复原的樊俊将他抬上山的。 樊俊的腿被东倭忍者淬毒的武器所伤,虽说香莲儿及时施药,后来也经过秀扇坊坊主李红英的医治,可腿到底还是残了。如今行走一瘸一拐的,后来每每有人问起,樊俊总是淡然一笑:“技不如人罢了。” 天柱山一日之间,自上至下,满满当当地挤满了人。 “易大人…我们也不必…非得上山吧……驻扎在山下就可以了啊。”王玄虽是被抬上来的,却也累得够呛,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这山下便是密林,无人踏足,鲜有道路。驻扎山下,可就退无可退,一旦被击溃,这密林之中,兵马便再难聚拢了。据守天柱山,兵马在手中掌握,是战是走,皆由我也。”易小刀对此处地形较为熟悉,以前也曾流浪过此处。 斥候赶到山下,行不多远,马匹难行,斥候只好下马独自上山。可没爬多久,就累得晕了过去,不省人事。好在易小刀早有准备,半路设有斥候接应,从这名晕倒的兄弟身上摸出信件,接力登山。 “报,易大人,有书信。”几番接力之后,最后一个斥候头晕眼花地跪倒在易小刀的面前,从怀里摸出已湿得不成样子的信件。 易小刀接过书信,小心拆封:“楚湘军已撤离潜城,一路向西而退,目前已退至宿城,仍有退相,将入楚湘境内。” “易大人,信上说什么?”众人口干舌燥,半敞着衣裳询问易小刀。 易小刀默然,将信件在手上捏作一团,竟有几滴混杂着诸多斥候的汗水顺着易小刀的指缝间滴落。 “诸君之中可有皖城人士?”易小刀有些哭笑不得,转移话题问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将目光转向了香莲儿,人尽皆知,唯有易小刀和香莲儿两人出自皖城。香莲儿靠坐在山壁上,李定星在一旁帮她扇着风,汗如雨下。 “你卖什么关子?有话快说!”香莲儿不知道易小刀又有什么想法,若是需要之处,她自然义不容辞。 “既无皖城人士…看这风景如何?往西便是别山山脉,风景更是难得一见,要不…随我去看看?”易小刀望着累得七仰八叉的众人,有些愧疚,也有些心疼,还有些好笑。 王玄最先反应过来,明白了易小刀的意思,当时气愤填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扭过头缓气去了。 李定星比王玄稍慢一步,微微一怔,反应过来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抽出香莲儿的“念君”剑,追得易小刀到处乱窜:“你个坑货!变着法折磨人是吧?别跑!吃我一剑!” 好久,两人的打闹才被众人拉扯开,有了李定星的“暴怒”作铺垫,众人心中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真听到易小刀说出来时,反而还能好接受一些,一个个垂头丧气地收拾旗帜兵器,又慢慢往山下而去。 “完了,这下完了,士气没了…”见到众人无精打采地样子,易小刀摊手不知道如何是好。 “且在山下驻扎歇息几日吧,也算是帮周子儒看管一下后方了。葛辞风这一退,太城,宿城两座重镇空虚,周子儒肯定是要收复的,让他去吧。”山路上,李定星出声建议道。 易小刀回望王玄:“你怎么看?” 王玄身子骨虽弱,体力不佳,但是好在下山还不需人搀扶,自顾自地一步步跟在众人身后,见易小刀发问,斟酌着说道:“易大人收复南淮,东鲁两处藩地,已是奇功一件。周家乃是文相世家,若是功劳反不如易大人,恐会心生嫌隙。愚意以为,驻扎此地不失为一条妙计!” “既可休养生息,又可免遭猜疑……兵士也会感念易大人之德,传颂四方,令得万民…”王玄学会了拍马屁… “行了行了。”易小刀受不了:“那就在此地休整吧,我也有些累了。” 香莲儿默默白了易小刀一眼,他不仅有冯广年的深厚内力,还有司望南也将内力传承于他,他会累?说了狗都不信。 大军之中,香莲儿内力冠绝三军,易小刀,犹胜于她。 与此同时,身处朝廷军营中的周子儒,也收到了葛辞风退兵弃城的消息。 “周相,小心,葛辞风诡计多端,小心有诈!”汤兴昌第一时间提醒道。 周子儒叹道:“即便有诈,可这等阳谋,我却避无可避,总得走一遭啊。陛下派我来就是为了收复失地,剿逆平叛的。若是葛辞风退回了楚湘,我却还在这皖城,回京之后,还有何面目再立朝堂上?” “周相以为,这…必定有诈?”汤兴昌只是本能地觉得事情不简单,并没有考虑多么长远。 周子儒点头:“皖城地形易守难攻,我军三十万兵马屯于城外都难以摆开,何况他还有二十万兵马。如今一退,不过是寻找合适地形罢了,甚至于太城,宿城藏有伏兵也说不定…只待我去…” “末将愿为先锋,只需三千兵马,为周相大军先行一步,以试虚实!”汤兴昌抱拳请令。 周子儒伸手搭在汤兴昌的拳上,将他双手轻轻按下,笑道:“好歹是军中副帅,若是派去当先锋,岂不大才小用了?不劳你出马,我自有计。” “周相,计将安出?”汤兴昌人也老实,直接问道。 “小心隔墙有耳。”周子儒略有深意地看了汤兴昌一眼,挥手道:“汤帅先去准备吧,命令将士随时做好拔营准备。” 汤兴昌愣了一下,只当周子儒是担心军中混有楚湘奸细,也不多问,老老实实地退出帅帐,安排去了。 周子儒望着汤兴昌的背影,感叹朝廷的人才凋零:汤兴昌只有忠心,并无大才。虽有立功之心,却无建业之能。 “没人用时,可用汤兴昌;开拓进取之事,切不可用。陛下确有识人之明。”周子儒感叹道。 一个人影悄悄在角落中显现,没有惊动任何人,包括周子儒。 “主人。”人影出声喊道,提醒着周子儒。周子儒听到呼声,才反应过来,招手道:“过来说话。” “人可带来了?” “带来了,‘雨’的确不对劲,我们到时,甚至想和我们动手,见我们三个都在,她才乖乖地任由我们带人。” “是何原因?”周子儒皱眉问道。 人影局促地说道:“或许…和何月儿有关。” “她人呢?” “…我们施了药,何月儿昏睡了,就在军营外。‘雨’…不知去向。”人影不知周子儒问的是哪一个,索性将两人情况都讲明了。 周子儒微微有些诧异,随即恢复淡然神情,说道:“想办法找回来,别让我再去京城叫他们四个过来。带何月儿去潜城、太城、宿城,分别招摇三天,人尽皆知的那种。” 人影微微点头,退到一边,不知怎么便消失不见了。 “何月儿…不过一寻常农家女子,竟能使得这么多人为其冒险,赴汤蹈火…既然这样的话,那本相可得离你远点儿。哼!” 南方将至雨季,天气整日里都是阴沉沉的,白不见日,夜不见月的。 今夜也不例外,夜无月。 皖城外,一片寂静黑暗。唯有偶尔一些村落,会有点点灯火,可火光微弱,在黑夜中摇曳如鬼火,令人看得害怕。 一道身影抬步走过,见不清轮廓,只从微微喘息中听出是名女子。如此荒郊野外,伸手不见五指,竟有一女子只身行走?这件事听起来就令人感到害怕。 女子便是剑流云,又是周子儒口中的“雨”。 “月儿,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剑流云一向刚毅,难得出现这副气鼓鼓的样子。等她自己反应过来,不禁有些好笑,自己怎么变得有些像她了? 回想起在一起相处的这段时间,剑流云才发现身为女子也可以像她这样一般:可以哭可以笑,有怨气会发泄,有欢喜也会藏匿。对葛辞风的厌恶和对易小刀的愧疚,在她身边即便是个瞎子聋子,也可以感受得到她情绪的变化。 “真实!”剑流云脑海中冒出这样一个词,吓了自己一跳:原来这便是真实,世上还真有活得这样真实的人… 地上一个小木桩绊了剑流云一下,剑流云一个踉跄,但身法不俗的她很快站稳了脚步。 “不能分心了,当务之急是救出何月儿要紧。”剑流云深吸了一口气,聚精会神,脚下加快了脚步。前面的木桩枯枝多了起来,但剑流云再没被绊到,健步如风… 很快,行了没多久,就见到三个人影,其中一个扛着一个女子,亦在赶夜路,朝着西北而去。 “把她放下!”虽是黑夜,可剑流云运极目力,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被扛起者就是何月儿,也不藏匿,当即朗声喝道。 三人听到身后呼声,动作同时一滞,抗何月儿者将何月儿轻轻放下,靠在一棵树旁。另外两人同时跃起,跳到剑流云身后,三人将剑流云团团围住。 无人说话,战,一触即发。 第二百八十五章 对不起 “还请…”剑流云话刚出口,一对铁钩已经钩向了自己的双眼,剑流云提剑来挡,荡开了一钩。抬脚一点,踩在另一铁钩上,借力退开。 剑流云刚刚落地,一个下腰闪过了迎面扫来的一枪,单手撑地而起,再度避开接踵而至的枪杆。虽躲开两次袭击,可剑流云人已在半空,避无可避。第三人跃到半空,已剑流云还高一个身位,双手握着一把大刀,力劈而下。 剑流云双手握剑,被这一刀从半空中劈下,落地尚有余势,剑流云被压得单膝跪地,苦苦支撑。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剑流云就已被压制! “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剑流云咬牙说道。 使钩者和使枪者提着各自的兵器走了过来,三人围着剑流云,竟俱是女子,且身姿窈窕,容颜甚美。 “束手就擒,回去面见主人。”使枪女子语气平淡,听不出一丝感情,淡淡地说道。 “还请放过…何月儿。”剑流云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开口求道。 使枪女子怔怔地望着剑流云,说道:“主人留她有用。带走。”使钩女子和使刀女子同时出手,朝跪地的剑流云擒来。 剑流云眼中流出一丝决绝,不再硬抗大刀,剑身微斜,引刀劈于地下,自己则拄剑而起,凌空两脚将使钩女子和使刀女子蹬开。二人抬手防御,被剑流云的力道压退几步而已。 “嗵!” 一记枪杆结结实实地捅在剑流云的小腹,将她捅出好远,一时竟难以爬起。 “再不回头,下次捅的,便是枪头!”使枪女子话音加重了些许。 剑流云拄着剑爬起来,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将手中剑从剑鞘中慢慢拔出:“我也知道你们有令在身…得罪了。” “冥顽不灵!”三人身形同时一瞬,朝着剑流云的方向冲去,远处村落传来的丁点微光,在这黑夜中只令得四把兵器寒光闪烁。不时有衣帛皮肉切开之时,也不知是谁受了伤。 “不要逼我!”剑流云嘶声怒吼,犹如一匹孤狼一般。 “跟我们回去!”三女同时喝道,声线也微微有些波动,不再如之前一般冷漠。 一道剑光划过,三女被剑流云逼退数步,剑流云腾身跃上半空:“剑骨冷销!”一时间,剑芒大盛,道道剑气直冲三人而来,黑夜之中,光华剑气更显冷意。 “枪走狂蛟!” “刀滚幽篁!” “勾命爆魂!” 三女也不相让,各自使出绝技,剑气刀光,铁钩钢枪交织在一起,金铁相击之声远传四野。远处的村落纷纷熄灭自家烛火,天地之间多了一分冷意。 剑流云跌落在地,一头秀发散乱下来,大口吐着鲜血:“何月儿…我一定要带走。” “那你就把命留下!”三女胸口起起伏伏,这一波乱战下来,三女的气息也有些紊乱。剑流云以命相搏,多少有些惊人。 剑流云再度撑剑站起,双手握剑,正要抬步冲上,忽地听到远处有一微弱呻吟,何月儿醒了。 “剑流云…走…”何月儿眼前一片漆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身边是谁,她只是猜测,剑流云就在她身边与敌厮杀。喊完这一句,药力仍有些强劲,何月儿也是无力支撑,歪倒在了地上。 剑流云听到何月儿的呻吟声,正要过去,使枪女子横枪胸前。不需怀疑,剑流云只要再走一步,绝对会被她捅个对穿。 “她若是有什么闪失,我绝不放过你们!”剑流云披头散发,在身上点了几下,封住伤口,转身踉跄跑出几步。提气纵身,腾身掠起,消失在了黑夜中。 使钩女子正要追上,被一杆长枪横在身前拦住:“算了,别追了。主子的吩咐要紧。” 三人转身回去,将何月儿从地上扶起,继续赶路。 远处一棵大树后,一朵莲花花瓣缓缓飘落… 剑流云也不知道自己提气跑了多远,她只知道三女的武功和自己不相上下,她不敢停,只怕一停自己便束手就擒,何月儿也再没了生路。 “月儿…我一定…能救你…”剑流云最终没了力气,在一棵树上没站稳,脚下一滑,头朝下直直地跌了下来。 付情及时出现,一把抱住了剑流云,可却抵挡不住剑流云下落的冲击,被她压在身下。 “哎哟,压死我了你…看着挺苗条的一姑娘,怎么这么死沉…”付情将剑流云一把推开,从地上爬起来,揉搓着身上被磕到的部位。 “我也不知道是该谢你还是该恨你,何月儿被带走,你就让她们带走就是了,还去救她干嘛!唉,算了,要不是想让小刀高兴一点,我才懒得管你这破事呢!我现在带你去找易小刀,记住啊,你欠我一条命!”付情叉着腰对趴在地上的剑流云说道。 剑流云听到女子声音,勉力睁开眼睛望去,只见面前站着一名昂首叉腰的女子,看不清面目,只觉得十分娇俏。 “何月儿…”剑流云两眼一闭,晕死了过去。 “你要是死了,这笔账我就记在易小刀的头上,哼,问相阁从不吃亏!”付情将剑流云上半身扶起,胳膊架在自己的肩上:“走咯!” 云层厚薄不一,偶有点点月光透过云层照射在了大地上,林中,刚刚两人站立之处,此时并无人影。 天柱山脚,数百座军营连成一片,营中各地人士纷杂,南淮方言和东鲁方言不绝于耳。 易小刀坐在自己的靠椅上,屋外的风声轻响,易小刀听着风声,知道很快就要下雨了,懒洋洋地靠在自己的床上:“快一年了…” “易小刀!快来啊!我背不…动啦!”帐外传来一声女子的呼喊。周围的士卒听到喊叫,从四面八方赶来,刀剑相向。 易小刀掀开帷幕走了出来,付情不知是真的扶不动了还是因为见到了易小刀,再难支撑剑流云的重量,又一次被剑流云压倒在地,动弹不得。 李定星,香莲儿等人的军帐离易小刀并不远,也闻讯赶来。 “喂,你这姑娘好不害臊!千里迢迢追到这里来,没羞!”香莲儿见到付情,并没有好声气。两人早在东鲁就有嫌隙,现在付情又在营中大呼小叫,嚷嚷着要见易小刀,当即就不乐意了,为何月儿抱不平。 易小刀赶上两步,一手拨开剑流云,一手拉起付情:“这是怎么回事?你又干嘛去了?” 付情瞪了香莲儿一眼,对易小刀说道:“怎么回事?还不是为了你的事,为了你的宝贝何月儿!人我带回来了,何月儿的事,等她醒了你问她就是了!既然有人不欢迎我,我走了!”说完,赌气就要离开。 易小刀一把拉住了付情:“没人不欢迎你,你看你这身上,也受伤了。你要去哪我管不到,但是多少也得等伤好了再走。” 香莲儿见易小刀拉住了付情,两人手都牵一起了,就想上前,被李定星拉住,摇了摇头。 “药。”易小刀喊道。 香莲儿抱起双手,转身就要离开,李定星拦住了香莲儿,眼神示意,香莲儿极不情愿地掏出药瓶,递到了易小刀的手上。 易小刀看着手中的药瓶,塞到了付情的手中:“男女之间多有不便,我给你安排一个军帐,你养好伤了再走。这个女子是何人?军中没有女兵,既是你带来,也一并交给你了。” 付情连忙摇头:“我不行,我打不过她,她要是醒了要对我不利咋办?你不如交给莲儿姑娘吧,她是高手,和她正好有一会儿打的。” 香莲儿听到这话横眉立目,撸起袖子就要过来收拾付情,吓得付情连忙翻袖子找莲花。 “好了,别闹了。那香莲儿,就麻烦你了。付情不会平白无故带个人过来,或许,她的确知道何月儿的事情。”易小刀对香莲儿说道。 香莲儿走过来,一只手就从地上拽起了剑流云,背在身上,嘲讽地瞧了付情一眼,将剑流云背回了自己的帐中。李定星连忙跟上,王玄,秦往迁等人挥散周围的兵士,人群渐渐散去。 易小刀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一把揪住付情,拽到了自己的帐中。王玄和秦往迁,樊俊等人一见情况不对,连忙跟了进去。 “香莲儿脑子反应不过来,可我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何月儿到底出什么事了?她不是一直待在家里吗?刚刚那女子为什么身上都是兵刃所伤!?”易小刀问话如连珠炮一般,一连串地逼问道。 “放手,你弄疼我了!”付情力气没易小刀大,被易小刀拽进帐中,手中握着易小刀塞过来的药瓶,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易小刀也急了,没有松手:“何月儿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快告诉我!!!” “我叫你放手!!!”付情近乎癫狂地吼叫。 秦往迁和樊俊两人连忙上前,拉住了易小刀:“易大人,冷静一点!”易小刀被两人拖住,这才松开了手,王玄立马上前,将付情拉到一边,生怕易小刀这时候突然暴起。 可即便秦往迁和樊俊两人,也隐隐有些抵挡不住易小刀。 “何月儿何月儿何月儿!你心里只有何月儿,我为你做了多少事你知道吗?!!你越想知道我就越不告诉你!你拿我怎样?没人欢迎我,我这就回东鲁,我们眼不见心不烦!!!”付情一把甩开王玄的手,转身就要离开。 书案上,“思卿”剑嗡动起来,铮铮作响。 王玄单纯是个文人,虽是男子,却还没付情力气大,竟留不住她:“易大人!” 付情好似去意已决,拖着王玄一步步走到了帐门边:“王先生你放开我!我现在就要走!” 众人争执间,突然,秦往迁和樊俊两人只觉得手上一松,易小刀一口气泄了下来:“对不起…” 第二百八十六章 援救 付情最终还是没走,倒不是因为易小刀的道歉而心软了,而是正要离开时,帐幕拉开,香莲儿进来了。看了一眼挣扎着要往外走的付情,随手一记手刀,将付情敲晕在了王玄怀里。 “这丫头片子要闹啥呢?”香莲儿好奇地问向众人。 樊俊松了一口气:“好在莲儿姑娘这时候赶来,不然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秦往迁望着香莲儿的手刀刀法,又望向了易小刀的后颈,若有所思… 易小刀几步赶来,见付情只是晕过去,也松了一口气,他生怕香莲儿下手没轻没重,给付情打出个三长两短。 “放心吧,我没使劲。对了,那女的醒了,刚醒就要对李定星动手,这都什么人啊?”香莲儿皱眉说道。 “啊?李定星怎么样了?”易小刀吓了一大跳,他不希望这帐中任何一个人出事。 香莲儿说道:“她又有伤在身,能掀什么风浪?被我和李定星两人联手擒下了,现在正绑在帐里,李定星看着她,你快去看看吧。” 易小刀连连点头:“好,我这就去。”话刚说完,又连忙补充道:“对了,付情身上还有伤,麻烦你帮她擦个药。” 香莲儿从王玄怀里接过付情,扶到了一边,王玄三人连忙出帐,吩咐守卫把好帐门,也跟着易小刀来到了李定星帐中。 “出什么事了?”易小刀忙不迭地奔进了帐中,见到剑流云被五花大绑,一言不发,便问向李定星。 李定星摇头道:“什么都不肯说。” 易小刀望着剑流云,对李定星等人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她单独聊一下。” 李定星等人退出帐外,来到易小刀的军帐,查看付情的情况。 “我没猜错的话,待在何月儿家里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你吧?为什么会受伤?何月儿怎么样了?”易小刀搬来一张椅子,在剑流云的面前坐下。 剑流云上下打量了一下易小刀,冷笑道:“何月儿真是瞎了你,当初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姑娘也一直在盯着何月儿,是你指使的吧?”剑流云所指,便是付情。 “付情的确一直在暗中盯着何月儿,但…我没有指使她,我只是猜到她会这么做。”易小刀坦诚说道:“你还没说何月儿怎么样了呢。” “那姑娘也喜欢你?”剑流云对易小刀的问话置若罔闻。 易小刀也知道自己不将她的问题先回答完,她是不会说的,回答道:“女孩家的心思我不知道,我也猜不出来。她是否对我有意思,那是她的事,你要是现在不想说出何月儿的下落,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想知道什么你先问吧。” 剑流云感受到了易小刀的真诚之意,稍稍放下心防:“何月儿再度成亲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知道,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要和葛辞风再成亲一次。” 剑流云低头,好似心中斟酌,好一会儿才抬头说道:“好吧,我就告诉你。葛辞风用何月儿的父母做要挟,逼着何月儿成亲。起初何月儿抵死不从,后来葛辞风才退了一步,说只走一个成亲的形式,何月儿这才同意了。” “只走一个成亲的形式?他图什么?”易小刀皱眉问道。 “怕朝廷的人对他不利,假借成亲之事闹得满城皆知,让朝廷的人暂时无从下手,他再金蝉脱壳。何月儿是这么和我说的,应该不假。”剑流云将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易小刀心神激荡,原来自己一直都错怪了何月儿,可她从来都没和自己提起过… 剑流云想是猜出了易小刀的心里想法,冷笑道:“这种事你让何月儿怎么说得出口?倒是你,不会去调查一下关心一下何月儿吗?不分青红皂白就一顿发脾气,还把她家窗户给赌上了,害得我绕路…” 易小刀定定地望着剑流云,问道:“那…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正说在兴头上的剑流云闻言一窒:“你…你管我呢?” “与其说你是在监视何月儿,倒不如说你是在保护她,又或者两者皆有。当时既不与未助女卫一般与我相见,想必不属十二天卫之流,可你的所作所为,的确像是朝廷所派来的…啊,我知道了!” 易小刀紧紧地盯着剑流云,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剑流云见易小刀的坏笑,心中慌乱,岔开了话题:“何月儿被人绑走了,至于要去做什么,我不知道。你要是还有点良心的话,就赶快去救她。” “不知道做什么,那你一定知道是何人所为了。”易小刀紧盯着剑流云话中的每一处漏洞。 “你死心吧,我不会告诉你的。我口中有毒囊,大不了就是一死。再说,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还要问我做什么?”剑流云突然反应过来,明白了易小刀之前是在诈她。 易小刀也不纠结:“好吧,别的我也不问了,问了你也不会说。那总该告诉我,何月儿被抓到哪儿去了吧?” “应该是潜城,虽然带着一个何月儿,但是以她们的速度,后半夜就能抵达。”剑流云对此并不隐瞒,不然何月儿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多少人?” “三个。” “武艺如何?” “皆在天行境。” 易小刀站起身,轻轻一脚,将椅子踢到刚刚拖移的位置,分毫不差:“知道了,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愿以后我们不会成为敌人。”说着将一旁的药拿在手中,握住了剑流云身上的链绳,催动火气,一把扯掉。 剑流云被易小刀的力气带倒在地,易小刀将剑流云扶起,递上药:“这是秀扇坊的灵药,你身上有伤,擦擦很快就好了。如果不愿意待在这里,就悉听尊便吧。” “我为什么不愿意待在这里?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负心汉到底会不会去救何月儿!”剑流云心知自己已无处可去,“厚脸皮”地赖在易小刀这里,先救出何月儿再说。 易小刀轻笑一下,也不解释,出帐喊来一名士卒,吩咐给剑流云找个军帐安置,便回到了自己的帅帐。 “易小刀,怎么样了?她说了什么没有?”香莲儿为付情盖上了被子,扭头问道。虽说讨厌归讨厌,香莲儿到底还是心善,没对昏迷不醒的付情做些什么。 王玄等人也都望着易小刀,等着他的回答。 “没什么,她什么都没说。”易小刀轻笑道。 香莲儿放下被子,大步走到了易小刀的身边,一把揪住了易小刀的衣襟:“易小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救何月儿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晚上也不会再盯着你,但是你要是敢丢下这大军,一个人离开,你就试试看!” 香莲儿没有暴怒,没有嘶吼,表情平静,语气平淡。可越是这样冷静的香莲儿,才越让人觉得害怕,在场的王玄,秦往迁等人和香莲儿也都有接触,此时都忍不住微微后退,不敢插话。 李定星望了望易小刀,又看了看香莲儿,一言不发,只是抬步慢慢走到了香莲儿的身后,表面了自己的立场。 “好好好,怕了你了。何月儿被人抓走了,可能去了潜城,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赶去潜城,这总行了吧?”易小刀服软。 “多少人?楚湘干的?”李定星问道,父兄皆死于楚湘之手,与楚湘可谓不共戴天。他虽与何月儿交集不多,可也不愿当初那个拎着扫把追打易小刀的灵气姑娘遭遇厄难。 易小刀缓缓摇头:“只有三人,还不能确定是谁干的。我也怀疑是楚湘,可楚湘已经退到了宿城,若是楚湘干的,应该会直接去宿城才对。” “若是三人的话…”李定星犹豫了。 王玄接过话头:“若是只有三人,不宜妄动大军,恐打草惊蛇。” 易小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不管,要救月儿姐,我必须去。”香莲儿抱臂说着,望向了李定星。 易小刀说道:“香莲儿可以去,李定星不行。我若是和李定星去了,军中没有主事之人。王玄…” “我断然不行,兵马不会服我的。”王玄颇具自知之明。 “那我和易大人去,多了一人一枪而已,不会太惹眼的。”秦往迁站了出来。 “我…我也…算了,我就留在军营吧。”樊俊一瘸一拐地也想站出来,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终究还是退了回去。 易小刀走到樊俊身边,拍了拍肩膀:“樊大哥,当初是我不好,害得你身处险境,落到现在这个样子。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有机会,我们一起并肩而行!” “好!”樊俊知道易小刀说的是场面话,也不禁有些感慨,自己已是半个废人,易小刀却没嫌弃自己,当初跟着他算没看错人。 众人商议了一圈,最终也只有易小刀,香莲儿和秦往迁三人决定赶往潜城。计议已定,正要各自离开回去歇息,帐幕却从外面被掀开。 剑流云按剑走了进来,众人纷纷去拿各自的兵器,被易小刀举手拦住:“你也要去?” 剑流云微微一笑,这一笑牵动了脸上的一处伤口,一丝鲜血又渗了出来,点了点头。 第二百八十七章 取道太城 天刚亮,易小刀四人就背着行囊包袱,离开了军营,四人四马,向着潜城的方向而去。天柱山离潜城并不远,放开马来跑,不过区区一个时辰即可到达。易小刀等人并不着急,徐徐而行,路上闲聊,想要再问些消息出来。 易小刀和香莲儿两人拍马在剑流云两侧,秦往迁跟在身后,三人隐隐有将剑流云包围之势,可这不过是为了更清楚些听到剑流云说的话。剑流云也不在意三人所为。 “姑娘,总该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吧?要不我们怎么称呼你啊?”香莲儿首先发问,笑颜嫣嫣。 “剑流云。” 易小刀趁机追问:“那掳走何月儿的三人是什么人啊?长什么样子?不然就算当面碰到了,我们也不认识不是?” 剑流云叹了口气,说道:“我的主子手下有八人,合称‘阴阳八子’,我就是其中之一。那三人皆是女子,与我一起,称为‘阴四子’。” “‘阴阳八子’‘阴四子’江湖上没听说这个名号啊!”易小刀努力回想,胡立山将江湖之事,事无大小,一一告知,易小刀对这两个称呼却是闻所未闻。 “哼,坐井观天,你才能知道什么?”剑流云颇为自傲地冷笑一声,说道:“‘阴阳八子’,人人皆有天行境的修为,若损一人,主人便会遍寻江湖,找人补上。寻常门派都不如八子合力一击!” “那你详细说说她们三人,我们好认出她们。”易小刀对这“阴阳八子”充满了好奇,可眼下当务之急是了解这三人的情况。 剑流云缓缓说道:“‘阴阳八子’还有两个别称,四阳合称‘正大光明’,四阴合称‘风雨如晦’。我便是其中的‘雨’,其余三人分别是风,如,晦。” “风,名叫枪引蛟,手中一杆长枪,静如伏蟒,动如狂蛟;如,名叫刀横海,使的兵器是一把大刀,劈铁断金,无往不利;晦,名叫钩渡魂。两把双钩,招式诡异,难以抵挡。三人若是合力,我们四人不会是她们的对手。” “我们四个都不是对手,你还一个人上?再说了,这什么枪引蛟,刀横海的,又是什么风雨如晦。取这么多名字干嘛?你们主子能记得住吗?”易小刀的嘴又贫了起来。 剑流云白了易小刀一眼:“你管那么多干嘛?” “要我说啊,就叫阿一,阿二,阿三…好记实用,反正都不是真名不是?我府上的家丁都排到阿九了!” 剑流云懒得理睬他,接着说道:“她们三个倒是不会对何月儿不利,主子也只是想利用一下她罢了。我们要是救下了何月儿,也就离开便是了,哪怕有机会,也希望请你们不要对她们下手。” “利用何月儿?何月儿一普通女子,有什么好利用的?”香莲儿的话语中,隐隐有些怒气。 “你家主子不会是冲着我来的吧?还是冲着葛辞风?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家主子…”易小刀盯着剑流云,正要说话,只见前面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男女老少,三五成群,纷纷往潜城而去。 剑流云惊讶:“这是怎么回事?这么早,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易小刀三人眉头紧皱,最终还是秦往迁说了句:“今天是赶集的日子,这些百姓都是去城里赶集的。” “这么多人,能不能找到还真不好说…”香莲儿不无担心地说道。 “吗的,出门忘看黄历了。不急,进城之后我们分守四门,盯着赶集的人群。待到午时左右,百姓散集,各自盯着各自的城门,她们只要来,就一定走不了!”易小刀想出了一个办法。 剑流云提出疑问:“潜城不算大,可也不小。即便一人发现了,那要如何通知其余三人呢?” “这个简单,我们盯两个时辰。从午时盯到申时,然后在城中衙门外集合,若是谁没来,便是发现了目标。其余人赶到那一处城门,或出城,或搜寻就是了。只要那人做了暗号,对方就一定跑不脱,大家来记一下暗号。”易小刀脑子相当灵活,当场就将办法补足完善。 众人互相通了暗号记住,便也加快速度,往潜城而去。 与此同时,枪引蛟等三人也带着何月儿刚好赶到了潜城城门外。 “主人说要招摇三天,如何招摇?你们可有什么好办法?”枪引蛟询问其余二人。 “今天正是赶集,人最多的时候,我们得闹点动静出来,可我们四个女流之辈,又不能暴露身份,有些难。”刀横海不无担心地说道。 钩渡魂在一旁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只是…有违人和,得委屈一下这个小丫头了。”说着,望着枪引蛟怀里昏迷不醒的何月儿。 “说来听听。”其余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城中百姓,最好热闹,欲见些新鲜事。我们不如带着她,来个比武招亲?向外散步,只要打得过我们三人的任何一个,就可将何月儿许配给他。想这小小潜城,哪有我们的对手?只要擂台摆上三日,便可人尽皆知…”钩渡魂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枪引蛟和刀横海相视一眼,这办法果然有违人和,尤其是何月儿这情况。已经分别与易小刀和葛辞风成亲了,京城,皖城人尽皆知。如今又到潜城来弄这一出比武招亲,等此事一过,以后也别想抬头做人了… “主人的吩咐要紧,我赞成。”枪引蛟没有过多思考,当即赞成。这时候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唯有这个办法,能让何月儿马上就传名在外。且比武招亲这个借口也十分合理。不仅是潜城,后面的太城和宿城皆可如此作为啊! “终究有些不妥,她也是个苦命的人…”刀横海动了些恻隐之心。 “那主人那边怎么交代?”枪引蛟拨了拨秀发:“你有什么好想法吗?” 刀横海被问住了,她平日里只会舞刀弄枪,哪有什么想法啊?也就不再说话了。 “那就这么定了,先进城吧。”枪引蛟一锤定音,将何月儿扶起,混入了人群中,刀横海和钩渡魂紧随其后,几人跟随百姓进入了潜城。 她们刚进入城中,西边的易小刀等人也从西城门进入了潜城,稍稍计议后,易小刀和剑流云分守最可能出现的东门和南门。香莲儿赶往北门,秦往迁则原地蹲守西门。 香莲儿争不过剑流云和易小刀也就罢了,毕竟他们一个与何月儿感情非比寻常,另一个又认识其余的阴三子。可留守西门也被易小刀拒绝了,就很不乐意了。 易小刀也没过多解释,香莲儿性急,真要遇到了何月儿,保不齐就会和对方大打出手,易小刀考虑一番,还是决定派更为稳重一点的秦往迁留守西门。香莲儿拗不过易小刀,只得往北门而去。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天气不仅阴沉沉的,还下了一丝丝的小雨,街上的行人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华丽大袄或破旧大衣。只有小孩子们一点也不怕,像个小火炉一样,到处乱窜,听到父母爷奶的呼唤又会很快跑回来,快活得很。 易小刀为避免打草惊蛇,并未动用内力施展轻功,仅是徒步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很多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或是后背一阵风,易小刀就已擦身而过,并未引起太大的惊动。 枪引蛟扶着何月儿走在人群中,刀横海和钩渡魂在两侧护卫。忽地,枪引蛟脚步一顿,刀横海和钩渡魂立马默契地分护前后,警戒起来。 “怎么了?”刀横海回头问道。 “有人来了,冲我们来的,速度很快。”枪引蛟言简意赅,不用她说,刀横海和钩渡魂也察觉到了,易小刀的来势实在是太多了,飘忽之间,脚尖轻点,在拥挤的人群中已进数十步有余。 “退?”钩渡魂察觉一下后方,并无动静,出声建议道。 枪引蛟皱眉思索片刻,说道:“未必就知道我们在这里,先隐匿一下。”枪引蛟将何月儿轻轻一提,闪到路边,装作一队姐妹俩在挑拣道路两旁的货物。 刀横海身材娇小,索性跟在一对老夫妻身后,乍一看去,仿佛一对老夫妻带着自家女儿出来赶集一般。 钩渡魂则躲在一群壮汉身后,亦步亦趋,即便被人看到,也会以为是其中哪一个汉子的婆娘,不会引起过多的关注。 易小刀的确没有对两边的路人有过多关注,脚步几下轻点,便从枪引蛟等人的身边擦身而过,仍旧直往东门而去。四个年轻女子,应该不会太难找的。易小刀如是想着。 钩渡魂待易小刀从身边闪过,察觉一下再无危险,凑过来说道:“这是易小刀?果真冲我们来的,剑流云去通风报信了!” 枪引蛟微微点头:“的确是他,我在京城见过。他来得也太快了。” “若是被他发现了,定要将何月儿抢去,主人的计划就失败了。”刀横海也凑了过来,对于易小刀的事,在京城鲜有人不知道的。 “走,潜城不能待了。我们去太城!”枪引蛟略一思索,当即立断。 “你知道主子什么意思?”二女齐声问道。 枪引蛟望着怀中仍在昏睡的何月儿说道:“主子是为了引葛辞风前来,如果只是为了易小刀,大可以派人护送给他,何必这么麻烦?要我们在这三城招摇过市?且离皖城越来越远。” “好,听你的,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刀横海点头赞同。 “要是再见到剑流云,我一定亲手杀了她!”钩渡魂恨恨地说道,随即也点头了枪引蛟的主意。 三女扶着何月儿,往西门而去。 易小刀奔出老远,突然停下了脚步,慢慢回过身来,望着街道上一望无际的人群,眯起了眼睛… 第二百八十八章 拦截 秦往迁靠在城墙边,打量着来往人群。城外涌入城中来赶集的百姓已经慢慢变少了,不时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进入城来,每个人秦往迁都没放过打量。 正在秦往迁无所事事地时候,忽有两女从身边经过。秦往迁抬眼望去,这二女与寻常女子并无太大区别,身后包袱里倒是鼓鼓囊囊,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 秦往迁嗅了嗅鼻子:“没有香水味?”望二女身后望去,并不见其他人有要出城之意。 “分开走的?”秦往迁心中有些犹豫,这二女眼看就要出城,也不知是跟还是不跟为好。 “先跟上看看。”秦往迁抬步跟着二女向城外走去。 二女正是刀横海和钩渡魂,二人刚出城门,就察觉到了身后紧跟的秦往迁。 “只有一个?” “别在这里生事,先带他走远一些。”二人简单商议,也不回头去看,只管行路。 秦往迁跟了一段距离,还不忘回头打量城门处,并无异样。 “难道是我猜错了?”秦往迁心中怀疑,也不再跟,就要回头。 秦往迁关注着身后城门,二女自然也在关注着秦往迁。秦往迁刚刚转身,二女便发现了秦往迁的意图。 “怎么办?他要回去了。算算时间,半个时辰,这时候让他回去,肯定会和枪引蛟撞个正着的!” “离城门有些远了,动手!” 一道刀气半空斩下,目标正是秦往迁。秦往迁就地一滚,躲到一边:“什么人?为何偷袭我?” “你跟了我们这么久,我们还没问呢!”钩渡魂掏出铁钩,朝着秦往迁笔直冲来。 秦往迁手中没有兵器,不敢应敌,只得往城门边而去,刚刚为免事端,他将长枪留在了城门外。秦往迁速度很快,钩渡魂的速度更快,铁钩已经伸到了秦往迁的后背,一钩落下,秦往迁奋力一闪,背后的衣服被铁钩划了个稀烂。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走我的路,你凭什么说我就一定在跟着你!”秦往迁不敢背对二女,脚下站定,转身盯着二女,望见了二人一刀一钩的兵器,心知找到正主了。 “去找阎王评理吧!”刀横海也不废话,一刀追了过来,刀锋在秦往迁眼中渐渐放大,秦往迁望着力劈而下的刀锋,心中惊骇:“躲不掉了!” … 易小刀没有去向东门,而是折身返回,一路左顾右盼。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一直在寻找四名年轻女子的队伍,可这一路行来,四人成行见到不少,都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四名年轻女子…想想也太过突兀了。 路上,易小刀见到刚刚擦肩而过的老夫妻,此时他们的摊位被旁边的商贩挤了又挤,已经挪到了角落里,根本就难以被人发现。 “二老多大年纪了?也是该在家享享清福了,这赶集的事,该让儿子女儿来了。”易小刀四处打量没找到刚刚那瘦小女子,也没刻意打探,经过时只当闲话叙叙家常一般。 老妇人倒愿意聊,张口就来:“唉,命苦哦…我家那儿子都二十多了,整天游手好闲,啥都不会。不像小哥你,这么年轻也来得这么早,你都买卖些啥啊?” “哦,我…给我夫人买点胭脂,不卖什么,随便逛逛。儿子靠不住,女儿总该懂事了啊。这倒春寒大冷天的,你二老别给冻着了!”易小刀抛砖引玉地说道。 “没女儿,就两儿子,都不成器,唉…”老妇人唉声叹气,老头儿只坐在一旁,默不作声,两人脸上满脸都是苦楚。 易小刀地上的一堆大白菜之中,随手挑起一个最烂的,从身上摸出一块最小的碎银,丢给了这对老夫妻:“行,二老辛苦。赶明儿给两孩子说个媳妇儿,成家了就好了!” 三言两语,易小刀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了解的信息,不顾两位老人的千恩万谢,起身离开。 易小刀没走出多远,便停下脚步思索了起来:“我说今天怎么见到的年轻女子总感觉多了些,他们会走哪条路呢?朝廷这时候对何月儿有动作,不是为了我就是为了葛辞风,若是为了葛辞风便会往南门而去,出了城,大半日的功夫就能到了太城…” 易小刀捋着思路,越想越觉得自己考虑得正确,径直向南而去。没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南门有剑流云守着,北门有何月儿守着。她们两皆是女子,又对何月儿极其熟悉,并不会像我这般粗心。倒是西门的秦往迁…” 易小刀越想心里越不踏实,折身往西城门而去。 枪引蛟等三人,就是以为南门会有人马阻拦,才绕道西门,不想被易小刀几人的安排误打误撞交错在一起,又被易小刀的想法蒙对了。 西门外,秦往迁独身一人奔到了西城,从城墙下捡回了自己的长枪。长枪在手,秦往迁才觉得踏实了许多。刚刚刀横海那一刀,自己眼瞅着就要避不开了,没想到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刀横海那一刀却砍偏了,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钩渡魂望着面前的刀横海,捏紧了手中的铁钩:“出了一个剑流云当叛徒还不够,你也要背叛主人吗?” “慎言。”刀横海对钩渡魂出主意让何月儿比武招亲一事本就有些不满,刚刚那名男子因为不确定对方身份,而且手无寸铁,自己一时动了恻隐之心罢了。钩渡魂动不动就扣个叛徒的帽子,让刀横海十分不爽。 “那一刀分明就是有意放水,你还狡辩!”钩渡魂不依不饶,四阴之中,她最为聪慧,比如提议让何月儿比武招亲的确是个可以完美完成周子儒任务的办法。而且周子儒的作法她也猜到了十之七八,就是要引来葛辞风,好与之决一死战。事关战机,可一个两个地都在违逆主人的计划,钩渡魂颇为不满。 “不过是砍偏了,要不是你在这胡搅蛮缠,第二刀就能让他横尸当场!我看,分明就是你当了叛徒,还要来反咬我一口!”刀横海豁出去了,早就看这钩渡魂不爽了,四阴同为女子,各怀心思,可没四阳那般融洽的同僚关系。 钩渡魂捏紧了手中铁钩,刀横海也不甘示弱,长刀在手,并不惧她。 枪引蛟扶着何月儿刚刚出城,一路虽有不少路人觉得奇怪,可两人皆是女子,并没有多想。即便是街边混混,也因赶集之日而变得有所收敛,没过来骚扰,毕竟街头巷尾都是巡逻的衙役官兵。 刚刚出城,就和捡回长枪的秦往迁撞了个正着。枪引蛟瞥了一眼秦往迁,虽对他手中长枪有些忌惮,可到底没太在意,扶着何月儿就准备让路绕开。 “姑娘且留步,你怀中这位姑娘…应该是姓何吧?”秦往迁刚刚就见识了“四阴子”的实力,此时也不敢靠近,却也没打算就任由其离去。 枪引蛟没有答话,秦往迁接着说道:“刚刚那两名女子先行出城,打探情况,顺便若是有不长眼的宵小或者有尾巴啥的,就可以一并解决了,直到现在你才扶着这位正主出来。我不愿生事,留下何月儿,我不与你纠缠。” 秦往迁提着长枪,缓缓走到枪引蛟面前,封住她的路。刚刚刀横海刀下留情,现在又有长枪在手,秦往迁起了心思,想试试看自己和“阴四子”能过几招。 “让开。”枪引蛟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单手从身后包袱中摸出几段钢棍,很快,一杆钢枪便被组装起来,出现在枪引蛟的手中。 枪引蛟没再说话,只静静地望着秦往迁,说的越多,错得也就越多。虽然带着一个何月儿,但是枪引蛟自信对面这个人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秦往迁手中长枪舞了个枪花,笑道:“要不先把何姑娘放下来吧,别误伤了她。虽然我不一定是你的对手,但是你若是能双手和我较量一番,我就很高兴了。” 枪引蛟想了想,也怕真有个万一,便将何月儿扶到一旁,靠在一棵树边,迈动着大长腿走了回来。 “我可不会留手。”枪引蛟立枪于地,冷冷地说道。 “那便再好不过了。”秦往迁再度抖了个枪花,抢先攻了上来。一枪便朝枪引蛟心窝扎去。 枪引蛟一脚踢向枪杆,枪杆撞向秦往迁的枪头,将枪头磕开,便顺势抓住钢枪,朝秦往迁逼近。 “好快!”秦往迁扭身卸掉枪头上的劲力,舞枪和枪引蛟战到了一起。 枪引蛟嘴上虽然说着不会留手,可也见秦往迁似乎是个枪中好手,有心试探一下,便一招一式地和秦往迁过招,枪法依旧凌厉,劲力却轻了不少。 “姐姐若是留手,当心性命!”秦往迁虽没有名师指点,枪法全凭自学,可也看得出枪引蛟的确留手了。本就身为男子,不甘被看轻,手中枪法渐渐狠厉起来。 枪引蛟被看破了,脸上有些挂不住,心中暗啐一声:“不识抬举。”钢枪舞得大开大合,枪枪直指要害。 枪引蛟一认真起来,秦往迁很快就招架不住了,气力上不如枪引蛟不说,甚至枪法上也不如枪引蛟,渐渐只有招架之力。 “看枪!”枪引蛟心中谋定:若躲不过这一枪,我便是你的劫数了。 沉身一枪,平刺胸腹。若是架枪格挡,枪头便会从斜刺而上,直取咽喉。 秦往迁果然架枪格挡,还未等他放下心来,枪头已迎面而来。秦往迁心中一紧,架枪翻转,躲过这咽喉一枪。枪引蛟一脚踏在自己的枪杆上施力,钢枪压下,将秦往迁死死地压在了地上。 枪头压在秦往迁的胸口处,只需枪引蛟用力,便可贯穿秦往迁的胸膛。 “姐姐好身手。”秦往迁脸上仍带笑意,双手放开长枪,一副任杀任剐的样子。 枪引蛟心中急切思索,正在考虑杀还是不杀的时候,一个人影从侧面朝自己扑来,来势颇快。 枪引蛟一个后空翻躲开人影,掠到树下,抓起何月儿就腾空而起,丝毫不拖泥带水。 易小刀望着远去的枪引蛟和何月儿,淡然询问着秦往迁的状况:“没事吧?” 第二百八十九章 比武招亲 “什么?你们让人跑了!”香莲儿不顾周围食客的目光,当场叫嚷了起来。 “莲儿姑娘,是我没用…”秦往迁颇为尴尬,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却奈何不了一个女子… 香莲儿知道秦往迁虽是自幼习武,却是自学,没有名师指导,门派培养,能和枪引蛟斗上会儿已是不容易了。声音缓和了一些:“秦兄弟你别放心上,我不是说你。” “那你就西嗦哦咯?”易小刀往嘴里丢了个包子,含糊不清地说道。 香莲儿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揪住了易小刀的耳朵:“你还有脸吃,我不说你说谁?何月儿都被人抓走了,你不着急啊!” 易小刀微微一歪头,就将自己的耳朵解救了出来:“哎呀,刚刚我就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所以我就不急了。” “什么事?”香莲儿和秦往迁异口同声地问道。 易小刀看向剑流云:“她们带着何月儿去了太城,接下来就该去宿城了。有这样的绝顶高手,还是三个来保护何月儿,有这种手笔的,应该就是那位大人吧?”易小刀目光灼灼,点到即止。 剑流云看着易小刀的眼神,她知道,虽然易小刀没说出来,可是以他的聪明,已经猜出来了。 “甚至于很多事情,或许都是那位大人所为。比如胡大哥在京城战死…”易小刀眼中的笑意慢慢收起… “我不知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不能回答你。”剑流云坦白道,她有些庆幸自己的确不知道。 香莲儿望着猜谜语一样的两人,打断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月儿姐到底被谁抓走了?” 易小刀没指望她能承认,又抓起一个包子:“何月儿被那位大人抓走,但是现在不能告诉你们,这是为了大家好。总之,何月儿暂时不会有危险的,我们急也是没用的,虽然我只见到了…枪引蛟,但是如果其余两人武功和她相当的话,的确不是我们四个能打得过的。” 易小刀若是将何月儿被周子儒抓走引诱葛辞风的事说出来,天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要是再让人联想到之前各部官员沾染的命案,只怕大启朝廷内部就乱成了一锅粥了,以此攻讦周子儒…也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人人心里盘算着小九九,畏周子儒如畏虎狼。谁知道呢?易小刀不敢赌。 “这里又没有外人!”香莲儿有些不解:“你信不过秦往迁还是信不过我?这有啥不能说的?” 易小刀瞥了她一眼:“是没有外人,但是有莽人,我告诉你,你去找他算账,这和告诉外人有区别吗?” “可…” “可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要是回去了告诉你家主子,这笔账我记下了。”易小刀眼神清冷地看着剑流云,抢先一步说道。 剑流云望着易小刀的眼眸,如视寒渊,令人不寒而栗。她此时竟有些畏惧这个刚到抱阳境的小子… “才不过抱阳,等你上了天行再说吧。”剑流云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都抱阳了?我咋不知道啊!”香莲儿脑子只有一根筋,很快将刚刚的事忘在了脑后,易小刀到达抱阳境让她有些不能理解。 “不过区区抱阳境而已,我还要放鞭炮发请柬挨个通知一下吗?我师父跟我说了,抱阳,地隐那是随便上,不用担心。”易小刀上抱阳的确没费什么功夫,前几天晚上一觉睡醒就自然突破了,轻松地不得了。 剑流云看到易小刀有些得意的样子,很难将他和刚刚那个目光森然的易小刀联系在一起。不过听了他的话,好心提醒道:“有高人指点,自然事半功倍。但是易大人还需牢记,欲速则不达,修为精进的同时,还需注意根基基础,否则千尺高楼,倾在旦夕。” 易小刀也知道她是好心提醒,点头应下:“嗯,多谢提醒。” …… 枪引蛟携着何月儿一路急行,后来的那人她自然认识,朝廷上大名鼎鼎的易小刀!正因如此,枪引蛟才不敢停留,只能携了何月儿夺路而走。 “她们两去哪了!真是…一个都靠不住!”枪引蛟恨得牙痒痒,手上不由得加重了力道,勒得何月儿不禁嘤咛一声,似乎要醒过来的样子。 “大小姐,这时候就别给我添乱了。”枪引蛟一记手刀,何月儿哼都没哼出来,又晕了过去。 远处有两道人影赶来,枪引蛟认出了正是先她出城的刀横海和钩渡魂二人。 枪引蛟皱眉问道:“你们跑哪去了?怎么才来?” 刀横海和钩渡魂二人对视一眼,冷哼一声,谁都没有回答。枪引蛟见二人神情,知道闹了别扭,也不追问,将此事按下不提。 易小刀知道了背后主谋,心中便有数了,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向太城赶去。剑流云倒是着急,几番催促下易小刀才加快一点脚步,很快又是老样子。香莲儿只当易小刀还在恼恨何月儿与人假成亲一事,在闹情绪,多少依着他一点,毕竟当初也是自己一力撮合的二人,虽然易小刀没说什么,香莲儿心里觉得有些愧疚。 枪引蛟三人则不然,周子儒下令要大闹三城,闹得何月儿人尽皆知,如今啥都没干,就已经先失一城了。三人皆是加快了脚步,轮流携背何月儿,不过两个时辰就赶到了太城,易小刀却刚离潜城不远,甚至还想路上找人家借宿呢… 太城也有不少附近的村庄百姓来城中赶集,只是此时快到下午,城中的百姓早就各自回家,或者干脆落住在亲戚家中,没有早上潜城见到的那般热闹。 四人没什么阻碍就进了城,躲进了一条深巷中:“不知他们什么时候会追来,事不宜迟。我们快些行动吧。你们去买些红绸红布,再买一套大红衣服,应应景。” 二女刚离开,枪引蛟就扶着何月儿在城中四处闲逛,寻找热闹宽阔的场所。很快,几人就又在巷中碰头了。 “怎么样了?东西齐了吗?” “小事一桩,我们还买了些糖果,红纸包。” 枪引蛟哭笑不得,又不是真的让何月儿成亲,要是她们再逛会儿,估计子孙桶都要买来了。 “事不宜迟,快走吧。”三人扶着何月儿往枪引蛟选好的广场走去,一路上,刀横海和钩渡魂不断按摩何月儿的风池穴和百会穴,何月儿也慢慢悠悠地醒转了过来。 “我这是…”何月儿刚刚开口,枪引蛟出手极快,在何月儿周身“啪啪”连点数下,何月儿只觉得全身酥麻,难以动弹,甚至连舌头都动不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枪引蛟对何月儿解释道:“我已经点了你周身的麻穴,你也不要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只是借你这张小脸蛋一用。”说着,忍不住在何月儿的脸蛋上轻轻戳了一下,戳出了一个小酒窝。 何月儿不知三女是何用意,瞪大了眼睛却无可奈何,被两人左右架着向广场上走去。 “我…你们谁来?”钩渡魂一见广场上这么多人,当即有些发怯,不敢上前。刀横海倒是性子大方,可这次到底是太损了,她也不愿意,最终还是枪引蛟自告奋勇,出这个“风头”。 三人为何月儿套上大红裳,上下打量起来。大红裳算不上多好的材料,但是何月儿资颜秀丽,红布倒也衬得她美丽至极。三人之前在京城就在暗中,见过何月儿身着嫁衣,那时凤披霞冠虽华丽异常,可何月儿却像个不经事的小女孩一样,没有女性的知性之美。如今的何月儿虽衣着朴素了些,却美得…正好! 三人皆是女子,却被何月儿吸引得都舍不得挪开目光。好一会儿,枪引蛟才收回打量的目光:“好了,条件有限,且这样吧。对了,还需有一人去城外守着,我们谁去?” 刀横海和钩渡魂对视了一眼,二人同时回答。 “我去。” “她去。” 刀横海去。 枪引蛟也知道刀横海对于这事多少有些抵触,让她去城外蹲守也好。 刀横海看了何月儿一眼,伸手握住了身后的长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何月儿望着刀横海离开之意颇为决绝,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惊慌。 “各位乡亲父老!小女在这里和各位见过了!我们姐妹三人是皖城一富商之女,这是我二妹,这是我三妹,今日之事,便要从我这位三妹身上说起!”枪引蛟“嗷”地一嗓子,给何月儿和钩渡魂吓了一跳。枪引蛟也不拖泥带水,上来就直奔主题。 “只因我姐妹三人皆是女儿身,家父自幼令我等习武。后来我这三妹身子弱,不可习武,这才作罢。如今三妹已到谈婚论嫁的年纪,家父令我姐妹二人携三妹走遍周边重镇,比武招亲!只为找到一个能护我三妹一身的良人!” “规则很简单,只要能打赢我和二妹,就算赢!动刀动枪随你挑!只要赢了我们,不仅有我三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更有百万家资相赠!列位请吧!” 枪引蛟一段话中气十足地喊出,话语中隐隐暗含内力,近半个太城的人都听见了,纷纷或远或近得赶过来。 何月儿早已被扶在一张座椅上坐好,听完枪引蛟的话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身边的两人。良久,默默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滑落。 如果当初没离开京城… 如果当初不去理会葛辞风… 如果当初听胡大哥的话不出易府… 哪有人…一年成亲三次的… 何月儿心中又羞又悔,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当场,可全身麻痹,她根本就动弹不得。 “可有人敢来试试的?偌大一个太城,无一男儿吗!”枪引蛟也不急,她们又不是真的要把何月儿许配出去,只要让何月儿全城闻名,名声传到葛辞风的耳朵里就行了。 面前站立的百姓已经成百上千,无一人动。 第二百九十章 说的都是真的? 枪引蛟缓慢踱步,走到了钩渡魂的身边:“我说话有口音,他们都听不懂吗?怎么这些人都不动啊?” 钩渡魂摇了摇头,她本是皮薄之人,能站在这么多人面前已经是不容易了,还让她去关注一下枪引蛟有没有口音?她现在心情和何月儿也差不太多了,她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只怕是假的,就三个大姑娘,一个长辈家丁都没有,空口白话,能信?” “那可说不准,你没听到吗?富商就三个闺女,这是招能打的上门女婿来镇家宅呢!” “我也觉得是,这好端端的,没事整这出干嘛?哄大家开心啊?哎,姑娘,这试试…要交银钱吗?” 枪引蛟扫视一圈,笑道:“分文不收!但是虽说我们不会故意伤人,若是伤了,我们也没医药费的啊!” 围观的众人一听,眼睛都有些亮了!不要钱,随便试,要是真成了,一个如花似玉的俏媳妇还有百万家资,哪有这么好的事?望着何月儿梨花带雨的模样,只当是不愿嫁人,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怎能不嫁人呢?入赘?这么漂亮的媳妇,就是入赘也值了! 当即就有几人抢着要出来试试,最终几个瘦弱的退了回去,留下了一人,满脸横肉,胡子拉碴的,三角眼看起来就十分凶狠。 “在下人称张屠夫!街口卖肉十五年了,如今快三十了还没个媳妇,看到这比武招亲,就想来试一试,两位姑娘,哪个先来?”张屠夫瓮声瓮气地说道,虽看起来凶恶,但是说话倒也有条有理,是个老实人的样子。 “为表诚意,和谁比试就由这位张兄弟来挑吧。”枪引蛟倒是大方,不为别的,就是有恃无恐。这太城怕是连个载阴境的高手都没有,和谁打,结局都一样。 张屠户望了望两人,指着枪引蛟说道:“你这位姐姐大方,也像个练家子,那就和你试试。我是粗人,下手没个轻重,姐姐当心了!”张屠户提醒之后,便朝枪引蛟冲了过来。 枪引蛟站立不动,双手负于身后,待张屠户近了,伸出单手擒住他那带着油腥的手臂,向后一跃用力一拖,张屠户被她拖倒在地。也多亏了张屠户一身的横肉,才没摔出个好歹。 “多谢姐姐手下留情!”张屠户站起来,也没撒泼发怒,就这一擒一拖,张屠户就输得心服口服,也不再继续下去,径直离开了广场。 枪引蛟微微一笑,倒也敬佩这个磊落的汉子,要是能入军营之中,加以训练,当有所作为。只可惜,做了杀猪的营生… 枪引蛟将刚刚抓住张屠户的手,往身后一背,甩手间,暗暗将手上点点油污尽数甩了出去。 “这位兄弟倒是气力倒是足得很,只可惜身手差了些。还有哪位愿上来一试?”枪引蛟昂首四顾,看着周围的人群。 张屠户的落败使得很多跃跃欲试的人看清了枪引蛟的身手,不少人心中打退堂鼓,再不敢上前。但还是有不少人想要搏上一搏,不时有人出来挑战,无一例外都是惨败下场。 太城中,枪引蛟和钩渡魂正在和应付着一个个的挑战者。刀横海在城外来回踱步,不时看一眼官道,观察着官道上的情况。 在剑流云的再三催促,最后甚至不惜动武翻脸的情况下,易小刀终于加快了脚步,不至于在半路找人借宿,可到达太城之时,日已西斜。 “我说,至于这么急吗?我脚都快走出水泡来了!”易小刀苦着脸对前面的剑流云抱怨道。 “何月儿真是瞎了眼,看上了你这么一个狗男人!真不值得!”剑流云背对易小刀,恨恨地说道。 易小刀嚷道:“我说真的!香莲儿,你也走出水泡了吧?我看看,快,你脱鞋。”易小刀说东扯西起来。 香莲儿在后面抬脚,对着易小刀的屁股就是一脚:“你快点!要不是你我们早就到了!你还有脸叫苦?当初我也是昏了头,竟撮合你和月儿姐!” 秦往迁没说话,只在一旁静静地走着,脑中想着和枪引蛟对战时,对方那一招一式的枪法。 “我说你们啊,我都说了何月儿不会有事了。那位大人都派出‘四阴子’,何月儿还会受伤吗?倒是我们,也不骑个马,再走下去我可就危险了…”易小刀对于何月儿的安危并不担心。枪引蛟的轻功他是见识过了,何月儿在她们身边,或许比在自己身边还要更加安全。 “城外有人!刀横海…”最前面的剑流云目力不错,远远就看见了太城外的刀横海。她的位置还算隐蔽,没有堂而皇之地站在城门口和官道上,寻常赶路百姓发现不了,但是却瞒不过同为“四阴子”的剑流云。 “那个也是‘四阴子’之一吗?”易小刀的目力同样不俗,看见了身材相对娇小的刀横海。 剑流云暗暗皱眉:“她的刀法凌厉霸道,大开大合。虽为女子,气势却是不输男儿,不好对付…” “有那么可怕吗?”易小刀不以为意,天行境的人他也不是没遇到过,东鲁的叛将东方钟就是天行境,不还是死在自己的手上么?易小刀没考虑到,若不是孔门五子先与东方钟周旋,若不是东方钟自己大意,若不是李定星借来的那一箭… 不说现在他易小刀坟头的草有多高,发芽了那是一定的… 秦往迁拽住了易小刀,对他点了点头:“易大人,的确厉害…” 剑流云摸向腰间宝剑:“我先拖住支开她,你们再进城,宵禁之前,县衙会合。”说完,脚下一点,朝城门处掠去。没掠出多远,就察觉身后风声忽起,回头看时,原来是易小刀跟了上来。 “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让你等着,等我支开她吗!”剑流云气急,回头看时,刀横海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两人。 “脚抽筋了,不听使唤。”易小刀挤出一丝微笑,微笑中带着一丝苦意。之前见到枪引蛟的轻功之时,心中就颇为震撼。枪引蛟,人如其名,轻功起势时,犹如狂蛟翻腾,跃入半空,又好似乘风驾雾,令人自愧不如。 可易小刀不愿轻易服输,如今见到剑流云施展轻功,心中有意要比试一番。可这不比不知道,剑流云的轻功迅捷,毫不拖泥带水,犹如出鞘之剑,直刺虚空,实在是太快了。易小刀使出吃奶的力气,勉强跟上,可这还是差了不少的距离,且距离在一点点的拉大… “你别坏事,快躲起来!”剑流云又急又惊,急的是她和刀横海关系不说很好,但也没那么差,仅是自己上前,兴许能聊出点什么。可易小刀跟来,不说两边大打出手,自己这个叛徒的身份也算是坐实了…惊的是,这易小刀竟能跟上自己的速度。 易小刀也不全是为了好胜比试,“四阴子”武功相当,这已经有一个刀横海了,还不知道其余两个在哪。剑流云一人前来,恐有闪失,两个人,多少有个照应。所以对于剑流云的话充耳不闻,铆足了劲跟在剑流云后面。 剑流云见易小刀说不听,身子微微偏移,一脚踏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扭身反腿一脚,正中易小刀胸口,易小刀被踢得半路掉下,跌入灌丛中,没了动静。 剑流云知道自己没使多大力道,易小刀怎么说也是个抱阳境的人,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也不去管他,从树中窜出,朝刀横海飞去。 “剑流云?你还敢追来?”刀横海目力不及剑流云,待看清之时,剑流云也赶到了她身边:“刚刚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吧?怎么,还带帮手来了?” “哪有什么帮手?就我一个人。你怎么也一个人?她们呢?”剑流云不动神色地问道,昨夜还打得要死要活的,今天两人就像没事人一样闲聊,也不知道“阴阳八子”平日里是否也是这样相处。 刀横海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就一个人?我刚刚明明看见了你身后还跟一人,穿过那几棵树的时候人就不见了…你在耍什么花招?又想带走何月儿?”刀横海没理会剑流云的问题,手也慢慢朝刀柄上握去。 “天下能有几人跟得上我的速度?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真有那样的高手跟我来,我还至于在这和你说话吗?直接给你拿下不好吗?”剑流云慢悠悠地说道。 刀横海细细一想,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那你过来干什么?我们在潜城遇到了易小刀,当真不是你去报的信?” “哎,之前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魔障了,还和你们动手。可能是和何月儿在一起待久了,就习惯了,突然看到你们带走何月儿,当然着急了。现在细细想来,颇为不值,我管她死活干嘛。”剑流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全然忘了自己昨夜是如何的面目狰狞,嗜战如狂。 刀横海到底心软,听到剑流云这么说,慢慢松开了握在刀柄上的手:“想通了就好。她们带着何月儿进城了,不过我劝你现在不要进去。” “为什么?”剑流云有些不解。 刀横海想起何月儿,叹了口气:“唉,主人让我们带着何月儿在潜城,太城,宿城招摇一番,要是何月儿声名远播。她们想出了一个比武招亲的主意,这会儿,正带着何月儿在城中比武招亲呢!” 一语既出,剑流云当即愣在当场,有些不敢置信。 “你说的都是真的?”一句问话从一旁传来。 刀横海连撤两步,手按刀柄,屈身蓄势,望向问话之人。 问话之人乃是易小刀,他定定地看着刀横海,眼中有一小团火焰,一闪而过… 第二百九十一章 城外之斗 刀横海还未来得及说话,易小刀已经冲上来了,蛮横一拳,就朝自己面门砸来。仓促之下,连忙举刀格挡,一拳砸在了刀鞘上,一股暗劲从刀鞘上传来,令得刀横海的手都微微有些酥麻。 “这小子,真的是抱阳境吗!”刀横海有些吃惊,抬腿一脚踏在易小刀的胸口,将易小刀蹬退数步,自己借力再度飞身后撤。 易小刀刚退,立马又冲了上来,第二拳,第三拳…只是这拳头没有什么章法,只靠蛮力狠砸,砸得刀横海一时只能守势,连连后退。 “够了!”刀横海被易小刀的拳头砸出了火气,抽刀一挥,一道刀气顺势斩出。剑流云从一旁见势不好,一脚踹在易小刀的身上,易小刀身子一歪,被这股刀气削去了数缕头发。 易小刀被踹倒在地,撑地一翻,站定后盘好的头发散落下来,仿佛摇身一变,又成了当年的那个小叫花子。望着自己披散下来的黑发,易小刀眼中的那一小团火焰渐渐收拢,眼神渐渐有了一丝清明。 “易小刀,你别乱来!”剑流云急忙喊道。 易小刀伸出两指,按住“思卿”的剑柄两端护手,双手一勾,宝剑铿锵而出,朝刀横海疾射而去。易小刀也抢步追上,人剑齐出! 刀横海所练刀法,本就走的霸道刚猛的路线,被易小刀的几拳又早就打出了火气,此时也怒气填胸。原本还顾着易小刀多少还有个枢密郎的官职在身,此时也顾不上了,一刀力劈华山顺劈而去。刀器未落,罡风已来! 易小刀凌空握剑,闪过这一刀,半空中举剑砍下,竟用剑也使了招力劈华山!刀横海才不管他使的是啥,见他躲过自己的一刀,反手提刀扬起,用刀背撞向了易小刀。轻轻松松就破了易小刀的力劈华山,甚至连易小刀也被这一刀背撞开出去。 易小刀爬起,故技重施,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皆是硬碰硬的硬招式,看得剑流云心惊肉跳。 香莲儿和秦往迁从远处赶来,见易小刀披头散发的样子和刀横海战在一起,以为易小刀吃了亏。香莲儿连忙催促剑流云道:“喂,你还看什么?还不帮忙?”说完,抽剑冲了上去。秦往迁自不用说,甚至比香莲儿速度还快,第一枪已经刺出了。 四人在一起战作一团,只是易小刀和刀横海此时一剑一刀,打法刚猛,甚至可以说是搏命。香莲儿和秦往迁两人的参战就有些鸡肋了,不仅要提防刀横海的刀,还要提防易小刀的剑。香莲儿几次喝喊也无济于事。 剑流云站在一旁,看着战成一团的四人,有些犹豫:“帮忙…我该帮谁…” “我也很同情她,但是没办法,哼,要怪只能怪她自己长得太好看了!”刀横海看不惯枪引蛟,钩渡魂的做法,却也不会否定周子儒,终于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好看…”剑流云想起了何月儿的脸,气鼓鼓的脸,愁眉紧锁的脸,梨花带雨的脸… 这里的第三把剑,出鞘了。 刀横海双手握刀,一记横扫千军,将易小刀和香莲儿逼退,秦往迁来不及撤身,手中长枪被劈成两半,甚至连衣服也被划开了很长的一道口子。 “小心!”香莲儿见秦往迁长枪被劈断,伸手就要去拽他,果不其然,刀横海的第二刀已经劈了下来。秦往迁急闪,却闪错了方向。香莲儿在左侧欲伸手拽他,他却闪到了右边。 刀横海猜到了秦往迁的想法,刀锋像长了眼睛一般,力劈之下,竟能偏转角度,跟着秦往迁而来。 这个最弱。刀横海看出来了。 秦往迁已经避无可避了,望向刀横海决绝的眼神,知道她这次不会放水了。就在秦往迁准备闭目等死的时候,被人一把从右边抓住,甩了出去。 “锵!”一剑挡住了这一刀。 “你果然背叛了主人!”刀横海盯着出手的剑流云说道。 剑流云眼中闪烁着点点精光:“我只要何月儿平安无事!” “我们会保她平安无事!” “那不叫平安无事!”剑流云吼道,手中剑劲力一发,将刀横海顶退出去。以剑抗刀,以下对上,竟还将刀横海逼退,看得香莲儿有些瞠目结舌。 剑流云脚下用力一蹬,地上黄土被她踩得结实,凹下去一个深深的脚印。整个人却是腾飞而起,一柄宝剑舞得寒光闪烁,剑影纷纷。不仅是剑,连她身后都是道道残影,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刀横海的刀法霸道刚猛,剑流云的剑法轻盈灵巧,两人同为四阴子,此时战得不分上下。 秦往迁退到香莲儿身边,两人看着厮杀的剑流云和刀横海,都看得有些呆了。 “这就是天行境么?我根本看不清动作…” “不仅速度快,而且还很有章法。攻中带守,确实…厉害。”香莲儿不同于易小刀,在刘之云给她传属内力之后不久,就已稳坐抱阳境,如今更是在地隐境修炼了几个月有余。她们师徒一脉相承,比起易小刀,香莲儿融汇内力要快得多。 此时二人速度虽快,香莲儿还是能看得清的。 易小刀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提着剑静静地看着两人,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香莲儿望着易小刀,低声劝说道:“小刀,要不你和秦大哥先去找月儿姐,这里我盯着就行了。” 易小刀没有回应,慢慢向前走去,离二人渐渐近了。 “小刀,你要干嘛?” 香莲儿想要上前,被秦往迁拉住了:“易大人并未入魔,可能有他的打算,莲儿姑娘你别急。” 易小刀走到离二人十步左右的时候,便不再往前,安静地站在原地。二人若是躲闪进攻,打得近了他就退,打得远了他就近,只保持十步左右的距离。 二人也察觉到了易小刀的接近,可他一直没有动作,二人尤其是刀横海,也放下心来,专心厮斗。 剑流云一剑砍向刀横海的脖颈,被她扭身闪过,谁知剑流云只挽一个剑花,剑锋直追而来。刀横海又连退两步,最后索性腾空躲避。只是她没料到,自己退的方向,正好站着易小刀。 这次易小刀再没后退,保持十步的距离,而是单手持剑,朝着半空的刀横海投掷而去。自己也脚下一纵,向刀横海的方位跑去。 刀横海听到身后剑啸,反手一刀,将“思卿”磕飞,心中暗恨:这小子果然想要搞偷袭!可下一刻,刀横海脸色一变:“糟了!” 低头望去,易小刀站在她身下,不知何时已经单手抓住了刀横海的脚踝。 “剑是幌子!”刀横海脑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么一句话,人就被易小刀拖下了地面。她倒也临危不乱,手中刀翻转过来,朝着易小刀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就砍。 易小刀也早有防备,刚将她从空中拖拽下来,不等她反应,手上运用劲力和火气,又将她举了起来。 “啊!”刀横海不惧劲力,她的内力比易小刀深厚太多了,若只是劲力,易小刀根本奈何不了她。可易小刀运用起了火气,刀横海就抵挡不住了,登时疼得大叫起来。 “把何月儿交出来!” 易小刀一把将刀横海抛起,凌空一跃,一脚踹在刀横海身上。刀横海被易小刀这一刀踹得倒飞出去,笔直飞向城门。 “轰!” 再有半个时辰城门就要关闭了,守门士卒已将城门虚掩,只留一人进出之隙。刀横海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城门上,虚掩的城门登时被撞开,吓得守门士卒抱头鼠窜,以为楚湘军又打回来了。 刀横海摔倒在地,连翻几个跟头,撑刀摇晃站起,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要不是刚刚情急之下,刀横海以刀垫背,怕是现在就不是流出一丝鲜血这么简单了。 城中,比武招亲已经结束了,城中百姓自然没有人是枪引蛟和钩渡魂的对手。钩渡魂照看着何月儿,枪引蛟本欲来寻刀横海,正好撞进了刀横海撞进城门的一幕。 “你怎么了!楚湘打过来了?”枪引蛟随身抽出钢棍,组成钢枪,提枪赶过来扶住了刀横海。 “是易小刀他们…剑流云也和他们在一起。”刀横海说完这句话,再也撑不住,一口血“哇”地吐了出来,跪倒在地。 守门士卒此时也明白了事情的不寻常,不敢上前。楚湘军退去,他们才刚接管太城不久,何曾见过这般阵仗。城中县令早就不知所踪了,一众兵卒都打定主意,绝不冒头。 “多少人?”枪引蛟将刀横海扶好,让她盘坐运功调息,持枪望向城门。 “四人。他们联手…有些吃力。小心易小刀。”刀横海提醒完后便连忙调息,这一撞她吃不了不小的亏。 枪引蛟提枪慢慢走来城门,城门外,易小刀四人也缓步进了城。 “剑流云!你当真敢!?”枪引蛟望着剑流云,咬牙说道。 “把何月儿给我,我立马就走。主人是杀是罚,我都认了。”剑流云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坦然说道。 枪引蛟提枪一指:“你还想回去见主人?哼,等着魂飘回去吧!” 远处,钩渡魂抱着何月儿急掠而来:“我听到声音,出什么事了?” 何月儿躺在钩渡魂怀中,已然睡去,不知钩渡魂用的是手刀还是药。眼角还有两道泪痕,看样子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安心。 “何月儿!”易小刀和剑流云同时呼唤出声。 钩渡魂赶到枪引蛟身边,望向易小刀,也明白了情况:“阴魂不散!” 易小刀这边,无人言语,四人同时脚下发力,冲了过来。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大功一件 易小刀四人并不答话,笔直朝何月儿冲来,枪引蛟拖枪而行,枪尖在地上划出星星火花,一人独战四人。剑来枪往,一杆长枪舞得火火生风,滴水不漏,四人合力,却不能胜。 “我以为你找来多厉害的高手,就这些,哈哈哈!”枪引蛟被围在中间,丝毫不惧,只和剑流云,易小刀缠斗时费些心神,至于香莲儿,秦往迁两人,她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枪引蛟有了刀横海的提醒,自然对易小刀多加关注,易小刀难以偷袭得手。即便与剑流云联手,两人夹攻也无济于事。剑流云能挡下枪引蛟的一击,易小刀却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火气覆盖“思卿”剑身,苦于难以近身,每每一枪扫来,易小刀若是硬挡,都要被钢枪扫出几丈开外。 几人大战,虽是刀光剑影,周围却还是围拢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每每一枪扫来,一剑砍过,人们总是或惊慌或嬉笑地退开,没一会儿,又聚拢了过来,完全不知道危险的样子。 钩渡魂将何月儿放在刀横海身边躺平,说道:“看好了,我去帮枪引蛟。” 刀横海原本双手垂于膝上,听到钩渡魂的话,分出一手,抓住自己的长刀,单手持刀插在地上。 钩渡魂见此,心中微微放心,掏出铁钩,一个箭步就朝最靠近自己的易小刀扑去。易小刀察觉到身后动静,转身便是一剑刺出。钩渡魂伸钩来接,两把兵刃刚一相接,易小刀只觉得手中“思卿”被铁钩缠住,忽上忽下,剑竟脱手而出,飞到了一边。 好在一旁的秦往迁眼尖,眼见易小刀宝剑脱手,抢先一步接下,抛还给了易小刀。 “思卿”重新入手,易小刀却并没有太高兴,望着手中的宝剑,又看向钩渡魂的兵器:“闻所未闻…” “呵呵呵,胡立山的确是个老江湖,可那也只是对平常人而言罢了。江湖之大,你又岂能尽知啊?司望南能将剑交付于你,你当珍惜才是啊!”钩渡魂娇笑着,顺带一脚踢开了一旁暗戳戳想要偷袭的秦往迁。 易小刀放下宝剑:“如何看出我没有珍惜了?” 钩渡魂分走了易小刀和秦往迁两人,枪引蛟顿时压力减小了不少。回头看了看刀横海和何月儿,并无意外,这才放心和易小刀聊了起来:“男儿之志,当如不息江流东奔大海,比如我家主人那样!似你这般为一女子苦苦纠缠,呵,朝野上下还以你为英雄,好笑!” 易小刀不忿,正要答话,忽的心中一股感觉传来,来了一个很熟悉的家伙。 “来得正好啊。” 易小刀举起“思卿”,掂量了一下,用力朝钩渡魂掷去,钩渡魂脚下轻旋,便轻而易举地躲过了这一剑:“怎么?想通了?不打了?” “秦往迁!”易小刀一声大喝,同时脚下一纵,朝钩渡魂扑来。秦往迁也地上爬起,从另一边赶来。铁钩划过,易小刀胸前多了一道近半尺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易小刀不管不顾,举起拳头对着钩渡魂就锤打起来,与之一起的,还有断了枪的秦往迁。两个大男人,在街头对着一名女子抱以老拳,不清内幕者深为不耻! 钩渡魂一时没明白易小刀的意思,将剑扔了赤手空拳地打,这是何意?而且已经受伤了却还不管不顾,太疯狂了吧?钩渡魂也不敢真的取了易小刀的小命,起码主人没下令之前都不敢。 “将剑扔了,赤手空拳…莫非…剑?”钩渡魂闪躲着易小刀和秦往迁两人的攻击,抽空回头看去。 “思卿”所去方向正是何月儿处,不过偏离二人太远,距离盘坐调息的刀横海尚且有些距离,更不用说躺在地上的何月儿了。 一瓣莲花慢慢飘落,一个人影闪出,伸手抓住了躺在地上的何月儿胳膊。 刀横海正闭目调息,忽地睁眼,右手反持刀,一刀劈向莲花处。若是劈实了,莲花瓣一分为二,人…想必也是如此。 这一刀终究没有劈实,挡下这一刀的,便是“思卿”剑,以及手持“思卿”剑的人——付情。 “该死的易小刀,你又欠我了!”付情一手搂着何月儿,单手持“思卿”剑抵挡,只抵挡片刻,终于不如刀横海力大,被打飞了出去。 “什么破剑啊!还给你!”付情将剑抛还给了易小刀,从怀中掏出了莲花,对着莲花轻轻一吹,仿佛在吹拂蒲公英一般。一朵花瓣缓缓飘落,刀横海察觉到不对劲,起身来追是来不及了,长刀在手中翻转,一道刀气顺势劈了过来。 刀气劈了个空,将后面百姓民房的门板,砍了个稀碎,吓得里面看热闹的两口子躲进房里,再不敢观望。 莲花瓣落地了,花瓣上有几滴殷红的血迹… “呼,成功了就好。走!” 易小刀已是浑身鲜血,秦往迁比他也没好到哪去,手脚上也被铁钩划开了几道长长的口子。易小刀一把拽去准备再冲上去的秦往迁,甩到身后,自己也转身离开。 “人已救下了,快走!”易小刀不忘招呼着剑流云和香莲儿,香莲儿知道自己修为不如剑流云和枪引蛟,本就只在一旁牵制,并未深入缠斗厮杀。此时听到易小刀的招呼,也不管人被救到哪了,转身拔腿就跑。 剑流云听到易小刀的呼唤,刹那间就分了神,向易小刀看去,却没找到何月儿的身影。 “嘭!” 钢枪扫在了她的后背,一口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人也被扫到了一边,爬不起来。 “剑流云!”香莲儿惊呼,可是望向枪引蛟的那杆长枪,咬了咬牙,还是奔出了城门。 “该死,追!”钩渡魂望向刀横海所在处,何月儿已不见了踪影,立马拔腿就要去追易小刀。这事也怪不得刀横海,将人从三人的眼皮底下带走,这是属于三人共同的失职。 这时,一段悠扬笛声传来,飘飘忽忽,不知远近,只是觉得笛声很好听,让人听了就想坐下来,什么也不坐,就这么舒舒服服地听着这小曲儿。 枪引蛟三人刚一听到笛声,立马运气通贯全身,以内力来抵御笛声。 “姚清渺,你怎么来了?”枪引蛟循声抬头望向城墙。 钩渡魂微微有些不忿:“为什么要阻止我!” 城墙上吹笛者乃是“四阳子”之一的姚清渺,与“四阴子”不同,四阳子皆是男儿之生,且除了“正大光明”的四字合称之外,并无别称,如姚清渺便是本名了。而“四阴子”都是女子,虽武艺修为与“四阳子”相差无几,却难用本名,或者说,也有她们之中也不知道自己本名叫什么。 对于名讳一事,钩渡魂耿耿于怀。凭什么四阴子就得用上别称,而四阳子却可以用本名?若是别称好听也就罢了,如剑流云,刀横海之流,可她偏偏叫钩渡魂,这让她非常不能接受,一点都不像是个女子的名字。为此没少或明或暗地向周子儒提起,可周子儒忙于朝政,根本就没当一回事,没有理会。 姚清渺见她们发现了自己,这才放下笛子,朗声说道:“够了,少主也不想做得太过,你们在这一下午的事,早就被楚湘的探子报了回去,少主令我来召你们回去。” “那何月儿呢?” “少主吩咐,可不予理会。”姚清渺说完,转身在城墙上轻踏几步,运起轻功,好似乘风而去。 枪引蛟和钩渡魂面面相觑,这就完了?刚刚还两边人拼死拼活要抢的何月儿,转眼就没了利用价值了,说丢就丢… 刀横海调息完,虽还有伤,但已好了大半,走到两人身边:“她如何是好?” 枪引蛟和钩渡魂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同为“四阴子”,并没有太多的深仇大恨,且之前周子儒交代的任务之中,众人还互相搭救过几次,也算是交命的感情。痛下杀手?三女自问自己都做不出这种事。 “要不带回去,交给主人发落。”钩渡魂提议道。 枪引蛟迟疑了会儿,说道:“算了,由她去吧。主人一早就察觉到她不对劲,且此次派姚清渺前来,想必是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却没明令处置,我想…主人也是感念她的功劳,要放她一马。” 二女没有说话,也算是默认了。虽说之前一直打生打死,可那是因为有令在身。如今何月儿已经没用处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们见剑流云也没那么厌恶了。 “代我向主人…问好。他的大恩…剑流云…他日必报!”趴在地上的剑流云虚弱地说道。 三女也不回话,一起出了城,向皖城方向赶去。 剑流云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好一会儿,一个人影走了过来,是去而复返的易小刀:“喂,死了没?死了吱个声,省得我还费力气,直接拖出城就埋了。” 剑流云微微转头,望着披头散发的易小刀:“你个…臭要饭的…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活着就好。”易小刀一把抓起剑流云,背在了身上,离开了太城,与城外的香莲儿,秦往迁会合,往天柱山的军营而去。 “主人…”三女赶路一天一夜,才堪堪赶到了皖城,进帐跪倒在周子儒面前。 周子儒点头:“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姚清渺轻功在阴阳八子之中当属第一,一天一夜的路程对他来说,不过区区几个时辰罢了。昨日就已经赶回将情况都禀报给了周子儒。 “这么急召你们回来,没累坏吧?楚湘有动静了。探子回报,他们分兵三路而来,每一路兵力不详。你们做得不错,竟能想出比武招亲这个办法,太城一定是还有楚湘的探子,将这情况报回,葛辞风这才坐不住了。” “羞辱何月儿一事,给你们记大功一件!”周子儒笑着说道。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两年 庆观四年夏,大启文相周子儒携羽林军三十万,东鲁军五万,与楚湘世子葛辞风的二十万楚湘军战于望城。双方伤亡惨重,尸横遍野,江水都一度为之而染红。直到后川蜀郡主彭婴儿携十万川蜀军赶到望城,双方遂各自罢兵,各守疆域,这一守,便是两年。 三年了,赵易执已习惯了这个世界,也习惯了自己的皇帝身份,一举一动间,尽显从容,王者风范显露无疑。朝廷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如果要说有,那便是太保钱镇去世,举国哀悼。至此,太师,太傅,太保,三公之位全部虚席以待。 又是夏季,烈日当空。 “看来不论什么时候,这金陵城,都是一如既往地酷热啊。”赵易执摇着蒲扇给自己打风,苦笑着说道。 “陛下稍待,老奴这就去唤人来为陛下打扇。”王振良献殷勤说道。 赵易执挥手道:“罢了,大夏天的,也别难为她们了,那些姐姐们也不容易,姑娘家家的。”堂堂一国之尊竟称呼宫女为姐姐?简直荒谬!可王振良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三年前,陛下假死复生,那时陛下虽有明君之相,可行事也太过古板,甚至比起先皇仍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倒是好很多了,王振良说不上来好在哪里,只是觉得现在的陛下,更容易亲近一些。 殊不知三年前赵易执刚来到后世,并不知道皇帝是何模样,一言一行都照后世的电视中模仿,甚至于每每自称都只敢称“朕”。三年过去,熟悉了才知道,其实并没有那么多规矩,皇帝也是人,不必每时每刻都得那么端着。 “周子儒还在那守着呢?军粮都还够吗?”赵易执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其实皖城情况他都知道,甚至清楚到周子儒每天几时吃饭,几时上厕所,赵易执都一清二楚。只是他现在觉得知道太多也不是好事,只是闲得太闷,随便聊聊罢了。 “陛下,这都守了两年多了。何止是周相啊?忠意公,武定公都在那呢!可热闹了!”王振良笑着说道,南淮,东鲁经过两年的休养生息,民力渐生,去年不仅大丰收,还新募兵十万有余,都交由钱宁在京城外操练,粮草兵马,都无需担心。 武定公便是易小刀了。前年望城大战,两方罢兵之后,赵易执就东鲁之事论功行赏一番,赐封易小刀为武定公,爵位上已经是和李定星平起平坐了。当初的那个易府宅院,也换成了一个大园子,位于东门附近。便于易小刀出城往南淮“串门”。 这一番东鲁之事的论功行赏,更是刺激到了周子儒的内心,他现在大有一股不破楚湘誓不回的架势,扎根皖城,和葛辞风不死不休。 赵易执心念一起,千山万水瞬息而过,瞥了眼天柱山。大白天的,易小刀和李定星两人靠坐在澡盆中,悠闲地泡在凉水里,抵御夏日炎热。 “呵,倒是会享受。”赵易执忍不住笑了起来,待看到军营外的密林中,坐在树荫下的何月儿时,赵易执脸上的笑意慢慢收去,轻轻叹息一声。 何月儿被阴四子中的“风如晦”三人掠走之后,一路上三人对何月儿多次下迷药,砍手刀,致其昏迷。后来,在太城更是被当做器物一般,看着自己被“比武招亲”,又羞又愤,受了些刺激。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是这副呆呆傻傻的样子。 赵易执没记错的话,两年里,何月儿好像就没怎么说过话,起码在他神识窥探时没有。为了表示歉意,赵易执多次派人前往天柱山,欲召回何月儿回京医治,但都被易小刀拒绝了。甚至连派过去的太医,都被易小刀赶了回来,不让医治。赵易执知道,易小刀心中是有怨气的。 剑流云和香莲儿陪在何月儿的身边,一个为何月儿打扇,一个帮何月儿梳头。树荫下三女安静异常,谁也不说话,颇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罢了,这样也好。只是现在甚觉无聊啊,对了,之前让你去搜集的江湖门派信息呢?可收集妥当了?给我瞧瞧。”赵易执想起了之前自己吩咐的事。 王振良低头说道:“收集…妥当倒是妥当了,只是…” “有话就说啊,只是什么?”赵易执皱眉问道。 “自今年年初起,就有不少江湖门派解散,老奴去年收集完成的各个门派,如今…已去十之二三了。老奴派人查访,却查无所获。”王振良如实说道。 “十去二三?这么多?你一点原因都没查到吗?”赵易执惊到了,现在他的神识范围两年了还在原地踏步,向西只能延伸到皖城地界。东边的南淮和东鲁倒是能一览无遗,可是南淮东鲁这两年风调雨顺,一片祥和,赵易执也没什么好查探的。 王振良皱着眉说道:“探子回报,江湖上近来有许多门派,一夜之间全派人士不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就是惨遭满门被灭。都是那种几十人的小门派,又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在何处?南淮和东鲁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啊。”赵易执有些愕然。 “大部都在安西境内,北地,定辽,川蜀等地也皆有此等回报。” “北方三王的地盘?难道是北夷做的?”赵易执望向身后的大启疆域图,北边乃是北夷人的地盘,中原人的死敌。 北夷,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蛮族,刚出现之时就火速扫清了北边的突厥、回纥,将整个北方草原掌握在手上,已经几百年了。那一代的安西、北地、定辽三王见北夷渐渐势大,三家商议联合,逐夷于北,扫平祸患。谁知三家联合出兵,却被三线作战的北夷打得大败,甚至安西王的头颅都被割下,拿去充当酒杯。 自那之后,北边三王再不出长城,只做防守。北夷也不知内部出了什么问题,竟也沉寂了数百年之久。中原百姓对于北夷知之甚少,北方三王却是将北夷当做心腹大患。后来渐渐开始听诏不听宣,不理中原事务。那几年中原欠收,盗匪四起,朝廷无暇顾及北边,只得任他们去了。 赵易执来自后世,知道原本世界的历史,只是不甚多么详细罢了。玄武门之变后的六百年,赵易执也说不好是元朝还是明朝,可是不论哪个朝廷,北方自唐之后,可就再无安定之日了…宋代的靖康之耻,明朝的土木堡之战… “陛下,该用膳了。”王振良轻轻呼唤,将赵易执的思绪拉了回来:“都是些小门派的,不打紧。其实江湖上这种事不在少数。几个会点拳脚的阿猫阿狗做着白日梦,结果刚开宗立派,什么银两啊,规矩啊,发现和他们想的不是一回事,陛下您也就别操那个闲心了。”王振良在一旁劝道。 赵易执点了点头,历史已经更改,北夷这个名字从来就不曾听说过。北夷若当真强大,也不至于这么几百年风平浪静,无事发生。更何况自己也不是成天只知享乐的昏君。 想到享乐,赵易执脑海中忽地闪出了一个倩影,观尘子。两年来,观尘子和同微子两人,不是打坐就是习武,和赵易执见面的次数越发的少了。也不知是不是赵易执之前的举动冒犯,令得观尘子有意带同微子避开赵易执。 如今炎夏,二人索性在南边的牛首山上搭了两个屋棚,结草而居。赵易执去过一次,风景倒的确是好,可以俯瞰到整个金陵城,赵易执不以为忤,将地许给了二人。 真是忍不住想看看他们在干嘛…赵易执神识遍布京城,自然不会放过观尘子所在的牛首山。 有一日夜里,赵易执闲来无事,窥探牛首山之时,观尘子正在山中湖泊里洗澡,被撞了个正着。月光之下,螓首蛾眉,如玉弓腰,双腿修长白皙,双股圆如满月…而观尘子毫无察觉,只顾戏水。 事毕,赵易执心中确实愧疚难当,也是自那日起,赵易执的神识,未进牛首山半寸… “走吧,我确实饿了…”赵易执起身走出了御书房,已经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好问的了。半个天下皆在自己神识探查之内,能有什么事要问呢?不过赵易执虽神识窥探,却从不过问民间之事。不论是东家丢了猪,还是西家少了米,甚至盗窃,劫掠,杀人放火等诸多恶事,赵易执也不会去管。 天道昭昭,运行有常。赵易执觉得自己既然能有窥探天下的能力,那么只要窥探天下也就够了。作为监管者,这些事都是寻常普通之事,自己要做的,就是监管天下,摆平那些不寻常的人和事,使世界重回正轨,这才是正途! 赵易执踱着步,领着王振良去吃饭去了,当今大启唯一能令赵易执满意的,便是菜肴。口味与后世相差不大,不像穿越小说中写的那样又是缺调料,又是没食材的。 赵易执刚刚离开御书房,京城城墙外,一座茅草屋前,一名少年郎从田间站直了身子,远眺京城方向。他摸着身边小女孩的头,回头看了看茅屋中发呆的女子,说道:“时候到了,我不能带你去,你和灵儿就待在京城,等我回来。”说完展颜一笑,笑得十分灿烂。 第二百九十四章 救丐帮 方乾龙两年前受命入京刺杀赵易执,一番风波下来,虽终未行弑君之罪,可是到底杀害了多名朝廷命官,犯下累累杀孽。最终还是赵易执念及对方乾龙曾经也未能及时搭救,以及易小刀的面子,才对方乾龙网开一面,令他在京城为一众官员守灵三年,这种惩罚已经是近乎于无了。 与方乾龙一同守灵的还有杜灵儿和仙儿,三人就在京城外结了个茅草屋,自给自足,宛如一家三口一般。仙儿倒没什么,只要和方乾龙在一起,怎么样她都不在乎。可是杜灵儿伤好之后,得知父亲身死,宛如天塌了一般,险些绝食而死。 方乾龙好说歹说,日夜守在她的身边,饭菜凉了就重做,没粮食了就出去讨,一连半个月,这才将杜灵儿的心结叩开,度过了这两年。只是杜灵儿整日里就只望着父亲的灵位出神,甚至连练武都落下了。 “我这一趟想去说服帮主,不要再带着丐帮犯下大错了,也不知道事成与不成,倘若有什么危险,我不一定能护得住你。再说了,杜灵儿这边也需要人照顾。”方乾龙低头对仙儿解释说道。 仙儿已经出落成了一个小姑娘,若是不在意左眼上蒙着的白布,可以料想,定是个小美人胚子。此时她嘟着嘴,只顾摇头,一定要跟在方乾龙的身边。 “你听我说,我之所以等到今天,就是担心你们。这钱袋你收好,里面是我这两年来攒下的一点银钱,应该够你们生活一段时间。若是用完了我还没回来,你就去宫里找陛下,陛下仁厚,不会不管你们的。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灵儿姐姐还要靠你照顾呢!”方乾龙将一个钱袋塞到了仙儿的手里,语重心长地说道。 仙儿比划着手势:“不要钱,你也别去,就在这里生活不好么?” 方乾龙望着杜灵儿的背影说道:“我不想再看到灵儿难过了,而且丐帮虽有千般不好,到底还是传了我武功,我也不想看着丐帮就这么万劫不复…” “如果丐帮赢了呢?” “丐帮就是赢了,楚湘王就更不会把丐帮放在眼里了,狡兔死走狗烹。那时天下大定,怎么会让一群乞丐登堂入室,步入庙堂?不论朝廷赢了还是楚湘赢了,丐帮都难逃被灭满门的下场,所以我要现在就去!” 仙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年纪小小的她,仿佛是听懂了。 方乾龙自杜房宗死后,也是受了不小的震撼,思前想后,终于觉得丐帮就不该掺和进这天下之争才是正经。这道理,堂堂丐帮帮主,竟没有一个小姑娘明白得快。 “我没时间和你说了,那种感觉消失了,我得趁现在赶紧走。等下要是又被盯上,只怕我走不掉了。”方乾龙的感知力远胜常人,平日里总有一股被人盯上的感觉,自今年开始,这种感觉才会每日固定消失一会儿。方乾龙也不管监视的人是吃饭还是干嘛去了,现在时机恰好,该走得走。 仙儿不再坚持,愣愣地站在原地,方乾龙拍了拍她的小脸蛋,将身上的短衣脱下,披在了仙儿的身上:“臭是臭了些,你委屈一下,扮作我站在这地里假装锄地,为我拖延一下时间!”说完,方乾龙光着膀子,纵身一跃,凌空几步虚踏,人已在百步开外了。 仙儿嗅着方乾龙的衣服,丝毫没觉得臭,反而还觉得很好闻。望着自己的身高,忽地灵机一动,拽着方乾龙的衣服跑到了屋里,将被子铺在床上,里面塞上干草,装作有人熟睡的样子,又将方乾龙的衣服盖在了被子上。 做完这一切,仙儿甜甜地笑着。 夏日炎热,仙儿也觉得乏困,她就这么嗅着方乾龙的短衣,趴在床边,沉沉地睡了过去。 事后赵易执的确被这一招蒙骗了过去,神识窥探时以为夏日太过炎热,方乾龙只是睡了罢了。却实实忽略了,如此炎热三伏天,怎么会有人盖着被子睡觉呢?怪只怪神识没有感觉,只有意识。 方乾龙不敢笔直向西,唯恐在官道被追兵追上,离了京城,决意先向南再往西,绕些路罢了。 世间的事就是这般巧合,牛首山,恰好在京城的南边。 观尘子和同微子此时正在山上打坐,天气炎热,热到二人都难以安心打坐。 “两年了,师父也没来个信,让我们回去。”同微子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带着一丝“火气”。 “修行不分地方,只要一心向道,在哪里不是修仙呢?”观尘子对真阳山并没有那么强的依恋,淡淡地说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有人!”同微子抓起拂尘,抢先冲出了屋外,方乾龙恰好赶到屋前,和同微子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惊讶。 观尘子也跟了出来,看到了方乾龙。她是出家之人,方乾龙即便一身筋骨,满身健肉,可她心里却是波澜不起。 “是你?陛下不是令你在京城守灵三年么?你怎么跑这来了?”观尘子听说过方乾龙的事。 方乾龙见到二人,也认了出来,拱手称谢道:“二位道长,昔日在京城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有急事,需回一趟楚湘,还请二位替我保密。” “若真是急事,也当向陛下辞行才是。看你这样子,偷跑出来的?”同微子握紧了手中的拂尘,他也知道方乾龙武艺很好,不敢大意。 “我的确是偷跑出来的,若是找陛下请旨,恐陛下见疑,故而不辞而别。”方乾龙老实说道。 观尘子久在红尘,行善颇多,不似同微子那般古板,反倒对人间烟火气极有兴趣:“你要知道,我们可是出家之人,出家人不打诳语。不如你说说看,你要回楚湘做些什么?我再考虑一下要不要帮你保密。” 方乾龙见二人这般架势,知道自己不说清楚是走不掉了,二人武艺不在自己之下,且自己犯不着也不愿意和昔日的救命恩人动手,便将自己的想法尽数说了出来。 二人听完方乾龙所说,面面相觑:“丐帮不行善事,有此难也是因果报应,如何好逆天而为?陛下只罚你守灵三年,也是处罚极轻,你趁此机会,和丐帮断绝关系,安心过活岂不好么?” “丐帮即便无情,可我不能无义,一身武艺皆传自丐帮,若见丐帮遭难而不能解,愧对这一身的武艺。二位若是要拦,那我就只有得罪了。”方乾龙捏紧了拳头,眼睛已经开始四下打量着逃生路线。 “劝说丐帮?你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同微子,不如我等同去,阻拦战事,若能早熄战火,百姓安生。也好过在这穷山僻壤之中打坐。”观尘子建议着说道。 同微子皱眉:“人间之事,我们还是少管为好…” 观尘子瞥了一眼同微子,颇为不满,直率地说道:“那你在此打坐参禅好了。我倒想再爱一次人间,”说着,朝方乾龙走去。 方乾龙见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说动了观尘子,心中无限欢喜,对说服丐帮一事也充满了信心,转身就要离去。 观尘子也没什么要收拾携带的 ,拂尘一挥,便跟在了方乾龙身后。同微子也连忙跟了上前:“我也没说不去啊…” 天色渐暗。赵易执的神识扫过方乾龙的茅草屋,再一窥探,心知不妙:“这小子又跑了…”白天酣睡不比夜晚,睡上个一两个时辰就已足够,哪有人从中午一直睡到晚上的?还盖着这么厚的被子?赵易执终于发现了端倪。 “擎天架海,去将丐帮的杜灵儿和那个叫仙儿的小女孩带来见我。”赵易执说道:“再看看他那床上,到底是不是方乾龙本人。”赵易执十分谨慎,若那真是方乾龙本人,只怕又要生误会了。 擎天架海两人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遵令而行,很快就赶到了方乾龙的茅草屋前。 “方兄弟可在?陛下有旨,召你进宫。”两人站在屋外喊道。 杜灵儿听到喊声,只歪了歪头,没有理会。仙儿从房间里跑出,见到二人,飞快地打着手语。 擎天在仙儿的头上摸了一把:“别白费力气了,我们看不懂,算了,我们去找他吧。”二人不顾仙儿的阻拦,进了房间里,床上的被子鼓鼓囊囊的,真像一个人在那熟睡。 架海只瞧了一眼,便断定被子下面并非是人,上前一把掀开,果然,被子下净是干草。 没多久,杜灵儿和仙儿都站在了赵易执的面前。 “方乾龙干嘛去了?竟舍得丢下你两。”仙儿急忙比划,无奈赵易执也看不懂手语,急地她直跳脚。 杜灵儿在一旁却开口说道:“他回楚湘去了。” “回楚湘做什么?”赵易执连忙追问道。 “救人,救丐帮剩下的人。”杜灵儿叹了口气,她不是不明白方乾龙的心思,本想和他一起回去,可是自己两年来武艺逐渐疏松平常,已不复往日,回去了也是拖累他。 赵易执玲珑心思,杜灵儿话只说了一半,便立马明白了方乾龙的用意。 “朕也希望他能多救一些人…”赵易执幽幽说道。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两难 “哎,你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啊?我年初不是和香莲儿回去了一趟么?她师父,也就是秀扇坊的刘之云前辈身体每况愈下,我们可没时间在这干耗着啊。”李定星身上已经被泡得起皱了,不得不从水中出来,擦拭身体。 一旁的易小刀歪着头偷偷向李定星瞄了一眼,慵懒地说道:“当初可是你们要一起跟着过来,早就说过你们不用来了。我也不知道这周子儒和葛辞风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两个人僵持到什么时候,要不明天你们就领南淮军回去吧。” 李定星皱着眉头,现在可真是两难了,谁知道当初一拖就拖这么久。两年前易小刀等四人救回何月儿之后,几人身上都挂了彩。何月儿昏迷不醒,付情更是吓人,后背上从左肩到后腰,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直流,甚至隐隐都能看到骨头。 好在香莲儿临走之前在营中留了不少秀扇坊的灵药,这才救回了付情的一条命。 易小刀背着剑流云回营之后,看到两人的情况当时就吓傻了,不知如何是好,就连背上的剑流云摔下来他都不知道。要不是有香莲儿,李定星,王玄等人在场忙碌照顾,易小刀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恰巧这时,周子儒率领的大启军和葛辞风率领的楚湘军开始交战,双方分兵三路,两路一水,杀得天昏地暗。虽然王玄找到易小刀几次规劝,火速出击,就可一鼓作气拿下楚湘。易小刀望着山脚下不远处厮杀的双方兵马,最终也没出兵。 最后葛辞风的中路大军势如破竹,一路杀到了皖城城下。正要攻城之际,得到奏报周子儒已将左右两路尽皆杀败,且又一次断了自己的退路。葛辞风无奈回身掩杀,正交战间,彭婴儿率川蜀军赶到,双方这才无奈罢兵。 “我现在怎么能回去?以前总有付情姑娘传递消息,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是现在…付情姑娘的伤怎么样了?”李定星问道。 易小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穿好衣服拨开帷幕走出军帐,来到了付情的营帐外。 “易公爷,这付姑娘今日来的饭量可是越来越小了。我们都是南人,吃的都是米饭,还专门为她做了馒头,可是您看,只吃了两口…”一名士卒提着餐盒出帐,恰好见到易小刀,禀报了付情的情况。 易小刀从士卒手中接过馒头,放回餐盒中,又接过餐盒:“嗯,你先去吧。” 士卒离开,易小刀拨开帷幕进入了营帐:“怎么又不吃了?我可是特意找了离东鲁最近的徐城人做的馒头,挺香的嘛。给。” 付情趴在桌上,淡淡地说道:“我不想吃,你拿走吧。” “不吃怎么行啊?吃饱了才有力气养伤啊,你现在伤势怎么样了?”易小刀也搬来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付情的身边。 不提还好,易小刀这一提,付情的眼泪慢慢就流了下来:“我想爹娘了…我好久没回去看看爹娘了,他们现在一定很担心我…我以前不管在哪,只要想回去,随时都可以回去的…” 易小刀默默叹了口气,付情被刀横海伤到了经络,内力削弱了大半。如今就连最拿手的“拈花移形”,也使不出来。若是从军中随便挑一名士卒出来,付情都已经难以取胜了。 “爹娘也不知道我现在怎么样了…我以后也哪儿都去不了了,要是我遇到了危险,可该怎么办啊?我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来这里啊!!!”付情气愤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吓得易小刀连忙拽住,生怕她将自己打出个好歹来。 “没事没事,你别怕你别怕,有我在这,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易小刀好言安慰道:“我既答应了付前辈,就不会再让你置身险境了。不是我占了便宜卖乖,我不是让你好好待在这里吗?你还到处乱跑。现在也好,起码你不会再乱跑了,留在这里,我也放心一些。” 付情听了易小刀这一大段话,心中五味杂陈,有酸有甜:到底还是关心自己的,也不枉自己的一番付出。可是看他样子,只是为了给爹一个交代… 他对我,到底有没有一点心思… 付情想到这里,又思念起了爹娘,不由得嚎啕大哭起来。 易小刀望着大哭的付情,不禁有些疑惑:“刚刚眼看着就要止住了,怎么说哭就哭了…记得以前她一直都是很乐观的啊。” 易小刀不知道的是,付情每每在外遇到一些事情,或挫折,或危险,或心酸的事,都会回家和爹娘倾诉一番,说出来,心里就好多了。自小到大都有父母相伴的她,在听说何月儿为了自己的爹娘,和葛辞风假成亲一事,能比其他人更明白她心里的苦楚。 所以付情在太城才会那样义无反顾地去救下何月儿,当然,其中多少也包含易小刀的因素,至于包含多少,那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我没事,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就好了。”付情好半天才止住了泪水,扭头对易小刀说道。 易小刀拿起绢布,帮付情小心地擦拭着脸上的泪痕:“有什么事让门口侍卫随时喊我,要是你怕的话,就搬到我军帐里,和我一起住也行。大不了我就打地铺嘛。” 付情噘着嘴,任由易小刀擦拭,嘟囔着说道:“才不去呢,你那里臭烘烘的。” “好吧,那就随你了,大小姐。那我就先走了,你早些休息,好好养伤,等哪天伤势恢复了说不定你那什么换形的能力就回来了。”易小刀安慰好了付情,转身就要离开帐篷。 “哎,饭给我。”付情从背后喊道。 易小刀一听,连忙转回来,打开餐盒,将饭食在她面前一一摆好,拍了拍她的脑袋:“这才对,乖啦~” 易小刀走后,付情抓起馒头,望了眼桌子上的菜,不禁心中微甜:“还是蛮细心的嘛。”桌上的菜,皆是自己爱吃的。两年来,易小刀根据侍卫对于付情的饭菜反馈,吩咐伙军为付情单独烧制的一些饭菜。 离了付情的帐篷,易小刀漫无目的地走着,可是依旧习惯性地来到了何月儿帐外。帐中有三道倩影,分别是何月儿,香莲儿和剑流云。 易小刀慢慢走到帐篷边,准备进去,却又默然站立。 “月儿姐,你别急,等朝廷打败了楚湘,你父母自然会找到的。”香莲儿帮何月儿梳头,见何月儿青丝之中已有根根白发,有些心疼,出声劝慰地说道。 何月儿仿佛没有听到一般,面上无悲无喜,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剑流云看着何月儿的面庞,走到香莲儿身边,低声说道:“她不是急着见她爹娘,你就别提这个了。” 香莲儿默然,她也不是三年前那个大咧咧的傻丫头了,何尝不明白何月儿心中所想。短短半年间就成亲了两次,甚至还被人拉到广场上充作幌子,比武招亲。那能来招亲的可不都是相中她这个人了么?如此一来,与抛头露面,搔首弄姿的暗娼又有何异? 何月儿没读过什么书,可是到底也是个大家闺秀,对于此事有些反应,一时难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再加上当时何月儿被几次灌咽迷药,还被手刀斩击过后脑,有些受损那是一定的了。 “可惜我学艺不精,没学到如何医治脑袋…”香莲儿叹气说道。 剑流云望着何月儿,伸出两指在何月儿嘴角边,轻轻勾起,做出一个恬然微笑的表情。嘴角倒是勾起来了,何月儿也的确有了笑的模样,可是眼中到底没神,没有那般神韵。 “心病还需心药医啊…”剑流云放弃了。 帷幕被拉起,易小刀走了进来。 香莲儿见易小刀来了,将梳子递到了易小刀的手上。剑流云无奈笑道:“心药来了。”二人一起离开了房间。 易小刀走到何月儿背后,轻轻地帮何月儿梳着头。 “你离开京城我不怪你,和葛辞风假成亲我不怪你,甚至比武招亲。别说你是被迫的,即便是自愿的,我也不会怪你。我只希望你能好起来,变成曾经的那个善解人意,美丽的何月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美则美矣,只是好似那寺庙道观中,泥雕木塑的菩萨们…” “葛辞风逼你假成亲,周子儒胁迫你比武招亲。如今两人就在这山脚下,我一定会让他们后悔在你身上做文章!” “好了,希望你快些好起来。为了救你啊,那个付情可也遭了不少罪,等你好起来,我们得一道好好谢谢人家。对了,忘了跟你说,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还哭鼻子呢,你说好笑不好笑…” 易小刀喋喋不休的说着,何月儿一句都没回应,好一会儿,易小刀才伸手将梳子放回到桌子上,梳子不知何时已经在易小刀的手中断成了两截。 香莲儿看着走出帐篷的易小刀,说道:“要不要我把月儿姐带回秀扇坊?那样一定能治好她的!” “从今往后,何月儿就留在我身边,哪儿也不去。”易小刀昂首望月。 帅帐中,“思卿”剑铿锵嗡鸣… 第二百九十六章 再起谋算 “世…世子殿下,这是…本月我族的钱粮,还请世子殿下过目…”朱策双手捧着一本帐簿,咬牙递到了葛辞风的面前。 葛辞风正在查看地图,转身接过账簿,随手丢到了帅案上,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殿下,这战事已拖延两年之久…我族…我族实在难以支撑了…”朱策硬着头皮说道。 朱家的根基都在南淮,三年前从南淮逃到楚湘,已将南淮的房产地产尽数变卖,生意也转手他人,只为了换取银钱在手,想在楚湘靠着金银在楚湘王面前搏一个长久富贵。 天不遂人愿,楚湘王这条线的确是搭上了,可是谁想到刚刚搭上这条线,就被卷入了这个战争泥潭当中。十几万兵马的日月吃穿用度,两年下来,就是金山银山也被耗净了。朱策还了解到,这楚湘世子和楚湘王竟还有些嫌隙,听说楚湘世子妃和楚湘王… 朱策的大腿不知道被自己拍肿多少回了,朱家的各路长老可事到如今,再想抽身,已经是难如登天了。葛辞风能轻易放朱家离开?即便放他离开,他敢走吗?只怕刚走到半路就遇到一伙不知名的“山贼”,曝尸荒野。 葛辞风听到朱策的话,慢慢转过身回头望着朱策:“朱族长现在是什么意思呢?” 朱策低下头,不敢和葛辞风对视,心中却已将葛辞风连带着葛家诅咒了八百回了。 “方兄,不知你那边情况如何?财力可是也难以维持?”葛辞风没再理会朱策,转头问向武城的富商方登。 方登听到葛辞风询问,站起回道:“小人财力虽然浅薄,但尚可维持。” “那便好,若是将方兄的财力拖垮,那葛某可就罪过大了。”葛辞风含笑点头,脸上透露着满意,旋即又望向朱策:“朱族长,我也知道你的难处,既然这样,那你们朱族就请撤离军营吧,一路顺风。” 朱策张了张嘴,连忙说道:“不…不是,我是想…”话还没说出来,葛辞风眼神飘忽,望向了大将许通,许通正盯着朱策看笑话,丝毫没察觉到葛辞风的眼神。 另一名将领站起,大声喝道:“朱族长,你莫不是想既不出钱出力,又赖在军营吃白饭吧?” 葛辞风闻言转过头,此人他有些印象,名叫傅辉,在营中不过是个偏将军罢了。武艺不算多精湛,却与营中士卒,其他将领都能打成一片,人缘极好。平日里和朱策见面,也是朱兄长朱兄短的,此时站起如此抢白朱策,倒让他有些意外。 朱策听到声音就知道是傅辉了,心中想法被他当众点破,多少还是有些恼怒:平日里没少收我好处,现在人一倒霉,就开始落井下石了! 葛辞风立马接着傅辉的话说道:“哎,傅将军,我和朱兄相交已久,朱兄岂会是那等小人呢?你休冤屈了好人啊!”说着轻轻挥手,傅辉立马识相的坐下,心中暗喜,知道自己这次赌对了。 “世…世子殿下,我…我们朱家的财力…还可以再撑一下,再撑一下的…”朱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默默退到了一边。这是没办法的事,离了军营,就是死路一条。现在就算他们不吃饭,也要先喂饱这些大爷们。 方登眼观鼻,鼻观心,对于在场发生的事充耳不闻。他们方家虽不及朱家底蕴深厚,但是胜在买卖基业皆在楚湘。财力可源源不断,拨给楚湘军的钱粮数目颇多,还是可以支撑一下的。朱家底蕴虽然深厚,却如无根之木,能撑两年已是难得了。 丐帮帮主姜荣在一旁,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也是装作看不到的样子。朱家是他们挖来楚湘没错,那时不是他们有钱么?如今朱家财力耗尽,失了势,姜荣也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世子殿下,还是抓紧时间制定对策要紧。我军两番被朝廷切断退路,这如何是好啊?”姜荣皱着眉说道。 葛辞风听到这里,暴怒地锤了一下帅案,指着东边大骂:“周子儒,无胆鼠辈!什么周家后人,惯会使些阴招罢了!” 许通沉吟着说道:“世子殿下,对峙两年之久,周子儒布阵并无一点破绽,我军时有挑衅,却没占到什么便宜,想来那周子儒非是什么浪得虚名之辈…” 葛辞风眼神扫来,刚刚因朱策之事,对这个军中老将就有些许不满,他竟还长他人志气!可葛辞风也没气昏头,知道许通在军中威望颇高,万不得已,还是别动他为好。 许通没注意到葛辞风的眼神,捋着自己的三寸青须,自顾自地说道:“我军在要道暗设伏兵,待朝廷兵马赶来,伏兵齐出,大军再回撤来援,或可破之!伏兵若破,可消敌锐气,令其不敢轻出。” 葛辞风微微点头:“老将军所言极是,敢问老将军,当在何处设伏合适呢?” 许通愣了一下,手还捋着胡须没放下来,“老将军”三字着实将他惊了一下,他年纪尚不到四十,何来老将军一说?当时唤自己老将军,这是何意? 在场众人皆察觉到了气氛的一丝微妙,人人三缄其口,不敢多语,帅帐中安静地有些可怕。 许通慢慢回过神来,压着火气说道:“我军中路后路被断,皆是左右两路有失,老将以为,将右路改为水军,中路兵马靠江而行。如此中路右路互相有个照应,大江之上,来往船只明显,便不会被断了退路。唯有左侧,需设伏兵。设于潜城一带即可。” 自称“老将”,话语中却没有该有的恭顺,而是读不出的愤懑之气,帐中气氛愈加微妙了起来。 葛辞风没空和他叫板,只是觉得他总以军功资历自傲,故意说句“老将军”挤兑一下,才不在乎他怎么想。倒是这个提议,可以认真思考一下,葛辞风皱眉考虑着计划的可行性。 一旁沉默的方登此时却悠悠说道:“容小人多嘴一句,我倒以为,世子殿下的聪明才智远在周子儒之上,入京为质却能全身而退。几十万兵马掌握手中,更兼川蜀为后援,何愁不胜?只是世子殿下有一点输了。” 帅帐中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等着方登的下文。 “世子殿下本已定计将周子儒引出皖城,而后决战,可为何又杀奔回来呢?”方登说出了一众将领心中不敢说的话。 两年前,葛辞风考虑到皖城地形因素,周围环山,急切难攻,就想将周子儒引出皖城,拖到平原决战。不料却被周子儒用何月儿比武招亲一事,反将他勾引了出来。最终双方于望城决战,也算各赢一半吧。 “区区一女子,能挡王侯大业?”一语如雷,响彻帐中。 葛辞风捏紧了双手,的确,当他听说何月儿比武招亲,穿着大红衣裳坐在广场中的时候,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像脑中流淌,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当时下的命令是什么。他只想冲到皖城中,将周子儒抓起来碎尸万段。 楚湘军的谍报能力亦是不俗,查出幕后之人,不是什么难事。 “世子殿下若是事成,天下何等样的女子找不到?还请三思才是。”方登说完,便继续装作老僧入定一般,一句话也不多说。 “传令下去,军中上下昼夜不停赶造战船三百艘,再派人往潜城寻隐秘之所,寻得五处,以作备用。”葛辞风当机立断下了决定,却对出言献计的许通只字未提。 楚湘这边开了工,上上下下敲敲打打,昼夜不停,连带着一众将军都卸了战将,下场亲自干活,只为早日赶出战船。 楚湘军打造战船之事,很快就传回了皖城,传到了周子儒的耳朵里。周子儒摩挲着手中的棋子,看着帅案上的地图。左右两侧站着除了剑流云外的“阴阳八子”,以及副帅汤兴昌。 “周相,楚湘军打造战船,必定是想从水路而下,末将以为当急造战船以应不测。若不然,战船顺流而下,莫说皖城,即便是京城,也岌岌可危。”汤兴昌心系朝廷,担心京城会有不测,连忙说道。 周子儒轻笑道:“汤帅多虑了。若真敢走水路顺流而下,那楚湘兵马就得尽数溺毙于长江中了。葛辞风知道我擅断后路,哪里还敢直抵京城?我将水军放过,却断他补给,他这只水军,就只能喂养鱼虾了。” “这水军不过是借长江天险之利,防我奇兵断他后路罢了。我料他水军不敢轻进,必会与中军共进退,无需理会。” “他吃了我两次亏,此番必定要防我,我军虽众,对方却有丐帮相助,实在难以对付啊…”谈到丐帮,周子儒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江湖高手相助军伍的事情,倒也不是没有。不过那种一般都是对两军主帅出其不意的袭杀之用。少有门派或武林人士,随军冲锋,身先士卒的。千军万马一旦交战,兵势难以骤解,多厉害的高手,也只有双手双脚,如何抵挡乱箭穿空,枪刺刀砍的? 任凭内力如何深厚的高手,耗也会被耗死在千军万马的面前。只要兵马足够多,哪怕是真阳山的张宗白,也抵挡不住。 丐帮则不然,帮主姜荣亲自冲杀,所率丐帮弟子竟能自组一阵,所攻必克。每每交手,丐帮弟子率先冲杀,只要将朝廷战阵稍微地冲散一些,楚湘军就一拥而上,朝廷兵马便兵败如山倒。 失神间,手中棋子忽然滑落,在地图上悠悠转着,滚到了川蜀二字上… 第二百九十七章 川蜀之难 “借粮?他葛辞风…”彭婴儿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把扇子挡了下来。 “不知世子殿下要借多少粮?”唐云鹤眨巴着桃花眼,笑吟吟地问道。信使被唐云鹤看得有些发憷,心想这位爷怕不是有什么毛病吧?早就听闻川蜀之地男风盛行,今儿可别就让自己撞到了。 信使回道:“世子殿下要借粮五十万担,待攻破皖城,便凑数归还。” “两年了都没打下来,还攻破皖城!他怎么不说攻破京…唔…”彭婴儿再次被唐云鹤推到了一边。 “五十万担是吧?好说好说,回禀世子殿下,五十万担粮草我们还是有的。” 信使看着唐云鹤满脸堆笑,心中有些恶寒,来不及告辞就立马转身离开。 “唐云鹤!”彭婴儿怒气冲冲地吼道。 “啊?”唐云鹤刚刚转身,被彭婴儿一拳打在脸上,虽然他及时扭头,卸掉了一些力气,可是整个人还是被打飞出去,飞转了好几圈。 彭婴儿指着唐云鹤说道:“五十万担你就这么应下了,这钱粮谁来出?啊!我不管,这事你应下的,你想办法,我是不会借一丁点粮食的。” 唐云鹤揉了揉腮帮子:“你这脾气就不能改改?这样下去以后谁敢要你?我有应下来吗?我没应啊!” “人还没走远呢你还敢说没应!当我聋还是当我瞎?”彭婴儿瞪圆了杏眼,伸手作势又要打。 “哎哎哎,且慢。我只说了我们有五十万担粮草,又没说要给他。” “你怎么这么赖皮?”彭婴儿难以置信地望着唐云鹤:“你到底怎么想的?” 唐云鹤一把甩开折扇,对着自己猛扇:“要是楚湘再派人来催,我们不给,拖就是了,能把我们怎么样?就是葛辞风亲自当面质问,那也只能怪这信使没说清楚。我们答应给了吗?有字据吗?” 彭婴儿明白了过来,可又有些担心:“我们现在在英城,离楚湘军的梅城不过百十里,要是他们知道被耍了,提兵来攻…” “楚湘军如今正和朝廷兵马对峙,怎么会提兵来攻呢?巴结我们还来不及呢!他们要是真敢来,立马就会被朝廷兵马从身后追杀,一败涂地。我料他们借粮不是目的,而是想借着借粮一事,将我们和他们绑在一起。万万借不得!”唐云鹤思路十分清晰。 “那一早不要答应不就好了么?现在答应了,回头又不给,枉做小人干嘛!”彭婴儿问道。 唐云鹤有些不耐烦了:“到底是女流之辈,头发长见识短!我们如果当面回绝,那才是逼得他们恼羞成怒,真就打过来了。而且也是将我们和朝廷兵马绑在一起了,万一楚湘胜了可如何是好?现在只应下却不拨付,他们能耐我何?” “赌狗!”彭婴儿噘嘴骂道。 “这怎么能叫赌呢?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局势没有明朗之前,我们不要轻易站队,等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之后,再痛打落水狗岂不是好?” 二人正说话间,忽地一阵琴声传来,琴声清脆悦耳,令人听来颇为舒心,心旷神怡。 唐云鹤手中滑出几枚细针,捏在手上:“哪路前辈?还请现身说话。” “小小后生,难能可贵啊。老朽祝桑秋,可曾有听说过?”一老者抱琴从帐外慢条斯理地走入帐中。 “琴绝祝桑秋!”唐云鹤不敢大意,祝桑秋的名声他有所耳闻。 江湖上有“三绝”,分别为琴绝,禅绝和毒绝。禅绝和毒绝分别为少林和五毒的两名弟子,只因他们的禅理和用毒冠绝一时,故得此称号。 三绝中唯有琴绝祝桑秋最为令人称奇,本是一名赶考书生,也曾金榜题名,高中榜首。谁知中榜之后并未入朝为官,反而销声匿迹。数年后重出江湖,竟已成了一名琴师,不仅琴音悦耳动听,还以琴音加持武道,几近无敌。一曲“天音破”都曾得到过张宗白的称赞,故得一“琴绝”的名号。 祝桑秋听到对方报出自己的名号,轻轻一笑:“往事俗名罢了,什么绝不绝的,天外有天啊!” “不知前辈此来,有何要事?”唐云鹤恭敬地行了一礼,祝桑秋在江湖上,名声比他的年龄还大,不论他琴音是否真的冠绝天下,该有的尊敬还是有的。 “哈哈哈,看来蜀中唐门,精通的不止是暗器,还挺懂礼的啊。”祝桑秋也抱琴还了一礼:“我受少主之命,特来做说客。” 彭婴儿和唐云鹤对视了一眼,还是唐云鹤问道:“前辈的少主是?” “大启文相周子儒。” 彭婴儿正要上前,被唐云鹤一把拉回:“还请祝前辈明言。” “呵呵,川蜀彭家,最是性烈,果真闻名不如见面。少主令我来与彭郡主做个交易,找郡主借点人马。”祝桑秋乐呵呵地笑道。 “借人马而不是借兵马,周相想借的,莫不是我唐门吧?”唐云鹤听出祝桑秋话中玄机,接话问道。 祝桑秋坦然承认道:“不错,少主想借众唐门弟子一用。凡来此地唐门弟子,不论多少一并借得。” 彭婴儿反问道:“既是交易,周相的条件是什么呢?” 祝桑秋轻轻吐出三个字:“川蜀王。” 二人听得一头污水,彭婴儿问道:“关我父王什么事?” 祝桑秋和善地笑道:“郡主会错意了,是川蜀王的王位。南淮自愿退还藩地,自降王位;东鲁王一支已灭,无人可继任。此二地被纳入朝廷管辖范围。楚湘起兵反叛,楚湘王的王位自然也就不复存在。至今为止,天下还有西贵,安西,北地,定辽,川蜀五王。” “郡主自到此,一不攻楚湘,二不攻朝廷。周相实不知郡主来此用意,只当郡主是在坐山观虎斗,事了时再对胜出方锦上添花,如此行为实在两不招好。且根据大启祖制,藩王携兵破万私出藩地,便是谋逆之罪…难道,当真就不要这川蜀王之位?” 彭婴儿和唐云鹤被祝桑秋说得哑口无言,他们自以为两不得罪,就可坐收渔翁之利,却不知别人早就将他们的想法看穿了。 “若是郡主愿借唐门一用,周相可奏鸣陛下,不追究郡主的携兵私出藩地之过,川蜀王位也可保存。郡主啊,八王之中,楚湘和川蜀之地最得地利,并无外族侵染,蜀地素称天府之国,何必蹚这趟浑水呢?”祝桑秋言辞恳切得说道。 彭婴儿双手握拳,浑身微微颤抖,一把推开了唐云鹤,抢白说道:“天府之国?呵,川蜀的确是天府之国,群山环绕,吃穿不愁,外无强敌,老老实实的不好吗?我们也想!可朝廷为我们想过没有!” “川蜀地多地龙翻身,但凡有些财力的百姓,都争相逃亡别处,留在蜀地的百姓实则一贫如洗,朝廷不知,只知催缴岁贡!岁贡从川蜀运到朝廷,千里迢迢,途中所耗不计其数,朝廷只字不言。楚湘时常相欺,朝廷熟视无睹,如今却还摆出一副我们不识好歹的样子…”彭婴儿越说越激动,不知不觉已走到了祝桑秋的面前。 唐云鹤甩出几道铁线,将彭婴儿缠住,一把拽回,按到了座位上:“祝前辈见笑了。” 祝桑秋捋了捋发白的胡须,说道:“老夫年轻时曾游历天下,也去过川蜀,不巧的是恰好遇到了地龙翻身,百姓流离失所,那凄惨情景如今历历在目。所以少主才派我来做说客。” “地龙翻身,人力何为?难不成要请张宗白老前辈移居川蜀,时不时地来上一掌?蜀地百姓不仅是川蜀王的百姓,更是大启的子民,若是朝廷收回王位,请川蜀王移居他处,川蜀由朝廷管辖,便是川蜀王所要之结果?还是说彭家想离开六百年的所住之地,换个地方待上一待?” “减免一些岁贡总不是难事吧!”彭婴儿被按在座上,却并不顺从,张口说道。 唐云鹤点头附和道:“川蜀岁贡,实在有些过重了。” “那川蜀王为何年年不上表奏报?只在川蜀王府中跳脚怨骂啊?”祝桑秋一句话,将二人堵得结结实实的。 等了一会儿,二人情绪尤其是彭婴儿稍稍稳定一些,祝桑秋说道:“当年初代川蜀王性情刚烈,急如烈火。自请远离,意欲守边。启太祖恐彭王性烈,守边有失,故而安排就藩川蜀之地。昔年如此君臣和睦,六百年一过,彭家却只剩了性如烈火么?” “好了,其中的是非曲直,不是我一个小老头儿能说得清的。郡主若有机会,可往京城一趟,当今陛下还是个明主,不会令郡主失望的。我们还是说一说借用唐门一事吧。”祝桑秋也不与二人打嘴仗,回到了正事。 “还请前辈容我等商议一番。”唐云鹤拱手请道。 祝桑秋点头:“那是自然,半天,少主只给了我这么长的时间。”说完,抱琴出帐,不知去向何处。 “想来就来,想走便走,门外侍卫都是摆设吗?人都死哪去了!”彭婴儿挣扎着叫道:“还不快给我解开!” 唐云鹤收回铁线,说道:“祝前辈所言不虚。” “你…”彭婴儿听到唐云鹤的话,一下子就泄了气,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你要去吗?” “专听郡主吩咐。”唐云鹤单膝跪地,俯首听令。 第二百九十八章 准备 五十万担粮草从英城出发,浩浩荡荡地运向梅城,葛辞风见到粮草的时候,喜不自禁,对押运粮草的川蜀军大加赏赐。赏赐之丰,令一众楚湘将领都艳羡不已。 “回去告诉彭郡主,川蜀之援我葛辞风记下了,倘有出战谋划再行相告。”葛辞风打发走了押送粮草的川蜀军。 许通走过来,提醒说道:“世子殿下,川蜀这么痛快就送了粮草,小心有诈。” 葛辞风点头:“嗯,这我知道。不过无妨,既然他们愿意给,那就每隔几个月就要一次,把他们活活掏空为止!” 许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还想劝谏又怕怪责,索性退了回来,不去扫葛辞风的“雅兴”。 丐帮帮主姜荣走过来问道:“我说世子殿下,我是个大老粗,这人闲不住,一闲下来我就手痒,我们何时进攻合适啊?” 葛辞风笑道:“不急,再等等。” 姜荣这下可真有些急了:“不是,世子殿下你等啥跟我说呗,我去整来就是了。这等来等去,等到啥时候是个头啊?” 葛辞风没有回答,双手负于身后,笑着就往军帐里走去。 “嗖嗖嗖。” 一连串的破空声传来,众人仰头望去。蔚蓝的天空中,烈日炎炎之下,数百道身影踏风而来,气势磅礴,横贯长空。 姜荣面色一沉,大喝一声,正要踏步迎上,被葛辞风喊住了:“姜帮主且慢!” 数百道身影没有一丝停顿,从半空中纷纷坠下,每有一人落于地面,地面都要震动一分,周围的楚湘士卒被震得东倒西歪,摇摇晃晃。 姜荣望着一众来人,面色阴晴不定。 “麒麟弓参见世子殿下!”数百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周围的楚湘军听得有些莫名其妙:麒麟弓?是这些人的称号吗?明明是一群大活人为啥要叫麒麟弓的名字? 姜荣面色渐渐冷了下来,别人不知道,他可再清楚不过了。麒麟弓,正是楚湘王身边的死士部队! 楚湘王敢和朝廷抗衡,所倚仗的便是三张王牌。世人只知道楚湘王有楚湘军和丐帮帮众,却不知道楚湘王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死士部队——麒麟弓! 麒麟,乃是瑞兽,与龙凤齐名,楚湘王取这个名字,野心已经不言而喻。而弓,取擒贼擒王之意,两军交战,唯有弓箭,可最先拿下敌军主帅。 “父王让你们来的?”姜荣俯瞰众人,嘴角含笑地问道:“是了,要不是父王下令你们也不会来啊。” “麒麟弓愿为世子肝脑涂地!”数百人齐声回应,人数不多却是气势冲天。 姜荣问道:“世子殿下,这是…” 葛辞风解释道:“我要等的便是这个了,直到现在他才愿意将麒麟弓交出来,呵,两年倒是没白等。” 姜荣望向跪倒在地的麒麟弓众人,修为竟多数都达到了地隐境,少数一些人甚至都达到了天行境! “如此众多高手,世子殿下如今想必已是十拿九稳了!恭喜世子殿下!”姜荣冷峻的脸色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向着葛辞风拱手行礼,恭维说道。 虽然只有三百人,但是如果是死士的话,人人效死,三百地隐天行境的死士,确实足以改变战局了。对于人均载阴境的丐帮来说,麒麟弓完全可以做到碾压姿态,武力的天平倾斜向了葛辞风。 “父王这个人最是有城府,老是藏着掖着,我不一样,我这个人光明磊落,不把姜帮主当外人。这就是我父王手中的死士部队麒麟弓,你们还不快见过姜帮主!”葛辞风满面春风地笑着说道。 “麒麟弓见过姜帮主!”数百人齐声说道,声势骇人,一股无形地压力袭来,姜荣不禁微退半步,才稳住身形。 姜荣这时才恍然大悟,这麒麟弓怕是早就到军营附近了,故意等到今天才出现在大军面前。川蜀粮草运到,还有麒麟弓的加入,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振奋士气的吗?甚至于…可能还藏着给自己示威的意思… 姜荣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看向葛辞风:这小子,可比他爹还要老奸巨猾… 葛辞风转向许通:“许将军,战船之事怎么样了?” “回世子殿下,战船已建造完备,挑选了五万水军,正在严加操练!”许通见到麒麟弓赶到,也颇受振奋,大声回道。 “好!”葛辞风问道:“潜城附近隐秘之所可曾探得?” 许通回道:“潜城附近皆是密林,正好藏兵!莫说五处,多少兵马都可藏得!” “来人,速去通报川蜀彭郡主,邀她一同出兵,约战潜城!”葛辞风意气风华。 “宿城和太城尚且没有拿下,何不约战宿城?” “如今兵马齐整,粮草齐备。又有父王的麒麟弓在此,宿城太城还不是手到擒拿?就约战潜城,我要在此围杀周子儒!”葛辞风的眼中闪烁着精光,透露着一丝狠厉。 姜荣在一旁接话道:“只怕川蜀不来…” “不来?那等灭了周子儒,正好有理由和他们算算账!”葛辞风说完,转身走回自己的主账。 姜荣望着葛辞风离去的身影,不禁有些疑惑,投靠楚湘王,一起起事,到底是对还是错… …… “易大人,这是已经捉到楚湘的第三个探子了,葛辞风很快就会知道我们藏在这里。”王玄看着押下去的探子,不无担心地对易小刀说道。 “前有宿城太城,葛辞风的探子还能派到这里来,看来战事马上就要来了。”易小刀为避免被发现,将军营移到了天柱山以北的密林中。要想来到这里,就必须翻过天柱山,或者是极擅走林道的好手,才有可能到达这里。 这两年的时间里,易小刀的楚湘军,东鲁军早就练就了一身的林间行路的本领。一个个爬起树来如同灵活的猿猴一样,连王玄也只比普通士卒稍慢一些,对他来说已是奇迹了。 “易大人,探子回报,楚湘军前段时间大肆造船,这次可能会走水路…”王玄望着易小刀,欲言又止。 两年前的那一场大战,楚湘和朝廷厮杀得血染长江,可是易小刀营中因为何月儿和付情的伤势,拖延了下来。而且不过区区两万五千兵马,对于战局来说真的是杯水车薪。 可如今不同,王玄知道楚湘军赶早战船的时候,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营中南淮军就有一万人,要知道,南淮水战可是独步天下,水战的南淮军和陆战的南淮军就是完全不同的两支兵马。 “这事周子儒那边知道吗?”易小刀反问道。 王玄皱眉说道:“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周子儒三十万的大军,按道理来讲,我们能探查到的消息,他不应该不知道的。可是朝廷兵马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易小刀也有些惊讶:“一点动静没有?不防水战?” “而且楚湘军的探子我们已经擒了三个了,可是朝廷那边的探子我军一个也没遇到。潜城以西,都没有朝廷的探子踏足这边。他是不是知道我们躲在这里了?”王玄分析说道。 易小刀微微点头:“很有可能,我们到底也有两万五千人,瞒住楚湘容易,想瞒住朝廷这边还是不太可能的。他不防水战,说不定就是故意留给我们的。” “那我们…”王玄擅长出谋划策,可是一到大事的决断处,他就没了主意,不知如何是好。 “再等等,这不是还没打起来么?不必担心。”易小刀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朝着付情和何月儿的军帐方向走去。 王玄望着易小刀的背影,眉头紧锁,叹了口气:“唉,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一副老成的样子,摇头无奈转身离开了。 …… 长江边,三个身影沿着河岸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所幸三人都是练武之人。道路泥泞,三人运用内力,猜到淤泥处便提身而起,所以也没真的弄个脏乱不堪。 “还有多久到?你认识路吗?”三人之中唯一的女子,观尘子问道。 “要是走官道我就认识,可现在我也不知道到哪了…”方乾龙实言相告。 同微子小声嘀咕道:“我就说不该来的…” 观尘子白了他一眼,对方乾龙说道:“那走官道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方乾龙有些犹豫,他到底是私自出逃离京,要是遇到朝廷兵马,他可就不一定能逃得掉了。 “我们不去皖城就是了。走官道,顺便也问问现在情况如何。不然等我们赶到了,估计仗也已经打完了。”观尘子抹了一把脸,炎炎夏日,即便在江边也没觉得有多凉快,反而更显燥热,让人只想跳进江水中,痛痛快快地冲个凉才好。 三人上了官道,遇到了一户人家,观尘子独自一人过去叩开门,和那户人家好一通聊,还送出去一个护身符。那家人千恩万谢,要不是男子是家中独子,又是顶梁柱,怕不是都准备离家过来,亲自带路了。 观尘子迈着一双长腿走了过来:“问清楚了,前面不远处就是皖城了。两军之前交战在望城。可是听说城池已经破败,望城连城门都没了…现在朝廷兵马在驻扎在皖城,楚湘兵马驻扎在梅城。” “一个小老百姓,知道的这么多?”方乾龙有些不相信。 “前段日子,朝廷派人来这里招兵,这些也都是乡长说的。这男主人还被拉去皖城,当了几天的壮丁,修固城门,应该是可信的。”观尘子很相信。 方乾龙想了会儿,说道:“行,那我们就去梅城吧。” 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没有其他意见,只是跟上。若是方乾龙真的将丐帮说服,脱离纷争。那将会救下不少人,功德无量,去哪儿又有什么关系? 二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三路对三路 楚湘动了,不动则已,动则一鸣惊人。 自两年前的那场大战之后,楚湘军和朝廷都损失惨重,死伤过半。两年时间里,双方积极备战,赵易执还考虑民生,没怎么大肆征兵,楚湘这边倒是不管不顾,又送到前线十数万兵马,如今双方兵马又各自扩充至二十万。 楚湘军兵分三路,北路兵马五万,由楚湘大将向良玉统领,走潜城,过怀城,从北绕道,直逼皖城。向良玉也是楚湘的武官世家出生,为人沉稳,军中资历略逊于许通。葛辞风曾赞其“右臂”之称。 南路则由许通统领,兵马也是五万,走水路直逼皖城。葛辞风对水路兵马并不关注,只是这一次决意攻占皖城,中路和北路实在容纳不下太多的兵马,水路还需用兵。 还有更深一层原因,葛辞风如今已经算是完全摆脱了楚湘王的掌控,许通在军中威望颇高,却是忠于楚湘王的一派。葛辞风又怎么会对他委以重任?走水路既然是他提出来的,让他去水上耍耍,合情合理。 中路,便是由葛辞风亲自统领,亲率十万大军,走望城,直逼皖城西边。三路大军浩浩荡荡地开拔而起,颇有一股泰山压顶的架势。 至于丐帮和麒麟弓这两张王牌,谁也不知道葛辞风将他们安排在了何处,只是早些时候离开了军营,去向不知。 皖城,大启军军营。 哨探来报后,营中诸将面面相觑,只等周子儒拿主意。周子儒面沉如水,他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楚湘王竟将贴身护卫的麒麟弓调到了皖城。 “诸位将军可有什么良计?”周子儒环顾诸将,虽然他心中已有计划,但还是例行公事般地问问在场诸将的意见。 “若是没有…” “周相,末将有一险计!”一名小将从队伍末尾站出,拱手说道。 周子儒眯起眼睛,却还没看清此人是何样貌,招手道:“来,上前说话。” 小将走到军前,嚯,好一个气宇轩昂的小将军,约莫二十来岁的模样,一身英气,虎背熊腰却不显臃肿,柳细眉桃花眼,生得又是一副女相,和周子儒相比,不分上下。 “你是何人?有什么险计,说来听听。”周子儒不在意小将的年龄和相貌,出声询问。 小将拱手行礼,说道:“末将萧宽,营中的左军校尉。末将以为,周相前番两次断敌归路,此次可教楚湘逆贼,再中此计!” 周子儒面上没有表情,说道:“你先说完。” “我军所患者,唯丐帮和麒麟弓耳。葛辞风两番中计,此番必定防护周密,南北中三路,南路水军不需考虑,难以决定胜败。北路和中路,定有丐帮和麒麟弓随军而来。我军可派大军挡住中路,再派一支兵马向北迎去。” 周子儒望着萧宽,依旧没有说话。 “遇到楚湘兵马,不要纠缠,只抢路而过,绕道敌后。或断退路,或夺粮草。即便楚湘军回援也不急于撤退,只向楚湘腹地而去,将楚湘大军拖回楚湘藩地。我大军随后掩杀,步步蚕食…”萧宽想是对自己的计谋十分得意,说得眉飞色舞。 “那你可知,深入腹地便是孤军,下场会怎么样?”周子儒定定地望着他问道。 萧宽洒然一笑:“唯死而已。末将不才,愿当此任!” 周子儒眉头轻扬,微微有些惊讶,缓缓站起身正色说道:“你这般年轻,尚有可为。若这一去,丢了身家性命,于你何益?退下吧。” 萧宽单膝跪地:“末将愿往,望周相成全!不需多少兵马,五千足矣!” “来人,拖下去!”周子儒好像有些不耐烦了。 “三千!三千!周相,只需给我三千兵马,我定可搅得楚湘天翻地覆!末将愿往啊!!!”两个侍卫进入帐中,将萧宽向帐外拖去,萧宽不敢反抗,却忍不住高呼道。 周子儒听到萧宽的高呼,微微有些失神:这一幕,和京城之中,自己在陛下面前主动请缨,何其相似…可自己是为了振兴周家,他是为了什么呢? “带回来。”周子儒对外喊道。 两个侍卫将萧宽带到帅帐门口,松开退到一边,萧宽整了整身上的盔甲,迈步走了进来。一如刚刚从军伍末尾出列,走到周子儒面前一样沉稳。 “末将愿往,望周相成全!”萧宽单膝跪下,重复这句话。 周子儒有些好奇地问道;“萧姓,我不记得京城有姓萧的大族,你是哪处人?” 萧宽嘿嘿一笑,说道:“嘿嘿,我也不知道我是哪人。” 汤兴昌站在众将之首,抬脚一脚就将萧宽踹倒,单膝跪地向周子儒请罪道:“末将治下不严,请周相恕罪。” “你的人?”周子儒没在意汤兴昌的这一脚有失礼仪,这时候他更急着想要了解这个萧宽的来历。 汤兴昌点头说道:“末将前几年奉命往中原剿贼,遇郑城难以攻下,这小子当时在城头上,穿着贼军的衣服,却一刀将贼首砍翻。一路从城墙上杀至城下,指挥十几个人打开城门。我军这才得以攻入城中,自那之后,我便将他收在身边。不过,升迁之事皆凭他战功,末将不敢徇私。” “是有些胆气,不过今日之事,可不是仅凭胆气就可成功的,以五千孤军冲入藩王腹地,逼迫大军回援,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周子儒问道。 萧宽点头回道:“回周相,意味着没有援兵,没有粮草,甚至可能没命。可男儿大丈夫,就得做出一番壮举,天下扬名!不枉来世上一遭!” “仅仅为此?”周子儒有些难以相信。 “仅仅为此!”萧宽颇显稚气的脸上,笑意浓厚。 周子儒转过身,背对众将说道:“诸将离开,午时来帐中集合,到时一一传令,怠慢者,斩无赦!” 众将闻言一一自帐中退出,萧宽正要离开,忽地周子儒说道:“你且留下。” 待众将尽皆离去,帐中只剩两人,周子儒慢慢说道:“我也曾想过此计,此计不过就是一个投鼠忌器的道理,五千人对我军来说,也不算什么代价。但是我不知道该派谁去合适,去的这个人有没有能力,将楚湘搅得翻天覆地,逼回楚湘军主力,能保证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不会投靠楚湘,还要应对丐帮,麒麟弓…” “周相,末将愿往!”身后仍旧是坚定的那一句。 周子儒闻言笑道:“想是天大启不绝,赐你于陛下。好,既然你愿往,我就给你五千人马。自己挑还是拨给你?” “这种玩命的事情,当然是自己挑!”萧宽和周子儒两人年纪相仿,见周子儒终于展露笑颜,两人此时也仿佛没了隔阂,都笑了起来。 “好,我明白了,你去吧。午时记得过来,军法无情。”周子儒挥了挥手。萧宽拱手后笑着离去,自去营中挑选人马去了。 午时,营中刚刚用罢饭没多久,众将在周子儒的帅帐中集合了。 “北路,萧宽率五千兵马向北路,遇到敌军不要恋战,一触即走,窜入楚湘腹地,搅乱一番,为我军谋求战机。我更派张羽率三万人马助你突围。”周子儒话音刚落,武将队列中一名大汉走出,拱手说道:“末将领命!” “杨恭,你率两万人马,守住皖城南边,是守城也好,守住江岸也罢。哪怕你带人跳到江水里我也不管,我只要皖城不失。”一名身材偏瘦,皮肤白皙的汉子走了出来,一看就极擅水性:“末将领命”。 “剩下的十五万兵马,汤帅率领五万,驻守皖城,以备南北两路不测,我亲率十万大军,迎战葛辞风。”周子儒一一吩咐完毕。 汤兴昌走了出来:“周相,敌军虽也是十万之中,但有江湖人马相助,我军…我军十万,恐难抵挡。分兵南北两路便罢,令末将守城…是何道理…” 周子儒叹了口气:“我也不能保证这一仗一定能赢。分兵是无奈之举。若是我败了,你尚有五万兵马在手,还可为陛下阻挡一段时日,陛下或可从南淮,从东鲁再调兵来战。若是十五万被我带出,尽数折尽。敌兵一路畅通无阻,京城危矣。” “那请周相坐守护皖城,末将愿率军和楚湘决一死战!”汤家对大启皇室的忠心,人所共知。 周子儒笑了起来,也不避讳地说道:“那此战若是赢了,功劳皆在你汤帅的头上,我重振周家,要何年何月啊?” 众将听到周子儒这番话都惊呆了,抢功这种事本就上不得台面,乃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事情。可是周子儒这么大喇喇地说了出来,让众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汤兴昌也愣住了,随即反应了过来,慢慢摇头笑道:“好,那我就不和周相争了,还望周相,一战成名!马到成功!” …… 京城,皇宫中。 赵易执依旧坐在书房中,忽的双眼睁开,唤道:“辰从卫!” 擎天架海等人从各处钻出,一齐赶到在赵易执的书房外:“陛下。” “你等十人速去皖城,只一条,务必保护周相安全。” 众人犹豫:“那京城无人防守。” “去!” 第三百章 走错路了 李定星,王玄,秦往迁等众人齐聚易小刀帅帐。 王玄奏道:“易大人,楚湘军和朝廷的兵马兵分三路,两边皆是倾巢而出,我等如何?”易小刀如今虽已是武定公,可是众人叫习惯了,还是唤为易大人。 易小刀听完详细奏报,叹了口气;“唉,该来的还是来的,生灵涂炭啊…” 王玄不知说什么好,李定星在一旁沉声道:“小刀,现在不是儿戏的时候,我等来此,可不是坐壁上观的!” 香莲儿更是急性子:“你真是,吃…讨饭都赶不上热的!”香莲儿掩去了更脏的话。 易小刀望着急迫的众人,闭目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缓缓睁眼,眼中是一抹坚定之色:“李定星,你和香莲儿率一万南淮军,从东边绕过皖城,抵达江边。那边我早已备下船只,可挡下楚湘水军。” 众人闻言,有些不敢相信,两万五千兵马皆在此处,未曾调用,江边哪来的船? 易小刀说道:“还记得在苏城征粮之事吗?当时无人出资,最后还是一个小伙先捐了十五两,这才带动皖城百姓一一募捐。他乃是嘉城矿商徐洪的外甥,我当时就已经托他回去,建造战船,以防不测。不曾与你等提过,你们自然是不知道的。” 此话一出,李定星和香莲儿恍然大悟,李定星有些惊愕:“那都是两年前的事了…” “两年时间建造战船,还不够么?而且两年前何月儿和付情身受重伤,楚湘和朝廷兵马也未有水战,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我前些日子派人去送信,想来战船已经到了皖城。忠意公,这造船的钱…”易小刀打起了算盘。 李定星拱手堵住了易小刀的话:“‘末将’领命”随即退到了一边,对易小刀的话充耳不闻。 香莲儿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星星:“易小刀,我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帅死了!你等着,我这就去叫月儿姐过来看!” 易小刀白了香莲儿一眼,自然明白她是玩笑话,也不理会,接着说道:“王玄,你和秦往迁、樊俊、郑康率一万挥征营,绕过天柱山,在潜城设伏。不论哪路兵马先到都不必管,一旦双方交战,你就带兵…算了,你就派兵出击,重创楚湘军。” “易大人,还有五千兵,你难道是想…”王玄大胆猜测道。 易小刀点头:“我亲率五千兵,往皖城,会会葛辞风。” “不行!”除易小刀外,所有人几乎都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葛辞风率军十万,你这五千人去了无异于以卵击石!十万人马,别说是你,就是司望南前辈来了,也是无能为力,你这分明就是去送死!”李定星斩钉截铁地说道。 香莲儿更是大步走到易小刀的身边,也顾不上身份,伸出一根青葱玉指戳着易小刀的额头:“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啊?不为月儿姐想想?不为付情想想?不为你自己想想?” 易小刀被香莲儿戳了几下,也不恼,慢慢说道:“葛辞风是有十万人马,可是周子儒也有十万人马。而且后面还有五万人马在皖城。胜负难料呢。再说了,我又不是去打头阵,只要瞅准时机…” “时你个头,人家还有丐帮和麒麟弓呢!个个都是地隐境,天行境的。你一个抱阳境的,你去凑什么热闹?”香莲儿气不打一处来。 易小刀缓缓站起,催动内力,身后衣袍无风自动,帅帐中的帅案,桌椅兀自抖动起来。李定星,秦往迁等人被逼退好几步,王玄更是差点栽倒在地,幸好被一旁的郑康伸手扶住,这才勉强站稳。 “你又地隐境了?”香莲儿惊得张大了嘴巴。 易小刀收敛了内力,对王玄歉然一笑,坐了回去:“哎呀,早说了抱阳,地隐啥的都是小菜一碟啦~” 李定星摇头道:“不行,你就是地隐境也不够看的。而且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那五千兵马想想,他们从东鲁,从南淮跟着你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陪你送死的吗?你是地隐境了,可他们呢?” 易小刀沉默了,过了会儿才悠悠说道:“那王玄你率一万五千精兵,埋伏在潜城附近,我一个人去皖城。” 香莲儿气得张口欲骂,想想还是算了,易小刀决定的事情,只有他自己能改变。而且他的决定多数时候都是正确的,这点香莲儿不得不承认。归根结底,还是想因为何月儿成亲之事,和葛辞风来个了断。 秦往迁说道:“易大人,我陪你去。” “营中本来就没几个能打的,你去了王玄怎么办?谁保护王玄?”易小刀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郑康在一旁默默举起了手,见无人看到,又默默放了下来,站在了王玄身后不说话… “易小刀,我也要去。”帐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一名女子走入了帐中,剑流云。 易小刀见剑流云见帐,张了张嘴,顿了一下说道:“你去做什么?打仗是男人的事,娘们儿别掺和!” 剑流云一个闪身逼近了易小刀,等易小刀反应过来的时候,剑流云已经站在了易小刀的旁边,撑着易小刀的肩膀笑道:“那你这个大男人,打得过我这个娘们儿吗?放心吧,何月儿没事,我已经把她和付情都送回家了。” “你什么时候…” “若是败了,我可不会陪你一起死,我会立马调头,将她们带走,躲回京城。”剑流云对易小刀眨了眨眼:“怎么样?免了你武定公的后顾之忧了吧?” 易小刀脸垮了下来,这个女人竟然比自己还要快上一把,自己刚准备等下出帐就派人送她们离开的。 “付情当年能舍命救下月儿姐,现在她们一起被送回去,也的确能有个照应。”香莲儿对此表示同意。 “行了,都别耽误工夫了。快点决定吧。”剑流云催促道。 易小刀站起,一锤定音地说道:“那就这么定了。大家都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出发!” 夜黑风急,易小刀独自一人,站在帐外望着天边明月。自打遇上了何月儿,易小刀就变得极爱赏月,爱屋及乌。 “武定公每天都是这么好雅兴么?”李定星背负双手,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易小刀瞥了一眼,笑道:“听闻忠意公在府上的池中移植了好些莲花,这爱好以前我也没发现啊。” 二人相视一笑,李定星从背后伸出右手,手上提着一个酒坛,对着易小刀晃了晃,眨了眨眼睛。 “喂,军中可是禁止饮酒啊!”易小刀指着李定星嚷嚷道。 “你嚷什么?就这么一坛,嚷来了人都不够分的!”李定星急了。 易小刀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哦哦,你早说啊。有吃的没?要不我再去偷只鸡?” 李定星白了他一眼:“都封公赐爵的人了,还想着偷?”说完,伸出自己的左手,赫然是一只油纸包裹的香喷喷的烧鸡。 “感情好!感情好!走走。”易小刀一把拦腰抱住李定星,不等他说话,运起内力,几个纵掠,带他向着天柱山山顶而去。 没一会儿,二人便到了山顶,笑着坐了下来,边吃边喝。 夏日酷热,这天柱山的山顶却是凉风习习,吹得人好不痛快。 “我跟你说,当初在铜城,要不是你拦着我,我非得把那老太太家里的鸡全给她偷了!这件事我每次一想起来就气得牙痒痒!” “哦?是吗?那在九城的时候,被狗追着咬就不气了?哈哈哈哈。” “那个不气,的确是事出有因,我也不知道那是它的碗啊,比我以前讨饭的碗还干净,大启有钱人家还真多哈!”易小刀嘴里嚼着鸡脚,啃得津津有味。 “时光匆匆,恍如一梦啊…”李定星脸颊有些微红,将坛中美酒仰口灌了一大口。 易小刀抢过坛子:“你给我留点。咕咚咕咚,哈,皖城什么都好,就是酒不行。这酒可太差劲了。要说好酒,还得是南淮的蓝桥月,那叫一个醉人啊!” “小刀,我求你一件事。”李定星没有接话,突然说道。 易小刀放下坛子,瞪了李定星一眼:“求?那你求别人去,找我不用求。” 李定星笑了,意料之中的回答,说道:“香莲儿跟我这么久了,可是肚子一直没动静。你说会不会…” 易小刀放下坛子,问道:“这是你该操心的吗?你该操心明天水战,你能不能打出南淮军的风采,该操心如何减少属下的伤亡,而不是操心这个!你难道是想让我去试试不成?” 李定星狠狠地锤了易小刀一拳:“跟你说正经的!想让你回京之后,让陛下找司天监的人帮忙看看…我去找的话,不好开口…” 易小刀递过酒坛,搂过李定星的肩膀说道:“你要是想要孩子,要么在香莲儿身上再下下功夫,要么就纳个妾,自己选。我要是去了,的确好开口。香莲儿会怎么样?要不还是纳个妾吧,香莲儿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回头我劝劝她就好了。” 李定星望着易小刀,一时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最终只能依靠自己对他的了解来判断:是假话。 易小刀见李定星不说话,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应该考虑一下。香莲儿香莲儿,这就是一个农家女子的名字,连个姓都没有。你就没考虑过让香莲儿取个正儿八经的名字?” 李定星哑然,他的确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是吧?所以你们这些小年轻,考虑事情不周密!”易小刀自己年纪也不大,此时却摆出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香莲儿亲人都没了,索性就随我姓易好了。我现在也是个公爷,不算辱没了她,等这一仗结束,回京之后我和她说说看。至于孩子这个事,我要是你,现在就下山,找香莲儿再使使劲…” 酒气上涌,加上李定星被说得心头有些意起,蠢蠢欲动。 “哎,我说,你们是正经玩吗?不会走错路了吧?”易小刀促狭地笑道。 李定星茫然了:“啊?” 第三百零一章 中埋伏了 十万楚湘大军浩浩荡荡地向皖城开拔,小小的官道根本就无法承纳这么多人,楚湘军列阵摆开,山上,田间,溪流,处处都是楚湘军的身影。烈日之下,黑压压的一片,幸好周围的百姓早就迁走,不然怕是免不了要遭难。 周子儒同样率军而进,与葛辞风的楚湘军迎面而去,烈日炎炎,军旗猎猎。羽林军比起楚湘军要严守纪律得多,行军之中并无鼓噪,人人沉默寡言,埋头行进。 “枪引蛟,剑流云…没来么?”周子儒身披铁甲,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出声询问道。 “回主人,没来…”枪引蛟想说些好消息,可没来就是没来。 周子儒轻声应了,说道:“嗯,没来也好,我都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 “哈哈哈哈,少主说笑了,有我们在,少主不会有事的。”身旁一名大汉爽朗地笑着,此人正是四阳子之一,正大光明的“正”——罗威。五大三粗的身材,身后还背着一面大鼓,看起来仿佛就是军中擂鼓的大力军士一般。 周子儒笑着点头:“那就有劳你们了。” 剑流云是周府的一个老妈子捡来的,老妈子和夫人交好,夫人也就发了善心,收留了剑流云。剑流云在襁褓之中时候,那老妈子也还健在,她还是过了几年的好日子的。可惜的是,老妈子没几年就离开了人世,而此时的剑流云刚好懂事。 她和周子儒从小一起长大,但是二人的主仆身份,剑流云只能当个卑微的仆人。因为年纪小,干不了重活,在府中被其他下人记恨,总是被欺负。运气好时可吃些下人们的残羹剩饭,若运气不好,从狗食猪食中随便舀一瓢也就是了。甚至后来连夫人定下的赏给剑流云的月钱也被其他下人或抢或偷了去。 周子儒都看在眼里,他没去帮他。 父亲上朝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后来甚至直接赋闲在家,不问政事。那些往年踏破门槛也要挤进来的叔叔伯伯们也都不见了,只留下父亲独自一人,望着“天下为公”的牌匾,一声声的叹息… 周子儒一天天长大,接触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他也喜欢这种掌控在手的感觉。直到接触到周家的“阴阳八子”,父亲告诉他,可以创建属于自己的“阴阳八子”,此事也是朝廷知晓,默许认可的。周子儒第一时间找到了剑流云,一脸冷傲,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战战兢兢的小姑娘。 她跟着他,一跟便是十来年… “报,周相,前方二十里发现楚湘军前锋!”一声奏报将周子儒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三军止步,原地列阵,备战!”周子儒喝停了三军,冷眼望着远处。军伍中,树梢上,不时有人影闪过。很快,阴阳七子全部聚拢在了周子儒的身边。 羽林军同样是十万,这时候也顾不上皖城百姓的农田了,纷纷踏入泥田,担土立盾,持枪横刀,准备大战。 “嗖” 一道人影快如闪电,几个瞬息之间,踏空而来,目标正是周子儒。前排的玉林将士还没看清来的是何人,就被冲开防线,挡住正面的士卒,不是手脚折断,便是头颅爆裂,横飞而出。 一人之力,一口气破开了十余人。 “噔~” 祝桑秋轻勾琴弦,一声琴音飘荡而来,来人仿佛被无数道绳索缠缚一般,再不能前进半步。钩渡魂一跃而去,飞起一脚,将他从半空踩入尘土,铁钩扫过,身首异处。 众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周子儒身后土地突然爆开,灰尘弥漫,又是一人穿透灰雾,曲手成掌,抓向周子儒。众人刚刚回头,这人已被一杆长枪刺穿,枪引蛟轻蔑一笑,将此人从阵中甩了出去。跌落在地,想是也死了。 “不动点真格的么?这种人,来多少都是个死。”枪引蛟枪头对地,用力往地上一插,枪上血迹尽数被震落,滴滴答答地滴在地上。 “周兄,别来无恙啊!”楚湘军近了,葛辞风在远处坐在马上喊道,喊声中恣意畅快。 三十来岁的葛辞风竟然喊二十出头的周子儒为兄,实在令人感觉怪异。 “陛下仁厚,饶你一命,你竟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还有脸和我称兄道弟?”葛辞风无所谓,周子儒可不会和他寒暄。逆臣贼子,无需多言。 葛辞风见周子儒不“识相”,也收起了笑意,正色喊道:“朝中奸臣作祟,陛下被蒙蔽蛊惑。你身为文相,不思锄奸却还反咬我大逆不道。待我拿下你,再往京城,清君侧,保家国!” “奸臣何在?姓甚名谁!”周子儒喝道:“朝中皆是忠臣良将,你信口诬陷,罪加一等!” “易小刀便是那奸臣!一市井无赖,区区三年,竟能得封国公?离间藩王和陛下,我来此正是为陛下除此佞臣!”葛辞风没见过易小刀,可是心中早就决意已定。不说易小刀此人危险与否,单论何月儿这层关系,葛辞风就不得不杀易小刀。至于朝中其他诸臣,即便改朝换代还需他们治理分管,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了吧。 周子儒嘴角悄悄勾起一丝笑意,踩着马镫站起身来:“三军听令!不得撤退!杀!” 楚湘军和羽林军冲撞到了一起,枪戟乱舞,刀剑并举。乍一交手,双方前排士卒就被冲撞得人仰马翻,可是后面的士卒还是悍不畏死地冲杀着,谁也不肯退后一步。 “周相。”羽林军传令官在周子儒身边低声唤道。 “再等等。”一将功成万骨枯,这道理周子儒早就明白了,大业面前,死点人不算什么。 羽林军到底是训练有素,比起楚湘军要强上几分,且楚湘军先行,从梅城一路赶来,而羽林军行军不到半天功夫,多少占了点以逸待劳的便宜。 两军还在拼命厮杀,但是楚湘军的阵型被冲撞得开始有后移的迹象,且这种迹象越来越明显。 “勤王保驾!诸位将士,随我再造大启!”葛辞风双腿一夹马肚子,自己竟然开始冲锋了! “这…周相,会不会有诈?”周子儒身边的一名年轻将领出声问道。任谁都知道,三军统帅,怎么可能会亲自冲杀呢?更何况葛辞风并不会武功…起码在京城的时候,他是不会的。 随着葛辞风的战马冲出,左右两侧近百名楚湘战将同时吆喝起来。 “勤王保驾咯!” “保护世子殿下!” “再造大启!” 近百名楚湘战将一齐冲锋,声势骇人,楚湘士兵的士气也被鼓舞了不少,一个个冲杀得更不要命了,竟将羽林军反冲回来一些。 “三军听令!随我剿灭逆贼,立擎天之功!!!”周子儒亦是拔剑长喝,催动战马迎了上去。他知道葛辞风是在鼓舞士气,他身边有丐帮和麒麟弓的人,虽然现在还没出现,但是一定在暗中保护着葛辞风,他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能决定胜负的因素有很多,天气,地形,补给等等,但是两军已经展开厮杀,军心和士气就会变得无比重要。一旦没了士气,那就只剩任人宰割,这个关键时刻,周子儒不能退缩。 “哎,少主…少主放着我们不用,自己冲上去干嘛!”罗威背着他的大鼓,跟了上去,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阴阳七子中他就落下,成了最后一个。 羽林军这边战将更多,都是拱卫在周子儒身边。周子儒这一冲锋,他们自然跟上,与楚湘军的情况如出一辙。后队的羽林军也连忙跟上,一时间马跃如龙,人猛如虎,将楚湘军倒还死死地顶住了。 楚湘一众战将凶杀成性,犹如一群饿急了的猛虎,在冲入战阵之后,也不管面前挡路的是楚湘军还是羽林军,举刀就砍,提枪便刺,甚至不少楚湘军都倒在了自己将军的屠刀之下。 楚湘军害怕,羽林军更害怕,连自己人都砍,这楚湘都是一群疯子吗?好在一众朝廷战将赶到,纷纷找到各自的对手,捉对厮杀。只是朝廷的战将们多少顾忌一些战场情况,虽是顶住了,却是被压着打的局面。 “少主,这样下去不行啊。”姚清渺手持横笛,环顾左右,时时警惕着,不敢轻易出手。就怕出手一间有个空隙,惹来大祸。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羽林军没有楚湘军的那股癫狂之气。楚湘军从上到下,哪怕是最底层的士卒,心中其实都明白,他们不只是在“勤王保驾”。 葛辞风虽连人带马冲了出去,但是并没有真的冲到一线厮杀,不然的话,以他的身份和武功,早就被人撕成十八块了。只见他在十几个楚湘兵的护卫下,悄悄绕出战场,拍马又回到了战场的后方。 “少主,葛辞风跑了!”刀横海一眼就望见了葛辞风离开战场,出声对周子儒提醒道。 周子儒勒住缰绳,心中也有了退意,忽地听到一声哨响,四面八方又出现一大批人马,衣裳褴褛,满身污秽。只有少数一些人衣着较为正常,无一例外的是,这些人全都冷眼望向周子儒的方向。 “什么时候…”罗威瞪大了眼睛。 “中埋伏了。”周子儒轻轻说道。 第三百零二章 唐门弟子参战 又是一声哨响,四面八方的丐帮弟子蜂拥而来,丐帮弟子人数不过万人,相比较于战场的二十万人来说,实在不算多。可是西边已有了楚湘军,丐帮弟子就只需分守三面,将十万羽林军尽数包裹,包围圈虽然薄,却个个拳脚厉害,已和最外围的羽林军动起手来了。 “传令!”周子儒单手横扫,朝外围的丐帮弟子伸手一指,一段悠扬的琴声适时响起,飘荡在战场之上。 “这笛声…祝桑秋?”姜荣站在最外围,没有跟着丐帮弟子一起冲入战场,他在等一个必杀的机会。 向前冲杀的丐帮弟子们听到琴声响起,微微一怔,也没在意,继续向前猛冲,试图攻破羽林军的防线,也就是这时,变故突起。 无数丐帮弟子的动作突然僵直,不论是挥拳的还是踢腿的,仿佛被人定住了一般,动惮不得。下一刻,迎来的是羽林军的刀枪,朝头便劈,不少丐帮弟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砍倒在地,非死即伤。 “怎么回事!”姜荣有些耐不住了,眯起眼睛急切向战场望去。 忽然,又有一批丐帮弟子,从战场中倒飞而出,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至半空,重重摔倒在地。 姜荣看清了,这些丐帮弟子的身上都缠绕着明晃晃的丝线。丝线极细,且韧性极好,丐帮弟子身上缠得又多,不至于勒伤血肉,却将一众丐帮弟子控制得死死的。 “这是…”姜荣看出了端倪,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过来。一群人从羽林军的队伍中一跃而起,这些人衣着华丽,手持折扇,绝不是身披盔甲的羽林军,倒像是…唐门的风格… 周子儒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川蜀唐门到底还是借来了。 人道川蜀唐门最擅暗器,其实除了暗器之外,唐门还擅各种机关,大启历代先帝的陵墓之中,重重机关,便有唐门的手笔蕴含其中。又因唐门过于擅长暗器,与人近身搏击又会常常落于下风,为弥补这一点缺陷,唐门又研创了一种傀儡术,可操控傀儡与人近身搏杀。 丝线,便是控制傀儡的关键之处! 这些唐门弟子单手勒紧丝线,将刚刚摔倒在地的丐帮弟子尽数绑缚拽了起来。折扇漫扫,信手飞扬,无数银针自半空中倾泻而下,尽数扎在丐帮的身上,哀嚎声此起彼伏。 “唐门!!!”姜荣见到这一幕,牙齿恨不得都要咬碎了。 蜀人身形较小,不善征战,除了西贵之外,一直被楚湘和定西两地压了一头。可这一头,恰恰被唐门填补上了。丐帮弟子混迹街头巷尾,最擅贴近短打,俗称缠斗,可碰上唐门就行不通了。一身拳脚功夫无处施展,既要应对傀儡还要应对暗器,十分吃亏。 万余丐帮弟子,只这一瞬间,就被千名唐门弟子击败了十之二三,怎能让姜荣不心头愤怒?可他也无可奈何,便是自己亲自上阵,对上千名唐门弟子,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全身而退,奈何不了对方。 丐帮弟子们也不全是任人宰割,比如古全。 古全乃是丐帮的八大护法长老之一,三年前楚湘和南淮之战中,和江自然、唐一平、楚红,四人联手围杀李耀阳。最后唐一平殒命当场,三人重伤而归,却因四人之力,也逼得李耀阳战死,算是小胜了。 如今丐帮倾巢而出,相助葛辞风,他自然也在其中。 古全反应也很快,发现丐帮弟子身上所缠丝线之后,立马从身上撕下两片破布,包裹双手。一边躲避飞来的暗器银针,一边左右开弓,将身边两名丐帮弟子身上的丝线尽数抓过。 “过来吧你!”双手一较力,猛地一拽,两名唐门弟子从战阵中被拖了出来,被他凌空两脚踹到两边,其他的丐帮弟子一拥而上,将这两名唐门弟子活活踢打而死。 护法长老一出手便解决了两名唐门弟子,其余的丐帮弟子纷纷受到鼓舞,有样学样,不少唐门弟子被这样拖拽出来,活活打死。 “松线!”唐云鹤用力一拽,将一名丐帮弟子反拽进羽林军的行伍之中,随即叹了口气,无奈地丢下了手中丝线。而这名丐帮弟子则是被羽林军乱刀砍杀,死无全尸。 唐门弟子们纷纷丢下丝线,唐门和丐帮比力气,可就根本没有一点胜算了。没了丝线,只得以暗器飞针伤人,外围的羽林军也竖起了坚固大盾,抵挡丐帮弟子的攻击。 葛辞风自然也见到了变故,踩着马镫站起远眺,怒喝道:“可是川蜀唐门?掌事人是谁?出来答话!” 唐云鹤缩了缩脑袋,并不理睬,正打仗呢,打死打活的,谁搭理你啊。他瞅准周围的丐帮弟子,每当有羽林军危险时扔一枚飞针,以解其围,玩得好不高兴。就这样边玩边打,唐云鹤倒也救下了不少人。 葛辞风见无人理睬自己,也气得牙根直痒痒,可终究无可奈何。连姜荣都没办法,他又能怎么样?这时候要是派出麒麟弓,无异于抱薪救火。 “少主,他们不敢上了,该我们了吧?”一男子手持一对铜钹,长得尖嘴猴腮的。若是赵易执在此,定会以为《西游记》中的孙悟空抢了黄眉老怪的金钹逃出书来了。 周子儒环视战场,双方的战将和士卒还在厮杀,刀刀见血,十分激烈。丐帮弟子和唐门弟子也在互相争斗,双方打得有来有回,既看不出赢面也瞧不出败相,胜负难料。当然,若没有羽林军在外防守,一千余名唐门,早就被这近万名丐帮弟子撕成碎片了。 天气炎热,双方一直缠斗厮杀,鲜血四溢,战场就显得更热了。可是周子儒和葛辞风两人都紧紧地盯着战场局势,谁也不敢懈怠。 长江之上,江水东去,浩浩荡荡好不壮观,比这更壮观的,是楚湘军的船队。 几百艘楚湘战场,每条船上都有百余名楚湘将士,自上而来,顺江向皖城的方向而来。 “许将军,我们现在直接去攻打皖城吗?”战船上,一名士卒询问着许通。 许通看了一眼这个跟了自己好些年头的侍卫,叹了口气:“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如今皖城有兵七万,又有皖城为守,去打?打得赢吗?” “我们此来就是为了皖城,世子殿下若是多给我们一些人马,拿下皖城,以此为据点转运粮草补给,京城还不唾手可得?”侍卫也有一些意难平。 “吩咐下去,船队离北岸近一些,若是世子殿下有些不测,我们也好随时策应。”许通没说什么,木已成舟,这时候讲葛辞风的不是,没什么意义了。 侍卫离开没多久,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许将军,前面船只来报,江上出现了很多百姓的渔船。会不会有诈?按理说朝廷应该将百姓都全部迁走才对啊。” “很多?有多少?”许通抓住问题的关键处。 “也有个小一百来艘的样子。” 许通摆了摆手,毫不在意:“朝廷的兵马布置,细作早就报给我们了。北路三万,南路两万,皖城留守五万,和世子殿下迎战的十万。这一百来艘的小渔船,那人数少说也得有六七千人,他们已经没兵了,想必是南岸的百姓,不管他。” 渔船上,李定星气得直跺脚:“该死的易小刀,又诓骗我!我还以为是何等的大船,闹了半天还是破渔船,烂渔网啥的,两年时间就准备一堆这个玩意!” “咔嚓”一声,李定星一脚踏碎床板,陷了下去。所幸下面还有一层,只踩坏这一层并不影响船只航行。 香莲儿笑着说道:“喂,我说你别踩了。易小刀也不容易的,那会儿我和他去义城,他差点连门都进不去。现在能从那富商手中弄来这许多船已经很难得了。” 李定星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一声气还没叹完,探子就赶来报信。 “启禀公爷,楚湘军的船只已经在前面不到十里路。” “倒是来得快啊。”李定星来到船头向远处眺望,可是前面河道偏折,根本就看不到:“陈广,开始吧。” 李定星话音刚落,陈广一把扯下身上的战袍,当先一人跳进了翻涌的江水之中。后面的士卒有样学样,如此炎炎热夏,待在江中可比待在岸上舒服。尤其是刚刚下水的都是南淮的本地士卒,自小在江边长大,水性已是极好的了。 下水后的南淮士兵,躲藏到各渔船后,不时抬头换口气,随着渔船一同往前。江上的伏兵,也只能如此了。 “再传令,所有船只现在加速,迎上去,没我的命令,不准动手!”李定星下令道。 传令官刚离开,香莲儿问道:“我们这许多船只,且江上无法遮挡。你还不先下手为强?等别人打到我们脸上来,可就不好办了!” “易小刀这破船…我们先下手为强,那就暴露了,往前走走。即便被发现了,也不一定能料想到南淮兵来此。南淮水战天下无双,我恨不得现在就和楚湘军较量一番!”李定星咬紧了牙关,恨恨地说道。 香莲儿看着李定星,知道他又想起了父兄死于楚湘之手,连忙握住他的双手,无声安慰着。 “来了!”远处江水折流处,一艘艘黑色楚湘战船正慢慢驶来。 第三百零三章 南淮军大胜 “前面渔船听着,楚湘大军到此,即刻退避,违者杀无赦!” 一名战将站在排头最靠前的战船上,对着李定星的渔船队喊了起来。 李定星对香莲儿使了个眼色,香莲儿会意,连忙将身上盔甲脱掉,又将里面的衬衣撕得有些褴褛,头发拨乱了些,从船舱里走到甲板上。 “军爷,军爷,我们…我们都是打渔的,江上混口饭吃,别生气啊!”香莲儿学起易小刀的样子,有模有样的。 “这里正在打仗你不知道吗?还敢阻拦我军!说,这么多艘船,是干什么的?我没见过打渔这么多条船一起打的!”战将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长枪,威胁意味明显,不过他并没打算出手,只想吓唬一下这个俏丽的小娘子。 香莲儿见对方拿起长枪,连忙说道:“知道,当然知道了,都两年了谁不知道啊?不是…我们是来…走亲戚的。”香莲儿被逼得没办法,拿出易小刀的万能借口。 “走亲戚?走亲戚要这么多人?你这亲戚可够多的啊,这人数少说得千把号人吧?”战将揪住人数不放。这还是陈广带了不少士卒跳入水中,船上见不到几个人,一艘船上只有七八个人,千把号人是往大了说的。 正在香莲儿着急之时,李定星也是一身素衣,从船舱里走了出来:“这位军爷,我这浑家不懂事,说个话也说不利索。我们是来走亲戚不假,我有个表哥,快三十了,这几天他那庄子里有个媒人给他说了个媒,这不,我们庄子的单身汉们听说了,都要去讨杯,沾沾喜气。” “哎,都出来,一个个胆小怕事的样儿,还想讨媳妇呢!”李定星伸手一招,其他渔船上果然冒出了许多男子,这些南淮兵也学李定星的样子,脱去盔甲,只着白衣。又都是青壮男子,正合李定星的话。 楚湘战将见妇人也有夫家,本就不悦,听说了这事顿觉晦气,他自己也还是个单身汉,这又撞见了这许多,好不懊恼,立马挥手驱赶:“走走走,哪来的回哪去,等会儿打起来,你们死了找阎王爷都说不清自己是咋死的!” 李定星和香莲儿连忙点头哈腰,学起易小刀来是越发的神似。二人也不多话,矮下身子进了船舱,示意渔船队故意靠向北岸,贴岸而行。 “喂!靠南岸去!南岸!”战将见此情形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叫嚷着。 许通不耐烦地挥手:“行了,乡下粗汉,哪懂那许多?这也还没到皖城呢,快过去吧。”葛辞风的冷落令得许通心中憋闷,听到属下的叫嚷更是烦躁。 楚湘战船不再搭理李定星等人,顺江缓缓驶过,李定星站到了船尾,望着“擦肩而过”的楚湘战场,对水中的陈广点了点头。陈广一个猛子沉入水里,连带着一众南淮兵,不见了踪影,只剩江面上,一朵朵浪花打着旋… “咚咚咚” 一声声沉默地敲击声从水下传开,许通耳灵,侧耳细听了一下,问向身边:“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众人皆侧耳听去,却没有许通那样的好耳朵,纷纷摇头:“没听见。” 许通心中疑虑,在船上来回踱步,四下倾听,终于听清楚了!声音竟然是从船下传来的! “船下有人!”许通连忙示警。 这回不需要他示警,大家都听见了,甚至有的战船底舱里,已经开始“咕咚咕咚”地渗水。 “船漏了!怎么办啊!” “我这边也漏了,船底破了好几个洞,谁造的船!” “都别慌,堵起来,先堵起来!” 楚湘的几乎每条战船,船底都破了几个大洞,哪怕有手脚麻利的楚湘士卒给堵住,很快新的船洞又出现了,根本就来不及堵。 随着船舱里的积水越来越多,船只也越来越往下沉,眨眼之间,水就已经没到了船舱中士卒的腰部了。不少士卒惊慌失措,顾不上堵住漏洞,往甲板上逃去。 许通立马转身奔向船尾,刚刚驶过的一众渔船上,哪还有什么乡下粗汉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身穿南淮盔甲,旗帜鲜明的南淮士卒。 “船上是许将军吗?许将军战功卓着,我在南淮都有所耳闻啊!楚湘亦多山,许将军你这旱鸭子来这大江之上可是有些糊涂啊!”李定星朗声笑道,开口肆意嘲讽。 许通此时也猜到了李定星的身份,气得一掌将面前栏杆拍了个粉碎:“无知小儿,不在南淮龟缩,乞朝廷衣食,来这皖城做甚!小心学你那父兄,做了无头之鬼!” 李定星早已持弓在手,搭上雕羽箭,拉开挽星弓,瞄准了许通:“中!”一声断喝,箭如流星,直朝许通额头射去。 许通连忙扭身躲闪,却还是被这箭射中了肩头,肩甲被削去一大块,鲜血顺着手臂流了下来。 吃了暗亏的许通自然不敢再站在船尾,退回战场甲板上,就这么会儿的功夫,船舱已经完全淹没在了水里,不少士兵已经吓得跳进了水中,朝岸边游去。 “回来,都给我回来!”刚刚叫停李定星船只的战将举着长枪对着水中的士卒叫喊道。 “算了,船已经毁了,都跳水逃生吧。上了岸,我们还有一战之力!”许通擎刀在手,纵身跳进了江水中。左右侍卫知道主将不会水,连忙跟着跳下,搭救许通。 李定星活动了一下拉弓的右手,搭上了第二支箭,瞄向水中。 陈广等一批先下水的南淮将士,见此情形,喜不自胜,众人犹如过江之鳄,返回水中。很快,不少楚湘士卒就被南淮将士拖拽住,还没挣扎两下,就被拖入了水中,没了踪影。 李定星船上的将士们坐不住了,每条船只留一两名士卒,剩下的尽数跳入水中,加入了拉人大战。 也不是所有楚湘军都坐以待毙,有些生在江边的楚湘士卒,水性也很好。他们在水中胡乱摸了把兵器,也不管趁不趁手,能用就行,就在水中和南淮军展开了厮杀。 南淮军不仅个个水性极佳,且对于水中作战也颇有天赋。楚湘军一剑挥来,只因水中阻力稍一停滞,面前的南淮军就一猫腰,闪到了楚湘军的身后,有的甚至当场夺过兵刃,反手一击,就结果了反抗者的性命。 江水肉眼可见地慢慢被渲染成了红色。 “呕~咳咳咳。该死的…李家小儿…”许通被左右侍从救上了岸,大口地吐着水,肚子也变得浑圆,嘴里仍旧骂骂咧咧的。 “嗖”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更急,更凶。 “将军小心!”右边侍卫见状不妙,一脚踹向左边的侍卫,挡向箭头,自己则按下许通,二人伏在地上。 “噗!” 一箭封喉,左边侍卫一声喊都发不出来,身子软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李定星摸向第三支箭,可是其余已上岸的楚湘军已经发现了许通,纷纷赶来救援,将许通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严丝合缝。李定星叹了口气,无奈放下挽星弓,换上了普通长弓,对着楚湘军士卒一一射杀。 “别管我,快撤!撤!”许通缓过神来,随手也不知道拉住了谁,就向岸上跑去。跑了两步,腹中沉重,对着自己的腹部猛击两拳,又吐出了好几口江水,这才舒服了许多,爬起来继续逃命。 香莲儿抽出念君剑,提气猛地一纵身,险些将渔船踩翻,可她顾不了许多,直接朝着许通冲去。 许通因为葛辞风之事,再加上被射了一箭,又被水呛了半天,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回头望见香莲儿冲来,顺手一刀,就朝香莲儿劈来。 “锵!” 香莲儿被震退,许通也是用力过猛,一刀劈过卸了劲,软倒在了地上。 “给我拿下!”许通周围已经聚拢了不少士卒,许通对香莲儿一指,士卒们原本已乏累,可此时也不得不上。当即就有几十个士卒围拢了过来,枪尖对着香莲儿,慢慢靠近。 “陈广!陈广!快去保护夫人!”李定星知道这些士卒不是香莲儿的对手,可还是担心,连忙呼唤早些下水的南淮将领陈广。 陈广一个猛子从水中钻了出来,水中竟还拽着一条铁链,他拽着铁链往岸边走去。铁链另一头慢慢浮出水面,这才看清,竟然绑着五个大活人!看这盔甲样式,还是五个楚湘的将军!刚刚那持枪叫嚷的战将,也赫然在列,只是此时已经翻起了眼白,死活不知。 “捞到了几条大肥鱼,还请夫人品尝!”陈广随手在地上捡起一杆长枪,枪尖直指被绑缚的五名将军。 周围的楚湘士卒见状,不知如何是好,一时也不敢上前。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要杀早就在水里杀掉了!他们技不如人,被擒了也是活该!”许通气得要命,可楚湘水战就是短板,这也是事实,他也无可奈何。 “月洒寒江!”道道剑芒璀璨劈出,所当者皆被斩倒在地,是死是活就不知道了,也没人关心。 “上!都给我上!”许通用力呼喊,自己却是立马转身,连滚带爬地跑路。楚湘士卒也不是傻子,能听到许通声音的士卒都在盯着他,许通跑了,自然没人愿意返身迎战。甚至多年以后,不少存活下来的楚湘老卒,一见到江水,就忍不住地颤栗发抖,不得已都搬离楚湘邻水处。 南路,南淮军一万对楚湘军五万,大胜! 第三百零四章 接战 “小…王先生,怎么还没有来啊?”樊俊的耐心快要耗尽了,走到一棵大树下,仰头问道。 王玄坐在树上,嘴里啃着野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官道:“来是肯定会来的,樊大哥稍安勿躁啊。要知道我们现在在兵法上叫以逸待劳,要是急躁了,先虚耗了自己,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说的什么兵法我不懂,我实在等不下去了!”天气炎热,樊俊又急又燥,抓耳挠腮地感觉浑身都痒痒。 郑康拽住了樊俊,二人自东鲁落匪时就已相熟,樊俊如今这番急躁的样子,也就只有郑康敢来阻拦相劝了。 秦往迁没管几人的躁动,没能跟易小刀一起对敌,他心中其实也有些生闷气。但是既然易小刀将王玄托付给他了,那么现在王玄的安危就是第一位的,秦往迁没有别的心思。 “哎哎,好像来了!”一名挥征营士卒眼力过人,老远就看见了官道上的楚湘兵马。 王玄闻言,看也不看,立马从树上慢慢往下倒爬,秦往迁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踏树而上,将王玄揽住带了下来。 王玄点头致意,说道:“所有人,听我的命令,再往林子里后退三里!” “好不容易来了,还退后三里?”樊俊瞪大了眼睛。 王玄解释道:“如果我们现在和他们打起来,那在这里埋伏就没有一点作用。他们一定会派探子于路查探,我们先退三里,等他们过去了,再悄悄回来。到时候只要死守住这条要道,他们就插翅难飞了。” 樊俊是个大老粗,可不是没脑子,听王玄所言在理,便将王玄拉过,拽起他单腿向树林深处而去。到底是一只腿,王玄被颠了两下就上气不接下气了:“就不能换个腿好的来么…” 一万名上武营,五千名挥征营将士,悄悄全部退到了密林深处。此处乃是天柱山的山势延伸处,路极难行。也得亏是在这里待了近两年的他们,换作寻常的军队,行个一里路怕是都要个把时辰。 楚湘军的兵马渐渐近了,的确有不少探子,顺着楚湘军的行进路线,先行查探。可王玄等人待的地方太过难行,树木茂密,炎炎夏日里,探子也没细看,径直从旁边走过。若是细看的话,那一地的脚印必然暴露无遗,天气炎热也算老天爷帮了一把。 楚湘军行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向良玉为人谨慎,人在中军,不在前列,翘首询问道:“前面出什么事了?怎么不走了?” “沈将军言前方道路险峻,疑有伏兵,令回报向将军,暂缓行军,先行哨探。”传令官查明了情况,回来禀报。 向良玉点头:“嗯,小心驶得万年船。道路两侧可有情况?” “探子回报,未发现异常。” “吩咐每个人都要查清楚,查仔细了!绝不能有一丁点闪失。山,涧,谷,城,林等这些地方都是可以伏兵的地方,都不能放过!”向良玉再三提醒说道。 “谨遵将军吩咐!”传令官得令退下。 一名女子从军阵中走出,身上衣服脏兮兮的,肩,腿,肚无一不露,只是白皙的肚子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令人看得有些心惊。此人正是三年前围剿李耀阳的四名丐帮护法长老之一——楚红。 “我说向大将军,你也太小心谨慎了吧?不过二十里就已经歇了三次,那等我们赶到了,怕是也没我们什么事了吧?”楚红懒洋洋地说道。 向良玉斜了一眼楚红,他从心底里看不起这些叫花子,可是王爷器重,他也没法子:“战场瞬息万变,不做万全筹措,悔恨莫及。” “向将军你就该跟着世子殿下,他可是不能有失的。这里要是换我丐帮弟子来,现在别说皖城,连芜城都已经拿下了。”楚红的话音中是藏不住的讥讽。 向良玉懒得理她,行军打仗岂能儿戏?任她说得天花乱坠,兵权在自己手中,她能奈何? 楚红自讨了个没趣,只得耐心等在一旁,过了会儿,前面还没有动静,忍不住说道:“要不向将军还是派我去探路吧?我一出马,有没有伏兵,一探便知。” “你?”向良玉打量了一番楚红,轻轻一笑,没有回应。 楚红瞪大了眼睛,似急非急的样子:“向将军可别瞧不起人啊,我在丐帮可是最擅勘察的护法长老了。比如…这里就可能有伏兵,要是伏兵一出,将我军拦腰截断…”楚红和向良玉说话不过是打发无聊罢了,此时信手乱指,随意指了一下道路旁的树林。 向良玉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那处林子下面的草丛尽皆伏下,不少还被折断踏平,似有大队人马盘桓过的迹象。 这里正是刚刚王玄等人所待的地方! 向良玉正要拨马过去看个仔细,忽地传令官赶来:“报!前面发现羽林军!人数众多,漫无边际!” 向良玉顾不上去看什么草丛了,立马拨马回来,下令道:“令沈杰率前锋五千兵马迎敌,我率大军随后就来!” “是!”传令官急忙离开,前往传令。 楚红闻言来劲了:“还等什么?快走吧。” 向良玉没有立马就走,而是反问楚红道:“他们可准备好了?” 楚红拍了一把胸脯:“放心吧,除了古长老,带我在内的三名护法长老都在军中,万无一失!” “我问的是麒麟弓。”向良玉丝毫没有给她面子。 楚红的脸上本就被太阳晒得通红,也不知道她听到这句话有没有再次脸红,淡淡说道:“一百名麒麟弓,将军只管放心。” 葛辞风给北路调拨了一百名麒麟弓死士,连带着两名护法长老,尽归楚红调遣。原因无他,只因她是女人。战场之上,一旦打起来了,兵找不着将,将找不到兵的情况比比皆是。而且这些麒麟弓死士皆是武功高强之辈,在他们眼里,身着盔甲的,长得都是一个模样。 楚红是个女人,习武之人在人员纷杂的战场中也能一眼就找到她,这也是葛辞风将调遣之权交予楚红的原因。 听到楚红肯定的回答,向良玉这才放心下来:“出发!”拍马带队向前而去。 行不多远,向良玉回头看了一眼那处被压实的草丛,连忙唤来一员战将。 “二叔!”来人是向良玉之侄,向奇。 向良玉皱起眉头,在军中听到“二叔”这个称呼颇有不悦,但此时也不是纠正这个的时候:“奇儿,两万后队兵马给你统领,与大军拉开些距离。无我命令,不可与大军接洽!我担心后方有埋伏,你需小心!” 向奇点头:“二叔放心,侄儿晓得。” 向良玉点了点头,众多子侄中,唯有这个向奇最像自己,生性谨慎,可惜就是木讷了点,为将者木讷老实,不是被兵欺就是被敌欺。 “报!向将军,沈将军已深陷重围,请求向将军速速救援!”传令官又慌忙赶来传令。 向良玉闻言一惊,仔细核实了传令官的身份后,确认军情无误,立刻拍马:“三军听令,速速驰援沈将军!” 这个沈杰不是别人,若论起明面上的辈分,葛辞风还得喊他一声小舅子。他正是葛辞风那世子妃的亲弟弟,葛辞风知道了家中丑闻之后,对沈家便疏远了不少,可唯独对这个小舅子,关系热切依旧如初。不为别的,因为他能打! 有多能打,楚湘曾有传言,这位沈将军曾一人,只身进山,徒手格杀千余名山贼!甚至连那些山贼是被掐死的、还是打死的都传得有鼻子有眼。楚湘上下,谈沈色变,老百姓们最怕的,就是这位沈将军了。 向良玉对这个沈杰倒是一般的泛泛之交,谈不上关系多好或者多差,但是对这个沈杰他颇为头疼。世子殿下的小舅子,但是能打,这样的人拿去当先锋合适还是保护在中军合适呢?后来还是沈杰自请为先锋,葛辞风亲自答应,才算解了向良玉的难题。 沈杰这边,包围他的正是张羽的三万羽林军,还有一旁观战的萧宽和他的三千兵马。 张羽按辔勒缰,下令羽林军对沈杰围而不攻,坚盾竖立,长枪直指阵中五千楚湘军。沈杰也试过带兵突围,可是几次突围皆不能成功,要不是身边的将士舍命相救,沈杰早就死了好几次了。 “姐夫…姐夫你在哪…”沈杰望着周围密如茂林的长枪,心中开始惊慌了起来。 “等下向良玉带人来了,一定会破围救人,等那时候,你就带兵从一旁绕过,我也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往后,你自己多保重!”张羽对一旁的萧宽说道。 萧宽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咧嘴一笑:“如此良谋,张将军费心了,大恩大德,萧宽且记下!他日必报!” 张羽摆摆手:“皆为陛下效力,哪有什么大恩大德。你…好自为之。” 二人谈话的功夫,向良玉已经带兵赶到了,此处是一开阔地带,周围一览无遗,只能双方的后面有援兵赶来,没可能有伏兵。 向良玉稍稍放心,挥剑一指:“全军冲锋!救下沈将军!” 第三百零五章 掩护 向良玉带的北路军基本都是他的麾下部曲,训练有素。他刚刚下令,楚湘军便如潮水一般,向前汹涌而去,左右两侧的士卒分别警戒两侧。自己一马当先,冲向了羽林军。 羽林军也不抵挡,纷纷退散而开,让开道路,让向良玉和沈杰接洽。 “向将军!向将军救我!”沈杰顾不得身边的士卒,自己拍马往向良玉的方向而来。 “别冲动!”向良玉见沈杰单人匹马朝自己赶来,心中一惊,没了士卒的保护,一个人能有多大能耐?就敢这么朝自己过来,这不成了活耙子吗? 张羽对萧宽一挥手,抓起马背上的弯弓,张弓搭箭,瞄准了背向而去的沈杰。 一箭笔直射出,犹如信号一般,一箭之后还有千百箭,箭如飞蝗。沈杰背后当时就中了十几支箭,被活活射成了刺猬。 “你!”向良玉瞪大了眼睛,世子殿下的小舅子就这么在自己的面前被射成了刺猬,倒栽下马。 “保护沈将军!”向良玉翻身下马,冲到了沈杰旁边,挥剑砍飞了几支羽箭。周围的楚湘士卒连忙架盾赶到,将向良玉和沈杰团团围住,保护在中心。 向良玉帮沈杰按住胸口,不让他呼吸过急,加重伤势:“沈将军,挺住!末将这就带你出去!” 沈杰大口地吐着血沫子,拉着向良玉的手说道:“向…向将军,别告诉…姐夫。我不想给他丢人…” “末将明白!末将明白!沈将军先别说话,来,我扶你起来。”向良玉口中胡乱应承着,拉着沈杰就要扶起。 “没用了…本来挺怕的,现在…倒不怕了…你告诉姐夫,姐姐的事我都知道…可毕竟是我姐。所以我想立大功,补偿姐夫…让他失…”一口气再没接上来,葛辞风的小舅子就这样倒在了向良玉的怀里,闭上了眼睛,也咽下去了没说完的话。 向良玉一把将沈杰拽起,手起剑落,将沈杰背后的羽箭尽数砍断,旁边赶来两名楚湘士卒,将沈杰接过抬起。 张羽抓起一把大刀,战马抬起前蹄,仰天长嘶:“随我杀!!!” 之前让开道路的羽林军从两侧向楚湘军包裹而去,再加上张羽的大队人马赶来,双方混战在了一起。 “哎,都别愣着了。我们走!”萧宽猛拽缰绳,整个人伏在马背上,身后是挑选出来的三千羽林军精兵,人人少言寡语,一声不吭地跟在萧宽身后,快速地从一旁向楚湘军来时的官道飞驰而去。 武将冲锋陷阵,只是做一个榜样罢了,张羽也是如此,冲到一半就慢慢让到了一边,他倒不是躲起来,而是从侧面绕到了向良玉的背后,刚刚一箭射杀沈杰觉得不过瘾,现在还想将向良玉斩于马下。 向家在楚湘也是名门望族,先祖也是初代楚湘王葛离辉麾下的先锋大将,一代为将,代代为将,向家盘踞楚湘也已经六百年了。若是能将向良玉斩于马下,对于楚湘的“小朝廷”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向良玉和被困的五千楚湘军汇合后,立马掉头撤退。刚刚羽林军让开道路他就觉得不对劲,搞不好这沈杰和五千楚湘军只是钓饵,目的就是钓自己这条大鱼。向良玉不敢细想,自己仗剑拨马,左劈右砍,誓要杀出一条生路。 一道刀光从眼前划过,向良玉施了个马上铁板桥,眼睁睁望着刀锋从自己鼻尖前砍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额头生疼。 “向将军一把年纪,还亲自上阵,着实令人钦佩。”这一刀正是张羽所砍,原本料到向良玉会闪过,特意位置砍低了一些,任凭左躲右闪,都必将削去半个脑袋。可没想到,对方反应迅速,竟是向后仰倒在马背上,躲过了这险之又险的一刀。 向良玉腰部发力,坐直起来。望向张羽的眼神意味深长:“呵,向某年不过四十,怎么就一把年纪了?…朝廷到底还是有些人才的,阁下如此才干,若来楚湘…” 第二刀斩了过来,这一刀速度更快,快到向良玉来不及躲闪,只得提剑格挡。来人带剑,被这一刀的劲力从马上砍落下来,连头盔都摔落在了一边,披头散发,好不狼狈。 第三刀竖劈而下,向良玉已经避无可避,索性也不避了,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大刀竖劈下来。 “铛!” 楚红从一旁闪出,一脚踢在大刀侧面,将刀踢开,救下了向良玉。 向良玉苦笑道:“我还以为…” “向将军也太小看丐帮弟子了,既为友军,岂能见死不救?”楚红收脚站稳,身子微沉,一记铁山靠,撞向了张羽的战马。张羽大刀被踢飞后,立马调转方向,以大刀的长柄向楚红顶来。 “咴儿~~”战马连带着张羽,被楚红生生撞倒在地,即便张羽以刀柄相撑,也挡不住楚红的这一记铁山靠。危急时刻,张羽抬脚踩住马头,跳闪到一边,这才避免被战马压在身下。 张羽落地后,也不言语,迅速后退。就这一记铁山靠,张羽就明白自己不是这女子的对手,与其在此纠缠,不如闪到一边,以兵力来压制。 “此人有些才干,别让他走了!招是招不来的,不如就此结果了他,也算除去一患。”向良玉被一旁的士卒扶起,对楚红说道。 楚红闻言笑道:“呵,他走不了!”说完,伸脚从地上勾起一杆长枪,对准张羽逃走的方向,一枪掷去。长枪刚刚出手,楚红还吹了个唿哨。 长枪一连刺穿了一名楚湘军和一名羽林军,两具尸体被长枪带得倒飞,还撞了好几个士卒,等到张羽身边的时候,劲力早已消退。 张羽刚从两名士卒身上拔出长枪,下一刻,左右突然闪出两人,身着楚湘盔甲,一看便是两名楚湘战将,两人各持短刀,夹击而来。 张羽一手舞刀,一手提枪,竟左右开弓,分战两边,挡下攻击的同时不忘缩身后退,想要隐入人群中。 一脚从人群中伸出,踹在了张羽后背上,随即又闪出两名汉子,两人抱住张羽的腰身,将张羽向前推去。 “糟了!”张羽心中一紧,脚下根本止不住,被抱着向前走了没两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手持短刀的两员战将立马扑上来,将张羽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四人压制之下,张羽仍然不停地挣扎,一名高瘦男子缓缓走来,对着张羽的头就是一脚猛踹。张羽只觉得天旋地转,顿时没了挣扎的力气。 “张将军!”张羽的贴身士卒发现张羽被人按倒,想要冲上来搭救,却被更多的楚湘兵死死挡住,根本没办法过来。 “传令!副将张猛率军返回…皖城,听候汤帅…调遣!”张羽心知不妙,努力清醒意识,急急说道。果然话音刚落,自己的兵器大刀就被人捡起,刀锋瞄准脖颈,一刀猛地斩下。 张羽的大好头颅就这么被直接斩下,鲜血四溢,身子顿时绷紧,慢慢地,没了挣扎,浑身渐渐软了下来,彻底身死。 见到张羽当场在乱军中被斩首,周遭的羽林军都疯狂起来,拼命地向前冲杀,楚湘军也着实顶住了,寸步不让。就这会儿工夫,双方又死伤了数十人。倒也不是人人都悍不畏死地冲杀,有些人就忙着去找副将张猛,传达张羽的命令。 张羽身死,对于混战在一起的两军影响并不算大,几万人的厮杀,谁倒下了都不会特别在意,更何况远处的士卒根本就不知道张羽身死,还在和自己的对手缠斗在一起。 一将不论功成还是功败,皆是万骨枯。 …… “萧将军,我们就三千人,这么去了,能成吗?”萧宽身后的骑卒询问道。 萧宽咧嘴笑道:“怕了?哎,后面的听着啊,怕的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怕倒不怕,若是怕了也不能跟着萧将军您来到这里。这是担心事不能成…我们白死…”骑卒心有戚戚地说道。 “白死?怎么会是白死呢?率三千人马,深入楚湘腹地,这事还要如何成?只要我们进了楚湘,整个天下都能记得我们!哈哈哈哈!”萧宽笑得有些癫狂起来,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大强,你就是怕了,我们出来的时候萧将军都和我们说得很清楚了,我们这就是要去死的。咋?还没谈媳妇,怕死是吧?哈哈哈哈。” “哎哟,大强,我跟你说,这女人可有意思了,我可太清楚了!我和我们村儿的小芳,就在我们家屋后的柴垛里…啧啧啧” “行了行了,这事你都念叨八百遍了。大强能是想女人吗?依我看,现在的大强就挺像个女人的!哈哈哈哈…” 身后的骑卒纷纷嘲笑起哄,大强回头瞧了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是,我可想女人了,可人穷没办法,讨不到啊!你们谁要是讨了媳妇的,可把自家媳妇看好了。万一出个什么事,你们可别讲我大强不厚道!” “哈哈哈哈哈!!!” 一众骑卒纷纷大笑起来,气氛十分欢快。萧宽也在笑,可不是因为这些士卒的谈天说地而笑。他紧紧地盯着西侧,太阳渐渐西斜,空气中的热气也在一点点的消散,可他的心里却躁如烈火,都快等不及了。 很快,萧宽脸上的笑意慢慢收了起来。远处,又出现了一彪楚湘军… 第三百零六章 换甲 “王先生,再不出去,天可就黑了!”樊俊急躁地说道。 王玄看了看远处渐渐西沉的斜阳,心中盘算了一下,微微摇头:“前面那队兵马在戒备提防,我们这时候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啊…” “那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和他们打一仗吗?那不然来这里干嘛?”樊俊一条腿微瘸,跟了易小刀之后,现在的确是吃喝不愁了,可他也想捞点功劳,不知道是为了易小刀还是为了自己。樊俊瘸腿后,比以前更渴望建立些功勋了。 “我说了,再等一下!”王玄加重了一些语气,淡然地盯着樊俊。 樊俊一时怒起,伸手抓刀,秦往迁适时挡在了中间,冷冷地看着樊俊:“易大人有言,一切听王先生调遣。” “一个白面书生而已…”樊俊有些不服气,但是声音也稍微小了一些。 “樊大哥有不满的地方,可以去找易大人。”秦往迁搬出了易小刀。 樊俊终于不再多言,气呼呼地退到了一边,郑康走过来劝说道:“樊兄啊,算了,你我不过一介武夫,有什么要争的?不如就学学小秦,让咱干啥咱干啥,省得操心啊。” 樊俊没有说话,将郑康推了一把,自己一个人坐在树下,闭目养神。郑康也走到一边,安心地等待着王玄的命令。 秦往迁转身望向王玄,欲言又止,也向一旁走去,让开王玄的视线道路。 “打仗是要看战机的,战机选对了,事半功倍。现在我们不知道朝廷那边什么情况,两边还没开战,我们就这样贸然出去,打生打死,最后说不准还是让朝廷占了便宜。”王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秦往迁听的。 太阳依旧慢慢西斜,众人也继续默默等待。 …… 萧宽所率领的三千羽林军仍在疾驰中,速度并没有因为楚湘军的出现而有所减缓。 “萧将军,怎么办?”骑卒大强询问道。 萧宽捏紧了手中缰绳,癫狂的笑意重新回到了脸上:“这还用问吗?自然是冲过去!” “这少说也得有上万的人,我们就三千人,就这么冲过去?”大强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 萧宽不再理会大强,高声喝问道:“兄弟们,前面就是楚湘军,你们怕不怕?” “不怕!” “怕的是孬种!” “可害怕了,萧将军等下一定要保护我啊~” 骑卒们有的表忠心,有的壮胆,还有的还饶有兴致的开玩笑。也是众人这一顿呼喊,远处的楚湘军发现了他们,开始摆开阵型,迎接冲击,同时有人去报告向奇。 “过了这波人马,可就没有回头路了!”萧宽回头看了一下身后诸人,骑卒们都是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一群少年,脸上的笑意都还显得有些稚嫩。 “不回!回头做甚?” “不富贵,不还家!” “萧将军,你可是怕了?你要是怕了,那可不行,将熊熊一窝啊!哈哈哈哈” 萧宽回过头,望向远处的楚湘军,距离渐渐近了,他已经能看到前排楚湘士卒脸上的表情,有紧张,疑惑和害怕… “我们…为了…什么!!!”萧宽抓起马背上的长枪,单手悬举,嘶吼着问道。一股气势凛然迸发,惊得对面楚湘军的阵脚都有些退动。 “名扬天下!!!” 三千骑卒一改之前的七嘴八舌,这一刻却是出人意料的异口同声。三千张嘴一齐喊出的这四个字,好似要响彻云霄,震惊寰宇。 萧宽一枪捅在了一名楚湘军的身上,枪头将这名士卒从地上带起,一人一马一枪,第一个冲进了敌阵。三千骑卒紧随其后,将楚湘军的前排士卒冲了个七零八落。 楚湘军擅打人海围歼战,身上盔甲皆是黑色,就是为了给对手一种压迫感。而羽林军的盔甲则尽是红色,开国之初,曾有方士劝谏,大启属水德,当以青色为上,却被启太祖赵始究驳回了。赵始究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出生,红色才觉得喜庆,祥瑞。 三千身着红甲的羽林军,宛如三千条蛟龙,上下腾飞,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楚湘军的军阵搅得混乱不堪。当然,没有人停下脚步,所有人都在奋力冲杀,大家都牢记着自己的任务——深入楚湘腹地。 萧宽正纵马冲杀间,一杆长枪从一旁突然伸出,朝着萧宽扫来。萧宽双手持枪,格挡架住了这一枪。 “好大的力道。”两人都是持枪,也算遇到了对手,这一击之下,都为对方的力气感到惊讶。枪分木枪,长枪,铁枪,大枪。 木枪为平时操练时所用,木制枪头穿不透盔甲不说,即便穿透了盔甲,刺不到两个人,木枪就磨损无法再用了。 长枪乃是大部分军中士卒常用的兵器,使木枪者,当以巧劲,枪法显得尤为重要。主要攻击手段便是刺,扎,捅等,以枪头伤敌。 铁枪便是从上至下,全枪皆是混铁制作。不说士卒难以使用,便是不少战将也没几个能用的。一仗下来,光是舞动几十斤重的铁枪,就足以将人累得够呛了。所以,能使铁枪者,多为力大之人,以扫,抡,砸等方式攻击。 大枪,大启朝能使用者寥寥无几,甚至见过的都不多,只知道大,却不知道到底有多大,上一个使大枪上阵杀敌的,还是南淮李耀阳。 萧宽和向奇二人皆使木枪,却都不由得惊叹对方的力道之大。 “向将军已带兵由此路而去,你们是怎么过来的?”向奇咬牙问道。 萧宽咧嘴笑道:“那自然是被我军斩杀了,不然,我安能到此啊?不信,你就去前面看看,这大夏天的,去晚了,烂得没了人形,找不到了可别怪我啊。” “大言不惭,真是找死!”向奇根本就不相信,寻常战阵轻易难取二叔性命,除非对方也似楚湘这种战法,专杀大军主将。不然,二叔那么谨慎的一个人,怎么会轻易以身犯险? 二人同时收回长枪,举枪大战,几个眨眼间,二人已过了十几招,不相上下。 萧宽身后骑卒赶到,尽皆挺枪来援,向奇不敢托大,勒马暂退。周围的楚湘军一拥而上,有砍人的、刺马的,一时顶住了骑卒们的冲势。 向奇早先就将两万楚湘军一分为二,一万楚湘军防御皖城方向,一万楚湘军还在防御向良玉留言的潜城方向。此时一万楚湘军和三千骑卒打得难解难分。 战团之外,有一小撮人,约莫二三十人的样子,冷眼旁观战团。 “要不要出手?” “不过区区几千骑兵,要是连这也拿不下,向家也就不用在楚湘混了。” “世子殿下有言,让我等皆听丐帮楚长老吩咐,现在楚长老不在,我们若是大意,出了什么事,世子殿下怪罪下来…” “分几个人去帮帮也无妨,虽然不知道向良玉那边什么情况,但是凭空冒出来三千骑兵,还是有些奇怪的。” 几十个人商量了一番,当即就有五六人腾身而起,掠入战团,潜在人群中,等待着出手的机会。 萧宽耳聪目明,一直观察四周情况,望见战团外那一小撮人,当即心头一紧:不会是麒麟弓吧? 麒麟弓是楚湘的死士部队,担负袭杀,保护等职责,萧宽早已知晓。只是没想到这里会遇到麒麟弓,按理说麒麟弓应该都在葛辞风身边才对。 眼尖的不止是萧宽,骑卒大强也注意到了那波人马。恰好此时一枪朝萧宽咽喉刺去,大强猛拽萧宽的缰绳,勒过战马,救得萧宽免了这一枪。 骑卒大强翻身下马,拽住萧宽,趁他还没有回神,就将他从马上拖了下来。周围的羽林军骑卒都见到萧宽差点遇险,纷纷围拢了过来。 “大强,你…”萧宽有些愕然。 “将军,换甲!”大强伸手拽下自己的士卒头盔,一手去抢萧宽的头盔。 萧宽也颇聪明,立马明白了大强的意图,伸手护住自己的头盔:“不行,你又不是军中主将!” 大强也不强夺,说道:“萧将军,我们这只是第一步,往后这种事你还会遇到很多。我是个粗人,大道理我不会说,我只能说,你是没办法把我们都完完整整地带回来…只求功成之后,能有我们的一个名字,我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萧宽望向旁边的骑卒,听到大强的话,每个人都点了点头。 一名楚湘军举枪从侧面刺过来,被萧宽一把抓住枪头,手掌当时就被划破了,鲜血一滴滴地流下。又一刀从缝隙里捅了进来,目标也是萧宽,所幸被其他的骑卒挡了下来。 “萧将军,没时间了,快决定吧!”大强冷静地说道。 萧宽伸手从头上摘下头盔,递给了大强,大强急不可待地带上头盔,翻身上马:“所有人,撤退!”当先拨马掉头,朝来路而去。 大强此言一出,两军愕然。楚湘军士卒没明白过来,两军打得不相上下,羽林军仗着马匹,明明还有优势,主将怎么先掉头跑了? 不知情的羽林军们都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强这是在做什么?之所以能一眼看出来,是因为在军中,大强的头是最大的,此时带着主将头盔,颇显得十分滑稽。 一时间,除了已入战阵的四五个麒麟弓之外,圈外还有数十人原地掠起,身影快如疾电,十七八个人影朝大强追去。 萧宽翻身上马,举枪怒吼:“名扬天下!!!” “名扬天下!!!”三千骑卒尽皆回应,豪情万丈。 第三百零七章 樊俊的决定 “他们追错人了。” “看出来了。” “只剩我们两了,上吧。” 麒麟弓在此地,已仅剩两人,两人二话不说,如同鬼魅一般,朝着萧宽的方向跟踪了过去。 随着大强的纵马离开,萧宽的振臂一呼,羽林骑卒的士气又高昂了几分,冲击得楚湘军的包围圈又薄弱了几分,看样子很快就要冲出包围圈了。 楚湘军后队,探子来报:“傅将军,前军和三千羽林骑兵正在交战。”留守此地的,便是军营中悄然讨好葛辞风的傅辉。 傅辉闻言,面色有些不悦。葛辞风将他调来北路军,就是因为在营中驳斥朱策,让葛辞风大为满意。这才调他来北路,让他跟着向良玉混些战功的,以向良玉的统兵能力,葛辞风以为,纵然不能大胜,也不至于落败。可是向良玉先带走一半兵马不说,他侄子向奇又分了一万兵马,只让自己留守后方看戏。 “知道了,下去吧。”傅辉深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叹了出来,这时候他最好的决策就是什么都不做。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事出有变,什么都不做,就谨守此地,才能免得惹祸上身。他能坐到今天这个偏将军的位置,可不是完全只靠阿谀奉承,会审时度势也十分重要。 密林中,樊俊靠在树上,闭目养神,树干上传来的微微震动感和听到的点点厮杀声,令得樊俊惊醒了过来。 “王先生,前面打起来了,我们快出发吧!”樊俊赶忙来到王玄身边说道。 王玄不会武功,没有内力,自然听不到也感受不到远处的厮杀动静。他站起来向远处望了望,风平浪静,并无一点波澜。 “樊大哥,再等等吧。” “还等啥啊?前面都打起来了。再等,楚湘军都要打到皖城,等我们赶过去,变成他们以逸待劳了!”樊俊急得不行。 王玄无可奈何地摇头,认真解释道:“即便他们到了皖城,只要我们截住退路,断了粮草,他们就是孤军。而我们现在出手的话,很可能楚湘军掉头来攻打我们,断敌退路的计划也就失败了!” 樊俊抓起大刀,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我是不懂你的什么计划,什么安排。要是朝廷兵马将楚湘军击败了,我们在这还有什么意义?易大人可不是让我们在这里挨蚊子咬的!” 郑康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盛夏时节,密林深处,蚊子不是一般地多… 王玄见樊俊要孤身一人出林,对樊俊指道:“给我拦住他!” 周围的挥征营,上武营将士听到王玄下令,慢慢向樊俊靠拢了过来,樊俊回头一瞪眼:“我看谁敢!”周围的士卒被樊俊一瞪眼,的确没有一人再敢上前。 “樊俊,你…”王玄自己不会武功,拿樊俊一点办法没有:“你为了一己私利,坏了大事,要置这许多将士的性命于不顾吗?易大人收留我等,你就这么报答易大人吗?” 樊俊提刀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说道:“我已经决定了!既然你们贪生怕死!那这一刀,就是我对易大人的报答!”说罢,提起大刀,跃起丈余高,一刀重重劈下,一道刀气顺势劈出。刀势所向披靡,将面前所拦的大树矮丛,尽数劈得折断,木屑纷飞。 “樊俊!”王玄没料到樊俊真的敢做,又惊又怒。周围的士卒尽皆傻眼,不知如何是好。 秦往迁皱紧眉头,缓缓捏紧了自己的长枪,大战要来了。 官道上,樊俊的一道刀气从林中劈了出来,将官道劈得乱石崩飞,灰尘弥漫。 “什么情况!”战马受惊,傅辉险些从战马上被掀了下来,连忙出声询问。楚湘军人人摇头,很快,哨探向刀气方向摸了过去,查探情况。 樊俊瘸着腿一拐一拐地倔强着向外走去,王玄无力地挥挥手:“罢了,上吧。” 数十名楚湘哨探摸到林边,向里面走了一阵,恰好遇到樊俊,樊俊当先一刀,两颗人头咕噜噜滚落在地,尸体慢慢倒下。 “冲啊!”挥征营和上武营都从林中冲了出来,剩下几名哨探惊讶莫名,很快被砍成了肉酱。 “果真有埋伏!”傅辉从腰间抽出剑,心中渐渐下沉:伏兵都是有备而来,自己这次怕是要吃亏了。 樊俊已经几步掠到了官道上,眼神一扫而过,很快就锁定了傅辉:“贼将,拿命来!” 樊俊当先一步,几个纵掠就冲到了傅辉的面前,大刀高高举起,这角度若是斩下,人首和马首都会被一并斩落。 傅辉举剑来迎,可举剑的一刹那,心中突然产生了一股悔意。 “铛!” 傅辉手中长剑被大刀直接劈断,断剑滑落,还削下了傅辉的一缕头发。 首级完好,有人帮傅辉挡住了樊俊的这一刀。 两名麒麟弓一人架刀,一人舞戟,合力挡下了樊俊这一刀。挡住大刀后同时出脚,两脚将樊俊踹飞了出去,动作一气呵成,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咳咳…爷腿要是好的,有你们什么事!”樊俊挣扎着爬起。又一麒麟弓赶到了樊俊身边,手中甩出一条绳索,信手一甩,缠住了樊俊的脖子。自己闪到樊俊的背后,轻轻一弓腰,就将樊俊顶得双脚离地,竟是要将樊俊在背上活活勒死。 一杆长枪从远处射来,麒麟弓反应也不慢,知道樊俊还有帮手,身子一侧,将樊俊丢下地,自己也闪开了这一枪。长枪从眼前划过,射中了不远处的一名楚湘士卒,这个倒霉蛋被长枪带飞了出去,当即身死。 秦往迁又拿起一杆长枪,快步抢出,赶来护卫樊俊。郑康带着万余人马,呐喊着从林中冲出,两军正式对敌。王玄倒是没有跟出来,而是由几十个士卒护卫着往一处山坡而去。 楚湘军战法最擅斩首,一定得要千万小心,这也是易小刀的安排。 “还是有些本事的,兄弟,小心点。”樊俊提醒秦往迁。 “樊大哥,你冲动了。”秦往迁淡淡地回道。 傅辉手中举着断剑,对着樊俊遥遥一指:“给我上!”心中暗暗庆幸,好在没走远,这大启周子儒,搞来搞去都逃不了断人后路这一招。 挥征营、上武营和楚湘军交手了。 至此,潜城往皖城的道路上,楚湘军分为三部,分别和东鲁来的挥征营、上武营和朝廷羽林军军分段厮杀。一条道上,厮杀声响天彻地,远震四野。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双方各派士卒抽空点起了火把。朝廷羽林军的副将张猛对着战团里张望,最后恨恨地拨转马头:“不等了,全军撤退!” 羽林军士卒来向他回报张羽战死的消息,他还不相信,但是张羽令他在此等待接应,他也不敢上前查看。夜幕之下,楚湘军这边有丐帮护法长老和麒麟弓的助力,羽林军即便善战,也终究不敌,隐隐已生败相。 张猛等到天黑,见局势难以扭转,加上越来越多的士卒汇报张羽阵亡的消息,他这才不得已率兵返回,往皖城的方向撤退。 “向将军,恭喜了,大获全胜!”楚红找到了向良玉,恭贺道。 向良玉已经收拾齐整,重新戴好了头盔:“你有没有觉得有些不对劲?” 楚红问道:“向将军可是觉得我们赢得太轻松了?” “不错。朝廷起先稳住沈将军,却是围而不杀。我等引兵来救,却也还放行。我总觉得他们是故意的。”向良玉细细回想,思索不对劲的地方。 楚红指着远处张羽的尸首:“那总不能是假的吧?哪有主将演戏送死的?” 向良玉接着说道:“明知我楚湘最擅歼杀主将,却还是大摇大摆地来与我交手,而后也只在寻常士卒中穿梭躲避,倒像是…” “拖延时间?”楚红接过话茬。 “不好,后军恐怕有埋伏,快,放下所有旗帜兵器,都不许捡,随我回军查看!带上沈将军尸首,回营面呈世子殿下!”向良玉下令说道。 向家部属的楚湘军令行静止,向良玉一声令下,所有人丢下手中物资,迅速整队,向来时的官道赶去。 萧宽有些急了,最后那薄薄的一层包围圈,任凭怎么打,仿佛就是打不破一样,每次冲垮一层楚湘军,后面总有新的士卒再度包围,简直没完没了,令人烦躁。 “嗖!”黑夜中,一阵风声传来,萧宽连忙低头,不忘提醒身后:“小心,趴下!” 几人连续闪过,最后暗器被一人磕飞了出去。 “什么东西!”萧宽问道。 “萧将军,好像是飞刀。” “嗖嗖嗖嗖!” 萧宽舞起长枪,将自己防得滴水不漏,将飞刀尽数击落。 还没来得及高兴,身边仿佛一道鬼魅身影闪过,萧宽连忙躲避,却还是觉得脖子一凉,用手一摸,手上满是鲜血。 “还好只是破了皮,这地方不能待了。” 萧宽拍马向前冲去,飞刀声又从另一边传来,同时那道鬼魅身影仿佛又飘荡在了身边。 “走!”萧宽用力一拍战马,同时自己踩着马镫,凌空跃起。战马没了重量,仰天长嘶,真个如蛟龙一般。 战马撞向楚湘士卒,吓得人人避让,这下没人敢挡了。萧宽人在半空,舞枪将飞刀尽数拨落,鬼魅身影再度袭来,萧宽将手中长枪奋力掰断,一分为二,枪头枪杆各拿半截,护住自身,翻滚飞出。 萧宽终于飞过了包围圈,且恰好落在了刚刚奔逃的战马身上,双手将两截断枪朝后面用力盲掷,也不管投到了哪里,喊道:“随我走!” 虽然萧宽的头盔被调换了,可是夜幕之中,声音也变不了,羽林骑卒们一听就知道是萧宽的声音。将军都冲过去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很快,在萧宽的带领下,羽林军发起猛冲,楚湘军的包围圈被攻破了… 第三百零八章 难缠的麒麟弓 “哼!中计了!”一名麒麟弓死士一脚踩在大强的胸口,大强并无反应,早已死去多时了。 “我们早该发现的,就他一人逃命,怎么可能是主将。”旁边一名麒麟弓死士马后炮地说道。 十几人围在一起,有人越想越气,挥刀将大强的头颅直接斩了下来,咕噜噜滚到了一旁。头颅已经滚定,却兀自抖动着。 “这…”有人注意到了头颅的动静,有些吃惊。 “是向将军来了。”更有敏锐者发现了端倪,果然,远处传来了阵阵马蹄声,震得大地都有些微颤。兵马未到,却传来了一阵香风,楚红先到。 楚红凭着远处微弱的火光,见到了麒麟弓众人衣服上的独特花纹,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们跟随向奇将军么?” 刚刚斩下大枪头颅的麒麟弓,踢起一块石子,撞到了大强的头颅上:“这个人诓骗我等,自己诈做主将,害得我们追过来。你们顺官道而行,怎么还放三千羽林军过来了?” 虽是黑夜,但是向良玉骑马速度丝毫未减,已经到了跟前,说道:“我们和羽林军战了一场,定是那个时候,有一支兵马偷偷潜过来的,足有三千人?” “三千左右。”麒麟弓众人肯定地说道。 向良玉面色变得有些难看,不过黑夜之中,也无人注意道:“三千兵马,不是小数目。定有所图!难道…又想断我退路?” 楚红点头同意:“很有这个可能,那个叫什么周子儒的,不是最喜欢干这种事吗?已经断了世子两次后路了。” 向良玉心中一琢磨,慢慢摇头:“不,不像。羽林军围困沈将军,以沈将军为饵,故意诱我前来。甚至羽林军的主将都亲自入阵,拖延时间,我若是羽林军主将,应当集结兵力,对我军全歼,那样便是大胜,还要断什么退路?” “更何况我军三路而行,只断我一军的归路有何用?其余两路若是大胜,这一支兵马可就是孤军了…”向良玉百思不得其解。 “先别管这个了,既然只有三千兵马,那向小将军一定能应付得过来,我们还是早些赶到皖城吧。”楚红有些等不及了。 向良玉独自思索一番,慢慢摇头:“不…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还是回去看看。”事出反常必有妖,向良玉不弄清楚不罢休。 楚红心中嫌弃向良玉老顽固,可也拿他没办法,谁让人家是主将呢,只得同意,众人继续往回赶路。 …… “萧将军,我们冲过来了!”羽林军骑卒尽皆欢呼,冲破了包围,前面便可长驱直入进入楚湘,畅通无阻了。 楚湘和朝廷在大启来说,皆属南方。南方多山多林,难有马场,战马豢养困难,训练更困难。萧宽这三千兵马,虽谈不上东拼西凑,但也花了些时间筹备。一旦冲破包围圈,楚湘军士卒想靠两条腿追上羽林骑卒,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萧宽脸上也是掩不住的高兴,好半天才克制了下来,问道:“死伤多少弟兄?” 三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早在出征前,萧宽就给三千人编拟了小队,如今细细一盘算,队伍中少了两百人。 “两百个兄弟啊…”萧宽神情有些黯然。平日里在军帐中,听着周子儒和那些大将们商议战事,动辄就是几万十几万的兵马,他没什么感觉。可现在这三千人都是自己挑选的兄弟,可以说大部分自己都有印象,叫不上来名字,只看那张脸便有一丝亲切感。 一下子就有两百多张脸再也看不到了… “萧将军,前面好像有打斗声…”身后骑卒出声提醒,打断了萧宽的思绪。 萧宽侧耳倾听,果然前面有金铁之声,伴随着哀嚎和惨叫,随风传来,大晚上的,听起来还有点渗人。 “前面怎么还有打斗?能是什么人?”萧宽也蒙了,楚湘军擅长围杀主将,向来是以兵力优势,短时间内进行压制,再派人袭杀主将。怎么今天遇到的这楚湘军,三番两次地分兵? “萧将军,马也累了,要不…我们歇会儿?”骑卒喘着粗气,实在是累得不行了。 萧宽缓缓勒住战马,点头同意了。他们进入楚湘,袭扰后方靠的就是战马,要是给马累坏了,那他们这一次计划就彻底失败了。 三千骑卒尽皆下马,萧宽不想浪费时间,便下令牵马缓缓而行,向打斗处走去。黑夜下,趁此机会步行接近,也不容易被发现。 挥征营,上武营和楚湘军从天色微暗打到了繁星满天,今夜无月,普通士卒都看不清对面的是敌是友。只有人说话时,细听口音,才能分辨。 普通士卒打得艰难,樊俊和秦往迁、郑康等人倒是打得畅快。傅辉这边是从向奇手下分兵过来,并无战将,他自己倒是会些剑术,可剑早就被樊俊给劈断了,也不知道他躲到哪去了。 军中无战将,麒麟作先锋。 不论是秦往迁、樊俊等人,还是麒麟弓死士,都有些武道修为,天色太黑,目不识物,但是对于劲风,招式的感知还是十分敏锐的,不需眼睛看,就能知道对方身在何处,所使何招。 向奇给傅辉拨了十余名麒麟弓死士,现在这些麒麟弓将秦往迁等三人团团围住,仅是秦往迁一人,便要应对三名麒麟死士,打得艰难异常。 “听闻麒麟弓死士,多数都已是地隐境…怎么还和我…一个载阴境的打得有来有回?看来麒麟弓…怕是有不少水分吧?”秦往迁彻底无力进攻,只能防守,却也觉得奇怪,忙里偷闲地问道。 麒麟弓死士人人少言寡语,并不理会他,只是攻势更急。 樊俊在一旁也被打得节节败退,他情况比秦往迁要难多了,足有五名麒麟弓死士将他包围,随着厮杀的持续,樊俊身上有些地方已经开始见红了。 饶是如此,樊俊依旧嘴不饶人:“秦兄弟,你是不知道。这兵对兵,将就该对将。这些个人,怕是在麒麟弓里也是垫底的家伙…要不然怎么能派到这北路军来保护那个怂包。哎,那怂包呢?” 樊俊几句讥讽,让十余名麒麟弓听在耳中,都觉得有些丢脸,打得更急了。 随着樊俊身上伤口的增加,流血的增多,再加上瘸了一条腿,他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仅是招架都很难做到,不是这里被砍一刀,就是那里被刺一枪。 “樊大哥!”秦往迁和郑康想要过来援助一下樊俊,可是他们二人自身压力也不小,招架都已经是十分勉强,根本无法过来支援。 “嚷嚷什么?我还没死呢!先顾好你们自己吧!”樊俊咧嘴笑着,可是从紧蹙的眉头可以看得出来,他并不轻松。 一刀一脚同时攻来,樊俊闪过了一刀,却被一脚蹬在了胸口,将他蹬得连退数步,最终还是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刚刚话不是很多么?”麒麟弓几人已将樊俊团团围住,胜负已经很明显了。 樊俊低头不语,拖着瘸腿,向后慢慢挪动。可是后面也有麒麟弓的死士,一脚踹在了樊俊的背上,将他踹倒到了一边。 “不知道这伙人的底细,得抓活的!” “嗯,不过他嘛,还是杀了算了。” “就是,这种人是很有骨气的,就是抓回去了也什么都不会说,不如给他个痛快,大家都省事。” 麒麟弓众人三言两语,商讨着如何处理樊俊。 旁边,秦往迁想要过来,却被对手紧紧缠住,三番两次之下,惹得他心头火起。一杆长枪舞动着枪花,朝着麒麟弓死士的眼前刺去,速度既快且狠。一击不中,第二枪很快补上,连续几个回来下来,竟还反压制住了一名麒麟弓死士。 无奈对方终究有配合,三人合围,一人受制,就会索性吸引火力,为其他两人创造机会。若是有人到了危险境地,其他两人也会出手,三人进退同序,才是棘手之处。 果然,秦往迁手中长枪已经将这名死士逼得节节后退,一枪舞动着枪花又刺向他的喉咙。死士这次没反应过来,身旁的同伴适时冲上,锐利的刀锋划向秦往迁的喉咙。 大家都想看到血溅当场的画面。 秦往迁先退缩了,以命换命的事他也干得出来,但是没有必要,尤其是和这些连自己名姓都不知道的死士换命,更是不值得。 秦往迁选择了防御,那名死士的性命暂时也是保住了。三名死士短暂交流眼色,交手之间腾挪闪跃,秦往迁被三人影响,慢慢远离了樊俊尚不自知。 樊俊也被几人踩中了身体,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斩了!”一名麒麟弓死士一声令下,一名拿刀的死士举起大刀,划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形。 一刀劈下,鲜血四溅。 “独…独眼蛇…”郑康不知从哪里窜出,趴在樊俊的身上,用身体为樊俊挡下了这一刀,自己则被拦腰斩断。 “喂,你过来干嘛?我死不掉的啊!你这…起来啊,别在地上趴着了!”樊俊愣住了,伸手拽着郑康,自己还没站起来,就想先将郑康的半截身子扶正。 郑康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这一刀斩得位置太过刁钻。郑康虽然也挣扎了两下,但是却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临死前表情还稍显扭曲。 “你是独眼蛇嘛,蛇最怕打七寸了,你这又不是七寸…死不掉的啊,快起来,我快拽不动了…”樊俊自顾自地说着话。他和郑康在东鲁为匪时其实并没有很深厚的交情。还是在一起投了易小刀之后,二人才慢慢熟络。 “死了就是死了,整这没用的干啥呢?人死不能复生,别多想,我们也会马上送你上路的。”麒麟弓死士或许也有些感情,但实在不多,更别说对敌方了。 樊俊费力地拽了半天,郑康的半截身子都没拖动,终于是放弃了:“好,你小子又吃胖了哈。和鬼刀刘说说,你们两等我一会儿,哥哥我马上就来!” “樊俊!别干傻事!”秦往迁急了。身边三名死士仍然不依不饶。身后一人见秦往迁注意力分散,从背后跃了上来,手中匕首对准了秦往迁的后心。前面也有一人,手中一把腰刀,乃是负责正面吸引秦往迁的,此时也扑了上来。 秦往迁索性松开手上长枪,长枪掉落时被他一脚踢出,将正面的麒麟弓死士刺了个对穿。自己也不回头看,双手一把握住了身后麒麟弓死士的手腕,双手一较力,将他摔了过来,随即抢过腰刀又补上了一刀。 樊俊抓着刀,支撑着自己慢慢站了起来,对着自己的刀,大口地吐着鲜血… 第三百零九章 联合 樊俊一刀斩过,流血的嘴角微微勾起笑意,努力伸出手对着秦往迁挥了挥:“走吧。”说完,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死了。 麒麟弓们犹如惊弓之鸟,不敢在樊俊身前,早已退回楚湘军之后,连带着秦往迁身边仅剩的那一人,也一并退了回去。 樊俊刚刚那一刀,竟然砍出了一道血红色的磅礴刀气,席卷而过,将几名麒麟弓死士当场劈成两截,和郑康的下场一模一样,死得不能再死了。其余麒麟弓,皆是反应迅速或者站得较远,运气好,避开了这一刀。 秦往迁望着樊俊的尸体,愣住了神:“易大人…这该怎么告诉易大人…”樊俊和易小刀认识的时间,可比自己早得多了,往日常听樊俊说起,自己和易小刀在日城是如何禁锁龙气,拯救天下苍生。 “啊,对了,对了,王先生,易大人让我保护王先生…”秦往迁从地上胡乱地抓起一把枪,转身就要回头,却硬生生地止住了。 挥征营和上武营的将士还在和楚湘军浴血奋战,拼死厮杀。如今郑康和樊俊都死了,自己再一走了之,这两营人马还能挡得住楚湘军吗?要是没了兵马,回去见了易大人… “怎么还有脸回去啊…”秦往迁嘀咕了一句,四处寻找着能用的长枪,很快,后背上就插满了一根根完好锋利的长枪,约有六七根之多。 “挥征营!上武营听令!挥征营在后,上武营在前,往天柱山撤退!由我亲自断后!”秦往迁也不知道如何带兵打仗,只能学着易小刀,李定星的样子,将自己心里的想法以最短的话说出来。 一名老兵一猫腰,闪过了楚湘军的两杆长枪,乐呵呵地笑道:“哎,没刺着没刺着!俺玩枪的时候,恁们还没断奶呢!俺说,秦兄弟,恁的好意呢,俺们心领了。但是这个时候,哪能走啊?要是走了,得被人追着打呢!” 秦往迁急道:“你们但走无妨,我来挡住追兵就是了!” “老赵啊,这娃娃不懂,恁就别说了。一个人挡?一个人能挡得住?踩也踩死恁咯!”旁边的老兵恰好架住了一把砍刀,抽空也聊了一句。 秦往迁倔强地说道:“还请二位听令,即刻往天柱山撤退!” “咦,听令。秦兄弟,恁不是官不是将,俺们凭啥听恁的令啊?” “你…”秦往迁气得脸都涨红了,自己好心愿意为他们断后,他们竟然还这般出言讽刺自己。 另一个老兵打着圆场:“好了好了,俺们也知道秦兄弟你是一片好意,可是俺们真的走不脱。”说话的功夫,老兵娴熟地避开了一支羽箭,接着说道:“要不这样,恁要是能带一支兵马断后,俺们其他人才能放心走,恁看怎样?” “带一支兵马断后和把你们留在这里有什么区别?”秦往迁有些不耐烦了:“你们是跟着易大人的,要是在这里死光了,让易大人怎么办?” “俺们才不知道什么一大人,二大人,不过那个…啥,哦,叫什么小刀的,那个大人不错,俺们就跟他干,他让俺们在这打楚湘,俺们就在这打楚湘!” “你一个人留下断后,那就是天方夜谭了。秦兄弟,我们知道你是好意,可是如果逃跑的路上被人追上砍死,那可太丢人了,还不如杀一个赚一个呢!”一名年纪稍轻一些的上武营士卒,也凑过来说道。 秦往迁听了缘由,这时心里才知道,这几个人都是真真实实打过仗的,他们也并非在较劲逞能,而是在说实话罢了。 有句古话叫“穷寇莫追”,但那是山高路远,追击的话代价太大。而且敌对者真的是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逼急了会反咬一口。可此时都已经和楚湘军交上手了,追击毫无代价可言。再者,挥征营和上武营也并非是穷途末路。 真算起兵力的话,两营人马足足有一万五千余人,楚湘军不过一万人,人数占优,根本算不得走投无路。 楚湘军正和挥征营,上武营交战,若是两营这时候突然转身撤退,楚湘军必定会如跗骨之蛆,跟在后面,将两营人马步步蚕食,斩杀殆尽。 秦往迁犯难了,身后背的长枪也适时地歪斜了一点,显得他更加颓唐,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 “萧将军,前面就是楚湘的人,只是不知道他们和谁打起来了。”一名骑卒小声地说道。 萧宽点头:“瞅着呢,我又不瞎。” “跟咱们没关系,要不咱们绕着走吧?”骑卒提议道。 萧宽瞪了一眼:“怎么和咱们没关系?和楚湘军为敌就是和我们朝廷为友,怎么能算没关系呢?” “萧将军,你的意思是?”骑卒心里已经猜到了。 “所有人,上马,冲击楚湘军!不要恋战,到时是战是降,且听我安排。”萧宽一声令下,羽林骑卒们纷纷上马,蓄势待发。 骑卒嘀咕道:“身负重任,还在这里拖延…” 萧宽充耳不闻,在他心里,冲过了向奇的包围圈,就已经等于到了楚湘的腹地,他要做的就是大闹一场。闹法也很简单,只要是楚湘军就打,一路打进楚湘。 “兄弟们,话不多说,上吧!”萧宽一如既往地一马当先,在他看来,这不是勤王之战和收复藩地之战。而是他自己的成名之战,既是成名之战,自己当然要每战必先了。 因为官道狭窄,后面的楚湘军兵器准备老半天了,可是地方不足以支撑大规模的兵马混战。很多楚湘军都在后面,刀归鞘,弓下弦,有些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思。 不知,死神从身后而来。 萧宽的一杆长枪,比他本人更快一个身位,刺进了敌阵,将一名楚湘士卒当场扎死。这名楚湘士卒还没来得及哀嚎,黑夜中,羽林骑卒们就犹如一帮鬼魅,悄无声息地逼近了。 接下来,鬼魅收割了。 没有人笔直超前冲去,而是侧向冲锋,犹如一个锋利的刨子一般,将楚湘军后队的楚湘军一点点削薄。等玩没意思了,再一锤定音,冲破队伍,突出重围。 傅辉将手中断剑丢在地上,这把剑他原本十分喜欢,还经常涂抹油脂,存放阴凉,就怕这剑出了一点毛病。没想到在这里被那个林子里冲出来的莽夫给砍成了两半,气得他牙根都有些痒痒。 后军的喊杀声传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傅辉心里有些忐忑,前面的这支莫名其妙的兵马还没解决掉呢,后面怎么又来了一支。 几个传令官向后军跑去,查看情况。可是好一会儿过去了,竟然没一个人回来。 “这传令兵怎么有些傻愣愣的?天太黑了找不到本将身在何处吗?”傅辉有些等不及了,走到麒麟弓众人身边:“各位好汉辛苦了,末将有一事相求,不知哪位好汉,帮在下一个小忙?” 傅辉正是楚湘的偏将军,可是在麒麟弓面前,也没什么说话的地位。自己在帅帐中帮世子殿下怼了南淮宗族的族长朱策,世子殿下这才让自己随军出征,想要捞点战功,又碰上这档子事。 “傅将军,俗话说得好,求人不如求己,刚刚那一刀你也看见了,威力非比寻常。我得在此守着,傅将军有什么事,还是再想想办法把。”一名麒麟弓死士板着脸说道。 “这…这都是世子殿下的兵马,你们…还请各位好汉以世子的大业为重。末将是走不开,不然末将自己就去查看情况了,这两军几万兵马总得有人坐镇啊。”傅辉无奈,将葛辞风搬了出来。 麒麟弓死士们互相看了看,这才分出一个人:“好,那我就去看看。后面又是哪里来的兵马啊。”说完,用力一跺地,整个人跃上了半空,黑夜里踏空而行。 “萧将军,差不多了。楚湘后军被我们杀得丢盔卸甲,现在再冲上一波,就能冲过去了!”一名骑卒兴奋地向萧宽说道。 “好,传令,破阵!”萧宽将手中的长枪在地上磨了一下,划出点点火星,看起来锋利异常。 “走你!”萧宽虽是朝廷武将,但是自己也会些功夫的,两军交战,也盖不住那黑夜中的腾空轻功之音。 长枪笔直飞来,空中那名麒麟弓死士还没看清来的是什么。就被这一枪刺透了。 萧宽又重新接过一杆长枪,纵马冲锋,楚湘后军那薄薄的一层包围圈,彻底被撕碎了。 “几位几位,你们听,楚湘军后面好像有什么声音。”秦往迁听到了萧宽等人弄出的动静。 一帮老兵们侧着耳朵听去,随即点头道:“楚湘军后军和别人打起来了,也不知是和哪路神仙打起来的。” “好,你们先撤退,我过去看看。”秦往迁时刻不忘保护易小刀的“星星之火”。 随着萧宽冲破了楚湘的后军,前面的兵马不少人都舍弃了自己的挥征营和上武营的对手,向后面支援。 人总是习惯先顾着自己脚下这条路的后路。 秦往迁单人携枪,找不到马,就自己徒步在地上狂奔,比许多赶回去的楚湘军跑得还快。没跑多久,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萧宽等人。 “又来一个拦路找死的。”萧宽二话不说,长枪已经对准了秦往迁的胸口。 战马和秦往迁交错而过,萧宽一枪也刺了出去,却刺了个空。 秦往迁站在了萧宽的背后,蹲身说道:“我不是楚湘的,我是跟随易大人的,易小刀易大人,你有听说过吗?” “易小刀,呵,那个好运到极点的人。”萧宽裂开了嘴笑道。 “既然都是和楚湘为敌,倒可以互相帮助一下,你们先为我挡住这些楚湘军,等易大人的人撤走了,我再帮你们,你们想要什么?”秦往迁抛出了橄榄枝。 萧宽笑了:“好说,不过先说好,我们后面还有追兵,保不齐就拖累你们了。至于我想要啥…呵,不可说。” “故作神秘。”秦往迁有些不屑。 第三百一十章 二营撤离 萧宽在闯过向奇的包围圈时,就曾遇到过两名麒麟弓死士的围攻,那两人虽然没有对萧宽造成怎样致命的伤害,可是萧宽的心里对于麒麟弓的死士还是有些忌惮。 “喂,易小刀手下的,你很能打吗?能不能罩得住我啊?”萧宽放松了警惕,问向秦往迁。 “不算很能打吧,一般能打。这么说,你同意了?先帮我保住易大人的兵马。”秦往迁有些欣喜地说道。 萧宽摇头道:“你得先保证我的安全。” “这是自然。”秦往迁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事不宜迟,那就让你的人先撤退吧。”萧宽拍马载着秦往迁往两营交战的地方赶去。 秦往迁皱着眉头,十分为难。自己虽然和易小刀关系还蛮近的,可是身上并无官职,军中威信也不如其他人。现在挥征营和上武营,两营兵士要不就是想为樊俊和郑康报仇,要么就是老兵油子,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的。 羽林军骑卒刚刚冲破楚湘军的后军,倒是没继续向前军冲去,而是凭借马力绕道一边,来到了挥征营和上武营的身后。挥征营和上武营就要比楚湘军反应快上一些,羽林军刚刚来到身后,就有不少人掉头将手中兵器对准了这些骑兵。 “咳,挥征营,上武营听令!即刻撤退入天柱山,听从王先生的调遣!由我来断后!”秦往迁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用,可是该喊还是要喊。 挥征营和上武营的士卒仍在厮杀,听到秦往迁的话也只抽空望了一眼,无人在意,更别说撤退了。 萧宽仰头望向站在自己身后马背上的秦往迁,笑道:“你当真是易小刀的人?新来的吧?” 秦往迁微微有些脸红,说道:“平日里不是我带兵…所以我喊不动他们…” “你只喊撤退,又不说如何撤退,往哪里撤退,一没铜锣,二没响鼓的,你们就这么打仗吗?”萧宽有些难以置信。 “还请将军…帮忙。”秦往迁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对于打仗他可是一窍不通,他只是一个庄稼汉罢了。 萧宽伸手一招:“来人,将铜锣拿出来,给他们鸣金。” 羽林军的传令骑卒经过两轮冲锋,仍旧健在,紧紧地跟在萧宽的身边。见萧宽下令,当即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铜锣,“叮叮叮”地敲了起来。 挥征营和上武营中,虽是土匪和普通百姓招募而来,可是其中也有不少人当过兵,对于“鸣金收兵”并不陌生。两营兵马包括对面的楚湘军听到铜锣声都愣住了,望向了萧宽这边。 “挥征营和上午营哪一营比较强?”萧宽扭头问道。 “是上武营!”秦往迁纠正道:“挥征营稍强一些。” “上武营往天柱山撤退,挥征营随我军留下断后!”萧宽大声喝道。 秦往迁连忙接着他的话:“去寻王先生,一切听从王先生安排!”刚说完,又小声地对萧宽说道:“挥征营留下干嘛?他们也得走啊!” “都走了我这三千兵马也顶不住,你别管,挥征营我也能给保下。”萧宽胸有成竹地说道。 “这人谁啊?” “不认识,你们谁知道啊?” “秦兄弟和他在一起,是易大人的援兵吗?” 两营将士小声地讨论起来,可是楚湘军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举着兵器就冲过来缠住他们厮杀。更多的人却是冲着萧宽而来,楚湘战法,专斩主将。 见无人撤退,萧宽将手中长枪插回马背上的囊袋中:“这群人咋不听话呢!” “锵”地一声,抽出了自己的大刀:“上武营,不退者,斩!”说完,手起刀落,将一名被楚湘军砍倒的上武营士卒一刀横颈,当场毙命。 萧宽天生的大嗓门,吼得整个战场都听得见,又当着众人的面斩杀了一名上武营士卒,确实将其余人都震慑到了。 “他们不是自己人吗?怎么还杀我们的人?” “这是真杀啊!” “跟他拼了!” 萧宽没在意秦往迁瞪圆的眼睛,举刀说道:“本将乃大启战将萧宽,奉命征讨逆贼!而今武定公不在,尔等暂听我指挥!战局调度,军令如山,如有不从者,有如此人!” 萧宽这大嗓门一通喊,还真将群情激愤地众人给震住了。别说原本就是普通百姓,老实本分的上武营,就连戾气深重的挥征营也意识到了自己身份的转变。跟了易小刀,便是朝廷的人,即便没有编制,遇到大启的战将也还认“武定公”这个朝廷封号的。 “兄弟们,撤!!!”一声喊带动千军行。打仗没有不死人的,不论死在对方手里还是死在自己人手里,只要死得事出有因,见惯了生死的士卒们都能接受。再说,众人也知晓现在的形势,真要冲撞萧宽的羽林军骑卒,他们不敢。 秦往迁见上武营纷纷撤退,一颗心才稍稍安定下来,继而又问道:“你怎么说砍就砍啊?那好歹也是易大人的兵啊!” “什么易大人?那叫国公爷!没规矩…”萧宽没好气得说道:“那人已经被砍开胸腹,救是救不下来了,与其让他受罪,不如把人头借我立威。慈不掌兵知道吗?” 秦往迁没说话了,他自认自己到底是个寻常百姓,即便跟了易小刀,如今也还是。所以他不能理解萧宽的大道理,什么“慈不掌兵”,什么“借人头立威”,他不明白,但是他隐隐明白,萧宽是对的。因为上武营撤走了。 楚湘士卒已经对萧宽形成了包围之势,萧宽勒着战马后退了两步:“我可不想再被围了,喂,大兄弟,你可得保护好我啊!” “放心吧。”秦往迁听到萧宽的话,断了自己的思绪,出言保证道。 萧宽拨转马头,率领着一众骑卒,往回而行,看似要掉头走原路返回,实则只是围着楚湘军的外围不断游动骚扰。如非突围或死战,没有哪一个骑兵愿意被步兵围困起来,那和送死没什么两样。 秦往迁就站在萧宽的马背上,手中一杆长枪左右扎刺,每当即将失去重心之时,一枪刺中,顺便借力调整重心,及时返回。虽在颠簸的马背上,却稳如泰山,倒是周围不断靠近的楚湘军,纷纷被刺倒在萧宽的战马之下。 “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两把刷子,等下遇到那什么麒麟弓,也麻烦你了。”萧宽见秦往迁枪法精湛,心中也安心了一点,不得不承认,单论枪法,在自己之上。 “小心!”远处无数飞刀袭来,秦往迁从身后又抽出一把长枪,左右并举,双枪就在手中舞起来,将射来的飞刀尽数磕飞。萧宽也被挡了个严丝合缝,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萧宽借着楚湘军微弱的火光,看见了地上的飞刀:“这么快就追来了?快,所有人,加快速度!” 秦往迁听到萧宽下令加快速度,也不敢托大,在马背上坐了下来,生怕被甩飞了出去:“也是楚湘军吗?” “是,搞不好连张将军那边的楚湘军也来了,你坐稳了!”萧宽挥舞着马鞭,战马狂奔起来,将挡路的楚湘士卒一一撞飞,即便有没撞飞的,也不在意,反正身后还有秦往迁和羽林军骑卒。 萧宽带着羽林军骑卒这一通转,将周围的楚湘军主意都吸引了过来。再加上上武营已经陆续撤退,剩下土匪出身的挥征营可是个硬茬子,楚湘军交手察觉了出来,也不愿去和挥征营硬碰硬了,转而来攻羽林军骑卒。杀掉一名骑卒,夺下马匹,也算有收获不是。 楚湘军围追堵截,萧宽见人越聚越多,对身后喊道:“传令,挥征营退入天柱山,违令者,斩!” 秦往迁这才明白过来,先令较弱的上武营退走,自己和挥征营共同牵制楚湘军,免得任何一方压力过大。自己凭借战马的速度优势,将楚湘军的注意吸引之后,再令挥征营撤退,整个撤退过程不说天衣无缝,也称得上是安排精妙。 之前被樊俊临终一刀,吓退的一众麒麟弓死士,现在也坐不住了。挥征营,上武营逃走了不说,几千楚湘大军还被当猴耍,人如何跑得过马啊? 跟随傅辉的麒麟弓死士本来就只有数十人,刚刚被樊俊一刀,斩死了四个,秦往迁打死两个,现在还剩五人,一同朝萧宽冲了过来。 萧宽一直注意身后的楚湘士卒的情况,根本没注意身边,直到一名麒麟弓死士的斩首大刀逼近。 “咴儿!” 萧宽的战马马首飞了出去,随之一起飞出的还有秦往迁的两个枪头。要不是秦往迁双枪拦了一下,让麒麟弓死士的动作为之一滞,那一起飞出去的可就是萧宽的脑袋了。 秦往迁将手中的两根断枪朝麒麟弓死士砸去,情急之下,从身后拽起一根长枪,用力朝地上一杵,另一只手抓住萧宽,将他凌空带起。 无头的战马“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马脖子里“汩汩”地流出血,看得萧宽一阵心疼。 “萧将军,小心!” 秦往迁带着萧宽刚刚落到地上,身后冲上来两名骑卒,一名骑卒直接勒倒自己的战马,自己因为惯性被甩出,挡在了跌在地上的萧宽面前,被一把匕首刺穿盔甲,捅进了心窝里。 如果不是他这奋力抵挡,被捅中的就是萧宽的脑袋了。 萧宽伸头查看情况,一名骑卒冲到了他的身边,从战马上一跃而下:“萧将军,还请乘马!” 萧宽望着身前这名死不瞑目的骑卒,伸手帮他合眼:“我…我骑他的马吧…” 秦往迁这边,已经有两名死士找了过去,和他斗在了一起。萧宽这边也有两名死士围拢了过来,一左一右,慢慢向萧宽靠近。 “萧大人,右边归我,左边归你。马在右边。”骑卒拍了拍萧宽的肩膀,站起身双手握枪,朝着那名死士冲了过去。 一根绳索犹如催眠鬼的勾魂链,带走了这名骑卒的年轻生命,他倒是来得及吭一声,甚至来得及叫救命,可敬的是到死都没喊出来。 萧宽这边,死士也冲了过来。萧宽拍地而起,双手抱住了马脖子,双脚一蹬,将死士蹬飞了出去。弹回来时,在地上用力一跺,跳上了马背。 萧宽跳上马背后,举刀朝秦往迁的方向掷去:“兄弟,随我走,去干大事!” 第三百一十一章 易小刀没来吗? 三千骑卒在夜幕中奔腾,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只知道官道向此延伸,顺着这条路走就是了。 夏夜十分闷热,纵然战马跑动,带起了风,也没让这群骑兵凉快多少。很快,马也跑不动了,三千骑卒只好放慢脚步,下马牵行。 “吓我一跳,我差点被你那一刀送走了你知道吗?”想起刚刚的事,秦往迁仍旧有些心有余悸。 “这就吓一跳了?哈哈哈哈,你这胆子也忒小了。你这样胆小的部下,易小刀也收?”萧宽咧嘴笑道。 秦往迁没回答他的话,他本来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根本就不擅长表达。 萧宽将战马拽到了一边,望向了身后,远处只是一片黑漆漆地夜,没有一丁点动静,楚湘军没有追来。人的脚力和马的脚力没法比不说,和后面赶来的楚湘军汇军整合也需要时间的。 “还没来得及问你,你叫什么名字?”萧宽从马背上摘下水壶,递给了秦往迁。 秦往迁接过水壶,满满地灌了一大口,咽下后只觉得通体畅快:“秦两…秦往迁。” “秦往迁,名字倒是怪有意思的,见异思迁么?”萧宽打趣道。 秦往迁想起了往事,不禁有些低落,终归还是回了句:“不是,是时过境迁。” 萧宽看得出秦往迁有心事,也不再追问,说道:“你可知道我要干什么大事?” “不知道。”秦往迁是个老实性子,问什么就回什么,有什么就说什么。 “各位兄弟,告诉…算了,人太多了可别把追兵招来,我悄悄告诉你,我要名扬天下!哈哈哈哈。”萧宽仿佛已经见到了自己名扬天下的那一幕,乐得合不拢嘴。 秦往迁对“名扬天下”没什么概念,只能问道:“像易大人那样?” “什么易大人,那是武定公!我跟你说,你以后上了朝廷,别不能在朝廷上这么瞎咧咧,就得喊公爷。”萧宽见秦往迁年岁也不大,年轻人之间攀谈,往往还是好教诲的,一字一句地纠正着。 秦往迁没说话,怔怔地看着萧宽,等着他的回答。 “那自然是要比武定公还要厉害。武定公时运好,可如今也只是名震朝野,在百姓之中还是声名不显的。我要让整个天下所有人都知道,知道我萧宽的名字,知道是我,拯救了大启!”萧宽神采奕奕地说着,火光印在他的眼中,格外闪亮。 “那祝萧将军如愿以偿。”秦往迁不温不火地祝福道。 “也祝祝你自己吧,你现在能去哪?回肯定是回不去了,不如就跟着我们吧,等到名扬天下的时候,三千骑卒有你的一份名字,这份殊荣可是武定公也给你争不来的!”萧宽开心地说道。 秦往迁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叹了口气:“好,不过我先说好,要是遇到了…武定公,我会立马去找他的。” “武定公就当真那么厉害?我可听说他之前就是皖城的一个小叫花子啊。”萧宽不能理解秦往迁的想法。 秦往迁想起了在曲城城头之上,头破血流的悦儿,以及为了自己和孔门据理力争的易小刀… “你不懂就对了…” …… 中路,周子儒和葛辞风两边也是互相暂时罢兵,各退二十余里下寨。 楚湘军营。 “世子殿下,今天的你看到了没有?唐门竟然和我们作对!这川蜀王也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真是气死我了!”丐帮帮主姜荣气得原地打转,来回走了几十圈了。 葛辞风眼睛盯着姜荣转来转去,他知道,姜荣其实不是气川蜀的所作所为,而是气愤丐帮不敌唐门,一万丐帮弟子,竟被区区一千唐门给压制住了,哪怕对方不止是一千唐门,还有十万的羽林军给唐门作肉盾。可江湖人不管这个,他们就是觉得,一万丐帮弟子,打不过一千唐门弟子。 “姜帮主,稍安勿躁啊。你很气,我也很气,喝杯茶,消消火。”葛辞风招了招手,一旁的侍卫还没出手,朱策已经抢先跑到了姜荣地座位边,给姜荣殷切地倒起茶来。 姜荣走到座位边,一把推开朱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世子殿下,这如何是好?明日再遇到了,我们还是吃亏啊!川蜀肯定已经通了朝廷了,要不我们先回师英城,吃掉川蜀再做定夺?” 朱策被推到一边,两年前还是“朋友”,如今却是这般相待。朱策也不是不懂,讪笑着退到了一边,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悦。能活着就行了。 葛辞风望着姜荣,虽然他早就知道,这个丐帮帮主是个没什么脑子的莽夫,但是对于他的估计还是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姜帮主,唐门现在帮朝廷,那川蜀站在朝廷那边是一定的了。可是如果我们现在回师,就是撕破了脸,到时候会有朝廷和川蜀对我们两面夹击的风险。你明白吗?”葛辞风耐着性子一句句地为姜荣解释道。 “哎呀,世子殿下说得有道理啊!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姜荣恍然大悟,如同拨云见日,随即抛出了这个让葛辞风头疼的问道。 葛辞风索性不去理他,问向众将:“各位将军,南北两路兵马如何,现在不得而知,尔等皆是楚湘英杰,现在该如何是好?” “世子殿下,末将以为如今之计,我等可再派使节,往英城借粮。”一名战将出列回话。 “还借粮?”姜荣有些错愕。 葛辞风问道:“哦?徐仁将军,你说说看。” “唐门参战之事,我等只当不知,再派人借粮。川蜀地远,粮草远来不易,如今也随我们虚耗两年之久。派兵借粮,川蜀在我地盘之上,不敢不借。等他粮尽,自然退回川蜀,一旦川蜀军退,唐门也不会在朝廷那边待太久的,日后再慢慢算账!”名叫徐仁的战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葛辞风微微点头:“釜底抽薪,的确是好计。还有其他人有想法的吗?” 楚湘战将无人应声,既已有人出头,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没事找事。 葛辞风心里暗叹一声,他知道众将心中的小九九,可是也无可奈何,人心如此,总不能把人逼死吧。以前不掌兵马的时候,日子是何等的逍遥快活,如今自己掌兵掌权,可没想象中的那么舒服。 “那就依徐仁将军之意,只是不知谁敢去英城借粮?”葛辞风望向徐仁,可他也低下了头,默然不语。 献计可以,送死不行。川蜀王一脉相承,那郡主彭婴儿也是个暴脾气,万一翻脸,给自己扣下了或者直接弄死了,都没地儿去说理。 姜荣在一旁说道:“哎,世子殿下,我看朱族长可以啊!朱族长乃南淮世家大族,那是最擅长与权贵打交道了,不像我们这些苦哈哈,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朱族长去了,一定马到成功!” 朱策一听这话,心里气得不行,暗暗后悔刚刚怎么不在他的茶里下点药,让他当场暴毙呢! “朱族长,你意下如何?”葛辞风顺水推舟,扭头问道。 “这…我…”朱策无奈,朱家如今钱粮已皆耗尽,楚湘军中都没几个把他当人的了,更别说那川蜀郡主的暴脾气… 朱策抬头望向楚湘众将,人人目光闪躲,没人看他,心中气道:“两年给你们这些白眼狼送了多少礼物,现在一个个落井下石,见死不救…” “朱族长?”葛辞风加重了语气。 “啊?小人愿往!”朱策来不及思索对策,脱口而出。 葛辞风哈哈大笑:“朱族长的身份若也是小人,那我们可没人敢自称大人了。那就有劳朱族长了!” 朱策心里有多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他人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 羽林军军营。 “周相,皖城汤帅传来捷报:南军大胜!”一名信使递上了汤兴昌的密函。 周子儒接过密函,打开看到:“楚湘军南路水军兵马所乘战船,与忠意公所率万余南淮军一战,在江中尽数倾翻,贼将许通逃脱,杨恭将军率两万羽林军正在追杀。忠意公决意带兵相助,末将无法劝阻,不日便到。汤兴昌报。” “呵,我就说他们一定忍不住的!”周子儒折起密函,眉开眼笑地说道。 “敢问周相,汤帅所报何事?”众将之中有人按捺不住,出言问道。 周子儒举着折好的密函,示意身边的侍卫送下去一一传阅,说道:“我军不费一兵一卒,南路就已大胜。带兵的你们猜猜是谁?” “想必是忠意公带了南淮军吧?”有人猜道。 军中早有传言,忠意公和武定公带兵在天柱山一带驻扎。既然周子儒已经说了我军不费一兵一卒,那除了水战冠绝天下的南淮军还有谁能做得到? “不错,正是忠意公!现在他正带着一万南淮军往我们这里赶来,少是少了点,总比没有好。”周子儒笑道:“往日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南淮李氏,代代忠烈啊!” “周相谬赞了。”两人掀开帷幕,走进了帅帐,李定星,香莲儿。 “国公爷!国公夫人!”周子儒不敢怠慢,当先站起,对二人施礼。左右两排众将连忙转身,向着二人一起施礼。 李定星对着众人一一拱手还礼,走到帅案边,一旁的侍卫很有眼色的端上了椅子,李定星拉着香莲儿坐下:“京城周氏,代代喜欢猜忌啊。” 周子儒面不改色:“为君谋,当须如此,还请国公爷见谅。” “既然来了周相的军中,当以周相马首是瞻,周相有何需要,尽管吩咐。”李定星也不在意,自从南淮撤藩之后,李定星彻底没了争心,只要不是要自己和香莲儿这两条命,爱咋样咋样吧。 周子儒点头,乐呵呵地坐下:“有忠意公相助,我等此番必能大胜!只是不知,武定公身在何处啊?” 李定星错愕了:“易小刀没来吗?” 第三百一十二章 遭遇 众人商讨结束,李定星和香莲儿回到了周子儒为他们安排的营帐中。 “你说,易小刀会不会出事啊?”香莲儿忧心忡忡地说道。 “出事?能出什么事?易小刀如今的武艺都不在你之下了,只要他不是一头扎进了楚湘军营,他能出什么事?”李定星安慰香莲儿道。 香莲儿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我真担心他会出事。” “易小刀以前吃百家饭的时候都活得好好的,现在能有什么事?而且天柱山到这里,一路都是朝廷的地盘,他是不会出事的。”李定星自信地说道。 香莲儿点了点头,想起当初三人从皖城逃难到京城的日子,一路上的吃喝住行,都是易小刀在张罗。他要出事的话,的确很难。 香莲儿又想起一事,嘟嘴为李定星鸣不平:“刚刚那周子儒那样说话,你怎么不怼回去啊?” 李定星戳了戳香莲儿的腮帮子,笑道:“哪样说话?他可是夸我们李家代代忠烈呢!呵,南淮离朝廷那么近,又那么富有,朝廷会猜忌是正常的。周子儒要是不猜忌我们,那才是有问题呢。不过也没关系了,南淮都已经撤藩了。都不重要了。” 香莲儿拉着李定星的手:“当初要不是我们去了南淮…” “当初你们要不来南淮,我上哪找你这么好的媳妇儿啊?你就别多想了,能有今日,我已经很满足了。”李定星搂过香莲儿,温存地说道。 “有什么心愿没?我能帮得上忙的!”香莲儿仰起脸问道。 “有,父王和大哥的仇,大哥自己一个人都给报了。我现在只想报我娘的仇。”李定星缓缓说道。 香莲儿望着李定星,等着他的下文。 “南淮世家大族,朱家!准确地说,朱家的族长,朱策!当年就是他派人暗害的我娘,又和我爹争斗多年。不仅仅是我爹,他是千年世家,和我们李家是世世代代的死对头!”李定星记性很好,还能记得朱策。 “嗯,有机会,一定报仇!”香莲儿点着头,接着问道:“还有吗?” 李定星望向香莲儿,坏笑道:“有,李家得要有后!” “你别闹,这里是军营!” “军营咋了?周子儒都得对我客客气气的!” “你别…压我头发了!” 陈广等人护卫在帐外,悄悄走远了些,距离隔得恰到好处。 …… 皓月之下,三个人影穿林踏叶而过,观尘子三人紧赶慢赶,可算是赶过了皖城。 “晚上还要赶路,看得见么…”落在最后面的同微子不满地说道。 观尘子瞪眼说道:“早一刻赶到,就能早一刻挽救无数人的性命!” 同微子回瞪回去:“好,我倒要看看你能挽救多少人的性命!” 方乾龙忽地在一棵树前停下:“嘘,别吵了,前面有动静。” 二人止住争吵,来到方乾龙身边,向下望去。 前面有一大帮人马,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地,看盔甲样式,分明是楚湘军。 “许将军,我们这一只孤军往东跑,能跑得掉吗?这离楚湘越来越远了啊…”一名楚湘战将问道,神情颇有些沮丧。 这伙人正是楚湘的南路兵马,许通所率领的楚湘水军,在江上还没到皖城,就被李定星伏击,战船尽数凿沉。上岸后又被香莲儿拦住归路,不得已这才一路向东逃命。 许通听到属下的询问,叹了口气说道:“唉,大意了。谁能想到李定星这小子能来,南淮水战,真不是吹出来的。” “许将军,我们这往东跑,啥时候是个头啊,再走可就是皖城了…”战将想到皖城还有五万大军,心中忍不住的胆寒。 “我们再往前走一点,就往北折,去和北路军会合就行了。”许通说道。 这名战将也叹了口气:“唉,希望北路军能取胜吧。” “呵,能取胜自然是最好,就是胜不了也无妨,我们这里还有数千人马,要是北路军和朝廷兵马焦灼厮杀,我们正好从后面奇袭,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许通到底是员名将,即便困顿至此,仍在考虑如何扭转战局。 树上,观尘子轻声说道:“好像是楚湘的水路军被打败了。” “正好,我下去问问丐帮在何处。”方乾龙纵身一跃,从树上跳了下去。 “什么人!” 楚湘军早已如惊弓之鸟一般,方乾龙刚刚跳下,就被发现了,引得一众楚湘军立刻戒备起来。 “丐帮弟子,敢问各位将军,可知道我帮帮主如今身在何处?”方乾龙退后两步,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丐帮的?”许通拨开士卒,借着军中火把的亮光,打量着方乾龙:“丐帮弟子怎么会在这里?” 方乾龙回道:“我们奉帮主之名,进京伺机刺杀皇帝,不想事情败露了,我和其他师兄弟们都走散了。若是将军知道的话,还请相告。” 一旁的战将呸了一声:“呸,人晦气真是挡也挡不住,败军之将遇到无能之徒,你说晦气不晦气?” 许通暗暗皱了皱眉,“败军之将”四个字格外刺耳,可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属下说话直来直去,倒也没发作。 方乾龙面不改色,在京城的两年已将他的心性打磨得十分恬淡,这种话根本激怒不了他:“若是将军不知道的话,告辞了。” “喂,丐帮如今和我楚湘军已是同盟,你这小子就这么走了?”战将有些不依不饶。 方乾龙回头望向他,没有说话。 “后面有追兵,你既说自己是丐帮弟子,一定有些本事,去帮我们挡一下追兵吧。”这名战将指着方乾龙说道。 “发什么神经…”方乾龙没搭理他,转身就要离开。 “混账!”战将见方乾龙没把他放在眼里,恼羞成怒,提枪追来。只可怜还没近身,被方乾龙一脚踹中胸口,踢了回去。幸亏情急之下横枪格挡了一下,才没什么大碍。 许通见识到了方乾龙这一脚,心头也有些意动,沉声说道:“这位小兄弟,如今我们两方互为盟友,还请相助。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你一人只身犯险,这样,我与你一千精兵,只需断后片刻,我即刻领兵来援,如何?” 方乾龙被气笑了:“呵,一千精兵?要是一千精兵能断后的话,你们还跑什么?一群无能之辈!” “你!”战将在水中吃了瘪,现在在岸上又被方乾龙藐视,气不打一处来,作势又要再上。 “本将好言与你商量,不要不识抬举!”许通也有些恼了。 一旁的那员战将耐不住了,举枪一招,身后楚湘军立马围了上来。 “住手!”观尘子在树上见两方要动起手来,立马高声呼喊,从树上跳下。同微子根本来不及阻拦,无奈只得跟了下来。 观尘子翩然落地,拔剑捏诀,来到了方乾龙的身边:“你们自己打了败仗,还妄想让他人去送死,忒无理了!” 许通循声望去,试探着问道:“阁下是真阳山的人?” “不错!在下便是真阳山观尘子!这位乃是真阳山同微子。” “你为什么把我也报出去…”同微子有些无语… 许通冷笑道:“哼,我就说江湖门派靠不住,丐帮竟和真阳山都走到一起了,这事恐怕王爷还被蒙在鼓里,待我回去,一定将此事禀明世子殿下,你们丐帮大难临头了!” “许将军,还和他废什么话,我先将他们拿下!”说完,挺枪直取方乾龙。 这次这名战将谨慎了许多,再不敢大意,蓄力一枪,朝着方乾龙的咽喉就扎了过去。周围的楚湘军也一哄而上,举起刀枪乱砍乱刺。 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挥剑抵挡一众楚湘军的攻击,同时有两道墨影如同鬼魅一般,潜入人群,往来冲突。 方乾龙捏紧双拳,眼看一名楚湘的长枪刺到身前,他一把抓住枪头,举臂将长枪断为两截。手拿断掉的枪头,一把插入这名楚湘军的胸口。不等对方倒地,抬起一脚,将枪头竟从前胸踩入,后背冒出,爆出一团血雾,枪头射向了赶来的战将。 战将舞枪打落枪头,顺势一记枪杆,朝着方乾龙的后腰扫来。方乾龙凌空一跳,躲过长枪,落在了另一名楚湘军的肩上。借力再起时双手扣住这名楚湘军的双肩,将他从地上生生拎起,在半空中一脚踹去,目标还是那名楚湘战将。 楚湘战将此时心中只气手中不是大刀,不能将这飞来的楚湘军一刀劈成两半,软木的长枪根本抵挡不住一个大活人的冲击,无奈伸手将这名楚湘军接下。 刚刚接下飞来的楚湘士卒,方乾龙从楚湘士卒后面突然出现,双手扣住了战将的肩甲。战将以为他要故技重施,立马使了个千斤坠,防止被他拽起。 “嘭!” 一记膝撞,楚湘战将被撞了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莫将军!” 方乾龙双手较力,将这位莫将军摔倒在地,举起拳头,对着他的脸就狠砸了起来。一连砸了七八拳,直到周围的士卒蜂拥涌了上来,这才作罢,两个后空翻跳出,免得自己被包围其中。 许通赶来查看自己属下的伤势,咬牙微微摇头:“下手未免有些狠毒了!” “狠毒?呵…”方乾龙正要说话,林中一阵发喊,四面八方又涌出了无数兵马,将楚湘军连同方乾龙、观尘子等人一起包围起来。 羽林军赶到了。 “许将军,你到底是名将啊,竟然能往东跑,真是让我想不到。还害得我乘船往上游追了一段,今番怎么说?”羽林大将杨恭骑着马从林子深处慢悠悠地踱了出来。 第三百一十三章 几成力 南北两路兵马已是尘埃落定,楚湘军在南路以主将许通被生擒而宣告彻底败北,北路军就有些蹊跷了。羽林军主将张羽阵亡,可是楚湘军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火速撤兵。等汤兴昌带着兵马回到战场的时候,只剩一片狼藉,楚湘军作为胜方连战场都没有清扫,兵器旗帜并无拾捡。 很快,数日后的清晨,楚湘军和大启军的第二次交战,开始了。 周子儒的身边,同样骑着高头大马的,还有李定星,香莲儿,观尘子,同微子等四人。四人身份不比寻常,在周子儒身边,自然没人说什么。至于方乾龙,只能徒步跟在马后,阴阳八子中的阳子焦洛英和姚清渺跟在左右,时刻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这还是观尘子求情才得来的待遇,不然以周子儒的想法,早给他押回京城,交给赵易执发落了。 “你就那么信得过那小子?”同微子十分不解。 观尘子点头:“嗯,他对仙儿的态度就能看得出良善未泯。浪子回头金不换,你不懂。” “下山三年,看给你能的,越来越不像一个出家人了。”同微子和观尘子从小到大一直在一起,算得上是情同手足了,不然也不会从京城一路跟到皖城。而他对观尘子的评价,某方面来说也算是中肯。 观尘子听到这话,好奇地问道:“那你说,出家人得是什么样子?” “出家人,六根清净,俗世一切与自己无关,心中只有大道,这才是出家人的样子!”同微子肯定地说道。 观尘子默念道:“俗世…”想起了三年游历,一路上见到的穷苦百姓和富贵人家。南淮的富庶、东鲁的贫困还有皖城百姓的洪灾惨状,种种见闻…好一会儿才说道:“那这就是我的大道,天下百姓俱安居乐业,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好办,回头让师傅做媒,把你许给陛下,你做了皇后,母仪天下…哎哟”同微子话还没说完,观尘子一脚就踹了过来,要不是马匹两侧有士卒相护,这一脚就能将同微子踹下马来。 “下次你要是再敢胡说,我就撕烂你的嘴!”观尘子柳眉倒竖,瞪着同微子。 同微子怒道:“偷袭是吧?还学会耍阴招了!下马比试比试!” 两人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周子儒笑而不语,左右问道:“周相,你说这观尘子道长会不会真的和陛下…?” “可能,我觉得可能得很…”周子儒笑道,悄悄将一件事藏进了心头… 香莲儿在一旁轻轻嗅了嗅鼻子,问向李定星:“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 李定星茫然了,连忙嗅了两下:“没有啊。” “没事,可能是我的错觉吧。”香莲儿按下自己的心头疑惑。 两军渐渐近了,互相立住阵脚。前番大战,两军互有死伤,这一次,两军人数都在七八万左右。即便如此,声势亦是浩大,两边兵马一眼都望不到头。 “有请丐帮帮主出阵答话。”周子儒率先喊道。方乾龙自称要来说服丐帮帮主,不论真假,姑且让他先试一试。要是真能说动丐帮,不求临阵倒戈,就是置身事外,朝廷这边赢面也会增加不小。 葛辞风有些惊讶,这个时候叫阵丐帮帮主?这是要策反啊。可是哪有军前临时策反的,也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吧? “姜帮主,周相要许你荣华富贵了,还不赶紧接着。”葛辞风玩味地对姜荣说道。 “答个球啊答!滚!要打就打,我嘴皮子不利索,就拳脚快!”姜荣在一旁没好气地说道,唐门弟子在羽林军中,他实在拿对面无可奈何。 “姜帮主!是我,方乾龙!”方乾龙忍不住了,在军中大声吆喝起来:“杜长老…杜长老也在,有话要对你说。” 姜荣捏紧了拳头:“你当楚湘的哨探都是摆设吗?两年前杜长老带帮中精锐入京,你却投降了朝廷,害死了杜长老,现在还有胆子提杜长老?” 周子儒一听姜荣说这话,明白对方已经知道了朝廷的事,没了出其不意的效果,说再多也是白费口舌。当即挥了挥手,焦洛英和姚清渺两人同时伸手,搭在方乾龙的肩膀,将他按了下来。 “咚咚咚!” 两边再无废话,同时擂起战鼓,一人高的蒙皮大鼓被敲得震耳欲聋,不论是楚湘军还是羽林军的士卒,都在心中默默提气,同时迈步向对面走去。 鼓声越来越密,两军将士的步伐也越来越快。很快,双方的距离不过两百余步了。 “杀!” 战将鞭马,兵卒踏尘,两军发起了冲锋,战到了一起。 “姜帮主。” “世子殿下,不是我姜某人贪生怕死,实在是对面的唐门太过阴险,我帮中弟子,难有实效。”姜荣皱着眉摇头,这时候让丐帮弟子上阵就是送死。 丐帮弟子混迹街头巷尾,虽有丐帮的门派武功可以修习,可大多数还是野路子,只擅近身短打。这种短打还和战阵厮杀不同,没有同袍之间的默契互助,有的只有单打独斗。 还有一点,丐帮弟子的拳脚武功不能有过多束缚,要是给他们穿上盔甲,那样的确可以抵挡唐门的暗器,可就不利于丐帮武功的招式运用。穿上盔甲的丐帮,可能还不如一个楚湘军能打。 葛辞风叹了口气,牛不喝水不能强摁头,何况这时候派上丐帮,的确和送死无异。 “世子殿下,不急,如今两方将士士气如虹,且让他们动动筋骨,泄泄气也好。就算我军当真不敌,那还有我们呢。”葛辞风的身旁,一男子嘴角含笑地说道。 葛辞风望向此人,眉头稍微舒展开了一些:“你们武学境界,达到天行境者有几人?” “不多,也就三十来人,甚至于指息境,也有三人,还不能扭转战局?”男子扬眉轻笑,胸有成竹的样子。 “哦?竟还有三人突破了指息境?”葛辞风喜出望外,随即又皱眉道:“可是…那京城的辰从卫…” “辰从卫被传得神乎其神,不过是皇室为了威慑满朝文武罢了。他们也只有那一招半式才能堪堪到达指息境,昙花一现。呵,想来真是有趣,世上若有这种事,他人千辛万苦才能抵达的境界,他们却能早早地候在那儿,我倒是想和他们交手一番。” 葛辞风知道此人是个武痴,也不去接话,淡淡地说道:“只要能赢就好。” 战局焦灼,双方的前军已经全部派上,军中战将也厮杀了好几轮,有倒下的,也有还在继续拼死奋战的。比战场局势更焦灼的,是后方等候的人心。 双方擂鼓助威的士兵已经换了好几波了,最终周子儒先坐不住了,扭头看向罗威:“上。” 罗威伸手分开前面的士卒,背着他那个大鼓越众走出,来到了中军前,将大鼓取下,放在了地上。 “这是在做什么?” “不知道,擂鼓助威不是有人吗?” “嘘,这可是周相身边的能人,别瞎讨论了,看着就是了。” 羽林军交头接耳地讨论着,谁也没见过罗威出手,不知道背着个大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一切准备就绪后,罗威伸出一根手指,在鼓面上轻轻点了一下。 “咚。”很清脆的一声鼓响,所有人心中都有一种怪异之感。 罗威嘿嘿一笑,想是清脆的鼓声令他十分满意,当即双手握拳,对着大鼓一拳一拳地锤了上去。 “嗵嗵嗵!” 厮杀的两军将士,都听到了鼓声,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 “什么声音?” “好像是鼓声,谁在敲鼓,敲得声音这么大?” “不是战鼓,好像是一只鼓发出来的声音!” 楚湘军士卒一边警惕着羽林军,一边四处打量,想要找到声音的源头。毕竟战场之上,两军厮杀之际,出现一个这么巨大的鼓声,十分古怪,更何况这鼓声还仿佛就在身后,不,好像就在耳边敲一样。 楚湘军忙着寻找声音来源,羽林军却没有找。他们一个个低着头,呼吸越来越粗重,身上的汗水仿佛像不要钱一样地流下来,令人惊讶。 “杀啊!!!” 羽林军全军所有人,包括战将,鼓卒等,全都像疯了一样,一个个仰天长啸,浑身筋肉凸显。全部嘶吼着向楚湘军冲过来,有的人撞到了枪尖刀刃,被捅了个对穿也不罢休,一副不要命的样子,声势骇人。 “这…这是什么怪法?”葛辞风惊到了,两军将士厮杀半天的工夫,早就精疲力尽了。这时候双方应该换人厮杀才对,怎么羽林军还有余力?看起来甚至还留有不少余力,仿佛刚刚下场厮杀一般。 周子儒和李定星等人安然坐在马上,原因无他,只因他们中间站着一个祝桑秋。 祝桑秋抱着一架古琴,一动不动,不过只有细微之人才能看见,他的手一直按在琴弦上,不断地轻轻拨弄琴弦。 “罗威敲的几成力?”周子儒出声问道。 “回少主,敲的五成力,与人无害。”祝桑秋老实回答道。 “五成…哈哈哈哈,传令,敲七成力!”周子儒慢慢咧嘴笑了,眼神中有一丝丝疯狂。 祝桑秋望着咧嘴大笑,有一丝丝癫狂的周子儒,心头有些疑惑:“我明明以六成力来抵消的啊…” 第三百一十四章 拼了 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羽林军前军的士卒全都疯狂起来,一个个战意昂扬,搏命拼杀,真正的不要命了起来。许多楚湘军被震慑住,有人开始慢慢后退,想要逃离这里。 “后退者死!”葛辞风冷漠地下令道。兵败如山倒,一旦前军心生恐惧,转身逃命。中军和后军自然不会将战刀砍向自己的同袍,自家阵型就会被冲得七零八落,甚至会比羽林军的冲锋垮得更快。 楚湘战将徐仁抽刀在手,带领自己的部下亲自督战,一连砍倒了几十人回身逃命的楚湘军,前军的后队才止住脚步,不敢再逃。 “姜帮主,为何对面的羽林军会突然如此疯狂?”葛辞风心有疑惑,唤来姜荣询问。 姜荣身为丐帮帮主,自然是见多识广,侧耳倾听一番,说道:“世子殿下,这是罗威在擂鼓,没想到连罗威都投靠了朝廷!” “罗威是何人?”葛辞风没听说过此号人物。 “罗威本是定辽军中的一名鼓兵,传言他擂得一手好鼓,每逢征战,但凡是罗威擂鼓,三军将士无往而不利。后来有一次,定辽和北夷大战,罗威所在的军队却不敌北夷,遭遇惨败。军中主将疑他有意懈怠,本欲治罪,后军中诸将多方求情,这才免了死罪。后来罗威也离开了定辽军,浪迹江湖,已经很多年没他的传闻了。”姜荣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葛辞风有些不太相信:“只靠擂鼓就可以做到每战必胜,那还要文臣武将做什么?江湖传说,不可尽信。” “我也只是听说,一直未能亲眼得见,不过看对面这些兵卒的架势,传言搞不好也是真的。”丐帮弟子遍布天下,姜荣听说过大江南北各地的奇人异事,江湖传闻比罗威还神乎其神的大有人在,姜荣对于江湖轶事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军也一并听闻鼓声,为何我军就没有这滔天战意?”葛辞风反驳问道。 姜荣缓缓摇头:“罗威自有妙法,至于是何妙法,那我等就不得而知了…” 一阵悦耳琴声传到罗威的耳朵里,只见他咧嘴一笑,敲得更用力了。鼓声如雷,震耳发聩。 前军的羽林军都杀红了眼,逮着人就杀,甚至有的士卒用力过猛,还误伤了自己的友军。即便如此,伤人者和被伤者都顾不上许多,疯狂地冲击着楚湘军的阵型。 “世子殿下,前军真的快扛不住了。”徐仁回来奏报,他也不是铁石心肠,真要将楚湘前军逼得全部战死或者自己亲手处决倒还做不到。若是逼得太紧,楚湘军临阵倒戈,可就麻烦了。 葛辞风咬牙道:“前几日那一战我们已经输了一头,再输…还谈什么千秋霸业!” “世子殿下。”一男子在一旁轻轻唤道。 葛辞风扭头望向这名男子,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摇头:“再等等。” 姜荣好奇地打量着这名男子,也知道他是麒麟弓的死士,却不知他的底细。 “世子殿下,对面攻势迅猛,拖下去于我军不利。既然丐帮已经没办法了,还是早些派我们出马比较好。”男子朗声说道,话语之中对于丐帮颇为轻慢。 姜荣瞪大了眼睛:“谁说我们丐帮没办法了?你区区一个麒麟弓死士也敢小瞧我?” “哦?姜帮主不怕唐门了?”男子戏谑地说道。 “陶伏义!”葛辞风轻声喝道男子的名字。 陶伏义垂下眼帘,随即向姜荣深鞠一躬,却也没收敛嘴角笑意:“麒麟弓死士陶伏义,向丐帮帮主请罪。” “全体丐帮弟子听命,随我出战!” 姜荣转身离去,一声怒吼,好似虎啸! 丐帮,顾名思义,乃是一群乞丐所组成并创立的帮派。传延至今,谁也说不清丐帮最初是何人所创,历经多少世,弟子多少人。可即便如此,江湖中人对于丐帮也是嗤之以鼻,除了当着姜荣的面,还能恭敬地称呼一声姜帮主,而如陶伏义这种想法的江湖人,比比皆是。 四面八方的丐帮弟子从楚湘军中一一闪出,迅速汇集在姜荣的身边,人数越来越多,浩浩荡荡。 “姜帮主,对面有唐门弟子,不可意气用事啊!”古全凑到了姜荣身边,出言劝道。 “古长老,我们为何要和楚湘合作,你可还记得?”姜荣脸上已经没了愤怒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然,或者说是…悲戚。 古全闻言,不假思索地说道:“为了在天下武林,争得一席之地,执武林之牛耳。” 姜荣点了点头:“可是我今天才发现,天下人,根本就没人正眼瞧过我们。说起丐帮,人们脑子里,能想到的只能是一群邋遢的乞丐,端着破碗,哀乞求食。” “帮主不要多想。”自家帮主这样说,古全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的。 “如果楚湘军赢了,执掌天下,你说还会看重我们吗?” 姜荣在楚湘军中,不管谁见了都得尊敬地唤一声姜帮主,他都有些飘飘然了。可是前几日唐门弟子的出现,让他束手无策,那种无力感,一连困扰了他这好几天。即便知道唐门武学对于丐帮有所克制,但是近万名丐帮帮众,竟拿千余名唐门弟子无能为力,亲眼见到还是有些打击的。 再加上麒麟弓的陶伏义刚刚出言相讥,让姜荣有失颜面,反而令他一下子有些想通了。 “告诫众丐帮弟子,此战若有死难者,丐帮会妥善安置家人,衣食无忧。孑然一身者,若立大功,可封长老,我会让他享尽荣华富贵!”姜荣没安排具体的作战任务,只是简单说了一下此战的赏赐。 古全感受到了姜荣话语中的决绝之意,默然片刻,决定也不再劝。末了,笑着问道:“那长老若是有功呢?” “那就是下任帮主了,我也没什么能赏的了。”姜荣同样笑着回答道。 江湖人知晓丐帮的采生折割的方法,皆觉太过残忍,毫无人性。其实姜荣最初也这么觉得,后来甚至一度想要废除此法。可是没办法,不得不为之,不会有人比姜荣更清楚,丐帮弟子的艰辛之处。 数千丐帮弟子,犹如困兽一般,个个奋勇争先,结结实实地和杀红眼的羽林军撞在了一起。 姜荣的那一声怒吼,喝得罗威的鼓声都为之一滞,抬眼看时,数千丐帮弟子,蜂拥而来。羽林军士卒虽然都在以命相搏,可是面对搏技高超,身负武学的丐帮弟子,就有些不够看了。 一个照面,丐帮就将羽林军给顶了回来,留下了数百具羽林军尸首。 罗威不敢怠慢,铆足了力气,用力地敲起鼓来,鼓声一声响过一声,一声急过一声。 一道身影闪到了罗威的面前,巨大的身影甚至都挡住了罗威面前的刺眼的阳光,投下了一个黑影,是姜荣。 罗威堪堪抬头,一脚鞭腿踢在了战鼓上,连鼓带人一起踢飞了出去。 罗威还没落地,身影又至,抬起一拳,狠砸了过来。 一杆长枪伸出,拦在了罗威的身前,帮罗威挡住了这一拳,枪引蛟来救援了。 姜荣的拳头还没收回,两把铁钩就朝姜荣的背后伸来,尖钩处,寒光微闪。 “拿下了哦~”钩渡魂抿嘴一笑,尽显俏皮可爱。 “神龙摆尾!” 姜荣一脚朝头上踢来,腿法极快,连续两脚将两把铁钩踢开。而后收腿后踹,动作连贯,一气呵成。钩渡魂两把铁钩当即被踹分向两边,连带着她自己,也被这一脚踹退了数步,喉咙伸出隐隐有一丝血腥味。 “好大的力气!”钩渡魂刚刚落地,连忙迅速后撤,防止姜荣追打。 姜荣对钩渡魂没什么兴趣,他只想将罗威生擒,带回楚湘军中。若真如此,必是大功一件。想到这里,姜荣伸手抓住枪引蛟的长枪,用力一扭,想要将长枪直接扭断。枪引蛟顺枪而动,以枪借力,拽动自己扑向姜荣,一记正蹬就踹向姜荣。 枪引蛟夺回了长枪,可是代价便是被姜荣蹬飞了出去,而姜荣,纹丝不动。 刀横海从姜荣背后跃起,手中大刀劈向姜荣的脑袋。 姜荣伸手举过头顶,仅凭一只手,就将刀锋死死捏住,任凭刀横海如何抽动,也抽不出分毫。更令刀横海震惊的是,姜荣只用了两根手指。 “给我滚开!”姜荣双指捏着长刀,将刀横海朝枪引蛟的方向丢去,自己也顾不上查看二人状况如何,一个箭步就冲到了罗威的面前。 正要伸手来擒,一阵悠扬的笛声适时传来,姜荣的手伸到一半,僵住了… 丐帮数千弟子,在古全的带领下,厮杀搏命以往日更为卖命。 身为丐帮弟子,首先是一名乞丐,其次才是江湖武林人士。可要是现在立了大功,就能得到帮主的青睐,不说一步登天,起码日后也是衣食无忧的日子。 衣食无忧,短短的四个字,对于乞丐来说,实在是一种奢望。 “拼了!!!” 楚湘军这边,没有罗威敲鼓,丐帮弟子的战意,异常高涨! 第三百一十五章 莲儿说得对啊! 三阴子分别和姜荣短暂交手,即便姜荣赤手空拳,三人也不是对手。幸亏姚清渺及时赶到,一曲清笛,暂时制住了姜荣。 “还就冲我来的是吧?”罗威举起手中的鼓槌,朝着姜荣的头上敲去。这一下若是敲实了,以罗威的力道,怕是姜荣也逃不了脑袋开花的下场。 鼓槌眼看就要敲到姜荣的头上,姜荣双眼一瞪,身形不能动,一股内力却是从体内蓬勃而出,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罗威的身上。 “噗”罗威一口鲜血喷出,被震飞出去,双脚在地上滑行许久,才面前止住了身形。 姚清渺眼看罗威被弹开,心中震惊姜荣的内力深厚,嘴上更是不敢停,笛声轻扬,萦绕着姜荣,控制得死死的。 罗威站立不住,身形倒下,手持双槌撑地:“趁现在,你们上!” 枪引蛟最先赶来,枪尖直刺姜荣的咽喉。 眼看姜荣就要被这一枪刺穿,一人从旁边闪出,双手紧紧握住枪头,帮姜荣挡下了这一击。 来人乃是丐帮护法长老古全,虽然双手握住了枪头,可是枪引蛟的冲击太猛,双手已被磨破,鲜血一点点地流下来。 “姜帮主,这个时候可不能让人再小瞧了我们丐帮啊!”古全咧嘴笑道,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双手。 “碍事!”钩渡魂赶来,伸出铁钩扯住了古全的右臂,用力一扯,将古全的右臂整个拽了下来。 姜荣眼睁睁地看着古全的右手被扯断,却无可奈何,他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 古全只剩一只左手,仍旧死死地握住枪头。少了右手,力道减弱不少,枪引蛟双手持枪,用力全身的力气向前推进,枪尖又进了几分,已经刺进了古全的胸膛几寸。 刀横海从一旁赶来,对准古全的左手,手起刀落,左臂也被齐肩砍下,血流如注。 “去你的!”古全左手被斩断的一瞬间,一脚踹在了枪引蛟的小腹上,将她踹飞了出去。枪引蛟倒飞出去时,也一脚踢在了自己的枪杆上,枪杆被送进了古全的胸膛,枪头透体而出。 古全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姜帮主,丐帮…不能被人…”古全身子一歪,倒地死去。 古全身死,与此同时,姚清渺的一曲清笛适时而终。 笛声停止,姜荣能动了,只见他立马消失在了原地,待众人再见他时,他已闪到了姚清渺的身后。 “后面!”钩渡魂和刀横海齐声示警,姚清渺心头惶恐,刚刚回头,只觉得手中一空。笛子被姜荣夺了过去,捏了个粉碎,随即一拳轰了过来。 姚清渺轻功了得,几步闪开,却也被拳风擦中胸口,五脏震动,气血翻涌。 “丐帮天下第一!!!”姜荣披头散发,仰头长啸,气势如虹。 枪引蛟从古全身上取了自己的兵器,和钩渡魂,刀横海三人联袂而上,围住姜荣厮杀,三人武艺不俗,却仍旧占不到上风。反倒是在姜荣的拳脚之下,以防守居多,不时有人被打飞出去,就地一滚,又冲入拼杀。 周子儒捏着手中的马缰,手心已经出汗了,歪头示意:“去。” 祝桑秋抱琴而走,走到离几人数丈之远,便就盘膝坐下,弹起琴来。琴声夹杂着内力,向姜荣袭来。 姜荣侧身闪过刀横海的一刀,正要伸手擒下刀横海,琴声传来,一股内力冲击,姜荣被震得连退几步。钩渡魂双钩舞来,在姜荣胸前连划几道伤口,虽然不深,可到底是让他见血了。 姜荣一手拨开铁钩,一手探出,拿住了钩渡魂的肩头,猛掼在地上,钩渡魂当即口吐鲜血,意识模糊。 枪引蛟掷出长枪,同时赶步上前,姜荣一把拿住长枪,被枪引蛟抢回了钩渡魂。 “吵死了!”姜荣顺手就将长枪掷向祝桑秋,长枪飞来,临近祝桑秋三尺之遥,断裂而开,化为点点齑粉。 “拖住他!”祝桑秋轻轻说道,手上加快了速度,琴声越来越急,呼吸也越来越促。 三阴子如今只剩刀横海,刀横海一咬牙,抱刀而上,劈向姜荣。 姜荣被祝桑秋的琴声扰得头晕眼花,不过他内力深厚,一时倒也防住了祝桑秋的内力,不至于脏器受损。 战场上楚湘军和羽林军战得如火如荼,丐帮弟子加入之后,唐门弟子也适时出手,两边可以说是平分秋色,战况焦灼。可是周子儒没心思去看,他更关心姜荣这边的情况,如今的阴阳七子,就只剩刀横海和祝桑秋了,可仍未拿下姜荣。 这种数十万人的大战,一个人的战力虽然改变不了战局,但是却可以影响战局。若是姜荣就此被拿下,足以令楚湘军上下尽皆胆寒,令己方声势大振。 姜荣也是有些强弩之末了,先前和几人的缠斗被耗费太多劲力,如今遇到内力最为深厚的祝桑秋,抵挡起来就艰难许多。还要应对刀横海的凌厉攻势,着实吃力。 “周相,让我去,我能劝说帮主!”方乾龙有些急了,连忙对周子儒喊道。 周子儒回头望去,半晌,对观尘子和同微子说道:“此人既是二位道长带来的,那本相的身家性命,可就托付给二位了。焦洛英,务必拿下姜荣!” 同微子朝观尘子狠狠瞪了一眼,观尘子扭过头,假装没有看到。 盯着方乾龙的焦洛英闻言有些犹豫,可到底没有违背周子儒的话,纵身朝姜荣掠去。 “我…”方乾龙也迈出了一步,可就迈出这么一步,一左一右两道墨影不知何时出现,两把墨剑横在了方乾龙的脖子上。 “算了,没用的…”观尘子回头劝道,在场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姜荣已经癫狂,这注定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帮主…”方乾龙低下了头,丐帮上下对他不算好,帮主姜荣自然知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他。他对于姜荣自然也没什么感情,只知道粗野汉子是丐帮帮主罢了。 方乾龙一时有些忘了,自己到底为啥来到这里。 焦洛英赶到,从身后掏出一对金钹,对着姜荣的方向,用力一击。 “滴!” 姜荣没有防备,等听到金钹的敲击声时,为时已晚,体内内力顿时不受自己控制,紊乱难平。 琴声震动,钹声滋扰,姜荣浑身难受至极,站立都已十分勉强。一阵劲风袭来,姜荣只能面前睁眼,果不其然是刀横海持刀砍来。姜荣连退数步,还是被这一刀劈中,从左肩到右肋,一刀横跨身体的长长伤口,鲜血喷涌。 姜荣强忍疼痛,一掌按在了刀横海的头顶,刀横海本就身形娇小,头颅更是被姜荣牢牢掌握在手,只需姜荣一用力,立时便会头颅碎裂,惨死当场。 姜荣想用力,可力气用不上了,松开了手,身子渐渐软倒下来。 刀横海吓出一身冷汗,双手持刀,腰抵刀背,就要以腰力带动大刀,将姜荣的头颅斩下。 “叮!” 刀横海的大刀被弹飞了,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自己就被踹飞出去。这一脚力道极大,刀横海人在空中倒飞,就已不省人事,昏迷不醒了。 “人多欺负人少啊?姜帮主你也是,一句戏言,何必当真呢?”陶伏义出现在姜荣身边,伸手要将姜荣扶起,可姜荣实在无力站起,躺倒在了地上,大口地吐着鲜血。 陶伏义也不强拉,站直了身子,望向了三阴子中唯一还有行动能力的枪引蛟。 枪引蛟顿感不妙,搀扶着钩渡魂抽身欲退,可已经来不及了。刚刚转身,陶伏义就来到了她的身后,伸出双手,从后面掐住了枪引蛟和钩渡魂的脖子,将她们生生地举了起来。 祝桑秋和焦洛英二人,心头一惊,座前琴和掌中钹同时被夺走。一名赤脚婀娜女子将金钹丢在地上,一脚踏上,金钹便被踩得如同一张薄纸。祝桑秋的木琴则被一名老者抛向半空,对准木琴虚画几剑,几截铜线和无边木屑纷扬飘下,木琴荡然无存。 焦洛英被赤脚女子一脚踢在腰腹,横飞而出,被同微子起身接住。祝桑秋则被常延盛一记剑柄敲在胸口,当即身子软倒下来,趴在了地上。二人皆是生死不知。 在场所有人,尤其是周子儒,惊得无以复加。 “麒麟弓么…”周子儒喃喃道。 陶伏义耳力极好,周子儒声音极轻,可也被他听见了,扭头笑着朗声说道:“楚湘麒麟弓陶伏义,见过周相!” “楚湘麒麟弓周玲珑,奴家见过周相了。”赤脚女子随后说道。 “老朽常延盛,呵呵,也属楚湘麒麟弓。”持剑老者傲然说道。 阴阳七子,除了早些时候退出战局的罗威和姚清渺二人外,其余五人此刻皆是命悬一线。 “你们想要什么?”五人性命皆在他们手中,可是他们并未下杀手,看样子是想要点什么了。 “世子殿下想要皖城。”陶伏义回道。 香莲儿拔剑而出:“你们干脆要京城算了!一群反贼,你们想要难道就给吗?”在场众人,唯有香莲儿是皖城人,听到自己故乡被人当做条件筹码一般,自然不高兴了。 “牙尖嘴利!”周玲珑不去管被自己踢飞的焦洛英,直冲香莲儿而来。 “周玲珑!”陶伏义在身后高喊,周玲珑充耳不闻。 陶伏义无奈地摇摇头,对常延盛说道:“动手吧。” 常延盛手中剑起,对着地上的祝桑秋的脖子,挥剑劈下。陶伏义擒住枪引蛟和钩渡魂的双手也显露青筋,显然在用力了… 一人闪身拦在了周玲珑的面前,一脚踢向周玲珑。事起突然,但是周玲珑倒也不慌,抬脚相迎。二人对踢了一脚,周玲珑退了数步,这人退了数十步之远才停了下来。 “莲儿说得对啊!”易小刀吃了亏,气势却一点不弱,理直气壮!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丐帮天下第一!!! 易小刀挡下了周玲珑,另一边,陶伏义的身旁也出现一人,一道剑光划过,好似要将陶伏义的双臂斩断。陶伏义对此人甩出二女,向后微退,避了这一剑的锋芒。 原来是和易小刀一起的剑流云赶到,见陶伏义甩出二女,自己快步赶上,揽过二女,向周子儒的方向赶来。 常延盛一剑举起,终究没能砍下。他的四周,观尘子和同微子两人两影,四个方向袭来,只为救下祝桑秋。常延盛屈身架剑,挡下了四剑,纵身而起,跳出了这个微型的包围圈。 二影架起祝桑秋,脱离战场。 羽林军士卒也急忙救起刀横海,一同退了回来。 “主人…”剑流云携二女归来,单膝跪在了周子儒的面前。周子儒环顾四处,阴阳八子,如今除了刚刚赶到的剑流云,人人带伤,甚至意识清醒者也只有姚清渺和罗威二人,其余皆昏迷不醒。真可谓惨败。 “我确实低估了丐帮,若是他们七人早些联手,也不至于败得这么惨。”周子儒没理会剑流云,而是转头吩咐士卒:“带他们回转皖城疗伤。” 剑流云咬紧了嘴唇,周子儒对她置之不理,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可是现在真切地感受到,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 “主人,麒麟弓死士非等闲之辈,还请主人暂退!”剑流云劝道。 周子儒这才回转过来,静静地看着剑流云:“我哪也不去,三年前已经和葛辞风打了个平手,如今若是败了,周家在京城就完了。” 周子儒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神情淡然地说着,仿佛在说一件很普通很正常的事情。剑流云捏紧了手中宝剑,无数个夜晚,她都看到周子儒的书房油灯,彻夜长眠,她知道他为了周家复兴付出了多少,而自己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却离开了… “你有你的理由,我不怪你,但是我今天也不会走。你若有心,带走他们七个就是了。”周子儒说完,再没看她,而是昂首望向陶伏义,目光坚定。 易小刀来到了周子儒的身边,看着周子儒,周子儒也回望他,二人对视片刻。 终于易小刀先开口说话了:“胡大哥和何月儿的事都是你安排的吧?” “为了拿下楚湘。”周子儒答非所问。 易小刀点点头,虽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但是这样的回答已经足够了:“那就先对付楚湘,如果此战不胜,我会在葛辞风杀死你之前,先杀了你。” “到时…悉听尊便。”周子儒面色波澜不惊。 “呵,那我劝你还是现在动手比较好。”陶伏义在一旁插话道,周玲珑和常延盛也掠到陶伏义身边,三人战成一排,什么也没做,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观尘子、同微子二人向易小刀靠拢过来;剑流云不等周子儒吩咐,自行站起,转身持剑而立;香莲儿拔出“念君”剑,从马上一跃而下,缓步走来,李定星则端坐马上,抓起了挽星弓。 六对三。 “少主…他们…”罗威在周子儒马后欲言又止。阴阳八子,人人皆有天行境的实力,除去剑流云,可以说七人联手才堪堪和姜荣打成平手。姜荣怕是已踏入了指息境,而这三人气势又远在姜荣之上,这如何打得过? 周子儒低声说道:“你们且回吧,好好养伤。周家这些年虽说不曾亏待你们,可也没让你们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离开京城,以后不要回来了。” 罗威抱紧了自己的战鼓:“少主不走,我也不走。姚清渺,你送他们回皖城吧,反正你笛子也没了,在这里待着也没用。” 姚清渺看着地上躺成一排的同伴们,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我很快就回来。”说完,带领一批步卒,护送五人离开。 “陛下很看重你,若是事不可为,及早脱身,不要在这里枉丢性命。”周子儒坐在马上,又说了一句,明白人一听便知道,此话是说给易小刀的。 易小刀却仿佛没提到一样,紧紧盯着对面三人,默默凝气。在场诸人也都各自准备着,调息内力,提升气势。 方乾龙见无人看管自己,按捺不住,抬步就向姜荣赶去。从易小刀身后经过时,望了眼易小刀,低头快步走过。 “方龙,我很抱歉。”易小刀没有回头,淡淡地说了一句。 方乾龙一愣,吐出了两个字:“没事。”随即离开,来到了姜荣身边,查看姜荣的伤势。 周子儒注意到了,可他已经管不了了,现在的他,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绝对的武力面前,任凭何等智谋,都无能为力。 陶伏义率先发难,一个瞬身进步,笔直朝着易小刀冲了过来。一拳没有过多花哨,笔直地朝易小刀的头上轰出,气势骇人。 一剑从旁边横斩,剑流云出手舞剑砍来,众人之中,怕是也只有剑流云的速度最快,反应最为迅速。这一剑并没有为易小刀挡下陶伏义的拳头,反倒是朝他双腿斩去。 陶伏义轻轻皱眉,以剑攻下盘,持剑者不便不说,还收效甚微。可这一剑不论是自己抬腿格挡还是提身闪避,都会扰了自己的进势,影响自己的这一拳。 陶伏义没有意气用事,他和易小刀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甚至都不认识易小刀,只是凭直觉认为易小刀是个重要人物罢了。为了一拳被砍上一剑,不值当。想到这里,收了拳势,抬腿迎向长剑,伸腿蹬开长剑,继续朝剑流云的手腕勾去,想要将宝剑裹挟踢走。 易小刀也没坐以待毙,他反应比起天行境的剑流云是慢了一些,但是他会看形势。剑流云一剑分明是在为自己解围,见陶伏义换了剑流云为目标,趁对方单腿站立,手中宝剑立马朝陶伏义喉咙砍去。 “太慢了!”陶伏义咧嘴一笑,脚上往回一勾,没将剑流云的长剑勾回。可是手上伸出二指,轻轻拈住了易小刀的长剑,反递到易小刀的脖子上,只要再一用力,易小刀就会被自己的思卿剑以自刎之势割喉而死。 剑流云架起自己的剑鞘,挡住了这一剑,轻轻一脚踢在易小刀的身上,将易小刀踢回几步,算是又救下他一命。 易小刀和剑流云两人和陶伏义战得有来有回。陶伏义武学境界虽高,可是易小刀和剑流云二人与人厮杀经验颇足,尤其是易小刀,南来北往,生死之间已经走了数遭,对于形势观察敏锐。好几次陶伏义的必杀之招,都被剑流云和易小刀联手化解。 这边三人率先战了起来,其他人也没有闲着,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已经联手朝常延盛攻了过去。仍旧是两人两影,和常延盛斗得不相上下。 常延盛已是花甲之年,白须白发,一生都是在江湖舔血而过,厮杀经验已是足够了。奈何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乃是真阳山年轻一代的翘楚,修为本就颇高,而二人又向来默契,联手夹攻之下,常延盛也没讨到多少好处。 香莲儿这边可就有些辛苦了,周玲珑也是先手抢攻,欺身逼近。香莲儿和易小刀一样,如今乃是地隐境,对上指息境的周玲珑,完全就是一边倒地挨揍。几次危急时刻,若不是李定星在后面拉弓救援,香莲儿怕是已经落败了。 “帮主,你怎么样了?”方乾龙来到姜荣身边,将他从地上搀扶着坐了起来。 姜荣微微睁开眼睛望向方乾龙:“是你啊…真没想到你还能活着…” “帮主,别再拼了,丐帮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方乾龙劝说道:“杜长老死了,江长老死了,还有许许多多的丐帮弟子…我们这样下去,完全是给楚湘王做嫁衣啊!” “嫁衣?什么嫁衣啊?”姜荣除了被琴声和钹声震荡脏器之外,神智也收到了影响,思维有些难以跟上别人的话。 “帮主,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等丐帮拼完了,楚湘就会把丐帮一脚踢开,狡兔死走狗烹啊!我们不必真阳山那样的门派,楚湘不会瞧得上我们的!”方乾龙苦口婆心地说道。 姜荣眼神渐渐有些迷离:“瞧不上?哦…我想起来了,嫁衣…” 那是一个冬天,漫天雪花,年轻的姜荣裹着一件破大袄,怀里揣着四个从地里刚挖出的红薯,脸上还挂着喜悦的笑意走在路上。前面的一户人家张灯结彩,敲锣打鼓,偌大的“喜”字将姜荣的笑意定在了脸上。 他疯了一样想冲进去问个明白,其实很多事不需要太明白,他不懂,疯狂地挤着人群。换来的自然是一顿毒打,还有四面八方数不清的嘲笑。 她身着一袭红嫁衣,擦着唇红,摸着胭脂,站在深宅里向他看过来,眼神中有怜悯,有歉意,还有…鄙夷。 后来她死了,死得不明不白的,没人去在意她怎么死的,草草埋了,随便立个碑了事,碑上甚至没有字。他就天天守着那座坟,那块碑。再后来,无字的碑被偷了,坟也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平了,他找不到了… “方龙啊…你是个好苗子,天底下顶好的苗子…丐帮就交给你了。这些人都是苦命的人,你就辛苦些,让他们活得有个人样。采生折割…不喜欢就不做了。唉,你说得对,楚湘王不会瞧得上我们的,又得罪了朝廷,两不讨好…何苦呢…”姜荣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这令方乾龙有些欣喜。 “这扳指你戴上,从现在起,你就是丐帮的下一任帮主了,至于多少任…呵呵,我也记不得了。”姜荣将大拇指上的扳指取下,套在了方乾龙的手上。 “丐帮对你不算好,你能来,我可太高兴了。当初没看错人…听说你和易小刀认识,一切拜托了,为了丐帮,我得再拼一把…”姜荣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方乾龙搀扶住了姜荣:“帮主,你要做什么?” “记住!你才是丐帮帮主!”姜荣大喝了一声,发须皆动,周身气势慢慢又提升了起来。 “麒麟弓?呵,我倒要领教领教!”姜荣话音刚落,就如同一支离弦之箭一样,朝着易小刀的方向冲了过去。 “帮主!!!”方乾龙反应过来之时,姜荣已经冲出了老远,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易小刀刚刚闪开了陶伏义的一拳,拳风带动鬓角的发丝,扯得头发生疼。还未站稳,另一拳又打了过来,剑流云横剑想要援救,却被陶伏义一脚蹬开。 “遭了!”易小刀心中一紧,正要闭眼,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面前,替他挡住了这一拳。拳劲甚至透过这人身体,将易小刀撞得连连后退。 “丐帮天下第一!!!”姜荣仰天长啸,鲜血喷涌而出,还上一拳,打在了陶伏义的身上。 陶伏义飞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中军动 “烂船还有三斤钉!呸!”陶伏义吐出了一口血沫子,虽然姜荣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身上,可他到底状态较好,只被震伤了一些,没什么大碍。 姜荣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已经死了。 “这是何意?他为何要救我?”易小刀有些懵,可是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陶伏义又冲上来,三人缠斗在了一起。 三拨人转着圈儿地厮杀,拳来剑往,不时有人被打飞出去,还没看清是谁,就又折身返回,继续苦战。众人打斗时的内力外涌和拳脚带起的劲风,吹拂得寻常士卒都难以靠近,周子儒的战马神骏异常,都被惊得连连后退,不敢靠近。 此处的打斗还影响到了正面战场的两军将士,罗威停止敲鼓之后,亢奋的羽林军士卒渐渐镇定下来,随之而来的就是精力冲泄后身体上的一阵疲软。纵有唐门相助,也抵挡不住众多的丐帮弟子。战场形势再度逆转,又被楚湘军反推了回来。羽林军的战将倒是不少,足有上百员,还在苦苦支撑着。 战团中,香莲儿最先支撑不住,被打得节节败退。李定星手持挽星弓,已射出三箭,也有些疲累,再见到香莲儿又被打退数十步,李定星缓缓抽出第四支箭,搭上了弓弦,瞄准了周玲珑。 周玲珑虽一直和香莲儿交手,却也一直关注着李定星,此人箭法不俗,自己险些中招,当务之急,应该先解决了他。 香莲儿还未站稳,周玲珑又追了上来,无奈只得向后两记空翻,腾身半空,挥手两道剑气朝着周玲珑甩去,以求喘息之机。 周玲珑不躲反迎,纵身向剑气扑去,连踢两脚,内力外盈将剑气包裹其中,反身将剑气踢向了李定星。 “这…傻木头,小心!”香莲儿急忙大叫。 李定星咬牙将挽星弓拉满,犹如满月一般,尽力一射,随即滚鞍下马,躲避剑气。剑气斩来,李定星的战马还没来得及嘶鸣一声,就被拦腰斩成两截,鲜血四溅,脏器喷涌流了一地。 羽箭是擦着两道剑气而过,被两道剑气消磨了一些力道,也偏折了一点方向,将周玲珑头上的发簪射落,一头乌黑的头发披散了下来。 内力充沛之人皆可令其外盈,可终需有所载体,隔空以内力伤人的事是做不到的。周玲珑以内力裹挟剑气,反驱使剑气携自身内力踢向李定星,这一招实在玩得精妙。不然如此长的距离,只身闯入敌阵危险不说,要面对李定星的箭矢,周玲珑也有些忌惮。 李定星就地滚了几圈,身上沾了不少马血,站起身来却被士卒遮挡,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急得大叫:“马,给我牵一匹马来!” 周子儒望着李定星颤抖的双手,劝说道:“忠意公,你力竭了,歇息一下吧。” 军中优良战马此前一早都拨给了萧宽,剩下的战马都分付给了其他战将,要马倒有,好马只是不多。士卒牵来了好几匹马,李定星看得直摇头,不是太矮就是太过瘦弱,扛不住挽星弓出箭时的那一下力道。 李定星环顾四周,最终盯上了周子儒的坐骑,走过来径直说道:“周相,还请借马一用。” 左右士卒跟随周子儒已久,见李定星过来要马,就要上前阻拦,被周子儒伸出马鞭拦住了:“既是忠意公要用,那便请吧。”说完,翻身下马,站到了一边,双手递上马鞭。 “失礼了!”李定星扶住马鞍用力一撑,跳上了马背,甩了甩发酸颤抖的手臂,又从背囊里抽出一支箭,搭弓上箭,望向周玲珑,等待时机。 香莲儿落地,身上各处也传来酸痛之感,她只是地隐境,和周玲珑的指息境还差着两个境界,能撑到现在已是相当不容易了。 周玲珑抽出身上的腰带,衣服半敞,露出里面的抹胸,引得不少羽林军士卒眼睛偷偷瞄了过来。周玲珑毫不在意,用腰带将头发绑了起来,绑为一束,好似麻花辫一般,以便打斗。 做完这一切,遥遥望向李定星,又看了看面前的香莲儿,轻蔑地笑了。 其余两处,易小刀这边也渐显颓势,倒不是因为易小刀,而是因为剑流云。 剑流云已达天行境,境界比易小刀高,速度,反应等各方面也比易小刀快得多,易小刀多次险境,都多亏了剑流云相救才使得他化险为夷。可剑流云毕竟是女子,体力之上根本就比不过陶伏义,又要照顾一点易小刀,气力已不如最初,只剩招架之力了。 陶伏义看出了剑流云气力不加,抬脚踢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剑流云飞去。剑流云抬头时,已来不及抬剑,眼睁睁地看着石头朝自己飞来。 易小刀赶来,挡住了剑流云的面前,一剑砍过,石头一分为二,飞向两边:“你歇会儿吧。” “我歇会儿…你就没命了…”剑流云松了一口气,大口地喘息道。 “应该不至于…”易小刀话还没有说完,陶伏义已经欺身赶到,一脚正中易小刀的胸口。这一脚也没使出全力,敌方还未完全力尽,若是全力一击,倘出变故,自己可能收都收不回来。即便勉力收劲,怕是也要被自己的力道反噬。更何况,刚刚受到姜荣的拼死一击,陶伏义身上现在也带了点轻伤。 易小刀被这一脚踢中,撞向剑流云,两人一前一后,一齐摔飞,还是易小刀最先调整身体,落地站稳身形,并且接住了剑流云。 “指息境也太厉害了…”易小刀由衷地感叹道,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道,都比东方钟强了不止一点。 剑流云苦笑着从易小刀身上跳下:“这就厉害了?他还没动真格的呢…” “这还没动真格的?”易小刀惊住了。 剑流云摇头不答。 另一边,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和常延盛倒是打得真真正正地有来有回。观尘子和同微子两人已经尽力了,可是看常延盛的样子,倒还颇有些轻松,几次可重创二人的机会,都不曾把握,任由二人调整状态。 “二位年纪轻轻,就已经到了天行境,极好。老夫奉劝二位一句,既是出家之人,就不要再牵扯尘世之事了吧?”常延盛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早就说过了,她不听!哪有一点出家人的样子!”同微子仿佛见到知己一般,适时吐槽起来。 观尘子攻了许久,也拿常延盛没办法,知道二人确实存在不小的差距。观尘子没有松懈,反倒斗志昂扬:“少说废话,四海承平之际,你们楚湘倒行逆施,祸国殃民,我们这是为天正道!” “我们楚湘?呵,你们真阳山难道不是在楚湘的地界吗?”常延盛乐呵呵地反问道。 观尘子没有和他废话,率先抢攻,挥剑就朝常延盛腰间斩来。同微子明白观尘子的意思,踏步而起,抢先跃上半空,提剑劈下。常延盛果然也向纵身跃起,躲避观尘子这一剑,同时举剑在头上格挡。两道墨影再度攻来,常延盛皆是一一躲过。 两人两影,交替攻击,为的就是让常延盛应接不暇,忙中出错。常延盛一边躲避二人的攻击,一边说道:“世子殿下有言,遇到真阳山弟子,不可轻易伤害。二位当明白世子殿下的苦心,即便葛家坐了江山,真阳山仍是天下第一大派,何苦如此呢?” 楚湘自始至终确实都没有把丐帮放在眼里,可借丐帮立国,却不能让丐帮立世,葛辞风心中对于丐帮,早早就做好了安排。 “天下强者如林,只是世间清闲,强者都在闭关修炼,醉心武道。不然,若知你等篡国行径,岂能轻饶了你们?”观尘子冷然说道。 观尘子是出家人不假,心中秉持的信念也是救济苍生,可是皇位是赵家坐还是葛家坐,对她来说没有一点影响。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今日的坚持,源于那一日在御书房中,一个皇帝向她娓娓道来一个独臂女子的凄惨之处。 赵家恤民,葛家未可知,当扶赵家!这是观尘子心中的想法。至于是为了赵家还是为了赵易执,观尘子怕是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常延盛叹了口气,摇头道:“若不是世子殿下有令,似你们这般冥顽不灵,老夫杀几次都不觉得歉然。” 三处战团,除了观尘子这边,其余两处已在艰难支撑,罗威等不及周子儒吩咐,抱着战鼓挤到了士卒前面,举起鼓槌,狠命地敲了起来。 “扶江山!” “挽危亡!” “平逆贼!” “镇四方!” “扶挽平镇”四字,仿佛被那鼓槌一下下敲进了众人的心里,没有祝桑秋在一旁拨琴干扰,不仅仅是易小刀等人,连带着中军士卒,甚至周子儒,心中也渐渐激昂亢奋了起来。 “杀!” 周子儒徒步于地,杂于军中,周身却是散发着一股凌厉气势,伸手一挥,羽林军中军动了,所有人踏着整齐地步伐,落地有声,朝着对面的楚湘军一步步踏步而去。 “世子殿下,对面的中军动了,我们…”徐仁有些着急了。 “不急,传令,让丐帮不要管羽林前军和唐门,先去耗一耗他们的中军。”姜荣身死,早就有人报给了葛辞风,葛辞风此时笑得畅快无比。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丐帮撤离 羽林前军士卒的士气已经跌落,现在只靠一众朝廷战将在死死坚持,唐门弟子也颇为被动,人人无暇相助羽林军,只顾自保。反观楚湘军前军,刚刚被羽林军压制了半天,后方又有徐仁带领兵马督战压阵,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此时的反攻十分猛烈。 斗志昂扬的除了楚湘军,还有丐帮弟子,此前被唐门弟子一直追着打,现在攻守易形,一个个疯了一般猛烈冲击。不管面前是唐门还是羽林军,抓起就往地上掼,扫腿,踹裆,各种阴招频出,打得羽林军和唐门弟子叫苦不迭。 羽林军前军形势岌岌可危。 现在羽林军中军一动,向着主战场逼近,两边都颇为惊疑,不知如何是好。羽林军前军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楚湘军指望自家中军支援,可后面迟迟没有动静,心中惊慌。 “世子殿下有令!为避唐门压制,丐帮弟子撤出前军战场,所有人向前,挡住羽林中军!”传令官挥舞着令旗,策马往来传令。 “让我们去挡住羽林中军?” “此事帮主可曾知晓?” “古长老人也不在,我们如何是好?” 丐帮弟子不知如何是好,传令官继续挥舞令旗:“楚湘丐帮俱为一体,丐帮弟子听令向前!” 仍旧有人迟疑不决,可是大多数丐帮弟子已经听令,抽身出了战场,向前逼近。帮主早就有令,此战立下大功者,衣食无忧,甚至可升为长老,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功劳是大功,可是两军交战之际,听令向前总是没错的。 人皆有盲从心理,一些犹豫不决的弟子见同门已经遵令而行,也不再犹豫,近万名丐帮弟子,鱼贯而出,纷纷朝着羽林军中军赶来。 “丐帮来了,全军戒备!”统领中军的羽林军将军谢锐阵也是一名沙场老将,一名就看出了丐帮弟子的冲击意图,下令全军戒备,自己策马来到军前,安定军心。 丐帮弟子良莠不齐,有徒步而行者,也有腾挪跳跃者,更有踏空掠阵者。密密麻麻,好似要遮天蔽日一般,迎面而来。 “预备!”谢锐阵手提一把春秋大刀,刀锋遥指赶来的丐帮弟子,中军士卒受罗威战鼓影响,士气正盛,一杆杆长枪架住,专等丐帮弟子的到来。 “慢!”一人大喝一声,从一旁徒步向羽林军中军走来。 “何人扰阵!”谢锐阵虎眼一瞪,捏紧了手中的春秋大刀。 那人衣裳破旧,头发散乱,还沾染着点泥土,看起来颇为狼狈:“丐帮方乾龙!” “方乾龙?丐帮的?”谢锐阵惊疑不定,这从哪冒出的丐帮弟子胆子这么大?一个人就敢来到两军阵前?还是真有什么话说? 方乾龙早到军前,朗声说道:“将军,还请不要动武,我可令丐帮弟子退去!” “你?”谢锐阵心中一百个不信,可是此人越看越眼熟,好似刚刚开战前,在周相身边的正是此人:“你当真能退?” “一定能退!”方乾龙说完,不再啰嗦,转身面向丐帮,一人昂首独立于大军面前。 丐帮弟子近了,冲在最前面的已经看见了方乾龙:“这人不也是丐帮弟子么?怎么会有个弟兄到了他们军前了?” “丐帮弟子听令!我乃新任丐帮帮主,有此扳指为证!”方乾龙举起左手,左手大拇指上,一个翠玉扳指在烈日下,闪耀光泽。 “帮主的扳指!” “此人怎么会有帮主的扳指?姜帮主何在?” “难道此人暗袭了姜帮主,抢走了扳指?” 丐帮弟子尽皆停了下来,议论纷纷,对于方乾龙的身份疑窦重重。 方乾龙咽了一口口水,虽然嘴上说着能一定令丐帮弟子退去,可是现在他的心里也没了底。 “姜帮主何在?”一名较为年长的丐帮弟子,沉声问道。 方乾龙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境:“姜帮主已死,临死前将玉扳指交予我手,任我为下任帮主,有玉扳指为证!” “要说下任帮主,古长老才最有希望,你年纪轻轻,如何能当帮主大任?”另一名丐帮弟子不服气地说道。 “不错,只是凭一枚玉扳指,难以服众!”年长的丐帮弟子点头道。 方乾龙怒道:“丐帮信物在此,你们要违背帮规吗?” 此言一出,一众丐帮弟子尽皆沉默了。丐帮立足于世,人数众多固然是一个原因,还有一点,就是帮规森严,人人皆服。原本丐帮就是一群乞丐为谋生存,所自发组成的帮派。并且立下帮规,要求人人遵从,不从者就不得丐帮庇护。要是人人都不从,谁都不服谁,丐帮立马就会分崩离析,四分五裂。 那样的话,原本江湖中还有些声名的丐帮弟子就会变成一个个的乞丐,别说立足武林,就连祈求衣食,苟延残喘都成了问题。 “古长老何在?”有人询问古全的下落。 “古长老为护姜帮主,也已身死!”方乾龙朗声说道:“现在我暂任为帮主,令尔等即刻撤离战场,不得参与厮杀!” 确实,从刚刚开始丐帮弟子们就没看到姜荣和古全两人的下落,现在姜荣的帮主扳指又在方乾龙的手上,于情于理,他们都该听从方乾龙的命令。丐帮和楚湘合作由来已久,若是就此离开,万一闹出了什么事情,谁也担当不起。 “姜帮主和古长老即便真的亡故,楚红楚长老,冯绘冯长老,昂勇昂长老三人依旧健在!此时还需等那三位长老商议!”年长的丐帮弟子到底经事多,没有轻易下结论。 “好,待三位长老归来,再行选拔下任帮主之位!但是现在,尔等必须依我之令,退出战场,不得与羽林军交战!违令者,逐出丐帮!”方乾龙寸步不让。 “这…如何是好…” “我认识他,方乾龙。是杜长老的得意弟子,武功挺高的,下手也狠,不听他的搞不好要倒霉啊。” “他的话倒也可行,且听他一次。不打仗就不会死,至于楚湘那边如何交代,就跟我们没关系了啊。” “对,好汉不吃眼前亏,走走走。” 丐帮弟子们议论一番,纷纷赞成方乾龙的提议。那年长弟子见众人同意,点头说道:“既如此,我等听令便是,你且带头,我们跟你撤离此处。但长老们要是怪罪下来…” “由我一力承担!”方乾龙悄悄松了一口气,他赌赢了。丐帮弟子,说到底就是一群乞丐,怕不怕死不好说,但是每个人一定都贪生,自己只要他们撤离战场,这和他们的利益没有冲突。 方乾龙当先纵身,带领一众丐帮弟子,往姜荣,古全二人尸首处赶去。丐帮弟子也不拖沓,纷纷跟了上去,近万名丐帮弟子就这样被方乾龙带离了战场。 “呼,还真被带走了。”谢锐阵也松了一口气。他倒不是怕死,只是此战只是要击溃楚湘,对于这些令人头疼的武林门派,能避免冲突是再好不过了。丐帮一走,朝廷这边的胜算又大了几分。 楚湘这边,传令官看着近万名丐帮弟子偏折方向,退出战场,惊得目瞪口呆。在后面想要拉住几名丐帮弟子问个明白,可是丐帮弟子根本不理睬他。前面的弟兄去哪,他们就去哪,随大流准没错。 “世子殿下,近万名丐帮弟子向北偏折,现在已脱离战场。羽林军中军所有兵马也在一旁等候他们撤离,双方没有动手。”传令官只得到葛辞风面前如实禀报。 葛辞风惊问道:“是何原因?” “实在不知,下官想拉住一些丐帮弟子问个明白,可是他们也不知道,一个跟一个,全被带走了。”传令官哭丧着脸说道。 “姜荣难道一直在防着我,还留了一手?”葛辞风气得咬牙切齿。 “就这么走了?我方家辛辛苦苦挣钱,养着他们,他们现在就这么走了?”方登在一旁忍不住了,一把抓住传令官的衣服问道。 葛辞风的粮草来源除了楚湘王的供给之外,还依靠朱氏一族和方登的支撑。近万名丐帮弟子,吃穿用度不是个小数目。方登对朝廷恨之入骨,想要跟随葛辞风推翻朝廷,现在丐帮拍拍屁股说走就走,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是…是,方员外。他们都走了。”传令官连连应道。 “北边是吧?北边…北边!”方登胡乱地推下一名骑卒,扯过骑卒的战马,翻身上马,独自骑马往北边而去。 “哎…世子殿下,追是不追?”左右护卫请示道。 葛辞风点头:“派几个麒麟弓过去,保护一下方员外,也查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自从在川蜀那里借到粮草之后,葛辞风对于方登和朱策就不是那么特别倚重了。再者,看他这样子也是气昏了头,不发泄一下是不行的。 四名麒麟弓拍马跟上,追向方登。 “世子殿下,如今丐帮私自撤离,如何是好?”徐仁过来请示道。对面的羽林军中军压了上来,楚湘前军无论如何也是打不过的,自己的刀怕是还没砍到羽林军,先砍自己人给砍卷了刃。 “中军,上!”葛辞风身边还有近两百余名麒麟弓,这可以说已经是他为数不多的底牌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用的。 第三百一十九章 保护周相 “都给我站住!”四名麒麟弓跟着方登纵马追赶。 方登还没彻底失去理智,知道找普通弟子是没用的,追上了丐帮也不停留,仍旧笔直向前飞奔,他要找领头人问个清楚。两军厮杀之际,万余名丐帮弟子撤离战场,这已经足以影响双方战局了。要不是唐门弟子的存在,这些丐帮弟子可当数万兵马啊! 方乾龙听到后面有人叫喊,心生疑窦,示意众人向前,自己回转查看。 “我花钱养你们,你们现在就这么走了?你们走了,谁给我儿子报仇!都不准走,给我站住!”方登马鞭都快甩飞了,对着闷头赶路的丐帮弟子叫嚷道。 “这是…爹?爹!”方乾龙认出了来人,正是自己的亲爹方登,运起轻功,朝方登赶去,轻功极好的方乾龙此时赶路竟有些踉跄。 方登马快,方乾龙的速度更快,几个呼吸间,方乾龙已经赶到了方登面前,双膝一跪,伏在了地上。 方登听到了方乾龙的呼唤,还以为自己思念过度,此时气急攻心一下子听错了。直到方乾龙跪在自己的面前,自己才稍稍缓过神来。 “龙…龙儿啊?”方登有些不敢相信。 方乾龙抬起头:“爹,是我!我是方龙啊!爹,孩儿不孝,让您老担心了!” 方登听到熟悉的声音,眼泪夺眶而出,连忙从马上跳下,要看个仔细。一时没留意,脚卡在马镫上,查点摔倒,好在方乾龙及时扶住了方登。 “爹,您怎么老了这么多啊?”方乾龙将手在身上胡乱地擦了擦,摸上了方登花白的两鬓。 方登捧着方乾龙的脸,仔细端详,连连点头道:“是龙儿,是龙儿!龙儿回来了!” “龙儿,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我派人去京城找了你无数次,都找不到你啊…”方登含泪说道。 “爹,您别急,这个说来话长,容我慢慢跟您说。你怎么也在这啊?” “找了好多次也找不到你,后来朝廷的人说,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叫方龙的。爹知道你老实,以为你被害死了。听说楚湘和朝廷要打仗了,爹把家里的钱都给了楚湘军,想帮你报仇啊…”方登老泪纵横,既喜且悲。 方乾龙摇头道:“爹,您没事就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你跟我来,我慢慢跟你说我的事。” 方登连连点头,就要跟方乾龙离开,四名麒麟弓死士策马拦在了前面:“站住!我不管你们父子团聚也好,聊天叙旧也罢。方员外不能走!” 方乾龙抬头望向四名麒麟弓死士,伸出左右,对着麒麟弓一指:“杀了他们!” 周围的丐帮弟子本就是世间的可怜之人,见到这对父子重逢,一个个哭得比这父子俩还惨。此时麒麟弓四人又出来拦路,找不自在,那还有什么好说呢?一众丐帮弟子登时扑了上来。四名麒麟弓死士甚至来不及施展轻功,就被丐帮弟子淹没了。等丐帮弟子散去,四人的尸体都没了人形了。 “孩子,你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方登父子二人,领着一众丐帮,离开了战场。 …… “嘭!”易小刀被打飞出去,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被打飞了。这还多亏了罗威一直坚持不懈地擂鼓助威,要不然都撑不到这个时候。 剑流云的情况也不比他好,两腿颤抖几乎站立不住,嘴角边的血就没有停过。 “小…刀,你怎么…样了?”剑流云拄着剑,艰难地问道。 “还…活着。”易小刀也吐出了一大口血,索性不站起来,就躺在地上,虚弱地喊道:“莲儿,莲儿…” 香莲儿躺在地上,右手不规则地扭动着,已经昏了过去。刚刚周玲珑一拳砸过来,要不是李定星拉紧挽星弓奋力射出一箭,被砸中的就是香莲儿的脑袋了。 “第五箭了…”李定星皱眉看着自己的双手,酸胀难忍。挽星弓,李定星的极限也不过只能射出五支箭。望着昏迷不醒的香莲儿,李定星颤抖地伸出手,摸出了第六支羽箭,也仅仅是摸出来,捏在手上,仅此而已。 另一边,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常延盛倒是气定神闲,静静地站在原地:“真是好苗子,假以时日能追上张宗白也说不定,到此为止吧。” “观尘子…要不歇会儿,我实在是不行了…”同微子喘着粗气,没了劲力,墨影适时出现在他身后,扶住了他。 观尘子有心不愿,可是确实累得不行。不论是车轮战还是一击破敌的杀招,都被常延盛轻松化解。 “指息境的确…不是我们能抗衡的…”观尘子轻轻说道,终究是认了输。观尘子的墨影闪到观尘子身边,一把抱起观尘子,向周子儒处撤退。同微子也被自己的墨影带离,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没办法的事。 常延盛见二人逃走,也不追赶,慢条斯理地走到了陶伏义和周玲珑的身边:“好了,玩够了就动手吧,我们让世子殿下等得太久了。” 三人虽是麒麟弓死士,却不是十恶不赦之人。葛辞风只要周子儒的人头,现在易小刀等人眼看着难以再战,他们也没赶尽杀绝,三人联袂向周子儒走来。 “周相,不好,快走!”罗威对周子儒喊道。在他的战鼓助威下,易小刀等人拼到现在也已经到极限了,再敲下去,也没什么用处,搞不好还会有损易小刀等人的精气修为。 罗威将视若珍宝的战鼓踢到一边,双手举着鼓槌就朝陶伏义三人冲去。 毫无悬念,周玲珑只一脚,就将罗威踢倒在地,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一样,动弹不得。 楚湘军的中军已经压倒了前线,慢慢将前军都替换了下来。等待了这许久,现在终于可以上场,楚湘军的中军士卒们望着羽林军的眼神,好似一匹匹饿狼一般。 羽林前军也被中军替换了下来,羽林战将们倒是没有。战将虽多,终究有着数量极限,且负有指挥作战和亲自杀敌的作用。他们若是一旦被换下,对于中军士气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楚湘军的战将数量虽然远没有羽林军的战将多,不过也都不是等闲之辈,能指挥战斗阻挡羽林军前军这么久,可见也是有些本事的。 一名羽林军战将往来冲突时,恰好扭头看见了陶伏义三人向周子儒走去。再看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易小刀,剑流云等人,当即明白了过来。 “周相有危,快,保护周相!”这名战将一发喊,引得人人侧目回头。 “保护周相!” “拦住他们!马快的,速度回援!” “一定要护住周相!” 上百员战将,又皆是耳聪目明之辈,很快就全员知道了周子儒的危险之处,也顾不上和楚湘交战。一个个拨转马头,疯了一样拼命地朝着周子儒的方向狂奔而去。 中军已经开拔,向前开动,进入了战场。后军还未至,周子儒身边,只有亲卫百余人。寻常军士,在陶伏义三人面前,有和没有差别不大。 周子儒见三人逼向自己,心中没有了害怕,倒有一丝坦然之感。 自打他记事起,知道自己是周家之人后,周子儒对于自己的身份十分骄傲。开国十兄弟,八王分封就藩,周氏却甘愿留守京城,如此不慕名利,天下有几人可以做到?世代为相,天下又有几个家族可以? 可后来他才发现事情不是这样的,留守京城没有给周氏带来一丝一毫的荣光,反而时常能听到街坊四邻的嘲笑。 “周家真是傻,开国大功臣,却沦落到这个小角落里,真是…” “谁说不是呢?那外面的王爷哪个不是日子过得逍遥自在?这周家…唉” “唉,算了算了。周家先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那能是我们老百姓能明白的吗?” 甚至于连府中管家出门,招个下人,请个丫鬟,很多人一听是去周府,立马摇头不去。原因无他,只是周府没落,府上清淡,月俸少不说,还根本没有油水可捞。堂堂周相府邸,连请个下人都不可乎骤得… 朝堂之上,周家也从不拉帮结派,只是独立一支,不与任何朝廷官员往来,一代如此,代代如此。六百年间也不是没有人想过走入朝政中心,却反倒被周家自己人先赶出了家门。周氏一族,清白寡淡六百年,从一而终。 周子儒不服气,他要改变周家的现状。倒好似老天有眼,当真要给他这个机会,如今天下大归在即,若能借此次机会,复收天下,周家未必不能恢复初代先祖周羽那时的荣光! “事不能成,乃是天命。”周子儒喃喃道,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保护周相!随我来!” “斩尽逆贼!休走!” “周相莫慌,小将来也!” 周子儒被一阵叫喊声吵得睁开了眼睛,见到了他一生最难忘的一幕之一。 大启战将,约有千员,真可谓良将如云。此时,这一帮年轻的战将,一个个拍马扬鞭,披坚执锐,朝着周子儒的方向冲了过来。连带着羽林前军,一窝蜂地冲了回来,毫无阵型可言,如此阵仗扰得灰尘漫天,气势骇人。 前军的突然回撤,反倒冲乱了羽林中军的阵型,谢锐阵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自己就险些被自家兵马撞落马下。被冲散阵型的中军,也不知如何是好,听到前军叫嚷着“保护周相”,索性跟着前军一起回撤。 “别回来!顶住楚湘军!此战不能败!”周子儒急了,奋力大喊。 声音被淹没了,除了身边的卫队和李定星,没有人听到周子儒的声音。 “保护周相!” 万军齐动! 第三百二十章 臭味 周子儒混杂在士卒中间,徒步走在官道上。羽林军兵马还剩不过两万余人,其余兵马,不是被斩杀俘虏,就是各自逃命去了。 羽林军战将们率领前军回援,冲动了自家中军,两军杂于一处,纷纷扰扰,毫无阵型地来救周子儒,气势倒也的确惊人,陶伏义三人见如此气势,也不敢托大,连忙撤走。不然落于如此阵势中间,只能是殒命当场这一个结果。入了指息境,他们就已经不是单纯的死士了,颇为惜命。 羽林军这一撤退,楚湘军前军中军迅速抓住战机,合兵一处,从身后掩杀过来,斩首无数。 羽林军大败,将士士卒四散奔逃,漫山遍野到处都是羽林军和追杀的楚湘军。 局势混乱,观尘子和同微子撤退之时,没忘了易小刀等人。两个墨影抱起了香莲儿和剑流云,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搀起了易小刀,架起轻功逃命。 “这就是武定公?武功也是平平啊,陛下真不会封赏。”同微子望着昏迷过去的易小刀,忍不住说道。其实刚刚易小刀和剑流云两人拦住陶伏义的事,被他看在眼里,对于易小刀,他也颇为欣赏。 “你知道什么?就会练功练功。”观尘子打断了他的话,二人由来吵吵闹闹,已经习惯了。 除了周子儒,李定星和易小刀等人,羽林军从上到下,不论是将是卒,全都垂头丧气,一蹶不振。 朝廷兵马被地方藩王军马打败,六百年来这还是首遭,他们身为这场战争的直接参与者,如今却是败了,心中的屈辱滋味,不言而明。 一众战将围在周子儒的周围,有不少战将都有意要将胯下战马献予周子儒,却被周子儒一一拒绝:“军中战将,岂可无马?若是敌兵追来,我的身家性命可都拜托你们了。” “周相,我等无能…”一名战将低头说道。 周子儒笑了笑:“不关你们的事,楚湘战法本就如此,六百年前横扫天下,今日看来也是锋锐依旧。擒敌先擒首,本当如此,直截了当。更何况,我们现在也还没算彻底败了。” “周相,我们…”另一名战将心中好奇,欲言又止。楚湘军将羽林军杀得大败而归。十万兵马如今只剩两万有余,若不是后军及时顶上,断后挡住了楚湘军的锋锐,如今怕是十不存一了。 周子儒望向周围一众将领:“待消息来时,再告诉你们。”周子儒捏紧了袍袖底下的一张便条,那也是他才刚刚收到的消息。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众人走走歇歇,速度不算快,也不知楚湘军是在清扫战场还是强弩之末,总之直到众人建营,也不见一个楚湘军追上来。 羽林军帅帐中,中军主帅谢锐阵进来通报:“周相,都安排好了。” “嗯,中军折损不算多,你们就辛苦一下,今晚就由你们来守夜吧,提防敌军夜袭。”周子儒头也没抬,而是看着书案上的一张楚湘地图,看出了神。 “周相,这时候还看楚湘地图么?我们…还能打回去么?”谢锐阵犹豫地说道。 周子儒闻言,这才抬头莞尔一笑:“尽人事,听天命罢了。万一打过去了,到时候再看岂不是来不及了?唐门弟子的情况如何?” “全跑了,这群川蜀佬,真是靠不住。胡倒猢狲散,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谢锐阵摇头说道,极为不屑。 “还能去哪?不过是回英城罢了。算了,能做到这一步他们已经很不容易了,由他们去吧。”周子儒没有多加苛责,事已至此,生气也无济于事。 “你去吧,还有很多事要忙的,若是武定公和忠意公恢复了,派人和我说一声,我得去看望一下。”周子儒又低头看起了地图。 谢锐阵拱手领命而退。 …… 人手有限,羽林军倒也没搭建多少帐篷,易小刀,香莲儿,剑流云等一众伤员都躺在一座帐篷中,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守在他们身旁。 “你还不走吗?在这待着也无济于事啊。”同微子一心只想离开。 “要走你走,我不走。天下苍生的命运在此一战,若是此时离去,这和弃了苍生有什么区别?”观尘子想也不想地说道。 同微子摊手无奈:“若是赢了也就罢了,对朝廷和师门都有个交代,至于你说的什么天下苍生,我不懂,我就是个普通的真阳山弟子,一个出家人,可救不了整个天下的苍生,那是陛下的事。可是现在不是已经输了吗?” “谁说输了?朝廷还有两万兵马,未必不能一战,还有你,还有我,怎么就输了?”观尘子反驳问道。 “还有…我…哎哟,痛死我了…”易小刀在床上插话道,这一动,周身都疼痛起来:“这指息境还真不是闹着玩的…我足足被他打了四拳,踢了六脚…” 观尘子见易小刀醒来,赶忙走来,将他扶起:“你才地隐境,能活下来已经算是命大了。” “呵,他们是指息境不假,可不过也只是刚刚踏足指息境罢了,这就厉害了啊?”同微子在一旁出声笑道:“要是我那些师叔在场,他们三个一个都走不掉!” “你的师叔们…什么境界?”易小刀问道。 “四位师叔,三位指息中期,一位指息末期,不动则已,一旦动手,天地风云变色!”同微子夸得神乎其神。 易小刀点头咳嗽道:“好…咳咳…我日后一定好好…领教领教”说着,呼喊一旁的李定星:”喂,李定星,起来…别装死了。” 李定星闭目说道:“我手好像是断了,你别管我,让我安静地躺会儿…” “香莲儿,你醒了!” 李定星双眼一身,翻身爬了起来:“啊…我的手,莲儿,你没事吧!” 香莲儿依旧昏迷不醒。 “好啊,你敢耍我!”李定星双手已经抬不起来了,气得上脚对着床边的易小刀狠踹起来。 观尘子见二人打打闹闹,知道二人伤势不算什么大碍,稍稍放心一些。正要说话,忽地嗅了嗅鼻子:“等下,你们闻到什么臭味没有?” 李定星和易小刀两人停了下来,在空气中嗅了起来:“没闻到啊,哪有什么臭味?” 同微子和观尘子极有默契,知道她不会无的放矢,立马双手捏诀,指诀按于鼻尖,细细嗅了起来:“闻到了。” “好像是一股腐烂的味道。”观尘子望向同微子,试图寻找认同。 同微子微微点头:“不错…可如今两军交战,死者不计其数,有一点味道也很正常啊。” 观尘子轻轻摇头:“不对,不是战场阵亡的尸体,刚刚阵亡,应该是血腥味才对,不会有这么浓烈的腐烂味。” 易小刀和李定星细细嗅了起来,李定星猛地想起:“对了,我想起来了。今天在战场上的时候,香莲儿就问我,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 易小刀听着几人的对话,心生疑窦,他从小吃百家饭长大,什么脏的臭的他都吃过,嗅觉不算灵敏。但是他知道,他们不会无中生有,这股臭味更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 “臭味…腐烂…打仗…”易小刀脑海中将这几个词组在一起,这是他的习惯,将关键字放在一起,很容易就能想出答案。 “观尘子,我问你,我曾听胡大哥说过,你们楚湘是不是有什么赶尸的门派?”易小刀抓住观尘子的手问道。 观尘子不知道胡大哥是谁,但是现在不是细究这个的时候,闻言点头道:“我有听师傅偶然提起过一次,好像叫什么伏阴司,不过好像他们只是负责运载一些外地尸体,让尸体落叶归根的小行当罢了。不是什么有名气的大门派。” “整日与生死和尸体打交道,一般人也不会做这个…”同微子点头,他自然也听说过这个小门派。 “伏阴司…”易小刀念叨着这个命中,皱眉苦苦思索。 “小刀,不是我胡大哥吓唬你,如果可以,你千万不要和伏阴司打交道!你看大哥我,虽然整日和老鼠作伴,脏是脏了点,可到底是大活人不是?伏阴司可就不同了,他们可算不上是真正的活人…” 易小刀拽着观尘子不放:“你对这个门派了解多少?全都告诉我!”急切的易小刀甚至都忘却了身上的疼痛。 “我也不知道,都没见过,还是师父告诉我们的。门派不过百人,神秘至极,能驱使尸体,仅此而已。” “还有你忘了?师父说不要去招惹他们,有尸毒,感染上了就会伤口溃烂,被他们所控,最终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同微子在一旁提醒道。 “糟了,快,来人啊!我要见周相!”易小刀连忙大声叫嚷起来。门外的守卫进来见了,立马退出帐篷,找周子儒通报去了。 没过多久,周子儒掀开帷幔,大步走了起来:“武定公、忠意公身子可好些了?” 易小刀恢复力本就比一般人强得多,香莲儿和剑流云二人还没醒,他已经能下地,被观尘子搀扶着,三步并作两步迎向周子儒:“周相,有大祸了,快走,连夜走!” 周子儒眯起眼睛,对于易小刀的话不置可否:“还请武定公细讲。” 第三百二十一章 火起 周子儒听完易小刀的话,这酷暑季节,竟生出了一身地冷汗。 “沾染尸毒,就会被其所控?”周子儒有些不敢相信,一再确定。 “不错,真阳山的张掌教所言,料定不会有错!”易小刀一口咬定道。 同微子在一旁连忙说道:“哎哎哎,说不定也是我们记错了,可别说是我们师父说的啊!” 易小刀白了同微子一眼,继续说道:“这个时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我也闻到了!好臭的味道!”李定星终于是闻到了,只是双手酸胀,难以举起掩住口鼻,只得忍受。 周子儒抽动着鼻子,果然一股浓烈的尸臭味:“多谢武定公指教,周某有事,告辞!”说完,就要往帐篷外赶去查看情况,不消说,对方这是准备夜袭了。 “且慢!周相,先行撤营,暂避锋芒。对方既然敢来夜袭,就一定有恃无恐。我们对于伏阴司知之甚少,此时迎战,殊为不智!” 周子儒沉默片刻,缓慢点头,就站于帐中喊道:“来人,去将谢锐阵唤来见我!” 片刻功夫,谢锐阵就赶到,进帐说道:“周相唤我,有何吩咐?” “你没闻到这股臭味吗?快,拔营,撤退!”周子儒心中越想越不安,言简意赅地说道。 谢锐阵自然早就闻到了臭味,他还以为是行军厕所没有挖好,正准备带人去查看呢。听到周子儒下令拔营撤军,有心要问,但见在场众人模样,也知道事态紧急,来不及多问,当即出营安排撤军。 “二位道长,对于伏阴司知晓多少?还望不吝赐教!”周子儒也听说过楚湘西南一带有着“赶尸”的传说,可是在他看来,人死不能复生,即便赶尸,也不过两人抬行那般,驱策尸体行动自如,难以理解。 “我们知道的就这么多,不过伏阴司一向只为满足外地客商落叶归根的遗愿罢了,神秘而低调,从不参与朝政和武林。”同微子如实地说道。 周子儒轻轻摇头:“此战关系重大,皖城若失,京城难保,这个时候葛辞风能把他们找来,情理之中。” “令伤员先走,伤员本就有伤,更容易沾染尸毒!”易小刀强调道。 周子儒点头,正要出帐,就见一名小校赶来通报:“周相,右一营遭遇敌军夜袭,人数不明,谢将军已带人去增援了!” “来得这么快!”周子儒吃了一惊。 “周相,快,令谢将军火速回来,别去增援。这时候派人增援,无益于添油战术罢了!”易小刀急了。 周子儒犹豫片刻,苦苦思索,好半天才重重点头:“好!”随即吩咐小校:“吩咐下去,右二营,中营,左一营,左二营,四营一齐拔营撤退,不要往右一营增援!保护伤兵!” 小校领命而去。 周子儒望向易小刀等人:“诸位,事不宜迟,还请即刻动身!” 众人连连点头,连忙收拾东西,易小刀望着自己的思卿剑,轻轻挣开观尘子的搀扶,一把将剑拿在手中,向帐外走去:“你们先走,我去看看。” “喂,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观尘子连忙喊道。 易小刀摇头道:“我不是在逞能,行军打仗,重在知己知彼。现在我跑了,要是伏阴司追我们追到了皖城,如何是好?皖城的百姓再也遭不起大难了!” “我也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李定星连忙喊道,凑到观尘子身边;“二位道长,麻烦带她们先走!”她们指的自然是昏迷不醒的香莲儿和剑流云。 观尘子点头:“这个你放心,只是你们两还有伤在身…” “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易小刀咧嘴一笑,说着还蹦了两下,不说身轻如燕,也是行动自如。 李定星摇头感叹:“你就皮糙肉厚,真是个怪物。帮我把挽星弓拿上。” 易小刀抓起桌子上的挽星弓,又拎起李定星,扔在背上,冲出了军帐。 周子儒无奈摇头,他不会武功,去了还要麻烦别人分神保护自己,自然不会跟去添乱。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驱使墨影,背起床上的香莲儿和剑流云,和周子儒一起出帐,准备撤退。 “喂,易小刀,你能不能慢一点,我手没劲,可抓不住你啊!”李定星感觉自己要被颠得掉下去了。 易小刀甩起手中的挽星弓,弓臂甩到身后李定星的屁股下,正好将李定星兜住,以思卿剑在身前扣住弓弦;“行了,这下你就掉不下去了。” “喂!我爹娘的遗物,你好歹尊重一点!而且我堂堂忠意公,这个样子被人看到了,像什么话?”李定星大囧,连忙叫嚷道。 “你爹娘最好的遗物就是你,你死了,什么都是白搭。而且被看到了又怎么样?别说你是忠意公,我是武定公的,寻常士卒照样不认识我们,放心好了!”易小刀满不在乎地说道,对于他来说,最不知情的就是脸皮了。 两人的速度很快,或者说易小刀的速度很快,一会儿功夫,易小刀就来到了右二营的营边,望向不远处的右一营。 只见营中一片漆黑,人影晃动,不时传来一两声惨叫。有士卒想要举起火把,可刚刚举起就不知被什么袭击,火把熄灭不说,人也没了动静。 “谢将军没来吗?”易小刀随口喊住一名准备撤退的士卒。 “谢将军刚刚来了,本来要带我们去右一营,可是又被周相召了回去。二位可是忠意公和武定公?若有吩咐,小的愿意效劳!”士卒也是个机灵人,连忙问道。 易小刀摆手道:“去吧去吧,随大军撤退,没你的事。好好活下去就行了。” 士卒离开后,李定星望着漆黑一片的右一营,咽了口唾沫:“小刀,要不我们还是走吧?黑灯瞎火的,我们在这也无济于事啊…” “哈哈哈,你怕了?要是大公子在这,舞起大枪,冲过去杀了个天翻地覆了吧?”易小刀故意激他。 “放我下来!我会怕?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无双射术!”李定星挣扎着要下来。 易小刀将李定星放下,挽星弓也背在了李定星的身上:“行了行了,香莲儿不止一次地和我说过你很厉害了!且在这安心待着吧。” 李定星耷拉着双手,背着挽星弓和箭囊,想了一下说道:“别逞能,你要是没了,很多人会难过的。” “嘿,我多惜命啊!”易小刀笑着,纵身一跃,跳过了近一丈高的栏杆,只身向右一营走去。 “嗷呜!嗷嗷嗷!”一声声如同野兽的嘶吼从右一营中传出。 易小刀一步步,缓慢而坚定的走了过去,来到了右一营的栅栏边,深吸一口气,忍耐着腐臭味,运极目力向营中看去。 突然,一个浑身是血的羽林军摔到了栏杆上,看见了易小刀,伸手要栏杆外伸来:“救…救我…” 突如其来的意外吓了易小刀一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几个黑影扑了过来,将这名羽林军拖入了黑暗之中,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的惨叫,没多久,惨叫便消失了… 易小刀催动自身内力,运转火气,站在门外,默默地提升自己的气势。 随着易小刀体内火气的越聚越多,营中离栅栏较近的黑影被易小刀的火气吸引,慢慢走了过来,隔着栅栏向易小刀抓手抓来。 易小刀伸出右手,运转火气,手上凭空冒出一团火焰,照得附近光亮如昼。凭借着这股火光,易小刀在看清了周遭的景象,顿觉头皮发麻。 右一营中,处处都是残肢断臂以及说不清的羽林军尸首,楚湘军尸首倒是一个没见。而趴在栅栏旁的,却是一具具腐烂的尸体,尸体上很多地方都已经森白见骨,火光的映射下更显恐怖。 “还有能说话的没有?”易小刀压下心头的惧意,高声叫嚷道。 不知道是因为易小刀的叫喊,还是手上的火光,营中其他各处,也靠拢过来不少黑影,无一例外也全部都是尸体。甚至其中还有不少是羽林军的尸体,全部隔着栅栏,伸手胡乱抓着。 易小刀连喊三遍,无人回应:“难道伏阴司的人不在这?” “还知晓我伏阴司的名号?小子还有些见识!”一个嘶哑的声音在这些尸体背后发出,赞叹道。 易小刀循声望去,一个干瘦的小老头轻轻一跃,跳上了栅栏之上,双脚踩与横栏处,低头看着易小刀:“还挺有本事,这火真的还是假的?”小老头见易小刀手中的熊熊火光,来了兴致。 易小刀出声问道:“你是何人?” “伏阴司,白塞。小家伙你记住了,到了阎王殿可别告错了人。嘿嘿嘿。”小老头阴笑着说道。 “好,我叫李定星,你去阎王殿也别告错了。”易小刀点头回道。 李定星在右二营抓住栅栏吼道:“你放屁!你明明就是叫易小刀!” 白塞低头打量着易小刀:“世子殿下所言不假,还真是个古灵精怪的小鬼,真是可惜了。” “可惜要死在你手上是吧?这话我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易小刀咧嘴一笑,手托烈焰向栅栏处走近。栅栏里的一具具行尸畏惧火光,纷纷往后退。 易小刀将右手按在了栅栏上,行尸刚抓过栅栏,上面残留的一些血迹顿时被烤得一干二净,化为青烟。不仅是血迹,连栅栏都被烈焰带动燃烧起来。随着易小刀火气的灌输,火势瞬间向两边的栅栏蔓延,速度极快。 “火起!哈哈哈哈!” 第三百二十二章 伏阴司 白塞也没料到这团火如此来势汹汹,在栅栏上吓得一个没站稳,掉进了营中:“哎哟,我这老腰啊…” “老头儿,伏阴司要是就派了你一个人来,那你今天可不一定能走得掉了哦。”易小刀咧嘴笑道。 白塞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骂骂咧咧道:“臭小子,突然来这么一手,不知道体恤一下老人家吗?万一给我摔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啊?” 易小刀望着白塞矮小的身形,丑陋地老脸,慢慢说道:“我认识一个人,你倒是和他很像…” “小刀,小心!”李定星倚在栅栏上,大声提醒。 “就是没他那么讨喜!”易小刀目不斜视,突然伸出烈火包裹的右手,抓向一旁,一具腐朽的尸体被捏在了手中。 不知何时,有一具尸体悄悄来到了营外,刚刚正要向易小刀扑来,就被易小刀掐住了脖子。腥臭的鲜血和尸油滴落下来,还没接触到易小刀就被烈火焚烧得一干二净。 白塞见自己的偷袭被识破了,也不多话,转身就钻进了无边黑暗之中。易小刀随意丢下手中的尸体,已经被烧成了一堆焦炭。两条白色的蠕虫一点点地从焦炭中钻了出来,摇头摆尾,很像两条大肥蛆。 “原来是这么个东西…”易小刀往身上摸索了一番,摸出了一个瓶子,乃是香莲儿从秀扇坊带出来的灵药。易小刀拔去瓶塞,将灵药从瓶中倒出,恰好还剩两粒。 易小刀拿起一颗灵药入口落腹,感受着药力的温热,游走周身十分舒服:“喂,李定星,张嘴!” 李定星不明所以:“张嘴干嘛?” 易小刀瞅准时间,曲指轻弹,仅剩的一颗灵药向李定星处飞去。灵药飞到一半,却停在了半空中,悬而不动。 “这股药香,要是没猜错的话是南淮秀扇坊所出,当真沁人心脾啊。”一名中年男子慢慢踱步而来,边走边向灵药招手。不知道他使的是什么法子,灵药竟然真的慢悠悠地向这名中年男子飘了过去。 易小刀用力一跺脚,地上的两条白蠕虫就被震起,手中药瓶一扫而过,将两只虫子装进了药瓶中,塞好了封口。 “若是把这个虫子带回朝廷,朝廷那么多能人异士,应该不难解出这‘赶尸’之谜。”易小刀望着手中的药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中年男子一把抓过灵药,塞进嘴里吞了下去:“随你的便,这种虫子离了宿主,只能活三天。你要是能在三天之内,赶到京城,并且查出我伏阴司的奥秘,也算你有本事。” 易小刀连连点头,他也不知道对方说的是真是假,但是这种时候,可千万不能认了怂,露了怯:“三天,那我就放心了。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伏阴司司长,麻鲁。”中年男子报出了自己的名号。 “麻薯?”易小刀有些懵… “麻鲁!” “好好好,麻鲁麻鲁,那个…麻前辈,一直听闻伏阴司久居楚湘西南,不问世事,那里风景秀丽,待得自在逍遥,可现在为何要助那楚湘啊?”易小刀询问道。 麻鲁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自在逍遥?呵…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自在逍遥?我们在那偏僻之地,毒蛇虫害,地不能耕,水不能饮,我们除了赶尸…还有别的方法可以活下去吗?景色秀丽就能当饭吃啊?”麻鲁突然厉声喝问道。 易小刀没有被麻鲁突然的喝问吓到:“你们千百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所以呢?我们的子孙后代也要继续这么过下去吗?我们可不是初代的楚湘王,那么愚蠢!世子殿下已经答应了我们,只要助他成事,可以允许我们去南淮水乡,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应有尽有!”麻鲁的双眼闪烁着兴奋。 “就凭你们?这一身的尸臭味还去南淮?你们就是真去了南淮,那南淮也会被你们变得尸臭难闻,变成一片贫瘠之地。你们就没想过,变成这样是你们自身的原因?”易小刀忍不住反问道。 “司长大人,不要和他废话!朝廷兵马快要跑了,他是故意在拖延时间!”一名几乎不着片缕的女子在右一营里隔着栅栏喊道。 “司长大人,让我来!”一名壮硕的汉子举着一个大铁锤,一锤将烈火焚烧的栅栏砸了个粉碎,和女子一同走了出来。 随着栅栏被击碎,营中的其他尸体也都朝着易小刀的方向缓缓走来。不一会儿,易小刀就被无数尸体团团围住,其中有楚湘军的尸体,羽林军的尸体,还有很多不知名,腐朽不堪的陈年尸体。如此众多死状各异的尸体齐聚一起,再加上那股臭味,易小刀只觉得腹中翻江倒海… 李定星虽然在右二营中,此时却也被这阵仗吓得倒退两步,如此恐怖一幕,对于易小刀来说都已可怖至极,更别说他了。两个腿肚子都吓得直打颤,伸手轻轻抓着背后的挽星弓,才稍稍觉得有些心安。 “你是李家那小娃娃吧?呵,多亏了你大哥,我们才有这许多的好尸体,哈哈哈,今天心情好,你走吧。”麻鲁一眼就看到了躲在右二营中的李定星,大方的挥手说道。 李定星听到白塞这番话,细细看去,才发现那许多腐朽不堪的尸体,身上隐约还能看到南淮军的盔甲。 “这是三年前…鄱阳湖边…”昔日部属和袍泽,今日化为他人掌中棋子,人间厉鬼… “司长大人,这小子就交给我们夫妻二人吧!石哥,上!” “梁妹子,你照顾好自己啊!” 白塞森然地笑道:“今日我们伏阴司的司长和三司使一起出马,小子,能死得这么大的牌面,也算你的造化了!” 易小刀嗤之以鼻:“呵,笑死人了。什么名门大派我没见过?区区伏阴司还大牌面,真是不知羞!整个门派加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我府上的下人多!” 麻鲁四人听到易小刀这番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颇为羞惭。的确,伏阴司人数稀少,其他的弟子们还在营中继续追杀残存的羽林军,人数全部加一起,真的不知道有没有易小刀在京城武定公宅院的家仆多。 “牙尖嘴利,等下我要好好数数,你嘴里到底有几颗牙!”麻鲁伸手朝易小刀凭空一抓,一道道锐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易小刀用力一跺脚,一团火光从脚底迸发,化为一道火壁,将自己周身忽得严严实实的。火壁刚刚升起,就见一道道火线从火壁上朝麻鲁的方向蔓延。 麻鲁立马松手,避开几步,闪过了这一道道火线。 易小刀见状当即明白过来:“我说你刚刚怎么就拿到灵药了,原来是靠丝线啊。” 麻鲁沉默不语,这小子的驭火术,实在是太克制自己了… 石诺见司长吃瘪,当即舞着铁锤,攻了过来。 “锵!”易小刀抽剑而出,火气萦绕剑上,也不惧那铁锤,运起内力,一剑对准铁锤就砍了过去。 “铛!!!” 易小刀和石诺各退两步,两人同时跌坐在地上。 “好大的力气啊…”易小刀虎口被震得生疼,宝剑易手,猛地甩几下手,消散劲力。 石诺可就没那么轻松了,易小刀的剑上萦绕着火气,挥砍后,劲力携着火气灌输过来,透过铁锤传输到了石诺的身上。当即烫得铁锤脱手,被火气灼烧得满地打滚。 “石哥!”梁新罗一声惊呼,连忙抢步上来,迎战易小刀。 易小刀地上翻身而起,这才发现梁新罗手中还拿着一根荆刺长鞭,一鞭如同毒蛇一般,朝他的脖颈缠绕而来。 易小刀抢出两步,脚下一勾,将石诺一脚勾起,拽着他挡在了自己的身前。同时又一脚踢出,将世诺那几十斤重的大铁锤踢飞,朝白塞袭去。 “好小子!”白塞猫腰躲过了这一锤。 他是躲过去了,石诺可就遭殃了:自己被易小刀的火气侵体,正烫得不行,梁新罗的鞭子又甩了过来,鞭子上全是荆棘倒刺,将他周身缠住,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石哥!”梁新罗没想到易小刀硬接石诺一锤,竟还能活蹦乱跳地将石诺挡在自己的身前。自己鞭子上沾染尸毒,虽说有解药,石诺却免不了要受一番罪了。 易小刀一脚将石诺踢开,自己顺着长鞭向梁新罗快速冲了过去:“姑娘,你穿得未免也太少了吧?我来帮你去去寒怎么样?” 梁新罗来不及甩开长鞭,整个人随着石诺的踢开而被带了过去,一息之间,易小刀和梁新罗二人已经打了个照面。 易小刀催动身体火气,运用到极致,猛地一掌拍在了梁新罗的胸口,将她也拍飞了出去。 梁新罗刚刚飞出,群尸仿佛就收到信号一般,四面八方向易小刀围拢过来,乱打乱抓。 易小刀对石诺和梁新罗二人游刃有余,可是见到这么多的尸体袭来,到底是慌了神。看着手中的思卿剑,默默摇了摇头,要是群尸近身,剑的话,舞起来都很困难。随即插剑回鞘,双手暴起烈火,以火为拳,就要活生生地打出一条通路来。 麻鲁望着在尸群中奋战不休的易小刀,一个人自言自语道:“世子殿下说得没错,留着是个祸害,不能留!” 数根乌黑丝线,从麻鲁的脚下蔓延而出,向易小刀的方向悄然而去。 易小刀没注意到脚下,一不留神,被这乌黑丝线缠住双腿,动弹不得。群尸立马围扑了上来,易小刀勉强站立,双拳打得虎虎生风,周围腐烂烧焦的尸骸越堆越多。 麻鲁的一掌已经伸向了易小刀的头顶:“纳命来!” 第三百二十三章 弑父 李定星望着被易小刀一拳一个,锤得四分五裂的一具具尸体,不少南淮将士地尸体,腐朽不堪,都已经难以辨别相貌。 又是一拳,一具腥臭的尸体被锤得爆裂而开。这具尸体生前明显是南淮军,身上穿着的就是南淮战甲,随着尸体爆裂,战甲也碎裂得到处都是。一小块铁甲崩到了李定星的身前,右二营的栅栏外,铁甲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淮”字。 李定星情不自禁地蹲了下来,伸手要去够这块铁甲,但是铁甲离栅栏还有一些距离,任凭李定星如何努力,也摸不到这块还带有血迹的战甲。 九万大军,随大哥出战,征讨楚湘。不料功败垂成,如今尸体腐败如此,却还被人如此摆布… “敢拿我南淮将士的遗体,做这种事情…”李定星肩膀撑着栅栏,站起身子,颤抖的手慢慢从肩上摘下了挽星弓。 “你让我怎么和大哥交代,和南淮的父老乡亲们交待?”挽星弓的弓弦上,搭上了一支羽箭。 “记得向我南淮将士赔礼道歉!”李定星仰头一声怒吼,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拉开了挽星弓。 再一次,弓满如圆月。 箭如霹雳。 麻鲁的手还没拍到易小刀的头上,羽箭穿胸而过,箭头上还嵌着一小块骨片,这一箭竟是透骨而出! “疼…好疼…”麻鲁被这一箭穿胸,整个人也被箭势带飞出去了一点,摔在了地上。 易小刀趁此机会,双腿间火焰骤起,将腿上的乌黑丝线尽数烧断,不忘扭头对李定星称赞道:“干得好!妹夫!我没看走眼!” 这是李定星拉开挽星弓的第六箭,一箭射出,李定星只觉得双手没了知觉,再没了酸胀之感,双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连挽星弓也没抓住,从手中滑掉在了地上。 “小刀…我手好像是断了…”李定星跪倒在地,斜趴在栅栏上,向易小刀喊道。 易小刀见李定星情况不妙,从地上勾起一杆断枪,火气蔓延枪杆上,凝聚于枪头,被易小刀朝着麻鲁的方向用劲掷出。 还在地上不断挣扎的麻鲁被易小刀这一枪正中胸口,枪头刺过身体,钉在了地上。火气却留在他体内爆裂开来,熊熊火焰“噌”地一声就烧了起来。麻鲁想要翻滚挣扎,却被长枪钉死,翻滚不得,被火烧得连连哀嚎。 挣扎了一阵子,渐渐没了动静。 “司长大人!”白塞三人望着转眼化为一团焦炭的麻鲁,都有些难以置信。伏阴司司长就在他们眼前就这样活生生地被烧死,还是让他们有些无法接受。 周围,越来越多的尸体聚拢了过来,还有不少似是伏阴司的弟子,也从黑暗中赶了过来,看样子右一营中的羽林军应该是死伤得差不多了。 来得早的伏阴司的弟子,都见到了麻鲁被烧为焦炭的一幕,当即跪在地上,抓着沙土抹在身上,嚎啕大哭。 “伏阴司创立之初,不是与人方便的吗?不过区区百余人,仗着些秘术,也敢参与天下纷争!如不早回湘南,必有恶报!”易小刀对方的人和操控的尸体越来越多,不敢再停留,丢下一句话,转身向李定星赶来。 李定星用劲过度,已经靠在栅栏上,晕了过去。 易小刀赶到栅栏边,双手把住栅栏,咬牙较力,将打入地下的栅栏竟然一整个拔了出来! 李定星失去支撑,就要歪倒在地,易小刀眼疾手快,一脚勾住李定星,将他整个人从地上勾了起来,转身弯腰,稳稳地将他接在了背上。 身后群尸嘶吼着扑了过来,易小刀将栅栏倒插在自己身后,双手猛灌火气,熊熊烈火再起,将群尸逼退。 “妹夫,别怕,大舅哥带你回家!”易小刀转身,背着李定星在地上捡起挽星弓,向着东边火速逃离。 群尸被火焰逼退后,一直逡巡不前,待火势小了一些,这才绕过栅栏追赶。即便易小刀背着李定星,它们也没有易小刀的速度快,追了一阵,超出了伏阴司的操控范围,纷纷倒地。口鼻中爬出白色蠕虫,刚爬出来没一会儿,蠕虫们便纷纷死去。 易小刀轻功不算差,但是刚刚和群尸大战,耗费了不少劲力,此时赶路还有些颠簸,李定星被生生颠醒了:“小刀,这是哪…黄泉路吗?” “是啊,我们两技不如人…都被杀了。我现在着急带你去投胎呢…你想投到哪去?”易小刀微微有些喘气,却也还接话说道。 “投胎到哪…你帮我问问阎王…我大哥投哪去了,他投哪,我就投哪…”李定星迷迷糊糊地说道。 “你大哥没投,他和阎王说,你不来,他不走,他要等你一起。” 李定星虚弱地扯着嘴笑了:“好…大哥在就好…”说完,又晕了过去。 易小刀虽然已经十分疲惫,看身后无人追来,脚下到底还是放慢了脚步,不至于太过颠簸。 …… 白塞等人抬起麻鲁烧成一堆焦炭的尸体,回到了楚湘营中,刚到门外,就被守营的楚湘军拦了下来,说什么也不让抬进去,无奈,三人只好吩咐众弟子在外等候,他们进去禀明情况。 “世子殿下,事情就是这样…那易小刀会使火,正好克制我等的秘法,我们不是对手…”三人垂头说道。 “呵,刚刚请战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垂头丧气的样子啊。怎么?现在知道不是对手了?”陶伏义在一旁冷声嘲讽道,其余麒麟弓死士也是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 羽林军已被杀败了一阵,这个时候,就是傻子也知道出来抢功劳。伏阴司早早就到了营中,可是一直以秘法不擅两军攻杀交战为由,拒不出战。现在羽林军被杀败了,他们蹦出来抢功劳,不仅是麒麟弓,连营中其他的羽林军,丐帮等都对他们看不上眼。 “行了,你们为了楚湘大事,到底也出了力,麻司长还因此身死,这事我记下了。你们秘法奇异,待在营中于我军多有不便,要不回楚湘等候我军消息,要不自己择别处安身吧。不过要记住,就是到了皖城,到了京城,不论到了哪,都不准滋扰百姓!以后他们就是我大楚的子民,听明白了吗?”葛辞风一锤定音,喝住了众人的嘲笑。 麻鲁已死,白塞等人没了主心骨,对于葛辞风的话是忙不迭地答应,不需要吩咐,三人就自发地退出了军帐,离开了军营。 “现在司长大人死了,我们怎么办?”白塞问向石诺和梁新罗二人。 石诺挠了挠头:“我听我媳妇的。” 梁新罗拨了拨头发:“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今夜一战,我才发现我们根本不是朝廷的对手。不过两个小子,就打得我们如此惨败,连司长大人都被杀了。还不知道朝廷有多少能手…” “可是现在回去,司长大人可就白死了…”白塞有些不甘心。 “那总好过将整个伏阴司都搭上…那小子说得对,天下纷争,根本就不是我们这种小门派能参与的。他要是真要有心,我们三个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问题。今夜趁他们大败,夜袭他们也不过只占了一营的便宜…我真怕跟着楚湘,会一条道走到黑…”梁新罗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白塞细想一番,点头道:“倒也是,一营被袭,其他人立马壮士断腕,这份果断就十分难得。更何况连麒麟弓都不敢说稳胜他们,我们…呵,到时候只怕小命不保不说,还成了江湖上的笑柄…” 三人计议已定,也不拖沓,带着其余弟子,也不辞行。星夜就往楚湘西南,自己的老巢赶去。 “世子殿下,他们走了。”一名小校进帐向葛辞风汇报。 葛辞风点头:“走了也好,我还以为多大的本事,偷袭一晚就袭了一营,还搞得乌烟瘴气的。” “朱策那边有消息了没有?”葛辞风接着问道。 徐仁站了出来,他负责和朱策联络:“回世子殿下,暂无消息。” “废物,全是废物!丐帮走了,方登跑了,朱策也没消息,军粮怎么办!”葛辞风闻言暴怒,今日一战虽是大胜,可是细细回想,他现在除了楚湘军和麒麟弓,手上的牌好像都已经打完了。 “报,门外有一人提着一个包裹求见世子殿下!”又一名小校进来通报。 葛辞风眉眼一动,挥手道:“你们先退下吧,请那人进来。”众人闻令陆续离开帅帐。 陶伏义三人正要离开时,葛辞风悠悠地说道:“你们走了,谁保护我?”三人对视一番,只好停下脚步,一起等待来人。 帷幕拉开,一人提着一个包裹走了进来,包裹方方正正,里面好像是一个盒子。 “世子殿下,我回来了。”来人竟是陪着葛辞风入京为质,后又护着葛辞风回到楚湘的毛听松。 葛辞风见到毛听松手中的盒子,呼吸都微微有些加重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毛听松望着旁边站着的陶伏义三人,有些犹豫不决。 “无妨,都是自己人。” 毛听松听到葛辞风这么说,也不犹豫,当今拆开了包袱,里面果然是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恭敬地递到了葛辞风的书案上:“还请世子殿下过目。” 葛辞风坐在帅位上一动不动,望向陶伏义:“还请代劳。” 陶伏义微微有些不悦,大步走了过来,掀开了盖子,常延盛和周玲珑二人都凑头过来,想要看看里面是什么。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盒子里赫然是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而且还不是别人,正是楚湘王葛万功! “啊!”陶伏义三人吓得连连倒退。 “我奉世子殿下之命,回荆城保护王爷,只可惜属下无能,王爷还是被朝廷的人暗中杀害了,小人无奈,只得带王爷人头来向世子殿下请罪!”毛听松眼睛滴溜溜一转,不急不慢地说道。 “爹!你怎么…是谁杀的你!朝廷!这是什么朝廷啊!”葛辞风眼泪“夺眶而出”,用袖掩面,哀声痛哭起来。 毛听松直起身子:“还请世子殿下节哀,此事需告晓三军,为王爷报仇!”说完,毛听松站到了一边,直勾勾地望着对面的三人。 陶伏义三人见此一幕,吓得后背冷汗直冒,傻子才会相信这是朝廷的人干的,这分明就是这两人所为啊!这是何等心肠,竟然弑主弑父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葛辞风放下衣袖,眼角甚至都不曾湿润半分:“朝廷派人暗害我父,此仇不共戴天!”说完,眼神慢慢也转向了陶伏义三人。 三人虽是指息境的高手,但是此时也是惊得肝胆剧震,见葛辞风毛听松二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连忙伏地,哀嚎起来:“愿随世子,誓报王爷之仇!” “世子…”毛听松轻轻念叨着。 “愿随王爷,誓报老王爷之仇!!!” 第三百二十四章 解急难 易小刀背着李定星,一口气纵出几十里地,确定了身后无人追赶,连那股腥臭之味也淡了很多,这才稍稍有些放心。不料想,这心里一放松,脚下立马没了力气,奔出两步直接没站稳,连带着李定星一起摔倒在地,滚进了路边的一条田沟里,昏迷了过去。 …… 距离皖城只剩四十里地官道上,周子儒率领着羽林军在半道上歇息。 “周相,右一营到现在还没消息,怕是已经…末将以为我们现在应该撤回皖城,和皖城的兵马会合,加上南北两路的兵马,仍有十万之众!”谢锐阵来到周子儒的身边劝说道。 周子儒往嘴里塞着一块干瘪的馒头,问道:“还有多少兵马?” “没了右一营,现在我军将士还有一万五千人,战马所剩无几了…周相如果现在动身,我们可以在天亮时到达皖城,和汤帅会合。”谢锐阵回答道。 “骆将军,你怎么看?”周子儒询问另外一名将军。此人名叫骆当东,本是羽林军的前军统帅,昨日一战身先士卒,最终力尽于军中。要不是左右亲卫一直保护,怕是都要被楚湘军俘虏了。也正因为他力尽昏迷,才使得前军没了指挥,冲撞中军,导致大败。 骆当东见周子儒还询问自己的意见,不禁有些羞惭。身为前军主帅,自己冲锋陷阵竟杀到力竭,实在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带兵打仗需要勇,更需要谋,他明明知道的… 周子儒知道骆当东在想什么,其实这事都怪自己,要不是自己下令罗威用七成力擂动战鼓,前军上下将士也不会那般疯狂。 “骆将军,昨天的事就不要再想了,还是想想眼下该怎么办吧?”谢锐阵在一旁劝说道。 “末将赞同谢将军的想法,此时回到皖城,才是上计,如若不然,待楚湘军追来,悔之晚矣。我等身死无碍,只是担心负了陛下的重托。”骆当东也同意东归皖城。 周子儒默然,此番出战都已经做好决战的准备了,他甚至都想效仿古人,抬棺而战。虽说那边的消息还没传回来,可是现在已经败了一场,还是败在了他自己的手上。周家的声望…陛下的委任… 周子儒越想越多,犹豫不决,好一会儿,才望着来时官道慢慢说道:“再等会儿吧,好歹得等两位国公来了再走。” 谢锐阵和骆当东对视了一眼,二人也没有再继续劝,相继离开。 “周相。”观尘子迈步走了过来,道袍飘荡,青丝微拂,好一副出尘之相。修道之人果然与常人不一般,不论眼下情形如何,总是有一种淡然风采。 周子儒望向观尘子:“观尘子道长,那两位可好些了?” 观尘子点头:“二人现在气息已经平稳,性命没了大碍。香莲儿右手应该是断了,我不敢轻动,待到京城,找御医为她接骨,应该没事。” “道长为了朝廷做到如此地步,陛下知道了会很高兴的。”周子儒淡淡地说道。 “我是为了天下苍生。”观尘子冷冷地纠正道,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刚刚那两位将军说得不错,不知道楚湘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周相还是先回皖城地好。” 周子儒望着观尘子,等待她的下文。 “周相如果出了意外,楚湘一定会拿着周相的头颅到皖城城下,到那时三军胆寒,战意全无。楚湘拿下皖城轻而易举,甚至会一路高歌猛进,直达京城。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的百姓将士,家破人亡…周相此时回到皖城,军心不失,还可重整旗鼓。” “道长竟然也懂得军心兵法?”周子儒有些讶然。 “贫道不懂,贫道只想让百姓少受些苦难,胡乱想的罢了。”观尘子话说完了,转身离开,并不拖沓。 周子儒左右看了看,身边将士一个个灰头土脸,毫无顾忌地坐在地上,仰着脸望着自己,等待着下令。 “传令,撤…”周子儒退步了,正要下令撤军,忽地感觉脊背一寒,回头望时,一张女子面庞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前。 周玲珑不知何时潜了进来,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周子儒的身后:“想撤?现在可晚了哦。”说完,伸手就朝周子儒的咽喉抓来。 “想抓人?现在也晚了啊。”周子儒旁边闪出一人,抢先一步伸出双手,拿住了周玲珑。 “什么人!”周玲珑面色一变,倒也没急着挣脱。能擒住她的人,不是等闲之辈,不知底细的情况下,胡乱动作可是危险的。 “大启辰从卫翻雨!”翻雨话音刚落,周玲珑双脚踏稳地面,反手也抓住了翻雨的手腕,一较劲,就要将翻雨倒摔过来。 翻雨也沉身踏地,丝毫不让,两人较劲起来。 纳风闪到了周玲珑的身后,手中一根长棍,一棍就蓄势朝周玲珑的脑后抡过来。周玲珑以翻雨为支点,倒翻而起,整个人倒悬在翻雨的头顶上,躲开了这一棍。 云中隐隐传来一声喊:“倒卷苍穹!”擎天已跃入天际,持枪而下,枪尖闪烁着寒芒,令人胆寒。 “你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周玲珑厉声喊道,翻身一脚踹向翻雨的面门。翻雨仍旧死死地抓住周玲珑,并不松手,一脚已踹至面门他也无动于衷。 “啪!”推林从一旁闪出,和周玲珑对了一脚,为翻雨解了围。 擎天的速度极快,周玲珑刚刚落地,擎天离她已不过十余丈的距离。 陶伏义从一旁现身,手中举着两杆长枪,瞅准擎天,左右两枪就朝擎天掷了过去。长枪刚刚掷出,便飞身而上,朝周玲珑处赶来。常延盛也提剑冲上,目标直指翻雨,二人欲为周玲珑解围。 “起开!”撼山手持一柄长刀自下而上斜挑之势,将两根长枪拦腰挑断,好一个一刀两断!架海从撼山背后跃出,举枪就朝陶伏义刺来。陶伏义挥掌拍开枪头,伸手要拿架海,揽月却从他身后出现,轻轻一拉,就将陶伏义拽了回来,撼山也拖刀赶来,四人战作了一团。 常延盛剑快,人也快,好似已经人剑合一,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翻雨的身边。翻雨却不为所动,只顾牢牢地抓着周玲珑的双手。 “叮!” 藏云持剑拦在了常延盛的面前,两把剑器相交,发出清脆的金铁之声。二人手中剑器刚刚相抵,一柄巨斧又从上而下向常延盛劈来。常延盛脚步微移,刚向一旁让了两步,斧刃贴着发鬓劈下,常延盛还没放松,一根长棍又抡圆了过来… 翻雨推林两人制住了周玲珑,擎天的铁枪对准周玲珑的脑门刺来,周玲珑心中着慌,拼命挣扎,可越挣扎就越动不了,眼看就要殒命当场。 数十根铁线从远处飘来,将近之时,铁线一分为二,一半的铁线缠住周玲珑,一半的铁线拦向擎天。毛听松脸上没了轻佻的神情,紧抿双唇,双手拼命使劲。终于,将擎天和周玲珑拉开了一点距离。 擎天手中铁枪的半个枪头都插入了地下,周玲珑的手臂被铁枪划伤,鲜血缓缓流下。 周玲珑看着自己手臂被划伤,气得一脚挣开了推林,朝擎天踢去。擎天刚抽出铁枪,架枪格挡,被周玲珑一脚踢在枪杆上,连人带枪踢到了陶伏义这边。 揽月伸手一勾,将擎天扶下,对周玲珑的力道也感到有些吃惊,二话不说,连忙赶来相助推林翻雨二人。擎天站稳之后,也不想回去报仇,架海就在这里,二人素来极有默契,配合着向陶伏义攻去。 三处战团,打得不可开交。陶伏义,周玲珑,常延盛三人,每人对战三名辰从卫。逼得他们只能招架,周玲珑这边随着揽月的加入,打得最为吃力。 毛听松微微皱眉,这三人实力他多少有些了解,虽是指息境,不过也刚刚踏入而已,对付一两名辰从卫倒还可以,但是一次性对付三个,对他们来说都是十分吃力。 几根铁线刚从衣袖里探出,却猛然伸向背后,为自己挡下了几根细针。 “唐门还是一如既往地卑劣!”毛听松不满地说道。 “不是唐门,辰从卫摘星。”摘星站在一处树梢上,好似没什么重量,树枝仅仅有些弯曲罢了。 毛听松咧嘴笑道:“听说这次唐门也帮朝廷和我们楚湘作对,我没见到,可太可惜了。辰从卫的武功博天下之长,你这师父分明就出自唐门,让我来看看,唐门有没有什么新玩意。” “好。”摘星冷淡淡的一个字。 周围的羽林军们都看得蒙了,怎么突然之间闯入了这么多的高手?现在这情况,上也不合适,不上也不合适了… 众人交手的第一瞬间,观尘子就同微子二人就护住了身边的香莲儿和剑流云。两个墨影穿越一众士卒,来到了周子儒身边,一左一右架住了周子儒,飞身带到了稍远一些的安全地方。 “周相,陛下的辰从卫来了,快走!再不走,就是辜负当今陛下了!”观尘子对周子儒说道。 周子儒有些愣,刚刚周玲珑的出现实在太过吓人了,对于不会武功的他来说形同鬼魅一般。这还不像是自己手下的阴阳八子,他们虽也是来去无踪,但是好歹自己知晓,他们也不会故意吓到自己,这周玲珑可不会“怜香惜玉”… 周子儒愣神间,陶伏义跳脱开三人的包围圈,对着远处吹起了一个唿哨。唿哨刚刚吹过,撼山等人又将他团团围住,战了起来。 远处,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不仅是脚步声,树梢上,田野间,官道上,甚至于半空中,处处传来劲风之声… “麒麟弓全来了,快撤!”周子儒慌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脱战 周子儒带着羽林军离开了战场,军中除了一众战将外,就只剩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还算有些战力。 夜色又深沉了几分,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是天快要亮了。 麒麟弓地一帮死士围了上来,擎天等人就从三对一变成了各自混战。死士中既有庸才也有好手,有的人打得颇为轻松,有的人就斗得十分辛苦。而陶伏义三人,慢慢撤出战团,候在了一边。 “我等三人托大了,虽入指息境,可是根基尚不牢固。若是他们一上来就下死手,只怕我们也撑不到现在。”常延盛抚摸着下巴上的胡须,感慨道。 周玲珑的胳膊上,鲜血已经停止了流淌,衣服上倒还有鲜血的痕迹:“只是对你们没下死手。那个拿枪的混小子,上来一枪好险给我扎死,要不是毛听松…他人呢?” 毛听松此时和摘星交手,打得格外辛苦。本以为唐门长于暗器,短于近战搏杀,毛听松好不容易避开重重暗器,来到摘星身边。不料摘星竟从怀中掏出一把铁扇,将铁线寸寸割断,自己也险些被他一扇封喉。 “小子,你是不是学了野路子?唐门还有耍扇子这招吗?”毛听松避开一扇,闪到一边,两根铁线从袖口探出,交错而来,向摘星周身缠绕而来,将摘星绑了个结结实实。 “学多则不精,小子,这道理没人跟你说过么?”毛听松勒紧了手中铁线,一脸期待地看着摘星,他想看到铁线割裂皮肤,鲜血喷涌的画面。 “咯吱咯吱。” 毛听松有些懵:“怎么回事?血都还没出来,就已经勒到骨头了?” “比起我来,你这倒更像是野路子吧。”摘星的身影在毛听松背后响起,毛听松回头望去,身后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个摘星,一身锦服,轻摇铁扇。 “怎么会有两个…你是谁?”毛听松惊问道。 摘星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手中铁扇犹如一把钢刀,朝毛听松劈来。 “等下,等下…”毛听松双手衣袖的铁线仍旧缠着前面的‘摘星’,铁线不仅绑住了摘星,也变相地控制住了自己。一时挣脱不得,情急之下,伸出右脚向后踹去。 “哗啦”一声,毛听松的右腿被摘星的铁扇从大腿划到了脚踝,如此之长的一个伤口,真个血流如注。 毛听松望向自己面前,被自己缠住的‘摘星’耷拉下脑袋,露出脖颈间的关节,竟是木制傀儡! “不玩了!”毛听松主动挣断手中铁线,单腿跳起,就要逃走。 摘星也不追赶,从袖中摸出几根细针,朝毛听松的背后扔去。力道并不大,没有引起劲风,再加上毛听松受伤逃命,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几根细针实实地插入了后背。摘星见此情形,满意地轻轻摇扇,转身离开,加入擎天等人的乱战。 毛听松单腿赶路,速度倒也不慢,竟足足跑了十余里,遇上了率领大军赶来的葛辞风。 “情况怎么样?”葛辞风望着毛听松,第一句话就是询问前线战事,但是看着毛听松瘸着一条腿,血流如注的样子,心中一沉。 “他们那等残兵败将,麒麟弓都拿不下他们?不是说先拿下周子儒,敌军自破吗?”葛辞风皱眉问道。 毛听松喘了口气:“世子殿下,你是不知道啊…对方好生厉害啊,那辰从卫真不是盖的…刚刚要不是我出手,连周玲珑都死了,哈哈哈哈。” “辰从卫来了!?来了几个?”葛辞风急了,在京城,辰从卫给他带来数次威胁,要不是赵易执最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他一马,他绝对走不出京城。 “还来了几个?哈哈哈哈…十个都来了呗…都到齐了。幸亏这次麒麟弓都派上了,要是就他们三个…哈哈哈,全得死那里!”毛听松边说边笑道。 葛辞风有些怒了:“你说话就说话,笑个什么!吃了败仗很高兴不成?” “哈哈哈哈,我也不想笑,可不知道…哈哈哈哈…为什么,我就是想笑,根本停不下来…哈哈哈哈哈哈”毛听松嘴角咧得越来越大,没一会儿功夫,毛听松已经笑得腰都直不起来,索性躺在地上,笑得满地打滚。 葛辞风这时也发现了不对劲,吩咐左右道;“扶他起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世子殿下…哈哈哈哈,我应该是中了…招了…”毛听松一口气没接上来,歪头死了。 左右走上前,确认已死,吓得连忙倒退两步。也不知道毛听松是中毒还是内伤,总之离远点总没错。 葛辞风望着毛听松的尸体,脸色垮了下来:“够了,别装了,快起来,我们还有事要做!” 尸体没有回应。 葛辞风心中有些着慌,翻身下马,拔出了腰间长剑,向毛听松的尸体走过去。 “世子殿下,小心…”左右侍卫拦住了葛辞风,不让他靠近。 “闪开!”葛辞风挣开了左右侍卫,走到了毛听松的旁边,长剑指着他的喉咙:“霸业成就在即,我没时间跟你闹,快给我起来!” 毛听松依旧一动不动。 “我叫你起来!起来!”葛辞风举剑就砍,在毛听松的尸体上连砍几剑,鲜血慢慢流了出来。 左右侍卫见葛辞风如此失态,连忙上前拉住了葛辞风:“世子殿下,此处人多。切莫如此,让将士们看了寒心啊!” “起来…你起来…”葛辞风手中的宝剑被侍卫夺了去,身子软倒在地上,望着毛听松的尸体,无力地喊道。 二人自京城开始,便一路患难与共,若不是毛听松,葛辞风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活着回到楚湘。以前楚湘王府宅邸深重,高手如云,葛辞风根本没把毛听松放在眼里,直到他一路护送葛辞风回到楚湘大营,葛辞风才正视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 饿了有他,渴了有他,累了有他。甚至于刺杀楚湘王这样的大事,葛辞风稍微透露一点意思,毛听松也是二话不说,背起行囊便上路… “到现在,我都没有你的把柄,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起来,想要什么告诉我,我给你…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你得帮我杀了易小刀,杀了小皇帝,杀了周子儒…我还要娶何月儿,少不了你帮衬…”葛辞风旁若无人地絮絮叨叨。 左右急了,当即转身下令:“世子殿下有令,尔等退后十丈,没有命令,不准妄动!” 楚湘军默默退后十丈,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了,该看的不该看的也都看了。 一个死士死了,世子殿下坐在死士边,十分哀痛,仅此而已。 葛辞风就这样坐在毛听松的尸体旁,坐了许久。 天亮了,一轮旭日慢慢升起,朝阳照射在毛听松的尸体上,葛辞风看清楚了,确认无疑,的确是死了。 “来人,葬了。”葛辞风从地上爬起,阳光带来的一丝灼热感,让他恢复了一些理智。 左右侍卫招来一队士卒,抬起毛听松,正要询问葬在哪里。看着葛辞风的脸色,也不敢多问,连忙抬了下去。 “上马,继续追。”葛辞风面容冷峻,言简意赅,回到自己的战马旁,跳上战马,扯着缰绳沿着官道当先向前赶去。 架海铁枪扫过,逼退了两名死士,有一名死士躲闪不及,被铁枪扫中,摔出了几丈远。三名死士刚刚逼退,身后又冲上来一名死士,虽然及时躲闪,手上终究挂了彩。 架海看了一下周围,其他的辰从卫多多少少身上都已经带了伤。 “所有人撤退,藏云!”架海喊道。 架海话音刚落,辰从卫们便不再纠缠,纷纷脱离战团,甩下自己的对手,一齐向东撤离。 “想走?” “拦住他们!” “别让他们跑了!” 死士们刚刚准备跟上,藏云一个跟头翻到官道上,拦住了麒麟弓众死士的去路。 “架海!”藏云插剑回鞘,却不松剑柄,一手握鞘,一手持柄拦在了官道上。 架海双手舞枪,一路乱扫,从麒麟弓死士中舞出了一条生路,当然,身上又添了数道伤口。 “开始吧。”架海身上数不清的伤口,所幸都是皮外伤,看着吓人,实则没什么危险。 “雪落千山!”一声断喝,藏云长剑出鞘,人也消失在了原地。 “啊!” “怎么回事!” “快跑!” 死士众人良莠不齐,有的死士境界高,藏云刚一出招,人便逃离了此地。更多的死士没这么好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倒在了藏云的剑下。 陶伏义飞身再度进入战场,运起内力,一连扔出数个死士。常延盛年纪虽大,眼力却不差,起码看到了藏云的身影往来穿梭,也提剑进入战场,想要拦下藏云。 “铛!”藏云身影经过,一剑劈了过来,被常延盛挡下,冲势逼得他连退几步。常延盛正要缠住藏云,藏云已经消失不见了。 “后面!”周玲珑大声提醒,常延盛背剑在后,挡住了藏云的第二剑。这一剑冲劲依旧巨大,顶得常延盛又向前踉跄几步。 藏云并非故意专找常延盛,只是速度太快,藏云砍到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就这样,连续几剑下来,常延盛渐渐有些吃不消了。 “走!”陶伏义闪到常延盛身边,抓起常延盛就朝周玲珑扔了过去。 “噗。”就这一下的功夫,陶伏义腰间被划了一剑。这一剑,将陶伏义惊出了一声冷汗,忙不迭地跳出战团。 架海回头看了看远去的辰从卫众人,高声喊道:“藏云,走!” 藏云出现在架海的面前,劲风将架海的头发都险些吹乱了。 “好了,我们快走。”架海看着藏云迷迷糊糊的样子,知道他再一次脱力了,二话不说,扛起藏云转身就跑。 第三百二十六章 袭扰楚湘 “易小刀这个人啊,其实最好脾气了,你别看他有时候凶巴巴的,其实胆子小得很,你比他更凶,他就怂了!” “给,这种野果能吃,可甜了…呕,这个没熟,丢了吧…” “小心啊,注意脚底下,你万一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易小刀还不得扒了我地皮啊!” 别山山脉中,两个少女走在山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寻找着出路。 “何月儿,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弄点水来吧。”付情将何月儿扶到一棵大树下,搬来一块石头给她坐下。因为盛夏时节,树下还算干净,没有腐烂枯叶堆积在一起。 “你也歇会儿吧。”何月儿轻轻地说道。 付情咧嘴笑起来,一屁股坐在了旁边:“好姐姐你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可累死我了。”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何月儿没有接她的话,反问道。 “自然是去搬救兵咯,不然易小刀哪斗得过那位世子殿下啊?”付情脱口而出,忽地想起何月儿的往事,连忙捂嘴。 何月儿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到一样,继续问道:“你要去哪里搬救兵?” “还能去哪啊?自然是去找川蜀了。川蜀的那位火爆郡主和我有些交情,我去了她一定来!”付情胸有成竹地说道。 “哦。”何月儿应了一声,又沉默了。 付情拉着何月儿说道:“你这是干嘛,那些事又不是你的错,你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 “我没有和自己过不去…” “你有!你就有!这个时候该难过的应该是易小刀才对,而不是你!当然,他现在忙,没时间难过也情有可原…等他打败了葛辞风,谁还会记得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也别放在心上了。”付情宽慰何月儿道。 何月儿没有回答,好一会儿才幽幽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也喜欢易小刀吧…为什么帮我?” 付情被何月儿当场说破,也没不好意思,歪着头想了想,笑着说道:“喜欢他…所以帮你啊…哈哈哈,我就知道,其实你心里什么都清楚,跟明镜儿似的,那你这么久都不搭理他?” “他现在都是国公爷了,身边怎么会少了好女子?比如你,我看你就很不错,处处都为他着想。以后,他身边的好女子会越来越多,而我,不过是个没遵守三从四德的乡野女子罢了,在他身边,我觉得很…”何月儿说着,泫然欲泣。 “他都没意见,你倒先委屈起来了?他待在这边两年图什么?我听她们聊天,皇帝可没派易小刀过来,虽然是为了打败葛辞风,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吗?而且他先去南淮,后去东鲁,皇帝留你在京城,保了你多少次?那皇帝能是为了你吗?如果不是易小刀重视你,皇帝能把你留在京城?”付情的话像连珠炮一样,说得何月儿哑口无言。 何月儿岔开了话题:“就我们两个人,怎么走出这大山都不知道,你怎么找那位川蜀郡主吗?”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之前我和她见过一面,在她身上放置了我们问相阁独有的熏香。喏,有它在,不管多远,我都能找到她!”付情摊开手掌,手上出现了米粒般大小的黑色小虫子。小虫子抬头嗅了嗅,在付情的掌心上慢慢往西南方向爬去。 “接下来我们该往这边走!”付情指了指西南方向。 何月儿锤了锤腿,站起身来:“你在易小刀身上也放了这种熏香吧?” “嘿,这你都知道!不过说实话,我就是不放,也能找到他!至于为什么嘛,秘密!”付情狡黠一笑。 “易小刀真是好福气,竟然能遇到你…” “确实是好福气,不仅遇到我,还遇到了你!我拉你来的时候,你可什么都没问就跟我来了,又如此冰雪聪明,我要是个男儿身啊,我也要喜欢你了!”付情打趣道。 何月儿脸颊微红,再不理她,二人继续赶路。 …… 楚湘境内,黄城外。 “喂喂,你好了没有?这枪都是一样的,你挑什么啊?”萧宽望着挑挑拣拣的秦往迁,不耐烦地说道。 “朝廷的兵器就是不一样,这些枪比我之前用的好多了。行了,就这些吧。”秦往迁拍了拍手,指着地上的几十杆长枪说道。 萧宽看了看地上的一堆长枪,又望了望秦往迁:“这么多?你吃啊?带个几杆就行了!” “不行,几杆不够,就这些。”秦往迁摇头拒绝。 “你带这么多,那马都能被你累死,别挑了,我来帮你。”萧宽蹲下身子,随手抓起四五杆长枪,递给了秦往迁:“我说你力气这么大,枪法这么好,用这些木杆长枪做什么?打造一把自己的铁枪,那用起来多方便?” 秦往迁依旧摇头:“我没钱。” “嘿,新鲜!武定公的麾下战将竟然没钱,早就听说他之前在皖城做乞丐,抠门都抠到自己人的份上来了!”萧宽觉得很不可思议。 秦往迁的脸当即垮下,定定地望着萧宽,眼中有些怒意。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也不知道这武定公是什么样的人,值得你这么死心塌地的。你要是来我们羽林军啊,少说得是我这个位子。” “不稀罕。”秦往迁言简意赅。 “得,好心当做驴肝肺。”萧宽连连点头,回道问道:“都休息好了吗?兄弟们,该干活了!” 三千羽林军齐声应道:“愿听将军令!”虽然人人都已经压低了声音,可三千人一齐喊出,还是有些震撼,惊起林中不少飞鸟。 “走!”萧宽抓住马鞍,一跃上马,当先一步就朝黄城冲去。 秦往迁没料到萧宽如此急性子,说走就走,连忙伸脚一勾,带起七八杆长枪,背在身后。手中还拿了一杆,用枪杆猛抽战马后臀。战马吃痛,狂奔而出,秦往迁猛跑几步,一跃跳上马背。行云流水,后面的羽林军都看得呆了,没见过这种上马方式的… 黄城城门处,一群老卒守在城门边,城中精壮的男子都被葛辞风抽调去皖城前线,城中也只剩他们这帮老卒了。 “都是一帮老家伙,不带劲啊。”萧宽眼神很好,老远就看到了这帮老卒,咂摸着嘴巴,有些失望。 “你又不是来打仗的。”秦往迁在一旁提醒道。 萧宽连连点头:“说得也是,欺负这帮老家伙,名声传出去了也不好听。”随即回头对身后众骑卒下令:“如无阻拦,尔等不要肆意杀戮,进城之后宰了县官就走!” “是!”众骑卒回应。 黄城的老卒们还在懒洋洋地晒着早上的太阳,本该在家安享天年的日子,还要出来当差,这早上的太阳光就是他们唯一的乐趣了。 “哎,这什么声?莫不是地龙翻身了吧?”一名老卒感受到地面异样的震动,连忙提醒道。 “嗨,杨老头就你多心,地龙翻身?真阳山有那张真人,我们楚湘的地龙都得老实地卧着,哪敢翻身啊!”一旁的老卒不以为意。 “不对,这动静越来越大了!”这名姓杨的老卒察觉出了不对劲,连忙示警:“都别赖着了,快,离城门远点!”杨老卒高声喊道。 其余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根本没人注意远处奔袭而来的羽林军,一个个要么看向城墙,给墙上的同僚示警,要么擅离职守奔入城中,给城中的百姓报信。 “嗖!” 秦往迁马快,当先一人,越过众人,闯进了城中。 “…” “刚刚什么过去了?”几个老卒互相询问着,没人看清。 “哒哒哒,哒哒哒。”马蹄阵阵,千军奔腾而入。 几个老卒瞪大了眼睛,大白天一副看见鬼的样子…楚湘各城的兵马基本都快被抽调完了,这从哪来的这么一大帮的骑兵?待得眯眼细看,这才看清楚了… “朝…朝廷的兵马,快,快报告给县老爷!”众人慌作一团,三千羽林军冲劲正足,这时候根本无人敢上前阻拦。 待人马走净了,才有几个老卒跑进城,慌忙往衙门通报。 进了衙门,几个老卒看到里面的一幕,吓得连跪带爬地跑了出来。县官大人被人一枪钉死在了太师椅上,连脑袋都被砍下,不知去向,只剩一个脖子,还在汩汩地冒着温热的鲜血…几名还算身强力壮的衙役也被乱刀砍死,十分骇人。 “报…快报…报给王爷!” 黄城,孝城,随城…一日之久,诸城纷纷遣人传信葛辞风。周边的城池县官听说消息,早吓得四散而逃,不敢再待在城中。 “过瘾!太过瘾了!秦兄弟你是不知道,平日里在营中可把我憋坏了,这次出来,真是杀了个痛快啊!”萧宽拍着大腿,畅快至极。 “要一直往西走吗?”秦往迁回头望向东边,有些忧心忡忡。 “那当然了!我们来楚湘就是要把楚湘给搅乱的,不往西往哪?越西边越好,我恨不得杀到楚湘王府去,把刀架在楚湘王的脖子上,逼那葛辞风投降!”萧宽兴冲冲地说道。这计是他提出的,如今效果斐然,他越发地开心。 “我只担心回不去了…”秦往迁说出心里的担心。 “回去?要回去干吗?大丈夫,就得纵横四海,名扬天下!”萧宽星眸如火,一脸的期待。 第三百二十七章 贵人多忘事 周子儒率领不足两万的羽林军,在城外扎营,帅帐中,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陪坐在周子儒地两旁,暂时充当周子儒的贴身保镖。即便打不过麒麟弓众人,抵挡一阵也是可以的。 这是观尘子自己要求的,周子儒没有拒绝,同微子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陪着她一起。 “周相,前面就是皖城,不过只剩数十里了,如何不进皖城暂避啊?”谢锐阵来到周子儒身边询问道。 “不过只剩数十里了,进不进皖城,又有什么区别呢?”周子儒没了昨日阵前的那股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沉稳老练。 谢锐阵知道自己无法劝说周子儒,揖了一礼,说道:“还望周相不忘陛下重托,以自身安危为重。”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谢锐阵刚走,骆当东便来帅帐,拜见周子儒:“周相,已向汤帅传信,汤帅回复说不出一个时辰便可带兵前来接应。” “谁让你传信的?”周子儒听闻此话,一改刚刚沉稳老练的模样,变得有些愠怒。 “我…”骆当东被周子儒突然这么一问,再看周子儒的脸色,当即有些不知所措。 “自作主张,这里到底你是主帅还是我是主帅!”周子儒猛地拍了一下帅案,愤怒之情难以自控。 骆当东连忙拜伏于地:“属下僭越,还请周相恕罪!” 观尘子在一旁站起身,走到周子儒和骆当东中间,抽出拂尘在周子儒面前扫动两下。只这两下,周子儒便觉清气灌顶,有如春风拂面,燥热感都少了些许。 周子儒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怒气:“起来吧,下去准备,稍后随我迎接汤帅。” “属下遵命!”骆当东自然明白周子儒突然的态度转变和观尘子少不了关系,真阳山的人都是有能耐的,不然怎么会被先皇封为国教呢? 待骆当东离去后,周子儒沉声说道:“多谢道长。” 观尘子轻声说道:“事已成定局,周相不必过于挂怀。” “唉,已成定局…”周子儒轻声叹气道:“武定公二出京城,就为朝廷勾回了南淮和东鲁,我半生准备,陛下鼎力支持,却落得个如此结果…” “南淮和东鲁回归朝廷,那是势在必行,武定公气运加身,成事虽在人,却也有天助。周相对上楚湘,天时地利均不在此,唯有人和。周相能做到如此地步,已是难能可贵了。”观尘子接着劝慰道。 “不错,何况我等还未败退,那个什么汤帅手下不是还有十万兵马?周相可再重振旗鼓。”同微子也起身相劝,二人随羽林军一起出生入死,军中的一些情报信息自然也没有对他们保密。 周子儒默然无语,可是从他握紧的拳头中,仍可看出他心中的不甘。 “若是周相捐躯此地,不知…周家列祖列宗,会作何感想?是欣慰周家有如此刚子烈孙,还是气恼心态不佳,难成大事?”观尘子游历人世,见多识广,见好言相劝收效甚微,便故意说出周家列祖列宗相激。 只此一语,周子儒犹如当头棒喝,醍醐灌顶,愣神了半天。良久,才起身作揖:“多谢道长提点。” 观尘子回了一礼,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聪明人不需要说太多,关键一句话说到位,接下来就让其慢慢想就是了。 三人刚刚坐定,谢锐阵又匆忙进来汇报:“周相,不好了。葛辞风率兵追来,离我军不足五里!片刻即至,还请周帅动身…撤进皖城!” “好快的速度啊。”周子儒赞了一声,因为刚刚观尘子的话,这次他倒是从善如流,起身下令:“传令拔营,撤回皖城。顺便火速传令,令汤帅派兵前来接应。南路水军在江上往来航行,以作疑兵,北路…就不必了。” 北路张羽身死,周子儒已获知消息,若是再派人去,士气就先逊了一筹,无异于抱薪救火。 谢锐阵听到周子儒下令,本不抱希望的他闻言心中一喜,若是周子儒执意不走,他们也没奈何。等葛辞风带兵追来,大家唯有战死一途。不然就算他们侥幸逃回皖城,失了周子儒,他们的官运是肯定到头了,至于性命,那就得看皇帝陛下那天的心情好不好了。 “是,属下即可去办!”谢锐阵颇为欣喜,离开了帅帐。 谢锐阵离开之后,帅帐再次被掀开,这次挤进来了一大帮人,原来是断后的辰从卫赶到了。 “有劳诸位解围!”周子儒对着众人拱手道谢。 众人连忙拱手回礼:“陛下有令,令我等务必保护周相安全。还请周相即刻动身,随我等返回皖城。” 周子儒对着众人一一看去,众人刚刚经过半夜血战,几乎人人挂彩,藏云更是虚弱至极,只能被擎天架海两人搀扶而行。 “诸位好意,本相心领了。但本相身为一军主帅,即便打了败仗,又岂有抛弃兵将的道理?还请诸位自去,本相绝不独自逃生!”周子儒直言回绝。 周子儒身为大启文相,地位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辰从卫们到底属于皇帝亲卫,身份上到底还是不如文相尊贵。周子儒的话虽然坚决,但是救命之恩,对待辰从卫等人已是相当客气了。 “周相,得罪了!”翻雨推林二人才不管什么主帅副将的,皇命大于天!二人此时就要上前,准备强行带走周子儒。 “干什么!”观尘子一步闪到周子儒身前,拦住了翻雨推林二人,柳眉倒竖:“你等身为辰从卫,要以下犯上吗?” “我等也是奉陛下命令行事,还请道长不要再为难我等!”擎天抢先说道。之前他们在京城捉拿方乾龙,也是观尘子二人从中作梗,如今见到二人,众人都有些愤懑。 观尘子一步不让:“此去皖城,不过数十里,眨眼便至,如此你们都护不住周相吗?若当真护不住,不必你们出手,我师兄弟二人挡住追兵便是了!” 同微子心中无语,你干什么都要把我扯进来!走到观尘子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角,观尘子轻轻挣脱,就是不让。 双方眼看就要发生冲突,一名小校闯入帅帐,见到这么多的人,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单膝跪地,汇报道:“周相,楚湘军先锋部队离我军不足三里,谢将军带兵前去阻拦,令末将来护送周相返回皖城!”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事已急,周相,快随我等离开,昔日汉高祖连妻儿都可舍弃,才成就一番霸业。望周相以古人为鉴!”架海的肚子里稍微有点墨水,知道引经据典。 周子儒正要开口,忽地从帐外飞进一只白鸽,落到了帅案上,“咕咕”地叫着。 “来了!”周子儒一把抓起白鸽,顾不上风采气度,略显粗暴地在鸽子腿上拉扯着,摘下一个竹筒,倒出一张纸条:“已至楚湘,地覆天翻!” “好!好!好啊!哈哈哈哈!!!”周子儒见到纸条,旁若无人地狂笑起来。 众人不解:“周相这是怎么了?”推林和翻雨二人等不及了,绕过观尘子就要带走周子儒。 “谁敢动周相!”观尘子和同微子心有灵犀,二人同时拔剑,拦在了推林和翻雨身前,两个墨影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二人背后,一瞬间二人便被围了个结实。 “都别争了,不出一日,楚湘自退!”周子儒笑着说道:“此战我军大胜!还望诸位随我出营迎战楚湘!”周子儒又恢复了指点江山,意气风发之态,刚刚狂笑之后,面色也更显红润。 “周相,对方尚有七万大军!我军还剩不足两万…”擎天在一旁提醒道。 “七万大军又如何?只需坚持片刻,皖城兵马即可赶来接应。到那时,楚湘自退,我军可获全胜!”周子儒意气正盛,说话也变得铿锵有力。 “行了,都别说了。随我出营。”周子儒率先向帐外走去,留下一帐的人彼此对视,心有顾虑。 擎天看向架海:“如何是好?” 架海思索片刻,缓缓说道:“周相到底是军中主帅,他说可胜,或许真的有反败为胜的机会,我们此时若强行带走他,只怕保住了周相,保不住皖城…先随周相看看,若是局势不对,藏云你带周相走,我等掩护你,定不负陛下之命!” 藏云点头道:“好,容我暂歇片刻。”一众辰从卫之中,唯有藏云轻功最快,若是全力赶路,别说辰从卫,整个天下也没几个人能追得上他的。 众人商议已定,虽是负伤,却还是掀开布幔,追随周子儒而去。 “他们还是可以讲道理的嘛,你别每次都那么凶巴巴的不行?”同微子望着离帐而去的辰从卫们,对观尘子说道。 观尘子一改众人面前的庄重严肃,白了同微子一眼,拽着他就往外走去。 “还有啊…你别干什么都拉着我行不行…”同微子话还没说完,已被拽出了帐外… …… “这是哪啊…”易小刀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打量着四周。 倒塌的佛像,密布的蛛网,还有厚厚的灰尘,这分明就是一处破庙里。李定星躺在他的身边,易小刀连忙查看他的伤势,所幸,除了一些擦伤外,并无大碍。 “你醒了?吃点东西吧。”一名少年郎从帐外走入,手中拿着几条烤熟的肥鱼,直冒热气,冷言冷语地递给了易小刀。 “你是?”易小刀望着此人,迟疑地接过了鱼,却是没有下口。 “哼,贵人多忘事。”少年郎扭过头,没好气地说道。 第三百二十八章 眼中钉 “我们见过面吗?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你是谁了…”易小刀摊手无奈地说道。 少年郎只着普通百姓衣服,粗布麻衣,不算干净,倒也还齐整。一头黑发束在脑后,扎起了一个高高地马尾,看起来十分干练。 “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少年郎冷冷地说道。 易小刀见对方态度冷漠,本想豪言一句“君子不吃嗟来之食”,可是终于没忍住,抓起烤鱼就大口地吃了起来。 “壮士,大恩不言谢,你要什么?我易小刀来日必定报答!”易小刀输人不输阵,嘴上啃个没完,还抽空说些漂亮话。 “鱼,十两银子。”少年郎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语气。 易小刀动作一滞,随即又大口啃了起来:“十两,太贵了。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好,十两就十两!不过我现在身上没带…” “不用,你付过了。”少年郎起身走出破庙,留下了让易小刀摸不着头脑的这句话。 易小刀望着少年郎离去的背影,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 “啊!终于走出来了!”付情抱着何月儿又跳又笑,何月儿望着她开心的样子,想起了三年前和易小刀,香莲儿三人走出大山的情景。当时香莲儿也是如此,说着一样的话,开心得不得了。 一转眼,三年眨眼便过,物是人非… “走了,我的大小姐,没时间伤春悲秋了!快,跟我来!”付情一把抓起香莲儿,就往英城方向而去。 二人没走出多远,迎面就看见两个干瘦猥琐的汉子,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躺在田埂上。见付情和何月儿赶路,两人一左一右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哟,两位小妹妹,这是要去哪儿啊?”留着山羊胡子的邋遢汉子笑嘻嘻地问道。 “跑这么急,也不怕它们四个掉下来啊?来来来,哥哥帮你们托一下,你们好歇一歇啊!”另一名无须的猥琐汉子说着就坏笑着伸出手,向二人胸前探来。 “哎哎哎,我说…四个,你两只手托得过来吗?怎么好事从来就不想着我呢!”邋遢汉子有些不满,踹了猥琐汉子一脚,猥琐汉子也不在意,满眼都是四只小白兔。 付情一把拽过何月儿,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嘟嘴笑着说道:“我这妹妹都平成这样了,你们也喜欢啊?” “哎!平点没事!哥哥陪着一起从小玩到大啊!”邋遢汉子将猥琐汉子推搡了一把,笑着接过话头说道。 数百里外,正在啃鱼的易小刀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思卿剑兀自嗡动起来,震颤不已,剑器几欲脱鞘而出。 “易小刀,你吵什么啊…”李定星被思卿剑的颤动吵醒,拉过易小刀埋怨道。 “就一条,没了,我吃完了…”易小刀连忙往嘴里塞了最后一点鱼肉,一点也没给李定星留。 “好啊!吃独食,我特么打死你,给我吐出来!”李定星扑到了易小刀身上,二人打闹着滚在地上。 “啪!”窗户突然传来一阵爆裂声,二人惊起抬头望去,本就破烂不堪的窗户上又出现了一个大洞。易小刀这才看到,自己的思卿剑…不见了。 付情拉着何月儿一路奔逃:“爹不是骗我的吧…怎么还没来啊!” 两个猥琐汉子常年缺乏劳动,身子虚得不行,跑起来速度竟然根本不比二女快多少,甚至跑几步还得歇上一歇,好半天也没吃到这嘴边的天鹅肉。 “我说你们…你们跑什么啊?我们又不会吃了你们…你们陪我们哥两个乐呵乐呵,我们不能亏待你啊!”二人眼见难以追上,开始花言巧语起来。可是这在他们看来十足的好话,却让付情和何月儿觉得恶心至极。 “来嘛,这就跑不动了?可别我们姐妹俩让哥哥们乐呵了,你们反倒没让我们快活啊!”付情性子贪玩,见二人体力不过如此,忍不住出言嘲讽。 邋遢汉子淫笑道:“嘿嘿,行…逗哥哥玩是吧?等哥哥逮着你了…让你好好地玩…” 二女一路奔逃,何月儿心中着慌,现在的她对于觊觎自己的男子格外敏感,何况还是这么丑的两个,一路跑着没注意脚下,被一块石头绊倒,摔在了地上。 “月儿,你没事吧!”付情赶忙来扶,何月儿挣扎几次都没爬起来,再看腿上,膝盖处摔出了一大片的淤青,眼瞅着肿胀起来。 两个猥琐汉子见何月儿摔倒,脸上早已笑开了花,大笑着扑了上来。 “嗡~~~!”天外一道亮光,犹如繁星坠地,直冲付情而来。 “哈,来了,爹没骗我!”付情伸手以待,那物径直飞来,仿佛有灵智一般,直接飞到了付情的手中。 思卿剑! “斩!”付情扭步旋身,一剑斩向邋遢汉子,邋遢汉子的手臂被齐肩斩下,掉落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邋遢汉子抱着自己的断臂,痛苦哀嚎起来,跌倒在地上,满地打滚,血如喷涌。 鲜红的血液刺激到了猥琐汉子,他吓得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怎…怎么回事?她怎么有剑?” 付情望着手中的思卿剑,开心不已:“爹果然没有骗我!哈哈哈哈!” 何月儿望着雀跃的付情,有些发愣,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易小刀的思卿剑会出现在她手上。 “二位哥哥,不是要让人家快活快活吗?来啊~人家现在就想要快活快活呢!”付情举着思卿剑,一步步走了过来,刚刚还甜甜的笑容,此时落在二人的眼里,竟显得有些狰狞。 “不…不,不快活了…不想要快活了…”猥琐汉子转身就要跑,邋遢汉子用独有的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裤脚,痛苦哀嚎道:“狗哥,狗哥,救我,别丢下我!她会杀了我的!” 猥琐汉子才不去管这独臂的同伴,一脚将他的手踢开,就要逃离这里。 一把纸扇旋转而来,将这猥琐汉子击倒在地,猥琐汉子还没反应过来,正想爬起时,被一男子一脚踩在了胸口:“大白天的竟然有流星,真是稀奇,你们谁看到流星了?” 付情见此人一把纸扇便击倒了这猥琐汉子,心知对方武艺不俗,悄悄将思卿剑藏在背后,慢慢扶起何月儿,想要悄悄离开。 “两位美人儿,请问…你们看到那流星了吗?”男子嘴角含笑,“啪”地一声展开了自己的纸扇,扇面上,乃是一副美人图。 “没看见。”付情言简意赅,说完拉着何月儿就要离开。 男子轻摇纸扇,笑道:“姑娘断人手臂,难道就这样像个没事人一样离开吗?以姑娘的力道应该不足以砍断男子手臂,此剑定是神兵,借我看看可好?”男子在猥琐汉子的胸口上重重踏了一脚,竟将他活活踏昏了过去。解决了猥琐汉子,这才缓步向付情走来。 “唐云鹤!我一会儿不盯着你,你就在这里泡妞!你还真有本事啊,哪里都能找到年轻姑娘!”一名女子揪住了男子的耳朵,娇喝起来。 “喂喂喂,疼疼…我不是来找女人的,刚刚那道亮光你又不是没看到…这里有武林高手,我来会会而已,松手啊…”唐云鹤握住了女子的手,不让她再施力,疼得挤眼皱眉的。 “郡主,我们又见面了!”付情见到女子,主动打起了招呼。 女子正是川蜀王的独女,彭婴儿,为人脾气火爆,乃是川蜀王彭氏祖传的特点。 彭婴儿听到呼唤,扭头望向付情,瞅了几眼,将付情认了出来:“是你!你怎么在这?” “我来这里自然是为了寻郡主啊。” 彭婴儿看见了何月儿腿上的伤,向付情问道:“你朋友?先进城再说吧。” 付情手持思卿剑,扶着何月儿随彭婴儿向英城走去。原来,二女不知不觉间,竟已走到了英城的城外,付情以为还要再走个几天几夜呢! “上次来劝说我出兵,我出兵了,这次来又是当说客的?想要说些啥?”彭婴儿玩味地看着付情。 付情望着一旁鬼头鬼脑,不停打量她们的唐云鹤,笑着说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郡主你吗?” “问相阁向来只对江湖上的高手感兴趣,我的武艺,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能被问相阁注意到,真是三生有幸呢。”彭婴儿自嘲笑道。 “这次来…还是劝郡主出兵的。”付情一脸认真地说道。 “我不是出了么?从川蜀赶到这里,千里迢迢,人力财力不计其数,还要本郡主怎么样?”彭婴儿没好气地说道。 付情笑着说道:“郡主出了兵是不假,只是…郡主想要左右逢源的心思天下皆知。是时候该决定站在哪边了吧?” “两年了都相安无事,急什么?”彭婴儿显然是还没决定好。 “两年了相安无事,那是因为两年来楚湘和朝廷势均力敌,郡主自然可以左右逢源,可是如果现在还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只怕两边都落不得好吧?” “付姑娘危言耸听了吧?”彭婴儿满不在乎地说道:“双方势均力敌,我川蜀可以左右逢源不假,可是两边一旦分出个高下,那局势不是更加明朗了吗?”言下之意,择优者投。 “等到那时候,川蜀可就是眼中钉了哦!”付情说着,望向了一旁的唐云鹤,因为他的手中摸出了几根细针。 第三百二十九章 彭婴儿的决定 “你知道些什么?”唐云鹤冷冷地盯着付情,眼神中充满了忌惮。 “没什么,不过是…唐门弟子帮助朝廷兵马,攻打楚湘罢了。”付情说得极为轻松。 唐云鹤冷笑道:“哼,胡说八道,我唐门弟子与川蜀彭氏共进退。彭郡主按兵不动,唐门又岂会轻易出马?” “哦?是吗?唐门一千弟子,早就在朝廷的兵营之中了,要不了多久,楚湘就会知道,你们还打算瞒到什么时候?真是自欺欺人!”付情准确地报出了唐门地一千弟子,此话一出,惊出了唐云鹤的一身冷汗。 唐云鹤眼神乱扫,脑中急转,他不知道付情是真的知道些什么,还是故意来诈他的。 付情显然是得了些父亲付青松的真传,一语道破了唐云鹤的心思:“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怎会冒险翻过这连绵的别山呢?” “不错,唐门弟子是我派往朝廷之中的,你问相阁的情报天下无人能及。可是葛辞风又不会知道,如果他知道了,那就只能是你们问相阁走漏的风声,我奉劝你们,别自找麻烦!”唐云鹤恶狠狠地威胁道。 付情却是笑道:“唐门弟子丰神俊朗,风流之姿天下闻名。扮狠…呵,可是吓不倒人的哦。我这消息的确是我阁中传给我的,可是唐师兄,你派唐门去相助朝廷对抗楚湘,还不想让楚湘知道,这可能吗?” “二师弟老实敦厚,绝不会乱来!”唐云鹤信心十足地说道。 “唐云松的确老实敦厚,也不爱锦绣华裳,在唐门之中属于异类。可是与其他唐门弟子不同,唐云松,明辨是非,知晓对错,你当真了解你这个二师弟吗?”付情反问道。 唐云鹤被付情说得一愣,哑然失笑道:“你莫不会以为只凭明辨是非这一点,二师弟就会背叛师门吧?” “不是背叛师门,恰恰相反,而是搭救师门。楚湘区区一藩之地,如何与朝廷抗争?纵然兵法精妙,又能如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没猜错的话,楚湘已经来找川蜀…借粮了吧?”付情说着望向彭婴儿。 彭婴儿一听到“借粮”,当即脸色惊变:“你在我川蜀中安插了细作!?” “我们问相阁只对江湖之事感兴趣,庙堂之事并不关心,没那么多人手到处安插细作。只是江湖上发生的事,我们一定会关注到。借粮一事是我自己猜的,两军相拒两年之久,楚湘的青壮男子皆在军营,除了向川蜀借粮,我想不到楚湘还有别的办法解决粮草问题。”付情坦然说道。 “报!禀报郡主,门外有人自称楚湘来使,请求进见。”一名士卒进入大堂禀报。 “呵,说曹操曹操到。”付情洒然一笑,等待着彭婴儿的安排。 彭婴儿脸上几经变化,好一会儿才恢复淡然神色:“唐师兄,你带他们先避一时。” 唐云鹤点点头,望向了付情。付情也不拖沓,起身扶着何月儿就向后厅走去。 “请他进来。”彭婴儿吩咐道。 士卒离去,很快便领着一个高瘦的男子进入厅中,此人,便是朱策。 “楚湘朱策,拜见郡主殿下。”朱策进入大厅,一个长揖见礼。 “朱策?足下莫不是南淮朱氏的那位朱族长?”南淮之事,彭婴儿早就有所耳闻。 朱策被人掀开老底,脸颊微红:“在下祖籍确在南淮。” “请坐,朱族长今日以楚湘使节的身份前来,看来传言不虚了。” “皆是陈年往事,郡主见笑了。今日前来,是奉楚湘世子之命,想向川蜀借些粮草,还望郡主念在两藩之谊,施以援手。”朱策不愿提起往事,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彭婴儿捏紧了粉拳,咬着牙将朱策的话提炼得精简至极:“借粮?” 朱策点头道:“不错,楚湘军和朝廷兵马相持已久,朝廷兵马早已疲惫不堪,假以时日…” “你们楚湘借了几次粮!每次都是有借无还,还有胆子来借?”彭婴儿猛拍桌子,气得站起大声吼道。 唐云鹤听到彭婴儿吼声,连忙从后厅赶出,第一时间来到彭婴儿身边,生怕她有什么不测。 “郡主殿下…”朱策早就听说川蜀王彭氏一脉脾气暴躁,却不知道暴躁到这个地步,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彭婴儿一把拨开阻拦的唐云鹤,指着朱策的鼻子骂道:“朱氏盘踞南淮,长达千年之久,汝不思家族兴盛,举家西迁,弄得族人背井离乡,今日还有脸面为使,来我这里借粮!?你好大的胆子!” 唐云鹤苦笑着小声劝道:“我的郡主啊,你这都说得哪跟哪啊?人家族中之事你提出来干嘛?” “如何提不得?如此无皮无脸之人也敢为使?楚湘的人都死绝了吗?”彭婴儿自小就被川蜀王似男儿一般教导,骨子里多少还有一些宗族家业的责任感。见到将朱氏弄得破败不堪的朱策,已是不悦,听闻对方欲要借粮,气得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朱氏一族在楚湘虽然已经势微,可是朱策到底是一族之长,平日里逢迎客套,从不曾撕破脸皮,今日被彭婴儿这样指着鼻子骂,想起楚湘的遭遇,葛辞风的嘴脸,气得也拍桌而起。 “川蜀又怎么样?能有什么大能耐?皆是碌碌无为之辈!十万兵马出蜀,未张一弓,未放一箭。若是早些联手,江山早就易主了!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对我大呼小叫,朱家立世的时候,大启都还没出来呢!哼,脾气倒是大得很,缩头乌龟…”朱策没有忍住,亦是破口大骂。 唐云鹤也不回头看,随手一挥,几根细针脱手而出,直射朱策身上几处死穴。朱策瞪大双眼,倒退两步,撞倒一片桌椅,摔倒在地,死不瞑目。 “什么东西,也敢大呼小叫的。”唐云鹤皱起好看的秀眉,仿佛随意拍打掉了一只扰人的苍蝇一般。 彭婴儿被朱策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浑身乱颤。唐云鹤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扶定在座位上:“没事没事,有师兄在这。你心肺不好,不要动气。” “师兄…”彭婴儿小嘴一咧,抱住唐云鹤嚎啕大哭:“他们欺负人…我们自己都快没粮食了…还来借,不借就要打我…”此时的彭婴儿没了那股郡主风采,委屈得像个小姑娘一样,趴在唐云鹤的怀里大哭起来。 “呀,来得不是时候,走走走,回去回去。”付情从后厅赶来,探了探脑袋,又拽着何月儿准备退回去。 厅外,一队士卒听到响动也赶来查看情况,唐云鹤挡在彭婴儿面前,轻轻捂住了彭婴儿的嘴巴,让她哭声不会过于显大:“没事,把这尸体丢出去。” 士卒们抬起朱策的尸体就向厅外走去,甚至于被撞倒撞坏的桌椅都重新搬过来一套,自始至终都对唐云鹤和彭婴儿二人有些亲密的行为视若无睹,司空见惯。 川蜀王的郡主和唐门的大弟子唐云鹤来往密切,川蜀人人皆知,甚至很多人包括唐门掌门,川蜀王在内,都希望二人能够喜结连理。他们两人倒是先不同意起来,问起缘由,又都说不清楚。 “给我回来!”唐云鹤轻声喝道,说的自然是准备缩回去的付情、何月儿二人。 “啊,抬走了?看,我说得没错吧?一准又是来借粮的!”付情摊手摇头,一副尽在自己预料之中的样子。 唐云鹤此时也已经没了脾气,毕竟都被付情说中了,再嘴硬也没用。 “现在好了,人是你们杀的,和我没关系啊。我只是好心过来给你们提个醒,你们把楚湘使节杀了,这下好了,梁子结下了…”付情絮絮叨叨地说着。 彭婴儿慢慢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轻轻推开唐云鹤:“人是我杀的,楚湘要是来找我算账的话,就让他们来就好了。我不怕他们!” 唐云鹤轻轻拍了拍彭婴儿的肩膀,对付情说道:“你们问相阁对于武林之事,洞若观火。我那二师弟的脾气秉性都早已摸透,真让人害怕。那么现在,我那些师兄弟们怎么样了?你们可有消息?” “你们自己没探子吗?什么都来问我,问相阁的费用可是不低的!”付情白了唐云鹤一眼。 “行,你们不急,我们也不急。我不信你翻山越岭跑来就是来提个醒的。不合作我们一拍两散。”唐云鹤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主。 付情正要强辩,忽地一只纯黑色的鸽子从厅外飞来,在彭婴儿头顶旋绕一圈,落下一张纸条,便向厅外飞去。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唐云鹤自认为若是不留神,自己怕是都留不下这只鸽子。 “消息来了。唐门弟子随羽林军出战,不过千人,竟也拦下了万名丐帮弟子,好本事…” “后来呢?”唐云鹤有些着急。 “后来,丐帮帮主姜荣身死…丐帮帮主死了?”付情有些难以置信:“双方混战,唐门弟子为求自保,已脱离战场,往英城来了。” 唐云鹤松了好大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朝廷和楚湘的胜负在他看来,根本没有这帮师兄弟重要。若不是朝廷和楚湘两边逼迫甚急,他也不会让师兄弟们出去冒险。本欲自己亲自前往,可彭婴儿这边也不能离了他。 “师兄,我想好了。”彭婴儿眼神坚定地望着唐云鹤,轻声说道。 唐云鹤有些不解:“你想好什么了?” “兵发皖城,攻伐楚湘!”彭婴儿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第三百三十章 皖城援兵 羽林军军营外,谢锐阵带领三千羽林军,正在拼死阻挡楚湘军,不时派遣士卒入营,催促周子儒撤向皖城。 “谢将军,兄弟们快顶不住了,周相现在应该已经走了,您也快走吧!”一名战将浑身是血,提着一杆断枪来到谢锐阵身边,催促道。 谢锐阵望着楚湘军连绵不绝的军势,叹了一口气:“走只怕是走不掉了,只要周相无事,我也算对陛下尽忠了。” “谢将军,您家中公子尚幼,不得不回。不似我等,孑然一身,正是上报国家之时!”这名战将说着将手中的断枪丢弃,接过士卒递来的长枪:“末将愿拼死断后,为谢将军谋求一线生机!” 谢锐阵还未说话,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从军营后传来:“生死与共岂不更好?” 谢锐阵惊讶地回头看去,看清来人二话不说拨马就赶了过来:“此地危险,速退!”他甚至不敢称呼这人名讳职位,生怕被对面楚湘军听了去。此人便是周子儒。 周子儒见谢锐阵拨马赶来,心中微微一股暖意,却是摇首说道:“谢将军不必惊慌,我们已胜券在握了。” 谢锐阵心中发狠,从马上探出身子,就要伸手就抓起周子儒,想要将他拉上马背,带其逃命。 周子儒见谢锐阵没有减速的意思,微退半步:“谢将军…切莫…” 战马交错而过,周子儒安稳地站在地上,吓得闭上了眼睛。谢锐阵则被两道墨影从马上架起,被拖到了一边。 “谢将军,军营之中最为忌讳以下犯上吧?此事我等方外之人亦是知晓。”观尘子一脸愠怒地看着谢锐阵。 周子儒转身对观尘子抱拳:“道长息怒,谢将军也是一时情急。” “周…”谢锐阵被两道墨影架住,又不敢高呼,急得不得了。 葛辞风骑马立在对面,早就派了哨探在羽林军军营四周,自己也一直远远眺望营门口,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立刻知道。此时周子儒出营,如何逃过他的眼睛。大手一挥,陶伏义三人便带领一帮麒麟弓死士,潜入了乱军之中。 “周相,他们来了。”架海等人跟在葛辞风身后,轻轻给葛辞风提醒道。 “拖上片刻,汤帅很快就来!”周子儒咬牙说道。 “周相,还请跟紧藏云,若势不妙,第一时间撤离。”赵易执给辰从卫下达的命令,底线就是要周子儒活着回京。 周子儒点头答应:“我知道。” 二人还在说话间,只见一条长鞭犹如灵蛇一般,从乱军之中伸出,直朝周子儒而来。 揽月抢先一步伸手勾住周子儒的腰身,将他挽了回来。翻雨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长鞭:“鬼鬼祟祟的,出来!”用力一拽,长鞭纹丝不动。 “松手!”架海连忙大喊,可是晚了一步,翻雨反被这条长鞭拖入乱军里面,不见了踪影。周子儒身边,纳风和推林两人一跃而起,也不管脚下的是楚湘军还是羽林军,径直踏人而过,向翻雨的方向追去。 “救了人立刻回来!”架海对二人的背影喊道,也不知道他们听见了没有。 “刚刚要不是揽月和翻雨联手救援,被拽进去的恐怕就是我了…”周子儒虽然胸有韬略,可终究年轻了些,这条长鞭已经给他吓出了一身的汗。 架海看着周子儒,虽有些气恼他的固执,可是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 “嗖”一道剑气劈波斩浪一般,劈开面前混战在一起的众军,径直朝周子儒斩来。 撼山踏出一步,拦在了周子儒的面前,猛力一刀挥出,一道凌厉刀气向剑气迎去,相撞之后,掀起一阵气浪,将周围的士卒全部震开。 “一群老鼠。”撼山不屑地吐了一口沾血的唾沫,明显是有伤在身。 “老夫也不喜欢藏头露尾的,他们非要如此,呵呵。”常延盛顺着被劈开的道路走了过来,左右士卒见识到了刚刚那一剑之威,此时纷纷避让。 “为老不尊,再走一步,你得死!”撼山出声威胁道,裂江也扛着大斧向前迈出两步,气势骇人。 常延盛无奈地摇了摇头:“有命在身,不得不为之啊。” “你和这老不死的废什么话!”裂江拖着大斧就朝常延盛冲去,撼山也拖刀紧随其后。二人所过之处,地上出现两道被拖行的深沟,触目惊心。 观尘子望向同微子,同微子轻轻摇头,之前打不过,现在上了,还是打不过。 擎天站在周子儒身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对着天际吹响了一声口哨。两只老鹰在林中展翅而来,盘旋上天。还没飞上半空,两只鹰掉头直往周子儒扑来,同时伸出了两只如铁钩一般的利爪。 “怎么回事?”架海皱眉看向擎天。 擎天抓起铁枪,凭空舞了两圈,蓄力一枪朝周子儒方向砸下。 “你疯了?”架海正要举枪去挡,忽见一人从周子儒身边跳开,伸手欲擒下两只老鹰。两只老鹰倒也聪明,见人有了防备,再不过来,调转方向盘旋上天。 此人正是陶伏义,不知何时换上了羽林军的盔甲,潜伏在了周子儒的身边。刚刚十名辰从卫齐聚周子儒身边,他不敢动手,没想到辰从卫刚去五人,他就被发现了。等他察觉之时,擎天的铁枪已经砸了下来,他只能抽身而退,功亏一篑。总不能为了葛家的霸业,把自己的性命和一身修为都搭上。 “辰从卫不是从不离京么?就这么出了京城,不怕小皇帝在宫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陶伏义摘下头盔,随手丢掉,又慢慢卸下身上的盔甲。 擎天收回自己的长枪,没有立马冲上,而是紧紧地守在周子儒的旁边,寸步不离。 架海微微有些汗颜,自己刚刚不仅没有察觉到埋伏在身边的陶伏义,甚至竟然还怀疑擎天。不过二人自小相熟,擎天也毫不在意。架海打起精神,提防着陶伏义。 摘星站在两人身后,默不作声,趁陶伏义卸甲之时,夹缝里投出几枚细针,针针死穴。 “喂!太卑鄙了!”陶伏义察觉到了细针射来,来不及卸甲,伸手抓住身上盔甲,用力一拽,顺势将射来的细针全部扫开:“朝廷的人这般下作的吗?” 辰从卫等人都察觉到了摘星的动作,暗器投射,自然是越隐秘越好,均对此不以为意。 “上!”陶伏义也没指望对方和自己打口水仗,而且拖得越久,对自己来说才是越不利的。随着他一声令下,周子儒周围瞬间暴起近百人,皆是麒麟弓死士,武功好手,全部冲着周子儒过来了。 “藏云,准备!”架海提了个醒,闭目凝神片刻,缓缓睁开双眼:“观落雨!”近百名麒麟弓死士的一举一动,皆在架海的眼中,清晰明了。 架海倒提铁枪,一扎一刺,简单的招式,却根本没有麒麟弓死士能躲得过架海的枪尖。即便有好手躲过了,一枪不中,那就再补一枪… 在架海的铁枪刺击下,已有六七名死士倒在了他的面前。可是麒麟弓死士毕竟人数众多,也有人发现了架海的招式凌厉,当即就有四五人分出,专为对付他而来。 “喂,你的眼睛坚持不了多久的!”擎天急得朝架海大喊。架海充耳不闻,这时候他可就管不了许多了。 擎天也没工夫去操心架海,麒麟弓死士已经冲到自己的面前了。他抡起铁枪,当先一枪,便将三名麒麟弓扫飞,落地后没了动静。就这一下,脏腑破碎,筋骨断裂是肯定的了。 “走吧。”摘星扭头对身后的藏云说道,双手用力一扯,几道丝线带起,周围四名羽林军被丝线绑缚,扯到了他的面前,这些都是他早早暗伏在军中的木制傀儡。摘星持铁扇缠住铁线,将羽林军傀儡的胸甲扯开,无数细针登时射出,足足有数十名麒麟弓没有防备,被射倒在地。 揽月也抢步上前,一起阻拦麒麟弓死士的突袭。看似轻飘飘的一推一拨,总能将来势汹汹的死士推出好远,倒地腿软难行。 “周相,抓稳了!”藏云一把扯过周子儒,腾身欲起,可到底有伤在身,身子也有些虚浮,还没起身就腿软险些带着周子儒跌倒在地。 “不是吧?这种关键时候…”同微子无奈了。 两名死士冲到了周子儒的面前,一左一右,伸手要来拿周子儒。 “嗵嗵!” 两具墨影出现在了两名死士身后,动作如出一辙,同时踢出一记鞭腿将两名死士扫飞出去。 “同微子,你带周相走!”观尘子亦提剑拦在了周子儒的面前,和冲过来的死士战到了一起。 “恕难从命。”同微子一剑挑开一名死士刺下的匕首,又补上一脚,动作不算雅观,却十分利落。 双方战得如火如荼,藏云感受一下体内内力,确实无法运起内力,只得持剑将周子儒护在身后,见机行事。 东边,尘土漫天。汤兴昌率领大军赶到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麒麟弓的败退 “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杀!!!”葛辞风同样看见了东边漫天的尘土,心中一紧,将旁边士卒手中的长枪拽了过来,身旁侍卫还没反应过来,葛辞风已经冲进了军阵,一枪捅死了一名羽林军。 “杀!!!”徐仁见葛辞风都亲自上阵,也顾不上许多了,连忙挺枪追上。楚湘战将,不论大小官职,尽数抽出各自的兵刃,冲杀了上去。 主帅亲自上阵,哪有这么打仗的?楚湘军看到葛辞风持枪纵马,全都懵了,随即又看见战将一齐冲出,士卒们士气大振,此时再没了前军后军,所有人一股脑地冲上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杀! 楚湘军压上来,羽林军压力大增,不少羽林军士卒被这一波冲锋收割掉了性命。 羽林军节节败退。 周子儒见对面声势大振,当即拔了一名士卒的长剑,爬到了谢锐阵的战马背上,举剑高呼:“大启六百年,京师未受动荡!若让楚湘军前进一步,我辈皆为罪人!宁死,耻辱不加身!”说完,也要骑马向乱军中冲去。 藏云脚下一蹬,跃到周子儒战马前,死死顶住了战马:“周相,不可妄动!” 周子儒急了,一记马鞭抽在了藏云的身上:“给我闪开!胜败皆在此战,若不能胜,还有何面目去见陛下!” “败千场亦不可失周相!”藏云一发狠,不仅不退,顶得战马反而倒退两步。 周子儒这里的动静被不少羽林军察觉到了,众人大受震撼!周相不会武功,人尽皆知,可是现在连周相都亲自提剑上阵了,当真到了死战不退的地步了吗? “好!老子今天也豁出去了,死战不退!” “周相说得好!六百年未有之耻辱,绝不加身!” “爹娘,孩儿报国了!!” 羽林军士卒,大多数都是祖上为兵为将,世代传下来的。这种纯粹的军户人家,心中最高的荣誉便是为家族留后,然后战死沙场,光耀门楣。周家亦是大启世代传袭的文相,所以周子儒提起门楣之耀,羽林军士卒最能感同身受。 周子儒所率兵马,除去伤兵外,不过八千兵马,竟也挡住了葛辞风的七八万兵马,着实不可思议。当然,官道狭窄也是原因之一,附近两边皆是湖泊,楚湘军兵马虽众,真正交战的也不过那几千余人罢了。 东边烟尘渐近,葛辞风在左右的护卫下冲杀了一阵,已经没了力气,望着越来越近的羽林军援军,心中生出了一种无力感:拿下皖城就是这么地近在咫尺,又是那么地遥不可及。 “杀!”北边突然冲出一彪兵马,人数约有数万人,向战场处浩浩荡荡地冲杀了过来。 向良玉率领的北路楚湘军适时赶到了。 “好,来得好啊!哈哈哈哈!”葛辞风看清来的兵马后,笑得十分癫狂:“这个老狐狸,肯定早就赶到了,不到关键时候他是不出手啊!也好,也好,能赢下此战就好!哈哈哈哈!” 汤兴昌见到向良玉赶来,现在的他性子磨炼得已不像之前那般暴躁冲动。手中长枪一挥,后面数名战将自觉率领一半兵马,朝向良玉的北路楚湘军迎去,挡住了楚湘军的支援。自己则亲率兵马,及时支援周子儒,后面士卒冲到前面,就要和前排士卒换防下来。 “不走,这帮叼呆比,老子不用烦咧,弄死他们!” 前排的士卒状态正是激昂时刻,说什么也不肯退下来,誓要和楚湘军死磕到底。只有一些受伤无法再战的士卒,被同袍拖走,送回了军营中。 擎天等人阻拦麒麟弓,也渐渐支撑不住了。最先撑不住的是架海,只见他双眼渗血,枪刺的准头也一次比一次差,连续数枪都未能捅到麒麟弓死士。 擎天回头望了一眼,一枪扫退数名麒麟弓死士,不过就为了扫出这一枪,自己险些摔倒,及时撑住长枪,才勉强站住,来到了架海身边,捂住了架海的眼睛:“别看了,闭上眼睛!” 架海眼前被遮,这才拄着枪轻轻喘息:“已经看不见了…” “等回京就没事了,你休息一下。”说完,擎天又和身后逼上来的麒麟弓死士战到一起。 周子儒见到架海伤势,虽是担心,但更担心的是战局形势,汤兴昌的一般生力军加入,现在羽林军和楚湘军也不过是平局之势,难分伯仲。 “消息还没传到么?”周子儒暗自嘀咕道,随即又宽慰自己:“这样也好,拖延得越久越好,等葛辞风发现的时候,他就回天无力了!” 翻雨被长鞭拖入乱军中之后,也不惊慌,单手擒过一名楚湘军士卒和自己一起被拖行。等拖到正主面前,翻雨一看,心知自己猜得不错,使长鞭之人正是周玲珑。 周玲珑见到翻雨,当即一脚朝他面门踹去。翻雨反应也快,立马向周玲珑丢出手中擒得的楚湘士卒,顺便松开长鞭,一个跟头翻过,双脚稳稳踏地,定住身形。 周玲珑眼看朝自己而来的是楚湘士卒,不管不顾,一脚踹在楚湘士卒身上,一声闷哼从这名士卒身上传来,不知是哪处骨头被踹断了,当即吐血而死。周玲珑加大力道,用力一蹬,将楚湘士卒又朝翻雨踢回来。 一根长棍从一旁伸出,斜插入地,将这名倒霉的楚湘士卒顶住后向上方一挑。这名倒霉的士卒也不知道被挑到哪里去了,无人在意。 周玲珑又一记长鞭抽来,推林低声向纳风提醒道:“小心棍子。”说完,闪过长鞭,顺着鞭子朝周玲珑赶去。推林自信,只要近身,他就不会输。 纳风见长鞭扫来,踩踏几名楚湘军,跃至半空,躲开了这一鞭。周玲珑抬头,心中暗恨。她的确是想夺下纳风的长棍,只要对方在地上,长鞭都可追击,可是他却跳上了半空,再想追击,只能将长鞭收回再攻。 周玲珑抖动手腕,长鞭就如灵蛇一般,弃了纳风,转头向翻雨袭来。 翻雨最擅擒拿,还没有什么是他拿不住的,只一伸手,长鞭又被他攥在手中,和周玲珑较力起来。 周玲珑这次不再使力拽回长鞭,而是向前抢出几步,缩短与翻雨之间的长度,手腕轻抖,长鞭就绕了几个圈,将翻雨牢牢缠住。翻雨再想松手,为时已晚,自己已被紧紧缠了几道。 “虎啸平岗!”推林伏下身子,奔腾而出,气势果真犹如一只猛虎一般,招招出手,都好似有虎啸之声。周玲珑自恃已是指息境,丝毫不惧。一手拿住长鞭,另一只手抬拳,和推林一拳对上。 周玲珑退出一步,推林退了三步。但是推林脚下一旋,卸掉了周玲珑的力道,再度扑上,第二拳紧接着朝周玲珑打来。 周玲珑反应远不如推林灵活,单手按住旁边的楚湘军,才稍稍稳下身形。被按的这名楚湘军可就惨了,只觉得自己肩膀都被捏碎了一般,剧痛无比。 周玲珑抬腿,自上而下如开山之斧一般劈下。推林被这一腿逼得稍退,又迅猛逼近,越打越快,越逼越急。几招下来,周玲珑已经疲于应付,推林则犹如猛虎一般,百折不挠,身形灵活,出招迅猛。 再一次,推林闪到周玲珑面前,一记膝撞,顶向了周玲珑的胸口。 周玲珑果断弃了长鞭,双手抱住推林的膝盖,用力往地上一拖,抬拳就打。 “棍扫河山!”半空中传来一声断喝,纳风举棍对着周玲珑照头便打,棍影重重,风声飒飒。周玲珑听得心惊,正要弃了推林,避开这棍。不料推林在地上双腿缠住了周玲珑的双脚,翻雨也赶来,一把扼住了周玲珑的细腰。 动弹不得。 “糟了!”周玲珑抬手去挡,一棍打在了周玲珑的小臂上,“咔嚓”一声,周玲珑单膝跪地,知道自己这根手骨定是被打断了。此时仍不忘反击,一记手肘擂向翻雨,翻雨抓起地上的推林,抽身而退。 周玲珑抱着自己的手臂,掉头便跑。 三人互视一眼,同时点头,也不去追赶,返回身去保护周子儒。 常延盛已和撼山,裂江两人比拼多时,二人即便力大,此时也疲累不堪。常延盛则是游刃有余,以逸待劳。 “小娃子,江湖经验到底不够,呵呵呵。”常延盛一剑横扫,一道粗大剑气横斩而来,二人一齐举起兵刃,联手堪堪挡下。 “需得三人…方能胜他。”撼山喘着粗气说道。 裂江正要说话,见到纳风等三人从乱军中赶到,嘴角一咧:“五人,那他岂不是就得死在这里了?” 常延盛剑法超群,虽是一把年纪,却也不老眼昏花,纳风三人刚刚赶到,常延盛便察觉到了。 “周玲珑败了?”常延盛脸色终于难看了一次,周玲珑修为与他不相上下,对敌三人即便难以取胜,拖住总不是问题,这些人怎么会这么快就来了。 纳风猜到常延盛心中所想,调笑道:“那个女贼头,一见到小哥我就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已经投靠朝廷了。这会儿正在收拾楚湘军呢。” “一派胡言。” 武学境界到达指息境,对于武道的坚韧心性就远非常人能比,若是这么容易被色相引诱,也到不了指息境。不过常延盛面色到底难看了起来,三人确实到此,周玲珑败退已是事实。 “哥几个,把他这把老骨头给我砸了!”撼山见援兵已到,心中大定,豪气顿起,举刀就要冲上。 “且慢!”常延盛收剑回鞘:“我不是你们对手,也没必要非得和你们拼个你死我活。我都这一把年纪了,为楚湘卖命不值当。我们就当是个误会,老夫这就离开,绝不干涉天下朝堂之事。” 周玲珑对敌三人,尚且不敌逃遁,现在自己对上五个,真打起来,一把老骨头指定真要被砸个稀烂。常延盛很识趣,见风使舵,也不拖沓,连和他们过几招的想法都没有。 “好说!”纳风抢在撼山和裂江两人之前开口,生怕这两个莽夫脾气上头,不依不饶。 常延盛脚下轻点,一起一落间,远离了战场。 第三百三十二章 楚湘退兵 擎天等人独木难支,抵挡麒麟弓异常艰难,好在汤兴昌率领兵马赶来,几十余名战将一齐顶上,擎天等人压力才算减小了不少。 陶伏义被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缠住,再加上两个墨影,根本就抽不得身,此时见到汤兴昌率军来援,更是急得不得了:“拿不下周子儒的人头,我就摘下你们的脑袋,还不给我卖些力气!”此话是对一众麒麟弓死士所说。 麒麟弓死士闻言,人人惊惶,更是下了死命强攻。不得不说,陶伏义在麒麟弓之中,威信颇高。羽林军这边,不时有战将被拖下战马,扔进乱军中,死生无人得知。更有战将挥刀战得正酣,硕大的头脑突然从肩膀上滚落下来,都不知是何人出手所为。 羽林军战将,正一个一个地被麒麟弓死士偷袭暗杀,死伤惨重。 陶伏义一边闪躲着墨影和观尘子二人的攻击,一边观察四周,终于,他见到了闭眼站立,被动防守的架海。闪过同微子的一剑,抢步撞入他的怀中。观尘子见状,连忙提剑来救。 陶伏义没有对同微子穷追猛打,不看僧面看佛面,真要因为这两个小道士而引出了张宗白,那可就得不偿失了。索性一脚踩在同微子胸口,踏胸而起,如同一只鹰隼一般,朝架海冲去。 同微子被踩倒在地,自己的墨影却疾步追踪而去,和赶来的观尘子墨影两面夹击,再次落空。 架海听到了劲风之声,正向自己急速靠近,勉强睁开眼睛,一只手已经伸到了自己的面前。下一息,不出意外的话,架海就会被陶伏义掐住喉咙。 陶伏义自以为得计,辰从卫人数众多,配合默契,极为难缠,能宰一个是一个。 “嗖!”一根长棍自上而下舞下,陶伏义及时缩手,避开了这一棍,连退数步,查看情况。 纳风挡在架海的身上,长棍抗在肩膀上,玩味地笑问道:“认识赵伏洪吗?” 陶伏义没有回答,向四面八方看去。撼山,翻雨,推林,裂江等人都已赶到,自己竟然隐隐间被包围了。 “你们功法一样,名字又都带一个伏字,我猜你们可能是师出同门吧?他就是我们杀的,你要不要替他报仇啊?” 陶伏义心中已经着了慌,三名辰从卫联手自己尚且不敌,更何况现在这里有五个人…陶伏义已经看向四周,寻找生路。 撼山按捺不住,当先举刀冲来。陶伏义伸手迎刀,避开刀锋,只在刀身上轻敲一指,长刀转变方向,砍向一旁。裂江踩刀而起,一个跃劈,就朝陶伏义的脑袋劈去。 “住手,我认输!”陶伏义连退数步,连忙高呼。 话还没说完,陶伏义就被推林从背后赶来。二人皆是赤手空拳,待陶伏义察觉到推林之时,避已经来不及了。二人交手不过片刻,已经互相你来我往,过了数十招了。 摘星察觉身后陶伏义和推林等人交手,随手甩出两枚细针,聊以助力。 翻雨见摘星细针射来,陶伏义还无所察觉,连忙上前:“锁金囚玉!”只见翻雨手势不断变化,或爪,或掌,或拳,几番变化之后,双手青筋暴起,朝陶伏义冲来。 陶伏义见又冲来一人,正要分神接招,出手那一刻,心中叫苦不迭。翻雨出手比他更快,拿住了陶伏义的手腕。陶伏义猛甩两下,却无可奈何,根本甩不开翻雨。无奈,陶伏义反抓住翻雨手腕,使了个千斤坠,身子一沉,就要将翻雨拖到地上。 “叮,叮。”两声细针入体,陶伏义大叫不好,顾不得推林翻雨等众人,起身就要向乱军战团外逃去。翻雨仍旧拿住了他的手腕,死活不松手。 “真要一起死,我就成全你!”陶伏义忍住后背剧痛,用力一拽,拖行翻雨数十步。 纳风舞棍跟来,一棍打向陶伏义面门。陶伏义本就后背剧痛,又被翻雨擒住,心中惊慌,来不及防备,一棍闷下,当即打得头晕转向,不知东南西北。 “斩!”一道剑光而过,藏云喘着粗气,站在陶伏义的身后。陶伏义则是眼神迷茫,仿佛在品味刚刚那一道剑光。 藏云没有转身,而是默默向后伸手,接住了滚落下来的陶伏义的人头。 陶伏义死了? 一名指息境高手,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了乱军中。甚至于还没使出压箱底的绝活,只不过是普通的拳脚功夫,陶伏义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在自己最拿手的近身缠斗。无首的尸体双膝一软,倒了下去。 “羽林军大胜!投降者免死!罪囚首恶授首在此”藏云举着陶伏义的脑袋,拼命地吆喝起来。 周围的麒麟弓死士根本就没想到陶伏义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人摘去了脑袋,一个个吓懵在了当场。这只一愣神的功夫,陶伏义竟然死了,他们还能打得过吗? 恐惧和怀疑的情绪在麒麟弓死士之中蔓延,擎天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见麒麟弓死士一个个震惊得无以复加,正好趁机喘息片刻。 不仅是擎天,其他辰从卫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架海双眼暂时看不见了,摘星的几个傀儡早就被拆成了一地的残渣。藏云接住陶伏义的脑袋,连喊数声,都无人应答。只得将这血肉模糊的脑袋丢给了一名羽林军战将,令其高举头颅,往来驰骋展示。 战将接过脑袋,将陶伏义的脑袋挑在枪头上,往来奔驰呼唤:“羽林军大胜!大胜!有贼将首脑为证!” 葛辞风见到陶伏义的脑袋那一刻,十分震惊:“陶伏义死了!”在楚湘王府,他曾亲眼见到陶伏义一指将石桌一劈两半,那时就已感慨神乎其技。如今步入指息境,那得有何等惊人武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杀了? “快,去查!周玲珑和常延盛在何处!”葛辞风这一刻彻底慌了。若是陶伏义都死了,那他们两… 数十名小校骑马而过,查探行踪。很快,只回来两人,齐声禀报:“不见二人踪影。” 葛辞风有些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了。战力已失,此战如何打?他不知道的是,一众辰从卫包括观尘子,同微子二人也都是强弩之末,难有战力。 战将举着陶伏义的脑袋在军中往来奔突,楚湘军看见了,人人惊骇莫名,心生惧意:“连麒麟弓之中最厉害的死士陶伏义都已身死,我们还能赢吗?”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其余的麒麟弓死士,陶伏义身死,周玲珑和常延盛二人不见踪影,这还如何打?自己还能强过他们三人不成?人人心生惧意,有的人甚至萌生了退意。 事成,死士才算死得其所。可是现在强行厮杀,无异于自寻死路…聪明的死士掉头就跑,头也不回。反应慢一点的,也不过只慢了一拍,近百名麒麟弓,陆续如潮水般退去,再不纠缠。 “王爷,麒麟弓全跑了!”负责监查战场形势的小校赶来禀报。 “跑了?他们不是死士吗?死士怎么能跑呢!”接二连三的打击让葛辞风有些癫狂,气急败坏地说道。 左右侍卫连忙劝道:“王爷,还请暂退。只要王爷在,随时都可东山再起,这些麒麟弓死士,待来日问罪。” “呸!什么底牌!什么麒麟弓,全是窝囊废!”葛辞风伸手一招,一名士卒捧着盒子来到葛辞风身边,递上了盒子。 葛辞风望着盒子,心有犹豫。这里面装的正是他的父亲,楚湘王的头颅,本想留作一张底牌,若是士气不振,可假言楚湘王被朝廷派人暗杀。只需合适言论,足可使上下兵马,义愤填膺,哀兵必胜。 想法是好的,可是自从毛听松将楚湘王的人头送来之后,楚湘军一路高歌猛进,倒还没吃过败仗,这头颅也就一直封存在盒子里。现在战场形势骤变,军心不稳,倒是可以将楚湘王的人头取出了。 可是葛辞风犹豫了,连麒麟弓都叛逃了,这些手下兵将,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弄不好,看到楚湘王的人头,觉得大势已去,到时候树倒猢狲散,可就覆水难收了… “嗖!”乱军之中,一支流矢射来。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捧着盒子的楚湘士卒。士卒应声而倒,手中盒子也摔落在地上,楚湘王的人头“咕噜噜”地滚了出来。 “朝廷派人暗杀楚湘王,此仇不共戴天…”葛辞风抓住机会,高声喊道。 周围的兵将见到楚湘王的脑袋,全都沉默了:即便王爷被杀,身为世子,也该尽力使实体完整。这就剩一个头了,到底是谁杀的,还能有人不知道吗? “啪。”一杆长枪丢下,丢枪士卒转身离开,逃命般地离开了战场。 有了第一个,就一定有第二个。任凭葛辞风如何高呼,临阵脱逃的楚湘军越来越多,根本留不住。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葛辞风对楚湘王素来没什么感情,也完全没考虑军心向背。这个时候掏出楚湘王的首级,还指望部下卖命,岂能得行? 起初只有数十个兵卒逃脱,可楚湘王的头颅掉出来之后,数以百计,数以千计的楚湘军纷纷逃窜。声势和场面越来越大,已经阻拦不住了。 “王爷…”左右侍卫望向葛辞风,询问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撤兵吧…”葛辞风无奈地吐出这几个字。 第三百三十三章 兵败如山倒 皖城城西,羽林军和楚湘军的第二战,以葛辞风大败而告终。葛辞风剩余八万兵马,被杀被俘以及溃散五万之多,葛辞风自己只带三万兵马,仓皇西逃。若非向良玉率领的三万北路楚湘军施加压力,迫使汤兴昌率兵向北来援,无暇追赶,葛辞风只能是更惨。 向良玉这边,北路军先前已经斩杀羽林军战将张羽,虽然没有彻底击溃羽林军北路兵马,但是士气正盛。三万兵马对上汤兴昌的五万兵马,丝毫不落下风。可向良玉不明白为什么葛辞风这边八万兵马,瞬间溃散,呈现出兵败如山倒之势。可到底是良将,葛辞风败逃,向良玉第一时间发起猛攻,迫使汤兴昌率兵来救。 汤兴昌赶来,向良玉压力骤然增加,三万兵马不敢硬抗数十万羽林军,当即决定率兵北遁,其速之快犹胜来时。 硝烟弥漫的战场渐渐尘埃落定,不仅是辰从卫一行人个个带伤,羽林军士卒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一战葛辞风所率将士负伤者十之八九,也就汤兴昌的数十万兵马还算完好,战力犹存。 “这是什么?这…”一名羽林军士卒打扫战场时发现了楚湘王葛万功的人头,惊骇莫名。 “快,送去给周相看看。”其余士卒凑了过来,也都发现这颗人头的不寻常之处,纷纷提议交呈周相定夺。 发现的士卒不敢怠慢,连同旁边散落的盒子一起,装起来送到了周子儒的面前:“周相,打扫战场发现首级一颗,似有不寻常之处,还请周相定夺。” 周子儒此时还没从胜利的喜悦中回过神来,虽然心中早已料定,可是真的看见葛辞风狼狈逃遁的样子,当真是畅快无比。士卒的呼唤将周子儒从漫无边际的思绪中叫了回来,这才开始着眼战场上的事务。 “首级?什么首级?打开我看。”周子儒有些感兴趣,寻常首级定然不会被送到他的面前,而且这盒子如头颅般大小,一看就是早有准备的。 士卒掀开盒子,递到了周子儒的面前,周子儒上前一看,心中一惊:“楚湘王死了!”楚湘王早些年还来过京城,周子儒那时还见过这位桀骜不驯,嚣张跋扈的王爷。 “这颗首级以脖颈的切口处光滑平整,且腔内血迹早已干涸多时,不似战场其他首级。周相,此物如何处置?”士卒问道。 周子儒微微定神,望着面前这个略显稚嫩的士卒,突然大笑起来,说道:“你亦是气运加身之人,堂堂楚湘王的首级竟然能被你捡到。左右记下,此人官职连升三级,赏千两,去吧。” 士卒当即蒙了,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周子儒的左右亲卫一瘸一拐地拉着他去领赏,他才相信是真的,开心得端着盒子转身就跑。 “哎哎,首级放下!”周子儒连声叫喊。 汤兴昌赶到了周子儒的身边,细细打量周子儒上下,见他毫发无损,这才放下心来:“周相,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我没事,汤帅,你且来看看这个。”周子儒拉着汤兴昌凑过来验看楚湘王的首级。 “楚湘王!这…不是新伤,得有数十日之久了…如此炎热天气,竟栩栩如生,需得香料,石灰,风干等特殊手段提前筹划才行…这是…葛辞风干的?”汤兴昌不过一眼,不仅认出了楚湘王,甚至还揣测出所为之人早有安排。有如此能力者,除了葛辞风,再无他人。 周子儒点头:“不错,我也是才反应过来。若是旁人所为,不论凶手抓到与否,葛辞风都得回去奔丧了。可他在这前线和我等连战数日,不曾远离。除非自己亲自所为,早已知晓,故而不会离去。” “虎毒不食子,人毒不堪亲啊…这葛辞风竟如此大逆不道,胆敢弑父…”汤兴昌被葛辞风的狠辣震惊得无以复加。 “数十日之前,那时我等还未交战,再算上来返荆城的时间,这葛辞风怕是早就安排此事了。只是…为何要杀害楚湘王呢?难不成是等不及了,想自己早日进位为楚湘王?可为什么又要将头领如此处理,带来战场?”周子儒细细分析起来。 汤兴昌在一旁没有讲话,他知道周子儒开始了思索,只是静静等待。 “现在楚湘诸事,莫大于战,即便葛辞风杀了楚湘王,也不能即刻登临王位。难道是他们父子之间仍有宿怨?也不至于这么急迫…那就只能是为了战事…师出有名?!”周子儒灵光乍现,突然想到。 再联想到楚湘军刚刚那副兵败如山倒的样子,周子儒越发确定自己的猜想:“葛辞风为了师出有名,杀害亲爹楚湘王,再诬陷给朝廷,好让楚湘师出有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为了一个师出有名,就杀害自己的亲爹,这如何得行?”汤兴昌有些不相信。 “若是父子二人素有积怨呢?不过我听说楚湘王葛万功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十分上心,又何来的仇怨?” 汤兴昌劝阻道:“算了,周相,别想了,现在这首级如何是好?送到京城交给陛下处置?” 周子儒点头:“嗯,到底是楚湘王,我等不可擅自做主。” 首级被送走之后,观尘子走了过来,询问道;“莫非周相早就知道此事?” 周子儒摇头:“不,我军先前派出一支三千人的轻骑,已从北路绕道,抵达楚湘。我本还以为是那支骑兵被葛辞风发现,他们急于回援,可是那败退之速,不该如此之快。” “想不通就别想了,葛辞风快要逃走了,我们追是不追?”观尘子打断周子儒的思绪,不耐烦地问道。 “追!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可是如此天赐良机,不取,便是逆天了!”周子儒也真的将此事放于一边,不再细究,下令追击。 汤兴昌抱拳领命,很快便率领五万兵马,浩浩荡荡地向西追去。 “各位,此战皆赖尔等之力,还请暂还京城,好生养伤。再上覆陛下,假以时日,楚湘之战可取全胜,还请陛下耐心等待。”周子儒对擎天等一众辰从卫抱拳施礼,微微躬身以示答谢。 “周相,陛下有令,命我等将您带回京城,还请周就此移步。”架海眼前蒙着一块白布,众人帮其摆正位置之后,拱手相应。 周子儒笑道:“我知道,诸位放心,我定不让尔等为难。待我给陛下写封信,麻烦诸位带回,陛下见此书信,必不迁责诸位。” “如此有劳周相。”辰从卫众人拱手称谢。 …… 破庙中,易小刀搀扶着李定星,往庙外走去。 “你都歇息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副乏软无力的样子?你不是故意装的,想占我便宜吧?”易小刀越想越不对劲,揪着李定星问道。 “赶明儿你来拉这弓试试!”李定星反驳说道。 “好好好,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易小刀连忙打住。李定星的箭术超群,在东鲁要不是那一箭,恐怕易小刀早就被东方钟宰了。 二人还未出庙,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少年郎又拎着两条烤鱼回到了庙里,见二人互相搀扶,想要离开,面无表情地说道:“伤还没养好,再歇几日吧。” 易小刀见少年郎回来了,皱眉追问道:“你到底是谁?如何认识我?若是不肯说的话,这鱼我们吃着也不安心。还请公子提走吧。” 李定星斜瞟了一眼易小刀,心中暗自嘀咕:“你每次可都没少吃。” 少年郎将两条烤鱼一把扔出,也不管二人能否接到,转身就走。 “喂,我不吃了,我真不吃了啊?”易小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少年郎却是头都没回。 二人一番狼吞虎咽,将两条烤鱼啃得一干二净,正要说话间,少年郎抢进庙里:“嘘,别出声,外面有兵马过来了。” “什么人的兵马?”易小刀极为关心。 “楚湘军。”少年郎的回答向来简练。 易小刀和李定星二人互视一眼,二人眉梢都有些喜色。:“朝廷的羽林军想必已是大获全胜,不然楚湘军怎么去而复返?” “不管如何,不要出去。”少年郎告诫道。 易小刀连连点头,不自主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我知道…不出去…” 很快,外面不远处的官道上,呼啦啦地过去了一大帮人。不少士卒仍旧拿着枪,披着盔甲,但是更多的楚湘士卒为了减轻负重,盔甲武器全都丢了,不时有士卒从旁边纵马掠过,面容戚戚,吃了败仗无疑。 二人趴在破庙里看了好一会儿,所幸楚湘军人人只顾逃命,没人来破庙里对几人不利。 不一会儿,这一大波人马已经远去,破庙外重归喧嚣。 “好了,人都走完了,我们可以出去了吧?”易小刀望着自己的这位“救命恩人”,出声询问道。 少年郎正要点头,突然破庙那腐朽不堪的木门一下被撞碎,一个人影撞进了庙中,和三人撞了个正着。 “周玲珑!”易小刀和李定星二人认出了来人。 第三百三十四章 伏诛 周玲珑一愣,一时间没有认出易小刀等三人,三人衣裳褴褛,头发散乱,认不出来也实属正常。可是当周玲珑一眼瞄见了李定星的挽星弓,立马想起了他们的身份,尤其是李定星,周玲珑对其恨之入骨。 周玲珑来得突然,四人都有些意外。易小刀第一时间抓起自己的思卿剑,可是直到此时抓在手中,发现只剩了一个剑鞘,思卿剑却不翼而飞。李定星眼睛瞄向四处,这破庙里不仅杂乱不堪,还没有一丝一毫的可用之物,连充当羽箭的木枝都没有… 周玲珑的手臂被纳风一棍打断,如今用不上力,只能垂在身旁,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只手臂已断。 “喂,小哥,我的剑是不是你拿了?你放哪了?”易小刀在马尾少年郎的背后,悄悄压低了声音问道。 马尾少年郎微微摇头:“我没动你的东西。” 周玲珑已是指息境,耳力自然也是不差,听到易小刀的话,她微微一笑,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单手朝李定星的额头按去,她要亲手把李定星的脑袋打个稀烂方才解恨。 易小刀顾不上思卿剑,双手握住剑鞘挡在李定星的面前,以剑鞘接下了周玲珑的这一爪。 周玲珑抬脚横扫,直朝易小刀额头踢来。易小刀双手一松,丢掉剑鞘,自己闭眼朝周玲珑的怀里撞去。 “喂…你!”李定星此时虚弱异常,以他的力气根本挡不住周玲珑。而且他的位置并不居中,而是稍微偏左,只能拿住剑鞘尾端。周玲珑可是实实在在地握住了剑鞘的中端,易小刀此举,无异于将唯一的兵器——剑鞘双手奉送给了周玲珑。 马尾少年闪到李定星身边,伸手抓起剑鞘另一端,两个人一人一边,总算抗住了周玲珑的进势。 周玲珑这边,手中拿着剑鞘,本以为会和易小刀角力一番,正要发力,不想手上一松,剑鞘已换了人。李定星和马尾少年两人接过剑鞘,周玲珑本能预感不妙,易小刀已从身下撞入怀中… “嘭!” 周玲珑没有防备,被易小刀结结实实撞到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 “嘿,还挺软。”易小刀贱兮兮地回味着刚刚的触感,咧嘴笑道。 周玲珑刚一落地,立马一个鲤鱼打挺爬起身来,看到易小刀贱笑,心中一股厌恶。两步抢上,抬脚一脚踹向了易小刀的胸口,连带着后面的李定星和马尾少年,三人一起被撞到了墙上。 “兔崽子活到头了!”周玲珑没有停手,脚下一蹬,将地上原本就破碎的砖石踩成齑粉,整个人借力朝着易小刀猛扑过来。 易小刀退无可退,匆忙间双掌运起火气,朝周玲珑拍去。 周玲珑单手左右两下拍开易小刀的手掌,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还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啊!我掐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虫子一样简单!” 李定星和马尾少年爬起想要帮忙,被周玲珑一人一脚,将两人踹开,两人痛得直不起身子。 易小刀还想运起火力,被周玲珑有所察觉,一记膝撞顶在了易小刀的丹田:“就这么点本事?还有吗?” 易小刀这时才发现,自己所倚仗的内力也好,火气也好,在指息境的周玲珑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全都被压制在了体内,自己现在半点都催动不得。 周玲珑的手越来越用力,易小刀的眼珠慢慢上翻,露出大片眼白,眼看就要不行了。 …… “儿啊,你让为父好找啊…”方登叹息一声,望着粗布烂裳,却壮实许多的方乾龙,自己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 方乾龙爽朗一笑:“爹,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对,好好的,比以前还壮实了。跟爹回家,这几年你受苦了,回家让你娘给你做好吃的!”方登此时没有了皖城时的沉稳精明,头上的稀疏白发和佝偻的腰背根本无法将他和当年的那个武城富商联系在一起。 方乾龙望着自己的父亲,心中一阵心酸,握住方登的手说道:“爹,我不能回家,我现在是丐帮的暂任帮主,这么一大帮人,我走了他们怎么办?” 方登拉住方乾龙低声说道:“儿啊,什么丐帮帮主,就是一群要饭的,你别管了。你走了,他们自然会再选个帮主出来,你何苦搭上自己呢?你娘在家整日以泪洗面,你就不回去看看她?” “等我这边处理好了,我一定回去看你们!”方乾龙此时也没了以前的文弱,不长的一句话,语气平淡而坚定。 方登望着方乾龙的眼神,两人都没注意到,如今的方乾龙身形高大,原本魁梧的方登现在也需要微微仰视了。 “好,你从小没有主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和你娘就担心你这性子软,长大了要吃亏。现在好了,看到你这样为父很欣慰。去吧,爹不拦你。”方登慢慢松开了方乾龙的手,咽下了自己无尽的话。 方乾龙唤来丐帮弟子,安顿好了方登,自己则找来一众长老商议:“各位长老,眼下打算如何是好?” “楚湘营肯定是不能去了,打仗打到一半我们跑了,现在回去更不把我们当人了。”一名长老首先说道。 另一名长老接过话头反驳:“楚湘去不了,朝廷那边就更去不了了,我们打杀了朝廷那么多兵马,现在去朝廷那边,不得就地斩首了?” 两位长老话刚刚说完,其余长老们都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纷纷急于让对方听从自己的想法。 方乾龙听了半天,两边能去的原因和不能去的原因都大致相同:都认为自己想要投靠的一方会赢和害怕被另一方秋后算账。 “为何一定要屈居人下呢?”方乾龙轻轻地说道:“我们丐帮如此之众,却总想着依附乞讨,一旦依附于任何一方,自己没了话语权,就相当于把命放在别人的手里掌握,你们还愿意过那种受人白眼的日子吗?” 一众长老们尽皆低头不说话了,他们或出身,或懒惰,或气运等,不得已沦为乞丐。讨不到什么吃食不多,还总被人殴打驱赶,日子过得艰辛异常。 一名长老苦着脸说道:“那个…小…帮主啊,我们都已经是乞丐了,能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乞丐还能怎么办呢?” “乞丐?乞丐可大有能耐!武定公受封之前,在皖城之时,就是个普通的小乞丐。在京城之时,有一次不知道因为什么他和陛下争论起来,武定公当时一拳便打碎了一张石桌,并不屈服于陛下。” “在当今陛下的面前还敢放肆,我们就真的这般不堪,不如他人么?”方乾龙提高了些音量。 一众长老左顾右盼,其中,年岁最大的一位长老,慢慢说道:“那就依照帮主之言,只是不知帮主意下如何?” 方乾龙扫视一眼,说道:“真算起来,对抗朝廷兵马,仅这一条就够我们丐帮上下解散,当务之急,是帮助朝廷击溃葛辞风。” “那帮主之言不还是投靠朝廷兵马么?”有长老不满地小声嘀咕道。 “我等丐帮,不听调不听宣,不拿朝廷俸禄,不吃朝廷粮食,如何叫投靠朝廷?现在楚湘和朝廷大战,壮男子都被拉上了前线,后方凋敝,百姓困苦。我们现在帮助朝廷平定楚湘,将功补过岂不好?”方乾龙耐心地说道。 那位年纪最大的长老到底经过,说道:“帮主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就是了。只是…我们即便真的帮助朝廷平定了楚湘,就能将功补过吗?官字两张口啊…” “能…”方乾龙想到了易小刀,答应道。 …… 易小刀眼看就要被周玲珑掐死的当口,墙外一人,挥拳打穿庙墙,抓住周玲珑,将她猛地往外一扯。周玲珑依旧没有防备,整个人被拽得撞到了墙上,破庙的墙壁被撞了个粉碎。周玲珑就这样被人抓着撞破了墙壁,从破庙里拖了出去。 周玲珑的手不自觉地松开,易小刀跌在地上,大口地呼吸着。 “啊!什么人!”周玲珑顺着拽住自己的那只手,腾身倒翻,两脚一起蹬去,这才将那人踢开,自己从容落地。 方乾龙轻轻拍了拍身上被踹脏的补丁衣服,双手抱臂望向周玲珑:“丐帮。” “哼,就凭你…”周玲珑已察觉出了对方的境界,不过地隐境,所有并没有放在眼里。可是当她抬起头的时候,这才傻了眼。 四面八方,围拢了一圈又一圈的丐帮弟子。众人无一例外地都是身着粗布补丁衣,脚踩烂泥露趾鞋。即便是丐帮的女弟子,身上的衣物也不比男子多上多少。 万丐齐聚,人人都盯着场中央的周玲珑。 “当然不是凭我,是凭丐帮。”方乾龙依旧是淡淡的语气。话音刚落,所有的丐帮弟子一齐冲上,将独臂的周玲珑淹没其中,虽偶有一两名弟子被打飞出来,方乾龙也都稳稳地接下,不至受伤过重。 很快,独臂的周玲珑动静小了下去,淹没在丐帮的人海之中… 第三百三十五章 拦路的丐帮 “啧,世人对武道境界吹得太神了,指息境也不过如此罢了。”易小刀望着周玲珑的尸体,咂摸着嘴巴感叹道。 方乾龙回道:“你莫小看了,她不过初登指息境,又兼有伤在身,我们才能绞杀了她。若非如此,丐帮人数虽众,只怕我们也不是对手。” “总之,这次多亏了你,这些丐帮弟子…”易小刀有些疑惑。 方乾龙露出手上的扳指:“现在我是丐帮帮主,玉扳指为证。” 易小刀点了点头,虽然不明其中就里,但他也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只劝说道:“丐帮行事,向来为武林人士所不齿,你…多加小心。” “我父亲…算了,回头我去向陛下请罪吧。”方乾龙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对着马尾少年扫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去查看丐帮弟子的伤势去了。 易小刀望着方乾龙的背影,知道二人的距离已是越来越远了。当初方登将他交给自己,不过仅仅是一个父亲希望能为自己的孩子谋个前程,而自己却没能守好他… 李定星在一旁,捂着酸疼的手臂,撞了一下深陷思绪的易小刀,向马尾少年努了努嘴。 易小刀这才回过神来,相处两日,算起来他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可自己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易小刀定了定心神,走过去问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在下易小刀,今日搭救之恩,来日易某必当报答!” 马尾少年望着易小刀,好像要把他望穿一般:“你当真不认识我?” “这…我怎么会认识你…呢?”易小刀有些懵。 马尾少年叹了口气,苦笑道:“我还以为你是装的,没想到你真忘了,我是赵子阳。” “赵子阳…”易小刀重复了一遍,苦想起来。 “皖城赵子阳!”赵子阳继续提醒道。 “原来是你!”易小刀这才想起来。当初在京城观看孔豹被问斩之后,易小刀和香莲儿,何月儿三人就回到了皖城。易小刀遇到了落魄的赵子阳被带着家仆的方龙一顿毒打,怪不得方龙刚刚见到赵子阳,只淡淡点了点头,他竟然认出了他! 易小刀看了看远处的方乾龙,又打量着赵子阳,心中的惊讶难以言表。 赵子阳知道易小刀在想什么,轻描淡写道:“都是过去的事了。” “十两,怪不得你说那鱼是十两银子…”易小刀想起更多的事情,原来赵子阳早就提醒他了,只是他自己榆木脑袋没想到。 “要不是你那十两银子,我可能真的就饿死了,现在这一命还给你,我们就两不相欠了。”赵子阳说完,向易小刀和李定星二人拱手道别。 易小刀挽留道:“你现在过得如何?要是…” “我过得很好,不劳国公爷费心。”易小刀的封号也早已传回了皖城,作为皖城的大红人,早就家喻户晓,赵子阳没理由不知道。 “倘不如意,可来相投。”易小刀见对方态度,知道也不可强留,只好给了对方一句话。 易小刀看着赵子阳的身影越来越远,没注意到赵子阳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昔日易小刀在皖城乞讨时,自己仗着家世显赫,对他多有刁难和戏弄。可易小刀不仅没有记恨,反而三番两次地想要帮助自己,此恩难承啊… “你这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李定星压低了声音,对于易小刀的人脉颇为惊叹,困顿时刻,易小刀身边似乎总有人及时出现帮他一把,苏城征兵时如此,皖城遇难时亦如此…殊不知,这些都是易小刀混迹江湖,一点点积累的人脉罢了。 “糟了!”易小刀这才想起来羽林军被楚湘军打得大败,自己在这待了两天,也不知道双方战况如何了。顾不上和李定星解释,急忙向方乾龙追寻而去。 方乾龙虽是初次担任掌门之位,但总归不是愣头青,对于前线战事早就派人打探得一清二楚。见易小刀询问,招来探子一一向易小刀说了个明白。 “竟然赢了!”易小刀颇受震撼,羽林军那般大败,竟然还能反败为胜,不得不说实在是个奇迹… “要不是葛辞风自己出昏招,楚湘军也不会四散溃逃,竟想通过杀了自己的亲爹楚湘王来激励士气,这是急疯了心啊!”李定星啧啧称奇。 “越是这样的人越可怕,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什么样的事都能干得出来,犹如一头噬血猛虎。”易小刀好似自言自语,不知不觉地想起了东鲁的东方钟。东方钟都比葛辞风要好上许多,即便召来倭寇也想到了留个后手,葛辞风却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样。 方乾龙安顿好了一众丐帮弟子,回过身和易小刀说道:“得知楚湘军从此路经过,我特意率人来此阻截,刀剑无眼,还请武定公暂避。” “既然方帮主也知道我是大启的武定公,剿灭叛贼之事,岂可无我?”易小刀摇头拒绝,转身寻找自己的剑鞘去了。 李定星凑了过来,斟酌着说道:“昔日之事,我南淮也有责任…当时我们李府将整个苏城都翻遍了…” “忠意公,都过去了,其实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我习了武功,还当了帮主…方某一定努力整治丐帮,不会再让丐帮成为武林的害群之马。” 李定星见方乾龙对往事已不放在心上,也是颇为欣慰,低声道:“方帮主,我有一计…” …… “王爷,醒醒,醒醒…” 葛辞风被一阵呼唤声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来:“我们现在在哪?” “王爷,我们在回楚湘的路上,您刚刚在马上突然栽了下来,可把我们吓坏了。”左右侍卫连忙回答道。 徐仁在不远处听到葛辞风这边的动静,连忙端着水跑了过来:“王爷,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 葛辞风喝了满满一大碗水,长舒了一口气,好半天才费劲地理清了思绪:“我们还剩多少兵马?” “王爷,十万兵马,如今…不到四万…” “南北两路军如何了?” “据逃回兵士回报,南军全军覆没,许将军被生擒了。北路军倒是斩杀了敌军主将张羽,但向将军没有追击,而是带兵返回救援。若不是向将军拖住了敌军大队人马,我们只怕损失要更加惨重一些…”徐仁有些苦涩地说道。 葛辞风深吸一口气,叹道:“倒是我害了许将军…悔不当初啊…”许通擅陆战,葛辞风不是不知道。只是厌恶他贪功揽名,故意派他去水路,谁曾想羽林军在水路上亦有准备。 “王爷,我们只要能回到楚湘,一定可以卷土重来!”徐仁劝慰道。 “卷土重来…麒麟弓不见踪影,如何卷土重来?丐帮,伏阴司,全都离我而去…也罢,你说得对,卷土重来,胜败尚未可知!”葛辞风头脑昏昏沉沉,但还是坚持站了起来,身为三军主帅,绝不可消磨意志。 楚湘军随着葛辞风的苏醒,再次启程往楚湘撤回。 行不多时,探子回报:“前方发现麒麟弓死士周玲珑的尸体,几乎不辨人形,不见敌军。” 徐仁闻言大惊,连忙挥手赶退哨探,有些担忧地看了葛辞风一眼。 “既然发现了周玲珑的尸体,那肯定就是有敌军埋伏,传令,绕道。”葛辞风听到周玲珑已死,心中多少有些悲切,只是面上没有流露半分,只要能回到楚湘,多少个周玲珑都能培养出来。当务之急,是回到楚湘! 楚湘军离了官道,望小路而行,乡村小道,最多只能五人并肩而行。四万楚湘人马,让本就绵长的队伍这下挤得更是犹如长蛇一般。 徐仁有些心惊,楚湘战法本就围而困之,群而杀之。如今兵马如此分散,让他心中十分不安。 还没等徐仁想明白,突然一声发喊,道路两旁的林中,涌出无数人马,不知几何。这些人皆是衣着褴褛,狼嚎鬼叫,皆是丐帮弟子! “丐帮?”葛辞风有些不明所以。 无数的丐帮弟子冲到小道上,将楚湘军拦腰截成数段,人人二话不说,遇着楚湘军就打。楚湘军的兵士如何打得过丐帮弟子?更何况这羊肠小道将楚湘兵马本就挤压地厉害,就更不是丐帮弟子的对手了。 一时间,楚湘军的队伍从头到尾,处处哀嚎不断,惨叫连连。 “姜荣虽死,可丐帮毕竟与我楚湘早已结成同盟,尔等是谁主事?出来答话!”葛辞风大喊。 羊肠小道的尽头拐弯处,一名男子抱臂而立:“世子殿下是找我么?还是我该称呼为王爷?” 葛辞风望向来人,看了半天,发现自己并不认识… “你是何人?为何突袭我军?”葛辞风厉声喝问道。 “在下方乾龙,丐帮新任帮主,特来请楚湘王留步。”方乾龙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是话里的火药味满满。丐帮在武林之中,虽名满天下,但的确属于生存艰难的那类门派了。如今为了楚湘葛氏的王道大业,丐帮出力甚多,却不过其实就是对方的一粒棋子罢了。 方乾龙对此十分不满。 葛辞风望着手下兵马被打得狼狈不堪,连忙出声劝阻:“住手,我们可以再谈一谈。” “和姜帮主去谈吧。”方乾龙淡淡说道。 第三百三十六章 拦截失败 葛辞风见方乾龙如此模样,知道今天不能善了,可还不待他有何动作,方乾龙一个箭步已经向他冲了过来。 “好快的速度!”葛辞风心中一惊,拽紧了手中缰绳。战马吃力,同时也被方乾龙惊到,腾起两只前蹄,朝方乾龙的头上胡乱踏去。 “畜生!”方乾龙冷笑骂道,也不知是骂战马还是意有所指。双手齐出,抓住了战马的两只前蹄,怒喝一声,竟将战马掀翻了过去。 葛辞风从战马上摔了下来,就地滚了好几圈,堪堪避过倒下的战马,没有被压在身下。 方乾龙丢下马蹄,踩着马肚子腾空而起,一拳就朝着葛辞风狠砸了过来。 “王爷!”左右侍卫分头行动,一人拖拽葛辞风,抢出险境,另一人舍身飞扑,挡在葛辞风身前,抱住方乾龙,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 “王爷…快走…”挨了方乾龙一拳,这名侍卫身前战甲皲裂而开,身子也慢慢软倒下来,直到倒地前,双手仍旧死死地拽着方乾龙破旧的衣裳,不肯松手。 “来人!保护王爷!”另一人拖拽着葛辞风拼命后撤,一边大声呼喊求援。 徐仁听见喊声,策马飞冲过来,后面还跟着数十骑战将,皆是赶来救援的。 方乾龙一脚勾起地上侍卫的尸体,踢向葛辞风,被救援的侍卫纵身一撞,将尸体撞开,又为葛辞风挡下了这一击。 “王爷快走!往西!”侍卫抽出腰刀,就迎上了方乾龙。葛辞风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被就近一帮楚湘士卒接住,慌忙逃遁。 没走多远,被一名手持剑鞘的少年拦住去路,易小刀拦住了葛辞风。 “你知道月儿双亲的下落?”易小刀冷声问道。 “易小刀!”二人虽未碰面,但是这时候葛辞风再傻也知道了易小刀的身份,咬牙切齿地喊出了易小刀的名字。 易小刀手持剑鞘,拖地而行,缓步走了过来。身边的楚湘士卒想要上前拦截,还没过几招,皆被易小刀剑鞘一一拍晕了过去。 “还以此要挟月儿和你成亲。” “是又怎么样?我乃楚湘世子,想要什么伸手可得,而你呢?你能给月儿什么?若不是走了狗屎运,小皇帝赏了你个一官半职,你讨饭养她?”葛辞风此时虽身处险境,可嘴上却也不肯认输。 “月儿也是你叫的!!!” 易小刀怒目圆睁,暴怒而起,手中刀鞘朝葛辞风的脑袋拍来,这一击若是拍实了,葛辞风只怕会被拍个当场脑浆迸裂,七窍流血。 楚湘战将们赶到了。 两杆长枪从葛辞风身后伸出,一杆拦住刀鞘,一杆长枪越过葛辞风的肩膀,朝易小刀的心窝扎来。 易小刀刀鞘去势不减,伸手一把抓住扎向自己的心窝的长枪枪头,腾身扭转,扭身之力将马上战将拖到了地上。这名战将虽被拖拽到地上,却也抓紧自己的兵器不愿撒手,两人就在这一柄长枪上较力起来。 这一耽误,葛辞风又被楚湘军层层包围,保护起来。又有两名战将手持大斧和铜锤赶来,四人联手将易小刀围在了中间。 徐仁手持大刀,和四名战将联手,五人挡住了方乾龙。 葛辞风暂时安全了。 “王爷,此地危险,快些离开。”葛辞风身边,也围拢了数名战将,他们不敢拖延,此刻只想带着葛辞风离开这是非之地。 葛辞风慌忙点头,论打架,十个他也不是易小刀的对手,而且拖延下去,身后羽林军指不定什么时候会追过来。他向来能屈能伸,嘴上不服输是一回事,但是逃命还是该要的。 “是男人就和我打一场!”易小刀见葛辞风绕路离开,心中急切,一脚将手中和楚湘战将较力的长枪踩断,持着断枪枪头在手,朝葛辞风抛掷而去。 枪头虽快,却也被人轻易挡下。 葛辞风回望了易小刀一眼,满眼的怨毒之色,翻身骑上一名战将让出的战马,匆忙离去。 “别走!”易小刀抢步想要追去,一柄大锤迎面抡来,大斧也从脑后带着劲风斩来,生生打消了易小刀的追击想法。易小刀无奈,只得先应付眼前的一众战将。 另一边,方乾龙松开了手中已被他扭断脖子的一名楚湘战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四名战将已被方乾龙一一格杀,唯剩徐仁一人。 方乾龙见葛辞风已经跑没了影,楚湘军也从最初遇袭的慌乱中迅速稳定下来,一窝一窝地向西追随葛辞风逃去。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徐仁劝说道:“你还不算愚笨,该明白楚湘不值得你这般拼命,葛辞风更不值得。”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的。”徐仁说罢一刀斜劈斩来,方乾龙连退数步,避开刀锋,却不想一道刀气裂地追袭而来,已至身前。 方乾龙慌忙侧身,刀气斩断方乾龙数根发丝,脸颊上新添了一道血痕。 “冥顽不灵!”方乾龙几步逼近过来,徐仁再度举刀,大刀就被一脚踢开。 一脚,两脚,三脚。 方乾龙踢开大刀后,对着徐仁的头踢了连环三脚,把徐仁踢了个神志不清,头晕眼花,头盔都被踢到了一边,披头散发地“轰隆”一声倒在地上,口鼻出血。 方乾龙望了一眼,知道他已无力再战,也就不再下死手,吩咐两名丐帮弟子将他绑缚,转身去帮易小刀。 徐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望着方乾龙的背影,慢慢捡起了自己的春秋大刀,一刀横扫,逼退了一众凑近的丐帮弟子。 方乾龙察觉到身后动静,正要转身应对,不料却见徐仁将春秋大刀横于脖前,咬牙一抹… “可惜了。”方乾龙淡淡地说了一句,楚湘败亡已是事实,若是执迷不悟,有此下场也不足为奇。方乾龙没有过多关注,示意丐帮弟子将他草草埋葬,便不再停留。 易小刀这边,一锤一斧皆是势大力沉的兵器,而自己手中的剑鞘乃是师傅司望南的遗物,不敢有所损坏,打得束手束脚。在方乾龙赶到之后,二人联手,四名战将纷纷落败,或死或擒。 “多谢了。”易小刀变脸极快,刚刚在葛辞风面前暴怒不已,如今见到方乾龙却是展颜一笑。 “没事,此地离荆城,快马加鞭也要数十天的行程,我现在就去追,绝不能让他回到荆城!”方乾龙平静地说道。 易小刀收起笑意,皱眉说道:“不一定追得上,不过总得试试,我和你一起去!对了,还要麻烦你派人护送李定星返回皖城,他实在不适合再跟着受罪了。” “可以,忠意公何在?”方乾龙点头同意,刚刚见二人聊起何月儿,猜想二人还有不为人知的恩怨,那就不好劝阻了。 “哎,刚刚还在这的…”易小刀扭头四处寻找。 在徐仁和一帮战将的拼死保护下,葛辞风总算逃了出来,随他一起逃离的,还有楚湘军的两万人马。丐帮一波拦路截杀,让楚湘军平白无故又损失了近万兵马,如今的葛辞风身边,只有三万不到的兵马。 见易小刀和方乾龙两人被一众楚湘战将拖住,李定星拽起路边无主的战马,单人独骑悄悄跟在楚湘军之后,望着前面葛辞风的背影,李定星从马背上摘下挽星弓,活动了一下手腕,搭箭开弓… “算了,一命换一命也不划算…”李定星刚拉开一点,将打消了射杀葛辞风的想法。倒不是他没有把握射中,而是手臂上传来的疼痛之感实在强烈。李定星有预感,自己若是强行射出这一箭,搭上一条命倒不至于,只是自己的胳膊肯定是废了。 他和葛辞风并无宿怨,即便葛辞风和易小刀有仇怨,易小刀要是知道自己为了射杀葛辞风而搭上双手,也不会同意自己这么做的。 打定了想法,李定星放下挽星弓,拨马往回走。 “你跑哪去了?”易小刀见李定星回来,连忙上前,见他毫发无损,这才放心下来。 “我准备射杀葛辞风。” “你开弓了?你这手怎么能开弓呢!”易小刀急了。 李定星轻轻抬手,挠头笑道:“没有,太疼了,不敢开。” “那就好,要不然香莲儿非得找我拼命。” “也不知道莲儿怎么样了,小刀,我要先回皖城了。”提起香莲儿,李定星担心起来。 众人计议已定,方乾龙派了几名武功好手护送李定星返回皖城,自己则和易小刀一起继续追击。近万名丐帮弟子,穿梭林中田野,行动飞快,所过之处,见者皆惊,不敢高语。 …… 英城外。 川蜀郡主彭婴儿率领五万大军,埋伏林中,五万双眼睛瞄向官道,翘首以盼。 “你是说,我们不用去皖城,在这等着就可以了?”彭婴儿望着付情,有些怀疑。 付情点头说道:“不错,在这等着就可以了。我收到阁中密报,葛辞风已经大败,残兵会从此处经过。” 彭婴儿仍旧将信将疑,突然,林中响起一片唰唰作响之声。 “来了!后面林子!”彭婴儿大惊,抽出腰间宝剑就要回身迎战。 “大师兄,郡主,我们回来了!”树林中当先闪出一人,手持折扇,唐云松回来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川蜀动手 唐云鹤阴沉着脸,飞掠而起,来到唐云松身边,单手抓起衣领喝问道:“你是不是擅自做主,率众师兄弟为朝廷出手了?” 唐云松微微一愣,点头道:“是,不过…”话还没说完,唐云鹤抬手一掌,将唐云松打退数步,跪地咳嗽不止。 “你可知道?唐门甚至川蜀都可能会被你害死!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不要出战,不要被楚湘发现,你到底发的什么疯!”唐云鹤气得不轻。 唐云松好半天才止住咳嗽,索性坐在地上,挤出一丝笑意说道:“大师兄,朝廷真的很不错,在军营中,得知我等是唐门弟子,那上下将士对我等客客气气,没有一丝一毫的欺凌。在皖城,百姓安居乐业,虽然大军驻扎,可是对百姓却是秋毫无犯…” “你还敢说!”唐云鹤气得抬脚就要再打,被彭婴儿拉住了。 “唐师兄,到了那边,出战与否也不是二师兄能决定的。而且二师兄真的避战不出,朝廷就能放过他们吗?要怪就怪我们,毕竟是我们答应的。” “郡主,朝廷没逼我们,我是自愿的,众师兄弟们都是自愿的。”唐云松说完,立马双手抱头,等待唐云鹤拳脚的降临。 唐云鹤知道自己这个二师弟的脾气,一旦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见他此时又犯了倔,无奈地叹了口气:“起来吧,我们走时,老太太一再嘱咐我,让我事事以唐门为重,你也在场,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唐云松从地上爬起,见唐云鹤消了气,也不再顶嘴惹他生气,默默退到了一边。 “如此甚好,唐门的师兄弟们回来,我们又多一份助力。”付情笑嘻嘻地说道。 彭婴儿回头望向付情,她也颇觉奇怪,这两日与这女子相处,自己的火气都莫名其妙地少了一些,此时也点头附和道:“但愿如此。” 众人正说话间,远处一名飞马来报:“禀报郡主,前方发现楚湘军马!已不足十里” “有多少人?”彭婴儿和唐云鹤一齐问道。 探马回道:“人数纷杂,难以计数,毫无军形可言。” 彭婴儿倒吸一口凉气,八王之中,楚湘军的军容还算齐整,更何况这是葛辞风亲自带兵,怎么会乱作一团,连老练的斥候都分不清多少人马? “可曾查探到葛辞风的下落?前军还是后军?”唐云鹤接着问道。 探马为难地挠了挠头:“回唐少侠,楚湘军…阵型杂乱,我们十几个兄弟连前后军都无法分辨。而且我们离他们不足二里地,他们都没发现我们,也没有探子和我们撞到,所有人好似都只顾逃命。未见武将大官,也未见敌军主帅葛辞风的下落。” 彭婴儿悄悄松了一口气:“行了,下去领赏歇息吧。”转而面向付情,抱拳施了个军礼:“诚如付姑娘所言,楚湘必是败退无疑了。” “所以啊,趁现在一举拿下楚湘,投诚朝廷才是上法。楚湘都无法对抗朝廷,你们川蜀犹豫不决,这时候还能再和朝廷为敌不成?若是拿下楚湘,不仅洗脱了乱臣贼子的罪名,说不得还能获得朝廷的封赏呢!”付情认真地说道。 彭婴儿微微摇头:“赏赐是不敢想了,十万大军出川,拖延至今,寸功未立…川蜀真的输不起,能留我们川蜀一席之地,就很好了…” 付情莞尔一笑,再不答话。 唐云鹤心中放心不下,对彭婴儿说道:“我不放心,去看看就来。”说完,纵起轻功,兔起鹘落,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官道上。 “唐门也输不起…唐门和川蜀虽然天下闻名,却是夹缝中求一线生机…”彭婴儿轻轻叹气,惆怅不已。 唐云鹤只身一人,运气轻功,很快就察觉到前方动静,小心匿于树上,以手中纸扇拨动树枝,向前面看去。果不其然,官道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除了少部分还身着盔甲,手持兵刃,大多数已脱了盔甲,赤裸上身,兵器也不知丢于何处,和一帮田间农夫没什么区别。 “楚湘竟然真的败了!”唐云鹤抑制心中激动,悄悄退回,飞也似的赶回了英城。 彭婴儿见唐云鹤赶回,连忙上前问道:“唐师兄,情况如何?” “情况属实,楚湘的确是败了!”唐云鹤欣喜说道。 “那便好!所有人,随我迎战!”彭婴儿大手一挥,就要带领军马出战,前往迎敌。 付情伸手拦住:“郡主且慢,楚湘虽是败了,但是我猜葛辞风必不在此波败军之中。无需杀退,但求郡主好言相劝,如果可以的话,招抚最好了,止战止杀。” 彭婴儿疑惑地望着付情,唐云鹤也不明白,付情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起先劝说出战,现在兵马来了却又不战。 付情解释道:“我只知道,楚湘的麒麟弓尽数逃散,不知所踪。对于葛辞风的下落,我的确不知。可是我想,葛辞风那般以一地之兵就敢与朝廷争锋的人物,岂会甘心失败?逃命于众军之前?若果真那样,怕是早就成了我们东鲁的东鲁王,举族皆灭了。” 彭婴儿慢慢点头,赞同付情的说法:“付姑娘说得是,我这就去招降他们。唐师兄,二师兄,还请二位为小妹护卫一番可好?” 唐云鹤和唐云松两人都有些发愣,在川蜀,几时也见不到彭婴儿这般笑意盈盈的可人模样。 “在所不辞!”二人齐齐拱手应下。 大军呼啸而过,唐云鹤,唐云松二人护卫左右,密林田野间,一个个身影忽起忽落,千余名唐门弟子也随护两侧,以防不测。 楚湘败军呼啸而来,阵型杂乱无章,乱哄哄的一团。他们也早就看到了前面的川蜀军,可是每人停下来,更没人去想为什么楚湘军会出现在这里。所有人脑子里都是同一个想法,回家,和家人待在一起。 楚湘王已经死了,虽然世子还活着,可是世子不近军旅,楚湘军中对于葛辞风,并无多少忠心可言。葛辞风没想到的是,自己虽然夺下了兵权,却没夺下楚湘军的忠心。 楚湘军的心中,楚湘王那是大启天子分封的,楚湘王活着,自己身为楚湘人,自然就要效忠于楚湘王。楚湘王带他们反攻京城,那肯定是朝中出了奸臣,勤王之师义不容辞!可现在楚湘王死了,世子都说是被天子所杀,那自己这不就是谋反吗? 人人一时战意尽失,想起初攻太城,潜城时,那一声声“为了大启”的口号,只觉得羞惭。 “还有这么多人?葛辞风是如何败的?”彭婴儿只知道楚湘败军极多,可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多,放眼望去,所见皆是人。 唐云鹤和唐云松使了个眼色,二人走到一棵大树前,这树不算粗壮,一人便可抱住,但是在这水乡南方,这样的树已经是极粗壮的了。 唐云鹤从怀中掏出一把铁扇,“啪”地一声,铁扇展开,对着大树底部一扫而过,粗壮大树竟被这一把小小的铁扇径直砍断,满满倾斜下来。唐云松上前一把扶住,运转内力,将大树整个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啧啧啧,要说你是唐门弟子,天下能有几人相信呢?”唐云鹤连连感叹。 唐云松“嘿嘿”一笑,双手用力一举一抛,将这棵大树丢到了官道之上,挡住了楚湘败军的去路。 “停…停…” “出什么事了?” “快走啊,我媳妇和我儿子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楚湘军来到树前,全部地停下了脚步。后面楚湘军可能还有很多人没看到,但是前面的楚湘军可是看得再真切不过了。这棵树…可是被人扔过来的! 彭婴儿率领川蜀军而出,站在树后,和一众楚湘军隔树相望:“怎么?被吓破胆了吗?不这样做也留不住你们啊。” 楚湘军一众士卒见彭婴儿气势不凡,更兼身后跟随川蜀大军,一时都被震住了,好一会儿才推出一人答话。 “可是川蜀郡主吗?我等急切回家,还望郡主行个方便。若郡主无异议的话,我等…这就将树移开…”这名士卒小心翼翼地说道,他亲眼见到,那名男子将树扔到路中间,此时哪敢对彭婴儿不敬。 “回去?尔等大逆不道,侵扰朝廷边境城池,如今事不成就想要回去,能有这么好的事吗?”彭婴儿忘了自己曾经的两边摇摆不定,话一出口就牢牢占据大义,堵死了对方的话。 不过彭婴儿也是话刚出口就有些后悔,自己来此是为了好言安抚的,怎么一说话就火药味这么重啊? “不过看你们这样子,想必你们也是不知情,无意之中助纣为虐。即便如此,你们这样一走了之,也太没把朝廷放在眼里了吧?”彭婴儿喝问道。 “我等知罪,还望郡主饶命!”楚湘军士卒们吓得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哀求活命。 彭婴儿见好就收:“饶你们一命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们得将功赎罪,知道什么是将功赎罪吗?嗯?”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我先说!” “我!我也知道很多!” 第三百三十八章 何月儿的下落 英城。 彭婴儿坐在府衙大厅中和付情,何月儿叙着话,见到唐云鹤走入厅中,连忙起身相迎,问道:“唐师兄,问出了什么没有?” 唐云鹤摇头,有些气恼地说道:“真是气死人了,没一个知道葛辞风下落的。不过听他们说,在和羽林军交战的时候,葛辞风竟然掏出了楚湘王的首级,说楚湘王被朝廷暗杀了!” “楚湘王被朝廷暗杀?此事是真是假?”彭婴儿看向了付情,出声询问道。 付情皱眉,想了一会儿后默默摇头:“此事…我也不知。朝廷的高手不在少数,问相阁也不能全数得知。不过就我们目前所知道的,朝廷并未派人前往楚湘。唯有辰从卫全员赶赴皖城,这个我们知道。” 彭婴儿望向唐云鹤,唐云鹤也摇头说道:“楚湘王的麒麟弓都被调往皖城前线,身边已无人可保。朝廷派高手接近楚湘王不难,那也该将楚湘王劫走,押赴京城,交给陛下发落。就算是要暗杀,割下首级也会带走才是。若是当着两军将士的面就这么掏出来…” 彭婴儿等人闻言纷纷点头,为人子却不顾父亲颜面,更何况还是王侯之子,实在不合情理。 “暂且不管此事,现在葛辞风不知身在何处,我们该如何找到他呢?”彭婴儿有些急躁,若是让葛辞风逃回楚湘,作为邻地的川蜀可以说是岌岌可危了。 付情垂下眼眸,眼角悄悄望向一旁沉默不语的何月儿,终究没敢说出来。 何月儿也是冰雪聪明,至此才明白了付情带她来此的用意,出声说道:“我也不知道行不行,不过…让我试试吧…” 彭婴儿望向何月儿,这女子来到英城一言不发,不过是跟着付情来的,她也就没问。直到现在出声说话,方才觉得她的声音空灵好听,自己和她的声音比起来,简直粗哑得就像公鸭嗓子。 “这位姐姐是?”彭婴儿看向付情。 付情还没介绍,何月儿先开口:“奴家何月儿。” 彭婴儿听到何月儿的名字,吃了一惊:“原来你…”唐云鹤连忙出手,捂住了彭婴儿的嘴巴。 “原来是何姑娘,失敬失敬。若是何姑娘愿意,那就劳烦何姑娘了。”唐云鹤笑脸相迎。 何月儿微微点头,对二人曲身一礼,付情见状上前挽住何月儿:“郡主,唐师兄,还望容我等回去商议一番。” 彭婴儿和付情离开大厅,彭婴儿一把扒开唐云鹤的手:“她就是何月儿?果然长得好看,难怪葛辞风和易…” 唐云鹤连忙嘘指噤声:“你小声点,生怕别人听不到么?听说那易小刀是陛下身边的当红新秀,南淮和东鲁皆是他一人之力收复的,你还敢这么大的声音?” “我要是男人,我也喜欢她!”彭婴儿感叹说道。 “是啊…”唐云鹤悠悠地接过彭婴儿的话,殊不知彭婴儿在她身旁,眼中早已怒意十足。 “你再说一遍!” 何月儿和付情出了厅,付情在一旁几次欲言又止,还是何月儿察觉到她的状态,出声说道:“我知道你没有恶意,不过你带我来,不是为了这个么?” “是…啊,不是…我…”付情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何月儿笑道:“没关系,大事小事,轻重缓急我还是分得清的。那些该疯的时候没疯,以后也不会了。不用为我担心。” 付情看着何月儿的笑脸,不似作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你可把我吓死了,我也知道是委屈了你一点,不过现在也没别的什么好办法…你放心,有川蜀军和唐门在这里,你绝对不会有事的!只要你不…” “我自然要问我双亲的下落,他告诉我也好,不说也罢,哪怕是骗我的,我也得知道个真相!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乱来的,要不然…易小刀可就被你抢去了!”何月儿促狭地坏笑道,惹得付情的小脸蛋一阵羞红。 “好,那我们商议一番,定要把葛辞风给找出来!你准备怎么做?”付情问道。 何月儿在付情耳边低语一阵,听得付情连连点头。 …… 第二天一早,数队川蜀军从英城里抬着几十个大缸走出来,大缸晃晃荡荡,分量还不轻的样子。 英城外,楚湘逃兵被安置在一座军营中,军营四周皆是川蜀兵马驻守,以防不测。 “来,楚湘的兄弟们,吃早饭了啊。则粥可是何月儿姑娘亲自熬滴!嗨,跟你们说这个干啥子嘛,来,都趁热喝哈。”为首的将官吆喝着,只会川蜀士卒分发碗筷,安排施粥。 “哎,何月儿?这名字听得耳熟啊!难道是郡主?不对啊,川蜀王不是姓彭吗?” 人就是这样,越不让他知道,他就越想知道。将官一听下面小声议论,偷偷一笑,朗声说道:“都在吵吵啥子哟?何月儿姑娘都不晓得麦?那可是武定公的夫人,凶滴很哦!长得可美咯!” “长得美?还凶?”楚湘逃兵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将官意识到自己口音颇重,有些难为情:“川蜀话,就是厉害滴意思嘛!” “官爷,长得多美啊?都听说川蜀女子好看,能美得过你们川蜀女子?”胆大的楚湘逃兵起哄说道。 “哎,那可美多了。川蜀女娃,气性大滴很嘞!”这将官想是个妻管严,一说起川蜀女子,没了施粥时的威风劲,显得有些憋屈:“那,你们看哈,那就是武定公夫人!” 众人顺着将官的指向望去,营外,一名女子在川蜀郡主和唐门师兄的陪伴下,缓步走出了城,后面还慢悠悠地跟着一辆马车,车夫的帽檐压得极低,像一名江湖侠客一般。 “彭郡主,连日来多谢款待,就送到这里吧。” “好,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军中还有事,就不送你了。还望夫人一路珍重!” “就此别过。” 何月儿和彭婴儿打过招呼,踩着车夫放下的板凳,上了马车,钻进了车里。尽管露面不多,不过显然也是经过精心打扮的,何月儿一颦一笑间,尽显南方女子的温柔婉约,似水柔情。 “啷个样?没豁你们吧?”川蜀将官为自己的审美颇为得意。 当兵的没有精细人,人人都是军营里摸爬滚打的糙汉子,何曾见过这般细腻漂亮的女子?一个个眼睛都看得直了,直到何月儿离去,众人都不舍地望着车尾的烟尘。 彭婴儿送别何月儿后,没有径直入城,而是向军营处走来:“都瞎看什么?武定公夫人也是你们能瞻仰的?看你们这一个个的样子,昨天还说什么都知道,结果连楚湘世子都不知道在哪!吃了饭都给我打发了滚蛋!” 有暴躁的彭婴儿做衬托,就更显得何月儿的女子温柔了。就在众人还在为何月儿的容颜感叹不已的时候,营中有些人眼睛提溜乱转,动起了脑筋… 吃过早饭,川蜀军依言将楚湘逃兵尽皆放走,众人千恩万谢,再度踏上归家路程。唯有数十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与众人反其道而行之,抄小路向东而去。 楚湘军中,葛辞风被丐帮偷袭一阵,又损失了万余兵马,现在手中兵马不过三万,且人人垂头丧气,士气已经跌到了极点。 “不好了,王爷,北边有一支兵马,正在急速向我军靠近!”一名探子慌忙来到葛辞风的马前禀报军情。 葛辞风既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苦思对策,而是伸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袋:“知道了。” 哨探急切不已,可是见葛辞风这般模样,也不敢多说,慌忙退了下去。 北方那彪军马,来势极快,犹如一阵旋风一般,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军前:“敢问世子殿下可在军中?向良玉向将军请见世子殿下!” “向良玉!”葛辞风精神为之一振,出声喊道:“向将军何在?速来相见!” 向良玉远远看去,果然是葛辞风,当即勒马入军,单人独骑来到了葛辞风的面前:“世子殿下,你受苦了!” 葛辞风抬手示意:“向将军言重了,大家平安无事便好。” 向良玉是一位名将,但不是一个太聪明的人,寒暄刚过,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世子殿下,我军明明大胜之势,为何突然兵败如此?十万大军转眼分崩离析,为何啊?” 葛辞风被问得一滞,随即说道:“敌将勇猛,冲入敌阵,斩了麒麟弓的陶伏义,唉,真是善射者死于射啊。奇袭暗杀的麒麟弓死士,也会被人奇袭诛杀…” “即便陶伏义被诛杀,一人身死,如何能改变战局?我军纵然败退,也不至于惨败如此啊!”向良玉想不明白。 葛辞风转移了话题:“向将军,丐帮昨日于路埋伏我军,又损失了好些人马。我军如今疲惫至极,还望向将军护卫一二。” 向良玉此时也明白了葛辞风不愿提及败因,也就不再追问,回道:“末将份内之事,不劳世子殿下挂心!” 葛辞风点头,有了向良玉这一彪人马在身边,回到荆城有望了。 “王爷,我有重要情报要禀报王爷,让我们过去!”军前,数十名只穿布衣的男子。拦住了大军,吆喝着要见葛辞风:“王爷,我们知道何月儿的下落!” 第三百三十九章 再遇伏 “你们没听错?何月儿当真从英城方向走官道而来?”向良玉见葛辞风沉默不语,心中有些不详的预感,连忙抢到军前,揪起为首的逃兵问道:“给我想清楚了!” 为首逃兵亦是玲珑心思,见向良玉如此急切,心知不妙,连忙改口说道:“啊不是,小的…小的好像记错了。是叫罗月儿,对吧?兄弟们?” “对对对,是罗月儿。”其余逃兵连忙附和道。 “哼,既然听错了,那就是谎报军情!来人啊,拖下去斩了!”向良玉平日里对待军士还算温和,不知今日怎么脾气暴躁异常。 几十个孔武有力的兵士就上前要将这些逃兵拖走,逃兵们跪伏在地上,不断乞求饶命。 一旁沉默的葛辞风终于说话了:“向将军,莫不是把我当成了傻子?” “末将不敢!”向良玉心中一沉,转身抱拳说道:“这不过十来个逃兵,空口白话,实不足信!” 葛辞风摩挲着手指说道:“何月儿乃是朝中武定公的为过门的夫人,而川蜀那个彭丫头也是女子。朝廷若果真派何月儿来交好彭丫头,也不是不可能。真是那样,我们回到楚湘,也要面对两面夹击的危险…” 向良玉心中气愤:你还知道那是武定公的夫人,垂涎人妻,真是丢人!可是气归气,嘴上还是劝道:“若是转道英城,又要耽误许多时日,早一日赶到荆城,我们就多一份安全保障,世子殿下,还请三思!” 葛辞风充耳不闻,拨转马头:“传令,取道英城!”说完,拍马从向良玉身边经过,没有一丝停留。走出好远,才回头说道:“向将军,我父王已被朝廷暗杀,我可不是世子了哦。” 向良玉愣在原地:“王爷死了?被朝廷暗杀?此事我如何不知情?”随手抓过身边的一名士卒:“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被抓的士卒见葛辞风已渐渐远去,才低声将两军交战时,葛辞风是如何掏出楚湘王的首级,楚湘军又是如何溃散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混账东西!竟然敢弑父!”向良玉刚一听完,立刻明白了事情原委,气得浑身乱颤。 向奇走过来低声说道:“二叔,此时不是动怒的时候,还请忍耐。若是此时和世子殿下闹僵,于我们不利。”向奇虽然木讷,却是不傻。 “我自然知道,咽不下这口气啊…”向良玉叹了一口气:“我们向家世代追随楚湘王,盗匪乱兵也不知道杀了多少,可没想到,他们楚湘王府,竟然自己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有愧先祖啊…” “他们家事我等外人如之奈何…二叔不必挂怀。”向奇安慰道。 “走吧,看他还要整些什么幺蛾子,要是敢乱来毁了楚湘基业,我绝不放过他!”向良玉翻身骑上士卒牵来的战马,向葛辞风的方向追去。 …… 付情坐在马车中,不断地掀起帘子向外张望:“我们这是到哪了?不会和他们错过了吧?唐师兄他们跟来没有啊?” 何月儿淡然说道:“该做的我们都做了,你急也没用啊。” “我知道急也没用,可我就是急啊…万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易小刀绝对会把我杀了的!”付情攥紧了手中没有剑鞘的思卿剑,苦着一张小脸蛋说道。 何月儿听了只是凄然一笑,没再说什么。她知道自己在易小刀心中还有一些分量,可是不知道还有多少分量。如果自己有个三长两短,面对付情这样的美人儿,易小刀是会杀了她还是娶了她… 越想越乱,何月儿摇了摇头,抛去脑中杂念,再不乱想。 行不多时,远处的官道上,扬起了尘烟,似有大军逼近。 来了! 付情当先从马车上跳下,四处张望,也不知道彭郡主和唐门众人有没有跟在后面。 何月儿从马车里掀开帘子,向远处望去。可现在正值夏季,土地干燥,大军走过,烟尘弥漫,实在是看不见。 “付姑娘,你先走吧,这里危险,等下万一…”何月儿话还没说完,付情已经持剑拦在了何月儿的身前。 “你下来干嘛?快上车,只要你在车里就没事,葛辞风对你如此重视,楚湘军也不会来攻击马车,你要是下来,刀剑无眼,误伤到你可怎么得了!”付情催促着何月儿上车。 何月儿正犹豫间,车夫从马车上跳下,抓起付情和何月儿,腾身而起,跃进了路边的密林。 “二位姑娘,外面不安全,你们且在此等候,不要被伤着了。我等下再来找你们。”车夫掀起头上的斗笠,递给二人,聊作遮阳之用。原来车夫就是唐门的二弟子,唐云松。他说完也不多作停留,转身便向马车赶回去,仍旧坐在车上,装作车夫的样子,还将马车往路边赶了赶,好似要让路一般。 大军看着远,实则眨眼便至,很快,便将马车团团包围住了,没有要过去的意思。 葛辞风端坐马背上,俯瞰着唐云松:“什么人?车里是什么?” “回…回军爷,车里没人,空的。俺送人到英城,送到了,驾车准备回去呢!”唐云松点头哈腰地说道,本就老实的外表让人看不出一点破绽。 葛辞风策马走到马车边,取过一杆长枪,轻轻挑开车帘,里面的确一个人都没有。 “没事了,走吧。”葛辞风颇有些失望,这马车的架式也不算别致,随便一个县城里都能找出个百十辆来,根本并不算稀奇。 唐云松连连鞠躬道谢,费劲地往车上爬去。 “世子殿下小心!”向良玉当先一马冲到了葛辞风的身前,一把将葛辞风拉到马后。 “出什么事了?”葛辞风疑惑不解。 向良玉拔出腰间长剑,指向唐云松:“你身为一个车夫,常年在马车上讨生活,上车却如此费力?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语既出,葛辞风和唐云松包括周围的兵将全都惊愕,葛辞风皱眉说道:“向将军是不是太过小心了?别人上车困难也要在意吗?” “世子殿下,我断定这马车必定有诈!如若不信,让那些个逃兵过来认认便知分晓!”向良玉坚持道。 “去,把那些降卒叫来。”葛辞风摆手传令,一名小校连忙去找人去了。 不大一会儿,小校又急急忙忙地跑回来禀报:“回王爷,逃兵不知去向!” “世子殿下,我说得如何?或许这逃兵就是川蜀…” “够了!”葛辞风一声怒喝:“处处疑神疑鬼,若不是向将军你那般对待,那些士兵又如何会逃离?左右催我回荆城,回去了好联系我父王的旧部对付我是吗!” 向良玉听闻此言,如遭雷击:“世子殿下…” “我再说一遍!我父王已经死了,我现在是楚湘王!我们走!”葛辞风猛甩披风,不理会愣在原地的向良玉,当先上马,依旧率兵往英城方向而去。 向良玉手中指向唐云松的长剑慢慢垂下,此刻他只觉得这剑好似有千斤重,再也无力抬起。 “二叔…”向奇走上前,想要安慰一番,可是张了张嘴,性格木讷的他现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走吧,跟上世子…跟上王爷。”向良玉插剑回鞘,勒过马缰远远地跟在葛辞风的身后。 战马交错间,唐云松轻声道了一句:“得罪了。”一根细针脱手而出,射向向良玉的后颈。 “额…啊!”向良玉后颈中针,从战马上翻身摔落在地,连忙伸手拔针。 唐云松一击得手,抓住马车车顶倒翻而上,躲开了楚湘军刺来的几杆长枪,向远处飞掠而去。 “追!给我把他碎尸万段!”向奇慌忙下马,扶起向良玉,咬牙切齿地指着唐云松说道。周围兵将皆是向良玉的亲军,反应迅速且严守军令,向奇下令的同时,一帮兵将已经冲了出去,追上唐云松。 “别…追,这是调虎离…”向良玉艰难地张口说道,刚说到一半,只觉得唇舌麻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甚至连脖颈都无法扭转,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二叔!伤到经脉了,快,扶二叔上马车躺好。一定把他给我抓回来,定是唐门之人,我要他死!”向奇慌乱了,他本就和二叔关系亲近,更何况向良玉乃是向家的顶梁支柱,要是倒下了,后果不堪设想。 “向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向良玉的大队人马已经追赶唐云松而去,贴身卫队在向良玉身边,不知如何是好。 向奇咬牙犹豫不定,好一会儿才说道:“二叔伤势要紧,耽误不得,我们速回荆城,寻名医为二叔医治!” “咚!” 车厢里传出一声响,竟是向良玉在举拳敲打车壁,以示不允。 “二叔!” “咚!”又是一声。 向奇明白向良玉的意思,改口说道:“去,追上王爷,前方定有埋伏,不能让王爷有失。” “那刺客…” “先召回来吧…”向奇无奈地说道。 一名骑卒急急打马,赶去传令,向奇在马车外躬身说道:“二叔,已派人去传令了,切莫动气。” 马车里安静了下来,向奇等人就在原地等待追军回来汇合。 “王爷,王爷,向将军的兵马没跟上来。”行了一段路,一名小校过来提醒葛辞风。 “哼,我就知道这老狐狸没安好心,不用理他,我们走!”葛辞风不去理会,继续拍马向前赶路,现在他只想找到何月儿。 突然,四面八方传来无数呼喊:“杀啊!” 杀声骤起,惊得战马长嘶,难以平静。 “生擒葛辞风!”彭婴儿见过葛辞风,此时认清为首那人,忍不住快意长啸。 第三百四十章 葛辞风疯了 楚湘军虽是败军,不过此时还仍旧留在葛辞风身边的都是百战之兵,反应迅捷,周围杀声一起,就有士卒将葛辞风从马上拖下,所有人将葛辞风护卫在阵中,兵锋向外,严阵以待。 “把葛辞风给我掏出来!”唐云鹤纵起轻功,足有数十丈,幼些的飞鸟都尚且不及。唐云鹤,蜀中唐门,暗器轻功,皆为第一人! “暴雨梨花针!”唐云鹤手中细针,尽数朝阵中的葛辞风射去,一时间,针绵如雨。几名楚湘士卒飞身遮挡,将葛辞风按在身下,当即被无数细针穿喉刺背,来不及喊就已死去。也幸亏他们拖延一阵,其余盾兵连忙举盾,为葛辞风遮拦,挡下漫天细针。 周围赶来的唐门弟子,手中纷纷举起一把飞刀,这飞刀模样怪异,两边皆是锯齿状的倒钩。众人也不拖沓,举刀就朝楚湘军掷去,惨叫声此起彼伏,楚湘军的盔甲根本挡不住唐门锐利的飞刀。 “拖!” 这些飞刀刀柄上无一例外都还连接着铁线,随着唐门众人的一齐发喊,运起劲力猛地一拽,无数楚湘军被系着铁线的飞刀拖拽着飞出军形,倒地挣扎难起。 唐门竟然想以这样的方式将葛辞风从楚湘军阵型中“掏”出来! 第二轮飞刀又至,同样数不尽的楚湘军难以抵挡,被活生生拖了出去。好在唐门弟子们也无意伤他们性命,一心只要擒拿葛辞风。楚湘军疼得满地打滚,难以再战。 军中的盾牌都立在头顶,阻挡唐云鹤的“暴雨梨花针”,对于唐门的飞刀毫无抵抗之力。好在这特殊的飞刀在唐门弟子身上每人也只带了两把,如今两轮已尽,唐门弟子纷纷上前在受伤的楚湘军身上回收飞刀。 半空中的唐云鹤手中的细针也已丢尽,无奈从半空中扭身落下,退到彭婴儿的身边,对她点了点头。 彭婴儿拔剑出鞘,朝楚湘军扬眉一指:“上!” 一男一女并肩而立,无数的战马和士卒从二人左右两侧呼啸而过,直冲楚湘军而去。楚湘军见了,尽皆紧张莫名,倒也无人退却,人人持盾握枪,静静地等候。 阵中的葛辞风,从刚刚的喊杀声响起之时,他就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努力想要理解一些事情,明白现在的状况,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只听到四处的喊杀和身边的惨叫,他甚至突然不能理解这些是什么意思… “王爷!王爷!我们护你突围,去找向将军!快走啊王爷!” “王爷,我们这样太被动了,您请下令让弟兄们也冲一波吧!” “王爷…我回不去了…家里老娘…就拜托王…” 葛辞风只觉得周围好吵,吵得让他不能安下心来想事情,伸手慢慢摸向了腰间长剑… “别吵!吵得我好乱啊!我听不清你们说什么啊!”葛辞风拔剑左右挥砍,三名楚湘士卒被他砍倒在地,一人当场一命呜呼。 “王爷…”周围的士卒吓懵了,连忙散开,惊恐地看着葛辞风。 葛辞风深吸几口气:“终于…安静下来了…我要想想,我好好想想…等等,这是在哪?我是谁?你们又是谁!” 正欲浴血死战的楚湘军们这时才发现,葛辞风疯了… “王…王爷疯了,这可怎么办?我们快跑吧…” “你现在跑了和之前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可是王爷疯了啊!你们不走,我可走了…” 葛辞风的疯癫,将众人吓得不轻,有一小部分的楚湘军见此状,心如死灰,转身或逃或降…一传十,十传百,如今的葛辞风,身边的楚湘军只剩五千余人,多数还皆带伤。 “还愣着干嘛?把王爷绑起来,带走!去找向将军,愿断后者,随我来!”一名小校一声怒喝,定住了不少人稍稍动摇的内心。大家互相分工,除了葛辞风贴身的几名侍卫一拥而上,将葛辞风按倒捆绑外,其余的楚湘军,伤重的随葛辞风撤离,轻伤者为葛辞风断后。一如往常,每次众人都是极有默契分工,无人贪生怕死,也无人急功轻进。 四方皆有川蜀军,不过葛辞风来时的路上,到底川蜀兵要少得多,千把人一轮冲锋,倒也冲开了一个口子。 “别让葛辞风跑了!”彭婴儿见到一队楚湘军冲开包围圈,知道一定是葛辞风,连忙着急大喊。川蜀军迅速从两边合围而去,可是被留下断后的楚湘军死死挡住,难以前进。 “杀啊!全都杀了!一定别让葛辞风跑了!!!”彭婴儿更急了,葛辞风回到楚湘与否,可是关系到了川蜀的安危啊! 川蜀军如何不知道葛辞风的重要性,可是留下断后之人,视死如归,人人都不要命一般。拿枪的,一杆枪舞得虎虎生风,虽无章法可言,寻常人却也不能近身;拿盾的,持盾猛进,四五人都不能抵挡他一人之力… “莫要走了葛辞风!!!莫要走了…”彭婴儿声嘶力竭地喊着,旋即胸口一阵颤痛,身子软了下来。幸得唐云鹤就在身边,一把扶住了彭婴儿。 “将士们都在尽力,真留不下也是天意,你心口有疾,别动气了…”唐云鹤柔声劝道。 “唐师兄…你快追…葛辞风。不然,川蜀就有大祸!”彭婴儿无力地推着唐云鹤。 唐云鹤微微一笑:“川蜀不会有大祸的,你别担心,即便真有那一天,还有我在。” 彭婴儿听到唐云鹤这句话,心口一松,两眼一闭,晕厥了过去。 唐云鹤伸手轻轻向唐云松的方向一指,所有正在和楚湘军厮杀的唐门弟子纷纷停下动作,人人驭起轻功,向葛辞风追去。唐云松则是将彭婴儿横抱而起,望了一眼战场,胜败已定,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头也不回地向英城而去。 众兵将绑着葛辞风,一路急行,互相接力跌跌撞撞地跑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见到了原地等候的向奇兵马。 “向将军…我军被川蜀埋伏,死伤惨重…”打头的士卒老远就高声呼喊。 向奇心中一惊,马车里也起了动静,向良玉好似要挣扎着爬出来一般。 “二叔,你别急,我先问问!”向奇连忙劝慰向良玉,随即高声喊道:“过来答话,情况怎么样了!”说完,挥手一招,身边的楚湘军连忙上前接应,将葛辞风和这千把伤残士卒带到了马车旁。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给我如实说来!”向奇紧紧地盯着士卒的眼睛,逼问道。 士卒不敢隐瞒,将川蜀和唐门联手埋伏之事一一说出,说完,还招呼着众人抬来了葛辞风。 “小的不敢隐瞒,向将军,王爷好似是疯了…大战在即,身边之人并无过错,被王爷砍翻了三个弟兄,还说什么太吵了…总之,王爷有些不对劲。” 马车剧烈晃动起来,向良玉浑身经脉麻痹的情况下,竟然还爬到了马车边,独自掀起了帘子:“昂…昂耶…” “二叔,王爷在这呢,你先别急,待我试一下。”向奇安抚向良玉,走到葛辞风身边,高声说道:“王爷,我们何时该回荆城啊?” 葛辞风声音比向奇的声音还大:“你别说话,好吵啊!我刚想到一点什么就被你打断了!” “王爷,你想起什么了?”向奇眼神微微一亮。 “对了,爹娘!爹娘!喂,我知道爹娘!”葛辞风絮絮叨叨,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向奇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到向良玉身边:“二叔,…王爷真的疯了…” 向良玉望着时而大笑,时而大叫的葛辞风,不禁两行清泪缓缓流下:“老王爷…我没保护好世子啊…楚湘…可怎么办啊?” “爹娘!我知道爹娘啊!我真知道!”葛辞风仰天长啸,笑得快意十足。 密林中传来一阵动静,好似有人在飞快往这边赶来、 “注意戒备,此处林多,极易埋伏!”向奇向众人提醒。 “沙沙沙”的声音再起,草木绿叶被分拨两旁,闪出两名女子,何月儿和付情二人钻出来了。 付情手持思卿剑,挡在何月儿身前,何月儿几次想要绕过付情,都被付情牢牢挡住,不让她靠近一步。 “你…你真的知道我的爹娘在哪吗?”何月儿听到葛辞风的呼唤,就知道这话看似是疯癫之语,实则不然,话是对她说的。 葛辞风一见到何月儿,脸上的癫狂之相渐渐退去,好像突然之间换了个人一样,又变成了那个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葛辞风。 “月儿,我知道你爹娘在哪,我陪你一起去找怎么样?”葛辞风柔声说道。 “不劳世子费心,只求世子告知实情,便是对奴家的再生之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是易小刀常说的话,何月儿这时才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易小刀影响得这么深了。 葛辞风有些急了:“你找不到的,你绝对找不到!你帮我解开,我带你去,去找你爹娘可好!” “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男子而立之年不以家国为重,整日里儿女情长!你比易小刀可差远了!”付情在一旁冷声嘲讽。 “易!小!刀!”葛辞风听到易小刀的名字,眼神中慢慢又爬起了癫狂之色…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不像唐门的唐门弟子 何月儿望着葛辞风的神情,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如今的葛辞风全无半点在京城的风采。浑身尘土也就算了,就连动作也没了那股清雅,眼神也是时而正常,时而疯癫,令人望而畏惧。 “我求求你,月儿,我求你!我这两年每天都很想你!你过来,我们走,我带你去找你爹娘,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葛辞风说着,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不顾场合,就要膝行爬向何月儿。 向良玉趴在马车上,看着跪地而行的葛辞风,心中悲切难以言明。刚刚他还不太相信,现在不信也不行了,堂堂楚湘世子葛辞风,真的疯了… “月儿,我…” “够了!你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何苦要来骗我!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是想着造反作乱就儿女情长,谁要和你在一起!我恨不得你死!”何月儿一改平日里的温柔婉约,大声怒吼道。 葛辞风被何月儿这一吼,先是一愣,随即苦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是我自作多情了…是我自作多情了啊…哈哈哈哈…” 向良玉轻拭眼角余泪,对向奇使了个眼色,向奇当即会意。对面不过区区两名女子,其中一个更是武定公心爱之人,若是此时将此二人拿下,莫说返回楚湘,便是挥师反攻,胜败也是难料。 向奇一个箭步冲去,顺手从一旁士卒手中抓过一杆长枪,枪尖直指付情! 人质留一个就足够了! 付情虽有武艺,却是轻功逃命之术,并不擅长近身搏杀,更何况两年前负伤,损伤经脉,轻功之术早已荒废,如何挡得住惯于战场厮杀的向奇?可是身后便是何月儿,退无可退,情急之下,闭目举起思卿剑抵挡。 “要死了吗?”付情心里有些难过,最后一眼即便见不到易小刀,见见父母双亲也好啊…不过相比之下,自己比何月儿要好多了,她连双亲都没有了…真想抱抱她啊… “咔嚓!啪!” 付情没感觉到疼痛,也没有被撞飞腾空的感觉,慢慢睁开眼,只见面前站着一名男子,粗布麻衣,不是易小刀,而是去而复返的唐云松! 再看向奇,倒飞回了马车边,手中长枪也已折断,变成了两截。 唐云松喘着粗气,背对二女说道:“我暗器还可,不擅近身厮杀,不过抵挡一会儿还是可以的。你们往英城去,郡主和师兄他们会来接应你们的。” 付情独自一人走南闯北也是横行多年,比何月儿镇定得多,连忙拉住何月儿就要往英城方向而去。 向奇没料到唐门的轻功如此神秘,到了自己身边都不曾察觉,刚刚就是被向奇一脚踹回的,要不是情急之下横枪护身,挡下了大部分的劲力,这一脚估计都能给他踢死当场。 “给我…咳咳…上!” 武林门派,无论武功如何高强,一旦在战场上陷入兵马围困之中,结局就只能是死。楚湘军现在虽然兵马不到,到底也能凑出万把余人,莫说是一个唐门弟子,便是千余名唐门弟子全来,也是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来!”唐云松不退反进,对着包围过来的楚湘军迎了上去… …… “云鹤,来,这是你的师弟唐云松,以后你要好好教他啊!” “是。” “云松,这是你的衣服,来,试试看合不合身。” “谢过老太太,我这身衣服现在还能穿,不着急换。” 唐门老太太离去,小唐云鹤凑到了小唐云松的身边:“哎,唐云松是吧?老太太给你衣服你咋不穿啊?川蜀丝绸天下闻名,穿起来可舒服了!而且那套是亲传弟子才有的衣服,外面多少人想穿还没机会呢!” “云鹤师兄,我这身穿起来就很合适很舒服啊,为啥非得换丝绸的呢?唐门规矩我懂,衣服我收下,遇到需要的场合,我会穿的!” 小唐云鹤撇了撇嘴:“真不像个唐门弟子。” …… “尔等又在偷懒,每日轮值,我没记错的话,今日该由你们打水才对吧!” “回大师兄,不是我们偷懒,实在是二师兄他…抢着去打水了…” “莫不是你们看他老实,故意欺负他?我可告诉你们,云松虽然憨厚老实,可他到底是老太太亲自收的亲传弟子,你们要是敢对他不敬,别怪我不客气!” “大师兄,我们哪敢欺负二师兄啊…哎,二师兄回来了,大师兄你要不信,尽管去问…” 唐云鹤望去,果然见唐云松手持两根扁担,每根扁担上都挑着两桶水。一个人挑四桶水,还手持扁担,平举着走这数十里的山路? 唐云鹤大步走了过去:“老太太收你入唐门,是看你骨骼极佳,欲授你唐门上等武学,你倒好,来唐门做苦力来了吗?” 唐云松见到唐云鹤,放下扁担:“唐师兄,我…”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地做什么?” 唐云松压低声音,小声说道:“我看这些人,都是被父母送上唐门,只因根骨不佳,才做了记名弟子,我不觉得我比他们要强多少…每日为了唐门起早贪黑,着实辛苦…今日的功恰好练完,我便帮他们一下…” “榆木脑袋!他们虽是记名弟子,可是唐门也有给他们月钱的!学不了上乘武功能怪得了谁?老太太心善,给了他们一份生计,你倒好,帮人干活看人拿钱,有你这样的人吗?”唐云鹤越想越生气,抬手就对唐云松的头猛敲一下。 唐云松抱着头蹲在地上,一声不吭,果真是个榆木脑袋… …… “你们此番随郡主出征,需得事事小心,莫要惹祸上身啊!唐门出了差池倒没什么,要是连累了川蜀彭家,老身可没脸去见唐门的列祖列宗了…” “是,还请老太太放心,云鹤定不负重托!” “是,啊,老太太,什么叫惹祸上身啊?” 唐门掌门唐金花笑了笑,耐心而通俗地说道:“就是别人不打你,你就不要打别人,要是别人打你,你就打别人。” 唐云松挠了挠头:“那要是别人打别人呢?” 唐云鹤抢过说道:“不管!” 老太太举手阻拦,笑着说道:“云松,你自小天性善良,心中自有大道。当初为了把你要来唐门,险些和张宗白那老头子撕破了脸呢!呵呵呵,既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何必要问呢?” 唐云松低下头,不再言语… …… 唐云鹤趴在桌子上,突然看见唐云松一身血污,站在自己面前:“师兄,还请告诉老太太,云松没给唐门添麻烦…” “云松!” 唐云鹤突然惊醒,哪有什么唐云松的影子?不过是一场梦罢了。唐云鹤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望了一眼床上,彭婴儿仍在熟睡,大夫给她服了安神定心的药,这一觉只怕要睡上七八个时辰呢。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唐云鹤出言安抚自己。 忽然,门外撞进一名唐门弟子,哭倒于地:“大师兄!二师兄他…” 唐云鹤想起自己刚刚一连串乱七八糟的梦,心中一紧,一把提起来人,拖出了门外,带上房门,喝问道:“出什么事了!云松人怎么了!” 唐门弟子哭得泣不成声,好半天才说道:“呜呜呜,二…师兄…死…了…呜呜呜,尸…体在…呜呜…县衙…厅…里” “给我闪开!”唐云鹤暴怒一把甩开这名唐门弟子,飞身朝县衙大厅赶去。 县衙大厅,何月儿和付情二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其余唐门弟子围拢在唐云松的尸体旁,一个个哭得捶胸顿足。厅里站不下,就连县衙的院子里都是唐门弟子,将县衙挤了个水泄不通。 唐云鹤赶到县衙外,见人群层层叠叠,着急大喊:“给我让开!”唐门弟子见是唐云鹤,一个个哭泣着闪身避让,可是速度太慢了,唐云鹤根本等不及,上前用手费劲拉拽,丝绸的外裳也被挤得破破烂烂,现出道道口子。 唐云鹤心中着急,一把扯下身上的丝绸长裳,脚下用力一蹬,从县衙外直接飞身掠入县衙的大厅。 唐云鹤刚一落地,望见浑身血迹的唐云松,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一众唐门弟子哭得眼泪汪汪,没人有闲答得上来,最后还是何月儿和付情擦拭掉眼泪,向唐云鹤讲述了来龙去脉。 一名川蜀战将在一旁补充说道:“我们救下了何姑娘和付姑娘,赶到之时唐师兄已是奄奄一息,却独自一人挡住了楚湘的全部兵马,身边折断的兵器,有一尺高…伤敌,足有千人…” “葛辞风抓到了吗?”唐云鹤努力平稳自己的呼吸。 “我们赶到时未发现葛辞风的身影,只剩寥寥数百楚湘军,皆被我军斩杀,我等护送唐师兄的遗体回来,其余的将军还在追赶。” 唐云鹤转身说道:“都哭什么?吵死了!世人笑我唐门软弱可欺,以一老妪为首,暗器功法也不视为正道。如今让他们知道知道,我唐门怎么就软弱无骨了!这一次是唐云松,若是再有敢与唐门为敌者,下一次,就是我唐云鹤!你们若是自认为唐门弟子,当有此悟!” “谨遵大师兄之命!”众唐门弟子呜咽声小了下去,齐声回道。 “此番走了楚湘葛辞风,迟早有一天会卷土重来!我们一定要为云松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众唐门弟子平日里没少受唐云松的恩惠,此时唐云松战死,一个个群情激愤,斗志昂扬。 唐门弟子们抬着唐云松的尸首离去,何月儿和付情也向唐云鹤行礼告别,空荡荡地大厅,眨眼间就只剩唐云鹤一人。 “云松…”唐云鹤垂下头,流泪不止… 第三百四十二章 几番拦截 “什么唐门弟子…比丐帮弟子还能打…”向奇揉着肚子,之前那名唐门弟子踹中的地方还有些隐隐作痛。 向良玉仍旧躺在马车里,幸亏唐云松出手不重,其实他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了。听到侄子的抱怨,出声说道:“疼得厉害就上车吧,三个人也能坐得下。”马车上另一人,便是披头散发,已经疯癫的葛辞风了。 向奇仍旧坐在马上没有下来,紧挨着马车:“二叔,我没事,进去了再挤到你,倒是你小心一些…这个疯子。” 向良玉沉声说道:“不管世子是真疯还是假疯,还不该你来说!你管好自己的嘴,都和谁学的?” 向奇立马闭上嘴巴,不敢再言语。 “报!紧急军情!让开!都让开!”叔侄二人正无话间,一骑飞马赶来,老远就张嘴吆喝着。 楚湘军认出是自家哨探,立马分站两边,让出一条通往马车的道路。 “报!世子殿下!有一支羽林军袭入楚湘,已奇袭我数十座城池,军情紧急,还请世子殿下速速率军回援!” 哨探一语即出,众人皆惊,刚刚还有些喧闹的楚湘军一瞬间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向良玉慌忙打开车帘问道:“羽林军?袭我数十座城池?哪里来的羽林军!多少人马?” 哨探回道:“不知何处而来,人数不过几千人,只斩杀王爷任命的县令,杀完即走,并未占领,沿路诸城无一能挡,此时只怕已到了荆城外了!” 向良玉听到只有几千人马,还只斩杀县令,不禁眉头紧蹙起来:“几千人马的羽林军,我军与朝廷兵马相拒两年之久,这支兵马是从何而来的?” 向奇想起在潜城时,从自己手中逃脱过的那只小股兵马,当时没有在意,如今想来,那些人的那股气势… “二叔,在潜城时,曾有一队兵马从我这边冲过防线…”向奇忐忑不安地说道。 向良玉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从未和我提及过呢?” 向奇老实说道:“人数极少,不过三千余人,掀不起什么风浪,侄儿…也就没敢说…” 向良玉有心要骂,嘴巴长了半天,随即重重叹了口气:“唉,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以为你性格木讷,对你管教颇多…其实人啊,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是我愚钝了…我们火速赶回荆城,幸好只有三千兵马,的确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向奇见向良玉口气松软,这才松了一口气:“二叔,我们这就赶回去,好好收拾他们!” “全军加快速度,务必三日内赶回荆城!”向良玉下令。 三日,从英城赶到荆楚,对于如今的楚湘军来说到底是困难了些。上下兵将大多带伤,如何能在三日内赶到荆城?可是此刻每人有怨言,不少人的家小皆在荆城,人人恨不得归心似箭,谁还去质疑时间紧迫呢?楚湘全军加快速度,全力往荆城赶去。 …… “帮主,发现楚湘军的踪迹!” “何处?”方乾龙眼睛一睁,从树上跳下,将树下假寐的易小刀吓了一跳。 “英城!现在他们正在全力往武城而去!” 方乾龙眼中精芒一闪:“呵,竟然连武城还没到么。” 易小刀则细细思索起来:“英城?英城在东,武城在西。他们要回荆城还去英城做什么?这不南辕北辙么?难道是去找川蜀搬救兵?” 方乾龙听到易小刀的话,有些讶然,连忙关切地问道:“川蜀会出兵吗?” 易小刀慢慢摇头:“不会,要是他们胜了,川蜀还会出兵,现在他们十几万大军变成区区几万人马,川蜀哪里还敢出兵?出兵打他们还差不多。” 方乾龙点头:“弟兄们,快,我们要抢先一步拦在他们前面!姜帮主的仇,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一众丐帮弟子群情激愤,高声呐喊。 易小刀悄悄站在方乾龙身后:“哎,姜帮主不是被陶伏义杀的吗?你丐帮的探子不是说陶伏义已经死了吗?” 方乾龙低声回道:“我对丐帮弟子说是葛辞风派人杀的,不然的话他们怎么会跟我追杀楚湘军呢?不拿下葛辞风,丐帮和楚湘就永远断不了关系。” 易小刀默默点头,表示理解。 苍穹之上,俯瞰人间大地。丐帮弟子龙精虎猛,翻山过林,一路向武城疾行而去,势要在武城之前拦下楚湘军! 川蜀军和唐门弟子平地长驱,在楚湘军之后紧追不舍,欲报唐门唐云松之仇和多年来楚湘对川蜀的欺压之恨。 楚湘军虽不知这两路人马动向,可是荆城告急,人人归心似箭,全力赶路。 人人都很急切,急切想要活,急切想要别人死。 …… 武城外,第一支兵马率先赶到。除了底层乞讨的“折人”,正儿八经的丐帮弟子日日锻炼体魄,修习短打武艺,体魄非常人能比,自然第一个赶到。 “这才刚过午时,这武城为何城门紧闭啊?”方乾龙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有些不解。 易小刀看了一眼城墙,墙上一个守军都不曾见到,摆手道:“别担心,葛辞风还没到呢!如果到了,武城势必会如临大敌,城墙上站满将士抵御追兵的。至于为啥关城门,那就不是我们操心的了。” 方乾龙摇头笑道:“怪不得皇帝陛下这般器重你,不管什么事总能抓住问题的重点,也明白自己的需要,比那些个浑浑噩噩之辈好上太多了。” 易小刀“嘿嘿”一笑:“我这人就是实在,那我小时候四处要饭,什么场面没见过?没啥意思,得到自己想要的,才是最实际的!” “那我回头可得好好看看我这丐帮里,还有几个‘易小刀’。”方乾龙心情也是大好,不禁开起了玩笑。 二人谈笑间,丐帮哨探赶来:“帮主,后方发现楚湘军!” 方乾龙闻言,眼芒微微收缩:“来的好,这次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再跑掉了!” 易小刀不知道方乾龙和楚湘有什么深仇大恨,即便真是为了姜荣,也不至于如此。而且真要说起来,姜荣属于一心求死…回想起姜荣帮自己挡下那一拳,易小刀对于这位丐帮前任帮主,多少还有些感激之情。 “嗯,不能再让他跑掉了!”易小刀心中对于葛辞风的恨意,一点不比方乾龙的少。 …… “二叔,前方还有二十里就到武城了!” “知道了,注意戒备后方,川蜀既然敢对我们动兵,必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还有,派人去武城,通知武城县令,速速派人前来接应世子殿下。” “侄儿这就去办。”向奇领命拨马离开,安排人手去了。 向良玉看着向奇的背影,心中多少有些慰藉:奇儿进取不行,守成有余,自己也算对死去的大哥有个交代。只要自己稳住楚湘局势,以奇儿的能力,使向家再延续个几十年不是什么难事。至于几十年之后,那就留给后人去操心了… 行了十余里,前方一小拨人马拦住了去路。 “喂,向良玉可在?”队伍前方,传来一声女子呼喊,这一声呼喊蕴含内力,楚湘军上下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向良玉闻听此言,心头一喜,连忙掀开车帘:“奇儿,快去看看,是不是丐帮的楚长老!” 向良玉引兵在皖城以西和葛辞风合力攻打周子儒的大营,不想汤兴昌率兵来援,而葛辞风拿出楚湘王的首级这一昏招,直接致使楚湘大败。向良玉虽在那里突围,却与楚红等百余名麒麟弓失散。 “虽说不足百人,却也是一股极大的助力,他们想必还不知丐帮和麒麟弓之事,有这些人在,回到荆城不是问题!”向良玉心头微微有些激动。 向奇也明白楚红等人的重要性,连忙打马越过众军,不一会儿便引着一小拨人来到马车前。 “哟,我说,几日不见,你怎么苍老了这么多?活脱脱成了一个小老头啊。亏我之前还觉得你不赖呢,差点就芳心暗许了。”楚红见到靠坐在马车里的向良玉,忍不住出声调侃道:“咋?身子骨不行了?马车都坐上了,还坐辆这么破的马车。” 向良玉无心与她说笑,急忙问道:“楚长老,你等可还安好?皖城之战,突围几人?” 楚红白了他一眼:“还知道问啊?丐帮护法长老折了一个,普通长老全折了。麒麟弓也就只剩三十人,都在这了。” 向良玉脸上的笑意渐渐消退:“只剩三十个了…也好也好,大家还活着就好。” “哼,麒麟弓的死活我是顾不上,但是冯长老身死,你得给我们姜帮主一个交代!” “一定一定…”向良玉一改往日的庄重严肃,略带尴尬地赔笑道。 楚红向队伍后方看了一眼,后方远处的密林中时有飞鸟脱林而出,低空盘旋:“有追兵?” “我军战败,世子殿下去找川蜀借兵,不想…”向奇抢先说道,引得向良玉侧目,颇为惊讶。 “哼,川蜀人最无信义!连当地的大派都是唐门这种阴险之辈!”楚红看不上唐门,连带着也看不上楚湘。 楚红话音刚落,一名小校赶来,望着楚红,欲言又止,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 “有话就说,看老娘干嘛!”楚红杏眼一瞪,大声喝问。 “前…前面又有一帮人马拦路…”小校急得快哭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讨个公道 向良玉有些纳闷,问向向奇:“奇儿,你早有安排?” 向奇摇头:“侄儿安排的人还没出发呢,料定也不是羽林军,探子回报,周子儒所率羽林军死伤惨重,现在正和汤兴昌一起打扫战场…待侄儿去看一看。” “你去吧,这楚湘境内,既不是羽林军,又不是川蜀军,料定无事。”向良玉点头,楚湘境内他多少还是有些放心的,除了身后的川蜀军。 向奇策马而出,向前而去,还没跑多远,官道上一个人影如同利箭一般快速冲到向奇的马前,速度之快,甚至于连马都没反应过来。 向奇心中惊慌,急忙提枪来刺,被来人一把抓住枪头,将向奇也拖下战马。向奇还没摔到地上,那人飞起一脚,踢在向奇的胸口,当即踢得他两眼一翻,人事不知,人也被踢向了半空。这还不算完,来人腾身跃起,在空中追踢向奇,连续几脚,将向奇踢回了楚湘军阵中。 整套拖拽踢打动作行云流水,直到那人落地站定,众人才看清他的面貌,只是多数人都不认识罢了。这人正是丐帮新任帮主方乾龙! 向良玉望着从半空中倒飞回来的人影,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那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奇儿啊!!!你不能有事啊!”向良玉从马车上滚开,一把推开想要上来搀扶的护卫,跌跌撞撞地向向奇跑去,一把将向奇托起,搂在怀里:“奇儿,你怎么样?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不然我怎么和大哥大嫂交代啊!” 向奇的胸口已经塌陷下去了一大片,口中鲜血不断喷涌,又呛得他咳嗽不止,已经命悬一线的样子:“二…叔,咳咳咳…快走,向家不能…没有…你…”话音刚落,人死灯灭… “我要杀了你!”向良玉一把抄起一杆长枪,就要朝方乾龙冲过去,楚湘一众士卒拼命将向良玉拖住,不让他向前一步。年轻力壮的小向将军都被打死了,老向将军要是硬上,那就是白送了… “楚长老,快,快去请楚长老!”有人反应了过来,对面这人一看就是个江湖高手,他们一拥而上,即便能拿下,也要伤亡惨重,那还不如让同样是江湖高手的楚红来应付合适。 楚湘士卒拖着向良玉往中军撤离,向良玉紧紧拽着向奇的尸首不肯放,对于周遭发生了什么,早已无心再去管了,要是能换的话,他宁愿自己去替侄儿死才好。如今向家后继无人,向良玉已是心如死灰一般。 小校很快就将楚红请了过来,连带着另一名丐帮护法长老,还有三十余名麒麟弓死士。江湖事当由江湖管,现在有人仗着武艺欺压到了楚湘军的头上,他们也不能坐视不理。 “楚长老,就是那人,长老您当心…”小校将远处的方乾龙指给楚红看。 楚红眯起眼睛,只觉得有些眼熟,腾身而起,踏着楚湘军的头顶而过,要过去看个仔细。 “方乾龙?你怎么会在这里?自此杜长老一行去了京城,便再无音讯,后来听说杜长老已经死了,是真是假?” 楚红和杜房宗关系十分交好,且又是杜灵儿的师父,对于杜房宗的下落较为在意,且在她看来,杜房宗不会这么轻易死掉才对。 “不错,杜长老死了。还有江长老,去京城的人中,只有我和杜灵儿,还有仙儿三个人活了下来。”方乾龙坦白道。 楚红默然,良久才说道:“也罢,既是江湖中人,有此下场不足为奇。你们既然回来了,也算命大,叫灵儿出来随我们一同回荆城吧。” 方乾龙摇头道:“灵儿和仙儿都不在这里,我来,也不是为了回荆城的。” “你什么意思?”楚红表情微变。 “姜帮主为楚湘所害,已然身故,临去前将玉扳指传给了我,任我为丐帮新任帮主。楚长老若是不信,有玉扳指在此,还请过目。”方乾龙露出了手上的玉扳指。 楚红倒吸一口凉气:“姜帮主死了?他不是一直都和世子在一起的吗?世子…”楚红猛然回头,翻手一掌,掌风吹向马车,力道控制极妙,马车车帘堪堪吹开,里面坐着蓬头垢面的葛辞风。 “这老东西,我还以为车上只有他一人!”楚红有些吃惊,吃惊于葛辞风的变化和方乾龙的消息。 “葛辞风在此,却不见姜帮主,甚至连一个丐帮弟子都没见到,楚长老不觉得奇怪吗?现在还信不过我的话?” 楚红脑中急急思索,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是来…杀葛辞风的?” “不错。” “不行!丐帮和楚湘之盟,已历几世,岂是你能说杀就杀的?没见到姜帮主,我是不会放你过去的。要是不愿回荆城,看在杜长老和仙儿的份上,你哪来的回哪去。只有一点,玉扳指留下!”楚红做出了决定。 “恕难从命。”楚红说的这些,方乾龙一条都不能答应,葛辞风必须杀,玉扳指也不能留下,自己更不能就这么走。 “就是杜长老,平日里也敬我三分…”楚红眯起了眼睛,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这小子八成已经投靠了朝廷,又不知何时偷了玉扳指,自己誓要将他擒拿回去,交给帮主发落! 楚红气势陡然一凛,方乾龙被震慑得退了半步:“楚长老,还请不要误人自误。” 楚红再不和他废话,现在楚湘军的形势自己也了解,川蜀军还在身后追赶,再拖延下去,可就大事不妙了。脚下用力一蹬,石砖都被踩成了粉末,楚红也直冲到了方乾龙的面前。 方乾龙手脚并用,抬手接招,拳来脚往,招招带动劲风,众楚湘军几个眨眼的功夫,二人已经过了几十招了。方乾龙防守居多,也不知是真的不敌楚红还是知道事情始末,有意避让。 “这等武艺也大言不惭要杀世子,你有几个脑袋?自己想死可别害了我们丐帮!”楚红出手越来越快,打得方乾龙连连后退,一会儿功夫,身上已经挨了几拳几脚了。 楚红又是一拳将方乾龙打退数步,腾身双掌齐出,方乾龙无可奈何,只得抬掌来接。二人双掌刚刚对上,楚红改掌为擒,抓住了方乾龙的双手,跳到方乾龙的身后,轻轻一弓腰,便将方乾龙背在了背上。 “你别信了朝廷的鬼话,灵儿喜欢你,你不要自己找死,给我走!”楚红背对方乾龙,低声急切说道。说完,双手一用劲,将方乾龙直接扔了出去。 这一扔力道极大,方乾龙足足飞出了数十丈远,半空中根本无法调整身形,心中对楚红的武功修为颇为震惊。 眼看方乾龙就要撞到一棵树上,一人及时出现在方乾龙的身后,双手撑住方乾龙的后背,这才帮方乾龙稳住了身形,带到了地上。 “我说你着急忙慌地赶过来,结果连个女人都打不过,你羞不羞啊?”救下方乾龙的易小刀出言嘲讽道。 方乾龙没心思和他说笑:“楚长老的武功高深莫测,你笑话我可以,自己别大意了。” “连你都说高深莫测,那我上了也是打不过啊…但是何必要用打的呢?我早说要带丐帮弟子一起过来,你非得一个个急吼吼地先跑了,害得我们这一通追啊。”易小刀话音刚落,四面八方登时出现了无数的丐帮弟子,林梢,民房,山坡,甚至于枯井中都有人钻出来,丐帮真可谓无孔不入。 “我不是说了让你带着丐帮弟子在武城等候吗?丐帮弟子本就困苦,我不想再让他们牺牲了。”方乾龙有些微怒。 易小刀摊手:“不是我带他们来的,是他们带我来的…你看,这么多人,我一个人能带得动吗?他们来了,我只好跟过来咯。” “方帮主,这位武…武定公爷都和咱们说了,姜帮主说自己求死的,也的确将玉扳指传给了你,你没骗我们…既然你现在是丐帮帮主,你到哪我们自然就得跟到哪了。”一名老乞讨看样子辈分挺高,在一旁出声,为易小刀佐证。 方乾龙没有回应,皱眉轻声问易小刀:“你怎么骗他们的?” “啊,我是这么骗…骗?什么叫骗!什么叫骗啊?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啊!他们又没谁是个傻子,实言相告,他们有自己的判断啊!”易小刀情绪颇为激动。 老乞丐又说道:“这位大人的确是实话说的。唉,姜帮主还在世的时候,就常常一人独自叹息,常恨丐帮在武林之中不受待见,这次跟随楚湘军征战…说实话,谁也没想到会死这么多人,更何况每次都让我们丐帮冲在前面,任谁见了心里都不会舒服…” “姜帮主信得过你,我们就信得过你。真带不动也没事,多少年了丐帮都这样…可在武林之中,有敢惹丐帮的没有?”最后一句话,老乞丐的气势陡然提了上来,整个人一下子有了精气神,让人感觉仿佛年轻了好些岁数。 “没有!”众丐帮弟子异口同声地回道。 “方帮主,我们这就去,为丐帮,为姜帮主,为我们自己讨个公道!” “讨个公道!”不平之人,呐喊声震耳欲聋。 第三百四十四章 围殴 “喂,你慢一点,我们两哪追得上你啊!”付情和何月儿同骑一匹马,在官道上一路飞奔,战马累得直喘粗气,也追不上在林梢间腾挪飞跃的唐云鹤。 唐云鹤充耳不闻,脚下速度只快不慢:“云松,我绝不会让你白死的!” 付情看着唐云鹤越来越远,直到不见了他的身影,不由得叹了口气:“唉,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对了,月儿姐,你还跟来干嘛?” 何月儿坐在付情身后,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要看着他死,他不死,我不安心。” 付情只觉得后背一凉,再不敢多问,只顾催马急行… …… 武城城外,楚红看着远处走来的一大帮人马,不禁有些心头震颤,这些人再熟悉不过了,都是丐帮弟子,只是不知为何今日看来,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气势!没错,就是气势! 以前的丐帮弟子见人都是畏畏缩缩,即便成群而行,一个个也是躲躲藏藏,从未见过如今日这般昂首挺胸,气宇轩昂的样子。 楚湘军士卒们也看得有些懵,这还是那个丐帮吗?怎么一个个的都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的丐帮弟子遇到楚湘军,即便被欺负了也都是忍气吞声,只有长老们才算有一些地位,现在这些丐帮弟子… “楚长老,看来这小子说的是实话…”丐帮另一名护法长老昂勇将楚红拉入军阵中,低声说道:“姜帮主真的将帮主之位传给他了?我们如何是好?” “丐帮众弟子听令,楚红楚长老就在楚湘军中,我们要不要把她叫回来?” “楚长老归来哟~楚长老归来啊~”丐帮弟子,不论男女老少,齐声喊唱了出来。 易小刀在一旁听着众丐帮弟子的叫声,怎么觉得这么别扭,民间叫魂好像就是这么叫的吧… 楚红一时间左右为难,也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的麒麟弓死士见到这么多的丐帮弟子,也是有些心惊。虽说楚湘军现在还有三四万左右,可是基本上人人带伤,已难再战,遇到这些拳脚功夫狠厉的丐帮弟子,可不敢说稳操胜券。要是楚红再过去了,凭自己这三十几人,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楚红在楚湘军,丐帮弟子就不敢动手。”两名麒麟弓死士围拢在一起,低声和另一名看似领头者商议道。 “还是禀报一番世子殿下,再行定夺吧。” 几人不敢擅作决定,听说葛辞风就在军中的马车里,一齐来到了马车外:“世子殿下,丐帮众人拦住去路,我等如何是好?是否扣押楚红,以作人质?” “是我骗了你…我不知道你爹娘的下落,我不知道…”葛辞风坐在马车中喃喃自语。 “世子殿下?”帐外几人没有听清,继续询问道。 马车里传出一声怒吼:“我不知道!你总是追问我,我不知道!不知道啊!!” 几人被葛辞风的吼声吓了一跳,连忙退开:“世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这谁知道啊?看样子好像是在烦什么事,我们可别自己去找不自在了吧…” “可是现在这情况…”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我们索性就将楚红扣下,世子殿下知道了,也不会为了一个楚红狠命地责罚我等,反之若是让楚红走脱,那群叫花子真的打过来,我们谁都不好过!”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三人在这议论一番,倒也想出了一个楚湘军唯一能用上的好办法。这也是迫于无奈,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 “好!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三人计议已定,对其余的麒麟弓死士使了眼色,众人不动声色地向楚红和昂勇两人围了过去。 丐帮弟子有人认出了昂勇,连带着“叫魂”也一起叫上了昂勇,将昂勇本就黝黑的脸叫得黑也透红,颇为尴尬。 丐帮本就是乞丐组成的帮派,不论是武功,传讯等各方面,相较于其他门派都落后了一大截,喊人,那就喊呗。别人笑别人的,我喊我的…因为穷,使得他们并没什么好的选择和方式。 昂勇虽是丐帮护法长老,但是在八大长老之中,来的时间最短,和丐帮最不熟悉,此时只觉得怪难为情的,对楚红说道:“楚长老,我先去了,你自己决定吧!”话音刚落,就有两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将正要动身的他按了下来。 昂勇回头还没说话,就被人当胸一拳,打倒在地,两名麒麟弓死士左右扑上,将昂勇的双手双脚的关节尽皆卸掉,牢牢地按在地上制住了。 “昂长老!你们什么意思?”楚红大惊,连忙抽身躲避已经逼近的两名麒麟弓死士,不想四面八方都已有人等候,此时一拥而上,就要将楚红拿下。 “楚长老,得罪了。留你们于此,他们才会投鼠忌器,似你们这般修为的护法长老,江湖上任何一个武林门派都不会轻易放弃的吧?”麒麟弓为首一人道破了缘由。 楚红一面忙于应付偷袭的麒麟弓众人,一面回应道:“那你可就想错了!我和领头的那小子根本就不熟,他可不会管我的死活。我现在怀疑他窃取了我们帮主的玉扳指,蒙骗了丐帮弟子。你对我们动手,好,等我禀报帮主…啊…”楚红一时分心,被人一脚踹中腰腹,另一人绕至身后,其余几人上前将她各处经脉锁锢住了。 “呵,帮主的玉扳指被偷了,骗谁呢?行,是非功过,回头再说,只是现在,你们还不能走!”麒麟弓为首者朝身后瞪了一眼,被瞪到的士卒连忙跑过来,接过了已无抵抗之力的楚红和昂勇。 “要是让你们走脱了,你们的脑袋也就别要了,我们走!会会他们!”此人伸手一招,率领着三十余人向丐帮走去。 易小刀目力颇好,麒麟弓众人对楚红和昂勇的所作所为全都被他看在眼中,见对方走了过来,连忙出声说道:“小心,来者不善。” “楚长老何在?”方乾龙高声问道。 “在下何应安,麒麟弓死士一名,敢问阁下是?”麒麟弓为首者笑意盈盈地说道。 方乾龙皱了皱眉头,还是回道:“我就是方乾龙,你们麒麟弓在皖城一战已经死的死,逃的逃,我劝你还是早些逃命去吧。我来这里是找葛辞风的,把葛辞风交出来!” “天下谁人都想找世子殿下,在荆城时,不过数日,王府的门槛就要换上一换,因为被人给踏平了。我身为麒麟弓死士,虽为伤敌,却也需护主,阁下的要求,恕难从命。”何应安淡淡地说道。 烈日炎炎之下,二人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可身后众丐帮弟子中,不少人好些日子没洗澡,此时又痒又热,十分难耐。 有人索性出声喊道:“帮主,和他废什么话?我们打过去就是了!” 易小刀眼中精芒一闪:“小心!”一把拽过方乾龙,举起剑鞘,挡住了一名麒麟弓死士的偷袭。匕首刺在剑鞘上,却连个划痕都没有留下。 一击不中,迅速撤离。那死士正欲撤退,易小刀岂能让他如愿?一脚踢在死士身上,将死士踹出,跌了几个跟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小心走神!”易小刀回头对方乾龙喝道。 方乾龙被易小刀救下一命,心中都有些后怕,自己只顾着说话,的确没注意到这名死士是何时靠近的。对方看似满脸堆笑,实则居心叵测,要不是易小刀,自己这会儿恐怕已经被捅穿了。 何应安见一击不中,脸上笑意顿时一收,率领众人飞速后撤。 “敢对帮主下手?兄弟们上!”身后丐帮弟子见方乾龙险些遇刺,如何答应?几个带头者伸手一招,当即全都冲了上去。离得远的丐帮弟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见到兄弟们都冲了,跟着冲准没错的。呼啦啦地一大帮,入目所及,皆为丐帮。 “上!打死这帮叫花子!”何应安和麒麟弓众人闪进了楚湘军中,对一众楚湘士卒说道。其实不用他说,楚湘军也会出战,毕竟对方都杀到自己面前了,还不动手,那就是等死。 丐帮弟子和楚湘军乍一交战,双方强弱便立刻显现了出来,楚湘军带伤,拳脚功夫又不如丐帮,被丐帮打得连连败退。连葛辞风所在的马车都被人向后推行了数丈,以避锋芒。 麒麟弓众人见双方已经厮杀开了,自己只有区区三十余人,根本难以左右战局。一个个互换眼神,人人都心领神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们是死士不假,可不是在楚湘王府自小培养的死士,准确地说他们更像春秋时期的门客一般,没必要和已经注定失败的楚湘绑在一起死。 众死士打定主意,当即作鸟兽散了,麒麟弓的称号至此,算是彻底地消亡了。其实楚湘王府也有自小培养的死士,只是长年累月的刺杀活动中,早已消磨殆尽。甚至于派人去南淮之事,就是楚湘王拉下老脸找丐帮帮主姜荣所借,实在是没人用了。 何应安还没跑出多远,就被方乾龙带着一帮丐帮弟子团团围住。别人他不管,何应安必须死在这里! “哼,只会以多欺少!”何应安脑中急急思索,决定用上激将法,要是对方中套,和自己单打独斗,自己再趁势擒下对方作为人质,未必不能脱身。 方乾龙望着何应安,心中有些厌恶,明明这么和善的一张脸,心中想的却都是阴谋诡计,给人的落差感觉实在太大了。 “上!”方乾龙不蠢,招呼着一众丐帮弟子,朝何应安围殴了过去… 第三百四十五章 葛氏之绝 麒麟弓死士本就擅长偷袭暗杀之道,战场厮杀时,若是对上寻常军伍倒也还好,可是遇到丐帮这种拳拳到肉,群起而攻的门派,那可就属于实实在在的劣势了。四五人围殴一人,不论如何出其不意的偷袭,都能被其他人及时发现示警,功败垂成。纵容凭借着内力修为可以相抗,也耗不过这许多的丐帮弟子。 起初这三十来个麒麟弓死士还能占到上风,可是随着丐帮弟子的越涌越多,他们也有些招架不住了。更何况方乾龙,易小刀以及众多的丐帮普通长老重点招呼他们,应付起来就更加吃力了。 除了少数零星几个轻功较好的麒麟弓死士逃脱外,其余的人都被淹没在丐帮弟子的人海中,不时传出一两声惨叫,宣布生命的正式终结。 “别欺人太甚!”何应安双拳齐出,将两名扑上来的丐帮弟子当胸重击,打飞了出去。忽然后面劲风袭来,何应安正要转身应敌,被方乾龙和易小刀一左一右擒住了手腕。两人对何应安膝窝处一脚踹下,将何应安踢得跪倒在地,兀自挣扎。 “给我打!”方乾龙对着周围的丐帮弟子下令道。 丐帮弟子一拥而上,什么奔雷拳,伏龙脚…丐帮弟子读书者不多,一个个打出了自己绞尽脑汁想到的招式,何应安就这样在一拳一脚中被活活打死。任他再亲近的人来看上一眼,也认不出这是他本人… 麒麟弓尚且如此,寻常楚湘军士卒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之前虽与丐帮是并肩杀敌的“袍泽”,可是多数楚湘军也没正眼瞧过丐帮弟子。能打又怎么样?一个臭要饭的还敢跟我这军爷咋咋呼呼的?反了他了?丐帮弟子在楚湘营中,没少收楚湘军的欺负和戏弄。 现在两方对立,各为其主,丐帮弟子们铆足了劲要给楚湘军尝尝教训,更有甚者在楚湘军中往来穿梭,誓要找到曾经的仇人,几万人的楚湘军,就这样被万把人的丐帮搅得浑水一潭。战场也不断扩大,甚至有两边的人捉对厮杀,一追一逃奔至了江边… 楚湘军这边还在拼命抵抗,有人慌乱着跑去寻找此刻唯一的主心骨,向良玉。 向良玉仍旧紧紧地搂着向奇的尸体,感受着温度渐渐消散,心也仿佛随着温度的降低而低沉到了谷底。 “办法?呵,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连自己的侄儿都保不住,又如何保得住你们呢?放下刀剑,降了吧…”向良玉丢下这么一句话,再不回答。 “向…向将军…”士卒有些难以置信,楚湘名将向良玉的嘴里竟然会说出一个“降”字,难道真的已经穷途末路了吗… 周围的士卒也都惊愕莫名,齐刷刷地看向向良玉,不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会不会授意我等诈降? 向良玉不过四十来岁,此时抱着向奇的尸首,头发凌乱,面容愁苦,活脱脱像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一样,这样子是装不出来的… 有人慢慢退却,转身逃离。向良玉既然说了没法打下去,那就真的没必要打下去了…他们犯上作乱本就是死罪,现在跑说不定还会有一线生机。几万士卒,还能一个个抓回去?谁会跟大头兵较劲呢? 皖城之外的景象在武城外再次重演,向良玉的身边还剩十来个忠心耿耿的护卫,仍旧紧紧地护着他。其余的已经作了鸟兽散,不思退敌,向着四面八方逃去。 楚湘军见向良玉的贴身卫队四散逃离,经过短暂的惊愕之后,连忙纷纷效仿。能活到这里的都是战场上的老兵油子,什么时候该拼死向前,什么时候该转身逃命,心里都一清二楚。向将军的兵都逃了,那还打什么? 兵败如山倒。 楚湘军几万大军,如同潮水一般退去。武城方向有丐帮拦路,自然不会有人蠢到往敌军处逃命,是以众人纷纷退后,向英城而逃。也有人不惜翻山越岭,游过江河,向南北两个方向逃去。逃命嘛,本来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事。 几万楚湘军,向北和向西逃命的楚湘军是幸运的,他们不是逃了就是被后面追上来的川蜀军生擒了,到底还留了一条命在。而向南逃命的楚湘军可就惨了,一个个慌不择路跳进了大江之中,咕嘟嘟地就沉了底,连尸首都难以找见。 败战之后,一直隐匿在楚湘军中的楚湘战将傅辉,因为在葛辞风面前呵斥朱策而被照顾,一直跟在向良玉的军中,以图混些战功。经过皖城大败,他终于学会了夹起尾巴做人,低调异常。 这一次,他既是不幸而又是幸运的。不幸的是他混迹在士卒中向南逃命。幸运的是,他是最后一批准备下水,结果川蜀军和唐门赶到,硬生生从水遁变成了被生擒,好歹留下了一条命… 楚湘军逃散之后,葛辞风的马车就显得十分突兀了,他还坐在马车中,嘴里含糊不清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易小刀随手抓起插在路边的一杆长枪,提枪向葛辞风走去。方乾龙见了,也听说过他们三人之事,知道易小刀有话要和他说,而葛辞风也再难逃掉,便不再去理会,赶到楚红和昂勇身边,解救二人。 昂勇被接上四肢关节,对着方乾龙纳头便拜:“丐帮护法长老昂勇,参见帮主!” 楚红全身经脉被解除,望着方乾龙,好不尴尬,低头不语… 易小刀走到了马车外,以枪慢慢挑开车帘。葛辞风见到易小刀,浑浊的双眼中开始慢慢恢复了一丝清明。 “你赢了…我堂堂世子…竟然会输给一个乞丐…”葛辞风苦笑着说道。 易小刀摇头:“我可什么都没做,只是帮陛下讨伐叛贼罢了,你不是输给了我,而是输给了陛下。或者准确地说,你是输给了你自己。” 葛辞风从马车里窜出,一把抓住了易小刀的衣领,咆哮道:“我是说月儿!月儿!谁关心这天下?谁关心这江山?我做个逍遥世子不好吗?我原本有打算老死京城的!可我遇到了月儿,我要让她成为皇后,我要让她母仪天下,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你懂吗?!” 易小刀虽被揪住衣领,却也没有动怒,依旧摇头:“我不懂,你问过她了?她说她想母仪天下吗?这不过是为了满足你的私欲所找的借口罢了。” “私欲?我有什么私欲?我所做的都是为了月儿!全部都是!” “真为了她就该告诉她爹娘在哪里!而你不知道,你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什么?” 易小刀的话犹如一把刀子一般,戳中的葛辞风心里最脆弱的地方,他无力地垂下了双手:“是啊,我不知道,却一直在骗她…甚至我连自己都骗了…” 方乾龙领着一众丐帮弟子走了过来:“丐帮的帐,该怎么算?我丐帮众弟子为你冲锋陷阵,你是如何对待我们丐帮的?姜帮主也死了,八大护法长老为了你的霸业,如今只剩两人,你可知罪?”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一个叫花子,问我楚湘王可知罪?哈哈哈哈哈…”葛辞风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都快直不起腰来。 “你!”方乾龙气急,就要上前动手,被易小刀拦住了:“到底是谋逆大罪,还是交给陛下处置吧。虽然我也很想现在就杀了他!” 方乾龙知道易小刀对何月儿的感情深切,他心里的恨意不比自己的少,只得依言忍下,退了回去。 “我可是楚湘王!楚湘传世六百余年,何其辉煌!就凭你们两个小叫花子,还想处置我!休想!”葛辞风一把抢过地上一柄不知其主何在的长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天不佑楚!”随着葛辞风最后一句话喊出,一抹鲜红飞溅,足有数步之远,可见力道之大… “当啷。”长剑脱手,掉落在了地上,血流如注… 葛辞风只觉得喘不上气来,本能地伸手要去按住脖子,伸到一半却硬生生地止住了,颤抖着将手放下来,对易小刀和方乾龙两人怒目而视。 易小刀和方乾龙两人见此情形,知道他用力过猛,已是救不回来了。 葛辞风脚下轻浮,开始摇晃几步,向后倒去。 一个个身影从眼前闪过,明明看不清脸面,葛辞风却都知道是谁:楚湘王葛万功,父子名义小葛宜刚,姜荣,朱策,陶伏义…皆是一个个直接或间接死在自己手上的人… “闪开,都闪开,月儿,让我再见一眼月儿!”葛辞风喉咙里不断往外渗血,已经说不出话,只能在脑海中拼命地想要翻找月儿的身影。 “真遗憾啊,最后也没见到…”葛辞风摔倒在地,脑子里浮现出了最后一个想法,意识慢慢消散于无… 付情带着何月儿,堪堪赶到战场,何月儿透过付情矮小的肩膀,看见了葛辞风自刎的那一幕。 “呼,死了就好。”何月儿长舒一口气,付情只觉得浑身有些发凉… 庆观四年,楚湘世子葛辞风,擅自起兵攻伐皖城,意图谋反。庆观六年,葛辞风暗害楚湘王葛万功,自己又兵败身死,因是葛氏独苗,楚湘葛氏一族已绝,楚湘收归朝廷。 第三百四十六章 扬名天下 “第几座…城了?”萧宽靠坐在树下,疲惫至极,身边的骑卒也仅剩半数,无伤者寥寥无几。一路行来,遇城便打,遇官便杀,横行无忌,不论是萧宽还是麾下骑卒,都兴奋至极,坦言许久不曾杀得这般快意了。 可楚湘到底不是摆设,很快,后方城池的县令收到线报,早已合兵一处,设下埋伏,将萧宽等人打得大败,若不是秦往迁武艺惊人,萧宽能不能逃脱都还很难说呢。 自那战之后,这支骑兵虽有所折损,却仍旧行事张扬,四处搅扰城池,几番下来,人数已不足半。 “再打就是第九座了。”秦往迁一直记着。 “九…九好啊…数之极是为九,男儿丈夫…咳咳咳…连攻九城,不枉此生了…哈哈哈哈”萧宽说着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秦往迁皱眉望着他,再环视一眼周围的伤兵,出声劝说道:“此时撤退,或有一线生机。” “撤?我萧宽自打离开那天…咳咳…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老三,信送出去了没有…咳咳咳” “萧将军,早送出去了…嘶,哎哟…估计前两天,周相就收到了。”一个骑卒捂着胸口走了过来,可能动作太大,扯动了伤口,殷红鲜血顺着胸膛流了下来。 萧宽咧嘴笑了起来:“好…送出去了就好…下一座城是何处啊?” “回萧将军,是荆城。”哨探将这附近早已摸透,对于地形地势是了然于胸,立马回道。 “好…荆城,没想到这几天还跑到楚湘的老巢来了…” 萧宽就要爬起,被秦往迁拦住:“你先别动,再休息一会儿…” “兄弟们,你们需要休息吗?”萧宽回身问向后面的一众伤卒。 “愿随将军死战!”众骑卒齐声回道。 秦往迁脸色沉了下来,低声说道:“有战意是好事,可你这是把他们往死路上带!他们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不能任由你胡来!” 萧宽摇头浅笑道:“我何尝不知道?可是男儿在世,一世碌碌无为,有什么意思?跟着我,能让他们扬名天下!” “人人都能?还是只有你萧宽才可以!”秦往迁逼问道。 “秦兄弟,你放心,我们走的时候,早就在周相的功劳簿上留了名的!” “要是啥也没干就这么回去,那可羞愧死了。” “当然,能回去最好,我还没娶媳妇呢!哈哈哈哈。” 骑卒们爽朗大笑起来,秦往迁望着众人的笑脸,他读书不多,此时脑中却忽地冒出一词“生死置之度外”。 萧宽走到战马边,深吸一口气,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当然,你秦大侠可不能死了,你还没在朝廷的功劳簿上留名呢!而且你可是武定公的人,我可不敢让你有何闪失。留两匹多余的好马给秦兄弟,要最骏的!” “萧将军,你的马就是最骏的!哈哈哈哈。”骑卒们虽然说笑,到底还是牵过两匹骏马,将缰绳交到了秦往迁的手上。 “全军上马!死在荆城下!”萧宽猛甩马鞭,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死在荆城下!”千余名骑卒呼啸而过,秦往迁只感觉一股炽热的风吹拂而过,带起漫天烟尘,席卷四方… 荆城外,城墙上一人身着楚湘盔甲,似乎是个将军,正俯瞰着远处奔来的这支羽林军骑兵。此人乃是被葛辞风在皖城外夺权后赶回荆城的樊参。 “不过千把人,他们是疯了吗?”樊参皱眉不解。 朝廷和楚湘双方都是十几万人的大军,一旦交战,走脱个千把人很正常。樊参奇怪的是这些人为何会不远千里来到荆城,虽然收到一些县令被袭杀的奏报,可战时这也不是什么大新闻,他们难不成就想靠这千余人打进荆城不成?荆城再怎么说也还有着五六万的兵力呢! “哎!城上有活的没有?来敌了,都精神点!”萧宽来到城下,见城门紧闭,便高声呼喊。 樊参探头问道:“尔等来我荆城,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呵,你是何人?问这么蠢的问题,楚湘没人了吗?我们来自然是要攻打城池了!”萧宽提气回道。 樊参被萧宽当面羞辱,也是不恼,自从被夺权之后,他早已将颜面丢在了九霄云外:“攻城?攻城器械你们一样没有,如何攻城?” “哎呀,走得急,忘带了…行,兄弟们,我们撤,回去就和周相说,荆城守将胆小如鼠,被我等吓得龟缩在城中,不敢露面。周相也会记我们一大功的!”萧宽拨转马头,故意说道。 城墙上,一名年轻小将走了过来:“樊参!你的老鼠胆被世子吓破了吗?下面不过千余人,尚且不敢出战?要是不敢就闪开,本将亲自去战他!” “尔将军,不是我不敢出战,实在是守住荆城要紧。他们不过是一帮骑卒,没有必要去…” “众将士,随我来!”年轻小将根本不听樊参的话,手提长枪,率先走下了城墙,墙上守军尽皆随他下城,列队备战。 樊参本就浑浊的双眼,又黯淡了不少… 萧宽见城上下来一名小将,咧嘴笑道:“楚湘看来真是没人了,这么个娃娃也派出来送死不成?” “混账!我乃楚湘战将尔习文,还不过来受死!”年轻小将燥怒喝道。 萧宽耷拉着眼皮瞧了他一眼:“尔习文?没听说过啊,是何官职?” “你…是英雄的话何必在意官职?”尔习文涨红了脸。 萧宽继续逗他道:“没听说过你这名字,你就得报出官职来啊,若是什么寻常守门卒,我和你打,岂不掉价?我看你年纪也不过十七八九,身上盔甲也分明是个副将模样,就是这个副将,怕也不是正当来的吧?” “少说废话!看枪!”尔习文挺枪纵马,朝萧宽冲来。 萧宽感受了一下身上各处伤痛,多半已不要紧了,咬紧牙关,提枪来迎。这些时日跟在秦往迁身后,枪法多少也学了些,虽与军伍教习的枪法有所不同,但胜在实用。 萧宽扭头闪过尔习文的一枪,身子向马下栽去,尔习文还不明其意,只见他一枪朝自己的战马刺来,活生生将战马的脖子刺了个血窟窿。 “嘿嘿嘿,刺人先刺马,擒贼先擒王!”萧宽双手握枪,用力往下一压,想以枪头之势将战马压倒在地。终究因为身上有伤,使不上力来,被战马吃痛,抬起前蹄长嘶一声,将尔习文掀翻在地,带着萧宽的长枪逃命去了。 尔习文摔在地上,见萧宽的没了兵器,不顾疼痛,胡乱捡起自己的长枪就要向萧宽刺来。 “嗖嗖嗖…”萧宽遇险,骑卒们纷纷掷出长枪为其解围,一时间五六根长枪射向尔习文。 尔习文被数根长枪贯体而过,伸手摸了摸胸口的长枪,已经无力拔出,跪倒在地,侧倒而死… “好…杀得好!”萧宽上前夺过尔习文的长枪,回头夸赞着身后的骑卒们。 樊参从荆城中打马而出,望着倒地身死的尔习文,对萧宽喝道:“我本不欲生些是非,你们竟然杀害我军战将,我岂能饶你!众军听令,随我上!” 守城卒们纷纷冲了过来,城中也不断有楚湘军赶了出来,向萧宽等人包围而来。 “杀!”萧宽提枪上马,举枪一呼,挥枪向前一指,千余羽林军骑卒纷纷策马,呼啸着冲了过去。两方人马杀到了一起,难解难分。 楚湘军战力却也不俗,荆城又是楚湘的核心所在,这些楚湘军自然不是人人拿捏的软柿子。萧宽这边则是人人战意高昂,一个个虽有伤在身,也和楚湘军打得有来有回,攻防时常互逆。 可是羽林军到底还是人少,而荆城之中援兵是一波波地赶到。 “噗…” “啊!!!” “拼了!” 羽林军骑卒一个接一个地从马上摔下,不管死没死,即便没死,也很快就会被踩成一堆烂泥。 萧宽也在和楚湘军搏杀,也能听到身后不时传出的一阵阵惨叫,可他不敢回头去看,就怕见到他们的惨状。说到底,要不是自己,他们也不至于死在这异地他乡。 之前遇到埋伏,萧宽都不曾感叹过半分。只是现在不同了,他知道,这些骑卒再怎么奋力厮杀,也是没办法活下来了。 “众位兄弟,死期将至,我还有一些舍不得呢,哈哈哈哈。”萧宽忙里偷笑,朗声说笑道,也不在乎还能有几个人听到。 “萧将军,舍不得啥啊?弟兄们都先去帮你探路了,咱们只管杀就是了!” “你知道啥啊?萧将军也没娶媳妇呢!都这时候了…啊!”这名说话的骑卒被两杆长枪一前一后捅穿身体,从马上一头栽倒地上。 “都这时候了,萧将军自然是想媳妇想的,哈哈哈哈,萧将军你不知道啊,老五家的闺女,长得就很好看了!可惜就是年纪小了点,才五岁,哈哈哈哈。” 骑卒依旧在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或不甘或安详地死去。 “萧将军,我们真能扬名天下吗?” “我萧某何曾骗了你们,此战之后,天下各军,皆知我等名号!” “皆知我等名号!” 剩余的羽林军骑卒,被楚湘军埋进人海之中… 第三百四十七章 微妙的气氛 “我死了吗…”萧宽被一阵颠簸摇醒,迷迷糊糊地看向四处。只见周围的景色飞快地向身后划去,自己这是在哪儿? “你终于醒了,再跑上一天,我们就能到皖城了。”秦往迁骑着马载着萧宽,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出声说道。 萧宽望向身前的秦往迁,约有七八杆长枪被他背在身上,犹如一只开屏的孔雀一般,每一杆长枪上都沾满了干涸的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秦往迁不知道背后的萧宽在做什么,向来沉默寡言的他此刻忽然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才合适:“抱歉,我救不了太多人…你那帮兄弟真是好样的,要不是他们拼死拦住了楚湘军,我也救不出你来…” 萧宽在马上颠簸摇晃,险些坠落马下,每次快要坠下马时,秦往迁都能感觉到,及时伸手扶稳。 “别带我…回去,我一个人…没脸回去…”萧宽低声虚弱地说道。 秦往迁笑了:“那怎么行?你不回去,谁知道你们连踹九城的壮举?那三千将士还如何名扬天下?” “这名不要也罢…”萧宽在后面挣扎起来,意图自己摔落马下。 秦往迁笑容一滞,从背上抽出一杆长枪,向后横扫,挡开了两支射来的羽箭:“追兵还在,你别乱动,你这条命是上百个弟兄拼死才换回来的,金贵着呢!” 萧宽害怕再牵连到秦往迁,努力维持重心平衡,却也时刻保持戒备,如果真的被追上了,他好第一时间跳马,让秦往迁独自一人逃命。 秦往迁胯下的骏马纵然神骏,可到底是载了两个人,身后的楚湘追兵发现了秦往迁两人的身影,纷纷向此追来。 距离越拉越近。 “咴儿~~~!”一支羽箭射中了战马,战马吃痛,长嘶一声,努力奔跑,又拉开了些许距离。 秦往迁回头望向身后,地上一路的血迹,战马中箭的箭头为三棱血槽,一旦射中肉里,便会一直放血,没有及时救治,既然没射中要害,也会失血过多而死。 “马撑不了多久了。”秦往迁单手撑在马背上,另一只手绕后拽住了萧宽,以备随时逃命。 “吁吁吁~!”战马猛地狂奔出数步,似有腾空之意,可惜事与愿违,身子一歪,向地上摔去。 秦往迁用力一撑马背,抓住萧宽,用力跃起,跳离战马后,不忘舞枪格挡身后的纷飞羽箭。 “别管我,你快走吧…”萧宽劝说道。 秦往迁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将萧宽扔到自己的身后,从身后又抽出一杆长枪,双枪并舞,将羽箭尽数磕飞。 “来吧!”秦往迁双手持枪,傲然而立,等待着楚湘军的冲击。 楚湘军追兵逼近,倒也没有迎头冲上,而是分散两边,将秦往迁围拢在中间,纷纷掏出长枪长槊,朝秦往迁扎来。 秦往迁一枪攻,一枪防,将自己和萧宽护得滴水不漏,倒是楚湘军的骑卒,不时就有一人中枪下马,被人抢救离开。 “八方围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樊参一骑从后赶来,挥鞭说道。 “好,今日就来战八方!”秦往迁还没说话,萧宽又是豪气顿起,爬起从秦往迁背后抽出一杆长枪,对准了四方游走的楚湘骑卒。 一队千余人的骑卒,围着秦往迁和萧宽,从日出打到日中,继而打到日落。整整一天,二人滴水未进,疲于应付。 日头渐渐落下,萧宽再也撑不住了,楚湘军的长枪还没刺中他,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口中吐出大口鲜血。 “撑住!”秦往迁也是强弩之末,但是仍有一口气坚持不倒,他知道,要是自己倒下,两个人就真的没救了。 樊参捂着受伤的手臂,白天他也持刀亲自上阵和二人交手,一个没留神被秦往迁刺中手腕,不得不退阵休息。这时候也看出了秦往迁在死撑,悄悄拿来一张劲弓,搭箭上弓,瞄准了秦往迁。 “嗖!”羽箭离弦而去,带着劲风射向秦往迁,锋锐的箭头闪烁着微弱的寒光,可惜秦往迁背对樊参,没有看见。 羽箭来势极快,离秦往迁后背仅三尺之时,却被旁边伸出的一只手抓住了。 秦往迁回头,不禁大为欣喜:“易大人!你怎么来了?” 易小刀手中蔓延出一团火焰,将羽箭包裹,眨眼的功夫,就烧成了一堆灰烬。 “我回到潜城,王玄说你跟着一队羽林军往楚湘而来,我又去问了周相,这才一路向你们找来。”易小刀淡淡地说道,看也不看,向秦往迁丢来了一个玉瓶:“连闯五城,你们好大的单子啊。” 秦往迁接过瓶子,见是内服丹,仰头吞下两颗,又扶起萧宽,给他喂了两颗:“是九城,都是这位萧将军的功劳,不过那些将士们都…” “都是英雄。”易小刀接过了话茬。 易小刀的突然出现,令樊参颇为惊讶,都不知道此人是何时出现的,看二人的架势,似是相熟,此人地位倒还不低。 “只是一人,没什么好怕的,上!”樊参嘴上下令出战,心中却没了底,夜长梦多,往往是因为第一个梦的开始… “杀!!!”夜幕已黑,喊杀声却从四面八方响起,惊得一众楚湘军彷徨四顾,也不知有多少人,反正人数肯定不会比自己这边少。 骑卒们挤在一起,聚成一圈,惊慌地四处寻敌,易小刀缓步朝樊参的方向走了过去,无视各种刀枪兵刃:“葛辞风已经死了,楚湘王也死了,楚湘葛氏无后,朝廷收编楚湘的诏令不日便到,你们为谁死呢?” “大家小心,此人诈骗我等,好从中取事!”樊参出声说道。 易小刀耸了耸肩膀:“要是葛辞风没死,朝廷的大军怎会到了此地?”话音刚落,仿佛为了证实他的话,周围数不清的羽林军涌了过来,其中还夹杂着川蜀军,丐帮,唐门,将这千余人围了个密不透风。 “投…投降,我投降…”当即就有骑卒丢下兵器,下马受缚。易小刀的话没错,葛辞风要是没死,这些朝廷大军也不会到了这楚湘腹地。这么浅显的道理不会有人想不明白,二十万楚湘军尚且不能得胜,楚湘败局已定了。 樊参叹了口气,慢慢垂下了手中的大刀:“孺子难成大事啊!” “国泰民安不好吗,你们要成什么事啊?看你箭法倒也上佳,怎不在前线厮杀?却躲在了这后方?”易小刀走过来问道。 “我于荆城保护王爷,亦是重任!”樊参强硬地说道。 易小刀冷笑道:“呵,还保护王爷,你们王爷早就死了,被葛辞风派人暗杀,你连这都不知道,还夸口说什么保护!” 樊参低头不语,楚湘王府被葛辞风安排专人把守,自己等根本不得入内,观望几日,也不见有人进出采买必需之物,他心中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葛辞风这样的人,做出这样的事,他一点都不奇怪。 “陛下仁慈,若是愿意归顺,效忠朝廷,前事不究。何况你也不在皖城前线,活下来不是什么难事。”易小刀继续开口说道。 醒转过来的萧宽没有说话,自己那帮兄弟的仇算是报不了了,不过也没办法,是自己主动找上门去的,两军各为其主,任谁都可以理解。 “那…谢…谢大人厚恩,还望大人提携…”樊参终于下马,伏在路边投降。 易小刀简单交代几句,转身招手叫来了秦往迁,看他模样,知道受了不少罪,吩咐士卒拿来水和食物:“还有下次吗?” 秦往迁抓起大饼塞进嘴里,噎得直翻白眼,又“咚咚咚”喝下半水袋的水:“只要易大人需要,就有下次。” “我需要你好好或者。”易小刀说完,径直离开了。 秦往迁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既然去潜城找过王玄,想必也知道了樊俊和郑康的死讯。这二人从东鲁一路跟随来到皖城,为的就是能摆脱土匪身份,却不想就这么死了… 找回秦往迁和萧宽,易小刀也再没继续率军逼近楚湘,而是率领各军各帮回到了皖城。皇帝陛下的旨意很快就到,首恶已死,再动刀兵就不合适了。万一楚湘仍旧有人不从,再起征战也不迟。 …… 皖城外,羽林军军营中。 各方人物齐聚一帐,大摆宴席:大启武定公易小刀;大启忠意公李定星、香莲儿夫妇;羽林军主帅周子儒,副帅汤兴昌以及一众羽林战将;川蜀军主帅彭婴儿及一众川蜀战将;丐帮帮主方乾龙;唐门大弟子唐云鹤等诸多人物,有名有姓的人物,足足坐满了三大桌。 “此番大胜,皆赖诸位齐心协力,还请满饮此杯!”周子儒身为羽林军主帅,此役大胜,他无疑是最开心的人。 众人尽皆举杯,彭婴儿和香莲儿也豪气地端酒相庆,唯有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出家为道,并不饮酒,只端茶盅来贺。 “此战始末我也尽皆知晓,各位的功绩回头我会各抄一份,送予大家帐中,若无异议,我便以此上报陛下,一一赏赐!”周子儒开诚布公地说道。 “如此,多谢周相,我和父王在蜀中静候佳音,敬周相!”彭婴儿也十分开心,葛辞风已死,朝廷也没有对川蜀下手的意思,看样子蜀中无战了。 周子儒没有端起酒杯,而是定定地看着彭婴儿,说道:“郡主既已在此,还是随我回京,当面谢过陛下吧。” 唐云鹤的眼神斜了过来,周子儒迎上目光,并未退缩。 羽林军和楚湘军的战将也在互相打量着,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微妙… 第三百四十八章 宴席上的暗流 宴席的气氛随着周子儒的一句话变得冷淡了下来,易小刀出声说道:“此次征剿楚湘,在座的各位上下一心,皆出了大力,我们陛下自然是要封赏的。我个人认为,郡主去京城一番,当面谢赏,也是一件好事。当然,如果有谁想趁此再挑战端,那就不美了。” 易小刀一番话说出,双方人马都有些惊骇。形势十分明朗,周子儒刚剿灭了楚湘,心思就已经在川蜀身上了。彭婴儿身为川蜀郡主,一旦入京,即便没有身家性命之忧,还能返回川蜀吗?自然是不愿去的。易小刀这番话,既让彭婴儿去京城,又威慑了一番周子儒,两边敲打,他怎么敢的啊? 秦往迁坐在战将席位上,气氛沉默之际,他径直拿起一个酒壶,走到易小刀身边斟酒。斟满之后,也不离去,就捧着一个酒壶静静地站在易小刀身后,易小刀也未阻止。 李定星听了易小刀的话,连连点头,香莲儿的手臂伤势比预料中的要轻,此时抱着伤臂坐在一旁,虽无动作,众人也皆知其立场。这三人都快穿一条裤子了! 观尘子和同微子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同时起身捧着茶杯走到易小刀身边:“武定公之言是为黎民苍生所计,我师兄弟二人代真阳山敬武定公一杯。”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神仙姐姐,来来来,该我敬你才是!这位…啊,神仙哥哥,来,同饮同饮!”易小刀嬉笑着站起身,拿起酒杯对着二人一饮而尽。 羽林军战将和川蜀战将同时吸了一口凉气,真阳山都能拉拢?这可是朝廷亲封的天下第一大派,真阳山要是都支持易小刀,会不会这就是朝廷的意思?那周子儒… 众人将目光投向了付情和方乾龙,在座的除了真阳山和唐门,也就丐帮和问相阁这两个门派。此役之后,大家才发现江湖门派已经发展到能和军队平起平坐的地步了。关键时刻,甚至可以影响战局的走向。 付情坐在一边,左一筷子右一筷子,吃得不亦乐乎:“朝廷的事和我问相阁无关,你们看着我干嘛?”众人颇为失望地收回目光。 “但是易小刀的事,问相阁会全力相助。”付情接着说道。 “……” 方乾龙耸了耸肩膀:“丐帮不想再搅扰进战事之中,当然,如果征伐不休,民不聊生,丐帮也不会坐视不管。人人都当了乞丐,我们可就没地方去讨钱了。” 方乾龙诙谐的话语令在座众人都轻笑起来,氛围稍稍有些缓和。 周子儒才不在乎周围人的想法和支持与否,眼睛一直盯着彭婴儿就没离开过:“既然武定公也赞成,就劳驾郡主屈尊一趟了。” 彭婴儿深吸几口气,胸脯剧烈起伏,她自然是不愿意去京城的,可是看眼下这情况,不去是不行了。 过了好一会儿,彭婴儿才点头同意:“好。” “京城六百年不见外兵,川蜀军还是留在皖城为好。”周子儒接着说道。 唐云鹤拍案而起,被彭婴儿一把拽住,对周子儒冷声说道:“还望周相点到为止。” 周子儒面带微笑,充耳不闻。 唐云鹤望向易小刀,压抑着怒气问道:“不知武定公有何高见!” 在场众人的目光又齐聚到了易小刀的身上。 易小刀摊手:“我自然是为大家折中了,去京城的确是万万不可,十万大军可不是小数目。但是也要顾及到郡主的感受,不然就将兵马留在芜城,大家意下如何?” 李定星等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川蜀军和羽林军听闻此言,也都没话说,这折中地选得倒也尚可。芜城和京城只隔一座鞍城,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 易小刀见无人出声,笑道:“大家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了,来,大家吃,喝。” 唐云鹤被彭婴儿拽着坐下,心中越想越气,唐云松刚死,自己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这周子儒竟然还想劫持彭婴儿为人质。听闻京城周家历代为相,倒也与人为善,怎么这一代出了这么狠厉的一个角色? 唐云鹤悄悄曲指,一枚细针从桌下射出,目标正是周子儒。 周子儒不会武功,对于唐云鹤的动作丝毫不知,还在和众将殷勤劝酒。易小刀酒杯刚刚抬到唇边,脸色突变,正要掀桌救人,不料周子儒被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一左一右架住胳膊,一把从坐位上托起。 细针在周子儒双脚之间射过,就后面的军帐射出了一个针眼,不知何处去了。 观尘子一改冷面冰霜,笑意吟吟地说道:“周相此番平定楚湘,为国为民都是一件好事,来,贫道以茶代酒,敬周相一杯。” “这…”众人皆惊,与人敬酒即便再如何急切,也没有这般将人从座位上直接托起的,周子儒的脚现在还没着地,就这么被二人悬空抬着,颇为不雅。 周子儒也有些错愕,这二人为真阳山最杰出的两位弟子,向来沉稳,怎么这般莽撞了? 易小刀见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救下周子儒,伸到桌边的手慢慢放了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周相,喝是不喝?”二人将周子儒放下,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望向周子儒等待他的反应。 周子儒也猜到了个七七八八,瞥了唐云鹤一眼,一口饮尽美酒:“二位道长此番也辛苦了。” 唐云鹤一击不中,伸手入桌下准备再行暗袭,不料却被人抓住了手臂,硬生生拿了出来:“这位唐师兄,我与你一见如故,还请满饮此杯。” 唐云鹤看去,抓住自己手臂,阻拦出手的正是秦往迁。 一众战将再度有些懵圈:唐云鹤和秦往迁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就一见如故了?这都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才来敬酒,说是一见如故,未免有些太扯了。 唐云鹤心中动怒,你们都要帮他,那就别怪我闹大了。另一只手刚摸出腿上飞刀,却又被一人伸手从桌下夺了过去。 “唐师兄,丐帮和唐门往日多有误会,还望日后化干戈为玉帛才是啊!”方乾龙扔出飞刀,钉在了桌板的下面,传出“咚”地一声,动静不小,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再傻的人也知道情况不对劲了。先是观尘子和同微子莽撞敬酒周子儒,现在秦往迁和方乾龙又拉扯住了唐云鹤。这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在敬酒,倒像是在劝架。 有人狐疑地低头要往桌子下面看去,易小刀一拍桌板,站起身来:“此战各方都有损伤,来,诸位,我们这杯酒敬一下死难的袍泽兄弟,只望天下太平,再无战事!”“再无战事”四字,易小刀加强了语调,就差咬着牙讲了。 武定公的面子,到底还是要给的,何况这话一点没错,时机也正好合适。众人各怀心思,纷纷端起酒杯,饮一半,倒一半,军帐中弥漫开了一股浓浓的酒气。 “贫道二人还有功课,就此告辞了。”观尘子不满地看了眼易小刀,出言向众人辞行。同微子苦着脸,他一口菜都没吃,这就要走了。 易小刀站起身,扶着额头说道:“我也有些不胜酒力,诸位慢用,先告辞了。周相,还请借一步说话,你我商议一番,回京奏报陛下之事。” 不胜酒力还能议事?众人面色都有僵硬,太把别人当傻子了。不过这时候也没人去计较这个,羽林军战将纷纷起身告辞,上前搀扶起周子儒,不待周子儒反应过来,已被众将搀到了营外。 唐云鹤双手被制,眼睁睁看着易小刀将周子儒救走,气得闷哼一声,挣脱了秦往迁和方乾龙,端起酒杯喝起了闷酒。 彭婴儿低声说道:“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如果这时候闹事,谁也保不住我们。”原来唐云鹤的小动作,彭婴儿全都知道,只是她心乱如麻,也不知如何是好。 唐云鹤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方乾龙和秦往迁见事态已经平息,也起身离开了大帐,李定星,香莲儿等人一一起身,众人之中唯有付情和彭婴儿有些交情,抹了一把嘴巴,点头致意,离开了军帐。 刚刚还人声鼎沸的大帐,现在只剩了唐云鹤,彭婴儿以及一众川蜀将领。 “还没吃完,怎么人都走了?”川蜀将领之中也有憨傻之辈,语出惊人。 没一会儿,军中的帷幕又被掀开,易小刀走了进来:“冷静了一些吗?” 唐云鹤见是易小刀,本就消散下去的火气顿时全无,起身致谢:“多谢武定公。” “凡事都需三思而后行,你一个唐门弟子,性情脾气怎么比郡主还火爆啊?倒是这位郡主,听闻彭家性烈,闻名天下,今日一见,倒也和善嘛。”易小刀笑道。 “武定公见笑了,若不是武定公,婴儿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彭婴儿起身道谢。 易小刀摊手道:“也没什么,举手之劳。对于去京城,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当今陛下贤明,你自然是不会有事的。而且据我了解,陛下对川蜀并无其他之意。”说完,望向唐云鹤。 “倒是唐门,或者说武林,陛下十分在意。” 第三百四十九章 愿为陛下效死 “陛下,陛下!好消息,好消息啊!”王振良忙不迭地奔进了赵易执的宫殿,启阳宫。 刚一打开房门,一柄宝剑从王振良眼前飞过,稳稳地插入了挂在墙上的剑鞘,仿佛从来没有拔出来过一样,只有绳索在微微晃动。 王振良适时垂下眼眸,也不知道他看到没有。 赵易执坐在桌椅前,单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问道:“可是周子儒易小刀他们胜了?” “陛下真是英明,大胜啊!二十万楚湘军数日间就被打得无影无踪,哎呀,那叫一个精彩啊!”王振良说得眉飞色舞。 赵易执坐直了身子,装作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哦?是怎么一个精彩法?来来来,王总管,坐下说与我听听!” 王振良自然不知道是如何厮杀的,不过见赵易执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也不愿扫了他的兴,连忙躬身在一旁,将哨探传回的消息娓娓道来。 赵易执早就神识外延到皖城,对整场战役事无巨细,看了个通透。川蜀军,唐门乃至丐帮,所有人的动向他都清清楚楚。而王振良的消息多有局限,有时说到某处,自己也不明所以,还是赵易执微笑着帮他补全下去。赵易执甚至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神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局限于朝廷之地,可外延至藩地了。 “最后那葛辞风自刎于武城外,离武城只剩十余里…可惜了,只差一步就能返回楚湘。”王振良轻叹了一口气,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跪倒磕头在地:“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赵易执伸手将王振良扶起:“起来吧,王总管。天下之事多有遗憾,为之惋惜也是人之常情。” 王振良站起,赵易执自己也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出了自己的寝宫,仰望天地:“他离去时,曾和我说,要为八王留下一道香火。如今东鲁,楚湘,已经两地的藩王断绝后嗣了…” 王振良跟在赵易执的后面,也不去问“他”是谁,只向面前的陛下回道:“陛下,二王皆是咎由自取,陛下勿要太过感受。想前朝玄武门之变,手足兄弟尚且相残,大启对于八王,已是荣华富贵给尽,天大的恩典了。” 赵易执点头:“是啊,六百年的富贵,确实不少了。” “陛下,他们估计还有十日便会返回京城,对了,川蜀王唯一的女儿,那位川蜀郡主也会随周相和武定公,忠意公他们一同返京。”赵易执提醒道。 “嗯,好。早就听闻川蜀彭氏性烈如火,昔年在太祖帐下便是有名的急先锋。我倒想要看看,到底是有多急性子。”赵易执笑道。 整日待在皇宫之中,赵易执虽有神识,却也觉得苦闷。如今能有人来皇宫里,他也很是兴奋期待。 “别心疼银子了,抠抠搜搜的,这次铺张浪费一点也没关系,这次周子儒打了大胜仗,得好好给我们的文相庆贺一番!”赵易执吩咐道。 王振良连连点头:“嗯嗯,老奴这就去办!” “唐门,丐帮…呵…易小刀还真了解我啊。”赵易执一人站在石刻栏杆处,摇头轻笑。 …… 安西境内,望苍峰天刀宗。 “噗!”一男子口吐鲜血,倒飞向天刀宗的大门,两张门扇被震落在地,连牌匾也被震落了下来,砸在了男子身上。 天刀宗的门口周围站满了人,服装样式亦是统一,胸口偌大的一个“刀”字十分醒目,全是天刀宗的弟子。令人奇怪的是,这么多的人,却安静异常,除了风声,再无其他,每个人连呼吸都屏住了,望向门前一位傲然独立的女子。 女子一身黑衣,头戴纱笠,看不清面容,倒是身形婀娜,体态丰腴而不肥硕,任哪个男人看了都会心动的身材,却令一众天刀弟子不敢生出半点邪念。 就在刚刚,天刀宗第一弟子楚行贺,仅仅七招,就败在了这女人的手下,而且双方的兵器皆是刀! 江湖武林,门派何止千百,竞争角逐也十分激烈。若无一技长于武林,很快就会被其他门派所挤压,直至无存。天刀宗所擅长的,便是百兵之王—刀!想当初,天刀宗初代掌门一人一刀,连败江湖十七名豪侠,这才在安西创下天刀宗,传世至今,也有几百年了,算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大派,武林莫敢不敬。 “天刀宗第一弟子也就这般?呵。”女子轻笑道,声音犹如银铃一般好听。 楚行贺挣扎着推开身上的牌匾,爬起身来,双手抱拳说道:“多谢姑娘手下留情,不知出自何门何派?今后我天刀宗弟子遇见,自当避之。”楚行贺到底是条汉子,女子最后一招以到刀柄震胸,未下杀手,他也领情了。 “别谢我,我只是觉得你不值得我杀罢了。好好活着吧,只能接我七招,武道之上,你还差得远呢!”女子出声嘲讽,一脚将楚行贺立在地上的长刀踢回,转身离去,人群默默让开一条道路,任由女子离开。 楚行贺接过长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不羞惭。 “到底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啊,江湖上使刀的门派,谁能七招败了大师兄?” “嘘,别说了,别说了。” 女子独自一人行至半山腰,突然停下了脚步:“倒是差点忘了,跟了我这么久,就为了这么点消息,把命搭上,值得吗?” 周围寂静无人,也不知道女子是对谁说的。 动了!女子脚下一蹬,人已消失在了原地,向身后的树梢上冲去。 树梢猛烈剧动,里面竟然有人,见女子冲来,吓了一跳,转身要逃,可还是慢了一步… 女子再落地时,松开手掌,一具男子尸体被她随意丢在地上:“最讨厌别人跟着我了。” 尸体着一身黑灰色紧衣袖服,腰带处用黑线缝了个淡淡的“问”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信息。 “问相阁,又是这些令人讨厌的家伙。”女子看样子十分讨厌问相阁,一脚踢向脚下的尸体。这一脚力道颇大,将尸体从一旁的山道上,踢入了万丈深渊。 处理完了身后的“尾巴”,女子拍了拍手掌,从胸口处掏出一张白绢:“让我看看,下一个是…唐门。” …… 十日之后,易小刀众人终于到达的京城,隔着老远就看到了京城那高耸的城墙。 “回来了,听说陛下还在东门处许给了我一个大园子,还没去看过呢…也不知道阿三阿四他们怎么样了。”易小刀望着京城,有些感慨万千。三年从一个乞丐跃居成为大启的一位公爷,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周子儒在一旁说道:“此战武定公居功至伟,但是陛下面前…” “功劳?什么功劳?我就回家了一趟,能有什么功劳?啊,还望周相奏禀陛下时,给我报一个安抚百姓,让我面子上好看一些才好。”易小刀装傻充愣起来。 香莲儿在一旁插嘴:“这怎么行?你和楚湘麒麟弓死士交手,好几次差点都死了,怎么能不报呢?” 李定星轻轻嘘声,示意香莲儿不要插嘴。 周子儒笑道:“武定公实在是个聪明人,如此再好不过了。” 易小刀苦笑着摇头:“目前所有,已经知足了。要不是为了月儿,我才不去蹚这趟浑水呢。” “哎,那可不行,武定公所作所为,本相是亲眼看到的,若非公爷,此战胜败尚且难料呢!”周子儒恭维道。 “哪里哪里,岂敢岂敢。”易小刀笑得合不拢嘴,连连摆手。 二人互相恭维客气,香莲儿看得都有些腻烦了,索性不去看,抱着伤臂拨马去寻何月儿去了。 城门口,赵易执站在城楼上,两边分站着文武百官,城门内外挤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 除了川蜀军,丐帮和唐门弟子也都一并留在了芜城,包括易小刀和李定星的挥征营,上武营,南淮军,也算是各方势力的一个互相牵制。入京的兵马唯有朝廷的羽林军,而羽林军也只到城外,并不入城,只从城门前经过,供赵易执点阅一番。 周子儒早在皖城时,收拢了一番先前被击溃的羽林军,加上自己所剩兵马,再加上南北两路还有汤兴昌留守皖城的兵马,足有十二万之多。 王振良原本打算只挑选一万精壮士卒供赵易执检阅,以壮国威。赵易执坚持不允,每一个为大启而战的士卒,他都要亲眼看到。 羽林军缓缓从城下经过,寂静无声,很多人都带着伤,动作再不似出征时那般整齐划一,甚至都算不上敏捷。周子儒已经借竭力挑选了一批较为雄壮康健的士卒走在前面。慢慢的,后面的士卒也跟了上来,拄拐的,抬着的,断肢的… 围观的百姓从一开始的新奇兴奋,慢慢地也沉默了下来,不少女子已经捂着嘴哭了起来。很快,呜咽声连成一片,城门处一片愁云惨雾。 王振良急了:“这…大好的迎接王师归来,这帮百姓…哭得…哭得老奴也想哭了…”到底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城墙上的文武百官,也是暗自垂泪,只不过没哭出声罢了。 赵易执虽然以神识早就探得战场的惨烈,可是当这些存活下来的羽林军出现在自己眼前之时,心底又一次被震撼了。 “各位爱卿,各位百姓,这…就是大启的羽林军!他们为何而伤,又为何而死?是为了朕,为了大启,为了你们!我们君臣百姓上下一心,大启必将强盛!无可阻挡!”赵易执的话铿锵有力。 “愿为陛下效死!”城墙下的羽林军,高声呼喊,声音如同浪潮一般,向前后两边远远传去,经久不息。 第三百五十章 尘埃落定 入了朝,赏赐环节就十分简单了。各战将俱一一封赏,战死者如同张羽等人,亦厚金补恤家属。易小刀,李定星,周子儒三人地位已然颇高,赏无可赏。周子儒及时主动请求赏赐金银,好再分给羽林士卒。易小刀和李定星连忙跟着有样学样。 赵易执夸赞一番,报出事先商议好的份额,皆大欢喜,一场原本尴尬局面被周子儒轻松化解。 刚处理完朝廷将官之事,方乾龙从易小刀身后走出,来到殿前,双膝跪下,一言不发。 “殿下所跪何人啊?”赵易执明知故问,主要是做给文武百官看的。 方乾龙也极为配合:“草民方乾龙,特来向陛下请罪。” “呵,方乾龙,你还敢回来?朕令你为罹难的官员守灵三年,现在不过两年,你就逃离京城,逃了还敢回来,就不怕朕杀了你吗?”赵易执饶有兴趣地看着方乾龙。 “草民怕,可是怕也要回来,一人做事一人担。杀伐在于陛下,不论陛下如何降罪,草民都叩谢天恩。”方乾龙伏在地上,静静等候。 赵易执对王振良使了个眼色,王振良清了清嗓子喊道:“武城方乾龙,擅杀朝廷大臣,罪无可赦。朝廷厚恩,赦免死罪,令其守灵三年,却中途私自逃离,罪孽滔天!但朝廷念及方乾龙出走有因,拨乱反正,率丐帮弟子反击逆贼,于国于民有功…” 易小刀竖起了耳朵,虽然心中猜测方乾龙不会被治死罪,但是活罪也要看看是什么样的惩罚。如若不妥,自己拼着这个武定公不要,也要拉他一把。错过一次,绝不能再错过第二次。 “陛下圣谕:方乾龙在京城继续为死难官员守灵一年,即日起算。一年之后,统领丐帮弟子弃恶从善,导向良业,再不许出现‘采生折割’之事,戗害良民百姓。如犯,杀无赦,钦此!” 方乾龙后背不知何时已经汗水津津,他本以为自己即便不死,也再难见天日,毕竟自己私自离京,可是欺君之罪,足以将牢底坐穿了。一想到京城外的杜灵儿和仙儿,心中就是无尽的后怕。不曾想功过相抵,也不过只是再守灵一年,之后便是天高任鸟飞了… “草民方乾龙叩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方乾龙颤抖着声音高喊。 易小刀颇为惊讶,他从这段圣谕中听到的可不是“功过相抵”这么简单,要知道,这可是大启皇帝的诏令:统领丐帮弟子弃恶从善。自先帝封赐真阳山以来,还没有哪个武林门派入得了朝廷的诏令。而且“统领丐帮”四字,可算是亲封方乾龙为丐帮帮主,丐帮历代帮主,也没有哪一代能获得朝廷的认可。 就合法性而言,这可比传下来的玉扳指,更有说服力了!皇帝封的帮主,谁敢不认?要和朝廷作对吗? 方乾龙缓缓爬起,只觉得背后的汗迹一阵凉飕飕的,通体舒畅,躬身退出了朝堂之外。 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见方乾龙离开,也迈出脚步准备出列跪下:他们明知方乾龙乃是朝廷钦犯,却协助他离开,理应同罪才是。 赵易执坐在高堂之上,见二人迈出脚步,心念一动,二人迈出的脚步竟硬生生止住了,甚至慢慢收了回去。 二人惊讶异常,不知是何缘由,不待二人细想,赵易执忍着晕眩感,示意王振良喊话。真阳山是先皇敕封,二人作为真阳山张宗白的得意弟子,一旦出列,自己或赏或罚都不合适,还不如令其二人归入队列之中。 王振良高声喊道:“宣川蜀郡主,唐门唐云鹤觐见。” 宫里的宣召传出,二人联袂走进了大殿,来到文武百官队列前曲身跪下:“彭婴儿,唐云鹤叩见陛下。” “早就听闻蜀中多才俊,不想彭郡主和唐少侠竟如此英俊人才,快起快起。”赵易执努力挤出最和善的笑容。 “楚湘作恶,彭郡主能率军出川,孤军勤王,实是难得的忠臣啊!唐门派遣弟子襄助川蜀,深明大义,真乃武林之典范!二位,可有所求?” 唐门和川蜀来往密切,这不是什么新鲜事,赵易执更是心里清楚。一句话看似是问两人,实则是问向彭婴儿,彭婴儿在英城迟疑两年之久,最终出兵伐楚也是付情游说的功劳。如果川蜀真有不臣之心,即便这次不管他,那灭蜀之事也得早日提上议程才行。 “回禀陛下,臣别无所求,但求可以率军回蜀,为朝廷镇守西陲!”彭婴儿心直口快,直截了当地说道。 一语即出,满堂皆惊:这是什么话?川蜀讨伐朝廷有功,朝廷还能扣押了你不成?说这样的话,置朝廷于何地啊? 钱宁站在一旁,手中铜锏轻轻震地:“郡主何意?蔑视朝廷吗?”满朝文武,携带兵器者,唯有钱宁一人。 唐云鹤感受铜锏震地带来的内力余波,心中骇起巨浪:这是何等深厚的内力,如视深渊,难窥其底啊… 赵易执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见他轻轻说道:“郡主思念故土,情有可原。郡主如果愿意,随时都可返回楚湘故土。” 赵易执话音刚落,周子儒顾不上僭越之责,出声说道:“京城这江南风光,与川蜀截然不同,依臣之见,陛下何不留郡主在京城游览一二,迟些时日再走也不迟。” “父王身体欠安,臣忧心如焚,还望陛下成全!”彭婴儿急忙说道。 “哎,郡主,且容陛下三思啊。难得来京城一趟,如此急着回去,岂不可惜?”周子儒劝阻住了彭婴儿。 彭婴儿皱眉,却也终究没再说什么,紧张地看着赵易执。现在只要赵易执说出一个“留”字,她就再难回川蜀。算是川蜀留在京城的人质了,整个川蜀也就成了朝廷的囊中之物…六百年基业… “京城风光多少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不过既然郡主着急回去,朕也不阻拦。郡主自行决断吧。”赵易执平静的脸上,展露出了笑意。 彭婴儿有些难以置信,直到站在赵易执身旁的王振良悄悄点手示意,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千恩万谢:“臣叩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福祚绵长,千秋万世!” 唐云鹤站在一旁,没有随彭婴儿一同跪倒在地,但是看着彭婴儿叩头谢恩的样子,心中一阵难受。 “陛下,可有征讨川蜀之意?”唐云鹤忍不住了,直挺挺地看着赵易执,出声质问道。 “啊…”朝堂之上,一片低声惊呼。向来都是陛下询问臣子,哪有臣子敢大胆到询问陛下?何况你唐云鹤还不是臣子,不过是唐门的一名弟子罢了,杰出弟子又怎么样?大军面前,灰飞烟灭… 钱宁目光转向唐云鹤,一声轻哼,唐云鹤都险些承受不住,差点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赵易执等朝堂上安静下来,望着唐云鹤,说道:“唐少侠可是还在为师弟的事耿耿于怀?” 唐云鹤没有回答,他此刻正在全身心地抵御着钱宁的威压,艰难异常。 “那位唐师弟是位厚道人,朕很欣赏。川蜀之地偏远中原,尚且有如此大义之人,可见王化已至。川蜀此番为朝廷剿灭楚湘乱党,朕若伐之,是失义于天下。朕今日就告诉你,川蜀之地,只要不叛离朝廷,朕必不伐。”赵易执金口玉言,做出了保证。 周子儒在一旁急了:“陛下…” “君无戏言,史官记之。”赵易执打断了周子儒的呼喊,吩咐史官记下。 唐云鹤出声质问赵易执之时,彭婴儿吓得险些就要哭出来,听到赵易执做出如此保证,且吩咐史官核记都有些难以置信,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赵易执转向钱宁:“钱帅,好了。总得让别人说句话吧。” 钱宁扭过头,又是一声闷哼,唐云鹤只觉得身上一轻,浑身发软跪倒在了地上:“草…民,唐云鹤…叩谢陛下…” 赵易执起身:“此番剿灭楚湘,百姓受苦多矣。免楚湘三年赋税,另,国库拨款五百万两,以资羽林军和楚湘军阵亡的将士亲属,大赦天下!” “陛下英明!”群臣尽皆拜倒于地。 …… 出了宫,易小刀,李定星等人和彭婴儿作别:“郡主,京城难得来一趟,当真不耍几日?陛下金口玉言,这回可算是安心了吧?” 彭婴儿点头笑道:“多谢武定公,忠意公居中盘桓,感激不尽。” “不谢,非为私利,只求不要再生战端便好。”易小刀摆手道,继而对唐云鹤说道:“勇则勇矣,只是时而欠缺考虑。蜀中唐门似唐少侠者尚有几人啊?” 唐云鹤尴尬地笑了笑,随即颇为自傲地说道:“皆是。” 京城外,方乾龙回到了自己的那间茅草屋,推开门,就看见杜灵儿正在缝衣服,仙儿安静地坐在一旁,双手撑着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几时还会缝衣服了?”方乾龙笑问。 仙儿听到动静,扭头看时,见是方乾龙,直接飞扑过来,冲到了方乾龙的怀里。 “才学的,脑子里有时候想得多,找点事做,不那么无聊罢了。”杜灵儿自此杜房宗死后,性情大变,温婉了很多。 方乾龙一手抱仙儿,走到杜灵儿身边,竖起了大拇指:“看,这是什么?” 杜灵儿望去,心中一惊:“传帮之戒,你怎么…帮主怎么样了?” “你放心,以后丐帮再也不会出事了。”方乾龙伸手搂过杜灵儿,言之凿凿地说道。 第三百五十一章 其乐融融 “你可知道,为何我允许方乾龙上殿,反倒让身为郡主的彭婴儿在殿外等候?” 赵易执和周子儒走在宫中,君臣二人闲聊着。后面的小太监亦步亦趋地跟着,为二人撑伞打扇,在这炎热的夏季虽没什么大用,聊胜于无。 周子儒缓缓说道:“臣料想,将彭郡主候在殿外,等待之中,也是为了熬一熬她的心态吧?方乾龙乃是武定公旧识,陛下此举,明里拉拢丐帮,实则褒赏武定公。” 赵易执朗声大笑:“哈哈哈哈,周相啊,朕没想那么多,只是记得方乾龙,而一时忘了那位郡主罢了。” “……” 周子儒颇有些无语,不论是真是假,这时候从赵易执口中说出,便是真的了。 “陛下,当真就放那位彭郡主就这么离开京城?楚湘之事,刚刚平息,葛辞风前车之鉴啊!”周子儒对于彭婴儿离京,仍旧十分不甘。 赵易执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周子儒:“如果你是皇帝,你觉得对你而言什么最重要?” “自然是…”周子儒正要开口,忽地停住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道:“是百姓。” 赵易执点头:“那不就是了?现在天下最大的祸患楚湘已经平定了,百姓可以安居乐业,这样不好吗?川蜀地处偏远,你觉得川蜀王会费尽心力从那川蜀之地起兵打到京城来?” “可是宇内尚未一统…” 赵易执颇为无奈,拍了拍周子儒的肩膀:“他们都是大启的一份子,如何不算一统呢?后来之事,交由后人去思虑吧。”说完,赵易执继续向着自己的御书房而去,周子儒则一人独立广场之中,烈日之下,站了许久,最终默然离去。 赵易执来到御书房,易小刀早就候在门口多时了:“臣易小刀,参见陛下。” “哈,皇宫之中,除宫中禁卫外,禁施轻功,你好大的胆子啊!说,要朕怎么罚你?”赵易执当先进入了御书房里,房间里已经放满了半融化的冰块,温度比外面凉爽许多,这让赵易执不由得想起了后世的空调。 易小刀跟在赵易执身后,望着半融的冰块,若有所思:“何月儿在山里待惯了,应该是怕热的,回去我也这么弄…” “喜欢的话,我回头派人送些冰块去你府上。你还没说要怎么罚你呢。”赵易执轻易地猜出了易小刀的心思,将话题带了回来。 易小刀站直了身子,往后凑凑靠近冰块,来了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专心感受冰块带来的凉气。 “坐吧,太靠近了也不好,会伤寒的。”赵易执没继续较真,示意易小刀坐下。 易小刀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没有半点拘谨:“陛下现在手握两大帮派,真阳山和丐帮,感觉如何?” “真阳山的张宗白是位高人,天下无一人可撼其分毫,即便我先皇敕封真阳山的道教为国教,真阳山为大启第一大帮,对于张宗白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呵,若不是那了那满山的真阳弟子,张宗白都不会正眼瞧我一眼。” “还有那丐帮,到底是我掌握还是你掌握,还很难说呢。不然那晚夜宴之上,方乾龙为何看似置身事外,实则暗中相助于你?”赵易执径直说道。 易小刀微微皱了皱眉头,沉吟道:“为何我总觉得陛下您…对于什么事情都知道呢?” “朕…英明呗!”赵易执毫不吝啬地夸奖自己。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江湖之事,可有着落?你曾传信说要去问相阁打听司望南的下落,顺便探一探江湖的底,那这江湖的底,你探到没有?”赵易执发问道。 易小刀微微摇头:“这江湖比我想的还要大,不论到哪里,总是能人辈出…” 赵易执笑着叹了口气:“朕在这宫里,就像被囚在鸟笼里一般,不像你,还能亲身体会到江湖的宽广啊…” 易小刀知道此事乃是赵易执的痛处,也不接话茬,沉吟道:“周相那边…” 赵易执误会易小刀又要提起胡立山之事,打岔说道:“朕不是要做和事佬,只是觉得事情挂在心头也不是个办法,朕是看着胡立山气绝的,他便是到死也不后悔那一战。你倒是认了一个好大哥。” “臣…不是为了胡立山之事,只是想问…周相对川蜀之事如何想法?若是再起纷争…” “再起纷争?他也得有兵啊。朕在朝堂之上都说了永不征蜀,岂能出尔反尔,他还敢欺君不成?”赵易执强硬地说道。 易小刀笑了:“呵,难得看到陛下硬气一回。” “什么!”赵易执两眼一翻,本就面目和善的他,眼睛瞪得溜圆也没什么威慑力。一番装腔作势后,赵易执收了表情,摇头道:“大启对周家亏欠甚多,其余八王分封各地,唯有周家一直陪伴,守在京城六百年。现在周子儒想要点功劳,重振周家,这也无可厚非。” “可若是要天下百姓来承担他光耀周家的踏脚石,那可就不划算了。”易小刀在一旁“煽风点火”。 “这还要你说?现在四海安定,该着手江湖事务了。你身边那女子不正是问相阁的人么?近水楼台,给朕瞧瞧什么叫双喜临门。” “啊,我现在倒真的怀疑,何月儿之事和陛下你有没有关系了!” “何月儿之事?什么事?寡人不知道…哎,你别挠我痒…放肆!哈哈哈哈…” 御书房中传出嬉闹之声,王振良站在门外,原本紧绷的脸,也慢慢地舒展开来:“陛下好些时候没这么高兴了…” …… “阿三阿四,去,给我挖点土来。” “公爷,挖土做什么?”易府内,阿三阿四扛着锄头跑了过来,阿三有些愣愣地问道。 阿四手肘顶了一下阿三:“你傻啊?挖土当然是种菜了!公爷,种地俺在行啊,你说种啥?我一并买了种子带回来。” 易小刀对阿四翻了个白眼:“好好的学什么刘备种菜啊?我又不是刘备要韬光养晦,你小子可别给我惹事啊!我是要在这院子堆一座山!” 阿三阿四愣在当场:“堆一座…山?” “对,堆一座山,山上再建一个茅草屋,要和夫人的家一模一样,去吧。” 阿三阿四掂量了一下自己肩膀上的锄头,两个人挖土回来堆一座山?那得挖到猴年马月啊? “你一天到晚没事别整那些个幺蛾子,月儿姐什么时候说过要住茅草屋了?”香莲儿和李定星一起走来,她的伤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又找御医看过,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你这就不懂了!那女人家的心思,是得靠猜的你知道吧?还得人家说,那不晚了吗?我现在给她建一座山,以慰她思乡之情,不挺好吗?我多懂女人啊!”易小刀说得眉飞色舞。 香莲儿上来就是一脚:“你懂个屁!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陪在月儿姐身边,还建一座山,你就故意给她添堵是吧?” 易小刀闪过香莲儿一脚,看见长廊尽头贼头贼脑的付情,大声问道:“喂,那个贼头贼脑的女贼,想偷什么啊?府上最值钱的就是本公爷了!” 付情听到易小刀的喊声,吓得转头就跑,被易小刀几步追上,一把揪住。付情怀里掉出一物,摔在地上,铿锵作响。 “思卿剑?怎么会在你这!”易小刀捡起宝剑,疑惑问道:“你不是一直和月儿在英城吗?我还没怪你带着月儿到处乱跑呢!这剑你哪来的?” 付情索性摊手,嘟嘴说道:“捡的,就在大门口,你自己剑丢了都不知道,我好心帮你捡回来,你还怪我!” “不说是吧!陛下刚教了我两招,这就让你尝尝!” “哎哎哎…哈哈哈哈,你别挠我痒!我说还不行吗?” 易小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着转角处走来的何月儿,迎了上去:“月儿,你好些了吗?” 何月儿望着易小刀,又看了看身后的付情,淡淡地回道:“好多了,多谢关心。” “谢啥啊!都是哥们儿!”易小刀一把搂过何月儿的肩膀,也不管何月儿的冷脸,搂着她就向香莲儿和李定星走去。 “……” 在场之人,全都惊住了。 过了好半天,李定星幽幽地开口说道:“天下女子,能挡住武定公魅力的…怕是寥寥无几了…” 香莲儿和随后赶来的小红小黄等丫头全都促狭地笑了,惹得何月儿好不脸红,又拿易小刀毫无办法。 “公爷…土还挖吗?”阿三扛着锄头问道。 “挖!挖你个头!”阿四一把扯过阿三,就要离开。 易小刀喊道:“挖!挖点土回来我们种树!” “种树?种什么树?”众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就是那种…山上很常见的那种果树,那果子,红皮,能吃的…很甜…”易小刀手忙脚乱地比划着。 阿三阿四有些摸不着头脑,听了半天也不知道易小刀要种什么树,索性先出去挖土,反正公爷今天这土是要定了。 付情站在易小刀的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第三百五十二章 以傀儡控傀儡 川蜀,唐门。 一名黑衣女子出现在了唐门的殿外,手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几颗石子。 “咚咚咚” 也不见女子如何动作,石子就从手中脱手而出,飞向大门,撞击在门扇上,仿佛叩门声一般,只是声音远比叩门声要响亮得多,可见力道之大。 叩门声刚刚响起,唐门高院里就跳出两具木质傀儡,两具傀儡一左一右将黑衣女子围在中间,手持铁剑,朝黑衣女子冲来。 黑衣女子再曲手连弹两下,两具傀儡还没奔到身边,就突地倒在地上,再无动静。若是细看,能看到连接傀儡的数根丝线从半空中飘荡下来,无力地垂向地面。 “走。”树梢上一阵晃动,很明显有人藏匿其中,正要往唐门的宗门里报信。 黑衣女子从腰上抽出一根软鞭,用力一挥,软鞭如同一条迅捷的毒蛇一般,向树梢上的两人缠去。轻轻一拽,两个唐门弟子便被软鞭绑住,从树上拖了下来,摔倒在地。 黑衣女子一脚踩在其中一名唐门弟子的身上,出声娇咤:“唐门最能打的,给姑奶奶出来!”这一声蕴含内力,响彻整个唐门。不一会儿,唐门各房掠出无数弟子,向门口聚集而来。 “你是何人?为何伤我唐门弟子!”领头的一名中年男子出声质问道。 “你是唐门最能打的?”黑衣女子瞥了他一眼,问道。 中年男子迟疑了一下,说道:“原来是来踢馆的,直说便是,何故伤人?你放开他们,我和你打!” “呵,不给你们一点下马威,你们还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这种废物有什么用?要的话,还给你们!”黑衣女子一脚踢向倒在地上的两名唐门弟子。两个大男人竟被这女子一脚踢飞,向中年男子撞来。 中年男子吃了一惊,唐门弟子只擅暗器机关之术,这两个大活人还带着那女子的劲力飞来,如何能挡?不过都是自家弟子,中年男子咬咬牙,迎了上去,伸手欲接。 一双苍老的手掌在中年男子的身后出现,一把抓住他拨到了一边。唐门弟子撞来,这双手掌一手一个,稳稳地接住了两人,放下地来。 “你这女娃子倒有些本事,老身和你耍一下可好?”苍老手掌的主人出现,是一位衣着朴素,白发苍苍,拄着拐杖的老太太。 黑衣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唐门的老太太,唐金花?要打也可以,只是你我年龄,辈分都不相仿,不论谁赢谁输,总要留人口舌的。换个年轻的来吧!” 唐金花咧嘴笑道:“呵呵呵,年轻的有…只是现在都不在门中。如果姑娘执意要与我唐门年轻弟子比试,只怕要让姑娘失望了” “既如此,那便得罪了。”黑衣女子摘下头上的纱笠,露出面容。好一副貌美的容颜,剑眉星目,红唇绣口,只是皮肤稍显黝黑,并不白皙。不过却有一种别样的美感,令看过无数貌美川蜀女子的唐门弟子们都暗暗赞叹不已。 “女娃子还怪俊的嘞。”唐金花眼中流露出一丝欣赏之意,开口夸赞道。 “嗖嗖”两声,两根银针飞来,直射唐金花的双眼。 唐金花人老,眼却不花,轻挥手中拐杖,将两根银针挡下。挥舞拐杖时,亦有数根细针从唐金花的袖口中飞出,向黑衣女子射去。 黑衣女子甩动软鞭在身前一顿乱搅,将数枚细针尽数搅在软鞭之上。收回软鞭后,伸手在软鞭上轻轻一拂,将细针尽数收入手心。 唐金花也看向钉在自己拐杖上的两根银针,咂摸着嘴巴:“银的啊…姑娘,暗器这种东西,有时发出可就不太好回收了,你以银针为暗器,实在有些铺张浪费啊。” “少管闲事!”黑衣女子挥手而出,只见漫天的银针倾泻而下,密密麻麻,令人避无可避。 唐门弟子纷纷抽身闪躲,这种程度的暗器,还能叫暗器吗?银针如雨,试问谁人能够抵挡雨水呢? 唐金花望着漫天银针,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 鞍城,一男一女两人骑着两匹马,沿着官道徐徐而行,便是刚刚离京的彭婴儿和唐云鹤了。 “说实话,想想真的有些后怕,我以为我要被软禁在京城,再也出不来了。”彭婴儿想起京城朝堂之事,心有余悸。 唐云鹤笑道:“葛辞风入京做质子,尚能全身而退,你怕什么?看来武定公说得没错,陛下倒也的确英明和善。” “和善?陛下和善你怎么还被吓得跟鹌鹑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啊?”彭婴儿想起唐云鹤在朝堂上的样子,不禁取笑道。 唐云鹤听闻这话,笑意渐渐收起:“陛下和善,可是下面的人就不一定了。我们在殿外候旨的时候,我就察觉到宫中高手如云,不少人都在暗中偷偷盯着我们。而且朝堂上那位…” “嗯?哪位啊?”彭婴儿完全不知道唐云鹤指的是谁,好奇问道。 唐云鹤摇头说道:“算了,都过去了。反正我们也没有叛逆之心,谋反之意。只要在川蜀老老实实的,陛下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彭婴儿笑着点头:“对,平安无事便好。现在楚湘也被剿灭,再也不用整天担心被楚湘他们欺负了!哈哈哈哈…”彭婴儿开怀地笑着,笑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愁眉紧锁。 “怎么了?”唐云鹤注意到了彭婴儿的神情变化,出声问道。 彭婴儿紧抿嘴唇,微微摇头道:“没事…” 唐云鹤拨马凑近了彭婴儿,轻声说道:“你有事没事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有什么事别憋着,说与我听听。” 彭婴儿又沉默了片刻,可她到底不是心里能藏事的人,终究忍不住了:“你还记得付情吗?” 唐云鹤诧异地看了彭婴儿一眼:“我怎么会不认识她啊?要不是她冒死翻山越岭地赶来劝说我们,我们现在还在英城举棋不定呢!说起来真应该好好谢谢她,你好好地提她做什么?” “其实早在两年前,她就来找过我,劝我不要和楚湘一起蹚浑水,可是楚湘逼迫甚急,没办法,我只好率兵出川…”彭婴儿将两年前付情寻她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你知道白翻鸿吧?”彭婴儿说完,追问道。 唐云鹤轻轻点了点头:“白前辈可算得上是天下英杰了,他自入武道以来,并未听闻有所败绩。不仅如此,和他交过手的人,都折剑断枪,自毁武艺,消失于江湖。连他找上真阳山挑战张宗白,都无人知晓胜负,人言,胜天易,胜白翻鸿难,可见在武道之上,何其可怕…老太太讲他时,你也在啊,没听?” 彭婴儿不去理会,接着问道:“那这么厉害的人,真的会被北夷可汗所杀吗?”彭婴儿自然知道白翻鸿,可是越是了解,越是感到震惊和害怕。现在她很希望唐云鹤给出否定的回答,好让她安心。 唐云鹤却没有,他摇了摇头:“不好说…白前辈的确销声匿迹很久了…” 彭婴儿苦着脸:“川蜀的北边便是安西,安西的北边便是北夷了…你说…”彭婴儿欲言又止。 唐云鹤看着彭婴儿愁苦的样子,知道她在为楚湘担心,安慰道:“不用担心,没事的。北边三王多少年来都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安西若有事,其余两地怎会袖手旁观呢?再说了,现在朝廷收复了南淮,东鲁,楚湘三地。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你个小矮子怕什么。” 彭婴儿斜眼白了唐云鹤一眼,说道:“怕只怕,到时候朝廷自身难保…听说北夷现在雄兵百万…” “嗨,付情那丫头肯定是吓唬你的,她不这么说就怕川蜀和楚湘联合作乱。外面有狼,羊才会老实地待在羊圈里,这你都不懂?” 彭婴儿低头不语,她心里总觉得十分不踏实。 …… “老人家身法犹在,功力修为不减当年啊!”黑衣女子和唐金花越打越来劲,双方暗器也发得越来越诡秘刁钻,地上堆满了一地的傀儡残肢,可以想见是何等激烈的大战,令得二人底牌尽出。 唐金花没有接话,年迈的她也好久没打得这么痛快了。只是岁月无情,她年事已高,终究比不过黑衣女子的体能和耐力,现在还在苦苦支撑,靠的不过是她几十年来行走江湖的经验罢了。 细针和银针再次碰撞,同时弹飞了出去,黑衣女子跃至半空,将要落下时,地上一具只剩上半身的傀儡突然爬起,手中钢刀自下而上,劈向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手指轻拨,散落在地的傀儡零件中,竟爬出了一个完好的傀儡,这傀儡不似唐门傀儡一般庄重严肃,而是带着一丝邪笑,令人看得有些不寒而栗。 所幸这傀儡也没做什么令人惊骇之事,不过闪到黑衣女子身下,撞开了唐门只剩半截的残破傀儡,伸出双手,竟稳稳地接住了黑衣女子。 唐金花不为所动,正要再出招时,忽地一阵剧痛袭来,低头一看,一柄长剑刺破胸口,露出了尺余长的剑锋… “怎么回…事…”唐金花全神贯注地盯着黑衣女子的双手,没见她有何动作,而且自己身后怎会有敌?身后可都是唐门弟子。 唐金花终于看见了,身后竟是一具穿着唐门弟子服饰的傀儡! “她明明…没动…”比拼暗器需要注意的就是对方的眼神和手指的动作,唐金花一直关注着黑衣女子的动作,没见她有何动作,这傀儡怎么会动呢? 身后傀儡抬步跳开,闪开了围上来的唐门弟子的一击,直直地落在了黑衣女子的身边。黑衣女子一把跳下,从自己操作的邪笑傀儡身上,取下几根细线,在唐金花面前摇晃了两下。 唐金花吓得两眼圆瞪,身子一软,倒在了身后众唐门弟子的怀里。 “竟以傀儡…控傀儡…神乎其技…”唐金花不甘地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三百五十三章 江湖风波 彭婴儿和唐云鹤经过半个月的赶路,终于来到了川蜀境,渝城城外。 “终于回来了,我可太想念川蜀的锅子了!”彭婴儿眉开眼笑地说道。 “是啊,这次我可要好好的吃一顿,中原的菜不是咸就是甜,我可吃不惯。” “谁说不是呢!” 二人有说有笑,来到渝城城下,却见城门紧闭,关上也没见到什么士卒。 彭婴儿对身旁一名战将摆手道:“去,叫他们开门。” 战将拨马向前,只见城墙上一声鼓响,冒出无数士卒,张弓搭箭,瞄准了城下,有几个手快的已经射出箭来了。羽箭射在战马马蹄前,惊得战马一阵长嘶。 “吁~!呔!关上守将何人?郡主归川,私放冷箭,要造反不成!”战将也被惊出了一身汗,破口大骂。 城墙上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伸出了一个胖嘟嘟的脑袋,向下张望。片刻之后,城门大开,一个肉球连滚带跑地奔出了城外。 “郡主…郡主殿下!真的是郡主殿下啊!你可回来了,下官还以为你…”“肉球”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着,奔到了彭婴儿的面前。两旁的士卒伸出长枪,将“肉球”拦下,不让他再靠近一步。 彭婴儿细看一番,冷笑道:“原来是罗卓罗大人,罗大人几时这般忠心耿耿了?倒让本郡主惊讶得很啊。” 唐云鹤在一旁听到“罗卓”的名字,皱起眉头,望向罗卓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不善。彭婴儿诞生之际,川蜀王邀贺四方来宾大摆宴席。众人皆道贺不已,唯有一个叫罗卓出言扫兴“女子如何担当家国大任?王爷生了儿子再请我们也不迟啊。” 此言一出,众皆惊愕,川蜀王更是暴怒不已,扬言要将他剁碎拖出喂狗。众人劝解,大喜之日,不可见血,就这样,罗卓在当头就被打入了大牢之中。宴罢,川蜀王念他往昔多有功劳,气也消了不少,便将他派到了这川蜀边境渝城,一守就是几十年。 后来彭婴儿四处寻常,对这个大胖子颇有些印象,却因幼年之时,耿耿于怀,对其不甚待见。 “罗大人这么多年了,还对郡主有仇怨不成?”唐云鹤半带威胁地问道。心中打定主意,只要罗卓稍有不逊,立马就让他脑袋搬家! 罗卓头摇得像一个拨浪鼓一样,脸颊上的肥肉甩来甩去:“不不不,唐少侠误会了,下官对郡主绝无怨恨之意,只是担心朝廷人马前来攻打。下官过于谨慎,死罪死罪。” 彭婴儿根本不信罗卓的这番说辞:“我们刚刚协助朝廷平了楚湘,朝廷怎么会派兵攻打我们?我不是先派人回来传过信了吗?罗大人,你这要怎么圆啊?” 罗卓点头:“下官的确收到了郡主的传信,本也以为郡主不日便回,可是川蜀…出了一件大事,下官担心此信是朝廷的诡计,不得不防…” “什么大事?”彭婴儿好奇,只要不是楚湘和朝廷兵马的大军压境,能有什么大事。即便是自己那个暴脾气的父王又发了怒,可是众官员都已习以为常,算不上什么大事才对啊。 罗卓张口欲言,却谨慎地看了一眼唐云鹤,躬身请道:“还望郡主借一步说话。” “就在这说!有什么是唐师兄不能听的!”彭婴儿怒了,川蜀和唐门自来相好,你搞这么一套,不是明摆着不信任唐门吗? 罗卓垮着一张肥脸,犹豫了好一会儿,就在二人快没耐心之际,罗卓张口说道:“半个月前,有一黑衣女子打上了唐门宗门…” 唐云鹤微微一怔,说道:“我们唐门被人打上宗门也不算什么大事,这和你伏击郡主有什么关系?” 罗卓立马说道:“下官没有伏击郡主!绝无此事!下官不知道这是郡主回来了…” “有话快讲,别吞吞吐吐的!”彭婴儿不耐烦了。 罗卓一咬牙,狠心说道:“那黑衣女子打上了唐门,和唐门的掌门唐老太太交手。唐老太太不敌,被其杀害…” 唐云鹤愣了一下,慢慢再品了一遍罗卓的话,瞪眼喝道:“小人安敢扯谎!谁人能伤我们老太太分毫?污蔑唐门,我要你的命!”唐云鹤从马上飞身而下,单手直伸向罗卓的咽喉。 罗卓紧闭双眼,寸步未躲。 “等一下!唐师兄,你让他说完,我且问你,你说唐老太太被杀,那凶手现在何处?”彭婴儿叫停了唐云鹤,问道。 罗卓摊手:“自然是逃走了,听说当时整个唐门的弟子都在围追堵截,却不曾拿住凶手,还被她伤了四五十人,最后逃离唐门,不知去向…下官不知这是朝廷还是楚湘派人所为,所以紧闭城门。见郡主大军回来,以为是他们大军压境,这才冒犯了郡主…” 唐云鹤双手握拳,捏得“咯吱”作响。彭婴儿从马上跳下,走到唐云鹤身边,轻轻握住了他攥紧的手:“唐师兄…你快回去看看…” 罗卓的话是真话,二人都知道。正常人不会编一个这么容易戳破的谎言,而且他这番话已经把楚湘和朝廷得罪了,一旦被戳破,别说是川蜀,整个大启境内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处的。 “你多小心!”唐云鹤丢下这一句话,不作停留,转身就走。彭婴儿知道他心绪不定,也没说什么,刚扭头示意唐门弟子随其一同回去,唐云鹤已经奔了出去。 奔至城墙边,踏墙腾身而起,足有数十丈,竟然凭借着轻功就这么跳到了城墙上,吓得守城士卒一阵慌乱,有人正准备提枪守卫,唐云鹤已经掠过去了。 彭婴儿叹了一口气,她在唐门待了三年,虽然和那位慈祥的老太太接触不多,可到底是有几分感情在的。现在只盼唐师兄回去,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郡主,下官所言句句属实!赌咒为誓!”罗卓指天为誓,为自己担保。 彭婴儿摆手道:“行了,知道了。说假话你也跑不了,先回去吧。” 罗卓连连点头,拨开士卒拦住他的长枪,径直来到彭婴儿马匹前,趴伏在地上,也不顾旁人惊异的目光,给彭婴儿充当踩垫。 彭婴儿吓得连连后退,好一会儿才定神,示意士卒将战马牵开,在一旁踩鞍上马,嫌弃地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罗卓,打马走人。 川蜀士卒紧随其后,人人避开了趴在地上的罗卓,好一会儿罗卓才从地上爬起,看着彭婴儿的背影,神情失落。 …… 川蜀,锦城,唐门。 “谁!是谁干的!”唐云鹤披头散发,瞪红了一双眼,像一只发狂的狮子一般。 “大师兄…我等不知,那女子杀了老太太,转身就…啊!”身后的唐门弟子话还没说完,被唐云鹤一脚踹在胸口,踢倒在地。 “什么叫不知!你们这么多人护不住一个老太太!你们…你们…你们这群窝囊废!”唐云鹤气得几欲发狂。 被踹倒的唐门弟子连忙爬起,跪在地上不敢再说一句话。 唐云鹤双手握拳,望着面前跪倒的一众师兄弟,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跪在了唐金花的牌位前,低声啜泣道:“师父,徒儿…徒儿难受啊…” 一语既出,满堂嚎哭… 数日后,彭婴儿亲往唐门吊唁。 再见唐云鹤,很明显地看出他比之前又消瘦了许多,眼眶也凹陷了不少,短短几日,整个人就变得阴鸷了许多。 “唐师兄,查到是谁做的吗?” 唐云鹤摇头:“只知道是一皮肤黝黑的神秘女子。不过我收到一个消息,一个月前,天刀宗也被一神秘女子打上了山门。天刀的楚行贺七招,就败给了那女子。想来,这应该是同一人所为。” “这么多人看见了,都不知道她是谁吗?”彭婴儿有些难以置信。 唐云鹤转过头,看着彭婴儿的眼睛:“这么多人,都认不出她,说明什么?说明此人就不是中原人士!不然能败了老太太的人物,会有人认不出吗?而且天刀宗在北,说明此人从北而来…” “你是说…”彭婴儿的眼神里藏着一丝惊恐。 唐云鹤慢慢摇头:“我还不敢肯定,兹事体大,还是报于川蜀王知道为好。” “他知道了除了会发脾气,什么也做不了。我看…我们还是赶紧报于朝廷吧,不然…就怕来不及了…” “嗯,也好。” …… 京城,小酒馆。 “哎,听说了吗?最近有个神秘女子,连挑三大帮派了!而且败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听说了!就连唐门的掌门都被打败了,川蜀王亲自派人来京城说的,我舅父不是在朝廷做官吗?亲耳听到的!哎,三个?不就天刀宗和唐门吗?还有一个是哪个?” “还有尘剑门啊!哎哟,你是不知道,尘剑门的大弟子就挡了两招就败了,那神秘女子气得要死,破口大骂,一剑把那大弟子给杀了!” “哎哟…比武切磋犯不着杀人啊…这江湖真是…” 两名食客在那讨论江湖之事,喋喋不休。旁边桌子上,赫然坐着赵易执和易小刀,两人手中轻拈酒杯,静静地听着。 “臣就知道,陛下这酒…不是那么便宜喝的。”易小刀平静地说道:“川蜀的人怎么说?” “川蜀王猜测,此事可能是北夷人所为。”赵易执回道。 “北边三王就没什么动静?”易小刀想要知道更多的消息。 赵易执摇头:“一如既往地风平浪静,他们三个即便不受朝廷调度,但是若有征战,总会将消息报回朝廷的…所以我担心…” “所以让我去查?” “还有人比你更合适的吗?”赵易执反问道。 易小刀嬉笑起来:“嘻,没有。” 第三百五十四章 易小灵 “香莲儿,李定星,你们又在玩什么呢?”易小刀回到自己的府中,来到了李定星和香莲儿的房间,在门外就大声嚷嚷了起来,推门而入。 “滚啊!别来烦我!”一个水壶朝着易小刀的脸上就扔了过来,易小刀慌忙扭头,才闪过了水壶。水壶掉落在地,里面的热水流了出来,还滚烫地冒着热气。 “喂喂喂!你们这是在干嘛?就这么欢迎我的吗!”易小刀吓了一跳。 李定星连忙走了过来,拉着易小刀出了房门,回身还把门给带上了。 易小刀看着李定星的样子,好奇问道:“怎么?你把她弄疼了?”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我之前跟你说的事怎么样了?”李定星皱眉嗔怪道。 “什…么事?”易小刀忘得一干二净。 李定星急了,回头看了一眼,又将易小刀拉得远了一些:“之前我让你问一下司天监…她的肚子…” 易小刀白了李定星一眼,一把推开了他,大步走到门边,推开了房门:“香莲儿,还没怀上呢?” “啊!连你也来笑我!”一道剑光闪过,易小刀纹丝不动,半截袖子被这道剑光劈下。 “我有一件好事,你要不要听一下?”易小刀知道香莲儿根本不会真把他怎么样,倒也不慌,出声问道。 香莲儿白了易小刀一眼,似乎是在嗔怪他没有躲开,又瞪了门外的李定星一眼,转身回到自己的床边:“什么好事?” “冲喜!”易小刀一脸认真地说道。 香莲儿疑惑不解,愣愣地望着易小刀:“你要办喜事?” 易小刀走到桌边,拉出一条椅子坐下:“我上哪儿办喜事去?上一回刚办就被万衍宗搅黄了,这从东鲁回来,好不容易把月儿找回来,我可不敢冲自己了。我要冲你的喜!” “我有什么喜事啊…”香莲儿神情沮丧,还在和自己的肚皮置气。 “你现在可不是皖城的小丫头了,你已经是忠意公的夫人了,见到熟人还是香莲儿,香莲儿地叫你,合适吗?” “你的意思是…” “没错!改名!你这香莲儿的名字太土气了,显得福薄,给你改个名,指不定福气就厚了,孩子自然就来了!”易小刀说得“有理有据”。 香莲儿听得有些意动:“当真管用?” “管不管用你试试呗!皖城那边不都这么办的吗?”易小刀一拍大腿:“你想叫啥名?我给你参考参考,你爹姓啥?” “我…我爹…”香莲儿脸颊有些通红,支支吾吾的。 易小刀索性做到了香莲儿的身边,一把搂过香莲儿的肩膀:“莲儿,你说我现在都做了武定公了,够不够大?” “够。”香莲儿点了点头,公侯伯子男,公爷上面就是王爷,王爷上面那可就是皇帝了,还想要怎么大? “那我是有名有姓的,要不你就随我姓怎么样?也不算辱没了你,你说呢?”易小刀嬉笑着问道。 香莲儿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易小刀接着说道:“我自小无父无母,也无兄弟姐妹,你随我姓,我们就真的做个兄妹。武定公的妹妹嫁给了忠意公,合乎情理!” 香莲儿低头,不再说话。其实早在嫁入李府的时候,她就默认了自己是易小刀妹妹这个身份了。不然的话,门不当户不对,李府凭什么愿意娶秀扇坊的一名女弟子为妻?只是一直以来事务繁多,她没心思去挑明摆正自己和易小刀的关系。现在易小刀主动说了出来,不如… “你不说话我可就当你同意了,我这就去找陛下,择日安排。”易小刀知道香莲儿心思,想让她说出一句软话,难如登天。当初在皖城城墙上,不会武功的她都敢冲向孔豹当头一脚,没什么能让她屈服,沉默就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易小刀确认了一番后,兴高采烈地奔出了门外:“我有妹妹了!我有妹妹了!!!哈哈哈哈…”李定星躲在门外,没防备易小刀突然冲出,被易小刀撞了个满怀,要不是易小刀及时伸手拉住,非得撞了个大马趴。 “妹夫好!妹夫好啊!哈哈哈哈…”易小刀扶正李定星,亲热地喊了几声妹夫,随即一个纵身,朝大门处掠去。 李定星揉了揉被易小刀撞疼的胳膊,走进屋里,问道:“易小刀咋了?啥事儿这么高兴啊?” “木头!”香莲儿恨恨地说了一句,扭过头不去理他。 …… “妹妹?你妹妹不是香莲儿吗?”赵易执放下奏折,好奇地问道:“你哪又多出一个妹妹?” “陛下就不要明知故问了,快给我妹妹想个名字!叫易什么好呢?”易小刀知道赵易执将他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也不做解释,催促赵易执道。 赵易执见易小刀着急的样子,也不去故意逗他,的确他早已将易小刀查了个一清二楚:皖城乞儿,无父无母,与香莲儿不过患难之交,在南淮王府事出有因,认的干妹妹罢了。现在香莲儿改名,真个随了易小刀的姓,那就说是亲妹妹也无妨。子孙几代以后,两家如同一家,谁在乎是干妹妹还是亲妹妹? “这不好办?香莲儿,就取个莲字,叫易小莲怎么样?”赵易执脱口而出。 易小刀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样:“不好,叫小莲那改了和没改有什么区别。说不定她的父母双亲以前就是这么叫她的,再给惹出她的伤心事来…” “那你说叫什么?”赵易执无奈地摊手道。 “我要知道还来找陛下你干嘛?陛下赐名,当然是陛下来想了。”易小刀理直气壮。 “易小剑?” “你才…这不行…” “易小美?” “陛下!” 赵易执一连说了数个名字,皆被易小刀否决掉了,最后赵易执实在想不出了,对门外喊道:“王总管!进来!” 王振良连忙从门外赶来:“陛下,武定公。” “给武定公的妹妹取个名字。” “武定公…的妹妹?” “叫你取你就取!”赵易执不耐烦地说道:“就是忠意公的夫人,香莲儿。” 易小刀提醒:“易小二字不变,单取一个字就好。” 王振良和香莲儿也见过几面,有些印象,只是一时让他取名,他也不知道取什么好。见赵易执和易小刀两人急切的样子,斟酌着说道:“老奴见那姑娘…灵气十足,机敏过人,不如就叫易小灵如何?” “易小灵!这个好!”易小刀眼睛一亮,一锤定音:“就叫这个!陛下,这个好!这个好!” “好好好,你喜欢叫这个就叫这个吧,拟朕旨意,为香莲儿赐名,改名就叫易小灵。” “谢过陛下!”易小刀欢天喜地地奔出了御书房,赵易执喊都来不及喊。 王振良在一旁有些无奈:“武定公…咋也不谢恩啊…” 赵易执苦笑道:“呵,他不是谢过了吗?自小无父无母,现在多了个妹妹,你说他得有多高兴啊?” “倒也是…”王振良点头,从孑然一身到有了一位姊妹相伴,意义重大,从今往后,无论如何,也不是孤单一人了… …… 太和殿上,赵易执亲口传旨,香莲儿改名易小灵! 百官皆惊,群臣道贺,易小刀满面春风,大笑着一一回礼,好不开心。 唯有一人,脸色阴鸷,铁青着脸,一动不动。 “周相,怎么了?”汤兴昌在周子儒身边低声问道:“这也是武定公的大喜事,有何不妥吗?” 周子儒在一旁冷冷地看着易小刀,低声回答:“武定公乃是人杰,只苦于无兵无将,招了些挥征营和上武营,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可是现在陛下亲自为香莲儿改名,意义重大。以后忠意公和武定公就是一家人了…” “这…有什么不好吗?”汤兴昌还没反应过来。 “我们刚刚搬倒了三个王爷,收回三处藩地。可是现在武定公和忠意公要是走得太近…只怕刚赶走了狼,又来了虎…”周子儒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汤兴昌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即便陛下不赐名,就凭当初我们在鄱阳湖外阻击南淮军,忠意公也不会和我们是自己人…现在和武定公亲上加亲,对我们来说是好事才对,我们只要稳住了武定公…”汤兴昌话刚说到了一半,易小刀的目光无意瞥了过来,吓得汤兴昌连忙闭口不言。 周子儒立刻换上一张笑脸,走了过去;“恭喜武定公!贺喜武定公!” “周相,哭错坟了吧?陛下是为易小灵赐名,当为易小灵道贺才是。”易小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周子儒表情一滞,很明显,刚刚他和汤兴昌的话被易小刀全部听见了。周子儒笑意不减,对于易小刀的话也不恼怒,从善如流,转向了易小灵:“恭喜夫人,夫人灵气逼人,得陛下赐此佳名,风光无限!” 易小灵浅浅回了一礼:“周相过誉了,怕只怕周相今夜睡不着,可来府上浅酌一杯浊酒。” 周子儒脸上的笑意僵住,连她都听到了自己的话… 李定星走了过来,挡在了易小灵和周子儒的中间:“本公不日就要携内子返回南淮,不知周相可否愿意相送?” 周子儒心中已经明白,李定星还记挂着鄱阳湖之事。之前楚湘和朝廷对峙,大敌当前,众人都是一副毫无嫌隙的样子,现在葛辞风已死,楚湘收复,没了外敌,后面会怎么样真的很难说。 赵易执坐在龙椅上,单手撑着下巴,望着下面僵住的周子儒和面色不喜的易小刀等人,眉头越皱越紧… 第三百五十五章 天道 一日京城,易小刀独自一人离京,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只有城门处的守卫看见了一人身形酷似武定公,自北城门而出,一路向北而去。 “月儿姐?他连你都没说吗?”曾经的香莲儿,也就是现在的易小灵惊呼道。 “他有他的事,告诉我做什么?”何月儿神情淡然地回道。 易小灵皱眉看向付情,颇为随意地问道:“喂,告诉你了没有?” 付情对于易小灵的语气十分不满:“告没告诉我关你什么事?你猜得没错,他就是告诉我了,我偏不说,你能怎么办?” 易小灵顺手摸向腰间的念君剑,柳眉倒竖:“你给我再说一遍!” 付情被易小灵吓到,不敢出声,不过也不信易小灵真会对她出手,索性不去理她。 李定星走过来,按住了易小灵的念君剑,也算给付情一个台阶下:“好了好了,易小刀不和我们说自有他的道理。你就别问了,忘了我们是来辞行的?” 何月儿也规劝道:“你呀,别老是动不动就这么大的火气。以后生出来的孩子像忠意公才好,要是像你可就糟了!” “好啊!月儿姐你敢取笑我!”易小灵向何月儿扑过去,二女打打闹闹起来,嬉笑不止。 李定星走到付情身边,欲言又止,付情却仿佛猜出了他的心思,满不在乎地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和她一般见识的。易小刀也是我们阁里的重点目标,不会让他有什么危险的。” “那…拜托了。”李定星得到付情的话,稍稍安心了一些:“你是回东鲁还是…” “当然回去,我已经三年没回去了!不是你管我干嘛?你管好你家那位吧。”付情颇不耐烦地说道。 李定星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说道:“江湖中近来流传,有一神秘女子挑战各大门派高手,我知道你现在功力受损,也探不出什么结果来…” “婆婆妈妈的,这还要你说?”付情不耐烦了,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李定星苦笑摇头:“江湖之事,朝堂的人真是无可奈何…” …… 浩荡长江,东奔向海,两岸猿啼不止,鹿鸣不断,颇为热闹。 朝阳初升,整条大江掩映着一片金黄,煞是好看。一根如水桶粗的巨木飘荡在江面上,劈波斩浪,江水被巨木分开,涟漪散去,整条江的金黄色也被撞得支离破碎。 巨木上有一黑衣女子,傲然独立,衣摆随风而起,黑色的面纱也被吹开,露出微黑而绝美的面容。 踏木横江! “中原武林皆是一群酒囊饭袋,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呵,待我北夷大军南下,还不杀得他们片甲不留?谁人可挡?”黑衣女子自言自语说道。 想是觉得两岸的猿猴麋鹿太过吵闹,黑衣女子微微皱眉,深吸一口气,长喝一声:“别吵!” 声彻大江,贯入九霄,犹如虎啸! 两岸的猿猴麋鹿惊慌地四散逃开,再无一声嘶鸣,刚刚还万物生息的和谐场面,此时寂静无声。 黑衣女子咧开嘴笑了起来,不仅是因为两岸牲畜的安静。时值清晨,如此一声长喝,她也觉得十分舒坦。 “万物生息繁衍,此乃天数,女娃儿,你这是逆天啊…”大江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名老者,无有倚靠,竟就这样站在了江面上,衣服下摆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沾湿。 黑衣女子吃了一惊:“高手?”来者不知底细,她微微压沉身子,蓄势待发,小心防范。 近了,这才看见对面的老者,身着道袍,须发皆白,精气神却不像是个寻常老者,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怎么看都是一名打坐参禅,小有修为的老道士。 “亮点本事给我看看!”黑衣女子一个倒翻,跃至巨木后,一脚踢向巨木。脚力之大,踢得巨木离江而起,向老者撞去。 老道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巨木上,硕大的巨木被这一根手指所阻,竟纹丝不动,再难前进分毫,慢慢落回到江面上。令人惊讶的是,落回江面的巨木就停在原地,也没随水流再向东而去,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黑衣女子心惊不已,身形刚刚落回江面,转身踏水而逃:此人绝对不是自己能对付的,这已不属于人的范畴了! 老道笑呵呵地踏步走上巨木,一步步地向着黑衣女子的方向走去。 第一步踏出,巨木动了,竟是逆流而上!等到第二步再踏出时,巨木速度开始加快起来… 每踏一步,巨木的速度就快上一分,速度直追黑衣女子。若是有人看到此情此景,必定要被吓个半死,一个老道踩着巨木在江面上逆流而上,速度甚至远快于顺流而下的轻舟小船! 远远看去,倒更像是这名老道,踩着一条巨龙,遨游大江。 “女娃儿,我又不打你,你跑什么?”老道的声音在黑衣女子的背后响起,黑衣女子转身一脚踹去,不想被人一把提住后颈,仿佛抓一只小猫一般,被轻松擒下。 大江转向了,巨木直直冲上了岸边,搁浅住了。老道提着黑衣女子,慢悠悠地从木头上走下,将女子随意一抛,丢在了地上。 “张宗白!”黑衣女子此时也猜出了老道的身份。 张宗白乐呵呵地笑道:“北夷人也知道我名字?嘿嘿,老道我名气怪大的啊!” “我此来中原,并无冒犯真阳山之意,何故拿我?”黑衣女子虽是质问,却也不敢发怒,她知道,在张宗白面前,没有人有发怒的资格。 张宗白仍旧是慈祥的笑脸:“你在想什么,老道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江湖再大,可也有边啊,不能任你肆意妄为下去了。见好就收吧。” “我知道你已经到了武道巅峰,是个半步登仙的人物。人间俗事,你也要管?不怕自己道心不稳吗?” “可你就不怕这是一条不归路吗?”张宗白反问道。 黑衣女子冷哼一声:“哼,为我北夷子民,万死无悔!” “好!好一个万死无悔,可老道怎么觉得…你一定会后悔啊?”张宗白摆手,拦住了再欲说话的黑衣女子:“老道我遵循天道,的确不能把你怎么样,不过奉劝一句罢了,再往东去,必然悔恨莫及!” 黑衣女子从地上爬起,也不搭理张宗白,而是一脚踢向巨木,再度将其踢入江中,自己腾身站在了巨木之上,顺流而下。 张宗白就站在岸上,满脸笑意地望着黑衣女子踏木离去,这一次,没有再阻拦。许久,直到看不见黑衣女子的身影,才收了笑容:“苦命的傻徒儿哟…” 黑衣女子回头,见不到张宗白的身影,才敢吐气出声:“多管闲事的臭老道…还好我没去真阳山…” …… 京城。 赵易执换上了常服,乐此不疲地“微服私访”,周围并无他人,身边只有钱宁一人跟随在旁,二人打扮就如同富家子弟和一名忠厚的管家一般。在这京城,如此人物数不胜数,无人在意。 “上元佳节的时候,张宗白你也见到了,你的实力比之张宗白如何?”赵易执出声问道。 “拍马难及万一。”钱宁如实回答。 “当真有这么厉害?练武一道没有止境不成?”赵易执惊讶莫名。 钱宁摇头:“臣不知,臣只知道,武学之道若有巅峰,那巅峰便是张宗白。” “如果他想要取朕的人头…”赵易执话只说了一半。 钱宁老实回道:“如果张宗白真的想要弑君,无人可阻。” “先皇圣明…”赵易执赶忙念叨了一声… 钱宁听到赵易执如此念叨一声,笑道:“陛下无需多虑,张宗白有如此修为,除了在武学之道上的钻研外,更重要的,还是张宗白领悟了天地大道,有大道加持,武学自然登峰造极。若是弑君,便是破了他的大道,他也就不是他了,一身修为烟消云散,与凡人无异。” “那就好,那就好。”赵易执连连点头。 “二位在背后如此偷说家师坏话,似有不妥吧?”身后传来一声女子清音,赵易执和钱宁回头,后面赫然站着观尘子和同微子。 赵易执见了观尘子,心中十分高兴:“道长今日怎有工夫出来闲逛?不用做功课了?” “功课不在那一声声的晨诵暮读,而在这人间江湖。不然,经书背得再好,也无济于事。”观尘子回答道。 同微子在一旁发起了牢骚:“那是你,我的功课就在晨诵暮读,在外面也就算了,在这京城你还拉着我干嘛?” “拉着你自然是助你修行了!大家师兄弟一场,我能害你吗?你莫学成了一个傻子,有空出来走走,大有裨益!”观尘子反驳道。 赵易执面带笑意,望着说得头头是道的观尘子。这一刻,他才明白,只要是观尘子,不论是清冷艳丽,还是傲然娇憨,他都喜欢,非常喜欢… 不谙情事的钱宁看着傻笑的赵易执,凑到他身边低声问道:“陛下,你是不是喜欢观尘子道长?” 第三百五十六章 远道而来的少林 赵易执刚刚脱了衣服躺到床上,王振良就来到了寝宫外:“陛下,登城嵩山的少林主持求见。” “谁?哪儿?”赵易执以为自己听错了。 王振良重复了一遍:“登城嵩山的少林主持,携一名少林弟子求见。” 赵易执爬了起来,吩咐王振良进来:“少林?这大半夜的跑来皇宫见我做什么?不能明天说吗?” “啊!被他猜中了!他说如果陛下吩咐明日再见,就让老奴禀报陛下,明日见也可,但明日见有明日因,今日见有今日果。这少林僧人倒是有两把刷子啊…”王振良感慨道。 赵易执哭笑不得:“这大半夜的,去见谁都会推到明天啊…你莫不是收了好处才来通报的吧?”赵易执打量着王振良,眼睛在他身上上下摸索,看看有没有鼓鼓囊囊的地方。 王振良连连摇头:“绝无此事!老奴见陛下和武定公近来较为关心江湖之事,故而不敢怠慢。” 赵易执穿好衣服,吩咐道:“行了,反正我现在也不困,既然来了就带进来吧,我倒要看看他们找我做什么。” 王振良应了一声,便去传唤了。 赵易执对于少林这个门派并不陌生,后世的每个武侠小说,武侠游戏,都有少林的一席之地。不过他对于少林也并不感冒,后世多的是欺世盗名的和尚,加上对于观尘子的好感以及真阳山的存在,少林对于他来说就更是可有可无了。只不过少林也是名门大派,不好怠慢就是了。 很快,门口脚步响起,王振良先入了房中,随即请进了两名少林和尚。一老一小,老的看样子足有古稀之数,小的约有二十来岁出头的样子,样子十分憨厚。 赵易执神识感知四周,辰从卫们也都赶到赵易执寝宫附近,一旦有变,可第一时间赶来救援。 “贫僧见闻携弟子了尘参见陛下。”老和尚双手合十,躬身行礼,身后的小和尚有样学样。 赵易执抬手虚扶:“大师不必多礼,不知大师深夜求见于朕,有何要事啊?” “特来救驾。”见闻垂下眼睑,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赵易执一听救驾二字,精神颇为紧绷,几息之间,神识外延,整个金陵城被赵易执一览无余,并无奇怪之处。 赵易执收回神识,睁眼试探道:“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可不要信口胡言啊。” 见闻微微一笑,满脸的褶子堆积到了一起:“陛下竟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看来与我佛家有缘。也不枉贫道和小徒昼夜奔袭一场。” 赵易执沉吟了片刻,见老和尚不像是说笑的样子,有些半信半疑:“敢问大师,险从何来?” 见闻摇头道:“不说还无险,说了反倒凶险万分啊!我这徒儿自幼修习佛法,有他跟随陛下身边,或可解此难。” “修习…佛法?”赵易执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皇宫之中…有冤魂作祟?” “哈哈哈哈,皇宫祥和一片,何来的污秽啊?”老和尚仿佛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脸上的褶子因为笑意而互相挤压着。赵易执见了,却莫名觉得有些心安,并不觉得厌恶… “那…好吧。”赵易执也不忍拂了老和尚的好意,二人身上僧袍破旧,这一路走来,看样子就不是很轻松。 赵易执终于从椅子上坐了起来:“那大师您?” “寺中还有要事,贫僧这就回去了。祝陛下逢凶化吉。”老和尚见闻说完,也不等赵易执下令,躬身一礼便转身出了房门,独自一人离开。 王振良在一旁嘟囔着:“太无礼了…怪不得先皇不封少林,而封真阳…” 赵易执望着面前的小和尚,只见他面目清秀,眉眼分明,若不是和尚,定是一名美男子,不知祸害多少无知少女。 “你…会什么?”赵易执犹豫着问道。 “回陛下,小僧会念经。”小和尚了尘回答道。 赵易执一窒:“念经…好吧…只是宫中不便居住,你乃是少林弟子,我也不好差人整日看管你。这样吧,王总管,带这位小师傅去宫外近处寻一处住下,吃穿用度暂且算朕头上。” 王振良应下,就要在前面为了尘引路。 不料,小和尚了尘却摇头道:“陛下,小僧不能出宫,师父嘱咐小僧留在宫中,陛下若是出宫,小僧也得相随,不得离陛下五尺之遥。” “这是什么道理?莫不要以为陛下圣明贤良就可以讹到陛下头上来了!你为男子,住在宫中算怎么回事啊?难不成和那个…谁谁一样,天天派人看犯人一样看着你才行吗!”王振良在一旁嚷了起来。 也不怪王振良急眼,皇宫之中,除却守卫的禁卫,其他人尤其是男子,根本不能留宿宫中。多少年不变的道理,周家历代与皇室交好,也不曾触犯这条规矩,还能为一个小和尚破了这几百年的规矩不成? 了尘对王振良的话充耳不闻,直勾勾地看着赵易执,等着他的答复。 赵易执皱眉说道:“住在宫中的确有些不妥…” “小僧可以夜宿宫墙,只要不出宫门即可。”了尘固执地说道。 赵易执有心拒绝,但是看到了尘神情肃穆,将劝说的话都憋回了肚子里:“那好吧,宫墙上…倒也可以。只是你深夜就不要在宫中乱走了,宫中禁卫甚多,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了尘双手合十:“小僧记下了,多谢陛下。”安排妥当,这才转身准备离开。 王振良见老和尚和小和尚都是来去随意,心中颇为后悔为二人通报,竟如此不知礼数,正欲劝说赵易执。赵易执却是一挥手,示意王振良为其安排。 “京城之中并无异样,但是这两个和尚不远千里赶来声称要来救驾,想必不是空穴来风…有辰从卫和钱宁在,还会有什么危险呢…不行,我得找观尘子来给我算一算才好。”赵易执原地转圈,最终才打定了主意。 王振良刚刚安顿好了了尘,就有一名小太监过来传旨,陛下要见观尘子道长。 “好,我这就…” “王公公,还是不去的好。”了尘在王振良的身后出声说道。 王振良瞪大了眼睛,转身怒道:“你个小秃驴你在胡说什么?这可是陛下的旨意!你竟敢撺掇我抗旨?你有几个脑袋啊!” 了尘迟疑片刻,低声说道:“陛下身上的祸患就是来自那位女道长,小僧不敢抗旨,为陛下计耳…”说完,仿佛是泄露了些什么而感到心虚,连连坐下诵经,再不多言。 王振良看着在地上打坐的了尘,心中疑虑重重:“先皇敕封真阳山,自那之后少林就鲜少在江湖露面…这到底是陛下真的有劫在身,还是…少林要来争一争真阳山的位置?” 王振良沉思片刻,猛地给自己一个大嘴巴:“瞎想什么,轮得到你想吗?走,传陛下旨意,可被耽误了。”王振良瞥了一眼小和尚,急急忙忙地离开去宣观尘子去了。 小和尚了尘连绵不断的诵经声中,夹杂着低低的一声叹息。 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深夜入宫。原本子时之后,所幸现在时辰尚早,离子时尚有一个时辰,王振良亲自引路,倒也开了宫门。 “陛下,深夜召我等前来所为何事?”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一同见礼。 赵易执见同微子也跟在身边,略微有些失望,整理了一下心绪,说道:“不知真阳山可会占卜算卦之术啊?” 这一句话问得二人有些懵,大半夜的找他们进宫来就为了算命,都是皇帝了还要算什么命啊? “陛下,真阳山的占卜之术已近失传。师父常言,人算千筹,终究百密一疏。若是信奉此道,不仅自己会深陷其中,还会影响道心,故而真阳山弟子已无人占卜,唯有几名师叔尚会卜算。”观尘子说道。 同微子点头,在一旁补充:“且天道自不可泄露。若是泄露了出去,天道就会更易,结果只会更差。劝陛下三思,不卜为好。” “天道更易?天道真的能更易吗?和我详细说说!”赵易执来了兴趣。 同微子略一思索,说道:“陛下,佛道之理,最是玄妙,贫道和您打个比方,您便了解了。如果一人占卜,出门当死,那他便不会出门,此人之常情。可如果他不出门,那占卜而出的便不是天道。也就不必信了。这便是天机为何不可泄露的由来。不是不可泄露,而是无法泄露。” 赵易执品析同微子的例子:“若不出门,便不是天道,不是天道,便可出门,可出门即死…天道如此变幻莫测么?” 观尘子在一旁拱手道:“陛下,天道玄妙之处纷杂无穷,不止于此。家师参详一世,不过知其一二罢了,陛下无需费神。” 赵易执点头赞同,对于他来说,天道什么的实在是太远了,现在当务之急是保住小命,那就一切都好说。 “多谢二位道长提点,朕略有所悟。”赵易执客气地说道。 “为陛下分忧,贫道分内之事。”二人齐声说道,转身就要离开。 不料刚刚出门,就有一名小太监迎面撞上二人,跌倒在地,连滚带爬地向赵易执寝宫里爬去。 王振良见了,气不打一处来,上来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没点规矩!想吃板子了吗!” 小太监爬起来,也没看清赵易执坐在哪方,只一个劲地四处磕头:“陛…陛下…城…城中有鬼,有鬼…” 第三百五十七章 灾祸 小太监一语惊呆众人,赵易执伸手拦住了正要呵斥的王振良,问道:“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说道:“城东…诈尸了…死人…” 没头没尾的话听得众人迷惑不解,王振良上来对着小太监的屁股就是一脚:“咱家平日里怎么教你们的?圣上面前注意礼仪,有事奏报需事无巨细!你存心让咱家难堪是吗?” 赵易执双目一闭,神识倏忽而出,直向城东而去。 黑夜之下,东城处传来阵阵嘶吼,声音凄厉而粗犷,黑暗中更使人听得浑身发毛。赵易执听到这种吼声,心中巨颤不已…他对此并不陌生,这是伏阴司所控制的死尸,在皖城时易小刀和李定星曾与伏阴司交过手,那些尸体的吼叫声与此如出一辙。 赵易执不敢妄断,神识从空中沉入地面,细细探究起来。街道上,一大群死尸在街道上四处奔腾。此时正值深夜,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死尸不断地四处叩门敲窗,毁坏人家器具。胆小的百姓缩在家里,不敢开门,一家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胆大的刚打开门窗,就被死尸冲入屋内,屋子里传出阵阵惨叫。 “怎么回事!我刚刚还探过整个京城,风平浪静,怎么突然间出现了这么多的死尸?”赵易执暗暗心惊,神识迅速收回。 赵易执睁开眼睛,现在他也坐不住了,京城之中出现伏阴司所操控的死尸,必须迅速清剿,不然的话,只怕天亮之后,京城就成了一座死城了。 “王总管,传旨钱帅,令他率领…”赵易执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让一旁等待听旨的王振良有些摸不着头脑。 赵易执转向小太监:“城东出现死尸,你是怎么这么快就收到消息的?” 老和尚见闻和小和尚了尘拜见赵易执之时,赵易执就已经动用神识探扫过一遍京城,那时城中一片风平浪静。就这么会儿的功夫,城中就出现了大量的死尸,人皆不晓,就独这小太监一人知道? “狗皇帝,拿命来!”小太监在地上翻身而起,一掌拍向赵易执胸口,动作之快,令人反应不及。 小太监动作快,观尘子和同微子的墨影动作更快!这一掌还未拍出,两道墨影就从小太监身后抢步赶上,一左一右将小太监撞开,按在了墙上,小太监被制得动惮不得。 王振良赶忙冲到赵易执身边,将赵易执护在身后,高声叫道:“护驾护驾!” 辰从卫摘星,揽月,纳风,翻雨四人从暗处窜出,几个呼吸的功夫,就闪进了赵易执的寝宫,将赵易执护了个严丝合缝。 赵易执也受到了一些惊吓,但是要说害怕那还不至于,现在的他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摘星取出细针,封住了小太监的全身经脉,翻雨上前正要拿他,只见小太监头一歪,嘴角流出黑血,已经服毒自尽了。 “即刻传旨,命钱帅率领酉羽卫,丑镇卫赶赴城东,镇压死尸!”赵易执对一脸震惊的王振良喝道。 观尘子在一旁不解问道:“这小太监是假冒的,还派人去做什么?” 王振良没有质疑,转身就离开了寝宫,向钱宁传旨去了。对他而言,陛下是不会有错的。 “你们也去吧,朕这里没事了。去准备马车,朕也要去城东那里。”赵易执对摘星等人吩咐道。 摘星等人也没有异议,尽皆转身准备去了。四人出了门,摘星和纳风准备马车,通知其余人或留守或跟随,揽月和翻雨仍旧没有走远,依旧回到暗处静静守候。 观尘子见赵易执没理会自己,心中隐隐有一丝愤懑之情,情绪刚刚升起,观尘子心中一惊,默念心经,将这股情绪压制了下去。同微子在一旁看了观尘子一眼,没有说话。 “二位道长,京城之中起了祸事,二位…同行否?”赵易执吩咐完了其他人,这才对两人说道。 “陛下旨意,莫敢不从。”二人齐声说道。 很快,马车已经被赶了过来,一众辰从卫护着赵易执上了马车,就向宫门驶去,随行的除了四名辰从卫外,还有五百名禁卫军。 马车驶到宫门处,城门早已大开放行。正要出宫之时,却见了尘站在城门边,双手合十:“陛下但要出宫,小僧需得相随。” 赵易执望向摘星,纳风,二人摇头,示意并无人通知他。 “也罢,给这位小师傅一匹马。”赵易执吩咐一旁的禁卫军。 了尘摇头道:“小僧要与陛下同乘一车。” 众人听闻了尘一言,脸上皆有不忿,陛下何等身份?什么人敢和陛下要同乘一车?便是真阳山的观尘子和同微子两位道长,也不过是骑马跟随在后。这和尚上来就要和陛下同乘一辆马车? 赵易执也觉得有些别扭,但是一想到今晚发生的这些事,到底还是同意了。两名和尚一路风波,半夜赶到京城求见自己,结果东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这绝对不是巧合。让他上车倒也无妨,看他细胳膊细腿的样子,就算真的拳头互殴,王八拳自己也没可能会输。 了尘上了马车,也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口中诵经不止。赵易执也没去管他,吩咐车驾即刻出宫,赶赴城东。 “陛下要抑道扬佛了?”同微子低声询问观尘子。 观尘子摇头:“不知,勿妄猜。” 城东处,原本只一条街道的死尸如今已经发展到了三条街道,满满当当,腥臭味已传得几里外都清晰可闻。 “回报钱帅,前方青龙大街发现大量…大量怪物…”探查情报的子隐卫也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些死尸,只得以“怪物”代指。 钱宁挥了挥手,示意子隐卫退下,抽出了马背上悬挂的铜锏:“都小心戒备。丑镇卫举盾防卫,酉羽卫张弓准备,我要是见到谁的箭射空了,不管你家有谁在朝廷当大官,都给我滚出十二天卫!” “是!”两卫之兵齐声回应。钱宁掌管十二天卫,每卫虽有总卫长,但是十二天卫包括各卫卫长,就没有不怕钱宁的。原因无他,就是能打,虽然不知最强的辰从卫十人与钱宁孰强孰弱,但是就从辰从卫都畏惧钱宁就可知道,他是特别特别能打… “吼!”前面街角处,转过了数十名死尸,发现这边的两卫之兵,登时狂奔袭来,伴随着嘶吼和鲜血,令人望而生畏。 钱宁没去关注这些死尸,而是转头看向街道两旁,见一处民居搭建足有四层之高,钱宁在马上抽出铜锏,纵身跃到民居上,俯瞰下方。 “发!”酉羽卫总卫长潘绰当先一箭,羽箭离弦而去,冲在最前面的一名死尸被这一箭穿颅而过,倒地不起。 “发!”酉羽卫所有卫士早已拉弓如满月,潘绰一箭干掉最前面的死尸后,其他人同时松手射箭而出,密密麻麻的箭支在黑夜中虽看不见,但是那弓弦震颤之音和羽箭入骨之声却是听得很清楚。 一阵箭雨之后,微弱的火光下,无数死尸倒地,后面又有数不清的死尸继续冲来。 “继续发!不要停!”潘绰手中箭矢不停。 死尸一波波地倒下,又一波波地冲上来,距离越来越近。丑镇卫立起大盾,竖在地上,等待着死尸的冲锋。 钱宁看了战况一会儿,便不再去关注,如果只是这些死尸的话,胜负只是时间问题。现在的关键就是,钱宁想要知道,是不是只有这些死尸作乱,还是说,另有他人? 抛开下面嘶吼的死尸不说的话,周遭真是十分的安静,对于钱宁来说很安静。以他的目力,一点风吹草动,不论是运行轻功还是动用内力,都能立马被他发现,可是周围什么人也没看到。 “没有人?那这些死尸是从何而来的?”钱宁有些疑惑。 下方的死尸已经扑到了丑镇卫的面前,丑镇卫一手立盾挡住,另一只手抽刀,架刀在盾上,只需横刀一砍,死尸便一个个人头落地。 厮杀进行地十分激烈,以至于没人注意到,倒下的尸体中,都爬出了一个个小虫子,刚爬出没一会儿,略作挣扎就死了,被后续的死尸和天卫踩成齑粉… “还有多久到?”赵易执收回神识,酉羽卫和丑镇卫一主攻,一主防,默契十足,又有钱宁坐镇,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出什么大事了。 “回陛下,只需一刻钟就可到达。”摘星在马车外回道。 赵易执点头:“所幸发现及时,要不然一晚上,真要酿成大祸了。” 了尘坐在角落里,忽然停下了诵经声,静静地看着赵易执。 赵易执有些茫然:“小师傅,看着朕做什么?朕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了尘慢慢伸出右手,放到了赵易执脸上,五指张开,看样子感觉像是要将赵易执的整个脸颊都抓在手中一般。 赵易执往后稍退:“放肆!给朕出…” “噗!”一杆长枪射来,撼山和裂江两人同时举刀抬斧为赵易执遮挡。只是速度还是慢了一些,只砍断了一截枪杆,枪头仍旧向马车中飞去。 摘星等人见状,吓得目瞪口呆,连忙掀开车帘查看赵易执情况。 只见赵易执靠在车壁上,一动也不敢动,他的面前是了尘的手,仍旧五指张开,覆在赵易执的脸上,却没碰到。手背上,赫然就是刚刚射进马车里的那截枪头。 枪头锐利无比,却连了尘的皮肤都没刺破,冲劲受阻,掉落在马车里。 了尘毫发无损,收回手,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陛下受惊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金刚不坏 车厢里,赵易执目瞪口呆,刚刚他连神识都来不及释放,可见长枪速度之快,可了尘却仅凭一只手就挡下了这杆长枪,手背上甚至连皮都没蹭掉一点… “陛下,陛下!你没事吧?”摘星一把将赵易执拽出,确认赵易执身上无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了尘也从车厢里走出,站在赵易执的身后,依旧双手合十,眉眼低垂,仿佛刚刚挡下那杆长枪的不是他一样。 “我没事…啊,对了,谁人偷袭?”赵易执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些,来到这个世界,就已经被人暗杀好几轮,赵易执都快习惯了。 “戒备!纳风。”摘星喝令禁卫军戒备,刚唤了一声纳风,却见他早已冲了出去,向着长枪袭来的方向赶去。摘星恐他有失,连忙施展轻功跟上。 观尘子和同微子也下马来到赵易执身边,两道墨影已经划出,四面八方,将赵易执围得严严实实的。 赵易执望向垂眼不语的了尘,问道:“小师傅,你…你这学的是少林武功吗?” 了尘听到赵易执问话,才抬头说道:“陛下,小僧不会武功。” 不会武功,谁信的!速度那么快的一杆枪仅凭一只手就挡了下来,还说什么不会武功! “小师傅不会武功,刚刚如何挡得下那杆长枪啊?”赵易执不依不饶地问道。 “小僧也不知道,小僧只想护佑陛下,令陛下不受邪魔外道的侵害,其他的小僧一概不知。”了尘回答倒也简介,赵易执听得猛翻白眼,却无可奈何。 赵易执定眼看着了尘好一会儿,才转头过去。他既然不肯说,赵易执也不好硬逼,更何况刚刚他还救了自己的性命,逼得紧了也不合适。 观尘子和同微子不知车厢里情况,见赵易执和了尘二人的对话,也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了尘好一会儿,最后得出结论,这小和尚的确不会武功。细皮嫩肉不说,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修为和内力的迹象。 赵易执望向摘星和纳风去的方向,好一会儿也没动静,询问撼山道:“可有带辰从卫信号?” 撼山摇头:“辰从卫信号向来都在架海身上。”架海在一众辰从卫之中,最擅长判断形势,脑子也最为好使,辰从卫信号筒在他身上,众人皆无异议。 “那你速速回宫,召擎天他们过来!”赵易执也不敢托大,今夜之事蹊跷得很,还是多喊些人安全一些。 撼山见赵易执身边不仅有两位真武山弟子,还有神秘的了尘,倒也不敢拖沓,腾空便去。 “哈哈哈哈,这就是名满天下的辰从卫?也不过如此嘛!”撼山刚刚离开,一阵笑声便传了过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九个人在一处民居屋顶上站成一排,月光从他们背后投射而来,看不清他们的相貌,只知道皆为男子而已。摘星和纳风二人被他们擒在手上,已昏迷了过去。 “你们又厉害得到哪去?大半夜的整这出,还偷袭暗算于朕,也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吧?” “这小皇帝嘴巴倒是厉害啊,那我们就来会会你!看你今天有没有命活着离开!”一个干瘦的汉子手中拿着纳风的长棍,说着就要跃下屋顶,施轻功而来。 九人之中,正中间的那人轻喝了一声:“别惹事!你忘了那位是怎么说的了?” 干瘦的汉子听到此人发话,不敢回嘴,生生止住了脚步,转身正要回转之际。身后一个黑影从街道上窜上屋顶,脚下一勾,就将干瘦汉子勾倒在地。干瘦汉子刚刚倒地,正要舞棍来打,却只觉得手中一空,长棍被黑影抽了去。 一棍横扫擒住摘星和纳风的两人,两人躲开这一棍,另一个黑影从后方抢上,伸手抓住了纳风和摘星二人。见人已到手,两道黑影连忙撤退,向赵易执的方向赶来。 这一波两道黑影配合默契,打了屋顶众人一个猝不及防,救下了纳风和摘星,多少为赵易执这边挽回了一点颜面。 “一群废物!”中间那人有些愠怒地骂着自己这边几人:“我好不容易擒下的,两道墨影就把人救走了!” “这不没注意么?那位虽说不能轻举妄动,让我们在京城等候。可是现在小皇帝已经出了宫,我们何不趁此机会,径直杀了小皇帝?毕竟辰从卫也不过如此罢了。”干瘦汉子轻描淡写地掩过了自己等人的过失,提议说道。 中间那人显然也有些意动,还未等他决定,干瘦汉子已经率先赶了过来。 “同微子,保护陛下先走!”观尘子拔剑而出,带着自己刚刚放下摘星和纳风的墨影冲了上去,挡住了干瘦汉子。 同微子的墨影将长棍抛给了裂江,也返身参战,同微子对裂江说道:“辰从卫大哥,快护送陛下回宫,我们师兄弟拦住他们!” 裂江背上背着摘星,手上提着纳风,另一只手拿着自己的大斧和纳风的长棍,有些懵:这让他怎么保护陛下啊? 赵易执也不知道事态竟如此急转直下,吩咐裂江道:“且将他们放在马车上吧。” 裂江刚刚放下摘星和纳风二人,屋顶上众人就一齐赶到,分出四人,和观尘子、同微子两人两影打得不可开交,其余五人绕过他们,直冲赵易执而来。 赵易执伸手轻抬,用力一握,一柄飞剑从皇宫方向急速赶来,被他抓在手上,启龙剑!举斧迎上去的裂江没有看到赵易执这一手,了尘似乎是看到了,也没说话。 “护驾!护驾!”马车后的五百余名禁卫军蜂拥赶来,保护赵易执。 赵易执大喝一声:“都不准上前!连摘星和纳风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尔等过来也只是白白送死。架着马车,带摘星和纳风离开!” 禁卫军愣住了,他们没听错吧?大敌当前,陛下竟然叫他们离开?众人不敢轻动,都愣在了原地。 “还不快走!”赵易执一声怒吼,隐有龙吟之声… 禁卫军这回算听清楚了,陛下确实让他们离开,可是这危机关头,他们如何能走?丢下陛下自己逃命,那还是护卫陛下的禁卫军吗?众人一咬牙,继续赶到赵易执身边,挡在了他的面前。 “陛下,我等纵然无用,也可拖延时间,陛下快往宫中撤退!”一名禁卫军的头目出声说道,声音既急且厉,他也没打算自己能活下来了。 赵易执自然是怕死的,穿越过来就是一个大烂摊子,虽说自己遇到了易小刀,解决了南淮,东鲁,楚湘等不少问题,可到底还需事事时时操心。皇帝的逍遥日子自己是一天都没享过,要是就这么死在这里,可就太亏了。 怕死归怕死,自己怕死,这些禁卫军又何尝不怕?一个个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明知道他们是在送死,还不如少一些牺牲为好。可现在,赵易执发现他们的绝悟,远比自己所想的要高得多… “我等死不足惜,家中尚有兄弟子侄,陛下若有闪失,天下如何?”小头目肚子里有点墨水,慷慨激昂的一句话说完,举刀迎了上去,五百名禁卫军,无人逃命,纷纷拼死挡住了屋顶上下来的五人。 赵易执捏紧了启龙剑,咬牙还是拽过一匹战马,翻身上马,了尘也有样学样,翻身骑在马上,紧紧地跟在赵易执身边,当真是寸步不离。 “走!”赵易执扯动马缰,当先逃命。来到这个世界遇到危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还是第一次逼得他夺路而逃,甚至连对方是谁,有什么目的都不知道。 战马狂奔,转过一条街道,身后的喊杀声渐渐远去,赵易执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战马步伐刚慢了一点,一根长绳便从身后甩了过来,一下就将战马的四条腿全部绑住。 战马“轰隆”一声,被摔倒在地上,挣扎不起来了。 赵易执滚到一边,龙袍上满是灰尘,狼狈不堪,所幸没有受伤。了尘似乎早有预料,在赵易执的战马被绊倒的一瞬间,他就从战马上跳下,来到了赵易执的身旁,静静候立。 三人从半空中跳下,挡在了赵易执回宫的必经之路上,其中一人手中就拿着那根绊倒战马的长绳。 “大启皇帝也不过如此,兄弟们,我们今天怕是要扬名立万了!”一人朗声笑道。 “别高兴得太早,赶快动手,免得夜长梦多!”另一人抽出一把匕首,已经当先向着赵易执走了过来。 “哼!来!”赵易执没有内力修为,长剑在手上也无多大作用,索性一把将长剑向着来人抛了出去。 那人轻轻一挥手,匕首磕飞了启龙剑,咧嘴笑道:“到底是皇帝,比一般人有骨气地多…” 启龙剑被磕飞,却没用摔到一边,赵易执慢慢闭上眼睛,神识从脑中外延而出,驾驭着启龙剑,上下纷飞,纵横劈砍起来。 “这是什么妖术!?”三人有些吃惊。 “不管,先杀了小皇帝再说!”三人商量已定,两人缠住启龙剑,为首拿着匕首的人冲了过来,刀尖对准了赵易执的胸口。 “阿弥陀佛!”一声响亮的佛号想起,了尘站在了赵易执的面前,挡住了这把匕首。 匕首刺中的地方,正是了尘的咽喉处,却和马车里的情况一样,匕首已至皮肉,却分毫不能进。不仅如此,了尘浑身上下发出一阵耀眼的金光,犹如佛陀显灵一般… 行刺者脑中冒出了一个词:“金刚不坏…”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不说话了 “你这是…”赵易执惊讶得连启龙剑都忘了操控。 了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对于抵在胸口的匕首毫不在意,口中依旧低声诵经。 持匕首的刺客跳了回去,也难以置信刚刚所发生的一切,自己的匕首刺出,不说切金断玉,那也是削铁如泥,怎么会拿这个小和尚一点办法都没有? 赵易执到底是经受过一次震撼,这次很快就回过神来,伸出双指,操控启龙剑,一剑斜劈而下,直冲三人而去。 “闪开!”三人互相提醒,避开启龙剑,各持兵器,分散向赵易执冲来。启龙剑腾空凝气,疯狂追剿三人,月华之下,刀光剑影。 三人武功高强,提防启龙剑的同时不断瞅准机会,靠近赵易执。也都各自出手了几次,皆被了尘一一挡下,连赵易执的皮毛都难以伤到。 “这秃驴这般难缠,要是孔闻和柳冰在就好了!” “刚刚就应该让他们来追才对!” “都别抱怨了,一有事就想到别人,还是想想怎么破了他的金身吧!” 对面三人对于了尘的金身束手无策,此时都颇有抱怨。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易执抓住了对方话语中的关键点。 “孔闻?江湖上姓孔的有点名气的可都在东鲁孔门了…”赵易执不会忘记孔门,易小刀自东鲁回来之后,曾有提及。大启曾经盛极一时,也曾追崇孔孟之道。只是后来国力江河日下,藩王们各怀异心,百姓自然也将尊崇礼教的孔孟抛诸脑后,孔门也随着大启的国力一起,由盛转衰。 “易小刀不是说…孔家对其言听计从,有意投靠朝廷吗?”赵易执心里此时疑窦重重:这孔闻的名号闻所未闻,也不知道是不是出自东鲁孔门的… 五人缠斗多时,赵易执的神识操控启龙剑虽是精密细腻,启龙剑也是锋锐无双,但是到底缺少实战,经验不足,三番两次本能斩杀的被他生生错过了,悔之不及。 “就这么一个小皇帝,要这么久吗?一群废物。”两人从远处掠来,一男一女,仪态飘逸非常,飘飘若仙,速度又极快,气势凛然。 “孔闻,你怎么拖了这么久?不过五百来个人,至于这么长时间吗?”三人之中,有人不满地抱怨道。 名叫孔闻的就是那男子,约莫四十岁的样子,不显一丝老态,反而透露着一股中年男子的俊雅和成熟,放到后世也是一个迷倒万千少女的帅大叔。 “我们两对上五百人,都尚且解决掉了,你们三对二,竟然还拖到了现在?是想把辰从卫都等来吗?”一旁的女子也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生得一副媚骨,言语间巧笑嫣然,却无人敢对其生出别的想法。那三人不敢,赵易执和了尘更是不可能。 “好好,我们废物,你们厉害,你们来!”三人之中的两人似乎与孔闻和这女子颇为不对付,索性站到了一边,抱臂胸前,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最后还是劝解的那人最为沉稳,压低声音说道:“现在不是耍性子的时候,等事情结束了,有的是地方让你们耍!如果谁要是现在拖后腿,别怪我不客气!” 其余四人见此人压低了声音,也没再继续争吵,他们都知道,如此这个人声音越低就越是可怕… 孔闻从袖中滑出一个盒子,打开之后,里面装的全是墨水,一股墨臭飘荡出来,惹得除了女子外的其余人皆是皱眉掩鼻。孔闻毫不在意,伸出一根手指,插入墨盒中,沾了一指墨,曲指一弹,指尖墨水竟被弹洒在空中,悬空漂浮。 赵易执心里咯噔一下,凡是能御物之术,都是自己的劲敌,还需小心对待。 孔闻望着空中悬浮的一个个墨点,伸手一一拂过,墨点开始慢慢变大,很快,一个个有了固定的形状。有的似剑,有的如枪…不一会儿,孔闻的周身悬浮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样样俱全。 赵易执心念一动,启龙剑倒飞而回,悬在自己身旁,小心戒备着。只是不论怎样,一柄启龙剑对于这漫天的兵器来说,到底是单薄了一些。 “小师傅,你可挡得住吗?”赵易执望着这漫天墨点化成的兵器,咽了一口口水,有些心虚地问道。 了尘慢慢摇了摇头:“小僧不知。” 赵易执苦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便逃命去吧。他们要杀的是朕,与你无关。” 了尘轻轻一笑:“哈,恕小僧无礼,陛下本是惧死之人,今天却三番两次展现出了难得的气魄,何故?” 赵易执无奈:“你们佛门的人说话就不能好听一点吗?虽然朕的确有些怕死…可一个人死也是死,两个人死也是死。朕既然是大启的皇帝,怎么能让自己的子民去死呢?” 了尘听到赵易执这话,慢慢转过身,背对孔闻,面向赵易执,盯着赵易执的眼睛,认真地说道:“陛下爱民如子,有仁心,是一位明君,那就更不能让陛下有事了。” “你…” “万墨杀!”孔闻单手一挥,漫天由墨点所化的兵器尽皆朝着赵易执飞来,漆黑的浓墨之中,隐藏无尽杀机。 赵易执伸手招过启龙剑,就要相抗,顺便单手就要将了尘拽回,却发现自己竟拽不动这个文弱的小和尚! “金刚伏魔!” 了尘怒目圆睁,一身朴素的袈裟被挣了个四分五裂,化为片片碎布,飘荡在地。赵易执眼睁睁看着一个原本文弱白皙的小和尚在自己面前化为了一个九尺有余的高大汉子… “金刚…”赵易执见此情形,只想到了寺庙之中,供奉在大殿之上,陪侍于佛祖菩萨左右的金刚力士… “咚!” 了尘回身,一拳便击碎了漫天的墨点兵器,刚刚还锋锐无比,暗藏杀机的一件件兵器,此时都已化成了尘拳上的点点墨汁,一点点地滴落在地。 “怎…怎么可能!”对面五人都惊骇不已,就连处变不惊的孔闻,都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刚刚还是一个文弱的小和尚,突然就变得这般金刚怒目的样子…这架势,少说也是指息中期的境界… 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和尚…指息中期… “这难道就是佛吗…”在场之人,心中无不冒出这个想法。 了尘一拳击碎漫天兵器,没有停顿,赤脚在地上用力一蹬,将地上的青砖全部蹬得块块碎裂,整个人借力朝孔闻等人扑了过去。 极速! 拿匕首的那人率先成为了目标,情急之下,两把匕首交错拦在胸前,想要挡下这一拳。拳到,人飞,根本挡不住。 “柳冰!”孔闻见状急忙大喊,平静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焦急,一把将自己的墨盒掀翻,墨盒中的浓墨尽数倾倒出来。 妩媚女子袖中飞出两道白练,向了尘缠去。赵易执神识倏忽一扫而过,这并非是什么白练,而是两道白纸。极其柔和,软似白布一般。 袖中两道白纸刚刚缠上了尘,还未收复,就被了尘双臂一挣,将白纸撑了个四分五裂。 柳冰没有气馁,白纸依旧从袖中不断伸出,尤其两条蛟龙一般,向了尘盘旋而去,只是这一次,将空中的墨汁尽数沾染在了白纸之上。刚刚还白如初雪的两道纸,此时就已经漆黑一片。 “缚!” 两道沾染墨汁的白纸将了尘紧紧缚住,这一次,了尘终于是被制住了行动。虽在尽力挣扎,可是这两道墨纸越缚越紧,一时半会儿也挣扎不开。 “孔闻柳冰的黑白缠缚,一旦绑上…连我也解不开,你能么?”惯于低声说话的男子,此时声音也大了一些。 赵易执抬手一挥,启龙剑剑芒大盛,朝着绑缚了尘的墨纸斩去。 “嘶啦!”墨纸被斩开了一层,眼看了尘用力挣扎,好似就要挣开,柳冰再度挥手,在被斩开的墨纸处,又添上了两层。 “再斩试试。”柳冰挑衅地看了一眼赵易执,嘴角勾笑,妩媚动人。 孔闻手中的墨盒已经没了墨汁,索性将墨盒丢掉,从身后掏出一只毛笔,就朝赵易执缓步走来。 赵易执步步退让,谁也不知道这孔闻还有多少功法和法宝,现在连了尘都被他们缠住了,虽然他们一时奈何不了了尘什么,可是他们的目标本来也就是自己。 了尘这时止住了挣扎,低头默默诵经,身上金光比之刚才更甚:“仁君降世,诸邪退散!” 墨纸上的墨汁被金光照射,一点点地从白纸上慢慢脱落,滴在地上。白纸也不再紧缚,慢慢松散开来,没了缠缚的那种劲力,变得柔软无比。 柳冰面色凝重,伸手虚空紧握,却吃惊地发现这白纸已不听她的役使! 白纸慢慢散开,飘荡在了尘周身,也被金光照得熠熠生辉,上下飘荡,漂在了尘身上,仿佛金刚天王身上自带的金色彩霞一般,煞是好看。 孔闻手持毛笔,只觉得心头狂跳,再不敢逼近赵易执,抽身就退。柳冰紧随其后,二人颇有一些形影不离的味道。 了尘脱开束缚,抬起一脚,将靠自己最近的那一人一脚踢开。撞进了一间废弃破败的民居之中,民居轰然倒塌。 刚刚的五人,现在只剩那低声说话的男子,仍旧站在原地,赵易执本想听听他还要说些什么,等了一会儿,才蓦然发现,他不说话了… 第三百六十章 神识立大功 孔闻和柳冰见那人不再说话,立马抽身后撤,临走之时还不忘带上被了尘一拳一脚打飞的两人,四人也未走远,只是离了一段距离,观望这边。 赵易执提起十二分的小心,那些人如此忌惮此人,那说明自有此人的可怕之处。只是不知道他有什么样的功法手段,小心为上。 万籁俱寂。 一时间,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静到周围一点声响都没有,连远处观尘子她们搏斗厮杀的声响,现在都听不见了。何止是远处打斗的声响,赵易执甚至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微不可闻,感觉自己心跳仿佛停止了一般… “是这般手段吗!”赵易执神识内视,幸好,身体一切正常,心脏也依旧跳动不息,只是自己没有感觉而已。 “抹除了感觉?还是听觉?”赵易执一一猜测。 了尘自挣脱了束缚,一脚踹开一名刺客之后,就再无动作。这时,他动了,转身向赵易执走来,伸出一只手,尽数摊开,嘴巴一张一合,只是听不到他说些什么。 “什么意思?”赵易执看着了尘张口的手掌,有些不明其意。了尘猛走两步,第三步抬起的脚悬停了半天,最终还是退了回去,打坐在地,又没了动作。连身上的金光都黯淡了下去,身形急剧缩小,又变成了那个文弱的小和尚。 赵易执心口狂跳,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自己一点感知都没有… 正当赵易执准备神识外延的时候,突然,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声音:“你是一个好皇帝,可惜了…” “?”赵易执疑惑非常,这是谁的声音?左右四顾,并无一人,如此一来,便只有对面紧盯着自己,一言不发的那个人了。 “你们是什么人?楚湘的残党吗?”赵易执张口问道,没有发出声音,也不知对面那人是否能听到。 “一国之君,虽然的确应该体面一些…在下练云音,抱歉,陛下,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那个声音继续响起。 赵易执第二次听到这个声音,只觉得脑袋有些晕晕沉沉的,就仿佛是第一次修炼《御神》功法,劳累过度的感觉一般。可是自己修炼这么久,神识充盈如海,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不知道陛下能坚持到我的第几句话呢?” 赵易执头晕的感觉继续加重,这下他彻底明白了,这就是对方的功法吗?可以隔断声音,再以自己的声音传输于对方脑海之中,使对方产生晕眩。怪不得摘星和纳风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被对方生擒了下来。 赵易执催动神识,回防头部,这下彻底没了五感知觉,只有神识感知周围的动静,再传入脑中,赵易执才知晓周遭的一切动静。不过相应的,晕眩感也在一点点地减轻,直至消失。 赵易执所修炼的《御神》,本就是增强精神之力。如今赵易执已经练就到了第三章,神识充沛,可窥大启半座江山,甚至达到了驭物的境界,力量之强,常人难以想象。 “你再多说几句,朕还坚持得住。”赵易执索性闭目封口,同样以神识反问回去,就是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得到了。 练云音一脸的不可置信:“都三句了你竟然还能撑得住?” 赵易执这次一点晕眩感都没有,心中不禁暗暗庆幸,自己的神识对抗这种真的有效! “既然不动手了,那我们就好好聊聊吧。朕问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楚湘的残党吗?”赵易执继续询问道。 练云音再没了淡定气度,他都已经“说”了四句话,怎么赵易执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游刃有余,反问起自己来了? 孔闻等人在远处也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连那个金刚都变回了小和尚,这个小皇帝一点事都没有?依旧站立着? “看样子小皇帝应该是被制住了,怎么说?要不要上?”旁边持双匕的人问道。 孔闻捏着手中的毛笔,迟疑片刻,点了点头:“一起上,一气擒下!”话音刚落,众人四散分开,一起冲了过来,一眨眼的功夫,尽数逼到了赵易执的身边,刀剑并起,拳脚齐出。 赵易执依旧闭目,对于身边的一切仿佛察觉不到一般,启龙剑悄然在身后升起。 “不好!”孔闻连忙停下脚步,从怀中甩出一块砚台,抛向柳冰面前,砚台急速变大,很快就犹如一块门板大小,将柳冰周身护得严严实实的。 “铛铛铛!” 四人反应都颇为迅捷,纷纷举起兵器格挡,金铁铿锵之声不绝于耳。四人均挡住了启龙剑一个来回,只是这把飞剑好像没有停手的意思。 宝剑辉映着月光,剑光闪烁,除了赵易执自己,谁也不知道启龙剑来回旋转斩击了几个来回。只是众人身上皆带上了剑伤,其中以柳冰的剑伤最轻,而孔闻的伤势最多也最严重,道道剑伤均可见骨,可知赵易执是重点照顾了他。 孔闻闪到柳冰身边,原地只剩下了一地的狼毫毛,那是他手中的毛笔,格挡启龙剑的斩击而留下的。来到柳冰身边,动作不停,一脚横扫,踢在了砚台之上。砚台撞在了柳冰身上,力道不算重,恰好带着柳冰飞了出去。 “噗!” 启龙剑追来,一剑穿胸,将孔闻刺了个对穿,剑尖从胸口透了出来。柳冰从砚台后闪出,见到孔闻的模样,两道白纸甩出,将孔闻手脚尽数缠缚,拖拽而走。没有停留,消失在了一座座民居之中。 另外两人,一人手持两把匕首,一人手持一把窄刀,挡下了启龙剑的数次斩击,身上只多了几道浅浅的口子,没有什么大碍。 赵易执忽地双眼一睁,怒喝一声:“破!”练云音应声而飞,大口吐着鲜血,看样子这一番意念之战已经分出了胜负。 “朕再问一遍,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赵易执对这剩下的三人,心中也有了个底。练云音的功法虽是玄幻奇妙,却正好对自己的神识所克制,倒也不必担心。 至于另外两人,自己若是真刀真枪地和他们厮杀,那肯定是一败涂地。以神识操控启龙剑,周旋片刻倒也没问题,而且了尘就在旁边,看他面色平和,只要休息片刻,自己的安全就无虞了。 赵易执看向了尘,突然才明白过来,刚刚了尘伸出手掌摊开,意思是“五尺”!有他在自己身边,确实会安全许多,再看距离,二人现在隔了有近两三丈之远。 赵易执没理会对面三人,启龙剑就在他周身盘旋,仿佛一件护主灵器,闪烁的剑芒无形之中就是一种威慑。 “朕本以为你们是楚湘的残党,皖城之战中遁走的麒麟弓。后来发现,你们武功修为倒是远超麒麟弓,按你们江湖的境界划分,起码都是指息初期,而麒麟弓之中只有陶伏义他们三人才达到了指息初期的地步。所以应该不是麒麟弓的人。” “对于江湖之事,朕小有了解,不算多。听闻最近有个神秘女子,横行江湖,力挫各派高手,且未报名姓,甚至哪门哪派都不得而知,神秘得紧。你们对于那女子的了解应该比朕更清楚。” “那女子不是中原人士吧?”赵易执一一分析,最后问出了那女子的来历,而自己也刚好走进了了尘的五尺之内,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慢慢放了下来。 练云音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嘴角血迹还未擦净:“大启难得有您这般圣明的陛下,既然猜到了我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不错,我们正是…” “你想死别拖累我们!那位说的话你忘了吗!” “要是惹了那位不高兴,你有几条命可以赔罪的!” 二人连忙出声制止练云音说下去,看样子对于他们口中的“那位”十分忌惮。可他们越是这样,赵易执心里就越肯定,自己已经全部猜中了。 “呵,有什么好隐瞒的?不过是区区北夷一女子,竟把你们吓成这样。也罢,朕不问她,问你们。你们何门何派?竟何以投靠北夷?” 远处,大波人马赶来,光是运起轻功,飞于半空的就足有七八人之多,空中也传来了一阵阵鹰啼,此时在赵易执听来,犹如天籁之音。 辰从卫赶来了。 “我们与陛下你也无仇怨,只是行走江湖摊上此事,命不由己。告辞。”练云音也察觉到了,不敢久留,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其余两人也尽皆跟上,打不过赵易执,跑还能跑不过吗?要是赵易执能有他们常年行走江湖之辈这等的轻功和脚力,那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赵易执“望影兴叹”,他的确不会轻功,甚至不会舞刀弄枪,若非在皇宫的通文阁里找到那本《御神》,今日只怕是要交代在这了,或许会更早… “陛下,臣等救驾来迟!”藏云第一个赶到,单膝跪地,一双眼却没垂下,四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免了免了,快去救两位道长和裂江!”赵易执见援兵赶到,心中也记挂着另外一处,自己光是看到的就有九人,也就意味着观尘子他们三个和五百禁卫军在对付另外四人,耽误不得。 藏云领命而去,原地留下点点烟尘,人已经没了踪影。 其余辰从卫比藏云慢上一些,也被赵易执吩咐去支援观尘子他们,只有揽月和推林二人守在了赵易执身边。 赵易执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走到了尘身边:“小师傅,现在感觉可好些了?” “呼噜呼噜~”了尘小和尚已经轻轻打起了呼噜,一个鼻涕泡在他鼻尖,忽大忽小… 第三百六十一章 双花并落 “陛下,昨儿个可吓死老奴了,老奴一宿都不敢睡觉啊…”王振良在一旁顶着一双黑眼圈,絮絮叨叨地说着。 赵易执望着王振良,知道他不是在溜须拍马,邀功请赏,的确是一夜没睡。笑道:“王总管,倒是朕的不是,让你也受惊了。” “陛下切莫这么说,折煞老奴了!”王振良连忙欠身回道,长久以来伺候人的日子让他习惯了低声下气,这也是和赵易执待得久了,换作以前,已经跪下说话了。 “钱帅呢?城东那些死尸如何处理了?”赵易执呷了一口茶,询问城东的情况。昨夜他回来之后,倒头便睡,对于城东之事,早就忘却在了脑后,现在他才想起来询问。 王振良回道:“不过区区几具尸体,哪能难得住钱帅啊?不到四更天就收拾干净了!奇怪的是,那些死尸被砍倒之后,尸体里竟然有这些虫子,陛下您请过目。还有…东门周边的百姓,倒是死伤了不少…”王振良呈上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几只已经死去,肥大的虫子。 赵易执扫了一眼,当即就认了出来,这就是伏阴司的控尸虫,皖城之战,伏阴司夜袭周子儒的时候,赵易执神识就曾见过这虫子。 “知道了,放那吧。”赵易执淡淡地说道,没有过多的在意。 王振良将托盘递到赵易执的桌案上,又觉不妥,将其放到一旁的木凳上,距离拉得离赵易执稍稍远了些,细心之极。 赵易执默默攥紧了手中的启龙剑:“八处藩地,如今已经收回了三处,剩下的北边三王和川蜀、西贵两王,平日里倒也忠心,不急于一时…你说,朕是不是该整治一下这个江湖势力了?” 赵易执不是没遇到过刺杀,从最初蹩脚的毒三娘,刘耗子到后来的胡立山,万衍宗,丐帮,直至昨夜,已经遭遇了数次险境。赵易执越发的感觉到,威胁到他的皇位乃至生命的,不在于藩王,而在于江湖。 若真出了个不世出的高人,横行无忌,单枪匹马冲入皇宫,自己岂不是就一命呜呼了? “陛下,江湖势力如今盘根错节,树大根深…这如何整治啊…”主忧臣辱,王振良也的确在为赵易执所考虑,可是大启现在几乎是门派林立,人人练武,只不过是武艺高低罢了。这如何整治得过来?总不能将全天下的百姓都收押起来啊。 赵易执沉默了片刻,幽幽说道:“如果我要办一个武林大会,可行吗?” “武林…大会?”王振良有些茫然,他从没听说过这个词。 赵易执越想越觉得有必要,江湖纷争不断,没有朝廷管辖,只知道强者为尊。那样的话人人追求武力霸道,即便藩王们不起兵作乱,江湖上也会腥风血雨不断,他在京城几次遇刺,就是最好的例子。 举办一次武林大会,让朝廷的法凌驾于江湖的武,才是最好的办法! 赵易执心中打定了主意! “拟旨,中秋佳节,朝廷要在京城西面的霞山举办武林大会!广邀武林各大门派参加,胜出的江湖门派,由朝廷敕封为武林至尊,统管江湖,不遵号令者,杀无赦!” 王振良尽数记下,有些为难地说道:“陛下,江湖门派何止千百,这如何招得来?而且胜出者为武林至尊,就可统御天下武林,这…”王振良后半句没说出来,这已经实实在在地威胁到皇权了。 赵易执咧嘴一笑:“王总管可是忘却了真阳山?天下有何人能胜过张宗白?便是有敢于和张宗白叫板的,我都算他一条好汉。” 王振良恍然大悟,朝廷将道教敕封为国教,真阳山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虽说天下信奉道教的门派非是真阳山一家,可是有人敢和真阳山,和张宗白叫板吗?这武林大会虽是公平举办,可是最后的胜者,除了张宗白,还能有谁? 王振良暗自佩服赵易执这精妙的一手,可又迟疑道:“可若是朝廷举办得声势浩大,江湖门派兴致缺缺…” 赵易执掰着手指数道:“南淮的秀扇坊,东鲁的孔门,问相阁,楚湘的丐帮,真阳山…将这些大派尽数请来,那些小门小派怕是想来,也无力参加,不必操心了。这些门派和易小刀多有交集,朝廷举办武林大会,我就不信他们不来!” “更何况,现在那北夷的神秘女子,一路从北打到南,从西杀到东,江湖人心惶惶,朝廷举办这个大会,也是为了稳定人心,快去吧。” 王振良连连点头:“老奴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王振良走后,赵易执心念一动,旁边凳子上的托盘飘荡而起,浮到了自己的面前。盯着这些虫子尸体,赵易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 南淮,杭城,秀扇坊。 “早在北夷就曾听闻,南淮风景秀丽,佳人颇多,如今一见,倒也不假。一个个长得水灵至极,若是将这些美人儿赏赐给我北夷的将士,还不人人皆效死命?哈哈哈哈。”一身黑衣的神秘女子站在秀扇坊主事厅群芳楼的屋顶上,朗声笑道,声音传彻整个坊间。 秀扇坊在西湖边依水而建,门派坐落半水半陆,水面上,大大小小的花船连接在一起,船锚沉于湖底,多年不起锚,早就如同钉死的一样,纵有风浪,人在船上行走也如履平地。秀扇坊弟子皆为女子,莺莺燕燕,为这西湖更添一抹风光。 神秘女子在群芳楼上如此肆意调笑,毫不加以遮掩,秀扇坊弟子尽皆听闻,全部赶到群芳楼下,一个个气氛不已。 “你亦是女身,竟将女子贬为货物一般,好不自重!” “给我们下来!群芳楼莫说是外人,就连我们坊间弟子都不曾上去过,你是何人?忒也大胆!” “北夷番子,不知中原王化,等坊主来了,有你好看!” 秀扇坊重医,凌月阁习武,两大门派自合并之后,互相借鉴学习,如今足以傲视南淮,大小门派莫不恭敬,如今却遇到一个自称来自北夷的女子贬损,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整日就只会拿医问药,针线红妆,只长个漂亮脸蛋有什么用?李红英何在?给我出来!”想是楼下的秀扇坊弟子七嘴八舌,吵得这北夷女子心烦,当即怒喝一声,要喊出李红英。 “来了来了…咳咳,是哪个找我老婆子啊?”一个佝偻的身影在一众女子的簇拥中来到了群芳楼下:“老身眼神不太好使,敢问阁下是?” 北夷女子望着李红英,皱紧了眉头:“你就是李红英?南淮第一门派,秀扇坊的坊主?” “什么第一啊,坊主不坊主的,一个苦命的老女人,带着一群可怜的女娃儿,学点医术,混点饭吃罢了…”李红英轻轻摇头,对于坊主之类的虚名毫不在意。 北夷女子从楼下一跃而下,稳稳地站在了李红英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李红英身形佝偻,面容苍老,但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药香,令人闻了心脾清爽,倒也舒坦。 “在下北夷蒙千雅,特来中原讨教上等武学,还望李坊主不吝赐教。”这名叫做蒙千雅的北夷女子,学着中原礼仪抱了个拳,自来中原之后,她还是第一次这般行礼。 李红英笑道:“错啦错啦,中原礼仪,左手抱右手,那是以武会友,右手抱左手,那可就是不死不休了…远来是客,还请屋里坐,屋里坐…” 蒙千雅脸上一红,所幸有些黝黑的脸蛋上发红也看不出来,见李红英这般客气,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 “坐就免了吧,在下是个粗人,只会拳脚,不知李坊主用什么兵器?还请赐教!”蒙千雅决定还是依着她先礼后兵。 李红英连连摆手:“唉,何必打打杀杀呢…你看老身这身子骨,能动弹就不错啦~只怕这次要让女侠失望咯~” 蒙千雅气极:“你…” “要打…是吧?来…咳咳咳…我…咳咳…我陪你打!” 人群再次分开,一名中年女子在两名年轻女子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莫欺我…咳…秀扇坊无人…给她一把剑…”此人正是刘之云,吩咐身旁的弟子道。 蒙千雅皱眉看着来人:“你是何人?如此体虚还能打吗?” 刘之云身旁的女弟子不敢违抗刘之云的话,将自己腰间佩剑扔了过去。蒙千雅刚刚接到佩剑,刘之云一把甩开身边两名女子搀扶的手臂,抽剑而起,向着蒙千雅冲了过来,举剑就劈。 蒙千雅望着刘之云冲来,心中暗自评价:“招式倒是不错,只是体虚无力,这一剑莫说是她,北夷随意挑个寻常壮汉也能挡得住。” 蒙千雅抬起一脚,就将刘之云的宝剑踢开,不防刘之云一个空中一个转身,另一只手拿着剑鞘随身而动,一鞘甩在了蒙千雅的脸上,打出了一道红印。 “修为…深厚…咳咳咳…又怎么样?江湖阅历不足,我就是内力全无…呃!” 刘之云话还没说完,就被蒙千雅一个抢步上前,掐住了她的喉咙,将她整个人捏住,举了起来。 “师父!”秀扇坊弟子齐声惊呼,就欲上前。 蒙千雅用力将刘之云掼在地上,对着她的胸口又补上了一脚,劲道之大,刘之云身下的石砖尽皆皲裂,气劲将围上来的秀扇坊弟子全数掀翻,李红英也摇摇晃晃,险些摔倒。 蒙千雅一脚踏完,气也消了大半,望着在场众人,心中突然没来由地一阵懊悔,上次杀尘剑门的大弟子,自己可是一点负罪感都没有,这次怎么觉得这般内疚了? “告辞!”蒙千雅不善言辞,也不知如何是好,匆匆一句,转身便腾起轻功,飞速离去。 李红英颤颤巍巍地走到了刘之云的身边,双手按于胸口,手上隐有红气萦绕,源源不断地往刘之云体内灌输。 “坊主!坊主你不能再传内力了…你身体吃不消的!”一旁的女弟子纷纷上来劝阻。 李红英咧嘴笑了,这次笑得有些吃力:“传了三年了,多一次又有何妨…” 远处西湖之上,几朵荷花兀自摇摆,一阵风吹来,两朵最艳丽的荷花,飘落在了湖面上… …… 几日后,江湖盛传,神秘女子突袭秀扇坊,坊主李红英,副坊主刘之云,双双战死… 第三百六十二章 各方心思 易小灵站在西湖边,面容平静,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李定星站在她身旁,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几次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定星,要不…你再纳个妾吧。”易小灵淡淡地说道。 李定星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司天监的那位荣澜荣大人的话吗?他说我可能无后…这两年来,我一直担心此事,就怕不能给你李家留后,现在看来,这都是天意了。” 李定星怒道:“司天监的一帮神棍,是个什么大人!我们成亲还不满三年,来日方长,我就是遍访天下名医,也得为我们求个孩子,是男是女也都罢了,我无所谓!” 易小灵轻轻摇头:“就是现在有法子,我也不愿意去试了。师父死了,北夷人杀的,我誓灭北夷!不死不休!”不死不休四字,易小灵从恬淡的语气,一下子变得狠厉,让人听了都有些害怕。 “中原与北夷必有一战,这我也知道,只是何时能战,就无人知晓了。你一人又如何撼动偌大的北夷?我们生个孩子,若是我们这辈子不能扫灭北夷,将来还有子孙后代,也算报了仇,岂不更好?”李定星劝说道。 易小灵转过身,看着李定星的眼睛:“易小刀不止一次地和我说过,当今陛下算得上是英主,定会与北夷一战!我怕,我有了孩子,便再也不敢拿剑了…” 李定星垂下眼眸:“为了自己的师父报仇,无可厚非…” 易小灵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一把抱住李定星,两人相拥而泣。 …… 赵易执的诏令很快由驿卒信使,快马加鞭,传遍了大江南北,中原各地。 各个帮派议论纷纷,谁也不知道这当今的小皇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诏令传下,各地一时也没什么动静,人人都在观望。 东鲁,孔门。 “爹,朝廷这诏令是怎么回事啊?当真要选个武林至尊,统领江湖吗?”老大孔仁问道。 自此崂山之战后,孔家五子仿佛变了性子,一个比一个懂事。就连最是纨绔的老四孔智,也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每逢商讨大事,老大孔仁不发话,其余四人都缄默无声。 老大孔仁在那一战之中也险些丧命,多亏救治及时,加上孔才不计代价的各种灵药补品喂养,生生救回来了一条命。 孔才望着下人抄回来的榜文诏令,一时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陛下对江湖不放心了。” “可是整这么一个武林大会,就能控制住江湖吗?江湖这大大小小各个门派又不拿朝廷俸禄,大不了不去参加,朝廷能耐何?”老二孔义提出疑问。 孔才叹了口气:“小门派不参加,朝廷是管不着,江湖上今天出现一个十来个人的小门派,明天消失两个三五人的小帮会,朝廷管不过来。可是我们…又如何能置身事外啊?” “我们孔家,所修功法极为特殊,放眼江湖论功法奇特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可是当今天下,百姓们有几个人读得上圣贤书的?又有几个人愿意以儒入武,以武证道呢?没有朝廷的帮扶,我们孔家消失在历史长河里也是早晚的事罢了。” 老三孔礼点头道:“爹说的是,不过我们不能就这么直接就去了吧?要是万一江湖上其他门派都不去,我们去了,只怕以后江湖名声一落千丈,会被骂为朝廷的走狗。” “我赞成三哥的意思,还是先观望一下得好!”老四孔智说道。 孔才望向一直低头沉思,没说话的老五孔信:“信儿,你怎么看?”对于这个老五,自此上次的事情之后,孔才对其颇为刮目相看,此时也很在意这个小儿子的看法。 孔信抬头说道:“孩儿以为不但要去,还得早去!越快越好!” “说说你的想法。”孔才也不置可否,继续询问道。 孔信回道:“我们孔家传承千年,皆依赖祖上夫子的名望和历代朝廷的支持,二者缺一不可。现在我们孔家日渐式微,爹既然已经搭上了易大人这条线,就得趁热打铁才是!” “易大人现在已经贵为武定公,是皇帝陛下身边的红人,若不多加走动,那我们之前剿灭叛贼东方钟出的力可就全白费了。” 老三孔礼回道:“那倒也不至于这么急着赶去。” 孔才微微点头,想看看这个老五对于此事的解释。孔信笑着说道:“三哥,须知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啊!陛下既然敢发布这个诏令,就一定是笃定了天下门派,起码大门派是有一个算一个,最终都会去的。可能不会记得第二个,第三个赶到京城的门派是谁,但是第一个门派,朝廷一定会记得!”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江湖上的大门派都会去京城呢?”老四孔智问道。 孔信继续解释:“有一神秘女子自西北而来,挑战中原各大门派,几位兄长想必也早有耳闻了。陛下这时候发布如此诏令,一是作乱的藩地都已平定,腾出手来可以整治江湖了,这二嘛,也是给天下武林一个信号,朝廷不怕北夷!” 孔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急切地来回转了几圈,最终走到孔信面前:“信儿之言,深合爹之心意!” “五弟高见!”其余四人一起起身拱手,对孔信的这一番话,当真是不佩服都不行。 孔才坐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望着面前五个日益懂事的儿子,心中大为快意,只觉得孔门有望了。 “你们五人收拾行装,带上一百名门中精干机警的弟子,明日一早,随爹去京城,参加武林大会!”孔才声如洪钟,一改往日的儒雅之气。 孔家五兄弟互相看了一眼,齐齐拱手道:“孩儿遵命!” 楚湘,真阳山。 “师兄,朝廷的诏令…” “你们四个去就行了,顺便替我看看我那两个徒儿,过得可好,嘿嘿嘿。”张宗白独坐山巅,俯瞰云海,乐呵呵地笑着,仿佛已经透过云海,看见了自己那两个远在京城的徒弟。 须发皆白的玄清子出声说道:“师兄,非是我等妄自菲薄,只是…你若不出面,只怕我们赢不下这武林大会…”其他三人闻言连连点头,他们三人武道虽有造化,可那是长年累月堆积起来的,若论起资质,他们四个绑在一起,连张宗白的万分之一也拍马难及。 张宗白伸手抹了一把胡须:“谁规定我们真阳山就一定要赢了?又是谁说了真阳山不能输吗?不论是赢是输,真阳山依旧是真阳山,你们怕什么?” “可是…”四人仍旧有些心里不安。 “你们且看。”张宗白伸手为众人指向云海:“这天地万物,除了这山水土地,可有何物存世长达千年之久?” 众人自然是看不穿云海之后的景象,只能暗自思量,的确没什么能存世千年之久,甚至连历史最长久的周朝,也不过存世八百年,就烟消云散了已经。 “你求什么,就说明你没有这件东西,没有你才会去求。可是你越求,你就会越没有,不然何必去求呢?自然心,自然心啊,众位师弟们。”张宗白简单说了两句,便不去作答,双脚盘膝,闭目打坐了起来。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是久经禅道之人,张宗白的话一下就将他们点醒:“师兄教诲的是,我等即刻下山,赶赴大会。” 众人走后,张宗白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不懂就问,这就对了。不然等我走了…你们问谁去啊…” …… 方乾龙已经纠结了好几天了,武林大会,这种事百年难得一遇,谁也不知道下次武林大会是什么时候了。以往江湖上对丐帮多负恶名。如果能借着这次武林大会,让丐帮崭露头角,令武林刮目相看,也是极好的事… 杜灵儿看着方乾龙茶饭不思的样子,猜出了他的心思:“想去你就去吧,犹豫什么呢?” “我现在是戴罪之身,只怕找了陛下,惹了不高兴…你们跟着我在这三年,眼看还有半年就可离开这里,我不想你们再受苦了…”方乾龙颇为内疚。 杜灵儿往嘴里扒饭:“如果我害怕吃苦的话,当初就不会离开我爹了。你以为你是什么香饽饽啊?都抢着要?我喜欢的是这种上进的你,而不是现在这副前怕狼后怕虎的样子。” 仙儿在一旁,一把扯下自己的白色缎带,递到了方乾龙眼前,不停地示意着。 “怎么了?仙儿,这个戴着不舒服吗?”方乾龙放下碗筷,关切地问道。 杜灵儿没好气地说:“她意思是她的病都是陛下帮忙医治的,当今陛下是好人,让你不要担心。”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心有灵犀了?” “你不在的时候。” “哈哈哈,是我的错,对你们关心太少了…我吃完饭就去求见陛下!” …… 东鲁,问相阁。 “爹,这…这武林大会比试什么?若是比试武功的话…”付情望着诏令,有些苦涩。 问相阁与秀扇坊极为相似,不擅武功。秀扇坊首重医术,治病救人,靠病患支付的酬金以作用度。而问相阁,则重轻功,靠打听江湖消息获得酬金,二者殊途同归。也正因为如此,若是让问相阁去争这个武林至尊,除非所有人自废武功还差不多。 “阁主刚刚和我说了,武林大会啥的不用管,我们只去走个过场罢了。这宝啊,还得押在易小刀身上。”付青松看着自己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心中颇为慰藉:要不是生了个女儿,还绑不住那易小刀呢! 第三百六十三章 登太意 赵易执看到王振良小心翼翼地候在门外,笑问道:“王总管,有事进来说吧,有什么事不能说的?” “陛下,诏令发布三天…江湖上一点动静也没有啊…”王振良皱眉说道:“这样下去,只怕朝廷的威信…” 赵易执扬了扬眉:“你急什么?哈,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来来,王总管,我教你。你现在去宫城东门,在那等着,动静自然就来了。” 王振良有些莫名其妙:“宫城东门?陛下,是什么动静啊?” “你去了就知道了。”赵易执故作神秘,不肯说。 王振良见赵易执不肯说,连忙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宫城东门.东门平日里都是紧闭的,很少打开。王振良登上了城墙,不理会行礼的禁军,向下四处张望,果不其然,发现了动静。 城墙下有一人,贴墙而行,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见周围人烟稀少,踩着城墙的砖缝处就要向上爬。 “哎!何人敢攀附攻城?给我站住!”王振良大声呵斥,禁卫听到动静,连忙打开城门,大队禁军赶出,将那人围堵。那人猛蹬城墙,架起轻功就欲逃走,一声洪亮的鹰啼打消了他的想法。 辰从卫到了,擎天和架海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城楼的屋顶两侧,手中铁枪寒光闪烁,令人看了心惊胆战。 “乖乖束手就擒,不然第三个和第四个可就来了。”擎天笑着喊道,显然是认出了这欲攀附城墙的家伙。 “方帮主有大门不走,爬墙做什么啊?”架海点破了那人的名姓,方乾龙。 方乾龙也听闻前些时日,东城门发生的事,防范加强是意料之中。虽然朝廷迅速将此事压了下去,但是也只是局限于京城之外的人不知道罢了。京城之中已经人尽皆知,只是各不相同,最离谱的说法是妖物作祟,就连七八个脑袋,十几丈的身子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我这般小心都被发现了…”方乾龙暗自懊悔,肯定是自己哪里没留神,才被发现的。其实要不是赵易执提醒王振良,方乾龙真个有机会偷偷潜入皇宫,真要那样,方乾龙也就必死无疑。谁来了也保不住他,不然的话只会有更多的人效仿。 方乾龙被擎天架海押着,送到了赵易执的面前,不需王振良催促,方乾龙已经自己跪了下来。 “方帮主,我没记错的话,一年之期尚未满,你来何干啊?”赵易执明知故问。 “陛下,罪人方乾龙听闻朝廷要召开武林大会,特来恳请陛下,允许丐帮参与…”方乾龙低下头,十分惭愧,不敢面视赵易执。 擎天架海两人站到赵易执左右,王振良站在方乾龙身后,有些话赵易执不方便说,就得由他来说:“丐帮为虎作伥,今陛下开恩,未曾追究,已是天幸,还想参与武林大会?何故如此不知足耶!” 方乾龙低头不语,赵易执伸手拦阻了呵斥的王振良,说道:“方帮主,为何想要参加这武林大会呢?是冲着武林至尊来的吗?” 方乾龙连忙摇头:“不敢!草民是想…丐帮弟子皆是苦命之人,不得已而加入丐帮,备受欺凌,因此才被楚湘利益相诱,铸下大错。希望陛下看在丐帮弟子,亦是大启百姓的份上,给丐帮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准允丐帮参加,以振丐帮声威,不致被人欺凌…” 方乾龙的话越来越小声,丐帮在江湖中多行的是坑蒙拐骗,采生折割的勾当,可以说得上是无恶不作。如今却要求参加武林大会,希望在武林面前露脸,当真是怎么都说不过去了。 只是想到在城门草庐里的杜灵儿和仙儿的等候,想到死在自己面前的丐帮帮主姜荣托付给自己丐帮的样子,方乾龙也要硬着头皮来请这一回天恩。 赵易执面色平静如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唉,你说的不错,丐帮弟子也是我大启子民。难为你能这么想,朕也希望丐帮能在你的带领下走回正途,不要再行恶事。你且回去吧。” “陛下,那武林大会之事…”方乾龙急了。 “朕允了,你带些精干的丐帮弟子,届时赴会即可。” “多谢陛下开恩!多谢陛下开恩!”方乾龙连连磕头不止,赵易执使了个眼色,擎天和架海两人上前,一左一右将方乾龙抬起,拽出了门。 王振良望着被拽走的方乾龙,低声说道:“陛下,老奴觉得丐帮实在有些得寸进尺,谋反大罪赦免也就罢了,还妄想在江湖上抛头露面,那以后人人效仿…” 赵易执打断了王振良的话:“王总管,你别忘了朕办这武林大会的目的是什么。别的门派或许可灭,这丐帮…朕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但凡天灾降世,就总有人迫不得已,沦为乞丐。乞丐多了,就会抱团取暖,丐帮因此而生。便是没有天灾,也会有说不清的人祸,大启疆域广阔,每一天,说不定都有人家破人亡,背井离乡。朕若绝了丐帮,不等同于绝了天下的穷苦人吗?” 王振良提醒道:“可是丐帮终归还是参与叛乱…” “可是最后也回头是岸了不是么?若不是他们带着易小刀拦住了葛辞风,楚湘的战火怕是现在都还没熄灭呢。”赵易执说道。 王振良连连点头,他知道陛下有自己的想法,自己也不过在一旁提醒一下而已,以防陛下有未思虑到之处。 “陛下圣明仁厚,小僧钦佩。”小和尚了尘站在门外,奶声奶气地赞了一句。 赵易执望见了尘,颇为欢喜:“小师傅来了!朕正准备去寻你呢!身子可好些了啊?” 了尘双手合十:“小僧并无大碍,陛下…有劳陛下挂念。” 赵易执伸手在了尘的小光头上敲了一下:“你这到底是什么功法?少林弟子也打起了诳语是吧?还说自己不会武功?” 了尘连退几步,捂着头,颇为委屈得说道:“小僧的确不会武功,不曾诓骗陛下。” 赵易执有些惊疑:“那一晚之事,你还记得多少?” 了尘细细回想,说道:“小僧什么也不记得,只知道陛下要出宫,小僧依照方丈之言紧跟陛下,坐在车里,一直念着经…后来陛下出了马车,小僧也出了马车。陛下骑马,小僧也骑马…” 赵易执这才明白,合着他动手的事一丁点儿都不记得,世上还有这般奇特的功法? “小师傅,你念的什么经啊?念来朕听听。”赵易执对此颇为感兴趣。 了尘双手扣起了佛珠,张口念来:“小僧念的是无量寿经。我闻如是,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说着,张口就念了出来。 念了许久,小和尚了尘浑身上下也没什么变化,倒是赵易执听得脑壳都有些疼来:“行了行了,师傅别念了。你念了朕也听不懂。” 了尘站到一旁,低头小声说道:“还没念完呢…” …… 太意峰。 时值八月,刚入金秋。常年积雪的太意峰上就已经有了彻骨的寒意,往来行人都裹紧了大衣,急匆匆地上山或下山。 唯有一人,只身着轻裳,仿佛对于这刺骨的寒意没有感觉一般,悠悠然地提着一柄剑,向着太意山门而行,不骄不躁,不急不缓,此人便是易小刀。 易小刀体内的火气经久不息,奔腾于经脉血管之中,帮助他抵御严寒。其实易小刀也是第一次来到这太意峰,要不然说什么也得多带些衣服,免得自己和别人相比,显得格外另类。 “终于到了,名满天下的太意。”易小刀望着一处山门上巨大的牌匾,上书两个大字“太意”,知道自己已经到地方了。这里的严寒比之半山腰更甚,就连易小刀也不得不蜷缩起身子。 “师父,我们回来了。”易小刀望着手中的思卿剑,有些出神。 不等易小刀靠近,就有两人一左一右地闪了出来:“站住,什么人?” 易小刀愣了片刻,犹豫了半天,才开口说道:“司望南之徒,易小刀!” “司师叔的徒弟?”两名年轻的太意弟子颇为惊讶,互相使了个眼色,当即就有一个人转身奔回山门,通报去了。 “华掌门在山门否?”易小刀客气地问道。 留下的太意弟子,望着易小刀,回道:“掌门不在山中,往真阳山寻张道长去了。” “那太意如今…何人主事?”易小刀皱眉问道。 “那自然是白师兄主事了!” “白师兄?可是那名震江湖的白翻鸿白大侠?”易小刀有些期待,胡立山对易小刀说起江湖之事,着重就提到了白翻鸿,武功高强,江湖传言“胜天易,胜白翻鸿难”。 太意弟子还没回答,一阵风雪吹过,只吹得人脸颊生疼,仿佛被利剑切割一般,眼睛都有些难以睁开。 “白师兄!”旁边的太意弟子连忙见礼。 来人是一极为俊俏的男子,剑眉星目,姿容甚伟,身着长袄,衣领处围着一圈白毛领,看起来十分贵气。他打量了一下易小刀,拱手说道:“不知武定公远道而来,失迎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他和我一起走 太意峰上,风雪中两人比肩而行。 “这行了一路,还未请教阁下名姓。”易小刀有些难耐沉默,出声问道。 “太意弟子,白星龙。”俊俏男子笑着回应道。 易小刀有些感慨:“白师兄身为太意大弟子,掌门不在便可主事太意的人物,却是这般低调,连个‘大’字都不曾加啊!” 白星龙笑意不减:“若是论起辈分,武定公该唤我一声师叔才是。” 易小刀哑然,好不尴尬,幸得白星龙递上台阶:“不过太意山门不太注重这些辈分,我也不过机缘巧合得拜二爷门下。说笑而已,武定公莫怪。” “我没记错的话,二爷的称谓乃是华五峰前辈武道修为被江湖默认低于张道长,位于天下第二,江湖人才唤二爷。白师兄也这般称呼?” “二爷常言,低于张宗白道长,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自己都以二爷自居,莫说我们了,哈哈哈哈…” 白星龙随和健谈,但是举止得体,谈吐文雅,易小刀和他相聊甚欢,二人有说有笑很快就到了太意山大殿广场外。 “此处便是我太意的练武大殿了,说是练武大殿,但是随着江湖之中慕名而来的人日益增多,我太意弟子早已不在此习武,都去后山了。前面那便是我太意的会客大殿,无痕殿,武定公请。” 易小刀环视一周,这太意门派竟以峰为址,依山而建。整个门派就坐落在太意峰顶,此处风雪稍小一些,却是寒冷更甚。白星龙见了,脱下身上的大袄披在了易小刀身上:“山上风雪酷寒,武定公莫着了凉。” 来往的太意弟子见到白星龙都主动行礼,眼神中满是尊崇,看来这白星龙的性子一直如此温良,在太意也颇受人尊敬。易小刀心中也颇为亲近,搂过大袄,抵挡着风雪。 “白师兄,你…” “我无妨,习惯了。要是冷的话我再去拿一件就是了。”白星龙风轻云淡地说道,完全没把这漫山风雪当一回事。 进了无痕殿,太意弟子们早就为二人升起了炉子。易小刀坐定,望着未关的大门,虽有炉子增温,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外面的严寒了,看来这大殿铸建之时,也是经过一番考究的。 白星龙端起茶盏,向易小刀请了一番,自己才抿上一口,和声问道:“不知武定公此来所为何事啊?” 易小刀连忙举手:“我此番来是以我师父,司望南之徒的名义来的,武定公就再莫提起,还是叫我易小刀吧。呵,倒也无甚大事,不过就是来看看,我本来还以为,今天要打上这太意峰呢!” 白星龙莞尔一笑:“来便是客,要打作甚?即便是司师兄…呵,二爷也和我说起过的。” “二爷怎么说?”易小刀问道。 “当年那事发生之时,二爷不在山门,不知详细经过,只想派人将司师兄寻回来,可是派出去的弟子接二连三地败逃而回,二爷也没办法。听说后续刺杀那位师叔的凶手被抓到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后来司师兄剑法卓绝,江湖冠以剑仙的称号,七位剑主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再后来,司师兄远走海外,再无音讯。两年前听说在司师兄现身东鲁,二爷派人欲将他请回,却不想…” 易小刀低头,虽与司望南相处时间不长,自己也是厚着脸皮拜他为师。可司望南将毕生功力尽数传予给了他,的确是实打实的师徒。只是自己那时候心系何月儿,一心只想赶回京城,现在想想,对于自己这位恩师的死,到底表现得冷漠了一些。 易小刀将自己知道对于司望南的所作所为,全部说了出来。白星龙听得十分认真,紧要处也捏紧了拳头,指节都有些泛白。 “司师兄为国,镇守海岛,十年如一日;为民,甘愿舍身补天,封印龙气;为己,为了亡妻,不惜举世为敌,蹉跎岁月,再无另寻他人。真大丈夫!”白星龙听完后,颇为感慨地说道。 易小刀拿出思卿剑:“此剑白师兄或许未曾见过,这便是我师父司望南的佩剑,如今我带回太意山,也算物归原主了。” 白星龙接过思卿剑,端详了一番;“太意弟子,殁于江湖,人已逝,剑回太意…” “还请白师兄将师父的事转告二爷,在下这便告辞了。”易小刀站起身来,抱拳准备离开。 白星龙站起身,迟疑问道:“武定公不是为了武林大会而来吗?”二人此时虽已熟识,可让白星龙唤他易小刀的真名,他也是不会的。 易小刀笑道:“我也是在这山脚下看到张贴的榜文诏令,才知道了武林大会之事,并非提前筹划,也就不便邀请了。不过多嘴问一句,太意是否有参加武林大会的想法呢?” “二爷真是为了此事,往真阳山寻张道长商讨去了。”白星龙坦诚说道。 “呵,以真阳山和朝廷的关系,二爷此去,必会被张道长游说一番,白师兄还是准备行装,准备入京吧。”易小刀笑道。 白星龙浅浅一笑,只拱手言道:“那武定公慢走,武林大会一事,需等二爷回来再行商议。” 易小刀也不再多言,不顾劝阻地脱下大袄,告辞离去。 易小刀刚刚离开没多久,一个身着蓝袄的老头就从殿后慢慢走了出来,步进了无痕殿。 “二爷…您几时回来的?”白星龙转身看见来人,有些讶然。 华五峰慢慢走到了白星龙的身边,接过了思卿剑,叹了一口气:“望南…你到死都不肯回来啊…” “往事已矣,二爷不要太伤心了。” 华五峰拭去了眼角的泪光,说道;“是啊,都过去的事了。也算这小子有心,还知道将他的剑送回来,望南没看错人啊。” “二爷,您去了真阳山,张道长怎么说?这武林大会…” 华五峰还未开口,门外忽然风雪倒灌,吹入了殿中。 “怎么会?”白星龙略有吃惊,从来没有风雪倒灌入无痕殿的情况,随即了然,他感受到了风雪中的一丝剑意。 “北夷蒙千雅,特来太意请教中原武学!还请高人赐教!” 一声嘹亮的呼喊,随着风雪一齐吹入了无痕殿中,蒙千雅来了。 “今天可真是巧了,都赶到一块儿了。呵。”华五峰苦笑道。 “二爷。”白星龙低声呼唤。 华五峰轻叹一声,递出了思卿剑:“唉,去吧…” “是!”话音刚落,白星龙已经接过思卿剑,消失在了原地,人早就已经迎着风雪,闪出了殿外。 刚出殿外,脚尖踏足雪地,便倏忽一声向着空中冲刺而去,正主在半空中!其余的太意弟子只看到一道倩影从半空中闪过,两人已经站到了一起。 “铛铛铛铛!”二人在空中打得你来我往,忽地一个人影倒射进了太意的一座高楼,整栋楼都被震得摇摇欲晃,令人心惊。 另一个人影追进了楼里,金铁之声在楼中再次响起。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且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急促。 “快去帮白师兄!”太意弟子中一人呼喊,众人齐齐抽出佩剑,就要入内。 “站住,等着。”华五峰走出了无痕殿,望着那栋摇摇晃晃的危楼,沧桑的脸上满是担忧。 “轰隆!” 高楼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塌,吓得众人连连退避,也有太意弟子忧心白星龙的安危,想要上前救人。一道剑气划过,上前的弟子尽数被剑气伤倒在地。 一道人影率先从危楼里冲出,这下众人看清了,先出来的是白星龙。 “白师兄赢了!”众人欢呼不已。 白星龙落地后连着倒翻两个跟头,好不容易直起身形,又滑行数步才堪堪站稳,看样子不像是退出来,倒像是被打出来的。 危楼处也有了动静,蒙千雅单手举着一根长达数丈,需三人合抱的梁柱,缓步走了出来,所踩之处,砖块深陷,可见梁柱之重。可她的样子却显得轻松至极,好似没有多大的重量一般。 白星龙侧身将手中思卿剑倒插入地,巍然不动,似有蓄势待发之势。 “接吧。”蒙千雅仍旧单手,用力朝白星龙扔出了梁柱。巨大梁柱朝着白星龙撞来,若是撞个结实,白星龙必然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只见白星龙双手持剑,持剑倒拔而起,挥剑而出:“白羽击穹!” 一道剑气凝势而成,白如明月,迅如流星,向着梁柱撞去。梁柱被这道剑气一分为二,倒向两边,太意峰顶闪出六道身影,分站两边,挡在普通太意弟子面前,持剑将面前的半片梁柱击了个粉碎。 白星龙的剑气劈开梁柱之后,继续向蒙千雅袭来。蒙千雅脚下轻轻一点,没有避让反而向着剑气而去。 “这…” “天哪…” “那可是白师兄的‘白羽击穹’啊!” 太意弟子们全都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幕,蒙千雅竟单手持剑,以一柄普通长剑,顶着白星龙的剑气直冲了过来。剑气没有被蒙千雅的长剑劈散或斩开,仿佛是被蒙千雅倒推着就回来了。 “白师兄,快躲开!”太意弟子高声呼喊,可是白星龙已疲累至极,望着蒙千雅推着自己的剑气而回,再也无力争斗,单膝跪地,思卿剑也插在地上,躲都没力气躲了。 剑气将近。 蒙千雅推进之时,只觉得面前白光一闪,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白星龙的庞大剑气已是烟消云散,而自己的长剑,被人夹在了手里,还是用…两指? 蒙千雅伸出另一只手,两手握剑不论是刺是拔,宝剑都难动分毫。 夹住长剑的人便是太意掌门,华五峰。 蒙千雅挣扎半天,见实在无法将剑拔出,索性放弃,松开了长剑:“太意名不虚传。” 华五峰微微摇头:“太意不是你的对手,你去吧。” 蒙千雅看着单膝跪地的白星龙,轻哼一声,转身离去,迎着风雪,向太意峰而去。 刚刚从太意峰上闪下的六人正要动身,华五峰喊停了他们:“算了,她走了,由她去吧。” 六人闪到了华五峰身边,此六人便是太意峰的六大剑主,剑主原本七人,只是白翻鸿已经留在了北夷王庭,死在了北夷可汗的手上。 “二爷,这便是力挫江湖各大高手的北夷女子,我等原本可以将她擒下,为何放她离去?”剑主们不解。 华五峰幽幽叹了一口气:“唉,太意还难挡这昭昭天意啊…” “天意?”众剑主不解,可看华五峰愁苦的样子,也都没再去问,转而全都围坐在白星龙身边,为他运功疗伤。 华五峰也查探了一番白星龙的伤势,些许内伤,未损根本,也放下下来,正要离去,眼角忽然瞥到了不远处的一个身影。 “你…你没走?” 易小刀笑道:“这么大的动静,就是瞎子也知道了,二爷这么急着赶我走干吗?” “山门变故,令武定公见笑了。此时不便接客,还请武定公见谅。”不看僧面看佛面,易小刀贵为武定公,华五峰多少得给点面子,甩出了一句客套话。 易小刀指着白星龙说道:“要我走可以,他得跟我一起走。” 第三百六十五章 电弧 华五峰站直了身子,眯起的一双老眼微微睁大:“我要是不允呢?” 易小刀扫视了一眼周围的太意弟子,华五峰会意,率先走进了无痕殿,易小刀在后面背负双手,慢悠悠地跟了进去。 “坐吧。”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华五峰也没了好声气,只淡淡地说道。 易小刀大咧咧地坐了下来,也不客气,端起自己刚刚的茶盏,尝了一口:“有些冷了。” 华五峰翻了个白眼:“不知武定公为何要星龙和你一同离开?还请给太意一个说法。” 易小刀放下茶盏:“北夷女子,一人独挑江湖各大门派,人所共知。就在刚刚,太意掌门华五峰,也就是江湖人所称赞的二爷,将这女子放走了,本公爷亲眼所见,众目睽睽之下,二爷不会想抵赖吧?” “你敢威胁我?”华五峰气势一凛,炉子里的炭火都黯淡了几分。 易小刀倒是不惧,武定公如果在太意山失踪,他华五峰就是全身都长满了嘴也说不清。 华五峰的确不敢把易小刀怎么样,见自己气势吓不倒他,心里也暗暗赞许,渐渐收起凌人的气势。 “再者,张道长和您说的什么,二爷可还记得?”易小刀笑问道。 华五峰为之一滞,没明白易小刀什么意思。 “二爷,张道长是不是跟你说,让你不要对这北夷女子动手,还有,武林大会去和不去皆可,全看二爷您的心意?”易小刀嬉笑着问道。 华五峰瞪大了眼睛:“你是如何得知?”要说易小刀在旁边偷听,打死他也不会相信的。且不说张宗白道行深厚,易小刀没可能接近。就是自己,这半日之间从真阳山御功急行回到太意峰,整个武林有这般速度的人,撑死了一只手,易小刀绝不在此列。 易小刀说道:“二爷不用怀疑,我也不曾在一旁偷听,这些都是我分析猜测出来的。” “分析?猜测?”华五峰来了精神,他想知道这个小子是怎么猜出江湖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谈话内容的。 易小刀沉声说道:“北夷一女子,在中原都能横扫各大门派,由此可知,现在的北夷已是今非昔比了。当然,这女子也是非富即贵,不可能是北夷的一介平民普通女子,甚至有可能和北夷可汗有着某些干系也说不准。” “如果由二爷您或者张道长将这女子拿下,战便一触即发。不论对于北夷还是朝廷,都算是得罪了。要知道,朝廷刚刚平定楚湘,不说元气大伤,再和北夷开战,也是极其艰难的。” 华五峰愣住了,这小子竟然和张宗白说得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他从人间的角度出发所述,而张宗白,讲述的是他那虚无缥缈,晦涩难懂的天道。 “还有吗?”华五峰不置可否,出声问道。 易小刀接着说道:“自然有,武林大会的事,我想张道长也没说得十分详细,因为对他和您来说,武林至尊什么的,根本就是虚妄,不服你们二位的还能有几个?而其实武林大会的目的也不是为了选出什么武林至尊,只是为了整合武林,武林的威胁太大了。” 华五峰望着易小刀有些怀疑:“你此来…真不是朝廷的意思?” 易小刀耸肩:“陛下可没让我来太意,二爷也无需担心朝廷会对太意如何。毕竟对于朝廷而言,更担心的是帮派多而杂,像太意这样的名门大派,朝廷有的是办法拉拢。哪怕是张道长那般无欲无求,又如何?” 华五峰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的确如此,江湖门派大多数皆是自给自足,而真阳山被朝廷钦封之后,每年都能得到不少赏银。真阳弟子即便再怎么无欲无求,总归要吃饭喝水的。自己的太意虽说是武林上的大派,但是如果朝廷有意拉拢,根本抵挡不了那种诱惑。 易小刀站起身来:“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武林大会到底去与不去,二爷自行定夺吧。对了,白师兄伤势如何?伤好便随我下山吧。” 华五峰也站了起来,不得不说,自己在这个年轻人面前,除了武功之外,没有什么可以让他骄傲的地方。 “星龙的伤势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你要他随你去做什么呢?” “想去北边走走,我在南方待惯了,也想去北边看看。怎么?二爷舍不得自己的好徒弟吗?” 华五峰知道,这已经是这小子能透露出来的最多信息了,再问,这小子也不会说的。而且自己的脑筋还没这小子的一半多,想和他耍把戏是没可能的了。 “好吧,那便让星龙随你去吧,他自入了这山门,还没在江湖之中行走过,跟着你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华五峰负双手在身后,慢慢地走出了殿外,步进了愈来愈急的风雪中:“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二爷,考虑一下武林大会的事儿哈!”易小刀跟出殿外喊道,也不知道风雪之中,年纪大了的华五峰听见了没有。 易小刀走到一边,捡起了刚刚因打斗而掉落在地上的大袄,披在了盘膝在地的白星龙身上,自己则站到一边,静静地等待着各剑主为其疗伤痊愈。 …… 京城。 炎热的酷夏终于过去,落叶也开始慢慢飘零,金陵城的落叶飘落得满街都是,这时候也见到一个个忙碌的役夫洒扫街道,收捆落叶。 “来了多少?” 赵易执发布诏令,已经过去了十余天,距离中秋佳节也只剩不到半个月。现在的赵易执一改当时的松散,除了每日处理政事,修炼《御神》外,最关切的事,便是问一遍每天都有多少武林门派来到了京城。 “回陛下,截至今日,已经来了大小门派共计四十三个。”王振良记得十分地清楚。 “嚯,已经这么多了,都安顿好了吗?”赵易执点头,对这个数量还算满意。 王振良回道:“都安顿好了,各个门派都安排在城中各大馆驿旅店之中,各个倒也安分,无人敢节外生枝。” 赵易执躺靠在龙椅上:“估计还有些门派稍远一些,来得也要迟上一些,对了,大门派都来了哪些?” 王振良早就预料到赵易执要问这个,如数家珍地报道:“真阳山,丐帮,问相阁,孔门,天刀宗,素梦等这些大门派都来了。倒是…” “唐门和秀扇坊没来?” “陛下圣明,这两大门派还未赶到,唐门地处偏远也就罢了,秀扇坊的话…” 赵易执揉了揉眉头,秀扇坊的坊主李红英和副坊主刘之云都已双双身亡,现在的秀扇坊群龙无首,赵易执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来。 “算了,她们且不管了,毕竟事出有因。有易小刀的妹妹易小灵在,她们来不来也就那么一回事。” 王振良见赵易执紧揉眉头,自己便识趣地退到了门外,不敢再多打扰。 赵易执独自一人坐在龙椅上,只觉得眉心越揉越疼,索性停下手来,闭目养神。 “神识当真是不能再用了,越用脑袋就越疼,倒是每次御物时就舒坦很多。我是又练岔了还是到了这一章的瓶颈啊?” 赵易执的自言自语无人回应,他也不指望门外候着的王振良推门进来给他详细讲解一番,只得忍着疼痛,御起启龙剑,在房中周而复始地循环飞舞来缓解头疼。 一柄启龙剑已经盘旋飞转了多时,赵易执的头疼没有缓解,反而慢慢地好像更加剧烈了起来。 赵易执被头疼扰得有些心烦意乱,抬手伸出几根手指,一一轻点,砚台,朱笔,玉玺等物尽皆飞起,全部跟在启龙剑身后,在这御书房之中飞速盘旋。 很快,屋中除了赵易执的桌椅,其余的小物件已经全都飞了起来,赵易执头疼的症状也慢慢减轻,舒服了很多。 “呼!”赵易执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望着在天花板上零碎飞舞的一众小物件,暗自庆幸:“幸好是个皇帝,有专属的书房,要不然就这番景象,在哪都能把人吓死。” “陛下,礼部尚书求见!”王振良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礼部尚书?这家伙可是一个急性子!”赵易执话音刚落,房门隐隐有被推开的迹象。 一个干瘦的小老头从门缝中挤了进来:“陛下,陛下,这是本次武林大会的举办章程,还请陛下过目。这是下官汇算出的本次大会的银钱开支,也请陛下过目。还有这是各地帮派弟子居住旅店所需的衣食住行,按每人每天…” 小老头儿抱着一大堆折子,送到了赵易执的书案上,房间中各物早已物归原处,没有一丝一毫地偏差,只有锦花丝绸的布帘还微微飘荡,所幸他也没在意。 “啊,行,让朕看看。”赵易执伸手拿起桌子上刚刚放稳的朱笔,拿过折子看了起来。 “微臣来为陛下研磨。”小老头儿名叫廖持心,身为礼部尚书,也算是两朝老臣,为人刚正守古,被先帝慧眼识珠,提拔做了礼部尚书,这一做便是二十余年。三年前他对赵易执也是颇为不满,私下里骂了不少句“昏君”。随着南淮,楚湘等地一一收复,令得他现在也成了死心塌地的“保皇党”。 “哎呦!”廖持心刚拿起砚台,就仿佛被蛰了一样,大叫一声甩开了砚台。 王振良从门外赶忙进来,查看情况,赵易执也有些疑惑:“怎么了?” “没事…没事,老臣年纪大了,不中用了,砚台都没拿稳,陛下恕罪…”廖持心慌忙将砚台捡起,捧到了书案上。 赵易执摇头,笑着批改奏折,说道:“廖爱卿切莫这么说,朕现在最讨厌听到的就是说什么年纪大了,这大启江山能长盛多久还要靠诸位爱卿的鼎力维持,你们都是先皇留下的瑰宝啊,朕不死,你们可不能退了。” “就拿这次武林大会来说,要是没有廖爱卿你们礼部的上下操劳,做出这么多详细的折子。仅凭朕一人,怕是做到明年,朕还没做完,早就被天下人耻笑了!”赵易执一目十行,批改迅速,细节处也没有遗漏。 “陛下言重了,言重了…”廖持心赶忙退下,连连欠身,心中十分感动。 “行了,就不劳烦廖爱卿了,朕一时半会儿也批改不完,你且回去等着,等朕看完了,派人送到礼部去便是了。” 廖持心连连躬身:“陛下保重龙体,老臣告退,老臣告退。” 王振良见虚惊一场,也躬身随着廖持心退到了门外。 赵易执见二人退出,心中一松,刚刚要是让这廖持心见到了四处飞舞的这些小物件,只怕明儿就递上了一份祭祀列祖列宗,选召民间能人异士进宫驱鬼的奏折到自己的书案上了。 不再多想,继续低头批改奏折。 无人注意到,刚刚廖持心所拿的砚台,此时上面有些电弧,微微闪烁… 第三百六十六章 天大的阴谋 “祝兄,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唐兄,久违久违了。” 金陵城中的街道四通八达,几乎每条街道上都有这种久别重逢的江湖人士互相问候的话语。 朱银文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不时有人陪上笑脸,许多人他都不认识,可无奈江湖就是这样,人家笑脸相迎你就得笑脸回应,不然就是不通世故。 可要说起朱银文的门派,那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问相阁! 他在问相阁之中,地位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分管南淮一带的统传弟子罢了。问相阁之中,除了阁主和三阁老,再往下便是统传弟子,专管一处藩地。统传弟子之下,便是奔赴各地,记录江湖人士厮缠打斗,江湖八卦事宜的传闻弟子。 朱银文心中现在是说不出来的滋味,原因无他,只因他分管的南淮一带的统传弟子。这本是多少人艳羡的地方,南淮富庶,天下闻名,就凭他手中的各路小道消息,江湖八卦,随便卖一卖还不挣了个盆满钵满啊? 可事实是,他是两年前才被阁中派往南淮,两年前,凌月阁和秀扇坊已合为一派,再无双秀一说。南淮因被并入大启朝廷,南淮世家一个个的也都夹着尾巴做人。李定星还和易小刀西征楚湘,躲在了天柱山的山沟沟里。可以说,那时候的南淮是天下最平稳也最安静的地方了。 朱银文也就不开心了,他在南淮,走在路上连个找他问路的大娘都没有,两年下来,不仅没捞到什么油水,反而自己几乎是垫钱过日子,时不时写家信要银子。被媳妇数落了也不知道多少次,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两年过去了,楚湘之事平定,江湖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多少问相阁榜上有名的豪侠壮士,阴鸷死士,死在了这场楚湘叛乱中。朱银文本想从中捞点一手消息,趁着天下初定卖上一笔,阁中又传来了命令,令他携南淮弟子赶赴京城,参加武林大会。 朱银文还没开始兴奋,阁中也暗含警告:“走个过场,莫出风头。”得,自己没办法混迹在外打听消息不说,连手下的传闻弟子也被一起召到了京城,这下饭碗算是彻底被砸掉了。 现在即便遇到相熟之人,也不敢上前打招呼,生怕违了阁中的命令,遇到生人有说有笑,遇到熟人却是躲躲藏藏,这叫什么事! 朱银文正百无聊赖地在街上四处乱晃,忽地就瞧见了一家酒馆,索性走了进去,要了个雅间和菜肴酒水,自己一个人进去在里面吃起闷酒来。 “这位小哥,怎么一个人吃酒啊?”一名身着薄纱的妙龄女子腰肢款款地走进了雅间,就要在他身边坐下。 “滚开,老子没钱!”朱银文是个好脾气,做的最大的事也只敢借着门派信息捞点小钱,门派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现在的他二两酒下肚,脾气胆子也都大了起来。 女子非但没走,反而往朱银文身上贴了贴:“小哥瞧您说的!奴家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奴家一眼就看出来小哥你囊中羞涩了,可奴家就是喜欢你这副英雄气概!” 朱银文只是喝高了,还不是喝大了:“我英雄气概?呵,得了。你要干嘛就直说吧,反正我是真没钱,兜里也就二钱银子,等下付这顿酒钱的,你要干啥看着办吧。” 女子娇笑道,拿起朱银文的酒杯斟酒:“我就没看错人,小哥还自嘲不是英雄?身上就二钱银子也敢进这雅间,不怕吃了上顿没下顿?奴家倒觉得小哥你这是有恃无恐啊!钱是什么东西?钱是王八蛋!大英雄都是看不上钱的!” “你到底要干嘛?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了!小二…”朱银文有些烦了,催促了起来。 女子面容一炽,不敢再说话,红着脸站起身,往门外退去。 朱银文猛灌了一大口酒:“什么人都来拿老子寻开心…”话音刚落,朱银文摩挲着酒杯,上面还残留着刚刚那名女子身上的暗香,女子香气伴随着美酒… 朱银文觉得自己现在算是喝大了… 门外,朱银文叫住了还未走远的妙龄女子:“你…当真不是为了钱?我可就二钱银子,你可别骗我!” “不信何必相问!”女子含羞带怨地说道。 “小二,算钱!”朱银文自认为豪气十足地抛下二钱银子,结算了酒钱,连找回的十几文都不要了,搂着妙龄女子就出了酒馆,往馆驿而去。 屋顶上,有三人站成一排,位置较为隐匿,路人难以察觉。 “呵,问相阁就派这等人来么?” “算好的了,到底一开始还拒绝了不是?” “天下男人,就没一个是好东西!” 三道身影悄然离去,在江湖人士众多的街道上,竟无一人注意。自然也无人知道,一场惊天的阴谋正在悄然展开。 而处在这个阴谋中心的人,此时正在馆驿的客房中,伏在一女子身上拼命耸动着。 “美…美人儿…可舒服死了…等老子有钱了,就休了那黄脸婆…你跟着我过神仙日子…”朱银文沉醉在温柔乡中,不知今夕是何年。 “嘭!”一声剧烈的撞击,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好你个贱人,背着我偷汉子!你是什么人,说!老子现在就要去报官!”一个粗犷大汉带着一群小弟,冲了进来,吓得朱银文立马从女子身上下来,身下也没了刚刚的那股雄风。 朱银文到底是走江湖的人物,而且身处问相阁对于此事也不算陌生,心中经过短暂的慌乱后明白过来:“着了道了!” “这位好汉,有事好商量,要来钱要来事?”朱银文打着哈哈,脑中飞速思考如何脱身。 “我什么都不要,你现在跟我去见官!有什么事衙门里说去!你们这些江湖人仗着会武功就能随便欺负我们这些老百姓啊?我这白嫩媳妇…我都不敢这么用力啊…”粗犷汉子说着说着,仿佛说到了伤心处,竟号哭了起来。 朱银文慌了,这汉子人长得粗犷,嗓门儿也粗犷,这没两声就得把驿馆的驿卒给喊来了,要是这事传扬出去,丢了问相阁的脸…那他也不用活了… “好汉好汉,只要不见官,干什么都行!”朱银文脑子有些乱。 这时,男子的小弟一把拽起床上的一块玉佩,上面一个大大的“问”字。 “大哥,你看,问相阁的!” “哼,问相阁,名气数一数二的大派,竟也做出这种事来!”粗汉子一把将玉佩抓在手中,面目狰狞地看着朱银文。 朱银文看到他手上的宗门令牌,仿佛自己的心被他捏在了手中一样,索性豁出去了:“好汉,你要啥我给啥,只要不见官!要不你给我拽到城外一刀给我砍了算了。” “砍了…倒也不至于,事情已经发生了,要不你…给点钱算了?”粗汉子见朱银文都这么说了,自己也不好逼得太狠,反而退了一步。 “我没钱啊!我一早就说了我没钱!我…”朱银文欲哭无泪。 “没钱想办法啊!你不是问相阁的吗?想点搞钱的法子!这京城这么多门派…要是有什么不方便出面的,我这有人…”粗汉子眉飞色舞,就差把心中想法写在脸上了。 朱银文望着他手上自己的宗门令牌,一咬牙一跺脚:“只要不说是我说的?” “求财,不害命。”粗汉子给朱银文吃了一粒定心丸。 “好!”朱银文豁出去了,一口答应了下来。 粗汉子听到朱银文答应了,喜笑颜开:“行,那…不打扰二位了。你们继续…走,兄弟们,我们去下一个!” 朱银文见粗汉子带着人离开了,门都替自己关好,可是令牌却没还给自己,心中明白过来,这是早就计划好的!越想越气,望着床上楚楚可怜的妙龄女子,朱银文索性扑了上去,女子的叫声比刚刚更大了一些… 粗汉子来到驿馆外,一名书生模样的男子从他面前走过,他打眼一瞧,立马跟了上去,其余小弟则是四散离开,远远跟着。 二人仿佛主仆一般,书生走汉子走,书生停汉子停,终于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书生慢悠悠地停了下来:“事情办妥了?” “妥了!那小子服了!我派人在外面盯着的,这是他的宗门令牌。”粗汉子像献宝一样,双手递上了朱银文的令牌。 书生只瞧了一眼,略带厌恶地挥手道:“这有什么用?我们可不是想得罪问相阁,扔了吧。” 粗汉子当真耿直地将令牌扔到了不远处的河道里。 书生看着令牌溅起的水花,笑道:“金陵城真是好啊,什么都可以藏得住。今夜子时,我要见到所有门派的历来黑幕,如果迟了…” “小的这就去办!先生放心!”粗汉子拍了拍胸脯,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开了,只留下这书生,闲坐在路边,看着落叶飘零。 …… 亥时,朱银文在一处深巷子里,着急忙慌得将一大摞信件交到了粗汉子手里:“可不能说出去是我给你的!” “这点信誉还是有的,这京城,我也不想闹出人命来不是。”粗汉子嘿嘿笑道。 “那女的…” “归你了,随你的便吧。”粗汉子转身就走,丝毫不在意自己“媳妇”。 朱银文见粗汉子转身离去,一看手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捏了一把汗了,犹豫片刻,一咬牙,转身往馆驿方向而去。 一把纸扇从后追了上来,对着朱银文的颈部横切而过,硕大的头颅“咚”地一声掉在了地上,身躯还往前冲了两步,直接撞上了一旁民居的墙上,鲜血溅满墙壁。 阴影里冲出几个黑衣人,将朱银文的尸首全部拾起,慢慢地沉入了河道中,没有一丁点的水花之声,无人察觉。 “我说你能不能动点脑子?你这弄得血污一片,怕别人发现不了是吗?”一名曼妙女子气愤地出声说道。 “我就是要让别人发现,事情闹得越大越好。不然武林大会只剩半个月不到,等他们都离了京城,让小皇帝自己去发现吗?”白天和粗汉子接头的那名书生收回了纸扇,纸扇上竟没有一丁点血迹。 “随你高兴吧,出了岔子我可不管。” “哼,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 “这墙上怎么这么多血啊?杀…杀人啦!” 东方刚刚亮起鱼肚白,一名更夫就尖叫着,连滚带爬地跑开,这一嗓子,将周围睡意朦胧的人全都吵醒了。 “出什么事了?”周子儒走出周府,向不远处的事发地望去。 第三百六十七章 惑心 今日的金陵城,依旧阳光明媚,和风习习。 街道上,氛围却多少有些古怪起来,人人互相见面,再也不是嘘寒问暖,称兄道弟,只互相点头咧嘴一笑,就各自急匆匆地离开。连街上的江湖人士都没昨日的多,街道稍显空荡了一些,只有金陵城本地的老百姓走上街道,交头接耳地说这怪事。 朱银文的尸首也被打捞了起来,已经泡得变了形,谁也认不出这是何人。京城府尹断定这是凶案,开始着手调查起来,还没报给赵易执。比起江湖人士,他们更偏向于这是百姓之间的一起凶案。毕竟,京城召开武林大会,谁不想活了会选在这个时候杀人呢? 天刀宗的大弟子楚行贺走在街头,望着街道上和昨日完全不同的场景,匪夷所思:“这是怎么回事?大家怎么都畏畏缩缩的?” 楚行贺遇到昨天和自己相熟两人,正要上前问话,只见那两人转身便走,仿佛见到了鬼一样。 楚行贺凌空一纵,跃到二人面前:“二位兄台,这是何故?还请解惑。” “楚…楚兄,别来无恙…” “这是什么话?我们昨天还在一起把酒言欢的,怎么就别来无恙了?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楚行贺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二人观察了一番四周,连忙将楚行贺拉到了一家偏僻的小酒馆,三人叫了点小菜,寻了个雅间,坐在了一起。 “二位到底有什么事,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就连街上的人也比昨日少了许多。”楚行贺开门见山地问道。 “楚兄有所不知,昨日我们接到消息,这武林大会…这…” “这就是个骗局啊…我们都被骗了!” 楚行贺大为震惊:“此话怎讲?细细说来!” “楚兄可知朝廷举办这武林大会,意义何在?” “这我知道,朝廷刚平了楚湘,想要将这纷乱的江湖整治一番,加之北夷那神秘女子的出现,朝廷想要统整武林,以便抵御北夷侵扰。这不算什么秘密,我还败在那女子手中呢!”楚行贺直言不讳。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犹豫地说道:“楚兄…唉,楚兄有所不知,这只是大家猜测的罢了,朝廷实际上是想把我们这些武林门派给一网打尽啊!” 楚行贺垮下脸来:“一派胡言!朝廷为何要将武林门派尽数消灭?武林纷争虽是以武犯禁,但是罪不至死,而且大启再起新篇,百废待兴,这是你我都知道的,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实在是胡言乱语!” “楚兄如何不信啊?今日一早,西郊那边就有人被杀了!” “那也不能证明是朝廷所为,就不能是仇家相害吗?” “仇家相害,楚兄可知那人属于何派吗?” “何派?” 二人压低了声音,齐声说道:“问相阁!” “楚兄你想,问相阁之中藏有江湖多少秘闻?哪个门派敢这么不开眼,去找问相阁的麻烦?” 楚行贺皱眉,如果死的是问相阁的话,那的确有些蹊跷。问相阁掌握江湖无数秘闻,一般的门派的确不敢把问相阁怎么样,毕竟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得罪了问相阁,那江湖中还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吗? “官府怎么说?” “还说啥啊?今日一早,我们就在那路边,问相阁的弟子都将此人认了出来,可官府还说要核验身份,都是自家人干的,这能核出个啥?等核验出来,我等还能有命在吗?”一人摇头叹息道。 楚行贺仍旧摇首不信:“我听闻朝廷行事向来公道,当即陛下更是今非昔比。此事若不是我亲眼看见,我绝不相信!” 另一人提醒说道:“那楚兄可别忘了昨日这金陵城还是人声鼎沸,今日大家都变得这般冷漠了!这么些个武林门派,有些还是死对头,那能是约好了的?” “这…”楚行贺迟疑了,今日和昨日相比,众人的确是冷淡了许多。 “楚兄如果不信,自己去衙门看!尸首还停在那,问相阁的衣服也不难认。若真是死的是问相阁的人,楚兄就知道我们二人所言非虚了!”二人认真地说道:“不是人人都似你楚兄这般,为人正直啊!可别轻易相信朝廷才是!” 小二推开门,刚将菜肴酒水端进来,楚行贺腾身而起:“我这就去衙门看看。”说完,只朝二人略一拱手,便让开小二,出了酒馆,向衙门方向去了。 小二刚出去,就有一人掀起布帘,走了进来:“说得不错嘛,我都差点信了。”这人一身书生气,轻摇纸扇,笑意盈盈。 二人见到此人进来,不敢就坐,慌忙站起:“让我们说的我们都说了。” 书生点了点头:“楚行贺武功虽然在武林之中也只算是中上,可是身上这股浩然正气,却是令人退避三舍,连我都有些不敢见他,正直点好啊!” “你让我们做的我们都做了,还请不要将我们的事传扬出去。” “什么事?偷淫师母?呵呵呵…”书生有恃无恐。 “你…你别太过分了。”虽然此间只有三人,但是这书生直白地说出来,二人的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书生慢慢展开自己的纸扇:“你们刚和楚行贺说了朝廷的坏话,楚行贺一走,你们就死了。你说,楚行贺是不是就更相信你们的话了?而楚行贺为人正直,江湖闻名,大家是不是就更加相信楚行贺了?” 二人见书生这般说话,顿感不妙,互相使了个眼色,书生嘴角勾起一丝谑笑,这样才有意思。 其中一人当即扑了上来,一记重拳挥向书生的面门,正要招呼同伴上前围攻时,不想另一人转身拔腿就跑。他这是要以自己同伴的性命为代价拖住书生,为自己的逃命争取时间! “你!”攻向书生的人气急,没想到这生死过命的兄弟在这关键时候会丢下自己独自逃命。 书生伸手,将这一拳握住,将他猛地一拽,拖到了满桌还未动筷子的菜肴上。手中旋转出一把折扇,高高举起,宛如说书人敲响醒木一样,这好汉一口鲜血喷出,翻着眼白,眼看着就只剩半条命了。 书生斜眼望了眼门口,这一会儿另一人已经奔出了门外,绝不能让他逃了!手上折扇一较力,身下的桌几就承受不住,顿时轰然倒塌,碗碟之物反倒高高弹起,这不仅仅是力道,巧劲的掌握更甚! 门外那人听到身后动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瞧见书生抬起折扇,在几块碗碟上轻轻一敲,碗碟便被击成一块块碎片,朝着自己射来…… 小二听到动静,匆匆赶上楼查看,吓得连滚带爬地从楼上摔了下来,见过一些世面的掌柜的呵斥小二,自己亲自慢慢爬上楼来查看情况。 门外一尸,门外一尸,菜肴满地,一片狼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报…报官!所有人不准离开本店!”掌柜的连忙大声叫喊,吩咐几个小二去衙门报官的报官,拦路的拦路,乱成一团。 屋顶上,书生躺在房顶上,吹拂着微风,听着楼下的慌乱动静,惬意地笑着。 …… 楚行贺来到了衙门口,这里已经围满了人,将衙门堵得严严实实的,众人都伸直了脖子向里面张望。 楚行贺分开众人,向前挤了进去,其余人认出了楚行贺,知道他是天刀宗的大弟子,也不与他争,给他让出了一条道来。 “这位官爷,敢问死的是什么人?”楚行贺走到衙门口,询问守在门口的衙役。 衙役摆手:“不知道,说什么的都有,你们且等着就是了,等府里大人查出来了,自会相告!” 楚行贺吃了个软钉子,心中不满,就要抬步进入官衙里,被旁边的人拉住劝阻:“哎哎哎,楚大侠,这里可是京城,这是京城府尹的衙门,可不比你那大西北,可不能乱来啊!” 楚行贺扫视一圈,也知道不能乱来,只好退回脚步,耐着性子等待着。 “哎,出来了,出来了!”等了没一会儿,人们喧闹起来,一名官员从府中走出,看样子是有些结果了。 “大人,请问死的是哪门哪派的啊?” “朝廷召我们来参加大会,可现在却有人死了,官家没个说法吗?” “要是没法保护我们的安全,我明天可就回去了。为了一个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武林至尊,搭上性命可就不划算了。” 官员抬手止住喧闹声:“经本次官府多方查探,已得知死者乃是问相阁的门下弟子,死因乃是利器斩首。各位好汉们不要惊慌,待禀报陛下后,不日即可捉拿凶手归案,不要围在这里,且散去了吧。” “我们早就说了是问相阁的弟子,官家就是不信,自己查出来了不还是问相阁吗?” “那头都掉了,不是被斩首是什么?这都是我们知道的,能不能说点你们到底查了什么啊?” “唉,走吧走吧,官字两张口,说不过他们的啊…” 等候的各派人士并不买帐,又继续吵闹起来,衙门口再复喧嚣。 楚行贺一听是问相阁的门下弟子,心中微微一突,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他们没有明说,可是楚行贺也不是傻子,若是问相阁中关于武林各派的秘闻泄露出去,那完全可以凭借这些秘闻把控武林各派,不论是大派小派,谁还没几件见不得人的事吗? 楚行贺心中仍旧狐疑,不敢尽信,低头暗暗思量着,转身正要离开,却见两个人老远就跑了过来。 “报…报官!不好啦,杀人啦!我们店里有人被杀了!” “什么店啊?哪家店啊?”周围武林人士代替官府抢先问道。 “就西城的芳兰居,有两个人死了,死得可惨了,掌柜的让我们来报官,官爷,快去吧!”小二本就没见过什么世面,除了芳兰居三个字,说了一长串废话。 楚行贺一听“芳兰居”,心中一紧,刚刚他和那二位就是在那吃饭来着,莫不是那两位。楚行贺脚下一纵,当先向芳兰居掠去。 官员连忙回到衙门喊人,不一会儿,浩浩荡荡地一班衙役也向着芳兰居赶去…… 夜幕降临,这两位江湖好友被衙门的官差抬走了,楚行贺一人靠在墙上,望着官差里远去的背影,更加抱紧了怀里的刀。 “这不是天刀宗的楚大侠吗?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一条幽暗的巷子里传出了一句问话。 楚行贺眯起眼睛,想要看看来者是谁,他看见了一个书生。 第三百六十八章 惑心 楚行贺离开了酒馆,向着自己的馆驿而去,身后的书生和曼妙女子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思各异。 “楚行贺在江湖可是出了名的光明磊落,正直忠义,能受得了你的挑唆?” “没遇到我之前,我记得你的名声也挺不错啊。呵,越是这般耿直的人,越是行差踏错。因为这种人不会权变,只会一条道走到底,我们只需要将他向前的方向稍稍拨转一点点…” 曼妙女子对她翻了个白眼:“那接下来怎么办?可以起事了吧?” “还不行,只靠这些江湖门派还不够。江湖再如何强大终归不能济事,朝廷这边还得再下点功夫才行。”黑夜之中,书生目光灼灼,女子一时望着书生,一时有些恍惚,仿佛不认识他一样。 …… 深夜,礼部侍郎魏乐经坐在自己家中,正受命制定第二部关于武林大会的草案以及章程等一众事宜,每一个环节都需细细制作备选事宜,以防大会出现意外情况,好随时可以替补备用。 门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黑影,静静站立,也不敲门,也不离开,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 魏乐经做完草拟方案后,又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疏漏差错,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歇息片刻,准备等下再草拟一份奏折,明日呈交给陛下。 忽地,他的眼角瞥见了门外那道黑影,警惕地问道:“谁站在外面?” 魏乐经乍一见黑影,倒也不害怕。若是府中下人,必会早早通报,而此人就如同鬼魅一般站在门外,必不是府中下人。可魏乐经自问平日里遵纪守法,礼让于人,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可不信有什么仇家会寻上门来。 黑影听到魏乐经问话,出声回道:“江湖一无名卒耳,特来拜见魏大人。” 魏乐经冷哼一声:“哼,既是无名小卒,见之何益?不敢以真名姓见人,必是宵小。若要取魏某性命,便请进来,如若不然,还请离开。” 房门“吱轧”一声被推开了,门外黑影抬步走了进来:“魏大人一身正气,在下钦佩,愿坦诚相见。” “孔门水长东特来拜见魏大人。”那人摘下了身上的黑袍,露出了真容,相貌平平无奇,没什么特点,只是一副书生打扮令人颇为在意,黑袍兜帽之下,还戴着学子的纶巾。 魏乐经放下手中毛笔,面露不悦道:“我魏某虽非江湖中人,却也不是孤陋寡闻,孔门之人乃是孔老夫子后裔所创,阁下如何姓水啊?这叫坦诚相见吗?” “而且…既是孔门之人,来找我何事啊?” 自称水长东的书生轻轻笑了笑:“大人渊博,孔门之人的确姓孔没错,可圣人也未必可以坐怀不乱。我自姓水乃是母亲指水为姓,不为孔门这种世家大族接纳罢了。” 水长东说得轻描淡写,但是魏乐经也从他三言两语之中明白了意思,这人想必是哪位孔门之人在外风流放荡之时,遗留之子,说得不好听了就叫私生子,比之庶子的地位更加不如。 “朝中自有接待武林人士的官员,阁下深夜来访…” “深夜来访必然是有要事相商,敢问魏大人在朝中官居几品啊?”水长东打断了魏乐经的话。 “三品。”魏乐经面上有些难看。 水长东摇头叹息:“大人正直不阿,且如此大才不过仅仅是三品而已吗?也罢,三品也算朝廷大员,只是听说大人俸禄不过五百石,这可不是三品大员该有的样子吧?” 魏乐经正要开口呵斥,水长东却抢先一步,如同连珠炮一般喋喋不休:“魏大人身负大才,官居三品,却不为朝廷所重要,听闻朝堂之上,七品小官站位都位于大人之前,这是何故?” “魏大人怕是不方便说吧?那小人就来替大人说!这是因为魏大人乃是李常文李太师的弟子,李太师满门被斩,魏大人也受到了牵连,因此才会这般!朝廷上,除了魏大人的顶头上司廖持心廖大人以外,可有人愿与魏大人亲近?” “不仅是魏大人一人,以后的魏家后人,若是才能浅薄者,怕是就要远离朝堂,流落市井了。” 魏乐经冷冷地问道:“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请离开,不要影响本官做事!” 水长东走上前,一改刚刚的快厉话语,改为低声说道:“人皆图个功名利禄,魏大人扪心自问,如果样样不图,小人这就离开,绝不耽误魏大人为朝廷……办事。” 魏乐经盯着水长东许久,好像要将这张普通的脸记在脑海中一样,他知道,自己被说动了:“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魏大人兢兢业业,为国操劳如此,图的就是一个名声,想要在史书上留下一个美名,流传后世,我等自然不会让魏大人为难。当今陛下穷兵黩武,不恤百姓,我们只是想小小地提醒一下陛下。” 魏乐经厌恶地挥了挥手:“陛下穷兵黩武?真是荒谬!各地藩王如今一一归附,四海合一,此事利在千秋!” “但却罪在当代!我们也不是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只是小小的一点提醒。” 魏乐经决定先探探底:“怎么做?” 一丝灼热在水长东的眼中一闪而过:“很简单,只要魏大人能在大会之时,能让那统领十二天卫的钱帅,稍稍离开一会儿…” “荒谬!钱帅负责陛下安危,你们这是想要做什么!本官这就进宫告发你等!”魏乐经拍案而起。 “好啊,大人请便,反正我等还未行事。大人若是去告发了,我等便匿而不动,朝廷会怎么对待魏大人您呢?”水长东有恃无恐。 魏乐经急促地吸了几口气,慢慢地坐回到椅子上,退了一步:“继续说。” 水长东凑近了说道:“魏大人只需让钱帅暂离片刻,大会之时我等假意聚众闹事,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向陛下讨要一个说法。武林大会,到底是为聚武林之力,抵御北夷,还是借北夷之名,扫灭中原武林…” 魏乐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深更半夜来此,就是为了这事。的确,如今楚湘已被剿灭,朝廷是有余力腾出手来对付武林各派。武林各派即便武功再如何高强,遇到朝廷的劲弩铁甲,亦是无法抗衡的。 现在看样子武林各派虽然来到了京城,却都在狐疑猜忌,不知朝廷的真正意图,这般莽夫能想到“逼宫”这个法子,合乎情理。派来做说客的都是孔门中人的私生子,太不入流了。 “我能得到什么?”魏乐经虽读圣贤书,却也想黄金屋。 水长东假意踌躇一番,说道:“我等江湖草莽,的确是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能是些金银俗物。还有的,便是武林各派的敬仰和尊敬罢了。” “呵,我要你们尊敬?”魏乐经冷哼一声,他苦读圣贤书,好不容易混入朝廷,对于这些江湖草莽还真看不上。 “魏大人糊涂啊!那武定公如何平步青云,大人可知晓?正是收复南淮和东鲁两地的功劳,可仅凭他一人能成事否?若无南淮李家,东鲁匪帮相助,他能是今天这荣誉的武定公?魏大人帮了我们这些,我们武林谁会不卖给魏大人两分面子?” “如果朝廷铁了心地要剿灭武林,不是那么容易的,斗个两败俱伤,最终还是和解一途而已。若是安抚武林,这不正是好事吗?再说了,魏大人,钱帅只离开片刻功夫,到时候谁会追究是谁让他走的呢?”水长东循循善诱。 魏乐经听了这番话低头沉思,水长东倒也不催促,在一旁静静等待。蜡烛慢慢地就燃烧了一大半,下面蜡油已堆起了一片。 “好,我改下章程,尝试一番,只是成与不成,皆在两说,而且…今夜我们也没有见过!”魏乐经下了决心。 “没有没有!自然是没有!草民绝对没有见过魏大人,魏大人若需其他朝廷官员的协助,尽管说来,我等尽力。”水长东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想要借着魏乐经,再找几个“篮子”。 魏乐经想了想,对着水长东轻轻招手。水长东立马附耳过去,频频点头。 子时,街道上并无一个行人,魏府的门却突然大开,魏乐经亲自送一黑袍人出了府门,二人拱手作别,黑袍人匆匆离去,魏乐经也左右顾盼一番,确定无事后才回去了。 远处一个黑影,直到魏乐经回到府里,才露出半个身子,望向魏府。显然,刚刚二人送别的这一幕全都被他看在了眼里。目送黑袍人离去,黑影也脚下轻轻一点,不知投身何处去了。 “主人所料不错,的确有一黑袍人去寻了魏乐经。如果不是主人下令不许轻举妄动,我一定能擒了那黑袍人!” “打草惊蛇不如引蛇出洞,你要是擒下了他,我就不知道这京城到底藏了多少条‘蛇’了。” “主人,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等,等京城的‘蛇’全都出来!” 第三百六十九章 李代桃僵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赵易执的头疼症状也越来越严重,有时候甚至疼上一整天,无论怎样御物泄劲也不能缓解疼痛。 “第二章修炼到瓶颈时也是心中烦躁不安,看样子这第三章也快到瓶颈了。”赵易执有了第二章的前车之鉴,现在倒没有多少害怕,只是这没完没了的疼痛感实在难忍。 “陛下,明日就是中秋佳节了,如果您龙体不适,可否改日?”王振良早就看出了赵易执的异常,现在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赵易执摆手道:“无妨…有点累罢了。这是本朝的第一次举办大会,朕可不能失信于武林。” 王振良知道赵易执也极有主见,可是看他硬撑下去又有些于心不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王振良危难之际,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陛下龙体欠安?臣愿为陛下分忧。” 赵易执抬眼望去,原来是一别多日不见的周子儒来了。 平定楚湘,本是无上奇功,身为朝廷羽林军统帅的周子儒本该显赫之时,可是自从封赏之后,周子儒却一直闲居在家,不是重大朝政议事,皆告假空勤。即便是一些朝廷官员上门想要拜见,也让管家一一回绝,并未居功自傲,招摇过市。 周家能延续六百年,必有其道。 “周相来了,坐吧。”赵易执扶着疼痛的额头,面露苦色:“我也想你为我分忧,可是这如何分得?” 武林大会,皇帝需亲自参加观礼授赏,周子儒的功劳再如何大,终究不是皇帝,江湖武林如何能信服?只怕会适得其反。 周子儒笑道:“这有何难?臣不着龙袍,不用玉辇,不打皇旗,只在那坐着,一帘就足以遮蔽天下英雄之口!正所谓李代桃僵之计!”周子儒没好意思直接说自己冒充赵易执支持大会,都是聪明人,直接说破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太好看。 赵易执迟疑了,周子儒说的是“遮蔽天下英雄之口”而不是“遮蔽天下英雄之目”,是自信即便被人看出端倪,也不会有人敢说些什么。 还未等赵易执深思,周子儒低声说道:“陛下,武林之中龙蛇混杂,难免有宵小之徒,莫说您龙体欠安,便是身康体健也不宜以身犯险。臣愿为陛下,把一把这武林的关,待大会结束,各派再由陛下您出面进行封赏,陛下以为如何?” 赵易执正要说话,可是一阵剧烈的痛疼感袭来,只得默默点头,表示同意。 周子儒转身,对着王振良洒然一笑,昂首出门。 王振良也只得躬身劝慰道:“陛下善保龙体。”随后一同出门,为周子儒宣布旨意去了。 赵易执努力想要坐直身子,却已力不从心,身子一软,滑倒在了龙椅下,被桌子挡得严严实实的。等王振良再回御书房之时,伸头望向房里,没看到赵易执,只当他回寝宫休息去了。来不及多想,连忙招呼着左右的太监侍卫,去筹办武林大会的事宜去了。 皇宫外,东城边,因为前些时候的死尸袭击,此地百姓大为减少,整个金陵城,唯有东城,一片幽暗,唯有数盏烛火摇曳点缀。 城楼之上,两人负手站立,远眺宫城,那里一片灯火通明,灿烂辉煌。 “盛世天下,我亦知晓其理了。”楚行贺摩挲着手中的刀,神色有些迷惘。 水长东站在他的身边,一起看向皇宫,不同于楚行贺的意志低沉,他的神色倒是颇为傲然:“或许这大启的启太祖赵始究以及那八位先皇,甚至是周家先祖初代文相周羽,是一心为天下百姓谋福祉的。六百年过去了,上位者们尸位素餐,一心只想保住自己的名利地位,心中能有几分苍生呢?” “如事不成…” “唯死而已,定要这帮帝胄勋贵,了解苍生之苦!” …… 翌日一早,金陵城西边的霞山上,人头攒动。人人都是一大早就赶来了,甚至于昨天半夜都有人赶来,只为占个好位置。不仅仅是武林各派人士,就连山下的百姓,都有好事者早早地赶了过来,誓要观瞻一下武林各派风光。 霞山之巅,朝廷召集不少民夫,日夜开垦,翻出一片空地,作为武林大会的会场。外场外圆内方,中间是一个方形高台,周围布满密密麻麻的席位,以供各派就坐。除此之外,会场的外侧,还有十根高高耸立的木柱,将高台团团围在中间,是何作用不言而喻。 谁的心里没有武林呢? “怎么说?” “见机行事。” “一定不要做出头鸟!” 江湖各派皆是同门之人站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个的小圈子,泾渭分明,人人都在警惕地打量着其他的门派,不然就是和自己的门派师兄弟们小声商议,观察形势。 看台上,朝廷的人也终于来了,长枪开道,铁甲随行,文武官员分站左右,只见一人身着常服,前呼后拥地被几十余名太监宫女簇拥着,慢慢踱步上了主位,安稳地坐了下来。 禁卫军们鱼贯涌入会场,向着各处渗透而来,不一会儿,整个会场就被这些刀枪剑戟把持住了。 水长东隐在人群后,看着这些禁卫军,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是又说不出怪异在何处。 十道人影在会场外腾身跃起,一跃就跃上了几丈高的那十根木柱上。 辰从卫十人镇场。 水长东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呼吸,辰从卫等人一出场,他就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若是他们一齐出手,他自思自己连半炷香的时间都不知道能否支撑得住,甚至更少。 这还没完,辰从卫十人登上高台之后,会场入口处,又进来了一大帮人马。丑镇卫,寅猛卫,午烈卫,巳刺卫,酉羽卫… “魏乐经到底是怎么写的章程…”水长东皱眉,这么多兵马,这还如何起事?这帮江湖人士,一个个胆小如鼠,现在十二天卫都到了这么多人马… 十二天卫走过,一人龙骧虎步,最后进入这露天会场。 水长东看清那人手中的兵器后,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是一柄铜锏! “钱宁不是被调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水长东扼紧了手腕:“我被这姓魏的耍了?” 只见钱宁大步走向会场,向着主位的“赵易执”走去。水长东心中百转千回,最终无力地松开了手腕。如果钱宁在这里坐镇,那只能放弃这次机会了。 倒不是说钱宁可以以一己之力,镇压整个武林那般厉害,而是只要钱宁盯上的人,就绝对跑不掉。他想要你死,你就得死。至今为止,能从钱宁手下活下来的,估计也只有方乾龙和杜灵儿二人了,这还是赵易执下令留活口的原因。 方乾龙坐在席位上,见钱宁的目光扫来,讪笑着打了个招呼,身边的杜灵儿对于钱宁颇有些阴影,扭过头去都不敢对视。 王振良见钱宁靠近,抢先迎上来:“钱帅,今日事关重大,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这还用你说?让开,我守着陛下,万无一失。”钱宁轻轻拨开王振良,就要过去。 王振良拽住钱宁,低声说道:“这不是陛下,而是周相!陛下龙体欠安,头疼剧烈,这才让周相代劳主持大会的。” 钱宁吃了一惊,望向主位,布帘阻隔,看不清里面人的相貌,但是身形的确是周子儒的身形。 “此事陛下知道吗?”钱宁警觉地问道。 “你想什么呢!陛下不知道我们敢这样吗?但是咱家可先说好了,现在这帘子里做的就当是陛下了,谁要是敢对周相有什么不敬,那就是对陛下的不尊…” “我就要了他的命!”钱宁一句话堵住了王振良的喋喋不休。 二人正要转身回到周子儒身边时,忽的一名小太监跑了过来,拽住了王振良的衣服:“大…大总管…” 王振良和钱宁二人一齐回头,王振良见此人也是自己颇为欣赏的一个小太监,柔声问道:“怎么了?慢慢说。” “陛…陛下不见了。”小太监怯怯地说道。 “什么!”王振良和钱宁同时一惊。 王振良一把抓住了小太监,瞪大了眼睛,龇着牙压低声音吼道:“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陛下不是在启阳宫休息吗?怎么会不见了呢!” 小太监从没王振良这般模样,要不是王振良抓着他早就吓得软倒在了地上:“陛…陛下自从昨日晚膳后去了御书房,就没回启阳宫。启阳宫的小太监以为陛下今日要参加大会,就没和御书房的太监交接…” “而且昨日宫中忙碌,大总管…您…您带走了御书房的太监,就…就没人知道陛下身在何处…直到今日,御书房的太监去启阳宫交接手续,接侍陛下,这才发现…陛下不知在何处…” 钱宁走过来,一把拨开王振良,抓着小太监的衣领将他拎到自己面前:“宫中都找过了?” “没…还没找。我们发现陛下不在,就立马来通知大总管…” “我回宫里去找,王总管在此主持大会!”钱宁一把丢下小太监,大步向宫中走去。 王振良也想回宫,可是总不能他这个总管回到宫里,让一个十二天卫的总帅在这里陪着皇帝主持,那任谁都看出来了不对劲,要是这些江湖草莽一旦以为朝廷蒙骗他们,那事可就闹大发了。 “说不定陛下只是出恭去了…有钱帅回去,不会出事的。”王振良安慰自己,再抬头看了眼十根木柱上的辰从卫,心中更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谁要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宫中把赵易执带走,绝无可能。 “王总管,开始吧。”看台上的“皇帝”发话了。 第三百七十章 演武 水长东见到钱宁提着个铜锏匆匆离开,一颗心才慢慢地放了下去,看来魏乐经写的章程真的将钱宁调走了。要不然钱宁在场,谁敢第一个做出头鸟,就是自己也不敢啊。 随着“皇帝”的进入会场,各路武林帮派也都安静了下来,人人翘首,等待着皇帝的诏令。 周子儒环视了一圈,发现在场的只有方乾龙,观尘子和同微子三人认得他,且还有布帘遮挡,能不能识破还两说呢。其余武林门派都没见过皇帝,也放下心来。见王振良投来询问的眼神,摆手示意开始。 王振良依旧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大启朝历经六百余年,国安民乐,江湖武风日盛,陛下颇为欣慰。此次召开武林大会,是为武林各路门派寻一至尊,日后武林各派但凡恩怨纠葛,也有申诉之处。若各位英雄无甚异议,本次大会就此开始!” 会场上鸦雀无声,大家观望其他人的动静,无一门派出声,人人都各怀心思。 “既然各位均无异议,本次大会就此开始!”王振良料想也不会有人有异议,不同意还来参会,这不吃饱了没事找事吗? “从会场左起处开始,各门派依次派出杰出弟子,上台展示门派绝学。”王振良宣布第一环节。 众人目光向会场左边望去,左起第一个帮派是……果不其然,真阳山! 真阳山四大监教坐在前排,就是他们四人往这一坐,那股威严之感就迎面而来。王振良刚刚宣布结束,观尘子和同微子对视一眼,同时纵身向高台上掠去。 江湖门派,唯真阳山实力强劲,也唯有真阳山和朝廷关系最为密切,要说这个位置不是特意安排,没人会信的。 只见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掠上高台后,二人首先齐齐对着周子儒的方向躬身一礼,随即对高台下各路门派一一抱拳行礼,并无失礼之处。 二人说道:“真阳山弟子,观尘子,同微子,为大家演示的乃是真阳山的绝学,太极拳!太极拳刚中带柔,虚中藏实,”说罢,二人起势交手,在高台上打起了一套拳法,动作柔和,速度十分缓慢。 台下的各派人士看客们起初兴致勃勃,很快,一个个就都看得不耐烦了。 “这就是真阳山的绝学?这也太慢了吧?” “就是,要是真阳山的弟子都练这种拳法,我都能在真阳山杀个四五个来回啊。” “这种武林各派都在,能真把绝学展示给你看?不怕偷学了去?等下我等上台亦是一样,且看着吧。” 高台下,议论纷纷。 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打得极慢,台下的议论声虽也都听到,却都选择了充耳不闻。打出太极拳法,乃是四位监教的意思,这拳法刚柔并济,招式简单,便是寻常百姓看上几遍也会练上一些,而且练之可强身健体,借此大会推广一波,广积善缘,最是合适不过了。 一套拳法不急不缓地打完了,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已是遍体生津,但是神色却更显得神采奕奕,精神抖擞。 二人再度向众人抱拳施礼,飞掠而下。 台下各路门派看得乏味至极,却不得不勉力喝彩:“好!不愧是真阳山的绝学!受益匪浅。”倒是周围围观的百姓,他们不懂什么功法修为,见真阳山这套拳法确实简单易懂,已经有人在场边练了起来。 真阳山四大监教和观尘子、同微子二人何尝不知他们这虚假的呼声,但是见到周围的百姓都学了些皮毛,倒也开心。 “接下来,第二位门派,丐帮!” 王振良话音刚落,周围响起一片嘈杂之声。 “丐帮?他们也有脸来参加武林大会?” “混口饭吃呗,总不能逼人家饿死吧?” “哎,等下丐帮的人上去了,我们是不是还得掏点银钱打赏啊?哈哈哈哈…” 丐帮在会场的弟子足有几十余人,都是方乾龙紧急召来京城的,其中还包括楚红和昂勇。听到周围嘘声一片,丐帮弟子们都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名声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预料到了会被嘲讽一波,但是还是觉得挺羞愧的。 方乾龙昂首挺胸地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一旁拽住他衣角的仙儿,猛跑几步,径直跑着上了高台。 方乾龙没理会身后的嘘声,也学着观尘子、同微子二人,先对主位施礼,随即对台下一众门派抱拳。也不说废话,就在看台上打起了拳法。 肩,拳,肘,膝,腿,脚,这套拳法仿佛全身上下,每一处部位都可出招攻击。往往一肩顶过,就是顺势一肘,再接上崩裂一拳,拳风呼呼,一看就颇有震慑力。 这还是方乾龙一个人独自打这套拳法,若是有人陪练,可以想象陪练者该是何等的凄惨。 方乾龙最后一拳,正向会场上的看台处,迎面者俱都吓了一跳,隔着这四五丈,都没让他们觉得能有多安全。 “丐帮往日对武林同仁,黎民百姓多有戕害,深知罪大,往后定洗心革面,只行仁义之事,传扬侠者之风,愿各位同鉴。”方乾龙一一抱拳施礼,随即转身跳下了高台。 “听说丐帮跟着楚湘谋逆,最终临门一脚的时候拨乱反正了。” “看赢不了了呗,这些要饭的最会的就是察言观色,见风使舵了。” “要饭的还想要脸,改邪归正?呸,鬼才信呢!” 方乾龙说完,台下有些人仍旧冷嘲热讽,对于方乾龙的一番话不为所动。方乾龙也没指望一套拳法,几句话语就能改变武林各派对丐帮的看法。这次丐帮能参加武林大会,就意味着和武林各派平起平坐,这就足够了。 凡事都得循序渐进。 “接下来…” 王振良还没说话,后面的帮派就一跃而上,急不可待了。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这种可以为门派扬名的事,是没有人会拒绝的。 日头从东到中,从中至西,除了一些修为低浅的弟子捱不住饿,去吃了些饭食,其余各派弟子都不愿挪动。这一场大会,各门派的绝学演示所增长的见识,足以令人少走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江湖路了。 本来还有一些有着藏私想法的门派,也不愿他人珠玉在前,都不再藏私,为了一展颜面,纷纷拿出了看家本领,令人看得直呼过瘾,纷纷感叹此行不虚。 其中最为惊艳的还是孔门和太意。孔门五子齐出,绘画的绘画,赋诗的赋诗,好不热闹。一幅山水画毕,活灵活现一般,流水潺潺,山风呼啸,令人瞠目结舌。诗句脱口,震得霞山周围山石震颤,青松晃荡,很难想象,若是对敌,这般绝学让人如何抵御。 太意则是半途而来,六名太意剑主凌空而下,六柄宝剑齐出,剑光闪烁,令人目不暇接。 有见识的在台下细细数来:“黛眉,沾袍,过桥,青啸,弓月,夕朝…除了弓月和夕朝,其余的都在天下十大名剑之列!不愧是太意,天下名剑,半数出于其门下!” 台下众人,尤其是使剑的侠客,都看得极为眼馋,却没人敢起争夺的心思。朝廷兵马暂且不说,谁要是想去太意抢剑,那真的是嫌命长了。即便白翻鸿如今杳无音信,可还是有二爷华五峰坐镇,有命拿也要有命用才行。 日渐西沉,各门派的武学演示也表演得差不多了。周子儒坐在布帘中招手示意,王振良心领神会。 “各大门派,各位豪杰的武学实在令人眼花缭乱,精彩纷呈。时已黄昏,还请各位英雄移步场外,朝廷已备下酒席饭食,今宵乃是中秋佳节,还请各位前往享用。稍迟陛下会同众位一同把酒赏月,待明日再进行门派之间的切磋比试。” 看台上的众人,颇有些意犹未尽,但是时已至此,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就没必要了,纷纷走下看台,依次出了会场,来到旁边搭建的一处平台,依次入席。 十大辰从卫从木柱上飞身来到周子儒身边,保着“皇帝”往平台就宴。 水长东混迹在人群中,心中颇为焦急,这一天他观看演武也看出了神,直到现在演武结束,他才想起了自己的正事。旁边一名婀娜女子轻轻撞了他一下,投来询问目光,不知几时动手。 水长东望向女子,心中一动,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悄悄塞到了女子手上。 女子翻手一看,明白了过来,连忙和他分开,装作互不相识的样子。 宴会照常举行,各派人士还谈论着今日的演武,侃侃而谈,颇为尽兴。周子儒坐在主位上,离众人较远,兼之夜色,也不怕众人看清他的面容,小口地夹着菜,慢悠悠地吃着。 钱宁今日不在,周子儒不信这些宵小之徒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王振良站在一旁,虽是菜肴香气扑鼻,可是他却一点心思都没有。钱帅去了宫里,也不知找到了陛下没有,没有确切消息,他终归是放心不下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坐席上的这些江湖门派就不是那么规矩了,端着酒杯,提着鸡腿,到处呼兄唤弟。一场盛宴没了朝廷宴会往日的那般安静优雅,处处都是吵闹喧哗的声音,甚至有人还在酒席上划拳斗酒。 “周相,要不要制止一下?”赵易执不在,王振良只好请示周子儒。 周子儒微微摆手:“不必,俱是江湖豪侠,且让他们尽兴吧。”周子儒对此局面喜闻乐见,乱了,才有破局的机会。 忽地,有几名豪爽之人,正在招呼吃喝时,突然摇晃起来,撞翻了桌席,倒在地上,口鼻出血,人事不知了。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好几桌的桌席都出现了这种情况,接二连三地有人倒下,一时倒地不起时,足有数十人之多。 楚行贺拍桌而起:“饭菜有毒!” 第三百七十一章 造乱 楚行贺一言既出,在座皆惊,已有一些懂点医术的人赶到了倒地者身边,查看情况。 “的确是中毒死的,还是剧毒,发作很快。这几人怕是救不活了。”会医者初步判断道。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众人愣在当场,楚行贺闪开众人,独自一人持刀迎向主位的周子儒:“这是何故?还请朝廷给个说法!” 出现变故在周子儒的意料之中,但是周子儒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种变故。这些人吃的是朝廷的饭菜,现在中毒身亡,朝廷十有八九是脱不开关系了。 其余人一听饭菜有毒,全都跑到角落里,抠起了喉咙,想要给自己催吐出来。 王振良见此情形,也是颇为惊愕,饭菜虽不是由他把关,但是他身负朝廷内务总管,如果饭菜真的有问题他也脱不了责任。 “来啊,查验饭菜!”王振良伸手一挥,几名小太监慌忙跑出来就要检验剩下的饭菜。 水长东从一旁闪出,几扇子就将一众小太监打飞倒地,吐血不止:“干什么?想要毁灭罪证吗!” “你!”王振良被气得不轻,当他的面打这些小太监,这和打他的脸有什么区别? 周围的武林人士遇到这种情况,惊疑不定,此时又见到楚行贺在和皇帝对峙,更加不知如何是好了,一个个都呆立在原地。 “以武林大会之名,诱骗我等入京,收而杀之吗?”楚行贺气愤不已,慢慢拔出了手中的长刀。 水长东在一旁振臂一呼:“楚大侠所言不差,我等江湖之人,岂能任由朝廷摆布生死!今日骗我等展示绝学,晚上就在饭菜之中下毒,何其歹毒!” 周围的各路豪杰顺着水长东的话往下细想,倒也不假。白天令各门派展示绝学,晚上在饭里下毒,过河拆桥,谁人能防备? “楚大侠说得不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让我坐着干晒一天,一口饭都没吃,这晚宴正好下毒,我也不会防备啊!” “怪不得真阳山打那一套绣花拳法,糊弄鬼呢!” “朝廷无义,给我们一个交代!” 众人虽有谈及真阳山,却没人敢去向真阳山要个交代,万一要是惹出了张宗白,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一时间,群情激愤,江湖各路豪侠,此刻也逃不开从众的心理,纷纷声张起来,要让朝廷给个交代。 楚行贺性子耿直刚正,此时一发想起了问相阁朱银文的惨死,东城百姓的罹难,心头不由得生出火气:“这么喜欢坐江山,我让你坐!” 话音刚落,楚行贺手持刀鞘,倒提长刀,一个箭步就朝着周子儒的方向冲了过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辰从卫十人反应迅速,一瞬间全部闪到了周子儒的面前,形成了一道人墙,居高临下,俯视着冲过来的楚行贺。 楚行贺面对辰从卫十人,依然不惧,没有一丝停顿,进势极快。 旁边突然闪出一人,拦在楚行贺前面,翻身一脚,踢向楚行贺的面门:“疯了吗!” 楚行贺抬起刀鞘,格挡下了这一脚,没受到什么伤害,却也被踢了回去。 “事情还没分出个青红皂白,你就敢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可曾想过后果?”方乾龙望着楚行贺,厉声喝问道。 楚行贺扔开刀鞘,双手握刀,并没有放弃的打算。 水长东扭头,高声问道:“要让楚大侠一人为我等争来个一线生机吗?” 一语激起千层浪,众人各自抽出武器,摆开架势,只等一人为首,群起响应。 楚行贺脚下一蹬,腾起一片尘土,整个人也朝着方乾龙冲了过去。 “上!” 一众武林帮派,不论是帮派长老还是帮众弟子,在楚行贺冲向方乾龙的时候,所有人都一窝蜂地冲了上去。 辰从卫十人见局势已然失控,不敢耽搁,一齐在周子儒面前飞身而下,平台上也涌进了不少天卫,所有人乱战在了一起,混乱不堪。 倒也不是所有的门派都冲向了周子儒,比如太意,六名剑主手持各自的名剑,已退到了外围,按兵不动。他们并不是真阳山那般,和朝廷绑在了一起。也无人中毒,没必要为了一件还没水落石出的事情去得罪朝廷。 旁观是最好的做法。 除了太意这种置身事外的门派,也有一些门派冲进了战团中,死死挡住了一众武林人士。除了身先士卒的方乾龙所统率的丐帮,再有便是东鲁而来的孔门了。 都不需孔才吩咐,孔家五子已经抢先冲了出去,以及孔门百余名弟子,死死地挡在了这些暴起的武林人士门前。 孔门需依附朝廷才能重新振作,这已经是孔门所有人都达成的共识了。要是皇帝在这个时候有个什么好歹,别说孔门振兴无望,只怕日后追究起来,朝廷要挨个和江湖门派清算,孔门搞不好也要被殃及池鱼了。 不仅仅是孔家五子,甚至于连孔才也亲自上场,一杆等人高的毛笔,着力一挥,墨点尽洒,击退一众修为浅薄之辈。 “尔等这般造次,就不想想日后的后果吗?”孔才沉声喝问道。 “我想你个头!”一名小宗门的长老,冲上来缠住了孔才,其余各派也纷纷分出高手,朝着孔才和孔家五子攻来,孔门刚上场就陷入了焦灼之中。 除了孔门和丐帮,力保朝廷的自然还有真阳山,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几乎也是在楚行贺动身之时,一齐出手,两人联袂而来,两道墨影一左一右相护,冲入了武林战团,竭力抵挡着这些江湖门派的冲击。 真阳山四大监教,一起轻飘飘地落到了周子儒的身边,没有别的目的,只要保住陛下即可。 真阳山向来清静苦修,和武林各派没有什么矛盾,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入阵也就罢了,他们身为监教,身份超然,自然没有下场苦斗的道理,保住陛下也是真阳山该做的,便是张宗白在此,也会这样做。 参加武林大会的武林门派何止上百?现在闹事者更是多达数千余人,加上水长东早就吩咐人和这些武林门派上过了眼药,一个个斗起来毫不留手。 孔门和丐帮弟子修为尚可,还能支撑,苦的是一众天卫。除了辰从卫之外,其余天卫在这些武林门派面前,也只能勉强支撑一会儿,加上事发突然,十二天卫兵员不多,很快就溃不成军。 楚行贺冲到了方乾龙的面前,一刀竖劈而来,没有半分留手,所幸方乾龙身法极好,没有伤到分毫。 “你不要一错再错了!”方乾龙怒道。 楚行贺横刀而进:“哼,错的从来都是朝廷!” 方乾龙拳法了得,腿法上佳,不论楚行贺的长刀从哪个方向劈来,方乾龙或退或挡,一时也不分伯仲。 楚行贺和方乾龙缠斗多时,心中颇有些不耐烦了。一刀横扫,逼退了方乾龙,拖刀再度向周子儒的方向冲去。 “罪魁祸首是你!”一刀劈下,一道凌厉剑气砍向周子儒,周子儒只坐在位子上,岿然不动,他没什么好怕的。 真阳山四大监教的身后,同时闪出一道墨影,四道墨影一分而二,两道上前持剑挡住了剑气,两道墨影左右分开,向着楚行贺攻来。 楚行贺刚撇开了方乾龙,又被两道墨影缠上,而且这还是真阳山监教的墨影,楚行贺如何抵挡?战了没一会儿,就被两道墨影打飞,摔回了杂乱的战团中。 楚行贺翻身而起,再度冲上… 水长东躲在人群中,观察着场上的动静,不时丢出袖中纸扇。扇面锋刃如刀,每一次被丢出都能为水长东解决掉一个难缠的丐帮或者孔门好手。 曼妙女子在人群中辗转腾挪,好不容易才挤到了水长东的身边:“就这动静,还是不够看啊。要不要把他们七个叫过来?” 水长东点头:“也好,总不能我们在前面卖力气,他们在后面睡大觉吧?那一位估计也快要来了。” 女子听到水长东提起那位,眼神中闪过一丝忌惮,闪身而过,不见了踪影。 场上的局势渐渐地从焦灼变成了朝廷这边的不敌,天卫们已倒下尽半数,孔门和丐帮两派的弟子也多有损伤。孔门倒还好,在江湖之中人缘尚可,即便弟子被击倒在地,也无人痛下杀手。 丐帮可就不一样了,本就是个人人喊打的门派,现在还敢做朝廷的鹰犬?各门派人士对于丐帮可是一点儿都没留手,常常几人一齐出手,将丐帮弟子围殴击倒,至死方休。 方乾龙和楚行贺已历经几番打斗,终于,在楚行贺被方乾龙一脚踩住长刀,抬膝撞飞后,也是有了力竭之相,艰难起身。挣扎了起来,终究没爬起来,摔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周子儒望着方乾龙,他对他颇有印象,皖城之战时就曾主动请缨说服丐帮倒戈归降,自己当初颇为不看好,如今却也有这般能耐了。 “方帮主,你派弟子损伤颇多,退下吧。”周子儒轻声说道。 方乾龙听到声音,惊愕回头:“怎么是…周相?陛下何在?” 周子儒轻轻摇头,他也不知道赵易执身在何处,但是此时只得故作神秘:“这不是你该问的,你还是将你的丐帮弟子带离这是非之地吧。” 方乾龙自然看到了丐帮弟子的惨状,十分犹豫:“可我们若是走了,周相你…” 周子儒微微一笑,拍了两下手掌,座位后闪出了八人。 方乾龙认出了这八人:“阴阳八子。” 第三百七十二章 阴阳八子的实力 阴阳八子全数到齐,甚至于剑流云都已赶到,不曾缺席。自皖城之战后,八人个个带伤,回到京城调息养伤了好些时日。剑流云一直在易小刀府邸养伤,周子儒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过问。 今日之事,也是枪引蛟一早通知了剑流云,剑流云专程赶来。 阴阳八子到场,罗威从身后搬出一个大鼓,拿出鼓槌狠命地敲了起来。一声声沉闷的鼓声传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渐渐地,鼓声越来越响,声音也从沉闷变得越来越高亢。 败退的天卫们听闻鼓声,脸上的惊惶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毅的眼神。 一个小宗门的长老刚刚一剑卸下了一名丑镇卫的臂膀,丑镇卫却仿佛没有感觉到一样,翻身而起,闷头撞向了这名长老,继续缠斗起来… 普通天卫中战力最强的寅猛卫更是犹如一头头猛虎,和一些修为浅薄的江湖弟子打得有来有回,不落下风。 “这些天卫怎么突然之间强了这么多?”江湖众人都感觉十分诧异,所有天卫的战力突然就提升了一大截,眼看就要将天卫们全数击溃,可是现在剩下的天卫们突然就战意十足,挡住这些江湖人士不得前进一步。 “是那鼓声!”有人已经察觉出了异样的原因,向罗威望去。 “咚咚咚!咚咚咚!” 罗威敲的鼓声,一声声催人心神,急促高昂,天卫们一个个都杀红了眼睛,奋不顾身,都不要命一样。 “先解决了他!”众人查出原因由来,当即就有两名小宗门的帮主,腾身向罗威冲去。一人手持一杆钢枪,另一人没有兵器,只是双手颇为粗大,五指张开,犹如利爪一般。 二人刚刚近了罗威的身,一人攻罗威,一人毁大鼓,分头行动。 “锵!” 一股金铁撞击之声传来,二人被震得头晕眼花,直冒金星。 焦洛英挡在了罗威的身前,手持一对金钹,猛地敲击了一下,二人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涌,体内真气根本不受控制四处乱窜,直接从半空摔落下来。 “哼,不自量力。”焦洛英环视一圈:“谁还敢来?” “此人的金钹可以扰乱他人的内力!大家小心!”江湖之中不乏眼力过人者,一眼就看出了焦洛英手中金钹的不简单。 “扰乱内力,那简单,我来!”一名壮汉挤开众人,猛扑过来。 焦洛英望着这名壮汉,此人高大异常,远胜于常人,一看就是修炼外功的人物。外功专练刚劲,一身横练的功夫,肌肤表皮犹如铜皮铁骨,最擅长近身相搏。 焦洛英知道对方是外功高手,却也不甚惧怕,手中的金钹也不再敲击,就这样直直地站在罗威面前,什么动作都没有。 “这厮托大了,郑门主一身铜皮铁骨,是外门功法的高手。”不少人都认得这名壮汉,感叹焦洛英的无知。 壮汉奔到焦洛英仅剩七步之遥的时候,冲势突然就减弱了,脚下慢了下来。整个人似睡非睡,摇摇晃晃,仿佛要摔倒一般,向前又走了几步,直到焦洛英的面前,迷迷糊糊之中拳头也放了下来。 “扑通”一声,壮汉栽倒在地,没了动静。众人细看时,原来这壮汉不知何时竟然睡着了! “这…怎么会!”众人吃了一惊,都有些不敢相信,大敌当前,正该生死相搏的时候,竟然还有人能睡得着? 水长东锐利的眼光轻轻一扫,就看到了站在罗威身旁,吹着横笛的姚清渺。 “郑金环看似五大三粗,却也不是憨傻之人,必是此人在捣鬼!我怎么从来就没见过这些人!”水长东有些暗恨。 很快,众人也察觉到了姚清渺的存在,笛声传来,众人感觉到笛声中暗藏玄机,纷纷不自觉地运起内功抵御。 “修炼内功外功者皆不能靠近…这如何是好?”众人不知所措。 水长东见众人逡巡不前,朗声说道:“内功外功皆不能胜,我等江湖门派就这些本事吗?谁人会掷器?” 掷器便是暗器的雅称了,行走江湖,到底讲究个颜面为重,自己人使的暗器那能叫暗器吗?应该叫掷器! 可说起暗器,江湖上名声最响亮的就是川蜀唐门了,不巧的是这次大会,唐门并未参与。当然,即便参与了大会,以他们和川蜀的关系,再想到川蜀和朝廷刚刚冰释前嫌,未必就会站在他们这一边。 “嗖嗖嗖。” 几把飞刀从人群出飞出,直射罗威等三人。也不知是何人投掷的,看来也是一个运用暗器的高手,藏匿人群,不让人发现正主是谁。 祝桑秋从罗威背后走出,抱琴就地而坐,扫弦而过:“叮叮叮~”声如流泉,端地十分好听。只是这一股琴音,竟然化形为刃,迎面将几把飞刀撞开,甚至还冲进了人群中,惊得一众江湖人士纷纷躲避。 钹声阵阵,笛声悠悠,琴声潺潺,鼓声隆隆。四人齐奏之下,众人竟然奈何他们不得。 “江湖这么多豪侠,竟然都拿他们没办法?周相麾下真乃人才济济啊!”王振良在一旁见到四人的这番绝技,由衷地赞叹道。 周子儒轻笑:“他们四人的确厉害不假,可是今天武林几乎已尽在此,这么多的英雄人物,怎么会一个厉害角色都没有呢?不过都是在藏拙罢了。” “事已至此,他们还要藏拙?这…”王振良有些不明白。 周子儒解释道:“丐帮前任帮主姜荣,以一己之力,几乎破了我的阴阳八子,这些人之中,修为不在姜荣之下的也不在少数,只是谁也不肯首攻罢了。敢首攻者,贪图功劳,不足为道。” 江湖众人默默退开一些,这也给一直苦战的天卫们缓了一口气的机会。剩下的天卫们正要追击,辰从卫十人拦在其余天卫面前,缓缓后退。 天卫伤亡过重,多数人已不宜再战,而且现在事情没有弄清楚,再打下去误会只会更深。 在辰从卫的命令下,天卫们退到了平台两侧,罗威也克制了鼓声,不再激励他们。没了鼓声的加持,众人顿感浑身酸软,虚脱无力,不少人直到这个时候才感觉到了身上伤口的疼痛,忍痛咬牙坚挺着。 天卫和武林各派乍一停手,丐帮,孔门,真阳山等亲近朝廷的门派也都住了手,正主都不打了,这帮腔的再玩命可就不值当了。这时候就需要立场绝对的坚定,他们都站在了主位之下,拦在了“皇帝”面前。 江湖众人见天卫们退下,一个个心思又活络了起来:他们不少人本来是担忧朝廷借着大会的机会,试探武林,对于不尊朝廷旨意的门派来一个大清洗。没想到到了京城,就连问相阁都有人被杀,还有那芳兰居的两位侠客,也是久负盛名之辈,结果都… 今日参会,宴席间又有人中毒身亡,饭菜皆由朝廷供给,要是再反应不过来,那死了可就是白死了。加上有楚行贺的带头,水长东的推波助澜,武林人士对朝廷是由惧转恨,现在自然是不可能收手了。 天卫刚刚退下,这些人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一个个观察左右,犹豫不决。 “这时候再不上,可就没机会了。” “他们四人境界也不过就是指息境初期,没什么好怕的。” “一起动手?这时候了还等,等朝廷的援兵过来吗?” “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着跑掉了!” 江湖众人小声议论着,脚下不住地向前挪动。 “咚咚咚咚!” 四道倩影从主位上跳下,立在众人面前,这一番落地,震得砖块碎裂,乱石崩飞,气势十足。 四女剑流云,枪引蛟,钩渡魂,刀横海,各擎兵器,战成一排,柳眉倒竖,目光炯炯,犹如四头破笼而出的猛虎一般。 罗威的鼓声没有停,而是加持在了这阴四子身上。 阳四子控场,阴四子破敌。这便是周子儒给阴阳八子根据各自的武学,打造出的绝佳战法了。这八人不说阻挡千军万马,联手破敌那必定是一往无前的。虽然他们只是指息境初期,便是对上如真阳山监教这般指息境末期的人物,也是不在话下的。 江湖武林人士都看出了这四女的不同寻常,本就是指息境初期的实力,现在又有罗威的鼓声加持,都快达到指息中期的实力了,这还怎么打?他们这边高手虽多,却也不至于能随随便便就分出四个指息境中期的人来对抗她们。 而且十大辰从卫,丐帮,真阳山,孔门,哪个门派是好相与的?哪怕这些人都拖住了,主位旁的阳四子,真阳山四大监教,这…真的能赢吗? 这些小门小派的心中又开始敲起了退堂鼓,几息之间,心思几番变化,真如墙头草一般。 水长东皱起眉头,他也没了办法,推波助澜没问题,可是如果这时候再跳出来,怕是自己就要被千夫所指了。更重要的是朝廷就会注意到他,那样的话,他绝对没可能活着离开这霞山的。 就在场上所有人都惊疑不定的时候,突然之间,钹声,笛声,鼓声,琴声一瞬间全都停了下来,安静得有些可怕。 “练云音幸会各位武林同盟,拜见…陛下?” 第三百七十三章 识破身份 在场所有人的脑海中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听倒是听清楚了,只是听完之后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在场除了一些辰从卫以及武林各派功力深厚之人除外,其余功力浅薄的弟子包括普通天卫更是当场直接晕了过去。 所有人都在努力抵抗这句声音带来的眩晕感,甚至于都没人注意到,阳四子本在合奏的琴笛鼓钹,不知何时都没了声音。 真阳山四大监教站在周子儒身边,四人一同出手,助周子儒挡下了这波震荡,连带着旁边的王振良都沾了点光,只是小太监们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悉数倒地。 周子儒看到周围的反应,也知道是身边这四位武林巨擘护住了自己,微微点头致意。低声询问面前的阳四子:“克制你们吗?”他是最先发现阳四子的乐声停下的。 阳四子之中,功力最为深厚,江湖阅历也最多的祝桑秋双手按于琴弦之上,抚平了弦音:“练云音来了,有些棘手。” 周子儒也重视起来,若是连祝桑秋都说有些“棘手”,那就是相当棘手:“练云音是何人?” “他本是素梦谷的大弟子,后来叛逃出了自己的门派,流浪江湖。”祝桑秋言简意赅。 “如果只是一个江湖门派的大弟子…”周子儒斜了一眼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二人乃是真阳山的大弟子,可是他们二人加起来,也不至于让祝桑秋感到棘手,更别说让阳四子同时停下奏乐了。 祝桑秋想要解释,可是嘴刚张开,就觉得体内真气隐隐紊乱,连忙闭口不言,忙着压制真气去了。 玄清子站在周子儒的身后,替祝桑秋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素梦谷原本也是江湖大派,比之真阳山也不遑多让的。只是这练云音遁走之时,盗走了他们谷中的秘籍《隐无声》,这本秘籍…呵,是素梦谷中的禁技,我们张掌教曾多次和他们谷主提过,毁了这本书…” “咳,扯远了。练云音遁走之后,素梦谷倾全派之力追杀练云音,也只抢回了半本。从那之后,素梦谷在江湖之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这便是那《隐无声》?”周子儒望着众人的反应,根据玄清子的描述,也稍微了解到了这本秘籍的可怕之处。 玄清子轻轻点头:“这波震荡功力深厚,想必是了…” 一道人影从远处飞掠过来,正是人未到声先至的练云音。 “你不是皇帝,你是什么人?”练云音收了秘法,张口问道。此处武林高手众多,一直施展这秘法,对自己来说还是辛苦了些。 前些时日练云音和其余八人夜间奇袭,是见过赵易执的,面前这人相貌虽是俊美,却生得一副女子相,就不是帝王相。 练云音当场戳破,在场所有人尽皆大惊,连真阳山的四大监教都狐疑地望向周子儒。如果不是皇帝,那就没有保护的必要了。 周子儒见对方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观尘子,同微子还有方乾龙都向主位看来,之前隔着布帘,他们都没有认真瞧过。 周子儒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坦然说道:“我乃大启文相周子儒,向陛下请命,在此监审武林大会。”随着周子儒话音刚落,王振良在一旁拉开布帘,露出了周子儒的真容。 “不是皇帝!”底下一片哗然。 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对视一眼,不知如何是好,二人望向了台上的真阳山四名监教。四名监教也是互相看了看,玄清子最终对观尘子微微摇头,四人默默退到了一边。 同微子也拽着观尘子的道袍,让到了一边,不愿掺和此事。 武林各大门派如果对皇帝出手,那身为真阳山自然是要保的,这毋庸置疑。可是如果台上的人不是皇帝,那他们杀了也就杀了。到时候皇帝震怒,冤有头债有主,谁杀的谁来承担这帝王之怒也就是了。真阳山可不愿里外不是人。 方乾龙望着周子儒,也是震惊不已,可是他在京城待的时间久了,从街头巷尾的一些道听途说中,也知道了赵易执平日里就是不拘一格的人,没事就爱“微服私访”。老百姓们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见怪不怪。对于周子儒的出现,方乾龙也不过惊讶片刻,很快也就接受了。 练云音望向了水长东,眼神中满是愤怒。 水长东几步赶到了练云音的身边:“我也不知道啊,谁知道会是个假的!” 水长东话音刚落,远处又有数人赶来,落在二人身边,足足七人,唯有被启龙剑刺伤的孔闻和柳冰不在其中。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今晚一举擒获小皇帝吗?”一个大汉瓮声瓮气地问道。 “弄砸了?那位来了可饶不了你!”另一人手持两把匕首的人出声恐吓道。 摘星扫视一眼,认出了这七人:“你们就是前几日偷袭陛下之人?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擎天闻言,拖枪就上:“京城还敢如此放肆,我饶不了你们!” “擎天回来!”摘星和纳风两人吃过亏,连忙出声呼唤擎天,可是来不及了。 练云音眼中精光一闪,擎天就只觉得世界突然安静了许多,自己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连自己这杆铁枪在地上滑行的声音,自己都没办法听到,明明手上还是有感觉的… “给我滚!” 一声怒喝犹如炸雷一般在擎天的脑海中响起,擎天双膝一软,直直地跪倒在地上,双眼无神,整个人犹如痴傻了一般。 七人中的那名壮汉看似魁梧,身形竟也十分灵活,一息之间就闪到了擎天的面前,当胸一脚,将擎天连人带枪一起踹飞了出去。 翻雨一个倒翻跟斗,跃到半空,截下了擎天,落回到了地上。 “卑鄙无耻之徒,只会偷袭。”其余辰从卫咬牙切齿,但都没再如擎天一样冲动地冲上去,显然,这几个人都不是好对付的。 辰从卫们冷静下来,对面可并没有。除了水长东之外,其余人全部朝着周子儒的方向冲去。事已至此,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杀不了皇帝,杀个文相也是可以的。 见对面动了,辰从卫们也不再克制,放下擎天,九人齐上,半道截住了对面六人,一通混战。 方乾龙看了看场上的局势,辰从卫和对面六人缠斗在了一起,可对面还有一人,看起来虽是一副书生模样,眉眼间却有一股阴鸷之感,一看就是歹毒之辈。 周围的各个武林门派虽退居在后,但是一个个都面色不善的样子。现在真阳山的态度已经明确了,撒手不管,这对于这些武林门派来说,算是少了一个掣肘了,不然总担心会不会惹怒山上的那位老爷子。 方乾龙望向一直和丐帮并肩作战的孔门六父子,他们现在显然也是蒙了,站在另一侧不知如何是好。 “喂,想啥呢你们?”方乾龙看着这发呆的六父子,有些想笑。 孔才回过神来,望向方乾龙:“这咋个事啊?” 方乾龙对着台上的周子儒一扬下巴,喊道:“带他走,我们丐帮断后咋样?” 孔才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连忙带着孔门上百来号人赶了过来商量道:“这…陛下怎么变成周相了?” 方乾龙随意解释道:“一直都是周相,陛下现在还在宫里怕是还没出来呢!不过看现在这形势,真阳山不打算管了,我来挡住这些‘名门正派’,你快带周相走吧。” 孔才眼神黯淡了一点,合着一整天陛下都没来,那他们这一天的辛苦算是白忙了,皇帝没看到啊。 方乾龙随意拍了一个人的肩膀,也不知道这是五子中的老几,转身就向对面蠢蠢欲动的武林门派迎去。 好巧不巧,被他拍到的正是老五孔信:“爹,让丐帮带着周相先行撤离,我等在此留下断后吧。” 孔才有些懵:“什么?” 孔信压低了声音:“今日之事,陛下断然是会知道的,这个无需担心。这些江湖门派不肯善罢甘休,我们孔门留下断后,即便不敌,他们也不会痛下杀手。如果是丐帮断后的话…只怕…” “而且,只抱住朝廷一条腿怕是行不通,我们现在留下断后,日后迟早有一天真相大白。朝廷到底是想要整合武林还是铲除武林,一切都会清楚的。就拿那秀扇坊和唐门来说,我觉得朝廷还没有起铲除武林的心思。” “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这些武林各派会心生感激,感激今日是我们拦住了他们,才让他们没有犯下大错!” 孔才听着自己这个老五的话,细细一琢磨,的确句句在理,朝廷的大腿要抱,可江湖的名望那也不能丢。而且朝廷要是想要灭掉武林各派,完全可以各个击破,现在把他们聚在一起,却不见兵马的影子,除了不到千人的天卫,就只有十个辰从卫,哪有大动干戈的样子? “爹,事不宜迟,快!”孔信一笔急促而过,一只水墨画就的墨鹰凌空而现,孔信一跃而起,跳上了鹰背,朝着对面冲了过去。 孔家其余四兄弟在一旁也觉得老五的话句句在理,现在老五已经行动了,他们又怎能落后?各自的坐骑纷纷被画了出来,栩栩如生。 孔才心中决议已定,几步赶上了方乾龙,一把将他推回:“带周相走,这里就交给我们孔门吧!” 第三百七十四章 祸首 方乾龙看着孔才坚定的眼神,心知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微微点头,掠向了高台之上,站到了周子儒的面前。 周子儒苦笑:“没想到你们这些江湖门派竟然这般厉害,十大辰从卫,阴阳八子都挡不住,逼得连朝廷官员都要逃命。” 方乾龙没有回答周子儒的话,拱手说道:“周相,还是先逃命吧,得罪了。”说完,往周子儒身下一钻,周子儒还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就被他背了起来。 “丐帮弟子听令,随我护送周相返回京城!性命相托!”方乾龙背着周子儒,对着在场的所有丐帮弟子喊道。 场中的丐帮弟子,所有人慨然回应:“性命相托!” 做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命。命都没了,一切也都没了。丐帮最初本就是一群乞丐抱团取暖的帮派,这门派中最重要的事,无外乎帮中兄弟以命相托的事。 方乾龙抱着周子儒,踏空一跃,跃起竟有数十丈之高,周子儒哪有这般经历?吓得闭上了眼睛,不敢往下看。身后的丐帮弟子纷纷从场中跃出,跟着方乾龙往京城方向而去。 王振良左顾右盼,不知如何是好,还是楚红注意到了他,闪身到他身边,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将他一齐盗走了。 孔才眼见方乾龙背着周子儒离开,这才转身,扛起毛笔向着一众江湖人士走去。 “孔门,你们好歹也是江湖上的名门大派,没想到竟然甘愿要做朝廷的鹰犬!怎么,没了东鲁王做后盾,就这么软骨头了吗?”各路武林门派见孔门挡住了去路,忍不住破口大骂。 面对一众江湖门派的指责,孔才单手扶着自己那等人高的毛笔,不为所动:“哼,知道什么叫上下尊卑吗?我们孔门读的是圣贤书,要我和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为伍吗?” “读书读书,我看你们孔门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帮别人捧着刀鞘呢!” “各位兄弟们,不要跟这些糊涂虫客气,事已经做下了,别让那文相逃了!大家上!” “好兄弟们,你们拖住他们,我们去追那文相!” 江湖门派中声音不一,有的主张先解决了孔门,有的想要追杀周子儒。甚至于有的人已经左右分开,想要绕过孔门去追击了。 这些江湖门派话语里虽然是称兄道弟的,可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人声张要先解决孔门的,这怕是往日有些嫌隙,至于主张要先去追击周子儒。至于是避战遁走还是真想杀了周子儒,那就不得而知了。 孔才一脚踢向毛笔底端,双手抱住这支大毛笔,摆出了一个武人持枪的姿势,不甚标准:“仁义礼智信!” “孩儿在!”五兄弟齐声回应道。 “你们五兄弟去拦住其他人,一定要保住周相的安全!” “爹,我陪您在这里!”孔仁身为五子中的老大,主动要担当一些责任。留在这里的风险自然要大一些,而去保护周子儒,指不定援兵什么时候就能赶到,活下来的几率要比在这断后大得多。 孔才怒道:“混账!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就学会了匹夫之勇吗?给我滚!” 保护周子儒,或许就是保住孔门的未来,五兄弟一起去,孔才才放心。留在这里,或许会死,或许不会,孔才舍不得拿任何一个儿子的命来赌。 四兄弟一起劝说大哥:“大哥,爹是对的。” 孔仁被孔才一顿数落,加上四个弟弟的劝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二话不说,当场跪下,其余四兄弟也一齐向孔才跪下,兄弟五人恭恭敬敬地给自己的爹磕了一个头,再不拖延,各自骑上自己的墨兽,赶向了京城方向。 “孔门就拜托给你们了…”孔才望着离去的五个儿子,眼中满是不舍。直到身后的叫骂声再次传来,孔才这才铁着一张脸,抱着大毛笔转身过来。 “是非曲直不断论清楚,诸位来日只怕悔之莫及!”孔才眯起一双老眼,最后说道。 “上!”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连朝廷的文相都被逼走了,还谈什么是非曲直?这些江湖门派纵有个别人还有些犹豫不定,此时也没了退路了。 十八般兵器,四面八方向着孔才招呼了过来。 孔才大笔一挥,一笔浓墨仿佛要将天地分开一般,带着重重的威压向着众人扫去。孔门的百余名弟子,纵然功力微薄,此时也都和门主站在了一起,和各派武林人士缠斗厮杀,这一次比刚刚可要惨烈多了。 既读圣贤书,一心不二付! 怕是整个京城中,所有墨宝店的文房四宝加起来,也不及霞山上这一时来得多。 白纸如甲,笔锋如枪,人群中不时传出一两声圣贤之词,震得脚下一阵晃动。混乱程度堪比是在真刀真枪的战场上一般,令人目眩。 辰从卫和对面那神秘的六人,战在一处,不时有人被打飞出去,很快又飞身加入了战局之中。不过十几个人,打斗得如火如荼,周围几丈的范围之内,都没有旁人敢轻易靠近。 水长东看着孔门和辰从卫这两处战团,冷哼了一声,悄悄向后退去,想要离开这里。事情已经弄砸了,他得趁着还没人注意到他的时候,赶紧离开才行。 “自从有人中毒倒地的时候,我们师兄弟就注意到了阁下,阁下生事确是一把好手。” “不知阁下何门何派啊?如此躲躲藏藏,也怕给门派蒙羞吗?” 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早就注意到了水长东,水长东刚退几步,骤一转身,二人将水长东拦了个结实。 “啊,两位道长,莫不是看错了,在下不过寻常一书生,来凑个热闹而已。”水长东咧嘴笑道,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观尘子和同微子可没心思和他笑,自始至终,此人极力挑事,大家有目共睹。现在想趁着混乱离开,哪有这么好的事?若是擒住了他,说不定就能将幕后真凶给挖出来,看看到底是谁在捣鬼。 二人抽出背后的宝剑,两道墨影也从另一个方向将水长东围在中间,插翅难飞。 水长东连忙摆手:“切莫动手,切莫动手,我说还不行吗?其实…我是唐门弟子,扰乱大会这件事,都是由唐门策划的!” 二人满腹狐疑,又逼近了一步:“你说你是唐门弟子,可有证据?而且,唐门为什么要扰乱大会,从实说来!” 水长东步步后退,好像真的怕了,和盘托出:“此事还要从那北夷女子说起,北夷女子败了天刀宗的大弟子楚行贺,就来了唐门,我们的掌门老太太就是那北夷女子所杀!此事你们应该都知道的吧?” “知道,那又如何?”二人追问道。 “掌门被杀,还是被一北夷女子,这让人如何信服?朝廷又要举办什么武林大会,这难道不是要将我们武林一举歼灭吗?我也是奉宗门之命,来给武林各路豪杰提个醒而已。”水长东苦笑着说道。 观尘子和同微子互相看了一眼,说道:“你既说你是唐门弟子,你让我们如何信你?施一手唐门绝技来看看。” 水长东松了一口气,从腰间掏出一把纸扇,展开扇面,上面赫然出现一幅美人图:“川蜀多美人,唐门弟子的扇面上绘个美人,二位道长行走江湖,这总该知道的吧?” “不过一把美人扇,哪里买不到?耍来看看。”同微子比较谨慎,紧紧地盯着水长东的手腕。要使暗器,力在手腕,只要盯紧了手腕,便是有通天的技巧,也逃不过眼睛。 水长东有些为难的样子,抓住扇柄,手腕一抖向着同微子的方向扔出。扇子飞到了同微子的面前,被同微子一剑磕飞,直直地掉落在了地上。 “没了?”观尘子有些诧异。 水长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了…我只会扔扇子,像大师兄那般扔出去还能收回来…我不会…” 同微子翻了个白眼,持剑将地上的扇子挑起:“力道倒不小,扇子角度也还行,像是唐门的手法…可是缺些技巧…” 水长东点头道:“那个…二位道长…我可以走了吗?我也不知道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观尘子一瞪眼:“你想什么呢?不准走!随我去见监教,等见过了监教,看他们怎么说!” 水长东点头哈腰道:“是…道长教训的是,惹了这么大的祸事,的确是应该…”同微子恰好将纸扇挑还给了水长东。 “应该杀了你们真阳山这些碍事的家伙!”纸扇刚入水长东的手中,水长东指尖轻抖,就将纸扇抛出,依旧是同微子。 同微子没有料到,自己刚刚挑回纸扇,竟然这么快就攻向了自己,可是自己的剑刚刚松了势,再想回剑来救只怕是来不及了。 观尘子行走江湖,多为尘世游走,比同微子多了个心眼,纸扇刚刚飞出,观尘子的墨影就闪到了同微子面前,为同微子挡下了这一击。 去而复返,是最令人惊异也最让人没有防备的,观尘子一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好大的胆子!”观尘子话音刚落,几根钢针就迎面射了过来。 两只眼,两根针,近在咫尺。 第三百七十五章 争分夺秒 皇宫中,赵易执可算被一帮小太监发现了,七手八脚地把他从桌底扶了出来:“陛下,陛下怎么躺这了啊?快!快去拿条锦绣被来,可别给陛下冻坏了!” 赵易执刚被扶起,突然间,双眼一睁,眼中闪过两道精光。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念可纵横万里之外,疏忽间又回守心海之中。来还往复,无所不达。 天地只在心中! 赵易执心念一动,便在这茫茫尘世中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观尘子。 观尘子面前的两根钢针,离她眼睛只剩半寸,堪堪停下了。观尘子吓得脑门上滴下了几滴冷汗,游历江湖,她还没遇到过这般危险的事。这钢针虽然停下,可观尘子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一个动作,双眼就会被戳瞎了。 不过她倒是多虑了,钢针停下后,再没前进半分,而是掉落在了地上。 “叮当当” 地面传来两声清脆的声音,观尘子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水长东见自己的两根钢针也没取得什么“战果”,再不迟疑,立马俯身遁逃。 同微子没心思去管水长东,一步抢到了观尘子面前,细细观察:“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呼…我…我没事,别让他跑了!快追!”观尘子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连忙催促追赶水长东。 二人的墨影几乎同一时间疾射出去,对着水长东紧追不舍,观尘子和同微子跟在墨影之后,对付这种宵小之徒,一定要慎之又慎。 赵易执心念收回,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然醒得这么及时,哪怕再稍微晚醒一会儿,观尘子的后果都不堪设想。 周围的小太监被赵易执刚刚的眼神吓到,此时都退到了一边,直到赵易执晃了晃脑袋,摇摇晃晃地撑着地站起来,小太监们才敢上前。 “陛下,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赵易执还没回答,就见钱宁拽着一个小和尚,如同一头猛兽一般,冲进了御书房。 “施主,小和尚没骗你,贫僧说陛下没出宫,陛下必然就没出宫。”了尘被钱宁提在手中,双脚都被提得离地了,却还是双手合十,认真地说道。 钱宁见到赵易执,一把丢开了尘:“陛下,出什么事了?我们怎么找你都找不到!” 赵易执伸手拉过了钱宁,自己现在多少还是有些无力,扶着他说道:“你不该回来找朕,出大事了。” 钱宁有些莫名其妙:“陛下,出什么事了?” 赵易执此时也顾不得隐瞒了,说道:“那些武林门派在霞山生事,要对周相不利,快,速去救他!” 钱宁有些纳闷,陛下远在宫中,又是怎么知道霞山的事的?不过既然赵易执已经发话了,钱宁也就不多问:“陛下,一日未见,想是饿了吧?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催御膳房传膳?” 小太监见钱帅发怒了,一个个怕得要命,忙不迭地向外跑去。在宫中,要是不小心犯了错,陛下仁厚,兴许会饶过一命。王总管兴许会略施惩戒,大抵多站一班岗或者多罚些月钱罢了。 可要是惹到了钱帅,那可就遭罪了。保住一条命都是万幸,这还要有些门路,得有人为自己说情才行。 赵易执推了推钱宁,催促他快去,钱宁也不拖延,皇命在身,转身便走。来去风火。 赵易执走到了尘旁边,伸手将这小和尚从地上拉起:“小师傅,可摔疼了没有?” 了尘摇了摇头:“陛下,可是也想去霞山?” “呵,你是怎么猜到的啊?”赵易执笑了,他的确要去霞山,不论是为了周子儒,还是为了观尘子,又或者为了满山的武林人士,他都必须要去一趟。 了尘低首,摇了摇头:“陛下,去不得。还请听小僧一句劝,待在宫里为好。” “无妨,有钱帅在,不会有事的。”赵易执对于钱宁颇有信心,要是钱宁都打不过的人,待在哪里都是枉然。 “钱帅固然勇猛,但是此去事关天命,陛下还是不去为好。”了尘执着地说道。 赵易执摸了摸了尘的小光头,走出了门外,望向天际,漫天的繁星,忽闪忽闪的,十分好看。 “如果是因为龙气的话,只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大碍。如果真的有天命…那朕来到这里,便是最大的天命了。”赵易执只觉得心海中的神识运用自如,他从没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舒服过。 了尘俯身,回道:“如果陛下果真要去,小僧此番不能作陪了,还望陛下多加小心。” “哦?你们主持不是让你跟紧朕么?怎么这次又不去了呢?”赵易执好奇地问道。 “小僧也不知,只是念经时感悟佛祖旨意,令小僧只在宫中等候陛下归来。”了尘的借口更像是在推诿。 赵易执没心思和这个小秃驴慢慢打机锋:“也好,上次险些害得小师傅受伤,这次你便留在宫中就好了。”说完,走出房门吩咐禁卫套起了马车。 “师父,不能说得陛下回心转意,小僧有罪。阿弥陀佛…”小和尚站在御书房中,默默诵经忏悔。 马车出了皇宫,一路向东而去,除了霞山,不过小半个时辰就能赶到霞山脚下,距离不算远。 …… 方乾龙背着周子儒,一路飞奔狂驰,身后不时有剑气夹杂着劲风,呼啸而来。都被身后的丐帮弟子一一挡下,帮方乾龙免去了后顾之忧。 “嗖!”一个人影从一旁射出,向丐帮众人袭来。此人轻功极快,且极擅隐匿行踪,不知何时悄悄跟在了方乾龙的身后,丐帮众人都无人所知。 此人速度快,队伍最后的昂勇反应更快,立马回身就是一脚,踢在了这人的胸口。虽然对方双手交叉护住了胸口,但是昂勇力道之大,还是将他踢得倒飞了回去。 不远处又追踪而来两人,和昂勇战在了一起。 “昂长老!”楚红有心要去帮忙,可是手上还提着一个王振良,十分不便。 昂勇一脚蹬向一人,借力扑向另一人,抱颈锁喉想要挟为人质,但是另一人很快攻了过来,丝毫不顾忌“人质”的死活。看来二人并不是同一门派的… 昂勇本欲痛下杀手,可是看着远去的方乾龙的身影,手中一松,被此人挣扎了出去,三人又缠斗了起来。 后面,越来越多的人追了上来。 “快走!跟着方帮主,振兴丐帮!”昂勇调转站位,挡住了一众武林人士前进的方向,看样子自己已决意断后了。 楚红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王振良,咬了咬牙,还是扭头跟上了方乾龙的脚步。 昂勇面对着越聚越多的一众武林高手,丝毫不惧:“既然帮主有令,我便不能随意杀生害命了。你们走运了,要是搁前几年,哼…” “杀啊!” 这些武林高手自然不明白昂勇话语中的意思,一窝蜂地冲了上来,昂勇也大吼一声,奋身而进,淹没在了人群中… 方乾龙虽然没有回头,却对身后的动静也一清二楚,脚下没有一丝停顿,甚至反而加快了脚步。 “帮主,我们这样…值得吗?”楚红追上了方乾龙,忍着哭腔问道。 “既值得,也不值得。”方乾龙没有回答,倒是他背上的周子儒回答道。 楚红不理解:“什么意思?” 周子儒说道:“你们救下一名朝廷命官,说明已经改邪归正了,此后的丐帮,会越来越好,比起整个丐帮,一个人的牺牲是值得的。” “那不值得在哪里?” 方乾龙接过话说道:“不值得的在这个朝廷命官是周相周子儒,他不懂感恩图报,如果有人违背他的想法,就会被他无情算计。” “哈哈哈哈,是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这都被你知道了?”周子儒并未恼怒,反而朗声大笑起来。 方乾龙没再说话,每多耽搁一会儿,丐帮包括他自己,以及周子儒就要多危险一分,大意不得。 没一会儿,身后人影幢幢,劲风阵阵,那些人又跟上来了。 追兵越来越近,不时有丐帮弟子主动或被动地去阻击身后的追兵,也不知他们生死如何,队伍中的人数也是越来越少。 “放我下来吧,你们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周子儒不知是不是于心不忍,主动让方乾龙将自己放下。 方乾龙摇头:“现在把你放下来,那他们死的就白死了。无论如何,我也要将你带到陛下身边。楚红!” 楚红突然被方乾龙叫到,吓了一跳:“属下在!” “下一个追兵将至时,我会将周相抛出,为你们断后。你和剩下的丐帮弟子带周相返京,只要回到京城,你们就安全了。”方乾龙安排事宜。 “帮主,我等尚在!”身后仅剩的十余个丐帮弟子,齐声喊道,气势凌人,无半点逃遁的败兵模样。 方乾龙不容置疑地喝道:“我是帮主,听我…” 方乾龙话还没说完,只听到头顶有动静,身后两名丐帮弟子也察觉到了,就要起身向上迎敌,却被喊住了。 “方帮主,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兄弟五人吧,护好周相和丐帮的兄弟,速速赶路要紧!” 孔门五兄弟赶到了! 方乾龙紧绷的一根神经松弛了下来:“孔门的兄弟吗?多谢!” “行走江湖,皆为兄弟。我等只为人间大义,何须言谢?”孔仁骑着一头墨虎,从一旁的田野中猛地蹿上了官道,虎爪抓地,甩起一阵烟尘。 “浩然正气!”孔仁仰天长啸。 “天地长存!”四兄弟齐声响应,纷纷骑着自己的墨兽现身,五兄弟站成一排,将官道堵得结结实实的。 楚红和一众丐帮弟子有些惊喜莫名:“帮主,刚刚他们喊我们…兄弟。”这可是江湖上闻名遐迩的孔门,能认丐帮做兄弟?这怎么能不叫人欣喜?丐帮再也不是人人喊打的“臭要饭的”了。 方乾龙嘴角也咧了开来:“你们别急,迟早整个江湖都会认我们做兄弟的!” 第三百七十六章 刀架脖子上了 方乾龙一行人一路狂奔逃命,后面的打斗声音逐渐远去。 “这孔家五兄弟的确有些本事,竟然能挡住那么多人!”周子儒由衷地赞叹道。要知道,之前他的阴阳八子齐出,才堪堪威慑住了那一众江湖高手。 “孔家屹立江湖千余年,不可能只靠着孔老夫子的名声,那五兄弟虽强,单靠自身修为绝对是挡不住的,应该有些独特的阵法,可惜不能一观。”楚红身为丐帮长老,自然见多识广,一语道破,并且有些惋惜。 很快,众人就在黑夜中,依稀见到了远处京城那高耸的城墙。 “大家坚持一下,进了京我们就暂时安全了。”方乾龙出声勉励众人。 跟随方乾龙一路到这里的,无一不是丐帮好手中的好手,只是赶路逃命,没有追兵的话,众人都不在话下。方乾龙一语既出,众人鼓足了力气,只要救下周相便是大功一件! 楚红原本跟在方乾龙身后,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将手中的王振良抛了出去。身后两名丐帮弟子眼疾手快,见楚红丢出这位老太监,肯定是事出有因,想也不想,二人连忙上前接住了王振良。 “你!你这妇人!咱家这老骨头一路颠簸也就算了,你想害死咱家是不是!”王振良指着楚红,气得大叫。 楚红没有理会王振良的叫嚷,而是脚下一横,滑出数步,止住了身形,望向了自己刚刚站立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两个大坑,坑洞中,静静地躺着两块石头,还冒着热气。 刚刚如果不是自己及时躲开,被这两块石头打中的话,焉有命在? 方乾龙察觉到身后动静,也放慢了脚步:“楚长老,怎么了?” “帮主,你先走。来者不善!”楚红也不知道来的是何方神圣,只知道对方不是好相与之辈。 方乾龙犹豫了片刻,丐帮如今只剩楚红这一位长老了,虽然现在自己在帮中威信颇高,可是如果因为一场武林大会,折损了仅剩的两位长老,自己有何颜面去见帮中兄弟? “王富,张全,带周相先走!”方乾龙放下了周子儒,刚刚接住王振良的两名丐帮弟子立马分出一人,过来背上了周子儒。 “丐帮,楚长老,那你们呢?”二人虽背上了周子儒和王振良,却是有些犹豫。 “走就是了,哪那么多话?”楚红呵斥道,方乾龙也要留下,这不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也没有劝阻。如果打起来,自己真的不是这暗处之人的对手,甚至连拖延一会儿都不一定能做到。加上方乾龙,或许有些胜算也说不定。 两名丐帮弟子再不敢多言,转身背着方乾龙向金陵城继续奔去,其余的丐帮弟子都随着方乾龙留了下来。这应该是最后一波追兵了,只要拦下了,方乾龙回到京城,追兵自然退去,已经没有必要再牺牲谁了。 “反应倒是挺快。”随着一个女子的声音,一人自远处横掠过来,落在了方乾龙等人的面前。 “修为倒是不错,敢问姑娘哪门哪派?”楚红开口询问道。她倒不是真的客气,只是想拖延一下时间。 女子拽下头上的纱帽,一副睥睨众人的姿态:“北夷蒙千雅。” 方乾龙瞳孔微缩,这就是那个北夷女子蒙千雅?力挫武林各派高手,甚至连唐门老太太,秀扇坊的两位坊主,以及尘剑门的大弟子,皆是死在她的手上。这还是传扬到江湖上的,没传出来的,谁知道她到底还杀了哪些高手? “听闻丐帮新换了帮主,你们谁是丐帮帮主?来打一场?”蒙千雅甩手一扫,身上的灰尘一扫而净,看样子赶了不少的路,却没什么疲累的样子。 原来是找自己的,方乾龙松了一口气,拱手道:“姑娘武功卓绝,在下不敌。”只要不是来杀周子儒的就好,别说方乾龙打不过她,就是打得过,他也不愿意去打这种无谓的架。 “要是不打,你们一个也走不了。”蒙千雅铁了心要和方乾龙交手,放下这豪言,若是旁人恐怕会被嗤之以鼻,可是蒙千雅的话…丐帮这些人可能就真的走不掉了。 方乾龙忍住脾气:“都说了打不过你了,强行让我败上一场很有意思吗?” 蒙千雅从怀中抖出两条白布,慢悠悠地将自己的双手缠上:“还没打怎么就知道没打不过呢?丐帮的人就这么没骨气吗?说出去真是要贻笑四方了。哈哈哈哈。” 蒙千雅一席话,正好说中了方乾龙的要害。因为仙儿,杜灵儿等人的关系,方乾龙对于丐帮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再加上姜荣临死前的委托,方乾龙无时无刻不在想振兴丐帮,可是现在连这北夷女子都瞧不起丐帮,如何能忍? “好,我跟你打,你能不能放过我这些丐帮弟子?”方乾龙还没失去理智,讨价还价道。 蒙千雅毫不在意:“一群碌碌之辈,杀之何益?” 被人当面羞辱,楚红忿忿不平,忍不住就要上前动手,被方乾龙拦了下来:“楚长老,还请带众位兄弟,去护送周相,这里不必担心。” 楚红咬牙望着蒙千雅,蒙千雅伸出一个指头,用力一划,漫不经心地示意她听话照做,现在就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楚红没有过多停留,低声说道:“帮主多加小心。”说完,率着一众弟子离开,追赶周子儒而去。 “说吧,怎么打?”方乾龙戒备着问道。 蒙千雅摊手:“没什么规矩,出手吧,随便你怎么打,只要能打赢我,就算你厉害。” 蒙千雅的话刚刚说完,方乾龙脚下一蹬,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蒙千雅的面前。蒙千雅没料到对方速度竟然也能这么快,加上没有留神,被方乾龙一记扫堂腿勾住脚踝,失了重心,眼看就要侧倒下去。 方乾龙一记扫堂腿过,旋转起身,抬腿下劈,这一脚若是劈实了,胜负立马分晓。 蒙千雅单手撑地,止住倒下的身形,双脚交错而起,在方乾龙的脚还没下劈之时,就已经紧紧将他缠住了。方乾龙这一脚高高举起,却怎么也劈不下来,硬生生地被蒙千雅的双脚顶成了一字马。 “走你!”蒙千雅双手扣住地面,猛一扭腰,只用双脚就将方乾龙从地上拽起,不等方乾龙挣扎,猛地甩了出去。自己也顺势扭转身形,刚刚站起身子,就朝方乾龙追了过去。 虽然方乾龙被甩了出去,但是也没受到什么伤害,见蒙千雅追来,自己也顾不上倒飞的身形,就和蒙千雅交起手来。 二人拳拳到肉,拳脚相交的爆空声在黑夜里响起,犹如闷雷一样。 “啪!” 蒙千雅一脚刚刚踢开方乾龙护住胸前的双手,另一脚又翻了上来,正中方乾龙胸口。方乾龙倒飞的速度更快了… “咚!咔嚓…” 直到撞上了一棵大树,将树干拦腰撞断,方乾龙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胸口被震得生疼。 “再来!”蒙千雅停下脚步,向方乾龙招了招手。 方乾龙也被打出了凶性,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抬脚勾起地上粗壮的大树。一脚刚刚勾起,凌空一脚,将这大树踢向了蒙千雅,自己也紧跟其后,眼中少有的出现了一丝愤怒。 蒙千雅站立不动,慢慢抬起了右手,蓄势,一发。 一拳打出,大树竟拦腰断成了两截,向两边横飞出去。方乾龙跟在大树之后,大树被一拳锤断之后,连忙抓住机会,同意的蓄势一拳轰出。 二人站立不动,只有两人微弱的喘息之声,以及周围的一片狼藉。 中秋佳节,皎洁的月光洒下,从地上的脚印来看,二人这一拳对轰之后,都被震退了一些。 蒙千雅面前的地上有五个脚印,很明显被震退了五步,而方乾龙…足足被震退了十七步! 这还是蒙千雅一拳打断了树干之后,方乾龙微微占了一点便宜的情况下… “再来呀~”蒙千雅率先缓了过来,再度挑衅地向方乾龙招了招手。 方乾龙一声怒喝,双脚用力一蹬,朝着蒙千雅扑了过去,拳脚破空声再度传来。 …… 王富和张全这两名丐帮弟子背着周子儒和王振良逃命,现在离城门已经不足五里,可以说算是逃回来了。 “也不知道帮主他们怎么样了。”王富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 “别多想了,等我们把周相和这位公公平安送到城门处,再回去就是了。你别自己吓唬自己。”张全不会安慰人,只在一旁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周子儒听到这二人的谈话,心中有些感叹丐帮弟子如今对方乾龙竟然这般忠心,难能可贵。 四人正赶路间,前面竟然有一个人影,站在阴影之中,月华之下都难以看清他的样貌。 “前面是什么人?是官家的人吗?”王富发现了前面的人影,有些摸不准,出声问道。 张全连忙放慢脚步,单手护住身后的王振良,一只手拽住了一旁的王富,迫使他也停了下来:“不对劲,就算是官家巡逻,也没有一个人的道理!” 话还没说完,二人再细看时,那个人影竟然消失了! “是我们看花眼了吗?” “哪有两个人同时看花眼的?周相,这位公公,你们看见了吗?” 周子儒刚刚张口,只觉得一阵微风拂过,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王富和张全二人突然身子就软倒在了地上,连带着周子儒和王振良都摔倒了下来。 “哎哟,摔死咱家了…这怎么回…”王振良摔得刚出声叫嚷,不知被什么东西打飞了出去,摔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周子儒借着月光,看见王富和张全二人,喉咙处划开了一道大大的口子,正在咕咚咚地冒血,地上已经鲜血一片。 他们被割喉了! 脖子上传来一股冰凉的触感,那人已在自己的身后,刀架上脖子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真阳山没怕过谁 周子儒感受到脖子上的冰凉,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总该告诉我,是谁指使的了吧?” “无可奉告。”身后这人的话语比脖子上的刀锋还要冰凉,说完,手上的短刀用力一抹… 短刀纹丝不动。 不是没有用力,而是身后这人无论如何用力,短刀也丝毫不动,仿佛镶嵌在他脖子上一样。此人也颇为谨慎,见事出有异,连忙弃刀后撤,和周子儒拉开了距离。 诡异的是,他放开短刀后,刀子依旧横在周子儒的脖子上,仿佛仍旧有个人在无形之中握着刀柄,挟持着周子儒。 “怎么回事?”此事超出了他的预料,他不能理解。再看周子儒,早已闭着眼睛,引颈待戮的样子,看起来也不是他自己所为。 京城方向,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大启文相,岂是你说杀就杀的?” 千钧一发之际,赵易执赶到了。 “是你搞的鬼?你能控制这把刀?”这人有些不敢置信,这刀一直都是自己随身携带的,旁人根本没机会做手脚,怎么就不听使唤了? 赵易执慵懒地靠在马车上:“朕搞什么鬼了?这隔着两三丈的距离,朕如何控制啊?” “朕?” 他盯着赵易执,猛地一脚跺地,长靴里弹出了一把匕首,伸手接过,朝着赵易执就投了过去。要是能杀了皇帝,远胜过这大启文相。 匕首刚刚脱手,竟也诡异地停在了半空,与那短刀如出一辙。 “天命如此,你还是放弃吧。”赵易执在一旁好似对此早有预料,有些玩味地说道。 那人再不去管这匕首,身形一晃,就消失在了原地,不知所踪。 赵易执见对方消失,连忙闭上双眼,神识从心海涌出,横掠四方,确认那人已不在这附近,这才松了一口气。 匕首和短刀失去了控制,原地掉落。 “当啷”一声,周子儒听到响动,没感觉到身上的疼痛,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陛下,你怎么来了!” 赵易执简单上下打量了一下:“朕不来,你得死这里!你们去,把王总管扶到车上,送回宫里。周相,你也一并回宫吧。” “那陛下你呢?”周子儒心头千言,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愣愣地问道。 “朕自然是去霞山了,那么大的阵仗,不去解决了怎么行?” 周子儒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臣无能…” 赵易执从马车上跳下,走到赵易执身边,笑着拍了拍周子儒的肩膀:“你周相若是无能,大启哪还有能干之人啊?对方早有图谋,此事怨不得你。” 周子儒抬头望着赵易执,见他的确没有一点怒意,心头不禁有些惊叹这位小皇帝的好脾气,若是换了一般人,早就暴怒了。 就在这时,变故突起,周子儒眼睁睁地看见赵易执的身后,一个人影慢慢显现。一个干瘦的中年人,眼中闪着一丝凶狠的光。 “陛下小心!”周子儒一把推开赵易执。 “嘭!” 赵易执被周子儒推到了一边,踉跄着摔倒在地。而周子儒却被这中年人一脚踹中胸口,整个人被踹飞了出去,赵易执就这么望着周子儒倒飞着消失在了黑夜里。 中年人知道赵易执能控制铁器之后,这次出手没有再用兵刃,而是一脚飞踹。一击得手,没有再度追击,而是又一次地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嗡!” 马车中的启龙剑兀自嗡动,竟直接穿过了车厢,飞到了赵易执头顶盘旋,剑锋扫过四野,仿佛也在寻找着行凶者。 “给朕滚出来!”赵易执一头长发无风自动,身上慢慢冒出一缕缕金黄色的气焰,皇气升腾。 启龙剑好似也怒了,离了赵易执,四处横飞乱斩,周围的草木巨石皆被一一斩断。只一把剑,速度却快到生出了残影,好似有数十把之多。 只可惜,周围除了被斩断的草木大石,就只剩马车旁守卫马车,严阵以待的禁卫们。见到启龙剑这般光景和赵易执的满身气焰,一个个打定主意,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绝不能把这事说出去。 赵易执现在没心思去管这些禁卫们看到了会如何了,他现在只想将那人找出来碎尸万段!启龙剑飞了许久,再无动静,赵易执无奈,心念收回启龙剑,奔向了周子儒被踹飞的方向。 周子儒躺在地上,胸口陷进去了一大块:“陛…陛下,您…没事就…好…” “嘘,别说话,现在立刻回宫,宣太医医治!”赵易执伸手搂过周子儒,就要将他抱起,可使劲了半天,发现自己竟然根本抱不动他! “来人啊!你们都是死的吗!给朕滚过来!”赵易执气得破口大骂。 周子儒嘴里大口吐出鲜血:“陛…陛下,听我…说。我怕没机会…了。其实我一早…就收到消息…北边三王…他们…” 一队禁卫连忙赶来,七手八脚地将周子儒抬起,见到赵易执一脸怒容,手上动作轻了再轻。 原来好脾气的人一旦生气起来,是这么地可怕! “给朕住口!去给朕安心养伤。朕现在没工夫听这些!”赵易执一声断喝,转身就走,再不去看他。刚刚他已经用神识查探过了周子儒的心脉脏器,除了胸骨多块碎裂外,只一些脾肺脏器轻微受损,还不至于致命。 对方身法诡异莫名,而且看样子目标就是自己,自己在哪里,哪里才会有危险。既然这样,那不如去霞山看看,等去了那里,事情一定可以真相大白! 赵易执拽过一匹战马,不等禁卫反应,猛甩马缰,骑着战马向霞山赶去。 周子儒有心想喊,终究还是住了口,不是因为伤痛,而是因为赵易执的那一声怒喝。这一刻,他才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赵易执身上的帝王之威,而不仅仅只是一个帝王的身份。 赵易执走后,远处一棵被斩断的大树之后,一个身影若隐若现,正是刚刚偷袭的中年人。他望着被抬上车马的周子儒,又望向纵马奔向霞山,消失在黑暗中的赵易执,有些犹豫。 “周相,你没事吧?”远处,楚红率领着一众丐帮弟子赶了过来。 中年人身形再度悄悄隐去,彻底消失前,他向着霞山的方向转过了身子。 …… 方乾龙和蒙千雅再次举拳对轰,二人都打中了对方的胸口,蒙千雅身子一歪,向后退了半步有余,方乾龙却是被蒙千雅一拳打飞,摔回到了官道上。 蒙千雅抢步赶来,一脚将方乾龙从地上勾起,双手抓住他的肩膀,一个过肩摔,官道上的石板,稀碎地不成样子。 二人身上处处都是淤青,方乾龙更为凄惨一些,脸上也是鼻青脸肿,再也无力站起来了。 蒙千雅看见方乾龙的确是到了极限,双手松开了他:“好!丐帮拳法还算不错。这是我来中原,少有的打得酣畅淋漓的几仗之一了!” 方乾龙躺在地上,艰难地抽动着嘴角:“才…之一…啊。我…可是…连命都拼上了…” 蒙千雅一屁股坐到了方乾龙身边:“不要小看天下啊,这天底下能人还是很多的,我的确是小看中原了。” “信了…现在…信了…”方乾龙苦笑着说道,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天下英雄人物之多,只是不知道自己离这些英雄差距竟然这么大,自己舍命相搏,竟也只得到蒙千雅的一句“不错”。 二人刚刚还在以命相搏,现在却如同老友一般,一躺一坐,闲话聊了起来。 就在二人叙话间,一人从霞山方向赶了过来,三人相见,都愣了一下。 来人便是被观尘子和同微子一路追赶的水长东,对于方乾龙他不算陌生,可是旁边这女子,他是没见过。 蒙千雅自然是不认识他,只瞥了一眼,没有在意,方乾龙对他有些印象,感觉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他是谁,加上刚刚和蒙千雅一架打完,现在也没那个心思想,不去理会。 水长东见到方乾龙躺在地上的惨状,再看周围,大树拦腰折断,石板块块碎裂,二人身上遍布淤青,不用说,定是这两人所为了。能将丐帮帮主打得这么鼻青脸肿的,这女子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不待水长东细想,身后观尘子和同微子两人两影赶到,四剑直冲他而来。 水长东向后猛抛折扇,脚下一纵,跳到离蒙千雅身边两丈处,单膝跪地:“属下参见主人,主人嘱托之事,属下已经办妥了!” “主人?”蒙千雅有些迷糊,这人发什么疯啊?自己根本就没见过他。 观尘子和同微子扑了个空,见水长东单膝跪地请命的样子,很明显,这个女子就是幕后正主了。 “就是你扰乱武林大会,挑唆江湖各派对抗朝廷?”观尘子直言问道。 “武林大会?没兴趣,什么阿猫阿狗的凑一块也算什么武林大会?”蒙千雅自然是知道武林大会的,只是她没有在意,来参加大会的无非是各派的一些名义上的翘楚罢了。真正的高手,比如真阳山和太意这样的,掌门会去吗?不可能去的。自己去了看他们的王八拳吗? 同微子见到方乾龙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也猜到了蒙千雅的身份,小声对观尘子说道:“此人就是北夷女子蒙千雅,千万小心!” “主人,这两个小道士口出狂言,说什么北夷武功不过是些蛮力,难登中原的大雅之堂!”水长东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说道。 “当真?”蒙千雅挑眉问道,威胁意味十足。 观尘子正要解释,可是见到蒙千雅那一副戏谑模样,当即来了气。昂首挺胸说道:“不敌真阳山!” 真阳山还没怕过谁呢! 第三百七十八章 破了阴阳剑舞 蒙千雅听到观尘子报出了真阳山的名号,轻轻摇了摇头:“真阳山?算了,看在张老道的面子上,我不和你打。” 观尘子讶然:“你认得我师父?”真阳山能被称为姓张的老道,唯有张宗白一人。 “张老道是你师父?”蒙千雅点头道:“是个人物。” 观尘子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到这北夷女子,没来由地产生了一股厌恶之情,皱眉说道:“多谢,恩师还不必由阁下来评头论足。阁下在中原武林酿出多起祸事,是不是该给中原武林一个交代啊?” 同微子听到观尘子的话有些心惊,小声说道:“别惹事,我们两加一起都不一定打得过她…” 观尘子对同微子的话置若罔闻,死死地盯着蒙千雅。 蒙千雅轻笑一声:“我要是你们,现在就将这小子抬走,送回京城疗伤,也算真阳山和丐帮结个善缘,楚湘一片和睦,就再好不过了。” “方帮主我们自然会救,但是还请阁下和我们走一趟。”观尘子不依不饶地说道。 同微子意识到自己再不说话不行了,连忙拦在观尘子前面:“额…蒙前辈,我这位师妹不是和你说话的,而是这小子,这小子挑唆武林纷争,我们正要将他擒回,多有打扰,惭愧惭愧。” 观尘子一把推开了同微子:“你们两谁都不准走!”一人一影当即分两路而来,本尊扑向了蒙千雅,墨影攻向了水长东。 水长东刚刚见两边说话客气,正在考虑要不要再添一把火,没想到这女道士竟然就这么冲上来了,也好,省得自己费劲了。当即抽身就走,一路狂奔,墨影虽然也在身后追击,却拿他没有办法。 蒙千雅看到观尘子冲了过来,坐在原地动也不动,直到观尘子的细剑刺到自己面前,微微扭头,很轻松地闪过了这凌厉的一剑。观尘子吃了一惊,正要捏诀驱使墨影回攻,却被蒙千雅一把抓住了手腕。 “我看在张宗白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再不走,可就走不掉了。”蒙千雅冷冷地说道。 观尘子的墨影来不及赶回,倒是同微子已经赶了过来,一剑撩向蒙千雅的后颈。蒙千雅低头闪过,视线离开的那一刻,同微子迅速一脚踢向墨影的手腕,将观尘子解救了出来。 师兄弟一场,再怎么畏惧,也不可能让观尘子一人面对强敌。 观尘子的手腕刚刚被放开,同微子的墨影掠了过来,一把搂过观尘子,带到了一边。蒙千雅手腕被平白无故地踢了一脚,吃了暗亏,抬头瞪向同微子,眼中隐隐有一丝怒意。 同微子心慌,连忙后撤,蒙千雅也同时动身,起身追了出去,一双手伸到了同微子面前,只差几尺的距离。只是令人心惊的是,这个距离在慢慢地缩小。 观尘子见同微子势急,也顾不上水长东了,连忙捏诀,驱使墨影返回,刺斜里朝蒙千雅攻来。 照他们这个速度下去,蒙千雅是能抓到同微子的,但是在此之前,一定会被观尘子的墨影捅个对穿。 蒙千雅不傻,不至于为了泄这一脚之愤,真的和他们玩命,连忙停下脚步,轻松地避开了观尘子墨影的斩击。 观尘子和自己的墨影一前一后,将蒙千雅拦在了中间:“不走,后果自负。” 蒙千雅双手抱在胸前,笑道:“我倒要看看,你们真阳山除了那张宗白,其他人的本事到底有多大。” 同微子见观尘子这阵势,心知肚明,捏诀驱使自己的墨影也和自己一起,跳到了蒙千雅的左右两边。蒙千雅彻底被两人两影围在中间,但是,她不慌。 “阴阳剑舞!” 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动作几乎一致,同时挥剑,一前一左,两道剑气几乎同时到来,逼得蒙千雅按一个闪身,避开了这两道剑气。 “就这样吗?真阳山的绝学,阴阳剑舞也不过如此。”蒙千雅的神情看起来好像有些失望。 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没有气馁,一手持剑,一手捏诀,严阵以待。两道剑气没有砍中蒙千雅,飞到了对面,对面的两道墨影同时舞剑,将剑气接了下来,挽了个剑花,又反手一剑将剑气甩了回来。 蒙千雅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她察觉到了有一丝异常。 其实此招威力过大,既是剑气攻击,又运用了真阳山道教中的阴阳相生之理,再加上叠劲法。真阳山弟子,非是遇到难缠之人,一般不轻易使用。否则一旦使用此招,只恐杀伤太大,有害天理。 观尘子上一次使用此招时,还是和易小刀和薛芒联手对敌万衍宗宗主顾长空。那时虽被顾长空化解,却也让他吃了一些苦头。但是这一次情况不同,顾长空也非蒙千雅,究竟能否赢她,还真是不好说。 观尘子心里却没什么忐忑,对于这“阴阳剑舞”,观尘子颇有信心。与神机派斗了那么多年的门派宗主顾长空,遇上这一招,照样吃了亏。 更何况,这一次还有同微子在场,二人自小一起长大,互相之间的默契自然是不用说的。两人两影交叉之下,仿佛形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将蒙千雅网在当中。 第二道剑气。 蒙千雅眼睛紧紧地盯着观尘子和同微子,第二道剑气明显比第一道剑气要更凌厉一些。一般人是看不出来,但是蒙千雅的眼力锐利,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下腰闪过。 剑气在人与影之间不断变幻,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也越来越凌厉。 蒙千雅再度闪过两道迎面而来的剑气,这一次,剑气斩断了她几缕发丝。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蒙千雅心中微微有些慌乱,这种慌乱之感,只在遇到张宗白的时候才体会过。 “不愧是真阳山绝学,端的厉害!”蒙千雅俯身蹲地,在又一次闪过两道剑气之后,纵身一跃,跳至半空,跳出了两人两影的包围圈。 观尘子和同微子有些讶异,竟然有人能从“阴阳剑舞”之中逃了出去!二人正准备施展下段,慢慢向蒙千雅靠近,以远程剑气转为近身剑击,都没料到蒙千雅会跳到半空躲避。 灵活的轻功,破解了真阳山的“阴阳剑舞”。 “斩她!”观尘子刚刚收回墨影挥砍过来的剑气,挽了个剑花,向半空中砍去。同微子亦然,此时也别无他法了。 两道剑气自下而上追了过来,蒙千雅双手和抱,使了个千斤坠,还没完全腾空,就急速落下。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两道剑气。 “该我了!”蒙千雅刚刚落地,脚下一蹬,向观尘子扑了过来。 二人的剑气斩至半空,被蒙千雅躲过,“阴阳剑舞”已是彻底地被破了。如果再度与墨影慢慢叠劲,又得花上一番功夫。而且蒙千雅已摸索出了破招之法,同一招,很难让她吃亏了。 眼看蒙千雅冲了过来,观尘子提剑格挡,这一次,同微子和两个墨影都站在对角之处,已经难以过来救援了。 “别挡!”救是救不下来了,同微子急忙出声提醒。 “嘭!” 蒙千雅蓄力一拳,挡在了观尘子的细剑之上。观尘子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细剑被蒙千雅一拳砸得凹陷下去,连带着自己,被锤得滑行了好几步之远。 “这是什么样的蛮力啊…”观尘子看得清楚,这一拳没有什么技巧身法,特殊法门,而是简简单单地就这样轰了一拳。 “和方乾龙大战一场,竟然还有这般的余力,若是巅峰时期的一拳,该是有多蛮横啊…”观尘子心中胡思乱想着。 蒙千雅抬起了另一个拳头,第一拳没有打出自己想要的效果,第二拳就要及时跟上。 观尘子不退反进,在这个女子面前,她一丁点都不想输。手中细剑微微铮鸣… 一个举拳就打,一个拔剑就斩,这样的两个人,一副水火不容的架势。 “住手!” 观尘子手中的剑停住了,纹丝不动。 蒙千雅都不知道这是谁在说话,手中的拳头也没打出去,因为这一拳打出容易,要收回来可就难了。她竭力收住了自己的拳头,原因无他,一柄更锋利的剑已经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蒙千雅不明白,这把剑什么时候搭上自己的脖子,自己丝毫不知情。毋庸置疑的是,自己只要出手,立马就会人头落地。 “大名鼎鼎的北夷女子蒙千雅?”赵易执来得近了:“幸会,来中原所为何事啊?” “比武切磋罢了。”蒙千雅轻描淡写地说道。 赵易执冷冷问道:“比武切磋用得着杀人吗?” “她们技不如人,我又不是故意杀的!”蒙千雅有些不服气。 “那你现在服气了吗?我的剑已经在你脖子旁边了,阁下还有法子么?”赵易执戏谑地说道。 蒙千雅见赵易执这般气势,一把抽出了腰间的软剑,一剑就磕开了启龙剑。谁知她刚刚磕开启龙剑,还未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憋屈感。 启龙剑不知何时绕到了后面,剑锋遥指自己的后心… 第三百七十九章 赶赴霞山 观尘子手中的细剑仍旧呈现弯曲状,是刚刚被蒙千雅一拳打弯的,若不是赵易执来得及时,就凭这一把弯剑,对上蒙千雅的拳头,结果可想而知。 启龙剑就在蒙千雅的后背凌空悬立,蒙千雅微微站直了身子,后背就感觉到了剑锋的存在。显然,这次启龙剑比刚刚要贴得更近。 “我乃北夷可汗蒙木烈之女,你要想杀我,可要想清楚后果!”蒙千雅武功虽高,但是对于赵易执这把诡异的宝剑十分忌惮,忙不迭地报出自己的身份。 赵易执走到了观尘子身边,见观尘子望着手中弯曲的宝剑失落的样子,笑问道:“张真人送的?” 观尘子点了点头,当初师父赠她这柄细剑时,她还没剑高呢。这么多年,行走江湖多赖此剑作伴,现在剑却被打弯成这样,难免有些失落,面容愁苦,几欲掉泪。 赵易执从观尘子手中轻轻接过宝剑,心念一出,同时轻轻上手,扶着弯折的地方慢慢扶正的样子。 “!” 周围的人都看得呆了,一把弯曲的宝剑在赵易执的手中就好似是慢慢被他扶正了一样。 “陛下神力啊…”同微子瞠目结舌。观尘子的剑过细过窄,因此上不得名剑之列,可是就论坚硬程度也算得上是上品,竟然就这么被皇帝给扶正了? 蒙千雅更是瞪大了眼睛,作为弯剑的始作俑者,她自然清楚宝剑有多坚硬,像自己那一拳,寻常的兵器早就崩飞成了几截,他竟然… “哼…我北夷勇士也有很多人能做到!”蒙千雅兀自想着。 赵易执将弯剑“扶正”之后,双手递给了观尘子:“试试看。” 观尘子接过宝剑,舞动了两下,一如既往的锋利顺手。观尘子贴近了细细查看弯折处,平滑如初,一点都没有弯折的痕迹。 “怎么会…”观尘子上手抚摸,也没有不平之处。 “哼,朕可是皇帝啊!这点小事能难得倒朕?”赵易执见到观尘子惊讶的样子,骄傲地挺了挺略显瘦弱的胸膛。 “多谢陛下!” 观尘子确定自己的宝剑无恙之后,情不自禁地一把抱住了赵易执,欢呼雀跃。这一刻,她再没了平日里的那份矜持,呈现出了一副小女儿姿态。 赵易执猝不及防地被观尘子抱住,有些不知所措,搂住也不是,推开也不妥。 蒙千雅在一旁,看着赵易执被观尘子抱住,心底隐隐有些酸酸的感觉,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怎么回事。 好一会儿,同微子慢慢走到观尘子的背后,轻轻咳嗽两声。观尘子这才发现自己的失礼,连忙松开双手,低头不语。 赵易执洒然一笑,转身向蒙千雅走去,蒙千雅仍旧被背后的启龙剑所制,不敢动弹。 “怎么?陛下要为自己的小妃子报仇吗?”蒙千雅出言暗讽道。 “啪!” 赵易执抬手就对着蒙千雅扇了响亮一个耳光。 蒙千雅被打蒙了,周围的人也看蒙了,就连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方乾龙也惊讶地抬起头,吃惊地看着赵易执。 太大胆了!要是因为这一巴掌而使得蒙千雅暴起,在场三人谁能制得住她? 同微子和观尘子连忙奔了过来,想要应对蒙千雅可能的突然发难,被赵易执一只手拦了下来。 “大启与北夷,虽小有摩擦,但一直以来并未出现大战。现在你在大启境内连杀数人。唐门,秀扇坊等门派岂能善罢甘休?战端一起,民不聊生。你既是北夷可汗的女儿,当知事情轻重才是!还是说,北夷早就想与我大启一战了?”赵易执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蒙千雅问道。 蒙千雅捂着自己的脸,怒视着赵易执,却终归没有暴起。身为练武之人,不过区区一巴掌,她并不觉得有多疼痛,更何况赵易执对她来说算是手无缚鸡之力也是差不多的。可是当着几人的面,自己就这么被打了一巴掌,更多的是屈辱感。 “北夷可汗要是派你来中原刺杀朕的,那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了。如果不是,你想做什么,朕管不着。但是如果你再造杀孽,大启容不下你!”赵易执的“滚”字已经到了嘴边,看她毕竟是个女子身份,硬生生地止住了。 蒙千雅心中委屈异常,她来中原从来没想过要杀谁,只是想和中原武林切磋武艺罢了。尘剑门的大弟子的确是自己愤而杀之;唐门老太太实属是自己不小心,没有留手;秀扇坊那二人分明就是自己寻死,怎么能都算在自己的头上呢? 至于其他人,只要认输,自己也都留手了。可是中原人好像从来不知道认输是什么,明明已经败了,却宁死不屈的样子,令人看了就忍不住升起“打到他服”的念头… 蒙千雅看着赵易执这副盛怒的样子,虽一身武艺,却也不敢还嘴。她不懂两国纷争,百姓疾苦,她只知道自己喜欢练武,找到人陪自己切磋就很开心了。不知道自己无形中已经惹了这么大的乱子,捂着脸一声不吭。 赵易执伸手握住启龙剑,从蒙千雅的后背上取了下来:“阁下自便吧。”说完,径直越过她向方乾龙走去。 观尘子和同微子连忙跟在后面,小心戒备,生怕蒙千雅会突然暴起伤人。 “陛下…”方乾龙强牵起一丝笑意:“威…威武…” “被人打成这一副猪头样了么?别笑了,笑起来更难看,且歇着吧。二位道长,就麻烦你们将方帮主送回京城吧。”赵易执安抚住了方乾龙,转身对二人说道。 观尘子猜到了赵易执想要干什么,正要出声劝阻,忽的想起刚刚的事,又止住了,只低头不做声。 同微子见观尘子为难,只好出声说道:“陛下,霞山此刻纷乱异常,万金之躯,还是不去的好,待回京再行商议吧。即便要去,陛下也该多带些兵马才是啊。” 赵易执摇了摇头:“武林大会是因朕而起,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朕若不去,只怕日后的武林纷争会越来越多。至于兵马…朕以诚待人,见到了你们这些武林豪杰,朕想,武林也不会负朕吧。” “不必多说了,方帮主的伤势还是要及时医治才是,朕心中有数。”同微子还想劝诫,被赵易执打断了。 二人知道赵易执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一起将方乾龙从地上扶起:“陛下,多加小心。” 赵易执含笑点头,目送三人离开。 直到三人隐入黑暗之中,赵易执这才转身,看着仍旧站在原地的蒙千雅,走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块手绢,递给了她:“早些回北夷吧,中原比你想象的要乱得多。” 蒙千雅茫然地接过手帕,赵易执再不多言,吹响了一声口哨,不远处的战马“嘚嘚嘚”地小跑了过来。赵易执翻身上马,继续朝着霞山而去。 蒙千雅望着手中的手绢,目光有些游离,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 霞山之上。 孔才的大毛笔立在地上,自己靠坐着毛笔边,手中捧着一卷书,一副怡然自得,优哉游哉的样子。任何人看到这一幕,都会以为他只在闲暇观书罢了。周围的兵刃相击,你死我活的争斗,显得他的闲适格外突兀。 “不学礼,无以立!”随着孔才的一句话脱口而出,周围冲上来的一帮人之中,当即被炸飞出去六个,倒地之后,倒也还活着,只是双目呆滞,眼中无神。 “这老小子没完了是吧!”周围的人抱怨道,一时又没人敢上前了。 孔门秘法多为击退,震慑之法,少有伤敌之术。孔才的墨汁再多,也有用完的时候,现在他就捧着一卷书,不时诵出两句真言,威慑众人。就这么会儿功夫,已经有数百人被他的口中真言震飞出去,倒地无法再战了。 孔才倒还能支撑,周围的孔门弟子一个接一个地被这些江湖众人放倒在地,人数不断减少。不过也好在这些武林门派多是有头有脸的门派,自诩名门正派,不曾痛下杀手,除了一些误伤而死的之外,倒也没多少孔门弟子丧命。 “这么多人,就没个法子治治他吗!”一个小门派的长老出言问道,他这个门派,现在只剩他一人了,他要再上,门派可就“全军覆没”了。 “这文墨一流,我们也不懂啊,就不愿意和这些穷酸文人打交道,太烦人了!” “他这一个字就解决一个人,我们有多少人?能比他手中书上的字还要多吗?” 众人议论纷纷,谁也没个好办法。 “万变不离其宗,便是捧着天书,也得有修为催动才行。他这每句话不超过十个字,就是怕一次真言说得字数太多,损耗修为。你们一拥而上,他能有天大的修为硬抗你们这么多人?”练云音闪过纳风的一棍,抽身而回,对众人提醒道。 “有理有理!”众人纷纷点头,互相观望着,最终所有人一咬牙,全都从四面八方扑向了孔才。 孔才慢悠悠地翻过了一页,可是从额头沁出的细汗可以看出,他心里并不像表面上这么平静,他被练云音说中了。 孔才咬咬牙,慢慢诵读道:“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 “噗!” 一句没有诵完,孔才一口鲜血喷出,倒在了地上,书卷滚落到了一旁… 第三百八十章 一人平江湖 孔才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孔门众弟子们拼死抢回了孔才,且战且退。阴阳八子在练云音的颅音震荡下此时也慢慢缓了过来,一个接一个出手,为孔门分担了不少压力。 辰从卫们这边的拼杀也不顺利,九人对六人,原本应该一边倒的碾压局面,却总是因为练云音在一旁的暗自出手,难以将对面彻底击溃。 众人苦战多时,胜负不分,两边几乎人人带伤,都在努力坚持着。 “练云音,你小子划水摸鱼是不是?再不出手,等我回去了,我一定在…”手持匕首的那人话还没说完,众人就听不见他的声音,只见他不停张嘴,却是一个字也听不到。 “冯双,我要是你,就用那把匕首把自己舌头给割了,免得惹祸上身!”练云音将他的声音直接屏蔽掉,免得他多嘴多舌,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练云音,你要是再拖延下去,朝廷兵马就要来了,你到底在等什么?”一旁的壮汉郑金环闪过撼山的一刀,亦回头催促道。 练云音紧紧地盯着对面九名辰从卫,回道:“你们以为这些辰从卫就这么好对付的吗?现在我还有余力帮你们抵挡一二,若是我力竭了,你真以为你们能完整地走下这霞山吗?”说话间,练云音向主席上拢袖站立的真阳山四大监教看了一眼,眼中满是忌惮。 “你是怕你力竭了,我们弃你不顾吧?我老郑有言在先,有我一口气,绝不会让你有事!”郑金环一人独抗撼山和裂江二人,越发地吃力,不禁给练云音许诺道。 练云音没有理会他,眼神一扫,轻叱一声:“去!”喝退了一旁急速冲来,想要袭杀他的藏云。 “我等这么苦战也不是办法,水长东在哪?”妩媚女子舞袖挡下了摘星的数枚细针,焦急询问。 练云音望着自己被藏云剑气划破的衣角,再不理会他们,只安心防范辰从卫等人的攻势。 藏云被练云音喝退之后,闪到了架海身边:“孔门撑不住了,拖下去,我等必败啊!” 架海浑身处处皆是细小伤口,皆是被冯双的匕首所伤。他虽目力远超常人,但是冯双的动作亦是非常灵活,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难对付的对手。 “别轻易出招,拖一时是一时,且不说为周相的逃命争取时间,就是钱帅应该也快来了。”架海只等援兵来救,早就提醒众人不要轻易使用杀招。不然的话现在是什么局面,也很难预料。 上面打得有来有回,不咸不淡,下面却是危险重重,险象环生。 阴阳八子中,阳四子在一旁和声演奏,对江湖众人产生了不小的干扰,倒也未见多少血光。阴四子可就没那么‘友善’了,枪,剑,刀,钩皆是寒光闪烁的兵刃,擦着就死,磕着就伤。 再加上有罗威在后面擂鼓助威,四人犹如四头凶猛的雌虎,只听到人群中的阵阵哀嚎,让人不寒而栗。四人所立之处,周围横尸一片,非是修为高深者,一般人再不敢上前与之争锋。 练云音回首望向如同魔神一般的四人,皱起了眉头。 “你这背叛宗门之人也会发善心了么?”冯双循着练云音的目光看去,猜到了他的想法,不禁出言调笑道。 练云音回怼道:“若是他们死绝了,那我们挑唆他们的意义何在呢?不如就我等九人杀入皇宫岂不更省事吗?” 冯双闻言一窒,再不说话。练云音也不再搭理他,返身赶回。 “走!”练云音一直在观察辰从卫众人,架海何尝不是也在盯着练云音,此时见练云音赶回,架海连忙出声为阴阳八子示警。 阳四子反应敏锐,练云音刚刚返身,四人连忙停下演奏,拔腿就跑。看似雅静温良的阳四子,跑起来也是一点都不慢,霎时间就脱离霞山平台,无影无踪了。 没了罗威的擂鼓助威,阴四子的滔天战意这才慢慢地消减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四女都有些茫然。 练云音掠到了阳四子刚刚所处之地,俯瞰四女,四人周围一点点地沉寂了下来。 练云音开始消声了。 “你还真是一招鲜吃遍天啊,好玩吗?”练云音消声完毕,正要开口震慑,一个声音却率先在他的脑海里回响了起来。 练云音震惊地无以复加:“谁…是谁?”周围已被他消声,旁人自然听不到他的声音,只见他突然就惊慌了起来,再没了刚刚的那一股从容气度。 “这不是你的专长吗?怎么还找不到我了呢?”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师父?还是师伯?”练云音一一揣测道,随即又打消了自己的想法:“不会的,谷中没人学过这秘术,到底是谁?敢偷学我谷中奇术!” 练云音的声音传不出来,自然也就没人回应他,倒也不是一点回应都没有,一柄利剑就自远处直朝他咽喉而来。 练云音茫然四顾寻找着声音来源,根本就没注意到利剑的到来,危急时刻,冯双闪到他身边,飞起一脚,将他踢开,才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剑。 “这把剑!小皇帝来了!”冯双认出了这把飞剑。 练云音被冯双踢飞出去,自身消声功法也随之解除,冯双的一句话,在场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皇帝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武林各派中人,有的震惊,有的紧张,有的愤怒,有的欣喜,想法各有不一。 飞剑虽快,却也瞒不过真阳山四大监教的眼睛,四人同时向着利剑飞来处望去,只见一个年轻人骑着一匹骏马,捂着胸口正向这里赶来。 “这是皇帝?”四大监教谁也没见过赵易执,生怕这次又认错了闹个乌龙,无人轻举妄动。 霞山不算高,也并不陡,赵易执骑着马顺着山道也就上了山,只是他没料到,体内的龙气竟然在这个时候开始躁动了起来。胸口处越来越胀,仿佛龙气就要破体而出一般。 “累死我了…早知道…朕,哈哈…就不设这么远了。”赵易执捂着胸口,装作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不让旁人看出异常。 辰从卫们扭头望去,见到赵易执,都吃了一惊,舍弃自己的对手,纷纷朝赵易执身边赶来。临走之时,架海和揽月也不忘扶起地上昏迷到现在的擎天。 “参见陛下!”擎天被放置一边,九人一起跪倒在地。 还有什么是比辰从卫的行礼举动更能说明身份的吗?这简直就是皇帝专属认证啊! 赵易执捂着胸口虚扶众人:“起来吧,钱帅何在?” “钱帅,不是入宫去找陛下您了吗?”架海心中一紧,出声问道。 “他先我一步而来,怎么现在还没到么?”赵易执皱眉,若是旁人也就罢了,钱宁怎么会速度反而不如他快呢?而且一路上,也没见到旁的人,除了方乾龙他们,也就是逼退武林众人,虚弱至极的孔门五兄弟,也被自己安排回京了。 赵易执望向辰从卫身后面色各异的武林门派众人,只得将此事先放一边。 赵易执寥寥问了几句,对情况前后就猜了个七七八八,越过辰从卫,向着远处停下厮杀的众人走去。 真阳山四大监教见这的确是皇帝不假,飞身从台上掠下,四人站到了赵易执身后,随着赵易执缓步而行。只要这是皇帝,真阳山就不能让皇帝有一丁点儿闪失! 赵易执回头对四人点头一笑,心中颇为感激。之前虽然真阳山直接放弃了周子儒,但是谁叫他不是皇帝呢?真阳山也有真阳山的立场,能为皇帝赵易执一人不惜开罪整个武林,真是难能可贵了。 江湖众人即便不认识真阳山的四大监教,可总该认识这一身道服,赵易执现在身后跟着四大监教缓步走来,压迫感十足,人们不由自主地慢慢后退,不敢轻易乱来。 一旁看戏的太意六大剑主及数十名弟子,见到真阳山四大监教都跟在了赵易执的身后,当机立断,二话不说数十人也飞掠了过来,对赵易执恭敬行礼。 太意与真阳山不同。真阳山是要明确地和皇帝站在同一阵线上,才能标榜自己“朝廷敕封”的正统地位。太意未被朝廷敕封,去留还得两说,之前赵易执不在,太意自然不会轻易选择帮哪边。 现在皇帝来了,太意可就不能再藏着掖着了。来参加武林大会是为了什么,难道还为了名声吗?太意在武林的名声其实比低调的真阳山还要大,高手辈出,根本不需要参加这个大会来博取名声,来此真正的目的还不是为了交好朝廷。 赵易执点头回礼,太意一直没有出手,作壁上观,赵易执其实颇为愤慨。只是太意的确名声响亮,点头也算是给一个面子。 太意六大剑主,面面相觑,这个时候不表忠心,什么时候表? 六人持剑转身,扫视整个武林:“诸位好汉皆是粗人,打打闹闹是难免的。现在陛下亲临,奉劝英雄好汉们都收敛一些,否则休怪太意不认往日情分!” 真阳山四监教,太意六剑主,旗帜鲜明地站在了朝廷那边,这还怎么打? 铁器坠地之声,四处响起,人人丢下兵刃,再不敢妄动。 一人平江湖。 第三百八十一章 嫁祸 真阳山和太意在赵易执到来之后,迅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江湖数一数二的门派,令其余的小门派都感到有些惴惴不安,不敢轻举妄动。 赵易执望着遍地尸首,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的消退:“诸位可是对这武林大会有所不满?” 在场无人回应。 赵易执也没指望有人会站出来,转头看向了主位旁,刚刚一直和辰从卫缠斗的六人。 “诸位来自何门何派啊?”赵易执盯上了他们。 “走?”郑金环虽然长得粗犷,却是最为小心谨慎的一个人,先是文相冒充皇帝主持大会,现在变成皇帝亲临,朝廷莫不是有了万全的准备了? 冯双此刻再次见到赵易执,心中隐隐有了一些畏惧。之前不过皇帝和那小和尚两人,尚且拿不住他们,现在有了真阳山和太意相助,加上辰从卫全员到齐,再想拿下小皇帝,只怕难如登天了… 郑金环见其余人不说话,急道:“只怕江湖上这些墙头草会倒向朝廷那边,到时候我们连走都走不掉了!” 练云音犹豫片刻,他的“隐无声”向来无往不利,唯独遇到赵易执吃了瘪,现在赵易执赶来,再拖下去只怕…想到这里,练云音缓缓点头道:“确实,现在走还可以…” “可以保全性命是吗?”一个声音在练云音的脑后响起,惊得练云音寒毛倒竖。这不同于刚刚赵易执的声音回响在他脑海中,而是实实在在地从背后传来。听这个声音,这人离他很近,仿佛就贴在他背后一样。 练云音想也不想,一记手肘向背后擂去,被后面那人一把托住:“反应是快了一些,但还是保不住你的命。既然陛下亲自来了,且陪他耍一耍嘛。” 其余五人见到练云音无故一个肘击的动作,就知道那位来了,几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就连郑金环也不再提议离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敢问陛下,朝廷为何要在我等的饭食中下毒,谋害我等?”练云音站在主位看台上高声问道。 赵易执坦荡反问:“你说朝廷下毒,可有凭证?” “袭沙帮,乘风楼,你们两派的长老皆被朝廷毒死了,是也不是?”练云音随意挑了两个帮派的人询问。 两个小帮派的帮主对视一眼,望了望练云音,又瞄了瞄赵易执,两边都不太敢得罪啊…两个小帮主不敢说话,只在一旁装聋作哑。 赵易执知道二人心思,开口道:“是不是毒死还待两说,是不是朝廷所为更是无稽之谈。尸首何在?朝廷自会验尸查明真相,给大家一个交代。” “哈哈哈哈,陛下金口玉言,诸位武林同仁可要小心了,莫要被朝廷抓了做替罪羊啊。”练云音朗声笑道。 “你!”裂江脾气火爆,听到这话忍不住擎着巨斧就要动手。 赵易执伸手虚拦:“朕相信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借着武林大会挑起纷争,好从中得利。事情还未查明,朕也就不妄加揣测了。对了,你们还没告诉朕,来自何门何派呢?”赵易执话音刚落,启龙剑的剑锋遥遥指向了高台上。 “啊!” “噗…” 就在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高台上时,背后传来两声惨叫,袭沙帮和乘风楼两个小门派的帮主双双吐血,惨叫倒地,吓得周围的人纷纷退避。待有胆大的人上前查看时,已没了呼吸。 “这…”众人一片惊骇。 这两人在江湖中修为也不算低了,都到了地隐境,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双双惨死,如何不令人惊骇。 练云音双眼一亮,先发制人道:“陛下既已言明要查出真相,现在却杀了苦主,是何道理!” 赵易执在二人惨死时就第一时间神识外探,横扫整座平台之上,一无所获。 “这是怎么回事?”赵易执此时也愣住了,两人总不会无缘无故惨死吧? 太意六名剑主,当即分出两人,小心翼翼地来到了两具尸首边,仔细查探,说道:“是被利刃所杀,从后心刺入,一击毙命。” “陛下,利刃从后心刺入,可别说这二人是自寻短见啊!”练云音步步紧逼。 周围的江湖各大门派见状,纷纷退避,警惕地看着赵易执这边,连带着太意和真阳山都被人小心提防了起来。 “在场这么多人,怎么就说是朝廷所为?我还说是你们干的呢!”纳风扛着棍子,愤愤地说道。 练云音抬头向启龙剑示意:“江湖各门各派武功功法,皆有路数,出招收招皆不能瞒过大家。唯有陛下这神功,真是神乎其技啊。谁知道陛下还有没有别的新奇的武功没有展示出来呢?” 不少人听到练云音的话,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纳风则被说得哑口无言,赵易执会御物这件事,在辰从卫之中已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众人都没有挑破罢了。现在赵易执自己携剑而来,秘密大白于天下,也没啥说的了。 江湖之中,武功招式千奇百怪,什么样的武学出现都不足为奇。虽然有的武功招式,能逞一时之雄,立足武林。可是越是这样的武功,越难传承。不是要看天赋根骨,难以找到心仪的弟子,就是师傅不敢全盘传授,唯恐于自己不利。 很多奇门怪招叫这样消失在了浩瀚的历史长河中,众人倒没奇怪为何堂堂大启皇帝会御剑之术。不过现在有人身死,赵易执一时半会儿也脱不开关系。 人们不怕奇特玄妙的武功,但就怕这样的武功施在自己的身上,让自己防不胜防。 赵易执没有理会周围怪异的目光,也不去搭理练云音咄咄逼人的话语,他现在心头只有一个疑问:这两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练云音不用兵刃,他也做不到这么远的距离一刀穿心。不是他的话,其余的人…不,这么远的距离,即便再快,也快不过我的神识…”赵易执苦思冥想,就是不知道这二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周围的武林各派人士,从二人最初死亡的惊慌中回过神来,一个个死死地盯着赵易执,脚下随时准备夺路而逃,生怕一个稍有不慎,自己就变成了下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 “现在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吗?” “我们这么多人,仅凭朝廷要杀绝我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就只怕真阳山和太意…” “哼,真阳山和太意就算相助朝廷,可是我们这足有数千人呢!大不了鱼死网破,还能把我们怎么样?” 周围的人小声议论着,真阳山四大监教倒还好,常年修心,早就做到面色如常,不为所动。太意的六名剑主,面上有些难看,人人心里都打起了鼓,这时候站在朝廷这边,到底是对是错啊? 赵易执目光扫过,望向刚刚嚷着要“鱼死网破”的人:“阁下也有门人在此身故?或是对朝廷有何不满之处?” 那人被赵易执盯上,声音立马就小了一些:“倒…倒也没有。只是在下平日里仗义直言惯了,不会拐弯抹角地说话…” 赵易执扭过头,不管这口不应心的家伙。 就在此时,变故再起,这名粗鲁汉子惨叫一声,口鼻出血,向前一栽,倒在了地上。 “在这里!”赵易执扬手一指,启龙剑立马翻转剑锋,笔直朝此人站立处刺来。周围的人还没反应是谁死了,就看到启龙剑飞了过来,一个个吓得惊慌失措。四处逃命。 启龙剑没有追刺众人,而是凌空一砍,斩向了虚空处。“嘶啦”一声,好似布帛撕裂之声,一段黑色布条慢慢悠悠地飘落了下来。 “怎…怎么回事?”众人退避极快,启龙剑所过之处,并无一个人影,怎么会凭空地斩下一块布条? 赵易执伸手一招,启龙剑回,赵易执细细看去,剑锋上并无血迹:“让他逃了吗?” 虽是深夜,但是这霞山之上灯火通明,在场的都是习武之人,要说看错是不太可能了。众人望向赵易执,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易执手握启龙剑,望向练云音:“你们不止六个人吧?” 说得越多,错得就越多。练云音也估计赵易执猜出了什么,但是猜到哪里他不得而知,索性不予回答。 “今日武林大会,自然是各路英雄都赶到了,鱼龙混杂。其中就有一些人混入好汉们之中,肆意扰乱大会,挑起武林纷争。” “这袭沙帮和乘风楼的帮主就是趁朕说话之际,被人暗下杀手,好再由有心之人栽赃给朝廷。朕故意寻了一个冒失汉说话,看那人会不会再出手。他果然按捺不住,再次出手了。” “朕虽察觉到了,可惜慢了一步,没能将他给揪出来。” 众人听了赵易执的话,颇为震惊。这倒也正常,一帮平日里只知道打拳练功的粗鲁人,对于权谋诡计根本就没什么心眼,心思直来直去。他们只相信自己听到的,看到的,至于栽赃嫁祸什么的,对他们来说有些难以理解了。 赵易执松开手,启龙剑再一次兀自飞入半空:“不过这一次,朕可不会再让你逃掉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落幕 真阳山四大监教虽常年在山中清修,可并非对人世间的事一点也不知道。相反,对于诸多杂事早就达到了心净清明的地步,赵易执寥寥几句,他们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四人闭上眼睛,细细感悟了一番,同时望向众人所聚,人口密集之处。大会上各门各派足足有数千人之多,他们自然找不到赵易执所说的那个混入之人。只是直觉地感觉到人群密集处的确有一股不同于其他人的内力,颇为隐晦。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们的直觉,启龙剑也顺着他们的目光向那处飞去。 赵易执嘴角含笑,这一次绝对没可能让他逃脱了,剑出之后,赵易执闭上了眼睛,只以神识感悟御剑。 武林众人见到启龙剑袭来,连忙纷纷避让,不知道赵易执是真的查出人群有什么不寻常,还是借此机会,铲除掉一些武林中对朝廷而言所存在的隐患。更恐怖的还是皇帝眼睛都闭上了,这不只能生死由命了吗? 启龙剑来势极快,一个小门派的女弟子来不及躲闪,见启龙剑直冲自己而来,吓得花容失色,闭上了眼睛。 一阵劲风吹过,启龙剑与她堪堪擦身,斩断了几缕发丝… 剑锋指向天际,一个旋转又倒刺了回来,这一次启龙剑猛地扎入了人群,犹如一条冲进深渊的蛟龙一般,在人堆里往来穿梭。人群拥挤,根本无法施展轻功腾挪闪躲,只能小碎步避让,启龙剑秋毫无犯,没有伤及一人,好像真的在追踪着什么。 “真的有…看不见的人?” “谁?谁推我…真的有人!” “哎呀,有人…的确有人…刚刚我被撞了一下!” 武林众人也察觉到了这不可见之人的存在,纷纷叫嚷了起来。启龙剑也顺着人们的叫嚷声紧追不舍,若是有不知情的人看来,所有人就像是在和这柄剑一起演戏一般。 忽地,剑锋陡然一转,向着阴四子而去。 四人自从刚刚被练云音在周围消声之后,知道又要使出秘法,连忙盘膝打坐,紧守心神。启龙剑来,四人也浑然不知,心神已入心海。 “陛下…”纳风有些性急,忍不住轻声唤道。 架海持枪拦住了纳风,他看得出来赵易执正在竭力御剑,这时候打扰,是非常不明智的。 赵易执其实刚刚就已经将神识附着在剑上,一剑斩下黑布之时,一丝神识顺着黑布,已经附着在了对方的身上。不需看对方逃到何处,只要感悟自己的那一缕神识,对方就绝逃不出自己的掌控之外。现在与其说启龙剑在追斩对方,倒不如说是在追斩自己的那一缕神识。 这个法子还是赵易执在赶来的路上所想到的,救下周子儒的时候,赵易执就笃定对方绝对没走,还在自己附近。只是会些奇特的隐身法门,这才躲过了自己的神识感知。这一次既然抓住了机会,岂能再错过? 启龙剑追至四女身边,四人经过刚刚的一场杀伐,此时身边已没什么活人了,只有遍地的尸体,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不用再担心自己会被殃及池鱼。 只见启龙剑围着四女转了几圈,便径直朝着钩渡魂而去。 七尺,五尺,三尺… 启龙剑越来越近,就在快要刺中钩渡魂的那一刻,钩渡魂突然睁眼跳至半空,双钩早拿在手中,对着自己的身下两钩扫过。她能感觉到,刚刚有什么人近身了。 启龙剑从她身下飞过,又一块黑色布条飘落下来,也不知是她钩出的还是启龙剑斩下的。 启龙剑再次掉转剑锋,那人没有离开,还在三女附近。 “嘭!” 一个黑衣人现身在了枪引蛟的身后,抬起一脚,朝着她的后脑踢了过去。枪引蛟亦紧急惊醒,担枪在肩,虽是挡下了这一脚,却被黑衣人的力道踢得飞了出去,被钩渡魂接下。 “噗…什么人…”枪引蛟的头有些昏昏沉沉的,这一脚的力道对她来说有些大了。 “不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人!”钩渡魂也是刚刚才醒转过来,还没弄明白情况。 “真的有个人!”众人见到黑衣人,吃了一惊,虽然心中早就猜到了,可是现在亲眼看见一个人凭空出现,还是有些惊诧。 对方现出了真身,赵易执也睁开眼睛,朝着对方慢慢走了过去。身后辰从卫,真阳山,太意等门派的人物都一一跟了上来。 “你不是中原人吧?这身功夫端的诡秘,中原武林还未听说有哪门哪派习练这等秘功。”真阳山的玄清子见多识广,恐赵易执不知,率先出口问道。 “不错,真阳山果然见多识广,我不是中原人。”黑衣人坦然承认道。 冯双等六人见黑衣人亮明了身份,也从高台主位旁掠了下来:“三…三爷…” 黑衣人斜着眼瞥了一下,问道:“水长东,孔闻,柳冰何在?” “三爷,孔闻和柳冰前些日子埋伏这昏君受伤,不知逃往何处去了。水长东…刚刚还在这,这会儿也不见了…”练云音低头回道。 “这就是你们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一定搞垮朝廷?呵…真是小瞧了你们的本事啊…”黑衣人冷笑道。 六人不敢说话,任谁都能听得出来这是一句反话。 “这好好的一个武林大会,阁下为何要搅扰了?害得这许多人无辜枉死。”赵易执动作轻慢,不敢掉以轻心,话语中却掩饰不住那一丝愠怒。 黑衣人转过头,脸上蒙着一面黑色的面罩,看不见相貌。不过从露出的眉眼处,还是可以看出此人年岁不大,颇为年轻的样子。 “陛下若是不召开这大会,也就不会有这许多人枉死了不是吗?错不在我,而在陛下,在朝廷才是。”被称为“三爷”的黑衣人争锋相对。 “江湖纷争不断,朕借此次大会整合江湖,化解江湖恩怨,何错之有?”赵易执皱眉。 “天地间,人人都是生死有命,你身为陛下又如何,就想横加干预,还说没错么?” 赵易执听到他的话微微一愣,不禁气笑了:“也罢,朕不与你多废话,你既觉得自己有道理,去和亥刑卫说吧。”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黑衣人丝毫不惧。 赵易执怒意再起,正要操控启龙剑,胸口龙气再次冲击,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在地。幸得身后的玄清子和玄静子二人伸手搭住他的肩膀,没让他跌倒,损了威仪。 “拿…给朕拿下他们!”赵易执没料到这次龙气冲击来得这么快,这么频。上一次自己可是赶到芜城才坚持不住的,这才出城还不到两个时辰… “快,速送陛下返回京城,送回皇宫!”玄清子身为真阳山四大监教之首,好似是知道些什么,当即对辰从卫众人说道。 “别管…朕…,给朕把他…”赵易执还在挣扎着要拿下对面的黑衣人,被玄清子伸手在额头一抹,歪头昏睡了过去。 架海等人七手八脚地将赵易执扶起,藏云一猫腰,就将赵易执背了起来,轻功,他是最快的。 架海愁眉问道:“那这里…” “既然事情暂时分出了黑白,确有人从中作梗,我真阳山就不能不管了。你们先去,此地交由我们处理。”玄清子一把揽了下来。 之前他们也不知道中毒之事是否真的是朝廷所为,所以明哲保身,撑死了护住皇帝不使有失,中规中矩中透露着一丝丝的忠心。现在真相大白,是非对错已经明了,真阳山再袖手旁观,那漫长岁月的清修就算是喂了狗了。 听到玄清子的保证,架海等人也不耽误,分出两人架起了擎天,十人招呼起了钩渡魂和枪引蛟,带上阴四子另外二女,众人一齐离开了平台,向山下赶去。 “诸位武林同仁,事情已经暂时有了个眉目,非是朝廷针对我们江湖各派,而是有人从中作梗。还望各路英雄不要被蒙蔽,遗恨无穷啊。”玄清子没有和对面的黑衣人针锋相对,而是劝起了众多的武林人士。 武林各派的侠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众人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书生暗地里找到他们,不过寥寥数语,就将他们对朝廷的戒心说起来了。一直以来,他们真的以为朝廷要对付他们,可谁知道,他们是被人当枪使了。 众人望向黑衣人的眼神中,有怨恨,有畏惧,还有忌惮。 黑衣人扫了一眼众人,并不在意,倒是看向了玄清子:“多管闲事,我倒要看看,张宗白能护得住你们多久!” 玄清子手捏指诀:“我真阳山从不与江湖门派结怨,不知阁下出自哪门哪派,若是往日有些嫌隙之处,真阳山自会给阁下一个交代。” 黑衣人没有回答,脚下一纵,倒飞了出去,隐入了黑暗中。其余六人也没耽搁,随着黑衣人一起没入了黑暗,消失得无影无踪。留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被盛怒的江湖各派撕个粉碎。 “现在…该怎么办啊?”朝廷的兵马基本都随着辰从卫撤离了,黑衣人这边几人也逃遁了,剩下满山的江湖各派,其中还有不少在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不知所措。 “收拾一番,下山,向朝廷请罪。”玄清子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四人联袂转身离开。太意众人,连忙跟了上去。 跟着真阳山,准不会有错的,太意上下皆这般认为。 第三百八十三章 人生长恨水长东 “快去传御医!”藏云背着赵易执,一声长啸,一举跃进了宫城,犹如一支离弦之箭般,冲进了赵易执的寝宫启阳宫。 皇宫里的小太监们对于高来高去的藏云并不陌生,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还是有人急急忙忙地去了太医院搬请御医。 赵易执被放到了龙床上,藏云焦急地守在床边,等待着其余人的归来。 其实早在进入京城的时候,赵易执胸口的胀痛就已经缓解了许多。现在这会儿只是在慢慢调息而已,静静等待着皇气将体内的龙气给镇压下去。 “陛下,陛下怎么样了?”不一会儿,架海等人也赶到了,一窝蜂地挤了进来。 “别吵!陛下在休息,太医传来了没有?”藏云示意众人安静,向寝宫外张望着。 一个小老头抱着一个药箱,硬着头皮往里面挤,可是在他前面挡着的是裂江和撼山,他一个小老头如何挤得过他们两?焦急地叫了起来:“都让开,让开!让老夫进去!”正是太医宋景赶到了。 架海和藏云刚刚帮他拨开众人,宋景挤到了龙床前,赵易执却是双眼一睁,径直坐了起来:“这一觉睡得真香啊!哈,抱歉,让宋太医又白跑了一趟。” “这…”宋景一愣,小太监传唤时的那副焦急模样,他还以为赵易执快不行了,没想到现在看起来,就仿佛刚刚睡醒一样。 “陛下躺下,就是好了老臣也要看一看。”宋景执拗地将赵易执扶平,细心地检查诊治。 好一会儿,确定赵易执没有大碍,宋景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不白跑,不白跑。老臣这就放心了!” 待宋景走后,辰从卫众人都涌了进来,赵易执提在胸口的一口气顿时泄散,“啪”地一声倒在了龙床上。 “陛下!”众人惊慌失措,藏云转身就要去喊回宋景,赵易执伸手一拨,房门被他操控地自动关上,拦住了藏云。 “这…”众人不解。 赵易执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我这不是病,宋太医也没办法看好。咳咳…万一再传出去,天下人还以为我不行了呢…这些江湖门派现在都群聚京城,难保不会生出乱子,别折腾了。” 架海等人听闻,都默默低下了头:“陛下,臣等无用…” “和你们无关,别动不动…咳咳…就说自己没用。我缓几天就好。对了,钱帅呢?他比我早离开皇宫,怎么还不见他?”赵易执想起了钱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一天都在霞山之上,哪里知道钱宁的去处,纷纷摇头。 赵易执叹了一口气,没有钱宁坐镇,他总也不太放心。 一口气刚刚叹出,房门忽地被人推开,钱宁持铜锏冲了进来:“陛下,听说陛下病了。怎么回事?” 众辰从卫见铜锏冲入,不敢阻挡,纷纷退至一边,垂首静待。 “没事没事,钱帅勿惊。”赵易执出声说道:“钱帅去了何处?怎么去这许久?” 钱宁见赵易执看起来气色不佳,伸手轻轻抚上了脉搏,感受到赵易执平稳的脉络,这才放心下来:“陛下,我刚出了城,就遇到了一个家伙,和他斗上好些时候,才将他抓了回来,请陛下发落。” “哦?你抓了一个人回来?”赵易执听到这里来了兴趣,他知道钱宁性子虽有些急躁,但不是一个轻浮武断之人,他要抓人,必有抓人的理由。 “在何处?带我去看看。对了,你为何要抓他?”赵易执扶着床站了起来,出声问道。 钱宁在前面引路:“就在外面,陛下请。”对于赵易执询问抓来的原因,钱宁神秘一笑,卖了个关子。 赵易执按下心头的好奇,随着钱宁来到了寝宫外,众辰从卫们也跟出了寝宫外,一睹究竟。 众人出了门,只见一人跪倒在外面的空地上,双手怪异地扭曲着,显然是已经断了。披头散发,令人看不清真容。 “这是?”赵易执并不认得此人,只是从他的衣服打扮上,像是一个…书生。 “喂,陛下问你话呢!”钱宁喝了一声,这书生吓了一个激灵,这一动,身子歪斜,又无手撑地,竟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钱宁脸色黑了下来,手中铜锏往地上一顿,这书生以头用力磕地,借力强行直起了身子:“罪人水长东,叩见陛下!” 水长东被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从霞山上一路追赶下来,好不容易遇到了蒙千雅,借着蒙千雅甩开了二人。可他并没有立马逃走,而是掉头还想返回霞山。结果刚跑到山脚下,就遇到了从皇宫赶来的钱宁。 钱宁无意瞥了他一眼,正要路过,却越想越不对劲,折身返回。水长东见钱宁一身戎装,以为又是什么天卫,主动和他动手打了起来。这不打不要紧,一动手,就知道自己这回栽了。 钱宁手中的铜锏,一锏之下,无法匹敌。不同于寻常人带起的劲风,他带起的简直可以称之为罡风。明明已经闪过了铜锏,却躲不过罡风。用尽了一身本事,最终水长东绝望地发现,自己不是对手。 钱宁和赵易执谦虚地说“斗上好些时候”,其实拢共二人没过几招,水长东是一路逃窜。从霞山逃到了京城城南,终究没有逃掉,被钱宁抓获,还被打断了两只胳膊。 “水长东?”赵易执对这个名字陌生得很。 “还等什么?讲!”钱宁怒喝了一声,水长东颤颤巍巍地将自己所做之事,一五一十地全数说了出来,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赵易执站着静静地听他说完,连小太监搬来椅子都没有在意。好一会儿,水长东将自己所做之事全部说出之后,赵易执摩挲着下巴,仍旧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可以说是做得天衣无缝了。”架海在一旁忍不住出声感叹道。 赵易执点头赞同:“是啊,要不是周相替了朕这一遭,中途身份暴露打了个岔,只怕朝廷和武林现在还在霞山上面争斗不止呢!” “臣一直逼问是谁指使,可这小子就是咬死不说。陛下,依臣之见,不如交给亥刑卫审问,一定能将他的嘴给撬开!”钱宁向赵易执请示道。 赵易执缓步走下阶梯,众辰从卫颇为紧张,钱宁倒不在意:“这小子已经被废了,不用担心。” 赵易执走到了水长东的面前,慢悠悠地围着他转圈起来:“不妨让朕猜猜看,你借助武林之力,想要搅扰京城,对抗朝廷。尚且能做到这个地步,说明你来自江湖,到底也曾是个武林世家,才会对武林门派的心思摸得这般清楚。而最终的目标是朕,朕与武林又无仇怨,想必你是哪位藩王派来的吧?” “南淮东鲁,都已纳入朝廷的管辖,自然不会做这等事。楚湘,倒是有可能…只是你有这般头脑,何必等到现在呢?连葛辞风都死了,现在借助武林对抗朝廷也没了意义。” “剩下的,就只有定辽,北地,安西,西贵四地了…”赵易执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水长东的反应。 可惜的是,水长东没什么反应,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论赵易执说什么,自己只一问三不知,绝不透露半个字。 “北边三王,向来同气连枝,实力颇大,能造出这么大的阵仗倒也不足为奇。只是,你们遗漏了一点,你知道是什么吗?”赵易执慢悠悠地说道。 水长东只当赵易执是在诈他,依旧不言语。 “前些时候,城东闹了些死尸,那一晚,我们见过面。那些死尸也是你们所为吧?大启疆域虽广,可是死尸能行动如活人,有这般能力的…江湖之中的门派应该不难找。”赵易执一语道破。 水长东瞳孔微缩,他忘了这一茬!江湖中,唯有楚湘西南部的伏阴司可以控制尸体,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楚湘西南,高山密林。在那高山之后,可就是西贵了…西贵王身体近来可好?”赵易执索性点破了幕后之主。 水长东一口气泄掉了:“别无他言,但求速死。” “水长东…人生长恨水长东啊…”赵易执有些惋惜。 “人生长恨…水长东…”水长东念叨着赵易执的这句话,细细品味其中之意,忍不住潸然泪下。 他出生极为优渥,一出世便是川蜀唐门之人。唐门中细分暗器房,傀儡房,轻功房等各部,是一个大宗门。他就是一名房主的儿子,只可惜,是在外私生的罢了,几番寻觅,不仅不能和父亲得以相认,还被人几顿毒打,几乎丧命。 母亲整日待在家里,和他描述着唐门是如何的名门大派,举世闻名。还说他的父亲心思都在他们母子身上,只是现在时候未到。 一日两日,一月两月,十年八年,年复一年的时候未到,他等够了。 他弑了亲母,往唐门报丧,在门口跪了足足四天,最终他那寡情的父亲才派了个外门弟子将他收纳进了唐门,只做些劈柴担水,杂役的粗活,武功却不容他沾染一点。 不过好在,他天赋够高,不出三年,凭着一点点的偷看偷学,就将唐门的武功学了个七七八八。被老太太发现后,老太太还没说什么,他却险些被父亲生生打死。 他又弑了亲父,逃离了唐门。江湖漂泊,辗转来到了西贵… 若不是他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尔虞我诈,只怕西贵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人生长恨啊…”水长东一个人哀怨地叹道。 “总有不需恨的地方。”赵易执打断了他的哀叹。 他脑中细细思索,想着自己人生不需恨的地方。终于,他想起了那个女子,那个被他设计骗到手的女子。言语间对他总是刻薄至极,却直到最后也没离开他。 “人生长恨水长东啊…多谢陛下。”水长东苦笑着摇头,对赵易执微微欠身,随即便一头磕死在了地上… 赵易执惊了:“李煜的词这么厉害?” 第三百八十四章 拒夷城 北地,拒夷城。 这是一座前任北地王修建的城池,城池位置极为偏僻,对于北地来说都是极北的,可以说是大启的前沿阵地了。类似这样的城池,安西,北地,定辽三王一共在大启的北边边境线处修建了约百余座,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北夷人南下劫掠,增加大启边境线的战场纵深。 北夷人只要南下,三王可以组织兵力围绕这些城池边打边退,等到退到三王藩地时,北夷人的兵力和士气也就被消耗得差不多了。这样一来,可以保障大启境内,三藩之地的百姓不受袭扰。可谓用心良苦。 其实北夷人不是没想过直接摧毁这些城池,只是前脚刚刚将城池捣毁夷平,一旦退去,三藩之地的军民又担土填沙,要不了几日功夫,又能造起一座可以抵御骑兵的雄关城池起来。北夷不胜其烦,毁之不尽。 一方只是为了钱粮财帛,一方却是为了守土安身,北夷自然耗不过大启。 拒夷城内,北地王刚刚征召了一批百姓,连同北地军一起,加紧对拒夷城加固城防,深挖壕沟,时刻提防着北夷人的到来。 两个壮小伙子正在抡着铁镐,铁锹,在城外撅着屁股,挖着壕沟,这是用来抵挡北夷战马的冲击,也能挡住北夷那粗制滥造的攻城车。 “武定公,你好歹也是堂堂的国公爷,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干这种粗活?” “粗吗?不粗啊!你看,这壕沟也是有讲究的,不能太宽,太宽了,费时费力不说,北夷人一旦躲进了壕沟,还能借此躲避我军的箭矢!也不能太窄,太窄了等于没挖,一跃就过去了,那就不起作用了…” 这两个壮小伙子便是离开太意峰的易小刀和白星龙,不知怎么在这里被“抓了壮丁”了。 白星龙苦着脸望着易小刀:“你不是说来北地这边是想查探一下北方三王的动静吗?可是我们现在这干这个,是不是…莫非武定公你有别的计划?” “没有,我就是闲的…嘘,噤声!”一名监工兵士从地面上走过,易小刀连忙示意低声:”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武定公,身份暴露了可就干不了了!” 白星龙满心无奈,却也只能挥舞着镐头,用力地挖了起来。要说易小刀平白无故没事找事在这帮忙修城池,他是不信的。这段时间以来,他对易小刀也算小有了解,这个人看似荒诞,却从不做无意义之事。 只是白星龙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样的计划,要在这里这么卖命的干活,难道是为了那一日三餐和那丁点工钱不成? “哎,都停下!停下!吃饭了啊,上午大家干得不错,照这个速度,要不了三天,咱们就干完了!王将军有令,为了犒赏大家,中午每人发两个肉包子!羊肉馅的!” “每人两个,听着没有?谁要是敢抢,可别怪我翻脸无情啊!笑,笑什么?我拉你去当敢死军!” 一名有些微胖,身着铁甲的将军舞着鞭子吆五喝六地招呼民夫停工吃饭。可是胖硕的身材和有些滑稽的八字胡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周围民夫也不怕他,甚至有的人还大胆地和他开起了玩笑。 “我说肥将军,是不是王将军给我们每人发了三个,被你克扣了一个啊?” “是啊,行军打仗的厮杀汉,咋比我那婆娘还胖呢?” “别提婆娘,我看见这两包子,就想俺那婆娘了…唉,有些担心,也不知道她咋样了…” “你可拉倒吧,才出来四天你就想婆娘了?一个村子的汉子都来了,你婆娘就是想偷人也偷不成啊!哈哈哈哈…” 在场的都是寻常普通的庄稼汉,糙汉子,开起玩笑来无边无际的。好在这里也没什么女子,都是大老爷们无所谓罢了。 那位微胖的将军举着鞭子嚷嚷道:“我再说一遍!我姓裴!裴硕章!不是肥!刚刚哪个笑话我?哪个!” 易小刀和白星龙二人领到了自己的肉包子,站在一边慢悠悠地吃了起来。易小刀注意到,自打他来到这里,这位裴将军的鞭子就时常高高举起,却从未落下过。 “裴将军,你说,那北夷人可有些日子没来了?算算日子可得有小半年了吧。小半年前也就百十来个人,最多千把人,这人也不多,我们这么费劲加固这城池干啥玩意啊?”一名皮肤白皙的汉子出声问道,在众人中,他白皙的皮肤格外引人注目。 裴硕章摇头晃脑卖弄起来:“这你就不懂了吧?兵者,诡道也!正是因为他们每次来的人太少了,不符常理,就是想让我们先放松警惕,然后大举入侵都说不定。王爷这是防患于未然!” 周围的百姓若有所思地点头,其实这番话听完,并没人去细究裴硕章话中的道理。倒是那句“兵者,诡道也”听起来像是一句很厉害也很有文化的一句话。这里没几个读过书的,粗犷汉子们都想着这句话什么时候拿出来显摆合适。 “噗,这五个字估计是这位裴将军的生平所学了。”易小刀忍不住低头和白星龙说笑道。 一个“骄兵之计”就能概括的话,说得这么粗显直白,还非要在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老百姓面前装样子。 裴硕章耳力貌似很好,易小刀刚刚偷笑,他就注意到了,抬步走了过来:“我说,你们两个干得停卖力啊!一上午了,这一口水都没喝,身子骨怪结实的啊!给!”说着,丢下一个皮水袋,鼓鼓囊囊的,看样子他也没怎么喝。 易小刀接过皮水袋,也不客气,拔掉木塞大口地灌了起来,喝了个舒服才递给了白星龙,又是一通猛灌。 裴硕章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说,你们不是本地人吧?看你们这细皮嫩肉的,东鲁来的?” “将军再猜。”易小刀卖起了关子。 “楚湘?不能啊,楚湘不是正和朝廷干仗吗?看你们个头不小,也不能是川蜀的…南淮?那可远了哦…”裴硕章自说自话,倒也不觉得无聊,挨个地猜了起来。 “将军,俺们都是定辽来的!恁咋猜不着呢?不过,俺们和东鲁也近,唐城人!看起来不像北地人哈?”易小刀学起了秦往迁的表兄,韩实的说话口音。 裴硕章眉头微微一扬,笑道:“哎呀,是嘛?俺娘也是那嘎达的!老乡啊,走走,跟俺去帐里喝两杯,俺可五六年没去俺姥姥那了。” 白星龙递还了皮水袋,二人见这裴将军真切相邀,也没拒绝,跟着他来到了军帐中。 刚一进军帐,二人还没开口,就见这裴将军一个旋步转身,抽身后撤,动作轻盈得和他那胖乎乎的体型并不相称。 “哼!还敢骗我?你这分明是东鲁口音,却说自己是唐城人?唐城虽夹在东鲁和定辽中间,口音却不似任何一方。说,你们到底来拒夷人做什么?是谁派你们来的!”裴硕章话音刚落,周围两边闪出几十名兵士,持盾持枪持弩者皆有。看样子他有信心让二人交代出来。 白星龙对周围的士兵视若无睹,饶有兴致地看着易小刀,他也想看看易小刀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将军,恁可冤枉死俺咧!俺是唐城人不假啊,可俺也是在俺姥姥家待大的!又不是北夷人,恁则是做甚么,俺娘说俺身子骨弱,让俺参加,可俺怕打仗,要死人咧,就和俺兄弟…”易小刀一脸委屈,喋喋不休地编着自己的来历。 裴硕章轻轻揪着自己的八字胡,他惯于看人,自认认人很准。他本能地觉得面前这小子不是个善茬,嘴里的话十句能有一句是真话都算他忘了编。不过倒也的确不是北夷人,这几日赶活也没什么纰漏,颇为卖力… “说不定他也有难言之隐也说不定,如果仅仅是隐瞒了来历就要治个罪,未免草率了一些…”裴硕章心中暗思,好一会儿,才挥手示意士卒退下。 “我就是吓唬吓唬你们,好让你们知道,什么都瞒不过我的眼睛!老实干活才有饭吃有钱拿,可别给我耍小心眼!”裴硕章虎着一张脸,没了刚刚的好声气。 易小刀连连点头:“谢将军,谢将军。那俺们哥两就回去干活咧!” 裴硕章点头道:“嗯,去吧。” 二人转身还没离开,裴硕章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举刀在手,照着二人的脖颈一个横扫,好似要将二人的头颅齐齐砍下。 白星龙脚下微微一顿,就要转身迎战,却被易小刀一把搂过肩膀,强硬地拉着他向前走去:“兄弟,俺可跟恁说了。过两天领了工钱,恁去秀儿家提亲,可得穿好点儿!俺那还有一双鞋…” 裴硕章的剑锋距离易小刀的脖颈约摸六七寸处停了下来,他的技术只能控制到这里了,要是再迟些停手,他可就拿不准力道了。 “看来的确是我多心了…”裴硕章望着易小刀二人离去的背影,自嘲一笑。 一名小校从中军帐那边奔了出来:“裴将军,王将军有请。” 第三百八十五章 养寇自重 “王帅,你找末将?”裴硕章进入了中军大帐,向主位上的一名中年男子行礼。 中年男子便是这拒夷城的主帅,王先贲。 “裴将军来啦。”王先贲见到裴硕章,熟络地笑道:“坐,不必客气。” 二人同为拒夷城将官,相互之间却礼遇得很,不似寻常的将官之间那般随意。也不是别的原因,只因二人细算起来身份来,还算是亲戚。王先贲乃是北地王妃的娘家外侄,裴硕章则是北地世子妃的兄长。 北地王麾下文臣将官多为亲属,这在大启八王之中也算是独一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北地的疆域与北夷接壤最多,双方之间的摩擦也是最多。每每选用外人做军中将领,性格谨慎的北地王总算再三权衡,多方考量。 选用亲眷就要放心一些,总不必担心会有北夷的奸细混入。 这些军中外戚也没仗着自己的身份胡作非为,争权夺利。一来是不便,大家见了面,都是亲眷,飞扬跋扈给谁看呢?根本就没那个必要。只要北地王一族不倒,他们也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二来,能选做军中将校的,即便是亲眷,都是经过北地王亲自考量的。真有些纨绔子弟,别说进军营了,连大营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当个富家公子混吃等死罢了。 至于争权夺利,就更没有必要了。大启六百年来战事的确不多,可只要发生战事,基本都是在北地,安西,定辽三处藩地,争什么争?北地王时常训诫家人,有能耐去和北夷争,别耗子扛枪窝里横。 裴硕章小心地坐在了椅子上,还只坐了半个屁股,拘谨得很:“王帅,不知找末将有何事?” 王先贲见了,也不点破,笑道:“裴将军督造拒夷城,多有辛劳。待本帅回到归城,定向王爷禀明,给裴将军请功!” 裴硕章连连摆手:“此皆末将分内之事,不足挂齿。” 王先贲点头,斟酌着说道:“这个…找裴将军来还有一事…本帅刚刚接到王爷手令…” 裴硕章立马站了起来,神情一肃。 王先贲连连挥手:“裴将军不必如此,太见外了。坐,坐。” 待裴硕章坐下之后,王先贲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王爷的意思是,放弃拒夷城,率百姓兵马,撤回到原城!” 裴硕章惊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什么?王帅,这…为何啊?” 原城,就已经是北地境内了。若是撤回原城,意味着在北疆外多年的辛苦经营就要付之一炬,近百座防御工事完善的土城拱手让给北夷。更重要的是,北夷一旦南下,将长驱直入,直抵北地境,到那时免不了一番生灵涂炭。 王先贲轻轻一挥手,帐中候立的军士鱼贯出帐,带上了帷布。现在,帐中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现在就你我二人,我就有话直说了。我猜测,这和朝廷有关…”王先贲说道。 裴硕章神情木讷,他还沉浸在放弃拒夷城的震惊中没缓过神:“朝廷…下的令?可除了岁贡,王爷对朝廷…”意识到失言,裴硕章及时止住了自己。 王先贲随意挥了挥手:“朝廷和楚湘在皖城拖耗三年,一举平定楚湘,楚湘世子葛辞风也兵败身死。王爷…能不担心吗?” “所以王爷想?”裴硕章的话到了嘴边,到底没敢说出来。 王先贲胆子略大一些,可也不敢直接说出,只能向裴硕章对了个口型,裴硕章冷汗都滴了下来。 “养寇自重!” 封疆大吏,养寇自重。这放在哪个朝廷都是株连九族的事,而且还不是诛一家一姓而已,而是从上到下,全数连根拔起的那种诛法。少不了要牵连无数无辜之人,可是对于谋反,没有哪一个朝代能够容忍,即便是法度宽松的大启,也不例外。 虽说北方三王早已不受朝廷节制,但到底还没公开反叛朝廷,有的事可做,有的事还不可做。 “你我心中有数就好,可不敢外传啊!”王先贲待裴硕章稍微缓了缓,出声提醒道。 裴硕章连忙摇着大脑袋:“末将不敢,末将不敢。”北地官员上下,多为亲戚邻里,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真要事发,一个都跑不掉,谁会嫌命长了到处胡说八道? “所以,王帅有何打算?”裴硕章小心翼翼地问道。 “自然是退兵了,王爷手令,如何违背?只是…这退兵也有一个讲究的。既要退,还要退得好看…”王先贲盯着裴硕章的胖脸,目光有些意味深长。他知道裴硕章是个聪明人,能明白他的意思。 裴硕章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见王先贲慢慢点头,他再度站起来,双手抱拳,略带一丝苦涩地大声说道:“王帅,斥候发现有拒夷城外有小股北夷军。末将…末将请率五百兵马前往,剿灭敌军!” 不论外面的兵士能不能听到,这样子总归是要做的。 王先贲亦大声回应:“好!裴将军勇气可嘉!然北夷军亦非小可之辈。本帅与你一千兵马前往迎敌,祝裴将军凯旋而归!” 裴硕章苦笑,凯旋而归是不可能了,他此番出去定是大败而归。然后敌军追至城下,攻城甚急。王先贲和他裴硕章为了保全修造城池的百姓,不得已弃城而走。到了王爷那里,肯定也不会治他败军之罪,心情好的话,说不定还要赏一番体恤爱民,进退有度的功劳。 出了军帐,裴硕章径直点了自己的亲军兵马,开了城门,就这样领兵出城,寻找“北夷敌军”去了。 易小刀和白星龙二人站在城外的壕沟里,还没到下午开工的时候,二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闲聊。易小刀听到马蹄声,探出脑袋向外看去。 “不对劲啊!”易小刀自言自语道。 “怎么不对劲了?”白星龙有些不解。 易小刀指着渐渐远去的一千兵马:“你可知道那裴将军带着这些兵马是要做什么去?” 白星龙有些无语:“我哪知道啊?” “这里可是北门,这裴将军带着这些兵马自北门而出是要做什么?若是要回北地,东门,西门,南门都要比北门更近才对啊!”易小刀说出心中的疑惑。 经易小刀这么一说,白星龙也来了精神:“对啊,再往北可就是北夷的地方了。” “要去和北夷厮杀?可那样的话我们在这修建拒夷城也就没多大的意义了…如此朝令夕改…此事必有蹊跷!”易小刀打定了主意,若是北地向来朝令夕改,是没可能和北夷抗衡这么多年的。 易小刀轻轻一跳,跃上了地面:“走,去看看。” 白星龙一脚踢开嘴边的铁镐铁锄,这些日子干这些苦力活实在是给他干得够了,一眼都不想再看到这些铁器。翻身跳上了地面,面容有些欣喜:“武定公,要跟上他们吗?” “嗯!不过不能大意,你去林子里取了剑来,我先跟上去,沿路会给你留下记号。”易小刀已经抢先奔了出去。 白星龙想起易小刀的记号,不禁开怀大笑。 易小刀所谓的记号就是画一把剑,可是他的画功实在一般,第一次见时,白星龙还以为那是一个锤子呢。就这还是照着白星龙的剑画的,照葫芦画瓢都画不好。 二人掠起轻功,分头行动。白星龙去取剑,易小刀追踪北地军。 其余壕沟里的民夫等听到动静抬头看时,二人早就没影了。 裴硕章领着一千兵马,向北而行,行了约小半个时辰,他不敢再走了。再走,搞不好就要真遇上北夷人了。就自己这一千兵马,若是遇到了北夷人,还不够人家一盘菜的。 “打马,回头。”裴硕章拨转马头,下令回军。 一千兵马皆是裴硕章的亲军,对于他的军令完全没有迟疑,所有人掉头就回,也没人去问为什么。 可是掉头之后,裴硕章就犯了难,要是就这么回去,一千人完好无损,说吃了败仗,能有谁信呢?即便这些北地军民不会传扬出去,可是落人口实总归不好。 给队伍来点折损?这个想法刚刚升起,就被裴硕章打消了,皆是袍泽兄弟,哪个有损他都不愿意。 “听着,我这是在给你们捞功劳,知道吗?回去了,就说遇到了北夷人马,我们和北夷人厮杀了一场,斩首几十人,双方各自退兵!等回去了,我们就可以换防,撤军原城,拒夷城的事就不用我们操心了,听清楚了吗?”裴硕章对着一千兵马喝道。 众人连连点头,往日里,裴硕章没少给他们捞好处,虽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这说明裴将军心里有在想着他们。人心都是肉长的,裴将军为了众人谎报一些小战功,自然不会有人给自己找不自在还要去揭发他。 可就在北地军前军转后军的时候,裴硕章刚刚拍马,就正好撞到了后面悄悄跟随的易小刀。 茫茫草原,无遮无拦的,易小刀一个大活人就是想躲都没地方躲,一千多双眼睛,他能躲哪去? 裴硕章见到易小刀,眯起了眼睛,眼神中传出了一丝狠厉。 这个人不论是什么原因出现在这里,都绝对不能放过! 易小刀则是瞪大了眼睛,一脸地惊恐。他看见裴硕章的身后,北边草原,出现了漫无边际的北夷军… 第三百八十六章 救北地 北夷军来势极快,裴硕章还没反应过来,麾下兵马被北夷骑兵一轮冲锋,当即就有近百人冲落马下,哀嚎四起。 “你!是不是你报的信!”裴硕章向易小刀怒道。 易小刀转身就跑,根本不理会他,北夷骑兵一轮冲锋过,向两侧散开,拉开距离,准备着第二轮冲锋。北夷步军也在快速逼近中,这时候易小刀哪有功夫和他在这掰扯。 裴硕章也不敢怠慢,连忙下令:“所有人退回拒夷城!” 北地军虽然都是骑兵,但是刚刚被北夷一轮冲锋下,早已七零八落,一时间来不及聚拢。好不容易聚拢了起来,慌慌张张地向拒夷城后撤,北夷骑兵第二轮冲锋又开始了。 “裴将军!救我…” “快逃啊!杀过来啦!” “裴…啊!” 北夷骑兵本就骁勇迅捷,加上北地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人人无心回战。第二轮冲锋之下,北地军又丢下了数百具尸体伤兵,一千兵马,眨眼之间就只剩了半数。 裴硕章听到身后的哀嚎声,心如刀绞,这些都是自己的亲军,里面甚至有不少都是自己的亲族邻友,现在却被北夷骑兵砍瓜切菜一般追杀,毫无还手之力。他现在只能听着身后的惨叫声,判断倒下的是自己的同窗好友还是自己的远房表亲… 北夷骑兵故技重施,迅速向两边分散开,拨转马头,准备着第三轮冲锋。 裴硕章忍不了了,从战马肩上抽出长枪:“诸君止步,随我回身死战!” “愿随裴将军死战!”这支亲军即便被北夷骑兵两轮冲锋蹂躏,兵员减半,却是士气不散,依旧紧紧地跟在裴硕章的身后。在裴硕章回身要战时,人人回应,呼声震荡。 易小刀听到身后的呼声,奔走的脚步忽地一顿,转身查看情况:“这个笨蛋!” 北夷骑兵身着布甲,人人手持长枪,马背上还挂着弓弩和箭矢,腰间配着短剑。装备精良而简洁,最大限度地提升了骑兵的武器装备和平衡性。人数不多,约有数千人,不过也足以碾压北地军了。 北地军皆是身着铁甲,武器也只在马背上挂着一些长枪铁槊,并无远程射杀能力。加上战马乃是北地藩地圈养,比之北夷人在草原上散养的战马差了太多了。 “撤!快撤!不要与北夷纠缠!”易小刀焦急地大叫,因为对面不仅只是这几千北夷骑兵,更有漫无边际的步军正在赶来。只是距离稍远,这些步军为了节省体力,还未发起冲锋,不过赶到是迟早的事。 裴硕章何尝不知道回身交战就是死路一条,只是这里距离拒夷城还有小半个时辰的路途,他们即便撤退,也是被北夷军钝刀子割肉,一点点地被磨死罢了。 北夷骑兵见北地军停下了逃窜的脚步,回身列阵,也停了下来,没有发起第三轮冲锋。而是插枪换弓,远远地对着北地军抛射箭支,不时有人被射中面门,倒栽下马。 北夷军没有上来短兵相接,显然是想将伤亡降低到最小。 易小刀脚下一纵,运起轻功,几个闪跃间赶到了裴硕章的身边,扯住了他的马缰:“下马!命令所有人下马!” 裴硕章一记马鞭朝着易小刀抽了过来,被易小刀一猫腰躲过:“你疯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北夷的探子,这些北夷人定是你通风报信引来的,现在还想让我们下马受降?我等宁死不屈!”裴硕章说着,又是一枪扫来。别看他身材有些肥硕,这枪法倒是凌厉,要不是易小刀躲得快,就要被这一枪刺个对穿。 易小刀急道:“北夷皆是轻骑,你们身着铁甲,战马又不及北夷的战马。马战只能是死路一条,况且在马上行动不便,不如下马,或有一线生机!” 裴硕章哪里肯听,又是一记枪杆扫向了易小刀的腰腹,被易小刀一把抓住枪杆,一较力,竟将裴硕章从马上拖了下来。 “裴将军!”周围骑卒大惊,纷纷持枪就要来援。 易小刀夺过长枪,枪指裴硕章的咽喉:“你们胆敢妄动,我一枪捅死这傻胖子!” 裴硕章蒙了,他被人叫过大胖子,小胖子,死胖子,还从来没有人叫他傻胖子… 裴硕章性情倒也刚烈,正要舍生取义,下令围杀易小刀的时候,一支羽箭朝着易小刀就射了过来。 易小刀看也不看,单手抓住箭矢,回掷了回去,将那射箭的北夷骑卒倒惊得跌落马下。 “你…真不是北夷的奸细?”裴硕章有些犹豫地问道。 “命令所有骑卒下马,结阵!”易小刀瞪眼喝道。 裴硕章见易小刀现在这副模样,和城中的“憨厚东鲁人”的样子相去甚远,竟有些不敢违抗,连忙下令北地众骑卒下马结阵。 下了马,这些北地军身形就灵活了起来,箭矢射来,被北地军的长枪纷纷拨落。弓箭难以奏效,伤亡骤然减少,北地军可算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对面皆是轻骑,逃是逃不掉的,你们虽身有铁甲,可是这些战马没有,也算不上重骑,马战必败无疑!”易小刀看出了北地军的弊端。 战马不及北夷,却还要马战,以己之短,对敌之长,哪有这般打仗的? “那…下马,现在怎么办?”裴硕章没了主意。 “等!北夷骑兵若是敢过来,我们步军都身着铁甲,他们也占不到便宜。”易小刀冷冷地回道。 裴硕章茫然地点了点头,觉得易小刀说得有些在理,可向北瞅了一眼,顿时不茫然了:“可…等那些北夷步军赶到了…” 易小刀没有再回他,而是紧张地思索着对策。的确,等北夷步军赶到,大军合围,他们只区区五六百人马,仍旧是死路一条。 “也太慢了吧?”易小刀远眺身后,焦急地等待着白星龙,可是连一点影子都没看到。 骑卒们站在地上,人人手持长枪,北夷骑卒射出几轮弓箭,不见奏效,也都停了手。只纵马在四面远远游走,他们也在等步军赶上来。 “这位…兄弟,我等愿步战断后,还请你护送裴将军返回拒夷城!”一名骑卒似是裴硕章的左右护卫,向易小刀说道。 易小刀抬了一下眼皮,没有回答他。 “只要你将裴将军送回,少不了你的好处!白银百两,够不够!”他还以为易小刀在等他许好处,略带悲愤地说道。 裴硕章这才从地上爬起来:“表兄,我不走!现在我走了,回去我怎么和姑妈交代?既然是我带你们出来的,就一定要带你们回去!要是回不去,和众兄弟死在这又怎么样?” “愚蠢!我们这些兄弟哪怕死了,只要你活着,家中老小就还有个指望!万一你也没了,表妹一个女流之辈,能让我们家中的老小富贵吗?快随这位兄弟走!”这名骑卒竟是裴硕章的表兄,此时忍不住拿出兄长的范头来,呵斥道。 “别吵!打扰我想办法!”易小刀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们的话,他的确在想办法不假,但是这时候可不能让这些人萌生死志。一旦萌生死志,交战时悍不畏死不假,可时时搏命,那还能有命在? 裴硕章闭上了嘴巴,示意自己的表兄也莫出声,就从易小刀下令众骑卒下马这一招来看,若是真能再想到办法,搞不好还有一线生机。 易小刀沉思片刻,叹气道:“把战马都牵过来,排成一排,用马缰马鞭将它们连起来。” 周围骑卒听到易小刀的话,无人怀疑,不等裴硕章下令,自发地将战马牵到了一起,马缰相连,几百匹战马紧紧地挨在一起,站成了一排。 “这是?”裴硕章隐隐猜到了易小刀的想法,不敢确定,不敢妄言。 易小刀望着裴硕章,说道:“马是好马,可惜再好的马也不如人来得重要。等下待北夷步军近了,我们便将战马放出,冲击敌阵,我们再趁着北夷混乱撤退。” 裴硕章有些为难:“可是这些战马极为驯良,即便是将它们绑在一起,怕是也难以成事。一旦北夷人下令喝止,这些战马只怕便是白送了。” “我自有办法。”易小刀摆了摆手,不以为意。 双方都在等待,不过也没等多久,北夷步军终于是近了。 北地军们望着这仿佛无边无际的北夷军,心慢慢地沉了下去。对方人数足有数万,对上他们这五百人,简直就是手拿把掐,只怕一旦交战,他们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热不热?”易小刀突然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啊?”裴硕章被问到了,北地地处北方,何况现在已近深秋,怎么会热呢? 易小刀伸出一只手,遥遥地指向马阵的一端。众人都迷茫非常,这到底是要做什么?是让那边的战马先行冲锋之意吗? 很快,所有人都发现自己错了,还错得很离谱。只见易小刀伸手凌空一抓,第一匹战马的马尾上突然窜出了一缕火苗。 “起!” 易小刀伸手虚空一抹,从战马阵的一端抹到了另一端。那一缕火苗也突然暴起,变成了一团大火球,顺着易小刀的手势,将所有的战马马尾,尽数点燃。 战马之后,一条火龙凭空而起。 “走你!”易小刀持枪随意在中间一匹战马的屁股上猛力一敲。战马吃痛,就要奔出去。左右和它牵在一起的两匹战马的马缰一瞬间就绷直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战马都被中间这匹战马带动得慢慢挪动了脚步。 战马仰天长嘶,随着中间这匹战马的持续发力,以及所有战马尾巴上渐渐燃起的腾腾火焰,马阵动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一线生机 北夷骑军率先发现了马阵,意识到不妙,连忙高声向赶来的北夷步军示警,同时纷纷张弓搭箭,箭如飞蝗,向马阵射来。 “披甲!”易小刀一声令下,北地士兵们想也不想,脱下自己身上的铁甲,盖在了战马背上。 战马们四蹄一迈,冲了出去。 北夷骑兵的弓箭纷纷被战马身上的铁甲挡下,没有进行有效的杀伤。战马的马缰被绑在了一起,也无法四散逃开,只得埋着头向前方冲去。 北夷步军起初发现战马奔来,正欲结阵竖盾抵挡,结果刚刚列好阵列才发现了异常。这些战马并无骑卒驾驭,且每一匹的战马后背处都燃着熊熊烈火,有的战马甚至马尾已经烧秃了,火舌卷着马屁股,更激起战马的凶性。 这哪是战马?这简直就是一群野兽! 没有骑卒驾驭,战马还被烈火逼迫,所有战马速度已经完全提起,这时候的马群要多凶有多凶,根本就不是人力能够阻挡下来的! 北夷兵一个个慌了神,转身逃命,战马还没冲到跟前,阵型就已经散乱不堪。一些北夷将军大声呵斥,想要重新整理阵列,徒劳无功。 战马已入阵。 北夷步兵军阵,被几百匹战马撞了个人仰马翻。第一排的北夷士卒,无一例外,全部身死,不是被撞死的,就是被马蹄踩死的,甚至有的人身上的衣甲也被战马的烈火引燃,烧了个鬼哭狼嚎。 旁边没有被波及的北夷兵也乱了阵脚,有的想要避开马群,有的想要过来援救,整个北夷步军乱成了一锅粥,几乎已是溃不成军。 北地军数百人看到这番场景,全都呆住了。数百匹战马,竟然能搅乱数万的北夷军阵? 其实北地军看得片面了,北夷军目前也只是前锋先头部队呈现了一片惨状,中军,后军还完好无损。当然,若不及时扼制住马群,中军和后军也是有被扰乱的风险。 “还看什么?跑啊!”易小刀催促着看傻眼的北地兵们,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就跑。 裴硕章体型虽胖,可跑起来一点都不慢,甚至还跑到了第一个动身的易小刀前面。 “我说,你这是虚胖啊!”易小刀颇为惊讶。 “不虚,都是腱子肉,实着呢!”裴硕章回头说道,脚下跑得更卖力了。 北夷数千骑军眼睁睁地看着火马阵冲垮了自家的步卒,却什么也做不了,一个个气得捏紧了手中的长枪劲弓,力道之大,恨不得要把它们掰断了一样。 “追!别让他们逃了!”一名战将一声怒喝,所有的骑兵立马策动战马,两军汇为一处,向着北地军追了过来。 马蹄阵阵,越追越近。 “追…追来了…大兄弟,还有办法没有?”裴硕章回头看见了身后北夷兵的追击,慌忙向易小刀请教道:“要不…列阵,挡一下?” 易小刀摇头:“不能停,现在我们没了铁甲,无所遮拦,停下来就是死。” “可…可真追近了…”裴硕章怕易小刀不信,急切地说道:“大兄弟,没办法了吗?” “办法是有,只是…” “可别只是了,这都啥时候了,有办法保住我这帮兄弟就成!”裴硕章也顾不上许多了。 易小刀加紧几步,奔到了裴硕章的身边:“找几十个能跑能打的弟兄,直奔拒夷城,其余的人则向东或向西绕道,或有一线生机。” “这是为何?”裴硕章平日里脑子也颇为好使,只是今日遇到易小刀鬼点子这么多,自己的脑子就索性不用了。 “金蝉脱壳之计,几十个兄弟只向拒夷城赶路,再做护卫状护住一人,其余人绕道跑开。北夷人会认为这几十个人护着的一定是军中主将,其余的都是溃兵,便一心只追击这几十人,拿下主将回去请功。” 裴硕章茫然点头,这办法倒是绝好,只是还要再牺牲几十个弟兄… 易小刀也知道他心中迷茫不已,也不去催促,这些也不是他的兵,他将他们救到这里已是仁至义尽了,不然刚刚这些人都要死在北夷军第三轮的冲锋下。反正自己是能逃掉的,不慌。 “多犹豫一秒,所有人就多一分危险。”易小刀虽然不在意众人的死活,但还是出声向裴硕章提醒道。 裴硕章咬了咬牙,没有回应易小刀,慢慢放慢了脚步,回到了后面骑卒的身边:“裴进关!陈大有!赵永年…”一口气念出了二十多个名字。被念到名字的人纷纷向他看来,眼神坚毅,似乎是猜到了什么。 “你们随我直奔拒夷城,当战则战,当死则死,各安天命!其余人,随这位兄弟一起,向西绕道!记住,我不在,你们要听这位兄…” “我不去,你别算上我。”易小刀满不在乎地说道:“我直向拒夷城,自能逃出一条生路,何必绕道呢?” 要说逃命,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哪一次不是长途奔袭?这区区个把时辰的距离,对易小刀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裴硕章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和他交手,反被他拖下了马,知道他有些本事,也不勉强。换了个家中有老有少,为人还算沉稳的士卒,指定他临时带领剩下的人逃回北夷城。 其余士卒皆不明白裴硕章这么做的目的,有个别想明白的也不敢出声。这时候再和众兵卒去掰扯道理计谋,且不说能不能让他们明白,就算他们明白了,到时候如何分配又是个问题。 军中,军令如山。 所有人虽不明所以,却还是按照裴硕章的命令,数百人调转方向,向西边奔去。只剩二十几个被点到名的人还跟在裴硕章身边,外加一个易小刀。 易小刀对裴硕章也高看了几分,看样子这傻胖子平日里在军中还挺有威信的。 “大兄弟,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就…跑吗?”裴硕章到底是一名武将,有些武艺但终归比不上易小刀的内力浑厚,现在说话都已经开始喘气了。 易小刀点头:“跑,别停。” 裴硕章只得闭上嘴巴,继续一路狂奔,只是向易小刀稍微靠近了一些,毕竟能活着谁又想死呢? 北夷骑军速度非常快,只是起初被火马阵所震撼,耽误了一会儿。现在和北地军的速度,正在飞速拉近,人如何跑得过马?可是就在北夷骑兵一个个持枪准备屠杀的时候,却见前面的北地军“分兵”了。 大部分的北地军已经掉头向西奔去,只有二十来个人,仍旧在勉力向着拒夷城逃命。 “哼,大鱼想逃回城?”北夷骑将果然如易小刀所料一样,当即就认准了北地军中的主将就在这二十来个人之中。虽有故弄玄虚之嫌,但是生死面前,鲜少有人敢于去冒风险。逃命还绕远路?北夷骑将不信。 到底是被他猜对了,这二十来个人之中就有大启的一位国公爷,但是他们也中计了,谁也不会料到国公爷亲身犯险,就是为了救下那几百个士兵。 “裴将军,敌军还有三十丈。”跑在后面的士卒出声提醒。三十丈,这已是极近了,对于战马来说,转瞬即至,马上的骑卒已经可以舞枪准备刺杀了。 裴硕章捏紧了手中的枪,同时他也注意到了易小刀手中并无兵刃:“这位兄弟,给你一把剑,留着防身用吧。”说着,将自己腰间的佩剑取下,在后面扔给了易小刀。 “多谢兄弟,大恩不言谢,有命回去的话,厚报!”裴硕章郑重说完,脚下立马止步,划出数步才停下来,搓起一阵尘土。 “随我死战!”裴硕章持枪逆着众人冲了出去,其余的士卒反应也快,纷纷调转枪头,随着裴硕章迎上了赶来的北夷骑军。 易小刀看着手中裴硕章扔过来的佩剑,想起了在拒夷城,自己嘴唇干裂却还是递上水袋的裴硕章:“是个君子,当舍命陪君子!” 两团烈火在易小刀手中凭空燃起,易小刀转身双手握拳,一个纵身,手中带着两团烈火,从裴硕章以及北地军卒的头上越过,迎上了北夷的一名骑将。 “好快!”北地军们看傻了眼,这人跑了这么久,竟然还能有这么快的速度?至于易小刀手上的两团烈火,他们只能是虽不明,但觉厉! 众人眨巴着眼睛,眼睁睁看着易小刀冲向了骑将。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一道蓝光从眼前闪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比易小刀更快的速度从众人头上掠了过去。目标也是那名骑将,众人之中,唯有裴硕章看清楚了,那是个人… 一道剑光闪过,这是北夷骑将眼中最后所看到的,他甚至不确定那是不是剑,只是觉得脖子处有些不舒服。正要伸手去摸时,只觉得天旋地转,硕大的一颗头颅滚落下来,掉在了地上。 当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武定公,小人没来迟吧?”北夷骑将的马鞍上,站着一名玉树临风,颇为俊朗的风流男子,一身蓝羽裘,手中寒霜剑。笑起来,温润如玉,好似一名翩翩公子。只可惜此处战场,并无女子,不然定要引来阵阵雀跃惊呼。 “你迟太多了!动手!”易小刀没好气得说道。 第三百八十八章 考量 白星龙跃入骑军之中,剑光烁烁,不时有骑卒惨叫着跌落马下,但是很快又有新的骑卒填补了空缺。 易小刀没料到白星龙会这个时候赶到,本来准备自己亲自解决掉那个骑将的,现在被他解决了,倒也好。只是自己已经冲到了北夷骑军面前,再这么跑回去,多少有些尴尬… 易小刀无奈加入了厮杀,好在北夷骑卒唯善射,一旦被白星龙和易小刀这样的高手近身,就难以抵挡。二人犹如虎入羊群,一招一式总能带走几名北夷骑卒的性命。 裴硕章见到二人如此武艺,心中暗暗惊叹,好在自己在拒夷城的时候没有对他们真的动手,要不然,只怕死的就只能是自己了。 “兄弟们上!我等乃是边军,还要让百姓挡在我们前面不成?”裴硕章持枪就冲了上前,一枪就将一名准备放暗箭偷袭易小刀的北夷骑卒捅落马下。身边仅剩的二十来个北地军也一齐冲了上来,加入了战斗。 易小刀听到身后动静,回头一看,急了:“你们不跑,回来做什么?” “我们可是官军!怎么能抛下兄弟你们不管呢?”裴硕章又是一记枪杆扫过,打在一匹北夷战马的马肚子上,战马受惊,将马背上的北夷边掀了下来。 易小刀瞪着他怒道:“我们在这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指望你们能逃回去?你们要真不走,我们可要走了!” 裴硕章也知道易小刀的意思,可是让他就这么抛下他们离开,只怕这辈子他也别想睡个好觉了。 “大兄弟,你已经救下了我们五百多人了,这个情我裴胖子领了,以后迟早报答你!你们快走吧!”裴硕章真切地说道。 “我们走!”易小刀招呼着白星龙,自己抢先一步跃出了战团。白星龙听见易小刀招呼,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还是掠到了易小刀的身边。 “走?”白星龙不确定易小刀的真实想法,要是现在离开的话,以他们的轻功,一炷香就功夫就能赶回拒夷城。可是多日来的相处,他直觉易小刀不会就这么一走了之。 易小刀退出数丈之外,停下了脚步:“先等等。” 对于这个裴硕章,易小刀十分欣赏,他体恤百姓,爱护部下,就秉性而言,是个难得的将才,只是不知道武艺如何。易小刀存了心思,袖手旁观,想要考量一番。 白星龙不知道易小刀的心思,只是师门既然命令自己跟着他,那便随着就是了,也在一旁插剑入鞘,静静地等候着。 外围的骑卒很快就将裴硕章并二十余名北地军团团围住,他们在阵中厮杀,注意不到外面,还真以为易小刀已经走了。 “裴将军,往南,我们护住你冲出去!”易小刀和白星龙一走,这些北地军的压力大增,名叫裴进关的士卒意识到情况不妙,出声喊道。 裴硕章体型微胖,一杆长枪却在手中舞得虎虎生风,脚边已经倒下不少的北夷骑卒的尸首:“进关,别管我了,你们自己留神,能走就走吧!要是能回去,好生赡养叔叔婶子,还有我娘亲!” “哈哈哈,表哥,我也想这么说…弟兄们,向南杀出一条血路,护送裴将军突围!”这名叫裴进关的士卒乃是裴硕章的宗族堂弟,想是自知走不了了,一向称呼裴将军的他难得在军伍间喊了一次表哥。喊话其余的士卒为裴硕章杀开一条生路。 其余的士卒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二人是堂兄弟的关系,可没人质疑他的话。只要裴将军能活下来,自己的妻儿老小也算有指望了。一个个奋勇拼命,向南冲杀,誓要撕开一道口子。 围住他们的皆是北夷骑兵,便是骑卒被杀了,还有无主的战马在挡道。众人虽然都在以命相搏,可是仍旧举步维艰。 “当真不管他们?”白星龙乃是江湖上的武人,目力自然不错,早就看到了阵中众人的拼杀困顿,再一次向易小刀确定道。 易小刀缓缓说道:“他们足有二十多个人,我们即便去救,能救回几人?难不成我们还能杀光这几千北夷骑兵不成?” 白星龙默然,易小刀说的不错,他们两人要想走很容易,要想救人也容易,可是最多救上一两个也不得了了,这二十来个人,如何能全部救下? “等下见机行事,如果裴硕章能逃出来,我们救下他一个也就是了。”易小刀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白星龙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战团中,这些北地军卒徒步已经跑了十几里路,现在又是这样高强度的厮杀,不少人已经到极限了。有些人完全是凭着一口气在支撑着自己,战力可见地越打越弱,有时明明一枪刺中,却因力道不够,连对面骑卒的皮甲都未能刺破。 已经有人中枪倒下,人数慢慢减少,十八人,十六人,十三人… 裴进关闪过身边一名骑卒的长枪,不去理会这人,却从背后偷袭,将另一名骑卒的喉咙捅了个血窟窿。用力一拽,将那骑卒给拖了下来,反手拽住缰绳,拉住战马。 “表哥!快上马!” 裴硕章听到裴进关的喊话,两步赶来,一把抓住了裴进关的衣领,就要将他拽起,拎到马上。 裴进关眼神一转,任由裴硕章将自己拎上战马。待上马后,裴进关双脚勾住裴硕章的腋下,将裴硕章地箍在了原地。 “你干什么?放开我!”裴硕章不明所以,问道。 裴进关一个倒栽跟头,从战马的另一侧仰倒下去,借着自身重力,双脚较力,竟然将裴硕章这个胖子给提到了马上。 “你!”裴硕章没料到自己的表弟还有这一手,就要伸手去抢他回来。 裴进关将裴硕章勾到马上后,就地一滚,持枪站到了战马前:“表哥,我为你开路!” “上马!上马!”裴硕章急了,催动战马要去拽他。 裴进关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一般,每次裴硕章要抓住他的时候,他总是一个奋力冲撞了出去,面前挡住的不论是骑卒还是战马,都被他一一捅倒,撞开,当真是要杀出一条血路的架势。 “表哥,最后一步,走!”裴进关双手持枪,横在自己胸前,向前冲了出去,长枪横在了两匹战马面前,战马被他推得连连倒退。 “表哥!照顾好我爹娘!”裴进关一声长啸,双臂较力,竟然将两匹战马给推倒在地,骑卒也被压倒在战马身下。 旁边一名北夷兵骑着战马斜冲过来,端坐在马上,一脚朝裴进关踹了过去。裴进关横枪格挡,枪杆被当中踹断,连带着他也被踹倒在地,口吐鲜血。 “表哥…走啊!”裴进关厉声喊道。 裴硕章身后两名北地士卒,持枪抡在了他胯下战马的屁股上:“裴将军,走!” 战马长嘶,载着裴硕章冲了出去,裴硕章还想伸手去够裴进关,完全没注意到前面又有一名北夷骑卒赶来,横马拦住了去路。 裴进关双眼圆瞪,翻身爬起,丢掉手中长枪,猫下身子就朝那名骑卒撞了过去。 北夷骑卒长枪来迎,一枪就将裴进关的胸口直接贯穿。 “滚开!”裴进关咬牙闭眼撞出去,将战马生生撞开。 “进关!”裴硕章的战马在对方战马倒下的同时跃了出去,他还想伸手去拽裴进关。裴进关亲眼看见裴硕章的战马冲出包围圈,一口气泄散,脸上挂着一丝笑意,向后慢慢倒下。 兄弟二人双手只差几寸,终究是没有抓住… 裴硕章奔出了包围圈,身后的北地军卒,已是全数倒地,被乱枪刺死,无一生还。 “追!别让他跑了!这定是个将军!”北夷骑卒们也不傻,这些人拼命就为了让他逃走,身份可想而知。 “放箭!”北夷人干净利落,也不费力去追,互相吆喝提醒,张弓搭箭,朝着裴硕章射去。 裴硕章舞枪格挡,可是箭支太多,战马屁股被射中了数十支箭。强撑着跑了一会儿,战马扑腾一声倒在了地上,被活活射死了。 裴硕章背部,手臂也中了好几支箭,好在他身上都是些腱子肉,羽箭并没伤到要害。 “进关,别怕…表哥来陪你…”裴硕章摔在地上,扭头看向裴进关的尸首,刚说完就晕了过去。 “走吧,救人。”易小刀见裴硕章竟然还真冲了出来,连忙招呼白星龙说道。 白星龙“锵”地一声,拔出宝剑:“好像不是自己冲出来的…他那帮手下倒是忠心。” “也算他有本事。”易小刀对这个胖子更加欣赏了。 北夷人见裴硕章被射倒,箭雨也停了下来,正要上来拿人,只见易小刀冲了过来,拦在了众骑卒的面前。 “武定公,要不还是你先走吧?我轻功快,能追得上你。”白星龙持剑赶到。 “太意放在武林中说是天下剑宗也不算张狂,能见识一下吗?”易小刀饶有兴致地问道。 白星龙单手持剑,洒然一笑:“太意苦寒,天下不知,却虚夸我太意剑法天下第一么?受之有愧啊!” “快点的!”易小刀将裴硕章身上的箭支掰断,把他背在了背上。 “需知剑道修行不易,此一式,名为‘万丈雪峰行’!” 没看清白星龙如何出手挥剑,只见到剑气不断纷飞,急如雨,白如雪…北夷骑卒们只觉得自己一人攀登雪峰,漫天风雪呼啸着迎面打来,艰难跋涉之感。 只觉得彻骨的寒冷,身中剑气而不自知。 “原来五个字的招式这么厉害!”易小刀玩味地笑道。笑归笑,在这漫天剑气之下,易小刀虽是局外之人,却也感受到了太意峰的那一份苦寒和太意剑法的心性之坚韧。 北夷骑军,丢下数百具尸首,余众溃逃。 第三百八十九章 处处心机 “醒了?”易小刀注意到身后背上的动静,知道裴硕章已经醒了。 “兄弟…我们这是在…鬼门关?我那帮兄弟呢?进关!”裴硕章以为自己已经死了,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寻找自己的袍泽兄弟,呼唤自己的表弟裴进关。 易小刀笑道:“呵,想死?还不是时候呢!瞧,到了拒夷城了。” “没死啊…”裴硕章沉默了。 “我说,你能走不能啊?下来走两步,你好重啊!”易小刀不满地喊道。 裴硕章连连应声:“哦哦,能…能走。” 裴硕章下了地,身上还有不少伤,走起来踉踉跄跄的,但到底还是自己走了起来,没依靠易小刀搀扶。 “兄弟,等回了归城,我一定向王爷为二位请…” “呵,请功?这位大兄弟现在怕是当朝皇帝都已经无功可赏了。”白星龙在一旁笑道。 裴硕章脸色一变,拱手道:“不知二位兄弟,高姓大名?” 白星龙见易小刀没反对,努嘴说道:“在下不值一提,倒是这位,大启王朝的国公爷,武定公,可曾听说过?” “武…武定公易小刀?”裴硕章自然是听说过易小刀的大名,一己之力收复南淮和东鲁,甚至听说连楚湘之战也参与其中。 “不知武定公驾到,末将有眼无珠,死罪!”裴硕章连忙屈身弯腰,行了官礼。 易小刀伸出一只手,竟将快两百来斤的裴硕章扶了起来:“武定公的头衔在京城使使也就罢了,在这塞北,对你们这些征战之将可算不得什么了。” “裴将军,本公…有个不解。你这区区一千余人,放着坚城不守,却要去野外,是何缘故?”要说厮杀的话,却也不像,遇到北夷人掉头就跑,当场就被两轮冲锋扰得死伤过半,易小刀实在不明白。 裴硕章见易小刀发问,性情纯直的他正要相告,忽地想起了王先贲的话,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要是这位朝廷的公爷知道了北地王要放弃关外近百座沙城,还不得回去在皇帝面前参上一本? 更要命的是自己本想诈败一波,不想今日真的大败,还被这位国公爷亲眼看见了。要是力战不敌也就罢了,可是自己现在败得这么狼狈,国公爷会怎么想… 裴硕章越想心里越慌,当即没了主意,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易小刀看在眼里,笑道:“裴将军若有难言之隐,也就罢了,我就随便这么一问。在拒夷城,裴将军对待百姓如何,本公看在眼里,知道裴将军不是私通外敌之人。” 裴硕章慌乱地点了点头,没有接话。易小刀和白星龙换了个眼色,知道其中必有缘由,可是裴硕章不愿意说,他们也没办法。 到了城边,易小刀唤住了心事重重的裴硕章:“裴将军,已经到了拒夷城下,本公就送你到这里了。” “不敢当,劳烦国公爷搭救。”裴硕章连忙回道:“不知国公爷将往何处?何不入城暂歇?” “哈哈哈哈,那羊肉包子本公是吃够了,去别处逛逛,换换胃口。这塞外总不能全是羊肉包子吧?要真是那样,本公即可回京!”易小刀朗声大笑,随即绷起了脸,好似真的对羊肉包子深恶痛绝。 裴硕章尴尬地笑了笑:“塞外苦寒,这也是没办法…” 易小刀轻轻摇头:“已经好太多了,大启各地藩王,良莠不齐,有的地方百姓食不果腹,落草为寇,民不聊生…这北方边境之地,还能让百姓吃上两个羊肉包子,好太多了…” “裴将军,就此别过,有缘再见。”易小刀笑道,施了个江湖的抱拳礼。 “国公…别过,一路慢行。”裴硕章正欲屈身,想了想,直起身子,也回了个抱拳礼。 易小刀大笑道:“哈哈哈哈!本公没看错人!走了!”说完,和白星龙转身向东而去。 裴硕章站在原地,望着易小刀的背影,喃喃道:“真是个明君啊…”猛地反应过来,迅速看向周围四处,还好没人。吓得猛扇自己的嘴巴:“胡说什么玩意!” 裴硕章平复了一下心情,向拒夷城走去。 易小刀和白星龙离开拒夷城后,白星龙说道:“我还以为武定公很欣赏此人,要将其收为麾下呢。” 易小刀诧异地看了白星龙一眼:“收为麾下?我不过一个闲散公爷,出来逛逛大启的大好河山,好端端地要将别人收入麾下做什么?” 白星龙没有说话,好似刚刚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易小刀望着白星龙,慢悠悠地问道:“华前辈让你来试探的?” 白星龙仍旧闭口不言,他越是如此,易小刀越是肯定自己的猜测:“我劝你们,收了些不该有的心思。别看陛下封了我一个国公,其实我就觉得我自己是个要饭的。只不过,以前是找皖城的父老乡亲们要,现在,是找陛下要罢了。” “我也觉得是,我会劝说二爷的。”白星龙说道。 “华前辈的武功如何我不知道,不过能仅仅排在张道长后面,想必也是冠绝天下了。只是这境界,比起张道长来说差了不少。”易小刀悠悠地说道。 见白星龙投来询问的目光,易小刀继续说道:“想为宗门弟子谋前程,要让门派发扬光大,这没有错。只是天下之事,人力能为的能有几件?都是随势而变罢了。” “华前辈尚不明白这个道理,最终就会被裹挟进天下大势中。若有机遇,便会一飞冲天,否则,万劫不复。太意在江湖中已有这般声望和地位,还这么赌,岂不是太大了?” “而张道长,随势而为,朝廷封赏,便就接了。不封,也不挤着头去要,地位超然,江湖中自然人人敬佩。”易小刀一一分析给白星龙听。 白星龙苦笑:“国公爷未免也将我们太意贬得一无是处了些…二爷只是有些性子急躁些,偌大一个门派,都是二爷一人操持,余者,皆是剑痴武痴…在所难免。” 易小刀点头:“华前辈不失为一位英雄豪杰。”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白星龙跳过了这个话题,询问道。 易小刀想也不想地说道:“定辽都城,奉城。” “为何?” “我先问你,你觉得裴硕章带一千兵马出城深入北夷领地,是为了什么?”易小刀反问道。 白星龙皱眉细想了一下:“侦查敌情?又或是…”想了半天,除了侦查敌情,他实在想不出裴硕章的任何动机。 要说投诚北夷的话,也不至于见了面那般玩命奔逃;要说诱敌深入可又无伏兵埋伏,援兵接应;便是侦查敌情也很勉强,拒夷城不过四五千兵马,这么点兵马,哪有派出小半数兵马去侦查敌情的道理? 易小刀笑道:“想不出来吧?不过这也很正常,你是没看见当时情形罢了。要我看,他们是故意去吃败仗的!” “啊?这是为何?”白星龙吃了一惊。 “你是江湖中人,看不见天下之势。南淮,东鲁,楚湘都已相继被朝廷收复,如果你是北地王,你还能坐得住吗?”易小刀循循善诱。 白星龙认真思考了起来,好一会儿,他才摇摇头:“天下藩王,已几乎半数归于朝廷,换谁也坐不住。” “不错,虽说北方三王,同气连枝,朝廷一时半会还不敢对这些王爷如何。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等朝廷起了心思的时候,布局都已妥当,再想抵抗就为时已晚了。我要是北地王,我也会先下手为强,抢先一步布局。” 白星龙有些不信:“派一千兵马出去送死?” 易小刀摇头:“就拒夷城来看,的确,派一千兵马出去,完全就是送死行为,要不是遇到了我们,他们全军覆没。可是不能只着眼于一处,如果每座城都这样的话?” “那还了得?上万兵马的损失,还如何抵挡北夷?北夷肯定要犯边境的!” “然后再让这些兵马损失在明面上,报于朝廷,暗地里再继续招兵买马。朝廷这边,见到藩王如此损失惨重,北夷人再大举进攻,还会对藩王动手吗?”易小刀将话挑明了。 白星龙听到易小刀的话,震惊得无以复加:“当真?” “谁知道真假?我只是这么猜测罢了。具体会怎么样,还要看事态如何。”易小刀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真假。 白星龙皱眉:“那还去定辽做什么?之间去北地归城不好吗?” 易小刀耸了耸肩膀,表示无奈:“我也想啊,可是我们不是被北地这些人看到了吗?我们不认识那些兵丁,可他们大概率是记住了我的。我要是去归城,指不定什么时候被人认出来了自己都不知道。再报给北地王,那不是更防备我了吗?” “我们去定辽,是因为三王向来同气连枝,北地如此行动,我想,其余二王也会如此。如果定辽和我们猜测的一样,也是吃了些败仗,那我们的猜测就差不多了。关键是,在定辽还安全,不会被人认出来!” 这一刻,白星龙对易小刀算是心服口服了,就这个脑子,十个自己都玩不过他。 第三百九十章 老熟人 定辽,奉城。 “闪开!都闪开!” 易小刀和白星龙走在奉城中,迎面过来一队兵丁,吼叫着驱赶着路上的行人。百姓们无不避让,生怕躲得慢了招惹一场无妄之灾。 “第几波了?”易小刀问道。 白星龙回答:“这是第七波了。” “奉城虽是定辽都城,也不至于城中有这么多的兵丁啊!”易小刀颇为不解。 一位老者在易小刀前面经过,不停地唉声叹气。 易小刀一把拉住老者:“老丈,俺们是东鲁来的,这奉城怎么兵荒马乱的啊?跟俺们那都有的一拼了,咋回事啊?” 老者打量了一下易小刀二人,规劝道:“年轻人,赶紧回东鲁去吧。这定辽也不太平啊!唉,要不是为了家里那老婆子,老头子我早就走了!活了大半辈子,奉城里也从没见过这么多的兵啊…” “啊?真的啊?”易小刀故作惊讶道:“那这些兵都啥时候来的啊?” 老者一扬手,愤慨地说道:“就上个月啊,说是关外的兵都调回来了。当时还以为只是调防的,老李头可高兴了,说自己儿子就要回来了!可谁知道,兵是调回来了,可不走了!而且调回来的,还不是我们奉城的兵呢!” “不是奉城的兵?那是哪里的?”这倒是出乎易小刀的意料之外。 老者叹气说道:“唉,谁知道呢?身上穿的倒是我们定辽兵的盔甲没错,可那人是一个都不认识…”老者说完,也没再理会易小刀,径直离去。 白星龙靠近易小刀:“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两人数日来的相处,也熟络了起来,白星龙终于是改了“武定公”的称呼,直接唤起了“易大哥”。 易小刀轻轻摇头:“不知道,如果这些人真的不是奉城的兵,那我现在都怀疑他们甚至都不是定辽的兵!” “北夷人?”白星龙紧绷起了神经。 “现在还不能确定。”易小刀说道:“这些百姓也算称得上是久居边关了。是北夷人还是定辽人,他们不会不知道的。看看情况再说。” 易小刀和白星龙二人继续向前,一面避让着官军过道,一面还向着官军前进方向凑过去,想要查个明白。 忽然,易小刀在避开又一队官军的时候,无意间的一瞥,竟然看见了一个老熟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易小刀吃惊地看着那人,待那人目光扫过的时候,连忙低下了头,害怕被他看见。 白星龙顺着易小刀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名战将正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领着兵丁招摇过市,也没什么不同寻常。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这人的眉宇间有一股阴鸷之气,不似别的战场武将,豪气丛生,粗犷大气。 “易大哥,这人你认识?”白星龙好奇地问道。 易小刀闭口不答,直到此人离开,易小刀才抬起头望着此人的背影,说道:“何止是认识,简直就是冤家路窄!皖城水灾你可知晓?” 白星龙点头:“三年前的皖城水灾,大启皆知啊!当时甚至还有皖城百姓逃到我太意峰下的呢!和此人有什么关系?” “此人便是当时趁皖城水灾,奉命带兵赶到皖城,残害皖城百姓的孔豹部将,徐末!”易小刀记性很好,即便和徐末只匆匆见过几面,但是却牢牢记住了他的脸。 白星龙有些茫然,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当初徐末跟随孔豹带兵在皖城残害百姓,被陛下派人来将他们擒获。孔豹诛灭三族,徐末则因为告发孔豹,暂免一死,被发往边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徐末应该是被发往了安西才对!”易小刀对这个徐末有些印象。 “安西?可这里是定辽啊!”白星龙吃了一惊。 易小刀点头:“他被发配边疆,照理说一辈子只能是个安西籍籍无名的小卒而已,如今却也混上了一个将军的位置,还是在定辽…” 大启律法,最重便是诛灭三族,次之便是一人斩首,再次之就是发配边疆了。边疆因为担任着守卫疆土之任,兵员常年欠缺,这些发配边疆的囚犯就是边境重要的兵员补充来源之一。 而发配边疆也就意味着和斩首死罪擦肩而过,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大多数人都是洗心革面,不敢再越雷池一步。不然,边军之中有的是办法治他们。 “都说北边三王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想到,竟然能做到这一步。”太意峰位于秦岭附近,靠近北疆,饶是白星龙也不知道北边三王之间关系竟然这般紧密,朝廷发配的囚犯也能互通有无。 “易大哥,我们是不是该回避一下?”白星龙也听说过易小刀的往事,皖城水灾,易小刀对于李常文李太师的官僚集团多少也有一些检举之功,与这徐末不说是死敌,多少也算是个对头。 徐末如今这般风光,若是遇到了易小刀,岂能善罢甘休? 易小刀思量了一番,说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怕什么?不怕!”说完,举步向着徐末的方向而去。 白星龙心中惴惴不安,却还是跟上了易小刀。 定辽王府外,兵马往来巡逻不止,刀枪锃亮,寻常百姓根本不敢靠近这里半步。 易小刀背负双手,白星龙按剑而行,二人慢悠悠地走近了定辽王府,立马引起了周围兵马军丁的注意。 “站住,此地乃是定辽王府,闲杂人等不准乱走!”一队巡逻的兵马小跑过来,持枪拦住了易小刀和白星龙。 “闪开,别挡了大爷的道!”易小刀一改往日的和善,双眼一瞪,呵斥道。 为首的兵丁被易小刀一声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嘿,我看你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是吧?走不走?”十余名兵丁的枪尖立马对准了二人,这不大不小的骚乱,很快引来了更多兵丁的注意,纷纷向这边赶来。 “听不懂是吧?滚!”易小刀的“滚”字刚刚出口,脚下也没闲着,一脚蹬在了为首兵丁的胸口,力道之大,甚至连他身后数名兵卒都被踹得一起倒地。 “杀!”周围的兵卒不需吩咐,人人挺枪舞刀,朝易小刀招呼了过来。 易小刀连退几步,闪到了白星龙的背后,看他的样子,是不打算出手,都交给白星龙来应付了。 白星龙心中暗骂,但是刀枪已到身前,不得已抽剑抵挡。虽已动武,可白星龙也不敢真的伤了人命,多为招架为主,被一众兵丁逼得连连后退。 “出什么事了?”易小刀听到身后的呼喊,知道徐末来了,也不转身,只背对于他。 “徐将军,这刁民不知道哪来的,硬要闯到王府门前。小的正要问话,他却先动手伤人!”被易小刀踹倒的小头目连忙爬了起来,抢先打起了小报告。 徐末打量着易小刀,因为是背影,根本看不见易小刀的面容,喝道:“此处乃是王府禁地,不是寻常百姓所待的地方,走!” 白星龙回头望向易小刀,易小刀对他使了个眼色,白星龙会意,硬着头皮回道:“我们要是不呢?” 徐末也吃了一惊,正要发怒,随即很快冷静下来,寻常百姓哪有这个胆子?看样子来的不是一般人。 “不知二位有何要事?如果紧要,也可告知徐某,徐某或许可以帮上一二。”徐末一改刚刚的强硬口气,稍稍软了一些。 “没什么事,就是随便逛逛!”白星龙乐了,原来这些当官的也都是纸老虎罢了。只要比他强硬一些,他立马就服软了。殊不知,这是有易小刀这尊大神在这,才让他有恃无恐,寻常百姓,又哪有底气这样和将军说话呢? 徐末攥紧了手中的长枪:“若是二位不愿相告,徐某也不能放二位过去。”不知是因为皖城一事,还是经过边疆的打磨,现在的徐末,已经收敛了很多飞扬跋扈的锋芒。 易小刀听到徐末的话,心知已经无法激怒他了,坦然转身:“徐将军,好久不见啊。” 徐末听到“好久不见”时,还以为是自己哪位故交,待看清易小刀的相貌,脑中“轰”地一下,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看徐将军这样子,是不想见到本公了?”易小刀笑道。 徐末这才缓过神来,连忙下马:“徐末见过武定公。” 徐末一言既出,其余兵丁无不震惊,这就是近年来闻名天下的武定公?其余兵丁连忙一齐弯腰见礼。这还是因为身披甲胄,如若不然,遇到只比王爷低一级国公爷,都是应该下跪磕头的。 “听说徐将军被朝廷调往安西,何时来的定辽啊?”人家有了礼,易小刀也不好再咄咄逼人,将“发配边疆”改为了“调往安西”。只是为何徐末会出现在定辽,他一定要弄清楚。 徐末想是早有腹稿,连忙回道:“前些日子北夷人大举进攻定辽,末将也是奉安西王之命,随军来定辽协防。” “竟然此事?北夷人大举进攻定辽,的确非同小可。那…定辽兵马何在啊?” 徐末再一次僵住,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知无不言 “末将不知。”徐末低下了头。现在的易小刀贵为国公,身份地位与昔日今非昔比,再也不是那个被自己追得满山跑的穷乞丐了,徐末选择了避其锋芒。 徐末推说不知,易小刀是不信的,他既从安西被调来了定辽,怎会对定辽一无所知?不过自己也没法太过强逼,来硬的自己可就不占理了。一旦挑起北边三王和朝廷之间的矛盾,事情就大发了。 “那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易小刀问道。 徐末低头回道:“武定公自便。” 易小刀也不与他再啰嗦,转身向定辽王府中走去,经过阻拦他的士卒身边时,士卒害怕地避让了一下。易小刀心里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自己本来想挑起事端,逼得徐末出手,自己再将他就地擒下,甚至当场格杀都可以。论武功论身份,徐末与现在的易小刀都无法相提并论。可是徐末却选择了隐忍,易小刀可就没办法借题发挥了。 这士卒拦住他也算尽忠职守,易小刀觉得颇为对他不住。 “你做得很好。”易小刀想了想还是夸赞了他一句。 “小人知罪,小人知罪,求国公爷恕罪!”士卒吓得腿一软,当即跪在了地上,他以为易小刀说的是反话,要和他算旧账呢! 这下可把易小刀给整得尴尬不已,也解释不清了,索性直接越过他走了过去。 其余士卒也不敢阻拦,纷纷避让,易小刀和白星龙二人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了定辽王府。 刚进入王府,就只见数十名美貌婢女分站道路两旁:“武定公吉祥!”看样子,定辽王也是收到了消息,知道自己来了。 “啊?哦…好,吉祥吉祥…大家都吉祥。”易小刀常年奔波在外,还没见过这个阵仗。自己在京城虽也有府邸婢女,可小红小蓝那都是招的寻常人家能干活的普通女子,哪比得上这些婢女,一个个长得如花似玉,看得易小刀眼睛都有些花了。 众婢女见易小刀局促模样,不禁掩嘴一笑:“武定公请。” “好…好,请…”易小刀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 婢女们身姿摇曳,步履款款地走在前面引路,易小刀在后面待众婢女刚一转身,立马收起了刚刚的痴相,望向白星龙。 白星龙也心知肚明,左手拇指早就将宝剑推出鞘寸许,随时以防不测。 在婢女们的带领下,易小刀和白星龙一路向宅院深处走去。这一路上,易小刀是越走越心惊,就连白星龙都忘却了戒备,只顾着欣赏这偌大的定辽王府了。 一路上,各种假山鱼池,竟然足足有十余处之多,庭院也足足有五六个。厢房,耳房,客房,正厅,别厅,游廊更是不计其数。易小刀都忘了自己进了几重垂花门,索性放弃了记住路径,老老实实地跟在婢女后面,有路便走罢了。 每过一处转折,每进一道拱门,都有一名婢女候在一旁,向易小刀曲身行礼,指引方向。 “都说南淮富庶,可南淮王府我也去过,比起这定辽王府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易小刀由衷地感叹道。 寻常人家的宅邸多为三进三出,富庶一点的也就五进五出,七进七出的宅邸已经算是顶了天了,可是这定辽王府,易小刀走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更别提去注意这是几进几出的了。 走了小半炷香的工夫,易小刀终于来到最后一处庭院,也是定辽王府的会客主厅。一名年轻人站在主厅外,静静等候着。 “武定公,这便是我家王爷,奴婢们告退。”婢女们为易小刀引荐,然后纷纷鱼贯离开。 易小刀点头,“依依不舍”地目送一众婢女离去,待婢女离开,这才转头望向了那年轻人,大启定辽王田慕秋。 定辽王田氏,祖上也是追随启太祖征战天下的九人之一,战功赫赫,最擅奇袭。启朝开国的多场硬仗都是多亏了他率兵奇袭,打敌军一个出其不意,奠定了几大关键战役的胜利。 后来,立国之初便有人向田氏进言,既擅奇袭,不可留于中原,恐朝廷生疑。田氏深以为然,自请远赴定辽,以消朝廷内外戒心,堵天下悠悠之口。这一守,亦是六百年。 “武定公易小刀,拜见定辽王。”易小刀身为国公,地位不及王爷,先作揖拜见。 定辽王田慕秋长得其貌不扬,甚至可以说略显丑陋,不过到底是王公世家,骨子里还是透着一股高贵气质,脸上也挂着和熙的笑意。 “武定公不必多礼!请!”定辽王将易小刀请进了主厅。 进入主厅,众人分宾主坐下,下人们立马端来了香茶,奉到了易小刀和白星龙的面前。 “定辽苦寒,茶水恐不及中原甘甜,还望武定公莫要见怪。”定辽王客气地说道。 “哪里,这茶水…”易小刀刚尝了一口,差点就要吐出去,忍了半天,最后还是动用内力,才将嘴里苦涩的茶水吞了下去。 定辽王望着易小刀的窘迫样,笑道:“实不相瞒,我也是听说武定公喜好喝茶,派人从南方运了些回来,就是怕武定公哪一日有空来我这定辽,也好招待。看样子,我这是弄巧成拙了。” 易小刀连连摆手:“定辽王有心了,茶这东西不宜久储,尤其是定辽这寒冷之地,喝不了了。” 定辽王拍了拍手,下人连忙上来撤走了茶盅,不一会儿,端上来了热气腾腾的奶酒。 “武定公,请。”定辽王举手示意。 易小刀端起酒盅,浅尝了一口:“嗯!奶香醇正,这倒是好喝!” “哈哈哈哈,武定公若是喜欢的话,在此多住些时日也无妨,回了南方,这奶酒可就尝不到了啊!”定辽王盛情说道。 易小刀再饮了一口,放下了酒盅:“王爷,实不相瞒,在下有些心事,还请王爷为在下解惑。” 定辽王田慕秋笑道:“但讲无妨,知无不言!” 易小刀心里暗自腹诽:“哼,知无不言,说得好听。” “在下见城中兵马,好似皆是安西兵马,却穿着定辽军的甲胄,这是何故啊?”易小刀上来就直奔主题。 定辽王回道:“安西,北地和我定辽军换防了,因此安西军穿着定辽军的甲胄,出现在奉城。” 易小刀本想好了正锋相对的腹稿,没想到这定辽王竟然全盘托出了实情,搞得他有些不知所措:“这…那为何要换防呢?” “北夷人马在塞外,近安西而远定辽,若不时常换防,让兵员休整,只怕安西早就支撑不住了。” 易小刀缓缓点头,这倒也是,三王一团和睦,同气连枝,可是北夷人不会派出兵力三方攻打,只会猛攻一处,最近的安西自然是首当其冲,深受其害。这么说来,换防倒也合情合理。 “可是,换防的兵马在城中往来巡逻,就连城中古稀老者都言未曾见过城中涌入这么多的兵马。敢问王爷,这又是何故啊?”易小刀继续问道,不把事情弄清楚他是不会罢休的。 定辽王田慕秋慢慢说道:“只恐城中百姓生乱,故而调兵入城。恰好三军换防,留军管制百姓,防止生变罢了。” 易小刀吃了一惊,这也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王爷!那好端端的为何要管制百姓呢?”易小刀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打破砂锅问到底,追问过多了,人家王爷在这里的藩地里,只要做的不是太过分,没做什么伤民害民的事,自己管那么多干嘛? “三藩之北,共有沙城两百余座,我们全数放弃,退守藩地。北夷人不日或至,怕百姓恐慌,不得已而为之啊。” 一句话把易小刀给说懵了,这位王爷还真是知无不言啊。这么劲爆的消息也是可以随便告诉我的吗? “武定公是不是还想问,我们为何要抛弃辛苦铸就的沙城,退守藩地啊?”田慕秋笑问道。 易小刀连连点头,他太想知道了。 “中原的南淮,东鲁,楚湘一一被收归朝廷,且不论谁对谁错,是何缘由,我们只知道,从此之后再无南淮,东鲁,楚湘这些说法了。若现在格局不变,百年之后,天下只知道大启有镇边五王,而非八王。” “若是我们三王再不想想办法,只怕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虽然我们的初衷都是保民安民,可是这王爷的位子,怎么也不能在自己的手上丢了不是?”田慕秋的笑意有些减退。 易小刀紧盯着田慕秋:“所以你们才将塞外的沙城全部放弃,退守藩地。北夷人压至眼前,朝廷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养寇自重啊这是…”说完之后,易小刀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太大胆,但是也太聪明了。 田慕秋道:“不错,正是这个道理。” 易小刀望着田慕秋,心中提防了起来,试探着问道:“王爷就不怕我告上朝廷吗?” 田慕秋摊手:“就是告上朝廷也无妨,北夷不日就到城下,朝廷还能拿我们怎么呢?而且近来我们都在忧虑如何将这三藩之地的事情告于朝廷,没想到武定公就亲自来了。” 易小刀有些憋闷,合着自己是给他们来传话来了,怪不得知无不言呢! 第三百九十二章 复归北地 “王爷,北夷人悍勇善战,你们这么做,万一北夷人破关而入,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啊。”易小刀听完定辽王透露的信息,心中十分震撼,当即劝说道。 定辽王尝了一口奶酒,笑道:“北夷会不会入关,不是由你我决定的,也不是北夷能决定的。而是远在京城的陛下,他一念之间,就可决定北夷以及这三藩之地成千上万军民的生死啊!” 易小刀算是明白了,定辽王言下之意,但凡朝廷发兵,威胁到了北边三王,他们就可能会狗急跳墙,打开关口,放北夷人侵入中原…甚至不仅不能发兵,军需粮草还得继续供应,这样他们才能继续抗击北夷。 这三王分明就已经成了国中之国啊! “你们不如现在点起兵马,挥师南下算了。北方兵强马壮,打下京师也不是什么难事!”易小刀赌气说道。 定辽王半垂眼眸:“六百年富贵到底是赵氏给的,我们也不是恩将仇报的人,只求自保罢了。只要不动我们三藩之地,一切好说。” 易小刀张了张嘴,终究再没说什么,对方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也劝不了他什么。 易小刀站起身来,向定辽王躬身拱手:“王爷,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久留了。” 定辽王也站了起来,笑道:“呵,这就要走了吗?多住几日也无妨。你放心,南方大战刚毕,就算想对我们出兵,也不会这么快的。” 易小刀冷笑一声,没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 “如果还想劝说其他两位王爷的话,本王建议你先去北地。北地王仁厚爱民,还算好说话。不过这事关藩地大事,只怕你也会被碰一鼻子灰。”定辽王在易小刀身后提醒说道。 易小刀点头:“多谢王爷提点。”说完,便拉起一旁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只细细品尝奶酒的白星龙向王府外走去。 出了主厅,仍旧是那群婢女在静静地候着,易小刀这次没再摆出一副猪哥相。本想扮猪吃虎,以慢其心,没想到来晚了一步,三王早就密谋将自己的路安排好了。 “接下来去哪?”白星龙小声问道。 “北地!”易小刀中气十足地回应道,一点也没背着前面的婢女,已经没有背人的必要了。 婢女们将二人送出了王府,徐末仍旧率领着一众兵卒守在外面,见易小刀出来,连忙低头请礼:“武定公。” 易小刀看着徐末低下的头颅,心中不知怎么涌上一股燥意,很想将他当场格杀在此。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易小刀吓了一跳,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抬步匆匆离去。 自己既然已经表明了武定公的身份,那就是朝廷的人,要是在这定辽杀了安西的战将…只怕自己中午杀的人,北夷晚上进的关… 二人离了定辽,倒是没有直接返回北地,而是向北绕行,想要查看一番关外三王筑就的沙城是否真的放弃了。谁知到了与北夷接壤的关口,早就重兵把守,严禁任何人出入。 易小刀本想亮明身份,可一想也没必要。这等大事,定辽王总不至于做戏给自己看,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来哪处关隘。和白星龙简单商议之后,二人又折返回了北地。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来到了北地。这一番奔波下来,足足又花了月余的时间。 北地各城池的百姓比之前他们离开时增加了不少,想是关外帮忙铸建沙城的百姓们都撤回来了,看样子定辽王并没有说假话。 “走,去北地王府!”易小刀招呼白星龙直奔归城,既然已经在定辽暴露了身份,只怕北地王早就收到了消息,正在府中焦急地等着自己呢。 进了归城,城中兵马之多比起奉城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倒没有那种兵马四处奔波,抢道惊人的情况出现。相反,一队队兵马行进有序,见到大队百姓甚至还会主动避让,唯恐惊扰到了。 “唉,两地之间,天壤之别。定辽王但凡能把建造府邸一半的心思花在治军上…”白星龙感叹说道。 易小刀笑道:“你可别忘了,在定辽的可不是定辽军哦。同样,在这里的应该也不是北地军才对。”周围人虽身着北地甲胄,但是很明显身上没有在拒夷城遇到的那些北地军的那股煞气。 “北边三藩之地中定辽与北夷最远,战事也最少,看样子,这些应该是定辽兵马才对。”易小刀分析道。 “三方互换兵马?”白星龙有些惊异。 易小刀点头:“我本来也以为只是定辽和安西换防,现在看样子是三方互换。不然北地夹在中间,只是定辽和安西换防的话,兵马战力骤然削弱之下,那不就任由北地肆意而为了?” “看样子北边三王也不是真正的铁板一块啊。”白星龙感叹道。 易小刀摇头:“你错了,他们是真正的铁桶一块,如此换防一来的确是为安西减轻兵员压力,二来他们各自也是为了让另外两家安心。兵马出让在外,只为友军安心,这三藩…不好办啊…”易小刀急得直挠头。 白星龙诧异地看了一眼易小刀,远在京城的皇帝没急,他一个闲散公爷急什么… “走,我们直接去北地王府吧。”易小刀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二人来到北地王府外,只见王府外人头攒动,兵马簇拥,一名中年人站在府门外,向着二人的方向看了过来。分明是早已收到消息,已经专候二人了。 北地王金氏,一族颇为 “武定公,久仰大名啊!” 就爵位而言,北地王身为王爷,地位是在易小刀这个国公之上的,本可以等易小刀先拜见行礼之后才开口也不迟。可是这位北地公却热情地先向易小刀打起了招呼。 易小刀望着这名中年男人,脸上一圈络腮胡茬,天庭宽厚,鼻头圆润,看起来就像是忠良耿直之辈。只是,游荡江湖的易小刀深知人不可貌相,到底其人如何,不能被外表所欺骗。 北地王金穆,其祖上金真武在八王之中,与启太祖可以说是关系最差的一位了。经常顶撞启太祖不说,更是三番两次违背了启太祖的军令。好几次启太祖气得拔剑就要杀了他,多亏其余的兄弟拦了下来。 不过金真武行事十分谨慎,曾经有几次生死关头,都多亏了他的细小安排,启太祖才能大难不死,创立大启。 有人就问他:“你行事这般谨慎的一个人,怎么还总是违背赵大帅的军令呢?” 金真武回道:“行事是不是真的谨慎我不知道,但凡我看到纰漏处就一定要修补起来,仅此而已。” 日升月落,春去秋来,六百年后的今天,现任北地王金穆谨慎程度更是远甚其先祖。麾下文臣将帅,兵马士卒能启用亲族的全都换上了自己的宗族之人。当然,膏粱子弟和酒囊饭袋是没机会的。 易小刀笑道,连忙上前两步,就要躬身行礼,被金穆一把拦住:“哎!武定公,切莫多礼,进府再叙。” 北地王府比定辽王府就正常多了,中规中矩的七进宅院,看样子是有些年头了,有些地方砖石碎裂,墙白脱落,甚至瓦片破损都没有更换,看样子这位北地王平日里还算节俭。 “易大人,我不是个聪明人,只是个老实人。咱们就直接开门见山吧!朝廷,到底有没有对我们这三藩之地用兵的想法?”众人坐定,茶水还没端上来,北地王就开口直接问道。 易小刀被问得有些懵,一肚子的腹稿被这一句话搅了个稀巴烂:“这个…咳…这个君心难测,我实不知…” “那武定公此次来我们这三藩,所为何事?”北地王继续追问道。 易小刀斟酌着说道:“楚湘叛乱,所幸被朝廷剿灭。陛下担忧北夷人借此机会趁虚而入,所以派易某来此,看看北夷人有没有什么动静,朝廷好早做准备。” 金穆摇头笑道:“武定公可没说实话啊!北夷人又不是今日才出现在塞外的。楚湘叛乱,闹出的动静虽然挺大,但是比起当年的三圣同逝,可小得多了啊!” 几十年前,那时候先皇尚且不是皇帝,甚至都不是太子。老皇帝驾崩之后,没想到赵易执的“大伯”,也就是当朝太子,太过伤心,竟然随先皇一并去了。太子既去,群臣慌张,刚初定准备扶保年方十岁的皇太孙登基,不想皇太孙吃饭时被一块鸡骨头卡住喉咙,竟活活卡死了! 祖孙三人,同一天离世,史官并称之为“三圣同逝”,大启上下,举国哀悼数年。 “此一时彼一时。三圣同逝,大启内外承平,并无战事,故而不惧北夷人。而如今,朝廷和楚湘对耗两年有余,终是险胜。若是北夷趁这时候入侵中原,可以说是最好的时机了。”易小刀感叹道。 “险胜?”北地王心头一动,重复问道。 “险胜。”易小刀重复了一遍,盯着北地王。 北地王神色突然有些慌乱,挥手屏退了一旁的下人,凑到了易小刀的身边:“武定公没有和其他二王提起此事吧?” “啥事?” “险胜啊!”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王爷是希望我提呢,还是不提呢?”易小刀不知道北地王的心里想法,有些拿不准。 北地王有些急了:“自然是不能提了!楚湘一藩之地,朝廷尚且险胜。若是提了那还得了?其余两王只怕会动些别的心思,武定公,莫提莫提,切记切记!” 易小刀看到北地王这副急切模样,不似作伪,点头答应之余,心中也盘算起来:“这北地王看样子心向朝廷,或许可以拉拢一番。” “王爷,我也知道,北边三王之中,唯有北地素来与朝廷交好,往年岁贡也只有北地上交得最为准时。陛下本欲效仿启太祖巡游四方和王爷您见上一面,叙叙君臣之情,无奈政事缠身…” 北地王伸手打断了易小刀的话:“呵呵呵,武定公不用来蒙骗我了。现在的大启已经不是六百年前启朝新创,天下一团和气的大启了。要说陛下对我们不放心,那倒是真的,可要说对我们这些藩王有什么君臣之情,只怕一丁点都没有。” “我金氏先祖与赵氏皇族之间的关系不算交好,蒙启太祖赏赐这王位,我们世代以来的确感激。也正因为此,我们才忠心耿耿地守卫北境,丝毫不敢怠慢。当然,也不全是为了朝廷,更多的还是为了大启的百姓们…” “我只有一句话,还望武定公能将我的意思转达给朝廷。” 易小刀正色道:“在下洗耳恭听。” “只要朝廷不动北方三藩之地,我们三藩之地,定竭尽全力,抗击北夷,以保中原安宁!”北地王金穆再一次强调着说道。 易小刀望着他眼中坚定的神色和不容置疑的语气,知道其心已定,如此,自己心里反而踏实了几分。 赵易执担忧北边三王会私通北夷,联合作乱。北边三王则担心朝廷会对北方动兵,时刻警惕。只要两边保持现状,那倒也能做到相安无事。 “若是三藩之地挡不住北夷…”易小刀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北地王金穆听闻此言,叹了口气,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本王也担心此事啊。如今的大启不比六百年前的大启,可北夷也不是曾经的北夷了…” “王爷但讲无妨。” “一直以来,北夷内部派系繁多,争斗不断,所以我们这三藩之地倒还能抵挡。可是如今,北夷出现了新的可汗,蒙木烈!此人颇有手段,竟将分崩离析的北夷给统一了起来,大小部落莫有不从。着实令人担忧啊…”北地王道出了实情。 易小刀皱眉,蒙木烈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在京城的时候赵易执就曾和他提到过。只是他也知之不详,易小刀就更是只知其名而已。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能将桀骜骁勇的北夷众部落尽数联合?”易小刀问道。 北地王金穆面色有些灰暗:“听说他杀伐果断,对各部落或拉拢,或镇压,或灭族,无一不奏效。麾下更是战将如云,勇士无数。心腹共有四人,合称‘四獒众’,四人不仅智谋过人,勇猛更是难有对手…” 易小刀心中好笑,这合计说了半天,也没啥有用的信息,就知道麾下有四员大将罢了。至于其余什么战将如云,估计都是些一战可擒的莽夫,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那王爷可有信心挡得住北夷?若是力有不逮,可随时向朝廷求援,但求保护百姓安居乐业。”易小刀心里明白,这北地王的确是心系百姓之人,与他说话,需得时时让他牢记百姓安危才行。 北地王挥了挥手:“北地兵马虽谈不上战无不胜,但是北夷人一时半会想进关,那也是不可能的。如果真有守不住的一天,或向朝廷求援也好,或将百姓内迁中原也罢,本王心中都是有数的。这点还请武定公放心。” 易小刀点头,对方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也没有深究下去的必要了。 二人沉默一阵,易小刀起身告辞道:“和王爷交谈这许久,令在下心里也得了个踏实。这便告辞了。” “还望武定公将本王之想法转达陛下,多多美言一番,望陛下谅解。”北地王站起身来客气地说道。 一个皖城的叫花子不过几年的功夫就摇身一变成了国公爷,此人在小皇帝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与之交好,客气一些总是没错的。 易小刀点头应下,转身离开。 来到府外,白星龙早就等了许久,这北地兵马虽然也不少,但是没什么恶意,白星龙也就不必贴身保护易小刀。 “易大哥,如何?”白星龙上前问道。 “先走再说吧。”易小刀领着白星龙,又在城中转悠了会儿,将自己所知和白星龙讲述一遍,他听没听懂就不知道了。二人也没急着走,索性在城中找家客栈住了下来。 客栈中,白星龙问道:“北边三王,两位王爷这般态度,倒也和善,还去安西吗?” 易小刀摇头:“北边三王,同气连枝可不是空穴来风。这两位王爷意思都差不多,便是去寻了安西王,只怕与这两位也没什么区别。” “那…回京?”白星龙问道。 “是啊,回京。怎么?你不愿意?” 白星龙笑道:“我遵师门之令下山保护易大哥的周全,现在易大人要回京,我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你好不容易下山一次,就不随我去京城看看?你这剑法在山中苦修也无济于事了,索性就随我在这人间游历一番,对你是大有好处的。真阳山的那位神仙姐姐,早就已经在江湖上游历三年了!”易小刀挽留道。 “真阳山修武的同时还在修心,下山游历江湖,信步人间,对他们的心性和武艺都大有帮助。我太意则不同,更专注于剑法和修为,每一剑都力求更快,更准,二者岂能相提并论?”白星龙虽然人在山中,却也不是对江湖一无所知。 易小刀才不管这许多,一锤定音道:“就这么定了!你师门那边不用管,要人的话让他们找我就是了!” “咚咚咚。” 二人正在房中叙话间,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谁?”白星龙起身正要开门。 不想门外轻轻一推,竟将门栓直接推得断裂开来,一人举步走进了房中。 易小刀和白星龙立马戒备起来,此人的确是轻轻一推,因为房门并没有外力挤压之感,仿佛一开始就没有栓上一样。 “听闻大启的武定公在此,特来拜会。”来者是一名高瘦男子,身着麻衣,眼窝深邃,一看就不是中原人士。 “你是何人?”易小刀嘴上虽然问道,但是心里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此人定是北夷人。 来人笑了,不顾易小刀和白星龙两人的戒备,径直走进屋中坐下:“武定公明知故问,这又是何必呢?在下也没什么恶意,只是前来简单拜会一番罢了。” 易小刀望着倒在地上的门扇:“这也不像是拜会的样子啊。” “北方人粗野惯了,没忍住,见谅。”来者轻轻笑道。 易小刀见此人谈笑风生,再看自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索性也一屁股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北夷人我是见过一些,像你这样的倒不多见。还是报上名号吧,一向骁勇异常的北夷人连这也不敢吗?” 男子笑了笑,再不隐瞒:“北夷四獒众,段同。” 易小刀一听“四獒众”的名号,惊得从凳子上几乎是一跃而起。 “你怎么进来的?”易小刀逼问道。 段同回头指着地上的门扇:“这不走进来的吗?” 易小刀心知他在打马虎眼,悄然运转了浑身的火气,白星龙手中的长剑再一次被推出了寸许,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了。 “坐吧,随便聊聊而已。”段同脸上的笑意终于减退了,笑容刚一消失,他身上传出的阴鸷气势,就让人不寒而栗。 易小刀想了片刻,还是坐了下来。对方的确没有恶意,如果有的话,早就动手了。 “武定公此来北地,是你们中原的朝廷要对着北边开始动手了吗?”也不知是段同刚刚在门外是否偷听到了,一上来就直接点破了易小刀的身份。 “恰恰相反,朝廷也知道这三藩之地镇守边疆劳苦功高,特命我来安抚一番。并无他意。”易小刀假意说道。 “这三位王爷将塞外沙城全部放弃,退守边疆,这难道就是朝廷的安抚吗?” 易小刀哑口无言,不是听说北夷人骁勇而无智,看样子也不是那么没脑子啊。 段同对易小刀挤眉弄眼地问道:“我北夷人虽少教化,却也知道‘忠义’”二字,似这等不忠不义的王爷,你们中原还留着他们做什么?” “我们北夷兵马不日就到,我是先来探探情况的。结果却遇上了这一茬,武定公,不如就让我们北夷来替中原的皇帝陛手清理一下门户,不知武定公意下如何呢?” “现在滚,或许能落下个全尸。”易小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第三百九十四章 北夷的接触 易小刀的话刚说出口,白星龙也同时冲上,手摸上了剑柄,就要拔剑而出。 段同轻轻一笑,一脚踢向白星龙的剑柄,刚刚拔出尺许的宝剑又被他一脚踢了进去。这还没完,段同猛地起身,撞进了白星龙的怀里。看似干瘦的他却将白星龙撞得翻起了眼白,力大骇人。 段同望向易小刀,好似挑衅般咧嘴一笑,抓住白星龙的手腕,一个过肩摔,就将他整个人倒举过头,向着窗外抛去。 易小刀连忙抢上两步,一把接住了白星龙,将他拖拽了回来。两人刚刚站稳身形,乍一转身,段同如同鬼魅一般贴近了过来,将易小刀和白星龙二人吓了一跳。 白星龙一脚蹬出,被段同伸手抓住,举手就砸向了白星龙的膝盖。白星龙一跃而起,另一只脚迅速踹向了段同的面门。段同砸下的手迅速回撤,拦住了白星龙的这只脚,双脚皆制。 就在段同正要抬膝撞向白星龙的胸腹的时候,易小刀一脚压下段同的膝盖,顺势一脚蹬在他的胸口,将他踹开,再一次救下了白星龙。 “不要莽撞,他不好惹。”易小刀面色有些凝重,白星龙的武艺他是知道的,可是速度比起此人竟然还略逊一筹,看来此人很不简单。易小刀想起北地王金穆谈及北夷时,着重讲了一下北夷四獒众,自己却没当回事,现在算是知道厉害了。 段同被易小刀一脚踹开后,也不恼,脸上挂着点笑意:“能被武定公踢上一脚,回去也算有些能吹嘘的了。怎么样?武定公现在可以考虑一下了吗?” “我考你的头!”易小刀嘴上不饶人,却还是没有轻举妄动,他也不知道自己和白星龙联手能不能制得住他。 白星龙小声说道:“易大哥,闹出动静,引北地王的兵马过来。” 易小刀眼睛一亮,对面武艺不在白星龙之下,动起手来却只是贴身肉搏,不就是怕动静闹大吗?想到这里,易小刀就准备运起火气,大不了把这家店烧了就是了。 白星龙速度快,拔剑而出,顺手就是一道剑气,直冲段同而去。 段同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闪身躲过了这道剑气,剑气冲了出去,将外面的木梁直接斩断。 太意的招式到底是偏向于近战劈砍,长处在于剑招,一道剑气未能奏效也在白星龙的意料之中。身形一动,白星龙已经消失在了原地,持剑冲了过去。一剑直出,犹如蛟龙出水,其速之快,易小刀也只能看见一道白光闪过。 段同也欺身而上,和白星龙缠斗在了一起。刚刚白星龙的确是大意了,没有料到段同如此厉害,这次白星龙倒是认真起来了,二人拳脚相交,剑光闪烁,一时倒也不分胜负。 “嘭”的一声,段同一不留神,被白星龙一肘打飞,跌向了易小刀。 白星龙嘴角还没来得及勾起,就猛然醒悟过来:“易大哥,躲开!” 段同在半空中突然扭身,一把勾住了易小刀的脖颈,袖中滑出一把匕首,抵在了易小刀的喉咙上。 “听说郡主败了太意的第一弟子,现在看来,太意好像也就这样。”段同出言讥讽白星龙道,随即转而看向了怀里挟持的易小刀:“武定公,现在可以考虑一下了吗?不需要大启朝廷如何大动干戈,只需要派些兵马,做做样子即可。这种反叛的王爷,杀一才能儆百!” 易小刀没有说话,伸出了两根指头。 “两个月?还是两年?”段同没明白意思。 易小刀轻轻一笑,两根手指在喉咙处的匕首上轻轻一点,就见匕首竟然慢慢软化,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一把匕首就掉在地上,化为了一滩铁水! “你这是什么妖法!”段同吓得退到了一边。 北夷的武功招式简单,就是拳拳到肉的搏斗厮杀,根本就没有中原那繁多的花样,见到易小刀仅凭两指就融化了一把匕首,大为震惊。 易小刀不屑地笑了笑:“少见多怪。” 段同脸色垮下,变得有些难看起来:“我好言相劝,还望公爷三思才是!” 易小刀两步窜到了段同的身前,伸手朝段同的面目抓去。段同速度之快,白星龙尚且不急,躲过易小刀的这一抓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眼睁睁地看着易小刀的五根手指上皆带着一小团火焰。 五团小火焰从自己面前闪过,他看得清清楚楚,这火焰切切实实地在易小刀的指尖上燃烧,并未有任何的弄虚作假。 “这是什么秘术…”段同身为北夷人,没见识过中原繁杂的武功招数,对此不能理解。 刚闪过了易小刀的这一抓,只听见背后劲风传来,白星龙一剑从段同的身后斩来,直指后颈。 段同脚下用力一跺,整个人倒翻过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白星龙的这一剑。 “掌柜的,这大晚上的,怎么你这边这么吵啊?楼上又有人打架了?”楼下有一队兵丁,是被白星龙刚刚的剑气斩断木梁所吸引而来的。 “谁知道啊?我们也不敢去看,正准备让小二去报给军爷您呢!您看这…” “别急别急,我上去看看,到底是谁在这闹事!”看样子楼下的兵丁是要上来了。 段同听到楼下传来的动静,看了易小刀一眼:“哼,走着瞧!”说完,就直接闪出了门外,待白星龙和易小刀追出时,已经不知了去向。 “武…武定公!”前面的兵丁一眼就认出了易小刀。 “回去告诉北地王,归城里要加紧巡逻,注意搜查,北夷的人已经混进来了!”易小刀没好气地说道。 兵丁的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是是是,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一连几日,归城里不论白天黑夜,四处搜查。倒真抓到了一些北夷的细作,只是始终找不到段同的去向。当然,易小刀已经不知道抓了哪些人了,这时候的他,和白星龙正走在回京的路上。 第三百九十五章 佛慈儒忠 京城。 刚下早朝,百官陆陆续续离开了大殿,只剩王振良和钱宁两人还没有离开。不一会儿,已经离开了赵易执去而复返,坐回到了龙椅上。 “那些武林门派的事安排得怎么样了?”赵易执第一件事就问起了京城的诸多武林门派。 王振良回道:“回陛下,都安排妥当了,此次牵扯门派较多,陛下法外开恩,并不追究他们的罪责,都可着劲地对陛下谢恩呢!” 赵易执叹了口气:“原本是件好事,结果却闹成了这个样子,那些人抓到了吗?”赵易执问的自然是在霞山上西贵派来的那几人。 “一共十人,除了畏罪自决的水长东外,经过天卫在京城的搜捕,又抓获了四人,无一例外,全数自决。”钱宁回道。 “五个,全死了。看来这位西贵王真是御下有道啊!”赵易执不由得感叹西贵王的手段。 钱宁请道:“只要陛下再给微臣一些时日,定能将这些反贼全数擒获!” “无妨,你忙你的。周相人呢?今日早朝怎么又不见他?” 王振良和钱宁面面相觑,说道:“自那日之后,周相受了伤,已经告假多日了。” 赵易执拍着自己的额头:“是朕疏忽了,备轿吧,朕去他府上看看。” 王振良和钱宁见赵易执没有其他事情吩咐,两人这才告退,忙自己的事情去了。独留赵易执一人坐在大殿上,赵易执正要离开,忽见殿外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探头向殿里张望。 “谁?进来!”赵易执一声大喝,吓了那人一跳,老老实实地走进了大殿。赵易执定睛一看,原来是多日不见的小和尚了尘。 “小僧拜见陛下。”了尘见了大殿,双手合十对赵易执见礼。 赵易执笑道:“小师傅,出家人怎么这般鬼鬼祟祟的?可是有事要找朕?” 了尘挠了挠自己的光头,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吗?小师傅不会是想说,朕身上又有什么灾祸,不能出宫吧?”赵易执追问道。 了尘点点头,马上又摇摇头:“陛下,你不是又有什么灾祸,而是因果已经沾染上了…” 赵易执闻言一窒:“你且说说是什么祸事,朕且听听。” “那日夜里陛下出宫,遇到…不行不行,小僧不能说,不然这因果会沾染到小僧的。”了尘刚说到一半,又想了起来,连忙闭上了嘴巴。 赵易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小和尚说话真不干脆,把人给急死了。不过念在他到底救过自己一命,赵易执也就没和他再计较。 “小师傅找朕就是为了这个吗?”赵易执问道。 了尘摇头:“不是,小僧找陛下是因为…主持给小僧来信,陛下的性命已无忧,令小僧回寺继续参悟佛法…” “没有盘缠?” “阿弥陀佛,出家人行走在外,无需携带金银,只需有缘人的化斋便可。可是小僧…不愿回去,是想恳请陛下回告主持,让小僧继续留在京城。”了尘说道。 赵易执有些惊讶,这小和尚平日里根本见不到他几次,宫中也无人与他说话,甚至这里连木鱼,佛经等物也没有,他还以为他很想回去呢! “你为何要留在这里啊?不想回到寺庙里去陪伴佛祖吗?”赵易执问道。 了尘回答说:“小僧夜里梦见了佛祖,佛祖让小僧留在京城,会有大功德等着小僧。” “梦你也信?” “佛祖无处不在,小僧梦见了,那就是佛祖的指示,小僧就信!”了尘一脸认真地说道。 赵易执知道这些宗教弟子,信仰颇为坚定,也不与他争辩。这小和尚在宫里也算老实,并没有什么逾矩的举动。而且赵易执对他也十分好奇,那金刚之身是如何变出来的,只是这些时日比较忙,没空理会他而已。 “那好吧,你且留在京城,回头朕派人给少林寺方丈传个口谕就是了。”赵易执同意了,转身离开。 了尘恭敬地再次稽首:“多谢陛下恩典!” 出了殿门,小僧摸了摸身上的僧衣:“哎,我的信…”口袋袖子里都是空空如也,主持的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弄丢了。 “主持的信都弄丢了,真是大罪过…”了尘照着自己的来路,一路往回走,四处认真打量寻找着。 一名小太监与他擦身而过,他是伙食房的小太监,出来清点今日当值吃饭人数的。 没走几步,就遇到了另一名中年太监,小太监连忙上前叫住了他:“这位公公请留步,小的在宫里捡到了一张纸,应该是信…小的也不识字…” 中年太监接过了信,眯着有些老花的眼睛细细看了起来。 “爱徒了尘,天下将乱,战火四起。汝已救陛下一命,成就大功德,当即刻回寺,以避战乱。否则因果加身,业火煅烧,恐前功尽弃…” “什么乱七八糟,战乱啥的,现在太平得不得了啊。”中年太监不懂意思,随手就将这封信递还给了小太监。 小太监也不明白,看样子自己是捡到了什么没用的东西,便将信件揣进了怀里,回头拿回伙食房里当引火也好。 了尘找寻了一路也没找到,走到城楼上自己的房间里,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一条凳,一个脸盆,一条毛巾而已,还有一个蒲团,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王振良为了尘倒腾出这么一个房间,也不知道了尘需要些什么,只能摆放这些简单的生活物件。 “佛祖是不是怪罪我了…才让我找不到主持的信…”了尘坐在蒲团上,喃喃自语道,随即又否定了自己:“不会的,佛祖慈悲为怀,眼见生灵涂炭怎么会无动于衷呢?肯定是支持我,才不让我找到主持的信,一定是这样!我佛慈悲!” …… 赵易执坐上车驾,辰从卫十人随侍左右,现在那些人还没找到,可大意不得。 远处,一名女子站在街尾,眼睁睁地看着车驾出了宫门:“你这个混蛋,到底在哪里!” 车驾行不多远,就见前面一行人抬着棺椁,迎面而来。 “这…”众人看傻了眼,这刚出宫就遇到了白事,这也太不吉利了! 王振良也没了主意,赵易执又是微服出巡,并没有大张旗鼓,他自然也不敢暴露身份。 “陛下,这…”王振良想了一下,还得拉开轿帘,向赵易执问主意。 赵易执早在车驾停下来的时候就向外张望了一眼,明白了过来:“我微服出巡,自然也就是百姓了,遇到白事,理应先让他们。” 众人赶着赵易执的车驾缓缓开边,对面发现了,纷纷点头表示感谢。 棺椁和车驾交错间,赵易执扭头无意间竟然看见了方乾龙。 “方帮主,你怎么在这里?这是何人之丧?”赵易执出声喊道。 方乾龙扭头看见赵易执,连忙赶了过来,见这阵势他也知道赵易执不愿暴露身份,凑近了说道:“回陛下,孔门的孔门主伤势过重,已经去了。念在霞山上的联手之谊,我来送送…” 赵易执默然,霞山之事,起初虽不是他亲自到场,但是事情前后始末他也都知道了。除了孔门,也有一些小门派是坚定地站在朝廷这边的,但是误将周子儒当成皇帝,举全派之力殊死拼搏的,除了丐帮也就只有孔门了。 “待朕去上柱香。”赵易执跳下马车,向棺椁走去。 方乾龙抢先一步将赵易执的身份告知给了孔家五兄弟,兄弟五人见陛下要亲自己上香,都有些诚惶诚恐,连忙吩咐众人停下,更令人端来香炉候立。 赵易执点燃香,恭敬地祭拜着,孔才毕竟是因为他这皇帝的身份而死的。 祭拜完毕,赵易执回头望向孔家兄弟五人,就是年纪最大的孔仁,脸上也没有完全褪去稚嫩。现在孔才已死,他们这五兄弟看起来就显得有些可怜了。 “你们接下来怎么准备办?”赵易执问道。 “回陛下,我们准备带父亲的尸首,返回东鲁老家,曲城。”孔仁回道。 赵易执继续问道:“那孔门呢?” 孔仁回答道:“小人会承父遗志,自领门主,统御孔门。” 赵易执见他回得风轻云淡,其实也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孔才不说正值壮年,可还远不到退居幕后的年纪,门中转接事务一定都还没安排。这老大孔仁对于孔门中其他的弟子或长老来说,实在是显得有些稚嫩了。 “拟一份圣旨,封孔仁为朝廷学宫博士,执掌教学,科考。”赵易执回头对王振良吩咐道。 孔家五兄弟一下子愣住了,都没反应过来,老大孔仁这就进入朝廷做官了? “大胆孔仁,还不谢恩!”擎天和架海两人站在赵易执身后,低声轻喝提醒。 孔仁这才回过神来,立马伏拜在地上:“草民孔仁叩谢陛下天恩!” “免礼,望你用心钻研学问,莫辱了这孔姓才是。至于孔门…武功虽然重要,但是文治也不能落下,文武兼修,方为君子。”赵易执吩咐道。 “愿聆陛下教诲!”孔仁磕头感谢,其余四兄弟以及周围的孔门门人,纷纷下跪。 方乾龙站在一旁,也替孔仁感到高兴,有了陛下的封赏,孔门之中不论哪位有资历的前辈,也不敢和他争了。一道圣旨,免了孔门的纷争… 第三百九十六章 寻仇 周府,周子儒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出了房间,来到了观池亭中,老管家在一旁低声劝说道:“少爷,你伤势还没好,这都入了深秋了,还是回房间歇着吧。” 老管家在府中已经待了有四十多个年头,莫说周子儒,就是他那英年早逝的父亲都是老管家一手带大的,现在周子儒虽是一家之主,可是少爷的称谓还是没改过来。 周子儒叹气道:“我知道的,只是房里太憋闷了,我出来透透气。” “少爷,还在想着那些江湖门派呢?我听说啊,这些门派早就走了,朝廷也没追究他们的罪,陛下也太过仁慈了一点,这些人可是要弑君的啊!这都能放过他们,少爷你这趟霞山走得冤啊…” 周子儒阻拦说道:“好了,别说了。陛下这么做是对的。这些个藩王好不容易平定了一些,难道还要武林再生事端吗?若是将他们治罪,不是正中了那些宵小的下怀了吗?” 老管家嘟囔着:“我也就这么一说…” 周子儒抓起亭中石桌上的一把鱼食,洒进了池里,池中的鱼儿争相抬头抢食,为即将到来的寒冬做准备,再养几层膘。 “人其实和这鱼一样,有利才会去争,人之常情。对了,四阳回来了吗?”周子儒想起了阳四子,在霞山之上,四人被练云音的秘术克制,不得已仓皇逃窜,也不知逃向了何处。 “他们…还没有,等他们回来,我非得好好说道说道他们,怎么能就这么将少爷您丢下跑了呢?往日里一个个吹嘘自己本事大得很呢!”老管家有些愤愤不平。 周子儒嘴角牵起一丝微笑:“好了,是我让他们走的。对方有那么邪门的武功,他们在那里也无济于事。我这不也没事么?” 主仆二人正叙着话,四阴子一起从外院走了进来:“主人,你醒了?” 周子儒眼光从四女身上一一扫过,众人也没什么大碍,这倒是好事。最终,周子儒的目光停在了剑流云的身上:“没想到你也会来,不是放你自由了么?” 剑流云低下头,不敢看周子儒的眼睛:“我这条命是周府救的,主人有事,剑流云不敢不来。” 周子儒喃喃说道:“以前我严厉了一点,你不要放在心上…” 剑流云摇头,却也没说什么。 “堂堂大启周相,该不会和自己的死士有什么奸情吧?”周府的屋顶上,一名男子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正是素梦谷出逃的练云音。在他身边,还有一名女子,脸上表情冷若冰霜,便是之前一直出现在水长东身边的那名女子。 周子儒自然知道他们的来意,苦心经营的刺杀计划被自己的意外顶替扰乱了,他们肯定是对自己恨之入骨,此番前来,定是来寻仇的。 “呵,之前人不是挺多的吗?怎么就剩两个了?其他人呢?”周子儒这些日子虽未上朝,但是并非对外面一无所知。在钱宁的率领下,天卫们又擒下了四人,现在这两人只怕是漏网之鱼了。 “等下我割下你的舌头,看看到底是不是这么硬!”女子森然地说道,仿佛对周子儒有着滔天的恨意。 周子儒被这女子的愤怒吓得退了半步,阴四子一齐挡在周子儒的身前:“带主人先走!” “走?呵,要走哪去?”练云音笑问道,随即表情一凝,声音越来越低:“你们全都要死…” 老管家护着周子儒出了观池亭,连忙向内院跑去,练云音和女子见了,也不去阻拦,到底是出不了周府的,躲在哪都一样。 四女已经听不见了周围的声音,连连后退,四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剑流云拽住其余三人,也不说话,反正说了也听不见,只做手势与她们看:伸出两指,指了指刀横海和钩渡魂,又指向了屋上那女子。继而又拉住枪引蛟,指向练云音,自己反手绕后,示意偷袭。 屋上的女子笑道:“哈哈哈,她们还要商量一下呢。” 练云音只是嘴角含笑,四女的动作俱看在眼中,丝毫不在意。 “准备好了吗?”四女还未商议结束,脑海中已经突然响起了这句话,四人连忙稳住心神,不敢有丝毫慌乱。 剑流云也顾不上其他三人是否明白自己的意思,自己抽身拔剑,向着周子儒离开的方向而去。 三女互相对视一眼,四女多年来一直同吃同住,早就默契非常了,怎会不明白剑流云的意思。三人一齐点头,现在她们说话对方也听不见,既然剑流云想出了办法,就依她便是了。 刀横海先稳住自己的心神,一双桃花眼望向女子,眼中透漏出着坚定,侧身一纵,闪出小亭,挥刀向着女子冲了过去。钩渡魂伸出双钩,勾住亭子上的横梁,纵身一荡,也紧随其后冲向了女子。 练云音轻轻两步,和女子拉开了距离,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和刀横海,钩渡魂二人错身而过,径直走向了枪引蛟。二女没有预料,等再想向练云音出手已经来不及了。 “二女攻她,你来敌我么?”枪引蛟持枪而立,这句话是专对她一人的,直接就好似在脑中炸开一般。枪引蛟身形纹丝不动,可是鼻孔里却慢慢流下了两道殷红的鲜血。 “逃走的那个是不是准备暗中…”练云音话刚说到一半,一杆长枪早就舞到了自己的眼前,枪尖的寒芒映射在他眼中,十分刺眼。 练云音没料到枪引蛟竟然这般悍勇,硬抗自己两句隐音竟然还有余力动手,加上自己一直提防周围,勉强抽身闪避,避开了这一击,第三句话连忙脱口而出:“不知死活的东西!” 第三句话刚刚说完,枪引蛟身形颤抖不止,单手甩出长枪,可是手上已经无力,长枪眼瞅就要掉落在地。枪引蛟一脚蹬出,踢在枪杆上,长枪笔直向练云音射去。 枪引蛟跌倒在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艰难地喘息着。 练云音没想到枪引蛟竟然强悍如斯,寻常人受了自己三句隐音,早就七窍流血,气绝身亡了。她竟然还有余力踢掷长枪,想与自己以命换命! 身法和近身搏杀本就是练云音的短板,他拼命躲闪,艰难扭头,才堪堪避开了这一杆长枪。也不算完全躲过,长枪贯穿了他的耳朵。 “呃啊啊啊!”练云音吃痛,捂着耳朵跪地嘶吼着。 枪引蛟含血笑道:“好…好…” “死不足惜!”练云音第四句隐音脱口而出,枪引蛟身下的地砖顿时碎裂,双眼泛白,眼睛和耳朵里也慢慢渗出了鲜血。 “不…甘心…”枪引蛟慢慢闭上了眼睛,不知是死是活。 另一边,刀横海和钩渡魂冲向女子之后,刀横海在前,一刀横扫,好似就欲将女子的头颅齐肩斩下。 女子猫腰低身,轻松地躲开了刀横海这一刀,俯身一记倒踢,便将刀横海的长刀踢开。刚站起身,钩渡魂的两把铁钩已经伸到了她的眼前,直取双眼。 女子双手伸向前面,让开铁钩,抓住了钩渡魂的双手,奋力跃起,提膝就要撞向钩渡魂的胸口。钩渡魂心中一紧,要是被这浑圆的大腿撞到,不死也剩半条命了。 钩渡魂急忙止住了自己的进势,双手扔掉铁钩,也抓住了女子的手腕,向后一跃,就要将她从屋顶上拖拽下来。 女子被钩渡魂从屋顶上拖出,二人直直向地面摔下。刀横海旋刀转身,手中长刀挑起了钩渡魂抛下了两把铁钩,朝着女子背后甩去。 背后劲风响动,女子也不慌张,借手中拿住的钩渡魂为支点,用力一撑,从钩渡魂头上翻转而过,再一次躲开了这两把铁钩。 落地后两人同时松开,各自闪到了一边。刀横海也从屋顶上跳下,用长刀将钩渡魂的两把铁钩挑起,递还给了她。 钩渡魂接过铁钩,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到了跪地捂着耳朵的练云音以及亭中死活不知的枪引蛟。 “剑流云去哪了!”钩渡魂有些惊慌。 刀横海也看见了枪引蛟的惨状,没有说话。剑流云只怕已经是临阵脱逃了,于公,去保护周子儒,此乃重中之重;于私,周子儒都同意放她离开,她没必要在这里搭上性命,难道就为了她们之间一点浅薄的情谊么? 要知道,两年前,为了何月儿,她们四人还刀兵相向过呢! “你们害死了水长东,我要你们偿…” “噗!” 女子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只觉得胸口一疼,低头看去,一把锐利的宝剑刺穿了自己的胸膛,剑锋上的鲜血还隐隐冒着热气。 女子艰难扭头,想要看看后面的人是谁,可是身后之人手上一用力,胸口的疼痛便使她难以扭头,更不知道身后是何人。 “水长东…是水长东吗?”女子似是想起什么,欣喜地问道:“是你,一定是你,你总是喜欢在背后偷袭人!” “我找了你好久,一直都没找到你,郑金环,冯双他们都被抓住了,我害怕你也被抓住…啊…不过我…不担心…你要想躲起来…没人能找到…你…” “你这次回来…可别躲了…你这负心汉…总是把我丢下…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当初我…就应该一剑…杀了你…” 女子的神情从一开始的欣喜,逐渐变得有些痛苦,身体也逐渐不支,说话断断续续,大口的鲜血从嘴里流出。 “骗你的…认识你真好…”女子最后说出一句,双膝一软,摔倒在地上,死了,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 除了水长东,至死,也没有人知道她是谁… 第三百九十七章 说脏话的观尘子 练云音捂着耳朵,仍旧跪在地上,鲜血从指缝里不断流出,一点一点地滴在地上,看样子伤口可不算小。 “你们…我要杀了你们!全杀了!”练云音咬牙切齿,瞪圆了眼睛,眼神里流露出遏制不住的杀意。 剑流云三人被他这副样子吓得连退几步,刀横海急道:“也不知道枪引蛟怎么样了!你怎么不先去杀了他啊!” 剑流云没好气地说道:“能解决掉一个就不错了,兵不厌诈,这都不懂吗?” “可是你连自己人都骗啊?”刀横海怒道。 剑流云想起那个狡猾的易小刀,他每每出其不意,总能计谋得逞。望着地上女子的尸体,心中坚信自己的做法,只是嘴上再不与刀横海争辩,因为枪引蛟现在的状况的确很糟糕。 不过现在她也没机会再出声争辩了,练云音定定地望着三女,周围的声音在一瞬间全部屏蔽了一般,而不是之前的那般缓慢消失。很明显,练云音又出手了。 “我本来只想找那姓周的麻烦。” “你们这是自己找死,怪不得我了!” “要怪就怪跟错了人!” “正好,四人一同结伴上路,有个照应!” 练云音的声音不断地在三女的脑海中出现,一连四句话,三女同时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剑流云撑着手中宝剑,还想要挣扎着再站起身来,还没爬起,一双脚就走到了她的面前。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要五更!”练云音的声音在剑流云的脑中再次炸响,她终于撑不住了,扑倒在地,七窍流血。 练云音正要转身离开,想了想有些放心不下,轻轻一抬手,整个院子的声音都被他屏蔽隔绝外,池中的鱼儿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都游到了水底,拼命地向淤泥中钻去。 坐在车驾中的赵易执双眼一睁,神识透帘而出,瞬息之间,便赶到了周府,俯瞰下方。 “危险!”赵易执的神识一扫而过,所幸,四人尽管脉搏微弱,但都还活着,想也不想,神识一分为四,将四人尽数罩住。 “尸横遍野!”练云音启齿轻念,一股震荡以练云音为中心,扩散而开,周围的树枝草木尽皆折断,池中的鱼儿也一个个飘回到了水面上,翻起了鱼肚白。 四女被这股震荡掀起,翻滚数圈,其余三人倒还好,枪引蛟险些滚落池中,好在有赵易执在暗中护住了她。 “哼!”练云音冷哼一声,捂着自己的伤口,向着周子儒逃向的内院追去。 周府外,一男一女身着道袍走到了门边,真阳山的观尘子和同微子。他们练完早课,正无所事事地在京城闲逛,感应到周府这边的内力波动,便过来查看情况。 周府门边,一名小门僮倒在门槛上,观尘子连忙上前查看,门僮已经没有了呼吸,显然已死去多时。 “高来高去的江湖中人,连门僮也不放过吗?”观尘子心头充满了怒意。 同微子一把拉起观尘子:“走,进去看看。说不定还有活人,能救一个是一个!”随着这些日子和观尘子的朝夕相处,同微子心中独善其身的想法也淡了不少,多少也想着点他人了。 “走!”观尘子自然同意,二人径直闯进了周府。 内院里,老管家搀扶着周子儒,正在慌张着四处寻找藏匿之处,东厢房不行,西厢房也不行,两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 刚出主厅出来,便正好迎面看到刚从中院追来的练云音。 练云音一见这主仆二人,笑道:“偌大一个周府,就请了这么十来个下人,真不够我杀的!” 老管家一听,气得嘴唇都直哆嗦:“你!你…” 周子儒捏紧了拳头:“你大可直接冲着我来,关他们什么事?” “的确不关他们的事,就是看不顺眼罢了。”练云音满不在乎地说道。 周子儒胸口气闷,却也拿他无可奈何。 “老头子我跟你拼了!”老管家松开周子儒,挥舞着拳头向练云音冲去。 “不要!”周子儒正要追喊,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练云音甚至都没施展秘术,抬举一脚就踹在了老管家的胸口,老管家年老体弱,哪经得住这一踹,当即倒在地上,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练云音走上前,一脚踏在了老管家的胸口,望向周子儒:“家破人亡的时候,朝廷能护得住你吗?” 周子儒急忙说道:“你先放了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哦,好啊。”练云音脚上一用力,老管家一声都没叫出来,当即被练云音踩得魂归西天。 “你!”周子儒眼看老管家惨死,两眼一黑,险些晕厥了过去。 练云音抬步向周子儒走来,周围的声音再度慢慢消失,这次他倒没用上秘技,而是直接张口说道:“好歹是大启文相,死在刀剑拳脚之下的话,不体面。” 周子儒没理会他,只怔怔地望着他身后地上的老管家。 “嗖!” 一道墨影从天而降,拦在了周子儒的面前,刚刚站定,便朝着练云音冲了过去。与此同时,另一道墨影从中院处闪出,从背后向练云音袭来。 两道墨影来势极快,练云音来不及抵挡,一个纵身就向半空处闪避。 “下去!”半空中,同微子跳得比他更高,一脚踩在了他的头上,将他踩向了地面。 练云音刚刚落地,两道墨影刚好赶到,一前一后,两把墨剑穿体而过,将练云音捅了个对穿。 练云音睁大了双眼,一把推开两道墨影,正要朝周子儒出手,却看见周子儒已经被观尘子搀扶着跳上了屋顶,远远地避开了。 “多…事!”练云音双腿站立不住,跪倒在了地上。 同微子从半空处落下,两步抢到了练云音的面前,一记手刀,打在了练云音的喉咙处。练云音茫然张口,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别费力了。”同微子在练云音身后两指,点住了练云音的穴道,为练云音及时止血:“你的喉咙已经被我打坏了,喊不出来的。” 真阳山轻易不伤人性命,何况这练云音说不定身上还藏着一些秘密,他们二人可不敢让他就这么死了,拿下来交给赵易执发落才是。 “周相,你没事吧?”观尘子见同微子解除了危机,扶着赵易执从房上跳下。 赵易执刚刚落地,踉跄着向老管家走去,跪在了老管家的身边,泣不成声。 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此刻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过了好一会儿,周子儒才止住了哭声:“中院的四阴子怎么样了?” “周相放心,她们四人虽然伤势很重,但是都还活着。我们若不是查探一下她们的伤势,早些赶来的话,或许这位老人家…”观尘子回道。 周子儒轻轻摇了摇手,再没说什么。 同微子站在一旁,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周相,恕贫道直言,我师兄弟二人从府外一路赶来,见府中下人丫鬟尽数被杀,可是只不见你的家人…” 观尘子望向了周子儒,堂堂周府不可能只剩周子儒一人,连个家人都没有。 周子儒听到同微子如此一问,这才说道:“我料到会有人报复,已将府中家人送至别处了。本以为这些人不会为难下人,便留下了他们…” “四阴子武艺的确还算不错,可是仅凭她们四人,未免…势单力薄了。”同微子在一旁感叹道。 周子儒面沉如水:“我与宫中的钱帅已有联络,不知为何却迟迟不来!” 谁料,周子儒话音刚落,又有两道身影从空中坠下,砸向了地面,溅起了一片烟尘。观尘子、同微子二人连忙护住周子儒避开。 待烟尘散去,只见内院的中心站着两人,一男一女,相互对峙着。 “周相,你没事吧?”男子乃是宫中十二天卫的总统帅,钱宁。女子众人也不陌生,就是千里迢迢从北夷来到中原,战遍中原高手的蒙千雅。 “怎么回事?”周子儒眉头紧蹙,出声问道。周子儒不认识蒙千雅,不过看这样子,倒也猜出了她的身份。 蒙千雅死死地盯着钱宁:“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出手伤我?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跟你没完!” 钱宁也不是省油的灯,回呛道:“我奉旨在京城捉拿刺客,你有如此武艺,我自然要关注一番!没行刺又如何?你在中原武林作恶多端,又是北夷人,能是什么好人吗?” 蒙千雅心头委屈不已,自从上次遇到赵易执之后,她多少有些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这段时间她也没再四处惹是生非,而是一直待在京城,至于做什么,她也不知道,或许是期盼着能再见一次那个会操纵飞剑的中原皇帝吧… “今天你不跟我道歉,我让这里不得安宁!”蒙千雅好歹也是北夷可汗的女儿,从没受过这种委屈,对钱宁怒道。 “哼,一个蛮夷女子,竟还妄想让钱帅向你道歉?忒不知羞!”观尘子鬼使神差地在钱宁的身后说道。 刚说完,同微子诧异地望向观尘子,就连周子儒也微微侧目,二人都不敢相信这是平日里那个淡然洒脱,冷傲如霜的观尘子说出来的话。 观尘子自己也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连忙在心底默念了几句清心咒,稳定心神。 蒙千雅本来倒还好,只是和钱宁有些误会,加上多日未动手,只是想和钱宁动动手,过过瘾罢了。至于心里有没有藏着引出那个小皇帝的念头,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可是观尘子这句话刚刚出口,蒙千雅怒气就止不住地腾腾升起,一发不可收拾。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说谁是蛮夷女子!”蒙千雅冲着观尘子吼道。 观尘子本来逐渐平静的内心,再一次被引出火来:“死蛮子!” 同微子蒙了,说她说蛮夷也就罢了,这个“死蛮子”可就是人身攻击了,算是脏话了…观尘子竟然说脏话了? 蒙千雅身形一闪,瞬间闪到了观尘子的面前,二人几乎是脸贴着脸,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第三百九十八章 人各有命 “二位,且莫…”同微子在一旁想出声劝解。 蒙千雅一拳早出,攻向了观尘子的胸口。观尘子身后闪出自己的墨影,墨影伸手拽住本尊,将她拖拽开来。看样子,观尘子也早就防备着她。 “不开化的蛮子,只知道动手!”观尘子硬生生逼回去了一句“正合我意”。前面刚骂对方说只知道动手的蛮子,后面却说正合我意,这不连自己也骂了么?观尘子也不算完全丧失了理智,这时候在这方面,倒是十分的清醒。 蒙千雅却是不退,欺身逼近,一掌横扫,将观尘子的墨影拍飞了出去,顺势抬脚,踹向了观尘子的腰腹。 同微子和观尘子自小一起长大,如何能袖手旁观。他的墨影从一旁闪出,抱住了观尘子,险之又险地躲开了蒙千雅的这一脚。 观尘子的墨影刚刚被拍飞,可它无痛无惧,从一旁冲出,抽剑砍向了蒙千雅。 蒙千雅没有硬抗,让开这一剑,抓住了墨影的手腕,又是一拳打出,将墨影打飞出去。 “再来几次都是一样的!”蒙千雅傲然说道。 观尘子刚刚被同微子的墨影怀抱落地,立马抽出了自己的细剑,同微子亦然。两人两影,四面将蒙千雅围定。 “我本看在张宗白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你三番两次惹我,今天有你没我!”蒙千雅不顾其他,只独看观尘子一人。 眼看双方就要再次大打出手,周子儒连忙出声喝止:“都住手!误会一场!” 蒙千雅捏紧了拳头,观尘子、同微子也攥紧了宝剑,没人听他的话。 两道墨影率先冲上,一左一右,夹击蒙千雅,而两位本尊则迅速转换位置,闪到各自墨影处,紧随墨影之后准备第二波攻击。 腹背受敌,还是两波攻击,鲜少有人能从这样的攻击中全身而退。 蒙千雅眼神四下横扫,她练武多年,如此秘术虽在北夷并未见过,但是万变不离其宗,她只需专心盯紧了观尘子和同微子两人的本尊即可。 见两人改换位置,蒙千雅瞬间就明白了二人的意图。两道墨影攻来,她不躲不避,侧过身子,伸手抓住两道墨影的手腕,将两道墨影拽回自己的身边,一个扭身,竟就这样徒手将两人墨影抡起,砸向了对方。 两人反应也不慢,及时松开指诀,墨影疏忽间消散,无影无踪。蒙千雅一愣,这倒是她没料到的,还来不及多想,二人剑锋已至,蒙千雅躲闪不及,双臂皆被划开一道伤口。 “哼!” 虽然只是小小的一道伤口,但是观尘子却得意非常:“小觑中原武林,让你见识见识真阳山的厉害!” 蒙千雅望着自己双臂上的伤口,微微点头:“真阳山的武功,的确高深莫测,我倒也敬服。只是你们两个…算什么啊!” 蒙千雅一声怒喝,扑向了二人。二人之中,蒙千雅竟率先攻向了同微子,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同微子连忙捏起指诀,墨影在身前再度出现,想要硬抗蒙千雅。 一拳,蒙千雅将墨影连同同微子打了出去。一人一影撞向了东厢房,整个东厢房轰然倒塌,同微子也被埋在了废墟里,不知情况如何。 “没想到吧?”蒙千雅转身看向了观尘子,抬脚就是一记扫踢。 观尘子的身后化出一道墨影,墨影单手将观尘子举起,使观尘子躲开了这一脚,自己却被一脚扫开,向周子儒撞去。 周子儒身上有伤,来不及躲闪,关键时刻,钱宁出现在周子儒的身边,轻轻一掌,就将墨影扫到了一边。 再说观尘子,没了墨影在下面支撑,她也跌落在地上。蒙千雅一脚高高抬起,朝着观尘子的脑袋劈来。 观尘子心中一紧,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招惹这蒙千雅,即便是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后悔,心里只有不服气! 劈下来的脚到底没有落在观尘子的头上,因为一把剑横拦在了中间,而这把剑蒙千雅再熟悉不过了。 启龙剑! 蒙千雅抬头向周围望去,只见赵易执背负双手,领着十名辰从卫从中院慢慢走了进来:“朕和你说的你都忘了?” “没忘!”蒙千雅连忙将脚收了回来,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日被赵易执打了一个耳光之后,她现在看到赵易执就觉得特别惧怕,而且本能地想要讨好他。 若论拳脚,就是一百个赵易执都不是她的对手,但是她只觉得他有一股气质,天生雅致高贵,不容侵犯的气质。这一点,是她在北夷男子之中从来没见过的。 观尘子扭头也看见了赵易执,一下子就想起那日赵易执将自己的宝剑修复如初后,自己忘形之下还抱住了他。现在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脸颊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爬起来跑向东厢房的废物,翻找同微子。 赵易执看着蒙千雅,对这个北夷可汗的女儿,他十分头疼。北夷和大启这么多年来摩擦不断,但是没有爆发大战,这就很难能可贵。至于下面的人小的摩擦,对于一国之君来说,算不得什么。 这个蒙千雅偏偏又是这个身份,硬的不行,软的不吃,赵易执也不知如何是好。 “索性装作没看到吧…”赵易执心里想着,直接越过了蒙千雅,无视了她,向着周子儒走去。启龙剑漂浮在身边,随侍左右,像一名忠诚的护卫一样。 赵易执先是对钱宁瞪了一眼,钱宁自然明白,陛下是埋怨他没有及时出手制止双方的争斗。可是他招惹了之后,见她武功如此高强,才猜到她是北夷可汗之女,便不敢再随意下手了。重了,唯恐伤到她,轻了,说不准自己就阴沟里翻船了。 赵易执没有过多苛责,而是望向了周子儒:“周相以身诱敌,为何不事先与我商量?” 周子儒苦笑道:“商量的话,陛下能准了吗?” “不能。”赵易执回答得干脆明了。 “那还商量什么?反正现在不也将这些逆贼抓到了么?”周子儒示意着跪坐在地上,动弹不得,亦不能发声的练云音。不经意间又看到了老管家的尸体,周子儒神色黯淡下来。 赵易执转身走到了练云音的身边,微微曲身看着练云音,这一个简单的动作让辰从卫们都紧张莫名,不自觉地向赵易执靠近了两步。 “不能说话了?”赵易执和练云音几次见面交锋,都可以算得上是“老朋友”了。 见练云音不答,赵易执再度笑问道:“哑了?你不是没声音的时候最厉害吗?” 练云音垂下眼眸,伏跪在地上,对着赵易执连连磕头,还伸手在地上不停地拨画着,看样子好像是在写字。 “求饶啊?” 练云音连连点头,伸手继续写画,只是没有墨迹,写得也急,赵易执哪能看得懂呢。 “你慢点写,这么潦草谁能看得懂你写什么啊?”赵易执不耐烦地说道。 练云音看了看当空的日头,急了,连忙上前抓住了赵易执地衣摆,向府外指着。 赵易执皱眉,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身后的蒙千雅见练云音扑向赵易执,拽住了衣摆,以为他要暴起伤人,两步抢上,飞起一脚,正中练云音的面门。 蒙千雅这一脚没有留力,力道极大,将练云音踢飞出去。练云音撞开了身后的院墙,一嘴的牙齿被踢掉不说,鲜血糊满了面颊,整个面颊骨都凹陷了进去,就是亲妈来了也够呛认得他。 赵易执傻了,周子儒傻了,钱宁以及一众辰从卫都看得傻了。 “你做什么?”赵易执愣愣地问道。 “这小子想偷袭你,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啊!”蒙千雅扭头,鼓着嘴颇为自豪地说道。 赵易执被她气得一口气险些没缓过来,连忙吩咐道:“摘星,揽月,去看看人是不是还活着!尽力保住他!” 摘星和揽月二人领命而去,蒙千雅则挠头问道:“他要害你,你还救他做什么?”不谙世事的她不明白情报的重要性,只知道练武,行走江湖也讲究一个“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观尘子怒道:“好不容易将他给生擒了,你就这么给他杀了…”后面的观尘子也说不上来,她只知道对于行刺陛下的刺客,留活口是很重要的,这能揪出幕后黑手。 其实幕后黑手早就已经揪出来了,赵易执知道这些人乃是西贵王派来的。只是西贵距离朝廷和中原何止万里之遥,道路阻绝难行,交流甚少,赵易执对于西贵一无所知,只知道后世的那里,有个泼水节,仅此而已。 蒙千雅被观尘子这么喝了一句,心中自然是不爽的,只是碍于赵易执在这里,不好发作罢了,只回瞪了观尘子一眼,表示自己的不服气。 不一会儿,摘星和揽月回来复命,拱手回道:“陛下,只一口气,无行动力,难有生机。” 赵易执叹了一口气,望着这个北夷的小郡主,有心责骂,可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挥手示意二人退下。 中院里,躺在地上的练云音,此时竟然缓缓动了起来,伸手在身上胡乱摸索了一番,随即叹了一口气,喉咙里断断续续地传出话来:“没…带吗?好啊…害人,失传…了也好…” 他投入素梦谷,就被谷主认定天资不错,远胜常人。本以为能在江湖中大有作为,却发现谷主传授于他的功法与寻常弟子一般无二,对此不论是他师父还是谷主都讳莫如深,只让他安心修习功法。 他至今还记得偷得那本功法时,那种喜悦和兴奋在骨子里横冲直撞的感觉。 后来,素梦谷擒不住他,自诩名门正道也奈何不了他,他以为自己终于能傲啸武林的时候,在西贵,折了。 这么多年来,为了西贵王出生入死,赴汤蹈火,可是却没有人能正眼看他。他想出头,做人都想… 杀皇帝?能出头! …… 要是自己刚刚写字的时候,不那么急就好了…皇帝看懂了,或许赦免自己…再为朝廷立功,出人头地… 练云音的意识渐渐模糊,双眼慢慢闭上,最后一口气也吐完了。 京城外,消失不见多日的孔闻和柳冰二人,一起望着高耸的城门。 “你别去了,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三公子不是说都安排好了吗?”孔闻笑道:“这一次,一战功成!待王爷君临天下的时候,我要将孔才那个老东西踩在脚底下!” 柳冰望着孔闻,现在的他戾气大地可怕,完全没有了当初那般风度翩翩,满腹才情的样子。 即便如此…柳冰向孔闻身边靠了靠… 他在就好。 第三百九十九章 阴谋再起 孔闻和柳冰二人大大方方地走向了城门处,禁卫军简单查验后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当二人是寻常夫妻,放任他们进去。 进了城,孔闻和柳冰二人不敢怠慢,立马向着地处偏僻的周府赶去。 行不多时,忽然一人从身后拍了一下孔闻的肩膀,孔闻想也不想,反手一掌向身后拍去,袖中弹射出一支毛笔,所指之处,正是身后之人的咽喉。 身后之人反手一抹,毛笔不知怎么就到了对方的手上,孔闻连忙拉着柳冰,迅速让开距离。 “反应不错,功夫还差了点。”单手夺下他毛笔的,就是那霞山上,身形诡秘,能藏匿身形的黑衣人。只是现在,他已脱去了黑衣,一身穿金戴玉,俨然一名富家公子的打扮。 “三公子!”孔闻看清来人,连忙见礼。 三公子点头:“养伤要养这么久么?要不是我寻到你,是不是打算不来了?” 孔闻连忙回道:“王爷和三公子但凡有命,小人莫敢不从。更何况今日天赐奇功,能遇上是小人的福分,小人怎会不来?” 三公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好!王爷和我都没看错你。我那莽撞的四弟死在了京城,今日,就是为他报仇的时候了。不过我们也要吸取教训,不能蛮来,只能智取。要不然,就和那些蛮子没什么区别了。” “愿听三公子吩咐!”孔闻拱手说道。 三公子望了一眼戒备的柳冰,冷笑一声,说道:“小皇帝身边高手不少,不过不用担心。辰从卫我已安排了人手,将他们引诱调走。你们夫妻二人不用做别的,只需要注意小皇帝身边,有一个拿着铜锏的家伙,将他引开即可。” “只要引开就行了?”孔闻有些难以置信,竟然这么简单? 三公子点头:“引开即可,只要将他引开一炷香的时间,大事便定!之后你自行脱身,返回西贵。王爷见到了你,自然会赏赐你的。等王爷入主中原,你便是孔门的门主!” 孔闻的眼神变得炽热起来:“愿为王爷效死命!” 柳冰在一旁出声问道:“此人是何人?能比一众辰从卫还棘手么?还有,如果他执意不离开小皇帝,如何?” 三公子轻轻一笑:“有些麻烦,倒不是十分棘手。我只是看你们夫妻二人,也为我们王府奔波了这么多年,故而安排了一个轻快的活计。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那去引开辰从卫或者随我一起动手杀了小皇帝也可以。” 孔闻不满地看了自己妻子一眼,连忙赔笑问道:“妇道人家,三公子勿怪。只是贱内问的倒也是,我们要如何能引走那人呢?” 三公子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了孔闻:“将此物出示,自然能引走他。” 二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枚金扳指,上面还镶嵌着一抹白玉。白玉雕刻精细,是一枚铜钱的模样,煞是好看。 孔闻接过金扳指:“小人领命!斗胆问一句,三公子,此次机会把握有多少?不知三公子安排多少人手?如果人手紧俏的话,我夫妻二人,还可分出一人为三公子效力!” 三公子拍了拍孔闻的肩膀:“放心吧,此次我召集了百余名好手,小皇帝必死无疑!我知道你们夫妻同心,只是要小心,莫要阴沟里翻了船啊!” 孔闻长揖一笑:“三公子放心,此事包在小人的身上!” 三公子点了点头,倏忽之间,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柳冰皱眉说道:“此事恐怕有诈,平日里他对我们夫妻二人,并不十分看重,还能将美差安排给我们吗?不如…” “富贵险中求,况且此事并不算难。你要是怕的话,在城外等我,我很快就来。”孔闻的眼神依旧灼热,望着刚刚拿到手的金扳指,他已经想象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戴上这个玩意,权贵无比,号令孔门的场景。 柳冰低下头:“既已嫁你,你我夫妻二人就该同生共死。上穷碧落下黄泉,不论去哪,我都不会和你分开…” 孔闻动情地将柳冰搂在怀里,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对了,三公子练就了什么功法?怎么做到能随时藏匿身形的?” “哈,我听说他是西贵五毒的弟子,自小在五毒教中长大…” 天色渐渐阴沉下来,二人相依偎在一起,沿着水道,渐渐走远…粉黛青瓦,小桥流水,一对恋人,美如诗画… “轰隆隆…” 赵易执抬头看着天空,云层中好似打起了闷雷,而身边的两个女子此时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 蒙千雅发现,自己只要不动手,赵易执对她还是颇为宽容的。也就因为赵易执的宽容,两人从一开始的一两句拌嘴,慢慢发展到了争吵辱骂。 所幸二人一个不谙世事,一个超然出尘,倒也没骂出太难听的脏话,这在金陵城还是相当难得的。 赵易执本来还劝慰两句,谁知他不劝还好,这一劝,二人还来劲了,索性不去理会她们,只要不动手伤人就行。除了这点外,他倒觉得,凶巴巴的观尘子倒也挺有意思的。 “陛下,这周府…”钱宁走过来,询问着善后事宜。 赵易执看了一眼周子儒,周子儒道:“不需陛下费心,臣在京城也不止这一处住处。” 赵易执点头,周家要是只有这一处府邸那才叫奇怪呢!只是周家平日里低调惯了,没大张旗鼓地宣扬罢了。而大启历代皇帝对于周家也还算放心的,并没费劲去追查。 “周府的修缮就从朕的私人金库里拨一点吧,还有这些下人的安葬以及家属的慰问,也算朕的!”赵易执对钱宁吩咐道。 正在众人商议善后事宜,忽然,钱宁眼角余光瞥见了周府的院墙外,一个脑袋鬼头鬼脑地伸了出来。 “什么人?”钱宁刚大喝一声,只见那人也不多话,抬手就是两把飞刀,射向了赵易执。 这种拙劣的暗器手法,自然是不可能偷袭成功的,钱宁脚下轻轻一扭,两颗石子就被他用内力从地上震起,将飞刀磕开了。 “怎么回事?”赵易执还没反应过来,问道。 钱宁轻松地回道:“一两个小毛贼,陛下勿忧。”说完,朝摘星看了一眼,摘星会意,立马向着院墙处掠去,墙外之人转身就跑,摘星也一跃过了院墙,追了过去。 对于这个小插曲,没有人在意,对方暗器手法拙劣,来多少也不是摘星的对手。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摘星也没有回来。赵易执等人刚商议完毕善后,钱宁等地不耐烦,下令推林和翻雨也出去打探情况。 刚出周府,擎天的老鹰就在头顶上不停地盘旋啼叫,向着城中方向而去。擎天连忙追过去,查看情况… …… 十名辰从卫,就这样一个两个的,不知不觉赵易执身边除了钱宁就只剩了架海和揽月二人。 “情况有些不对劲啊…”赵易执还在努力调解蒙千雅和观尘子二人的纷争,没有注意到身边护卫的减少,钱宁这时候倒是终于反应了过来。 “架海,将所有人都召回来!”钱宁下令道。 架海刚从怀里掏出了信号筒,突然,一只黄鼠狼从一旁窜出,一口叼住了架海手中的信号筒,钻进了一条巷子里。 架海胆怯地看了一眼钱宁,好在他只顾着赵易执,并没注意到这个动静。 揽月见了,轻轻张嘴,说了一个“追”字的口型。 架海深以为然,提枪顾不上钱宁的问责,向着巷子里追去。 待钱宁转过身来,发现架海也消失不见了,正要询问揽月,却见一男一女迎面走了过来。二人紧紧相依,看起来不过是一对寻常夫妇,钱宁却察觉到了异常,直觉告诉他,这两人不简单。 “站住!”钱宁抽出自己的铜锏,拦在了二人面前:“做什么的?” 来者乃是孔闻和柳冰,孔闻见到钱宁的铜锏,眼睛一亮,慢慢伸手,露出了大拇指上戴着的金扳指。 “这…”钱宁一怔:“这是…你们从哪里得到的?” 孔闻担心他没看清,又走近了两步,将金扳指上镶嵌的玉铜钱露给了钱宁,让他看个仔细。 钱宁这下看仔细了,怒目圆睁,怒不可遏:“老子问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孔闻被钱宁的反应吓了一跳,不过他并没害怕,此物如此奏效,说明三公子的计划一切正常。拉着柳冰转身就逃,接下来,只要引走此人,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赵易执也被钱宁的反应吓了一跳,回头看时,钱宁已经朝二人追了过去,一路所过,带起的劲风刚猛异常,将一些百姓的箩筐,推车等物全部都震开了。 “陛下,钱帅这是?”揽月更是吓得不轻,他没看见那金扳指,更没见过钱宁如此暴怒,平日里,撑死了也就是怒骂几句,吩咐天卫自己领罚罢了,哪见过他这般模样? 赵易执双眼一闭,神识追上,将情况探查了个仔细。 “怪不得…”待赵易执再度睁开眼时,神识已经收回,揽月不知道赵易执在做什么,只是翘首等着答案。 “这两人不知从何处弄到了金扳指。”赵易执说道。 闻听此言,揽月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现在他明白钱宁为什么会暴怒了… 同微子还是一头雾水,问道:“金扳指…又怎样?钱帅这么生气和此物有关?” 赵易执点头回道:“不错,此物乃是钱帅的父亲,太保钱镇的心爱之物,听说钱老爷子入殓之时,已将此物一并带到了地下。”说着,赵易执也捏紧了拳头。 同微子吓到了,连一旁争吵的观尘子和蒙千雅都停了下来。 好一会儿,蒙千雅才怔怔地说道:“这么说,钱老爷子的坟…被挖开了?” 第四百章 阴阳大阵 钱宁刚刚离开,赵易执的身边除了真阳双子外,就只剩揽月一人了,外加一个蒙千雅。 揽月反应再迟钝,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了:“陛下,还请速速回宫!迟则生变!” 赵易执刚刚一直被二女的争吵分了神,现在钱宁离开,他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已经只剩揽月一人了。 “走,回宫!”赵易执坐回到车上,正要闭目以神识外探,忽然,周府门外的街道上,街头巷尾,出现了不少人。相貌各异,身材不同,甚至连穿着也各不相同,从江湖武夫到寻常走卒都有,不仅仅是街道上,就连树梢,屋顶,到处都是这些不明身份的人,周围的人群都在向赵易执的车驾靠拢。 看到这种情景,便是一向镇定的揽月此时也有些惊慌,四下张望,一众辰从卫及钱宁没有一人有回来的迹象。 “陛下…”揽月打开车帘,欲言又止。 赵易执微皱眉头,从马车里钻出,跳到了地上。向四周看了看,这些人的眼神中透露着疯狂和杀意,只有少数人看起来还算理智。但是也是眼神灼灼,好像他赵易执是什么香饽饽一样。 “先退回去。”赵易执不动声色,迈步向周府走去,一步一行,从容淡定,没有一丝的慌张。 揽月和真阳双子也意识到现在的情况,三人护在赵易执的身边,没怎么大动干戈,却一直提防着周围,一点不敢懈怠。 进入周府,周子儒见他们去而复返,拖着伤痛的身体走了过来问道:“陛下,还有何事吩咐?” 赵易执苦笑道:“暂借宝地,躲避一时。” 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紧随赵易执左右,不敢擅离,揽月守在门口,静静地等待着。 外面的人也已经聚拢到了周府门口… 蒙千雅看看这个,望望那个,说道:“就几个蟊贼给你们吓成这样?哎,小皇帝,你那天夜里打了我一巴掌,现在过来给我跪…给我道歉,说不定我还能救你一命哦!” 没人搭理蒙千雅,赵易执也就瞥了她一眼,只当她说的都是些疯话。 蒙千雅急了,什么时候这般被人忽视过,大步走到了揽月身边:“你闪开,我来!” 揽月不为所动,赵易执以为她又要胡乱,启龙剑从身边升起,剑锋遥遥指向蒙千雅。只要她敢胡来,自己也就顾不上许多了。 蒙千雅望见赵易执身边升起的启龙剑,知道他对自己又动起了杀意,顿觉十分委屈,心中一酸,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不管了!随便你们!爱谁死谁死,跟我没关系!”蒙千雅纵身飞上了周府内的那棵大槐树,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擦了擦眼睛,打定主意要看一场好戏。 周府的大门屋檐上,一个身影渐渐显现出来:“陛下,我们又见面了。” “你是西贵王的几公子啊?”赵易执笑着回道。输人不输阵,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自己是皇帝,可不能在这个时候露怯了。 三公子见赵易执一点没有惊慌,反而还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心中不禁对他高看了几分:“家中排行老三,陛下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不是你说的吗?朕只是随便猜猜。” 三公子一听,不怒反笑:“呵,中原人多诈,的确是见识到了。哎,你们还等什么?也给陛下见识一下我们西贵的骁勇!” 人群中当即冲出两人,攻向了揽月,正式动手。 揽月不慌不忙,一手勾,一手抱,不仅接住化解了二人的拳脚,一个反震,将冲上来的二人直接推了出去。 “有点本事,再上!”人群中赞叹一声,随即又有三人冲了上来。这三人还没冲到揽月的跟前,更多的人涌向了周府的大门,人数威压,颇有排山倒海之势。 揽月原本站在门槛处,对上几个人还游刃有余,可这一时冲上来这么多,他如何能为?刚打退两人,就立马有更多的人涌了上来,而且这些人都是武功好手,和揽月打得有来有回。 渐渐的,揽月打得越来越吃力,往往刚打出一拳,被人轻松闪过不说,甚至还险些反制自己。便是打中了人,旁边有人接应掩护,也难以重创对方。 人数越来越多,揽月被打得连连后退,从门口已经被逼到了庭院中,身上也挨了一些拳脚剑伤。 “知道你们辰从卫厉害,但是一个辰从卫能以一敌百,我还是不信的。更何况这些都是我西贵的好手,你能奈何?”三公子坐在屋顶上戏谑地笑道。 无意间,他扭头看见了蒙千雅,见她独自一人坐在槐树上,也猜到了他的身份,笑着点头示好。 蒙千雅看都没看他一眼,一直紧紧地盯着赵易执。她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只要他看自己一眼,哪怕没说话,自己也会救下他! 可惜的是,自始至终,赵易执没看她一眼。他根本不明白她的心思。 “陛下,从后院…走!”揽月独木难支,连忙出声喊道,就这一分心,胸口又挨了一掌。 赵易执望着被众人围殴的揽月,启龙剑起,射入了人群中,往来纷飞,想为揽月减轻一点压力。 人群中有几人同时出手,甩出一根绳索,绳索的一头绑着一只铁勾爪,几只铁勾爪交错扔出,想要将启龙剑制住。赵易执如何能让他们如愿?启龙剑也飞得越来越刁钻,一边要为揽月解围,一边还要躲避这奇异的铁勾爪。 终于,在众人的联手之下,启龙剑一个不慎,剑柄就被铁勾爪勾住了。很快,众多的铁勾爪缠了过来,四面八方将启龙剑牢牢缠住,各自用力。启龙剑被吊在了半空中,呈现出一种五马分尸状,任凭赵易执如何操纵,也难动分毫。 “二位道长,还请救下揽月!有劳!”赵易执不得已,转身对身边的真阳双子说道。 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对视一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二位道长?”赵易执有些急了。 “以我二人之力,护住陛下尚且勉强,若是现在离开,只怕陛下您…”同微子说出了原因。皇帝若护苍生,真阳山便护皇帝,这是张宗白亲口在真阳山所说。 赵易执张了张嘴,也知道二人苦衷,要是自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这些宵小所害,他们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你们玩可以,但是我们的主要目标是杀了小皇帝!”三公子见下面的西贵众人已稳居上风,却并未下死手,显然是对揽月堵门一事怀恨在心,趁着人多,想要报复一番。可正事还是要做,他才忍不住出声提醒。 三公子发话了,不得不听,近百名西贵刺客,当即分出一半,盯上了赵易执。 揽月急了,可他一人也挡不住这许多,已经有人越过他向赵易执而去了。 “身为辰从卫,如何能让陛下在自己的前面出事?” 揽月单膝跪地,单掌猛地拍在了地上:“阴阳大阵!” 一枚细小的八卦在揽月的掌背浮现,没入手中,被揽月按在了地上,一个硕大的八卦在掌低扩散而开,一眨眼的功夫,八卦将整个庭院全部都覆盖了。西贵众人,包括身后的观尘子和同微子,以及赵易执都囊括在了其中。 “这…这是什么?” “没见过啊!” “小心为上,先避开!” 西贵众人没见过这阵仗,本着小心为上的原则,不少人就要抽身离开,退出大阵。除了一些初生牛犊不怕虎和艺高人胆大的好手没退出外,大部分人都退出了八卦范围,退到了门口。 几百来人当即就变成了数十人,揽月脸上没了刚刚的那副急躁表情。此时的他,眼眸半垂,神情自然,好似天地万物与他无关,他生来便就在这八卦中一样,自然,恬静。 这数十人出招仍旧狠厉,可是不论是刀剑还是拳脚,在揽月面前仿佛都失去了威力一般,轻飘飘,软绵绵。这些人也觉得奇怪,自己明明施加力道,运用了内力,怎么总感觉打在了棉花上一样? “糊弄人的东西,吓老子一跳!” “这八卦,怕不是师承真阳山吧?故弄玄虚倒是很像!” “弄死他,装神弄鬼的!” 众人见留在八卦阵中的数十人没什么反应,复又加入其中,对着揽月一齐出手。只是这一次,揽月打得游刃有余,一点没了刚刚的那股吃力感。 “怎么回事?”有人发现了不对劲,可是不明白问题出现在哪里。 赵易执见揽月一掌拍出大阵,拉起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转身就要走。没走出两步,赵易执脚下一软,跌倒在地上。 “陛下!”观尘子连忙上前扶起,赵易执却是浑身酥软,无力可使,靠在了观尘子的怀里。 “你们知道这大阵吗?”赵易执嘴角勾起一丝微笑问道。 两人一齐摇头,对此大阵闻所未闻。 “这倒也是你真阳山的秘技,只是此阵对身体损耗颇大,我想也是因为这个,张真人才没传授你们。”赵易执解释说道。 “那揽月兄弟?”同微子看了一眼揽月,眼神里有些担忧。这些日子他没事就时常找这些辰从卫切磋武艺,对于揽月,他只觉得招式熟悉,倍感亲近。 “看他造化了,此阵但开,一个月之内是动不了了…”辰从卫对于赵易执来说没有秘密。 观尘子问道:“那此阵有何用处?也未见刀光剑气…” 赵易执压低了声音,生怕被西贵刺客们偷听了去:“阴阳大阵,讲究一个阴阳平衡,协调之理。在此阵中之人,内力与精气会源源不断地输送给掌阵人,掌阵人在阵中与人交手,只会平,不会胜也不会败…” “不分输赢,只会平手?这得打到什么时候啊…”同微子震惊了。 “只要阵中有人,就会一直如此…”赵易执望着揽月的背影,幽幽地说道。 第四百零一章 你不能死 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久习道法,还能理解其中阴阳奥妙,周子儒却不能理解:“可这里这么多人…每人一缕精气也是很大的一股力量,怎么还只能与别人打成平手呢?再说,这么多的精气…揽月受得了么?” 赵易执摇头道:“那我也不知了,只知道他们是这般与我说的。揽月在阵中,不论对上多少人,因为阴阳均衡之理,都会是平手,不分胜负。反之,掌阵者若是占了上风,也会传输内力精气与他人…” “可…天地万物自有定律,如此消耗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观尘子问道。 赵易执沉默了片刻,说道:“阵中之人,精气内力耗光为止…” 几人闻言,微微有些汗颜,这大阵着实可怕… 槐树上的蒙千雅“咦”的一声,十分惊讶,揽月拍出大阵后一改刚刚的颓势,百十人围攻之下竟也游刃有余,端得奇妙。 “不对,这大阵有问题!快退出大阵!”很快,西贵众人也发现了问题所在,一人出声提醒后,顿时一哄而散,退出了阴阳大阵。 三公子在屋顶上来了精神,紧紧地盯着揽月,饶是他也看不出这里面的古怪之处。揽月也没有变得功力大增,这些人怎么就胜不了他呢? “别管他,先解决了小皇帝!”三公子心头有一丝不祥的预感,立刻下令道。 众人刚从大阵退出,如何不明白这大阵的古怪之处?不用三公子下令,已经有人从大阵的两边绕道,向赵易执的方向逼了过去。 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虽被这大阵的精妙所震惊,却也一直警惕着四周,大阵两旁绕过来的人根本躲不过他们的眼睛。两人互相点了点头,同时向着大阵的两旁掠去,拦截绕过来的一众刺客。 可是他们二人没有大阵的加持,又如何抵挡得住这许多人?二人与对方刚一交手,便就陷入了苦战。对面身形灵活,招式诡秘,二人与对面乍一交手,难以摸清对面套路,吃了不少暗亏。 观尘子一剑刚斩下一人手臂,还未掉落在地,就化为了无数虫蚁,向观尘子扑来,惊得观尘子连连后退。 同微子遇上一人,一掌刚拍在对面的胸口,自己的后心就感觉有一股巨力袭来,力道与自己所使丝毫不差。 诡秘多变,数不胜数。 “周相,带陛下走!”观尘子一脚蹬开一人,扭头对周子儒喊道。 赵易执的启龙剑仍旧被制,抽不回来,别人拿在手中的兵器他也没办法。想尝试操作遗落在地的兵刃,却发现这些兵器都是粗制滥造,一碰就断,与自己的启龙剑相去甚远。 周子儒紧皱眉头,他们现在唯有内院可退,可内院里哪有门啊?真要有门,刚刚练云音袭来的时候,老管家也不会惨死了。 周家先祖立誓与皇族赵氏共存亡,可谓说到做到,没给自己留一点后路,偌大的周府除了正门外,便就是两扇为了方便的侧门了,还在中院里,现在他们根本无路可退。 “陛下,避一时是一时,说不定钱帅他们等下就来了!”周子儒劝说道,拽着赵易执就要往内院逃。 赵易执一缕神识探出,探出了周子儒身上的昏穴,一掌下去,周子儒当即两眼一翻:“陛下,你…!”突然遇袭,周子儒也马上明白了赵易执的意思,他这是不肯走啊。 周子儒还想强撑,可是赵易执的昏穴找得无比精准,更何况周子儒身上原本就有伤,身子软倒了下去。闭眼前一刻,周子儒还想伸手去抓周子儒,可惜已经力不从心了。 赵易执将周子儒从地上扶起:“先死周氏,再死赵氏,呵…一句戏言,我真怕你这倔驴当了真啊…” “朕乃是大启皇帝,天下共主,你们要找的人是我,不论你们成功与否,与大启的周相无关!莫让天下失一贤才!”赵易执扭头对一众刺客喊道,说完,便搀扶着昏睡的周子儒来到内院,靠墙坐下。 安顿好周子儒,赵易执复从内院走出,来到了中院,静静地看着面前为自己拼死抵抗的观尘子等三人。 “哼,还怪有种的嘞!”蒙千雅坐在槐树上,轻轻抿嘴一笑。北夷诸将谁也想不到,那个令他们寝食难安的郡主,竟也有如此小女人的一面。 “陛下,小心!”同微子突然扭头提醒,话音刚落,赵易执脚边的地砖突然碎裂,两只手从地下伸出,抓住了赵易执的脚踝,看样子就要将他拖拽到地下一般。 幸好,同微子反应迅速,墨影及时赶到,手起剑落,这双沾染泥土的双手被齐齐斩断,地下传出沉闷的哀嚎声,令人胆寒。墨影斩落双手后,迅速回援同微子,就这片刻的功夫,同微子手上又多了两道刀伤。 独自站立阵中的揽月还在对敌,一个人抗住了几十人的攻击。此时的他受到精气的加持,耳清目明,身后发生的一切他也都尽皆知晓。 又一人冲到了揽月的面前,揽月挥手轻轻拨开长刀,另一只手向前一勾,就将此人的脖子搂过勾回,双手较力,吃力地将此人的头颅按在了地上。 “扩!”一声怒喝,地下的八卦阵应声旋转变大,刚刚只占据了半个中府,这一眨眼的功夫,好像要将整个周府就要囊括其中一样。 “你们带陛下先走,我来断后。”揽月语气平静地说道,淡然得就像平日里在与架海,摘星等人换岗交班一样。 “朕…”赵易执的“不走”两个字就在嘴边,不知是说好还是不说好。身为皇帝,哪有和侍卫同生共死的道理?可是揽月忠心耿耿,多次救他于危难,就这么走了,他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观尘子和同微子也有些迟疑,但到底是赶到了赵易执的身边,揽月催促道:“救陛下便是救苍生!” 二人点了点头,拉起赵易执就要离开。揽月的大阵几乎囊括了整个周府,他们站在大阵之中,精气也会不断被这大阵吸收,久留不得。 槐树上的蒙千雅似乎有所察觉,向着周府大门的屋顶望去,果然,三公子已经不见了踪影,那里空空如也。 “小心!”蒙千雅刚刚出声提醒,同微子的身后就化出一个人影,他也被一脚踹飞了出去。观尘子心中一紧,本能地将赵易执往自己身后一拉,一把匕首便扎进了观尘子的胸口。 道袍迅速被鲜血染红,且一点点地正在扩大… 赵易执瞪大了眼睛,连忙伸手搂住了摇摇欲坠的观尘子,扶着她跌坐在地上。 蒙千雅在树上见到这一幕,也是心里一惊,顾不得和赵易执赌气,从树上纵身一跃,跳到了观尘子的面前。三公子身形一摇,又消失在了原地。 “没事没事,不会有事的!”赵易执此时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伸手帮观尘子按住了胸口,想要阻止鲜血流出。鲜血顺着衣服流到了地上,很明显,赵易执这是徒劳的。 “同微子!道长!快来救命啊!”赵易执急切地大吼道。 同微子刚刚被一脚踹到了墙角,巨大的力道震得整面墙都晃动不止,他现在也是趴在地上,生死尚且不知。 “怎么办?怎么办啊!”赵易执彻底慌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如何是好,龙气?皇气?还是神识?他到底该用哪个才能救命啊? 蒙千雅看到赵易执这副急切的模样,心中一酸,什么都懂了。可是低头望着观尘子胸口那偌大的一道伤口,她实在是做不到继续冷嘲热讽,一屁股就在观尘子的面前坐了下来。 赵易执望着蒙千雅,他直觉她不会在这个时候趁人之危,但是毕竟也只是自己的直觉,他还是保持着警惕。这时候观尘子要是再挨一下,只怕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你喜欢这个女道士是不是?”蒙千雅坐在地上,盘着双腿,双手搭在双腿上,动作宛如一个男子一般,粗犷,不羁。 赵易执没有回答,他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中原文化源远流长,我小时候学过,但学不懂,远没有练武来得轻松自在。”蒙千雅继续说道,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赵易执听的。 “中原人想必是很喜欢窈窕,温文尔雅的女子,喜欢诗情画意,喜欢温柔善良。她做道士…实在是可惜了。不过…好像也没什么不行的!哈哈哈哈。” 蒙千雅的身后,三公子的身影又慢慢浮现了出来。赵易执正要出声提醒,蒙千雅头也不回,一拳向身后锤去:“滚!等我说完!” 一拳之威,劲风骤起,蒙千雅的身上传出一缕缕精气,被吸入大阵之中,浑厚得几乎肉眼可见。 蒙千雅扭头望向揽月,以及他阻拦住的一彪人马,苦笑一声,回过头来看向赵易执,继续说道:“北夷女子彪悍不假,可到底人心都是肉做的,我不知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起初我还很庆幸我是北夷可汗的女儿,这样也算配得上你,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不论怎么说,认识你虽然这才是第二面,我已经很高兴了。要不要见识一下北夷女子的彪悍?呵,我挺喜欢你的。”蒙千雅笑了,笑靥如花,赵易执呆住了,不知是因为蒙千雅的笑容还是她的“彪悍”… 蒙千雅抬起一只手,按在了观尘子的胸口,说道:“你不能死,不然,他会很难过的!” 赵易执的神识察觉到,大量的内力修为正从蒙千雅的体力涌出,灌入到了观尘子的体内,而观尘子的伤口,也在迅速地愈合。 “好了!够了!”赵易执察觉到观尘子的伤口愈合地差不多了,连忙抓住蒙千雅的手阻拦道。 蒙千雅反手一把拨开了赵易执,向他身后扑了过去… 第四百零二章 魂断金陵 一把本该刺向赵易执背后的匕首,却被蒙千雅一把拿住,再前进不得分毫。出手的行踪诡秘的三公子,被蒙千雅拿住后,急要挣脱,却只觉得蒙千雅的手掌犹如铁钳一般,根本挣脱不开。 蒙千雅腾出另一只手,一把掐住了三公子的喉咙,乍一交手,三公子当场被擒,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蒙千雅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冷漠,正要用劲将他捏死时,变故又起,一缕缕的精气修为从蒙千雅的身上被抽取出来,输送到大阵之中。 三公子明显地感觉到蒙千雅的力气在一点点地变弱,咧嘴一笑,也和她较起力来,二人勉强僵持。 蒙千雅也察觉到自己的气力正在一点点地被大阵吸收,脸上却仍旧不动声色,两人就这样相抗,谁也奈何不了谁。 赵易执放下观尘子,起身就要上前帮忙,刚奔出两步来到二人身边,就被三公子看见,一脚踹向赵易执,这一脚力道不大,却也将他踹出了数步之远,一时半会儿都爬不起来。 “陛下!”揽月察觉到身后动静,心中一紧。其余的西贵刺客见三公子占据上风,更是加紧了对揽月的攻势,他也是无暇分心。 蒙千雅见赵易执起身欲帮自己,却被三公子踹开,心中又喜又怒。一声怒喝,使出浑身劲力,顶着三公子往后一路强推,直接推到了周府的院墙边。 三公子被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这疯女人突然发的什么疯,正在无可奈何之时,蒙千雅身上更多的精气修为被大阵吸走,力有不逮。 三公子抓住时机,一脚蹬在了蒙千雅的肚子上,蒙千雅吃痛,松手连连后退。 身形一晃,三公子就消失在了原地,蒙千雅刚刚爬起,一刀就扎在了她的后背。蒙千雅咬牙一拳砸向身后,三公子又消失无踪了。 手臂,大腿,胸腹… “噗噗噗…” 三公子仗着诡秘的身形,对蒙千雅一连捅了数刀,浑身浴血。 终于,三公子也支撑不住了,跌倒在地上。这一番连续袭击下来,不说耗费甚大,大阵也转而开始吸取他的精气劲力,阴阳平衡之道,存乎于此阵。 赵易执看着蒙千雅满身是血,依然笔直地站在她的面前,再加上刚刚蒙千雅的“彪悍”告白,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滋味。连忙爬起,赶到了蒙千雅的身边,不知所措。 蒙千雅支撑不住了,看到赵易执赶来,顾不得脸上的斑斑血迹,对他凄然一笑,慢慢倒了下来。 赵易执连忙抱住,两人一起跌在地上,絮絮叨叨说道:“没事的,没事,钱宁他们很快就回来了,你这么能打,这点血根本不算什么…” “那是…自然,我可是北夷可汗…蒙木烈的女儿…蒙千雅啊!我跟你说啊…” “嘘,别说话,别说话。你老实躺着,大阵马上就会补你精气了…”赵易执像哄小孩一样安慰着蒙千雅,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不过,我蒙千雅…从来没被人打过…从来没有,你是第一个,你得让我打你…一巴掌…”蒙千雅虚弱地说道。 赵易执连忙凑上脸颊:“好好,让你打,让你打…” 蒙千雅缓缓伸手,探到了赵易执的脸边…… 意料中的巴掌没有来,蒙千雅的血手只是在赵易执的脸上轻轻抚摸了一下,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喂,打啊,朕都准备好了…”赵易执抓起蒙千雅的手,向自己的脸上拍着。他真的不知道这时候该做什么,只知道蒙千雅说想打自己一巴掌,如果这么做能让她高兴,恢复一些生机的话,多少巴掌都可以。 蒙千雅的手被赵易执抓着无力地拍打在自己的脸上,力道虽轻,却轻不过刚刚的那一下抚摸… 赵易执停了下来,看着怀里的蒙千雅,双目紧闭,鲜血仍旧顺着额头,鼻尖流下,经过人中之时,都不曾有过一丝抖动。显然,蒙千雅已经没有呼吸,死去多时了。 揽月还在以一己之力,抵挡着西贵的一众刺客;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昏迷不醒;三公子躺在地上,一点点地恢复着消耗的劲力。 赵易执搂着蒙千雅,坐在地上,周围的喊杀声他好像是听不见了,现在,他只想她再醒过来。 …… “追得太急了,我们分开走吧!”孔闻和柳冰二人急急逃命,身后的钱宁紧追不舍,孔闻急忙对柳冰说道。 二人奉命来引开钱宁,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强,不论二人是什么样的招式,毛笔也好,大砚也罢,在他面前,皆是一锏破之。所谓一力破万法,无外乎此。 柳冰紧抿嘴唇,倒是没有责怪孔闻,心中只恨三公子派他们来引开此人。这分明是个送死的任务,以这人的实力,只怕是谁来都是死,只得找个实力强劲却又不是自己的心腹之人。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死了也没关系,很明显,他们完美符合这个条件。 身后劲风再起,柳冰察觉到异样,急忙一把推开孔闻。 “啪!”一记罡风正中柳冰后背,一口气喷涌而出,其中甚至还有一些细小的破碎内脏,令人惊颤。 “冰儿!”孔闻一把搂过柳冰,却不料这一记罡风力道甚大,他接不住,两人一起被打飞了出去。 钱宁大踏步走来,他的动作并不快,因为他正在努力克制自己:“把金扳指还给我。” 孔闻有些犹豫,柳冰口含鲜血,虚弱地说道:“还给他…不然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孔闻已经慌了神,连忙将拇指上的金扳指摘下,向钱宁用力抛了出去。 “晚了!”钱宁一把接过金扳指,反手一锏,又是一道罡风袭出。他就没打算让他们两个人活下来。 孔闻想也不想,翻身扑在了柳冰的身上,想要为她挡下这一击。柳冰单手搂住孔闻,另一只手袖中伸出一条白纸,将不远处拱桥的石柱卷住,用力一拽,带着孔闻及时躲开。罡风撞在地上,碎石崩飞。 钱宁大踏步继续追来,柳冰忍着痛爬起,跪在地上说道:“还请大人饶命,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大人,错皆在我,与我夫人无关!”孔闻也跪了下来,连连叩首。 钱宁的铜锏举起,照着二人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大人!不想知道是谁指使所为的吗?”柳冰紧闭双眼,用力说道。 铜锏停住了,钱宁将铜锏收回,用力往地上一顿,二人只觉得地上的砖石都抖动了起来。 柳冰刚刚一声喝,又伤到了内脏,忍不住跌倒在地,嘴里大口地吐着鲜血。 孔闻跪在地上连忙伸手轻抚柳冰后背,突然意识到钱宁还在,连忙低头说道:“西贵王的三公子邹武给的我这枚金扳指,让我夫妻二人前来引走大人,他好率人去刺杀陛下!小人所言句句属实!” 钱宁听完,举起铜锏:“说完了吧?” 孔闻见钱宁又举起了铜锏,连连磕头:“求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额头都磕出了鲜血,染红了地上的砖石。 柳冰挣扎着说道:“我夫妻二人久居西贵…对西贵地形十分熟悉!愿为朝廷…效力!”这几句话说完,柳冰已是支撑不住,伏在地上,动惮不得。 钱宁手中的铜锏一顿,慢慢放了下来,转身就走:“扶起她,跟我走,要是敢逃…”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孔闻忙不迭地将柳冰扶起,二人搀扶着跟在钱宁的身后。 钱宁速度不慢,甚至比刚刚追杀他们还要快上一些,二人却不敢怠慢,生怕钱宁起疑,拼命跟在后面,没有一丝的拖延。 …… 本就有些阴沉的天色,此时又更加地暗了几分。乌云翻腾,已经有零星的雨点滴落下来,看样子马上就要有一场大雨了。 三公子邹武慢慢从地上爬起,他太过虚弱,大阵也返还了他不少的精气,此时不说龙精虎猛,但是也无大碍。之前和蒙千雅对战之时,他发现了这个大阵的玄机,大阵只会将双方的修为精气调和至平,可是对战之时,还要靠双方的武技才行。 他身法诡秘,而蒙千雅的修为被汲取过多,加上给观尘子输送过多修为,导致自己实力大损,这一波偷袭下来,才能侥幸获胜。 “陛下…咳咳…呵…区区一个北夷女子,倒也不必挂怀。”三公子邹武捏紧了手中的匕首,这不世奇功,还得是自己的! 怀里蒙千雅的尸体渐渐冰冷,赵易执伸出手,用龙袍的袖子将蒙千雅脸上略微干涸的血迹轻轻拭去。擦拭干净后才站起身来,望向邹武,眼中古井不波。 邹武见惯了临死前哭嚎的,求饶的,还没见过这么从容的,心中微微有些慌乱。他强行按下心头的紧张,笑着说道:“陛下,该上路了。”说完,一个箭步朝赵易执冲了过去,将近之时,身形再度消失。 赵易执抬起头,闭上眼,任由雨水打在了脸上。蒙千雅的一颦一笑,泫然欲泣,暴怒焦躁…甚至被自己的启龙剑吓到不敢动的样子,全都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呵,真是奇怪,只见了两面而已,你到底喜欢我什么?”赵易执摇头苦笑。 利刃从赵易执脖子后面浮现出来,邹武目光灼灼:“得手了!” 天雷滚滚! 一道闪电,自九天而下,劈在了这位西贵王三公子邹武的身上! 第四百零三章 乱局渐收 邹武被闪电劈中,当即被炸出数丈之远,将周府的院墙直接撞倒,人也摔到了街上。浑身焦黑一片,看样子是死定了。 这道闪电不仅劈翻了邹武,更是劈呆了还在厮杀的众人,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望向赵易执,眼中是说不出来的震惊。 同样因为这道闪电的缘故,打破了大阵的平衡,阴阳大阵也没法一下子容纳这么蛮横的力量,大阵变得若隐若现。很快支撑不住,破碎而开,揽月被大阵震倒在地,直接昏了过去。 赵易执无悲无喜,这道闪电便是他驱使而来的。蒙千雅死后,赵易执就觉得自己的神识好似在体内不断翻腾涌动,不受自己的控制,飞上了九天云外。直到邹武攻过来的时候,赵易执才终于把控住了自己的神识。 神识折回,竟还勾来了一道闪电。 “这是…这是…” “天神庇佑吗?”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西贵众人全都慌了手脚,且不说三公子邹武被劈出了周府,生死不明。就算这道闪电救下了赵易执,就足以令众人震惊了。他们都是西贵人,重山之中,与中原极少互通,对于神明还是十分敬畏的。 赵易执慢慢转过身,揽月已经倒下了,观尘子和同微子也昏迷许久,现在就只剩他一人了。如果这些人一拥而上的话… 赵易执并不害怕,就这样直直地看着西贵众人,透过眼神,众人的想法皆被赵易执看在眼中。有人想要转身逃离,有人想要跪下请罪,有人想要继续拼杀… “拼了!”一名瘦小的汉子从人群中窜出来,直冲易小刀。身形一晃,一人竟变成了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一左一右向赵易执夹攻而来。不信邪的人总归还是有的。 赵易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又是两道闪电轰然劈下,这将这两个矮子也被炸飞了出去! “……” 两道闪电,彻底劈出了众人心中的恐惧和害怕,众人不敢久留,除了寥寥几个人直接跪下磕头请罪外,其余的大部分人转身就跑。闯门的,翻墙的,周府中乱成了一片。 不过再怎么混乱,也没人敢靠近赵易执半步,毕竟人人都是想跑出去,走出去,而不是被劈出去。 人群还没离开周府,先逃出去的人又是一阵骚乱。好巧不巧,钱宁和一众辰从卫这时候陆陆续续赶回来了!一道闪电从半空中劈向周府,辰从卫们不管自己要抓的人抓没抓到,全都撤了回来,陛下安危要紧。 正好堵住了就要逃命的这些西贵刺客。九名辰从卫,加上钱宁,很快就将众人给镇压了回来。也有想要交手夺路而逃的,想要闯开一条生路,结果就是被打断手脚,丢回了庭院里。 “陛下,出什么事了!”钱宁赶忙抢到赵易执的身边,现在的赵易执再没了刚刚的那副雍容华贵的模样,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满是尘土。衣袖处和脸颊上,还沾着蒙千雅的鲜血,早已干了多时。 “先将他们救起医治,周相在这院后,也一并救下。”赵易执淡淡地吩咐道,望着蒙千雅良久,叹了一口气:“将北夷郡主尸体收敛,葬于金山…” 众人皆惊,惊扰武林的蒙千雅竟然死了? 钱宁和蒙千雅有过短暂交手,知道她武功不凡,低声问道:“陛下,北夷郡主是…自决的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赵易执这才醒悟过来,以蒙千雅的实力,想要离开,简直就是易如反掌,根本不会被大阵和邹武活活拖死在阵中。要不是为了自己的话… “算是吧。”赵易执想起蒙千雅那一副不服输的样子,凄然一笑:“否则谁能杀得了她呢?” 西贵一众刺客被辰从卫们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他们武艺不算多高强,之前仗着武艺套路诡秘莫测,才让揽月和真阳双子吃了亏,现在遇到辰从卫众人返回,只有束手就擒。 很快,京城中驻守的禁卫军和其他天卫都赶了过来。一连三道闪电劈在同一处,任谁都想来看一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要不是禁卫军封锁及时,只怕百姓们都会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赵易执见观尘子他们被抬走救治,也放下心来,抬步向周府门外走去。经过一众西贵刺客身边,无一人敢再上前动手,甚至是纷纷避让。 钱宁暗暗惊奇,这些刺客还没完全控制住,有着暴起伤人的能力,却无一人敢对陛下动手! 一场风波在京城禁卫军们的善后中,渐渐平息。 回到宫里,赵易执坐在自己的桌案前,久久不能平静。蒙千雅死了,自己虽然对她没什么感觉,可是总归是为自己而死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更重要的,是蒙千雅的身份,北夷可汗的女儿!赵易执的书案前,有着天南海北各地的线报,其中就有,北夷可汗蒙木烈之女,蒙千雅。传闻蒙木烈对此女极为珍视,现在蒙千雅死在大启京城,只怕… 不过好在,现在交通不利,信息闭塞,这消息还能瞒上一时,等瞒不住的时候…再说吧。 “攘外必先安内…”赵易执的目光在大启疆域图上,慢慢移动到了西南角。那是大启的西南地区,与大启有着十万大山相阻隔,鲜有互通。 赵易执盯着西贵望了许久,他脑海中还有着前任帝王赵易执残存的一些记忆,记忆中,这西贵王对朝廷十分恭顺,每年岁贡缴纳准时不说,数目也是分毫不差。很难想象,这得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将这些岁贡从那十万连绵大山中带出来… 结果现在西贵刺客都打上门了,多年辛苦经营的忠臣良将形象,毁于一旦。要不是水长东临死前透露是西贵王指使,加上邹武被赵易执暗诈成功,只怕猜破了头都猜不到幕后黑手是谁。 门外,钱宁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王振良上前拦住了,轻轻摇头。赵易执回来时,王振良就看出来他脸色不对,只当陛下心情不好,示意钱宁不要进去打扰。 “钱帅来了吗?进来吧。王总管也可一起进来。”赵易执的声音从房中传出。 二人推开门走进房中,赵易执问道:“那些刺客,有说些什么吗?” 钱宁摇头:“他们什么也不肯说,真逼得急了,就自尽,毫无办法。”钱宁瞒下了一点,问起幕后主使,这些刺客不肯说,可他问起赵易执的时候,这些刺客争先恐后地将自己看到的一幕纷纷说来,描述之详细,令钱宁听之如同亲临。 “不过陛下,臣…追杀那一对夫妻之时,他们逃不脱,便向臣透露实情,此事乃是西贵王指使所为,和之前那水长东所言,不谋而合!” 赵易执点头:“不能轻易听信一家之言,你再令那对夫妻去牢中与众刺客对峙,我想,真相就会出来了。”知道归知道,流程还是要走的。 “只是…这蒙千雅…”钱宁旧事重提,可是从刺客们的口中,已经知道了当时的场景,他也不想让陛下太过伤心… 赵易执面上没有其他异样的表情:“先隐瞒此事,若是北夷可汗知道了,只怕战火不休…” 钱宁和王振良二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北夷可不管你什么京城还是西贵,人是在大启死的,而且还是一个武功这么高强的人… 二人见赵易执没什么事要吩咐,行礼后转身就想要离开。赵易执突然喊住了二人:“二位,你们说…世上有神仙吗?” 二人愣住了,望着赵易执,看他认真的样子,都不明白陛下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是整哪出啊?不问苍生问鬼神? 好一会儿,王振良才咳嗽了两声,他虽身在宫中,可是什么流言也逃不开他的耳朵。当即说道:“陛下,世上自然是有神仙的,不然如何相助陛下逃得危难?”周府之事,他早已听说。 钱宁知道得更加详细,不似王振良这般道听途说:“陛下,神鬼之事,臣只不信。陛下洪福齐天,自有上天庇佑!”他是纯粹的武人,对于神仙之说嗤之以鼻,但说周府的那三道闪电不是假的,现在也只能归结为上天庇佑了。 赵易执没说什么,点头应声,示意二人退下。 二人离去后,赵易执细细回想自己在周府之时,当时神识翻腾着上了九天云霄,查点就不受他的控制,消散于天际了。最后被他召回来之时,赵易执隐隐之中好似听到天际之中有人在说话。 “快成了…快成了…”赵易执念叨着这句在天际之中传来的话音,摸不着头脑,难道天上之人也知道自己在修炼这《御神》?暗示自己《御神》快要修炼大成了? 就在赵易执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王振良去而复返:“陛下,武定公回京了!” “哦?是吗?到哪了?”赵易执来了精神。 “刚到京城,听禁卫军回报,还带着一个年轻人,拿着剑…” 赵易执连忙挥手:“不管,令他来见我!” 第四百零四章 先南还是先北 “陛下,你找我?”易小刀来到了御书房外,求见后进入了屋中。 赵易执回头望见易小刀,笑道:“辛苦了,坐。” 易小刀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陛下,听说京城的武林大会不太顺利?” 赵易执闻言一顿,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去:“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何止是不顺利,简直就是…唉。” 易小刀点头:“臣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孔门,也是从他们的口中才知道…江湖各派纷争已久,要想靠一场武林大会化解前嫌…是难了一点。” 见到赵易执脸色有些难看,易小刀宽慰道:“此次倒也不是一点收获就没有,经过这么一闹,这些对朝廷抱有怀疑甚至敌意的门派,起码看到了朝廷的表态和陛下的仁慈,其余的,只能是来日方长吧。” 赵易执点头:“只能如此了。对了,北边的情况如何?” 易小刀迟疑了片刻,说道:“臣此去北方,见到了定辽王和北地王,定辽王通达睿智,但地处偏远,胸中并无大志,好享乐,已向臣明言,凡事与其他二王共同进退,倒不必担心。” “而北地王宅心仁厚,爱恤百姓,明言只愿坐守北地,没有其他想法。此人…不可不防。”易小刀将自己对于二王的印象娓娓道来。 赵易执问道:“怎么?你细细说来。” “北方三王曾在大启边境外筑沙城百余座,此事陛下是知道的吧?” 赵易执点头:“这个朕自然知道。”北方这么大的动静,要是连他这个皇帝都不知道,那岂不是太可笑了。 “三王…已在月余之前将百余座沙城尽数放弃,退守边境了。”易小刀缓缓说道。 赵易执一愣,随即慢慢瞪大了眼睛:“他们要投靠北夷?!” 易小刀摇头:“倒也不是。朝廷和楚湘相持两年,投入兵力几十万,现在南淮,东鲁,楚湘三地已尽归朝廷,北方三王心中如何不惊?不敢欺瞒陛下,二王俱与臣明言,若朝廷发兵北方,对三藩之地有何动作,他们…或许会投入北夷…” 赵易执闻言,默然不语,要说他心里对北边三藩之地一点想法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最初八藩俱在,赵易执或许还没对藩王有什么想法,毕竟已经六百年了,若是能就此一直安稳下去,倒也不是不行。 可随着易小刀的出马,周子儒的劝说,朝廷勾回南淮,平定东鲁,力挫楚湘,赵易执这才发现,大启倒也还没有烂在根子里。若是能将藩地尽数收回,将整个天下纳入朝廷控制,何尝不是一个太平盛世?而且实质性的一统天下,有几个男儿能抵挡得了这种功劳的诱惑? 易小刀观察着赵易执的神情,说道:“陛下,当务之急,是在这三藩之地的南部边境,派遣重兵把守才是!” “你觉得…他们真的会投靠北夷?”易小刀刚从北疆回来,他的意见十分重要,赵易执也重视起来。 易小刀摇头:“投靠北夷我倒觉得不会,只是他们做出这般姿态,朝廷也不能不防。而且我听说北夷出了一个可汗,已将各部族一一平定收复,南下只怕是早晚的事情。三藩之地,到时恐怕抵挡不住。” “他们如今据地自守,我们也要做应对措施,万一北夷攻破三藩之地,中原只怕会任由其长驱直入。就连北地王对于能否守住北疆,现在也是忧心忡忡…” 赵易执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沉思。 “陛下,听闻北夷可汗之女蒙千雅也在京城,我听闻北夷可汗十分宠爱他这个宝贝女儿,若是可以的话,与之结好,或许北夷不会南下也说不定…”易小刀献计说道。 不说还好,易小刀这一说,赵易执的眉头皱得就更深了:“北夷可汗十分宠爱他这个宝贝女儿?你可知有多宠爱?” “欲要明月,连星同摘!” 赵易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蒙千雅死在了中原…” 易小刀急了:“陛下,切莫冲动啊!我曾在北疆听闻,此女子生性好动,在北夷就曾战遍军中诸将,十分悍勇。此番来中原,若是没有惹下滔天大祸,还望陛下从轻发落!” 赵易执还没说话,王振良适时进来:“陛下,啊,武定公也在。棺椁已经打造好了,葬地也已挑好,还请陛下挑个时日。” “棺椁,葬地?谁死了?”易小刀心里有些突突乱跳。 “蒙千雅。”赵易执无奈地说道。 空气中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易小刀看看赵易执,又看看王振良,两个人都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陛下,此事一定要严防死守,切勿走漏了消息!能瞒一时是一时,北疆以南,立刻派重兵把守,加固城郭!”事已至此,易小刀也没心思去探究蒙千雅是怎么死的,如何善后才是重中之重。 赵易执点头,他和易小刀想到一块儿去了:“此事定会安排,你不需担心。还有一事需说与你知道…西贵王可能要谋反了!” 这个重磅消息一点都不亚于蒙千雅之死带给易小刀的震撼,八王之中,西贵王可是个铁杆的忠臣,人所共知的。别的不说,就说那年年岁贡,从十万大山之中运出,何其艰难。且一次都不曾延误,要知道,就连与京城近在咫尺的南淮,都延误了好几次呢! “陛下,这消息可靠吗?”易小刀迟疑地问道。 赵易执点头:“已经大致确定了,西贵王的三公子邹武率领一帮西贵刺客,在周府欲袭杀朕与周相…蒙千雅身死也与此事有关。” “三公子…”赵易执摩挲着下巴:“陛下,你可记得三年前,劫天牢的四公子和吴先生?” “自然记得,你认为那四公子也是…?” 易小刀说道:“我这几年偶有打听,没听说过江湖上曾经有个什么四公子,而且他们劫大牢,放囚犯,怎么看都不是江湖之人会做的事…” “现在说这个也没意义了,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三公子行刺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你觉得,现在是对北用兵好还是对南用兵好?”赵易执盯着易小刀,询问他的意见。 易小刀也皱紧了眉头,这可是一个大难题了。西贵在大启的西南方,北夷则是在大启的最北方。如此之远的距离,横跨南北,要说大启兵分两路,双管齐下,那是不太可能了。万一一方有失,另一方回头救援都来不及,只能一先一后,集中兵力解决一处,才是上法。 “攘外必先安内,此古之定律。但是事情也分轻重缓急,有一件事还未告知陛下。在我们回来之时,北夷已有人潜入了北地的归城,此人还不是寻常的探子,而是北夷的四獒众之一,段同。对于归城来去自如,他尚且如此轻便,还不知归城中有着多少探子。” “西贵有十万大山,虽阻隔中原进入,却也挡住了西贵的出兵之路。以臣愚见,当先顾北方为上!”易小刀说道。 赵易执缓缓点头:“倒也不无道理,西贵一时半会还无法威胁到中原,北夷…的确是心腹大患,也不知道蒙千雅的死能瞒多久,万一哪天消息泄露,可就麻烦了。” “陛下,这只是臣的想法,还有很多考虑不到之处,还请陛下在朝堂之上,与诸多大臣们商议一番,集思广益。”易小刀谦虚的说道。 “这是自然。对了,听说有一年轻人与你一起回来,是何人啊?”赵易执问道。 易小刀听到赵易执问起,眉头一扬,献宝一样地说道:“太意的大弟子,白星龙。此人剑法高超,武功不俗。此去北疆,也是有赖他多方保护啊!” 赵易执指着易小刀笑道:“呵,天下的宝贝都被你找到了!来这么久了,还没回去看望自己的小娇妻吧?赶紧回去探望探望吧!” “谢陛下,臣告退!”易小刀得了圣旨,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何月儿,整个人都仿佛轻快了起来。 就在易小刀正要出门之时,赵易执突然问道:“对了,你曾留下伏阴司的一条蛊虫对吧?那虫现在可还在?” 易小刀闻言站定,手从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了一个小玉瓶:“陛下你不问我都忘了,蛊虫在此!这蛊虫邪门得很,能使死尸恢复生机,如活人一般行走!我想留一条防身用的,可是不敢乱用…” “在就好。没事,你回去吧。”赵易执挥手示意。 易小刀将玉瓶塞回胸口,点头离去。 王振良站在一旁,直到易小刀走了之后,才凑到了赵易执的身边:“陛下,难道您觉得东城的那一夜动乱…” 赵易执眼神扫过来,王振良立马闭上了嘴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是我胡思乱想了,这么做对他又没好处。只是凑巧在东城,而他又藏了一条蛊虫,问问罢了。”赵易执摇了摇头,自己几时变得这般多疑了,竟怀疑到易小刀的头上。 王振良在一旁好似喃喃自语,又像是在给赵易执提醒:“只怕他还惦记着胡立山的仇…” 这一次,赵易执没有再打断王振良… 易小刀刚出了宫门,心里疑窦丛生:“那夜只有我和李定星在场,陛下怎么知道我藏了一条蛊虫?” 第四百零五章 破镜重圆 “月儿,我回来了!” 易小刀领着白星龙来到武定公府的大门前“啪啪啪”地敲门,有些急不可待。 府中,阿三阿四听到动静:“好像是公爷回来了!” 正要开门,小红小蓝喝住了他们:“且慢,这些日子京城里不安宁,怎么敢就这么开门?你们先别开,我们去请示夫人!” 小红小蓝急急刚刚转身,秦往迁恰好提枪路过,险些一枪刺中二人,忙转了枪头:“别慌。” 二女一见秦往迁,面色微微一红:“秦公子。” “出什么事了?”秦往迁见到二女脸色微红,倒没在意,沉声询问。 “有人敲门,不知是什么人,近来京城里不太平,我们不敢开…”小红性子活泼,抢先回道。 秦往迁点头:“我去看看。” 易小刀离京之后,赵易执特许批了一方地,将一众上武营和挥征营安置在城外。二人一番商量,秦往迁留驻府中,保护何月儿,王玄则驻守城外军营,打理军中事务。 秦往迁还没走到门边,门外,易小刀早已敲门敲得不耐烦了,和白星龙一个眼色,两人原地腾身而起,就从府外翻墙而过,跳进了墙里。 “大胆!”秦往迁还没看清来人,手中长枪早已刺了出去。易小刀性急,率先翻进来,长枪也冲他而去。 “是我!”易小刀没料到回自己家还有长枪伺候,连忙出声示意。 “铛!” 一剑自空中而下,剑身格挡住了长枪,白星龙不知就里,出剑搭救易小刀。 二人见招拆招,枪剑一触即分。长枪既快又狠,抖了个枪花扎向了白星龙的咽喉。白星龙一个旋身,让开长枪,顺着枪身舞了个圈,一剑怒斩,同样斩向了秦往迁的脖颈。 “住手!”易小刀吓得魂飞魄散,急急喝止。 剑锋离秦往迁的脖颈,仅剩三寸之遥。长枪倒是已被白星龙绕开,已无威胁,只是在白星龙的咽喉处,第二杆长枪的枪头从下而上,距离也只三寸。 高手过招,快如闪电。小红小蓝阿三阿四等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秦往迁和一个“蟊贼”互相制住了对方。再细看,另一个“蟊贼”果真就是易小刀! “公爷,您终于回来了!”几人欣喜赶来迎接。 易小刀顾不上他们,赶到二人中间,轻轻拨开了兵器:“自己人,自己人,可别乱来!” 白星龙收了剑锋,笑道:“立地双枪,好本事啊!” 秦往迁谨慎,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白星龙,直到易小刀来到身前,秦往迁才收了长枪:“阁下剑法超群,我使双枪,胜之不武。然夫人便在府中,不敢大意。” 白星龙插剑回鞘,赞叹道:“武定公麾下真是人才济济。” “行了行了,别客套了,走,府里说话。”易小刀拉着二人就往厅中而去。白星龙和秦往迁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颇为欣赏,惺惺相惜。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家里没出什么事吧?”易小刀问道。 秦往迁回道:“家里倒没出什么事,只是京城里最近出了不少事。” “哦?霞山的武林大会你也知道?” “武林大会?我倒是没听说。”秦往迁摇头否认。 小红在一旁抢着说道:“公爷,你不知道,前些日子晚上,出了好多夜叉鬼,可吓人了!要不是秦公子在府中,我们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呢!” 易小刀闻言,看向秦往迁:“什么夜叉鬼?” 秦往迁微微摇头:“不是什么夜叉鬼,就是一群死尸。那夜,东城突然出了好多死尸,夜半嘶吼,闯门进户。好几户人家都遭了害。” “是啊!那声音,比夜猫子还尖锐,连夫人都吓坏了。多亏了秦公子,挑翻了几个不开眼闯过来的,又亲自将那些夜叉鬼都引开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稳重的小蓝也点头附和,证明确有其事。 易小刀听到这里,突然停下了脚步:“死尸?死尸怎么会动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说不清楚,看向了秦往迁,在场之人,也唯有他和那些死尸接触过。 “你确定那些都是死尸吗?”易小刀问道。 秦往迁点头:“我确定。我看见街东头死了不久的刘老汉就在其列!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街上,行动自如…我也不知道。只知道,第二日一早,街道已打扫干净,街道洒水清扫,就连遇害的那些人家,家里也被贴了封条,彻底封了起来。” “那出了这么大的事,百姓不找官府问个明白?”白星龙好奇地问道。 阿三在一旁,见终于有一句自己能答得上的话,连忙回答:“这位公子,你还不明白吗?那官府都贴了封条了,还问个啥啊问?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呗!你看外面,还有几户啊?能搬走的都搬走了…” 一旁沉默已久的易小刀突然出声呵斥:“以后不准再说这件事!都听到没有!” 阿三等人吓了一跳,他们少有地见到易小刀发这么大的火,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再说。 秦往迁好奇地看了白星龙一眼,白星龙耸耸肩,示意自己也不明就里。刚刚喧闹的气氛一下就沉寂下来,易小刀没有理会众人,径直向内院走去。 刚入内院,易小刀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这石桌石椅,这树…内院的陈设布置竟与当初刚来京城时,赵易执赏赐的那所小宅院一模一样。 何月儿正一人坐在石桌前择着菜叶,听到动静,抬头望见易小刀,有些手足无措,站起说道:“你…回来了?” 易小刀大步走向何月儿,直到走近了,才克制住自己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嗯,回来了。” 何月儿拿开菜篮:“坐吧。” 易小刀慢慢坐下,望着菜篮:“这些事,让小红她们去做就是了。” 何月儿轻轻摇头:“听说这些日子京城里不太平,我不做些事情…有些闷。” 易小刀再也克制不住,站起来将何月儿一把抱住:“…对不起。” 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将何月儿整得有些懵,直到闻到易小刀身上久违的味道,何月儿才慢慢伸手,回抱易小刀:“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和我说说吧。” 易小刀抱了好一会儿,才将何月儿放开,拉着她坐下,二人对视,千言万语,都来不及诉说。一滴清泪,自易小刀眼中滑落。 何月儿轻轻帮易小刀拭去,温柔地笑道:“这怎么还湿了?还男子汉呢!” “当初在皖城外遇到你的时候,我就想让你过上最好的日子…” “我知道。” “这几年我拼命建功立业,就是怕你会受苦…” “我知道。” “刚刚看到你在这里择菜,我忽然觉得我好像错了,给你的并不是你想要的…可我…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我…我只是…” 何月儿静静地看着易小刀,等着他的话。 “我好想你…” “我知道。”何月儿温婉一笑。 这一笑,抚平了易小刀的所有委屈,慰藉了所有伤痛。 “刚刚听到外面吼了一声,我还以为阿三和阿四又吵起来了呢!原来是你回来了,你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何月儿轻轻地抚摸着易小刀的脸颊,柔声问道。 易小刀抓住了何月儿的手,按在自己的脸颊上:“没什么,陛下不信任我了。” “怎么会呢?你现在都是武定公了,大启的公爷不是只有你和李定星两个人吗?”何月儿诧异地问道。 易小刀长舒一口气,好似要将心中的阴郁全部吐出,说道:“楚湘之战的时候,周子儒曾大败,楚湘军夜袭军营。当时我和李定星去查看情况,发现原来是楚湘西南部的伏阴司追了过来。这伏阴司会用一种虫子操纵死尸,以尸劫营,当时我一时好奇就抓了一条。” 易小刀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放到了桌子上。 何月儿知道此物重要,也没上手乱碰,只静静地听着易小刀的讲述。 “前些日子,夜里的嘶吼声,就是伏阴司的蛊虫搞的鬼。今天在宫里,陛下突然问我当初擒获的蛊虫何在,我拿出这瓶子,陛下便不追问了…我想,陛下可能怀疑此事是我所为…” 何月儿眉头微微一皱,抓住了重点:“那陛下怎么知道你擒获了这蛊虫?” 一句话把易小刀问住了,他没料到何月儿竟然这么聪明,自己出了宫才想到的事情,何月儿只听了只言片语便抓住了更为关键的问题。 易小刀摇头:“我也不知陛下是如何得知的。只知道陛下现在不再信任我了。” 何月儿按住了易小刀的手:“既然连你在楚湘抓住了一条蛊虫,陛下都知道,那这京城里的事,陛下会不知道吗?依我看,陛下可能只是想敲打你一下,会不会是你做了什么事惹得陛下不高兴了?” 易小刀茫然地望着何月儿,是啊,陛下连自己在楚湘抓了一条虫都知道,会不知道这京城的事是谁做的吗?可是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会让陛下想要敲打自己呢? 易小刀又想起了自己当初离京准备前往东鲁时,胡立山在自己耳边说过的那句话,现在想回来,易小刀有些害怕… 第四百零六章 整兵待战 御书房中,赵易执正在闭目假寐,他正在寻找那一缕感觉。那一日,九霄之上雷霆呼啸而下,直接劈死了三公子邹武,为赵易执解了围。众人不明所以,可是赵易执清楚,那一刻,他心里盛满了滔天的杀意。 雷,是他引来的。 可现在的他无论怎么回想当日情景,回忆着蒙千雅身中数刀而死,回忆着邹武的猖狂嚣张,即便心头再度生满怒意,天上也不见一点动静。 神识内窥,《御神》也丝毫没有动静,仍旧是第三章“神识驭万物,以心驭而非身…” “一本破书!”赵易执嘟囔着,对于这本《御神》,他是又爱又恨。虽然让他获得了神鬼莫测的神识之力,可是却根本没有任何修行的法门,甚至于连一点提示都没有,只有晦涩难懂的这种类似于哲语的话,根本就看不懂! 王振良来到房门外,先侧耳听了听房中的动静,寂静无声,这才朗声唤道:“陛下。” 赵易执被这一声唤惊醒,睁开了眼睛:“王总管吗?进来吧。” 王振良这才慢慢推开房门,小碎步地走了进来。 赵易执见他这小碎步,颇有些不喜,知道他是在宫里小心谨慎惯了,也没说什么。 “陛下,忠意公来京了。”王振良禀道。 “哦?没传唤他,他来京城做什么?”赵易执有些奇怪。易小刀回来也不过两三日,京城和苏城虽近,可两三日的时间,根本不足以将消息传回南淮,更别说本人亲自来京了。 赵易执问道:“和那易小灵一起?”“易小灵”这个名字还是王振良所取,赵易执亲自所赐,现在也改口唤起了易小灵。 王振良点头:“回陛下,正是!镇城县令冯梦鸿急差人来京奏报,忠意公夫妻二人领兵五万,已过镇城,下午便会抵达京城。” “忠意公领兵五万离了苏城,那任平怎么一点消息也没传回京城?”赵易执在意起来。任平便是南淮撤藩之后,朝廷派往南淮苏城任职的县令,也有监管南淮之责。 王振良垂首问道:“陛下,可要派人往苏城问责?” 赵易执想了一会儿,微微摆手道:“罢了,任平也是一位忠诚之士,既然未报此事,必有他的理由。备驾,朕要去城头上看看,大启的两位国公爷都赶到了京城,必然是事出有因的!” 王振良本能地想劝赵易执不可轻动,可是看着赵易执那英朗的面容,知道自己劝了也是白劝。连忙向赵易执请了礼,急急忙忙准备车驾去了。 赵易执这一动,除了揽月在养伤外,其余九名辰从卫全数跟随,钱宁也是贴身护驾。三番两次地令皇帝身处险地,钱宁心中已是十分自责了。 见到这副阵势,赵易执苦笑,只怕这《御神》已是没机会再去尝试了。 城外,五万南淮军陈列在京城东门外,旌旗猎猎,刀枪明晃。一点也看不出来这是大启最擅水战的一支军队,这般架势只怕陆战也难寻敌手。 “陛下在此,忠意公何在?出阵答话!”王振良在城头上大声喊道。 军中,头前的两匹战马驮载着二人慢慢出列,来到城下,二人下马叩拜:“臣忠意公李定星,妾易小灵参见陛下!” 王振良和钱宁对视一眼,虚惊一场,对方既肯下马跪拜,那便没什么敌意了。 “忠意公来京所为何事啊?”赵易执出声问道。 李定星和易小灵二人站起,齐声说道:“请甲!” “细细说来。”赵易执有些不明白了。 易小灵望向李定星,只见他再向前几步,拱手说道:“南淮兵马五万兵力尽数在此,臣愿率军归于羽林军,请陛下赐众将士羽林军甲胄!” 赵易执沉声问道:“不知忠意公何意?” “北夷人凌虐中原,臣!愿率南淮军与北夷决一死战!”李定星的话掷地有声,话语里透着一股决绝! “好!忠意公豪情万丈,壮我军威!”赵易执鼓掌相庆:“来人,吩咐下去,赶制羽林军甲胄军旗,赐予忠意公!” 钱宁在一旁不为所动,王振良慌了,小声劝道:“陛下,小心理会。” “朕心中有数。”赵易执同样低声回道。 李定星和易小灵听到赵易执这就恩准了,都十分惊讶。李定星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了,率南淮军归附羽林军,是谓请甲,至于为何请甲,则是为了和北夷决一死战,没想到陛下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 “忠意公,已是深秋,让众将士就这么在秋风中肃立着吗?城外驻扎,入城叙话!”赵易执爽朗地笑着,招呼着李定星。 李定星迟疑了一下,拱手应道:“臣,遵旨!” …… “素闻忠意公带兵有方,今日一见,军威浩荡,果然名不虚传啊!”赵易执坐在马车中,掀起车帘向马车后骑马的李定星夸赞道。 “陛下过奖了,若论带兵,臣不及家兄万分之一,若家兄在,定可为陛下策马长驱,直捣北夷王庭!”李定星谦虚地回道。 曾经的南淮大公子李耀阳,倒的确是京城南淮两地公认的威猛战将,素有南淮小霸王之名。只可惜轻敌冒进,最终死于万军围困之中。 提及李耀阳,赵易执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李耀阳在鄱阳湖被楚湘军围杀,算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遇害。自己身为大启天子,藩王内斗,自己那时却无可奈何… “对了,武定公也回来了,现就在府中,你可知晓?”赵易执转开了话题。 听到易小刀回来了,李定星和易小灵两人眼神一亮,早就收到消息易小刀又离开了京城,不知所踪。为此,易小灵没少抱怨自己这个“便宜哥哥”冷落了何月儿。 易小灵险些就要拨马便走,去武定公府了。不过现在的易小灵到底要成熟很多,即便心中忍耐不住,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 “这…”李定星犹豫了,自己身为忠意公,来到京城抛下陛下去找武定公,这可是大不敬啊。 “想去便去,无妨。我知你们几人素来感情交好,要是回头武定公知道了,心里指不定怎么编排着朕的不是呢!去吧去吧。”赵易执和善地说道。 易小灵这才绽开笑脸,望向李定星,李定星拱手道:“多谢陛下!臣于京城并无府邸,近日就住于武定公府,随时听候陛下差遣!”说完,领着易小灵,二人拨马向武定公府的方向去了。 至于善后?那就交给陈广,冯南等一众南淮将领了。 赵易执望着李定星夫妻二人离去的背影,脸上笑意不减,只是眉宇间好似多了一丝沉思。 …… 李定星和易小灵两人来到了武定公府,被护卫府衙的秦往迁一眼发现,老远就迎了上去。东鲁之战,因为易小刀的缘故,秦往迁,王玄他们也是和李定星等人所结识,李定星不止一次地对秦往迁的枪法赞不绝口,虽然他并不懂枪法… “公爷,你们怎么来了?” 李定星笑道:“你我是旧识,叫公爷可就生分了!易小刀呢?让他出来,给我牵马!”李定星从小生于南淮王府,家教严谨,谦逊儒雅,唯有和易小刀在一起时,放浪不羁,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 “易大哥出城去了军营,太意白星龙见过忠意公!”白星龙自半空而下,向李定星拱手说道。 “太意?”易小灵闻听太意二字,来了精神:“听闻太意剑法举世无双,这位白少侠可要与我比划比划?” 白星龙转了身子:“太意剑法,皆是武林同仁赞誉过度,实不敢当举世无双。不过夫人若是感兴趣,闲暇时也可赐教一二。” 易小灵点头,这里毕竟是京城,动不动就在街上舞刀弄枪地也的确不合适。 “好,先去府中,等易小刀回来!”李定星见此情形,也只得作罢。夫妻二人翻身下马,将马匹交给了赶来的阿三阿四,和秦往迁等人一起进入了府中。 刚一进门,早就听闻消息的何月儿也候在了门边,老远就看到了易小灵,兴奋地招手示意。 易小灵早就忍不住了,几个纵步赶到了府门,将何月儿一把搂住。姐妹两的千言万语来不及说,就只傻笑着抱了许久。直到李定星等人走近了才依依不舍地松开,迎进了府里。 城外,易小刀在军营外踱着步子,焦急地等待着,没一会儿,只见一帮人马,前呼后拥地赶到了军营门口。 “草民王玄拜…”王玄话还没说完,就见易小刀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拜拜拜,拜个球。走,进帐,站得我腿都快断了!” 王玄哑然失笑,二人亲近程度看呆了其余众人,早有将校去训斥门口的守卫:“武定公你也敢拦?你有几条命啊?要不是武定公宽宏大量不跟你计较…” 进了军帐,易小刀直奔主位,一屁股坐了下来,揉着自己站了半天的大腿。 王玄连忙长揖:“公爷受累了!” “罢了罢了,治军严谨是好事,连我都能拦得住。”易小刀虽是站得双腿酸胀,却也没计较许多:“本来我还想看看这些兵马如何了,现在看来,我倒是多心了。” “回公爷,上武营八万,挥征营三万,共计十一万兵马,听从公爷差遣。”王玄第一件事就是报上兵马数量。 “别公爷公爷的,给我叫老了…等等,多少人马?” “共计十一万兵马!”王玄重复道。 易小刀愣了许久… 第四百零七章 决策 “王先生,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易小刀听闻自己现在麾下有十一万兵马,喜不自禁,正和王玄商量着向北驻防,防备北夷兵马,王玄却有着不同的看法。 “公爷,我们这么多人,驻扎在京城之外的确不合适,但是若是移军向北,抵御北夷,斯以为不智。北疆尚有三藩之地,若是朝廷出兵也还罢了,可毕竟公爷您升爵位不足三年,我们…恐名不正言不顺。” “而且,公爷你或许有所不知,前些日子传闻西贵王的三公子率一帮刺客入京刺杀陛下…此事不论是真是假,西贵那边也不能不防啊!” 易小刀点头:“这的确是真事,陛下也已经告诉我了。” 王玄还要再开口劝说,忽的看了一眼左右,轻轻摆手,左右将校鱼贯而出,只剩易小刀和王玄两人留在帐中。 四下没了人,王玄又走近了两步,低声说道:“公爷,这些上武营挥征营的十余万将校前来投奔,可不是为了什么家国大义。四海皆知公爷为陛下面前的红人,这才赶来投奔,为了自己一个前程罢了。” “可公爷您听过没有?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啊?”王玄目光锐利,紧紧地盯着易小刀,似乎要将他看穿一般。 易小刀抬起头,回望着王玄,面上并没有流露出一丝情绪:“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到底,你我皆是一类人。三年前,公爷你还是皖城的一名乞丐,我也不过是个穷书生,现在贵为公侯,手中十余万兵马,朝廷会怎么想?” 易小刀轻轻摇头:“我知陛下,他并非是那卸磨杀驴的人。”易小刀心直口快,说得更加直白。 “陛下或许不是,可满朝公卿呢?朝中的权与利本就那么多,他们自己尚且不够分,如今从民间却又挤上来一个,谁能答应?现在陛下尚且信任公爷你,那是因为川蜀,西贵,北疆三藩以及北夷俱在,可是以后就不好说了。” “朝廷今年刚与楚湘大战结束,西贵,北夷他们可不会给朝廷太多的时间来休养生息。大战若启,不论胜负如何,公爷你…”王玄适时地停住了话头,他知道易小刀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过明白。 易小刀不经意间触碰了一下怀里的玉瓶,半垂下眼眸。他知道,王玄说的话不算对,但至少没错。 “不论公爷如何决定,在下愿永远追随公爷。”王玄知道易小刀听进了自己的话,现在也在思量,拱手表了个态,便站到了一旁。 二人就这样一坐一站,静静地谁也不说话。门外的军士两次端来饭食,见此情形,也都默默退下,不敢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易小刀终于开口,徐徐问道:“依你之见,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 王玄好似一直在等着易小刀的这句话,立马接道:“向陛下请旨,移军向西,就言提防西贵。西贵深处十万大山之中,不会轻易出兵,我们趁机结好川蜀。与川蜀合力钳制西贵,形成如三藩之地和北夷相互对峙,牵制朝廷一般的局面。” “有我们和川蜀看住西贵,北边三藩阻挡北夷,那时朝廷也不敢轻动了。” 易小刀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说道:“我知道了,会考虑一下的。” 王玄送易小刀出了帐,帐外,已是繁星满天。兵士往来巡逻,见到易小刀和王玄二人,主动行礼。 “兵马就移回皖城吧,若是入了楚湘,朝廷只怕会更加不安。” 王玄没有说话,缓缓点了点头,好歹易小刀同意了自己的计划,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步,不过没关系,欲速则不达。 易小刀接着说道:“其实荣华富贵对我而言,真的算不得什么,或许我易小刀真的天生就是贫贱命,享不了福吧。可现在我也不能只依着我自己的想法。你说得对,周围的人都是奔着前程富贵来到我身边的,那唯一一个不是为了富贵而来的,我却想主动给她…” “想必她要的只是公爷的温柔吧?公爷早些归去,莫让夫人等得急了。祝公爷今夜,旗开得胜!”王玄笑着说道。 易小刀脸色微红,不过好在夜里也没人看见,接过兵士牵来的马,翻身骑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军营。 出了军营,易小刀的双瞳中隐隐带有一丝火气,周围的漆黑一片在他眼中瞬间如同白昼一般。 “和月儿相识也三年了,如她这般年纪的姑娘,在皖城早已儿女绕膝了…前些日子在外东奔西走,现在好不容易回来,如果月儿晚上愿意的话…”易小刀想着王玄刚刚“旗开得胜”的祝语,不知不觉间,心头也火热一片。 “咴儿~~~”胯下的战马似乎隔着马鞍都感应到了背上的滚烫,脚下奔得更加快了,一骑绝尘。 归心似箭的易小刀在城门关闭前一刻冲进了城门,将守城的羽林军吓了一跳,差点就要刀剑相向了。待看清是易小刀之后,众人便就退去散开,放任通过。 易小刀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府中,小门童早就候在了门边,为他留着门。 “月儿!月儿!”易小刀急不可待地进了门,一路往后院而去。 这一急,走到拐角处,不想与一人相撞。那人略矮于易小刀,一个撞到了鼻子,一个撞倒了额头,两人同时捂着痛处蹲了下来。 “哎哟,哪个冒失鬼?急急忙忙地,赶着投胎啊?”对方先叫嚷了起来。 “易小灵?”易小刀听到声音,立马分辩出了来人:“你什么时候来的?” 易小灵抬头看向易小刀:“你个杀千刀的终于回来了!到哪儿鬼混去了?可饿死我了!” “饿了你就吃呗,我这个国公府还能饿着你不成?”易小刀揉搓着自己的鼻子,缓解疼痛。 易小灵气得站起来一脚踹向易小刀:“都怪你,月儿姐非要等你回来!我就是准备出来看看你回来了没有。” 易小刀堂堂一个武定公,也唯有被易小灵踹的这一脚,一点都不生气,相反,脸上还笑嘻嘻的:“这不回来了吗?走走走,吃饭吃饭!”说着,一把搂过易小灵,向后院走去。 后院里,李定星正在帮何月儿端菜,抬头看见易小刀二人一起走了进来:“你可算回来了,这菜都热了几遍了!” 易小刀见他们真的等自己等到了现在,颇有些不好意思:“害得你们等我这么久,我倒是怪不好意思的,你们先吃就是了。” 何月儿端着饭菜从厨房中出来,见到易小刀,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我们是想吃来着,可是嫂子非要等你,我们这妹妹妹夫,怎么好意思呢?”易小灵望着何月儿打趣说道。 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笑出了声。 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四人,竟然也能兜兜转转走到一起,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并且还成了“一家人”,世上之事,真的是很难预料。 “阿四,把你藏的酒拿两壶来,要最好的!”易小刀对李定星扬了扬眉,回头对中院喊道,嗓音中气十足,中院里听来也十分清楚,又不觉得吵耳。 没一会儿,阿四哭丧着脸从中院走了进来,手中拎着两壶酒:“公爷,是谁说的?” “阿六。”易小刀想都没想,直接将自己的小眼线给卖了。 “我真服了这个老六,今天非得跟他拼了!”阿四将两壶酒放到石桌上,气得转身就走,要去找阿六拼命。 阿四的小插曲又惹来几人一段笑,易小刀将两壶酒都取下封头,一瓶直接塞到了李定星的怀里。二人相视一笑,同时举杯,仰头便饮。 四人开始吃喝起来。 “对了,你们还没说怎么突然来京城了?”灌了一大口,易小刀长舒一口气,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边嚼边问。 易小刀这话不说还好,这一说,李定星和易小灵二人同时沉默了下来,何月儿对易小刀使着眼色,微微摇头。 “出什么事了?”易小刀察觉到不对劲,可是不知道情况。 “哥,我师父死了…是被那北夷女子打死的…”易小灵嘴角一撇,一把抢过李定星的酒,自己也灌了一大口。 易小刀了解易小灵,她这个人极重感情,能忍到现在还有说有笑的,二人肯定是早就做好决定了。随即望向李定星,等着他夫妻二人的想法。 “我从南淮各城召集了共五万兵马,现在就在东城外。已向陛下请求归入羽林军。” 易小刀没有说话,等着李定星说完。 “陛下已同意赶制羽林军甲胄,分发给我南淮将士。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能率军赶往北疆,与北夷交战!”李定星握紧了拳头,易小灵的事,就是他的事。 易小刀正要伸手去拽鸡腿,听到李定星的话,手慢慢收了回来,不自觉地拿起酒壶,细细地品了起来。 “哥,干!”易小灵脸上已是红通通的一片,眼神也略微迷离了起来。 易小刀出手极快,顺手一抽,就将酒壶从易小灵手中夺下,递给了李定星。何月儿适时站起,扶着易小灵往房中而去。 “你不同意?”李定星也看出了易小刀的心思。 易小刀回道:“我同意,但是我有更好的想法。” 第四百零八章 再等三年 北莽草原,寒风呼啸,雪花漫天飘洒,将天地都染成了一片白。洁白之中,一座北夷军营立在雪地上,格外显眼,军营正中间,是一座高大如一栋小楼般的帐包。 “段同去哪了?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一个身着貂裘的高大汉子坐在大帐中,目扫帐中面前诸多勇士,确定没看见那个高瘦的男子。 “大汗,你寻他作甚?这小子莫不是又背叛我们逃回中原去了吧?反正他就擅长这个,哈哈哈哈。”一个精瘦的汉子出声说道,引得堂中诸多北夷战将哄堂大笑。 被称为大汗的高大汉子便是北夷可汗蒙木烈,而出言调笑段同的男子便是四獒众之一,提巴诺。此人虽是精瘦,武艺却极为高强,在猛士如云的北夷,战力也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帐包中笑声一片,却也不是人人都在附和着他笑,还有两人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一人满脸的络腮长须,身形颇为魁梧,名叫綦毋阔邪;另一人名叫呼延兰,名字虽取得文雅,却是三角眼,老鼠须,相貌极其猥琐。此二人亦是四獒众,是蒙木烈的得力助手。 帐中之人皆在大笑,唯独他们二人没笑,没别的原因,就因为可汗蒙木烈没笑。 想是帐包里的笑声太过吵闹,蒙木烈皱着眉头,又环视了一圈。被他所看之人,立马停住了笑声,面容严肃得仿佛刚刚发出笑声的不是他们一样。 提巴诺虽然也停了爽朗的笑声,可是仍旧在不停地抽动,仿佛刚刚自己的话实在太好笑了从而让自己憋不住,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有人知道他去哪了吗?”蒙木烈又问了一遍,这一遍语气稍重了些。 一名战将连忙站了出来,他负责军中斥候的管理,不得不站出来回答:“回大汗,段同两个月前离开了营中,有斥候看见他往南去了。”他不是四獒众之一,可不敢添油加醋和故意开脱。 “往南?”蒙木烈咂摸着这两个字:“南方好啊…” 提巴诺问道:“抓回来?”言简意赅。 可是话音未落,一人掀帐而入,抖了抖身上的雪花:“不劳烦提大人了,小人前来送绑。” 提巴诺没回头,也知道是段同回来了,叹了口气,一副失望莫及的样子。 蒙木烈没说话,一旁的綦毋阔邪代替他出声问道:“段同,你去南边做什么去了?” “自然是为了刺探军情去了,大家也不想一辈子都住在这北方苦寒之地吧?”段同坦然回道。 “愿闻其详。”呼延兰眯起了三角眼,似乎十分感兴趣。 段同清了清嗓子:“中原前不久发生了一场大战,楚湘作乱,与中原朝廷在皖城僵持了两年之久,最终被朝廷镇压,现在中原的八处藩地,已有三处被朝廷收复。” 满帐寂静无声,呼延兰顿了一下,皱眉道:“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我混进了北地归城,结果却遇到了中原朝廷的武定公,易小刀!据我所知,他也是被朝廷派到北地,打探消息的。” “此人乞丐出生,三年前被中原皇帝看中开始就任官职,行事不拘一格。南淮和东鲁二地的收复,就出自于他之手。如今他已到北地,看样子中原的动乱马上就要延续到北方了。”段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精光。 呼延兰问道:“易小刀?此人的确是个能人!若是中原朝廷驱兵向北,我们再趁势南下,或许可以直入中原!” “不错!北藩三地抛弃境外全部沙城,就是想以此来向朝廷施压。而这个易小刀,可不是什么钦差大臣,他既然到了北地,说明中原的小皇帝现在已经坐不住了!”段同附和道。 提巴诺摩拳擦掌:“好啊!我早就闲不住了!这下又有仗要打了!” 帐包中的其余北夷战将惯会见风使舵,见四獒众尚且如此,他们一个个七嘴八舌,耀武的耀武,献计的献计。帐包里又喧闹了起来,比刚刚的声音还大。 “做得好啊。”蒙木烈简单的一句话,便将帐包中的喧闹声都盖了下去,众人齐齐闭口,竖起耳朵想听听大汗说什么:“中原的消息的确至关重要,能被你打探出来,这很不错。” “不过,你好像忘了一件事。千雅还在中原玩耍没回来呢,要是我们现在动兵,我那调皮的小丫头可怎么办啊?” 蒙木烈的声音不算大,也并不严厉,甚至可以说轻声细语,有些温柔。可就是这么温柔点声音,将帐包中的一众北夷彪悍汉子吓得不敢说话,众人都为段同捏了一把汗。 段同眼中的火热慢慢消退,拱手低头:“小人之过,请大汗责罚。” “责罚倒不必了,这都怪我那小丫头,太调皮了,哈哈哈哈,我也管不到她啊!”蒙木烈谈起蒙千雅,满脸的笑意:“等她回来的,我和她好好聊聊,只要中原有一个人欺负她,即可发兵!为段先生报仇,怎么样?”蒙木烈微微低头,询问着段同的意见。 段同躬身长揖:“多谢大汗!小人虽报仇心切,但一切事宜皆听从大汗的安排!” “段先生不必这么见外,我们北夷不像中原,那么假惺惺的繁文缛节。你现在既为我北夷的四獒众,那就是自己人了!一路风寒多有辛苦,段先生且先去好生休息吧!”蒙木烈笑着说道,这笑,自谈起蒙千雅之后,就没收过。 段同也不虚假,转身就走。蒙木烈挥了挥手,其余众人也跟着断同离了帐包,唯独綦毋阔邪留了下来。四獒众也有亲疏远近之分,綦毋阔邪乃是北夷的贵族出生,与蒙木烈更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关系非比寻常。 “大汗,段同若是所言属实,现在的确机会难得,为何不挥军南下呢?”綦毋阔邪不解地问道。 蒙木烈笑道:“不是说了吗?千雅还在中原呢!” 綦毋阔邪单手抚胸:“大汗若是不愿告诉綦毋阔邪,那告退了。” “哎,好好好。还真是骗不过你啊。”蒙木烈连忙出声挽留,一旁的侍卫为綦毋阔邪端来一张矮木桌和小方凳,备上马奶酒和吃食,便退出了帐包。 帐包中,只剩了二人。这也是他们的一贯惯例,每次议事结束,二人总要吃喝一番,不论好事坏事,东西吃到肚子里什么烦恼都没了,两人一直这么觉得。 蒙木烈举起马奶酒示意:“千雅这孩子我倒不担心,虽然她有些大大咧咧,没什么心眼,但是就她那功夫,没什么好担心的!她要想走,没人能留得住她!” 綦毋阔邪点头,深以为然。 “之所以让我不敢挥师南下的,倒是另有其人。” “谁?” 蒙木烈深吸了一口气,略带一丝敬意地说道:“真阳山的张宗白。” 綦毋阔邪一听此人名号,默然不语。张宗白的名声可不止是在大启武林流传甚广,就连北夷之中,对于这个名字也是如雷贯耳。 张宗白倒是没来过北夷,起初名声传到北夷之时,也无人相信,世上怎会有人能止得住地龙翻身呢?直到后来,北夷有人悄悄混进了中原,来到了真阳山… 谁能想得到?去过真阳山的北夷人回去都开始吃斋念经了… 总之,张宗白没败过的事迹是人人深信,天下第一的名号是越传越响。 “张宗白…真的天下第一吗?”綦毋阔邪虽然心里也相信,但是此时还是忍不住要问一句。 蒙木烈微微摇头:“我不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我才不敢轻易地去。各部落刚刚归附,第一战,败不得。我不敢说能赢张宗白,既然赢不了,那就只能等了。” “张宗白若真的是天下第一…不说天下,就是中原第一,那也是气运加身,寿祚绵长。这要等到什么时候?”綦毋阔邪问道。 蒙木烈继续摇头,只是这一回,他笑得有些开心:“是不是天下第一我不知道,但他的确是中原第一。气运加身不假,这我也知道。只是他的武道已近巅峰,这人间,他待不了多久了。” “意思是?”綦毋阔邪已经猜到,但是一时间却不敢说出来。 “他的仙机早就到了,按理说天门也早就该开了。只是他一直在等,也不知道在等什么。不过,也等不了多久了。最多三年,三年一过,他不走也得走了。”蒙木烈身为北夷可汗,武道超群,亦有气运在身,对于张宗白的事了如指掌。 綦毋阔邪有些明白了:“所以,大汗你现在不去中原是在等他…飞升?” 蒙木烈点头:“不错。他不过武林中一武夫罢了,而我说北夷的可汗。身上不仅带着武运,还有北夷的国运。挥师南下,便是胜了他,也不过胜了中原一匹夫,算不得什么。可若是败了,北夷可就万劫不复了。” 綦毋阔邪叹了口气:“唉,也罢,我们北夷都等了六百年了,也不差这三年…” 蒙木烈点头:“只要等到张宗白一旦飞升,中原就是我们北夷的中原!” “啪”酒杯被捏碎了… 第四百零九章 顺势而为 京城,西城。 人常言狡兔三窟,何况是人呢?盘踞京城六百年的周府也不例外,西城这里就是周府的另一处别院。平日里大门紧闭,偶尔来一两个家仆洒扫,若不是此次周府受袭严重,周子儒不得不搬到此处来,任谁也不知道这是周府的宅院。 当然,即便周子儒入住到这里,知晓的人也不多。除了朝中缮建司的几位大臣外,再就是站在这别院外的赵易执了。 “这房屋搁置这么久,宫中就不曾派人过来查一查?”赵易执扭头问向王振良。 “听说倒也派人查过,可最后不了了之。老奴不好过问,也不甚知情。”王振良坦白说道。他毕竟身为内务总管,本就不该干涉朝政大事,这点倒是守份得很。也就赵易执心大,有事没事还就朝政之事和他聊两句。 早有人通报府内,门童打开大门,怯生生地候在了一边:“启禀陛下,家主身体有伤,无法出门迎接,还望陛下恕罪。” “无妨!”赵易执轻描淡写的一句,领着众人进入到了府中。 一进府中,辰从卫迅速散开,把守各处,赵易执领着钱宁和王振良在家仆的引领下往周子儒的房间而去。 来到门前,王振良和钱宁自觉地候在了门外,赵易执一人推门而入:“周相近来身体可好?” “咳咳咳咳咳…”回应赵易执的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臣周子儒叩…”周子儒挣扎要爬起,被赵易执几步上前按住了:“莫急着起来,且躺着吧。” 周子儒慢慢躺下,有意无意地抹了一下嘴巴,可是眼尖的赵易执还是看到了嘴角的一点血丝,没说什么。 周子儒问道:“陛下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赵易执自顾自地走到柜门边,打开柜门,拿出了周子儒的棋盘:“闲来无事,想找你下两盘罢了。” 周子儒看着赵易执精准地找到自己的棋盘存放处,笑了:“陛下神通,千古无二,竟能未卜先知。” 赵易执脚步微微一顿,自己在宫中待得惯了,平日里只有王振良与他接触,自己的未卜先知王振良见怪不怪,可这出了宫,自己怎么忘了这一茬? 之前在周府知道中周子儒的棋盘也就罢了,可这周府别院,自己也是第一次来… 周子儒见赵易执停了下来,垂下眼眸:“无妨的,陛下。这大启的能人异士已经不少了。就像那易小刀,掌中生火,奇计百出,当上了武定公。有本事是好事…” 赵易执见周子儒不打算追问,这才走到桌边,将桌椅搬到了周子儒的床边,又扶着周子儒靠坐在床上。 “你对于易小刀似有不满?”赵易执拈起一颗黑子,率先按在了棋盘上。 周子儒抱过棋罐:“世上事要世上人去做,而世上人讲究的是一个利。眼前的利拿到了,就要考虑下一步,人皆如此。先祖们南征北战,浴血拼杀,方才争得这天下,现在他就已被封武定公,陛下后面还能封他什么?” “即便他自己没什么想法,现在他手下已经有了十几万的兵马,那些人还能没有想法吗?” 赵易执默然,良久,说道:“天下尚未大定,此事,以后再说吧。” 周子儒点头:“武定公现在如日中天,自然不能轻易处置,只是…以后陛下该如何处置呢?” 赵易执盯着周子儒的眼睛:“忠意公李定星带五万南淮旧兵,欲求征北夷,只为了易小灵报师仇。如此大事,易小刀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况且,他也主张先伐北夷…” 周子儒接过话头:“大启与北夷僵持六百余年,谁也奈何不了谁,易小刀现在虽有十几万兵马,对上北夷,也如蚍蜉撼树。此事易小刀事先定然不知,不然,定会阻拦李定星这么做。” “他手下不是没有能人,稍加提醒,他就会反应过来,北夷不可轻征。起码北方三王拦在中间,更是难上加难。接下来,他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拦李定星挥师北征。” “比起北夷,我更担心的是西贵。西贵王对朝廷向来恭敬有加,现在既已暴露,会任由朝廷兴师问罪吗?我若是西贵王,必会先发制人!” 二人谈话间,不知不觉,棋盘上的黑白两子已下了大半,各占半壁江山,棋盘正中央,已成僵持之状,轮到赵易执落子,现在他唯有下到两翼,方有胜算。 左边的白子稀疏,黑子也不多,且皆与中间主力并不相连,尤有可为之势。右边白子居多,黑子只薄薄一两层,好在后方尚有空余,源源不断地为黑子“供气”,这才没有落败。 周子儒见赵易执举棋不定,伸手指着棋盘说道:“右边只剩薄薄一层,虽有后方可以源源供气,但是终究子少,若是一旦破开,后方空虚,白子可以直捣黄龙。这左边一片混沌之相,看似仍有可为,可是位置偏远,难以影响大局,陛下,不难决断吧?” 赵易执手中的黑子慢慢落下,周子儒看似漫不经心,眼睛却一直盯着这枚黑子,看他落于何处。 “当啷” 赵易执手中的黑子落进了棋罐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周子儒愣住了。 “哈哈哈哈,聊着天都忘了下棋了,周相吃了我这么多子,现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这左边再大有可为,无子如之奈何?”赵易执向周子儒露出棋罐,果然,罐中只剩黑子数枚。 周子儒再看自己这边,自己不知不觉间吃了赵易执好几十粒子,却一点没有发现。 胜负竟然早就已经定下了! 赵易执将棋桌撤掉:“周相棋力过人,我不是对手。或许这天下事就像这局棋一样,早就已经定下了,我们再如何挣扎,结果都是一样的。” 周子儒垂下眼眸:“看样子陛下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了。” 赵易执站起身:“没有,朕今天来就是因为心中没有主意,所以才想找周相你拿个主意。刚刚下棋时朕忽然就想通了。我们如何不是这棋盘上的棋子,任人或势摆布,谁人主掌自己的人生?” “周相是担心那西贵王会趁势而起,担心易小刀手上的十几万兵马,担心北方三王抵挡不住北夷的铁骑。朕其实也担心…看时势吧,事急从权,呵。”赵易执洒然一笑。 周子儒用力咳嗽了几声:“咳咳咳,天心难测啊…陛下若果真信得过易小刀,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希望陛下别忘了一日纵敌,万世之患的道理。别忘了当初放走的葛辞风…” 赵易执的笑容慢慢收起:“……嗯,朕知道。” 出了房门,王振良和钱宁二人望向赵易执,只见他的眉头没有舒展,却皱得更紧了,谁也不敢出声相问。 直到赵易执坐上了车轿,王振良才小心地问道:“陛下,回宫吗?” 赵易执一摆手:“不,去武定公府上。” …… 川蜀,锦城。 鹅毛大雪,这对于川蜀来说,极为罕见,百姓们纷纷上街,望着这难得的瑞雪纷纷。 “人言瑞雪兆丰年,吾自观景思从前…”川蜀王彭青云摸着自己的胡须,一个人站在王府后院望着飘舞的雪花,渐渐出了神。 左右家仆和婢女都在忍嘴憋笑,平日里满嘴污言秽语的王爷如今也学起了文人墨客,附庸风雅了起来。就这两句蹩脚的诗也不知是从哪抄学来的… 也不知彭青云有没有察觉到身边的动静,或许没有,或许察觉到了,也不在乎。 “爹,你找我?”川蜀王的独生女彭婴儿回到家里,来到了后院。 彭青云望着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将她拽进了屋里,挥手斥退了一干下人:“唐门的情况怎么样了?” 彭婴儿叹了口气,说道:“老太太去世后,唐门上下都有些一蹶不振的样子,许多外门弟子都离开了。倒是唐师兄,练武比以前更勤了,爹你放心,假以时日,唐师兄一定能重振唐门的!” 彭青云沉吟道:“看样子唐门没落已是定局了,不是一个唐云鹤勤修武艺能振作起来的。你以后和唐门的人,尤其是那个唐云鹤少些来往!爹已经派人往京城去了,向陛下求亲,让陛下为你在京城找个有势力的夫家,以后我们川蜀就有依靠了!” 彭婴儿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你派人去京城向陛下求亲?” “不是向陛下!是让陛下给你在京城…” “彭青云!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女儿啊!”彭婴儿一声大吼,这一吼将门外的下人们吓了一跳,一个个都跑远了些,他们不怕川蜀王,倒是真怕这个大小姐。 彭青云也吓了一跳,缓过来后吹着胡子怒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没大没小,彭青云也是你叫的!”说着,扬起手就要朝彭婴儿脸上抽去。只是,抽到一半,生生地止住了,慢慢放了下来。 “打啊!你倒是打啊!身为川蜀王,一辈子窝窝囊囊地,自己的女儿都不敢打,娘就是被你这副窝囊相给气死的!你尽管派人去吧,且看我到时候答不答应?没事,反正川蜀王的脸丢得也不是一天两天,你也不在乎!”彭婴儿还想再说些狠话,可看着自己父亲这张脸,她什么也不想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剩川蜀王彭青云一个人站在原地,默立许久… 第四百一十章 两相怀疑 易小刀领着何月儿,易小灵,李定星等人出府迎接赵易执。 “不知陛下亲临,还望陛下恕罪。”易小刀见赵易执车驾普通,知道他又是微服出巡,也没有声张。 赵易执跳下车驾,目光从众人面上一一扫过,笑道:“人这么齐,怎么?难道都准备一起去为朕守住北疆不成?” 李定星心中一慌,悄悄望向易小刀。易小刀却是面不改色:“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我等自是要为陛下分忧的!像西贵王那般,再派人扰乱京城,行刺陛下的事,可再不能发生了!” 钱宁在赵易执身边,听到这话微微侧目,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这话说得,岂不是暗指他们这些人毫无用处? 赵易执何其敏锐,察觉到了身后钱宁等人的不满,更察觉到了易小刀的话外之音,他不想去北疆了。不然自己明明谈起北疆,他却反说西贵王为何? “走,进屋说话,这宅院赐给你之后,朕还尚未来过呢!”赵易执打了个哈哈,率先向武定公府而去。钱宁等人跟随在身后,经过易小刀的时候,不轻不重的冷哼一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赵易执被引到后院,乍一眼见到,也有些惊奇,回头问道:“此内院布置这般熟悉,与朕第一次赐你的宅院,场景布置如出一辙啊!都别说,容朕猜猜看,可是…月儿姑娘布置的?” 何月儿被赵易执猜中,微微屈身行礼:“陛下英明。” “哈哈哈哈,朕就知道,月儿姑娘心细如发,换作了易小刀啊,只怕这石桌都不记得怎么摆了!”赵易执走到石桌边,轻轻挥手,钱宁及其余辰从卫立马散开,避到暗处保护着赵易执的安全。 易小刀和李定星两人陪坐,何月儿和易小灵两名女流自觉避开,为三人准备茶水点心去了。 “怎么样?你们商量好了吗?”面前两个都是聪明人,赵易执省了很多寒暄试探,上来就是开门见山。 李定星哑然,现在他可不好开口,毕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嚷嚷着要去打北夷,现在却又要去盯守着西贵王,实在是太过反复无常了。 易小刀点头:“商量?此话从何说起啊?陛下,我们自然要去抗击北夷,北夷一日不灭,我们一日不还京师!” 一言既出,赵易执和李定星二人都吃了一惊,两人都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李定星心中纳闷,这小子怎么说变就变?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赵易执直接出言问道:“你确定?北夷可不比楚湘!” “臣想明白了,北方三王定不是北夷的对手,若是朝廷瞻前顾后,只怕北藩三地不日便会被北夷攻破,非得由臣亲自前往,方才放心。一来可保北疆不失,二来臣妹乃是性情中人,对于师仇耿耿于怀,臣与忠意公此去北夷,就是要为臣妹报了师仇!” 易小刀话音刚落,何月儿和易小灵恰好从厨房中走出,听到易小刀的话,易小灵心中微微一颤。将茶水和点心送到石桌上,便拉着何月儿返回屋内。 赵易执望着离去的二女的背影:“只是为了易小灵报仇?” “陛下勿疑,臣意已决!”易小刀没有正面回答。 赵易执端起茶水,送到了嘴边,抿了一口,问李定星:“忠意公之意?” “陛下!”易小刀故作惊讶状:“这可是我妹夫啊!”一句话堵住了李定星的话,也将赵易执的疑问噎了回去。 赵易执带有深意地望着易小刀,慢慢站起身:“马上冬季了,北方苦寒,不便动兵。朕明白了,且待来年春季再说吧。” 易小刀和李定星也连忙站起,易小刀拱手道:“陛下,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来听听。”易小刀对他极少开口,赵易执也来了兴趣,不知道他有什么请求。 易小刀环顾宅院:“臣屡次离京,与何月儿聚少离多,若非如此,之前也不会…”易小刀微微一顿,赵、李二人立马明白了他所指的是葛辞风和何月儿之事。 “所以恳请陛下,此处出行北疆,允许臣带上何月儿,不论天涯海角,臣都想要与她生死与共!” 二人之前曾有过约定,不论易小刀去何处,需留何月儿在京城。说是不想何月儿以身犯险,其实是留在京城作为人质,此事二人皆是心知肚明。 赵易执闻言默而不答,易小刀继续说道:“楚湘尚且被灭,臣也已被封武定公,陛下还有何疑虑?” “嗯,朕知道了。”这一次,赵易执没有正面回答,气氛一时有些僵硬尴尬。 李定星在一旁出声,想要缓解尴尬气氛:“陛下,武定公和月儿姑娘是陛下亲自赐婚,只可惜丛生波澜,至今二人尚未修成正果。此去北疆,再回来时,说不定就抱回一个依依学语的小娃娃,叫你陛下叔叔了,哈哈哈哈!” 赵易执被李定星的话逗笑了,点头:“嗯,有理。朕准了!宫中还有事,朕先走了。” 赵易执刚刚离开内院,钱宁与辰从卫们从各处闪出,依旧跟在了他的身后,仿佛一步都没有离开过一样。 易小刀和李定星连忙跟在后面,将赵易执送出府门,送上了车驾。这一路上,君臣三人一句话都没说,自己都在想着自己的心思。 直到赵易执的车驾驶去,李定星才问道:“不是向陛下请求去守西贵王吗?你怎么临时还改口了?” 易小刀望着赵易执车驾消失的方向:“我从北边回来,就曾向陛下提起,需注意防备北方。你又带着南淮军来京,主动要求抗击北夷。” “那又怎么样?”李定星被绕糊涂了。 易小刀扭过头望着李定星:“可是陛下刚刚乍来,就问我们是否商议好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定是有人猜出了我们的想法。如果我们依旧再要求去盯守西贵王,就说明那人猜中了我们的意图!陛下就会被他言听计从,不论他说什么!” 李定星愣住了,他哪里想到过这一层啊? “陛下对我起了疑心,所以先去问智囊团,再来试探我们。越是这种时候,我们就越要表示去守北疆,抗击北夷,不然的话,我们可就被动了。” 李定星茫然愣神,随即反应过来,恨恨说道:“此人…周子儒!” 易小刀应道:“应该是他,换作其他人,没这个脑子,也没这个胆子。” “那如果陛下真将我们调去北夷…”李定星想到了重点。 易小刀回望自己的府邸:“以我的猜测,陛下不会这么做。如果真要将我们调往北夷,那就真的要帮我这小妹报仇了!” “你心里就只有何月儿,只有你妹妹,一点没我了吧?”一声娇俏的女声从易小刀的身后传来。 易小刀扭头看去,竟是许久不见的付情! “你怎么来了?这段时间你去哪了啊?”易小刀颇为惊喜,出声问道。 付情双手掐腰:“回家了啊!我都两三年没回家了,自然要回家看看爹娘!” 易小刀重见故人,心里也十分高兴:“走走!进去说。” 付情见易小刀喜笑颜开的样子,心里也甜丝丝的,跟着易小刀就进了府。将自己这段时间的事喋喋不休地说了出来。 原来,付情回家之后,见过爹娘,在家盘桓了数日。而易小刀离京之后,一路上就一直有问相阁的弟子跟在暗中,将易小刀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回宗门。听说易小刀要回京了,付情这才动身,从淄城赶来了京城。 “你一定不知道,这次江湖上可出了一个北夷魔女!”易小刀听完了付情的事,自己也忙着和她分享自己所知道的江湖之事。 付情皱了皱鼻子:“我能不知道吗?你也不看看我出自何门何派!”满脸得意地望着二人:“你以为你从归城客栈是自己跑掉的吗?要不是我问相阁的人提前去通知官府,你能不能回得来还真说不定呢!” “保不住就被抓到北夷,做了哪个北夷粗鲁女人的小男人了!”付情贴近了易小刀,讥讽地说道。 李定星在一旁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我作证!他的确是小!怎么?你也看过?” 易小刀和付情二人同时脸色一红,没理会李定星的话,吵吵闹闹地进了府邸中。 进了府邸,除了易小灵对付情没什么好脸色之外,其余人都对付情点头微笑示意,付情对于他们也算是老熟人。 “你剑呢?”付情在府中转了一圈,没看见思卿剑,连忙质问易小刀。 易小刀摊手:“那是我师父的剑,我自然是送回太意去了。不信你问白星龙。” 白星龙在一旁点头:“易大哥亲自送回,是我接收的。” 付情捏紧了拳头:“你怎么随随便便就送回去了!” 易小刀有些不明所以:“我师父的遗物,自然是送回他的门派…” 付情单手一把抓过站在易小刀身旁的李定星,对着李定星就凑了过去,竟是要当着众人的面强吻李定星! “住手!”易小灵本就不太喜欢付情,现在竟然还敢当着她的面亲李定星,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气得要死的易小灵铿锵一声拔出念君剑,照着付情就劈了过来。 在场众人都被惊呆了,当着人家的妻子面亲吻人家的丈夫,这是何等的猛人啊? 倒是何月儿,望着付情又望望易小刀,满腹狐疑。 “叮!”半空中传来一声剑鸣,好似龙吟之声,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来了!”付情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紧闭双眼,十分害怕的样子。 一道剑芒闪过,易小刀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抓住了一把刺向付情的长剑。抓住时,剑锋离付情背脊只不过几寸,差点就被刺死了。 “思卿剑?”白星龙和易小刀两人惊得瞠目结舌。 第四百一十一章 兵起西贵 “这剑…我明明送上了太意峰,你是怎么做到的?”易小刀惊疑不定:“话说,在楚湘的时候,剑也是突然消失不见,然后出现在你的手上。你到底对这剑做了什么?” “想知道吗?”付情双手抱胸,有些得意地问道。 易小刀没好气地说道:“废话,快说!” “我饿了。”付情还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易小灵忍不住了,大步向前:“等我把你的嘴给撬开,看你说是不说!” 付情丝毫不惧,反而向易小灵靠近了几步:“来啊!我怕你啊!” 易小刀连忙拦在中间,挡住了易小灵:“慢着慢着。”他知道付情也是个倔脾气,真闹起来她可什么都不怕,这两人撞到一起肯定会出事。 “阿三!准备饭菜!”易小刀喊阿三来救场了。 阿三从后院跑了出来:“公爷,还没到饭点呢!” 易小刀对阿三瞪了一眼:“叫你去你就去!” 阿三吓得连忙向后厨跑去,生怕慢了惹得易小刀不高兴。 很快,饭菜准备了满满一桌,易小刀等人坐在桌边,看着付情一个人大快朵颐。付情到底是北方人,吃起饭来没有一丝形象可言,狼吞虎咽。众人等了好久,她才终于打了个饱嗝,拿起一旁的毛巾擦着嘴。 “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就是南方菜太甜了。”付情笼统地评价道。 “现在你总能说了吧?你对这把思卿剑说了什么?为什么它会…”易小刀本想说听她的召唤,可刚刚思卿剑来势极快,那架势分明是要刺死她的。 付情抿了一口茶水,斜眼看着易小刀:“那你也说说看,为什么你手上可以无故生火啊?” “这…”易小刀蔫了,这火气的来历,除了何月儿和易小灵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李定星虽然与他们关系亲近,但是对于此事也从来没有问过。每个人自有每个人的秘密,他好奇心也没那么大。 易小灵拍了一下桌子:“别给脸…”话说到一半,被李定星捂住了嘴巴,抱着拖出了门外。 “该说的我自然会说,不该说的你问了也没用。你信得过我就不会多问,信不过我,我说了你还是不信。” 易小刀被付情的这番话被说得无言以对,何月儿在一旁出声说道:“那付妹妹,你现在有什么该说的吗?告诉我们也好。” 付情又打了一个饱嗝:“当然,告诉你们一个绝密的消息,川蜀有难了!” “川蜀能有什么难啊?北边自有安西…”易小刀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付情。 付情点头:“不错,我们问相阁掌握天下武人情报,还能骗你不成?西贵王的三公子邹武折在了京城,可把这位老王爷给惹火了。西贵高手尽出,第一战,便是冲着川蜀去了。” “西贵竟然敢对川蜀出手?那十万大山他们如何出得来?”易小刀仍旧是不敢相信。 “呵,你以为西贵王年复一年,那般积极押送岁贡给朝廷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修路了!还十万大山呢?早就修出一条坦途来了!”付情白了易小刀一眼,嘲讽他的消息落伍。 易小刀显然被这条消息震惊了,一时没缓过来,仍旧喃喃地问道:“马上入冬了,这个时候动兵,太不明智了吧…” “西贵那里四季如春,冬季可不像中原这么冷,川蜀也是一样,极少下雪,这个时候动兵,朝廷就是想要派兵增援也难。人家这时候起兵才是上策,你这问的都是啥啊?”付情更加鄙视易小刀了。 何月儿比易小刀镇定得多了,问道:“那西贵王有多少兵马?付妹妹你知道吗?” 付情杵了易小刀一手肘:“看看人家问的,这才是关键问题!你问的都是些啥啊?不过很遗憾,我也不知道。我们问相阁只观江湖,不问朝政。” “那西贵王麾下有哪些高手,这你们总知道吧?”易小刀反应过来,顺着何月儿的话往下问。 付情伸出一只手,想去拍易小刀的脑袋,可马上想到旁边还有一个何月儿,立马停住,假装在为自己扎头发:“知道,五毒教全体教众,西贵的一十七洞蛮王还有圣虫谷,雾隐宗等等。” “五毒教我知道,胡大哥曾与我提及过,此教本叫五仙教,因崇奉毒物,便以青蛇、蜈蚣、蝎子、守宫和蟾蜍此五物为教中五圣,因此命名为五仙教!江湖中却称呼他们为五毒教。可是听说他们一心钻研毒功,从不理会世事啊!” “你是说胡立山吗?呵,他才知道多少啊?当年他想打探五仙教消息,可他的老鼠连五仙教的大门都进不了,全部被毒死在门外了。”付情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对江湖秘事知道不少。 “五毒教不问世事,那是因为全教早就被西贵王收入麾下了。修炼毒功所需要的毒物,活人,应有尽有。他们也犯不着再去理会其他了不是吗?” “那蛮王,还有什么圣虫谷,雾隐宗都是些什么啊?” 付情摆了摆手:“圣虫谷与五毒教向来不合,初代谷主还是五毒教的弟子,扯得远了,反正两派有些恩怨纠葛,雾隐宗其实就是西贵的一个杀手帮派,人数不多,但是个顶个的都是好手。比如三公子邹武,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雾隐宗的弟子…蛮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易小刀点点头,这些门派他本没有听说过,现在听付情讲述如何如何厉害,一点概念都没有。没有确切的人数和张宗白那样的撼地之能,易小刀不能很好地理解。 “好,这是个重要的消息,我这就是去报给陛下!”易小刀站起身就要走,却被何月儿伸手拽住。 “陛下本就在疑心于你,你为了不让陛下猜忌,已经说了要去北疆,现在又去说这个。陛下能信吗?”何月儿和易小刀和好之后,两人无话不谈。再加上何月儿思维缜密,也给了易小刀很多不错的想法,堪称贤内助。 易小刀停住了脚步:“说得也是。现在去说,陛下会不会以为我是故意为之,扰乱视听。一会儿要去北边,一会儿要去西边的…” 付情经常接触江湖上的各种奇闻轶事,早就见怪不怪了:“就是陛下相信了你,现在派出兵马也来不及了吧?八藩之中,川蜀可是最弱的一方,藩地中也只有唐门一派而已。再加上前不久唐门的老太太去世了…啧啧啧” 易小刀咬咬牙,猛一跺脚:“不行,我还是得去找陛下,不管陛下信不信我,我不能见死不救!”说完,急吼吼地出了门。 “你说,陛下能相信他吗?”付情不无忧虑地问向何月儿。 何月儿微微一笑:“一定会的。” “那月儿姐你刚刚还拉他做什么?”付情不明白了。 “他这个人啊,想法是很多的,多到以至于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要是不拉他,这半道上他就连怎么对付西贵王,打几仗都想好了。可是到了宫门口呢?他才想起来自己该不该去找陛下。我这么说,你明白吗?”何月儿歪着头问道。 付情没想到何月儿竟然了解易小刀到这个地步,两人明明在一起并没有待上多长时间,想到这里,心里微微有些吃味:“可是月儿姐你帮他想这么多也不行啊。这样以后他就只依赖着你,要是你不在了,他可咋办啊?” 何月儿望着门外,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道:“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付情闻言,双手暗暗抓住自己身下坐着的椅子,心中是说不出的难受滋味,让她坐立不安。 …… 皇宫,易小刀刚到宫门口,跳下马车就要往宫里闯,被看守的禁卫军拦住了:“皇宫重地,还望武定公止步!” “我找陛下,你闪开。”易小刀心中焦急,拨开禁卫军的长枪就要走。一时间,其余的禁卫军长枪枪头全部都指了过来:“陛下有令,所有人不得进入皇宫,还请武定公不要让小的为难。” 易小刀狐疑地问道:“陛下当真这样下令的?我不信,你让我去见陛下,当面对峙。”说着,随手一抽,就将离自己最近的长枪从禁卫军的手中抽出,扔到了一边。 “守住宫门!”一名禁卫军将军一声令下,所有禁卫军的长枪都对准了易小刀:“末将万死不敢违逆陛下命令,武定公,还请小心了!” 周围的禁卫军踩着整齐的脚步,慢慢逼近了易小刀。 “喂!来真的啊!”易小刀没想到对面竟然来真的,被吓得连连后退。 “住手!”远处两道身影赶了过来:“此乃武定公,尔等如何无礼?”赶来的两人就是在京城快要混成街溜子的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 禁卫军将军见到观尘子到来,连忙喝令众人收起兵器:“道长,请。” “我?”观尘子有些懵:“是他要去见陛下,不是我啊!” “陛下有令,其余人如要进宫,一缕不许!但是如果道长从宫门边经过,可以进宫去见陛下。当然,此非陛下强令,见与不见,皆在于道长。” “我…我也没事去找陛下啊…”观尘子被整懵了,本来想着行侠仗义,怎么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禁卫军将军一挥手,其余的士卒们只盯紧了易小刀和同微子,却不阻拦观尘子的路。 “神仙姐姐,陛下有此安排,必有深意。你去吧。对了,有一件事麻烦你帮我转告给陛下。”易小刀也不知道赵易执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要是能见到陛下,总归是好事。 易小刀将西贵王起兵将要攻打川蜀的事告诉了观尘子,让观尘子入宫报于陛下。 观尘子想起之前赵易执帮自己修好宝剑,自己那激动的一拥,脸上又泛起了红晕。但是见易小刀着急模样,决定还是帮他一把,于是大步地朝着宫里而去。 同微子在一旁城门边席地坐下,就地参禅,易小刀则望着观尘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四百一十二章 告白 观尘子被小太监领着,在宫中一路七拐八拐,虽然路途复杂,可是观尘子到底还是发觉这不是去御书房和启阳宫的路。 “敢问公公,这是去何处?”观尘子倒不害怕,她身为真阳山的大弟子,朝廷还不至于会对她怎样。 小太监回话道:“回道长的话,奴才也不知道陛下这是怎么了,今天下午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皇宫的西城墙上,吩咐奴才将道长带去便是了。道长宽心,且随我来。” 观尘子心中疑惑,不过既然这小太监不知道,等下见到赵易执就明白了。 又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皇宫西城墙边。小太监退到一边:“陛下就在上面,道长请。” 观尘子点点头,拾阶而上,来到城墙上,敏锐地发现城墙上不知何时,竟然一个禁卫军都没有。 “锵!” 观尘子拔出了背后的细剑,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别怕,是我把他们调走的。”一句温暖和熙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观尘子抬头一看,赵易执正坐在城楼屋顶上,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要不要上来?” 观尘子插回细剑,屈膝一跳,跃上了城楼:“陛下…可是有什么心事?” 赵易执半垂眼眸,向前示意道:“没什么心事,这么美的夕阳,难道不该来看看么?” 观尘子顺着赵易执的眼神看去,被眼前的一幕美景惊呆了。 金陵城依江而建,皇宫更是在金陵城的北边,因此,站在西城墙和北城墙上极目远眺,是可以看到不懈东奔的长江的。浩荡的长江滚滚东去,夕阳西下,几片浮云掩映着残阳如血。就只是看了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目光。 “好看么?”赵易执笑着问道。 观尘子点点头,依依不舍地望着这夕阳:“好看,比在真阳山上还好看。” 赵易执扭头看向观尘子,夕阳的余晖洒在观尘子的身上,更掩映着道袍熠熠生辉。加上观尘子秀美清冷的侧脸,佩戴的道冠,随风微微轻拂的秀发… 赵易执看得有些痴了… 身旁的赵易执许久没有说话,观尘子好奇地看了一眼,发现他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顿时羞得脸比红霞。 “咳咳,陛下。”观尘子咳嗽提醒道。 赵易执这才扭过眼神:“你来找朕,是因为易小刀么?” 观尘子沉吟片刻:“倒不是专门为他,我和同微子正在街上闲逛,看到宫中的卫士差点就和他动手了。不过是想上前劝阻一下,可是…” 观尘子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先解释一下自己不是专门为了他,只是觉得不解释一番不太合适。 “那你知道他是为何事而来吗?” 观尘子摇头,这她就不知道了。他们师兄弟二人整日在京城中游历,只听说易小刀前些日子去了北边,也不知道干嘛去了,甚至连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是因为北夷吗?”观尘子猜测问道。 赵易执轻轻叹了一口气:“不是,是因为川蜀。” “川蜀?又生了什么变故?”观尘子对于那位传闻中暴脾气的郡主还有些印象。 “西贵王率兵出了十万大山,正在往川蜀而去,想要拿下川蜀。” “什么!那陛下应该赶快发兵救援啊!”观尘子也是吃了一惊。 赵易执慢慢摇头:“不能发。” “为何?” “西贵王蛰伏多年,现在终于忍不住了,朝廷若是这个时候出兵,只会打草惊蛇。而且西贵王出兵川蜀的消息还没传到京城,现在出兵,赶不上救援川蜀不说,也会被天下人诟病。朕刚刚答应了永不犯蜀,现在出兵的话,世人会怎么看…” “世人会觉得朝廷对川蜀觊觎已久,这次出兵只是恰好赶上了西贵王犯境。不论结果如何,蜀人都不会信服朝廷,兵戈再难休…”赵易执早已将其中的利害关系看得一清二楚。 观尘子细细分析赵易执的话,问道:“既然消息还没传到京城,那陛下你是从何得知的?” “你就不想知道易小刀又是怎么知道的吗?”赵易执反问道。 “他身边那丫头是问相阁的人,知道这个也不奇怪。”观尘子颇为机敏,早就想到了这点。 赵易执爽朗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好,好。不愧是真阳山的阴阳双子之一。”赵易执由衷地赞叹道:“其实,这大启的皇帝不该我来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先皇只有陛下您这一子…”观尘子提醒说道。 赵易执点头:“不错,先皇的确只有一子,不过不是我。我说出来你可能会不相信,不过我还是想要将这个秘密告诉你。” “说出来的可就不是秘密了哦。”观尘子再次提醒:“陛下该有更信得过的人可以说吧?” 赵易执没理会观尘子的提醒,自顾自地说道:“其实,我本不是大启人,准确地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的那个世界,没有武功,没有剑法,也没有皇帝。有的只是高楼大厦,飞机电脑。” 见观尘子疑惑的眼神,赵易执继续说道:“你能想象到几万斤重的大铁块载着人飞上天吗?从京城飞到川蜀,只要一个时辰。你能想象你站在京城,能听到真阳山上张真人的音容笑貌吗?很难以置信对吗?在我那个世界,大部分人却都可以轻松做到。” “我只是因为机缘巧合,被大启原本的皇帝赵易执,从我那个世界召唤了过来。就是三年前,皖城水灾,大启皇帝死而复生,扳倒太师李常文的时候。” “当了三年的皇帝,可我却觉得我什么都没做…南淮和东鲁是易小刀的功劳,楚湘是周子儒打下来的。我只会坐在京城里,发号施令,我比不上易小刀的机灵百变,也比不上周子儒的纵观全局。我明明是大启的皇帝,很多事情却觉得很无力…” “不过我也不是一无所有,起码我在宫里得到了一本秘籍,练了点…不知所谓的东西。只要我想,这个天下我可看尽千里万里,也算是对我被困在京城的一点安慰…还有,待在宫里久了,身上沾染了龙气和…” “够了。”观尘子突然一声喝打断了赵易执的喋喋不休。观尘子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的语气竟然这么重,随即又轻声说道:“陛下,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赵易执没有回应,静静地看着他,神情十分坦然。 观尘子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呼出:“姑且相信陛下您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懂朝政大事,不能体会到陛下您此刻的心情…我不知道陛下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不懂这些朝政大事,也不懂陛下您的心情。我觉得您应该告诉其他能帮您分担的人,比如周相,又或者是…” “我喜欢你。” “!” 一阵微风吹过,将赵易执的龙袍和观尘子的道袍都吹得微微摆动。两人都没有说话,只能听到各自的心跳和衣摆抖动的声音… “我…” “我知道,你是真阳山最杰出的弟子,或许还要扛起真阳山的掌教重任;我知道,你是修道的,是出家人,不沾染人世间的男女情事;我也知道,你心地善良,装的是天下苍生,穷苦百姓。” “这些我都知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突然想告诉你而已。”赵易执心思通透,将观尘子心中想法全都说了出来。 观尘子察觉到自己的心里越来越乱,连忙手捏指诀,默念静心咒。 赵易执等了一会儿,见她还在念个不停,笑道:“没事了,你回去吧。朕不是有心要吓到你的。” 观尘子依旧急急念咒,对赵易执的话充耳不闻。 赵易执无奈,站起身,拿起身边的小旗子,准备挥舞召来辰从卫送他下屋顶。 “锵!” 观尘子拔剑而出,一剑就将赵易执手中的旗子斩为两段。 “你…”赵易执有些惊讶,这还是观尘子在他面前第一次做出逾矩之事。 “给我说清楚,什么时候开始的?”观尘子冷面寒霜,紧紧盯着赵易执。 赵易执没明白:“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是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最后三个字,观尘子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微不可闻。 赵易执笑了:“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第一次…”观尘子细细回忆,可是她游历江湖三年,见过的人数不胜数,赵易执虽是皇帝,身份尊贵,但她还是记不起来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赵易执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朕刚刚心里憋得慌,现在和你这么一说,心里好受多了。” “喂,你把朕的旗子砍了,朕怎么下去啊?”赵易执望着数丈高的城楼,哭笑不得。 观尘子一把抓住赵易执的龙袍,正要腾身而起,想了想,搂过了赵易执的腰身,从城楼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城墙上。 “多谢道长。”赵易执没有因为这个亲密举动而暗自窃喜,两人一个是大启皇帝,一个是真阳山掌教高徒,身份相去甚远。 “陛下受惊了。”观尘子稽首一礼,再没说什么,转身顺着来路离开。 真阳山上,悄然传出一声叹息… 第四百一十三章 西贵犯境 川蜀南部,昭关外。 “爹,这大冬天的,多冷啊?我们还是回去吧!” “傻孩子,你懂什么!这就冷了啊?嘿,冷的还在后头呢!不趁现在多砍点柴,等天冷了咱们烧什么啊?” 川蜀蜀南地界,一个老汉带着一个年轻人,在川蜀边境的关隘外山坳里忙活着准备入冬的柴火。 “你媳妇快生产了,我可不能让我的宝贝孙子再被冻着咯!哎!你傻啊?别站那边,站我后头!”老汉的山羊须已是一把,身上却有把子力气。见砍得差不多了,将自己的儿子喊开,双手按在树上使力一推,一棵碗口粗的大树便被这老汉拦腰推倒。 老汉见树被推倒,乐呵呵地笑道:“你娘常说我老了,老头子我真该带她出来看看,看我老也不老!哈哈哈哈。” 年轻人手持一把短斧上前就要帮忙,老汉一把推开:“别瞎忙活,砍一棵劈一棵那得忙到啥时候去?先将树全部砍倒再劈,这样才快!你啊,要学的还多着呢!今天咱们爷儿两砍个四五棵回去。” 年轻人挠头问道:“爹,四五棵!咱们就两个人,背得动吗?” “咋背不动?老头子我有的是力气!”老汉说着,笑道:“娃生出来,没个正经名字可不行。难不成还像你一样,狗娃狗娃的接着喊?” 年轻人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当爹了,心里不禁乐开了花。 “多砍两棵,送给那私塾里的王先生,王先生是有学问的。让他帮忙给取个名字,老头子我就心满意足了。可别小瞧了这名字,这好的名字…”老汉话刚说到一半,人就呆立在了原地,两眼惊恐地望着自己儿子的身后。 “爹!怎么了?”年轻人就见父亲这般惊恐,心中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就要回头向身后望去。 “别看!”老汉急忙喝止:“你身后有条大长虫。这时候可不敢乱动啊!你慢慢往我这边来。”老汉毕竟活了大半辈子,有的是阅历和胆气,慢慢指导自己的儿子脱离险境。自己也慢慢弯下身子,去捡地上刚刚砍树的大斧。 年轻人不敢违逆,脚下一点点地挪动着,可是没有回头看见,心里总是没底,轻声问道:“爹,有多大?等它近了你和我说一声,我转身就给它一下子。” 老汉没有理会儿子的询问,咽了一口口水,望着儿子身后的青色大蛇。这哪是蛇啊?这分明就是龙啊!身子都快和水桶一样粗了… 老汉终于握住了大斧的斧柄,心里总算踏实了一点。 “嘿嘿,爹,你不是最怕蛇的吗?”年轻人还不知道身后长虫的大小,两个人又有利斧在手,一条蛇算得上什么?难得看见父亲如此害怕,年轻人忍不住打趣道。 突然,年轻人差劲到肩膀处有一丝异样,微微扭头,吓得眼睛瞪得溜圆。一根如同戒尺般粗细的信子从自己的肩膀后探出来,在自己面前摆动着。 “爹…”年轻人吓出了哭腔,一个“爹”字刚脱口而出,大蛇已经张开了大罪,朝着年轻人的头上咬去。 老汉持斧奋身而起,一斧就朝大蛇的头上劈去。 “叮!” 大蛇身上的鳞片像铁一般坚硬,老汉的斧子被弹得脱手而出,虎口撕裂,血一股股地流了出来。 年轻人半个身子已经被大蛇吞入口中,老汉顾不上手上的伤口,上前抓住儿子的脚就往外拽:“狗娃,你撑着点蛇嘴啊!爹这就救你出来!” 蛇口已经闭合,大蛇显然不愿放过这进嘴的“美食”。不过这老汉常年砍柴,身上倒也有把子力气,一时竟也和大蛇僵持不下。 “狗娃,撑着点,想想你的娃儿!可别晕过去!”老汉一边用力往外拽,一边呼唤着自己的儿子。 一条蛇尾猛地扫过来,正中老汉的腰上,老汉像一只拖了线的风筝般,被扫飞出去,重重地跌在了地上,看样子是活不长了。 “出来前,父王怎么和你们说的!”一个清秀男子从林子中走出,身后窸窸窣窣地响起一片声音,一时竟也钻出了许无数兵士。 “不怪我,是小青自己嘴馋了。”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从大蛇的背后顺着蛇身滑了下来,一脸无辜地说道。 清秀男子长得颇为儒雅,可是举手投足间,颇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味道。见女子从大蛇身上滑下,眼神也扫了过来,看得女子有些畏惧。 “吐出来!”清秀男子一声喝道。 女子无奈,转身一脚踢在大蛇身上:“小青,你又闯祸了!” 大蛇嘴巴一张,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年轻人此时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从大蛇的嘴里滑了出来,早已窒息而死。 “把他们葬了,准备破关。”清秀男子抬步扬长而去,身后的兵士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将这一对可怜的父子俩拖到一边,准备安葬。 “都已经离了西贵了,还不允许小青吃东西,小青都饿瘦了!”小个子女子在身后小声地嘟囔道。 清秀男子耳朵很好,尽管女子说得已经十分小声,可他还是听见了,转过头怒视着女子:“现在不是带你们出来玩的!如果耽误了父王的大事,你有几颗脑袋够赔的?” 女子见清秀男子真的动了火气,低下头,委屈地说道:“可是小青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不过是吃一两个人,能耽误王爷什么大事啊…” 清秀男子转身离去,走了几步,终究还是说道:“自今日起,每个月喂它一匹马。” “多谢二公子!”女子闻言欣喜,跑到大蛇身边,抚摸着大蛇的脑袋:“好啊,小青,你再也不用挨饿了。”大蛇似乎是听懂了,低下头,从女子胯下而过,将她托起,跟在了清秀男子的后面。 庆观六年冬,西贵王的二子邹韬,率领八万西贵军,出西贵,兵锋直指川蜀。 …… “王爷,大事不好了!西贵军打来了!”一名文官火急火燎地奔进了川蜀王府,顾不得见礼,抖落着手上的信件向川蜀王禀报道:“前线急报,西贵王二子邹韬,率八万西贵军攻我边境,昭关失守了!” 川蜀王猛地从座位上坐起:“什么?昭关失守了!?” 昭关是川蜀藩地的南边门户,昭关一失,下一个便是宾城,蓉城就岌岌可危了。 “什么时候丢的?西贵军到哪了!”川蜀王又惊又怒,揪住文官的衣领问道。 文官亦是无可奈何:“此乃宾城县令发来的急报,此急报发出时,西贵王军已到了宾城城下,现在…到哪了我也不知啊…” 川蜀王用力一推:“废物!一群废物!本王每月多少钱粮下去,偌大一个昭关失守,竟无只言片语传回,还是西贵军到了城下,宾城才传回消息。是不是等西贵军的刀架在本王的脖子上,你们才要告诉本王,西贵军来了!?” 文官被川蜀王一推,往后踉跄几步,跌倒在地上。见川蜀王如此暴怒,心中不由得哀叹一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纸张信件,转身就准备离开。 刚刚转身,就见一人从门外而入:“爹,西贵军打来了!” “郡主。”文官让到一边,躬身见礼。 “免了,你先去吧。”彭婴儿一把接过文官手上的信件,仔细看了起来。 文官见郡主到来,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此等大事,按理说该报于川蜀王,可是报于川蜀王也是无济于事,他一个外臣又不便去找郡主,现在郡主主动寻来,那时再好不过了。想到这里,文官急匆匆地离开了。 彭婴儿将信件从头到尾看完,说道:“爹,西贵军来者不善,昭关被破,我们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火速派人,将此事报于朝廷,孩儿愿领兵去迎战西贵军!” 川蜀王对自己女儿的话好似没听到一样,来回踱步,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爹!你还等什么呢!”彭婴儿急了,连忙催促道。 “婴儿!这样,你马上传令,令唐门众弟子前来,你再点兵五万,从蓉城东门而出,往京城去!”川蜀王拉着彭婴儿的手说道。 彭婴儿正要说话,那名文官去而复返:“报,禀…禀报王爷,宾城…丢了。” 川蜀王闻言,如遭雷击:“宾城…”话还没说完,身子一软,软倒在了地上。 “爹!爹!”彭婴儿和文官连忙冲过来,想要将川蜀王扶起来。 川蜀王被彭婴儿扶起,可是却眼见着气息慢慢就微弱了下来。 “你先去吧…”川蜀王无力地抬手挥舞,文官会意,转身向外而去,那模样,似逃一般。 “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彭婴儿是真急了,她从没见过这个形如烈火的老爹也有这么虚弱的一面。 “爹,你别吓我,你说句话啊!” 川蜀王缓缓睁开了眼睛,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这一刻,曾气壮山河的川蜀王显得这般疲惫和憔悴。 “儿啊…这十万兵马…” “我知道,我知道…儿在呢!”彭婴儿看出了端倪,泣不成声。 “儿啊…这川蜀百姓…” “儿在,儿在!没事的!川蜀不会有事的!” “儿啊…你娘…” “爹!您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娘不是你气死的…娘其实是被我气死的…” 谈及川蜀王妃,川蜀王的眼睛明亮了一些:“你娘不想让你学武,你也别怪你娘…要怪就怪爹,爹脾气大,又没本事…” “儿啊,你要是个男娃儿该多好…爹是真没本事…指望你了…” 豆大的泪珠从彭婴儿的脸上滑落,滴落在川蜀王的手心。 “兰儿…你怎么哭了?婴儿要学武就让她学…以后不像我就好…别人…欺负不到她…” 川蜀王缓缓伸手,想要将自己的“兰儿”脸上的眼泪拭去,左右各擦一遍:“擦干净了。”长舒了一口气,手垂了下来… 第四百一十四章 蓉城血战 川蜀,蓉城南城门。 头绑白巾,身披白甲的彭婴儿赶上城墙。川蜀王新丧,彭婴儿也显得成熟了许多,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一丝稳重:“唐师兄,情况怎么样了?” 唐云鹤一身青袍,已是多处褶皱破损:“你怎么来了?东城门那边如何了?”二人皆忧心对方的情况。 “东城门那边攻城的西贵军本就人数不多,你又将唐门的师兄弟们都拨到那边去了,现在倒没什么事。” 唐云鹤点头:“没事就好…东城门至关重要,万一守不住了,东城门就是唯一的逃生之路,马虎不得。” “师兄,你身上这血…”彭婴儿望见唐云鹤肋下,竟有一大片血迹。 “都是西贵军的,也有部分是川蜀弟兄们的。”唐云鹤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师兄我可是唐门的大弟子,岂能让这些南蛮子给伤着了?” “那你让我看看!”彭婴儿说着就要伸手就掀开青袍,被唐云鹤挥手轻轻拍开:“别胡闹。” 正在二人拉扯间,城下传来了话:“哟,郎情妾意啊!我们在这里是不是煞风景了啊?哈哈哈哈!”轻薄话语,引来其他西贵军的嘲笑,城上川蜀士卒,皆是面带愤色。 “别理会他们!多备箭支,檑木大石。他们伤亡也不小,正在更换轮次,小心戒备!”彭婴儿对城墙上众人喊道。 唐云鹤靠在城墙上,说道:“婴儿…要不你带兵马,从东门先走吧。” 彭婴儿愣了一下,在她的印象里,唐师兄好像从来没喊过她“婴儿”。 “我不走,这里是川蜀王府的所在,我是川蜀王的女儿,我去哪?”彭婴儿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唐云鹤劝说道:“西贵军来势汹汹,这次不是闹着玩的。你现在去京城搬救兵,才能守得住川蜀!” 彭婴儿继续摇头:“既然这样,那唐师兄你去就好了啊!你比我功夫好,轻功也快。你去的话,早一日到京城,也能早一日回来!” 唐云鹤裂嘴笑道:“我走了,谁守城?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哈哈哈哈。”笑到一半,忽地嘴角一咧,面露痛苦之色,伸手捂住肋下。 “师兄,你果然受伤了!”彭婴儿着了慌,慌忙扶住了他:“师兄,你千万不能有事啊!我爹走了,你要是…” “呸呸呸!能不能说点好听的?”唐云鹤连呸几声。 彭婴儿连连点头:“好,好!等西贵军退了,你要啥好听的,我天天说给你听!” “这还差不多。”唐云鹤将手放下,手上已是血迹一片:“这西贵兵虽是身材短小,却十分灵活…五毒教也来了,还有圣虫谷,雾隐宗,好大的阵仗啊…” 彭婴儿见到唐云鹤手中鲜血,立马扭头下令:“来人,将唐少侠请下城墙!” 周围的川蜀兵刚围拢过来,唐云鹤眼睛一瞪:“我看谁敢!”这一眼,吓得周围刚围拢过来的川蜀兵连连后退,不敢上前。 “你!”彭婴儿望着唐云鹤腰腹处逐渐泛红的青袍,眼圈也隐隐有些泛红。 唐云鹤急促吸了几口气,撑着城墙站了起来,行动自如,仿佛一点事都没有:“都注意防守,西贵军马上就要冲上来了!” 周围的川蜀兵如蒙大赦,退回到各自的位置,不敢掺和二人之事。 彭婴儿默默捏紧了双拳:“师兄,我娘没了,二师兄也没了,现在我爹也没了。我怕…” 唐云鹤走到彭婴儿面前,柔声说道:“不用怕,师兄在呢!王妃走的那天,我就和你说过,我一定会保护你的!现在王爷也走了,不过师兄还在!” “师兄!”彭婴儿情不能自制,一把抱住了唐云鹤,将满腔的呜咽声都埋在了他的怀里。 城下,邹韬望着城下叫阵的那名西贵将领,默默握紧了手中的宝剑,猛地转身对身后众人喝道:“三天了!三天还没打下来!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二公子,非是我等惧战,那蜀中唐门也在协助守城,我等也无可奈何啊…”身后一名西贵将军吓得抖如筛糠,这二公子看似清秀儒雅,可是西贵王邹家又岂有和善之辈?一个比一个狠厉。 邹韬虽不是什么善类,可到底有着理智,没有迁怒这名将军,问道:“一十七洞的蛮兵呢?还没到吗!” “没…没有。” “再攻一次!现在!立刻!”邹韬拔剑而出,吓得西贵将军连退几步,等听到邹韬所说,这才稍稍安心,拱手领命,按刀离开,准备攻城。 没一会儿,西贵军呐喊着推动着组装的攻城锤,扬尘车,云梯等攻城器械,呐喊着向蓉城冲撞而来。 “死死守住!避战者斩!”唐云鹤袖中甩出两枚银针,银针后还绑缚着钢丝细线,线的另一端绑在了他自己的手腕上,银针直朝一辆扬尘车而去。 只见他手腕抖动一番,两根银针就带着钢丝将两辆推进的扬尘车支架牢牢绑缚住了。 “开!” 唐云鹤一声怒喝,双手左右开弓,同时用力一拽,竟将扬尘车的支架硬生生拽了出来。没了中间支架的支撑,两辆扬尘车顿时散架,各部零件,车板掉落了一地。 “好!”唐云鹤这一手,引得城上的川蜀军一众喝彩,士气受到极大的鼓舞。 唐云鹤扭头望向彭婴儿,低声提醒道:“许诺封赏啊!” 彭婴儿也是颇为聪慧,一点就透,连忙高声下令:“凡守城者,赏百两!殉战者,其家人赏千两!诸君诸将,勉力一战!”传令官翻身上马,就在城墙上往来奔马,传达彭婴儿的赏令。 “愿为郡主效死力!”川蜀兵齐声慷慨应答。 西贵兵上,西贵兵下,川蜀兵守,川蜀兵攻… 城上城下,处处遍布尸首,有西贵军的,也有川蜀军的,战况焦灼且惨烈。人命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的廉价。 一刀起,一刀落,一命陨。 城墙下,站满了川蜀百姓,皆是城墙上川蜀军的家眷亲人,人人翘首以盼,只盼自己家中的顶梁柱能完好无损地从城墙上走下。 “唐门弟子听令!击杀敌军将校!”唐云鹤已杀红了眼,身上藏匿各处的银针此时已被他用了个精光,擎刀在手,举刀高呼。 “遵大师兄令!”唐云鹤身为唐门老太太的大弟子,在唐门中威信颇高,虽然他上面还有一些老资历的房主,却都心甘情愿地听他之令。 又是一日,两军从清晨杀到正午,又从正午杀到了黄昏,西贵军还是没有攻上城墙。 “二公子,攻了一天,实在无力拿下城墙,末将…特来请罪。”被邹韬喝去攻城的西贵将军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跪在他面前,摘下头盔,露出脖颈,引颈待死。死了,家人也就保住了,俸禄还在的。 邹韬也不废话,拔剑而出,一剑就将这名西贵将军的头颅斩下,嫌弃地一脚踢开:“没用的废物!” 阵前斩将,其余诸将被吓得不轻,低头站立一旁,谁也不敢这个时候去触他的霉头。 “操青行!”没人露头,邹韬也没了耐心,点名喊道。 一名少女从树上一跃而下:“终于同意让我出手了?”众人都认得,她便是在昭关外,坐在大青蛇头上的那名少女,她还有一个令人生畏的身份,五仙教五仙使之一! 五仙教除了教主地位超然外,下面分设五仙使,分别对应教中对于五仙驾驭最好之人。很显然,这名叫操青行的女子,对应的便是五仙之中的青蛇。 “天黑之前,拿下蓉城。”邹韬不情愿地闭上了眼睛,若非不得已,他实在不想派她出马。 不想让五毒教独占首功的也大有人在,一名黑袍罩面的男子站出来说道:“二公子,我的圣虫已经完成了第二波的孵化,只要再等一天,蓉城必定不攻自破!” “一天时间,我打到安西都没问题。”操青行白了他一眼,纵身一跃至半空,一声清啸,战场远处的密林中,飞鸟惊起,树木倒塌无数,一条数十丈长,水缸粗细的青色巨蟒从林中窜出,向操青行游来。 操青行冲劲消散,稳稳地落在了青色巨蟒的头上,双手叉腰,喜笑颜开地望着不远处的蓉城:“小青,看你的了!” 巨蟒“嘶嘶”两声,以作回应,向着蓉城蛇行而去。 “这…这是什么啊!”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蛇啊?” “我…我不想打了…我想回家啊…” 巨蟒现世,城墙上的川蜀兵一个个吓得心惊胆战,再也没了抵抗之心,丢下兵器转身就逃。唐门弟子到底有武艺傍身,胆子比川蜀军要大上许多,倒没吓退,不过也看得出不少人还是十分害怕。 “你们…给我回…”彭婴儿“来”字还没说出,就闭上了嘴巴。巨蟒她也看到了,别说那些川蜀兵,遇到这么大的蛇,就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怎么会有…川蜀…守不住了…”彭婴儿喃喃自语,状若失神,跌坐在了地上。 唐云鹤也是吃了一惊,手中砍缺了数道缺口的长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师兄,你快逃吧…”彭婴儿一脸戚容,对唐云鹤说道。 唐云鹤回头看着坐在地上的彭婴儿,莞尔一笑,走到她身边蹲下:“呵,刚说的话你就忘了?有我在,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可是,师兄,这蛇…”彭婴儿话还没说完,唐云鹤就捏着她的下巴,一口吻了上去,将她剩下的话全都堵住。 吻了片刻,唐云鹤松开了彭婴儿,笑着说道:“呵,早就想这么干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左右为难 彭婴儿本就被青色巨蟒吓到失神,再加上唐云鹤这一吻,她只觉得脑中像是一团浆糊一样,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些什么。 “唐门弟子听令!” “在!”尚且留在城墙的唐门弟子齐声应道。 “护卫郡主从东门出城,将郡主安全送往京城!一根毛,都不准有闪失!” “大师兄,现在不晚,一起…”众唐门弟子有心劝说。 “走!”唐云鹤一声断喝,众人不敢再劝,来到彭婴儿身边,拽起彭婴儿就要离开。 唐门弟子搀扶起彭婴儿,匆匆下了城墙,直到来到城墙之下,彭婴儿才反应过来,高声尖叫:“啊!!!放开我!唐云鹤,你想干什么!” 唐云鹤走到城内的这边城墙旁,伸头向下张望,望见了百姓的慌张,望见了兵将的惶恐,望见了彭婴儿眼中的害怕。 “川蜀郡马爷唐云鹤!与蓉城!共存亡!为诸位挡住追兵,诸位军民,向东逃往楚湘,可保性命!” 这一声喊,唐云鹤蕴含了自己深厚的内力,足足传遍了半个蓉城。 “郡马爷?郡主何时成婚了?” “还不逃命?管那许多,你管什么时候成婚的,还要告诉你一声吗?” “唐云鹤,好像是唐门那位少侠的名字!那错不了,快走快走!” 不管是兵是民,对唐云鹤的这番话深信不疑,纷纷向城东而逃。 彭婴儿还在挣扎:“你们放开我!唐云鹤还在上面!那是大师兄啊!”可是不论她如何挣扎,唐门弟子都架起了她,不容分说,向东而去。 “唐云鹤!你这个浑蛋!你说过你一直在的!!!” 唐云鹤见彭婴儿被带往城东,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对不起,婴儿,这次要食言了。” 这一番闹腾,青色巨蟒已经驮着操青行来到了城边,巨蟒的头高高昂起,俯瞰着城墙上仅剩的一人,唐云鹤。 “小哥,蛮帅的嘛。”操青行胜券在握,出言调笑道。 唐云鹤咧嘴:“还有更帅的呢!” 操青行点头赞同:“那给我看一下噻!” 唐云鹤张开双手,十指弯曲,细看之下,其中七根手指的指尖竟各绑有一根钢丝铁线,铁线延伸至城下,不知绑在何物之上。 “七星借命!” 唐云鹤猛地奔出两步,纵身一跃,向着巨蟒头上的操青行冲去。随着唐云鹤的身形一动,城墙下,细线捆绑之物也现了身,原来是七具傀儡。与唐门一般的木质傀儡不同,这七具傀儡,竟然都是铁制的,七具傀儡面容,竟与彭婴儿一般无二! 而且这也不是一般的傀儡,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动作。这七具傀儡,折身弯腰,屈膝动肘,动作与活人一般无二。 “来啊!” 后来,据一名川蜀兵回忆。那一天,他亲眼见到郡马爷带着七个天兵天将,向那条大蛇冲了过去,八个人围着大蛇,血战不退… 有好事者曾笑言,川蜀郡主一生未曾婚配,哪来的郡马爷? 川蜀兵只是摇头不听,言之凿凿… …… 京城,皇宫。 川蜀的消息总算传到京城来了,早朝之时,赵易执向群臣公布了这个消息。 满殿哗然。 “陛下,西贵王公然领兵攻打川蜀,实是不尊朝廷!理应兴兵问罪!” “张大人,你听错了!不是西贵王领兵,而是西贵王的二公子邹韬领兵的!陛下,依微臣之见,应遣使诘问,令西贵王绑子送入京城,方为上策!” “荒谬!事非轻重缓急,岂能没个先后顺序?川蜀向来暗弱,恐非西贵的对手,陛下应速速发表,救援川蜀,如此,才能保住朝廷颜面!” 自从楚湘被镇压之后,现如今的早朝,朝中各位大臣一改往日的事不关己,每每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都要争个脸红脖子粗。更别说西贵攻打川蜀这样的大事,朝堂上早就乱成了一锅粥,一个个吵得不可开交。 八藩之地已收其三,大启眼看中兴在即,众人想争个名罢了。 “肃静!肃静!”朝堂之上吵成这个样子,王振良看不下去了,高呼肃静,只可惜收效甚微。 一名白衣人从朝堂外不宣而入,群臣一见此人,都偃旗息鼓,闭上了嘴巴,此人便是盘踞京城六百年的周家此代家主,亦是当朝文相,周子儒。 周家盘踞京城六百年屹立不倒,文相一职也如世袭一般,不论怎么换,担任的都是周家人。在周家面前争宠,简直是无稽之谈。或许陛下仁厚,不会怪罪群臣争吵,可要是惹恼了周文相,前途如何可就不好说了。 周子儒也没搭理群臣,甚至连扫一眼都没有,就这样一步一顿地走到了大殿上,群臣之首。 眼力好的人已经看出来了,周相貌似是受伤了,伤得还不轻… 周子儒站定后,开口说道:“启奏陛下,臣愿率领大军,救援川蜀,问罪西贵!”说完,轻声咳嗽了两声,虽然极力压制,离得近的大臣还是听见了。 赵易执望着周子儒,直接点破道:“周相可是身体不适?” “多谢陛下关心,寒冬时节,些许风寒,没什么大碍。”周子儒低着头回道,让人看不清他面上表情。 赵易执点头:“寒冬腊月,诸位爱卿都要保重身体,现在派兵也不合适,先着人打探川蜀消息,此事,大家也都想一想,过些时日再议!退朝!” 群臣拜过皇帝,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大殿,有的人还没出殿,就迫不及待地议论了起来。 “周家是不是要失势了?主动请缨陛下竟然没许啊!” “李大人,慎言啊!周家如何能失势呢?你没听说吗?感了些风寒罢了。” “我倒觉得现在寒冬时节,的确不宜动兵,嗨,我们也别瞎猜了。陛下一时没了主意,我们还是想一想,是对川蜀动兵还是对西贵动兵吧。” “对川蜀动兵?啊!我明白了,趁此时机,收复川蜀,这名垂青史之功不是手到擒拿?高!孙大人真是高!” 待群臣走干净了,周子儒这才缓缓转身,轻声咳嗽着准备离开。 “周相,陛下召见,御书房等您呢!”一名小太监来到周子儒身边,传达赵易执的口谕。 周子儒缓缓点头:“知道了,有劳公公。” “不敢当不敢当!周相,您身体不适,要不要奴才为你找抬小轿来?”小太监诚惶诚恐,忙又献殷勤。 周子儒摆手:“不必了,公公你去忙吧。” 小太监连连点头离去,出了殿心中还有些奇怪:“周相好似变了,没以前那般傲气,倒是和蔼客气了不少…” 金陵城的雪不算少,但似今日这般大的风雪倒真不多见。漫天大雪中,周子儒低着头,以手遮面,在风雪中慢慢地走着。 一路风雪,终于来到了御书房外。 “哟!周相,这么大的雪,您身体不适怎么就这么走过来了?这该死的传话东西,也不知道找个轿子!贱皮子,看老奴回头怎么收拾他!”王振良见周子儒徒步走了过来,连忙走下台阶,搀扶着周子儒,为他遮挡风雪。 “多谢王总管了,那小公公也说给我找个轿子,是我不要,不关他事。”周子儒浅笑着回道。 王振良将周子儒扶到门前:“陛下就在里面,周相请。” 周子儒缓缓推门,屋中一股暖气扑面而来。赵易执坐在书案前抬头见是周子儒来了,伸手一挥,周子儒身上的雪花便被赵易执隔空拂下。 “你伤还没好,我没让人通知你上朝,你怎么还来了?”赵易执站起,捧起桌上自己还没动的热茶,走过来递给了周子儒,扶着他到一旁坐下。 周子儒轻轻叹了口气:“唉,总在家里就闷得慌,派家人来宫里问问情况,结果就听说了这档子事,我就来了。” 赵易执苦笑道;“这事…谁也预料不到,西贵王平日看似恭恭敬敬,没想到竟然藏得这么深。” 周子儒抿了一口热茶:“陛下,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才对吧?” 赵易执没有说话。 “若是骤然得知,以陛下你的性格,早就迫不及待地调兵遣将了。” “是吗?”赵易执反问。 周子儒笑了:“陛下你性格仁厚,凡事总想息事宁人。现在不过是西贵率兵进逼川蜀,你却说冬季不宜动兵,若是换了平时,只怕自己亲自去的心都有了。” 赵易执没有否认,的确被周子儒说中了。 “陛下,还请实情相告,川蜀现在情况如何了?”周子儒又问道。 赵易执思虑片刻,说道:“川蜀王已先死了,而后西贵军攻破蓉城,川蜀那个小郡主彭婴儿倒是逃出来了,现在已到了楚湘…” “没有追兵?”周子儒有些惊讶,一个小丫头竟然还能突围而出。 “唐门的大弟子以死相拼,一个人竟然就拦住了西贵大军的入城脚步。加上怂恿百姓夹杂逃命,西贵军也没察觉,等发现的时候,小丫头已经跑远了。” 周子儒也不去问赵易执怎么会知道这许多消息,知道他自有门路,说道:“陛下,这丫头也不容易,救回来吧。” 赵易执诧异地望了周子儒一眼:“我还以为你会让我了解了她,好以后名正言顺地收复川蜀,没想到你竟然主动提出要救她回来?” “此一时彼一时。葛辞风野心颇大,不甘于下,不可久留。至于这川蜀郡主,不过一女流之辈,川蜀王已死不说,就连唐门大弟子都战死了,她还有什么依靠?如何掌握川蜀之地?” 赵易执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已经派孙红率未助卫去接应了。” “那川蜀这边陛下如何打算?再派武定公?” 赵易执摇头:“易小刀不能再轻用了。他已有离去之心,即便不去,麾下又有十几万兵马…” “若是提防他这十几万兵马,那京城的禁卫军也决不可调动过多。钱帅更是不能轻易离京!” 赵易执长叹一声:“唉,我也为此事烦恼啊…” 周子儒默默品茶,片刻,眼神忽的一亮,附到赵易执耳边… 第四百一十六章 人各有志 “陛下有旨,令忠意公李定星率军往战西贵,克日启程,不得延误战机!” “臣,李定星接旨,叩谢陛下!” 武定府中,李定星叩谢完毕,接下了赵易执的圣旨。 “公公,陛下就没再说什么了吗?”易小刀笑着将一锭金子塞到宣布圣旨的小太监手中,帮他按住手掌,笑眯眯地问道。 小太监又惊又喜,笑得合不拢嘴:“哟,武定公,这这…小的…” “但讲无妨。”李定星站起走到小太监身边,又往他手中塞了一锭金子,比刚刚易小刀塞的还要大,小太监的手合上都无法完全握住。 小太监忙将金子塞进了衣袖中:“二位公爷稍待,容奴才想想,啊,有!有!我想起来了!陛下曾言,忠意公愿为国效忠,可现在北疆暂无战事,又不好冷落了忠意公的报国之心,故而派去川蜀,剿灭西贵。” 易小刀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李定星也是微微皱眉,只是没易小刀那么明显。 “公公,这两锭金子加起来足有二十两了吧?难道公公还嫌少吗?”易小刀毫不客气地问道。 李定星轻轻拽了拽易小刀的衣袖,被易小刀一把扯过,没理会李定星的劝阻。 小太监没料到易小刀竟然翻脸比翻书还快,一时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京城贼匪猖獗啊,就连我这武定公府上最近都丢了些金银,此事一定要报于陛下,令陛下严加彻查,李公爷以为如何啊?”易小刀转向李定星,摊开双手无奈地说道。 李定星明白了易小刀的意思,反应迅速地配合起来:“是啊!此贼人着实胆大!不知道这京城府尹是怎么干的!我这就去报官!” “二位公爷且慢,且慢…奴才想起来了,陛下还说了…武定公屡次离京,身赴险境,为国为民。此次就不劳烦武定公了,让武定公在家多陪陪夫人,以慰二人往昔的相思之苦!”小太监谄媚地笑着,后槽牙都快被易小刀和李定星看见了。 易小刀和李定星二人对视一眼,李定星拔脚就走:“我还是去报官吧…” “公爷!公爷!小的说,小的说!”小太监慌了神,抱住了李定星的裤脚,被他拖拽了四五步之远才停了下来。 易小刀收起脸上的嬉皮笑脸,神情冷淡地从牙缝里蹦出了一个字:“说。” “小的…曾听陛下与周相商议,选定了几位将帅,可都不甚满意。后来周相提出对武定公委以重任,陛下一言否之,周相问其故,陛下言,功劳已高,赏无可赏…”小太监抖抖索索地从袖子里摸出了两锭金子,递到了易小刀的面前。 易小刀单手推过:“公公,你这是做什么?还是快些收下吧!你这可是冒着诛灭三族的危险给自己挣来的啊!” 小太监一听到“朱灭三族”,吓得双腿一软,要不是李定星手快接住了他,就跪在地上了。 “公公勿惊,我们在和你开玩笑呢!”李定星扶起了小太监,对一旁站立的阿三阿四使了个眼色,两人连忙上前,搀扶着腿软的小太监离开了武定公府。 “我就说你多心了吧?你都已是公爷了,还想让陛下如何赏赐你?”李定星抱臂对易小刀说道。 易小刀叹了口气:“我是公爷,难道你就不是了吗?为何还要派你去呢?” 李定星哑口无言。 易小刀接着说道:“这分明就是陛下让这小太监来告知我们的,倒是不得不说,这小太监的演技当真是好。” “陛下这么做目的是什么?你为什么不刚刚当着小太监的面揭穿呢?”李定星问道。 “陛下早已对我生疑,不敢再派我离京了。这小太监演得这么好,我若是揭穿了,不仅你我下不了台,就连陛下都会一起下不了台,何必呢?”易小刀看得很透彻。 李定星默然,君王心思,最是难猜,可即便是猜中了,又能如何呢? “好了,别多想了,你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西贵的实力或许不如楚湘,可是那边陲之地歪门邪道向来层出不穷。我让秦往迁和白星龙随你一起去,以免不测。”易小刀拍着李定星的肩膀,安慰说道。 李定星点了点头:“易小灵她…” “这个大胃王自然是要跟你一起去的!她来我这周府不过区区半个月,米都吃了半缸了,我哪养得起她?”易小刀故作惊慌状。 “你说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易小刀的话刚说完,就听闻一阵“狮吼”,易小灵从内院刚刚出来,向着易小刀就冲了过来,吓得他怪叫一声,兄妹俩你追我赶,满院子乱跑。 宫中。 “陛下,圣旨已经传达,忠意公也领旨谢恩了。”小太监回宫复命。 赵易执点头:“易小刀就没说什么吗?” “武定公亦在一旁聆听旨意,没说什么。”小太监回道。 “下去吧。”赵易执点头,示意小太监离开。 小太监刚刚离开了御书房,就匆匆忙忙地出了宫门,来到了宫城外的一处角落里。一辆马车早已等在了那里,小太监上前隔着车帘说道:“周相,事情已经办妥了。” “武定公是否再三相逼,令你说出实情?”马车中,传出了周子儒的声音。 “周相所料一点不差,武定公和忠意公给了奴才二十一两黄金,而后威胁奴才说出实情。奴才将周相您教的话说了,他们这才放奴才离开。”小太监如实回道。 车帘中没了动静,过了一会儿,周子儒在车中才缓缓回道:“好,做得不错。既然他们给了二十一两,你去我府上找到管事,支领四十二两黄金吧。” “多谢周相,但凡周相有事,奴才万死不辞!”小太监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喜不自禁地连连道谢,表着忠心,随即向周府别院的方向而去。 小太监刚刚离开,马车的车帘慢慢掀开,里面坐着的,赫然竟是易小刀和何月儿! “我都快将你这嗓音千变万化的本事给忘了。”易小刀笑着说道。 何月儿被易小刀夸奖,脸上微微一红,清了清嗓子,恢复了自己本来的声音:“你怎么知道周相和这小太监会在这里碰头啊?” “周子儒是心急之人,哪里有耐心会等到这小太监登门奏报?可是如果在宫中的话,说话就更不方便了。这里离西城的周府别院最为接近。我也不敢确定,只能赌一赌了。” “你就不怕被人发现啊?”何月儿吐着舌头说道。 易小刀笑着耸耸肩:“当然怕,是该让秦往迁他们跑路了。” …… 距离宫城西门还有两条街道,名震大启的周子儒周相竟然被堵在了这里,原因竟然是因为前面街道有百姓在闹事打架,将道路给堵得死死的。 “主人,好了,可以走了。”刀横海来到周子儒的马车,禀报前面的情况。 周子儒面色阴晴不定:“认识这几个闹事打架的百姓吗?” 刀横海和钩渡魂尽皆摇头,剑流云望了枪引蛟一眼,也摇头表示不知。 枪引蛟略有迟疑,稍慢于其他三人,也摇了摇头:“不曾见过。” 周子儒的目光在剑流云和枪引蛟二人的脸上扫了片刻,点头说道:“走吧。” 马车缓缓前进,剑流云和枪引蛟二人心有灵犀一般,一同慢慢落后于马车。 “你何时认识的秦往迁?”剑流云小声问道。 枪引蛟也不隐瞒,如实说道:“当初带走何月儿,你领着易小刀等人追击我们。就是他截住的我。” 剑流云会心笑道:“你若有心,我去和武定公明言,为你说和这门亲事如何?” 枪引蛟流露出厌恶之色:“你在想什么东西?” “若非有情,为他隐瞒是何故啊?”剑流云继续刺激她道。 “懒得理你。”枪引蛟拉开了距离,再不理会剑流云,留她一人在马车后面暗暗偷笑。 行了片刻,周子儒的马车刚驶过斗殴处,忽地掀开车帘,向外瞥了一眼:“停车,回府。” 刀横海来到车前:“主人,何事?” “刚刚此处有人斗殴,可是这里却无一处损坏,甚至连路边的那几个草筐都完好无损,哪像是斗殴之处?分明有人故意阻拦。现在他们人撤了,我们再去也没必要了。”周子儒叹气道。 刀横海有些懵,就仅凭这里的一两个草筐而打道回府,多少是有点儿戏的感觉啊… “这样吧,你去宫城外看看,若是那位公公在那,你便与他对接吩咐一下就是了。”周子儒的马车慢慢转向,掉头返回。 刀横海领命,只身一人向宫城赶去。 周相别院外,传旨的小太监早就到了,正掐着腰和周府的管事理论。 “出什么事了?”到了自家门口,还有人吵吵闹闹,周子儒诧异莫名,怎么到哪都有人吵架的。 “这位公公说老爷您许了他四十二两黄金,可是小的没收到消息,不敢与他支兑。”管事抢先回道。 小太监也连忙跑了过来:“周相,您不是在宫城外许了咱家四十二两黄金吗?这咋还不认账了呢?”到手的奖赏眼看着要泡汤,小太监不由得着急了起来,声音也提高了许多。 周子儒略一思索,就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给搞清楚了:“竟然这样算计我…” “周相,答应咱家的黄金…”小太监不依不饶。 周子儒瞥了钩渡魂一眼,后者立马会意,上前拉过了小太监:“公公,周相的事岂能不兑现呢?您跟我来。” 钩渡魂带着小太监往深巷里而去… …… “王总管,找遍了也没找到小德子,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宫中一名老太监向王振良回报道。 王振良问道:“今日他做了何事?几时不见的?” “今日小德子去武定公的府衙宣布陛下的旨意,回来向陛下复命之后,人就不见了。”老太监回道。 王振良似是早有预料,背负双手,慢慢转过身子:“找不见了就不找了吧,人各有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御书房中,却还没有掌灯,黑暗之中,赵易执目光灼灼… 第四百一十七章 出家人的回答 京城西城门外。 “易小刀,我走了,你可别欺负月儿姐,要是让我知道了,我可饶不了你!”易小灵骑在马背上,恶狠狠地威胁易小刀说道。 一语即出,引来众人一阵哄笑,除了付情。 易小刀没正面回答她的话,倒是柔声说道:“你从来都是易小刀,易小刀地叫我,虽然这都没关系,不过…你能不能叫我一声大哥啊?” 易小灵猛地一拨马头:“肉麻死了!”再度引来一阵大笑。 易小刀也没说什么,浅笑一笑,转而对秦往迁和白星龙说道:“二位,我这妹妹和妹夫虽然也有武艺傍身,但是还请多多照拂,务必让他们平安归来。” 秦往迁背后插着七杆长枪,活像一只开屏的孔雀,手上还拿着一杆,闻言对易小刀抱拳道:“公爷放心,不辱使命!” “要不叫易大哥吧?亲切。” “易大哥!”秦往迁也很高兴,立马改口。 白星龙开玩笑道:“易大哥,你将我从太意带出,到现在为止,可还没许我什么啊!” 易小刀笑问:“那你要什么?” “我倒是没什么想要的,如果易大哥非要给点什么的话…和陛下说说,那就帮我扬个名吧,哦不,帮太意扬个名吧。也好慰藉一下二爷多年的夙愿。” 易小刀点头应下:“好!太意大弟子白星龙随忠意公李定星平定西贵!” 白星龙咧嘴一笑,身上的清冷气质全无。 “大哥,时间紧迫,那我们这就走了。”李定星见二人都称呼易小刀为大哥,自己和易小灵这关系,叫他一声大哥当真是实实在在。 “路上多加小心,凡事不可莽撞,我本想将王玄也拨给你,可他军营事务缠身,也走不开。万一事不能为,不要恋战,该跑得跑!” “明白,风紧扯呼嘛~”李定星和易小刀也曾在江湖流浪过数日,对易小刀的作风颇为了解。 易小刀见他没忘,这才稍稍放心下来:“走吧,别再耽误了。” 众人缓缓而行,渐行渐远,易小刀等人正要转身回去,忽地一人拨马而回,近了才轻勒战马,停了下来。望着易小刀,又看了看一旁的何月儿:“大哥,和嫂子好好的…”来人乃是去而复返的易小灵。 易小刀嘴角掩盖不住笑意,咧嘴道:“好!大哥听你的!” 易小灵这才拨马向前而去,追赶众人。 易小刀嘴角咧到了耳朵根边,一路哼着小曲,摇头晃脑地领着众人回城。 何月儿悄悄落在了后面,拽住了付情:“付妹妹,你知道的多,你和我说说,他们这一去…平安吗?” 付情因为易小灵的关系,本就心头不快,这突然被人拽住,正要发作,见是何月儿才忍了下来:“那没心没肺的都不管,你操心这许多干嘛?” 何月儿抿嘴一笑:“你也说他没心没肺了,那可不得有人来操心吗?” 此话一出,付情愣了一下,微微有些汗颜。她自小在问相阁中受尽宠爱,自己也不负众望,不论是武艺和才思都是一等一的出众。可是现在和何月儿一比,自己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差何月儿太远了。 她不计前嫌,冷静聪慧,即便知道了自己和易小刀有些不清的关系,也是埋在心里,从未点破。甚至可以说,在武定公府中,待自己不错的,除了易小刀就是何月儿了,不,何月儿甚至比易小刀还要好… “那我就说实话了啊,他们此去…恐怕凶多吉少。”付情认真地说道。 “秦往迁和白星龙…”别的人何月儿不知道,但是秦往迁和白星龙的武艺她是见过了,已是上佳,难得的高手了。 “事情会如何发展,谁也没办法预料。我只知道,阁中传回的消息,像他们俩这样的高手,西贵也不在少数…”付情皱眉说道。 何月儿闻言不语,付情的话是可靠的,她没有理由骗她。 “月儿姐,你也别掺和这事了,我多少还知道一点江湖事,你什么都不知情。别你好心去劝他,他反而还觉得你是个妇道人家,嫌你多事呢!”付情游历江湖已久,这样的事屡见不鲜。 何月儿微微一笑,也没反驳,点头以示感谢。她不懂江湖事不假,但是易小刀从不曾瞒她任何事,二人还时有商量,比如派出秦往迁和白星龙相助李定星,就是她的想法。 一路无话,人人各自怀揣心思,回了武定公府。 …… 宫门外,一男一女持剑立在宫门外,禁卫军瞧见了,连忙向宫里通报。报信的小太监只恨少生了两条腿,一路连跌带撞地来到了后花园。 皇宫的后花园里,处处遍布着天下奇花异草,琳琅满目,数不胜数。更兼假山大湖,各地风俗建筑,南淮的,川蜀的,楚湘的,令人目不暇接。景色虽美,赵易执却也只是偶尔来逛一逛,并无许多闲暇时间。 今日正好闲了一些,刚到后花园没走多久,报信的小太监就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陛下,遵您的旨意,那两位道长来了!” 原来,赵易执早已在宫中下旨,只要真阳山的两位道长求见,务必第一时间禀报,不得延误。这道旨意自然是为了观尘子而下,只怕被人看出端倪,顺带捎上了同微子而已。 皇帝,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赏,十两。” 只是个报信的活计,算不得什么大功,赵易执现在备战北疆,也是比较会过日子了。虽是十两,小太监却高兴坏了,这已是相当于他小半年的恩加银了。 很快,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被小太监领到了后花园之中。 赵易执坐在一处阁楼前:“二位道长,所来何事啊?” 观尘子急匆匆地正要开口,被同微子拦了下来,抢先说道:“听闻西贵犯上作乱,派兵攻打川蜀…” “不错,二位道长也对着朝政之事感兴趣么?”赵易执忍住不去看观尘子,同微子面前,不想让她难堪。 同微子说道:“陛下见笑了,我师兄弟二人一心修道,又怎会对着朝堂之事感兴趣呢?不过…战火一起,百姓又会民不聊生,我师兄弟二人不忍坐视,特来向陛下请命,允许我二人前往川蜀,搭救苍生,也算是为朝廷出一份力…” 几人说话间,湖水泛起一丝涟漪,原来是两条锦鲤在争食,互不相容,最终一条争到了,一口将鱼食吞下,另一条掉头潜入湖底,不知去往何处。 赵易执慢慢说道:“二位道长能有此普济苍生之心,朕十分钦佩,只是…不能让你们去。” “为何?”观尘子忍不住了,出口问道。 “昔日张真人让你们留在京城,是为了历练你们一番,日后也好掌教真阳山。楚湘之战,你二人私自放走了方乾龙,还跟他一起去了楚湘…所幸你们平安无事,否则朕真的要愧对张真人了。你们现在要去也可以,不过只可去一人。” 观尘子忍不住了:“我师兄弟二人向来都在一起…” “游历三年也是一起游历的么?”赵易执打断了观尘子的话:“朕没有什么私心,只是不希望你们出事,最起码…不能一起出事。” 这话赵易执是说给观尘子听的。 “好!那我去。同微子留在京城。”观尘子一口应下。 “那怎么行?我留在京城,让你一个…坤道去…师父知道了会骂死我的!”同微子连忙反对。 观尘子知道同微子也是为了自己好,可是他不曾涉及男女之事,不知赵易执对自己的感情。而赵易执所谓的留一人,只怕是巴不得自己能留下,自己是万万不同意的! “同微子,你我武艺不相上下,我倒不担心这个。只是你我理念不同,只怕真到了川蜀,你也不能对流离失所的百姓感同身受。而且你为乾道,比起我为掌教,你会少许多阻力!”观尘子细细分析,句句都是实情。 同微子缓缓低下了头:“可是师父更看重你啊…” “那你更要留下了,好让师父对你刮目相看不是吗?”观尘子难得的甜甜一笑。 赵易执虽未扭头,可是神识却早已将这抹笑意传进了脑海中,此后,再难消除… “陛下…”同微子还想要再向赵易执求情,赵易执半垂眼眸,装作不闻。 观尘子向前一步,拱手说道:“多谢陛下成全!” 赵易执转身,望着二人:“朕非薄情寡义,只是西贵向来不为世人熟知,功法诡秘,你们若是一同去,我怕你们有个闪失,留一人在京,也是无奈之举。” 二人谢过赵易执,转身离开。 同微子走在观尘子身后,说道:“小时候师父曾与我说,你是坤道,我是乾道,让我凡事多让着你。我便再让你一次,不过再没下次了…” 观尘子突然回头笑道:“知道啦,多谢师兄,这下总行了吧?” 同微子听见观尘子突然喊自己师兄,有些不可思议,二人幼时一同入了张宗白门下,这么多年来,为了师兄弟的称谓也不知争了无数次,没想到观尘子现在竟然主动喊自己师兄! 同微子张嘴傻乐了起来:“行!行!” 临出宫门前,观尘子唤过了一名小太监,将一张折了几道的纸条递给了他:“劳烦公公呈于陛下。”说着,在兜里掏了掏,却只摸出了两块小碎银子。 “道长不必多礼!咱家这就去,这就去!”同微子对于男女之事有些傻,可这些小太监们都是人精,早就看出来陛下对这位女道长有意思,只是没人敢点破罢了。哪里还敢收这位女道长的钱,活腻歪了差不多,前几天贪财的小德子就音讯全无,谁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观尘子将碎银揣回兜里,出家人不爱财,可是一点没有也不行。 二人离开皇宫不久,赵易执坐在湖边,慢慢展开了观尘子央人送来的纸条:“待归来,赏月白。” 赵易执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意思,微微笑道:“出家人的回答,这般含蓄。” 真阳山的秘技驭影,月华最盛时,风华绝代… 第四百一十八章 西贵的追兵 “前方是何处?”李定星坐在马上,身后是五万南淮大军,到了楚湘境内,不熟地理,招来向导问道。 向导是个本地老头子,想是见过世面的,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回公爷的话,前面不到五十里就是渝城了。过了渝城,就算进入川蜀了。” 楚湘早已收归朝廷,楚湘遗臣该收的收,该斩的斩,所以这一路上一马平川,并无阻挡。李定星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从京城一路西行,来到了楚湘的西部边境,渝城。 “冻死了,怪不得兵法都说隆冬时节不宜动兵。”易小灵两手放到嘴边哈气取暖,感叹道。 李定星将自己的手套拽下,扔给了易小灵:“穿上。” 易小灵“嘿嘿”一笑,她最喜欢的就是李定星这无微不至的关心了,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将李定星的手套套上,放到鼻尖嗅着手套上的味道。 “全军加快脚步,今夜在渝城城外扎营休息。”李定星对传令官下令,传令官得令后飞马奔向军伍后方,一一传令。 五十里,听起来很长,但是对于常年行军打仗的军伍来说,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南淮军虽不擅陆战,但行军也算不得慢。日头西斜,气温渐降,大军也到了渝城城下。 众军忙着安营扎寨,李定星则带着秦往迁和白星龙等人,离营勘察地形。行军打仗,最重要的便是天时地利人和,李定星自小研读兵法,每到一地,都要亲自勘察地形,牢记心中。 众人向西行了不到数里,就见远处一群人仓皇赶来,黑压压一片,人数众多。 “戒备!”李定星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手持兵器,戒备起来。秦往迁手持双枪,一马当先前去查看情况。 没一会儿功夫,就见秦往迁赶了回来:“公爷,是未助卫!” “未助卫!?”李定星也是听说了朝廷早就派出未助卫接应川蜀的这位落难郡主,原本以为和他们走岔了,没想到这都快一个月过去了,他们才刚刚赶到渝城。 “随我去看看。”李定星拨马去看,众人紧随其后,走了片刻功夫,终于见到了这群人马。 对方早已严阵以待,长枪架起,长刀出鞘,围成一圈,护住了中间的百来人。 “孙卫长何在?”李定星当先出阵,向对面高声喊道。 对面听到李定星的喊话,对面兵马让开一条道路,一名身披战甲的女子走了出来:“未助卫孙红,拜见忠意公!” 李定星摆手:“孙卫长无需多礼,你们这是怎么了?”直到走近了才发现,对面人人带伤,个个挂彩。 孙红回头招了招手,身后众人才放松了警惕,一个个累得东倒西歪,有人更是站不住,直接瘫倒在地。 孙红颇有些垂头丧气地说道:“唉,我奉陛下之命赶来接应郡主,不想西贵军一路追杀,片刻不得暂歇。若非郡主身边还有不少川蜀军和唐门弟子,仅靠我这几百未助卫,只怕…” 李定星皱眉道:“这都快到楚湘境内了,西贵军还一路追了过来?你们最后一次和他们交手是在什么时候?” 孙红回道:“正午时分,当时我等正要埋锅造反,西贵军就冲杀了出来。所幸一众唐门弟子舍命阻拦,我等这才护着郡主逃脱。” “郡主何在?”李定星问道。 孙红向后面招手,众兵将簇拥着一女子来到了李定星的面前,这女子衣裳虽不至于褴褛,但是全身上下早已没了一处干净的地方,都被尘土和血迹沾染。 “郡主,你受惊了。”李定星认出此人正是川蜀的彭婴儿,连忙下马,带着身后一群人迎了过来。 彭婴儿抬头,看见李定星和易小灵,几人虽只有几面之缘,可到底是熟人了。彭婴儿心中感慨,上次见面自己还是堂堂的川蜀郡主,手中尚有十万兵将,现在竟沦落到这个国破家亡的境地。想到这里,泫然欲泣。 易小灵心善,最是见不得这个,大步上前,也不怕她身上的血迹和尘土,轻轻抱住了她:“没事的,已经没事了。” 彭婴儿忍着悲痛,擦拭着眼睛,说道:“忠意公千万小心,西贵军来势汹汹,川蜀大部兵马,百姓都被追杀,掳掠殆尽!只怕要不了几个时辰,他们就会追来这里了。” 李定星点头:“孙卫长,既然是陛下的旨意,你快些带郡主离开,这里由我来阻拦追兵。” 孙红点头,招呼着众人互相搀扶而起,匆匆而过。李定星留意了一下,这些队伍中,唐门弟子竟不过仅剩了二十余人。 “看来西贵军的确是来者不善。”李定星意识到西贵军比他想象的还要难缠,下令道:“冯南,楚周,刚刚我们经过一处山谷,你二人各率一万兵马埋伏山谷两侧,待西贵兵马一过,立马守住谷口!” “陈广,你披头散发扮作郡主,带领数百人候在此地,等下若是西贵军赶到,立马后撤将西贵军向后引入山谷之中。”李定星不愧熟读兵法,仓促间就立马想到了一招李代桃僵,诱敌深入。 只是不知追兵几何,为了求稳,李定星将兵马尽数压上,告诫诸将若有变故可便宜行事。 易小灵在一旁插嘴说道:“还是让我去吧,起码我本就是女子,要比陈广扮得像多了。” “这…”李定星有心不想让她冒险,可是军伍之前,如何徇私? “夫人,且听公爷说完吧。”陈广在一旁劝说道。 易小灵点头,李定星说道:“我自率千余人从两侧绕上山谷,从上方向下,射杀敌军将领。还需一人率领剩下的大军,在山谷另一侧堵住西贵军。本意是想让你堵住谷口的…” 易小灵摇头:“我可不会指挥兵马啥的,你给我这许多兵马,我也不知道如何指挥。还不如亲自杀敌来得痛快。陈广是南淮将领,统率兵马比我合适。” 李定星见易小灵心意已决,也不再说什么,转头望向秦往迁和白星龙这两名客将。 “忠意公尽管放心!”二人齐声回道。李定星在山谷上方,倒没什么危险,他们自然是跟随易小灵身边,保护易小灵的安危。 安排妥当,众人连忙离开,各自去执行军令去了。 李定星也率领五千弩手,绕道向山谷上赶去。 易小灵卸下身上盔甲,披头散发,又将衣服撕破数处,摆出一副狼狈逃命的样子。还觉得不保险,又在地上滚了两遭,沾染了不少泥土,这下满意地点点头。 秦往迁和白星龙在一旁有些愕然,这忠意公的夫人,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莫说是国公爷的夫人,便是寻常农家女子,也不是能在地上说滚就滚的。 陈广挑选了几百个精干士兵留给易小灵后,对这些士卒再三交代,好生保护夫人的安全,随后便领兵向谷中赶去,部署埋伏。 “夫人,要不要我去前面查看一下情况。”白星龙轻功颇佳,向易小灵询问道。 “那就有劳白少侠了。” 秦往迁和白星龙点头示意,一杆长枪早已拿在了手中,护住了易小灵的身边,白星龙运起轻功,朝着川蜀的方向赶去。 川蜀多山,白星龙没走多远,前面又是一座高山拦路。悬崖上,依稀还能看到一些嵌在山崖中的木桩。 “这想必是川蜀军逃亡时,将栈道都给拆了。这样的话,西贵军应该追不上来才对。”白星龙望着这山崖,心中有数了。以自己的轻功踩着这些木桩,翻过这山倒是问题不大,不过西贵军也不是人人都是轻功超群,没什么好担心的。 想到这里,白星龙正要扭身离开,忽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轰隆之声,犹如山崩地裂,十分骇人。 “怎么?又地龙翻身了?”白星龙自己脚下都险些站不稳,连忙回头查看情况。 这回头一看,白星龙倒吸一口凉气,一根犹如巨柱一般的青色蛇尾竟从山崖上垂了下来! “这…”白星龙还没反应过来,又有数条蛇尾垂下,与青色蛇尾一般无二,只是再没这般粗壮,略细一些。 山崖上,少女操青行探出了脑袋,一眼便看见了白星龙:“又是一位美男子!”说完,纵身一跃,跳到青蛇身上,顺着青蛇蛇尾就滑了下来。 白星龙抽剑撤身,拉开距离。刚刚站稳,又有数人从山崖上和操青行一样,顺着其他的大蛇蛇尾滑下,人数渐渐增多。 “走!”白星龙见对方人数众多,再不迟疑,转身就跑。 “小青,别急别急,那小丫头跑不掉的哈!她身边那么多人,到时候一定让你偷吃几个!”青色大蛇从山上缓慢爬下,吐着信子,追踪着空气中残余的气味。 其余人也是各擎兵器,想要分一份功劳,但是无人敢抢在操青行面前,皆是以她为首。 白星龙刚刚回来,易小灵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怎么样?有追兵追来吗?” 白星龙想起刚刚那条青色蛇尾,心中仍有些心悸:“夫人,追兵是有…只是…” “人很多吗?”秦往迁在一旁忍不住问道。 “我建议将伏兵撤离,只怕到时候弄巧成拙…”白星龙犹豫不知该不该说出来,只提出自己的想法。 易小灵终究是个急性子,正要催问,无意间看到了白星龙身后远处,呆若木鸡… 白星龙回头看了一眼,苦笑道:“这下好了,不用解释了…” 一条青色大蛇,高高昂起蛇头,如同山岳,好似神明…“神明”的头上,站着一个环抱酥胸的小姑娘,操青行… 第四百一十九章 暗伏追兵 被吓到的不止是易小灵,其余的南淮将士也看到了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这些人从小生活在富饶的南淮之地,鱼米之乡,何时见过这种怪物?一个个吓得腿都直打哆嗦,跑都不知道跑了。 “夫人,快走!”白星龙赶到易小灵身边,催促道。 易小灵早已被吓傻了,一步也迈不开,眼睁睁地看着大蛇驮着操青行越来越近。 秦往迁二话不说,一把将易小灵扛起,狂奔起来。白星龙也连忙招呼周围的南淮将士转身逃命,根本不敢回头交锋。 “白兄,你见多识广,可知这蛇怎么这么大啊?”秦往迁虽是慌张逃命,却也不忘向白星龙打听这大蛇的来历。 白星龙回道:“西贵之地,怪诞之物向来层出不穷,可是我也没听说过有这么大的一条蛇啊!” “这就是易大哥说的五毒教吗?” “我也不知,只知五毒教最擅毒功,这蛇这么大,想必是没毒的!” “哈哈哈哈,白兄要不你回头问问,问问这大蛇有毒没有?要是没毒我也不怕它!” “你怎么不去问!”白星龙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 二人艺高人胆大,逃命时竟然还说起了笑。 可是其余的南淮将士就没他们这么好的运气了,本就被这大蛇吓了一遭,逃命慢了些,失了先机。再加上大蛇饿了多时,此时见终于追上,一口两口就吞下了数人,其余跑得慢的,也被蛇尾扫翻在地,一命呜呼。 “弟兄们快点跑,进了山谷就安全了!”白星龙抽身回来,连拉带拽救了几人,又挥出两道剑气攻向操青行,阻拦她追击的脚步。 剑气近!操青行一个后仰下腰,躲过了一道剑气,折身翻回:“剑气?唐门弟子,哪来的剑气?” 操青行心有疑惑,可是身边的其余追击之人,并没有多想。此次进攻川蜀,西贵的各门各派都派出人手来协助西贵军了。功劳大小可影响着日后的赏赐多少,川蜀郡主就在眼前,谁能放过这到手的荣华富贵? 追兵一个个奋勇争先,可将周围的南淮士卒打了个苦不堪言,有的人刚刚一个照面,就直接被一刀封喉,甚至连杀自己的人长什么样都没有看清。 易小灵被秦往迁抗在肩上,跑了好一段路才缓过神:“秦兄弟,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跑。” 秦往迁虽然还有余力,但是不知道等下要遇到什么样的对手,留点力气也是好的。想着便将易小灵放下,自己稍稍落后一个身位,护卫着她的安全。 “这么大的蛇,就是我们有伏兵,又能把他们怎么样啊…”易小灵逃命中,开始忧心起来。 “船到桥头自然直,夫人不必想这么多,走一步看一步吧。”秦往迁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这样安慰着说道。 白星龙落在后面,周围的南淮将士越打越少,白星龙自己也被逼得和西贵的追兵过了几招。实在没办法,白星龙只得弃了南淮将士,向前追上秦往迁和易小灵。 “怎么样?有毒没毒?”秦往迁和白星龙特别对脾气,两个人平日里都是比较沉默寡言,在一起却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一样。 “没有,你上吧。”白星龙怼了一句,翻了个白眼。 几人行了没多久,终于来到了谷口处,回头再看,后面也还有十几个腿脚利索的南淮士卒,一直紧紧跟随,不至于全军覆没。 “走,进谷!”远处,操青行骑着大蛇仍在追赶,易小灵并不拖延,当即命令进谷。 进了谷中,易小灵抬头向上望去,谷口上方,李定星早已率兵等候多时了。 “木头,后面来了个大家伙啊!”易小灵指着身后出声提醒道。 李定星顺着易小灵手指的方向望去,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吓得手中的挽星弓都差点掉进谷里去。 “要不先撤回渝城如何?”易小灵问道。 李定星犹豫片刻,再次打量了一番大蛇。这大蛇身边也还有数条蟒蛇,但是体型和大蛇比起来,可就小巫见大巫了。而且大蛇虽然体型骇人,但是动作却没有那么快,周围还有不少西贵的人马。 “你先去找陈广会合,见情况不对,你就立刻撤回渝城,听见了吗!”李定星决心要在这里拼个雌雄,也没忘安排好易小灵。 易小灵点头:“你多加小心啊!” 白星龙和秦往迁对视了一眼,同时点头,猛奔几步,竟踩着山崖借着轻功奔上了山谷:“公爷。”他是来贴身保护李定星的安危的。秦往迁则随着香莲儿向山谷的另一端奔去,找陈广会合去了。 李定星示意身边的弩手随自己伏下身形,问向白星龙:“知道来历吗?” “可能是五毒的五仙使之一,尚不能确定…”白星龙坦然回答:“蛇头上有一女子,若是将她拿下,或许胜算会大很多。” “嗯。” 操青行等人来到了山谷的谷口处,周围其他门派的人想也不想,就要当先冲入谷中去。 “等一下!有古怪!”操青行出言劝阻说道:“这山谷里两边都是山崖,若是进去遇到了埋伏该如何是好?堂堂郡主不走官道,却走这密林山崖,必定有诈!” “呵,五毒教的出了西贵,胆子就这么一点大了吗?那小妮子身边还剩几个人?怎么埋伏?” “你要是不敢进去,就在这等着就是了,拦我们作甚?” “自己不要功劳,还不让我们占功,太霸道了吧?” 其余门派的人乱糟糟的吵了起来,名利面前,一点不给这个西贵第一大派一点面子。 操青行气得不轻,胸脯剧烈起伏起来:“你们…我好心提醒你们…” “操仙使说得不错,小心驶得万年船,”一名黑衣人附和着说道:“雾隐宗的弟子,不得轻入!” 此人身形高大,身裹一袭黑袍,在这白昼中本该十分显眼,可是却总给人一种若隐若现的感觉,此人好似就在这里,又好似不在… 随着他的话刚说出,立刻就有一部分人退出,站到了此人身后,动辄有序,令行静止。 “哼,我圣虫谷可不怕!既然五毒教和雾隐宗不要这功劳,我们圣虫谷要了!”一名老者说完,当先进了谷中,其余的人权衡之下,也跟了进去,有圣虫谷的,也有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 追兵人马一分为二,操青行见此情形,皱眉不喜,问向黑衣人:“你们现在怎么打算?” “山谷之中,空间狭小,我们也不喜欢进入这种地方。我想率人从旁侧绕过去。”黑衣人回道。说完,当即动身向山谷一旁绕道,真是雷厉风行,说干就干。 谷口处就只剩操青行还一些五毒的弟子在这里。 “仙使,若是真的被他们抓住了川蜀郡主,只怕我们回去,脸上也无光…” “就是到了教主面前,也难免要受一顿责罚…” 身边的五毒弟子,都是自己青蛇门下的,说的也不无道理,这让操青行更加举棋不定了。 五毒弟子也不敢力劝,候在一旁等着操青行的决定。望着山谷中众人越走越远,操青行咬了咬牙:“走!进谷!” 青色大蛇收到指令,拖着巨大的身躯缓缓爬进谷中,五毒弟子们连忙观察左右,小心戒备着。 “来了!”李定星出声示意道。 南淮弩手们初见大青蛇也被吓了一跳,不过这会儿都已经适应了些,一个个已经张弓搭箭,就等着李定星的一声令下。 “传令下去,等下都给我看准了,每人根据自己位置,找个自己的目标,首发箭雨,务必伤敌一半!”李定星对身边的传令官低声说道:“还有,让冯南和楚周二人封住谷口,给我封死!” “遵命!”传令官得令离开,传令去了。 大青蛇慢慢在谷中爬行,不时吐着信子,四处查探着气味。操青行心头生了不好的预感,催促道:“小青,你闻到了没有啊?” “嘶嘶嘶!” 大青蛇向前来到了刚刚白星龙踏山上崖的地方,终于是嗅到了白星龙残留的味道,仰头对着山谷上张开大嘴,长嘶起来。 “有埋伏!”操青行向山谷顶部望去,正好和李定星两人四眼相对。 李定星再不躲藏,露出身形,将手中早已搭箭的挽星弓拉得圆如满月:“中!” 随着李定星的一箭而出,五千南淮弩手也是纷纷站起,一波箭雨自天而下,不少五毒弟子中箭倒地,有的人甚至身中中箭几十支,被射得如同刺猬一般。 操青行处,更是上百支羽箭朝她攒射而来,其中也包含着李定星的那支箭,最为迅猛。 大青蛇的动作原本看似缓慢,却在这关键时候,竖起蛇尾,挡在了操青行的面前,替她将羽箭一一挡下。羽箭射在大青蛇的蛇鳞上,传出了一声声金铁之声。 “叮叮叮叮…” 诸多羽箭都被蛇鳞弹开,唯有李定星射出的那支,一箭就将蛇鳞射中,刺进了蛇肉中。 蛇尾慢慢放下,露出了被保护完好的操青行,这小丫头抬头望着李定星,眼中流出一丝恨意,将射进大蛇身上的羽箭拔出,一掰为二,扔在了地上。 “找死!” 第四百二十章 极帅 操青行用力一跺蛇头,大青蛇明白她的意思,用力向上一昂,将操青行直接顶飞起来,直冲李定星。 李定星第二支箭刚刚搭上弓弦,就见操青行冲来,来不及将弓拉满,只拉了个半开,便松手射出。 操青行袖中甩出一根细软铁鞭,朝羽箭抽去。一声鞭响,羽箭被抽为两段,无力落下。这还不算完,操青行朝怀中一抓,抓住数条青色小蛇,朝李定星抛去。 “哼!”白星龙拔剑出鞘,从山崖上跃出,旋转而来。旋转舞动的剑锋将一众小蛇尽数斩断,剑锋亦直指操青行。 “铛!”操青行架起铁鞭,挡住了白星龙这一剑。虽是挡住了,但是因为白星龙自上而下的关系,力道颇大,将操青行从半空上又压回到了蛇头上。 “铛铛铛铛!” 白星龙趁势而上,一柄长剑如臂指使,几个剑招间就将操青行逼得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功。若不是大青蛇舞起蛇尾,在一旁夹攻白星龙,只怕这几招就能直接将操青行斩于蛇头之上。 “嘘~”情急之下,操青行吹起一声响亮的口哨,山林中,又钻出数条大蛇,蜂拥着向青蛇处游来。 “第二波箭雨准备!”李定星刚一声令下,两侧山崖上,弩手们再度张弓搭箭,乱箭纷纷如雨下,又是一波五毒弟子倒在了箭雨中。 只是这一波,众人怕伤到了白星龙,都不敢向操青行射来,也算为她缓了一口气。 其他人怕,可李定星不怕。只见他张弓拉满,再度一箭射来,挽星弓下,箭急力猛,直朝操青行而来。 若论箭术,李定星自认第二,只怕天下无人敢认第一。白星龙虽与操青行缠斗在一起,箭矢却是一点都没有偏差,擦着白星龙的脖颈射向了操青行。 “好刁钻的箭法!”操青行口中夸赞,却也不敢怠慢,手中铁鞭将白星龙的剑紧缠两道,用力一拽。借着白星龙的力气,将自己拽进了白星龙的怀里,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箭。 “嘶嘶嘶!” 脚下大青蛇又剧烈长嘶起来,不停搅动翻腾,操青行和白星龙二人都无法站稳脚跟,二人用力将对方推开,伏下身子,牢牢地趴在了大青蛇的头上。 “小青,怎么了?”操青行察觉到大青蛇的不对劲,连忙出声询问,低头望去。 大青蛇的蛇眼上,赫然插着一根羽箭,箭杆已没入了一半… “这是…”操青行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一箭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脚下的小青!山崖上的那家伙,一开始就瞄准了小青! 操青行抬头向上望去,李定星的第四支箭已经拉满,蓄势待发。 “先拿下这一个!”操青行心中计较已定,再度吹响了一个响亮的口哨,这一次,更多的小蛇从山林中爬出,花样各式,发出长嘶,向白星龙处而来。 白星龙心道不妙,正要抽身跳开,却不料一条粗壮的黑色蛇尾缠上了他的脚踝处,将他给拽了回来。 操青行召唤的第一波大蛇已经赶到了。 白星龙巨剑便砍,将这条黑蛇尾直接斩断,还没来得及爬起,又有两条碗口粗细的大蛇一左一右而来,将他围在中间。两蛇同时扑上,将白星龙死死缠住,动弹不得。 “白少侠!”李定星第四支箭用力射出,将其中一条张口就要咬来的大蛇蛇头一箭射穿,甚至还去势不止,将这蛇头钉在了大青蛇的蛇鳞上。 越来越多的蛇向着白星龙聚了过来,而白星龙却仍被另一条大蛇缠住,一时无法挣脱开。这条大蛇聪明些,将蛇头藏在了另一侧,不露出一点。虽无法再去咬白星龙,可是这样一来也安全许多,不会被轻易射死。 “射杀众蛇,为白少侠解围!”李定星有心再度拉弓,可是手上传来的脱力之感让他有些力不从心。再拉挽星弓,自己可能就要吃不消了。 弩手们纷纷放箭,将目标对准了地上的小蛇,群蛇死伤惨重。 李定星将挽星弓抛下,换成普通长弓,一箭接着一箭,果然轻快了许多。亦是箭无虚发,一连数箭将白星龙身边的小蛇全部射杀殆尽。 见众多小蛇被射杀,操青行怒不可遏:“小青,托我上去!我要去宰了他!” 大青蛇猛扬蛇头,将操青行再度顶起,送上了山崖。送上操青行后,大青蛇便扬起蛇尾,对着山崖上频频甩动,将山崖上的弩手们一一扫下,摔落而死。 操青行借着大青蛇的力道,一跃跳上了山崖,二话不说,一鞭就朝李定星抽了过去。 李定星舞弓阻挡,可是木制的长弓怎么会是铁制的软鞭的对手?只见软鞭用力一缠,便将长弓搅了个稀烂,若不是李定星闪躲及时,只怕也要如同这长弓一样,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李定星避开操青行这一鞭,闪到山崖边,向下看去。白星龙扔进被大蛇紧紧缠缚着,同时,又有两条大蛇慢慢向白星龙的位置靠拢了过去。弩手们因为大青蛇的干扰,无法射箭阻拦。 白星龙危在旦夕! 操青行见也向下望了一眼,笑道:“哟,那小哥儿快不行了,长这么好看,真是可惜了。不过没关系,你也挺好看的。”说着,拖着软鞭向李定星走来。 她已经看出来了,李定星虽然箭术超群,但是却不擅近身搏杀,自己一只手就能拿下这个长发的小哥儿。 李定星望了望地上的挽星弓,眼神逐渐坚毅,猛地一步蹿了过去。 操青行不知他何意,但不论他想做什么,都不能让他得逞就对了!一记软鞭在身后如同毒蛇一般追了过来。 终究还是李定星快了一步,一把抓住了地上的挽星弓,就地一滚,将挽星弓抓在手中,顺势躺倒在地,用挽星弓挡下了身后追来的软鞭。软鞭的鞭梢将铁制的弓臂缠了两圈,两人各自牢牢抓着各自的兵器,僵持了起来。 李定星不擅近身搏杀不假,但是力气却不算小,不然也没办法拉开挽星弓。操青行单手持鞭,发现自己奈何不了他,加上一只手,开始双手较力。 李定星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得逞了。 一股大力顺着软鞭传来,李定星感受到操青行的力气时,不再僵持,顺着这股力气被带飞出去,竟然直接飞出了山崖! “公爷!” 周围的南淮弩手见状,大惊失色,这山崖足有十余丈长,这要是摔下去,铁定要摔个粉身碎骨了! 李定星人在半空,软鞭已经解开,操青行的目的,也是想让他就这样直接摔死。可李定星扭身从背后抽出一支羽箭,张弓搭箭,瞄准了下方。 “不好!”操青行这才反应过来他想要干什么,可是为时已晚。 羽箭犹如一颗流星一般,笔直射向下方,一箭,正中那条缠住白星龙的大蛇蛇头。站在山崖上无法射中,可是李定星现在已经被甩出了山崖,位置正好合适。 大蛇被这一箭射中,紧紧缠绕白星龙的蛇身当即软了下来。白星龙感觉到了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猛喘两口气,手中剑自下而上,将蛇身一分为二,脱困而出。 “白少侠…”李定星刚来得及喊出一句,身形便急急下坠。 白星龙提剑而出,一步跃起,一把将李定星接住,运气轻功,踩着山崖上的山石猛蹬几步,落回到了地上。 “你们…”操青行在山崖上探出头,望着下方,见李定星竟然借着这种方式脱困,一时有些难以相信。 李定星不去理会山崖上的操青行,问向白星龙:“白少侠,可愿为了苍生斩了此妖孽?”妖孽,指的自然是被射瞎了一只眼的大青蛇。 “尽力而为!”斩蛇这种事白星龙还是第一次做,更何况是这么大的蛇。提剑步步逼向了大蛇。 “小青!”操青行急了,也学着李定星的样子,从山崖上一跃而下:“接住我!” 蛇的视力本就很差,更不用说还被射瞎了一只眼。而且现在这里到处都是血腥味,影响了大青蛇的感官,大青蛇根本没察觉到白星龙的步步紧逼,倒是知道了操青行从山崖上跳下。 蛇头刚刚昂起,白星龙一个跟头倒翻而上,使了个千斤坠,又将蛇头踩回了地上。 双手持剑,开始蓄势。 大青蛇这才心知不妙,可现在顾不上这个人,只见它蛇头被制,便匆忙调动尾巴,将跳下山崖的操青行稳稳接住。 “虎奔寻风!” 白星龙双手握剑,蓄力一剑竖直劈下,一道剑气壮阔如虹,直劈大青蛇的蛇头。 大青蛇被剑气如此一劈,从蛇信处便被劈得一分为二,一直延伸到白星龙的脚下方才作罢。切口处整齐平滑,可见白星龙剑气之威。 “小青!”被蛇尾接住的操青行见自己的爱宠被白星龙一分为二,当即大声悲呼。 木已成舟,蛇尾已无力地垂了下来,操青行也被摔到了地上。 “我绝不放过你们!”操青行望向李定星和白星龙二人,一声厉喝。 周围的蛇群,不论大小,不知是受了操青行的命令还是急于为大青蛇报仇,一条条就像疯了一般,朝着二人狂扑过来。 白星龙手中剑花频出,剑影时现,脚下已斩了一堆蛇尸,可无奈蛇的数量实在太多了,白星龙也感觉到了一丝力不从心。 “先撤!”李定星见好就收。 白星龙一把背起李定星,踩着几条大蛇的蛇头,纵身翻过,向另一边的谷口逃去。 “追!一定要杀了他们!”操青行率领群蛇紧追不舍,五毒弟子是早已被山崖上的南淮弩手射杀殆尽,一个活口不剩了。 “公爷,公爷!”白星龙察觉到背上的李定星没什么动静,急忙唤道。 李定星今日一连射出五箭,早已没了力气,虚弱地应了一声:“嗯?” 白星龙稍稍安心,转而问道:“刚刚我那斩蛇一剑如何?” “极帅…” 第四百二十一章 黄雀在后 谷口处,易小灵,秦往迁,陈广,三人正背靠着背,谨慎地提防着四周。周围仅剩的数百名南淮将士们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或三五人,或七八人聚拢在一起,好像在抵御着什么。地上到处都是南淮军的尸首,粗略看去,皆是一刀毙命。 “出什么事了?”李定星心中惊奇,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强打起精神问道。 白星龙背着李定星,朝易小灵三人的方向掠去:“几位,怎么了?” 易小灵和秦往迁二人面向这边,易小灵连忙出声提醒:“小心身后!”秦往迁二话不说,早已绰枪在手,一枪就朝着白星龙掷了过来。 白星龙躲也不躲,仿佛没有看到一般,脚下甚至都没有丝毫的停留,仍旧朝三人的方向冲去。 长枪在白星龙鬓边擦过,带起他鬓角边的秀发,笔直射向他的身后。 “啊!” 一声惨叫应声传来,一人中枪倒地。李定星回头望了一眼,此人一身黑袍,服饰也与中原人有很大区别,很明显是一个西贵人。 白星龙趁此机会,三两步赶到了三人身边:“是雾隐宗的人。” 秦往迁从背后重新抽出一杆长枪:“这雾隐宗到底有何名堂?” 白星龙将李定星放下,易小灵和陈广二人急忙查看李定星的情况,见他并未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白星龙解释道:“西贵丛林密布,沼气横行,终年如此。因此也就有了一批人,在西贵的沼气上做起了文章,借着如同浓雾一般的沼气,时隐时现,修炼一些藏匿身形的功法,这就是雾隐宗最初的由来。” “后来,雾隐宗不断壮大,宗门中甚至已经出现了不需要沼气就可以做到遁隐无形的地步。” “这么厉害?那看不见怎么打?刚刚这些人一来,就杀了我们不少的人马,我们却看不见对方身在何处。怕军心慌乱,只得令大军暂撤,在十几里外等候。”陈广无奈地说道。 白星龙没有回答陈广的话,而是望着易小灵怀里虚弱的李定星,低声劝道:“夫人,要不你带公爷暂退如何?” 易小灵也没有推辞,搀起李定星,望着三人:“你们多加小心!” 秦往迁又从身后取下一枪,捏在手中,眼睛紧紧地盯着易小灵和李定星离去的方向。白星龙对陈广说道:“你也走,护送公爷和夫人。” “可是你们…”陈广有些犹豫。 白星龙点头:“走,将他们都带走。你们没遇见过雾隐宗,在这等着是要吃大亏的。”指着还仅剩的南淮士卒对陈广说道。 陈广点了点头,正要离去,忽地又折回,唤来十几个南淮士卒,丢下自己的长枪:“二位,多多保重。” 陈广率领着几百南淮军追向了易小灵和李定星,秦往迁一直紧盯他们,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忽然,好似看出了什么异常,手上两杆长枪顺势甩出,又一脚从地上勾起一杆长枪,踢了过去。 三杆长枪,全部正中目标,南淮军的背后,又有三个人现出身形,倒在地上,也都是一身黑袍。 “眼睛倒是挺尖的。”白星龙由衷地赞道。 秦往迁“嘿嘿”一笑,从地上又捡起三杆长枪,插在背上,背后正好凑足七杆,手中又拿了一杆:“你把南淮军都支走了,是想要做什么?” 白星龙讶然:“哦?这都看出来了?” “我又不聋。”秦往迁没好气地回道。 白星龙微微一笑,也不多做解释,一把抓起地上一具南淮军的尸体,丢到空中,一道剑气就朝着尸体斩了过去。 这具尸体显然才刚死不久,被白星龙这道剑气一分为二后,鲜血喷涌而出,漫天洒了下来。 秦往迁没料到白星龙突然来这一手,连忙辗转腾挪,躲避着掉下来的碎肉块。忽地腰腹处传来一阵疼痛,原来在躲避时忽略了周围的雾隐宗的人,被一名雾隐宗弟子得手,在腰上划了一刀。 “你这是做什么!这些南淮将士虽是死了,可到底还是好汉!”秦往迁又惊又怒,顾不上自己的伤势,质问白星龙。 白星龙又是如法炮制,丢起两具尸首,以剑气肢解,漫天血雨落下,将他一身白衣都染成了血红色。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谷口中,操青行已经带着成千上万的毒蛇追了过来,望见白星龙,眼中射出憎恶的光,凶相毕露。 “小姑娘家长得倒是好看,这么凶做什么?”白星龙不以为意,甚至说的话都颇有挑衅的意味。 “给我把他碎尸万段!”操青行伸手一指,满地的毒蛇收到指令,争先恐后地朝着白星龙游去,将一旁的秦往迁吓得连退数步,避到了白星龙的身边。 秦往迁低声道:“蛇太多了,雾隐宗还在暗处,要不我们先撤吧!” 话音刚落,二人身后一阵劲风袭来,秦、白二人同时转身,秦往迁架起兵器,挡下了身后的一击,白星龙一剑割喉,未能成功,但是也逼退了对方。 “你们两的确有些本事,那今天就更不能让你们两活着离开了。”偷袭之人现出身形,此人和其余人相比,生得要高大威猛许多,但是藏匿手段却比别人要更好,直到逼近背后才引起了秦往迁和白星龙的察觉。 “阁下身手不凡,想必也是雾隐宗中有名有姓的人物。这都不愿意报上名姓吗?”白星龙问道。 大个子黑袍沉默了片刻,说道:“…鬼魅行。” “嚯,原来是雾隐宗十二高手的鬼魅行,真是失敬失敬。” “别失敬了,蛇来了!”秦往迁抽出一枪,左右双枪按于地上,准备开始挑蛇。 白星龙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甚至转过了身,背对着满地的毒蛇,仿佛一点都没放在眼里。 “嘶嘶嘶!”当先的数条毒蛇吐着信子,猛扑上来,但令人惊诧的是,毒蛇的目标却不是秦往迁和白星龙,而是扑向了一旁,咬在了空气上。 不对,有人! 毒蛇着口处,一人显出身形,跌倒在地,手忙脚乱地拉扯着身上的毒蛇。可是毒蛇越聚越多,很快就将这人周身缠住,张开大口,肆无忌惮地对着他狂咬不止。 “这…”秦往迁傻眼了,很明显此人是一名雾隐宗弟子,可是雾隐宗和五毒教同效力于西贵王,这毒蛇又怎会去咬雾隐宗的人呢? “蛇这畜生,视力不太好,阁下还不赶紧提醒门人,小心才是?”这一切仿佛就在白星龙的预料之中,引得白星龙拍手欢笑。 名叫鬼魅行的高大男子显然也没预料到,又惊又怒:“操青行,你为何袭击我宗门中人!” 操青行此时虽是盛怒,可到底没失去理智,连忙吹响口哨。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这名被撕咬的雾隐宗弟子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看样子是已经死透了。 “怎么会这样?”这些毒蛇并非全是她饲养,但是在她的秘术之下,向来无往不利,极为听话,不该出现如此情况才对。 “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鬼魅行怒不可遏。 操青行回道:“我也不知,你问我我问谁!” 二人争吵扯皮间,又有数名雾隐宗弟子被撕咬现形,惨死在蛇口之下。 “看什么?还不快走?”秦往迁看得入了神,白星龙却是催促了起来,拽起秦往迁就跑,只留下叫骂的操青行和鬼魅行。 “哎,你怎么做到的?”秦往迁被白星龙拽着,已经离了战团,心中尤是好奇,出声问道:“那蛇怎么咬起他们自己人了?” 白星龙洒然一笑:“你刚刚不是还怪我毁坏了南淮将士们的尸首吗?我是借着他们的血洒在自己和雾隐宗门人的身上,蛇即便被五毒教的秘术操纵,可终归是要靠嗅觉的。如何分得出谁是雾隐宗,谁是我们呢?” “原来如此!”秦往迁恍然大悟,此时再去回想,不禁有些后怕。如果不是白星龙急中生智,想出了以血覆身的这一招,在五毒教和雾隐宗的夹攻之下,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两人回到渝城外的营帐中时,五千弓弩手和把守谷口的冯南,楚周也在弩手的示警下全都赶了回来。他们并没遇到西贵的江湖高手,埋伏算是扑了个空。 “二位回来了,里面请!”陈广见二人浑身浴血,也不知道两人是怎样奋勇杀敌才突破的重围,连忙将二人请进营中。若是知道他们身上都是南淮将士的鲜血,又如此轻松地离开,不知是何感想。 “公爷和夫人如何了?”秦往迁最关心的就是他们二人的安危。 “秦兄弟放心,回来的路上虽有些许阻拦,却也奈何不得我们。公爷也是有些脱力,军医吩咐休息半日就好。” 白星龙点头:“没事就好,那麻烦陈将军为我等安排个帐篷,我们这一身血的…洗个澡才好。” “不需吩咐,早就准备好了。二位请!”陈广殷勤地为二人带路,直到二人被领进了一处军帐,陈广这才派人把守,自己转身离去。 陈广刚刚离开,军营外一棵大树下,就显露出了一个身形,眼神怨毒地望着二人的军帐方向:“同门之仇,你们给我等着!”说完,转身就向谷口处而去。 树上,一名女子身着道袍站在树干上,身旁也站立着一道墨影。观尘子早就赶到,只因未见易小灵等人,这才候在了军营外,不巧竟还有这般额外收获,抓住了一条小尾巴。 “呵,看看。”观尘子身形一动,消失在了树干上,人早已跟在了雾隐宗的探子身后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道体双修 残阳西下,落日的一点余晖透过山峰洒在了谷口处,满地狼藉。 鬼魅行和操青行二人仍旧站在谷口处对峙,互不相让。 “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谁让你们的人挡道了!要不是你们,我早把这些中原人都杀了!” 鬼魅行闻言,再也忍不住了,动起真火,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 操青行见鬼魅行消失无踪,知道他要动手了,可是大青蛇的死本就让她愤愤不平,现在这个鬼魅行又莫名其妙地拦住了她。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她还是五仙教的五仙使之一! 操青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铃铛,在面前轻轻一摇,群蛇之中有四条青绿小蛇昂起蛇头,迅速游回到了她的身边。这四条小蛇是她亲自饲养,极有灵性,与寻常毒蛇可不一样。 “你动作可以再快一点的。”鬼魅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操青行心头一惊,动作竟然这么快?手中铁鞭轻轻一抖,鞭身便绕到了后面,“铛”的一声,为自己挡下了一击。 操青行心头怒意滔天:“好!你来真的,就别怪我无情了!” 四条青蛇从各个方向一齐冲向了操青行的身后,张口便咬,可惜,扑了个空,鬼魅行一击不中,早已逃开了。 铁鞭犹如灵蛇一般,环绕着操青行的周身,时刻准备抵御着来自暗处的攻击。 操青行一双眼睛滴溜溜四处乱转:“无胆之辈,给我滚出来!”四条青蛇也聚在了她的脚下,吐着信子,搜寻着鬼魅行的位置。 “就这点耍蛇的功夫,也能稳坐五仙使?”声音从上方传来,铁鞭顺着操青行的身体扶摇直上,再次与鬼魅行一磕即分,四条青蛇顺着操青行的腿脚正要游上,却又一次失去了目标。 “江湖上驭兽宗的蛇护法柳入丛,我曾见过一次,操蛇之术与你不相上下。若你二人撞见,会如何啊?一人控雄蛇,一人控雌蛇?哈哈哈哈。”这一次,声音从正前方的数十步处传来。 怎么会这么快?操青行也是有些心惊,这鬼魅行的身法神出鬼没,当真是人如其名,鬼魅潜行。 铁鞭如同闪电一般探出,直刺向前方,不出所料,又扑了一个空。 二人一攻一守,一进一退,互相来回折腾许久。周围的毒蛇和雾隐宗弟子也互相厮杀起来,双方皆是死伤累累。 天色已经完全地暗了下来,一轮皎洁的圆月慢慢升起。 人比蛇强,蛇胜在多。两边基本已是拼杀殆尽,鬼魅行和操青行二人也是互相试探了半天,此时都稍稍有些力竭。 “等我回去了,一定会如实地向西贵王禀报,你们雾隐宗的好日子过到头了!” “哼,恶人先告状,那你现在就回不去了!” 两人之间本无嫌隙,都是因为白星龙剑气斩尸,洒下血雨,以覆其身。群蛇便失去了精准的目标,逮到身上有血气味的张口就咬,二人也就误会重重。 “禀报鬼魅行,我已查到遁走两人方向,就在渝城城西外的军营中,军营似乎是朝廷的兵马。”追踪白星龙二人的探子回来报信。 “知道了!”鬼魅行现在无心去管什么朝廷兵马,他只想杀了面前这个疯女人。话音刚落,一条铁鞭便迎面扫来,要不是躲得及时,喉咙处定要被这条铁鞭扫开一条大口子。 鬼魅行连退数步,拉开了和操青行的距离。 “是个男人好好的打一场,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操青行听到有白星龙的消息,更加不耐烦了,她还要急着为自己的小青报仇呢。 一阵风起。 跟在探子后面的观尘子缓步朝二人走来,而那名报信的探子则双手被制,观尘子的墨影死死地将他按在地上。周围弥漫的血腥味让观尘子不由得紧皱眉头,极为不适。 “诸多生灵,都是你们杀的?”观尘子的声音响起,清脆的声音在这夜空下显得格外空灵。 “阁下何人?来自何事?”鬼魅行有些忌惮,自己的门中弟子武功虽然不高,但是藏匿身形是把好手,逃遁功夫颇佳,怎会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这女子制服住? 观尘子走出两步,站在了月光下:“看不出来么?”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的道袍上,显得十分圣洁。 “真阳山!”操青行和鬼魅行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西贵虽是偏远之地,但是对于真阳山同样是如雷贯耳,大启境内,不知真阳山者,怕是只剩那牙牙学语的孩童了。 “我等与真阳山素无恩怨,道长所来是为朝廷而来吗?”二人提防起了观尘子。 观尘子环视四周,望见了满地的蛇尸和死去的雾隐宗的弟子,以及早已死去多时,甚至还有几具被白星龙剑气斩为碎块的南淮军将士。 “这些都是你们干的?”观尘子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 鬼魅行听出观尘子的声音里蕴含怒气,连忙闪到一边:“是又怎样?” 其实鬼魅行是眼睁睁看着白星龙抓起几具尸体丢入半空,以剑气分尸的。现在他也隐隐猜到自己的人被毒蛇撕咬也与他分尸有关。但是刚刚自己和操青行都在气头上,现在观尘子又问得不清不楚,自己主动解释,岂不是服了软吗? “咚!” 墨影一记手刀,将那名雾隐宗的探子一掌打晕在地,随即一个迅步朝着鬼魅行冲了过去。 鬼魅行身形一晃,已然消失,一旁的操青行咧嘴大笑:“姐姐,我来助你!”四条青蛇迅速分散四周,很快,其中一条就嗅到了目标,嘶嘶地吐着信子示意。 墨影顺着青蛇的方向就追了过去,一剑划过,再飞起一脚,直接将鬼魅行从虚无之中踢了出来。 鬼魅行身为雾隐宗的十二高手之一,但是只胜在身法诡秘,若论武功速度的话,也就比操青行高上一些。遇上了道体双修的观尘子,就不是对手了。更何况现在还有操青行的青蛇指路相助,如虎添翼。 “你疯了?她是真阳山的人,朝廷的人!”鬼魅行吃了亏,这才知道了观尘子的厉害,连忙向操青行怒喝道。 操青行继续咧嘴笑道:“我与姐姐有缘,你要怎样?”眼睛却瞥向了观尘子,墨影已被调离了。 一条毒蛇缓缓地向观尘子脚边游去,怕被发现,信子都没敢再吐。 近了,毒蛇一跃而起,冲着观尘子的喉咙处就咬了过去。被观尘子拔剑一挑,直接一剑斩为两段。 “哦!姐姐你杀生了哦!”这毒蛇不是操青行饲养,死了也不心疼,她本以为观尘子只是身边的这具墨影厉害,故意用青蛇寻出鬼魅行,好调离墨影,没想到观尘子的本尊一点也不逊色于墨影。 真阳山受朝廷敕封,已经是朝廷的“御用门派”,江湖上都知道了。西贵军现在已经出贵,已经灭了川蜀,与朝廷的兵马碰上也是早晚的事。不论是操青行还是鬼魅行,两人都知道此刻真正的敌人是观尘子。 “来。”观尘子以一敌二,并不畏惧。 操青行手中用力一甩,铁鞭爆出巨响,鬼魅行脚下一纵,让开墨影,向观尘子本尊而来,没奔出几步,身形就已消失不见了。 观尘子默默拔剑,仰头望向皎皎明月。 “斩!!!” …… 渝城,城西军营。 秦往迁和白星龙二人已经洗去了一身的血污,随着陈广,冯南,楚周等人一起来到了大帐中。 易小灵扭头见二人进帐,披头散发的样子,不禁眼睛一亮:“秦兄弟和白少侠原来长得这么帅啊!” 李定星躺靠在一旁连连抗议:“喂喂喂,你的夫君在这边!我不帅吗?” “帅!帅!我的木头天下第一帅了!”易小灵本来就是故意逗他的,此时也不顾秦、白二人在场,搂过李定星就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秦往迁扭过头去,装作没看到,白星龙则拱手笑道:“公爷和夫人真是好一对贤伉俪,羡煞旁人。” 众人皆笑。 李定星在易小灵的搀扶下从小床上爬起,做到了主位椅子上,示意众人落座:“今日我们虽埋伏了西贵一场,可到底还是不痛不痒,没有给西贵军重创,只救下了川蜀郡主。对了,郡主何在了?” 陈广回道:“已经过了渝城,由孙卫长护着往京城去了。” “没事就好…”李定星点头,救下川蜀郡主,算是此行的第一件功劳了。 白星龙站起说道:“公爷,我以为,凭我们这五万人马,断难拿下西贵,不如…往京城求援兵如何?” 众人望向白星龙,等着他说下去:“今日凭借山谷之利,埋伏了一场占了些许便宜。但我们是仗着西贵军不知详情,现在西贵军已知朝廷兵马来此,当有戒备。更何况不论是川蜀还是西贵,山林茂密,地形复杂。他们比我们要更占优势。” 李定星紧皱眉头,陈广也在一旁劝道:“公爷,非是末将怕死,只是我们不熟地形,对方功法奇殊,只怕拖下去也落不到什么好…” 李定星叹了口气:“再战几场,若真难胜,再求援也不迟。若只一战便向朝廷求援,颜面何存啊?” 众人默然,易小灵望着李定星,满眼皆是担忧。 谷口处,操青行和鬼魅行二人双双落败,躺在地上,动惮不得。 “道体双修,果然厉害…” 第四百二十三章 到底谁抓的? “木头,你怎么了啊?”众人走后,易小灵望着李定星,关切地问道。 李定星目光有些躲闪:“什么怎么了?” 易小灵说道:“你向来沉稳,体恤士卒,怎么这次非战不可呢?今天这一战,你明知道西贵军不是我们所能对付的…” “我们不是也赢了吗?我们好歹也有五万大军,要是动辄就向朝廷请援,以后朝廷怎么看我们?”李定星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倔强。 易小灵坐到了李定星的身边:“到底怎么了你和我说,为什么这次要非打不可呢?” 李定星望着易小灵的目光,叹了口气:“我是南淮王李家的二公子,可是却守不住父兄基业,主动撤藩,八藩之地,南淮是第一个被朝廷收回…我不甘心…” 易小灵没有插话,静静地听着他说。 “每每有事,总有易小刀挡在前面,或挡住危险,或出谋划策…就连你…连你也是他送给我的…我只想证明一下自己。”李定星说得断断续续,不过好在说出了心里话。 易小灵“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什么叫我也是他送给你的?!” “是,我嫁给你是易小刀的意思,也是师门的安排。但是如果我不愿意,我不喜欢你,我会嫁给你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李定星连忙摆手,拉住了易小灵:“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被他比下去了。其实我们一开始说好了要去北疆,但是易小刀曾和我提起过,北疆复杂,他会向陛下请旨,让朝廷派我们来楚湘,防御西贵。” “现在我们也来了,我是军中主帅,我想…靠自己一箭一箭射出一个功劳来,为了易小刀,也为了你。我不能总是什么事都让易小刀帮我安排得好好的…那样我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易小灵一把揪住李定星的衣领,将他抱在怀里:“我从来不觉得你没用,你稳重,儒雅,良善…” 话说到一半,易小灵又忽然推开了李定星:“你是想要靠自己挣个功名不是吗?我现在是你忠意公的夫人,我就是你!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帮你搏个功名回来!” 易小灵话说完,一脚勾过一旁靠在椅边的念君剑,抓在手中,一个纵身冲出了大帐外。 “莲儿!”李定星心中一惊,情急之下叫出了易小灵的本名,追出了帐外。可是他哪有易小灵那般的速度,刚追出来,就不见了她的身影。 “夫人去哪了!” 李定星随手揪过一名守帐侍卫,厉声喝问道。 侍卫被吓得不轻:“夫…夫人往大营门口去了…” 李定星用力推开,拔腿就往大营门口处跑去:“莲儿,你回来,我和你说笑的!莲儿!” 秦往迁等人还没走远,听到李定星的呼唤,连忙转身赶过来:“公爷,出什么事了?” “莲儿她自己一个人出营了!”李定星心中慌了神,自己明明知道她的急切性子,怎么还把这些话说出来了! 白星龙提剑在手:“往哪边去了?” “可能是今天埋伏西贵追兵的那个山谷!”李定星知道白星龙来自太意,剑招出神入化,轻功也是十分了得,连忙说道。 白星龙二话不说,腾身而起,向着易小灵离开的方向追去。 陈广扭头招呼马匹,很快,马夫们牵着战马送了过来,众人也顾不上许多,纷纷上马。 “陈广楚周守营,不可轻动!秦兄弟,麻烦你了!”李定星匆忙间安排留守,决定只带秦往迁和冯南二人跟随。 秦往迁翻身上马,纵马往来驰骋间,早已从南淮士卒们手中收回了七八杆长枪,绑缚后背上:“公爷客气了。” 等到几人冲出营门的时候,白星龙也早就没影了,几人没有多想,径直朝着山谷处赶去。 山崖上,一彪西贵人马望着东倒西歪的大树,一路向东延伸过去,这是操青行的大青蛇压出来的轨迹。 一个老者咳嗽了两声:“咳咳,追了半个月了还没回来,现在的年轻人啊,真不让人省心。” “总该不会是…”身后一个胖嘟嘟长得十分可爱的小男孩欲言又止,脸上挂着和他年纪极不相符的成熟稳重。 这彪人马分成了好几拨人,旁边一拨人倒是很好辨认,个个身着黑衣,一看就是雾隐宗的人。 “追。” 言语简练,没有多余的话,一个“追”字,所有人动作一致,在山崖间顺着大青蛇破开的路上左右腾挪,很快就将这彪人甩在了后面。 “走吧,以那丫头的本事,不该拖这么久才对…”老者拄着拐杖,和小男孩跟在了后面。别看他年纪虽老,走起来也不快,却是十分稳当,没有一丁点儿的摇晃。小男孩也是一样,动作轻盈,与肥胖的身躯并不相称,又是一个高手! 后面剩下的人望着先走的这两拨,在后面望向他们的眼神,既有艳羡,又有嫉恨,还有的一脸幸灾乐祸。但不管众人是什么心理,也全都一个不落地跟了上去。 谷口处,观尘子找了几根树藤,和墨影合力将操青行和鬼魅行二人给绑了起来。他们两人此时已是力竭,动弹不得,只得任由观尘子施为。 观尘子催动墨影将二人扛起,一肩一个,竟然就这样准备扛着回去。 墨影是否劳累且不说,这可苦了被扛起来的二人。观尘子乃女子,身形本就削瘦,墨影身材与她一般无二。操青行和鬼魅行两人被抗在肩上,后脑相对,时不时地还要撞上一下,心中气闷耻辱,难以言表。 “你不如放我们下来,休息一会儿,等下我们跟你走还不行吗?”操青行受不了了,她哪有鬼魅行头铁啊! 观尘子冷声回道:“你二人恶贯满盈,不要白费心机,耍什么鬼点子了。” “姐姐,我哪有什么鬼点子啊!我脑壳都快被他撞昏了!”操青行苦着脸说道。 远处,一道剑光冲来。 “当啷”二人被墨影丢下,观尘子提剑准备应对来人。 来人近了,就是赌气离营的易小灵:“神仙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啊?” 见是熟人,观尘子这才放下戒备:“陛下不是派你们来川蜀平叛吗?呵,我也是。” “你也是?陛下怎么没和我们提起过?”易小灵不敢相信。 观尘子学着易小刀的样子摊手道:“我也是你们走了才知道的,和我师兄一起向陛下请愿,陛下才答应放一人出来的。” 易小灵点头道:“哦,是这样…哎,那你应该在我们后面,怎么反倒在这里?” “你们的大营被人窥探了,我跟着探子一路赶了过来,就来到了这里。这两个应该是西贵军的吧?被我擒下了。”墨影印证观尘子的话,将操青行和鬼魅行两人丢到了易小灵的面前。 易小灵吓了一跳,待看清二人,这才又惊又喜:“神仙姐姐,你好厉害啊!竟然一个人就把他们两个都抓住了!” 千穿万穿,马匹不穿。观尘子被易小灵夸赞一番,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神仙姐姐,我来帮你!”易小灵说着,上前左右看了看,一只手抓住操青行背后的青藤,将她拎了起来。 操青行长舒了一口气:“这位姐姐,你来得真是时候啊!” 易小灵没明白她的意思,不过也懒得多问,就这样和墨影一人拎一个,向军营的方向返回。 “神仙姐姐,你听懂了吧?我是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给他取个木头的外号一点都没错!”易小灵将自己和李定星的一番争执告诉给了观尘子。 观尘子点头应道:“这二人的确武功不俗,要不是我来的时候他们恰好在内斗,我也没办法这么快就将他们二人拿下。若是西贵军中还有许多这样的能人,那确实有些棘手,向朝廷求援,倒也妥当,少些牺牲。” “不过,莲儿你虽现在已经贵为国公夫人,可到底还是涉世未深。我不敢说走遍大启,可是所见所闻应该是远胜于你的。对于男子而言,他们的脸面可是最为贵重的了。” “忠意公被朝廷派出,就是来平定西贵的。今日伏兵虽已试出西贵战力,可到底只是一战,若这样就求援,朝廷该怎么议论他啊?而且他现在和易小刀都是国公爷,你让他以后在易小刀面前如何是好啊?” 易小灵缓缓点头,叹了口气:“唉,都是自家人不是么…” 观尘子拍了拍易小灵的肩膀:“别担心,你我也算有缘,更何况我自己向陛下求旨而来,自会相助你们。” “嗯,有神仙姐姐你在,我就放心了!”易小灵用力地点头应道。 二人没走多久,就正好撞见白星龙赶来:“夫人,你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啊?看!我姐姐还把他们两给抓住了呢!”易小灵现宝一样晃了晃手中的操青行。 观尘子连忙说道:“哪是我抓的?明明就是莲儿自己抓到的!莲儿可厉害了!”观尘子自问走遍世间,可是每次和易小刀,易小灵等人在一起,才有一种不知名的快乐。当即出声逗弄着白星龙,见白星龙挠头不解,二女笑得前仰后合。 “到底是谁抓的?给我们个准信儿,咋样?”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突兀响起,打断了她们的笑声… 第四百二十四章 相搏 三人向身后望去,只见一个老头和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站在身后不远处。小男孩一脸阴沉,老头儿则是乐呵呵地笑着,看起来颇为诡异。 “你们是…西贵人?”易小灵狐疑地望着两人,心中暗暗警戒。 白星龙从易小灵和墨影手中接下被擒的二人,一人一记手刀,将两人打晕了过去。 “你…!”小男孩想要出声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易小灵也有些好奇:“白少侠,你这是做什么?” 白星龙抽出手中的宝剑:“这二位一看就不是善类,临敌时,最忌讳手脚有诸多阻碍,要是他们两人缓过来了,我们三个人就要同时对付四个。” “你好大的胆子!”小男孩看样子气得不轻,指着白星龙怒喝道。 白星龙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一个小娃娃,年纪不大,火气倒不小。我没直接了解掉他们,已经算是很仁义了。” 老头则是依旧乐呵呵地笑着,双手负于背后,慢悠悠地向三人走近:“行走江湖,哪有那么多打打杀杀的?化干戈为玉帛不也是一件好事?对了,刚刚这小姑娘猜得不错,我们的确是西贵人,还是五仙教的人。” “被你打晕的那个小丫头,是我们五仙教的五仙使之一,也算是我们五仙教的脸面,几位要是能放还给我们,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哎,那个黑衣服的和我们没关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是了。” 白星龙对江湖了解颇多,但终归常年待在太意峰上,轻易不曾下山。现在见老头笑脸相迎,自己也不好再板着脸,亦和善地说道:“五仙教也是西贵的一大宗,门派功法虽有些邪门,但是也无可厚非。若是你们能保证不再助纣为虐…” 一股大力从身后袭来,白星龙没有戒备,还没看清就被这股力量向后拖拽数步。 白星龙茫然回头,就见悬空着一个明晃晃的黑色钩子勾住了自己的衣领,向后拖拽。而观尘子和她的墨影持剑死死地卡住了钩子,看样子是在和这钩子较力。 白星龙连忙双脚蹬地,一个倒翻跟斗,将自己从铁钩之下挣脱了出来。观尘子见白星龙脱困,也慌忙闪到了一边,任由墨影被铁钩拖拽出去,掼在了地上。 “你搞的鬼?”白星龙反应过来,扭头质问老头道。 老头依旧是笑意盈盈:“呵呵呵,这位少侠息怒,老夫可什么都没做啊。” 小男孩在后面耐不住了,一把扯掉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胖乎乎的身子:“还跟他们费什么话!”说完,光着两只小脚就朝三人冲了过来。 “小心!”三人同时避开,观尘子捏起手诀,墨影从地上爬起,举剑上前敌住了小男孩。 老头不为所动,乐呵呵笑着说道:“还没介绍一下,我二人也俱是五仙教的五仙使,老夫召库,这位名叫过善负,还请诸位多多指教!” 墨影和名叫过善负的小男孩僵持不下,易小灵此时就是再单纯也看出了对方的不怀好意:“助纣为虐,先吃我一剑!”话刚出,剑气早到,斩向召库的脖颈。 剑气过,头颅落地。 “这…”易小灵愣住了,她这一道剑气本想试试对方深浅,可没想到竟然真的一剑就斩落头颅,对方完全没有一丁点的躲闪和抵抗。 “怎么会这么容易?”易小灵心中疑惑,身体是向后仰倒,也没见多少鲜血喷出:“去看看真假。” 观尘子还在捏诀与小男孩僵持,白星龙放心不下,紧紧跟在易小灵的身后,生怕她会出什么意外。 易小灵赶到无头尸体旁边,刚打眼一瞧,登时吓得魂不附体,这哪是什么老头的尸体?一窝的蝎子!衣服慢慢松垮下来,里面的蝎子只有脖颈处十余只被易小灵斩死,其余的纷纷从衣服下钻出来,将那十余只蝎子的尸体啃食殆尽。 易小灵再去看那头颅,头颅也迅速瘪了下去,化为大大小小近百只蝎子。面皮软塌了下去,被群蝎迅速分食,以至于易小灵都没看清那是什么皮… “这…这到底是什么邪术?”易小灵在凌月阁的时候,师父刘之云教过她一些武林门派之事,可是这种以蝎充人的事情,当真是闻所未闻。 “你这女娃子,又毁我一张好皮,你看你这…!”苍老的声音又从易小灵的身后传来,非常近,听起来仿佛就贴在她身后一样。 易小灵毛骨悚然,慢慢扭头向后看去,眼角的余光就看见白星龙一脚已经踹了过来。 “起开!” 白星龙一脚踢在召库的腰上,召库没有意料中的倒飞出去,而是从腰腹处断为两截。一身的西贵服饰直接落下,挂在了白星龙的腿上。 身体里面,也全是蝎子! 因为白星龙这一脚的缘故,这无数的蝎子全部落到了他的身子,瞬间将他淹没。 “白少侠!”易小灵慌了,连劈数道剑气,都是擦着边缘而过,也不敢真的伤到了白星龙,可于事无补。 很快,白星龙站立不住,倒在了地上,隔着蝎群,只看到他浑身一颤一颤地,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观尘子抽剑而上,迎上了小男孩过善负,墨影也在她的操控下,闪身让过,向白星龙这边赶来。 墨影几个踏步,就已经冲了过来,俯下腰身伸出手,从蝎群里一把揪住白星龙。单手撑地,顺着冲刺的惯性翻转过来,猛地一甩,就把白星龙从蝎堆中拽出,扔了出去。 易小灵眼疾手快,提剑跃起,此时的白星龙双目紧闭,也不知他情况如何。见他身上还有黑蝎数只,提剑连点,将黑蝎一一刺死,这才将白星龙从空中接了下来。 “白少侠,你怎么样了?”易小灵担忧地查看白星龙身上伤势,只见浑身上下,针孔状的伤口密布,处处都在汩汩流血,看起来十分骇人。 “没事的没事的,我身上有药!”易小灵从身上翻找,掏出了一个玉瓶,拔掉瓶塞,将瓶口对准了白星龙。正要倾倒药粉时却愣住了,满身都是伤口,这该洒哪里啊… 身后,群蝎慢慢朝着易小灵爬过来… 观尘子这边也不轻松,墨影退去,她独自一人顶上了过善负之后,才发现这个小男孩竟然力气这么大?自己使出了全力,也只能保证不会落败,而这小胖墩目光森然,甚至拍在观尘子细剑上的双臂都没有伸直,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观尘子此刻换成了双手持剑,墨影早就已经消散,真是个独木难支。 过善负双手按着观尘子的剑身,观尘子的宝剑虽是细剑,可到底是开过刃的,却连这小男孩的手臂上的皮都没有划破。想是等得不耐烦了,过善负的双腿微微弯曲,要开始发力了! 只见他竟然开始迈动双腿,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将观尘子向后推动着。观尘子调动浑身内力,加持在细剑之上,与之抗衡,也无济于事,自己仍旧在不停地被他推着往后倒退。 过善负将观尘子推到山崖边,身后已经无路。这时候的观尘子别说退,就是想要运起轻功,夺路逃走也是一件难事。 “姐姐,你好漂亮啊!”面目严肃的过善负,突然咧开嘴笑了一下。 胖乎乎的小男孩笑起来并没有意料中的可爱,反之,观尘子甚至还觉得有些恐怖,这孩子的嘴实在太大了!足足有成年人两个拳头般大小,这还是人吗? 就在观尘子盯着过善负的嘴巴望得出神的时候,一股黑色烟雾从他的嘴里喷出,全数喷在了观尘子的脸上。 “滚开!”观尘子一记抬膝,撞在了过善负的胸口,这剧烈的反击总算奏效,将过善负撞得退了两步,捂着胸口使劲揉搓,看样子是吃了亏。 观尘子也不好受,虽然她立刻屏住了呼吸,可到底还是吸进去了一点点,此时只觉得胸腔内仿佛火烧一般,甚至有些头晕目眩。 “姐姐,好大力啊…等下,这力气可记得使我身上…嘿嘿嘿”过善负一脸淫邪地笑了起来。 观尘子游历世间,对于这种笑意味着什么并不陌生,也不去理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八卦圆盘,捏在胸前:“清心如水,清水入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八卦圆盘兀自转动起来,乾、坤、震、巽等卦象转动不停,好一会儿才慢慢停了下来,一缕黑烟从观尘子的口中慢慢吐出,被引入了八卦圆盘之中。 片刻功夫,黑烟就从观尘子的口中吐净,八卦圆盘吸收完黑烟之后,兀自疯狂转动不停,好似磨盘一般在迅速研磨。眨眼间,磨盘上就慢慢凝结出了一滴清水,月光下更显得晶莹剔透。 观尘子翻过八卦圆盘,随手就将这滴清水倒在地上:“还有什么本事?” “真阳山的宝贝还真多…”过善负的眼中闪过一丝嫉恨,愤愤不平地说道。 观尘子将八卦圆盘揣回胸口:“要是没了可就该我了。”墨影从身后化出,转身站到了观尘子的面前。 “光影和尘!” 观尘子腾身跃起,一脚踩在墨影的肩膀上,向半空中跃去。跃出丈余,冲劲消失,将要落下时,观尘子将手中细剑向空中抛去,细剑又向上腾舞了两三丈之多。 “这是耍的什么把戏…”过善负有些不明白,这么大费周折就是要将剑扔出去吗? 细剑将要坠下时,一只手伸出,将细剑握在手中,墨影好似早就等在这里一样! “什么时候上去的?”过善负还是不知道这么大费周折的一招厉害在哪里。 墨影手中提着观尘子的细剑,而将自己的墨剑向上抛了出去。黑夜中又伸出一只手,一把接住了墨影的墨剑。正是观尘子! “这…”过善负惊得目瞪口呆,观尘子现在离地足有七八余丈之高!她是怎么上去的? 没人给他解答这个问题,观尘子出招了。 观尘子手持墨剑,墨影手持细剑,两人同时对着地上砍出一道剑气。剑气挥出还不算完,一人一影手臂抡圆,上面的墨剑丢了下来,下面的细剑又抛了上去。 人与影的位置也在这抛剑之间来回互换,又是一道剑气…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慢慢的,一人一影来回交换,身形都是一般无二,不过一人一影,来回交替,看得人眼花缭乱。 地上,剑气如雨而下,尽数斩击在了过善负的身上… 第四百二十五章 再败一人 观尘子一气斩出了上百道剑气,方才住手,徐徐从空中落下。墨影消散,只剩观尘子一人,微微喘息,望着过善负所立之处。 尘烟渐渐散去,小胖墩过善负的影子慢慢显现,从烟雾里走了出来。观尘子眼见不由得心惊,这竟然还能存活下来!等见到过善负的样子,观尘子更是被心头狂跳,这真的是人吗? 本就有些肥胖的过善负,现在更是撑得像一个大肉球一般,背后的衣服已经有不少地方已经裂开。更恐怖的还是他的脸上,嘴巴已经占了面部的一半面积,两只眼睛也是向外凸出,头顶上长满了一个个的硬疙瘩,皮肤变成了棕褐色… 整个人看起来…分明就是一只巨大的癞蛤蟆。 “唉…这种邪功,练来做什么。”观尘子到底是真阳双子之一,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反应了过来,叹气说道。 过善负也不回答,不知是不愿回答还是不屑回答,又或者…他现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也不一定…双脚在地上用力一蹬,整个人腾身而起,仿佛要扑到观尘子的脸上一样。 观尘子向后腾跃,避开了过善负这一扑,顺手一剑斩在了他的背上。 “锵!” 过善负也没躲避,好似要故意硬挺着剑抗下这一击。一声清脆的金铁声传出,连带着数点火星崩出,观尘子的细剑反被弹开,不仅如此,震得她手掌都有些麻了。 “好硬的背啊…”观尘子由衷地感叹着,悄悄活动着自己的手掌,按揉虎口处。 过善负向观尘子又咧了咧嘴,本就硕大无比的嘴巴显得更大了,他在笑… 远处,易小灵将白星龙担在肩上,一手持念君剑,不断斩击着靠近的毒蝎们,可是这些毒蝎却是越斩越多,密密麻麻地将二人包围在了中间。 易小灵脚下的空白处越来越少了… “糟了,他们有危险!”观尘子见二人处境危险,心中急切,顾不上过善负,转身就要赶去支援。 “呱~!” 过善负弯腰蹲伏在地上,这一蹲下,就更像是一只大蛤蟆了。只见他双腿在地上用力一蹬,弹射出去,速度极快,又一次撞向观尘子。 观尘子捏起手诀,一道墨影从她体内幻化而出,本尊和墨影动作一致,一人一影抬脚抵在一起,同时用力。 观尘子冲向了易小灵,墨影则返回挡住癞蛤蟆。 易小灵扶着白星龙且战且退,忽地后背被抵住,再难后退半步。易小灵心中顿感不妙,回身一剑,却斩了个空。 一击不中,易小灵本能地拽起白星龙腾身跳到半空。就在二人双脚刚刚离开的一瞬间,那个黑色铁钩子复又出现,从二人的脚下凌厉钩过,同样扑了个空。 “小姑娘,你要是能一直不落地,那我可就服了你了。”小老头召库又突然出现了易小灵和白星龙二人的身下,捋着自己的山羊胡,抬头笑眯眯地看着易小灵。 易小灵心中愠怒:“别装神弄鬼!”一道剑气斩下,将召库从当中斩为两段。不出意料,召库又化为了无数只毒蝎,遍地都是。 易小灵终究不是神仙,没办法一直停在空中,冲劲一消,就提着白星龙急速坠下,眼看就要跌进毒蝎群中了。 “清虚负极!” 危急关头,观尘子赶到,从身后抽出拂尘,左右来回一扫,一股气浪扬起,横扫而过。 群蝎被这股气浪掀起,犹如一张蝎毯被揭开,露出下面坚实的地面。 易小灵和白星龙落下,双脚踏足地面,险之又险! 观尘子望见白星龙身上的诸多伤口,急忙说道:“你们快走,我来应付!” 易小灵也知道白星龙伤势危急,也不和她争抢:“神仙姐姐,那你多加小心!我马上带人来救你!”说完,背着白星龙就向军营方向掠去。 “想走?过善负!”远处,又一个召库背负双手,望着这边的战况,见易小灵想走,连忙出声示警过善负。 过善负和墨影正僵持不下,见易小灵想要逃走,他腾空双脚,重重踏在了墨影的身上,将墨影蹬飞出去,一棵大树被拦腰撞断。自己借力朝易小灵的方向飞扑过去,张开大嘴,口中黑色弥漫,毒气蓄势待发。 易小灵察觉到身后异样,可现在她背着白星龙不便回头不说,即便回头厮杀,只怕拖下去,白星龙也撑不住多久了。 “白少侠,都是我害了你!”易小灵脚下不停,眼中泫然欲泣。 观尘子已被群蝎阻挡,无暇分身救援。身后的过善负也越逼越近,易小灵咬咬牙,眼眸中射出一抹坚毅,捏紧了手中的念君剑… “拼了!”易小灵转过身,持剑横胸,正要奋力一战。忽见一支羽箭从旁边擦身而过,径直射向了过善负。 过善负也不是省油的灯,见一支羽箭射来,急忙埋头抱腹,任由羽箭朝自己的后脑射去。 “叮!” 羽箭也被弹飞了出去。 “木头!”易小灵心中一喜,再不顾忌,继续转身逃跑,当务之急是要将白星龙送回军营。 过善负被这一箭耽搁,不得已转换身形,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易小灵带着白星龙已经奔出了老远,再想追上,可就难了。 李定星轻轻按住晃动不已的弓弦,望着远处的谷口,易小灵正背着白星龙往自己这边飞奔。 “公爷,情况怎么样?”秦往迁和冯南二人率领千余兵马一同随李定星追来,两人见李定星一箭已出,迫不及待地问道。 李定星或许是自小射箭的缘故,目力远超常人,甚至比易小刀还要好上三分,将自己的所见告知二人。 “这么危急?”秦往迁猛抽马鞭,纵马飞驰而去。冯南有心想去,可是一想到李定星还需保护,又迟疑不决。 李定星示意道:“去,搭把手,迎一下他们。” 易小灵见秦往迁纵马赶来,喜不自禁,一步用力跃起,将白星龙向秦往迁方向用力一抛:“接住,我去帮神仙姐姐!” 秦往迁接过白星龙,扭头正好见到冯南跟上来,将白星龙也交给了冯南:“有劳冯将军护送白少侠!”说完,头也不回地往易小灵追去。 过善负见易小灵带着白星龙的确已经逃远了,也不去强行追赶,转而望向观尘子,脸上露出淫邪一笑,纵身朝观尘子扑过去。 群蝎围攻,过善负横冲直撞,观尘子要同时应付两边,处境堪忧。可她却不慌不忙,将拂尘在自己面前轻轻摇了两下,手捏指诀,墨影再度幻化而出,只是这一次,墨影的动作不如之前迅捷,也是慢了许多。 墨影刚一现形,就举起墨剑朝着过善负迎上去,举剑就斩。 远处的召库冷冷一笑:“哼,蟾蜍使的后背至硬至坚,一道小小的墨影也想破开?痴人说梦!不过真阳山的人,还是有些棘手…哈哈哈,算了,反正是蟾蜍使出手,与我何干?” 过善负见墨影冲来,立马抱腹缩身,以后背硬抗这一剑。观尘子见状,拂尘就面前一横扫,将群蝎扫到一边,现出一条道来,夺路而走。 “要走了咯~”召库有意无意地喊了一句。 过善负听闻,随手一掌拍在墨影身上,将墨影拍飞后,转身又朝观尘子扑了过来。观尘子这次似乎是没力气了,不闪也不躲,只提剑横挡。 观尘子有一次被过善负扑到山崖边,这一次,二话不说,直接张开大嘴,作势就要喷出黑雾。 观尘子身处险境,却也不慌,微微一侧身,笑着腾出一只手抽出拂尘,在过善负面前轻轻拂过,轻柔至极,惹得他心神都有些荡漾起来。 “!” 黑雾尚未喷出,过善负就觉得喉咙处不对劲,急忙松了手,连退数步,拉开和观尘子的距离,站立不住,倒在了地上。 “出什么事了!?”召库察觉到不对劲,焦急地伸头查看。 过善负身形慢慢变小,眼睛渐渐恢复正常,嘴巴也从占据“半壁江山”变成了“龟缩一隅”,只是情况很不对劲,伸手似乎在喉咙里掏着什么。 见暂时制住了过善负,观尘子也不敢托大,腾身两步,闪到了被白星龙打晕的操青行和鬼魅行身边,拽起二人,转身便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召库从远处急忙赶来,等他赶到过善负身边的时候,这个小胖子已经晕了过去,脸色青紫,嘴里直吐白沫,分明就是一副中毒之相! 召库望着地上的群蝎,又看了看过善负发紫的嘴唇,迟疑不定地念起了一段听不懂的话,无数蝎子尽数爬到他的身后,伏地而候。 召库连忙望向过善负,只见他的喉咙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挣扎一样,急切欲出。 召库有些不敢置信地掰开过善负的嘴巴,刚一张开,三四只黑蝎子就急切地从他嘴里爬出,加入到了跪拜大军之中。 “这…这是几时的事情…”蟾蜍使竟然吃了自己的蝎子?而自己却一丁点儿都不知情!召库惊得不能自已。 召库摇晃着过善负:“蟾蜍使,蟾蜍使!醒一醒啊!”过善负被召库摇醒,眼神迷离失焦,一点也没了刚刚的那股狠厉。 “她要…逃…”过善负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后,头一歪,彻底昏迷了过去。 “混账!”召库怒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各有忌惮 被铺天盖地的蝎子追赶是一种什么滋味?易小灵现在最有体会,那是一种心口狂跳的感觉。只要回头望上一眼,密密麻麻的黑色群蝎,数不胜数,令人心口狂跳,头皮发麻。 老远,易小灵三人就望见了往这边赶过来的李定星三人:“木头,快跑!别过来!” 李定星本就目力过人,现在距离又近,早就望见了群蝎追在身后,也是惊愕不已:“怎…哪来这么多的蝎子?” 秦往迁和冯南两人也是看起来,不仅人看见了,连马都惊得扬起前蹄,咴嘶不止,说什么也不肯上前一步,不安地踢着蹄子。 易小灵三人速度不慢,很快就和李定星三人会合,六人对视一番,不需要合计,转身就逃。 秦往迁伸手将昏迷不醒的白星龙拽到自己的马背上,易小灵一跃跳上了李定星的战马,回头望了眼观尘子,对李定星悄声说道:“你下去,和冯南同乘一匹马去!” 李定星没追问观尘子为何出现在这里,也知道观尘子身份不便,让出位置给观尘子:“道长请!”自己则跳上了冯南的战马。 六个人,三匹马,各自坐稳后,甩动马缰抽动马鞭,催促战马奔驰。战马早就不安了,现在马鞭一抽,三匹战马铆足了力气,一路狂奔,绝尘而去。 群蝎的移动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战马。召库也还没被气昏了头,见对方已经离去,便也鸣金收兵。别说追不上,就是真个追上了,自己孤军深入,只怕也讨不到好。 转身查看操青行和过善负二人的伤势,所幸并无大碍,过善负虽是中了毒,但好歹是自己的蝎毒,倒还能解。群蝎爬到二人身下,伸出强壮的双螯和尾刺,将二人举起,往回撤退。当然,也没忘了带上雾隐宗的鬼魅行。 只是,瞧见了满地的蛇尸和其余雾隐宗的弟子死状,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行不多时,一片雾气弥漫过来,一群人从雾气中慢慢现身:“召仙使,出什么事了?”召库逢人三分笑,在整个西贵武林乃至西贵军中,人缘都还算不错,各路人物对他也都还算客气。 “我说怎么去了这么久,原来是朝廷的兵马已经赶来了,要不是老夫侥幸逃得快,只怕他们三个都带不回来啊!”召库叹了口气,将昏迷的三人示意给众人。 雾隐宗接过鬼魅行:“我其他门中弟子…” “我五仙教两大仙使都倒下了,还其他弟子,我这把老骨头能回来就不错了!”召库佯怒地翻了个白眼。 “召仙使息怒,我们回去总得对门派有个交代。”雾隐宗为首的两人客气地说道。 召库点点头:“我明白,只不过我们操仙使的大青蛇都折了…蛇尸就在前面的山谷中,你们尽管去看好了。你们的人倒是出了谷,不过也中了埋伏,你们敢的话,尽管去就是了。”说完,召库再不与众人闲扯,只操纵着群蝎带着二人离开了。 雾隐宗为首的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回吧,那条大青蛇和那丫头寸步不离,现在蛇都不见了,只怕他说的是真的。我们也不知道朝廷兵马虚实,再往前,只怕我们也要栽了。” “回去了,如何交代?” 一人抬首示意:“鬼魅行不是还活着么?等他醒来,让他去交代就是了。” 另一人细细一想,点头同意:“也好!”众人将鬼魅行抬起,隐入了一片雾气之中,雾气向西而飘,越飘越远… …… 六人逃至大营门口,三匹战马早就累得口吐白沫了,众人一勒缰绳,竟直接将战马勒倒在地。要不是众人身手敏捷,及时躲避,就要被战马给压在身下了。 “你怎么样了?”李定星顾不上其他人,连滚带爬地赶到易小灵身边,上下打量着,生怕她哪里受了伤。 “木头,刚刚真吓死我了!”易小灵的脾气就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早已忘记了二人在军帐中争吵的事,拉着李定星说道:“刚刚有个老头,怎么打都打不死,每打死一次,他就分成了无数只蝎子,还有还有…” 李定星宠溺着摸着她的脑袋,静静地听她讲述着,虽然以她的口才和思维,东一句西一句的自己也听不懂。 不过没关系,她愿意讲就好… “对了对了,神仙姐姐也来了!是陛下派她来帮我们的!”易小灵忽地想起观尘子,连忙将刚刚爬起的观尘子拽了过来。 “公爷,贫道有礼了。” “道长无需多礼,里面请。” 营门处的残局就交给士卒收拾,众人一起进了军营中。易小灵还没走,忽地被拽住了:“夫人,白少侠情况好像不太好…” 易小灵猛地一拍脑门:“哎呀!我怎么给忘了,我还没给他上药呢!快快快,抬到帐里去!”说完,自己风风火火地冲向自己的营帐找药去了。 易小灵在秀扇坊虽也学会一段时间医术,但是她现在的医术,甚至还不如她之前的三脚猫功夫。不过好在秀扇坊灵药颇多,坊主李红英还专门教她学习各种灵药妙用,嫁入李府和回秀扇坊为两位坊主奔丧之时,也带了不少,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这是苏华丸,性冷,清热解毒的,对于蛇虫鼠蚁的毒素最是管用!”易小灵翻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颗药丸就要给白星龙服下。 “慢!”观尘子一把拽住了易小灵的手腕,出声喝止。后者茫然地望着她,不明白何意。 观尘子捻起丹丸:“不错,的确是秀扇坊的苏华丸。此药在盛夏时节是灵丹妙药,可现在方值隆冬,这一药下去,就不怕白少侠身上的毒素清了,却得了体寒畏冷的毛病?” 众人望向易小灵,投去询问的目光,易小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的确会这样…我给忘了。神仙姐姐你也学过医吗?” 观尘子傲然一笑:“三教九流,无一不通,不过贫道也是半吊子罢了。先熬一碗姜汤给他服下,温热经脉,再用药不迟。” 李定星大手一挥,陈广亲自出帐安排。 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就端了过来,一点点喂白星龙服下之后,这才给他喂了苏华丸,将他放平,等待药效发力。 见已无事,易小灵这才理了理脑子,向众人讲起了经过,观尘子在一旁偶尔补充一两句。 “西贵又来了两个人?”李定星皱眉道:“五仙教…” “什么五仙教啊?别给他们脸上贴金了,就是五毒教!一个老蝎子,一个胖蛤蟆!”易小灵想起群蝎蜂拥而至的场面,仍旧心有余悸,不遗余力地怨骂道。 李定星望着观尘子,又瞥了一眼白星龙,面色有些难看。真阳和太意已是中原最强大的两个门派了,虽然这两派皆是掌教和掌门风头太盛,而连带着门派也水涨船高,但是没人去质疑这两派弟子的实力。 观尘子和白星龙作为这两派的掌教掌门的亲传弟子,联手之下,再加上一个易小灵,竟然都不能取胜,甚至连白星龙都差点折进去… 观尘子猜到了李定星的想法:“公爷也不必太过忧虑,白少侠吃亏在救人心切,不知对方招式底细罢了。在贫道与他们交手看来,伯仲之间…” 陈广在一旁苦笑道:“道长,您尚且与他伯仲之间,这营中能找出几个能和您匹敌的?” 李定星轻轻挥手:“且先不去管五毒教了,江湖武人,武功再如何高深莫测,万军丛中又能杀几个来回啊?我只担心,我们不知对方虚实,到了战场上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易小灵正要插嘴,见观尘子微微摇头,想起她说的“面子”一事,到了嘴边的话也硬生生地憋回到了肚子里,急得不行。 几人一番商讨,终究也没商议个所以然出来,最终还是李定星拍板,一锤定音:“明日大军开拔,赶赴内城,进逼川蜀之地。” 就在几人讨论间,白星龙轻轻咳嗽了两声:“水…” 秦往迁早已温好了一杯水,见白星龙苏醒,连忙递了过去。白星龙撑着爬起,满满一杯下肚,才觉得舒服了一些,躺靠了下去。 “我还以为我回不来了呢。呵。” “多谢白少侠救命之恩!”李定星拱手谢道:“要不是白少侠拼死相救,只怕躺在这里的…” 易小灵摆手道:“放心,我也躺不到这里,你们谁还能找到药来救我不成?”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就连不苟言笑的观尘子,两边嘴角也是微微上扬。 笑过之后,李定星问向白星龙:“白少侠,刚刚我们商议之事,不知可曾听到一二?” 白星龙虚弱点头:“迷糊间也听到了一点…不过要提醒公爷一句,五毒教与其他武林门派多有不同,公爷进兵内城,当慎之又慎啊!” 李定星紧抿嘴唇,问道:“还请白少侠指点。” “寻常门派,再如何厉害,终归是人…对敌时将校士卒心中都有数。可若是对上了五毒教,见到了满山的蛇蝎…还有几人敢不跑而去送死的。” 南淮将领们互相瞧了瞧,扪心自问,他们是没有身先士卒的勇气。 “嗯…我再考虑一番,诸位就先散了吧。”李定星不知是有意回避这个问题还是累了,主动示意散帐:“大家好好休息一番,明日…再议。” 第四百二十七章 安排妥当 第二天一早,陈广三人就赶到了军营主帐。 “公爷,弟兄们行装都已经准备好了。” “马匹也都备好了,随时可以准备出发!” 李定星望着一旁一言不发的冯南:“冯将军,怎么了?粮草准备妥当了吗?” 冯南被李定星一唤,这才缓过神来:“啊?哦,备…备好了。” 易小灵在后面追问道:“木头,你不是说今天再商议的吗?怎么这就要出发了?” 李定星没有回头,背着身低声应道:“嗯,我会派人护送你回京,在易小刀身边,我也放心一些。” 易小灵没有李定星意料中的大吵大闹,沉默了许久,连陈广三人都不敢去看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笑道:“呵,公公和大哥要是泉下有知,一定会很欣慰的。我既嫁到了李家,夫妻二人就该生死与共,你为何总是要将我推开?” “我怕你有危险…” “我也怕…楚周,你最好也准备了我的马,要不然…”易小灵不再去理会李定星,而是转而质问起了楚周。 楚周没想到易小灵会突然找上自己,本就憨厚的他愣了半天,不知该如何回答。 “备好了,夫人!我亲眼看见楚周喂的马,套的马鞍,是吧?楚将军!”陈广在一旁疯狂使眼色。 “回夫人…备好了…”楚周顺着陈广的话说道。 易小灵笑意盈盈:“那就好,你们需记好了,我易小灵自嫁入李府第一天开始,便是到死也是你们的夫人。忠意公去哪,我这个国公夫人便去哪!记住了吗?” 陈广,楚周包括一直在愣神的冯南在内,三人神色同时一凛:“誓死效忠公爷和夫人!” “好,再去查验一番,收拾收拾,准备拔营上路!”易小灵代替李定星发令道,眼神却望向了楚周,她知道这个楚周向来只听李定星的。 楚周破天荒地没去看李定星,三人抱拳离去。 易小灵转身,见李定星正要张口,一根手指便指上了李定星的鼻尖:“别婆婆妈妈的,学那个易小刀的样子!” 李定星一把将易小灵搂在怀里:“如果回不去…” “总会有人来帮我们收尸的,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还怕没个葬身之地吗?”易小灵柔声回道:“死,也要死在一起。” 帷幕掀开,秦往迁刚探出一个头,见到二人相拥,立马缩了出去。过了片刻,白星龙好似还在回头和秦往迁说着什么,刚伸头进来,也急忙退了出去。 李、易二人见此情形,相视会心一笑,慢慢松开。 “进来吧。”李定星朗声唤道。 秦往迁和白星龙二人一起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观尘子,她倒不像秦、白二人这般不识趣,来看些不合适看的。 “白少侠,你身体恢复了吗?我还准备派人送你回京,疗养一番的。”李定星关切地问道。 “公爷放心,毕竟习武之人,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白星龙气色如常,看起来没有大碍了。 李定星点头:“今日我们就要正式拔营入川了,三位若是…” 三人意味深长地看着李定星,看得他有些不自在,主动省去了后面的话:“哈哈哈哈,易小刀那一套我是学不来!” 众人笑了一番,李定星这才说道:“川蜀道路崎岖难行,不比中原。所以我决定将五万大军兵分三路,分头入川,这样一旦有个什么情况,还有后手。” “秦兄弟和冯南率一万兵马,向北走广城,遂城往蓉城而去,此是北路,我估计不太会碰上西贵军,所以兵马要少一些。白少侠、道长,劳烦二位和楚周率三万兵马,自内城,再取道资城。这是中路,颇为危险,需多带些兵马。” “北路和中路在蓉城会合后,三位就要见机行事了。军旅之事则不必担心,有冯南和楚周随同,军中大小事务他们自会料理。” “至于我,就和莲儿、陈广一起从水路从泸城一路向宾城,这是三路兵马中的南路。只要拿下宾城,就是断了西贵军的退路。任他多少兵马,都会被困死川蜀!只要将这股西贵军歼灭,西贵王也就翻不起来什么风浪了。” 观尘子默默摇头:“贫道觉得不妥。” “道长,有何高见?”李定星不是刚愎自用的人,见观尘子摇头,连忙虚心求教。 观尘子说道:“行军打仗之事,贫道不懂。只是…贫道想去南路。” “这…可中路…” “贫道不喜争斗,去了中路唯恐杀戮过重,影响贫道的道心。”观尘子淡然地说道。 李定星迟疑了:“可是南路要走水路…” “贫道通水性。” 易小灵在一旁轻轻拽了一下李定星:“既然神仙姐姐想去,那和我们一起去就是了!让陈广去中路!” 李定星望向白星龙,白星龙轻轻耸肩,表示无所谓。 “那我也要去南路…”秦往迁在一旁说道:“易大哥让我保护公爷和夫人…” “秦兄弟,北路也颇为重要,要在蓉城下与中路会师…” “公爷和夫人在哪,我便去哪。”秦往迁不听许多,只认准了易小刀交给他的事情,保护李定星和易小灵。 李定星有些为难地看着白星龙,蓉城城下,可就只剩白星龙这一个“江湖人士”了。 白星龙倒是洒然一笑:“不妨事,你们真到了宾城城下,西贵军定会派重兵回援,搞不好西贵那边还会有援兵赶来,到时候说不好会腹背受敌。我提议从中路再拨些人马往南路,这样稳当。” 李定星摇头:“我们本就是奇兵,人多了就没办法做到出其不意了。更何况,我们也没那许多船只载许多人。大家都没什么意见的话,那就这么定了。出发!” …… “鬼魅行,宗主让你醒了过去一趟。”鬼魅行醒转过来,还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刚走出房间,就见一个雾隐宗的弟子过来通报。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在蓉城,西贵二公子邹韬拨给雾隐宗的一座府邸中。 “知道了,我这就去。”鬼魅行点头道。这“鬼魅行”自然不是他的真名,而是十二高手的称谓,宗中上下,皆唤此名。 来到正厅,向厅中望去,一片雾气森森,什么也看不见。即便外面冬日暖阳斜照,也照不进厅里半寸之地。 “进来吧。”厅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唤道。鬼魅行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大步迈进了主厅。 “朝廷兵马当真来了?”厅里虽然雾气森森,但是隐隐可以看见主位上坐着一个身影,身形有些佝偻,看起来年岁已经不小了。毫无疑问,这就是雾隐宗的宗主,楼潜光。 鬼魅行单膝跪地:“回禀宗主,是的!且朝廷兵马颇多!”他率领雾隐宗弟子在谷口处遇到了陈广的伏兵,可那谷口本就不大,伏兵不能尽入,被他们一顿屠戮后,陈广不得已才退走兵马。 “寻常兵马,又如何能奈何得了我雾隐宗?”雾隐宗的宗主有些惊奇:“怎么雾隐宗弟子就全折尽了?” 鬼魅行一听这里,咬牙切齿,心头暗恨。 “到底怎么回事?”苍老的声音加重了一些。 鬼魅行忍不住了,将自己如何拦截李定星和易小灵等人,而操青行又是如何从后追击,驱蛇杀死雾隐宗弟子的事完完本本地说了出来,倒也没有添油加醋。 “啪!”主位旁的八仙桌受击,轰然倒塌:“五毒教…欺人太甚!” 鬼魅行见宗主动了真火,不敢多言语,只老老实实地跪着。 好一会儿,一声苍老的叹息才传了过来:“唉,要不是三十年前,门中出了奸细,将雾隐宗的秘法泄露出去,我雾隐宗又何至于被仇家追杀?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三十年前,雾隐宗如日中天之时,因为一个门中弟子的叛走中原,引来雾隐宗在中原的大批仇家。那一战之后雾隐宗虽然留存了下来,可到底是难以再续往日辉煌了。 就连收外门弟子也是再三挑选,就是怕重蹈覆辙。久而久之,三十年的浮浮沉沉下来,现在的雾隐宗只能说是勉强维持,宗门弟子也是十分稀缺,这一下子就死了十几个,怎能让楼潜光不痛心。 楼潜光平复了一下心绪,接着问道:“听说那条大蛇也死了?” “回宗主的话,五毒教的小丫头和那些朝廷兵马厮杀时弟子不在,未曾看到。不过看她当时那疯癫模样,应该是死了。” “哼,死得好。一条畜生,整天当个宝一样…” 鬼魅行在一旁小心地问道:“宗主,还派人去追吗?” “不追了,都死了十几个了,这种耗法,我雾隐宗可受不了…也是该让其他门派出出血了。”楼潜光叹气道。 鬼魅行低头:“弟子无能…” “五毒教听说也倒了两?” 这消息楼潜光虽然早就已经知道了,但是不向自己门中弟子确认一下,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这个…弟子不知,弟子昏迷前,只知道玩蛇的那丫头与我一起,被人给生擒了。” “那就差不多了,五毒教可是不说软话的。等着看吧,” 鬼魅行向楼潜光行礼告退,刚出了门,就听到外面街道上纷乱异常。 “出什么事了?”鬼魅行抓住一个下人,问道:“外面怎么这么吵啊?” “外面,五仙教和圣虫谷打起来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隐患 “五毒教和圣虫谷打起来了?呵…呵呵呵…哈哈哈哈,走,看看去!”鬼魅行连忙跟着人群一起往闹事处赶去。 周围的好事者早已围满了里三层外三层,皆是西贵的士卒和各派高手,川蜀的百姓是不敢上前的。 人群中,操青行双手抱胸,眼露凶光,活像一条准备噬人的毒蛇。对方是两名女子,两人相貌长得一模一样,较为清秀,好似是一对孪生姐妹,也都穿着一身金黄锦袍,看起来极为尊贵。 “操青行,我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今天是你自找麻烦!”两姐妹看样子气得不起,胸脯一起一伏的,看直了不少男人的眼睛。 操青行瞪了二人一眼:“不服就再来打过啊!” 被操青行这么一瞪,二女心中都隐隐有些害怕,真打起来,她们可不是这疯丫头的对手。别看她身小个矮,手段可厉害着呢!幸亏那条大青蛇已经没了,不然的话,她们两连在这和她叫板的胆子都没有。 “哼,也不知道那条大青蛇是不是随主子,到处乱得罪人,这会儿被人做成蛇羹了都说不定啊!”二女心有灵犀,说话都是异口同声。 “你!” “啪啪!” 操青行还没动手,一个身影就从天而降,落在了二女身前,左右各扇一巴掌。清脆的两声,打得二女晕头转向,跌坐在地上,颜面扫地。 “骂人可以,不要骂蛇。”一名女子站在二女身前,如此寒冷天气,这女子身上穿得却极少,裸露出的皮肤,腰腹,背颈,双臂等各处,身体线条显露无疑,婀娜多姿。 只可惜,脸上戴了一张面纱,令人看不清真实相貌。 “苗覆容…”别人或许不认得,可是二女却是认识,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苗覆容,五仙教教主,统领全教上下近千余人,傲视西贵,实是西贵第一大帮!千余人的帮派,在中原只能算得上是一个三流小帮派而已,然而在西贵,却没人敢小视。当然,教中数不清的毒物也是人们害怕的原因之一。 “虫也被你们吃了,人也被你们打了,骂两句蛇怎么了?怎么好像反倒是我们没理了?”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的中年男子迈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挡在他面前的人轻易就被挤到一边,正要发怒时,看清来人后无一人敢理论一句。 来人也不是寻常之辈,乃是圣虫谷的现任谷主,苗掌乾! 要说这五仙教和圣虫谷,还真有渊源。圣虫谷的初代谷主本是五毒教中人,与五毒教的教主本是亲兄弟。起初二人也是兄友弟恭,并无不合。可是后来,兄弟二人为了“五仙”大吵一架,弟弟不满哥哥拿万物生灵供奉“五仙”,尤其自己还独喜昆虫。 为此,弟弟出走五仙教,自立了一个“圣虫谷”。五仙教和圣虫谷,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以示老死不相往来。 苗覆容闭口不言,直到这男子走到她的面前,身份尊崇如她,也只能低头,淡淡地喊了声:“师叔。” “免了吧!祖上的辈分还记到现在做什么?当年先祖离开五仙教,就没打算回去,你就是叫一万遍师叔,也无济于事。还是说说眼前的吧。” “此次是为了王爷的大业才远征川蜀,大家本是为王爷卖命,无可厚非。可是蛇仙使驱使毒蛇吞食我圣虫谷的昆虫,你总得给我一个交代吧?”苗掌乾阴沉着脸,紧紧盯着苗覆容。 苗覆容回道:“万物相吞相食,岂是人力所能控的?蛇饥了就自己找食吃,天性使然。若说是蛇仙使驱使,未免有些不妥吧?” “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吗!”苗掌乾沉声问道。 西贵多山,人们聚集而居,各派之间极少交流往来,更别说五仙教和圣虫谷这对冤家了。又因多林,常年烟瘴雾气萦绕,存货不易,人口本就颇为紧缺,以至于上到官府衙门,下到帮派百姓,人人都有一个毛病——护短。 现在五仙教和圣虫谷各不相让,气氛逐渐焦灼起来,眼看双方就要一言不合打起来了,远处的街尾处,一队兵马分散众人,赶了过来。为首骑马者一人,西贵二公子邹韬。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没事做了吗!”邹韬扫视众人,诸多西贵门派弟子被邹韬扫过一眼,就知道戏已经完了,再不走自己就要被人看戏了,纷纷离开。 邹韬从马上一跃而下,缓步走向几人:“苗教主,苗谷主。”邹韬率先拱手见礼。 “二公子!”苗覆容和苗掌乾二人见邹韬来了,二人都不敢托大,皆转身行礼。 邹韬对苗掌乾说道:“圣虫谷驭虫之术,确属世之罕见,吃的这几只虫如果不是虫后的话,还望苗谷主息怒。”邹韬知道,圣虫谷喜虫不假,可也不是什么虫子都喜欢,一窝虫之中,唯有虫后,最为珍贵。普通的虫子,本就活不了多久,加上数量繁多,死个几只根本就是无关紧要。 邹韬说完了苗掌乾,又扭过头望向操青行:“你敢说你不知道那是圣虫谷的虫吗?” 两方见邹韬一下将他们的心思都说破了,一下子哑了火,再也没了刚刚那股剑拔弩张的样子。 “朝廷兵马已经到了渝城,你们再这样争斗下去,不如现在就把我绑了交给朝廷,说不定还能换点赏钱。”邹韬顿了顿,见双方人马都低着头,默不作声,接着说道:“要么,就同心协力,共助父王成就大业!大家都是苦日子过来的,父王既不会偏袒谁也不会亏待谁。” “今天是入川之后第一次,情有可原。如果再有下次争斗不休,谁对谁错,邹某一定彻查到底!到时候可就别怪邹某不讲情面了。” 邹韬这番话讲得面面俱到,点破双方的心思却不做处置,以示自己宽宏大度,而后再威慑一番,试问谁还敢不从?其实邹韬二公子的身份在这里,他们本来也不敢不听令。只是大敌当前,邹韬也收敛了一些自己的性子,不去苛责惩罚,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苗覆容和苗掌乾二人,刚刚还有一番说辞,现在已是什么也不想说了,只对邹韬拱手,示意不再争斗。 苗掌乾率先离开,经过姐妹花的时候,两姐妹还坐在地上,直到苗掌乾冷哼一声,二人这才爬起来,扭着屁股跟着苗掌乾离开了。 “呸!本事全练屁股上去了!”操青行貌似对这对姐妹花成见很大,不屑地啐了一声。 邹韬翻身上马,瞥了操青行一眼:“随我来川蜀王府,将朝廷的事一一说与我听。” 操青行被邹韬这么一瞥,当即有些害怕,她想起了蓉城南门外,那个攻城不利被邹韬亲自斩首的西贵将军。 邹家可都是狠人… 来到川蜀王府,此地已是物是人非。曾经那个暴跳如雷的川蜀王不见了;受尽宠溺,颇有英姿的川蜀郡主也不见了;甚至于连府中的仆人丫鬟,也全都逃走,没一人留下。府中值钱的物件也被卷走了不少,邹韬对此意难平了数日。 “细细说来,不要遗漏。”邹韬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没示意操青行落座,可操青行才不管呢,随便拉过一张椅子,一屁股就坐了上去。 操青行虽有顽劣,可也分得清轻重,将所遇之事细细地说给了邹韬。 邹韬默默念道:“擅使弓的…难不成是那南淮“张子房”么…” 第四百二十九章 潜入城中 “公爷,再行半日,我军便可抵达宾城城下了。”一名南淮将校来到甲板上向李定星汇报军情。 李定星应道:“嗯,知道了。注意警戒,虽然我们是逆流而上,但是也要注意防范。”将校应声而退。 秦往迁在一旁好奇地问道:“我军逆流而上,本是劣势,怎么听公爷的口气,我们还像占了便宜一样?” 李定星笑而不语,一旁的易小灵忍不住说道:“秦兄弟北方人,可就不知道这行船的奥妙了吧?逆流而上,才有利攻战!” 见秦往迁还是一脸茫然,易小灵详细解释道:“逆流而上,船只航行全靠人力,是进是退,全凭在己。如果是顺风顺水,快是快了,可是江水推动下,前方若有埋伏,一时哪能止得住?” 秦往迁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还总担心逆流而上会耗费太多人力…” 观尘子缓步从船舱中走出:“这也与阴阳之理相当,阴阳平衡互补,才能无往不利。江水逆流,人力反制,如此抵消,可不无往而不利么?” 李定星皱眉道:“不过我现在有些担心,前几日经过泸城时,泸州百姓全都不见,已然成了一座空城,只怕西贵有什么秘密埋伏在等着我们。” “连川蜀王所在的蓉城尚且被攻陷,泸城得到消息,百姓自然是早就逃走了,空城也不奇怪啊。”易小灵对此并不在意:“与其担心这个,倒不如考虑一下,到了宾城如何攻城吧!” 李定星愁眉紧锁,一万人马,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野外厮杀倒还可以,真要攻城,的确有些捉襟见肘了。 几人商讨间,船只一路急行,半日光景很快就过,南淮军的几百条战船在距离宾城还有几十里路的时候,李定星下令下船上岸,改为徒步往宾城进发。 秦往迁望着周围两侧的山崖高耸入云的样子,着实被震撼到了。他自小到大,在遇到易小刀之前就没出过东鲁,何曾见过这么高的高山?便是那泰山也只是巍峨雄壮,不曾有这般险要。 接近了,距离宾城还有十余里,李定星叫停了军马。 “木头,怎么了?”易小灵有些不解。 李定星示意众军原地休息,又将秦往迁,观尘子等人叫到了身边:“北路和中路虽走的是陆路,但是要比我们近上许多,这会儿已经和西贵军交手了都不一定。不过我们没多少攻城器械,攻打宾城绝对不能硬来。” 秦往迁抱拳说道:“公爷,我有办法!” 李定星一愣,他其实是想问问观尘子的意见,没想到一旁老实不说话的秦往迁倒先想出了办法。 “什么办法?你说说看。”李定星来了兴致。 “我们先派一些人马,去关前挑战,其余人在城门附近埋伏起来。对方看我们人少,肯定出关,等他们出关之后再伏兵齐出,拿下城门!”秦往迁之前和羽林军的萧宽曾在楚湘腹地连踹九城,有几座就用了这个法子,屡试不爽。 李定星没有说话,这是最为普通的调虎离山之计,对方城中但凡有人识破此计,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此计甚好。”一旁的观尘子倒先开口说话了:“只是人数不宜太多,否则就会被对面看破此计。” 李定星点头:“道长所言不假,万一被看破了,再想攻城可就难了。” “就我和秦兄弟二人前去,便够了。”观尘子直截了当的说道。 李定星正要点头,闻言愣住了:“什么?就你们两人?不行,绝对不行!” 易小灵也劝阻起来:“神仙姐姐,那怎么行呢?就你们两个人去,也太危险了。” “二位是信不过贫道吗?”观尘子知道他们是关心自己,故意打趣地说道。 秦往迁在一旁倒是赞同:“可以,公爷和夫人放心,我一定能护道长周全的!” 李定星望着坚定的二人,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道:“不行不行,不能冒这个险,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观尘子拉起秦往迁:“走!”秦往迁被拉起,忙不迭地去牵自己的马。还没走到马匹旁边,被观尘子一把揪住衣领,纵身一跃,从林中跳了出来,朝宾城城下赶去。 “枪…我没拿枪…”秦往迁的长枪都在马背上,现在的他空手被观尘子拽了出来。 “嘘,别乱说话,马上快到了。”观尘子轻功了得,没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可以看见宾城远处的城墙了。 观尘子落下身形,将秦往迁拽到路边,自己只身进了密林,只留一句:“帮我把风!” 秦往迁以为她要如厕,连忙转过背去,在林子外面紧紧盯着宾城方向,可是等了许久观尘子还没出来,小声嘀咕道:“这如厕时间也太长了吧…是不是那道袍长了不方便啊…” 又过了一会儿,密林一阵窸窣,观尘子这才从林子里钻出来。秦往迁转头一看,吓了一跳,观尘子原来刚刚是换衣服去了,一身的道袍脱下,换上了一身寻常百姓的衣服,还特意在脸上沾了些泥土灰尘,看起来与一般的村妇没什么不妥。 “道长你这腰身…”秦往迁望着观尘子略显臃肿的腰身,不太明白。 “道袍,塞衣服里面去了。”观尘子轻描淡写,但是从表情却看得出,对自己这个新造型颇为满意:“衣服我前些日子就准备好了,让军中士卒找了户人家买来的。” 秦往迁围绕着观尘子转了几圈,的确已经很难将观尘子认出,莞尔一笑:“哈,确实很难认出来了。” 观尘子拽过秦往迁,搂过他的手臂说道:“等下我们就扮成一对寻常夫妻,见机行事。” 二人来到了宾城南城门外,守城士卒全是西贵军,见二人前来,架枪拦住二人:“站住,什么人?” “军爷,我们是附近村子的百姓,我…我媳妇儿怀了身孕,我带我媳妇来城中找个郎中给我媳妇瞧瞧。”秦往迁望着观尘子微微隆起的腹部,随口瞎编道。 西贵军望了一眼观尘子,观尘子故作羞涩地别过头,不与他对视。 “嗯,兄弟,看你婆娘这样子得有四五个月了,是得多注意,进去吧。”西贵人口稀少,自然对孕妇颇为关怀,也没刁难二人,放他们进城。 “娘子,走了。”秦往迁不敢对观尘子逾矩,只得轻轻扶着观尘子进了城门。 进了城,发现城中一片狼藉,处处都是残垣断壁,有的地方还有大片的血迹,看得出川蜀军之前也曾拼命地抵抗过。 “道长,进了城,接下来怎么办?我们得将西贵军引出关才行啊!”秦往迁没了头绪,低声询问观尘子。 观尘子轻轻嘘声:“嘘,见机行事。往城中府衙去看看,要是能劫持这宾城的西贵军主帅,岂不更好?” 秦往迁点头应下,轻轻扶着观尘子慢慢向县衙处走去。 宾城北城门,一骑自城外火速向城中飞驰而来:“闪开!都闪开!二公子紧急军令!挡路者死!” 一听是二公子的军令,还紧急,守城士卒们无人敢拦,纷纷退到一边,生怕惊到了战马,给自己治了个死罪。骑手飞驰而入,直向宾城府衙赶去。 观尘子和秦往迁二人赶到府衙的时候,恰好正午,二人决定先吃点东西,晃悠进了附近一家还在开张的面馆中,径直坐下。 一个小老头儿小跑了过来:“二位客官,请问要吃点什么?” 秦往迁代观尘子决定道:“两碗清汤面,不要辣。” 观尘子则悠悠然说道:“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还出来做店小二,忙得了吗?” 小老头一听,“嘿嘿”一笑:“嘿,这位嫂嫂说笑了,我这把老骨头还做什么小二啊?本来是请了个店小二,可惜啊…” “可惜什么?”观尘子问道。 “可惜这些西贵军入城的时候,把我那好小二一刀给砍了…我这把老骨头,他们不稀得砍,抢了银子就走了…”小老头慢慢说道。 “真是无法无天!”秦往迁听得怒火中烧,捏紧了拳头。 观尘子微微皱眉道:“不能吧?老爷子,刚刚我们进城的时候,看西贵军还挺好说话的啊。” 小老头一听好似来了气:“哪不能啊!那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哎,对了,你们是从哪个门来的?” “东城门啊。” “怪不得呢!东城门来啊,算你们走远!那没事,没事啊。你们要是从西城门来的,只怕二位的性命就难保了。” 秦往迁心头奇怪:“这哪个城门进来还能有什么区别吗?” “呵,那区别大了!东城门那是越千同越大帅所管辖的城门,这个越大帅啊,对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还算不错,就是我这面馆,也来了两三趟了,从不拖欠面钱…” 秦往迁怕他唠叨个没完,连忙问道;“那西城门呢?” “西城门是西贵的蛮王看守的,那些野蛮子才不和你讲许多呢。逮住就是一刀啊!可怜我那小二为了帮我讨面钱…”小老头想起了伤心事,喋喋不休地说道。 观尘子说道:“好了,店家,我都有些饿了,劳烦快些下点面来。” “好…好,我这就去…”小老头儿也知道自己啰嗦了些,及时住了嘴,往厨房里去了。 县衙中,越千同对着面前的信使挥了挥手:“知道了,辛苦一趟,下去歇着吧。” 一名黝黑的少年从府衙外而入,见一名信使出府,连忙向越千同问道:“爹,二公子派信使来做什么?” “二公子说,朝廷兵马已经来了,让我们加强宾城的戒备,小心防范。”越千同回答自己的儿子说道。 黝黑少年眼睛一亮:“哦?来的是哪一个!” “南淮,李定星。”越千同目光望向了南城门的方向,城外不远处,便是长江… 第四百三十章 我跟你们走 二人吃完面,付了钱,走出面馆,慢慢晃悠到了府衙外。府衙门口处只有两名西贵军守卫,看起来守卫不是很森严。 “道长,我们现在闯进去吗?”秦往迁盯上了门口两名守卫手中的长枪,没枪在手,他总觉得不踏实。 观尘子摇头:“且等一等,好歹等人进出,确定那越千同就在里面才行。” 两人找了个隐蔽地方,静静地盯着府衙,没一会儿,一个黝黑的少年就从府衙里大步走了出来,回头拦住了身后跟随的一众兵丁:“我就在城中四处逛逛,你们别跟着了。” “这个怎么样?”秦往迁询问道:“这小子从府衙里出来,我们不如先把他绑了,兴许有用。” 观尘子皱眉,嫌弃地看了一眼秦往迁,自己毕竟是个出家人,心中对“绑了”一词有些抵触。秦往迁还没反应过来,毕竟他表哥韩实认识东鲁各处匪帮,耳濡目染之下,不自觉地自己说话也带着黑话。 “引到偏僻处再动手。”观尘子同意了。二人起身,翻上屋顶,一左一右悄悄跟随着黝黑少年,只等找个人少僻静的地方。 黝黑少年也不知是与同伴有约还是闲心所致,竟也主动往人少的东城而去,直到拐过一条小巷子,黝黑少年停下了脚步,慢慢转过身:“这里人少,位置总该行了吧?” 屋顶上的观尘子和秦往迁二人对视一眼,二人默默从房顶上现身跳下:“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们的?” “出衙门的时候,要不然我好端端地让他们别跟着干嘛?”黝黑少年满不在乎地抱胸说道。 “既然你发现了我们,你就不怕?”秦往迁不敢贸然上前,而是出声询问道。 黝黑少年摆了摆手:“那你就别管了,李定星自己不敢来,却派你们来送死。这位姐姐,现真身吧,挺着个肚子不累吗?” 观尘子惊讶不已,从腰腹下掏出道袍,披在了身上:“你这眼力倒是可以,连贫道这假肚子都看出来了?” “我是没见过哪个孕妇挺着个肚子翻墙踩瓦地在屋顶上蹦跶的。行了,废话少说,你们一起来吧。”黝黑少年似乎是等不及了,双手握拳,跃跃欲试。 观尘子对秦往迁说道:“秦兄弟,你上屋顶放风,注意警戒。”说完,活动了一下手脚,竟准备独自迎战。 秦往迁也没争抢,他们现在在宾城之中,的确需要处处小心,万一被西贵军发现,包了饺子可不是闹着玩的。一边腾身跳上屋顶,一边心里默默嘀咕:“出家人干黑活也这么老练…” 黝黑少年见观尘子一人对敌,也没说什么,脚下一动,径直朝观尘子扑来。 观尘子双脚站定,慢慢起手迎敌,双手刚刚抬起,黝黑少年已经冲到了眼前,一拳就朝面门砸来,看样子一点怜香惜玉的想法也没有。 观尘子起手虽慢,可拳头到了眼前,却是动作极快,双掌架住拳头,扣住,用力一拖,就将这少年拖出了好几步。轻轻一推,将拳头推开,侧身一个铁山靠撞了过去。 黝黑少年吃这一撞,又被撞退了数步,这一进一退间,恍若身陷云里雾里,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观尘子抢进怀里,正要格挡时,又被观尘子轻轻一拨,挡开手臂,一拳砸进了胸膛。 “哎哟喂…你这小妮子…咳咳咳,过瘾,哈哈哈哈,再来!”黝黑少年被砸了一拳,不怒反笑。 观尘子心中有些惊讶,提防了起来:“好强悍的身板。”她虽是女子,但是这一拳下去,就是一头牛都得被砸倒,没想到这少年也只是退了几步,竟还能笑得出来。 秦往迁拳脚功夫一般,见观尘子招式绵软,有些着急:“道长,别跟他客气,出绝招!大不了等下我背他回营!” 观尘子气沉丹田,这次抢步上前,抬手再度抢攻。 黝黑少年仍旧架手格挡,被观尘子一掌按住两手交叉处,按在胸前,挣扎不得,举起另一只手握拳就要打去。黝黑少年双手被制,也不躲闪,猛一低头,一头撞向了观尘子的拳头。 少年纹丝不动,观尘子倒退数十步,用力甩了甩手,整条手臂都麻了… “……” “姐姐,不好意思,撞疼了吧?哈哈哈。”黝黑少年以头对拳,观尘子的手都震麻了,他倒像个没事人一样。 观尘子甩了几下手臂,舒缓了一下痛麻感,抱拳说道:“贫道真阳山观尘子,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越雄!宾城主帅越千同就是我爹。这西贵的人都叫我黑熊,随你们怎么叫。”黝黑少年倒还挺自来熟,连自己的外号都报出来了。 “越兄弟,好硬的身板。”观尘子由衷地赞叹道。 越雄开心得笑了起来:“姐姐没使全力,就来夸我,太小瞧人了。”这越雄看似黑壮,却也不傻,心里跟明镜似的。 观尘子点头:“越兄弟,那你小心了!”观尘子单手捏诀,一道墨影从身旁幻化而出。观尘子手中无剑,幻化出来的墨影自然也无剑,赤手空拳。 “这才对嘛!”越雄慢慢收起笑意,也认真了起来。 二人同时冲出,战到了一起。这一次,观尘子不再急于强攻,而是和墨影互相配合,稳扎稳打,一攻一防,配合默契,越雄饶是身体强悍,根本不畏惧这一人一影的拳脚,却也被逼得连连后退。 拳脚相交声,在这幽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越雄付出挨了十几招的代价,终于摸清了观尘子的套路。在又挨了一拳头,越雄再不退让,反手一拳,就朝攻向自己的观尘子打去。 观尘子冲劲刚起,来不及撤身,墨影横身拦在前面,架住了越雄的这一拳。 越雄反手抓住墨影的手腕,将它一把拽过来,猛地掼在地上,一脚踏了上去,墨影的身下砖石,在这一脚之下,尽数裂开,裂纹密布犹如龟甲一般。 观尘子吃了一惊,好在墨影无惧无痛,若是换了人在下面,只怕这一脚就要被踩得当场一命呜呼。越雄一击得手,并不迟疑,反手朝观尘子的脖颈抓了过来。 观尘子猫身让过这一抓,心中一发狠,整个人腾空而起,双脚夹住了越雄的头颅,用力一扭,巨大的力道带动了越雄的身体,他无法站立,被观尘子的双脚扭翻,摔在了地上。 墨影失去了身上的压制,迅速爬起,将越雄的双脚也牢牢锁住,让他动弹不得。 两人一影,在地上牢牢缠在了一起,谁也动弹不得。 可越雄到底力大,双脚被锁,他竟扭身改趴为卧,想单纯凭借自己的腰力挣扎爬起。观尘子惊恐地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他带动了起来,力从地生,要是双脚一旦离了地,可就任人宰割了。 “秦兄弟!”观尘子逼不得已,呼唤秦往迁。 秦往迁一直盯着地面的战局,见两人一影已互相牵制,早就跳了下来。观尘子刚刚喊出口,秦往迁就来到了跟前。飞起一脚,就朝越雄的面目踢去。 “不要!”这一声是观尘子喊的,喊得也很及时,秦往迁的脚临时偏转方向,踢了个空。 秦往迁收脚改为翻身压上,将越雄刚刚挣扎离地一点的上半身又压回了地上:“道长,打晕他带走不好吗?” 观尘子松开手诀,墨影当即消失,自己也慢慢松开了牵制,从地上爬了起来。 秦往迁见观尘子已松开了,自己也不敢再压在他身上,比力气的话,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连忙爬起,护着观尘子连连后退。 “越兄弟,你出招狠辣不假,但也没有伤贫道之心,不然,刚刚被抓过去踩在地上的就不是墨影,而是贫道了。”观尘子一语道破。 越雄从地上坐起:“今日方知,真阳山之名货真价实,并非吹嘘而来的。” “不用你们打晕我,我跟你们走!”越雄坐在地上,对二人嘻笑说道。 第四百三十一章 就怕夜长梦多 “道长,这会不会有诈?” 城外,观尘子换回了自己的道袍,将农家衣服叠起收回,还一并收回了自己的细剑。秦往迁跟在身旁,越雄则一个人远远地落在后面,距离不近也不远。 “有诈?能有什么诈?”观尘子好奇地问道。 秦往迁回头忌惮地看了越雄一眼,说道:“若是我们将他带回营中,他突然发难,伤了公爷和夫人该怎么办?” 观尘子则淡然回道:“你我二人合力,已是能制住他了,将他带回营中,有兵有将,他还如何发难?我也观察过了,就他一人出营,后面也无兵马跟随,应该不会有诈。” 秦往迁点头,这位道长可是连易小刀易大哥都要唤一声“神仙姐姐”的人物,她说这样的话,自己心里也是放心不少。 到了营地处,李定星等人早已砍倒树木,扎营完毕。 “公爷。”李定星出来相迎,二人一同抱拳见礼。 李定星望二人模样,心中已是猜到了:“二位辛苦,即便调虎离山不成也无妨,这半日也没个西贵探子寻来,想是我们尚未暴露,再寻办法就是了。” “公爷,我们带回了一个人。”观尘子说道:“宾城西贵军主帅越千同之子,越雄。” “!!!” “人在何处?”众人皆惊,还是李定星最先反应过来:“我即刻派人押回!” 观尘子和秦往迁二人回头望去,众人循着他们的目光定睛一个,一个黝黑少年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何处摘来,刚发芽的小草,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这是何意?”李定星不解,哪有大摇大摆自己走过来的人质? 观尘子说道:“我等也不知,问他他不肯说,只说见了公爷再说。” 易小灵在一旁听到这话,手慢慢搭上了念君剑,人心隔肚皮,这明显是冲着李定星来的,至于是好意还是歹意,不得而知,小心为上。 越雄走近了,不在意众人的如临大敌,伸出双手:“若是有枷锁,不如给我锁上,你们也放心一些。” 李定星慢慢走了过来:“我便是大启的忠意公,李定星,你找我所为何事?” 秦往迁是见过越雄有多悍勇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要他有一点异动,自己第一个上前和他拼命。 “我父想投靠朝廷。”越雄大咧咧地说道。 …… 蓉城,二公子邹韬阴沉着脸听完了信使的回报,一句话没说,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信使如蒙大赦,连忙退下,再不敢多言。 “二公子,既已派人通知过了…还在担忧什么?”苗掌乾出声问道。 邹韬趴在面前的案桌上,十指交叉:“…越千同要反。” “!” “二公子是不是太过多心了?越帅怎么会反呢?” 西贵偏居一隅,不仅人口紧缺,资源短少,甚至就连人才也远不如其他藩地。偌大一个西贵,战将不过百,能称帅者,数十人都未必能有。西贵王也知道人才的紧要,对于这些帅才者,待遇颇丰,其中的佼佼者如越千同,甚至远超其他藩地主帅的待遇了。 “越帅治军有方,且秉公正直,他便是投靠了朝廷,又能捞到些什么呢?” “是啊,二公子,越帅绝不会反的。” “宾城不仅仅有我西贵军马,那一十七洞的蛮王蛮兵也在协防,越帅要反也没机会啊!” 众将七嘴八舌地劝说道,苗覆容和苗掌乾二人也是连连点头,越千同会反,实在是有些天方夜谭了。西贵之地也多叛乱,越千同就是镇压叛乱,也有几十余起,忠心耿耿,西贵人人皆知的事。 大厅上,众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邹韬一直没有说话,谁也不敢抢着帮越千同说情了。 卖了人情也得有命去用才行。 邹韬待众将安静下来,这才说道:“我也不太相信,但是以邹帅的性格,我既派信使提醒了李定星率兵来川蜀,他必定会做好宾城的部署,将部署一并报给我才对。这次不做部署,只打发信使返回,为何?” 有人有心想说一句“兴许是忘记了。”可终归还是没说出来。 越千同乃是西贵名将,身经百战,咸有败绩。行军打仗的人,如此大事怎会有忘记了一说,这样的事对于名将而言,早已如同吃饭拿筷子一般,是本能反应了。 “二公子,不如…再派一人,令越帅在宾城布防,且将布防策略报回,如何啊?”越千同身份高贵,人情也是很值钱的,还是有人要铤而走险。 邹韬望向说话那人,不过是一名战将,武艺也是平平,当即扬手一指:“拖出去,斩了。” 厅外立马进来两名高大士卒,抓起这名武将就向外拖去。此人拼命挣扎,奈何真的武艺平平,两名士卒都挣脱不开,快被拖出门的时候才想起来求饶:“二公子,饶命啊!我冤枉啊!” 门外,喊冤声戛然而止。 “石佛尊,蓝翠。你二人率三万兵马,即刻启程,赶赴宾城。就说我令你们去驻守宾城的。这三万兵马就直接由你们调遣,调兵铜牌不要交给越千同。还有,如果越千同敢轻举妄动的话,格杀勿论,提头来见!”最后八个字,邹韬是咬着牙说的,恨意十足。 二人起身,拱手领命,石佛尊接过铜牌,两人便转身调兵去了。 苗覆容低声说道:“三万兵马,会不会太多了一些。我军十万兵马入川,一路攻到蓉城就折损了万余人。宾城原有两万,现在又拨去三万,只剩四万,如何守这偌大的川蜀?” 邹韬回道:“我不必管其他各处,只要蓉城在我手里,其他各处就不敢轻举妄动。比起川蜀,宾城才是最重要的。宾城若失,我等在川蜀就犹如瓮中之鳖了。” “我已传信给父王,父王现在在紧急募兵,也会提防宾城。只要宾城无事,援兵源源不断。不消三年,我军便可拿下川蜀全境,到时就东出楚湘,和小皇帝争上一争!”邹韬的眼中,闪烁着野心。 …… “木头,你觉得那越雄的话能信吗?越千同真的要归顺朝廷?”易小灵不擅权谋,不知是真是假,以前并不关心战事的她现在也担心了起来。 李定星点头:“我觉得是真的,宾城如此重镇,根本就没有诈降的必要。万一事败,诈降也变成真降了。而且现在连他儿子都主动来我营中,我大可以留下作为人质…防守便可固若金汤的城池,何苦让儿子冒着风险来送死呢?” “而且那越雄也说了,他们本就是中原人,这些年因朝廷委命,没办法才一直待在西贵。现在西贵王要反,他们不愿做那乱臣贼子,也的确情有可原。” “那,我们得抓紧啊!赶紧派人去和越千同联系,就怕夜长梦多。”易小灵担忧地说道。 “不错,此事派别人不算稳妥,还得让他儿子再回去才行。”李定星打定主意说道。 越雄听说再让他回去,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样:“回去?不回去,说什么也不回去。我是不想再回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了。你们给我捆了也好,绑了也好。反正我是不回去。也就我爹是个老顽固,还想为朝廷建功,非要献城啥的,要我说,卷铺盖逃回京城再说呗。” “这…”越雄不回去,众人都有些为难。 “还是我去吧。”观尘子站出来说道。 秦往迁正欲一起站出来,被观尘子拦了回去:“你就留在营中,这次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文韬武略 没有了秦往迁在身旁,观尘子一人赶路,颇为轻快,不过半个时辰就赶到了宾城边。 夜幕降临,观尘子也趁着夜色的掩护,召出墨影,一人一影互相借力攀登,很快,便攀上了宾城这数十丈高的城墙。 “守卫有些松懈呢!”观尘子猫着身子正要翻进城中,忽然,远处传来喊叫声:“什么人!” “糟了,被发现了!”观尘子心中一慌,连忙奔过城墙,想也不想,就从城墙上一跃而下,跳进了城内边巷中。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城中就传来了呼喊声:“有人进城了!就在城下,快,围住他!”城下的西贵军听到示警,迅速向这边合围过来,将观尘子的路全部封死,慢慢逼近。 “前面的,小心点!城上说只看见了一个,不排除还有其他同伙!” “把路封死,屋顶上也上去几个人!” “弓箭手呢?快调点弓箭手过来!” 观尘子听到这阵阵呼喊,心中有些懊悔自己的急躁,权衡着要不要撤出城去,再觅良机。 “都给我站住,吵什么!”一个雄浑的男子声音响起,叫住了围堵的西贵军。 观尘子缩进墙角处,静静地观察着事态,墨影已经召唤在身旁,若真逼不得已,还是得走为上计。 “回越帅,城上发现有人摸进城里来了,兄弟们正在抓人呢!”出声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将校,请功一样的说道。 观尘子心中一动:“是越千同吗!” “哦,那抓到了吗?” “回越帅,还没有,弟兄们还在搜捕!” “闹得鸡飞狗跳的,我来巡视一次,就正好遇到了贼人入城?是哪个看见的?我倒要问个清楚!是不是又想冒领功劳啊!” 远处没了声响,很快,西贵军们渐渐窸窣退去。谁都想不明白,平日里小心谨慎,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越帅今天这是怎么了。不过倒也没人敢去和他对着干,另一边的西贵军们显然也觉察到了这边的动静,同样悄悄退去。 来巡夜的正是越千同,儿子越雄一日未见,怕是已经和朝廷的人通了信了。他放心不下,来城墙边巡视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情况。 西贵军们散去,各自把守自己的位置,越千同背负双手,慢慢朝观尘子的躲藏的地方走了过来。 观尘子很紧张,越雄武艺都那般高强,现在遇到了越千同,若真是个陷阱,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可就是个未知数了。 越千同也很紧张,他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一步步越来越近,越千同走到了观尘子的藏身处,观尘子避无可避,慢慢站起身来,单手握住背后的细剑,一言不发地盯着越千同。 越千同看见了观尘子,也看见了她的一身道袍,微微展颜一笑,没有说话,越过观尘子继续向前走去。 观尘子见越千同没有喊破自己,心中微微有些安定,想也不想,迈步跟在越千同的身后,紧紧跟随。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边巷不长,都已经能看见前面来回巡逻的西贵军了。 越千同停住了脚步,回头望着观尘子身上的道袍。观尘子心领神会,连忙将道袍脱下,系在腰间,远远望去,白洁的道袍此时仿佛一条宽大的布裙一样。还顺手摘去头冠,披头散发,尽显女性柔美,上前两步与越千同同行。 越千同伸手搂过观尘子的腰身,观尘子也顺势依偎在他怀里,两个都是聪明人,不需过多言语,二人就这般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越帅!”巡逻的小队西贵军见到越千同连忙止步,军伍长向他行礼。待看见依偎在他怀里的观尘子之后,不等越千同吩咐,连忙带队避开两人,继续巡逻。 世上的聪明人还是很多的。 二人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了城墙边,向城中走去。 “道长,冒犯了。”行没多久,周围已没了巡哨的西贵军。越千同这才收回观尘子腰身上的手,拱手赔罪道。 观尘子不以为意,问道:“无妨,不知越帅可知我身份?” “呵,越某没猜错的话,道长乃是真阳山的弟子吧?能进得了这宾城,寻常的小道士可是做不到的。想必道长今日也见到了我儿,不然何以深夜至此啊。” 观尘子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恐不是说话的地方…” “道长请随越某来!”越千同二话不说,在前引路,领着观尘子往府衙而去。 同样的方式进了府衙,越千同引着观尘子往自己的房间而去。周围的士卒下人们看见了,惊疑不已,却也没人说什么。食色性也,人之常情。 “要让道长以这种方式进府,实在是委屈道长了。”越千同十分客气,没有下人,他便自己为观尘子斟茶倒水。 观尘子颔首道谢:“无妨。不知令郎所言是真是假,贫道特来一探究竟。” 越千同叹了口气:“我父子二人等这一天,足足等了十来年了,现在机会来了,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愿闻其详。” “我本就是中原人士,因朝廷委派,才在这西贵处就仕。那时以为在西贵为官几年,就可被召回中原,不想,这一等就是二十多年…西贵之地不比其他,汉人和蛮人杂居,向来就纷争不止。” “西贵王一直居中调停,汉人不满则安抚汉人,蛮人不满则安抚蛮人,数百年来,倒也相安无事。直到,这一任的西贵王邹怀鹰继任…” 观尘子忍不住插嘴:“这一任,如何?” “西贵王他性情暴戾,根本不懂怀柔之策。汉人不满,他便镇压汉人,蛮人不忿,他又掉过头来镇压蛮人…闹得民怨四起,处处叛乱。越某在这西贵之地,光是平叛,就已经足足平了有十年之久了…”越千同笑了笑,不知是笑西贵王的暴戾无仁,还是笑自己的为虎作伥。 “那他起兵反叛,怎么还有这许多兵马相随?听说连西贵的一十七洞蛮兵洞主也都举兵相助?”观尘子不解。 越千同说道:“那是因为西贵王有个好儿子啊…” “好儿子?”观尘子皱起眉头,西贵王的三公子邹武进京行刺的事,她早已知道。 越千同点头:“不错,西贵王共生有六子,除了五子和六子早夭外,其余四子,倒也颇有本事。四子,分别取名文韬武略,寓意不错,可惜除了大公子邹文还算温和良善外,其余三人,暴戾性情皆随了西贵王爷。” “大公子邹文平日里待人接物都极为和善,不仅仅是汉人,连对蛮人也是如此。西贵王就借着自己这个大儿子的名声,聚拢起了民心,反叛了朝廷。怨恨朝廷不公,将他们分配这蛮荒之地…” 观尘子有些难以置信:“就因为一个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抗朝廷!?” 越千同点头道:“道长不信倒也在情理之中,那是因为你没见过大公子。说实话,现在越某想献了宾城,可想起大公子,心中实在惭愧难当啊…” “那大公子带兵去了蓉城?”观尘子问道。 越千同摇头:“若真是大公子领兵去了蓉城,我说什么也不会献了这宾城。带兵去的乃是西贵王的二公子邹韬。此人性情乖张暴戾,最像其父。且极有谋略,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啊…” “比之葛辞风如何?” “楚湘的葛辞风是吧?我也有所耳闻。就谋略而言,二人或许不相上下,但论残暴程度…呵,只怕十个葛辞风也比不过这个邹韬。”说起邹韬,越千同的眼神中明显闪过一丝忌惮。 观尘子皱眉问道:“越帅会不会言过其实了?” 越千同笑道:“呵,道长可曾听闻过麒麟弓?” “楚湘的死士?!”观尘子何止听闻,还和麒麟弓之中的常延盛交手过呢。 “楚湘战败,大部分麒麟弓死士逃到了西贵,少部分逃往了北夷。我也是从这些麒麟弓死士口中才得知的楚湘之事…” 二人正说到兴起处,忽然门外有人来报。 “报!禀报越帅,蓉城的石将军和蓝将军率三万兵马,已至城外。正在叫喊城门!” 越千同闻言大惊,顾不上和观尘子叙话,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了门口边:“什么?现在!” “是,两位将军要求开城,好让大军入城。守军不敢自专,特来禀报越帅!”来人回道。 越千同慢慢挥了挥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报信的士卒刚刚离开,观尘子站起问道:“越帅,兵马往来实属正常,不必如此惊讶吧?” 越千同摇头道:“道长你有所不知。这宾城中已有西贵军两万,现在蓉城又调来三万。五万兵马,蓉城也不过才三万…” “越帅你的意思说…邹韬有所察觉了?”观尘子听明白了。 越千同来回踱步,说道:“这三万兵马,是绝不能让他们进城的!我先得拖到明天再说…道长,明日若是能让朝廷兵马来骚扰一阵,我再加以劝说,或许能逼迫他们在城外扎营!若是他们一旦进了城,万事皆休啊!” 不愧是名将,如此仓促间,竟能想出这么一招“围魏救赵”之计。 观尘子没有回应,而是说道:“一十七洞洞主可是把守西门?我想去看看…” 第四百三十三章 进退维谷 观尘子独自一人来到了城西,而越千同则自己去城北应付蓉城而来的石佛尊和蓝翠二人去了。 来到城西,这里和越千同防守的城东完全是两个样子。观尘子原本小心地藏匿身形,结果在城西绕了半天,连一个巡逻的士卒都没看到。还是到了城门边,才看到两个裹着兽皮的南蛮士卒,躺在城门洞里呼呼大睡。 观尘子小心避开这两个士卒,顺着越千同的说法,沿着城墙一路摸索,寻找着藏兵洞。其实不用太过刻意寻找,没走多远,就见到一处藏兵洞外,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地的蛮兵。 按照越千同所言,这些南蛮子久在深山,凿山为洞,就住在洞中。现在即便入了城廓,依旧不能改变这个习惯,邹韬令他们把守城门,他们竟然直接就住进了藏兵洞里。 藏兵洞,顾名思义,藏兵之所,依据每道城墙的重要与否而决定藏兵洞的大小深浅。宾城乃是川蜀和西贵的交界处,这藏兵洞自然也是小不了了。洞口边虽然只有数十个蛮兵,但是观尘子知道,里面也不知藏着多少蛮兵,不可计数。 “这些蛮兵,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睡熟了…”观尘子本想抓个蛮兵舌头,问问南蛮的底细,这下挺好,任取任求。 观尘子细细查看,只见一个小个子的南蛮兵,看模样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一个人睡在角落里,相对于其他人,算是孤僻的了。细看之下,身上还有不少淤青和伤痕,看样子平日里没少受欺负。 观尘子轻轻叹了口气:“那便救你出这苦海好了。”说完,轻轻踮脚过来,伸手就朝着蛮兵少年拿来。 没想到,这蛮兵少年十分惊醒,想是平日里被欺负惯了,观尘子的手刚伸到他的身边,这少年双眼一睁,和观尘子四目相对。 “哦吼哦吼哦吼!!!” 少年连忙大叫起来,向角落里缩成了一团,身边的武器都忘了拿,只在地上捡起一些碎石子砸向观尘子。 “糟了!”观尘子心知不妙,抽身急退。可身后的蛮兵已经被少年吵醒,一个个揉着眼睛爬起来,已将退路堵死。 “咯咯咯!哪个吵闹!”藏兵洞中,一声怒吼传了出来,好似冬眠的熊被惊扰到了,黑黝黝的藏兵洞变得深邃恐怖起来。 “走!”观尘子脑海中冒出的第一想法。 这藏兵洞外紧凑狭小,蛮兵数量众多,只怕连武技都不好施展。现在不走,等下再想走可就不是自己说的算了。 “哦豁哦豁哦豁!”藏兵洞中继续传出数不清的叫喊声,观尘子不管这些,一脚蹬在面前一名睡在藏兵洞外,刚刚爬起的蛮兵身上。将他踹倒在地,自己也借力一跃,翻过数人,落在了另一边。 藏兵洞中的蛮兵鱼贯而出,观尘子拔腿就跑。动作虽快,南蛮兵到底还是看清了。 “玛妹儿!玛妹儿!”南蛮兵激动地叫嚷了起来。 藏兵洞中,几个身形魁梧的壮汉走了出来,将面前挡路的蛮兵推到一边:“快追!” 城门洞下睡着的两名南蛮兵也被吵醒,二人刚醒望见观尘子奔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沓,翻身爬起,举刀就朝观尘子砍来。这些蛮兵久宿深山野外,久经考验,乍醒过来,就有不俗的战斗力。 观尘子伸手摸向后背,两指一勾,背后的细剑就被她勾出了剑鞘,向空中飞去。伸到半空,漆黑的夜空中,有一道比这夜色还要浓密的影子。墨影一脚踢在剑柄上,细剑偏执而下,向着蛮兵刺去。 “啊!!!” 细剑刺穿一名蛮兵的手臂,巨大的力道带起蛮兵,将他钉在了身后的城墙砖石上。另一名蛮兵赶忙过来正要施救,观尘子紧跑两步,抢先抓住了剑柄,拔剑而出。故技重施,一脚踩在这名蛮兵身上,纵身而起,向城墙上跃来。 差之毫厘,墨影已候在城墙上,一把抓住了观尘子,晃悠了两下,用力一荡,将本尊拉上城墙,甩出数丈之遥。 只这一眨眼的功夫,观尘子就从藏兵洞处奔到了城墙上,速度不可谓不快。醒来的那些蛮兵,甚至都还没摸到城墙的台阶处,更别说追上观尘子了。 “此事不谐,先去寻越帅吧。”原本以为很轻松的一件事,被自己的一个疏忽弄砸了,观尘子的心里很是懊悔。 没奔出多远,就听到城下的嚎叫声已经连成了一片。 “墙上玛妹儿,墙上玛妹儿!” 观尘子心中忧虑,自己只知道这南蛮有十七洞洞主,却不知他们手下有多少蛮兵。看这动静,怕是已经足有万余人了。 没奔出多远,前面的城墙上,一彪蛮兵已经顺着台阶来到了城墙上。城墙上无遮无拦,这些蛮兵一眼就看见了观尘子,立马慢慢合围了过来。 观尘子连忙止步,拔出刚刚才插入剑鞘的细剑,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抬步向着这波蛮兵迎着走了过去。 …… 北城门,越千同一身盔甲,按剑而行,来到了城墙上,向城外望去。 “城下何人啊?”越千同出声发问,中气十足。 “越帅,在下石佛尊,蓝翠,奉二公子之命,特来增援宾城。快打开城门吧。”城下,领头的二人齐声回道。 “哦,原来是石将军和蓝将军啊。如此远途,二位将军赶来协防,越某感激不尽。只是,这城却开不得。” 石佛尊急了:“越帅,我等行军到这半夜才赶到宾城城下,旗号暗语皆无误,为何不能开城!” 蓝翠更是火爆脾气:“越帅,今天这城门,你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 越千同挥手一招,一排西贵军士卒上前拉弓搭箭,一片漆黑谈不上瞄准,只是这众人拉弓的声音,城下却听得十分仔细。 “二位将军也是军旅之人,当知守城要领,夜半开门,若二位将军被胁迫,被掳劫,假意要骗开我的城门,该如何啊?宾城关系重大,是西贵和川蜀的连接之城,断不能失。二位若果真是被胁迫而来,就请攻城吧!” 城下,石佛尊和蓝翠二人哑然,不知如何是好,两人就打起了商量。 “越千同说的也不假,这半夜开城门,要是被二公子知道了,只怕就要降罪了。” “你管他作甚?他可曾为我等考虑?如此十分,我们便是安营扎寨,只怕扎好营寨,天都亮了!”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真个攻城吧?万一他反咬一口说我们攻打宾城,图谋不轨可怎么办?” 二人商议来,商议去,谁也不能说服谁。最终石佛尊不耐烦了,说道:“上!你打得过他吗?这越千同镇压多少蛮人,擅攻更擅守。万一我们打输了,那一切的罪责可都落到我们身上了!” 蓝翠闻言,低头不语。邹韬是派他们来监视越千同,如果他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可先斩后奏。可是现在越千同守城有法,他们二人若真是攻了城,事情一闹大,让西贵王知道了… 蓝翠不敢往下想,其实不用想也知道。结果就只能是斩了这两个谋反逆贼,为守城主帅出气… 最终,蓝翠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同意,二人率三万兵马,就在城北安营扎寨,等着天亮后再进城了。 越千同见二人在城外安营,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是他们真要攻城的话,黑灯瞎火的,对守城方颇为不利,鹿死谁手还真就不好说了。 城墙上,一名西贵士卒来到了越千同的身边:“越帅,西城那边好似有些动静,那些蛮兵全都醒了,大吵大闹,不知道他们干嘛呢!” 越千同走到城墙边,远眺西城门处,愁眉紧锁。 “越帅,可要派人去西城那边问问?” “不必了,他们要干什么我们管不着。只要别给我生事就行。”越千同不喜欢蛮人,此事全西贵都知道,西贵士卒也没再劝说,而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城下。 众士卒随着越千同等了片刻,城下石佛尊和蓝翠的营寨已经初具规模,看样子是真要在城外扎营了。越千同稍稍放心,转身走下城墙,向府衙中走去。 西城门的城墙上,遍地都是哀嚎的南蛮兵。观尘子出手,却没下杀手。 上天有好生之德。 观尘子打倒一众蛮兵后,便在城墙上飞奔赶路,不时出现一波又一波的南蛮兵,不出意外的,全都倒在了观尘子的细剑之下。 行不多时,观尘子终于来到了北城墙边,后面远远吊着一帮蛮兵,看样子是不死不休了。 “城外…蓉城的兵马果然赶过来了…”后有蛮兵追击,前有大军拦路,这可如何是好?”观尘子正着急间,忽的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办法。 蛮兵近了,一大群人大呼小叫地追着观尘子。观尘子待众人走近了,摘下道冠,长发再度散开,皎洁月光之下,显得十分柔弱妩媚。 “哦吼哦吼哦吼!玛妹儿!”西贵之地贫瘠不少,就连女子也鲜少貌美。观尘子久居真阳山,一身气质无双,现在又披头散发,借着月光一展女性之美。南蛮兵哪见过这个?一个个看得眼睛都直了,都快忘了上前抓捕她的事。 观尘子冲着一众南蛮兵展颜一笑,扭身翻过城墙,径直跳了下去。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一夜奔袭 今夜是越千同最惊心动魄的一夜,他本以为稳住了石佛尊和蓝翠二人,正要回到府衙想和观尘子商议一下,不曾想,还没到府衙,又被人追上了。 “报,越帅,城西的蛮兵闯到北城,不顾兄弟们的阻拦,打开城门,冲出城去了!” “怎么回事!为何要闯关出城?”越千同被吓得不轻。 报信的副将回道:“实在不知,只是他们口中喊着什么‘玛妹儿’,就强行要出城。守军不许,和他们打了起来,可是他们人多,还是打开了城门。末将赶来时,已经冲出去不少的南蛮兵了!” 越千同猛拽马缰,拨转马头朝城门处赶去。 “这些蛮兵虽是粗野,可这段日子以来也一直待在西城相安无事,现在怎么会突然就暴起要出城了?那女道士去了西城,这事只怕和她脱不了干系…”越千同心中猜测着,现在只怕那女道士被人擒住,若是将自己给供了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雄儿已经出了城,我也算了无牵挂了。”越千同脑中百转千回,已经将最坏的结果设想好了。 来到城门边,只见西贵士卒倒了一地,惨叫哀嚎着,蛮兵也有一些,但都是些粗野士卒,别说洞主了,连一个小头领都没看到,已经全部冲到城外去了。 “带个过来问问。”这种粗野的普通蛮兵是问不出来什么东西的,因为他们本身也什么都不懂。在南蛮,洞主就是一个洞中皇帝一般的存在,洞主的话就是圣旨,这些大头兵只需要照令而行就可以了。 越千同知道,他想碰一碰运气。 副将带着几个西贵兵上前,挑了个伤势较轻的南蛮兵搀过来了。运气不错,这是一个会说一点中原话的蛮兵。 越千同望着这个南蛮兵一脸茫然的样子,思索了半天,才问出一句:“玛妹儿…是何意?” “女…女…女人。”南蛮兵不知道为什么要问他这个,但是想到洞主待此人也都还客气,结结巴巴地努力说道。 越千同心中恍然,这些南蛮兵中,倒也有女兵,只是女兵一般都是留守山洞,保护老幼和防范外敌的,并未来这宾城。现在这些南蛮兵从城西跑到了城北,还冲出了城外去,只是为了一个女人。有这能力者,答案已经十分明显了。 “带下去,治治伤吧…”越千同挥手示意:“将受伤的兄弟们和这蛮兵先带回去疗伤,此事想必是个误会,王将军,且随我出城一探究竟。” 越千同不结党羽,在西贵军中并无派系,这个王将军是自己的副将,和自己的时间最长,勉强算是半个亲信了。 二人仅携带数十名亲卫,来到了城外。城外,远处石、蓝二人的军营处,喧嚣声依稀可闻。 “越帅,石将军那边出事了!”王将军连忙说道。 越千同点了点头:“过去看看,都小心点,别靠得太近。吩咐回去,除了我以外,任何人叫城门,都不许开城!违者,立斩不饶!”这宾城是越千同手中唯一的筹码和保命符,不容有失。 众人悄悄向前行不数里,前面的喧嚣声听得越来越清楚了。而且除了喧闹声外,那边的天际一片透亮,闪烁不定。 “着火了!”众人心中一紧,他们心中早已做了猜测,现在看样子,十有八九是差不离了。 蛮兵正在攻击石佛尊和蓝翠的大营! “越帅,我们快去支援石将军吧!”一旁的王将军坐不住了,催促道。 越千同心中感叹观尘子的手段,竟然以一己之力,带动了万余蛮兵攻击西贵军的大寨,这是怎么做到的! 震惊归震惊,越千同也打定了主意,这两方混战,对自己有利无弊,权衡之下,他决定……不管! “夜色之下,敌情不明。倘若我等轻动,致城丢失,又该如何!?随我回城!”越千同不敢再上前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自己才不去蹚这趟浑水。石佛尊和蓝翠都是邹韬手下的得力干将,连性情也学了个七八分,此战,只怕是不能善了了。 副将王将军心中纠结,迟疑说道:“越帅,若是见两方争斗不顾,只怕二公子那边…不好交代…” “他们若只是些许摩擦,何劳我等去分解?若真是大战,我等贸然参战,只会将这宾城的兵马都搭进去。且先回城,待天明再做分晓。”越千同打定了主意,狗咬狗,一嘴毛,自己只想看热闹。 王将军从腰间猛地抽出宝剑,周围的亲卫神色一凛,慢慢围拢过来,提防地看着他。 “末将愿往分解,若功成,则是越帅指挥有方。若不成,末将无悔。有胆的,随我来!”王将军猛拽缰绳,黑夜之中,犹如离弦之箭,奔向了西贵军的大营。 周围的亲卫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好一会儿,众亲卫中又奔出两人,来不及和越千同招呼,纵马朝王将军追去。两人刚走,又有三人,紧随其后。很快,越千同身边只剩了一人。 “越帅,天黑路窄,多加保重!”说完,最后一人也拨马追向了众人。这些亲卫平日里皆由王将军管辖,与越千同倒不甚相熟。而王副将久随越千同身边,受他的影响,也沾染了不少公正良直。 野蛮暴戾的西贵中,这样的人尤为可贵… 越千同轻轻叹了一口气,若不是已下了决心向朝廷献城,他也不忍心见到这些士卒无辜惨死在自己人手里。 越千同经过短暂的一丝迷茫之后,狠下心肠,拨马就要回城。忽地,身后一股劲风吹来,越千同急忙拔剑,翻身下马,就要迎敌。 “越帅,没想到真的是你!”来者不是别人,而是一夜奔波的观尘子。 越千同见是观尘子,急切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观尘子舒缓了两口浊气,说道:“我去城西打探蛮兵情况,却不料被发现了。慌忙之下,我爬上城墙,向北而逃。这些蛮兵一路追击,一追一逃,就来到了城外…” “这些蛮兵倒也执着,紧追不舍。我一路向北而逃,忽见前面有一座大营,进退两难,没办法,我便躲到了路边的一棵大树上。没想到这些蛮兵没发现我,反而被大营吸引,径直朝大营追去。” “那营中…可能以为蛮兵是敌袭,放了一波箭雨,射倒了不少蛮兵。双方就这样打起来了。”观尘子知道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越千同不解:“他们为何这般拼命追你?劳师动众的,甚至还打伤了我城中不少兵马。” 观尘子尴尬地笑了笑:“或许…是因为我打伤了他们一些蛮兵在先吧…” 越千同听闻此言,打定主意,回去查一下这女道士到底打伤了多少蛮兵。可事后,当他得知观尘子打伤蛮兵的真实人数时,沉默良久。 “今夜良机难得,趁这双方还在大战,还请道长赶回报信,烦请忠意公带些兵马,前来骚扰一番。明日,我也好有借口拖延大军入城!”越千同灵机一动,将计就计,想到继续拖延的办法。 观尘子奔波了一天,虽有些疲累,但是想到此计倒也可以,点头应下:“好,我这就去。” “道长,路途遥远,不宜奔波,此马赠予道长以代脚力!”越千同拽过自己的战马,将缰绳递向观尘子。 观尘子浅浅一笑:“修道之人,不妨事的。”说完,纵身跃起,施展轻功,消失在了夜色中。 越千同来不及劝阻,只好自己翻身上马,拨马回城。 …… 南淮军大营。 一名南淮军士卒赶入主帐禀报:“报公爷!宾城北边火光冲天,不知是何缘故!” 李定星心中惊疑,掀开帷幕来到帐外,向西北方望去。果然,西北边宾城方向,火光摇曳,连天都被照得透亮。 “难道是中路军杀到了宾城?”秦往迁在一旁问道。 李定星摇头:“陈广和楚周二人向来遵命行事,但有命令,他们不会轻易自作主张的。白少侠看起来也不是好节外生枝之人…” 易小灵从帐中出来,急忙说道:“神仙姐姐恰好去了宾城,怕不是有什么危险吧!” “你别胡思乱想了,观尘子道长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会有什么危险?”李定星劝说道。 易小灵摇头:“不行,我得去看看。不然我不放心。” “那不行,我们坐镇军营,哪能轻动啊!” “我只说了我去,没说你去。你坐镇军营就行了!” “你…” 秦往迁在一旁见二人作势似乎要争吵起来,连忙劝说道:“公爷,我愿陪夫人走一趟,寻道长一个周全,也为了夫人心安。” 李定星望着远处的火光,望得有些出了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对易小灵说道:“好,你带七千兵马,秦兄弟也随你一路。天亮如果你没回来,我便去寻你。” 易小灵握住李定星的手:“好,那你等我!” 七千养精蓄锐的南淮军从军营里开出,易小灵和秦往迁两人骑马在最前面。 “秦兄弟,如果事态紧急,你不要管我,速速回来。打晕这傻木头,带他回京…” 秦往迁笑而不语… 第四百三十五章 混战 一枪穿体而过,带起一串血珠,蓝翠用力一挑,将中枪的蛮兵挑飞到一边,借着这短暂的片刻空隙喘了几口气:“这些蛮兵是不是疯了!?” 石佛尊手持一把铜锤,将面前两名蛮兵锤飞出去,怒吼道:“蛮兵洞主何在?给老子找出来!” 蛮兵和西贵军厮杀焦灼,洞主们此时也发现了情况的不对劲,勉力大喊蛮兵停手。可是现在双方都杀红了眼,一人的呼喊在这战场中根本一点作用没有,反倒引来了不少西贵军,围攻这些洞主。 倒也有一些蛮兵听到洞主的喊叫停了手,可换来的却是西贵军的刀剑相向。 厮杀越来越惨烈… 就在这时,王副将率领数十名骑卒赶到大营,可大营的正门早已被蛮兵堵得严严实实,根本不得入。王副将领着骑卒围着大营一路绕行,寻了个偏僻人少处,勒马一跃,领着一帮骑卒跳过栅栏,冲进了大营中。 “王将军,我们只有这么一点人,来了也无济于事啊…”骑卒们惦念王副将往日的恩德,相随而来,可是真的赶到了大营里,才发现自己这十几个人的力量太微不足道了。只怕参战后,死在谁的手上都不知道。 王副将没回答身后骑卒的回答,拔剑上前,纵马驰骋间,一剑往来横劈竖砍,倒不为杀人,只将捉对厮杀的蛮兵和西贵军分开。 “都给我住手,是自己人!”声音在喊杀声中十分微弱,但也不曾停下。 其实双方士卒厮杀这么半天,何尝不知道拼杀的对手就是自己的盟友?只是蛮兵和汉人本就互相隔隙有仇,现在机缘巧合之下,既然撞上了,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人人心中想的都是将错就错,正好各自都趁着这个机会,将蛮兵或汉人屠戮殆尽才好。 “王将军,越帅说的对,我们还是回城吧…”身后的骑卒赶来劝阻道。 “要是怕了你们就自己回去!”王副将从一名骑卒手中拽过一杆长枪,一剑劈过,将尖锐的枪头劈掉,顿时变成了一根长棍。插剑回鞘,舞了个棍花,持棍再度闯进了战场之中。 骑卒们无奈,只得各自抽出兵器,随着王副将一起,想要分开两方兵马,收效甚微。 …… 路上,易小灵和秦往迁率领七千南淮军,正在往宾城北边赶去。 “小心!”易小灵察觉到前面有动静,连忙回头对身后的南淮军喝令:“隐蔽起来!” 七千南淮军行动迅速,立马分成两队,借着夜色的掩护中,躲进了路边的草木丛中。易小灵和秦往迁也翻身下马,牵马避到大树后,紧紧地盯着官道上。 一道身影踏风而来,官道两旁的草木都被这股劲风威压下去,要不是夜色的掩护,道路两旁的南淮军就要暴露出来了。 秦往迁暗暗捏紧了手中长枪,不等和易小灵通气,持枪就从树木后面抢出,一枪朝那人刺去。 易小灵瞪大了眼睛,同时抢步出来,急忙舞剑去挡,她认出来了,这道身影便是观尘子! 观尘子虽然疲累不堪,但是也没有坐以待毙,急忙提剑格挡,加上易小灵挺身而出,拦住消去了大部分力道,三人的兵器交在一起,相安无事。 “神仙姐姐,真的是你啊!”易小灵眼睛一亮,率先松手,搂过观尘子左瞧右看,看她身上有没有受伤。 观尘子安抚住了易小灵,说道:“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担心神仙姐姐你出事,所以来看看。现在你没事就好,我们快回去吧,傻木头该等急了。”易小灵拽过观尘子,就要将自己的战马拽过来。 观尘子按住了易小灵:“不急着回去,你们带了多少兵马来?” “七千兵马…”易小灵不知道观尘子何意,愣愣地说道。 观尘子欣喜点头:“足够了,且先随我走,路上我慢慢跟你说!” 南淮士卒送来一匹战马,三人上马,观尘子对二人说道:“蓉城那边来了一支西贵兵马,约有三万余人,已经到了宾城了。” “三万!”二人吃了一惊,有些难以置信。易小灵回头望了望身后,自己才率领了七千兵马… 观尘子也不卖关子,接着说道:“不必惊慌,宾城中还有南蛮一十七洞洞主统率了万余蛮兵,被我引到了城外,现在已和那三万兵马厮杀了起来!宾城的西贵军主帅越千同的确有投靠朝廷的想法,他让我来带些兵马,去袭扰一番。这样他明日好和西贵军周旋。” “好!神仙姐姐既然已经和那越千同谈妥了,那就一定没问题!我们这就去!”易小灵对于观尘子的决定当即表示支持。 七千兵马,迅疾如风,向着西贵军城外大营赶去。 …… “王…将军…快些回城…吧…”最后一名跟随王副将闯入战场的骑卒早已被人砍倒在地,自知已命不久矣,挣扎着向王副将的方向劝阻说道。 血染盔甲的王副将没有听到,他浑身浴血,有自己的血,也有别人的血。 一个蛮兵举着一个大木槌,一槌砸在了王副将的头上,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跌坐在了地上。头盔也被打落到了一旁,手中的长枪更是不知道已经换了几次了。 “别…打了…都给我…住手啊…”一名南蛮士兵一脚将王副将踩倒在地,不是故意的,只是没看到端坐的他。 王副将趴在地上,剧烈咳嗽了两声,吐出了胸口积郁的一口淤血,撑着手中的断剑慢慢爬了起来:“咿~哪~山对山来崖对崖,小河隔着过不尼来~”他在唱歌… 他受伤虚弱,歌声也十分地轻,比起之前吊着嗓门大声嘶吼,现在的这段歌声简直就只能算是蚊子哼。可是令人惊奇的人,周围厮杀的西贵军和南蛮兵,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望向了王副将。 西贵军也好,南蛮兵也罢,对于王副将哼的这首歌,再熟悉不过了。阖家团聚日,郎情妾意时,无数个大喜的日子里,西贵人家家户户总会站在自家的山头,纵声高歌,传遍十万大山… “哥抬石头妹兜土~…”有人出声跟在王副将的身后,慢慢和了起来。 王副将的声音太小,很快就被周围人的歌声所淹没了。而再远一点还在厮杀的两方人马,听到歌声,也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然后如同这些人一样,有人忍不住出声跟着哼唱了起来… 双方人马,刚刚还厮杀得如火如荼,现在却在不约而同地在离家乡万里之遥的川蜀宾城,唱起了家乡的山歌,着实奇怪。人人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看着身边的西贵军和蛮兵,好像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兵马之中,最先出声哼唱的王副将,早已没了声息,歪倒在地上,还不时的被身边没注意的西贵军或是蛮兵踢上一脚… “把一十七洞洞主给我叫过来!”石佛尊将手中大锤猛地放到了地上,对身旁的士卒喝令道。 双方兵马停下了手,很快便各自回归阵营,蛮兵们一个个退出了西贵军的大营,在大营外面和西贵军互相对峙。 “南蛮洞主那鲁多,拜见二位将军!”一十七洞洞主此时也凑不齐了,有好几位洞主已经死在了刚刚的混战中。剩下的洞主们,推选出了实力最强的那鲁多洞主和西贵军谈话。 蓝翠绰起长枪,朝着那鲁多一枪就掷了过去,所幸被身边的蛮兵护卫给挡了下来。 “你们这些野蛮子,王爷的兵马也敢动手,活腻歪了!?”石佛尊没有出手,而是厉声呵斥问道。 那鲁多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不仅是他,其余的洞主也皆是如此。你如果是一个病恹恹的老头子,如何让这些蛮兵信服?辈分?威望?可笑之极。 “我们没有动手,我们只想自保。是你们汉人打伤了我们的蛮人在先!就是一个女子!”那鲁多的中原话说得还算马马虎虎,好歹石佛尊和蓝翠听明白了他的话。 “女人?行军打仗,谁会在军中带一个女人?”蓝翠听得忍不住了:“你个野蛮子看着老实巴交的,现在还学会污蔑了?老子让你涨涨记性!” 石佛尊伸手拦下了冲动的蓝翠:“女人?什么样的女人?” 那鲁多还没回答,数道剑气就从侧面袭来,分别斩向石佛尊,蓝翠等人率领的西贵军和大营外的蛮兵。双方兵马经过一段时间的厮杀,都已经筋疲力尽,现在停下来,人人都泄了劲,就是看见了也没力气躲。 剑气斩过,非死即伤。 “谁?!”蓝翠一把将手中长刀抽出,遥遥对向了远处。 “奉陛下令!诛杀叛贼!降者免死!”易小灵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造势,运用内力将自己的声音放出,让更可能多的人听到。手中也不停歇,一道道剑气挥斩而出,黑夜中,闪过一道道摄人的光芒。 “杀!!!”来的自然不只是易小灵一个人,身后还有七千士气高昂的南淮军。兵马虽只有七千,三方之中,兵力最少,可是气势却是排山倒海一般而来。 接着打! 第四百三十六章 单枪直入 七千南淮军一路奔袭,虽有些许疲累,但是比起刚刚经历大战的西贵军和蛮兵而言,已经可以说得上是以逸待劳了。易小灵手提念君剑,纵马长啸,就欲领着兵马冲入敌阵。 观尘子拍马向前,来到易小灵身边,说道:“莲儿,冷静,不要直接冲过去!” 易小灵微微降下马速,问道:“神仙姐姐,怎么了?” 观尘子说道:“他们虽然刚刚打过一场,但是到底人比我们多,我们现在冲过去,便是赢了也要吃亏的!” 易小灵很听观尘子的话,点头应道:“那神仙姐姐,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观尘子皱眉思索,她只是应了越千同的要求,带南淮军来只为骚扰一波,谁知道这两方人马竟然停了手,现在该怎么办她也没了主意。 秦往迁从背后抽出两杆长枪,拿在手中:“夫人,我们不如向宾城靠拢,从南边驱赶这些蛮兵,逼迫蛮兵再去冲击西贵军的大营如何?” 观尘子眼睛一亮:“好!这个办法好!” 易小灵一听观尘子对这个提议叫好,想也不想,手中长剑一挥,传令官便拍马追来,等候命令。 “传令,阵型勿乱,随我由南向北,将蛮兵驱赶进西贵军城外的大营!”传令官得了军令,紧勒缰绳,调转马头传令去了。 七千兵马整齐划一,闻令而动,向宾城方向而去,拦截住了蛮兵返回宾城的退路。 西贵军大营中,石佛尊举目远望:“朝廷的兵马还真的来了,二公子算无遗策啊!” “他又不在这,你现在拍他马匹有什么用?”蓝翠没好气地说道:“糟了,他们要去抢夺宾城!” 石佛尊也白了蓝翠一眼:“我们这么多兵马还在这,宾城还有越千同守卫,他们敢去攻打宾城吗?” “那他们是要干什么?”蓝翠经过石佛尊一提点,也反应了过来,不知这支兵马现在赶来做什么。 易小灵没让他们等太久,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只见南淮军刚插到蛮兵和宾城之间,截住了退路。易小灵立马拨转马头,舞剑朝南蛮兵冲去。秦往迁更快,双枪在手,已经冲到了南蛮兵的面前,战马奔袭间,几个呼吸的功夫,南蛮兵已经被秦往迁刺倒了数十人。 南蛮兵们再如何悍勇,那也是对一般的士卒而言,如何抵挡得住秦往迁的枪锋?被打得毫无还收之力,连连败退。好在秦往迁无心杀入军阵,没有引起蛮兵们更大的伤亡。 可是,易小灵,观尘子二人也领着南淮军赶到了… 南淮军一早收到了易小灵的军令,此时虽是冲锋,也是井然有序,阵型不乱。甚至最前面一排的南淮军舍弃了长枪长刀,举起大盾,步伐稳健地向前推进,逼迫之意显而易见。 蛮兵们慌了手脚,举起手中的大棒木槌朝着南淮军的大盾狠命砸去,可根本抵挡不住南淮军前进的步伐。离得近了,后队的南淮军则手持大刀长矛,见着就刺。 寻常兽皮,根本无法抵挡。 蛮兵们推搡着向后退却,南淮军见状,也不追赶,只是稳步向前,不停地推进,意图十分明显。 “那鲁多,快躲!”其余的蛮兵洞主向大洞主那鲁多问询道,尤其是那个自己麾下洞兵挡在最后边的洞主,眼看自己手下蛮兵一个接一个倒下,心疼不已,拽着那鲁多的兽皮摇晃请求道。 “躲入大营!”那鲁多见对方人数倒也不少,七千兵马看起来和自己的蛮兵相差无几,自己这边又刚经历了一番大战,如何打得过?慌忙下令各部族蛮兵躲入西贵军的大营。 蓝翠望着营外兵马拥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想也知道,蛮兵和朝廷兵马肯定是打起来了:“嘿,打起来好啊,这群不开眼的东西,我们西贵兵马的大营也敢闯,该!这次我倒是希望朝廷的兵马打得越凶越好!” 石佛尊举目远眺,有些惊慌:“不对劲,快,关上营门!” 这座大营本就是临时建起,建得紧凑窄小,人人都想着第二天就能走马入城,谁能料到这一晚上会出这么多事?容纳三万西贵军尚且拥挤异常,还如何能容纳得下这近万南蛮兵? 蓝翠脸上的表情从幸灾乐祸,随着石佛尊的高呼后,也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抓起一杆长枪推开面前拦路的一众西贵兵马,冲到营门边,他要亲自去关营门。 人马践踏冲撞,万人面前,一道小小的营门,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更何况营门根本就关不上,前队的南蛮兵已经在后面蛮兵的撤退之下,一部分已经撤进了大营中。 蓝翠被撞了个大马趴,要不是身边的士卒拉得快,将他从人堆里抢了出来,只怕要被踩成一滩烂泥。 “呸!这些该死的野蛮子!”蓝翠从地上爬起,往地上啐了一口,吐出刚刚啃进嘴里的沙土:“给我打!不出去就给我打!打到出去为止!” 石佛尊捏紧了手中的大锤,往后方远眺,易小灵和观尘子二人纵马往来冲突追赶,被他盯上了。 他笑了,他很有想法,或者说,西贵这贫苦之地的男人,对于易小灵和观尘子这般美貌的女子,都很有想法。 与此同时,秦往迁也在战阵外,丢下手中已弯曲毁坏的两杆长枪,从身后再度抽出两杆,正好看见了石佛尊在盯着易小灵和观尘子。石佛尊也似有感应,扭头向秦往迁看来。 四目相对。他太了解这种眼神了,当初孔礼看悦儿的眼神就是这样的。 秦往迁二话不说,举起手中的长枪,掂量了两下,猛地朝石佛尊掷了过去。 长枪来势迅猛,石佛尊倒是不惧,一记大锤将长枪砸开,长枪偏折方向,将一名倒霉的西贵军刺了个对穿。 二人依旧紧紧对视,秦往迁拨转马头,迎向石佛尊,向背后摸去,背后只剩一杆枪了。 够了! 秦往迁猛拽马头,战马感受到巨大的力道,扬起前蹄腾空蹬了两下,朝前奔腾而去。 秦往迁轻轻一跃,两脚踩在马背上,蹲低身形,蓄势待发。 “秦兄弟!”观尘子察觉到秦往迁的异样,出声呼喊,可是秦往迁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现在只想杀了大营里这个令人厌恶的死胖子。 战马一头撞向了南蛮兵,几名点背的南蛮兵被当场撞死。 秦往迁纵身一跃,跳到了半空中,犹如一只觅食的雄鹰,死死地盯着石佛尊。 石佛尊不知道这个人怎么突然就盯上了自己,见对方腾空而起,他反应也颇为迅速:“弓箭手,放箭,将他给我射死!” 身后的弓箭手听令而动,瞄准了秦往迁,箭如雨发。 秦往迁根本不在乎这些箭雨,长枪扫拨之下,箭支纷纷坠地。自己身形刚刚落下,一脚踩在一名南蛮兵的头顶,借力再起,连踩数人,一路向着石佛尊冲去。 石佛尊举起大锤,他倒是不怕,这种没来由就上来找麻烦的疯狗他也打死不少,待得秦往迁逼近,举起大锤就朝他胸口砸去。 秦往迁人在半空,一枪刺在了地上,力道极大,整个枪头都插进了土地。顺势一拽,将自己拽落地面,刚刚站稳,抽枪便砸。 抡圆的长枪砸在了石佛尊格挡的锤柄上,木制的枪杆登时被秦往迁砸断,石佛尊手握锤柄,隐隐觉得虎口阵痛,可想而知,秦往迁使了多大的力道。 “你是何人?我与你无冤无仇!”石佛尊感受到这股力道,才察觉到对方的一丝狠厉,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 秦往迁见长枪崩断,索性弃了枪杆,向石佛尊撞去,至于他的问话,秦往迁才没兴趣搭理。 石佛尊被秦往迁这一撞,撞退了几步,正要再开口说话,就看见秦往迁伸手抓住崩飞的枪头,又朝他冲了过来。 “混账!”石佛尊使了个甩劲,将大锤从地上甩起,锤头绕着他转了一圈,砸向秦往迁。 秦往迁轻轻一低腰,躲过这一锤,依旧赶步抢进。石佛尊早就猜到他会不死不休,锤头虽然绕过,锤柄已经撞了过来,一记锤柄捣向了秦往迁的心窝。 秦往迁望着捣来的大锤,心头一紧,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了白星龙。第一次见他时,他和易小刀从府外翻墙而入,自己一枪也是这般向他扎来。 秦往迁福至心灵,心思早已不在眼前,回想着白星龙翻转身形,躲避自己长枪的样子… 石佛尊瞪大了眼睛,他实在没想到这个人的身法如此诡异,竟然扭曲了这样一个奇异的角度,让过了自己的锤柄。顺着锤柄翻身扭转过来,然后映入眼帘的是…枪头! “石将军死了…石将军死了!”周围的西贵军士卒吓得魂不附体。石佛尊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以一杆断裂的枪头扎进了咽喉,铁枪头甚至都从颈后透出了一点点,可见力道之大! 周围的西贵军士卒慌忙避让,生怕自己是下一个被贯穿喉咙的,不少人不自觉地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喉咙,吞咽了几口口水。 蓝翠刚刚也注意到了秦往迁闯进大营,可是这样的孤身一人,在千军万马之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压根就没想着去理会他,谁知道再回头时,连石佛尊都被他杀了。 “石胖子!”蓝翠难以置信,石佛尊和他关系算不上好,但是朝夕相处的一个人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面前,任谁也不能做到无动于衷。 “给我杀了他!”蓝翠持枪指向秦往迁,怒声喝道。 第四百三十七章 开城 四方兵马围定,朝着秦往迁砍杀而来。虽然他及时抢过一杆长枪用以自卫,可是一个人如何能抵挡得住千军万马?很快,身上多出了数道伤口,枪刺刀砍的都有,倒下已经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秦兄弟!”易小灵惊呼起来,策马就要闯进去救人。 观尘子抢先一步,伸出两指按在了易小灵的肩头,竟然就将她给按住了:“待着别动,指挥兵马!”说完,腾身而起,足有数十丈之高,整个大营尽皆俯瞰在眼中。 蓝翠歪头斜眼向空中望去,抓枪在手,拨开人群,向观尘子的方向而来。 枪打出头鸟,这时候敢出头的,格杀勿论绝对没错!这是蓝翠历年来在西贵镇压叛乱的经验。 观尘子的身后一具墨影幻化而来,一脚踹向了观尘子。观尘子扭身抬脚对踢,一人一影脚掌相对,观尘子借力向秦往迁的方向疾掠而去。至于下面拨开人群赶来的蓝翠,观尘子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墨影如影随形。 秦往迁匆忙中注意到观尘子赶来,却不留神,又被一枪刺中后背,再无力支撑自己站立,跪倒在地上。 “杀!” 六七杆长枪从四面八方刺来… “来得及!”观尘子足尖轻点,踩着下方捅来的一杆杆长枪枪头,双指捏诀,空中的墨影倏忽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已在秦往迁的身后。 墨影一脚踩在秦往迁的后背上,也顾不上会触动他的伤口,将他踩倒在地。 六七杆长枪已至,从各个方向刺在了墨影的身上,穿影而过。而秦往迁因为被墨影踩倒,险之又险地躲过了一劫。 观尘子飘然落下,剑走半圆,西贵军士卒的手臂皆被划伤,纷纷吃痛弃了兵器。 观尘子收剑藏于背后,一把将墨影身上的长枪抓住,尽数抽出:“还能动吗?”这一句话是问地上的秦往迁的。 秦往迁忍着后背剧痛,摇晃着爬起:“多谢道长…我鲁莽了…” 观尘子瞥了一眼旁边石佛尊的尸首,淡然回道:“我知你好意,但没有下次了。” 被打伤的这波西贵军士卒刚刚退下,后面立马又围上来了一波:“杀啊!” “你先走!”观尘子一脚勾起秦往迁的双脚,抬手按在他的胸前,顺势一托。这一勾一托间,单手将秦往迁托起,脚下一蹬,踩着几杆长枪又跃起几丈之高。 “走!”单手将秦往迁甩了出去。 秦往迁径直被甩飞了出去,观尘子刚刚落地,立马插剑回鞘,从身后抽出拂尘。周围的士卒围上来,观尘子不敢久留,一记拂尘扫在众西贵军面前,沙土飞扬,人人被迷得睁不开眼,被拂尘扫中的那几人甚至都被扫飞。 “呼呼…”观尘子饶是清修道法,此时也累得够呛,但她不敢久留,趁着众人混乱之际,故技重施,踩着一个个东倒西歪的西贵军,踏步向秦往迁追去。 “好!神仙姐姐真是厉害!你们别看着了,给我冲撞大营!”易小灵舞剑督战,不时挥出两道剑气,斩向西贵军兵马密集处,为观尘子助威。 南淮军冲势更猛,蛮兵被打得毫无还收之力,索性没人再去还手,蛮兵们都向大营里冲去,想为自己觅得一线生机。 蓝翠望着观尘子在人群中纵掠而入,又踩踏而出,心中自然愤懑不已。但这次他倒是出奇地没有暴跳如雷,而是持枪缓步朝观尘子处慢慢接近。 无声无息,观尘子并未察觉到蓝翠的动作。蓝翠则死死地盯着观尘子,准确地说是盯着她的双脚。 近了!观尘子冲劲消散,正要再借脚下一人踩踏而起时,蓝翠一脚踢起地上的一把断刀,将观尘子脚下的西贵士卒直接刺中,当场倒地身亡。 周围的士卒有的人看见了,连忙后退,惊恐地看着蓝翠。 蓝翠踢出断刀的同时,一枪也向观尘子落地处扎去。脚下失了着力处,观尘子定会失了重心,这一枪无法防备,必中! 观尘子一直关注着秦往迁,每当他冲劲消散之际,或本尊或墨影便掠身而上,交替接力,目的就是要将秦往迁救出大营,根本没有无暇分心再去关注脚下。 果然,观尘子脚下一空,无处借力,径直从西贵军的头顶上跌落下来,摔到了地上。刚扭头回看,一杆枪尖已到了眼前,在眼中不断放大,蓝翠这一枪便是奔着她的眼睛去的。 “师父…”观尘子心中着慌,下意识地唤了一声… “嗖嗖!” 两道破空声传来,是箭! 一箭先至,正中刺向观尘子的枪头,羽箭钉在枪头上,巨大的力道带偏了枪头的方向,枪头划过,将观尘子的道袍划破了一角。另一箭,则瞄向了蓝翠的脑袋。 蓝翠手中长枪被一箭带偏,力道之大,让他知道了不同寻常,这箭就不是普通的流矢。再转头看时,就见到羽箭在自己的眼中不断放大,与刚刚观尘子见到枪头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糟了!”这是蓝翠脑海中最后的一丝想法。 羽箭正中蓝翠,他甚至来不及惨叫一声,就被这箭矢的力道带飞,撞倒了好几个西贵军兵卒。 “啊!蓝将军!蓝将军!” 周围的西贵军大呼小叫起来,纷纷上前查看,没人再去理会观尘子还有秦往迁了。 观尘子一瞬间从危转安,被真阳山众监教评价定力上佳的她,此时也免不了心头狂跳。 “秦兄弟!”顾不上多想,观尘子翻身爬起,飞身抓住了秦往迁,向营外逃去。临走之前,回望了一眼刺向自己的那杆长枪,上面的箭羽还在抖动个不停,箭杆上的一个“李”字格外醒目。 “李定星箭术…名不虚传…”观尘子不是第一次见到李定星的箭术,在京城闲暇之时,易小刀时常拉着相熟之人常聚常乐。每次见到李定星的箭术,观尘子都叹为观止,此次亦然。 易小灵率兵向前足足推进了数十丈之远,以至于进不去大营的蛮兵都被南淮军蛮横地推向了两边,最前面的南淮军都已经冲到了大营门口处。 “神仙姐姐,你没事吧?”易小灵向前接下了观尘子和秦往迁二人,关切地问道。 观尘子没有受伤,刚刚也只是虚惊一场,摇头道:“我没事,你快看看秦兄弟的伤势如何了。秀扇坊的药比我真阳山要灵得多…对了…”观尘子想起李定星的箭,就要告诉易小灵。 “那木头肯定闲不住的,我知道他来了!”易小灵望向东边,自己来时的方向,一片漆黑中,能听到马蹄阵阵。 观尘子望着易小灵这副笑意盈盈的幸福模样,心中忽地浮现一句话:“只羡鸳鸯不羡仙…”摇了摇头,慌忙将脑海中的杂念去除,不敢再想。 “夫人,我军太过深入,蛮兵快成对我军的合围之势了!”一旁的副将一直观察战场局势,连忙向易小灵汇报道。 “莲儿,我们且退。”观尘子知道这里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更何况西贵军中的两名主将,石佛尊和蓝翠都已被杀,接下来这几万的西贵大军会做出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先走为上。 易小灵将怀中掏出的药丸塞到秦往迁口中,对副将传令:“传令,暂退三十丈,多退一步者,斩!” 杀伐果断,冷面寒霜。望着易小灵这副模样,观尘子很难将面前这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和当初在皖城土山上那个小姑娘联系在一起。 当初救他们三人一命…恍如隔世一般… “神仙姐姐…神仙姐姐…该走了!”观尘子猛地回身,发现易小灵正奇怪地看着她,想来已是唤了好几声了。 “神仙姐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易小灵问道。 观尘子摇头:“没事,就是跑了一整天有些累了,走吧。” 远处,马蹄声传得近了,众人打眼一看,果然是李定星率领剩下的三千兵马赶来支援。 “你们都没事吧?秦兄弟这是怎么了?” “他逞能一个人冲到敌阵里面,结果伤成这个样子!不过所幸命是保住了。”易小灵不无埋怨地说道。 秦往迁被几名士卒用兵器做了个简易担架抬了起来,艰难地牵动嘴角笑了笑,没说什么。 李定星对易小灵上下打量一番,见她毫发无损,这才点点头。易小灵浅笑回点,二人做了几年夫妻,默契十足,一切尽皆不言中。 观尘子将此处战况一一报于李定星,李定星听完之后,问道:“观尘子道长,那越帅当真是愿意投靠朝廷,要献城么?” “嗯,反正贫道看起来…不似作伪。”观尘子回道。 “好!传令,全军开向宾城,进城!”李定星一锤定音,直接下令道。 西贵军大营中,石佛尊和蓝翠双双战死,西贵军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偏偏南蛮兵也都还在不断地冲击大营。即便南淮军已经撤军,可这些蛮兵根本不会想太多,别人进了,我也得进,除此之外,再无想法。 南淮军动作很快,没一盏茶的功夫,就来到了宾城城下。 李定星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大启忠意公平叛至此,开城!” 第四百三十八章 西贵的动静 蓉城。 “二公子,大事不好了!”一名西贵将军闯进了川蜀王府,着急忙慌得禀报道。 邹韬回头望向他,眼神锐利:“出什么事了?” “这…”这名西贵将军真见到了邹韬,欲言又止,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嗯?”邹韬哼了一声,流露出了一丝不满。 这一声冷哼吓得西贵将军不敢再胡乱思考,生怕惹到二公子不高兴自己被拖了出去,连忙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出来:“回二公子的话,李定星率一万兵马趁夜抵达宾城城下,越千同里应外合,献了宾城…” “什么!”邹韬一声惊喝,吓得这名西贵将军当场跪在了地上。 邹韬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越千同真的献了宾城了!石尊佛和蓝翠呢?我不是给了他们三万兵马吗!” 西贵将军哆哆嗦嗦地说道:“石将军和蓝将军…他们深夜被蛮兵偷袭,再加上朝廷兵马一起夹攻,已…已死于乱军之中…三万兵马…只逃回了数千人…” 邹韬闻言,慢慢松开了他的衣领,还没来得及多想,一名小校又从府外而入,报道:“禀报二公子,派往遂城和资城驻守的兵马与朝廷兵马遭遇,皆被杀败了回来,遂城和资城已落入朝廷兵马手中。” 西贵将军听到这个消息,胆怯地往了邹韬一眼,心中惶恐不安。 邹韬慢慢一抬手:“都起来吧。” 小校站起身后,行礼便离开了王府。这名西贵将军则战战兢兢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知该怎么办。 “宾城失陷的事,报给父王了吗?”邹韬没有暴跳如雷,反而语气平淡地问道。 “回二公子,末将收到消息,便第一时间派出数十名斥候信使,往西贵通报消息,还放出了五只信鸽。” 邹韬微微点头:“嗯,做得很好。去,将苗覆容和苗掌乾给我叫来。” 西贵将军轻轻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心中暗自庆幸,爬起来正要离开,忽觉背后一阵劲风吹过,待回头看时,只隐隐望见了一个身影越墙而出。 “我不是说你。”邹韬一脚踹在了这名将军的身上:“当初越千同留守宾城,我记得你也是举荐人之一,是吧?” “末…末将…”西贵将领心头大骇:“当时…当时大家都曾提议让越帅…哦不,让越贼留守宾城的…” 邹韬懒得听他解释,随意地一扬手:“斩了。” 门外的士卒听到邹韬的命令,转进四人,向此处而来。 “我…我和你拼了!”西贵将领知道自己也是难逃一劫,心中一发狠,抽出自己的佩剑就朝邹韬撞了过来。 “铛!嗡~~~” 还没撞到邹韬身边,这位将军就倒飞出去,撞在了川蜀王府的假山上,手中的佩剑也脱手飞出,稳稳地插在了远处的梁柱上,抖动不停。 邹韬头都没回,他的身后,站着一名身形瘦小的黑衣人。 “罪加一等,传令,夷灭三族。”邹韬不回头也知道他做了什么,给他加了一条罪。 士卒们赶到假山边的时候,人已经沉入了湖底。正张罗着要捞出来的时候,被邹韬叫住了:“不必捞了,让他在湖底待着吧,喂喂鱼也好。” 士卒们听令而出,向外面传达了邹韬的命令,当即有数十名士卒四散而去,抓捕这可怜人的家人去了。 邹韬坐在一条长廊的栏杆边,望着白墙青瓦发起了呆。 “二公子,你找我们?”没一会儿,苗覆容和苗掌乾便一前一后来到了王府中。 “二位,一个坏消息,宾城失陷了,李定星已经占据了宾城。遂城和资城也落到了朝廷的手里…”邹韬将情况告知给了二人:“宾城失陷,我们与西贵也就断了联系。所以宾城绝对不能丢,我打算亲率大军夺回宾城,不知二位谁愿意随我走一遭?” 苗覆容和苗掌乾对视了一眼,说道:“二公子,只去一人?那另一帮人马呢?” 跟随一人的意思自然是整个帮派的弟子全部跟随,这二人还是听得懂的,只是不知另一个帮派又该如何。 “自然是留守蓉城了,好不容易打下来的…你们放心,蓉城我也会留一万兵马。” 苗覆容正要抱拳开口,苗掌乾却抢先说道:“二公子,圣虫谷愿留守蓉城,待二公子夺回宾城凯旋。” 邹韬没有立马应下,而是望向了苗覆容,苗覆容点头道:“既然师叔愿意担此大任,覆容也乐得清闲。” “我知你二人有隙,故而将你们调开,留守此地不是一件轻巧事,资城和遂城的兵马或许会更多。”邹韬望向了苗掌乾:“五仙教实力更强劲一些,要不…” “二公子!圣虫谷愿守蓉城!或许圣虫谷不如五仙教实力强劲,但是我这门中,但凡还有一只虫子在,蓉城就绝不会丢!”苗掌乾豁出去了。 邹韬点头:“既然苗谷主执意要守,那就有劳了。二位去准备一番,军情紧急,苗教主,我们今日下午便出发,赶赴宾城。” 二人出了府门,苗覆容正要劝阻苗掌乾,谁知后者都不曾停留,大步迈开离去。 “师叔…” …… 西贵,昆城。 “王爷,飞鸽急件!”一名官员双手捧着一根不过牙签大小的纸条,恭恭敬敬地进入了西贵王府,送到了西贵王邹怀心面前。 老王爷伸手捏过了纸条,没着急看,而是对这名官员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多谢王爷!”官员大喜,连忙拜别。西贵王性情暴戾,人尽皆知,连这个老王爷自己也知道。后来,为了保护下面的臣属,但凡有消息传来,不论好坏,先令人退下,再来览阅。就是怕自己一时冲动,妄动杀心。 慢慢翻开纸条,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南北夹攻。” “呵呵呵…这就已经等不及了吗?”西贵王笑了起来,短短的四个字令他的心情瞬间大好,背负双手走出了房门。 暮冬的暖阳照在他的身上,暖意十足。 远处,一个人影佝偻在阴影中,他只有一只手,正抓着一把扫帚扫着院子。 “吴先生如此大才,委屈了。”西贵王慢悠悠地向着这个人影走出,出声喊道。 扫地之人便是和西贵王的四公子曾在三年前一同进入京城,想要伺机扰乱京城的吴先生。 “为王爷打扫庭院,小人只觉得无比光耀。”吴先生连忙回答道。 西贵王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了一块儿:“当初…本王的脾气是急躁了些,还希望吴先生不要放在心上。现在西贵正是用人之际,吴先生不可执着于扫一室,而忽略了天下啊!” 吴先生躬身回道:“王爷但有吩咐,小人万死不辞。” “嗯,好!走,随我去见一个人。”西贵王上前一把抓住吴先生的独臂,向府外走去。 二人紧走慢行,来到了城北一处偏僻的小客栈里,进了屋,掌柜的趴在柜台上打瞌睡,环视店中,竟连一个小二都没有,真可谓冷清至极。 西贵王也没惊动掌柜的,领着吴先生径直向楼上走去。老旧的楼梯踩上去嘎吱作响,掌柜的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多加理会。 来到一间房门前,西贵王伸手轻轻一推房门,“吱轧”一声,房门大开,里面坐着一名青衫男子,背对房门,似乎没有察觉到二人一样。 西贵王走上前去,问道:“陈先生,怎么样了?” 那人扭头回望,吴先生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不知西贵王带自己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青衫男子回头,见到来人,正在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王爷自己不会看吗?喏,这是朝廷官员职位表,各司其职;这还有中原的山川地貌图,很是花了我一番功夫呢!” 西贵王在桌子上扫过,只见桌子上横七竖八地摆放了数不清的卷轴和画卷。 西贵王见吴先生一脸茫然的样子,笑道:“这位乃是京城的陈敬陈大人,三年前因为水灾之事,导致自己的堂弟陈瑜被斩,陈大人仗义执言,也惹恼了小皇帝,被罢了官。一路奔波,这才来到了我西贵。” “陈大人,有礼了。”吴先生单手不能行礼,只微微曲了曲身子。 陈敬瞥了一眼吴先生晃动的空袖子,对西贵王邹怀心笑道:“老王爷,这想必又是你所为的吧?哈哈哈哈。” “!” 吴先生傻了眼,竟然敢这么和西贵王爷说话?他有几条命啊? 谁知西贵王不仅不生气,反而笑说道:“哎,老毛病,让陈大人见笑了。” 陈敬摆手道:“大人二字不敢当,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陈某也没别的什么想法,只是希望王爷能够获胜罢了,王爷胜了,陈某心中这口恶气也算是消了。” “好好好,那就依了陈先生。”西贵王笑道:“对了,陈先生,计划有变,事情已经提前了,有些机要之事还有劳陈先生速速赶制出来才好。” 陈敬不咸不淡地点头应了下来:“嗯,王爷尽管放心,绝不会耽误王爷的大事。” “好好好!”西贵王笑得合不拢嘴… …… 回到府中,西贵王还没坐下,就有门房赶来通报:“报,王爷,飞鸽急件!” “嗯?又一封?” 第四百三十九章 难啃的骨头 宾城。 府衙中,主位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已经三易其主,现在坐在主位的,便是大启忠意公,李定星。 “越帅,不知城中还有多少兵马可用?”李定星满面春风地笑问道。 听闻李定星动问,越千同面有惭色:“回忠意公的话,城中…实不相瞒,罪臣越某在西贵时并未结交朋党,培养势力,这城中的兵马自越某献城后,每日出逃或一二百,或八九百,实无可信之人…” “若是公爷需要的话,回头罪臣…想法设法,为公爷筹措一些…” 李定星摆手安慰道:“越帅献城有功,罪从何来?待回京城,本公自会为越帅表奏功劳,加官进爵!至于这兵马之时,若是信不过那便算了吧,越帅不必挂怀。” “爹,当初你还犹豫不定,看我说得没错吧?朝廷的人都是好人!”越雄坐在越千同旁边,不忘糗一下自己的老子。 “你…!”越千同脸上挂不住了。 李定星朗声笑道:“哈哈哈哈,哦?这献城之事难道还是小越帅提出来的不成?来日一并表奏!” “这城倒是我爹献的不假,只是他拿不准主意,这才找我商议,我觉得可行,便劝说了我爹。表奏就不必了,我的官职还能在我爹之上不成?我爹做官就行了,最好我爹做完,直接传于我…”越雄坏笑着,说出了自己的小心思。 “哈哈哈哈,小越帅思维不同常人啊!”满堂皆笑。 过了会儿,众人止住了笑声,李定星说道:“越帅,言归正传,我已收到消息,西贵王的二公子率五万兵马从蓉城出发,已向此处开来。定是要夺回宾城!越帅对西贵之事了解的比我们清楚,还请越帅不吝赐教啊!” 谈及正事,越千同直接从椅子上站起,也不顾李定星落座的示意,拱手道:“禀公爷,此次入川,西贵王可谓志在必得,不仅率领了十万西贵兵马,更兼有五仙教,圣虫谷,雾隐宗等一众门派,可谓倾囊而出!” “哦?十万兵马?那蓉城现在还剩多少人?” “自出昆城算起,直到打下蓉城,西贵共折损数千人马,这宾城也留守了数千兵马以及万余蛮兵。再算上石佛尊和蓝翠二人带来的三万兵马,折算下来,蓉城现在大概还剩一万兵马!” “嗯,还剩一万,那我就放心了。冯南和楚周他们共有四万,想是不会吃亏了。”李定星点头道。 易小灵在一旁忍不住出声说道:“那我们这边怎么办?” 一言问到了重点,众人沉默了下来,现在宾城的兵马就是算上伤兵,那也是没多少人。南淮军加上城中的西贵军,撑死了也就一万,对上五万人,实在没什么胜算。 “道长,你怎么看?”拿下宾城,多亏了观尘子一日来的来回奔波,从中周旋,李定星现在对观尘子也是颇为倚重。 “凭现在的兵马想要守住宾城,只怕是难如登天…敢问越帅,西贵调出这十万兵马,昆城是否空虚?”观尘子问道。 “!” 这出家人竟然这么狠?就凭这一万人还想打去昆城,捣了西贵的老巢不成? “昆城…据我保守预计,怕是还有二十万兵马…”越千同慢悠悠地说道:“且…西贵也不是没有高手,历年来频频有人想入王府刺杀,可最终只见进去,却不见出来,连尸首都不曾看见…”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二十万!这怎么打?至于刺杀西贵王之事,众人倒是没有去想,根本无人精通刺杀之道。 “若如此,怕是只能弃城而走了。”观尘子不无惋惜地说道。虽然他们搅乱了西贵军的三万兵马,可不一定能敌得过那五万大军,更何况还是邹韬亲自领军,不可同日而语。 众人沉默下来,各自想着心思,忽然城外一名南淮军小校赶来禀报:“禀报公爷,派去西贵的探子探得消息,西贵王又派大公子邹文率兵十万,兵出昆城,正向宾城而来!” 李定星早就泸城时,就已派人四处打探消息,现在正是回报之时。 “又来了十万!” 众人迟疑不定,观尘子注意到越千同和越雄父子二人对视一眼,两人也是满面疑惑。观尘子将到了嘴边的话吞回了肚子里,没说什么。 李定星摇头笑道:“哈哈哈哈,这消息若是早些传来,我们还商议个什么,早就该弃城了。” 大家没有异议,前后加起来共十五万兵马包围而来,就是疯子也该知道弃城逃命了。 “只希望我们在此,将那二公子的兵马引来,冯南,陈广他们能有所收获吧…”易小灵坐在一旁,听出了李定星的话语中的惋惜。 “好了,大家都收拾一下吧,蓉城和昆城来此地,行军快的话,也就几日的光景。我们可别被人包了饺子。”形势比人强,李定星也放弃了筹划,一锤定音地说道。 出了厅,众人离去,越千同正要离开时,却被观尘子拦住了去路:“越帅,还请借一步说话。” 越千同心中疑惑,不过也没有多想,跟随观尘子在城中闲散信步。 “不知道长找越某,所为何事?”走了一会儿,越千同忍不住问道。 见越千同主动,观尘子这才说道:“越帅,刚刚在大厅之中,听闻西贵王大公子领兵十万而来,贫道见你和令郎面有疑色,敢问是何缘故?” 越千同闻言一怔,好一会儿才舒缓笑颜:“啊哈哈哈哈,道长真是观察入微啊。只是,这等小事,道长早问便是了,带越某在这城中兜兜转转又是何故啊?” 观尘子停下了脚步:“贫道怕越帅有难言之隐,故此,留些时间,好让越帅想些托词。” 越千同笑着连连摆手:“道长多虑了。哎呀,真阳山有道长这般玲珑人物,真是有福啊…也罢,既然道长想知道,越某也不隐瞒,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越某曾和道长提起过,西贵王生有六子,后儿子夭折了,这前面四子恰好取了文韬武略四字为名。四子性格竟然也暗合了这名字。二子谋略过人,精于算计;三子醉心武艺,早早就拜入了雾隐宗;四子文才武功都颇为浅薄,拜了吴先生为师。至于这大公子…” “大公子如何?”观尘子好奇地问道。 “大公子温良恭谨,待人有礼,且有爱民之心。在这蛮荒的西贵,真可称得上是一位文雅之士!”越千同赞道,随即又有些感叹:“可惜啊,大公子因此与王爷政见常有不合,被王爷关在府中,已数年了。这一时听到大公子领兵出征,实难相信。” 观尘子点头,忽又疑惑问道:“嗯,这大公子貌似的确是良善之辈…可是西贵王既然要迷惑军情,为何要用大公子领兵这种一探便知真假的消息呢?” 越千同思索片刻,摇头道:“这个…越某也不知情。” “既然越帅不知,那便先不管此事了。对了,刚刚越帅刚刚提及一位‘吴先生’,敢问此是何人?”观尘子追问道。 越千同望了一眼观尘子,笑道:“道长如此年纪,又是出家之人,不知情也属正常。” “六百年前,川蜀和西贵两藩之地还属于南蜀,南蜀君主昏庸无道,朝中大事皆由一文一武两名擎天之柱把持。这武将世人皆知,便是三天连胜十场,打得启太祖也狼狈东逃的战无忧。只可惜南蜀国主中了周羽的离间计,将战无忧召回囚禁,最后惨遭杀害…可惜了…” “这文臣,世人便不晓了。他贵为丞相,可常年只在南蜀朝堂,总揽国中大小事务,因此在中原不曾显露声名。名叫吴鱼卿。” 观尘子恍然:“似有听闻,这吴先生便是他的后人么?” “唉,是不是又有谁知道呢?大将战无忧被囚禁之后,丞相吴鱼卿为其求情,结果却被南蜀国主贬到了昆城。后南蜀灭国,这吴鱼卿也是下落不明了。三十年前,吴先生穷困潦倒,在街上险些饿死,还是大公子瞧见了,将他救下。起初他并不说,后来感念大公子恩德,这才说出自己是吴鱼卿后人。” “西贵王信了?没有验明身份吗?” “西贵王何许人也?自然是验了。从吴氏家族信物,到他珍藏的族谱,统统验了个遍。甚至这吴先生还拿出了其先祖上书南蜀国主的奏折。” 观尘子点头:“那应该是错不了了。” “当时西贵有大臣主张将他押往京城,交给朝廷发落。也是大公子力保了下来,都六百年了,往事如烟,还计较这个做什么。西贵王不知是不是那时起就有了造反的念头,便将他留在府中,让他做了四公子的老师。” “这吴先生倒也有些本事,文章武功都会一些,将四公子倒也教得不错。三年前,西贵王派他去京城打探消息,四公子也跟着去了。结果就是他回来了,四公子…” 观尘子揣测道:“怕是不能被轻饶了。” 越千同点头:“谁说不是呢?西贵王活生生断了他一条手臂。” “没杀了他?”观尘子讶然。这倒不是观尘子心狠,只是她以尘世理度之,弄丢了王爷的公子,必定是死罪无疑了。 越千同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没有,我也是听说。这吴先生,手中有其先祖留下的吴氏阵法,按书中阵法布阵,阵中甲士,战力无穷…神鬼难灭…” “只怕是唬人的…”观尘子有些不信。 “哈哈哈哈,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西贵王应该是信了,不然也不会留他在府中这么些年…” “西贵看来也是块难啃的骨头啊…”观尘子扶额忧虑地说道。 第四百四十章 可当 一艘小船急急摆渡,追上了前面的战船船队,小船上的人登了上去。 “回公爷,五万西贵军开到宾城城下,见宾城多竖旗帜,疑而不进,拖了他们半日光景。” “哈哈哈,那现在进去了吗?”李定星开心地笑道。 “进去了,城中火光冲天,看样子,在烧民居泄愤。”探子回道。 李定星捏紧拳头,假意愤恨道:“如此禽兽行径,真是天道人怨!” 易小灵在一旁白了他一眼:“得了吧,百姓不早都被你安排走了吗?他们烧了空城,白费功夫,现在城中无一室可居,一片残垣断壁。你满意了?” “贼不走空嘛!你别看我,这都是易小刀教我的!”李定星笑着说道。 这一趟李定星等人可算是将城中尽数搬空了,贵如金银细软,百姓牛羊,贱如桌椅板凳,农具被褥。一万兵马以及城中百姓昼夜不停,两日光景,就将本就不大的宾城搬了个精光。 “木头,我们现在去哪儿啊?”易小灵问道:“直接顺流而下,回京吗?” “不,你带兵马将百姓安顿到楚湘,我现在去和陈广他们会合,趁着西贵军主力不在,我现在就去拿下蓉城!”李定星志得意满。 易小灵皱了一下鼻子:“随你怎么样,才懒得管你呢!神仙姐姐,你帮我看着他,要是他敢乱来,直接打晕拖走!我说的!” 观尘子却是轻轻摇头:“我不去蓉城。” “啊?”两人闻言十分惊讶,李定星问道:“道长这便要回去了吗?” “不,此地事未了,回去做甚?我要去西贵。”观尘子说道。 “去西贵?西贵的大公子邹文正率十万兵马赶来,如何去得?道长要去西贵做什么?”李定星不解。 秦往迁伤势还未痊愈,全身上下处处裹着纱绢,也劝阻说道:“道长,西贵山高林密,你一个人去如何能行?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迟些时日,待我伤势好些了与你一起同去也不迟。” 观尘子笑了笑:“不碍事的,我行走江湖三年,风浪也见过一些。此去西贵,我探探虚实,若是能就此化解这场纷争,便再好不过了。” 周围的南淮战将们这些日子下来,也与观尘子相熟了几分,纷纷上来劝说。 观尘子一一颔首致意,但是对于去西贵之事,却不肯松口。 越雄在一旁看了许久,缓缓走过来说道:“道长,你莫听我爹乱说,他都是胡诌的。” “混账,我何时有胡说过?”越千同不知为何战火会引到自己这里,不满地怒斥道。 “越帅说了些什么?”李定星眉头一扬,询问道。 观尘子见越雄点破,自己也不再藏着,坦然说道:“我听闻越帅说起西贵王的大公子正直良善,是个不可多得的仁义之人。此去西贵,便是想会上一会罢了。若有可能,这位大公子肯助我们一番,那便事半功倍,生灵少受些战火之苦。” 李定星瞥了越千同一眼,微微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易小灵上前一步,故意将李定星挤到一边:“神仙姐姐,你是菩萨心肠,我最了解了。想去便去吧!” “莲儿,你支持我?”观尘子有些欣喜。 “真阳山虽受朝廷敕封,却无统御之权,再者说了,这是好事,我们为什么要阻拦?只是神仙姐姐,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易小灵说道。 观尘子笑道:“这是自然!” “诸位,就此别过,我们他日再会!”观尘子对着众人揖首一礼,笑意盈盈。 众人见易小灵都发话了,也都“熄了火”,每人再出言硬劝。李定星点头道:“道长,一路保重。” 观尘子脚下一点,轻飘飘地跃上了战船栏杆上,运起内力,从战船上一跃而出,足踏江心,轻点江水而去。 飘然若仙。 “传令,全军全速前进!” 战船扬帆,浩浩东去… …… 宾城中,满目疮痍,几无立锥之地。 县衙也被烧成了一片废墟,二公子邹韬坐在一块漆黑的梁柱上,望着已成一堆焦土的宾城,聆听面前数十名西贵士卒的禀报。其中,甚至还有一名原本在越千同麾下的副将。 “这么说,是那个叫观尘子的,先再城中杀戮蛮兵,而后又将蛮兵引出城去,袭击的我军大营?”邹韬语气平淡,听不出是惊是怒。 “回二公子,正是。这些蛮兵粗野无智,与牲畜无异,若不是他们,我军三万兵马,定可将敌军一网打尽!”副将的话中藏了些自己的心思。 “我那软弱无能的大哥,我自小便看他百般不顺眼,但是有一点他说得对。蛮兵也是西贵军,我们该做的是教化他们,引导他们习谋略,强军武,而不是一味地排挤打压。” 邹韬顿了顿,站起身来,揪住副将的衣领:“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敢撺掇着要打压蛮兵,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很!缺!兵!啊!”最后几个字,邹韬几乎是吼出来的。 副将两腿登时吓软,再不敢多说一句,要不是邹韬揪住了他,他现在只想跪在地上,好好地磕上几天几夜的头。 “哼”邹韬没心思与他较真,将他一把抛开,问道:“朝廷兵马现在在何处?” 副将跪在地上,慌忙膝行过来,想要禀报情况,却被一旁的召库一脚踢中下肋,将他踢出了数步之远。 “回二公子,我已探知,他们走水路往泸城而去,而那观尘子却是独自一人往我西贵去了…”之前观尘子与召库交手,已经让毒蝎记下了观尘子的味道,而且他的毒蝎非是寻常毒蝎可比,因此召库可以探查得到。 “往西贵去了!?”邹韬知道情报的重要性,从不错过任何一句军情,更在乎每一个军情的准确性。 过善负点头说道:“正是,她独自一人,西贵而去,身旁没有旁人跟随。”说着,这个小胖子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 “哦?一人独自离开?”邹韬来了精神。五仙教总是能给他带来惊喜。对于这个引诱蛮兵,反攻西贵大营的观尘子,邹韬是恨之入骨。 “不错,只一人。灵气充沛,内力深厚。”过善负对于灵气感知格外灵敏。 “还有别的情况吗?”邹韬追问道。 过善负咧嘴笑道:“而且她…有天葵在身!” “天葵”,女子月事也。邹韬见这小胖子舔着嘴唇的样子,心中没来由地产生一股恶心和厌恶,但到底也忍下了。 邹韬沉思了片刻,脸上才慢慢浮现出了一丝笑意:“这李定星所统领的南淮军距我西贵相隔万里,却要来此生事!哼,好好的人不当,偏要去当狗!他的情况我都知晓,宗族之中,已没了多少亲眷,此来川蜀,随行的只有他的夫人,易小灵。这次我一定要让他们夫妻二人做对团圆鬼!” 周围各派掌门,军中战将,闻言面上也都露出欣喜之情。观尘子一人只身前往西贵,要是拿了下她,还不天下闻名?而且也是一件不小的战功,两全其美啊! 苗覆容站出来提醒说道:“二公子,这观尘子…可是真阳山的人,而且还是张宗白的亲传徒弟…” “怎么?你怕了?”楼潜光不屑地问道。 “请二公子三思!”苗覆容没有理会这个鬼气森森的雾隐宗掌门,自己五仙教虽是毒物,但到底还是光明正大的活物,至于这雾隐宗,谁知道是一帮什么东西。 邹韬点头:“嗯,真阳山的,的确是得慎重。” “五仙教,雾隐宗,你们两派听令!” “在!”两派掌门苗覆容,楼潜光两人齐声回应道。 两人在江湖上也是名声响当当的风云人物,可是现在在邹韬的眼里,也不过是一些武功高强一点的打手罢了。左右看了一眼,下令吩咐起来。 “令你两派弟子,火速追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邹韬既然抓住了对方的破绽,自然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苗覆容还想劝谏:“二公子…此事重大…” “五仙教若是怕了,可以不去!传令下去,今夜在城中扎营,小心把守,明日,五万兵马随我撤回蓉城!”邹韬丢下一道命令,已经起身离开,向城外大营而去。 西贵众将及其余小派皆随邹韬离去,这府衙之中,只剩了苗覆容,楼潜光两人以及身后各自的帮派弟子。 楼乾光望着苗覆容,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随意一抱拳:“苗教主…先走一步了。”话音刚落,楼潜光站立处,一团雾气原地而生,虽然片刻之后就已散去,可他所站立之处,已不见了人影。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竟能凭空消失,如此神功,令人叹为观止。 “掌门,我们也走吧,别让这老小子抢到了便宜!”过善负急切地说道。 “急什么?你我二人才能追踪到那观尘子,他雾隐宗的人就算全部洒进西贵,也找不出观尘子的一根毛!”召库提醒道。 苗覆容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领着一众五仙教弟子,向府衙外走去。 …… 真阳山上,张宗白坐在青石上,俯瞰着云海,只是这一次,他面朝西南,望着西贵的方向。 “尘儿啊,成败在此一举,你小心着啊…”声音轻微,除了张宗白自己以外,没人听得清,更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监教玄清子走了过来:“师兄,你怎么坐这边来了?” 张宗白没有回答玄清子的话,甚至都没有回头见一下来者,而是幽幽说道:“玄清师弟,我若是离开了,即可往京,将微儿接回来。” “可当掌教?”玄清子询问确认。 “可当…” 第四百四十一章 西贵的大公子 京城,皇宫。 小太监在前面小碎步地走动着,易小刀甩开大步,努力追赶,却也只是和小太监速度相仿。 “公公如此腿脚,不去混迹江湖,实在太可惜了吧?”易小刀闲不住,没话找话。 小太监没有回答,回头赔了个笑脸,脚下却是根本没慢下来。 “公公,川蜀那边可有消息传来啊?” “未有消息。” “近日来都不曾见到陛下和周相,公公可知他们忙些什么呢?” “奴才不知。” “公公在宫中可有对食的宫女啊?” “……” 一路上,易小刀絮絮叨叨个没完,小太监都有些不胜其扰,好在,一路畅通无阻,将易小刀带到了御书房前。 “这陛下整日待在御书房,也不闲闷得慌…”易小刀嘟囔着。 小太监进入御书房通报,没一会儿便退了出来:“武定公,陛下有召。” “哦,好,有劳!”易小刀大步迈进了御书房中。刚一进入御书房,易小刀体内的火气便不安分起来,顺着他的奇经八脉四处窜行,不肯停下。 赵易执坐在书案后,手中朱笔停在面前的奏折上,迟迟不曾落笔,也不知是被奏折所难,还是另有所思。 易小刀一边用内力压制体内火气,一边拱手道:“臣易小刀,参见陛下!” 赵易执闻言,缓缓放下朱笔,抬头望向易小刀。这一抬头,易小刀敏锐地发现赵易执的眼中闪过一丝电弧,心中一惊,再细看时,又便无了。 “朕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赵易执沉声问道。 “陛下多日不见,又英武了几分,龙章凤姿,臣…一时看入了神。”易小刀低下头回道。 赵易执没有寒暄,挥手示意易小刀落座,说道:“李定星去了川蜀,你可曾川蜀战况如何?” “这…臣整日遛狗逗鸡的,不曾知晓…”易小刀说的是实话,李定星离去之后,易小刀待在京城之中突然没了事情,整日大把的时间和何月儿在京城中四处闲逛,甚至出了京城登了金山,游山玩水,快活似神仙。 “川蜀…战况不太好。”赵易执缓缓说道:“李定星只有五万兵马去了川蜀,可朝廷收到的消息是西贵王麾下足足有三十万兵马。现在李定星…举步维艰。” 易小刀闻言,定定地望向赵易执,君臣二人就这样对视着。 过了好一会儿,二人收回眼神,都已从对方眼中探知到了想法。易小刀问道:“陛下,我何日动身?” “越快越好!”赵易执斩钉截铁地说道。 易小刀心头一惊,他本以为赵易执只是考验他,见他不似试探,这才应了下来,没想到赵易执竟然比他还急。在他看来,赵易执应该是百般阻拦,不想让他率兵离京才对。 “那…多少兵马?”易小刀迟疑地问道。 “随你,你自己的兵马,全数带上都行。要是不够,我再调羽林军与你。”赵易执斩钉截铁地说道。 易小刀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问道:“陛下,李定星出事了?” 赵易执摇头:“没有,李定星,易小灵,包括你那位小兄弟秦往迁,都还活着,没出事。” “那陛下为何这般急切?”事出反常必有妖,易小刀不问清楚心里不踏实。 赵易执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观尘子道长,你认识的吧?” 易小刀点头,等他往下说。 “李定星出征之时,她曾来找过我,想为川蜀西贵两地百姓尽些绵薄之力。我同意了,她也去了川蜀。” “她出事了?” 赵易执再度摇头:“目前还没有,只是…往后就难说了。李定星他们还在川蜀与西贵军争夺蓉城,可她…只身一人去了西贵。” 易小刀明白了:“陛下担心观尘子会出事,让我去救她?” “她一定会出事…若派其他人去,恐不会尽力…我知你与她也算是旧识。此去,务必带她回来!” 易小刀不知道赵易执为什么会这么肯定观尘子会出事,只是见他这急迫样子,易小刀也没心思去细究了。 “臣请带王玄,何月儿,付情…” 赵易执挥手:“朕准了,再令方乾龙携丐帮弟子随行相助。这方乾龙与你也是旧识,总不必多疑了。” 易小刀的话被赵易执噎了回去,拱手长揖:“臣立刻出发!”说完,转身就向门外而去。 “小刀…” 易小刀被赵易执喊住,以为他变了主意,回头看向他。 “务必…带她回来…”赵易执忍了这许久,看到易小刀离去的背影,终究是憋不住了,恳切地说道。 易小刀看着赵易执的神情,莞尔一笑:“陛下放心,我一定带神仙姐姐回来!若是回来了…可要封她为皇后啊?” 赵易执脸颊一红:“胡闹!” 易小刀心中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推测,收起了笑意,重重地点了下头,大步离开了御书房。 赵易执见易小刀离开,伸手一挥,房门自动掩上,双眼一闭,神识倏忽而出,纵掠千里万里,来到观尘子身边,静静地看着。 易小刀出了御书房外,体内的火气才慢慢安定了下来,身上只觉得陡然一松。回头看了一眼掩上的房门,眼中意味深长… …… 西贵,昭城城北,西贵军大营。 大营中,一名儒雅的中年男子坐在军帐中,捧着一本书细细研读着。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西贵王的大公子,邹文。 帷幕被猛地掀开,一帮西贵战将从帐外迈入,原本气势汹汹的众人,见到中年男子后,立刻偃旗息鼓,连脚步都放轻了些许。 “大公子,大公子…”战将们见邹文正在看书,不敢惊扰,只轻轻唤道。 几声呼唤将邹文从书中拉了回来,他小心地折好页脚,以便下次翻看。抬头问道:“诸位将军,来此何事?” “大公子,王爷的催令又传来了,我们在这昭城已停了四五日了,多少赶点路吧?”众将脸上堆笑,和气地说道。让这帮粗俗汉子发自内心愿意这般柔声说话的,整个西贵也唯有邹文能做到了。 邹文叹了口气:“我以前只觉得西贵抵御辽阔,出一趟西贵太远了,直到现在,才觉得这路很短,想慢…都慢不下来…” “大公子,我们知道您心肠好,要不是王爷催的急,这战功我们也无所谓的。但是王爷那脾气您也是知道的,只怕回去了…我们…”战将们为难地说道。 邹文举手打断了众人的话:“不必多说,我也知道你们为难。此事在我,与你们无关。既然父王又派人来催了,那便拔寨起营,准备出发。” “报!禀大公子,营外有一女道士,扬言要见大公子!”一名小校入帐禀报。 “女道士?”邹文奇怪了:“我从未认识过什么道士,何况还是女道士…” 一名粗犷战将不耐烦地说道:“大公子,定是来化缘,给些饭食打发走了得了!” “呵,胡说。只有和尚化缘,何曾听过有道士化缘的?找我定是有事。你们依旧去拔寨起营,我没什么东西要带,这些书别给我落下就是了。我去营外见她。”邹文绕过帅案,越过众人,离开了帅帐。 “大公子就是好心,这十成十是化缘的,也就看大公子好说话,才敢来我们军营。要是遇到二公子你让她来试试?” “大公子好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发什么牢骚。大公子不是也依了我们,让我们拔寨了吗?快走快走,要不然王爷又该派人来了。” “不知道营外这神棍又要从大公子这里骗些什么走!” 众将议论纷纷,倒也没耽误工夫,出帐都做自己的事去了。 邹文来到营门外:“仙长何在?在下西贵邹文。”叫喊了几声,营外空旷无人,更别说道士了。 “哎,这…刚刚还在这的…其余几个兄弟都看见了。”小校四处寻找。 “想是等急了,先走了。没事,你们忙你们的,我在这等一会儿,兴许那仙长还要回来。”邹文柔声安慰小校。小校抱拳谢过邹文离去,营外只剩了邹文一人。 远处树梢上一阵抖动,一个人影从树上跳了下来,原来观尘子藏匿在这里。 观尘子慢慢向邹文走来,邹文简单整理了一下衣饰,先拱手道:“在下西贵邹文,拜见仙长,刚刚可是仙长让人传话寻我?” 观尘子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儒雅的中年男子,眼神中不免露出一丝赞赏之色:“贫道一路走来,山野百姓,渔客樵夫,莫有不知大公子者。皆言大公子面善心也善,山中虎豹见了大公子,都要盘坐念上几日夜的经才肯走。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 邹文笑道:“仙长勿要取笑,不知寻邹某,所为何事?” 观尘子同样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行了个真阳山的道礼:“真阳山观尘子,拜见大公子!” “真阳山!”邹文眼神一亮,连忙让过:“仙长请进,真阳山乃天下道庭之主,邹某身在这偏远之地,对真阳山之名亦是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实乃有幸。仙长,还请入营叙话。” 观尘子抬手婉拒:“大公子,多谢抬爱,入营就不必了。今日贫道来只是想问一件事。” “何事?” “西贵百姓本无辜,大公子为何要将这芸芸众生推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一语如雷击! 邹文眼神黯淡了下去,一声长叹道:“邹某罪大啊…” 第四百四十二章 暗算 邹文和观尘子坐在一辆马车中,山路崎岖难行,但是外面的西贵士卒都无怨无悔地推着马车,掌握方向。就这推车的差事,十万人马中,好多人求都求不来呢! “这么说,大公子也是逼不得已?” 邹文叹气道:“打打杀杀,受苦的还是百姓,何苦来哉?只是父王与众兄弟们性情乖张,我也是劝谏不行啊…这番领兵,父王有言在先,若我不愿,就将这军中战将全数斩杀,他自缚入京,好成全我的温良美名,我实无奈…” 观尘子皱眉问道:“那大公子如今已领兵出来,之后如何是好啊?这西贵兵马和朝廷军马总是有相见的一日…” 邹文回道:“我已想好。不论遇上何方兵马,我都绝不攻伐。不过…也不能让这西贵兵马任由屠戮,我只统御兵马驻守自保,不为凶恶之事。” 观尘子闻言,却是缓缓摇头:“大公子此举,不过是扬汤止沸。若要止战,需诛首恶。不然,还会有更多的人被裹挟在其中,饱受战火之苦。” 邹文沉默不语,他也知道自己的做法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可此战首恶乃是自己的父亲和二弟,自己还能弑父杀弟不成? 观尘子掀开车帘向外瞧了几眼,说道:“我看着西贵的各位将军,不知是不是受到大公子潜移默化的影响,也没人是一副好战之徒的样子啊。” “西贵官僚战将,愿战者不多,且都在二弟邹韬处。二弟智谋过人,杀伐果断,那些人都想建功立业,跟着二弟也容易出头些,都入川蜀了。”邹文解释说道。 “虽然常言道,蛇无头不行,可这蛇也不能只有一个蛇头。西贵之地的战端,若是无人在一旁怂恿谗言,我相信西贵王爷也不会轻启战端。大公子你说是不是?” “至于其他的好战将军们,为了自己一人的仕途,枉顾百姓死活。贫道以为,便说是除恶,除去这般的人便是再合适不过了。宵小之徒尽皆诛尽,才能使西贵王不被谗言所迷,西贵也就没了纷争。”观尘子认真地说道。 邹文茫然抬头问道:“仙长的意思是…” “诛灭首恶,才是我此行要做的。至于谁是首恶,那就要看谁在王爷身边进谗言了。大公子?”观尘子知道邹文是良善之人,再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了当地说道。 “首恶…”邹文低下头,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战事本就是自己的父王和兄弟挑起,哪有什么其他首恶… “大公子斟酌考虑一番吧。”观尘子掀开车帘,就要离开车厢。忽然只觉得头晕目眩,连日来的奔波使得观尘子十分疲劳,此时竟连站都站不稳,摇摇晃晃,倒在了车板上。 邹文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起:“仙长,仙长!” 观尘子昏迷不醒,邹文唤来几个士卒将观尘子扶到车厢里,又从附近的山中猎户家中寻来了一个小女娃,让她伺候服侍观尘子。自己退到车外,叫停了队伍,静静地等待着观尘子的苏醒。 …… 宾城往昭城的路上,一支数百人的队伍行走在山林中,这是奉了西贵二公子邹韬之命,要去西贵围杀观尘子的五仙教和雾隐宗。 虽说是举两派之力,但这数百人也不过是一部分而已。 “楼宗主,这观尘子乃是真阳山张宗白的高徒,我们若是这么去把她折在这里,张宗白能饶得了我们吗?”苗覆容不无忧虑地问道。 楼潜光冷笑道:“呵,怎么?你怕了?” “你不怕?”小胖子过善负在身后立马反呛道,将楼潜光呛得没了脾气,说实话,这世上敢惹张宗白还说不怕的,想来想去也只怕是京城里的那位小皇帝了。 “我们出山是为了王爷博得天下,可是…现在却要去杀真阳山的人,招惹了张宗白不说,以后在江湖上名声还不太好。我想…先和这个观尘子谈一谈…”苗覆容回道。 “苗教主身处一众毒物之中,却能这般心善,属实难得啊!”楼潜光闲不住,说道:“可是现在是二公子的命令,你那些江湖道义先放一放,现在是打算要违抗二公子吗?” 苗覆容闭口不言,身后的召库倒是走上前,笑呵呵地替自己的教主开口说道:“呵呵,这个观尘子是一定要杀的,只是怎么杀是个问题。我们教主本意是想若是能和她谈一谈,归顺我西贵岂不是好事?既然楼宗主执意要杀,那杀就是咯。” 召库明里暗里强调了一下,“楼宗主执意要杀”。 可惜,包括楼潜光在内,雾隐宗的人都没听出召库的话外之音。 “问题是怎么杀,那妮子的武艺和轻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要胜她容易,要留住她都是难上加难,更别说杀了!”雾隐宗的鬼魅行站了出来,他与观尘子有过交手,最有发言权。 雾隐宗本就是以轻功,身法着称的门派,他却在观尘子的手上讨不到一点好处,反而还与操青行两人双双被擒。那五仙教的轻功就更是不如,想擒下观尘子?属实是痴人说梦。 正在众人冥思苦想的时候,苗覆容身后却有一青年男子,冷笑不语。 “小子,你笑什么?”只要是五仙教的人,楼潜光都看不顺眼。 苗覆容回头问道:“你又有主意了?”他只要笑出了声,那事情就不难。 青年男子上前两步,向楼潜光拱手说道:“楼宗主,在下乃是五仙教的五神使之一,刀暗奉,见过楼宗主。” “有屁快放,在那冷笑半天,不知刀神使有何妙策?”楼潜光对于刀暗奉的客气没有丝毫领情,毫不留情面地说道。 刀暗奉清了一下嗓子:“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楼宗主或许不知,真阳山的绝技虽多,最为称道的还是‘驭影’!而这‘驭影’,白日里谁也无可奈何,可到了晚上,则是要大打折扣了。” “真阳山以阴阳平衡之道着称,若是黑夜,就需借助月华之光,方可使出‘驭影’的威力。”刀暗奉点到为止。 苗覆容皱眉道:“别卖关子,说下去!” 刀暗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接着说道:“若仅仅是遮蔽了月华,钳制了她的‘驭影’,这还不够。她轻功了得,我们也拿她没办法。恰好昭城以北的深山中有一毒沼,莫说沾染,寻常人便是靠近一些,都会被迷得头晕目眩,呼吸艰难,毙命只在一刻…” “乌云蔽月时,将她引到那毒沼?”楼潜光顺着他的话问道。 “不错,到时集我两派之力围剿,还怕真阳山区区一个弟子逃了去?” “妙计!果真妙计!二位掌门意下如何?”过善负想也不想,连连称赞。 楼潜光此时也不得不点头承认道:“嗯…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这倒的确是个办法。” 苗覆容不想在此事上再过多讨论,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定下此计吧。” “问题是,如何在暗夜引她到毒沼去呢?”楼潜光提出关键的问题。 “此事交由在下便是了!”刀暗奉抢先一口应下:“诸位,恕刀某先行一步!”说完,抽身而走,步伐怪异,忽然左忽右,甚至前面有山崖遮挡也不在乎。纵身一跃,便趴伏在山崖上,手脚并用,向上攀爬。 远远望去,好似一只巨大的壁虎一般! “苗教主的麾下真是人才济济啊!”楼潜光笑着说道,也不知是真心夸赞还是另有它意。 苗覆容牵动嘴角,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 “这是哪儿?”观尘子睁开眼睛,脑中是一瞬间的茫然。 “姐姐,你醒啦!你都睡了两天了!来,喝点水吧。”一名十五六岁的女娃儿端着一碗水递到了观尘子的面前。 观尘子接过一口饮下:“呼,你是谁?” “我叫翠儿,家就住在附近。是大公子找我来的,说姐姐你受伤了,让我来照顾你,还给了我家不少赏钱呢!要我说姐姐你太不注意了,天葵在身上你都没注意啊!” “天葵…”观尘子脸颊微红… “没事的,我都帮姐姐你料理好了。大公子的钱可不能白拿啊!不过姐姐你需要再休养几日,有什么事等天葵走了再说。说起来,姐姐你是不是道士啊?” “嗯,是…大公子在哪?”观尘子现在没心思管自己的天葵,直接问起了大公子邹文。 “他们等了姐姐你一天,后来许多将军来催他,他就带着大军先走了。要不是我家里住满了,也不能让姐姐你就这么睡在马车上…”女娃儿是个外向性格,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的。 观尘子连忙打住了她,在车厢里站起来说道:“翠儿,姐姐谢谢你的好意,可是姐姐得走了。要不然,哎哟…”还没站稳,就觉得腰腹疼痛,蹲了下来。 “姐姐,你不能走。我刚刚说了你得歇息几天,天大的事情也比不过自己的身体啊!”翠儿连忙将观尘子扶平躺好:“别看我小,我懂的可多了。姐姐你这最少要休养个七八天才行,就是再急,也得休息三天再说!” 观尘子感受着腰腹的疼痛,知道这女娃儿没骗自己,只得答应了下来,将寻找邹文的事放到一边:“那好吧,多谢你了,小妹妹。” “嘿嘿嘿,应该的!”翠儿甜甜地笑道。 …… 京城,易小刀翻身上马,身后何月儿,付情,王玄,方乾龙等人,也都骑着高头大马。远处,十数万挥征营和上武营将士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易小刀的一声令下。 “十数万啊…”易小刀不是第一次带兵,但是还是第一次带这么多…自己的兵! “看给你美得!”何月儿盈盈笑道。 “路上可能有些苦…”易小刀握住何月儿的小手。 何月儿摇头:“不怕,有你在就不怕,多苦都不怕!” 第四百四十三章 各有计划 “大公子…大公子,该吃饭了!”小校将饭菜端到了邹文的面前。 邹文从愣神中被呼唤了过来:“啊?哦。吃饭了。” “大公子,小的是不知道您和那位女道士聊了些什么,只是看您这两天都是这样…要小的说啊,您也别想那许多了。就听王爷的就行了,王爷还能害您不成?” “别怪小的多嘴,王爷让打哪,咱就打哪!大公子您不忍心看,那就不看,弟兄们是死是活那是个人本事,没人怪您,您别往心里去,该吃吃该…” 邹文打断了他的话:“行了,多谢你来宽慰我,来,赏你一个鸡腿。”说着,从自己的饭菜中用筷子挑出一个鸡腿,递给了这名小校。 小校直接伸手接过,熟练的样子看来不是第一次了:“大公子,小的话多,您别见怪。嘿嘿嘿…”说着,拿着鸡腿躲到一边啃了起来,不敢出去,出去要是被人看到了就是一顿打,大公子的饭也敢吃! 邹文支过了小校,又陷入了沉思:“诛首恶…这如何诛得?百善孝为首啊…可是这些两地的百姓又何其无辜…” “大公子,都饭点了,不吃饭,想什么呢?”大帐的帷幕被掀起,一名青年男子低头走了进来。还没等旁边啃鸡腿的守卫问话,便一把揪住了他,甩出了帐外。 “你…是何人?”邹文并不太担心自己的安危,能进入自己的军营并且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自己的军帐,结果只有一个,他有西贵军的令牌! 青年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笑道:“五仙教,刀暗奉。江湖中人行事粗鲁了些,大公子莫怪。” “没…没事。”邹文坐下,也没去核验令牌。都进入大帐之中,令牌绝对已经被验过很多次了。 “在下今日来,是有一事,需要大公子帮忙。”刀暗奉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刀神使请讲。”邹文镇静了下来,想起了刀暗奉的身份。 刀暗奉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真阳山的观尘子,已潜入了西贵,此时不知大公子知不知道?” “提此事是何缘故?”邹文没回答他的话,反问道。 “她只一人入贵,我左思右想,也不知道她入贵是为了什么。只能想到一个原因。那就是来找大公子。西贵穷山恶水的,人也粗野蛮横,而大公子这般的善人,犹如暗夜明珠一般,真阳山这样的名门正派来找大公子,合情合理。”刀暗奉直接点破说道。 邹文问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刀暗奉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告诉了邹文。听完之后,邹文站起身直接拒绝道:“我帮不了,请回吧。” 刀暗奉好像早就预料到了邹文的反应,缓缓两步走上前,压低声音说道:“大公子怎么这般愚钝?你以为我是要害人吗?其实我是要救人啊!” 邹文鄙夷地看着他:“阁下莫不是以为我愚昧好糊弄吗?” “实不相瞒,二公子已下令,五仙教,雾隐宗两大帮派已在赶来的路上。三派之力,就为了杀一个小小的女道士,可见二公子已经动了真怒了。而二公子的脾气大公子你是知道的,如果等两大门派赶来,那观尘子还能活命不成?” “我借口有计,先一步赶来找到大公子就是为了擒下观尘子,只要将她生擒,送到二公子面前,以她真阳山的身份,还能有一线生机。否则两大门派围攻之下,刀剑无眼,只怕这女道士…就要香消玉殒咯~” 刀暗奉观察着邹文的神情,从他的神态中,刀暗奉断定,这观尘子已经和邹文见过面了。 邹文皱紧眉头,观尘子以一己之力,引诱蛮兵和西贵军自相残杀之事,他也已知晓。若是二弟的话,三派围剿观尘子这事绝对做得出来。这刀暗奉只身一人提前赶来,还真不一定是观尘子的对手…若是将她引诱到那里… “大公子,您要是担心的话,在下可以作保,擒下观尘子之后,便送至您这军营之中。等见到了二公子,人在您手上,而您又是王爷长子,二公子就算要杀,也只能作罢…”刀暗奉循循善诱地说道。 邹文慢慢坐回到椅子上,下了逐客令:“阁下先回吧,待我思量一番。” “好,那我便不打扰大公子了,只需要大公子记住,四日之后,就是无月之夜,若是错过了这一天…呵,我也回天乏术了…”刀暗奉说完转身就走,不做一丝停留。 邹文坐在椅子上思虑了很久,直到外面的守卫进来准备收拾餐盘,发现餐盘里的饭菜一口都没动。 “大公子,帐外诸将令小的来问一下,明日拔寨赶路吗?” “不…等四天…”邹文艰难地回答道。 …… 蓉城外,南淮中路军早已到达城下。赶巧的是,李定星也领着秦往迁以及数百人正好赶到。 “公爷,您可算来了!”主帐中,陈广和楚周见到李定星,显得格外开心。 白星龙抱剑看着伤痕累累的秦往迁,不禁出言笑道:“怎么?秦兄弟,南边蚊子太多,给蚊子叮着了?” 暮冬之际,哪来的蚊子?秦往迁知道他是故意取笑,扭头不答,惹得白星龙哈哈大笑。 “冯南的北路军呢?还没来么?”李定星没见到冯南,疑惑问道。 陈广摇头:“我们到这蓉城下已经快十余天了,一直没见到冯南。” 李定星皱眉不解,不过也没在这事上多问:“好吧,北路军皆是山路,或许山道难行也说不定,派个人去问问吧。蓉城的情况如何?” “我们试探地进攻了几次,只是…情况不容乐观。”陈广面色有些难看。 “说来听听。” “我军将士刚到城墙边,城上就有无数的虫蚁袭来,遮天蔽日的…这真是癞蛤蟆跳脚背,不咬人也膈应人啊…就算我军将士攀上了城墙,有这些虫蚁袭扰,战力也要大打折扣的…” “连日来还有不少虫蚁入营,咬坏了将士们的衣甲和兵器,实在是太卑鄙了!”楚周也在一旁抱怨道。 李定星也不动怒,问道:“守城的是谁?” 楚周答道:“白少侠前两天抓了城中的一个西贵兵,这才打听到的。守城的是圣虫谷的谷主,苗掌乾!将那俘虏给带上来!” 西贵兵被带到了帐中,一直低着头,不知是愧疚还是害怕,始终不曾抬头一下。 “听你招供说这守城的是圣虫谷的谷主苗掌乾?此是何人啊?”李定星问道。 “是,此人统御的圣虫谷在西贵也是一大帮,虽无名号,但是西贵之人看来。圣虫谷只在五仙教和雾隐宗之下,是西贵第三大派。小人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西贵俘虏老老实实地说道。 李定星不死心:“城中还有多少兵马?” “西贵军一万,圣虫谷弟子不足千人。” 李定星眼睛滴溜一转,说道:“我现在放你回去,招降了这苗掌乾,你愿意吗?” 西贵俘虏一听还能回去,抬头有些不敢相信:“你要放我回去…?” “是啊,总要有人进城去招降的。你要是不愿意,那就押到京城,交由圣上发落。”李定星故意吓唬他道。 西贵俘虏连连点头:“愿意愿意,小人这就去城中说降苗谷主,不出三日,大人就能占领蓉城了!” 李定星抬手一挥,白星龙手中剑光划过,绑住俘虏的绳子便被解开了。 “小人这就去,这就去!”西贵俘虏连连点头,转身就跑。 待到他出了帐,陈广说道:“公爷,这放回去干嘛?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去说降那个什么谷主的!” 李定星笑了:“呵,还当真指望他不成?他被我们擒了这些天,蓉城中定是知晓的。现在放他回去,使得城中知我王师仁义,下次攻城时,也不会以死相拼了。” 白星龙皱着鼻子:“一个人只怕没什么大用…不过试试也无妨,聊胜于无嘛!” 城中,苗掌乾端坐在城楼上,半眯着眼睛,两名相貌一样的姐妹两在他身后帮他按着肩膀:“谷主,我们要是派‘破军’出战,这些兵马根本不是对手。为啥藏而不用啊?” 苗掌乾似乎是昏昏欲睡的样子:“二公子不在,这蓉城就交由我们来守。‘破军’是我圣虫谷的杀手锏。一旦轻用,被对面寻到了破解之法,我们就真的覆水难收了…” “哼,我就不信对面还能有法子治了‘破军’不成!”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那你们就是在赌啊。就是赌赢了也不过守住了城,若是输了的话,我们在五仙教面前,就再无抬头之日了…”五仙教一直都是苗掌乾的一块心病。 “报~禀报苗谷主,二公子派人送来军情急件!”一名西贵军士卒举着信件递向苗掌乾。 一女上前接过信件,递给了苗掌乾:苗谷主,宾城之事已定,我率军而回。城外兵马我已知晓。三日后卯时,苗谷主率军冲出,诈败,望南沿官道而退,自有埋伏! “好啊!二公子终于是回来了…”苗掌乾嘴角带笑,似是苦笑。撑起一座帮派何其不易,现在好不容易想要捞些战功,结果双方还未大战,二公子邹韬却是已经回来了。 …… 渝城城西,易小灵刚刚安顿好从宾城带回的百姓,就要上马率军赶赴蓉城。 “易小灵!喂,易小灵!…香莲儿!” 嘈杂之间,易小灵仿佛察觉到好像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易小刀牵着何月儿,正站在城墙的城楼上,二人甜甜地笑着,好似一对神仙眷侣。 第四百四十四章 救急 京城,皇宫。 赵易执猛地睁开眼睛,浑身冷汗直流。 “易小刀太慢了…太慢了!”赵易执已经有些六神无主了。 “藏云!”御书房中传出一声怒喝。 一道破空声传来,藏云撞进了御书房中,单膝跪地,听候命令。 “你…速速给我赶到蓉城,去通知易小刀…让他…让他立刻去昭城!立刻!”赵易执颤抖着双手指着藏云说道。 “臣领命!”藏云也是雷厉风行之人,转身一个助跑,奔出了御书房。腾空而去,只一瞬便冲到了皇宫的城墙上。 住在城楼里的小和尚了尘听到动静,刚打开门,就见藏云一道残影向西而去。 “唉…”了尘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又将房门轻轻掩上,回到屋里,敲起了木鱼。 …… “喂!木头!快出来看!谁来了!”李定星在主帐中,就听到易小灵在帐外高喊。众人知道易小灵安置好百姓已经回来了,都随李定星一起出帐来看。 只见易小刀牵着何月儿,身后还跟着付情等人,一起来到了南淮军大营。 “大哥!你怎么来了!”李定星见到易小刀,心中喜悦难以言明,众人纷纷打着招呼,上前相见。 “哟,嫂子也来了!真是难得啊!”李定星见到何月儿,忍不住出言打趣道。 何月儿微微一笑,并没说什么。倒是身后的付情,听到李定星这句话,眼神黯淡,捏紧了双手。 “走,进帐再说!”易小刀大手一挥,呼啦啦一帮人入了大帐,将帐中塞得满满当当的。 进入大帐,易小刀和李定星二人客气了好一番,最终还是易小刀坐到了主位上,李定星坐到了下方首位。 “我此次来,是受了陛下之命,前来协助忠意公平叛,战况如何?”易小刀为了赵易执的颜面,省去了观尘子之事。他都已经到了这南淮大营,观尘子还能有什么危险呢? “怎么…没见到观尘子道长?”易小刀扫视了一圈,却没见到观尘子,不等李定星开口谈及蓉城战况,就惊问了起来。 李定星:“观尘子道长已言去西贵有要事,已独自一人去了西贵了。” “独自一人!”易小刀闻言,心惊不已:“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她一个人去西贵做什么?” 满座众人,谁也不知,互相望着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位居末座的越千同缓缓站起:“此事…或是越某之责…” 李定星将越千同介绍给易小刀认识,易小刀说道:“越帅切莫先行自疚,何事讲明便罢了。” 越千同便将观尘子询问他西贵大公子邹文一事,自己又是如何讲述,最终观尘子决定只身入西贵,去会一会大公子邹文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啪…”易小刀身下座椅扶手被他悄无声息地掰断,发出了一声清脆响动。 越千同心中一慌,双腿一软,就要跪下。 “扶起来!”易小刀话刚出口,越千同座旁的方乾龙单手一提,就将越千同拽住,没让他跪下。 易小刀和声道:“诸位勿惊,我只是乍闻此事,有些惊奇罢了。越帅献城有功,虽被叛贼复夺了回去,但是也救下了宾城全城百姓,回京自会有陛下封赏!” 帐中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恢复了欢声笑语的样子。 易小刀起身:“诸位先叙,我去个茅房。”说完,一把拽过一旁的付情,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出了帐。 “!” 这又是哪一出呢?去个茅房还拉个人?拉个人也就算了,竟然拉的不是何月儿?众人还没笑两声,又蒙了。目送着易小刀和付情二人出了帐,又都看向了何月儿,想看看她是什么样的态度。 何月儿神色淡然,好像没有这回事一样。众人有的疑惑,有的失望,面目不一。 易小刀将付情拽出了帐外,拉到了一边:“付情,这事你早就知道对不对?观尘子去了西贵。” 付情坦然回答:“是,阁中早就将消息传于我了。”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我不是说了我此来川蜀,主要就是要救观尘子的吗!”易小刀颇为生气,大声问道。 付情讶然,望着易小刀的眼睛:“你有问过我吗?你有理过我吗?你有看过我吗!这一路上到哪你不是和月儿姐腻在一起?我哪敢打扰你武定公的雅兴啊!” “整个问相阁,都知道我已随你武定公去了京城,也都知道我随你来了川蜀,阁中上下的精力和关注都投到了这边,川蜀这边一有消息就第一时间传递给我。我也想告诉你!可我从京城到现在见到了你几面啊?” “若是武定公大人觉得和我问相阁合作辱没了大人,那我便告辞了。大人另寻他人吧。”付情反吼了易小刀几句,随意一拱手就要离开。 易小刀抢先一步拦在了她的面前:“问相阁对我的助力,我自然明白…我常年奔波,好不容易闲暇了下来,这些日子的确放纵了些。是我不对,付情姑娘…请恕罪…待我回京之后,定会向陛下提及问相…” 付情望着易小刀恳请的眼神言语,依旧冷着脸说道:“你怎么做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此番回去,我就要回阁里了。至于其他事情,麻烦武定公屈尊下驾问相阁,再去商讨吧。” 易小刀知道此时付情正在气头上,也不敢再惹她生气,说道:“待此事一了,我再专程向你道歉!付姑娘,还请你快些告诉我观尘子道长的下落!人命关天啊!” 付情听到他“付姑娘”的称呼,也是委屈地不行,陪他走过那么多生生死死,结果只是换来一句生分的付姑娘…不过付情也知道现在观尘子之事确实紧要,没再耍脾气。 “观尘子已到了昭通,见到了西贵大公子邹文。不过她现在情况不太好,恰好来了天葵。而且五仙教和雾隐宗两派已经去寻她了。你再不快点,只怕是收尸都收不到了。”付情说出了观尘子的下落。 “两派…谁去了?” “除了一些普通弟子外,几乎是全派都去了。西贵那边两派的高手也在往昭城赶路中。”问相阁专探天下高手的消息,了解得十分清楚。 易小刀倒吸一口凉气,五仙教,雾隐宗都是西贵数一数二的大派,这样的两派一齐去追杀观尘子?她还有天葵在身上… “多谢多谢!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易小刀来不及多讲,飞也似地回身冲向大帐。 帐中,李定星众人正聊着,就见易小刀从帐外径直冲了进来。举目横扫众人,一一点名:“李定星,白星龙,易小灵,方乾龙你们随我走一趟!此地兵马交由王玄统领!” 众人茫然:“去…去哪儿啊?” “走,路上再说!”易小刀没时间慢慢解释,只一挥手,就要离开。忽的停了一下,望向了何月儿。 何月儿何等聪明,一早就明白了易小刀的意思,缓缓站起身说道:“我不会武功,你带了我也是累赘…不过我也很想见见她,毕竟当初是她救了我们三个的命…” 易小刀迟疑了一下,易小灵第一个反应过来,来到了易小刀的身边:“哥…” “好吧,那月儿就交给你了!”易小刀终究还是点了头,对易小灵说道。 众人知道情况紧急,纷纷带上各自兵器,跟随易小刀出了大帐。刚出帐,正好撞见了回来的付情。 “付姑娘,一起吧!”何月儿不等易小刀说话,先出声喊道。 众人望向付情,付情则白了易小刀一眼,微微点头。 不一会儿,南淮军营门大开,六匹战马奔出了营门,呼啸着向南而去。何月儿骑术不佳,和易小灵同乘了一匹。不过女子到底是女子,没一会儿,三女便被易小刀等人甩在了身后老远。 “易大哥,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啊?”白星龙心中好奇,忍不住出声问道。 易小刀紧抿嘴唇,一言不发… …… 京城,皇宫。 “他还没走…邹文还没走…他…他竟敢不拔寨!!!”赵易执只觉得自己心惊肉跳 “辰从卫,全给我过来!”赵易执忍不住再度怒吼道。 不一会儿,御书房的门被打开,除藏云外,其余几名辰从卫齐聚屋内。 “你们…现在速去昭城,我给你们三日时间,三日之内赶到昭城,给我把观尘子带回来!要是做不到,你们也别回来了!”赵易执此时的样子有些骇人。 九人垂下脑袋,三日谁能做到? “…三日…驿站的马随你们用。马累死了就用腿,腿累了就骑马…还不快给我去!”赵易执已是急疯了。 辰从卫见赵易执不似说笑,齐齐抱拳,拜别赵易执后火速出门,套马出城,一气呵成,不敢耽误丝毫。 “观尘子…观尘子…”赵易执无力地坐在龙椅上,现在他也不知自己该不该闭眼,他怕见到不该见到的,又怕错过不该错过的… 皇宫之上,一片片乌云从四面八方慢慢汇聚而来,天雷滚滚… 第四百四十五章 中伏 三天时间匆匆而过,观尘子这天醒来,从马车中跳出,活动了一下筋骨。 “姐姐,你的身体还没好吧?”小丫头翠儿听到屋外动静,出来问道。 观尘子笑道:“差不多了。翠儿妹妹,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我该走了。” 翠儿急了,跑到观尘子身边:“可是,你身上的天葵还没走干净呢!” “姐姐是习武之人啊!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呢?”观尘子俯下身子,摸了摸翠儿的脑袋。 “但是…” “好啦!姐姐自己的身体还能不清楚吗?可惜我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能送给你的…给,送你一张护身符好了。”观尘子从怀里腰间摸出了一张护身符递给了翠儿。 翠儿接过了护身符,望着上面看不懂的符号:“这…很贵重吧?” “是我师父做的,对于江湖来说还蛮贵重的,不过没关系,我回去再找师父要就是了。哈哈哈哈。”观尘子平日里冷若冰霜,此时却少有的展露笑颜。 “那…姐姐你要多保重啊!”翠儿收好护身符,不忘叮嘱道。 观尘子重重点头:“好!” 西贵军大营,邹文坐在书案前,双目有些无神地发着呆,面前书案上放着一本书,上面落了一些浅浅的灰尘,看样子,有些日子没翻了。 “报,大公子,门外那女道士又来了…” “请…进来…” 观尘子见了邹文,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大公子,贫道之前提起之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邹文这几日想是思虑过甚,一副发丝凌乱,胡须稀疏,不修边幅的样子:“仙长,敢问万恶何为首,百善…何为先?” 观尘子听到邹文问起这话,心中知道他终究还是没能过了自己那关。又见他这副憔悴样子,心中不忍,说道:“也罢,贫道只是一个提议,大公子也切莫因此而伤神,贫道告辞了。” 听到观尘子要走,邹文心中这才惊醒过来,连忙唤道:“仙长请留步,邹某未说不愿!” 观尘子回头,有些诧异地望着邹文。 邹文伸手在脸上揉了揉,瓮声说道:“邹某已三日未合眼了,让仙长见笑了。请仙长在营中暂歇一日,待邹某休息一晚,明日再议如何?” 观尘子俯首赞道:“大公子能做到这一步,实属难得。还请快些安歇,贫道就在营中等候大公子。” 邹文点头,慢慢起身,就在帐中的木榻上倒了下去。也不管观尘子还在场,双眼一闭,轻微的鼾声就响了起来。 观尘子苦笑,无奈摇头,起身将毯被拉开,轻轻为邹文盖上,离开了大帐。 邹文这一觉睡得格外极长,足足一天一夜,引得帐外的守卫频频入帐,查看情况。所幸,鼾声依旧,并无大碍。 等他再睁眼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黄昏了。 “天黑了么…”邹文望着帐中点燃的烛火,眼神迷茫。 不大一会儿,帷幕被掀开,观尘子走了进来:“大公子操劳过度了。” 邹文爬了起来:“无妨,睡这一觉,踏实多了。” “大公子劳心伤神,本不愿来打扰。只是时间紧迫,若是大公子身体欠安,贫道便告辞了,改日再登门拜访大公子。” 邹文走到书案前,揉着眉心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努力理清脑海中的思绪:“仙长…生死之事,哪个好?” 观尘子对于邹文的问题十分诧异:“自然是活着好啊,这又何必问?” “如果为了救一个人,而违背自己的道义…仙长你会怎么选择?”邹文望着烛火,眼中依旧迷茫。 观尘子走上前,拉过一张椅子坐在邹文的对面:“如果能救下一个人,仅仅只需要违背自己的道义,求之不得。” 邹文讶然地望着观尘子,后者的眼神中,透露着一股不可动摇的坚定。 “当然,要看此人是否值得去救。西贵王麾下必定是有奸臣当道,惹动战火。这样的人,救之何益啊?”观尘子不忘劝说道,仍旧以为邹文是在对反戈之事迟迟难下决心。 只可惜,观尘子后面的话,邹文没去听。他现在思虑的正是对于观尘子的处境如何决定。今夜便是与刀暗奉相约的日子,如果今夜不能将观尘子生擒,等两大门派赶到,观尘子必定难逃一死… 如果自己主动将实情相告…邹文犹豫了… 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这时候再告诉她,只怕是来不及了。观尘子身为真阳山的弟子,绝不会束手就擒,万一自己再惹上了通敌之嫌,被二弟在父王那边告上一状,观尘子绝对保不下来了! 邹文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仙长,这帐中烦闷,可要陪我在外面走一走?” 观尘子没料到邹文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却也没拒绝:“好,便陪大公子走一走。” 二人出了帐,周围的士卒都看向了他们,但都不曾上前。邹文领先观尘子半个身位,在前面引路,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离了大营,往东侧一处山岭缓步走去。 …… 易小刀一行人根据问相阁的情报,赶到了一处山脚下。 “终于赶到了…付情,在何处?”易小刀急切问道。 “根据阁中传来的消息,那边的山岭上,两大派的人皆往那里赶去!”付情知道事情轻重缓急,急忙说道:“那山名叫草山,虽然不与十万大山连接,是座孤山。但是山中也有几座群峰,群峰环绕着一湾孤潭…” “走!”易小刀实在没心思听付情细细介绍地形,猛地一抽马鞭,催促战马向山峰上攀登而去。 “我话还没说完呢!”付情气得半死。 众人在路上也知道了此行是为了营救观尘子,一个个都不敢怠慢,纷纷打马追赶,付情无奈,随手一翻,一朵莲花便跃然出现在手上。 “不惜一切代价,救下观尘子。”付情对着莲花低语说道,随即将莲花随手抛出,整朵莲花化为无数细小花瓣,飘散不见。做完这些,付情才催动战马,向众人追去。 …… 草山上,毒潭附近,一大片林木在晚风中微微摆动,摇曳个不停。树梢上、巨石后,处处人影幢幢,若是寻常人见到这一幕,定是要被吓个半死。 “那观尘子当真能来么?”楼潜光是唯一一个没有躲藏的人,他独自一人站在毒沼边,望着毒沼中微微翻腾的毒水,皱眉不悦。 召库离他的位置比较近,回道:“楼宗主,已经来了。我这些宝贝儿感觉到了,他们都过了半山腰,再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要到了!” “楼宗主,暂避一下啊!” “楼宗主通天的本事,莫说现在漆黑一片,哪怕现在是白昼,那观尘子也不一定能发现得了楼宗主啊!” “就是,楼宗主何等人物,要你来操心?” 五仙教神使弟子们见到楼潜光如此托大,心中皆有不乐,一个个冷嘲热讽了起来。 “都给我闭嘴!”苗覆容一声轻喝,顿时鸦雀无声。 “来了!”召库一声示警,所有人连忙伏下身形,静静藏匿。楼潜光伸手在身上一挥,整个人立马消失在了原地,连地上被踩踏倒地的小草都站立了起来,仿佛这个地方从来没有人存在过一样。 “大公子,如此夜深人静,来这深山里做什么?”观尘子一路上心中没少疑惑,只是见到邹文急不可待的样子,这才一直忍着没问。现在已到顶峰,观尘子按捺不住好奇,出声问道。 夜色昏暗,邹文目力难视,却也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翻涌起一阵恶心。 是这里了。 “道长,我也是实属无奈啊。”邹文停住了脚步,背对观尘子叹气道。 观尘子走上前,也闻到了那股难闻的味道:“这是什么味道?怎么有一股腐烂之感?”观尘子掩住口鼻,又小心地向前走了两步,在漆黑的夜色下细细打探。 “窸窸窣窣…” 身后传来一阵动静,观尘子心中一惊,难不成在这深山里遇了野兽?本能地伸手去拽邹文,拉住后,腾身闪躲,避开那窸窣之声,同时从身后抽出细剑提防着。 “哈哈哈哈,今日之事,大公子当居头功啊!”一阵笑声从观尘子的身后传来。 “身后有人!”观尘子急忙扭头时,楼潜光的身影又浮现在毒沼边,伸手一挥,内力裹挟着气劲,将毒沼升腾起的毒气尽数挥向了观尘子。 观尘子感觉到一股气劲传来,拉着邹文连连后退躲闪,却不料,手中拖拽之人却一把挣脱开,一掌就打在了观尘子的后背上。 “啊!”观尘子被这一掌拍飞了出去,摔倒在地,恰好毒气蔓延而过,将观尘子完全遮掩了起来。 “为…什么…”观尘子以袖捂鼻,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虽然她第一时间屏住呼吸,可或多或少还是嗅到了一些,此时就已有些头晕眼花了。 “大公子,你…”观尘子有些难以置信。越千同,翠儿,包括来时的路上向农家也打听了不少,她不明白一向正直良善的邹文为什么突然要陷害自己? 周围“腾”地一声,亮起了无数火把,观尘子这才看清,刚刚自己拖拽之人,早已不是邹文了,而是一名并不认识的青年男子。 “你仔细看看,我可是大公子?”刀暗奉嘴角勾起,阴恻恻地笑问道。 “什么时候…”观尘子扭头四下寻找,终于在不远处的一处草堆里,见到了被刀暗奉藏匿在那的邹文。 邹文也傻了眼,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不是说只有刀暗奉一人吗! “黑灯瞎火的,身边之人哪能轻易松手?一旦松了手,再抓,还能是那个人吗?亏你行走江湖,这都不知道?”刀暗奉得意非常。 “废什么话?拿下!”楼潜光大手一挥,周围埋伏的两派弟子全都慢慢朝着观尘子围拢了过来… 第四百四十六章 穷途末路 观尘子不知道周围有多少人马,只觉得人影闪烁。本就被毒气熏得头晕,再加上两派弟子手中的火把晃得眼迷,形势对她十分不利,只得强打着精神,和两派弟子交手过招。 身后两个人影闪来,观尘子堪堪察觉到,扭头俯身,趁此机会将细剑插入背后剑鞘,也避开这两道人影的攻击。再起身时,伸手顺着两人的手臂一抹,一拽,将两人顺势抛飞出去,整套动作打得是行云流水。 “烂船还有三斤钉…”被甩出去的两人乃是雾隐宗的弟子,楼潜光的脸上有些不太好看。 苗覆容从阴影之中走出,来到楼潜光身边:“到底是真阳山的人,便是这样,我们这寻常弟子也只怕是不济事。不如你我联手,速战速决?”要么不做,做就要做彻底!苗覆容也是想通了。 之前一向对围剿观尘子之事颇为积极的楼潜光此时却是微微摇头:“我们身份不一般,若是现在出手…传扬出去,张宗白可不是好惹的…” 苗覆容鄙夷地望了楼潜光一眼,要打要杀的是你,真事到临头了,这才想起来是真阳山的人?想起来了张宗白了?不过楼潜光不出手,苗覆容也不会独自出手。拿下了是两派之功,惹来了张宗白是自己之过,这种亏,她也不愿去吃。 两大掌门没有出手,但是下面的人可就忍不住了。五仙教这边,还在一旁冷眼旁观,操青行,召库,过善负三人都在观尘子手上吃过亏,知道她的厉害。 雾隐宗这边,愣头青却不少。 “入黄尘,杀意闻,一起上!”说话乃是雾隐宗十二高手中的森意冷。雾隐宗十二高手,皆无自己本名,做的就是暗杀行刺的勾当,用本名可谓是自找麻烦了。 “好!”被喊到的两人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下来,三人立即分开,从三个方向将观尘子团团围住,同时攻了过来。 观尘子拽过一名雾隐宗的普通弟子,随手朝其中一人丢了过去,便顾不上这头,转身一记鞭腿,扫向自己的身后。这处方向的气劲最急,劲风最猛,来得最凶。 被观尘子踢中的正是森意冷,他求功心切,冲得最快,却不知观尘子也就对上了他,被鞭腿结结实实地踢中,横飞了出去。不过这一脚也没白挨,他顺手一爪,抓向了观尘子,手臂上的道袍被抓了个稀烂,五道血印触目惊心。 “嘭!”入黄尘借此机会,逼近了观尘子,单手勾起观尘子抬起的大腿,进步,撞肩。一记肩撞正好撞在了观尘子的胸口,伸到观尘子腿下的那只脚向后一勾,将观尘子扔飞了出去。 观尘子被入黄尘甩飞,摔在地上,本就昏昏沉沉的脑袋这一下更是迷糊得难辨四方。 “大公子…为什么…”观尘子扭头望了邹文一眼,吐出了一口殷红的鲜血。 邹文已被吓傻,两名五仙教弟子一左一右将他架起,向后退到一边,控制了起来。 “怎…怎么会…刀神使?刀暗奉!你为何骗我!”邹文惊慌失措,随即愤怒地呼喊着刀暗奉。 刀暗奉摊手道:“大公子,我何时骗你了?我们不是正在拿下她吗?她可是真阳山的人,哪是那么好拿下的?动些拳脚在所难免。” 刚刚被观尘子扔来门中弟子所阻拦的杀气闻,两步抢到了观尘子的身边,一掌探出,掐住了观尘子的脖子,将她从地上生生拎起,抽出一把匕首,就朝观尘子的心窝捅去。 观尘子虽被掐住脖子,脚下一踢,将匕首踢开,双脚缠上了杀气闻的胳膊,使了个千斤坠,将杀气闻整个人都拖倒在地。 杀气闻没想到观尘子到了这一步还有这等气力,一个没留神,刚被带到地上,就觉得手上突然一空。 “嚓!”观尘子拽过杀气闻的匕首,一刀扎了个空,刺在了地上。杀气闻已被鬼魅行救下,拖到了一边。 “呼…呼…欠你一条命…”杀气闻定了定心神,这一下被吓得不轻。 鬼魅行耸肩轻轻笑了笑,他也吃过观尘子的亏:“真阳山不是这么好对付的。” 观尘子按着自己被抓伤的手臂,将夺回的匕首随手一抛,丢进了毒沼之后,匕首沉了下去,不见踪影,只剩一缕青烟冒起。 观尘子现在已经明白,大公子也是被骗了,至于怎么被骗的不重要,他也不是有意要害自己…想到这里,忽然观尘子没来由地笑了笑,要是同微子在这里,知道自己的想法,还不知道要怎么跳脚呢! 以三敌一,都被观尘子化解,虽然不太轻松,但是看她现在的状态,怎么看都是雾隐宗这边输了。 观尘子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从背后重新抽出细剑。双指并作剑诀,竖于唇边:“阴阳两分,道心一寸!”一股气浪自观尘子身上蓬勃而出,向周围扩散而开,吓得两派弟子纷纷退避。 一道墨影在观尘子身后化出,亦是持剑捏诀的姿势,与本尊一般无二。 楼潜光皱眉望天,天色昏暗,几颗寥寥孤星挂在天际,并无明月。 “怎么回事?不是说没有月色,她就使不出驭影么?”楼潜光向刀暗奉质问道。 刀暗奉不以为意:“寻常的真阳山弟子使不出,她到底是张宗白的弟子,能化出墨影并不奇怪。不过这墨影即便化出,只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上!”雾隐宗的十二高手和一众普通弟子全都冲了上去,和观尘子交起手来,打得难解难分。 楼潜光望向身旁的苗覆容:“五仙教难道就要这么看着吗?” 苗覆容叹了口气,伸手一招,周围的五仙教弟子纷纷放出自己的爱宠,数不尽的毒蛇毒蝎等毒物朝着观尘子爬去,加入了混战之中。 “情况紧急,上!”暗处,冲出了数十人,赶到观尘子身边,一起抵御着两派弟子的围攻。 “何方朋友?”观尘子急切之中询问道。 “问相阁!还请道长跟随我等突围而出!援兵马上就到!”问相阁为首的一人扭头答道。 刀暗奉扭动了一下手腕:“呵,想走?”召库,过善负等人皆是冷笑起来。 五仙教的五名神使腾身参战,场面愈加混乱起来… …… “大哥,马又累死了。”白星龙胯下战马轰然倒地,好在他身手了得,及时起身,才免于被战马压在身下。 易小刀望着倾斜的山坡,这样的路,对战马来说,的确是十分吃力。 “弃马,步行。”易小刀一跃而下,只身向山上赶路,李定星等其余人也跳下马来,跟着易小刀往山上赶去。 易小灵一把将何月儿抱住,跳下马来,随即一猫腰,钻到何月儿身下,将她背在了身上,抬步跟随。 走出没两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付情,迟疑了片刻,说道:“你武功已失,要不就在这里等吧?” “你们先走就是了,不用管我。”付情与易小灵向来关系不太好,没想到易小灵这次竟然还有闲暇关心她,但是嘴上仍旧没有领情。 易小灵再没去管她,径直背着何月儿向山上奔去。 付情望着易小灵远去的身影,刚想张口,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一步步艰难地向山上爬去。 易小刀等人正赶路间,忽地一个身影携着一道剑光,从远处急速赶来。 “小心!”易小刀等人各自抽出兵器,正要提防,身影已到了众人身边,是藏云。 “藏大哥?你怎么来了?”易小刀见到藏云,惊讶不已。 “陛下有令,命你速往昭城,我到了蓉城,知你不在,这才一路寻你而来!呼呼…”藏云纵是轻功绝佳,此时也是累得直喘粗气。 易小刀点头:“我知道,陛下命我搭救观尘子道长,道长就在这山顶之上!” “那赶快!”藏云正要腾身,可是此时也实在无力,双腿如同绑了重石一般,如何都起不来。 “藏大哥,我们已到了这里,料想无碍。省些力气,以防有变吧。”易小刀劝道。 藏云的确疲累,无奈地点了点头:“那好吧,我们快走。”说完,加入易小刀的队伍,跟随他们一起向山坡上爬去。 山下,九个人九匹马,其余的辰从卫一行人也赶到了草山之下。 “有马!南淮军的马!”摘星眼力好,一眼就看见了易小刀等人放走,奔下山来的马匹。 “别管了,还是快些赶到昭城要紧!”擎天不耐烦地说着,纵马就要继续赶路。 架海提枪拦住了擎天:“别冲动,你们看这些战马疲累的样子,分明是急行军所致。南淮的战马急行军到这里,这山上定有变故!” 擎天半信半疑地望着架海,向空中吹起一声口哨,两只老鹰从远处展翅掠来。在擎天的头顶盘旋,一口叼下擎天扔出的肉块,折身向草山山巅飞去。 “在这等还是?” “上去,上面一定有问题!”架海果断下马,当先向山上赶去。其余众人依言,跟随在后。 …… 草山之上,满地狼藉,既有雾隐宗弟子的尸首,也有五仙教毒虫的尸体,还有…问相阁弟子的尸体。 问相阁数十名弟子此时已悉数身死,不擅长搏杀的他们,拼死之下,竟然也护住了观尘子。 观尘子颓然跪坐在满地血腥之中,朴素的道袍已经被染得鲜红,处处破损,狼狈不堪。 墨影早已消失不见,观尘子的身上也新添了不少或大或小,伤痕不一的伤口。披头散发,道冠早已不知被打落到了何处,就连手上的细剑…也断了… 苗覆容和楼潜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样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手。雾隐宗的十二高手环立周围,近半数之人都已身上带伤。五仙教的五神使,站得则更靠外一些。 除了召库、刀暗奉、过善负三人,还有一名女子,看模样三十来岁,面冷如霜,亦是五仙教的五神使之一:同密衣,以及操青行,每人身边脚下,仍旧盘踞着自身所对应,数不清的毒物。 “看样子是油尽灯枯了。”楼潜光对于死去的门下弟子多少还是有些肉疼的,毕竟西贵人口稀少。但是只要擒下这观尘子,回头王爷抗下了真阳山的怒火,江湖上就没什么门派敢和自己作对了。 “听说真阳山收徒是阴阳双子,应该不会为了一个徒弟和我们玩命吧…”楼潜光心里忽然不踏实了起来,连忙小声安慰自己。 散乱的头发遮住了观尘子的面容,她低垂着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第四百四十七章 谢谢你啊 大雪封山,天寒地冻,真阳山上也被冰雪覆盖,银装素裹,显得格外好看。 一名妇人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走在半山腰上,行在真阳山,要去真阳山。 “娘,我冷…”小男孩冻得瑟瑟发抖,抬头说道。 妇人将孩子往自己身边拽了拽:“乖,同儿,等下到了山顶就不冷了。” “娘,你看那。”小男孩摇了摇妇人的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块巨石说道。 巨石下,一个同样三四岁的小女孩缩成一团,怯生生地望着母子二人,一言不发。要不是小男孩眼尖,妇人还真没看见。 妇人拉着小男孩慢慢走过去:“闺女,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你爹娘呢?” 小女孩没有回答,只是盯着这对母子俩。 妇人见小女孩没说话,心道是个哑巴,可能是被父母遗弃在这真阳山上的…轻轻摇头叹了口气,就要拉着小男孩离开。 “娘,带她一起走吧。”小男孩却不肯走,仰头祈求道。 “同儿,带不了…走吧…” 小男孩一把甩开娘亲的手,跑到小女孩身边,看着她单薄的衣服,伸手在她脸上摸了摸:“你脸好凉…”说完,脱下自己的衣服,笨拙地盖在小女娃身上。 “来,跟我走。”小男孩向小女孩伸出了手,小女孩抬头看着他,看了好久。小男孩也不急,静静等待着。 终于,小女孩伸出了手… …… “求师父发发慈悲吧,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我这娃聪明伶俐…”妇人在门外哀求道,扶着门框慢慢跪了下来,旁边的玄静子手快,一把拽住,将她扶起。 “师兄在午睡,我们也不敢打扰,这位大姐,要不你…” “哈哈哈哈,我这好徒儿可算是来啦!”房门猛地一下打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道士从屋内赤着脚就跑了出来:“我徒儿呢?我徒儿呢!” 妇人赶忙将小男孩拉了过来:“快,同儿,磕头,拜见师父。” 老道士张宗白站得笔直,赤着脚踩在地上也不觉得寒冷,小男孩正要跪下磕头,却被他拦住了:“慢,还有一个!叫来,两个一起磕!” 妇人疑惑地望着张宗白:“这…只有这一个…” “还有一个!有!”张宗白只是不听,坚称还有一个。 小男孩扭头跑出,来到了真阳山的柴房里,找到小女孩,牵着手就往外拉:“快来,师父叫你!” 小女孩也不抗拒,任由他拉着,穿过一道道院门,来到了大殿前。 张宗白赤着双脚,见到小女孩喜不自禁,咧着嘴挺直了腰板:“好,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一起磕,一起磕!” 小男孩和小女孩在张宗白面前一起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能找到她也是你的造化,与子同微,好!好!从今天起,你就叫同微子!” “叩头前不忘扫雪,俯首观尘,好啊!那你就叫观尘子!” 玄静子蹲下身子,扶着两个小娃娃:“快,谢谢师父。” “多谢师父赐名!”二人异口同声。 妇人擦着眼泪,在漫天风雪中,一步三回头地下了山,再没有回来过… …… “师弟,师父喊你去背南华经!” “说了多少次了,我是师兄!你是师妹!” 同微子白了观尘子一眼,嘀嘀咕咕地向师父的房间走去。不一会儿,同微子又气冲冲地从房间里冲出来:“观尘子你又骗我!” “哈哈哈哈,谁让你傻啊?”两名十来岁的小道士在真阳山上嬉戏打闹着,不论是监教还是其他的道士看见,都会心地一笑,真阳山上缺少这样的欢声笑语太久了。 二人追到琼台边,从这里向下望去,能将整个真阳山的风景都尽收眼底。云海翻涌,奇松大石,天地好似也变得更加辽阔起来。 “同微子,你看,多美啊!” “日升月落,万古长存。千百年来都是这样,有什么好奇怪的?” “本事没学多少,倒把大师叔那个老气横秋的劲儿学来了!”观尘子不满地埋怨,随即又问道:“你说,你以后想干嘛?” 同微子皱眉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我以后要潜心证道,磨炼道心,飞升上天,羽化登仙!做了神仙,就可以千年万年,永远看这么好看的景色了!” 观尘子撇了撇嘴:“真是个小孩子!” “你…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观尘子望着翻涌的云海,一脸神往地说道:“我以后要救济苍生,造福万民!” “啊?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观尘子没有回答,同微子见她实在不想说,也没去追问,盘膝打坐在地上,默念起了道经。 观尘子望着同微子,想起那风雪之日,他向自己伸出的那只手。当时她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长大了,她也要像他一样,向这天下万民伸出手,去拯救他们… …… “让你们下山游历三年,都准备好了吗?”张宗白摸着胡须,努力地在两个徒弟面前装作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同微子面带愁容,努力展颜说道:“弟子准备好了。” 观尘子则满脸兴奋:“师父,我都快等不及了!对了,我听香客说,山下的师徒见面和离别都要互相送礼的,给,师父,送给你!”观尘子从背后掏出一个物件,上面蒙着黑布,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哦?有礼物送给为师?让为师猜猜…这是…一块木头雕刻成的小人儿,对不对?”张宗白单手负于背后掐算着。 观尘子泄了气:“师父你这还要算,真没意思!” 张宗白裂开嘴笑着:“哎,为师总算不出它长什么样子啊,快让为师瞧瞧!” 观尘子掀开黑布,一个做工粗糙,相貌颇丑的小木头人儿出现在众人面前。 张宗白忍着笑左看右看:“你…这捏的是谁啊?” “当然是师父你了!你看,这人脚下面还有云,恭祝师父早日修得成果,飞升化仙!” “哟哟哟,这要是化仙得变成这样,那师父我还是不登为好,不登为好啊!哈哈哈哈…” “师父!”观尘子气得跺脚。 张宗白从身后摸着,很快,摸出了两样物件。 “同微子,你心境清明,为师送你这部真阳经,望你道心稳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观尘子,你性情率直令为师有些放心不下,送你这柄细剑,望你…” 观尘子一把接过细剑:“师父,这剑什么来历?是名剑吗?” “不是,只是为师平日里练功用的…”张宗白老实坦白道。 “哈哈哈哈,谢谢师父!”观尘子咧嘴大笑,抱剑在怀,如视珍宝… …… 喜怒不形于色,这是观尘子行走江湖两年来的最大心得体会。江湖上,有多少好人,就有多少坏人,即便是寻常百姓,也是一样。 那一天,若不是见那少年死死地将两个姑娘护在身后,让观尘子觉得很像幼年时的同微子和自己,她也不会出手。 相见之后,却觉得与那少年一见如故,连自己背后的拂尘匣子都告诉于他。这可是自己为数不多的秘密之一。 易小刀?多奇怪的名字啊!哪有人取名叫小刀的?自己差点就忍不住要笑出声了,扮做世外高人可真是累…还是在真阳山上好,无拘无束的,想笑就笑… 后来,再见时他已成了朝廷的人,一个乞丐,竟然能成为朝廷的人?这世间还真是有趣得很…他当日只淡淡说了句,想给百姓一碗饭吃,自己竟然就开始鬼使神差地听他的话,真是莫名其妙。 所幸,他所做的,倒也没有食言,的确是在救人。 救人,多好的事啊… …… 长这么大,观尘子眼里从来就没有男女之分,阴阳之别,在她眼中,阴阳本为一体,不论是男是女,皆是人,没什么不同。 直到,遇见了第二个说想要拯救苍生的人,不会又是一个耍嘴皮的吧? 他不会武功,但是那一身的气概,确实足以令人侧目。是因为…他是皇帝吗?呵,修道之人,眼中哪有世俗地位的分别,只要是人,生来就是一样的啊! 可他真的很有魅力,眼睛里好像都装着百姓,装着江湖,装着天下,他也的确一步步向着这些迈进…只可惜,现在的天下,让他举步维艰,每一步,都很艰难… 直到那句“我喜欢你”说出口,观尘子只觉得,自己的道心好像是碎了,又好像是圆满了,一种既害怕又满足的感觉…呼吸急促,身上的内力都不听使唤地四处游走,让人无处发泄。 油嘴滑舌,当时真该一掌打死他才好… 可是,真若是没了他,世上还能再找到第二个这样的人吗?有志气,有胸襟,有想法,有仁爱…有我… 草山上,雾隐宗的十二高手一齐围了过来,建功立业,在此一举。 观尘子缓缓睁开眼睛,起风了… 十二高手惊愕地看着观尘子,已经伤成这样还能站起来? 观尘子不仅站起来了,还抓起了自己身边断掉的细剑,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断剑…竟然自动接回去了!完好如初! “不对劲,速退!”十二高手互相提醒,连忙抽身撤退。 观尘子轻轻呼出一口浊气:“谢谢你啊…” 第四百四十八章 登仙 九天之上,本该遮住月华的乌云,一点点地慢慢消散,一丝月华已穿透乌云,投向了大地。 观尘子站起身,手中断而复合的细剑束于身后,身上的鲜血和毒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地往身下褪去,合上眼眸,一人独立。 “这是…”别说两派的十二高手和五神使,就连苗覆容和楼潜光也没见过这种情况,那寻常弟子更是呆若木鸡,一个个愣愣地望着观尘子。 “这是怎么回事?”楼潜光询问身旁的苗覆容。 苗覆容也回答不上来,忽的,猛地想起教中古籍,惊得张大了嘴巴:“难道是…” “到底是什么?”楼潜光急了,虽然他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看这情形,对自己这边绝对不利。 苗覆容愣神了好一会儿,在楼潜光的几番催促之下,才慢慢说道:“这是要…飞升化仙了啊!” “飞升化仙!?”楼潜光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世上哪有这种事!” “我也不确定,但是教中古籍是这样记载的。飞升化仙,并非易事。需在濒死之时,刹那顿悟,可起死回生,改天地异象。而后洞开天门,飞升上界…” 楼潜光摸向了腰间的匕首,这还是他今晚第一次摸到自己这把匕首:“现在动手,结果了她,怎么样!” “现在…只怕太迟了,若真是飞升之举,你我合力,也只怕难以阻挡…”苗覆容微微摇头说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楼潜光原地一闪,再出现时已到了观尘子的身后,手中匕首高高举起,对准她的后脑就刺了下去。 “小心!”楼潜光正要得手之际,易小刀堪堪赶到,老远看见了这一幕,吓得连忙高声示警。 不料,观尘子根本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任由楼潜光的匕首狠刺下来。 “嘭!” 楼潜光手中的匕首刚刚刺中观尘子的后脑,自己整个人就被震飞了出去。十二高手飞身上前,想要接下自己的宗主,只可惜刚一触及楼潜光,皆被楼潜光身上传来的巨力给弹开。 苗覆容飞身上前,抬起双掌按在楼潜光的后背,饶是她出手,也被推得在地上滑行十余丈之远,才堪堪停下。 楼潜光“噗”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走,赶紧走!再不走…我们都得折在这里…” 苗覆容犹豫了一下,拽住楼潜光的衣领,正要腾身离开时,变故又起。 云层之上,遥遥传来一声轻喝:“为时尚早了吧?!” 这一声虽是轻喝,语气不重,声音却是响彻天地,甚至听来都有震耳欲聋之感。 一股威压从天际传来,压得人喘不过气,不少人不得不弯腰俯首,也减轻压力,甚至有的人已经被这股威压给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观尘子感受到了这股威压,缓缓睁开了眼睛,向天边望了一眼。眼神所至之处,乌云大片消散,更多的月光洒落下来。 “天道有常,你怎么敢?!”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刚刚消散的乌云还没完全消失,再次聚拢起来,将刚露脸的月亮给遮得严严实实的。 真阳山上,一个苍老的身影在山崖间佝偻着站起。 “掌教…”玄清子,玄静子,玄无子,玄为子,真阳山四大监教,全都眼中含泪,叩拜于地。 “我不明白,世上人为什么都那么喜欢当神仙呢?呵…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多寂寞啊…老道我好不容易等来这一个徒弟,你们还不同意?” 张宗白走到山崖边的一颗老树间,曲指轻弹,老树竟被这一指弹得直接裂成两半,露出树干中一把古朴的长剑。 “望月人”,天下第一名剑,竟藏在真阳山山崖的一棵老树树干之中! “给老子滚!!!”张宗白一声怒喝,发须皆动,声震万里,山野禽兽,人间万民,皆被这一声怒喝,惊得心中惶惶,茫然无措。 真阳山上的弟子全都奔出了各自的房间,来到了练武场,整齐地跪伏在地上,向张宗白的方向叩拜不起。 京城中,同微子正在冥想打坐,忽地睁开眼睛,从馆驿中奔出来,望向真阳山的方向:“师父?出什么事了!”慌忙掐指卜算。 “算不到?算不到!为什么算不到!?”真阳山弟子少有习卜算之术,但同微子很感兴趣,特地瞒着观尘子找师父张宗白学来的,怎么这时候什么也算不出… 张宗白站在山崖间,持剑冲天而起,一人一剑,入了云霄中。 “恭送掌教!”真阳山上下,四大监教与万千弟子,人人流泪高呼。 天际,罡风吹动九星,剑光横扫万里,异象层出不穷。但是很快,这些异动便慢慢平静了下去,天边再复平静。 观尘子再望明月,乌云如同冰雪遇到焰火一般,迅速消散。皎洁月光,倾泻而下,照拂山河。刚刚还漆黑一片的夜空,此时在明月的照耀下,亮如白昼。 观尘子仍旧束剑在后,抬起手,单手双指捏了个剑诀,送于唇边。 “一颗道心守灵境” “二分阴阳乾坤定” “三叩天地感有明” “四圣护佑身有灵” “五方诛邪力无尽” “六道轮回循不停” “七转星辰呼有应” “八方妖魔皆斩平” “九霄叹念…无君行…” 观尘子每念一句,便有一道墨影从她的身后迈步而出,冲向周围的两派弟子。足足九道墨影,世所罕见,闻所未闻! 其余人跟随易小刀身后赶到时,只见九道墨影,在雾隐宗和五仙教两派弟子之中,往来袭杀,好似天神下凡一般,所到之处,根本没有一合之敌! 在月光的照耀下,原本漆黑如墨的墨影,此时都好似有了面容,九张面容,皆是观尘子。 观尘子本尊则站立在原地,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 很快,在一片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中,两派弟子一一倒在了地上,再无站立者。细心的李定星发现,这些人竟都只是受伤倒地,低声哀叫,九道墨影冲杀之下,竟无一人身死! 不远处,苗覆容和楼潜光二人还安然无恙地站立着,并没有一道墨影袭向二人,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他们实在站得太远,一众墨影顾及不到二人。 楼潜光低声喝道:“快走!”说完,转身就要逃离这里。都不用动手,楼潜光就知道自己远不是对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苗覆容虽受提醒,却没离开,而是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以头叩地,慢慢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自己罪有应得。 观尘子动了,脚下只踏出了一步,便来到了楼潜光的面前,挡在他的逃离之路上。 “饶…饶命。仙姑饶命…”楼潜光双腿已软,慢慢地就要跪下去。 刚跪到地上,就见楼潜光“哎哟”一声,仿佛膝盖下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有一根根钢针藏在地下一般,刺得他吃痛,又站了起来。 楼潜光明白,这是不让他跪… 观尘子面容平静,持剑轻轻抬手,随意地挥动了两下,便越过楼潜光,向五体投地的苗覆容走了过去。留下惊恐的楼潜光一人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直到观尘子走到了苗覆容的面前,楼潜光才轰然倒地,手脚上鲜血喷涌而出。手筋脚筋已被全部挑断,别说武功,自此以后,只怕再想站起来,都不是一件易事了。 伏在地上的苗覆容看见一双青丝履立在自己的面前,便知道观尘子来了,她缓缓抬起头,面色平静地看着观尘子。 观尘子和苗覆容就这样对视了片刻,转身离开。 为何放过苗覆容?在场之人全都不解,但是只有苗覆容自己知道,是因为观尘子看见了她的悔意。见到了观尘子的神迹,再回想自己和五仙教的往日所为,醉心毒功,争名夺利,真是渺小如尘,不值一提。 “神仙姐姐…神仙姐姐!”易小刀紧奔几步,向观尘子赶去。 观尘子扭头,望向易小刀,面容仍旧是无悲无喜,脸上没有一丁点的变化。 “神仙姐姐…”易小刀心头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却强行挤出一丝微笑,说道:“神仙姐姐,陛下让我来带你回去。他说,只要你能回去,他立马就封你为天下第一道长,总管天下道士!还有…”易小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信口胡诌起来。 观尘子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易小刀,没有说话。可是看着看着,易小刀的脑海中,却突然有了一些话语,好似这些话被人放进了脑子里,又好像是脑子里一直就有这些话,只是这时突然有人将这些话从他脑海深处放了出来一样。 “拯救苍生,还需要付出很多。愿你秉持如一,不负昔日自己。” “尘世于我而言,已无牵挂。我道心已是圆满,今后,好自珍重。” “告诉他,对不起…” 观尘子转过头,再没看易小刀,下一步,踏在了虚空中,竟然稳稳地站住了! 一步一步,好似在登着台阶一般,观尘子越走越高,直向天际走去。 易小灵背着何月儿挤到前面,望着观尘子登阶向天而行,二女眼圈微微泛红,却都不敢哭出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一步,两步,三步…九十八步,九十九步… 观尘子踏上第九十九步的时候,地上的九道墨影纷纷腾身,向观尘子飞掠而去。 九道墨影回归体内,观尘子微微一仰头,晶莹透亮的魂魄,从体内倏忽而出,犹如一道向上倒飞的流星,迅速消失在了夜空中。肉身却从百步之上,摇摇晃晃,坠落了下来。 “扑通”一声,坠入了毒沼中, “神仙…姐姐…”易小刀看着观尘子坠下的肉身,只觉得脑子里“轰隆”一下,什么也听不见了。 九霄之上,老道士张宗白靠在一朵白云上,身边一把古朴长剑,插在了云中。 “徒儿拜见师父!”一个四五岁的女娃儿跑到张宗白的面前,恭恭敬敬地就要跪下磕头。 张宗白一把扶住:“好徒儿,免了免了。来,随为师走。”说着,伸出了一只手。小女孩一把握住,被张宗白轻轻一提,让女孩儿坐在了肩膀上。 “走咯!”一声呼喊,老道士张宗白扛着小女孩儿,消失在了天际,迈向虚空。 临入虚空前,小女孩回头向人间看了一眼,看向了大启的京城… 第四百四十九章 武道巅峰 易小刀望着浩荡苍穹,复归于平静,又看了看毒沼,毒气翻腾,深不见底… “神仙姐姐…神仙姐姐…”易小刀双目无神,茫然地向毒沼走去。 “易大哥,去不得!”白星龙和方乾龙二人,两步抢在易小刀前面,伸手阻拦。 身后众人,易小灵和何月儿两人哭得抱成一团。李定星有心上前阻拦,却又放心不下易小灵,轻轻拍着易小灵的后背,默默流泪。 藏云跌坐在地上,瞪大了眼睛望向毒沼,脑中一片混沌。 “神仙姐姐…”易小刀一手就拨开二人,继续向毒沼走去,对周围的一切仿佛置若罔闻,对那翻腾的毒气也是视而不见。 “观尘子已经死了,你清醒一点!”方乾龙吼道,抬手就朝易小刀双臂抓去,就将他强行制住。 易小刀此时倒是反应更快,微微一后撤,避开了方乾龙抓来的双手,一脚踢向了方乾龙的胸腹。虽然方乾龙及时抬腿格挡,却还是被易小刀巨大的力道带飞到一边。 白星龙见易小刀动手没有轻重,连退两步,抽剑而出。好说不听,少不得要动手了。 易小刀依旧是那副双目无神的样子,也不顾拔剑的白星龙,抬腿继续往毒沼而去。 付情从身后大步赶来,抬手对着易小刀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响亮的一记耳光声将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来。 “我们这么多人千里迢迢跟你赶过来,就是来看你陪着她去送死的吗!你想死,怎么不早死在南淮?不死在东鲁?不死在楚湘啊!你回头看看何月儿,看看!你死了她怎么办!” “想去死?去啊!你现在就跳下去,把她的尸首给捞上来!我们绝不拦着!”说着,付情一把拉开了白星龙,又跑到一边,扶起了方乾龙。 易小刀面前,再无人阻挡。 众人都担心地看着易小刀,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会引发什么后果谁也不知道。要知道,易小刀是天煞之人,体内还有魔气存在,李定星何月儿可是见过易小刀暴走的样子,在场之人,只怕拦不住他。 易小刀脸上挨了这一巴掌,脸颊泛红,一个手掌印赫然出现在脸上,可见付情的力道之大。不过,易小刀的眼神中,茫然之情也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明。 “呼!”易小刀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转身来到了付情的身边。 方乾龙一把将付情拽到身后,挡在了她的前面:“易大哥,冷静!” 付情却从后面拨开方乾龙,站在了易小刀的面前,不屈地仰着头,死死地盯着易小刀。 易小刀一把将付情拉入怀中,紧紧地抱住:“谢谢你…” 这一拥十分用力,付情都快被易小刀抱得喘不上气来,以至于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在用这种方式泄私愤… 何月儿慢慢止住了哭泣,易小刀当着她的面抱住了付情,但她也没有什么玩味的眼神,甚至看向付情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感激。 “出什么事了?刚刚怎么回事?”擎天等九人姗姗来迟。 揽月从地上扶起藏云:“这里怎么回事?” 藏云将发生的一切告诉给其余辰从卫,听得众人目瞪口呆。可是,刚刚天上的那种异象可不是假的,他们在半山腰都看得真真切切。 “这…回京如何复命?”擎天喃喃地问道。 架海捏紧了手中的钢枪,怒视着满地仍在小声哀嚎的两派弟子:“拿他们的命!”说完,第一个冲了出去,手中钢枪高高扬起,改刺为砸,狠狠一枪将一名五仙教的弟子头颅砸得稀烂。 其余九人义愤填膺,纷纷上前,与架海一起屠杀。 裂江手持巨斧,一斧劈向了跪在地上的苗覆容,苗覆容看见了,但她却闭上了眼睛,引颈就戮。 “铛!” 易小刀抽出思卿剑,帮苗覆容挡下了裂江的这一斧。 “观尘子没杀她,放她一马。” 裂江收回巨斧,狠狠地瞪了一眼苗覆容,转而去斩杀其他人去了。 “我罪有应得…”苗覆容嗫嚅着说道。 “我知道。但是神仙姐姐没杀你,对这毒沼磕三个头,然后带着你的人,滚。”易小刀平静地说道。 苗覆容点点头,对着毒沼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慢慢地爬了起来,易小刀早已转身离开了。 “教主…”刀暗奉等五位神使来到了苗覆容身边,人人带伤。 “我们走吧。”苗覆容转面向南,抬步而走。 蓉城在北,西贵在南,苗覆容此意已十分明显。身后五神使也无人提出异议,跟在苗覆容身后,刀暗奉、召库等人更是垂头不语,心中是何感想,那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其余人就没这么幸运了,尤其是雾隐宗,十二高手本就被墨影打成重伤,此刻皆落得身死的下场,无一人逃脱。 楼潜光有心逃离,可惜手筋脚筋皆被观尘子挑断,此时连动一下都是奢望。早被翻雨瞧见,单手将他从地上抓起,走到了毒沼边。 “且慢!且慢!刚刚观尘…哦不,那位仙姑也放了我一马!仙姑也没杀我!”楼潜光急忙告饶。 翻雨往向易小刀,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此刻易小刀最有权力决定他的生死。 “易…易大侠,武定公!雾隐宗绝不敢再反!绝不敢再反!”楼潜光彻底慌了神。 “神仙姐姐的尸首在下面,把他丢下去,我怕神仙姐姐会不高兴。既然神仙姐姐放他一马,那就留在地上,生死有命吧。”易小刀淡淡地说道。 翻雨手中一松,将他丢在了地上,忍不住还踹了一脚:“呸!便宜你了!” “多谢武定公!多谢武定公!”楼潜光忙不迭地道谢。 很快,山上的两派普通弟子,除了有一些跟随苗覆容离开之外,全都死于辰从卫众人的手下,就连白星龙和方乾龙等人也没忍住,补了好些人的刀。 至于雾隐宗,灭门。宗主楼潜光被留置草山之上,手脚皆断,死,只是早晚的问题。 众人杀光之后,一个个犹如凶戾魔神,来到了易小刀身边。易小刀眼神一一扫过,将众人凶狠的目光都一一压制了下去。 易小刀,易小灵,何月儿三人领头,其余人紧随其后,恭恭敬敬地对着毒沼磕了三个头。 “走吧…”起身后,易小灵拽住了易小刀的衣袖。 “嗯…” 尸首在毒沼之中,无法打捞,即便是打捞出来,也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没人能忍心去看… …… 京城,皇城。 皇宫之上,乌云密布,太监和宫女们担忧地望着天空,谁也没见过这么厚的乌云,都快压到宫殿的屋顶了。 乌云中,电弧往来闪烁,霹雳声清晰可闻,中心处,正是赵易执的御书房。 “轰隆隆隆!” 突然,一道粗如庭柱的雷霆猛劈下来,轰击在赵易执的御书房的房顶,御书房,应声倒塌。 “出大事了!快去护驾!”所有人在短暂地震惊之后,才想起来陛下还待在御书房中,一个个惊慌失措地向御书房奔去,也顾不上这雷霆还会不会再有第二道下来。 大气典雅的御书房此时已化为了一片废墟,在外面,根本看不见赵易执身在何处。 “陛下!”众人嚎啕着就要上前去挖开瓦砾,救出赵易执。 还没靠近,这些废墟瓦砾就突然全部飞起,飞到了一边,砸落了一地。眼尖者看见,陛下从废墟中站起,还保持着掀起的动作。难不成…这些都是陛下掀飞的? 赵易执浑身毫发无损,身上甚至连一丝灰尘都没有,龙袍都显得熠熠生辉,上面绣的五爪金龙仿佛要腾飞而出一般。 “观尘子死了。”谁也不知道赵易执在看向哪里,只听到他声音漠然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观尘子死了!!!”赵易执突然一改平静的样子,怒吼出声:“易小刀做得好!做得好!还给朕留了一个楼潜光!朕要去杀了他!杀了他!!!” 赵易执随手一挥,两道霹雳猛地劈下,将挡在面前道路上的小太监轰成齑粉。 陛下杀人了?!杀了两个朝夕相伴的小太监!? 这一举吓到了所有人,短暂的惊愕之后,所有人转身而逃,这时候谁也顾不上许多,只想逃得越远越好。 唯有一人,逆着人群而行,小跑着来到了赵易执的面前,不住地叩头:“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大内总管王振良,从没见过向来谦和温良的陛下露出这样的一面。 “观尘子死了!”赵易执微微低头,仿佛在提醒王振良一般。 “陛下息怒…息怒…”王振良不敢抬头,声音已带了哭腔,只顾一个劲地猛磕,面前碎裂的地砖上很快就血红一片。 赵易执没有理会王振良,缓步走下断裂的台阶,直接越过了王振良,向宫门口走去。王振良对着破败不堪的御书房废墟,仍旧在一个劲地磕头,口中喃喃道:“陛下息怒…” 还没走到宫门门口,殿前大道上,钱宁按锏而行,向着赵易执走了过来。走到了赵易执的身边,单膝跪下:“陛下三思!” “观尘子死了…”赵易执望着单膝跪在地上的钱宁,重复着说道。 “陛下…”钱宁话还没说完,一股威严自头顶而来,险些将他压趴在地上。 钱宁双手撑地,摇摇晃晃地,终究没有倒下:“…三思。” 赵易执又向前走了两步,钱宁有心想要起身,可是那股威压逼得他动弹不得,只艰难地说道:“陛下三思…” 赵易执越过了钱宁。 走到宫城门口处,早已有一人站在那里,身形壮硕,怒目金刚,小和尚了尘早已等候多时了。 “观尘子…”这次换成赵易执还没说话,了尘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张口双臂,如此硕大的金刚罗汉张开双臂,压迫感十足。 “轰隆隆!!!”三道惊雷自天上瞬时劈下,尽数轰在了了尘的身上。第一道,第二道,第三道…三道惊雷之后,怒目的金刚消失不见,一个小和尚躺在赵易执的面前,面色红扑扑的,仿佛睡着了一样… 竟然连摸都摸不到么… 赵易执只瞥了一眼,抬步越过了小和尚了尘。 皇宫距离京城城门,足有几十里之远,赵易执就这样静静地走着,路上不论是禁卫军还是寻常百姓,没有一人敢挡在赵易执的面前。 赵易执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终于见到了京城城门。 “陛下…咳咳咳…”一声咳嗽声自城墙上传来。 赵易执抬头望去,只见周子儒站在城墙上,以手捂口,不住地咳嗽着:“咳咳…恭贺陛下荣登武道巅峰…陛下…咳咳…请…”说着,另一只手向城外做着恭请的姿势。 城墙离地足有数十丈之高,周子儒又不会武功,意思已十分明显… 赵易执微微眯起了眼睛,盯着周子儒看了许久。周子儒也一直保持着“请”的动作,君臣二人就这样僵持着… 赵易执抬头望天,两行清泪流下,缓缓转身,向皇宫走去… 一张纸条在他身后慢慢飘落:待归来,赏月白… 第四百五十章 内忧外患 庆观七年春,大启文相周子儒领兵十万,向川蜀进发,平叛西贵。 蓉城,苗掌乾满面愁容地站在蓉城城墙上,身后,那对姐妹花也是灰头土脸的样子,来到了他的身后。 “二公子还是不肯来吗?”苗掌乾没有回头,淡淡地出声问道。 二女对视了一眼,二人轻轻摇了摇头:“二公子…传令,让我们再坚持几日…” “几日?呵…”苗掌乾苦笑:“还如何能坚持几日?城中粮草被他带走大半,一万兵马也已死伤过半…要不是我们圣虫谷在这盯着…” 二女低头不语,这数日来,朝廷的兵马仿佛发了疯一样,十几万兵马,分为数十波,没日没夜地攻打蓉城。起初城中兵马和圣虫谷还可抵挡一阵,可渐渐的,几天下来,蓉城也快到极限了。 “报,禀报苗谷主,朝廷兵马又要攻来了!”报信的校官都已死绝,一名圣虫谷弟子临时顶替校官的位置,负责禀报军情。 苗掌乾向前紧走两步,望见了远处朝廷大营外,的确正在集结兵马,准备攻城。 “谷主,用‘破军’吧?”身后姐妹花中,一女上前进言劝道。 “唉…”苗掌乾重重叹了口气:“用!再派人传信二公子,一日之内,援军不到,蓉城便破…” 二女得令,分头行动去了。 “江湖之人…不该插手啊…” …… “禀二公子,苗谷主有言,一日援军不到,蓉城便破,还请二公子速速发表救援!”传令的圣虫谷弟子在邹韬的大营中,急切地说道。 “好,那你回去报于苗谷主,我即刻发兵,援兵一日之内必定赶到,让他务必坚守一日!”邹韬拍案而起,高声喝道。 圣虫谷弟子闻言,喜不自禁,连连行礼:“多谢二公子!多谢二公子!”转身便走,赶回去报信。 “二公子,当真…要发兵去救圣虫谷吗?”旁边一名中年战将出声问道。 “朝廷十几万兵马,真要诚心攻城,他苗掌乾还能派人出来?不过是借攻城为由泄愤罢了。知道我不在城中,故意攻城想引我去救,要是派兵去了,就不是我救他,该是他救我了。”邹韬等圣虫谷弟子离开,又软趴趴地坐回到了椅子上,哪有刚刚那副豪气冲天的样子。 “那…我们该怎么办?” 邹韬双手十指交叉,趴在了书案上:“我敢断定,只要我们派兵去救援蓉城,朝廷的兵马立马会出现在我军身后,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老大的十万兵马已经被我接收了,这些人马不能全丢进川蜀,后面还有不少硬仗要打…” “那蓉城那边…”中年战将不明白邹韬的意思,只得继续问道。 “拖!拖到城破!圣虫谷没那么弱,手上还有杀手锏的。等圣虫谷和朝廷的兵马拼个两败俱伤,我们再出手!” “可是蓉城…” “蓉城重要吗?丢了也就丢了,只要击败了朝廷兵马,蓉城就还是我们的。”邹韬皱眉,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中年战将不敢再问,诺诺而退,站到了一边。 邹韬沉思片刻,传令说道:“将他们全都叫进来。” 中年战将连忙出去传令,不一会儿帐外的西贵战将们全部进入帐中,将大帐挤得满满当当,足有三四十人之多。 “王将军,你率一万人马,往蓉城出发,遇到险要处便停,必要朝廷伏兵。待伏兵离去,随伏兵至蓉城,径直冲杀。” “周将军,你领兵绕到朝廷兵马身后,若见朝廷溃败,径直掩杀。” “关将军,你领兵…” 邹韬没有多加思索,一口气连下十几条命令,将一众战将尽数安排了出去。 “二公子,末将只带一万人马,去冲杀朝廷的十几万大军…”最先被点到的王将军,心里没底。 “胜者,连升三级,败者,也不治罪。还望诸公勉力!”邹韬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末将得令!”众将喜笑颜开。 …… 朝廷大营,易小刀一个人坐在大帐中,双眼无神。 帷帐掀开,一人走了进来。 “我不饿,端走。”易小刀淡然地说了一句。 那人不仅不离开,反而向前走了两步:“易大人要是再这么下去,下一个死的,可能就是我们了。” 来人乃是王玄。这一句话对于此时的易小刀来说不可谓不重,引得他神色一凛,回过神来。 “陛下无端端愿意放我们西来平叛,定然不是为了这川蜀战事。我猜,是要让易大人去救下观尘子道长,是吗?” “没救下来…连尸首都带不回来…”易小刀喃喃说道。 王玄点头:“我听说了,带回来的西贵大公子邹文已将前因后果告诉了我们。观尘子道长一人入西贵,是想兵不血刃,让更多的人免遭战火,大义啊!” “但是斯人已逝,易大人你坐在这里想上一辈子,观尘子道长也没法死而复生。倒是我们这些人,已经危在旦夕了。”王玄幽幽地说道。 易小刀闻言,定定地看着王玄:“什么意思?” “没救回观尘子道长,也无法平定西贵,回京之后,如何向陛下交代?又或者是,易大人就没打算回京?” “哪怕朝廷的事先放一边,这里,又该如何?十几万兵马本可一鼓而下,可却拖到了今天。易大人还有后手不成?” 易小刀归营之后,便定下了这轮番攻城的命令,攻城至今,已是人人疲累,王玄这才找了过来。 “蓉城以南,我设了伏兵…” “伏兵要的就是出其不意,这已拖延许多时日,伏兵…当真还有效吗?依在下之见,只怕是已被人看破了…”王玄知道伏兵之事,摇头感叹。 易小刀强打起精神,细细琢磨一番,王玄的确所言在理。 “我军之策,定于数日之前,这中间许多时间,敌军岂能没有防备?战场之机,瞬息万变…只望败军之日,易大人能逃出生天。”说完,王玄转身就向帐外走去,道理很简单,就看易小刀自己能不能想通了。 “王先生且慢…”易小刀叫住了王玄,却也没说话,独自思索了一会儿。 王玄也站在一边,耐心等待。 过了好一会儿,易小刀才对帐外唤道:“传令,撤回伏兵!”随即又站起身,可是几日水米未进,刚站起来就觉得腿脚无力,又跌坐回了椅子上。 王玄走到帐篷门边,向外招了招手,一名小校端着饭食走了进来,送到了易小刀的书案前。 易小刀一看饭菜,这才觉得腹中饥饿,狼吞虎咽起来。 “王先生…又救我…一命!”易小刀吃着饭仍旧不忘夸赞道。 王玄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也是为了自救。依在下之见,若不能一鼓作气拿下蓉城,那便即刻撤离此地。最好一口气撤出川蜀,退到楚湘,待重整旗鼓,回军再战。” “是进是退,还望易大人细细斟酌。” 易小刀仍旧狼吞虎咽,没有回话。但是王玄知道,易小刀已恢复了正常,现在的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已经在思考对策了。 片刻功夫,书案上的饭菜被易小刀一扫而光。 易小刀摸了摸嘴巴:“还请王先生领五万兵马先退,我领兵在此,全力攻城。若明日一早,不能破城,我亦撤退。若破城,王先生再领五万兵马回来不迟。”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是易小刀一贯的习惯。 王玄点头应下:“如此最好。还有一事需提醒易大人,攻城再急,也不可忘了身后…” 易小刀目光流转,缓缓点头,现在想来,自己的确犯了无数错误。 王玄正要起身离开,忽的易小刀又问道:“对了,付情付姑娘还在营中吗?” “在,回来之后,付姑娘的确想要离开,但是被易姑娘给拦下来了。” “哦?她拦的?”易小刀吃惊不小,易小灵和付情二人素来不和,他是知道的。只是两边数落谁都不合适,也无法调和,易小刀也拿她们没办法。没想到现在付情要走,却是易小灵给拦下来了。 “易姑娘不仅留下了付姑娘,还特意下厨,为她做了一顿饭,说是赔礼道歉。现在二人关系,亲近了不少。”王玄说道。 易小刀点头:“那便好…”摸了摸脸上,这许多时日过去,可当日脸上那火辣辣的感觉犹在。 “这小妮子…”易小刀自观尘子飞升之后,第一次笑了出来… …… 北夷王庭大帐。 “哈哈哈哈哈!张宗白那老家伙终于不在了!!!”北夷可汗蒙木烈的笑声传出了大帐,畅快无比。 “可汗,如何得知?”綦毋阔邪询问道。 蒙木烈当先走出军帐,望向了中原方向:“张宗白之气,灿若烈阳,可是现在,中原黯淡无光啊!哈哈哈哈!” “张宗白也会死?”呼延兰有些难以置信。 “不一定是死了,以他的修为,飞升成仙都是正常。总之,中原再无张宗白,我勿忧啦!” 帐中众将,齐齐拱手:“可汗大喜,我北夷踏平中原指日可待!” “嗯,不假!听闻中原的西贵又叛乱了,得趁这个时候…” 段同望着蒙木烈高兴的样子,嘴角也勾起了一丝微笑… 第四百五十一章 攻守易势 “杀!” 蓉城内外,喊杀声震天。 易小刀,李定星,易小灵等人骑着高头大马,遥遥望着蓉城高大的城墙。 上武营如蚁汇聚,向城墙上攀登而去,挥征营且还在上武营之前,早已攀上了城头,和城中的守军厮杀得难解难分。 “大哥,我去助战!”易小灵抽出宝剑,不等易小刀回应,策马已向城边冲去。 李定星摘下马鞍上的长弓,战马左右各带四个箭囊,里面装满了羽箭。一支羽箭早已经抽出,搭建上弓,瞄向了易小灵的背后。 “易小灵就交给你了。”易小刀扭转马头,转身离开,策马向南而去。 “自己的夫人,那还用说?”李定星说着,一箭早出,将城墙上射向易小灵的一支流箭直接磕飞。 易小灵回头展颜一笑,心中并无惧怕,纵马狂奔,早已赶到了城下。单手轻拍马背,纵身扑上城墙,猛踏几步城墙,向城头上飞奔而去。 城墙上的西贵兵早已发现了易小灵,乱枪刺下,被易小灵单手抓住一杆长枪,用力一拽,就将一名西贵兵拽下了城墙。自己则借力腾身一跃,跳到了墙头上。 “你们的姑奶奶来啦!”易小灵一声断喝,持剑左冲右突,一眨眼的功夫,就砍翻了数个城头守军。正要持剑再去冲杀,一柄绣锤迎面舞来,逼得易小灵折身下腰,才好险躲过。 “不在家相夫教子,来战场上做什么!”一名女子拦在了易小灵的身前。 易小灵见对方女子身份,不由得被气笑了,正要反驳时,脑后劲风又起,易小灵本能闪过,翻身跳到了城头上。 另一名女子站在易小灵刚刚所站之处的身后,手上拿着一柄短斧,锋利异常。 “自己跳下去吧,别再逼我们姐妹俩动手!”两名女子相貌一模一样,这女子更是口出狂言地说道。 易小灵扫视一圈,见除这两女子外再无其他威胁,说道:“我也不是欺负你们,你们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跳下去就不必了,自己把自己绑了,躲到城边,或许能留你们一命。” “好大的口气!”两女一齐动手,一左一右朝易小灵攻来。短斧先至,挥斧斩向易小灵的双腿。 易小灵再度一个翻身,从短斧女子的头上跳过,手中的念君剑,却已架到了对方的脖间。 只需一抹。 但是绣锤女子似乎早就料到易小灵会躲到自己同伴的身后,手中绣锤没去追打易小灵,反而径直朝此处砸来。易小灵刚刚落地,绣锤便迎面而来。 “铛!” 一支羽箭比绣锤更快,疾射过来,正中绣锤的锤柄,巨大的力道使得女子几乎拿不住这绣锤,脱手掉落。 “啊!” 绣锤女子和易小灵两人同时惊呼,各退了几步,短斧女子则是阴阴一笑,转过身看着易小灵:“滋味如何啊?” 易小灵忙看向自己的手掌,上面还有几根绿色的绒毛,已是扎入了肉里,手掌登时便隐隐发红。 “这是什么东西!”易小灵赶忙拍落手掌上的绒毛,惊慌不已。 短斧女子从身后掏出手来,摊开掌心:“好看吗?”掌心处,一只通体绿色,浑身长满绒毛的虫子一点点地蠕动着。 “洋辣子?你是小孩子吗?用这么下作又小儿科的手段?”易小灵气得不行,认出了虫子。 “管用就行。”短斧女子微微一扬眉,才不在乎易小灵的鄙视。 身后,绣锤女子从地上捡起绣锤,向城下望去:“她有帮手,对方箭术很好,小心点。” “引到城中?”短斧女子小声问道。 “不行,‘破军’已被带出,谷主正在操控中,引下去要是打扰到了谷主,后果不堪设想。” “那就先拖住她!”说完,短斧女子蹲下身子,伸手按在了地上,也不知想要做什么。 易小灵见对方如此奇怪姿势,心中早戒备起来,嘴上却还不饶人:“要是诚心投降,就给我跪下来先,蹲着算怎么回事?” 周围并无异动。 “嗯?怎么回事?”易小灵心头有些疑惑。 对方二人站立不动,既没有离开也没有攻上前来。 易小灵不敢大意,横剑紧紧地盯着二女,只可惜二女站在了城墙内侧,凸起的墙头正好挡住了他们的身形,李定星在城中有心援射,却是有心无力。 “装神弄鬼的耍什么把戏?”易小灵没耐心等下去了,就要上前动手。 “夫人小心!”身后,一名南淮军士卒飞扑过来,挡在了易小灵的身后。 “嗡嗡嗡…” 一群毒蜂猛冲过来,全数撞到了这名南淮军士卒的身上。这名士卒不知被蛰了多少下,惨叫着跌倒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不一会儿便双脚一蹬,当场身死。 易小灵扭头看时,数十只毒蜂在身后悬停飞舞,个个硕大无比,紧紧地盯着易小灵。而城下,一直源源不断地有毒蜂飞出,只因周围厮杀声甚至,一时还没人察觉到。 “什么邪术?几只蜂子能蛰死一个人?”易小灵不敢大意,连忙和这些毒蜂拉开了距离。 “一般的毒蜂自然是不能,可谁让这些是我圣虫谷养的呢?”短斧女子冷冷一笑,将手中的绿色毒虫洋辣子小心地放到了地上。 洋辣子一到地上,便在地上寻了条缝钻了进去。 “你这是…”易小灵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不敢大意,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下手为强,手腕一抖,一道剑气挥向二人。 “走!”二女躲开这一道剑气,也不停留,转身便走。 易小灵正要追上去,毒蜂群已经追了过来,易小灵无奈,只得先应付毒蜂群,宝剑狂舞,毒蜂纷纷被斩落在地。 可毒蜂群实在太多,怎么砍也砍不尽。易小灵扭身抓住一把云梯,从城头上滑落而下。 “怎么回事?”李定星见易小灵明明已经登上了城头,却又跳了下来,细细望去,这才看见城头上的毒蜂群。 “下来!都下来!”易小灵落地后,对着城头高声呼喊。 “啊!” “这是什么!” “快跑!” 城墙上,哀嚎四起,不少朝廷兵马,不论挥征营还是上武营,甚至是南淮军,不少人已被毒蜂蛰中,城墙上,不少人因此摔落下来。 易小灵看在眼里,心中急切,低头瞥见一架断裂在地的云梯:“有了!” 从云梯上扯下一截木头,又一脚勾起一把长刀,手中宝剑一挥,金铁相击,火花四溅,引燃了这根木头。 “尝尝我的厉害!”易小灵一把拽过一名正要爬上云梯的士卒,几个跃步,便又冲回了城头上。 以火攻蜂。 空气中燃起一缕缕青烟,肆虐城头的毒蜂群还没靠近易小灵便被烧得劈啪作响,再没了刚刚那股威风。剩余的毒蜂纷纷避让,退进了蓉城之中。 “哈哈哈哈!还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吧!”易小灵畅怀大笑。 “轰隆隆!” 易小灵正得意间,就听得一阵轰隆之声,脚下的城墙都轻微抖动起来。 “怎么回事?”易小灵在城头上俯身望去,只见城下的士卒皆望着城门,一个个呆若木鸡。 “出什么事了!”易小灵高声问道。 “跑啊!快跑啊!”城下无人回应,城门外的士卒一个个转身就跑,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易小灵心中疑惑,向远处的李定星问道:“喂,傻木头,咋回事啊?” 李定星瞪大了眼睛,手中的长弓慢慢放了下来,愣了一会儿,才高声喊道:“下来!你快下来!” 易小灵见李定星都吓成这样,意识到情况不妙,正要下城,就见城门处,一片黑色潮水涌出,铺天盖地地冲向了城外的朝廷兵马。 “这…”易小灵也呆住了,手中的火把都没抓住,掉落到了城下。刚到城下,就被这“黑色潮水”淹没,一缕青烟飘起… …… “这许多时日,城中好像也没什么高手了。”易小刀领着数十骑,绕过正在激战的东城,绕着蓉城城墙来到了城南。 蓉城城南,当初乃是西贵军重点攻城之处,也是操青行驱使大青蛇和唐云鹤激战之处。破败的城墙上被修修补补,远不如东城门起来巍峨有气势。 “哼,西贵军从这里入的城,那我也从这里进去!”易小刀翻身下马,带上自己的思卿剑,走到城墙底下。 “公爷,让我们来吧,您不宜以身犯险!”骑卒们纷纷出言劝阻道。 “你们来?你们上得去吗?”易小刀挥手一笑,掌中火气汇聚,对着城墙就是一拳。 易小刀普通的一拳对于城墙来说不亚于蚍蜉撼树,但是这一拳凝聚火气可就不一样了。被易小刀挥拳打中的地方开始慢慢变软,几息的功夫,城墙便被融出了一个坑洞。 易小刀扣住这个坑洞,试了试力气,纵身一跃,便跳到了城墙的中间处。 又是一掌,这一次火气更盛!坚硬的城墙犹如冰雪一般,被易小刀的火气迅速融化,易小刀扣住了城墙,再度借力,向城墙顶上冲去。 一拳一掌,只身上城墙。效率虽高,但是这种登城的方式,全天下也只有易小刀一人能做到了。 “行了,没事,你们会吧。”易小刀对着城下的骑卒们随意地一招手,便翻进了城中,他想做的很简单,趁着城中兵马都被吸引到东城之时,自己潜入城里,找到城中的守将,直接斩首,拿下蓉城! 骑卒们知道易小刀的性子,这位大爷决定了的事,也不是不可改变的,只是能改变的人,不多… “走吧,回东城去助战。”骑卒们牵回了易小刀的战马,正要返回时,忽然只觉得地面剧烈抖动起来。 这种感觉…错不了,有兵马在迅速靠近! 骑卒们判定了方向,兵马是自南而来。 “是之前公爷派出的伏兵吗?”众人向南望去。 “快逃啊!!!”先从南边官道出现的,是惊慌失措的南淮军。 一匹战马从后面快速追上,手中大刀一挥,又有两名南淮军被砍翻在地,被战马狠狠地踩在了身上,身体犹如纸糊的一样,凹陷了下去。 “西贵大将王惊文!已枭敌首!哈哈哈哈!”骑将自报名姓,手中举着一个头颅,楚周的头颅… 第四百五十二章 逼退 蓉城之中,早已尸横遍野,易小刀漫步在街道上,周围一片死寂。饿死的,被杀的,甚至还有一具具白骨,散发着刺鼻的恶臭味。 易小刀面色平静,这样的场景早就在他意料之中,大战之下,寻常百姓左右都逃不过死的下场。 “咔嚓” 这一声响,不是来自易小刀脚下,而是一旁残败的一栋民居中。 易小刀的手慢慢摸上自己腰间的思卿剑上,只向民居瞥了一眼,继续向前而去。 “哥哥…哥哥,求你给点吃的吧!”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从废墟中跑了出来,冲向了易小刀。 易小刀长剑立即出鞘,却没有刺出去。这的的确确是个普通的小孩子,一个饿得脚步虚浮的小孩子。 小男孩扑到易小刀的脚下,一把抱住了易小刀的双腿:“哥哥,求你给点吃的…”小男孩没有抬头,只是死死地抱住了易小刀的双腿,声音中已带了哭腔。 易小刀蹲下身子,将小男孩扶起:“你就这么跑出来,不怕吗?” 小男孩即便被扶起,仍旧不敢去看易小刀:“怕…可是我妹妹快不行了…求哥哥给点吃的…” “妹妹…”易小刀心中一动,说道:“你妹妹在哪?带我去。” 小男孩挣脱了易小刀,畏惧地退了两步,直直地看着易小刀,没有说话。 易小刀在怀中摸索了一番,什么也没摸到,叹气说道:“你要是信得过我,和你妹妹在这里等我,等我办完了事,带你和妹妹去吃好吃的!”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满勇…”小男孩怯生生地回答道。 “好,满勇,在这里等我。”易小刀柔声说道,便继续向蓉城府衙走去。 还没走出多远,小男孩就从身后跑来,拦在了易小刀的面前:“哥哥,我…我跟你一起走。” 易小刀轻轻笑道:“哥哥要去做的事很危险,你还是回去照顾妹妹吧。等哥哥忙完了,会回来找你的。” 小男孩却是摇了摇头:“哥哥,我不怕危险,我跟你一起去。妹妹…妹妹没关系,我把她藏好了。” 易小刀望着小男孩坚定的眼神,知道他是怕自己不回来了,就像是溺水的人,拼命也要抓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等下要是有危险,哥哥不一定能保护得了你,你要保护好自己啊。” “嗯!”小男孩乖巧地点着头。 …… 城外,攻城的数千士卒已被“黑色潮水”所淹没,朝廷的数万兵马稳守大营,看着这一幕,一个个被吓得目瞪口呆。 易小灵颇为机巧,早在“黑色潮水”还没到来之时,从城头上顺着云梯而下,逃了回来。 “傻木头,快退啊!”易小灵跳上赶来的李定星马背上,拽着缰绳,催促着撤回大营。 “这蓉城…哪来的这么多蚂蚁…”李定星目力颇好,早已看清这“黑色潮水”乃是无数黑色蚂蚁组成的。这种蚂蚁头大身小,一对大颚强劲有力,威慑性十足。无论挡在前面的是人是马,只要咬住就绝不松开,片刻功夫,就能将对方变成一堆白骨,一丝血肉都不会剩下。 “肯定是城中圣虫谷的人搞的鬼!大哥人呢?”易小灵心有余悸地说道,毕竟自己刚刚也差点变成了一堆白骨。 李定星回道:“大哥去了南边,应该是进城了。” “又去出风头了…”二人都知道易小刀的性子,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些蚂蚁…该怎么办?”李定星没了主意,他自小在南淮王府中长大,王府中下人每日洒扫,他甚至都很少见到虫子,更别说这铺天盖地,漫如潮水一般多的蚂蚁。 易小灵狡黠一笑:“呵,虫子怕火不知道吗?用火攻不就行了?还自称南淮张子房呢!也不知羞。” “对!对!娘子说得对!”李定星恍然大悟,急急催动战马,回到了大营中。 李定星二人刚刚回到大营,大手一挥:“速速传令,全军将士,速速备齐火把,准备迎战!” 营中上下所有人慌慌张张地准备火把去了,可是这些蚂蚁来势极快,军令还没完全传达,“黑色潮水”已经蔓延了过来,距离大营已不足一里之遥。 “来不及了!先拨人去抵挡一阵!”易小灵催促道。 很快,大营中前营兵马都举着火把冲了出来,人人列队,高举火把,在大营前组成了一道火墙,严阵以待。 这时,变故突起,蓉城的东南角,一彪人马冲了出来,披坚持锐,旋风一般冲了过来。 “这是…”李定星和易小灵等人呆住了,衣甲旗号,分明就是西贵军,可哪来的这么一大波西贵兵马?蓉城南边,不是已经派了楚周守在那里… 这一波人马冲出不远,见到由蚂蚁大军组成的“黑色潮水”,也停住了脚步:“王将军,这些…应该是圣虫谷放出来的!” “呵,二公子说得不错,不逼一把,这圣虫谷压箱底的东西是不会交出来的。”西贵战将王惊文咧嘴笑道,这黑色蚁群已经将朝廷兵马逼得全部退回大帐了。 “王将军,朝廷…好像想用火攻!”副将在一旁提醒道。 “都是为了王爷效力,既然见到了,咱们就不能不帮上一把!传令,放箭!”王惊文到底有些脑子,忙下令道。 赶到的西贵军纷纷避让,后面的弓箭手上前弯弓,一波箭雨霎时而出。 “嗖嗖嗖!” 漫天箭雨袭来,李定星扭头见到这一波箭雨,连忙高呼避箭,慌忙从身边赶来防护的士卒手中抢下一块盾牌,要去为易小灵遮挡。 易小灵也赶来,一把将李定星按下,一道剑气扫出,将射向二人的十余支羽箭尽数斩落,还不无埋怨道:“没功夫你瞎跑个啥!” 大营外手举火把,严阵以待的“火把军”可就没这么幸运了。人人本就手持兵刃,现在又高举火把,根本没料到还会有西贵军赶到,并射出这波羽箭。箭雨之下,死伤惨重。 “哈哈哈哈!射得好!射得好啊!给老子继续射!把箭全射了!”王惊文抚手大笑。 箭雨一波波地射出,大营中早已被射得人仰马翻,也有一些零星箭矢射进了蚁群中,但是对于蚁群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被淹没之后,一眨眼的功夫,便被啃成了一堆木屑。 “公爷,末将带人去灭了这帮西贵军!”陈广举着盾牌来到了李定星和易小灵的身边,愤恨地请缨出战。 “你怎么去?这些蚂蚁在这,不要命了!?”易小灵回头瞪了一眼。 “可是…”易小灵在南淮军中,威慑力甚至远过李定星,陈广不敢再说。 李定星狼狈避箭,说道:“常言道,水火无情,这附近有水没有?” “有是有,只是太远了,在我军后,几十里之外,便是沱江…”陈广早已熟悉了附近的地理。 “撤退,拔寨撤退!撤向沱江。”李定星果断下令。 易小灵急了:“可是大哥还在城中…” “他一身火气,而且内力浑厚,有谁会是他的对手?快走吧!”李定星劝道。 几人说话间,蚁群已经逼近了大寨门口处,将刚刚营外举火守御的士卒们的尸首尽皆覆盖,不消片刻,又变成了一堆白骨。蚁群前锋,已经入了大营。 箭雨之下,营中士卒无力举火驱蚁,连连败退。 “嗯,我们快走!”易小灵也知道情况紧急,连忙点头同意。 朝廷大营中,士卒们将营寨后面的栏杆直接拆除,从大营后方撤退。 蚁群并没有奋起直追,只是徐徐向前推进,吞噬摧毁着挡在面前的一切。 “王将军,他们撤了。”副将上前打探,回来报道。 “知道了…慢慢跟上去吧…”王惊文有些泄气,还以为自己这次能借着这圣虫谷的宝贝们立下大功,没想到对面这么快就撤退了,实在有些没劲。 …… 蓉城,易小刀牵着小男孩满勇,经过和小男孩的指路,来到了川蜀王府的门前。 “哥哥…就是这里了。”满勇怯生生地说道,他不知道易小刀来这里做什么。 “小勇啊,谢谢你带哥哥来这里。你先躲到那边的巷子里,等哥哥事办完了,再去找你好不好?”易小刀柔声说道。 满勇点了点头,再不敢粘着易小刀,他虽小,却也知道这川蜀王府不是他能进去的地方。 易小刀安顿好了满勇,孤身一人,举步迈进了王府中。 王府里,与城中并无不同,也是一片死寂。连一个下人,甚至连一具尸骨都不曾见到。 易小刀运转体内火气,片刻功夫,火气充盈全身,手掌也按上了思卿剑,抬步向王府深处走去。 来到了王府大厅,厅门早已消失无踪,好似被拆卸下来一样,厅里传出一阵刺鼻的味道,熏得易小刀都不得不掩住口鼻。 “这圣虫谷在搞什么鬼…”易小刀皱着眉头往厅里走去,到了门边,向里瞧了一眼。 数十名女子,浑身赤裸地躺在地上,早已死去多时。而且无一例外的是胸腹处,都破开了一个大洞,皮肉外翻,好似有什么东西从她们肚子里钻出来了一样。 “斩!” 易小刀长剑突然拔出,扭身斩去,一只硕大的毒蜂被一剑斩为两半,掉落在地上。 “你们还能再恶心一点?”易小刀望着台阶下的站立之人问道。 苗掌乾面色惨重,一副血气不足的样子,望向易小刀的双眼,满是愤恨。 第四百五十三章 府中交锋 “你这是什么眼神?搞得好像我欠你钱一样。”易小刀一步,就将地上被斩为两半的毒蜂踩得稀烂,都不低头看一眼,慢慢走下台阶。 “要不是你们逼得这么急,我们又何需做到这一步!”苗掌乾喘着粗气,看样子十分虚弱的样子。 易小刀一步步走向苗掌乾:“不知道你们练的是什么邪门的武功,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状态好像很不好。跟我走吧,劝你少受些罪。” “呵。”苗掌乾冷笑一声,也不避让,只死死地盯着易小刀。 一步踏出,易小刀察觉到一丝异常,一个扭身躲闪,两道弧光擦着易小刀的身子而过,撞在了易小刀面前的地上,将川蜀王府中地上名贵的地砖撞了个稀碎。 易小刀打眼望去,那撞碎地砖的竟然是两只蜻蜓!? “蜻蜓能撞碎砖石?”易小刀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呵”苗掌乾依旧是冷笑一声,显然两只蜻蜓是出自他的手臂,不过一击不中,他也抬腿向后退却。 易小刀望着地上两只已经撞得七零八落的蜻蜓尸体,缓缓说道:“圣虫谷这手段…未免残忍了些吧?” “残忍?你也配说我们残忍?要不是你们攻城攻得这么急,怎么会死这么多人?城外大活人的死活你不管,却心疼起了两只蜻蜓?”苗掌乾怨毒地看着易小刀。 原本以为只有李定星的三万人马,他圣虫谷领一万西贵军阻挡下来绰绰有余,没想到这易小刀又从中原带来了十几万兵马来。要不是他,自己怎会大费周折地启用“破军”,将自己拖累到这步田地! “我发现你这人怎么没皮没脸起来了?还怪起我来了!这蓉城是你们西贵的地方吗?照你这么说,那死难川蜀将士的帐又该怎么算?六百年前启太祖封你们西贵的藩地在哪你们心里没点笔数吗?”易小刀生平最讨厌别人拿大义来压他,而且还是硬压! 是对是错我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来讲,而且还讲的净是错的! “多说无益!手底下见真章吧!”苗掌乾先挑起的话头,此时却又避而不谈。 易小刀二话不说,提剑就朝苗掌乾冲去,掌心已经运起了火气,火气顺着易小刀的手掌,蔓延到了思卿剑上。 一剑当空斩下,不管斩到什么,反正这一剑蕴含火气,都要给他留点东西下来! 思卿剑引着火气袭来,苗掌乾已经感受到剑身上外放的热浪,随手向前一招,自身则向后急退。 两只通体漆黑,硕大如瓜的甲虫从苗掌乾身后向前冲去,一只拦在了易小刀的面前,朝着剑刃撞去。另一只则微微绕开剑锋,直扑易小刀的面门,张开两只大钳,就朝易小刀的双眼攻去。 这甲虫不仅硕大无比,就连背上的甲壳也十分坚硬。一时竟然也挡住了易小刀思卿剑的进势。 易小刀单手持剑,腾出一手,运转火气,朝着扑向自己面门的那只甲虫一拳轰出。 “噗!” 这如西瓜般大小的甲虫在易小刀的拳头面前显得不堪一击,只一拳,甲虫就直接被打得炸裂而开。墨绿的体液和破碎的残肢散落一地,易小刀随手抓住这只甲虫还算完整的背部甲壳,拿在手中,以甲壳为垫,按在了思卿剑的另一边剑锋上。 一手持剑,一手按剑,将这只甲虫直接从半空中按在了地上。内力迸发,坚硬的甲壳顿时被斩为两半,甲虫也“吱吱”地惨叫着被剑锋上的火气席卷而过,烧成了一地灰炭。 易小刀丢掉手中甲壳,慢慢站起身来,已不见了苗掌乾的身影。 “就这么点大的胆子吗?”易小刀拖剑而行,慢慢向王府门口处走去。 一路上,仍旧是那股死寂,一直到出了王府。 王府外,远处的小巷子里,小男孩满勇探出脑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王府大门口。 易小刀拖剑走了过来,满勇见他浑身都是墨绿的汁液,显得格外吓人,不禁往后退了两步。 “刚刚出来的人,你可见到往哪儿去了?”易小刀出声问道。 满勇摇了摇头:“没有人出来。” “没人出来?一直都没有吗?”易小刀有些诧异。 “没有,自从哥哥你进了王府里,就再没见人出来。”满勇如实地回道。 “跟我玩躲猫猫是吧!”易小刀咬牙切齿,转身又往川蜀王府走去。 王府中,一处偏僻的厢房内,苗掌乾摔倒在地上,为了召出“破军”,他耗费了太多的精血。现在莫说是易小刀,哪怕就是李定星提剑来了,他也不一定打得过。 “谷主…谷主你怎么样了!”圣虫谷的一对姐妹花翻墙跳进了王府中,循着踪迹找到了苗掌乾:“谷主,破军已经放出去了,我们也快走吧!” 苗掌乾微微摇头:“那小子在找我…那个叫易小刀的,一定是他!你们再去城中抓些妇人来…我要再召一批‘破军’!” “谷主,饲养‘破军’的宿主条件十分苛刻,这一时半会儿间,上哪儿去找合适的妇人啊!”姐妹花犯了难。 圣虫谷的破军,需以兰月,桂月出生的妇人,这样的人体内阳气充裕,适合饲养。而且还要年过三十,处子之身,既要年富力强又要纯洁之身,不与男阳沾染。这条件,实在是苛刻了些… 苗掌乾笑了笑,缓缓抬眼,望向这对姐妹花:“现在,是到了为圣虫谷献身的时候了…” 姐妹花闻言一惊,随即连忙赔笑道:“谷主,你说什么呢?人家姐妹的身子不是你早就…” “哼,我没有。你们每次被迷倒了我可什么都没做,为的就是防备今天这种情况!我不这么说,这圣虫谷,你们还敢待吗?”苗掌乾冷冷地笑道。 这对姐妹花是苗掌乾走遍西贵,好不容易才寻来的兰月出生女子,且身体健硕,一看就是饲养‘破军’的好容器。二女在圣虫谷中长大,得知‘破军’的容器条件,心中不禁惶惶。 苗掌乾一日将二女迷倒,故意在下阴处做些手脚,留些血迹,让二女以为自己破了处子之身,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已经自己逃过了充当‘破军’容器的宿命。没成想… 二女反应极快,同时撤身而退,向门外冲撞而去。 死哪里都行,就是不能死在这里! 苗掌乾正要腾身追出,却见易小刀自王府大门去而复返,连忙避回里屋,不敢露头。小心地察觉着外面的情况,同时眼睛也盯上了屋里的后窗,定下了逃生之路。 二女慌不择路,根本没有提防易小刀的到来,只顾着防备身后的苗掌乾去了。这一疏忽,径直朝易小刀奔去。 “哟,还有这种好事?一来就是两?”易小刀来了精神,就要动手拿下。 “闪开!”二女奔得近了,才看见面前的易小刀,二人一声厉喝,顾不上许多,抬掌出拳,就朝易小刀攻去。 易小刀手中一抖,思卿剑早已出鞘,朝二女飞去。思卿剑的剑柄精准地撞在了一名女子的胸腹上,将女子直接撞出,击倒在地。思卿剑借力弹回,准确地插回了剑鞘之中。 另一名女子心中一惊,没料到一个照面,自己的姐妹就被如此轻松地放倒在地。一时间慌了心神,没了对敌的胆气,撤身就要逃走。 易小刀两步抢上,一记剑鞘拍在了这名女子的头上,轻松拍倒。 “呵,圣虫谷的人都这么不禁打吗?虫子都比人厉害,啧啧啧。”易小刀摇头叹息。 易小刀的剑鞘或许出手重了些,被拍在额头的女子已经昏迷了过去,唯有另一名女子抱着肚子躺在地上,痛嚎不止。 易小刀望着二女,终究没下死手,正要离开,忽然哀嚎的女子叫住了他:“你…啊痛…你可是要找我们谷主…” “是,怎么?难不成你要告诉我?”易小刀有些惊讶。 女子指了指她们逃出的厢房:“我们谷主…就在那里…你快去…” 易小刀眼睛微微瞪大:“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是…他要对我们…出手。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们…”女子不得不说出实情。 易小刀想起二女刚刚奔来时那副慌张的样子,再联想起川蜀王府大厅中那数十名女子的惨状,心中也信了几分,捏紧手中的思卿剑,慢慢向厢房走去。 来到了厢房外,探查厢房中。果然,里面传来一些悉悉索索的声响。 易小刀一脚将两扇门板踹开,大步走了进去。刚进入房中,数道弧光眼前闪过,朝自己攻来。 易小刀急忙拔剑而起,剑花狂舞,战了起来。 厢房顶上,苗掌乾纵身一跃,从房上跳下,直扑二女身边。醒着的女子正要叫喊,早被苗掌乾捏住了喉咙,一句都没喊出来。 “平日里嚷嚷着要献身圣虫谷,今日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得?嗯?!”苗掌乾掐住二女,拖行而走,转过一道长廊,消失不见了。 易小刀剑术不算如何高超,不过胜在内力浑厚,更兼火气辅佐,几招之下,便见风险。 脚下,几只硕大螳螂的尸体,早被肢解成了数块。 “恶心。”易小刀嫌恶地一脚踢开,再打量屋中,哪有什么苗掌乾的影子?不过,房中后窗早已破了一个大洞。 易小刀眼睛盯着破洞,倒退而出,来到房外时,刚刚还躺在地上叫喝的两名女子,此时也不见了踪影。 “调虎离山,被人救走了?”易小刀心头有些恼火,望着地上两道长长的拖行印迹,大步跟了过去。 第四百五十四章 自作孽不可活 易小刀提着剑一路顺着拖行轨迹,七拐八拐,不知怎么地竟然拐到了川蜀王府的后厨之中。 “来这里?”易小刀满腹疑惑,却也丝毫不惧,径直向厨房中走去。 “吱吱吱!”易小刀刚刚推开虚掩的厨房木门,一道弧光就迎面划了过来,既快且狠。 易小刀心中早已防备,思卿剑出,剑光抵住了弧光,斩出一道半圆,一段昆虫肢节便被轻松斩下。 一击得手,易小刀挺剑而入,不管三七二十一,举剑狂砍。不一会儿功夫,厨房中两只大如牛犊的螳螂,便被易小刀斩成了数段。 “这给它们吃的什么东西?怎么养到这么大的…”易小刀用脚拨弄着地上的螳螂残躯,十分惊奇。但是一想起易小灵他们与自己说的,五仙教甚至还有一条粗壮如缸的青蛇,也就没那么惊讶了。 墙角的柴堆边,两具女子的尸体躺在那里,肚子上有一个大洞,鲜血早已流干了。看样子死了有一段时间,再细看下,好像就是川蜀王府大厅中的尸体。 “用这螳螂拖拽着尸体将我引到这里来,这圣虫谷的苗谷主还真是会躲猫猫啊…”易小刀扑了个空,心里更加生气了。 “嘎吱嘎吱嘎吱…”外面传来了动静。 易小刀缓步走出门外,不禁眉头一扬:“这是什么东西…” 无数只血红的蚂蚁从川蜀王府的后院涌出,易小刀轻轻一跃,跳上了房顶,向后院里望去。 后院中,地上犹如铺上了一张血红的地毯,密密麻麻,蚁头攒动,也不知这蚂蚁数量有多少,而源头,正是川蜀王府的大厅。 易小刀正惊疑间,就见大厅轰然倒塌,苗掌乾从厅中纵步跳出,闪身腾挪到了一旁房屋的屋顶上。 “哈哈哈哈!不枉费谷中培养她们俩这么多年,这精纯的身体和内力,是滋养‘破军’最好的容器!”苗掌乾仰头大笑,一改刚刚的虚弱之状。 易小刀望去废墟,透过碎砖破瓦,隐隐可以看到两个人影在砖石下挣脱呻吟。 易小刀攥紧思卿剑,一道剑气甩手挥出,将砖石尽数击飞,再看时,不禁吓了一跳。 圣虫谷的那一对姐妹花躺在地上,浑身赤裸,下身处鲜血流淌不止,一窝窝的蚂蚁从二女的下身处钻爬出来。 “这是什么邪术…”这血腥的一幕着实震撼到了易小刀,向苗掌乾探去了询问的目光。 苗掌乾似乎很满意易小刀的表情,颇为自得地说道:“我圣虫谷的秘宝‘破军’,举世独此一份!哈哈哈哈。” “杀了我们!杀了我们!求求你…杀了我们!”二女翻滚惨叫,望见了易小刀,不住地恳求道。 易小刀没有说话,信手间,两道剑气挥出,直接斩向二女。 锋利的剑气斩过,二女的惨叫戛然而止,随即从体内爆开,血肉洒遍各处。 “你…这‘破军’母体何其宝贵?你知道吗!”苗掌乾怒道。 易小刀细细观察一番,二女身死,血红色的蚂蚁也失去了源头,再没有源源不断的增加。 “你把这红蚂蚁的蚁后置于她们体内了?”易小刀小时候也玩过蚂蚁,知道蚂蚁中为首者乃是蚁后。 “不错,这‘破军’蚁后可孵万蚁,只需有宿主即可,端的省事!”苗掌乾见易小刀看破,便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易小刀接着说道:“你刚刚虚弱至极,现在又中气十足,我看也是这什么‘破军’蚁的功劳吧?” 苗掌乾此时伤势已渐愈,也不怕了易小刀:“看你年纪不大,懂得倒不是。‘破军’蚁的蚁后若是用药,乃是世间第一灵药,虽不能活死人肉白骨,起死回生倒是不难。我刚刚以精血饲养‘破军’,现在‘破军’蚁后反补我气血,何其便捷强大!” 易小刀望着苗掌乾嘴角的一丝丝血红,当即明白了他的所作所为。他以二女的身体为容器,孵化‘破军’蚁后,自己甚至还吃了两只,来为自己疗伤。而这满地的红色蚂蚁,皆由二女体内的“破军”蚁后所孵化。而所做的这一切,二女都甚至没有死透。 不知这蚂蚁的血红色,是不是二女的鲜血所染的… 一想到这两名女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里爬出这许多蚂蚁,该是何等的折磨…虽是敌对,易小刀也动了恻隐之心,自己刚刚明明可以救下二女… “你还真他吗的恶心啊!还能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易小刀忍不住破口大骂。 “为了圣虫谷,我什么都能做出来!”苗掌乾不以为辱,反以为荣。 易小刀沉默了,静静地望着苗掌乾。 苗掌乾也渐渐收了癫狂之色,回望着易小刀。 二人同时腾身而起,斜上半空,朝对方冲了过去。 易小刀横剑胸前,剑引火气,对准苗掌乾的脖颈狠狠斩去,二人同是在空中,无处借力。这一剑又暗含火气,不论苗掌乾如何抵挡,都能生生地给他斩落。 “嗡嗡嗡…” 一大群毒蜂从王府外飞来,刚飞入庭院中,立刻分为两团。一团毒蜂群汇聚在一起,直接朝苗掌乾飞去,另一团则直冲易小刀而来。 汇聚的毒蜂群,此时犹如一个巨大的拳头一般,飞到了苗掌乾的身边。苗掌乾伸手探向毒蜂群,竟以毒蜂群借力,再度向上一纵,跃到了易小刀的上方。 被苗掌乾按到的毒蜂群,本来互相紧紧依偎在一起,被苗掌乾这么一按,径直按入了地上的“破军”之中。一波“红浪”涌过,这偌大的一个毒蜂群,顷刻之间,消失在蚁堆中,无影无踪。 易小刀心头一惊,一团毒蜂群,自己就已落了下风了。身旁的毒蜂群已是逼近,还有上方的苗掌乾,更是危险。 易小刀念头急转,急忙撤剑而回,斩向了身边的毒蜂群。 蚁多咬死象,对于易小刀来说,这毒蜂群的威胁要远胜于圣虫谷,毕竟在之前交手中,圣虫谷的人武功一般,自己硬抗一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嗵!”毒蜂群还没斩完,苗掌乾已自上而下,重重一拳擂在了易小刀的后背上。 “咳!”这一击十分力大,易小刀不禁被打得一口鲜血咳出,重重向地上砸去。 苗掌乾则因这一拳再度借力,轻飘飘地落回到了自己刚刚所站的屋顶上。 “能以身喂我圣虫谷的‘破军’,小子,你这辈子也算没白活,哈哈哈哈!”苗掌乾得意地大笑道。 易小刀摔向地面,砸起一片红蚁,很快,周围的蚂蚁蜂拥而来,扑向了易小刀,疯狂地撕咬起来。 “轰!” 易小刀情急之下,催动体内火气,一道火圈扩散炸裂而开,将身上的红蚁全部炸飞。反应不可谓不快,可即便如此神速,身上的衣服还是被‘破军’撕咬得七零八落,甚至不少裸露处皮肉都被啃掉,鲜血淋漓。 苗掌乾见易小刀这道火圈炸开,慢慢收起了笑意,面色凝重地望着易小刀:“看来传闻不假,你就是那个易小刀!竟有这等控火的能力?” “不过这‘破军’无穷无尽,我倒要看看,你身上所携带的火具能保你到几时!”苗掌乾还以为易小刀身上藏着火具,也不惊疑。 易小刀站起身,查看了一下身上的伤势,伤口虽多,大多都是皮外伤。要不是体内的这股火气,只怕片刻功夫,自己就要交代在这了。想到这里,背后传来一阵剧痛,是刚刚苗掌乾的那一拳。 “大意了…”易小刀擦拭了嘴角的鲜血,随手几个剑花,将空中残留的毒蜂全数斩尽。这之间,周围的“破军”虽觊觎多时,但是因为畏惧易小刀身上的火气,没有一只敢上来。 万物惧火。 易小刀不紧不慢地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条,擦拭着手中的思卿剑:“我也想看看,你这‘破军’到底是不是无穷无尽的。” “这…”苗掌乾惊了,明火已熄,怎么“破军”还是停滞不前? “你不来,我可去了!”易小刀脚下一纵,朝苗掌乾飞速迫近。 苗掌乾伸手在怀中一掏,对着易小刀漫天洒出,无数形态各异,甚至不知名姓的毒虫被洒了出来,杂七杂八的,什么种类都有。 易小刀浑身上下,一团烈火突然腾起,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直接迎上了这漫天的毒虫。 焦香四溢。 易小刀不受丝毫阻拦,来到了苗掌乾的身边。 苗掌乾凝气在手,又是一拳重重打向了易小刀的面门。 易小刀后发先至,抬脚踢去,直接踢中了苗掌乾的手肘。 易小刀的内力何其强大,兼之腿长先至,将苗掌乾的手肘直接踢得外翻,坚硬的臂骨刺破皮肉,探了出来。 拔剑,斩。 苗掌乾纵容吃了破军蚁后,恢复了气力,也不是易小刀的对手。硕大的头颅咕咚咚地滚在了屋檐顶上,脸上还保持着因臂骨刺肉而疼痛扭曲的表情。 易小刀将苗掌乾的无头尸首随手丢下了地上的“红毯”上,又抬脚将头颅也踢了下去,一瞬间就淹没在了蚁群中。片刻功夫,刚刚还活生生的苗掌乾变成了一堆白骨。 “自作孽,不可活!”易小刀厌恶地看了一眼,随即有些惊讶:“咦,这苗掌乾都死了,怎么这些蚂蚁…” 无数的红蚂蚁蚁头攒动,张牙舞爪,凶狠无比。 “该死的圣虫谷,搞出这些控制不住的东西!”易小刀持剑,从屋顶上轻轻跳进了蚁海中… 第四百五十五章 何月儿丢了 最后一团“破军”蚁被易小刀烧死在大厅前,满院都是一股焦臭的味道。 “呼呼…呼…”易小刀一个脚下不稳,摔倒在地上,身上沾染了无数被烧焦的“破军”蚁尸首。 易小刀望着满院狼藉,自言自语道:“圣虫谷…我看该改名叫臭虫谷!放出这么多鬼东西来…自己死了一了百了,又不能控制…还要小爷我来给他们擦屁股!” 易小刀喘了几口粗气,正要站起,忽然脚下传来一阵虚浮,又跌坐在了地上。 “火气用得太多…虚了…”易小刀感受着自身状态,不仅仅是火气,就连内力也被耗得一干二净。 易小刀拄着剑,慢慢爬起:“这里不能久留…得快走…” 临出府门前,易小刀无意间一瞥,望见了侧门中,一个白净的盘子上装着几个苹果。 易小刀慢悠悠地走过去,抓起苹果,尽数塞进了衣服里… “哥…哥哥…”小男孩满勇看见易小刀扶着墙,从川蜀王府中慢慢走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哥哥,你怎么了?”易小刀一个踉跄,好在满勇及时撑住了。 易小刀看向自己身下,满勇吃力的样子,牵起嘴角笑道:“你还没走啊?就不怕吗?” 满勇望着易小刀浑身浴血的样子,撑着他还有些温热的身体,怯生生地说道:“我刚刚…听到里面有怪声音,不敢进去…只敢在外面等着…” 易小刀吃力地抬手,摸着他的头笑道:“好…你很勇敢…快回家去,你妹妹还在…等…你…”说完,体力不支,两眼一闭,身子软了下去。 “哎哎哎!”突如其来的重力压得满勇踉跄了数步,本就瘦弱的他根本支撑不起易小刀的重量,但是摇摇晃晃中,他好歹也撑住了。 “哥哥…哥哥!”满勇呼唤了几声,没有回应。 “没…没事,我…我家不…不远…”满勇吃力地将易小刀往肩上又提了提,一步步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出几步,易小刀手中的思卿剑就滑落了下来。 “啪!” 满勇本能地伸手一抓,将思卿剑拿在了手中:“没…没事,抓…抓住了…” 一个小个子背着一个大个子,一步步越走越远… …… “木头,月儿姐呢?你派人保护了没有?”易小灵只身断后,为大军撤离争取了些时间,因此落后,这时才赶了过来。 “没事,嫂子没事!我派人护送先走了!”李定星惊慌地上下打量易小灵,见他没有受伤,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没事就好。我们可以慢些了,后面的那些蚂蚁我看了一下,势头虽猛,但是行军却不快,追不上我们…”易小灵在李定星身边耳濡目染,多少也学会了观察一些情况。 倒不是信不过易小灵,只是见到身后远处尘烟不起,李定星心中也踏实了一些。 “那我们先退一时,等拉开距离,准备火具再回来决一死战!” 易小灵点头,打马向前徐行:“现在易小刀不在,他那大智囊王玄也不在,就只有我们了。这支兵马千万不能在我们手上有什么闪失…” “嗯,我还记得。北夷的仇我一定会为你报的!”李定星重重点头,没忘了易小灵的师仇。 二人正说话间,一名小校急急拍马赶来:“不…不好了。公爷!前军被西贵军伏击,大败,死伤惨重…陈将军正率部拼死抵抗,还请公爷速速救援!” “什么!西贵军!?此路通往楚湘,哪来的西贵军?”李定星大惊失色。 “千真万确!想是从山崖上攀过来的,突然从山上冲下来,我军好多兄弟猝不及防,就直接被推入了深涧中。要是再不去救就来不及了!”小校急切说道,看样子不似作伪。 易小灵向前一探身,一伸手,就将小校的衣领揪住,将他整个人提起来:“月儿姐呢?月儿姐有没有事!?” “兵荒马乱的…山路狭窄,小的在军伍后面,没看见啊…不然也没机会回来报信…”小校吓得魂不附体。 “别急,我们这就去看看!”李定星说道,从马背上摘下了挽星弓。 易小灵见到李定星的挽星弓,心中稍稍有些安定,却还是着急:“要是月儿姐有个闪失…” “杀啊!!!”两边山崖,突然传来无数喊杀之声,向上望去,树木抖动,杀声震天,无数的西贵军犹如猿猴攀挠一般,从山上借着树枝,轻松地荡了下来。 四方丛林异动此起彼伏,不知多少人马。 “这里也有埋伏?被算计到了!”李定星一边急勒缰绳,一边轻拍马背,安抚着受惊的马匹。 易小灵慢慢将手中的小校放下,眼神在两边的山崖之间来回扫视,紧抿嘴唇:“木头,你先走。” 李定星望着易小灵的坚毅神情,也没争抢,毕竟现在何月儿不知生死,也是紧要的事。拨转马头,向前疾驰而去。 周围的兵卒,除了前军一小部分跟着李定星离开之外,其余的人都留在了原地,从最初的惊慌失措之中镇定了下来:夫人还在这! “全军听令!此战我军遭遇伏击,不求杀敌多少,但求保全自身!挫败敌谋,便是胜利!怕死的,受伤的,不能再战的,到我这里来!”易小灵没理会两岸越来越近的敌军,高声喊道。 周围的士卒中,上武营,挥征营,南淮军混杂在一起,听到易小灵此话,南淮军们率先在四方落盾结阵,准备抵御敌军。 公爷在,就听公爷的;夫人在,便听夫人的;公爷和夫人同在,也是听公爷的,反正公爷也是会听夫人的…这是南淮军中人人皆知的事情。 上武营和挥征营倒是没这么快迅速镇定,甚至还有人想往易小灵身边赶过来。 一名上了年纪的上武营老兵往易小灵的方向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嘲笑:“呵,老骨头还是把软骨头…” 老兵脸涨得通红,回头看时,一个个都背对着他准备迎敌,根本不知道是谁在耻笑他。 “我…我不是软骨头!我也打了仗,杀了两个敌!”老兵捏着拳头挥舞着喊道:“是…是易大人早先说好的,投他可以活下去!我儿子已经没了…我得活着回去照顾我孙子!” 尽管他喊得声嘶力竭,却仍旧无人回应,人人只背对着他,准备迎着山上冲下来的西贵军。 “我…我儿子死在东鲁…我就这么一个孙子…”老兵低下头,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行为与逃兵无异,只嗫嚅着说道。 周围安静异常,老兵捏紧了手中的长枪,慢慢转过身子,眼神变得坚毅无比:“易大人…易大人会照顾好我孙儿的…一定会的…孙儿在南淮,挺好…有福的…” 忽地,老兵只觉得肩膀一僵,被人按住了,回头望去,易小灵将一顶头盔扣在了自己的头上:“五十以上者,十八以下者,重伤者皆退我身后!违令者,军法处置!” “夫人…”老兵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军伍中,一些上了年岁的老兵陆陆续续地退到了军阵中间,几个老哥们儿搀着老头往回拖拽:“老李头,走吧,夫人都发话了…” “嘭嘭嘭!” 无数西贵军在山崖上跳下,撞在了朝廷兵马竖起的坚盾上,一声声撞击之声响起,紧接着,就是金铁相击声与惨叫哀嚎声。 易小灵身披重甲,头顶银盔,只身跃入了西贵军阵中,一柄念君剑犹如上下翻飞,劈砍斩刺,好不凌厉。 “夫人…”老兵望着易小灵在人群中厮杀的身影,双眼模糊了视野,恍惚中,仿佛见到了易大人的身影。当初也是这样,只身一人,闯入了东倭人群里,为百姓寻一线生机… 李定星纵马驰骋,身后很快传来了喊杀声,但他没有回头。易小灵武功日益精进,而且有兵有将,只要站稳了脚跟,应付这些伏兵不算太难。现在最要紧的是,他要去寻到何月儿的下落。 如果何月儿在他手上出了闪失,易小刀那边… 李定星不敢再想下去。 赶了没多久,前方的喊杀声也已经可以清晰地听见了。斥候正要拍马先去打探,却发现自己的战马竟然还不如李定星的快,怎么也追不上他。 李定星摸出一根羽箭,遥遥地就上了弓弦,瞄准了前面。 出现了! 一名西贵骑将手中拿着长戈,将一名南淮军勾倒,在地上拖行而走,还不忘回头狞笑。 “嗖!” 李定星二话不说,羽箭离弦而去,那名骑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突然就天旋地转,从马上栽倒了下来。摔在地上,他还挣扎着想要爬起,刚一撑地,手上就觉得没了力气,伏地而死。 “易夫人何在?陈广何在?”李定星来不及停下询问,只高声问道,纵马而过。 地上那名南淮军捡回一条命,见是李定星,连忙高声回道:“陈将军还在厮杀,易夫人被掳走了!” “放屁!”平生儒雅谦逊的李定星难得地骂了一句脏话,第二根羽箭再上弓弦。 陈广的战马已被四方围住,自己手下的兵将死伤大半,可现在他顾不上这些,他只急切地想要找到何月儿的下落。 “易夫人!易夫人你在哪?”陈广一边厮杀,一边高声呼喊,没有留意身后一柄巨斧朝着头上劈来。 “嗖!”又是一箭,穿过敌将咽喉,又将斧柄射断。大斧的斧刃擦着陈广的后背滑落,险之又险。 陈广回头,老远就看到只身一人,纵马赶来的李定星。 “要是找不到大嫂,我拿你们是问!” 第四百五十六章 援军辰从卫 李定星率领的兵马很快赶到,朝廷兵马见到援军赶来,士气也为之一振,渐渐颓败的兵势回顶一波,竟也挡住了西贵军的冲击。 “你们有谁知道?易夫人在哪!”李定星换了寻常的长弓,箭尖瞄向了战场,准备随时救援。 “公爷…我看到了!易夫人…啊…和付姑娘…都被西贵军抓走了!”一名挥征营的士卒艰难抵挡着四五名西贵军的联手进攻,有些疲于应付。 李定星连发数弓,将那几名西贵军尽数射死,好让他有一丝喘息的机会:“你当真看到了!?” “千真万确!我是易夫人的贴身卫士,刚刚被西贵军冲散了…他们抓走了易夫人和付姑娘…亲眼所见!”挥征营士卒说完,挥舞长枪朝着其他的西贵军冲过去。 陈广闻言,从马上翻身而下,随手抢过一名士卒的大盾,喝问道:“往后面退走了吗?” “往后退走了,好像还上了山崖…” 陈广竖盾在自己身前:“开!”举着大盾蛮横地向前推进。 “陈广!”李定星见陈广如此激进,不由得高声呼喊道。 陈广低下头,没有理会李定星的呼喊。他是南淮的一名战将,但是混到这个地步不仅仅是敢拼敢打就行了。更重要的是会察言观色。 老王爷死了,陈广坚定地支持大公子去报仇;大公子死了,二公子说要主动撤藩,是陈广提剑站在王府门口,压下了南淮不同的声音;二公子南征北战,陈广也一直紧紧跟随在他旁边… 一路走来,陈广都坚定地认为是做的是对的,只是这一次,他不知道是对是错。 李定星已带着南淮归入朝廷,凭着一个南淮二公子的身份,就注定在朝廷之中站不住脚。当个闲散公爷,传不到几代,李家在南淮可能就要销声匿迹,再没人提及了。 所幸,遇到了易小刀。 这位公爷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更是夫人的大哥,和李家也算是同气连枝。一朝两公,保住李家也不是什么问题。 易小刀对何月儿的感情,陈广也是见到的。只身一人从东鲁飞奔回皖城,只为了这个女子,谁敢说她不重要?要是这位夫人再从自己手上丢了… 陈广咬牙切齿,浑身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 “给我滚开!” 丈夫一气,浑身千斤力。 陈广一气之下,举盾猛冲,向前冲出了几十丈之遥。仅凭一己之力,足足推开了近百人,丛林一般的刀枪在身上留下了密密麻麻数不清的伤口,更有数不清的西贵军遭遇了之前朝廷兵马一样的下场,人群推挤,不少人都是被自己人撞下了山涧。 “陈广!回来!”李定星心中也十分焦急,但是还没丧失理智,陈广只身一人冲进敌阵,何其危险?一瞬间,大哥李耀阳在楚湘军中舞枪乱战的身影出现在了李定星的面前。 “回来!”连珠箭发,身后想要偷袭陈广的西贵军被李定星一一射死,箭无虚发。 西贵军鏖战半天,战场上也只剩了数千人,被陈广这么一冲,活生生地将阵型冲乱。 陈广冲到西贵军身后,顾不上身上的伤口,拔剑拖盾就往山崖上冲去。还没冲到一半,山崖上无数如磨盘般大小的石头滚落下来,纷纷扬扬,没头没脸地砸向陈广。 西贵军的后手。 一颗,两颗,三颗…陈广躲在自己的大盾身后,奋勇向上,昂扬不屈。 “给我冲过去,救下陈将军!”李定星高声喊道,甚至拽下旁边一名士卒的长枪,就要纵马冲进敌阵里。 将士们怎敢让李定星亲身犯险?四五名南淮军,上武营的士卒死死拽住缰绳,拦住马匹,任凭李定星如何责骂,只不退让一步。 “嘭!” 一颗格外巨大的石头砸了下来,重重地轰击在了陈广的大盾上,陈广被自己的盾牌反震,只觉得突然间头晕眼花,眼冒金星,连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了,盾牌也丢到了一边,摇摇晃晃地从山崖上滚下来。 巨石仍在倾泻。 “陈广!”李定星瞪大了眼眶。 “嗖!”一道剑气横空斩来,宽大如柱,直直击向了陈广刚刚所站之处。恰好击中了滚落的一众山石,乱石迸飞,惊天动地。 陈广摔回到了路上,生死不明。 两军厮杀的将士们停了下来,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大启辰从卫,奉陛下命,斩杀叛贼!不降者…”一个身影跃到山巅,立在了一棵大树的树梢上。 “死!”其余九道身影分站两座山头,犹如九天之上临凡的众神,俯瞰苍生。 李定星短暂错愕之后,忽地欣喜起来:“辰从卫…是辰从卫来了!” “公爷,还请勒令人马暂退。”架海扬声传音说道。 李定星连连点头,下令道:“全军结阵,暂退二十丈!” 厮杀的朝廷兵马,南淮军自不用说,对李定星唯命是从。上武营和挥征营经过王玄多日训练,也是令行禁止,纷纷止了攻势,互相依偎,结阵而退。 西贵军们对于辰从卫的名号,有的听过,有的没听过,互相传言之下,一个个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愣在了原地。 “他们只有十个人?怕啥?杀了这个骑马的,我们就立了大功啦!”西贵军中,不乏愣头青。 话音刚落,就见左边的山头上一道人影闪动,下一刻,这个人影已经飞掠进了西贵军中,随手一掐,就将这名叫喊的愣头青单手掐起,也不废话,丢进了山涧里。 “好话不听是吗?”翻雨揉动着手腕,性格向来冷漠的他,此时生出了一丝暴戾。 同袍遇袭,不少西贵军本能地举起兵器就要反击,十人一同掠下,朝着这波西贵军而来。 一番混战,西贵军只剩了数百人,其余的不是被杀就是被丢下了山涧,结果没啥区别,都是死。 陈广被揽月背到李定星面前的时候,李定星既惊又喜,陈广还活着,还没死。 “各位天卫大人,我夫人还在后方苦战,还请速援!”李定星安顿好陈广,自己翻身上马,扭头对辰从卫们说道。 擎天上前拽住了李定星的战马:“公爷勿忧,夫人无恙。” “啊?不去怎么知道…”一声响亮的鹰啼打断了李定星的话。 一道倩影纵马赶来,原本白皙的盔甲此时已是血红一片。易小灵来了。 “木头!木头你没事吧!”比起自己,易小灵更担心李定星的安危,毕竟他的箭是有数的。 “没事没事,我没事。多亏了这些天卫大人赶回来。”李定星连忙下马说道:“各位,你们不是已经返京了吗?怎么又折返了回来?” 架海有些诧异:“难道公爷没有收到朝廷的急件吗?” “我…朝廷何时派来急件?”李定星一头雾水。 擎天正要张嘴,被架海抢先一步上前,说道:“我等本欲回京请罪,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周相。陛下担心川蜀战事,又令周相亲率十万兵马赶来增援。” “我们…也是陛下开恩,让我等就随了周相,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这个词一出,众人都想起了殒命草山的观尘子,沉默了下来。 “糟了!”易小灵突然一声惊呼:“月儿姐呢?月儿姐在哪?” 易小灵这一提醒,李定星才想起来,何月儿和付情现在还下落不明呢! 李定星望着两侧的山崖说道:“这山这么大,就是我们的兵马全部撒进山里,只怕也难找到。不过这里既然都有西贵军,或许前面还有埋伏都说不定。西贵军掳了易夫人和付姑娘,要向前与敌军汇合也说不定!” “前面…的确有埋伏。一直到渝城,大小埋伏足有十余处之多,幸亏我们来的及时,发现了他们。渝城那个叫王玄的,带兵清剿,已数日了,你们如何没收到消息?”擎天奇怪地问道。 “王玄…”李定星皱眉思索,随即说道:“那…依你们之间,易夫人…” “还之什么见啊!月儿姐都被抓走了!”易小灵一声大吼,焦急地说道。 观尘子之死,历历在目。 “你们不去救,我自己去!我拼了这条命也要将月儿姐救回来!”易小灵有些癫狂地说道。 李定星沉默片刻,转身怒吼道:“我听到了!我也想救,怎么救?去哪救啊!兵马给你,你给我找出来!” …… 场面瞬时安静了下来,别说辰从卫们,就连南淮军,上武营等兵卒也吃了一惊。忠意公和夫人琴瑟和鸣,夫唱妇随,关系一向和睦,就连刚刚见面,两人也是互相查看对方是否受伤,怎么现在突然… 安静的场景,众人寂静无声,只有易小灵轻微的啜泣声。 李定星走过来,将易小灵搂在怀里:“我们一定会找到的,月儿姐身边还有付姑娘,她可是问相阁的人,你也别太担心了。而且即便被西贵军掳去了,知道了她的身份,也不会对她怎么样的。顶多拿来要挟大哥,人是不会有事的…” “呜呜呜呜…”易小灵伏在李定星的怀里,声音越哭越大… 第四百五十七章 我是你师父 易小刀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一栋残破的瓦屋,屋顶上几片破瓦摇摇欲坠,不知哪里吹来的稻草搭在上面,显得有些凄凉。 易小刀慢慢爬起,活动了一下身子,浑身处处传来一阵酸痛,但很快,就被一种充盈的力量之感所充满。 “这火气竭而再生,好似用之不尽,还真不错,要是见到了那老乞丐,还真要好好谢谢人家。”易小刀独自念叨着,忽地想起一事,摸了摸胸口,幸好,苹果还在。 出了门,满目疮痍,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那小孩…对了,满勇!满勇?满勇!”易小刀站在这残破民居的门口,高声呼喊。 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时,满勇从后院跑了出来:“大…大哥哥,你…你…醒了!” 易小刀看着满勇瘦弱的身子,皱眉问道:“是你救了我?” 满勇点点头,随之又摇摇头:“我…我没…没救你,只是把你背…背回来了。”说话断断续续,竟然是个结巴! 易小刀心中有些自责,之前竟然没有注意到。从怀中摸索一番,将四个苹果全都掏了出来,已经烂了一些,不知磕到了哪里。 “给,有些烂了,你将就着和妹妹分着吃吧。对了,你们爹娘呢?” 满勇咽了一口口水,伸出手,犹豫了一下,只拿起了一个苹果:“我爹…爹…被抓走了,已经很久都…都没有回…回来了。我娘…娘…被打死了…” 易小刀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别看他现在贵为国公爷,可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但见满勇只拿了一个苹果,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只拿一个?” 满勇张口正准备啃,听到易小刀询问,又放下说道:“我…一个就…就够了。” “你妹妹呢?”易小刀心里做出了最坏的打算,但还是问了一句。 满勇愣了一下,低下头,但很快又抬起来,从易小刀的手中再度拿过一个苹果,转身向后院走去。 易小刀跟了上去。 来到后院,一座小小的土堆矗立在院子里,前面还有一块小木牌立着,分明是个坟堆的样子,木牌上却没有字。 满勇将一个苹果放在了坟前:“幺…幺妹儿。哥…给你拿…拿来了苹果。你…吃饱…” 易小刀上前轻轻摸了摸无字的木碑,满勇啃着自己手中的那个苹果,说道:“我…我不识字,不会写…” “我知道。”易小刀打断了满勇的话,不忍心再听他说下去:“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平儿。”这一声倒是干脆,没有一点的结巴。 易小刀起身,回到民居里,抓起床沿边的思卿剑,折返回来。抽剑而出,手腕几个灵巧地抖动,木碑上便留下了几个大字:“小妹平儿之墓。” 满勇不识字,但是也知道易小刀已经给自己的妹妹刻下了墓碑,将啃了一半的苹果揣进怀里,跪下对着坟墓磕了三个响头。磕完后转过身,对着易小刀又要再磕。 易小刀笔直地站在,没有阻拦,任凭满勇给自己磕头。 满勇磕了一个,正要爬起,易小刀平淡地说道:“再磕两个。” 满勇闻言,顿了一下,还是又跪了回去,继续磕完了易小刀要求的剩下两个。 刚磕完,易小刀连忙将他扶起,望着他的眼睛说道:“你给我磕了三个头,那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徒弟了。跟我走。” 满勇仿佛没听到一样,回望着易小刀的眼睛,只是傻愣愣地站着。 “怎么?你还不愿意?跟着我,以后不会饿肚子,不会再受伤,也不会有人欺负你。我还可以教你武功,你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你没有了家人,以后师父就是你的家人!”易小刀耐心地说道。 满勇嘴角一撇,嚎啕大哭了起来:“呜哇哇哇…啊啊啊啊啊!”这一哭,声音哭得十分响亮,乍听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饿得瘦骨嶙峋的小男孩发出的哭声。 这城中敌情不明,这么响亮的哭声是十分危险的。说不定就会引来西贵军,又或者是其他心怀不轨的人。但是易小刀没有阻止,而是任由他哭出来。 易小刀听得出,这一哭,是底层百姓饱受战火,失去至亲的悲鸣,千百年来,这样的哭声,不知在这片大地上响彻过多少次。没有人愿意去听,听过的,也都忘了… 百姓何罪之有… 满勇哭了好久,易小刀也等了好久,终于,他哭够了,慢慢地抽噎着止住了哭声。 “师父…” “嗯,跟我走!”易小刀伸手牵住了满勇。满勇牵着易小刀,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啃了一半的苹果,继续大口地吃着。 易小刀将手中的两个苹果,又塞了一个到满勇的怀里。自己拿着最后剩下的那个,也啃了起来。 一大一小,啃着各自的苹果,走出了民居,向城门而去。 …… “禀报二公子,李将军的人…逃回来了几个。” “又是几个?我派人日夜兼程,打通了通往楚湘渝城的暗道,这都不能胜?除了王惊文带回一个将军头颅外,其余的伏兵都只回来了寥寥几个?”西贵二公子邹韬再也忍不住了,拍案怒道。 “这次不一般,他们还带回了两名女子。”报信的小校急忙说道。 邹韬闻言,眉宇一扬,望着小校问道:“女子?什么女子?在朝廷那边可有身份地位?” “他们逃回匆忙,还没来得及问,专候二公子亲自审问。” 邹韬摆摆手:“带上来。”十几支伏兵,虽然所带人数不多,除了正面驰击王惊文率了一万人马,其他的伏兵都是数百数千不等,损失不算太大。现在他更好奇,他们抓回来了什么样的女子。 不一会儿,何月儿和付情就被推搡着押进了西贵军的主帐,带到了邹韬的面前。 邹韬望着二女,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们是什么人?” “军爷,哦们妯娌似逃荒滴,则兵荒马乱滴,这川蜀啷个还敢待嘛。你们抓哦做啥子哟?”付情抢先开口,陪着笑说道。 邹韬望向何月儿,后者扭过脸去,一言不发。 “噗嗤,哈哈哈哈。你这川蜀话是和谁学的?怎么只学了一半啊?”邹韬忍不住笑出声来,又回望了付情。 “啊?”付情有些茫然。 “川蜀人会称这里为川蜀吗?来,跟我学,屋头!”邹韬好似起了玩心,一本正经地教起了付情。 付情连连点头:“啊,对!屋头!则屋头啷个能待啊?待不了了哦!” 邹韬站起身,绕着何月儿和付情转了两圈,何月儿连连避让,不想碰到邹韬。付情则是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拦在何月儿面前,对着邹韬赔笑。 “嗯,问相阁。江湖中也是大帮。远在东鲁,和我们西贵无冤无仇,跑来搅合这趟浑水做什么?”邹韬一语点破了付情的身份:“就是我们坐了天下,和问相阁井水不犯河水,又有什么关系?” “倒是你,身形姣好,样貌出众。可是行走直立,像是一个农家女子。便是有些贵气,也培养出来不久。”邹韬眼力过人,将何月儿的经历都摸索出了一二。 “两军交战,最怕奸细往来,像你们这样身份不明的人,抓住是要直接杀头的。但是我也不是一个好杀之人,不愿意错杀了好人。我看…不如给你们押回西贵,再派人慢慢审问,你们觉得呢?”邹韬面带微笑地说道,看样子心情突然变得不错了。 周围的人听到邹韬说自己不是一个好杀之人,一个个浑身不自在了起来,却都不敢乱动,笔直地站着。 “我不去西贵!”何月儿高声说道。 付情连忙向前大迈一步,彻底地挡在了何月儿的面前:“二公子既然已识破了我的身份,我们哪还是不明身份的人啊?不错,我们姐妹是问相阁的弟子,这西贵和朝廷开战,也有一些江湖人士掺杂其中,我们来这里不过是看看,有何不妥啊?” “我说了,你是问相阁的不假,她不是。告诉我,她是什么身份,我…放你走。”邹韬的话有意无意地顿了一下。 付情摇头笑道:“那我可就不知了,我和她并非一路,恰好都被二公子的人抓过来而已。” 邹韬站起身:“行了,我也不跟你扯嘴皮子了,我也猜到你们不会这么轻易说出来的。不过没事,我正要拔寨去往蓉城,将你们押到阵前,是什么身份自然就清楚了。” “你…!”何月儿气急,要是易小刀看到她被抓到了,一定会拼了命地来救她。她不是傻子,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当成人质和诱饵,那样的话易小刀赶来可就危险了。 付情连忙伸手捂住何月儿的嘴巴:“哎,嘘!不能说!这江湖上的人最要命的就是好奇心,他越想知道我们就越不说,急死他!”说着,瞥了一眼邹韬,意指十分明显。 邹韬望着付情的那一副奸计得逞的小表情,不以为忤,反而笑道:“好,反正我迟早会知道,哈哈哈哈。押下去,也别难为她们,我倒要看看,我捡到了两个什么香饽饽。” 何月儿和付情被押送出了大帐,邹韬望着二人的背影,嘴角一直含笑,久久不曾收起… 第四百五十八章 遭遇战 易小刀牵着满勇来到了城门边,城门处,尸骸遍野,城池内外,处处浸染血红。很明显,都是破军蚁所造成的。 “呼,走吧。”易小刀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拉着满勇,踩着满地的骸骨,向城外走去。 “师…师父…”满勇怯怯地唤道。 易小刀低头望向满勇:“怎么?害怕了吗?” “师父,我…我们把…把他们…埋了吧?好…可…可怜啊。”满勇小声地说道。 易小刀向周围望了一眼,满地骸骨,何止千百,而且许多骸骨在一起纠缠不清,都埋了,如何做得到?而且这要是都埋了,得埋到猴年马月去啊? 易小刀蹲下身子,望着满勇说道:“不急,等打跑了坏人,师父一定带你回来,把这些人都埋了。” 满勇也知道都埋了并不现实,点了点头,跟着易小刀向前走去。 “师…师父,你…你以前…见过死这么多…人吗?”满勇继续问道。 易小刀点头:“见过,比这死的还多我都见过。怎么了?” “为…为什么要打…打仗啊?” 易小刀思索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向自己这个新收的小徒弟解释,想了一会儿,说道:“为了野心,为了权欲,为了不打仗。”也不知道满勇能不能听明白。 满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师徒二人继续往前走着,忽然,二人身后不远处的一处尸堆里,缓缓地爬出了一个西贵军士兵。浑身浴血,还少了一只胳膊,样子实在有些吓人。 这名西贵军士兵望着易小刀的背影,缓缓地从尸堆里抽出一杆断枪,对着易小刀奋力掷了出去。 “师父小心!”满勇年纪小,耳朵灵,竟然抢在易小刀前面发现了身后的袭击,情急之下都不口吃了,高声示警。 易小刀刚刚回过头,就见满勇一跃而起,挡在了自己的后面。 “噗!” 断枪贯穿了满勇的肩膀,力道将他都带飞了出去。好在易小刀反应及时,一把捞过了满勇,反手抽剑,倒斩出一道剑气。西贵军顿时被剑气一分为二,断成两截,倒在了地上,死透了。 “满勇,你怎么样?”易小刀连忙扶着满勇坐下,查看伤势。 满勇毕竟是个小孩子,这一枪贯穿了整个肩膀,他疼得鼻涕眼泪直流,却一声都没吭出来。 “师…师父。我…我…我没事…就…就是…疼。”吃痛之下,满勇说话显得更加结巴了。 易小刀望着断枪,不敢拔出来,现在无医无药,要是拔出来,只怕是流血就要将他流死了。 易小刀将他拉起,小心地避过伤口,将他背在背上,心疼地责备道:“你这傻孩子,你挡什么挡啊?就一杆破枪能伤到师父我?那我也不用混了!” 满勇趴在易小刀的背上,宽实的肩膀让他觉得舒服了许多:“师…师父厉害…我知道…但是我…我…也不能让师父…受伤。万…万一…”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吧。”易小刀不让他再继续说道,只身向着原先的大营走去。 “哒哒哒…” 一阵轻快的马蹄声传来,一支骑兵从蓉城南边转了过来。易小刀这次反应很快,扭头望去,只见几十骑骑兵轻踮着马蹄,向蓉城东门而来。 “怎么回事?”易小刀倒不十分惊慌,只是几十骑,退一万步讲,即便打不过,走掉还是可以的。所以静静地望着一众来人,等待着他们的靠近。 为首一人,头上戴着一个头盔,看不太清相貌,待到他摘下的时候,易小刀看清阵容,微微皱眉,只觉得十分熟悉。 为首的便是二公子邹韬,此时见易小刀浑身衣裳破烂,背着一个肩膀中枪,穿得更破烂的人,只当二人是城中逃命的百姓,没去在意,勒过战马就朝大营而去。 易小刀见对方几十骑虽然都是西贵军,也没主动去招惹。毕竟自己现在身上还背着一个小伤员,不顾自己也要顾着他。 几十骑与易小刀擦肩而过,经过时,易小刀和邹韬四目相对,两人都觉得对方有些怪异。很快,这只骑兵便向前而去。 易小刀背着满勇,往路边靠了靠,继续向着大营而走。 没走一会儿,易小刀就见到邹韬等一行人继续轻骑而返,双方再度要互相经过。 “二公子,抓来的那两个女人如何处置啊?”骑卒中,有人出声询问道。 邹韬语气带着一丝愠怒:“我另有他用,你要是憋不住,我就给你切掉!” 骑卒闭上了嘴巴,却有好像有一些不甘心,低声嘀咕了一句:“问相阁的女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咴儿!”战马受惊长嘶。 易小刀闪身一步,拦在了这名骑卒的面前:“你刚刚说什么?问相阁的女人?” 易小刀这一举动,不仅逼停了骑卒,更是将其余的几十名骑卒都一并惊到,人人勒马,停了下来,望向易小刀的眼神都带不善。 邹韬的战马轻点两步,身形混入了骑卒之中,竖起耳朵,静静地听了起来。 “出门讨饭也得带着眼睛,给你踩了个四分五裂不要紧,这小的被踩到地里去了,抠都抠不出来!”骑卒出声怒道,四五十岁的样子,中气十足,看样子也是个高手。 易小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冲动了,细细感受了一些周围人的气息,竟然个个都是指息初期的高手!真动起手来,自己想要全身而退,只怕很难,还带着一个小的。 “哦屋头有人在问相阁,所以问一哈子嘛,军爷,讲一下噻。”易小刀陪着笑让到路边,脸上却还带着一丝急切。 邹韬没太听真切,透过人群望着易小刀的神情,好像是要问路,又像是要寻人,急切恳求倒不似作假,只是…有些奇怪。 “哦讲你个仙人板板!给劳资滚!”骑卒貌似也是川蜀人,被易小刀带出了川蜀口音。 易小刀点头弯腰,背着满勇就要离开。 “且慢!”邹韬出声叫停了易小刀:“我们军中的确抓到了一个女人,她自己也承认了她是问相阁的人。” 易小刀心中百转千回,问相阁在此地的人马,为了搭救何月儿,全都葬送在了草山上,这里能是问相阁的人,就只有付情了。 “大人,你可晓得她叫啥子嘛?”易小刀憨笑着问道。 邹韬也不隐瞒:“她不肯说,哦对了,除了她,还抓了一个女人。粗手粗脚却是白白净净,问什么也不回答。我记得…她眼角处,也有一颗痣。”邹韬说着,望向了易小刀的眼睛。 看见了。 …… 满勇感觉到易小刀的身子越来越热:“师…师父,放我下来吧…我…我…我自己能走…” 易小刀慢慢弯下身子,满勇乖巧地下来,扶着自己的伤口,慢慢退到了一边。年纪虽小,但很聪明。 一众骑卒也没阻拦他们,打死一个小孩子没什么用,说不定还给对方漏出破绽。每个人都察觉到了,这个衣裳褴褛的少年不简单。 “咻!”有人率先发难,一记长鞭犹如灵蛇刺出,射向了易小刀。 易小刀猫腰闪过,顺势一把将思卿剑极快抽出,举剑竖起主动缠向长鞭,手腕轻抖,绕过几道,随即猛一用力,将持鞭人从战马上拽了下来。 对方也是一个好手,虽是被拽下,双脚却稳稳当当地踩在了地上,就和易小刀较起劲来。 “你要是认识,告诉我她们的身份,我就留你一命。”邹韬在一旁出声说道。 易小刀没有搭理,双手握剑,作势紧拉,对方也拼命拖拽。与此同时,其余的骑卒们也动手了。一把大刀从易小刀的身后就朝着他脑门砍来。 寻常人只砍脖颈,此人却硬砍脑门,可想而知,力气应该是极大的。 易小刀头都没回,手上只一松劲,整个人就被长鞭拖拽了过去。对方此时也发现了不对劲,连忙跟着松手,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易小刀被长鞭的劲道带过来时,一把掐住了对方的面门,将对方按倒在了地上。连忙上膝跪在了胸口,制住了对方。 手上一用力,对方头上的头盔被易小刀一把按碎,脑后一头秀发披了下来,竟是个女子! “呵,这不是有女人吗?用不用啊?”易小刀回头望向那名想要尝试问相阁女子味道的骑卒。 “放开!”周围的人见同伴被易小刀制住,一时也不敢动手,只将他团团围住。 易小刀狞笑着点头:“不用是吧?那我用!” 被易小刀制住的女子只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火热炎力从易小刀的手中传来,从自己头上灌入了自己的身体中,浑身都滚烫难忍。还没发出一声惨叫,一团烈火就从她的体内爆燃出来,将她当场烧为了灰烬。 周围的人虽然看见了,却连出手都来不及。火势不是来自于某一处,而是突然腾起,还是从她体内。 “你杀了我一个,我回去了,她们两也得死一个。”邹韬望着易小刀的眼光,阴森冰冷。 易小刀恍然大悟,四年前,在京城,那个断了一条腿,仰头吞下毒药的男子,和此人竟然长得有五六分的相似。怪不得他觉得十分熟悉。 “当年有个在京城吞药自杀的四公子,是你兄弟?”易小刀回问道。 邹韬眯起了眼睛:“你见过老四?” 第四百五十九章 苦斗 “虽是逆贼,倒也不失为是一个汉子。”易小刀评价道:“比某些只会耍阴谋诡计的人好多了。” 邹韬默然不语。 “弄死他!”其余人听不懂易小刀在说什么,争相动起手来。唯有四人,从众人之中脱出,站到了邹韬的身边。 易小刀火气凝于双手,两团烈火迸出,左右开弓,混迹于一众高手中,辗转腾挪,倒也应付了下来。 邹韬策马领着四人退到一边,从马鞍的背囊中摸出一个竹筒,拽掉了引线。 “咻~~~嘭!” 一颗焰火从竹筒中旋转升空,扶摇直上天际,炸裂而开。纵是白日,也能看到绚丽的花火。 西贵军的信号筒,邹韬发了信号,示意后队的大军赶来。 易小刀没有抬头,但是就从这一声爆炸声,也知道邹韬在一旁做了些什么。 “要是援兵来了…”易小刀紧皱眉头,对他来说可就更加危险了。易小刀扭头闪过一剑,随即一剑递出,将对方逼走。转身又让开一刀,连避数步,给自己留出了一丝距离,得以稍稍喘息。 援兵来了,真要以命相搏,易小刀对自己还是有几分自信可以走得掉。 “可付情如果真的被他们抓住了…”易小刀眼神流转,看向一旁跪坐在地上的满勇,一时心里也没了主意。 满勇抬头,正好对上了易小刀的目光,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师…师父。你不用管…管我,我…我自己可…可以的!” 易小刀此时不敢和他说话,对方人多势众,万一盯上了他,可就麻烦了。更何况他还受了伤,自己即便是保下了他的人,只怕也保不住他的命。 其余的高手们自然没有理会满勇说什么,一个小孩,还是个结巴,谁会在他身上花上一点心思。 “暂且先拖着,大营离这里不远,希望李定星他们见到了这信号,也会带兵过来。”易小刀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众人又如蛆附骨地对着易小刀围了过来,易小刀再度陷入了苦战。 对方或许单打独斗不是易小刀的对手,可以现在人数众多,即便易小刀内力深厚,身法极好,也终究猛虎架不住群狼。不多一会儿,身上就出现了几个拳印脚印,吃了不少暗亏。 满勇见易小刀渐渐落了下风,着急站起,这一动,又牵扯了身上的伤口,血流不止。 “啊…好痛!”满勇吃痛,又跌坐回了地上。易小刀之前塞入他怀中的苹果也“咕噜噜”地从怀里掉了出来,滚落在他的面前。 “三皇炮锤!” “嗵!” 易小刀没有提防,被身后两个高大汉子合击一记炮锤,打飞出去,狼狈栽倒,摔了一记狗吃屎。刚一摔倒,易小刀灵活翻滚,避开了紧跟而来的刀剑。 “师…师…师父!”满勇见易小刀已明显落了下风,抓起地上的苹果,紧紧地盯了一眼,不顾上面的沙土,塞进了嘴里,一口死死咬住。 “呀啊!!!”满勇双手抓住肩膀上的断枪,猛地一把抽了出来。 “咔嚓!”苹果直接被咬成了两半,外面的一半直接掉落下来。 满勇一手接住半个苹果,猛地嚼了几口,将嘴里的吃完之后,又把剩下的全都塞进了嘴里,撑着断枪慢慢地站了起来。 “师…师父,别…别怕…满…满勇来…救你!”满勇一口吞下嘴里的苹果,不顾肩膀上的伤势,抓起断枪就向战团处冲了过去。 鲜血一路滴洒,一点点地向易小刀延伸而去。 易小刀从地上狼狈爬起,还没站稳,又是一把大斧迎头劈下。 “受死吧!” 易小刀不及躲闪,急忙以剑架鞘,格挡大斧。一斧劈在剑锋上,将思卿生生劈得弯曲了许多。骤然之下,易小刀也承不住这巨大的力道,又被劈砍摔回到地上。 弯曲的剑锋已刺进了易小刀的皮肉些许,渗出一丝殷红。 “托大了!”易小刀心中有些后悔,本想留些力气,想着如果战他们不过,还可以带满勇离开。没想到,对方攻势竟然如此猛烈,自己根本招架不住。 易小刀迅速凝聚火气,运向双腿,正要踢出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在上面出现,挡住了阳光,越来越近。 “满勇!?”易小刀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这足足十余丈高的距离,这小子是怎么上去那么高的! “师父!”满勇双手抱住断枪,用力向下一刺,一枪恰好刺在持斧壮汉的脑后,借着自身的冲力,将这壮汉踩进了黄沙之中。 “啊…啊…痛,好痛啊…”,满勇一枪扎倒壮汉,随即肩膀吃痛,抱着肩膀在地上打滚了起来。 易小刀伸手一捞,将满勇抱在怀里,脚下蹬出两步,闪到了一边。蹬出的两步,地上的沙石已变得焦黑一片。 “傻小子,不要命了是不是!”易小刀气急怒道。 满勇的手上还死死地抓着那半截断枪:“师…师父,放…放我下来,我还能…能打!” “好!好小子!我这是捡到宝了!”易小刀伸手一拽,将身上的破烂衣裳拽了下来,拧成一根衣绳,将满勇背在身上,用衣绳把两人紧紧地缠在一起。 “你我师徒齐心,杀他们个人仰马翻!”易小刀咧嘴笑道,忽地,他突然想起,自己的那个便宜师父司望南,也是这样护着自己,从孤岛上,东倭人的围堵之中,冲杀了出来。 “师父…徒弟如今也有徒弟了。”易小刀浑身火气倾泻灌入思卿剑,思卿剑闪耀火光,阳光之下,更显得金灿灿,极有气势。 “好!”满勇一口答应下来。 这师徒二人,又闯进了战团之中,厮杀起来。不一会儿,两人就联手又杀掉两人,气势越来越盛。 “二公子,这样下去,即便擒住了他,只怕损失也不会小。”邹韬身边的一名骑卒说道,此人气宇轩昂,看起来威风凛凛,仪表不凡。 邹韬微微点了点头:“嗯…去一个吧。” 一名站在末尾处的男子,抓着自己的长枪,一跃而起,犹如雄鹰扑兔一般,冲向易小刀。 易小刀虽然提防着眼前的各种刀枪剑戟,但是突然一股危机感萦绕心头,易小刀单手按住身后的满勇,弯腰伏下,让开了持枪男子的一击。 “什么人?”易小刀盯着来人,强打起精神问道。 “西贵,饶一枪。”对方通报了自己的名姓。 易小刀皱起眉头:“什么?饶一枪?” “饶”这个姓氏易小刀是知道的,并不算少见,可是和后面的“一枪”作为名字搭配在一起,易小刀就觉得有些别扭了。也不知道是真叫这个名字,还是他自己为了提升名气而故意改过来的名字。 “幸好,饶一枪!在下易一刀!”易小刀一本正经地拱手说道。 饶一枪愣住了:“易一刀?你不是那个会使些杂耍火技的易小刀吗?” “啊,不是,那是我哥。”易小刀虽然狼狈,却也不卑不亢地认真说道。 饶一枪有些疑惑,扭头望向邹韬,这人都不对了,那杀还是不杀? “蠢货,小心!”邹韬怒了,到底还是提醒了一声。 饶一枪刚扭过头来,就见一个枪头已经晃到了自己的面前,枪头抖动,也不知要扎向哪里。 饶一枪急忙缩身立枪,磕开了枪头。却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疼痛感传来,急忙持枪避开。 胸口处,一道剑伤在胸口横过,自己的盔甲都被划开,还冒着点点热气。急忙撤掉盔甲再看时,里面的皮肉好似被烙铁烙过一样,皮肉翻卷,伤口都被烫得粘在一起,倒也止住了血流。 “师父这剑是好剑,就是短了点…”易小刀望着手中也冒着热气的思卿剑,不无感叹道。 “哼!”饶一枪没理会易小刀的阴阳怪气,只看向了他身后背着的满勇。小家伙现在满头虚汗,却仍旧紧紧地抓着手中的那杆断枪,显得有些气势。 刚刚要不是这小家伙先出手,惊到了饶一枪,易小刀也不能这么轻松得手。 “好好好。”饶一枪点头称赞道:“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枪法,要是让你活下去,日后也是一个大患。”说着,一枪早出,直接挑向满勇。 易小刀有心迎战饶一枪,可是身后众人也不是摆设,一齐七手八脚地从各个方面攻了过来。 “嘤儿!” 一声响亮的鹰啼声响起,一只真正的巨大老鹰从空中飞下,扑向易小刀。老鹰速度极快,易小刀刚反应过来的时候,满勇已经被老鹰抓起,带到了空中。 易小刀心都吓到了嗓子眼,抬头细看时,一口气才松了下来。 是擎天的鹰,只有他的鹰,才最喜欢原地兜圈子。 老鹰将满勇抓住,避开了饶一枪的这一枪。没了身后满勇的牵绊,易小刀灵活地闪开了众人的合击,以一种狼狈的四脚着地式从人群中逃了出来。 “嘿,又逃了一命。”易小刀得意地笑着,向着天上的老鹰挥手:“擎天在吗?把擎天给我叫来!” 老鹰啼了两声,转而抓着满勇向东飞去。 不一会儿,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山坡后传来:“听闻公爷有难,辰从卫擎天前来护驾!哈哈哈哈!” “你就报你一个人的名字?”听得出有其他人不满。 “你们报自己的就是了…” 第四百六十章 形势反复易变 “辰从卫?!”邹韬听到擎天的自报名号,心中一惊,连忙下令:“你们三个一起上,把他给我拿下!”挥手指向易小刀。 身后三人同时身形一动,朝易小刀冲来。 易小刀刚刚旋身挥剑斩开其余人的兵器。身后邹韬身边的三人并着饶一枪一起,四人合力攻了过来。 “来啊!怕你们不成!”有了援军,易小刀心中有了底气,丝毫不惧。 眨眼一瞬的时间,饶一枪的长枪已经旋转此来,旋着枪花,枪头上下拨动,向着易小刀刺来。 易小刀伸手探出,手上火气凝结,生出火焰,向着长枪保拢而去。 “雕虫小技!”饶一枪的长枪越抖越快,枪头也越来越飘忽不定。旁人从一边看去,已经看不清枪头的所在,好似饶一枪提着一根长棍逼近易小刀一样。 易小刀脸色变了变,这火焰并非真正的火焰,只是他体内的火气凝结而出,生出火焰之状。虽然不是真正的火焰,但是一旦沾染上,也会引得烈火烧身,可是现在… 易小刀只觉得自己的火气在包裹长枪之时,对方的枪头不断抖动,一旦触及火气,还没附上煅烧,就被对方极快地抖动开,难以触及。 现在看起来是自己占了上风,但是对方的不断抖动枪头,使得自己的火气被白白耗费,自己反而是吃了亏,落了下风的。可是招式已出,没有收回的道理,现在要是撤回火气,只怕对方的长枪追了进来,自己身上一进一出,就得多一个窟窿眼了。 易小刀催动火气,不断促使火气向对方灼烧而去。饶一枪也察觉出这火气的厉害,手中不曾有丝毫的怠慢,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一阵微风吹过,吹拂起易小刀额前的发丝… 易小刀心中一惊,左右和后面,已经凭空出现了三人的身影,从三个方向向易小刀夹攻而来。 “什么时候…”易小刀甚至都没来得及思索,三人的两掌一拳已经从各个方向而来,看似轻飘飘地按在了自己的身上。 “真阳大阵,起!” 五人的脚下,一个巨大的八卦突然化出,将他们包裹在其中。 三人攻中了易小刀,三方出力的情况下,易小刀并没有似预料中的那种被拍飞击倒,而是向前踉跄了几步,仿佛只是被人用力推了一下,轻飘飘的,没有一丁点的伤害。 饶一枪的枪头也渐渐慢了下来,没了那股凌厉的花哨劲。同样,易小刀手上火气凝化而成的火焰,也仿佛被吸走了一般,摇曳了两下,凭空熄灭。 下一刻,揽月一步就仿佛是从天边跨下一般,闪到了易小刀的身边。伸手轻轻揽过了易小刀,轻轻一拨,就将易小刀向着擎天声音传出的山坡处抛了过去。 揽月这一手看似随意,但是当事人易小刀才能知道他的力道到底有多大,自己根本就没办法控制自己,直直地向山坡处飞去。 “想走?”饶一枪拨转枪头,迎向了揽月,其余三人则是身形同时掠出。这一次,有了真阳大阵的限制,其余人倒是看清楚了,不过也只是能看到三道残影而已。几息之间,三人便冲出了大阵的范围。 三人刚刚离了大阵,残影立马就消失不见,易小刀再次感觉到,一股轻风吹了过来。 一根细细的铁线,从易小刀的身后延伸而来,不知不觉地缠上了易小刀的腰间,将易小刀牢牢束住。紧接着,铁线绷紧,易小刀被这根铁线拽出,速度更快地向后倒飞而去。 “嘭嘭嘭!” 易小刀消失的地方,传来三声炸裂的响动,推林,翻雨,纳风三人顶住了三位高手的突袭,六个人死死地制住了对方。 “天行巅峰期,就想挡住我们?”三人之中,中间一人显然功力最强,单手变推为抓,拿住了纳风的长棍,用力一震,巨大的力道便顺着长棍震向了纳风。 纳风还没被震开,这人就先放了手,向后急退。两杆明晃晃的铁枪刺了个空,擎天和架海已经赶到。 退去了一人,和推林、翻雨僵持的两人也要作势撤退。推林纵身追了出去,翻雨则牢牢地缠住了对方。 “扼虎擒狼!”翻雨欺身压进,牢牢地掐住了对方的一条臂膀和咽喉,对方根本挣脱不得,眼中满是震惊。刚刚还天行巅峰期的翻雨,怎么突然气势蓬勃而起,这一双手好似有千斤之力一般,自己也有一股泥牛入海的感觉,任凭怎么挣扎,都不能动弹分毫。 “哈哈哈哈哈!”一声爽朗的大笑响起,一名少年郎举着一柄长柄大刀,高高跃下:“斩土为疆!” “咕咚。” 被翻雨擒住的一人,还没来得及有何动作,硕大的长柄大刀便顺着脖颈斩下,刀未及身,刀气已至。头颅被齐齐斩下,滚落在了地上。 双方一个照面,西贵这边就折损了一人。 “滚开!”另一人被推林追赶甚急,几人交手数十合,都摆脱不得推林。推林听到身后熟悉的“咕咚”声,心中大定,正要施展绝学,先撇开纳风的那人转而来援,夹攻向推林。 推林见好就收,及时撇了此人,向后退开,拉开了距离。 如此一番干净利落的拼杀下来,西贵吃了大亏,折损一人。辰从卫这边,除了纳风受了点震荡,吃了小亏外,其余人都是安然无恙。 “厉害…”双方各自站定,对面震开纳风的那人望着被斩首的同伴,由衷地感叹道。 “报个名字吧,指不定有人心善要给你立碑。”擎天伸手拍在了推林的肩上,揶揄地笑道。 推林不满地抖开了擎天的手,他虽生性善良,但是是敌是友他还是分得清的。 “关悬安。”被推林追击的西贵高手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对于推林,他很是有些欣赏。 “你呢?”擎天刚刚一击未中,对于对方的成功逃逸有些耿耿于怀。 那人轻挥衣袖,轻哼了一声:“哼,六望中。” “哼六望中?啥意思?搓麻将?”纳风吃了小亏,此时急着要嘴上占些便宜回来。 另一边,在揽月将易小刀推出大阵之后,对方三人也撤出了大阵。揽月随即收回了大阵,轻轻挥手化去了地上巨大的八卦。 凌厉长枪攻了上来,饶一枪对着揽月不依不饶,刺击一下快过一下。 揽月则是漫不经心地挥手接招,看似缓慢,却也防得密不透风,任凭长枪的刺击如何急促,始终破不开这双手的防御。 西贵这边其余众人悄然围了上来,将揽月围在了中心,准备再度以量取胜。 “平江断海!”一声粗犷的吼声响起,一道巨大的斧影从半空中砍下,众人顾不上继续围攻揽月,匆忙避开。 斧影刚刚落地,在地上斩出一道巨大的沟痕,便立刻消失。裂江从半空中跳下,双手抓起巨斧,扭身一旋,一个巨大的斧影再度出现,侧斩过来,吓得众人再度避让。有一人来不及躲闪,被巨斧劈中,顿时被一分为二,两具残躯都被带飞出去,落到了蓉城东门外的满地残骸中,死状颇惨。 两斧斩过,裂江撑着斧子站在了地上,呼吸略微粗重了一些,不过也只有揽月能察觉得到罢了。 “你这招先劈再扫,应该叫‘断海平江’才对。”揽月指点出了裂江的武技与招式名的不符之处。 “已经喊习惯了,懒得改!”裂江满不在乎地回道。 饶一枪急切收了长枪,让开到了一边,来到了六望中和关悬安的身边,三人抵背而立,望着将他们包围住了辰从卫众人。 不远处,易小刀和摘星两人慢慢走了过来。这片刻功夫,摘星已将所发生之事与易小刀简单描述过了。 易小刀刚刚走出,山坡后,整齐的行军脚步声响起,很明显朝廷的大军已经赶到了。转过山坡,李定星和易小灵两人骑着战马,领着大军向此处加鞭而来。 “太不巧了,我的援军先到了。”易小刀盯着邹韬,慢慢走了过来:“天意我不当死。” 邹韬坐在战马上,俯瞰着易小刀,但是此时,他心里却生出了一种易小刀在俯瞰自己的感觉。 “呵…”邹韬摇头轻笑:“你或许是不当死,但是现在有人当死…”随着邹韬的话音落定,蓉城东南角,西贵大军也开动了过来,军容严整,军势迫人,丝毫不输于李定星所率的朝廷兵马。 易小刀没有理会邹韬,而是捏紧双拳,遥遥地望着远处的西贵兵马。如果西贵军真的掳走了付情和何月儿,该怎么办好呢… 邹韬没有回头去看自家的兵马,而是一直盯着易小刀的神情,想要从他的神情之中看出一丝端倪。 西贵兵马越来越近,易小刀望着西贵兵马,面无表情,负手于背后。 摘星站在易小刀的身后,忽然听到“咯吱”之声,低头望去,易小刀一只手紧紧握住,指节处不时传来“咯吱”的声响,看样子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摘星面色凝重,有些担忧地看着易小刀。 邹韬从易小刀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略一皱眉,自己也有些怀疑是不是抓了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照现在这个形式,只怕自己今天是走不掉了。 正在思索之时,无意间看见了易小刀身后摘星的脸色,满脸凝重。 “哈哈哈哈哈!”邹韬放声大笑起来:“易小刀啊易小刀,今天你可栽在我手里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亲吻 隔着老远,易小刀一眼就看见了被押在大军前面的何月儿和付情。自己已经十分克制,没想到还是被邹韬看破了。 易小刀不知道的是,正是自己身后摘星脸上的担忧之情暴露了何月儿和付情二人的身份。邹韬本就精于算计,摘星的细小表情如何瞒得过他。 易小刀慢慢垂下双手,重重地呼出了一口郁气:“开条件,放人。”简单明了。 邹韬见易小刀垂下了负在背后的双手,咧嘴一笑,自己反而背负双手,慢悠悠地踱起步来:“放人?好啊,这可是你说的。”说着,朝着自己麾下的众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先前围困易小刀的众人纷纷绕过辰从卫们,来到了邹韬的身边,辰从卫众人有心阻止,不过见易小刀没说话,只得任由他们过去。 不过倒也不是全部离开了,六望中,关悬安,饶一枪三人还是被擎天等人围在中间。辰从卫们没有放任的意思,他们也没有挪动脚步。 谁都看得出来,这三人才是邹韬这边的顶尖战力,现在好不容易困住了,轻易不能放任离开。 “嗯?你意思呢?”邹韬望向易小刀,这三人也是他不能轻易放弃的。 易小刀盯着邹韬:“我已经放了你这么多人了,你也该有点诚意才行。” 邹韬摊手说道:“他们三个有些本事,我的确不想轻易放弃,不过他们对于我来说,也只是有些本事罢了。只要我愿意,这样的人还是可以再培养出来的。而这两个女人…” 邹韬大胆地走了易小刀的面前,眯起了眼睛:“你还能在这世间再找到这样的两个女人不成?她们在我军中我可是好吃好喝的待着,没有受到一点欺负。这样的美人儿要是没了,你能甘心?” 易小刀没有说话,何月儿和付情对他的意义,并不仅仅只是邹韬所想的,只是两个普通女人而已。邹韬对于京城尤其是他的消息掌握了不少,现在既然已经猜出了她们的身份,便故意说这样的话,就是为了激一下易小刀。 易小刀捏紧了拳头,另一只手上的思卿剑也被捏得嘎吱作响,好一会儿,才抬起手:“放人吧。”这一句,是对众辰从卫说的。 “不能放人!”李定星纵马快马加鞭赶到,勒马停在了易小刀和邹韬的身边,抬腿跳下:“大哥,不能放,放了人,我们就更被动了!” 易小灵也随后赶到,看着易小刀,又望了望远处西贵大军前的何月儿和付情,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大哥!”李定星急了:“现在我们还有几个人,全放了,就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邹韬翻身上了属下牵来的马匹:“一炷香,他们三个要是回不来,还劳烦易公爷派人来为两人美人儿收尸。”说完,带着一众人马策马向自己的大军悠悠而去。 李定星怒视着邹韬离开,转而对易小刀继续劝道:“大哥,这宫里的辰从卫大人们都来了。有他们相助,再加上我的箭法,我们一定能救下嫂子和付姑娘的!” 在李定星劝说的时候,易小刀低头不语,好一会儿,易小刀在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李定星:“我已经失去她一次了,我不想再失去她一次…” “怎么会失去呢?嫂子还活着,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李定星急了。 “那非要她死了才算是失去吗?我要冒着这个风险吗!”易小刀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易小灵见二人争执起来,连忙从马上跳了下来,拉了拉李定星,小声说道:“听大哥的吧,神仙姐姐的事对他打击有些大了…” 李定星听易小灵也这么说,终于不再劝说,牵着易小灵的手,慢慢地退到了一边。 辰从卫们见二人争执出了结果,缓缓让开了一条路,放行三人离开。 三人离开,经过易小刀的时候,易小刀看着三人冷冷地说道:“给我带句话给邹韬,要是她们两个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保证,会把西贵夷成平地,听清楚了,是整个西贵!” 三人闻言一悚,这多大的口气,竟然要将整个西贵夷成平地,只怕是当朝皇帝,也不敢说出这么大的话来。可是听他那森然的语气,一点不会让人怀疑他是在开玩笑。 三人没有回答,匆匆离开,向西贵大军而去。 邹韬刚回军中不久,香都还没命令燃起,就见三人赶了回来,不禁嘴角勾起一丝谑笑,看来自己无意中已经抓住易小刀的命脉了。 三人将易小刀的话传达给了邹韬,邹韬冷冷一笑:“呵,年纪不大,口气不小。那行啊,我卖他一个面子,她们两我保证毫发无损,他能把我怎么样?” 易小刀这边领着李定星,易小灵,一众辰从卫及众多兵马,向西贵军而去,两军在蓉城面前对峙了起来。 “易公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带这么多人来是来收尸的吗?”邹韬嘴角勾笑,冷哼着问道。说着,看向了一旁囚车上跪坐的何月儿和付情两人。 易小刀遥遥望着何月儿和付情,二女俱被蒙上了眼睛,不知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只是听到邹韬喊了一声“易公爷”,二女便开始挣扎起来。 “小刀,是你吗?小刀!”何月儿焦急地呼唤道。 “是我,月儿,你别急,我马上就救你。”易小刀回应着。付情挣扎了片刻,听到二人的话语,慢慢颓然了下去。 “啪啪啪!” 邹韬鼓起掌来:“二位真是伉俪情深,真是令人羡慕啊。来人,把布条摘下来,让二位见上一面,叙叙私情。” 何月儿脸上的布条被摘了下来,骤然明亮,令得她很不适应。付情脸上的布条也一并被摘了下来,只是她没有抬头去看向易小刀,而是静静地低着头,双手抱膝,没有说话。 “现在放人,我保证你们可以全身而退!”易小刀捏紧了拳头,继续和邹韬谈了起来。 邹韬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道:“不不不,是你们现在退回渝城,才能保证她们两的安全。”话音刚落,二女身边的士卒拔出了长剑,恶狠狠地看着易小刀。 “好…我退…”易小刀见那明晃晃的剑锋指向了二女的咽喉处,急忙说道。 李定星在兵马之中,悄悄搭箭引弓,向拔刀的士卒瞄准了过去。 六望中向前走了两步,凑到邹韬的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邹韬脸上依旧轻笑着:“易公爷,我觉得你还是让他们冷静一点比较好。” 易小刀扭头,朝着李定星望去,正好看见了李定星那明晃晃的箭头。走了两步,拦在了李定星的箭头前,什么话也没说,就直直地看着李定星。 李定星咬牙切齿,猛一用力,直接将手中的普通长弓给扯成两段,丢在了地上。 “谢谢。”易小刀转身,继续来到军前,对邹韬说道:“让我们撤回渝城不是不可以,只是不知道二公子的话什么时候能兑现?两军兵马都在这里,料想二公子应该不是一个食言的人。便是让我撤回京城,我也照做不误。敢问二公子,何时可以放人?” 邹韬脸色如常,淡淡地说道:“易公爷退回渝城,我即刻放人,决不食言。” “好!撤兵!”易小刀点头应下,挥手示意撤军。军中李定星都已同意了,便没有其他人再提出异议,纷纷拨转马头,掉头回转。 “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吗?”六望中低声问道。 邹韬收起脸上的笑意,瞪了他一眼:“不想让他们走?好啊,你去啊,打得过他们吗?” 一句话呛得六望中无话可说,诺诺而退。 一旁抱腿坐在囚车上的付情,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了些许,随即站起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就这么走了,算是个什么男人啊?” “嗯?”付情的虽是放声大笑,但是已无内力,又是女子,声音传不了多远。可不论是西贵军还是跟随易小刀准备撤回渝城的朝廷兵马,都停下来看向了她。 “我真是不明白,我以前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软蛋!”付情站起,脚下铁链哗啦作响:“亏得手上掌握近十万兵马,还敢出来露个脸,要不然,怕不是躲回皖城讨饭去了吧?” 易小刀这边,众人都望向付情,面色不一,易小刀面色如常,没有什么变化。其余部将早就怒目而视,就连辰从卫们也都拉下了脸色。大家相处这么久,谁也没想到这女人竟是这么一个货色,活脱脱的就是一根墙头草! 李定星打量着易小刀的反应,与付情关系最差的易小灵,则是担忧地皱起了眉头,几番欲言又止。 “二公子,能不能帮人家把这脚链打开啊?”付情对着邹韬一改刚刚的嘲讽语气,柔声问道。 “你可是我的人质,要是跑了可怎么办?”现在这个关头,邹韬不敢轻易冒险。 付情笑道:“跑?我跑去哪?我的二公子殿下啊,你可看清楚了。人家易公爷要的是这位何月儿姑娘,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我凭什么也要被关在这里受这嘴啊!”说着,付情撇起了嘴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邹韬望着付情这副模样,心中一动,有意就想要下令打开铁链,放她出来。 “二公子,此女是问相阁的人,得小心有诈!”六望中,关悬安二人连忙一起上前劝说。 听到“问相阁”三个字,邹韬抬起的手又慢慢放了下来。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是没什么好怕的,可是问相阁的弟子,那就不一样了。传闻问相阁有瞬行千里的奇术,自己要是就这么放了她,搞不好真的会被她也逃了去。 “我武功已废,跑不了的,我要是能跑,早就跑了,还至于等到现在吗?也不会被你们给抓到这里来啊!我只是看这个易小刀实在太软弱无能,看不下去了。我决定,代表问相阁,投向二公子麾下,二公子以为如何啊?”付情乖巧地笑问道。 付情本就生得可爱至极,再加上那两根麻花辫,说话摆头间一翘一甩地,更显撩人模样。 邹韬心思彻底动了,问相阁要是能投向西贵,差不多就该是等于天下江湖尽在自己手中了。何愁大业不成?而且,这女子生得这般好看,大业若成了,这锦绣江山也得有人来为邹家传下去才是啊! “老三老四已经身故,老大如今又不知所踪。且父王一直都不太喜欢老大…”邹韬越想越激动,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下令,打开铁链,放付情出来。 付情从囚车上轻轻一跳,刚落地,脚下一歪,摔倒在了地上:“哎哟!痛死人家了!” 这一声喊得邹韬心神荡漾,一时间什么都给忘却了,几步走上前去:“你…摔得怎么样了?没事就赶紧站起来!”说道最后,邹韬又装起了强硬的口气。 “二公子,人家脚扭了,好痛啊!都站不起来了!”两颗豆大般的珍珠从付情的眼里慢慢滴落下来。 囚车上的何月儿貌似想起什么,挣扎起来:“不!付姑娘!不行!你快起来,快上来啊!” “哎呀,你别吵,吵什么啊?我好不容易下来还让我上去!”付情嘟起嘴巴不满地说道。 邹韬闻言,挥手一指何月儿:“把她嘴给我堵起来!”几个士卒依令上前,用布条将何月儿的嘴巴封得严严实实的,不让她说出一句话。 易小刀见何月儿被堵住了嘴巴,心中愤懑,双手捏得咯吱作响,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你…当真走不了了?我看看。”邹韬此时已经彻底迷上了付情,只是一丝残存的理智,让他说话还是有些生硬。 撩起衣袍蹲下,拖去了付情的鞋袜,一双白嫩小脚出现在了两军阵前。两军兵马所有将士,都看见了这一幕。 “哎呀,人家好害羞啊!”付情伸手拽去了邹韬的衣角。邹韬心神激动,忍了好半天,才轻轻说道:“咳…别拽我。” “不!我就要拽住你!”付情手上一用力,将邹韬拉进怀里。刚刚还嚷着走不动的双脚此时一个旋身站起,背对着易小刀,嘟起嘴巴,对着邹韬就亲吻了下去。 “这…”这一幕看呆了两军的全部前排人马,后面的人看不见,口口相传,也全都明白了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呆在了原地,就连易小刀也震惊不已,不敢相信。 唯有何月儿在剧烈挣扎,要不是身旁两个士卒按住了她,只怕她早就挣开了嘴上的布条。 邹韬的理智被彻底击溃,伸手回抱着付情,仔细地感受着这温存一刻。 易小刀手中的思卿剑,兀自抖动不停… 第四百六十二章 情归何处 “娘!我才不愿意和那个呆子在一起!爹也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强行给我们下了情牵术!”付情趴在母亲的怀里大哭道。 母亲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轻轻地回抱住付情:“这事你爹已经和我说过了,娘也舍不得你,不过听说那易小刀年轻有为,是个不错的人啊!” “呜呜呜,反正我就是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付情没想到连一向最疼爱自己的娘亲也被“收买”了,哭得更加伤心了起来。 母亲柔声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你为什么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总归是要嫁人的啊。” “嫁人就非得要找他吗?他有什么好啊!”付情倔强地说道。 母亲将脸靠在了付情的头上:“那你就和娘亲说说,他有什么不好的。”说着,这温婉的妇人对着门口的丈夫使了个眼色,付青松默默关上房门,守在了门外。 “他!他…”付情想了一会儿,说道:”他是个胆小鬼!还有,他好凶!” 妇人轻轻笑道:“娘都听你爹说了。他那不叫胆小,而是谨慎。一个男人,谨慎就说明他有脑子,够聪明,是不是?如果你不喜欢这样的,那娘就和你爹说,找个媒人把你许给东街那杀猪的牛二,你可愿意啊?” 妇人半开玩笑地说着,见付情没有说话,接着说道:“还有啊,你说他凶。他哪里凶了?这淄城对他来说人生地不熟,要是再不摆出点架势,岂不是任人拿捏?娘看那易小刀就不错,有一股男人的霸气,比你爹可强多了!”夸赞起易小刀,妇人丝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当初你娘我,看到你爹,也是百般不愿的。可是呢,你爹心好,隔三差五地就来找我。有一回啊,天还没亮,他就在门外候着了。我记得,那一次,门房小童睡着了,辰时了还没起。给你爹急得啊,以为咱家出了啥事,翻墙就进来了。” “那后来呢?”付情听得入了神,止住了抽泣声。 妇人接着说道:“后来,他被你外公家的狗追得满院子跑,一大家子人都醒了,出来看他,哈哈哈哈。”妇人想起了年轻时的趣事,忍不住嘴角上扬,仿佛又见到了自己丈夫满院乱跑的情景。 “娘以为,一个男子,生得好不好看,并不重要,家中有没有钱财,也不打紧。最重要的,是他的眼里,心里,有没有你。心里没有你,纵容有滔天的富贵,绝美的相貌,和你也没有一点关系。我不是听说那小子还问你有没有许配人家吗?”妇人问道。 付情一听这话,刚刚舒缓的脸色又垮了下来:“哪里啊!那是他想帮他的一些光棍兄弟们问的!爹有读心术都读出来了,也没告诉你!?” “那他可没跟我说,不过不打紧。他是好是坏,你爹帮你看过了,总归是没问题的。人品没问题,那比什么都好。当然,问相阁日益没落,现在急需傍上朝廷也是为了阁里着想。要是你一点牺牲没有,那是骗人了…”妇人说到最后,也是有些尴尬。 付情一把擦掉眼泪,挣开了妇人的怀抱:“娘,你和他们都是一伙的!” 妇人望着自己心爱的女儿,幽幽地说道:“娘只是想让你过得好一点…以后我和你爹如果不在了,你一个人该怎么办?现在有一个好机会,你就得抓住了…下了情牵术,他就不会轻易负了你,我和你爹就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付情嘴角又撇开了:“娘…” …… 一颗泪珠从付情的脸上滑落,滴在了地上,恰好,一棵小草从土里钻出了一点,承接了这颗泪珠。 “嗡嗡嗡…” 易小刀终于察觉到了自己手上思卿剑的异变,心头一惊,但是却没有松手。在他心里,毕竟这是师父的遗物,师父又怎么会害自己呢? 一道红光从剑鞘里射出,是思卿剑自己出鞘了!没有一丝停顿,只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便笔直地向着付情而去。 “付情,小心!”易小刀急切地高声喊道,脚下一纵,向着思卿剑追了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众人都惊呆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到那一道红光快如闪电,易小刀如何拼尽全力,也追不上那思卿剑。 “付情!躲开!快躲开!”易小刀着急地大声吼道。 邹韬听到易小刀的声音,正要查看,付情却反而紧紧地搂住了他。这一搂,邹韬再度陷入了温柔乡之中,无法自拔。 “噗!” 思卿剑至,一剑横穿两人。 “呃…”鲜血从两人的口中一齐流了出来,混合在一起,显得血腥又旖旎。 邹韬睁开了眼睛,望向了付情,两行清泪从付情的脸庞划破,融入了鲜血之中。 付情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松开了嘴巴,紧蹙着眉头说道:“对不起,我是故意的。” 邹韬这才感觉到腹部一阵疼痛,低头看去,只见一柄闪着红光的长剑,从付情的背后穿过,将她刺了个对穿,将自己也刺了个对穿。 “你…”邹韬这时隐隐明白了什么,她和自己亲吻,就是为了让这一剑刺死自己? 易小刀这时刚刚奔到了付情的身后,西贵人马正要上来抢夺邹韬,辰从卫众人也随后冲了过来,压住了蠢蠢欲动的西贵兵马。 “付情,你…”易小刀欲言又止,望着插入两人体内的思卿剑,有些茫然。 付情想转身,可是因为思卿剑的缘故,无奈只能转头,从眼角的余光里看向易小刀:“易…大人,情儿…做得够好么?” 易小刀这才突然想起,之前楚湘之战时,自己和李定星待在破庙之中,思卿剑不翼而飞,后来却是出现在付情的手中。可是,她是怎么做到的呢? “难道是…那一夜?”易小刀有些不敢相信。 “没错,是那一夜…我爹和阁主…” “香莲儿!过来救人!” “在这…思卿剑上…下了情牵术…” “药呢?你不是一直随身带着药吗?我要药!” “是你和我…有一人若是起了他心…” “快止血啊!你能不能快点!!” “思卿剑就会直接…杀了背叛者…小刀…你能不能听我说啊…” 易小灵怎么在付情的背后,怎么止血都止不住,着急地哭了起来,对易小刀吼道:“你催什么!早干嘛去了?你有正眼看过她一次吗!现在知道着急了?” 易小刀一把推开易小灵,蹲下来,抓过药品,颤抖着将药粉全部洒在了付情的背后。 “小刀…”付情虚弱地呼唤道:“听我说…” 易小刀随手丢了空了的药瓶,爬到了付情的面前:“我在,我听着!我听着!” “月儿是个好姑娘,你负了一个,就别负另一个了…还有,这思卿剑,你带回问相阁…他们…见到了…就不会怪你了…啊…”付情一口气说了许多话,疼得眉头紧皱,银牙都快咬碎了。 邹韬没有去理会身边的易小刀等人,望着付情,慢慢地伸出手,摸上了她的眉间,帮她抚平紧皱的眉头:“我不怪你,我还要谢谢你,真的…” 付情忍着痛,轻轻地笑了笑:“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能这样死…我很高兴。”邹韬也笑了。 两人就这么轻轻笑了笑,两颗头同时往下一垂,仿佛是在拜天地一样,死了。 何月儿在一旁的囚车上,被藏云救下,跌跌撞撞地爬了下来,抱着付情的尸体放声大哭了起来:“你好傻啊!呜呜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易小刀伸手从付情的背后抓住思卿剑的剑柄,猛地一抽,就将思卿剑抽了出来。二人尸体失去思卿剑的支撑,同时倒下。邹韬倒在一边,付情则倒在了何月儿的怀里。 易小刀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望向了西贵大军:“是谁,抓了她们?” 西贵大军本就被辰从卫和赶上来的朝廷兵马压制,现在邹韬又死了,一个个都生了退心,没人回答易小刀的问话。 “我问是谁抓的她们!”易小刀又重复地问了一遍,眼中那抹诡异的红色更多一些。 “公爷!”辰从卫众人发现了易小刀的不对劲,十人团团将他围住。 易小灵从地上爬起,抓住易小刀吼道:“你还不看看月儿姐!她被吓到了,在哭啊!” “月儿姐”三个字犹如一剂救命灵药,易小刀的眼中恢复了一些清明,慌忙来到了何月儿的身边。 “她是为了救我…”何月儿望着易小刀,呜咽着说道。 易小刀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会亲自去问相阁,登门请罪…” “易公…”架海正要开口询问,如何处置这些西贵兵马的时候,李定星伸手示意拦住了他。 随后朝廷兵马步步紧逼,越过了易小刀和何月儿,越过了易小灵,将对面的西贵兵马,向南推进而去。 …… “王先生,这么多消息,都不报给易大哥吗?”秦往迁望着王玄书案上的各种急件,问道。 王玄望着地图,回答说道:“这些急件如何能回得?这一封,渝城与蓉城之间山崖绝壁,西贵军伏兵甚众,他要是知道了,你以为会怎么样?” “那肯定是回头,和我们前后夹击,先解决了伏兵啊。”秦往迁不假思索地说道。 “那拖延下来,蓉城何时能破?还有这一封,朝廷派周子儒周相率十万兵马来川蜀镇压叛贼,这一封他要是知道了,又会如何?”王玄指着另一封信问道。 “这…会等周相的兵马到齐之后,再一起攻城?”秦往迁有些不确定了。 王玄望着满桌的信件,微微摇头道:“一封封,一件件,都是朝廷送来的。周相带着许多兵马来,要是易大人把功劳都做完了,他做什么?这些信件都是他暂停易大人攻城的手段!” 秦往迁有些不敢相信:“应该不会吧,这里到蓉城,的确有很多小股兵马啊。会不会只是给我们提个醒啊?” “你以为大营里的这些兵马之中就没有朝廷的人吗?我们分兵一事,只怕朝廷早就知道了。纵有伏兵,我们料理绰绰有余,为何要派人给易大人送信去呢?”王玄叹气道。 “那王先生,你将这些信件都扣留留下来…万一…” “若是易大人在蓉城外等周相而来,到那时兵马作战,需得有个统一调度。他周子儒不仅仅是想争功,甚至还想要我们这十几万的兵马,真是胃口不小!”王玄不厌其烦地给秦往迁解释道。 大营之中,也只有他们两人最为相熟,方乾龙和白星龙,王玄都并不太熟,这些话自然不会去和他们说。 “王先生,消息说周相还有几日的行程就要到了。前面还没传来易大人的消息,我们…如何是好?”秦往迁知道王玄脑子灵,连忙问道。 王玄伸手在桌上的地图上轻轻点了两下:“这不正在想办法么?我们…就去这里吧。” 秦往迁伸头看去,只见王玄点的是…北夷。 第四百六十三章 向北撤离 “回禀周相,还有半日,我军将抵达渝城。” 周子儒坐在马车中,掀开了车帘:“好,渝城情况如何了?” “探子尚未归来。” “嗯,等探子回来了,及时来报。”周子儒说完,正要放下车帘,远处一骑飞速赶来,滚鞍下马,跪倒在了路边。 “周相,探子回来了!”禀报军情的战将将手一挥,前锋让开通道,放探子来到马车边。 周子儒从车中探出了身子,略带焦急地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探子回道:“回周相,渝城,南淮军以及易公爷的麾下兵马,约五万余人,已全部撤离了渝城。” “什么!” “五万兵马,已全部撤离了渝城!”探子又重复了一遍。 周子儒连忙问道:“那蓉城的情况如何了?” “蓉城,已被易公爷攻下!西贵的二公子邹韬被当场斩杀,十万兵马溃败,逃回西贵!” 周子儒心中一惊,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走了…败了…窝囊废!” 一旁的战将和士卒都听得真真切切,但是都装作没听到一样,低垂着头。叛贼败了大启的文相还不高兴,这多少和谋反沾了点边吧?可谁让人家是忠心了大启六百年的周家呢? 周子儒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止住了,扶着车框说道:“易小刀是如何攻下蓉城的?具体情况知晓的话,细细和我说来!” 探子将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出来,但是对于邹韬是如何死的,人群蜂拥,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探子也知道得不是很详细的。 “我知道了…咳咳,下去休息…领赏吧。”周子儒挥袖屏退了探子。 “周相…”一旁的战将知晓周子儒的计划,有些担忧起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周子儒略一思索,说道:“渝城已经空了,再去蓉城已经没什么意义了。直接去蓉城吧,邹韬即便是败了,但是西贵王还在,这颗钉子不拔掉可不行了。” 战将点头领命,下去传令,全军加速往蓉城进发。 …… 川蜀王府已经被苗掌乾糟蹋得不成样子,进了蓉城,易小刀等人索性就住进了府衙大厅。 “师…师父…你没…没事吧?”小结巴满勇进入府衙,见到了易小刀,连忙上前问道。 易小刀摸了摸满勇的脑袋:“没事,为师能有什么事。”语气清淡,却掩不住那一缕忧思。 “来,见过师娘。”易小刀牵着满勇的手,来到了府衙议事大厅,厅上放着一具棺椁,里面躺着已经香消玉殒的付情。何月儿跪在棺椁前,仍旧在小声地啜泣着。 满勇来到何月儿的身后,小声地清了清嗓子,默念了几遍,轻轻地喊道:“师娘好。”打好腹稿,这一声倒是没有再结巴。 何月儿听到身后有人呼喊,回头看时,只见一个胳膊上缠着轻纱的小男孩,疑惑地望向易小刀。 “我新收的徒弟,叫满勇。”易小刀介绍道。 何月儿连忙擦去脸上的泪痕,站了起来:“师娘…不好看了,小勇,你别笑话。” “师娘好…好看,天底下最…好看!”小满勇又结巴了起来。 何月儿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有些不好意思了。 “给这位…付女侠,上一炷香。”易小刀从旁边的桌案上抽过三根香,递给了满勇。满勇接过香,虽然没见过这位女侠,但是也知道身份一定不一般,恭恭敬敬地点燃,叩拜上香。 “大哥!”易小灵从门外赶来,见此情景,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易小刀回头问道:“什么事?” “李定星让我来找你,王玄有消息传来了。”易小灵轻声的说道。 易小刀对何月儿看了一眼,拍了拍满勇,便和易小灵一同离开了大厅,来到了中院的偏厅。 “王玄有消息了?” “大哥,这位就是王玄派来的信使。” 易小刀打眼望去,竟是熟人:“陈有胆?怎么派你来送信了?”来人便说嘉城富商徐洪的侄子,陈有胆。与易小刀算是老相识了,在苏城募征钱粮的时候,他还帮过易小刀他们。 “易公爷…啊,拜见易公爷。”陈有胆与易小刀是旧识,刚一打招呼,才想起来自己失了礼数:“小人送信送得好,王大人赏识,便派小人来了。” 易小刀笑了:“来来来,别客气,坐。这王玄倒挺有识人之明的,这么远的路,累坏了吧?” 陈有胆拘谨地坐下,摇了摇头:“回公爷,小人不是才到,而是来了有几日了。” “嗯?有几日了?那你怎么现在才来?”易小刀先是一惊,随即微微皱眉,军情消息最怕延误,怎么还有主动延误的? 陈有胆说道:“乃是王大人吩咐小人,说在蓉城外等候。若是公爷攻下了蓉城,便让小人来见公爷。若是没有攻下,便要一直在蓉城外等着,等公爷攻下来。” “这王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易小刀望向李定星。 李定星摊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这小子是个死心眼,我怎么问他,他都不肯说,说一定要见到你才肯说。” 易小刀知道陈有胆的性子,也不去问李定星,而是追问道:“那你说吧,来蓉城送的什么信?信呢?” 陈有胆说道:“王大人让小人送的是口信,没有信件,说是怕小人有个不测,信件被人截获了。” “原话是‘恭贺易大人拿下蓉城,然而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朝廷已派周子儒周相引十万大军前来。大人不可与周相相争,速弃蓉城,引军向北,速来安城相会。’” “没了?” “没了。” 李定星看向易小刀:“大哥,这王玄什么意思?” 易小刀摩挲着下巴:“速去安城相会…这么说他已经去了安城了?” “什么?这王玄好大的胆子!”李定星吓了一跳:“兵马俱在他手,大战在即,他怎么领兵先走了?要是我军兵败…”李定星话说到一半,好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住了。 易小刀回望李定星:“你也想到了?” “王玄…是要避开周相?”李定星猜测着说道。 “不错,周子儒来了,王玄引兵离开,正是为了避开周子儒!周子儒毕竟是朝中文相,位高权重,而你我即便贵为公爷,手中也没什么实权。要是周相来了,为了镇压西贵,只怕我们这兵马都要归了他的调度了。”易小刀细细分析说道。 “可是,为什么又要等攻下蓉城再向北而去呢?如果早一些让我们北去…”易小灵在一旁问道。 李定星已经想通,对易小灵解释道:“我们若是突然引军北去,对朝中就不好交代了。他既然敢引兵去安城,到时候还可向陛下解释说是防范北夷。” “而且我们拿下了蓉城,也算是大功一件,朝廷即便再怎么样,也治不了我们的罪。我们现在引兵离开,也能避免了被周子儒吞并。”易小刀接着解释道。 “王玄思虑周到,那大哥我们还等什么?快走吧!”李定星想通了其中利害,便不想再耽搁,急忙起身说道。 “可是这西贵…”易小刀有些放心不下。 李定星劝道:“周子儒领军来了,西贵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了。要是他摆平不了西贵,那也和我们无关。西贵现在连败数场,想拿下川蜀都费劲,更别说占领中原了。” “是啊,大哥,要是被周相撞到,我们可就不好走了。走吧,天塌不了!”易小灵也在一旁劝道。 “嗯…好!走!”易小刀心中也倾向于马上离开。京城是回不去了,没能救下观尘子,回去了他也不好面对赵易执。留在这里就是被吞并,看样子也只有往北一条路可以走了。 众人三言两语商议妥当,就要各自离去准备,速速起程。 “易公爷,王大人还有第二句话呢!”陈有胆在一旁听他们说了半天,自己根本听不懂,这时好不容易自己能说话了,急忙阻拦道。 “还有?你倒是一次性说完啊!”易小刀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王先生还说‘望易大人从蓉城直取北道,自剑阁而来,蓉城以北,尚有一军,勿留于周相。’”陈有胆说完,摇了摇头:“没了,就这两句。” 易小刀看着李定星,眼中满是迷茫:“蓉城北边还有一军?川蜀军马我们如何能收容?” 李定星则是看向了易小灵,眼睛越瞪越大:“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易小灵面色也有些古怪:“好像是忘了…” “谁啊?”易小刀还被蒙在鼓里。 “冯南!我先前曾派他领一万兵马向北取蓉城,可到现在了,一点消息也没有。”李定星说道:“此事想必是白星龙白少侠告诉王玄的,这冯南到底在搞什么?就是爬也该爬到了!” 易小刀劝慰道:“先别急,他可能遇到了一些麻烦。总之,我们先离开蓉城再说。” 众人离开偏厅,易小刀急匆匆地来到了后院大厅,老远就听到了一阵笑声,是何月儿。 “哈哈,你别急,慢慢说。来,我教你。满勇,这是你师娘,快问好!”何月儿说着话,后半句却是变成了易小刀的声音,惊人的模仿口技,一点都没变。 “满勇!这是你…师娘!”满勇学得有模有样,也有了七八分像,口吃也改善了许多。 易小刀望着厅中的两人,笑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人人心难测 京城,户部尚书汪似弘正在家中,筹算着下一个月拨给前线周相十万大军的粮草。 十万人马,不是小数目,人吃马嚼,再加上运粮路上的消耗,前前后后,林林总总,加起来就得耗费近三十万石粮食左右。蜀道艰难,还得考虑受潮折损,有备无患的情况下,怕是需得准备五十万石才可以。 五十万石粮食,对于寻常人家来说无异于是一个天文数字。但是对于刚刚收复南淮,东鲁,楚湘三藩之地的朝廷来说,虽然也很多,但是到底还是能拿出来的。 下人送来的饭菜热了又热,汪似弘也是一口没动,终于,天色将黑的时候,才算筹算完了。汪似弘前后又查验了几遍,确定无误之后,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靠坐在椅子上。 “老爷,老爷,不好了,少爷不见了!”管家匆匆忙忙地跑进了书房,大呼小叫道。 “嗯?是不是出去玩去了?和谁一起出去的?”汪似弘刚刚筹算完前线的粮草配给,此时心情不好,端过一旁已经凉了的饭菜,不紧不慢地问道。 管家摇头道:“不是啊老爷!家中的小子丫头们都在,没人出去,唯独少爷不见了!” “那就去李大人和陈大人家看看,或许是去找这几位大人的公子了也说不定。”汪似弘指示说道。 管家连连点头,连忙转身奔了出去,安排人手寻找去了。 汪似弘扒了几口冷饭,皱了皱眉头,端起旁边的热茶,慢慢地品了起来。 不一会儿,管家去而复返:“老爷,府门外有人要见您。” “嗯?这么晚了,谁啊?”汪似弘缓缓地问道。他本是朝中陈嵩陈太傅一派的人,可是自从陈太傅死后,户部的地位在朝中就一落千丈,直到南淮、东鲁等相继收复,钱粮赋税渐增。有了钱,户部的地位这才一点点的高了起来。现在有人来寻,也不足为奇。 管家摇头道:“不知道,那人不肯说,只说是故人来寻。” “那让他进来吧。”汪似弘吩咐道。 又过了一会儿,一名士子打扮的人,轻摇着纸扇,来到了汪似弘的书房中:“小人程平世拜见汪大人。” 汪似弘年岁倒不大,打量了几眼,确定自己并不认识,问道:“本官从未见过你,你是何人?来寻本官有何事啊?” 程平世捧手道:“汪大人,听闻令公子不见了,小人知道一些线索,特来报予大人!” 闻听此言,汪似弘一惊,盯向了程平世:“什么意思?” 程平世笑道:“既然大人想要知道,那小人就斗胆相告了。小人来自…西贵,这是其一。其二嘛,令公子现在十分安好,有人陪着吃喝玩乐,还请大人宽心。” “你们想要什么?”汪似弘惊得心头狂跳,但是却面沉如水,不动声色。很显然,自己的儿子现在怕是已经落到了对方的手里了。 程平世只是轻笑,并不回答,这让汪似弘觉得自己这句话问得有些多余,可他不敢妄猜。 “该怎么做大人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毕竟我对钱财之事可是一窍不通啊。”程平世笑着轻轻说道,转身就要离开。 “且慢!你们是如何找到我的?”汪似弘急忙叫住了对方。 程平世转身,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不该问的,大人就别问了。只要大人做得能让我们满意,令公子自然会安然无恙地送回来。”说完,再不停留,径直离去。 从入府到离开,前后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 汪似弘坐回到了椅子上,望着桌上已经誊抄好的奏折,心中天人交战起来。儿子虽然淘气了些,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但是此事上若是动了手脚,一旦被朝廷查出,那可是要按谋逆论处的… 这一夜,户部尚书汪似弘的书房中,烛火彻夜长明… 不仅仅是汪似弘,兵部尚书涂有辉、吏部尚书马司等一众重臣的府中,今夜也都不太平。程平世虽是士子打扮,书生模样,可是在这黑夜之中却犹如鬼魅一般,四处登门拜访。 不仅仅是尚书,就连六部的大小侍郎,也都有人突然登门拜访。有的大臣家中,来人进去时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出来时就已是孑然一身… 忙了一宿,天将露拂晓之时,从一众官员们家中出来的人,齐聚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 “程大人,这真的有用吗?万一哪一个将我们给告发了…”有人担心地问道。 程平世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慢慢展开,再度细细查看了一番,确认无误后卷起收好:“陈敬原本就是朝中的刑部尚书,掌管刑法,这些大人们与其私交必然不会少。而且,陈敬现在犹如丧家之犬一般躲在西贵,要不是王爷收留,天地之大,他能去何处?” “你们也不必担心了,我们这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此间事了,我们速速离开,万一真有人举发了我们,那可就前功尽弃了!”程平世选择稳妥的两手准备。 “那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另一人问道。 程平世拿出一张地图,地图上皆做足了标注,各地人口,兵马,甚至是浅窄小路,都做了批注说明,十分详尽。 “京城的事已经做完了,接下来我们就分头潜入这些城池中,至于做什么,你们应该都很清楚。陈敬将这朝廷上下百官的把柄都写得十分清楚,好好干,我们便是第一功臣,王爷绝不会亏待我们的!” 程平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将整本册子全部拆开,每人都分发了几页。 “程大人…这…我拿到了芜城和扬城,可这两地一东一西,极为不便,能否与人交换?”有人看着自己手中的地址,出声问道。 程平世摇头道:“不,这是我故意为之。东奔西走,才能掩人耳目。若是大家拿到的都是临近的几城,只怕你们还没出城就要被人逮了个正着。” 众人明白了程平世的意思,也不再发愁,纷纷应下了自己的差使。 “你们每人手中的任务不过也就策反三两座城池,一旦完成,即刻返回西贵,切不可在此中原久留。以防有人密谋报信,变节求荣。而且早一日回了西贵,也可早一日受到王爷的赏赐。敢出来拼,记得要留命回去花。” “多谢程大人提醒!” “在下若有富贵之日,必不忘程大人大恩。” “你人还怪好的嘞…” 众人应允,再不多言,三三两两离开房间,准备回去稍作休息,便动身出发。 程平世独自一人坐在房中,手中的册子只剩下了薄薄的两张白纸:“此地事大,还需有人在此…”说着,慢慢展开了手中的折扇,一名青衫女子,出现在扇面之上,两滴清泪缓缓滴下… …… 一座巍峨的高山突兀地出现在了易小刀等人的面前,虽没完全挡住大军去路,可绕行的话,还是要费些时日。 “大哥,怎么不走了?”易小灵见易小刀勒住了战马,奇怪地问道。 易小刀回头看向李定星:“这山好像有些古怪。” 李定星闻言,策马向前走近了些,易小灵紧紧跟在身边,以防不测。没一会儿,李定星夫妇二人便返回,二人面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易小刀问道。 易小灵看着李定星,李定星缓缓说道:“冯南的一万南淮军…可能就在这山里。我在那边的山脚下,发现了一些脚印,看印记,应该是我南淮军的战靴。” 南淮军出征之时,皇帝赵易执所许诺的羽林军衣甲还未发放,南淮军的战衣战靴,依旧是南淮所制。 “当真?”易小刀心中有些激动,突然多了一万的生力军,任谁也很难平静。 李定星皱眉道:“可是大哥你看,这半山腰处的草木,都已被砍伐了个干净…” 易小刀抬眼望去,果然,半山腰处光秃秃的一片,很明显地被人刻意为之。易小刀恍然大悟:“这是为了…防止攻山?” “嗯,不错。砍下的树木可以囤于山顶,以作滚木。而且半山腰砍去这一大片,敌军要是想在山脚火攻,也只怕很难奏效。如此这般谨小慎微,的确很像是冯南的性格。”李定星点头肯定。 易小刀奇怪问道:“可是你不是派他率一万兵马走北路取蓉城吗?他不去取蓉城,反而占据此山,这是什么意思?” 李定星摇头:“我也不知道。按理说,陈广,冯南他们都是我南淮旧将,不会有别的心思。可是现在大战频起,我也不敢保证他没有别的心思。” 易小刀从马上翻身下来,习惯性地伸手去摸腰间的思卿剑,却摸了个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将思卿剑放在了付情的棺椁边陪伴着她了。 “也罢,没什么好怕的。”易小刀深吸一口气,不去感伤,对李定星说道:“那好,我上去看看。你们带大军就在此地驻扎,等我回来。” “一个人去?你就会逞能!”易小灵在一旁不满地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好歹我还是忠意公夫人,他怎么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吧。” 李定星也在一旁点头:“是啊,大哥,灵儿和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易小刀只得应下:“那好吧,我们走。” 二人还没离开,就见满勇小跑着来到了几人的身边:“师…师父,师娘让你带…带上这个。”说着,举起了手中的思卿剑。 “这…我不是放在…” “这剑一直从棺椁上…滚下来,师娘说…这是付…付女侠的意思,让你带上…”满勇解释道。 易小刀迟疑了一下,缓缓伸手接过了思卿剑,入手冰凉…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为何而战 易小刀和易小灵二人一起上了山,李定星则率领大军守在山下,静静地等待着。 来到半山腰,看着树桩的切口都还齐整崭新,一看就是刚被砍伐不久,不出半月。 “那时候,我们正在攻打蓉城。”易小刀皱眉说道。 易小灵一言不发,似乎有些生气,继续向山顶而去。 “嗖嗖嗖”数十支冷箭射来,易小灵抽剑格挡,将射来的羽箭尽数磕开:“叫冯南给我出来!”一声娇咤,林木纷纷响动,从密林的缝隙间,隐约可见有人向山顶而去。 易小刀拉住了易小灵:“看来真的是针对我们的,山上人数众多,我们还是先下山,再做打算吧。” 易小灵甩开了易小刀的手:“我不下,要下你自己下,我倒要看看,他敢把我怎么样!”说完,脚下一纵,向山顶掠去。 易小刀担心她一人会有危险,连忙也跟了上去。 二人能察觉到一路上,处处都有人盯着自己,却再没人敢去出手了,想来是先前上山的人已经通报过了,他们就这样静静地让过了两人。 终于,二人来到了山顶,数百南淮军人马拦在路上,人人手持刀剑,有些畏缩地看着二人。 易小刀将易小灵拽到自己的身后,大步走上了前:“冯将军呢?自己不敢出来,派你们来挡着我们吗?” “冯将军,命我等接待二位,吩咐好生招待。二位…请…”为首的一名兵卒硬着头皮说道。伸手示意二人走向另一条小道,此道一路坦途,一眼就能看出是通往另一座低矮山峰的路。 意思再明显不过。 “你们这是要软禁我们?”易小刀直接揭穿道。 为首士卒低下头,咬牙说道:“还请…公爷不要让我们为难…” 易小灵等不及了,一把拨开了易小刀,抓着剑大步走上前。几十步的路程,易小灵走得虎虎生风,长发飞扬,气势显得十分迫人。 “让开!”易小灵走到了南淮军面前,一声吼道。 数百名南淮军,如同惊弓之鸟,竟无一人敢反驳还嘴,纷纷避让到一边,让开了一条通路。 易小灵没和他们废话,大步走了过去,易小刀见状,连忙跟了上去:“没想到你说话这么好使啊?” “我说了,我倒要看看,他敢把我怎么样!”易小灵回道,脚下并不停歇,龙形虎步间,易小刀倒好像成了她的小跟班,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山就这么大,立足之地也就这么多,二人一路走来,于路见到了不少的南淮军。这些人见到易小灵的时候,纷纷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没多大一会儿,易小刀和易小灵两人就来到了一处破旧的道观前,这是这座山上的唯一建筑,不用说,冯南就在这里。 “冯南,给我滚出来!”易小灵站在道观外叫门。 片刻,道观那破旧的木门“吱轧”响了一声,冯南手中拿着长枪,腰间配着长剑,身披重铠,缓缓地从门内走出来。 易小刀见他这个打扮,心中已经明白了过来,挡在了易小灵的面前:“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了。” “你别碍事!”易小灵再次推开了易小刀,向前走了两步,双手抓剑负于背后,看着冯南挺起了胸脯:“刺!” 易小刀捏紧了手中的思卿剑,只要冯南敢动手,他就有把握第一时间制服这个南淮叛将。 “当啷” 冯南手中的长枪丢在了地上,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声,长剑也被解下,丢在一边。冯南动了,一步步走下台阶,向易小灵走来,每走一步,头盔,战甲,护手…一件件丢弃在了路上。 易小刀见冯南如此,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扑通”一声,脱得只剩一身布衣的冯南走到易小灵身边,跪倒在她面前:“罪将冯南,请夫人恕罪。” 易小灵一脚踹在了冯南的肩膀上,力道极大,将冯南踹回到了道观的台阶边。这个动静引来了远处南淮军士卒的注意,一众兵丁都在向此处张望,却无一人敢过来。 “说!怎么回事?”易小灵喝问道。 这一脚虽是踹在了冯南的肩膀上,但是力道也不算小,冯南被踹得咳出了一口鲜血,道:“回夫人的话,小人怕死。” “怕死!就因为你一个人怕死,带着这一万兵马躲在这山上?你可曾想过在山下苦战的兄弟们?可曾想过公爷?就因为你的怕死,我们白死了多少兄弟!你知道吗!你有想过吗!”易小灵越说越气,拔剑就向冯南大踏步地走了过去。 易小刀连忙上前拦住,话还没说清楚,就这么把冯南不明不白地砍了,既难以服众,说不定还会生起异变。 易小灵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用剑指着冯南问道:“冯南,你在南淮李家也算说是出生入死的过来人了。大大小小的苦战恶战你也打了不少了。我今天不是来帮你数功劳的,你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冯南伸手抹了抹嘴巴,见到手上的鲜血,苦笑道:“是啊,大大小小的仗也打了不少了,怎么到这川蜀反而变得胆小了。应该是那天,我随公爷去救夫人的时候吧。” “哪一天?”易小灵根本不记得了。 “是我们初到川蜀的那一天…说是和公爷去救夫人,不过我什么都没做,当时是白少侠和观道长救下了夫人,我们只不过是接应了一下而已。不过,那一天,我看见了那满地数不清的蛇蝎,还有那些惨死的蛇蝎口中的人,我怕了…” “我怕我会有一天和那些人一样,惨死在毒蛇毒蝎之口,被咬得体无完肤,死无全尸…所以我带了兵马,畏战不前,躲到了这座山上…” 易小刀有些好气又好笑:“不过区区一些蛇蝎就把你吓到了?我记得在东鲁的时候,还是你带人去凿了东倭的战船,那般危险,你不也去了吗?怎么现在这么胆小如鼠了?” “那不一样。”冯南摇头辩解道:“东倭时常在南淮海域劫掠,杀我南淮多少百姓,死有余辜。若现在再让我去,我还是会去!可是…我们来这川蜀是为了什么?” 冯南抬头望向易小刀和易小灵二人:“我们是南淮人,放着太平日子不过,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来这川蜀受死?为了公爷和夫人?可以,可是现在公爷和夫人明明在被朝廷当枪使,我们要拿命去填的…” “躲这山中是我的提议,不过兵马是夫人和公爷的,我无权指挥他们。来这山里避战,也是他们的意思,易公爷和夫人若是不信,尽管去问他们就是了。”冯南说完,双眼一闭,挺直了身子,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架势。 易小灵气愤非常,一个箭步冲到了冯南的面前,念君剑高高举起! 却是迟迟没有落下。 易小刀回头向身后看了一眼,周围的士卒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聚拢到了易小刀的身后,所有人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夫人,我家里的孩子刚出世,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两个哥哥已经战死了,求夫人开恩啊!” “夫人,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哭声已连成了一片。 易小刀也是默认,慢慢走到了易小灵的身边,握住易小灵高举念君剑的手,缓缓地放了下来。 “大哥…我好累啊…”易小灵软靠在易小刀的怀里,被易小刀扶住,坐在了地上。 易小刀放下易小灵之后,慢慢站了起来,来到众人面前:“我说…你们认识我吗?” “见过易公爷。”众人异口同声地回道。 “对,我是易小刀,走南闯北,在江湖上也有几年,算是小有名头了。我可以告诉你们为什么,不过我在告诉你们之前,想先问问你们,你们觉得大启如何?当今陛下如何?” “好…”众人不知道易小刀问这个是何意,只得怯怯地回了个“好”字。 “大启的律法较之历朝历代,不可谓不宽松了,便是谋逆大罪,也不过诛灭三族。大启的税赋比起历朝历代,也是最轻的,恕我直言,我易小刀不学无术,对于大启律法的了解可能甚至还不如你们某些人。但是我从小吃百家饭长大,我还知道,家家都有饭吃。” “南淮富庶,天下闻名。你们以为,你们南淮的富庶日子,是谁给你们的?是南淮王还是你们手中的刀和枪?是大启给你们的!楚湘川蜀的贫苦你们也是看见了,若是没有大启,他们第一件事或许会是攻入京城,第二件事便是弑君谋逆…” “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没有谋逆之心。不过我料想,他们一定会做的一件事,便是攻占南淮。到时候,朝廷已经被倾覆,覆巢之下无完卵,到时候你们南淮仅凭自己的一藩之地,来和天下抗衡吗?” “现在你们怕死,可以走,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但是等到楚湘,川蜀,西贵这些地方的兵马攻入南淮的时候,你们的子子孙孙,或许会比死还苦。道理就这么多,很简单,不难懂,我说完了。” 易小刀说得并不慷慨激昂,也没有声情并茂,雨泪俱下,语气平淡地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等到说完,他便转身将易小灵从地上扶起。 易小灵站起之后,俯瞰着冯南,冷漠地说道:“回家去吧,自今日起,你再不受南淮军管制了。天大地大,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二人转身,再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只在人群中寻找宽敞的地方走过,要下山去。 “夫人!”冯南在后面高喊了一声,易小灵本不欲搭理,还是易小刀轻轻拽住了她,将她扶转回身,看向冯南。 冯南拿着自己刚刚的佩剑,搭在肩膀上:“罪将冯南,万死犹轻!唯有一死以谢南淮!诸军诸将,受罪将蛊惑,望夫人从轻发落!”说完,手中一较力,血如泉涌。 冯南举着剑,脚下一个没站稳,往后退了几步,摔在了台阶上。鲜血从他的脖颈涌出,这自刎的一剑几乎就割开了半边脖子,活是活不成了。 “没…有…战死…沙场…悔啊…” 第四百六十六章 僵持 周子儒的大军三日后,姗姗来迟地赶到了蓉城。 入眼已不是当初的满目疮痍,城中处处堆积着木材和巨石,一副百废待兴的样子。就连死难的两军将士、平民百姓,也被易小刀的大军早已妥善掩埋。 “禀报周相,探子已查明,武定公和忠意公两位公爷,率领着南淮军及其余兵马,已向北而去,走了有三日了。”小校禀报着刚刚收集的消息。 周子儒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这还用你说吗?能不能汇报点我不知道的?” 小校低下头,无言以对。探子倒是派出去了不少,却没有收集到有用的消息。每当探子接近易小刀的大军时,总是被人莫名其妙地打晕,甚至连被谁打晕的都不知道。被同伴发现的时候,大军早已不知了去向。 几日下来,周子儒的探子对于易小刀的大军一无所知。 “罢了,我也猜到了易小刀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蓉城,等着我来收编的。只是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连着蓉城的尸骨和城中修建所需要的建材都已准备妥当了。” “是个人才…咳咳咳”周子儒感叹道。 一旁的护卫战将走了过来:“周相,您的身体…” “不打紧,我心里有数。”周子儒挥手示意:“易小刀先别去管了,他的北去我也有想过。当务之急,是先解决西贵这个麻烦。西贵有消息吗?”周子儒眼神扫过,望向了小校。 小校起身跑开,没一会儿又转身跑了回来:“回禀周相,西贵王邹怀心率十万兵马已出西贵,于路又收集溃兵,眼下率十八万兵马,进驻宾城,扼守长江。” “只在宾城…何时到的?”周子儒问道。 “已到宾城三日,并未继续进军。” 周子儒默默点头,回头问向了粮秣官:“军中还剩多少粮草?朝中的粮草何时能送来?” 粮秣官连忙回答:“启禀周相,军中粮草还剩半月之量。朝中的粮草还需十日才能送达。” “嗯,粮草没问题,那就不怕了。虽然时间紧迫,不过若是出了蓉城,前面将无险可守。传令,兵马尽数入城休整,静待良机。趁着这些时日,找出军中工匠,将城中房屋瓦舍修缮一番。” “等退了西贵,这川蜀和西贵两地也将尽入朝廷掌握,此时修缮,之后也好迁置百姓来此。”周子儒想得倒是颇为长远。 周围的将官得令离开,忙着各自的事情去了。 周子儒率着亲卫向蓉城川蜀王府走去,没走出多远,就看见有一彪兵马从城中走出,向自己迎面而来。 身后亲卫连忙上前,将周子儒护在了中间,同时警惕地看向四周,提防随时有可能出现的危险。 “是架海他们!”周子儒老远就见到了一众辰从卫胸前那一颗巨大的龙头,伸手拨开身边的亲卫,迎了过去。亲卫们也都松了一口气,来的是辰从卫。那整个蓉城之中再没什么地方能比这里还安全了。 “周相。”众人见周子儒走了过来,纷纷见礼。除了辰从卫之外,还有一只数十人的小队以及一个低着头,沉默寡言的男子。 周子儒注意到了那个男子,对方此时虽然衣着朴素,但是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贵气,举手投足之间,动作轻柔典雅,是装不出来的。 “这位是?”周子儒对他的身份隐隐有些猜到了,但是还是询问出声。 架海上前一步,说道:“周相,这位便是西贵的大公子邹文。在草山之时…因为和歹人合谋陷害观尘子,被我等擒获。武定公离去前,吩咐将他留在此地,等周相来了就交由周相处置。” 周子儒回想起京城九霄之上打下的粗壮雷霆,心中不免还是有些胆寒,冷声问道:“我在京城就听闻大公子久负贤名,仁爱之心西贵人尽皆知,怎么现在倒做起助纣为虐,陷害忠良的事情来了?” 邹文缓缓抬起头,又轻轻摇了摇,叹气道:“我或许原本是个好人,但我不是个聪明人。要是早知道在那山上有埋伏…我也不能害了仙长…现在连好人也算不上了。” “先押起来,待破了西贵,一起押解回京,交给陛下发落。”周子儒已经明白了赵易执对于观尘子的感情,略带可怜的看了一眼邹文,送回京城,一万条命怕是都不够他死的。 身后的羽林军士卒上前将邹文接过,就要押解下去。邹文走出几步,忽的停下了,回头说道:“周相,若有用得着在下之处,万死不辞…” “西贵大公子会相助朝廷攻打西贵?”周子儒有些好笑:“据我所知,西贵王共有四子,其余三子俱已身死,如今就剩了大公子这一位独苗,大公子舍得放下西贵的基业?” 邹文凄苦一笑:“呵,西贵基业?名存实亡了…”说完,转身跟着羽林军离开,自愿被羁。 周子儒望着邹文的背影,心中忽然畅快莫名,笑了起来。 …… 宾城,府衙议事大厅。 “吴先生,你以为现在坐守宾城,如何?”西贵王邹怀心面色平静,望着下手的一名断臂中年男子问道。 吴先生如今只剩一臂,无法拱手行礼,无奈只得站起身,躬腰说道:“回王爷的话,我西贵军虽在最初趁胜长驱,攻下了蓉城。只是这些时日我军败了数场,蓉城也被朝廷夺回…” 吴先生停顿了一下,西贵王挥手道:“先生但讲无妨。” “现在我军士气低落,应该速速进军,与朝廷决战。如此,才能提升我军士气,军心不散。如果只是坐守此处,只怕…” 西贵王笑道:“吴先生所言,也是实情,不过嘛…呈上来!” 门外一名西贵军士端着一个方盘走了上来,上面蒙着一块白布,白布的一角,尚有殷红鲜血。再结合着白布隆起之状,不难猜测,这盘子托着的是一颗首级。 “掀起来,给吴先生一观。”西贵王下令道。 军士转过方向,掀开白布,将方盘递到了吴先生的面前。 “啊!这…”吴先生看清首级面貌之后,吓得连退数步。带倒了数张桌椅。 方盘中,赫然正是陈敬之头! “这…怎么会…”吴先生惊慌失措,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西贵王笑道:“吴先生所言不差,不过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能留在此城,多亏了此人啊。”说着,挥了挥手,军士盖上白布,端着首级离开了。 “这位陈大人之前曾任朝廷刑部尚书,后逃至此处,将朝廷情报尽数报于我,我这才敢留在这宾城之中。” 首级已被端走,吴先生扶着摔倒的桌椅,慢慢爬了起来:“小人愚钝,还请王爷指点。” “这陈大人将朝中的大小官员的把柄信息,各地守军,山川河岳的地形图全都报给了我。我已派人去往中原,暗中联络诸多大臣,守在此处,是等朝廷自乱而已。哈哈哈哈!” 吴先生用仅剩的单手轻拍自己胸脯,给自己压惊,刚刚见到首级的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的下场也是如此了。 西贵王接着说道:“既然都交予了我,那他留着也没什么用了,斩了也就罢了。”轻描淡写的一句,仿佛死的不是一个大活人,而是一只无谓的猫猫狗狗罢了。 “王爷神算,小人不及,还请王爷见谅。”吴先生躬身回答。 “没用的人,自然只有死路一条。吴先生你以为呢?”西贵王紧紧地盯着吴先生的眼睛,话中有话。 吴先生后背惊出一片冷汗:“王爷,在下…在下有珍宝相赠!” “哦?先生请讲。”西贵王似乎早就知道吴先生的反应,面带微笑地问道。 “小人…小人先祖难逃西贵之时,曾带出不少南蜀宫中的财宝,小人愿献予王爷,以助王爷成就大业!”吴先生忙不迭地说道。 西贵王眼眸中闪过一丝得意,却故作惊叹地站起:“此事当真?军中可无戏言哦!” “千真万确!小人不敢有半句虚言!” “好!所在何处?我即刻派人护送吴先生前去,还望吴先生务必找到秘宝,若是寻来,吴先生乃立第一奇功!” 吴先生连连答应,起身甚至忘了告辞,逃一样地离开了大厅。 吴先生刚刚离去不久,一名将军就从厅外走了进来:“王爷,这吴先生…若是这般放任的话…恐会生患。” “放任?我几时说要放任他了?只要他将南蜀秘宝带回,到时候要杀要刮,还不是本王说了算吗?” “王爷…圣明。”这名战将诺诺而退。 …… 时间一晃近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悄然过去。 京城皇宫。 “陛下,不好了,出事了!”王振良来到了御书房外,望着紧闭的御书房门,出声说道:“朝中据朝中送往川蜀,给周相的粮草,没了…” 御书房的门吱轧一声,慢慢打开:“进来说吧。” 王振良奔入了御书房,将所知道的消息尽数告诉给了赵易执。 赵易执点头:“我已经知道了,早就加派了两支运粮军,希望来得及。” “这…陛下应该彻查此事…”王振良在一旁说道。 赵易执缓缓闭上了双眼,神识倏忽而出,萦绕金陵城… 第四百六十七章 雷劈京城 “周相。” “粮草送来了吗?” “还没有…” 周子儒悄悄地捏紧了手中的毛笔,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小校离开,周子儒皱紧了眉头:“我来川蜀平叛,朝中却是粮草拖延。考虑到路途难行,已预留出了时日,怎么还没到…莫非朝中有人背后使绊子?” “陛下…西贵围杀了观尘子,陛下对西贵已是恨之入骨,现在我率军平叛,陛下没理由不支持我。那便是朝中另外有人从中作梗…会是谁呢…” “朝中的太尉,太傅,太保都已身故,还能有谁能把控朝政呢?钱宁只是一个武夫,而且他也没有理由插手军政事务,王振良的话倒是能插手,陛下的诏令都需经过他手,可是他…” 周子儒想起王振良,笑着摇摇头。他虽是宦官,但是周子儒知道,插手军政,擅改诏令这种事,王振良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周子儒想了许久,想不出原因,叹了口气:“英雄难过美人关,皇帝又如何…唉” …… 京城,天空中阴云密布。 赵易执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双目紧闭,好似在假寐一般。 宫外,客栈里,程平世紧张地收拾着行李,不时地向窗外张望着。远处,一队禁卫军分开路上行人,盯准了这家客栈,向此而来。 眼看那队禁卫军越走越近,程世平一咬牙,弃了行礼,抓住一旁的蜡烛,从怀中掏出卷轴点燃。片刻功夫,卷轴就烧了个一干二净。 “走,挨个地搜!每一间都要搜仔细了!”楼下,禁卫军已经进入了客栈。 程世平随手抓过一张被褥,裹在身上,硬着头皮朝着窗户撞了过去。 “哐啷!”一声,窗户被程世平直接撞毁,他冲了出去,但是脚下一滑,直接从二楼上面滑了下来,摔倒在大街上。吓得路边的行人纷纷避让,不敢靠近。 程世平不会武功,虽然只是二楼摔下,这一下对他来说摔得不轻,所幸,有被褥裹在身上,抵消了大部分的力道。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程世平紧张地向客栈中看了一眼,禁卫军们还无人发现,他裹起被褥,站起身就要逃走。 “轰!”一道惊雷自半空轰下,打在了程世平面前几步的砖石上,碎石崩飞,吓得众人又躲远了一些。大街上,程世平一人站在街道中,格外显眼。 这一道惊雷劈下,将程世平吓得立在原地,不敢动弹。刚刚程世平甚至都能感受到惊雷上携带的电弧和扑来而来的一瞬热气。 “外面有情况!快出去看看!”禁卫军们听到了惊雷之声,立马分出了不少人出来查看情况。 程世平站在街道中间,逃无可逃… 京城官衙,京城中不少百姓涌到了门口,想要看热闹。 程世平被带到了大堂中间,刚刚站定,两记闷棍就敲在膝弯处,迫使他跪了下来。 主审官员刚坐上自己的位置,抬头望去,程世平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不敢妄动。 “抬起头来本官看看!”主审官见周围百姓众人,一记惊堂木敲在了大案上,甩尽了威风。 程世平闻言顺从地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之时,都十分惊异。 “怎么是…”主审官的屁股不知不觉地抬了起来。 “大人,草民冤枉啊!”刚刚还沉默的程世平,此时见到了主审官,不由得放声喊冤。 这一声喊倒好像是提醒,主审官又慢慢挪动屁股,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啪!”又是一记惊堂木。 “大胆程世平,光天化日之下,京城之中,你从客栈高楼擅自跳下,故意滋扰百姓!你知罪吗?” 程世平磕头如捣蒜:“草民…草民治罪,还请大人恕罪。” “嗯,既然知罪,那本官…”主审官高抬惊堂木,就要判决。 “哎!这就完了?这也太糊弄了吧?” “就是,这什么都没审就结案,太儿戏了吧?” “肯定是塞了银子…”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这就将人带到随地一跪,就认了罪,这算什么?有的人还没找到合适的位置来看热闹,就结束了? 主审官手中的惊堂木慢慢落下,心中有些慌乱:“冷静冷静,百姓围观不少,不能太过明显。” “那本官问你!”主审官清了清嗓子:“你从客栈跳下,是为何故啊!” 程世平眼睛滴溜溜一转,喊道:“大人,小人是乡下粗俗野人,来京城想要找个谋生的差事。可是囊中羞涩,盘缠已经用光了。怕被店家索要房费,慌不择路,故而打破窗户,私自逃窜…”程世平的瞎话随口就来。 “买卖付钱,天经地义,看你堂堂也是一男子,便是为这店家做些工抵了房费又能如何呢?简直是混账东西,来人,将他押入囚牢,等通知了其家眷,将他领了回去。退堂!” “哎,他不是说来京城做工的吗?哪来的家眷啊?” “糊涂官判糊涂案,我们也就糊涂看吧,你那么较真干嘛?” “老天爷不长眼啊,这种人也能做官…” 是非曲直自在人心,周围的百姓对于这个结果,依旧议论不止。 主审官已经管不了许多了,逃也似的离开了大堂。 程世平被两名衙役押着,被带到了府衙后院。 “你…你怎么,大白天的你也敢乱跑啊?” “呵呵,多谢李大人解围!”程世平呵呵笑道,身上枷锁麻绳已被尽数摘去,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腕:“不知前些时日那两位姑娘,李大人可中意?要是喜欢的话,改日小人再送两位,献给大人。” 李大人一听到两位姑娘,笑得眼睛都眯到了一起:“程兄实在是太客气了,不过如果还有的话…呵呵呵。” 二人相视一笑,互相打起了哈哈。 “若是没事,李大人,那我就先告辞了。” “请!程兄请!”这位名唤李大人的主审官殷勤地在前引路:“走后门,后门方便。” 程世平朗声一笑,大踏步地跟随着李大人往府衙后门走去。 刚刚送到府外,二人拱手作别,忽地,空中响起一道炸雷,直劈下来,打在李大人身上。李大人脸上被这一道惊雷劈中,顿时青烟四起,李大人浑身抽搐着倒在了地上,脸上还挂着一丝笑意。 遭此变故,程世平心头一紧,这道惊雷也太熟悉了,他甚至能感受到这惊雷的跟随之意,本能地转身就要逃离。 “轰!”又是一道炸雷,这一次,准确无误地劈中了程世平。程世平被炸飞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怀中的纸扇也慢慢滑落出来,被溅到了一丝火星,掉落在纸扇上,纸扇燃了起来。 这一道惊雷力道极大,劈得程世平人事不知,他望向纸扇,伸手想要去够,但是浑身上下也没有了知觉,他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很难做到。 眼中光芒迅速消散,临消散前,眼睛还盯着这把纸扇,看着它慢慢燃烧。 …… 京城中出了一个小毛贼,好像是因为为了躲客栈的房费,就从房间里撞开窗户逃了出来。这本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不足为奇,若不是那日禁卫军恰好在场,只怕百姓都无人报官,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偏偏禁卫军俱还在场,抓到了这个小毛贼,送到了府衙。没想到,府衙的大人就和孩童过家家一样,随意地就给判了。 谁知,两道惊雷横空劈下,竟将这小毛贼和主审官李大人都给劈死了! “老天爷还是长了眼啊。像这种昏官,就得多劈死几个!” “哎,嘘,慎言啊,背后说人,没什么好报应的!” “怕什么?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老天爷既然长了眼睛,能把我这么本分的人怎么样啊?” 街头巷尾,百姓们的谈资又多了一些。 “轰!轰!轰!”程世平和府衙的李大人刚死没多一会儿。这京城上午的乌云就继续风雷滚滚,一连数道惊雷劈下,打在了不远处。 百姓们再不敢多言,纷纷躲回了自己的家里,祈祷着老天爷真长个眼睛,看准了劈才好。 九天之上,真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下方的京城。 皇宫外,炸雷四起,有的地方还燃起了火,引发了火灾。 京城,雷与火互相交织,好不热闹。 王振良站在皇宫的城门上,望着金陵城,还不时有黑烟冒起,他心急如焚,转身就下了城墙,向御书房中而去。 赵易执察觉到有人靠近,慢慢睁开了眼睛,等着正主入内。 “陛下,金陵城也有不少百姓,这天雷滚滚的,如何是好啊?”王振良询问道。 赵易执轻叩手指,宫外,又是一道惊雷劈下:“若除病灶,需下猛药。” 王振良听到身后不时传来一阵惊雷,连忙说道:“陛下,朝中不少事情还需要诸位大臣,切莫赶尽杀绝啊!”说着,王振良跪了下去,哀求道。 赵易执没有说话,反而手指还加快了敲击频率。 “陛下开恩!陛下开恩啊!”王振良急了。 赵易执叹了一口气,慢慢收回了敲击的手:“好吧…” 第四百六十八章 皆反 京城一日之间被天雷劈死数位官员之事,远震朝野内外。 镇城,县令冯梦鸿在县衙大厅中来回踱步:“朝中死的这些大人,都曾是李常文李太师一派的。现在天下风波将定,朝廷果然开始清算旧账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旁边一名相貌普通的男子说道:“在下不曾欺瞒大人,大人若是再不早做决定,待到刀斧加身,只怕为时已晚了。” “我知道,还不用你说!”冯梦鸿对这男子瞪了一眼:“你走吧,既然你要说的话都带到了,还请自便。看在我和陈大人曾经的交情上,我也不为难你。至于我如何抉择,那是我的事!” 男子躬身浅浅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没一会儿,一名身披盔甲,武将模样的青年男子进入了县衙,来到了冯梦鸿面前:“姐夫,你找我?” “现在镇城的兵马,你掌握的如何了?”冯梦鸿看着自己这个年轻的小舅子,稍稍有些安心。 “姐夫,你这是什么意思?”小舅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冯梦鸿凑近了,问得更详细了些道:“如果我们要起事,他们能跟随吗?” “起事?姐夫,你可不能胡来啊!”小舅子吓了一跳。 冯梦鸿甩过衣袖:“糊涂!你别忘了你姐夫我之前可是跟着李常文李太师的,现在李太师已死,天下各地也已归附,朝廷开始清算旧账了!我一旦出了事,你以为你们能跑得掉吗!” 小舅子从短暂地惊愕之后,慢慢镇定了下来,朝中数位官员身死的消息也已传到了镇城,他自然是有听说。有传言说是天雷劈死的,可就那么凑巧,天雷劈杀的皆是李常文李太师一派的? “姐夫,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镇城的兵马你不用担心,都对我唯命是从!”两人现在已是一家,自然不分你我。 冯梦鸿连连点头:“好!好!不过现在还不行,我们不能先动。再等等看,再等等…”说完,冯梦鸿又焦急地在厅中来回踱步,冥思苦想着。 …… 扬城县令高思方,站在扬城的城墙上,远眺着京城方向。 “爹,这几天你怎么总来这里啊?这风多大啊!”一名娇俏的少女将一件披风披在了高思方的肩上,现在刚刚如春不久,天气还是有些微凉的。 高思方叹了口气:“唉,我还以为朝廷已经放过了我们,没想到啊,还是…” “爹,到底出什么事了啊?我虽是女儿家,但是你也可以和孩儿说说啊!”年轻的女孩还不明白父亲心中的担忧。 “朝廷要开始清洗了,也不知道几时轮到我头上,爹心中怎能不忧虑啊!本来以为李太师之时已经翻篇,没想到小皇帝城府竟然这么深重,忍到了现在,才开始清洗我们。”高思方叹气说道。 女儿望着父亲那紧蹙的眉头:“爹,要是朝廷欺人太甚…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 高思方转头想要瞪自己的女儿一眼,可刚一转身,见到那与自己夫人年轻时一般无二的样貌,这一眼怎么也瞪不起来。 “爹,夷灭三族啊…”年轻的少女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高思方叹了一口气:“派人去周边的几个城池打探一下,镇城,溧城这些都是李太师的门生故吏,不然只单靠我们的话,那还不如自缚入京,兴许还能保全你们的性命。” “嗯,孩儿这就派人去。”少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步伐稳健得不像扬城的水乡女子。 “愧对先帝啊…”高思方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 芜城。 彭慧大马金刀地坐在县衙中,本是芜城县令的他此刻倒更像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 “彭大人,这…芜城兵将都已点齐,还不知道将军要做什么啊?” “做什么?我要做什么你不知道吗?”彭慧瞪了一眼身旁的主簿,眼神凌厉地像一把刀子一样。 主簿被这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慢慢退到一边,不敢再说话。 彭慧握着腰间的佩剑,大步地走出了衙门,翻身上马,向着城外而去。 城外,早已聚集了数千名兵将,人人交头接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明白县令大人为什么要将他们聚集于此。 “嘘,都别说话了,县令大人来了!”有人小声地提醒道。 众人一齐闭了口,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这看似斯文的年轻县令。 “诸位兄弟,本官不擅言辞,便长话短说了。朝中数位官员大臣,几日前无辜惨死,各地流言四起,有说朝廷要清洗李太师旧派,也有说是朝中大臣自向攻讦,内斗而死。” “不论情况如何,我想朝中定是出了奸佞之人,才会扰得百官惊扰,民不安生。本官乃是芜城县令,于情于理,都该尽心辅佐明主,以保朝廷不失。” “今日,我等便进京勤王,诛杀奸佞,如有畏战不前者,必是奸佞,人皆可斩!”彭慧说出,抽出腰间佩剑,闪亮的剑身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照过面前一众年轻的面庞。 “进京勤王!” “进京勤王!” “进京勤王!” 人人高声怒吼道,手中的兵器高举向天,豪情壮志,声震百里。 “出发!”再没有多余的废话,彭慧策马一马当先,向着京城的方向而去。 …… 肥城,一名矮胖的男子紧抿着嘴唇,门外一名衙役刚奔进来,就被他一把抓住:“各地情况如何?快快说来!” 衙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张开嘴却连哼都哼不出一声来。张楚急了,抓起一旁的茶壶塞到了他的手里:“你要急死我啊?说!快说!” 衙役连忙咕咚咚地喝了几大口,喘了几口气,说道:“张大人,有消息了。芜城…芜城已经发兵了!” “什么?芜城竟然还先发兵了?”张楚惊讶不已:“三年前,陛下在芜城遇刺,都没追究这个彭慧的罪,现在他反而还第一个发兵?” “千真万确,昨日发的兵,今日…只怕到了鞍山了。”衙役打听得还算清楚。 张楚在一旁抿紧嘴唇,一言不发。衙役凑到了张楚的身边:“张大人,您之前好像也是李太师…” “你给我去门外候着!”张楚突然怒吼了一声,将衙役吓了一跳,没想到平日里还算和善的张大人突然这么大的脾气,连忙躲到了门外。 张楚慢慢在房中,远眺着京城方向,望了一会儿,又返回到自己的书案前,拉开了抽屉。抽屉里,是一个雕刻着狴犴的镇纸,还算小巧,还算沉重。 张楚伸手摸了摸这尊镇纸,一丝丝冰凉。 过了好一会儿,张楚眼神略带着坚定,将镇纸取出,小心地藏进了怀里,转身出门。 “来人啊,给我点兵!随我出发!”张楚身材矮胖,声音却是中气十足,十分洪亮。 …… 京城之中,无论是百姓还是王公大臣,早就收到了消息,每日都有数不尽的人逃出京城。京城周边如芜城,滁城,镇城,扬城,淮城等大小约有二三十座城的兵马同时起兵,向着京城而来。 “陛下,这…这,反了…都反了…”王振良惊得手足无措,自进宫这么许久,他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现在早就已经没了主意了。 赵易执抚摸着启龙剑,漫不经心地问道:“都是要来京城杀朕的吗?”神色慵懒,好似根本没把这些兵马放在眼里。 王振良顿了一下,说道:“这…芜城,扬城这些倒是打着进京勤王的旗号,至于其他人,更是连个说法都没有…也不知举兵进京是为何意…” 赵易执笑道:“呵,他们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起个兵意思一样,然后来到京城就想等朝廷和真正的叛党们打个两败俱伤,他们好来个渔翁得利。不论哪方将败,他们及时跳出,都能落得个不败之地。” “可是陛下,京城每日都有不少人出逃,照这样下去…”王振良忧心忡忡地说道。 赵易执依旧说那副慵懒的样子:“朝廷若真要败,指望他们也不济事,管他们作甚?” 王振良望着慵懒地靠在龙椅上的赵易执,心中有些不忍,再也不见了曾经那副贤良谦逊的模样。有心再要相劝,终究还是住了嘴,转身离开了。 京城外,各地兵马陆陆续续向京城聚集而来,有些逃出京城的人,只因走得迟了,路都已经被各地兵马堵死,没办法只得又逃了回来。 随着大军而来的,还有远处飘荡而来的乌云,乌云中,一条条电弧仿若云中张牙舞爪的金龙,只偶尔一探爪,一伸首,俯瞰着人间,等待着一场大战。 赵易执踩着启龙剑,御剑而行,倏忽之间,已经来到了京城的上空,城池的正中央,东南西北四方的动向,尽收眼底。各地城池而来的兵马,旌旗猎猎,盔甲不一,人喊马嘶,好不热闹。 “那…那是什么人啊?” “会不会是宫中的辰从卫啊?听说辰从卫武功极高,取大将首级都是易如反掌啊!” “怕是那位更厉害的钱宁钱大帅…” 各地兵马发现了赵易执,交头接耳地说道。 “朕乃大启皇帝,天命之子,尔等逆贼,来送死的吗!”一声长喝,隐有龙啸之音… 第四百六十九章 围攻京城 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天地之间隐隐有末日之相。金陵城中,不论是权贵富商还是平民百姓,都吓得躲进了房屋中,搂着自己的家人,瑟瑟发抖。 “这天气有点怪啊…” “都是行军打仗的,怕什么?老天爷的雷还能长眼睛,这么多人能劈到你身上?” “京城里怕不是真的有什么妖人吧?” 常年在行伍之间的人,胆子终归要大一些,虽然也注意到了天气的恶劣,但是多数人都没当回事,三三两两的在闲聊着。 镇城县令冯梦鸿看了看天,乌云已在金陵城上空连成一片,却还在持续向外扩张蔓延,大有吞并天地之势,就连天色也暗了下来,好似黑夜一般。 “姐夫,动手吗?”年轻的小舅子来到冯县令身边,询问道。 冯梦鸿扭头回顾四方,锡城,扬城,常城,泰城,溧城等等,京城以东的诸多城池兵马都已到达了城下,却没有一方动手,都在互相观望。 “京城以西的各城兵马如何了?”金陵城拦在中间,冯梦鸿对于京城西边的诸多城池情况并不了解,只知道也有不少城池兵马赶到了京城下。 “诸城皆到,李太师好像早就开始布局了,京城附近的城池,皆是李太师一派。”小舅子在一旁回答道:“姐夫,要不…再等等?” 冯梦鸿又看了一眼越压越低的乌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能再等了。要不然风雨一来,我们攻城就更难了。这种事不举则矣,一旦举兵,就没有回头之路了!” “好!”小舅子满口应下。 “你怎么和将士们说的?记住,我们是在清君侧,是在扶保大启,明白吗!”冯梦鸿放心不下,再三叮嘱。 小舅子招手回道:“姐夫放心!” 其余诸城都围在了京城之下,逡巡不前,光是打探的哨探,都派出了几十个不止,务必要求了解第一情况。 哨探们往来奔波,频频传令。 “京城脚下,情况如何?”各城县令都在紧张地询问着自家的探子。 “各城只是围定,并无异样。” “回大人,镇城兵马动了!向京城东城墙推进!” “回大人,溧城兵马已经开拔!向京城南城墙集结!” “报大人!鞍城兵马,淮城兵马已准备攻城!” 哨探们将一个个情报送回自家阵营,很快,最先行动的镇城犹如一颗火星,将所有的城池兵马全都带动了起来。人人都知道,事已至此,只有齐心协力,努力向前,才能博取一线生机。 冲进城中,悄悄杀了小皇帝,再另立新帝,滔天权势便唾手可得! 乱中取胜,向死而生! 四方兵马围定京城,开始攻城了。 城墙上,除了把守的禁卫军,留守京城的羽林军,就连十二天卫也登上了四方城墙,严密把守。 “嗖嗖嗖!” 酉羽卫总卫长潘绰,三箭齐发,将冲在前面,抬着云梯的三名溧城士卒全数射倒,偌大的云梯少了一角的支撑,顿时插进了土里,巨大的惯性将其余的溧城士卒都反震得人仰马翻。 “潘卫长射得好!”其余的酉羽卫赞了一声,一个个也张弓搭箭,准备射杀敌军。 子隐卫尽数出城,和其余各城池的探子捉对厮杀起来;丑镇卫长得人高马大,在城墙上搬动巨石,向下抛砸;巳刺卫则是蹲在城墙上阴暗的角落里,一旦发现了对面的头目或将军接近,便如毒蛇一般,冲上刺杀… 两边将士,一边是要保护京城,保护皇帝,另一边则是为了“清君侧”。双方兵士都觉得自己在为大启而战,个个英勇异常。 京城西侧,鞍城,滁城,埠城等诸多城池的兵马也早已渡过长江,围了上去,唯独肥城和芜城两城兵马,仍旧在按兵不动。 “张大人,其余城池…都已经…攻上去了…”一旁的副将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吓得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的。 “芜城的彭慧彭大人呢?”张楚还真沉得住气,瓮声问道。 副将回道:“彭大人…芜城还未有行动。” “等,盯死他!”张楚沉声说道:“诸多城池,就他先出兵!他还是陈嵩陈大人一派的,哼!要诛恶就得诛首恶!”张楚说着,捏紧了衣袖里的狴犴镇纸。 芜城军营这边,彭慧身披战甲,站在了自家的营门前,望着远处烽火燃起的金陵城,有些望出了神。 “大人,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啊?”一旁的战将犹豫着问道。 彭慧没有回答,却是轻声地反问道:“你怕吗?” “不怕!就是有点紧张…”战将知道彭慧将要做的事是什么,不假思索地回道,随即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 “好!不怕就好!传令下去,出兵!”彭慧提剑走到自己的战马边,踩上马镫,翻身上了战马。 芜城大营,彭慧独自一人骑着战马,在营门口静静地等待着,身后的芜城士卒正在快速集结,准备征伐。 很快,士卒都已集结完毕,人人摩拳擦掌,士气高昂。 “诸君听令,此战只管向前,不得撤退!” “谨遵大人令!” “鞍城,滁城,埠城诸多叛逆,以下犯上,围攻京师,诸君随我来!杀!”彭慧舞剑高喊,独自一人冲了出去。身边的数位战将副将,纷纷拍刀舞枪,追随彭慧而去。 芜城的士卒们一听,都愣住了。咋回事?不是说进城清君侧吗?怎么变成打鞍城,滁城他们了? 心中虽然疑惑,但是多年的行伍生涯,让这些兵士们动作比脑子快,众人还没想明白,就已经随着彭慧冲了出去,冲撞上了离得最近的鞍城兵马。 鞍城兵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芜城兵马从背后冲撞,前面是朝廷的禁卫军,羽林军,后面是芜城兵马,腹背受敌,当即被冲撞得人仰马翻。 “张大人,芜城兵马动了!”副将赶忙过来报信。 “哼!传令下去,从后面掩杀芜城兵马,一定要给我抓住彭慧!”张楚激动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捏着狴犴镇纸就向营门外冲去。 副将连忙拦住:“张大人,且慢!且慢!芜城兵马没有参加攻城,反而冲撞了鞍城兵马,我们…也去打他们么?” “什么?冲撞了鞍城兵马?”张楚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扭头问道。 “是,冲撞了鞍城兵马,这一波冲锋将鞍城已经冲得七零八落了!”副将如实地说道。 张楚愣了片刻,随即苦笑着摇头,伸出手,望向了自己手中的镇纸,感叹道:“倒是我小瞧错怪他了,忠义之士还是有的啊!” “张大人,那我们现在…?”副将询问道。 “传令!出兵!随我去掩杀埠城和滁城的人马!”张楚豪气干云地说道。 副将犹豫了:“可我们只有一城之兵,却要去招惹两城之敌…” “你是县令我是县令!”张楚双眼一瞪:“给我去!” “是!”副将忙不迭地奔出了大帐。 …… “现在你刺杀失败了,陈太傅那边你如何交代?” “呵呵呵。” “你都失败了还笑?你要如何去向陈太傅和金掌门交代啊?”彭慧急了。 薛芒把玩着手中的三枚铜钱,依旧在笑着,还笑得有些开心:“刺杀是为了天下稳固,我神机派自创立之初,要的便是天下稳固,现在我刺杀失败了,不正是说明他就是天命之子吗?” “否则以我神机派的术法,又怎会杀不掉一个区区的凡夫俗子?” 彭慧顿了顿,说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可以帮你传封信回去,你刺杀失败,身份已经泄露,京城还要回去吗?” 薛芒点头:“回,为什么不回?陈太傅和金掌门还在等我的消息呢!” “可是现在刺杀失败,你若还回去,只怕…神机派难道就不怕死吗?” “哪有人不怕死的?呵。”薛芒咧嘴笑了:“每个人都会死,就要看死得有没有意义了。神机派的人,便是死,也该死在为天下苍生的路上,这样的死,才能价值。” 彭慧摇头道:“现在天下大乱,各地藩王包藏祸心,人人自危。仅仅靠你们怕是没办法扭转乾坤。你们既有望气之能,又有神术傍身。依我看,不然且归山林,待到山河清明,再临世间未尝不可。神机派的传承,可不能断啊!” 薛芒站起身,向屋外走去:“神机派的传承可不是什么望气之法,神术之能。有着为苍生而死的决心,这才是神机派的传承。你不是说想加入神机派吗?等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决心,再来找我吧~” …… 鞍城兵马被彭慧率领的芜城兵马冲撞,乍一接触确实吃了不小的亏,不过很快,周围的黄城、湖城、淳城等诸多城池都向芜城包围了过来,将这数千人裹胁在其中,厮杀越来越激烈。 “嘭!”一记铜锤敲在了彭慧的头盔上,本就不善征战厮杀的彭慧中了这一击,只觉得两眼一黑,头晕目眩,在马上颠簸了许久,才稳住了身形,没有摔落马下。 “为苍生而死的决心…神机派…呵,薛芒,我可要来找你了…” “讨贼!”彭慧仰天一声长啸,随即便连同芜城士卒,被其余各城围了个结结实实,淹没在了人海中。 后来,侥幸死里逃生的各城士卒曾言,从没见过一个文人,还能吼出“虎啸”之音… 战场上厮杀还在继续,高空中,一直闭目御剑的赵易执,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第四百七十章 定风波 金陵城的四方城墙,处处战火不断,厮杀不止,城外以及城墙上的尸体越来越多,赵易执在半空中脚踏启龙剑,俯瞰着这一幕幕。 “观尘子一生修道,为的便是天下苍生安享太平。你们…呵,却在这金陵城,大启的京师,燃烧战火…” “罪不可赦!罪不可赦!”赵易执双眼中闪过一丝电弧,伸手一挥,一道粗如水缸一般的雷霆从乌云中慢慢探出,随即重重劈下,所劈处,淮城大营。 没有哀嚎声,雷电劈下,触之即死,没有一点生还的余地。 “这…这是…” “这是什么样的威力啊…” “妖术!绝对的妖术啊…” 这道雷霆虽然只如水缸一般大小,对于淮城大营来说远远微不足道,但是在雷霆劈下时,电芒四射,淮城大营中牵连电死者,数不胜数。 看呆的不仅仅是各城兵马,就连守城的羽林军,禁卫军以及十二天卫等朝廷兵马,也是惊愕不已。 雷电劈下之后,赵易执甚至看都不曾再去看一眼,缓缓地再度抬起了手。 “轰!”手掌慢抬快落,又是一道惊雷,劈向了溧城大营。 尘烟四起,在外面只能隐约看到大营中,焦尸无数。即便侥幸逃过一劫的人,也都被劈得倒在了地上,再起不能了。 “救命…救命啊!” “弟兄们赶紧把盔甲脱下来!” “散开站!都散开,不要聚拢在一起。” 已有前车之鉴,人群中哀嚎的,惨叫的,还有勉强镇定,想要指挥人马的。各处都乱成了一锅粥,人人自危,不知如何是好。 “轰隆隆!” 第三道雷霆劈下,这次劈中了镇城大营,又是溅起一片尘土,烟雾缭绕,不知镇城大营中又有多少人惨死在这天威之下。 “姐夫…”冯梦鸿年轻的小舅子早就率兵杀到了城墙脚下,这次见惊雷恰好劈中了镇城的大营,年轻战将心中慌了神,拨马就要回头向大营处赶去。 临近大营,只见数十个亲兵扶着冯梦鸿,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姐夫!你没事吧姐夫?”小舅子慌得连忙上前查看冯梦鸿的伤势,见身上多处只是轻微擦伤,这才安心了不少:“我军大营地势太高,遭此雷击,不过还好,大部分人马都被我带出来了。” 冯梦鸿吃力地摆摆手:“哪是因为地势太高啊…溧城大营地势低洼,不也遭了雷击么…哎哟…” “那…那这是怎么回事啊?姐夫。”这年轻的小舅子冲锋陷阵是一把好手,也有一点小脑筋,此时却也弄不明白了。 “是陛下…”冯梦鸿望着半空中踩剑而行的赵易执,面容有些苦涩:“悔不当初啊…” 三道雷霆劈过,战场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早已如同惊弓之鸟,在战场上四处逃窜,想要找个安身之处。 赵易执望着下方慌乱的众人,皱起眉头,眼中的电弧更盛:“呵,你们跑得掉吗?全都得给朕死!!” 赵易执双手向天一举,做出拥天之状,双手虚空抓握,乌云中的一众电弧激闪碰撞,慢慢聚于一处,好似真的是被赵易执抓过来的一样。 “尽归尘!”赵易执一声长啸,无数雷霆闪电从乌云中探出,犹如落雨一般,劈头盖脸地朝着金陵城外的一众各城兵马劈炸而去。 “轰隆隆!噼啪!嘭嘭嘭!” 金陵城外,犹如下起了一场雷电雨,数不清的雷霆不断轰击倾泻而下。每一道雷霆轰一下,都能精准地带走一些人马性命。地上丢落的各城兵器,旗帜,数不胜数。 “哈哈哈哈哈!”赵易执看着地上一个个倒下的各城兵马,只觉得心中快意非常,忍不住朗声大笑起来。 王振良来到了赵易执的下方,抬头望着赵易执,却也望不真切,喊道:“陛下,切莫乱来啊!” 赵易执置若罔闻,只伸出双手,不断地从云层之中抓取电芒,倾泻于金陵城城外。 “陛下!这些都是大启的子民,都是迫于无奈,还望陛下开恩啊!”王振良跪在地上,不止地磕着头求情。 “劈得好!劈得好!负我之人,斩尽杀绝不可留!哈哈哈哈哈!”赵易执在半空中已现癫狂之色,对于地上跪地磕头的王振良充耳不闻。 金陵城外,各城兵马集结城下原本几万兵马,如今只剩了不到万人,一些如同淮城,泰城更是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再来!再来!”赵易执伸手向云层中抓取,可是乌云也开始剧烈翻滚,只有寥寥几道电芒被赵易执抓取投掷于地。 赵易执也愣了一下:“怎么回事?” 乌云翻滚得越来越快,可这也并非赵易执所操控,赵易执也呆望着天际,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轰!” 云层中劈出一道金色霹雳,犹如钢枪一般,直接朝着赵易执劈去。赵易执心中一惊,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这道金色霹雳击中,无数细小电芒在赵易执的周身不断刺击。 赵易执只觉得浑身好似有千万蚂蚁在疯狂啃噬,剧痛使他瞪大了双眼,眼中原本的蓝色电弧已被取代,取而代之的是金色电弧在眼中一闪而过。 赵易执再也支撑不住,脚下摇晃两下,自己便和启龙剑一起坠落了下来。 “陛下!”王振良心中一紧,刚刚爬起,却被人捷足先登,抢在前面接住了掉下来的赵易执。 钱宁接住赵易执,从半空中几个踏步,缓缓落下,将赵易执轻轻放了下来。 空中,乌云还在继续翻滚,只是这次的翻涌幅度,已经远远不如刚刚的那般阵仗。 “先送陛下回宫!”钱宁望着赶来的王振良说道;“这里交给我。” 王振良二话不说,背起了赵易执,拔腿就跑。有钱宁坐镇,这里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钱宁目送王振良背着赵易执离开,飞身上了刚刚自己所在的东门城墙,查看城墙外的情况。刚刚那无数电芒被赵易执从半空中挥落,情况危急,便是他也不敢轻易出城。 现在赵易执已被那金色霹雳击落,城外的雷电和霹雳都已平息了下来,钱宁也才有空查看一下金陵城外的情况。 只见金陵城外,遍地尸首和焦土,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刚刚那波雷电雨几乎完全覆盖了整个金陵城外的土地,现在城外已经看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就连官道也被劈得乱石纷飞,早已无官道之形了。 钱宁越看越心惊,这一地的焦尸,虽是想要进犯京城的叛军,可是现在尽数死在了城外,还是让人有一股说不出的感慨。 “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啊…”钱宁说着,轻轻一纵,便从城墙上跳了下来。 “啊,救命啊…” “爹!娘…我不想死啊…” “痛,好痛…啊!我的腿,我的腿…” 雷霆风暴刚刚结束,地上还有不少侥幸未死的兵士,也顾不上身边之人是敌是友。一个个哀嚎了起来,只希望有人能来搭救一把。 钱宁手上无意间稍稍一用力,城墙上一小块砖石就被他给捏成了粉末。 不远处,潘绰背着弓赶了过来:“钱帅,这边情况如何?” 钱宁皱眉说道:“你擅离职守?若是南门被敌军攻进来,你担当得起吗?” 潘绰回道:“钱帅,南门已无人了。鞍城黄城那边正在和芜城还有肥城苦战当中,早已厮杀投向了西城,所以我来看看。 钱宁微微点头,现在城外的各城兵马,都已经聚集在了东西两门。 “救…救救……求求你们救救我…” “我不想死啊…” “饶命啊!饶命…” 钱宁望着下面躺在焦土上哀嚎的各城将士,有的人甚至已经被劈去了手脚,现在犹如一个人彘一样躺在地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钱宁缓缓垂下眼帘:“潘将军。” “末将在!”潘绰应下,转身向身边的传令兵传讯,很快,把守南门的酉羽卫都来到了。 “给他们一个痛快。”钱宁吩咐道,拿着自己的铜锏,从城墙上翻身而过,七八丈高的城墙,就被钱宁轻松的跳过翻下了。 “引!”潘绰高喝了一声,所有的酉羽卫将背上箭囊里的羽箭搭上弓弦,人人拉弓犹如满面。 “放!”潘绰继续下令。 “嗖嗖嗖”一支支羽箭从城墙上射落,铺天盖地地向着地上的各城士兵射去,无数的人在哀嚎惨叫声中被结束了生命、只有寥寥几人,脸上带着微笑,迎接着这一波箭雨。他们的伤已经是走不掉了。 钱宁提着铜锏,在这箭雨之中漫步而走,没有一支箭是朝他而来的。 “首要之人不敢说话是吧?只知道让将士们冲锋陷阵,自己则躲了起来,呵…这李常文李太师到底给大启朝廷留下了什么样的宝贝啊。”钱宁说着,反手一挥,一锏就将旁边的数十人全部打翻。 前面的人被打翻之后,这才显示出了内里乾坤。一个老者在这里足足有十几个人保护着,看着年纪,怎么也不像是冲锋陷阵的前线将士。 钱宁提起了手中的铜锏,气势已经将对面的十几个人吓得不敢动弹。沉声问道:“何人?” 老者叹了一口气:“下官,扬城县令高思方。” 第四百七十一章 想通了 世间事本就捉摸不定,各城池加起来几万兵马围住京城,结果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几乎全军覆没。除了死在乱军和雷霆之中的寥寥几位县令外。其余包括高思方,冯梦鸿等在内的七个县令,尽数被钱宁一人擒获。 羽林军和禁卫军出城打扫战场,钱宁则一人押着七个县令及一干护卫,进了城中。吩咐人将七人先行关押进监牢,钱宁只身一人来到皇宫,门口的小太监看见钱宁,慌忙奔了过来。 “钱帅,王总管让小的在此候着您,让您速速前往启阳宫,陛下危急!”小太监急切地说道。 钱宁二话不说,一把拨开小太监,大步进了皇宫,向启阳宫赶去。 …… “这是…哪儿?”赵易执独自一人走在黑暗中,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能四处寻找着光亮之处。 “这到底是哪儿?喂!!有人吗?”赵易执摸索着走了许久,也不见任何光亮,周围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忍不住高声叫喊起来,希望有人能回应。 没人回应,甚至连回声都没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世上能有这样的地方,黑得如此纯粹?仿佛无边无际一般,便是一路坦途的乡野之间,到了夜间,总还是有繁星和明月才是啊。可是这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是真的看不见自己的五指… “黑吗?”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出,却不知对方身在何处。 “黑,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赵易执,是你吗?”赵易执出声问道。 “对,我是赵易执,但不是你说的那个赵易执。”声音回答道。 赵易执摸不着头脑,怒道:“你到底是谁?别装神弄鬼的,给朕出来!” “我说了,我就是赵易执,再说明白点,我就是你。”那个声音依旧躲在暗处,说道:“既然我是你,那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该知道吧?” “朕不知道!”赵易执强硬地回道:“你要是再不放朕出去,朕一定将你满门抄斩!” “对自己也这么狠的吗?唉,整天还朕…朕的,你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吗?”虚无的声音说道。 赵易执眼中闪过一丝电弧,另一只手挥手一招,毫无反应。 “怎么回事?”赵易执十分惊讶,自己只挥手一招,竟然没有招来雷霆。 虚无的声音叹了一口气:“唉,和你直说了吧,这里不是别的地方,而是你的内心。你在自己的心里,纵有通天之能,又能如何?你能伤得了你自己吗?” 赵易执伸手再招,依旧是毫无反应,捏紧了拳头:“等朕出去了,一定诛你九族!” “好,那我等着,你请便吧。” 赵易执不再理会黑暗中的那道声音,只顾埋头继续走着,朝准一个方向。 也不知走了多久,好似是一年,又好像是十年,更好像是一瞬。赵易执只是不停地走着,奇怪的是他不觉得累,也不觉得饿,身体好像永不知疲倦一样。 赵易执终于停下了脚步,原地默默站立。 又过了好久,赵易执开口自言自语地说道:“这里当真是我的内心?”这句话脱口而出,周围好似明亮了一些,也不知光源何来,只是赵易执现在能看清自己的五根手指了。 “我就是你,自己何必骗自己呢?自己又如何骗得了自己呢?”虚无的声音竟然一直在跟随着他,听到赵易执的自言自语,出声回答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易执依旧不明白。 虚无地声音问道:“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大启的皇帝。” 周围并无动静。 “不是吗?我是…我是谁…我…”虚无的声音没有回答赵易执,赵易执自己陷入了疑惑中。 “我是…我是…赵易执,一个小职员…”这句话仿佛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一样,周围又明亮了几分,自己的身边已是能看清了。只是远处,还是一片黑暗。 “还能认清自己的身份,难能可贵…” 赵易执四处寻找,并不能找到那个虚无声音的主人:“这里真的是我的内心?怎么会这么黑?” “现在才注意到吗?你的心里已经变得这么黑了。” “发生了什么?”赵易执茫然问道。 “观尘子。” “嗡!!!”这个名字一经念出,赵易执浑身上下电弧翻腾,金色的电芒四射,好似有无数的电芒要从他的体内破体而出一样。 “啊啊啊!”赵易执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双眼圆瞪,像一头野兽一般嘶吼着。周围再度黑暗下去,甚至比之前还要黑暗,黑暗之中,又传来了一声短暂的叹息。 再次过了好久,赵易执浑身大汗淋漓,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跌倒在了地上。经年累月的行走没有一丝疲倦,这次电弧闪烁,却仿佛抽干了赵易执的所有力气。 周围也是一点点的慢慢明亮起来,比刚刚还要亮堂一些。 “想通了吗?”虚无的声音再次响起,询问道。 趴在地上的赵易执,缩成一团,像一头被兽群抛弃的野兽一般,无助地痛哭了起来… “人生在世,本就是生来孤独。能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着实不易,我虽是你,却劝不了你,终究还得自己想通才行。”虚无的声音劝慰道。 赵易执又哭很久很久,终于,应该是苦累了,慢慢地止住了自己的哭泣声,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为了观尘子所做的,天地皆知,这便足够了。奸党作祟,你不明辨是非,正名天下,却反而要借着屠戮生灵而泄愤,这颗心,便被黑暗占据得满满的。” “便是观尘子在此,愿意看到你这样吗?” 赵易执站直身子,默默念叨着“观尘子”三个字,周围也渐渐幽而复明,不复之前的黑暗。没过多久,黑暗尽数褪去,赵易执周围一片亮堂,可以看清周围的情况了。 赵易执抬头,一本如同自己御书房般大小的书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赵易执慢慢走上前。 “御神,你多久没有修炼了?”虚无的声音说道。尽管周围已经明亮了起来,可是这道声音还是不知从何处传来,不过赵易执现在也没心思去理会了。 赵易执走到《御神》边,爬了上去,上面赫然写道:“第三章:神识驭万物,以心驭而非身。天道驾众生,以仁驾而非霸。” “第三章…”赵易执念叨着:“可我现在已经可以操控雷电,这总不该是第三章的内容吧?” 好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样,《御神》上慢慢显露出了一行字:“第四章:心有万物,能揽雷弧。心中藏私,终遭反噬。以神识掌控雷霆,操控天气,无往而不利。”与前三章不同,这一章下面还有无数小字,什么以神识俯瞰四方,凝结乌云,等等一些详细操作之法… “掌控雷霆,这我已经做到了,这御神修炼之法也太慢了…”赵易执微微摇头叹息道。自己已经做到了,这才给出提示,那还要这提示何用? “你说,这书还有什么用啊?我已修炼到了这一步,这御神的章节才堪堪出现。我只学这第一章,不是也可以无往而不利么?”赵易执轻笑了一声,脸上一片和煦的笑意,刚刚的痛苦之色,荡然无存。 虚无的声音适时响起:“有总好过没有,既然有新的章节出现,便说明你所修炼的方向并不错。警醒之语,如何不重要?不然的话,你一个闭眼瞎练,只怕走火入魔了都不曾知晓吧?” “那下一章的内容是什么?我这几番皆是碰巧,若不知下一章内容,一个人盲目摸索,我能摸索到几时?”赵易执有些不满。 “靠你自己的悟性,世上事从来就只有这一条路,不去想,什么也做不了。”虚空之音说道。 赵易执愣了神:“靠自己的悟性”好像的确是这样,之前的几个章节领悟虽是巧合,可到底也过来了,然后靠着自己的感悟一点点熟悉,修炼,才有今日的神识如海。 “多谢点拨。”赵易执从《御神》上跳了下来,也不知要拜何处何人,只得转着圈向四方皆拜了一下。 “我就是你,谢你自己便好。”话音刚落,赵易执睁开了眼睛,已经躺在了启阳宫中。 …… “陛下…陛下。叫御医了没有?去找,把所有的御医都给叫来!”钱宁一路大呼小叫地,来到了启阳宫的门外。 宫殿台阶上,一名男子长身玉立,负手而立,显得气定神闲,更好像是一直在等着钱宁。 “陛下?您…您没事了吗?”钱宁有些不敢相信,在半空中被那巨大的金色雷霆击中,怎么现在还能这般活蹦乱跳的? “钱帅,诸多逆臣叛党何处?”赵易执开口问道。 “回陛下,臣只擒获了镇城县令冯梦鸿,扬州县令高思方,现在已羁押进了大牢。专候陛下发落!”钱宁回道。 赵易执点头:“嗯,那随我去看看吧。” 钱宁望着赵易执的样子,险些有些认不出了。这些时日赵易执动辄发火,日渐暴戾,宫中已无多少人敢来招惹,唯有钱宁和王振良敢一直相随身旁。对于赵易执的变化,他们也是毫无办法。 赵易执抬脚走下了台阶,钱宁转身引路。这君臣二人一前一后,慢慢走着,两人都没注意到,天空中的乌云在渐渐消散… 第四百七十二章 粮草告急 “报,周相,京城传来军情!” 周子儒闻言,立刻从帅位上站了起来:“如何?是不是粮草已经运到了?” “不是,是京城周边镇城,扬城…等共一十三城县令反叛,举兵共计六万围攻京城。所有叛军已全数被镇压,各城县令被尽数处死。”传信小校将原本就已精简的情报再度简化,汇报给了周子儒。 “拿信来!”周子儒有些难以置信,伸手要过信件,仔细阅看起来。 “西贵…呵,这看家本领六百年了还是不曾减退啊!”周子儒看完后收起信件,摇头笑道。 西贵邹氏,六百年前就最是擅长打探消息,曾经大启的两大劲敌,大晋和后魏,包括南蜀的战无忧在内,诸多名将对于西贵军的“后院着火”,都是无可奈何,不少名将皆死于此道。 即便当时各国都已知晓大启的赵始究手下有一能人邹凉续,极擅渗透,防不胜防,无论如何防范戒备,都仍旧有各种谣言四散传播。甚至很多谣言都背向而驰,让人不辨真假,甚至有时候为了防备一则谣言,而误信了另一则谣言。真真假假,让人极难分辩。 “六万兵马一日便破,这些城池安排的县令官员皆是李太师门下弟子,如今一战皆灭,京城倒是无忧了。”周子儒开心地笑了起来,随即又咳嗽了起来:“咳咳…只是这粮草,如何还没到?” 一旁的小校不敢说话,低下头退到了一边。 “你是有事瞒着我吗?”周子儒觉察到一旁小校的退避,出声问道。 “小的不敢,小的…” “说!咳咳咳…”周子儒好似动了肝火,愤怒地喝问了一声,又咳嗽起来。 小校不敢抬头,只低头说道:“探子来报,朝廷第一批送来的粮草,已与半路不翼而飞。朝廷又赶忙加派两支兵马护送粮草而来。还需…十日可抵蓉城。” “十日!?营中粮草只可支撑三日了!”周子儒心惊肉跳,缺粮乃是军中大忌,便是再如何的虎狼之师,一旦缺粮,便是兵败如山倒啊! “去,传令给莫将军,让他率兵三万,去迎接粮草,务必五日内将粮草运达蓉城,否则的话,让他提头来见我!”赵易执猛拍桌案,气愤填膺地说道。 小校不敢怠慢,连忙奔了出去,赶着传令去了。 很快,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从蓉城东门外开出,顺着官道去迎接粮草去了。 周子儒抓过桌上的信件,心中隐隐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 “报!禀报王爷,蓉城东门开出一支兵马,约有三四万人,向东而去,去向不明。”西贵大营中,西贵的探子打探军情的能力也丝毫不弱,很快就将打探到的情报报于了西贵王邹怀心。 邹怀心原本双手负于背后,佝偻着腰查看着地图,听闻消息,连忙转身:“千真万确?” “小人亲眼所见!” 邹怀心摩挲着手掌,在营帐中来回踱步,忽的喊道:“来人,去将伏阴司给我传来!” 很快,一个小老头颤颤巍巍地走进了营帐,时不时还要咳嗽两声歇歇脚,一副十分疲累的样子。 “行了,你就被装了。我不喜欢没有用处的人,一把年纪了这么急着死吗?”邹怀心对于小老头的情况了如指掌,这老态龙钟的样子根本就骗不了他。 “咳咳…王…王爷啊。小老儿我听不见您说什么啊…”小老头故意伸过耳朵,一副听不真切的样子。 邹怀心默默握住了腰间的配刀:“白塞!” 小老头眼角瞥见邹怀心的手已经握在了刀柄上,心中一惊,连忙站直了身子:“王爷,小老儿这副扮相不知道还可入得了王爷的法眼啊?” 邹怀心见对方收了姿态,这才冷哼一声,坐在了帅位上:“我知道你对我们西贵的隐匿潜行之术颇为感兴趣。这件事回头我便拍人教授于你。” “多谢王爷!”白塞喜不自禁,连连拱手作谢。 邹怀心抬手阻拦:“哎,先别忙谢。我也看中了你的一点东西,还请相助。” 白塞胆怯地往后站了一眼,自己乃是伏阴司的三司使之一,既然找上了自己,那看中了什么东西还用得着说吗?只能是名震西南的操尸之术啊! “王爷,我等自从楚湘逃离,投入王爷麾下,王爷愿意收留自然是感激不尽。只是前些时候,三公子带上了梁新罗和石喏二人,一去便再没回来。王爷若是对操尸之术感兴趣的话,可挑几名悟性好的小童儿,小老头我愿意倾囊相授。” “是吗?那这操尸之术,需要多久可以学成?” “只需半年,便可小有所成,驱使一两具尸体,不在话下!” “……” 邹怀心摸向自己腰间的长刀,一把抽出来,靠在了帅案边,直接了当地问道:“你这操纵尸群之术,可有什么破绽或是弊端?说来听听。” 白塞望着帅案边的那把长刀,咽了一口口水,再不敢放肆了。不然这把刀斩过来的时候,再求饶可就迟了。 白塞回道:“王爷,伏阴司的尸群操纵之术,弊端就在于这尸群只能夜间操作,若是天明,群尸见着阳光,便再难以操纵分毫。” “仅此一处弊端?”邹怀心扬眉问道。 白塞回答:“这…这让小的如何说?或许尚有其他弊端处。只是这一时半会儿,小的也想不到,只能和王爷挑紧要的说罢了。” 邹怀心活了快一甲子的时间,也知道其中的道理,没有再继续难为白塞,说道:“那好,既然是这样的话。本王有一件事要差你去办,若是办得好了,重重有赏,若是办得砸了…” 白塞不敢去听办砸了会怎样,来了西贵之后,才知道西贵王的凶狠暴戾,远胜于楚湘王。可是来都已经来了,再想走,可就难了。人在屋檐下,该低头还得低头啊。 “王爷尽管吩咐,小老儿万死不辞!”白塞回道。 邹怀心站起身,走到了白塞的身边,低声轻轻耳语了一番。白塞听了虽然面上并无其他表情,心中却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小老儿遵命!”白塞听完,忙不迭地领命下来。 邹怀心点了点头:“嗯,只要此事办成,楚湘能给你的,西贵也能给。” 白塞道谢后,不再多言,急急离去。 待到白塞出帐,邹怀心立马唤来了人:“传令,让严将军率两万人马,走山路小道,去阻挠接应粮草的朝廷兵马,给我再拖延上半个月!” 两万人马,趁着夜色,离开了西贵大营,径直往山林而去,避开了羽林军的斥候探查,消失在了茫茫山野之中。 …… 三日后,蓉城。 周子儒在蓉城府衙中急得来回踱步,不为别的,只为军中粮草一事。七万大军人吃马喂,粮草早已耗尽。自己派出的三万人马,至今也没了音讯,怎能让人不着急呢? 没一会儿,粮草官来到了府衙中,禀报道:“回周相,军中粮草告急,已耗尽矣。” “我已知晓,不需再报,先下去吧。”周子儒不耐烦地说道。 粮草官不敢烦扰周子儒,转身退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子儒咳嗽着坐在厅中,他的饭菜也从鸡汤白米变成了稀粥,可见军中的确已是粮草颗粒全无了。 “报,禀报周相,蓉城外发现一彪人马,押送一批物资徐徐而行,似是…粮草。”斥候小校赶忙来禀报道。 周子儒闻言乍一扬眉:“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校又说了一遍,刚说到一半便被周子儒打断了:“还等什么?出兵查探!令梁将军率兵两万,不论是何处兵马,粮草一定要给我带回来!” 小校连忙转身离开,下去传令去了。 夜半时分,又一支兵马,浩荡地开出了蓉城东门,行了数里路,果然发现了一支人马在拉运着一批粮草。 “前方何人?所运何物?速速报来!”将军梁英也不敢放肆,既已拦下了粮草,先礼后兵也不急于一时。 “此乃西贵王的粮草,休要阻拦!”对方高声喊道。 梁英冷冷一笑,伸手一招:“放箭!” 黑夜行军,贸然临敌,先以弓箭试探,看得出这梁英倒也是个谨慎之人。 一波箭雨射过,对方的人马纷纷到底,只有寥寥数人逃离,只言片语都未曾留下。 “这么顺利?”梁英皱起眉头,西贵王的军法严苛,他是有所耳闻的,这些人就这么丢下粮草逃命,便是回去了能交差吗? “虎子,你带两个人去看看。”梁英仍旧不敢轻易前往,只怕是计,吩咐一名胆大的副手带人上前查看。 几人上前去了,没一会儿,扭头说道:“梁将军,都是粮草!这些人也都是西贵军兵马,都死透了!” 梁英闻言,这才率领着大军上前,围着长长的车队巡视一番,地上的尸体的确都是西贵军的盔甲样式,这些粮草也并无其他可疑之处。 “好,走!回城!”梁英放下心来,下令回城。 所有人已经饿了一天了,突然见到这么多的粮食,一个个喜不自禁,没人去管地上的那些尸体,一个个争抢着推车拉马,返回蓉城。 没人注意到,地上的尸体口鼻中探出了一条条蛆虫。若是再仔细看,许多尸体已有腐烂之相,显然早已死去多时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中毒 周子儒看到拉进城的满满一车队的粮草,欣喜不已:“当真是粮草?京城运来的吗?” “回周相,不是。此乃是西贵军的粮草,我等出城就见到一彪军果然正在押送粮草,上前抢夺,射死大半,余众逃走。黑夜之中末将不敢追击,便将粮草押送了回来!”梁英回道。 周子儒闻言眉头一紧:“谁?西贵军的粮草?” “正…是。”梁英见周子儒眉头紧皱,意识到了有些情况不对劲。 “西贵军的粮草怎会出现在蓉城?西贵王如今正在宾城,蓉城以南,西贵藩地甚至还在宾城以南。这蓉城怎会有西贵军的粮草?”周子儒提出疑问。 “这…”梁英原本也觉察出了情况的不对劲,只是一直没想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差错。现在周子儒说出,梁英也才反应了过来。 二人说话的功夫,军需官已经带人赶了过来:“周相,听闻粮草已到,下官前来取粮!” 周子儒伸手一拦:“不行,这粮不能取!” “啊?”众人惊诧。 “这上好的粮食怎么不能取啊?” “一天都没吃饭了,周相怕不是要自己先用吧?” “小声点,别被听见!” 周围的士卒议论纷纷,虽然压低了声音,可是周子儒还是听见了。 军需官犹豫了一会儿,上前几步,凑近了轻声说道:“周相,行军打仗粮草为重,何况我军已断粮一天了,万一…” “我说不能取用就是不能用!”周子儒提高了声音,军需官再不敢说话,默默退到了一边。 “将粮草封存!妄动者军法处置!梁将军,你再带兵马出城,查探一下那些尸首,看看是不是西贵军。最好再带两具尸体回来。”周子儒转身离开,丢下了一句话。 军需官眼巴巴地看着粮草,然后又问向梁英:“梁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啊?” 梁英回道:“周相恐粮草有问题,既然周相都说不能取用,兄弟们就再坚持几天吧。”说着,带着兵马将粮草运送到空荡荡的仓房中,封存起来,安排人看守。随后,便率人再次出城,往抢夺粮草处而去,收集尸首去了。 众人空欢喜一场,一个个顿时泄了气,只得各自回营。 第二日一早,周子儒早早地醒了过来,就听见府衙外面吵吵闹闹的。 “出什么事了?来人!” 门外的守卫应声而入:“周相何事吩咐?” “这么吵闹,也不去打探一下?出什么事了?”周子儒指着府衙外问道。 守卫面露难色,只站在门边不曾动弹。 周子儒盯着他问道:“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见周子儒逼问,守卫不敢再瞒,只好回道:“回周相,屋外…是一些羽林军兄弟,想要求见周相。” 周子儒穿好衣服,看见桌子上空荡荡的,也知道粮草的确是告罄了,心中顿时明白了过来:“我去看看。” 周子儒一来到府衙外,早有人看见了他:“都别吵了,周相出来了!”吵闹声顿时小了下去,看来羽林军对于周子儒还是十分敬畏。 “怎么?是为了粮草之事而来的吗?”周子儒朗声问向众人。 众人你推我搡,终于一个胆子大的被推了出来,见周相发问,这人也的确胆大,回道:“周相,我等昨夜就听说粮草已经押送到了。为何直至今日都不曾分发?我们来当兵可不是为了饿肚子的!” 有理有据,理直气壮。 周子儒说道:“这批粮草来路不明!若是吃出个好歹来,谁来担负责任?” 众人不知道周子儒的“来路不明”是什么意思,周子儒也懒得和他们解释,高声唤道:“梁将军何在?速速唤他来见我!” 不一会儿,梁英一路小跑来到了府衙:“周相。” 周子儒颔首问道:“嗯,梁将军,昨夜本相命你出城查探尸首,情况如何?可曾带有些尸首回来?” 梁英回道:“周相,末将正要向您禀报此事,昨夜末将二度出城,赶往抢夺粮草处,可那一地的尸首全都不见了!末将派人四下寻找,都不曾找到!” “是被西贵军的人收拾回去了吗?”周子儒问道。 梁英摇头:“逃脱者人数不多,根本无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收敛那么多的尸首。或许,暗处藏有伏兵,或者西贵军再度派人来接应都不一定。” “周相!空口无凭,我们已经饿了一天了,要是这些粮草不发于我们,等西贵军来了,如何打仗?”那个胆大的羽林军高声喊道。 “对啊对啊!” “是啊,周相,再饿两天,我连刀都要拿不动了!” “周相可怜可怜我们吧!” 此人一石激起千层浪,其余众人连忙跟着附和了起来,远处,还有人见此处骚乱,都往这边赶了过来。 人群越聚越多,也越来越靠前,周子儒被压迫得不由自主地退缩了一步。 “嗖嗖嗖嗖!” 一群少年郎从天而降,正是辰从卫众人。落在屋檐上、树冠间,十人尽到,将这些羽林军团团围住。擎天和架海二人拦在周子儒面前,两杆铁枪往地上一震,众人被震得略略退后。 周子儒见此情形,知道已是难以再禁,悄悄叹了口气,说道:“我也知你们辛苦,这么做也非我本愿。这样,粮草可以取用,但需分批而食。早午晚各分前中后三军食用。一来节俭粮草,二来如果粮草真有问题,也是个保障。” 众人听到周子儒终于同意了,一个个喜不自禁:“多谢周相恩典!多谢周相恩典!” “这清晨已过,该轮到我们中军用饭了吧?哈哈哈哈!” “什么清晨已过?太阳还没起来呢!现在生火造饭也来得及!” “唉,可怜我们后军又得饿一天了,晚上我可得好好饱餐一顿才行!” 众人欢呼着离开了府衙门前,急匆匆地去寻找各自军营的火头军去了。 擎天呸了一口:“啐!真是一群兵痞!周相刚刚要是下令,让我捅死两个,看他们还敢不敢这样!” 周子儒再度叹气道:“唉,民以食为天,兵又何尝不是呢?朝廷粮草现在还没到,总是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你们也饿了一天了,轮番去吃点东西吧。” 擎天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周相,我等习武之人,莫说一天,便是个十天八天不吃,又能如何?” 架海白了他一眼:“你吹牛比别带上我。” 最终,辰从卫们也无一人动弹,原因无他,周子儒不肯吃。 日头慢慢升起,到了日当中。 远处,军需官纵马狂奔,一路驰骋到府衙门口,不顾守卫阻拦,径直奔了进去:“周相,不好了,出事了!” 周子儒正坐在府衙中喝茶充饥,听到军需官呼唤,连忙出了门:“出什么事了?快快说来!” “禀周相,军中将士吃了那些粮食,一个个倒地不起,很多人直接一命呜呼,口吐黑血。已经十损三四了!”军需官急得满头大汗。 “什么!”周子儒大惊,连忙向府衙外奔去:“快带我去看!” 周子儒奔出了府衙,早有士卒为周子儒准备好了马匹。周子儒奔得有些急了,剧烈地咳嗽着,纵马跟随军需官往城中营地而去,辰从卫十人闻风而动,驾起轻功,紧紧跟随着。 来到了营地中,刚进入营门,一股腥气扑面而来,周子儒忍不住掩住口鼻,上前查看。 只见,大营里,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羽林军士卒,周围的兵器架,拒马,栅栏等被推翻打倒无数。有些人还在口吐黑血,苦苦挣扎,而有的人早已停止呼吸,双目圆瞪,面容痛苦不堪。 “这些人是不是都食用了那批粮草?”周子儒抓住军需官问道。 军需官回道:“正是,” 辰从卫们随后赶到,进入营地也吓了一跳,这么一副惨状,饶是见多识广的辰从卫们也没见过几次。 摘星上前,掩住口鼻细细查看了一番,说道:“周相,的确都是毒死的。毒性很烈,应该是西贵之地的毒物。”世人皆知,天下毒物,唯西贵最烈。 周子儒看得心惊肉跳,吩咐道:“快,已死的将士暂且先别管,这些还活着的,尽快安排催吐,煎熬草药,能救一个是一个。再派人…算了,藏云,麻烦你走一遭,查看一下西贵军动向如何,如有异动,切勿轻举妄动,速速回来禀报!” “擎天架海,你二人率三千兵马,出城打探渝城方向是否有埋伏!一定要查仔细了,必要时我们要弃城而走!” “其余人,整顿兵马,搜集一下城中空闲的民居还有食物没有,切记,不可掳掠!” 一番安排下来,众人分头行动,周子儒还是觉得不踏实,来回踱步。 众人分头行动,撼山犹豫着说道:“周相,要不要派人传令给武定公,让他领兵来援?”众辰从卫中,也就撼山和易小刀关系较为亲近,其余人也知道此时情况危急,只是都不敢提议。 周子儒缓缓摇头:“他不会来了,甚至连京城他都不会回去了。蛟龙脱困,岂肯再入樊笼?” 天际一人滑翔而来,是去而复返的藏云。 纳风惊道:“藏云,我知道你快,没想到你已经这般神速了?往返宾城,少说也得半日吧!” 藏云落地后顾不上回应纳风,抢步到周子儒面前:“周相,西贵军兵马已至蓉城南门外三十余里!” “多少兵马?” “一眼望不到边…” 第四百七十四章 回救 王玄拿着一纸信件,来到了易小刀的大帐中:“易大人,蓉城传来的最新军情。” 易小刀闻言来了兴趣,接过信件,细细看了起来。 “易大人,信上怎么说?”王玄并未私自查看信上的消息。 易小刀摩挲着信件,反复观看,确认是自己的人所送来的无误之后,叹气道:“周相在蓉城败了,五万大军被西贵王的数十万大军杀得大败,已撤向了渝城。” “周相败了!?”王玄惊愕莫名,要知道周子儒带了十万大军,没想到这样竟然还是败了? 易小刀点头解释道:“嗯,朝中粮草久久不至,他先分兵三万前去迎粮,后来营中又莫名其妙地中了毒,七七八八又死了两万多,这才被西贵王趁虚而入。” “哈,败得好败得好!”易小灵在一旁拍手称快:“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一天到晚摆着一张臭脸,以为自己多了不起的样子,这下子被人看笑话了吧!” 易小刀有心要白她一眼,想了一下这里也没有外人,便罢了这个小心思。 王玄在一旁也是愁眉不展:“易大人,周相那边若是出了差池的话…” “出了差池,也与我等无关。朝廷又岂会坐视不管?大哥,听闻北边的北夷最近频繁调动兵马,这才是心腹大患啊!”李定星连忙劝说道。 王玄是西贵王若是击溃了周子儒,会一路北上,搞不好和北夷沆瀣一气,里应外合都有可能,到时候,他们就要被南北夹击,腹背受敌了。 而李定星,早在鄱阳湖时就与周子儒结下仇怨,而且就是为了易小灵的杀父之仇,也要和北夷不死不休的。 二人立场分明。 易小刀轻轻摇头,众人也不知道他摇头是为了哪般,不赞同谁的想法。 “先容我想一想,你们先回去吧。”原来易小刀也没了主意。 众人也知道翻越山路艰辛,好不容易来到这安城,若是再回头,一路折损人马不说,只怕军心士气也会大为受挫。想到这里,众人陆续离帐,李定星和王玄二人对视一眼,虽想法不同,但二人还是有些惺惺相惜,也没说什么,离开了大帐。 大帐中,只剩了易小刀一个人坐在帅位上,皱眉不展。 没过一会儿,大帐的帷幕被掀开,一人又走了进来。 “我说了容我想一想,你来作甚?”易小刀察觉到有人进入,头也不抬,出声问道。 那人慢慢走近,易小刀抬头一看,愣住了,来人是何月儿。 何月儿伸手,轻轻将易小刀紧蹙的眉头抚平:“看你这么烦,我想来为你分担一下。” 易小刀握住何月儿的手,将她拉到身边,一起坐在了帅位上:“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和我还这么客气干什么?你也太见外了。”何月儿噘起嘴故意娇嗔道。 何月儿一向以恬静淡雅示人,少有见她这般娇憨之态,看得易小刀心头一荡。不过易小刀到底没被冲昏头脑,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会乱来。 何月儿靠在易小刀的怀里,轻轻地问道:“其实你心里是很想去的吧?” 易小刀苦笑道:“又是香莲儿那丫头告诉你的?”这里没有外人,易小刀还是更习惯叫易小灵的本名。 何月儿轻轻地点了点头:“嗯,除了她,还能有谁敢来和我说啊?你想去,可是又不去,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哦?那我的小智囊说说看,我在担心什么?”易小刀有些微微惊讶。 “你在担心我。” 何月儿一语中的,刚说完,易小刀便沉默了。 “在京城时,我们就已说好,你去哪,我便去哪。可是直到现在出来了,我才明白,平日里你是有多么无奈。我不会武功,在这江湖上没办法保护自己。在你身边,一定会拖累你的。” “不会。”易小刀斩钉截铁地说道。 何月儿又噘嘴说道:“哎呀,你听人家说完嘛!” 易小刀只得告饶:“好好好,你说你说。” “你若是不去,王玄担心的事情或许真的会发生,虽然我也不知道原因,但是王玄很聪明,我知道这一点就够了。不过香莲儿和李定星那边…也不能放下。” “我只是一个女流之辈,不懂什么家国大事,也不明白什么江湖凶险。但是我知道一点!” “哪一点?”易小刀问道。 何月儿抬起头,望着易小刀的眼睛:“神仙姐姐是在西贵……你一直很想为她报仇的,不是吗?” 易小刀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没有说话。 “神仙姐姐几次搭救我们的性命,结果却…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一定会去,哪怕只是自己一个人,我也要去!”何月儿的眼神变得坚毅了起来。 何月儿的话说得已是十分明白,易小刀低下头,认真的端详着何月儿的脸:“那你…” “这里有这么多人,我还能有什么危险不成?现在秦兄弟和白少侠正在教小勇武艺,小家伙还说要保护我呢!我想,他们再也不会让我以身犯险了。”何月儿甜甜地笑道。 易小刀点头:“好!那我依你!” 何月儿又开心地依靠在易小刀的胸前:“男儿本该如此,心中应该有江湖,有天下,有情义…” “有你。” 何月儿心中一动,抬头望去,二人对视片刻,慢慢接近,一起闭上了眼睛。 “师父!师父!我…我学会了!秦大哥教我的回马枪…啊?” 帷幕被猛地掀开,满勇从帐外跑了进来,不巧恰好撞见了这一幕。 帐外守卫连忙追了进来:“公爷,这小子跑得太快了…我们…” 二人连忙分开,易小刀轻咳了一声:“咳,小勇,快出去,师父这里还有事要忙。” “师父,你刚刚和师娘这样…是要亲嘴嘴吗?”满勇学着二人的样子,轻轻努起了嘴巴。 何月儿脸颊顿时羞得通红,连忙上前拽住了满勇,不顾低头忍笑的守卫,将他拖出了大帐。 易小刀见何月儿离开,轻轻吐了一口气,对守卫说道:“别笑了,去将忠意公,王先生等人都叫来。” 守卫连忙转身离开,奔去大帐传令去了。 不一会儿,众人悉数赶回,在营帐中已经到齐。 “大哥,你想好了吗?”李定星眼神有些闪动。易小灵将军情告知给何月儿,何月儿来寻易小刀,这些事李定星自然都知道,心中稍稍有些安定。 王玄也知道这些,他没法说什么。何月儿是易小刀的逆鳞,也是易小刀的软肋,人人皆知。 易小刀点头道:“嗯,想好了。周相兵败蓉城,我等俱为朝廷效力,若是不救,朝廷问罪暂且不说,便是西贵军因此而坐大,也不是我们想要见到的。” “!” 李定星和王玄都惊讶不已,谁也没料到易小刀真要去救周子儒。 “大哥,这时候回去,不是羊入虎口吗?回去了,这十几万兵马岂不是拱手相送?”李定星有些急了。 易小刀站起身,还未说话,王玄率先说道:“易大人,可少带些兵马,倒也不必尽数带去蓉城。北边亦是同样重要!” 易小刀摇头:“不,我不带兵马,尽数留在此地,由李定星全权指挥,王先生相辅,勿要有失。” “那大哥你的意思是…一个人去?”李定星问道。 易小刀爽快一笑:“怎么?第一天认识我啊?这种事我干得还少吗?” 知道了易小刀的想法,所有人全都从位置上站起,拦在了他面前。 “易大哥要去,还希望能带上我,我自从在东鲁跟了大哥你,还从未护过大哥一次周全。” “易大哥,此时不妥啊。西贵之地江湖门派不在少数,更兼多毒多诡的武功数不胜数,一个人去,太冒险了!” “大哥,我知道你想干嘛!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妹妹,我就和你一起去,神仙姐姐不是你一个人的!” 众人七嘴八舌,都在劝阻着易小刀。 易小刀伸手微微示意:“你们所说,我心中也有数,不过这已是最好的办法了。人多了反而不便,都是在拖累我,还是说你们自认要比我更强吗?” “我们这支大军,兵倒是多,只是将有些不够用。秦往迁,白星龙,你们武功不俗,如有变故,还需要你们二人多多警醒小心。陈广你就坐下吧,伤还没好透,而且你那点功夫,搞不好我还得保护你。方帮主…” 易小刀一一调笑婉拒,唯有说起方乾龙的时候,易小刀的笑容有些凝固了。 方乾龙笑道:“怎么?易大哥这是把我当外人了,笑都不愿笑一下了吗?” 易小刀闻言,再度展露笑颜:“倒也不是,只是陛下派你来一同镇压西贵叛乱,我却将你带来了这里…” “既然陛下将我调给易大哥,我自然是唯易大哥之命是从。易大哥或带或留,方某绝不推辞!”方乾龙说道。 易小刀点头:“那好,此地我实在放心不下,有你留守,我这心里也更踏实了几分。” 和众人一一打过招呼,易小刀便戴上思卿剑,径直出了大帐,说走便走。 军营中,何月儿搂着满勇在身前,望着易小刀的背影,轻轻勾起了一丝微笑… 第四百七十五章 相助平叛 “周相…”梁英率领兵马追赶上了周子儒。 周子儒回头见是梁英,连忙勒住战马:“情况怎么样了?” 梁英浑身处处都是斑斑血迹,喘着粗气说道:“周相所料不差,对方的确不敢大军追击,只派数千人追赶,已被末将杀退了。” 周子儒点头:“嗯,强行追击我们对他们没什么益处,他们想要的是要占领蓉城,拿下川蜀。下一步,怕是就要和北夷里应外合了…” “报周相,莫将军率兵马押粮归来!”一名通信军前来报信。 周子儒惊喜道:“粮草终于运来了!传令,全军加速,迎接莫将军!” 军令下传,全军加速,虽然一个个都饿得头晕眼花,但是听到粮草就在前方,倒也都鼓足了剩余的一点力气,行军速度倒也很快。 很快,转过两座山脚,就见到了远处押送粮车的羽林军兵马。只是…对面的羽林军看起来,状态也不比周子儒这些兵马好到哪里去。 两军汇聚,周子儒大手一挥:“埋锅造饭!诸军依次吃饭!其余兵马境界!” “周相…”押送粮草的莫千里从战马上身子一歪,就摔了下来。好在周围的士卒手快,一齐上来接住了他。 周子儒下了马车,快步赶了过来:“莫将军,出了什么事了?” 莫千里轻轻拨开周围的士卒,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周相…末将奉命迎接朝廷粮草,返回途中…遇到西贵军的埋伏。对方人数众多…与我军不相上下…”还没说完,莫千里两眼一闭,竟直接晕了过去,被一众士卒再度接下。 “虽然我军击退了西贵军,但是却一直尾随不去,伺机偷袭。莫将军为提防敌军,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周围的士卒道出了原委。 周子儒轻轻点头:“去寻个扎营之处,先将莫将军抬到马车上,让其好生休息。” 众人将莫千里抬去马车,其余战将也都围了过来:“周相,此地离渝城还有段距离,何不直接赶去渝城以作防护呢?” 周子儒摇头道:“我们赶去渝城,便是将川蜀全数丢给西贵,那样的话西贵只派一彪人马拦住了入川之路,我等如之奈何?” “他们若是再提兵北去,和北夷里应外合,北边三王恐难抵挡。我军于此处扎营,便是让西贵王进退两难!” “有我们在此,西贵王不敢贸然北去,若是提兵来攻,现在我军已有粮草,还有什么好怕的?”周子儒轻轻呼出一口气,现在的他也算是觉得能畅快地喘上一口气了。 “要是武定公在这里就好了…”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但是此时众人尽皆沉默,这一声大家都听得十分清楚。 众将紧张地用眼角余光瞥向周子儒,不知道这位年轻的文相会如何应对。 周子儒面色如常,轻轻地咳嗽了两句:“咳咳…的确,武定公是个难得的人才,若是他在此,我愿让贤。” “周相这话严重啦!小刀可不敢当啊!哈哈哈哈。”一声爽朗的笑声从众人的头顶上传来,辰从卫们正要戒备出手,只见擎天的苍鹰翱翔而过,并未理睬那人,众人慢慢松懈了下来。 擎天的苍鹰识人,苍鹰没有攻击,那此人必定是众人相熟之人。 人影倏忽落地,轻轻带起一点尘埃,一个满脸笑意的青年男子望着众人:“刚刚好似有人在谈论我啊!” 全场静默,甚至就连远处争抢食物的羽林军都停了下来,向这边看了过来。 周子儒定定地看着易小刀,易小刀也是满面笑意地回望着周子儒,二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众人心中此刻只冒出了一个词:“王不见王。”现在两人当面对峙,所隔不过一丈,这闹得…如何收场是好啊? 良久,易小刀慢慢躬身,双手抱拳:“听闻周相平叛受阻,易小刀特来相助!” “就你一人?”周子儒问道。 “就我一人!” 擎天对着长空吹响一声口哨,苍鹰向天际盘旋而去,在周围的几座山峰上缓缓掠过,很快又飞了回来,啼叫两声离去。 擎天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的确只有易小刀一人前来。 易小刀只身一人前来,并未携带一兵一卒,又先低头行礼,可算给足了面子,周子儒这时也不好再紧绷着脸,同样俯身行礼:“多谢武定公。还请入帐,待本相将军情相告,我们细细筹划。” 易小刀摇头道:“军情我已知道,十万火急,不可在等了。小刀此来,就是向周相请愿,愿去川蜀以北,把守要道,以防生变!” 易小刀一语道破川蜀以北,倒是也惊到了众人。谁也没想到易小刀竟然真的对此地的情况了如指掌。 周子儒沉默不语,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提防西贵军和北夷蛮族勾结在一起,都知道川蜀以北乃是要地。只是,现在羽林军刚刚大败,若是再度分兵,到时候只怕两支兵马都难以抵挡西贵军的兵锋了。 “武定公只身一人前往?”周子儒眼神闪烁,他不敢拨兵给易小刀。不论是为了抵御西贵军还是为了提防易小刀,他都不能分兵。 易小刀咧嘴一笑:“一人能济什么事?自然不是我一人了。” 一语既出,刚刚有些熟络的气氛又慢慢地降冷了一些。谁都看得出来周子儒不愿分兵,不过看易小刀这样子,好像也不答应… “我军…” “我只要借几个人罢了。”周子儒刚开口,易小刀就抢先说道。 周子儒望着易小刀略微有些诧异,随即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辰从卫?” 易小刀点头,伸出一只手:“五位就好!” 周子儒轻轻松了一口气:“武定公还请自便。” 只要不是要兵就好,便是要去了辰从卫,也无碍。辰从卫忠于朝廷,听命于皇帝,根本不用担心会随易小刀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而且,五人跟在易小刀的身边,还能起到一个监视的作用,何乐而不为呢? 易小刀双手负于背后,在一众辰从卫面前一一走到:“撼山、摘星、藏云、纳风、翻雨。五位大哥,有劳了。” 撼山扛着大刀率先走出应道:“哈哈哈哈,份内之事!” 周子儒望着易小刀所点五人,摘星擅暗器,藏云擅轻功,纳风灵活轻巧,翻雨擒拿有术,都不是好相与之人。倒是和易小刀相熟的只要了撼山一人,其余诸如擎天架海,易小刀却都并未索要。 “武定公三思啊。”周子儒望着易小刀的神情,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易小刀点头:“对,就是这五位大哥,远近兼备,攻守有道,再合适不过了。” 看来是真的,周子儒点头道:“既如此,那便依武定公之意。” 周子儒和易小刀都同意了,自然没有人再去反对了,易小刀向周子儒一拱手,转身就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被易小刀选中的五名辰从卫,也都跟随而行,渐渐离去。 “周相,武定公这是何意啊?”梁英在一旁问道。 周子儒摇头:“我也不知,他所选的五人,的确是远近兼备,可能…真的是来助我军平叛吧。”周子儒话刚刚说完,心中没来由地感受一阵心悸,这易小刀城府之深,自己竟然也都看不透。 断不可留! 周子儒的杀心悄然又重了一分,随即将这份心思埋在了心底,现在的当务之急,乃是西贵。 “传令,全军用罢饭食,领军向蓉城回撤二十里,择地扎营。”周子儒缓缓说道。 “回蓉城?可我们…”梁英更不明白了。 “给西贵王来些紧迫之感,或许会逼得西贵王向北远遁,我倒想看看,这易小刀是不是真的能力挽狂澜,挡住西贵王。”周子儒好似是解释,又好似是在自言自语。 擎天架海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全都沉默不言。撼山他们刚刚跟随易小刀离去,这周子儒就想用西贵王借刀杀人,全然忘了当下的紧迫形势… 一个比一个可怕… …… 蓉城,西贵王坐在川蜀王府中,川蜀王府邸中的一众尸体,在经过易小刀和周子儒的接力清洗下,早已没了那许多的蚁尸和满府的血迹。 “找到了吗?”一名小校刚进入主厅,西贵王邹怀心就率先出声问道。 “回王爷,还未寻到大公子的下落。”小校回道。 西贵王慢慢捏紧了拳头,眼神也渐渐犀利了起来。不过一转眼间,西贵王一口气呼出:“罢了,也不是你的过错,起来吧。” “谢王爷!”小校爬起身来,见西贵王再没问话,这次只鞠了一躬,倒退着离开了。 西贵王则躺靠在长椅上,长时间的静坐早就让西贵王这把年纪的人受不了了。 “韬儿,武儿,略儿…”西贵王挨个念叨着自己的儿子们,倒是大公子邹文,西贵王还未提及。 “文儿…” 人心毕竟不是铁做的,邹文虽向来政见与其不合,但是总归是他的儿子,现在他唯一的儿子… 第四百七十六章 拦路 数十匹战马在川蜀的崎岖小道中匆忙奔驰,众西贵骑卒额头沁出了细汗,一个个眼神中透露着惊恐。 “这么急着,要去哪儿啊?”前方的一棵苍天大树上,有一人站在树梢,朗笑着询问众人。 “闪开!我们可是西贵信差!别给自己找麻烦!”见到前方又出现一人,众人连忙勒马,领头的一人厉声呵斥道。 那人无辜摊手道:“要走尽管走就是了,我在树上,又不妨碍你们。” 众骑卒互相对视一番,有些将信将疑,领头的骑卒一咬牙,正要催动战马过去,就见那人从树上一跃而下,拦在了道路上:“不过现在我妨碍到你们了。在下易小刀。” “!”众骑卒心中一惊,这小子竟然就是易小刀! “嗖嗖嗖。”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两根细针破空呼啸而来,结结实实地刺中了两名西贵骑卒。二人从马上倒翻而下,直接滚落下了一旁的悬崖。 易小刀摇头:“好了好了,摘星,要留活口啊!我还想问点啥呢,你这把人都打悬崖底下了,不太好办啊。” 活口只要一个就行了,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剩下的西贵骑卒们见易小刀故意这般说话,显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不过他也有这个实力罢了… “我等即刻返回,求…武定公放我等一条生路!”领头的骑卒知道自己今天是走不掉了,强烈的求生欲望终于还是让他开口求饶。 易小刀耸了耸肩膀:“哦?放你们一条生路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们不能回去。” “阁下堂堂大启的国公爷,还与我等计较,岂不有失身份?”领头的骑卒有些不死心。 “咻!”一道剑气从身后斩来,众人回头时,只见一道白光闪烁,又有三四名骑卒的脑袋被剑气斩断,滚落在了地上,随后,尸体才摇摇晃晃地摔下。 一会儿的功夫,数十名骑卒已死过半,剩下的人早就慌了手脚,拨转马头就要转身逃离。领头的西贵骑卒刚刚转身,身后几人早就策马奔了出去。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别杀我们!”众骑卒哭喊叫嚷着。 “轰!”一道巨大的斧影斩过,将这些骑卒的退路斩出了一条巨大的沟壑,碎石崩飞,惊得战马停下了脚步,嘶鸣着向后倒退。 “撼山你歇着吧,我包圆了!”一个少年郎跳入了骑卒军中,长棍处处轻点,战马的众骑卒被这一根长棍纷纷打落马下,还没来得及爬起,就被长棍挨个敲击,一个不落,尽数打落了悬崖。 一眨眼的功夫,数十名西贵骑卒,如今只剩了这领头的一人。 “你…”领头之人心中气愤,举着马鞭对着易小刀,欲言又止。 易小刀没有理会这人,而是探头向悬崖下看去,对被打落悬崖的几人好像更关注一些。 领头骑卒见易小刀这般作态,就知道他根本就没打算放过自己这帮人,怒从心头起,一把抽出了长剑,恶狠狠地盯着易小刀。 不过这一拔剑的功夫,领头骑卒发现易小刀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人,正在一步步慢慢朝着他走了过来。 步伐稳健,身姿轻盈,是个练家子!只是现在箭在弦上,顾不了许多了! 领头骑卒双腿一蹬,催动着胯下战马,巨剑朝着这人冲了过去。 此人不闪不避,依旧向着骑卒走了过来。 “咻!”长剑高高举起,对着他就斩了下来。 下一瞬,他就被这人从马上拖了下来,手中的长剑马鞭尽数摔落。骑卒还想挣扎,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竟没有一处能够动弹,仿佛所有的关节都被人锁住了一般。 “被生擒了!”下一刻,他就离开了地面,被人举起,丢到了易小刀的面前。 “刚刚就你向我求饶了,我也不是不能放你一命,只是不让你回去,你看现在弄得…”易小刀皱眉故意佯怒道。 骑卒垂下了脑袋,现在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自己被人生擒,是杀是剐,已不是自己能说的算了。 易小刀脸上的笑意渐渐收起,沉声问道:“说吧,你们北去是要做什么?” “你杀了我吧。”身边众兄弟已死,只剩了自己一人,骑卒已经心如死灰了。 易小刀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的面前:“你以为我不会吗?我现在恨不得杀光你们西贵的所有人!西贵王谋逆,你们不知道吗?还死心塌地地给他卖命!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现在在做什么?” 骑卒有些茫然。 “你不说我都知道,你们要去北边联系北夷,好来个里应外合,搅翻大启是不是?北夷一旦南下,冲入中原,你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吗?” “你怕死,中原多少无辜百姓就不怕了吗?”易小刀说完,一把将他推开:“想死的话自便吧,到了阎王爷那里,就说是被我杀的,我债多不压身。” 骑卒被易小刀推开,又摔倒在地,全身关节被锁,难以动弹,索性就躺在了地上:“给北夷的信件,在我的剑鞘里。” 翻雨听得清楚,上前两步,一把摘下骑卒身上的剑鞘,向里张望了一眼:“的确有信。” 易小刀接过剑鞘,将里面的信件抽出,扫了几眼:“呵,果然是要交好北夷。”说完将信件撕碎,随手扬下了悬崖。 “我易小刀言而有信,他既然求饶了,放了他。”易小刀对翻雨说道。 翻雨走向骑卒,将他从地上拽起,在他身上各关节处拿捏了几下,将关节都推了回去,骑卒这才察觉到四肢的存在,可以行动了。 “不能放!放过去了一定通风报信!”纳风扛着棍子走过来,就要了解了这个骑卒。 易小刀伸手拦住了纳风:“不过都是为了求生罢了。” “听闻西贵王严酷凶狠,你这送信的任务已经失败,应该不会自讨苦吃,还去复命吧?”易小刀望向了骑卒。 骑卒有些呆滞,茫然地对易小刀看了一眼:“啊?” 易小刀叹了口气:“你走吧。” 骑卒这倒是听懂了,拽过自己的马匹,见其余人也都没有要留下他的意思,便翻身上马,打马原路返回。 骑卒走后,纳风走过来正要开口,被撼山一拍肩膀,将他按住:“易公爷自有主张。” 易小刀没说什么,径直转身离开。 见易小刀离开,纳风嘀咕道:“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撼山扛着自己的大刀,也没理会纳风的嘀咕,而是径直跟上了易小刀。其余人原地待命,等待着下一拨斥候队的到来。 山崖上,易小刀面向南方,席地而坐,呆呆地望着远处群峰。 撼山坐在了易小刀的旁边:“打死我也想不到,当初那个小叫花子,如今竟然能贵为国公爷。” “呵,什么国公爷,不过是一条铁链罢了。”易小刀轻笑道。 撼山也笑了起来:“人在江湖,都是身不由己啊。” “撼山大哥,你有话要说?”易小刀觉察到了撼山的不对劲。 撼山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当真要和周相不死不休么?若是你们可以齐心协力,辅佐陛下,大启中兴指日可待!” 易小刀斜了撼山一眼:“撼山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听不懂了。” 撼山叹气说道:“我知道我们这些粗人,脑子加在一起,都没你的脑子好使。但是我们也不是傻子,你要做什么,我们还是知道的。” “那我要做什么?”易小刀装傻问道。 “这骑卒贪生怕死,回去了一定会将我们在此拦路一事禀报给西贵王。哥哥说得没错吧?”撼山笑了笑,继续说道:“若是再拦下几波差卒,西贵王就知道北路是走不通了。” “到那时候,西贵王或许会举兵东进,压力就会传到周相那边,不是么?”撼山虽然人看起来粗犷,但是脑子却很聪明,将易小刀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 易小刀苦笑道:“我就这么一点儿小心思,都让撼山大哥你给说完了。” “老哥我还是那句话,难道真的要和周相斗个你死我活不成?”撼山问道。 易小刀摊手:“不是我要和周相斗,而是周相根本就不愿意放过我。而且就现在的情况,如果不将西贵军引到周相那去,战事如何得休?这一仗不知道还得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难不成撼山大哥还有别的好法子,可以平定西贵的叛乱?”易小刀问道。 撼山叹了口气:“我说了,我只是个粗人,只是…唉,算了。”说完,便转身向山下走去。 易小刀则继续望向蓉城方向,或者说…草山方向。 …… “你还有脸回来?来人,拖下去斩了!”西贵邹怀心望着跪在面前的斥候,气不打一处来。 “王爷,这川蜀之地本就狭窄,更何况还是对面有辰从卫,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小兄弟能回来时在难得啊!”一旁一名白发老者说道。 邹怀心望了老者一眼:对骑卒说道:“还不快滚?” 骑卒如梦大赦,连忙匆匆离去。 “王爷,接下来要如何是好啊!”有人出声问道。 西贵王叹了口气:“准备起兵,东进。” 第四百七十七章 再起厮杀 易小刀站在山巅,望着蓉城的方向,紧皱眉头。西贵的斥候已经五日没有出现了,现在的他有些焦急。 五名辰从卫翻上了易小刀所在的山峰:“公爷,已经五日了。” 易小刀点头:“嗯,我知道。但是还不能掉以轻心。” “可是我们在这干等着也不是办法。要不我去看看?”轻功最好的藏云出声问道。 易小刀望着藏云,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好,我随你一起去。其余几位还请继续留守在此,若是明天这时候我们还没回来,便说明西贵王已经对周相动兵了,还请前去助战。” 其余人点头应下。 藏云纵身而起,跃至半空,对着远处疾刺几剑,凌厉的剑光向远处闪烁而过,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绚丽的白光。 地上的其余几人望着这白光,波澜不惊,显然已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易小刀倒是没见过,这是他第一次见:“剑气凌厉如枪,横练如布,藏云大哥好内力啊!嗯?他人呢?”这说话的功夫,发现藏云早已消失在了原地。 “公爷,看那剑气。”摘星在一旁提醒道。 易小刀眯眼望去,只见几道疾刺出的剑光,长短不一,而最远的那一道剑光之中,竟然有一黑点。 是个人!是藏云! 易小刀惊得长大了嘴巴:“刺出剑气,身与剑气同速?” “公爷,再不追,可就追不上了。”撼山在一旁笑道。 易小刀暂且压下心头的震撼,微微点头,纵身而起,向远处追去。 “嚯!”易小刀腾身之时,原地腾起一股热浪,将其余几人震得连退几步,以避火气。 一团火气将易小刀周围慢慢包裹起来,远远看去,仿若一颗巨大的火气,划破长空,速度一点都不比藏云慢,直追藏云而去。 “不过短短三年,当初皖城的一个小叫花子竟然能成长到这一步。”纳风棍不离手,出声感叹道。 “也不知道他那心魔,还能压得住几时。现在的他已有这般实力,要是万一哪一天心魔再…”摘星有些担忧地说道。 撼山按下自己的长刀,坐在了地上:“他成长的可不仅仅是武艺和内力而已,心魔不必太过担心。而且不是还有钱帅么?” 向来有些沉默的翻雨此时也忍不住出声说道:“若是心魔再度顿开,只怕钱帅也未必能拿下他…” 撼山不在意地挥手道:“都甭操心了,等着瞧就是了。” 易小刀和藏云二人,快若疾风,迅如烈火,小半日的光景,二人就来到了蓉城附近,落在了一处山头上。 “公爷,没想到你轻功这么好?”藏云有些微喘,回头望向易小刀。 易小刀躺在地上,喘得比藏云要厉害得多,活像一条累瘫的狗:“我…我不行了…藏云,快给我…找两个川蜀妹子…来给我渡口气…” “……”藏云有些无语。 易小刀喘了几大口,见藏云既没什么动作也没说什么话,只得慢慢爬了起来:“你怎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啊,浪费我这番感情。” 爬起来的易小刀一改刚刚的猛喘模样,气息逐渐平稳了下来,简直判若两人。 藏云心头微惊,暗自明白,易小刀的轻功绝对远在他之上。 易小刀俯瞰着远处的蓉城,城中虽然旌旗招展,却没有什么动静,给人一种空城的感觉。 “看样子是没人了,要不要进去打探一下?”藏云问道。 易小刀摇头:“不知道蓉城的情况,你我二人赶了这么久的路,如果贸然进去,恐怕会有埋伏。而且进去了就算真的是一座空城,也不确定西贵军是退了回去还是去了渝城。我们还是直接去周相那边吧。” 藏云一听有理,点头同意,心中对这个接触不算多的武定公又高看了几分。行事谨慎,思维缜密,滴水不漏,怪不得陛下和周相都会这么重视他。 确定了下一步行动,藏云正要起身,却被易小刀拽住:“歇会儿,歇会儿,我真不行了,一点儿都走不动了…”说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藏云见易小刀主动要求休息,心中立马明白了过来,他哪是自己不行了要休息,分明就是在为自己着想。心中有些感动,藏云也没说破,辜负易小刀的好意,坐在了易小刀的旁边。 “公爷,你以后…还会回京城吗?”藏云虽然忍住了心中的感动,却没忍住自己的疑惑。 易小刀看了藏云一眼:“嗯?这是什么意思?” 藏云连忙说道:“公爷,你别误会,我不是来试探你的。只是…” 易小刀开怀大笑:“哈哈哈,怎么?若是喜欢我那府邸,送你就是了!” 藏云有些摸透了易小刀的性子,笑道:“那就多谢公爷了。” 二人坐了一会儿,易小刀缓缓说道:“以后应该是不会回来了。只等西贵事了,我就要去北夷了。” 藏云皱眉问道:“去北夷?公爷,虽说近些年来我大启与北夷井水不犯河水,只有些小摩擦,但是北夷可不比大启的各个藩地。去那边,可是很危险的!” 易小刀站起身来:“我也知道会很危险,只是大启和北夷迟早会有一战…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们走吧。” 藏云连忙爬起,二人从山头上掠下,向着周子儒所在的渝城方向而去。 …… 两军对阵,兵马齐整划一,两边的战将一字儿排开,一片肃杀之气。 “周家的小子,不在京城待着读书写字,来我们这苦寒之地,太委屈你了吧!”西贵王在阵前说道。可是因为年岁已大,气力不足,只得让麾下的士卒高声喊话传达。 周子儒轻声咳嗽了两下,招了招手,一个虎背熊腰的羽林军也大步上前,当起了周子儒的传声筒:“既是苦寒之地,应该勤加生产,让百姓休养生息才是。王爷何苦动刀兵呢?” “不动刀兵不行啊,不动刀兵,陛下还以为我这日子过得很滋润呢!那谁帮我交岁贡啊?” “仅仅是因为岁贡吗?”周子儒顺着话追问道。 西贵王冷笑一声:“周家小子果然厉害!”再不作答。 这看似寻常的两句阵前喊话,其实二人已经交锋过了。 西贵王先是嘲讽周子儒是文弱书生,只应待在京城读书写字,是为了打击朝廷兵马的士气,同时引出西贵是苦寒之地,激励士卒而已。 周子儒质问为何出兵,旨在宣扬朝廷威严正统,质问西贵王出兵理由,让西贵王不得不接话。 西贵王刚拿出岁贡苛重来做挡箭牌,又被周子儒继续追问了下来。如果自己承认只因岁贡严苛,周子儒若是当场来一句,奏请陛下,免除几年赋税,只怕自己麾下的士气反要动摇了。 可如果不是因为岁贡,那还有什么理由呢?清君侧?朝廷对西贵并未妄加一政一策,西贵哪来的理由去清君侧?而且,西贵终究是臣,以臣击君,本就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其他的借口,根本无法站得住脚。 西贵军的士卒高举长枪大盾,一点点地向前压进。周子儒有些还要再争执几句,可是见到对面西贵王已经住了口,且西贵军已经压了上来,只得作罢,指挥着兵马也向前推进。 “周相!”擎天架海等人望向周子儒,请求出战。 周子儒点头:“嗯,你们先试试吧。”如果能直接将西贵王斩首擒下,便可一战而定。而且西贵的五毒已经退回了宗门中,西贵军中是否还有高手,谁也不知道。 辰从卫去试试,正好合适。 擎天一声唿哨,苍鹰从天际飞来,来到了两军的头顶上空,兀自盘旋,观察着阵中情况。擎天一人作战,终究会有疏忽之处,有一只苍鹰在头顶上,以鹰眼观察战场,总比自己要看得更加全面而详尽。 “并肩子上!”擎天唤过苍鹰后,铁枪向前一招,扫起一片烟尘,便就冲了上去。 架海闭上眼睛,也向前冲去,二人并肩而行,顶上了西贵大军。 “裂江。”揽月扭头催促道。 裂江爽朗一笑,手持巨斧,就向着揽月奔袭而来。揽月朝裂江伸手揽去,一把接住了斧柄,用力一带,将裂江连人带斧拉近了自己的身边,随即一个转身向外一推,裂江被他这一揽一推,轻松写意地推上了半空中。 “力斩天罡!”裂江双手握住斧柄,大斧从天而降,好似天上的罡星临尘一般,让人升不起一丝抵抗的心思。 巨斧用力劈下,正好劈中了一名西贵士卒。巨斧还未加身,锋锐的斧前罡气就已经将这名士卒直接一分为二,两个半截身子向两边炸开,撞倒了好些西贵士卒。 巨斧落地了,一道裂痕从斧子下面陡然出现,然后一点点地慢慢延伸出去,所向的方向,正是西贵王邹怀心的所在之处。 裂痕一点点的延伸,挡在裂痕前的西贵士卒,没有例外,全部被劈成两半,惊得其余人四散躲避,原本还算严整的阵型顿时乱做一团。 西贵王望着裂痕冲自己而来,不闪不避,只静静地坐着。 一名白发老者从一旁走出,挡在了西贵王的面前。望着延伸而来的大地裂痕,用力地一跺脚。 裂痕停住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神秘老者 “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上来就施展这种绝学,是不是有些太过了?”白发老者瞥了一眼裂江,浑浊的老眼中竟闪出了一丝精光。 一股无形的威慑感自白发老者的身上蔓延开来,西贵王的胯下骏马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不停向后退步,只想离这个白发老者尽可能地远一点。 裂江从地上拖回巨斧,横在了自己的身前,抵挡着这股威压感。 揽月和推林二人像两尊门神一般,拦在了周子儒的面前,替周子儒挡下了威压的余波。 仅凭一人,竟能使得三名辰从卫如此慎重,老者的恐怖实力可见一斑! “老东西有些本事!”擎天从烟尘之中一跃而出,枪尖闪烁着寒芒:“我来试试!” 铁枪先至,直朝老者的头部眉心处刺去,这一枪来得极快,其余人还没看清,长枪就已经到了老者的面前。凌厉的劲风将老者的白发和衣袍都吹得鼓风不止。 老者站立不动,伸出一手,一把握住了铁枪,枪头一寸都难以再进。 擎天本以为对方会闪开这一枪,没想到竟然被对方牢牢地握在了手中,自己用尽了气力也难进分毫。当即也不再用劲,一步向前一踏,尘烟纷起,将周围的西贵士卒吓得连退数步。 “起!”擎天前腿着力,脚下的黄土都被踩低了几寸,手上使力,就要将老者给举起掀飞。 老者脚下轻轻向前移了半尺,随即又稳稳地站住了。铁枪的枪头仍旧被他握在手中,枪头两侧的锋刃甚至都没划破他的手掌,老者望向擎天,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昏黄的牙齿。 “中!”一道劲风再起,架海从尘烟中闪出,猛然睁开双眼。这一双眼精光直射,比天上的鹰眼还要锐利。手中的铁枪似是顺其目光指引,扎向了老者的胸口。 “咦?”老者有些惊讶,只这一晃神的功夫,铁枪已经刺到了老者的胸前,老者的衣袍已被枪尖刺破。 “成了!”擎天咧嘴大笑。 老者也在笑,众人没看见老者如何动作,就已只见架海的铁枪被老者单脚踩在了地上,连架海都被踩得佝偻了腰身,险些被这一脚带入了地上。 两杆铁枪,被老者手拿一杆,脚踩一杆,俱都动弹不得。 “现在的年轻人,这股拼命的劲头倒是很厉害,只可惜,不如我们当初那一辈了!”老者感慨道,望着擎天:“来来来,过来让老夫仔细瞧瞧。” 老者用力一拽铁枪,擎天整个人就仿佛像是一个草人傀儡一般,被拖拽了过来。老者一把丢掉铁枪,掐住了擎天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 “啊,模样俊俏,有老夫年轻时候的模样。老夫对你可是喜欢的紧啊!哈哈哈哈哈。” “擎天!”架海心中着慌,想要去搭救,可是这老者力气实在太大,自己无论如何也抽不出铁枪。 “放开他!”一柄巨斧从老者身侧斩来,来势也不慢,眼看就要斩在老者的身上,可是他微微退开两步,十分轻松地避开了这一斧。 脚下松开,架海终于抽出了铁枪,可是自己施加的巨大力道反倒将他带得退开了数十步之远。 擎天已经被老者捏在了手上。 老者不去管裂江和架海二人,张开嘴,露出那一口昏黄的牙齿,就朝擎天的脖颈咬去。 擎天急忙抬腿,一记膝撞顶在了老者的下巴上,老者被顶了个踉跄,但是也没松开手掌,依旧张开大嘴,看样子还想要朝擎天咬去。 擎天如何肯就范?只用膝盖顶住老者的咽喉处,二人就这样僵持着。 周子儒轻声咳嗽,对身前的揽月和推林说道:“咳咳咳…你们也去。” 二人早就有心上前助战了,只是要护卫周子儒,所以只得在一旁观战,现在周子儒都这么说了,二人还怕什么?同时起身朝老者冲了过去。 架海和裂江也各掣兵器,四人从四方将老者围在中间。 “上!”四人同时出手,朝老者攻来。 老者见周围四人一齐出手,只得先住了口,一双眼四处滴溜溜一阵乱扫,最后落在了推林的身上。伸出空闲的一手,朝着推林踢来的一脚迎去。 “嗵!”拳脚相抵,不分伯仲。推林连忙收腿,换脚再攻。老者依旧是这只手,反手朝推林的另一只脚抓来,被他拿了个正着。 “糟了!”推林心中一紧,脚上用力回勾,带动自己向老者扑去,拳头已经高高举起。 老者没有躲闪,手中再度用力一拽,巨大的力道使推林失了平衡,撞向了老者。老者一把抓住了推林的胸口,反手就朝身后冲过来的架海扔去。 架海见推林被扔向自己这边,急急收回枪尖,以枪杆横在身前,就要接下推林。推林撞来,二人一起倒飞了出去,摔出老远。就连于路的西贵士卒都被二人砸翻了不少,一些人直接就这样被砸倒在地,当场身死。 裂江的巨斧也在这时候砸下,老者又抓着擎天往后倒退了几步,撞进了裂江中门大开的怀里。一记手肘向后锤击,正中裂江的胸腹,裂江连人带斧被打得连连倒退。老者则不紧不慢地避开了斧刃,抓着擎天对上了揽月。 揽月拳法没有其余几人迅捷,此刻才堪堪摆好架势。身上朝老者探来,手画半圆,太极图现。轻轻推动着太极图,向老者身前按去。 老者改掌为拳,同意并不退缩,一拳就朝着太极图硬砸下去。 “哗啦!”太极图并无实物,却仿佛被这一拳砸得支离破碎,周围的人也都听见了一声响,太极图直接被老者一拳打得分崩离析。 揽月喉结上下涌动,将涌上到喉咙处的鲜血硬生生地给压了下去。脚下踉跄了两步,老者的手掌已经贴在了他的胸口,这次轻轻一推,便将揽月给推开,如同其余三人一样,倒飞了出去。 老者手擒擎天的情况下,以一敌四,竟然还赢了!所有人都惊得瞠目结舌,因为他们并没看到许多招式身法,只知道四人冲了上去,被老者轻松写意地击飞出去,简单直接。 “小子,老头子我中意你,是你造化!”老者说着又要张口朝擎天咬去。 此时的擎天只觉得头晕脑胀,自己被老者带着晃悠了这几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老者的力道十分骇人,自己远不是其对手。 老者继续张开嘴巴,要朝擎天的喉咙处咬去。擎天已是迷迷糊糊,再也无力抵挡。 “嘤儿!”一只苍鹰发出一声啼叫,从九天之上俯冲下来,目标直指白发老者。 老者循声望去,冷冷一笑:“哼,扁毛畜生!” 苍鹰扑到了老者的身上,锐利的鹰爪在老者的脸上胡乱地抓挠着。 老者伸手在面前猛地一爪,苍鹰被老者抓在手中,动惮不得,没了刚刚的那股凌厉之气。 “嘤儿~!”空中又传来了一声鹰啼。 老者再度抬头望去,只见半空中又飞来了一只苍鹰,鹰爪上还抓着擎天的铁枪。 “嘤儿!”苍鹰开始俯冲,飞到擎天的上方时,松开鹰爪,铁枪自天而落,稳稳地插在擎天的身边,只需要擎天一伸手就能够到。 苍鹰丢下铁枪之手,也与第一只苍鹰一样,扑到了老者的面前,伸出鹰爪不断地向老者的面部抓挠。 老者不胜其烦,脸上也被苍鹰挠开了几道血印。 “够了!”老者一把丢开擎天,伸出另一只手,将第二只苍鹰也擒了下来。 擎天被老者推了出去,临倒飞出去前,本能地一勾手,将铁枪从地上拽起,和他一起倒飞了出去。 老者见擎天已被自己丢开一把,现在的两只手上只擒着这两只苍鹰,怒道:“扁毛畜生,找死不成!”说完,张开露出黄牙的大嘴,一口就咬在了一只苍鹰的身上。 另一只苍鹰见到同伴受制,拼命地挣扎着,十分激烈,可是却并没有救下自己的同伴。眼看着这只被咬的苍鹰慢慢变小,无能为力。 很快,地上就只剩了一堆羽毛。 老者舔了舔嘴唇,好似有些不过瘾一般,望向另一只苍鹰,张口就朝它也咬了下去… 擎天轻轻摇晃着脑袋,拄着长枪慢慢爬起,望向老者。两只苍鹰已经不见了身影,只留下了一地的血迹和羽毛。 “我的鹰呢?”擎天有些茫然地问道。 老者此时已将两只苍鹰都给咬死,生吞而下。得到了鲜血滋养,老者闭上眼睛,细细感受,好一会儿才睁眼说道:“有些味道,不错。” “呀!!!”一杆铁枪刺中了老者的胸口,这一次,老者没来得及抵御。 没有意料中的铁枪穿体而过,老者胸口被制,被铁枪的枪头顶得连退数步,就是无法伤他一丝一毫。 “这是什么邪功?”易小刀和藏云二人站在山顶,两个人俯瞰着下面的战场,易小刀问道。 藏云缓缓摇头:“闻所未闻。公爷,我们下去助战吧?”同为辰从卫,其余人吃了瘪,藏云也是忍耐不住,就急着要下去帮忙。 “嗯。”易小刀点头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天下第三 擎天的铁枪已结结实实地刺中了老者,可老者却紧紧是衣袍被刺穿了,本尊却并未受到一丝伤害。 “呵呵呵,小子,你那两个宝贝疙瘩既然已经救了你一命,怎么还来送死啊?”老者单手抓住了铁枪的枪头,咧嘴狞笑,擎天的铁枪再度被制住了。 “擎天,弃枪!”架海在一旁高声喊道。 擎天双手握枪,一股气势蓬勃而出,脚下方圆三尺距离的范围,尘土被尽数震起,气势昂扬。 “给我起!”擎天将枪杆按在了地上,单脚踩住了枪杆,双手把住枪身,用力向上猛地一提。 这一次,老者终于被铁枪带得飞了起来。 “架海!”擎天见一招奏效,连忙高声呼喊。 架海持枪早到,一枪早出,带着寒芒刺向了老者的咽喉。 老者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在空中的他本是无处借力,这一枪必中无疑。但是他的手上还握着擎天的铁枪,察觉到架海攻来,抓着擎天的长枪往面前一拉,横在咽喉处,枪头撞枪头,堪堪挡住了架海的这一枪。 “铛!”巨大的一声,震得周围的西贵士卒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有的人甚至耳朵里慢慢向外渗血。 “受死!”老者此时已经倒翻在擎天的头顶,空出的一手自上而下,探向了擎天的头顶。 “!”众人大惊。 眼看这一爪就要抓向擎天的头顶,可是老者却收回了手掌。巨大的斧刃擦着老者的手掌而过,如果收得慢一些,必定要将这手掌齐齐砍下。 老者刚刚收回了手掌,避开了被巨斧斩断的风险,却不想,周身几道劲风同时袭来! 推林跃至半空,一记鞭腿扫在了老者的腰腹处,这一脚力道极大,踢得老者若有若无地闷哼了一声。 揽月闪到擎天身边,单手探出,揽过老者的脖颈处,将老者的脖子环抱住,直接将他从半空中拖拽了下来,掼在了地上。 一道剑气袭来,对着刚刚推林踢踹的腰腹处斩过,一剑两断!剑气的主人这才轻飘飘地落在了擎天和揽月的身边,藏云也赶到出手了。 “擎天,帮你的鹰报仇了!”藏云收剑回鞘,对着擎天说道。三人从三个方向过来,一齐出手,老者已断无存活下来的道理了。 擎天却是睁大了眼睛,手中铁枪左右横扫,扫在了藏云和揽月的身上,将二人轻轻地拍飞了出去。 四道红光在二人站立的地方凌厉划过,扑了个空。要不是擎天搭救得及时,二人现在只怕已经中了招了。 “怎么回事?”众人定睛看去。只见刚刚被藏云一剑斩为两段的老者又支撑起了上半身,神色如常,一点痛苦之色都没有。不仅如此,他的下半身也动了起来,脚蹬地面,一点点地向上半身挪动,很快,两个半截身子拼凑在了一起。 这一幕不仅惊呆了一众辰从卫,甚至就连周围的西贵军士卒也惊得长大了嘴巴,断成两截还能拼凑复原?这…还是人吗? 老者没理会其余人的惊讶目光,自顾自地将自己拼凑完,缓缓地站了起来:“我都这把年纪了,你们也不知道对我这老人家好一点啊…咳咳咳。” “唔咳咳咳…”周子儒虽在阵后,却也经过周围将士的通报知晓了这里发生的一幕,惊得咳嗽不已。 “这是什么邪功?怎么闻所未闻?”周子儒虽身居京城,但是对于天下武林各派的武功招数,功法心法都有所了解,可从没听说过断为两截还能复原的功法。 “周相,要不…暂避一时。”梁英在一旁出言劝说道。 周子儒扭头看向梁英,虽然他掩藏的很好,但是周子儒还是能看得出他的一丝害怕。环顾四周,周围的羽林军将士们脸上也都蒙上了一层惧意。 断而不死,这还能是人吗?和打不死的人打仗,这能赢吗?每个人心中都已经有了答案“赢不了”。而且不知道邪门的武功在对面还有几人,就怕真打起来,一败涂地。 “再等等,不急着走。”周子儒继续向对方军阵中望去。辰从卫们还在那里,若是连他们都没了办法,再走也不迟。周子儒现在也没了别的好办法,只能将希望寄托给他们。 这一边,辰从卫其余几人慢慢向后退却,聚拢在了一起,提防着“死而复生”的老者。 “一条人命换两只鸟的命,你们可赚大了啊。”老者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摸了摸肚子。众人看见,他的肚子上已完全复原,甚至连一道疤痕都没有。 老者扭了扭腰,传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好,接下来该轮到我出手了!” “老人家,腰不好还是歇会儿吧,别传出去说我们小辈欺负了你,你说呢?”一个声音从老者的身后传出,老者心中一悚,连忙转身看向身后。 一个满脸笑意,看似人畜无害的年轻男子站在老者的身后,全身上下,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威胁之处的话,便是腰间那柄长剑了。 “思卿剑!”老者一眼认出了易小刀腰间的长剑。 易小刀对老者认出自己的思卿剑并不在意,毕竟自己的师父司望南以前可是江湖闻名的剑仙,虽然自己并没有见到他惊才绝艳的样子,但是这并不代表司望南名不副实。 “老人家,敢问尊姓大名啊?”易小刀出声问道。司望南也和他说过不少江湖人士,知道对方身份,才能更好的知己知彼。 老者上下打量着易小刀,心中已猜出他的身份,便是司望南之徒,江湖和朝堂俱已名声大振的易小刀!老者也不摆姿态,拱了拱手:“老夫池雪雨!” 易小刀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池雪雨,他自然是知道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司望南提起过,就连自己的大哥胡立山也曾提及过多次。 池雪雨,曾是江湖武林门派公认的第一魔头。原因无他,只因他练就了一门邪功,专门吸食活物血肉,汲取精血,化为自身功力。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吸食了多少活人活物,多少门派曾对其展开追捕围剿,却没有一次成功过。 后来还是太意的掌门二爷华五峰出手,这才将池雪雨打败,重伤而逃。江湖上,第二第三的交椅,也是因此而定,前三甲再无变化。 司望南曾言,见到池雪雨,莫要出手,即刻远遁,便保无虞。而胡立山的说法却与司望南不同,他道池雪雨如今年岁已高,若是曾经,或应避其三分,可是现在,怕也成了一个垂垂老朽,倒不必过多惊惧。 “师父已远离江湖多年,想是不知道这池雪雨之事,倒是胡大哥,一直混迹江湖,他的话或许可信。”易小刀心中主意已定,今日自己这边有兵有将,更有辰从卫相助,他准备来探探这个江湖曾经第一魔头的底。 易小刀也欠了欠身,算是给了这个江湖老古董几分薄面:“听闻池前辈已经退隐江湖多年,不问世事,如今复出,却是为何?为了功名利禄吗?” 易小刀故意拿此话讥讽他,这满头白发苍苍的样子,只怕黄土已经埋到脖子了,再来争功名,只怕要让人笑掉大牙,便是争来了还能有几年光阴可以享受? 池雪雨不以为意,易小刀说得已是十分客气了,想他年轻时,遇到的谩骂和讥讽比这可重得多了。当即双手插入袖中,模样活像一个田间劳作的老农:“武定公说笑了,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什么的,我这把老骨头是没几年可享受了。”说着,摇了摇头,一脸凄苦的样子。 “不过,我这人有个癖好,和那胡立山一样,就是有点口欲。这一点,也就王爷能满足我一下下了。”池雪雨的王爷,所指的自然是西贵王。 易小刀皱眉问道:“你认识胡大哥?” 池雪雨“呵呵”一笑:“你身上有那只大耗子的味道,老夫怎么会闻不出来?而且看你的样子,对我的消息早已一清二楚了吧。除了大耗子眼光毒辣看人准、大嘴巴喜欢乱说之外,我也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易小刀缓缓点头:“西贵王帐下有池前辈这样的高人,倒是的确有些一争天下的资格。” “小子,别费心思了。王爷手下还有没有能人,你们自己去试试就知道了,别在这说东说西的!”池雪雨到底是老江湖了,对于易小刀的话并未接茬,而是反驳说道。 易小刀点头:“也好,反正我们人多。各位大哥。” “公爷,但请吩咐!”擎天等六人齐声回应道。 “池前辈我来伺候就是了,麻烦各位大哥去招待一下西贵王吧。”易小刀“客气”地说道。 “谨遵公爷之命!”六人齐声应了下来,擎天看着一地的鹰羽,有心还要再说话,已被架海拽到了一边。 池雪雨吸了吸鼻子,皱眉道:“怎么有一股糊味?小子,你的血干不干净啊?” 易小刀伸出一只手举到自己的面前,一团烈火突然燃起,覆盖了易小刀的整个手掌,惊得周围人连连退避。西贵士卒的几次退让下来,留给易小刀和池雪雨的地方已经足够大了。 “干净,煅烧得特别干净!” 第四百八十章 火气动了 易小刀和池雪雨两人同时脚下一动,撞到了一起,没有言语,也没有兵器,二人就这样以拳头互相对轰起来,拳拳到肉。 易小刀不知对方虚实,思虑了一番还是收了火气,先试试底再说。很快,两人斗得都颇为狼狈,池雪雨的脸上出现了几块淤青,易小刀的嘴角流出了鲜血。 辰从卫其余的人也没闲着,互相对视了一眼,裂江拖着巨斧回身冲回了自家的阵列中,其余五人则大展身手,向西贵军的后方冲去。 西贵军士卒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根本就没有人能是辰从卫的一合之敌,甚至很多人还没和他们碰上照面,就被打飞来的袍泽撞了出去,摔得人仰马翻。 西贵王邹怀心望着自己的西贵兵马被五人冲得七零八落,如同劈波斩浪一样冲来,心中微紧,面上却仍旧保持镇定。 “王爷,看你的样子,好像有些怕啊?哈哈哈哈哈” “王爷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要是死在了这里,那许多的金银财宝可怎么办啊?换你你也怕,嘿嘿嘿嘿。” “要是我们哥几个救下了王爷,嘿嘿,王爷,该怎么赏我们啊?” 西贵王的身边,十来个身着黑甲的人有说有笑的,丝毫没有顾忌西贵王的颜面。 邹怀心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你们想要什么?” “听说五毒教的教主苗覆容生得闭月羞花,可是却整体都戴着面纱…嘿嘿嘿…”一名相貌猥琐、身着黑甲的瘦小男子笑着说道。 邹怀心微微皱眉:“你要看她的真容?” 猥琐男子摇了摇头:“不,我想娶了她做老婆,哈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不仅邹怀心感到震惊,周围的西贵士卒也纷纷侧目,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名猥琐男子。 “怎么?不行吗!”猥琐男子见到众人异样的目光,无名火起,瞪眼扫视着众人。 “王爷王爷,别听他胡说八道了!这五个辰从卫你能拦下一个就不错了,还想娶苗教主做老婆,真是可笑!王爷,还是听听我的吧!我要的不多,只要将贵城赏给我就行了!” 又一个无理的要求。 西贵乃是苦寒之地,富饶一些的也就昆城和贵城,这人竟然狮子大开口,想要贵城!这不是要西贵王的半壁江山了吗? “那我要宾城!” “蓉城挺好!” “黄金十万两!” 众人纷纷狮子大开口,一个个报出了自己的价码。 西贵王身边的战将纷纷捏紧了手中的兵器,眼神不善地望着这群黑甲人。 “准了!”西贵王慢慢抬手示意,拦下了意欲妄动的一众西贵战将:“只要今日救下本王,你们的要求本王皆准了!” 众人喜不自禁:“多谢王爷!” 这边讨价还价的时候,辰从卫五人已经杀到了西贵王面前十余丈的距离,中间也就隔着百余名士卒,可以说是已经杀到面前了。 “兄弟们,干活啦!”一众黑甲兵中,为首的一人,一脚踢向自己的长枪枪杆,枪尖遥遥对准了辰从卫五人。 “杀!”这十来个黑甲兵斗志昂扬,气势如虹,径直向冲过来的辰从卫迎去。甚至遇到中间挡路的一些西贵士卒,也毫不客气,手起刀落,肆意斩杀,哀嚎一片。 前有辰从卫,后有黑甲兵,中间的西贵士卒们叫苦不迭,被打得七零八落,非死即残。 “到底是辰从卫,别大意!二对一!”为首的黑甲人出声提醒后,一杆长枪迎上了擎天的铁枪,擎天正要以力压之,却不料他一个抖枪,长枪让开了擎天的铁枪,径直朝擎天的心窝里扎去。 另一黑甲人从他背后猫身钻出,手持两柄短锤就朝擎天的头上砸去。 一人锤头,一人扎心,两人配合默契,擎天根本避无可避。 “得手啦!”两人咧嘴笑道。 “你们是不是…太小看辰从卫了!”擎天猛地一脚,踢向自己的铁枪枪杆,铁枪上扬,将直奔心窝而来的长枪架开,同时双手顶枪,一个扭身扫枪。 后发先至,铁枪快于铜锤先一步砸在偷袭的腰间,虽然对方及时撤回一柄铜锤格挡住了,却还是被扫到了一边,疼得龇牙咧嘴。 “大哥,大意啦!”手持铜锤的黑甲人抓着铜锤从地上爬了起来,捂住了自己的腰部,这一下的确是给他扫疼了。 被称为大哥的黑甲人慢慢推开了两步,没有理会自己兄弟的话。他知道,这不是大意了,面前这个对手,给他的感觉仿佛就像是一只猛虎一样。不动则已,动则噬人。 “上!”黑甲人脚下一蹬,冲向了擎天,两杆枪乒乒乓乓地打在了一起,旁边手持铜锤的也上前助战,打得难解难分。 不仅仅是擎天这里,其余的辰从卫也都被剩下的黑甲兵死死缠住。饶是以辰从卫这般高强的武功,也拿这些黑甲兵毫无办法。他们武功招式不同于中原,不论手中的兵器是斩首大刀还是镔铁钢鞭,都不正面厮杀,只是纠缠,让人无从下手,无处着力。 其余的西贵军士卒不敢轻易上前,给这两拨人马空出场地,绕开他们,向着朝廷的羽林军蜂拥冲去。回到军阵的裂江只身上前,冲入了西贵军战团,举着那柄巨斧,杀得好不尽兴。 处处厮杀,战况焦灼。 西贵王端坐在马上,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切,不动声色。 “王爷,这些南缅人太过无礼了!”一名西贵战将好似在西贵王面前颇为受宠,提马来到西贵王的身边,忿忿不平地说道。 黑甲兵并非西贵王的麾下部署,而是特意派人越过大启国界,往南缅国招揽而来的。南缅国国小力弱,根本就没有多少能用之人。紧找慢找,也就找来这十几个,不过好在武艺颇高,平时多少有些用处。 这些南缅人平日里在西贵倒也是夹着尾巴做人,只是今日看到西贵王情急势孤,忍不住一个个骄横跋扈了起来。 西贵王见自己这员爱将,这才稍稍呼了一口气:“哼,我何尝不知?就是允了他们又当如何?我真的会把昆城,贵城送给他们不成?” 西贵战将仍旧有些愤恨的样子,却也没再说话。 “让他们和辰从卫去拼个两败俱伤,不论哪一边赢了,剩下的还能活着不成?”西贵王从牙缝里吐出了话语,眼神中带着一股狠厉。 “还请王爷下令,到时候允许我亲手宰了他们!”西贵战将不失时机地说道。 “好,准了。”西贵王乐呵呵地笑着,望向战团中的辰从卫和黑甲兵,好像在看一群死人一样。 羽林军这边,周子儒的马车早已被转移到了军阵的后方,不过好在马车造得也较为高大,并不影响周子儒观战。 “咳咳咳…那人呢?”周子儒询问守在身边的梁英。 梁英有些茫然:“周相…问的是谁?” “还能是谁?自然是西贵的大公子。咳咳咳…”周子儒咳嗽个不停。 “哦哦!末将这就去带来!”梁英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转身提人去了。 周子儒幽幽地望着西贵王:“呵,这一战,又是我周家赢了…” “嘭!” 易小刀被重重的一拳打在了腹部,终于有些支撑不住,身子软了下去,跪倒在地上,吐血不止。 “小子…有些本事…”池雪雨也不好受,脸已经肿得像个猪头,连嘴里的老牙都被打掉了一颗,看起来,模样比易小刀要惨得多。 看见易小刀还在吐血,池雪雨莫名地有些心疼起来:“小乖乖,这血多好啊!可别浪费咯!”说着,一把抓住了易小刀的肩膀,将他提了起来,拽到了自己身边,张口就要去咬。 “什么…都…敢吃?”易小刀猛地抽出了思卿剑,一剑斩首,将没有防备的池雪雨的头颅径直砍了下来。 偌大的头颅刚滚到地上,池雪雨的身躯才反应过来,凌空双脚踹在了易小刀的胸口,将他笔直地踹飞了出去,砸在了交战的两军士卒中,不知死伤者几何。 池雪雨的身躯也因此摔在地上,将他的头颅捡起,又安回到了头上,扭了两下脖子,完好如初。 “又是思卿剑!今天老夫要连这把剑一起吃了!”池雪雨看见易小刀手上的思卿剑,怒不可遏,大踏步地向易小刀走来。 易小刀刚刚爬起,一双大手就朝他抓了过来。 情况紧急,易小刀想也不想,一脚踢在了脚边一名西贵军士卒的下身处,这个倒霉鬼骤然遇此痛击,整个人从地上疼得跳了起来,恰好挡在了易小刀的面前,被池雪雨抓了个正着。 池雪雨还没分辨自己抓的是谁,就一口咬了上去,忘情地吸吮着。 一个精壮的西贵士卒瞬间被吸得干瘪了下去,死相颇惨。 “当真是…没有…半分人性!”易小刀按着腰腹,退闪到了一边,忍不住出言骂道。 “人性?我更喜欢人血!”池雪雨一把丢开已经被自己吸干的西贵军士卒,再度朝易小刀扑了过来。 易小刀心知自己不是对手,四处躲闪,是不是抓取一个西贵军士卒,来填补身后这只“吸血鬼”。中间,易小刀几次瞅准机会给了他几次致命伤,但是对方都完好无损,极快复原。 易小刀心知,不论是拳头还是剑,都难以对这个曾经的江湖第一魔头奏效的时候,体内火气燥动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 一争高低 池雪雨一巴掌将易小刀丢过来的西贵士卒拍开,寻常人的血他已经吸得够多的了,不再需要了。他现在迫切地想要吸一口这小子的血,不知道为何,只觉得他的血对自己仿佛有一股吸引力一般。 哪怕吸上一口! 易小刀还在西贵士卒中来回躲闪,池雪雨已经受够了这种躲猫猫的把戏。抬起一只手,猛地拍在了地上,地面剧烈晃动起来,好像地龙翻身一般。 “嘿嘿嘿,张宗白这一招还真好使。”池雪雨咧开满是鲜血的嘴笑道。 这一掌威力极大,所有人只觉得脚下晃动,根本站立不稳,尤其是离他近的人,尽数被震倒在地。头晕目眩,难以站立。 易小刀也是脚下不稳,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刚回头看时,池雪雨已经飞扑了过来。 “拼了!” 易小刀握紧拳头,调动周身火气凝于拳上,火气凝结,在手上燃起一团火焰,对着池雪雨就一拳打了过去。 池雪雨早有提防,易小刀一拳刚刚打出,便立马伸手将他的拳头握住:“年轻人,这样的拳…啊!”池雪雨惊叫着收回手,可惜稍微慢了一步,手上已经烫伤了。 “小子,你这是什么邪门的招式?”池雪雨速度太快,收回了自己的手掌才看见易小刀手上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易小刀从地上爬起,望着自己手掌上的火焰,开心地咧嘴笑了起来:“你不是不死之身吗?原来不死之身也有弱点啊?” 池雪雨将烫伤的手掌随意一挥,掌心中冒出一团血红色的雾气,将他的手掌尽数包裹了起来,冷冷的说道:“有点本事,不像是个耍把式卖艺的。”话音刚落,血红色的雾气尽数没入手掌之中,消失不见。 手臂完好如初。 易小刀沉默了,这再生之力竟然如此惊人!他虽然自身凭借着火气,也有着不俗的自愈能力,这点易小刀已经早就发现了。但是和池雪雨的这种再生之力比起来,真的是不值一提。 池雪雨随手一抹,将手上的一些残余死皮尽数摘除干净,好似在自言自语又好似在炫耀一般:“呵,这里这么多的血食,你能耐我何?” 易小刀听得此话,目光流转,在周围的西贵士卒身上一一望过。 “司望南与我有些仇怨,你小子今天真不走运,听说你是他的徒弟?那今天就更不能放你走了!”池雪雨说着,不等易小刀回话,便猛扑了上来。 易小刀故技重施,手上的火气凝而不散,一团烈火“腾”地一声升起。 “嘭!”易小刀还未出拳,一个人影就朝易小刀砸了过来。身上的盔甲砸在了他的脸颊上,顿时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 池雪雨狞笑道:“哈哈哈哈,小子,你师父没告诉你,行走江湖,一招不中,再施无用的道理吗?” 池雪雨这次留了心眼,并没有自己亲自上阵,而是学了易小刀的样子,随手抓了个西贵士卒,挡在自己的前面。撞在易小刀身上的,就是这个可怜的西贵士卒。 池雪雨内力深厚,力大惊人,易小刀被撞飞出去数丈之余,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一只脚就踩在了他的胸口。 易小刀抽剑来刺,被池雪雨随手一拍,便将思卿剑拍飞到了一边:“本来是大有可为的一个年轻人,结果却死在了这里。可惜啊可惜…” 易小刀的思卿剑被拍飞,还被池雪雨踩在脚下,反而笑出了声:“这就是江湖曾经第一魔头的实力,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嘛。” 池雪雨见易小刀这般嘴硬,也冷笑道:“好好好,小子嘴可真硬。”说着,伸手一把掐住了易小刀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二话不说,张口就向易小刀的脖子咬去。 易小刀腾起双脚,蹲踩在了池雪雨的肩膀上,苦苦支撑着。 池雪雨也察觉到了易小刀深厚的内力,但是和自己比的话还是差了不少:“速战速决!” 可是两人已经僵持了半天,谁也奈何不了谁。池雪雨有些恼怒,正要再施力之时,易小刀已抢先一步,将周身火气凝于双腿。 “开!” 池雪雨的双臂原本死死地抓住了易小刀,但是易小刀的双脚蹬在了池雪雨的双肩处,火气加持下用力一蹬,竟将池雪雨整个人蹬飞了出去。而他的两只手臂,还抓在易小刀的身上。 双臂被易小刀生生地给蹬断了! 易小刀自己也失去了控制,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几番撞击之下,易小刀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好似都移了位置,苦不堪言。 “啊啊啊啊啊啊!”池雪雨痛失双臂,哀嚎个不停。 易小刀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扯下身上池雪雨的断臂,随意丢到了一边:“第一魔头?不过如此!” 池雪雨抬头怨毒地看了易小刀一眼,两股血色雾气从断臂处慢慢散发出来,将他整个人给笼罩住了。 易小刀刚走出两步,见到这诡异的一幕,又退了回来:“又要耍什么花样?” 血色雾气飘荡过来,易小刀连连躲避,不敢沾染一丝一毫。 雾气覆盖住了池雪雨的两只断臂,很快,便慢慢收拢了回去。 断臂不见了。 池雪雨整个人藏身于血雾之中,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很快,雾气一点点地变得越来越稀薄,露出了池雪雨的身躯。 双臂完好无损,池雪雨除了怨怒龇牙,并无其他话语。刚刚断臂被扯下的那一幕好像没发生过一样,一个活生生的池雪雨又出现了。 易小刀对这一幕多少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头被砍下都能安得回去,不过区区两条手臂的接回,对于池雪雨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易小刀捡回自己的思卿剑,火气瞬时贯于剑上,熊熊火焰在剑上再度燃起。 池雪雨望着易小刀思卿剑上的火焰,不禁皱紧了眉头。不得不承认,这股无名火气对于他来说颇为克制。 易小刀察觉到自己火气的作用之后,心中大定,举剑跃步而起,一剑凌空斩下。 池雪雨大手一挥,一抹血色再度释放出来,只是这次并不是雾气,而是凝聚有形,好似一个水波凝成的大血球,将他包裹在中间,血球抵挡下了易小刀的这一剑。 火气和血色都在不断释放,这时候就是二人各自奇术的对撞,两人都不敢大意,又僵持了起来。 …… 另一边,一众辰从卫们被十余名黑甲缅兵死死缠住,不论几人如何努力拼杀,都无法摆脱这些人的纠缠。 “咚!”一把鬼头大刀斩在了架海的铁枪上,架海架枪格挡,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动作,旁边一名矮个子黑甲兵突然闪出,腾身用力一蹬,踩在了鬼头大刀的刀背上,将架海连人带枪一起踹了出去。 看见架海被打退,其余几人纷纷逼退各自的对手,向这里靠拢,五人再度聚在了一起。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最鲁莽的擎天,开口说了一句软话。对面一直围而不攻,轮番挑衅,只是在一旁缠斗众人,也太折磨人了。而且他们的意图,辰从卫们也不是不知道,只要将他们的气力耗光,在这西贵军阵中,众人哪还有生还退出的希望? “架海,想个办法吧。”推林也斗得颇为辛苦。他的拳脚功夫颇为厉害不假,可是对面根本不与自己交手,再厉害也没用了。 架海摩挲着自己的铁枪:“单打独斗的话我们或许会赢,但是被他们这样拖下去,就算杀了他们,也无济于事。”架海有些心忧后方,羽林军的军阵中只有裂江一人看顾,实在令人有些放心不下。 周围的黑甲缅兵慢慢地围拢了过来。 “不如这样,这些黑甲兵也不是很多。我们不如一起动手,挨个击溃,如何?”架海情急之下想出了自己的办法。 “好!听你的。”辰从卫们自小被送进宫中习武,要说厮杀护驾他们一点儿都不怕。可要是让他们拿个主意,想个办法,他们能依靠的也就只有架海了。 黑甲缅兵们见辰从卫众人聚在一起,只当他们怕了,心中的得意难以言表。 “什么大启辰从卫,有名无实啊!” “看样子大启是真的不行了,哈哈哈哈。” “我赶时间,我先上了!” 众人嬉笑声中,刚刚砍退架海的黑甲兵貌似比其他人要性急一些,举着大刀就朝几人冲了过来。 擎天抢先扎起马步,手中铁枪也不闲着,划出一道圆弧,朝着举刀冲来的黑甲缅并扫了过去。 对面倒没有被冲昏头脑,一早有在提防着众人,此刻见擎天铁枪扫来,连连后退,就要避让开。 结果还没退出几步,推林就已经闪到了这名黑甲缅兵的身后,飞起一脚,将他踢向了擎天。可是擎天一枪刚刚扫开,一时顾不上这人。 架海在一旁可不闲着,见这人被推林闪到后面一脚踢了回来,连忙抓住良机!手中长枪向前一递,就要一枪解决。 被踢回来的黑甲缅兵,只要侧身溜走,或可无碍,但是刚刚一动,一只手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来,赴死。”揽月单手就将他按得死死的。 长枪贯胸而过。 第四百八十二章 返老还童 五人联手之下,乍一交手就解决掉了一人,虽然也是占了对方没什么防备的便宜,但是很明显,联手之下,赢面更大。 周围的西贵士卒满脸震惊,对于这些黑甲缅兵他们了解的不多,但是一直跟在王爷身边的能是庸人?更何况刚刚还缠住了这些辰从卫那么久,现在眨眼之间就被解决了一人。 没人敢轻视辰从卫。 一众辰从卫和其余的黑甲缅兵脸上的表情就颇为玩味。辰从卫们眼色一亮,这些看起来颇为难缠的黑甲缅兵也不是那么难对付。 黑甲缅兵们脸上的表情就变得颇为凝重了。死一个人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们本就是为了荣华富贵才聚在一起的,少了一个人,其他人还能多分一份。但是现在这个时候被辰从卫杀掉了一个,那他们剩下的人… 架海抽出长枪,被刺穿的黑甲缅兵倒在了地上,早已死去。 “下一个?”架海有些兴奋起来了。 其余几人纷纷看向剩下的黑甲缅兵,众黑甲缅兵一步步向后退却,谁也不愿成为下一个。 “那个拿鞭的?”藏云提议问道。 “嗯!”众人同意,尤其是推林,刚刚吃了此人不少暗亏,现在正好找回些场子。 五人齐动,向持鞭的黑甲缅兵冲了过去,吓得对方连连后退:“老大,救我!” 手持长枪的缅兵老大也是心里惊惧,但是也知道现在不是该退缩的时候,一旦退缩,乱了阵脚,只会被个个击破。 其他人也知道老大所言不虚,纷纷止住后退的脚步,各擎武器,聚拢在一起。 一阵风吹来,辰从卫们随风而动,打团了! …… 易小刀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了,一把思卿剑在手,肆意挥砍,逼得池雪雨连连后退。“大血球”也在易小刀的一次次的劈砍之下,血色越来越薄,外面的人甚至已经可以看到池雪雨那凝重的脸色。 “小子,冤家宜解不宜结,现在停手,日后还有相见笑颜之日!”池雪雨服了软。 易小刀并不理会,趁你病要你命,这是江湖上不变的准则。这次不将他彻底了解了,下次相见,自己还能稳占上风吗?倒不如这里就将他了解了,死人才能让人放心。 更何况这池雪雨在江湖上作恶多端,惨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江湖曾经的第一魔头的称号也不是白来的,就在这里将他解决掉,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想到这里,易小刀索性加快了劈砍的速度,一剑紧跟一剑。他甚至有些懊恼,自己的剑术不算上佳,没办法耍出一些帅气的招式。不然的话,在这里施展出来,江湖剑仙的徒弟怎么也能混个剑神剑圣啥的名头当当。 反正别人也不知道他实在是在靠火气压制池雪雨,而非剑术。 “啵~”一声清脆声响起,池雪雨的血球应声而破,露出了里面的本尊。 “斩立决!”易小刀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好听的招式名字,随口就将自己戏文里学来的词用上了,思卿剑朝着池雪雨当头劈下。 苍白的头颅第二次被齐肩斩下,在地上咕噜噜地滚着。池雪雨的表情,从错愕变成了愤怒,一日之内被人连续斩首两次,谁能忍?他没想到的是,也没第二个人能做到。 池雪雨的身子摇晃着好似要摔倒在地,易小刀正要上前追击,却被这身子一个蝎子摆尾,一脚踢中了面目,将他踹退了数步。身子也顺势冲向地面,以脖腔对准了头颅,一个跟头翻过,头颅再度被接了回去。 “好…好!司望南教出了一个好徒弟!”池雪雨气得浑身乱颤,被砍掉头颅并不能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是俗话说树要皮、人要脸。他身为一个老江湖,三番两次被小辈砍下脑袋,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王爷,老朽对不住了!”池雪雨扭头望向层层军阵之中的西贵王,高声喊道。 西贵王邹怀心也是一个花甲老人,听到池雪雨这番喊话,便知道了他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你随意。” 池雪雨双目圆睁,须发无风自动,此时的他仿佛一只发怒的狮子一般,恶狠狠地盯着易小刀。 易小刀被他盯得有些心里发毛,连退数步:“好像玩大了…” “血虹!”池雪雨一声怒吼,周围顿时风起云涌,飞沙走石,令人都有些睁不开眼。 易小刀只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在将自己往池雪雨的方向拉扯,脚下都已经站不住了,被拖拽着向前移动。 易小刀心中大骇,插剑入地,双手死死地握住剑柄,支撑着自己的身子,惊愕地望着池雪雨。 被吸引拖拽而去的不仅仅是易小刀,周围的无数西贵士卒也纷纷脚下晃动,向着池雪雨的方向而去。虽然也有不少人学着易小刀的样子,将兵器插在地上,可是没有内力支撑,根本无用。 无数的西贵士卒被吸引到了池雪雨的身边,跪在他的面前,双目茫然,眼神中已经失去了光泽。 “这是…”易小刀心头震颤,这武功实在太过邪门了,不仅能控人身躯,还能摄人心神不成? 池雪雨周围的西贵士卒已经滚满了一圈,足足有近千人,全都保持着一个姿势,跪地仰头,眼中无神地望着池雪雨。 池雪雨张开了嘴巴,其余的西贵士卒们也都像他一样,纷纷张开了嘴巴… 这不是易小刀见过最恐怖的一幕,但绝对是他最难忘的一幕。 只见这些西贵士卒的口中全都喷涌出了鲜血,越喷越多,仿佛一道道血柱,向着池雪雨的头顶汇聚而去。无数细小的血柱在他的头顶汇聚,凝在一起,远远看去,仿佛真如一道血色彩虹一般。 “他该不会…”易小刀现在何止心中震颤,头皮都开始发麻了,这看起来实在是太恶心了。这样的武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创造出来的? 好在,这些无数细小血柱没像易小刀所想的那样,直接被池雪雨吞下,而是在他的头顶不断盘旋凝结,最终化为了一颗细小的血珠。随着鲜血的越聚越多,这颗小血珠也越来越凝实,颜色也从最初的红色慢慢转变为紫色。 “我要是现在去一刀把这珠子斩了…”易小刀心头刚冒出这个想法,立马就被自己打消了。现在只知道这功法邪门,却不知道邪门在何处。万一自己过去了,也跪在地上张口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给这老头子,可咋整? 易小刀握住剑柄,抵挡着来自池雪雨的吸力,继续静静地看着。 鲜血越聚越多,可是血珠丝毫没有变大,仍旧是一个指头般大小,只是颜色由红变紫,由紫转黑,并且看起来更加凝练了许多。 “喂,老家伙,你这招还要等多久啊?要不我先回去吃个饭再来,咋样?”易小刀人不敢过去,可是嘴却碎得很,忍不住张口讽刺道。 池雪雨对易小刀的话充耳不闻,眼睛只盯着那一颗小血珠,仿佛这是世上最重要的宝贝一般。 小血珠滴溜溜地转动着,最终,黑色的表皮慢慢脱落,露出了里面金灿灿的本体,宛如一枚金丹。 易小刀拔剑而出,纵身向池雪雨扑去,他知道,是时候了。这枚“金丹”万万不能让池雪雨得到,不然的话…易小刀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知道情况一定会很糟糕。 池雪雨屈指一弹,跪在他面前已经被吸走精血,宛如一具具枯骨的西贵士卒纷纷爬起,朝着易小刀扑来,阻拦着他靠近。 易小刀的火气附着于长剑之上,也不管是谁拦在自己的面前,举剑就砍。枯骨们不堪一击,只是思卿剑上的火气轻轻燎过,枯骨就被斩为两段,根本不是易小刀的一合之敌。 可易小刀也难进一步,这些枯骨兵实在是太多了,根本砍不过来。而且被斩为两段,或者打散在地的枯骨们也在易小刀的面前渐渐堆积,将路堵得死死的。 池雪雨没去搭理易小刀,而是伸出两指,轻轻拈下“金丹”,痴迷地看着,然后随意丢进了嘴里,细嚼慢咽。 “轰!”一股气浪以池雪雨为核心,向周围扩散而出,无数枯骨被震飞了出去,落在地上,散了架。要不是每具枯骨还有皮囊包裹着,根本想不到这里会是怎么的一座白骨山! 易小刀也被这股气浪震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摔的第几次了,反正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抬眼望去,只见池雪雨仍旧站在原地,只是样貌大变,须发皆白的样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披散着黑色长发,剑眉星目的中年男子。 “小子,现在怕了吗?”中年男子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黑色长发,那动作,好似一位梳妆的女子,只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诡异。 易小刀深吸了一口气,何止是怕?现在他怕得不得了。虽然不知道这池雪雨是怎么做到的。但是那个老头子都打得有来有回,势均力敌,现在对方年轻了这许多,还能赢吗? 中年男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冷笑着:“斩我两次,现在该我了吧?” 第四百八十三章 撤军 一记鞭腿扫了过来,划过一道诡异的红光,结结实实地踢在了易小刀的身上。 “嘭!” 易小刀倒飞出去,像一只破麻袋一样摔在了地上,口鼻尽皆出血,狼狈不堪。易小刀不敢怠慢,赶忙抹了一把鲜血,刚从地上爬起来,池雪雨便一个闪身来到了他的面前。 易小刀双手各腾出一团火焰,朝池雪雨挥去,被池雪雨又是一脚踢过,将易小刀的双手踢开,随即跟上一拳,打在了易小刀的腰间。 “啊!” 易小刀惨叫一声,只觉得腰肢处传出“咯吱”一声,下半身顿时没了知觉。 池雪雨潇洒地拨弄了一下自己的秀发:“就是这种感觉,哈哈哈哈哈!我还要多谢你,要不是你,老夫什么时候才能感受到这股快意的感觉呢?” 易小刀趴在地上,下半身已经无法动弹,只得仰头望向池雪雨:“第一魔头…不过如…”话还没说完,池雪雨又是一脚踢在了易小刀的脸上。 这一脚力道同样极大,易小刀整个人因为头部的这一脚,横飞出去,再次摔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池雪雨走到了易小刀的身边,见他躺在地上口鼻紧闭,胸口处也没了起伏的动静,顿时觉得有些索然无趣:“嗯?这就没了?”说完,仍旧有些不放心,蹲下身子,将手按在易小刀的胸口,的确,胸腔内的心脏已不再跳动了。 “可惜,这一脚力气大了,死了的话,血可就没滋味了。”池雪雨站了起来,舔了舔嘴唇,没有对尸体动口的想法。何况今天他也尝到了不少血食,现在饱腹感很足,刚刚视为美味的鲜血,现在对他也没了多少吸引力。 正沉思间,池雪雨忽然眉头一皱:“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得抓紧去把那几只老鼠解决了才行。”说完,转身向西贵王的方向走去,辰从卫们还在那里浴血奋战。 池雪雨走开没动静,趴在地上的易小刀,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胸口处,一团火气一下下地冲击着易小刀的心口,很快,停滞的心脏缓缓地跳动了起来。 “嗯?”池雪雨走出老远,忽然惊疑了一声,扭头看来。刚刚易小刀所躺的地方,此时已空无一人。 “想走!”池雪雨纵身一掠,眨眼之间,这几十步之遥一步便至,嗅了嗅鼻尖:“人去哪了?” 举目四顾,很快便发现了易小刀的身影。 只见易小刀在人群之中起伏掠落,每次落下,双掌便迸发出一道火光,或拍在地上,或拍在西贵军士卒的头顶,从而再度借力腾起。速度飞快,向羽林军的方向逃去。 “我倒要看看你能逃到哪里去!”池雪雨动了怒火,这么多年来,他想杀的人,还没几个能逃得掉的!更何况是现在这种状态下,他要谁死,就绝不可能活! 池雪雨飞奔向着易小刀的方向追了过去,速度极快,远胜于易小刀。 易小刀腰腹受伤,下半身没了直觉,但是这一起一落间,下半身也没显得累赘,反倒是随着易小刀晃动飘摇,仔细看来,反而还有一股飞仙的美感。只是脸上鲜血横流,看起来太过狼狈了些。 “受死!”几个呼吸间,池雪雨已经追上了易小刀,曲掌成爪,朝易小刀的咽喉处抓去。指尖闪烁着红光,这一爪若是抓得实了,易小刀绝对身死当场。 “铛!” 眼看易小刀就要被池雪雨抓住,关键时候,一个人影闪到了易小刀的面前,一柄巨斧迎面砍来,正中了池雪雨的利爪。血肉之躯碰上铁制巨斧,竟然传出了金铁之声。 池雪雨被力道反震,落地后连退几步。 手持巨斧的裂江则是被震得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刚一落地,裂江持斧再度跃起,将倒飞的易小刀一把搂住,落回到了地上。 “将武定公送到周相处!”裂江将易小刀随手交给两名羽林军,持斧跃至半空,眼神紧紧地锁定着地上已化为中年男子的池雪雨。 “盘古开天!”裂江一声嘶吼,双手举起巨斧,浑身的修为境界不断抬升,无数气机萦绕在他的身边,隐约可见。 池雪雨连退数步,见到裂江这副模样,心中立马有了判断:“能挡下,但不值!”心中起了这般心思,也不再去硬抗这一斧,疯狂倒退,想要避开。 “砍!” 一道巨大得如同小山一般的斧影随着裂江手中巨斧的动作一致,自半空中斩下。中间不论是西贵军士卒还是羽林军,只要在斧影之下,尽皆当场身死,无人生还。 池雪雨退避及时,巨大斧影擦着他的面前斩下,即便躲过了斧影,猛烈的罡风还是将池雪雨震开了老远。 池雪雨看着自己身前被劈开的衣袍,心中暗暗感叹:“好在没有硬接下这一招…”江湖中许多高手,都是因为托大,这样丢掉的性命。 巨大斧影斩击大地的动静,传到了西贵王这边,不论是辰从卫还是黑甲缅兵,都察觉到了大地的晃动,站立不稳。 “出什么事了?”黑甲缅兵们本来抵挡一众辰从卫就十分吃力,这会儿功夫已经被打死了四个人,现在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谁人不慌? 辰从卫们察觉到这股动静,每个人的脸色也从击杀了几名西贵缅兵的喜悦中,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架海!”推林率先喊道。 架海点头:“我知道,裂江那边出事了。”“盘古开天”这一招,裂江轻易不会轻易动用,一来是平日里没啥机会动用,二来,这一招乃是搏命之术,一旦动用,那便真是将他逼到绝境了。 其实裂江状态颇佳,那些寻常西贵士卒并未将他逼到绝境,只是见到易小刀这副惨状,就知道对方的厉害。不敢托大,上来就使出了全力一击,也是起了通风报信的意思。 “现在怎么办?”擎天没了主意,不过没关系,架海有。 架海持枪转身:“回!周相万不能出事!”孰轻孰重,根本不需要多加考虑,对他们来说,有什么能比周子儒重要吗? 其余人也不拖沓,跟着架海转身便回,尤其是藏云,轻功绝佳,早已掠出去老远。 黑甲缅兵们本来还有些惊慌,见辰从卫们转身而走,还有些疑惑,西贵王从后面已经拍马赶来:“愣着干什么?快追!” “王爷,刚刚你答应我们的…”黑甲缅兵的老大出声问道。 “这几个死掉的,他们是赏赐一并分给你们!”西贵王豪气万丈,马鞭一挥,许下了大饼。 黑甲缅兵们闻言大喜,谁也没有了顾虑,也不去思考这赏赐的真实性,更没有刚刚死去同伴的悲伤落寞,一个个奋起直追,那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辰从卫是他们打跑的。 西贵王领着兵马一路追赶不提,单说辰从卫众人,速度最快的藏云,已经见到了抱着巨斧,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的裂江。 “裂江,出什么事了?”藏云落下身子,赶到了裂江的身边询问道。 裂江刚一抬头,眼芒微缩:“小心!”举斧就劈。 藏云没有丝毫的迟疑,转身提剑而砍。 一斧一剑,交叉在一起,挡下了一人,池雪雨。利爪在巨斧和长剑上划过,冒出点点火花。 二人被这巨大的力道,在地上逼退数步之遥,脚下的泥土在脚后堆积起了厚厚的一层。 “什么人!”藏云一记剑鞘,朝对方脸上反手呼去,被一阵诡异的红光挡下。 池雪雨的身后,两杆铁枪逼来,一左一右,交叉刺来。更兼两人,一左一右夹攻而来,四面受敌。池雪雨一记扫腿,将身后的两杆铁枪踢开,一个倒翻跟斗,跳出了合围之外。 擎天等人聚在一起,架海向裂江问道:“怎么回事?这是何人?”池雪雨已非当初白发老者模样,架海他们自然是不认得的。 裂江摇头道:“不知道,只见武定公被他打成重伤逃回。我全力一击,难以伤他分毫,十分棘手。” 架海等人闻言,不敢轻视,能挡下或者避开裂江全力一击的人,武功都不会在他们之下。更何况就连易小刀都被打成了重伤,就更不是他们一人之力能挡下的了。 “武定公何在?”架海问道。 裂江回道:“我刚刚救下,命士卒送回周相处了。” 池雪雨拍了拍衣上的灰尘,眼神淡漠地看着众人:“哼,来得正好,都在一起,省得老夫一个个去找了,反正老夫的时间也不是那么充盈。” “老夫?”架海留意到了对方的话语,再想起刚刚易小刀对战的那名白衣老者,心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却不敢确定。 “我们六个,还不过他一个吗?”擎天将手中的铁枪用力往地上一顿,就要冲出去,被揽月一把抓住,轻轻一揽,将他勾了回来:“别冲动,冷静。” 擎天不满地看了揽月一眼,回头问道:“架海?” “报!周相有令,全军撤退!”一名小校从身后赶来,传达了周子儒的军令。 众人面面相觑,周子儒这时候突然传令撤军,这如何是好? “周相自有定夺,撤!”架海最为果断,二话不说,提枪转身便走,同时高声下令:“全军撤退!”其余辰从卫不敢抗命,纷纷跟着架海撤离,周围的羽林军听闻军令,也互相掩护着撤退。 兵马如潮水般退去。 池雪雨正要提起精神大战一场,没想到对方竟然要撤退了? 西贵王人虽老,马却不老,率先奔了过来,从池雪雨身边擦肩而过:“追!” 第四百八十四章 擒贼 周子儒坐在马车中,马车颠簸摇晃,但是他却稳如泰山,眼神静静地看着躺在面前的易小刀。 此时的易小刀脸上血糊一片,下半身怪异地扭曲着,很明显,腰肢以下已经断了。 周子儒望着自己身边的一把佩剑,那是他祖父传下来的传家之剑,剑的历史并不久远,剑也不是什么名剑,但是很锋利。他不会武功,平日只是佩戴着彰显一下身份罢了。 或许这次这把剑就要派上用场了也说不定。 随着马车的晃动,车外的阳光照射进了车里,周子儒的脸色忽明忽暗。 周子儒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动了。他抓住易小刀的双腿,将他慢慢摆正了过来,人都有自愈的能力,摆正了有利于易小刀的缓慢自愈,不至于骨头长歪。 “谢…谢周相…”易小刀仍旧双目紧闭,嘴里嗫嚅地说道。 “我以为你晕过去了…”周子儒淡淡地回道。 易小刀艰难地牵动了一下嘴角:“我…也以为…周相要动…传家之剑了…” 周子儒轻轻地摇了摇头:“你要是死了,很多事都会变得很麻烦。”顿了顿,接着说道:“对方很强吗?竟能将你打成这样?” 易小刀想要点一下头,可是刚刚池雪雨那一脚正中他的头颅,再加上他一路狂奔,现在动了一下都剧痛难忍,易小刀尝试了一下,放弃了这个想法。 “池…雪雨…两军大战,人数众多,他占了不少利…不能与他抵敌…”易小刀艰难地回道:“单打独斗…他不会是我对手。” 周子儒点了点头:“除他之外,西贵王身边还有能战之人吗?” “想是…没了。”易小刀淡淡地吐出几个字,再没了回应,周子儒又问了几句,皆不得答。 突然,马车一阵晃动,一人跳上了马车的前板,掀开了车帘:“周相,无恙否?”速度最快的藏云来了。 周子儒点了点头:“我没事,外面情况如何了?” “我等正要擒拿西贵王,但是他身边有一群黑甲兵,极为难缠。不过也非我等敌手,我等刚斩杀了几人,就听到撤军的消息…” 周子儒轻叹了一口气:“不能一鼓作气,拖下去与我军不利。打伤武定公的那人,你可曾见到了?” 藏云点头:“见到了,是一个中年男子,的确有些能耐。不过没怎么交手,不知道底细。” “不要托大,武定公便是被那人所伤。”周子儒沉思片刻,说道:“想办法将他引开,不能让他继续追击我军。你等尝试一下斩杀他。” “得令!”藏云正要离开,忽然又被周子儒喊住:“对了,撼山他们四人呢?” 藏云又折身回答:“武定公令他们在川蜀以北要道把守,以防西贵王派人传信于北夷。不过武定公也有言在先,若一日我等没有返回,他们便来与我等会合。” 周子儒瞥了一眼躺在马车中的易小刀,轻笑了一下:“呵,安排还挺细致的。” “你们想办法将那西贵军中厉害人物引开,西贵军交由我来。去吧。”周子儒简单回道。 藏云皱眉说道:“周相,那你这边…” “你不用担心,我这里有梁英和莫千里他们。更何况我自己也长了腿,他们想杀我还没那么容易。” “不行,周相身边不能无人保护。”藏云摇头不应。 周子儒沉声说道:“你就认为我会输给那西贵王不成?” “藏云不敢。”藏云连忙低头,不敢忤逆周子儒。 周子儒挥了挥手:“去吧,这边不用你们担心。倒是你们,万一有个闪失,见了陛下,我可不好交代了。” 藏云见周子儒主意已定,知道自己再说也是无益,只得转身离去,寻找其他人商议去了。 藏云刚刚离去不久,梁英就来到了马车边,掀起了车帘:“周相,人带到了。” “让他上来。”周子儒回道。 梁英一把抓住带来的西贵大公子邹文,将他拎上了马车前板,自己则手按钢刀,策马紧紧跟在马车边,寸步不离。 邹文进入了马车中,见到地上的易小刀,吃了一惊:“这是…?” 周子儒伸手示意:“大公子,招待不周,请坐。” 邹文很快从最初的惊愕之中,慢慢恢复了镇定,慢慢地在车厢中坐下:“周相。” “前些日子军粮短缺,慢待了大公子,还请大公子见谅。”周子儒客气地说道。 邹文轻轻摇了摇头:“军中军粮短缺,连周相都没了饭食,但是罪臣也只是从米饭换成了白米粥而已,在下也不傻,周相的这份恩情,在下牢记在心。” 周子儒随和一笑,随即指着易小刀说道:“此乃我大启的国公爷,武定公易小刀。亲身杀敌,浴血奋战,以致如此。武定公昏迷前,曾提及‘池雪雨’一词,此人是何人?还请大公子指点一二。” 邹文闻言,双手捏紧了衣袍:“周相…敢问可是我父王来了?” 周子儒点头道:“大公子果然是忠实之人,身子军中想是早有听闻,却不愿听信风言风语,要从本相这里听个实话?不错,我军如此仓皇撤退,正是不敌西贵王军锋。” 邹文沉默了片刻,猛然抬头:“不知周相可信得过我?若是信得过,罪臣愿只身返回,劝说父王放下刀兵,父王所犯罪责,邹文愿一力承担!” 周子儒微微笑道:“这有何难?” 马车外梁英出声反驳道:“西贵王带兵反叛朝廷,我等好不容易将你擒获,你借此说辞想回去?周相,万不可信他!” 周子儒怒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马车另一侧,莫千里也适时出现:“周相便是信他,三军不信!” “下去!”周子儒怒斥道。 梁英和莫千里二人徐徐策马,和马车拉远了一些距离。 邹文扶着颠簸的马车起身行礼:“周相不需为难,罪臣知道怎么做了。” 周子儒沉默了,没再说什么。 邹文转身出了马车,刚出去,又回头说道:“周相,池雪雨此人,武功阴毒邪门,不可轻视。但是他所炼功法,依赖血液,人血最佳。吸足人血,便可返老还童,重回巅峰!只要让他无血可用,便不难对付。车轮战耗之最佳。” 周子儒点了点头:“多谢大公子指点。” “周相客气了。”邹文轻飘飘地说道,转身跳下了马车,周围的士卒围上来,将他带离。 周子儒见邹文走远,伸手轻轻叩击了两下马车,梁英和莫千里又出现在了马车旁边,两人一改刚刚脸上的不忿和激动的神色,低头说道:“周相,请吩咐。” “你们刚刚做得不错,传令给架海他们,池雪雨吸血可返老还童,慎之慎之,车轮战耗之!” “报周相,敌军离我军不足十里!”一名探路小校过来禀报敌情。 几人面面相视,梁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传令之后…你拖一会儿追兵。”周子儒倚靠着车窗说道。 “末将得令!”梁英没有一丝迟疑,策马向辰从卫的方向而去,兵马嘈杂,周子儒的叹息声很轻,但是梁英还是听到了… 周子儒转而对莫千里说道:“你曾往楚湘接应粮草,可知何处可设伏兵?” 莫千里点头:“前面有四五处地界,山高林密,皆可设伏。” 周子儒轻声说道:“你带一万兵马,先去前面设伏,前几处险峻之地多插旗帜,但是别埋伏兵马。最后一处险峻地,埋伏兵马。但是待他过去之后,再断了归路。” 莫千里暗暗几下,继续等待着周子儒的吩咐。 “断却归路后,留下七千步军防守,你率三千骑军,折返回川蜀,于路收复城池。我猜川蜀之人尚不服西贵,如果有川蜀百姓相助,你三千骑卒应该不难拿下,若真有拿不下的,且搁置便是,再去别处。” “每下一城,便记一功!” 莫千里轻轻地点头:“末将领命!” 一切安排妥当,周子儒靠回了车里,再去看易小刀的时候,眼芒微缩。不知什么时候,易小刀脸上的血污已经消失不见,脸上一点伤痕都没有了… 藏云回身找到众人:“周相有令,命我等引开打伤武定公那人。” “那周相这边怎么办?”擎天问道。 “周相说不需要我们操心,只需将此人斩杀即可。”藏云说道。 其余人还要再问,架海抢先说道:“此人能将武定公重伤,实力定不会在我等之下。周相这安排是对的,如果担心周相安危,我们尽快解决再回来便是了。” 架海相较于其他人,算是颇有谋略,善于决断的。对于架海的话,其余人本能性的服从。 “众位天卫大人且慢,周相有令!”梁英看见了擎天架海等人,策马追来。 架海迎了上去:“梁将军,周相有何吩咐?” 梁英传达道:“周相有令,令诸位天卫大人引走池雪雨,便是打伤武定公之人,吸血可返老还童,务必小心。周相还有言,可车轮战耗之!” 辰从卫众人闻言,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返老还童,世上真有这种奇术不成?不过听到车轮战耗之的时候,众人心里也有了底,怪不得周子儒令他们将池雪雨引走。此处兵马众多,闹起来还真拿他没办法。 “多谢梁将军相告。”架海点头道。 梁英从战马身侧摘下悬挂的长枪:“祝各位天卫大人,一战擒贼!”说完,拍马向着西贵军的方向迎去。后面约莫几千兵马跟随,浩浩荡荡。 “梁大人何往?”推林问道。 “擒贼!”梁英没有回头。 第四百八十五章 诱敌 躺在地上的梁英身上几十处创伤,最深的一道在胸口处,一刀横劈而过,胸口处都隐约可见到森森白骨,整个人躺在血泊中。有西贵军的血,羽林军的血,还有他自己的血。 梁英微微转过头,望向东边,尘烟渐渐远去,那是周子儒的大军在向东奔逃。 “周相…”梁英轻轻呼唤着,但是回应他的只有西贵军的哀嚎和被补刀的羽林军的惨叫。 西贵王策马来到了梁英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是一员猛将,更是一员勇将,敢率几千人就来挡我的数十万大军。现在投降,我保你封妻荫子,指日可待。” “封妻…荫子?呵呵呵…反贼的话…” “啪!” 梁英还没说完,西贵王勒着战马高抬马蹄,重重地踏在了梁英的胸口,裸露的白骨瞬间被踩断。梁英双眼圆睁,张大了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随即头一歪,被战马活活踏死。 “追!”西贵王没有理会被他踏死的梁英,策马向着羽林军的方向追去。无数士卒从后面紧紧跟上,踏着梁英的尸体而过,很快,被踏成了一堆烂泥。 “王爷…刚刚这一波厮杀,我们弟兄又死了三个…”持枪的黑甲缅兵的头领追上西贵王,喘着气说道。 西贵王点头道:“嗯,本王看见了。你对本王有功,本王不会亏待你的。还有…一二…四个人,其他人的赏赐本王都会平分给你们四人的!不用担心。” 黑甲缅兵的头领连连摇头,一向桀骜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恐惧:“王爷,我…我们不要赏赐了,只求王爷能放我们几个兄弟回南缅…” 西贵王瞥了他一眼:“怎么?信不过本王不成?” 池雪雨此时的满头黑发已经全部褪去,又变成了苍老白发,脸上也横七竖八地多了许多皱纹。他也骑着一匹战马,听到西贵王的语气,冷冷一笑,策马向前走了两步,森然地看着四名黑甲缅兵。 黑甲缅兵自然也注意到了池雪雨的逼近,四人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王爷…我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王爷念在我们死了这许多兄弟的份上,放我们一马…”话语中带上了一丝颤音。 他们来到西贵多时,对于中原多少也了解了不少。原以为西贵已是强大无比,可没想到竟然只是大启王朝的一个藩地。而这样的藩地还有七处,他们十来个人丢进大启王朝,根本算不得什么。更何况见识到这大启王朝的兵马如此强大,现在已死得只剩下四人,自然萌生了退意。 荣华富贵,也得有命花才行。 西贵王不愿与他纠缠,拨马就要离开。这黑甲缅兵连忙赶上去,又一次拦住了西贵王:“王爷若是同意,那我们就此告辞了?”只剩四人,再没了之前的那股豪横之气。 西贵王的战马扬起前蹄,朝着黑甲缅兵的头领乱蹬了几脚,吓得他连忙退避。 “有劳池先生了。”西贵王冷声说道。 “老朽份内之事。”池雪雨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快意。 西贵王拨马而走,再不去理会这几人。西贵兵马紧随其后,人人低头只顾赶路,无人敢去理会这四人。也有一些胆大的,怜悯地看了四人一眼,四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王爷!王爷!”黑甲缅兵几人还要高声呼唤,一匹马已经横在了他们的面前,挡住了他们。 “老夫走遍大启的大江南北,哪里的血都尝过,就是不知道这南缅之人的血,是什么滋味。”池雪雨咧嘴笑道。 缅兵四人连连后退,各抓兵器:“我们与阁下无冤无仇!” “不错,你们是和老夫没什么仇怨。”池雪雨连连点头道:“可是你们惹得王爷不高兴了,这就够了!” “我们有钱!阁下开个价!”缅兵们对于中原的规矩还有很多不太了解,但是财可通神这句话,放之四海而皆准。 池雪雨在马上纵身一掠,朝他们冲了过来:“哈哈哈哈!老夫岂是贪图钱财的俗人?” 四人见池雪雨冲来,吓得转身便逃。池雪雨的修炼之法和对敌之时,他们都是见过的,对于池雪雨的功力之强,更是清楚,此时哪有对战的心思?一个个争先恐后地逃着,唯恐逃得慢了。 “哈哈哈哈,跑!都给老夫跑!让血跑热起来!哈哈哈哈!”池雪雨不怒反笑,如果鬼魅一般跟在他们的身后,向来路追去。 山巅之上,辰从卫六人俯瞰着这一处战场,刚刚几千羽林军的战死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可他们不能动,他们在等机会。 “擎天,情况怎么样?”架海担忧地问道。 擎天的两只苍鹰都死在了池雪雨的手中,对于战场的观察大打折扣。更重要的是,架海有些担心擎天的状态。 擎天冷着脸,一双眼如同鹰眼一般,死死地盯着战场之中的池雪雨:“看得到,池雪雨追那几个黑甲人往回跑了。” “不会看错了吧?”裂江瓮声问道。 “不会。”擎天头也没抬,但是听得出来语气不是很好。 架海给裂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问,随即自己说道:“好,那我们便跟上去,机不可失!” “啊!” 追逐了半天,身后又传来一声惨叫。黑甲缅兵又有一人被池雪雨抓住,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颈处,鲜血狂喷,池雪雨望着血雨,畅快地笑了起来:“好啊!好!好啊!哈哈哈哈!” 黑甲缅兵此时只剩了两人,拿枪的头领和持双锤的一人,两人恰好是刚刚围攻擎天之人。 池雪雨玩够了,随手丢到手上的尸体,继续朝着剩下的两人追了过来。 “大…老大,我们怎么办?”身边的黑甲缅兵经过连番大战,此时已没了力气,吃力地跟在自己老大的身后。他二人关系不同于其他人,可是实打实的一奶同胞亲兄弟。要不是老大的照拂,这小兄弟也早就不知死在何处了。 缅兵头领气喘吁吁地问道:“细弟,你还跑得动吗?” “跑…跑不动了…”小弟的双脚已是在地上拖行而走,根本抬不起来。 “好!既然跑不动了…”缅兵头领双脚连忙刹地,持枪转身,望向了池雪雨。 小弟惊喜地问道:“老大!和他拼了!?” “那你就去死吧!”缅兵头领一记枪杆扫在了自己亲兄弟的膝盖处,“咯吱”一声,一双膝盖骨被当场敲碎,摔在了地上。 缅兵头领心中不踏实,还想再补上一下,可是见到池雪雨已经追了过来,连忙继续转身逃离。 池雪雨对于这几个人已经玩够了,而且现在也追出了不短的距离,是该解决了这两人回去了。随手一掌,拍在了摔倒在地的小弟脑袋上,黑铁头盔也挡不住这一掌,脑袋像个西瓜一样直接被拍得爆开。 池雪雨看也不看,继续追赶着最后一个人。 眼看就要追到,一掌凌空而来,朝缅兵头领的脑袋上伸去。 “哎!得饶人处且饶人啊!老前辈!”一杆铁枪刺斜里伸出,挡下了池雪雨的这一掌。架海笑道:“已杀了三个,足以和西贵王交差了吧?” 池雪雨愣了一下:“你…”随即认出了这杆铁枪:“你们认识?” “不认识,但是见到你这老东西赶尽杀绝,我们就偏不让你得逞,如何?”擎天对于池雪雨杀了自己的两只苍鹰耿耿于怀,故意出言相激道。 其余裂江,推林,揽月,擎天四人纷纷从天而落,将这个缅兵头领围在当中。既似保护,又似围堵。 “不知死活!”池雪雨对几人的行为丢下了一句话,径直朝着缅兵头领冲去:“我倒要看看,谁能拦我!” 推林一把揪住这缅兵头领,转身就走,其余人纷纷上前,朝池雪雨围拢而来,此举不言而喻:这个人辰从卫保下了! 池雪雨两掌挥过,将围拢上来的几人尽数逼退:“就凭你们还不够格!” 几人也不和他拼命,乍一交锋,被池雪雨逼退之后,对视一眼,纷纷朝着推林的方向而去。 池雪雨刚落地又腾身掠起:“今天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一方逃,一方追,渐渐越来越远… …… 西贵王追了许久,虽是骑马,终究是年纪大了,身子骨有些吃不消,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向后一招手,吴先生独臂握着马缰,轻踢马肚,来到了西贵王的身边。 “王爷。”吴先生轻声唤道。 “可惜啊,要是三年前,和楚湘一起起事,只怕如今天下已经和楚湘对半分了吧?”西贵王似是感慨,说起三年前的旧事。 吴先生自然知道,西贵王提起的是自己带着四公子入京,谋划叛乱失败一事,当时盛怒的西贵王还断了自己的一条手臂,此时低头不语。 吴先生的反应在西贵王的意料之中,自顾自地说道:“本王不是在责怪你,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吴先生也别自责了。现在形势不比当年,区区三年,小皇帝就几乎已将天下收入囊中,何其可怖啊?” “本王决定,赶走这周家的小子,便从楚湘一路向北,和北夷南北夹击北地,吴先生以为如何?”西贵王问道。 吴先生又沉默了片刻,说道:“王爷,恕小人多言,小人更担心当下。我们久离西贵,倘若有了变数,我们便没了根基…” “呵,西贵自有十万大山,能有什么变故?”西贵王不以为意。 吴先生也不好扫西贵王的雅兴,改口说道:“池前辈还未回来…” 第四百八十六章 开诚布公 “架海,那老东西追得太急了!”裂江扛着巨斧,轻功不快,落在了最后。池雪雨从身后追来,眼看就要追上他了。 架海回头一看,果然,池雪雨虽是一把年纪,但是功力仍旧不减当年,纵身几个兔起鹘落,就已经距离裂江几丈之遥,一伸手就可以拿下。 “推林!”架海止住脚步,高声呼唤推林,自己则拖枪而回,擎天和架海向来是形影不离,见架海转身,擎天也连忙翻身而回,举枪便朝池雪雨刺去。揽月亦是回身助战,三人夹攻,只为救下裂江。 推林听到身后动静,揪起那黑甲缅兵的老大,回身赶来。 池雪雨一爪攻来,两把长枪交叉拦在了裂江的面前,裂江自己也提斧来迎。三人合力才堪堪挡下了这一击。 显然,池雪雨又强大了几分。 推林提着缅兵老大,向着四人奔了过来:“揽月!” 揽月心领神会,待到身后动静近了,伸手向后一招,揽过推林,扭腰旋身,一把将他向半空中推去。推林被揽月推到了半空,向手中的缅兵头领甩手抛出,凌空一脚,恰好踹在了他的腰腹处。 可怜的缅兵头领,正中这一脚,当即白眼一翻,昏迷了过去。像一颗流星一般,从半空中向池雪雨砸去。 “裂江、揽月,你们先走!”架海和擎天二人架枪拦住了池雪雨,裂江和揽月也不推脱,知道自己轻功不佳,当即转身就跑。 池雪雨正要施力拿下擎天和架海二人,不想空中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向自己冲来,只得先弃了二人,应付空中袭来之物。 擎天架海二人趁机和推林一向,向西远遁。 一爪探出,将这黑物抓了个对穿,缅兵头领惨叫一声,一命呜呼。鲜红的血液顺着池雪雨的手臂缓缓流下,淋了他一身。 池雪雨望着手上的这具尸体,怒火中烧。他是喜欢血不假,可是这样被淋满一身,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戏弄。当即单手一挣,缅兵头领当即被巨大的劲道撕成两半,污秽之物向池雪雨落了下来。 池雪雨脚下一纵,远远掠开,避免了再次被淋一身。 “辰从卫!老夫今天要让你们全都去从了阎王!”池雪雨怒不可遏,纵身朝逃跑的几人追去,越追越远。 擎天架海等人正奔逃间,后面风声再起,回头一看,只见池雪雨再度远远地掠了过来,其速之快,远胜之前。 “架海,怎么办?”擎天等人再度向架海问主意。 架海摇头:“没别的办法了,只能在这里先拖着他了。” “好!我先上!”擎天闻言,转身就要去迎池雪雨。 “且慢,他盛怒而来,恐非一人能敌…这样,你,我,裂江三人,一齐出手拖住他。待我们将他虚耗一时,推林、揽月再来替补。你二人皆善近战,有攻有防,料想可以抵挡!你们意下如何?”架海做了个简单的安排。 “都听你的!”四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擎天裂江二人已经各持兵器,迎了上去。 架海不敢怠慢,紧随其后,三人一时间将池雪雨围在中间,乱战起来。推林和揽月站在战团边,准备随时进入替换。 一场恶战,飞沙走石… …… 羽林军行走在蜿蜒的山路上,有梁英几千人马的拖延,给了这支大军一次喘息的机会。此时众人简单休整,一个个忙着埋锅造饭。 周子儒站在马车外,望着群山逶迤,还有那山岭中若隐若现的旗帜,心中默默盘算,此地已是第二处险地了。 “周相,请用饭。”士卒端来了饭菜,放好板凳,准备扶着周子儒登上马车。 周子儒挥了挥手,随手将板凳拿来坐下:“就在这里吧,逃命了哪还有那么多的讲究。” 刚刚坐下,随手抓起碗中的一个面饼,旁边却伸出一只手,将面饼抽走,随后,身后传来狼吞虎咽的声音。 周子儒回头一看,顿时一愣,易小刀好好的站在他的身后,自己刚刚的那张面饼,现在一半在他手里,一半在他嘴里。 “你…”周子儒哑然,有些不可思议,明明之前伤得那么重… 易小刀吃得太急,噎住了,又抓起周子儒面前的汤水,大口地灌了起来。一旁的士卒见到这一幕,也不敢上前阻拦,转身小跑,再去准备一份饭菜。 “你的伤怎么好得这么快?”周子儒终究是忍不住,出声问道。 易小刀又从周子儒手中抽过筷子,夹菜大口地吃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道:“乡下人…没别的…就是身子骨…硬!” 周子儒站立起来,将易小刀拽到了板凳上:“武定公接下来有何打算?” 易小刀坐了下来,也顾不上回答周子儒的话,索性丢了筷子,伸手狼吞虎咽地抓着菜就吃,逮着饼就啃,很快便将周子儒为数不多的饭菜吃了个精光。 “周相,见笑了。”易小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能吃是福啊。”周子儒也笑了笑,不以为意。 士卒恰好又端来了一份饭菜,易小刀连忙接过,一顿风卷残云,吃了个七七八八,这才停了下来,打了个饱嗝:“嗝,周相刚刚问什么来着?” 周子儒摇头苦笑,并未再问。 易小刀一拍脑袋,猛地想了起来:“对了,打伤我的那个老小子呢?” “擎天架海他们对付他去了。”周子儒轻描淡写地说道。 易小刀闻言,连忙站起来急道:“什么!不行,那老小子功法古怪邪门,只怕他们要吃亏的!” “武定公且莫惊慌,池雪雨的武功弱点,西贵的大公子已经相告,料定无事。” 易小刀哑然,望着周子儒云淡风轻的笑意,好一会儿才笑道:“周相真是好手段,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放心了。”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武定公哪里去?”周子儒连忙叫住了易小刀。 易小刀回头道:“自然是去安城,周相还有何事?” 二人对视了片刻,周子儒抬起的手臂慢慢放了下去:“我也知道我拦不住武定公,只是…武定公此去,只怕百姓…” 易小刀截过话说道:“百姓定可安居乐业。” “纵然武定公没有心思,麾下还有数十万兵马…”周子儒此时也不再隐瞒,将话头直接挑破了:“武定公麾下兵马乃是自己招揽,按理说朝廷本不该过问,只是…这许多兵马,朝廷可放心不下…” 易小刀转过身来,盯着周子儒:“是朝廷放心不下,还是周相放心不下?”易小刀不怕戳破这层窗户纸,现在的他要是想走,羽林军中有谁可以留得下他? “武定公对朝廷和陛下忠心耿耿,这点本相自然是知道的。只是,麾下的兵马兄弟可不似武定公这般吧?他们跟着武定公,出生入死,无非就是为了搏一个前程。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谁会放过?”周子儒追问道。 易小刀沉默了片刻,的确,这些兵马原本跟着他只为吃上一口饱饭,可是他已经从易大人变成了武定公,谁也不能保证他们就不会起心思。比如那王玄,易小刀可是知道他的想法的… 易小刀抬头问道:“那周相以为如何是好?” 周子儒摆了摆手:“这些是你武定公的麾下兵马,陛下都不曾过问,我又怎好多言?只是希望武定公勿要负了陛下,负了朝廷也就是了。” 易小刀向周子儒凑近了一点,引得周围的士卒一阵紧张,纷纷伸手按在了刀柄上。 两人面对面,咫尺之遥。 “周相以为,北夷会和大启开战吗?” “会。” “北边三王能挡得住北夷吗?” “只怕很难。” “朝廷平定了西贵之后,还有余力和北夷继续开战吗?” “没有。” 二人一问一答,易小刀问的问题刁钻重要,周子儒回答得也是十分清晰坦诚。 “若是北边三王挡不住北夷,我这十几万兵马,或可派上用场。”易小刀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周子儒心头一震,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易小刀会这样做,但是每每想到易小刀的出身,周子儒又有些迟疑,一个从底层乞儿爬上来的人,竟然真要放弃到手的兵马钱粮,荣华富贵。真的有人能做到吗? “早就听闻周相善度人心,不如现在猜猜看,我这话是真还是假?”易小刀好似看穿了周子儒的想法,轻笑着说道。 周子儒缓缓摇了摇头:“武定公行事向来出人意料,周某看不出。”这时候,面对易小刀的眼神,周子儒有些不敢以官职自称,只称自己为周某。 易小刀半垂眼眸,说道:“周相,我本是一个乞儿,这你是知道的。见过太多的百姓困苦,我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只盼百姓安居乐业,我有饭吃,有衣穿,有钱话,再守着我的月儿,仅此而已,。” “若是周相连这也不允许,那…”易小刀话语顿了顿,周子儒只觉得一股炽浪迎面而来,倏忽而去,身上微微起了一层细汗,是被热的。 周子儒点头:“武定公如此想便再好不过,望武定公勿负朝廷,勿负陛下…” 第四百八十七章 除魔 擎天等五人已和池雪雨战了数个来回,两拨人来回消耗,池雪雨仍旧没有力竭之相,只是反应较之前,已是慢上了一些。 擎天架海察觉到这一点之后,把住机会,两人分站两边,举枪就刺。 两杆铁枪左右朝着池雪雨的两侧攻来,将他生生刺了个对穿,交叉着将他生生举了起来。裂江大步向前,一斧生生劈下,眼看就要将他劈成两半。 大斧临身,池雪雨双手一夹,来了个空手夺斧刃,将这力道巨大的一斧生生地接住了。 “你们怎么就是学不聪明呢?”池雪雨嘴角流出一丝鲜血,却不以为意,双手一较劲,将裂江连人带斧也一并举了起来。 “裂江,快松手!”推林在战团外连忙呼喊,裂江却仍旧死死地抓住斧柄不放。 池雪雨用力一拽,将裂江拖到了身前,照着他的胸口就是一脚踹去,将他硬生生蹬出去老远。大斧脱手,被池雪雨拿在了手中。 “嗯,这斧子倒是有些重量!”池雪雨全然不顾插入他体内的两根铁枪,掂量了一下手中巨斧,感慨地说道。虽被架在半空,却是行动自如。 擎天和架海两人早已见过池雪雨的不死之身,此时双枪齐入,仍旧拿他毫无办法,眉头紧锁。 池雪雨挥舞着手中巨斧,照着擎天的脑门就是一斧削去,没有什么招式可言,只是力大。 擎天见大斧袭来,连忙抽枪退身躲避。这一退,只剩了架海一枪,也难支撑池雪雨和巨斧的重量,池雪雨使了个千斤坠,落到了地上。架海谨慎,也只得抽身急退,以防反击。 “架海,怎么办?”池雪雨的不死之身,让擎天颇为头疼,此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架海倒是冷静地多,此时也不敢出言提醒,只对擎天使了个眼色。 擎天心领神会,挺枪上前,不管不顾,一枪再度朝池雪雨扎去。 池雪雨举斧挡下了擎天的这一枪:“年轻人,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嘛?老夫已经被你们斩首两次,捅了两枪,还来?” 擎天双手持枪,和池雪雨暗中角力:“你这种人,杀你一千次一万次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池雪雨则是朗声大笑:“哈哈哈哈,你是指那两只扁毛畜生?不得不说,你倒是会调教,那两只比起一般的来说,倒是颇有灵性,老夫很是受用啊!” 架海瞅准机会,从一旁一枪刺入,倒不是去刺池雪雨,而是将长枪插入巨斧之下,和擎天的铁枪再度形成交叉之势,死死格住了巨斧。 “起!” 二人不等池雪雨反应过来,同时架枪而起,将巨斧给架起。又一齐出脚,踹在了池雪雨的胸口。两人的这一脚都铆足了力气,正中池雪雨的胸口,池雪雨受力倒飞出去,巨斧脱手,被二人铁枪挑起,飞向了裂江。 裂江举手接住自己的兵器,巨斧失而复得,颇为欣喜。 池雪雨从地上慢慢爬起,嘴角的鲜血不停地流着,却不见他有任何痛苦之色:“好,好。如今的江湖后辈多少有些本事了…” 裂江刚刚被他夺了兵器,此时心中气闷,举斧上前,对着池雪雨就猛劈猛砍。 数十下的巨斧斩过,池雪雨被斩得七零八落。 最后一斧,又将池雪雨的最后一只手臂斩下,池雪雨此时已变成了一个人彘一般,无手无脚,还被削去了半个脑袋。但是那只手臂飞到半空,落下时兀自握拳,对着裂江就是一拳擂去。 裂江以斧来挡,巨大的力道透过巨斧,砸在了裂江的身上,将他锤得倒退十余步,口吐鲜血。 “上!”裂江刚刚败退,架海立马持枪迎了上前,一杆枪舞得梨花纷纷,也顾不上要害之处,对着池雪雨的残肢断臂就是一通猛刺,枪速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很快,池雪雨的各处残肢上,创口无数,鲜血横流。 见此情形,擎天也举枪赶来相助,两个人两杆铁枪,无脑猛刺,远远看去,还以为两个庄稼汉举着锄头正对着地上锄地呢! 二人正刺得痛快,没料到一只断手和一条断腿悄悄摸到了他们的身边,一拳一脚,将两人同样打飞了出去。两人以枪拄地,这才没有摔倒。不过看两人的样子,这一下也让他们不太好受。 这一迟延,原本已经四分五裂的池雪雨又在地上慢慢聚拢起了残躯断肢,重新拼接组装了起来,完好复活。 “这老东西打不死啊…”擎天一张口,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真抗揍…”架海有些坚持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大口地喘气说道。 揽月和推林见状,连忙跃入战团,挡在了擎天等三人的面前:“你们休息片刻,我们来战他!” 另一边,池雪雨虽是完好复活,但是这一遭也受了不少罪,微微喘息起来:“以多欺少也就罢了…还乘人之危。你们也太卑鄙了…” “有效!”揽月和推林二人见池雪雨的状态有所下降,不禁心头一喜,二人欺身而上,和刚刚复原的池雪雨动起手来。 推林打法凌厉,一拳一脚都是虎虎生风;揽月则是进退有序,一拨一揽亦是劲风十足。二人拳脚相加,很快,便将池雪雨给压制了下去。 推林一记鞭腿,就被池雪雨闪过,刚刚落地站稳,另一脚又很快接上,正中池雪雨的腰腹。连环之间,将池雪雨踢得连连败退。 池雪雨好不容易站稳,顾不上被踢中的腰腹,抬脚向推林迎去。两人抬脚在半空中相架,一声闷响传出,周围的草木无风自动,兀自摇摆不停,两人的面色都不是很好看。 揽月两步赶上,单手揽过池雪雨的腿,一个旋身,又一把拿住了他的肩头,双手同时较力,力发千钧,将池雪雨生生举起,抛向空中。 推林正要跃起,可是刚刚和池雪雨对踢的那只腿使不上力,根本难以跃起。揽月察觉到了推林的情况,单掌按在了推林胸口,用力一推,将推林推回到了擎天等人之处。 “推林,你怎么样?”擎天扶住了推林,询问情况。 推林站不住,只得跌坐在地上:“老怪物的确好本事!”由衷地赞叹道。 没有了推林的追打,池雪雨从半空中落下,伸掌向揽月攻来。揽月一猫腰,躲过了这一掌,双手化了个太极之势,一个八卦应运而生。揽月双手推着八卦,朝池雪雨的身上按去。 池雪雨落地后,转身一拳,朝着揽月打来。 拳透八卦,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揽月的胸口。揽月及时脚下踩出游龙步伐,避开了这一拳的大部分力道,却还是被余劲击中,一拳打飞了足足丈余远。 擎天见推林和揽月二人被击退,此时虽然他也不好受,但是更加清楚不能让池雪雨缓过劲来,顾不上和架海、裂江联手,独自一人挺枪迎上去。 “找死了!”池雪雨反应再慢,也比擎天要快上许多,单手曲爪,朝着擎天的喉咙处抓来,嘴角得意一笑,露出了森白的尖牙。 辰从卫等人以车轮战消耗他的目的,已被他看透,可是他又何尝不是在消耗着他们?对方人多势众,自己每每出手,总能被其他人化解,只有拼到这一步,等一个莽夫的出现,只要让他能吸上一口,便能胜券在握! “擎天!”其余人虽各有伤势,但是这时候也看出了池雪雨的目的,纷纷出声示警。 擎天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池雪雨,举枪向着他的面门刺去。 虽知九死,亦勇而不退!擎天心里已打定了主意,这一枪只要刺中面门,再抵住铁枪,便能将他生擒! 二人各怀心思,朝对方攻去。 铁枪先至,已至池雪雨的面前,池雪雨的利爪距离擎天的咽喉还有些距离,但也是片刻间就能转瞬即至。擎天仍旧推枪向前,没有退闪的意思。 “噗!”关键时刻,池雪雨闪过头颅,一枪擦着面颊刺过,扯下了他一大片皮肉。可是对于他来说没什么大碍,他的手掌也结结实实地掐住了擎天的脖子。 还未等他用力将擎天拽到自己的面前,一道白光闪过,这只手齐手臂处,再次断裂,只剩了一只断手掐在了擎天的脖子上。 一道身影出现在擎天的身边,伸手抓住了池雪雨的断臂,一把扯下:“擎天你可是莽得没边了!”救下擎天的,乃是一直消失不见的藏云。 擎天见到藏云,咧嘴一笑,跌坐在地上,鲜血不断吐出:“援军来了?” 好像是为了回应擎天的这句话,一道棍影从擎天面前闪过,结结实实地扫在了池雪雨的脸上,将他扫飞了出去。池雪雨的脸上,清晰可见一道棍印。 “叫声风爷听听,要不是我赶来救场,你这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纳风扛着棍子,站在了刚刚池雪雨所站立之处。显然,池雪雨就是被他一棍子敲飞了出去。 “怎么个打法?”翻雨扭动着手腕,从擎天身后缓步走去。 “是不是砍就完了?”撼山将擎天从地上扶起,在他身上摸索了一下,检查了一下伤势。 架海见其余人赶到,欣喜异常:“藏云!你的轻功又进步了!这么快就回来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人功法邪门,一时半会也打不死他,只求消耗他,便可取胜,小心别被咬到!”架海止住了寒暄,急忙说出情报。 “嗖嗖嗖嗖…”几十枚硕大的针影闪过,尽数刺入池雪雨体内,钢针的力道将他带飞,牢牢地固定在了地上。 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摘星坐在树枝上晃着双腿,手中还捏着一枚巨大如筷子一般长短的钢针:“控住了,上吧。” 池雪雨使劲挣脱,可是刚刚和擎天等五人消耗了半天,劲力早已用尽,此时如何能挣脱开这些钢针?如何使劲,这些插入地里的钢针也纹丝不动。 “你们使诈!你们使诈!”池雪雨怒吼道。 撼山纳风等人闻言,相视一笑,纷纷朝池雪雨走去… 谁也想不到,曾经叱咤江湖的魔头,死在了一帮“毛头小子”的手上… 第四百八十八章 追击 “王爷,不好了,我军后路被截断了!”一名斥候慌忙赶来向西贵王汇报道。 西贵王急忙勒马:“怎么回事?谁人截断了我军后路?” 斥候回答道:“我军刚刚路过的那处峡谷,兵马刚过,山上无数大石滚落,将山崖死死封住!负责殿后的文将军正率领后军清扫退路!” 西贵王望了吴先生一眼,投去询问的目光。吴先生沉思片刻,回道:“王爷,只怕这是朝廷兵马早就埋伏好了的,文将军孤军开路,只怕收效甚微,还有被伏击的危险!若是我军被拖延在此,朝廷大军杀回,大军危矣!” “那现在该怎么办?”西贵王明白吴先生的意思,他也清楚现在的处境堪忧。 “回王爷!召回后军,不可使其留后。我军宜速速追击,不可拖延!尽快从楚湘转入北地,到时进可联系北夷,退也可走川蜀退回西贵,才是上计!” 西贵王闻言点头:“吴先生言之有理,传令,令文将军别管退路,速速追上大军,不可陷入孤军的危险!” 斥候得令,慌忙回身传令去了。 吴先生待斥候离开,勒马靠近了西贵王:“王爷,截断退路只怕是朝廷的开始,我军继续前进,恐有危险!” “依你之见…”西贵王这时候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 “依在下愚见,前面定有朝廷兵马设了埋伏。只等围困王爷,到那时我军首尾不能相顾,岌岌可危!不若让在下打着王爷的旗号先行一步,即便有埋伏,也有在下为王爷挡下!”吴先生抱拳请战道。 西贵王闻言,盯着吴先生看了许久,问道:“吴先生,我当年砍了你一只手臂,可是还有怨恨?” 吴先生连忙回道:“王爷待小人恩重如山,一只手臂也是因为小人没有保护好四公子,小人怎敢有怨恨!” “怎敢…”西贵王叹了口气道:“你心里还是怨我啊…” 吴先生闻言,没有再说话,言多必失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当年本王以为自己兵强马壮,这天下唾手可得,性子是躁了一些…那次之后,本王也是后悔了许久。如今身边就这些家当,你要是趁此时机投靠朝廷,本王也能理解…只是,你想去可以,若是将我这些兵马也带去了朝廷…” 吴先生脑子中闪过了陈敬的那一颗头颅,到了嘴边表忠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慌忙下马改口说道:“但凭王爷吩咐。” 西贵王见吴先生如此作答,紧眯的双眼这才缓和了几分。若是他表了忠心,说些自己不会反叛的话,那意味着还想多要些兵马,自己岂能留他?若是不表忠心,只求带少量兵马,只怕反心已定,无论兵马多少只要去先行开路,那就更不可留了! 这样回答,将抉择推回给自己,西贵王倒是安心了不少。 话中凶险,西贵王知道,吴先生也知道。 “既然吴先生这么为本王着想,本王也不愿意寒了吴先生的心意。”西贵王摘下自己腰间的佩剑递给了吴先生的面前,吴先生正要伸手去接,西贵王忽地手上一松,佩剑掉在了地上。 西贵王叹气道:“人老了,不中用了,连一把剑也拿不稳了。” 吴先生俯身捡起佩剑:“王爷正值风华,不足言老。” “本王予你一万兵马,先行开路!自率大军随后紧跟,若果真有埋伏,本王即刻便到!”西贵王没有理会吴先生的马匹,老了就是老了。直接下令,给了他一万兵马先行开路。 “多谢王爷!”吴先生回道自己的战马边,单手拽住缰绳,翻身上马,先行向前,让到了一边。这么做不为别的,只是为了给西贵王留些时间好安排人手监管着自己。他,最懂这西贵王了。 西贵王见吴先生一人向前走得远了些,也知道他的意思,心中没来由得有了些低落,终究还是向后招了招手,两名战将提枪上前听候吩咐。 “你二人随吴先生先行探路,若是他真有什么不轨的举动…”西贵王的眼神中透出一股狠厉,随即慢慢消散:“若真是那样…你们也只约束士卒,等我来救吧…” “那吴先生他…”一名战将犹豫着问道。 “随他去吧…”西贵王摆了摆手,略显疲惫地说道。 这些年下来,他一直是杀人如麻,从不手软。可是直到杀了陈敬,他才好像有些明白了过来,人是杀不完,因为谁都可能会背叛自己。想到这里,西贵王微微有些心酸,四个儿子死了三个,仅剩的大儿子还下落不明… “遵命,王爷!”二人连忙拱手,拨马向后点齐了兵马便追赶吴先生而去。 吴先生将西贵王的佩剑插在马鞍上,独自一人策马徐行,身边一左一右的两名战将徐徐跟随,他也只当不曾看见。 西贵王见一万大军先行,心中稍稍有些放心。待前军走得不见了,斥候赶来通报后军已跟了上来,这才挥手率军跟了上前。 …… “周相,西贵王来了!”羽林军的斥候来报说道。 周子儒正在马车中小寐,听到帐外的通报,连忙惊醒,拉开车帘问道:“来了?多少人马?退路封死了没有?” 斥候急忙回答:“莫将军早已差人来信,退路早已封死,周相无需担心。西贵王率大军而来,前锋人马难以计数,不会低于万人!” 周子儒微微皱眉,追问道:“军容如何?” “军容颇为强盛,非老弱病残!”斥候看得清楚,回得自信。 周子儒从马车里只身钻出:“好!传令下去,军中战将,每将各率千人,在渝城外设下埋伏,八方围定,擒拿西贵王!通风报信者斩!先泄行踪者斩!临阵避战者斩!纵敌脱逃者斩!斩敌一人,凭敌左耳赏银十两!因此妄害同袍者,斩立决!擒下西贵王者,任羽林军总帅,统领三军!” 命令一下,周子儒明显地感觉到脚下的马车都轻快了许多,兜兜转转,三军将士,无一不摩拳擦掌,准备着殊死一战。 不一会儿,周子儒身边的兵马尽数被各自的将军带离,先行一步向渝城而去,只为抢个好的埋伏地点。周子儒身边,只剩了数千直属护卫,保卫着马车,反而落到了最后。 传令官气喘吁吁地策马赶来,见到如此情况,连忙策马向前:“周相,下官听到命令就赶忙前来查看。果不其然啊!这兵马个个争功,先去占了埋伏之地,竟将周相丢于此地不顾!” 周子儒掀开车帘,轻轻一笑说道:“张大人,难为你费心了。” “周相,陛下胸怀大志,要重新一统大启实乃好事,可羽林军如今这般模样…这兵还如何用得?望周相回京之后面见陛下,善言整顿兵马一事!”传令官张大人苦口婆心地说道。 周子儒点点头:“多谢张大人提醒,本相知晓。” 待传令官张大人离去,周子儒才落寞地放下了车帘,靠在了马车中,闭目沉思起来。他出山辅佐朝廷,是因为发现曾经那个昏聩的小皇帝突然变得积极进取起来,他由此看见了周氏复兴的机会,这才决定出任文相,辅佐陛下。 可后来发生的事,一件比一件出乎他的意料。先是出了一个易小刀,莫名其妙地就收复了南淮和东鲁,就连收复楚湘的功劳也几乎可以说是和自己对半而分。多少让他这个周氏子弟有些颜面扫地了。 西贵突袭川蜀,一举平了川蜀之地,现在只要平叛西贵,两藩的收复之功就可以唾手可得。不曾想,这关键时候,易小刀率军北去,朝廷这边又粮草迟迟未到,导致自己被打得大败,一溃千里。 这些个羽林军,全无忠君报国之志,只顾蝇头小利,前些日子若不是有辰从卫坐镇,只怕他们连自己都不会放过,与草寇何异? 周子儒越想越伤神,到底是自己智谋不够,还是世事真个如此难以琢磨?先祖周羽当年究竟是如何做到以一己之力,平定各国,建立了这个诺大的大启? 就在周子儒坐在马车中,浮想联翩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渝城外,四周望去,静谧一片,倒也真个看不出埋伏的样子。但是周子儒知道,这些急功近利的羽林军早就埋伏在了各处,只等着西贵军的到来。 “周相,我们已到了渝城城外,可要进城防守?”马车外的护卫询问道。 “不,就在城外,我们来做诱饵,诱使西贵王上钩!”周子儒坚定地说道。 护卫思虑再三,劝说道:“周相,即便以做诱饵,倘若羽林军援救不急,只凭我等只怕护不住周相。常言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呵…你说得倒也有些道理。”周子儒笑了,说道:“那便传令,将渝城南门打开,情急之时,我们可从南门入城暂避。” 传令兵刚刚离去,西边便尘烟滚滚,显然,西贵大军进速极快,已经追杀了过来。 “来人,护送周相从南门入城!”护卫见到尘烟滚滚,不敢怠慢,连忙下令推着周子儒的马车逃离避难。 周子儒没有阻止,对方既有数万大军,这点距离,真就眨眼便至。 西贵军如同潮水一般,从官道上赶来,眼尖的老远就看到了渝城城下周子儒的马车在向南而走。 “吴先生,那有一马车…” “定是周子儒!全军追杀!”吴先生很是兴奋,虽只独臂,却是策马奔得飞快,直向周子儒冲了过来。 周子儒透过马车车帘,一把把明晃晃的钢刀,闪烁着光泽,映照在了他的脸上… 第四百八十九章 活命 周子儒的马车颠簸地飞快,数千护卫紧紧地跟在马车周围,只为保护周子儒的安全。 羽林军快,西贵军更快。没有马车的拖累,前军的先锋部队更是两千骑军,犹如一把尖刀一般,直刺周子儒的马车,意图明显。 吴先生单手索性都甩开缰绳,抽出了西贵王赠予的宝剑,奋勇当先,将身后的骑卒们生生甩出了几丈之远。 “周相,追兵来了!”马车周围的护卫都慌了手脚,也各擎兵器在手,只等着厮杀。 周子儒望向渝城周围茂密的山林,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这些埋伏的羽林军还没有出手的迹象。不由地捏紧了拳头,此时他也没了办法。 “周相,羽林军…如何不出击啊?”一名护卫忍不住出声问道。 周子儒望向了西贵军的方向,心下了然。这西贵军的前锋骑军虽然已冲杀了过来,可是步军却被远远地摔在了后面,甚至有的人还在官道上,没有转过这片树林。 “唉…”周子儒不由得叹了口气:“一只耳朵十两银子,他们在等‘耳朵’过来呢…” 原来,羽林军是想等西贵军全部赶到,再一起围歼,不为别的,只是为了那一点赏赐! “这帮混蛋!为了区区的十两银子,连周相您的安危都不顾了,等回京了一定让陛下将他们全部治个死罪!”护卫愤愤不平地说道。 周子儒默然无语,现在朝廷虽说已收复了南淮、东鲁、楚湘等地,可是仍旧是百废待兴,正值用人之际,岂是说治死罪就治死罪的?更何况这也不是几百几千人的不尊号令,足足有数万人,难不成都杀了? 正说话间,西贵军已经近了,吴先生单人独骑,跃马冲来。数十名护卫一起上前抵挡,想要拦下战马。可战马的冲劲何其之大,这数十名护卫一起阻挡,也被这战马直接撞飞了出去,正面的几人当场被撞死。 “保护周相!”其余护卫一齐发喊,一窝蜂地涌了过来,将吴先生团团围在中间。吴先生刚刚将数十名护卫撞飞,可是战马的冲劲也消散了许多,现在被人围住,一时也脱不了身,只得单手挥剑乱砍。 如果只是吴先生一人的话倒还好办,可是他身后紧跟的两千骑军很快也冲了过来,一匹匹高头大马撞入了护卫步军阵中,将无数护卫撞得人仰马翻,哀嚎四起。 几百人护卫很快就被杀得七零八落,吴先生也因此解了围,再度朝周子儒的马车冲了过去。 “兄弟们上!一定要誓死护住周相!”护卫统领一声发喊,率领着近半数人马当先挺枪向前,拦在了周子儒的马车前。 “快带周相走!”护卫统领一扭头,对着周子儒马车周围的护卫喝道,这些护卫吃了一惊,急急地推着马车向南一路狂奔。 周子儒望着这年轻的护卫统领,以及马车两侧不断回头奔赴厮杀的护卫们,一时间竟然有些木然。 他是谁?是我的护卫统领,可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他的名字?他们要做什么?怎么往那边去了?有人受伤了,快救人啊! 周子儒想喊,让他们回来,可是他喊不出来,只得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的护卫从自己的马车旁冲过,拦在前面,然后…死。 “你!你!还有你们两个!你们四个一定要跟在周相的马车周围。不论发生什么事,哪怕就是你们死了,周相也不能受到一点伤害,听到没有!”马车外,护卫小队的队长对着几名护卫下达着命令。 “得令!” “我们死了周相都不能有事?太难为人了吧?哈哈哈哈。” “你那什么烂命?能跟周相比?哎,你等下死我前面,你这小子最滑头了,我得看着你!” “队长…我这家书,麻烦你帮我捎回家…” “我肯定死你们前面,还帮你捎回家?给我,我去给你藏个隐匿一点的地方,要是我们的人赢了,打扫战场看见了,会帮你捎的!” 马车外,一群护卫和护卫队长嬉笑着聊了起来,全然没要把迫近的西贵军放在眼里。 周子儒听到这些笑声,头脑终于不再混沌,慢慢地清醒了过来,张了张嘴,也可以说话了。 他急忙探出脑袋喊道:“停车!咳咳…不去南门,马车折返,回渝城西门!” 护卫们全都愣住了,再往前跑一点都到拐角处了,怎么还回头呢? “快!”周子儒急了。 护卫们见周子儒如此着急,虽然不解,却也没有怠慢,连忙上前帮车夫一起调转车头,避开了厮杀在一起的西贵军和护卫们,向渝城西门驶去。 “周相,现在掉头可是羊入虎口啊!”护卫队长急忙对周子儒劝道:“周相,掉头吧!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周子儒走出马车,站在了前板上,目光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就去西门。” 战团中,吴先生一直紧盯着马车,此时见马车不仅不逃,反而折返回来,喜不自胜,随手两剑挥砍,迫开了周围的护卫,策马向周子儒的马车直直冲去。 “有敌袭!”落在后面的护卫发现了冲过来的周子儒,当即分出数人,迎了上去。 吴先生手中握剑,也一把拽住了缰绳,纵马一跃,从这些护卫的头上飞跃而起,让开了他们,对着马车不依不饶地死死追赶。 周围就近的西贵骑卒见到了吴先生那独臂身姿,认出了他,纷纷策马追来接应,很快,马车后面,一只近百人的西贵骑卒聚拢而起,争相追来。 “马车里的就是大启文相周子儒!擒周子儒者,川蜀之主!”吴先生也猜到周子儒去而复返必有猫腻,但是他现在顾不上细想,也管不了许多了,举剑高声喊道。 川蜀之主!那可是西贵王平起平坐的存在啊!虽然即便坐上了川蜀王的位子,也会受到西贵王的节制,可仍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马车到底是占了先,率先来到了渝城西门外,车夫急忙勒住了马车,再往前走,便是山崖,马车可上不去了。 周子儒从马车中跳下,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追击而来的一众西贵骑卒纵声高喊:“大启文相周子儒!在此!” 周子儒不会武功,更没有什么内力,更兼现在身上有些伤势,这一声喊甚至都没有寻常人的嗓音大,可就是这一喊,却好似响彻了整个战场,厮杀声慢慢小了下去,所有人都看向了周子儒。 衣冠楚楚,长发飘然,柔丽女相,一切都在表示着他身份的不同寻常。 周围的西贵军动了,有人不自觉地向着周子儒走去,只要拿下他,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尽在眼前了! 远处的西贵军步卒加快了步伐,向着周子儒这边飞奔而来。没有人会跟自己的前程过不去的。 “杀!” 闻风而动的不仅仅是这些西贵军,同样暴起的还在藏匿在山林中的羽林军。此时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一声“杀”字刚刚出口,周围的山林中涌现了无数的羽林军兵马,向西贵军冲杀而来。 羽林军的富贵是西贵军。 吴先生心中一紧,自己所料不差,果然有埋伏!可是现在不是去清点敌军人数的时候,他的眼里,只有周子儒!战马一瞬间就奔到了周子儒的面前,宝剑高高举起,对着周子儒就劈了下来。 旁边一名护卫瞅准时机,一头撞在了战马身上,将吴先生的胯下战马撞得偏离了一些,宝剑也擦着周子儒的面门而过,一缕青色被隔断飘落。 周子儒低头望去,青色之中还夹杂着几根白发。 “保护周相!”撞开战马的护卫声嘶力竭的吼着,被紧随其后的西贵军士卒一记马蹄踩在了脖颈处,吼声戛然而止。 有了这一个打岔,其余的护卫纷纷反应过来,立马拦在了马车面前,形成了一个半圆,将马车和周子儒紧紧地护在了身后。 远处,羽林军们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杀入了西贵军的步军之中,无人在意这边的动静,更不会有人赶来救援。 “倒是个义士!”吴先生制住了战马,回头看着被踩断脖子的护卫,赞了一声,随后挥剑指向周子儒:“拿下!” 步卒对上骑军,根本就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即便是身披重铠,也挡不住战马的冲击,更何况这些护卫们都只着了一层薄薄的软甲,几乎就没有防御可言。 西贵骑军催动战马,往来冲突,手上的兵器又是长枪大刀,将围了几层的护卫军一层一层地削砍。看这架势,将这些为数不多的护卫全数砍翻,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当然,护卫军们也不完全是坐以待毙,西贵骑军的每次往来冲突,也总会丢下一些尸体。双方,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消耗着。 “周相,托您一件事…”一名护卫扭头对周子儒说道。 周子儒微微一愣,他还记得这个年轻的护卫是刚刚那个四处求着别人帮他捎家书的那个。 果然,小护卫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虽然褶皱,却很干净,上面没有血迹和墨渍:“周相,我这有一封家书,是托军中一位大哥帮我写的,我不识字…上面应该有地址…” “要是周相您也有个什么不测…那便算了。还请周相帮忙…我…不知道找谁好,只能找您了…”小护卫略带胆怯地说这。 倒是聪明! 周子儒心中赞了一声,笑道:“因为我大概会最后一个死,也许有可能活,所以交给我吗?” 小护卫正要回答,一柄大锤就向他砸来,劲风凌厉。小护卫一把推开周子儒,反身一跃,踩着锤柄就扑到了骑军的身上,撕打了起来。战马将这名西贵骑卒和小护卫都带远了,周子儒再怎么踮脚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人群中有血迹飞溅了过来,溅到了家书上,周子儒连忙将家书揣进了怀里,小心收好。 整个战场,最不缺的就是鲜血和嘶吼以及哀嚎,周子儒听得有些腻了,微微皱起眉头。忽然,一股整齐有序的踏步声传了过来。 周子儒心中一慌,连忙爬上马车,向西远眺,一支雄壮的兵马从密林中慢慢走出,当先一人,白发苍苍,正是西贵王! 西贵王来了! 第四百九十章 自刎 西贵王的到来不少人都看到了。 “周…周相…”一名护卫也看见了这一幕,胆怯地回头望向周子儒。下一秒,一道刀光闪过,这名护卫的头颅便高高飞起,眼睛却仍旧在盯着周子儒,满眼的害怕。 周子儒缓缓低下了头,不敢去看那一双眼睛… 随着西贵王率领着大军赶到,周围的喊杀声渐渐低沉了下去,不少羽林军甚至主动丢下了兵器,将怀中收集到的耳朵悄悄扔掉,躲到了一边。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每个人都懂… 但不是每个人都认同! 两名羽林军行动极有默契,一左一右朝西贵王冲了过来,一人挥砍砍马,一人举枪刺人,分工明确,直奔西贵王而来。 西贵王端坐不动,两侧冲出两匹战马,疾如风,迅如火,两杆长枪犹如狂蛇吐信,将这两名羽林军直接刺穿,高高举起,掼在了一边。见两名羽林军死透,这才拨转马头,一左一右地从西贵王的两侧返回了军阵之中。 “周家的小子!见到本王还不过来跪拜?嗯?”西贵王高声呼唤着。悠悠然地轻扯缰绳,向着周子儒的方向而来。 周子儒望着悠悠然的西贵王,一言不发,转身回到马车里,抓起了自己的那柄传家之剑:“没想到,爷爷本想传家的剑,却只传了三代…” 这柄剑当时没对易小刀用上,现在看来,或许是正确的选择。 “陛下身边,可不能没人啊…”周家的声望、自己的抱负,这一切现在听起来是这么的可笑,周子儒将它们抛之脑后,只想到了千里之外,那个孤身坐在皇位上的那个年轻人。 身边的护卫已经被杀得七零八落,虽然对面的骑军也付出了同样惨烈的代价,但是胜败已经注定,一步步走过来的这个白发老人,他的手上就握着胜败。 “收南淮,伏东鲁,镇楚湘,我还以为周家这一代出了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没想到也不过就这样罢了。老夫很是失望啊!”西贵王摇头感叹,看那样子,好像真的很痛心疾首。 “吴先生,动手吧。”西贵王忽的停下了脚步,慢慢勒马转身,不去看这边,已经没有悬念可言了。 吴先生扯过缰绳,望向周子儒,低声喃喃道:“得罪了!”纵马飞跃了过来,剑光烁烁,只取首级。 剑,停住了,差了几寸。不过这差的几寸也不是对周子儒而言,而是另有其人。 “大…大公子…”吴先生傻了眼,好在自己收手及时,要不然这飞起来的,可就是西贵的大公子,邹文的人头了。 “斩啊,你怎么不斩?”剑已经搭在了肩膀上,可邹文眉头都没皱一下,而是望着吴先生冷冷地说道。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何处来的,只知道他此时已经站在了周子儒的面前,为周子儒挡下了这一剑。 吴先生连忙撤回宝剑,跳下了地,单手支撑跪拜于地道:“大公子恕罪!”周围的骑卒也慌忙下马,却没有全部跪倒在地,提防着周子儒身边所剩无几的护卫们。 “吴先生,为何不斩?你还没有回答我呢。”邹文大步向前,低头俯瞰着吴先生,眼神中透漏着一丝憎恨,一丝厌恶,还有一丝怜悯。 “小人…也只是奉了王爷之命而行事…”吴先生不傻,不会自己硬抗下来,反正刚刚西贵王令他动手,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当时不知道大公子在何处,但是要说没听到西贵王的命令,他也是不相信的。 邹文望着他这条断袖,眉头皱得更紧了:“害了四弟,今日还要杀我?你说父王指使,四弟的死也是父王指使的?” 吴先生低头不语,其余的西贵军士卒更是不敢多说一句话。西贵王四子,如今只剩了这一个,这就是未来的西贵王,别看现在只是西贵世子,可在西贵,谁敢在他面前放肆? “大公子若是无事的话,小人先行告退。”吴先生脸上有些难堪,憋了半天也只才说了这么一句,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走?哼,我倒要看看你能走到哪里去!”邹文站在周子儒的面前,一改往日里的儒雅之态,此时对着吴先生,颇有些不依不饶的意思。 “你以为,这天地还有你的容身之处吗?”邹文望着吴先生的背影,继续喋喋不休地说道:“你挥剑砍向大启文相。在场之人有目共睹。你自现在起,对于朝廷来说,犯的就是死罪,已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死人了。” “想待在西贵保命?等父王百年之后,我便是西贵王,你害死了四弟,现在还想谋害我,你好大的胆子啊!将脖子洗洗干净,准备引颈就戮吧!” 周子儒也诧异地看了邹文一眼,他虽然与他交集不多,但是印象中也觉得他温文尔雅,谦逊有礼,从不曾像今天这样咄咄逼人。 吴先生转过身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四公子一事乃是小人疏忽,小人可从未想过要对西公子,对王爷,对大公子您不利…” “去了一趟京城,折损了四弟,现在还说从未想过对我等不利。你只待我掌权,西贵绝没有你吴氏的容身之处!”邹文怒容满面,其余的西贵军也没见过他这副样子,一个个都吓得不敢说话。 吴先生转身慢慢地走到了邹文的身边,双手捧剑,递交了上去:“此剑乃王爷所赐,现在交还给大公子,也算物归原主了,还请大公子好好保存。” 邹文单手接过宝剑,仍旧是冷冷地看着吴先生,不曾挪动一点。 吴先生抬头,望见了邹文那冰冷的眼神,微微一笑,小声说道:“吴某知晓大公子的好意,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大公子。” 邹文被吴先生这么一说,心中反而有些紧张了起来,自己被看破了吗? 吴先生从地上随便捡起一柄长刀,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小人实在愧对西贵王,愧对邹氏,今日愿自裁于大公子面前,以谢其罪!”说完,长刀猛地一抽,鲜血四溅。 吴先生的力道太大,鲜血喷涌,眼看着回天无力,身子慢慢软倒在地,眼睛逐渐有些模糊了起来。 “四公子…”恍惚间,吴先生好像看见了四公子,也如同自己一样趴在地上,被人围殴追打。 上一次自己这样躺在地上,好像就是三年前,还在京城的时候…与现在的情况一模一样…吴先生眼看四公子挨打,就要伸手去够自己的好徒弟,可是却怎么也够不到。 终于,吴先生翻了个身,终于摸到了四公子的手臂,这一次紧紧地攥在了手中,说什么也不放开。鲜血流得更快了,地上血红一片… 周子儒望着慢慢失去生机的吴先生,走上前说道:“你是故意要逼死他的?” “嗯,他活不下来。父王根本就不相信他,活在西贵,他迟早会触到父王的逆鳞。死了也好,起码可以保全他的家人。”邹文淡淡地说道。 周子儒微微摇头:“你现在这样做是不是早了些…我可是马上就要成为西贵的阶下囚了…”他倒不是可怜吴先生,只是单纯地就事论事而言。 “不早,等触怒了父王,只怕死都来不及…”邹文显然对自己的父王更为了解。 “文儿!你没事!”西贵王听到身后的动静有些不对,回头见到自己的大儿子死而复生,顿时欣喜莫名,急忙纵马奔了过来。 “父王。”邹文见到西贵王,欠下身子,却没有垂下眼眸,而是静静地看着西贵王。 西贵王从马上一跃而下,刚向前走了两步,想要靠近自己的大儿子,邹文却反而向后退了两步。 西贵王疑惑了:“文儿,你这是做什么?快,到爹这来,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父王,你还记得二弟、三弟、四弟是怎么死的吗?”邹文在羽林军中,已经听到了很多的消息。 西贵王愣住了:“他们…” “父王,你觉得…我们真的能赢过朝廷吗?”邹文低下了头,好像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一样。 西贵王望着自己的这个大儿子,四个儿子,皆是一母同胞,从小到大,唯独他是一点都不像自己。可是今天这么一看,虽然不像自己,倒有几分他娘的样子。 “文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朝廷那边都和你说了些什么?”西贵王忍不住追问道。 邹文忽然抬起头,望着西贵王,眼神坚定:“父王,我们明明就赢不了朝廷,可你却仍旧要起兵反叛。二弟、三弟、四弟,还有许许多多的将士和百姓,都无辜惨死,这就是父王你想要看到的吗?” 西贵王茫然地望着自己的大儿子,静静地看了会儿,一双闪着精光的老眼慢慢地眯起。 “不错!这就是我想看到的!我要看到我们邹家,站在京城!俯瞰这个天下!”西贵王突然暴怒了起来,高声怒吼道。 邹文露出一丝苦笑,点头道:“好…好…我们邹家…俯瞰天下。爹…你不妨先看看这个吧…”邹文一边说着,拿出了刚刚藏在身后的西贵王佩剑,双手横剑,拔剑出鞘。 “文儿!你要干什么!”西贵王慌了神。 “爹,不孝儿告辞了!”邹文双手持剑,一剑过,血珠起。西贵的大公子邹文,身子软倒下去,离他最近的周子儒都没来得及搀扶。 “文儿!!”西贵王声嘶力竭地呐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最后一个儿子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西贵王跪地痛哭,白发在空中凌乱飞舞,双眼中浑浊不堪,没有再闪烁着精光。这一下子他仿佛又老了十几岁,油尽灯枯… 第四百九十一章 群尸 莫千里提枪纵马,率领三千骑卒,顺着山路赶了回去,时间紧迫,对他来说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拿下蓉城。一旦拿下了蓉城,就能切断西贵军的补给线和援兵,自己每多坚守一日,朝廷的胜算就能大上一分! 天色渐暗,明月一点点地升了起来。 “莫将军,歇会儿吧,人纵然不累,马也乏了…”身后的骑卒高声呼喊,他们的马比不上莫千里的神骏,此时已经累得不行,再跑下去,只怕会暴毙当场。 莫千里回头看了一眼,见一众战马的确疲劳不堪,便勒住了自己的战马:“吁…大家都休息一下吧。” 骑卒们如蒙大赦,连忙勒住各自战马,急忙下马,将马匹牵到了一边,安抚的安抚,喂草的喂草。 莫千里扔下缰绳,他这匹战马极有灵性,也认主,即便没有缰绳也不会跑远。他放任战马自行活动,自己则坐到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休息。 “莫…将军…”莫千里刚刚坐稳,就听到身后林子里传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呼喊。心中疑虑,站起来向林子里喊道:“可是羽林军的兄弟?受伤了吗?” 林子中一片静谧,甚至连树叶都没有一丝抖动。 “莫将军,你喊我们?”一名副将听到莫千里的喊话,急忙跑来询问道。 莫千里指着密林:“里面刚刚有人唤我,声音微弱,应该是羽林军的兄弟受了伤。你带几个人去看看。” 副将闻言,也不推脱,招呼了两个人就往林子里探去:“哪路的兄弟?有多少人?”几人进了林子,被草木遮住身影之后,便没了动静。 “王副将!王副将!”莫千里高声喊了两声,进去的王副将没有回应,莫千里伸手缓缓摸上了自己的腰间长刀:“警戒!” “警戒”二字刚刚脱口而出,丛林中顿时传出无数嘶吼,草木树叶沙沙作响,无数黑影从林子中窜了出来,扑向了路边休息的一众骑卒和战马。 莫千里的长刀瞬时而出,只一刀,便将扑向自己的两道黑影斩成两断,反手吹响一记口哨,战马应声而来。跳到战马上,抽下战马身侧的大刀。战马兵器在手,心中这才稍稍安定,回头看时,却还是惊了个目瞪口呆。 三千骑卒,已被无数的人影纠缠上了…其实与其说是人影,倒不如说是尸体,只见他们不是断手断脚,就是肠肚外流,再要不就是脑袋上几个黑窟窿,分明是一副早已死去多时的样子! 群尸中,既有身着羽林军的盔甲,也有身着西贵军的甲胄,两军混杂,极其纷乱。 “退!”莫千里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天知道林子里还有多少这种怪物? 一众骑卒们纷纷去找自己的战马,可此时早已乱成了一团,莫说战马,有的人惊慌之下,连兵器都不知道丢到了何处,胡乱徒步奔跑,有的人慌不择路,索性跳下了山崖,死伤无数。 “都别乱!跟我来!”莫千里大声疾呼,一马当先,拨马回身,杀出了一条血路。骑卒们或骑马,或步行,乱哄哄地跟了上去。 三千骑卒,最终只剩了不到一千人跟上了莫千里的脚步,退回了来路,大半人还都没了战马。庆幸的是,那帮怪物倒没有追过来。 “莫…莫将军,刚刚那些是什么鬼东西?”一名骑卒出声问道,他运气不错,还骑着一匹马退了出来,至于这马是不是他的,怕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莫千里缓缓摇头:“不知道。” “我…我知道。”另一名骑卒步行逃了出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莫将军…那是…行尸。” “行尸?是什么?”莫千里皱眉不解。 骑卒猛喘了几口,说道:“那怪物,之前在京城也出现过。就在东城门那里,举办武林大会的时候…当时大半夜,东城门出现了无数这种怪物,京城里的人都管他们叫行尸,看似能动能跑,其实都是些死人…” “我想起来了!当初朝廷将东城的人都迁走了,我二叔家就在东城,也被朝廷勒令去了南城,原来是这些东西在作怪!”另一名骑卒想了起来,忙不迭地喊道。 “这些东西会咬人,被咬的人,没多会儿就死了。东城那边,咬死了十几户人家。后来还是朝廷的钱宁钱大帅,一人一锏,将这尸群生生打退了…” 其他人听到了惊愕不已:“真有这样的事?我们怎么没听说过啊!” “此事机密,你们都是羽林军,驻扎城外,没听说过很正常!我当时还在禁卫军,那天晚上我还被派去清扫这些尸体,还能蒙骗你们不成?”骑卒自报了家门,原来是禁卫军抽调而来的。 莫千里面色凝重:“朝廷对于这些怪物,就没追查下去吗?” “莫将军,你有所不知!”莫千里这句话仿佛问到了这骑卒的心坎里,当下便忍不住卖弄起了自己知道的消息:“朝廷自然追查了,后来亥刑卫将尸体一一肢解开,原来是体内有一种虫子在作怪,控制着这些尸体。” “天卫们将这事报给了陛下,后来听说,陛下见到这种虫子,便下令此事不准再追查,后来就不了了之了。”骑卒摊手说道。 “哈哈哈哈哈,老头子我就这一点儿秘密,还被你不知道哪来的小子全给抖露了出去。等下老头子非把你制成人干不可!”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林子里传出,众人惊疑望去,只见一个老头子背负双手,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不用莫千里下令,众人各持武器,警惕地看着这个老头。这个时候能从林子里走出来的,即便是活人,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什么人!报上名来!”莫千里忍住了一刀砍翻他的冲动,还是决定先问个明白。 小老头一听莫千里询问,显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还问!还问!你是朝廷大将军,那能认识我这种乡野小民吗?我就是报了名字,那你也没听说过啊!那,我叫白塞,将军可听说过没有?” 莫千里有些语塞,他的确没听说过什么白塞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你在这里做什么?”莫千里手中的大刀攥得紧紧的,这老头绝对不是什么乡野小民,哪有乡野小民见到如此兵马阵仗而不害怕的?不过遇到这样的滑头,也绝不能掉以轻心。 白塞摇头叹气,索性在地上坐了下来:“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啊…之前有个大人物托我办件事,我办成了,可他却把我给忘了,没办法,我只好在这里等他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到底是什么人?”莫千里怒了,这人分明就是在戏耍自己。 白塞阴恻恻地笑着:“伏阴司,白塞。” 莫千里闻言一怔,伏阴司他自然听说过,当初周子儒在平叛楚湘的时候,曾被楚湘军杀得大半,半夜又被劫营了一次。那一次,听说就是伏阴司劫营所为,损失颇为惨重,五营兵马,足足少了一营! “楚湘葛氏起兵叛乱,已经伏诛,你竟还敢作乱!”莫千里瞪眼喝问道。 “呵…”白塞不屑一顾地轻笑道:“葛家小子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为了一个女人,葬送了祖宗基业。我早看出他难成大事,可惜啊,司长不听我的…这不,我来跟了西贵王,这可是一个干大事的人啊!雄才大略!” 莫千里望着侃侃而谈的白塞,冷笑道:“哈哈哈哈,西贵王就是干大事的人?不见得吧?如今不照样中了我们周相之计了?” 白塞心中一动,却仍旧翻了个白眼:“吹牛!” 莫千里挥手指向后方:“此路同往渝城,于路有三重险阻之处,周相下令命我在第三处设伏等待,等西贵王一过,便下令抛下大石,将退路封死。西贵王已难回西贵,此时还不犹如瓮中捉鳖?这就是你说的,西贵王雄才大略?哈哈哈哈…” 白塞闻言,吃惊不已:“什么!西贵王…退路被封死了!” “这还能有假的不成?给你根绳子,你把自己绑起来,我就差人带你去看!”莫千里见到白塞吃惊的样子,心中多少有些得意。这平定西贵的功劳,是绕不开他的这一份了。 白塞捏紧了拳头,怒不可遏,气得青筋暴起。西贵王的三子邹武曾带人入京,想要行刺皇帝。当时一起带走的,还有梁新罗和石诺二人,听说在京城也闹了个不大不小的动静,可终究还是失败了,去京城的人没有一个回来。 若是朝廷追究起来,迟早要追查到自己的头上。西贵王若是胜了倒也还好,江湖之大,总有自己一个容身之处。可西贵王一旦兵败,朝廷追查下来,自己能逃到哪去? “之前参与了楚湘王造反,现在又跟随西贵王叛乱。你们伏阴司还真是死性不改,等…”莫千里的话没说完,卡在了喉咙处。 周围不知何时,群尸已将他们团团围在了中间,不少的羽林军尸体嘴巴一张一合,口齿不清地呼唤道:“莫…将军…” 第四百九十二章 熊熊烈火 群山之间,一个小老头一瘸一拐地走着山路,不时地四处打量着。 “该死的,大意了…这得走到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北夷啊…”走在山路上的,正是和莫千里厮杀了一场的白塞。莫千里虽然骁勇,可终究寡不敌众,在群尸围攻之下,最终身死。 可即便身死,莫千里也给予了小老头一记重创,腿上中了几刀,平时不过四五日的路程,他已经足足走了六七天了,这还只才走了一半的路程。 “等我去了北夷,就再也不用怕了,哈哈哈哈…”白塞虽然狼狈赶路,可一想到以后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又忍不住开怀地大笑了起来。 山岭上,一颗头颅突然就从一个山洞中伸了出来:“北夷?” 白塞吓了一跳:“你是谁?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我?我是易小刀啊!”正主从山洞中走了出来,衣裳褴褛,浑身的鲜血已经干涸,脏得没法看了。 “易小刀?是你!”白塞自然不会忘记,就是这个小子,把伏阴司害成现在这个样子,要不是他的话,伏音司早就在楚湘王那里立下来奇功,还有现在的什么事啊? 都是这小子害的!都是这小子! 白塞越想越气,望向易小刀的眼神带着不善。 易小刀微微一怔,察觉到了白塞眼神中流露出的敌意,心里也戒备了起来:“这人是谁啊?好端端的怎么这么恶狠狠地看我?” “嘿嘿,我说…你刚刚说起要去北夷是吧?你去北夷做什么啊?”易小刀按下心头疑惑,满脸堆笑地问道。 白塞见易小刀完全没认出自己,顿时敛去了眼神里的凶光:“哦!易小刀…年轻人好名字啊!哎~我哪去北夷啊?北边都是些蛮子,我去那干嘛?这山里猛兽多啊,我这腿刚刚就…被一头野猪给顶了,小兄弟快扶我一把!” 易小刀眉头轻轻一扬,这老小子嘟嘟噜噜半天,嘴里没有一句实话。自己自言自语说得清清楚楚要去北夷,现在却改了口,还有那腿上明明是横砍的刀伤,却硬说是被野猪给顶了。 还要自己去扶他一把? 易小刀连忙应下:“哎,老人家你慢点,别过来,我这就过来扶你!” 白塞踉踉跄跄地向易小刀走去,易小刀也假模假样地伸手要来扶,可是面前的山路一上一下有两条。易小刀瞅准白塞向上面那条路走去,自己当即决定走下面这条路,两人就这样交错而开。 “哎,年轻人…你…”白塞见易小刀绕开了自己,有些惊疑。 “呀!老人家,你不是腿脚不好使吗?怎么反而还往上走呢?我准备走下面来迎你呢!”易小刀打着马虎眼。 白塞心中一紧,连忙就坡下驴:“哦…呵呵,我是怕小兄弟你觉得我倚老卖老啊,年纪大了,总不能给别人带来麻烦啊!” 易小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那…老人家…回头?” 白塞乐呵呵地笑着点头:“好好好,有劳有劳。”说着,白塞慢慢地转过身子,受伤的那只脚轻轻地点在了地上,挡住了易小刀的视线。十几只蠕动的白色蛆虫从白塞的身上掉下,躲在大腿内侧的阴影中落到了地上。 白色蛆虫刚一落地,便扭动着身躯,向着易小刀的方向爬来。易小刀抬头说笑,对地上的一切似乎并未察觉。 就在这些虫子靠近易小刀脚下的时候,十几只蛆虫一起蜷身发力,纵身一扑,扑向了他的双腿。 “轰!噼里啪啦~” 一团烈火从易小刀的脚下“腾”地一声燃起,将十几只蛆虫包裹起来,尽数燃烧,噼啪声连连爆响。一瞬间,所有的蛆虫全部被烈火焚烧殆尽。 “你…”白塞吃了一惊,踮脚连忙后退。 易小刀嘴角勾起一丝谑笑:“呵,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伏阴司的老朋友啊。” 白塞吃惊莫名:“你…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易小刀对着地上的一片烧焦的虫尸努嘴道:“就这玩意,除了你们伏阴司,天下还有谁有?” “你是根据这个才知道的?”白塞的惊讶溢于言表。 “对啊。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然怎么知道的呢?不过我早就提防着你呢,看你的样子就不像是什么好人。”易小刀摊手道。这一摊手,两只手的掌心也各燃起了一团烈火,熊熊燃烧。 白塞略一迟疑,惊叹于易小刀的戒心,下一刻,转身就逃。 “京城东城那桩事应该也是你们伏阴司干的好事吧!今天我们新账旧账一块算!”易小刀拔腿就追,没打算放过他。 白塞虽然内力不俗,可终究是腿上有伤,没跑多远,易小刀就已经追了上来。他甚至已经感受到了背后那灼热的气息,令人炎热难耐。 “小子,要不是我腿上有伤,我还真不怕你!”白塞忍不住出言怒道。 易小刀可不管这激将之语,只顾追赶,伸手已经探到了白塞的后心处,眼中满是杀意。 “起!”白塞察觉到后面热浪滚滚,心知不妙,一个纵身跳到了一棵树上,躲避易小刀的追击。 五道火光从易小刀的指尖挥出,贴着白塞的背后划过,白塞的衣角刚刚被点燃,就被他逃窜时带起的劲风扑灭。而这五道火光,笔直冲向了半空,缓缓消弭。 “爪不好用…”易小刀喃喃自语道。 他自离开羽林军之后,自身被池雪雨打伤的伤势还没完全复原,便躲在了这山中,安心疗伤起来。在此之间,易小刀才关注起了自身的火气,这火气总是随掌或随拳,要么就附着于剑器之上,总感觉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趁着养伤的机会,易小刀便潜心修炼起了自己的火气,发现这火气一样是可以挥出,而不是只凭拳脚与人对敌。可还没等他研究明白,白塞就来到了这个山头,两人就这样撞到了一起。 “易小刀!我现在有伤,的确打不过你。不过江湖上哪有什么生死搏杀的事?上次我放了你一马,这次你放我一马,日后相见,或许还能和和气气的也说不定!”白塞身上终究有伤,不论他打不打得过易小刀,现在都不想去冒险,只得连忙求和。 易小刀也不答话,抽出腰间的思卿剑,还是剑摸在手中来得自在。 白塞听到身后的宝剑出鞘的剑鸣声,心知不妙,运尽内力,在树梢间轻点枝叶而过,丝毫不敢停留怠慢。 易小刀纵身飞扑,一道剑气挥泄而出,带着熊熊烈火,直追白塞。这也是易小刀所实验的剑招,以火气助力剑气,对敌之时纵然内力不如对方,这一招也不可小觑。 白塞连忙缩身躲闪,堪堪避开这一击,不过倒也没完全避开:熊熊火焰经过,将他的白发点燃了。等他急忙扑灭时,头上已经焦一块,黑一块,好似一个癞痢头。 夹杂着火气的剑气也更为凝练持久,向前斩去,劈中了前面的山峰。一大片树木被齐齐斩断,轰然倒塌,尘土飞扬。剑气上的火气则是化为了漫天火星,四散而开,落到山林各处。 易小刀还在追杀白塞,山林中,落向各处的火焰星星点点地燃烧了起来。很快,一棵连着一棵,山林中,烈火四起,惊起了一大片山中的飞禽走兽。 “嘿嘿,小子!你荼毒生灵,罪莫大焉啊!”白塞盯着他的癞痢头,忍不住回头玩味地说道。 易小刀望见下面山林中四处奔逃的野兽,微微皱眉,望着白塞逃去的身影,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卸了劲力,落了身子,向下方的山林中落去。 白塞察觉到易小刀已落入山林,打量着四处,随即冷冷地笑出了声,身形一低,也随着易小刀没入了山林。 熊熊烈火在森林中肆无忌惮地吞噬着面前的一切。凡是挡在它面前之物,都要决心全部焚烧个干净。野兽的嘶鸣声不绝于耳,让人听得不寒而栗。 一只老猿抓着树枝从丛林伸出垂荡而来,身后烈火紧紧追赶。火舌很快就舔到了他的后背,老猿吃痛,带着后背的烈火,荡得更加卖力了。 易小刀抬头望着老猿后背燃火,奋力奔逃的样子,有些愣了神。原本习以为常的火光,现在在他的眼里显得有些刺眼,这些火焰都来源于火气,而这火气竟然是自己放的… 不仅仅是老猿,还有诸多动物如松鼠、野猪、蛇虫鼠蚁,虎狼熊虎等等,都拼了命地逃窜,躲避着这一场无妄之灾。 老猿好像因为被烈火焚烧,痛得一个没抓稳,从树梢上摔落了下来,跌落在了易小刀的面前,不断翻滚哀嚎着。 易小刀望着在地上翻滚的老猿,蹲下了身子,伸手探到了老猿的身上。他的掌心仿佛出现了一道漩涡,将老猿身上的火焰全部吸到了自己的手中,消失不见。 老猿身上的火焰消散,可它也没了力气,最后吃力地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了易小刀一眼。 垂下头,死在了易小刀的面前… 第四百九十三章 兽尸 无数猛兽从易小刀身边仓皇逃窜,可能是察觉到了他体内的火气,即便是虎熊这种凶兽,也不敢直接冲撞,而是绕路而走。 易小刀张开双臂,静静地站立着,胸口的火气在他的控制下只在胸口处盘旋起来。无形之中,火气似乎形成了一个旋涡,焚烧在山林之间烈火的火苗,全都朝向了易小刀的方向。 山林中如此众多的树木,按理说火势是会越来越大,可是自从易小刀张开双臂之后,山林中的火焰却是越来越小,甚至有的地方火焰完全消失不见了。 易小刀站在林中,火焰的灼热气息扑面而来。平时无论如何操纵火气,掌控火焰都不觉得炎热。可这一次,这些林中火焰带来的灼热气息,却让易小刀觉得灼热难耐。 好在,他坚持了下来。 森林中各处冒起了一缕缕青烟,大火已经被易小刀一人完全熄灭。 易小刀放下双手,累得气喘吁吁,浑身被汗水浸透,仿佛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 “火气威力巨大,还是不要擅用的好…”易小刀喃喃自语道,体内的火气逐渐停住了旋转游走,慢慢地沉寂了下来。 易小刀抹了一把汗水,举目四顾,周围一片焦黑,白塞的身影是早就已经不见了。 “又让他逃了…”易小刀有些不甘心,不过也没办法,自己虽然得到了冯广年和司望南两大江湖高手的内力,可终归不是自己的,难以如臂指使。遇到这些江湖中成名已久的老怪物,即便内力不如自己,但是想要全身而退,自己也是拿他们无可奈何。 “小子,累了吧?”一声苍老而带着谑笑的声音从头顶响起,白塞还没离开! 易小刀闻言,举目四顾,但根本找不到对方身影在哪,忍不住出声嘲讽道:“伏阴司这藏头露尾的功夫,江湖中真是少有人可以匹敌!” 白塞根本不理会易小刀的嘲讽,自顾自地说道:“屠戮了这许多生灵,真是罪过啊!你就不怕这些生灵化为厉鬼来找你复仇吗?” “别装神弄鬼的!给我出来!”易小刀此时心头愤恨不已,厉声叫道。 “魂兮归来哟~”白塞以唱腔吆喝了一声,随即没了动静。 易小刀浑身绷紧,这一声唱腔,听起来似乎十分普通寻常,但是却给人一种寒毛丛生的感觉。 “嗷…吼…” 四面八方,传来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野兽嚎叫,可是这嚎叫声却是断断续续,令人听起来十分别扭,就好像这些动物被人掐住了咽喉一样。 易小刀绷紧了神经,警惕地看着四周,手中的思卿剑横在胸前,准备随时抵挡着将要可能出现的袭击。 出现了! 丛林中,一棵棵烧得焦黑的树木后,一头头野兽慢慢走了出来。可是…这些并不是寻常的豺狼虎豹,而是…一具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各种凄惨样子都有,令人看得心里骇然。 “有胆子就自己出来和我较量!”易小刀向四周高声嚷道,想要逼白塞现身。可周围除了这些死去的野兽尸首外,已经没了其他的动静,白塞也适时地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仿佛离开了这里一样。 易小刀知道他没有离开,不过现在也不是去找他的时候,周围死去的野兽们已经将易小刀围在了中间。 狼尸群率先动了,四五条狼尸朝易小刀扑了过来,对着易小刀的脖颈和四肢张嘴乱咬。虽然这些野狼早已死去多时,可是在伏阴司的蛊虫操纵下,来势凶猛,有的野狼只剩了半张嘴,可那尖牙依旧锐利,让人不敢小觑。 易小刀望着这些被烧得焦黑的尸体,知道都是自己的过错。心中多少有些不忍,不过思卿剑并未手软,仍旧是没头没脸地砍了下去。 心善,但并不心软。 群狼们颇难对付,易小刀在闪避着攻击之余,已将数条狼尸斩为两段。这些半截狼尸仍旧在地上用前爪或者后爪匍匐蹬地,不依不饶地继续向易小刀冲去。 “这…”易小刀望着那只剩了后半截的狼尸,已经没了嘴巴和尖牙,纵然扑到自己身上又能如何呢?但是看起来就是这样诡异恐怖,令人望而生畏。 易小刀目光流转,望向了群狼的四足,心中有了主意。 又一条狼尸扑了上来,易小刀一脚高高抬起,抢先一步高过了狼尸的头顶,重重地一脚踏下,踩在了脊背上,将这条狼尸从半空中踩到了地上。 狼背本就坚硬,更何况这只是一具尸体,所以即便被易小刀踩在地上,这条狼尸也在地上不断地挥舞四肢,想要重新站起。 易小刀目光惊疑,这狼尸已死,浑身肌肉骨骼也尽数烧焦烤透,竟然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先不管这许多了。易小刀思卿剑斩落,将这条狼尸的四肢头颅都尽数斩断,收剑时,易小刀挽了个剑花,将光秃秃的狼尾都连根斩下,一条狼尸,在易小刀的几剑之下,就斩成了四肢,头颅,身体和尾巴一共七份。 七份,各不相连,兀自摇晃摆动个不停,但是都寸步难移。 易小刀不去管这条狼尸,有了经验,这下心里也不怵了,不等群狼尸们袭来,自己主动迎上。剑舞纷飞,寒光飒飒。狼尸群们的残肢断臂接二连三地飞起,很快,一众狼群就被易小刀肢解开了。 老虎、野猪、黑熊等一众野兽的尸群们接踵而至,朝易小刀扑了过来。易小刀丝毫不惧,学着刚刚对付狼尸群的样子,剑气流转,脚步飘忽,游走在群兽之间。远远看去,一招一式都是说不出的写意风流。 当然,前提是得忽略易小刀那一身褴褛的衣服。 周围的群尸纷纷倒在了易小刀的剑招之下,无一幸免,放眼望去,满地都是互相蠕动的断肢断臂,以及诸多野兽的头颅在凭空撕咬着空气。 易小刀抬眼望去,在场的群兽尸体之中,只剩了一只硕大的棕熊尸首,依旧站立在原地。周身上下完好无损,甚至于连一点剑伤的痕迹都没有。 “会躲?”易小刀也知道自己的剑法是何等水平,在江湖上用剑的高手中根本排不上什么名号。但是能躲过他的剑招,丝毫不受伤害,也不是一只肥硕的棕熊能做到的,更不要说这只是一具棕熊尸体罢了。 易小刀眯起了眼睛,望着棕熊那肥硕的身躯,突然咧嘴冷笑了起来:“呵,伏音司的人这么喜欢装神弄鬼的?真把别人当成了傻子不成?” “好小子,颇有些眼力劲啊!”白塞见到被认了出来,忍不住出声说道。 易小刀有些无语:“不瞎都能看出来…话说你在里面不闷吗?出来聊聊吧。”嘴上说得轻松,手中的思卿剑却握紧了。 “不闷不闷,我和你斗了这许久,一点吃的还没吃呢,我在这里吃饱了再出去!”白塞也不知是真的饿了,还是从别的地方,看到了易小刀那握紧的思卿剑,打定主意躲在熊尸的肚子里不出来。 易小刀脚下一纵,就朝熊尸跃去,整个人也犹如陀螺一样旋转起来,思卿剑的剑刃和残影在他周身仿佛连成一线,利刃向巨大的熊尸斩去。 “锵锵锵!” 熊尸也不知道是自主行动还是被白塞操控,挥舞着熊掌,锋利的爪尖撞击着思卿剑,火花四溅。 易小刀没吃亏,反而还占了些便宜。熊尸的尖爪本就没有思卿剑锋利,又经过森林里刚刚的大火煅烧,根本不敌思卿剑,尖爪尽数被斩落在地,只剩了肉乎乎的熊掌。 “再给你一次机会,是自己出来还是要我把你揪出来?”这棕熊体型本就硕大无比,易小刀此时虽占了上风,但是也不愿冒险,谁知道这伏阴司还有什么招数没使出来?小心使得万年船。 熊尸,或者说白塞也不答话,举起硕大的熊掌就朝易小刀的脑门拍了过来,熊掌未至,劲风先到。 易小刀猫腰轻松闪过了这一击,一伸手,便攀附住了熊掌,提剑抽身而上,两步便猜到了熊尸的肩膀上,反手提剑,顺着熊尸的肩膀,将宝剑用力往下一插,用力一旋。 “咚!”熊尸被易小刀卸掉了一个膀子,巨大的熊掌坠落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到几时!”易小刀将思卿剑在身上随意地擦拭了一下,抹去了剑刃上的碎肉,盯上了另一只熊膀子。 易小刀单手按住熊尸的头颅,正要翻过,这棕熊的头颅却突然转了过来,嘴巴一张一合:“少侠,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易小刀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一幕,一具棕熊的尸体竟然说话了?被吓得差点从熊尸的肩膀上摔落下来,好在及时将思卿剑插入熊尸的身上,这才稳住了身形。 “我出来,我这就出来。伏阴司罪该万死,愿被少侠交予官府衙门发落!”熊尸的嘴巴仍旧在不停地张动着,声音却是从棕熊的腹部传出的。 易小刀抽出宝剑,翻身从熊尸上跃下,也不担心对方会耍什么诡计,双手抱拳说道:“出来吧!” 硕大的熊尸没了动静,静静地站立着,保持刚刚的姿势,对易小刀的话充耳不闻。 忽然,熊的头颅滚落在了地上… 第四百九十四章 埋种 棕熊那没了眼睛鼻子,散发着恶臭的头颅滚落在了地上,咕噜噜掉在了一边。易小刀望着少了一条臂膀,一个脑袋的熊尸,静静地等待着。 “这老小子是要从胸腔里顺着脖子爬起来?”易小刀想起白塞那一副瘦小的样子,倒也觉得合情合理。 熊尸静静站立着,没有了下一步动作,易小刀抱臂等了许久,见仍旧没有动静,出声问道:“喂,你卡住了?还不快出来!” 沉默回应,就是没有回应。 易小刀嘟囔着走上前:“你不会真在里面吃烤熊肉吃撑住了吧?” 熊尸高大,易小刀踮起脚都没办法从脖颈处看到胸腔里的情况,伸手攀拽住熊尸身上的皮毛,就要向上爬去。 “悉悉索索…” 易小刀正要腾身站起,就隔着熊尸听到了胸腔里面的动静。 “我上来了,看看要不要拉你一把!”易小刀仰头高声喊道,手上却松开了熊尸的皮毛,缓步向后退却。 “嘭!”熊尸的心口处突然爆开,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了。刚刚“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这个洞口传出,声音顿时大了起来,易小刀听到这声音,心头震颤,莫名地有些心悸。 无数白色蛆虫从熊尸的这个洞口处蜂拥而出,好似是被巨大的力道给喷射出来的一样,铺天盖地,朝着易小刀袭了过来。 “卑鄙小人!”易小刀仅来得及张口骂上一句,提剑狂舞,将周身团团护住,白色蛆虫被尽数斩落。 事发突然,白色蛆虫又数量众多,易小刀只得且战且退,再难接近熊尸一步。 易小刀退了数步,距离拉远了一些,白色蛆虫不能像刚刚那么急地迎面扑来,给了易小刀一丝喘息的时间。 “好!我倒要看看,你这老小子有多少存货!”易小刀提剑一抽一引,甩去剑刃上残留的恶心虫尸,对着熊尸就是一道剑气斩去。这一剑,易小刀调动内力,不说是全力,也算是铆足了力气。 剑气如虹,凝实而光亮,将扑来而来的白色蛆虫尽数斩落,即便有蛆虫侥幸没被剑气正面击中,也被劲风绞了个稀碎,落在地上,一条白色虫尸铺就的道路从易小刀的脚下一路蔓延到熊尸处。 巨大的熊尸被这一刀剑气斩在胸口,一分为二,轰然倒地。 易小刀急忙望去,熊尸里面早已被掏得空空如也,哪里还有白塞的身影? “人呢?”易小刀有些疑惑,不知白塞去向。 突然,易小刀反手一剑,向身后刺去,正中一人,正是从背后悄悄靠近易小刀的白塞! 思卿剑对着白塞穿胸而过,殷红的血液顺着思卿剑的剑刃流出,一点点地滴落在地上。 白塞的一掌在按在了易小刀的胸口。 “咔嚓…”易小刀的胸口传来了细微的碎裂声。 白塞张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好…好啊…如今的江湖后辈果真…了得…我输得…不…”话还没说完,白塞望向自己的手掌,露出一丝惊喜之情。 “哈哈哈哈!”白塞用力一推,在易小刀的胸口用力按压了一下。这一掌没有施加任何内力,就好似寻常人的普通一掌,易小刀的身子甚至连晃都没晃动一下。 “这是…”易小刀不解,正要询问,白塞已经面带微笑,向后仰倒了下去。 “扑通”一声,白塞倒在地上,等易小刀上前查看时,早已没了呼吸。 易小刀看到白塞嘴角的那一丝微笑,心头有一丝不祥的预感,这老小子可不是那种和善的老好人,事出反常必有妖,死都死了,他还笑什么? 没想明白这件事,易小刀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刺痛,急忙解开衣服看时,一些瓷片从易小刀的衣服里掉落而出。 “秀扇坊的药瓶?”易小刀认出了瓷片的来历,易小灵曾给了他一些秀扇坊的灵药,就是此瓶装盛的。 “哈哈哈哈!”易小刀咧嘴笑了起来:“没想到,竟然被那疯丫头救了我一命!” 易小灵曾经给易小刀这些灵药,倒也的确派上了许多用场,易小刀自己都用了不少次,效果颇佳。只是后来随着他内力越来越雄厚,自身的自愈之力也越来越强,这些药易小刀已经很久没用过了。没成想,一个瓷瓶竟然还帮易小刀挡下了白塞的这一击。 易小刀蹲下身子,捡起碎裂的瓷片看了看:“质量还真不错,竟然还能挡下这小老头的一击,回头找小灵再要一些来!” “可是…这瓷瓶…我记得里面没装药很久了,我一直装着什么来着?”易小刀忽地皱起了眉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突然,易小刀双眼一瞪,惊恐地看着瓷瓶,他想起来了! 那还是楚湘之战的时候,伏阴司夜袭羽林军大营,易小刀和李定星前去查看情况。当时易小刀就制服了一具尸体,从尸体中找出了一条白色蛆虫。当时自己身上没有容器,恰好有一个秀扇坊的空药瓶,易小刀就随手将这药瓶装了白色蛆虫… 易小刀再往后细想,这白色瓷瓶一直装在身上,早已成了习惯,再加上自己也一直没受什么伤,空药瓶也一直没有动用过来。 “那虫子呢!”易小刀心中有些惊慌,在一地的瓷片之中寻找着自己活捉的那条白色蛆虫,一无所获。 易小刀又站起来抖落着身上残破的衣服,也没找到那条虫子,只在胸口处,出现了几道浅浅的划痕,那是瓷片划破的,正在缓慢自愈。 易小刀连忙打坐闭目,运转体内的火气,火气沿着周身经脉血路游走,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 不放心的易小刀持续运转火气,在自身体内巡查了几个来回,一切如常,这才稍稍有些放心:“应该没啥事,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站起身,查看四周,随着白塞的身死,刚刚周围的那一些群兽尸体,此时也都一一失去了动力,停止了撕咬和躁动,恢复了它们本该就有的死寂。 “此地不宜久留,该走了!”易小刀不敢怠慢,起身就走。自己被池雪雨打伤的身体刚刚恢复过来,就遇上了这个白塞,谁知道一个人留在这里,还会跳出来哪个江湖上不知名的老怪物? 其实,直到白塞身死,易小刀都没想起来他是谁,只知道是伏阴司的人。这样或许也足够了,反正以后江湖上也没有伏阴司这个门派了。三名长老和司长尽数身亡,余下些许不懂门派功法的寻常弟子,也不可能有办法让伏阴司这个门派响彻江湖,转投他派或许是唯一的选择了。 易小刀也没什么收拾的,这满地的尸首不需去管,几个春秋之后,这里就会尘归尘,土归土,变成他们本来该有的样子。想到这里,只抓起思卿剑,易小刀腾身踏风,朝着北边而去… …… 如今的易小刀轻功了得,不过小半日的功夫,就已翻山越岭,来到了安城。 “大哥回来了!”李定星、易小灵等众人全都出来相迎,易小刀双手捂住胸前最重要的两点,一边点头微笑寒暄,一边在人群中挤过,向着安城府衙挤去。 大启的城池,府衙都是中心枢纽处,不论是哪一方占了城池,都会居于府衙处,便于中心指挥,此乃常理。 挤了一会儿,易小刀一眼便瞅见了同样来迎接自己的何月儿。因为不会武功,又是一个女子,何月儿挤不到这些糙汉,索性也没去凑热闹,只站在人群外静静地含笑望着易小刀。 “月儿,你怎么也来了!”易小刀一看见何月儿,便松开了遮捂的双手,张开双臂,朝着何月儿拥抱了过去。 “哎哎哎!快遮起来!”何月儿羞得脸颊通红,指着易小刀说道。 周围的人不无出声打趣说道:“武定公颇为雄壮啊!哈哈哈哈!” “啊!”人群拥挤,一人不小心一个没站稳,撞到了何月儿,将她撞得退了几步。 那人也察觉到自己撞了人,扭头见是何月儿,连忙道歉:“哎呀,夫人对不起对不起!” 何月儿含笑回应:“没事的,大家都是高兴嘛。”话刚说完,易小刀单手一把掐住撞到何月儿之人的脖子,将他拎得双脚离了地。 “找死吗!”易小刀目露凶光地问道。 这一举动将周围的人吓得都愣在了原地,见易小刀那凶狠的表情,根本就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可是,只是不小心撞到了,这人也道了歉,何月儿也没怎么样,至于这样么… 李定星和易小灵二人率先反应过来,怕不是大哥的心魔又发了!可是看易小刀的瞳孔,黑白分明,根本就不是入魔的样子。而且易小刀一旦入了魔,可不会拎起来说话这么简单,这人可能已经身首异处了。 “易小刀!你干什么!”旁人惊住了,何月儿却没有,连忙上来拍打易小刀的手臂,示意他放人。 被何月儿一连拍打数下,易小刀这才回过神,望着被自己掐得很久都翻白眼的男子,易小刀连忙将他放下:“这…对不起…”说完,易小刀不顾众人,匆匆离开,朝府衙奔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易小刀这是怎么回事。最终,也只当是太久没见到夫人,一时情急,思念冲了脑罢了。几人将这个倒霉蛋扶起送去看医,其余人纷纷离散而去。 何月儿满面愁容,快步往府衙赶回。 府衙中,易小刀躲在一处偏房内,火气运转,疯了一样周游全身,搜寻着每一处,依旧是一无所获。 “可能是这一次厮杀太过拼命,敏感了些…”易小刀擦着额头的汗水,喃喃说道。 体内,一团黝黑的魔气盘踞在易小刀的丹田下方,距离丹田咫尺之遥,却始终难回正位,只得在此盘踞着。魔气之中,一抹白色悄然划过… 第四百九十五章 一锤定音 周子儒从车厢里探出头:“到了何处了?” “刚过楚湘地界,再往前,就该到皖城了。”护卫说着,呈上了饭菜。 周子儒垂下眼眸:“皖城…好地方啊…”随即挥了挥手:“拿下去吧,我现在不饿。” 护卫迟疑地端走了饭菜,周子儒坐回马车中,心绪不宁。按道理说,此番出战虽然颇多挫折,可到底还是平叛成功,还生擒了西贵王。自己心里应该高兴才是,可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西贵王现在如何了?”周子儒放心不下,掀开车帘高声询问道。 一人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了马车边,是藏云:“周相,西贵王一切如常,揽月翻雨二人正看着他呢!” 周子儒点了点头,揽月翻雨二人最善近身控制擒拿,西贵王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被他们两人看守,倒是不会有什么大碍。 “西贵军也已被收编,西贵藩地也派官员前去接管,按理说已经没事了,可到底是什么事,总让我这么心神不定呢!”周子儒只觉得心惊肉跳,坐立不安。 “京城的情况如何?”周子儒继续问道。 藏云犹豫了片刻,说道:“据京城来人报,陛下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朝中诸位大人,已经有近一个月没见到陛下了。” “就没人入宫劝谏吗!”周子儒皱紧了眉头。见藏云低头不答,无奈地叹了口气:“唉,怕是会劝诫陛下的,也只有王总管了…” 王振良是看着小皇帝长大的,群臣见不到陛下,他却可以。只是宦官不便干政,而且王振良素来只知服从,让他主动劝诫陛下,也只能是点到为止,收效甚微。 周子儒心思急转,说道:“藏云,你们速度快,先带西贵王回京,交由陛下发落。” “何故?”藏云有些不明白。 “陛下无心政事,长此以往,恐有堕志之险。将西贵王速速带回,是迫陛下料理政事。国不可一日无主,拖延日久,迟恐生变!还有,陛下所忧之事,你也知晓…” 藏云默然点头,陛下对观尘子的感情,从急迫催促他们赶赴川蜀西贵时就可以看出来了。后来听说天子一怒,九霄雷动,连钱帅都没能拦住陛下… “一个是当朝天子,一个是道门弟子,也不知陛下何时起的心思…忍了这么久,终究也是一场空…”周子儒对于男女之事颇为寡情,但是善度人心的他,也能感受到赵易执的不易。 藏云明白了周子儒的一番苦心,转身就要离去,却又被周子儒叫住:“藏云且慢…梁英和莫千里两位将军的家中情况,你可知晓?” 梁英为了拖延西贵军的追击,率领数千羽林军战死当场,很多人都看到了,尸首并不难找。倒是莫千里,周子儒派人四处探查他的下落,总是无功而返。后来,在一个山涧中,凭着那把大刀和些许碎肉,才知道莫千里早已生死… 藏云摇头:“我等久留宫中,对朝中的各位将军大人的家中之事,了解并不太多。不过这也不难打听,周相…可是想让我带些赏赐送予他们家中?” 周子儒点了点头,很快又摇头道:“不要直接送去,那样的话他们的家人就会明白了。随便安排几个人,让他们将赏赐受得名正言顺,心安理得吧。” “遵命!” 藏云没有拖延,将此事牢记心头,转身离去了。 很快,数匹快马从大军后面经过,越过了周子儒的马车,向东而去。 周子儒望着快马奔驰而去,有一匹马背上还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知道西贵王已被藏云等人先行押送回了京城,重重地叹了一口浊气。 天下将定了… 周子儒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慢慢的,越笑越开,笑得满面春风,可已经没了当年那股意气风华的劲头,更多的是一种释然,好似放下了一个千斤重担一般… 周子儒笑着笑着,这才觉得腹中饥饿,掀开车帘,豪情万丈地喊道:“送吃的来!” 饭菜被送进了周子儒的马车中,周子儒抛弃了自己的平日里的风雅,抓起筷子,大鱼大肉地来者不拒,吃得满口流油。 屋外的阳光随着车帘的摆动洒进了车里,周子儒心情大好,索性撩起车帘,靠在车窗边大快朵颐了起来。窗外景色美不胜收,田野风光旖旎非常,让人看得食欲大增。 “噔噔噔…”周子儒正吃得开心,窗外传来了羽林军的脚步声,整齐划一,铿锵有力。 周子儒报之一笑,又夹起一块肥美的鱼肉,放入了嘴中。 鱼肉鲜美,但是有刺。周子儒没有在意,被这鱼刺刺中了贼,这一吃痛,周子儒猛地想起了一件事来。 “噔噔噔”的脚步声继续传来,每一声都仿佛踩在了周子儒的心口一般,周子儒捏紧了胸腔,急切高呼道:“来人…来…”心里绞痛,难以再喊,周子儒倒在车里,桌椅饭菜也全都打翻了。 众人听到马车里的动静,一个个急忙来救,行进有序的队伍一时间变得杂乱了起来。 …… 归程,北地王府正厅。 “南方情况如何了?”安西王大踏步地进入大厅,就急切地问向厅中久候的两人。 北藩三王聚齐了。 安西王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若是行军打仗,一定就是一员军中虎将,只可惜他不是战将,而是高高在上的安西王爷。虽然步伐稳健,行走有力,可是安西王的相貌倒是颇不如人意。 尖嘴巴,瘦下巴,两颊无肉,眼袋深重,头发虽然梳得整齐,可是干枯无色,看起来活脱脱一副病痨鬼的样子。远不如北地王的沉稳大气和定辽王的洒脱随意。 “南边传来了消息,朝廷平叛成功了,西贵输了。”定辽王先他一步来到,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西贵王有近三十万兵马,还都是善战的西贵之兵,藩地内的门派无数,怎么会输得这么快呢!”安西王有些不理解。西贵败于朝廷,这事或许没什么悬念。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败得这么快,从起事攻伐川蜀到被朝廷平叛,竟然连半年都没能坚持住。 一旁沉默的北地王开口说道:“听说是西贵王的长子自刎死在了他的面前,四个儿子全部没保住,西贵王…貌似是疯了…” “这事搁谁身上都得疯,就算得了天下,无人传承,得来何益啊~”定辽王轻佻地笑了笑,似是在嘲笑着西贵王的悲惨遭遇。 安西王皱眉急道:“我不关心他有没有子嗣,起兵输了就是死路一条。听说当今的陛下宅心仁厚,便是放他一马,风烛残年地还有几年好活?我关心的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北地王叹了口气,问向安西王:“你那边的境外沙城…情况如何?” “还境外沙城…我那凤城都快保不住了!当初不是说好一起撤兵,给朝廷施压的么?你们没撤?”安西王惊疑不定地看着二人。 “都一样,我那奉城境外的沙城也全都落到了北夷的手上了。不过我这边太苦寒了,北夷占了沙城,看到我这奉城的城墙,也没了下一步的动作。”定辽王乐呵呵地笑着,对奉城的城池坚固颇有自信。 “朝廷已经收拾了西贵,当初拱卫朝廷的八王,现在只剩了你我三家,还是抓紧时间拿个主意出来吧。” 定辽王收了笑声,却仍旧闲适地躺在座椅上,虽说是商量,但是自己却根本没有必要去拿个主意。面前的这两个人都是人精,在他们两人面前,自己可以说是可有可无了。 “有一件事要与二位说一下,你们认识易小刀吗?”安西王抛出了一个问题。 定辽王和北地王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装傻充愣。好一会儿,北地王才张口说道:“倒是见过一面,怎么?他也去找过你们了?” 安西王叹了口气,说道:“二位怕是有所不知,那易小刀率领数十万兵马从川蜀一路赶到安城,如今对我而言,简直就是个眼中钉啊,我进退两难啊!” “那易小刀就没找过你,和你说些什么?”北地王循循善诱地问道。 安西王摇头:“没找过我,莫非…早就去找过你们了?” 定辽王点头说道:“是,各找了我们一次。金兄现在在考虑要不要投靠朝廷。” “什么?你要投靠朝廷?不是一早说好,我们三王同气连枝吗?一旦缺失了一角,北夷就会趁势南下!你这个时候投靠朝廷,我们怎么办?” 定辽王笑了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想那么多干什么。而且金兄也没说一定要投靠朝廷,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 安西王苦笑着说道:“你们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我在西北顶着北夷的屡次侵袭了,这都要多亏了我安西将士厮杀用命,要不然的话…唉,不提了。现在我们还不知道朝廷的下一步会怎么样,你们现在就投靠朝廷,不太合时…” 北地王轻轻的叹了口气:“这些时日北夷兵马日渐增多,看来是免不了一场大战了。投靠朝廷的事以后再议吧。” 北地王一锤定音。 第四百九十六章 隐患 “报公爷,军情急报,北夷出兵十五万兵马,分三路进攻安西,北地,定辽三地,三路兵马都直指三藩都城!” 大帐中,易小刀和李定星对视了一眼,问道:“可还有更详细的?兵力如何布置?” 报信的探子摇头:“回公爷,我们混入北夷的探子只打听到会有十五万大军分三路进军,至于兵力配置,还没有打听到。” 李定星挥手示意探子退下,回头和易小刀说道:“大哥,凡是行军打仗,攻城拔寨,总有主次之分,这三路兵马…我想,北夷总不会每个地方都均分五万吧…” 易小刀颇为认同李定星的观点:“是啊,十五万人马定然不会均分。只是不知道北夷兵马的主力会在哪条路上。” 易小灵急了,站起来说道:“你们两个就别在这瞎琢磨了,管他们先攻哪里,现在离我们最近的是安西,不如我们先去安西,灭了安西的敌军再去北地,这样一路打过去不就好了吗!”易小灵急报师仇,显得有些焦躁。 李定星拽住了易小灵,安抚她坐下:“好了,你别急,大哥心里有数的。” 易小刀低头沉思,却发现自己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思绪根本没办法稳固下来,连忙皱眉摆手说道:“没事,大家畅所欲言,小灵你别急,有大哥在。” 王玄闻言,率先起身说道:“易大人,依在下之见,我们或许应该听李夫人的,率兵先去安西为好。” 众人知道王玄最擅谋划,一个个聚精会神地望着王玄,等着他的想法。 “北夷的部落深在草原,每年放牧牛羊也都是在安西和北地这两藩的北边草原,来回轮换。东边的定辽,气候严寒,不论是定辽藩地还是定辽以北都不适合放牧。所以,北夷攻打定辽,于他们根本就毫无益处,重点还是在安西和北地两处。” “更何况现在已经入夏,正是用兵的好时机,我想北夷也不会拼死拼活去攻打定辽,即便打了下来,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个即将入冬,冷冽刺骨的无用之地。” “那北地也有可能会被北夷攻打,北地之后,无险可守,离京城还更近一些…”白星龙虽没下过太意山,但是对于北方的地理了解,比其他人多得多。 王玄解释道:“不错,北夷的确也有可能会攻打北地,若是打下了北地,收益颇丰,也能更快地威胁到朝廷。但是有一点白少侠别忘了,北地在安西和定辽的中间。若是北夷率兵攻打北地,即便真的打下了,安西和定辽会坐视不理吗?” “到那时候,北夷就要面对的是安西和定辽的两边夹攻,甚至还有可能要抵挡朝廷的援兵,孤军深入,三面受敌,北夷不会轻易这么干的。”王玄摇了摇头,一副笃定的样子。 众人一听在理,也就没人再去质疑,纷纷点头,对王玄的这番话深以为然。 李定星犹豫着开口说道:“兵者,本就是诡道。既然我们能想得到这一点,那三位王爷和北夷肯定都能想得到,若是北夷故意逆道而行的话…” “那要不…分兵?”方乾龙犹豫着说道。 “不能分兵!”李定星和王玄异口同声地拒绝了。 易小刀此时虽然思绪有些杂乱,但是对于分兵之事,也知道不妥,说道:“平日里,我们所在之处皆是大启腹地,分兵只为得胜,无可厚非,毕竟我们的敌人只是叛军。但是在这里,分兵太危险了。” “我们不仅要抵挡北夷的侵袭,还要提防着三王这边。兵力聚在一起,才是一个‘势’,一旦分兵,只会被逐个击破。” 王玄接着易小刀后面说道:“但是有一点,我们现在私自率兵来了这北夷,便是违了朝廷的命令,处境不比三王好到哪里去。三王还有固藩之地,有坚城可守。而我们…” 李定星顺着王玄的话想了下去:“而且现在我们在三王眼中,仍旧是朝廷兵马,只会对我们多加戒备。就怕会闹出什么误会,到那时三王更敌视我们就不好了。” 易小刀听明白二人意思,总结说道:“那现在你们的想法是接近安西,但是不要靠得太近,以免引起安西王的误会。” “不错,这安城也需留人马看守,虽然城池不复往日恢宏,可到底是个落脚的地方。”王玄补充道。 众人互相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知道留哪个坐守安城合适。 方乾龙是丐帮帮主,本就在军中无职,朝中无官,根本不适合留守安城。而且现在他的心里到底是向着小皇帝还是向着易小刀,谁也不知道。 秦往迁和白星龙两人就更不行了,武功虽然不错,可到底是个武夫,让他们舞刀弄枪还行,带兵的话,几千人马就能让他们焦头烂额,更别说数万大军了。这一点,他们二人自己心里也十分清楚。 李定星和易小灵夫妇…他们二人本就是为了报师仇而来,要是让他们留在安城等消息,只怕是不会肯了。 至于其他如陈广之类的军中战将,也无一人可以担当这个守城重任。看过来看过去,好像也依旧只有王玄合适了。 王玄站起身来,他自己也认为,的确没人比他更合适。 易小刀蓦然抬头,死死地盯着王玄,语气冰冷地问道:“你做什么?” 王玄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不知道情况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做。 “你想守城?一个人统领这许多兵马?”易小刀原本端正地坐在了椅子上,此时身子往下缩了缩,好似想要躺靠下来一样。 “易大人有何高见?”王玄略微低了低头,语气却仍旧是不卑不亢的样子。 易小刀突然暴起,一脚踢向面前的书案,巨大的书案朝着王玄笔直飞了过去。王玄即便再如何沉稳,可到底也没有直面危险的时候,更何况这危险还是来自易小刀的,本能地就连连后退以躲避。 方乾龙、秦往迁、白星龙等人连忙来救,已经先有一人挡在了王玄的面前。易小灵抽剑,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书案当即被易小灵劈得一分为二,向两边炸裂而去。 偌大的大帐被两半截书案撑毁,倾倒在地。 周围的挥征营,上武营,南淮军的各部将士纷纷赶来,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疯了!”易小灵对着易小刀吼道。 易小刀摇晃着脑袋,现在的他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嗡嗡作响一般,浑身仿佛都有些不受节制,一股躁怒悄然爬上心头。易小灵的这一吼,令得易小刀更是无名火起,双手一撑,便离了座位,向易小灵逼过来。 “住手!”一声娇呼喊停了易小刀,只这么一瞬的功夫,他就来到了易小灵的面前,只是没有其他什么动作,谁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被叫停的不止是易小刀,还有李定星。挽星弓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拉得如同满月,蓄势待发。目标是易小刀,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箭会不会射出去,但是他知道,他不会让易小灵受伤。 叫停两人便是闻讯赶来的何月儿,易小刀那日回来之后,她就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不论易小刀去哪里,她总是默默地跟在后面,即便来了军中,也不例外。 何月儿快步跑到了易小刀的面前,拦在他和易小灵的中间,望着易小刀,一脸心疼地看着他:“小刀…你出什么事了?” 易小刀原本双眼里的怒意,一点点地消散了开去,脸上狰狞的表情,也在一点点地缓解。就这样盯着何月儿,看了许久,忽地,双腿一软,易小刀直接跪倒在地,头晕目眩。 何月儿也连忙跪下,抱住了易小刀,将他搂在怀里,哭得梨花带雨:“你告诉我,你别吓我…小刀,你到底怎么了…呜呜呜呜,小灵,快来看看啊!” 易小灵见此情形,也知道事情另有隐情,赶忙蹲在了易小刀的旁边,抓起他的手仔细把脉。 “怎么样了?”其余人也都围了过来,知道事情的不同寻常。 易小灵伸手仔细把了半天,难以置信地看着易小刀,又举起他的手臂,放到耳朵边仔细地听了起来。周围的人屏气凝神,一句话都不敢说。 易小刀此时面色惨白,苦笑着问道:“莲儿,听到了?” “怎么回事?你体内怎么还有活物?怎么会有两种…跳动声音?”易小灵来不及向众人解释,直接询问易小刀,她也不知道另外一种声音是什么情况,她从来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易小刀刚刚听到何月儿的声音,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欲望和迅捷动作,对他产生了不小的反噬影响。而且,现在的他体内也十分不好受。 “我找了无数次…就是找不到那东西在哪…只知道可能是我在身体里…”易小刀此时简单明了地和众人说起了他在川蜀山巅遇到白塞,一场大战之事。 “你怎么不早说!早说我不就有办法救你了!”易小灵从怀里摸索着,很快,掏出了一个极为小巧的药瓶:“这可是秀扇坊真正的宝贝!浮生丹!能解百毒不说,它还能避蛇虫鼠蚁,收拾你体内那小白虫子,不在话下!” 何月儿连忙接过药品,从里面到处了一颗小小的褐色丹药,递到了易小刀的面前:“来,张嘴,快张嘴!” 易小刀被折腾得意识模糊,昏昏沉沉,听到何月儿的声音也只能轻轻哼一声以回应,再难做出其他反应了。 “秦兄弟,白少侠,方帮主,过来帮忙!把他的嘴掰开!”易小灵扭头喊人帮忙。 几人正要上前帮忙,却只见何月儿将手中丹药一把吞入口中,对着易小刀的嘴巴凑了上去… 第四百九十七章 相遇 京城,一名青年道士背着一把长剑和一个包袱,从金陵城的西门徒步而出,不紧不慢地走着,面容恬淡,无悲无喜。 “哥哥…哥哥给点吃的吧…”一名小男孩跑到了这位年轻道士的面前,衣服十分朴素,可怜巴巴地伸出双手看着他。 看那模样,顶多也就五六岁,似乎是个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怎么会上街来乞讨呢? 兴许是嘴馋了,瞒着大人…年轻道士轻轻笑了一下,在身上摸索了一番,不巧的是,身上处处都是空空如也。 “实在抱歉,我今日出门,没带银钱和吃的。”年轻道士歉然地笑了笑,就要让开这名小男孩,继续赶路。 “哥哥…我…我娘病了,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你可怜可怜…”小男孩很明显不相信这名道士的话,不依不饶地跟在后面。 年轻道士皱了皱眉,很快,眉宇又舒展了开来,蹲下身子说道:“小弟弟,哥哥没有骗你,我真的没带吃的。要不这样,我给你写个条子,你拿着去城里找到馆驿,给那样的人,他们会给你吃的。” 这年轻道士便是一人独居京城的同微子,收到真阳山的门派信函,正要回山。 小男孩听到同微子都这样说了,不得不信。“哦”了一声,便让开了路,也没等待同微子的条子,退回到了角落里,四处张望着。 同微子也不知这小男孩是信不过自己还是怕麻烦,不过这样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站起身,提步欲走,忽然听到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 “小杰,你别乱跑!这车来车往的要是被撞到了可怎么办啊!” 同微子闻声回头,只见一个大约八九岁的女孩儿,身上衣服破破烂烂,就连脚上的鞋,也是一只少了前半边,一只少了后半边。手里提着一个破碗,正叉着腰教训着小男孩。 这模样倒像是个乞丐了。 小男孩低下头,小声地嗫嚅道:“杨姐姐,我不敢了…” “说吧,大娘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怎么会让你出来讨饭呢!”小女孩仿佛一个小大人一般,质问着小男孩。 “我娘…我娘病了,几天没下床了…呜呜…”小男孩说着就哭出了声来。 这名杨姓小女孩鼓着脸,皱眉喝道:“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生病了就找大夫治病就是了!” “找了大夫,大夫说要一两银子,我家没那么多钱…”小女孩似乎很有威信,轻轻一声喝,小男孩就止住了哭声,说话都利索了些,不再是畏首畏尾的样子。 小女孩从兜里摸索了一番,抓出了一把铜钱,放在了自己的破碗里,递给了小男孩:“给,拿好了,不够再想办法!” 小男孩怯生生地伸出了手,很快又缩了回来,不敢拿。 小女孩抓住他的手,握住了破碗:“让你拿着你就拿着,男子汉不要畏畏缩缩的!对了,你家里有布吗?” 小男孩点着头:“有一些麻布…” “那你赶快拿一些来,浩子的衣服破了,我拿些布去给他打个补丁…” 同微子听见两个孩子的谈话,展颜一笑,看样子这小女孩倒是个好心肠,事情都解决了。 世上事总有个结果,世上人总有条出路。 “吁~!!” 同微子正要离开,就听到身后传来车夫的吁止声还有马匹的长嘶,回头看时,刚刚向自己乞讨的小男孩已经摔倒在了地上,那个破碗已经摔碎了,铜钱也洒落了一地。 “早上出门没看黄历了…”车夫从马车上轻啐了一声,不无怨怒地跳下车来,走到小男孩身边:“小孩,怎么样?没撞到你吧!” 小男孩立马从地上爬起,跪在地上就去捡铜钱:“没有没有,我没事…” “谁说没事!”小女孩大步上前,挡住了小男孩面前,屁股轻轻向后一顶,又将他顶倒在地上,摔了个屁股墩。 “你撞到人了,我弟弟现在爬不起来了,你得赔钱!”小女孩叉着腰,抬着头对车夫说道。 车夫长得五大三粗,一双牛眼瞪了起来:“你说什么!” 小女孩有些胆怯地往后退了退,很快又鼓起勇气,挺起胸膛说道:“赔钱啊!要…要一两银子!” 车夫举起手中的马鞭,朝着小女孩就甩了过去:“小小年轻,我让你讹钱!” “啪!” 鞭子刚刚举起,就被一人从背后抓住了鞭梢:“撞了人还想动手吗?以大欺小?” 车夫回头一看,是一个年轻的道士,怒道:“你是什么人?这不就是两个小乞丐?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撞到人了,就是你的事!贫道看到不公就不能不管!”同微子少有的这般强横姿态,说道:“要不我现在报官,让官府来定夺!要不你就带这个孩子去看大夫,要不你就老老实实赔钱。这孩子也不缠着你,你自己想吧!” 同微子随手扔开了鞭子,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个车夫。 周围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很多人看到两个小孩子和一个道士在与这车夫对峙,纷纷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车夫见此情形,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丢到了小女孩的面前,爬上了马车,吆喝着驾车而去。本来指望着看一场好戏的百姓们见就这么平淡地解决了,也都觉得无趣,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小女孩扑到地上,捡起了银子,跑到小男孩身边将他拽了起来:“有钱了,小杰,有钱了!快带你娘去看大夫吧!” 小男孩仍旧趴在地上,将铜钱全部捡起,用衣服兜住,拿到小女孩面前:“杨姐姐,这钱还给你!谢谢你!” 破碗已经摔碎,小女孩用衣服兜接过了铜钱,笑得十分灿烂。 小男孩接过银子对着同微子咧嘴一笑,随即很快就跑开了。小女孩则兜着铜钱来到了同微子的面前:“想不到你人还挺好的嘞!来,为了谢谢你,让你抓一把!” 同微子嘴角轻轻勾起,伸出手,一把就将铜钱全部抓住,拿了出来,盯着小女孩玩味地笑着。 小女孩傻了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铜钱被全部抓走,嘴角撇了撇,不过也没说什么,放下衣服兜,转身就要离开。 “你这忙活了一通,碗也没了,钱也没了。就这么走,甘心吗?”同微子在身后说道。 小女孩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有什么不甘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该如何就如何。哎呀!我忘了,我还得去小杰家拿布呢!我走了!”说完,朝同微子一挥手,就要朝小男孩的方向追去。 同微子两步就抢在了小女孩的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戒备地打量着同微子,见他笑容和熙,不像是坏人。小声而腼腆地说道:“我叫…杨菊。” “杨菊…梅兰竹菊,好名字…刚刚要了这一两银子给那小杰的母亲看病了,还听说你要去帮一个什么‘浩子’缝补衣服?可你今天的碗也没了,钱也没了。不想想自己吃什么,还去帮别人,至于吗?” 杨菊望着同微子,皱眉说道:“这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我不过是一顿饭没吃罢了,又饿不死。浩子爹娘死得早,就那一件衣服还是他娘留给他的,他的手有些毛病,补不了衣服,要是不补的话洞只会越来越大!还有,小杰的妈生病了,这是大事,不比我吃饭重要吗?” 同微子顿时一愣,微微有些失神,手上一松,铜钱漏了几枚掉在了地上,他都没发现。杨菊见到了,捡起铜钱塞回到他的手上:“抓紧,可别弄丢了。”说完,就要绕开同微子离开。 同微子转过身,见杨菊向前蹦跳着,路过破碗时低头看了一眼,捡起了破碗那完好的碗底,用力朝地上掼去,将碗底摔了个粉碎。 “你这是做什么?”同微子上前问道。 “碗打碎了,碗底也要碎,这才叫岁岁平安。” “碗碎了,连碗底也得碎,这叫岁岁平安!”年幼的同微子打碎了饭碗,观尘子见碗底完好,抓起碗底用力掼碎,扬起下巴对同微子一脸骄傲地说道。 同微子从记忆里回过神来,见杨菊不知何时已走远,连忙伸手一掐,算出了她的方位,追了过去。 转过街,没几步就见到了杨菊,上前一把拦住:“你知道真阳山吗?” “知道啊!真阳山怎么不知道?哎!难道你是真阳山的人?”杨菊略微惊喜地问道。 同微子从包袱里随手抽出一条手帕,将铜钱细细包好,递给了杨菊:“嗯,我是真阳山的同微子。你想不想去真阳山?” “想…”真阳山乃是大启的第一大门派,许多人想去还求路无门呢! “跟我走!”同微子笑着伸出了手,杨菊犹豫了片刻,慢慢地伸出手,仰头说道:“我可以先去帮浩子把衣服补了吗?” 同微子笑了,笑得很开心。 年轻道士和小女孩的奇怪组合离开京城的时候,已是黄昏日落了。二人出城时,和一队兵马堪堪擦肩而过。 一辆马车缓缓从西城门驶入京城,马车上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咳嗽声。 第四百九十八章 蓄势待发 周子儒来到了御书房,这里倒没什么变化,唯一的变化便是御桌前的奏折已经堆积如山,无处可放了。 小太监歉然地告了声罪,便急匆匆地跑开了,周子儒知道,他是去喊赵易执去了。 周子儒四处环顾了一下,墙上的启龙剑依旧挂在那里,只是已经布满了灰尘,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周子儒上前轻轻擦拭了一下剑上的灰尘,坐回到椅子上,静静地等待着。 “你回来得比我想的要早。”人未见声先至,赵易执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随即踏步而入。一身龙袍此时也变得不再光洁,看样子很久没有更换清洗,面容更是枯瘦了不少,双眼都深深地凹陷了下去。 周子儒站起身笑道:“陛下来得也比我想的要早。” 赵易执轻轻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坐回到御案前,还没开口,周子儒先出声提道:“西贵王他…” “死了。”赵易执淡淡地回道。 周子儒点了点头,意料之中的事,赵易执如何能放得过他? 赵易执见周子儒神情,说道:“不是我杀的,他被藏云他们带回来的时候,自己就撞死在了大殿前。” “哦?”这倒是出乎周子儒的意料。 “你不是最擅洞察心理吗?和我说说,这是为何?”赵易执询问道。 周子儒沉思片刻,说道:“到底是个王爷,八王之中唯有他是以阶下囚的身份来到这京城…觉得愧对列祖列宗吧…” 赵易执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坐吧。” 周子儒刚刚坐下,赵易执又说道:“听说你回来的路上吃饭时吃得好好的,怎么还吐血了?” “这种小事他们也向陛下您汇报了吗?”周子儒轻笑了一声,不知是觉得好笑还是心里高兴。 赵易执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周子儒。 “西贵已经平定,接下来就是北方的事了。我只是觉得或许西贵的事不应该这么早定下来。”不等赵易执提出疑问,周子儒就接着说道:“西贵王若在,北夷或许会想让我们自己内耗,还不会那么急着举兵南下。可是现在西贵已定,北夷…想必已是陈兵边境了。” 赵易执随手抽出一个奏折,一个心念流转,便将奏折凭空送至了周子儒的面前。周子儒见到这奇特的一幕,也只是眨了眨眼睛,没多说什么。 翻开奏折,里面是北方传来的战报,说的正是北夷举兵十五万,分三路南下的事。 “陛下随手抽一本,就能抽出北方的战报奏折,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了。”周子儒笑着合上了奏折,递还到了赵易执的御案前。 赵易执将奏折收起,说道:“你倒是总能提前思虑到下一步。” “陛下,你怎么看?”周子儒更关心北夷的情况。 “我对北夷不太了解,我想你比我清楚。这十五万兵马…” “只是试探。”周子儒知道赵易执想问什么,提前回答道:“北夷以游牧为生,孩子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人人善战。甚至连他们的女人,也如男子一般彪悍,不是我们中原的柔弱女子可以比的。” “全民皆兵?”赵易执在后世也知道北方游牧民族的一些特性,只不过他们有别的称呼,并不是叫北夷。 周子儒点点头:“就连年迈的老人,都可以参与军队中的后勤补给。中原对上北夷,胜算真的不大…” 赵易执抓住周子儒话语中的重点:“不大,但还是有的。” “不错,北夷善骑射,却不善攻城摧坚。只可惜,北藩三王已经将境外沙城全部放弃了…”周子儒惋惜地说道。 赵易执沉默不语,境外沙城尽数放弃,意味着北夷兵马可以直抵城下,没有任何缓冲。若是北方三王挡不住,中原这千里平原,北夷兵将会畅通无阻。 “要发兵么?”赵易执和周子儒两人同时说道,随即君臣二人又同时笑出了声。 “该发。”赵易执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 周子儒缓缓点头:“可是连年征战,莫说国库不支,百姓辛劳,就连军中士卒也早已疲惫不堪…再发兵…恐怕朝中也会有不少的反对意见。” “我知道,兵是一定要派的。不过可以迟缓一些再派,那北方三王不是怕朝廷对他们动手吗?既然这么怕朝廷,那就安抚一下他们。先给他们送一些钱粮,让他们先挡住北夷。” “那武定公那边…也是数十万的兵马,粮草用度…”周子儒询问着赵易执的意思。 赵易执面色明暗不定,最终缓缓一口气吐出,说道:“他若是派人来了,便拨给他吧。” 周子儒心中明白,二人之间多少已经有些生隙了,或许还是因为观尘子的事。赵易执对易小刀托以厚望,结果易小刀却没能救下观尘子,要说赵易执一点埋怨没有,那也不太可能。 这样也好,周子儒心里也乐得见到这样的局面。易小刀的功劳本就不在他之下,要是再有皇帝的宠幸,迟早是大启只手遮天的权臣。到那时,麾下兵马数十万常驻京师,谁能制得住他? 正事聊完,赵易执在椅子上坐着也渐显疲态,往椅子下面缩了缩,躺靠在了椅子上:“同微子今日离京,你可曾见到了?” 周子儒摇了摇头,进出京城的人那么多,他便是碰上了,坐在马车中,如何能知道外面是谁擦肩而过了。 “他接到真阳山的传信,要回去当掌教。” 周子儒盯着赵易执的脸,见他说得不像是戏言,有些惊愕:“那张宗白…” “死了,不过真阳山说他是飞升了。都不重要,反正是人没了。”赵易执望着御书房的天花板,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在修为和心境上,倒也看得出是她略胜一筹。即便…”周子儒停顿了一下,还是决定不提这件伤心事:“那也是她去当掌教吧…” 赵易执听到周子儒这句话,情难自控,泪如雨下:“可我真的很想她…” …… “大哥,怎么样?觉得好些了吗?”李定星推开房门,和易小灵一起进入了房中,看望易小刀。 易小刀从床上一个跟头翻起,径直跳下了床:“神清气爽啊!小灵,你那药还有没有?再给我来个两三斤。” “两三斤!你当饭吃呢!一颗就够了!”易小灵双手捂在胸前,生怕易小刀会动手来抢。 “一颗两颗的怎么够啊?行行行,我不抢我不抢…你别瞪我啊。”易小刀没有了那种烦躁感,心情大好,一见到二人就主动开起了玩笑。 何月儿端着一盆水从门外进来:“哟,你们来了。哎,你还没好,爬起来做什么?快躺下!” 易小刀笑着走过来,接过水洗漱起来:“我早就好透了,别担心了。对了,有吃的没?我快饿死了。” 何月儿见他这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心里也放心了不少:“行,等着,你们聊,我去拿。” “大哥真是好命啊,能遇到嫂子这么好的人!”李定星在一旁看见何月儿忙进忙出的,不由得心生感慨起来。 易小灵一个眼神瞅过来,李定星连忙闭上了嘴巴,不敢再继续说道。 “对了,王玄他…现在怎么样了?”易小刀轻声问道。 之前他虽然躁怒难忍,但是自己做过的事都还记得一清二楚,只是一时不受控制罢了。现在想起来,易小刀心里很是歉疚。 即便他也有对易小灵动手的冲动,甚至于李定星拉开了挽星弓,但他们终归算是一家人,又是事出有因,没有隔夜仇一说,但是王玄可就不一样了。易小刀现在心里只担心王玄会对他心生怨恨,就此离去。 李定星和易小灵对视了一眼,说道:“他现在正忙着在城里布置人手,忙得不可开交呢!” “嗯,有他守城,我倒是放心了。”易小刀颇为欣喜地说道。 “他守城?他要是守城还至于这么忙吗?他说看你的意思,是你要亲自守城,城中各处都要亲自检查一遍才能放心。”易小灵在一旁补充说道。 易小刀吃了一惊:“我守城?我哪会什么守城啊?这不胡闹吗?”说着,就要起身出门,去寻王玄。 李定星和易小灵二人拽住易小刀,拉回到椅子上:“我们本来也觉得应该由他来守城最为合理…” “但是?”易小刀知道二人肯定还有话。 “但是他后来的话我们也觉得有道理啊!” 易小刀追问道:“他说什么了?” “他说,此去安西,情况也不明朗。若是真打起来,我们不敌,这些兵马就是逃了,有你坐镇,还能有个安城的去处,我们就不会有太大的损失。可是如果你败了,这些兵会不会来寻他王玄,那可就说不准了。”李定星简单解释道。 “他倒是未虑胜先虑败,将事情都安排得十分妥当。”易小刀感慨道。 “谁让摊上了你这么个公爷呢!”易小灵没好气地说道。 易小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说这个了,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自然是越快越好,你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们自然也不用留在城里了。” “那好,你们即刻出发!” 第四百九十九章 佯攻 “段同,你在中原待了那么久,就没几个朋友吗?”四獒众之一的呼延兰骑在马上,主动凑近了同为四獒众的段同,出声询问道。 不同于其他四獒众两人,提巴诺的轻视和綦毋阔邪的无视,呼延兰对于这个从中原主动逃亡北夷的段同,倒是显得颇为看重,他只觉得此人非同一般。 段同有些疑惑:“呼延大人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呵,这天下间有谁人会是没有朋友的?” “既然你在中原也有朋友,有些关系,那怎么连别乞的下落都查不到呢?”“别乞”是北夷人对大汗之女的称呼,也就是蒙千雅。 段同呼了一口气,说道:“前些时日的确有公主的行踪,她先去了天刀,而后又去了唐门,也拜访了中原一些其他的小门小派,之后,便没了音讯了。” “这是为何?”呼延兰有些好奇。 “公主见到了张宗白。”段同轻描淡写地说道。 呼延兰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别乞见到了张宗白!?那…” “我也不知道,应该不会有事。张宗白倒也不是恶人,修行几十载,那等道心不是你我所能想像的。而且妄动杀孽会影响到他的飞升,我想,他不会对公主出手才对。” 呼延兰闻言点了点头:“言之有理,看样子段老弟对于中原还是颇有见地的啊!” 段同没理会他这不痛不痒的夸赞,问道:“我们现在这十五万大军是要去哪?大汗就连你都没告诉吗?” “我?哈哈哈,我不过就识几个字,读了一点书罢了。行军打仗的事,我可不懂啊。”呼延兰连连摇头回绝,也不知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愿意相告。 他不说,段同也没追问,跟着走就是了。 又行了大半日路程,一个北夷探子纵马赶来,还没开口,呼延兰就举手喝止:“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北夷探子也不多言,对着呼延兰和段同二人各微微一探身,转身径直离去。 段同见此情形,也没追问,该告诉他的,自然会有人来告诉他。 大军向前继续行了一小段路,呼延兰见段同老神在在地端坐在马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段老弟倒是沉得住气啊。” 段同也咧嘴一笑:“有呼延大人作为大军的主心骨,我的心早就放在肚子里了。” “我也不瞒你,段老弟。我们此去正是要攻打定辽!这个决策是大汗亲口告诉我的,为怕消息泄露,我一直都不敢说,现在才告诉段老弟你。” “想必是到了岔路口,刚刚那探子是来报信的吧?呼延大人需要小人做些什么,但请吩咐。”段同十分恭敬地说道。 “哎!你我兄弟之间,这样说就见外了。大汗令我等去攻打定辽,但是还需派一支兵马去佯攻其他两处。我武艺平平,还需要你多多出力才是。”呼延兰极为客气地笑着。 段同点头:“嗯,需要我去佯攻何处?” “我与你一万兵马,你率兵去攻打安西,如何?”呼延兰询问道:“北地也可以,随你选。” 段同笑道:“就安西吧,只是如此一来,呼延大人若是在定辽有什么事,我可不好去支援了。” “无妨无妨,你去便是了。”呼延兰转头喝道:“呼延托,你率一万兵马跟随段大人,听从段大人的调遣!” “遵命!”身后军中传来一声回应。 “呼延…”段同心头默念起了这个姓,心中已是了然。 两人告别,段同率一万人马,径直朝着安西北境出发。呼延兰则领着十四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向东而去。 段同领军而行,望向身边的这个呼延托,只见他长得高大魁梧,与那个猥琐的呼延兰相去甚远,心中不禁怀疑了起来。 “呼延将军,你…当真是姓呼延?”段同忍不住问道。 “末将姓呼延都姓了几十年啦!哈哈哈哈!”呼延托极为豪爽,朗声大笑起来。 段同忍不住问道:“那敢问…呼延兰大人…与将军你可有关系?” 呼延托随口说道:“那是自然,呼延兰大人是我的姐夫。用中原话说,是入赘到了我呼延家,随姓了呼延。” 段同闻言,不禁有些好笑:“呼延大人还有这般往事呢!” “段大人你是中原来的,不知道。我们北夷之间也有各个部落,在大汗还没统一各部落之时,也是势同水火的。姐夫的部落曾被我呼延部落击败,好巧不巧,他们部落几乎被杀了个干净,正在我部勇士要宰了他的时候,被我姐看中了,便招进了我呼延部落。” 呼延托没有避讳,将这密辛往事都与段同说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呼延大人还真是有福气啊。”段同轻笑了一声,附和着说道。 二人且笑且走,呼延托将呼延兰在呼延部落平日里是如何低声下气的糗事尽数说了出来,惹得段同一路大笑。 另一边,呼延兰率领大军向东走了一阵之后,命令兵马停下了脚步。 “呼延大人,为何停军不前?”一名战将上前询问道。 呼延兰扭头,他认识此人,此人乃是綦毋阔邪手下的一名战将。四獒众之中,唯有綦毋阔邪对蒙木烈大汗最为忠心耿耿,人所共知。当然,这不是说其他人并不忠心,只是大家都达成了共识,不会有人做到比綦毋阔邪更忠心就是了。 綦毋阔邪如此,手下诸将更是如此,他手下的兵将,也是北夷之中拥立蒙木烈的中坚力量。可以说,有蒙木烈在,别人是没有谋反的心思,而有綦毋阔邪相助的蒙木烈,别人就只有上赶着巴结的心思了。 “密木马将军,实不相瞒,大汗给我的命令,是攻打安西,所以我不能再走了,再走就要延误战机了。”呼延兰极为客气地说道。 密木马略带怀疑地看着呼延兰:“那呼延大人刚刚为何要让段大人去佯攻安西?段大人去了,若攻不下,敌人岂不是有了戒备?” 呼延兰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将军没听说过中原有句话吗?叫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段大人是强攻是佯攻,敌军一眼就能看出。我若真的去了定辽,敌军早就有防备了。中原的官道迅速便捷,我们的行军速度根本无法赶得上中原人的军情。” “那呼延大人是故意让段大人去佯攻安西,我们守在一旁,等佯攻之后,安西守军放松了戒备,我们再一举拿下?”能跟着綦毋阔邪的人也不会是个傻子,呼延兰稍微一点拨,就想明白了过来。 呼延兰笑道:“将军所言甚是。今天我就来个反空城计,哈哈哈哈。” 密木马闻言也不再追问,点了点头,拨马退回到军阵中,听从呼延兰的下一步调遣。 “大军就地扎营,再派斥候向北绕到段同的兵马身后,安西战况,我要一日十报!”呼延兰对着北夷军中的传令官高声喊道,传令官依令而行,派出了好些斥候探子,往段同的大军方向打探着消息。 两军告别之处,离凤城并不远,行不了多一会儿,在这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都已经可以看到凤城那高大的城廓了。 “段大人,安西离凤城足有千里之遥。我们不妨在此驻扎几日,待我姐夫到了定辽,再攻城如何?”呼延托看似高大魁梧,倒也有着细腻的一面。 段同摇了摇头:“将军能考虑到地域这一点,实在难能可贵,可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哦?愿…愿其…哎,段大人别卖关子了,快说吧。”呼延托有些急了。 段同认真地说道:“从安西到定辽确有千里之遥不假。可是如果我们迟上几日再攻城,安西的情报哪能及时送出呢?等安西的军情送到定辽,定辽再派兵来援,呼延大人岂不是还要等上些时日?” “我们不如就此时进攻,安西的求救传到定辽之时,呼延大人都未必能到。等定辽差拨兵马来救,正好趁着定辽空虚,呼延大人才可以一举拿下!” 呼延托细细品味,点头道:“段大人说的有理。那我们现在就攻城?” “将军且慢,我们现在攻城,只能攻凤城北边一面,城中兵马守城,只需守此北边一面。那时我军难以撼动凤城人心,不是上策。不如将军再向凤城的东西两面各拨些人马,给城中造成一种围城的假象。” “待得凤城人心浮动,我军再出其不意,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有这样才能挑起安西的惧意,让他传令往北地和定辽拨请救兵。” 段同的一番娓娓道来,听得呼延托连连点头:“好,那就依段大人之计,段大人要去何处?” 段同略一思索,说道:“安西以东乃是北地,援军会从此而来。我带三千兵马,去东城门吧!若是城中有人送信,我也好把握时机放他离去。” 呼延托一口答应:“好!还是段大人思虑地周到,那就分段大人三千人马,西城再差一副将领两千兵马。我自带五千,从北而攻!” 段同笑了:“如此最好!” 一番商量分兵之后,段同领着兵马正要离开,呼延托连忙在后面喊道:“段大人,我们如今虽是佯攻,可万一拿下了西城,段大人还需得把握机会!这功劳也足够你我二人平分了!哈哈哈哈!” 段同再次笑了,这一次笑得有些冷:“那是自然。” 第五百章 围凤城 呼延托还在做着拿下凤城的美梦时,就只看见自家的北夷兵马掉过头来,冲击着自己的人马。 北夷兵身后,是安西兵,不仅没有登上城墙守城,反倒是大开城门,冲杀了过来。北夷自己先被自己的人马冲击了一波,而后又被安西军一顿乱砍,死伤颇重。 五千人马,想要攻下安西的都城,实在是有些痴人说梦。 这是安西王的亲口所言,事实也的确如此。安西本就与北夷多次互相往来攻伐,即便是北地和定辽的新兵,丢到安西之地来,也能很快地成长起来。 至于凤城城西的那两千北夷边,甚至还没走到城门口,就已经被屠杀殆尽了。而东城这边,守将福其通四处张望,等了小半日也没见到北夷兵马的一个影子。 “忒没胆子了,呸!”福其通也是一员骁将,根本不惧征战厮杀,没人来,倒显得有些无趣了。 南城城门外,一片深林无风自动,不少树木兀自摇曳着,惊起了一阵阵的飞鸟。显然有人藏在这片林子中,数量还不少的样子。 “段大人,你为什么要带我们绕道来这里?”一名副将狐疑地望着段同。 段同是中原人的身份,在北夷是人尽皆知。即便已经身为四獒众之一,可仍旧没有多少北夷人能接受,更别说有多少能看得起他。 “你们想不想立功?”段同没有回答副将的话,反问他道。 “想。不过段大人还没说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里。”副将已经将手扶在了刀柄上,三千人马不多,可也不算是小数目。要是这个段同不回答他的问题,或是带着他们去投降的话,自己一刀将他宰了,回身去攻打凤城东门,绝不含糊。 段同瞥了一眼副将握在刀柄上的手,说道:“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虽然已经摸过了凤城,但是一旦被发现的,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段同趁着呼延托率兵攻打凤城之际,悄悄率兵绕过了凤城东门,径直来到了南门处,藏在了这片林子里,静静地等待着。 “段大人若是怕死,我们可要回去了。”副将没有轻动,但是也不想再和段同像老鼠一样躲在这里。若是回去被人知道了,他们做了避战的胆小鬼,莫说军中,到那时就连部落里也没了他们的容身之地。 段同笑道:“一万人就想打下凤城?你们往年也和安西多次交手,胜败死伤你也都知道。现在想想,一万人能拿下凤城吗?还需要我多说吗?” 副将沉默了,二十年前,北夷几个强盛的部落联合纠结了二十万大军,尽数压到凤城脚下,想要一气拿下凤城,进兵安西,而后图谋中原。不想,一路势如破竹,到了凤城脚下却是遇到了惨败。 二十万大军,围打凤城四门,一连两个月都难以拿下。最后反被安西其他城池和北地赶来的援军,在外合围,城中兵马适时冲锋,将二十万大军尽数分割绞杀,死伤无数。 最终逃回北夷的只有两万人马不到,这一战,打得近二十年北夷都不敢南顾,只偶尔会来千百人骚扰一下百姓,抢劫一些钱粮财物。只要遇到安西守军,就亡命北遁,畏军如虎。 “那段大人现在是什么意思?还请说清楚!”副将回过神来,执意询问道。 段同指着南方说道:“满打满算不过七千兵马,根本不可能撼动凤城一丝一毫。呼延托将军此举,无异于飞蛾扑火。但是我们要让呼延将军的这次进攻发挥出作用!” “等北边事定,城中松懈,我们便出了林子,悄悄向南出发,一路多竖旌旗。南边的城池见到我们,肯定会以为凤城出事了,提兵来救。”段同停住了,望着这名副将。 副将没有听懂,可也不想露怯,直勾勾地看着段同,让他颇觉无趣,接着说道:“我们等援兵出城,就杀入城中,占据后方城池,凤城不难拿下!”段同的眼里闪烁着一点兴奋的光。 “可是我们只有三千人,呼延将军…定是难以支援我们,我们岂不是会被困死在安西?”副将有些惊疑不定,六千人去打凤城,这副将在心中早已猜到了呼延托的胜负。 “我们可还有十四万大军呢!”段同轻笑道。 副将皱眉望着段同,此时眼中也没有了那股分明的敌意,更多的是疑虑:“段大人是不是忘了,呼延大人已带着大军去定辽了。” “呼延大人当真是去了定辽?我看未必吧。你且等待,不出三日必有消息。呼延大人会率大军反攻凤城,凤城岌岌可危!”段同十分自信地说道。 副将将信将疑,不过见段同既没有独自开溜,也没有任何通报消息的行为,只好按下心头疑虑,决定等上三天,看看准是不准。 夕阳渐渐西下,追击出去的安西兵才得胜而返,当先骑将的战马前,一颗脑袋被系住,甩来甩去。是呼延托的脑袋,脸上还挂着那副错愕的表情,到死也不敢相信自己要死了。 等待这颗脑袋的结果,就是被挂在凤城的北城门上,示威。 消息随风而走,传到了蹑手蹑脚跟过来的呼延兰那里,呼延兰短暂的惊愕之后,脸上忍不住挂起了一丝欣喜。 “只有呼延托将军的首级吗?段同可死了?”呼延兰故作悲痛地询问探子。 “没有看见段大人,只见到了呼延将军的首级。”探子如实回报。 段同好歹是四獒众之一,在同为四獒众的呼延兰面前,探子还是表达了对四獒众大人基本的尊敬。 “该死的中原人!传令下去,大军随我直扑凤城,为呼延托将军和段大人报仇!” 分拨一万兵马让他们去自寻死路,这是綦毋阔邪的主意。 中原剧变,自相攻占,正是北夷率军南下的最好时间。以如今北夷的实力,南下中原,在綦毋阔邪的心里一点问题都没有。现在的问题只有一个,就是北夷军中的这个中原人。 其实历年来,从中原逃窜到北夷投诚的人不在少数,或是边境守军,或是亡命之徒。不过这样的人即便去了北夷,也只能当个帐前卒听候调遣,下一次的战斗,他们便是开路先锋,死在自己人的手里罢了。 可是段同不一样,他如今已是四獒众之一,身居高位。北夷军中的军情部署,他也是能够知晓的,若是他再反投中原,只怕鹿死谁手可就不好说了。 綦毋阔邪也曾找到大汗蒙木烈,提议先除掉此人。但是蒙木烈却是一笑置之,只说此人必有大用。 身为北夷大汗最忠心的臣子,綦毋阔邪觉得自己有必要将这个威胁先行抹杀掉。于是,他便找到了北夷智囊呼延兰,呼延兰与他一拍即合。 呼延兰倒不是觉得段同会对北夷有什么危险,只是想看看此人能有多少斤两,想见见他的真本事罢了。更何况此次綦毋阔邪都提议将呼延部落的人安排给段同,包括自己的那个小舅子,呼延兰求之不得。 呼延部落,都该死绝!呼延兰心里无时不刻地存着这个想法。 很快,第二天一早,十四万大军就兵临凤城城下,战旗迎风猎猎,刀枪寒光烁烁。 “呼延大人,现在攻城?”密木马凑过来问道。 呼延兰看了他一眼:“哈哈哈哈,难道用我们的战马去撞城墙不成?密木马将军稍安勿躁,等下我率兵马围住凤城,将军率三万兵马,绕道向东,设下埋伏,准备伏击北地赶来的援军。” 密木马对这种战法并不陌生,北夷缺少攻城器械,攻打坚城少不得这种围点打援的战法。再将抓获的俘虏拖到城下,残忍杀死,震慑城中守军,效果向来颇佳。 密木马率领三万大军自行向东而去,呼延兰目送他离开,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要是段同还活着,又见到了密木马,定然会知道自己被北夷摆了一道。到那时,段同会愤而杀人还是重回中原,不得而知。 “还真有点期待呢!”呼延兰收起笑意,将手中马鞭指向凤城:“围!” 浩浩荡荡的北夷大军如同潮水般涌向凤城,也的确如潮水一般,遇城而分,左右两边合围,将凤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安西王张离正俯瞰着城下的北夷兵马,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恢弘的气势场景,人满万,不见边。 “上一次看见的时候…爹还在呢…”张离正感慨说道。 几个身影在凤城城南外的林子里一闪而过,回去禀报说道:“报,段大人,我们北夷兵马已将凤城团团围住,人数仅在南城门外,就有几万之多!” 副将有些诧异地看着段同,他不明白他到底是人还是神,所说一点都不差。 “段大人,我们现在去何处?继续南下吗?”这一次,这名副将收敛了很多,表情也不再那么充满敌意的样子。 “嗯,走!凤城以南,便是中城了。”这三千人马也没谁再吵着闹着要回身厮杀,一个个全部跟上了脚步,往中城进发。 第五百零一章 抢城 “王玄,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李定星担忧地看着面前一众被五花大绑的固城官员。 王玄上前伸手拽了拽官员们身上的绳索:“绑得挺结实的啊,李公爷不喜欢这种绑法吗?” 李定星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说的不是这个,我们这样拿下固城好吗?北夷已经兵临城下,固城的援兵刚刚出发,我们就趁虚而入,若是北方三王和朝廷知道了之后,只怕…” “城池在我们手上,我不明白有什么好怕的。而且我们领兵前来,不拿下固城,他们能放我们过去吗?莫非兵戎相见才是李公爷所希望看到的?”王玄一连串的反问将李定星问得哑口无言。 王玄知道李定星还没有安心,继续说道:“我们现在虽然拿下了固城,但是并没有据为己有,更没有妄造杀孽。等退了北夷兵,再由李公爷你或者易大人去和安西王说和,城池百姓,钱粮兵器全数奉还。岂不更显诚意?两全其美。” 李定星瞪大了眼睛:“原来你一早就打着这种主意?你拿下城池,却要我去向别人赔礼道歉?” 王玄摊了摊手:“李公爷若是不愿的话,那就由易大人去,也是一样。只是…拿下固城一事,切不可现在就告诉易大人。” 李定星连连摆手:“随你,都随你。”李定星何尝不知道王玄的这种强硬手段才是最好的办法,只是他到底也曾是南淮李府的二公子,这种卑劣手段,他还是有些做不出来,毕竟安西军现在还是自己人。 王玄望着李定星还在那紧皱眉头,没再去管,这种事还得需要他自己想清楚才行。 王玄走到固城的大小官员面前,随意一挥手:“将这些大人带下去,好生伺候,怠慢者军法处置!” 一队兵卒将固城的这些官员拖了下去,李定星望着这些官员被拖走,上前说道:“接下来可是要去中城了?我有一计,可兵不血刃,拿下中城!你就莫要再动刀兵了。” 王玄有些讶然地看着李定星:“在下还未想出拿下中城的对策,公爷这就已经有办法了?” 李定星神秘一笑,在王玄耳边连连低语,王玄听得眼睛一亮,点头不已:“此计大妙!大妙!” …… 中城,城中的援兵早已派往凤城,帮助安西王抵御北夷兵去了。城中现在不说空荡荡,也是人口稀少,唯有一些妇女和一些老人在城中。 本来嘛,中城的位置就在安西的腹地,咸有战事,本就不需要太多的人马驻守。 “段大人,前面就是中城了,我们现在就攻进去?”段同身边的副将询问他的意思。 段同拨过战马,见中城以北不远处有一个小山坡,策马而去,飞奔上了山坡,远远眺望着。副将和三千北夷兵马也不催促,要知道,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往前拨个几十年,北夷的刀都不曾伸到这里。 这个中原人的确有些本事。 没一会儿,段同纵马返回,对众人说道:“且再等等,中城南边似乎有些情况。应该是其他城池的援兵来了,待他们走后,我们再拿下中城。” 其实按照段同的意思,拿下中城的作用也不算太大,不过只越过了凤城而已,一两座城池对于他以及北夷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东西。最好是一路向南,拿下安西的最南部的城池。甚至能挑起安西和朝廷之间的一场大战,才是他最想看到的。 想法很好,却不切实际。别的不说,他们三千孤军在此,北夷兵马并不知晓,补给就是一个大问题。若是再绕过中城,向南而去,要不了几天,这三千兵马就得饿死在路上。 “段大人,可要派人去南边打探一下?”副将到底是个急性子,让他耐心,比杀了他还难受。 段同正要点头,忽地城墙上刀枪耸动,北城的守军又撤下了一大半,现在偌大的一道城墙,不过稀稀拉拉,看样子不过百人。 “南边情况有变!”段同敏锐地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劲,心头欣喜不已。 “找些好手,跟我来!”段同跳下战马,将北夷的短柄弯刀藏于腰后,大步地向城门走去。副将不敢怠慢,连连点了几十余个军中好手,连同自己一起随段同而去。 中城,南城门。 县令急得在城墙上团团转,昨天固城派出驰援凤城的兵马刚刚过去,怎么现在又来了一队兵马。 “县令大人,凤城的情况还未危急到那个时刻,一城竟然会两次派出援兵?小心有诈!”一旁的县城主簿悄悄地说道。 县令苦着脸说道:“我又何尝不知啊?可是刚刚派去的人都看清楚了,固城的大印公书都在,这…这是何道理啊…” 主簿倒是不知道县令早已派人去核查过了,有些尴尬地说道:“既然县令大人已经查验过了,无误的话…还是放行吧。若是王爷怪罪下来…中城承担不起。”主簿也是个聪明人,巧妙地将“县令”换成了“中城”。 县令心中一横:“也罢,反正大印公书都无差错,出了事也是固城李大人的过失,与我何干?对了,其他城门的人都来了没有?” “来了,以防万一,都调过来了。大人尽管放心!”边境之地的官员,少有酒囊饭袋。 县令撩起官袍,急匆匆地下了城墙,开城出门迎接:“失礼之处,还望将军海涵!将军一路风尘,还请入城暂歇。” 李定星正要抬手回礼,被王玄轻轻拽住,对方乾龙使了个眼色。 方乾龙和王玄交集不多,但是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二人却意外地投缘,一个眼神,方乾龙便明白了王玄的意思。也换上了安西军衣甲的方乾龙,率先策马,不理会中城县令,大摇大摆地从他旁边经过。 县令见方乾龙如此傲慢,心中不悦,可一想到对方本就是沙场里打滚的角色,不由得咽下了这口气,带人退到了一边,让开大路,让兵马进城。 “进城之后就动手?”王玄轻声询问李定星的意思。 李定星轻轻地摇了摇头:“先进去再说。” 李定星等人所带兵马不多,仅有五千余人,这也与各城派往驰援凤城的人数相当。入了城,众人大摇大摆地就往中城城中心而去,将中城县令等大小官员,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大人…”主簿见到县令受辱,赶过来询问他的意思。 县令摆了摆手:“无妨无妨。战场厮杀的人物都这样,不必和他们一般见识。” 北城,城门大开,三千北夷军悉数入了城。城墙上横七竖八,稀稀拉拉地躺着那百来名守军的尸体。 段同擦着刀上的血迹,对身旁的副将说道:“先入城,抢占了官衙,然后派人换上安西军的衣甲,迅速控制其余三门。” 两路人马,都浩浩荡荡地向城中的官衙而去。控制住官府衙门,县令是死是活就不重要了。城中的兵将也不见得人人都认得县令,县令的命令也难以下达到各处,对一个城池也就彻底失去了控制力。 中城县令自然也知道这些,官衙处自然安排了好些人马,此时又提兵在后跟随,倒也不太担心李定星他们趁势作乱。 城中的老人们率先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一个个都躲回了家里,以避灾祸。 终于,官衙近在眼前,远处已经能看到官衙门口那衣甲鲜亮,刀枪林立的官衙卫兵。 王玄看了李定星一眼,只见他一脸淡定,依旧策马跟在方乾龙的身后,神情淡然。王玄也不操这个闲心,老老实实地跟随在李定星的旁边,等着看好戏。 道路尽头的另一边,段同也率领兵马,疾奔而来,刚刚转过街道,和李定星的兵马撞了个正着。 “!” 双方都愣住了,段同实在没想到这官衙处竟然有这么多兵马,除了官衙的守卫竟然还有这么一大波安西军!莫非这是请君入瓮之计?可是北城根本没有多少守军,这请君入瓮,口袋没扎严啊! 李定星也没预料到,这安西的腹地,竟然出现了北夷兵马!难道凤城失守了? 双方心思急转,都愣在街道的两端,没反应过来。反应最快的还是中城县令,刚刚转过来见到了段同率领的北夷人马,吓得差点昏了过去,连忙高喊:“紧守衙门!紧守衙门!” 段同心中一发狠,咬牙策马冲了过来,这时候要是赶不上,可就功亏一篑了! 方乾龙反应也快,北夷的衣甲与中原的战甲区别明显,见对方是北夷人,而且不退反进,方乾龙猛踢战马,便迎面冲了过去。 “二位速去帮忙!”王玄知道事情紧急,连忙对身边的白星龙和秦往迁二人说道。 二人一枪一剑,驾马出阵,一同迎向段同。 “若不能胜,你们速速退出中城,回返北夷!生死各安天命了!”段同此时没了主意,只得向副将交代了最保守的退路。 “那段大人您呢?”副将此时竟有些关心起段同来。 “无需管我!”段同踩在战马背上,纵身一跃,直接向官衙飞去。 方乾龙冷声一笑,也从马背上跳去,向断同拦去。 “杀!” 官衙门口处,北夷军和上武营厮杀在了一起… 第五百零二章 战退 方乾龙扑向了段同,凌空一记鞭腿,迅猛如风,笔直地扫向段同的头颅。 段同不闪不避,同样抬腿横扫了过来,两人的鞭腿在空中碰撞到一起,一股劲风在二人身下炸裂,吹得周围人几乎都睁不开眼睛。 “滚开!”段同鞭腿受阻,随即二段发力,一脚将方乾龙顶开,推到了一边。 方乾龙招架不住,被段同踢了回来,白星龙抽剑旋身而上,以剑鞘在后面为方乾龙稍稍泄力,随即一剑就劈向了段同。剑法狠厉,并无留手。 段同刚刚踢过一记鞭腿,力道卸掉一轮,见白星龙赶来,扭身甩腿,另一条腿猛地扫了过来。 剑光划过,段同的脸上多了一道细微的伤口,一丝鲜血流了出来。但是白星龙却被这一腿实实在在地踢中了,幸亏他及时用剑鞘格挡了一下。饶是如此,他也被踹得倒飞而回,反被站稳身形的方乾龙接了下来。 “有些本事。”白星龙望了望手中的剑鞘,好在材质特殊,乃是用太意山上百年寒铁所制,硬接了这一脚,也没什么事。 “嗯!一起上!”方乾龙没料到对方这么厉害,再度腾身迎上,不依不饶地扑向段同。白星龙随后而至,只盯紧段同的身形,寻找着他的破绽。 段同凌空的劲力已泄,刚刚落地,就见方乾龙扑了过来,双手也朝自己的胸口抓来。 “劈山月!”方乾龙这次一把抓住了段同,双手一扣,锁住了段同的几根肋骨,段同也是疼得微微皱眉。一掌自下而上,朝方乾龙的下巴拍去。 双方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根本不在乎自己有无损失,只求一击毙敌。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这句话对于习武之人而言是再正确不过的了。打倒了对方,自己才能做到完美防守。 段同的一掌来得快,眼看就要拍到白星龙的下巴上,一柄寒剑从一旁刺来,拦在了段同的手掌前面。手掌再向前几寸,必定是一剑断掌的下场。 段同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继续推掌向前,一把抓住了剑刃,无视白星龙和方乾龙二人惊愕的目光和自己一点点滴落的鲜血。拽着剑刃就向方乾龙的手臂推去,竟然想凭借这剑刃将方乾龙的手臂斩下来? 方乾龙微微瞪大的眼睛,还在思考要不要抽手回撤的时候,一杆长枪从一旁刺出,从几人的剑刃、手臂等嫌隙间穿刺而入,架在了方乾龙的肩头,用铁制的枪头挡下了这一剑。 秦往迁在一旁其实早就想动手了,无奈他也知道自己的短板之处,那就是兵器。他的长枪,都是军中所用的寻常长枪,质量较差,及早动手只怕在段同面前走不过一个回合。关键时刻出手,才能物尽其用。 寒剑虽利,却也没办法做到削铁如泥,段同手中的寒剑被挡,抬腿就要踹向白星龙,看样子似乎想要夺剑。 方乾龙在一旁,一腿早就伸出,格挡住了段同这一腿。几人互相配合,默契地将段同牢牢地锁死,阻挡住了他的几次攻击。 “啪啪!” 几人还没来得及欣喜,段同已将腿撤回,而后飞快地踢出两脚,正中方乾龙和白星龙二人,将两人踢飞了出去。第三脚踢向秦往迁时,他早已经抽枪闪到了一边。 方乾龙和白星龙二人都是习武之人,挨上个一两脚或许还能经受得住,可是秦往迁没有师门指点,也没有内力抵御,只怕一脚就会踹掉他半条命… 几人短暂分开,周围的两方人马已经厮杀到了一起。北夷人马虽然善战精壮,但是人数可远没有上武营的人多。再加上中城的官衙守卫们,也纷纷赶来助战,北夷军的压力就更大了。 段同随手从衣服上扯下一段布条,包裹在手上:“来中城,是谁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如何?”李定星在后面已经将挽星弓拉得圆如满月,箭头遥遥指向了段同。 “阁下何人?报上名来。”李定星沉声问道。 闪烁着寒光的箭头,仿佛在告诉段同,最好如实相告。 “我…我叫呼延兰。”段同轻笑一声,将呼延兰的名姓报了出来。 “可我记得,你曾经自称叫段同来着。”白星龙在一旁揭穿了段同的把戏,报出了他的真名。 李定星眯起眼睛:“不老实,那就不用留了。”手上一松,箭矢闪烁着寒光朝段同射来。 段同心中一紧,好快的箭!急忙扭身躲避,方乾龙赶步上前,反身一脚踢向了段同。 这一次段同没有预防,被方乾龙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踢中,倒退两步,箭已至。 羽箭直接射穿了段同的肩膀,巨大的力道将他带飞出去,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秦往迁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长枪,对着段同就是一枪掷了过去。 段同刚刚落地,还没爬起来,就被长枪刺穿了小腿,段同痛得满地打滚,却也没哀嚎出一声,一把抽出小腿上的长枪,朝着秦往迁回掷了过来。 有内力之人,出手就是不同。这一枪来得极快,比秦往迁的速度要快上许多。只是没有秦往迁那么精准,本意要投向秦往迁的长枪,偏移了一些,改成向白星龙掷去。 白星龙随手一抽,横剑拦在自己的胸前。长枪顶在了剑身上,寒剑都被刺得弯曲变形,不过好在还是挡下了这一枪。方乾龙上前一脚踢飞了顶住剑身的长枪,为白星龙解了围。 众人扭头再向段同望去,却发现段同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只有几滴血迹,弯弯曲曲地向着北边滴去。 “追!”三人刚刚抬步要追,却被李定星喊住了:“一人不影响战局,别追了!” 见李定星发话,三人也只好作罢,转而望向还在厮杀的北夷兵马,加入了战团之中。 有了方乾龙等人的加入,北夷兵马很快劣势显现,上武营一时间也是士气大振,连带着和中城的兵马一起痛打落水狗。 等北夷兵反应过来,大势已去的时候,想要回身北逃的时候,才发现王玄不知何时已经带人堵住了退路,实打实来了个瓮中捉鳖。 三千长途跋涉,又饿又累的北夷兵马很快就被一网打尽。除了数百人被生擒俘虏之外,其余的已全部被绞杀殆尽。 那名桀骜不驯的副将倒的确有些本事,被几十名上武营士卒围攻也丝毫不怯,且战且退,还是秦往迁眼尖,瞅准了此人,提枪赶来。 几个回合之下,副将的双手双脚尽数被刺伤,跌下马来,被秦往迁当场生擒。 “哼,我打不过他还打不过你吗!”秦往迁心里别了一口气,全洒在了副将的身上,倒上地上的副将身上又多了几个血窟窿。不过好在秦往迁极有分寸,每一枪看似刺得狠,副将却没受到致命伤,只多吃了一些苦头。 “交给公爷发落。”秦往迁将副将丢到了李定星的面前,冷笑地望着已经变成一个血葫芦一般的副将。 李定星从马上下来,正要上前审问,却被王玄拦住:“别审,直接杀了便是。” “直接杀了?有些可惜啊…”李定星轻轻摇头,不赞同王玄的想法。 “得杀!还得当着中城大小官员的脸面,直接杀了!”王玄平日里虽是一副书生模样的,可关键时候,那一股子狠厉的劲头,许多军旅的士卒都自问不及。 李定星见王玄坚持要杀,还要当着中城官员之面,很快就明白了过来,他想要做什么。伸手一挥,几个士卒就赶了过来。 副将和数百名北夷士卒被推到了中城的大小官员面前,上武营刀枪锋利,很快,这数百人就被杀了个干净。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中城县令壮着胆子高声喊道。 李定星和王玄不知道的是,安西王早就下令,不能有杀降之事发生。安西和北地连连开战,平日里少不得互相开战,双方俘虏了对方的士卒,必要时候还要互相交换俘虏。 若是杀降之事传扬出去,北夷必然也会效仿杀降,那时候,可真的就是不死不休了。 李定星望着王玄,他们不明就里,犯了这个错误,暴露了身份。但是这时候也不能装聋作哑,还是需要给这些中城官员一个回应才行。 “实不相瞒,我们乃是武定公的部下,听闻凤城那边北夷军大举发兵。我们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故而出此下策,还望县令大人到时候能在安西王面前为我等美言几句。” 中城县令吓得瑟瑟发抖,没了主意,望向主簿。主簿刚刚也见到了方乾龙等人的战力,还有李定星的那支箭,此时也软了下来:“县令…这时候矮一截,不丢人。” “你们从固城而来,固城那边…”中城县令颤声问道。 “固城大小官员,俱都安好。”王玄丢了一颗定心丸。 中城县令叹了口气:“也罢,请入官衙吧。”说着,向中城士卒们招了招手,示意从官衙撤防。 “且慢!大人不必多疑,我本非是城池而来,而是诚心抗击北夷,只是有一事相求。”王玄知道中城县令的意思,他是个聪明人,遇到聪明人通常都能省去很多麻烦。 “但讲无妨!”听到并非为中城而来,官衙不入,中城县令来了精神。 “为我兵马准备些粮草,此时不难吧?”王玄笑吟吟地说道。 中城县令连连点头:“不难,中城虽穷苦,但是三五千人的粮草还是有的。我这就吩咐人…” “是八万兵马…”李定星忍笑在一旁提醒说道。 第五百零三章 心计 “呼延大人,已经十几天了,我们还是没拿下凤城,怎么办?”一名北夷战将走入帐中,显得十分急躁,将自己的头盔重重地掷在了地上,咕噜噜地滚到了呼延兰的脚边。 呼延兰望着这名战将,认出他是提巴诺帐下的武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中原有句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莽夫的帐下也全是莽夫。 “东边的情况怎么样?”呼延兰皱眉忍受着这名武将的粗鲁,沉声问道。 武将一屁股坐到一边的方凳上,嚷道:“你说密木马那小子?嘿,他日子过得比谁都舒坦!在那里不愁吃不愁喝,啥也不干,要不说人家好命,跟了綦毋阔邪大人呢!” 呼延兰定定地望着这名武将,听着他的牢骚,说道:“阔左衣,几个月前你率军去北地侵袭,被一小伙北地军戏耍了一通,那事你没忘吧?” “记得啊!咋了?”阔左衣瞪大了眼睛,没好气得说道。 “记得就好,我也记得当时好像是两个领头的小子,将你的骑兵杀得溃不成军。现在,那两个小子,就在这凤城之中!”呼延兰气定神闲地说道。 阔左衣斜眼望着呼延兰:“我说呼延大人,几个月的时间,两个小子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更何况你连那两个小子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敢断定就在这凤城之中啊?” 呼延兰不急着辩解,说道:“这北方三王的兵马三个月驻防更换一次,你也知道。当时他们在北地,现在可不就在这凤城么?大汗让我们牢记他们的驻防轮换时间,你不会忘了吧?” “当…当然没忘。怎么可能会忘了呢!”阔左衣听到呼延兰提起大汗,就变得有些局促起来,略有心虚地说道。 “现在我们十四万大军围困凤城,安西境内的其他城池都派了援军赶来支援。他们二人若是轮换到安西,还能不在这凤城中吗?” 不等阔左衣辩解,呼延兰接着说道:“阔左衣将军真的是好记性,既记得几个月之前的败仗,还记得对方在哪座城里,只是…好像还是拿对方没什么办法啊…” 阔左衣“蹭”地一声站起来:“呼延大人太小看人了!待我现在再去,让你见识一下我们和烦部落的厉害!”说着,大步向帐外走去。还没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捡起地上的头盔,气哼哼地走了。 阔左衣一把掀开帐幕,一人欲要进帐,两人相撞了一下,外面那人被撞得连退了好几步。 阔左衣定睛看去,撇了撇嘴:“看着点路,瞎眼的东西!” 直到阔左衣离开,外面那人才爬起身,进入了帐中。 呼延兰抬头,问道:“撞疼了吧?” “不疼。”来人是个干瘦的男子,也是一身盔甲,只是身形太过瘦弱,这身盔甲在他身上显得松松垮垮,很不成样子。 呼延兰揪着自己的浅短的胡须,向一旁的凳子努嘴道:“坐吧。为了你大哥的事来的?” 来者对于呼延兰来说不是外人,反而还是北夷之中,为数不多的亲近者之一,呼延落。呼延部落的老头领所养子孙不计其数,但是真正原配妻子生下的就只有三人。 长女呼延采,长子呼延托还有此子呼延落。 呼延采和呼延托二人,都生得膀大腰圆,一眼见去,北夷人的壮硕体魄一览无余。唯有这此子呼延落,生得瘦弱矮小,浑身无力,很不得老头领的喜欢。哥哥姐姐对他也是多有欺凌。虽然生在强盛的呼延部落,却没过上什么好日子,畏畏缩缩,不受人待见。 呼延兰这个便宜姐夫,倒是意外地和他挺投机,关系颇为融洽。二人皆是身份低下之人,整日都需看人脸色行事。直到呼延兰被大汗封为四獒众,这才在呼延部落中有了一席之地。连带着呼延落的日子也水涨船高,这次出征,还混上了一套盔甲。 “姐…呼延大人,大哥的头颅在城墙上挂了许久。都已经风干,都掉了下来,我想…想带兵去将大哥的头颅抢回来。”呼延落说出了心里话,主动请战。 呼延兰望着自己这个瘦弱的小舅子,说道:“他往日那般对你,你还想去把他的头抢回来?” “终究也是大哥…”呼延落嗫嚅着说道。 呼延兰轻笑道:“不急,刚刚阔左衣将军不是去抢去了么?” 呼延落向周四看了一眼,大帐中也没有外人,只有他们郎舅二人,便说道:“姐夫…阔左衣将军不会去抢大哥的头的…” “接着说。”呼延兰知道自己这个小内弟平日里就想法颇多,思绪敏捷,他也想看看这一次这小子能猜到几重意思。 呼延落得到了姐夫的鼓励,轻呼了一口气,说道:“刚刚阔左衣将军出帐的时候气势汹汹,姐夫一定是又激了他。凤城城墙高大坚固,阔左衣将军此去,定是要铩羽而归的。倒那时,姐夫要当场治罪还是以罪要挟,都可恣意而为。” 呼延兰笑了笑:“呵呵,这提巴诺手下的人是一个比一个能打,要是能收服那么一两个为己用,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呼延落摇头说道:“姐夫,提巴诺大人的手下,皆是勇而无谋,收之无用…” “我呼延部落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却少勇将,现在呼延托又死了,若不及早找些人来当顶梁柱,呼延部落被人吞并是迟早的事。”呼延兰想起部落现状,愁眉紧锁。 呼延落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的姐夫除掉自己的大哥,本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可他知道姐夫不是因为什么私心,而是为了整个呼延部落。 呼延托身为他的大哥,不出意外的话,呼延部落的下一任头领便是这呼延托了,绝没有让呼延兰一个入赘男子掌管呼延部落的道理。 现在大哥呼延托已死,按顺序的话,呼延部落的头领就是由自己来担任了。到时候只要自己再将酋长专让给姐夫,呼延部落就算有救了。 没办法,若是呼延托当上了部落头领,如何能比得过其他部落?只怕强盛一时的呼延部落,要不了多久就要被其他的部落吞并,这是谁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呼延兰看着呼延落的样子,又笑问道:“你一个呼延部落的二公子,却在这里和一个外人合谋,要将呼延部落的首领之位送出去,呵…” “姐夫如何能是外人,这北夷也不是铁板一块,要是没有姐夫这样的高人让来坐镇呼延部落,分崩离析都是早晚的事。”呼延落好似在自顾自地说道。 “对了,你刚刚不是说想要抢回你大哥呼延托的首级么?当真要去?”呼延兰想起刚刚的事情,出声问道。 呼延落,用力地点了点头:“嗯,还请姐夫批准!” “勇气可嘉,不过你到底还是还是年轻了些。还有一条你没说到。”呼延兰故作神秘地说道。 呼延落望向自己的姐夫,说道:“还请姐夫教诲。” 呼延兰眯起了自己的三角眼,说道:“北夷人数重多,我们虽然都是同为四獒众,但是和烦,重陵两个部落如今越来越强盛,而呼延部落再不思改变,迟早就是会成为其他家族的囊中之物。” “所以我不愿你去,是要你保留我们呼延部落的实力,而且这一仗我原本就计划让他去送死的,呼延托的事,等等再说。”呼延兰不愿在这个莽汉的身上聊上更多。 呼延落沉下眉头,站起身向呼延兰行礼道:“姐夫,呼延部落就麻烦你多多照顾…”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呼延兰挥手,示意呼延落退下。 呼延落离开了房门,呼延兰站起身,也走了出来,望着高耸的城墙,眉头紧锁。 …… “徐将军,前面好像有人!”一队士卒在北地和安西的边境巡逻,一名眼尖的士卒一眼就看见了前方草丛里趴着一人。 被唤“徐将军”的便是从定辽换防至北地的徐末,几年来他在这北境,总是换来换去,换得他都有些疲累,心中的那一丁点心思,早就消磨干净了。 徐末听到士卒呼唤,缓缓走了过来,果不其然,前面的草丛里赫然躺着一个人。徐末伸手一招,示意周围的士卒将他抬起,回营救治。 此处离军营也不算太远,但是道路难行,没一会儿,昏迷的那人就被一阵阵颠簸给摇醒了:“这是哪儿?” “徐将军,那人醒了。”身边的士卒连忙高声汇报。 徐末不紧不慢地策马赶了归来:“你是何人?怎么在此处昏迷不醒?” “我…我是过路的客商…”那人低喘着气说道。 徐末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过路客商?哈哈哈哈,别人不认得你,我可认得。是吧?段同!” 段同心中一凛,没想到自己的身份竟然这么轻松就被人识破了! 段同冷眼望着徐末,浑身绷紧:“不知将军是如何认得我的?” 徐末笑道:“说来话长啊…” 第五百零四章 上武营的援军 凤城,这段时间陆续有各处援兵赶到,哪一路的援兵都要厮杀一场,折些兵马才可入城。 安西王张离正望着损兵折将才杀入城中的援兵,将心头的焦躁死死按下。其他人可以急,他却不能急。 “王爷,白城、中城的人马已赶到,两军合兵一处,杀奔城中,并无太大死伤。”一名官员急匆匆地赶来向安西王汇报。 安西王浅浅地点了点头,还未说话,又一名官员赶了过来:“王爷…城南,您快去看看…” 安西王张离正见他这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心中一紧,沉声问道:“南城门被破了吗!” “没有…没有,南城门的北夷兵马被杀散了…”官员气喘吁吁地回道。 “被杀散了?”安西王吃了一惊,凤城东南西北四城各有北夷兵马,尤其是北城和南城,北夷更是派了重兵把守,前后各有四万人马。除非凤城中的兵马全部冲杀一处,否则如何能杀溃这许多兵马? 不待张离正询问,官员就急匆匆地说道:“王爷,您快去南城门看看吧!” 张离正顾不上询问,大步跟随官员出了王府,向城南赶去。 到了城南,安西王张离正登上了城头,向下看去,果然,北夷兵马早已退去,只剩下远处的大营立着。 “这是怎么回事?”安西王询问城南的守将姜勇。 姜勇指着城池另一边西南侧的一大片空地:“王爷请看那边。” 张离正远眺望去,只见那里也建起了一大片连绵的军营,旌旗招展,只是离得太远,看不清那旌旗上的字样。 “何处的援军?”张离正问道。 姜勇苦笑着回道:“末将派人去探查去了,旗帜上大书‘忠意公’,是李字旗…” “忠意公?”张离正有些摸不着头脑:“李定星不是在安城吗?何时跑到我凤城来了?” 李定星王玄等人从川蜀移军到安城,这事北方三王早就已经探查清楚了,距离最近的北地王哨探兵马日夜不停地打探着他们的动向。结果发现他们到了安城便再无动静,哨探们也就松懈了下来,没想到这一疏忽,这许多兵马竟然已经悄悄摸到了凤城附近。 姜勇回道:“王爷,白城和中城的兵马杀入城中之后,我们刚关闭城门,忽然就听到外面喊杀声复又起。我们以为是城外还有援军恰好赶到,没来得及进来。刚打开门带兵冲了出去,就见北夷兵马被这股兵马一阵冲杀。” “那些北夷人正待反击厮杀,见我们冲出了城,他们便吓得仓皇逃窜,营寨都没来得及拔走,向东撤去了。” 张离正摩挲着下巴,这会儿才明白过来,这李定星率兵来此,恰好遇到中城和白城的援兵入城,正在厮杀。便赶来想要助战,结果援兵入了城,城上守军又听到外面厮杀,以为还有援军,便又开城门接应。 如此几次三番一闹腾,竟将城外的北夷兵马唬住了,以为要里应外合,一齐夹攻,这才吓得向东逃窜。 “可曾派人去询问过他们的来意?”张离正不敢掉以轻心,他身为安西王,与北方三王同气连枝,除了每年向中原运送岁贡外,早就已经断绝了来往。北夷兵马攻打城池的时候李定星赶来,他可不太相信对方有这么好心赶来帮忙。 更重要的是,八王之中,南淮李家是最先主动撤销了藩地,现在又带兵马来到凤城,很难让人不做联想。 姜勇回答道:“王爷,已经派人去问过了。他们只说来帮忙抵御北夷,别的一概不回答。” “再派人,就说我请李定星入城一叙。”张离正行事雷厉风行,这睡觉的床铺边上有个人要躺下来,总得问问他是谁吧。 姜勇扭头唤过一名机灵的斥候,吩咐了一番,临走时还特意嘱咐“客气一些”。再看张离正的脸色时,张离正目不斜视,未置可否。北夷兵临城下,这时候南淮的李定星以朝廷的名义率兵来了,客气总是没错的。 城墙上,众人远远看着一彪兵马护送这名斥候赶去了李定星的大营,很快,兵马又护送着他退了回来。而那大营,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他不肯来?”张离正皱紧眉头,猜测道。 不一会儿,斥候上了城头,回复道:“回王爷,我去了大营,未曾见到李公爷,只是通传出话来。说目前强敌在旁,他不好久离军营。王爷若有话要叙,请王爷屈尊至大营,八万上武营将士定保王爷无虞。” “……” 城墙上,一片寂静。 “王爷,他好不无理!只是一个区区的国公,竟然想让王爷屈尊去他那军营。而且声明八王兵马,分明就是在威胁!”姜勇是个武将,气愤填膺,怒气冲冲地说着。 刚刚还想着客气一些,将他们引为援军,没想到却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这让姜勇觉得颇为受辱。 一旁的文官生怕张离正动了怒,连忙劝谏:“王爷,现在北夷压境,凡事还请王爷三思啊!” “懦夫!”姜勇轻啐了一口。 文官听到姜勇的这般评价,不觉得微微挺直了一些腰杆:“王爷若是有话,尽可告于下官,下官愿替王爷,往李公爷的军营走上一遭!” “人家又没请你,怕不是想上赶着要抱朝廷的大腿了吧!”姜勇愤愤地在这名官员身后说道。 张离正笑了笑:“呵,听闻老李家的这个二儿子极有谋略,看来倒也不假。我只是想知道他是怎么越过我安西的众多城池来到了这里。可是如今有八万兵马,能来到这里也不奇怪啊…” “王爷…”文官还想再言,却被张离正伸手拦住了:“大敌当前,我们都互相抱了心思,他不肯来就一如我不肯去一般,既然不愿就不强求了。先退了北夷兵马,到那时再做理会吧。” 安西王开了口,文官武将也就不再争论,都住了口,等待着王爷的下一步命令。 “北夷人可是转去了东门?”张离正问道。 姜勇招呼过来探子,探子如实回道:“北夷兵马并未转去东门,而是在凤城东南角结阵停驻,距离南城门约有二十里。” 众人望向张离正,他笑指北夷的大营说道:“些许小计,能瞒得过谁?不过是等我们去攻拔他们营寨的时候再来反扑我等罢了。” “塞外之人,不通王化,贪心得很啊!既想钓鱼,又舍不得鱼饵,且让他们在那等着吧!”张离正朗声大笑着走下了城墙,不得不承认,八万兵马的数量,实实在在地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现在的安西王不说是高枕无忧,也是无需发愁了。 …… “呼延兰!给我出来!你还敢蒙骗老子!”阔左衣抓着一把断剑,一把拨开上前拦阻的北夷守卫,大踏步地向帅帐走去。 这一大嗓门,将大营中其余一些战将都喊了出来,纷纷围在了帅帐外。众人都知道阔左衣的性子,有的抱臂等着看好戏,有的担心呼延兰的安危,还有的根本就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帅帐的帷幕被掀起,呼延兰从帐中走了出来:“阔左衣将军可是攻进凤城了?” “攻进什么凤城?我部只有一万人马,能攻得进去才有鬼了!你这个老小子骗我去攻城,害得我部白白折损了三千兄弟,你到底安的什么心!”阔左衣见到呼延兰,怒气冲天地说道,上来就要揪他的衣领。 呼延兰站在原地,只笑着不说话,直到阔左衣走得近了,两旁才闪出几名北夷战将,拦住了他。 “阔左衣将军说我蒙骗了你,敢问将军,我怎么骗你了啊?”呼延兰轻飘飘地问道。 “你说那城中有那两个小子,我攻城打了半天,根本就不曾见到!”阔左衣怒道。 呼延兰皱眉,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阔左衣:“将军,这凤城之中,人数何止万千?你不过是攻打一个北门,没见到人,就断定城中没有此人吗?” “额…”阔左衣愣住了,呼延兰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不禁暗笑,这家伙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蠢。 “将军又未能攻入城中,怎能说我说得不对呢?现在就急吼吼地跑来想要个说法,我也无能为力。几位将军莫拦,只要将今日之事如实报予大汗即可。”呼延兰气定神闲地学着中原人的样子,负手站立,丝毫不避不躲。 其他的将军见阔左衣也冷静了不少,松开了他。他倒是没有再继续逞凶,而是定定地站着,想了一会儿,慢慢转身向营门走去。 “对了,将军刚刚说死伤多少来着?我要做个记录,呈报于大汗。”呼延兰见他的样子,又从身后喊住了他。 阔左衣闻言一惊,连忙转身跑到呼延兰的身边,呼延兰侧身两步,没有理会他,而是高声喊道:“诸位将军各自回营备战,随时准备听候军令。”说完,转身就进了帅帐。 周围的将军们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见以为的一出好戏就是这般结果,都觉得有些乏味,纷纷散去。 阔左衣思索了一下,赶入营帐中,“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呼延大人,还请不要计较小人的鲁莽,搭救一下我!” “替你保密?”呼延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道。 “感激不尽!小人感激不尽!”阔左衣连连点头。 这些兵马都是从提巴诺的和烦部落带出来的,要是知道自己是私自出战折损了三千兵马,再加上几个月前的失利,自己只怕是难逃一死了。 “嗯,将军尽管放心。”呼延兰嘴角含笑地回应道。 望着阔左衣离开军帐的背影,呼延兰心中有些好奇,他当时带着一万兵马去攻打凤城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呼延兰不知道的是,前不久呼延托甚至带着五千兵马就去攻打凤城了… 第五百零五章 齐聚凤城 “这么说,你也是被那个奸贼抛弃了?哈哈哈哈。”段同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事,在马背上笑得前仰后合的。 徐末斜了他一眼:“李太师眼里只怕都没有我这种小人物。我不过是为了自保,将孔豹做的事都抖落了出来,何谈抛弃?” “人都死了,还这么忠心为他说话。那狗贼没重用你,倒是他的失察了。”段同倒是对徐末高看了一眼。 徐末叹了口气:“当初抄了你们段家,我也曾参与,今日救了你一命,也算是还了…” 段同眯眼看着徐末:“我说,你还要为那狗皇帝卖命不成?” 徐末面不改色地看着他,问道:“何意啊?” “我什么意思你也清楚,你本就是奉命行事,并无过错。狗皇帝黑白不分,忠奸不明,把你发配到这边塞鸟不拉屎的地方,你也能忍得下这口气?” “我爹斗不过那李常文,被抄了家,你有参与却也是听命行事,是非黑白咱得分清楚,我不怪你。但是你想想,那狗皇帝是非黑白分清了吗?我爹忠心为国却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你也是奉命行事,却被发配边塞…”段同适时而止,盯着徐末的反应。 徐末认真地看着段同,说道:“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也不瞒你,我现在是北夷的四獒众之一,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地位也不为过。只是我无心向北夷,我想要的,是杀回中原,踏入京城,将那个狗皇帝从龙椅上扯下来,踩在脚下,问问我爹和李常文,到底哪个是忠,哪个是奸!”段同的眼里露出了凶狠的光。 “你既曾经在李常文的门下,孔豹的气你也受够了,如今还被发配到这里,那个大启对你…可还公平吗?”段同循循善诱道:“想想孔豹那平日里那趾高气昂的样子…兄弟,别说我没提醒你…” 徐末默然不答。 “你也是个有野心的人,是不会甘心一辈子当个驻守边疆的老兵吧?自己好好想想,行了,不管怎么说,今天也多谢你救命之恩,走了。”段同不再多言,拨马就要朝北而去。 徐末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他的缰绳,段同扭头望向徐末:“要拿我去领功?”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也能万人之上的办法…”徐末的眼中射出灼热的光… …… 安城的北边城墙上,有一截没有一个守城士卒,只有两人依偎而立。 “小刀,天色晚了…”何月儿依偎在易小刀的怀里,望了眼天色,提醒他说道。 在夕阳一点点余晖的照映下,望向北方,面色显得都比平时冷峻了许多:“嗯,我知道。” “你想去吧?”何月儿明白易小刀的心思。 易小刀将怀里的何月儿又搂紧了一些:“想…” “想去就去啊!你这天天在这茶饭不思的,我都怀疑你之前来这北边是不是留了个相好的!”何月儿挣开了易小刀的怀抱,盯着他说道。 易小刀有些惊愕地看着她:“你…” “我什么我?是不是我这个样子你就不喜欢了!”何月儿知道易小刀在想什么,自己平日里都是一副恬静的样子,什么时候像今日这般语气说话过。 易小刀展颜一笑:“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我只是…” “放不下我?”何月儿直截了当地说道。 易小刀没有说话,轻轻地点了点头。 何月儿伸手抱住了易小刀:“我知道你对我好,从见你的第一面,那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我就知道了。既然我已经决定跟着你,就该风雨与共不是吗?而不是做一只笼子里的金丝雀,你时时惦挂我虽然好,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做你想做的事。” “可是,我已经将你弄丢几次了…”易小刀眼眸低垂,望着何月儿的秀颜。 “可我现在不是在这么?更何况那边有香莲儿,有李定星,还有那么多武功高强的人,还怕保护不了我吗?再者说了,我也不会总是累赘,一定能派上用场的!”何月儿鼓起嘴说道。 易小刀咧嘴一笑:“是啊,一定可以的!” “那你决定好了吗?”何月儿追问道。 “嗯,决定好了!明日我们就去!”易小刀重重地点了点头。 何月儿开心地笑了起来:“好,那我现在就去准备准备。”说完,兴高采烈向城墙下跑去。 何月儿刚走,一个人影就向易小刀走来,在他身后站定了。 易小刀没有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当初我为何一定要让你留下,你现在明白了吗?” “咳咳…易公爷,夫人会不高兴的…咳咳…”陈广的声音,看样子之前在川蜀受的伤还没有好透。 “唉,我心里只放不下她,你就领着这三万兵马守着安城,如果前线我们挡不住,你就火速带着她返回京城。之后的事…听天由命吧…”易小刀叹气说道。 “好一个听天由命。”何月儿的声音在易小刀的身后响起。 易小刀心头一惊,连忙回头看去,哪里有什么陈广,身后只站着何月儿一人,去而复返罢了。 易小刀着了慌:“你怎么…” “怎么会是我对吧?刚刚我和你说的你都全然没有往心里去对吧?”何月儿的眼角泛起了一点泪花:“要不是陈广告诉我,怕是你走了我都不知道!你在京城怎么和我说的!” 易小刀垂下了头,一言不发。 何月儿上前抓住了易小刀的手,泪眼婆娑地说道:“小刀,别再丢下我了好不好?我好怕…” 易小刀突然大吼一声:“陈广!” “咳…咳咳…末将在。”陈广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见到二人这一幕,看也不是,回避也不是。 “给你三万兵马,你守好安城,若是我等大败,你即刻派人回朝廷搬请救兵!”易小刀下令说道。 陈广连忙应下:“咳…末将遵命!那夫人她…” “随我一起。” 微风轻轻吹拂过城头,何月儿连哭带笑,好不开心… …… 归城。 北地王坐在王府的主厅中,摩挲着下巴:“这北夷已经在安西那边吃过一次瘪了,怎么还死磕安西不放呢?” “王爷,这怎么看都是故意的。”曾经的拒夷城主帅王先贲在一旁幽幽地说道:“明知安西最为难打,却还是去打安西…” 北地王紧皱眉头:“我也知道看出来了是故意的,但是他们为何还要死磕安西呢?难不成…” 王先贲在一旁说道:“王爷,难不成他们还没收到西贵已经被朝廷平定的消息,还想打通安西,和西贵合兵一处?” 西贵王派兵无故攻打川蜀,用心早已昭然若揭了。 “嗯!极有可能!”北地王神色一动,连连点头。 王先贲也欣喜地说道:“王爷,这是一个好机会啊!” 北地王有些不明白:“什么好机会?” 王先贲说道:“王爷,安西城高大坚固,更兼那武定公和忠意公都在安城,手上也有数十万兵马。若是安西真的有失,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管!” “你的意思是…”北地王隐隐有些猜到了。 王先贲接着说道:“我们何不趁此机会,联合定辽王一起,出兵向北,将境外沙城全部收复!然后我们两地合兵一处,自东向西,对北夷形成合围之势,待北夷退去,沙城又可尽入我等手中!” 北地王眼神闪烁,显然,他被这个想法说动了心。 考虑了一会儿之后,北地王当即拍板:“速派人去定辽,相约定辽王一同举兵,收复境外沙城!” 王先贲连忙说道:“王爷且慢,安西那边,我们还得派些人马过去,多少得做做样子给北夷看看,不然的话,北夷就会察觉到了!末将愿领精兵一万,驰援安西!” “有道理!有道理!”北地王站起身来,喜不自禁:“多亏了你啊,不然我一时还想不到这些呢!我与你精兵两万,你速去凤城驰援!此战之后,不论胜败,算你大功一件!” 王先贲压抑住内心的喜悦之情:“末将多谢王爷!” “哎呀,别末将末将的,自家人,又没外人!”北地王拍了拍王先贲的肩膀,笑着说道:“去吧,也为你姨娘多争点光!” 北地王好任人唯亲,上下文武皆是沾亲带故的自己人。原本亲族如此之多,多少会有些被架空的风险。但是也亏得亲族众多,互相制衡,谁也不敢觊觎北地王的王权。甚至于为官为将者,怕在亲族面前丢了颜面,正直忠勇者,时常攀比。 没多久,一支数人的斥候队伍出了王府,一路向东而去。而城西处,一支万人的大军浩浩荡荡地开出了归城,向着凤城进发。 队伍中,徐末骑着一匹黑马,在队伍的中列,有意无意地四处张望着。 步卒之中,一个身材消瘦的人穿着宽大的盔甲,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样子。硕大的头盔戴在他的头上,遮住了他不少面容,让人都有些难以看清相貌。 忽地,他抬起头,望向徐末,两人相视一笑。 第五百零六章 猜测 军队扎营,埋锅造饭,王先贲没什么架子,也没有什么自己的小灶,就索性和士卒们在一起,士卒吃啥他吃啥,颇为平易近人。 “王大帅,北夷真的打凤城了吗?感觉我们这次去兜一圈就回来了啊!”一名士卒嘻嘻哈哈地笑着。 王先贲斜了他一眼:“北夷十几万兵马都兵临城下了,你以为是去逛窑子呢?还兜一圈…” 周围原本说说笑笑的士卒们听到这话都愣住了,另一名士卒迟疑地说道:“王大帅…可我们现在只有一万兵马…” “哈哈哈,你们怕了?”王先贲看着周围哑口无言的士卒们,笑着说道:“不过大家也不用担心,我一定能将大家平安带回来!” “嘿嘿,王大帅,我们这次去是不是只壮壮声势就行了?不用和北夷打死打活的。” 有人在王先贲的背后接话说着,王先贲扭头一看,一脸的笑意顿时化为了不屑一顾:“呵,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徐将军也没和北夷打死打活吧?毕竟京城来的人,多少还是有些尊贵的。” “哈哈哈哈哈!”周围的士卒们哈哈大笑起来。 身后这人便是赶来插话的徐末,一句话刚说出来,被王先贲反呛了一句,顿时僵在了原地。 王先贲也知道徐末的身份,在京城因为李常文李太师一事被发配到了边塞,隶属安西。 北藩三王或许还惦念着一点大启的赵氏皇族,而边塞将士真的不在乎那张龙椅上坐着的是姓张还是姓李,对朝廷之事也并不关心。但是如果是朝廷发配到边疆来的,大多数都是要被这些边塞将士看不起的。 没本事的人才会沦落到发配这一步,不管是站错队还是别的原因,到这里了,就得夹着尾巴做人。像徐末这种主动上前搭话的,王先贲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徐末压制住心里的怒意,尴尬地笑道:“哈哈,王大帅说笑了,哪有什么尊贵不尊贵的,一样卖命呗。” 王先贲没理会徐末,扭头继续和众人说道:“这一次去安西,你们都给我把精神头拿出来,让北夷人一定要见到我们的战旗!” “就只让他们见到我们的战旗?”有士卒盯着王先贲,继续追问道。 王先贲站起了身:“行了行了,都别多问了,总而言之,你们都得把你们的精神头给拿出来!”说完,转身离开,对于身后的徐末,根本就没有正眼瞧一次。 周围的士卒也都三三两两地离去,只剩了徐末一人。索性坐在了地上,从怀里掏出大饼,大口地吃了起来。 “情况如何?”段同从身后走来,询问道。 “北地不准备与北夷交战,力求造出声势。”徐末啃着大饼,淡淡地说道。 段同咧嘴一笑:“呵,果然如此!只有一万兵马,哪里是来援救的样子。我猜得没错,他们肯定是想抢回沙城!” 徐末很快将手中的大饼啃完,摸着嘴巴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不能急,好歹也得拖到他们去安西才行啊。”段同居高临下地看着徐末,笑道:“怎么?这些年都忍了,这次反而忍不了了?” 徐末轻轻点头道:“以前我没别的办法,现在有办法了,我一刻也忍不了了!” 段同拍了拍徐末的肩膀:“别急,小不忍则乱大谋。” 徐末站起身来重重地叹了口气,对段同点了点头。 夜色深沉,二人各自回营… …… “大哥!你怎么来了!”李定星见到易小刀,欣喜不已,向身后张望道:“就你一个人?不能吧!” “哪能啊?不得和我闹死了。一进军营,就去找易小灵去了。”易小刀笑嘻嘻地说道。 李定星对门外喊道:“去,将王先生等人全都喊来!”说之,拉着易小刀进了大帐里等待。 不一会儿,王玄等人陆陆续续来到了大帐,见到易小刀,众人也是又惊又喜,纷纷上来寒暄。 “好了,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絮叨,先和我说说这凤城现在是什么情况吧。”易小刀止住了众人的寒暄,问起了军情。 众人安静了下来,李定星咳嗽了一声说道:“大哥,现在凤城四门都被北夷兵马围困,以东城门和西城门的兵马最少,约莫只有万人。南门和北门的北夷兵马最多,加起来,越有八九万之多!” 易小刀眉头轻扬,也不说话,等着李定星继续说下去。 “我们赶到之时,有其他城池的援兵正好一起赶到,杀入城中。我们也上前助战,将北夷的兵马当时就吓退了,连营寨都丢下了。不过我看出来那是诱饵,也没轻举妄动。果不其然,没多久,北夷兵又折返回来,龟缩进了营寨里。” “现在我们和北夷兵马在凤城的西南和东南处分别驻扎,和凤城南城门形成三足之势,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易小刀望着桌子上的地图,微微皱眉:“又僵住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李定星点头说道:“是啊,我们从安城带出的粮草快要吃完了。好在从中城那里又要了些军粮,不然只怕现在我们就要退兵了…” “西城门只有一万兵马也就罢了,那边本就荒漠偏僻,北夷在那边驻扎也没什么益处,东城门怎么也只有一万兵马?难道北夷就不防着北地来援的援兵吗?”易小刀好奇地问道。 “我们已经派人打探过了,凤城向东的黄河边上,还有北夷的三万兵马,正守着渡口…” “三万…”情况比易小刀想象的要糟糕一些“若是十五万兵马围城敲打,倒还不怕,你来我往的拉锯战罢了。可现在只有十余万兵马,却还要在这死磕。” 一语点醒梦中人,李定星望着易小刀迟疑地说道:“大哥,你的意思是…” 王玄在一旁说道:“易大人的意思是,这十几万兵马,只是北夷的前锋…” 一语既出,满堂寂静。 十几万兵马竟然还只是前锋?有人默默地咽了口唾沫。 “可是塞外的探子,也没查到北夷的动静…”李定星也有些不淡定了,但是发现到了疑点:“若是北夷真有那般实力,为何不直接倾巢而出呢…” 易小刀扫视了一圈众人:“这事…我也没想明白,大家一起来想想。如果说,这只是北夷的前锋兵马,那后续大军还未跟上,是什么原因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名微胖的战将站出来说道:“会不会是因为粮草不足?” “不…北夷养精蓄锐多年,这些年来北夷风调雨顺,草场肥美,牛羊成群,不会有粮草不足的情况。更何况,若是北夷真的粮草不足,那更应该倾巢而出,要么掳掠中原物资,要么索性直接开战消耗兵员才对…”易小刀否定了这种看法。 “大哥,北夷会不会…是在内讧?”秦往迁猜测问道。 易小刀默然不语,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个可能性有…但是很低。据我所知,北夷现在的大汗蒙木烈早就统一了北夷的各部落。即便各个部落之间有矛盾,应该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惹事。” “蒙木烈!?北夷的大汗叫蒙木烈?”白星龙闻言一惊,出声问道。 众人望向白星龙,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北夷大汗的名字这么大的反应。 易小刀和白星龙对视了一眼,顿时明白了他心中的想法。李定星也是愣了一下,旋即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也一样沉默不语,细细地想着事情。 他们两人明白了,可是其他人还是云里雾里的,方乾龙催促道:“蒙木烈到底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那个深入中原的北夷女子,在京城还和你交过手的!”白星龙提醒方乾龙说道。 方乾龙经他这么一提醒,这才猛然想起来那个夜晚,一名女子仅靠腿脚功夫,将他差点打成重伤。 方乾龙想起了往事,却还是不明白其中的联系:“那女子…怎么了?” 白星龙急了:“那北夷女子名叫蒙千雅!很可能和蒙木烈有些关系!” 白星龙平日里对其余诸事都不太上心,唯独醉心于武道。他是不会忘记,那个在太意峰上,将他逼入绝境的女子。事后,他还特意偷偷调查此女身份,只可惜,除了一个“蒙千雅”的名字外,没查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经过白星龙这么一说,众人也都恍然大悟起来,纷纷望向易小刀,等着他的看法。 易小刀笑道:“我猜也是这个意思。北夷此次派十五万兵马犯境,是怕我们反应激烈。到那时,那个叫蒙千雅的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待在中原,恐有性命之忧。” “而这十五万兵马,既不会引起中原太大的反应,同时,也算是给后续的北夷大军开路。” 李定星插话道:“可是…那个叫蒙千雅的北夷女子早就已经在京城横死,北夷那边恐怕还没收到消息。” 易小刀点头赞同:“不错,总之,我们小心在意一些。莫说不能与旁人提起,便是北藩三王,也不能多透漏。” “现在得想办法,先把黄河渡口的那支兵马解决了再说!” 第五百零七章 你猜 “到哪了?”王先贲骑在马上,向西极目张望,除了路便是土,让人分不清现在的位置。 身边的向导回道:“回军爷的话,往前再走二十里,便是黄河边了。” 王先贲点头道:“嗯,二十里…那今夜便在那黄河边扎营吧。” 王先贲的军令很快传遍了军中上下,北地军们一个个喜笑颜开,这一天只走几十里,走走停停,好不快活。只有一万人马,军粮也没有短缺的样子,看样子,这次出征还真是来对了。 不少人已经开始感慨没来的兄弟们,一个个沾沾自喜。 徐末拨马靠近了军中,不理会军中士卒的交头接耳,只向身边伪装成北地士卒的段同使了个询问的眼色。 段同视而不见,只顾跟着兵马向前行军赶路,徐末心领神会,压住心头的焦躁,不紧不慢地驱马走着。 大军到了黄河边,都不需要大小将领吆喝,士卒们自发地安营扎寨,围起栅栏,忙得热火朝天。 “报,小的想去方便一下!”负责北边栅栏的一小队之中,一人高声喊着。 周围的人只瞧了一眼,人有三急,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也不去理会,忙着自己的事情。 “行军厕还没建好,先忍着!”小什长头都没抬,没好气地说着,他现在只想早些修好栅栏,好好休息一下,哪怕今天已经休息了不少次了。 喊叫的那人正是段同,只见他的头盔盖住了小半张脸:“憋不住了,什长大人,行个方便吧!” 徐末在一旁早就等待多时,见段同如此喊叫,立马大步走过来解围:“快去快去!对了,你小子给我跑远点,要是把河水污了,我拿你的头祭了黄河的河神!” 段同“嘿嘿”一笑,忙不迭地应下:“是,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小什长见徐末都这样说了,也就不再去较劲,只是口中嘀咕道:“真是贱骨头,过不得好日子!几天舒坦日子就过不下去了,要知道我当兵那时候…” 段同出了营,其余士卒也没人搭理,唯有守门的士卒询问时,段同指了指身后远处的徐末。徐末挥了挥马鞭,守卒也就不再说什么。王先贲可以看不起徐末,但是他们这些小虾米可不敢。 段同出了营,没一会儿徐末也借巡查为名跟了出来:“怎么样?现在怎么说?” “今夜就动手!河西是北夷的兵马,我去河西知会一声,你去把这个王先贲给干掉!”段同言简意赅,话语中透着一股狠厉。 “我去把王先贲干掉?”徐末吃了一惊,王先贲是三军主帅不说,自身武艺也是极好,这要是有个不慎,指不定得是谁干谁了。 段同冷笑道:“呵,他那般藐视你,你就能忍得下这口气?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你要是只有这点胆子,还想万人之上?” 徐末怒视着段同,段同接着说道:“别瞪我,你要真有血性,现在就去把王先贲给做了。北夷大汗那边的功劳簿上,就是算不得头功,我也能让你扬名北夷,干也不干你自己斟酌吧。” 段同说完,抓住路边的一根碗口粗细的树干,轻轻抛弃,飞起一脚踢在树干的一段,将树干踢向黄河中。向周围扫视一眼,见无人注意这里,一把扯下身上的战甲,纵身一跃,跳到树干上。 一木渡河。 徐末见段同已经远了,心中稍稍权衡了一下,也不知是何想法,转身回了军营。 是夜,众军刚吃过饭,王先贲照旧例和士卒们说说笑笑,起身向自己的大帐走去。 刚进入大帐,没一会儿,帐前守卫就转进一人:“王大帅,徐末将军求见。” “徐末?他来做什么?让他进来吧。”王先贲十分狐疑,他是看不起徐末不假,但是军中无小事,万一真有紧急军情,自己可不能因为一己之喜好耽误了大事。 徐末进入大帐之中,抱拳说道:“王大帅,小人在军中发现了一名北夷奸细!想要抓活口,不敢轻举妄动,还请王大帅定夺!” “北夷奸细?是何职位?”王先贲心头一惊,连忙站起。北地王任人唯亲,就是怕混入北夷的细作。三王之中,北夷的细作,对于北地也是了解的最少,寻常的探子根本就进不了归城。 军中出了细作,不论真假,也不是能忽视的事情,王先贲上心了。 “不过是一寻常士卒,不是什么官职。末将已与那细作混熟,他现在已出营去了,只怕还会回来。”徐末老实地说道。 王先贲点头:“好,你带人在营门口等待,我更调一百名弓弩手助你,只待那细作回来,就地擒拿!若是敢轻举妄动,直接射杀!”王先贲才不去管为什么这个徐末会和北夷的探子混熟,只要能杀掉就好。 徐末有些迟疑了:“王大帅,这探子地位虽低,却是有些本事。一百弓弩手…只怕也难胜他…” 王先贲急忙走上前道:“细细说来,是怎么一回事?” 徐末向左右张望了一眼,也不自觉地上前走了两步。王先贲不以为意,机密之事,就该以机密之法相告。这时候,他也觉得这个徐末不是那么讨厌了。 “锵!” 长刀出鞘,朝着王先贲的咽喉就是一刀横划而去,刀上甚至还凝出了薄薄的一层刀气,务求一刀必中。 “混账!”王先贲连忙一个后仰躲避,同时顺势一脚向徐末的心口踹去。一脚蹬地结结实实的,徐末被踹退了几步,连忙以刀撑地,止住了后退的身形。 王先贲以手摸颈,手上湿漉漉一片,鲜血淋漓,一道刀伤的触感已经摸到,皮肉都已经翻开。不过暗自感受一下,应该伤势还不算太深,还没破开咽喉。 王先贲撕下一条布带,迅速将伤口缠住:“你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 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徐末提刀纵步跟上来,一记力劈华山,自上而下地劈下。 王先贲不死,那死的就是自己了!徐末心头有些激动,也有些害怕。 大刀迎面斩下,王先贲心中一发狠,一把扯下腿甲,搭在肩膀上,直接迎了上去。 剑破一层甲,刀破两层甲,枪破三层甲,若要伤敌,军中厮杀,还是锤最为实用!可惜徐末带来的是刀… 两层盔甲护着的肩头,硬接下了这一刀,没完全接住,两层盔甲都被这一刀劈裂,不过刀上的劲力也已消散,只有寸许刀锋,斩尽了王先贲的肉里。对于厮杀汉来说,寸许深的伤口,不算什么伤口。 王先贲一手掐住了徐末的脖子,将他猛地抓起,掼在了地上。剧烈的掼摔将徐末震得晕头转向,腹里也是翻江倒海的难受。 知道王先贲厉害,但是不知道他这么厉害…这是徐末脑中现在唯一的想法。 长刀因为两人的打斗被摔到了一边,徐末也是半天爬不起来的样子,王先贲啐了一口:“废物!”啐完似乎不解气,对着徐末的腰腹又补了一脚,将徐末踢到一边,自己的帅案坐椅都被撞得粉碎。 帐外的守卒冲了进来:“王大帅,出什么事了!” “这小子要行刺我,给我把他拿下,老子要亲自斩了他!”王先贲不算勇将,但是军旅之人,基本的煞气还是有的。 守卒连忙上前,朝着徐末的方向而去。 经过王先贲的时候,王先贲只觉得心头一紧,一股巨大的威胁传来,连忙想要闪避,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再定睛看时,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地上了,面前…一具无头躯体站立着。 “这是…我的身体…我…”王先贲的头颅在地上嗫嚅了一句,似乎还有话要说,可是已经说不出了,双眼似有千斤重,慢慢闭上… 无头躯干慢慢倒下,扮成帐卫的段同连忙扶住,从地上一脚勾起王先贲的头颅,伸手接住,安在了王先贲的躯干上。 “死没死啊?没死过来帮忙!”段同对徐末喊道。 徐末轻轻晃了晃脑袋,换来了些许的清明,捂着腹部慢慢爬了起来:“你…杀了他?” 段同听到这话有些好笑:“怎么?觉得我抢了你的功劳,看样子徐大将军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啊!” 徐末轻轻摇头:“我没想到你武功这么高…” “嘿,他自己没留神,我又从背后偷袭罢了。就别吹捧我了,过来,将他扶到床边。” 二人将王先贲的尸体扶到床上放下,段同森冷一笑,将王先贲的头颅面朝帐里,只留散乱的头发对着帐门,然后拉上被子,将他全身覆盖住了。 “这只能瞒住一时…”徐末提醒道。 段同“嘿嘿”一笑:“瞒一时也就够了!” 徐末捂住胸口,看样子刚刚伤得不轻:“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段同从帐门口抓来两个酒坛子,随意丢在地上,美酒流出,酒香四溢。又将损坏的桌椅清扫干净,昨晚这一切才拍手向帐外走去:“回营帐,睡觉。” “回营帐睡觉?那这里…”徐末有些不敢置信。 段同瞥了他一眼:“那要不你在这等着明天早上守卫来查看情况吧。”说完,再不管他,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出了营帐,帐门口两名守卫依旧在那笔直地站着,仿佛刚刚里面的打斗声根本没听到一样。 徐末立马就要拔刀,被段同按住了:“自己人。” 徐末定了定神,知道这两个已是北夷人了,问道:“你带回来的?这军营里有多少北夷人?” 段同瞧了他一眼,莞尔一笑:“你猜。” 第五百零八章 互劫大营 “王大帅,王大帅,辰时啦!起来用早饭啦!”两名换岗的帐卫进入帐中呼唤着王先贲,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 一名帐卫忍不住捏着鼻子:“大帅昨晚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另一名帐卫倒是一个好酒之人,嗅了嗅鼻子,笑道:“好!少说得是五年的烧刀子,大帅可真会享受啊。”王先贲平日里不开小灶,偶尔喝喝酒,倒也平常。 “王大帅…”那名捏着鼻子的帐卫继续向床榻上呼喊着,可是床榻上毫无回应,王先贲好似背对帐门,头发都垂到了地上。 “走吧走吧,今天又没啥大事。大帅难得心情好喝点酒,你别再回头给他吵醒咯!”旁边的帐卫显然更懂人情世故一些,不舍地用力吸了几口,拽着同伴出了大帐。 军中依旧嘻嘻哈哈的,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吃着早饭,平日里和王先贲最为相熟的数十人围坐在一起,已然成了习惯。 “今天大帅怎么现在还没来?我特意给他留了他爱吃的牛肉烧饼呢!”一名副将四处张望着问道:“你们谁去喊一下王大帅,等下烧饼都要凉了。” 另一名士卒望着副将手上的烧饼馋得直咽唾沫,不过也知道这是主帅的。北地军营中虽然一团和气,但是公开之处,上下尊卑还是有的。 “大帅昨儿一个人喝了酒,现在还在睡着呢!刚刚大强和小庄两人去喊他,那帐篷里的酒香险些将他们两给顶出来了!” “哦…”副将不再问询,他知道王先贲的确有闲暇了会一个人喝酒的习惯。 刚坐下来,端起自己的稀粥,忽的向旁边瞄了一眼:“哎,兄弟,你是哪的?怎么我从来没见过你啊?” 那名士卒将手中的馒头往嘴里一塞,也不答话,转身就走。 “哎,站住…喂!叫你呢!给我站住!”副将心中起了疑,起身连忙叫喊。可怎奈不论他如何叫喊,那人也不停下。 “放肆!给我拿下!”副将挥手一指,周围的北地士卒们先是一愣,随即就近的几人纷纷放下碗筷,向他围了过来。 几人刚刚靠近,见那人面貌的确生得很,从没见过,而且又目露凶光,纷纷按住了腰间的长刀。 一名士卒按刀拦在他的面前:“兄弟,李副将叫你呢!”前后左右也有数名士卒围了上来,将他团团围在正中,力求如果暴起,可以第一时间将他制服。 这人毫无反应,一名士卒正要伸手去搭他的肩膀,只见他突然发难,一刀瞬时抽出,就朝这名士卒的腋下斩去。 “让开!”另一名士卒一脚踹开这名士卒,正要抽刀厮杀时,只觉得心口一凉。低头看时,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从自己的心口处冒出,想要回头看时,被身后这人又连续捅了几刀。 同一时间,不仅这里,营中各处都接连传出惨叫之声,还有兵器相击,打斗之音。就来这名副将,也就地一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身后刺来的一根长矛。 “有敌袭!敌兵混进营里来了!”副将连忙高呼:“快去喊大帅!” 离大帐近的士卒连连点头,转身向大帐中跑去。刚进入帐中,没一会儿,便传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士卒跌跌撞撞地奔出帐外,厉声高喊:“大帅死啦!兄弟们!大帅死啦!” 徐末站在大帐一旁,正要提刀上前接过了此人,却被段同拦住:“哎,别冲动啊,这小子在帮我们呢!” “帮我们?”徐末有些诧异,但是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这个消息放出去对于北地军的军心可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李副将一把夹住刺来的两杆长枪,用劲将对敌的人斜甩飞出去,扭头骂道:“别喊了!再进去看一眼,大帅还活着!” 士卒没了主意,真以为自己看错了,可那头都滚了下来…不敢多想,哆哆嗦嗦地就决定回去再看一眼。 段同抬脚,百无聊赖地随意踢了一脚:“没意思…”一脚将地上的一块石头踢得飞起,疾射向这名可怜的士卒,石头穿喉而过,士卒身死当场。 “现在你总该告诉我,这营里有多少人马了吧?”徐末对此事最为关心,即便现在王先贲已死,但是如果段同只带来了几百人,真闹不出什么风浪了,搞不好自己仍旧要抽刀回去做忠臣良将了。 段同伸出一只手:“不多,五百人。” “五百人?”徐末听闻,现在就想抽刀将段同给劈了,拿人头回去领赏。 段同见到徐末这副模样,笑着将他拉到了大营西边的栅栏边,透过栅栏指着河面上说道:“别急啊,那还有。” 徐末顺着段同的指向望去,河面已经密密麻麻地出了无数的小船,一艘艘争先恐后地向大营这边划过来。 “这回心可放回肚子里了?”段同斜瞥着徐末,不无讥笑地说道。 徐末长松了一口气,这回可算踏实了。 段同看着徐末的反应,朗声大笑,一把将他拽起:“走!喝酒去!”说着连拉带拽地将徐末拖到了大帐中,一把扯掉大帐的帷幕,拿起地上的两坛洒了一半的美酒,坐在地上,痛饮了起来。 徐末咽了口唾沫,也学着他的样子坐在地上,喝了起来。 王先贲的无头尸首就在两人的身后,两人毫不在意,望着北地军大营中的厮杀场景,听着两方人马的惨叫,仰头痛饮,犹如两个噬人的恶魔一般。 …… 黄河西岸的北夷大营巍然耸立,大营再往西,一支兵马埋伏在小山坡之后。 “公爷,这北夷大营中的兵马突然渡江了,营中约莫尚有五千人在把守。”斥候向易小刀禀报着军情。 “五千人,呵…”易小刀咧嘴一笑:“这北夷趁着天明时分渡江偷营,那我也来偷他们的营,只有五千兵马,太小瞧我了!” 易小刀拽紧缰绳,双腿一夹,自己还没下军令,人已经冲了出去,直奔北夷大营。 “大哥,你…”李定星喊不住易小刀,连忙回身下令:“全军速速出击,抢下北夷大营!勿使易公爷有失!” 万余人马,浩浩荡荡地向着北夷大营杀去,等营中的北夷兵察觉的时候,易小刀已经一马当先,冲进了营寨之中。 “降者免…算了…杀无赦!”思卿剑远比他的主人更嗜血,挥砍起处,鲜血四溅,甚至很多北夷兵还没靠近,就已经被剑气砍翻。 随着李定星也率兵冲入营寨中,很快,厮杀没有太大的悬念,北夷大营被轻松拿下,五千兵马死的死,逃的逃。 李定星下令上武营的士卒们清扫营寨,安排妥当之后赶来询问易小刀:“大哥,接下来该如何?” 易小刀轻轻呼了一口气,这番杀戮让他心里畅快了几分,也不知是因何而郁闷,总之现在就是十分畅快。 “走,随我去外面走走。” 易小刀和李定星二人出了大营,徒步来到了黄河边,望着滚滚河水,东岸的厮杀声仍旧清晰可闻。 黄河阻拦,二人即便有心相助,也无能为力。 李定星轻叹了一口气,感慨地说道:“唉,这纷争也不知几时才能休…” “我辈努力,纷争就能早一日得到解决。”易小刀轻笑了一声:“你射术无双,就留在此地,防着北夷兵马吧。” 李定星点了点头,江河之上,最利的莫过于弓箭,他在此留守,再合适不过了。而且北夷兵马渡河而去,辎重粮草都留在大营之中,对面的北夷兵即便抢了北地军的粮草,也撑不了多久。 “大哥,那你…” “凤城那边的北夷兵更多,再说了,月儿还在凤城,我答应过她,再也不和她分开,现在要马上赶回去了。” 见到李定星有些失落的模样,笑道:“哈,你和小灵这都成婚了几年,几日不见就这般失落了?身子骨抗不扛得住啊?” 李定星虽然已是成亲之人,但是面对易小刀的打趣还是有些羞涩:“自从…小灵师父出事之后,我们便没有再…” “嗯?怎么了?”易小刀察觉到了不对劲,二人正值青春年少,血气方刚的时候,怎么几年都不曾亲热? 李定星回道:“大哥还记得那司天监的荣澜所说的话吗?他曾言小灵会无后,无法为我李家传宗接代。小灵将此事暗记心头,起初我们也很努力,后来…小灵的师父便出事了…” “小灵便对这事再不愿意,我问了几次,她才终于告诉我。说是师仇一定要报,但是她怕有了身孕,实力远不如前,无法报师仇,所以…她甚至还曾为我去找女人,说是给我纳妾。” 听完李定星的话,易小刀沉默了片刻,说道:“小灵也是个倔强性子,也最为重情重义,当初她被擒去凌月阁,阁主刘之云待她不说恩重如山,那也是倾囊相授,后来更是将毕生内力都传给了她,才让自己落到那般下场,此事小灵定然铭记于心。” “虽然那蒙千雅已经身死,但是小灵却能将这笔账算到了北地的头上,我倒也很欣慰。你不用担心,等我们驱逐了北夷,小灵心愿已了,自然就会安心地相夫教子了。” “大哥,你觉得…我们和北夷会打多久?” 易小刀望着浩荡的黄河,沉默不语… 第五百零九章 袭扰 凤城的南城门缓缓开启,城中的安西守军大批地涌了出来,向城外厮杀在一起的北夷兵和上武营冲了过去。 “没完没了!”领军的北夷战将怒道,虽心有不甘,可是也没有办法,连忙勒兵撤退。原本双方纠缠厮杀在一起,现在北夷兵骤然撤退,在南城门外又丢下了近千余具尸体,仓皇东去。 上武营和安西军也不追赶,就地打扫战场,收集战利品。 上武营的人都是以南淮和东鲁两地的穷苦百姓居多,满地的刀枪剑戟那是不用说了,就连血染的破衣服碎盔甲,都争抢甚急。运气好的,还能在北夷兵的衣兜里摸出些碎银子,那便是走运了。 安西军看得眼热,但是在姜勇的约束下无人敢上前争抢,边塞守军的纪律到底还是要强上一些。 姜勇喝令安西兵马入城,自己则只带着数十人来到了上武营的营寨外。几日下来,上武营就只驻扎在此,对凤城秋毫无犯,如今两军一致对外,痛打了一顿北夷兵,于情于理,姜勇觉得都该过来一趟。 “凤城守将姜勇,求见两位公爷,还请通报!”姜勇站在门外,高声喊道。他本就是武将,嗓门大,这一声喊,小半个军营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营门边的守卒紧紧捂着耳朵,连忙向营中赶去,通报消息。不一会儿,就有一大帮人一起向营门处走来。 姜勇对着这帮人挨个打量,发现这些人不是战场武夫,就是江湖弟子,唯独为首的那一个,气质不凡,只是稍嫌书卷气多了些。 “敢问,武定公和忠意公何在?”姜勇也不怯场,朗声问道。 为首的王玄拱手道:“姜将军,失敬失敬。如今来得不巧,二位将军俱不在营中。” “若是二位公爷嫌弃本将官阶低微,不配叙谈,那本将便告辞了。”武将都是个直性子,姜勇也不例外,他根本不信两人不在,只当是不愿和自己见面而已。 王玄轻笑一声:“哈,将军不要多虑,一声虎啸便引得我营中众人都来相迎,如何敢小瞧将军呢?二位公爷的确不在营中。” 姜勇见在场之人人数的确不少,而且看身形样貌,一个个也都非等闲之辈,这才相信了。回道:“也罢,倒是我来得不巧了。对了,敢问为何贵军今日突然攻打北夷?若是有何行动,还望提前告知,我等也好配合。” 王玄笑了笑,说道:“倒还真有一个麻烦事,正欲派人去城中报于安西王,正巧将军来了,还请入营一叙。” “不必了,就在此处说吧。我这十几人都是跟随我多年的亲卫,非是等闲人。”姜勇不愿意婆婆妈妈,摆手说道。 王玄含蓄一笑,向前走了几步,秦往迁见状连忙紧紧跟上,以防不测。两人走到了姜勇身边,姜勇见对方只二人,也不怕他耍什么花样,站立在原地,想要听听他说些什么。 王玄走近了之后,低声说道:“不瞒将军,我军的营中粮草,只够一个月的用度了。” 姜勇听闻,惊愕地看着王玄,粮草乃是军中大事,如此重要的事情,竟然就这么直接相告? “怎么?将军不信?”王玄笑道:“所以我军才急于速战,不然粮草一旦告罄,便直接卷起束甲,收兵撤军了。” 姜勇望着王玄,见他的样子也不像是说假话,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大人如此将底细相告,所为何故?” “也不是因为别的,武定公易公爷定下了一个扰敌退兵之计,我军连日攻伐,胜而不追,骚扰敌军,让北夷兵马在这城南无法站稳脚跟,时间一长,敌兵自退。” 姜勇望着在战场上忙碌着收集战利品的上武营,若有所思,说道:“大人之意,是希望我安西军能和大人一起配合?” 王玄点头,坦然承认道:“那是自然,不然仅凭我一军之力,只怕难以令北夷兵马退却。两军协力,北夷兵马必难长久!” “好!”姜勇突然大喊一声,把王玄吓得不轻。秦往迁倒是淡然地很,他是练武之人,对方姿态没有准备是无法突然暴起的。 “武定公此计大妙!待我回城禀报王爷,后续但凡贵军出兵,安西军一定协战!即便是…算了,姜某告辞!”说完,也不等王玄的回话,姜勇就翻身上马,领着数十人朝着城门疾驰而去。 王玄拍了拍胸口:“好一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边塞将士,就是与腹地大不相同。” “看他那样子,好像还想借粮给我们呢…王先生为何不趁机索取一些?”秦往迁在一旁问道。 王玄哈哈一笑,说道:“我若是开了口,那就是借粮了。我故意不开口,却在战场上效大力,粮草送来,那可就不是借了。” 秦往迁微微一愣,笑道:“这是易大哥的主意?” “除了他还有谁?脸皮之厚,谁人能及?”王玄笑着回身,向众人问道:“下午是哪位带兵出战?” “我!该我了!该我了!” “你往后稍稍,什么就该你了,你昨天刚出的兵!” “我们两天没出兵了!王大人,你可不能偏心啊!” 王玄一石激起千层浪,众多将领纷纷要求带兵出战,不为别的,这上赶着抢战利品的事,谁不想去干? 这边还在为谁出兵争论不休,那边姜勇已如旋风一般来到城下,开关进城,而后又马不停蹄地直奔安西王府而去。 安西王府的门人见姜勇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不敢阻拦,姜勇直接奔进了主厅:“王爷,好消息!” “嚯,你得亏先喊了好消息,要不然看你这副样子,我还以为城门破了呢…”安西王张离正连忙按压住被姜勇走路到来的劲风吹动的各类奏报。 见姜勇喜不自禁的样子,张离正也被带动地笑意盈盈:“说吧,是什么好消息?” “王爷,我刚刚去了城外的军营,就是武定公和忠意公的那个大营。” “他们说了些什么?”安西王一听立马上心起来。 姜勇回道:“两位公爷都不在营中,末将也不便追问。倒是见到了他们营中的一位文官,他们告诉末将,他们的粮草只够支撑一个月,已近缺粮。” 安西王一听,当即垮下脸来:“这算什么好消息…” “正因为他们缺粮,所以他们才求速战。这几日,营中兵马轮番侵扰北夷蛮子,那些北夷蛮子苦不堪言。那位文官还说希望他们出兵之时,我军也一同袭扰,两军协力,北夷兵不出一月自然败退!” 安西王闻言沉默不语,好半天才缓缓说道:“计是好计啊,只是…他们当真会去袭扰北夷吗?” “已经连战了五六日了,末将在城头上看得清清楚楚,要不是今日北夷蛮子发了狠,他们打得有些吃力,末将也不会带兵出城助战!” “好!那就照这样去办!这些北夷蛮子三番五次地来袭扰我中原,现在也该让他们尝尝被袭扰的感觉了!”安西王一锤定音,同意了下来:“但凡他们出兵,你酌情助战,力求死伤最小,每战得胜!” 姜勇兴奋地连连点头,而后又说道:“可是他们军粮只有一个月的用度,还不能按一个月满速,算上折返回去的除外,他们只怕还能再战半个月就要撤军。王爷,我们是不是该…借些粮草给他们?” 安西王张离正一屁股坐回道椅子上:“情况属实吗?” “应该假不了,不然他们不会这每天出战厮杀。”姜勇或许不太懂人心谋略,但是那将士们争抢北夷遗落粮草的样子,他是看得明白。 安西王不轻不重地对着桌子锤了一拳:“行军打仗,当然是粮草为先,连粮草都没筹备好,就偷偷闯进我安西境内来!这不明摆着要吃我的喝我的!” 姜勇这次不敢接茬了,这消息是他带来的,他可不能再胳膊肘往外拐。 “算了,先晾他们几日,真没了再说吧…”安西王无奈地叹了口气。姜勇闻言心中一喜,这就算是答应了。 其实上武营在此南门,对姜勇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他的南城门安稳不失,战后论功行赏,自然少不了他的那一份。想到这里,姜勇心里得意坏了,向安西王行了一礼,便离开了王府。 城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北夷兵刚刚回营歇息,喊杀声就从四周传了过来。北夷兵连忙出营查看情况,就见营门口,一男子孤身持剑,厚重的寨门就被他一剑斩为两半。 “杀!”北夷诸多战将见此情形也的动了怒,纷纷抄起兵器,冲杀了过来。 “这次好像有点闹大了…”上武营的带兵战将见北夷阵势这么大,心里也有些虚,他是准备来捡战利品的,不是准备来拼命的。 白星龙横剑在胸,笑道:“哈,那将军还不快跑?白某随后便来。” 战将闻言点头,喝令兵马回撤,还没离去,眼角就见到一道白光闪进了背影大营。 “白少侠!”战将连忙高喊,可是根本就没有白星龙的速度快。 “今夜如此美景,诸位却要酣睡?岂不辜负了么?哈哈哈哈哈,来来来,一起来看!”白星龙纵身闪入北夷大营之后,一人站在营中空地上,对周围围拢上来的北夷兵士视若无睹。 “去死吧!” “宰了他!” “吃我一刀!” 三名战将从不同的方向冲了过来,白星龙仰头看天,轻笑了一声:“月当中!” 第五百一十章 城南决战 北夷很强,这是整个大启公认的事实,一个大启兵卒,不论这个兵卒是来自南淮也好,安西也罢,在同等的兵器装备之下,都不会是一个北夷兵的对手。 但是白星龙却从重重包围的北夷军营之中全身而退,这让外面的不少安西军都瞠目结舌,难以置信。上武营倒是见怪不怪了,白星龙出不来才奇怪。 “白大侠,砍了多少个?”上武营的这名战将兴冲冲策马迎了上来,拽着白星龙的坐骑,献好地递上缰绳。 白星龙抿嘴一笑,神秘地伸出了一根手指,随即策马扬鞭,也不管迷惑在原地的这员战将,自己当先跑路了。 那名战将还没反应过来,身后传来一声怒吼:“给我抓住他!我要剥了他的皮!” 一名北夷战将一身盔甲尽皆碎裂,浑身鲜血淋漓,不过看样子倒没什么大碍,他拽过一匹北夷产的高头大马,翻身上去,拍马急追。 上武营战将慌忙躲避,却发现对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一门心思朝着白星龙追了过去。北夷大营中,无数人马冲出,嘶吼着也向白星龙追去,气势汹汹如同排山倒海一般。 “白大侠,你到底干了什么啊?”上武营战将急急拍马跟上,连安西军的也凑起了热闹,一旁跟了过去,所有人都朝着上武营的营寨赶去。 上武营大寨边,白星龙一马当先地冲进了大寨中:“诸位,可还有空啊?” 众人迷茫地望向白星龙,唯有秦往迁和方乾龙二人面色一变,直奔了过来:“出什么事了?”营外的动静自然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有点小麻烦…那个…顶住了这一波,北夷就必败无疑!”白星龙耸了耸肩膀,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易小灵从自己的营帐中冲出来,手中持剑喝问道:“出什么事了?”何月儿刚从营帐中探出头来,就被易小灵推了回去。 “无妨无妨,些许敌兵,我们很快就能搞定!”白星龙莞尔一笑说道。 “些许?”易小灵几步掠到了营门边:“地面震得这么厉害…少说也得有几千人…嘶~”易小灵话还没说完,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黑压压的一片蜂拥而来,向远处看去,除了凤城的城墙外,再也望不见其他,更别提上武营和安西军的士卒了。早被挡得严丝合缝,一点也看不到。 “出去的将士…都没了?”易小灵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白星龙向远处一指:“在北夷兵后面,追着北夷兵跑呢!” 众人见到这北夷兵咬牙切齿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被人追杀的模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北夷知道我军缺粮了?那更不该急战才对啊…” 白星龙伸出一根手指:“我冲进了北夷军营,斩了…一千人。” 这下不止易小灵,所有人都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斩了一千人,哪怕他是太意最有为的大弟子,也是难以做到的…吧? 众人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白星龙摊手道:“我可没数,可能…八九百?”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半信半疑,王玄轻咳了一声:“咳…那个…诸位,当务之急是不是该退兵了?” 白星龙点头道:“是,我就是这么想的,北夷兵来势汹汹,我故意将他们引来决战,主要在此将他们一举击溃,凤城之围,纵然不能全解,也能解开一半吧。” 正在众人说话间,一人从旁边绕开,背后背着七杆长枪,手中还拿着一杆,犹如一只大孔雀一般,径直向营门外而去。 “秦往迁,别冲动!敌兵来势极猛,一人无能为力!”王玄注意到了秦往迁的动静,连忙喝止道。 秦往迁充耳不闻,徒步走到了营门外,轻轻一跃,跳到了旁边的了望塔的顶端上,从背后接连抽出长枪,向远处掷去。 七杆长枪不偏不倚,落在了北夷兵面前十几丈的距离,连成了一线。 “越此线者,死!”秦往迁厉声一喝,声震数里,远处冲过来的北夷兵正好迎面听闻,不少人都被这一声断喝喊的一顿,已经有人不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杀!”北夷战将仿佛没听到一样,举着大刀策马冲锋,速度没有一丝一毫的减慢。 “找死!”秦往迁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仿佛离弦之箭一般,朝着北夷战将冲了过去。脚下了望塔的塔顶,被他这一蹬,轰然倒塌,上武营的士卒倒是被吓了一跳,慌忙四散躲避。 白星龙望着倒下的了望塔,望向秦往迁的眼神中有些欣赏之色:“秦兄弟没有内力,但是这股蛮力倒也惊人。” “秦兄弟豪气!”方乾龙朗声大笑起来:“我丐帮也不能输了场面不是!我来也!”仿佛是为了和秦往迁较量一下,方乾龙纵身跃出营寨,脚下登时尘土飞扬,遮住了众人视线。 易小灵挥剑用力一斩,气劲将扬起的尘埃尽数吹散:“尽是胡闹…” “哈哈哈哈,男儿的极致豪气,大抵也就如此了。诸位,我先去了。”白星龙提剑复出了营门,紧随二人之后,向着北夷兵也掠了过去。 被三人这么一番表扬,营中其余的上武营将士们艳羡不已,望着三人的背影,眼神神往。 “弟兄们,要知道营中可不止有丐帮和太意,上武营的兄弟稍稍,这次该由着我们上了吧!” 人群中传出一声喊,众人再看,都认出了此人,乃是挥征营的一名统帅,名叫雷敢,名字也是极其刚猛。喊完,也不顾其他人如何,自己就先提着一柄大锤,策马冲出。 第二个,第三个…冲出营门的人越来越多,挥征营,上武营,悍不畏死之人比比皆是。最后甚至大股人马地开出军营,自发地结阵拒敌。 王玄叹了口气,现在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大军若是不听号令,主帅还真是无可奈何,但是此时已成燎原之势,再以什么公爷,什么王侯的身份去下令也是枉然了。 兵马接连自发出营迎战,最后营中除了最初下了死令驻防的几千人之外,就剩秦往迁身边的数千卫士。满打满算加起来也不足万人。 “王先生…”易小灵没了主意,她也是随着李定星攻伐多年,何曾见过如今这样的一幕。 “罢了,随他们去吧。”王玄苦笑道,现在的他也是一点办法没有。 易小灵望了望营门外,又回头看了看营帐,有些犹豫不决。不为别的,只因为何月儿还在营帐中,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李夫人只管去,易夫人还有在下在此。”王玄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出声说道。 易小灵听王玄如此说,知道他是极精细之人,稍稍放下心来,紧赶几步,一剑早出,身若游龙,飞出了营门,朝着北夷军中而去。 “什么鬼东西!”北夷战将一勒战马,战马高高抬起马蹄,照着插在地上的长枪就横踩了下去。 一道身影疾射而至,来者自然是最先出营的秦往迁,奔至自己掷出的长枪阵处,一把抓住自己掷在地上的长枪,整个身子绕枪一旋,双脚调转过来,一齐朝马头蹬去。 “咴儿~~~!” 战马被秦往迁蹬了个正着,瞬间横飞了出去,北夷战将插刀于地,将自己从马背上拽下,这才没跟着战马一齐摔出。 二人只对视了一眼,就被蜂拥而上的北夷兵阻挡住了视线。北夷战将望了一眼远处自己的战马,已是口鼻出血,倒地不起,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再看战团处,秦往迁被身形高大的北夷兵围在中间,在外面难窥一二,只见到不断地有北夷兵倒下,一杆长枪上下疾刺,惨叫声连绵不绝。 “破他的枪!”有人看出了端倪,丢下手中的长枪,砍成了长刀,专朝秦往迁的枪杆处劈去。 秦往迁一脚蹬开一名北夷士卒,虚晃了一枪,却是一个回马枪刺向身后越过他的一名北夷士卒,立马弃枪,随手又抓起另一根插在地上的长枪,举枪便对着周围一顿乱刺。 再有人想上前断枪,秦往迁故技重施,枪杆不便躲闪时,及时弃枪不用,或插于地,或刺于人,再更换其他的长枪。七杆长枪,在他手中来回更换,运用自如。 “闪开!”北夷战将高声一喝,举刀就朝秦往迁砍来。 秦往迁扭头一看,刀锋已迎面斩来,却是微微一笑,怡然不惧。因为他听见了,剑气声。 一道剑气将一名北夷兵一斩为二,擦着秦往迁的后背劈向了北夷战将。北夷战将举刀硬接,缠起这道剑气,用力一甩,将剑气引得挥到了一旁,实实地斩在了地上。 “嘭!” 刚刚甩开这道剑气,一人就迎面而来,一记膝撞顶在了北夷战将的胸腹处,几步猛蹬,将他撞在了地上。方乾龙也跪在了北夷战将的身上,举拳就打。 不知打了多少拳,这北夷战将终于没了动静,方乾龙刚爬起身,大批的北夷士卒围了上来,军马之中,北夷战将如云,都盯向了这边。 挥征营上武营也适时杀到,无数将士,狠狠地冲击了北夷兵,决战开始。 第五百一十一章 两面夹击 两军的厮杀着实十分艰辛,不论是上武营这边还是北夷兵这边,都打得十分吃力。 上武营就不必说了,大启中原人的身形本就不如北夷人健壮,近身厮杀总是吃亏的一方。而北夷人这边,原本高大的身形占据优势,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只因对面有一帮狠人。 秦往迁的七杆长枪在北夷兵团中辗转腾挪,每次出枪,必定带起一串血珠。只见他越战越勇,单薄的身子在北夷兵中宛如一叶小舟,仿佛随时都会被吹倒打翻,但是倒下的总是面前的敌人。 方乾龙劲大力猛,拳拳到肉,打在北夷兵的身上砰砰作响,被打中的人身后甚至都透过了一道气劲,看样子体内的五脏六腑也很不好受。甚至有上武营的人看到他抓起一个北夷兵,当作一件人形兵器抡了起来,他的身边,哀嚎声最大。 易小灵来得最晚,但是砍倒的北夷兵一点也不比别人少。剑光起处,不见血腥,对方却是直接翻了个白眼,栽倒在了地上。有人悄悄去查看了一下,剑太快,斩过之后,皮肉已合,可是身体里的筋脉血管,都已被尽数斩断。 要说兵马合围处最多的,还是白星龙处。之前他就在北夷大营中大闹了一场,斩翻近千人,北夷军对他自然是恨之入骨,莫说寻常士卒,就连北夷军中的战将,都分出了三四人来围攻于他。 被杀千余人并不算什么大事,战场厮杀,哪一场都是尸横遍野,可是近千人全部死于一人之手,这种事放在哪支军队之中,都是不允许存在的事情。传扬出去,颜面扫地,再往后,绝无战心战意可言。 “白大侠,你说你斩了近千人,我咋不信呢?”方乾龙一边捶打着北夷兵,还抽空回头对白星龙调笑道:“让我开开眼可好啊?” “呼呼…”白星龙先是一人只身入敌营,一顿大闹之后又奔回了自家的营寨,状态本就不如其他人,现在又接连拼杀,已经开始微微喘起了粗气。 “方帮主,你也可以,不妨试试…”白星龙艰难地抵挡着两名北夷战将的轮番进攻,还要时刻注意身边其他人的动向,生怕一个不留神阴沟里翻了船。 方乾龙笑得豪迈:“哈哈哈哈哈!兄弟,若是不行了,记得叫哥哥来救你!” 两军这一战,就是小半日过去了… 易小灵的身后一记大斧劈下,被她察觉,挽了个剑花,一个旋身回剑,就将这名偷袭的北夷兵砍倒在地。 “别闹了,敌军太多了!” 几人收起了笑意,易小灵说得不假,几人武艺绝伦,这么厮杀了好半天,可是北夷兵就像无穷无尽一般,连绵不绝。砍倒一个,补上来两个,斩了两个,又围过来四个… 上武营和挥征营也不可谓不卖力,在骤然冲击了北夷兵之后,倒也给了北夷军不小的重创。但是很快,北夷兵也就站稳了脚跟,上武营和挥征营两支兵马也就难进分毫,现在也只能死死顶住,不让北夷兵冲杀过来而已。 战场宽大,后续的两军人马向两边迂回,也绞杀了起来,难解难分,胜负难料。 “这样下去不行…你们谁快想个办法!”易小灵的剑慢了,剑起处,鲜血四溢,现在的易小灵可以说是浴血死战。 秦往迁舔了舔嘴唇,嘴里只是一股血腥味,他的枪也已经被北夷兵毁掉了五根,现在最后的两杆长枪都被他拿在手中,左右开弓,枪刺的准头也早就不如之前那般凌厉。 “安西军怎么还不出手!”白星龙急了,他隐隐有些力竭之相,也早没了那股初战时的风流写意,有的,只是疲惫的喘息声。 “我去看看!”几人之中,唯有方乾龙的状态最佳,他的丐帮武学本就是横练外功,体质远胜于其他人,现在也只剩他还有余力,毅然决然地一记重拳,打倒了面前拦路的两名北夷兵。 两人倒地,方乾龙的面前便出现了空档处,他二话不说,借着这几步之遥,一个猛冲,向着凤城的方向冲去。 锤,崩,拍,踢,踹,勾,面前阻拦的北夷兵根本就不是他的一合之敌,打到后来甚至来招式也没有了,抓起了人就猛砸猛摔,暴戾之状令北夷兵闻风丧胆。 不过数万北夷兵马将整个凤城以南外面塞得满满当当,高大的凤城城墙看着近,实则还有数里之遥,要想仅凭拳脚硬生生打通过去,何其艰难? 方乾龙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在又一次踹倒面前的北夷兵之后,一个飞掠纵身,跃到了半空,踩踏着北夷兵的脑袋,一路狂奔。 “射下来!”北夷军中登时无数利箭瞄准了方乾龙,以下射上,并不担心会误伤到同伴。 “嗖嗖嗖嗖!”羽箭疾射而来,方乾龙避无可避,只得飞起一脚踢中脚下一名北夷兵的脑袋。 这个倒霉蛋被当场踢得昏死了过去,身子就要软倒下去时,方乾龙用脚尖勾住他的下巴,一个倒翻跟头,就将他从地上勾了上来。还顺势躲在他的身下,咧嘴笑了。 “噗噗噗噗”无数箭支顿时将这个北夷兵射得像个刺猬一样。 一轮箭雨之后,方乾龙用力一顶,将这名北夷兵顶到半空,再腾身一脚踹出。这一脚力道之大,地上的北夷兵们都听到那人的腰椎处“咔嚓”一声,断了无疑。好在他也早就死了,没有再感受到这种疼痛。 尸体是飞出去了,但是北夷兵们也不会让方乾龙这么轻易地离开,无数长枪自下而上地刺了出来,明晃晃的枪头就在眼前,方乾龙无奈,在众人头顶上倒翻两个跟头,退了回来。 方乾龙奔出不过十几丈,就被赶了回来,众人都是亲眼所见的。 “失败了吗?”易小灵有些急躁了,上武营和挥征营已经渐渐难以抵挡北夷兵的攻势,士卒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这支兵马是易小刀,李定星,王玄等人一点一点拉扯起来的,每多死一人,心血就虚耗掉一分。 “我去!”易小灵气愤填膺,纵身就要去试试,被刚刚退回来的方乾龙伸手拦住:“别去,再等等。” “等什么?”易小灵拨开方乾龙的手,她等不下去了,趁着现在还有些气力和内劲,不尝试一下,等下就是兵败如山倒的局面。 方乾龙一手按住了易小灵的肩膀,他本就力大,这一掌按住,易小灵根本就动惮不得。要是用内力挣脱,实在是没有必要了。 被方乾龙踹飞出去的那具尸首,横掠过众人的头顶,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狠狠地撞在了城墙上。 “咚!” 尸体摔落下来,这下子,任谁也辨认不出这具身体的本来样貌了,几乎就已是一坨软肉,骨头都已尽皆碎裂。 一具尸体从战场之中飞出,撞在了自己脚下的城墙上。这样的一幕,莫说见,城上的安西守军便是想也没人去想过。 “将军,此时不出战,还等什么呢?”城墙上,刚刚和白星龙一起去袭扰北夷的那名上武营战将,在一旁焦急地催促道。 姜勇只是轻声笑了笑,并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重创北夷的机会。 “将军刚刚有言在先,进城调集兵马,共击北夷。如今北夷就正在城下厮杀,将军却一言不发。早知如此,我李某就不该进这座城!”这位李将军有些焦急懊恼。 姜勇探出头望了一眼那撞在城墙上的尸首,叹了口气:“唉,没办法。北夷还未显败相,此时出战…不太合适。”话是这么说,但是上武营倒是一点点的败退,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再不出战,后果不堪设想。 城门再度大开,无数安西兵马从城中涌出,他们听说北夷兵在外厮杀,早就已经等不及了。安西之地,基本家家户户的百姓和北夷都有切齿之处,此时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士气可用!”这是姜勇最欣赏的一点了,以前总觉得南城门的守卒远离北夷,没有其他士卒的那股血性,没想到今日一看,人人都是一副勇不可当的样子。 上武营的众士卒早就等不及了,袍泽死战,自己却进了凤城,这要是传扬出去,指不定以为自己贪生怕死呢!虽然他们都是农民百姓出身,但是进了军营这么久,身上也染上了不少军中的勇敢坚毅。 北夷军的后军起初还防范着安西军会从城中冲出,都做好了殊死一战的准备。但是等了许久也不见凤城的动静,前线又厮杀得急,就在北夷后军刚刚放下戒备的时候,安西军这时候却冲出来了。 一个照面,数百名北夷兵就倒在了血泊里,就连自己仇人的脸都没看清楚,也不知若是下了阎王殿该告谁的状好。 “今日,唯有死战!”姜勇举刀高呼。 “死战!”安西军齐声回应,气势如虹,反观北夷军,早被这震天的气势吓到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一鼓作气!”姜勇率先冲向了北夷军。 第五百一十二章 大胜 这一仗整整持续了一天,三方都几乎已是强弩之末,凤城以南,简直活生生化成了一座修罗场一般,尸山血海。 易小灵早就已经气喘吁吁,手中的念君剑都已是几乎拿不稳了。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方乾龙的重拳也再难出击,迫不得已拿起兵器来招架格挡。白星龙身边多了不少挥征营的将士,处处护卫着他,这还是易小灵下令派来保护他的。 至于秦往迁,说来奇怪,他是第一个冲入北夷阵中交手的,但是现在却只有他一人还有余力的样子,在北夷军阵中往来穿梭,游刃有余,甚至还救下了不少的自家将士。 “李夫人,我指定…是不行了,还有援兵…没有?”白星龙在一些将士的护卫下,艰难来到易小灵的身边,几乎已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易小灵驻剑于地,借着白星龙身边的护卫,自己现在也勉强得以喘息一二:“大营的兵不能动…” “这…”白星龙一时语塞,劝说道:“夫人…大营的兵为何动不得…胜负…皆在此一战。” “白大侠怕了?”方乾龙也抽空退回到二人身边:“那大营的兵可是留着保护易夫人的,易夫人,万军也不如她一人珍贵!” 一杆长枪从远处向方乾龙射来,方乾龙来不及反应,长枪早已贴着他的鬓边而过,将身后一名准备偷袭的北夷兵捅了个对穿,直直倒了下去。 秦往迁犹如一只大鹏一般,从上方稳稳落下,一把拽住自己的长枪,直接抽出。不曾想,力道大了,这杆长枪的枪头被折断在了北夷兵的身下,秦往迁的手上只剩一根光秃秃的枪杆。 秦往迁有些恼怒地将手中的枪杆扔掉:“怎么?你不服气?”说完,朝着旁边的士卒一伸手,两名士卒连忙将自己的长枪递给了他。 “你小子怎么一身是劲啊?”方乾龙有些不解地问道。 秦往迁也知道方乾龙过往和易小刀等人交好,最初只有易小刀,易小灵,何月儿三人之时,方乾龙凭借自家是楚湘富商的身份,还给过他们三人诸多钱财援助呢。即便方乾龙这般调笑地说着,秦往迁也没真的动怒。 “庄稼汉子,有的是劲。”秦往迁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又拖着两杆长枪,闯进了敌阵。所到之处,哀嚎声紧紧相随。 “李夫人,要不…我们先撤吧…”白星龙实在是有些心虚了,他平日在太意峰上是人人敬重的大师兄,太意上下除了和掌教还有七大剑主交手外,他何时这般狼狈过? 易小灵心中也萌生了退意,北夷兵健壮魁梧不说,人人善战,这样打下去,便是赢了,也只怕辛辛苦苦攒起来的这些上武营和挥征营的将士,也死得差不多了。 “哈哈哈哈哈!列位若是怕了,还请暂且后退,且让姜某冲杀几番给列位瞧瞧!”姜勇策马正好从几人身旁而过,听到他们的谈话,忍不住插话说道。 倒不是姜勇逞能,而是北夷兵现在也都快不行了,战将都只剩数十员,且都已跌落马下,和寻常的北夷士卒一样在战团中混乱厮杀,现在的三方都缺了最后的一根稻草。 “王爷来了!王爷来了!”混乱的兵马中,突然传出一声喊,随即喊声就被人接力了过去,从断断续续变得连贯起来。 “嗯?王爷来了?”姜勇扭头望去,只见凤城南门大开,一队队精壮的安西军从城门里列队而出,刀枪明亮,战旗招展,上书一个硕大的“张”字! 是安西王的战旗,除了安西王,整个安西没有人的战旗有这般威武宽大。 安西王身为王爷,自然不会像姜勇一样身先士卒,兵马出城约莫近万人,安西王才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出,身边战将如云,如影随形地贴身保护。 “冲锋!”安西王张离正轻挥马鞭,遥指此处,目标自然是这里的北夷军。 见到又一支安西军出了城赶来助战,战团中疲惫的安西军自然是喜不自胜,北夷兵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如临末日。现在谁还敢说自己尚有余力,可以再战一场? 溃逃,难以止住的溃逃,几乎所有的北夷兵都是在同一时刻,丢下手中的兵器,离马近的抢马,没有马的就只能撒丫子跑路。有一名北夷战将想要阻拦,却被一个不知名的逃兵一记肘击,掀翻在地,险些被乱军活活踩死。 整个战场,现在最开心的就是跟随安西王出城的这拨安西军了。北夷兵在前面不要命地逃,他们就在后面不要命地追。对方手上甚至连兵器都没有,只为了能逃得更快些,都不用担心他们是否会还手的。 而厮杀了一整天的上武营和挥征营以及随姜勇出城的安西军们,则全部累瘫在了地上,纵然地上战利品也还颇多,可是现在没人有心思还顾得上战利品了,只想安安稳稳地喘口气。 安西在一干战将和些许安西士卒的保护下来到了易小灵等人的身边,几人浑身上下都已被鲜血浸染,样子还有一些吓人,但吓不倒镇守边境的安西王。 安西王地位尊崇,朝廷还没解除封号,那他自然就是大启的安西王,断然没有为了他们而下马的道理。坐在马上欠了欠身子:“有劳诸位。” 易小灵插剑回鞘,抱拳道:“王爷客气了。” 安西王上下打量了一番易小灵,轻轻笑道:“李家…向来有福啊…”说完,拨马离开,视察战场情况去了。 “不就是一个王爷么?我们也不是没见过王爷,显摆什么!”方乾龙在一旁忍不住嘀咕道。 跟随安西王离去的姜勇凑在安西王身边说了一会儿,很快,打马而回:“王爷有令,送予武定公、忠意公一百万石粮草,足够贵军半年支用。” “一百万…还挺大方…”方乾龙将刚刚的嘀咕咽回了肚子里。 姜勇没有多说,只对众人展颜一笑便离开了,这次大获全胜,他功不可没,心里自然是说不出的得意。 易小灵望着周围战死的两营将士,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营。 凤城东门,另一座北夷大营伫立在东门外不远处,这座大营的规模就已是远远不及城南的那一座。大营中的北夷军也不算多,满打满算也就万余人而已。 “嘘~舒坦了…”易小刀站在大营栅栏外,浑身抖动了两下,甩了甩,一泡尿憋到现在,可算是撒出来了。 “什么人!”一声大喝,将易小刀吓了一个激灵,扭头一看,一个数十人的北夷巡逻小队发现了他,迅速地将他包围了起来。 易小刀不慌不忙地收起了“工具”:“嚷嚷什么?我是你们段大人的朋友!” “段大人的朋友?”这些北夷兵愣住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段大人!四獒众的段同!这都不知道吗!”易小刀搬出了段同的名号,心里其实也有点虚,也不知道当初他自报的名号是真是假。 听到四獒众,北夷兵们才反应过来,眼中的戒备松懈了许多。此人是中原人不假,但是段同也是中原人,若说是段大人的朋友,倒也可信。 “大人…行军厕在东边,这边是上风口,军中规定不准在此…” 易小刀瞪了他一眼:“我如何不知道?可是你们的行军厕也建得太偏僻了,我问了好些人都没找到!岂有此理!” 一番话将北夷兵呛住了,默不作声。 “对了,那个…” “救命啊!救命!安西军杀过来了!”南边,涌现了无数人马,鬼哭狼嚎地惨叫着,向这边狂奔了过来。只可惜距离太远,纵然他们喊得声嘶力竭,这边也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队北夷兵也愣住了,他们知道这是封锁南门的自家兵马,怎么不在南边镇守,反而逃过来了?被追杀而来的?看这样子是八九不离十了。 “速回营寨通报!”北夷兵们顾不上易小刀,掉头就冲进了营寨里,慌忙报信去了。 易小刀望着拼命逃窜的北夷兵,心中了然,定然是王玄在南边将这些北夷兵战退了,原本还以为需要些时日,没想到这么快。 北夷兵逃命的速度极快,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奔了过来,连他们脸上的血污都看得清清楚楚。 易小刀慌忙躲避,见这来势汹汹的样子,要是自己无辜被波及,那可真是无妄之灾了。 冲在最前面的北夷兵已经奔至了东门这座北夷大营的门口,但是却没有入营,而是直接绕过,继续向北而逃。身后的其余北夷兵也都如此,无一人进入,甚至有人冲得急,进了大营还退了出来。 “王玄他们不会追过来了吧?”易小刀明白,这后面定是有人追赶,这些北夷兵才会过营而不入。 很快,一彪兵马死死地咬在这波北夷兵的身后,北夷兵前军的呼救和后军的哀嚎印证了他的猜想。 一面硕大的旗帜如同招魂幡一样,被一名骑卒高举而来,战旗所到之处,北夷兵有死无生。 “张?”易小刀心中一紧,安西王亲自追来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 破北门 凤城之中姓张的自然不会只有安西王一家,张姓将领也不在少数,但是这样威风宽大的旗帜,可是唯有安西王独一份的。易小刀在定辽和北地都曾见过,三家王旗都相差不多,或许八王之中只有楚湘的王旗不算显眼,或许与其独特的军中战法有关。 易小刀不敢怠慢,他向着追兵就迎了过去,想要看看到底是不是安西王亲自领兵。 好在追击的安西军也没杀红眼,认出易小刀是中原的大启服饰,虽然并不认识他,倒也无人滥杀无辜,大多只多看他两眼,好奇一个中原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可见安西军中的军规还算严苛。 “安西王可是亲自领兵追来了?”军伍纷杂,易小刀也分不清士卒和将帅,随便拽住了一个士卒就问道。 那士卒本不耐烦,就欲挣脱,发现使尽了力气也无法挣开,知道易小刀不是普通人,对他高看了一些,仍旧狐疑地看着他:“你是何人?找王爷做什么?” “我乃武定公易小刀,你快说安西王来了没有!”易小刀不得不坦露身份,也顾不上对方是否相信了。 士卒这才恍然大悟,拽住自己的竟然就是那个平定中原诸藩的武定公,军中一直对这尊大神敬畏有加,能在中原平定诸藩,一定有着了不得的手段,那自己挣脱不开也实在是情有可原了。 “回公爷的话,王爷的确是亲自领兵,不过…”士卒回头四处张望了一番:“不过好像还在城南。” “好,多谢!”易小刀问出了答案,连忙松手,自己心中暗暗盘算起来。 士卒见易小刀低头想着事情,在一旁不知该怎么办,是继续去追着北夷兵砍还是在这里等候吩咐,想了想,还是指着后面不远处说道:“公爷,那后面是我们的主将郭将军,公爷若有急事也可告于郭将军,可否需要我去通传一下?” 易小刀顺着士卒的指向望去,一匹高头大马上,一将威风凛凛,虎目遥视前方。察觉到易小刀的注视,扭过头来,两人刚好四目相对了一眼。 “不必了,我自己过去!”易小刀等不及了,拍了拍士卒的肩膀,纵身一跃,腾空数丈,朝着那位郭将军的方向而去。 这一跃,吸引了安西军中的众多目光,但是见易小刀是中原人,也都不甚在意了。郭将军身边的护卫,倒是紧张了起来,死死地盯向了易小刀,这位郭将军本人,手也扶在了刀柄上… “易小刀!”易小刀人在半空中就先通了名号,闹了误会都是其次,就是解释起来很浪费时间。 郭将军手在刀柄上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坐在马上抱拳见礼:“安西郭向鸿,见过武定公!” “郭将军不必多礼!”易小刀刚一落地,几步上前,拦住了准备下马的郭向鸿,压低声音问道:“郭将军,王爷出城带了多少兵马?城中情况如何?” 郭向鸿微微有些皱眉,凤城中的情况如何能告知你这个朝廷的国公爷呢?不过见易小刀焦急的样子,再者说了人都带出来了,也不算什么秘密的事,还是坦言回答:“王爷带了两万兵马。” “城中呢?” “城中…能战之兵不下五万。”郭向鸿说得比较笼统。 易小刀愣住了:“城中只有五万?还需把守三门?” “公爷何意?”郭向鸿隐隐猜到了易小刀的意思,但是还不太敢确定,因为他的心里也有些着慌了。 “东城西城各有北夷兵马一万,城门守军少说也得八千,再算上城中粮仓,兵器库等各处的守军,北城就只有三万兵马?”易小刀连珠炮一般,娓娓道来。 郭向鸿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对劲,北夷的十五万兵马,为了给段同“送葬”,已先自死了一万;十四万又分三万给密木马去了黄河边阻拦援军。 据斥候奏报,十一万北夷大军,东西两城各有一万,南城四万,北城五万,现在北城外有五万北夷兵,而守军却只有三万…凤城城墙高大不假,但是对方可是北夷人啊… “打开东城城门,随我入城协防城北!”易小刀不容郭向鸿细想,直接斩钉截铁地说道。 郭向鸿犹豫了一下,说道:“王爷令我等追击北夷残兵,入城之事…末将还需向王爷奏报。” “等你奏报完了只怕来不及了!”易小刀可等不及,这北藩三王是大启北边的屏障,凤城、归城、奉城三城又是三藩之都,直面北夷。若是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末将实在不敢做主。”郭向鸿抱拳低头,不敢违令。 易小刀一口气憋到了胸口,说道:“你若是怕安西王责罚,回头我来和王爷解释,现在打开城门,随我进城!” 郭向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公爷,末将实不敢为。” 易小刀闻言,二话不说,转头便走。 “末将这就派人回禀王爷,公爷勿躁!”郭向鸿在易小刀的身后连忙高声喊道。 易小刀头也不回:“等你禀报完,黄花菜都凉了!”说完,一路狂奔,向着凤城东城门而去。 “公爷稍待,我派人为公爷喊开城门!”郭向鸿又急忙喊道,扭头向身后一名副将使了个眼色,副将急忙纵马,朝易小刀追去。 郭向鸿目送着易小刀离开,可是越看越心惊。那副将的胯下虽非千里驹,也是难得的好马,全力之下,竟然根本赶不上易小刀的速度,反而还越拉越远。很快,便瞧不见了易小刀的身影。 易小刀一路狂奔,几乎是脚不点地,来到了东城城门下,仰头高喊:“我是武定公易小刀,速开城门!” 楼上的守军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武定公这尊大神来到东门了?还只身一人来的?谁也拿不定主意如何是好。互相商议一番,一人回道:“公爷稍待,待我等禀报福将军!” “又是禀报!”易小刀一肚子的怒火,连带着体内的火气都摇曳了起来。 气急之下,易小刀猛地冲向了城墙,脚下用力一蹬,跃到约莫一半的高度,抠住凸起的砖石,三下两下就跳到了城墙上。 另一边,要去通报的士卒还没走到阶梯处呢。 “这位是朝廷的武定公大人,郭将军有令,速开城门!”这时,城墙下的副将才姗姗来迟,高呼着郭向鸿的将令。 易小刀扫视了一眼,城墙上的守卒也不算很多,本来还想召集他们随自己一起去北城防御的。但是看刚刚那副又要通报的架势,估计是指望不上了。 一句话不说,顺着城墙就向北继续奔去。 “这…”城上城下都有些愕然,谁也没想到这位武定公大人竟然是这样一副霹雳火的性子。 城下副将勒马返回,城上守卒慌忙去寻找福其通,各自禀报去了。 易小刀一路向北,直奔到了北城墙和东城墙的交汇处,才停下了脚步,慢慢地走了起来。 人已经到了,这三步两步的事就不急于一时了。再者,或许真是自己急躁了些,城南的北夷军新败,城北的北夷军未必就会这么快地收到消息。 “性子倒是不魔怔了,却急躁起来了…”易小刀自嘲地笑了一下,继续缓缓地走着,欣赏着城中的万家灯火。 “嗯?”易小刀走着走着,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安静。 太安静了。 即便城北并无战事,那也不至于会这么安静,一点人声都听不到,仿佛一个人都没有一样。 易小刀心中咯噔一下,连忙催动内力,向着城门处赶去。 还没有赶到,老远就借着火把的亮光,看见了城墙上满地的尸体,都是安西军士卒的,北夷的却是一具都没有看到。 “怎么会这样?”即便是北夷军攻入城里来了,怎么会连一具北夷军的尸首都见不到? 易小刀紧赶几步,忽然听到城下有动静,探头一看,这一眼,直接将他给看愣住了。 不知何时,城门大开,无数的北夷兵马,列着整齐的队形,向城中开了进来。脚步轻微,在月色和烛火的映照下,仿佛一个个鬼魅幽灵一般,即将要张开大嘴,吞噬掉这座城。 易小刀想都来不及想,单手拍在城墙上,纵身就跳了下去。 去势极猛,却是轻飘飘地落了地,踏地无声。 比起这些北夷士卒,在他们的眼里,易小刀才像是一个真正的鬼魅,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城,怎么突然一个人从天而降,还是落地无声,大晚上的,是个人都会这么想吧。 易小刀刚刚落地,还未有动作,北夷大军立马停下脚步,有人转身通传给了城外驻马而立的呼延兰。 “有人?”呼延兰也是吃了一惊,他早上就已收到军情奏报,城南的北夷军被一个中原人闯进了军营,斩去了千余颗首级,然后两边大战了起来。 呼延兰这才敢施行自己的计划,挑在今天动手。其实要动手也不难,随时都可以。 前些日子莽夫阔左衣率军攻城的时候,两边各有死伤,呼延兰就已挑了一些身手不错,长相不太粗犷,酷似中原人的北夷人,换上了安西军的战甲,悄然混进了城中。 而后,呼延兰隔三差五就派人敲敲打打,佯装攻城一番,为的就是混乱之中获得一些城中的情报。 今日,得知安西王已率兵出了南门,便知道时机已到。这些细作们个个身手不凡,恰好又是戒备松懈,城墙上的守卒们都被这些细作们解决掉了。然后打开城门,以最低的伤亡破开了最坚固的凤城北门。 当然,这些细作们也不是一点死伤都没有,只因都穿着安西军的战甲,所以易小刀根本就没看出来。 易小刀扫视了面前的北夷军一眼,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嘘,夜深了,轻一点…” 第五百一十四章 一人守城 呼延兰刚刚策马到了城门口,就见到一团巨大的火球朝自己迎面飞了过来,多亏一旁的阔左衣及时挡在了他的面前,腰间阔剑瞬时而出,一剑便将面前的火球劈成两半,摔向两边,将其余的北夷士卒烫得鬼吼鬼叫的。 众人这才看清,这就不是什么火球,而是一具被烧焦的北夷士卒的尸体,被左阔衣一剑斩为了两半。 “好险…”呼延兰也被吓了一跳,三角眼都险些挤成了斗鸡眼。 阔左衣插剑回鞘:“呼延大人,还请城外稍待,让我先进去看看!” 城外的北夷兵还在向着城门里进发,呼延兰望着那黑洞洞的城门,忽然觉得仿佛就在吞噬着一个个北夷军士卒一样,黑得有些深邃,心里也有些发虚起来。 “好,阔左衣将军,多加小心呐…”呼延兰终于还是怂了,不敢进城。 阔左衣本就胆大异于常人,对着呼延兰嘿嘿一笑,纵马冲进了城门之中,没了声息。呼延兰望着那高耸的凤城城墙,勒马缓缓后撤,对于一直急迫地想要进入这座城池的他来说,现在忽然也不是那么着急了。 易小刀微微扭头,闪过四五杆刺向面门的长枪,随后伸手往枪杆上轻轻一搭,四五杆长枪竟然就被易小刀这随意的一手给尽数折断。 枪头搭在易小刀的肩膀上,尽数飞起。易小刀足尖轻轻一点地,跃至半空,连续几脚,将枪头尽数踢出,数名北夷兵应声倒地,当场身死。 其余的北夷兵见状,心里都有些发虚起来,连连往后退,躲避着易小刀。 总归还是有胆大不信邪的,又有三名北夷士卒对视一番,互相点头,举起钢刀,一齐向易小刀劈了过来。 钢刀笔直斩下,虽然都在易小刀的面前,却是从三处斩来。易小刀面无表情,伸出刚刚拍断长枪的那只手,接连出手几次,动作快如闪电。 看清了,北夷兵们看清了,三把钢刀竟然被易小刀一只手全部接下,从食指到小拇指之间,各夹住了一把,连带着握刀的三名北夷兵都动弹不得。 “三把钢刀同时劈下,却能同时握住三次,速度一次比一次快啊。”北夷士卒们听到这句话从军后传来,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路,阔左衣缓缓策马而来。 易小刀望着阔左衣,目光停留在了他腰间的那把阔剑上。 阔左衣拍了拍自己的阔剑,颇为自豪地说道:“这可是我的宝贝疙瘩,天底下的剑就没有比这把还好的,其余的破铜烂铁,用起来就断,没劲。” 易小刀手上一较力,三把钢刀竟然同时被他掰断,随手一扔,看似随意平常,实则三把钢刀直直地划过了他们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 “北夷人的血竟然也是红色的。”易小刀轻轻向后一跃,避开这鲜血,似乎很是嫌弃的样子。 阔左衣望着三名北夷兵倒下,有些恼怒起来:“出手也太狠毒了吧?”这三名颇有胆气的北夷兵可是他部落的! 易小刀慢慢抽出腰间的思卿剑:“北夷人也配是人吗?” “哈哈哈,好,希望你的剑也能和你的嘴一样硬!”阔左衣抽出阔剑,从马上一跃而下,拖着剑向易小刀大步走了过来。 剑锋所过之处,砖石块块皲裂。 二人距离已近,没有任何言语和花哨,阔剑力劈而下,思卿剑迎面而上,两剑相击,火星四溅。 易小刀正要使剑,扭转剑锋,却不料阔剑来势迅速,还没等易小刀扭转剑势,阔剑已将易小刀的思卿剑压在了地上。 “是有点硬!”阔左衣对于没有一击将易小刀的思卿剑斩断有些吃惊,不过很快释然。若是一剑就斩断了,那才是奇怪呢!这样的高手人物,不会没有一把好兵器的。 易小刀思卿剑被压制,连忙一脚横扫而出,阔左衣也是同样的反应,两腿相交,同时倒退了几步。 阔左衣很疼,疼得他都想蹲下来好好揉一揉,但是周围的北夷兵这么多,他只能忍下。 易小刀不忍,蹲下身子抱着腿就揉了起来:“好痛好痛好痛。” 这哪有一个江湖高手的风范?北夷兵都有些无语,不时有人为阔左衣呐喊助威:“将军威武!” 阔左衣见易小刀这副模样,心头疑窦丛生,这一脚固然疼痛,到底还是可以忍耐的,这小子在演戏不成? 周围的呐喊助威声让阔左衣顾不上细细思考,时间紧迫,城南的安西军也不知何时会回防过来,而且若是惊动了这城北的安西军,只怕夜长梦多。 想到这里,阔左衣拖着阔剑就是横扫过来,位置都选得恰到好处,不论易小刀蹲下还是站起,都能保证一剑两断。即便他是高高跃起,阔剑也能及时扭转剑锋,在空中他可不信易小刀还能躲得开。 易小刀也察觉到了阔左衣的意图,原本蹲在地上的他迅速发力,纵身跃了起来,阔剑随后追赶而至。 在预料之中,易小刀翻转思卿剑,垫在脚下,又以思卿剑挡下了阔剑的这一击。有思卿剑在中间阻拦,易小刀安然无事,踩着剑身跳到了阔左衣的身后。 “斩!”易小刀回首一剑,直接斩向了阔左衣的脖颈处。 “当啷”一声,阔剑摔在了地上。思卿剑一剑扫过,竟斩了个空! 刚刚还站在此处的阔左衣竟然消失无踪,人不见了!只剩那把阔剑,阔左衣的宝贝疙瘩躺在地上。 “啪!”一只大手从下方陡然伸出,一把掐住了易小刀的脖子,没有一丝停留,竟然就将他从地上举了起来。同时一只大手伸出,握住了易小刀持剑的手,将他死死地按住了。 原来,阔左衣在易小刀跳到自己身后的时候,就已经弃了阔剑,地滚一圈,悄无声息地贴近了他。 现在易小刀被制,双脚离地,无论怎么挣扎也于事无补。 “过来擒下!”阔左衣不敢托大,连忙喝令一旁的北夷士卒过来擒下易小刀。几个北夷士卒掏出身上的铁链,连忙赶了过来。 两人自交手到易小刀被擒,也不过数息之间的事,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终于还是阔左衣赢了。 “你不是…说…那是你的宝贝…疙瘩吗?”易小刀艰难地问道。 “呵,小子,战场厮杀,命最重要!你这是吃了没经验的亏啊!不过你也没机会了,下辈子吧!”阔左衣说话间,两根铁链已经搭上了易小刀的脖子。 易小刀本就被掐得涨红了脸,仍旧一字一字地说道:“我有没有…说过…我最讨厌被人…掐脖子…”话音刚落,易小刀的双眼中,闪过一丝火光。 “啊!”一团火焰自易小刀的身上炸裂而开,阔左衣吃痛,正要松手,却反而被易小刀双手牢牢地把住了。 易小刀冷笑了起来:“不是喜欢掐吗?怎么松手了?” 阔左衣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袖一团烈火突然迸出,顺着他的双臂向上烧来。 阔左衣心中急切,就想挣脱开易小刀,却没料到自己的挣扎根本于事无补,易小刀的双手犹如钢爪一般,将他死死拽住,自己根本就挣脱不开。 “自己的力气没他大?他刚刚是装的!”阔左衣心里一惊,又惊又怕间,心里早就已经慌了神。 易小刀脖子上的两根铁链,被他伸出两指,轻轻一夹,筷子般粗细的两根铁链就被他的两根手指直接夹断了!或者说,可能是烧断了… 阔左衣被制,动弹不得,连踢两脚,朝易小刀的胸口踹来。 易小刀速度更快,腾出一只手,一把拿住了阔左衣的大腿,朝着膝盖骨处,用力一捏。另一条腿也如法炮制,在他的双腿处各捏了一下。 “咔嚓”两声,清晰可闻。 阔左衣的两条腿的膝盖处,被易小刀生生地给捏碎了。 烈火已经燃到了阔左衣的身上,阔左衣嘶嚎惨叫着,很快整个人就被大火包裹在了其中。 易小刀见状,也松开了他烧得如同焦炭一般的双手,将他随意地丢在了一边。阔左衣在地上满地打滚,哀嚎声几乎是响彻云霄,动静骇人。 周围的北夷士卒,无一人敢上前插手,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阔左衣从剧烈挣扎到慢慢地挣扎幅度变小,渐渐地,不动了。 易小刀将思卿剑插回了剑鞘中,回头望向一众北夷兵。 北夷兵们现在也一个个地不知如何是好,退出城去?辛辛苦苦才进了这凤城,让他们现在自己退出,那是绝无可能的。 可是让他们上前打倒易小刀,那也是不太现实。阔左衣和易小刀正面交锋,结果却被活活烧死,谁还敢去找死? 易小刀见震慑住了这些北夷兵,心中倒也欢喜,也不主动上前厮杀,就在这静静地站着,等着。 刚刚阔左衣被烧死时,哀嚎声叫得凄厉和响亮,城中的安西军早就已经察觉到了,大股大股的安西军正朝着这边赶来。这些都是驻防北城,深夜就在城中歇息的安西军。 易小刀听到了远处的脚步声,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 能守住就好。 第五百一十五章 凤城将破 “报,呼延大人,阔左衣将军被城中一拦路男子所杀!” 周围传起一片惊呼,呼延兰的战马也适时地往后倒退了两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听得懂人话。 呼延兰望着前来报信的士卒:“如何被杀的?” 这名北夷士卒的情报也是前面的士卒口口相传而来,他知道的也不甚详细,只能回一句:“城中传来消息,说被火烧死的。” “火烧死的?”呼延兰扭头看向地上那两块被烧焦的尸体,心中也有些打突突。 “嘤儿~”一只雄鹰扑闪着翅膀,飞到了凤城城北的上空,在空中盘旋了两圈,然后直冲呼延兰而来。 呼延兰伸出手架住雄鹰,从雄鹰的腿上取下一个小竹筒,便将雄鹰递交给了一旁的部下。 “呼延大人,信上说了什么?”一名战将上前询问道。 呼延兰扫了两眼,嘴角慢慢勾起,回头问道:“尔等骁将二十七员,可敢随我一起入城?” 众人见呼延兰这副模样,知道信上一定是好消息,能让“智犬”呼延兰都欣喜的好消息,那自然是极好的,那还怕什么? “愿随大人入城!”众将齐声回答道。 “好!入城!”呼延兰算得上是北夷中的读书人,见众将如此慷慨,自己也不觉得有些豪情万丈起来,抓起缰绳,轻踢马肚就向城中进发。 易小刀刚刚虽然故意被阔左衣掐住,但是多少也耗了些内力,此时正站在原地,调整内息,准备接下来的大战。 “杀!”远处街道上,无数安西军整齐列队,喊杀着冲了过来。 “终于到了…”易小刀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不然的话对面五万北夷兵,别说一个易小刀,就是十个易小刀也只怕够呛能拦得住。 北夷兵们也纷纷向两边退避,让开一条道路,呼延兰轻策战马,慢慢悠悠地进了城中。 “何方英雄?敢拦我北夷大军?”呼延兰打量了一下易小刀,确定过眼神,是不认识的人。 易小刀也观察着呼延兰,身材纤弱,肌体无力,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不过呼延兰身后紧跟着一众战将,却让易小刀重视谨慎了起来。 “四獒众?”易小刀猜测着问道,原因无他,这诸多战将众星拱月的人物,除了四獒众还能是何人? “嗯?”呼延兰微微一扬眉,四獒众的名声虽响,但那也是在北夷,这凤城之中,一个小子竟然也知道四獒众? 仅仅一个照面,对方就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呼延兰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上下仔细打量着,目光落在了思卿剑之上。 “这不是中原剑仙司望南的宝剑么?看来你便是大启新任的武定公易小刀了。”呼延兰颇为计较,定要胜过易小刀不可。 易小刀坦然应道:“不错,敢问阁下是?” “四獒众,智犬呼延兰。”呼延兰也不藏着掖着,报出自己的名号。 “嘶~我说你们叫什么四虎四狼有什么不好?非得叫什么四獒众?看样子你还挺喜欢这智犬这个称呼的。”易小刀的眉头拧到一起去了,他有些不理解。 呼延兰望着易小刀,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北夷部落以狼最狠,以狗最忠,同时崇拜着这两种动物。 北夷大汗蒙木烈自然便是那“天狼”,“天亮”之下,便是“四獒众”了。 呼延兰不理会易小刀的话,说道:“这凤城今日北夷已经拿下,我们北夷无意与大启为敌,只对这安西有些仇怨。若是武定公此时退去,北夷和大启还是永世结交的盟友。” 呼延兰身后有二十七员骁将和五万兵马在手,其实并不惧易小刀。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不愿凭添一个不必要的麻烦。 易小刀望着呼延兰,一脸的难以置信:“阁下既有智犬的名号,自然是长于谋略的。应该知道最起码的事情。” “何事?”呼延兰询问道。 “安西就是大启啊!你已踏足入了凤城,这凤城就是大启之地,既已入了我大启的领土,我武定公若是今日退去,那我这个公爷还做不做了?”易小刀插手问道。 远处,安西军的援兵正在快速靠近。 火把映照着呼延兰的脸色,阴晴不定:“阁下当真要管?” “尔等现在退出城去,便与我无关!”易小刀也说出了自己的底线。 呼延兰按捺不住了,再拖下去就要功亏一篑了:“杀!” 随着呼延兰的一声令下,两员骁将在他身旁两侧登时策马冲出,两杆长枪一齐举起,照着易小刀就狠刺了过来。 易小刀刚刚腾空避开,又有一名北夷战将早就已经弯弓搭箭,一箭呼啸着直朝易小刀而去。 角度刁钻,直取咽喉。 易小刀抽剑格挡,荡开了这一箭,反手一剑劈下,斩向身下的两名持枪的北夷战将。 一根铁鞭自呼延兰身后抛出,缠住了易小刀的腰身,猛地一拽,易小刀失了重心,被拽离到了一边,摔在了地上。 刚刚睁开眼睛,一把巨斧已在眼前,对着他的喉咙,重重地劈下。 数名北夷战将联手,数合之下,易小刀就难以招架,被人打倒在地,眼瞅着就要被人斩首示众。 “咚!”一名安西战将,手持两柄袖珍铜锤,早就一锤扔出,撞在了巨斧上,将巨斧撞得偏离。 大斧斩下,黑夜之中虽看不清情况,不过北夷要杀之人,只管去救就对了。 这名安西战将的战马速度极快,铜锤砸开巨斧之后,弹射回来被他捏在手中,双锤并于一手。 战马高高跃起,跳过了阻拦的北夷士卒,早来到了易小刀的身边。俯身探手,一把揪住了易小刀身上的铁链,将他一把抓了起来,拨马就朝包围圈外而去,顺着自己所图的范围。 “何人?”安西战将急迫地问了一句。 “多谢将军相救,在下…”易小刀还没来得及自报家门,一记大锤就从侧门向两人砸击了起来。 安西战将急忙架锤格挡,一柄小铜锤对上了一把大铁锤,这战将吃力不少。 “咚!”没想到,对方也是手持两柄铁锤,见安西战将还敢抵抗,另一把铁锤顿时敲在了这柄铁锤之上,巨大的力道顿时顺着二人的兵器传到了这名安西战将的身上。 “噗!”安西战将顿时被打得从马上飞起,摔在了地上,鲜血大口吐出。 易小刀正要从马上跳下,前去搭救,不料这名安西战将早已抬手,一记铜锤被他扔出,朝着战马飞来。 铜锤撞到了马臀上,战马吃痛,仰天长嘶,带着易小刀就向前冲锋。合围的几个士卒被战马径直撞飞了出去,左右两侧的北夷兵举起刀枪乱砍乱刺,胡乱地向战马进攻。 战马带着易小刀硬生生地冲出了一条生路,易小刀急回头望时,那名安西战将早被几名北夷战将围住,生生剁成了肉泥。 只言片语都未曾留下。 易小刀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从头到尾,也只听到这名战将问出了两个字“何人”。 战马身上伤口颇多,流血不止,又奔出了数十丈的距离,终于体力不支,轰然倒地。 易小刀就地一滚,卸掉劲力,安然无恙。 无数安西军从易小刀身边擦肩而过,不少人只匆匆看了一眼易小刀身上的服饰,便没有再去过问。 安西军和北夷兵战到了一起,喊杀声惊天动地。 易小刀望着不远处奄奄一息的战马,心头有些无力。安西军从身旁冲过,自己连上前抚慰一下战马都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战马停止呼吸,静静死去… 来不及感伤,安西军和北夷兵的厮杀颇为激烈。 进入城中的北夷兵到底还是少数,更多的是有数万大军还在城中,顺着小小的城门一点点进入。 “堵住城门!先堵住城门!” “不好了,东北西北两处城门也有北夷兵冲进来了!” “大保,你速速带人去西北城门守御,一定要拦住北夷兵!马常,你去东北城门,给我死死顶住!” 人群嘈杂纷乱地喊着,一名大将也在声嘶力竭地指挥,一片混乱。 “将军,在下易小刀,宜速速发令,召集其他三门守军速速赶来支援!”易小刀几步赶到这员大将旁边说道。 大将低头见了易小刀一眼,顾不上行礼,目光继续死死地盯着战场形势:“武定公,恕末将不能行礼了。在下季四郎,刚刚接到消息,西城也已被破了…” “什么?”易小刀吃了一惊:“西城外的北夷兵马只有万人,是如何告破的?” 季四郎面带苦色,说道:“之前一直是一万兵马不假,甚至于还在日间不停有兵马调走。王爷以为北夷兵不会攻打西城,早将西城的守军全部调拨离开了。” “这…”易小刀有种想破口大骂的感觉,但是一想到始作俑者的身份,一句话还是吞进了肚子里。 “且北夷兵今夜已悄悄往西城增兵,具体多少兵马不得而知,但是决计不会只有万人。末将收到消息的时候,北夷兵已经杀入城中了。西城的三千兵马,正在拼死抵抗…” 易小刀望着季四郎,问道:“那王爷何在?” “王爷得知消息,就要领兵回城,可是其余众将哪敢让他亲身犯险,只得将王爷打晕,送到公爷您的大营里了。至于援兵…不知几时能到。” 易小刀愣住了,照这样下去,只怕凤城真的要在今夜告破了。 安西军虽然杀到顶了上去,可是长途奔袭而来,被北夷兵以逸待劳,根本难以抵挡北夷兵的攻势,节节败退。 季四郎望着战场形势,目光冷峻,唤过两名身边的亲卫:“速去王府,和王府护卫一起将王爷家眷转移到城外,公爷营内…” “你去召集府衙兵丁,准备护送百姓出城…” 第五百一十六章 打过来了 京城,月夜。 打更的小太监和巡逻的一队队禁卫军在偌大的皇宫里不知疲倦的来回走动,保证大启中枢的一切正常。 那是明处,暗处里,擎天、架海、揽月、摘星四人各自守在自己隐匿的位置,呼吸都放得很轻,静静地熬着这漫漫长夜。 赵易执坐在御书房中,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和打更的梆子声,没人知道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其实外面的太监也好,禁卫军也罢,甚至包括辰从卫,对皇宫的巡逻探查都有局限。赵易执现在人坐在御书房中,莫说神识看见,他甚至能听见整个皇宫甚至京城里的一举一动。 “吱轧”一声,御书房的门从外面被打开了,王振良轻轻地走了进来:“陛下,该睡了…” 赵易执抬起头,望着王振良问道:“王总管,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大启的皇帝,不能离开这金陵城的?” 王振良听到赵易执问起此事,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好,他是万万不敢放任赵易执离开的。 “没事,我就是问问。”赵易执察觉到王振良的紧张,轻轻地说道。 “回陛下的话,老奴…老奴是二十年前陛下初诞之际,听到先皇和太后说起此事…”王振良没办法,只能如实回答。 “哦?”赵易执来了兴致:“如何说的?” 王振良见到赵易执这副模样,知道今天不讲清楚是不行了,只得说道:“先皇那时身有微疾,便嘱咐太后待陛下登基之后,将此事告知于陛下…” “那太后为何不说?”赵易执眨巴着眼睛,有些不明白。 “先皇驾崩之后,太后曾找到一干朝中老臣,询问可有法子解了此事。诸多老臣四下搜罗办法,却…了无音讯。后来太后见陛下只在朝中玩乐,怕提了此事反而会让陛下生了离京的心思,便一直按下,也不许老奴告诉陛下。” 赵易执想起那夜见到太后,那个慈祥的老人,眼中满是宠溺的光,不由得满满捏紧了拳头。 “太后慈心啊…朕也不想多生事端…”赵易执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三公皆已离去,朝中老臣也尽皆凋零,剩下的即便还有年迈的,也都是知府知县,哪能知道这等大事? “王总管,你可知道安西的都城是何时?” “回陛下…是…凤城。”王振良小心翼翼地回答着。赵易执再问起这种寻常之事,让王振良有种回到几年前陛下大病初愈的那种感觉。 那时候的赵易执仿佛初生之人,竟连大启有八位藩王都不甚了解。 “是啊…凤城。可你知道吗?凤城…半个月之前,已经被北夷攻破了。”赵易执的语气有些低沉,话语中夹杂着一种无力感。 “什…什么…”王振良惊得长大了嘴巴,凤城被破,他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此事可比藩王造反还要严重得多。 大启北境皆靠三位藩王镇守,最初大启初立,初代的藩王们为表戍卫大启的决心,都将各自的都城选在了最北边,和北夷直接接壤之处。 可现在…安西的都城竟然破了… “陛下,此事…此事非同小可…”王振良也没了主意,他一个内务总管,对于这种大事,真就麻了爪了。 赵易执起身出了御书房,向自己的寝宫启阳宫走去:“明日一早,凤城被破的消息就会传到京城,明日再说吧…” 王振良望着赵易执的背影,莫名地有些心疼起来。 不论是朝政还是决策,都可算得上是中规中矩,而在拿下太师李常文的时候,又是那么雷厉风行,作为守成之君,足够了。 偏偏他做的还不止是守成之事,扳倒权倾朝野的太师李常文,将易小刀从一个乞丐提拔任用,朝中大小事务一一处理,对周子儒完全放权信任…诸多这般,寻常人根本就难以做到。 更难的是,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心动女子,结果却…王振良虽然自小入宫,可也算是阅尽世事,还是能理解一点那种触手可及而又化为泡影的感受。 现在,中原刚刚平定,北夷又打下了凤城… “对了,那位川蜀郡主彭婴儿,听闻出去散心,现在如何了?”赵易执扭头询问了起来。他虽有神识可窥天下,却也不是对万事万物俱都上心,寻常之事,还是问王振良来得方便。 王振良见赵易执询问,赶忙跟了上去:“回陛下,彭郡主…削发出家为尼了…” 赵易执脚下顿了一步,复又行走如常:“也好,不然朕还不知道如何安排她呢。让她继续回到川蜀,也是徒添伤心事罢了…” 月色下,一主一仆继续走着,一路无话。 第二天一早,赵易执就已早早地坐在了太和殿,等待着群臣的上朝。 大臣们说说笑笑,来到了太和殿,慌忙小跑着来到了自己的位置,一个个满腹狐疑,自己看错时辰了? 越来越多的大臣陆续来到大殿,先到的大臣们心中稍稍安稳。法不责众,何况自己还是先来的。 后到的大臣们见到赵易执已经坐在了龙椅上,更是慌得不行,连忙跪倒在大殿上,头都不敢抬。直到小太监过来,将这些大臣们一一搀起,扶到了一边。 很快,大臣们都已经全数到齐,也刚好到了早朝的时间。 “陛下,今日为何上朝如此之早?”周子儒成为了新的百官之首,自然是最先开口说话的。 赵易执抬起头望着众臣,说道:“北夷已于半个月之前,攻破了安西的凤城。今日早朝,是想与众位爱卿商议此事的。” “啊!凤城被北夷攻破了?” “连凤城都被攻破了,会不会打到京城来啊?” “嘘,李大人!你失仪了!当心当心!” 满朝上下,一片哗然,众多文武大臣如闻晴天霹雳,不知如何是好。 “报~禀报陛下,安西传来的紧急军情!”一道口信从宫外口口相传,传到了太和殿上。 “呈上来吧。”赵易执轻轻地说道。 很快,一封军情信件就从宫门外一层层地传到了大殿上。 赵易执示意王振良大声读出:“奏:安西藩地都城,凤城已于庆观七年五月十二日被北夷攻破,安西军伤亡三万余人,百姓流失二十万。安城县令奏报。” 王振良刚刚读完,朝堂上下一片寂静,没有了刚刚的喧闹,人人低垂着头,不知道各自在想什么。 “诸位,现在如何是好?”赵易执朗声发问道。 “陛下,臣以为,当速调令北地、定辽两藩之地速速出兵,抢回凤城,实乃当务之急!” “张大人此言差矣,凤城被破已有半月有余,朝廷调令再下,足足一个月,还如何能抢得回来?何况北方三王向来守望相助,如今凤城被破,当急派兵增援其余二藩才是!” “陛下,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再无钱粮可发兵征讨了!不如遣使往北夷,两国修好,休养生息,再做打算!” 群臣们七嘴八舌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只是这些提议一个比一个保守,再说下去,只怕要割地赔款了。 赵易执望向了周子儒:“周相意下如何?” 周子儒拱手道:“回陛下,容臣询问几个问题。” 赵易执轻轻点了点头,伸手示意。 周子儒转身,望向了户部尚书汪似弘:“敢问汪大人,朝中连年征战不假,但是也收缴了楚湘王,西贵王的诸多资产钱粮,更何况,富庶之地的南淮的赋税已经两年都直接上缴朝廷,这些赋税如今何在啊?” 汪似弘见周子儒向自己发难,一时间心头狂跳,支吾着说道:“赋税…川蜀和西贵征战甚重,赋税还需留待拨于两地,以助民生…” “川蜀除了蓉城,宾城外,其余诸多城池并无战火,西贵更是就不曾有过征战,需要南淮的两年赋税去填吗?”周子儒咄咄逼问。 汪似弘低下了头,国库的钱粮之前一直被他以这个理由按压了下来,不曾动用。说到底还是西贵的派来的程平世要挟了他的儿子,可谁知道西贵转眼便亡,这下可苦了他了。 赵易执望着这个太傅陈嵩的得意门生,心中一时有些不忍。程平世等西贵众人拜会诸多大臣的事他也知晓,所幸诸多大臣也只是嘴上答应,并无对西贵有多少援力。 比如这汪似弘,也只是将钱粮扣押在国库中,不曾动用。若是和西贵僵持下来的话,情况或不好说,只是西贵败得太快,倒还没什么影响。 “汪大人,下朝之后再好好核算一番,若是一些不必要的事,诸如庆典之类,该免则免了吧。至于所需钱粮几何,回头再与兵部核对。”赵易执出声帮汪似弘解了围。 汪似弘如蒙大赦,连忙跪倒于地:“多谢…多谢陛下提点,下官马上核算!马上核算!” 周子儒听到陛下都已开恩,也就不细究了,眼神在朝堂之上扫视一圈,被他看到的人全都低下了头,不敢与其对视。 周子儒轻咳了两声,说道:“诸位大人,王总管所读军情,本相再复述一遍,诸君且听好:北夷,打过来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先退北夷 争议没有什么悬念,在周子儒的施压之下,朝中对于北夷的态度渐趋一致:出兵! 态度达成了一致,这也在赵易执的意料之中,就算周子儒不出面,现在四海之内,也没人敢再反抗他的皇权了。 “出兵倒是定下了,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赵易执坐在御书房中轻笑了起来,望向坐在对面的周子儒。“你以为,是先去救安西还是先去驰援定辽和北地?” 周子儒端起茶杯,望着杯中上下漂浮的茶叶,说道:“我记得武定公最爱喝这南方的茶叶了,敢问陛下,这可是皖城的茶?” “不是,是杭城的贡茶。”赵易执明白了周子儒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先去定辽和北地?” 周子儒轻轻地点了点头:“武定公和忠意公二人,手上兵马数十万,屯于安城,这军情奏报却只字未提,陛下不会以为这军情传来,二位公爷不知道吧?” “且二人在微臣征伐西贵时就已移兵向北,依微臣之见,他们想必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任由二位公爷和北夷争斗,也可以削弱两边势力,再好不过了。但是安城也不能不防。倘若二位公爷不敌北夷,我们也得做好准备。”周子儒缓缓地说道。 赵易执点头同意:“那你觉得,派谁去把守安城适合呢?” 周子儒笑道:“陛下,将就不派了,增些兵马吧,武定公手下人才济济,去了将帅也无济于事。多增些兵马,才是武定公所需要的。” 赵易执望着周子儒,说道:“我可记得,你之前对于易小刀他们很是防备,如今怎么转了性了?” 周子儒面色凝重:“他去一趟东鲁和南淮,就能拉起一支数十万人的兵马,如何能不防?可是现在不同了。南方五藩皆在朝廷的掌握,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北夷才是!” “你觉得北夷还会继续攻打其余两藩?” 周子儒缓缓摇头:“不,我觉得其余两位王爷,会主动去攻打北夷,最起码也会去抢回境外的沙城。” 见赵易执若有所思的样子,周子儒接着说道:“北藩三王同气连枝,六百年了相安无事。为何这次却连凤城都丢了呢?” “其余二藩没有增援凤城?”赵易执顺着周子儒的话说道。 “增援肯定是增援了,不过应该也只是稍微意思了一下,这两藩的王爷,应该还是想抢回境外的沙城,有了沙城的缓冲,归城和奉城才能安稳。” 赵易执望向周子儒,问道:“你准备先去何处?” 周子儒抿了一口茶水,轻轻咳嗽了两声:“我想先去北地,安西虽有易小刀他们在,但若是有个万一,也好驰援。定辽苦寒,北夷向来对其不甚在意,而且…我这身子去了只怕…” 赵易执闻言也默然不语,周子儒的病灶他有探查过,气血虚弱,其他倒没什么大毛病。但是人之精气皆在于血,想要调理好,谈何容易。 “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不过此番出兵,仅靠羽林军怕是不够。京城的羽林军也不过就只剩了十二三万,此次的对手可是北夷…” 赵易执也深知北夷强大,问道:“你要多少?” “三十万!最少…也要二十五万…”周子儒缓缓说道。 赵易执连忙摆手,脱口而出:“不用打折扣,你说三十万便是三十万!征兵之事由兵部筹措便是了。” “折扣?什么是折扣?”周子儒有些不明白。 “额…你不用管,总之三十万兵我保证一个不少地交给你便是了。”赵易执将话题拉了回来。 周子儒起身:“也好,那微臣便回去准备一番,三日后出发。” “三日?”赵易执瞪大了眼睛:“兵部再如何神通广大,三日之限只怕也不够…” “微臣先带十万羽林军,剩下的两三万人马,就留在京城,将征召来的兵马操练一番。”周子儒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赵易执轻轻笑了一下:“周相真是事无巨细。” 周子儒见到赵易执露出笑脸,有心多说两句,可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事情在他心里若是过去了,便无需宽慰;若是过不去,谁劝都没用。 …… 易小刀和李定星二人,刚走到白城的府衙外,就听到了安西王张离正在厅中怒吼的声音:“你们…你们怎么敢!怎么敢的啊!” “啪!”地一声,一个茶杯扔出了门外,摔碎在了二人的脚边。 “凤城!守了六百年的凤城!你们竟然敢打晕我将我带走!我看这安西王你们来做算了!”安西王的声音从厅中传出。 二人转过身子,进入厅中,只见面前站了满满的一帮官员,一个个垂着脑袋,任由安西王责骂。 易小刀眉头一挑,向旁边挪了两步,喊道:“王爷,还生气呢。” 张离正扭头一见是易小刀,压住了满面的怒容:“原来是二位公爷啊…你们还不快滚!”刚唤了一声,便喝退了厅中的一众官员。 “王爷,木已成舟,还是少动些肝火为好啊。”李定星在一旁劝说道。 安西王张离正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二位公爷…见笑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败了,未必下次就不能胜。更何况,天底下哪有破不开的城呢?王爷您说是吧?”易小刀在一旁出声宽慰道。 李定星也在一旁劝说:“是啊,王爷,而且凤城即便丢了,未必不能东山再起,王爷还需振作起来才是。” 安西王张离正默然不语,李定星以为他还在感伤凤城之事,对易小刀使了个眼色,就想要离开,好让他安静一下。 易小刀却是抿嘴一笑:“王爷,有一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大哥,别乱来!”李定星担心易小刀会刺激安西王,在一旁小声地提醒道。 易小刀伸手示意,阻拦住了李定星,说道:“王爷,你就不好奇为何凤城会陷落吗?” 安西王和李定星两人都是一愣,望着易小刀有些不明所以。这算什么问题?自然是被北夷攻陷的! “我老张是个粗人,武定公还是说明白一些好。”安西王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易小刀盯着安西王的眼睛,缓缓说道:“北藩三王同气连枝,此次凤城被围,北地、定辽二地为何没有支援过来啊?” “哦,忘了说。北地倒还派了万余兵马过来,不过已经在黄河边被北夷截杀了个干净。”易小刀补充说道。 李定星望向安西王,也想知道真相,毕竟对于动辄十几万兵马的北夷来说,一万人马真的可以算得上是杯水车薪了。 安西王死死地盯着易小刀,忽而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没想到武定公真的是慧眼如炬。” “王爷知道原因?”易小刀也莞尔一笑。 “如何不知?起初我等防范朝廷,弃了那境外沙城,可没想到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北地和定辽定是趁着北夷攻打凤城之际,在抢夺境外沙城呢!”安西王轻笑着摇了摇头。 李定星在一旁轻轻点了点头,这与他猜想的一样。 “只怕还不止吧?北藩三王六百年来和和睦睦,那是因为大启上下一心,举国之力以拒北夷,这才让北夷难进分毫。可如今南方五藩都已尽归朝廷,三位王爷心中就没点想法?” 安西王望着易小刀:“莫非公爷会以为我们会投靠北夷不成?” “如果不会,那弃了境外沙城,又该如何解啊?” “自然只是为了让朝廷有所忌惮!”安西王瞪眼回道。 易小刀轻笑道:“那便是三位王爷也已经有了此心,如若不然,何苦用这个法子来让朝廷忌惮呢?” 安西王不再说话,端起一旁的茶杯猛灌了起来。 易小刀凑近了说道:“我等率八万人马来援,足以表朝廷之意了吧?只想为王爷守住凤城!北夷声东击西,这是谁都没有料到的。只是,王爷心中,是否一如诸位先辈一般,依旧誓死坚决抗击北夷呢?” “大哥…”李定星在一旁轻轻喊了一声,生怕易小刀说得太过了。 易小刀抬手虚按,安抚住李定星,然后说道:“王爷,小刀说这些不过是希望王爷能够坚定地站在大启这边,抗击北夷。” 安西王点了点头:“本王明白。” “别的话小刀也不多说,还望王爷多多三思为好。北藩三王看似互援互助,实则各怀心思。王爷何去何从,多多斟酌。”易小刀及时住了嘴,向安西王微微点头,就要离开。 “公爷…”安西王站了起来,喊住易小刀。 易小刀转身,微微笑道:“王爷若是有些心里话什么的,倒也不必和小刀说,小刀只是在做自己份内的事。如我刚刚所说,王爷还需三思。” “公爷分化我们三藩,也是为了收复北边三藩吧?”安西王淡淡地说了一句,脸上并未其他神情。 易小刀怔怔地望着安西王:“莫非王爷以为北夷打下凤城,会就此打住吗?” “何意?” “呵,其他事且放一边…先退了北夷吧…” 第五百一十八章 看不透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中最重者莫过于粮草。 周子儒自幼熟读兵书,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这一次,却反其道而行之。 粮草都尚未运到北地边境,周子儒已率领着五千轻骑,早已来到了原城城下。五千轻骑,数量不算多,一路上行来,各城补给倒也足够了。 是夜,营寨立于原城城外。 周子儒难得没有在营寨中写写画画,而是背负双手,在营帐中闲庭信步,含笑望着众人,轻声问道:“诸君,连日奔波,可还有力气了?” “有!”周相亲自问询,但凡脑子没问题的,都不会说个“不”字。 “那就好,都是我大启的好儿郎啊!咳咳…”周子儒也不知是不是心情激动,又轻声咳嗽了起来。 旁边的一名贴身守卫立马端上来一碗药汤,递到了周子儒的面前。 周子儒接过药汤,正要饮下,忽然一名士卒高声问道:“周相,为何我们要这么急地赶过来啊?” “对啊!周相,为啥啊?”周围的士卒连忙高声附和着问道。 五千骑卒,且先不谈兵力太少,便是攻城,也不会有人派骑兵去攻城。即便这五千骑卒下马步战,也没有一应的攻城器械。 大军和粮草远远不到,只带五千骑卒来到了北地的边境,任谁也想不通周子儒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周子儒想了一下,将手中的药汤一饮而尽,说道:“这位兄弟问得极好!为何本相要带五千骑卒星夜奔袭,来到这原城城下?”说完,盯着众人,似乎在等待着众人的回答。 “周相,我们哪能知道啊?周相自是有神机妙算啊!”士卒们打着哈哈笑道。 “好了好了,你们既然不知道,周相和你们说了也是白搭!”一旁的战将出面笑骂着众人。 周子儒轻笑了一下,轻轻撩开袍袖,像个寻常士卒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指着中间沸腾的大锅问道:“这煮的是什么?给我来一碗。” “回周相,煮的是牛骨!”一旁的机灵士卒连忙盛了一碗,递到了周子儒的面前。 “牛骨,牛骨好啊。那我就以这牛骨为例,给你们打个比方。” 将士们一个个聚精会神起来,想听听周子儒的解释。 “如果你们有个兄弟,他家有一头老黄牛,你们想买了来耕地,可是你们的兄弟呢,却一直不肯卖。直到来了个外乡人,见到老黄牛就要宰了吃肉,你们的兄弟自然是不肯啊,就与他打了起来。” “那现在你们该怎么做呢?”周子儒扫视着众将士。 这个比喻也太简单易懂了,人人都听出了兄弟,黄牛以及外乡人之间的关系,纷纷笑了起来:“自然是帮自家兄弟了!” “可是这个兄弟向来都不信任你们,甚至都不肯让你们去他家,那你们去帮忙的话,是不是得先和兄弟好好商量一下?”周子儒循循善诱。 营中鸦雀无声了起来,明白了周子儒的意思,合着他们来这么快,是和北地商量起来了。 周子儒见众人不语,微微一笑,在身边护卫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说道:“这里毕竟还是北地的地方,即便我们是奉了圣旨出兵,北地不信任我们,那也没办法。总不能真个一路攻城拔寨地杀到归城去。” “大军和粮草还在后面,我们此来,为的就是要取信于北地,相信朝廷不会有所企图,只为驱除北夷。”周子儒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可是…该怎么取信呢?”一旁的士卒仰着头问道。 另一名士卒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你傻啊?我们就只来了五千人,这还不叫诚意吗?” “我不知道?要你说!我故意和周相搭话的…非和你拼了不可!”挨打的士卒也不服气,扑了上去,两人嬉戏打闹了起来。 周子儒笑了笑,转身向自己的营帐走去,只剩下一众将士在那打打闹闹。 “周相,只有五千人马,我担心…”一名战将跟在周子儒的身旁,欲言又止。 战将言怕,那便是露了怯,总不好说得那么明白。 周子儒轻轻摇头:“你的担心我明白,但是他们不会。” “为何不会?”战将想要问个明白,求个心安。 “现在北夷大军压境,他若是对我不利,那便是将朝廷也推到了对立面,腹背受敌,何苦来哉呢?” “可是…如果他们要是降了北夷…”战将继续追问着说道。 周子儒笑道:“那怎么会呢?北夷攻破了凤城,又不是归城。若是一战未打就这么降了北夷,那这北藩三地,早就归了北夷了,大启又何来的这六百年安稳呢?” “我们该担心的是,北夷六百年来,出了一位人杰蒙木烈,一统了北夷诸多部落。接下来,便是大启和北夷的真正较量。 “我想,这北藩三王也是在观望,看看大启究竟能不能胜过北夷吧。” 战将有些愤懑地说道:“又是一帮墙头草…” “权衡利弊,人之常情,所以我们此行还需不卑不亢。不主动招惹是非,若是万不得已,才是唯战而已。”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大帐外,周子儒抬步进了营帐,留这名战将守在门外,细细地思索着“不卑不亢”四个字。 …… “周相有礼,在下乃是原城县令罗化方,按朝廷制度应该出城相迎,可惜此一时彼一时,与北夷交锋在即,恕下官不能相迎啦!” 原城的城墙上,一名清瘦官员高声呼喊道。 “罗大人,是不便相迎啊还是不能相迎啊?五千兵马,这可不多啊!”一旁的战将率先对着城墙上喊道。 “这位将军说笑了,的确是不便相迎。否则王爷一旦怪罪下来,下官可当担不起啊!”罗化方有些为难地说道。 “那我们绕城而走,可乎?”周子儒轻声说道,由一旁的战将高声复述。 罗化方一听,两眼都笑得眯到了一起:“如此这般,那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我等皆是轻骑而来,军中无粮,还望罗大人行个方便!”城下喊道。 罗化方趴在城墙上,细细地打量着下面的兵马,不过五千骑卒,便满口答应了下来:“周相但凡有所吩咐,下官万死不辞!” “呵,万死不辞…”战将在一旁十分厌恶这位县令的这副做派,却也忍住了。 不一会儿,原城城门打开,一队队原城士卒押送着粮草一一出城,送到了周子儒的面前。 “报~”忽然一名士卒来到了城墙上:“王爷有令,但凡周相所需,一律放行!除周相外,其余人等,不能通过!” 罗化方眯着眼笑道:“周相,此乃王爷旨意,还望周相理解一二。” “对了,王爷可曾派人前来护送?若是没有,下官这就挑选人马,护送周相离开!” “王爷派了八千兵马前来迎接护送。”士卒回道。 周子儒轻声笑道:“看来王爷对周某倒是小心在意啊。”说着,单人匹马,向着原城而去。 “周相多加小心!”战将在一旁提醒道。 周子儒头也不回,嘱咐道:“随时候命,听我调令!” …… 白城,一名官员来到了白城府衙,径直进入,来到了议事大厅,在安西王张离正耳边轻轻耳语了一番。 “王爷,这也太见外了吧?不就是北夷已经出兵,在向此处而来吗?”一旁的易小刀似笑非笑地说着。 安西王和这名官员的脸上都不是很好看,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武定公误会了,非是有意隐瞒,只是我安西和北夷交手最多,上下官员都颇为谨慎。” “那王爷现在意下如何啊?”易小刀继续问道。 “公爷的意思呢?”安西王不愿透露,反倒问起了易小刀。 安西王的不干脆有些让易小刀有些恼怒,说道:“若是我们死守白城,结局只怕是与凤城无异,我倒是觉得,主动出击,总比困守在此处要强。” 安西王一听,连连点头:“武定公豪气干云,本王钦佩,不知公爷需要多少兵马啊?” “兵马就不必了,我等虽不及北夷善战,但是用以埋伏北夷,倒是绰绰有余了。”易小刀轻声笑道:“若是王爷真心相助的话,派军绕到后方,待北夷兵马战败逃遁,王爷再截杀一阵,如何?” “就依公爷之计!”安西王也没细想,这易小刀和李定星隔三岔五就来寻他一次,每次一番话说下来,有理有据,让他颇为头疼。 现在一听说易小刀要带兵出战,安西王高兴还来不及了,可算有几天的快活日子了。 “王爷,快派兵吧,要不来不及了。”易小刀抿了一口茶水,对安西王提醒道。 安西王愣住了:“武定公不回营做些准备吗?” “准备什么?我的人早就出发了。还是王爷快些派人去吧。”易小刀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看样子不像是说笑。 “报~”又一名士卒来到了大殿中:“禀报王爷,紧急军情。北夷率兵来犯白城。被上武营、挥征营二营击溃,如今正向北逃遁。” 安西王郑重地望着易小刀,他现在终于承认了,自己看不透他。 第五百一十九章 援安西 狼烟滚滚,黄沙漫天。 裴硕章领着北地军望着拒夷城那高大的城墙,心头一时感慨莫名。 北藩三王当初为了自保,弃了这塞外沙城,如今又为了自保,重新抢回了这塞外沙城。只可惜这诸多的将士们,血洒边疆,无辜殒命。 “裴将军,城中的北夷兵已经尽数斩杀,我们…进城吗?”身边的副将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对于这位新上任的将军,谁也摸不透他的脾气。 裴硕章收回思绪,感慨归感慨,该做的正事还是要做的:“进城!” 两万北地军斩杀三千北夷兵,这算不得什么大胜,但是也足以鼓舞军中士气了,最重要的是,北地境外最北边的拒夷城已经收复,至此,境外全部沙城,无一遗漏,全部收回。 裴硕章拨马入城,一路走一路向两边张望,城中没有太大的改变,诸多营帐,土房,一如当初离开时一样。就连刚刚攻城之时,沙城的各防御工事,弓箭部署都没什么太大的改变。 看样子,北夷对于这座白捡的城池,也并没有多上心。 “裴将军,我总觉得…这城…攻得太容易了。”副将在一旁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裴硕章轻轻的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那我们是不是该禀报王爷…” “只将战事经过如实汇报即可。”裴硕章扭过头望着副将:“刚刚你身先士卒,斩杀一十三名北夷兵的事,本将看得清清楚楚,但是王爷那边,就不要起邀功的心思了。” 副将被裴硕章说中心事,多少有些尴尬。 “王爷心思缜密,我们只需将战事如实汇报上去,王爷心中自有定夺。主动邀功,王爷反而会不高兴的。”裴硕章拍了拍副将的肩膀,劝慰说道。 “末将遵命。”副将连忙低头,领命而去。 裴硕章望着满地尸首,轻轻叹了一句:“王爷,我们这次错了…” …… “呵?本王错了?本王哪里错了!”北地王金穆大马金刀地坐在大厅中,冷哼着问道。 周子儒坐在一旁,轻轻地笑道:“王爷,北藩三王六百年来一直守望相助,大启的北部边境虽然时常被北夷骚扰,可是也一直相安无事。” “可是现在呢?北地和定辽的境外沙城不过失而复得,而凤城已然失守,这…难道还不算错么?” “北夷如今已成一统之势,丢失一座城池,难道不是在情理之中吗?本王既受朝廷任命,镇守北地,自然要先确保北地不失,本王何错之有?”北地王金穆大义凛然地说道。 周子儒微微扬眉,有些诧异地看着北地王:“王爷,与在下辩驳一二倒没什么,只是这千秋基业,可容不得王爷马虎,还请王爷三思而后行。” 北地王瓮声说道:“此事不劳周相费心,来人,送周相去歇息!” 周子儒见北地王心意已决,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已无法说服,只得起身说道:“本相就不在这里浪费王爷的米粮了,既然王爷不愿相救,在下愿提兵马,去援救安西,还望如有借道之处…” “周相自便,沿路城池,俱会放行!”北地王扭过头去,不愿相谈。 周子儒一撩袍袖,头也不回的走了。 北藩三王的所作所为以及名声如何,周子儒便是在京城也有所耳闻。本以为他只是一时糊涂,赶来劝说,不料却是个彻头彻尾的糊涂蛋,实在是庸碌无能。 但是周子儒不敢怠慢,既然北地王不愿提兵相救,安西现在恐怕危在旦夕。周子儒只得亲自提兵去救,毕竟凤城之南可就再无坚城了。 眼见着周子儒离开了大厅,逐渐远去,北地王金穆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猛地掼在了地上:“可恨!贲儿误我啊!” 门外的下人伸头向门内张望了一眼,又缩了回去,装作没听到。 摔碎了这个茶杯,北地王靠倒在座椅上,闭眼仰头:“老张啊老张,你怎么连凤城都丢了…” 门外王府管家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正要进入,被门外的下人拦住了:“李管家,别进去,王爷正在发火呢!” 管家在门外瞥见了一地的茶杯碎片,犹豫了片刻,匆匆回了句:“知道了。”迈步进入了大厅之中。 “什么事?”北地王睁眼见是管家来找,稍稍压制住了心头的怒火,沉声问道。 管家低头回道:“回王爷,安西那边传来军情,王将军率一万精兵前去救援,不料在黄河边被北夷兵马偷渡黄河劫营,一万兵马折损殆尽。” “王将军何在?”北地王淡淡地问道。 管家继续回答:“王将军…死于乱军之中。” “知道了,你下去吧…” 管家转身正要离开,却又被北地王叫住:“传信于定辽王,相约共同起兵,驰援安西…” 这一句话,北地王说得疲惫异常… …… “王爷,没想到这么快咱们又能杀回来了吧?”易小刀指着凤城城墙,对着安西王嬉笑着说道。 安西王沉默不语,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王爷,莫不是被北夷打怕了,连自家的城池都不敢要了吧?”易小刀见安西王沉默不语,不禁出言打趣说道。 “昔日城池在手,尚不能退却北夷兵马,现在…”安西王欲言又止。 易小刀闻言,笑道:“堂堂的一位安西王爷,如今怎么这般畏首畏尾了?莫不是真的被在下言重了?” 安西王再不说话,王玄在一旁说道:“王爷可是怕在这里拼光了兵马,安西其余诸城无兵可守?” 易小刀望向安西王,想看看他的反应。 安西王叹了口气,说道:“唉,先祖基业传至本王手中,现在却连凤城都已经丢了。其余诸城若是再有闪失,本王上愧对列祖列宗,下对不起黎民百姓…” 李定星站出来说道:“王爷勿忧,抢回凤城总不会只有我们这些兵马的。” “北地和定辽纵然赶来,只怕这凤城早就已经固若金汤了。”安西王望着凤城的墙头,无数北夷兵马正在城墙上往来穿梭,显然是正在修缮城池,准备守城物资。 易小刀说道:“王爷,或许…朝廷的兵马会先一步赶到也说不定。” “朝廷的兵马?呵,朝廷可巴不得看我们和北夷死磕一番,好坐收渔翁之利吧?”安西王一听到朝廷,多少还是不太信任。 “哈,我们难道不算朝廷兵马么?不也赶来相助了么?” 安西王再不与众人多言,天下八藩,朝廷已收其五,现在还说对剩下的三藩之地没有心思,打死他他也不信。 易小刀也看出来了安西王不愿多说,也不指望这一时半会就改变他的想法,转身回营:“老人家年岁大,想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变的啊~” 听到易小刀的阴阳怪气,安西王有些怒不可遏:“本王才刚刚不惑之年,何来老人家一说!” 李定星连忙送上了台阶:“王爷息怒,武定公就好信口胡言,还请王爷不要放在心上。” “王爷,早些回去歇息吧,回头还有硬仗要打呢。”王玄也上来,帮忙转移安西王的注意力。 众人回营,易小刀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李定星和王玄二人微微点头。 安西王眼角转动,将几人这细微的动作,统统看在了眼里,皱起了眉头。 夜幕降临,营寨中的灯火点起,将士们回到了各自的营寨,准备休息。 忽然,一只老鹰扑闪着翅膀,从营中振翅而飞,直冲苍穹而去。 “嗖!” 鹰快,箭更快。 一支羽箭从营帐中离弦而去,直追这只刚刚飞入夜色中的老鹰。 “嘤儿~!”一声凄厉的鹰啼声响起,这只刚刚起飞的老鹰就带着羽箭从半空中坠落下来,摔在了地上,死了。 几人从各处缓步走去,向老鹰处走了过来。 “大哥,你怎么知道营中奸细会今晚送信?”李定星抓起地上的老鹰,询问道。 易小刀接过李定星手上的老鹰,从它的腿脚处抽出一个小竹筒,捏在了手中,映着灯火问道:“你们说,这北夷兵今夜还会来劫营吗?” “咱们已经截断了这密信,北夷兵已不知情,自然是要来的。”李定星急道:“大哥,快看看信上说了些什么。” 一团烈火突然冒起,将易小刀手中的小竹筒连同密信,一起烧了个精光。 “大哥你…”李定星想要阻止,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 易小刀随手将手上的灰烬丢在了地上:“信上写了什么其实不重要,今晚让这些北夷兵有来无回才重要,都准备好了吗?” “大哥,放心吧,都准备好了。”易小刀话音刚落,一帮人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围在了易小刀的身边。 秦往迁、方乾龙、白星龙甚至连易小灵都来了。 “你们几个的伤势还没痊愈吧?来这里做什么?”易小刀担心几人的伤势。 “嘘,大哥你听。”易小灵示意易小刀噤声,众人侧耳而听。 黑夜之中,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自北边慢慢传来… 第五百二十章 遣散 “呼延大人,我军趁夜偷袭,不料对方早有防备,我军中了埋伏…” 呼延兰听到消息,微微有些惊疑:“什么?有防备?” “我军一万兵马,逃回者不足千人。”斥候回报说道。 呼延兰站起问道:“难道就没传回消息吗?” “那边并没有消息传回。” 听着斥候的消息,呼延兰站在厅中来回踱步,眉头紧锁,顿了一会儿后,对斥候说道:“快,速速传信给大汗,就说凤城已然拿下,我欲继续进兵!等候大汗天旨!” 斥候领命而去,呼延落坐在一旁,问道:“姐夫,你不是说等打下安西全境再向大汗汇报么?” “是啊,本来我是这么想的。等打下了安西全境,再汇报军情,这样即便有人想在大汗面前煽风点火,也抢不走我的功劳,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大启朝廷的反应速度太快了,远远超出我的预料,若是现在再不向大汗汇报军情,只怕我们会有麻烦…”呼延兰忧心忡忡地说道。 呼延落还是有些不明白:“姐夫如果怕的话,那直接向大汗请求救援便是了,怎么…” “呵,这你就不懂了。我向大汗求援,若是有人从中作梗的话,援兵断然不会到达。可如果是我向大汗汇报军情邀功,就会有人坐不住了。谁坐不住,谁就要带兵赶来!” 呼延落恍然大悟:“姐夫说得是!” 城外,又是一场厮杀结束。上武营正在打扫着战场,搬运着一具具尸体,众人现在全然没有了当初对战北夷时的那股兴奋之情,不少人的眼中,充斥着麻木和冷漠。 金银收得再多,也得有命带回去。可是现在几番大战下来,易小刀这边不论是上武营还是挥征营,伤亡都已经快接近半数了。除了留在安城的几万人马外,带出来的八万人马,还有不到四万的可战之兵。 “大哥,我们这胜得太惨了…虽然杀退了北夷兵,可是我们的死伤比北夷兵还要大。刚刚统计了一番,北夷兵战死者不过六千余人,可我军足足死了八千多…” “是啊,大哥,再这么打下去…我们南淮军几乎已经死完了,挥征营倒还好,上武营…”易小灵话说到一半,及时住了嘴,没再说下去。 八万兵马皆是由南淮军,东鲁南淮两地的百姓和江湖人士,再要不就是流寇盗匪组成,士卒不论是厮杀的本事还是军伍的素质,都是参差不齐。 每场大战,都是南淮军顶在最前面,挥征营有些武艺傍身,倒也能拼杀一二,上武营实实在在是纯粹充人数的。即便有一些敢打敢拼的好苗子,也死了几番厮杀当中,现在留下的,多是怕死之徒。 易小刀从地上捡起一把断剑,剑上刻着一个“淮”字,是南淮军的剑。易小刀曲指弹了弹,声音清脆,钢刃轻微抖动,极有韧性。 “这些南淮军怕是也想不到,自己出生于南淮,竟然会死在这大启的北境…”易小刀叹了口气。 “公爷,要不将安城的三万兵马再调过来…”王玄在一旁出声说道。 李定星和易小灵都望着易小刀,等着他的决定,剩下的这四万兵马,怕是再经过一战,就要立马分崩离析,甚至都有冲击自家兵马的可能性了。 易小刀轻轻叹了口气:“将那三万兵马调来,怕是也撑不住几人。这些兵都是穷苦百姓,为的是一口饭吃,而不是捐躯这塞北之地…” “大哥,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了,要是再不决定,只怕整个安西都保不住!”李定星有些急了。 易小刀摇头道:“保不住就保不住吧,待今夜一过,将这些上武营的全数遣散,挥征营…愿意的都留下,我们退守北地。” “大哥!”李定星吃了一惊,急忙唤道:“本就缺少兵马,大哥你还要遣散他们?” 易小刀没有回答,转身向自己的大帐走去。 李定星和易小灵两人面面相觑,易小灵先低下了头:“我是不是有些太自私了…” “嗯?你怎么会这么想?”李定星有些讶然。 “要不是为了帮我师父报仇,大哥也不会来到这里,还有这么多死难的将士们…” 李定星将易小灵搂在怀里:“你别多想了,大哥也不是真的为了你一个人的私仇,而是为了天下百姓。倒是我,你心疼心疼我吧,我才不管什么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我只为了你…” 一片狼藉之中,士卒们往来奔波,唯有二人相拥而立,长久不语。 夜深了,战场还没打扫完毕,营中到处都还可以看到残破的身躯和折断的兵器。营外,北夷兵和中原将士们的尸体堆积如山,只待留着明日再来掩埋处理。 将士们都三三两两地进入了各自的营帐中,倒头就睡,只有一些未曾参与厮杀的将士,尚有余力,在营中往来巡逻。 “听说了吗?我刚刚从公爷身边经过,公爷说…明儿就要将我们全部遣散了,让我们回家去!” “真的?你小子不会听岔了吧?现在战事这么紧张,公爷还能放我们走咯?” “啊!俺都有两年多没回家了,俺那骚婆娘跟人跑了都说不定,只是不知道俺那老娘一个人在家,现在怎么样了…” 营寨中,士卒们紧紧地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很快,士卒们各自奔到同乡的营帐中,相约明天一起返乡,一传十,十传百… 整个大营处处都传出了讨论返乡的事情,所有人都兴奋至极。 安西王半夜掀开营帐的帷幕,出来正要去茅房,忽然就听见了四处传出的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这些兵半夜不睡觉在做什么?”安西王好奇地询问自己帐外的守卫。 守卫回道:“王爷,听说好像是武定公明天要将这些士卒全部遣散,让他们回家。这些都是东鲁和南淮人,互相告知同乡呢!” “武定公要将这些兵卒都遣散?消息可靠吗?”安西王吃了一惊,就连尿意都被吓没了。 “小人刚刚也是听人说的,是真是假,谁也不清楚…”守卫没离开过安西王的营帐,只是听路过的说起的。 安西王停住了走向军厕的脚步,连忙回身返回营帐,忽又回来说道:“去,把安西的将领们全都给我叫过来!” 不一会儿,安西的一众战将全都齐聚了安西王的大帐。 “王爷,深夜唤我等,不知有何要事?”一个领头的好像地位颇高,率先问道。 安西王见众将已经到齐,说道:“武定公明日要遣散这些兵马,事态紧急,你等速速归营,我军撤回白城!” “撤回白城?”诸多将领还是睡梦中被喊起,困意尚未全消,这时候突然说要撤回白城,倒是让众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众将平日里服从军令已然习惯,虽然都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却也是依令而行,各自返营安排撤军事宜去了。 安西这边兵马一动,巡逻的士卒便将情况通报给了大帐之中,易小刀听闻之后,摆了摆手:“罢了,随他们去吧。” 易小刀正坐在营帐中低头反思,他实在高估了上武营,没想到几场仗打下来,北夷还没打跑,自己人的心态就先打崩了。 现在的易小刀的确心头也十分感慨,自己对于上武营以及挥征营的关注太少了,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二营兵马平日里虽然有王玄统领管理,但是王玄说到底也就是个聪慧的读书人而已,对于行伍之事,也是自己摸索着来。对于士卒的士气,王玄实在不知如何提高。 渐渐地,营寨中四散奔走的士卒们也都沉静了下来,找到了各自的相熟之人,一个个都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准备入睡。 夏夜还是有不少蚊虫的,军营之中尤甚,军服盔甲上面不是血迹都是汗渍,更是招惹蚊虫。 “嗡嗡嗡~”两只蚊子飞到了一名体态较胖的士卒脸上,大口地吸血起来。 “啪!”一个巴掌就拍在了脸上,当即便将两只直接拍死。 这名士卒在脸上搓了搓,迷迷糊糊地说道:“该死的,明天就要回去了,还不让人睡个好觉…” 旁边的士卒听到动静,眼睛眯开一条缝望了过来,只一眼,将他吓了个半死。 一颗硕大的人头正对着自己,脸上血红了一片,士卒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定了定神,这才没有喊叫出声。 较胖的士卒听到身边的喘息声,细细一听,只觉得这声音和今天与自己厮杀的那个北夷兵实在是太像了!心中一紧,猛然睁眼想看个明白。 旁边的士卒刚刚稳定了心神,正要躺下继续睡觉,忽然通过眼角,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扭头看去,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啊!!!”一声凄厉的嚎叫划破了夜空,打破了营寨中的寂静。 有人正在做着亲人重逢的美梦,有人还在梦中与北夷拼命厮杀,统统都被这一声嚎叫尽数打破。 “啊!!!”营中嚎叫四起。 出事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营啸 易小刀正在埋头写着什么东西,忽然听到帐外传来连续不断的嚎叫,心中起疑,正要派人查看情况,可是帐外的声音却一声高过一声,还逐渐变得凄厉。 易小刀察觉到了不对劲,起身奔出了营帐外,举目四顾,凄厉的嚎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不少营帐中都有嚎叫声。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易小刀厉声喝道,门外的守卫也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没一会儿,李定星等人都奔到了易小刀的大帐外:“大哥,出事了!” “我当然知道出事了,问题是现在出什么事了?半夜都在嚎叫做什么?”易小刀急了。 王玄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易大人,不好了!营啸了!” 一语既出,除了李定星外,其余人都摸不着头脑,根本不明白这是啥意思。 “营啸?什么意思?”易小刀有些不明白,询问道。 王玄正要开口解释,可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得望向了李定星:“李公爷,您知道的话您来说吧!” 李定星说道:“营啸又叫惊营,士卒连日来高强度的征战,精神紧张,就会出现营啸的情况…” “就这样吗?传令让他们睡觉就是了。”易小刀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哥…如果发生营啸,整营的将士都会乱砍乱杀,不分敌我的!不能小视啊!”李定星急了,他也只是听老南淮王提起,自己却从没见过。 若不是王玄提起,李定星也不知道这就是营啸,但是既然确定了是营啸,可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易小刀原本将信将疑,见王玄和李定星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心中才稍微重视了一些。 “那现在该怎么办?”易小刀询问二人。 “撤营!”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王玄补充说道:“营中尚且无恙的将士,现在即可撤出营外,再派精干士卒专门督管,妄动者,杀无赦!至于营中,无能为力…” “好!就照你说的办!”易小刀顾不上许多,既然自己不懂有人懂,那最好还是听进良言。 诸人闻言,尽皆分头行事。有的士卒听到帐外喊叫,探出头来查看情况。李定星等人奔走营中各处,亲自传令勒令众士卒出营集结。 士卒们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见到李定星等人这副认真严肃的样子,只得依令而行,顾不上其他营帐里的嘶吼打斗,纷纷向营寨外而去。 易小刀则是第一时间找到了何月儿的营帐,拉开帷幕一看,何月儿也是刚刚被吵醒,睡眼惺忪地望着易小刀:“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易小刀心中稍定,上前用被子将何月儿一把裹住,抗在了肩上:“营里出事了,你先出营寨。”说着,背着何月儿直接奔出了营寨。 在众人的努力之下,很快,营寨中还没受到影响的人都被召集到了营门外。点数之后,足有三万人马。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易小刀吩咐秦往迁看护好何月儿之后,立马找到李定星和王玄询问情况。 方乾龙恰好正带着最后一波人赶出了营帐,这些士卒双眼发直,有些愣神,要不是方乾龙一直在旁督促,真要怀疑他们是不是连走路都不会了。 “里面现在如何?”易小刀连忙询问方乾龙,他刚刚出来,知道的自然更为详细一些。 方乾龙微微摇头道:“里面的人都在拿兵器互相劈砍,已经不分敌我了,我本来想制止的,但是他们数量众多,而且却连我都砍…” 易小刀愣了神:“那现在该怎么办?里面可还有近万人呢…” 王玄在一旁说道:“易大人,我们也好歹拉出了三万人出来,那一万人…真的,已经无能为力了。” 易小刀一扭头,望向身后:“雷敢,率五千挥征营随我入营救人!” 王玄和李定星二人拦在了易小刀的面前:“你现在带五千挥征营进去,你或许还能出来,但是他们一个都出不来,只会变成里面疯砍的一员!” “那难道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自相残杀吗?”易小刀压制着自己的声音,低声喝问道。 “武定公,虽然这样或许很残忍,但是现在你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暗之中,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众人扭头望去,一个削瘦的人影从黑暗里走出,靠在了一旁的树干上,玩味地看着众人:“现在这种情况,武定公你带多少人进去了都是白搭,枉送性命罢了。” “段同!你怎么会在这里?”易小刀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在黄河之畔的时候,段同早先就埋伏在北地营中,易小刀并不知情。后来凤城被北夷攻破,易小刀紧急召回了李定星,不然的话北夷军渡河西归,怕是又要来一场恶战。 易小刀不知情,段同可却是知道易小刀对北夷大营的攻击。 北夷大营中处处都有被焚烧的痕迹,而且根据逃离的北夷兵的描述,好似有一火神从天而降,将他们打得溃不成军。段同也不难猜出就是易小刀所为。 “易公爷,你和那些中原朝廷的满朝公卿不一样,要不要考虑投靠北夷?这大启腐朽不堪,不值得为他们卖命的。”段同笑着说道。 易小刀闻言,先是皱眉,随即笑了出来:“哦?我在这大启可是武定公,堂堂的国公爷,请问我若是去了北夷,北夷大汗能封我个什么啊?” 段同眼神一亮,有些热切地说道:“只要易公爷能来北夷,那必将是四獒众之一!这凤城里的智犬呼延兰,你我联手弄死,就凭易公爷的智谋,坐上这个位置不难!” “还有这等好事?可我对那什么智犬的位置可不感兴趣啊。”易小刀摊手说道。 段同微微一怔,不遗余力地说道:“那敢问易公爷想要个什么赏赐?我一定在大汗面前极力举荐!” 易小刀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下,猛地一拍手:“我想做北夷的大汗,不知段大人能否为在下安排一二啊?” 刚刚易小刀和段同说话时,周围的人面色还有些古怪,不知道易小刀用意到底如何。直到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面色更古怪了,这明摆着在拿段同开涮呢! 你易小刀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在北夷能算得上哪根葱?还要做大汗的位置。 段同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在下诚心相邀,易公爷有些欺人太甚了吧!” “欺你?我何时欺过你?我说了,只要我能坐上北夷大汗的位置,立马只身入北夷,冲锋陷阵,踏平大启!”易小刀仍旧是一脸认真的样子,还略带一点点的无辜。 “在下两番诚心相邀,易公爷也太不给情面了,既然如此,改日相见,可没什么情面可说了!”段同也动了真火,怒视着易小刀说道。 易小刀连连点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是自然!” 话音刚落,一支羽箭在黑夜之中闪烁着一点寒光,直向段同射去。 段同双脚勾住树枝,一个后仰,整个人倒挂在树枝上,闪开了射向面门的这一箭。双脚一松,从树上滑了下来,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回头望了一眼,李定星手上的弓弦仍旧在兀自摆动,段同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钻进了林中,消失不见了。 “大哥,刚刚那就是你说的四獒众之一的段同吗?”王玄在一旁问道。 易小刀点了点头:“怎么?你见过?” 王玄摇头:“没见过,但是看得出,此人不是一个善茬…” “一个大启人,跑到北夷还能混上四獒众的位子,怎么可能会是善茬呢…” 李定星放下了手中的挽星弓:“反应很快,能避开挽星弓的一箭,很不简单…” “啊啊啊啊!杀啊!” “娘!你在哪啊!娘!我杀了你们,你们把我娘藏哪儿去了!” “救命!我不想死啊!!” 营寨中,厮杀和叫嚷仍在继续,与之伴随的还有凄厉的惨叫,在这黑夜之中听起来让人头皮都有些发麻。 易小刀按住了腰间的思卿剑,深吸了一口气,就要向营寨中走去。 “吁~我要是你,我就不会进这座营寨!”另一边,马蹄声阵阵,一彪军策马而来,当先一人率先说着。 易小刀循声望去,来人乃是在北地吃了瘪的大启文相周子儒。 “今晚这么巧,怎么都挑这个时候来?”易小刀心里犯起了嘀咕。 周子儒人马尽数出现,人数不多,依旧是那五千骑卒。 周子儒先是向营寨的方向打量了一番,笑着说道:“武定公这是遇上营啸了?遇上营啸尚能带出这许多人马,武定公颇为难得啊!” 李定星望着周子儒,面色不善,易小刀轻轻一步拦在了李定星的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让周相见笑了。”易小刀神色淡然地说道。 “易公爷,十万大军随后便到,不过还请如实相告,为何会突然营啸?”周子儒翻身下马,来到了易小刀的面前。 易小刀望着营寨,渐渐地望出了神… …… 皎洁的月光洒在了北夷的荒茫草原上,一支大军绵延几十余里,浩浩荡荡地向南进发。 “提巴诺大人,这…明早出兵也来得及啊…”一旁的战将有些不解地说道。 提巴诺瞪了他一眼:“明早出兵?呼延兰连凤城都打下了,明早出兵,你是准备去为他牵马吗!” 战将连忙低头,不敢再言。 “哼,这老小子就带着十五万兵马,竟然真的就拿下了凤城,大汗得到这消息十分高兴。再等下去,他怕是要爬到我头上了!”提巴诺恨恨地说道。 战将望着充满恨意的提巴诺,有心开口,却嗫嚅着不敢说话。 提巴诺察觉到了身边之人的异样,说道:“在想什么?说!” “大人,我在想…既然凤城已经被呼延大人拿下了,那我们何不去归城,若是拿下了归城,功劳也不比他的小…” 提巴诺慢慢转过头,望着这名战将,战将低下头,有些战战兢兢的。 “好!就去归城!” 第五百二十二章 闯营救人 周子儒听易小刀细细讲完,又在营寨外来回踱步,勾嘴一笑:“嗯,有计了!” 李定星和周子儒早在鄱阳湖就已结下仇怨,此时才不去理会周子儒会有何计策。倒是其他人,问言接近,想要听听周子儒的计策。 “易公爷,营中可有北夷兵的俘虏?”周子儒问道。 易小刀哪里知道,望向了其他人,众人皆摇了摇头,谁都忙着厮杀,可没空去抓俘虏。唯有白星龙点头应下:“有,我倒是打伤过数十人,没有斩杀,刚刚也带了出来。” 白星龙乃是太意的大弟子,虽喜斗,却不嗜杀。那十几个北夷兵侥幸没有死在他的剑下,他也没有特意去补刀。 周子儒虽不认得白星龙,但也知道是易小刀身边的能人,展颜一笑,特意压低了声音,对着几人一阵窃窃私语… 易小刀听完望着不远处的营寨,里面的喊杀声就没有断绝过:“周相,这些兵…真的救不了吗?” 周子儒依然摇头:“救不了…不管营中现在有多少人,最终只会剩下一个,我们能救的,也只有那一个。” 易小刀扫视众人,所有人都默默低下了头,他们都曾在营中亲眼见过那些人是如何疯狂地砍杀同伴。便是他们去都要费些功夫才能制住一个人。 可是他们武艺高强,又有几人。派这些普通士卒进去,只怕伤亡会更大也说不定。 易小刀不再多问,转过身,径直一个人向营寨中走去。 “武定公之仁心,难能可贵啊…”周子儒感叹道。 何月儿望着易小刀的背影,急切地挣开秦往迁,向他追去。 “月儿。”易小刀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唤了一声,何月儿知道他有话要说,停住了脚步。 “没事的,不用担心我。我能救得三人便三人,五人便五人,也不会把自己搭进去,你在这里等我。”易小刀的声音,温柔轻慢。 何月儿点了点头,知道了易小刀的想法。若是待在这里什么也不做自然可以,只是他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只怕以后日日夜夜想起此事,愧疚难当。 易小灵放心不下,望向李定星。李定星将挽星弓背在肩上,又抓起一张长弓,一个箭囊。挥手一招,军伍中越出百十来个南淮军,人人手持弓弩,跟在他的身后。 众人来到营寨门口,持弓而立,时刻准备着接应易小刀。 易小刀刚一进入营门,周围喊杀声不绝于耳,四处都是奔走的人影,好似鬼魅。 易小刀还没看清周围情况,一把大刀就迎面砍来,易小刀猫腰躲过,向前一撞,就将对方直接撞倒在地。 这才看清,对方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上武营少年,身材有些瘦小,看起来还像是一个孩子。 “你冷静一点,我救你出去。”易小刀说着就要上前拽起这名少年。 少年见到易小刀伸手,反手就是一刀砍了过来,要不是易小刀手缩得快,只怕就要被直接斩断了。 飞起一脚,少年手中的长刀被直接踢飞出去,直接射入了一旁的军帐中。 易小刀一把揪住少年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抓起,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听好了!我是来救你的!是来救你的!” “噗!” 话音刚落,只听见一声穿刺声响起,易小刀低头一看,只见少年的胸口突兀地冒出一截枪头,鲜血顺着枪尖一点点地往下滴落。 “你…”易小刀吓了一跳,这枪若是再用力一些,只怕连自己都要被捅个窟窿出来。 易小刀心头一阵冷汗,这还是第一次危险近在咫尺而他却一点不知的情况。 少年眼中没有痛苦,有的只是惊惧之色,仿佛易小刀是什么可怕的怪物一样。一把将易小刀推开,自己则顺着身上的那杆长枪的枪杆连连后退,胸前冒出的枪杆上,鲜血和碎肉越挂越多。 后面那人一脚踢在少年的身上,将少年踹开出去,扑向易小刀而来。 易小刀就地一滚,躲开了少年,这才看清那持枪之人,乃是一名半百老头,发须都有些发白。 “来呀!来!老子可不怕你们!”老头挺枪又向易小刀刺来。 枪法不算凌厉,但是枪头刺来的角度却是刁钻,看似是平刺而来,枪头却有些上下晃动,让人吃不准这一枪到底会刺向何处。 易小刀抽出腰间的思卿剑,这一剑运足了内力,一剑砍出,直接将枪头斩断。左手使鞘,挡下了这没了枪头的长枪,被顶得后退了好几步。 “清醒一点!我是来救你们的!”易小刀怒喝道。 “老子跟你们拼了!”老头手中的长枪已经变成了短棍,却还是不依不饶地举棍对着易小刀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乱砸。 易小刀被挨了几棍,也被打得心头火起,正要出手制服他,旁边却有两名上武营的士卒厮打在了一起,撞了过来。 老头被裹入了战团,连手上的棍子都被二人推搡间弄丢了,三人扭打到了一边,没人顾得上易小刀。 易小刀惊魂未定:“这就是营啸吗?” 这时候,易小刀才有空去查看四周,只见营中到处都是火光一片,营帐甚至都垮下了不少。每个人不是在追着别人砍,就是在被别人砍。 难以置信,这就是不久前还是一片祥和,欢声笑语商讨着结伴组队回乡的营寨。 忽然,一道黑影从旁边向易小刀冲刺而来,易小刀的眼角余光瞥见了这一幕,抬手一剑,对着黑影就是笔直刺去。 剑已至,人未到。 对方停下了脚步,离剑尖只差几寸的距离。 也是一名上武营士卒,年纪与易小刀不相上下,他脚步一顿,望向了指向自己咽喉的宝剑,缓缓向后退了几步。 易小刀一阵惊疑,从对方的眼中并未看到害怕和疯狂,眼神中只透漏着凶狠,甚至,还有一丝理智。 “你能听懂我说话吗?”易小刀试探着问道。 对方木然地点了点头。 “跟我走,我带你出去。”易小刀收回了宝剑,却也不敢大意,紧紧地盯着此人:“叫什么名字?” 对方不答,只是将藏在背后的手慢慢伸了出来,手上是一把已经卷了刃的匕首,刀刃上甚至还卡了一些碎骨头。 易小刀忍下心头的震撼,缓缓向后退却,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眼前这人,直觉告诉他,这人十分危险。 那人倒也没有其他动作,仿佛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抬腿就跟着易小刀走来。速度不快也不慢,与易小刀的退却速度相当,拿捏得极好。 “你若是有什么话…”这人看起来还有几分理智,易小刀试图与对方沟通。 突然,话刚说到一半,对方却突然暴起,紧踏两步,一瞬间就贴近了易小刀,速度之快,令易小刀都有些反应不及。 易小刀抬腿一脚,朝对方的腹部踹去,同时手上的思卿剑也提了上来,斜划而上。 生命受到威胁,易小刀也顾不上许多,这一脚若是踹实了,将对方踹出一丈之遥不是什么难事。即便一脚踹空,自己也能一剑卸掉对方的一条臂膀。 看起来还有一些神智,总不会那么冒险吧?易小刀心中揣测着,脚上加大了力道。能不伤及性命,一脚踹开是最好不过的了。 可是对方动作太多灵活,一个旋身,让开了易小刀的这一脚,自己还没站稳,就猫下了身子,同时也避开了易小刀的这一剑。 是有备而来! 易小刀的目光跟随着他的身形,转到了自己的身下。 对方的匕首已经紧紧地捏在了手上。 “完了!”易小刀心头一颤,看来是自己大意了,这一匕首,易小刀自问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 “噗~~!嗵!” 匕首虽然有些卷刃,却还是轻松地划开了战甲,割破了衣服,刺进了皮肉之中,只不过不是易小刀的身体。 这名士卒撞向了易小刀的身后,尖刀狠狠地刺入了另一名上武营士卒的腹部,巨大的冲劲也将这名士卒撞飞了出去,摔倒在了地上。 “当啷”一声,这名士卒手中的长刀跌落,顺着易小刀的脊背笔直落下,掉在了地上。易小刀后背的衣服被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怎么回事?”易小刀慌忙转身,戒备着看着自己身后抱在一起的两人。 两人好似扭打在了一起,渐渐的,被撞倒的士卒摔在地上,一动不动。这人却慢慢撑起身子,将手中的匕首一刀一刀地刺下,也不管对方有没有死透。 “救了我?”易小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这人救了一命。要是自己被身后这一刀砍中,就不是一只手一只脚的事了。 自己只怕是要成为大启第一名死于营啸之中的国公爷了。 也不知道这样狠狠地刺了多少刀,这名士卒才从尸体上爬起,什么也不做,就只继续盯着易小刀。 “带你出营?”易小刀继续试探着问道。 对方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其他表情,只是两步走到了易小刀的正面,任由易小刀盯着自己。 易小刀猜出了他的意思,手上的思卿剑也缓缓放了下来:“走吧,出去了。” “莫鹏举。” “啊?你说什么?”易小刀没有听清,回头问道。 “莫鹏举,我的名字。”士卒又重复了一遍。 易小刀望着他笑了笑:“好名字,不错。”说着,继续在前面开路。 再有其他发疯的上武营士卒冲了过来,易小刀先细细观察一番,但凡是那种疯癫难以自控的,易小刀手起剑落,毫不留情,直接斩杀。 又是一名士卒冲了过来,易小刀刚刚抬手,却听到莫鹏举在身后出声:“别杀。” 第五百二十三章 趁夜追击 李定星身后的一众南淮军士卒手举得都有些酸了,弓弦拉得紧紧的,一刻也不敢放松。 很快,营门口出现了一大帮人的身影,只是黑影之中,看不清晰,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 “小心在意!”李定星的箭头瞄准了当先的第一人,只要此人不是易小刀,李定星绝对会一箭射出,毫不留情。 “李定星,是我!” 人还没露面,易小刀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李定星听得真切,的确是易小刀的声音,慢慢地放下了弓箭。 营中的一帮人马走出,为首一人便是易小刀,浑身血污,仿佛从血海中爬出来的一样。 何月儿看得揪心,忍不住就要上前。 秦往迁死死地拽住了何月儿,原因无他,只因易小刀身后这群人面色不善,眼神…也不善。 “大哥,这是?”李定星向前走了几步,也不敢太过靠近。 易小刀身后的这帮人,每一个都是浑身浴血,眼神中透漏出的杀气让人见了就只觉得不寒而栗,不敢靠近。 周子儒望见这一帮人马,也有些心头惊惧,人数不多,顶多二百余人,但是这些人的那种肃杀之气,要远胜过他所见的任何一支兵马。 易小刀走了出来,二百余人在身后紧紧跟随,寸步不离。 “这些都是我从营寨中救出来的人。”易小刀简单地介绍着说道。 李定星见这些对易小刀寸步不离,言听计从的样子,这才迈步上前:“大哥竟然还真的救出了二百来人,你们速速归入军中吧。” 李定星话刚说完,这些人纹丝不动,人人都冷漠地看着李定星,这冰冷的眼神让李定星只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具尸体一般。 “大哥…”李定星心里隐隐有些害怕了。 “没听见李公爷的话吗?归入军中!不过你们现在浑身血污,也别去吓到了别人,自称一军。回头给你们分发二十座营帐,自行入帐歇息吧!”易小刀回头说道。 众人听闻易小刀的话,这才转身朝着军伍之中走去,王玄不敢怠慢,连忙安排军需官去重新筹备营帐。 待那些人走远了,李定星这才问道:“大哥,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易小刀望着这些人的背影说道:“营中厮杀的确恐怖,这些人都是在血海里厮杀出来的,身上多一些杀气在所难免。” “其中有个叫莫鹏举的,颇有些能耐,这些人也算是他帮我筛选出来的,至于其余的人,已与野兽无异,救回来只怕也难与常人相处了。” 周子儒缓步走了过来:“易公爷真是一员福将啊,营啸这种军中死结,都能让易大人给搜刮出了这许多人才,真是当世奇才。” 易小刀轻轻笑了笑:“都是娘生老子养的,哪个不是人?要不是没办法,谁会来投军只为一顿饱饭呢?我也不过是不想心里有愧罢了。” “大哥,这些人,可不能与寻常兵卒放在一起,我看他们杀意深重,而且能从这万人血战之中脱颖而出,本事也定然不小,不如大哥组一队亲军留在身边?”李定星提议道。 易小刀摇摇头:“亲军就不必了,我习惯了独来独往,这些人都是我救出来的,留在身边再有个闪失,我也过意不去。” “都还保留一丝神智,何去何从,也随他们吧。营中现在也剩不了几个活人了,周相的计策可以开始了吧?” 周子儒点头:“就我之前所言,凤城城池坚固,且北夷兵远比大启兵马善战,若是强攻城池,纵然他们不善守城,我们也绝对占不了便宜。” “就以这营啸为契机,将城中的北夷兵引出来,深入我大启腹地,合围歼之,才是上策!” 易小刀想了一会儿说道:“周相,北夷兵虽然鲁莽少智,但是这城中的呼延兰,可是北夷四獒众之一的智犬,颇有谋略,这诱敌之计,只怕行不通…” 周子儒笑了:“一次不行,那便两次,两次不行,那便三次,他总会上钩的!” “既然周相认为可行,那便全听周相安排。”易小刀妥协了。 …… 凤城县衙,呼延兰坐在县衙的庭院里,独自一人喝着中原的香茶。 “此物初尝微苦,入喉却觉甜,世上竟有如此神奇之物,中原富庶,名不虚传啊。”呼延兰只尝了几口,便对茶水赞不绝口。 一人穿过庭院,来到了呼延兰的身边:“姐夫,城外有消息了。” “嗯?讲!”呼延兰放下茶杯,来了精神。 “城外的中原大营发生了营啸。” “什么?营啸?”呼延兰惊得站了起来:“当真吗?莫不是那些中原人在使计?” 呼延落点头肯定道:“千真万确!我派了几波探子,都说中原大营火光冲天,喊杀声清晰可闻,有个探子胆大,特意凑近了看,营中尸横遍野。” 呼延兰激动地来回踱步,走到石桌边,端起茶盅一饮而尽,而后又将满口的茶叶尽数吐出:“呸!呸!好啊,营啸,天助北夷啊!哈哈哈哈!” “要不要派出兵马,待那些中原人死得差不多了,一举击溃?若是数万兵马旦夕覆灭,敌军震荡,平定安西易如反掌!”呼延落询问道。 呼延兰连连点头:“好!该派!派!派两万兵马,趁着夜色摸近,只要厮杀声消了,便踏平营寨!” 呼延落领命而去,忽地又被呼延兰叫住:“慢!慢慢慢,不能大意!这样,你先派人率五千兵马前去试探一下,再作回报!” “是,姐夫!”呼延落没有违抗,自家姐夫的谨慎性格才让呼延部落荣为北夷的五大部落之一,小心驶得万年船,没错的。 呼延落离去之后,呼延兰转身从又泡了一壶茶水。这一次,大口牛饮,却只觉得苦涩,没有半点香甜之感。 约莫个把时辰,呼延落又回来报信了:“姐夫,营寨喊杀声小了,五千兵马冲入营寨,几乎已无活人,死的死,伤的伤,还都是重伤,根本救不回来。” 呼延兰兴奋地裂开嘴笑了,忽地又问:“那其他人呢?那什么大启的两个公爷,还有什么安西王,可在营中?” “未见,怕是早就已经逃遁了。” “哈哈哈哈,遇上了营啸,任你是何等的千古良将,也只有乖乖的望风而逃啊!快,增派兵马,你亲自率军一万,继续追击!但是要小心有诈!”呼延兰难掩眼中的狂喜,连忙下令道。 营啸如何发生,军中大将自然明白。何况北夷兵马,对此更是再熟悉不过了。 各部落之间往来攻伐,今天我打你,明天你打他,各个部落都是将头提在裤腰上过日子。指不定哪天就会遭受到灭顶之灾,一旦被别的部落攻陷,那可是举族皆灭的下场。 因此,北夷各部落间,人人提心吊胆,营啸之事便是时常发生。只是规模都不算太大,亲人在旁,便是营啸,多少还是能克制得住的。 现在中原部落发生了营啸,只要乘胜追击,环伺周围,让这些中原兵马每日担惊受怕,说不定还会再次引发营啸。 以逸待劳,这是谁都想看到的局面。 呼延落走后,呼延兰也察觉到了困意袭来,伸了个懒腰:“今夜怕是等不来消息了。” 进入房中,迷迷糊糊还没睡着一会儿,就有探子快马加鞭地赶回城中,直入府衙奏报:“呼延大人,呼延将军一路向南追击,连胜十一场,夺了五六处营寨。” “嗯?什么?连胜了五六场?”呼延兰迷糊着问道。 “连胜十一场,躲了五六处营寨!”探子重复着说道。 “好!让呼延落继续追击,追到白城再收兵!”呼延兰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夜黑风高,一队兵马狼狈逃窜:“公爷,易公爷也太偏心了。” “嗯?”李定星有些诧异:“此话怎讲?” “一夜之间连战十一场,还许败不许胜,这是什么道理?” “就是啊,公爷,诱敌深入的道理我们也懂,但是却只让我们南淮军在此吃败仗,上武营和挥征营却不知所踪,就连周相那五千骑卒都不曾出一次手…” “公爷,要不我们回南淮算了!” 一人挑了个话头,其他人纷纷点头应和。 “上武营和挥征营本就是百姓招募,良莠不齐,若是让他们去诈败,只怕就成了真败了。可我们南淮军就不同,军纪严明,这败了十一场,你们还愿意叫我一声公爷不是么?” “至于周相的那五千骑卒,不要再提了,非是一路人,他如何,与我等无关!” 李定星心中其实也有气,倒不是气易小刀,而是气周子儒。这诈败之计是周子儒提出的,甚至由南淮军诈败也是周子儒的建议。 即便客观而言,让南淮军来诈败倒也合适不假,但是李定星心中就是憋不住这股火。 当然,憋不住归憋不住,麾下众将士发起了牢骚,李定星还是要安抚为主。 “公爷,天快亮了。”有人提醒李定星道。 “嗯,离白城还有多远?”李定星询问道。 有本地地理熟识的向导回道:“回公爷,这赶了一夜的路,才一半呢…” “一半?够了!全军听令,接下来一场,尔等还需小胜,击溃敌军即可,都听到没有?”李定星回首下令道。 “谨遵公爷将令!”南淮军从京城出发的五万兵马,到如今就只剩了万余人,一众将领齐声应诺道。 五千北夷兵对上一万南淮军,想要取胜不是什么难事。 五千北夷兵对上一万憋了一肚子火的南淮军,胜负可就难料了。 五千北夷兵对上一万憋了一肚子火,甚至还埋伏起来的南淮军,只能是大败而归。 是夜,北夷兵连胜十一场,第十二场,大败,逃回者不满千人。 第五百二十四章 截杀 “报,呼延将军,前锋遇到中原兵马抵抗,大败,五千人马,只逃回了几百人…” “是不是主将贪功冒进了!是何人领兵?”呼延落有些生气。 “回呼延将军,前锋将军已身死战场!”探子存了个心眼,那主将与他相熟,他藏了个名未报,人都死了,就别祸及妻儿了。 呼延落跟在呼延兰身边已久,早就染就了呼延兰的玲珑心思,对于探子的想法了如指掌。沉声说道:“知道了,既然人已经死了,就算了。” “在何处厮杀?” “前方四十里处,不到黄河边。”探子心里有些感激,位置报得有些详细。 呼延落点头:“传令,全军追击,一直追到白城方休!再传信给呼延大人,就言我军败了一阵,折损了四千人马,请求增兵!” 探子领命而去,呼延落挥手一招:“进兵!” 李定星正率领着南淮军埋头赶路,经过一场大战,万余南淮军只剩了七千余人,正在埋头赶路间,前方道路上突然出现了一波人马。 李定星本能地摸向自己的挽星弓,今天已经射了三箭,但是李定星却感觉自己状态颇佳,只要对面主将敢露头,自己有把握一箭当场射死。 “是李定星吗?”对面为首的正是易小刀,单人拍马赶来。 “大哥?大哥,你怎么反而赶到我前面去了?”众人在凤城外分道扬镳,李定星也不知易小刀的去处,指望他在自己身后接应,不曾想却到自己身前去了。 易小刀过来说道:“我马不停蹄地赶路,而你却是边打边撤,自然在你前面。” “木头,你没事吧!”易小灵紧随易小刀身后而来,紧张地望向李定星:“你流血了!” “哪有?都是别人的血。”李定星笑了笑,他也不知道身上是北夷兵的血还是南淮军的血。 易小刀打马和李定星交错而过,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带兄弟们去后面休整一下吧,营寨我已经立好了。” “大哥,你…”李定星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你只有两万人马,且士气低迷,我还是留下来帮你吧。” 易小刀笑着轻轻在李定星战马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走吧,我没事。” 战马驮着李定星幽幽地往前走,经过易小灵的时候,二人对视了一眼。 “保护好自己。” “你也是!” 南淮军离开,易小刀单人横马在道路中间,望着一脸疲惫的众人,笑问道:“大家累不累啊?” 无人回应,许是众人累得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也累了…问你们一件事,你们跟我的时间有长有短,这几年,我易小刀说话,有没有不算数过?” “没有!”能听到易小刀声音的人都齐声回道。 扪心自问,易小刀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危险之事,几乎都是自己一力抗下了。粮草饷银甚至于赏赐,也绝没有拖欠过一次。 “我昨夜说的话,依旧作数。待天亮,尔等何去何从,自己定夺。”这一句,易小刀运足了内力,声贯全军。 “易公爷仁义!”众人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悦。 一名战将嬉笑着说道:“易公爷,若是北夷兵没来…” “没来,你们也可以走!我绝不强留!”易小刀的话掷地有声。 天色更黑了,不少人都明白,这是天快亮了。 再没有一个人是嬉皮笑脸的,每个人心里都知道,不论是死是活,是去是留,这是不少人陪在易小刀身边的最后一战了。 远处,出现了北夷大军的身影,脚步落地有声,整齐划一。 不少人捏紧了各自的兵器,手心已经开始冒汗了。甚至于战马也喘着粗气,不安地踢动着马蹄。 易小刀这边的位置选得不错,一旁有一些林木,阴影正好覆盖着兵马,北夷军并没有发现异常。 “且慢!”呼延落忽然挥手止住了大军:“前方林木茂盛,道路不明,去两个探子打探一下!” 两名探子应声策马而出,直向易小刀这边而来。 易小刀这边人人按捺不住,就欲出战。 “方乾龙,莫鹏举。”易小刀唤了两人。 两道人影从易小刀的战马两侧奔出,一路潜伏,向北夷探子迎去。 北夷探子刚刚凑近了,就骇然地发现一大帮兵马正停在此地等候,二人正要开口示警,方乾龙和莫鹏举二人就欺身而上。 方乾龙伸手一揽,搂住马脖子,翻身而上。另一只手早就探过斥候的喉咙,用力一勾,斥候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莫鹏举则直接了当,一脚踩在了斥候的脚背上,用力一蹬,爬上了马背,和斥候面对面坐在了一起。斥候刚刚张嘴,一把匕首便插进了嘴巴里,将他没说出的话堵了个严严实实的。 “喂,前面什么情况?”呼延落身边的战将高声询问道。 易小刀连忙回道:“回大人,没什么情况,只是前面拐弯处好像有些人马。” “继续向前查探!”战将给“斥候”继续下令。 易小灵在一旁低声说道:“大哥,你吓死我了…” 易小刀轻轻一笑:“呵,若不说前面有兵马,他再让这二人回去复命该怎么办?” 北夷大军动了,对“斥候”的话坚信不疑,缓缓向这边开进。 “全军准备!”易小刀不敢高声,低声下令,只有他身边邻近的易小灵、白星龙等人能听到。 全军上下将士全都弓身垫步,准备了起来,仿佛每个人都听到了易小刀的命令。 “杀!!!” 走在最前面的北夷兵刚发现易小刀等人的身影时,天色微微转亮,易小刀率先发喊,一个“杀”字还甚至抢先在这北夷兵示警之前喊了出来。 易小刀一马当先,一剑横扫,剑气凝如白练,连斩数十人,才被一名北夷战将堪堪挡下。 北夷战将一记狼牙棒,砍散了这道剑气,再抬头时,只见又一道更为宽厚凝实的剑气斩来,将这名北夷战将的头颅整齐斩下,“咕噜噜”地滚落在地。 宽大剑气继续横扫,似有横跨千里的气势。 一剑破军,一剑当千! “哈哈哈哈哈,痛快!”白星龙朗声一笑,从战马上飞身而起,直冲入了北夷军敌阵。 与之一起飞起敌阵的还有易小灵,双剑入敌阵。 呼延落吃了一惊,他运气极好,不论是易小刀还是白星龙的剑气,都与他擦身而过。只是这一轮骤然攻击,将北夷兵的前锋扰乱了。 呼延落身为军中主将,自己完完全全暴露在了易小刀等人的面前,他想转身撤回阵中,可是主将一撤,必然动摇军心。 不过呼延落的身边,也有不少战将,见到呼延落暴露出来,连忙围拢上来,将他团团护在了中间。 易小刀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单掌拍在了马背上,手上运足了火气。炙热的火气烧得战马吃痛难忍,长嘶之后冲向了敌阵。 易小刀则腾身到半空,抽剑出鞘,剑指呼延落,从半空中袭来。 一人一马,一空一地,两面夹击。 一名北夷战将纵身一跳,只身挡在了呼延落的战马前,举起一柄斗大的铜锤,蓄力对着战马的头颅就是一锤。 战马的头骨被这柄铜锤当场敲碎,连带着马脖子都以一股怪异的方式扭在了身后,但是身躯还是撞向了呼延落。 这名北夷战将丢掉铜锤,双手张开,一把抱住了战马身子,被战马的冲劲带退了数步,直退到了呼延落的身前。 “起!” 战将涨红了脸,将这匹战马整个抱了起来,抛向了空中的易小刀。 呼延落身旁,数名战将也各擎兵器,一齐朝着易小刀攻来。 易小刀眼神向下一瞥,见战马朝自己飞来,面不改色,一脚重重地踏在了马尸上,用力一蹬。 “给你的你竟敢不要?” 马尸以更快的速度下落,直向地上那名战将砸去。 北夷战将刚刚丢开马尸,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发现马尸又从天而降,重重压下,当场就被砸了个半死。 至于剩下的半条命,就只能是被两军士卒践踏掉了。 再看易小刀,借着马尸踏足,在半空中就偏转了方向,落到了呼延落的身后。 一团烈火迸发,将周围的兵卒震退足有几丈,撞死撞伤的也不知几何。 易小刀的身旁留开了大片的空地,望向了呼延落:“留个名吧,好立碑。” “呼延落。”呼延落见到易小刀身上迸发出的这一团烈火,率先猜到了易小刀的身份:“武定公亲自上阵厮杀吗?” “呵,看你干瘦的样子,我就知道你姓呼延,你和那…傻狗呼延兰是什么关系?” 呼延落被易小刀嘲笑,却也不生气,淡淡地回道:“呼延兰是我姐夫。” “好,那我就先擒下了你,再去找那傻狗算账!”易小刀话音刚落,原地只留下一阵腾起的沙尘,再看时,已经逼近了呼延落。 “好大的胆子!”呼延落身边的战将当即分出两人,夹攻易小刀。 远处,上武营的一众士卒也冲了过来,和北夷兵展开了厮杀。 太阳已经露出了一点,耀眼的光芒驱散了长空万里的无尽黑暗,第二天到了。 但是没有人转身逃离,也没有人怯战畏战,甚至有的人不能和北夷兵接战,不惜从两侧绕道。 战场越扩越大,两方兵马如犬牙交错,死死地咬在了一起,难解难分。 …… “增兵?”呼延兰有些疑惑地听着来报信的探子,笑道:“呵,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定是落弟太心急了,追得那些中原兵马走投无路。无妨,再增兵一万!” 一万兵马浩浩荡荡地开出了凤城,向南扑去。 直到一万兵马开走之后,凤城不远处的一处茂林中,周子儒缓缓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的身后,似这般微笑的士卒…约有十万众… 第五百二十五章 拼杀 “滚开!” 易小刀一脚就将一名北夷战将的长刀踢开,随即补上一脚,直蹬向这名战将的面门。 战将劈砍而来的长刀速度本来就已是极快,却没想到易小刀的速度更快,竟然精准地踢在了长刀的一侧。 这名战将手中长刀被踢开的时候就已经傻了眼,他本想着一刀斩下,再来个单刀直入,没想到被这么轻松地就被踢开了。 这一愣神的功夫,对于易小刀跟来的第二脚更是没了主意,以至于都忘记了躲闪。 旁边的另一名北夷战将见状,急忙提枪来救,枪头抖动着就刺向了易小刀的肋下。这一枪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围魏救赵。 易小刀只要顾了这肋下的这一枪,那一脚就无法踹出全力,必然要收力甚至是撤回。 易小刀早就注意到了旁边此来的一枪,伸手拦在了自己的腰间,腿上力道不减,看样子是打算一换一了。 “也好!”北夷两名战将互相之间本就并非同一部落,只是对敌时同仇敌忾罢了。现在易小刀铁了心要想一换一,倒是正合了此人的心意。 既了解了敌人,还能打压一下其他部落,何乐而不为? 长枪刺来的力道也不曾减弱,恶狠狠地刺向了易小刀的手臂。 一换一就一换一! “噗!” 易小刀被一枪刺中手臂,吃痛这下更是爆发了力道,一脚就将那名持刀的北夷战将踹下马来。 北夷战将的脸上出现一个硕大的鞋印,连牙齿都被易小刀踹掉了两颗,有一颗甚至还掉进了他的喉咙里,被他无意间咽了下去。 这下真的是打掉了牙齿往肚里咽了… “图鲁木,你…” 持枪的战将才不管许多,猛地将长枪抽出,照着易小刀的头上就扫了过来。枪尖两侧也有一片薄刃,甚至还有一点倒钩,被扫到了多少也能带下一条肉来。 易小刀就地一滚,鲜血顺着手掌缓缓流了下来,滴落在了地上。但是他毫不在意,思卿剑捏在手中,朝着地上那名战将扑了过来。 “救下脱木儿!”呼延落急忙喊道。 部落之间互相有所排斥和挤压是很正常的,但是大敌当前,死一员战将都是不小的损失。 持枪的图鲁木也知道现在不是惦记着私仇的时候,更何况他们两部落之间也没太大的仇怨,只是偶尔争夺资源罢了。来不及多想,手中长枪脱手而出,随时从身旁的士卒手上拽过一杆长枪,勒马赶去。 易小刀还没扑出两步,长枪已经先到,直朝易小刀的咽喉处射了过来。 “不能急!”易小刀心中猛然惊醒,连忙止步,一个后仰让开了这一枪。 脱木儿见易小刀后仰,侧身一脚,踢在了易小刀的胸口,力道之大,直接将他压倒在了地上。 易小刀也不是吃素的,虽然被这一脚压倒在地,但是脚下用力一勾,将脱木儿另一只脚勾开,对方也摔倒在了地上。 一杆枪歇立在地上,易小刀和脱木儿倒在长枪的两边,两人的双脚死死纠缠在了一起。 图鲁木持枪赶来,僵持下去,易小刀只有束手就擒的下场。 易小刀一把抓过手边的思卿剑,一剑斩向压在自己胸口的大腿,迫使脱木儿撤腿收回。 易小刀抓住机会,翻身而起,一把抓住斜立在地上的长枪,用力往下一压。脱木儿正要爬起,却被长枪压在胸口,连带着双手都牢牢卡死。 架剑于枪杆,剑锋压在了脱木儿的脖颈间。 “等…等下…”脱木儿双脚双手全部被制,心里慌了神。 思卿剑用力压下,仿佛一把铡刀一样,将脱木儿的头颅齐齐地切了下来。 “……” 北夷诸多战将见到这一幕,心中一阵悚然。 脱木儿的实力在北夷战将之中,如何也能排到中等偏上,打得过他的人不多,但不是打不过他的也不少。 现在却像一只待在的羊羔一般,在易小刀的面前全无抵挡之力,甚至图鲁木在一旁协助,都无法阻止易小刀。 若是自己上的话…北夷战将们心中敲起了小鼓,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能胜过易小刀。 “来!”易小刀斩了脱木儿,扭头望向了图鲁木,欺身而上,朝着疾驰而来的战马就冲了过去。 图鲁木急忙挺枪斜扫,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一枪扫过就撤枪防守,不想一枪刚刚扫到了易小刀的面前,枪头就被易小刀牢牢地攥住了。 枪尖的锋刃划破了易小刀的手掌,但是易小刀脸上却没有一丝的惧意,攥着枪头,没有一点要撒手的意思。 军中厮杀,最怕的就是兵器被制,图鲁木望着易小刀另一只手上的思卿剑,被鲜血染得通红,一点点的往下滴落,心里更慌了。 这把剑可是刚刚斩过脱木儿的! 图鲁木双手握住枪杆,身子向后倾斜,脚下用力踢打着战马的马肚子,想要拽回长枪。 易小刀侧身战力,仍旧只是一只手,牢牢抓住了枪头,死死不放。 图鲁木骇然地发现:一人一马竟然没有他单手的力气大! 再仔细看,自己刚刚刺伤的他手臂处,此时伤口竟然都已不见了,只有点点血迹在手臂上证明刚刚易小刀确实被刺伤了。 “给我回来!”图鲁木心中有些惊惧,铆足了浑身的力气,用力拽动,甚至玩起了小花样,悄悄握着枪杆缓缓转动起来。 这一下,他敢保证,要是易小刀再不松手,他就用长枪将易小刀的那只手掌全部搅个稀烂。 易小刀察觉到手上枪头的一点点转动,猜到了图鲁木的意图,微微一笑,手上忽地一松。 巨大的惯性传到了图鲁木的身上,他本就已是站在马镫上向后扯拽,现在易小刀又松了手,相当于自己的力道加给了自己。 结果就是,图鲁木直接从马上摔飞,眼瞅着就要摔到地上。 “小心!”呼延落见到骇人的一幕,连忙高声示警。 与此同时,左右两边同时再出三将,朝图鲁木的方向赶去:“小子你敢!” 图鲁木只觉得天旋地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缓了缓,终于看清了。 只是这个角度怎么怪怪的… 图鲁木向自己身下看去,哪还有什么身子,自己的下巴都已挨着地面…他只剩一个头颅了! “有遗言吗?”易小刀在图鲁木身边蹲下,侧耳倾听着问道。 “……”图鲁木的嘴巴一张一合,但是声带都已被斩断,根本发不出一丁点声音来。 “没有啊?那算了。”易小刀好像十分失望一样,又站了起来。 图鲁木则只觉得眼皮似有千斤之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好大的胆子!”三将眼睁睁地看着易小刀斩下了图鲁木的头颅,都没等他落地,人还在半空,脑袋就已经被易小刀斩下了。 速度之快,剑法之狠,令人胆寒。 但是打斗厮杀,总不能时时巅峰状态,易小刀刚刚战过两将,体力远不是巅峰状态,三将齐出,如何拿他不下? 眨眼之间,三将已经冲到了易小刀的面前,高举兵器,照着易小刀就劈砍了过来。 三将的动作快,有人动作更快! 易小刀站在原地没动,就有三道身影从他的背后冲出,迎向了纵马冲过来的三将。 乍一交锋,三将被齐齐打落马下,与那三道身影战在了一起。 “什么人!” 呼延落惊得从马上站起,仔细查看。 易小刀没有理会这捉对厮杀的六人,缓步朝着呼延落的方向走去。 众人都看清了,那三道身影都穿着寻常的上武营的战甲,看起来也不过是普通士卒,怎么会有这般实力,能与这北夷三将打得难解难分? 此时呼延落身边还有战将数十员,一个个虎背熊腰,一看就是能征善战之辈。 “再去两个!”呼延落扭头示意。 两名战将应声而出,两人各拿一把鬼头大刀,煞气凌人,直冲易小刀而来。 易小刀感受着铺面而来的煞气,停下了脚步,轻轻说道:“有些厉害,五个。” 十道身影从四面八方的混乱厮杀中窜出,朝着两名北夷战将冲来,凌厉之气,丝毫不输于二人。 二人吃了一惊,顾不上多想,匆忙间各自为战,与这十人战在了一起。 易小刀嘴角再次勾起了一点微笑,继续朝着呼延落走去:“这是我从楚湘偷师学来的战法,擒贼先擒王,真有道理。” “呼延将军,我们护你,快撤回凤城!” 呼延落身边的北夷战将虽然都是骁勇之辈,但是易小刀手下不知何时多了这许多能人,谁知道周围还藏着多少个这样的狠人? 呼延落死死地盯着易小刀,这小子从一开始就将主意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先是落到自己众人的后方,以那奇怪火焰隔开了自己和北夷军的联系,身边只有这十几个战将相护。现在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这许多厉害家伙… “这小子有些诡异,若是…”呼延落也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走得掉。 “呼延将军放心,紧随末将,三步之内!”一名异常雄壮的北夷战将,拖着一柄巨大的战斧,当先向易小刀迎去。 周围有一阵骚动,易小刀望着那柄巨斧,沉声说道:“让他走。” 骚动沉寂了下去,这名北夷战将打马来到了易小刀的面前,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易小刀。 易小刀抬头回望过去,两人就这样静静看了许久。 终于,北夷战将率先转过头,继续策马领着呼延落向前而去。 “大哥,为何不拦着他?”易小灵虽然一直在与北夷士卒厮杀,却也一直关注此处,见那北夷战将策马而走,易小刀却不曾阻拦,急忙赶来询问。 “我若是拦他,只能是两败俱伤的下场。这个硬骨头,就交给他去啃吧。”易小刀笑了笑。 “他?他是谁?”易小灵有些不明白。 易小刀手持思卿剑,望着剩下的近十余名战将,那北夷战将只护着呼延落离开,可没说带他们一起走… 第五百二十六章 再见阴阳八子 “呼延大人,不好了,凤城被包围了!”一名战将急忙赶来汇报军情。 呼延兰一愣:“你说什么?哪个城?” “凤城!”战将一脸急切。 “凤城?我们这可就是凤城!”呼延兰更是有些懵了。 战将更急了:“是啊,呼延大人,就是这座城,被包围了!” 呼延兰懵了:“随我去看看!”眼见为实,没亲眼看到打死呼延兰也不信。 两人急急忙忙出了县衙大门,呼延兰茫然问道:“哪个城门?” “四城皆有!呼延大人你去那座城门都行啊!”战将急不可耐。 “那…那去南门!去南门!”呼延兰此时也没了主意,但是城中兵马大都已派出,往南门去了,此时他最关心南门的情况。 来到南城门,呼延兰登上城墙,向城下望去。 城外,旌旗招展,兵强马壮,茫茫一片人马,也不知道有多少。 “这…有多少兵马?这是哪里的兵?”呼延兰现在信了… “不知是哪里的兵…东门、西门、北门俱有兵马约莫两万,这南门…不知几何…” “城中…城中还有多少兵马?”呼延兰慌忙问道。 战将回道:“城中…能战之兵,不足四万,还要把守各门…” 呼延兰听完,沉默片刻,随即苦笑起来:“中计了…没想到连我也中计了…” 直到现在,呼延兰才彻底明白了过来,从营啸开始,自己就完完全全的中了圈套。 “大人,现在该怎么办啊?”战将才不管谁中计了,现在他只关心应该怎么办。 呼延兰闭目沉思片刻,再向城外的旌旗一一看去,偌大的“周”字旗,处处飘扬。 “周…难道是中原京城的那个周家?”呼延兰自言自语道:“你且别慌,城中到底还有四万之兵,便是想走,向北突围便可,你还怕走不脱了不成?” 一番话将这名战将说得有些面红耳赤,嗫嚅着说道:“末将非是贪生怕死,实是担心大人的安危…” “传信,令兵马速速撤回,回援凤城。等兵马回撤,城中再拨兵杀出,此危自解。”呼延兰很快便想到了办法。 北夷的战将大都比较鲁莽,此时一听,深觉有理,连忙安排传令去了。 很快,一只雄鹰便从凤城的城墙上展翅飞起,向南而去。 周子儒望着那只雄鹰,轻轻咳嗽了两声。身旁的战将连忙张弓搭箭,瞄准了空中的雄鹰。 “慢,让它去吧。”周子儒拦阻道。 羽林军战将有些不解:“周相,可是…万一调来了援兵。” “这个时候,武定公一定与北夷兵厮杀上了,若是求援信一到,北夷兵乱了阵脚,也对武定公那边有利。” “至于援兵,就不用担心了,安排准备攻城吧。南门北门佯攻,西门和东门强攻。” 羽林军战将点头,几名传令官沿着凤城快速策马传令。 大军攻伐,城上城下,皆有死伤。 …… “麻保律,这次多亏了你了。”呼延落奔出老远,这才松了一口气,觉得后背一阵冰凉,那是汗水打湿的。 “末将份内之事。”麻保律瓮声说道。 刚刚若是真的打起来,或许自己无法全身而退,但是对面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但是他奇怪的是,对方的眼中并没有一点犹豫和胆怯,反而是一种谑笑,仿佛他们二人是被故意放走的。 不过走都走了,也顾不上许多了。呼延落退到军中,本还想继续指挥兵马撤军,可是麻保律却不容置疑地将他带离。 呼延落知道这也是为了自己好,说道:“那易小刀本事不小不说,手下还有各种各样的能人,我也不愿与他为敌。” “呵,呼延将军不愿与他为敌,那想与谁为敌啊?”一声朗笑声传来,两人定睛看时,前面不知何时出现了四人。 “你们是什么人?”麻保律勒马挡在了呼延落的前面,厉声喝问道。 “阴阳八子,听说过吗?”其中一名抱着个大鼓,乐呵呵地笑问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罗威。 当初,在金山召开武林大会之时,阴阳八子中,阳四子被练云音一人,吓得当场逃遁,此后再无下落。 江湖中都盛传周府的阳四子男儿身不如女儿魂,阴四子尚在死战,阳四子却是逃遁了。殊不知,他们当时撤离,乃是受了周子儒的密令。 练云音的功法邪门,刚好克制阳四子,与他在金山之上纠缠,毫无意义。 且那时蒙千雅已遁入中原江湖,周子儒索性便将阳四子调来了这边塞之地,为的就是如今的大启北夷之战而做准备。 “呵,阳四子在金山却被一个西贵寂寂无名之辈吓跑,如今怎么有脸重出江湖了?”麻保律沉声说道,虽是嘲讽之语,脸上却也没有一丝笑意。 “中原武林人才济济,技不如人便是事实,如何说人家寂寂无名呢?像我等这无用之辈,只能来这塞北对上北夷了。” 四人之中,唯有姚清渺最是外向,且能说会道,此事毫不留情地回声讥讽道。 “呼延将军,等下我拖住他们四人,你瞅准时间,就逃回凤城。”麻保律对于中原武林有些了解,知道四人不算弱手,为呼延落安排起了退路。 “喂!说什么呢?当我们是聋的?就不能小点声吗?”罗威不满地敲了一下面前的大鼓,高声说道。 麻保律和呼延落不理会他,但是也没在说话。 倒不是麻保律说话的声音大,只是阳四子最熟音律,对声音极为敏感。不论他们说话声音压得多小,他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想去凤城,不行。”祝桑秋轻轻拨弄了一下自己的琴弦,试了一下音色。 麻保律也不再废话,拖着巨斧,拍马就向四人冲来。 姚清渺向前轻轻迈了几步,只几步的距离,麻保律已经奔到了他的身边,大斧高高举起,对着他的头顶就要劈下。 大斧高高举起,举了半天,却迟迟没有劈下。 再看姚清渺,已经吹响了自己的横笛,迈步从他身旁走过,对于眼前高举的战斧仿佛视而不见。 “有些…本事!”麻保律仿佛在用力挣脱什么,最终拼命睁开,一斧依旧朝着面前姚清渺的位置斩下,自然是什么都斩不到。 大斧劈了个空,却没有停下,抡了个半圆,朝身后斩后,斧刃照着了姚清渺的后心,誓要一斧将他劈成两半。 “铛啷~!” 焦洛英站在一旁,手持金钹,用力地敲了一下,响亮的一声钹响,将麻保律手中的大斧直接震停。 麻保律只觉得浑身一麻,手上就已经不听使唤了,大斧无论如何也抡不下去,能拿稳已是他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麻保律还能顶得住,可是胯下的战马却已经顶不住了,四腿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 姚清渺趁着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走到了呼延落的面前:“阁下便是呼延落吧?周相有请,随我们走一遭吧?” “哼,妄想!”呼延落虽然瘦弱,可到底是一名武将,二话不说,举剑就砍,也顾不上自己是不是姚清渺的对手了。 笛声再次响起,呼延落的剑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被姚清渺接在了手中。 “兵器不错,收下了。” 姚清渺轻而易举地便缴了呼延落的兵器。 麻保律缓缓从地上爬起,每一个动作仿佛都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一举一动,都很是废了一番功夫。 只见他缓缓伸手,摘下了头上的头盔,照着自己的巨斧就是狠狠敲下。 “不好!”祝桑秋正要抬手拨琴,可还是慢了一步,麻保律的头盔重重地敲在了巨斧上。 “铛啷”一声,头盔的敲击声掩盖住了琴音和笛音,麻保律的行动自如了。 脚下一勾,巨斧立时被他抓在了手中,朝着姚清渺就砍了过去。 焦洛英和祝桑秋二人合力,同时弹动金钹和横琴,都无能为力,刚刚头盔敲击巨斧的余音尚在。 姚清渺轻功在四人之中最好,察觉到身后异动,一个旋身避开了这一斧。只是手上刚刚缴获呼延落的宝剑,被麻保律抢了回去。 “铛~!”麻保律抢回宝剑,没有递还给呼延落,而是再一次敲击巨斧起来,续上了刚刚头盔敲击的余音。 “走!”麻保律对呼延落厉声喝道。 呼延落不敢怠慢,拨马便冲,直接越过了几人,拼命地向北而去。 罗威,祝桑秋等人不善近身搏杀,根本不敢拦这战马。 “这就让他逃了?”罗威有些不敢置信,他还没出手呢,虽然他出手了也拦不住呼延落… “呼延将军好本事啊。只可惜,还有四个。” 呼延落刚冲过四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前面又有四人拦路。 四个女子,一人拿枪,一人拿剑,一人拿刀,一人拿钩。 阴四子也来了… 第五百二十七章 逃回凤城 呼延落见到这四名女子,虽然未曾谋面,但是此时也不由得心中有些惊慌。 “你们是什么人?让开!”呼延落强撑着胆气说道。 “阴阳八子,前面是四阳子,我们自然是四阴子了。”枪引蛟率先拖枪向呼延落走来:“呼延落将军是吧?久仰了。” 长枪在地上带出一道火星,看得呼延落心惊胆战的。 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姓,这时候再搬出自己的身份地位那就是徒添笑柄了。 呼延落匆忙望向四周,并无一条可逃生之路,唯一的道路还被这四人拦得结结实实的… “好,我跟你们走。”呼延落说着,从马上纵身一跃,跳到了地上,单手递交上了马缰。 “呵,没想到呼延将军竟然这般识趣,我还以为北夷竟是些粗莽汉子呢!”枪引蛟娇笑着上前接过缰绳。 呼延落低垂下了头,不再说话,任由枪引蛟拽过战马的缰绳。 枪引蛟横过长枪,手起枪落,只一枪便将战马的缰绳直接割断,好好的缰绳变成了她手上的一截麻绳… “你…”呼延落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哈哈哈哈,呼延将军不要见怪,我们主人听说北夷那边,姓呼延的都有些智谋,要是玩心眼,只怕我们几个弱女子玩不过呼延将军。” “弱女子…”呼延落见到枪引蛟那杆长枪,心里有些发怵。 “这不,主人吩咐我们用些手段,只怕要委屈一下呼延将军了。” 呼延落望着她将那缰绳在自己手上随意一绕,便结结实实地打了个结,双手被直接绑了起来。 “这下就不怕呼延将军使诈了,就请呼延将军上马吧。”枪引蛟抬枪示意。 没了缰绳,呼延落望着伸到马背上的长枪,没办法,只得扶着枪上马。 端坐在马背上,双手被牢牢绑住,谁也不知道呼延落有没有小心思,只是现在有也没法子了。 “祝前辈,我们便先走了!”枪引蛟回头向祝桑秋喊道。 祝桑秋伸出小指,在琴弦上轻轻撩拨了一下,一音弹出,以作回应。 “剑流云,主人为何非要我们将这小子活捉回去?”钩渡魂有些不解地问道,刀横海也竖起耳朵,想要打听一下。 “北夷大汗之下,有四獒众,这家伙便是凤城守将呼延兰的小舅子。” “小舅子?北夷也在乎这个吗?”钩渡魂不禁有些好笑。 剑流云解释道:“北夷皆是部落群居,甚至比中原更在乎血缘亲人呢。” 枪引蛟持枪跟在战马身边,领着战马向三女走来。战马不知是不是惧了四名女子身上的煞气,倒也乖巧,老老实实地跟在她们身后。 “几位姑娘,敢问你家主人是?”呼延落坐在马上,心里有些没底,便和阴四子扯起话来。 麻保律也只是知道阴阳八子的名声,至于归属于哪方势力,麻保律就不知情了。更别提呼延落,对于中原武林高手更是两眼一抹黑。 如果是中原的哪位达官贵人或是武林门派,倒也还好。呼延落自问和中原的高官前辈不曾有过交集。 可要是这几个女子是北地王或是定辽王的手下…呼延落咽了口口水,心中也只能暗暗祈祷了。 “呵?连我们阴阳八子都不知道?不过倒也是,我家主人一直潜龙在渊,不曾显山露水。”钩渡魂笑道。 刀横海瞥了钩渡魂一眼:“好了,别多说了。” 若是其他人倒也罢了,偏偏钩渡魂与刀横海向来看不顺眼,一眼反瞪回去:“不说?凭什么不说?你也想爬到我头上了不成?我偏要说!” “听好了,我家主人便是大启的周…” “钩渡魂!”枪引蛟和剑流云一齐喝道。 钩渡魂这才撇了撇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呼延落眼神提溜一转,当即明白了过来,既以大启为号,便是朝廷中的人。 至于姓周…大启朝廷之中自然就是那位传承了六百年的周家一支,名声最是响亮。北夷也与其在这数百年间,有过一些过节。 “周家要拿我,定是想要挟我和姐夫换回凤城。这可如何是好?”呼延落心里有些慌了。 其实呼延落倒不是惜命,只是此番出征,大哥呼延托已经战死,呼延部落的族长之位理应归到他的身上,可他若是有个闪失,部落中人如何能服得了姐夫? 万一呼延部落因此而分崩离析… 呼延落不敢再想下去,现在他只恨自己轻敌冒进,连续中了易小刀和那姓周的两人的拳套。 “不是听说北夷人都长得人高马大的么?怎么你这小子这么瘦小啊?”刀横海好奇地打量着呼延落,想要询问一些情况,可别抓错了人就回去交了差。 呼延落面不改色,嘴上笑道:“一个送信的,自然是越瘦越好,太重了,马跑不动啊。” “一个送信的?”钩渡魂惊呼起来。 枪引蛟一记枪杆敲在了呼延落的后背上:“北夷呼延部落的人的确是心眼不少,我刚刚唤你呼延将军,你可是一个不不字都没说啊!” 枪引蛟这一枪力道不算大,但是呼延落身材瘦小,一枪打得他身子一歪,险些坠下马来。 就这一瞬间,呼延落的思绪百转千回,身子一翻,从马上翻了下来:“啊!痛死我了…” “你使那么大力干嘛?”出来抓个人,幺蛾子这么多,剑流云有些忍不住地说道。 “我要是使了力,他还能有命在?”枪引蛟说着就要过来拽起呼延落。 呼延落心中暗思:机会只有一次!我为男儿,她是女子,怎可能会输? 正在呼延落打定主意,就要暴起之时,远处马蹄阵阵,一只大军迎面而来,最前面的骑兵纵马冲锋,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什么情况?”四女立时戒备起来。 “中原人?放箭!”太阳早已高高升起,北夷援军也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一声令下,一波箭雨从天而降,向众人射来。 “各自小心!”剑流云出声示警,一柄长剑舞起,将自己护得滴水不漏,箭支纷纷都被挡下。 其余三女也各使兵器,遮挡箭雨,几人状态颇佳,挡下这轮箭雨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不知是呼延落的运气好还是北夷军有意避开,射向呼延落的羽箭并没有多少,寥寥几支也都被枪引蛟顺手挡下了,毫发无伤。 呼延落心中一紧,再不顾忌,猛地爬起,轻轻一跃就跳上了战马。 一支羽箭直冲他而来,吓得呼延落闭上眼睛… “咔嚓”一声,呼延落手上的缰绳恰好被这只羽箭射断了。 呼延落心头大喜,一脚猛地踢在了马肚子上,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战马的鬃毛,战马腾身窜出,一下子就奔向了北夷军。 “抓回来!”四女谁也没料到这种情况,剑流云厉声大喝,率先腾身追击,其余三女挡下箭支后也紧随其后。 呼延落的战马虽然雄骏,但是四女的轻功也是绝佳,最先拉开的几丈距离肉眼可见的缩小。 倒也不是每人想过砍出剑气刀气将他留下,可是出来之时,周子儒就一再强调要留活口,因此谁也不敢轻易伤了呼延落的性命。 眼看枪引蛟的长枪已经递到了呼延落的后心,算准距离,一枪猛地朝着呼延落的腰腹横扫了过来。 就是打个半身不遂也得将他抓回去! 呼延落此时恰好回头,见到枪引蛟的枪头扫来,纵身一跃,向前扑去。 “嘭!” 战马的力道非寻常可比,呼延落还没落地,被战马狠狠地撞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马踏而过,呼延落的一条腿被战马活生生地踩断了。 不过北夷军也及时赶到,认出了呼延落,将他围在了中间保护了起来,两名战将举枪就和枪引蛟战在了一起。 “马!给我马!快给我马!”呼延落疼痛难忍,高声呼喊道。 一名副将连忙下马,让出自己的战马,和几名士卒一起将呼延落扶上了马背。 呼延落爬到了马背上,抓住缰绳厉声喝道:“随我回援凤城!火速!” 这一声喊将众人全都喊懵了,出城的时候呼延大人可是一再嘱咐火速驰援呼延将军,怎么现在呼延将军又下令回援凤城了? 不过既然见到了呼延将军,那自然是唯命是从了,众人也不迟疑,立即跟随着呼延落掉头就往凤城跑。 只剩了两名战将领着数千人马,死死地拖住了剑流云等人。 “呼延将军,出什么事了?”周围的诸将高声询问。 呼延落都闭口不言,只是伏在马背上,拖着那条已经被踩断的腿,眼睛死死地盯着凤城的方向。 “姐夫…等我回来…” …… 凤城,羽林军几次登上了凤城的墙头,都被北夷军又赶了下来,双方死伤无数。 不过,周子儒和羽林军中上下将校都看得出来,北夷军已是强弩之末了。 骑射本是北夷军的野战强项,如今却在城头上守城,甲胄也没有中原兵卒,尤其是羽林军的坚固,守城打得异常艰难。 “周相,弟兄们又被赶下来了…不过刚刚末将也爬上城头看见了,北夷军能站着的没几个了!”一名战将来到周子儒面前,垂着一条胳膊,报喜似的说道。 周子儒看着他那条胳膊,微微点头:“传令,西门东门转佯攻,南门北门转强攻,众将士歇息半个时辰,一战拿下凤城!” “末将领命!”战将转身就要离开,忽然大军后面一阵骚动。 战将马上转身,守在了周子儒的身边,高声喊道:“怎么回事?后面如何骚动?” 周子儒眯起眼睛:“回来得好快啊…” 第五百二十八章 夺回凤城 “周相,现在怎么办?还继续攻城吗?”战将在一旁出声问道。 “东北二门继续佯攻,西门调一半人马来南门,看住城中的北夷兵马。南门的将士们一定要挡住这波援军!”周子儒似乎早有预料,有条不紊地下令说道。 战将得令而去,吩咐传令官向其余三门传令。 随着周子儒的令下,南门的羽林军调转枪头,回身抵挡身后呼延落带来的这不到一万北夷兵。 城头上,呼延兰虽然不曾亲自守城作战,但是一道道军令发布,倒也累得够呛,此时抱着水壶大口地饮了起来。 “呼延大人,那边好像是咱们的人!”城墙上一名守将指着远处对呼延兰说道。 呼延兰一听,被一口水呛住,剧烈地咳了两声,眯眼望去:“对!是呼延将军回来了!” “呼延大人,现在该怎么办?”守将有些犯了难,城中的北夷兵守城都已是困难,如何去接应? 呼延兰满脸的欣喜凝固在了脸上,纵然他智谋强算,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兵他能怎么办? 呼延兰叹了口气:“要是密木马的那几万人马在这里…” 前几日就收到了消息,密木马率兵过河,结果西岸大营被人端了,密木马不敢渡河撤回,竟然私自率兵往北,回北夷草原去了。 守将叹了口气:“密木马将军是綦毋阔邪大人的人,所带的兵马都是重陵部落的人,自然是要保全实力…” “现在城中…” “城中都是呼延部落的,大人放心!”守将也是呼延部落之人,自呼延托死后,跟随的呼延部落将士就直接听命于呼延兰和呼延落二人。 呼延兰望着城外已经和羽林军厮杀在一起的北夷前锋,心中纠结万分,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的守将知道呼延兰的尴尬身份,若是呼延落死在了城外,呼延部落的众人知道了…只会认为是呼延兰将他们二人害死,一个入赘之人,如何能掌握得了整个呼延部落? 关键时刻,这名呼延部落的守将决定三缄其口,一言不发。 等了半天,呼延兰双手扣住了墙砖,沉声说道:“且先看看吧…” 战场上,一众战将围在呼延落的身边,将他团团护住:“怎么回事?哪里来的这许多兵马?” “这不是三藩的兵马,是中原的兵马!” “周!是朝廷那个周家派来的,可恶,又是周家!” 北夷之人,对于周家的痛恨远胜于三藩。几百年来,好几次将胜未胜之际,又或是稳操胜券之时,总是中原的周家率兵前来,扭转乾坤。 北夷不论哪个部落之人,都有人命搭在了周家手里。近十几年来,大启和北夷厮杀渐渐不多,不少人都快忘却了京城的那户周姓人家了。 “不知城中有没有事,呼延将军,紧紧跟随我们,我们杀出一条血路,护送你入城!” 既已相遇,且城池就在眼前,断然没有掉头逃开的道理。 北夷众将拼死力战,竟也带着瘸腿的呼延落往羽林军阵中杀进了好一段距离。 “你们去,一定要把呼延落留在城外!”周子儒见对方如此勇猛,倒也动了怒了。 他本想阴阳八子若是能将他生擒回来便再好不过了,以他的性命来换取北夷退兵,收回凤城。 呼延部落的情况周子儒也颇为了解,呼延托已死,头颅在城墙上风干之后摔下,碎成了一地的粉尘。现在部落族长就只能是这呼延落,呼延兰若是不换,呼延部落必定大乱! 可是这呼延落竟然率着残兵逃了回来,不过这也在周子儒的意料之中。仅靠阴阳八子对上千军万马,到底是太难为他们了。 在周子儒的预想之中,如果呼延落逃到了城下,那就不惜一切代价将他留在城外!城中若是敢开门来救,到时就可以趁势拿下凤城! 只是这北夷兵马的战力确实有些超乎想象,只是守城的话,倒还看不出什么。没想到这野外步战,北夷兵一个比一个悍勇,打得羽林军节节败退。 “你们还在这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拿下他!”周子儒望着自己身边围成一圈的一众战将,心头有些恼火。 “周相…可是…”众人不敢轻易离开,万一周子儒有个三长两短,陛下绝对会夷灭了他们三族! “快去!咳咳咳…”周子儒一声怒喝,吓了众人一跳,谁也没见过周子儒这副暴怒的模样,再没人拖沓,纷纷上前入阵厮杀。 羽林军这边,一众战将加入之后,总算拦住了北夷军疯狂突进的势头。而且他们太过深入,羽林军士卒已经从后将他们包围在了中间。 呼延落和北夷兵的形势,比刚刚还要更加危险。 “呼延大人,呼延将军…被围住了。”凤城的北夷守将也看出了呼延落岌岌可危,只得小心地提醒了一句。 呼延兰的双手在墙砖上扣出了道道白印,如果现在开城出去,意味着什么他心里很清楚。 可是呼延落如果死在这里… “调集城中所有兵马,从西城门出城,接应呼延将军…”呼延兰挣扎了一番,还是决定要去救呼延落。 凤城虽然难得抢到一次,但是如果呼延落死在这里,呼延部落必然内讧!到那时就很难和其他三大家族所抗衡,自己就什么靠山都没有了。 守将领命离去之后,呼延兰望着那硕大的“周”字旗,暗恨地从牙缝中蹦出了几个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周子儒包括所有羽林军的注意力都在呼延落身上,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城墙上的人马渐渐稀疏,即便偶有兵卒发现到了,话语也“难达天听”。 城中的北夷兵卒迅速在西门集结,城外的不足万余羽林军虽然在防备,但是注意也都在南门那边。 人人都在等候着周子儒的随时调令,过去支援。 城门突然大开,第一个羽林军刚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尸首分离,站在地上的身子还没倒下,就已经被北夷雄壮的战马撞飞了出去,砸进了同袍人堆里。 “北夷兵出城了!大家顶住!” 一个无心之预,一个有备而来,况且城外野战,乍一交锋,羽林军如何能挡得住北夷的战马铁蹄? 几乎是眨眼之间,一个数百人的军阵就被踏得人仰马翻,生还者寥寥无几。 很快,有人发现了北夷兵的目标不在他们,刚冲垮一个数百人的军阵,就拨转马头向南而去。很明显,是去接应那支城外的北夷军的。 “拦住!一定要拦住他们!”统领西城羽林军的战将持枪高呼,但是收效甚微。 两条腿如何跑得过四条腿?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从城中奔出的北夷兵早就已经跑没影了,并没有一人恋战。 “将军,北夷的马…根本拦不住啊…”士卒真的无奈,这战马奔腾间,谁敢阻拦?那个数百人的军阵都已被踩了个稀烂了。 这名羽林军战将心中有气,偷偷摸摸出城,马踏而去,追都追不上,根本不像鲁莽好战的北夷兵的风格! 只是,事已至此,气也没用了。 数名斥候见城门洞开,壮着胆子结伴而行,过去打探了一番,欣喜地纵马赶回。 “将军,西城门开了,城中没人把守!” “哦?”战将闻言,心中大喜。死个几百人马倒不是什么大事,一场小败仗罢了,但是如果能夺回凤城… 那可是天大的功劳啊! “留下一千人马,收敛尸体,救援弟兄,其余人,随我入城!”战将一马当先,冲进了城中。 青史留名,就在这一刻了! 与此同时,北门,东门的羽林军也察觉到了北夷军的防御逐渐减弱,几乎是与西城门同时冲进了城中。 北夷军占下凤城,不足一个月,就被大启反手夺回! 凤城中逃窜而出的这支北夷兵马,人数已不足万人,仓皇之间旗帜兵器更是丢了无数。 不过倒还好,战马没事,北夷人几乎人人都是在马背上讨生活,爱马如命。 呼延兰也身着盔甲,夹杂在兵马之中, 没一会儿功夫,这支兵马就赶到了南城,老远就见到了那支被包围的北夷兵,厮杀惨烈,喊杀震天。 就这出城赶来,耽误的一会儿功夫,呼延落身边的北夷兵将在羽林军的绞杀之下,兵马已不足千人,甚至还在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落弟,坚持住!”呼延兰急了,忍不住纵声高呼,想要分散羽林军的注意。 “姐夫…姐夫来救我了…姐夫!”呼延落之前被战马踩断了脚,也没喊一声疼,只是高呼要马。 现在看到那瘦弱的姐夫领着残兵败将赶来救自己,竟然忍不住嘴角一撇,就要苦出声来了。 “我乃北夷四獒众之一,智犬呼延兰,想取我人头的来啊!” 呼延兰的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大刀,可是刀太重了,他甚至双手都提不起来,只得将刀抱在了怀里。 至于战马的缰绳…顾不上了… 呼延落举起手中的长枪,高声喝道:“呼延部落的勇士听着!我呼延部落族长之位,今天正式传于呼延兰!从今天起,呼延兰便是呼延部落的族长!” “不尊族长者!逐出部落,永不接纳!” 一支羽箭破空飞来,正中呼延落的咽喉,谁也不知道他后面还有没有话了… “落弟!”呼延兰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虽然他也觊觎呼延部落的族长之位,可是这呼延部落这么多年来,真正尊重他的也只有呼延落,要说没感情那是假的… 呼延落中箭摔下战马,周围的北夷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懵了。就这一愣神间,四面八方的羽林军一齐出手,千余人也没抵抗多久,尽数死绝。 “呼延族长,快走吧!”城上的那名守将一路跟随至此,听到了呼延落的遗言,当即便改了称呼。 “拿下呼延兰!”周子儒见除了呼延落,立马瞄上了呼延兰。 呼延兰眼中复回清明,拨马掉头,顺着来路头也不回地纵马离开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 扑朔迷离 几个月的各方征战,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当安西王张离正再次走进凤城自己的王府中时,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前线厮杀的时候不见王爷,这会儿城抢回来了,王爷倒是出现得及时啊。”易小刀不无打趣地笑道。 安西王面色有些尴尬,苦笑着无奈说道:“唉,本王身上肩负着安西百姓的安危,绝不敢在这凤城死磕…” “王爷镇守一方,既要守土,又需安民,的确是劳苦功高啊。”周子儒也不好说易小刀什么,只好给安西王递了个台阶。 众人正叙话间,忽然就见一名士卒赶来通报:“报王爷,北地军来了一支兵马,就在城外,请王爷示下,是否开城放入。” 大厅之中,鸦雀无声。 “噗嗤!”又是易小刀,没忍住笑出了声。 “北方三王同气连枝,今日倒是领教了!” 安西王刚刚缓和了一点的面色,这下终于是黑了下来:“去,转告北地军的统帅,就说凤城之危已解,让他们打道回府吧!” “王爷,那北地军的粮草…”士卒犹豫着提道。 三藩互相驰援,如果于路携带粮草便多有不便。所以三王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约定好,驰援何处,就得管吃管住!这样一来,便省了粮草的中途运输消耗了。 虽然定下这个约定,但是几乎就是为安西而立的,北地和定辽也是驰援安西的次数最多。 “粮草?一粒米都不…” “自然是一粒米都不能少!”周子儒抢过了安西王的话头说道:“此事不是三藩数百年来的规矩吗?这还需问?” 这名报信的安西士卒望了望无言的安西王,又看了看周子儒,心中了然。一句话不再多说,倒退着离开了。 “王爷和北夷军厮杀多年,自然该知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切莫为了一时之小事,伤了和气。”周子儒笑着劝说道。 事后,几人再闲叙一番,无非是各自知道的大战情报,互相通禀一番。 易小刀只觉得无趣,都有些打起瞌睡了,有人乍一听说某事,连连惊呼,而易小刀作为其中的参与者甚至是始作俑者,听起来或者说起来实在是没多大兴趣。 “好了,凤城之事几乎可以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凤城百废待兴,王爷要费神的地方还有很多,我等就不打扰了。” 周子儒见易小刀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连忙打断了叙谈,起身就要告辞。 不为别的,就怕易小刀出什么幺蛾子。 “啊…也好,本王还有不少事要处理,诸位请便吧。” 安西王也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起身送客。 有些人听得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两边的主帅都这样说了,其余人也只好作罢。 易小刀身边的人倒是看他脸色行事,只见他动作麻利地站起,急不可待地走在了最前面,甚至于都没和安西王客套招呼。 “王爷莫怪,武定公本性如此。”李定星只得在后面帮他善后。 安西王微笑着点点头,表示理解。 周子儒和安西王客套一番,因此落在了后面,见易小刀一行人都已出了王府,匆匆和安西王告别,来追他们。 出了王府大门,周子儒四处张望,哪里还有易小刀的影子,连其他人的身影都不曾见到了。 周子儒轻轻叹了口气,只得上了自己的车轿离开。 没走出多远,却只觉得路面越来越颠簸,周子儒在车里被颠得发慌,但是一想到凤城失而复得,道路损坏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还别说,颠着颠着,周子儒倒是困意来了,不知不觉就在车里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子儒迷迷糊糊之中觉得车子停了下来,睁开惺忪的眼睛,拨开车帘,一下子傻眼了。 这是何处?怎么周围郁郁葱葱一片,怎么进了一片林子里了。 “周相睡得可还安稳吗?是易某疏忽了,该提前安排个枕头凉被啥的。” 林子里,几块天然不曾被雕刻的大石头,拼凑在一起,仿佛桌椅板凳一般,有模有样的。 易小刀独自一人坐在一块石凳上,抿着一杯茶水。石桌的另一端,一杯冲开的香茶也早就已经备好了。 “武定公将我带来此处,是何缘故?这里…可是凤城城外?”周子儒大大方方地坐下,举杯品茶。 “自然是凤城了,这不过两炷香的时间,还没往哪去?” 易小刀轻轻笑了笑。 周子儒盯着易小刀的眼睛:“公爷还没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呢。” “不是周相先出了王府找我的吗?”易小刀莞尔一笑。 “出了王府,我便上了车,前后不过几息之隔。武定公要是能在几息之间更换了我的车夫,那真是大神通了!”周子儒思维倒也敏捷得很。 易小刀点头:“我找周相的确有些事,只是我想先听听周相找我,是为了何事。” 周子儒拗不过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大堆的信件,有的已经火漆封好了口,有些倒还敞开着,看样子写信的人当时很仓促。 “公爷,这些是在你大帐之中找到了,用心良苦啊…” 这一沓信放到了易小刀的面前,最上面的一封,赫然写道:“孔门门主孔仁收。” 周子儒一语道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应该是送给各大门派的求援信吧。” 易小刀伸手在信件上摸了一把,那一夜他已经将胡立山和司望南所告诉他的所有江湖门派全都记了下来,一一写信求援。 第二天便要解散了上武营,他知道已是来不及了。 可除了写信向各大江湖门派告急外,他也没了别的法子。 “你也觉得北夷势大,三藩没有取胜之机?” “是啊,不然我也不会写这些信了。三藩联手的话,未必可知…单一的一处藩地,绝不是北夷的对手。” 周子儒皱眉问道:“那在王府大厅之时,北地王的援军已来,你为何还要从中作梗,离间两家的关系?” 易小刀捏紧了拳头,说道:“这也是我想告诉你的事。那一夜,有一只老鹰从我营中飞起,李定星将它射下,不曾想竟是一只信鹰。” “送信的老鹰?” “不错,是北夷的信鹰,说明我营中有人向北夷在通风报信。” 周子儒伸手问道:“信呢?” 易小刀摊手道:“被我烧了。” “被…如此机密信件,你如何能烧了?”周子儒气不打一处来。 “既然都已混进了我的营中通风报信,那还能写上自己的大名不成?再说了,那鹰是从安西王的营帐方向飞出,并不难猜。” 周子儒吃了一惊:“你怀疑安西王…” 易小刀目光如炬,言之凿凿地说道:“不是怀疑,我是肯定。安西王已经投靠了北夷!”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将周子儒震惊得无以复加,杯中茶水洒在了身上都没有察觉。 大启八王,六百年来分封各地,还从没有出现过向外敌投降的先例。便是东鲁与倭寇相勾结,那也不是东鲁王所为,而是逆贼东方钟所干的事。 投靠外敌,这可是天大的事了! 有多大?比赵易执喜欢观尘子还大…周子儒甚至心里悄悄比较了一下两者的严重性。 起码…观尘子曾经还有还俗的可能性呢… “污蔑藩王,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过?”周子儒死死地盯着易小刀,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惊慌。 易小刀面沉如水,说道:“凤城是何等的坚城,周相你十万大军攻城,北夷那种不善守城的莽夫都守得滴水不漏,安西王竟然将城丢了,这不可疑吗?” “天底下哪有攻不破的城?”周子儒立马反驳说道。 “北夷攻城之时,安西王几乎是将全城的守军都调到了南门,自己亲自率军出城。大军压境之际,安西王难道不懂这样做的危险吗?” “我只身赶往凤城北门时,城墙上守军寥寥无几,后来才知道竟是安西王的新规,体恤士卒辛苦,准许夜间休息,守城之人,甚至不足千人!” “我苦苦支撑到北门守军赶到,结果西城门却丢了,无缘无故丢了一个城门,安西王事后不曾有丝毫问责,这不奇怪吗?” “最后一点,凤城丢失之后,安西王借口援守其他城池,在城外与北夷兵厮杀,安西王都不曾派遣一兵一卒助战…” 周子儒听易小刀细细分析完,将这些串联在一起细想,的确十分可疑。 若是单一的一件事也就罢了,可这么多事全部堆在一起,的确不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主帅干得出的事。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主帅投降了… 周子儒沉默了片刻,摇头道:“兹事体大,不能因你我一时猜测而定!” 易小刀点头应和:“不错,所以我才一直没有说破,北地王和定辽王我曾见过,一个中规中矩,一个沉迷享乐,投靠北夷的可能性不大。” “那你离间安西和北地之间的关系是…” “六百年的关系,岂会因为一两次的粮草而断的?如果安西王真的投靠了北夷的话,而安西和北地之间联系又那么密切,只怕北地的归城被破也是早晚的事。” 听完易小刀的想法,周子儒点了点头,不得不说,易小刀的决策,向来长远。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周子儒问道。 “接下来…” 突然,一个鬼魅的身影落在了易小刀的身后,一句话也不说,径直递上了一封信件。待易小刀接过之后,那人又如同蒸发了一样,突然消失。 周子儒坐在易小刀的对面,甚至连那人是如何离开的都不曾看清。 “什么事?” 周子儒见易小刀眉头紧锁,忍不住问道。 “北夷…攻打北地去了…” 第五百三十章 驰援拒夷城 易小刀一行人跟随在周子儒的大军身边,从安西往北地而去。 周子儒来时尚有十万大军,如今也不过堪堪九万,一万人马或死或逃,已无从知晓。更何况,现在也不是去追查这些逃兵的时候。 相比较周子儒的一点惨淡,易小刀简直可以用凄惨来形容了! 随李定星一起来到安西凤城的八万大军,如今只剩了三万余人。 上武营死也好,伤也罢,易小刀尽数遣散,只留下了聊聊不到百人。 挥征营本都是东鲁盗匪,或小门小派的江湖侠士,平日里最是义字为先。虽然知道眼下处境艰难,但是倒也没多少人轻易离开。 就这三万大军,还是将安城原先留下的几万兵马都招了过来。 上武营同样遣散回家,来的都是挥征营和南淮军,甚至还夹杂着一些最初跟随易小刀的义城、嘉城的老兵了。 最后易小刀和李定星几人一合计,将这些兵马统统打乱,重新组建,定名复北军。 “大哥,我们只剩三万兵马,只怕要受制于周子儒了。”李定星不无担心地说道。 “别多想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易小刀望向北方:“只要能挡住北夷,比什么都好。” 李定星还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最终也只能叹了口气。 易小刀紧抿嘴唇,顿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你还有些耿耿于怀,这几年我也没为你做些什么,十分抱歉。” “不过不论是什么事,都还等先退了北夷再说吧。”易小刀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恳切。 李定星点头:“我知道,赶上这风雨飘摇的时候,谁都不好过。大哥你为我做的够多了,最起码,送了我一个美娇娘。” 李定星望着易小灵,笑得十分开心。 易小灵察觉到有人注视自己,扭头一看,见李定星这副含情脉脉的样子,不由得脸颊一红:“怎么了?你…别发癫。” 易小刀望着他们二人,心头十分快意,想要向后寻找,只是何月儿被他安排在军中位置,根本看不见,只能遥遥望一眼那马车的顶盖。 心满意足。 周子儒自然不知道他们几人的交谈,他正坐在自己的车驾中,仔细地盘看着北地的地形图,以及运算着粮草支用。 “还有二十万大军,陛下不知能否筹到啊…”周子儒也有自己的烦心事。 十二万大军,那可不是一点点人,一路上走走停停,足足走了十余天才离开了安西,进入了北地境内。 一进入北地境内,大军还没走到城下,就见远处有一只北地兵马在那等候了。 人数不多,约莫数千人。 “北地王有令,各方兵马一律不得进入北地!” 隔着老远,前面的北地将士们就齐声高喊了起来,意图明显。 易小灵听到远处北地军的喊声,鼓起小脸怒道:“我们是来救他们的,还不领情了!” 易小刀劝说道:“我去和周子儒商议一下,你们在这约束兵马,不要乱来!” 说完,易小刀便策马向军中奔去寻周子儒了。 周子儒的车驾并不难找,易小刀老远瞧见,一个腾身就跃上了车驾,钻了进去。 “北地军不让我们过去了,你觉得如何是好?” “嗯?嗯…”周子儒乍然一听,有些惊奇,随即想起自己初来时的待遇,不禁笑了笑。 “北地王倒的确是中规中矩啊,一旦战时,怕是陛下亲临,都得按规矩办事了吧。” 易小刀没有搭腔,现在他一门心思地只想要退却了北夷。 “也罢,既然到了北地境内,在人家的地头上,还是老实一点的好啊。不论北地是何要求,按他们的办吧。” 易小刀听完,轻轻一扬眉:“好,有你周相这句话就行了,那我去了。” 易小刀的话听起来虽然不好听,但是周子儒却并不在意。 若是连易小刀都吃了亏,那换谁去都不好使,再说,他也不是那种按部就班的人。 很快,易小刀赶到了大军前,见双方隐隐有对峙之状,上前问道:“我等是来相助北地,抵抗北夷兵马的!朝廷文相亲率十二万兵马增援北地!” 易小刀扯起了周子儒的大旗,希望这杆大旗能好用一些。 “如今我们北地与北夷还在拒夷城交战。阁下若是有心相助,还请移步拒夷城!”对面的北地守将不卑不亢地说道。 “好好好,既然王爷如此下令,那也只能遵从了。” 易小刀拨转马头,向着大军一挥手,身后大军缓缓调转方向,紧随其后。 一名小将策马来到了那名北地战将面前,恭维着说道:“曹将军真是胆大,唤作事我,是决计不敢出门的。” 守将笑了笑:“北夷陈兵边塞,若是因为王爷的一道命令而就此使得他们不痛快。那他们还能坐到公爷相爷的位置吗?” “这地方虽然只是一道关隘,却是一份肥差。你就在这里安心待着吧。” “出人头地这种事,是老天爷安排的,不是你的也不能强求啊…” 北地副将还在和这名小将讲述大道理的时候,易小刀等人早就已经离开了。 …… 又赶了一日的路,过了北地的都城凤城,众人远远地就见到茫茫草原上,远处城池林立。 “我倒是第一次见到这北方草原上建起这许多的城池,三王很是废了一番功夫吧。”李定星感慨道。 易小刀笑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三王的历代先辈们在这北方自然是倾注了不少的心血。” 易小灵眯眼细看,却因为距离太远看不真切:“草原上竟有沙城,这些难道都是沙子筑就的不成?” 对于这个问题,易小刀也不太明白,只得望向了李定星。 李定星耸了耸肩膀:“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北边,我可不知道啊。” 王玄在一旁解释道:“此事在下倒有所耳闻,这北方数百年前因为北夷放牧无度,就是一片荒漠。后来,三王将军向前推进,将北夷逐向更北处。没了放牧,这里才慢慢变成了一望无际的草原。” “至于这些城池,虽然取名叫沙城,但也都是砖石垒筑起来的,若是用沙子,那还不一冲就倒么?” 几人谈话间,易小刀耳朵轻微一动:“前面打起来了!” 众人细听,都不曾听到一丝的动静,但是也没人去质疑易小刀。 他说出事了,那就是出事了。 “王玄,你留在这里统御兵马,我带五千人去看看。”易小刀急不可待,连忙吩咐说道。 易小刀一动,李定星、易小灵等人自然紧紧跟随。 五千人已是不少,但是放到这茫茫天地间,简直就是宛如一粟了。 易小刀纵马狂奔,当先一人赶得飞快。带来的五千兵皆是步战,如何跟得上易小刀的速度? 无奈,李定星只得再留下,率领着五千兵马缓缓而进,对易小灵等人使了个眼色。 易小灵、白星龙、方乾龙三人紧紧跟上,照应着易小刀。 很快,众人就远远见到了拒夷城,城下,人声鼎沸,城上,箭如飞蝗。 北夷正在攻打拒夷城! “大哥,你先别冲动,先看看形势再说吧。”易小灵出声喊道。 晚了。 易小刀算了一点距离,只身从战马上飞跃而起,犹如一只展翅的大鹏,向拒夷城飞掠了过去。 “你…真拿他没办法!”易小灵无奈地摇头道。 “什么人?”外围巡视的北夷兵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易小刀,迅速结队挺枪,防备着易小刀。 易小刀脚下根本就没停,几个飞掠,最后一脚垫在一名北夷兵的头上,轻松越过,继续朝城下赶去。 拒夷城西,一名士卒连忙向北夷大营前的提巴诺报道:“南边出现一彪兵马,人数越有数千人…” “倒还看不出,那段同真就料到了会有援兵赶来。”提巴诺不无感慨地说道。 “提巴诺大人,要不要派出一支兵马,去拦截住这股中原援军?” 提巴诺抓起一旁靠在营门边的大枪:“你们继续攻城,我去会会他们!” 一人一马向北,一人一马向南。 两人都在半路上,却早就发现了对方。 易小刀紧紧地眯着提巴诺手上的那杆大枪,突然就想起了南淮的李耀阳。 南淮王曾经的大公子李耀阳,使的兵器就是大枪,说是枪,其实已经和寻常长枪的刺击功能并不相符了。便是强硬要以枪头去刺,那速度也快不起来,对方多半是可以躲掉的。 易小刀也抽剑在手,战马奔得飞快。 “铛!”第一轮交锋,两人的战马擦身而过,传出一道响亮的金铁相击之声。 “剑竟然没脱手?”提巴诺对眼前之人高看几分:“小子有些本事,再来!” 易小刀也不是服输的人,越过提巴诺本可向拒夷城赶去,可是听到提巴诺的话,易小刀却不急着走了,拨转马头,继续再战。 两人距离近了,各自紧握自己的兵器,就只准备等着接下来这轮的交锋。 “大哥和别人打起来了,快去帮忙!”易小灵出声说道。 二虎相争,三骑绝尘。 第五百三十一章 悍勇的勇犬 “嘭!” 一大滩鲜血溅射出来,染红了提巴诺的一身。 提巴诺手中的大枪正扫在了易小刀战马的头上,整个马头直接被这一枪敲了个粉碎。没有嘶鸣,整匹马都被他扫飞了出去,摔出足足有数丈之远。 马是摔飞出去了,但是却没见到易小刀的身影。 提巴诺抬头望向半空,易小刀持剑俯视提巴诺,两人的眼中都是战意浓烈。 “呵,你怎么敢的?”提巴诺抬腿一脚蹬在了马背上,持枪也跃向半空中的易小刀。 胯下战马不堪重负,支撑不住,被提巴诺踩趴在了地上。 易小刀伸手在思卿剑的剑身上轻轻一抹,原本寒光闪烁的思卿剑,此时竟腾起了一丝丝的热浪。 “来!”易小刀持剑借着下落之势,双手举剑,朝着提巴诺的头上劈来。 “嘿嘿嘿…好…”提巴诺咧嘴一笑,也双手抱枪,迎剑而上。 这一枪,绝对可以敲碎易小刀的头颅,提巴诺对于自己十分自信。 “锵~锵!” 两道剑气破空而来,斩击在了提巴诺的枪杆之上,剑气传来的巨大力道竟也顶住了提巴诺的大枪。 与两道剑气一同而来的,还有一个健硕的身影,自然是方乾龙。 方乾龙一脚踢向了提巴诺的腰间,腰做为上体和下肢之间的连接处,重要性就已经仅次于头颅了。若是一击而中,对方少说也得去了半条命。 提巴诺早就注意到了方乾龙,一腿抬起,两腿相击,格挡住了方乾龙的这一击。 方乾龙眯起了眼睛,这人挡下了易小灵和方乾龙的两道剑气,竟然还有余力能挡下自己。不用说,实力已是在三人之上了。 易小刀一剑已经斩了下来,提巴诺和方乾龙两人都感受到了这股炙热的火气,注意力都被易小刀所吸引。 “滚开!”提巴诺用力一蹬,方乾龙恰好走了神,被提巴诺一脚从半空中压到了地上。 大枪上的两道剑气此时也已消散,提巴诺被方乾龙与剑气这么一耽搁,已经失了攻势,只得架枪来守。 横枪拦在头顶,挡住了思卿剑,但是思卿剑上的火气却是倾泻而下,全数压在了提巴诺的身上。 提巴诺被火气侵袭,怒喝了一声“该死”,还没来得及顶枪将易小刀架开,已经先被一脚踏在了胸口。 易小刀早就料到了自己这一剑会被挡下,绷直了一脚,踏在了提巴诺的胸口,使了个千斤坠,就在半空中这样踏着提巴诺重重落下。 没有意料中的将提巴诺踩在地上,对方只不过是单膝跪地,用宽大胸膛结结实实地接住了易小刀的这一击。 “撤!”易小刀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抽身后退,急忙避开舞来的大枪。 易小刀刚拉开距离,易小灵等三人就赶到了他的身边。 “大哥,你没事吧?”易小灵关切地问道。 易小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仔细地观察提巴诺,他可是好久没遇到这么厉害的对手了。 其他对手虽然也十分强悍,但是他们不是阴谋诡计便是借助外力,诸如伏阴司的白塞和圣虫谷的苗掌乾。似此人这般,靠一身蛮力硬打硬拼的,可不多见。 提巴诺站起身子,将大枪顿在地上,手指易小刀等人说道:“你们四个一起上吧,我要是怕了,我就不叫提巴诺!” 易小刀“噗嗤”一笑:“提巴诺?什么鸟名字?听都没听过。” “等我们北夷的铁蹄踏碎你们京城的城墙,你就该听说过了!”提巴诺恶狠狠地说道。 “就算你们真的杀到了京城,北夷战将如云,高手如雨地,谁还记得你叫什么?”易小刀不屑地说道。 提巴诺昂首一笑,自豪地说道:“北夷四獒众,你总该听说过了吧?” “嗯?不曾耳闻,愿闻其详。”易小刀故意装傻充愣道。 “不知道的话,等死了去找你们中原的将士们打听打听,死在我勇犬,提巴诺的手上,也足够你吹嘘到下辈子了!” 易小刀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野狗提巴诺…” “找死!” 北夷虽然崇拜犬狼,但是也并非一点都不知道犬在中原的地位低下,易小刀这般行径,就是在嘲笑无疑。 一股劲风扑面而来,易小刀只来得及推开易小灵,自己正要闪躲时,胸口一阵撕裂的疼痛感。 枪头擦着易小刀的身体而过,不曾及身,锋锐的劲气就已经在他的胸口划开了一条不小的口子。 提巴诺挡下剑气,又蹬开方乾龙的举动被易小灵看在眼里,知道此人不好对付,连忙提议道:“大哥,一起上!” “不,让我自己来!”易小刀横剑拦住了正要冲上去的三人。 “哦?有些胆气,没想到中原还有这般人物。”提巴诺来了兴致:“你叫什么名?我今天也破例听一次。” “易小刀。” 提巴诺一听,诧异地打量了一下易小刀:“你就是那个中原的什么武定公?” “是是是,问完了没有?问完了可要开打了!”易小刀在胸口抹了一把,一手的鲜血,让他莫名地有些兴奋起来了。 随着他这一抹,胸口的那道口子,竟然肉眼可见地愈合了。 “来战!”提巴诺脚下用力一蹬,人已经闪到了面前。易小刀刚刚抬头,枪尖就已经在他的眼中不断放大。 “好快的速度!”易小刀心中一惊,急忙撇头让开这一枪,可是速度还是慢了一些。 枪尖擦过易小刀的肩头,鲜血淋漓。 “大哥!”易小灵心中一揪,就要提剑上前帮忙,方乾龙拽住了她。 和提巴诺的那一番交手,让方乾龙明白,自己这些人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他们若是上了,也只会让易小刀分心。 易小刀余光瞥见了易小灵的举动,也的确担心这丫头不管不顾地冲过来。 猫腰一撞,撞进了提巴诺的怀里,不过临时起意之举,力道并不算大,这一撞并没有给提巴诺造成什么伤害。 思卿剑的剑刃也没有对准这边,此时翻转已是来不及了。易小刀只得倒提宝剑,以剑柄自下而上,对着提巴诺的腹部就怼了过去。 提巴诺被易小刀撞中倒没什么感觉,剑柄怼到腹部,倒给他吓了一跳。没低头细看,也不知道易小刀在身下捣什么鬼,急忙后撤躲闪,生怕身上多出一个窟窿。 易小刀见提巴诺退开,眼睛扫了一眼远处,当机立断,脚下一纵,向远处掠去。 “哪里走?”提巴诺拖枪追赶,身后的地上留下一道沟壑,延伸而去。 易小刀望见了易小灵的举动,只想将这提巴诺引走,免得这丫头一时上了头,也跟着一块乱打,到时候自己就不一定能顾不上她。 望见了远处的城池,才让易小刀打定了主意,引到这边来,变数更大,更容易取胜。 其实易小刀心里已经隐隐有些承认,对方的实力在自己之上。 但是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提巴诺使用的兵器和李耀阳的兵器一样,才让易小刀有些畏惧心理。 要说这天下谁让易小刀有些畏惧,那只能是那位南淮曾经的大公子了。 “还跑?”提巴诺见到易小刀的去向就是拒夷城,心中十分气愤。 北夷军正在城下攻城,眼看就要攻破了,这小子却要赶去那边。这不是分明让自己投鼠忌器吗?自己真要放开手脚厮杀起来,这些北夷兵岂不是遭了无妄之灾? “小子!你说一点都不惜命吗!”提巴诺在身后嚷道:“那城下可都是我的人!” 要是易小刀知难而退,那是再好不过了。 提巴诺心里打着小算盘,却不知自己正一语点醒梦中人,易小刀本来只想赶到拒夷城再见机行事,不曾想他却主动提起了城下都是北夷军一事。 “将他引过去,大闹一场!” 易小刀心里打定了主意,速度更快了,二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地被拉开了。 “喂!给我站住!”提巴诺在后面如何嘶吼,易小刀也不为动,气得提巴诺咬牙切齿。 提巴诺两步踏定,一脚踢向身后拖行的枪杆,大枪倒翻,枪头对准了远处的易小刀。 “我让你跑!” 提巴诺双手一较力,将大枪高高抛起,自己腾身一脚踢在了枪杆末端。人刚一落地,就继续朝着易小刀追了过去。 大枪虽重,但是提巴诺的力道也极大,被他这一脚踢过来,大枪直追易小刀的后心刺去。 易小刀听到身后动静,心里早就提防着的,扭头一看,与自己所料不差,双脚一旋,微微一侧身就让开了长枪。 长枪从眼前飞过,易小刀心中一喜,伸手拉向了枪杆。 “多谢提~~~~~”大枪的力道之大出乎易小刀的意料,劲道之猛,让易小刀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就已经被带飞了出去。 拒夷城,城上城下正厮杀得难解难分,不断地有北夷兵被砸死在城下,也有北地军被射死在城上。 两军激战正酣的时候,只听见一个高亢之音从远处传来。 “提~~~” “嘭!” 城外,青草地被掀起了一大片,烟尘弥漫,让人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这一番动静,引得两军愕然,都望向了那里。 “呸,到了?” 第五百三十二章 剑雨 “那不是…提巴诺大人的兵器吗…” “这人是谁?怎么会有提巴诺大人的兵器啊?” “看样子是个中原人,要不要先擒下来再说…” 周围的北夷兵小声议论着,一步步逼近了易小刀,手中的兵器,也都慢慢地对准了他。 “放肆,我可是你们提巴诺大人的朋友!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个叫什么名字?归属哪个部落的!” 易小刀一脚踩在斜插在地上的大枪上,对着周围的北夷兵颐气指使,将这些北夷兵唬得一愣一愣的。 “给我杀了他!” 正在易小刀狐假虎威耍威风的时候,提巴诺从远处一路狂奔而来。 “大人,这不是您的朋友吗?”还有北夷兵相信易小刀的话,不解地问道。 “什么朋友?给我杀了他,剁成肉酱!”提巴诺怒道。 易小刀回头望向提巴诺:“哎哎哎!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啊?说好了单挑,却要以多欺少是吧?来来来,我也不怕,一起上吧!” “我几时说了要单挑?不过既然你这么想死在我的手上,我也可以成全你!”提巴诺大步地走了过来,要取自己的兵器。 易小刀让开几步,这大枪又重又沉,反正他是使不了。而且自己就算要拦,只怕也拦不住他。 提巴诺单手握住大枪,用力一拔,拽了出来,斜眼望向易小刀,眼中杀意森然。 易小刀等他刚拔出长枪,一个箭步就冲到了他的面前,举剑就劈,简单粗暴。 长枪架起,易小刀旋身带动剑刃,思卿剑连斩三下,枪杆上瞬间出现了三道白痕。 提巴诺硬抗三剑,自己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只是迫于易小刀的力道,脚步站立不住,双脚向后平移数步之遥,脚后沙土被挤起了厚厚的一堆。 “大汗曾提起过你,对你颇有赞赏,你若是…” “是你奶奶个腿儿~!” 易小刀的思卿剑上火光大涨,用力一推,架在枪杆上的宝剑向前滑行,直刺提巴诺的咽喉。 “给你好脸,你得兜着。”提巴诺双手提枪反制,将易小刀的剑压在了下面:“再问你一次,你若是归降我北夷,之前不论何种事,一笔勾销,我可以作保!” 提巴诺其实对于易小刀的能力一无所知,至于所谓的“大汗提起过你”,他也只是听到过这个名字,至于说了些什么,他根本就没听到。 现在招揽易小刀,完全是他见易小刀身手了得,起了“爱才”之心。对于提巴诺来说,能打便是“才”。 易小刀用力想要抽回思卿剑,却被大枪死死地压住,如何用力也难以抽动分毫,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好,但是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提巴诺也不傻,大枪依旧死死压制,不曾松懈一丝一毫。 “只要北夷撤离中原边境,向北方再退三百里,永不南犯,我便降了北夷。”易小刀笑了,一种戏谑的笑。 提巴诺的脸涨得通红,这小子分明就是在戏耍自己,根本就没有停过! 南入中原是北夷千百年来的大计,一旦入了中原之土,便是那望不到头的沃土和数不尽的财富,岂能一言放弃? 而且各部落之间,除了争夺牧场牲畜之外,各部落族长们还时常会因为先攻打安西还是北地而吵得不可开交。 若是将易小刀的这个条件带回去,别说自己会被千夫所指,便是大汗,怕是也控制不住这刚刚统一的北夷。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提巴诺的眼神森然,自己好心好意地规劝,却被对方当猴耍。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自己却还险些当了真。 “我知道啊,你们可知道你们在做什么?”易小刀反问道。 “不必多说了!”提巴诺喝道,手中的大枪一掂一提,直朝易小刀的心窝刺来。 大枪沉重,一般皆是扫,崩,砸,抡等使法,少有人能使了这大枪还能使上刺击。 易小刀望着胸前的枪尖,心中暗惊,这提巴诺的力气,恐怕还要在那李耀阳之上呢! 躲闪已是来不及了,易小刀横剑拦在胸前,同时也架起剑鞘,剑与鞘一齐遮挡,只盼能挡下这一击。 “咔嚓!” 大枪刺击在了易小刀的剑鞘上,一道细微的声音响起。 易小刀心中一揪,急忙望去,只见剑鞘上出现了一道小小的裂痕。 提巴诺咧嘴大笑,双脚站稳,双手劲力,将大枪继续朝易小刀的胸口推进。 “啪!” 易小刀的剑鞘终究是顶不住大枪的威力,被大枪直接刺破,碎裂开来。 无数的剑鞘碎片从易小刀的眼前飞过。 易小刀望着眼前飞过的碎片,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失落感… 这可是师父司望南传给他的宝剑啊,现在剑鞘却… “师父…” 易小刀呢喃着轻轻呼唤。 无数碎片突然停在了半空中,有的碎片甚至就停在了易小刀的眼前,碎片上,往事一幕幕浮现。 一个少年背着一位少女,四处躲避着太意弟子长老们的追杀… 女子倒在血泊中,男子站在一旁呆若木鸡… 东鲁海外孤岛上的十年如一日,夜夜入地宫,相伴女子早已冰冷的尸首… 女子吸纳龙气,死而复生,却变得犹如恶鬼一般,疯狂攻击着易小刀,司望南无言泪下… 司望南重回中原,一剑封龙气,剑气纵横万里… 这一幕幕在易小刀面前拂过,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甚至有的他就亲身站在现场。 终于,易小刀看见司望南将思卿剑交给了自己,最后一刻,脸上满是笑意… …… “师父…”一滴泪从易小刀的脸上划过,滴落在了地上。 “小刀别怕!师父在此!我今日倒要看看,谁敢欺负我司望南的徒弟!” “剑凌九霄!” 一道熟悉而爽朗的声音从剑鞘中传出,在天地之间回荡。 拒夷城上下,不论是谁听到这声音,无不双腿发软,战战兢兢,有的人甚至直接软倒在了地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 提巴诺也吃了一惊,这声音…这是何等的内力?这小子身后有这样的高人相助吗? 提巴诺撤了枪,急往后退,以准备应付随时可能会出现的情况。 没有动静,周围除了吓得腿脚发软的北夷兵之外,并没有一丁点的情况发生。 “怎么回事?吓唬人的?”提巴诺望向易小刀,他还在那里傻站着,没有一丁点的动静。 “呵,这是什么奇怪的妖法?倒是有些意思。吓唬我!” 提巴诺确定没有什么意外的情况,渐渐放下心来,大步向易小刀走来。 此时的易小刀对于提巴诺的靠近仍旧没有一点动静,仿佛失了神一般,只看着散落满地的剑鞘碎片。 提巴诺向前又迈进了一步,这一步,恰好迈进了易小刀的一丈之内。 “嗖嗖嗖嗖!” 一阵阵的剑气之音从易小刀手中仅剩的半截剑鞘中传出。 “有变故!”提巴诺连忙倒退,可是为时已晚。 无数的剑气从剑鞘中飞出,直入九霄云上,小小的剑鞘,飞出的剑气却是雄浑无比,宛如白练。 剑气在空中盘旋聚集,且越聚越多,大有遮天蔽日之相。 “这…这…”提巴诺现在才算是慌了,这许多剑气,当真是人力可为的吗? 终于,随着剑鞘中的最后一道剑鞘飞了出来,盘旋上了半空之后,无数剑气慢慢瞄向了提巴诺的方向。 “怎…怎么会这样…”提巴诺心头震颤,这许多剑气要是砍了下来,自己有多少条命也不够用啊… “嗖!”第一道剑气迎面斩下,被提巴诺一枪扫中,巨大的劲力使得剑气当场消弭。 提巴诺额头冒出了汗,别看这第一道劲力如此轻松化解,可是人力终有尽,后面化解剑气,只会一次比一次更加困难… 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提巴诺手中一杆大枪,舞得虎虎生风,诸多剑气都被他轻松化解。 可是天上的剑气团依旧雄浑犹如大海,令人望而生畏。 提巴诺有些累了,可是剑气依旧密如雨下,他的身上已经被这些剑气割开了无数的口子,皮肉外翻,看起来颇为吓人。 “这…这是要把我凌迟处死么?”提巴诺苦笑着跪倒在地上,望向半空,诸多剑气,用了还没一半。 “来吧…给我个痛快的…万剑穿心!” 提巴诺将手中的大枪扔到一边,双手向上拥抱着,静静地剑雨的落下。 提巴诺的心中曾有那么短暂的一刻,后悔自己将战马给踩死了,不然自己也不至于要跑着来。 “要是刚刚省些力气,现在应该还能再坚持一会儿。”提巴诺这样想着。 随即,为自己的想法笑出了声,在这漫天剑气之下,想这些根本就没用,多一刻少一刻,区别并不大。 忽然,一只手从后面搭在了提巴诺的肩膀上:“不畏死亡,是我北夷真正的勇士!” 提巴诺睁开眼睛,回头望去,只见身后…赫然站着北夷大汗蒙木烈! 綦毋阔邪在一旁没有说话,但是望向提巴诺的眼神,多少也和善了一些。 “真正的勇士,绝不能死在这里!”蒙木烈没有刻意怒吼,但是这声音,隐隐比刚刚司望南的声音,还要浑厚高亢… 第五百三十三章 剑灵 易小刀从失神中回过神来,望向了蒙木烈,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蒙木烈抬头望向半空中那盘旋的一道道凌厉剑气,点了点头:“中原能人颇多啊。” “大汗,要不…先退一下。”綦毋阔邪在一旁劝说着。 他倒不是担心蒙木烈处理不了,只是担心易小刀有其他后手,防不胜防。 蒙木烈摇头道:“走不了,这些剑气已经锁定了提巴诺,我们能退,提巴诺退不了。” 綦毋阔邪微微一扭头,身后两名护卫上前将提巴诺从地上扶起。 提巴诺有心想要挣开,看了看蒙木烈和綦毋阔邪,终究还是任由他们将自己扶起。 “感谢大汗,提巴诺愿为大汗誓死尽忠!” 蒙木烈拍了拍提巴诺的肩膀:“你是不会为我尽忠的,你只会为刀尽忠。不过这样也好,我很喜欢这样。” 提巴诺退到了蒙木烈的身后,綦毋阔邪望了一眼,递上了一张洁白的羊皮,示意他擦拭一下身上的血迹。 提巴诺顿了顿,终于还是接过了羊皮,低声道了一句“多谢”,擦拭起自己身上的伤口来。 漫天剑气的转动速度慢了下来,最终停下不动了,所有的剑气都缓缓指向了提巴诺… 万剑齐下! 没有一丁点儿征兆,无边的剑气刚一锁定,便尽数倾泻而下,向提巴诺斩击而来。 蒙木烈横跨一步,拦在了提巴诺的身前,单手握拳,对着这漫天的剑气一拳重重挥出。 “叮~~~” 没有轰击声和爆破感,众人只觉得自己一阵耳鸣,有些年纪大的士卒甚至疼得满地打滚。 “哗啦哗啦哗啦~~~” 无边的剑气被蒙木烈这一拳,尽数轰碎,全部消弭于半空,只剩下漫天散落的点点星光。 “大汗天威!” 綦毋阔邪和提巴诺二人赶紧抱拳称赞,就这一击,他们二人合力都是办不到的。 蒙木烈依旧仰着头望向半空:“还没破开呢。” “嗯?” 二人好奇,也都抬头向空中望去。 只见一柄宝剑高高悬挂在空中,周围散发着一缕缕红光,显得十分不同寻常。 若是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柄宝剑与易小刀手中的思卿剑一模一样。 可是天底下又怎会有两把一模一样的剑呢?而且思卿剑虽然谈不上是什么名剑,却也是世间少有的好剑,就更不可能了。 “大汗…这是?” 綦毋阔邪担心起来了。 “剑灵,好好看着,或许你们这辈子就只有这一次看到剑灵的机会了。” 綦毋阔邪也认真了起来,盯着剑灵一动不动。 红色的宝剑剑灵原本是剑刃朝上,剑柄朝下,似是在等待着主人过来抓取。无数剑气被綦毋阔邪一击击碎之后,剑灵终于动了。 剑灵自上而下,缓缓翻转,众人还没看出玄妙所在,蒙木烈回头望向身后,那是剑灵的剑刃所指的方向。 剑锋所指之处,土地一点点地裂开了… 一道裂缝在地上宛如一条游动的灵蛇,向提巴诺的脚下延伸而来。 提巴诺连忙跳开两步,不想剑灵的剑锋也指向了提巴诺,地上的裂缝也紧跟着他而来,没有一点点的偏差。 “大汗…”提巴诺慌了,天地间仿佛有一把巨大的剑在劈砍着大地,但是最终的目标一定是他。 现在的提巴诺就只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羊圈里待宰的羊羔,不论怎么挣扎,最后也就是一刀的事。 蒙木烈回头过来,握紧拳头,对着那剑灵就猛地再度挥出一拳。 刚猛的拳风迎向了剑灵,剑灵微微有些迟钝,但很快,又继续慢慢地旋转过来,继续追杀着提巴诺。 “大汗…救…”提巴诺不论怎么挣扎,往何处躲闪,那裂缝都直追他而来,大有不死不休之状。 蒙木烈一拳挥出之后,对剑灵的影响也仅仅只是迟钝了一下,綦毋阔邪见到这一幕,连忙转到了大汗的面前。 “大汗,提巴诺…不值得大汗如此…”綦毋阔邪说得很轻,提巴诺又在忙着躲闪那道裂缝,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话。 蒙木烈轻轻将綦毋阔邪拨到了一边:“我说过,真正的勇士不该死在这里…” 第二拳紧跟其后,继续朝着剑灵轰去。 这次和刚刚一样,剑灵依旧是停顿了一下,随即慢慢又转动了起来。 蒙木烈双手握拳,对着剑灵左右开弓,不断地轰击着,一下接一下,没有一丝停顿。 剑灵被轰击得竟然一点点倒退了回去! “大汗,我来助你!” 綦毋阔邪抽出了腰间的狼魄刀,就要上前帮忙。 “别管!躲开!” 蒙木烈虽然双拳不断轰击着剑灵,但是周围的一举一动,他都有在察觉。 持续了好一会儿,蒙木烈足足轰击了近百拳,终于将这剑灵给轰得崩坏了一角。 原本一把完整的宝剑,如今只剩下了一半,另一半不知何时已被轰击得消失不见了。 不仅如此,就连倾斜下来的模样,如今也被轰击得重新摆正,回到了剑柄朝下,剑刃朝上的模样。 綦毋阔邪欣喜地说道:“成功了!” 话音刚落,剑灵突然调转角度,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从空中朝着提巴诺笔直地狠刺了过来。 “小心!” 綦毋阔邪的反应很快,不过他也只来得及出声示警一下。 提巴诺刚刚接连躲闪着地上的那道裂缝,此时才放松下来,听到示警,扭头一看,剑灵本尊已刺到了他的面前… 要死了… 这是提巴诺脑海中最后一个冒出来的想法。 “铛~~~!” 剑灵没有刺中提巴诺,而是结结实实地刺中了他身前的蒙木烈。 蒙木烈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挡在了提巴诺的身前,毕竟提巴诺现在距离他刚才的位置,已拉开了足有数丈。 綦毋阔邪只来得及说一句话的功夫,蒙木烈就已经动身挡在了提巴诺的面前了… 剑灵刺中了蒙木烈,传出了一道巨大的金铁之声。 不过也仅此而已。 锋利的剑尖与其说是刺,倒更像是抵在了蒙木烈的胸前,难以存进一步。 旁人只有见到那剑身不过向后飘移的红色气息,才知道剑灵正在不断施力。 蒙木烈就像一堵厚重的石墙一样,身体纹丝不动,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不过从他那凝重的表情中可以知道,挡下这一击,并非看起来那么轻松。 蒙木烈的脚步在缓缓后移,是被剑灵硬推的,整个人也已经移到了提巴诺的面前了。 “嗡嗡嗡!” 剑灵发出一阵嗡鸣声,蒙木烈吃了一惊,被剑灵一瞬间推出了一丈之遥… 綦毋阔邪早已揪住提巴诺的脖颈,带着他闪到了一边,要不然被后退的蒙木烈撞到的话,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嗡鸣声低了下去… 蒙木烈举起拳头,重重地一拳砸在了剑灵上。 “铛~~~!” 又是一记响亮的金铁之声。 剑灵寸寸碎裂,崩碎了。 “大汗,你没事吧!” 綦毋阔邪赶忙奔到了蒙木烈的身边,查看他的情况。 蒙木烈伸出手,在剑灵刚刚刺击的地方轻轻掸了掸:“没事,这剑灵…的确厉害。” 胸前的兽皮盔甲被刺出了一个洞眼,但是蒙木烈的皮肤却连一点破皮都没有! 这一幕震撼了所有人,任谁都能看出剑灵的强大,不说剑灵,就那漫天的剑气,也没人能够挡下来。 蒙木烈先是一拳击碎无数剑气,随即无数轰拳,将那红色剑灵轰没了一半,最后以身躯挡下了这剑灵的一击,甚至一拳将另一半剑灵敲了个粉碎… 震撼的同时,任谁也想不出谁能做到这一步,如果真有的话,怕是真阳山的张宗白才可以… “大汗天威!!!” 北夷兵在经过一段时间的错愕之后,全军突然就爆发出了如同惊雷般的欢呼声。 蒙木烈则是望向了易小刀手中那仅剩一半的破碎剑鞘,面色如常。 提巴诺从地上爬起,走到蒙木烈的面前,单膝跪地,手抚胸口:“提巴诺宣誓,誓死效忠蒙木烈大汗,如违此誓,狼神不佑!” 敢拿狼神来发誓,这已经是北夷的最高誓言了,没有任何一个北夷人敢背叛狼神。 蒙木烈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单手将提巴诺扶起:“好!愿狼神永远保佑你!” 綦毋阔邪在一旁也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从心底里感到高兴。 北夷的三大部落,呼延、重陵、和烦虽然都归一于蒙木烈,但是却始终是貌合神离,背地里明争暗斗不断,谁也不服谁。 他统率重陵部落最早效忠于蒙木烈,但是呼延部落与和烦部落却是若即若离的样子。 呼延部落倒也还好,虽然人多势众,却没有一个像样的领导者,不足为虑。和烦部落却不然,全部落上下能征善战,是北夷军中的精锐。 最近提巴诺也有些阳奉阴违的样子,亲率和烦部落来攻北地,蒙木烈也是第二天才知道的。和綦毋阔邪商议了一番,决定亲自来收复这一头桀骜不驯的“野狼”。 毕竟,蒙木烈当年显威之时,提巴诺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现在提巴诺已用狼神宣誓效忠于蒙木烈,和烦部落从此再不是隐患了。 “大汗,和烦部落如今士气高涨,提巴诺天黑之前,攻下此城,赠与大王!” 提巴诺死里逃生,心头喜悦难以言表,此时就想要立下大功,表露忠心。 “今天打回来,明天抢回去的,实在没什么意思。走吧。” 蒙木烈摇了摇头,望了易小刀一眼,只身向北而去。 北夷退兵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讨兵 时间飞逝,六年匆匆而过。 京城,赵易执一个人后花园中闲逛。 正值春季,枝头上两只雀儿叽叽喳喳,互相为对方清理着羽毛上的污垢,看起来十分恩爱。 赵易执抬头望着这两只雀儿,眉宇中透出了一丝艳羡。 貌美的宫女跟在赵易执的身后,随时等候着吩咐。 赵易执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一批新换来的宫女姿色秀丽,美艳非常,都是大启各处征召选拔而来的各地美女。 他无心去看。 “来这里…已经十年了。” 王振良迈着方步,昂首挺胸地来向赵易执汇报事宜。 南方五处藩地已归朝廷已有六年之久,北夷也在六年前的拒夷城退了兵。这六年间,不说风调雨顺,也是四海承平,并无战事。 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无不夸赞大启政通人和,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大启似乎真的中兴了。 王振良作为皇宫中的内务总管,也没来由地觉得面上有光,就连走路都是昂首阔步起来。 “陛下。” 到了赵易执的身边,王振良还是拿出了多年来的顺从,俯身唤道。 “他们又上奏折让朕早立皇后是不是?” 赵易执的神识已是登峰造极,只要他愿意的话,大启之事可以做到无所不晓。但是到了现在这一步,他反而不愿意再去用神识窥探天下了,有时候不知道也挺好的。 王振良从后面望向赵易执的鬓角,不知何时起,已经生出了一丝丝白发,看得颇为心疼。 “陛下,大人们也是好意,忠言进谏,老奴也以为…” “够了,我现在不想提这些,如果没事的话,就不要烦我了。” 赵易执打断了王振良的话,话语中没有什么情绪流露,但是王振良也不敢再进一步劝说。 “陛下,周相…回来了。” “嗯?周子儒回来了?你怎么现在才说?在何处?”赵易执这才回过头来问道。 王振良侧过身子让开道路:“陛下,在御书房。” 赵易执一路大步流星,赶到了御书房。 周子儒坐在里面,见到赵易执来了,连忙起身,被赵易执抬手虚空一按,又给他按回到了座位上。 “别客套了,你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离京六年,回来怎么也得风光一场,让我好好迎接你一下。” 赵易执转过身子,往下一坐,御书房里的那张椅子自动从书案后移出,滑到了他的身下,刚好接住。 王振良对此已是见怪不怪了,六年来,不止一次地看见赵易执这项神通。 他很聪明,不该问的就不问,退到了门外候着。 “臣特意让人不要报信的…陛下,六年不见,您…成熟了很多。” 赵易执虽也不曾见过周子儒一面,但是他有神识窥查,对于周子儒,他是了如指掌。 “是啊,那些王公大臣们嫌我老了,商量着要我立后,怕是有人都等不及要立储了。”赵易执没好气得说道。 “呵…” 周子儒虽然不在京城,但是对于京城的事还是略知一二,曾有不少大臣书信询问过他的意见。他也不过只回了个“诸公自决。” 不过从心底里,这立后之事,他是赞成的。 “你也觉得我该立后么?” 周子儒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赵易执的眼睛,甚至于心里的想法都没瞒过他。 “是啊…陛下,我也这么觉得…”周子儒有些苦涩地笑了。 赵易执没有笑,他觉察出了不对劲。 “北夷那边出什么事了?”赵易执追问道。 周子儒叹了口气,轻声咳嗽道:“咳…陛下,北夷又有大动作了。” “你说。”赵易执聚精会神地听着。 “六年前,北夷攻打安西、北地二地。臣和武定公、忠意公相继赶赴二地解围。当时北夷大汗蒙木烈就曾亲身来到拒夷城,只是那一次却是无故退却,一直到今。” “六年间不曾犯我大启国土,陛下可知为何?” 赵易执没有说话,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不知道。 “他在筹划,在准备,在日日夜夜都想侵我大启的疆土,这一次…怕是危险了…” “深入北夷的探子传回消息,北夷这六年前,积蓄兵力,准备倾国之力,南下犯境…” “倾国之力”四个字一说出,赵易执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聚拢到了一起。 这四个字太重了,重到赵易执都有些害怕… “消息可靠吗?”赵易执关心消息的准确性。 周子儒缓缓点头:“可靠,我分批派人打探,每个人传回的消息都如出一辙。” “而且这些年,北夷的三大部落空前团结,一些不同意南下的小部落都被全数灭掉了。现在的北夷,人心思战,锐气十足啊…” “你估计还有多久?” “快的话今年夏季…慢的话,明年开春,北夷的铁蹄必定南下…” 赵易执沉默了片刻,又问道:“那你估计…北夷会有多少兵马?” “北夷是苦寒之地,人数向来不多,但是如果倾国之力尽数南下的话,除去后勤补给,辅兵民夫外…只怕…” “不低于百万…” 百万! 两个字重重地压在了赵易执的心头,让他有些喘不上来气了。 虽然早就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但是现在亲耳听到,还是觉得震撼不已。 “百万…”赵易执喃喃自语,这个数字太庞大了。 周子儒又苦笑了一下,他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震惊的程度根本不比赵易执的小。 等赵易执缓了会儿,周子儒问道:“陛下,当初北夷退却,那二十万兵马臣便没要了…不知现在,咱们能出多少兵马?” 赵易执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吐出,伸手向后一招,两本书案上的奏折凭空飞到了赵易执的手中。 是兵部和户部的奏折。 赵易执翻看着奏折,心中再一核算,说道:“五十万。” 周子儒轻轻点了点头,六年的休养生息,不长也不短。五十万兵马,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五十万,再加北地、定辽二藩的兵马,加上我们守城的优势,胜败倒也不一定。” 周子儒缓缓说着,眼睛扫向了赵易执,注意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赵易执知道周子儒的意图,他故意不提安西,又观察自己,就是想看看自己的反应。 不说天下百姓,便是王公大臣们,好像都知晓了当今陛下是全知全能,没有一丁点小把戏能瞒得过他。 人人皆知,人人不言。 赵易执在周子儒面前也不藏着掖着,对于他来说,现在唯一的威胁只在北夷。 “安西王当年的确是投靠了北夷。”赵易执平静地说道。 周子儒暗暗捏紧了拳头,安西的位置乃是重中之重,现在却投靠了北夷… 当年启太祖赵始究派初代安西王张缚生镇守安西,不为别的,只因八王之中,唯有他最能打,也最敢打! 有多能打?南蜀的破川关之战、东楚的撼东岳之战,皆由他一人攻打,所率部卒不过千余人,却大破南蜀的四万固川卒和东楚的七千铁岳骑。 尤其是对战七千铁岳骑,初代东鲁王徐进宗援兵还没赶到,那不过千余人的兵马就将铁岳骑打得溃不成军。 斩首四千人! 谁能想到,那般神武的英雄之后,竟有屈身降了北夷的后代子孙。 御书房中,君臣二人同时沉默了。 北方三王到底还是结盟一体的,互援互助,不论是对安西出兵还是告知其余两位藩王实情,都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只怕弄巧成拙。 “那…还需派出兵马守御安西…”周子儒打破了沉默。 赵易执点头:“嗯,兵争之事,你和易小刀他们商议就行了,我在京城鞭长莫及,也帮不上你什么忙。有什么其他需要可以告诉我,我为你一一解决。” “各地兵马良莠不齐,北夷兵马又能征善战,臣以为,当务之急是调集大启各地的兵马,派至北边,早些操练一番。” 周子儒见识过北夷兵马的强悍,而且他所见识到的还是人数众多,不算太能打的呼延部落。 对于重陵部落与和烦部落,周子儒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这个我知道,我即刻下诏,一个月之内,五十万兵马定可送至前线。” 赵易执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再拖沓。 “既然这样,那臣就先告辞一步,这就赶往北地。”周子儒起身就要告辞。 “这就走?”赵易执愕然。 “嗯,我这次回来就是来要兵的。”周子儒尴尬地笑了笑。 赵易执也轻轻笑了笑,随即收了笑意:“他…还是不愿回来吗?” 周子儒默然,易小刀离京之事,其实他才是“罪魁祸首”,要不是整日提防易小刀,也不至于将他生生逼走。 现在可倒好,他在北地和易小刀时常相见,商议军事。而赵易执却和易小刀形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 “待北夷退了,武定公自然会回来的。”周子儒直接就挑破了说道。 赵易执点头:“你帮我带句话给他,就说…” 周子儒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 “朕想通了,天地万物各有命数,观尘子之事…朕不怪他。” 当初赵易执派易小刀赶赴西贵,就为了救下观尘子一命,可最后观尘子还是… “陛下,往事已矣,切莫伤神…臣,也劝陛下,早日立后…” “朕…自有主张…” 第五百三十五章 民心可用 “陛下,臣有本奏!臣弹劾兵部尚书涂大人从禁卫军中抽调大量人马,以致京城防御空虚,还请陛下降罪!” “启奏陛下,臣弹劾户部尚书汪大人私自挪用国库银钱米粮,请陛下严查!” “陛下!京城禁卫军各部将领擅离职守,已三日未曾到岗!” …… 赵易执这天刚一上朝,诸位大臣就掐了起来,互相弹劾其他大臣们罪状,朝堂之上,纷纷扰扰。 “好了,都别吵了。” 赵易执懒洋洋地回了一句,朝堂上的吵闹声立刻安静了下去,静可闻针。 赵易执扫视了一眼,说道:“兵部尚书涂有辉何在?” “微臣在!”涂有辉从群臣之中站了出来。 “奏!” “臣遵旨!启奏陛下,五地兵马已集结完毕,共计三十万,已各自从属地出发。京城的二十万羽林军也已集结完毕,明日一早便可出发!大军共计五十万,同赴北地。” 赵易执点了点头:“五十万大军筹措不易,不过十余天的功夫,难为了。” “此乃微臣份内之事!”涂有辉说完,又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户部尚书汪似弘汪大人呢?” 赵易执又唤了一人。 “臣在!启奏陛下,大军粮草、军需一应俱全,皆已筹备完成,已随羽林军出发!只是…经此抽调,国库空虚…” “尔等的俸禄还能发放吗?” 汪似弘低下头,这个问题就在朝堂上这么问出来,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赵易执就只静静地盯着他,也不催促,诸多大臣都为汪似弘捏了一把汗,这答了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啊… 汪似弘咬了咬牙,心中念了句“忠君爱国”之后,回道:“回陛下,诸位大人的俸禄,下月…需减半了…” “欠缺多少?朕的小金库补亏足否?” “尚…不足…” 汪似弘从任户部尚书,朝中上下各处银两他都了然于胸的,俸禄的漏洞实在是太大了! “不够的话,再从宫中的膳银里补亏。” 从宫中的膳银里补亏? 群臣闻言,尽皆大惊失色,纷纷下跪:“陛下万万不可!” 宫中的膳银,说白了其实就是皇帝的膳银,太监宫女还能吃到什么山珍海味不成?但凡缺了一个口子,皇帝桌上的美味珍馐就得少一盘。 从皇帝的嘴里拿银子,天下奇闻,亘古未有。 “都起来吧,你们也别劝了!家家都有妻儿母女,指着你们的俸禄养活呢。朕孤身一人,少吃几盘菜死不了的。” “陛下,宫中膳银规格本就不高,若是再扣…于礼法不合!老臣便是自己绝食而死,也决不能让陛下饿了肚子!” 一名发须皆白的老臣颤颤巍巍地说道。 “陛下三思!” 群臣尽皆叩拜,有几人略微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还是跪了下去。 “陛下,自古以来,哪有臣子饱腹而使陛下不得食?此俸…老臣,实不敢受!” “臣等实不敢受。” 有这名老者带头,群臣尽皆响应。此时百官们不论是诚心的还是随大流,全都反对赵易执的提议。 赵易执定睛看去,笑道:“这不是太子少保,冯琦冯大人吗?朕…年幼时多蒙照拂,老少保身体近来可好?” “陛下挂念,老臣惶恐!老臣向来身体康健,不劳陛下费心。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老少保,昔日你蒙受不白之冤,被诉杀害外甥入狱,朕每念及,心中甚亏!” 冯琦想起往事,不由得老泪纵横:“若非陛下天恩,老臣死矣!” 赵易执知道人老了就容易激动,也没再刺激他,只轻轻一抬手,一股无形的力量就将冯琦从地上扶了起来。 “诸位大人们亦然!” 群臣有些愕然,还有我的事呢? “诸君放诸四海,皆是不世出的奇才,虽说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可朕这帝王家…呵…” 赵易执苦笑了一声。 “朕没能给出你们应有的价值,那几年国中动荡,诸君朝不保夕,却也仍旧矜矜业业,朕都一一记着的!” “李大人,你家中老母有病在身,每日抓药进补,就需六七十两银子,你一个月俸禄才八十两,你也跪下作甚?” “庞大人,你夫人育有七子,一家子吃穿用度,若无俸禄,如何过活?” “其余诸君,朕不一一点拨,尔等平日里清廉为政,朕有眼可看,有耳可闻,非盲非聋。此事已定,再有异议者,休怪朕无情!” 赵易执点出了人群中的两位大臣,有神识在身,这天下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这两位大臣可谓艰辛之极,刚刚却也咬牙跪下… “陛下,北夷退兵六年…国安民乐,何苦再妄动刀兵啊!”冯琦哽咽地说道。 “北夷退兵不假,可要说他们安分,却也不尽然!” 赵易执叹了口气说道:“北夷,乃大启忧患之根本,如今虽暂且退兵,可南侵的贼心不死,一日不除,终究为祸,且朕已收到军情,北夷兵一年之内,必然再次染指我大启疆土!” “朕决心已定,此番定与北夷不死不休,诸君莫要再谏!” 冯琦望向赵易执,微微挺了挺佝偻的老腰:“陛下执意要如此?” 赵易执正要起身宣布退朝,见冯琦如此,又坐了回去:“冯大人还有何话要说?” 冯琦颤颤巍巍又要跪下,赵易执正要抬手,他却缓缓说道:“陛下且慢。” “老臣知道陛下英明神武,凡事都在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甚至还有我们这些朝堂之上的朽木浮雕着想,老臣铭感五内!” “臣老了,少保之位空坐二十余年,未有建树,陛下也听之任之。现在老臣想为大启、为陛下尽一份绵薄之力,还望陛下不要推辞!” 赵易执眯眼问道:“老少保意欲何为?” “臣家中尚有些余钱余粮,未有子嗣。愿捐献家资,以充国库,以助陛下宏图!” 冯琦的话掷地有声,在安静的朝堂上更显响亮。 “准!老少保留七分家资,其余捐与国库,可否?” 赵易执的声音柔和,在大殿上更显空灵。 “老臣…愿捐全部家资,望陛下恩准!”冯琦重重地一个响头,磕在了地上。 “咚~!” 这一声仿佛磕在了大殿上所有人的心底,王振良悄悄侧过身子,用衣袖拭了拭眼角。 “老少保三思啊!”赵易执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望陛下恩准!!” “咚!!” 又是一声响头,比刚刚那记还要重上许多。 赵易执沉默了片刻,望着冯琦头上那花白的头发,小时候那段不属于他的记忆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准奏。” 赵易执也没了办法,国库的确需要钱… “陛下,臣愿捐出…八分家资!” “陛下,臣有良田百亩!” “陛下…臣之七子,四子已长大成人,可以身报国!” 群情激愤,诸多大臣一个皆一个地跪倒在大殿上,一个接一个地磕着响头。 “咚咚咚咚咚…” 磕头声不绝于耳。 扪心自问,当今陛下对他们可谓仁至义尽。 在位近十年,除了陈瑜、陈敬、李常文三人外,未罢一人官,未斩一人头。 现在大启突遭此劫难,就连陛下都自己裁减了膳银,他们如何能无动于衷? 人心毕竟都是肉做的。 “咚咚咚”的声音一遍遍地在耳边回荡,赵易执闭上眼睛,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陛下…”王振良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群臣磕的时间太久了。 “准奏!” 一声既出,群臣们抬起头来,互相看了一眼,有的人头上已经红肿一片;有的人已经磕出了殷红鲜血;还有的人磕得衣衫不整,颇为狼狈。 群臣笑了,这一片笑声,传到了宫外,仿佛飘荡了很远。 下朝之后,群臣们退朝路上,一个个昂首挺胸,气宇轩昂。不知道的侍卫,还以为朝中所有大人们都官升一级,赐银无数。 赵易执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大堂中,轻轻唤了一句:“史官!” 一名手持毛笔的官员连忙小步上前听旨:“臣在!” “如何记之?” 按规矩而言,赵易执便是身为皇帝,也无权左右史官的笔下文字,甚至都无权听闻。若真的要听,也只能听前任先皇的事迹。 史官迟疑了一会儿,本是刚正不阿之人,现在也慢慢地翻开了史册,念道:“朝中百官尽皆响应,捐银捐粮,帝大悦,准奏。” “改!”赵易执轻轻吐出一个字,话语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史官躬了躬身子,说道:“请陛下吩咐。” “将诸位大臣所行之事,尽皆描述,务必详略!还有,将诸位大人们的名字全部记上史册!一人也不能少!” 史官捧着史册推到了一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挨个记录着早朝之上文武百官的姓名。 …… 几日之后,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京城的百姓们纷纷抱着自家钱粮财物,送到了宫门外。 就连平日里游手好闲的街溜子们,此时见到那堆积如山的财物,也没有心动,反而主动守在了一旁,当起了这些钱粮财物的保镖,警惕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 “民心可用啊…” 第五百三十六章 后起之秀 拒夷城头,站着一片人,当中的一位,便是易小刀。 如今的易小刀已经褪去了那少年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成熟气质。 何月儿站在他的身边,倒是变化不大,岁月仿佛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依旧如花般娇艳。 身后往左往右数人,皆是熟面孔。 李定星、易小灵、秦往迁、方乾龙、白星龙等等…还有方乾龙从京城接来的杜灵儿和仙儿。杜灵儿的小腹微微隆起,依偎在了方乾龙的怀里。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少年,长得浓眉大眼,意气风发,眉宇间的那股英气,倒有几分和易小刀相似。 “小勇,看到那远处的北夷兵了吗?” “看见了,我去抓来!” 少年郎轻轻一跃,跳到了城头上,何月儿正要出声提醒,只见他回头轻轻一笑:“师母放心,勇儿去去就来!” 一道白光从拒夷城的城头上急速射出,冲向了远处沙丘间影影绰绰的几人。 “大哥,多亏你当初在蓉城救了这小子,当初那个小结巴现在看起来也不逊色于我们了!”秦往迁在一旁笑道。 原来,这少年郎便是六年前易小刀在蓉城救下的小结巴满勇。 当时满勇父母不知所踪,唯一的妹妹也饿死在了家里,要不是易小刀,只怕他也逃不脱饿死的下场。 当年的小结巴和何月儿学说话,和秦往迁等人学武艺,和王玄学韬略计谋…如今结巴的毛病早已改掉,且能文能武,已丝毫不逊色于北地和羽林军中的诸多将领。 “我若是早些将他送回京城,或许会好很多…” 易小刀望着满勇的背影,感叹说道。 “你又胡说!”何月儿白了易小刀一眼:“勇儿这孩子孤苦无依,你救了他,就得为他负责到底。如今我们在一起不好吗?你又怎能保证他去了京城能过上好日子呢?” “就是啊,大哥!去京城做一个贩夫走卒,是你想看到的吗?”易小灵在一旁帮腔道。 易小刀咧嘴一笑:“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们。” 再看满勇这边,空中几个腾身冲刺,不过几息之间,就已冲到了那十来个北夷兵的面前。 等到北夷兵反应过来的时候,满勇已经蹲在了其中一人的马背上,一脚将这名北夷兵踹下了战马,摔在了黄沙之上。 拨马转过身,对一帮北夷兵笑道:“现在我也有马了,你们要跑,可跑不脱了哦~” 即便满勇驾驭轻功,也能追上这帮北夷兵,但是先抢下一马,便可以省些力气,以应突发情况,进退由我。 思绪端的十分缜密。 “只有一人也敢猖狂,上!” 北夷兵中的小头目举刀一挥,其余的北夷兵纷纷舞刀弄枪地冲了过来。 小头目却待在原地不动,甚至还缓缓勒马退了两步。 眨眼之间就冲到跟前的人物,能是好对付的吗?这十几个北夷兵只怕不是对手。小头目一边回头确定逃脱路线,一边紧盯战局。 满勇轻轻一笑,虽然手上没有任何兵器,倒也不惧,对着冲上来的北夷兵就纵马迎了上去。 赤手空拳对手持利刃,这怎么打? 双方战马一交错间,众北夷兵纷纷举起兵器就要拼杀,却人人都劈了个空。 “人呢?” 没人看到满勇在哪,只有一匹北夷战马纵马奔过,人却是不见了。 他们没看清,躲在后面的小头目却看清了,这战马朝自己奔来,而马肚子下面,露出一张狡黠的笑脸,正是满勇! 战马交错之时,满勇竟然趁机躲到了马肚子下面,避开了一众北夷兵的攻击! “这小子,目标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小头目心里明白了过来,有些惊惧。 “驾!” 不敢迟延一丝一毫,小头目拨马便走,狠命地抽着马鞭,逃命要紧。 “现在想走,可是晚了…” 随着满勇在身后的一句话,小头目只觉得手上一空,正要回头看时,重心不稳,天旋地转。 自己竟然被人从马背上举起来了。 向身下看去,他竟然还是单手! “擒贼先擒王,你等还不早降!” 满勇抢来的战马没了主,早就奔到了一边。他则坐在小头目的战马上,将小头目举了起来,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 小头目在他头顶上拼命挣扎,却于事无补。他扣住的是自己的腰身,腰部被制,无论手脚都使不上力气应对。 “还乱动?”满勇手上用劲,掐得小头目龇牙咧嘴,却是一点办法没有。 其余的北夷兵见这一幕,也都愣住了。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真的不是满勇的对手,另一方面,头子都被人拿捏住了,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回去,向大汗…报信!” 小头目挣扎着说完这句话,身子慢慢地软了下去,没了动静。 “嗯?”满勇手中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将他放下一看,嘴角流出了黑血,明显是中毒身亡了。 满勇在他嘴边屈指轻敲了一下,这具尸体嘴巴张开,口中有一个咬破了的皮囊。 “倒是个狠人。” 小头目嘴里藏着毒包,见自己被擒,已知逃生无望,只得咬破毒包中毒而死。 满勇随手将小头目的尸体扔在了地上,不再去看一眼,转头对其他人说道:“你们呢?嘴里都有毒包吗?” “他只有一人,我们分头而跑,他也拿我们没办法!若有一人逃回,便告诉大汗,中原增兵的消息!”另一名稍年长一些的北夷兵对众人轻声说道,当先拍马而冲。 “杀!” 北夷兵们尽数冲杀而来,目标便是满勇。 满勇脚下一提,那名小头目腰间的长刀便被他勾出,随即一脚便踢了出去,长刀直射向一名北夷兵,穿胸而过! 这名北夷兵被长刀的劲道直接从马背上带离,人还没落地,满勇已徒步赶到了他的身下,伸手轻轻一拽,北夷兵腰间的长刀便被他抽了出来。 兵器是一刀换一刀,人命是一人接一人。 不一会儿的工夫,这群北夷兵就死得只剩了四人。 那名年长一些的北夷兵显然低估了满勇的实力,起初指望自己能拖上一会儿,让其他人逃离。 不曾想,刀光之间,身边的人都已尽数毙命了。 “快走!”老卒向身旁一个年轻的北夷兵战马臀部猛拍了一下,同时自己也掉头而走,不往西北却往东南方向的拒夷城奔去。 一道旋风从身后追来,老卒看也不看,抽刀就朝身后砍去。 不料长刀刚刚挥出,就只觉得手上一松,被人缴械了。 失去了兵器,老卒心里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正要张口咬开口中毒包时,咽喉已经被人扼住了。 “我已在师父面前夸下了海口,要将你们擒回去,要是一个个全都死了,我回去怎么和师父交代?” 满勇的手向上移了一些,手中一捏,这老卒口中的一嘴牙齿,全部被他生生地捏碎掉落下来。 “唔唔唔…” 老卒疼得双眼圆睁,正要出手握拳打向满勇,却已被他抢先一步,伸手在老卒身上四处来回一顿按捏,他身上的各处关节就都被满勇给卸了下来。 “爹!”被老卒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的那个年轻北夷兵见到老卒惨状,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死死拽住战马,拨转马头,朝老卒冲了过去。 满勇侧过头望向这名孝顺的儿子:“是你爹?倒有些孝心,让你打一拳。” 孝顺的儿子哪会去听他说些什么,举刀就朝满勇的脑袋横削而去。 满勇将手中的长刀轻轻一抛,长刀落下,伸手接住了长刀刀刃,反手就朝这名北夷兵敲去。 刀柄击在了北夷兵的手腕上,手中吃痛一松,兵器就掉在了地上。 满勇微微一伸手,也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从马背上提了过来,举在自己的面前。 “说了让你打一拳,不打可就算了哦。”满勇笑嘻嘻地说道。 年轻的北夷兵一脸怨恨地看着他,伸手重重地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满勇的舌头轻轻抵了抵被打中的地方:“下手还挺狠,我们也算两清了。” 说完,手上用力一掐,北夷兵被掐得直翻白眼,舌头不自主地吐了出来,嘴里的毒包被顶出掉在了地上。 其余两名北夷兵已奔出了老远,满勇从马上纵身一跳,跳到了地上。抬脚踢起地上两杆长枪,长枪朝两人飞去,一枪一人,两名逃命的北夷兵翻落马下,中枪身亡。 “走咯~!”满勇手提这一父一子,也不去骑马,就狂奔着向拒夷城而去。 几丈高墙,踏墙而上,轻轻一跃,便落在了墙头。 “师父,抓回两个,其余全杀了!”满勇笑嘻嘻地举着手中的两名北夷兵说道:“还是一对父子呢!” 说完,将二人丢在了地上。 王玄闻言,对秦往迁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抓起一杆长枪,抵在了年轻的北夷兵胸口。 “你们的兵马前锋多少人马,已到了何处?”王玄走到老卒面前问道。 老卒被掐得满脸通红,见长枪已抵在了儿子的胸口,情急之下就要上来夺枪。 秦往迁一记枪杆拍在老卒的身上,将他拍在了一边:“说。” “三十万人,离…咳咳…离此地五十里…” 众人望向了易小刀。 “杀了吧,父子是吧?葬在一起。”易小刀轻描淡写地说道。 第五百三十七章 开战 “大哥,那周子儒回来了。”李定星来到易小刀的身边,淡淡地说道。 “嗯,叫上裴将军,我们…我去见见他。”易小刀起身说道。 拒夷城是塞外沙城中少有的大城,与安西和定辽的塞外沙城相比,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坚城。 六年间,有了周子儒羽林军和易小刀重新组建的复北军加入,又将拒夷城夸大了几倍,已与中土城池相差无几了。 易小刀、周子儒、裴硕章三人围绕拒夷城的中心各起一栋土院,中心处,则建起了一个高大砖楼,以作商议军事之用。 三方兵马在城中相安无事地相处了六年之久,彼此之间现在也没了什么其他的 “周相,你此去京城,兵马之事如何了?” 拒夷城中的兵马如今加起来,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五万人马,别看城中现在拥挤不堪,对上北夷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周子儒微微一笑:“抵抗北夷乃是大事,陛下自然是会全力相助。五十万兵马陛下已然许诺,相信不日便可抵达。” 裴硕章在一旁听着二人的谈话,知道周子儒是回京城搬救兵去了。 只是他身为北地的将军,这样的谈话他不好插嘴。 “北夷的动向如何了?”周子儒也极为关切北夷的情况。 “北夷…已经出兵了,比我们想的还要快…三十万大军,昨日距离北夷城已不过五十里。” 周子儒皱紧了眉头,情况比他想的还要糟,这北夷先锋部队就三十万人马,端的骇人听闻。 “三十万兵马…一人一枪都能将这拒夷城捅个稀巴烂啊。”裴硕章在一旁眉头紧皱:“这可如何是好?” “看样子这次北夷是动真格的了…”易小刀抿紧了嘴唇。 周子儒沉思片刻,说道:“三十万只是先头部队,北夷可是有百万大军的。朝廷的兵马还未赶到,我们得在这拒夷城为朝廷争取一些时间才行。” 易小刀没有说话,裴硕章激动地站了起来:“争取时间?” 好一会儿,裴硕章才察觉到自己有些失礼,又慢慢地坐下:“周相的意思是…我们就凭借这十五万兵马,要挡下三十万大军?” 周子儒缓缓摇头,这下裴硕章有些疑惑了:“那周相的意思是…” “我们不是要挡下三十万大军,而是要击垮这三十万!” 裴硕章觉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难了。 “若只是挡下三十万兵马,只怕我们这十五万人慢慢也要被拖垮,等北夷的主力大军赶来,我们一个也跑不掉。” “不如就在此速战速决,一举击溃这三十万兵马,让北夷震慑,多少也能再拖延些时日。” 裴硕章苦笑了一下:“周相说得轻松,可问题是现在该如何挡住这三十万的北夷兵啊…” 易小刀也望向了周子儒,对于具体的战事谋划,他自认不如这位行家里手。 “兵者,诡道也。如果我们只是一味地守城,要战要和便皆在于北夷之手,我们是没办法击溃他们的。所以…当务之急,是我们主动出击!” 裴硕章直勾勾地望着这位大启周相,不知道他的嘴里还要说出些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来。 周子儒没理会一旁震惊的裴硕章和苦笑的易小刀,聚精会神地趴在地图上,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周相…周相?你这话说到一半怎么不说了?” 裴硕章急了,十五万人马的调动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需得早做准备才行。 易小刀对裴硕章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他知道,现在周子儒思考对策,正是不能打扰的时候。 “行军打仗,所赖不过三点,天时地利人和。天时,我军和北夷所共占;人和,我军兵马远远少于北夷,现在,只能靠地利了…” “城外皆是平原,唯一的地利便是这拒夷城…”易小刀在一旁提醒说道。 “拒夷城…拒夷城…你们说,如今的拒夷城,能容纳三十万人吗?”周子儒忽然抬头问道。 裴硕章久在塞外,北夷城最初就是他督造而起,所以在城池方面很有发言权。 “拒夷城经过我们几次扩建,城中容纳三十万兵马不是问题。周相难道是想?” “对,把北夷放入城中,关门打狗!”周子儒猛地一拍桌子,计策已在胸中成型了。 见易小刀和裴硕章二人都望向自己,周子儒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我们将拒夷城让给北夷,就在城中将这三十万兵马一网打尽!” “即便放入城中,北夷也依旧是三十万兵马。而且一旦北夷占据了拒夷城,我们在城中厮杀,胜算也大不了多少。” 周子儒笑道:“世上又岂是只有刀兵一种?风雨雷电,甚至是水火都皆可为兵啊!” 易小刀见周子儒盯着自己,心中“咯噔”一下:“周相是想…烧了这座城?” “不错!” 周子儒郑重地点了点头。 易小刀还没说话,裴硕章立马喊道:“这如何能行?拒夷城建造不易,是塞外抗夷第一城,若是就这么烧了,王爷多年的心血…” “拒夷城,建造起来不就是为了挡下北夷的铁蹄吗?裴将军可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裴硕章沉默了,嗫嚅道:“便是烧了,也不一定就能击溃北夷兵马…” “如果不能胜,周某甘当军令!” 周子儒的话掷地有声,刚说完就轻声地咳嗽了起来。 易小刀缓缓说道:“周相的伤还没好,还望不要轻易动气。至于这个办法,倒是可行。” “嗯,裴将军引三万北地兵马退出城外,或东或西二十里外候令,但见拒夷城烽烟一起,便立刻截断北夷军的退路!” “武定公的复北军,则不需要离得太远,只在城外十里左右等候便可。一定不能被北夷斥候发现行踪。若是城中火起,复北军立刻赶来,关锁东西南三门,只留北门给北夷逃生!” “我自率八万羽林军埋伏城中,只待火起,就一顿厮杀!” 周子儒将三方兵马安排妥当,望了望其余两人:“二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易小刀说道:“八万羽林军,不是小数目,埋伏城中,再如何隐蔽只怕也会很快被发现。不如周相领军封锁三门,我率复北军藏在城中,这样或许妥当一些。” “而且一旦火起,人越多,越危险。周相的八万大军留在城中,怕是也要受这火噬之苦。” 周子儒沉默了,易小刀说得不假,到时候三门封锁,只留一门,必定城中兵马争先恐后朝此门涌来。 这一仗若是打完,八万羽林军,真的不知道还能剩下几成。 “可是你那三万兵马,也都是筛选留存下来的精锐,若是就这么…未免有些太可惜了。” 易小刀朗声大笑:“我自有办法,这个就不劳周相操心了!” 三人刚刚商议已定,门外就有一军士进入禀报:“禀报裴将军,城外发现北夷兵马!” “嗯?”三人同时一愣,周子儒连忙追问道:“有多少人马?” “约莫四五万。” 三人对视一番,易小刀笑道:“没想到这北夷还有先锋军中的先锋军,竟然这样来试探一下。” “二位,那我现在率军退出城外?”裴硕章急了,站起来就要走。 “哎,裴将军且慢。这拒夷城能烧得了一次,还能烧两次不成?为了四五万兵马就烧掉了这拒夷城,岂不可惜?” 周子儒对易小刀拱手道:“武定公麾下能人无数,此战还望武定公…退敌。” 易小刀点了点头:“好说。” “我再在城外伏兵三万,若是北夷有溃败之相,兵马便一起杀出,接应武定公!” 易小刀没说话,径直离开了大厅:“那就有劳周相了!” 裴硕章连忙起身,追向易小刀去了。 比起周子儒,裴硕章还是更亲近于易小刀一些,毕竟他曾经救过自己一命。 而且易小刀待人和善,不像周子儒,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情味。 “武定公,武定公慢行。我更助兵一万,祝武定公旗开得胜!”裴硕章殷切地说道。 “好!多谢裴将军!” 二人分别之后,易小刀脚下赶得飞快,只身来到了城北。 果不其然,李定星等人早已群聚于此。 “大哥,你来了。这北夷兵来得好快啊!”李定星指着城下说道。 易小刀定睛一看,城外旌旗招展,人喊马嘶。若不是塞外皆是平原,只怕是要一眼望不到头了。 易小刀接过了秦往迁递来的思卿剑,问向众人:“杀退这波兵马,敢吗?” 满勇第一个跳了出来:“直接杀吗?师父!不用生擒什么的?” “不用!直接杀!你若是杀足一百个,为师在中原找个漂亮的小姑娘给你做媳妇!”易小刀打趣着说道。 “那怎么行?杀一千个吧,不然那媳妇我要得不安心!” “哈哈哈哈哈哈~” 满勇的话引来众人的一阵大笑。 “李定星,你就在城头上,专门射杀敌军将领,易小灵,李定星的安危就交给你了。还有…” “还有嫂子,我懂!”易小灵抢过话头说道。 易小刀轻轻笑了笑,转过身对众人说道:“至于各位,我也没什么好安排的。若是厮杀得气力不加,及时撤回到城头上来,不要鲁莽冲动!” “好!” 众人齐声应诺,就要出发时,忽地被一人喊住了。 “诸位且慢!” 第五百三十八章 说降 喊住众人的乃是一直站在角落里的王玄,他不会武艺,此事正是点将之时,自然落在了后面。 “王先生,有什么事吗?” 众人都有些好奇地望着他,易小刀也不知道王玄是什么意思。 王玄排开众人,挤到了前面,回望着众人:“北夷兵也不算远道而来,急行军也不过就五十余里,你们现在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众人疑惑了,这北夷兵都杀奔到了城下,还能不打? 易小刀知道王玄不是胡乱说的,连忙问道:“你有何办法?” 王玄诡谲一笑:“常言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北夷兵锋芒正盛,不可交锋,但是也不能不战!” “可是如果这去战的人不是咱们,那得多好?” 王玄扫视了众人一眼,大家都有些茫然,唯有易小刀和李定星在细细思考。 “让北地军和羽林军去?”李定星犹豫着问道。 王玄摇了摇头,见易小刀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说道:“我们在楚湘和西贵,俘获了那么多的人,其中也不乏一些武林高手…” “!” 众人恍然大悟,那些俘获的人一部分由周子儒押解到了京城,但是还有一部分一直在易小刀的军中,有专人看管。 营中之事,多数皆由王玄处理,王玄安排众人筑城造房,虽没怎么派上大用处,但是多少还是惦记着这桩事。 “可有哪些能战之人吗?” 王玄呵呵一笑,说道:“军中俘虏,如今不足五千余人,要说特别能打的…倒也有三个。” “嗯?”众人望向望向王玄,能得他一句赞赏可是不易,现在却还加上了“特别”二字…大家都想知道这是哪三个。 王玄正要开口,忽地想起了某事,犹豫了起来,一时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李定星和易小灵对视了一眼,二人似乎隐隐猜到了一些。 “是蓉城外的那三个吗?”何月儿从屋外走入,来到了易小刀的身边,回首问道。 王玄挠了挠头,有些尴尬,无奈又点了点头。 在蓉城外,邹韬挟持了何月儿和付情二人,当时,身边就有三员悍将,分别是饶一枪,关悬安和六望中。他们三人原本已被辰从卫围困,最后为了何月儿她们,不得不放虎归山。 所幸,最后付情牺牲自己,引发了牵情术,和邹韬同归于尽。 这三人也皆被擒获,一直留在了营中。周子儒赶到之时,易小刀早已离开了蓉城,三人随了军,一直不曾离开。 易小刀想起往事,沉默了会儿,说道:“他们三人现在如何?肯为我们效力吗?” “吃喝不曾慢待他们,当然,干活也不曾少了他们…” “我去见一下他们吧。”易小刀对他们印象深刻,当初要不是辰从卫赶来的及时,只怕自己就要栽在他们的手上了,武艺的确也是上佳。 何月儿跟上了走下城墙的易小刀:“我和你一起去!” 李定星等人闻言,全都跟了上去,那三人不是好相与之辈,何月儿要去,就怕会出什么意外。 来到了城中新建起的营房庭院中,易小刀推门而入,三人正被铁链绑着手脚,无所事事地打坐运功。 察觉到有人来,三人睁开眼睛,见到这一大帮人,当中一人便是易小刀。 “易公爷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又脏又臭的地方了?”关悬安率先冷笑着发问道。 易小刀面色如常,回道:“这些时日对三位多有怠慢了…” “易公爷是无利不起早的人,来这里怕是有事相求吧?”六望中平静地问道。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现在有求于人,易小刀本想寒暄几句,没想到对方反而上来就开门见山了。 “城外北夷兵将至,三位想必也是有所耳闻…易公爷现在来寻三人,是希望三人能一同给予一臂之力。” 易小刀不好说,王玄则直接说了出来。 “饶一枪,你听到没有?易公爷现在要我等为朝廷效力啊!哈哈哈哈哈…”关悬安扭头说道。 饶一枪独自一人坐在一边,听到关悬安的询问,也不说话,抖了抖手上的铁链以作回应。 “有什么话便直说出来,你们跟着西贵王聚众叛乱,怎么?倒像是朝廷对不起你们了!”何月儿上前一步,娇声质问道。 关悬安和六望中眯起了眼睛望向何月儿,就连饶一枪也睁开了眼睛,眼神有些不善。 易小刀手上“腾”地一声燃起了火焰,大步向前。 何月儿伸手拦住了易小刀,继续说道:“西贵王都已被朝廷正法,你们效忠的主子都没有了,你们在这图什么呢?” “是想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吗?若是能抗击北夷,朝廷未必不能赦免你们的罪,否则这一身武艺岂不浪费?” 饶一枪又闭上了眼睛,六望中也扭过头去,并未说话,唯有关悬安站了起来,引得李定星等人一阵紧张。 “西贵王对我等不算太好,不过倒也不算太差。谋逆之事,也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若是要杀便杀吧,我准备好了。” “看不出你倒是挺忠心的?” “士为知己者死。”关悬安油盐不进。 何月儿冷笑了一声,站到了易小刀的身后,靠在了他的后背上。 易小刀心知肚明,连忙站定,撑着何月儿。 “废物东西,这么多人连对方一个人都拿不下,我要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一声喊,惊得饶一枪和六望中惊坐而起,彷徨四顾,关悬安则吓得倒退了两步,因为他听到声音是从易小刀这里发出的。 这声音不是别人,而是曾经西贵的二公子,邹韬的声音! “看什么看?还不给我滚开!” 这下其余两人也听得真切了,声音是从易小刀这里发出的,三人吓得连连后退。 “不…不可能的…二公子都死了六年了…” “我们亲眼看见他死的…” “到底…怎么回事?” 何月儿从易小刀的身后转出,笑道:“看你们怕的那个样子,还敢说什么士为知己者死吗?那邹韬就是这么对你们知己的?” “是你…!”关悬安最先反应了过来。 “我不过是想让你们知道,你们所谓的忠心耿耿,不过就是害怕罢了。人都死了这么久了,听到他的声音,你们还是害怕,这能叫忠心吗?” “西贵待你们如何,你们自己也心知肚明,现在是你们重新做人的机会,若不好好把握,实在是可惜。” “我想你们也不是真正的大奸大恶之人,现在北夷外族入侵,可不会和你们商量那么多,就甘心在这里坐着等死?”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刚邹韬的声音对他们的震撼太大了,现在三人都还没有缓过神来。 何月儿见三人沉默不语,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淡淡说道:“究竟如何取舍,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转身就走,易小刀等人见该说的话何月儿都说完了,也都转身离开,留下三人还在庭院中傻愣愣地站着。 众人出了庭院,何月儿叹了口气,对王玄说道:“王先生,你派人盯着些儿,若是他们真的不愿,也没办法了。” “嗯,王某明白。” 所有人回到了城头,城外北夷兵摇旗呐喊,人人龙精虎猛,看起来锐气正盛的样子。 “大哥,我们上吧。”秦往迁不知何时已在自己的身后插满了长枪,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易小刀点了点头,摸向了腰间的思卿剑,原本的剑鞘已经损失,新剑鞘都换了好几个,摸起来总觉得不太适应。 “报~禀报易公爷,那三人找我等索要兵器。”众人刚上城头没多久,就有士卒赶来通报。 “哦?不会是想趁着北夷逼近,想要趁这个时候生事吧?”李定星皱眉道。 易小刀摇头道:“就是要生事,也不会主动索要兵器的,去,将他们的兵器都还给他们,将他们带到这来!” 士卒匆匆离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三人就拿着各自的兵器,来到了城头上。 “三位索要兵器,现在意下如何?”王玄问道。 “若是武定公不弃,我等愿为朝廷效力!”三人拱手说道。 易小刀故意装作惊讶的样子:“三位这么快就想通了?要不要再想想。” “我等来到这拒夷城,早就听说北夷兵动,其实早就存了戴罪立功的心思…刚才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武定公的意思。” 三人之中,依旧是关悬安说道:“良禽择木而栖,我等在西贵之时也不过图一个荣华富贵,不曾想跟随西贵王走上了歪路。一直以来,我等…也不好为自己辩驳,想戴罪立功…” 易小刀笑了:“好!我也不诓骗你们。现在的北夷兵锐气正盛,刀剑无眼,三位好生斟酌。我自会在城中掠阵,城中的援兵也会随时待命。” 六望中点头:“营中还有一些西贵同来的将士,皆被俘虏。我三人愿前往说降他们,一同戴罪立功。” “好,你们去吧。” 易小刀简短地回应道,三人手持兵器,向城中的各处牢门处走去。 三人的背影越来越远,易小刀扭头笑道:“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第五百三十九章 救大哥 五千披坚持锐的西贵军,冲锋在拒夷城外,这样的景象,六百年的大启王朝,未曾一见。 北夷兵马早已严阵以待,观察着拒夷城的动静,见到有兵马冲出,当即气势如虹,迎击了上来。 五万北夷兵马对战五千西贵军,十倍之敌,人数似乎就注定了这场厮杀的胜败。 五千西贵军,领头的三人,正是饶一枪、六望中和关悬安。 三人领出了五千兵马,迅速分开,饶一枪居中,率领一千兵马,不管不顾地直接冲向北夷敌阵,其余二人则各率领两千兵马落在了后面,按马缓缓而行。 “怎么回事?”城墙上的众人,皆都疑惑不解。 五千人一齐冲上,或许还有些胜算也说不定。现在却只有饶一枪带了一千人马,在五万大军面前,能翻起什么浪花? 易小刀却是眼神一亮:“有点意思。” 北夷军见对方冲出这彪兵马,原本倒还有一些数量,当然,仅仅只是一些。可现在竟然大部分都停下了,只有这一支孤军冲了过来。 “呵,有意思,一支孤军还能翻了天不成?”北夷军的大军之后,一名北夷统帅擦拭着手中的钢刀,饶有兴致地望着这支孤军。 “杀!” 北夷兵马迅速向饶一枪这一千兵马合围了过来,不出意外的话,要不了一炷香的功夫,这支千人部队就会消失在北夷军阵中。 饶一枪紧握手中长枪,纵马长驱,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已不在他的眼中了,他死死地盯着自己正前方的那名北夷战将。 这名北夷战将见到饶一枪那股凌人的气势,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却也无所畏惧。 他大喝一声,喝开了面前的北夷兵卒,拍马迎了上去。 两人的战意都被一瞬间点燃,谁也不躲,躲的是孬种! 两匹战马交错而过,北夷战将手中的战斧跌落在地,与之一起跌落在地的,还有一颗马头。 饶一枪的胯下战马被这名北夷战将斩了首。 而北夷战将,却被饶一枪手中的钢枪穿胸而过,甚至被挑离了自己的战马。 饶一枪纵身一跃,跳离了自己那已死的战马,折身来到了北夷战将的战马上,猛拽缰绳。 战马被饶一枪拉得双蹄腾空,胡乱蹬了几下,长嘶不止。 “你…”北夷战将还被挂在饶一枪的钢枪上,不曾气绝。 饶一枪一甩钢枪,拨转马头,将他丢向了身后赶来的西贵军步卒。很快,这名北夷战将就被乱刀砍死,剁成了肉泥。 “随我来!” 饶一枪大喝一声,扫视半圈之后,盯上了下一个目标,另一名稍胖的北夷战将… 六望中和关悬安二人,见饶一枪已带着一千兵马冲进了敌阵,二人不紧不慢地策马领兵,跟了上去。 北夷兵将饶一枪的一千人马早就团团围住,双方厮杀了起来,六望中和关悬安二人根本就没看见饶一枪的身影。 “差不多了,接替一下吧。”六望中说道。 关悬安点了点头,伸出右手,曲直轻弹了四下。四根铁线从他的四根指头中弹了出去,直接穿过了数名北夷兵,击中了北夷军阵中的两匹战马。 四根铁线,分别刺进了两匹战马的头尾,疼得两匹战马疯狂挣扎,原地踢跳,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这四根铁线。 关悬安单手拽紧了这四根铁线,伸出左手,如法炮制,又有数名北夷兵和两匹战马遭了秧。 “开路!” 关悬安双手猛地一较力,自己身下的战马吃不住这巨大的力道,被压垮在地,他却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经他这么一拽,四根铁线顿时崩得笔直,铁线穿过了数名北夷兵被这根铁线都拽得双脚离了地。 一旁的北夷兵发现到了异常,举刀正要斩断铁线,就见自家军阵里,四匹战马腾空而起,掀翻了骑卒,撞了过来。 四匹战马一路冲撞过来,沿路的北夷兵被撞得七零八落,死伤一片,惨叫声不绝于耳。 北夷原本包围起来,严丝合缝的军阵,被这四名战马硬生生撞开了四条通路。周围的北夷兵都不敢上前替补,纷纷后退避祸。 “……” 拒夷城的城头上,众人看得瞠目结舌,以小小的铁线拽着战马撞开了一条通路,这种事竟然也能做到? 所有人都对关悬安的力道和铁线的操纵力感到震惊… “秦往迁、雷敢,你二人各率一万兵马从两侧冲杀,速去搅乱北夷军的阵型!” “小勇、白星龙、方乾龙,你三人待秦、雷二人冲杀之后,突入敌阵,设法救下他们三个!”易小刀连忙下令道。 见识到了饶一枪和关悬安两人的战力,易小刀深刻觉得这三人大有可为,一时改了主意,要救下他们。 “易大人,还没到时候…” 王玄在一旁劝说道。 “已经到了!” 易小刀打断了王玄的话,抽出了腰间的思卿剑,在城墙上用力一蹬,人就跃上了高空之中。 众人见易小刀亲自动手,都不敢怠慢,纷纷依言而行。 李定星抓起脚边的长弓,瞄向军阵中的北夷战将们… 军阵里,四匹战马被拽出之后,也打开了两条通往饶一枪的通路。 他的长枪上血迹斑斑,自己也是浑身浴血,不知道这会儿功夫,他又捅杀了几个北夷战将。 “回来。”六望中高声喝道。 饶一枪回头见自己的一千兵马也已折了数百人,不再恋战,拨马顺着关悬安打开的通路就要退回来。 “拦住他!”北夷统帅高声喝令,一旁的北夷令旗官高举黑旗,用力挥舞。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一道剑光滑过,黑旗和令旗官的头颅,被一齐斩下。 “我不喜欢这旗子,难看。” 思卿剑抵在了地上的黑旗上,黑旗顿时燃烧了起来,不一会儿便烧了个精光。 如此突生变故,北夷主帅的身边顿时就有三名战将围了上来。 易小刀瞅准其中一人,脚下一蹬,跃身而去,手中反持思卿剑,一剑就斜斩了过来。 战将手持长刀格挡,其余两人正要合攻之时,已不见了易小刀的身影。 格挡的那名北夷战将,身前的胸甲突然裂开,一股火焰自内而外,熊熊燃烧起来。 易小刀脚下轻点,目标就是那北夷统帅,几个纵步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迎接易小刀的就是当头一刀,一击而中,易小刀自上而下,被劈成了两半… 北夷主帅一刀斩过,没有停留,回身便是架刀格挡。 易小刀从身后出现,双手合握思卿剑,来了个推剑式,却刺在了对方大刀的刀刃上。 这时,北夷主帅身后那被劈成两半的易小刀才慢慢虚化消失,竟然只是一道残影… 易小刀的速度和北夷主帅的反应,谁也说不清他们到底哪个更快。 见对方挡住了自己这一刺,易小刀腾出一手,双指合拢,在宝剑上轻轻一抹,一团火气以肉眼可见地极快速度沿着思卿剑逼向了对方。 北夷主帅腾起及时撤刀,一个扭身猫腰,大刀横扫,斩向了易小刀的腰腹。 “没人告诉你,我最擅长的就是猫腰吗?”这名北夷主帅已经猫腰佝身,易小刀的声音却从背后传来。 他在自己的背上? 北夷主帅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只觉得心口处一凉。 思卿剑自上而下,刺过了北夷主帅的身体,插在了地上。 周围的北夷士卒反应过来,想要上前营救的时候,北夷主帅的鲜血已经顺着思卿剑在地上流了一滩。 “你…” “你没命咯~”易小刀话音刚落,北夷主帅就觉得体内炎热难耐,似有火焰在自己的体内燃烧一样。 易小刀才不去管他在想什么,一脚踩在躬身的北夷主帅后背,将他踏在了地上,抽出了思卿剑。 转身离开,不去理会身后燃烧的“噼啪”声和北夷主帅的哀嚎。 周围的北夷士卒和北夷战将急忙要来搭救,但是易小刀知道,对方的心脏对自己一件洞穿,已是活不成了。 燃烧的浓烟引起了城头上众人的注意,李定星视力最佳,一眼就看见了易小刀正在回身擦剑以及他身后的那团“熊熊烈火”。 “好!大哥将对面主帅给杀了!”李定星高声喊道,众人兴奋不已。 “快看看他有没有事!”何月儿不关心谁被易小刀杀了,他只想知道易小刀有没有事。 李定星笑道:“大哥怎么会有事呢?这会儿正在往回赶呢!” 易小刀擦完剑,正要腾身赶回北夷城,忽然,脚下一顿,一步也无法迈出。 “糟了!”李定星见易小刀突然站立不动,心里咯噔了一下。 “怎么回事?”何月儿急忙问道。 易小刀脚下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捂着腹部,丹田处只觉得翻江倒海。 “大哥…快走啊!” 李定星的呼喊易小刀没有听到,但是他却听到了背后的动静,以及那熟悉的劲风声。 不用回头,易小刀也知道,一柄大刀在朝自己的脖颈处砍来。 他想动,可他却动不了,一根手指也动不了t… 大刀斩下了… 李定星拉弓如满月,一箭射出,犹如流星飒沓。 “扑通”一声。 易小刀身后之人,应声倒地。 李定星对着城下高声喊道:“救大哥啊!” 第五百四十章 白羽仙 易小刀仍旧跪坐在地上,意识还是清楚的,但是浑身上下却一点也动不了,茫然地看着地面,眼神有些空洞。 “大哥!” 李定星高声喊叫,没有得到一点回应,手中弓羽连发,羽箭一支连着一支,所有但凡靠近易小刀的北夷兵,皆被一一射倒。 易小灵急了,一步踏上墙头,念君剑抽了出来:“我去救大哥!” “别去!”李定星喝止道:“嫂子还在这,你不能走!” “你…”易小灵无法反驳,易小刀重要,何月儿也同样重要。 何月儿急忙催促道:“有李定星在,我不会有事的!你快去救小刀!” 两人各持己见,搞得易小灵也不知如何是好。 “别争!我去救师父!”满勇耳聪目明,早就看见了敌阵之后跪倒在地的易小刀,又听见了城墙上的争辩,当即出声说道。 “二位,他们三个就拜托你们了!” 不等白星龙和方乾龙二人回答,满勇就纵身直朝北夷敌阵深处赶去。 战场中,关悬安虽然已经为饶一枪开了道,但是北夷兵难以胜计,刚打开的四条通道也被迅速堵死。 饶一枪持枪在阵中左冲右突,却始终不能冲出阵来。 身后的西贵兵一个接一个地减少。 “我去救他!”六望中翻身下马,遥遥望向饶一枪,浑身气势不断攀升,一缕缕气息向他汇聚而来,没入了他的身体。 “走!” 一声轻喝,六望中腾身而出,也不管面前挡路的是谁,双臂交叉挡在身前,就一头撞了上去。 “嘭嘭嘭!” 无数北夷兵被撞飞出去,不少人口鼻出血,当场身死。 这波冲击比刚刚关悬安以铁线拽动战马造成的声势要小,但是杀伤的北夷兵却要多得多。 巨大的冲劲之下,北夷兵的甲胄兽皮挡不住不说,甚至就连长枪大刀,都被他撞断了不少。 一口气冲到了饶一枪身边,饶一枪急勒战马,避开了一点,险些被他撞到。 “跟我走!”六望中简短说道,转身蓄势准备再冲出去。 “你速度太快了,纵然我跟得上,他们也跟不上。”饶一枪挥枪指向身后跟随的一众西贵军。 “我们劝说他们来的,也是我带他们冲进来的,自然要带他们退出去!” 六望中闻言,停下了蓄势,不知如何是好。 周围的北夷兵可不会等他们商议个结果出来,待站定之后,见只有一人,都疯狂地冲上来,举刀挥砍。 “这个憨货!” 关悬安气急,冲进去半天没反应,人没救出来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三人在西贵之时就一起共事多年,被俘获之后又一起蹲了这么多年的“大牢”,让关悬安现在放弃他们,也是做不到的。 “所有人随我冲杀,救他们出来!” 关悬安手中的铁线已从战马身上抽出,又投进了两名北夷兵的身体里,以铁线操控着这两名北夷兵,向战场深处杀去。 西贵兵们原本就是军伍出身,又被关押了这好些年,早就习惯了服从命令。 既有人带头,也没人还去惜命,都一股脑跟着关悬安,向饶一枪和六望中所在的地方厮杀而去。 白星龙和方乾龙二人赶到时,关悬安和这四千兵卒,早就杀进了战场深处,北夷兵再度将他们团团包围。 “六年前你不是一剑斩千么?我一直倒是不信,现在机会来了。” 方乾龙笑望着白星龙。 白星龙轻轻摇头:“当时是奇袭,无所顾忌,现在不一样,现在是救人。” “他们既然为我们出了力,便是自己人了。若是我一剑之下,伤到了他们,于心何安啊?” “哈哈哈哈,行,那我来打头阵!” 方乾龙朗声大笑,豪气冲天。也跳进了军阵中,拳打脚踢,向前开道。 白星龙没有那般悍勇,他提着自己的佩剑,轻飘飘地走向了北夷军阵,但凡前有拦路者,皆是一剑。 剑尖抖,刺,撩,划,动作幅度并不大,若不是鲜血飞溅,还以为他在闲庭散步,修剪树木枝丫呢。 五人接连几次,都从这北边冲杀了进去。走的位置路线还都大抵相同,此处的北夷兵叫苦不迭。 谁人能运气连续好上五次,躲过白星龙等人五次的冲阵? 没有。 一条由北夷兵的尸首铺就的道路延伸向了战场中间,周围的北夷兵见此处尸首甚多,都不敢再合围过来。 …… 李定星的羽箭射出了不少,易小刀身边一连射死射伤了几十人之后,北夷兵们这才反应过来,是有人蓄意而为。之前一直以为是流矢碰巧射中,并没人阻拦。 不需北夷战将吩咐,一群北夷兵举着大盾拦在了易小刀的身前。 大盾落地,激起一片灰尘,现在别说是射箭杀伤北夷兵,就连易小刀的身影都已经看不见了。 “小勇一人只怕吃力,我要去救大哥!嫂子要是有什么闪失,我拿你是问!” 易小灵再也坐不住了,在城墙上纵身一跃,越过了地上厮杀的战场,朝战场后方掠去。 李定星丢下了普通长弓,抓起靠在城墙上的挽星弓,抓起特制的碎星箭,瞄向了远处。 碎星箭不同于之前所使用的普通羽箭,而是更大,更粗,前面的箭头或许说是枪头都更为准确一些。 劲弓硬箭,李定星紧抿嘴唇,一箭离弦而去,与眨眼之间就冲过了易小灵和满勇,射在了北夷军的大盾之上。 两面大盾被李定星一箭穿过,爆裂而开,周围举盾的北夷兵受到波及,这道盾兵队列顿时散乱不堪。 一人自半空而降,双脚稳稳地踩在了地上,满勇赶到了。 顾不上周围的情况如何,满勇几步冲到了易小刀的身边:“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易小刀眼神涣散,看起来连意识都没有了,自然无法回应满勇的呼喊。 其实易小刀倒不是没了意识,而是意识已经被体内的动静搅扰,如今神识内查,想看看自己身体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神识刚潜入体内,来到丹田处,就见一条巨大犹如白龙一样的身影从眼前缓缓游过。 “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条“白龙”似乎察觉到了易小刀的到来,慢慢转过头部,这才看清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是一条白色蠕虫。 “伏阴司…”易小刀一眼就认出了这蠕虫的来历。 “伏阴司的蠕虫…当年不是已经被易小灵的丹药毒杀了吗?”易小刀惊愕莫名。 蠕虫只看向了易小刀的神识一眼,便转过头去,继续围绕着易小刀的丹田游走,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一团火气在易小刀的丹田中心,还在不断煅烧,只是周围已经都是这蠕虫留下的黏液,火气已经被困在了中间的位置,雄风不再了。 再看周围,七经八脉都已被这蠕虫的黏液封死,没了丹田的内力供给,易小刀自然一点都动不了。 “这…火气和内力都拿这蠕虫没办法?那易小灵之前的丹药怎么没能毒杀了它?” “杀了它?这好东西…杀了岂不可惜?”丹田之中,一团黑雾从角落里慢慢升起,化成了易小刀的模样,走到了易小刀的神识旁。 易小刀的神识也化成了本尊的模样:“你是…” “装什么糊涂?那胡立山不早就告诉你了吗?冯广年和司望南也将毕生的内力都传给了你,就为了压制我。你武定公倒是混得风生水起啊!” 心魔易小刀曲指在易小刀的腰间弹了一下,易小刀的思卿剑响起了一道铮鸣之声,似乎是在抗拒。 “他们的内力都无法压制你吗?胡立山曾言我可活到四十岁!” 易小刀没有抗拒,任由这心魔施为,他现在只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是啊,是可以活到四十岁不假。但是…这条虫被你放进来了,我还记得它当初刚来的时候,瘦弱不堪,多是一个小可怜啊,现在多好?又高大又威风!” “到底怎么回事!” 心魔瞥了一眼微怒的易小刀,笑道:“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现在做什么都晚了。” “我被他们二人内力压制,再加上这不知名的火气煅烧,就龟缩在角落里,什么也做不了,你别说四十岁,就是寿终正寝,也不是什么问题。” “但是这条虫来了之后,我在它的体内探查到了大量的…死气。那可是好东西,对滋养我最有帮助了!” “再加上你连连厮杀,动用内力火气无数,此长彼消,没压制我和这蠕虫,我才有今日啊!” 易小刀微退半步,问道:“那之前秀扇坊的丹药怎么没毒杀了它?” 心魔伸手一招,庞大的蠕虫身体迅速化为了一粒米粒般大小,钻进了心魔的体内。 一团黑雾闪过,易小刀伸手连连拍打,这才看清了。心魔一改刚刚的纯黑之色,左黑右白,就连双眼也是如此,看起来诡异难言。 “一颗小小的丸子,想要毒杀谁啊?” 嘶哑的声音在丹田里响起,震得易小刀连连后退。 “这是…那条虫子的声音?” “叫别人虫子可太不礼貌了,你说是吗?白羽仙。”心魔张嘴,响起的是易小刀的声音。 嘶哑的声音应和道:“嗯,我想吃了他…” 第五百四十一章 蠕虫的背叛 “嘭!” 满勇一个铁山靠撞在了一个北夷兵的怀里,巨大的力道将这名北夷兵撞得连退几步。 北夷兵本能地弯腰抱腹,满勇年纪虽小,但是这一击下来也不是开玩笑的。 满勇撞击之后,刚退两步,又一个纵身扑了上去,双手抱住这个北夷兵的脖子,脚下轻轻一踮。 “咔嚓…” 满勇绕着北夷兵的脖颈旋了一大圈,手上却还死死地抱着他的头颅,直接将他的脖子给扭断了。双脚落地后,脚下一勾,好似一个过肩摔,北夷兵就被扔了出去,撞倒了一大片。 “来!” 满勇对着周围的北夷兵一声怒吼,这时候谁要是敢动易小刀一下,命就得留下! 易小灵堪堪赶到,自半空而下,落在了满勇的身边。 满勇一个凶狠的眼神扫来,见是易小灵这才收起了杀意:“师姑…” “他怎么样了?”易小灵提剑赶到了易小刀的身边,伸手搭在了易小刀的手腕上帮他把脉。 满勇守在易小灵的旁边,警惕地盯着周围:“师姑,师父怎么样了?” 易小灵惊疑说道:“那条虫子怎么还在他身体里?七经八脉都封住了,我摸不到一点脉搏,倒是能察觉到那条虫子…” “虫子?什么虫子?”满勇有些疑惑。 六年前易小刀在川北的一处深山里和伏阴司的白塞打了一场,虽然他赢了,却也被对方将一条蠕虫打进了身体里。那时候满勇的年纪尚小,对这些并不知情。 “我身上没带药,小勇,护送我们出去!” 易小灵虽不知道易小刀现在具体情况如何,但是七经八脉都已被封,也是十分危险的。当即便让小勇护航,准备带易小刀离开。 满勇微微一点头,扫视一圈,挑了一处薄弱点,二话不说就冲了过去。 易小灵背起易小刀,跟在满勇身后,就要突出重围。 二人前后脚落到北夷兵的军阵后方,早就引起了北夷一众战将的注意。 易小刀刺杀北夷主帅的速度太快,他们没反应过来,现在耽误了这许多功夫,周围的北夷战将早就关注到了这里。 众多北夷战将围拢了过来,说什么也要拦下他们。 满勇以拳脚开路,才刚打翻了数十人,一把钢刀就自上而下,斩向了他的面门。 满勇都没顾得上看清对方样貌,缩首扭身,顺着对方的手腕,宛如一条灵蛇般缠了上去。 双手刚擒住对方的手腕,一杆长枪就从一旁刺来,枪杆抖落不停,晃得满勇心里有些发慌,急忙弃了对方,退了回来。 再看时,面前已有三名战将拦住了满勇的去路,逼得后面的易小灵也停了下来。 扭头看向身后,也有两名北夷战将,分开北夷兵,截住了他们的后路。 更远处,还有数十名战将在往这边赶来。 “小勇,你来背着你师父,我来开路!” 易小灵考虑到满勇虽然武艺已经精熟,但是奈何实战经验不多,一次对上前面三名北夷战将恐怕会有些吃力。就要让他回来替换自己,换自己开路。 毕竟如果他再有什么闪失,等易小刀醒来可不好和他交代。 满勇伸手一拦:“不!师姑放心,我今天说什么也要护送你们出去!” 易小灵身上背着易小刀,腾不出手来,气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啊?让你换你就换!” 话音刚落,满勇已经冲了上去,还是刚刚那手持钢刀的北夷战将。 易小灵急了,背着易小刀纵身一跃,跃上了半空中,俯视着战场:“秦往迁!快来救小刀!” 身后两名北夷战将见到易小灵高高跃起,以后她要以轻功夺路而逃,二人同时在身后跃起,攻向了易小灵。 “嗖!” 一支粗大羽箭笔直射来,将易小灵身后左边那名北夷战将直接洞穿,身后爆出了一团血雾。 这名北夷战将一低头,自己的肚子上出现了一个碗口般大小的血洞… 一声没吭,从半空中直直坠下,死了。 李定星的挽星弓加上碎星箭,威力不可谓不大。 另一名战将见到同伴身死,可也顾不上了。一柄大锤就朝易小灵背上的易小刀砸来,若是砸个结实,两人都得死。 易小灵在空中扭转身子,念君剑出,抵住了这一锤。 二人相持片刻,易小灵终究是先一步跃起,再加上背上易小刀的拖累,劲力渐消,人也从半空中慢慢坠下。 没了劲力,对拼上就要吃亏,而且北夷战将使的还是战锤,易小灵被这一锤压得快速下落,又跌回了北夷军阵里。 “师姑!” 满勇一人缠斗三人,听到身后动静,一时分了心,被对方抓住机会,胸口砍开了一条浅浅的口子。 “别管我!顾好你自己!” 易小灵说着,背起易小刀又站了起来,她不敢放下。 易小刀现在全然没有自保之力,要是放下来,会死在哪个无名小卒的手上都说不定。 这么一来可就吃了大亏了,凌月阁的剑法本就以轻巧灵动扬名,现在背着易小刀,很多剑招使不出来,也不亚于自缚双臂。 便是拿手的剑气也无法施展,距离太近了,一道剑气挥出,撞到了铜锤,只怕会最先伤到自己。 北夷战将看出了易小灵的不便,一柄战锤舞得虎虎生风,步步逼近。 易小灵只能使念君剑被动格挡,几下战锤砸下来,手腕已被震得生疼,还在咬牙坚持。 “受死!” 北夷战将连砸了数锤,见易小灵如此吃力,当即跳起,双手握锤狠狠砸下。 一锤定乾坤! 易小灵见这一锤来势凶猛,本不敢硬接,无奈易小刀就在背上,一时也逃不开,只得咬牙举剑,就要硬抗。 “噗!” 一杆长枪来势极快,正中这名北夷战将的胸口,穿胸而过。 战锤也同时砸下,却只将长枪的枪杆砸下,而长枪上传来的劲道,将这名北夷战将带出数丈之远。 北夷战将大口吐着鲜血,连人带锤被长枪钉在了地上。周围的北夷士卒慌忙上前营救,扶起拖到了军阵后方。 看到北夷战将被长枪带飞,易小灵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才慢慢落了下来。 “秦兄弟,你可算来了…” 易小灵的话刚刚说完,秦往迁就已站在了她的身后,将她搀扶起来。 “大哥怎么样了?” “很糟糕,得快些送回去,不然的话,只怕性命不保。” 另一边,满勇在三名北夷战将之中,周旋许久,终于拿下了一人。抢过钢刀和战马,勒马赶来。 “师姑,马来了!” 易小刀被放到战马上,易小灵这才腾出手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直酸痛的手臂。 “我们走!” 三人齐心,北夷士卒难有抵挡。 …… 外面的厮杀对于易小刀来说一点都不知情,他的神识现在在丹田中已经被心魔逼到了角落里。 “有遗言吗?当然,你说了也没人帮你实现,只是我想听听。” 一团黑雾在心魔的手上,幻化出了一把剑,纯黑色的思卿剑。 易小刀望着那把黑色的思卿剑,心中一紧。动手的话,且不说这心魔和这蠕虫合二为一之后实力如何。 便是自己,没了冯广年和司望南的内力和那团火气,这如何能打? “打倒是没问题啦,只是…你们现在这个时候搞事,是不是有点不太明智啊?” “外面是五万北夷大军,我已经冲到敌阵后方了,你们这样搞,怕不是要害死我?” “害死我倒还不要紧,不过我要是死了…你们还能活不成?” 嘶哑的声音响起:“他说的有道理…” “五万?呵,这事简单啊!我去就是了!对了,我在这里憋了这么久,现在该换你来尝尝这滋味了!” 心魔说完,一把掐住了易小刀的咽喉,一团黑雾顺着手臂蔓延到了易小刀的神识之上。 易小刀被黑雾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个脑袋,丢在了一边。 心魔不再去管他,仰头长啸:“扶摇直上啦~!” 又一团黑雾在心魔的脚下慢慢生成,载着他向易小刀的头颅飞升而去。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快要离开丹田之时,白色蠕虫突然从心魔体内钻出,变得硕大无比,犹如一条蜿蜒巨龙一般。 “嗯?” 心魔略感诧异,抬头看时,一条巨大的尾巴狠砸了下来,拍在了他的头上,直接将他拍回到了丹田之中,重重地摔了下来。 调转头部,张口便是一大团黏液吐出,将出口来回封了好几层。 “你敢背叛我!”心魔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怒不可遏地说道。 蠕虫都没有一声回应,缓缓地朝着易小刀的头颅处游去。 “呵,真有意思。”易小刀此时被黑气包裹,动弹不得。倒也不是全身都动不了,起码嘴能动。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大不了同归于尽!”心魔恼羞成怒了。 易小刀翻了个白眼:“悉听尊便。” 心魔抬起手犹豫了半天,重重挥下。 易小刀身上的黑气顿时消弭不见了,心魔放了他。 “有什么办法,可以宰了这条虫子?”心魔恶狠狠地问道。 易小刀是聪明人,心魔也是,当下的处境如何,一目了然,二人除了合作,并无他法。 易小刀望了望四周浓稠的黏液,又看了看丹田中心的那团火气,咧嘴一笑。 “没有。” 第五百四十二章 易小刀的白瞳 “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现在的你不过是一缕神识罢了,抹杀了你的神识,你并不会死,而我,则会取代你的身体!”心魔恶狠狠地说道。 易小刀耸了耸肩膀:“说得真有道理,那你动手好了。” 心魔刚抬起手,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恨恨地将手放下。 不是他不想杀,而是唯有易小刀的神识才能调动着冯广年和司望南传授的内力。甚至于那将他灼烧得死去活来的火气,也需要易小刀的助力。 他如果压制着易小刀的神识,倒还能借用一番内力和火气。若是直接将易小刀的神识抹去,仅凭他一个心魔,就只能接手易小刀的这副皮囊。 “那条臭虫已经朝你的头上去了,你再不想办法,天知道那条臭虫会耍什么花样!”此刻的心魔比易小刀还急。 两位绝代高手的内力加上那不知名的火气,这副身躯实在是太诱人了,他舍不得放弃。 易小刀索性走到那团火气边,懒洋洋地躺了下来,任由火气在头顶慢悠悠地灼烧着。 “我就在这,要杀你就快点动手,不杀我可要睡会儿了。”易小刀的神识有恃无恐。 之所以敢这般托大,是因为那蠕虫根本不足为道,没有心魔的保护,易小灵手中那些秀扇坊的丹药都能将这条虫子给药杀了。 可是心魔就不一样了,这可是司望南、冯广年都束手无策的大患。按照胡立山的说法,张宗白的一身内力也只能压制二十年,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易小刀现在打定主意,有这蠕虫的黏液封死了浑身经脉,还有这丹田的出口,心魔和他都被困死在了这丹田里。 只要等易小灵他们将这蠕虫药杀了,没了蠕虫的帮助,心魔根本就无法对抗冯、司二人的内力压制,更别提火气了。 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唯一的问题就是易小灵他们会不会救自己。 战场上,易小灵等三人为了救易小刀已经是豁出命了! 秦往迁一身是血,有的是别人的,也有的是自己的。浑身上下,处处鲜血淋漓,几乎没了一块好肉。不过好在都是皮外伤,不曾伤及筋骨。 满勇状态也不太好,左手不自然地蜷缩着,显然已经是断了。双腿处也有数道刀伤,最深处甚至都看到了森森白骨。 唯一状态还算好的就是易小灵,有秦、满二人的援护,倒是没受什么伤,不过此时也累得香汗淋漓,气喘吁吁。满勇抢来的那匹战马,早就被北夷兵乱枪刺死了。 “这样下去不行!”易小灵急道:“快,把白星龙和方乾龙他们喊来接应!” 秦往迁背后的长枪已经用完,手上也只剩下了两杆,现在也只能自保了。 秦往迁远眺了一下,现在能看到的只能是那拒夷城的城墙,至于方乾龙和白星龙二人,根本看不到他们在何处。 “这…如何能唤得来?” 秦往迁武艺过人,但是厮杀只靠的是自己的一股蛮力,根本就没有内力可言,要在这数万人的战场之中喊出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做到。 易小灵想要再度腾身而起,可现在也没了那股气力,更别说还一直背着易小刀。 举目四顾,皆是持枪握刀的北夷兵,虎视眈眈。 “这可怎么办…” 易小灵不为自己担心,他们三人现在虽然状态不佳,伤痕累累,但是李定星见她冲入了敌阵,一定会来救她。 撑到援兵赶到,他们没什么问题,可易小刀又怎么撑得住呢? 满勇蜷缩着左手,在一旁将他们的谈话听得真真切切。 “师父快撑不住了…” 满勇在蓉城之时,就是被易小刀所救,还主动帮他的妹妹刻了墓碑。后来更是派人去蓉城,将他妹妹的坟墓修缮了一番。 不仅如此,师娘教说话,秦大哥等人教武艺,六年来让自己吃饱穿暖… 这一切都是师父给的,若是师父有个什么闪失… 满勇不敢往下想,心中焦躁,见又一名北夷战将拦在身前,顾不得和易小灵、秦往迁二人打声招呼,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一拳打在了一名北夷兵的腹部,对方两眼一黑,立马软倒在了地上。 满勇从他手上抽出长枪,单手持枪朝这名北夷战将冲去。鲁莽的原因很简单,满勇看上了对方的战马。 面对如此凶猛的来势,正常情况下理应避让,但是这北夷战将也是百战老手,一眼就瞧见了满勇蜷缩的左手。 破绽!一只手能有多大的力? 北夷战将不避反迎,双手握着鬼头大刀,对着满勇的长枪狠狠地劈了过去。 枪断了,枪头崩飞了出去,也不知丢在了哪里。 就在北夷战将回刀要砍向满勇之时,满勇忍着腿上的剧痛,抢进一步,将断裂的枪杆抵在了北夷战将的胸口。用力一推,北夷战将被推下了战马。 “小勇,小心后面!” 满勇正要上前抢夺战马,就听到了易小灵和秦往迁二人的示警。 刚刚回头,一杆长枪洞穿了他的肩膀,枪头从肩后刺了出来,血红一片。 “额…”一口血喷在了枪杆上,来不及反应,已被这名北夷战将挑起,举向了半空。 “你们三个连杀我北夷十七员战将,是时候该偿还了!” 这名北夷战将收回长枪,将满勇带到自己的面前,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盯上了满勇的脖子。 意思很明显,他想把满勇的脑袋割下来。 满勇不在乎贯穿肩膀的长枪,也不去管北夷战将抽出的短刀,他只歪着头,望向了易小刀的方向。 短刀出鞘,没有一丝停顿,朝着满勇的脖子割来。 “师父…” 短刀距离满勇的脖子不过只剩四寸的距离,停住了。 下一刻,这名北夷战将就被人拎了起来。北夷战将吃痛,手上一松,满勇带着长枪摔落了下去,被赶来准备救援的秦往迁救了下来。 “师父…”满勇昏迷前,好像见到了易小刀的身影。 易小灵惊愕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易小刀踩在马头上,将这名北夷战将的脖子掐住,将他拎了起来。 奇怪的是,战马的头颅依旧高高昂着,似乎感受不到易小刀加上北夷战将的重量一样。 “怎么会…七经八脉都被封住了,怎么还能动?”易小灵有些想不明白。 易小刀背对着易小灵等人,他们没有看见,这北夷战将倒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掐住自己脖子的男子,满眼皆是眼白,没有黑眼珠! 北夷战将想要开口说话,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于连哼一声都做不到。令他恐惧的是,他能感受到手上的力气正在渐渐加重… 死亡的恐惧让他挣扎起来,一脚踢在了易小刀的身上。 纹丝不动,毫无作用。 “唔…”终于,这名北夷战将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声音,也是他的最后一声。 他的脖子被易小刀捏断了,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易小刀手上一松,这名北夷战将直直地掉落了下来,摔在了地上,溅起一片灰尘。 “啊…脱将军都死了…” “这个人没有眼珠子…” “这人…他到底是人是鬼啊?” 被易小刀捏死的这名战将在北夷军中似乎很有分量,尸体被抛下之后,周围的北夷兵都惊骇莫名,连连后退。 “大哥,你恢复了?那虫子怎么一直还活着?”易小灵高声喊道。 易小刀慢慢转过头,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睛吓得易小灵和秦往迁二人连连后退。 脚下轻轻一点,战马腾飞而起,摔进了北夷军阵中,压死压伤了不少北夷兵。 下一刻,易小刀来到了易小灵的面前,曲手成爪,抓向了易小灵的头颅。 “李夫人!” 秦往迁一手夹着满勇,两步抢上,想要救下易小灵,可是根本赶不上,易小刀的动作太快了。 “嗖!” 一支粗壮羽箭破空而来,直直地射向了易小刀的那只手。 易小刀似有警觉,立马收了回来。这一打岔,给秦往迁拖延了片刻功夫,易小灵被他救走。 “大哥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对劲,李夫人,先别说话。” 这些年秦往迁跟在易小刀身边的时间比易小灵要多得多,一眼就看出了易小刀的不对劲。 其实不用秦往迁提醒,易小灵也看出来了。因为易小刀是绝对不会对她出手的。 城墙上,何月儿望着脸色铁青的李定星:“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大哥好像中邪了,他想杀了小灵…”李定星颤抖着说道。 刚刚那一箭如果不是他有意射偏,只射手的话,他有把握一箭就将易小刀贯穿。但是现在任谁都看出了易小刀的不对劲,可不能乱来。 “不可能!小刀不会干出这种事的!”何月儿想都不想,摇头只是不信。 忽的好似又想起了什么:“难道是…心魔?” 李定星闻言,心中惊慌:“我也不知道,小灵现在很危险,我要去救她!” “别去,你就在这更能救得了她!”何月儿十分冷静,对着城下高喊:“白大侠,方龙,快去救小刀和莲儿啊!” 莲儿是易小灵的本名,这些年众人只知道李夫人叫易小灵,知道本名的可不多了。 “好!”城下不知何处应了两声,白星龙和方乾龙二人听到了。 战场中,随着秦往迁拉着易小灵退开,易小刀也没继续紧追他们不放,而是转过身,攻向了围上来的北夷兵。 “大哥…” 易小灵哭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 发疯 易小刀此刻宛如一个杀神一般,挡在他面前的北夷兵,没有一个能撑住他的一击。 不论北夷兵身上穿的是兽皮还是软甲,甚至就连坚铠大盾,都被易小刀一拳轰碎。北夷兵也不是没想过合围群殴,但是易小刀身形灵活,不论如何攻击,都被他轻易躲过。 他仿佛就是一尊魔神一般,拳脚起处,骨头碎裂之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 “大哥不对劲,现在该怎么办?”秦往迁询问易小灵,想找她拿个主意。 易小灵垂泪摇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战场另一边,白星龙和方乾龙二人一前一后,将饶一枪等人打穿的通道又碾压了两遍,一条尸骸之路铺就而成。 饶一枪等三人对二人感激地点了点头,二人顾不上和他们叙话,继续向战场深处赶去。刚刚何月儿在城墙上喊话,要让他们去救易小刀,也不知道现在后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与此同时,一左一右的两路复北军,也在冲击着北夷军阵的两侧。这两路人马颇多,北夷兵遭受重创,但胜在人多,一时半会儿倒也没有大碍。 “是雷敢!”方乾龙冲在前面,远远就看见了一马当先的雷敢。 “雷兄弟,分拨些兵马冲到敌后,去救易大哥!”方乾龙高声呼喊道。 雷敢吹了一声响亮的唿哨,示意了解,当先拨转马头,就冲军阵后方冲去。身后的复北军兵马,不明就里,也都跟在后面,一窝蜂地向北而去。 “喂,别全走了啊!”方乾龙再次高呼,可是雷敢已经听不见了。 “刚刚我见秦往迁已经去了敌阵里,左侧兵马怕是现在无人统领,你去左侧统领复北军,搅乱军阵。”白星龙急忙说道。 方乾龙身为丐帮帮主,有过统御人马的经验,这已是现在的最佳选择了。 方乾龙也不推辞,调转身形就向左侧而去,白星龙则是继续冲向敌阵后方。 饶一枪等三人退回到拒夷城边,五千西贵军约莫只损伤了五百人马,却斩杀了北夷兵两三千人都不止,西贵军的首战可谓大胜。 “够了,入城吧!”李定星有些失了方寸,对几人的归来毫无察觉。王玄只得临时在墙头指挥,吩咐士卒打开城门。 “尚有余力,再冲杀一波!”饶一枪的话不算多,翻身换了一匹战马,继续冲向了北夷兵。 四千五百名西贵军,再度顶在了北夷兵的前面。 战场一片混乱,好在这几个主心骨倒没有自乱阵脚。 厮杀仍在继续… …… 拒夷城中,议事厅。 “周相,好消息!京城的兵马来了!”汤兴昌兴冲冲地来到了议事大厅。 汤兴昌作为曾经对峙楚湘军的羽林军主帅,虽然有些小错,放走了葛辞风。但是事后跟随周子儒兢兢业业,直至一举击溃了楚湘军,朝廷事后商议功过,倒也没降罪于他。 此处出征北夷,汤兴昌仍旧做了周子儒的副帅。 “嗯?来了多少?哪里的兵马?”周子儒先是愣了一下,急忙问道。 毕竟算算日子,可没这么快就能赶到的。 “东鲁军!离北地最近,来的也是最快!只是领军的黑汉子…好像只有一只手…” “管他几只手,兵来了就好!到哪了?”周子儒才不管这些呢,他现在只要兵。 汤兴昌指着南门,说道:“到了南门外了已经,是让进城里还是命令他们在城外扎营?” “命令他们先退二十里扎营,城中马上就要使火计了,让进来做什么?” 汤兴昌转身就要离开去安排,忽的被周子儒叫住:“对了,北门武定公他们的情况如何了?” “还在厮杀!喊杀震天,周相…我们要不要去帮一把?” 周子儒缓缓摇头:“这五万北夷兵虽然是不少,但是对于易小刀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难事,且让他去吧。” 汤兴昌领命而去。 战场上,易小刀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北夷兵了,可是他却仿佛不知道疲倦一般,仍旧在继续杀戮。 且状态上佳。 “易大哥!你没事吧!”雷敢人借马势,冲得飞快,已经看见了易小刀的身影。 易小刀一手抓起一个北夷兵,掼在了地上,已将对方惯得半死。末了还补上一脚,这个北夷兵的胸口都被他踩得塌陷了下去,眼看是活不成了。 “易大哥!”雷敢继续高声呼喊。 易小刀猛地扭头,一双没有眼珠的眼睛望向了雷敢的方向。后者心中一惊,急勒战马。 “这…什么情况…” 似乎是雷敢这一支复北军的出现打扰到了易小刀的杀戮,他直接抓起一个北夷兵,就朝雷敢砸了过去。 雷敢双手撑住马鞍,抬起双脚用力一蹬,这才将这名北夷兵蹬开。可巨大的力道都险些让他摔落马下,看样子易小刀是一点都没有留手。 “易大哥这是怎么了?”雷敢活动了一下脚腕,这一个大活人扔过来,力道竟然还能这么大。 下一刻,易小刀已经来到了雷敢的战马前,抬起头,静静地盯着雷敢。 雷敢大惊,双手一拍马鞍,急忙借力后退,不想易小刀立马追了上去,比雷敢退后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 眼看易小刀的手掌就要拍在雷敢的头上,一道白光从一旁闪过,一把揪住雷敢,将他带离到了一边。 “白…白大侠,易大哥这是怎么了?” 雷敢有些惊魂未定,平日里见易小刀和和气气的,没想到一出手竟然如此可怕。 白星龙没有说话,饶是他见多识广,这种情况还从未见过。 雷敢被白星龙救走,易小刀丢失了目标,转而盯上了跟随雷敢一起赶来的复北军,冲进兵马中一通乱杀。 “大哥!” 不论是白星龙和雷敢还是跟在易小刀身后的秦往迁与易小灵,见到这一幕都有些惊呆了。 复北军可是死心塌地跟着易小刀的百战老兵,六年前发生营啸之时,易小刀一口气解散了数万兵马。这些复北军都是当时不愿离开的,忠心可见一斑。 如今遇上了易小刀,下起杀手来一点不曾留手… “那不是易大哥,易大哥即便剑术不佳,也会使思卿剑,现在极少赤手空拳地打斗了,甚至都没用上那团火么。”白星龙观察入微。 “可…白大侠,你快拦一下易大哥,这些兄弟们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啊!”雷敢慌了,说话间都带起了哭腔。 自己都尚且不能逃脱,这些兵还能跑得掉吗? 易小灵几步赶来,就要上前阻拦,被白星龙一把拉住:“李夫人,现在易大哥不知中了什么邪,谁都不认识,可不能去啊!” 易小灵背着易小刀行了一段路,又经过几场厮杀,早就已经没了气力,根本挣脱不开白星龙。 气急大叫:“易小刀!你发的什么疯!你给我清醒一点!你在打杀自己人啊!” 没有用,易小刀依旧在继续屠杀,不过复北军也都是战场老手,见势不对,不少人当即转身就跑。 丹田中,双手枕头的易小刀神识突然坐了起来,面色凝重。 心魔瞥了一眼:“怎么?想到办法了?”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易小刀问道。 心魔扭过头不去理会他,不是能逃出生天的事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那不过是一条蠕虫,冯广年和师父的内力,还有这火气它都用不了,他便是占了我的身体也应该不会有事吧?”易小刀惊疑不定。 心魔冷笑道:“那臭虫在你那丹药瓶中待了那么久,便是那些丹药的余韵都是一番大补,在加上我和他在这六年里互相滋养,呵…” “那会怎么样?”易小刀有些紧张。 心魔凑近了易小刀,说道:“他便是不需要这内力和火气,也能操纵你的这副身躯,至于会干些什么,就只有它自己知道了。” “不行,我得出去!” 易小刀彻底急了,自己的身体,谁知道那条臭虫会拿来做什么。 “若是变成当年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易小刀都有些不敢想下去。 “呵,刚见它时,的确只会撕咬啃噬,但是在我这些年的影响之下,它现在或许会觉得杀戮更有意思。” “那更不行,它敌我不分,要是杀北夷军也就罢了,万一要是对自己人动手…” 易小刀明白,自己现在还没有负伤的迹象,肯定有人已经来到自己身边护住了自己。可若是自己被这虫子操纵了,打起自己人来下手没轻没重的… “你不是说没办法吗?这会儿又有了?”心魔抱臂站在一旁,不怀好意地盯着易小刀。 易小刀回望着心魔,说道:“我虽然可以掌控内力和火气,但现在不过是一缕神识,没有一点力量,你得把你的力量借给我。” “我借给你,你就能出去?”心魔将信将疑。 “总好过什么都不做。”易小刀坦然说道。 心魔点头:“行,只要能出去,我一定先宰了那条臭虫!但是我可不敢碰那火气!” “有我神识护着你,不用担心。”易小刀说着伸出了手。 心魔将手放在易小刀的手上,用力一握,倏忽间,二人好似都不见了,站在原地的是一个坏笑着,看起来亦正亦邪的易小刀。 易小刀轻轻伸出手,火气丝丝缕缕飘荡而来,汇聚在易小刀的手上。 “上!” 第五百四十四章 合力 战场上,随着战事的逐渐焦灼,王玄投入的兵力越来越多,几万复北军全部都砸进了战场中。 再加上五千西贵军,倒也和北夷兵打得有来有回的,加上活跃的饶一枪,方乾龙等人,一时竟也将悍勇的北夷兵打得节节败退。 五万北夷兵,被各方冲杀,复北军两侧夹击,几番下来伤亡颇重,足有近万北夷兵或死或伤,难以再战。 但是北夷军的减员严重之处尚不在前锋,而是在于后军。 易小刀先是斩杀了北夷军的主帅,而后易小灵三人又阵斩了数名北夷战将,这些都被周围的北夷兵看在眼里。 前锋或许还有主事之人,可是这北夷后军,有资格说话几乎都被杀完了。 北夷兵开始溃逃,先是一个两个,很快就十个八个,最后甚至成群结队地逃窜。 没了主帅,人人都仿佛没了主心骨,谁都不愿意留下来等死。 北夷兵一截一截地夺路逃命,复北军在易小刀的杀戮下也狼狈逃回,刚刚还喧闹拥挤的战场渐渐变得稀松了起来。 两边人马,现在都想逃离易小刀这尊魔神。 易小刀随手丢下两半截尸首,这是刚刚生生撕了一名复北军。睁着一双全是眼白的眼睛,举目四顾,寻找下一个对手。 蓦然回首,望向了易小灵等众人。 白星龙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嘱咐道:“雷兄弟,护送李夫人他们返回拒夷城!李夫人,那秀扇坊的灵药,还望速速带来!” 秦往迁问道:“那你呢?” “我来拖住易大哥。”白星龙抽剑出鞘,直向易小刀攻来。 易小刀就站在原地不动,剑锋已到了眼前,也仿佛就没看到一般,任由白星龙刺来。 白星龙哪里真的敢刺,见易小刀不躲不挡,当即手腕一抖,剑锋偏折了方向。 易小刀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配上那泛白的双眼,显得十分诡异。 “糟了!” 白星龙急忙止步,想要抽身急退,可是已来不及了。 易小刀猛地一拳,轰在了白星龙的胸口。 “噗!” 一口鲜血狂奔而出,白星龙被打飞了数丈之外,急忙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爬了起来。 “白少侠!”秦往迁见白星龙被打飞,急忙喊道。 “不用管我!快走!”白星龙以剑拄地,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这口血刚刚吐完,抬起头,正好对上了易小刀的脸。 “这么快?”白星龙两个后翻,急忙拉开距离,再顾不上其他,转身就逃。 易小刀裂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拔腿追了过去。 “李夫人…”秦往迁望向易小灵。 易小灵擦拭了一下眼泪:“走,先回城,把小勇送回去,他的伤也很重。” 五万北夷兵,已显败相,被彻底击溃只是时间问题。而且有李定星在墙头上引弓接应,几人返回北夷城并不是什么难事。 草原深处,二十多万北夷大军,浩浩荡荡而来,气势凛然,方圆几十里内的狼兔鹰犬,全都不敢靠近,望风而逃。 最先逃离战场的北夷兵,远远已经望见了北夷大军,当即双脚站定,不敢再逃。 数千轻骑左右包抄,迂回而来,将这些逃兵包围在其中。 提巴诺策马赶来,见到这些逃兵,眯起了眼睛:“逃?你们是哪个部落的?” “我…我们是和烦部落的,还望提巴诺大人饶命!”这波逃兵当即跪了下来,不住地磕头。 “和烦部落没有逃兵,杀了。”提巴诺眼睛都不眨一下,策马和这些逃兵擦肩而过。 逃兵们慌了,连忙叫嚷起来:“提巴诺大人,柏怕将军已经被杀了,中原军高手很多…我们不…啊!” 话还没说完,一杆杆长枪从四面八方刺来,将这些逃兵直接刺死,没给争辩的机会。 提巴诺没有在意这些逃兵,而是向南方远远望去,皱起了眉头。 一队队逃兵蜂拥而来,越远处越多,甚至已经出现了连绵之势。 “结阵,架枪!”提巴诺心头怒起,杀意有些遏制不住了。 “且慢。”一名壮汉从身后走来,伸手搭在了提巴诺的肩膀上:“中原有句话,胜败乃是常事。这五万兵卒虽是派去试探的,但是也到底是大汗的子民。” “若是逃了一两万,你也全杀了一两万?” 提巴诺气得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显然是劝住了。劝他的人,乃是和他一样,同为四獒众之一的綦毋阔邪。 “结阵,立盾!准备聚拢败兵!”綦毋阔邪没用“逃”字,也算给这些逃兵们留了一点颜面。 北夷兵们越聚越多,见到提巴诺和綦毋阔邪就在大军之前,一个个都慌了手脚,慌忙跪下。 也有聪明人暗自松了一口气,看这样子,仁慈的綦毋阔邪大人应该是劝住了提巴诺大人。 “你们这许多人马,竟然就这么败了?只是柏怕被杀,也不至于这般溃逃啊!”提巴诺见到如此之多的人马,十分惊讶。 “中原兵马有一个疯子,见人就杀,连他们自己的兵马都不放过。我等拼死才逃到这里!来了…是他!就是他!”逃兵们回头看见易小刀远远追来,吓得魂不附体。 “一帮懦夫!你们最好不是和烦部落的!” 提巴诺啐了一口,抓着自己的大枪就朝着易小刀的方向就走了过去。 “上次要不是那把剑,我早就杀了他了!”提巴诺这次说什么也想找回场子。 綦毋阔邪跟上前,走在了提巴诺的身后。 现在的提巴诺已不是曾经那个桀骜不驯的提巴诺了,六年前效忠蒙木烈之后,身先士卒,一举扫清了北夷之中其他反对蒙木烈的声音。 忠于蒙木烈之人,便能得到他綦毋阔邪的承认。 “别大意,他们两个人就敢过来,小心有诈!”綦毋阔邪在身后提醒道。 提巴诺点头,现在的他勇还是勇,可却不莽了。 白星龙和易小刀一前一后,追杀之势,被这两人视为一同前来的。 白星龙抬头一看,心中暗暗叫苦,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撞上了北夷军的大队兵马。后面还有易小刀在追杀,他真是有些进退两难。 易小刀原本紧盯着白星龙,几次出手攻击,都被他躲过去了,正有些恼怒,此时也注意到了远处的北夷大军。 白星龙抓住了易小刀的眼神变化:“大哥,前面那两个人有没有你说的提巴诺啊?就是那个吓得屁滚尿流的胆小鬼,还要北夷大汗亲自来救的那个!” 祸水东引,这招易小刀没少使,现在倒也使在了他的身上了。 白星龙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是有点担心。北夷这两个一看就不是善茬,易小刀现在处于暴走状态,万一打得过倒还好,要是打不过的话… 白星龙没想好后手,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拒夷城能尽快有人赶来救援吧。 “大哥,这两个怎么说?咱们一人一个还是你包圆了?”白星龙脑子虽好,但是不善挑衅言辞,说的话有些干瘪无味。 “呵,没了那剑灵,看你还能有多大的本事!”提巴诺单手握着大枪,向易小刀冲了过来。 易小刀速度更快,一个纵步而上,白星龙及时向一旁躲避,让开了他的前进路径。 一脚就朝提巴诺踹了过去,速度之快,令提巴诺都有些微微震惊。 提巴诺双手架枪,拦住了易小刀的这一脚。虽然是拦住了,却也被易小刀巨大的力道踹得连退了几步。 綦毋阔邪从侧面闪出,一把大刀就横扫向了易小刀的脖子。 易小刀一缩头,双手攀住了刀背,死死扣住,顺着刀势而动。旋转归来,双脚并拢,朝綦毋阔邪的腰间踹去。 提巴诺以攻为守,大枪迎面敲来,逼得易小刀止住身形,连退数步,闪开了这一枪。 “他的眼睛…”提巴诺这时才注意到了易小刀的双眼,全是眼白,没有黑眼珠。 “有古怪,速战速决!”綦毋阔邪生怕夜长梦多。 三人缠斗在一起,白星龙则闪到一边,紧张地看着三人的大战。 “轰!” 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响起,不是在外面的战场,而是在易小刀的体内。 易小刀和心魔合二为一之后,有了心魔的力量,火气引渡在手,很快就越燃越大。而易小刀的神识又主动护住了心魔,不至于被火气灼烧。 二人通力合作,一团巨大的火气砸向了丹田通往心肺的道路。 蠕虫的黏液被火气烧得一干二净。 “走!”易小刀原地腾起,向头颅处而去。 体内的轰鸣声响起之后,易小刀浑身一颤,一个没防备,被提巴诺的一记枪杆扫在了胸口,直接打飞了数十步之远。 易小刀眼中的那一抹白色,迅速抖动,好似要逃离一般,片刻功夫,便消失不见了,露出了黑色的眼珠。 易小刀双眼一闭,直接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这一枪就拿下了?”提巴诺有些不解,刚刚他是枪头一击未中,这调转了枪杆,力道其实并没有使太大。 “杀了他!”綦毋阔邪举刀赶上,就要一刀枭首。 一切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白星龙来不及过来阻拦,刀锋已经到了易小刀的脖子上。 “叮~” 大刀被易小刀两指夹住了,缓缓睁开眼睛,两只眼睛,一只烈火焚烧,一只黑气萦绕… 第五百四十五章 黑火燎原 綦毋阔邪的大刀竟然被易小刀两根手指夹住,抽动不得。 “这…” 綦毋阔邪的一身武艺在北夷之中不算数一数二,可到底也是上佳之列。身为四獒众之一,虽是因为忠心耿耿,不过力压众人还是没什么问题。 一刀之力,竟然被易小刀的两指就给轻易地夹住了? “先让我找找那虫子躲哪去了。”易小刀没理会綦毋阔邪,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嘭!” 一杆大枪横扫在易小刀的腰腹,将易小刀扫飞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上半身和下半身奇怪地折向两个方向,显然腰部已经被这一枪扫断了。 “哼,不过如此!”提巴诺一击而中,心中没有多少快慰,反而有些失望,对手实在太弱了。 腰椎被打断显然已是难救了,二人不再理会易小刀,转而望向了白星龙。 白星龙的嘴角还一直流着血,见易小刀几乎被打成了两半,心头大骇。 一时间也不知是战好还是逃好。 “咯吱咯吱” 二人的身后传来一阵骨头摩擦错位的声音,听得人牙花都有些发酸。 扭头望去,易小刀以一股扭曲的姿势慢慢扭动着下半身,不一会儿的功夫,竟然自己就摆正过来了! “愈合了?” 提巴诺和綦毋阔邪瞪大了眼睛,被打成两截竟然还能自己痊愈,这搁谁也不敢相信! 易小刀慢慢站起,立在原地,闭上了眼睛,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綦毋阔邪和提巴诺对视了一眼:“斩了他!” 两人又回头向易小刀走来,得先解决了这个麻烦,不然夜长梦多。 “找到了!” 随着易小刀的自言自语,一条白色蠕虫从他嘴里飞了出来,像提巴诺和綦毋阔邪扑了过来。 “想逃?” 一团黑气从易小刀的双眼中射出,将虫子牢牢地裹住,疯狂挤压。很快,一堆白色浆液从黑气中缓缓流出… 待黑气散去,白色蠕虫也就只剩下了那团表皮。 “你也报了仇了,该沉寂回去了。” “回去?呵,没有我,你打得过他们吗?” “这个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易小刀站在原地一个人自说自话,一问一答间,看起来十分诡异。 “呵,该回去沉寂的是你!” 突然,易小刀一拳打在了自己的心肺处,这莫名的一击让他自己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双眼慢慢地闭了起来。 易小刀这莫名其妙的举动看得綦毋阔邪和提巴诺都有些呆了。 “自己把自己打晕了?” “是个癫子?” 提巴诺全力的一枪扫来都拿他毫无办法,这小子竟然一拳就把自己给打晕了… 二人互相交流了一个眼神,各自点头。这小子不是个善茬,他们决定还是先解决了为好。 走到易小刀的身边,大刀斩其首,大枪刺其胸。 一团黑气从易小刀的体内涌出,挡住了綦毋阔邪和提巴诺二人的攻击。 “退!” 二人都是久经沙场,情况不对,第一反应都是本能地退却。 黑气尚未凝结,二人的兵器轻易地抽离了去。 易小刀慢慢地爬了起来,睁开眼睛,双眼一片血红,黑气从双眼中不断外泄,然后消散。 比起刚刚那一双白眼的易小刀,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尊魔神。 “情况不对,要不先撤退吧?”綦毋阔邪老练稳重,想要先避锋芒。 提巴诺将大枪用力往地上一顿:“装神弄鬼,我们要是都退了,谁上?大汗亲自来吗?” “可是…” “今日定要宰了他!”提巴诺话音刚落,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双手持枪,对准易小刀的胸口就用力掼刺了过去。 无数黑气涌出,挡在了易小刀的胸前,大枪结结实实地刺在了黑气上,仿佛刺中了一块钢板,难进分毫。 易小刀望着提巴诺,嘴角勾起一丝谑笑。 提巴诺瞪圆了双眼:“我就不信杀不掉你!” 话刚说完,提巴诺脚下的土地往下陷了些许,手上青筋暴起,大枪又往前刺了几分。 黑气不断外涌,凝实,仿佛在易小刀的面前竖立起了一面黑色的大盾。 大枪还在继续精进,没一会儿功夫,大枪的枪头就已经刺穿了黑气,直透到了易小刀的面前。 易小刀眯起了眼睛,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尖燃烧着一丝火苗,细细地燃烧着。 “多讽刺啊,曾经煅烧我的火气,现在也能为我所用了…” 火苗接触到了黑气,黑气仿佛一根引线一般,将这一小团火苗引到了黑色大盾之上。 “轰”地一声,整个大盾烈焰顿起,火光冲天。 炙热的热浪烤得提巴诺不得不弃了大枪,连退数步。 二人乍一交手,提巴诺一点便宜没占到,反而手中的大枪被人缴了… 哪怕易小刀用的这神秘的黑气和火气,可枪没了就是没了。 易小刀面前黑色大盾仍在燃烧,缓缓变化成了一只大手,将提巴诺的大枪捏在手中,高举过了头顶。 大枪微微倾斜,枪尖对准了曾经的主人提巴诺。 提巴诺赤手空拳,本能地退后两步,兵器没了还怎么打? 望着自己的大枪在易小刀的黑气凝成的大手中肆意把玩,空中肆意挥舞,咬牙切齿道:“刀借我…” 这句话是对綦毋阔邪说的,借刀。 綦毋阔邪摇头道:“我不是惜刀,即便刀给你,破不了这黑气,一样会被他拿去。” 提巴诺抿紧嘴唇,他知道,綦毋阔邪说的是实话。 “可我就是不甘心!”脚下用力一蹬,地面都被踩陷了一点,举起拳头就朝易小刀扑来。 大枪朝着提巴诺的心窝刺下,和刚刚的情况相比,二人现在算是攻守易势。 提巴诺纵身一跃,整个人攀到了大枪之上。 “想拿回去?”易小刀手指轻轻一点,火焰便从黑气上顺着大枪一直向下蔓延。 提巴诺环绕大枪,脚下轻轻一蹬,跳离了大枪,朝着易小刀扑了过去。 “嘭!” 易小刀和提巴诺对了一拳,一股巨大的气浪自二人身边震荡而开。 綦毋阔邪纹丝不动,白星龙也只退了两步,倒是远处行军赶来的北夷兵,最前面几排被尽数震倒在地。 “你是不是觉得,你能和我势均力敌啊?”易小刀化拳为掌,一把握住了提巴诺的拳头,一点点地按下。 提巴诺吃了一惊,望着自己的手臂,自己全力之下,被挡住不说,竟然还任由对方施为。 六年前被自己追着逃的小子,已经成长到这一步了吗?提巴诺望着易小刀,这小子的底牌怎么层出不穷? 黑气化为的大手丢掉了提巴诺的大枪,随即伸到了提巴诺的身边,缠上了他的腰部。此时的提巴诺仿佛被这只大手一把握住了一样,没了逃脱的可能。 大手将提巴诺举起,向着北夷军阵,仿佛丢一颗小石子一样,随意地就扔了过去。 綦毋阔邪腾身而起,半空中拦截,却被提巴诺带着一起飞离,两人重重摔在了数丈之外,没砸进军阵之中。 “行了,随便玩玩意思一下也就够了。”黑气向易小刀的脚下蔓延而去,托着他慢慢升空。 一个大活人,被一团黑气托着升到了半空。见到这一幕的北夷兵都惊得张大了嘴巴,有的人犹豫着要不要跪下来,这不是神仙是什么? 白星龙没见过易小刀入魔的样子,只听易小灵、秦往迁等人提起过。看他现在的样子,傻子也知道他是入了魔了。 入魔之后敌我不分,白星龙慢慢伏下身子,尽量让自己不被易小刀发现。 易小刀升到半空中,突然扭头看了白星龙一眼:“他的意识多少也在影响着我,我不杀你,滚吧。” 白星龙闻言,连忙站起,急退。 随着白星龙的离开,易小刀眼中的血红又加深了些许,浓郁地仿佛要滴出来一样。 “好久没体会杀人的感觉了…”易小刀喃喃自语道,黑气承载着他来到了北夷军阵的头顶。 下方,是北夷的二十五万兵马,一路绵延,肉眼似乎都看不到尽头。 易小刀缓缓抬起自己的手,食指指点,一团黑气不断凝练,最后汇成了一滴浓墨一般,在手中悬而未垂。 “啪~” 一团小火苗在这滴浓墨上燃起,闪烁着细微的火光。 浓墨晃荡了几下,终于还是离开了易小刀的手掌,向北夷军阵中落去。 滴在了一名北夷兵的头盔上,这名北夷兵刚伸手一摸… “轰~!” 这名北夷兵瞬间化为了一个火人,黑色的火焰在他的身上燃起,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双膝一软,被烧死在了地上。 其余的北夷兵见此变故,慌得互相推搡,但是火焰已经扩散而开,一个连一个… 片刻功夫,易小刀的脚下已是一片火海,而且有继续向北蔓延之势,誓要燃尽一切般,席卷而去。 “烧!烧!烧!哈哈哈哈哈哈,让你们也感受一下,烧的滋味!” 易小刀癫狂地大笑着,驾着黑气,向着北边腾飞而去。 “这…”提巴诺和綦毋阔邪瘫坐在地上,他们两人离军阵较远,没有被这黑火波及到。可是就在眼前,一瞬间就有数千名北夷兵被烧死,让他们有些胆颤… 更可怕的是,这黑火还一直向北蔓延而去,这是要一举烧光所有人吗! 北夷草原上,黑火燎原。 北夷兵马,死伤惨重… 第五百四十六章 亡命追杀 蒙木烈站在自己的蒙古帐包前,面向南方,轻轻地嗅了嗅鼻子。 一旁的呼延兰见状也学着他的样子嗅了嗅,不知道大汗闻到了什么味道。 “闻到了吗?”蒙木烈轻声问道。 呼延兰使劲嗅了半天,可是什么也没闻到,尴尬地摇了摇头。 “我北夷的勇士,即便是死,也不该是这样的死法!” 蒙木烈说完,纵身一跃,便跃上了高空,不见了踪影。 呼延兰仰着头等了半天,不见什么动静,就知道蒙木烈已经离开了,随即招呼众将:“传令,迅速集结大军!” 众将有些迟疑:“呼延大人,三十万兵马刚刚派出…” 呼延兰何等聪明,叹气说道:“只怕那三十万北夷勇士要变成三十万的枯骨了…速去准备就是了!” 众将听到呼延兰的这番“丧气话”,没人反驳。人人都知道,再离谱的事,呼延兰说出来,那便是真的。 众人纷纷离开,通知北夷大小各部落,集结兵马。 呼延兰皱眉沉思了片刻,对一旁的护卫摆了摆手,护卫很快便架着一只老鹰送来。 不一会儿,这只雄鹰从北夷大营里振翅而飞,向南而去。 一人靠着一旁的旗杆,望着盘旋上天的雄鹰,慵懒地问道:“还是去联系安西王么?” “既已投靠了我们,不用岂不是可惜?”呼延兰望向靠在旗杆边的段同,眯眼笑道。 这话很明显的意有所指,段同也是从中原大启投降而来的,不过他也只当没听到。 “我很好奇,大汗许给了安西王什么,能让抗争了六百年的一藩之王主动投诚?”呼延兰歪着头问道。 “王位不失。” “呵,呼延大人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好糊弄吗?这可是最基本的条件了吧?”段同的脸色黑了一点,这种被人戏弄的感觉很不好受。 呼延兰也知道,段同不是其余两个莽夫,糊弄是糊弄不过去的,索性摊手道:“我不过也就是四獒众,这等绝密的事情,如果段大人想知道的话,得去问大汗才行。” “就如同段大人来投我们,我也不知道段大人和大汗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 段同斜了一眼,说道:“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互换一番如何?” 呼延兰眼神一亮:“好啊!” 这段同虽然在北夷并没什么嫡系部落啥的,但是如果能拉拢过来,四獒众齐心协力,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呼延兰吩咐护卫拿来纸笔,说道:“并非是我信不过段大人,不过人心隔肚皮,但凡有一人先讲,另一人的回答真伪性就不好说了。” “不如你我二人都先写下来,然后各自再看,如何?” 段同点头同意,这个法子倒也公平。 二人当即拿起纸笔写了起来,折好后由护卫交给对方。 拿着对方写下的信息,二人相视一笑,各自拆开。 “!!!” 两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呼延兰是惊,段同是怒。 只见段同手上的纸条写着:“保全赵氏。” 呼延兰的手上,亦是四个大字:“屠灭赵氏。” 段同用力一捏,内力将手上的纸条震得粉碎:“大汗当真答应了安西王,攻破中原之后要保全赵氏?” 赵氏是谁?自然是大启皇族。 呼延兰额头冒出了一丝冷汗,这次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本想套出段同的信息,哪怕是杀绝哪个京城大官全家,甚至是宰了那个小皇帝,都不是什么难事。 可谁知道段同这么狠,竟然想要屠灭整个赵氏皇族! 呼延兰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只怕这其中…会有什么误会…”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段同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引得一旁的护卫都十分紧张。 许久,段同才松开了手掌,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段大人要去哪?”呼延兰急忙唤道。 “攻城!既然大汗不帮我报仇,我便自己去报!”段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呼延兰急了:“快,快拦下段大人!” 护卫逡巡着不敢上前,在呼延兰几番催促之下,护卫们上前追出营门外之时,段同早已不知了去向。 “呼延大人,段大人不知所踪。”护卫们根本没可能找到的。 呼延兰的眯起自己那双三角眼,思索着说道:“段同不会去找大汗,他没这个胆子敢去和大汗对质…那就极有可能会去找安西王的麻烦…极力破坏安西王的投诚…” “事不宜迟,呼延昆,你速速带呼延部落人马,赶去安西,接手凤城!” 呼延昆便是当初凤城南门的那个呼延族的守将,六年前和呼延兰一起从凤城逃脱之后。有了呼延落的口令,在呼延部落中力挺呼延兰,才让他坐稳了呼延部落的族长之位。 也是呼延兰现在手下的亲信之一了。 呼延昆知道事态紧急,轻点了三万呼延部落的人马,就往凤城赶去。 “希望能来得及吧…”呼延兰自知闯了大祸,现在也只能尽力补救了。 …… “呼~” 北夷草原上,易小刀乘着黑气,往来查看地上北夷兵的凄惨死状。 数万兵马都化为了焦土,有的尸首已经无法辨别身份,只知道是死了。 就在这时,一道魁梧的身影从年而降。 蒙木烈赶到了。 易小刀刚刚抬头,就见蒙木烈一个巨大的拳影,挥到了自己的面前。黑气迅速扩散饿出,在他的面前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盾牌。 “轰!” 黑色大盾还未成型,蒙木烈的拳头倒是先来了! 只听“嘭”的一声,易小刀面前的黑色大盾,被蒙木裂一拳就给打得飘散而开。 拳头落在了易小刀的胸口,他受了这一拳,直接从半空中斜飞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易大哥!”白星龙想赶来扶起易小刀,却发现无论如何使力,都拉不起来易小刀。 蒙木烈望着倒下的易小刀,迟疑了一会儿,从空中慢慢落下:“这小子有些古怪,不如先打杀了,免得夜长梦多。” 白星龙见蒙木烈亲自过来,心中惊慌,可是又拿昏迷的易小刀没办法,毕竟他也是有伤在身。 伸出脚尖,探到易小刀的身下,猛地用力一勾,就将易小刀从地上勾起,飞到了半空中。 白星龙随即腾身,重重地一脚踢在了易小刀的腰上:“走!” 易小刀当即就被踢飞出了数十丈之远,白星龙不敢怠慢,飞速赶去,一把托住了要落地的易小刀,抗在肩上,拔腿就跑。 “这就是北夷大汗的实力吗?只一拳,易大哥连招架都难以做到…”白星龙想起刚刚那一幕,有些心有余悸。 蒙木烈悬在半空,看了一眼脚下尸横遍野,散发着浓烟的北夷军尸骸,又望了一眼远遁的白星龙。 腾空追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白星龙没奔出多远,就察觉到后面的动静,扭头一看,蒙木烈冷着脸已经追了过来。 “这么快!”白星龙心中一寒,双手固定住易小刀,脚下速度也提了起来。 蒙木烈眉头微微一扬:“中原倒是能人不少。”略一感慨之后,再度加速,直追白星龙而去。 白星龙已尽全力,在草原上掠过之时,野草都被劲风压在了地上,根本直不起来。 蒙木烈却是更为迅捷,所过之处,地上的青草都被连根吹起,露出了黑黝黝的土地。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白星龙心头大骇,撕下衣服下摆的几段布条,将易小刀裹在身上,拔剑而出。 剑光漫天,如雷如电,却不是对着蒙木烈而去,而是挥向了前方。 下一刻,白星龙的身影不见了,再看时,已到了远处。仿佛自身融为了那数道剑光,向前疾刺而去。 蒙木烈身形一低,从半空中坠入地下,刚刚踏到了结实的土地,迅速一蹬… 两人都拼尽了全力,不,准确地说是白星龙都已经拼上了性命。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吐出,随风而散… 所幸,和蒙木烈的距离没有再拉近了,北夷草原辽阔,人人善骑射而不善轻功。 二人行不多久,白星龙的鼻子甚至是耳朵,都开始一点点地往外渗血,眼看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终于,白星龙看见了远处那尸横遍野的战场,北夷兵只剩了不过寥寥数千人,都被围住,剿杀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 “方乾龙…救我…”白星龙艰难地喊道,一个没稳住身形,背着易小刀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方乾龙听到白星龙的呼唤,急忙赶来:“出什么事了?刚刚听说易大哥失控了,追你而去,你制服住了?” 白星龙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只得指了指身后,然后便晕死了过去。 方乾龙刚一抬头,一个身影就从远处飞来。还没看真切,但是方乾龙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双手抓起白星龙和易小刀,扭头就跑。 方乾龙的轻功远远不如白星龙,转身还没跑多远,蒙木烈已经到了身后,拳头已经高高举起。 方乾龙顾不上身后,直觉告诉他,这一拳即便他全力去挡,也没可能挡得下来。 一拳狠狠地砸下… “嗖!” 碎星箭好似划破虚空,射向了蒙木烈。 蒙木烈止了攻势,换拳为掌,一把接住了碎星箭。 粗壮的碎星箭被蒙木烈单手捏成了两段,掌心的那一截,更是碎成了粉末… 第五百四十七章 保下易小刀 这耽误片刻,方乾龙又奔出了数丈之远,蒙木烈正要追击时,另一支碎星箭远远射了过来。 “嗖!” 蒙木烈握紧拳头,一拳迎箭轰出,碎星箭从箭头到箭羽,全部碎裂,化为了一地的粉末。 远处,李定星等人纵马赶来,接应住了方乾龙。 “这人十分可怕,我们不是对手!”方乾龙见到几人,连忙提醒道。 众人还未叙话,蒙木烈已经赶了过来。 李定星连忙弯弓搭箭,却见蒙木烈眉头都没皱一下,又将挽星弓慢慢放了下来。 “阁下莫非就是北夷可汗,蒙木烈吗?” “箭是你射的?射的不错。”蒙木烈轻描淡写地夸赞了一句。 易小灵一听对方这默认的意思,厉声问道:“蒙千雅可是你的女儿!” “那丫头已经在中原有这么大的名声了吗?不错。”蒙木烈有些欣慰地说道。 易小灵怒了,拔剑冲了上去:“我要你为我师父偿命!” 没奔出多远,易小灵就被方乾龙和秦往迁两人拉住:“别去!” 蒙木烈没理会有些癫狂的易小灵,而是望向了李定星:“中原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人才济济,可愿投我北夷?” 李定星坚定地摇了摇头:“列祖列宗,皆在南淮,恕难从命!” 这个回答在蒙木烈的意料之中,也没再多说,而是大步向着马背上昏迷的易小刀走去。 “且慢!阁下贵为大汗,与我等动手岂不降了身份?还望阁下三思而行!”李定星不敢放开手中的挽星弓,只出言劝阻道。 蒙木烈倒也真的站住了:“我也不喜欢打打杀杀的,要想安然离去,倒也不是不行。把他留下。” 蒙木烈指向了易小刀,目的十分明确。 “绝不可能!要想拿我大哥,先过我这关!”易小灵第一个反对。 李定星缓缓摇头说道:“这个…只是不行。” 蒙木烈冷哼了一声:“哼,那还是要我自己亲自动手了。” 说话间,易小灵已经挣脱了方乾龙和秦往迁的阻拦,毕竟他们二人也不敢真的死命阻拦。刚一挣脱,便朝蒙木烈冲了过来。 凌厉剑光闪过,逼得众人不由得都闭上了眼睛,再看时,易小灵直挺挺地站在了蒙木烈的面前,一动不动。 李定星急了,急忙看时,就见易小灵一脸惊骇地抬头望着蒙木烈,手腕已经被蒙木烈拿住了。 旁人看不出端倪,但是易小灵知道自己这一剑有多快,如此迅猛的剑招之下,蒙木烈就简单的一抬手,抓住,动作慢条斯理,自己就被对方制服了。 手腕上传来的巨大力道,让易小灵不敢妄动分毫,她也根本就动弹不得。 “女娃娃喜欢习武是好事,千雅也喜欢,练了武人就结实,不至于被人欺负。你这武艺虽算不上顶峰,倒也是个一流高手了。练武不易,别做些不该做的事。” 说着,蒙木烈轻轻一丢,将易小灵丢了回去,摔在地上。 这一下的确算是轻柔,易小灵除了没调整好身形,摔了个屁股墩之外,也没受什么伤。 “你们不用怕,我们北夷和你们中原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这北夷草原已经不适合我们放牧生息,不过只是想去中原寻个安身立命的地方罢了。” 李定星心中的石头渐渐放了下来,看样子这北夷可汗的确不是那种喊打喊杀的莽夫,有的谈就再好不过了。 “既然这样,那胜负该由双方的兵将来决定才对,他们的死战是为了自己获得生存条件,我们总不好介入。还请大汗回转北夷,静候捷报。” 蒙木烈轻轻摇头道:“我不能就这么回去,我说了,把他给我留下。”说完,再度指了指易小刀。 看样子今天不拿下易小刀,他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李定星捏紧了手中的挽星弓:“大汗,即便是开价,也得是我们能接受的筹码吧?” “我不是什么开价,我只要他的命。杀我数十万北夷勇士,今日绝不能放了他。”蒙木烈的话斩钉截铁。 数十万北夷勇士? 听到这话的众人,都有些惊愕莫名,这拒夷城下挡住五万北夷兵都困难重重,现在竟然脱口而出说易小刀杀了数十万人? 可是现在易小刀昏迷不醒,就连抢他回来的白星龙也晕了过去,真假根本无从考证了。 “大汗未免有些夸大其词了吧!” 李定星不信,换谁来也不信。 “我没工夫和你们争,不把他交出来,你们谁也走不掉!”蒙木烈无所顾忌地说道。 “吁~” 背后传来一阵喝停声:“北夷大汗,竟然亲自赶来,实在令人惊叹啊!” 一彪人马赶到,是羽林军数十名战将,护着周子儒而来。 蒙木烈望着周子儒许久,幽幽地说道:“京城周家的?” 周子儒开怀大笑:“哈哈哈哈!竟然这般轻而易举地就被大汗认出来了,不知祖上是哪位先祖,曾给过北夷重创不成?” 这一番略带挑衅的话语听得李定星有些头皮发紧,万一要是给这尊大神惹毛了,在场的众人真就不一定还能走得掉了。 不过,虽说李定星和周子儒互相不对付,但是听到这番话,铿锵有力,寸步不让,还是让人觉得有些舒服的。 “嗯,周家人的确能人多,脑子好使。”蒙木烈淡淡地应了下来:“只是不知道你这次来,又有什么消息要带给我呢?” 周家人不说算无遗策,那也是智谋百出,只带数十名战将就来到自己的面前,这般以身犯险,有些蹊跷。 周子儒随意地抚摸着自己身下战马的鬃毛,笑道:“先辈有才有智,与我可无关。说起来,我周家这些年没落了,和我也脱不了关系啊!” 蒙木烈听到他顾左右而言他,眉头微微皱起,他可不想听周子儒聊这些家长里短的。 “你要是想拖延时间,就是拖个十天半个月的,这小子我也要带走!” 周子儒耸了耸肩膀:“悉听尊便。” 李定星等人见到周子儒这番无所谓的态度,吃惊不已。本以为他是来当帮手的,没想到却是来看戏的! 蒙木烈大步向易小刀走去,心中早已决定,今日不可能放过他。 “对了,有一件事不知大汗知不知道。” “讲!”蒙木烈的耐心快被耗完了。 周子儒笑了笑,说道:“我周家自祖上开始,府中就养着一批人,也不多,就八个,名叫阴阳八子。” 蒙木烈盯着他不说话,等着他说下去。 “阴阳八子各怀绝技,暗杀,助军,传信,保卫,偷袭皆可胜任,且八人少有离开周家家主者。” “大汗就不想知道,为何我人到了这里,阴阳八子却没见到踪影吗?” 蒙木烈眼神扫视一圈,身后那些都是战场厮杀的战将,或许有些本领,但是的确不是那种家族培养的死士。 “人在哪?”蒙木烈不怕什么阴阳八子,但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周子儒回道:“我既然敢来这里,便是拿自己的性命做了赌注,阴阳八子自然是被我派去干大事去了。这件大事,可比我的性命还要重要。” 蒙木烈忍不住了,正要动手时,周子儒终于说了。 “北夷的粮草如今都囤在后方大寨对吧?四獒众之中的提巴诺和綦毋阔邪正在领军来的路上,后方大寨唯有呼延兰的呼延部落看守。” “看守粮草的人数也不多,几万人马。至于北夷军的其他兵马,仍在北夷草原上放牧,准备吃上这春季的最后一顿嫩草,就要杀牛宰羊,大举进攻中原。” 蒙木烈闻言一怔,这小子说的情报分毫不假,竟对北夷情况如此地了如指掌! “阴阳八子若是去了大寨,杀了几万北夷大军那自然是做不到的,但是如果烧绝了阁下的粮草…百万大军就只能啃食牛羊,过了今年…明年可就难咯~” 周子儒终于说出了阴阳八子的去向。 “八个人,纵容想烧毁粮草,能烧多少?”蒙木烈不为所动,大寨兵马虽少,但是有呼延兰坐镇,以他的脑子,蒙木烈还是很放心的。 “巧了,我得到消息,那位呼延大人只在大寨中留了五千兵马,率领其余的人马都往安西去了。” 蒙木烈脸色变了:“胡言乱语!” “哈哈哈哈,那便当我没说吧!” 周子儒没再多言,闭嘴让到了一边,一副任君自决的态度。 见周子儒这副态度,蒙木烈反倒有些不安起来:“你还知道些什么?” “去安西,只怕是要接管凤城,毕竟安西王都投靠了北夷,拿下凤城一直以来不是那位呼延大人的夙愿吗?” 蒙木烈终于是惊了,安西王坐镇凤城,投靠北夷之事从未外泄,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中原皇帝如今都拿下了南方的五藩之地,实力远超从前,这姓周的小子都知道了,安西王还能安然无恙? “待我先杀了他,再回去也不迟!”蒙木烈简单权衡一下,还是决定先拿下易小刀。 “众将听令!” “末将在!” “誓死保护武定公!” “末将得令!” 身后一众战将,各擎武器,战意昂扬地望着蒙木烈,没有一人退缩。 蒙木烈笑了:“不过十余人,能耐我何?” “咚咚咚咚~!” 拒夷城上,王玄掐算着时间,准时敲响了战鼓。随着战鼓的一声声擂响,城门大开,一队队羽林军地走出了城门。不仅是羽林军,拒夷城左右两侧,更是出现了大股兵马。 李定星回头望去,他如何不认得? 东鲁军、楚湘军、川蜀军…甲胄各异,各路兵马浩浩荡荡地向此处而来。 周子儒咧嘴笑道:“哈哈哈哈,目前城中所有兵马皆在此处,共计二十三万。大汗若是都杀了,自然可以取了武定公的性命。” “凭人多就想拦住我吗?”蒙木烈感受到了一丝压力,却仍旧不为所动。 “我手上就这些牌,打完了,大汗自己决定就好。” 周子儒笑眯眯的,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第五百四十八章 降 “周相,那蒙木烈如何真的走了?”回城的路上,方乾龙忍不住询问周子儒。 仅剩的几人,也唯有方乾龙和周子儒还算关系好一些。毕竟在楚湘之事,周子儒特许方乾龙出手,收编了丐帮,也算有一点点的情谊。 李定星则是故意拉开距离,避开了周子儒。 “你觉得,如果真动起手来,我们能保下武定公吗?” “保不下。”方乾龙连想都没去想。 “那…拖延时间能做到吗?” “那可以!”保人不同于杀人,诚心要保一个人。其他人便是拿命去顶,接下攻击,拖也能拖好长时间。 周子儒点头:“那便是了,他是北夷可汗,不是战场厮杀的莽夫,在这里要是被我们拖住了,哪怕我们没保下武定公,中原也不过是损失了一个公爷而已。” “可是北夷,若是大寨的粮草被烧毁了,北夷数百万人马,可就生死难料了。他是不会拿整个北夷来换一个易小刀的。” 方乾龙似懂非懂:“周相早就做了两手准备,这两手可是缺一不可啊。” 没人去偷袭粮草,蒙木烈有的是时间和他们耗;没有这些兵马,蒙木烈即便时间紧迫,打杀易小刀也不过就是一拳的事罢了。 “周相,阴阳八子当真就八个人去偷袭粮草去了?”方乾龙有些惊叹于周子儒的胆略,要是这八人折在那里,周家势必将进一步衰落。 周子儒狡黠一笑:“呵,除了罗威,其余七人倒的确都派出去了,只不过不是去劫烧粮草。” “那是?” 周子儒没有回答,望了马背上的易小刀一眼,说道:“这次动用了几十万兵马,就为了保下他,希望他平安无事吧…” 回到拒夷城,易小灵纠集了一大帮的军医,对易小刀望闻问切,仔细查看,可是谁都找不出易小刀的病灶来。只知道他一切正常,可就是醒不过来。 推门而出,何月儿焦急地凑了上来:“小灵,怎么样?小刀受的伤重吗?” 易小灵摇头道:“大哥没受伤,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醒不过来。” “啊…公爷这是心魇啊…” “什么心魇?告诉你少说两句,在这里乱说话可是要掉脑袋的!”两名军医从易小灵和何月儿身边擦肩而过,嘀咕着说道。 易小灵立马喊住:“站住,什么心魇?你把话说清楚!” “回…回夫人的话,我叔叔年纪大了,脑子有些糊涂了,还请莫怪!”年轻的军医连忙求情说道。 “你说,没事,不怪你!”何月儿走上前,现在她不会放弃任何希望。 年老一点的军医也有些惊慌,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多了,不过见到何月儿说话轻柔的样子,才稳住了心神。 “夫人…这心魇啊,是…是…” “二叔你快说啊!都说了不怪你了!”年轻军医生怕自己叔叔这副畏首畏尾的模样惹得两位夫人不高兴,忍不住催促道。 “恕小的多嘴,公爷…这是有心魔啊…心魔还挺厉害呢!” “这心魔之前一定是公爷一直压制住了,相安无事。可是这一次心魔不知怎的,破了心防,占了灵窍。可巧啊,刚占又遇到了那北夷大汗,一下子被打回来了。” 易小灵皱眉问道:“那会怎样?” “这心魔作祟,主神被压,那自然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要想主神恢复啊,得等…等多久谁也不知道,那得看公爷的主神是否强大了…” “心魔受到了外力,被打得闭了窍,那现在…自然是身躯无主,昏死过去了…” 易小灵急了,上前一把揪住老军医的衣服问道:“你这说了半天不跟没说一样!什么叫得等啊?你就老实说,到底有没有法子让他现在醒过来?” 何月儿拦住了易小灵,将老军医解救下来:“若有法子,还望老人家相告。” 老军医点头道:“这法子倒是有,就是挑一件大事,给公爷这么激一下,主神受了刺激,兴许就能重新回来…” “什么大事?”易小灵追问道。 老军医摊手为难道:“这…小的和公爷素未蒙面,这就不知道了…” 何月儿点点头:“多谢老人家,这点心意,还请拿着。”说着,掏出一锭银子,塞到了老军医的手里。 两个军医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嫂子,这分明是庸医,你还给他银子干嘛?”易小灵气鼓鼓地说道。 何月儿摇了摇头,示意易小灵别再说了,望着房中昏睡不醒的易小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 深夜,凤城。 一个人影走在街道中,刚走到拐角处,迎面就走过来一队巡逻的兵丁。 兵丁转过街角,没发现任何异样,继续按着定好的路线继续巡视。屋顶上,人影飞奔,脚步轻点如水,没有引起一丝响动。 他去的方向,乃是安西王府。 塞外之地不比江南锦绣之处,夜色一深,往来行人都没了几个。若非战时,即便是安西王府,深夜也是紧锁院门的。 老管家伸头看了看四周,没什么异常,便嘱咐下人管了院门,准备回房休息。 突然,头顶传来一阵异动,老管家心中一紧,一个腾身就跃上了屋顶。 “喵~”一只黑猫望了老管家一眼,转身离去。 “呵,猫啊…”老管家不去理会,从屋顶上跳下,伸着懒腰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房间里,安西王张离正还未睡下,正在房中来回踱步。 “北夷如此强大,累累攻伐我安西,现在北地和定辽也已各怀心思…也不知道我这么做,是对是错啊…” “列祖列宗,如果泉下有知,不知会不会怪罪我…” 一个人影推门而入:“堂堂的王爷竟向北夷卑躬屈膝,真是丢尽了列祖列宗的脸!还说什么不知会不会怪罪你,真是贻笑大方!” 张离正闻言,立刻转身,盯向了来人。安西王府中,没人敢和他这么说话。 “你是什么人?” “段同!” 段同也不藏着掖着,都见到了正主,藏着也没用了。 “段同?啊,是你!”张离正见到来人相貌之后,猛然想起来:“你是当初那个…” “是啊,我段家被那狗皇帝满门抄斩,我只身一人逃至这北方。安西王却要大肆搜捕我,好拿去京城领功,这么久了,功领到了吗?”段同说起了往事,眼神不善。 张离正猛地一甩衣袖:“朝廷钦犯,本王还要好吃好喝的待你不成?” 段同笑了,讥讽道:“哦?没想到安西王这么忠于朝廷,那如今怎么反倒投了北夷呢?” 张离正不怒反笑:“呵,我安西和北夷争斗了六百年,已深知北夷强大,难以力敌,这是无奈何之事,安西上下军民已尽全力!不似某些人,只会摇尾乞怜,四獒众的位置坐得自在吗?” 张离正早就知道北夷四獒众之中,有一中原人士。时至今日才知道这段同原来就是自己当初要抓捕的钦犯。那时候还不叫段同,而是段忠。 显然,这个“忠”字,已经被段同改掉了。 “狗皇帝杀我段家满门,我如何不能报仇!我要亲眼看着北夷的战马踏碎中原的万里河山,让那狗皇帝跪在我的面前磕头认错,再杀光赵氏皇族,方解我心头之恨!” 段同激动地怒吼着,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了。 “你想什么那是你的事,反正北夷大汗已答应我,不伤赵氏皇族一根寒毛!”张离正不去理会这个有些癫狂的疯子。 “是吗?大汗答应的可是归降的安西,可如果安西不归降的话…”段同咧嘴,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哗啦!” 窗户应声而碎,一个人影冲了进来,拦在了张离正的面前:“哼,带只猫也想混进来?老掉牙的把戏了吧!” 老管家原来并没有去睡觉,而是早就发现了段同,一路尾随而来。 “老人家一把年纪,安享晚年不好吗?”段同冷漠地看着老管家,被发现了也无所谓,反正现在他已经找到安西王了。 “哼,我老,我的刀可不老!”老管家从衣袍里抽出了一把短刀,抢步上前,就和段同缠斗在了一起。 听到打斗声,王府的护卫和下人全都赶了过来,将安西王的房间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可是你自投罗网。”安西王冷笑着,身为一地的王爷,怎能没有一点防备呢? 段同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些增援来得这么快。一个没留神,被老管家近了身,短刀用力一划… 段同的脖子被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鲜血喷涌而出。他双手无力地捂住伤口,却无济于事,鲜血从指缝里缓缓流出。 “王爷,老朽没留住手…”老管家低头有些惭愧地说道。 张离正望着逐渐软倒下去的段同,皱起眉头:“不干你事,只是这刚降了北夷,却又杀了北夷的四獒众,这可怎么交代好呢?” “哦?你怎么确定这杀的就是我呢?”段同的声音从张离正的身后响起。 张离正正要回头看时,只觉得脖子突然一凉,血如泉涌。 段同把玩着手上见血的匕首,笑道:“也不知你是真降还是诈降,以防万一,大汗命我杀了你。这下就是诈降也该真降了吧?” 说完,不待众人合围,顺着刚刚老管家撞破的窗户跳了出去。老管家想要去追,却被张离正死死地拽住了裤脚。 “还愣着等死吗?快去叫大夫!”老管家怒喝道。 张离正死死揪住老管家不放,用手蘸着血在地上,写了一个“降”字… 第五百四十九章 取凤城 “什么?安西王被杀了!?”北地王大吃一惊,有些难以置信。 “据安西传回的消息,似是被北夷四獒众之一的段同所杀。一刀封喉,根本来不及救治。”探子回道。 北地王站了起来:“一个人就冲进王府杀了安西王?这段同武功这么了得吗?” “原本段同已被老管家缠住,且已一刀毙命,却不知怎的被他绕到了安西王的身后。原来那死去的并非是段同,只是戴着他的人皮面具的一个替身。” 安西和北地虽然现在有些貌合神离,但是对于北夷,该有的情报还是可以共享一下的。 “替身?那替身是何人?如何肯心甘情愿地为他做替身?”北地王吃了一惊。 “那替身后来查实,是安西一普通百姓,起夜时没了踪迹,家人后来报官才查明身份。” 北地王皱眉沉思:“没想到那段同竟然还有这般逆天手段,难怪当年抓的那些人…” “王爷…” 一声呼唤将北地王从沉思中唤回,便问道:“还有何事?” “安西…凤城扬言要降北夷,如今已大开城门,派人去迎接北夷大军了…” 北地王猛地一掌,将身旁的八仙桌拍了个粉碎:“什么?谁人的主意?好大的胆!” 探子吓得连退几步,跪倒在地上:“城中传出消息…是安西王…临终之前的遗愿…” 北地王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才缓声问道:“归城中还有多少兵马?” 一旁候立的官员连忙上前,报道:“城中兵马,林林总总,约有八万。” “命金霄,率五万人马,速速赶往安西,抢在北夷之前,拿下凤城!”北地王声若洪钟,朗声喝道。 众人听闻,暗暗咋舌。 北地王育有七女一子,金宵,便是这唯一的一子,简直就是北地的宝贝疙瘩。现在让这个宝贝疙瘩领军出征,足以可见北地王对凤城的重视。 而这个宝贝疙瘩,此时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吃我一剑!” 一道倩影闯进了房中,手中剑器直刺床上的北地世子,金宵。 金宵刚刚还呼噜震天,待得来人近了,鼾声忽停,腰腹向上一拱,避开了这一剑。随后往下一躺,向床外一滚,便将那剑器压在了身下。 脚下一勾,另一只脚轻轻一提,这道倩影就被金宵搂入了怀中。 “哎呀,我明明打不过你,你还每次让我来偷袭干嘛!”倩影不是别人,乃是北地的世子妃,裴美儿。 “我说,你还真拿剑来了?是要谋杀亲夫还是怎的?”金宵从身下抽出剑器,这次不是之前的剑鞘,而是一把真正的长剑。 裴美儿嘟着嘴说道:“真剑又怎地?反正又伤不到你,老是拿剑鞘也太没意思了!” “你这样下次我们可要分床睡了啊!进我房间我可得派人搜身了!”金宵将长剑放到一边,搂着裴美儿起身更衣。 “你敢!”裴美儿似是想起什么,羞红了脸,随即声音低软了下去:“好嘛好嘛,下次我不拿真剑,这总行了吧?” 金宵刚刚将衣服穿好,门外就有官员禀报:“启禀世子殿下,王爷有令。” “讲!”金宵推开门,从一旁婢女端着的食盒里,抓起一个馒头就啃。 “着令世子金宵,率大军五万,出征凤城,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裴美儿跟了出来:“要去凤城?出什么事了?” 官员见世子妃跟出来,头埋得更低了,生怕看到一些不该看的:“凤城意欲投降北夷,王爷有令,抢在北夷之前,攻下凤城。” “混账!说降就降?”金宵听闻,气得将手中的馒头掷在了地上:“取我战甲兵器来!我现在就走!” “我和你一起去!”裴美儿连忙说道。 金宵瞪了她一眼,寒光迫人:“行军打仗,你一个妇道人家跟着做什么?” 裴美儿被金宵瞪了这一眼,心中害怕,不敢再言。 金宵眼睛轻眨,敛去了森然杀意:“乖,在家等我回来。” 下人抱来战甲兵器,不一会儿,金宵就穿戴整齐,真一个威风凛凛,英姿勃发。 “走!”金宵一把拿过铁枪,都没来得及去向北地王辞行,便奔出了王府,向城外军营赶去。 出了城,金宵吃了一惊,原本的归城外只有一座大营,如今不知什么时候,营寨林立,旌旗各不相同。甚至远处还有一队队的兵马向归城赶来,人声鼎沸,热闹喧天。 “这是怎么回事?”金宵回头询问自己的副将。 副将连忙回答道:“禀世子殿下,这是朝廷派来的各方兵马,不止这些,已有十万先去了拒夷城了。” 金宵长大了嘴巴,望着这些兵马都有些呆滞了。 “你干啥子嘛?瓜兮兮的,帐篷都搭不其来?” “恁嗦啥捏?恁有本事恁来!” “吵么个啊?有劲就去前头打,莫搁这块吵死!” “想堂客啦?哈哈哈哈哈~” 面前一派人声鼎沸,军营之中的喧闹声,便是站在城门边,都清晰可闻。 金宵激动地说道:“我…我从没见过这么多南腔北调的人!都是来打北夷的?” “是,这些都归大启文相周子儒的调遣,不过周相也有令传来,他不在之时,王爷和武定公、忠意公三位皆有权调动兵马。这些兵马,王爷皆有权调遣。” “那爹只给我…”金宵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他知道,父亲这是在避嫌。 “走!”金宵跨马提枪,赶到了自家的军营,不一会儿,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出了军营,向西而去。 不知是不是金宵在营中下命令,这五万兵马出征,走得那叫一个气宇轩昂,人人挺起胸膛,刀枪闪亮,令其他各路看热闹的兵马啧啧称奇。 与金宵一同赶往凤城的,还有北夷的智犬——呼延兰。 他离凤城的距离较远,原本是准备往归城而去,可段同的私自离开,让呼延兰有些不安,临时独自起意,往凤城而来。 “吁~前面可是北夷军吗?何人掌军?我要与将军说话!” 没走多远,远处一小队人马迎面停下,高声询问着。 呼延兰策马上前,回道:“我是呼延兰,你们是安西王派来的吧?有什么事?” 领头的正是安西王府的那名老管家:“原来是呼延大人,小人斗胆问一句,我安西既已投降北夷,为何还要派人来暗杀我们王爷!” 老管家的口气生硬,看样子是有着满腔怨气在的。 呼延兰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段同已经先动手了,缓声说道:“此事定有误会,待我见了王爷,我当面与安西王解释!” 老管家见呼延兰如此表态不似作伪,口气也松了一些:“王爷已经…” 呼延兰心中一惊:“什么时候?” “快十来日了…” 呼延兰急忙扭头,对身后喝道:“全军,全速前进,务必五日之内赶到凤城!” “呼延大人,五日也太赶了…”副将在一旁低声说道。 呼延兰抽剑出鞘,举剑高呼:“五日!不到者,立斩!” 几万大军呼啸而过,看得老管家有些发愣,呼延兰从身旁经过的时候问道:“凤城可有兵马?” “凤城中有十余万兵马。” “那就好!” 呼延兰稍稍放心,有十余万兵马,倒还不算太糟,即便北地和定辽有什么想法,也不是一时三刻的事情。 …… 四日之后,凤城城下。 “呼呼~五万大军,都到了吗?”金宵喘着粗气,询问身旁的副将。 “掉队的…呼呼…跑死的…大概损失了几百人。”副将也同样喘着粗气回道。 金宵重重地点了点头:“好!传令下去,歇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攻城!” “半个…”副将愣住了,看看日头,这也快到晌午了,半个时辰只怕生火造饭都来不及… “怎么?嫌多?”金宵一瞪眼,吓得副将连连点头,下去传令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北地军多少恢复了一些气力,副将前来请示。 金宵点了点头,正要出战,忽的一名哨探远远纵马而来。 “报!凤城哨探已发现我军兵马,城池戒备森严!” 这名哨探刚刚禀报完,又一名探子飞马而来。 “报!凤城北边三十里外发现北夷军,正火速向凤城而来!” 副将倒吸了一口凉气,望向金宵,后者挥了挥手,示意哨探退下。 “我自带一万兵马向北,拦住北夷军,房将军,你领剩下的四万兵马攻城,只攻东城。” 一旁,一名一直沉默寡言的将领策马上前:“末将领命。” “记住,不惜一切代价!四万兵马拼光了,也要拿下凤城!” “得令!” 副将在一旁不敢说话,回过神来的时候,金宵已经策马向北而去。不敢耽搁,连忙向后传令,点齐了一万兵马,跟随金宵而去。 攻城开始了。 无数的云梯架向了城头,北地军举盾踩梯而上。城上也投下了无数的巨石和大木,甚至还有火油和金汤,倾泻而下。 城上城下,箭矢纷飞,中箭倒地者不计其数。 “咚!咚!咚!” 攻城槌撞击着城门,每一次的撞击都震落城墙上的无数灰尘,战况激烈。 金宵带着一万北地军,绕到了北边,不去理会身后凤城戒备森严的安西士卒和城东的喊杀震天。 策马而立,昂扬望向北方。 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黑影,那是连绵的北夷兵,呼啸而来。 金宵的眼里,闪烁着兴奋和癫狂… 第五百五十章 守凤城 东城战况吃紧,南城的守将姜勇率军赶来支援。 “情况如何?” “疯了,这些北地军全都疯了!这么不要命的打!”福其通浑身是血,气愤地咒骂道。 姜勇望向四周,东城的安西守卒已无不带伤者,几乎人人挂彩,地上更是尸横一片,安西兵、北地兵的尸体互相垒在一起。看样子北地军已经攻上城墙,又被打退了。 “是谁领兵?不会是那个房守功吧?” “除了他还能是谁?你瞧瞧,北地军不过四万人马,后面的督战队就有五千人,八去其一,他是不是疯了!” “他人呢?” “带兵攻上城头了一次,兵少,被我杀退了。现在正在亲自推着那攻城槌呢!一个大将不去统兵,想着法和我玩命!呸!老子要是…” 福其通似乎在他手上吃了亏,此刻说起来骂骂咧咧,没一句好话。 姜勇望着满地的尸首,叹了口气:“这死伤太重了,喊话吧,让双方兵士暂歇一会儿。” 福其通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没喊吗?他就是不听,攻城槌都是四辆轮着撞,我真想冲出去…” 姜勇拍了拍福其通:“好了,你带人先下去歇一会儿吧,我来守会儿。” 福其通骂骂咧咧地招呼着城墙上的伤兵,下了城墙。城上城下的守卒,皆换成了姜勇的南门守军。 “房将军在何处?我乃安西姜勇,还请一叙~!” 房守功听到城墙上的喊话,吩咐了一声“继续撞!”随即从城门边退了出来。 双方同时示意麾下士卒暂停攻击。 “原来是姜将军,久违了。” “房将军乃北地名将,现在却不恤士卒,致死伤累累,颇为不智了!” 房守功定定地望着姜勇:“安西要降?” “……”姜勇没了话,被这四个字憋死了。 “安西要降?!”房守功又问了一遍。 “此乃…乃王爷之意…”姜勇没了底气,降字不论在何处,对于战将而来,都是耻辱。 房守功转身对着身后遍体鳞伤的北地士卒大喝了一声:“安西要降!!!” 无数北地士卒咬牙切齿,瞪红了眼眶。 许多人或许家中世代为兵为将,祖祖辈辈也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了北夷人的手中。安西和北地本为唇齿,现在安西竟然要降北地,这让他们如何能够忍受? “誓死不降!”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声音有些稚嫩,听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 “誓死不降!” “誓死不降!” “誓死不降!” 一石激起千层浪,声浪自前向后,人人高呼不降。 掷地有声,慷慨激昂! “不降,那我们该怎么办?”房守功的眼中,似有滔天的怒意。 “战!” 第二轮攻城开始了… 凤城北门,金宵手持铁枪,在北门外来回策马飞奔:“城上的安西军,都给我听好了!” “三藩之中,我知道安西最苦,和北夷交战最为频繁,你们…劳苦功高!” “我不是别人,乃是北地世子金宵,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们安西今日守不住,我来替你们守!” 三句话说完,金宵没指望会有回应,调转马头,向着赶来的北夷军冲了过去。 旌旗猎猎,“金”字大旗紧随金宵身后,再后面的,乃是一万名北地士卒,冲锋陷阵。 季四郎在城上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摇头苦笑:“东城攻,北城守…北地有个好世子啊…” 金戈铁马,犬牙交错。 呼延兰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不出他所料,北地的动作太快了。得知安西王身死的消息,第一时间派大军赶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动作引起了他们的敏感… 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北地的一万兵马就在眼前,拿下凤城,还得先击溃这支北地军才行。 北夷有三千骑卒,还未来得及向两边分散骑射,金宵就已经冲进了军阵里。 一杆铁枪,抡起来虽不如李耀阳和提巴诺的大枪威力骇人,但也不是寻常士卒能招架得住的。 鲜血洒在了这漠北之地,哀嚎四起,北地兵虽只有一万,但是第一时间对上了北夷兵,倒也不落下风。 “那是谁?”呼延兰老远就见到了金宵,万军之中,唯有他勇不可当,肆意冲杀。 “那是…北地的世子。”身边有认识的人,一眼就认出了金宵的身份。 “金宵?就是那个曾独率十余人,就破了我三千北夷勇士的金宵?”呼延兰想了起来,这小子早年间在北夷也是名声大振的人物。 要知道,北夷兵马本就强于大启的兵马,不论哪一支,单兵厮杀,北夷兵都占有绝对的优势。 北方的恶劣气候,能适应并活下来的,皆是强者。 “别管他,留下两万兵马,缠住他们,我们绕过先拿下凤城!”呼延兰分得清轻重缓急。 很快,四万北夷兵分为两拨,一拨徐徐包围住了一万北地军,另一拨则跟随呼延兰绕开战场,直奔凤城而去。 “世子!” “我看到了,有马的随我来!” 金宵冲锋在前,当先破开重围,杀向了凤城。身后北地骑卒,只有寥寥数百人紧随其后,荡开了包围。 外围游荡着一些北夷骑兵,见状连忙跟了上来,弯弓引箭。 几轮箭雨之后,北地骑卒只剩了几十人,紧紧跟在金宵的身边。 北夷兵马绕阵而行,根本没有金宵直来直去的速度快,被金宵领着几十人抢先赶到了城门边。 “城上的,我金宵就在这,要放冷箭可得趁早啊!”金宵抬头对着城门上高声喊道。 季四郎伸手拦下了一众守卒,唯恐有人失手射了箭:“先别动,再看看。” 没一会儿功夫,呼延兰也领着大军来到了城门边,两万大军横中一拦,挡住了远处战场的厮杀。 金宵也看不见远处自家北地兵马的战况,几十人就这样赤裸裸地对上了两万北夷兵。 “北地世子,身份如此尊崇,却也亲自陷阵厮杀?” “既知我名,还不快滚!”金宵一点客气话没有。 “哼,狂妄,我看现在还有谁能救得了你!”呼延兰也被激怒了,伸手一挥,数百名骑卒出阵,向着金宵等人冲杀了过来。 金宵猛勒缰绳,战马扬起前蹄,仰天长嘶:“怕你的不是好汉!” 几十对数百,原本没有悬念的一场厮杀,硬是被金宵杀了个对穿,冲杀出去,又杀回了城门边。 城门紧闭,金宵身边已空无一人。 数百人,折损了一大半。 “还敢来吗?”呼延兰冷笑着问道。 “来!” 第二轮冲杀,金宵再次只身返回,这次真的是只身返回,连身下的战马都被刺死,他是两条腿奔回来的。 北夷骑卒又损失了数十人。 金宵一身盔甲,烈阳之下,熠熠生辉。独自一人屹立在吊桥边,昂然望着北夷军,丝毫不惧。 “上!”呼延兰没了耐心,这样的人,只怕就剩了一杆枪,他也要把枪插立在城门外。 见得多了,没啥意思,纯属浪费时间。 近百名骑卒再度冲锋,金宵正要迎上,身后传来厚重的城门声响。 “哈哈哈哈!凤城开城门啦!”呼延兰癫狂地大笑着。 六年前,他曾夜袭攻入凤城,可最后却被赶得仓皇北顾;六年后,这城门自己打开,来请他入城! 一雪前耻! 金宵数番冲杀,早已力竭。他不是江湖高手,也从不向人夸耀自己世子的身份,遇到不认识的,都说自己只是北地一武夫罢了。 能坚持到现在,早已远胜他人。 “武夫…马革裹尸…”金宵喃喃自语,身形摇摇欲坠。 “驾!!!” 两匹战马一左一右,从金宵的两侧冲了出去,随后,数不清的战马冲了出来,马蹄声踏得吊桥都微微摇晃,护城河的水震起一丝丝涟漪。 金宵嘴角微微含笑,终于支撑不住,软倒了下去。 一只大手在后面轻轻地托住了金宵:“扶北地世子入城歇息!” 冲锋而出的安西骑军,撞进了北夷军阵。北夷军没有防备,被撞得人仰马翻。 呼延兰大吃一惊:“你们!” “宵小贼子,安西王已死,此城当归朝廷所有,岂容尔等撒野!” 金宵最后强撑开眼睛,就见到一名雄壮武将,拖着一把春秋大刀,冲向了北夷军阵… 庆观十三年暮春,北夷四万兵马,于凤城被北地、安西两路军合计近十万众,杀得大败。安西全境,自凤城始,尽数归于朝廷掌握。 呼延兰只带了数百人,再次仓皇北遁。 一路上,呼延兰脸色铁青,六年前的那一幕,如今竟然再次上演了。本以为凤城唾手可得,没想到又出了金宵这个变数。 “好…好狠!派世子来凤城‘送死’!好大的手笔!” 呼延兰不知道的是,‘送死’一举,乃是金宵自己的性格使然。 金宵率军返回归城之后,北地王见到自己那伤痕累累的宝贝儿子,也是人生第一次哭得肝肠寸断。 “爹…哭什么,守住了。”金宵憨憨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 “好…好啊…我儿英勇,守住了,守住了…” 就在呼延兰疲于奔命的时候,黄沙骤起,待风沙渐定,马前站着七个人… 第五百五十一章 弃归城 拒夷城再次被遗弃了,数百年未有之事,六年间竟然发生了两次。 这次放弃拒夷城,没有一个人提出过异议。 原因无他,北夷的大军已经来了,这次来的可不少,足足有八十万,若是算上辅兵、民夫等等,只怕数百万也不止… 真个倾巢而出! 周子儒坐在马车里,晃晃悠悠的一路向南而行。他的马车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上面是昏迷不醒的易小刀和照顾他的何月儿。 “罗威,他们还有多久回来?”周子儒轻轻叹了口气,询问跟在马车旁的罗威。 罗威还没答话,就有数道人影迎面而来,正是除了罗威外的“阴阳八子”。 “少主,我等回来复命!”年长的祝桑秋在马车外低声唤道。 周子儒掀起车帘,低声回道:“事情办得不错,不过怎么这么久?” 祝桑秋又凑近了些,其余人自觉屏退了周围的士卒。 “我们…没能杀了安西王。” “什么?可我怎么收到消息安西王死了?”周子儒不解。 “安西王的确是死了,是北夷的段同杀的。” 周子儒吃了一惊:“到底怎么回事?” “我等也不知情,只是我们赶到凤城的时候,安西王就已经被刺杀了,城中的小道消息,是北夷的段同刺杀了安西王。” “正欲回来复命,不巧遇上了北地世子率五万大军赶来攻打凤城,北夷的呼延兰也率四万大军要来接管凤城…” “结果如何?”周子儒忍不住从窗户里探出了身子。 祝桑秋接着说道:“结果北地军和安西军不知怎么的就联起手来,将四万北夷兵杀得大败。” 周子儒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好!好!真是出人意料啊!” 祝桑秋见周子儒高兴,轻轻一笑:“少主,还有好事呢!” “还有?快快讲来!” 周子儒的半个身子都快探出了车窗,祝桑秋轻轻将周子儒往回按了一些。 “凤城的安西王早就将自己的妻儿老小全都送到中原,如今下落不明,去向无从得知。凤城群龙无首,最终城中的文官武将商议了一番,自愿将安西全境,归入朝廷!” “好!好!好!”周子儒除了“好”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还有,那呼延兰率着数百残兵,仓皇向北逃窜,被我等拦下。本欲生擒,奈何…首级在此,请少主过目!” 祝桑秋说着,向身后的枪引蛟招了招手,后者提枪摘下马头前悬挂的一个白布包裹,扔向了祝桑秋。 打开包裹,呼延兰的人头赫然就在其中。 “你七人大功一件!好啊!北夷的‘脑子’被我们打掉,这下就好办了!”周子儒搓着手,兴奋不已。 原本他想出了好几种的计策筹划,可是每一种都有短板弊病,能瞒得过其他人,定然瞒不过这条“智犬”。现在呼延兰一死,算是解了一个心腹大患。 “少主还有何吩咐?” “你们歇息吧,暂时没有了。我现在有一个想法,不过也得等回了归城再说。” 二十多万的中原大军,在周子儒收到连番的好消息之后,军容似乎都威武了几分,行军也轻快了起来。 …… 归城,人满为患。 周子儒率二十多万大军安全返回归城,而赵易执许给他的五十万大军,随着最后一支羽林军的赶到,已经全部到齐,尽数驻扎在归城以南。 城中兵马也是随处可见,倒是这样一来,许多百姓倒是自发地离开了归城这个是非之地。 毕竟许多人在归城,穷尽一生也不曾见到这么多的兵马,便是傻子也知道马上要开始大战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北地王,听闻王爷派世子赶赴凤城,协助凤城击溃了北夷的四万大军,可喜可贺啊!” 北地王金穆坐在议事厅中,听到周子儒的贺喜,知道他并没有挖苦之意,却还是叹了口气:“唉,周相既已知悉,也不用再贴金了。老张他糊涂啊!” 周子儒轻轻一笑:“安西王…或许也是为了黎民百姓着想,毕竟,八藩之中,安西战事连年…不过北夷可是喂不熟的豺狼,如果真是降了…要生灵涂炭的…” “我当然是知道了,这老张怎么就犯了糊涂呢!”北地王气愤不已。 周子儒劝慰道:“王爷不必多虑,往事已矣,我们还是商议一下…如何应付接下来的事吧。” “你是说北夷吧…” 北地王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眼中是掩不住的疲惫。 “百万大军…这如何能打?纵是我北地的箭矢都未必能有百万支啊!”北地王心头涌起一股无力感。 周子儒沉声说道:“王爷,本相倒是有一个办法,只是…不好明说。” “能退敌吗?”北地王狐疑地问道。 “能!”周子儒重重地点了点头。 “讲!只要能退敌,本王什么都依你!等等…你不会要本王这颗头…去诈降吧?” 北地王刚展示出一番豪情,忽的又有些胆怯起来。倒不是怕死,只是他还没做好准备… 周子儒闻言一愣,忽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王爷说的哪里话?便是我们这几十万的兵马拼光了,也要保王爷无虞啊!” 北地王刚刚稍稍放心,周子儒接着说道:“不过…其实也差不多。我们不是要诈降,而是诈败。” “诈败?” “不错,舍弃这归城,诱敌深入。现在北夷兵在塞外,我们与其野战,十分吃亏。但是若要引他进入中原…” 北地王猛地一拍桌子:“周家小子!我自问不是什么忠臣良将,可也绝不会亲手放北夷兵入关!本王不管你这计策是真心的也好,试探我也罢,我只一句话,绝不离开归城半步!” “整个大启的精锐皆在此地,我们守在这里,迟早要被北夷活活耗死!王爷守着归城不放,是要让大启的精锐都来为王爷的一个信念陪葬不成?” “兵马若损失殆尽,生灵涂炭的可是整个大启!整个中原!百姓该如何?” 北地王被周子儒的一番辩驳,说得哑口无言,捏紧了拳头… 他也知道周子儒的方法是对的,甚至都连弃了归城之后,挫败北夷的办法他都猜到了。那便是断粮! 在北夷草原,牛羊随处都可放牧,也随时都可宰杀,充当军粮。 可一旦入了关,牛羊可就没那么容易随时携带了。只要到时候再断了粮道,北夷的优势就会立马转变为劣势。 没了粮草的军队,溃败是迟早的事。 周子儒望着低头的北地王,接着说道:“王爷,只要最终击垮北夷,不会有人记得王爷放了北夷人入关一事,百姓们感谢王爷你都来不及呢!” “你们周家人的法子…绝、险,但是最后的结果都是好的。既然你已经想好了,就不必来问我了…” “多谢王爷。” 周子儒此时也有一些不好意思,归城是北地王六百年的都城,也算是北地王金氏的家,现在劝说对方放弃自己生存了六百年的祖业,有些抵触情绪也很正常。 不过这也好在北地王深明大义,懂得取舍之道。换作其他的王爷,只怕自己是出不了王府的大门了。 “此事周相可曾与那两位公爷商议?” 周子儒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武定公昏迷不醒,难以相商。至于忠意公…” 李定星的心里对周子儒有芥蒂,周子儒又何尝不是一样? 人家父兄新丧,自己就急吼吼地落井下石。更让他诧异的是最终李定星竟然主动向朝廷申请撤藩,甚至之后各藩地的多次大战,李定星都率南淮军积极参战… 想到这些,周子儒心里颇为惭愧,只是他平日里不曾表露出一点罢了。 “两位公爷那边…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句话含糊而过,周子儒只能如此。 北地王也是个聪明之人,见到周子儒这般模样,也不再追问,反而和他协商起了详细的诈败计划。 “我们不能直接弃城而走,北夷之中也不乏能人,比如那个呼延兰,定能看破我们的计策!” 周子儒摇了摇头:“呼延兰已经死了,不用担心。不过的确不能直接弃城,若是再被北夷看破此计,占据归城而不出,反倒是我们被动了。” “那该怎么办?” “需得先败一场,再留些人马死守此城…还得需要一些重要人物…” “那便本王吧,没有谁比本王更适合了。”北地王和周子儒的一番交谈下来,似乎也做好了一些心理准备,话中常露取死之意。 “现在归城各路兵马,错综复杂,虽然我可指挥这五十万兵马,也不好做得太过…诱饵之事,再商议一番吧…” 二人又敲定了其他的一些细节,诸如如何败,将北夷引入中原又在何处设伏,林林总总,一直谈到明月高悬。 归城虽说是座大城,可城中也只有北地王府才最安全。易小刀、李定星、周子儒等人俱都住在了北地王府里。 易小刀的房间中,何月儿拿着温热毛巾细细地帮他擦脸。 “还是这副样子,就跟睡着了一样。”何月儿喃喃自语。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今日这番场景,劳累的易小刀枕在她的膝上,她细细地为他擦拭灰尘,抚慰劳累。可谁知道却是这种情况下才得以实现,昏迷的易小刀仿佛活死人一般… 一个人影悄悄地打开了房门,蹑手蹑脚地进入了房中。 “打听到了吗?”何月儿没有回头,而是直接问道。 “师娘,我偷听到了一些,他们要弃了归城…” 第五百五十二章 随我来死 夜深人静,周子儒从议事厅中缓缓走出,稍微伸展了一下身子,便抬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穿过几道拱门,忽然被角落里的一个人影给叫住了。 “周相日理万机,当真是辛苦啊。” 周子儒虽然劳累,但是一听就知道,这分明就是易小刀的声音! “嗯?你醒了,伤势如何了?”周子儒笑着就向易小刀走去。 “站住!你是不是和北地王谋划着要弃掉归城?” 周子儒微微一愣,皱眉说道:“不错,我今日商谈之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归城乃是北地王历代基业之所在,你若是弃了归城,北地王该如何?北地的百姓又该如何?” 周子儒眯起眼睛,向黑暗处看去,他只觉得今天的易小刀有些不对劲。 “你不是武定公,你是什么人!” 周子儒轻轻退了两步,又咳嗽了两声,身后黑影中,枪引蛟和刀横海应声而出,朝着易小刀扑去。 “铛铛铛!” 易小刀身边也闪出两人,乃是秦往迁和满勇,四人短暂交手,双方都没占到便宜,退到了一边。 周子儒自然是认识秦往迁和满勇的,心中正起疑时,又一道倩影朝易小刀冲去。 “当真是你啊!” 剑流云一眼便认出了那暗处之人,不是易小刀,乃是何月儿。二人之前在皖城外的孤山上一起待过一段时间,十分熟悉。 “你拆穿我干嘛…”易小刀从暗处走出来,果然不是本尊,而是何月儿。 周子儒轻拍脑袋:“倒是吓了我一跳,我忘了月儿姑娘会模仿别人的声音了。不知武定公现在怎么样了?” 何月儿摇了摇头:“还是昏迷不醒。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月儿姑娘也别太费神了,凡事自有因果,武定公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转过来的。”周子儒说着就要离开。 何月儿连忙抢上几步拦住了周子儒,因是熟人,枪引蛟和刀横海也未加以阻拦。 “周…周相,我听说你们要放弃归城?这不行啊!” “如何不行?”周子儒有些好奇。 何月儿垂下眼眸,说道:“这些年小刀四处奔波,或许是为了金银、官位、甚至是为了我。但是我知道,其实他心底里最重的还是百姓。” “我们都是穷苦人,尤其是易小刀,以前在皖城乞讨为生,见过太多的民间疾苦…” 周子儒自嘲一笑:“呵…是啊,我出生便是京城周家,锦衣玉食,倒是没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罪…” 何月儿摇头:“周相不要多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易小刀醒来,发现归城被我们放弃了,他一定受不了的!” “我不想他日日夜夜都陷入自责之中,还请周相再想想别的办法,保下归城!” 周子儒定定地看着何月儿,看得一旁的满勇都秦往迁都起了疑心,上前就要将何月儿挡在身后。 “月儿姑娘,我的确没什么爱民之心。我是大启的文相,我只想扶保着大启江山。” “可是你要知道,这大启的江山就是由千千万万的百姓组成的!如何能不管百姓的死活呢?” 周子儒摆手道:“倒也不至于不管,我们若是南归,会将这归城的百姓一并带走,这点月儿姑娘可以放心。” “可是…” 何月儿还想说些什么,被周子儒摆手道:“月儿姑娘,我也知道武定公对你情深义重。但恕周某直言,这等家国大事不是你一个女流之辈可以掺和的,还是等武定公醒来再做决断吧。” 说完,便转身离去。 枪引蛟和刀横海紧跟周子儒离去,剑流云走上前笑道:“你还有心思关心这归城的去留啊?还不快回去守着你那小情郎?” 何月儿白了她一眼,剑流云笑道:“放心吧,主人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你还是关心关心武定公吧。我先走了,主人那边有什么事我会及时告诉你的!” 剑流云走后,满勇一脸不忿地说道:“师娘,这个周相也太狂妄了,要不要我去收拾他一顿!” 秦往迁在他头上轻敲了一下:“大言不惭!别看刚刚我们能拦下他们,那是对面没下死手呢!真打起来,那几个女子你一个都对付不了!” 秦往迁也就在满勇面前话语才稍微多了一些。 何月儿叹了口气:“我不想让小刀的心血白费,可他们说的对,这些大事不是我该操心的,回去吧。”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城中兵马往来调动繁忙,百姓们也都知道将有战事,逃离归城的人越来越多。 可是何月儿他们,甚至包括李定星,都不知道周子儒到底在干什么,只知道每日兵马往来奔波,人人忙碌。 “报,王爷,北夷大军已占据拒夷城,最快三日,便可抵达归城!” 北地王和周子儒对视了一眼,二人眼底都有一些深深的忧虑,来得实在太快了… “周相,现在你看如何是好?”北地王没了主意,只想听听周子儒的看法。 周子儒眉头紧锁:“北夷大军既然来了,我等也不能望风而逃,总得派人去败上一场,戏才能做得足…” “我准备派人前去绕后,假意偷袭对方后面的辎重,然后诈败。这归城再留些人马抵抗一番,一定能引得北夷上钩。” “三天,时间上也刚刚好,我们现在就撤离归城。” 北地王点头道:“若是偷袭辎重的话,我手下倒还有几员猛将…” “杀鸡焉用牛刀?王爷手下的猛将还是留着去埋伏北夷吧!”一人在门外朗声说道:“末将不才,愿主动请缨,挫敌锐气!” 周子儒低垂眉眼:“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额…周相息怒。”来人站在门外,不敢顶嘴,说完后却也嬉笑了起来。 北地王望着来人,年轻英武,眼中精光闪烁,极有精神的样子,问道:“这位是?” 门外之人不敢答话,周子儒只得回道:“大启战将,萧宽。” “啊,本王有所耳闻,听闻萧将军仅率三千骑卒便在楚湘连踹九城?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北地王望向门外萧宽的眼神,满是欣赏。 萧宽咧嘴笑道:“王爷谬赞了。” “萧宽,刚刚我和王爷的谈话你也听到了,此战,你可敢去?” “求之不得!我萧宽不求别的,但求名满天下,青史留名!” 北地王愣了一下,不禁笑道:“萧将军真是快人快语,对名利之事,并不遮隐,如此直率之人本王还是头一次见到。” “周相,王爷,时间紧迫,要不…末将这就去准备启程了?”萧宽是个急性子,等不及了。 周子儒缓缓说道:“萧宽,你听好。这次不比以往,出了这归城,塞外之地,处处皆敌,你可想清楚了?” 萧宽闻言,收起了嬉笑的模样,面容严肃地站了会儿,终究是没忍住,轻笑了一声:“哈,周相,我是个武夫,武夫所求者,马革裹尸尔…” “好,那你去吧。”周子儒点头应下。 北地王见萧宽转身离去,没有一丝的迟疑,微微叹息道:“良将啊!这么用可惜了…” 周子儒沉默了会儿,说道:“除了他,我一时也没别的合适人选。” 走在王府中的萧宽,目不斜视,越走越快,几乎是小跑着奔出了王府。离开王府的一瞬间,旁边侧门转过秦往迁和满勇,二人正在练武归来。 几人隔着门扇,就这样错开了,没有相见。 出了王府,萧宽向南而望,难得地有些惆怅:“秦兄弟,也不知道你在何处…这次只能我一个人了…”说完,跨上战马,向北门而去。 王府中的秦往迁刚走几步,忽的站住了,听着门外的马蹄声声,有些入神。 “秦大哥,怎么了?”满勇好奇地问道。 秦往迁笑道:“没事,这是谁还敢在王府外骑马?” “骑马,对了!秦大哥你有空可以教我骑马吗?你不是说当年在楚湘,连踹了九座城池吗?那也太帅了!” “对啊!九座!当时还有一个人,那家伙也挺厉害…” 二人在王府之中,边说边走,渐渐隐匿进了王府的深处… 归城,北门。 五千骑卒早已蓄势待发,人人手持枪,肩背弓,腰挎刀,腿藏匕,只等着主将的到来。 萧宽纵马狂奔,见到众人,从战马上轻轻跳下,立马就有士卒给他牵了一匹更为壮硕的战马更换。 萧宽望着面前的一众骑卒,问道:“知道我们去干什么吗?” 骑卒们面面相觑,无一人回答。 其实他们知道,都是各军挑选出的优秀骑卒,如何不知道此战?人人都写好了家书,交到了军中。周相已经承诺家人衣食无忧,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吗?这一刻,生死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很好,看样子你们都知道了。”萧宽又咧嘴笑道。 没人回应,便没人反对。在萧宽这里,没有反对,那便是允许,同意。 “不过你们别怕,我可是朝廷中羽林军的名将,萧宽!此战,有我萧宽带你们去死,足慰平生!” 萧宽嘴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完这句,便再没什么好说的了,转身喝道:“开城门!” 城门缓缓打开,萧宽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随我来死!” 第五百五十三章 向北而行 淄城,一座不算奢华的宅院之中,一个瓷瓶碎裂的声音从宅院里传出,左邻右舍有些惊疑不定。 “隔壁那两夫妻平日里还是蛮恩爱的,今天这是咋了?发这么大的火?” “别人家的事,你管那许多干嘛?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邻居间的窃窃私语没有引起这户人家的察觉,即便这户的户主乃是擅长收集天下消息的问相阁三阁老之一,付青松。 “情儿出了事,你们为何拖延到现在才告诉我!为什么!” 付青松暴跳如雷,指着面前跪在地上的一名问相阁弟子质问道。 问相阁弟子战战兢兢地回道:“小…小姐不让我们说…说是怕阁老和夫人担心…” “六年没有消息!还说怕我们担心?说,那每个月你们拿回的信件是哪来的!” “是…是小姐自己写的…” 付青松跌坐在椅子上,扶着额头,缓缓说道:“怪不得…怪不得你们都不见我,怕我读心术看出来是不是…” 问相阁弟子不敢回答,这种时候多说多错。 一名妇人走了进来,手上抓着一把信件,哭哭啼啼地说道:“情儿那丫头心思缜密…她竟然足足写了六年的信件…我的情儿啊…痛死娘啦…” 付青松见自己的发妻痛哭,自己也是老泪纵横,说道:“情儿绝对不止写了这些,你把情儿的信…全部给我交出来。” 问相阁弟子连忙转身奔了出去,没一会儿,转身回来,手中抱着一个大箱子,打开一看,里面也全是各种信件家书。 “爹、娘,你们说得不错,易小刀真的是个好人!感谢爹娘为我找来的这段姻缘,我身上的情牵术也被一位高人消除了,和月儿姐情同姐妹,爹娘不用担心…” “爹、娘,我和易小刀成婚了,不过因为月儿姐的关系,婚事没有公开…路途千里迢迢,女儿也没有去接你们,不孝女…” “今天小刀还说和我一起去接你们来皖城住上一段时间,不过我知道他很忙,你们也很忙…等下次有空的时候…” 付青松望着这堆信件,双眼早已朦胧,伸手抚摸,信件上皱皱巴巴,似有被水打湿而后晾干的痕迹。 “你们保管信件不善,这信件都沾水湿了!”付青松怒道。 夫人一把抢过信件:“你懂什么?这哪是他们保管不善?这是情儿的泪水啊!我可怜的情儿…她是边哭边写的…” 经过自己的夫人说破,付青松这才反应过来,如遭雷击。 “这多少信啊,她得流多少泪啊…” 付青松已经听不清自己的夫人说些什么,他现在只觉得浑身不适,坐立不安,猛地站了起来:“易小刀!我和你势不两立!” 妇人走上前,猛地一巴掌打在了付青松的脸上:“你胡说些什么!情儿这么做是为了谁?为了谁啊!就是不想我们去找那易小刀的麻烦啊!” “你当初为了问相阁,将情儿托付给那易小刀,她百般不愿!我们已经拂了她的意了,现在还要再拂她一次吗!” 付青松颓然坐回到椅子上,双手抱头,沉默不语。 问相阁弟子受两人情绪感染,眼中也泛起了泪花:“阁老,夫人,小姐…还有一条口信…” “讲!”夫妻二人同时喝道。 这名弟子定了定心神,说道:“小姐曾言,不知道老爷夫人何时会发现此事,特叮嘱弟子,北方北夷势大,常有吞并中原之心。若是北夷入侵中原,只靠朝廷恐难抵挡。” “北夷入侵之日亦或二位发现此事之时,小姐要弟子告知实情,还让阁老告知阁主,让咱们传令天下门派,团结一心,共同北上抗敌…” “易小刀害死了我的情儿,我还要传令天下门派,为他抗敌?”付青松抬起头,双眼中布满血丝,眼神凶狠,让问相阁弟子不寒而栗。 妇人擦了擦眼泪,止住了哭声:“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现在就去转告其他二位阁老和阁主,传令天下门派。” 这名弟子不敢离开,他看得出二人关于此事,并未意见相合。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那就什么也不做就对了。 “要我传信天下门派也不是不行,让那易小刀把情儿的命还回来!” 妇人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平静地说道:“将情儿还回来,然后呢?让情儿再指责你一次吗?” 付青松愣住了,哑口无言。 “付青松我告诉你!这是情儿的遗愿,你说什么也得帮她完成了!要不然我和你没完!” 妇人说完又扫了一眼问相阁的弟子,这名弟子极其聪慧,当即明白了形势,转身便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情儿啊…”宅院中传出一声叹息… 问相阁。 史文雕听完面前弟子的奏报,默然不语:“是问相阁欠了付阁老的…既然付姑娘有此遗愿,付阁老和付夫人都没有异议,那便传令吧。” “以问相阁的名义传令,现在付丫头已经不在了,我们得抓紧时机,和朝廷以及天下门派交好!”三阁老之一的蔡振在一旁说道。 许蓝汐点了点头,赞同蔡振的说法。 阁主史文雕却是轻轻地摇头道:“不,就以付姑娘的名义传令。” “阁主?”蔡振和许蓝汐二人有些诧异。 “先祖创立问相阁,为的是江湖中人信息方便,与人方便,与己方便。问相阁可以壮大至今,皆是天下人的帮衬罢了。这一次,就一并还给天下人好了。” “多挑选一些能言善辩的弟子,江湖各路大大小小的门派,以及一些隐居深山的隐士高人,只要是问相阁知道的,全都一一传信。” “还有,阁中的答疑、解惑、明理、排难以及统传弟子、传闻弟子…全阁上下,全都随我赶赴北地!我问相阁以身作则,与北夷死战!” 史文雕的话铿锵有力,厅中众人,全都抱拳拱手:“谨遵阁主之命!” 一时间,无数飞鹰、信鸽都从淄城中盘旋而起,飞向各地。 …… 太意峰。 “数百万大军?哼,好大的手笔啊!我太意要是只有星龙一人在北地,倒显得我们小家子气了!” “太意峰弟子听令,随我下山!” 一声清啸,传遍太意峰上下,甚至连周边的百姓都听见了,以为天威降临,不少人倒头就拜… 真阳山。 “我真阳山弟子咸少下山,信息传达不便,若非你们,我们只怕也不知道这消息。” 已经升为掌教的同微子轻声说道:“有劳问相阁不远千里赶来相报,我真阳山必定全教皆出,助朝廷死战北夷。” “掌教…”玄清子杨从霄忍不住出声唤道。 同微子望向这位大监教,眼神清澈而明亮。 四大掌教沉默了片刻,齐声道:“愿随掌教,护佑苍生!” 秀扇坊。 “杀了我们的两位坊主,此仇不共戴天!” “姐妹们,愿意拿剑的便拿剑,愿意拿药的就拿药。都不愿的,还请今日离开秀扇坊,自今日,与秀扇坊再无瓜葛,我等北上!” 高翠和崔莺二人,意见一致,没有一点分歧。 “大师姐,那这坊中无人看守…” “烧了!” 一把熊熊烈火冲天而起,周围担水抱桶赶来救火的百姓们都被秀扇坊的弟子们拦住了,眼睁睁看着这数百年的秀扇坊,付之一炬… 五毒教。 “教主…” “问相阁的人走了吗?” “已经走了…我西贵地处偏僻,且瘴毒横行,便是那北夷杀光了整个中原,也难到我们这西贵这地,教主三思…” 苗覆容苦笑一番:“五毒教错了一次,还要错第二次吗?北夷入侵中原,的确打不过我们这里。不过…就当是还了那观尘子的命吧…” “只怕中原之人并不领情…” “我没指望他们领情。” 苗覆容脚下轻轻一点,整个人腾飞到一棵高大树冠的顶端,轻轻吹响了一支骨笛。 四面八方,各种蛇虫鼠蚁,汇聚而来。如马车般大小的蝎子、蟒蛇般粗细的蜈蚣、巨龙一般的黑蛇… 孔门,议事大厅之中。 一人背对大门,抬头望着厅上摆放的诸多牌位。 “门主,我等愿往北地助战!”四人联袂而入,拱手请命道。 背负那人,慢慢转过身子,望向面前的这四人,笑骂道:“你们这群家伙,单是你们愿往,我这做大哥的难道不愿意吗?一起走!” 虎、鹤、狼、鹿、鹰。五兽齐出,率领无数孔门弟子,奔出了东鲁大地… 中原的一座深山之中,一栋古刹静静地挺立着。 古刹前,一名僧人轻轻扣着古刹的屋门,周围机括轻响,树林摇动,无数眼睛盯上了这名僧人。 僧人知晓,未曾理会。 门开了,一名尼姑身着僧袍,开门见到僧人,满脸疑惑。 “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主持让小僧来询问郡主一声,是否需要同行?” 尼姑点了点头,掩上了门,回屋禀报去了。 僧人站在门外,默念佛号,静静地等待着。 不一会儿,门又开了。 一名女子身着战甲,手持钢枪,从古刹里走了出来:“我还以为自己要老死在这里了…空想了多日,才想起来还有恩情没报。” “朝廷既然为我彭家报了仇,这份情是说什么也要还的。” “唐门弟子何在?”随着彭婴儿的一声喊,无数飞鸟惊起,古刹前已跪下了无数黑衣之人,皆是唐门弟子。一路绵延下山,不绝。 九吟楼。 “楼主,那易小刀擒了肖冉童,败了洛颖,我们还去帮他们?这是为何?”秦坤海对着一名老者躬身说道。 “你以为自己是真神吗?”清瘦老者转过身询问道。 “我…不是…”秦坤海如实回答道。 九吟楼的功法其实更类似于催眠一般,先迷住了自己,再去迷住敌人。可自己哪有那么好骗的呢? 清瘦老者点头道:“嗯,那这次往北地走一趟,你或许就会以为自己是了。” 秦坤海还是不太明白,老者轻轻叹了一声:“自欺和欺人到底哪个更难啊…” 东海之滨,一群曼妙身影从空中飘荡而过,或弄水袖,或裸赤足,或抱瑶琴,一个个飘然若仙。 有幸见到此景的凡人,无一不跪倒在地。 一团紫气飘摇相随,往北而去… 除此之外,丐帮、驭兽宗、天刀宗等等各门各派,依次离开宗门。 向北而行… 第五百五十四章 破局 几日之后,萧宽见到了那绵延无数,一眼看不到头的北夷军。 五千骑卒在茫茫草原上原本无处可藏,不过也是他们运气好,遇到了一个土坡,全数藏在了土坡后。北夷军离得远,一时倒也没被发现。 “好家伙…这么多人?” “这我们去偷粮草,能行吗?” “要不…咱们…” 不少人心里开始打退堂鼓了,看这北夷兵马的数量,真的是一人一口唾沫也把他们给淹死了。 “你们怕了?”萧宽扭头对身后的一众骑卒咧嘴笑道。 “萧将军,这兵马也太对了…兄弟们…确实怕了…” 副将被一群兵卒推到了前面,硬着头皮说道。 萧宽笑意不减,问道:“临出发前我让你们带的酒,都带了没?” “带了,都带了。” 口令向后传达,羽林军士卒们都掏出了腰间的一个小葫芦,葫芦不大,看样子里面即便装满了酒,也不过才一斤左右。 “这可是周相给咱们准备的庆功酒,你们尝尝?”萧宽示意众人,随即自己率先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 一众士卒望着自己的酒葫芦,谁也不傻,这百万大军面前,他们这五千人算得了什么?还劫粮草,这根本就是有命去没命回的事。 萧宽约莫喝了一半,回头望向众人:“喝啊,怎么都不喝?” “萧将军,这…怕不是断头酒吧?”副将为难地说道。 “传我命令,每人喝三口!互相监督,不喝者军法处置!”萧宽绷起了脸,轻声喝道。 众人无奈,纷纷拿起酒葫芦,大口地喝了起来。 众兵卒的酒量有深有浅,有的人喝了三大口仍不觉过瘾,又猛灌了几口;有人却是一口也喝不下,捏着鼻子饮了一大口,咬紧牙关才没吐出来。 “感觉如何?”萧宽那副笑脸又换了回来。 “萧将军,这酒可是南淮的蓝桥月?正宗的蓝桥月可不多了,只有一些南淮的老人才会酿了!” 萧宽笑道:“喝出来了?不错,这蓝桥月虽然成本低廉,但是若要酿造的话,费时费力。南淮现在重商重利,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这蓝桥月都快失传了。” 军中一些好酒的士卒,闻言不禁唏嘘,以后只怕再也喝不到这么绵长醇厚的美酒了。 “行军打仗也和这酿酒差不多,我们是当兵的,还是羽林军,大启最精锐的兵…贪生怕死的话,还当兵做什么?” 萧宽的话语并不严厉,但是周围的骑卒听在耳中,也还是略微有些羞愧的。 “和你们说了这是庆功酒,就是庆功酒。你们也不要多想了,喝完这壶酒,你们就回归城吧,周相不会难为你们的。”萧宽说着,仰头将葫芦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萧将军…那你呢?”副将急了。 萧宽喝完之后,倒了倒手中的葫芦,已经喝了个干净,滴酒不剩,他打着酒嗝悠悠唱了起来。 “年少离家别爹娘,迈步江湖讨生忙” “一朝得伺天子旁,虎视天下豺与狼” “挣得美名传家乡,名动天下志昂扬” “此生但愿终疆场,只求故里有长安!” 一曲唱完,萧宽已经翻身上马,俯瞰众人,眼神略微有些迷离:“诸君,安心上路!” 说完,纵马长驱,冲出了土坡,朝着北夷大军冲了过去。 副将苦笑,举起手中的葫芦也仰头痛饮起来,可他酒量到底不如萧宽,还剩了一点没喝完,甚至最后一口都呛得吐了出来。 “奶奶的,丢人了!” 副将将葫芦摔在了地上,也不知他所谓的“丢人”,是指刚刚的胆怯还是这口酒被呛了出来。反正他也爬上了马背,追随萧宽而去。 “拼了!” “怕什么死?北夷打入中原,都是个死!” “绝不当孬种!” 五千人,倒也没人临阵脱逃。 飞马疾驰如电,银枪闪烁寒光,倒映着这群人那冷峻的面庞… “此战必胜!” 萧宽高吼了一声,只这一声,萧宽就觉得喉咙传来一股撕裂感,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腥甜。 “此战必胜!” “此战必胜!” “此战必胜!” 五千人齐声高喊着,冲进了北夷大军… …… 日头渐渐西沉,残阳如血。 提巴诺策马归营,綦毋阔邪迎了上来:“有人劫营?” “就五千人,劫营?我看是送死还差不多。”提巴诺随手一丢,将手上的人头丢在了地上。 “这小子…武艺平平,真不算厉害,但是胆子很大。一见到我就直接冲我来了…” 人头在地上滚动了几下,沾染了血污和沙土,也不知是不是在地上滚动的原因,原本睁着的眼睛,缓缓了闭上了… 綦毋阔邪和提巴诺没人在意,后者问道:“大汗现在心情可好?” 綦毋阔邪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呼延兰死了…” 提巴诺瞪大了眼睛:“他…他怎么会死的?” “安西王投降,他便想去接管下凤城,结果中计了。安西和北地两军十几万兵马,他只带了四万多…” “找到的时候,头已经没了,只剩了身子…现在大汗为这事正发火呢!” 提巴诺缩了缩脖子:“那…那便算了吧,我也不去找大汗了…”说完,捡起地上的人头,连忙快步离开。 綦毋阔邪叹了口气,转身进入了大帐之中:“大汗。” “刚刚是提巴诺吗?他有什么事?”蒙木烈闭着眼睛,以手抚额:“呼延兰死得不是时候啊…” 綦毋阔邪如实回道:“刚刚有小股中原兵马,五千人,骑马冲击我北夷天兵…现在已经没事了,提巴诺都处理好了。” 蒙木烈叹气道:“此战非同以往,我等倾巢而出,中原也是拼命死守。你和提巴诺都小心一些…” “是,多谢大汗。” “段同现在在哪里?” 蒙木烈话音刚落,帐篷的帷幔就被掀起,一名羽林军打扮的士卒就走了进来。 “嗯?”綦毋阔邪微微一惊,手中的长刀瞬间出鞘。 “阔邪大人,别动手别动手,是我啊。”羽林军一把摘下头盔,从脸上撕下一张面皮,竟是段同! 蒙木烈笑道:“你不论什么时候出现,我都不觉得意外。这次去归城,打听到了什么消息吗?” 段同拨弄了一下头发,说道:“大汗,中原人已经丢弃了归城,大军向南撤退了。” “真的?”綦毋阔邪十分惊讶。 “此事我还能瞒得过大汗吗?千真万确!”段同似乎觉得这个消息来得太过容易,懒洋洋地说道。 綦毋阔邪扭头望向蒙木烈,一脸的期待:“大汗,速速进兵拿下归城吧!” 蒙木烈笑道:“既然弃了归城,大动干戈的,便不会再回来了。我们早一时晚一时到,又有什么关系?綦毋阔邪,沉住气,没什么好急的。” 段同冷眼看着二人的反应,幽幽地说道:“大汗,我打探到了公主的消息…” “嗯?” 蒙木烈和綦毋阔邪同时看向段同:“那丫头在哪?” 段同低垂着头,迟迟不说话。 綦毋阔邪急了:“大汗问话,为何不答!” “大汗,公主六年音讯全无,现在才有了消息…” 段同刚刚抬头,蒙木烈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一股威压临身,好不骇人。 段同紧张地本能退了两步:“公主…公主六年前就已经…死了。” “啪!” 一只大手掐住了段同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四目相对。蒙木烈一句话没说,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 片刻功夫,段同的脸已经憋得通红,双脚无助地乱蹬着。 “死了六年?” 蒙木烈声音嘶哑,没了平日里的那一股浑厚。 “是…死在了京城…”段同的脸色从红色转变成了紫色,眼看就要不行了。 綦毋阔邪硬着头皮上前说道:“大汗,掐死了他,公主的事就不知道了。” 蒙木烈将段同用力一甩,反倒砸翻了自己的桌案。 “知道多少,一字一句全部给我说出来!”蒙木烈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字眼。 段同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咳嗽了好一会儿,这才将蒙千雅入中原之事,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出来,一直说到在京城香消玉殒。 “你说她喜欢那小皇帝?”蒙木烈眼神森然,像是一头准备择人而噬的猛虎一样。 “是,据我所知…是。”段同说道:“分明就是那小皇帝害死了公主。大汗,还请为公主报仇!” 蒙木烈俯视着段同,说道:“我知道你来投靠北夷是为了报仇,但是关于千雅,你若是有半点假话…” “被狼神咬死!”段同连忙接话道。 蒙木烈轻轻点了点头,对于段同的回答似乎十分满意。 綦毋阔邪凑过来说道:“大汗,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呵…我要他们的命!” 壮硕的身影冲出了帐篷,犹如一道闪电一般,营中的北夷士卒,没有一个人看清蒙木烈的动作。 只不过片刻的功夫,蒙木烈已经来到了归城的上空,城中人马井然有序地正在撤退。 “别走了,都给我的千雅殉葬吧。”蒙木烈的声音洪亮,摄人心神,有如神明一般。 “哈哈哈哈哈!看来老夫来得正是时候啊。”一个不属于蒙木烈的声音,从城中传了出来,和蒙木烈针锋相对。 蒙木烈睥睨俯视,看见了城墙上的一个麻衣老者。 “谁?” “太意华五峰!” 第五百五十五章 归城之战 蒙木烈凌空而立,仿佛降世的神君,睥睨浮世。 华五峰站在城墙上傲然相对,没有丝毫的退缩。 二人就这样静立了片刻,蒙木烈的手指微微一动,华五峰便闪到了他的面前,一剑凌厉横扫而过。 蒙木烈身形急退,华五峰没有追击,可是剑气却是紧随蒙木烈而去,无论他的速度有多快,都没甩开这一道剑气。 终于,追上了,剑气斩过,蒙木烈的脖子上多了一道细小的口子。 蒙木烈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细小伤口,淡淡地说道:“中原华五峰,名不虚传。” 华五峰笑了:“呵呵,大汗过誉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隐隐有剑意波动,让人如芒在背一般。 蒙木烈提起精神,正要应对,却发现华五峰在半空之中,转过身向城墙走去。明明脚下空空如也,他却如走下台阶一般,步步稳当。 城中的不少人见到这一幕,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 蒙木烈从半空中降下身形,落到了地上,一步步向华五峰走了过去:“想要拖延时间吗?” 华五峰被看穿了心思,也不恼怒和尴尬,笑道:“阁下既是北夷的大汗,想必也会体恤北夷的百姓。不论为何争斗,百姓总是无辜啊。” “千雅死在了中原,中原人就没有一个是无辜的。”蒙木烈轻轻摇头道。 华五峰叹了口气:“令千金杀害我中原侠士,这笔账…又该找谁来算呢?唉,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蒙木烈脚下一纵,数十丈的距离眨眼便至,华五峰也只来得及提身跃起,躲避他的凌冽攻势。 一拳,轰在了城门上。 城门纹丝不动。 城墙上有幸见到这一幕的北地将士们都有些惊了,还没明白过来,只听到身下碎裂声不绝于耳。 城门,碎成一块块木屑,轰然倒塌。 华五峰眯起了眼睛,他看得出,蒙木烈虽然此时愤怒,但是还未尽全力。若是全力一击,莫说城门,怕是连城墙都保不住了。 刚想到这里,北边城墙,与刚刚一模一样的碎裂声处处响起。 “这…” 如同城门一样,整道北边城墙,轰然倒塌,一地的碎砖碎石,烟雾弥漫。 蒙木烈淡然地走进了城中,望向半空中瞠目结舌的华五峰:“还没尽全力呢。” 话音刚落,剑落,斩舌。 蒙木烈伸手而出,一把擒住了华五峰的胳膊,用力一拽,将他从半空中拽了下来,掼在了地上。 “嘭!” 碎石崩飞,烟雾更甚。 待烟雾渐渐散去,地上却是空无一物。 “残影…”蒙木烈明白了过来,自己根本就没抓住他。 “阁下现在回头,为时不晚。” “我太意绝学若出,阁下恐难抵挡。” “天下能人,数不胜数,阁下切莫逆天而为。” “老夫好言相劝,还望阁下三思。” “退去吧。” 废墟上,民房中,街道旁,一时间走出了数十个华五峰,甚至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蒙木烈静静站在原地:“装神弄鬼,这些不过都是你的残影罢了。” “残影?” 周围的北地士卒们都瞪大了眼睛,这么多的残影,这老头的速度得有多快啊! 华五峰们笑而不答,不一会儿,二十来个华五峰在蒙木烈的周围站成了一圈。 “二十三个。”蒙木烈准确地道出了数字。 这个圆也并不规则,在华五峰的背后,少了一人,留了一处空白。 蒙木烈注意到了,但并不觉得此处是他的破绽所在。 “燕逐月!”二十三个华五峰同时轻喝。 动了,第一个华五峰动了,飞速向蒙木烈冲去,无人能看清他的动作和身形,即便是蒙木烈也看不清。 二人擦肩而过,蒙木烈只觉得肩膀上微微传来一股刺痛,扭头一看,身上的皮衣上,一道细小的口子,浮现了出来。 蒙木烈背后的那个缺口,第一个华五峰刚刚站定。另一边第二个华五峰紧随其后,同样的速度… 第三个持剑蓄势… 一时间,二十三个华五峰以蒙木烈为中心,好似同时发难。 剑起剑落,影来影去… 蒙木烈的身上多出了无数道细小的伤口,从头到脚,处处皆是。 蒙木烈瞅准时机,凭空打出了数拳,可是每一拳刚刚打中,华五峰便疏忽消散,根本就是残影。 这个是残影,那个也是残影。 恍惚间,蒙木烈似乎觉得真正的华五峰早已消失不见,这二十三个全是残影一般。 “罢了…” 蒙木烈索性站立不动,甚至闭上了眼睛,一副任由施为的样子。 “阿哒,你看我的拳法怎么样?” “千雅,手要伸直,不是手用力,用腰,用腰!” “阿哒,我不想学拳了。” “那你想学什么啊?” “学枪!还是耍枪帅!” “好好好!我这就找个枪法大师来,千雅等等阿哒!” “阿哒,千雅的枪练会了,千雅还想学剑!” …… 不知过了多久,蒙木烈带着一丝笑意,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睛缓缓睁开,笑意却是缓缓消失,这个世界千雅不见了… 蒙木烈看了一下自己周围,身上已经没了一处好肉,处处都是那微小的伤口,鲜血淋漓,此刻的他仿佛被自己的鲜血淋成了一个血人。 周围的华五峰也都不见了,只剩了一人,站在他的面前,不足十尺的地方,很近。 “人老了,剑也钝了…”华五峰持剑的手掌轻轻抖动,手上的剑也在响动,似乎是在微微哀鸣。 “刚刚我的确慌了,若不是千雅,只怕我的心境就被你斩碎了。” 华五峰轻轻笑了一下:“大汗也有女儿,这中原千万百姓也有家人,当真不能退去吗?” 蒙木烈微微摇头:“不能。” 话音刚落,华五峰手上的剑“叮”地一声断裂而开,掉在了地上。 “取巧非正道啊…”华五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手中的断剑也掉在了地上… 太意掌门华五峰,战死归城。 蒙木烈对着华五峰的尸体,微微鞠了一躬:“老先生未曾取巧,实至名归。” 蒙木烈知道,华五峰的这招“燕逐月”威力惊人,若非他上了年纪,气力衰退,只怕自己不会只是变成一个“血人”这名简单。 年轻时的华五峰,剑利,剑也快,足以斩尽天下奸佞宵小。 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华五峰时常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便换了剑招路数。剑招不斩身而斩心。 寻常心性不佳者,在这剑招之下,一旦慌了神,只怕心境要被他寸寸斩断,纵然侥幸不死,武道也难更进一步。 蒙木烈看穿了这点,索性闭上眼睛,任由施为。神海之中与自己的女儿作伴,纵然身损肉绽,又能如何? 紧守心境,华五峰也拿他无可奈何,全力施招之下,自己的气机活活耗尽,将自己耗死了。 周围存活的北地兵望着已成为“血人”一样的蒙木烈,各持兵器,小心翼翼地围了上来。 “千雅已经死了,我受老先生活命之恩,不与尔等计较。”蒙木烈望向周围,往日如同蝼蚁一般的小人物,此刻在他的眼中,也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归城是老先生仙逝之地,我不出手,你们好自为之。”蒙木烈说完,转身向北缓缓离去。 挡在蒙木烈面前的北地兵,手上的长枪都攥出了一层细汗。 原本一个个五大三粗,孔武有力的北地兵面对着蒙木烈,无一人再敢出手,甚至不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通道,放他过去。 蒙木烈缓步而走,与两名北地兵擦肩而过,甚至那鲜血淋漓的手都蹭到了两名士卒的身子,也不曾暴起发难。 这两名北地兵只觉得自己和死神擦肩而过一般,手上的长枪掉在了地上,双眼无神,不敢动弹一下。 蒙木烈走出了归城,继续向北走去… …… 归城南门,一名战将急忙赶来向周子儒禀报情况。 “什么?太意的华五峰死了?”周子儒震惊不已。 “尸首已经被收敛了,周相,是送到太意还是…”战将询问周子儒的意见。 周子儒定了定神,江湖上的事他虽然不是很了解,但是也知道太意的华五峰乃是武林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二。几十年间,一直不过屈尊于真阳张宗白之下。 现在连华五峰都死了,若是蒙木烈去而复返,还有谁能挡得住他? 不过转念一想,蒙木烈临走时说的话,既然已经决定了不会再对归城出手,以他的身份倒也不至于出尔反尔。 “速速调人修筑归城北边城墙,一定要赶在北夷大军到来之前修好!”周子儒急忙下令道。 若是任由城墙碎裂不管,北夷大军只怕是会生疑。 “归城一定要让北夷打进来,不能让他们走进来!” 北地王在一旁笑道:“哈哈哈哈,好,周相倒也给了这归城一番体面,本王在这里多谢周相了。” “王爷,时候差不多了,快随大军南撤吧!” 北地王金穆摇了摇头:“走?不走!我金氏六百年世居于此,走哪去?我便是死也要死在这里。” “王爷,你怎么又变卦了!”周子儒有些惊怒,忍不住加重了语气。 “哈哈哈哈,走不了咯~”北地王也不理会他,背负双手,缓缓向城中走去。 第五百五十六章 留下来 “易小刀还没醒吗?”周子儒站在马车旁询问道。 何月儿探出头:“还不曾,周相有何事?” 周子儒莫名有些烦躁:“将那老军医给我找来,我倒要问问这心魇到底该怎么治?” 没一会儿,老军医被带到了周子儒的面前。 “我现在问你,你要是有半句假话,小心性命不保!”周子儒脸色有些森然可怕,很是少见。 “是是是,小人不敢,小人不敢!”老军医吓得面如土色,磕头如捣米。 周子儒正要开口,忽的顿住了,想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说,这什么心魇的病,到底要怎么样他才能醒过来?” 老军医连忙回道:“这…这心魇,要是受了些刺激,自然就醒过来了…小老儿也是听祖上这么说的…” “如何刺激他?痛觉?” “身体不过是一副皮囊,刺激身体自然是不行的…心魇,应当刺激这位大人的心里…” 周子儒怔怔地望着老军医:“该怎么做?” 老军医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小老儿不知…实在不知…” “行了,你下去吧。”何月儿在一旁轻声说道。 老军医不敢去看周子儒,连忙抱头就走。 何月儿向周围的士卒瞥了一眼,轻声说道:“周相,让这些人离得远些吧。” 周子儒忽地一愣,知道何月儿有话要说,伸手一挥,周围的士卒迅速退开数十丈有余,马车周围只剩了何月儿和周子儒。 “月儿姑娘,有什么事吗?” 何月儿从车厢里端出了一个水盆,拿着毛巾在水盆里清洗,这样是为了方便和周子儒说话。 “不知周相是否知晓东鲁之事?” 周子儒被突然地一问,问得有些不明白:“东鲁…何事?还请月儿姑娘详说。” 何月儿似是想起什么,脸上抹起了一道红霞,不过倒也大大方方地说道:“我听易小灵他们说,小刀在东鲁听说我成婚了,一个人飞赶回了皖城。” 何月儿说得轻描淡写,但是二人都知道,那时的易小刀几乎已是急疯了心。要不是司望南的内力注入,压制心魔,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周子儒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何月儿,他隐隐猜到了什么,但是不好明说。 何月儿慢悠悠地说道:“若是听到我的消息,你说他会不会醒过来?” 周子儒捏紧了拳头:“也可以有你的好消息!” “坏消息总比好消息要来得容易。” 周子儒道:“一个老卒的一派胡言,我不相信。陛下都对月儿姑娘你看重有加,你更不能在我这里有事!” 何月儿笑道:“周相你想哪儿去了?我只是想刺激刺激他罢了!这家伙在这舒舒服服地躺着,还要我来伺候他?我能受这气吗!” 周子儒问道:“那月儿姑娘的意思是?” “我听说那北夷大汗已经放言,不会对归城出手。只要他不出手,便是北夷攻进来又如何?我们这里也算高手如云,还能让我出了事不成?” “说下去。” “我决定留在这里,守归城!”何月儿一字一句地说道。 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何月儿亲自说出,周子儒还是一口否决了:“不行,绝不能将你留在这里!” 何月儿似乎早就知道周子儒的反应,反问道:“我也不是一点用处没有,周相莫不是忘了,我可以模仿别人的声音吗?” 周子儒心中一动,自己的确忘了她这项特殊的本领。 “我留在这里,只要不出面,可以模仿任何人的声音,关键时候对士气有多大的鼓舞,想必周相比我要清楚。而且只要那北夷大汗不出手,白少侠、秦兄弟、勇儿,我想不走都难啊。” 周子儒心里动摇了。 何月儿的作用,的确在特定的时候,要比任何人都大。因为只听声音的话,她可以是任何人… “那我再留十万兵马和汤兴昌在这里。不论何时,只要汤兴昌下令撤退,月儿姑娘你就必须服从!只要答应了我这一条,任你自便。” 何月儿点头道:“那再好不过了。周相该不会觉得我要自己寻死吧?” 周子儒轻笑道:“不是最好。” 二人讲定之后,周子儒喊来了汤兴昌,三人当面讲清楚了约定。 末了,周子儒补充道:“汤兴昌你记好,如果月儿姑娘有个什么闪失,你一家老小的性命就算挂在京城午门外的铡刀上了。” 汤兴昌心中一凛,不敢大意:“末将领命!” “阿弥陀佛,小僧也可献绵薄之力,做这一回护花使者。”一个小光头不知何时站在了马车边,此时忍不住念出了佛号,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周子儒吃了一惊:“你…了尘师父?你怎么在这?” 在京城之时,赵易执得知了观尘子的死讯,盛怒之下,钱宁和了尘都无法阻拦。 不过周子儒也是那时候见到了了尘的真身,没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看待。 小和尚了尘笑了笑:“小僧在此有些时候了,二位太过专注,没见到小僧也是正常的。” 周子儒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在京城保护陛下吗?” “陛下身上的劫数已消,小僧还留在京城,岂不是多余吗?”了尘一本正经地说道。 周子儒认真地看着了尘:“这里有劫数?” “有。” “我们这些人都有?” 了尘摇头道:“不知道,劫数太多了,看不清。师父也看不清,师父来了,我也来了。” “哦?见闻大师也来了?在何处?” “师父徒步走来的,还未到。” 周子儒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心里也有了几分底气,看样子江湖之中也有不少正义之士想来阻止这场浩劫。如此一来,胜算又要大上几分了。 “好,那月儿姑娘的安危就拜托了尘师父了。”周子儒双手合十,对了尘行了个佛礼。 “小僧分内之事。”了尘还礼道。 …… 周子儒领着大军,一路紧行慢行,出了北地,进入到了大启朝廷的境内。 “前面是晋城吗?”周子儒出声问道。 一名战将问过向导,回道:“周相,是晋城。” “好地方啊…就这里吧。再往前,就离京城有些近了。” 周子儒一路查看地图,晋城地处平原,周围无山无水,恰好开战。 五十万兵马迅速开动起来,挖壕沟,立拒马,建箭塔,忙得不亦乐乎。 除此之外,周子儒一一调令,各路战将统帅全都派了出去,吕城,石城等重镇皆有伏兵,只等北夷大军的到来。 人人摩拳擦掌,只等大干一场。 不去理会士卒的忙碌,周子儒望着被士卒们抬进晋城,昏迷不醒的易小刀,心头隐隐有些担忧。 …… 京城,皇宫。 赵易执双眼一睁,从假寐中醒了过来:“怎么回事?周子儒怎么带兵回来了?” 这段时间,赵易执不知是因为思念观尘子,还是自身神识已近圆满,每日只觉昏昏沉沉,困顿异常。而且北地太过遥远,赵易执即便能感知,也只觉得十分模糊。 现在周子儒率五十万大军返回,赵易执倒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常。 神识如同后世的电波一般,在全军之中横扫而过:“少了好多人…易小刀出什么事了?他身边的那些人如何不见了?” “何月儿、秦往迁俱都不见了…” 赵易执再度闭眼,神识继续向北查探,终于,在大启领土内的极北之地,发现了何月儿等人的身影。 “他将何月儿丢在归城?何意?” 赵易执有些紧张了,易小刀昏迷不醒,何月儿被周子儒留在了归城,这绝对是不对劲的。 归城,何月儿坐在北地王府的庭院中,和北地王相对而坐。 “我倒是没想到,一个文相,两个公爷,都仓皇逃往南方,反倒是一位弱女子留了下来,真是稀奇。” “怎么?王爷似乎是看不起我这武定公夫人?”何月儿娇笑道。 北地王连连摆手:“本王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只恐夫人不知这归城的凶险啊…” “我就是知道所以才留下来的。而且…谁说武定公不在?”后半句话,何月儿换了腔调,变成了易小刀的声音。 北地王一惊,慌忙站起,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笑道:“当真是稀奇!本王不知道夫人还有这般本事?” “武定公不在,我这个做夫人,总得为夫君分忧不是?王爷现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武定公好福气啊!”北地王感慨道:“夫人放心,本王并无歹意,夫人此等神技,实在令本王惊为天人啊!来,本王以茶代酒,敬夫人一杯!” 二人饮茶而尽,一名战将从府外奔入:“报王爷,定辽王率十万大军,已至东城外!” “哦?老田竟然来了!”北地王心头一喜:“真是雪中送炭啊!夫人稍坐,待本王去迎他一迎。” 何月儿轻笑道:“王爷自便。” 北地王离开之后,何月儿从怀中,摸索一番,掏出了一双虎头鞋。 “小刀…”何月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泪如雨下… 第五百五十七章 羊死还是狼死 兵临城下,临的是归城。 城中的北地兵只听说北夷军足足百万,可是现在直到他们亲眼看到,才知道,这百万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天地原本连成一片,可是北地大军却像那盘古巨斧,生生地将天地从中间拦腰斩开,且一眼望不到头。 惊慌的情绪仅在城中蔓延了片刻,便被压了下来。 归城新建好的北边城墙上,北地王金穆和定辽王田慕秋并肩而立,望着城外的北夷兵马,有说有笑。 “老田,你不在你那定辽待着,跑我这来干嘛?啊?是不是天冷得没东西吃,来我这打秋风来了?哈哈哈哈哈!” “说的什么话?这才几月?我那定辽舒服得很,至于在你这打秋风?倒是我担心你被北夷灭了,赶紧来帮帮忙,为你助助拳!别回头把你这老窝打没了,你跑我那去打秋风去了!” 二人正笑着,定辽王缓缓说道:“听说老张…” 北地王闻言,叹息了一声,说道:“可惜了,埋没了祖上的威名啊…” “现在死了也好,藩地都还给朝廷了。我也算是想通了,藩王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代天牧狩罢了。” “呵,不想你那无忧无虑的日子了?” “你要是再没了,我怕是再也过不上那无忧无虑的日子了!” 城外,提巴诺和綦毋阔邪纵马来到了城下。 几人也算是老相熟了,根本不用互相通报名姓。 “二位王爷好雅兴啊!白万大军面前还能谈笑风生。”綦毋阔邪盯着城上的两人,率先出言说道。 “这不是那勇狗和忠狗吗?好久不见啊!”北地王“热情”地打着招呼。 城下两人脸色不太好,他们信奉犬神,但是北地王却说“狗”字。这个字眼在北夷也属骂人之语,一字之差,千里之别。 提巴诺没什么好耐心,直接问道:“少说废话,明日决战,给你们留一晚的时间,写好遗言吧!” 綦毋阔邪拍了拍提巴诺,示意他稍安勿躁,说道:“二位王爷,我们大汗说不想在归城见到太多血污,不过此战还得看二位王爷的意思。” “二位王爷,要文斗还是武斗啊?” 定辽王俯身撑在城墙上:“文斗如何?武斗又如何啊?” “你我双方摆开阵势,我不用骑军,你不用弓矢,你我双方明刀明枪地战上一场,这便是文斗了!” “至于武斗嘛…守好城门,待我等强攻!至于打进了城会怎样,那可就不知道了。” 定辽王沉默不语,他与北夷虽是敌对,却也不是那种你死我活的死敌,能相安无事,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北地王没有说话,他倒不是怕了,而是知道北夷人说得出做得到。也知道现在算是北夷下达的最后通牒,如果真的打进了城… “勇儿,听说你和李叔叔学过射箭,箭术学得怎么样了啊?” 何月儿不知什么时候上了城墙,身后还跟着秦往迁、满勇等人。 满勇虽然只有十六七的年纪,可是已经长得比何月儿还要高了,低头看了一眼何月儿,笑道:“师娘,当真?” 何月儿点了点头。 弓满如月,羽箭离弦而去,正中提巴诺的战马! 只可惜力道尚有些欠缺,提巴诺的战马虽然吃痛嘶鸣,却也没收到什么致命的伤害。 提巴诺一把抽出羽箭,单手捏断道:“死到临头还敢逞能!” 满勇拉弓作势欲再射,二人冷哼一声,拨马掉头离去。 北地王和定辽王二人见此情景,也只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能活着,没人会愿意去死。只是国仇在前,和北夷的私仇在后,即便二人再有心欲和谈,也是无望之事。 就在二人还在思虑之时,何月儿抬步走了过来:“二位王爷,恕小女子无礼了。若要离开,此时还不算晚。” 北地王和定辽王相视一眼,二人都摇头苦笑:“说实话,若不是夫人此等决断,我二人…哈…惭愧惭愧…” 何月儿轻轻点头:“也是人之常情,二位王爷不必太过在意。” 没一会儿,一人自城下顺着台阶而上,奔到了何月儿的面前。 “易夫人…易夫人,听说北夷四獒众来了城下,易夫人你没事吧?” 来者是汤兴昌,跑得满头大汗的样子,看样子是真的急了。 “有我在,谁敢伤害师娘一根汗毛?”一旁的满勇举着手中的长弓,得意地说道。 汤兴昌望着他手中的长弓,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对何月儿说道:“易夫人,你今天就得离开归城!现在就走!” 何月儿皱起眉头:“这才不过只过了三天。” “易夫人,现在北夷大军已经到了城下,还不知道那蒙木烈是否会信守诺言,真的不会出手,可即便他不出手,百万大军也不是闹着玩的…” “我答应易夫人,带着这十万大军死守归城,还请易夫人速速离开!” 何月儿望着远处那一望无际的北夷人马,沉思了片刻,缓缓点头道:“那好,我今夜便走。汤将军也无需死守此城,若真不能守,弃了便是。” 转而望向两位王爷:“二位王爷,你们也是,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二人点头,目送着何月儿一行人缓缓向城下走去。 “得,好人她来做,恶人我们来当。射了一支箭,惹恼了北夷便走了,可害苦了我们啊。”定辽王笑着说道。 北地王也笑了起来:“是啊,堂堂定辽王怎能在这归城受苦?我即刻派人将定辽王安全地送往奉城!” “你可拉倒吧!”定辽王在北地王的胸口锤了一拳。 大启仅剩的两个藩王,在归城的城头,嬉戏打闹,仿佛两个孩子一样… “师娘,真的要走?我还没杀过瘾呢!”满勇跟在何月儿的身后问道。 “小小年纪就打打杀杀的,早知道我就不教你功夫了!”秦往迁在身后喝道,俨然一位严厉的老师。 满勇缩了缩头,所有人里,他最怕的人便是秦往迁了。 何月儿说道:“当然走了,再不走啊,可就真的走不掉咯~” “对了,白少侠。”何月儿突然唤起白星龙。 白星龙跟在几人身后,神情有些低落。前段日子太意掌门华五峰和北夷大汗蒙木烈在城北相斗,最终华五峰力竭,油尽灯枯而死,可惜他都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哎,白兄,嫂子叫你呢!”秦往迁又唤了一声。 “啊?哦,嫂子,何事?”白星龙回过神来,问道。 何月儿柔声说道:“麻烦白少侠先行一步,追上周相。就说…就说归城已破,我等尽皆守城而死。” “啊?这是为什么?”众人大惊,全都不解地看着何月儿。 何月儿轻笑道:“小刀不是中了心魇吗?若不这么做,我怕小刀醒不来啊。” “原来如此,只是…倒也不必撒这么大的谎…若是大哥真的出了什么事…” 白星龙没见过易小刀入魔的样子,只是听其他人的描述,就觉得十分心惊。万一捅出了篓子,他可担不起啊。 “别怕,周相身边高手如云,而且小刀昏迷多日,即便醒来,也做不了什么。”何月儿劝慰道。 白星龙望向秦往迁,后者点了点头:“有嫂子顶着,你怕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大哥醒来!” 白星龙见二人都这么说,只得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何月儿见白星龙离开了,招呼二人道:“快来,帮我收拾行李!” 三人有说有笑地回了王府,收拾行装。 北夷大帐,綦毋阔邪和提巴诺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说话,等着蒙木烈开口。 蒙木烈坐在大帐的主位,身上被华五峰割得破烂的貂皮大髦早就换了一件。裸露的皮肤上细小伤口,也都愈合得七七八八了。 “我今天在营外,看见十几只狼在撕咬一只野山羊,我救下了那头野山羊,你们说,我做得对吗?” “大汗仁心,光泽万物!”提巴诺笑着说道。 綦毋阔邪低着头,细细沉思,没有回答。 蒙木烈望了一眼綦毋阔邪:“你在想什么?” “回大汗,臣…也不知道对不对。”綦毋阔邪老实地回答道。 “说说看。”蒙木烈有了一点兴致。 綦毋阔邪道:“大汗虽然救下了这只羊,但是那十几只狼却要饿肚子。甚至这些狼会去猎杀其他的猎物…” “臣不知道一只羊与十几只狼孰轻孰重,又或者是否会让其他的动物蒙受到威胁。所以,臣还在思考。” 蒙木烈点头道:“你说得对,羊与狼都是犬神的子民,我们不该去干预才对。想通了这点,我又将那羊杀了。” “端上来!” 两个北夷士卒抬着一个巨大的餐盘,上面摆放着一只烤全羊,还在滋滋冒油,让人只看一眼,便觉得食欲大振。 “来,尝尝,边吃边想。今天被人射了一箭,想想该怎么做。” 提巴诺和綦毋阔邪二人走近了餐盘,望着餐盘中的烤羊,二人对视了一眼,继而转身走出了大帐。 “和烦部,重陵部,随我等出发,夜袭归城!” 二人的声音从帐外传入,蒙木烈自己走上前,撕下一条羊腿,吃了起来:“羊死也好,狼死也罢,顾不上。我只要我的子民活…” 第五百五十八章 北地王身死 黑漆漆的夜里,城墙上的北地军正在往来巡视。 在这队北地军离去之后,一根绳索绑着铁钩,悄悄扔上了城墙。 “当啷。” “什么声音?”北地军之中不乏耳尖的,听到声音立刻扭头查看情况。 其余的北地军见到同袍如此,也不敢怠慢,毕竟现在大敌当前:“走,过去看看。” 这对北地军又折身返回,来到了城墙边,见到了卡在城墙上的那个铁钩。 “快!快砍断!有敌袭!”一名北地士卒眼疾手快,抢步上前,一刀斩断了连接铁钩的绳索。 绳索掉了下去,城下寂静无声。 士卒捡起地上的铁钩,转身对其他人说道:“大家晚上都精神一点,北夷…” “噗!” 一根长枪刺穿了他的胸膛,血红的枪头从他的胸口冒出。 士卒反应极快,忍着剧痛反手一刀,向后劈砍而去。 “啊!”一声惨叫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城下的重物摔落声。 其余人赶忙上前搀扶,也有两名士卒跑到城墙边,敲响警钟示警。 “杀!” 刚修建好的漫长城墙,无数北夷兵一跃而入,爬上了城墙,见人举刀就砍。 北夷攻城了。 …… 北地王府,何月儿等人刚刚拎着行李,在汤兴昌的护送下出了王府的大门。 “不…不好了,王爷,北夷攻城了!” 一名浑身沾血的北地士卒,踉踉跄跄地奔进了王府。恰好撞在了满勇的身上,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上,再难爬起。 “出什么事了?”满勇毫不在意身上的血污,扶起这名北地士卒询问道。 “北…北夷趁黑…攻城,快禀报王爷…”话还没说完,北地士卒头一歪,睁着双眼死去了。 满勇轻轻帮他合上双眼,众人一阵沉默,汤兴昌紧张地看着何月儿,生怕她临时改了主意。 何月儿一仰头:“勇儿,去给王爷报一声。” “易夫人,那我们…” “我们走。” 汤兴昌悄悄松了一口气,这尊大神没改变主意就好。 在车上放置好行李,满勇就奔了出来,一脸的惊慌。 “出什么事了?”何月儿见满勇少有的如此惊慌,皱眉问道。 满勇回答道:“不好了…北地王,王爷死了…” “什么!今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汤兴昌震惊不已。 “王爷…自己吊死的。” 何月儿连忙转身:“走,去看看!” 众人慌忙跟随满勇进了王府,在王府的议事厅中,隔着门,都能看见那黑暗之中有一个身影在半空中来回轻轻晃荡。 骚乱引来了掌灯的下人,众人借着灯火进屋一看。果然,北地王已经吊死在了房梁上,秦往迁上前摸了一下,身子已经冰凉。 “这…好端端的,王爷是被人暗害了吗?”何月儿不懂侦查,求助地望向汤兴昌。 汤兴昌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不是,王爷是自决的…” 秦往迁和满勇二人合力,将北地王放了下来,又挥手赶走了一大群干嚎的下人。 “王爷…为何要如此啊?”秦往迁问道。 何月儿环顾四周,发现桌子上放着一封信,上前拆开看了起来。 “金氏一族,自就藩北地以来,御北夷于大启国门外,世世代代,兢兢业业,未敢有丝毫怠慢。今强敌压境,归城难保,皆因穆暗藏私心,致使安西投靠北夷,三藩失和,百姓受苦。今日一死,谢罪北地百姓。万般罪过,过在我身。望我儿金宵以父为诫,切勿自毁。” “唉,王爷这又是何苦呢?”何月儿叹气道。 汤兴昌也有些唏嘘:“北夷势大,难以抵挡。岂是一人之过啊。” 满勇直拍大腿:“这…王爷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时候死,北夷都打过来了,这可咋办啊?” 何月儿瞪了他一眼:“勇儿,不可无礼!” 满勇见何月儿生气了,不敢再说。 汤兴昌连忙说道:“易夫人,请先出城。末将誓死抵挡北夷兵!” 何月儿望着汤兴昌问道:“汤将军可能调动城中的北地军?” 汤兴昌被问了个哑口无言,他一个朝廷的将领,如何能调动这北地的兵马? “或许…北地世子金宵可以调动。”秦往迁在一旁提醒道。 汤兴昌缓缓摇头:“只怕不行,北地兵马只听北地王的调令,金宵是为世子,没有王爷的命令,他也只能调动自己的卫队罢了。” 几人正商量间,忽然外面一个声音吵嚷了起来:“爹!爹你出事了?爹!” “糟了!世子来了!” “绝不能让世子看到,若是世子现在也垮了,归城就真的完了!” 汤兴昌和何月儿二人一合计,连忙示意秦往迁和满勇二人出去拦住北地世子金宵。 二人一出门,就见到世子金宵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诧异地看了二人一眼,绕开就要进去。 “世子且慢,王爷…王爷正在和汤将军商议要事!”满勇反应快,随口胡诌了一个借口。 “商议要事?这北地还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金宵世子皱眉说道。 秦往迁经过满勇一点拨,立马反应了过来:“是真的,世子殿下,北夷压境,王爷正在商议对策。只怕走漏了风声,所以不许旁人靠近。” “是金宵吗?在外面吵闹什么?爹现在有事,你回避一下吧!”厅中传出了北地王金穆的声音。 金宵听到声音,连忙说道:“爹,刚刚有下人来说…说…说你出事了。” “哼!我能有什么事?是哪个下人这么多嘴?明知道我在商议大事,还鼓捣你来打岔,怕不是北夷的奸细吧!” “好,爹没事我就放心了。”金宵也没去深究,转身就要离开。 何月儿在厅中装成北地王的声音继续说道:“且慢,金宵啊。听说城北有些北夷兵马正在骚扰,你带些人去盯着点,小心一些。” “孩儿遵命。”金宵拱手领命离去,没有一丁点儿迟疑。 “呼,总算瞒过去了。” 何月儿吓出了一身冷汗,刚刚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幸好满勇机灵,在门外给众人起了个头。 “易夫人,快些出城吧!”汤兴昌此时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这一头顾不上了,只能顾那头了。 何月儿却是缓缓摇头:“刚刚我还可以走,但是现在我走不了了。” “如何走不了?北夷只在城北,易夫人自城南而走,定然无事!” “我知道我能走掉,可是我一走,北地军群龙无首,归城将是灭顶之灾!” 汤兴昌怒道:“可是易夫人,即便你在这里代替北地王主持大局,我们也绝挡不住北夷兵的!” 何月儿被驳得无话可说,她知道这是事实。 二人僵持了一会儿,何月儿说道:“守一时,是一时。我答应你,一旦北门告破,我即刻就走!” 汤兴昌无奈,转身离去,走出门外说道:“易夫人,我一家老小的性命皆系在你一身。你若是出了事,周相绝不会放过我一家老小的。” 何月儿点头:“我知道了。” 汤兴昌离去之后,何月儿望着从门外走进来的秦往迁和满勇,二人回望着她。 “师娘,别看了。天塌下来我们也不会走的。”满勇笑嘻嘻地说道。 “还笑,北夷兵都来了,你就不怕?” 满勇笑着说道:“怕,但是有师娘在就不怕。要是师父也在,就更不怕了。” 何月儿不理会他的贫嘴,看向秦往迁。 秦往迁也摇了摇头:“大哥不在,我不会离开你半步。小勇,去,给我找些枪来。” “好,一共八杆枪对吧?秦大哥你等着!” …… 城头上,不时有人哀嚎着坠下城墙,跌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金宵提枪站在城下,一时间有些懵,怎么处处都是喊杀声?不是说只有一些北夷兵骚扰吗? “世子殿下,王爷不是说…”身后的卫士焦急地问道。 金宵沉默了片刻,笑道:“那不是我爹…我才想起来…” “世子殿下,你想起什么了?” “想起刚刚…爹叫我的名字了,爹从来就不叫我名字的…”金宵站在城门边,泪水悄悄滑落。 本是藩地一世子,未来的北地王,结果却也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归城即将告破,父王却又自杀吊死,现在的他无异于从天堂跌到了地狱。 “罢了,父王不在了,我还在。北夷想拿下归城,哼,除非姓金的死绝了!” 金宵也不是多愁善感之辈,短暂地哭泣了一阵之后,手持铁枪,冲上了城楼,和北夷兵展开厮杀。 “阿弥陀佛,众生如此为哪般啊…”小和尚了尘双手合十,站在城门数十丈开外,念了一声佛号之后,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随后,抬脚缓缓向城门处走去。 一步走过,地上的灰尘被他带起,却是宛如一朵莲花的形状。每一步,身后都会绽放出一朵灰尘形成的小莲花。 步步生莲。 异象还不仅于此,了尘的每一步迈出,踏实。他的身形就会变得高大一分,很快,走到城门下的时候,他已经长成了一名成年男子的模样。 “轰!” 城门被撞倒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 过去 “好啊!生啦生啦!是个男娃儿!” “啊?是个儿子!谢天谢地!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男人激动地向天地拜了拜,随即一把接过产婆手中的儿子,闯进了房间里。 “菊儿,生啦!是个儿子!哈哈哈哈,真是辛苦你了!” 男人激动地将孩子递到了自己的妻子面前,床上的女人满头大汗,艰难地扭过头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幸福地笑着。 “取个名吧!”男人殷切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说道。 女人笑道:“哪有女人家给孩子取名的,还是你取吧。” “好!我希望我们的孩子以后青史留名,创我易家书香门第!不如就叫青书吧!” 女人温柔地点了点头:“好,易青书,好名字。” “好哦~易青书,以后易家可就靠你来光耀门楣咯~!” 男人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孩子,引起女人一阵嗔怪:“你干什么!别吓着孩子!” 男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忘形,连忙紧紧地将孩子搂在怀里,坐在妻子的床边,一家三口享受着甜蜜时刻。 …… “老爷,池城发了大水,淹死了好些人啊…这个月的粮食卖得可就不如上个月了。” “什么?池城发大水了?那还卖什么粮?感觉的,拨些存粮去救灾啊!” 管家皱眉说道:“老爷,可我们也不是官府,犯不着…” “让你去你就去,我们虽然是商人,也要有做人的良心!再者说了,人都死了,我们粮食卖给谁去?”男人有些动怒,说话声也不由得大了起来。 管家不敢触怒自家的老爷,连连点头称是,转身忙活去了。 女人走了出来,轻轻地在男人的肩膀上揉捏着:“别太累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角落里,一个小男孩望着这个男人,满脸的崇拜… …… 京城之中,城门通往皇宫的道路上人山人海,百姓全都挤在道路两旁,想要来看看新中的状元是何等人物。 “好啊…这圣上新点的状元郎,真的是气宇轩昂,仪表堂堂啊!” “何止啊?更是才高八斗呢!听说十几位主司都对这位状元郎的文章赞不绝口啊!” “这状元郎这么年轻,应该尚未婚配,也不知道谁家的女儿能有这样的好福气啊…” “反正啊。你老李头的女儿是别想咯~”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状元郎打马而过,意气风发,举手投足间,英气逼人。 城墙之上,在一群持盾禁卫军和宫女的簇拥下,一名女子望着状元郎,眼波流转,眉目生情。 …… 京城的街道上张灯结彩,小孩子们许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一群群孩子从东街跑到西巷,南坊奔到北市,快乐地玩耍着。 皇宫里,群臣以文武队列分明,纷纷向皇帝道喜。 “恭贺陛下,恭贺公主,恭贺驸马!” 已是驸马的状元郎,牵着身边美人儿的手,站在皇帝的下首,接受着百官的贺喜。 “今日公主大婚,举国欢庆!传朕旨意,大赦天下!” 天下山呼万岁,连带着这位好运的驸马爷,都被百姓感恩戴德… …… 时光飞逝,转眼便是几十年过去了。 皇帝宾天,膝下无子,这可愁坏了百官。最后实在无奈,百官只得从旁系之中,挑了一位皇帝的侄子,恭迎为帝。 这位小皇帝从小便是由公主带大,与公主情同母子,恩若师生。 连带着老驸马的身份,也变得水涨船高,百官之中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便是大启的文相,周氏一族,见到了这位老驸马也是恭敬行礼,不敢怠慢。 好在这位老驸马倒也没什么野心,不论是哪方官员,老驸马都是客客气气,更引得百官称赞。 每日只是含饴弄孙,拨琴抚弦,日子倒也过得快活。 岁月迟暮,老驸马躺在床榻上,已经无法说话了。公主在一旁哭哭啼啼,最终还是被儿孙们搀扶着离开了。 发妻和儿孙们离开之后,又一人缓步走了进来,周围的下人仿佛没见到此人一般,却又同时起身离去。只剩了此人和病榻上的老驸马。 “这一世可还安乐?”来人凑到了老驸马的身边,躬身问道。 老驸马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向此人,心中猛然一惊。 原本已是病入膏肓,垂危之际的老驸马突然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这来人不是别人,竟然是…自己!年轻时的自己! “我…我怎么坐起来了?”老驸马也对自己能突然坐起感到疑惑不解。 年轻的驸马爷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笑道:“还在做梦呢?易小刀。” “易小刀”三个字从此人口中说出,老驸马头上的白发纷纷掉落,身上的皱纹也都一点点消失,皮肤变得紧致。甚至就连干瘪的手臂,也慢慢地隆起。 老驸马就是易小刀! “你还没回答我,这一世过得可还安乐?”坐在椅子上的,自然也是易小刀。 两个易小刀! “我是…易小刀?不对,我叫易青书,我不是易小刀!” 椅子上的易小刀笑道:“没醒?那便再仔细看看!”说完,伸手一挥,房间变了样。 富丽堂皇的房间又变成了当年那个产房。 产婆抱着孩子从里屋走了出来:“这…这孩子怎么不哭啊?我这又掐又捏的,怎么就是不哭啊?” 说这,产婆将孩子递到了男人的面前,男人不耐烦地伸手一挥:“别烦我!怎么是个儿子,要是个女儿的话,还能卖个好人家,晚上我再去赢两把,结果是个儿子!” “哎,儿子才稀罕呢!多少人家抢着要儿子!” “稀罕?稀罕啥?这村里头家家户户谁没三五个儿子?我卖给谁去?” 男人越想越气,直接站起身,离开了家门。 他不甘心,还想再去试试,看看能不能托人问问,把这个刚生出来的带把玩意给卖了去。 自始至终,都没看儿子一眼,甚至都没进屋,去看那床铺上的妻子一眼。 产婆望着手中的孩子,叹了口气:“唉,你命苦啊…”说着,就抱回了屋里,放到了床铺边,就要离开。 离开的产婆不知道,这孩子的旁边,他的生母,早已气绝身亡多时了… 黄昏时分,一群大汉来到了屋里,一个个骂骂咧咧的。 “他奶奶的,没钱还敢去赌,这可是他自找的!” “老大,你也太有魄力了,将那小子沉了江。我看,以后谁没钱还敢再来我们这找乐子!” “人丑家也穷,这整个家当加一起还没老子一件衣服值钱呢,真晦气!” “哎,这有个孩子…这…嘿,感情这小子,老婆在家生孩子他还去赌?死不足惜啊!” 大汉们看了一眼孩子,说道:“父债子还,人死了债可不能消,孩子抱走,正好我们那缺个下人!养大了,使唤着顺手!” …… “给我打!你自己吃饭的碗都端不稳,留着你有什么用?我上哪儿再给你找个狗碗去?以后你就别吃饭了!” “老大,小刀不见了,估计是被打怕了。” “别管了,他那副样子也活不了几年了,随他死哪去。” “去去去,我家可没吃的,你是哪家的野种?离我家远点,真晦气!” “好啊,我说怎么这两天少了只鸡,原来是你偷的!什么不是?还敢嘴硬!当家的,我抓着偷鸡的贼了,快来啊!” “你个小兔崽子,要饭也不看看地方!弟兄们给我揍他!让他好好涨涨记性!” “阿弥陀佛,寺庙之地,不容污秽。还请小施主去别处吧…” 幼年易小刀的人生还在继续,两个易小刀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显得十分怪异。 “够了。” 易小刀缓缓开口说道,再往后发生的事,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 周围的一幕幕如同玻璃一般寸寸碎裂,原本熟悉的皖城景象,幼年的易小刀,全都不见了,周围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黑暗。 “醒了吗?” “醒了。” “世界还真是不公平呢!” “呵,谁说不是呢?”易小刀顿了顿,继而说道:“现在什么情况了?” “我哪知道?”后来的易小刀白了一眼:“我刚掌控了你的身体,就被那蒙木烈一拳打飞,你这丹田就一片漆黑,出入无门啊。” 易小刀叹了口气,正视面前的自己:“我还以为,你只知道打打杀杀呢…” 另一个易小刀,竟然就是他自己的心魔。 “要不是你在这做梦,让我有戏看,我不得杀个天翻地覆?快想办法出去吧,这里闷死了。” 易小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出去…” 这时,黑暗之中,突然传来了白星龙的声音:“大事不好了,归城失守了!” 周子儒回道:“此事我早已知晓,我与王爷约好,北夷一旦攻城,略微抵抗一番,即可撤离。北夷军定然忙着搜刮城池,不会追击。” 白星龙急道:“不是…他们没有撤走,嫂子…何姑娘也在城中,只有我逃了出来。” “什么?我不是给了汤兴昌十万大军吗!” “没…没用,北夷兵太多了,根本抵挡不住!” 床榻上,易小刀睁开了眼睛… 第五百六十章 搬救兵 “易…大哥。” 白星龙见到易小刀苏醒,本能地有些慌张,不为别的,只为何月儿被留在了归城。 “为什么不将月儿带回来?”易小刀神情平静地问道。 白星龙和周子儒对视了一眼,这么平静的易小刀极为不寻常,二人心里都有些没底。 “嫂子…嫂子说既然身为国公夫人,你不在,她理应为大启镇守边疆…”白星龙此时可不敢说这是个假消息。 易小刀转身就走,周子儒连忙在后面喊住:“小刀,你先别急!”只可惜易小刀充耳不闻。 周子儒对白星龙使了个眼色,白星龙两步抢了出去,想要拦下易小刀,可刚出了门,哪里还有易小刀的身影? 易小刀的速度竟然已在白星龙之上了! “周相…怎么办?”白星龙茫然地望着周子儒。 周子儒也没了主意,这晋城已经布置妥当,若是易小刀去了归城,万一再引出个别的变数… “真是…他没见过女人吗!”周子儒气得吼道:“晋城已经布置妥当,他还要再去引起波澜。他死了事小,万一被北夷识破了可怎么办!” 万一北夷识破了此处的陷阱,必然会从定辽或者安西绕道而行。定辽苦寒,不利厮杀,安西有黄河之险,难以布置伏兵。数百万的北夷兵一旦进入中原,这五十万大军真的就捉襟见肘了。 “白少侠,此事事关重大,麻烦你再走一遭,你一定要把易小刀带回来,绝不能破坏了诱敌之计啊!”周子儒面色凝重地对白星龙说道。 白星龙知道事态紧急,顾不上休息,就要动身去追。 “且慢!”周子儒从身后喊住了白星龙。 “风雨如晦,正大光明!” 门外,登时从各个方向赶来了八人,就是枪引蛟等阴阳八子,候在门边听令。 “你一人不一定能奈何得了他,阴阳八子助你一臂之力,或许…你们加起来也拿他没办法。呵…现在我也没办法…” 九人向周子儒行了一礼,人人眼神坚毅,没有多说什么,尽皆离开,向北而去。 周子儒缓缓呼出一口气,该做的现在他都已经做完了,接下来的事情如何发展,他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枉我还是周家人,自诩天下事尽皆掌握之中,到头来,连一个人都左右不了…” …… 皇宫,御书房。 赵易执无力地瘫坐在龙椅上,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只要涉及到何月儿,易小刀就没了理智,这种样子,赵易执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之前的小打小闹也就罢了,毕竟都在大启之内,易小刀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现在,可是和北夷开战,数百万的北夷大军当真不是开玩笑的,万一出了纰漏,周子儒没有挡住… 赵易执神识在几息之间,横扫整个大启疆域,只要他想,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没心思去看那些普通人,不论是他们今天耕了几亩地,赚了几两钱,织了几匹布,都与他无关。现在他只想找到一个能阻止易小刀的人。 各地门派已经开始陆续上路,向着北地进发。但是这些门派之中,没有人能够阻止易小刀的。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易小刀体内的那团火气,就连赵易执的神识都看不透。 徽山,一座破烂的茅屋前,一个老者鹤发童颜,坐在竹制的摇椅上,轻轻地摇着。若是这副样子站在那真阳山上,只怕比张宗白的派头还要大,更像是个神仙。 赵易执的神识刚扫过这里,就停了下来,他能察觉到,这名老者不简单。 老者微微抬起头,对着半空中赵易执的神识轻轻笑道:“有事?” 赵易执心中一惊,这老者竟然能察觉到自己的神识? 老者笑了笑:“一缕神识,说不了话,这可有点麻烦了。还是我去找你吧…” 下一刻,老者的身形消失,就连赵易执的神识都无法察觉到他的踪影,好像这个人凭空蒸发了一样。 赵易执的神识在徽山附近细细搜索,却是空无一物。 “这才不过小半个时辰,一个大活人怎么不见了…”赵易执惊叹异常,江湖上的能人到底还是多啊。 “陛下,你找老朽?”一人轻轻推门而入,竟是徽山的那名老者? “你…你…”赵易执震惊地无以复加,这到底是人还是神仙? 老者看见赵易执的神情,也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笑道:“老朽自然是人了。” “年少时被人欺负多了,腿脚的功夫就练出来了一点。临老了,” “你是何人?”赵易执不得不戒备起来,此人竟然能如此快的速度赶了这数百里路,还能悄无声息地进入皇宫,绝非等闲之辈。 “老朽沈梦引,不知陛下可有耳闻啊?”自称沈梦引的老者,气定神闲,颇有气度。 赵易执皱眉沉思,沈梦引,这名字好生耳熟啊。 沈梦引笑道:“陛下不用细想了,这江湖没人认得我,老朽一辈子也没做什么大事。只做了一件事,还没做成…唉…” “何事?”赵易执起了兴致,这人不会寂寂无名,起码曾经在江湖上一定是如雷贯耳。 沈梦引微微仰起头,陷入了回忆:“当年…我想拦一个人。纵然轻功天下第一,却也没拦住那个人…司望南,真是遗憾啊…” 赵易执如梦方醒,这才想起来,当年司望南和易小刀在地宫之中。司望南想要以龙气复活心爱之人,易小刀正要阻拦之时,司望南的确曾提起一个叫“沈梦引”的人名。 “那司望南想要复活他的爱人,可生死之事…呵,即便往后一万年,也是无人可改变生死啊!他不信,我去拦,没拦住…” 沈梦引也是一个话多的老头,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赵易执有些好奇这样的人是怎么在徽山里一个人生活下去的。 “啊!原来是沈老前辈,朕虽年幼,却也得闻老前辈的大名。朕有一事,还望老前辈可以相助。” 沈梦引捋着花白的胡须笑道:“说吧。” “老前辈的故人司望南收有一徒,名叫易小刀…” “陛下无须多说了,老夫虽久居深山,武定公的大名我还是听说过的。还是直接说说,要老夫做些什么吧。” 赵易执见这老者竟然如此好说话,连忙说道:“望老前辈…尽快赶往北地,将易小刀和何月儿二人带离北地,此事难否?” “何月儿,听起来是个女娃儿的名字…哦~我明白了。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痴情种,和他师父一样!” “那老前辈…” “只要带回来就行了?这个简单,老夫现在就去!也想看看这位名动天下的武定公究竟是个怎样的神仙样人。” 赵易执心情激动,得到这样一个“老神仙”帮忙,带回易小刀只怕已不是什么难事了。 “还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要我带的吗?没有我可要走了。”沈梦引善解人意,主动询问赵易执。 赵易执心神一动,连忙说道:“有!还请稍待。” 赵易执走到门外:“辰从卫何在?” 十名辰从卫从四面八方赶来,很快就围住了赵易执的身边:“臣等听令。” 沈梦引从书房中走出:“嚯,辰从卫!嗯…这批辰从卫比上一批要好得多…” 显然,沈梦引曾经也和辰从卫打过交道。 “尔等听令,随这位沈老前辈即刻赶赴北地,带回易小刀和何月儿。他若不从,强行带走!” 辰从卫们这才发现了沈梦引,全都惊惧莫名,他们十人分守各处,竟然没一个人发现这老头子是怎么进入陛下的书房的。 “陛下,武定公若是不从…”擎天提出了疑问。 “绑也要给朕绑回来!” “臣领命!”十人齐声作答。 沈梦引见到这一次竟要带上十人同行,微微皱眉,随即也就很快释然,以前也不是没干过。 正要离开,沈梦引又被赵易执叫住了:“沈老前辈,不知这京城之事,老前辈可有法子解了?” “京城何事啊?”沈梦引没明白。 “大启列代祖辈,受龙气和皇气的互相制约困扰,如今这龙气的诅咒已经到了朕的身上了。朕…无法离开半步…” 沈梦引笑了:“哈哈哈哈,不敢瞒陛下,此事…老朽可就不知道了。不过陛下,朝中尚有司天监,此事何必问我呢?我依稀记得朝廷不是有个司天监吗?他们一定有些办法。” “司天监?”赵易执这才反应了过来,他还一直以为司天监皆是占卜算卦,只不过是偶尔愚弄一下先皇罢了。现在听沈梦引这么说,司天监倒的确有几分本事。 “多谢老前辈指点,还望老前辈一路顺风。”赵易执由衷的感谢道。 沈梦引不再废话,伸出左右手,各搭在了擎天、架海两人的肩膀上。众人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各自攀附拉扯住了沈梦引。 又是一眨眼,沈梦引已不知道了去向,原本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溅起。 “司天监,常密…”赵易执喃喃自语,出了御书房,往司天监而去。 第五百六十一章 痴人说梦 “不知陛下驾临,臣等失迎,望陛下恕罪。” 得知赵易执亲临,荣澜领着一帮司天监的大小官员,赶忙来到衙门外迎接。 “啊,我只是没事随便过来看看,你们忙你们的吧。” 赵易执环视了一圈,现在的司天监已是人才凋零,上了年纪的老臣一个也看不见了。最年轻的都只是荣澜,要知道,今年的他,才刚二十七而已。 这样年轻的人,当真能懂得天象吗? 赵易执有些后悔,当日在朝堂上一时失语,赞了荣澜一声年轻有为,不想却引得老司监常密告老还乡。这司天监的其他老臣,只怕都随了常密一同辞官,各自回乡了。 众人等候了片刻,见赵易执没有其他吩咐,也都起身回到府衙,忙着各自的事情去了。 “荣爱卿,且稍待。”赵易执唤住了荣澜。 “臣在。”荣澜定住脚步,回身候旨。 赵易执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说道:“不知老司监常爱卿…身体是否康健啊?” 荣澜顿了片刻,说道:“回陛下,常大人回乡之后我等一直有书信相询,只是…老司监一直未曾有所回音。故而…臣亦不不知。” 荣澜当初在南淮吃了易小刀的瘪之后,再没了那股心高气傲的精气神,为人沉稳谨慎了许多。 赵易执点了点头,轻声笑道:“只怕是在生朕的气吧…” 荣澜不敢回话,赵易执无奈地挥了挥手:“你去吧。” 离了司天监,赵易执在回宫的路上,想起沈梦引的话,终究还是心有不甘,喊道:“王总管!” “老奴在!”辰从卫离开之后,王振良几乎是日夜不离赵易执,就怕他没个使唤的人。 “派人传信于常密,就说朕有事相召,请他回京一趟。” “老奴即刻去办!” …… 北地。 九人御风而行,两人遥遥领先,领先的两人乃是白星龙和姚清渺。 “行了这么久,都没看见那武定公的身影,会不会我们已经越过他了没有注意到?”姚清渺皱眉询问众人。 阴阳八子之中,姚清渺轻功最佳,现在他全力施为之下,速度和白星龙不相上下。只是这般神速,竟连易小刀的影子都没看到,让人不由得心生怀疑。 疾风烈烈,吹动着白星龙的衣袍。劲力已消,他便在一棵树枝上轻轻一点,再度提劲跃起:“我没和大哥比过轻功,不知道大哥的速度如何,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不在我之下。” “现在我等九双眼睛都没看见大哥,还是说你觉得大哥会慢悠悠地在地上走去归城不成?” 姚清渺一想也是,他虽然对于武定公不甚了解,但是不论是京城还是江湖,甚至是军旅行伍之中,都盛传武定公是个至情至义之人。 自己的夫人被困归城,任谁都该急疯了心才对。更何况这至情至义的武定公呢? 后面七人之中,一人速度提了上来,与姚清渺和白星龙同行。 “剑流云,你何时轻功变得这么快了?” 姚清渺吃了一惊,剑流云的轻功在七人之中,也只是中流而已,甚至还不如枪引蛟和刀横海快呢! 剑流云不答,任由疾风吹乱自己的长发,脚下只快不慢。 白星龙诧异地看了一眼,自然看得出她已是搏命之相,提醒道:“你再这样下去,即便到了归城,你也什么都做不了。” 剑流云这次似乎是听进去了,身形稍退,又落回到了其余六人之中,眼中的怒意是不减。 “何月儿,你想寻死不成?”剑流云在脑海中一遍遍地默默质问着… …… 归城,已经厮杀了整整一天一夜。 又是入了夜,城墙上灯火通明,厮杀不断。 北城的城墙虽是新建的,比之前的原城墙要矮上一些,可到底也有数十丈之高。可现在城下的尸首,都已经堆积到了城墙的一半处。 城墙上的情况也没好多少,处处都堆积着北夷和北地军的尸首,慢慢地,羽林军的尸首也压了上前,盖在了最上面。 血水从城墙上顺着边缝漏下城墙,滴滴答答,与喊杀声交相呼应。城下,一条由鲜血汇聚的小溪,慢慢流入了护城河之中。 护城河…都快被填满了。 归城,说是尸山血海也不为过。 何月儿和汤兴昌站在城中的一处高楼上,远远眺望着北边城墙的战况。 “易夫人,你也看到了,将士用命,保卫归城,都不曾退让半步。只是这样下去,守是守不住了,难道夫人当真是要在此寻死不成?” 汤兴昌不明白,何月儿已是国公夫人,一辈子锦衣玉食不用担忧,为何在这归城死守着不放。 何月儿缓缓说道:“小时候,我曾在家门口捏死了一只蝴蝶…” 汤兴昌气得一跺脚,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讲故事呢!可对于何月儿,他是既不敢骂,更不敢打,无奈只得下了城墙,率领着后备队冲向了城北。 何月儿望着离去的汤兴昌,收了声,听众没了。 “师娘,我想听,捏死了一只蝴蝶,然后呢?”满勇站在何月儿身边,追问道。 “我娘看见了,告诉了我六个字‘人之初,性本善’。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三字经的启章六字。以前和爹娘住在山里,不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直到…遇到了易小刀。” “我们被追杀,他去村庄里偷吃的,被人打了一顿,一瘸一拐地回来,将仅有的一点食物都给了我和小灵。我当时就哭了,我不明白…呵…” “后来在芜城,老船夫被杀,我们直到京城才知道这件事,当时的易小刀很生气…非常生气…” “再后来…听说皖城一直欺负他的赵子阳,因为洪灾而家道中落,被人在街头欺负,他也不计前嫌,出手相助了…” “南淮、东鲁,呵,除了楚湘,楚湘那是为了我…他处处行事无不为了他人,我知道,我遇到对的人了。” “现在归城遭难,如果他醒来知道的话,不知道他心里会有多难过。可如果知道了我这个国公夫人陪着这座城到了最后一刻,他会开心一点吧…” 满勇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师娘…你在这城里等到现在,就是为了…让师父开心一点?” 何月儿看着满勇:“怎么?你不愿意你师父开心一点吗?” 满勇连连摇头:“不不不,我当然想了。只是…我觉得能让师父开心的事有很多,比如醒来第一眼就能见到你。倒不至于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在这归城死守…” “第一眼见到我…”何月儿喃喃地重复着满勇的话,思绪不由得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一夜,她打开门,门外的那个少年,的确满眼都是自己。 当时心里又羞又恼,还有说不出的开心… “秦兄弟,勇儿,我们走!”何月儿急匆匆地下了楼,上了马车,就往城南而去。 “嘿,这就给师娘说通了?早知道我早就出手了!” 满勇邀功似地向秦往迁说道,二人径直从高楼上跃下,追随何月儿的马车离去。 到了城南,原本守在城南街道上的羽林军,此时不见了踪影,城头上,却传来了厮杀声。 “北夷军什么时候已经杀到城南了?”秦往迁又惊又怒。 “什么时候?自然是昨天夜里的时候。”夜色之下,通往城门的街道上,一名男子双臂抱胸,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拦下来的这辆马车。 “什么人!”秦往迁和满勇二人连忙挡在了马车前。 男子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回道:“段同。” “原来你就是段同啊?是那北夷四獒众之一咯?听说北夷四獒众都是什么忠狗,智狗啥的…对了,你是什么狗啊?” “小勇,别多嘴,保护好你师娘。”秦往迁从身后抽出两杆长枪,双枪遥指段同,轻声地嘱咐道。 段同没有理会秦往迁的两杆长枪,而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马车:“车里面,不会是周家的人吧?” “怎么?你和周家的人难不成有仇吗?”满勇连忙接茬问道。 他拜了易小刀为师,却和相处十来岁的师娘何月儿相处最久,二人早已是情同母子,默契十足。 何月儿不说话,由满勇打探一番,知道了情况才能知己知彼。 毕竟,没有露面的何月儿可以是任何人。 “仇…倒也说不上是什么仇。只是我有些怨他们,当初我家被满门抄斩之时,周相明知道我们是被冤枉的,却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任由那个昏君弄什么制衡臣属!” “不过也罢,到底和周家人无关,可这不妨碍我要的复仇。听闻周家先祖有言在先,死绝周家,再死赵家。现在看来,是时候了!” “你凡事都归罪于他人,自己当真就不曾有错吗?北夷此番入侵,定是少不了你的推波助澜!”马车之中,响起了周子儒的声音。 “呵…到底是周家的人,脑子转得的确是快。不过我不是推波助澜,而是我的复仇大计!凭我一个人自然是拿京城皇宫里的小皇帝没办法。所以我便投靠了北夷,数十年的卧薪尝胆,就是为了让北夷的铁蹄,踏碎这大启江山!” “痴人说梦!”马车中“周子儒”的评价。 第五百六十二章 难缠的人 “好好好,不愧是京城周家的,真有骨气!”段同活动了一下手脚,缓缓向马车走了过来。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再说什么其他的都没用了,只能打了。 秦往迁提枪也迎了上去,满勇则守在马车旁,寸步不离。 秦往迁手持两杆长枪,身后还背着六杆,也穿上了复北军的战甲,可谓是全副武装。段同则是空着双手,身上甚至连北夷的皮甲都没有。 赤手空拳对披坚持锐,但是没有觉得会有什么不妥。生死搏杀,本就是差距越大越好,哪有什么公平可言? 一枪早出,刺向了段同的喉咙,另一杆枪则左手所持,微横于胸前,留作后手。是攻是守,随机应变。 段同没有在意刺向眼前的这杆枪,而是死死地盯着秦往迁留存的另一杆,直觉告诉自己,那一杆枪的威胁要比这一杆大多了。 心中略一权衡,段同决定不与交锋。向后微退几步。 身形刚退,早就被秦往迁注意到了,留存的长枪当即攻出,横扫而来。贴着段同的胸口,扫了个空。 秦往迁再度进势,两杆长枪调换过来,故技重施。 段同微微皱眉,这个人也太过求稳了。但是不可否认,这招的确很管用。这样下去,只怕自己就要被这一招逼到城门边了。 来不及细想,秦往迁的长枪已经刺到了面前。段同决定不再退避,铤而走险一次。 俯身下腰,让开这刺向咽喉的一枪,伸手向秦往迁的手腕拿去。 “啪!” 长枪被段同拿住,同时一脚踢向秦往迁的手肘,缴了械再说。 秦往迁似乎早有预料,段同的手刚刚握住枪杆,另一杆长枪枪头便同时到达,刺的位置都与段同拿枪处分毫不差。 “怎么会!” 段同吃了一惊,连忙车身后退,不料长枪如同长蛇一般追击而来,终于还是在他的腿上小“啄”了一口。 段同顾不上腿上的伤口,望着秦往迁,紧抿嘴唇。 这个对手,还是十分难缠的。 秦往迁占了便宜也没如何得意,手上双枪同时舞起了枪花,重新摆好架势,时刻准备应战。 段同略一沉思,抬脚向一旁的侧面走去,看这模样仿佛是想要绕开秦往迁,直接去往马车处。 秦往迁微微有些发愣,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把自己当做了空气?可他却要去绕开。可若是提防着自己,这种像寻常路人的徒步绕路,实在令人有些看不懂。 “你能绕,我不能防吗?”秦往迁脚下一动,向段同扑去。 跃至半空,双枪齐出,身在半空中防御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段同微微向后一仰颈,让开了一枪,同时伸手就要去抓第二枪。 这似乎也在秦往迁的预料之中,手中的第一枪刺空了之后,手腕一抖,迅速抽枪,拍在了第二枪的枪杆之上。枪杆受力,带着枪头弯曲了过来,枪头如同灵蛇一般反噬向段同的手掌。 一击命中,秦往迁也不焦躁贪进,迅速抽枪后撤,带出了一注鲜血。 段同捂着手掌,也不去管秦往迁,继续向马车奔去。 秦往迁皱起眉头,看样子他是铁了心地要去拿住马车里的“周子儒”了。 秦往迁揪心起来,何月儿可不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事。见段同如此执着,秦往迁也放下心防,再度朝段同扑去。 段同腿上中了一枪,手上中了一枪,又见秦往迁第三次冲了过来,终究是不敢再冒进,转身就跑。 “逃?”秦往迁人尚在半空,将手中的两杆长枪抛掷而出,直直落在了段同前面,插在地上的砖石上,稳稳地立住了。枪杆抖动个不停,棍影闪烁。 见两杆长枪拦住了段同的去路,秦往迁又掷出四杆长枪,将他左右的生路也死死封住。自己则抽出最后两杆长枪,追了上去。 枪来拳往,抖动的枪尖不时反射着月光,凌厉异常。 段同渐渐有些招架不住,没几回合,一杆长枪停在了他的咽喉三寸处。 段同望着长枪,一滴冷汗从额头上缓缓流下。 “噗!” 秦往迁的枪头向前一递,扎进了段同的喉咙里。段同张了张嘴,似乎还有话要说,却都被这冰冷的长枪给挡住了。 长枪抽出,段同直直地倒下,头一歪,死了。 秦往迁将地上的六杆长枪收回,蹲下来查看了一下,确认段同的确是死了,一颗心这才彻底地放了下来。 忽然,秦往迁看见段同的下巴上有一处皮肉皱起,并无血迹,自己也没有刺中那里… 秦往迁伸手好奇地抓住那皮肉,轻轻一拽,一张人皮面具就被他摘了下来。 死在地上的根本就不是段同! “糟了!” “反应倒是快,我也才刚刚赶到这里。” 马车顶上,一名男子盘腿而坐,略带谑笑地看着远处的秦往迁。 守在马车旁的满勇,听闻马车顶上有人,不由得心中一惊。自己竟然都没发现这个人是什么时候靠近的。 “周家小子,给我出来!” 段同轻喝了一声,一拳打在马车顶上,马车顶应声碎裂,他便伸手探入,向车驾中的人抓去。 段同速度快,满勇速度更快,一脚踢出,将马车左侧的车厢木板直接踢碎,一把抱住了何月儿,踩着马车向后急退。 “哪里来的小子,身手这么好?”段同抓了个空,可不打算就此放弃,也欺身追进。 满勇本就年纪小,身体还未长全,气力也未充盈,抱着何月儿没几步就被段同从后面追上来了。 “秦大哥!”满勇心急,急忙向秦往迁求援。 段同一掌探出,与此同时另一杆长枪刺来,拦在了段同和满勇的中间。 “好一个金蝉脱壳,你这个是真身还是假身?”秦往迁死死地盯着段同,想要从他身上看出一些破绽。 段同心头微怒,一把抓住了长枪,猛力一甩:“给我滚开!” 这次段同是真的怒了,自己都已经派了个傀儡去引开他,对他算是手下留情了,没想到竟然这么死缠烂打! 秦往迁被甩飞出去,但也及时调整身形,稳稳落地,和段同对峙着。 忽的,段同丝毫想起了什么,向满勇逃走的方向望去,只见他背上扛着的,一头长发,身段纤细,软若无骨… “是个女人!” 段同心中吃惊,自己刚刚明明听到了那周子儒的声音,如何变成了一个女人? 来不及细想,秦往迁已经冲了过来,段同无奈,只得暂且放下此事,转身和段同战在了一起。 “师娘…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出城了!”满勇跑得气喘吁吁,却也不忘安慰着何月儿说道。 奔到城门边,城门紧闭,门洞里一群羽林军士卒正在死死地顶着城门。门外,传来巨大的撞击声,显然,是有攻城槌在外面撞击城门。 士卒们发现了满勇和何月儿,不过此时也顾不上和二人相见,更无人过来询问。 “归城北边城墙虽被蒙木烈震毁,可也尽快修缮了。且向东西两侧也有城墙绵延,这些北夷兵是怎么出现在南门的!” 满勇对归城的情况也知晓一二,见南城门外有大股的北夷兵,不由得心生疑惑。 “师娘,现在该怎么办?”满勇没了主意。 等了片刻,不见何月儿回答,扭头看去,发现师娘已经不知何时昏迷了过去。 “先上城墙吧!”满勇自作主张地决定着,顺着台阶就向城墙上奔去。 到了城墙上,归城的守军和城下的北夷军正在交战,两方也是奋力拼杀,战况如火如荼,流矢纷飞。 满勇在地上捡了两块无主的盾牌,躲进了一座城楼中,将大盾盖在了何月儿的身上。 望着昏迷的何月儿,满勇看着看着,眼睛微微有些湿润了:“师娘,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我没了爹娘,也没了妹妹。是师父和师娘你救了我,还教好了我的口吃,让我习武。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满勇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何月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也无颜去见师父易小刀,唯死而已。可这个时候说“死”,也太不吉利了。 话是没说出口,但是泪水还是一滴滴地滴落下来,滴在了何月儿的脸上。 “勇儿…你…哭什么?”何月儿醒了。 “师娘,你没事啊!”满勇转忧为喜,惊喜地看着苏醒过来的何月儿。 何月儿在满勇地头上轻轻抚摸着:“我没事,别吓唬自己了。”说完,环顾了一下四周,也不知道这是何处。 “勇儿,我们这是在哪?” 满勇回道:“师娘,我们现在在归城南边城墙上的一座城楼里。” “那秦兄弟在哪?”何月儿追问道。 “秦大哥刚刚拦住了那段同,现在还没过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何月儿皱眉说道:“多久了?要不你去帮他一下吧。” “应该得有…一炷香的时间了。我可不能走,我答应过师父,绝不离开师娘你半步!心里答应过了!”满勇想起来易小刀昏迷不醒着离开的归城,又在后面补上了一句。 “那段同武功如何?要不这样,我们一起去看看。” 何月儿还是放心不下秦往迁,易小刀身边的人之中,除了李定星和易小灵之外,也就秦往迁跟随易小刀最久了。 满勇思索了一下,秦往迁刺死段同的第一个傀儡之时,安慰何月儿说道:“他…武功平平,不是秦大哥对手!” “小小年纪,就学会背后说人坏话了?我怎么就不是他的对手啊?” 城楼的主梁上,段同坐在上面,晃悠着双腿,悠闲地望着下方的两人。 第五百六十三章 望月人 “师娘,你快走!” 满勇大吼一声,纵身扑上了横梁,一脚踢出,巨大的梁木被他一脚踢断。坐在梁木上的段同只得翻身落下,和满勇对峙了起来。 “你在这里,那秦大哥…”满勇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段同耸了耸肩:“是啊,那小子的确有些本事,不过还是被我收拾掉了。” 满勇咬紧牙关,拳头攥得紧紧的,要不是身后站着何月儿,满勇现在都想上去将他撕个粉碎。 何月儿沉声说道:“勇儿,别上当!他是在故意刺激你,秦兄弟的武功没那么差,这么快就被他击败了!” 段同望向何月儿,眯起了眼睛:“谁会想到,堂堂武定公的夫人口技竟然如此绝佳!放心,你既有这本事,我不是杀你!” “你给我秦大哥偿命!” 满勇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脚下一点,纵身扑了上去,抓着段同就扭打了起来。 闷哼声传出,二人虽然还在你来我往地过招,可段同却根本不是满勇的对手,只有招架之力,节节败退。 就在段同被逼到角落里的时候,何月儿突然瞪大了眼睛:“勇儿小心!” 满勇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旁边一人一脚踹在了满勇的腰腹上,力度极大,满勇直接横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呃…好痛”满勇撑着地爬起来,望着面前的两人愣住了:“怎么会…两个人?” 两个一模一样的段同并肩而立,谑笑着望着满勇。 “刚刚那个是真的,这个也是真的…这是怎么回事?” 满勇和第一个段同有过招,知道的的确确是真人,第二个段同这一脚也踢得实在,同样是真的。 满勇有些糊涂了:“是双胞胎…还是…师娘!” 犯迷糊的满勇望向何月儿,想向师娘寻求答案,却不料看见何月儿的身后还站着一个段同,正伸手抓向何月儿。 何月儿何等聪明,见到满勇瞪大的眼睛,就知道自己的身后有危险。她不会武艺,只得就地一滚,躲开了这个段同的抓捕。 何月儿迅速爬起,贴靠在墙上,紧张地望着面前的这个段同。和段同一般无二,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同。 “怎么回事…”二人震惊不已。 “为了报仇,我在这里布下了近百个我。”一个段同推开门,从门外走进。 “本想拿住那北地王,没想到他这么有骨气,竟然死了。”一处黑暗的墙角里,一个段同抱胸而立。 “还以为能抓到那周家的小子,结果又错了,不过…能拿住你也不错。”窗户碎裂,一个段同趴在窗框上,含笑看着屋内的二人。 人数还在继续增加,而这座城楼位置较偏,外面也没有多少士卒在此守卫,一时半会儿根本就察觉不到这里的异样。 “这近百人,虽然每个人都只有我的三成功力,但是拿下你们两,是绰绰有余了。” “才三成,那这不就是三十个…段同?”满勇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何月儿连忙警醒说道:“勇儿,别怕,一百个三成功力的傀儡或许都打不过一个十成功力的真身,别怕蒙骗了!” 周围的段同笑而不语。 “虽然我不知道你使的是什么秘法,但是我断定,你的真身一定不在这里!而控制这么多的傀儡,极其耗费心神,你撑不了多久的!”何月儿一眼看穿了段同的弱点。 “呵,说这么多,我拿下你们还不够吗?我几次三番邀请武定公和我一起图谋大事,却是推三阻四,等我拿下你之后,我倒想看看他的脸色是什么样的!” 段同身在北夷,也对中原之事,尤其是易小刀,了如指掌。 “如果都是假的,那我可不怕你!”满勇在一旁捏紧了拳头,愤愤不平地说道。 “假的又如何?你有我人多吗?”最靠近何月儿的段同说着,伸手就要去拿下何月儿。 满勇急了,朝何月儿身边扑来,周围四五个段同冲了上来,死死地拦住了他。 何月儿到底是个弱女子,即便如何冰雪聪明,此时内心也怕得要死,忍不住闭上眼睛大喊了起来。 “易小刀!” “嗵!” 一人从窗外跳了进来,在地上轻轻一蹬,迅速借力跳起,一双脚踩在段同的双肩上,将这个傀儡段同直接蹬飞了出去,撞倒在了墙角边,半天爬不起来。 周围的段同吃了一惊,只见这人一身黑衣,只露出了两只眼睛,眼神冰冷,仿佛不像是一双活人的眼睛。 何月儿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拿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挡在自己身前的黑衣人。 “易小刀?”何月儿轻声唤道。 黑衣人转身看了何月儿一眼,只一眼,何月儿便知道这人不是易小刀。至于是谁她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不会害自己。 那眼神,似乎在确认她的安好。 “比人多吗?”黑衣人轻轻说道,声音沙哑,同样没有任何感情。 下一刻,只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打斗声,不时有身影撞上了门框,摔上了墙壁,噼里啪啦地作响,吓得何月儿捂紧耳朵,尖声惊叫。 再睁开眼睛时,窗户外已经黑压压的一片,都是人影。 从一些破碎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站满了黑衣人,和自己身前的这黑衣人一模一样。 仿佛受到了什么指令,城楼里的段同一时间全都双眼无神,没了刚刚那股飞扬的神采,四面八方地向何月儿扑了过来。 黑衣人转身拦腰抱起何月儿,纵身倒退,以自己的身体又撞碎了一扇窗户,跳出了城楼外。 直到何月儿出来了才发现,外面的黑衣人之多远超她的想象,足足有数百人,地上则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具“段同”的尸体。 黑衣人抱着何月儿跳出城楼后,又退了数步,带到安全距离,才将何月儿轻轻地放了下来。 “你是…谁?”何月儿有些害怕地问道。 “莫鹏。”黑衣人淡淡地回答道。 何月儿瞪大了眼睛,这才想起来,当初凤城外,易小刀的军营发生了营啸,无数的上武营士卒自相残杀。李定星、周子儒等人都无计可施,唯有易小刀一人决绝进入营中,还带出了数百人。 为首的那一人,好像就叫莫鹏! “你…你们不是一直都只跟着易小刀吗?” “公爷早就六年前,就为我等取名‘望月人’,吩咐我等保护好夫人。” “望月人…”何月儿轻轻念叨着这个名字,眼泪夺眶而出… 哭了没一会儿,何月儿突然想起来,说道:“对了,勇儿!快,快救勇儿出来!还有秦兄弟!” 莫鹏点头离去,很快,就和两名黑衣人一起扶着满勇走出了城楼,只是他一瘸一拐的,似乎受了伤。看样子,城楼里的那些傀儡,已经被收拾赶紧了。 “师娘!”满勇挣开了黑衣人的搀扶,踉踉跄跄地奔向了何月儿:“师娘,你有没有事啊?有没有哪里受伤?” “我没事!勇儿,不用担心!”何月儿赶紧扶住了满勇,心疼地看着他腿上的伤势。 满勇见何月儿毫发未损,咧嘴笑道:“嘿嘿,这小子不讲武德,六七个人打我一个,不过都被我收拾了…” 满勇话刚说完,三杆长枪自半空而来,分别射向了离何月儿最近的莫鹏和其余两名黑衣人。 三人微微避让一步,让开了射向各自的长枪,并未动手反击。 秦往迁自半空跳下,两杆长枪顺势抽出,拦在了何月儿和满勇的身前。 “嫂子,这些是什么人?”秦往迁充满敌意地看着这些黑衣人。 何月儿连忙招手:“别,秦兄弟别动手,都是自己人。” 听到何月儿说是自己人,秦往迁不疑有他,收起长枪,也收起了眼中的杀意。 “秦兄弟,你刚刚如何?” “刚刚出现了十多个段同,都长得一模一样。”秦往迁轻描淡写地说着,上前收回了自己的三杆长枪。 何月儿注意到,秦往迁的每一杆长枪上都染有血迹… “这么多的自己人,这下好了,我们可以出城了!”满勇见到黑衣人陆陆续续从城楼里走出,不由得心里有了底气。 莫鹏摇了摇头:“我们拼命的话,或许能出现几个人,但是夫人我们带不走。” 三人闻言,不由自主地向城下看了看,黑夜之中,人声鼎沸,喊杀声震天,当真不知城下聚集了多少北夷兵马。 “这…” 秦往迁和满勇也犯了难,即便是他们,的确也不敢轻易地带何月儿离开。若是出了城,刀剑无眼,何月儿有个三长两短的… “没事,出不去便出不去吧。”何月儿垂下了眼眸,心里生起了一丝悔恨。 “哈哈哈,夫人放心,即便是北夷兵攻入城中,我也早已下令,不会伤害夫人一根寒毛的。”一个声音从城楼顶上传来,笑嘻嘻地说道。 众人望去,只见又一个段同站在城楼顶上,俯瞰众人,一副睥睨之姿。 此人刚刚出现,城墙上众人立刻戒备起来。不论是秦往迁还是满勇,甚至是莫鹏,都察觉到此人的不同寻常。 “是真身!”秦往迁捏紧了手中的长枪… 第五百六十四章 归城告破 段同活动着筋骨,对上了秦往迁的目光,意图十分明显。 秦往迁双手持枪,也是不惧,正要冲上去的时候,何月儿拦在了他的面前:“等一下,我们之间并无仇怨,没必要拼死拼活的!” 段同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对面竟然想要讲和。 “如果你能放我们一马,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怎么样?”何月儿一脸认真的说道。 “呵,易夫人,我对你和武定公之间的床帏之事可不感兴趣啊。”段同轻佻地笑着。 何月儿面不改色地说道:“你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想要向皇帝报仇吗?难道小皇帝的秘密你不想知道吗?” 段同慢慢收起了笑意:“你一个女儿家的,能知道皇帝的秘密?” “信不信由你,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要不你就和我们打个两败俱伤,或者把我们全杀了,看看你能得到什么好处。”何月儿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段同犹豫了一会儿,点头问道:“什么秘密?先说来听听。” 的确,他和何月儿他们无冤无仇,即便杀了他们也没任何好处,但是既然关于小皇帝的秘密,听听倒也无妨。 何月儿点头道:“京城的段家我不熟,未曾听闻。但是段公子答应了下来,就必定不会食言!下来,你总不希望他们都听到吧?” 段同打量了何月儿一番,的的确确就是一个弱女子,没有一点武艺在身的样子。 “量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招。”段同纵身而下,靠在了城楼边。 秦往迁和满勇想要阻拦,但是何月儿还是小跑了过去。 “到底是什么秘密?”段同不耐烦地问道。 何月儿盯着段同,慢慢问道:“段公子可是觉得当年皇帝对段府的抄家之罪可是重了?” “我段家何罪之有?”段同像个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燃:“我段家世代忠良,狗皇帝却将我们满门抄斩,我恨不得…” 何月儿连忙打住他:“好好好,行。那照你这么说,人人都喊着世代忠良,满门抄斩,皇帝身为天子,倒杀不得任何一人了?” 段同没说话。 “段家的确是忠良,可是先帝听信了谗言,这才使段家蒙受了不白之冤。可天下人何止千万,皇帝该怎么办呢?更何况令尊卷入斗争之中,想要全身而退,似乎也不太现实吧?” 朝堂争斗,虽无刀光剑影,却总是你死我活。这个道理段同也知道,毕竟在北夷…也是如此。 “即便吾父有过,也当罪不及家人!何故要将我段家满门抄斩!”段同怒视着何月儿说道,仿佛是何月儿下的令一般。 “不论如何,小皇帝我是一定要杀的,如果易夫人是为小皇帝求情的话,那恐怕要失望了。” 何月儿紧紧地盯着段同,轻启朱唇,一张一合地说出了一句话。 段同瞪大了眼睛… 旁边的秦往迁等人只见到二人在那说了半天,段同倒是激动地连连摆手,看得他们一阵紧张,生怕他会做出什么对何月儿不利的事情来。 两人交谈了好一会儿,只见段同黑着一张脸,腾身而去,从城墙上直接跳下,隐入了黑夜之中。 “嫂子,你和他说了什么?他怎么走了?”秦往迁等人围了过来询问道。 何月儿轻轻摇头:“没事,此事与你们无关。现在他虽然走了,可是这城外的兵却退不了…” 几人想起城外围困的大军,不禁的皱起眉头,谁也没有办法。 城北,金宵拄着大枪,跪在了地上,剧烈地呼吸着。可是只觉得喉咙里腥甜,咳出来的都是血沫。 “世子!快,守不住了,末将断后,快走啊!” 一名副将持刀挡下了一名北夷兵,顺势一头撞进对方怀里,将对方撞退出去,抓住空隙回头对金宵喊道。 “啊!”北夷兵迅速挑战身形,又欺身压进,一刀,砍下了这名副将的左臂。 “世子快走!” 副将举刀胡乱地挥舞着,鲜血四溅,但是无济于事。又有两名北夷兵一左一右,两杆长枪捅进了这名副将的腹部,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北夷兵一拥而上,举刀将他砍成了肉泥。 周围的北地军见到此景,纷纷围拢在金宵的身边保护。 金宵撑着枪爬起,还想上前再战,却被一人从身后牵住了衣角。 回头望去,却是一个小和尚:“世子,事已不可为,可退。” “退…我能往何处退…这归城…是我家,退一步…家就没了…”金宵扭身一挣,就要挣开。 挣不开。 “世子,还是随小僧走吧。”小和尚了尘继续劝说道。 金宵见了尘的小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知道对方多少是个高人,举枪指在了了尘的咽喉:“出家人,若真是慈悲为怀,就放开我!” 了尘和金宵对望良久,终于还是松开了手:“世子大义,可是不值。” 金宵抽回了大枪,苦笑了一声:“师父…慈悲。值得很呢…” 说完,金宵转身持枪一跃而起,跳出了北夷兵群中,被四面围困。 “我!北地世子!金宵!来战!” 金宵将大枪向地上用力一顿,砖石迸裂,尘土飞扬。 周围的北夷兵都纷纷愣住了,第一次见到跳进敌群的家伙,可是听到金宵的喊话之后,人人眼神发亮。 这可是一个好东西啊!北地世子的头颅,少说也得能换上百头羊了! 北夷兵蜂拥而至。 北地世子独战八方。 了尘双手合十,对着金宵的方向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北城,告破。 北夷军涌入了城中。 綦毋阔邪和提巴诺二人骑着北夷大马,率领着北夷兵向南城门急速奔来。 “提巴诺,你那战马前面是什么?” “脑袋,一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竟然冲到我面前了。自称是什么羽林军的统帅。” “哦?是吗?叫什么名字?回头大汗肯定给你重重记上一功啊!”綦毋阔邪朗声大笑着。 提巴诺挠了挠头:“好像是叫什么汤什么昌来着。哎呀,忘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綦毋阔邪点了点头:“攻进归城,连一只肥羊也没抓到!想必这些中原的显贵都已经跑到城南准备逃命了。还好段同那小子提前准备了密道,我们北夷勇士这会儿应该已经拦在城南了。” 二人说话间,了尘已经到了城南。人小,脚步倒还快得很。 “阿弥陀佛,易夫人怎还留在此地?” “了尘师父,你去哪了?这兵荒马乱的小师父你可得当心啊!”何月儿见是小和尚了尘,浅浅一笑道。 了尘走近了城墙,轻轻一跳,趴在了城墙上向下望去:“原来如此…这样的话,倒的确是走不了了…” 何月儿浅浅一笑,虽说了尘在周子儒面前曾言会保护她,可是这么个小人儿,何月儿真的不指望他多少。 “杀!!!” 城中,喊杀声从城北传来,一彪人马举着火把,纵马驰骋而来。 “这又是谁的兵马?这个时候还…北夷兵!” 满勇年纪小,耳聪目明,一眼就看见了这彪人马北夷兵的装束,尤其是那领头二人,正是前些时候被自己一箭射退的北夷四獒众中的两人。 “怎么会?才一天的时间,城怎么就破了!”秦往迁捏紧了长枪,他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何月儿。 “北地王死了,虽然北地世子还在,可是北地军到底还是群龙无首。而且…为了拿下归城,北夷也不知道准备了多久。一日破城……也不奇怪。” 莫鹏打量了一下了尘,走到何月儿身边说道:“加上这个和尚,能走。” “那还等什么?快点走啊!”满勇一听,着急地拉起何月儿就要出城。 何月儿伸手摸了摸肚子,点头道:“好,我们这就走!” 远处,纵马赶来的提巴诺一眼就见到了城头上的异动,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像一支离弦之箭一般,片刻功夫,就和綦毋阔邪拉开了距离。 一行人刚走下城墙,就听到城门洞里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南城门,也被攻破了。 “快回去!”秦往迁急忙止住众人,催促返回城墙,一人则在阶梯上横枪阻拦。 “这可怎么办啊…这下该怎么好啊…”满勇急得团团乱转:“小师傅,你一定是个高手吧?能不能带我师娘先走啊?” 了尘摇了摇头:“一人出去不难,但是带上国公夫人,毫发无伤的话…难如登天。” 满勇见了尘也无能为力,急得来回踱步,一会儿看向远处飞速赶来的提巴诺和綦毋阔邪二人,一会儿又望了望城外。 “施主不要急躁,我们还可守住城墙。”了尘回道:“定有援兵在赶来的路上。” 北夷兵已经冲进了城中,也发现了守在阶梯上的秦往迁,纷纷举刀冲了过来。 秦往迁一人守住阶梯,实在是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城下,北夷兵的尸体渐渐堆积了起来… “杀了我们这么多人!好!呵呵…很好!” 提巴诺气急,按耐不住,纵身一跃,没了踪影。 下一刻,他站在秦往迁的身边,一记鞭腿,横扫了过来。 秦往迁本能地举枪格挡,两杆长枪应声而断,就连他自己也被提巴诺踢得撞向了城墙。 墙体抖动,灰尘跌落… 第五百六十五章 逃出归城 秦往迁被打在了城墙上,提巴诺趁势追击。一个箭步冲过来,对着秦往迁头部的位置又是一脚踹了过去。 秦往迁及时从身后抽出了两杆长枪,交叉挡在身前,接下了提巴诺的这一脚。 “小师傅,快带夫人离开!”秦往迁在城墙下厉声大喝,一个走神,被提巴诺脚上用力一踹,踩进了城墙里。 秦往迁只觉得身后砖墙松动,提巴诺脚上用力,竟一脚将他踹进了城墙下的藏兵洞里。 提巴诺见状,也是得势不饶人,扭头对綦毋阔邪说道:“你带兵上前,宰了他们!我收拾这个!” 秦往迁只身一人挡住了北夷兵如此之久,提巴诺自然也是看出了他的实力不俗。随即顺着这个缺口钻了进去,和秦往迁两人相斗去了。 綦毋阔邪手持钢鞭,跃马带人冲上了城墙:“杀!” 城下的北夷兵察觉到城墙上的动静,也都争先恐后地向城墙上爬来。 城墙上的羽林军虽奋力抵抗,怎奈何墙上墙下腹背受敌,被打得节节败退,死伤无数。 了尘和满勇、莫鹏等望月人护着何月儿退到了城楼后面,众人急急思考对策。 “夫人,趁现在,我们快走!”莫鹏对何月儿提议道。 何月儿惊慌地点了点头,几人转身,正要逃向城墙的另一侧,却只见另一侧也有大批的北夷兵马赶来。为首的北夷战将多达数十员,都发现了何月儿等人的所在。 “小师傅,你能背着我师娘跳下城去吗?”左右逢敌,满勇情急之下抓着了尘问道。 了尘点点头:“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满勇问道。 “只是…师父告诫我不可沾染女色…”了尘的小脸蛋红红的,显得有些窘迫。 满勇愣了一下,叫嚷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清规戒律!而且现在是救命,什么叫女色!等等,你这个小秃驴可别想打我师娘的主意吧!” 何月儿望着了尘这瘦小的身躯,摇了摇头:“还是不了,了尘师父,你自己逃命去吧。” 众人都愣住了,了尘说道:“易夫人不必芥蒂,小僧可以。” 满勇听到何月儿拒绝,望了望了尘,也觉得这个小和尚有点靠不住。亏得那个周相还对他给予厚望,这么个小和尚能顶什么用… “要不是我腿伤了…”满勇恨恨地看着自己这条伤痛,他现在都有些怀疑,段同的那些傀儡打伤他的腿是故意的。 莫鹏等数百名望月人,互相看了看,走出了两个身形高大的,来到何月儿面前蹲下。 “夫人,我等愿背夫人出城。” 何月儿点了点头,这两个块头大,她倒还放心一些。若是了尘来背,只怕跳下去,自己摔死,了尘被压死… “等一下,秦兄弟还在下面…”何月儿忽然想了起来:“得带秦兄弟一起走,不能将他留在这里!” 若是知道秦往迁死在了这归城,易小刀该多难过啊… “我去找秦大哥,师娘你就快走吧!小和尚,你到底有没有真本事?能不能护住我师娘?” “小僧尽力而为。”了尘回答道。 几人在这说话的功夫,北夷兵便近了。当先冲来的北夷战将,速度之快,将几名望月人直接冲撞了出去,当场撞死。侥幸未死的,还没爬起,就被乱刀砍杀了。 “走!”一名身形壮硕的望月人一把背起了何月儿,闪过急忙北夷战将的砍杀,纵身一跃,就从城墙上跳下。 正主已走,其余的数百名望月人纷纷跟上,都从城墙上跳了下来。 了尘望了一眼满勇:“施主,你腿不便,我背你下去吧。” 满勇连连摆手:“不,我答应了师娘要去找秦大哥,你快去保护师娘!”说完,单腿蹬地一跃,就跳了出去。 杀过来的北夷兵和一众战将见这些人纷纷跳城而下,有些惊愕。意识到对方可能不是普通人,也不去理会,一个个抡刀向了尘逼近。 了尘双手合十,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铛!” 一声仿佛从深山古寺里传来的撞钟声响彻城头,了尘身形急剧变大,化身成了一个九尺多高的金身罗汉! “嘭嘭嘭!” 如同蒲扇般大小的手掌肆意挥舞,数名北夷兵纷纷被打落墙头,摔下城去。 打飞这数十名北夷兵之后,金身罗汉纵身一跃,竟比这些北夷兵还先一步跳到了城下。 伸出手掌,将这些摔下来的北夷兵一一接住,然后丢在地上。 佛不杀生。 何月儿听到身后动静,扭头一看,惊得目瞪口呆。 这个金身罗汉,可像极了小时候她偶有一次和爹娘去皖城的应江寺中,那佛祖旁边的十八罗汉。 就是那铜雕金镀的十八罗汉,加在一起,只怕也没这一个有气势。 金身罗汉接下这些北夷兵,便大踏步地冲了起来。轻轻几步,就越过了一众望月人,冲到了前面开路起来。 綦毋阔邪奔上城头,两波兵马会合,一名北夷战将为綦毋阔邪指向了城下。 綦毋阔邪远远看去,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的金身罗汉在前当先开路,后面…细看之下,后面竟然还有数百名黑衣人紧紧跟随。 “休想走!”綦毋阔邪一记钢鞭,将城墙打坏一角,顺着这一角就扑了出去。 金身罗汉挥舞着手掌正在前面开路,忽然察觉到异样,反手一掌就向身后拍去。 “铛!” 钢鞭被他一掌拍回,传来一阵金铁之音,站得近的北夷兵,只觉得头脑轰鸣,牙齿发酸… “这么硬?”綦毋阔邪也是十分惊讶,伸手接住了飞回了钢鞭。 “你们走。”金身罗汉转过身来,瓮声说了一句,数百名望月人没有推辞,继续向前赶路。 只是这次没了金身罗汉的庇护,众人也都不再赤手空拳,纷纷掏出了各自的兵器… 藏兵洞里,秦往迁被逼得步步后退,手中的长枪也都不见,只剩了一杆。 满勇跳进之后,才发现这藏兵洞不算宽敞,而且地上还有各式各样的物资兵器等,地方狭小,根本难以施展开。 “秦大哥,你在何处?”满勇高声问道。 秦往迁急了:“小勇,你怎么下来了?不是让你保护好你师娘的吗?” “还有心思说话!”提巴诺抢步上前,一记重拳朝着秦往迁的脑袋轰了过来,逼得他连退了数步。 身后的空间越来越小了。 满勇听到动静,向着这头奔了过来:“师娘已经出城了,秦大哥不用担心,师娘让我来接应你的!” 何月儿竟然出城了?秦往迁心中疑惑,城外兵马甚众,她是如何出城的?而且身边仅靠那数百人,总觉得有些不太放心。 只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提巴诺的拳头越来越近,更可怕的是,秦往迁手中的长枪已经出现了一丝裂痕,只怕撑不住多久了。 “小勇,枪!”秦往迁急忙喊道。 “来了!”满勇见地上也还散落了数杆长枪,抓起几杆就继续向秦往迁的方向追去。 “掷!”秦往迁的声音再度传来。 满勇抓起两杆枪,用力掷出,随即自己也握枪紧冲过去。 “啪!” 提巴诺听到劲风,连忙转身,抢在秦往迁的前面接下了满勇掷来的这杆长枪。 “秦大哥小心!”满勇心中大惊,可是自己的腿又受了伤,根本跑不快。 秦往迁面不改色,也扭身一枪,借助腰力,将手中的枪杆扫向了提巴诺的腰间。 “是故意的!” 提巴诺心头猛然醒悟了过来,其实秦往迁根本就不是要枪,故意喊出来让自己听见,就是让自己去抢枪,好露出破绽! 来不及往下细想,提巴诺急忙丢枪,转身回来,再度一把抓住了秦往迁扫来的枪杆。 “给我拿过来!”提巴诺猛地一抽,想要抢下长枪。 枪杆很轻易地就被提巴诺抢了过去。 “糟了!”提巴诺心中一惊,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枪杆抢来的太容易了!甚至好像是秦往迁故意送到他手上的。 “啊!”胸口传来一阵剧痛,提巴诺提膝一顶,将面前的秦往迁顶退了去。 低头一看,自己的胸口处,赫然插着一个枪头!枪头尾部,还连接着半截断裂的枪杆。 提巴诺抬手看了看自己手中抢下来的枪杆,早已断成了两半。 “原来是这样…”提拔诺瞬间明白了过来。 这小子的枪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断了,先是故意喊话让后面那个帮手丢枪过来,然后再抽枪扫向自己。待自己抓住枪杆时,又主动递上枪杆,却是拿下了枪头的这半截。 为了就是制住自己的双手,好让自己无法防备。 “中原人…到底还是阴险的。”提巴诺一把抓住胸口上断裂的枪头,猛地拔了出来。 胸口处流淌出了一丝丝血迹,但是却没什么大碍。 提巴诺的身体太硬了,刚刚察觉到了痛觉,他就紧锁肌肉,没有伤到他分毫。 秦往迁脚下一勾,就将刚刚满勇丢来的长枪,勾到了手中。 终于,满勇也赶到了。二人一前一后,将提巴诺夹在了中间。 三人没有说话,同时奔向了对方… 第五百六十六章 一个很长的梦 藏兵洞里,枪影烁烁,提巴诺胸口带伤,极力防备着前后两边的长枪枪头,可还是猝不及防地被枪杆扫中了数下。 “勇儿,你上我下!”秦往迁又开口说道,舞枪逼近了提巴诺。 提巴诺一听,转身迎了过来,侧身一猫腰,闪过了刺向自己胸口的一枪,一拳直冲出去,恰好打在了秦往迁的脸上。 “嘭!” 这一拳力道不小,秦往迁被打飞了出去。 提巴诺顺手接过秦往迁手中的长枪,向身后地上猛地一刺,再一挑,将满勇从下盘刺过来的长枪给挑开了。 “声东击西,同样的招式对我用两遍可不管用了!”提巴诺看破了秦往迁的计俩。 这一番打斗下来,提巴诺发现二人配合极有默契,根本无需言语沟通。这秦往迁却突然出声,摆明了是说给自己听的。 满勇手中长枪被挑开,心中一喜,顺着劲力扭身一转。长枪带动自身,身上的劲力又扭回了长枪。锋利的枪头旋转刺来,直朝提巴诺的心窝而去。 “啪!” 枪头被提巴诺攥在了手心:“呵,回马枪,很老的招式了。” 满勇心中着急,用力想要抽回长枪,可是却一丝一毫也拽不出来,甚至就连提巴诺的手掌已经流血,也不为所动。 “想玩枪?我教教你啊。” 提巴诺手上一松,巨大的惯性让满勇倒退数步,还没站稳。枪尖已到了自己的面前。 “噗噗噗!” 昏暗的藏兵洞里,提巴诺的长枪如同毒蛇一般,急刺而出,连刺数下。 满勇的全身上下,处处被刺,甚至都来不及遮挡,提巴诺的枪实在是太快了。 满勇被刺了数十枪,却也是咬着牙一声不吭。手中长枪每次刚刚举起,就被提巴诺长枪一抖给挑开了,无法防御。 “小勇!” 秦往迁脸上中了提巴诺这一拳,加上之前的伤势,只觉得头晕眼花。可是顾不上自己的情况,飞身扑了上去。 二人实为师徒,情为手足,这一刻,秦往迁只不想让满勇有事。 提巴诺察觉到了秦往迁的身后迫近,脚下一步踏住地面,扭腰回身,竟是刚刚满勇一样的招式,回马枪。 枪头从秦往迁的背后透出,鲜血从枪头上一滴滴地落了下来。 秦往迁望向刺透过自己胸口的长枪,眼神中满是迷茫。 “看见没有?这才是回马枪。”提巴诺狞笑着扭头对目瞪口呆的满勇说道。 满勇也呆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 “小勇,你记住,枪的用法多变,挑,崩,扫,点等等,但是最常用的,还是刺!” “秦…大哥,那刺…刺…刺哪里好…好呢?”幼小的满勇结结巴巴地问道。 秦往迁轻轻一笑:“那得看你练多久了。你要是练个十天八天,乃至三年五载的,就刺别人的胸。若是练了个十年二十年的,便刺别人的喉。若是已经练了一辈子,便刺别人的头!” “因为胸口的目标最大,别人也最不易闪躲。但是若论杀伤,还得是脖子和头最好,一击毙命。” 满勇不善表达,低下头默默地将这番告诫记在了心里。问道:“那胸…胸口就…就不能…一…一击毙命吗?” “可以,胸口的这个位置,一枪刺穿了别人的心口,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秦往迁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 提巴诺很享受满勇这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将手中长枪轻轻一推,秦往迁被带得连退了两步,摇摇欲坠。 “秦…大哥…”满勇轻轻呼唤道,他不敢相信,自己那个枪法如神的秦大哥竟然被一枪刺穿了胸口。 “别急,他还有一口气。”提巴诺对满勇说道:“你们是什么关系?看起来像是兄弟啊。这样也好。我是怎么刺穿他的,现在就让他再看一遍!” 提巴诺说着就从地上勾起了一杆长枪,拿在手中,慢慢朝着满勇走了过来。 秦往迁颤颤巍巍地对满勇伸出一根手指,做出了嘘声的动作,然后抓住了胸口的这杆长枪。忍着疼痛一点点地将长枪从胸前抽了出来。 满勇看着都疼,嘴唇微微颤抖,一点丁儿都说不出话来。 提巴诺嘴角咧开,这种表情他见过太多了。 在北夷,他率领着和烦部落,打掉了无数部落。那些部落中的男人们在被杀死时,那些女人和小孩就是这样的表情,惶恐,难以置信… 终于,秦往迁将红了一半的长枪全部抽出,拿在手中,一点点地向着提巴诺走了过来。 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而变得很虚弱。总之他的脚步很轻,非常轻… 提巴诺抬起手中长枪,准备给面前的这个小子致命一击。 突然,他感觉到身后的异样,身形一闪,险之又险地躲开了秦往迁的这一枪。 秦往迁一击刺中,心中一凛,连忙跃步扑了上去。 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秦往迁的动作比起刚刚要快了数倍,提巴诺的枪还没抬起,秦往迁就磕开到了一边,双手架枪,牢牢地勒住了提巴诺的双手。 “快!小勇!”秦往迁声嘶力竭地喊道。“快,杀了他!” 满勇虽然害怕,还是持枪两步赶了过来:“秦…秦大哥,刺…刺哪里啊?” “杀了他!!!”秦往迁没工夫去思考这个基本的问题,他现在只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自己手中的枪杆上,生怕提巴诺挣脱了。 提巴诺也不会束手待毙,拼命地挣扎着。 “啪!” 枪杆断了,提巴诺挣脱了开来,把满勇吓了一跳,连退了几步。 秦往迁又张开手臂,上前死死地抱住了提巴诺:“快点,小勇!我快…撑不住了!杀了他!” 有了刚刚的“险象环生”,满勇不敢怠慢,可是一想到提巴诺的身后就是秦往迁… “秦大哥…我…不敢,你在后面…我…我把握不好…力…力道。”满勇惊慌之下,吓得有些结巴了。 “快点…”秦往迁的脸涨得通红,因为用力,他的胸口和提巴诺的背后都是血红一片,大片的鲜血从秦往迁胸前的伤口流出来。 满勇犹犹豫豫地,长枪已经伸到了提巴诺的面前,就是不敢刺下去。 提巴诺望着枪尖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急切地不行。 屏气凝神,双手使力,猛地一挣:“滚开!” 秦往迁再也支撑不住了,双手终于还是松开了… “啊!!!” 满勇大吼一声,一枪刺了过去。 …… 一枪,刺穿两人。 心口。 提巴诺刚刚挣脱开秦往迁的束缚,就被这一枪刺得又倒退回去,靠在了秦往迁的身上。双手想要去抓身前的这杆长枪,刚刚握住,却怎么也无力抽动。 双手,垂了下来。 “死在这里,真的是不甘心…一直想拿下归城,却没想过自己会死在归城…” 提巴诺喃喃自语着,身子渐渐软了下去… 满勇急忙抽出长枪,上前一把扶住了秦往迁:“秦大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怕刺不死他…我…” “小勇…做得…好。”秦往迁艰难地勾动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满勇一把拉起秦往迁,背在了自己的身上,虽然他也受了不轻的伤,可是现在管不了许多了,踉踉跄跄地往出口处奔去。 “秦大哥,你撑住!师父一定有办法救你的!你一定要撑住啊!” 秦往迁的眼神逐渐迷离,意识也在开始慢慢地消散… “喂!两天!你怎么来了?” 慢慢睁开眼睛,他正躺在草垛里,面前是悦儿的倩影。 “悦儿!”秦往迁不敢置信,擦了擦眼睛:“没错,真的是悦儿!” 悦儿背着双手,满脸笑意地慢慢走了过来。 “别…我身上血污,我怕吓到你。”秦往迁连忙退了两步。 “血污?哪里有血污啊?挺干净的啊!”悦儿歪着头说道。 秦往迁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果真没有了那些血污。一身麻衣,就如同当初在临城时一样。 “这…难道是个梦吗?”秦往迁有些不敢置信。 “怎么?做噩梦了吗?”悦儿扑到了秦往迁的怀里。 秦往迁搂着怀里的可人儿,闻着她的发丝清香:“可能真的是做了一个梦吧…” “梦到了什么?和我说说!”悦儿仰起头,笑意盈盈地问道。 “我啊,梦到了自己成为了大将军!率领着许许多多的兵马!” “许许多多是多少啊?” “许许多多就是…三十万…” …… “快…带夫人…先…”一名望月人还来不及说出话来,就被一杆长枪刺中,枪头上带有倒钩,勾住了他的身子,整个人被拖进了一旁的军阵中,没了动静。 “夫人…快走!”莫鹏浑身鲜血,有他的,也有别人的,顾不上擦拭,拉起何月儿就向前冲去。 望月人不愧是经历过营啸而存活下来的人,几乎可以用身经百战来形容。数百人面对数不尽的北夷大军,现在也才刚刚折损了一半。 若是换成寻常士卒,怕是来上个几千也无济于事。 他们的身后,那个九尺多高的金身罗汉犹在,屹立不倒。 綦毋阔邪的钢鞭打在罗汉身上,无痛无痒,甚至就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佛说,不可杀生。”金身罗汉双手合十,垂眼说道。 第五百六十七章 望月之殇 “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这臭和尚的佛能不能来救你!”綦毋阔邪怒道,一记钢鞭朝着金身罗汉的头上敲去。 金身罗汉不仅不躲避,反而迎着钢鞭伸出头来,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 “铛!” 綦毋阔邪抽回武器,金身罗汉站直了身子,圆溜溜的脑袋上甚至连皮都没破。 “佛说,不可嗔怒。”金身罗汉仍旧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綦毋阔邪捏紧了手中的钢鞭,他不相信自己就真的拿这个秃驴一点办法都没有。可是,现在紧要的不是收拾这个秃驴。 想到这里,綦毋阔邪望向了金身罗汉的背后远处,一群黑衣的望月人正紧紧护着何月儿,向外突围。 “好和尚,我和你打个赌如何?我什么都不做,一个时辰之内,就能破了你这金身!”綦毋阔邪微微仰头,对金身罗汉说道。 “佛说,不可沾赌。”金身罗汉淡淡地回道。 “只要你赢了,我便饶了这归城的满城将士和百姓的性命,这也不赌吗?”綦毋阔邪微微笑着,看准了金身罗汉的软肋。 金身罗汉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佛说,度化世人。” 想到这里,綦毋阔邪将钢鞭立在地上,盘腿坐了下来,说道:“三军听令!我与这和尚打赌,任何人不得干扰我两。谁若敢违背军令,斩!” 周围兵马悚然,都小心地退后,生怕自己的一个不小心而触犯了禁令。 金身罗汉也不犹豫,和綦毋阔邪一样,盘坐在了地上,双手合十,打坐了起来。 一旁的北夷战将都有些茫然,想要开口询问,却又不敢,生怕自己犯了綦毋阔邪的将令,只得等候在一旁。 战将之中,唯有一人,眼神冷冽,一言不发,像个雕塑一般,只是偶尔眨动的眼睛才能看得出他是个活人。 綦毋阔邪看了他一眼,对着远处的何月儿等人使了个眼色,眼中杀意浓郁。 这名战将心领神会,退后几步,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綦毋阔邪见状则放下心来,只用手撑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金身罗汉。 城外的北夷兵马虽然健壮,但是到底还是挡不住这些血海重生的望月人,众人渐渐越来越远,眼看就要突出重围的时候。 一彪兵马又在前面拦路,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何月儿抬头望去,拦路的一军兵强马壮,行动简练。就连战马的身上都披着重重的铠甲,铠甲上都画着嗜血狼头,很是骇人,一看就知道是北夷军中的精锐之师。 “是重狼骑!綦毋阔邪大人来了!” “怎么没见到大人啊?” “别说话,这重狼骑可也捏着生杀大权,是大汗亲赐的,四獒众之下,不论是谁,打死不论的!” 周围的北夷兵窃窃私语,很多人不自觉地慢慢退后,任谁都能看得出重狼骑这是冲着这些中原人来的。 重狼骑们没有说话,也没去关注周围北夷兵的反应,拨马缓缓向何月儿走来。 莫鹏对上那为首战将的眼神,心中一惊,这眼神…冰冷得完全没有活人的感觉,这难道不是一个活人? 重狼骑战将自然是活人,只是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情绪罢了。 追上何月儿的快意,围堵望月人的狠厉,又或者是对待猎物的戏谑,统统没有。 “上。”莫鹏对旁边一名瘦小的望月人轻声说道。 瘦小的望月人紧跑两步,纵身一跃,就朝着重狼骑扑去。 跃出的同时,伸手向下,抓向战马的鬃毛。若是对面有个什么变数,自己也可随时借力脱身。 对方依旧没有情绪和表情。 小个子快到身前时,战马突然猛地扬起前蹄,高高地抬了起来。 “怎么会…”小个子吃了一惊,对方明明什么动作都没有! “咚!” 战马的前蹄重重地踏在了小个子的脑袋上,这一刻,他只觉得有一个千斤重锤砸在脑门上一样,一瞬间,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了,战马的前蹄踏下的一瞬间,他的脑袋就已被踢了个粉碎。 人在半空,就已经死了。 刚摔落到了地上,就被前蹄猛地落下,踩在了胸口的位置。 胸前肋骨薄脆,被战马生生踩断了肋骨,踏入了胸腔之中,死得不能再死了… 终于,重狼骑战将动了,他轻轻地抚摸着战马的鬃毛:“要活的。” 小个子的身死仿佛是一个信号一样,百余名望月人和近千名重狼骑同时一动,双方战在了一起。 一名望月人刚刚斩断了一匹战马的马匹,就被马背上的骑卒直接揪住了脖颈,两杆长枪刺来,将他双腿直接刺穿!跪倒在地,再行不能。 一名重狼骑一刀就将一名纠缠不清的望月人斩掉了一条手臂,但很快,也被对方从马上推下。数拳之后,口鼻出血,不省人事。 渐渐的,刀光剑影,你来我往。鲜血四溅,残肢横飞,双方的厮杀逐渐开始了白热化! 就连头颅都有被斩落到何月儿脚底的,吓得何月儿花容失色,目瞪口呆。 莫鹏拉着何月儿连连后退,可是对方仿佛就已经盯上了他们,尤其是那个重狼骑战将,马蹄飞奔,直冲他们而来。 “夫人小心!”莫鹏一把将何月儿拉到自己的身后,自己则迎了上去。 两人交错而过,重狼骑战将的脸上多了一道伤痕,莫鹏的手臂则是自小臂开始被全部斩去。 “吧嗒”一声,断臂掉在了地上。 “莫鹏!”何月儿惊呼,没想到就这么一个交手,莫鹏就断了一只手臂! 莫鹏脸色冷峻,丝毫没有因为断臂之痛而有所迟缓,脚下在马臀上轻轻点了一下,跳到了另一边。 刚一落地,莫鹏就拽动手臂,一根明晃晃的铁丝绑上了重狼骑战将的身上。 莫鹏想要将他从马上拽下来。 这名战将只看了一眼铁丝,就放弃了斩断的想法,太坚韧了,斩不断的。 战将双脚夹紧马肚子,被铁丝拉扯得偏移了一点,就连战马也横移了几步,可见莫鹏的力道之大。 战将稳住身形后,单手扯住身上的两根铁丝,聚拢一处,用力一拽。 莫鹏没想到没将对方拽落马下,自己反而被拉了过去。 莫鹏抵挡不住对方的力气,被拉得飞身而起。 二人交错之间,莫鹏已经看见了对方明晃晃的钢刀,朝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臂处而来。 “唉”莫鹏轻轻地叹气了一声,张口从嘴里舌下翻出一块刀片。 莫鹏落地,直接就跪在了地上,一整条胳膊落在了他的脚下,手指尖还在微微抖动。 战将则端坐在马上,俯瞰着莫鹏,这下,他不认为莫鹏还有翻身的机会。 就在解决掉这个麻烦,准备向何月儿逼近的时候,突然,一股强烈的窒息感传来。 战将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一道浅浅的伤口出现,若不细察,怕是看都看不出来。 不对,喉咙里有东西! 战将觉得有些呼吸困难,急切地伸手从伤口处摸索着,又从嘴里去抠弄,都无济于事。 很快,战将从马上摔了下来,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旁边的重狼骑只是冷眼看着他,没有一个人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终于,战将倒在了地上,挣扎的动静也越来越小,脸色涨得通红,甚至都有些发紫。 死了,窒息而死。 也不知是无法喊出声来,还是性格使然,直到死,这名战将也没有喊出一声来,算是冷酷到底了。 “莫鹏…莫鹏你流了好多血!”何月儿扶着莫鹏,惊慌失措,不知怎么办才好。 “夫人…”莫鹏失血过多,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那天晚上我好怕…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觉得他们都要杀我…我提着刀,见到人就要想了。先杀了别人,别人才不能杀我…” “公爷来了,我见到公爷,直觉地认为他不会杀我…果然,他救了我…救了好多人…” “莫鹏…对不起公爷,没法保护夫人…突出…去了…” 莫鹏身子一歪,栽倒在地,何月儿根本扶不住他,也被带着摔在了地上。 “莫鹏,快起来!莫鹏!”何月儿着急地去拽莫鹏,可是没有回应。 他死了。 周围的望月人还在奋力拼杀,只是人却是越打越少,多数的望月人都被生擒或者重伤,没有完全打死。 显然,这是重狼骑有意为之。 “夫…人…快走…” “夫人…刀,请夫人…把刀递给我…” “杀了我…夫人,杀了我…” 周围的望月人们争相地呼喊着何月儿,何月儿这一刻,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救不了,一个也救不了。 终于,随着最后一个望月人的倒下,此时的何月儿,身边再没了一个人能保护她。 两名重狼骑走到了何月儿的身边,倒也没动粗,只是向綦毋阔邪的方向做了个手势,意图明显。 何月儿茫然地转过身,亦步亦趋地向着綦毋阔邪的方向走去。 綦毋阔邪虽坐在原地,但是却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战将身死,他微微皱了眉,但是很快又舒展了开来。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被数百名好手保护的女人,在向自己走过来。 第五百六十八章 圆寂 “知道我是谁吗?”綦毋阔邪饶有兴致地看着何月儿,笑着问道。 他不是好色之人,但是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的确长得确实很漂亮。 “四獒众。”何月儿回答。 綦毋阔邪眉头一扬,夸赞道:“你很聪明,比我见过的任何女人都要聪明!” 何月儿没有说话,多余的话现在说了都没意义。 綦毋阔邪对着盘坐在他对面的金身罗汉微微一扬头:“劝一下吧,我不喜欢打打杀杀,这位师傅是出家人,我觉得我和他很聊得来。” “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何月儿看得出来两人都盘膝而坐,正在比试着什么,这时候插手,并不明智。 “不管?”綦毋阔邪对一旁的一名重狼骑使了个眼色,那名重狼骑会意,抽刀而出,对着一名被抓的望月人的大腿,就是一刀刺下。 “呃…”重狼骑闷哼一声,但是什么话也没说。 “很有骨气。”綦毋阔邪评价道。 重狼骑面无表情,手中的钢刀插在大腿里还未拔出,反倒是慢慢拧动了起来。 望月人双眼瞪得老大,紧咬牙关,几乎都要快将牙齿咬碎了。 “好汉子。”綦毋阔邪面色平静,没有表露出一丝的怜悯。 突然,这名俘虏一个转身,另一只脚踹向了插在自己大腿的钢刀上,重狼骑一个没在意,手中的钢刀被望月人直接踹断了。 望月人一把抓起插在腿上的钢刀,鲜血如注。 周围的重狼骑纷纷戒备,生怕这个望月人暴起发难。 这名黑衣人望了何月儿一眼,眼中满是决绝:“易夫人,保重!” 说完,一把将这断裂的钢刃插进了自己的喉咙里,用力一抹… 綦毋阔邪见到这望月人倒下,微微点头:“好兵啊。” 那名重狼骑丢掉手中的断刀,伏在了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即便这名望月人没有对北夷兵造成伤害,他多少也有个监管不力的罪名。 “起来吧,提巴诺就曾向大汗提到过,战时要严正军法。可我觉得,我们既然向中原用兵,后面的仗还长,每个人都是我们北夷的力量。” “但是后面的人,应该注意一下。” 綦毋阔邪刚说完,其余的北夷兵噤若寒蝉,纷纷举起各自的兵器,刺向自己面前的俘虏。 同时,几乎所有的望月人的手脚都被钉住,钉死在了地上。 “啊!” 有一些人本就是伤口处,或者猝不及防,忍不住叫出了声来。 何月儿连忙将头扭过,不忍再看,没办法,她什么也做不了。 金身罗汉听到惨叫声,轻轻一叹息,继续打坐。 綦毋阔邪看了看何月儿,又看了看金身罗汉,忍不住笑了:“继续。” 得令的重狼骑仿佛一个个恶魔一般,手中的兵器忽上忽下,且专照望月人们身上神经密集处招呼。 闷哼声和哀嚎声此起彼伏,不时有人忍受不住而死去,无一例外的是,每个人临死前都对何月儿温柔地说了一句。 “易夫人,保重。” “够了!” 何月儿忍不了了:“你要杀就杀我好了,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不过是易小刀拿钱买命罢了!都是苦命人,这就是你们北夷的统治之法吗?” 綦毋阔邪斜眼看了一下金身罗汉,见他仍旧无动于衷。 綦毋阔邪笑道:“易夫人当真愿以自己一人,换下这些个残兵败将?” 何月儿见綦毋阔邪的笑意有些不同寻常,忍不住往后退了退:“你想要干什么?” “来人,拿大盾来!”綦毋阔邪挥了挥手:“给我当作屏风遮挡一下,我要和这位易夫人永结…结…哦,结秦晋之好!” “荒唐!你身为军中大将,竟然这般恬不知耻!”何月儿被身后两名重狼骑制住,却仍旧不住地挣扎辱骂道。 “兄弟们…”一名趴在地上的望月人低声唤了一声。 “嗯。”还活着的其他人皆应。 綦毋阔邪眼神扫了过来,众人即便声音轻细,还是逃不过他的耳朵:“杀了!” 大刀举起,人头纷纷落地无声,这最后一批望月人甚至都来不及和何月儿道别。 最无情,望月人,辞明月。 “你今天要是不杀了我,绝对会让你后悔的!”何月儿望着綦毋阔邪,怒道。 很快,重狼骑便拿来了几十面大盾,在綦毋阔邪和何月儿的周围围起了一圈。 “哎,将这位师傅也围起来,让这位师傅的佛好好看看。让他学学什么叫做欢喜禅!”綦毋阔邪有些淫邪地说道。 “还有,再去抓些俘虏过来,在旁边为我们‘奏乐’!” 所谓“奏乐”,刚经历过望月人被虐杀的众人,再清楚不过了。 大盾刚刚立起,金身罗汉便睁开了眼睛:“你食言了。” 綦毋阔邪坐在地上:“我何时食言了?这才过了半个时辰,我们的赌还未结束呢!” “你说放过归城的人。” “若是好和尚你赢了,一个时辰之后,自然就放过他们了。”綦毋阔邪笑着说道。 金身罗汉再不打坐,而是站了起来:“佛说,不可诳语。” 綦毋阔邪见这九尺多高的人儿站起,隐隐有了一丝压迫感,也爬了起来:“和尚,你要耍赖不成?” “妄造杀孽,死后必下阿鼻地狱!” 这一声,不再是之前的轻声细语,而是声若洪钟,震彻四野! 綦毋阔邪心道不妙,刚刚将钢鞭抓在手中,就见对面的金身罗汉起了变化。周身的刺目金光内敛,取而代之的是同样耀眼的红光,如血腥红。 “杀生为救生,斩业非斩人!” 罗汉脚下一动,趁綦毋阔邪手中的钢鞭还未抬起,一拳就打了过来。 “嘭!” 鲜血横飞,綦毋阔邪手中的钢鞭脱落,整个人倒撞出去,身后的大盾犹如纸片一般,破碎不堪。 “佛祖恕罪,弟子今日降魔,纵九死,不悔!” 罗汉立眉怒目,朝着綦毋阔邪又奔了过去,一路上,根本无人敢挡。 何月儿站在原地,望着罗汉的离开,有些不知道所措,周围的重狼骑围了上来,牢牢地看住了何月儿,不让她走脱。 綦毋阔邪只觉得手上空落落的,才察觉钢鞭已经弄丢了。睁眼看见这罗汉朝自己追了过来,苦笑了一声:“玩砸了。” 伸出手臂,交叉挡在胸前,护好头部,准备迎接接下来的重击。 “嘭!” 又是一拳,綦毋阔邪再次被打飞,这一次口鼻出血,只感觉脑袋里都嗡嗡作响,一时什么都不知道了。 人未落地,罗汉已经追了上去,一拳拳,一掌掌地打在了綦毋阔邪的身上。 綦毋阔邪倒飞得更快了,直飞到了归城的城墙上,重重地撞在了城墙上。 罗汉大步奔至,举起一拳,对着綦毋阔邪的脑袋就要砸下,拳头上都闪烁着点点金色佛光。 “降魔!” “啪!” 巨大的拳头没有挥出,因为手腕被别人抓住了。 罗汉回头看,却一个没站稳,被身后的人拿住手腕,一把举起,丢了回去。 “大汗…” 綦毋阔邪口鼻出血,就连眼睛上都蒙上了一层血糊。 他不是看见的,而是猜到的。 蒙木烈伸手将他从地上拽起,旁边立刻围上来一帮北夷兵,将綦毋阔邪搀扶住。 “伤得很重,不过还死不掉。”蒙木烈简单检查了一下綦毋阔邪的状况。 “大汗,这和尚…” “回去歇息去吧。”蒙木烈打断了他的话。 綦毋阔邪是自己从小的玩伴,也是自己在北夷最忠实的拥护者,谁都可以死,他不行。 蒙木烈看向被自己甩飞的罗汉,对綦毋阔邪说道:“带好兵,好好养伤。”说完,便向这怒目罗汉走去。 罗汉站直身子,比蒙木烈要高出许多,倒也没有因此而小看他,握紧了拳头,迎上了蒙木烈。 “中原夺走我太多了,现在,我只是要一一讨回来。” “佛,自在心间!” 二人自说自话,越走越快。 走近之后,再无其他多言,同时挥拳,对对方打出,又同时打中在了对方的胸口。 第二拳! 第三拳! 两人就这样一拳快过一拳,一拳猛过一拳,沙包大的拳头就朝对方的身上招呼。 拳速越来越快,周围的北夷兵都已经看不清了,只看到道道残影,确认两人还在互相捶打。 不知打了多久,终于,罗汉的又一拳挥出,停在了蒙木烈的胸前。而蒙木烈,又是一拳,打在了罗汉那裸露的胸膛上。 停下动作,周围的北夷兵小心翼翼地围了过来,查看两人情况。 就连何月儿身边的重狼骑,都被这一幕吸引住了,那冰冷的眼神此刻也变得惊讶不已。 何月儿瞅了一眼身边的重狼骑,他也在望着自己大汗的方向,目不转睛。 何月儿的眼神瞥向了他腰间的钢刀… 蒙木烈动了。 他缓缓收回拳头,站直了身体,望着这个怒目罗汉,眼中是掩饰不住的赞赏。 罗汉也动了。 九尺多高的身型迅速缩小,变成了小和尚了尘的样子。 “主持,弟子无能,没能阻止这场浩劫。” 了尘说着,盘膝继续坐下,闭上了眼睛。 一缕阳光恰好照在了他的小脑瓜子上,倒映在周围的人眼中,好似佛光一般。 圆寂。 第五百六十九章 拦 蒙木烈看着了尘的尸体,说道:“将这位小师傅葬在这归城城边。” 綦毋阔邪在士卒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中原人假仁假义,大汗,不如将他剁碎了喂狼!” “我们要入主中原,只要打杀是没用的。”蒙木烈挥了挥手,一帮士卒上前,抬起了尘的尸体,找地方掩埋去了。 何月儿在一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没想到了尘这个小和尚竟然这般厉害,可以和蒙木烈对打这般许久。 “若是我…” “若是你早些离开,就没这么多事了。” 段同的声音从身后悄然响起,何月儿回头望去,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身边了,离得很近… “你…”何月儿吓得避让了两步。 段同没有回话,而是径直向蒙木烈走去:“大汗,我已经探听到消息,京城的周子儒率五十万大军在晋城设伏,只等大汗前去。我提议,在归城暂歇,整顿兵马,择日再战!” 何月儿闻言大惊,周子儒在晋城设伏之事,不算严密,但是知悉者也并不多,留在归城的北地军全然没有知晓的可能。 他是从何处得知的? “呵,北夷雄兵百万,竟然也怕了小小的埋伏不成?”何月儿忍不住在后面嘲讽道。 说什么也得将北夷这百万兵马引诱过去! 蒙木烈的目光在段同和何月儿的脸上来回望了一下,轻轻一笑。 段同悄悄地咽了一口口水,他不知道蒙木烈现在在想些什么,有没有看破自己的想法。 何月儿也十分紧张,现在了尘刚死,这些北夷人还没注意到她,真不该贸然说话。 蒙木烈走到两人身边:“埋伏?我倒也想看看,中原人的埋伏能有多厉害。” “大汗…”段同有些急了。 何月儿听到蒙木烈的话,悄悄后退,想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以免被注意到。 她这不动还好,脚下一动,蒙木烈反而还注意上了她:“武定公的夫人?” “我…对。我是!” 何月儿本想否认,但是稍微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坦然承认了。 “那位武定公…倒是个人才…嗯?”蒙木烈话刚说完,忽然望向了南方,面色凝重。 段同循着蒙木烈的目光望去,他什么也没看到,远处什么也没有。 “这么快就来了,挨了我一拳…呵,身子骨倒是结实。既然武定公大驾光临,我便去迎一下吧。” 说完,蒙木烈也顾不上段同和何月儿二人,纵身跃上高空,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 段同一把拉起何月儿:“随我来。” “说走就走…这么不把我…呃咳咳…不把我放在眼里吗?”綦毋阔邪在一旁被两名士卒搀扶着,出声喝住了他们。 “一条死狗,都被人打了个半死,还敢说话?”段同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忍着怒气说道。 四獒众之中,綦毋阔邪和段同两人的关系不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綦毋阔邪名号忠犬,对蒙木烈自然是忠心耿耿,对段同这样投靠敌方的家伙自然看不惯。 好巧不巧,今天两人又在这里碰上了。 “好,嘴倒是挺硬…上!”綦毋阔邪没有丝毫迟疑,当即下令。 城外之兵皆是北夷的一些小部落,在北夷之中并无话语权,而且是顺着段同挖通的隧道来到的归城南边,立了围城之功,按理说该更亲近段同多一些。 可是之前在提巴诺死心塌地地归顺蒙木烈之后,他就和綦毋阔邪一起,对这些北夷的小部落进行了一番整顿。 不服的,早已杀了个干净,生下来的,都是些“顺民”,早就被他们二人给打怕了。 这个时候再让他们去和綦毋阔邪为敌,他们是不敢的,但是綦毋阔邪的下令,他们也只装作没有听到,人人闷着头往城里冲呢。 綦毋阔邪的命令,自然是下给了自己的重狼骑,这只骑军乃是重陵部落的嫡系部队,早在蒙木烈还未当上大汗的时候,就已经随着綦毋阔邪一起,为蒙木烈出生入死了。 周围的重狼骑慢慢合围了过来,依旧是那种冰冷的眼神,誓要将段同和何月儿二人撕碎一般。 “女的留下!”綦毋阔邪补上了一道命令,倒不是为了继续自己的“秦晋之好”,只是他知道,何月儿对蒙木烈来说还有用。 “你可想清楚了?”段同心中也一肚子火,这綦毋阔邪平日里就对他百般刁难,他一直避让。没想到他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就与自己作对。 偏偏现在他还有一些事情没弄明白,要问何月儿,不能让她留在这里。 回应段同的是一柄柄鬼狼刀,重狼骑上马用枪,下马用刀。 枪是狼牙枪,刀是鬼狼刀。 段同一把将何月儿推到一边,一脚就将一柄斩下的鬼狼刀直接踢飞了出去。 綦毋阔邪对何月儿的“网开一面”,让他倒也不必费心思还要去顾着何月儿的安危,算是一件好事。 何月儿被推到了一边,不知如何是好,两名面善的北夷老兵就举盾将何月儿保护了起来。 “女娃儿,危险,避一避。” “大人物的争斗,别掺和。” 两个北夷老兵倒也心善,暂时护住了何月儿。 段同只身一人,独战重狼骑,刀光闪烁之中,倒也游刃有余。甚至不时就有重狼骑被他打飞出去,倒地吐血不止。 “我今天就算拼尽了…重狼骑,也要你…死在这里!”綦毋阔邪的杀心早起,趁着现在蒙木烈不在,这是个好机会。 段同的拳脚功夫极佳,周围的重狼骑一时不仅奈何不了他,反而被他抢去了一把鬼狼刀。 “没事,他不会使刀。”拳脚路数和兵器路数本就不可相提并论,周围的重狼骑倒也不惧。 “我投靠而来,往日里是怕大汗起疑,才不拿兵器的。” 段同撸起了袖子,睥睨众人:“既然你们这么不开眼,我今天就让你们开开眼!” 一刀,快若闪电,一名重狼骑的头颅就被段同削飞,脸上依旧是那副冷峻的神情。 他…来不及惊愕。 接下来的厮杀,就显得惨烈许多了,每一刀斩过,血如泉涌,重狼骑一时间也伤亡惨重。 “一人之力独占数千名重狼骑,便是我也做不到…这家伙平日里…果然藏拙,这就更不能留他了!” 綦毋阔邪对身边的一名亲信下令道:“去,再调五千重狼骑过来!” “大人…”旁边的亲信有些惊到了,一时不敢答应。 重狼骑,本就是精锐之中的精锐,整个北夷,或者说整个重陵部落,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万骑军而已。 綦毋阔邪来归城之时,只有三千跟随,现在为了这个段同,竟然还要再调五千…当真要用整个重狼骑来换了这个段同不成? “怎么…我说话…你听不到吗?”綦毋阔邪瞪了一眼身边的亲信,眼中杀意不减。 亲信不敢再迟疑,连忙领命而去,不然他丝毫不会怀疑,自己下一刻就会人头落地。 “我可听到了!”段同在厮杀之时,倒还抽空喊道:“再调五千,綦毋阔邪大人好大的手笔啊!你不如把那剩下的七千全部调来,让我杀个尽兴算了!” 输人不输阵。 现在的段同虽然和这三千重狼骑交手,游刃有余。但是那也仅限于现在,且围困他的不足百人,真正和他同时拼杀的不过十人而已。 不说那五千,便是这三千重狼骑,真打下去,耗也将段同给耗死了。 綦毋阔邪再调来五千,不过是为了求稳。 段同嘴上不服软,可是心里已经在思考对策了。大仇未报,他是决绝不能死在这里的,一双眼睛左右闪烁,寻找着脱身之法。 只可惜,没有。 重狼骑配合默契,攻守有序,包围之中,没有一点死角。即便有人被斩杀,后面的人也及时补上,再后面,依旧还有人在虎视眈眈地等待着。 要想杀出重围,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三千重狼骑全部拼死,没有第二条路。 厮杀继续。 …… 东方,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经历过了最黑暗的时刻,眼看着天就快要亮了。 蒙木烈在高空纵掠,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一个奋力疾跑的人。 “挺快的。” 犹如一只雄鹰看到了地上的猎物一般,蒙木烈一个猛扑下去,朝着那人冲去。 “嘭!” 灰土飞扬,烟尘弥漫,让人看不清烟雾里发生了什么。 还未散去,一个人影便闪出烟雾,一息之间,已是百步开外。 “嗯?”蒙木烈有些惊了。 易小刀的速度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大意了。”蒙木烈扭过身来,反身朝易小刀追去。 易小刀对身后的蒙木烈视若无睹,现在的他只一门心思地想着去救出何月儿。 一个拳头从身后袭来,易小刀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危机感。双脚急忙刹地,折身向一旁急闪。 险之又险,让开了。 “别拦我。”易小刀的眼中,一丝火苗闪烁。 “归城已经拿下了。” “我不是为了归城。” 蒙木烈笑了:“原来你们中原的传闻倒是真的,堂堂武定公,竟是个痴情种子。” “我让你别拦我!” 一道冲天之焰,从地上如喷泉一般涌起,将易小刀包裹在其中。 就连蒙木烈也觉得脸上…有些温热… 第五百七十章 纠缠 一个身影穿过那冲天的火焰,身上还带着熊熊烈火,朝着蒙木烈扑了过来。 蒙木烈伸出手掌,一把探入了熊熊烈火之中,准确地掐住了那个身影的脖子。 “白费力气。” 被掐住脖子的易小刀拼命挣扎,却根本不能挣脱,身上的火焰也一点点地变小熄灭,最终完全熄灭。 蒙木烈咧起嘴角,正要说话。 突然,手中的“易小刀”突然就膨胀了起来,变成了一个大胖子,随即爆裂而开,一团炙热的烈火直扑到蒙木烈的脸上。 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蒙木烈有些措手不及,连退几步,伸手就是一巴掌猛地扇过,将这团烈火扇灭。同时自身急撤,生怕会有一些新的招数出现。 易小刀所站的地方,冲天的烈焰已经熄灭,可是空无一物,哪还有什么易小刀的身影? 蒙木烈举目四顾,北边,一个人影狂奔而去,正是借机逃脱的易小刀。 “有点本事,就一点!” 蒙木烈正要动身去追,突然一阵悦耳的笛声传来。 “嗯?” 听到这段笛声的同时,蒙木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动不了了。 “中原的高手倒还真不少。”蒙木烈望向南边,九个人站成一排,正是追赶易小刀的白星龙和阴阳八子。 阴阳八子面面相觑,他们并不认得这个男人是谁,只知道从他的衣着服饰来看是北夷人,姚清渺便动手了。 白星龙见到蒙木烈扭头过来的一瞬间,心头又惊又怒。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上蒙木烈! 祝桑秋察觉到了白星龙的表情,心中猜到了七八分:“他便是那北夷可汗蒙木烈吗?”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这里离归城尚且还有一段距离,这北夷可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归城… “祝老,怎么办?”枪引蛟询问着祝桑秋,毕竟这里他的年纪最长,江湖阅历也是最丰富一些。 “拿下他,大启便不再受北夷之扰,少主也能高枕无忧,有什么好犹豫的?”罗威当先说出了这里的想法,想在这里将蒙木烈直接拿下。 毕竟,阴阳八子一齐出手的话,少有败绩。 白星龙劝说道:“我们不是他的对手,我提议先避一避。” 姚清渺的笛声高亢了起来,表明了自己的存在。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已经制住了蒙木烈。 “我没空在这里和他纠缠,尽快赶去归城吧。”剑流云现在只担心何月儿的安危。 “你们商量好了吗?要不要听听我的意见?”蒙木烈冷下脸来,被人晾在一边的感觉可不太好受。 姚清渺连忙说道:“我已经制住他了,现在在这里杀掉他,万事皆休!” 就这一说话的功夫,笛声暂歇,蒙木烈转过了身子,吓得姚清渺又吹奏了起来,继续控住了蒙木烈。 “那就动手吧!”剑流云拔剑而出,当先朝着蒙木烈冲了过来。 “小心!”白星龙一个箭步追上,他的速度要远快于剑流云,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带离到了一边。 剑流云脸颊微红,还没男人上手搂过她的腰呢! 不过现在不是走神的时候,怒道:“你干什么!” 白星龙警惕地看着蒙木烈,后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真的被定住了一样。 “我是在救你!刚刚你要是冲上去了,绝对会死!”白星龙知道,易小刀都打不过的人,他们也不会是对手。 六年间,易小刀成长太多太多了,而且那天的黑色火焰,就连他都没见过。显然,现在的易小刀实力非常可怕,怕是已经到了指息末期,离羽化就差一步之遥了。 可就连易小刀,都挨不住蒙木烈的一拳,他们… 白星龙并不看好。 “后生是对的,剑流云你太急躁了!”祝桑秋将身上背着的古琴放下,盘膝而坐,弹奏了起来。 一旁的焦洛英沉默寡言,没有多说,也掏出金钹,敲了起来。 主战的罗威见众人都动起手来,也不含糊,将怀中的大鼓放下,抽出两根鼓槌,敲了起来。 鼓声一下连一下,众人的心中都有了异样的感觉。战意渐渐激昂起来,挺直了胸膛,就连蒙木烈也看起来不是那么可怕了。 “上!” 枪引蛟等三女同时娇咤出声,一同攻向了蒙木烈。 剑流云也将白星龙一把推开,一起冲了过来。 白星龙努力克制自己心里的厮杀欲望,不进反退,来到了祝桑秋等人的身边。 “太意的弟子这般胆小?”罗威是个大嘴巴,想啥说啥,嘴上尚在嘲讽,手中鼓槌不停,甚至敲得越来越急。 白星龙终于按捺不住了,心头不仅升起了昂扬战意,还有浓浓的恨意。 太意华五峰便是死在了蒙木烈的手上,现在尚且有阴阳八子相助,师仇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白星龙速度极快,后来居上,五个人一起逼近了蒙木烈,蒙木烈没有惊慌,反而嘴角轻轻勾起… …… 段同有些累了。 人的体力是有限的,刚动手之时,段同出招迅猛,不将这些重狼骑放在眼里。可是打了这么久,从黑夜一直打到了天明,便是铁人也该歇歇了。 而且,随着时间的拖延,段同的体力在逐渐下降,重狼骑可没有。围战段同的重狼骑每被砍死一个,后面就有新的人补上。 周而复始,人人激进。 他们在段同的眼里,永远是最佳状态。 “这重狼骑,的确厉害!怕是大汗在这里,也不是綦毋阔邪大人这重狼骑的对手!”段同忍不住说道。 “呵…想挑拨我和大汗?真是天大的笑话!”綦毋阔邪不为所动,对于段同这拙劣的捧杀和挑拨轻蔑一笑。 如果说谁是北夷最不可能背叛蒙木烈的人,那就只能是他綦毋阔邪了。 终于,段同一个失误,被身边的重狼骑抓住了破绽,一把鬼狼刀贴着脸斩了下来,离鼻尖仅有寸余的距离。 有了第一次的失误,重狼骑接下来的几次攻击,段同都躲得十分狼狈,身上也被鬼狼刀砍出了一些轻微的伤口。有的伤口位置刁钻,若不是躲得快,只怕就要死在这里了。 见到段同躲得狼狈,何月儿急了,倒不是关心段同,而是段同若是在这里倒下,只怕她也逃脱无望了。 落在段同的手里,总比落在綦毋阔邪的手里要好得多。 “私下相斗,等大汗来了,我定要禀明实情!” 段同没办法了,只能搬出蒙木烈。 綦毋阔邪充耳不闻,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 厮杀的功夫,五千重狼骑在远处策马而来,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能感觉到那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段同也看见了,心中渐渐沉了下去。他也知道,以綦毋阔邪的性子,决然没有留下他的道理。 现在这个情况,段同自己掂量了一下,怕是也只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而已。 “你们好大的胆子,趁我不在,又争斗起来了!”蒙木烈的声音传了过来,清晰可闻。 綦毋阔邪闻言一愣,大汗平日里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怎么今天这么快就回来了? 綦毋阔邪都惊了一下,其余的重狼骑就更不用说了,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惶恐。 渐渐放大,已经有重狼骑丢下了鬼狼刀,跪在地上,也不知该跪向何处,索性都原地跪下。 战战兢兢。 “大汗,段同意图反叛北夷,故而在此将其诛杀!”綦毋阔邪决定恶人先告状。 段同却是心头一喜,这个当他可是上过了。扭头看向何月儿,只见何月儿对他连连招手,示意逃脱。 段同丢下了手中的鬼狼刀,大步地向何月儿走去。 “还敢抵赖?你说他反叛北夷,可有证据?”何月儿为了稳住綦毋阔邪,继续模仿着蒙木烈的声音说道。 “还有你们,重狼骑,仗着精锐就可以随意欺压他人吗?还不自裁,等我来动手吗!” 何月儿没料到这些北夷人对蒙木烈竟然害怕到这个程度,索性再多说两句,要是能逼得他们引刀自杀,便再好不过了。 可是此语一出,段同心头大骇,紧张地回头望了綦毋阔邪一眼,两人目光恰好对上。 “你还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模仿大汗的声音!”綦毋阔邪怒了。 何月儿有些茫然,自己的模仿不说出神入化,那也是惟妙惟肖,骗过了多少人,綦毋阔邪是怎么发现的? 段同脚下一纵,整个人跃至半空,刚刚站立的地上,几把鬼狼刀同时砍了下来。 段同掠到了何月儿的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二人刚刚离开,留在地上的两名北夷老卒,就被重狼骑砍成了几块。 “他是怎么知道我是假扮的?”何月儿不解地问道。 段同拉着何月儿在半空,不敢懈怠,向南而去,抽空回答何月儿说道:“蒙木烈是不会下令斩杀北夷人的,这种事平时都是由提巴诺和綦毋阔邪下令!” 何月儿这才点头:“原来如此。”同时心里暗暗后悔,若不是自己太急了,他们现在还会被蒙在鼓里呢! 望着远去的段同和何月儿,綦毋阔邪气不打一处来,伸手一招,早有士卒递上了长弓。 拉弓,搭箭,瞄准。 “中!” 第五百七十一章 开心就好 离弦一箭,正中了段同的后腰。 段同吃痛,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亏得他还记得身边还有一个何月儿,拼尽力气稳住身形,才没让何月儿受伤。 “给我拿下!” 綦毋阔邪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段同今天可算折在了他的手里! 重狼骑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一个个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上,不少人都带上了怒气。 敢冒充大汗的声音戏耍他们,如何能忍? 这时候,段同也没特意去护住何月儿,自身已是难保了。 “我想问你,你说的可是实情?如果…算了,这时候说这些都没意义了…”段同欲言又止。 何月儿知道他想说什么,可是看着步步逼近的重狼骑,的确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 “小刀…我好想再见你一面啊…”何月儿轻叹了一口气。 “美人叹,呵,今日死在这里,倒也值了。”段同即便腰部中箭,此时却也不忘调笑道。 重狼骑已经走到了两人的身边,举起了鬼狼刀。 刀重力沉,斩了下来… 一道火光似乎从天际而来,直冲段同和何月儿两人的位置而来。 段同瞥见了这道火光,吓得闭上了眼睛,何月儿却丝毫没有害怕的感觉望着这扑面而来的火光,反而觉得很安心。 “轰!!!” 火光落地炸裂,周围的数十名重狼骑被直接炸飞,尸骨都是难寻。 见到这一幕,綦毋阔邪吓得说不出话来:“火…火…” 之前和提巴诺在北夷草原上遇到的那一幕,似乎就在眼前一样,一场诡异黑火,烧死了北夷数十万大军… “綦毋阔邪,好久不见啊!”火光渐渐消去,露出了易小刀的真容。 “你竟然…还没死!”綦毋阔邪不敢相信,这小子结结实实挨了蒙木烈大汗的一拳,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易小刀没有理会他的惊愕,左右看了看,说道:“这北夷还真是人多啊,怎么杀也杀不完。让我想想,这一次,我该烧死多少人好呢?” 綦毋阔邪定了定心神,冷笑道:“哼,少说大话!你这次身上只是寻常的火焰,当真以为自己是天神下凡不成?我北夷勇士就这么任你屠杀?” 易小刀耸了耸肩:“看来你视力倒还不错。”被人看穿了,也就没有继续装下去的必要了。 “上!多一个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杀了他们!” 綦毋阔邪忍不了了,这段同就真的这么难杀吗?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变数。 段同腰上受伤,支撑不住,只能趴在地上,仰头对易小刀提醒道:“小心,重狼骑配合默契,别被他们耗死了。” 易小刀这才低头,温柔地看了何月儿一眼,见她无恙也就放心了。只是身边已没了其他人,秦往迁和满勇都不见了,就连自己安排在她身边的望月人… “秦兄弟和勇儿还在城墙上…望月人…”何月儿简单说了一下。 易小刀没说什么,战场厮杀,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心中一点感伤没有,倒也不太可能… “他怎么了?”易小刀这才问起趴在地上的段同。 “要不是他,我只怕也活不到现在。”何月儿回道。 易小刀点点头,喊道:“哎,我夫人可交给你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是问,别到时候趴在地上装死狗啊!” “三个五个的我还不在话下。”段同没好气地回道。 重狼骑慢慢逼近,这一次倒不像刚刚围剿段同那样蜂拥而来,而是一点点地逼近。 他们能感觉到,这个小子比段同可要厉害得多了… 易小刀的双手腾起一团火焰,火焰仿佛就在手上灼烧一般,可他却没有一丁点疼痛的感觉。 “本公爷今天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返璞归真!” 易小刀初得火气之时,什么也不会,也是火气凝聚于手上。自易小刀的意识内窥体内之后,不论是心魔还是那条大蛆虫,都给易小刀带来了很多感悟。 千般变化,皆不如最初之本心为好。 易小刀动了,周围的重狼骑包括段同、綦毋阔邪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就有两名重狼骑胸口着火,倒飞了出去。 这两名重狼骑身边的其他人吓了一跳,连忙举刀横在胸口,生怕自己会是下一个。可是下一瞬,另一边的两名重狼骑又倒飞了出去。 四人中间相隔丈余,一息之间就已到达,快到连影子都看不到。 “大家小…”一名重狼骑刚想出声提醒,人就飞了出去,到嘴边的话最终也没说出来。 “月儿,趴下!” 虚空之中,传来了易小刀的声音,却看不见他人在何方。 何月儿没有迟疑,当即趴在了地上,对于易小刀的话,她百分百地相信。 下一刻,段同只感觉到背上一阵灼热,腰间的那处箭伤,皮肉仿佛都要被炙烤地粘合在一起了。 又是两人被打飞,根本没办法抵抗。 几息之间,周围一圈的重狼骑已经全部被易小刀打飞,第二圈的重狼骑此时逡巡着不敢上前。 人都看不见,这怎么打?难道要让重狼骑们拿命去填,活活耗死这小子不成? 綦毋阔邪望着易小刀,眼神中透出了凶狠,可也仅此而已,他根本就拿易小刀毫无办法。 这时,一个人影朝着綦毋阔邪飞来,身边的两名重狼骑赶忙上前,鬼狼刀交叉抬起,将这个人影给斩成了几段。 尸体落在了地上,仍是鬼狼骑。 “发什么愣啊?送你的礼物!”又有两名鬼狼骑被易小刀扔飞了过来。 周围的鬼狼骑将綦毋阔邪牢牢地护在中间,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鬼狼骑被扔了过来,就连他身边的鬼狼骑也都出现了伤亡。 “哈哈哈哈!有意思!”此时的易小刀看不见人,仅从声音倒也能听出,他玩得很高兴。 “撤退!”綦毋阔邪忍不住喝道。 再围下去也无济于事,根本连易小刀的面都碰不到。反而是这片刻功夫,被易小刀打死的,砸死的,包括被自己身边的护卫砍杀的,鬼狼骑一下子就死伤了百余人了。 鬼狼骑散开,易小刀也重新站在了何月儿和段同的面前,没人看到他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好了,我也玩够了,我们走吧。”易小刀轻描淡写地说道。 段同心中暗自惊叹,六年前,这易小刀加上太意的那个弟子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如今却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别说綦毋阔邪他们看不见,自己趴在地上,也是看不见易小刀的身影。 “小刀…带他一起走吧。”何月儿从地上爬起,央求道。 易小刀瞥了一眼段同,一把将他抓起:“行,带回去,我和你小子好好算算账!” 段同苦笑,看来自己是怎么都逃不过今天这一劫了。不过被易小刀带走也好,是死是活还有待商榷,但是留在这里,綦毋阔邪绝对会要他死。 易小刀一手揽过何月儿,一手提着段同,正要纵身跃起,忽然听到了远处的一声喊。 “呜呜呜…师父!呜呜呜…师父…” “是勇儿!”何月儿和满勇待在一起的时间长,第一时间就听出来了。 易小刀循声望去,只见满勇背着一人,狂奔而来,一路上诸多北夷兵都要阻挡,被满勇艰难躲过,中途还摔了几次,好不狼狈。 “看好我夫人!”易小刀将段同放下,一眨眼就消失在了二人的身前。 “小勇,怎么了?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易小刀知道满勇的功夫,以他的能耐,这些寻常的北夷兵根本就伤不了他分毫。 “师父…你…你快看看秦大哥,秦大哥好像不行了…”满勇将背上的人放下,正是秦往迁。 易小刀连忙接过,可秦往迁的身体刚入手的一刹那,易小刀就呆住了。 这不是身体,这是尸体。 “师父…秦大哥好半天没动静,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一枪是我捅的。当时秦大哥抱着那…北夷什么勇狗,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们打不过他…” 满勇边哭边说,说得前言不搭后语,易小刀却是听明白了。 这一刻,易小刀仿佛觉得全身无力,跪坐了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他…有没有说什么?” 满勇摇头:“秦大哥没说什么,我只听到一开始好像在叫什么‘悦儿’‘悦儿’的…我以为是在喊师娘…” 一滴清泪从易小刀的脸庞滑落,秦往迁的故事他自然知道,甚至还是见证者。 在曲城城头,秦往迁亲眼见到自己的爱人,悦儿惨死在自己的怀里,却什么也做不了。后来那孔门的四子孔信虽然已弃恶从善,可是人死不能复生,秦往迁该如何? 易小刀的手按在了地上,忍不住抓了一手的土。 自那之后,他将自己视为恩公,不论自己去哪,都一心想要处处跟随。后来即便没办法跟在自己身边,也对何月儿是寸步不离。 自己感受过那种痛苦,所以不想让易小刀也尝到… “我还给他改了名字…”易小刀心中此事悔恨得不能自已。 秦往迁,秦往迁,为的是让他往事时过境迁,不要挂怀。 可是天天念叨着这个名字,又怎么能让人不去想起呢? 易小刀将秦往迁脸上散乱的拨开,看见了秦往迁嘴角的那一点笑意。 “开心就好…” 第五百七十二章 鱼跃龙门 阴阳八子的“风雨如晦”四女刚刚冲到了蒙木烈的面前,就见一个身影倒飞而回,是抢在她们前面的白星龙。 蒙木烈只是抬手一个巴掌,就将白星龙扇了回来,就这还是已经被罗威增强了潜能和战意的状态。 “小心!” 剑流云还看着白星龙出神,就听到了枪引蛟的提醒。回头神来,蒙木烈的拳头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一柄铁钩从后面伸出,犹如厉鬼索命一般,勾住了剑流云的脖子,用力一拽。 力道用得恰到好处,剑流云的脖子只破了一层皮,但是已经被钩渡魂给拽了回来。 “怎么回事?” 刀横海回头喝问“正大光明”四人。 四人面色凝重,手上的吹奏拨弹并未停止,功力最浅的焦洛英额头已经沁出了一层细汗。 “不怪他们,是他太强了!”枪引蛟舞起铁枪,一枪自上而下砸下,敲向了蒙木烈的脑袋。 蒙木烈动作不快,却也堪堪来得及伸手挡住,铁枪敲在手臂上,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听逃回的军士说,呼延兰是被八个人给杀了,有使枪的、使剑的、使钩的、使琴的…可是你们么?”蒙木烈张口问道。 “是我们又怎样?”八人之中,此时唯有枪引蛟最有气势,站在蒙木烈的面前,却也丝毫不逊色他一点。双手把住枪杆,用力地向下压来。 只要将他挡在头顶的手臂压下,便改砸为刺!枪引蛟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用枪者主刺,你却用砸的,小丫头,藏了什么坏心思啊?”蒙木烈望向面前的枪引蛟,直接点破了她的想法。 “我帮你!”刀横海的大刀力劈而下,颇有一股劈山断海的气势。 铁枪的枪杆上加上了刀横海的大刀,巨大的力道袭来,可是蒙木烈依旧纹丝不动。 “回来!”两柄铁钩伸出,钩在了二人的腰上,将两人给拽了回来。 “好强…”枪引蛟和蒙木烈的对峙时间最长,不过是一记砸枪,此时却已经微微有些喘气了。 剑流云拉高了衣领,遮住了被钩渡魂流下的浅浅伤口:“不要莽上,他不简单。我们联手!” 其余三女没有异议,这短暂的交手之中,的确感觉到了蒙木烈的强势。 四女眼神互相一对,长久以来的默契让她们很快仅从对方的眼神中就明白了各自的行动。 “等…等一下…”白星龙出声拦住了众人,此时的他披头散发,狼狈非常。 被蒙木烈一巴掌扇在胸口,好似将他的气劲都给拍得紊乱了,罗威如何敲动助战鼓,心头再也没了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他不是我们能对付的…趁现在快走!如果…如果他对我们没兴趣的话…兴许能活下来几个。”白星龙劝阻道。 剑流云望着白星龙,皱眉道:“你的剑心被他给拍碎了?” 剑心,乃是剑士心中那一缕与天下争锋拼战的信念。唯恐败,则不怠。只要有剑心在,则可精进。 即便每日只精进一丝一毫,亦可积流成海。 可是看白星龙现在这个样子,眼中充满了忌惮和畏惧,怕是因为刚刚那一巴掌的缘故,换句话说,他是被打怕了。 “先走再说吧…”白星龙不置可否,依然劝说道。 “不能走!今日你这一走,日后武道再难前进一步,就只能止步于此了!”枪引蛟气势骇人,大声喝道。 白星龙望着手中的剑,有些愣神。 蒙木烈先是一拳直接将易小刀打得昏死过去,又将二爷华五峰给生生耗死。刚刚自己近前,能明显地感觉到对方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可是… 自己竟然不是一合之敌,连对方轻飘飘地一巴掌都接不住… “你走吧…”剑流云对白星龙说道:“太意峰常年积雪,怕是这些北夷蛮子也不愿意去那冰冷之地。二爷的尸首已经送了回去,你回山门守着二爷倒也不错。” “剑流云!”枪引蛟不解,及时喝了她一声。 “太意的掌门都已经横死在了归城,太意也算是尽力了。你回山门,统领一下剩下的七位剑主,未尝不能光大太意。”剑流云不理会枪引蛟,继续说道。 刀横海和钩渡魂二人在一旁不说话,她们二人较为聪慧,已经看出了这是剑流云在故意刺激白星龙。 蒙木烈缓步走了过来,当真是缓缓而行,看得出来,不远处的正大光明四人,对他的压制还是有一定的作用的。 “我们上!”剑流云一声断喝,惊醒其余三女,当先一跃,朝蒙木烈再度冲了过去。 一剑封喉! 蒙木烈伸出两指,便夹住了剑流云的长剑,眼神却瞥向了另一边。 一柄大刀拦腰斩来,刀横海速度也快,紧随剑流云之后。 “我本念在你们是女子,练武不易…” 一枪长枪自下而上,就要将蒙木烈的下巴刺破,直穿天灵盖一般:“你的话太多了!” “你们若是能随我返回北夷,为呼延兰守墓谢罪十年,我也不是不能放你们一马。” 说话间,蒙木烈抬脚架住了铁枪,向右轻轻一拨,铁枪便和大刀磕在了一起。 一只脚,便将两名高手的攻势消弭一空… 手上也没闲着,抬起一只手,对准了剑流云便一拳挥了过去。 “钩渡魂!” 剑流云不敢硬抗,连忙呼唤钩渡魂。 一双小脚踏在了蒙木烈的肩膀上,钩渡魂伸出一根铁钩,朝着蒙木烈的双指便划了过去。 蒙木烈双指夹着的长剑向上一递,将铁钩弹开,剑锋直朝钩渡魂的下身而去。 钩渡魂慌忙躲开,剩了剑流云一人,被蒙木烈拿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枪引蛟和刀横海二人接应下了钩渡魂,三人却也不敢上前,生怕蒙木烈会对剑流云不利。 剑流云虽被拿住,可是眼中的那股倔强丝毫不减,直勾勾地盯着蒙木烈,并不服输。 “像…简直太像了…”蒙木烈望着剑流云,看得有些出神。 这一刻,他仿佛在剑流云的身上看到了曾经蒙千雅的样子。年幼的蒙千雅初次学武的时候也是这样,一脸的不服输,不论是谁都敢上去过上两招。 自己当年也是这样拿住了蒙千雅,小丫头也是不服气… “千雅…”蒙木烈喃喃唤道:“你想去中原,爹马上就能拿下整个中原,你想去哪玩就去哪玩…” “放开我!假慈悲!”剑流云挣扎着说道。 蒙木烈对剑流云的话充耳不闻,脸上似有悲意:“千雅,是爹胆小…中原高手多,爹怕你出事…爹一直等到现在,也怕北夷出事…” 蒙木烈依旧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身后不远处,焦洛英已经快坚持不住了:“祝老…” “别松懈!现在是关键时刻!” 祝桑秋须发皆动,指下琴弦拨动,琴音之中,似有飞瀑出崖,一泻千里之势。 祝桑秋拼命了。 “好!”焦洛英咬牙喝道。 金钹铮铮,金铁交汇,好似有千军万马,奔袭而来助战,只为一胜。 姚清渺脚下轻轻一点,整个人缓缓飘摇而起,清笛声悠扬,寂静万方。 罗威的声势最为骇人,怒目圆睁,眼睛似乎都要夺眶而出,隆隆鼓声,响彻天地。附近的飞禽走兽,都有些不安起来,开始互相争斗。 蒙木烈受四人影响,一时有些被震得失神,手上一松,剑流云得以抽剑脱身。 “我…呵…枉为太意峰的大弟子…哈哈哈哈,常年久居山上,遇到蒙千雅,我败了…遇到蒙木烈,我惧了…我算什么太意的大弟子…” 白星龙也有变化,此时的他仿佛是入了魔一般,一个人持剑在“风雨如晦”和“正大光明”之间念叨着什么,身形摇晃欲坠。 “穷则思变…穷则思变…二爷穷尽一生,都在思考武道之变,反倒是我墨守成规了…死又何妨呢?” “他怎么了?”枪引蛟察觉到了白星龙的异样。 剑流云回头看了一眼,心中一动:“快让开…” 四人纷纷避让左右。 “若不能振太意声名,若不能报了师仇,若不能步入武道巅峰…” 白星龙猛地一下抬起头,双眼中射出一道精光,披散的头发无风自动,犹如神明降世一般。 “死又何妨啊!!!” 蒙木烈在自己的回忆之中缓过神来,有些惊疑地看着白星龙:“原来…中原高手都是这般…所以才层出不穷…” 一朝悟道,鱼跃龙门。 白星龙朝蒙木烈走来,一步一步,走得极稳。 蒙木烈紧缩眉头,自己竟然在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上看到了一丝压迫感,不过好在,只有一丝。 空中,有七人从天而降,落在了白星龙的周围:“太意剑主,恭迎掌门。” 白星龙没有看向七人中的任何一人,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般。 提剑虚指蒙木烈:“斩!” 七人起身抽剑,望向了蒙木烈。 一眨眼的功夫,七名太意剑主就将蒙木烈团团围在了中间。 “意剑阵!启!” 枪引蛟等人见有援兵赶到,精神大振:“好!还有帮手就好!我们一起上!罗威!罗威?” 枪引蛟连喊数声得不到回应,这才发觉身后的乐声早已停歇,回头看时,四人俱已倒在地上。 七窍流血… “杀!!!” 一阵刀光剑影… 第五百七十三章 把柄 易小刀将遍体鳞伤的满勇背起来,抱起秦往迁的尸体:“小勇,我们走,回家。” 满勇在背上有些别扭:“师父,把我放下来吧,我还能走。” “别废话。” 易小刀背着一人,抱着一尸,就这样徒步走了回来,面前无人敢拦。 沿路的北夷兵纷纷避让,不论是重狼骑还是寻常士卒,都再也不敢挡在易小刀的前面。 何月儿扶着段同走了过来,有些惊慌地说道:“小刀,秦兄弟他…” 易小刀轻轻点了点头:“嗯,不能把他留在这里,我得带回去,带回东鲁。” 易小刀说完,望向段同道:“你也别装相了,把我徒弟背上,我们走。” 段同耸了耸肩,见此情形,也知道不是说笑的时候,扭了扭腰身,从易小刀的身上接过了满勇。 易小刀一把搂过何月儿,背到了肩上:“我们走!” 綦毋阔邪见状,怒气难消,一把抓起长弓,瞄向了易小刀。 “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易小刀和段同二人已腾身跃上了半空,察觉到了身后的危险,易小刀向后看了一眼。 只一眼,綦毋阔邪就只觉得被一只斑斓猛虎盯上了一般。 不,比猛虎还要可怕,一只猛虎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如果对手是易小刀的话… 他绝对会死。 长弓慢慢地放了下来… 易小刀收回眼神,飞掠而去。 周遭寂静无声,好一会儿,一名士卒连忙跑了过来禀报:“綦毋阔邪大人,我们在归城南城墙的藏兵洞里,发现了提巴诺大人的尸体。” “你说什么?提巴诺?”綦毋阔邪一惊,不敢相信。 “是,提巴诺大人,胸部中枪而死。”士卒回道。 綦毋阔邪只觉得浑身疲惫,无力地摆了摆手:“先进城吧…” …… “我听说你已经被蒙木烈打晕了过去,早就离开了归城,怎么突然回来了?”段同询问易小刀。 易小刀没有回答,只是将身后的何月儿搂得更紧了些。 何月儿在易小刀的背上,觉得他的背是这么地宽广,结实,让她充满了安全感。 一股困意袭来,何月儿忍不住睡着了。 睡梦之中,何月儿梦见自己和易小刀离开了京城,在皖城的山上建了个茅草屋。 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得不知道多幸福。还有了一个孩子,长得和满勇小时候一模一样,天天嚷嚷着要学武,去闯荡江湖… “嗖!” 一杆铁枪从地面上抛射而来,目标直指易小刀。 易小刀在空中回身一脚,力道和角度都掌握得恰到好处,将铁枪一脚踢了回去。 铁枪被人稳稳地接住了,蒙木烈仰头,望着空中的几人。 “看样子,似乎被你得逞了。”蒙木烈注意到了趴在易小刀背上熟睡的何月儿。 “下去!”易小刀脸色有些不好。 这里四周皆是平原,就连树也没几棵,他们这样在天上,无处借力,根本就是蒙木烈眼中的活靶子。 几人刚刚落地,蒙木烈便走了过来:“背着人,抱着尸,这次你还能走得掉吗?” 易小刀将何月儿轻轻放下,托付给段同,秦往迁的尸体则交给了满勇,对二人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身向蒙木烈走了过来。 “你怎么使起枪了?”易小刀问道,现在他只想拖住蒙木烈。 蒙木烈望着手中的铁枪,笑了笑:“挺好用的,便拿了。” “谁的枪?” 铁枪,可不是一般人能使得了了。 蒙木烈耸了耸肩膀:“谁知道呢?先来了九个,又来了七个,十六个人,好大的阵仗啊。” “就没一个你认识的?”易小刀心头疑惑,到底是哪十六个人会对上了蒙木烈? “有,有八个是中原太意门下的,其中七个好像是剑主还是什么的,不堪一击,那个大阵倒还马马虎虎。” “我本以为,太意自华五峰之后,就再高手了。没想到,一个太意弟子,倒临时破了境界…有点麻烦。” 蒙木烈没看到易小刀那惊愕的表情,接着说道:“哦,对了,剩下那八个好像是叫什么阴阳八子的…女娃子们功夫不错,男的没啥大本事。” 易小刀心头一紧,追问道:“阴阳八子,太意七剑都来了?白星龙是不是也在?” “都说了我不认识,我怎么知道在不在?” “他们人呢!” 蒙木烈举起手上的铁枪:“杀了,这枪就是其中一个女娃子的,被我捡来了。” 见到易小刀捏紧了拳头,蒙木烈笑道:“你别急啊,也不是都杀了,也跑了两个。” 易小刀有些不信:“还有人能从你手上跑掉吗?” “这不人多了没顾得上吗?”蒙木烈歪头看向了段同:“綦毋阔邪常和我说你心不正,投靠北夷乃是诈降,没想到他说的还是真的?” 蒙木烈一提到段同,后者就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大汗,綦毋阔邪派重狼骑要杀我,反倒是这位中原的武定公救下了我,此事大汗可知晓?” 段同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怨气,此时见到了蒙木烈,再没了往日的谦卑,质问道。 蒙木烈微微皱眉,二人的矛盾他素来也知晓,只是没想到綦毋阔邪竟然真的忍不住,趁自己不在的时候派重狼骑来围杀段同… “不知。”蒙木烈实话实说。 “綦毋阔邪大人不能相容,我意暂避中原,待大汗的铁骑一至,自会接应。” 段同背着满勇,并不打算放下。既给易小刀一个定心丸,又不会驳了蒙木烈,两全其美。 蒙木烈微微点头:“好,我再相信你一次,你走吧。” 段同虽然生气綦毋阔邪的围杀,刚刚虽然也满腹怨气,但是真正面对着蒙木烈,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听到蒙木烈愿意让他离去,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另一半,在易小刀那里。 望着易小刀,他不开口,段同也不太敢走。毕竟对自己来说难缠的重狼骑在易小刀面前不堪一击,他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 易小刀回头望向段同:“我徒弟要是有什么闪失…” “公爷还是先顾好自己吧。”段同不敢回怼,说了一句似是威胁又似是关心的话。 满勇虚弱地说道:“师父…师娘她…” “你们一起带走。”易小刀将何月儿从背上放下,抱着走向了段同。 这一动,惊醒了熟睡的何月儿,睁开惺忪的眼睛问道:“嗯?怎么了?” 易小刀轻轻地拍了拍何月儿的脸:“没事,继续睡吧。” 蒙木烈提着枪向易小刀走了过来:“我可没说她也能走。听闻中原的小皇帝仅凭一个女人就掌控了武定公,我今日倒也想试试看。” “离她远一点!”易小刀犹如一只受激的猎豹,对蒙木烈喝道。 “如果我不呢?”蒙木烈心中微微一怔,但是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依旧向二人走来。 易小刀将何月儿轻轻抛出:“快,带月儿走!” 段同连忙上前,满勇更是急不可待,双手按住段同的肩膀,一下子就跳了出去,想要先接下自己的师娘。 何月儿还没完全醒过来,不仅离开了安全的肩膀,还离开了那个安全的人,正不知所措间,就被人接住了。 只可惜,接她的人,不是段同和满勇,而是…蒙木烈。 易小刀瞪大了眼睛,只不过轻轻一转身的功夫,蒙木烈的速度竟然这么快?若是直线也就罢了,关键是他还要绕过自己… 如果有这么快的速度,他完全可以在背后对自己…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三人异口同声地喊道:“放开她!” 蒙木烈环视三人,笑了:“呵,这女人还真是个宝贝啊,能让这么多人在意?” 何月儿那细细的蛮腰被蒙木烈牢牢抓住,举在了半空。 离地约有一丈高,一下子给何月儿彻底吓醒了,待看清身下之人,何月儿更是不敢多言一句,自己的性命可都被对方捏在手上的… 易小刀嘴角抽动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道:“拿一个女人做把柄,你好歹也是北夷的大汗…” 蒙木烈仰头,感受着手上传来的触感…细腻,柔软… “易小刀,我现在命令你杀了段同,不然…我就杀了她。”蒙木烈直勾勾地看着易小刀,满眼的期待。 段同吓得连退几步,原来刚刚的一切都是他装的!自己还天真地以为已经瞒过了他,还想着继续做墙头草…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后果可就要自负了哦…”蒙木烈的指节逐渐弯曲、分明。 何月儿的眼中闪过一丝惶恐之色,但是还在强装镇定,只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人在你手上,你就是先命我杀了段同,再让我杀了我这小徒弟,再让我自杀。我也奈何不了你分毫。”易小刀冷静地说道。 “要不你动手吧,你要是杀了她,我一定会将你拼死在这里。” “哈哈哈哈哈!好大的口气!”蒙木烈笑得有些张狂,他看出来了,易小刀是在假装强硬而已。 手上稍稍用力,何月儿疼痛难忍,终于忍不住低声呻吟了一声:“啊…” “好好好!我杀!我杀!”易小刀慌了神,连忙高喊。 段同惊恐地看着蒙木烈,又望向了易小刀,脚下忍不住一点点后退… 第五百七十四章 香消玉殒 “公爷,你别信他,我们现在联手,他不一定能赢得了我们!”段同望着向自己走过来的易小刀,连忙说道。 可是易小刀眼神冷漠,显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现在他的脑子里怕是只有一件事,杀了段同。 段同见易小刀不为所动,转身就想要逃。 刚一转身,就被人拽住了:“不准走!你走了我师娘就死定了!” 满勇无条件地和易小刀站在同一阵线,更何况现在是何月儿性命攸关的大事,便是天神下凡,满勇也敢杀! “我不走我就死定了!”段同一脚踹开了满勇,刚回过身来,易小刀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公…呃…”易小刀一拳打在了段同的腹部,突然的疼痛让满勇忍不住佝偻下了腰。 易小刀改拳为爪,抓住了段同的衣服,轻声说道:“我去的话蒙木烈一定会有所戒备,你去的话就不会。将月儿救下来,我欠你一条命。” 说完,易小刀单手就将段同举起,抛向了蒙木烈:“我和他没什么必死之仇,想杀的话,你自己来吧。” 段同本就腰间有伤,又受了易小刀的一拳,再加上这一抛,摔了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段同,摔在了蒙木烈的脚下。 “为什么让他杀我…”段同不觉得自己哪里有过背叛的意图,被蒙木烈看出来了。 既然自己的小命现在捏在蒙木烈的手里,死也要死个明白。 蒙木烈低头看了一眼段同,朗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传言不虚啊,看来扬名天下武定公,当真是被一个女人给牵绊住了!” 笑了一阵,又对段同说道:“起来吧,我只是试探一下,以你的机灵劲儿,就是武定公真想杀你,只怕也不那么容易。” 说着对段同伸出了大手,要将他拉起来。 段同伸出来,慢慢爬起,刚站起来,段同眼中精光一闪,望向了蒙木烈。 蒙木烈同时也在盯着他,眼中满是戏谑。 段同心里暗道不妙,一脚踢向了蒙木烈的腹部,同时另一只脚用力在地上一点,一跃而起,伸手抓向何月儿。 蒙木烈速度更快,一把抓住段同的脚,用力往下一拉,同时手肘击出,撞向了段同的面部。 “嘭!” 段同被撞飞了出去,临飞出之前,段同脚下一提,踢中了蒙木烈的手腕。 蒙木烈没有想到对方受了自己一击,竟然还有余力来救人,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没有防备之下,被段同踢中了手腕,手上一松,何月儿从手上滑落了下来。 “易小刀!”段同闭着眼睛,高呼易小刀,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蒙木烈本能地抬手要去接住何月儿,可是一瞬间,只觉得右侧一股劲风迫袭了过来,只得转而去对抗这股劲风。 两拳相击,易小刀眼中的杀意似乎都要迸发出来,蒙木烈也是丝毫不做退让。 何月儿坠了下来,易小刀没办法去接,蒙木烈没空去接… 满勇向前一扑,趴在地上,充当了人肉垫,何月儿直直地摔在了他的身上。 满勇后背一拱,将何月儿弹起,转身一把抱住,爬起来便跑:“师父,我救下师娘了!交给你了…”逃窜路上,满勇也不忘了抓起秦往迁的尸体。 易小刀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丝笑意:“如意算盘落空咯。” 蒙木烈也不恼:“你觉得你还能走得掉吗?” 一股烈火从易小刀的身上腾起,遮住了蒙木烈的视线。 蒙木烈连忙松开拳头去抓,却抓了个空,刚刚近在咫尺的易小刀,此刻仿佛消失在了烈火之中一样。 “抓得到我就来啊!”周围,传出了易小刀的声音,似乎隔得很远,又仿佛近在咫尺。 “你还没走!”蒙木烈笃定易小刀还藏身于烈火之中,一记掌刀,就朝烈火之中斩去。 一个人影从烈火之中窜出,向远方逃去。 蒙木烈赶忙纵身一跃,朝那人影扑了过来,待得近了,却见这个人影化为了一团火焰,渐渐消弭。 “哈哈哈哈哈,火焰已经煅烧了我的奇经八脉,从此以后,我便是火,你能耐我何?” 身后那团烈火,化出了易小刀的身影,他竟然还在原地,丝毫不曾动弹。 很快,易小刀便笑不出来了,因为蒙木烈根本没有转身再来战他,而是追着满勇而去。 “小勇!快跑!” 易小刀慌了。 满勇听到了身后易小刀的声音,但是现在不敢也没空回头去看了,只能拼命地向前奔跑。 夹着何月儿的那只手,伤口迸裂,鲜血染红了衣服,剧痛无比,不敢松。夹着秦往迁尸首的那只手,也慢慢地因为酸痛而没了知觉,快要夹不住了,也不敢松… “嗵!” 蒙木烈赶上了满勇,一脚从他的身后踹来,将他整个人踹飞了出去。 满勇只觉得自己突然就变得很轻,双手上夹着的师娘和秦大哥,似乎都没了重量一样。 还是说… 满勇急忙去看,自己的双肋之下,哪里还有身影,何月儿和秦往迁的尸体都不见了。 回头看时,他已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再也坚持不住,昏死了过去。 蒙木烈依旧是刚刚那副姿势,单手抓住了何月儿,脚下踩着秦往迁的尸体。 “你便是火?那我倒要看看,你这团火,能救得了这轮月吗?” 易小刀连连摇头,慌张地走了过来:“我不是…我不是火…你有什么怒气冲我撒,只要别伤了她!” 蒙木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别伤了她?那这个呢?” 说完,蒙木烈脚下用力一踩,巨力压迫之下,秦往迁的脑袋被踩了个稀碎。 全尸没有了。 “秦…秦两天…”易小刀只觉得脑袋里麻麻的:“秦两天,我…我要带你回家的…你怎么…” 蒙木烈似乎觉得一脚不过瘾,又补上了几脚:“中原高手众多,将我北夷逼在这蛮荒之地,我倒要看看,你们中原能有多少高手!” “杀!全部杀光!” 蒙木烈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此时变得异常暴戾,将秦往迁的尸首尽数踩碎,已然变成了一滩肉泥。 易小刀颓然地坐在了地上,轻轻啜泣着,嘴中还喃喃地念叨着:“秦两天…秦两天…” 何月儿此刻不似刚刚那般姿势,现在的她背对蒙木烈,看不到身下发生了什么情况,但是从声音也能猜到了一个大概。 “小刀!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你哭什么!”何月儿面向蓝天,高声喝道。 易小刀望着被高举起来的何月儿,站了起来:“你放了她,我愿意投诚北夷。” “你敢!”何月儿怒了。 易小刀第一次,见到何月儿发怒,也无动于衷,对他而言,现在的他没有第二种选择。 “呵…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现在怕了,就不怕秦兄弟的仇没人报?就不怕中原生灵涂炭?就不怕屈膝受辱?”何月儿也不知道蒙木烈会让她活到什么时候,只得如连珠炮一般,快速地说道。 易小刀双眼已经失神,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唯有死战!”何月儿朱唇轻启,吐出了四个字。 “唯有死战!”秦往迁的声音被何月儿模仿着传了过来。 “唯有死战!”满勇的声音。 “唯有死战!”白星龙的声音。 “唯有死战!” 赵易执、周子儒、易小灵、李定星等人的声音一一传来,就连付情、胡立山的声音都不曾落下。 易小刀的耳中只有众人的声音一遍遍地回荡着:“唯有死战!” “好吵啊…”这一次,是蒙木烈的声音。 手上一松,何月儿再次坠落了下来,可是这一次,满勇已经昏死在地,段同也重伤难起,没人能来救她了… “月儿!”易小刀弹射而起,向前就要接下何月儿。 蒙木烈抬起腿,一记膝撞,撞在了何月儿的后腰上… “咔嚓”一声,何月儿、易小刀、蒙木烈三人都听到了。 何月儿被高高撞起,摔在了另一边的地上,瘫软不动了。 “月儿!”易小刀彻底慌了心神,连滚带爬地赶到了何月儿的身边:“月儿,你怎么样?哪里疼?你告诉我…告诉我…” 何月儿一只手伸进怀里,抓住了一双虎头鞋,递给了易小刀:“小…刀,给你看…心魇的那个老…军医,说我…难以生育…我好难过…” “不生,我们有小勇,小勇就是我们的孩子!你不是常叫他勇儿吗?是不是就想要个这样的儿子?满勇!给我过来!”易小刀对着远处昏死的满勇怒喝道。 何月儿轻轻地握住了易小刀的手:“我去了…寺庙…许了愿…就想要个孩子。留在归城…是想为百姓…做点什么,积点福…” “看来是我…福分不够…呵…见到了付情妹妹…她该取笑我了…” “见她做什么?我不许你去见她!你不准去!”易小刀伸手想将她抱起,可是也知道她腰上受伤,怕是已经断了,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死了…也好,你就没了…挂念。别输…不然中原…很多人要死…很多比我还美的女孩子…都要死…” “你最美!没人比你美,月儿最美!天下第一美!”易小刀快要癫狂了,可还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理智。 他怕现在不去接她的话,就再也接不上了… “认识你…可太开心了…那天晚上的月亮…好圆好…亮…” 何月儿的手垂了下去… “月—儿—!!!” 第五百七十五章 蒙木烈的后手 一声长啸之后,易小刀呆坐在何月儿的尸体面前,什么动作也没有。 段同和蒙木烈见不到望着背对他们的易小刀,见不到他的表情,不过此时如此安静的易小刀绝对是不寻常的。 段同望着易小刀的背影,想着听到的种种传言,心头预感不妙,在地上一点点地挪动着,想要远离此处。 蒙木烈则是不惧,即便是盛怒之下的易小刀,他也不觉得能是自己的对手。 “不过是死了一个女人罢了,不说中原,便是我北夷,貌美女子也是不少。如果你…” 易小刀站了起来,动作缓慢,蒙木烈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感觉到了一丝危机感。 蒙木烈摇了摇头,想将这股感觉剔除出去,可是不论如何平复心境,这股感觉也是挥之不去。 易小刀慢慢转过身,一脸平静地看着蒙木烈… “我…” “嘭!” 一记火拳,打在了蒙木烈的腹部,打得他佝偻了腰… “没看清…竟然没…”蒙木烈第一次如此惊愕,他真的没看清易小刀的动作。 易小刀慢慢地收回了拳头,对着蒙木烈轻轻笑了一下,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这股笑意令人发寒,即便是蒙木烈,也觉得浑身发寒…对他来说,已经记不清多少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抬起手,第二拳蓄势待发,蒙木烈正要抬手来接时。 “咚!” 这一拳又打在蒙木烈的脸上… “把何月儿…还给我!!!” 易小刀双手齐出,一句话的功夫,无数的拳头都招呼在了蒙木烈的身上。 蒙木烈瞪大了眼睛,倒不是因为惊愕,而是想要努力地看清易小刀的拳头,只可惜,他一拳都看不清… 易小刀癫狂了,倒没有入魔,只是纯粹地没了理智,他现在只想要蒙木烈…死! 数百拳如同擂鼓一般,重重地打在了蒙木烈的身上,终于,蒙木烈弯下了腰,嘴角咳出了一丁点血迹。 易小刀俯下身子,一记扫堂腿,将没有防备的蒙木烈踢倒在地,扑了上去。对着蒙木烈的面门,一拳拳继续砸了下来。 这一次,他出拳极慢,别说是蒙木烈,即便是段同,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要!你!死!” 蒙木烈或许是先挨了易小刀的数百拳,此时无力抵挡,结结实实地任由易小刀的拳头砸在脸上。 随着拳头的砸下,易小刀的脑海中便想起了曾经和何月儿的点点滴滴。 “哪里来的登徒子?我告诉爹爹去!” “你看什么啊?”“没什么,今晚月色真美。” “嗯,等你回来!” “你个没良心的!” “你时时念我,我时时陪你。” “你只会拜托这个,拜托那个!要不是你拜托胡大哥,胡大哥怎么会死?你就是嫌弃我是个累赘,把我一个人丢在京城,你有没有替我想过!?” “小刀,别再丢下我了好不好?我好怕…” 易小刀的眼眶一点点地湿润了,面色却依旧冷峻,没有一丁点的痛苦之色。 巨大的拳头在蒙木烈的脸上又砸下了几十拳,终于最后站起身来,一把揪住蒙木烈的头发,拖到了何月儿的尸体边。 “给她谢罪。” 摁着蒙木烈的头就要往地上磕去。 蒙木烈口鼻出血,当意识到易小刀的意图时,腰杆挺得笔直,没有磕下去。 任凭易小刀如何用力,蒙木烈的身躯也不曾弯动分毫。 气急的易小刀一脚踹在了蒙木烈的后腰上,纹丝不动。 “说到底…我也是北夷的大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蒙木烈睁着眼睛,任由鲜血从眼前滴落,望着易小刀的眼神,冰冷异常。 易小刀也不说话,又是一拳砸了过去。 蒙木烈一拳也砸了过来,二人针锋相对。 “轰!” 剧烈的震动使得大地都有些晃动起来,段同在地上又连忙向后爬动得更远了些,唯恐被二人的战斗波及到。 一拳轰过之后,蒙木烈和易小刀两人各退了一步,两人眼中战意不减。又同时再度赶上一步,第二拳朝着对方轰了过去。 “嘭!!” 这一拳,威势亦是骇人! 段同在地上连滚带爬,爬出一半,想了想,又咬牙爬回来,抓起满勇继续躲避开去。 至于何月儿的尸体,他倒也想一并带走,可是她的尸体离易小刀两人实在太近了。 他不敢。 段同嘀咕着说道:“一个小徒弟…易小刀你欠我一条命,你可记住了…别回头恩将仇报…” 满勇此时微微睁开眼睛,望着揪住他的段同央求道:“救救我师娘…快…救我师娘…” 段同望着远处对拼的两人,又看着再度昏死过去的满勇…心中天人交战了起来。 这一拳轰过,易小刀和蒙木烈两人又被对方的力道震开,两人各退了三步。 第三拳,很快再度打在了一起。 这一次,两人同时倒飞了出去,都足足退了约一丈有余。 段同趁此机会,连忙丢下满勇,向何月儿的尸首奔了过去。 易小刀和蒙木烈都注意到了偷偷捡起尸体的段同。 蒙木烈没有上来阻拦,不过一具尸体而已,带走便就带走了。至于段同,他想杀的话,当真是随时都可以。 易小刀的目光从蒙木烈的身上挪开,充满恨意的目光霎时变得有些失神。 “多谢。” 段同点了点头,将何月儿的尸体扛起,什么话也不敢说,转身便走。 “你不过只是为了一个女人,我的身后却是有着北夷数百万的百姓,你赢不了我。” 易小刀的眼神恢复了短暂的清明:“只是为了能活你的百姓,就要屠戮中原?” “哈哈哈哈哈哈!” 易小刀癫狂地笑了起来,大笑之后,一个箭步冲上,拳头高举了起来。 “不还月儿的命,我就杀光你百万北夷兵!!!” 蒙木烈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 以易小刀的速度,只怕他这口气还没吸到一半,拳头就会砸到脸上了。 可奇怪的是他的这口气倒是硬生生地倒吸完了,甚至也都慢慢地呼了出来。 一口气呼完,蒙木烈睁开眼睛,双手猛地握拳。 一瞬间,蒙木烈的身形突然就暴涨了几倍,变成了一个几丈高的巨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到了易小刀,就连远处的段同都吃了一惊。 在北夷待了十几年,他也没见过蒙木烈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你赢不了!” 蒙木烈的声音犹如古刹佛钟般洪亮,又如地狱恶鬼般沙哑… 举起拳头,和易小刀对拼了过来。 此时蒙木烈的拳头,已经和易小刀的身形一般大小,更别提易小刀的拳头了。 不够看。 易小刀受了这一拳,整个人横飞出去,鲜血狂飙,就连衣服都被震得破碎不堪。 人,已经没了意识了。 易小刀飞到了段同的前面,躺在地上,生死不知了。 段同吓得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起来:“这…这一拳…” 体型巨大的蒙木烈大踏步地走了过来,虽然身躯庞大,动作倒是一点也不慢。 段同一咬牙,一把将何月儿的尸体背在了背上。左手夹着满勇,紧奔两步,右手从地上抓起了易小刀。 三个人,加起来已经近乎四百斤的重量,全都压在了段同一个人的身上。 段同只觉得举步维艰。 本就带上了四个人,后面还有蒙木烈在追赶。段同现在心里说不上后悔,也绝对谈不上甘心。 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了他的身上,他知道,蒙木烈已经追到他的身后了。 “爹…娘…这十几年,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啊…”段同苦笑了一声,多跑两步和少跑两步,此时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蒙木烈没有一拳砸下来,而是静静地站在了段同的身后,见段同也不跑了,慢慢地蹲了下来。 “段同,我北夷不说待你甚厚,可也算待你不薄了。为何…还要反?”蒙木烈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段同苦笑着回头:“我之所以投靠北夷,不过是为了给我段家报仇,可这十几年来,我在这北边三藩之地,暗中布置了多少年。我甚至就连城下密道都早已打通了,只等大军一举南下。” “你呢?你和我说好的北夷大军,足足让我等了十几年!” 蒙木烈有些不理解,慢慢摇头道:“不仅仅是你的准备,我北夷也做足准备。现在归城已破,马踏中原在即,你这个时候反,太不明智了。” “理由呢?”蒙木烈想知道原因。 “理由,呵…便是中原的小皇帝死了。”段同叹了一口气:“真正的皇族赵家嫡系一脉,其实早已断绝了。” “死了?什么时候死的?”蒙木烈惊疑地问道。 段同也没打算隐瞒:“七年前就死了。现在的小皇帝,不知道是被什么人给占了肉身。” “有这种事?” 蒙木烈倒也不是没有听说过流传的夺魂占身之类的流传杂谈,只是现在真的听到,还是十分惊奇。 “你从何处得知的呢?说实话,我能留你一命。”蒙木烈来了兴趣。 段同没有回答,而是将身后的何月儿向上提了提。 他起初也以为她在骗自己,后来通过自己在中原暗布的棋子,查遍了何月儿以及易小刀的相关人物,才捋清楚了事情。 这易小刀,不仅拜了司望南为师,与各藩王为友,甚至还是胡立山的小弟,差点成了问相阁的女婿… 而身为驭兽宗鼠护法的胡立山,就曾被囚禁在京城皇宫里,很长一段时间! “不简单…和京城那位刚刚占据帝王之身,便着手天下的那位…一样不简单。” 段同没有说话,蒙木烈也没了耐心,巨大的拳头朝着他的脑袋,落了下来… 第五百七十六章 一个时辰 巨大的拳头没有砸下,也没有抬起,而是停在了半空。 蒙木烈有些奇怪,这不是他自己想要停下来的。细细一感受,只觉得自己的拳头之下,好似有一只手在撑着一般。 “一只手?” 蒙木烈更奇怪了,自己虽然没有用上十成的力道,可是这也不是段同所能经受得住的。连忙撤开手掌,想要看个究竟。 只见一个粗布麻衣,却是鹤发童颜的老者,正在笑呵呵地看着段同。 “什么人?”蒙木烈警惕地问道。 不由得他不紧张,中原的老头儿可都不是省油的灯。真阳山的张宗白自然不用说了,那可是仙级人物。便是上次在归城所遇到的太意华五峰,实力也极为强劲。 如不是那老头儿年岁已大…若是再年轻个二十年,不,哪怕是十年,自己也怕是不能全身而退。 那二人带给蒙木烈的震撼使得他极为谨慎,忍不住退了两步。 “沈梦引,啊,无甚名声,大汗不需在意。”沈梦引对蒙木烈笑了笑,便看向了面前的段同。 “这便是那名动天下的武定公吗?呵,根骨确实不错。司望南走了这等好运,也算是上天对他的一点弥补吧。” 江湖之人,谁不希望自己能收个有出息的弟子。 “你是…”段同望着面前的这个老者,有些疑惑。沈梦引这个名字,想破了脑壳也不曾想起中原江湖上有这么一号厉害人物。 沈梦引捋了捋自己的长胡须,说道:“段公子身负血海深仇,自然不会想到去打听一个早已退出江湖的小老头了。” 能认得自己?段同更是心惊,态度也放得更低了些,这样的强者,能多结交一个,都是有好处的。只可惜沈梦引接下来的话,让段同有些失望。 “若不是应了小皇帝之邀以及北夷的杀气太重,老夫还真是只想老死在徽山也就罢了。” 段同绝了将此人引以为援的心思,看样子此人和大启的皇帝走得要更近一些。 沈梦引不知有没有看出段同的心思,在他的肩上拍了拍:“走吧,老夫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段同闻言,心中倒也有些暗暗窃喜,听这话的意思,这老头是想要挡下蒙木烈了。 “老先生救命之恩,段同来日自当报答!”段同闻言,也不多作客套,简单说了一句,又对沈梦引多看了两眼,记住此人,便带着易小刀等三人急忙向南奔逃而去。 沈梦引看着段同脚步如飞般离开,又乐呵呵地笑了笑,转头看向了蒙木烈。 蒙木烈的注意力此时不在老者身上,而是逃窜离开的段同。 “刚刚还走得艰难,怎么这会儿就健步如飞了?”蒙木烈十分好奇。 “大汗,晚生后辈不易,且宽限他一个时辰,可否?” “我要是不愿意呢?”蒙木烈没有答应,而是反问道。 沈梦引无奈地耸了耸肩膀:“那老夫,只能让大汗在此等上半个时辰了。” “荒谬!” 蒙木烈冷哼了一声,大踏步地越过了沈梦引,想朝段同追过去。 没想到,刚迈出了一步,蒙木烈就发现自己竟然走不动了,另一只脚如何也抬不起来。 低头一看,沈梦引单手按住了自己的脚,依旧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这老头有如此神力?” 蒙木烈明白这老头是铁了心地要拦住自己,见他还未发威,倒也想试试他的底。 脚上增加了力道,三成力变成了五成力,脚上依旧纹丝不动,抬不起来。 “大汗好力气啊!”沈梦引依旧在谈笑风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阁下气劲不显,若是尚未用力,只怕本汗要卷旗裹甲,往北而逃了。” 没有施展功力都能仅凭一只手按住自己,那认真起来,自己还能是对手吗?不过蒙木烈也不相信此人有这般大神通,若果真有,决不会默默无闻,便是退出江湖,也该是和张宗白齐名才对。 “呵,实不相瞒,老夫…已尽全力了。”沈梦引直言不讳地说道。 没有必要故弄玄虚,一便是一,二便是二,他沈梦引做了一辈子的直人,可学不会那骗人的弯弯绕。但是也没有再说下去,再说多一点,暴露了自己的底细,那就不是磊落,而是蠢了。 蒙木烈再度加力,七成力,脚下终于动了一点,沈梦引按不住了。 蒙木烈心中有了点,正待再度加力之时,沈梦引似乎有所察觉,及时跳开,松开了蒙木烈的那只脚。 巨大的力道突然让蒙木烈没了平衡,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不对劲。” 蒙木烈察觉了过来,刚刚被沈梦引按着,还没什么感觉,直到他的手松开的那一刻,自己突然就感觉力道尽数归还了回来。而不是因为沈梦引的阻碍,才有的那股难进寸步的感觉。 “他能消弭我的力量?”蒙木烈对自己的想法都吓了一跳,想到这里,决定再试一试。 刚刚站稳身形,蒙木烈突然暴起,朝着沈梦引冲了过去。一拳高高举起,朝着他就砸了下去。 这一拳,六成力。 沈梦引单手一抬,将这个拳头稳稳接下。 那股感觉又来了,如石沉大海! 蒙木烈心头震颤,自己六成的力道竟然被他单手给接住了? 手上很快轻轻施力,沈梦引察觉到了不对劲,再度松手及时撤开。 “大汗若是这样一拳一拳砸过来,老夫的确挡不住。但是这样砸下去,想要追上他们,老夫拦上个把时辰,倒也不是问题。”沈梦引笑着说道。 蒙木烈的拳头砸在了地上,黄土溅起,威力惊人,心中更加确定了几分。 抬眼望去,目光锁定在了沈梦引的身后的大石上。 蒙木烈心中有了计较,飞身上前,抬拳没头没脸地朝着沈梦引乱砸一通。 沈梦引则是被逼得步步退避,很快,便退到了大石前。 蒙木烈故意喘了一口气,又是一拳,朝沈梦引砸去。 沈梦引背靠大石,已无处可避,抬起双手,就要接下这一拳。 这一拳,蒙木烈用了八成力,堪堪在沈梦引的接受范围之中。 果然,沈梦引被这一拳逼得连退撞到了大石上。 沈梦引无恙,大石亦无恙。 “我早就观察到了,你所站所踩之处,地上的青草都尚未全部踩死。这一拳,你便是挡得住,身后的大石也不能无恙。你能削弱我的力道?”蒙木烈收回了拳头,询问沈梦引道。 若是中原当真有削弱别人力道的功法,一个沈梦引倒还没什么,若是再有一个门派的沈梦引,蒙木烈也只能就此作罢,再度携带北夷的百万大军,卷旗北遁了。 沈梦引看了眼身后的大石,这才明白了过来,对方也不是全无智谋的莽夫,几拳下来,自己的底细就暴露了出来。 “呵,我年轻时,倒也血气方刚过,现在想想,当真是回味无穷啊…” 沈梦引笑了笑,回忆着自己的年轻时候。 蒙木烈没有打断,他知道,沈梦引接下来的话,会有用的。 “那时候还是有个大侠梦的,想功盖武林。为此,我走遍中原江湖,四处寻找名门大派,想要学习武艺。我的根骨虽不是绝佳,可倒也不错,许多门派都愿意收我为弟子。” “可是后来,我发现各大门派的武学,虽然精妙,却总有瑕疵之处,且那些瑕疵根本无法修补。我不断地离开师门,加入,再离开…终于,江湖上,那些门派处都给我挂上黑名单。” “天下武艺,皆习得七七八八,可又都不甚精通。还在江湖上混了个黑脸,名声也就无法传扬开了。” “既然功盖武林做不到了,那便想着济世救民吧。我在江湖上四处奔波,只为能除恶降魔,一显威名。可是在张宗白的名声影响之下,小匪不绝,大恶却是不见。” “渐渐地,我迷茫了,我上了真阳山,找上了张宗白,想让他为我指点一下迷津。” 蒙木烈打起了精神来,聚精会神地听着。 “他告诉我,世间自有因果,根本就强求不得。我想扬名江湖,可奔波了这么久,一事无成。这难道不是冥冥之中的定数吗?” “我离开了,不过倒也不是一无所获。张宗白见我习了百家之绝学,断定我天资聪颖,却注定只能平庸。便将真阳山的化劲之法教授于我,只望我在世间善恶失衡之时,可以助这天下一臂之力。” 说到这里,沈梦引摇了摇头:“我苦等了这么许久,本以为等不到了。没想到啊,还是没逃脱出他的算计。我真不知道,他在授我化劲功法的那天,是不是就已经算到了今日之事…” 听完了沈梦引的故事,蒙木烈感叹,这张宗白当真如此厉害,早就几十年前就已经算到了今日之事?随即心中又有一丝后怕,好在自己并未在那时入侵中原。 如果是那时… 蒙木烈收回心神,望向沈梦引的眼神有些不善:“阁下当真觉得能拦得住我一个时辰?” 沈梦引深吸了一口气,伸出一根手指:“嗯,一个时辰。” 第五百七十七章 从龙之臣 一阵北边来的疾风吹拂而过,扬起了黄土和沙尘,以及…一片血沫。 蒙木烈此时已经缩为常人的大小,正坐在地上,直喘粗气。面前不远处,趴着一具发须皆白,难辨人形的尸体。 蒙木烈抬头看着已经当中的日头:“呵,竟然拖了我足足两个时辰…不过看段同那样子,谅他两个时辰也跑不出多远。” 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之后,蒙木烈起身,继续向南追去。 不出蒙木烈所料,段同先跑了两个时辰,可到底也没跑出多远,不过区区五十余里,便是寻常百姓,两个时辰走下来,也绝不止五十里路。 但是段同身上不仅仅是自己,还挂着两人一尸,能逃出这般远,已是难得了。 五十里路,看起来很远,对于蒙木烈来说,也不过就是一盏茶,一炷香的时间罢了。 蒙木烈已经远远看见了亦步亦趋的段同,身上挂着三个人,除了他也不会有别人了。 段同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知道是蒙木烈追来了。他没有回头,不回头是蒙木烈,回了头也是蒙木烈,多走两步,也就多一份生机。 走到前面,官道尽了,这里是一处宽敞地方。看地上的印记,这里之前应该是有人开了茶棚,供往来客人歇脚之用的。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在段同的面前,一字横开,站了十个人。 这十个人皆是少年郎的模样,各不相同,唯一的相同点,便是他们胸前,绣着一个显眼的龙头了。 辰从卫全员到齐了。 “还活着吗?”架海出声问道。 段同艰难地点了点头:“还有气息…” 擎天望了望身后快速赶来的蒙木烈,对段同一扬头,示意一旁:“马车在那,会驾马吗?” 段同面上露出了一点喜色,就往马车处走去。 在和揽月、摘星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架海轻轻说道:“当年段家之事,事后先帝也曾追悔莫及…派我们追你,不是为了杀你…否则的话,你跑不掉。” 一滴眼泪从段同的脸上滑落:“可我好几次都差点被杀了!” “那是太师李常文派人下的手,你想想,先帝派来的人马,可曾动你分毫?”架海反驳道。 “走吧走吧,陈年旧事,回家再说。如果我们回得去的话…”纳风扛着棍子,在一旁催促道。 其余辰从卫都露出了一丝微笑,笑意之中,有一点释然。他们要对上的,不是寻常人,这位可是北夷的大汗。 自北而去,尚未归来之人,只怕永远也回不来了。 段同匆忙将易小刀等人扶上了马车,驾驶着马车离开,临走时犹豫了片刻,说道:“一起走吧,你们护送我们一程也好。” 架海微微摇头:“我们在这里守住,输赢尚未可知。若是一起走,反倒是乱了自己的阵脚。” 段同也知道他说的在理,没有再继续规劝,驾驶着马车离去。 蒙木烈很快赶到,见到面前阻拦的十人以及地上的马车车轮印,就知道自己又慢了一步。 “辰从卫,在我第一次听到你们的名声之时,已是过了快三十年了,自那之后就再没听到你们的消息。今日一见,你们…怎么不老?”蒙木烈好奇地问道。 纳风率先接话:“哈,小爷我直到死,都是这么英俊帅气!” 蒙木烈甚至是其余九人,都没理会逞口舌之利的纳风,谁都知道,他从来就没个正形。 “秘制的丹药,把我们的境界定在了指息,也将我们的相貌留在了这个时候。”众人之中,也唯有推林最是好说话,说出了原因。 “啧啧啧,值得吗?”蒙木烈摇头,为辰从卫等人感到可惜。 “以前保着先皇的时候,也在想值不值得,后来保着当今陛下,觉得很值。以此为荣!”一根细针在摘星的手中翻来覆去,一点也不担心会刺中手心。 蒙木烈活动着手腕:“刚刚被一个怪老头给拖住了,足足耗费了两个时辰。如果你们能拖延我到日暮,我便就此作罢。” “只要你说作罢,莫说是日暮,便是明天白昼,我们也能拖到。”擎天手持铁枪,一脸的傲然。 “来!” 蒙木烈的一声大喝,可这一喝声仿佛像是一道指令,十名辰从卫同时朝他冲去。 冲到面前仅几丈之遥,十人再度站定。 “倒卷苍穹!” 擎天用力一跺地,率先冲上了高空之中,蒙木烈向上瞥了一眼,眉头微扬,自己竟然看不见他的所在,莫非飞上了九重天不成。 “望挑日月!” 架海闭上了双眼,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浑身气势不断地向上攀升,且速度飞快,似乎没有极限一般。 “太极大阵!” 揽月双手向地上一拍,一个八卦大阵自他脚下浮现,而后揽月飞起一脚,竟将这大阵踢到了蒙木烈的脚下! “千机百现!” 摘星手中抓着一把细线,密密麻麻,也不知有多少。很快,周围无数的木制傀儡破土而出,动作一致,向蒙木烈逼近了过来。 “孤云出岫!” 藏云手中利剑早已出鞘,剑意萦绕不绝,光是看上一眼,都只觉得森然寒气沁透全身。 “斩土为疆!” 撼山卸下肩上的大刀,双手举刀,迟迟不曾斩下。蒙木烈的眉头皱到了一起,显然这招对他来说有些棘手了。 “盘古开天!” 裂江性情最为暴躁,但是这一次,倒并没有抡起大斧就冲了过来,而是一个人站在原地抡了一圈又一圈。蒙木烈知道,他这是在蓄力。 “拂尘入江!” 纳风不同于其他人,脸上总是挂着那一缕笑意,让人感觉他在嬉皮笑脸的。但是那漫天棍影出现的时候,蒙木烈如何也笑不出来。 “虎啸平岗!” 推林趴在了地上,双手按在胸前,动作神态与一头斑斓猛虎一般无二。 “锁金囚玉!” 翻雨也同样没有冲上去,而是闪到了一边,蒙木烈扭头看去,却已丢失了他的踪影。 “好好好…上来便都用上了绝招!”蒙木烈也只觉得自己体内鲜血沸腾了起来。 “来,决一死战!!”蒙木烈也不再保留,怒喝一声,身形暴涨,变成了一个数十丈之高的巨人一般。 “上!” 架海闭着眼睛,却也仿佛睁眼看见了一般,知道时机已到,一声令下,辰从卫动了。 辰者,龙也。从龙之卫,虽无龙气,多少也沾染了一缕龙威… 蒙木烈正要迎接,就觉得左右两边仿佛被人拽住牵扯了一般。 向左右看去,推林和翻雨二人动作最快,一人一边。 左边,一头巨大的猛虎虚影死死地咬住了蒙木烈的左手。右边,翻雨跳上了他的右手,虽然只如蒙木烈一根手指般大小,但是却死死地扼住了蒙木烈的手腕。 不止是双手,蒙木烈只觉得脚下也动弹不得。低头看去,那八卦大阵竟从地上浮起,升到了膝盖处,像一个枷锁一般,锁死了蒙木烈的双腿。 无数的傀儡被摘星一番牵拽之下,已绕到了蒙木烈的身后,爬到了他的背上,数不尽的暗器在他的背后释放出来。 一把刀,一柄斧,同样一左一右地斩在了蒙木烈的肩膀上。力道之大,斩开皮肤,铁刃入骨。 剑来了。 一道白光朝地朝蒙木烈的眼睛射来,剑外是气,剑内是意。 剑之后的便是枪,架海的枪,后来居上,速度竟比藏云的剑来势更快。 纳风跳到了蒙木烈的头上,无数棍影自下而上地扫了过来,尽数敲在了蒙木烈巨大头颅的下巴上。 蒙木烈被敲得仰起头,天上,出现了一个亮点,越来越大,周遭的蔚蓝天空,白云,似乎都要被这一个亮点吸纳进去。 不,准确地说是被卷进去… 铁枪刺了下来。 尘土飞扬,让人看不清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 “啊!” 京城,赵易执突然醒了过来,王振良站在门边,连忙赶了过来。 “陛下,做噩梦了吧?”王振良轻声细语地说道,生怕再惊吓了赵易执。 赵易执抹了一把额头,一脑门的虚汗:“对…我…我梦见擎天他们…都死了。” 王振良沉默了,这时候,便是他也说不出一些要安慰赵易执的话。他知道辰从卫们去了北边,说是要救回易小刀,可如果现在的易小刀还需要别人搭救的话,对手是谁不用猜也知道了。 辰从卫们对上蒙木烈,输赢真的很难说。 赵易执定了定神,沉默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神识修炼已是登峰造极,而自己做梦梦到的八成就是真的…他甚至都不敢动用神识,去北边一探究竟。 一个小太监奔到了书房门外,王振良见了这小太监,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小太监点了点头。 “陛下,常密常大人,赶回京城了。”王振良得到实报,连忙向赵易执汇报说道。 赵易执点头:“好…来了好。可是在大殿?我这就去。” “老臣…怎敢让陛下轻动啊…”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王振良看了一眼,连忙闪到了一边。 四个小太监抬着一张竹床,慢慢地停在了门外,床上之人,正是老司监常密。 “常老,你这是?”赵易执吓了一跳,上次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次回来怎么还要别人抬着了? 常密笑了笑:“呵,没什么,人老了…” 第五百七十八章 历代先帝 御书房中,其余人都被屏退到了屋外,包括王振良。 赵易执对王振良绝对放心,本想让他留下,可常密却率先和这位老哥们儿打起了“商量”,将他“赶”出了门外。 一君一臣坐定了下来,赵易执见到常密这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心中多少有些惭愧。 “常老,你若早些有言如此,朕也不招你来了。” 常密摆手笑道:“呵,老夫可等着这一天等了好多年啊…” “此话怎讲?你知道朕招你来所为何事?”赵易执有些惊奇。 “陛下久坐京城,难道不是憋得慌,想要出去走走吗?呵呵呵,北夷入侵在大启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咳咳,妇孺皆知。” 赵易执一想也对,大启各地已抽调兵马五十余万,此事如何能瞒得过天下人? “不错,北夷入侵,朕…心实不安,前些时日有一高人指点,说常老你有办法,不知…” 常密解开衣服,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古朴的黑色盒子,轻轻地抚摸了起来。 赵易执盯着盒子,神识早出,却发现根本无法侵入,也不知盒子里是何物。 常密似有察觉,昏黄的老眼稍亮了一些:“陛下可太心急了,这不就是陛下…咳咳…陛下赐给老臣的朱笔吗?” 说着,打开了盒子,从盒子里掏出了一支朱笔来。 赵易执也想了起来,当初常密离开京城之时,自己的确送了一支朱笔,权当离别之礼,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带了回来,还如此珍重。 常密笑了笑,脸上的皱纹犹如老树的枯皮一般,说道:“陛下一定有很多疑问…待老臣细细讲来。” 赵易执知道事情重大,也不催促,耐心地等他说来。 “当初陛下死而复生,老臣…就看过天象了。当时帝星的确昏沉黯淡,甚至消失了片刻…可后来,却又突然绽亮。老臣便知道…陛下回来了,可回来的,也不是陛下了…” 赵易执心中一惊,这是自己最大的隐秘。他也只告诉过早崩的太后,王振良…或许也猜出了一些端倪。但是王振良忠心耿耿,定然不会乱说,这司天监的老头子竟然只看天象就能看出来? “大启朝及之前,从未出现过此事,老臣想…陛下应该是从以后来的。自那日之后,帝星每日明亮异常,更甚于前,老臣便知道,这个金陵城…怕是困不住陛下了。” “可是皇气需要龙气滋养,龙气则也需要压制,老臣…起初也没什么好办法。直到陛下将这根朱笔赠予老臣,老臣这才有了个法子。” 赵易执没有说自己的事情,而是向前探了探身子,对离京之法更为关切。 “老臣便是以这朱笔为载,收集四方龙气…蕴养至今,现在,能用得上了。” “老臣将这支朱笔带回,就是要用这笔上的龙气…来吸取京城的龙气,然后朱笔由陛下随身携带,可以滋养自身的皇气。咳咳咳…而有了朱笔为载,陛下也不会因为龙气太盛而支撑不住。” “老臣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赵易执关切地问道:“常老,自你进门就一直咳嗽个不停,要不朕喊个太医…” “咳咳咳…老臣无恙,陛下无需担心…陛下就不关心这朱笔能撑多久吗?” “多久?” 常密舔了舔嘴唇:“只要这朱笔在,陛下便无恙。” 赵易执的眼神变得有些火热起来,很快,便按下了自己的心神:“此事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做到吧?” 常密笑了笑:“老臣既然说出来,那定然是能做到的,不然…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吗?咳咳咳…” 赵易执也笑了起来:“常老便是欺君,也是无罪。” “不知陛下想要几时离京啊?” “越快越好!” 易小刀、周子儒包括朝中多数将领都在北夷,甚至连辰从卫都已派了出去,赵易执在京城,实在是坐不安稳。 常密点了点头:“好啊…快才好啊…那便今夜子时吧…那个时候,阳气最弱,此法才可行呢!” “常老爱卿,有何需求?尽管讲来!”赵易执大手一挥,这时候就是常密就是如何狮子大开口,他也不在乎了。 常密低下了头,沉默了好一阵子,赵易执都差点以为他睡着了。 就在赵易执准备再度开口询问的时候,常密抬起头说道:“陛下…如果可以,老臣…想去太庙看一眼…” “太庙…”说起太庙,赵易执也沉默了下来。那是供养大启赵氏皇族列祖列宗牌位的地方,神圣尊崇至极。 只是赵易执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为难,而是陈嵩陈太傅,就是在太庙自裁的… “陛下莫不是以为老臣也想选那个地方自裁了?哈哈哈哈…额咳咳咳…”常密笑得太急,咳嗽个不停。 “朕…实有此担心。” 赵易执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那种对列祖列宗的神圣谦卑感。只是陈嵩就是在那里自裁,搞得一些老臣再想去太庙,赵易执都一律不许。 “不能离京的问题,不仅困扰着陛下,还同样困扰着历代的先帝们…老臣是想去报个喜讯啊…而且,陛下所托之事,老臣尚未完成,焉敢自裁啊?” 赵易执对常密了解不多,但是也觉得在这个大启生死存亡的关头,他总不会戏言,大老远地来宫里寻死。 “好,常老爱卿自便吧。”赵易执同意了。 常密在竹床上颤颤巍巍地想要爬起,赵易执连忙上去搀扶:“老爱卿不必多礼,来人,送常大人!” 四个小太监从外面跑进来,抬起了竹床,常密回头嘱咐道:“陛下…今夜子时。皇宫太和殿外!” 赵易执郑重点头:“好,朕记下了!” 小太监们根据常密的吩咐,直接抬着他来到了太庙,送入太庙中,然后四人退出,留了常密一个人在这里。 临走时,小太监们的眼光在常密的身上扫视了几圈,常密知道,他们是怕他身上藏着利器,用以自裁。 待小太监们都离去之后,常密想从竹床上支撑着爬起,可尝试了半天,也只是翻了个身而已,更别谈下地了。 “列位先帝,臣常密叩请列位先帝圣灵!” 供台上,诸多牌位纹丝不动,仿佛在审视着这个老臣。 常密咳嗽了两声,接着说道:“老臣察观天象六十余载,从未见过如此大凶之相!北夷虎狼之师觊觎中原已久,如今南下,百姓倒悬之危,还望列位先帝相助!” “老臣之法,欲将龙气灌注朱笔,此朱笔由陛下随身携带,则可暂免龙气和皇气冲突之害。然北夷大汗,世之虓虎,还请先帝们显灵,助陛下一臂之力!” 一口气说完,常密没有一点停顿,已是竭尽所能。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那支朱笔。 又安静了片刻,一道空灵的声音回响在了太庙的大殿中:“此子非我赵氏一族,常密,你可知晓?” 常密趴在竹床上,低头不敢回应:“老臣知晓!” “非我赵氏,焉能为帝?因他还算勤勉为政,我等也不多加以干涉。如今你如何敢来为其求助?” 这个声音说到后面,已是有些严厉的味道在里面。 常密低下头,回道:“八王不听号令,江湖盗匪横行,贼寇作乱,各大门派以武犯禁。多亏了陛下,大启这才转危为安,各处藩地逐渐收回,南淮百姓安居乐业、东鲁大地盗匪平息…等等诸多功劳皆赖陛下!” “老臣亦知当今陛下,非是赵氏族人。然此举亦不可不为。为…是救大启百姓,救天下百姓!” 等了一会儿,常密再没听到声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若是列位先帝不愿相助,老臣另想他法。拜别诸位先帝圣灵。” “哈哈哈哈,我原本还担心后世之人,难比前世之贤。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一个爽朗的笑声响起,打消了常密想要呼唤小太监的想法。 这声音爽朗洪亮,没有那股空灵之感,听起来就好像真的有一个人在耳边大笑说话一般。 “你们也别难为他了,北夷在我们历代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我们没有能力去解决,反而交给这些晚辈,如今晚辈们求助,都不愿意帮上一把吗?” 常密心头直跳,也不知道这是几世先帝,敢这般语气和其他的列位先帝说话,就冲这口气,这位先帝的身份就低不了。 “大启是我开创的,说实话,分封八王是我做错了,我没开好这个头。不过有幸,赵易执从后世找来了这个同名同姓的小子,倒也靠得住!这次,北夷的事,我再来开个头吧。” 一道亮光闪过,一个人影站在了常密的头前,常密小心的瞄了一眼,面前之人的龙袍都是金光灿灿,熠熠生辉,让人心生畏惧。 常密知道,这不是别人,正是大启的开国之君,创业之祖,赵始究。 “护苍生!” 赵始究没有废话,直接抬步走出,只一步,身形就缩小乃至消失不见,融入了朱笔之中。 “父皇,等等儿臣!”又一个身影站到了常密的身前。 “救国难!”二世皇帝,紧随而去。 有了一世二世两位始祖的打样,其余的列位先帝们也不怠慢,追随前辈脚步而来。 “扶社稷!” “挽狂澜!” “震军威!” “报家仇!” …… 不一会儿的功夫,太庙之上,所有的牌位全都倒了下来,无一例外俯面朝下。 英灵也不在。 常密哆哆嗦嗦地捧着这个盒子,激动地说道:“大启有救了!大启有救啦!!” 第五百七十九章 可离京 入夜,赵易执早早地等在了太和殿外,周围早已清场,一干太监宫女都已被遣离这里。只有王振良和钱宁二人,一左一右地站在赵易执的身边。 “怎么还没来?”钱宁有些等不及了。 他知道今晚是要做什么,赵易执身上的龙气和皇气问题一旦解决,一定是要第一时间赶往北地前线的。这对他来说求之不得,一身武勇在这京城实在是无处施展。 而且,擎天等人虽然十人一起出手时,世间难有敌手,可他还是放心不下。 赵易执心中也很急切,可他到底当了这么久的皇帝,身上的气度早已练就了出来,面色平静,未曾发一言。 “来了来了。” 王振良盯着太庙方向眼都不眨,小太监们抬着常密刚刚出现,那灯笼映照的烛火,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明亮。 赵易执轻轻松了一口气,他虽有神识可窥,可到底还是忍住了,给这位老臣留一点隐秘。现在的他,就怕听到常密暴毙太庙的噩耗。 显然,常密还活着。 小太监们也知道陛下和总管等得着急,脚步奔得飞快。 小太监近前,正要唱官名觐见,被王振良挥袖拦住,屏退了他们。 赵易执快步走近了常密:“老司监,可是妥当了?” “还差…一步。”常密颤声说道。 赵易执见常密这幅模样,也知道他是为了自己,为了大启,不禁有些心疼起来:“老司监,他人能否代劳?若是可以,朕即刻命人前来。” 常密轻轻摇了摇头:“不行…不行…” “老臣在野时,每日…用三香之寿…藴养此笔,方可吸纳龙气。现如今…朱笔虽已准备就绪,却还需要…三年的阳寿来做护引,陛下方可携带在身,以防龙气冲撞了陛下!” 赵易执闻言,松了一口气:“王总管,去,召个年轻的小太监过来,赏黄金百两,以借阳寿。” 常密苦笑着摇头道:“陛下且慢…老臣的弟子亦有不少…若此事…真的这般简单,还需劳烦陛下吩咐…咳咳咳…” “寻常人的不行?”赵易执皱眉起来。 “也罢,三年阳寿也不算多,只要能离开这个京城,倒也无所谓了。朕乃天子,用朕的吧。”赵易执很快就想通了,三年阳寿换一生自由,再合算不过了。 常密又摇头:“陛下对天象命理一无所知…亦是不行。” “老臣…观天象卜阴阳算吉凶…六十载…两世了,活够了…咳咳…且老臣通晓天文…寿数,最是合适不过了…” “这不行!” 赵易执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绝了。常密如今这般模样,还要再借出三年的阳寿,只怕会是死在当场了。 忠心耿耿的臣子没死在太庙反而死在自己的眼前,赵易执委实有些接受不了。 赵易执果决的回答让常密心头有了一丝暖意,心中的想法更加坚定了:“陛下…老臣早已算过了…自己的寿数距离今夜子时,恰好整三年!” “今日不死…三年后也要死的啊…何苦多受罪愆呢?” 赵易执沉默了,无话可说。 的确,就常密现在的这样子,再活三年,每天都会是煎熬… “陛下,时辰快到了!快,坐到老臣面前来!”常密望着漆黑的夜空,昏黄的老眼死死地盯着满天星辰,真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得见的。 “陛下,常大人一片赤诚,为国尽忠,理当成全。”王振良的眼睛泛起了泪花。 钱宁也在一旁点头道:“陛下,允了吧。” 赵易执望着常密那一副恳切的样子,最终还是走上前,也不顾地上的灰尘,直接席地坐在了地上。 “刀…哪有刀?”常密看见了钱宁腰间的铜锏,这才想起来还少了一物。 钱宁也不怠慢,飞身掠走,眨眼的功夫,就带回了一把禁卫军的腰刀,递给了常密。 常密颤颤巍巍地握住刀柄,慢慢地拔了出来:“好刀啊…老臣…幼年时,曾想当个武人。只可惜…根骨不佳…这还是老臣…第一次摸刀啊…” 赵易执望着常密像个孩子一样,兴奋的样子,只觉得心痛如绞。 “噗!” 常密打开了盒子,放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后,一道刀光闪过… 鲜血从常密的手腕处流出,血流如注,尽数流进了盒子里。 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常密会付出牺牲,但是没想到竟是用如此直白的办法,赵易执心头再一次不忍。 不忍,没说出来。 常密望着鲜血流入了盒子里,很快就将朱笔淹没,然后又很快地被它吸收,开心地笑了。 一张老脸,如花般绽放开来。 不一会儿功夫,常密手腕上的鲜血流速渐渐减弱,从如注般流入变成了一滴一滴… 常密不时地抬头看着天空,面色惨白。 月亮一点点地移动着。 月中天。 “哈哈哈哈哈!好!时辰刚刚好啊!” 常密大笑了起来,面色红润,一改刚刚的煞白之色。 赵易执三人明白,他这是回光返照,已是必死之状了。 常密从竹床上翻身爬起,一把抓起盒子里的朱笔,对着赵易执的眉心,就要下笔写去。 赵易执纹丝不动,知道这是关键的时候了。 朱笔近眉,却停住了。 “老臣要在陛下的眉心写一字,以做龙气的牵引,不知陛下想写个什么字呢?”常密笑问道。 “什么字都可以吗?”赵易执反问。 常密点了点头。 赵易执垂下眼眸,想起了心中的那道倩影,缓缓说道:“那便写个‘观’字吧。” “好!观!陛下乃九五之尊,理应观世间,观天下,观苍生!”常密下笔,龙飞凤舞一蹴而就,一个血红的“观”字出现在了赵易执的眉心。 “还要观那风华绝代的心上人…”常密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将朱笔塞到了赵易执的手上,用力的按了按:“陛下,珍重…” 话刚出口,常密嘴角牵起一丝笑意,身子倒了下去… 赵易执想要伸手去拉,却忽然觉得眉心滚烫发热,那个血红的“观”字,突然间就从血红色变得金光大作。 “啊!” 赵易执忍受不住,嘶吼着喊了出来。 手上的朱笔也一时泛起金光,和眉心的“观”字遥相呼应。 王振良和钱宁二人,见此情景,同时伸手拽住了对方,生怕对方按捺不住,冲上去坏了事情。 很快,金光渐渐黯淡了下去,朱笔还是那支朱笔,眉心的“观”字已消失不见了。但是赵易执能感觉到,眉心里面,有一个火热的“观”字,抹之不去。 “老司监…” 赵易执望着躺在地上,嘴角含笑的常密,话语间有些哽咽。 “陛下,现在感觉如何?” 王振良和钱宁见赵易执平静下来,两人这才走上前,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赵易执站起身:“好生安葬老司监,以王礼。” 随后仰头望向漆黑的夜空,一阵南风忽起,吹得王振良两人睁不开眼睛,赵易执却是借风而起,向北而去。 眨眼的功夫,赵易执就已经来到了城北的城墙上。 周围的禁卫军察觉到有人接近,慌忙戒备,纷纷持枪举刀围了过来。待看清赵易执身上的龙袍时,谁也不敢造次,纷纷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赵易执向城墙走去,神识为阶,抬在脚下,赵易执踩着走上了城墙。 “陛下!” 周围的禁卫军慌了神,齐声呼喊,可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赵易执感受着眉心的那个“观”字,一如当年被观尘子握住的手一般。 温热。 一步缓缓迈出。 “陛下!” 禁卫军们全都站起,扑了过来,要是皇帝在这北城城墙摔死了,他们有一个算一个,九族上下一个也跑不掉,全部问斩的下场。 只是他们现在情急之下考虑不到那一点,天下或许不知,京城却是人人都知道,他是个好皇帝。 赵易执稳稳地站住了,没有掉下去,神识还在。 不过现在的赵易执,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掉下去。他闭上眼睛,细细地感受着体内龙气和皇气的变化。 皇气在体内缓缓流动,依旧凝练不散;龙气也在体内也顺着眉心的那个“观”字,缓缓流出,注入到手中的那支朱笔上。 朱笔之中,又有新的龙气丝丝缕缕的冒出,顺着眉心,流入体内。 正常,赵易执现在只觉得正常。 “我…出来了!”赵易执望着自己身下,一遍遍地确认自己的双脚所站位置已不在京城之内。 周围的禁卫军可见不到更感受不到龙气,他们现在只看到皇帝陛下从城墙踏出,飘在了半空之中… 甲片抖动之声响起,一众禁卫军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赵易执回头,看着这些禁卫军,朗声问道:“诸君,可愿随我往征北夷?” 这一问,给一众禁卫军都问得有些愣住了,怎么突然之间,大半夜的要去征伐北夷?还是陛下亲征? 禁卫军们虽然不知详情,可到底还是齐声应了下来。 “愿随陛下,往征北夷!” “愿随陛下,往征北夷!” “愿随陛下,往征北夷!” 除了北城门,其余东城、西城、南城三城城门,俱都传来了呼喊之声,城中百姓,全都被惊醒过来,走出家门查看情况。 赵易执的声音,传彻金陵城… 第五百八十章 难再从龙 一个壮硕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走向了归城,守城的北夷士卒发现了此人,慌忙报给了正在城中养伤的綦毋阔邪。 蒙木烈回来了。 没一会儿功夫,綦毋阔邪便带着一大帮的北夷文臣武将,来到了城外。 “大汗,你怎么…伤成这样?” 綦毋阔邪不敢相信地看着蒙木烈,只见他浑身浴血,身上有些伤口甚至都深可见骨。一只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似乎是断了一样,十分狼狈。 蒙木烈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綦毋阔邪凑了上去,还没听清他说什么,蒙木烈就一头栽倒下来,趴在了他的身上。 “快,快扶大汗入城!”周围的北夷官员都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想要上来接过蒙木烈。 “不用,我自己来!”綦毋阔邪喝止了众人,背起蒙木烈,向城中一步步地走了进去。 …… 归城往晋城的官道上,有一大片空地,极为辽阔,之前此地似是为往来行人歇脚的地方,现在却没有了行人的身影。 地上焦黑一片,范围极广,像是被烈火焚烧过了一样。 这片焦黑的土地中,不多不少正好躺着十个人。周围散落了一地的断裂兵器和毁坏傀儡,看得出战斗极为惨烈。 十名辰从卫皆是气若游丝。 “呵…蒙无烈…到底是亦害的。”擎天口中吐血,话都说不清楚了。 “没事,起码我们…还是拦住他了。”架海的情况比擎天好不了多少。 揽月缓缓伸手抬起,掌中泛起一个破碎的八卦残影,闪烁一番之后,终究还是消失无踪了。 “别费劲了…我们都生机已断,救不回来了…”摘星看见了揽月的动作劝说道:“你的情况也差不多,有啥想说的…写下来吧…” “写下来…会有人看到吗?”撼山望着天空,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问别人。 推林艰难的伸手在怀里摸索了一番,抓住了两颗冰糖,可是这两颗冰糖,如何也送不到嘴里… 纳风依旧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样子:“推林…我帮你,你…你给我一颗。”说着,在地上吃力地爬着,可半天也没挪动一下。 翻雨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他向来话都很少,现在说话浪费力气,就更不愿意说了。 裂江捏着拳头,使尽了拳头也没有多紧:“我那一斧子…就该朝他的脑门砍去!” 藏云眨巴着眼睛,望着渐渐黑下来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藏云…藏云还活着吗?”擎天没听到藏云说话,不禁提高了音量问道。 “快走了…”藏云不想回答,可也不想让擎天担心。 架海笑了:“都说些…高兴的事儿吧。你们若是不当辰从卫了,想要做什么?” “那自然是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了…”纳风第一个接话说道:“我知道推林,他肯定…想卖糖葫芦…” “我只想回乡下种田…”推林白了纳风一眼,对于他抢着帮自己回答很不满。 擎天也想了想,说道:“我想去养鹰,开个养鹰场…就卖给朝中的那些大人们。哪个敢不买!?” “裂江,你呢?” “我?我想去砍了蒙木烈…那老小子的头!” 擎天撇了撇嘴,继续问道:“藏云…藏云我知道,他肯定…咳咳…肯定想娶个媳妇。” 摘星打岔道:“谁不想?我也想娶个媳妇…可惜啊,快四十的人了…” “翻雨,不想聊聊吗?”擎天又问道。 众人等了片刻,没听到回应,以为翻雨已经先走一步了。他才慢悠悠地说道:“不当辰从卫,就去当寅猛卫…” 众人一片欢笑,心里也都知道,还是翻雨的想法最实际,他们一辈子都待在宫里,早就已经习惯了。离开了皇宫和京城,他们还真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揽月,该你了,你想做什么?”架海察觉到揽月自刚刚催动内力施展八卦失败之后,就一直没了动静。 大家听到架海问起,都注意到了揽月身上,可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胸口都没有一点起伏的动向。 “摘星…怎么回事?”擎天急忙询问离揽月最近的摘星。 摘星轻轻叹了口气:“唉…揽月走了。” “一定是刚刚还想救我们,催动了内力…伤势加重了…”摘星对揽月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众人沉默了,虽然知道现在大家都已是必死之局了,可真的听到朝夕相处的揽月已死,心里都还是很不好受。 剩下的九人之中,唯有纳风此时还嬉皮笑脸的:“干什么?都开心一点…走得这么难看,被人发现了…多丢脸啊…” “揽月这个家伙…开路都是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了…我…我找他去!”纳风笑嘻嘻地,慢慢闭上了眼睛。 “纳风也…”架海眼睁睁看着纳风闭目而死,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推林笑了笑:“都是迟早的事…都别难过了,纳风说得也是在理啊…” 翻雨苦笑了一声,说道:“唉,困了…睡会儿…” 众人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地响起,又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不一会儿,十名辰从卫,就只剩了擎天、架海还有藏云三个人还活着。 “现在想想刚入宫的时候…仿佛就像做梦…一样。”擎天念叨着:“架海…你小子当时还敢和我…抢一把枪…” “呵,怎么?抢不得吗?” “我当时可不服气了…要不是钱太保拦着我…我非得好好收拾你一番!” “要是等下见了钱太保…问起来…” “问起来就说我们已经打退北夷了…可别让钱太保和先帝还担心啊…” “行!都打退了…你擎天擎大侠一人打退的,哈哈哈哈哈…” “记住了…我速度快,我先去…就这么说!哈哈哈哈…” 三人的笑声越来越低,逐渐消失… …… 段同赶着马车,又累又困,可他不敢松懈。时不时地向后张望,生怕蒙木烈会追上来。 马车跑得飞快,刚一离开北地地界,就被周子儒安排的斥候给盯上了。 满勇苏醒了过来,看见车厢里辰从卫们留下的食物,再也忍不住,拆开就吃了起来。同时也不忘扭开水壶,小心地给易小刀喂了点水。 “段…段大哥,车里有一些吃的,吃点吧…”倒也没忘记段同。 段同睁着疲惫的眼睛,回道:“我不饿,你是易小刀的徒弟吧?快看看你师父怎么样了。” 满勇回道:“我喂了点水…” 话刚说完,满勇就见到了躺在最里面,何月儿的尸体。 “师娘…呜呜呜…师娘!”满勇扑到了何月儿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扰得段同心烦,可是这个时候他也不好去苛责他些什么,只能忍着不快,用力的鞭赶着马车。 “咴儿~!” 马也撑不住了,足足跑了一下午加个大半夜,长嘶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缰绳还牵在马匹的身上,战马摔在地上,缰绳瞬间就绷直了起来,拉得马车摇摇欲坠,眼看就要翻车了。 段同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跳到一边,双手死死地抵住了马车:“小徒弟!快…把缰绳给砍了!” 满勇擦干了眼泪,慌忙地在车厢里翻找起来,抽出一把长刀,一刀下去,斩断了缰绳。 车子这才算稳住了。 “呼…”段同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满勇塞了一张烧饼,递给了段同:“你怎么突然就要帮我们了?” 段同接过了饼,跳上了车,查看了一下易小刀和何月儿的情况,最终目光停留在了何月儿的身上。 “你师娘告诉我,大启当今的陛下,已不是那个陛下了…” “先皇早在十年前就死了,我都知道啊。”满勇不解的说道。 段同摇头:“我说的是这个小皇帝,他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原本的赵氏皇族,最后一位小皇帝,七年前就已经死了。结果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神仙鬼怪,占了小皇帝的身子,当起了皇帝。” “嘿,听起来简直就像天方夜谭一样。” 段同说完之后,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满勇愣住了,细细想了一下:“你这么一说,的确当年师父的家乡,皖城在遭了水灾之后,南淮、东鲁也都一一归顺了朝廷。正好是七年前,那次陛下大病的时候…” “你年纪轻轻,知道得倒不少嘛。” “都是听来的。”满勇问道:“因为皇族都死完了,所以你决定不报仇了?” 段同狠狠地咬了一口大饼:“我倒也想…只是既然这小皇帝不是赵家人,再去报仇,也没意义了。” “嗯,师娘常说,冤有头债有主,让我以后也别去西贵报仇…”说起何月儿,满勇眼里又泛起了泪花。 二人无话,唯有满勇轻微的啜泣声传出。 过了一会儿,马车外传来了脚步声。 “谁?” 段同此时虽然还是累得厉害,但是吃了点东西,好歹有些力气了,厉声喝问。 满勇也摸到了车门边,准备随时冲出去搏杀。 “武定公可在车内吗?我等乃是周相派来,接应武定公的。” 听到外面的喊话,二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既然接应的人来了,我也该走了。”段同说着,转身去收拾车厢里不多的食物。 易小刀和满勇接下来不会饿肚子了,食物他也可以一个人全部带走了。 “啪!” 满勇一记手刀,斩在了段同的后颈上,段同闷哼一声,身子软倒在了地上。 “你带着这一身伤走,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一起回去吧…” 第五百八十一章 犬神 晋城,周子儒站在城墙上,望着面前的一排尸体,牙关紧咬。 枪引蛟、剑流云、刀横海、钩渡魂、罗威、祝桑秋、姚清渺、焦洛英以及白星龙,还有那七位太意剑主。 十六具尸体,一字排开,显得颇为壮烈。 周子儒的目光停留在了剑流云的尸体上:“剑…”一个字刚刚出口,他便收住了声… “还有其他人的消息吗?”周子儒询问身后的斥候。 “武定公已被找到,大概还有两天的路程到达晋城。我军哨探还发现了…发现了辰从卫大人们的尸体…” 周子儒听闻,立马转过身来:“什么?辰从卫?死了几个?” “一共…找到十一具尸体…” “十一具?” 周子儒倒吸了一口凉气,辰从卫竟然全部战死了!只是,还有一人是谁? “是一老者,并不知道身份。只是他尸体所在之处,也有拼杀的迹象,应该也是一位大启的江湖高手。” 周子儒默然无语…本想着实在万不得已的时候,再派人去京城向陛下借来辰从卫助战。没想到,竟然早已死在了北地… 周子儒实在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时候后招,能制得住那北夷大汗——蒙木烈… 周子儒定了定心神,现在不是暴躁发怒的时候,他的身后还有五十万大军,这时候一旦自己垮了,这五十万大军也就垮了… “武定公那边,还有多少人?”周子儒问道,现在对抗蒙木烈的希望都寄托在易小刀这边了。 “武定公昏迷不醒,还有一个,乃是十五年前,追捕的逃犯,段家段同,也同样昏迷不醒。他是被打晕的,被一个自称是武定公徒弟的人,叫满勇。” 周子儒点点头,易小刀还活着,这已经是所有消息里最好的消息了,满勇那小子自己也知道,是挺机灵的。 “等等。”周子儒突然回过味来:“就这么多吗?何月儿呢?” “武定公夫人…死了。”斥候也觉得自己汇报的坏消息太多了点,说完之后便低下了头。 “何月儿死了!!?” 周子儒不敢相信,何月儿竟然死了,那易小刀若是知道了可如何得了? “易小刀知道何月儿死了吗?”周子儒问道。 斥候摇了摇头:“满勇说,当时他昏迷了过去,只有段同在场知晓。可是段同在马车里被满勇打晕了过去,现在…我等也不知情。” 周子儒苦笑了一声:“全都晕了…烂摊子都甩给我了…” “派出兵马接应,先将易小刀接回来再说吧。只是…便是接回来,只怕也没人能制得住他了…” “对了,将此消息转告给忠意公和他夫人,还有方帮主,一并告知了。至于那位老者,不论是谁,尸体且先收敛了吧。” 周子儒现在没有别的法子了,白星龙战死,秦往迁下落不明,就连何月儿也死了。现在只有希望易小刀的这个便宜妹妹和妹夫能拦他一拦。 …… 蒙木烈躺在床上,綦毋阔邪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没有允许任何一个人靠近。 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蒙木烈这才苏醒了过来。 “大汗,你醒了。”綦毋阔邪见蒙木烈苏醒,连忙凑了过来。 “大汗…我…我向大汗请罪,趁大汗不在,我派重狼骑围杀段同…被他逃了…”綦毋阔邪不安地说道。 蒙木烈摇了摇有些昏涨的脑袋:“没事,你做得好,段同真的有了反心…” “嗯?”綦毋阔邪有些惊讶,很快笑了起来:“大汗撞见他了?真是死有余辜!” “我没能杀他,也被他逃了…” 綦毋阔邪惊讶地长大了嘴巴,竟然连蒙木烈都没能杀了他?但是一想到蒙木烈回来时的那副狼狈样子,明白了过来。 “大汗,中原是不是来了高手接应?” 蒙木烈脑子里回想着一路遇到的华五峰、阴阳八子、白星龙、太意剑主、沈梦引、辰从卫…一个个高手层出不穷… “是啊…中原的高手太多了…”蒙木烈叹息了一声。 仅仅只是破了归城,入了中原地界,中原的高手就如此之多,真不知道继续打下去,还会遇到什么样的人物… 反观北夷,东拼西凑也只有四獒众而已,即便是四獒众,也有一人是因为头脑聪慧的缘故,甚至还有一个本就是中原人。 蒙木烈此时心中第一次对自己入主中原一事,产生了怀疑。 “对了,提巴诺呢?”蒙木烈想起了自己这个得力的手下干将。 “提巴诺…战死了…”綦毋阔邪此时即便自己亲口说出来,都是有些不敢相信。 蒙木烈倒是并不意外:“嗯,可惜了。从和烦部落再选个新的族长出来,接管和烦部落吧。” 綦毋阔邪惊讶地看着蒙木烈:“大汗,提巴诺战死,你…不意外吗?” 蒙木烈笑了:“要是前些日子,我也是不敢相信的,可是遇见了中原的那些高手之后,我一点都不意外。” “中原…都是些敢拼命的人,我们北夷…差太多了…” 綦毋阔邪见蒙木烈夸赞中原人,心中有些不服气,他承认中原人的确有些韧性,但是却也不是北夷的对手。 “重陵部落没有一个怕死的人!”綦毋阔邪掷地有声地说道:“大汗,还请下令,即刻挥师南下,重陵部落愿为先锋!” 蒙木烈点了点头:“嗯,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再回头已经是不可能了。不过暂缓几日,我先回北夷草原一趟。” 綦毋阔邪不知道那北夷草原还回去做什么,纵然还留有一些北夷族人,也都是要一点点地全部迁徙过来的。更何况,一些北夷的普通百姓,也不值得大汗亲自回去一趟。 不过蒙木烈没说,綦毋阔邪也没去问,点了点头,表示服从蒙木烈的安排。 蒙木烈活动了一下身体,身上的各处伤势都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和綦毋阔邪简单地嘱咐了两句,便离开了房间。 归城之中,处处都已被北夷占据,抵抗的中原兵马,不论是羽林军还是北地军,又或者是从定辽远道而来的定辽军,几乎都已被屠戮殆尽。 定辽王本人也死在了乱军之中,至于怎么死的?不知道,甚至几乎都没人知晓他的身份。 昔日养尊处优的定辽王,就这样和普通士卒的尸体堆积在一起,被一把大火,将尸首和荣光…都付之一炬。 蒙木烈没有迟疑,飞身而起,朝着北方纵身掠去,速度之快,令得从房中跟出来的蒙木烈都没有看清。 蒙木烈人在高空,越往北,气候越是寒冷,这还是春暮夏初时节。若是在冬季,即便是他也不敢如此快速飞行。 纵是如此,他也是眼睛都睁不开,只能凭着感觉赶路。 不知过了多久,蒙木烈有了一股熟悉的召唤之感,身子也降低了下去,落在了一座平矮的山头。 这座平矮的小山并不引人注意,似这般的小山包在中原,甚至在北夷都是随处可见的。不过蒙木烈却知道,自己来对地方了。 小山的山头上,竟然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踩上去咯吱作响,仿佛是刚刚下的。没有一点冻结或是融化的痕迹。 蒙木烈闭上眼睛,遵循内心深处的呼唤,走到了一个山洞前。 山洞不高,对于蒙木烈这样的魁梧汉子而言,更是要弯着腰才能进去。 蒙木烈没有一丝犹豫,弓下腰,一点点地挪动了进去。 没走多久,前面的洞口变得开朗了起来,山洞里别有洞天,一大片空地出现在眼前。周围的墙壁上也都插着火把,火焰熊熊地燃烧着,似乎是刚刚点亮的一样。 蒙木烈刚刚站定,就见到空地的中央,趴着一只黑色的小奶狗,正呼呼地睡着。小尾巴不时地摇动一下,显得十分可爱。 “北夷大汗蒙木烈,拜见犬神。” 蒙木烈见到小奶狗的一刹那,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吸纳过去,不自觉地跪伏在地上,恭恭敬敬。 小奶狗的耳朵摇动了一下,抬起头,望向蒙木烈,打了个哈欠,迈着小步子一点点地跑了过来。 “我还以为你要打到中原的京城才来找我呢!” 这小奶狗竟然口吐人言! “中原…高手众多…”蒙木烈脸上有一丝惭愧之色。 “几千年的传承,不是那么容易打下来的。”小奶狗围着蒙木烈伏在地上的身子打转:“更何况,你也不止在和中原的人斗。” 蒙木烈脸上浮现震惊之色:“中原…也有神?” 小奶狗当即滚倒在地上,左右打滚:“哈哈哈哈,何止是有神?中原满天皆是神佛!” “那我们…是不是该撤回来…”蒙木烈没了傲气,言语间多了一丝沮丧。 小奶狗又轻摇着尾巴:“满天神佛又怎样?一个也不敢插手人间之事。不过是留了两股力量在人间罢了。” “易小刀?”蒙木烈只和易小刀打过交道,从心底里觉得,此人极为难缠。 “你悟性不错,北夷会在你的带领下走出很远的。”小奶狗肯定了蒙木烈:“不过你到现在也只遇到了一股而已,另一股,便是那中原的小皇帝。” “他不能离开京城。”蒙木烈悄悄松了一口气。 小奶狗晃动着脑袋,似乎是在摇头:“现在可以了,两人一旦联手,你赢不了。” “蒙木烈恳求犬神,怜悯北夷子民,赐予我力量!”蒙木烈说出了自己此行而来的真正目的。 “除了你,也没别的人合适了。不过是赢是输,还是得看你的了。”小奶狗抖动着身子,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黑犬。 庞大的身型伏在地上,若是直立起来,怕是块头根本不属于蒙木烈。 此时这大黑狗龇着犬牙,牙齿间流下涎水,这副凶样,绝对能吓退任何一个人。 但是吓不退蒙木烈。 蒙木烈静静地看着大黑狗,慢慢地张开双臂。 大黑狗咆哮一声,朝着蒙木烈猛扑了过去。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山洞里静悄悄的。 过了好久,蒙木烈睁开了眼睛。空地中央,一只黑色的小奶狗依旧趴在地上熟睡着,和刚刚进来时一样。这让蒙木烈忍不住都有些怀疑,刚刚那是不是一个梦。 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的充盈的力量,蒙木烈知道,这不是梦。 对着小奶狗叩拜了三次,蒙木烈起身,弓腰退出了山洞。 山洞外,积雪消融… 第五百八十二章 死讯 晋城,县衙议事大厅中。 易小灵和李定星两人不明白,怎么周子儒今天突然好好地找上自己了?尤其是李定星,他和周子儒自从在鄱阳湖之战时,被他带兵堵截之后,就对周子儒颇有怨意。 易小灵安慰李定星道:“现在大哥不在,他有事找我们商量也是正常,等一下你克制一下,毕竟他还是大启文相,尽量别和他起冲突。” 李定星点头:“我知道,现在特殊时期,一切以抗击北夷,大事为重。” 要说在六年前,李定星来到这大启北境,和北夷交手是为了易小灵的师仇,可现在,就不仅仅是师仇那么简单了。 北夷要南下中原,这可关系到了大启的每个人,莫说是他,便是京城的皇帝也不能置身事外。 更何况现在周子儒率领大启各地兵马共计五十余万,再和周子儒较劲可就是纯傻了。 不一会儿,方乾龙从门外走了进来,脸色古怪的看着二人,径直站到了二人的身后。 李定星有些奇怪,回头看着他问道:“也是周相喊你来的吗?” 方乾龙点了点头,依旧一言不发。 易小灵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是不是出事了?” 方乾龙终于开口说道:“等周相来了就知道了。” 李定星和易小灵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察觉到了不寻常。正要开口再问时,周子儒从门外走了进来。 “周相。” 二人见到周子儒进来,一齐打了个招呼。易小灵是个急性子,问道:“周相,今日找我们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周子儒张了张嘴,可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最终叹气说道:“还是你们自己出来看吧。” 来到厅外,发现院落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口红木棺材,棺材盖没有盖上,而是放在一旁,意思十分明显。 二人看了周子儒一眼,他却转过身去,不予回应。 易小灵有些慌张地奔向棺材,定睛一看,棺材中躺着的,正是何月儿! “这…月…你们敢把月儿姐放棺材里睡着!什么意思啊!还不快把人拉出来!”易小灵一见到何月儿,就忍不住怒道,伸手要去拽何月儿的尸体。 李定星看清了,惊愕地愣在一旁,像块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方乾龙在一旁,伸手拦住了易小灵,轻轻地摇了摇头。 “喂!方龙!你抓着我干嘛?让月儿姐睡棺材里多不吉利啊?你快帮我把她抬起来啊!”易小灵着急地求助道。 “人已经死了…”方乾龙知道易小灵不愿意接受事实,忍不住出声说道。 易小灵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当年我们找了你好久,没找到你,可易小刀一有空就找定星打听你的消息!月儿姐也时常关心,你也不用因为这个就咒月儿姐死吧!” “不扶就让开!我自己一个人也能把月儿姐扶起来!” 对于往事,方乾龙在易小刀那里早已解开心结,听到易小灵如今谈起,心中也没有一丝别的想法。 只是死者为大,他是一定要拦住易小灵,不能让她打扰了何月儿的安静的。 “你听我说,何月儿真的已经死了!”方乾龙重复了一遍。 易小灵另一只手抓住了腰间的念君剑,剑出了鞘。 再看她的脸上,杀意浮现了出来。 “你再说一遍,我就杀了你!”易小灵原本娇俏可爱的脸,此时变得森然可怕。 方乾龙心中也暗暗提防了起来,张口继续说道:“月儿姐已经…” “死了。”李定星站在易小灵的身边,喃喃地说道。 一道半圆的弧光划出,念君剑斩向了李定星。 方乾龙想拦,可是棺材拦在他们中间,想拦已是鞭长莫及了。 李定星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念君剑停在了李定星的额头上。 “呜哇哇哇哇!!!” 易小灵手中的念君剑滑落在地,整个人也瘫坐在了地上,仰头嚎啕大哭了起来。 “你们骗我!你们都骗我!月儿姐怎么可能会死啊?不可能的!!哇哇哇哇!” 李定星和方乾龙,包括台阶上的周子儒,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知道,当初皖城水灾,易小刀、香莲儿、何月儿三人从皖城一路逃命,翻山过河,一路赶来京城,只为了告御状。一路上的艰辛,三人一同品尝,早就是生死与共的一家人了。 易小刀和何月儿的感情暂且不说,便是易小灵和何月儿,也早已是情同姐妹,不分彼此。 如今一个在棺外,一个在棺里,换做是谁也接受不了。 李定星从没见过易小灵哭得这么撕心裂肺,之前她的恩师,凌月阁阁主刘之云的死,她也不曾这般号哭。 李定星心疼地跪坐在地上,将易小灵搂在了怀里,轻轻抚摸后背安慰着他。 “啊啊啊!木头…我没有姐姐啦!我姐姐没啦!!” …… 夜幕降临,易小灵坐在棺材边止住了哭声,眼泪还在不断地往下流,眼睛高高地肿了起来,她已经哭了整整一天了。 李定星坐在易小灵的旁边,搂着她的肩膀,他也抱着她整整一天了。 周子儒轻声咳嗽了一下,走过来说道:“月儿姑娘的事,任谁都不想看到。不过现在已经发生了…” “我这里还有易小刀的下落,你们要是想知道的话,等你们情绪平复一些,我们再商议一下。” “我哥怎么样了?”易小灵双眼已经无神,嘴里轻轻地问道。 周子儒顿了一会儿,说道:“他没事,就在这晋城,只是昏过去了。” 李定星咽下一口口水,他注意到易小灵的手一直紧紧的握着念君剑不放,自己几次想要拿下来,都没有成功。 如果知道易小刀再有个三长两短,李定星真的不知道易小灵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哪怕是做了七年的夫妻,他也不知道。 周子儒继续说道:“现在…我们还不知道易小刀是否已经知道了月儿姑娘的事。如果他知道了的话…” 周子儒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在场的众人都知道那会是什么后果… “秦兄弟是不是也没了?”易小灵轻轻地问道。 周子儒点头:“嗯,哨探在现场找到了秦兄弟的尸骸,只是…无法带回,只得就地掩埋了。” “无法带回”四个字,众人都知道意味着什么,死无全尸罢了。 易小灵点头,她知道,但凡秦往迁还活着,绝不可能让何月儿出事的。 “白星龙白少侠也…”周子儒此刻忽然有些痛恨自己这张嘴,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 “我哥在哪?带我去见我哥。” 易小灵动了,拄着剑想要站起来,撑了几下都没能爬起。最后还是李定星和方乾龙两人一起将她搀扶了起来。 周子儒见易小灵总算恢复了一些正常,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现在能牵制住易小刀的,除了她以外,只怕是没别人了。 “这样也好,我先告诉你们,是想等易小刀醒来的时候,你们能…劝劝他。”周子儒和盘托出了自己的想法。 易小灵轻轻摇头:“我等我哥醒来,是想和他一起。他要冷静,我便冷静;他要报仇,我就和他一起去报仇。” 李定星握着易小灵的手,感受着她的决绝,点头道:“带我一起,对你来说重要的人,对我也是一样的重要。” 周子儒有些无奈,但是现在也拿他们没办法,只得挥了挥手,一旁的士卒过来领着他们两向易小刀的房间而去。 院落里,只剩了周子儒和方乾龙两人。 “在想心事?”周子儒问向发愣的方乾龙。 方乾龙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夫人和孩子?”周子儒揣测人心,向来很准。 方乾龙继续点头:“嗯,是啊。灵儿生了,是个女孩儿。真好,我喜欢女孩儿。” 周子儒知道,方乾龙早就将他的夫人杜灵儿和那个小女孩仙儿安排回了中原,至于安排去了哪儿,他不知道,也没打算去知道。 “周相,我托你一件事。”方乾龙忽然说道。 “你说。” “如果…我死了。还请周相将我的尸体运回京城,就葬在南门外就行了。” 周子儒有些讶然:“就这么简单?不要给你家人如何安置什么的?” 方乾龙摇头道:“不用,我和灵儿约好了。如果五年,还没有我的消息,就说明我死了,葬在了京城南门,那是我和她一起过日子的地方。” “家里的事,她会安置好的。” 周子儒望着方乾龙脸上的淡然,忍不住说道:“娇妻爱女都在,方帮主到时若能逃走,也不必自去寻死。” 方乾龙笑了:“这五十万大军,谁人没有家人?偏偏只我有么?” 周子儒服气了,服的是这些人的死志。 …… 士卒将易小灵和李定星两人领到了房门外,对二人行了一礼,便离去了。 李定星有些担心地看着易小灵,他很怕里面的易小刀缺胳膊断腿。 现在的易小灵已经经受不了任何打击了。 易小灵似乎也在做着心理准备,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点着烛火,易小刀就坐在桌子旁,眼眸半垂,不知道在想什么。见二人推门进来,展颜一笑。 “来了?” 第五百八十三章 四人向北 “大哥…你…怎么醒了?” 易小灵心里想过无数种情况,却没有想到,易小刀竟然醒了,一个人坐在桌子前。 易小刀咧嘴一笑:“睡够了,那不自然就醒了吗?” 易小灵和李定星对视了一眼,现在的易小刀情况如何,他们也不知道。更不清楚易小刀是否知道何月儿已经… 易小刀见两人交换着眼神,打岔说道:“我已经知道了。” “!” “!” “大哥,你已经…知道月儿姐…?”易小灵还是不敢说出来。 易小刀点了点头:“死了。” 三人顿时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李定星才开口说道:“大哥,人死不能复生…” “我没事。” 易小刀缓缓说道:“生生死死,人之常事,这或许便是她的命数,我也无可奈何。” “可是…”易小灵欲言又止,易小刀这副冷静的样子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难过自然还是难过的,我一生清苦,好不容易遇到了她…算了,不多说了。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有为她报仇而已了。” 易小灵见易小刀如此冷静,也不禁从最初的短暂错愕之中回过神来,心头有了一丝愠怒。 “自从我们和月儿离开了她的家,她每日都在为你担惊受怕,天下多少人都在盯着你,顺带着牵连到她?现在人死了,你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为她报仇?” “那你倒是去啊,你还待在这里干嘛?你要是被打怕了,你就待在这里,老实地坐着,我自己去为她报仇!” 易小灵说完,转身就走,再也不想看到这个“负心汉”一眼。 易小刀伸手轻轻一勾,两团小火苗从指尖飞出,绕到了易小灵的前面,拦住了她的去路。 “蒙木烈非一人能胜,我在等一个人。” “你等谁?”易小灵被火焰拦住,身后又有李定星拽着,一时倒也不能挣脱,便转过头问向易小刀。 易小刀轻轻摇头:“不能说,且等着吧。而且北夷大军马上就要来了,大战在即。” “让开!放我走!”易小灵没心思和他继续猜哑谜下去,冷冷的说道。 易小刀手指轻轻一拨,火苗自行让开,放任二人离开。 “小灵,你等一下,别着急走!” 出了门,易小灵赌气走得飞快,李定星在后面急急地跟着,出声叫住她。 “李定星!” 易小灵突然回头,看着李定星说道:“易小刀怕了,要不我们去为月儿姐报仇吧?” 李定星闻言吓了一跳:“就…我们两?” “对,我们两!难不成你也怕了?”易小灵反问道。 李定星摇头:“这不是怕不怕的事,只有我们两,现在去就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反正我不能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做!” 李定星想了一会儿,说道:“对了,要不我们先去和小勇商量一下吧。” “行!” 二人刚刚打定了主意,转过身,就看到站在拐角处的满勇。 “小勇,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来向师傅辞行,准备去给师娘报仇。”满勇的眼眶红通通的,显然是又哭了一阵。 易小灵不屑地说道:“别去找他了,他已经被北夷吓破胆了!我们正要去找你,正好你来了。走,我们去为你师娘报仇!” 满勇望着易小刀那紧闭的房门,可能也是觉得易小刀不会轻易放他离开,点了点头:“好,还有一个人,我们去找他,多一个人也是多一个帮手!” 两人在满勇的带领下,七拐八拐,来到了晋城县衙的大牢外。 “段同就被关在这里,可我不是官身,这里的守卫不让我进去。” 易小灵连忙看向李定星:“木头,你去。” 李定星大踏步走在前面,二人在后面跟着,来到门外,门旁的守卫见到李定星,连忙行礼:“见过忠意公。” 李定星点头:“我想见北夷的段同,把门打开。” 三人借着李定星“忠意公”的身份,很轻松地进入了大牢里。 牢房里阴暗潮湿,在守卫的引领下,几人来到了段同的牢房。角落里,段同靠墙坐着,阴影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段大哥,你怎么样?”满勇认出了段同,出声问道。 段同抬起头:“你们怎么来了?” 李定星挥手,示意守卫离开:“段同,我们想来问你一些事情。事关北夷,还请你如实相告。” 段同在几人身上扫视了几眼,笑道:“呵,你们是想问那北夷大汗蒙木烈的事吧?” “段大哥,我们想为师娘报仇,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满勇着急地问道。 “小勇…” 李定星有些汗颜,这人关在大牢里,又是朝廷要犯,他即便身为忠意公,也是无权擅自将人带离的。满勇却是上来就问段同要不要一起,让他颇觉有些尴尬。 易小灵也知道此中为难之处,连忙说道:“小勇,你别急,先问问他,那蒙木烈有什么弱点没有?” 段同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事:“就凭你们三个人就想去报仇?哈哈哈哈哈。” “我们三个怎么了?你段同只身一人,这些年来还不是日日夜夜都准备着在为段家报仇吗?”李定星知道段家灭门之事,一语直击段同要害。 “段大哥,要不是你,我和师傅也不能活着回来。你现在既然已经弃暗投明了,正是将功补过的好时候啊!” 段同低下了头,一言不发,另一边,守卫狱卒已经走了过来。 “我们还没谈完,你过来做什么?”李定星对守卫擅自走过来有些不满。 守卫站住了脚步,抬起了头,摘下了头上的头盔:“你们不是要报仇吗?我陪你们还不好?” 这守卫竟然是段同! “你…怎么会?” 三人吃惊不已,再看向牢房里,里面的段同依旧是坐在墙角,低头不言,看样子似乎是睡着了。 “走吧。” 段同没打算去解释,不过李定星也猜到了个大概,看样子,这牢房里的人才是真正的守卫了。 “你这等奇门功法,天下间确实没人能抓得住你。”李定星由衷地感叹道。 段同没有理会,已经当先向大牢外面走去,三人连忙跟了上去。 “蒙木烈也有弱点,而且这个弱点,一般人都不知道。整个北夷,知道的人不会有五个数。” “早年间,他在北夷也是摸爬滚打,一路混到了北夷大汗的位置。因此身上伤痛无数,其中,最重的一次受伤,也就是他的弱点所在。” “腰上。” 李定星有些好奇:“你是如何得知的?” 段同轻叩了一下腰间的佩刀,“铛”地一声,也算做了回应。 “是啊,任何人都可能是你…”李定星有些自嘲的笑了,自己的反应还是慢了些。 “那处旧伤后来被北夷的名医医治好了,但是却不能根治,因此留下了一个隐患,只要我们重创他的腰部,就能将他拿下!他一旦被拿下,数百万的北夷大军,也不过蝼蚁沙虫而已。” 易小灵望向李定星,李定星认同地点了点头。 倒不是北夷的数百万大军无用,而是蒙木烈一旦被人正面击败,他们人数纵有百万,也会战意全无,望风而逃。 几人出了大牢,来到了街上,段同随手在一个路人面前伸手一招,那路人便两眼无神,茫然地看着段同,跟着他走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三人正要跟上去,段同和那路人已经走了出来。两个人,都是段同的脸。 “这…哪个是你?”三人再度惊愕,两个段同只是身上衣服不同,长得却是一模一样。 身着路人衣物的段同招手道:“快走,等下被发现了就走不掉了。” 很快,几人便在段同的带领下,一路畅通无阻,出了晋城。 易小灵和李定星也抽空取回了自己的兵器,段同还安排了几匹快马,一早候在了城外。 “这晋城也有你的人?”李定星望着马匹,一时有些惊讶于段同的神通广大。 “我刚来,还没布置多少,不过也够用了。”段同翻身上马,说道:“我们得抓紧时间,快走。” 李定星等三人跟着上了马,四匹马向北而去,只留下一地黄尘。 晋城城墙上,周子儒望着远去的四匹战马,沉默不语。 “周相,要不要去报给武定公?”一旁的战将询问道。 周子儒缓缓摇头:“易小刀没有大闹一场,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想…他之所以没着急报仇,可能就是因为这几个人还在。” “现在已经是大启和北夷的存亡时刻,等他们都死在了北夷的手上,易小刀才会萌生死志,和北夷不死不休。” “由他们去吧,等他们死了,我也想看看,拼命之下的易小刀是个什么样子。” 县衙中,易小刀的房间里,他正紧闭双眼,似乎是正在冥想。 “你们身为神仙,人间已是如此生灵涂炭,你们就这样袖手旁观吗?” “天条就是天条,我们也无可奈何。能帮到这一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你也没让我们失望,能成长到今天,实在难得。” “我还要等多久?” 易小刀的手上,青筋一点点地显现出来,显然,他心里远没有脸上表现地那么冷静。 “快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正中下怀 四人骑马来到了归城,看见了归城的残垣断壁,北夷并没有修建城墙的样子。 “北夷没有修建城墙,看来他们是不打算在这里长待下去了。”段同在北夷待的时间长,对北夷人十分了解,一眼就看出了北夷的意图。 “他们没有修复和重建的习惯,就像放牧一样,这里吃空了,便会迅速转移,去下一片牧场。” 李定星皱眉:“如果让他们进了中原腹地…” 在场之人都明白,那将会是一场灾难。 “归城我曾挖了许多地道,有一些地道是他们都不知情的。快,跟我来。”段同不再耽误时间,招呼众人跟上自己,去寻找自己的地道。 来到了地道边,这里十分隐秘,位置竟然位于城外不远的一处水塘边,水草将洞口盖得严严实实的。 任谁也想不到,这水塘边竟然还藏着一条通往城中的地道。 “城中现在都是北夷兵,我们一旦进去…可就不一定能出得来了,你们想好了吗?” 段同望向其他人,他自己倒是不怕,哪怕是龙潭虎穴,他也敢走上一遭。更何况归城,他早已熟悉得如同自家后花园一样。 其他三人也明白,以段同的能力,在归城之中是来去自如。而且他会的那神秘功法,谁也不知道,面前的这人还是不是他本尊。 “走吧,我是一定要为月儿姐报仇的!”易小灵第一个站了出来,就往躬身往地道里钻去。 段同有些怜悯地看着李定星,眼中之意不言而喻,摊上这么一个夫人,实在是难为他了。 “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地道,你段同真是本事通天啊。” 听到这话,段同和满勇心中一惊,同时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蒙木烈就静静地站在水塘的另一侧,目光冷峻地看着众人。 “蒙木烈!” 段同刚喊出蒙木烈的名字,易小灵和李定星两人都吓了一跳,四人连忙戒备起来,做好了战斗准备。 “他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李定星手中的挽星弓遥遥瞄向了蒙木烈,一刻也不敢放松。 蒙木烈见四人如临大敌的样子,并没有显得很得意,也没有怎么戒备,而是抬起一只脚,向水塘中迈去。 一脚踏出,踩在了水面上,另一只脚缓缓抬起,继续向前… 蒙木烈竟然在水面上走了过来! 水面没有泛起一丝涟漪和波纹,仿佛蒙木烈就是空气一般,没有一丁点的重量。 “就没有告诉你们,不该回来的吗?啊,大启的忠意公,失敬了。”蒙木烈就这样踩在水面上,一步步地逼近了四人。 “先后退,他能踩在水面上,不能让他占据这个优势!”段同说着,第一个慢慢抬脚往后撤退。 蒙木烈出现的那一刻,李定星和易小灵两人对段同还是有过一点怀疑的,唯恐是他通风报信,引来的蒙木烈。但是看到他现在提出的有利我方的建议,才算对他放下心来。 满勇对蒙木烈的恨意最深,亲眼看见他重伤的何月儿,可是现在也知道不是冲动的时候,四人缓步后撤。 李定星看见段同脸色有些难看,轻声问道:“这一手你也没见过?” 这一手指的自然是踏波而行。 段同摇头:“没有,他的秘密很多,也不会全部告诉我。” 几人退后了数丈之远,蒙木烈也已经走到了水塘的这边。站到了地道的上方,脚下微微一用力,整个地道就被他踩得塌陷了下去。 “是想要报仇吗?那么多人,为了哪一个?”蒙木烈不是故意这么说,惹怒他们。他是真的不知道死掉的那一众高手之中,他们是为了谁而来的。 “木头!”易小灵轻喝一声,提醒着李定星,同时自己已经拔剑冲了上去。 段同和满勇两人也不怠慢,两人一左一右,向蒙木烈包夹了过去,三个人从三个方向向他围攻。 人还未至,李定星的碎星箭早出,直朝蒙木烈的眉心而去。 碎星箭来势极快,只要蒙木烈闪躲或是招架,李定星有把握易小灵能看出他的破绽。 同时,李定星又连续抽出两箭,瞄向了蒙木烈的左右两边,保证他不论是往左还是往右躲闪,第二箭都能跟上,对他进行追击。 三支碎星箭从易小灵的头顶掠过,易小灵当即明白了李定星的用意,付下身子,眼睛盯向了蒙木烈的腰腹。 那里是他的弱点所在! 蒙木烈缓缓地抬起一只手,伸向了自己的面前。 “哒哒哒!” 三支碎星箭竟然被他一只手夹住了! 李定星看得呆了,他竟然能只凭一只手就夹住了自己的碎星箭,而且一次性还夹住了三支? 易小灵见到这一幕,也被惊得失了神,李定星那碎星箭的威力她是知道的。大启中原,就没有人敢去硬接他的碎星箭。 甚至很多的习武之人,便是躲也不一定能够躲得开… 易小灵这一失神,便失了先机,速度慢了一拍。段同和满勇两人一左一右夹击而来,两只硕大的拳头,砸向了蒙木烈的头颅。 蒙木烈手腕一抖,手上夹着的三支碎星箭当即就有两支向左飞出,目标正是段同。 两支碎星箭正中段同,段同被碎星箭上传来的巨大的力道带飞了出去,笔直地摔进了水塘之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速度太快,以至于众人都没看清段同有没有被碎星箭射中。 满勇见蒙木烈首攻段同,自以为机会来了,连忙催力再进,以求一击得手。 蒙木烈眼神瞥向了满勇,手中还有一支碎星箭,箭支在他手中翻动,箭头握在手中,以箭杆抽向了满勇。 “啪!” 碎星箭本就比寻常羽箭粗壮不少,被拿在蒙木烈的手中,仿佛一根短棍一般,只一击,便将满勇抽倒在地。 满勇的身上的衣服顿时撕裂开来,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蒙木烈一击得手,没有停顿,继续举起碎星箭,没头没脸地朝满勇抽去。 那样子,仿佛一个父亲在教训自己不成器的儿子一般,满勇没有一丁点的抵抗之力。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易小灵回过神来,满勇已经被蒙木烈抽打了四五下,碎星箭也已经被抽得折断了。 易小灵不再迟疑,飞身上前,手中的念君剑挽了个剑花,反握在手,朝蒙木烈的喉咙割去。 蒙木烈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冲过来的易小灵,略一躬腰,巨大的身型竟直接从易小灵的身下钻了过去。 剑斩空了。 绕到易小灵身后的蒙木烈,一把揪住了易小灵的长发,将她提了起来,背在了背上,让易小灵面对着李定星的方向。 意图很明显,想让易小灵来做人肉护盾,挡住李定星的碎星箭。 “小灵!”李定星有些惊慌,被人揪住头发提了起来,不用想也知道该有多疼了! 四人一起出手,没想到一个照面,都不是蒙木烈的一合之敌。且四人之中,也唯有站的远的李定星,倒还无事,其余三人,几乎是难以再战了。 “你们可就差得远了,不如前一批人。” 蒙木烈望着地上的满勇,随意地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将他踢飞了出去,看那下落的方向,也是要跌进水塘之中了。 “哗啦!” 水塘之中忽然翻起巨大的浪花,段同从水中一跃而去,在半空中截下了满勇。 两支箭,被他嘴上叼着一支,腋窝里夹着一支,竟然没有受伤。 段同轻声问向怀里的满勇:“还能打吗?” “可以…”满勇咬牙说道:“但是…” “不用但是,准备好!”段同见满勇还有意识,也不顾许多,抓住满勇的后襟,又将他抛还给了蒙木烈。 满勇凄苦一笑,自己竟然就这样被当成沙包一样丢来丢去。 不过也管不了许多了,为了师娘,死又何妨! 刚刚蒙木烈的那一脚没下死力,满勇在半空中扭转过身子,朝蒙木烈扑了过来。 人是扑过来了,至于攻向哪里,满勇没想好。或者,满勇就没打算自己能够在蒙木烈的身上占到便宜。 易小灵被蒙木烈揪住头发,背在身后,根本看不见水塘这边发生了什么。不过听这动静,也知道身后发生了一些变故。 易小灵和李定星交换了一下眼神,眼中满是决绝之色。 李定星还不明白易小灵要做什么,但是他知道她不是那种轻易寻死之人,现在的她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想到这里,李定星再度拉开挽星弓,瞄向了易小灵。 没办法,易小灵将蒙木烈挡得结结实实的,这一箭只能瞄准她。 弦响,碎星箭已出。 面前的满勇,蒙木烈没放在眼里,但是背后弓弦已响,倒是有点小麻烦。蒙木烈正要回头来看时,忽然就觉得手上一松。 易小灵挥剑割断了自己的头发,整个人摔到了地上,恰好让开了蒙木烈后背的位置。 蒙木烈手上一松,没有回身去看,反手就再一次接住了射来的碎星箭。同时也没忘了面前的满勇,另一只手伸出,刚好掐住了满勇的脖子。 前后两方攻势,再度被他化解。 段同落地,摘下自己身上的两支碎星箭,左右开弓,狂奔而来。 “嘭!” 段同还没近身,就被蒙木烈一脚踹出。这一脚下了不小的力道,显然这样层出不穷的攻势已经惹得蒙木烈有些厌烦了。 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就觉得腰间一疼。低头看时,易小灵的念君剑,已经从腰上插进了身体一小半。 易小灵冷冷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这叫正中下怀!” 第五百八十五章 星落莲枯 “我收回刚刚的话,你们比之前的那几波中原高手…要厉害得多。”蒙木烈缓缓点头,承认了几人。 易小灵冷笑着将手中的念君剑又往里推了几寸:“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那么,杀了我之后,你们准备做什么呢?”蒙木烈问道。 “呵,杀了你之后,我们会把所有的北夷蛮子全部赶出大启…” “小心,快退!”段同躺在远处的地上大声喊道。 易小灵还没明白段同为什么要让她撤退,但是本能地愿意去遵从段同的话,立马就要拔剑后撤。 用力一拽,插在蒙木烈身体里的念君剑纹丝不动! “你该听他的。”蒙木烈一把将满勇砸在了易小灵的身上。 二人横飞了出去,双双摔在了地上,再难动弹分毫。 “小灵!”李定星急忙抓着弓向易小灵奔了过来。 李定星这一动,蒙木烈也随之而动,目标自然是在场仅剩的李定星。 段同双掌拍地,借力而起,扑到了蒙木烈的身边,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脚。 “快走!带他们走!” 蒙木烈低头看着段同,问道:“攻我腰腹,这件事是你说的吧?” “我不能…一错再错下去!你杀的人太多了!”段同咬牙说道。 蒙木烈忽然笑了:“呵,当年你刚投我北夷,可不是这般说的。你说恨不得杀尽中原人,如今怎么变成大善人了?” “一人之错一人担,只要你放他们走,我拿命换!”段同也无法解释,之前的确是被仇恨蒙蔽了自己。 李定星将易小灵扶起,查看她的伤势,可他不懂医术,见她右手无力下垂,猜到这只手怕是断了。 易小灵口吐鲜血:“为什么…攻他腰腹也没用啊…” “可能是有什么变故,我们快走!”李定星搀扶起易小灵,又去另一边扶起满勇。 身上坠着两个人,李定星的武艺平平,只能勉强支撑,根本就走不快。 还没走出几步,就见一个黑影从头上掠过,重重的砸在了他们面前。 几人吓了一跳,以为是蒙木烈来拦路了,定睛一看,原来竟然是段同。 “他的时间不多了,我也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人,有什么话,说说吧。”蒙木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几人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们状态上佳的时候都拿蒙木烈无可奈何,现在人人带伤,如何能逃得掉? 段同在地上,已是被打得七窍流血,不知道刚刚为了拖住蒙木烈,又受到了怎样的重击,眼看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命悬一线了。 段同想要转过头看向李定星他们,可惜努力了半天也做不到,只能将眼睛转了过来,双眼流下了两行血泪… 李定星三人见到段同这可怖凄惨的一幕,皆是心有戚戚。 “我段家…世代忠良,却被满门抄斩;屈身投敌,难洗冤屈…为虎作伥;引狼入室,中原即将陆沉…” “上不能报国…下不能…安民…” 话还没说完,可是段同已经闭上了眼睛… 蒙木烈慢慢踱步过来:“唉,也是个可怜人啊…” “你就没半点慈悲心吗…”易小灵望着段同的尸体,喃喃地问道。 蒙木烈背负双手:“慈悲?我北夷百姓在这漠北受苦受难的时候,中原可有慈悲吗?这大好山河,凭什么只能你们坐得?我北夷却坐不得吗?” “等我打进京城,一定好好问问中原的小皇帝,这几百年来,中原驱逐我北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慈悲。” 蒙木烈的话语平静,也听不出他是否生气。 道不同不相为谋。李定星和易小灵也知道,这个时候还去讲道理,已经没用了。 一方站在大启的道上,一方站在北夷的道上,就没有道理可言。 易小灵抬起头,望着李定星,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呆木头,这些年…你受苦了…” “不苦,有你在,我一点都不苦。”李定星笑了,开心的笑,目中都是易小灵。 “别骗我了,我…刁难任性…也不聪明…都怪易小刀!” “你等我回去,我帮你狠狠地教训他…乱点…鸳鸯谱…” 易小灵笑得很勉强,浑身上下,处处疼痛难忍。 李定星轻轻摇头:“这些年,我还没好好地感谢他。等我回去,我要拉着他,好好地喝一顿南桥月。就像那天,我们在房顶上一样。” 蒙木烈走得不快,可即便再不快,也已经走到了两人的身后。 “要是有下辈子…我…” “你还会是我的夫人,生生世世,你都是。” 满勇一把挣脱开李定星的手臂,朝蒙木烈扑了过去。 这一次,蒙木烈一把捏住了满勇的头颅,轻轻地晃荡了两下:“我记得你好像是易小刀的徒弟,就你这功夫,来多少也不是我的对手。” 满勇被蒙木烈捏住了头颅,被这晃荡两下,已是全身无力了,仍旧努力说道:“我师傅…一定会打败你!” “是吗?” 蒙木烈说着,手中加大了力道。 满勇感受到力道增加的一瞬间,眼睛瞥向了蒙木烈腰腹上的念君剑,突然暴起,一脚踢向了蒙木烈的腰腹上,将插在蒙木烈腰间的念君剑又向里面踢进去了几分。 蒙木烈依旧不为所动,任由他一脚踢上去,鲜血淋漓。 只是满勇付出的代价,便是头骨被蒙木烈捏碎了,身子彻底地瘫软了下来,眼神涣散。 “小勇…”易小灵眼泪夺眶而出,这样子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了。 蒙木烈随意地将满勇丢在地上,转向了李定星和易小灵:“该你们了。” “要不是我…小勇他…”易小灵泣不成声。 满勇被易小刀领回来时,只有十来岁,是所有人看着长大的,大家都曾悉心教导过,没想到现在就这样死在她的面前。 要不是她执意要为何月儿报仇,单凭满勇一个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只身来到这归城报仇。 李定星离满勇的位置还比较近,伸出手,慢慢地盖在了满勇的脸上,轻轻拂下。 然后将易小灵搂在了怀里:“小勇见到了他师娘,一定会很高兴的。” “嗯…”易小灵知道李定星这是在宽慰自己,只得依着他的话,心里也确实好受了些。 李定星回头望向蒙木烈腰间的念君剑:“可惜了…” 蒙木烈刚刚抬起手,就见李定星眼疾手快,抱紧了易小灵,手上也突然出现了一支碎星箭! 碎星箭不是捅向蒙木烈,要是自己怀里的易小灵,一箭穿心。 易小灵闷哼一声,脸上的泪痕犹在,嘴角却是慢慢地勾起:“能死在你…手里…真好…” 李定星目光决绝,一发狠,碎星箭继续用力刺入,箭头贯穿了易小灵,刺入了李定星自己的胸膛。 蒙木烈缓缓地将手放了下来:“我也不是个恶人,你们自己选择这样的方式,就成全你们吧。” “那真是…多谢大汗成全了!” 鲜血再次溅起。 李定星的另一只手上,一支碎星箭翻转,箭头向上,狠狠地扎进了蒙木烈的腰上。与刚刚的碎星箭恰好一上一下,位置大致相当。 蒙木烈没有太大的反应,而是缓缓地抓住李定星的手,用力握住,连带着碎星箭,一点点地抽了出来:“段同告诉了你们我这里的旧伤,你们就这么相信他?” “信!他是中原人…我信。”李定星咧嘴笑了,只是此时他的嘴里满是鲜血,这么一笑,看起来有些渗人。 “嗯,这里的确是我的旧伤,若是前几日你们来,只怕我真的会栽在你们的手里。只是我已得到犬神的庇护,你们…还杀不死我。” 李定星感受着怀里的易小灵,已没了生息,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死了。 见易小灵已死,李定星也彻底地放了心:“莲儿…等…我…”双眼慢慢闭上,头一歪,靠在了易小灵的肩膀上。 蒙木烈见他彻底死透,这才伸手,摸上了腰间的念君剑,想要将剑拔出。 “别拔。现在拔了,我也救不了你。”一道空灵的声音在蒙木烈的脑海中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蒙木烈心中一惊,他知道,这是犬神的声音:“犬神…你也无能为力?” “你是不是仗着我的庇护,就有些无所顾忌了?”犬神的声音有些严厉了起来。 “不敢。”蒙木烈一改刚刚的淡然冷酷的模样,心里竟然也有了害怕的感觉。 “留着吧,就当是个教训。十年之内,我保你无事。”犬神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 蒙木烈握着剑柄的手,不自觉地用力起来,但是一丝一毫也不敢往外拔出一点:“那十年之后…” “十年的时间,北夷还选不出一个新的大汗吗?”犬神的声音不无嘲笑地问道。 蒙木烈的手悄悄的松开了,犬神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不过犬神倒也没有骗他,这把剑插在腰上,他的确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行动自若。 这时,綦毋阔邪带着一队人马赶了过来,蒙木烈连忙用身上的大氅盖住了伤口。 “大汗,有士卒禀报这里有人打斗。” 蒙木烈挥手道:“把这四具尸体收敛一下,派人送往中原。” 綦毋阔邪一一查看,当看到段同时,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笑意:“你到底还是死了!” 第五百八十六章 来兵五十万! “周相,北夷派人送来了…几具尸体…”一名战将有些迟疑地向周子儒禀报道。 周子儒瞥了他一眼,心中已经猜到了:“说吧。” “一共四具尸体,忠意公及其夫人,还有囚犯段同和武定公的徒弟。”战将见到周子儒淡然的样子,心中稍稍安心,也料到周子儒知晓此事。 “与辰从卫、阴阳八子和太意诸人一起运往京城,等候陛下处置。” 周子儒虽然猜到,但是心中难免会有一些伤怀。晋城马上就要战端开启,留着他们的尸首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好事。 晋城的城墙上,方乾龙一个人坐在城头,望着北边,一言不发。 一人走到了他的身后,脚步沉稳轻慢,方乾龙猜到了来人是谁。 “当年我爹将我托付给你,我是不服气的。不过一个小叫花子,我这么一个方家大少爷为什么要听你的吩咐!呵,后来才知道,我爹是对的。” “只可惜,我没福分,没法跟着你全始全终…” 易小刀轻轻摇头:“我那时不懂功夫,你跟着我,只怕也会耽误了你。这样难道不好吗?” “好,有仙儿,有灵儿,有妻有子,我还莫名其妙地当上了丐帮帮主,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只是…有些时候也很羡慕他们,能一路跟着你…” 易小刀轻笑了一声:“跟着我有什么用,全死完了…我一个也救不了…” “你都知道了?”方乾龙惊讶地回头看向易小刀。 方乾龙知道李定星等人离开之后,便一直坐在晋城的北边城墙上,没想到,竟然等来了他们的尸体,还是全军覆没… 本以为会瞒上易小刀一段时日,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 易小刀点了点头:“莲儿的性子,向来就是那样,直来直去,她要做的事情,非做不可。我拦不住她,谁也拦不住她。” 方乾龙皱眉沉思,城中大部都是羽林军,易小刀不说没了下属,可亲近的人到底是不多了。 便是那王玄,现在也是手中无兵,整日闲散无所事事,他怎么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 易小刀拍了拍方乾龙的肩膀:“你身上责任重大,灵儿和仙儿不能没有你,更何况,大启的丐帮弟子数以万计,也得有人统领,你回京城去吧。” 方乾龙被易小刀这一拍,回过神来,却是摇头:“我都安排好了,她们也都支持我。我要是现在走了,只怕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不过我丐帮弟子虽然人数众多,但是习武之人,还是少之又少。而且…大多数真的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可怜人,这次大战,我不想把他们再给牵扯进来。” 方乾龙之前受了赵易执的命令,带领近万的丐帮弟子,前往西蜀协助平叛。可惜那一路上,丐帮弟子掉队的掉队,逃跑的逃跑,完全的一群乌合之众,最终也没派上什么用场。 方乾龙气愤不已的同时,也明白了过来,这些可怜人,当真是难堪大用。 易小刀摇头:“中原各派中,现在的丐帮已是侠肝义胆了。” 方乾龙不知道易小刀这是真心夸赞,还是简单安慰,莞尔一笑,没有说话。 两人正说话间,王玄也上了城墙。见到两人,便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年轻的士卒,披坚持锐,甲胄齐全,看不清面貌。 “你们在这,让我好找啊。”王玄笑着率先说道。 易小刀回头看向王玄,笑道:“还能看见故人,真好。” 易小刀这些时日,不是在昏迷不醒,就是在归城拼杀,和王玄的确很久没见面了。 王玄眉头一扬:“故人…天下到处都是,就看大人的眼睛能不能找到了。” 易小刀两人都有些不明白,王玄微微侧过身子,笑道:“易大人请看,可还认得这是谁?” 只见王玄身后,一个少年郎抬头一笑,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真是一个好模样! 易小刀仔细看了两眼,轻轻摇头:“这少年生得好漂亮,我没见过。” “易小刀哥哥,怎么就忘了俺?你还在俺家吃过饭呢!”少年忍不住开口说道,却是个女人嗓音。 女人?易小刀有些懵了,自己什么时候在这女子家… “啊!是你!” 易小刀突然想起来了,此人由王玄带来,又是这般年岁… 见方乾龙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王玄解释说:“这是当年易大人在东鲁抗击东倭的事了,这位姑娘那时尚是一名孩童,倒也去她家赴过晚宴。” “王大人就别取笑俺了,什么晚宴,酒菜都是你们买的,俺家里…只有四个馒头而已…” 说起往事,少女脸颊通红,便是那四个馒头,还是领取易小刀发放的救济粮… 易小刀笑了,见到故人的感觉果然大好:“不,那馒头我倒的确很喜欢吃…很久没吃到那么好吃的馒头了。” 少女从身后拿出一个布袋子:“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这次俺来,只带了一些俺娘做的馒头。额…这么久,只怕是坏了…”少女忽然想到什么,脸颊变得更红了。 易小刀接过布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两个馒头,的确已经发酸,还黏糊糊的,长出了一些细小的绒毛。 的确是不能吃了。 “白面可是好东西,千里迢迢带过来,太浪费了。”易小刀可惜地摇了摇头。 忽然,易小刀注意到了布袋子上的五个字,字是红色的,似乎…是血写成的:“易大人缺兵”。 “这是?”易小刀愣住了。 “当年随易大人征召而走的那些人都回去了…” “咕噜噜…” 少女话还没说完,肚子就咕噜噜地叫了起来,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哈哈哈哈,肚子饿了吧?走,当年你请我吃饭,这次换我请你!”易小刀大手一挥,连方乾龙和王玄二人也跟着“沾了光”。 晋城中几乎没了多少百姓,酒楼也只剩几家还在开着,但是没了大厨,已经做不出如何可口的饭菜。仅仅是一些家常菜,以供饱腹罢了。 饭桌之上,易小刀三人叫了几个下酒菜,喝着酒,少女却是已经干下了几大碗米饭,狼吞虎咽的样子,着实给三人吓了一跳。 “茹茹,你多久没吃饭了?”易小刀皱眉问道。 少女憨憨一笑:“易小刀哥哥,你还记得俺的名字呢!俺每天都有吃饭啊,就是饭量大罢了…不过别看俺饭量大,俺也有的是力气,干起活来,俺爹都不如俺呢!” “当年易小刀哥哥来过之后,家里日子也比以前好过多了。没了东倭人来骚扰,万衍宗抢走的东西也都还了回来。俺爹现在还供个生牌,每天给易小刀哥哥你上柱香呢!” 这回倒是换成易小刀脸红了,当年所做之事,其实根本就没考虑到这些具体的底层百姓。所为的,也不过是空洞的“天下”二字。 便是去她家吃饭,也不过是随手呵护一下一个小女孩的梦罢了… “对了,你这身盔甲,还有那袋子上的字…”易小刀提出了心头的疑问。 茹茹回道:“易小刀哥哥,俺是来投军的!马上要和北夷打仗了,所以俺就来了!” “这袋子上的字嘛…”茹茹低下了头,一副不敢说的样子。 “那字…是我当年写的…”王玄主动承认了:“当年我的粮食留给了茹茹家,用血写了这几个字…” 易小刀恍然大悟,怪不得第二天那么多的乡民赶来投军!这事竟然瞒着他这么多年,直到现在才知道! 茹茹见王玄主动承认了,心头也就没了负担,憨笑道:“俺…家里没什么好袋子,就只能带这个袋子来了…” “投军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易小刀继续追问道。 “当年易小刀哥哥征走的那些人,后来都回来了。只是他们一回到乡里,大家并不待见他们,说他们是懦夫。后来…不少人都郁郁而终了。” “前些日子,乡里有个问相阁的弟子回家探亲,和我们说了许多关于易小刀哥哥的事,我们这才知道,易小刀哥哥一直在前线抵挡北夷大军。乡亲们自发报名要参军,报到了县衙,这样,俺们就来了。” “那你…你一个女儿家,你爹娘怎么也同意你来参军了?”易小刀不解。 茹茹不满地说道:“女儿家咋了?俺有的是力气,根本不怕!而且来之前,俺爹俺娘都和俺说了,就是死,也不能被北夷抓到,免得他们问出啥来,说不定还侮辱俺!别小看俺,俺什么都知道!” 易小刀想说的话都被堵了个干净,既然他爹娘都这么说了,看样子的确是铁了心要将茹茹送过来了。 “那天俺爹在收拾东西,无意间看到了这个袋子。这袋子上的字是王玄哥哥用血写的,俺爹当时就哭了…说,不能让这么好的大人在北边这么遭罪…” “要不是俺爹年纪太大了,俺娘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俺爹也要来!” 易小刀的头慢慢垂了下去,底层百姓如何困苦,他自然是知道的。 当初在皖城之时,他尚且还有报国护民之心,只是这些年下来,他渐渐地,好像一门心思都放在了何月儿身上… 可是这些受过他恩惠的百姓,却是一刻也没有忘了他… “茹茹,答应我一件事。”易小刀出声说道,语气有些恳切的意味。 “谨遵武定公吩咐!”茹茹突然站到一边,然后又迅速半跪蹲下,动作干净利落,一股肃杀之气迎面而来。 茹茹动作快,易小刀动作更快,双手连忙托住了茹茹,没让她跪实下去:“不错,像个冲锋陷阵的勇武之士,但是我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想看着你穿着碎花裙子,相夫教子。” “我这件事既难,也不难。我不知道你们来了多少人,我希望你告诉那些人,认识的不认识的,你能告诉多少人就告诉多少人。让你们,让他们好好活下去。” 易小刀温柔地看着这个曾经的小姑娘,眼神认真。 “遵命!”茹茹笑了,即便身披盔甲,还是笑得像一朵鲜花一样。 晋城县衙,一名战将入内禀报:“周相,城南又来了许多人马!” “何处人马?” “日城、曲城、义城、蓉城,各地兵马都有…” 周子儒抬起头,朝廷许诺的五十万兵马早已赶到,如何又来这许多兵马:“有多少?” “据探子回报…共计约五六十万人…” 第五百八十七章 伊人梦 “报!北夷大军已离开归城,五日便可抵达晋城!” “报!北夷大军距离晋城还有三日!” “报,北夷大家距离晋城,还有五十里!” 北夷大军的奏报每日传达,任谁都知道,北夷已经越来越近了。 “传来周边各城,据城不出,等我命令!” “新赶到的大启各地兵马,多是民兵乡勇,难以上阵厮杀,命令他们退居二线,在安城、商城,济城一带加以训练,并组成第二道兵马防线,随时准备防守和支援!” “城中兵马藏于藏兵洞,待北夷兵马赶到,待进入部分北夷兵马,即刻关闭城门。城墙上多备弩箭,据守城池!” 一道道命令自周子儒传达下去,各部兵马都做好了准备,只等北夷兵马的到来。 晋城上空,一片风和日丽,宁静地不得了。 易小刀站在城头的墙头上,望着北边。空气中已经有了一点夏日的炎热躁意,宛如他的心情一般。 按照斥候回传的消息,再有两个时辰,北夷大军就要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了。 易小刀努力压制着内心的焦躁,缓缓攀膝坐了下来。 两个时辰,等便是了。 迷迷糊糊之中,易小刀竟睡着了过去。 …… “小刀,快醒醒!” “怎么?北夷大军来了吗!”易小刀猛地惊醒,立马爬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栋破旧的竹屋,何月儿双手撑着膝盖,弯腰看着易小刀。 见到易小刀爬起,何月儿吓了一跳:“你是不是做噩梦了?看你睡着了眉头还皱得这么紧…” 易小刀再次见到何月儿,整个人都惊住了,连连后退,不想被身后的床板绊住,摔在了床上。 “哎!小心!”何月儿连忙上前,拽住了易小刀,可头还是在床板上磕了一下。 一股疼痛感袭来,疼得易小刀龇牙咧嘴的。 “你到底是咋了啊?”何月儿心疼地帮易小刀揉着脑袋。 “疼…不是在做梦?”易小刀回味着那股疼痛感,有些不明所以。 何月儿将他拽起:“你快点儿,快到散学的时辰了,你再不去接小峰回来,他又该哭鼻子了!” “小峰?小峰是谁啊?”易小刀迷茫着望着何月儿。 “喂,你不会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记得了吧!”何月儿有些怒了。 “儿子?和谁的…”易小刀话刚说到一半,见何月儿即将暴怒,连忙从床上爬起:“好好好,我这就去!” 走出竹屋,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回到了何月儿的家里,再皖城边的那座小山包上。 凭着记忆,易小刀很快就下了山,向皖城里走去:“儿子…我几时有的儿子?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月儿不是…已经死了吗?” 没等易小刀想明白,远处一个人就喊住了他。 “喂,大哥!正好你来了。这是李定星今天刚打的鱼,给,拿两条回去和嫂子尝尝鲜!” 易小灵从远处跑来,满身都是淤泥,手中还提溜着两条鲜活的鲤鱼,送到了易小刀的面前,塞到了他的怀里。 “这…小灵…你怎么弄得这么脏了?” “小灵?小灵是谁?我是香莲儿啊!” “嗨,不说这个了。我这打鱼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天干净过?对了,李定星还网到了不少螃蟹,晚上带着嫂子和小侄子来我家吃饭啊!就这样,我走了!” 易小刀望着手中两条还在挣扎的鲤鱼,闻到了鲤鱼身上的那股鱼腥味,味道刺鼻,真实感扑面而来。 “是我之前在做梦?还是现在在做梦?”易小刀好似想明白了,可又有些不明白,他已经有些分不清哪一处是现实了。 来到皖城城外,易小刀提溜着鱼正往城里赶去,只见一名富家公子哥领着几个家仆迎面走来。 “呵,我当是谁呢?老远就闻到了这么一股刺鼻的味道。原来是你这小叫花子!我说,你不是打猎的吗?怎么提溜着鱼就往城里闯啊?” 富家公子一脸地不屑,懒洋洋地问道,周围的家仆们适时地哈哈大笑起来,为自家的主子捧场。 “方…龙?”易小刀试探着喊出方乾龙之前的本名。 “啪!” 一个家仆反手就是一耳光,抽在了易小刀的脸上:“我们家少爷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易小刀被打得有些头晕,仅仅是一个恶仆的耳光,就打得他头晕眼花? 易小刀正要还手,发现自己已经是站都站不稳了,摇摇晃晃的。 旁边几名恶仆见动了手,也不管是谁先动的,纷纷围了过来,对着易小刀拳打脚踢。 “方大少好大的威风啊!”一个冷漠的声音传到了易小刀的耳朵里。 周围的恶仆们停了手,纷纷散开,紧接着就听到了方龙谄媚的声音:“哟,这不是赵公子吗?我哪敢在赵公子面前抖威风啊?” “你们平日里怎么玩,我管不着。但是今天我母亲生日,我要这皖城里处处都和和气气的,别给我找麻烦。” “是是是!赵公子,是我没走神了,没留意到。你们,每个人扇自己三个耳光,给赵公子赔礼道歉!” 噼里啪啦的耳光声响起,那赵公子也没去搭理,地上的易小刀甚至都没有看一眼,转身离去。 “今天算你小子走运!”方龙冷哼了一声,领着一众停了手的家仆,扬长而去。 易小刀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头晕目眩,发觉自己身上竟然没有了一点内力,甚至连那神秘的火气也感受不到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易小刀茫然不知所措。 “爹!” 一声清脆的声音传入到了易小刀的耳朵里,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可爱的小胖娃向他跑了过来。 “爹!你怎么才来啊?”小胖娃打量了一下易小刀:“爹,谁欺负你了!” 易小刀望着这个小胖娃,觉得是既陌生又熟悉,眉眼之间…倒也有几分和何月儿相像。 “小峰?”易小刀试探地喊了一声。 “一家之主,即便忙碌,也该记得孩子散学的时辰才是!”一个面容清瘦的老者跟在小峰的身后走了过来。 “爹,先生见你没来接我,还准备送我回去呢!”小峰鼓起小胖脸,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易小刀连连点头致意:“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清瘦老者叹了口气,拍了拍小峰的脑袋:“好生学习功课,早日出人头地。”说完,便离开了,颇有几两清风傲骨的姿态。 小胖娃帮易小刀拍去身上的尘土:“爹,坏人没打疼你吧?等我长大了,一定把坏人全都收拾了!” 易小刀心头一暖,摸了摸小胖娃的脑袋:“没事,快回家吧,你娘该着急了。” 易小刀搂着自己这个便宜儿子,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山上的竹屋里。 何月儿恰好做好了晚饭,端饭出来,见到易小刀的模样,急忙放下饭菜,赶了过来。 “你这是怎么了?摔哪儿了?” “爹被坏人打了,我没看到,看到了我一定好好收拾他们!” “净胡说!快洗手吃饭去!”何月儿在小峰的脑袋上轻拍了一下,小胖娃蹦蹦跳跳地自己去洗手了。 何月儿望着易小刀脸上的伤口,心疼地说道:“你为人木衲,嘴笨舌拙的…都说了不让你去,你偏去!下次还是我去接小峰吧!” 为人木讷,嘴笨舌拙…易小刀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是这般的评价,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望着桌子上的饭菜,易小刀刚想起来,正要开口,门外就传来了香莲儿的笑声。 “还真被你说中了,大哥果然是忘得一干二净!嫂子,我们来了,做了什么好吃的?” “哟,莲儿怎么来了?也不早告诉我一声!我这…也没准备什么好菜…” 何月儿显得很局促,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香莲儿举起手上的酒菜:“要啥好菜啊?看,我家定星都准备好了!今天就想找大哥喝上一杯!” “好好好,来来,快请坐快请坐!” 香莲儿进屋,后面跟着李定星,见到易小刀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坏笑着使了个眼色。 夫妻两的身后,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娃儿探出头,怯生生地问道:“小峰呢?” 易小刀看着这一切,是这么地真实,却又是那么地…虚幻… “你还愣着干嘛啊?快来吃饭啊!”何月儿见易小刀发愣,不由得催促道。 易小刀慢慢站起身,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样的生活很好,可这不是我想要的。” 何月儿三人都傻了眼,不知道易小刀的话是什么意思。 何月儿刚站起身,易小刀便轻声说道:“我有句话想单独和你说。”说完,便只身想门外走去。 何月儿点了点头,也没追问,跟着易小刀来到了屋外。 留下李定星和香莲儿,面面相觑,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来到屋外,月亮恰好出了东山,一点点地向上攀升。 “原来今天是十五啊?好美的月亮。”易小刀站在这熟悉的小山上,忍不住感慨道。 “到底出什么事了?”何月儿望着易小刀的这幅样子,并不明白,平日里的易小刀憨厚老实,哪有这幅多愁善感的样子? 易小刀回望着何月儿,柔声说道:“月下看你,你总是这么地美…” 何月儿没有说话,等着他说完。 “我们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现在这个世界,我一点儿都不熟悉。在我待的那个世界,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我是朝廷的公爷,征战四方,南征北战。天下人,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 “现在,我就在那个世界,准备迎战北夷的大汗,可是在这里…”易小刀欲言又止。 “在这里生活平淡,还会时不时被人欺负…就连家里,也是一贫如洗…”何月儿补充说道。 易小刀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要跟你在一起,什么样的生活,我不在乎。” “那么,那个世界的我呢?是不是知书达理,大家闺秀?”何月儿眨巴着眼睛,憧憬地问道。 易小刀愣住了,缓缓说道:“那个世界…你死了。” “有这么危险吗?”何月儿惊到了。 “是很危险…” “那你要回去吗?”何月儿认真地盯着易小刀的脸问道。 易小刀望着何月儿的脸,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眼中闪烁的光,是那么迷人… 易小刀艰难地点了点头:“要回去!不然…会死很多人…” 何月儿绽颜一笑:“那你就回去吧,那样我那个老实的易小刀也就回来了。不过你千万要小心,如果实在不行,也别想着为我报仇哦!” “你…”何月儿的话有些出乎易小刀的意料。 “你有你的事情要去做,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什么也不懂。但是我知道,你想要做的事,一定是对的!” 易小刀的眼眶湿润了,眼前人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月儿…” …… “注意警戒!北夷军来了!隐蔽!” 易小刀从熟睡中醒来,睁开了眼睛,眼神变得无比清明。 第五百八十八章 启夷战端起 晋城,城门大开,一彪人马冲了出去,人数不多,只有四五千人。 与此同时,东西两边,也有羽林军冲了过来,人数也皆在四五千左右不等。 三方人马加起来,撑死了也不到两万人马。 这也在周子儒的安排之内,如果城门就这样大开,北夷是不会进城的。 人数上也有着一些安排,不止这晋城一处,其他周边的城池,也都各有兵马。林林总总加起来,这一波冲击,也是有着七八万人马。 对于冲阵的兵力而言,这样的安排也还算合理。 北夷军严守方阵,羽林军并没有怎么样挫动他们。双方近战的厮杀开始了。 “周相,这两万兵马根本就毫无用处!”城墙上的羽林战将没有周子儒那么好的性子,急道:“快撤军吧!” 周子儒抱臂,俯瞰着下方的战场,沉声道:“再等一等。” 战场上,羽林军一开始的冲势被北夷压制住之后,很快,北夷就一点点地反击了回来。 双方厮杀起来,人数的劣势和士卒的差异,使得羽林军很快就陷入了苦战之中。 城墙上的羽林军,不少人还没见过北夷兵的凶残,见到这血腥场面,人人都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这可是大启最精锐的兵马了,能征善战,可是在北夷兵面前,两个…甚至是三个都不一定能敌得过一个北夷兵… 有人亲眼看见,一名北夷身中数枪,连手都被斩断了一只,却还是硬扑上来,对着一名没有防备的羽林军就是一通撕咬。 待得双方都倒下之后,北夷兵纵然是死了,可是羽林军的脖子也被咬去了一大块血肉。 这哪是人?这哪是兵?这根本就是野兽! 恐惧的种子深深地种在了城墙上观战的羽林军心中。 “周相…”羽林战将见到了城墙上的羽林军们面露难色,知道军心已开始动摇,而军心一旦倒塌,便很难再立起来了。 “你去,率五千骑兵,将这边步兵给救下来。打得漂亮一点。” 周子儒也深知军心的重要性,原本打算再拖一会儿,可没想到,北夷兵竟然如此悍勇。 羽林战将得令,大步地奔下了城楼,点齐五千骑卒,上马就要出城。 周子儒望着醒来没多久的易小刀:“你能出手吗?” 易小刀轻轻摇了摇头:“蒙木烈就在这大军之中,虽然我不知道在哪,但是我能感觉得到。如果我出手了,他也一定会出手。” 周子儒轻轻地叹了口气:“唉…”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蒙木烈还未出手,双方只是士卒交战,胜负尚且难料。可是如果引得蒙木烈也出手了,那恐怖的威压,羽林军只怕真的要兵败如山倒了。 五千骑卒刚一出城,就如疾风般席卷如去。如猛虎下山,苍龙出海,气势如虹! 为首带队的羽林战将,一看便是一个率领骑军的好手,他没有直接冲进北夷军阵中。而是绕到一边,偏折着斜插入军阵,位置也选得恰到好处,正好在羽林步军和北夷兵的接壤处。 “一轮冲锋,每人只挥一刀,重复一遍!” 北夷战将高声下令道,语气铿锵有力。 “一轮冲锋,每人只挥一刀!”所幸,羽林骑军之中,没有把“重复一遍”也报出口的傻子。 五千人的齐声高呼,足以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北夷步军知道是来接应的,连忙撇开对手,迅速后撤,让开了道路。 而与步军厮杀的北夷兵们失去了对手,刚刚循声扭头,就见到了一把把闪烁着寒光的战刀,高高举起… 一轮冲锋,五千骑军从步军和北夷兵之间穿过,损失了几十余人,而步军和北夷兵之间,分开了巨大的一道“沟壑”。 “周相有令,撤回城中!”羽林战将再度高声下令,这道命令是给步军下达的。 所有的步军立马掉头,往晋城之中赶去。 军令如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们真的从心底里不愿遇上这样的对手。 北夷兵还没占到便宜,就见到羽林步军大片地往城中退去,这如何能放得? 骑军有马追不上也就罢了,步军也想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北夷兵们不需将官下令,就全部追了上去,誓要将这些步军纠缠死在城外。 羽林战将勒马而立,见此情形,脸色森寒了起来:“如何不惜命啊!” 到前方拨转马头,划出一道圆弧,折返了回来。 五千骑卒动作整齐划一,五千人仿佛就是一人一样,全部掉头回来。 第二轮冲锋,再度沿着北夷兵的前锋线,横扫了一次。 这一次,依旧只损失了数十人,这点伤亡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而北夷兵这边,却是成片地倒下,死在了骑军的战刀之下。 第二轮冲锋结束,几乎是没有停歇,很快,第三轮,第四轮… 直到第五轮冲锋结束,羽林骑军终于是出现了几百人的伤亡,剩下的人也已经是气喘吁吁。 五轮冲锋,仿佛一把刷子一样,对着北夷兵的军阵来回刷扫了五遍,最前面的数十排北夷兵,已是死伤惨重。 羽林战将没有贪功,见步军已尽数撤回,这才下令撤退,带着人马向晋城回撤。 綦毋阔邪在军阵中看得明白,一把拽过一旁北夷兵手中的长枪,掂量了几下,对着这名骁勇的羽林战将,投掷了出去。 一道完美的弧线在空中划过,正中羽林战将的后心。 羽林战将被这巨大的力道射中,扑在了马背上,努力维持着身形,带着兵马退回了城中。 “是条汉子。” 易小刀在城上看得明白,这名羽林战将骁勇的身姿,在大启境内,并不多见。不过那一枪已中后心,只怕他想要活下来,也会很难。 周子儒面无表情,仿佛这并不算什么,轻声说道:“这样的汉子,大启还有很多。” 北夷兵在后面紧追而来,城门却关闭地很慢。 周子儒回头下令道:“放入几万人马,便关城门!” 晋城也是一座大城,作为中原和北地之间的中转站,城门建造地尤其宽大,片刻功夫,北夷兵便如海水般涌入。 藏兵洞中的羽林军,捏紧手中的兵器,蓄势待发。 一万,两万,三万…周子儒默默估算着北夷入城的兵马,下令道:“关门!” 城墙上,万箭齐发,霎时间就将北夷后军截断。 同时,藏兵洞中,涌出了无数的羽林军,拼命涌向了城门口,截杀入城北夷兵的后队,抢占城门。 北夷后队虽然及时发现,却是被羽林军有心算无心,城门根本就抢占不过。 “哐当!” 厚重的城门关上了,北夷兵的后路被彻底封死。 “好一招关门打狗。”易小刀不善战场指挥,见到周子儒的这波指挥操作,心里由衷地佩服。 “皆斩!” 周子儒抽出自己的佩剑,扬剑一指,城中四面八方,涌出了无数的羽林军,从各个方向朝着北夷兵围攻了过来。 城外野战,双方的主场客场不是那么特别明显,打不过北夷兵,或许还有一些士气的原因存在。 而现在北夷兵都已经进了城,还能让你给欺负了? 一时间,羽林军勇气倍增,前赴后继,悍不畏死,有些城外刚刚厮杀时吃了亏的,心里正憋着一肚子气,这会儿正要撒气呢! 反观北夷兵,乍入晋城,城中地形一概不知,而且城门关闭,也断了城外的接应,人人惊慌,拿着刀都不知道砍的不在少数。 此消彼长之下,北夷军溃不成军,迅速减员,哀嚎声传出了城外。 周子儒知道蒙木烈就在军阵之中,对着城外高喊:“中原坚城何止千百?尔等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綦毋阔邪望着城墙上喊话的周子儒,捏紧了拳头。 “想杀了他?那就去杀啊。”蒙木烈站在綦毋阔邪的身后,轻声低语道。 “攻城!”綦毋阔邪本就怒气难消,如今又得到了蒙木烈的首肯,当机立断,挥剑下令攻城。 城中的数万北夷兵越死越少,人马也被分割在各个街道之中。 眼看逃生无望,不少北夷兵纷纷丢下兵器,举手投降。 很快,这数万北夷兵就如残雪遭遇烈阳,快速融化,逐渐消弭于无。 一战歼敌数万,羽林军们一个个振奋心神,都积极上了城墙,抵御北夷兵的攻城。 易小刀扫视周围,知道这样的景象一定不止在晋城有出现。其他的诸城兵马,也都在不遗余力地奋战当中。 “如果蒙木烈这时候出手的话…”周子儒最担心的还是蒙木烈。 “我会来拦他。”易小刀回道。 周子儒眉头紧锁,易小刀说的是“我会来拦他”,而不是“我来拦住他”。 这说明,易小刀也是没有多大的把握。 周子儒现在只能暗暗祈祷,蒙木烈可千万别出手才好。 小半日很快过去了。城下的北夷兵还在奋力攻城,城上的羽林军却是士气逐渐高涨。 蒙木烈坐不住了,刚站起身来,就听到哨探来报:“大汗,我军后方出现大量兵马。” “哪里的兵马?” “旗号杂乱无章,就是盔甲的样子也不尽想同,不知道是何处兵马。” 蒙木烈深吸了一口气:“老鼠太多了。”说完折身返回,向北而去。 归城城外,王玄狡黠地一笑,身边的茹茹好奇地望着王玄,有些不明白来这里做什么。 身后,万余人马,生龙活虎… 第五百八十九章 断粮 茹茹提着一把已砍得迟钝的战刀,来到了王玄的面前:“王大哥,北夷的辎重队都被俺们杀尽了。” 北夷大军早已全军开拔,归城留守的北夷兵马本就不多,辎重队赶着牛羊车马在最后垫底。綦毋阔邪本以为这样的安排万无一失,不想却被王玄被兵抄了后路。 王玄望着满地的尸首,都是些北夷老卒,说是老弱病残也不为过。 “曾经我本觉得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可是现在造这许多杀孽…”王玄心中有了一丝不忍。 “王大哥心善,这里不杀他们,他们便要来中原杀俺们了。”茹茹虽是女子,却并不怜惜这些北夷人。 王玄点头,自嘲笑道:“呵,年纪大了,心却软了。对了,我们在此厮杀多久了?” 茹茹看了看日头,说道:“王大哥,估摸约有一个时辰了。” “那蒙木烈神速惊人,一个时辰只怕就快要赶回来了。我们快撤。”王玄不敢托大,小心谨慎,当即就要撤退离开。 茹茹问道:“那这些辎重牛羊怎么办?” “取些许所用之物,其余的全部烧掉,牛羊就地宰杀!” “啊?全杀了?这太可惜了!”茹茹自小清贫惯了,听说要杀掉这许多牛羊,觉得太过可惜了。 “若不宰杀,我们拦截这一场便没了意义,他们还会继续派兵运送,必须杀了!”抛开情感,谈及计谋策略,王玄十分冷静。 茹茹依旧不舍:“我们就不能将这些牛羊赶着带走吗?” “赶走牛羊,北夷必然会对我们穷追不舍,唯有宰杀牛羊,轻装逃命,才有一线生机!而且,现在夏季炎热,北夷即便取走牛羊肉,也不能保存长久!” 茹茹也知道王玄的话是对的,点了点头,提着刀转身,示意众人就地宰杀牛羊。 片刻功夫,牛羊也被宰杀一空。 王玄聚拢众人,吩咐道:“大家各自逃命去吧。分散逃命,不要聚拢在一起。记住,最多十人一队,再多,只怕就要危险了。” 众人不明白,有人问道:“聚在一起,如果有追兵追来,不是也更安全一些么?” 王玄轻轻摇头:“如果我们聚在一起,撑死不过万人,北夷追兵追上我们,旦夕之间的事。只有分散逃命,才是上策!” “各自挑好自己逃命之所,擅爬山的便去爬山,擅下河的便去下河。随便你们,只有一条,挑准方向,直走三日不可回头!三日之后,不论走到何处,再折返回来。七日之后,我们在此集合!” “你们是自愿来这北地厮杀,现在如此散开,军令军法对你们都无效了。只希望你们记住,今日所做之事,乃是为了家乡的父母妻儿,你们若是要逃走,来日,面对北夷的,便是他们。” 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看到王玄认真的样子,只得依言,各自寻找乡人老友,四散离去。 至于王玄后面的话,众人心中也都有数,来这里就是为了阻挡北夷,要是让这些虎狼之兵赶去了自己的家乡,谁也不敢往下想。 茹茹领着四五个同乡,执意要跟着王玄,王玄也不拒绝,几人一起,向西而去。 就在这万余兵马四散离去不久,长空之中,一道人影急速赶来。 蒙木烈俯瞰下方战场,尸横遍野,老弱的辎重队无一活口,被尽数杀绝。就连那牛羊牲畜也被宰杀了一地,蚊蝇已经开始胡乱飞舞着,大快朵颐。 地面上,一队只有几千人的北夷兵慌慌张张地赶了过来。 蒙木烈落到地面:“你们驻守归城,可是辎重队被袭,现在才赶来?” 带队的北夷战将慌忙下马,跪在地上:“中原人狡诈,躲在密林之后偷袭,我等不曾察觉。一阵南风起,我等嗅到了血腥味,这才知道出了事…” 蒙木烈望了一眼周围的地形,外围的确有一层密林包围,不知情倒也正常。 北夷战将连忙说道:“不知敌军逃往何处,还请大汗示下,必定斩尽杀绝!” 蒙木烈深吸了一口气,细细地嗅着风中残留的味道。有了犬神的力量加持,他的嗅觉也变得更加灵敏了。 “不必了,这些中原人的确狡诈,他们三五一队,早已逃得四面八方都是…” 话音刚落,蒙木烈就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林中一棵粗壮的大树下,一脚,便将那棵需四五人才能合抱的大树,一脚踹断。 “啊!” “哎哟!” 树上的人尽数摔了下来,正是之前跟随王玄前来袭击的大启兵马。五六人偷了懒,竟然没有离开,而是就近选了一棵大树躲了起来,指望着就专等七日之后的集合。 “对自己的命这么不珍惜吗?”蒙木烈望着面前的几人,心头起了一丝怒意。 有的人想活,有的人却不珍惜自己的命。 树上几人摔下,除了一人扭到了脚不能动弹之外,其余几人见被发现了,都抓起兵器,准备和蒙木烈殊死一搏。 蒙木烈站在原地没动,身上却突然蹿出了几条恶犬的幻影,扑到了这几人的身上,张口就咬。 哀嚎和惨叫声只持续了片刻,这些人就没了生息。 从归城赶来的北夷兵不敢抬头,因为他们听到了猛犬的撕咬声。 蒙木烈站着等了片刻,地上的几人已被撕碎,肚子处都被掏空了,内脏全然不见。唯独扭伤了腿脚的那人还安然无恙,不过已经被吓傻了,目光呆滞,一动不动。 恶犬们似乎是吃饱了,对他没什么兴趣,纷纷转身,扑回到了蒙木烈的身上。 蒙木烈走回到了北夷兵的身边,吩咐道:“把他剁成肉酱,记住,是肉酱!” 北夷战将已歪头,就有一队凶神恶煞的壮汉持刀走了过去,一声惨叫之后,也同样没了动静。 下场,怕是只能是肉酱了。 蒙木烈望着满地狼藉,问道:“还有辎重牛羊吗?” “回大汗,城中尚有,可以即刻运输。” “不急,他们肯定还要回来,等上几日…我亲自等!” …… 晋城,攻城战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北夷并不擅攻城,有的只是云梯,其他攻城器具则是几乎没有,与大启的攻城与防守战相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北夷虽然不擅攻城,北夷兵却以强悍的身体弥补了这一点。 城墙上箭如雨下,北夷兵立起盾牌,没有太多的人受到影响。即便有些箭支从盾牌的缝隙间穿过,射在了北夷兵的身上。三两支羽箭,还真没多少人放在眼里。 城墙上的羽林军们,亲眼看到一个身上插着几十支羽箭的北夷兵,还在攀登云梯,悍不畏死地要上城头。 “这样下去…迟早要被攻破的…”周子儒皱紧了眉头,有些着急。 他不是没见过北夷兵,而是没见到这般悍勇的北夷兵。殊不知,归城的攻破,无异于给这些北夷人上了一针强心剂。 屹立几百年的归城,一夕告破,后面还能有什么城池比那归城还难攻的吗? 强悍的肉体加上昂扬的战意,北夷兵们都宛如战神附体,誓要攻破晋城。 易小刀扭头望向城下无边无际的北夷大军中,好奇地说道:“蒙木烈竟然走了?” “什么?当真吗?”周子儒现在对“蒙木烈”三个字都有些敏感了起来。 易小刀点头,走近了城墙边,望着扣在城墙上的云梯以及下面凶神恶煞,就要攀上来的北夷兵,说道:“那我现在出手一下,倒也无妨。” 只见他话刚说完,就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云梯之上。 易小刀的体内,火气再也不是曾经那星星点点的小火苗了,而是汹涌澎湃,翻滚不止。 炙热的火气顺着易小刀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了云梯上,很快,云梯的上端便燃起了火焰。 易小刀伸手轻轻一挥,那火焰仿佛听了命令一般,一反常态地向下燃烧而去。 “火…有火!” 下面攀爬的一个北夷兵见到火焰烧来,一时上不得上,下不得下,云梯上,第一个“火人”出现了。 易小刀顺着城墙走动,在每个云梯上都依次轻点了一下。 “火人”…一个接一个地出现。 北夷大军的阵中,綦毋阔邪望着城墙上那一排排的“火人”,一股惊恐的记忆在心头浮现。他忘不了不久前,那诡异黏稠的黑火,燎原之势,足足烧死了近十万的北夷大军。 “撤!都给我撤!”綦毋阔邪想也不想,立马下令撤退。 如潮水般涌来的北夷兵,也一如潮水一般退去。这些嚎叫的火人,没人搭理,任谁都看得出,他们救不回来了。 周子儒不可思议地望着易小刀,没想到他仅仅几根指头,就退了北夷大军。 易小刀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淡然说道:“他们还会来的,做好准备吧。” 这时,一名羽林军战将赶来向周子儒禀报:“周相…我们的箭矢不多了。” “嗯?北夷军退了,你们可以出城取用?”周子儒回道。 羽林战将挠了挠头:“若是接连这样攻势,怕是只够几日…” 第五百九十章 向死而生 “城外如何?”綦毋阔邪见到探子回来,慌忙上前询问道。 他怕火。 “綦毋阔邪大人,那火也只十分寻常,并没什么特别之处。城上的人摔下来,掉在尸体上,下面的尸体都不曾燃起。那火…火似乎只烧毁了梯子。”探子回道。 綦毋阔邪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传令下去,明日一早,继续攻城!” 百万大军连归城都被攻破了,却被晋城拦住,綦毋阔邪不信这个邪。 探子刚走,一名战将就上前询问:“大人,是不是该等大汗回来再…” “事事都等大汗,中原城池何止千百座,难道都要等大汗到了再攻吗?”綦毋阔邪翻了个白眼。 战将不敢多言,唯唯而退。 见到大帐中,诸将都闭口不言,綦毋阔邪挥手屏退他们:“都去准备吧,明日再攻城不下,所有人,领罚五十军棍!包括我自己!” 诸将闻言咋舌,竟然这么狠,连自己都要领个五十军棍? 见綦毋阔邪不像是戏言,连忙告退,准备安排去了。 大帐中,只剩了綦毋阔邪一人。 “帮你登上大汗之位,我还想帮你拿下中原…”綦毋阔邪一个人喃喃自语道。 …… 晋城县衙之中,易小刀和周子儒相对而坐。 “你明日当真要野战?”易小刀有些震惊。 周子儒点了点头,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副棋盘:“武定公,可会下棋吗?” 易小刀微微点头:“学过一点皮毛。” 周子儒将两个棋罐放在了易小刀的面前,易小刀犹豫片刻,拿起了白棋棋罐。 “黑子先行哦。”周子儒提醒道。 易小刀点头:“我知道,我只是…”脑海中浮现了那月光下的一抹倩影。 “只是喜欢白子罢了。” 周子儒拈起一枚黑子,放在了棋盘的右上角,让出了大片的棋盘位置。虽是先手,却也没占优。 “武定公,有些事不说,倒是不行了。” “什么事?”易小刀跟着下了一子。 二人在棋盘上,你来我往,速度开始快了起来。 “武定公可知当今陛下…的秘密?” 易小刀心中一动,手中的棋子停住了:“陛下身上…能有什么秘密?” “武定公对月儿姑娘…情深意切,如今月儿姑娘香消玉殒,武定公竟也能做到水波不惊。周某着实佩服,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似武定公这般,才是常人所为。” “心中有天下,有佳人,有自己。” 易小刀追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子儒又下了一子:“可是当今陛下却…实不相瞒,陛下的武学境界,怕是已能与那蒙木烈相抗衡了。” “当初观尘子道长在西贵遭人暗算身死,陛下冲冠一怒,整个京城都为之震动,天雷滚滚,天威浩荡。了尘小师傅和钱宁两人,都拦不住陛下一人。” “这有什么关系吗?”易小刀不太明白。 周子儒笑了:“武定公乃是江湖乞儿出生,寻一佳人自然百倍珍惜。可是陛下…三宫六院,妃嫔无数,却为了一个女道士,失态如此。这难道不奇怪吗?” 易小刀缓缓摇头:“每个人的感受各不相同,喜欢的也各有分别,若是仅仅以此为凭,周相未免也太果断了些。” 周子儒笑道:“我比不上你们,只是一介普通人,有什么事,我不能知情,也在情理之中。” 易小刀望着轻笑的周子儒,心头暗震。仅凭猜测,就与真相八九不离十,周子儒的可怕之处,令人惊叹。 “算了,还是说说眼下的战事吧,武定公以为,不能野战吗?” “北夷悍勇,野战…要吃大亏的。” 周子儒点头:“我又何尝不知?只是,双方兵马交战,首重士气和战意,失了战意,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今日之战,武定公也看见了。若非骑军出城断后,那两万步军,将死绝于城外。” “那样的话,军心必失。只怕就等不到武定公出手,城门就要被攻破了。” “可是野战,也未必能胜,出战的将士,必死无疑!”易小刀皱眉道:“寻常士卒的性命,也是性命!” 棋盘上,棋局正到一半,二人杀得难解难分。周子儒起身,走向一旁的柜子边,打开了柜门。 “哗啦。” 无数的纸张从柜中滑落出来,堆满了一地。 “这是?” “这些都是连日来,军中士卒,向我请战的请战书。这还是写了字的,还有诸多将士,径直来找了我就要请战。不然的话,一柜子都只怕装不下。” 易小刀愣住了:“这…和北夷开战,必死。他们为何要?” 周子儒回到棋盘边重新坐下:“武定公在外征战,凶险重重,这话我本不该问,但是还是要问一句。” “你有过等死的感觉吗?” 易小刀没缓过神来,轻轻地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他说的是实话,不论是何处,遇到危险,要么是早有防备,要么是事出突然。还没有哪一件事让易小刀有一种等死的感觉,起码目前没有。 周子儒继续说道:“这五十万大军,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他们现在在这晋城也好,阳城也好,寿城也罢…不止他们,整个大启,现在都是在等死。” “你我身份不寻常,一个是国公,一个是文相,便是真打起来,我们的安危多少还是有些保障的。” “可是,战端一启,他们就需赴死。今天的饭可能是最后一碗饭,今天的觉可能是最后一次觉。谁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死,或许明天,或许后天。” “世上最可怕的事,就是等死了。他们受不了这种等死的感觉,所以纷纷来找我请战。看似请战,斗志昂扬,其实呢?不过是寻一个解脱罢了。” 易小刀望着满地的信件,若有所思:“所以,明日你就派这些人去野战,一来鼓舞士气,二来也成全了他们?” 周子儒摇头:“都是大启军兵,都是大启子民,我没希望任何人死。” “那周相你…” 易小刀望着混乱不堪的棋盘,随意地下了一子,十几步之内,双方都是难分胜负,下哪里都一样了。 周子儒拈起一枚黑子,示意易小刀看棋盘。 易小刀低头一看,黑子正中天元位置! 二人下了这许久,天元竟然还空缺着无人去下。这满盘杂乱无章,却被周子儒在这天元落下一子。 瞬间,棋盘活了,易小刀已是兵败如山倒之势。 一子落阵定杀伐,拨乱满盘局中沙! 易小刀将手中的白子放回到了棋罐之中,他已经输了,没有一点的回天之力。 同时,易小刀也明白了周子儒的意思:“你是让我,明天率军野战?” 周子儒再度摇了摇头,他猜别人易,别人猜他难,若是他的心思那么容易被人猜到,他也就不叫周子儒了。 “还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今日那员骑将?” “他已经死了,一枪穿心,进城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死在了马背上。”周子儒语气平淡,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那…”易小刀想不到还能有谁能胜任了,据他来看,那员骑将的骁勇,在整个羽林军,也是难得的。 周子儒点破了他心目中的人选:“方乾龙。” 易小刀一听到方乾龙的名字,眼睛慢慢眯起,就连不会武功的周子儒,也能感受到一丝杀意。 “他乃丐帮帮主,若是能率军出战,可以激励士卒。同时,此事传遍天下,江湖上的各大门派,未必没有愿意报效朝廷的侠士,争先效仿也说不定。” “最重要的,他率军出战,也是目前我们这边最合适,赢面也最大的人了。” 周子儒连忙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被易小刀这样虎视眈眈地盯着,滋味不是很好受。 易小刀收敛了一些眼中的寒光,他没法反驳,周子儒是对的。 “可他不能死。”易小刀说出了自己的底线。 “没有人愿意他死,明日你亲自掠阵,蒙木烈不在,我想,万无一失。” 易小刀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 “武定公首肯,那便好办了。现在我亲自去寻他,此事宜早不宜迟。”周子儒说着,顾不上收拾棋盘,起身就要离开。 易小刀伸手,一把按住了周子儒。他一身内力,按住周子儒实在是再轻松不过了。 “还是我去吧,你周相背的黑锅已经够多的了。都是为了大启的百姓,我也不能只有美名在外不是?” “天下安定,周家并不在乎名声。”周子儒摇头笑了笑。 最终,还是易小刀去了。 从方乾龙的房间出来时,也是深夜。 方乾龙答应了,可是易小刀却高兴不起来。 何月儿就是在自己的眼前死的,他没能救下来。 周子儒听着官员的回报,吩咐道:“传来周边各城的羽林军,明日务必出城野战。能将北夷赶退五里者,官升三级!” …… 商城以北,晋城以南,大队的兵马在浩浩荡荡地向北而行。 车驾中,一人睁开了眼睛,目光明亮如星… 第五百九十一章 痛快 方乾龙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形摇晃着出了城门,十万羽林军浩浩荡荡紧随其后。 “上一次骑马是什么时候来着…” 方乾龙陷入了回忆:“哦…想起来了,那还是跟着易小刀去京城的时候…” 当时,何月儿和香莲儿两女不会骑马,马受了惊,四处乱窜,还是他拽着缰绳将马牵回来的。 “真是恍如隔世啊…”方乾龙灌了一口烈酒,身形摇晃地更厉害了。 身后的数十名羽林战将紧紧跟随,望着方乾龙晃晃悠悠的样子,生怕他会出了什么意外。 方乾龙本是不喝酒的人,可临出城的时候,路过一家酒楼,酒楼的掌柜的和伙计早就逃往南方去了。他一时没忍住,砸开了锁,进去顺了一坛美酒,装在了自己的水袋里。 “真是好酒…”方乾龙喝得双眼迷离,再望向前方,对面的北夷兵在他眼中也都东倒西歪的样子,着实有些可笑。 一名羽林战将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拍马上前劝说道:“方大侠,少喝些吧,等下打起来…” “打起来?嗝…等打起来…老子要气冲三晋!” 方乾龙一把将手中的水袋丢到一边,整个人浑身的气势立时变得不一样了。 双目似有神光,一眼扫过,与他对视的北夷兵尽皆低头,不敢再看。 羽林战将也被方乾龙的气势所摄,缓缓后退,不再多言。 城头上,周子儒按着墙头,手心冒出了点点细汗。 易小刀从后面走了过来,还没开口,就有探子赶了过来:“禀报周相,寿城守军也出城与北夷展开厮杀!” 周子儒点点头,挥了挥手,示意退下。 这名探子起身刚刚离开,又有探子赶来奏报消息:“禀报周相,阳城守军已奉命出城野战!” “禀报周相,吕城守军,已和北夷开战!” “禀报周相…” 谍报飞传,每一条军情的背后,都是无数城池守军的视死如归。 易小刀没有说话,既是野战,诸多城池同时厮杀,倒也能壮声势,而且也能让北夷兵马之间来不及救援。 周子儒这时才看见了易小刀:“你来得正好,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易小刀眉头轻扬,求人的周子儒可不多见。 周子儒继续回过身,看着下面的战场,说道:“五十万兵马,二十万分守其他诸城,现在皆已出兵。晋城之中,有兵马三十万。” “方乾龙带十万兵马带了十万兵马出城,等下若是不支,我会再带十万,冲锋第二波。城中…我给你留十万兵马。” “虽然商城的第二道防线还有五十万兵马,可是并非是我瞧不上他们,到底还是乡勇民夫,不能抱太大的希望…” “这十万也就算是大启最后的家当了,你来守城,能多守一日便守一日…” 易小刀摇头:“野战冲锋,打出士气,战上一场也就罢了,再冲,是为了什么?而且你这话说得就好像要特意去寻死一般…” 周子儒面色凝重:“天下人,都不是傻子,任谁都知道,冲一场就只是演出来给别人看的了。而且北夷若是第一场被方乾龙打得松动,我再冲一次,阵线冲动,或许能胜也不一定。” “首战胜负将会直接影响后续局势,我只是想让大启有两次机会罢了。” 或许是觉得自己说得太过严肃了,又笑了笑:“至于后续安排,呵,我这不是以防万一么?” 易小刀打量了周子儒一眼:“就你这幅相貌,北夷怕不是觉得我们大启男儿都死光了,只剩了女人呢!而且你不会武功,以身犯险做什么?还是我去吧。” “你不行。” “为什么?那蒙木烈又不在阵中。” 周子儒盯着易小刀的眼睛:“就是因为他不在,所以才不行,谁知道他做什么去了?万一回来了,你如何应对?” 易小刀没接话,因为周子儒说得是对的。他们忌惮蒙木烈,同样的,要说现在蒙木烈忌惮的,也只有易小刀一人了。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你是武定公,天下藩地,一大半皆是你为朝廷所收复的。有你在,军心还能安定一些,若是你都出了什么意外,将士们会怎么想?十万兵马和十万粒散沙有何区别?” 易小刀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向来能说会道,但是偏偏遇上了周子儒,却是如何也说不过他。 “且先看他这一场如何吧。”易小刀岔开了话题,目光紧紧的盯在了方乾龙的身上。 他不能有事。 冲锋开始了,方乾龙一马当先,也没有向身后下令,就一个人朝着几十万的北夷大军冲了过去。 几十万人,莫说一眼,便是几眼也看不到头…无边无际… 方乾龙也无惧。 身后的羽林战将猝不及防,连忙招呼兵马,跟随冲锋而去。 前排的北夷兵虽然对方乾龙还有些害怕,但是人已经到了面前,也无法退避,硬着头皮迎了上来。 “好!来!” 方乾龙踩着马镫,用力一蹬,整个人借力腾起,像那昂首之鹰,脸上是肆意癫狂的笑。 战马吃不住方乾龙的力道,被踩踏地翻倒在地上。也亏得后面的羽林军训练有素,都及时躲避了开,没造成什么被自己人战马绊倒的笑话。 “醉舞乾坤!” “轰!” 方乾龙砸进了北夷阵中,巨大的力道和气劲,压死崩飞了一大片的北夷兵。周围一丈的距离,清出了一大片的空场。 “来战!” 北夷兵也都是凶蛮的性子,不由分说地扑了上来。 方乾龙举拳便打,一拳轰出,竟打飞了数十人之多。 人数密密麻麻,渐渐将方乾龙掩盖,可是从中传出他那爽朗笑声和被打飞的北夷兵来看,他正战得痛快。 与此同时,羽林军也冲了上来,重重地撞击了北夷兵马。 十万人对几十万,不可能人人接战。后面的人不断想前推进,战场正中的双方士卒,退无可退,只得胡乱地挥舞着兵器。 “你觉得能挡得住多久?” “那得看北夷有没有高手再出手。”易小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北夷阵中的动静,警惕一丁点的风吹草动。 “大哥,我们去。” 綦毋阔邪身边,有两名北夷战将一起站出,看这相貌倒和綦毋阔邪有些相像,两人就要请缨出战。 綦毋阔邪伸手拦住了两人:“打仗要靠武力,但是不能只靠武力。你们可知道,我们和中原相比,优势在哪?” “中原就像孱弱的羔羊,不如我们北夷人善战!” “我们兵马如此之多,踩也能踩死他!” 綦毋阔邪点了点头,指着远处的战场说道:“可是你们看,我军大部都聚拢在一起,竟被这几千名中原人拦住,后面的人无法交战,吃亏了些。” “我明白了!大哥,你意思是…两面包抄?”一人率先回道。 綦毋阔邪点了点头:“不错,你们各领一军,自两边包抄过去。要让对面的这些中原人,每个人都切身地感受我们北夷的强大!” 二人会心一笑,重重地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两兄弟率领两队北夷兵,从后方远远地出击,向着城外的十万大军,左右两侧包夹了过来。 其势如钳,一旦包夹,北夷兵数量上的优势将会淋漓体现出来。 周子儒在城墙上看得真切:“不行,要是一旦被北夷包围了,可就危险了!” 易小刀对战场局势没有周子儒看得那么透彻,但是也看出了此时的危急。 “若只是包围也就罢了,就怕他们想要分割我军…”周子儒提出了更危险的假设。 易小刀轻轻一踮脚,跳上了墙头:“我去吧。” “不,我去!”周子儒向一旁招手,立马就有羽林士卒捧着盔甲过来,为周子儒换上。 “方乾龙只顾自己厮杀,根本不管兵马死活。我现在去护住我军两侧,你且先在城墙上观战。若是危急,再救也不迟。” 说话间,周子儒已经穿戴好了盔甲,抓着自己的佩剑,急急下城,点拨兵马去了。 北夷两支兵马皆是骑兵打头,来势极快,片刻的功夫,就已经距离北夷兵仅剩几十丈之远。 两侧的羽林军也看见了北夷兵的来势,一个个都有些傻眼,也不知是该原地驻守还是反冲迎战。 “护住我军侧翼,掩护我军推进!全军,冲锋!” 晋城城门再度大开,数十名羽林战将护着周子儒,冲到了城外。 身后兵马迅速分成两波,向羽林军和北夷兵之间穿插了进去。 金铁交戈,人仰马翻。 突如其来的羽林军也使北夷兵有些吃惊,仓促间交手,不说哪方吃亏,双方都没占到便宜。 周子儒的剑虽然拔了出来,却没有砍到一个北夷兵,还没近身就被身边的羽林战将斩杀干净。 “向外!扩!” 周子儒挥剑高喊,紧跟在身边的传令官第一时间将他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羽林军见周子儒亲自出战,都有些不可思议。 “周相…好似没什么功夫。” “好,这下回去,也能和京城那帮人吹上一吹了,老子也是和周相一起打过仗的!” “没说的,弟兄们,上!” 羽林军军心大振,有了这支生力军的加入,竟然反将北夷兵马倒推了回去。 战场之中,方乾龙抓起一个北夷兵,伸手从背后扭住咽喉,一个背摔,将他摔到了自己的面前。 “轰!” 烟尘滚滚。 面前的北夷兵,被砸倒了一大片。 “痛快!!哈哈哈,痛快!” 第五百九十二章 晋城大战 方乾龙的力气仿佛用不完一样,不论挡在前面的有多少北夷兵马,他都无所畏惧,抓着就打,逮着就砸。 身边的北夷兵尸首越来越多,不过他似乎杀得兴起,完全没有了转换战场位置的想法。渐渐地,脚下的尸首开始一层层地堆积了起来。 方乾龙也就踩着脚下的尸首,越站越高。 一座“尸山”拔地而起! 易小刀在城墙上看得真切,眼见方乾龙越站越高,心里着急了起来。 “太莽撞了,这样就成了活靶子!” 周子儒在军阵中也发现了,他没有迟疑,当即下令第一波羽林军向前推进,以便接应方乾龙。自己则率军继续将两侧的北夷兵向外围推去。 因为“尸山”的缘故,北夷兵们冲上来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但是无一例外,冲上去的北夷兵没有一个能生还回来,成为了这座“尸山”的一部分。 “尸山”越来越高,越来越大,开始有北夷兵胆怯了,逡巡着不敢上前。 “重狼骑,给我咬死他!” 綦毋阔邪怒了,他站得位置较远,但是即便是这里,也看见那座“北夷尸山”。 太难看了! 身后,无数重狼骑闻令策马而动,在北夷军阵中迅速穿梭,朝着方乾龙的方向逼近了过去。 方乾龙只顾着厮杀眼前的北夷兵,根本就没注意到人群中隐匿而来的危险。 重狼骑,北夷步战无敌,而骑战…也是无敌。 很快,重狼骑便靠近到了“尸山”之下。 “尸山”上,因为北夷督战队的催促,硬着头皮冲上去的北夷兵又将这座“尸山”堆高了几分。 重狼骑们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常年的默契让他们瞬间有了计划,行动了起来。 只见数十名重狼骑哪怕拨马绕到了方乾龙的后方,驱赶开了一众北夷兵卒,腾出了一片空地,并列而立。 战马不安地刨动着蹄子,打着响鼻,盯上了“山顶”的方乾龙。 “驾!” 一声令下,数十名重狼骑一齐催动着战马,踏着尸首逐阶而上。 狼牙枪高高抬起,目标直指方乾龙。 方乾龙听到响动,向后瞥了一眼,眼神迷离,看样子似乎是醉了。 “倒也敢来?我让你们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 方乾龙一拳正中身边的一名北夷兵卒,清脆的骨骼碎裂声从这名北夷兵的体内传出,清晰可闻,只怕是活不成了。 一掌随意推开,扭身再看时,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些重狼骑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离自己仅几步之遥。 方乾龙一脚勾起脚下的一具北夷士卒的尸体,用力一蹬,这具尸体横飞出去,三名重狼骑被迫翻身下马,躲开这具尸体。 就这么简单一耽搁,战马无主,立时停在了原地,没有冲上来。 少了三人,这一波冲撞一下子便失了威势,中间的空档留了出来。方乾龙眼迷离却不花,抓住机会从中错身而过,斜肩缩腹,躲过了这一波冲刺。 待得这些重狼骑止住了战马的冲势,回过身来,方乾龙已经缩身潜入了刚刚踢起那具尸首的空缺之中。 躺在尸体上,周围都是尸体,方乾龙也一点都不害怕,毕竟丐帮之前所行之事,采生折割的那些可怜人,样貌要更加恐怖。 方乾龙刚刚躲入,转过身盯着上马的动静,冷笑不动,骑着战马的重狼骑们一时竟都没发现他。 “人呢?” 重狼骑四处搜寻,可是无果。 见找不到自己,方乾龙有些得意地笑了。因为酒醉,在这战场之上,他竟然起了玩心,有意要戏弄一下他们! 这时,那三名躲避尸体的重狼骑牵马赶来,发现了方乾龙的踪迹。 “在尸体上!当心下面!” 方乾龙见被人点破也就不装了,双脚用力向上一蹬,正好踹在了自己上方战马的马肚子上。 重狼骑连人带马,竟然被踹得离地飞起! 这名重狼骑反应也快,连忙抱住战马的马脖子,翻身到一边。马是顾不上了,人活下来就好。 这一翻身,整个人在马背上呈倒挂之式,恰好和方乾龙四目相对。 方乾龙冷笑着从他的手上抽出狼牙枪,翻身一转,就将他直接刺死在了半空。 战马摔下,方乾龙抽枪后撤,不去管这一尸一马。 “他很快!”重狼骑说话言简意赅,互相提醒。 方乾龙望着手中的狼牙枪,枪杆坚硬而不失韧性,枪头处,一根根狼牙刺立起,很明显就是为了造成更大的杀伤。 “做工不算精细,但是一件兵器…可为枪、可为棍、可为狼牙棒…呵。” 话音刚落,方乾龙就是一个下腰,双手捧枪倒刺而出,将身后准备偷袭的一名北夷兵直接刺了个对穿。 “我虽擅丐帮的拳脚功夫,不过这枪…也有人对我指点过一二。” 重狼骑们失了冲势,纷纷下马,换下狼牙枪,提起鬼狼刀,对着方乾龙照头就劈。 方乾龙舞枪横扫,四面八方的重狼骑一时都近不得身。 交手之中,方乾龙能感觉到这些重狼骑要比寻常士卒厉害一些,但是自己应付起来不在话下。 酒醉之中,方乾龙越战越勇… 周子儒催马驱敌,身边的羽林战将紧紧跟随,生怕他出了一点意外,四面八方的北夷兵都被挡了下来。 周子儒的目光算不上锐利,但是他看人很准,身边纷扰杂乱,人群之中,他也一眼就看到了北夷兵中,那个指挥战斗的綦毋阔邪亲兄弟。 “宰了他!”周子儒伸手指道。 两名羽林战将得令而出,一左一右包夹了过去。 等对方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两名羽林战将将他夹在了中间,一枪一戟一齐压上,没几招,就将綦毋阔邪的一个弟弟刺于马下。 二将斩杀完毕,一将下马割下人头,而后返回。 北夷兵失了指挥将领,厮杀就没了章法,不知进也不知退,没一会儿就已被羽林军压制住了,节节败退。 “你们找出北夷的传令兵,别让他将这里的消息报给敌军主帅!”周子儒对身后诸将下令,立马又有几将分了出去,混入战场,不知了去向。 “周相,既然敌将已被斩杀,我们还是回吧?”一旁的羽林战将建议说道。 周子儒道:“暂撤,去另一边。” 綦毋阔邪端坐在主帐中,身上还是有些隐隐作痛,是被了尘化身的金刚打出来的旧伤。 “怎么还没回来?” 綦毋阔邪有些奇怪,自己这两个弟弟尚武不假,可也不是没脑子的人,这么久了竟然还没回来。不仅是他们,就连那些传令兵,也没有任何动静。 “重狼骑如何了?”綦毋阔邪有些心神不宁,询问重狼骑的动静。 斥候回道:“重狼骑一共发起三波围剿,第一波正面围剿数十人,还有五人藏于寻常兵卒中伺机暗袭,失败,全灭。第二波四面围剿二十余人,失败,全灭。” “第三次呢?” “近百人,尚未传回消息。” 綦毋阔邪气得从椅子上跳起:“传令重狼骑,他们没本事我就换一批!” 斥候闻言,有些吓到了,战战兢兢地赶去传令。 “换一批”是什么意思他自然明白,北夷人生性好斗,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是失败者,是懦夫。若是让綦毋阔邪要换一批,这些重狼骑也唯有死而已。 当然,他也知道,大战正酣,綦毋阔邪大人是不会临阵斩将的,可那秋后算账也受不了啊… 过了好久,斥候才传令归来:“一千名重狼骑已全部压上,定为大人擒那中原人归来!” 綦毋阔邪听到人数全部压上,心头的怒意这才消了一些。可还没转过身,斥候又有一些支支吾吾的样子,似乎还有话要说。 “战时延误军情,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綦毋阔邪的脸色还未好转,却很快又阴沉了下来。 斥候结结巴巴地说道:“大人…大人的两个弟弟,已被中原人斩首,脑袋…就挂在…挂在晋城的城墙上。” “你说什么!”綦毋阔邪瞪大了眼睛,一把揪住斥候:“你确定你没看错!?” “属下…句句属实,绝没有看错。” 綦毋阔邪用力一推,将斥候推到了一边:“擂鼓!三军齐出!中原兵马派了二十万,那就给我出兵五十万!用人堆,也,也要把这个晋城给我拿下!” 斥候跌跌撞撞地离开了主帐,心中后怕不已。 这次南下中原,数百万人马,却也不是全都堆在晋城一处。晋城以北,撑死了也不过不到百万人马,现在却要出兵五十万,已占半数… 大军催动,羽林军的压力一下子便感受到了,战场形势逆转,阵线也渐渐被北夷兵反推了回来。 周子儒急忙下令,后军向前抵挡,撤换下前军回城修整,半日一换防。 “这北夷真是疯了,竟将兵马全部都压上来了!” 周子儒不知道北夷兵马的出动数量,不论如何向远处看去,都是黑压压一片,根本就不知道尽头在哪里。 大战,从天亮打到天黑,又从天黑打到了天亮,旷日持久… 第五百九十三章 周子儒危险 蒙木烈独自一人坐在归城的城头,望着南方。 他一直有个问题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的中原人,临死之前,都要回望一下南方。 现在他似乎是有点懂了,这南方的确令人有些向往。 “你要在这个破城头做到什么时候?”犬神的声音在蒙木烈的脑海中响起。 蒙木烈回过神来,几日的相处下来,他慢慢熟悉了犬神的力量,对于这个北夷人心目中唯一的真神,他也从畏惧转变成了尊敬。 “尊敬的犬神,有何吩咐?”蒙木烈脑海中的意识回问道。 “我倒是没什么吩咐,只是已经过去两天了,你那前线的北夷勇士们,怕是快要死完了。”犬神无所谓地说道。 蒙木烈有些惊讶:“晋城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力量正在一点点地削弱,要知道,我的力量来自于北夷勇士的念力。现在一步步削弱了,要么那些北夷人不再信奉我,要么…死了。” 蒙木烈腾身站起:“难道綦毋阔邪开战了?我去看看!” 蒙木烈现在心里有些暗暗后悔,临走时没和綦毋阔邪交代一番,他一定是等不及,直接开战了。 归城边的北夷士卒,听到墙头上传来动静,仰头望去,一直坐在那里的大汗此时不见了踪影。 “大汗去哪儿了?” “大汗去哪儿,难道还要跟你汇报一声吗?别多事了!过几天就是我们护送辎重了,若是再出了差错…” …… 战场上,北夷兵和羽林军已经厮杀了足足两天两夜,人数已是来回换了几波。 双方人马各自回城归寨修整数十次之后,仍旧重新踏上战场的大有人在。 晋城以北,流淌的血水都汇成了一条小溪,向东流去。 至于尸体,运气好的,倒是能被自己相熟的人拖回,运气差的,早就被踩踏成了一堆烂泥,臭不可闻。 周子儒站在墙头,腐烂的气味甚至都没让这位世家公子皱一下眉头。 下方的战场,由最初的双方几十万人的对垒,变成了仅仅几万人的混战。其他人,要么死了,要么忙着吃饭休息,毕竟,近百万人的大战不是那么容易分出胜负的。 羽林军不敢退,因为一旦退了,中原就算彻底沦丧,商城的城墙甚至还不如晋城的高大。 北夷兵不敢退,则是因为綦毋阔邪将重狼骑殿后,充当督战队。 周子儒对于下方几万人的混战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仗打到这个份上,连续两天两夜的厮杀,已经没什么指挥的必要了。 他麻木了,綦毋阔邪也麻木了,双方的士卒更是早就麻木了。 人人心里想的都是多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周子儒现在盯着的方向,是晋城东北角,那里相比较城下的尸山血海来说,简直就算是一块净土。 而现在,那块净土上,正在做着一个交易。 方乾龙的尸首,换綦毋阔邪两个亲弟弟的脑袋。 易小刀一个人,手里拎着两颗早已风干的脑袋,徒步向北走去。身后也有数千兵马,是周子儒执意安排的,以防不测。 对面则是四名重狼骑,抬着方乾龙的尸体,也缓缓走了过来。 四名重狼骑的身后,是整装待发的一万北夷兵。 綦毋阔邪本人却是没来,原因不为别的,他实在是怕了易小刀的火。 易小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闲庭信步的样子,手上提着的脑袋,也是晃悠个不停,就仿佛像是从村头刚打来的两坛酒一样。 四名重狼骑也知道对面这个人是谁,那目光之中没了之前的冷漠森然,取而代之的是战战兢兢。 “武定公…这是尸体,手臂处曾被斩断,现已缝好。眼睛…被捣碎了无法复原,除此之外,已是全尸,还请武定公验看。” 一名重狼骑犹豫着说完,掀开了蒙在脸上的白布,给易小刀露出了真容。 易小刀看了一眼,方乾龙身上已没了一块好肉,不是淤青便是伤口。不过好在,还能勉强辨认得出来,是他。 易小刀没有说话,将手中两颗风干的脑袋随手丢在了地上,咕噜噜地滚到了重狼骑的脚步,可他们谁也不敢去捡。 “武定公一人不便,我等愿将尸首送过去。”重狼骑示好地说道。 易小刀走上前,单手接过了方乾龙尸体下的木板:“不必了。” 仅仅只是抓住了木板的一端,就将整块木板包括方乾龙的尸首端住了,甚至都没有晃动一下。 几个重狼骑吓得连连后退,这根本就是人所难以做到的。 易小刀“端着”方乾龙的尸首,向地上示意道:“这两颗脑袋不是我砍的,但是你们回去告诉綦毋阔邪,他的脑袋,我要定了。” 说完,易小刀便不顾这四名重狼骑,双手将方乾龙的尸首高高举起,定在头顶,转身回去。 四名重狼骑手忙脚乱地在地上捡起两颗脑袋,撤了回去。 易小刀头顶着方乾龙的尸首,双手稳稳的扶在木板两边,走得极慢。 “你爹将你交到我手上,我没照顾好你…当初回京城,一路上的吃穿用度甚至都是用的你的银两,一共七十一两…” “你失踪后,我托南淮李家寻你,真的便没上心过了。” “后来在楚湘见到你,我很惭愧,这种惭愧一直延续至今…要是那天你答应了回中原…要是那晚你拒绝出战…” 易小刀絮絮叨叨,见到交换完成,后面待阵的羽林军和城墙上的周子儒都松了一口气。 “武定公是不是胆子变小了?那么近,怎么不把那四条狗也给杀了呢?” “你知道什么?真不要命了?要是把他们四个杀了,下次再要交换尸首,谁还敢来?” “都小点声,武定公的耳朵灵着呢!” 城墙上,周子儒一颗心正要放下,忽然看见易小刀站住不动,不由得又提了起来。 “怎么回事?” 易小刀慢慢将方乾龙的尸首从头上放了下来,抬头望向空中。 蒙木烈凌空而立,俯瞰整个战场,但是更多的,还是在看易小刀。 “难道你真的是打不死吗?还是…有什么在保护你?”蒙木烈说着,也学着易小刀的样子,望向更高的天空。 天上,什么也没有。 易小刀手上一松,方乾龙的尸首坠了下来,被他轻轻一提脚,连尸带板踢给了羽林军。 羽林军们慌忙上前,七手八脚地接住了方乾龙的尸首。 “送回城里,保护好周相。”易小刀简单地嘱咐了一句,便转过头盯着蒙木烈,作势要腾身而起。 “城墙上,那个周家的小子!!杀了他!!杀了他!”犬神的声音在蒙木烈的脑海里不断回响,似乎是在嘶吼一般。 蒙木烈在听到犬神声音的那一刻,仿佛是本能一般,朝着周子儒直接俯冲了过去。 易小刀心中一惊,也本能地跃起,挡在了蒙木烈的面前。 “几百年来,周家人杀的北夷勇士,都足够再建一个北夷了!动手!!” 犬神如今变成那副黑色小奶狗的模样,可以说,完全是拜周家所赐。 历代周家先祖,对于北夷多少都曾献计过,死在周家计策下的北夷人,数不胜数。犬神失了信众,这才一再虚弱,外形甚至都已退化到了小奶狗的模样,终日睡觉修养。 易小刀刚挡在蒙木烈的面前,迎面就看到了对方的一脚,自上而下地劈了过来。 易小刀双手交叉挡在头顶,挡住了蒙木烈的这一脚,被他巨大的力道踢向了地面。 不过在手脚接触的一瞬间,一团烈火从易小刀的双手蔓延而出,附着在了蒙木烈的腿上。原本无形的火焰,此时却形成了一只手的形状,缚紧,也将他从半空中拖拽下来。 蒙木烈刚刚落地,就迅猛一脚,朝易小刀面门踢去,又被他格挡住了。只是这一次力道就大了许多,易小刀被踢出了丈余之远。 “杀了他!杀了他!我能感觉到,周家只他这一脉,下面已没了传承了!” 犬神的声音还在蒙木烈的脑海中不断嘶吼催促着。 蒙木烈也没心思继续和易小刀牵扯,纵身朝周子儒扑去。 易小刀眯起眼睛,他绝不能让蒙木烈得逞,再度腾身跃起,打定了主意要缠死他。 “嗷汪!” 三条黑色大狗从蒙木烈的背后破体钻出,直扑易小刀而来。 “是幻影!” 易小刀伸手在自己身前虚抹,一道火墙骤然升起,熊熊烈焰,热浪滚滚。 三条大狗的虚影似乎对这火墙极为忌惮,在火墙外徘徊,不敢靠近。 易小刀一头扎进火墙,从另一边走了出来,身上,已经披上了一层火铠。 这一刻的易小刀,仿佛火神降世一般,睥睨一切。 三道大狗的虚影见状掉头便跑,它们也知道,易小刀身上既已披上这层火铠,便无可奈何,还需依靠蒙木烈来对付。 易小刀抬头再看,蒙木烈趁着易小刀耽误的这片刻功夫,已经来到了墙头上。 “北夷的死敌,周家,后人竟长得这么柔弱?我还以为是一名女子呢!” 蒙木烈笑着向周子儒走了过去。 “周家人的智慧,可是专克你们北夷这种莽夫!”周子儒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嘴上却不服输。 蒙木烈眼中的笑意,变成了杀意… 第五百九十四章 大开杀戒 蒙木烈一手掐住了周子儒的脖子,另一只手向后一指,指向了刚刚跃上墙头的易小刀。 “你也得死,别急。” 易小刀点头同意道:“那你不如先来杀我,北夷大汗何时也变得这么欺软怕硬了?” “杀了他!快杀了他!掐死他!”犬神的声音依旧在蒙木烈的脑海里喋喋不休。 蒙木烈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掌正在不断地收紧,周子儒被扼住咽喉,没法呼吸,翻起了白眼。 “你敢违抗我!为什么不杀了他!”犬神感受到了蒙木烈的阻力,嘶吼着问道。 “尊敬的犬神,不如将他劫回北夷做人质,为我北夷效力…” 蒙木烈麾下四獒众死得只剩了綦毋阔邪一人,提巴诺也就罢了,北夷从不缺武力强悍之人,但是呼延兰死了,是北夷的一大损失。 北夷没了智囊,再多的人也只是莽夫罢了。 蒙木烈知道,想要坐稳中原,只靠武力是没办法的。 “杀!我只要现在杀了他!!!” 犬神,为北夷人的信仰念力而生,北夷和大启战争持续数百年之久,无数的北夷妇孺老弱,等待丈夫儿子回来,结果等来的只是部落的一句战死通报。 那种绝望的心情,家家户户都传达给了犬神。 很多北夷人甚至不知道大启的皇室姓什么,大启有多少藩地,但是都记住了大启的一个姓氏。 周! 北夷最想杀的人,便是金陵周家的人。 换言之,现在犬神最想杀的人,便是周子儒,这也是数百年间无数北夷人的怨念。 蒙木烈劝说无果,手上仍旧在持续用力,蒙木烈已经能摸到周子儒喉咙上那缩进去的喉结,只要捏碎了喉结,他就算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 “住手!” 似乎有两道声音响起。 易小刀飞扑上来,带起一片尘埃,抬起拳头砸向了蒙木烈的头。 蒙木烈连忙伸出右手,牢牢地握住了易小刀的拳头,却又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控制自己的左手,在一点点地放开。 有了松懈,周子儒急促地喘了几口气。 “谁?” 蒙木烈和犬神同时喝问道,当然,别人只能听到蒙木烈的声音。 “想杀人,天下还有别人的命比朕值钱吗?”赵易执的声音在众人的头顶响起。 众人抬头望天,只见赵易执环抱双臂,浮于空中,双眼金光烁烁。 “你是中原的小皇…”蒙木烈话还没说完,握住易小刀拳头的手又被他另一只手反擒住了手腕。 “给我过来!” 易小刀双臂运力,竟将蒙木烈给举了起来,使了个过肩摔。 蒙木烈没有防备,整个人顺势离地而起,掐住周子儒的那只手彻底松开了。 “要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犬神的声音不甘地在蒙木烈的脑海中咆哮,随机,一条巨大的黑犬身影,从蒙木烈的额头蹿出,踩着他的手臂,扑向了周子儒。 “嗯?” 赵易执察觉到不对劲,神识立刻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拦在了周子儒的面前,想要形成一道无形的墙壁,拦下这条黑犬。 终究是慢了一步,神识形成这堵墙壁的时候,黑犬已经跃了过去,将周子儒扑倒在地。 张开大嘴,对着周子儒的喉咙,“咔嚓”就是一口咬了下去。 周子儒微张着嘴巴,自己也不敢相信,但是利齿刺透皮肤的疼痛,血液滴落的声音,他都能清晰的感受得到。 “滚!”易小刀和赵易执又是同时喊出了一声。 赵易执飘落在城墙上,神识早已压向了黑犬,黑犬咬断周子儒的脊椎骨之后,便抽身而退。几个弹跳之间,又钻回来了蒙木烈的脑袋里。 易小刀刚刚将蒙木烈摔到这一边,不等他跑去,纵身双脚一蹬,就将蒙木烈蹬飞了出去,撞开城墙,跌到了城墙下。 “周先生!”赵易执连忙俯身查看周子儒的情况,无意间,一条腿就跪了下来。 周子儒连忙伸手,挡在了赵易执的膝盖之下:“陛…下,君不可…跪臣…” “你喉咙被咬开了,别说话,小心血呛到肺里,我这就带你回去。”赵易执随意伸手一招,周子儒的身体就慢慢浮了起来。 浮得很慢,但是周子儒的动作,从头到脚,甚至就连头发丝的位置,都没有改变。 “陛下…别浪费力气了…”周子儒缓缓掀开自己遮在胸前的手臂,心口处,一个血糊糊的大洞,触目惊心。 “陛下,快逃…先死周家…后死…” 大启周相,死于晋城城头,皇帝赵易执怀中。 “赵家!”赵易执续完了周子儒没说完的话,回过头来,正好对上了从城下又跳上来的蒙木烈的眼睛。 前面的易小刀,眼中火光汹涌;后面的赵易执,眼中金光烁烁。 “稳一点。” “嗯!” 简单的两句对话,刚刚说完,易小刀便飞扑了出去,速度之快,连蒙木烈都没反应过来。 这速度,有易小刀自己的速度,还有赵易执的神识在身后的推力。 易小刀双手抱住了蒙木烈,身上的火铠灼热,烧得他疼痛难忍。 蒙木烈想要挣开,但是有赵易执的神识阻挠,根本就挣不开,被易小刀缠得死死的。 黑色大犬的幻想再次从蒙木烈的额头浮现,张口就朝易小刀的喉咙咬了过来。 易小刀一记膝撞,将蒙木烈顶开。 犬牙闭合,差了一丝,黑色犬影便又退了回去,消失不见。 二人的拳头对轰了起来,蒙木烈御空而行不算什么,但是易小刀此时却也浮于对面,对战之中丝毫不落下风。 赵易执在身后,紧紧地盯着两人的战斗。易小刀的拳头变快,蒙木烈的手脚速度减弱,是有原因的。 两人就这样只是拳脚过招,拳风就让城墙崩坏了一角。 “不能在城边,向北!去北夷草原!” 赵易执提醒易小刀道,同时催动神识,移动两人向北而去。 蒙木烈倒无所谓在哪争斗,只要将这两人杀掉,南下中原便再无阻碍了。 三人就这样,在空中搏斗着,一路向北而去。 地面,綦毋阔邪望着天上向北掠去的三人,虽然有一人并不认识,但是也知道定是中原未知的高手。 “趁现在,全军火速攻城!杀!”綦毋阔邪的眼中射出一股狠厉,自己也亲自上了战马,率军出战。 羽林军陡然间压力倍增,一帮羽林战将赶上城头请战,却看见了周子儒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城头。 “怎…周相怎么…” “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将周相的尸体收好,不如收敛兵马,回城防守!” “他们杀了周相,还防守?有胆气的,随我出城和北夷决一死战!” 众羽林战将有老成持重的,有血气方刚的,有六神无主的,七嘴八舌吵得不可开交。 “轰!!!”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砸在了晋城城外的地面上,巨大的气浪将地上的尸体残肢,血气腥水全都掀开。 北夷和大启双方交战的士卒也被这股气浪冲得东倒西歪,站立不稳。 “大启天卫钱宁在此!!!” 透过薄薄的血雾,所有人都看见了一个魁梧的身影,手持一把锏状武器,一步步向北夷走来。 “是钱帅!钱帅来了!” “哈哈哈哈!这下我们赢定了!” “冲!跟随钱帅,杀光这群北夷畜生!” 钱宁的名字,羽林军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便有其他藩地的兵马不知情,但是见到同袍的羽林军如此振奋,也该知道此人的不同寻常。 “杀啊!!!” 大启军,奋勇争先,士气高昂。 綦毋阔邪策马还未冲到前线,但是也听到了钱宁的这一声怒喝,北夷兵们自然都听见了,军心多少有些影响。 “北夷勇士们,我!綦毋阔邪,向犬神起誓,北夷草原的烈马,终将踏平中原!” “此言不成,誓不还北!” “犬神”二字一出,所有的北夷兵都仿佛打了鸡血一样,眼中闪烁着癫狂。 “誓不还北!” “誓不还北!” “誓不还北!” 这边夸强,那边道胜。双方的情绪都被身边的同袍和对面的敌人所感染,每个人都变得癫狂起来。 人人争先,唯恐落人后。 大战再起,自东向西,绵延数百里… 钱宁一人手持铜锏,所到之处,铜锏挥舞,然后便是一大片的北夷兵被掀翻在地。 死者,伤者,难以计数。 军心再如何振奋,遇上绝对的实力,也没有一丁点的作用。 綦毋阔邪见到前线厮杀的惨状,回头询问身边的传令官:“重狼骑还剩多少人马?” “回綦毋阔邪大人,还剩八千。” “传令,调集全部重狼骑,围剿此人!” 綦毋阔邪顾不上许多了,将手中的王牌重狼骑全部调动,只为了能杀掉钱宁。 传令官急忙奔去传令,手下的传令兵四散而开,奔向战场的各个方向,将各处待命的重狼骑全部调动了过来。 重狼骑闻令而动,一匹匹奔驰的骏马在军阵中穿梭,那模样,俯瞰下去,真像四面八方的狼群发现了猎物,合围而来。 “来得好!大开杀戒!” 钱宁似乎知道北夷重狼骑的动向,仰头长啸。 第五百九十五章 围杀 速度快的重狼骑已经赶到了钱宁的身边,此时他周围的北夷兵要么早已被钱宁杀退,要么怯弱不敢上前,倒是显得空旷得很。 一匹战马冲出北夷军阵,朝着钱宁冲去,马上的重狼骑横起狼牙枪,对准钱宁的咽喉就刺了过去。 钱宁站立不动,随手一挥,铜锏重重地敲在了这名重狼骑的身上。 “咔嚓咔嚓咔嚓…” 骨脆声接二连三地响起,一时间也不知道这名重狼骑被打断了多少骨头,身子不再继续挺直,而是软塌塌地趴在了马背上。 铜锏的力道继续向下,战马长嘶一声,腾空的四蹄一时没了顺序,带着骑卒直接摔倒在地上。 钱宁一步踏出,似乎没有刻意地去踢,但是脚尖接触这名重狼骑的时候,连人带马横飞出去,连带着撞倒了一大片的北夷士卒。 刚刚解决了这第一个重狼骑,很快,第二个、第三个…重狼骑不断跃过北夷军阵,朝着钱宁冲了过来。 钱宁也不惧,手起锏落,不断地收割着一个个送上门的重狼骑。 “人不惜命,怎的也不惜马命?” 没有人回应,钱宁也不指望谁会回应,足足打死了数百人,周围的重狼骑攻势才稍稍减弱。 “怎么?怕死了吗?”钱宁环顾四周,高声嘲讽道。 北夷士卒慢慢退开,让出了大片的战场,身后,是整齐划一的重狼骑军,已经列阵待命了。 钱宁脸上露出了一丝凝重,正要准备大战的时候,身后以及左右三方也同样传来了动静。 与前面一样,北夷士卒一点点地向后退开,让开了战场,露出了后面严阵以待的重狼骑。 “原来是这样,把这数百人当作幌子,来分散我的注意力。好让后面的人有时间列阵么?”钱宁此时也明白了重狼骑的想法。 一人越众而出,身形亦是格外的魁梧,就连钱宁在他的面前,都显得“娇小”了一些。 “你是重狼骑的统领?”钱宁捏紧了铜锏,就要准备迎上去。 对面却没有冲过来的打算,紧勒缰绳,另一只手缓缓抽刀而出。 周围四方围定钱宁的重狼骑们,也同一时间,抽刀而出,动作整齐划一,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咴儿~!” 重狼骑统领的战马扬起前蹄,长嘶了一声。不过是马匹的嘶鸣,钱宁却听出了杀意… 四方重狼骑同时策动战马,朝着钱宁冲击了过来。 前后左右,同一时间瞄向他的狼牙枪,足足有四五百杆。 “敌四方!” 四方的战马交错有致,给对向冲过来的重狼骑都留有空间。远处的重狼骑,对钱宁鞭长莫及,却也没围拢而来,而是眼睛死死地盯着钱宁。 钱宁知道,自己不论躲向哪里,这些盯死的自己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这个战场,不论自己站在哪里,结果都是一样的。 钱宁想通了这点,也没四处躲闪,而是以锏护身,静待重狼骑的围杀。 四方重狼骑交错之际,钱宁原地横扫,打翻了六七个重狼骑,不用想,挨着打的,基本都是已经活不成了。 待重狼骑交错而过的时候,钱宁毫发无伤,身边躺着那六七个重狼骑的尸体。训练有素却无主的战马立在一旁,静静地等候着。 四方的重狼骑冲锋之后,慢慢拨马转身,刚刚被打死的那六七个重狼骑,位置早已有人补了上来。 钱宁皱着眉头,刚刚那一瞬间的冲撞,他虽然应对得看起来轻松异常,但是其中的凶险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而且这一波冲锋,他也不过才杀了对方六七个人,这点人对于北夷来说,真正是不值一提。 钱宁敏锐地察觉到了凶险,不在当下,而是之后的一次次冲锋,他即便能抗住十次百次,可北夷会只冲锋十次百次吗? “嘘~” 远处的重狼骑有人吹动了一声哨响,战场中无主的战马立刻向着哨声处奔去。 “咚!” 战马刚刚进入军阵,就不知从何方传来一声战鼓,所有的重狼骑再度如同刚刚一般,持枪,策马,冲刺。 …… “这些是前线退下来的兵马吗?过去看看!” 孔仁驾驭着墨虎,向远处自北而来的一支兵马赶去,其余四兄弟和孔门弟子也都跟在后面。 “有敌人!” 那支军队立马戒备起来,一个圆弧形的军阵很快列好,枪尖直指孔仁。 “嗯!?” 其余四兄弟担心大哥吃亏,都赶了上来,簇拥着大哥,对这些兵马冷眼而视。 孔仁看见这支兵马的圆弧形军阵,好似在保护着什么。至于究竟是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孔仁对着自己的二弟孔义看了一眼,孔义明白,当即驾鹤直冲云霄,自上方向下看去。 “这是…”孔义惊呆了… 孔仁见孔义刚飞上高空,须臾功夫就落了下来,连忙问道:“是什么?” “大…回门主,是棺材…全是棺材…足足有半百之多…” “半百之多的棺材?”孔仁懵了,兵马护送棺材做什么? 对面的将军按枪而出:“看你们模样,倒是中原人,若是想要打劫金银的贼寇,今天可挑错人了!” 孔门其余几兄弟尽皆不忿,就要上前理论,最终还是被孔仁给拦下来了:“敢问这位将军,是何处兵马?误会了,我们不是盗匪,皆是孔门弟子。” “哦?孔门?”将军上下打量了一下,尤其是几人的坐骑,一眼就可看出,是水墨作画而成,这才信了几分。 孔门的镇牌之宝便是文房四宝,不传秘技也是丹青水墨,江湖人尽皆知,便是军旅之人,也知晓一二。 “那倒是误会了,本将公务在身,不得不提防一二。各位这是意欲何往啊?北边最近可不太平。”将军好心提醒道。 孔仁拱手见礼:“在下孔门门主,孔仁,听闻北夷南下中原,特率孔门弟子,赶赴北疆,愿助朝廷一臂之力。” 那名将军闻言,默然无语,孔仁看得清楚,这个铁汉子,竟然哭了… 第五百九十六章 急援 孔家五兄弟听完这名羽林将军的讲述,一时全都愣住了,根本不敢相信。 这位将军很多事知道得并不是很详细,但是身后这些棺木之中所装的是哪些人,这将军是一直牢记在心。 当听说连南淮忠意公都已战死,五兄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身后的孔门众弟子,更是心中忐忑不安。 “秦两天…也死了么…”老四孔智喃喃地说道,回想起来,和他的那些恩怨仿佛就在昨天一般。 羽林将军点头道:“嗯,那位秦兄弟死得很惨…尸骨都无法收敛回来…这棺木里只有他的一些衣服用品,带回去了也只能立个衣冠冢。” 老四孔智低头不语,其余几兄弟想要宽慰他几句,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人人默然。 孔智抬起头问道:“敢问将军,哪位是那秦…秦兄弟的棺木?” 将军疑惑地看着他,老大孔仁在一旁帮腔道:“那位秦兄弟是我这位兄弟的故人,他想…拜祭一下。” 老四孔智这些年的改变,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自从当年在曲城撞上了易小刀,被教训了之后,他就洗心革面,再也不敢为非作歹了。 孔仁作为门主和大哥,对于自己这个四弟还是有些了解的。 羽林将军招呼来了几个士卒,示意士卒带孔智去寻秦往迁的棺木。 孔智来到棺木前,望着黑红的棺木,“扑腾”一声就跪了下来。 “秦兄弟,当年是孔智年幼无知…我对不起你…”说完,一头磕在了地上,再也抬不起来,失声痛哭。 周围的士卒见此情形,识趣地稍微让开了一点距离,让他发泄一通。 哭了好一会儿,孔智抬起头,盯着棺木,眼中射出一股决绝:“秦兄弟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报仇!将那帮北夷畜生全都送下去,给你赔罪!” 说完,孔智站起身,回到了众兄弟的身边。 此时,孔门弟子们见到这许多棺木,心中也都畏惧了起来。 他们也不是傻子,战场厮杀,寻常士卒只能是马革裹尸,若是大启胜了,袍泽们顶多会给他们挖个大坑一起掩埋,根本不会用棺木特意送回南方。 而这些棺木虽不算多么奢华,但这个时候,能有一具棺木盛尸,已经说明了身份不一般。 这么多的大人物,尚且不能自保,他们这些孔门普通弟子去了…那不是死定了? 众兄弟正在筹措言辞,想着如何安慰门下弟子。他们并非大启的朝廷兵马,边关如何,对他们来说影响不是那么特别重大。 “门下弟子都是寻常百姓,拜入我孔门之下,入了战场…恐怕失了仁义于他们…” 老二孔义平日里亲自负责帮派琐事较多,对于门下诸弟子比起其余几兄弟要更上心一些。 “老四,你…没事了吧?”老三孔礼和老四孔智关系最好,此时见他红着眼眶回来,有些担忧地问道。 “三哥,我没事。”孔智轻轻摇头,然后转向了孔仁:“大哥,让我去说吧。” 孔仁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还是信赖。 孔智大踏步地走到了一众孔门弟子面前:“我知道你们害怕,现在想走,回到东鲁老家,守着自己的父母妻儿,只等风波静静过去。” “我答应你们,想走的现在可以走!” “老四!”其余几人震惊,不约而同地喝道。 孔智没有回头,继续说道:“但是你们要想清楚了,如果哪一天你们在东鲁老家,正在和孩子玩耍,和媳妇儿亲热的时候,北夷兵闯进了你们家!你们该怎么办?” 孔礼轻轻摇头:“老四有辱斯文…”孔门讲究礼仪文墨,孔智的话对于饱读圣贤书的他们来说,粗鄙了一些。 “我倒是觉得,四哥这话说得极好,我很爱听。”老五孔信不断点头,持了和老三相反的意见。 “现在和我们一起去,我们同生共死,黄泉路上也有个伴!你们现在回去,或许就要亲眼见到,自己的家人面对北夷兵马的那副害怕样子了!” 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地方的眼中看出了迷茫和询问。 “可是,我们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能赢啊…”人群中有个声音小声地说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弟子说出来的。 孔智没有去追究,不会有人承认,更不会有人检举。他知道,这也是他们所有人的心声。 “看到这些棺木了吗?走上前去看看,好好数一数,是四十具还是五十具!” 孔智怒了,嘶吼起来,声音很大,和他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样子相去甚远。 “他们为什么会死?他们是为我们而死的!为了你们的父母妻儿而死的!今日离开的,我不会追究你们,但是,你们以后就再也不是孔门弟子了!” “孔门,没有饱读诗书却还是不懂得大义的人!” 其余四兄弟站到了孔智的身边,也算表示了对孔智的支持。 诸多弟子闻言,尽皆陷入了深思。孔智的最后一句话,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振聋发聩。 江湖门派众多,他们为何加入孔门?就是对诗书中,先贤的大礼大义的赞同和认可。 “今日若走,只怕日后千卷书,万里路,也消不了心中的魔障了。” “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但是古语亦有言,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百二秦关终属楚,三千越甲可吞吴!门主和四位掌事,小生愿往!” “不可落下我了…” 孔门弟子眼中的犹豫和迷茫一扫而空,而是逐渐变得坚定起来,踊跃请战。 “这位将军,叨扰半晌,得罪了。告辞。” 孔仁知道打铁要趁热的道理,向羽林将军一拱手,翻身上了自己的墨虎,率领一众弟子离开。 羽林战将望着远去的孔门众人,原本紧皱的眉头逐渐舒缓开来。 “大启怎么会败呢?哈哈哈哈,我不信,我不信!” …… 晋城城北,北夷兵和羽林军已经厮杀多时,难解难分。 赵易执和钱宁带来的数万京城禁卫军,早就已经投入了战场。也多亏了他们,才堪堪顶住了北夷兵猛烈的攻势。 羽林军人数较少,而且连日来一直不断轮换,有些人原本就有伤在身,状态远不如身体强悍的北夷兵好,实在无力继续顶在前面。 只是在硬撑罢了。 “可还有援军?厮杀多日,快顶不住了…” 一名羽林战将着急地和另一名战将商议着,这些兵马连战几日,人人疲惫不堪。 别看现在两方人马还在纠缠胶着状态,一旦大军破了某个临界点,那就是兵败如山倒了。 “哪还有援军?各城都在厮杀…要不是钱帅带来的禁卫军…听说寿城已经被北夷兵杀进了城,敌我双方正在城中厮杀呢!” “一旦这里破了…”羽林战将没继续说下去,两人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晋城一旦告破,虽然还有后面的商城、安城那一条防线,可是对于这些百姓自发组建的军队战斗力,没人会看好。 “钱帅还被围困着吗?” “我曾带人想去救出来,但是这些兵马的确厉害,十换一都做不到…” 军阵中,钱宁被重狼骑围在阵中,不断围杀冲锋。他虽一直闪躲反击,可是收效甚微,杀到现在,重狼骑也不过才死了近百人而已。 而且冲锋闪躲间,重狼骑有意驱赶,将钱宁早已赶到了一边,离晋城越来越远了。 钱宁也知道自己的位置在不断偏移,可是他也的确没办法。 他就算运足内力,对着一个方向猛砸猛打,也无济于事。这些兵马之间都留有距离,一锏下去,撑死了敲死两三人,无济于事。 虽然现在他还不觉得有多累,但是心里也明白,这样下去,即便是他,被围死在阵中也得被活活围死在阵中。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了,从上面走试试!”钱宁眼睛瞟向了半空,只等着重狼骑冲锋过来。 “咴儿~” 战马冲刺了过来,马唇摆动,口中牙齿显得格外恐怖,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起!” 钱宁一跃而起,腾身至了半空,可是他惊恐地发现,这些重狼骑的身后,竟然…还是重狼骑。层层叠叠,足足有几十层之多,人数足足得有大几千人… “放枪!”重狼骑统帅举枪下令,所有重狼骑举起狼牙枪,对着半空中的钱宁投掷了过去。 四面八方,前后左右,皆是投来的狼牙枪。饶是钱宁也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使了个千斤坠,落回到了地上。 狼牙枪交错而过,重狼骑都接下了对面的狼牙枪,也有一些长枪在空中相击,掉落在了地上,导致有人没捡到。 当然,也有一些倒霉蛋,被狼牙枪直接刺中,负了伤。却无一人被狼牙枪刺死。 “也不知道有多少英雄好汉死在你们的手上。”钱宁有些愤怒,这阵法明摆着就是为江湖高手所准备的。 “既然天上去不了,那么…”钱宁盯准了自己的正前方,他不是一个莽人,但是现在他想莽一次。 “杀!” 四方北夷皆喊,钱宁亦喊,喊声最大。 第五百九十七章 孔门驰援 四方重狼骑再度冲锋,目标正是中心处的钱宁。 钱宁不顾其他,只朝着自己的前方,猛冲了过去。横锏胸前,只欲决一生死。 重狼骑看见了钱宁的动向,正前方的重狼骑连忙勒住战马,放缓了脚步。其余三个方向则是加急催动战马,速度快上了一倍。 重狼骑们的想法很简单,四方合围,定要同时杀到,令对方首尾难顾。 却不想钱宁来势极快,即便正前方的重狼骑放慢了脚步,可是钱宁的速度却是一点都不慢,铜锏已经高高举了起来。 “嘭!” 一锏扫出,面前的重狼骑被他扫飞了四五人,就连身下的战马也被打得瘫软在地,不断哀鸣。 身后和左右,三方的重狼骑已经近了,狼牙枪朝着钱宁的脑袋和后心刺了过来。 钱宁索性不顾身后,直直跃过一地的尸首和伤兵伤马,向前方冲刺过去。 刚刚跃过,后排的重狼骑早已列队,准备就绪,持枪就迎了上来。 “铛!” 铜锏足足格挡住了七八杆狼牙枪,可是分毫难进。 后面还有其余的重狼骑手持兵器,继续压了上来,人越聚越多… 钱宁被这一阻拦间,身后的重狼骑也都追了上来。原本还可以辗转腾挪的空间,现在一下子都压缩一空。 “杀!” 重狼骑们叫嚷着,全都冲了上前,人数密密麻麻,外面已经看不见钱宁的身影。 钱宁只有一人,周围扑上去的重狼骑也不过近百人,就已经将钱宁压得密不透风。再外围的重狼骑插不上手,但是也没有松懈,紧张地盯着这里。 “轰!!!” 一声巨响,围住钱宁的重狼骑全部被震飞了出去,仿佛天女散花一样,一个接一个地从天上掉下,气绝身亡。 再看钱宁,手中铜锏插在地上,看长度已经插进去了一半有余,而他的全身鲜血淋漓,都是枪伤… “举世皆污浊,我…清浊世!” 钱宁将手中的铜锏再度用力往地上一按,一道道巨大的裂痕从铜锏处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去,整个大地都摇晃了起来。 战马受惊,一改平时的温顺,扬起前蹄,将身上的重狼骑都掀翻下马,四处胡乱奔逃了起来。 还有重狼骑想要制服这些受惊的战马,下场便是被战马活活踩踏而死。 前排重狼骑的战马失控,就连后排的重狼骑们也都躁动不止,畏惧着钱宁的样子,无论如何鞭打也不肯上前一步。 重狼骑统领的战马也躁动不已,根本无法控制。 不得已,这名统领只得下了战马,下令道:“所有人,弃马步战!” 重狼骑下了马,分出一小批人,将战马赶离了战场。剩下的人依旧将钱宁围住,不过却是战战兢兢,不敢上前。 钱宁睥睨四方,洒然一笑:“都在怕什么?倒是来啊。” “还逞能么?这血,流也将你流死了。”重狼骑统领拎着鬼狼刀嘲讽道。 现在他不急,已是胜券在握,钱宁这个模样,绝无逃生的可能。 “待你死后,我会将你的头颅割下来,随军携带,看着我们北夷的铁蹄是如何踏入中原的!” “是吗?中原说进就进,问过我们没有?” 一个声音在半空中响起,重狼骑统领连忙抬头望去,只见空中黑墨色的一鹤一鹰,盘旋飞舞着。 鹤与鹰的身上,似乎还坐着人,声音正是这两人发出的。 “什么人?”重狼骑统领微微皱眉,这两人看起来也不是寻常之辈,这是他没有料到的变数。 “中原人!” 鹤与鹰俯冲而下,直扑钱宁而来。 “拦住他们,他们想救人!”重狼骑统领连忙下令道。 重狼骑正要动手,忽地从身后,一道宛如白练一般的长纸铺就,仿若是从九天之下垂下,覆盖住了下方的重狼骑。 长纸铺到了钱宁的面前,意图显而易见。 钱宁翻身跳上了这道长纸,长纸迅速收回,将钱宁从人群中给带了出来。 “掷枪!”统领怒不可遏,连忙下令投掷狼牙枪。 深陷重狼骑重围之中,若是还被人救走,那重狼骑也就可以撤销了。 锋利的狼牙枪掷出,一杆杆刺在了长纸的下方,但是这道白纸,看似柔软,实则坚硬似铁,无数的狼牙枪竟不能穿透分毫。 “阁下何不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一鹤一鹰左右抓起了重狼骑统领的双手,振翅而起,直接将他从地面上抓得腾空而起。 统领双手被制,却也没乖乖屈服,立马松开了手中的鬼狼刀。 鬼狼刀脱手后刚刚下坠,就被统领一脚精准地踢中了刀把,刀向上,将墨鹤斩为了两半。 墨鹤化为了一滩墨水,洒向地面,老二孔义失了坐骑,也从高空中坠下。幸得老五孔信松开了统领,驾鹰救下了他。 统领摔下,一众重狼骑伸出鬼狼刀,刀尖叠刀背,层层叠叠,勉强算是接了他,可也是跌得不轻,一时都没缓过气来。 “杀!都给我杀了!” 重狼骑全部出动,竟然连对方一个人都没杀死,自己还险些被人生擒,现在摔了个半死。统领气愤难平,誓要挽些颜面回来。 孔信驾鹰带着孔义落到了地上,那道长纸也已将钱宁从包围圈中救了出来。 “孔门?”钱宁见多识广,且在京城孔仁受封时就已经见过,自然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钱帅,别来无恙。”孔仁骑在墨虎上,歉然一笑:“抱歉,我们来晚了。” 钱宁摇头:“不为晚,来得正好。” “钱帅武功盖世,对付这些北夷蛮子自然不在话下,只是我们孔门弟子也是一心报国,不知钱帅是否愿意给些机会让我们展示一下呢?” 孔仁不愧为门主,说话已是滴水不漏,顾全到了钱宁的面子。 钱宁苦笑道:“孔门主不必为我留面子了,要不是你们来救,只怕我就要折在这里了。若是孔门主愿意与钱某并肩作战,钱某欢迎之至。” 钱宁傲气,但是也知道现在不是傲气的时候。 这重狼骑的确非一人可敌。 “好!孔门弟子,上报国家,下安黎庶,在此一举!” “然也!” 第五百九十八章 深藏不露 商城。 原本是很小的一座县城,远不如南边的封城和开城来得繁荣,只是随着北藩三王和大启朝廷的关系逐渐紧张,商城也成了北藩三王和朝廷的“前线缓冲带”。 历任商城县令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加固城墙,东西南北,四方城墙都加固了个遍。朝廷和北藩三王也都知情,任由为之。 现在的商城被周子儒布置为大启对抗北夷的第二道防线之后,防御做得更加周密了。 商城南门,来了一群不速之客。黑衣黑袍,倒也看得清面部,只是看起来极为普通,和寻常路人没什么不同的样子。如果硬要说有古怪,那便是这一行人没有一个女子。 “大白天的,这么热,还穿着一身黑,这些是什么人啊?” “我估摸着啊,又是江湖上的哪路高人,前些时候不是听说东鲁的孔门已经往北地赶去了吗?” “哪个门派…连个女弟子都没有,净是男性啊?这看起来也不像是少林的啊!哎,来了来了,拦下来问问。” 守门的兵卒见这一行人走近,连忙招呼人马,而后走上前去:“站住,干什么的?” “放肆!” 一行黑衣人之中,身后有一年轻少年轻声喝道,颇具威慑。 为首的黑衣人倒是伸出手,拦下了身后的少年:“咱家自打入了京,就和圣上一样,不曾出来过。也不知道这是走到哪儿了,敢问这位小哥,这是哪座城啊?” 声音尖细,这守门的兵卒从没听过这样奇怪的声音。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能不能好好说话?”两个兵卒见身后来了人,胆气壮了一些,反驳道。 为首的黑衣人上下打量了兵卒一番,依旧用尖细的嗓音笑着说道:“全身上下,连副盔甲都没有,看样子也不是羽林军和其余藩地的兵马,谁领的你们?去把他给咱家叫来。” “就说,王振良在城外。” 来者竟然是宫中的内务总管王振良! 兵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傻也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宫中的太监总管,看样子官位还不小。 一名机灵的兵卒早已转身向城中奔去,剩下的兵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是该把这位大官请进城还是一起陪在外面。 没多一会儿,大大小小的将领从城中奔出,见到了王振良,老远就下了马,徒步赶来。 “末将参见王总管!”众将领一齐见礼。 王振良笑了:“诸位将军…礼多了,咱家不过是一个宫中小总管,当不得诸位将军大礼。”说着,王振良亦是拱手回礼。 王振良说得不错,他的内务总管在大启,算起品阶,不过是五品而已,很多大启的战将官阶都要比他高得多。但是众将领没有一个敢怠慢的,全都恭敬行礼,甚至有的人,被身上的盔甲硌得生疼,也要躬下腰身。 不为别的,只因这位王总管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 “诸位将军,快快收了,折煞老奴了。国家多难之时,还赖诸位将军多多出力才是啊!”王振良也知道他们的心思,任由他们拜了会儿,才说出了一番漂亮话。 “不知王总管大驾,现在正值战时,城中没有好酒好宴,只恐怠慢了王总管…”一名将领有些迟疑地说道。 王振良摇头笑道:“诸位将军真是小瞧我王某人了,我在宫中,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啊?上这儿来挑珍馐,那不是闲的?听说这北边不是吃那个什么馒头面条吗?就那个就行了!” “王总管,城中请!”众将官松了口气,伸手将王振良请入了城。 虽说没什么山珍海味,可到底也不至于拿馒头面条招待王振良,饭菜简单了些,王振良吃得倒也舒服。 酒足饭饱之后,一名官阶最高的将领出声问道:“敢问王总管,不在京城陪伴陛下,来这商城所为何事?” “陛下?呵,陛下早去了北地了!” 王振良一语既出,满座将领皆惊:“我等…我等不曾见到有车驾经过…” “那想必是陛下深夜赶路过了,不曾往城中歇脚。老身此次前来,就是来寻陛下的。身边没个人服侍,那哪行啊?”王振良用手捂着嘴,正夹着一根牙签在那剔牙。 “那…王总管,末将这就派人准备车驾,护送王总管北去!”不放过任何一个献殷勤的机会。 王振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这下把周围的将领都弄得懵了,这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我看这商城兵马可不少,少说也得有个七八万吧?这么多兵马在这做什么?” “王总管,城中步骑合计十五万,乃是奉了周相之令,在此驻守。” 王振良“哦”了一声,继续摇头笑道:“第一场打不赢,还想打第二场。周相真是用心了…” “老奴有一句话,各位且听听看,至于怎么做就看各位自己了,大家以为如何?” “但凭王总管吩咐!”众将连忙认真听了起来。 王振良呷了一口茶,缓缓说道:“整顿兵马,随我北去。” 王振良的声音尖细,语气缓慢,可是在这一众将领的耳中听来,不亚于一道惊天炸雷。 众将面面相觑,一时间无人回应。 王振良没有继续说话,众人的反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五品的内务总管罢了。而这些众将领则是奉了周子儒的命令驻守商城,自然是不敢违背军令的。 “王总管…我等有军令在身…”一名战将嗫嚅着说道。 王振良慢慢放下茶杯:“你们难道忘了陛下在何处了?军令如山,咱家也知道,但是陛下有个万一…” 众将继续沉默,军令不敢违抗,但是陛下有个好歹的话…此话他们也不敢接茬。 王振良见状,趁热打铁地说道:“诸公若是随我去北边勤王救驾,结果便有两种。一种是大启胜北夷败,如此,咱家不信周相会治你们擅自调兵的罪。即便要治罪,陛下龙颜大悦,也会从中说情,赦免尔等。” “要不就是大启败北夷胜,不需周相治罪,诸公自当马革裹尸便是了。” “如是诸公不去,也有两种结果。北夷胜,陛下有个万一…呵,晦气的话咱家便不说了。若是大启胜了,战后论功行赏,诸公…排到几何啊?” 王振良的话循循善诱,众将面面相觑,都有些意动,有几人的屁股甚至已经悄悄离开了凳子,就要站起来表忠心了。 众人的反应在王振良的意料之中,周子儒最擅长察人,这些人既然被周子儒派到商城,必然是了解他们秉性的。 战死沙场,为国捐躯的事情让他们主动去做,不大可能,但是若是能诱之以利… 王振良轻笑了一声,特意将论功行赏之事放诸最后再言,那么这件事对这些人的影响才最大,他们才能听得进去。都不需要说得多清楚,都是聪明人,他们自己就会想清楚的。 “啪!” 突然一人拍桌而起,是一名少年将军。 “周相之令,谁敢违背?你这阉宦想来撺掇我等带兵北去,究竟是何用心?大启如此境地,与你这吹耳旁风的阉人不无关系!我决不违背周相之令,誓死驻守商城!” 这少年将军的举动将众人吓了一跳,战场上能征惯战的骁勇之将,竟被一记拍桌给吓到…其实他们怕的不是拍桌,而是这少年将军的那句“阉宦”… 王振良轻抬眼皮,顿了顿,说道:“小将军是何人啊?咱家可不曾见过啊。” “这人名叫邢佩,乃是军中的一位千总…” “千总?”王振良音调抬高了一些。 不是他狗眼看人低,只是如此议事,便是一些参将、副将都未定能够参加,他一个千总,怎么能堂而皇之地坐在此处? 王振良望向了众人,众人面色尴尬,唯有他身边最近的一名战将,低声说道:“此人先投李太师,未见重视。后李太师倒台,他转而找到了周相的门下…” “哦~”王振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似你这般,倒也是个忠心之人啊…” 邢佩面色傲然,昂首不肯去看王振良:“阉人!” 王振良站起身,低头踱步,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只是众将看起来,这笑…怎么都有些不对劲… “咱家很喜欢忠心之人,哪怕是愚忠呢?起码这样的人有目的,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是愚忠也分人的,跟错了人,惹人厌,就不好了。” “你说呢?” 不知不觉间王振良已经走到了邢佩的身边,抬起了头,森然一笑,脸上杀意尽显。 邢佩被吓得倒退两步,但是心中回过神来,对方不过是一个宦官,且如此老迈,没什么好怕的。 就在他要一步迈回来,不想露怯之时,王振良的手掌已经轻轻按在了他的胸口。 “砰!” 整个人直接撞了出去,身后的木门直接撞得支离破碎,邢佩本人带着木屑重重地摔出了门外,大口吐着鲜血,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众将惊得全部站起,本能地摸向了各自腰间的兵器。 王振良左右扫了一眼,众将不敢对视,手慢慢缩了回来。 “咱家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位千总大人置陛下的安危于不顾,怕是要谋反呀!” 众将连连点头:“总管大人说得是,说得是!” “诸公考虑一下吧,今天天色已晚,明日一早,咱家就要上路了。何去何从,诸公自便。”王振良说完,大步迈出了门外。 众将这才咽了一口口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无话可说。 这还有什么要考虑的?这下场已经显而易见了… 宫中的大内总管王振良,平日里看起来弱不禁风,谁能想到他还有这么高强的武艺… 第五百九十九章 不死不休 万里长空之中,响起了沉闷的砰击声。 “砰!嘭!轰!” 地上的人们抬头望着天,骄阳似火,根本就没有一丝云朵,奇怪异常。 而长空之上,三个黑点缠斗在了一起。 准确地说是两个人缠斗在一起,赵易执置身事外,冷眼看着打斗的两人:易小刀和蒙木烈。 蒙木烈一记重拳轰了过来,易小刀不躲不避,同样一拳打了过去。赵易执心念一动,神识汇聚,帮易小刀卸了这一拳的部分力道。 两拳相击,斗了个旗鼓相当。 一招未罢,二人又同时出腿,赵易执同样为易小刀打着助攻,二人你来我往,难解难分。 赵易执向地上瞥了一眼,打斗间三人已过近千里之遥,可是根本不分胜负,眼看都要离开大启的疆域了。 “在空中我还要分身托举你,不能全力,去地上。” 赵易执用神识传音给易小刀,示意易小刀降落到地上去。 易小刀没做回应,却是脚上用力一蹬,踩着蒙木烈的膝盖,一个倒翻,整个人翻转了个跟斗,重重地一脚压在了蒙木烈的肩膀上。 蒙木烈同样需要维系自身,还要格挡易小刀的攻势,这一脚没有防备,被易小刀从高空中直接压向地面,向地上摔去。 伴随着尖锐的呼啸之声,易小刀压着蒙木烈,从万丈长空上砸在了地上。 下方恰好也是一座城,北地曾经最辉煌的城,归城。 两个人砸入城中,巨大的冲击将周围的房屋民舍全都震塌崩飞,显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易小刀先从坑洞之中跳了出来,立即后撤,拉开了距离,紧紧地盯着坑洞处。 蒙木烈纵身一跃,从坑洞中跳出,抖落了身上的灰尘。虽然狼狈,却没有受伤。 “你比之前…” “咚!” 蒙木烈话还没说完,易小刀已经撞进了他的怀里,双手死死搂住蒙木烈的腰身,巨大的力道将他撞得不断后退。 “自不量力!” 蒙木烈双脚踏地,想要止住自身身形,虽是迟缓了一些,可是却也没有停下。 赵易执紧随其后飘荡而下,身上的龙袍熠熠生辉,金龙张牙舞爪,好似真的要从衣服上扑出来一样。 只见他伸出一手,轻轻一招,蒙木烈的双脚就离开了地面,再也触不到地面分毫。 易小刀抓准时机,再度发力,两人横飞而去。 赵易执如影随形,时刻准备出手。 “够了!” 蒙木烈一记膝撞,正中易小刀的腰腹处,后者闷哼一声,劲力消散了些许。 蒙木烈抓住机会,又是一脚踹在了易小刀的胸口,将他踩踏出去。自己同时亦是借力而退,这一退,身后便是归城的北城城墙。 蒙木烈双手向后抵住城墙,纵身倒翻,越过了城墙,跳出了城外。 易小刀深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一下气息,望着蒙木烈的方向,两团火焰从他的眼眶中灼烧而出,且有越烧越大的势头。 易小刀双眼一眨,火焰瞬间消失不见,眼中满是清明。 “你今天必须死!” 易小刀怒吼着,飞速朝蒙木烈的方向急速冲去,速度之快,城中的北夷兵根本就看不清。 蒙木烈两步抢到城门边,双手拉住半掩的城门,一拽一纵间,重逾千斤的城门已经被他硬生生地关上了。 “怎么?怕了?”犬神的声音又在蒙木烈的脑海中响起。 蒙木烈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呵,我会怕他?” 说完,蒙木烈抓住城门,用力一搬,竟将一扇城门从城墙上卸了下来。然后将城门立在地上,伸手去抓另一扇门。 “啪!” 一声爆裂响起,易小刀抢先一步撞在了另一扇城门上,右膝抬起,加上双手按住城门,直接将城门给撞出了城门,厚重的城门压在了蒙木烈的面前。 蒙木烈没料到易小刀的速度竟然这么快,脚下想要止住因城门撞击而不断后退的身形。 只是徒劳而已,易小刀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了,再加上他的速度带来的冲势,蒙木烈根本无力定住自己的身形。 两个人面对着面,中间隔着一扇城门,两个人都看不见对方的脸,但是都知道,对方现在一定恨得咬牙切齿。 易小刀的速度极快,顶着蒙木烈不断后退,似乎要将他赶回北夷草原一般决绝,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赵易执漂在半空,面上平静如水,但是感知却早已将二人包裹,即使闭上眼睛,二人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神识也凝练在一旁,伺机等待蒙木烈漏出破绽,给他致命一击。 蒙木烈双臂上的青筋凸显,显然已经使出了全力,易小刀的双袖早就被劲风震荡,碎裂成一片片。 城门被两人夹击在中间,门扇上已经出现了裂纹! 赵易执察觉到了。 “揍他!” 易小刀听到赵易执的传音,也不迟疑,不管面前的是千斤重门,再度抬膝朝城门撞去。 “轰!” 千斤城门分崩离析,炸裂而开。 易小刀的一记膝撞,穿过碎裂的城门碎片,结结实实地顶在了蒙木烈的胸口处。 蒙木烈刚刚也注意到了城门上的裂痕,可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易小刀的膝撞就已经撞了过来。 感受到胸口的疼痛,蒙木烈抬头望向漂浮在半空中的赵易执。他知道,易小刀的反应能如此之快,和这个中原小皇帝不无关系。 “先杀小皇帝。”蒙木烈怒道。 “这个难缠的家伙不解决,你怎么杀小皇帝?我能感觉到,这小皇帝的精神力量不在我之下,还是先杀了这小子吧!他比较好杀!” 犬神从蒙木烈的额头探出了脑袋,有些贪婪地看着易小刀这健壮的体魄,这让他想起了一个很久远的东西。 祭品。 它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精壮能打的人类了,吃起来一定很美味的! 蒙木烈对易小刀嗤之以鼻,手下败将,除了六年前第一次相遇之外,其余两次见面,这小子皆是手下败将,如今竟然给了自己一击,而这一切都是拜那个小皇帝所赐。 更重要的是,蒙木烈也通过自己的消息,知道了宝贝女儿蒙千雅在中原为保小皇帝而死的事情。 虽然归城城北与华五峰一战,冥冥之中见到蒙千雅,算是了却了一个心结,但是小皇帝就在这里。 杀了小皇帝为千雅报仇! 赵易执敏锐地感知到了蒙木烈的杀气,他自然不惧。腰间的启龙剑缓缓出鞘,剑锋直指蒙木烈。 望着蒙木烈的样子,赵易执忽然间有了一刻失神,他仿佛见到了蒙千雅。 那个在金陵京城,被自己控住的北夷小姑娘,那个不屈的神情,怒目圆睁,和蒙木烈实在有几分相像… “杀了他!” 蒙木烈一把抱住易小刀的右腿,单手举起,用力地甩砸在了自己的身后,随后便顾不上易小刀了,他知道这小子难杀,还是要先解决上面那个才是。 易小刀被蒙木烈摔这一下,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直冒金星。 不过很快易小刀就恢复了过来,翻身而起,一把拽住了蒙木烈的右腿,将他腾起的身子又拽了回来。 “滚开!”蒙木烈怒了,回头对易小刀喝道。 “该滚的是你!”易小刀死拽住不放,双手交替向上,牢牢地扣住了蒙木烈的双肩。 蒙木烈的额头处,犬神的脑袋又伸了出来:“和他废什么话?” 一只硕大的黑犬虚影从蒙木烈的身体里窜出,黑犬的背上,竟然又坐着一个蒙木烈,同样也是虚影。 “汪!” 黑犬一声狂吠,扑向了易小刀。 易小刀遇此变故,本能地伸手阻挡,手却穿过了虚影。 黑犬和蒙木烈的这两道虚影,迅速缩小,化为一道黑光,冲进了易小刀的眉心里。 易小刀被这道黑光钻入眉心,顿时僵直不动了。 蒙木烈和易小刀两人,同时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走神了…”赵易执回过神来,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暗暗后悔,心中暗恨不已。 身形从半空中急速落下,赵易执望着躺在地上的易小刀,喃喃道:“希望你这具身体能挺得住。” 腰间的启龙剑出鞘,悬在了自己的身边,然后赵易执望着易小刀的额头,缓缓闭眼。 地上易小刀的身体莫名地抽搐起来,不过仅仅只是一阵子,很快,就再次恢复了平静。 归城以北,一人站立,两人躺倒,出现了这十分奇怪的一幕。 三人都全无声息,就连胸口都不再起伏。 城中的北夷兵见到这一幕,一点点慢慢地摸索了过来。 启龙剑似乎有所感应,剑身从一开始的垂直悬立,慢慢倾斜,剑尖指向了城池北夷兵的方向。 “小子,这下你没退路了吧?” 易小刀的体内,丹田之中,依旧是那个密室一般的房间。 一只巨大的黑犬,犹如一匹壮硕的马驹一般,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易小刀,嘴巴一张一合地说道。 蒙木烈坐在黑犬的背上,望向易小刀的眼神,只有冷漠。 他与易小刀并无仇恨,甚至于三番两次还想拉拢招降他,但是在何月儿死后,他就知道,再无可能了。 易小刀站在黑犬的面前,显得十分瘦小,可是却都不曾看这黑犬一眼,而是看向了它背上的蒙木烈。 正对峙间,黑犬刚刚迈出一步,就见一道金光在众人的头顶闪烁。 赵易执缓缓飘下,悬在了易小刀的头顶,位置更高,可以俯瞰黑犬和蒙木烈。 “不死不休!” 三人一犬,望着自己的死敌或猎物,同时说道… 第六百章 倾巢出动 又战三天。 晋城以北,此刻完全成了一处人间炼狱一般。 仍旧守卫在城墙上的羽林军面色漠然,对城下的厮杀争斗早已看淡,早就没有了战争开始时的激昂模样。 钱宁站在城头,城墙下面挂着一排首级,粗略估算一下,足足有上千颗之多,颇为壮观。这些都是他这些日子所斩下的重狼骑的首级。 挂在城头,用以威慑北夷敌兵。 可是城墙下,也只是多出了一堆堆的北夷兵和羽林军的尸首,并没有改变什么。 孔仁站在钱宁的身边,他们五兄弟的武艺较钱宁而言差了许多,身上多多少少都受了伤。 “钱帅,如此拖下去,只怕这城是保不住了…”孔仁摇头叹息道。 孔门的弟子不可谓不用命,往日里读的圣贤书,今日都化为了手中刃。无奈人数差异实在太大,无论如何拼命厮杀,北夷兵马依旧是那漫无边际的样子,似乎无穷无尽。 钱宁紧抿嘴唇,一言不发。 他的武艺修为,不论是在北夷军还是羽林军中,都是冠绝三军的存在。可是在这百万大军面前,个人的能力再如何通天也无济于事。 那前赴后继,一浪接一浪的人潮,足以将任何一个人活活淹没。 更何况北夷还有那重狼骑,几天下来,重狼骑折损数千,可是依旧难缠。 “城中兵马所剩无几,十万兵马驻守各处,城破只在须臾…各位在此苦战数日,于国于民皆已尽力。还请孔门主携带孔门弟子,速速离开吧。” 孔仁和自己几位兄弟面面相觑,几人不由得轻笑了起来。 钱宁见几人轻笑,有些许奇怪,还没开口,孔仁就抢先说道:“我孔门虽在江湖上和真阳、太意这些武学宗门避之不及,可是也知道何为大义。” “钱帅这般看轻我等,呵呵呵…”孔仁摇头苦笑,略带苦涩之意。 钱宁缓缓摇了摇头:“我深知孔门知礼守节,我非是轻视孔门,实在是大启文脉还需孔门传承,日后大启中兴,少不得孔门弟子,教化世人。”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取死之事,还是我们这些武夫来做好了。” “孔门文武双修,便是向死而生,又有何妨?”孔仁满不在乎地说道。 城下的血腥味弥漫,城上几人相视良久,终究是笑出了声来。 “也罢,今日能与诸位同生共死,倒也是钱某的幸事!”钱宁爽朗地笑道。 城下,喊杀声又如浪潮一般,一波波涌来,抬眼望去,北夷兵前锋又败退了一波,新的北夷兵团交替而来。 “这样的冲锋,城中挡不住几波。”钱宁望着被赵易执等人打得破碎不堪的城墙,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准备召集城中兵马,再冲出城去。” “胜败在此一举!” “虽死无憾!” “愿听钱帅将令!” “我这就去给门中弟子传令。” 孔门众兄弟,纷纷响应。 城中残存的兵马,在钱宁的安排下,慢慢纠合了起来,向城北靠拢。其他各城门,只留了寥寥数千以作驻守。 北夷大营中,綦毋阔邪挥手赶走了入帐准备禀报军情的探子:“前线的事暂且等等,此番我北夷倾巢而出,绝无退还余地,哪个部落、兵团死了多少人就无需向我禀报了!” “等等,后续的军粮送来了没有?”綦毋阔邪又喊住了准备退出去的哨探。 “回大人,还没有消息。”哨探回道。 綦毋阔邪重重地一掌拍在自己面前的桌案上:“归城那些人在做什么?原本昨日就该军粮送到的!” 哨探迟疑了一下,回道:“大汗已亲自赶回归城,但是军粮的确尚无消息…” 綦毋阔邪听闻此事,不禁有些疲软,瘫坐回到了椅子上,对着哨探挥了挥手,示意退下。 哨探退出帐外,綦毋阔邪无奈地叹了口气:“唉,北夷如今危在旦夕,难道真的是犬神不佑我北夷…” 晋城城北,一队队的羽林军列队在城中,听候命令。 钱宁站在城头,望着下面的兵马,人人面如死灰,没有一丁点的表情。哪怕是绝望,恐惧,都不曾显露一点。 人人都知道,接下来出城一站,必定是九死一生,但是也无可奈何。既已投身戎马,这是早晚的事,许多人的家书早就托付给了伤者,先一步带回了中原老家。 “将士们!我乃大启天卫总帅,钱宁。” 钱宁一声呼喊,所有人抬头望向城墙,静静地等待着。 “你们很多人恐怕直到今日才刚刚认识我,我很抱歉,乍一相识,就要带你们去赴死了。” “城外的北夷兵,我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或许三十万、五十万,甚至更多。而我们,满打满算也只有十万兵马。这一仗…我们只怕是会输。” “我知道你们不想打,因为会死,其实我也不想打,我也可能会死…但是这一仗我们不得不打,北夷不待在他们的北夷草原上,妄图南下侵犯我大启疆土。” “我最后问你们一句,你们愿意看到自己的父母被北夷人殴打杀戮,自己的妻子被北夷人霸占,自己的孩子做北夷人的奴仆吗?愿意的,留下,不愿意的,随我出城!” 孔仁在一旁轻笑道:“钱帅还真是直截了当啊。” 钱宁没有回应,他本就是个武人,也说不出如何豪言壮语,只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罢了。 城下的羽林军不少人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神色,眼中透出了一股别样的光芒,有愤怒,也有决绝。 但是大多数人依旧是面无表情,钱宁细看了一下,多为西贵、川蜀等地的兵马。 西贵川蜀等地地处偏远,北夷人即便入侵中原,一时半会也不能染指。而且北夷多骑兵,最擅野战厮杀,而西贵川蜀等地山高林密,说到底还真的是不太怕北夷。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与我等无关,何故送命?这怕是他们的想法了。 孔仁双手按住城墙:“诸公,在下乃是孔门的门主孔仁,听闻羽林军中,有一上将,名叫萧宽,不知你们可认识么?” 众人抬起头,有人点头,有人摇头,不认识的也多少来了一点兴趣,开始和周围的人打听了起来。 “萧将军一生戎马,只为四字‘扬名天下’!想必这也是每一个男儿投身军伍,最初的愿望了吧?” “何其有幸,今日,机会便来了!” “大启危亡在即,让我等随钱帅一起…” 孔仁的话停住了,钱宁扭过头,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 “赴狂澜!” 三个字,孔仁用自身内力加持,说了出来,全城皆可闻。 振聋发聩,这是每个人的感受。 “山河破碎,雨打飘摇,大哥,我等抢先一步了!”孔家四兄弟不知是不是也受了孔仁的影响,早就骑上了各自的墨兽,对着城下的十万兵马,洒然一笑,转身跳出了城墙外。 “孔门弟子,出发!”孔仁爽朗一笑,这一刻,他不再是那副风度翩翩的文人士子模样,反倒比钱宁更像一个武夫。 钱宁见孔门已率先出城,也不愿再等,大手一挥:“出战!” 厚重的晋城城门被推开,羽林军大步迈出,皆存死志。 风沙伴随着血腥气,弥漫在战场上,隐隐一片血红。 “大人,綦毋阔邪大人,中原人又出战了!”哨探一脸急切地赶来禀报。 綦毋阔邪不耐烦地说道:“这些天他们出战的还少吗?这点事也值得向我禀报吗?让呼延部落出战就是了!” 哨探急忙说道:“大人…这次不一样,这次他们是倾巢而出了,据城中的探子回报,所有中原兵马全都聚集在了北城,倾巢而出啊!” 綦毋阔邪一听,立马站了起来:“当真?情报无误?” “千真万确!探子向犬神起誓的!” 綦毋阔邪兴奋地搓着手掌:“好啊!好!倾巢而出便好,正好营中粮尽了…真没想到,这百万大军的每日粮草消耗竟如此巨大…只要他们肯全部出战,那便一战可定!” “传令,和烦部落和重陵部落,正要出战,迎击中原兵马!呼延部落绕道,从后方拿下晋城!” 哨探领命而去。 “真是天佑北夷啊!” 第六百零一章 援军赶到 “哈哈哈哈!钱宁!我在北夷亦素听闻中原军中,你的武功无人能及,今日可还有逆天的本事么?北夷入主中原,天命所归啊!” 钱宁浑身浴血,但是身形依然挺拔傲立,身边也剩不了多少大启将士,都被北夷兵马分割,被消灭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入主中原?呵,放屁!”钱宁吐了一口血沫,不屑地说道。 要说钱宁的武艺,的确强悍,准确地说是恐怖都不为过。厮杀了整整一日一夜,身上全无一处伤口,身上血皆是周围的北夷兵临死时留下的。 又望了一眼不远处陷入重重包围之中的孔门众人,孔家五兄弟,如今只剩了门主孔仁和老二孔义,还在苦苦支撑,其余三人,已是连尸首都寻不到了。 “百万兵马也不过如此,便是再来百万,我又有何惧?”钱宁硬气地说道。 “好!待我们将你生擒,定俘百万中原兵马,让你杀个够!哈哈哈哈!”綦毋阔邪不急,麾下重狼骑尚有半数,耗死钱宁实在是绰绰有余。 “好大的口气,我大启百姓,说俘就俘,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一名相貌普通的男子,出现在了晋城的城头上,单手抓着一名北夷兵的尸首,随意地丢下了城墙。 此人也是千里传音,綦毋阔邪和钱宁听到声音的一刹那,就发现了这城头上的普通男子。 綦毋阔邪皱眉,刚刚被他丢下的北夷兵是呼延部落的,难道又出现了什么变故不成? “阁下何人?”綦毋阔邪回问道。 “问相阁,史文雕!” 普通男子正是问相阁的阁主,随着他的话音刚落,身后又出现了一票人马,人人手中都抓着一个北夷兵,有死的,有半死不活的。 众人一齐松手,这一帮北夷兵全都被丢下了城墙,当场死透。 “钱帅,这城中腌臜垃圾甚多,容我问相阁门人代为清理一番!”史文雕说完,爽朗一笑,从城头上退了回去,自然是去和城中的北夷兵厮杀了。 “有劳!”钱宁虽然疲惫,却也是千里传音回上了一句。 城能多守一时,城外的这些人,也不算是白死。 “哼,垂死挣扎!”綦毋阔邪见对方没有出城,心道对方是怕了,冷笑了一声,不再理会。 “钱宁,你今日命绝了!”綦毋阔邪一招手,一队队重狼骑又列队而出,兵锋直指钱宁。 一条巨大的蛇尾好似从天而降,拦在了钱宁和重狼骑之间,只见蛇尾一扫,无数重狼骑被扫飞了出去,跌了个七荤八素,甚至有人当场身死。 这条巨大的蛇尾突然出现,在整个战场引起了巨大的骚动,人人顺着蛇尾望去,只见一条巨大的黑蛇,吐着信子,俯瞰着战场。 这哪是蛇?这分明已是一条巨龙了! 黑蛇巨大的体型,将场上的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黑蛇的头顶,还站着一名女子,白纱蒙面,看不清面容。 女子轻启口唇:“命绝时…当见五毒!” 五毒教的教主苗覆容,恰好也带领五毒教众赶到了战场。 话音刚落,无数的蛇虫鼠蚁从四面八方爬了出来,硕大的蝎子、蜈蚣,整个战场比比皆是,五毒教的门人也都操纵着各自的“灵兽”,开始和北夷兵马交战了起来。 北夷多骑兵,战马受惊,狂乱嘶鸣,阵型顿时乱成一团。 “都给我管束好马匹!一群牲畜有什么好怕的?”綦毋阔邪喝令道,转而望向女子:“五毒教,有所耳闻,那西贵之地的人,也要来蹚浑水么?” “嗖!” 一柄长剑,似是从千里之外而来,目标直指綦毋阔邪的项上人头。 綦毋阔邪扭头一躲,让开了这柄飞剑,细看时,此剑漆黑,如墨如影,竟无实体。 “孔门的人不是快死绝了吗?”綦毋阔邪怒问道。 墨剑飞至綦毋阔邪身后,凭空出现了一个墨色人影,一把抓住了飞剑,再度反掷回来。 綦毋阔邪再躲,从马上倒翻下来,刚刚落地,又一柄剑从腰间斩过,身上的重铠顿时被割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这柄剑是实剑,斩过后又被墨影拿住,挥剑遥指綦毋阔邪,似是在寻找机会。 钱宁身边不知何时,凭空出现了一个人,身后背着一把剑鞘。束冠道袍,身上,一股出尘绝世的气质。 “同微子道长?”钱宁认出了身边之人。 “钱帅,贫道来晚了。”同微子向钱宁微微颔首。 钱宁笑了,只是满是鲜血的脸上,笑起来的样子有些吓人:“哈哈哈哈哈,不晚。” 又是四道身影自天而降,落在了綦毋阔邪的四面八方,隐隐形成了一个方阵之形,将綦毋阔邪困在其中。 “挽苍生!” 同微子轻轻开口,声音不大,但是听起来是那么的清楚。 没有人回应钱宁,但是战场的东边,喊杀声逐渐喧嚣了起来,显然,东边又来了一队人马,看同微子这样子,所来者不难猜,皆是真阳派门人。 “护国之教,的确是不可不来!”一声娇叱在战场外围响起,一彪人马横冲直撞,硬生生地将重重围困的北夷兵冲散,一大帮人马冲入战场之中,围在了钱宁的身边。 这些人全都是僧人模样,头顶的戒疤格外显眼,不难猜出身份——少林。 “阿弥陀佛,老衲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来得迟了…”少林方丈见闻说道。 一个老和尚和一名少女一起走出,随着少女的一声口哨,当即就有数百名北夷兵突然原地腾空升起,浮在了半空中。 细看之下,才发现这些北夷兵身上都缠绕着一些细细的钢绳铁丝,并非他们自己主动升起,而是像牵线木偶一样,被人吊在了半空中。 “唐门绝技,天下无人可效仿。” 同微子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唐门的独门绝技,只不过现在操控的不是傀儡,而是活生生的人。 “唐门的人虽然少了一点,但是也愿尽绵薄之力。”少女便是川蜀郡主,彭婴儿。 苗覆容站在蛇头上,向彭婴儿看了一眼,眼神歉疚,挥手一招,五毒教的一众教众和蛇虫鼠蚁便纷纷转移战场,向北边的更深处冲杀了过去。 钱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正要开口劝解,彭婴儿缓缓摇头道:“如今皆为朝廷效力,旧事暂且不提吧,能不能活过这一战,尚且不知呢…” “活!如何不能活?” 一团紫气自东而来,上面人影闪烁,绰约如仙。 “北夷宵小,如何敢犯大启?” “三坛海会大神,奉玉帝法旨扫荡妖魔!北夷凶顽,尽除之!” “世人皆多执顽,北夷尤甚…” “遍走尘间,唯我真仙!” 饶是见多识广的钱宁,此时也都看傻了眼,这副画面简直可以说是漫天神佛齐到场。 再加上真阳、五毒、少林等门派,大启这边增加了一大波助力,立时就将节节败退的阵型维持住了,甚至开始反推回去。 见到援军总算赶到,钱宁这才踉跄地退了两步,要不是身旁的见闻大师和彭婴儿,怕是这位大启第一战神就要跌坐在地,丢了脸面了。 “我没事,力竭了。”钱宁摆手示意。 “南淮路远,我等姐妹倒是来得慢了。”两名年轻女子,从阵后掠来,轻轻落在了钱宁的身旁。 两名女子,皆是美貌,却是性格各异,一名女子英姿飒爽,器宇轩昂,乃是高翠;另一名女子温婉可人,彬彬有礼,却是崔莺。 凌月阁和秀扇坊合并之后,二人便是同门姐妹了。而在刘之云和李红英被杀之后,二人合力,倒也将秀扇坊管理得井井有条。 “我等姐妹虽为女儿身,倒也能出一份力!秀扇坊的姐妹们,擅医者救人,擅剑者杀贼!” 高翠拔剑慨然而起,越过面前的一众少林、真阳等各派弟子,只身一人冲到了最前面。刚一落地,剑光飒飒,周围的北夷兵纷纷惨叫着倒下。 崔莹包扎接骨、止血化瘀,也是忙得停不下来。偶有秀扇坊弟子询问,崔莹头也不抬,对答如流,显然医术上已是登峰造极。 “南淮双壁,青出于蓝胜于蓝…”钱宁感叹着说道。 其余各路帮派,无论大小,也都纷纷赶到参战,晋城以北,厮杀惨烈之状,远胜之前。 可是钱宁望着赶到的各路帮派援军,眉头依旧紧锁。 这些门派虽然是赶到了,但是人数终究有限。北夷即便是十换一,百换一,也能生生耗死他们! 更何况各派弟子良莠不齐,有的武艺不精的江湖弟子,在能征善战的北夷兵面前,真的只能犹如凑数一般,唯有各派的长老、教主、大弟子等,才有一战之力。 人,是现在晋城战场最为紧缺的。 “钱帅…后方…后方来了一支大军…”一名羽林军探子,气喘吁吁地找到了钱宁,向他禀报道。 钱宁心中一惊:“后方?后方如何有敌?多少北夷人马?” 探子摇头道:“不…不是北夷,是我们的人马…足足四五十万人…” 钱宁深陷敌阵之中,都不曾如此失态过,只见他单手握住了探子的胳膊,竟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犹如拎起一只小鸡仔一样。 “当真?如何有这许多兵马?”钱宁还是不敢相信。 “周相之前安排在商城一带的兵马,赶来了…”探子疼得龇牙咧嘴,急忙说道。 钱宁一失神,手上一松,皱眉不解。 商城一带的兵马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也明白周子儒的良苦用心。在后方设置第二道防线,是万一晋城守不住,后方还有一个商城可以抵挡一阵。 不为别的,越是深入大启疆域,军民抵抗的决心便要更坚定。再者,能够拉长北夷军的粮草补给线,对大启来说也是一个优势。 “嗖!”一个身影速度极快,从天边划过。 钱宁急忙抬头望去,虽然对方速度很快,但是还是被钱宁给看清楚了。 “王振良???” 第六百零二章 以报陛下 赵易执、易小刀、蒙木烈三人的身体周围,围起了一堵厚厚的墙,北夷兵的尸体层层叠起,是一堵尸墙。 三人依旧双眼紧闭,身体纹丝不动,这堵尸墙显然不是三人所为。 准确地说。不是他们亲自所为。 启龙剑上血迹斑斑,不过是一柄剑,此时竟然杀气腾腾,指向不远处畏惧不前的北夷兵。 北夷一众兵丁畏惧不前,几天下来,他们尝试了无数种办法,无数是火烧,箭射,甚至是兵卒们一拥而上地劈砍,都拿启龙剑毫无办法。 周围的那堵尸墙,便是这些兵卒的下场了。 “你们要待在这里什么时候?”一名北夷将领走来,对周围的兵卒怒喝道。 兵卒们畏惧地回道:“将军,这剑…太古怪了…我们没办法…” 北夷将领一把拨开挡在面前的兵卒,说道:“剑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拿剑没办法,不知道对人下手吗?箭法好的,去把那两个中原人给我射杀了!” 一声令下,传令兵迅速回城传令,很快,就有一小队手持弯弓,身背箭囊的弓箭手来到了城外。 北夷将领扫视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些弓箭手的确在北夷之中也算翘楚,小有名气。 他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把这两个中原人射杀了,你们也算是大功一件!但是要小心,谁要是误伤到了大汗,就拿全族人的脑袋来当赔罪吧!” 弓箭手们原本自信满满的脸上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何况这里距离目标顶多不过百步,对他们来说不算是难事。 弓箭手们拉弓搭箭,刚刚瞄准,就见北夷将领伸手阻拦:“慢!” 众人疑惑地看着将领:“将军,何事?” 这名北夷将领望向半空中的启龙剑,不知何时,剑锋已经偏转了方向,徐徐落在了赵易执和易小刀两人的身旁。 剑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将军…” 士卒们都看着将领,大家都知道,难缠的是这把剑。 “呼…你们力大,去,拿着铁锤,把这把剑给毁了!”北夷将领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 “我们…” 被点到的北夷兵们顿时慌了,周围的那堵尸墙赫然还在,让人看得触目惊心。现在让他们去,那不是找死吗? 北夷将领也不废话,直接拔剑出鞘,目光不善地看着几人,意思不言而喻。 几十个北夷兵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知道已是求生无望了,众人苦涩地齐声说道:“还请将军…善待家人。” 说完,众人便各持兵器,向着赵易执和易小刀两人的方向走去。 剑锋起,指北夷。 “冲啊!” 几十声怒吼交织在一起,北夷兵们猛扑了上去。 启龙吟,清脆的剑鸣声盖住了这些北夷士卒的惨叫。 北夷这边,有些人已经不忍心去看,纷纷扭过了头,不忍去看昔日的族人这般送死。 “还愣着干什么?放箭!”北夷将领一声令下,不等弓箭手们听清号令,手中箭矢早已射了出去。 他们都是北夷军中的神射手,对于机会的把握远胜于常人。 启龙剑陡然劈开面前阻拦的北夷兵,剑光大甚,就要翻转剑身回援。 一名身材魁梧的北夷兵挡在了启龙剑的面前,猛扑上去,任由启龙剑将他刺了个对穿。其余的北夷兵见状,纷纷扑了上去,效仿他的样子,死死地挡住了启龙剑的剑锋。 北夷也不乏血性的汉子。 启龙剑那锋利的剑锋,已经刺穿了三人,三人痛苦挣扎,却谁也不肯脱开,互相死死抱着,前面的人也牢牢地攥紧了启龙剑的剑柄。 剑光大盛,三人眼看就要控制不住了,又扑上来了数十名北夷兵,层层叠叠,将启龙剑困在正中。 “嗖嗖嗖!” 弓箭手们连发数箭,上百支羽箭射向了地上的赵易执和易小刀,箭法颇佳,眼看二人就要被射成刺猬了… “你们这帮北夷蛮子,包天的胆!这可是大启的皇帝!” 一名身穿宫服,头戴巧士馆的老者,自天而降,挡在了赵易执和易小刀的面前。 大袖一卷,羽箭纷纷被卷入到他的袖口中,挥手一掷,羽箭被倒射回来,直指北夷弓箭手们。 弓箭手们反应不及,纷纷中箭倒地,十不存一。 “什么人!” 北夷将领怒了,就差这一步。 其实他也知道来者必定是中原人士,但是见他身穿官服,还是决定再问一下。若是中原武林的高手,或许会忌惮一二,但若是中原朝廷的人,那便蚁多咬死象了。 来者自然是马不停蹄,一路追赶赵易执而来的王振良。 大袖被羽箭的箭头划得破破烂烂,王振良慢慢垂下袖子,露出白嫩无须的面颊。 “大启宫廷内务总管王振良!” 这一声通名,中气十足,没了往日那尖细的嗓音。 北夷一众兵卒也被他这浑厚的嗓音稍稍震慑了一下,阵型略微有些后退。 “你们怕什么?!给我上!”北夷将领抽刀怒视众兵丁,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只是嚷嚷着上,自己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王振良这一阻拦,启龙剑挣脱开了北夷兵卒的束缚,飞掠到了王振良的身边,立在他的面前。 王振良望着面前的启龙剑,不禁有些泪眼婆娑:“启龙啊…要是先帝在,看到这些北夷蛮子如此猖狂,还不得心疼死啊!是老奴不中用…老奴不中用…” 北夷兵卒呐喊着冲了上来,一片人海,涌向了王振良。 他们怕剑,是拿剑无可奈何,但是如果对方是活生生的人,那他们可就不怕了。 王振良缓缓伸手,摸向了启龙剑的剑柄。 剑没有任何反应,任由他拿起。 一生伴真龙,纵无龙气,也染龙威。 “老奴今日誓死…” …… “这是谁家的小孩?怎么在这净身房外躺着?” “回皇上,这孩子自己在家净了身,想要入宫来,可是太瘦弱了,不合标准…” “自己净了身!?”身穿龙袍的少年吃了一惊,连忙向前走了两步想要看个究竟。 少年皇帝还是年轻了些,对于这样的事还是第一次听闻。 一旁的老太监连忙拦住了少年皇帝:“陛下,别过去…脏…” “快看看,还活着没?这么个大活人,怎么就没人管呢?寒冬腊月冻死了可如何是好?”少年皇帝有些愠怒。 “陛下…天下别的不多,就这个穷人,多得都没个数…哪管得过来啊…”老太监半是调笑,半是为难地说道。 少年皇帝一把拨开老太监,大步上前,蹲在了地上,望着面前满身污秽,奄奄一息的小孩子。 “看样子,比朕小不了几岁,小孩,你还活着吗?” 虚弱的小孩睁开眼,望向了少年皇帝,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少年皇帝一把扯下身上的大氅,一把盖在了小孩的身上:“传朕旨意,速传御医为他救治,治好之后,留在宫中,做些洒扫的简单活计。” 老太监赶了上来,心疼地看了一眼鹅绒雀羽大氅,对少年皇帝说道:“陛下…给他些许银两,在坊间随便找个大夫便是了…” 少年皇帝用力一跺脚:“还不快去!”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这就去…”老太监慌忙跑开,遵旨去了。 “谢…陛下…” 许是突如其来的温暖,让这孩子恢复了一些生气,他哆嗦着嘴巴说道。 少年皇帝又蹲了下来:“你叫什么名字?” …… “王振良啊,你这字写得倒是比朕还要好,可你怎么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呢?” “陛下过奖了,小人没读过书,不识字的,也不知道写得好不好。只知道这是陛下赐的名字,小人每日每夜都在练习,就想着能写得工整些…” 穿着龙袍的中年人苦笑着摇头:“会写名字,这是做人最基本的。要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那还算什么人啊?朕倒是希望有朝一日,大启人人都能有书读,会识字!” 中年皇帝憧憬了一番,才回过神来:“这么些年了,当年害了你的那些个贼人,至今都没找到。可恨他们还敢向净身房先告状,说是你自己净了身,朕要是抓住了他们…” “不碍事的,陛下。”王振良嘴角扯动了一丝笑意,没多说什么。 门外,一名老太监急急忙忙地奔了进来:“陛下…陛下,南淮和东鲁又打起来了,好像就是因为南淮的一个村子占了东鲁的地,双方死伤了有数百人呢!” “而且东鲁王的一个远房侄子也在这次争斗中死了,这是东鲁王上的奏折…若是不管的话…” “放一边,朕且问你。当年害了王振良的那些凶手抓到了吗?” “陛…陛下,这南淮和东鲁…” 中年皇帝暴跳如雷:“朕的旨意你就当做耳旁风吗?平日里和我吹嘘十二天卫如何神通了得,现在连几个贼人都要抓这么多年吗?来人,拖出去!” 王振良吃了一惊,和惊慌的老太监一齐跪下:“陛下开恩!” 中年皇帝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拖出去,回家休息三日!” 两个太监连忙磕头谢恩,王振良嘴角抿笑,陛下还是这么心软,一如既往地心软… …… “皇后…朕这一走,你可就…是太后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笑!”面容姣好,身着凤袍的皇后站在床边,眼眶通红。 老皇帝笑了笑,艰难扭头问道:“执儿…呢?” “三日不见了…以后大启交到执儿手上,这怎么行…” 谈及儿子,皇后终究是忍不住了,豆大的眼泪滚落了下来。 老皇帝长舒了一口气,引得周围的太监宫女一阵紧张,好一会儿,他才悠悠地说道:“没事儿…执儿聪明着呢!朕…朕可不如他…呵呵” 王振良也已是一把年纪,望着老皇帝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心如刀绞。 “王振良…” “老奴在!” “这些年…你在宫中做得很好…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你基本都知道…你我虽是君仆…我却一直当你是朋友…希望你看在我的份上…好好…” “老奴誓死…” 王振良的话没说完,就看见老皇帝的手垂在了床边…周围的人都看见了,“哗啦”一下全部跪下。 王振良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喃喃地继续说道:“以报陛下…” …… 归城外,王振良站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中,身上的宫服破碎不堪,浑身鲜血,缓缓松开了手,闭上了眼… “以报陛下…” 启龙剑再度凌空飞起,剑锋遥指归城中畏缩不敢出城的北夷兵。 第六百零三章 离开丹田 外面发生的一切,易小刀体内的三人一犬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们此时仍旧打得难解难分。 易小刀刚被蒙木烈一拳轰开,翻滚几圈,又一个翻身而起,飞身扑到了蒙木烈的面前,想要一拳还击。 “嘭!” 拳头挥出去了,气浪发出巨大的声响,但是蒙木烈毫发无损。大黑犬拦在了他的身前,一口咬住了易小刀的拳头。 易小刀吃痛,鲜血直流,却也没有叫出一声。 “打你这尊肉身,我是舍不得的,但是这只是你的意识的话,我倒是不介意一口咬断。” 大黑犬的犬牙已经刺进易小刀的肉里,这不是易小刀的肉身,只是他的意识,但越是这样,疼痛感就来得更强烈,也更真实。 大黑犬没有像它说的一口咬断,而是斜眼看向易小刀,它想看他害怕恐惧的样子。 易小刀一声不吭,但是一时也不敢强硬挣脱开,强行拽出手臂的话,绝对会把自己的手给扯断的。 “怎么?怕了?”大黑犬得意地笑了。 “把嘴张开。”一个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漂浮在半空的赵易执俯瞰黑犬。 大黑犬慢慢张开了嘴巴:“该死,又是这样!” 几天来,蒙木烈和犬神几次置易小刀于险地,都被赵易执所化解。这次占了上风,大黑犬得意忘形,又忘了赵易执还在一旁。 “我早说过先杀了他!” 蒙木烈冷眼看着赵易执,对于蒙千雅的死,他一直都归结于赵易执的身上。 “嗷呜!”大黑犬一声咆哮,扑向了半空中的赵易执,张开了大嘴。 赵易执伸手一点,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了大黑犬的身上,一声哀叫,大黑犬被压在了地上。 犬神虽然具象出来的只是一只黑犬,但是到底是北夷的犬神,赵易执不敢怠慢,心神都放在了大黑犬的身上,力求对它绝对的压制。 不想大黑犬刚刚被压制下去,蒙木烈就从大黑犬的背后出现,在它身上重重一踩,借力跃起,也扑向了赵易执。 赵易执心头一惊,急忙拔高自己的高度,可这也在蒙木烈的预料之中,他已提前跃得更高。 “你的对手是我!” 易小刀顾不上手腕的疼痛,也跟着跃起,抓住了蒙木烈的脚踝,将他从半空中拽了下来。 赵易执的龙袍衣角被蒙木烈扯下了一小截。 蒙木烈被拖到地上,迅速一脚踹向易小刀,将他踢飞出去,正好撞到了丹田中心的那撮火苗。 “啊!” 易小刀一声痛叫,翻滚在了地上。 “嗯?” 赵易执和蒙木烈都惊异地看向了易小刀,他们知道易小刀能掌控神秘火焰,这里又是他的丹田之中,那撮火苗照理来说应该是他之物,怎么会能伤到他呢? 趴在地上的易小刀诡异地扭动了一番,一个身影从他的身上爬了起来,面容扭曲。 “痛死我了!” 这个人竟然也是易小刀的模样! 地上,还有一个易小刀! “怎么回事?”蒙木烈小心地退后了两步,警惕地看着多出来的这个易小刀。 “是心魔!”大黑犬一眼就认出了这多出来一个易小刀的来历。 地上的那个易小刀依旧如常,没有什么其他的变化。而先爬起来,面露痛苦之色的易小刀,虽然相貌衣着都与易小刀一般无二,但是身上冒出了丝丝缕缕的黑气。 显然这便是易小刀的心魔。 “你真是没用,这都打不过吗?”心魔鄙夷地看着地上的易小刀。 易小刀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咳嗽道:“咳咳…你早点出来不就好了。” “你以为那条臭虫是那么好消化的?我还想再睡一会儿呢!” “呵,有意思,人竟然都在这小子的身体里聚齐了。”大黑犬咧嘴笑了笑,看着心魔,贪婪地舔了舔嘴唇。 心魔瞥了一眼大黑犬:“都是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谁怕谁啊?不过是一群蛮子的念想,你也配和我比?” 蒙木烈和赵易执经此突变,二人都谨慎地向后退了退,不敢轻举妄动。 易小刀拍了拍心魔的肩膀:“有你在我们胜算又大了几分。” “你别跟我来这套,什么我们我们的?老子之前千百年的宿主,哪个不是当世高手?怎么你这个废物也能把我召出来?” 心魔反复无常,赵易执更是谨慎,神识也悄悄向心魔聚拢了过来。现在还不确定他到底是哪边的,要是他万一暴起,他就得第一时间压制,救出易小刀。 “滚开!皇帝有什么了不起的?” 心魔自然也察觉到了赵易执的动作,轻喝一声,就将赵易执的神识震荡隔绝在外。 易小刀对赵易执笑了笑:“陛下,不必担心,他很听话的。” 赵易执点了点头,虽然易小刀这么说,可他还是不敢大意。既然这心魔无法控制,神识便聚拢到了易小刀的身边,做足了后手的准备。 “那条臭虫味道不错,有空再给我找些来!” 心魔这句话是对易小刀说的,说完,也不等易小刀回答,便一个健步朝着大黑犬冲了过去。 大黑犬身体强悍,易小刀早就领教过了,不论如何攻击,都伤不到它分毫。正要开口提醒,却不想心魔已经冲到了大黑犬的面前了。 刚刚奔近,就地一滑,就朝大黑犬的身下滑去。 大黑犬两条前腿抬起,心魔却根本没有停下,直接滑到了大黑犬的身下,两脚重重地踹向了大黑犬的后腿。 大黑犬后腿被蹬,重心不稳,身子也压了下来。心魔单手撑地,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了压下来的大黑犬肚皮,将它举了起来。 “一条狗而已,很难对付吗?” 心魔话音刚落,就见大黑犬的腹部又伸出一头,一口就叼住了心魔的身子:“你都说了千百年流传下来的,我还能怕你不成?” 用力一咬,心魔直接被咬断成了两截,被大黑犬压在了身下,没了动静。 “这…” 赵易执看傻了眼,望向易小刀,后者耸了耸肩膀,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一团黑气从大黑犬的身下飘出,落到一旁,重新化成了易小刀的心魔模样。 “你…应该能搞定吧…”易小刀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问题不大。”心魔简单地回道,面容却是认真了起来。 蒙木烈没有理会这些变故,他只死死地盯着赵易执。 赵易执居高临下,俯瞰着蒙木烈,内心也有些复杂。 一方面,蒙木烈身为北夷大汗,此番率北夷举族南侵,是大启不共戴天的死敌。可另一方面,他又是蒙千雅的父亲,想起那个刁难,倔强,为了保护自己而死的北夷小姑娘… 易小刀看了看蒙木烈,又望了望赵易执,也不知道两人怎么回事,不过这时候也管不了许多,继续朝着蒙木烈莽冲了过去。 蒙木烈闪过了易小刀的一拳,一把拿住了易小刀,直接就将他按在了地上。 易小刀正要挣扎,巨大的拳头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重重的一拳,两拳…打得易小刀口吐鲜血。 赵易执这时才回过神来,伸手一抓,虚空中就抓住了易小刀,将他给拖了出来。蒙木烈一拳没有止住,重重地锤在了地上。 “啊!” 易小刀被蒙木烈连砸数十拳,都忍住了没吭声,但是这一拳没有打中易小刀,反而令得他惨叫起来。 蒙木烈看着地面上的拳印,笑了:“原来如此,你丹田受伤,也会觉得痛啊?” 易小刀虽被赵易执拖了出来,但是此时已经痛得直不起身来。 “早知道这样,还废什么功夫呢?” 蒙木烈冷笑着站起身,重重地一脚踹在了地上,地上顿时出现了一个脚印,深达几寸。 易小刀瞪大了眼睛,这一次他连惨叫都没能喊出来,身子弓得如同一只虾米一般。 赵易执见状,连忙神识汇聚,将蒙木烈定在了原地:“住手!” 蒙木烈被神识操控,却也没立刻停下动作,脚依旧在慢慢抬起,缓缓下落。显然,他的力量尚且还在赵易执之上。 另一边,犬神和心魔打得难解难分,不论谁被打得支零破碎,都能立马复原回来,根本就分不出胜负。 争斗间,犬神眼神一扫,瞥见了蒙木烈的动作,连忙喊道:“你别毁了这具肉身,这么好的肉身很难得的!” 蒙木烈根本不管许多,对于犬神的接触越久,发现这犬神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高高在上,无所不能。要不是他的阻碍,仅凭自己或许早就已经将对方两人拿下了。 自己还不远千里去请它相助,不曾想它也只是为了它自己的目的而已。想到这里,蒙木烈大喝一声,突破了赵易执的神识禁锢,又重重地跺了一脚在地上。 危急时刻,赵易执用尽自己的神识,阻挡在他脚下,为易小刀抵消掉了绝大部分力道。饶是如此,易小刀也疼得满地打滚,口不能言。 犬神见蒙木烈不尊自己号令,当即也急了。丹田乃是人之根本,它是知道的。之前的战斗一直在有意不去损伤易小刀的丹田,现在这蒙木烈发现了这端倪,真对易小刀下死手了。 万一易小刀的肉身有个三长两短,它还怎么用? 想到这里,犬神对着再度逼近的心魔一声咆哮:“嗷!别打了,肉身被毁,你也没处去了,要打出去打!” 心魔回望了一眼身后的情况,点头道:“好,出去就出去,走!” 犬神猛扑到蒙木烈的身上,张口叼住了它,纵身一跃,向上飞扑而去。 赵易执望着易小刀这副模样,眉头紧皱,这样子肯定是无法再战了。 心魔缓步走了过来:“你这也不过是意识而已,再不出去,就不怕他们毁了你的肉身?” “可他…”赵易执放心不下易小刀。 “他没那么容易有事的,他不行了,倒还有我呢。”心魔瞥了一眼趴在地上宛如死狗一样的易小刀,直接飞身离开了丹田。 赵易执也起身跟了上去。 丹田之中,瞬间只剩了易小刀一人。 这时,丹田正中心的那团火苗,仿佛有了意识一般,慢慢从中心滚落下来,刚一落地,便生出了两条“腿”,踏步丹田,向易小刀走来… 第六百零四章 北夷密辛 归城以北,三人的肉身还留在原地,周围的北夷尸首不可胜数。若是换个寻常人在这里,只怕要被这刺鼻的血腥味给活活熏死。 启龙剑上血迹斑斑,但是却将赵易执和易小刀守得严丝合缝。 其实经过王振良的一番斩杀,北夷出城的兵马也没剩了多少人,那名北夷将领更是早就身首异处,连头颅都不知道滚到何处去了。 剩下的都是些残兵,鼓起余勇还敢上前的,启龙剑面前,就是一个死。 蒙木烈率先睁开眼睛,眼中尚有些茫然,愣了好一会儿,眼神才逐渐恢复了清明。 “杀了他们!” 蒙木烈翻身而起,一个健步就朝赵易执冲了过去,硕大的拳头直接砸向了赵易执的脑袋。 “嗖!” 启龙剑似有感应,瞬间倒飞回来,剑锋锐利,直指蒙木烈。 不等犬神警示,蒙木烈侧身让开了启龙剑,反手就朝启龙剑的剑身劈去。 启龙剑,被劈为两断。 “这小子在外面还留着这么一个后手!” 蒙木烈这才注意到周围满地尸体的北夷士卒,望着断裂在地的启龙剑,又惊又怒。 “再不动手,他就要醒过来了。”犬神的声音在蒙木烈的脑海里回响,提醒着他说道。 蒙木烈回过神来,正要再度动手之际,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若是要趁人之危的话,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慢慢转过头来,就见易小刀抱臂站在了他的身后,神色淡然,只是周身依旧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是心魔!”犬神在蒙木烈的脑海中提醒道。 “啪!” 蒙木烈根本不答话,一记鞭腿就甩了回去,踢向了心魔的腰腹处。 心魔也不躲闪,挥臂格挡,就将蒙木烈的鞭腿给挡了下来。 “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堂堂北夷大汗,就这般实力吗?”心魔挡得轻松,脸上却没有很高兴。 他渴望战斗,激烈的战斗。 赵易执也缓缓睁开了眼睛,一眼便看见了战在一起的易小刀和蒙木烈二人。 “启龙剑…断了么…”赵易执飘然而起,望见了地上的启龙断剑,心中不禁划过一丝惋惜。 这剑真的很好用。 “那是…” 随着赵易执的升空,周围的景象也都慢慢地映入眼帘,只是他视力并非绝佳,神识倏忽而至,将那站立之人上上下下细细地打探了一番。 “王总管…” 王振良面南而死,浑身上下并无一物支撑,却也站得笔直,周围这些北夷士卒的尸首如何而来,不言而喻。 “我不是让你留在宫里么…千里迢迢,你赶来做什么…” 赵易执来到这个世界,基本上朝夕相对的,便是这位老太监、大总管。这位大总管从最初的惹人烦腻到现在的善解人意,赵易执都看在眼中。 自己的“御神”修炼,不止一次被他撞见,可他就当没那回事一样。不仅如此,宫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要是换个人,赵易执不相信还能比他做得更好。 “要是见到了先帝,记得帮我说几句好话。”赵易执伸手轻轻一抹,王振良的尸体缓缓倒下,然后飞向了一边归城东北的一个无人处。 启龙断剑也紧随其后,一并飞了过去。 “我会带你们回去的。”赵易执做完这些,转头望向心魔和蒙木烈,两人已经交起手来。 拳脚之间,看似猛烈非常,实则赵易执知道,两人重新掌控肉身,对于身体多少还有一些不协调之处,都尚在处于试探阶段。 两人打斗多时,心魔倒是越打越顺,动作也越来越快。显然,他历经百世,什么样的身体他都操控过,自然驾轻就熟。 “太慢了!”心魔猫身躲过蒙木烈的双拳,撞进蒙木烈的怀里,一个诡异闪身,绕到他的身后,双手环抱他的腰身。 “走你!”心魔竟将蒙木烈举起,向后抛砸,蒙木烈被倒栽在地上,吃了大亏。 心魔得意正要追打,却不料蒙木烈的后背上冒出一颗狗头,对着自己的喉咙张嘴就咬。没奈何,心魔只得连续后翻几轮,让开到了一边。 心魔眯眼望向狗头:“花样倒是不少!” 狗头自然是犬神助力蒙木烈而凝化出来的,没有答话,又缩了回去。 犬神的反应引得心魔有些恼怒了:“不理我?给我出来!”说完,抬起一脚,隔着几丈的距离就对着蒙木烈下劈而去。 脚刚落地,地面顿时颤抖不止,一道裂缝从心魔的脚下向蒙木烈身边蔓延而去。 蒙木烈急忙翻身躲闪,躲开了这道裂缝。 裂缝越扩越大,逐渐变成了一条深邃的沟壑,周围北夷士卒的尸体不断地滚落进了沟壑中。 蒙木烈望着滚落的北夷兵卒的尸体,皱起了眉头。他怎么说也是北夷的大汗,这些兵卒到底是北夷的一员,随他来此,若是不管不顾的话… 赵易执望着这道沟壑,也抿紧了嘴唇,不一会儿,喊道:“此地好歹是归城之外,亦是大启疆域的一部分,要打的话,再往北去吧。” 心魔不耐烦地抬头看了赵易执一眼:“你管得了易小刀,还想管我不成?赵氏皇族,也不是没人沾染过心魔!” 蒙木烈在一旁,听到赵易执的喊话,显然,认同了他的看法。心中打定了主意,也不拖延,起身就朝北方退去,若是在这里损毁北夷士卒尸身过多,也不利于他将来统御北夷各部。 呼延兰和提巴诺皆已身死,也不知道綦毋阔邪能挺多久… 见蒙木烈起身向北掠去,心魔不满地瞪了赵易执一眼,起身向他追去。 明明是易小刀的面容,却有着心魔的性子,这么一瞪眼,全无易小刀那份和善的气质。 赵易执回望了一眼王振良的尸体方向,捏紧了拳头,也飞身跟了过去。 中原大地,此时恰逢梅雨时节,且以长江等地的雨水最为充沛,乌云密布。可随着塞外的赵易执这么一动,无数的乌云跟随着赵易执的方向,向北飘去。 心魔掠出没有多远,心头一动,回头望向身后。赵易执俯瞰了他一眼,继续追击着蒙木烈,没有多说什么。 “他…他竟然…”一向桀骜不驯的心魔此时竟然流露出惊恐的眼神。 心魔急忙止住身形,高声喊道:“喂,你是从哪学来的这功法?” 赵易执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不是易小刀,而是心魔,从半空中径直越过了他,紧追蒙木烈而去。 心魔望着赵易执远去的身影,又向南望了望,喃喃道:“错不了,这种感觉…” 心魔连忙席地而坐,闭上双眼,好似沉睡了过去。 北夷草原上,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坐在地上,不是别人,乃是大启的武定公,易小刀。这一次,他又沉睡过去了,只不知,下一次醒来的时候,会是谁主掌这副身躯。 蒙木烈还在一路狂奔,犬神的声音又在脑海中响起:“两个你打不过,一个难道还怕吗?后面可就只剩了那中原小皇帝一人了。” 蒙木烈回头望去,果然,后面半空中有一个人影,能如此御空而行,只能是赵易执了。 “这小皇帝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他能御空而行?”蒙木烈其实早就发现了这个端倪,中原历代皇帝也没听说哪个能飞的,怎么这个小皇帝却有如此绝技?还能掌控御物,仿佛有个无形的大手一样。 “你不是也能飞么?管他做什么?”犬神揶揄地说道。 蒙木烈被这么一揶揄,有些心虚了起来。 其实蒙木烈幼年间便去过北夷犬神的那座山洞,那时的犬神见终于有活人来了,喜不自禁,连忙化形将自己的力量分出了一部分输给了蒙木烈。指望他日后成势,能再回来将自己救出山洞。 可能是犬神化形的大黑狗太过狰狞,小蒙木烈被吓到了,跌跌撞撞地逃离了山洞,而且对这段往事没多久也就不记得了。 长大的蒙木烈越发的异于常人,十一二岁时可以双手拖拽两个野牛回部落,不论多么躁厉的野马,看到蒙木烈也不敢发狂。甚至是野狼群,都不敢再去蒙木烈的部落猎杀牛羊。 慢慢的,蒙木烈的事迹越传越广,前来依附的小部落也越来越多,最终,一步步成为了北夷的大汗。 这段往事,直到这一次犬神的意识附身于蒙木烈的身上,他才重新回想起来。 “你的意思是…他这功法,并非凡物?”蒙木烈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自然不是凡物,还有那中原小子身上的火。嘿,看来中原的神只早就发现了我的计划,安排了这么两手来防着我!”犬神的声音里似有怨恨之意。 蒙木烈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那…我们还能赢么?” “当然能赢,怎么不能赢?你幼年时身上就已寄存了我的力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我早就磨合得一般无二,虽然我肉身出不来,但是一旦你我力量融合,也不是他们能抗衡的!” “中原的神只不会出手吧…” 蒙木烈和华五峰等一众中原高手交过手之后,对于中原实在是忌惮。中原的武林尚且如此棘手,若是神只下凡… “呵…”犬神冷笑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但即便是这声冷笑,也让蒙木烈放心了许多。 第六百零五章 战拒夷 拒夷城。 自从北地兵马从拒夷城撤离之后,这里就没了往日的热闹景象。北夷人不善建造,拒夷城仍旧是北地军建造了一半的模样,至今依旧如此。 赵易执来到了拒夷城的上空,居高临下,却没看见蒙木烈的身影。 “堂堂北夷大汗,何必躲躲藏藏呢?不想出来争这个天下了么?”说话间,神识已经扩散出去,搜寻着蒙木烈的踪迹。 很快,就在拒夷城的城北找到了蒙木烈的下落,他正站在城头,望向自己。 “看你能躲到哪里去!”赵易执二话不说,急速飞掠过去。 来到拒夷城的城北,赵易执伸手一招,数根城门边堆放的大木梁被他招起,向蒙木烈的方向一齐砸去。 蒙木烈一动不动,任由木梁砸到眼前,数根木梁相撞在一起,木屑崩飞,尘烟四起。 赵易执不敢大意,死死地盯着蒙木烈,他不认为几根木梁就能将这个北夷大汗置于死地。 “就这么干等着么?不看看周围?”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赵易执心中一惊,连忙拔高身形,向空中掠去,可是一只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脚,无法飞掠开。 “怎么回事?” 不用想都知道,自己身边的就是蒙木烈,可是城墙上… 城墙上烟雾散去,蒙木烈依旧站在原地,面容平淡。但是很快,城墙上的蒙木烈身形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只四足着地的大黑犬。 “小皇帝陛下整日坐在皇宫里,不知道江湖险恶啊…嘿嘿嘿…”大黑犬阴恻恻地笑着,旋即纵身一跃,又回到了蒙木烈的身上。 蒙木烈抓住了赵易执如何肯放手?沉身一坠,便拉着赵易执从半空中落到了地面上。 “你还我女儿命来!” 蒙木烈嘶吼着用力一摔,将赵易执狠狠地掼在了地上。 寻常人遭受蒙木烈这种怪力一抡,只怕还没摔到地上,就已经晕厥了过去。但是赵易执神念强大,情况危急之下,却也凝聚神识挡在身下,没有让自己摔个半死。 蒙木烈察觉到不对劲,又将赵易执再次举起,准备再来第二下。 赵易执眼中精光一闪,蒙木烈的手掌便不自觉地松开,趁此机会,赵易执也得以迅速脱身,连忙后撤拉开距离。 “要杀就一击必杀,别拖!”犬神知道赵易执的神秘功法《御神》的厉害之处,稍一延迟,就会被他掌控,当即提醒蒙木烈说道。 蒙木烈微微点头,正要追上去,周围房屋无数瓦片碎石,劈头盖脸地就朝着自己砸了过来。 “你…” 这些瓦片碎石并不能对蒙木烈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是因为数量太多,一时间蒙木烈也被砸得有些晕头转向,分不清赵易执的位置。 赵易执身形还在后退,现在没有易小刀在身边护卫,只要自己稍一大意,被蒙木烈逮住一次机会,自己只怕就会性命难保。 蒙木烈一声大喝,浑身气劲迸发,瓦片碎石顿时被全部弹飞出去,再难沾身。 赵易执伸手对着城墙边的木梁用力虚抓,数根木梁被他神识握住,迅速飞来,再次撞向蒙木烈。 蒙木烈闪身让开了第一根撞来的木梁,而后反手抱住,原地舞动了起来。需要两三人合抱的木梁被他舞得虎虎生风,将之后的木梁尽数砸开。 一身蛮力,看得赵易执也是眉头紧锁。 蒙木烈的肩,一只黑犬狗头又冒了出来,对着赵易执龇牙狞笑道:“大启的皇帝若是只有这么两下,只怕今日就要葬身在这里了。” 赵易执缓缓点头:“你说得不错,那就动一点真格的。” 蒙木烈扔下手中早已撞得破烂的木梁,绷紧了浑身的肌肉,他在寻找赵易执松懈的机会。 赵易执眼神左右一扫,瞥上了街道旁两栋刚刚盖好的砖房,抬起双手虚抓而扣,房子处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两栋房子屋角处的地面不断隆起,显然,是房子挤压所致。 赵易执,拖动了两栋房子! “神识不能分心,趁现在!”犬神看出了赵易执的破绽,催促蒙木烈说道。 蒙木烈闻言,也不拖沓,一个健步就朝赵易执逼近了过去,硕大的拳头高高举起,目露凶光。 “嘭!!!” 刚刚还在缓慢拖动的两栋石屋,一瞬间就被赵易执托举而起,重重地撞在了一起。两栋石屋的中间,自然是飞奔而来的蒙木烈。 赵易执见一击得手,却不敢松懈,死死地控制着石屋挤在一起,互相摩擦,想要将这北夷大汗碾死在中间。 两栋石屋疯狂挤压,可是砖石终究只是凡物,没一会儿功夫,两栋石屋终究支撑不住赵易执的神识操控,土崩瓦解,留下了一地的废墟和烟尘。 一道鞭影划开烟尘,巨大的鞭风将烟雾都斩为两半,长鞭更是如同灵蛇一般,向赵易执刺来。 “啪!” 赵易执的胸口出现了一道血痕,这还是神识在身前阻挡了一下的结果。如果不是神识的阻拦,赵易执毫不怀疑自己也会像那烟尘一样,被这根鞭子劈成两半。 长鞭收了回去,被蒙木烈拿在手中:“这根鞭子是千雅练武时的学会的第一件兵器,后来她不学了,说想学中原的武功。” “那时候我还不明白,中原有什么好的…现在,我更不明白了。那么肥沃的土地,就养出了你们这些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的人吗?” “不如把土地交给我们北夷,我们能养出成堆的牛羊,我的子民不用再害怕狼群,也不用再担心风雪。千雅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赵易执没有易小刀那恐怖的自愈能力,望着胸前的血痕和不断渗出的鲜血,仅能用神识暂时封住伤口止血。 “蒙千雅是个好姑娘,如果她能生在中原,或许是一位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或者是一位侠肝义胆的江湖女侠。只可惜,她偏偏生在了北夷,更有一个顽固不化,不通文礼的父亲!”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很高兴,或许北夷百姓的生活得到了安定会让她开心一些。但是…她绝对会因为有你这样的一个父亲为耻!” 蒙木烈捏紧了手中的长鞭:“我都是为了北夷的子民,我有什么错!” “你没错,我也没错。这天地的一切都是有限的,想要得到就必须要争,动手吧,多说无益。” 拒夷城,两个人影从城中打到了天上,又从天上打到了城外,复而又回到了城中。城中不时有些木柱砖墙飞出“助战”,战况颇为激烈。 而在拒夷城以南的不远处,易小刀仍旧坐在地上,从中原飘荡而来的乌云已到了头顶,伴随乌云而来的,还有滂沱的大雨。 易小刀就仿佛一尊雕像一般,任由大雨在脸上冲刷着,之前的血迹一点点地被冲刷干净了。 但是很快,易小刀的身上就冒出了丝丝缕缕的白烟,细看之下,才发现落下的雨水已经无法淋到他的身上,而他的皮肤也逐渐开始变红了起来。 那是他体内的火气,白烟正是雨水被火气蒸发所形成的。 慢慢地,易小刀睁开了眼睛,两只眼睛,一只漆黑深邃,一只猩红诡异。 “千百年来,历代人物,哪一个不是为了活下去就是为了登上武道巅峰,没想到时至今日,竟然还有人为了一个女人…” “你的话有点多,别说话了。” “好,好!听你的,谁让你控住了自己的心魔呢?哈哈哈哈哈…” 两种嗓音的话从易小刀的嘴里说出,看起来十分怪异,但是比起他的诡异双瞳而言,这也算不上怪异了。 易小刀动了。 脚下一动,人便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百丈之外。 速度之快,天下间怕是已无人可以与他比肩。这一动,劲风将云雨都吹动了起来,黑压压的乌云仿佛都在追随着易小刀加速向北而去。 第六百零六章 吞并犬神 蒙木烈重重地一拳对着赵易执隔空打去,拳风呼啸,隐约似有一只巨大的狼犬张开大嘴,朝着他撕咬而来。 赵易执操纵的碎砖碎瓦在这巨大狼犬面前,被摧枯拉朽地一扫而光,逼得赵易执再度急退。 赵易执闪身躲到城门边,翻身跃过城墙,望着厚重的千斤城门,连忙躲在了城门之后,双手按在了城门上。 其实以赵易执现在的神识念力,不论做什么都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如今却是躲在门后按住了城门,足见蒙木烈这一拳的力道之大。 “嗷呜~轰!” 化形巨大狼犬的拳风撞在了城墙上,两端的城墙犹如薄纸片一般,被轰得破烂崩碎。 厚重城门也已经完全变形,整个压在了赵易执的身上,将他顶出了城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好大的力道…”赵易执的神识包裹着城门,将城门掀开。 蒙木烈一击得手,再度追了上来,飞到了赵易执的上方,又是一拳,重重地朝着地上的赵易执轰去。 赵易执瞪大了眼睛,急忙将刚刚掀开的城门拖过,顶在了自己的身前。 这一击,赵易执也没信心能不能挡下,但是他知道,以他的速度想要逃开,那更是不可能的事,现在只能拼死挡下这一击了。 “呜汪!” 同样的一只巨大狼犬,呼啸着朝地上的赵易执扑来。 “一定能挡住!”赵易执心中默念着给自己打气,所有的神识凝聚在城门上,将城门向半空中推去。 就在城门即将要和狼犬拳风相撞之时,一个身影疾掠过来,挡在了两者之间。双脚踩在城门上,用力一蹬,朝着狼犬冲了过去。 “嘭!” 一声清脆的爆裂声响过,巨大狼犬被易小刀一掌斩成两半,消弭在了天地之中。 拳风被斩消之后,易小刀踩着抬升上来的城门,朝着空中的蒙木烈飞冲了过去,一拳早已藏在腰间,蓄势待发。 “麻烦来咯~”犬神的声音又在蒙木烈的耳中响起。 蒙木烈也不惊慌,抬手举肘,对着踩踏城门飞升而上的易小刀,用力地砸了下去。 城门并非纯铁所制,而是石门之外,包裹着一根根的铁片,经过一次次的轰击,本就变形的城门,现在从中破开了一个大洞。 易小刀从洞中坠落,摔向了地面。赵易执反应及时,及时托举住了易小刀,没让他受到更多的坠伤。 蒙木烈却是被打回了半空,又从数十丈之高的地方重重摔下,地面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滴” 一滴雨水滴落在了蒙木烈的脸上,他睁开了眼睛,茫然地望着天空。天上乌云密布,原本是白天,此时却黑得像是夜晚一样。 “我想…凭我的力量,是拿他们两没有办法了。”蒙木烈喃喃地说着,好似在自言自语。 犬神却知道,这话是对它说的。 “北夷…不能输!”蒙木烈的肩头化出了一个狗头,龇牙咧嘴地说道。 “那…我便去了?” “去!” 狗头说完这句话,直接消散不见,而不是缩进蒙木烈的身体,好似凭空消失了一样。 蒙木烈从坑洞里翻身爬起,双手撑地纵身一跃,又跃回了半空中,俯视着赵易执和易小刀两人。 “你们很好,能把我逼到这一步。”蒙木烈的面色平静,一点也不像颓然无力的样子。 “抬着头看人,真的是让人觉得不太舒服。”赵易执说着漂浮到了半空,和蒙木烈相同的位置,两人平视。 雨下得很大,仿佛在赵易执和蒙木烈的面前形成了一道道水墙,两人甚至都看不清对方的相貌。 易小刀的身上仍旧不断地有雨水被蒸发,化为烟汽向上蒸腾,轻曲双膝,纵身就朝蒙木烈跳了过去。 蒙木烈虽在空中,却是如履平地,一个倒翻就避开了易小刀的冲击,翻身已是来到了他的身下,抬手就抓住了他的脚腕。 易小刀还没来得及挣脱,就已经被蒙木烈抓着脚腕将他舞了起来。 赵易执连忙神识汇聚,想要救下易小刀,可还没摸清他们两人的位置,就见一个人影朝自己飞了过去,撞在了自己的鼻梁上。 赵易执吃痛,和易小刀两人一起从半空中坠了下去。 蒙木烈看着从空中坠下的两人,没有追击,而是腾身继续向北飞去。 “追!” 赵易执以念力助两人止住了身形,易小刀翻身就要走,却被赵易执拦住了。 “再往北,你我地形不熟,只怕是要吃亏。他总归是要回来的。而且…”赵易执抬头望着漫天的乌云:“我也需要一点时间准备一下。” 易小刀通红的皮肤慢慢沉寂了下去,显露出了原本白皙的皮肤:“要多久?我守着你。” “要不了多久,很快。”赵易执说完,纵身飞入了云层之中,不见了踪影。 易小刀闭上眼睛,一缕火气直上云霄,穿进了云层中,在云层中搜索着赵易执的身影,很快便锁定了他的位置。 见他闭目冥想,知道在为接下来的大战做着准备,便放下心来,闭上眼睛,只警戒着周围的情况。 另一边,蒙木烈向北飞掠之后,不停地感知着身后的情况,见后面两人没有追来,稍稍放松了些,也只一门心思地向着那座矮山飞去。 来到了矮山边,轻车熟路地寻到了那处洞口,大步迈了进去。 山洞里,和当初的情况一样,一只小黑狗趴在地上,听到蒙木烈进入山洞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他。 蒙木烈屈膝跪在地上,双手和额头也都抵在了地上,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小黑狗爬了起来,前肢抬起,竟然如同人一样站立了起来,走到了蒙木烈的身边,抬起前爪,按在了他的额头上。 “北夷不能输。”小黑狗张嘴说道。 蒙木烈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多谢犬神成全。” 半晌,没了动静,蒙木烈缓缓抬头,见小黑狗又趴在了自己的面前,好似之前那般沉睡的模样,小肚子一起一伏,看起来十分可爱。 蒙木烈伸手抓起小黑狗,毫不迟疑,一口咬在了小黑狗的身上,扯下了一大块血肉。 小黑狗的肚子上皮肉被扯烂,鲜血横流,隐隐都能看清里面的内脏,十分血腥。但是小黑狗仿佛察觉不到疼痛一样,依旧是那副沉睡的样子。 蒙木烈将嘴里的血肉吞嚼了下去之后,又是一口… 就这样,一只原本可爱憨态的小黑狗被蒙木烈几口活生生地吃了下去,全程都没有发出一声哀鸣。 吃完小黑狗之后,蒙木烈细细感受着自身的变化,只觉得体内暖流涌动,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身形也比刚刚高大了许多。蒙木烈那原本就高大的身形,再度涨大了几分。 脑海中,原本犬神的声音也消失了。他已经察觉不到犬神的存在了。 “成神了么?”蒙木烈嘴角挂着一缕轻笑,笑容越笑越开,笑声也越来越大。 可是很快,一阵阵惨叫声不知从何而来,传入了他的脑海,在脑海中不断回响。不仅是惨叫,还有祈祷声、讨饶声…甚至心头也产生了畏惧、害怕、战意等情绪。 “是北夷的子民。” 蒙木烈知道,这是在晋城以北,鏖战厮杀的北夷大军,他们的信仰便是犬神。现在犬神被他吞噬,他取代了犬神,这些声音自然也就传到了他的脑海中。 “北夷的子民们啊,我蒙木烈…来啦!” 一声怒吼,山洞都开始碎裂,甚至就连矮山也一点点地崩塌。 蒙木烈一跃而起,比起刚刚要快上几倍的速度,向着来时的路飞去。 易小刀站在原地,早就闭上眼睛的他,此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望着北方。 他能感觉到,一股比刚刚强大数百倍的力量,来了。 “还没好吗?”易小刀抬起头仰望着云层。 云层和刚刚相比,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雨势渐渐小了下来。相反,云层中的电弧却是肉眼可见地增多,仿佛青龙一般,一道道闪电,在云层中不断翻滚。 易小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嘴里缓缓吐出了一道火苗,如同气息一般,吐出后渐渐消散。 “来!” 易小刀一跃而起,巨大的火光在他的脚下迸发,将他给冲送上了天空。 易小刀刚刚冲上半空站定,迎面而来的就是蒙木烈的一拳,直冲面门。 伸手一抹,一道火墙就在易小刀的面前生成,仿佛一面盾墙,要为他挡下蒙木烈的这一拳。 拳头穿过火墙,带着数不尽的火星,打在了易小刀的脸上。 易小刀被这一拳打飞了出去,就在快要倒飞出去的时候,双脚一勾,缠住了蒙木烈的手臂,一团火焰顺着易小刀的双腿,向着蒙木烈的手臂攀附而上。 一把黑色的斩马大刀对着易小刀的双腿顺劈而下,想要将他双腿齐齐斩断。 易小刀连忙缩回双腿,调整身形,顺势伸手进了火焰盾墙,从薄薄的火焰盾墙里,竟抽出了一杆火焰长枪,朝着蒙木烈的咽喉刺去。 蒙木烈的斩马大刀架住了易小刀的长枪,另一只手又朝身前一抓,一个虚影狗头张开大嘴,朝着易小刀的胸口咬去。 “咔嚓!” 易小刀完好无损。 第六百零七章 雷龙 一道雷霆自云层之中劈下,将扑向易小刀的虚影狗头直接给劈得消失不见。 蒙木烈和易小刀二人同时抬头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地从云层中浮现,身上披着金黄色的龙袍,在云层电弧的反射下,熠熠生辉。 “这个时候,也就不留手了。” 蒙木烈一刀荡开易小刀,伸手朝赵易执一指,身后化出无数黑气,凝成黑色箭羽,朝着高空中的赵易执射去。 箭羽密密麻麻,几乎没有空隙。 赵易执没有动作,身后的云层中却是无数天雷劈下,数量比蒙木烈的黑色箭羽还要多。 箭羽被天雷轰击,尽数消亡,其中传出无数惨嚎。 雷霆劈散箭羽之后,继续朝着蒙木烈轰去,速度之快,根本令人来不及防备。 易小刀见雷霆来势凶猛,急忙消了脚下的火柱,向地面落去,留下蒙木烈一人承受这漫天的天雷。 “轰轰轰轰!” 天雷结结实实地轰击在蒙木烈的身上,无数的黑烟从他身上弥漫开,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易小刀的火焰长枪仍旧牢牢攥在手里,眼中射出了两道火红的精光,望向了黑烟里,想要找出蒙木烈的身影。可是那黑烟仿佛有强大的阻碍,遮挡住了易小刀的视线,看过去只是黑乎乎的一片。 “哈哈哈,劈完了没有?”蒙木烈的笑声从黑烟里传出。 易小刀听到蒙木烈的声音,抓住机会,手中的火焰长枪瞬间投出,直接射向了声响处。 “铛!” 火焰长枪定在了黑烟上,长长的枪杆露在外面,传出了一声金铁之音,似乎是投中了。 易小刀眉头微皱,长枪乃是火焰化就,非是金铁,如何能传来金铁之音? 不等易小刀细想,诡异的一幕就发生了,长枪上的火焰逐渐变弱,枪杆也慢慢向黑烟里陷入,一副要被吞没的样子。 很快,火焰长枪就消失在了黑烟之中,一点火光都没冒出,不知里面是怎么回事。 “北夷不喜欢红色,这个颜色好。” 随着蒙木烈的声音传出,一杆黑色长枪从黑烟里反投出来,朝着地上的易小刀刺来。 易小刀举手反抽,又见一条火焰长鞭甩出,朝黑色长枪绑缚了过去。长鞭缠上了长枪,紧紧束缚,黑气和火焰不断地互相消耗着。 易小刀用力一甩,想要将长枪的刺击方向偏折开,却不料长枪根本不受影响,笔直地朝着易小刀的方向刺来。 易小刀连忙躲避,一步便退出了十几丈之外。长枪却跟长了眼睛一样,不论易小刀如何闪躲,总是跟在身后,如影随形。 半空上,浓烟中投出黑色长枪后,一个身影也穿透烟雾,向高空飞掠而去,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长空之上的赵易执。 蒙木烈没打算放过赵易执。 赵易执眼芒微缩,身后的云层中雷声阵阵,更多的天雷轰击了下来,疯狂地朝蒙木烈打去。 蒙木烈不闪不躲,任凭天雷轰击在身上,除了溅起缕缕焦烟外,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赵易执抿紧嘴唇,身后的雷霆暂时止住,没有再轰击下来。 天雷的停止也使得蒙木烈的速度陡然提升,一瞬间便来到了赵易执的面前,一记手刀横斩,赵易执的头颅瞬间被斩飞了出去。 在地面上还在躲避黑色长枪的易小刀见到了这一幕,只觉得心头一紧。这一走神,被黑色长枪擦肩而过,一抹鲜血从肩头涌出。 一道天雷劈下,将这黑色长枪直接劈了个粉碎。 “顾好自己,我没事。”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易小刀的心头响起,是赵易执的声音。 “长枪上的黑气污染你了,注意消除。”赵易执提醒着易小刀。 易小刀扭头一看,果然一小撮黑气在自己的肩头飘忽,想要顺着伤口钻进自己的体内。 “哼。”易小刀冷哼一声,一团火焰在肩头燃起,将那一小团黑气燃烧殆尽。 高空上,赵易执的头颅被斩飞之后,蒙木烈舍下他的肉身,向头颅飞去,眼中闪过一股狠厉。 他要将赵易执挫骨扬灰才肯罢休! 待到蒙木烈靠近了赵易执的头颅,却见这颗头颅缓缓变形,眼睛鼻子等都一一塌陷,逐渐变成了一颗蓝色的球形电弧。 “滋啦!” 电弧爆裂炸开,蒙木烈连忙闭目遮眼,任凭电弧炸在了身上。 “原来弱点在眼睛。” 蒙木烈的身后不远处,赵易执的身形又幻化了出来,一身龙袍迎风猎猎,和刚刚一模一样。 蒙木烈望向身下,赵易执那无头的身躯,也不再维持原样,化为了电弧消失在云层之中。 “这一具应该也不是真身吧。”蒙木烈明白了过来,不再上前追击。 “不试试怎么知道?”赵易执招手,云层中雷电又翻腾了起来,看样子下一轮的攻势又在酝酿之中。 蒙木烈瞥了一眼翻腾的雷电,无所谓地说道:“区区雷电,也不能伤我分毫。我倒要看看,你这样子能维持多久!” 说着,蒙木烈沉下身子,向地面落去。 他的黑气确实感知不到赵易执的所在,在云层中也只能是徒耗体力罢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先去解决另一个,才算明智。 蒙木烈刚刚落地,两杆长枪就刺到了自己的身前,枪尖燃烧着火焰,咄咄逼人。 蒙木烈并不惊慌,双手齐出,一左一右拿住了两杆长枪,用蛮力将长枪给压了下来,露出了后面易小刀那坚毅的面庞。 “我没记错的话,六年前,你还是使剑的。” “有人嘱托我,用枪来结果你的性命!” 易小刀话音刚落,背后突然腾起六团火焰,火光一时大盛,直冲天际。很快,六团火焰又迅速收敛,化为了六杆长枪,紧紧地贴在了易小刀的背后。 “倒是有些熟悉。”蒙木烈只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却又记不起来。 易小刀双手扭动枪杆,逼迫蒙木烈松开了手,得以将手中的两杆长枪收回:“死在你们北夷手上的人那么多,你怎么可能记得住?” “八雀羽!” 易小刀后跳一步,将手中的长枪投向了蒙木烈。然后双手不断从背后抓取,身后的六杆火焰长枪也都被他一齐投出,八杆火枪一齐朝蒙木烈射来。 蒙木烈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易小刀肩头的细小伤口,冷笑道:“呵,同样的把戏,使再多又有什么用?” 八杆火焰长枪射到了蒙木烈的面前,蒙木烈张口吐出一团黑烟,将八杆枪全部包裹。 易小刀闭上了自己猩红诡异的左眼,只睁着幽黑深邃的右眼,紧紧地盯着自己投出的八杆长枪。 长枪上的火焰顿时改变了颜色,也变成了黝黑的样子,直接射进了黑烟之中。 蒙木烈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连忙后退躲避。 八杆长枪刺穿黑烟,立在了蒙木烈的四面八方,隐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他围在了中间。 “不好!” 不等蒙木烈有何动作,八杆长枪上的黑色火焰犹如八道光柱,直冲云霄。 蒙木烈被八道光柱形成的监牢困在中间。 “你便是困住我又能怎样?不消片刻,我就能将这些化解!”蒙木烈的背后不断涌出黑气,向八道光柱攀附而去。 易小刀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只是轻笑着看着蒙木烈。 蒙木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一抬头,只见高空中,一颗巨大的龙头探出了云层,对着他张口咆哮着。云层中,躯干不断扭动,龙鳞龙爪清晰可见。 龙,蓝紫色,电弧闪烁。 一条由雷电变幻的龙,龙头的位置也恰好在八道光柱之中,就在蒙木烈的正上方。 赵易执站在龙头上,目光悲悯,像是一位俯瞰世间的神祗,君临人间。 脚尖轻轻一点,赵易执从龙头上跳起… “雷龙。” 雷龙仿佛接受到了指令,咆哮着从蒙木烈冲了过来。 “哞呜!” 巨大雷龙顺着八道光柱留出的空间,从天际降临到了凡间,张口就将蒙木烈给吞下! 龙颈、龙身、龙爪、龙尾,全都撞在了蒙木烈的身上。 没人知道这条雷龙有多大的威力,也不会有人相信在这条粗壮如龙的闪电轰击下还能有人生还。 但是,易小刀和赵易执今日知道了,确实有。 最后一丝龙尾消失在光柱之中时,两人都同时感应到了,蒙木烈还活着… 第六百零八章 百丈巨龙 望着身高百丈的蒙木烈,赵易执和易小刀都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 巨大雷龙不仅没有将他置于死地,对方竟突然变大身形,如今已高达百丈,犹如一座山岭一般,这是谁都没有料想到的。 “知道什么是神吗?”蒙木烈神色淡然,缓缓张口,吐字说道。 可是仅这一声,地动山摇,似有地龙翻身,急欲逃窜一般。 “神不在乎,神不理会,神不会输。” 话音刚落,蒙木烈抬手就朝空中的赵易执抓去。 动作明明很慢,但是在赵易执的心中,生出了一股无力感,他只觉得自己根本就躲不开这次攻击。 又是一道火光冲天而起,易小刀及时闪到了赵易执的面前,一把抱住他,纵身从高空上跳了下来。 一手挥过,没有抓住易小刀和赵易执两人,但是这万里乌云却被蒙木烈抓出了五道指印。 赵易执和易小刀两人见到这一幕,惊得都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幻形…” “他…真的是神吗?” 蒙木烈不去管地上的两人,动作依旧缓慢地收回手臂,对着满天的乌云,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一股劲风吹拂,乌云被缓缓吹散开,露出了后面的残阳。 不知不觉,已近黄昏了。 “要不你先躲一下吧。”易小刀定了定神,对着身后的赵易执说道。 “为什么呢?”赵易执两步走到了易小刀的身前,一副不甘示弱的样子。 “云没了。” “没了便没了吧。” 赵易执大踏步地向蒙木烈的脚边走去,一把扯下了身上的龙袍,随手一扬,龙袍上的五爪金龙登时犹如活过来了一样,张牙舞爪,从龙袍上飞身而下。 赵易执抬手伸向金龙,金龙顺着他的手蜿蜒而上,盘在了他的身上。龙头正对着赵易执的后脑,张开了大嘴。 一股金黄色的气流从赵易执的身上浮起,尽数涌入了龙嘴之中。 很快,赵易执身上的龙气被这条金龙吸收殆尽,金龙也离开了赵易执的身子。身躯扭动间,身形急剧增大,变成了一条几丈长的小龙,身上的金辉更显耀眼。 “呵,中原龙气早就已被万衍宗封印大半,你身上又能有多少龙气呢?” 听着蒙木烈的嘲问,赵易执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盒子,伸手轻轻抹了一下,珍惜之情溢于言表,然后缓缓打开了盒子。 一支朱笔被赵易执拿起,放在眼前细细端详了一下。 “这笔…”蒙木烈的神情有了些变化。 赵易执笑着,将盒子丢到了一边,缓缓伸手,用力将朱笔掰成了两半。 无数金辉从朱笔中溢出,围绕着赵易执盘旋不定。 “不是我赵氏皇族子嗣!” “不过,倒是有一股子英雄气。” “我大启已然没落至此了吗?” 金辉中不断传出各种声音,或威严,或沉稳,语气中都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 “好了,现在什么情况你们也都知道了。这孩子…很好。” 一个颇为年轻的声音打断了其他的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但是他的声音出现之后,其他的声音也都沉寂了下去。 金辉中分出一缕,缓缓在赵易执的面前幻化成了一个人形,是一个俊朗的青年男子。 “当年是我太重兄弟情谊,六百年来,大启其实早已耗尽了生机。你能做到这一步,我很欣慰。”说着,又望向了站在赵易执身后远处的易小刀:“他也很不错。” 赵易执知道面前的乃是大启太祖赵始究,微微低头见礼:“北夷势大,晚辈也是逼不得已。” “其余的话就不必多说了,为了大启的苍生,我们也得帮忙才是。”赵始究说完,又化成了一缕金辉,当先飞入了天际。 随着这缕赵始究化形的金辉没入天际,赵易执身上其他的金辉已分成了一缕缕,相继飞入空中,消失不见。 “大启赵始究,看不得北夷撒野!哈哈哈哈哈哈!” “大启二世赵逢盛!” “大启三世赵定乾!” “大启四世…” 一个个名字响彻天际,随着第二十八世,也就是赵易执便宜老爹的名字响起,已经有些昏暗的天空,光芒大盛。 “拜谢各位前辈!”赵易执恭恭敬敬地伏在了地上,叩头感谢。 光芒盛极一时,在赵易执的头顶,犹如水波一样荡漾开去,连绵不绝,煞是好看。 赵易执看得有些呆了。 可是,光波荡漾开了二十八道之后,原本的漫天璀璨光芒却突然逐渐地消弱了下来。 四面八方,黑暗再起,要吞噬掉这股光芒一般。 赵始究的叹息响起:“唉,终究是差了一丝啊…” 赵易执望着光芒逐渐沉寂下去的天空,心中有些慌神:“列位先辈,敢问还差了些什么?” “我等二十八人的全部皇气,也难以破开这封印…万衍宗千年传承,倒也不虚…”赵始究的话语中,透露着钦佩。 望着逐渐被黑暗吞噬掉的亮光,赵易执的心也逐渐沉了下去…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七年了,原本这个世界与他毫无相关,他最初的愿望也不过是想稳固大启王朝,以此保命。后来,他习得了《御神》功法,可以神识外探。 他看到了金陵皇城的万家欢乐;看到了八方藩王的心机谋划;看到了大启山河的一草一木…他知道,这不是他的世界,也不是他所在世界的过去。但是现在,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都与他息息相关。 一花一树,都与他产生了羁绊。 一家一户,都与他开始了联系。 原因无他,只因他是大启共主,天下共主! 一只手搭在了赵易执的肩膀上,只是这只手伸得怪异,好像是从他的体内伸出的一样。 “你能意识到自己是天下共主,这下我可以真正的放心了。” 一个虚影从赵易执的体内走出,逐渐实化,生成了样貌,还是赵易执! 不,眉宇间还是有一些不一样。 “你是…我?” “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这么拘束做什么?”从赵易执体内出来的,正是原本的大启小皇帝——赵易执! 小皇帝抬头望着天空:“我早就令神机派的金明轩掌门算好了,要破开这封印,需要足足三十位帝王的皇气才可。” “什么?金明轩早就知道?那他还…” “呵,泰山之战,若是他胜了,那就要神机派全派弟子来封印龙气了。也是三十位帝王,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可是现在只有二十八位先辈…”赵易执自己都感觉得到,自己的心已经沉底了,没有一点办法。 小皇帝笑得灿烂,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赵易执:“刚好三十。” 见赵易执愣神,小皇帝接着解释道:“大启的每一位帝王在位时期,身上都会有龙气和皇气,相辅相成。你身上的龙气已经引出,现在徒留皇气。时间一久,没了龙气的克制,你的皇气会把你给撑死的。” “至于大启,八藩已经一统,京城也不需要龙气和皇气来镇压了,天下会太平的。只是你嘛…可就只剩了《御神》那一套功法了。” 赵易执摇了摇头,表示并不在意,自己平日里原本就没怎么动用过龙气和皇气,有和没有,对他来说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我以为你上一次已经…” “已经魂飞魄散了?哈哈哈哈哈!”小皇帝笑得前仰后合:“我若不是那般演一下,你一想到身体里还有一个人,不会不自在么?” 赵易执没有否认,的确,要是那样的话,他只怕觉都睡不着了,虽然他原本也不怎么睡觉。 “那我要怎么…” 赵易执话还没说完,就见小皇帝向他撞来,他倒也没有躲闪,只是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小皇帝撞进了赵易执的身体里,背后,却有化出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儿,都是赵易执的相貌,只是浑身金灿灿的,十分耀眼。 “大启二十九世赵易执!” “大启三十世…赵易执!” 两个金灿灿的身影冲进了云层中,黑暗也刚好吞噬掉了最后的一丝亮光,天空归于寂静与黑暗。 赵易执仰望天空,焦急地等待着。 一道细如银针的微光,破开了云层,照在了那条脱离了龙袍的金龙身上,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分外显眼。 慢慢地,这道光逐渐变粗变亮…最终,粗壮如一根擎天之柱一般,连通天地。 一条小金龙在云层中探出了脑袋,望向地上的那条数十丈的金龙,张嘴嘶吼了一声,纵身跃出了云层。 随着这条小金龙的跃出,像是一声号令,无数的巨龙都从天空中扑了出来,蜿蜒盘旋,上下飞舞。黄龙,白龙,黑龙,各色各样的巨龙,无一例外地朝着地上的金龙扑了过来。 小金龙和金龙初一交汇,一道强光登时照耀世间,赵易执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就连神识也无法去窥探一二。 更多的巨龙交汇了过来,光芒更盛,仿佛天上的太阳落在了人间。就连巨大化的蒙木烈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无法直视这道光芒。 巨龙们来得快,交汇得也快。光,也是如此。 赵易执和易小刀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一条数百丈的巨大金龙,在天地之间遨游嘶吼,宣告着就自己的诞生。 百兽蛰伏。 蒙木烈刚一睁开眼睛,就被金龙扑在了身上,一龙一人缠斗撕打在了一起,难解难分。 赵易执轻轻叹了口气,能做的他都做了,现在他也只能寄希望在这条金龙身上,胜败,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易小刀愣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你准备就这样干站着吗?”易小刀的右眼中,黑色的精光闪动。 易小刀无力地垂着双手:“我能怎么办…” “呵,那你刚刚还让他躲一下?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办法呢!” 易小刀默然无语,他的确没办法了,刚刚让赵易执躲一下,也不过是场面话。他说到底是武定公,做臣子的,岂能坐视君王死在自己的面前? “哟,月亮都出来了。”心魔吹着口哨提醒说道。 易小刀缓缓抬头,果然,月出东山。 第六百零九章 破茧化蝶 人世间的爱情,最初,一定是有一方在义无反顾地飞蛾扑火。 这是易小刀小时候在皖城,不知是哪家的墙角,又是哪家闺秀那听来的深闺怨词。 易小刀对此嗤之以鼻,他理想的爱情,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八抬大轿,相敬如宾。 可是易小刀没有父母,也没有媒妁,更没有八抬大轿和可以相敬如宾的爱人。 天地间,孑然一身,既寂寞也自由。 这种感觉,易小刀也是既喜欢,又讨厌。 直到…皖城发了洪灾… 那个夏季的夜晚很是燥热,即便刚刚下了一场将近两个月的大雨,还是燥热,起码易小刀觉得很是燥热。 清凉,是她给的。 那一晚,她轻灵,狡黠,美丽,像是…一只蝴蝶? 蝴蝶!!? 易小刀忽然想起来,东鲁的东方四兄弟,那个年纪最小的老四——东方食。生得矮胖,智力低下,嘴里一天到晚总是嘟囔着“大蝴蝶”什么的。 “大蝴蝶…”易小刀喃喃自语。 “看起来你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 “蝴蝶振翅,破茧重生…没什么意思,随便说说。”心魔说完这句话,再度变得沉默了起来,在易小刀的脑海中一言不发。 易小刀念着心魔的话,陷入了沉思。 巨大化的一龙一人还在缠斗,不知是不是刻意为之,双方的战斗还没波及这里,赵易执时刻警惕着,神识包裹了自己和易小刀,随时准备逃离战场。 “自己想不通,别人说多少句都没用…”心魔的叹息声在易小刀的脑海中回荡,易小刀听到了,同样没有回应,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是…丹田?”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易小刀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丹田之中,之前和蒙木烈、犬神战斗的痕迹还在,丹田室中,伤痕累累,不过也在快速愈合中。 易小刀环顾四周,丹田之中倒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丹田正中的那团火气,变小了一些。 易小刀快步走上前,打量着火气,伸手催动,想要让火气变得旺盛起来。 无济于事。 “到底怎么回事?” 易小刀话刚说完,火气“啪”的一声,彻底熄灭了。 “熄…灭了?” 易小刀惊得张大了嘴巴,这火气自从芜城那个老头赋予他之后,不论自己受多重的伤,都一直旺盛燃烧,甚至自己强大的自愈力都是源于这团火气。 现在自己好端端的,怎么火气先灭了呢? 就在易小刀惊愕的时候,盛放火气的那个平台,突然一下崩碎,里面涌出了大量的清水,流淌丹田中,易小刀的脚下。 易小刀吓得连退几步,周遭一切都改变了,周围不再是丹田室,而是空旷无极,脚下,是漆黑如墨的水。 “这是…海?” “是海,准确地说,是心海。” 一个尖锐的声音在易小刀的身后响起。 易小刀连忙扭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胡大哥?” 身后之人,乃是胡立山。 “嘿嘿嘿,是我,但也不是我。”胡立山笑得嘴角上的老鼠须一翘一翘地。 “胡大哥,这话怎么说?不是你是谁?” “当然是你自己啊!你要记得,胡立山早就已经死了,现在的我,不过是你的记忆,是你的记忆在和你对话,是你自己。” 胡立山定定地看着易小刀,说得意味深长。 “是我自己…我自己…” 易小刀反复念叨着胡立山的话,丝毫没有注意到面前的胡立山化为了一滩水,融进了脚下的“心海”之中。 “小刀,有什么不明白的,怎么不问师父呢?” 又是一人,从心海之中化形而出,是易小刀的师父,司望南。 “师父,我…我…” 阔别数载,易小刀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师父倾诉,可是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不是没东西问?还是说,很多事情的答案其实一早就在你的心里?” 司望南似乎看出了易小刀那许多没说出口的话。 易小刀慢慢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师父,我想见很多人…” 司望南缓缓退开了两步,示意易小刀看向自己的身后。 只见他的身后,李定星、香莲儿、秦往迁、满勇、付情、李耀阳…等等等等,一个个都站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且越来越多。易小刀甚至还见到了当初帮助自己渡过长江,摆脱孔豹追杀的那个船夫。 易小刀焦急地在人群中张目四处寻找,他在找何月儿的身影。 “无量天尊,找何月儿吗?” 一把拂尘在易小刀的面前扫动了两下,将易小刀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神仙姐姐!” 观尘子抿嘴一笑:“问你话呢!在找何月儿吗?” 易小刀连连点头:“对,我想见她!神仙姐姐,快告诉我,她在哪儿?” 拂尘再度在易小刀的面前扫过,面前的观尘子变成了何月儿的模样,栩栩如生,一般无二。 “找我干嘛?” 何月儿娇俏地笑着,与初见时,月光下的那一笑一模一样。只是身上,仍旧穿着观尘子的道袍。 易小刀看得有些痴了,伸手就要朝何月儿的脸上摸去:“月儿…” “找我干嘛?” “找我干嘛?” “找我干嘛?” 一声声的“找我干嘛”从四面八方传来,易小刀环顾一圈,发现刚刚站在自己面前的所有人,全都变成了何月儿的样子。 “你怎么不说话啊?” “你怎么不说话啊?” “你怎么不说话啊?” 不等易小刀反应过来,无数的何月儿又是异口同声地询问着,声音连绵不绝,似是无穷无尽。 易小刀没有回答和惊慌,而是缓缓地低下了头,鼻涕眼泪一齐流了下来,无声地啜泣着。 周围的何月儿们逐渐化为水迹,溶于水中,只剩了一个何月儿缓步在易小刀的身后走来,衣着服饰与何月儿一样。 何月儿轻轻地摸了一下易小刀的头发:“别哭了。” “啪”地一声,易小刀跪在了海面上,嚎啕大哭。 “小刀,你其实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没有人比你更聪明。你知道该做什么。” 何月儿说完,也化为了一滩水,消失不见。 易小刀仍旧在嚎啕大哭,眼泪一滴滴地落在了身下的海面上。 这心海,原来竟是易小刀的泪水所化! 也不知易小刀哭了多久,当他逐渐止住了哭声,最后一滴眼泪滴入心海之中的时候,面前的海面顿时翻涌了起来,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海面上想要挣脱出来。 易小刀慢慢站起,面容恢复了平静,只静静地看着面前那翻涌的“海水”。 海水逐渐变红,热气不断蒸腾而起。 “哗啦!” 一只巨大的蝴蝶从海面中挣脱出来,振翅而起,出现在易小刀的面前。蝴蝶全身通红,缓缓展翅,翅膀和身上的纹路中,热流涌动,像是岩浆一样。 “破茧了。” 易小刀的声音略带沙哑,是哭哑的。 蝴蝶似乎是在回应易小刀的话,轻轻一拍翅膀,狂风皱起,易小刀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 再睁开时,自己身处草原之上,面前数百丈高的一龙一人,还在死斗。 赵易执察觉到了易小刀的异样,扭头看时,却见易小刀的身后,出现了一对巨大的蝴蝶翅膀,轻轻呼扇着。 “上。” 蝴蝶翅膀脱体而出,一只巨大的火蝴蝶出现在了北夷草原上,迎风而长,一瞬间,也变得数百丈般高大,与那一龙一人无异。 蝴蝶拍着翅膀,加入了战局,一龙一蝶,联手对战蒙木烈。 厮杀依旧难解难分。 金龙的一爪抓过,电弧闪烁。蝴蝶的一翅扇动,卷起火焰熊熊。而蒙木烈的每一拳,无数黑气翻腾。看得出,每一招都是非同小可。 赵易执和易小刀都焦急地望着战局,毕竟这可是会影响到整个大启的未来。 “果然,还是要先处理你们两才行。” 蒙木烈的声音,在易小刀和赵易执的身后又出现了。 第六百一十章 还有底牌吗? 赵易执和易小刀同时扭转过头来,望着面前这个如同常人般大小的蒙木烈,两人都没有惊讶。 三人都知道,这数百丈的一龙、一蝶、一人,都并非真正的实体,而是各自的寄托罢了。 赵易执的金龙,乃是赵氏皇族共计三十位君王,六百年的皇气和中原龙气。 易小刀的蝴蝶,是自己的自我解脱,以及中原武林的侠义汇聚。 蒙木烈,是北夷数百万百姓的心灵寄托,还有,他是神。 “神不会输。”蒙木烈依旧是淡淡的一句,面上无惊无喜,就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你还有什么?你有的我们都有。”赵易执也淡淡地回了句。 “比你还多。”易小刀补充道。 蒙木烈微微一笑。 神笑了。 凌空一抓,就见到他的手上,凭空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茹茹!” 易小刀面色一紧,这个挣扎的东鲁女娃儿,此时面色涨红,似乎被掐得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赵易执不为所动:“你该不会以为要挟一个女人,就能化解这场战争吧?” 蒙木烈摇头:“我只是想让你们看看,她的死状罢了。” 茹茹伸出手,拼命地朝易小刀抓着,似乎是在求救。 蒙木烈松了松手掌的力度:“要是想求救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说几句话的机会。” 蒙木烈的放松给了茹茹喘息的机会,她虽然不明白自己刚刚正在返回归城,和众人集结的路上,怎么突然就来到了这里。但是看到了易小刀,她就隐隐猜到了一些。 怎么来的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怎么走的。 茹茹艰难地扯动了一个微笑:“大哥哥,如果我爹娘找到你,还请告诉他们…” 握拳,一拳反抽向了蒙木烈的脸上。 “他们的女儿是战死的!” 拳头挥到了蒙木烈的脸边,终究是差了一丝,便无力地落下。 茹茹的嘴角流出了一抹鲜血,头部不正常地歪到了一边,她的脖子已经被掐断了。 “有骨气,还挺像我北夷人的。” 蒙木烈的话音刚落,易小刀便出现在了他的身旁,伸手抓住茹茹那还未完全垂下的拳头,举了起来,砸在了蒙木烈的脸上。 蒙木烈顺势被砸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半晌,动静全无。 易小刀和赵易执两人都十分疑惑,这一拳虽然威势骇人,但是要说将蒙木烈打得爬不起来,他们两人绝不相信。 易小刀看向了赵易执,后者心领神会,神识立马一分为二,一部分接过茹茹的尸首,安置在了一边,另一部分神识覆盖向了蒙木烈,查看情况。 神识刚刚覆盖住了蒙木烈,赵易执就神情一变,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怎么了?”易小刀觉察到了赵易执的异样,忍不住出声问道。 “对啊,告诉他怎么了。”蒙木烈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平淡的语气说着调笑的话。 易小刀抬头看了蒙木烈一眼,眼中满是愤恨。 赵易执望向易小刀,依旧没有说话。 易小刀二话不说,轻轻两步掠了过去,低头一看,嘴唇抿紧了。 地上哪是什么蒙木烈,这分明就是王玄!脸上一个拳印,凹陷了进去,七窍流血,早已是一具尸体了。 “噌!” 易小刀身上突然燃起了熊熊火焰,虽然没有站在他的身边,但是赵易执也能感受到火焰的炙热。 易小刀蹲下身子,伸手在尸体上轻轻一点,火焰迅速攀附在王玄的尸体上,将尸体焚烧殆尽。 赵易执望向半空中的蒙木烈:“你杀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 蒙木烈伸手一只手,手掌曲成利爪的样子扣起:“那你猜猜看,我这下一个要抓的,会是谁?” “把骨灰收集一下。” 易小刀站在王玄的尸体旁,话刚说完,蒙木烈的手掌便用力一扣,手上又抓取了一人。 “怎么是你?” 蒙木烈吃惊地面前的人,自己要抓取的分明就不是他。 “神不是全知全能的吗?怎么?你没料到?” 易小刀说话的工夫,身上的火焰已经顺着蒙木烈的手臂,引到了他的身上。 蒙木烈没有在意身上的火焰,而是看向易小刀刚刚站立的地方,那里现在站着赵易执,正在用神识细细地将王玄的骨灰从地上分离出来,收集到了自己手上的一个布袋里。 “是他,将你们的位置给调换了!” 蒙木烈明白了过来,自己在抓取的那一瞬间,赵易执将他和易小刀的位置给调换了。所以自己原本是要抓取赵易执的,结果却变成了易小刀。 “你不怕火吗?” 易小刀望着蒙木烈手臂上焚烧的火焰,微微有些惊讶。 “凡间的火,能奈何得了天上的神吗?” 蒙木烈说着,用力将易小刀往地上掼去,力道之大,令易小刀根本无法反抗。 易小刀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然后慢慢爬起,仰头望向蒙木烈,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蒙木烈望着易小刀那副神情,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等他细想,手上便传来一股灼烧的疼痛感。 “这是…” 蒙木烈望着手上的火焰,里面透着一股金黄之色,与之前的火焰倒是截然不同。且这股火焰一直往自己的身体里渗入,自己身上的黑气一遇到便如冰雪般消融掉了。 “龙气,我身上的龙气。” 赵易执将手中装着王玄尸骨的布袋轻轻一抛,布袋便飞向了半空,向南而去,飘荡着飞向之前存放王振良尸首的地方。 “除了大启的龙气,还有什么能和你这个‘神’相抗衡的呢?” 蒙木烈望向仍在缠斗的三大巨物:“你的龙气不是已经全部提取出来了吗?” “那是龙袍上的龙气,我在将龙气藏于龙袍上之时,却也没有全部提取完,留了一点,就是防你这一手罢了。” 蒙木烈握紧了拳头:“你到底还有多少手段没使出来?” “等你死了,我再告诉你。” 赵易执话音刚落,瞬身一闪,已经消失在了原地。而他刚刚站着的地方,一团黑气正好击中在地上,崩起沙土一片。 赵易执再出现时,已经站在了易小刀的身边:“再来。” 蒙木烈抬手还想再次追击,只是灼痛感已经侵蚀了整条手臂,令他也有些招架不住。 蒙木烈猛一挥手,想要将手上的火焰褪去,可是那火焰却像是长在手臂上一样,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就在蒙木烈一筹莫展之际,赵易执伸手搭在了易小刀的肩膀上。下一刻,易小刀又消失在了原地。 蒙木烈一直关注两人的动向,见易小刀突然消失,心中一凛,急忙后撤。不料刚退两步,就在背后撞上了一人。 “大可汗想去哪儿?” 易小刀伸手握住了蒙木烈的双臂,熊熊烈火不断地顺着易小刀的双手,向蒙木烈倾斜而去。 “啊!” 蒙木烈的全身都燃起了大火,整个人被火焰完全包裹着,从半空中掉落了下来。 易小刀慢慢从半空中落下,站在这堆火焰旁,冷冷地看着在地上挣扎的蒙木烈。即便火舌舔到了他的脸上,也不为所动。 “结束了。” 易小刀见蒙木烈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转身就要离开,向着赵易执走来。 赵易执为了稳妥起见,并没有靠近。在神识的感知下,蒙木烈的确逐渐没了动静,这才抬腿迎着易小刀走了过去。 “接下来你打算…小心!” 易小刀望着赵易执,急忙出声示警。赵易执来不及回头查看,急忙瞬身躲避,离开原地闪到了易小刀的身边。 慢了一步。 蒙木烈站在了赵易执的位置,手上抓着一条血淋淋的断臂。 那是赵易执的手臂。 “神是全知全能,你们可别想杀死神。” 蒙木烈将手臂随意丢在了地上,一脚踏上,这条手臂瞬间被他踏为齑粉。 赵易执按住自己的肩膀,跪倒在了地上,神识迅速汇聚,将血止住。 “中原的皇帝竟然跪下了,这种场面我倒是第一次见。”蒙木烈冷笑不止。 易小刀皱眉看向身后那团灰烬,烈火仍在焚烧,诧异非常。挥手将火焰褪去,人形的焦炭尸体躺在地上,分明是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 赵易执和易小刀两人十分奇怪,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全知全能的神,分出个假身,有什么稀奇的么?” 蒙木烈看出了两人的疑惑,忍不住开口笑道。 “不如你们再猜猜看,现在的我,是真正的我吗?” 巨大的金龙张开大口,一团金黄色的气体从口中喷出,飞到了赵易执的身边,气体凝化成手的样子,安在了赵易执残缺的断臂上。 易小刀的手中,也冒出一团火焰,凝聚成了一柄长剑,正是思卿剑的样子,金黄色的火焰萦绕剑身,夺目异常。 易小刀轻声问道:“你还有底牌吗?” 赵易执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有。”